《七零:辣妻随军,冷面糙汉不经撩》 第1章 救人救人,怎么救啊?! 1976年农历5月初五。 好好的端午佳节,偏生多了几分苟且。 一双粗糙的老手正在解鹿悠悠的扣子,路过胸前的时候还狠狠捏了一把。 老妇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愤懑。 “这身好皮相,倒是便宜顾清野那小子了!” “祖宗保佑,今晚一举得男,给我顾家留个后吧!” 鹿悠悠头晕目眩睁不开眼,只觉得有人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 刚想回身一记飞踢,竟发现自己浑身酸软动弹不得。 惊惧之下就要张嘴喊人,却呜呜咽咽地说不了一句整话。 “哎哟喂,小妮子吓死我,迷药这么快就没用了?” 鹿悠悠虽然动不了但听觉还在,意识到不对立马装死不再挣扎。 老妇人凑近细瞧了一会儿,又推着她的脸晃了两下,见鹿悠悠没反应,这才轻吁一声继续扒她衣服,粗糙的手指蹭得鹿悠悠皮肤生疼。 顾清野,好熟悉的名字…… 这不是《七零,易孕娇妻被绝嗣大佬宠上天》里被作者写死的无辜男配哥哥吗? 鹿悠悠昨晚看了本五毒俱全的年代文,气得梦里都在骂人,狗作者血管里没有一滴血,流的全是鹤顶红。 男主当初自以为无法生育,为了传宗接代就算计的未婚妻怀了哥哥的孩子,哥哥直到牺牲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个后。 男主拿着他哥的抚恤金逍遥快活,顺利考上大学,攀上高枝有了自己的孩子。 乡下的黄脸婆和野种自然没了用处,大的被搓磨致死,小的卖给了人贩子。 鹿悠悠被毒得看不下去,翻评论才知道这个创死人的结局。 有一条万赞评论是这么说的: 【哪位大文豪行行好,写篇番外让顾清野活过来吧,随便开个金手指也行啊,英雄命不该绝!】 鹿悠悠愤而点赞,结果把自己点进来了! 而且! 她就是那个倒了八辈子血霉的黄脸婆! 原主鹿悠悠下乡第一天就被顾书臣惦记上了。 城里来的娇娇女,清纯娇憨又不谙世事,听父母说顾家会照顾她,就全身心相信顾家夫妻,尤其是顾书臣。 一表人才的顾书臣,穿着打扮气质谈吐和地里刨食的老乡都不一样。 熟悉的书卷气让惶惶不安的鹿悠悠下意识想要依靠。 原书里顾清野是在两人的订婚宴那天回来的。 这一次不知是不是多了鹿悠悠这个意外,时间线竟然变了。 顾清野提前了一个月回来,弄得顾书臣和顾母张彩凤措手不及。 和书里写的一样,顾家打着借种的主意。 可这会儿鹿悠悠和顾书臣还没捅破窗户纸,没了订婚宴,只能找借口把小姑娘骗去家里。 张彩凤说大儿子休假回来大家一起吃个饭,原身这傻姑娘也就开心去了。 顾家人生怕出纰漏,赶在顾清野进门前先把鹿悠悠迷晕,张彩凤还特意给她脱得只剩背心短裤。 就在这时,鹿悠悠脑子里响起了嘎吱嘎吱的机械音,就像一百年没上过油一样。 【男配翻身做主任务绑定中,任务目标——拯救顾清野,请确认!】 什么鬼东西?! 我……能不确认吗? 【拒绝任务惩罚:剥皮,腰斩,车裂,凌迟、鸩毒,断椎,灌铅,弹琵琶,骑木驴……】 对不起我错了,我确认,我救! 【确认奖励发放中,请注意查收,祝您好运,再见!】 又是一串电流声,然后万籁俱寂,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就没了? 她的奖励呢,在哪查收啊喂! 随意的强买强卖,完全没人顾及她的意愿! 她不过是个等着继承万贯家财的普普通通白富美,招谁惹谁了? 救人救人,怎么救啊?! 她除了知道顾清野的名字,他在哪个部队、哪一年牺牲、为什么牺牲,一概不知。 而且她穿越之前是个宠物医生,她敢拿手术刀,人家敢让她救吗? 距离高考恢复还有一年多,她是半点农活都不会干的,靠挣工分绝对能把自己饿死。 种田文路线走不通,她又不能在这里傻等。 怎么办? 一边愁肠百转,一边还有人喂她迷药扒她衣服,鹿悠悠只想晕过去重新死一遍。 “咯吱——” 老旧的木门发出让人心碎的声音。 夏天的潮热微风,丝毫没有缓解屋里的暑气,让鹿悠悠裸露的肩头汗毛直立。 “娘,娘,好了没有?快来扶一把,我一个人扛不动他……” 顾书臣吃力地架着顾清野,后背抵着门框,额头上全是豆大的虚汗。 比起顾清野188的硬汉身板,顾书臣不过是个170出头的弱鸡。 不对,只有弱,没有鸡。 除了一张脸看得过去,哪哪都虚,要不怎么能绝嗣呢。 剧情正在推进,鹿悠悠按不了暂停,她就像一个被迫入局的旁观者,想行动都不知道该从哪开始。 鹿悠悠突然感觉到手指能动了,但现在明显不是时候。 她要救的是顾清野,也许此时此刻她能相信的,也只有身为军人的顾清野。 “吁,也太沉了!” 顾书臣咬着牙甩手,看着顾清野衣服下遒劲有力的肌肉,嫉恨不已。 没有哪个男人愿意戴绿帽。 把如花似玉的美人送上大哥的床,顾书臣恨得眼珠子冒火星。 “娘,春药还要多久起效,别出什么岔子……” “放心,药是你爹特意寻的,绝对好用。” 张彩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月光下鹿悠悠的肩膀就像最上等的美玉。 她暗暗啐了一口。 小蹄子长得跟妖精似的,要不是儿子喜欢,她万万不会娶这种姑娘进门。 “书臣,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想想以后,等结了婚她整个人都是你的,要怎么着不是都随你?” 木门再次开合,咯吱的声音依然让人牙酸又心碎。 身边的男人烫得像个炼丹炉,四处逃逸的荷尔蒙肆意燃烧着两人之间的空隙。 鹿悠悠觉得更热了。 一边是滑腻润白的羊脂白玉,另一边是遒劲起伏的麦色山峦,如果不是这会儿兵荒马乱,她一定会好好欣赏。 鹿悠悠使劲攥了下拳头,虽然骨头软得像面条,但是好歹能强撑着起身。 她来不及打量周围,只想先看看顾清野是何许人也。 第2章 结了婚可以离 然而…… 探究的目光却对上一双腥红的眼! 顾清野剧烈起伏的胸膛证明他此刻并不平静。 他是军人,是从枪林弹雨里活下来的。 这种剂量的酒和药远不足以让他丧失理智,要不是他受伤未愈,绝不会有这么重的身体反应。 他以为父母只是对他不喜,却想不通为什么要给他下药,更想不通为什么房间里会有个陌生女人。 鹿悠悠吓呆了,或者说是看呆了。 短发、剑眉,山根笔挺,还有一双如漆似墨的眼睛,阴暗的光线都没能淹没他深刻立体的五官。 这是一个荷尔蒙爆表的男人。 即使躺在简陋老旧的房间里,也散发着让人不能忽视的强压气场。 汗珠从他额角滑落隐入鬓间,肌肉因为太过用力显出明显的弧度,蜿蜒的血管渐次浮现。 这具身体的每一处都在诉说他体内有团火,可他依然冷静。 鹿悠悠甚至觉得这种冷静能吃人。 她发誓这是她生平仅见的绝世美男。 可是! 美男有什么用,他短命啊! 还得她救,还不知道救不救得活! 想到再也见不到的父母,还有她的狗,她的花花草草,还有她银行卡里那无数个零…… 鹿悠悠只觉得悲从中来。 “呜……” 她怎么这么惨! 在小猫呜咽即将转变成嚎啕大哭之前,一只大手捂住了鹿悠悠的嘴。 大概是常年拿枪的缘故,顾清野的掌心和指腹都结着薄而硬的茧。 “闭嘴!” 鹿悠悠眼里还有没流完的泪,就这么一滴一滴落在顾清野的手上。 其实她已经冷静下来了,只不过哭起来一时停不下来。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顾清野刚下前线,因为受伤才有了这次休假,是有人走漏消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几秒钟不到他脑子里已经闪过几十种可能,从乡村丑闻到外国间谍…… 鹿悠悠深吸一口气。 此刻她甚至庆幸小时候被绑架过,现在还能回忆起什么叫临危不惧。 她毫不怀疑一个铁血军人的敏锐,何况她还肩负“救命重任”,与其编故事,不如实话实说。 柔软的嘴唇蹭过掌心,鹿悠悠刚要开口,这才意识到她和顾清野的手掌还在亲密接触中。 顾清野闪电一般收回胳膊,手心攥紧,试图忽略掉那种温暖濡湿的触感。 “我叫鹿悠悠,是乔山村的知青,下乡前我父母说托了顾家人照顾我……” 鹿悠悠小心打量着顾清野,可他冷峻的神色丝毫未变。 “我……那个……不小心听到顾书臣说他生不了孩子,医院治不了,还说什么借、借种……” 九分真一分假,除了“偷听”是编的,其他都是真的。 鹿悠悠说着,又想起了当时看书时的恶心。 该死的狗作者! 明明这种算计对顾清野根本没用! 为了洒狗血,硬是让两个炮灰春风一度,还连累她来了这个鬼地方。 鹿悠悠情绪还没平复,再配上刚哭完的哽咽抽泣,整个人就像被风雨摧残后的粉桃花。 要多诱人有多诱人。 顾清野的视线不经意扫过一片白嫩,他马上拽过被子,试图挡住满园春色。 鹿悠悠心绪不宁注意不到周围,但顾清野不同,几乎是在门开的瞬间就起身挡在床前。 他下意识用被子遮住鹿悠悠“清凉”的身体。 可惜冷面兵王拿过枪扛过炮,就是没动过女人。 他挥手的力气直接把鹿悠悠掀翻。 就是这么巧,手臂落下的时候正好落在一处浑圆之上。 温热,软绵又不失弹性…… 第二道闪电不期而至,顾清野今晚第二次光速收回了手。 鹿悠悠趴在床上脸色涨红。 先被老巫婆袭胸,又被顾清野打了屁股。 她好疼啊,当兵的手都这么重吗?! 鹿悠悠抬起头,这才看到站在门口的顾家母子。 是了,他们既然打着借种的主意,自然还得把她弄到顾书臣的床上才行。明天一早起来,再装作不经意发现未婚男女偷吃禁果。 这年头失了贞洁只能嫁人,顾家还能借此拿捏不检点的新媳妇。 “你们……” 张彩凤又惊又怕。 她以为会看到一个不省人事的女人和一个疲惫后沉睡的男人。 自从顾清野当兵离家,这些年没回来过几次,张彩凤从未见过这样陌生的他。 漆黑的眸子笼罩着一层寒霜,冷冽,肃然。 这是一个全身戒备的军人,随时准备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诡异的气氛让鹿悠悠下意识向安全感靠近,她蹭过去抱住顾清野的胳膊,大半个人藏在他身后。 人民子弟兵爱人民,她就是人民。 顾清野整个人都绷紧了,他这辈子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娇娇软软的身体靠得极近,不可描述的圆润紧紧挤压着他的胳膊,清浅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地洒在他的手臂上…… 握起的拳头攥得更紧了一些。 这幅画面让顾书臣妒火中烧。 他早就把鹿悠悠当成了自己的禁脔,一想到刚才屋子里可能发生的事,心里就像有团鬼火在烧。 鹿悠悠还敢摆出这种身心依赖的模样! 为了传宗接代他被迫借种,但忍受不了自己的女人红杏出墙! “你们在干什么!” 愤怒让顾书臣口不择言,甚至忘了此时他和原主都没正式确立关系。 安全感在侧,鹿悠悠冻住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 福至心灵,眼泪说来就来。 “顾婶,我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晕倒了?” 鹿悠悠抹掉眼角的小珍珠,换上孺慕的眼神看向顾清野。 “是顾大哥扶我进来的吗?我爸妈常说解放军是最可爱的人,今天才知道果真是这样。” 她面带羞涩裹着被子,把怀里的肱二头肌抱得更紧了些。 “顾婶,你说要给我介绍对象,就是顾大哥吗?” 哪怕她张冠李戴,鹿悠悠也不信这对母子现在就敢承认自己做的丑事。 张彩凤说了几次希望她当儿媳妇,那就当呗,人选就是她抱着的这个。 她对兵哥哥一见钟情,有什么问题?! 她又不会飞,想救顾清野至少得和他待在一起。 一个知青和一个当兵的,想在一起只有随军一条路可走。 结了婚可以离,救不活她得死。 第3章 你……不走行吗? 房间里一片寂静,张彩凤和顾书臣都被鹿悠悠弄懵了。 张彩凤张了好几次嘴,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她已经被绕成了蚊香。 鹿悠悠不是和顾书臣郎有情妾有意么?迷药还能让人转性? “你这个……你这个……你怎么敢!” 顾书臣伸手指着鹿悠悠,面目狰狞。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肯定是哪出了问题。 然而,高大健硕的男人就像一堵墙,在顾书臣抬手的瞬间就把鹿悠悠挡得严严实实。 顾书臣看着顾清野,心里快嫉妒疯了。 哪怕爹娘打小偏心他,什么好的都给他,依然改变不了他生得虚弱,而顾清野高大健壮。 凭什么身体不好的是他?! 连他看中的女人也见异思迁! 顾书臣恨命运不公,但顾清野凶狼一样的眼神让他不敢妄动。 “娘,这是你给我找的对象吗?” 顾清野的声音就像冰碴儿一样刺入母子二人的心。 他们敢认吗,不敢。 顾家在乔山村地位超然,有一大半是因为家里出了顾清野这个前途无量的军官。 张彩凤都不知该不该后悔,自从顾清野十六岁当了兵,她就再也拿捏不住这个孩子。 她无言以对,顾书臣却再也按捺不住,平日里装出来的温文尔雅早就无影无踪。 “你做梦,这明明是……” “顾书臣——” 娇软的女声不轻不重,却像一道锁扣扼住了伪君子的喉咙。 “听说公社的小学招老师,除了看家庭成分,还要考察言行德功,是吧?” 虽然这本砒霜小说鹿悠悠没看完,但前半段写了什么她还是知道的。 乔山村的小学马上就要停办,并入上面的红旗公社小学,公社小学要扩建,需要招两个老师。 顾书臣原本在村小教书,想进公社小学就得另外考试。 这年头老师是个顶顶好的工作,进了公社就是正经编制,这个香饽饽,顾书臣当然想要。 这个消息他千方百计才打听到,鹿悠悠怎么会知道? 白天还叫他书臣哥哥,晚上就靠在顾清野身上,还明目张胆地威胁他。 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竟然威胁他! 顾书臣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鹿悠悠分拆入腹。 顾清野觉得莫名刺眼,又挪了一步,把身后挡得更加密不透风。 侦察兵出身的顾清野只凭几句话就分析出事情的原委。 无论鹿悠悠是什么人,但他娘和顾书臣算计他是真。 身体里的药劲还在刺激着他的神经,还有这个奇怪的女人…… 这个叫鹿悠悠的女人似乎和他的猜测完全不同。 起初以为她是间谍,结果她对着他的脸哭得伤心欲绝,就像天塌了一样。 见了顾书臣和他娘,又像只惊慌的猫崽儿扑到他身上,还状似凶狠地亮了一下爪子。 还有此时此刻,她趴在他耳边悄声说。 “顾大哥,你是人民子弟兵,我只相信你。” 这些年他出过无数次任务,救过很多人,可同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像钩子一样坠在他心上。 鹿悠悠庆幸顾书臣是个唯利是图的自私小人,只要有所图就会有所顾忌。 她只想顺利完成任务,这些魑魅魍魉最好别给她节外生枝。 见张彩凤和顾书臣不再“胡言乱语”,鹿悠悠晃了一下手里的胳膊,水光未散的眸子望着顾清野。 “时间不早了,顾大哥你能送我回知青院吗?” 顾清野盯着鹿悠悠,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 可是除了疲惫、信赖,和藏得不算太好的伤心,再无其他。 顾清野点点头,正好他也有话要问她。 鹿悠悠松了口气。 终于可以离开这间破屋子了,一晚上给她累得够呛。 见门口两人杵在那儿动也不动,鹿悠悠转过头。 “顾婶,你们不出去吗,我要整理一下衣服。” 一听这话,顾书臣牙都要咬碎了。 愤怒、嫉妒、还有计划走偏的失控感,几乎将他淹没。 他很想发作,然而张彩凤拽了下他的袖子,示意他先出去再说。 鹿悠悠一改之前的面团性子,完全变了个模样,张彩凤觉得邪性得很。 早年鹿悠悠的外公确实于她和顾父有恩,之前传话让照顾鹿悠悠的人又在公社工作。 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对一个普通的农村妇人来说,总归是高高在上的人。 要不是看小丫头性子软弱一颗心都落在顾书臣身上,她自认拿捏得住,也不敢想出借种的法子。 现在事情有变,她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而且顾清野的沉默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让她心肝发颤。 高大的身影让她只能抬头仰望,从他身上再也找不到小时候只知道埋头干活的模样了。 不相干的人走了,鹿悠悠挺直的脊背终于松了劲,腰一软跪坐在床上。 刚要掀开被子,就被一只大手按住。 顾清野深邃的眸子沉甸甸地看过来,意味不明。 他不知道鹿悠悠是真的这么相信他,还是另有所图。 “我出去等你。” 鹿悠悠一把拽住她的“安全感”。 别呀,兵哥哥怎么能走! 在这个操蛋的地方,顾清野是她唯一信得过的人。 “你……不走行吗?” 顾清野从来没觉得耳聪目明是种缺点。 除了现在。 他站在门边,背对着床的方向,可窸窸窣窣的声音无孔不入。 现在他的掌心还残留着那种从未有过的触感,这是同他有过“亲密接触”过的唯一一个女人。 “顾大哥,我好了。” 顾清野转身,终于看清了鹿悠悠的全貌。 两条麻花辫垂在耳侧,外衣也遮住了晃眼的白腻皮肤,再普通不过的打扮,可她俏生生立在那里就能让人想入非非。 这样的人似乎不应该出现在乔山村。 顾清野垂眸,掩住眼里的猜疑。 “走吧,我送你回去。” 鹿悠悠应了一声,亦步亦趋跟在顾清野身后。 院里静悄悄的,她却感觉到如芒在背,怕是那对母子躲在哪个阴暗的角落偷看吧。 鹿悠悠紧赶着上前两步,拽住顾清野的衣角。 不出意外地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睛。 鹿悠悠有些羞涩地笑了笑,没办法,尚未脱离危险区域,她只想跟兵哥哥靠得近些。 第4章 疼! 顾清野扫了眼四周,说不清现在是什么心情,好像家里的一切都变了。 初夏的夜晚有些燥热,蝉鸣和蛙叫此起彼伏。 月亮挂在枝头,乡间小路上两道身影一前一后。 鹿悠悠盯着顾清野的背,一开始想的全是救命恩人该怎么当,可是看着看着眼神就开始飘。 宽肩窄腰翘臀长腿,衣服下摆规规矩矩收在裤腰里,连褶皱都朝着一个方向…… “啊!” 开小差的鹿悠悠没注意前面的人已经停住脚步,一头撞在男人的背阔肌上,果然和想象中一样硬实。 顾清野转过身,后退一步站定。 在无人的旷野,他杵在那儿依然像站军姿一样挺拔。 “鹿悠悠同志,刚才的事,我和你道歉。” 鹿悠悠脑子里自动回放起那声响亮的“啪”,脸色慢慢转红,默默伸手捂住了屁股。 “顾大哥,我妈妈常说,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从来没有人这、这样……” 鹿悠悠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倒追过谁,也不知这种姿势标不标准。 她忐忑地抬起头,心里暗暗期待,可顾清野只是定定看了她许久,久到她脖子都硬了。 “你和顾书臣是什么关系?” 鹿悠悠听见了心碎的声音,这就是侦察兵的敏锐? 谁能告诉她,70年代的恋爱到底该怎么谈,就不能眼睛一睁一闭直接领证? 哎,救人的道路既阻且难! 鹿悠悠坚强抬头,酝酿出若隐若现的泪花,心里默念真诚就是必杀技。 “顾婶对我特别热情,后来说想把顾书臣介绍给我,我也没想到他们……” 鹿悠悠回忆了上辈子看过的所有偶像剧,把里面含泪表白的画面照葫芦画瓢。 “对不起顾大哥,我那么说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可是我害怕……” “我宁愿顾婶介绍的人是你,如果是你,一定不会伤害我!” 鹿悠悠说着也有点后怕,万一她穿越的时间再晚一点,肚子里已经有了娃……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看向顾清野的目光更是情真意切。 乔山村她是不想待了,在她救人之前,先收点利息不为过吧? 保护救命恩人是每个将死之人应尽的义务! 顾清野被鹿悠悠热烈的目光烫了一下,不自在地将视线往下挪了一寸,却看见一张粉润的唇。 她说,如果是他…… 手臂肌肉瞬间收紧,已经自动帮他回忆起鹿悠悠靠上去的样子。 顾清野抿了抿唇:“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鹿悠悠感觉看到了一丝光明,仍旧用湿漉漉的眼睛仰望着:“那你走了怎么办,我害怕……” 顾清野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女同志,真切、羞赧又放肆地对他说——没有你我害怕。 “我会负责。” “真的?!” 鹿悠悠一时激动就想抓住顾清野的胳膊使劲晃,然而这次没有“得逞”。 顾清野抬手隔开两人,又在碰到鹿悠悠的一瞬间收了回去。 他轻咳一声转过身,夜色遮住了他微微变红的耳朵。 鹿悠悠暗自松了口气,不容易啊,救人都救得这么累! 两人后来都没再说话,一路走到知青院门口。 “顾大哥,再见!” 鹿悠悠“依依不舍”,很想从顾清野嘴里听到一句准话,但也知道心急不得。 顾清野点了点头,看着鹿悠悠进门才转身离开。 掉了漆的木门半开着,院里透出昏黄的灯光。 鹿悠悠像上刑场一样踏进这个未知的地方,脑子里全是年代文里破旧掉灰的土房子,和乌糟得无法下脚的旱厕…… 没等她仔细打量,刚踏进院门鹿悠悠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她马上扶住门框,整个人都靠了上去,就怕一松手会跪在地上。 难道穿越还不够,还要给她安排个不治之症? 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更久,鹿悠悠喘着粗气睁开眼,不知道该兴奋还是茫然。 她好像感觉到了自己的大别墅! 这是她家,连摆设都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整整三间屋子的藏书,都是她爸爸的收藏;储藏室里的各种养生食材,都是她妈妈的最爱;还有那间充满药香的屋子,摆满了她外公精心炮制的药膏。 身为赫赫有名的中医圣手,她外公的方子千金难求。 突然想起什么,鹿悠悠迅速打开其中一个药柜,找出一个没有标签的白色瓷瓶,起身往外追去。 “顾大哥,等一下!” 月色下的身影就要消失,可她实在跑不动了。 大概是金手指的后遗症,鹿悠悠这会儿脑子里针扎似的疼。 顾清野回身就看见鹿悠悠好像水里捞出来一样,唇色苍白,发丝也黏在脸上。 他大步往回跑,一把捞住摇摇欲坠的鹿悠悠。 鹿悠悠大口喘息着,嗓子里也有了铁锈味。 “顾大哥,这是治外伤的,一天三次外敷,比市面上的药更好。” 鹿悠悠抓过顾清野的手,把瓷瓶塞进他掌心。 锐利的眼神立刻扫了过来,顾清野反手握住鹿悠悠的胳膊,看似没什么动作,但身体的每一处都处于戒备状态。 “嘶……” 鹿悠悠皱眉轻呼,手腕好疼! 然而顾清野没有丝毫放松,一双眼睛几乎要把鹿悠悠刺穿。 “我妈妈是医生,我从小闻着药香味长大,顾大哥,你身上有伤。” 鹿悠悠庆幸原主的妈妈也是医生,借口都是现成的。 “这是下乡前家里给我准备的外伤药,你拿去用吧。” 她早就闻到顾清野身上隐约的药味,现在他的身体就是头等大事,伤口感染又不是死不了人。 顾清野知道自己误会了,立马松手。 然而白皙的手腕上,五根清晰的指印证明了他有多“禽兽”。 鹿悠悠来不及疼,三秒钟内,被恩将仇报的泪水就堆积在眼角,排着队砸在顾清野心上。 顾清野心慌了:“你别哭了,对不起,是我不好。” 他想看看她伤得怎么样了,可手抬起来又放下。 鹿悠悠才不管什么男女大防,胳膊直接举到顾清野眼皮子底下,泪眼婆娑。 “疼!” 第5章 不止眼瞎,还脑残 顾清野也说不清发生了什么。 反正最后的最后,一只纤细的胳膊躺在他手里,而他正用着此生最柔的力气给人活血散瘀。 再一次回到知青院门口,鹿悠悠诡异地有了种轻车熟路的感觉,连土坯房都没那么可怕了。 “顾大哥,那我先进去了,你回去路上小心。” 鹿悠悠说顺了嘴,差点再接一句“到家给我发信息”。 顾清野嗯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显的笑。 虽然这里没什么值得他小心的,但这句关心他收下了。 关上院门后鹿悠悠仰天长叹,兵荒马乱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哟,鹿悠悠同志,你下乡到底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还是沾花惹草来的?” 一个酸掉牙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鹿悠悠回头就看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女人,抱着木盆站在院子里。 她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要泼水。 鹿悠悠不认识她,明明长得还算清秀,却被尖酸的表情毁了大半。 鹿悠悠不欲搭理,但孙盼儿却不想放过她。 她刚刚都看到了,一个穿军装的男人送鹿悠悠回来,估计就是大队长家当兵的大儿子吧。 “有些人就是脸皮厚,勾搭完弟弟又勾搭哥哥,这么不要脸就该拉去游街!” 鹿悠悠还以为这是没名没姓的配角,一听这话想起来了。 顾书臣靠着一张白面书生的脸不知迷了多少姑娘的心,村里的村外的,自然也有知青。 孙盼儿就是其中之一。 书里好像有这么一句“顾书臣结婚那天,知青院的孙盼儿哭了一夜”。 鹿悠悠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到底得有多瞎才能看上顾书臣这种人渣。 孙盼儿被盯得发毛:“看什么看,只许你做得我还说不得了?” 鹿悠悠的目光更加怜悯,不止眼瞎,还脑残。 “奉劝你一句,乱说话可是诽谤罪,顾大哥是现役军人,到时候游街的怕不是你。” “另外——”鹿悠悠似笑非笑,“想勾搭顾书臣的另有其人吧?” 孙盼儿气急败坏,扬起木盆就要扔。 鹿悠悠随手捡抄起墙边的门栓抵在木盆边上,看着这个妒火中烧的女人,突然觉得应该尊重他人命运。 “澄清一下,我和顾书臣没关系,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你喜欢你随意。” “对了,免费送你条建议,顾书臣不喜欢泼妇,乱扔洗脚盆的尤其不喜欢。” 孙盼儿傻了眼,鹿悠悠突然变了个性子,让人猝不及防。 且不说她一看就是被家里娇养长大,一来乔山村大队长就关照有加,而且人又腼腆,说两句就脸红。 今天这是怎么了? 孙盼儿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堵得慌。 这是她下乡的第三年,干不完的农活早就让她苦不堪言。 盼儿,盼儿,听名字就知道家里没人期待她的到来。 爹娘早就说了回城的事情他们没办法,孙盼儿很清楚,当初下乡时那一卷铺盖和一百块钱安置费已经买断了她的人生。 她的未来就在这一亩三分地,而她能看到的最好选择就是大队长的儿子顾书臣。 原本她和顾书臣还能偶尔说上几句话,鹿悠悠一来全变了。 就像守了三年的宝贝一朝被偷,比过年分猪肉的时候只给她一根大骨头还让人难受。 刚刚鹿悠悠说什么,她和顾书臣没关系? 砰地一声,洗脚盆还是扔在了地上,孙盼儿撩开门帘,拉住打水洗漱的鹿悠悠。 鹿悠悠条件反射地把她双手反剪,孙盼儿惊叫一声,吓得一屋人都围了过来。 自从小时候被绑架,家里就找人教了鹿悠悠防身术,虽然是花架子,但对付一个没防备的女人足够了。 “这是干什么,怎么打起来了!” 年纪最大的知青王淑慧赶忙掀开被子,鞋都来不及穿好就要把两人分开。 鹿悠悠没太用力,见有人过来便松了手。 孙盼儿都吓懵了,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 “有话好好说,怎么能动手呢?” 王淑慧严肃地看着鹿悠悠,又回头说起了孙盼儿。 “你也是,刚就听你在外头敲敲打打,这么晚了,不知道会打扰大家休息吗?” 众人也七嘴八舌劝起来。 “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闹起来了?” “是啊,大家都是同志。” …… 孙盼儿总归还有理智,知道有些事不好当众说,她想把鹿悠悠叫出去,然而鹿悠悠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一晚上又是担惊受怕又是戏精上身,她早就累得不行了。 在大通铺上迷迷瞪瞪一整晚,鹿悠悠被叫醒的时候恨不得杀人。 她就算不是豌豆公主也差不了太多,家里几万美金的床垫睡久了,这种只垫了草席和薄褥子的床板让她哪哪都疼。 然而她的铺位已经是整间房最豪华的一个了,条件差的只有稻草和一张脱线的破床单。 鹿悠悠感觉昨天的预计过于乐观,她岂止是不会干农活,她在70年代的乡下连活着都难。 王淑慧看着鹿悠悠的模样哭笑不得:“你还是要尽快习惯,其实咱们这里还算不错了,公社里最偏远的那个村,知青点都是茅草房,听说去年冬天屋顶都塌了。” 鹿悠悠不好意思地点头,没法子,她还不知道这位大姐叫啥呢。 早知今日,当初那本书就该好好看的,毒就毒,总好过现在一问三不知。 强忍着吃了小半个剌嗓子的野菜窝头,喝了三口玉米面煮的涮锅水糊糊,鹿悠悠跟着一众知青上工去了。 幸好别墅里什么都有,虽然人进不去只能往外拿东西,她已经很满足了。 王淑慧似乎很照顾新人,特意等着鹿悠悠一起。 “妹妹,听姐一句劝,打猪草不是长久之计,既然下了乡,以前的日子最好都忘掉,不然苦的是自己。” 鹿悠悠这才知道她待会儿要干啥。 这是顾家人干的唯一一件好事,要不是大队长照顾,没有哪个成年劳力能分到这种轻省活。 也不知道顾清野说的交代什么时候来,她一天都不想等了。 第6章 你能给我写份保证书吗 红旗公社,知青办。 薛明亮提着公文包进了办公室,凳子还没坐热就被告知门口有人找。 一见到人,薛明亮眼睛都大了两圈,着急起身差点碰倒刚沏的热茶。 “清野,你啥时候回来的?!”薛明亮一把抱住来人,猛拍了好几下,“啧,你可是越来越壮实了!” 见到老同学顾清野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昨天刚回,正好休探亲假。” 当年薛明亮和顾清野同一批参加征兵,无奈薛明亮体检没过,每次看到顾清野都羡慕得不行。 薛明亮搬了把凳子,顺手把门关上。 “有啥事儿你说,能办的兄弟肯定帮你办妥了!” 他知道顾清野是大忙人,过来肯定有要事,两人认识十来年,没必要搞那些假客套。 “最近一批知青的资料你这儿有吗?” 薛明亮一愣:“知青资料?” 没等顾清野说话,他整个人靠过来,捂着嘴压低声音:“不会是哪个人有问题吧?” 啥事能劳动顾清野亲自上门?薛明亮被自己的猜测吓住。 顾清野失笑:“不是你想的那样。” 薛明亮瞧了半晌,实在看不出什么。 “如果真有大事儿,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稍微提示一下,我这人胆子小经不起吓。” 顾清野无奈道:“真没什么,是我个人想了解一下。” 薛明亮了然点头:“保密条例嘛,我懂!等着,我给你拿,哦对了,要不要给你找间空屋子?” 半小时后,顾清野合上档案,凝神沉思。 父亲是留洋教授,母亲是医生,从小生活在京城,名副其实的娇小姐,和他所见的都能对上。 所以鹿悠悠确实是被设计的? 会议室外,薛明亮站岗似的守着,见顾清野出来马上凑近,依然捂着嘴压着嗓子,仿佛在说什么绝世机密。 “完事儿了?我一直看着,刚刚没人经过。” 顾清野有点想笑,拍了他两下:“嗯,多谢!” “没事儿,为人民服务嘛!” 顾清野下楼时遇上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人。 这人看到他就停了下来,打量了几眼才问道:“是顾营长吗?” 顾清野迅速搜索了一遍,记忆里并没有这个人。 他伸出右手:“您好,我是顾清野。” 中年人笑呵呵地自我介绍:“我是公社宣传干事,之前去乔山村见过你家墙上的全家福,真是年轻有为啊,百闻不如一见!” “鹿悠悠同志在乔山村还好吗?我这段时间忙,一直没顾得上去看她。” 熟悉的名字让顾清野心思微动。 “您认识鹿同志?” “我家里和她家是旧识,她来红旗公社当知青,我自然要照顾一二。” 中年人又道:“托给你们家我是放心的,你爹娘一直念叨没机会报答林老爷子的恩情,哦对了,林老爷子就是鹿同志的外公,老爷子当年可是有名的国医圣手,可惜啊,去得早。” 所以鹿悠悠说的“有旧”是指顾家曾经受了她外公大恩? 顾清野抿着唇,一股灼热缠绕在他胸口,熔浆似的不停翻滚。 他从来不知,他的父母和弟弟竟然恩将仇报。 离开红旗公社,顾清野又去了趟县医院。 听他在县医院工作的老同学说,顾书臣的病县里治不了,去大城市可能有办法。 这就是父母和弟弟给他下药的理由? 没人想过,万一闹出事来他的军旅生涯也许就此终止。 或许在爹娘眼里,他拿命拼来的一切都不如顾书臣重要。 离乔山村越来越近,知青院的屋顶已经依稀可见,这时…… “顾大哥!” 鹿悠悠使劲挥手,她脚都要站疼了,听老乡说顾书臣一早进了城,她傍晚刚过就在这张望。 顾清野没想到鹿悠悠会在这等他。 对面那双清亮透彻的眼睛更显得顾家人狼心狗肺,连带着他身上似乎也有了洗不掉的罪孽。 鹿悠悠的脸上有着六分羞涩、三分害怕、还有一分大胆,刚要勇敢表白,顾清野先开口了。 他的声音庄重而有力:“鹿悠悠同志,如果你的想法没有改变,我愿意负责。” 顾清野想清楚了,顾家的恩情他来还,鹿悠悠害怕他便护着,只要她愿意,他就带她走。 至于暂时弄不清的些许疑点,顾清野自认这辈子从来没怕过。 惊喜从天而降,鹿悠悠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她听过最没有感情的“求婚词”,但是不重要,她的命保住了啊! 也恭喜这位炮灰,你的命也有希望了! “那我们啥时候领证?”鹿悠悠几乎脱口而出。 顾清野不禁勾唇,他就没见过这样的姑娘,比羞涩的更羞涩,比大胆的更大胆。 “要先打结婚报告,批准之后才能领证。” “咳,我知道,我是想问需要多久?” 鹿悠悠稳了稳人设,任务还没完成,不能崩。 “快的话一星期。” 还行,勉强能忍。 “那我们这就算处对象了?”鹿悠悠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顾大哥,你等我一下。” 两条麻花辫一阵风似的飞回去又飞回来,然后顾清野眼前便多了一支钢笔、几张信纸,还有一本崭新的红宝书。 鹿悠悠双手捧着书,眼睛一闭,心一横:“顾大哥,你能给我写份保证书吗,就垫着这个写。” 向毛爷爷发过誓,想必你不会食言的吧? 顾清野怔了一下,一贯冷峻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他立正站好,向鹿悠悠行了个军礼。 “请鹿悠悠同志放心,我决不食言!” 最后顾清野还是一字一句签下了保证书,鹿悠悠眉眼弯弯地看着,可惜没开心多久,好事后面总会有一个“但是”。 “鹿悠悠同志,我明天就要回部队了。” 什么?! 鹿悠悠收保证书的动作都僵住了,咽了咽口水:“那、那……我怎么办?” “我回去就打报告,报告下来就给你发电报。”顾清野有些歉意,“但我可能没法过来接你。” “没事,理解,军人嘛。” 鹿悠悠脸上笑眯眯,心里哭唧唧。 不然咋办,又不能拦着不让走! 第7章 这个婚你是非结不可? 未婚夫走的第一天,想他。 不想不行,安全感没了,鹿悠悠觉得处处是危险。 她的工作依然是打猪草,但偷懒的活不知道还能干多久,顾书臣他爹是大队长,想为难一个下乡知青再简单不过。 然而,第二天打猪草,第三天还是打猪草,大队长权当她是透明人一样,除了上工点卯,多的话一句也没有。 想起顾清野临行前那句“放心”,鹿悠悠笑了,没想到这人还挺贴心。 六月的太阳不算很毒,但鹿悠悠怎么可能晒着自己,打猪草虽然不累,它伤手啊! 有需求就有市场,鹿悠悠左手一把水果糖,右手一把大白兔,她年幼的“同事”争先恐后帮忙。 打猪草一向是小孩子的活计,一开始他们看见鹿悠悠还不敢靠近,但没有哪个孩子能抵抗糖衣炮弹的攻击。 “二娃,你跑得真快,真是红旗公社的劳动标兵!” “钢蛋,你好能干,未来一定是祖国的栋梁!” “妞妞,我太佩服你了,有你在真让人安心!” 在源源不断的彩虹屁中,小同事们迷失了自我。 对于棍棒教育下长大的农村娃娃来说,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知青姐姐就是天上的仙女。 就这样鹿悠悠安稳地过了七天,到了电报该来的时间,村口那条路上邮递员却一次都没来过。 南方某军区 部队里的顾清野又恢复了生人勿近的模样,他刚刚结束拉练,一回来就往团长办公室走去。 蒋同看到顾清野连衣服都没换,心知他的来意。 “回来了,先坐吧,拉练怎么样?” 顾清野立正敬礼:“报告,一切正常。” 就算坐着,脊背也挺得直直的。 蒋同看着这个他一手提拔的得意手下,心里是高兴的,然而现在这份高兴却蒙上了一层阴影。 “领导,我的结婚报告您批了吗?” 蒋同心里暗自叹气,虽然顾清野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只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期待什么。 “清野,结婚是大事,现在也不兴包办婚姻了,要是你家里的安排你不满意,完全可以提嘛,没必要这么着急。” 说实话,蒋同收到顾清野结婚报告的时候相当惊喜。 下属的婚姻问题一直是他的心病,24岁连个对象都没有,后方不稳也不利于前线拼搏。 卫生院、文工团、还有家属院里五花八门的娘家侄女婆家小姑子,不知多少人明里暗里示好,偏偏顾清野就跟听不懂一样。 每次问起他只有一句,先立业后成家。 谁能想到顾清野回家一趟就多了个对象,一归队就打了结婚报告,可见有多心急。 一开始蒋同也没在意,知青嘛,都是支援国家建设的好同志,有学历有文化,跟顾清野也算相配。 谁知政审完才知道他这个对象身份有多棘手。 鹿悠悠的父亲是留学归国的教授,母亲是中医,现在两人都下放到西北农场。 现在局势并不明朗,谁也不知道以后怎么样。 部队里虽不像外头闹得那么凶,但这样的身份终究影响不好。 蒋同想着是不是顾清野家里好心办坏事,不清楚女方的家世。 “领导,我和鹿悠悠同志自愿缔结婚姻关系,没有任何人强迫。” 顾清野下定决心就不会因为任何事情退缩。 蒋同这下更急了:“你知道她的成分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次立功是可以……” 顾清野倏地起身,抬手敬礼,坚定的眼神表明了他的态度。 “身着戎装、保家卫国是我的荣耀与责任,我愿意为此付出生命,但我的未来不需要用婚姻来交换。” 蒋同非常欣赏他的坚持,但依然恨铁不成钢,怎么就不知道变通呢? 以前怎么不知道这还是个痴情种,才回去两天就情根深种了? 蒋同打开抽屉,拿出顾清野的结婚报告,交上来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他长叹一声:“你以为是我不批?是领导让我跟你谈谈,你也知道上面有多看重你!” 顾清野不改初衷:“那我自己跟领导说。” 蒋同眼皮子抽了抽,敢情刚才的话都白说了。 他把结婚报告往桌上一拍,瞪了顾清野一眼:“那你去,只要领导同意,我现在就签字盖章。” 顾清野拿起报告起身就走。 “你回来!”蒋同那个气啊,这就是个天生犟种,“我让你去你就去?” “一切行动听指挥。” “哟,刚刚怎么不听?” 顾清野沉默不语,但攥着报告的手指动也未动。 蒋同看了他半晌,最终无奈叹气:“这个婚你是非结不可?” “是!” “无论什么结果你都接受?” “是!” “哪怕升不了副团?” “是!” 哎,真的是…… 蒋同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如果顾清野的心志没这么坚定,他就不会是军区最年轻的营长。 果断、勇敢、坚定不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顾清野的优点有多让人高兴,现在就有多让他头疼。 “行了,我去跟领导说,你回去等消息吧!” 蒋同不想再看到让他心烦的罪魁祸首,挥手让顾清野赶紧出去。 “是!” 顾清野抬手敬礼,眼角扬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 鹿悠悠还不知道她的随军计划如此一波三折。 一开始她想着顾清野事情那么多,说不定临时有任务。 又过了几天,她只能把珍藏的保证书拿出来逐字逐句研究,连标点符号都不放过。 这一撇力度不够,他当时是不是心虚? 这个句号没合拢,他是不是留了后手? 难道红宝书没用? 就知道唯心主义不能行! 什么车马慢,书信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都是狗屁,打长途都要转接的年代,时间管理大师也没有时间管理工具啊! 鹿悠悠也不知道她脑子里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总之就是烦,特别烦。 大小姐想发火,结果真有人来撞枪口。 看到顾书臣的时候鹿悠悠整个人都精神了。 这是货真价实的人渣,喷他不用怕伤及无辜。 第8章 惨得五花八门 顾书臣这几天一直怒火中烧。 “任何组织和个人不得以任何方式诋毁、贬损军人的荣誉,侮辱、诽谤军人的名誉……” 顾清野的话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他的好大哥临走前竟然说已经打了结婚报告,鹿悠悠以后是军属,让他做任何事都考虑清楚。 他前两天做了个梦,梦里一切都如他所愿,可是现实里桩桩件件都和梦里相反。 顾书臣忍了好几天,等着看鹿悠悠怎么当军属,然而十多天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不想忍了,有些事不弄清楚他觉都睡不着。 等顾书臣走近,鹿悠悠不由地啧了一声。 凹陷的眼睛,下垂的眼袋,她这个半吊子医生都看得出这人阳亏肾虚,精气不足。 几天不见又萎了一截,他那种毛病真能治好? 顾清野的抚恤金到底是多大一笔巨款,还是这世上当真有神医? 如果她外公在说不定有希望,不过以鹿悠悠不专业的眼光估计,有点够呛。 “鹿悠悠,你是不是一早就跟顾清野勾搭上了,把我耍得团团转,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荡妇!” 鹿悠悠抄起一根枯枝就朝顾书臣扔去,不偏不倚横在他两排牙齿中间,堵住他肆意喷粪的臭嘴。 “我警告你,我没闹事是给你们一家留面子,不要得寸进尺!” 鹿悠悠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把这些不知所谓的人渣远远抛在脑后。 毕竟是顾清野的直系亲属,真闹出什么来说不定会影响他的人生走向,自然也会影响她完成任务。 顾书臣惊惧不已,生怕鹿悠悠知道他的丑事。 “留什么面子,你都知道些什么?” 有秘密的人就像惊弓之鸟,旁人随意一句话就能刺痛他敏感的心。 鹿悠悠嗤笑:“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不好么?还是说你有什么秘密怕我知道?” “我有什么秘密?!你和我处对象转头就去勾搭我哥,怕人知道的是你才对!” 顾书臣当即否认,不能人道是他最深的痛处。 鹿悠悠很想发表中文脏话大全,但犹豫了一秒。 主要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她不想横生枝节。 大概老天爷也爱看热闹,嫌两个人的戏不精彩,又送来一个。 “鹿知青你怎么在这?” 孙盼儿像看阶级敌人一样死死盯着鹿悠悠,要不是顾及形象,她都想拉着顾书臣远离这个危险的女人。 之前鹿悠悠说跟顾书臣没关系,她悄悄观察了一段时间,好像确实没再接触。 就放松了今天一天,这俩人怎么又凑到一处去了! 孙盼儿生怕顾书臣被狐狸精骗,装作不经意说道。 “顾书臣同志,那天我看见你大哥送鹿同志回知青院,他们是在处对象吗?” 顾书臣仿佛听见了什么脏东西,眼睛里直冒血丝。 折磨他这么长时间的画面又有人帮他回忆了一遍! 处对象,呵,鹿悠悠跟他大哥处对象! 孙盼儿被顾书臣的目光唬了一跳,还以为他现在才知道,立马添油加醋。 “我看那天顾同志和鹿同志聊了很久……” 孙盼儿生怕泼的油不够多,捏着嗓子继续说。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鹿同志,应该很快能听到你的喜讯吧?” 鹿悠悠都不忍心看顾书臣的脸色,艰难忍笑。 这左一刀右一刀的,姐姐,你是追男人还是结仇啊? 顾书臣果然听不下去了,甚至不愿意再讽刺鹿悠悠几句。 意中人走了,孙盼儿的嗓子也恢复了正常。 “你不是说不喜欢么,这又是做什么?” “我是不喜欢,也确实要结婚,所以你大可不必把眼睛放在我身上。” 不管孙盼儿的震惊,鹿悠悠转身就走。 她又摸了摸衣襟里的保证书,结果一摸摸到了肋骨。 好家伙,她愁得都瘦了! 鹿悠悠的话并没能打消孙盼儿的担心。 她开始不经意地出现在村里的八婆聚集地,把鹿悠悠有对象的事尽快坐实。 很快,鹿悠悠感情生活成了乔山村最热门的话题。 婶子大娘们聊天的开场白已经从“吃了吗”变成“听说了吗”。 有说顾老大和鹿知青一见钟情的,也有人说两家早有默契,就等顾清野回来直接定亲,要不顾家干嘛对鹿知青那么好。 至于之前鹿知青和顾家老二疑似过从甚密?那不是顾清野难得回来嘛,就算代兄拜堂也不是不行。 鹿悠悠听了乐不可支,真想送孙盼儿一个“爱情保安”的封号。 流言蜚语可怕吗? 鹿悠悠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和顾清野要结婚,她自己不好到处宣扬,孙盼儿能代劳真是太贴心了。 知道的人越多,顾家行事越要顾忌,大儿子要结婚了,顾家竟没传出一点消息,谁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鹿悠悠端地一张含羞带怯的脸,谁问都是低头脸红一条龙,再配上一个轻轻的“嗯”。 八婆们的馋虫瞬间被抚慰。 瞧瞧人家鹿知青多知情识趣,不像大队长家那婆娘,谁问都是一张黑脸,咱又不抢亲,咋有人连恭喜都不爱听! 张彩凤确实不爱听,老二相中的人被老大抢了,这叫什么事! 顾书臣在家里拍桌子捶墙,眼看着越发憔悴,张彩凤急得嘴上起了个燎泡,一碰就疼。 “书臣,你这不是剜娘的心吗,嘶……有什么事娘……嘶……给你想办法,别跟自己……嘶……过不去啊!” 张彩凤拽着顾书臣,他手上的血印子看得她眼泪直掉。 “你心里有气……嘶……砸杯子砸碗都行,怎么能……嘶!” 张彩凤说不下去了,她的嘴角也开始渗血,母子俩惨得五花八门。 “娘,凭什么顾清野一回来就抢我的人,他怎么不死在外面!” 顾书臣口不择言,可张彩凤没有半点怪罪的意思,仿佛在她心里只有小儿子才是儿子。 “那个贱人以为随军就那么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当了寡妇!” 顾书臣说着又要把拳头往墙上怼。 这青砖瓦房是用顾清野寄回来的钱盖的,他住着舒心,可现在觉得墙缝里都透着顾清野的森冷目光。 第9章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要么说顾书臣体虚呢。 干了几十年农活的农村妇女力气大得吓人,张彩凤两手一伸就把顾书臣推了个踉跄。 “儿啊,你说,你想怎么办吧,娘什么都答应你!” 顾书臣眼底显出一抹阴寒:“我不甘心,这个贱人休想这么完完整整地离开这里!” “儿啊,你想干啥?”张彩凤心里狠狠抖了一下。 鹿悠悠下乡那天公社宣传干事特意跟了来,当时的场景张彩凤历历在目。 要是小蹄子嫁进顾家,当婆婆的搓磨儿媳妇谁来她都不怕,但鹿悠悠眼看就要随军了,张彩凤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要不这几天上门来“闲聊”的人那么多,她也不能捏着鼻子认下。 “上次那个药呢?” 张彩凤眼皮子狂跳:“哪个药?” “两种都要!” 沉默,当然更多的是惊吓。 张彩凤手有点抖,心也开始抖:“你要给她……下、下药?” 这种事做一次就很吓人了,再来一次实在是…… 而且鹿悠悠明显不像当初那么好拿捏。 “这口气不出,我活不下去!” 男人真的不能不行,腰以下立不起来,脖子以上很可能变态,顾书臣被这个事折磨得快入魔了。 张彩凤连声叹气,儿子心里苦,当娘的只会更苦。 要不就随了他的心意? 两种药一起下,鹿悠悠醒来也不一定知道发生了啥,就算知道,找不到人也只能自认倒霉。 又是一天磨洋工结束,鹿悠悠拖着万分沉痛的脚步往回走。 还没当军嫂,她已经体会到了军嫂的痛,说消失是真消失啊,一点音讯都没有。 该死的顾清野,说话不算话,什么猛男硬汉,食言而肥,渣男! 鹿悠悠耷拉着脑袋,对着正前方的小石子飞起一脚。 “哎哟!” 干涩的嗓音就像拉木锯,鹿悠悠吓了一跳。 嗯?又是渣男? 顾书臣表情痛苦捂着胸口,好似太监捧心。 然而鹿悠悠却不敢放松,旁边就是玉米地,属于年代文事故高发地。 余光扫了一眼周围,一个人都没有,鹿悠悠不再停留,加速向前。 “等等!” “顾清野有东西给你,不要吗?我好心好意送来,你跑什么?” 什么老掉牙的骗术,大哥你这样说话传\/销组织都不收的! 顾书臣气急,伸出手就要拉人。 鹿悠悠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和她穿越那天一样。 这段时间她发现了,自己的五感变得极其敏锐,记忆力也是,堪称过目不忘。 这是迷药和春药的味道,鹿悠悠瞬间明白了顾书臣的打算。 她灵巧转身,反手掏出麻醉喷雾喷了顾书臣一脸。 她别墅里有个房间专门存放防狼工具,都是家里人帮她配的,从麻醉剂到电棍一应俱全。 鹿悠悠狠踹一脚,见瘫软在地的顾书臣毫无反应,又补了两脚。 顾家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偏心眼,这么不把顾清野当回事,借种不成还要暗害他未婚妻。 左边是玉米地,右边是条河,鹿悠悠毫不犹疑把渣男往水里拖。 喂蚊子太便宜他了,怎么也得透心凉病怏怏。 顾书臣瘦得像麻杆依然是个成年男人,哪怕拖在地上摩擦也要费不少功夫。 好不容易把人从头到尾浇了一遍,鹿悠悠着实累得不轻,要不是怕背上人命,她都想把渣男整个扔下去。 鹿悠悠刚回到小路上就看见了孙盼儿,她面色狰狞像是捉奸,扑上来就要打人。 “顾书臣是不是找你来了,人呢?” 半小时前她就看到顾书臣在路边等人,一问才知道又是找鹿悠悠的,她坐立难安,实在挨不住了才出来找。 鹿悠悠当然不可能让她碰到,看着近乎癫狂的孙盼儿,难得欲言又止。 然而孙盼儿满心满眼都是妒火,怒道:“听说你要随军,那就利索点赶紧走,离别的男人远一点!” 鹿悠悠神色复杂:“顾书臣有那么好?” “哼,他不好你为什么一来就往顾家跑,你见异思迁看上了别人,总不能拦着别人的好姻缘!”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鹿悠悠往旁边一指:“他往河边去了。” 孙盼儿狠狠剜了一眼,脚下生风朝河边跑去。 鹿悠悠回了知青院,孙盼儿连晚饭都没回来吃,直到外头闹起来她才知道这姑娘干了何等壮举。 “听说了吗,有人看到孙知青和人抱在一起,说是大队长家的顾同志!” “就是他,我亲眼看到了,在河边,两人都湿透了!” “是孙知青落水被顾同志救了?” “哪呀,是美救英雄!顾同志这会儿还没醒呢,是孙同志奋不顾身把他拉上来的!” “你怎么知道?” “她自己说的呀,啧啧,夏天衣服那么薄,围观的人又多,她只能整个人缩在顾同志怀里……” “孙盼儿不是一直对人有意思么,救命之恩不得以身相许?” …… 饶是鹿悠悠有准备,还是被孙盼儿的“勇猛”震惊到了。 有这么大毅力干什么不成,非要指望男人,还是个绝对靠不住的男人。 鹿悠悠没去看热闹,跟顾家沾边的事她有多远离多远。 后来的事她是听王淑慧说的。 大队长一家赶到的时候顾书臣刚醒,孙盼儿跟着回了顾家,对着大队长一通哭诉,话里话外都是让顾书臣负责。 张彩凤心里砰砰直跳,她都想拜一下黄大仙。 一遇上鹿悠悠事情就走偏,这回又搅合进一个孙盼儿。 她心惊胆战听完了孙盼儿哭诉,虽然惊疑不定,但好在没闹出什么丑事。 张彩凤端着药碗进屋,看着双眼紧闭的儿子心急如焚。 “书臣,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那个孙盼儿,又是怎么回事?” 顾书臣气得发抖,他能说什么! 闭眼前是鹿悠悠,睁眼后是孙盼儿,其余的什么也不知道! “儿子,先把药喝了,你的身子可不能着凉。” 谁知一句话就把顾书臣怒火点燃。 “我的身子,我的身子怎么了!” 顾书臣伸手挥开药碗,突然一阵刺痛,一下没撑住摔回了床上,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他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是伤,血呼啦差好不凄惨。 第10章 我这个人生性散漫 “儿啊,要不就娶那个孙盼儿?我看她对你一心一意,高中毕业,长得还算清秀,干活也利索……” 张彩凤实在折腾不动了,就怕再闹下去又出什么幺蛾子。 况且在她心里鹿悠悠就不是个好的,妖妖娆娆,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娶回来当菩萨供着? 孙盼儿来这里三年,虽比不得从小干活的乡下丫头,一天也能挣上六七个公分,不像那些偷奸耍滑的,一年下来自己都养不活。 顾书臣不说话,张彩凤只能绞尽脑汁继续劝。 “你马上要考公社老师了,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闹出事来。” 顾书臣捏紧拳头喘着粗气,可为了公社编制,他无论如何都得忍。 当天夜里张彩凤送孙盼儿回了知青院,她不想看到“扫把星”,没进门就走了。 然而这些都没影响孙盼儿的好心情,她满面春风进了屋子,边笑边打喷嚏。 大家围上去七嘴八舌打听情况,孙盼儿开口,虽然鼻音很重,但笑意不减。 “我和顾书臣同志要订婚了,到时候请大家喝喜酒!” 鹿悠悠往嘴里塞了颗维生素片,又含了块姜糖,坐到离病原体最远的地方。 有些人虽然得了感冒但收获了爱情,真是恭喜。 第二天,鹿悠悠起了床,又一次装模作样去打猪草,突然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鹿悠悠同志,有你的电报。” 鹿悠悠眼里冒出了小星星,邮递员同志你可算来了! 很多知青下乡后信件包裹都很少,更别说电报了,凑热闹的本性让一堆人上工的脚步越走越慢。 70年代的电报就是一张纸,打开来谁都能看见。 鹿悠悠赶在所有人之前拿到那张薄薄的纸片,笑眯眯对邮递员道了声谢。 年轻的邮递员小伙子一下子脸通红,又找出一张更薄的纸:“这个汇款单也是你的。” 鹿悠悠又一次道谢,小伙子脸更红了,一句“为人民服务”随着自行车铃铛飘散在空中。 鹿悠悠没想到顾清野这么体贴,连火车票的钱也一起寄来了。 再一看,这人直接把电报当信写,打头就是二十几个字的道歉。 “鹿知青,是家里有急事吗?” “这么长的电报,应该很要紧吧?” “能有什么事,有事也不会汇款了。” 鹿悠悠遮得严实,吃瓜群众只能一通乱猜,还有隐隐的嫉妒,毕竟鹿悠悠来的时候大包小包,知青院属她过得最滋润。 唯独孙盼儿猜中了真相,又是电报又是汇款,只能是顾家那个当兵的大哥。 她是整个乔山村最希望鹿悠悠走人的一个,最好一天都别耽搁。 “应该是鹿知青的对象吧,是不是快结婚了,恭喜啊!” 这是孙盼儿说话最温柔的一次,以往只能在她面对顾书臣的时候才能听到。 王淑慧拍拍手招呼大家:“行了,别误了上工时间,鹿知青你要是有事就去找大队长请假。” 虽然鹿悠悠一直没否认村里的传闻,但亲眼看到这一幕,对知青点的人冲击无疑是巨大的。 最早那几批知青有关系的都回了城,没关系又熬不下去的都结了婚,没有人真想在乡下待一辈子,但没办法,日子太苦了。 有些人不信命,一年又一年的挺过来,也有像孙盼儿这样的,看准了“香饽饽”死活不放手。 但像鹿悠悠这样,下乡一个月就处了个军官对象,结婚了还能随军,就算再坚定的人也免不了心里泛酸。 这么多人一起议论,很快就传开了,刚被孙盼儿盖过风头的鹿知青再次登顶乔山村八卦榜之首。 大队部里顾父抽着旱烟,看着面前的申请书沉默不语。 这是鹿悠悠来这里之后第一次和他单独接触。 虽然在台前蹦跶的人是张彩凤和顾书臣,但母子俩的所作所为顾父不可能不知道,可见也是个黑心豺狼。 能在乔山村当这么多年大队长,只能说明他装得太好,或许也是乡亲们看好顾家有个前途无量的年轻军官,可惜这一家人心歪得没边。 “大队长,顾大哥那边结婚报告已经批了,申请书上麻烦您签字盖章,我下午要去公社办手续,对了,还要劳烦您开一张介绍信。” 鹿悠悠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双方心里都有数,维持个表面和平也算最后的体面。 大队长眯起眼睛又抽了口烟,沟沟壑壑的脸上写满了为难。 “鹿知青,文件也没发到我这里,介绍信可能不太好开,要不你再问问要补什么手续,等弄齐了再来?” 原来老家伙在这等着,算计不成也要给她添添堵? 顾清野没消息的时候苟一苟就算了,现在程序问题解决了,鹿悠悠怎么会怕? “我以为顾书臣是很希望我赶紧走的,怎么你们家意见不统一?” 大队长眉心一跳:“这话怎么说的,和书臣有什么关系?” 鹿悠悠也不绕弯子:“我这个人生性散漫,最喜欢乱说话,万一哪天不开心了不小心说点顾书臣的秘密……” 大队长苍老的脸僵硬了一瞬,老婆子跟他说小丫头片子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 “小鹿知青说笑了,书臣能有什么秘密!” “所以顾书臣去县医院的事……” “行了!” 鹿悠悠笑了笑,被打断也好,多提几次渣男的名字都觉得脏了她的嘴。 “小鹿知青是文化人,应该听过家和万事兴这句话吧?” 都说当官必备技能就是脸皮厚,大队长这种微末小官也是个中翘楚。 用得着的时候顾清野是一家人,她这个儿媳妇自然也要善待家人,用不着的时候大儿子就是随用随取的米青子库,和死后还能造福家人的汇款单。 鹿悠悠有点恶心,但看着渣男爹不情不愿签字盖章,她决定先忍五分钟,把报复留到出门之后。 离开大队部,鹿悠悠径直去了支书家。 支书家的女儿今年高中毕业,成绩不错性格也好。 公社老师的位子就适合这种积极向上的有为青年,至于渣男,还是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第11章 你怎么走路的! 没了掣肘,鹿悠悠当天就去了趟公社。 薛明亮一听说她的结婚对象是顾清野,热情得不得了。 还有一个宣传部的中年干事,直接让人帮她跑完手续,又是关心她怎么好好的突然要嫁人,又是叮嘱她路上务必注意安全,连车票都帮她买了。 直到这会儿鹿悠悠才知道自己“上头有人”,有些哭笑不得。 原书里惨兮兮的角色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她来了就跟开盲盒一样。 鹿悠悠动作很快,手续办完的第二天就收拾好行囊奔赴车站。 站台上多了一个面色蜡黄穿着朴素的女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鹿悠悠根据自己丰富的小说阅读经验,置办了一套低调到不能再低调的衣服,脸上也抹着掺了锅灰的蛤蜊油。 乱七八糟的东西全塞进别墅,随身只带了些出远门必需品。 鹿悠悠好奇地打量车站的一切,突然有个长相和善的大娘凑了过来。 “大妹子,你一个人?” 鹿悠悠很想装哑巴,但感觉自己撑不了二十个小时,只能故作腼腆嗯了一声。 也不知这位大娘是健谈还是怎么着,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上。 “大妹子,我跟你说,待会儿车一停你就往上挤,可不能规规矩矩排队,不然你的位置保管要被人霸占!” 大娘一把拉过鹿悠悠,把她拽离很不像队伍的队伍,披荆斩棘一路挤到最前面。 鹿悠悠赶紧用头巾遮住大半张脸,生怕把锅灰蹭掉。 她都来不及说话,火车就唱着“七块八块,七块八块——”的小调慢悠悠进站了。 这是鹿悠悠第一次亲眼看见70年代的内燃机车,车头就像个巨大的炮仗。 还想再观摩一下古董,可惜汹涌的人潮没给她机会,尤其是那个热心大娘,跟在她身后拼命往上推。 鹿悠悠连早八的地铁都没坐过,更何况大包小包挤火车,这还不止人挤,鸡鸭鹅也一起挤。 等鹿悠悠好不容易上了车,头巾也歪了,肩膀上还插了根白色羽毛。 大娘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大妹子,你这不行啊,没听过那句口号么,鼓足干劲力争上游,该争的时候就得争!” 鹿悠悠没忍住笑:“大娘,多谢您了!” 刚才要不是大娘眼疾手快力能扛鼎,她就被那笼鸡鸭扫下去了。 “这有什么,出门在外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车里挤得像沙丁鱼罐头,鹿悠悠艰难找到座位,没想到大娘就在她对面。 “哟,真巧,这下可好!”大娘依然热情不减,“大妹子你去哪儿啊?” “我去南城。” “终点站啊,那可有得熬了,你这是去探亲?” 见鹿悠悠没说话,大娘笑道:“你别介意啊,我在街道办工作,每天东家长西家短的,张罗习惯了。” 鹿悠悠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她自问不是社恐,但这位大娘简直是社牛中的社牛。 何况她也开不了口。 大夏天的绿皮火车谁坐谁知道,汗臭、脚臭再混杂着些许鸡屎味,每一次呼吸都是极致的享受。 鹿悠悠掏出一个简易口罩,外头特意罩了层洗脱线的布头,把装穷进行到底。 面对大娘的诧异,鹿悠悠小声解释:“我之前感冒没好,医生让我多注意。” “怪不得你不爱说话呢,嗓子疼吧,要不要大娘帮你接点热水?” 鹿悠悠赶紧摇头,大娘的热心实在无力招架,她选择装睡,反正包裹里只有几件衣服装样子,不怕有贼惦记。 “唔唔——七块八块七块八块——” 火车再次启动,又慢悠又晃悠,装睡的鹿悠悠没一会儿真的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把一只英俊美丽的小王八抽筋扒皮,小王八反咬一口然后猖狂大笑,笑着笑着绿豆眼就变成一双漆黑的眸子,又化成顾清野的脸,轻蔑地撇她一眼,说——找死! 鹿悠悠肺都气炸了,好心好意来救你,你竟然敢咬我,还骂我! 她在梦里对顾清野大打出手,可怎么也打不着,累得像死狗的时候突然惊醒。 鹿悠悠抹了把额头沁出的汗,一看手指上全是黑灰立马僵住。 她扫了眼周围,见没人注意才稍稍放心,摸出蛤蜊油,用头巾遮住脸偷摸“补妆”。 车厢里高谈阔论伴随着鸡鸭鹅叫,听习惯了也没那么难受,对面的大娘也没在座位上,似乎在隔壁又找了个说话搭子。 鹿悠悠拿出搪瓷杯准备接点热水,大娘很热心地给她指路。 晃晃悠悠走过了几节车厢,茶水间门口排着七八个人。 鹿悠悠靠墙站着,她前面的男人穿着一身板正的中山装,连打水都带着一个皮质的手提箱。 很快她后面又来了个女人,三十多岁,长相十分普通,唯独一双眼睛亮得很。 鹿悠悠神游天外想着到部队之后的事,回来时才发现她跟中山装是一个方向。 不到半分钟,那个女人也跟上来,很快超过了鹿悠悠。 鹿悠悠瞄了一眼,那女人端着水也走得飞快,在摇摇摆摆的车上竟然不怎么晃。 这是练过轻功吧,下盘真稳。 没等她感叹完,打脸立马就来。 在车厢连接处,那女人忽然绊了一跤,撞到中山装身上。 中山装猝不及防烫到了手,胳膊一扬皮包就甩了出去。 鹿悠悠眼睁睁看着锃亮的黑包朝她飞来,她用最快的速度把杯子举到最远,另一只手下意识挡在身前。 咚地一声,皮包落地,痛呼和眼泪齐飞。 准确点说,是鹿悠悠的手遭到“袭击”。 那个包怕不是有几十斤重,她不仅没接到还被撞得指骨生疼。 一地热水分不清是谁撒的,但中山装压根没顾上湿透的裤子和皮鞋,一个箭步冲过来把皮箱抱在怀里。 “你怎么走路的!” 中山装急得用袖子抹水,下意识就想开包检查,但刚摸到拉链又把手收了回去。 中山装怒目而视,想把那女人大卸八块,至于无辜受累的鹿悠悠,他完全没注意到。 那女人满脸焦急,拿出块手帕想帮忙擦,中山装迅速转身避过,完全不给她接触的机会。 第12章 谁出门会带三支钢笔 “对不起对不起,您要不看看包里东西打湿没有,我、我……” 那女人一脸为难,但还是咬牙开口:“如果有损失,我愿意照价赔偿!” 周围的人被吸引过来,看这女人也不是很富裕的样子,就有人同情上了。 “出门在外免不了磕磕碰碰,这位女同志也不是故意的……” “是啊,看您也没受伤,如果东西没什么损失,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话不能这么说,包难道不值钱?看这皮子,烫成这样多可惜啊!” …… 鹿悠悠本能地想离开这种嘈杂的环境,根据年代文定律,乱七八糟的地方总是有事发生。 谁知鹿悠悠靠着墙边走都没溜掉,那女人伸手拦她。 “这位同志你没受伤吧,实在不好意思,有没有烫着你?” “没事。”鹿悠悠拧肩躲开拉扯,转身离开是非之地。 不干己事莫回头,穿越人士最好贯彻这个宗旨。 之后的时间还算平静,晚饭她只啃了口干粮,水也没多喝,如非必要她连厕所都不想去。 深夜时分,吵闹一天的车厢总算平静下来。 熄灯后鹿悠悠比白天放松多了,解开头巾让捂了一天脑袋透透气。 大夏天穿不了太多,她只能套件宽松的褂子,连懒腰都很少伸。没办法,她不止长得像狐狸精,身段更像,衣服稍紧一点就曲线毕露。 出门遇见人贩子的情节鹿悠悠都看吐了,她不想高调当诱饵,被拐和被救她都没兴趣。 在车上憋了一天,身上黏黏糊糊,闷热的车厢就像蒸笼,哪怕窗户能打开,吹进来的风也是温热的。 鹿悠悠睡不着,盯着窗外的月亮发呆,对面健谈的大娘突然醒了,说是尿急想去厕所。 好不容易才从里面的座位挤出来,一抬头就遇见一个女人。 鹿悠悠记得她,之前撞人那个。 昏暗的环境下她眼睛似乎更亮了,还带着一丝冷漠锋利。 鹿悠悠直觉不好。 她都这么低调了,坐火车必出事的剧情还是躲不过吗?! 很快鹿悠悠又看到一个眼熟的东西,中山装的皮箱在这个女人手里。 显然,这是个贼。 两人眼神交错的一瞬间,鹿悠悠猜测这位女飞贼应该在考虑,是直接路过还是解决掉她再路过。 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一连串杂乱的脚步声,至少有五六个人在往这边跑。 “前面的人,站住!” 鹿悠悠暗道不好,她就不明白抓人为什么非要喊,攻其不备不是更好? 女贼十分果断,扔了包就跑,但她好死不死扔给了鹿悠悠。 鹿悠悠惊悸之余忽而明白过来,怪不得女贼撞了人却拉着她问东问西,现在又当着一车人的面把赃物扔给她,这是让她当“同伙”呀! 果然,追过来的乘务员有一部分目光转向了她。 这让鹿悠悠如何能忍?! 她虽然没想当英雄,但也不能被诬陷啊! 夜色掩盖下,鹿悠悠偷渡出一只钢笔迅速朝飞贼扔去,精准击中她腿上的穴位,一瞬间她的右腿又酸又麻。 鹿悠悠之前猜得没错,飞贼确实练过,一般人少说也要瘸几分钟,她只踉跄了几步就拖着右腿继续逃。 于是又一支钢笔飞出,这下女贼的左腿也不好用了。 鹿悠悠暗暗咬牙,好像使大劲了,胳膊抻着了。 她跟妈妈和外公学了一手养生功夫,虽然不会针灸,但人体穴位她都认得,又学了点三脚猫功夫,真刀真枪不行,偷袭还是可以的。 女贼眼见逃不脱,顺手扯过最近的一个,匕首抵在了人质脖子上。 半夜尿急的大娘实在是命不好,万中无一的坏事竟然让她赶上了。 女贼最恨的自然是鹿悠悠,但距离太远她够不到。 她眼睛死死盯着鹿悠悠,她顺手设计的女人生生坏了她的好事。 大娘涕泪横流抖着嗓子喊救命,鹿悠悠想到她上车时明里暗里的帮忙,哎,力所能及能救还是要救。 于是第三支钢笔飞了出去,就在乘务员围上来的一瞬间,趁女贼分神的功夫打中她手肘的穴位,刹那的酸麻就让她的匕首落地。 “我的包!我的包找到了吗?让一下,你们让我过去啊!” 这时候中山装才赶来,哑着嗓子从人缝里钻进来。 现在的他早没了白天的气派模样,头发乱飞露出一片地中海,衣领袖口都是歪的,就像龙卷风刮过一样。 中山装眼里只有他的包,差点扑过来抢,还是列车员把他拦住。 鹿悠悠现在是“嫌疑人”,自然不能接触外人。 烂摊子如何收拾的鹿悠悠一概不知,她被带到了乘务员单间,对面坐着一个年轻女乘务员。 乘务员:“你和嫌疑人是什么关系?” 鹿悠悠:“没关系。” 乘务员:“没关系她为什么要把包给你?” 鹿悠悠默默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有这种愚蠢的问题。 “还有,你为什么会用暗器?”乘务员不依不饶,“你们是不是分赃不均才起内讧?” 鹿悠悠:…… 这么严肃的场合本不该笑,但她忍不住了。 “严肃点!”乘务员敲了敲桌子,脸色紧绷,“谁出门会带三支钢笔?” 鹿悠悠:“我热爱文学。” 原主确实是个文艺少女,下乡的时候钢笔都带了五六支,鹿悠悠扔的就是原主的笔,绝对没有穿帮的风险。 然而实话却没有一点可信度,乘务员显然觉得自己被调戏了,怒目而视。 鹿悠悠看着对面这张朝气蓬勃的脸,心想这位年轻女同志怕是刚上班没多久。 如果她真是女贼同伙,就这么没有防备跟她面对面,而她又精通“暗器”,这是没经历过人间险恶啊! “我包裹里有介绍信,您可以自己看,或者您哪位同事有空帮忙拿一下,我给您找。” 啪! 乘务员又拍了下桌子,声音更大了:“让你交代问题,少在这东拉西扯!” 好一个立功心切的愣头青! 鹿悠悠无语看天,之前都说了她是知青,要去随军,这位硬是半个字也不信,死活要她交代问题。 第13章 像个大傻子 隔间的门被拉开,进来一个穿乘警制服的中年人。 “张玲同志,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在门外守着吗?” “姨父!”乘务员兴奋地起身,指着鹿悠悠道,“我问她问题她一直顾左右而言他,肯定有问题!” 中年人面色严肃:“工作时候注意称呼!” 小姑娘还要辩解,中年人直接让人把她带了出去。 鹿悠悠饶有兴致地看着,就是不知这位是真的铁面无私还是做做样子。 中年人坐下,表情还算和煦,开口前笑了一下:“鹿悠悠同志,有些情况想跟您了解一下……” 听中年人把她的身份和去处都问了一遍,鹿悠悠明白翻包的流程肯定已经走过了。 这种时候是没有隐私可讲的,还好她小心谨慎,包里没什么不合时宜的东西。 鹿悠悠点头:“刚刚那位同志一直让我交代犯罪经过,我实在无话可说。” 中年人这才知道外甥女这么不靠谱,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她刚参加工作,工作态度比较积极。” 鹿悠悠继续点头,也懒得计较,只要办正事的脑子清醒就行,跟愣头青多说几句她怕折寿。 中年人问了鹿悠悠和女贼接触的细节,当然也没忘了那三个“暗器”。 虽然带一堆笔出门确实奇怪,但法律也没规定不能带啊,鹿悠悠非常坦然。 “最后一个问题,鹿悠悠同志你学过功夫?” “我外公和母亲都是医生,教过我针灸,可惜我没那个天分,没学会扎针,倒是扔东西挺准的,当时只有钢笔趁手,所以只能扔它了。” 中年人把鹿悠悠的话一一记录下来,问询也就告一段落。 “有些细节我们到站后才能核实,所以接下来的路程只能麻烦您待在这里,希望您能配合我们工作。” 鹿悠悠没想到还有这种惊喜:“没问题,我一定配合!” 单间啊,她可太愿意了,外头还有人守门,不要太完美。 见他要走,鹿悠悠开口问道:“您请稍等,我想问一下那位大娘怎么样了?” 中年人笑了,这个倒是不需要保密:“一点皮外伤,已经处理过了。” 鹿悠悠放下心来,冲着门外灿然一笑,把关系户的无能狂怒关在门外,隐约还能听到走廊上有人说话。 “姨父,怎么样了,是不是有问题,我就知道她不是好人!” “说了多少次稳重稳重,第一天上班就差点捅篓子,你是乘务员不是乘警,做好你的本职工作!” “姨父……” 声音渐渐消散,鹿悠悠也沉入梦乡。 —————— 南省,安城 这是个南方小城,也是这趟列车的终点站。 鹿悠悠不必再经历一次人挤人的痛苦,在制服们的重重“包围”下前往铁路派出所。 又经历了一次问询,同样的问题,同样的答案,休息得很好的鹿悠悠大概是所有当事人中最悠闲的一个。 她刚刚见到了那个中山装,虽然不再是飓风过境的模样,但整个人憔悴得不行。 还没结案皮包当然不可能给他,他只能望眼欲穿地盯着乘警手里的包,恨不得抱在怀里永生永世不分离。 也是,包里装着一百块上海牌手表,按照现在的售价涉案金额已经超过一万,绝对的大案要案。 鹿悠悠从接待室出来正好路过,中山装犹如惊弓之鸟,看到是她才想起来这似乎是他的救命恩人,颤颤巍巍给鹿悠悠道谢。 “多谢您了同志,要不是您仗义出手我肯定完蛋了,我上有老下有小,唔……” 说到一半中山装竟开始抹泪,他只是个采购经理,卖了他也赔不起啊! 鹿悠悠目瞪口呆,她也不擅长安慰人呀,这这这…… “鹿同志!” 鹿悠悠迅速回头,见那位中年乘警在招手,她立刻撇下哭唧唧的中年男人走过去。 “您好,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已经跟部队联系过了,核实了您的身份,待会儿部队的采购车会路过,您跟他们走就行了。” 鹿悠悠有些迟疑:“我来之前给我未婚夫发了电报,他应该会来接我,不知道他到了没有。” “那我让人带你去出站口问问?” 鹿悠悠点头道谢,跟着去了出站口。 安城站很小,一眼就能望到边,结果等了半小时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鹿同志,要不咱们先回去,一会儿部队的车该到了。” 鹿悠悠没吱声,感觉自己像个大傻子。 回去之后小警官给她倒了杯水,好心安慰她:“鹿同志,你别担心,部队的跟咱们警察差不多,随时可能有事,忙起来没日没夜的。” 鹿悠悠扯了扯嘴角,她现在不想管什么顾清野了,不仅心累,人也快馊了。 又过了一会儿,一辆军用卡车停在门口,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姐急匆匆跑进来,她在大厅里扫视一圈,视线定在一个方向。 “是鹿悠悠同志吗?”见鹿悠悠点头,便笑道,“我叫李三花,是一营长的爱人。” 不等鹿悠悠接话,又道:“顾营长临时出任务去了,走之前特意拜托我来接你。” 说着,李三花凑近了小声耳语:“我听说是遇到了什么火车劫案?妹子吓到了吧,没事儿啊,姐去和他们说!” 整个过程鹿悠悠都没插上话,就看着李三花风风火火去找派出所的人交涉,嗓门还挺大,说绝对不可以委屈军嫂。 鹿悠悠嘴角微翘,露出到安城之后第一个微笑,想起火车上那位倒霉大娘,李三花好像比她更热情。 走之前鹿悠悠被告知这是连环大案,彻底侦破之前不得对外透露详情。 这本来没什么,鹿悠悠也理解,但是卡车上跟着出来采购的家属就不一定了。 没人愿意和公安打交道,军属也一样,怕是不怕的,但进了派出所总归心里毛毛的。 之前听说要来接人,还是顾营长的未婚妻,大家就议论开了。 顾清野在军\/区鼎鼎大名,年纪轻轻战功赫赫,他的未婚妻无论是欺负人还是被欺负了,都是谈资。 第14章 顾清野这么有钱?! 鹿悠悠刚上车就被四面八方的视线包围,友善的、看热闹的,她实在没什么精力,礼貌打过招呼就不再开口。 还是李三花主动张罗:“这是鹿悠悠同志,以后也要在家属院生活了,往后大家好好相处互相帮助!” 案子具体如何她不清楚,但鹿悠悠无辜受累是确定了的。 李三花带头鼓掌,她在家属院里是老资历,一向有威信,众人也跟着鼓掌欢迎。 鹿悠悠现在的形象算不上太好。 脸上的蛤蜊油拌锅灰还在,显得她又黑又黄,衣服也没换过,虽然没什么异味,但看起来就是个风尘仆仆的普通女人,重点是不太好看。 几个军嫂背地里交换眼神。 甲:顾营长一表人材,眼光不怎么样啊! 乙:除了年轻,哪一点比得上我娘家表妹? 丙:哎你说,要是那谁知道顾营长找了个这样的,不得气死? 丁:谁说不是,这下有好戏看咯! 卡车一路疾驰,约莫一个小时左右,停在了一处山脚下的营区。 这里戒备森严,鹿悠悠光是下车登记都跑了两趟,最后停在一处高墙前面,家属院到了。 “鹿同志,顾营长已经申请了房子,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等午饭的时候我带你去食堂。” 李三花细心给鹿悠悠介绍家属院的布局。 “部队的采购车一周出去一次,你要是想去市里,规定时间在院门口等就行,日常用的东西有军\/人服务社,就在东门外,待会儿我指给你看……” 受人之托,李三花说得很细,路过她家的时候还进去拿了包东西给鹿悠悠。 “这是顾营长留给你的钱和票,他走的急,家里没来得及收拾,你要置办什么只管去。” 鹿悠悠捏了捏颇有厚度的信封,对顾清野的细心有了新认识。 还行,至少不是两手一摊什么都不管的大爷,要不然他的命虽然要救,但服务质量就不能保证了。 “多谢您了,李嫂子,我这两眼一抹黑,多亏有您!” 李三花笑了:“哪是多亏了我呀,是亏了你们家顾营长细致!” 她打趣道:“你不知道,顾营长临走前特意拎着礼物上门,让我一定照顾好你,在家属院住了这么些年,我头一次见人这么心疼媳妇儿!” 饶是鹿悠悠脸上糊得像花猫,这会儿也透出一抹红来。 “他既然托付您,一定是想让我跟您多学习,我初来乍到多亏了您照顾!” 顾清野这么有诚意,她多少也要回报一二。 能托付大笔钱票和未来老婆,想来顾清野和一营长家关系不错,花花轿子人人抬,好话说几句又不费事。 顾清野申请的是第二排最里面的院子,跟李三花家只隔了三户。 李三花推开院门:“里外都简单打扫过,基本的家具也有,就是没规整,要不吃完饭我下午帮你弄?” 鹿悠悠赶紧摆手:“不用麻烦您,我先收拾出睡觉的屋子就行,剩下的慢慢弄,不着急。” 李三花热情道:“千万别不好意思,邻里搭把手的事儿,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没有没有,您看我东西也不多,简单收拾一下就行,别的等顾清野回来再说。” 李三花捂嘴笑:“那是,你们家顾营长能干着呢,肯定巴不得你使唤!” 鹿悠悠能说什么,只能害羞低头。 要命了顾清野,这么高调有没有考虑过她的脸皮厚度! 李三花把钥匙递给鹿悠悠,又试了一下屋里的灯:“大门和房门的钥匙都在这了,家属区通了电,喏,开关在这。” “对了,外头的水缸也装满了,你直接用就行。”李三花指了指院子里的大水缸。 鹿悠悠瞪大眼睛,她是真没想到李三花这么周到,赶忙道谢。 李三花摆摆手:“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午饭的时候再来找你。” 送走李三花,鹿悠悠第一件事就是在木沙发上瘫一会儿,折腾了一天一夜,真是累惨了。 虽然沙发硬得很,但她完全不想动,只转了下脖子观察这间屋子。 正面三间,中间是堂屋,左右各一间小房子,院子里还砌了个单独的厨房。 屋子里倒是挺干净,水泥地、大白墙,桌椅和床都有,只不过都是光秃秃的,估计顾清野一次也没住过。 院子虽然不大,但鹿悠悠还是满意的,至少独门独户。 视线转了一圈回到跟前,正好落在那个信封上。 鹿悠悠强撑着起身,站起来的一瞬间全身关节都在响,她呲牙咧嘴地挪过到桌子前,打开信封一看—— 大团结整整二十张,还有一小摞零钱,各种票也不少,工业票、布票、粮票、糖票……应有尽有。 顾清野这么有钱?! 也是鹿悠悠对部队不了解,一线部队最基层的排长也是50块打底,何况顾清野出任务还有补贴,以他的级别每个月到手至少一百多。 他这次走得突然,存折上的钱来不及取,零钱和票是找战友搜刮的,大团结是找领导借的。 谁能想到,冷冰冰又不假辞色的的兵王娶了媳妇儿竟是这个模样! 不止家属院里对鹿悠悠好奇,顾清野的战友更是好奇。 尤其是团长蒋同,一边恨铁不成钢一边给顾清野拿钱,但最终还是语重心长地嘱咐他结了婚就好好过日子。 中午时分,李三花掐着点来,见鹿悠悠在铺床,立马接过床单一起帮忙。 这会儿是大夏天,鹿悠悠也不耐烦睡厚褥子,就把知青院的旧铺盖先垫上。 “妹子你看看家里有什么缺的,先列个单子,下午我带你去服务社转转,再借辆推车,买多了也不怕。” 鹿悠悠正弯腰抻被子,闻言便道:“那可好,我正好想买床凉席,还有杯子水盆什么的。” 李三花如数家珍:“想买凉席可是来着了,附近几个村都会做,传了多少年的老手艺,结实又耐用,部队定期去收,村里多个进项,咱们也多了方便。” 李三花知道鹿悠悠年轻,生怕她觉得这里日子苦。 “咱们这偏是偏了点,后勤保障还是不错的,除了男人三天两头出任务,其实日子比老家舒服多了!” 鹿悠悠直起身,笑起来眉眼如画。 “是啊,比老家舒服得多。” 第15章 你会给猪接生吗? 李三花眼睛倏地睁大,怔在原地。 这这……这是鹿悠悠同志?确定还是之前那个没换人? “妹子,你……” 李三花说不出话来,眼前这张脸冲击力过于大了。 虽然她不会以貌取人,但看到鹿悠悠第一眼时难免觉得外表上和顾清野有差距。 现在才知道哪有什么差距,倒是他们当兵的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太粗糙! 李三花啧啧感叹:“妹子,你就跟大变活人似的,给我吓一跳!不过也是,年轻女孩子单独出远门,保护好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想到那些人的议论,李三花不由好笑,不说别的,只要鹿悠悠中午往食堂走一趟,明天整个营区都要传遍。 鹿悠悠摸了摸脸,刚刚才把“画皮”洗干净,倒是忘了一直没以真面目示人。 “嫂子,那咱们现在去食堂?” 李三花点头:“以后要是不想做饭,直接拿票去食堂,不过大多数人还是自己开伙。对了,你这院子是怎么打算的,要不要种点菜?” 鹿悠悠一时顿住,触及到她知识盲区了。 她拢共穿来不到一个月,只打过猪草,甚至猪草都不是她自己割的,两只手摆出来嫩得像细柳条,她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知青。 鹿悠悠只能故作羞涩:“我等顾清野回来跟他商量一下吧。” 李三花果然笑了:“对对对,小夫妻就该有商有量,日子才能过好!” 鹿悠悠算是发现了,来这里之后她最常演的戏就是低头不语、默默脸红,人造腮红的技能已经熟能生巧。 中午时分,家属院很热闹,撒欢的孩子要回家,大多数院子都在冒炊烟。 鹿悠悠有点头疼,她不会做饭! 也不能说完全不会,在妈妈和外公的言传身教下她药膳做得不错,换句话说她只会炖汤,煎炒烹炸一概不行。 不过鹿悠悠不是为难自己的人,不会就不会,她是来救人的,又不是当厨娘。 再说了,做饭不是男人的必备技能么,她家就是她爸做饭,连外公做饭都比外婆好吃。 鹿悠悠一路顶着众人的目光洗礼,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在食堂门口达到巅峰。 她们来得早,人不算多,但偌大的食堂就算只坐了一半那也是乌泱乌泱一大片,放眼望去全是板寸。 顾清野要结婚本来就是大新闻,虽然不敢议论长官,但大家都很好奇。 听出去采购的战友说顾营的未婚妻已经到了,现在李三花带着一个没见过的女人来食堂,心思灵的已经猜到了。 然而部队里吃饭也要守规矩,正对着门的可以大饱眼福,侧面对着的也能用余光,而背对大门的,只能看着战友瞳孔地震。 原本很热闹的食堂突然了,筷子还在往嘴里送,但眼神止不住往门口飘。 李三花忍不住笑,这么好看的姑娘谁见了不愣神。 她在老家也见过知青,年轻的尤其长得漂亮的难免矫情,倒是鹿悠悠,落落大方眼神清正。 “妹子,这边。”李三花拉着鹿悠悠,介绍道,“家属打饭是单独的窗口,不过饭菜是一样的……” 窗口后面摆着五个不锈钢盆,炒土豆片、豆腐炖白菜、辣椒萝卜丝,主食是玉米面馒头和粥。 鹿悠悠对这个年代的艰苦早有认知,看到这些还是难免心酸。 流血流汗的战士平日里也见不着荤腥,虽然不至于逢年过节才吃一回肉,但强不了多少,唯一的好处就是量大管饱。 鹿悠悠开始犯愁,一天到晚吃素,身体能好? 身体素质不好就扛不住高强度训练,训练强度上不去实战就可能有危险,有危险就有可能会死…… 想到这里鹿悠悠整个人都不好了,愁啊! “李嫂子,今天怎么来食堂了?” 窗台后面一个小战士和李三花打招呼,脸上挂着两坨高原红,笑得特别灿烂。 “是小李啊,来,我给你介绍,这是顾营长的未婚妻,今天刚到,我带她来认认路。” 李三花又看向鹿悠悠介绍道:“这是炊事班小李,别看他年轻,做馒头可是一把好手,我在家就做不出那个味儿来。” 小李立马放下勺子给鹿悠悠敬礼:“嫂子好!” 声音相当洪亮,甚至能听见回音。 这下子鹿悠悠不好意思了,被人围观她倒是习惯,但被人敬礼叫嫂子实在是…… 这回不用演,她是真脸红了。 李三花乐不可支,拉着鹿悠悠的手道:“多听听就习惯了,在这里多的是人要叫你嫂子。” 十八岁就成了嫂子,太有时代特色了。 鹿悠悠胃口不大,每样只要一点,但小李太热情了,直接把饭盒堆成山。 她怎么推拒都没用,小李根本不信,这年头哪有吃不下的,看看这里大几百号人,哪一个不是狼吞虎咽。 鹿悠悠没办法只能接着,好在别墅能保鲜,中午吃不完晚上还能继续吃。 李三花也带了两个饭盒,她今天没做饭,家里还有个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 小李正给李三花装馒头,后门突然跑进来一个小战士,满头大汗,短袖都湿了一大片。 “李光明,你会给猪接生吗?” 小李手里动作不停,嘴里记着数,数够十个才回头:“当然不会,咋地,要生了?” 见小战士不像开玩笑,小李顿时急了:“咋就要生了,不是说还有半个多月吗?!” “我也不知道啊,周班长回家前交代过至少还有二十天,要不然他不放心走啊!”小战士急得不行,汗越流越多。 李三花也跟着紧张起来,部队里每头猪都是宝贝,关系着战士们的口粮,尤其几头老母猪,说是大家的眼珠子都不为过。 因为炊事班的班长周大柱是养猪好手,营区就把养猪任务交给了炊事班。 说来不巧,两天前周大柱的娘因病去了,要不是他家就在隔壁县城,而且母猪产期还有大半个月,他都不敢回去奔丧。 谁知他前脚刚走,后脚母猪就开始不对劲,哼唧了一天一夜,今天一看,不对啊,好像要生! 第16章 真是救兵 以前给母猪接生的时候小战士给周大柱打过下手,虽然班长说过要领,也手把手教过,但事到临头他还是紧张。 况且这不是正常生产,属于早产加难产,他更是慌了神。 跑来食堂问了一圈,谁也拿不准该怎么办,主要是母猪揣了崽,一个不慎就是一尸好几命。 小战士不是不敢背责任,而是真出了事他认错检讨有什么用,挽回不了损失。 李三花赶紧安慰道:“你别慌,要不我去家属院问问,说不定哪个嫂子干过这活呢?” 说着李三花就要走,却发现手臂被鹿悠悠拉住。 她心急得上手扒拉:“妹子,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现在耽误不得!” “我会。” 清脆的嗓音撞进每个人心里,大家不敢置信地看着鹿悠悠。 “妹子,你说啥?”李三花目瞪口呆,感觉自己听错了。 “我会给猪接生。”鹿悠悠又重复了一次。 她大学是正儿八经的动物医学专业,各种常见的不常见的动物都治过,给猪接生属于基础技能,不会都毕不了业。 最重要的,这可是肉! 她正愁怎么给顾清野补充营养,猪猪有事,怎能不救?! 鹿悠悠知道她现在这副模样和养猪看不出半点关系,只能继续拿她书里已经过世的外公做大旗。 “我外公和母亲都是医生,早些年人手不足,外公也给猪治过病,他教过我。” 涉及到她的本职工作,鹿悠悠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明明年轻得过分,但眼里写满了自信和镇定。 小战士顾不得那么多,哪怕多几个臭皮匠也行,说不定就能解决问题。 他带着鹿悠悠一路小跑,营区里专门划出来一大片给这些宝贝疙瘩,都是小隔间,猪叫声不绝于耳。 五分钟后,鹿悠悠终于见到了她的病号。 她见过乔山村的猪,干瘦干瘦的,一看就营养不良,眼前这头虽然比不得后世那些肉猪,但能看得出被照顾得很好。 周围还有几个穿军装的,炊事班的人问了一圈,但凡跟母猪接生沾了点边的都叫了来,哪怕家里人是屠夫都行。 看到李三花和鹿悠悠,几人都愣了,怎么还有军嫂? 而且鹿悠悠太年轻了,嫩得跟水葱似的,不会也是炊事班找来的救兵吧? “李嫂子,你们这是?”有个人认识李三花。 李三花不知道怎么说,她还云里雾里的,而另一边鹿悠悠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 “剪刀、线、碘酒、水桶、注射器……” 鹿悠悠已经根据现在的条件精简过了,像是后世必备的小猪爽身粉密斯陀、b超润滑液、氯前列烯醇、止血敏等等,根本不必提。 她简单看了下母猪的情况,找地方洗手,又说了一句:“还有阿莫西林,或者青霉素也行,对了,再拿个麻布袋子。” 她本来想说纱布毛巾,但一想这些东西都精贵,就改口说了麻布袋。 原本好奇鹿悠悠身份的,这会儿全是神情恍惚的样子。 真是救兵?! 小战士撒开腿狂奔,把能拿的都拿了来,没有的药品直接去卫生院要。 别说养猪不重要,他听班长说过,有个连队养猪立了三等功,这可是他此生的奋斗目标。 母猪眼睛潮红,烦躁不安,已经有羊水排出,但许久都没有猪仔产出,很明显的难产征兆。 没有缩宫素,只能选择外力助产。 鹿悠悠先是推压胸腹部,按了十来分钟都没见效,她叫来一个炊事班的战士,让他照着她的动作继续按。 鹿悠悠迅速用碘伏消毒,在围观群众的震惊中伸出胳膊。 大家多少都听过,牲畜难产必要时可以上手,但谁也没见过18岁的漂亮姑娘干这个。 鹿悠悠动作干净利索,满地脏污,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有两头仔猪同时挤入产道了,我先拉一个出来,它现在还没力竭,羊水情况也还好,剩下几个说不定能自己生。” 她摸到仔猪后把一只轻轻向里推,然后拉出外面那只,一旁守着的小战士赶忙端过盆,红彤彤的小猪仔在万众瞩目中落在了盆里。 李三花情不自禁地鼓掌,其他人本来看得入神,反应过来也跟着鼓掌。 接下来果然如鹿悠悠所说,卡住的那个出来后,母猪又哼哼唧唧两个小时,后头的也陆续生了下来。 一共12只,在这个年代绝对算高产。 “妹子,你太厉害了!”李三花不由说道,她现在看鹿悠悠就像看财神。 能给牲畜治病接生,可不就是财神爷! 搬救兵的小战士眼圈都红了,啪地一声给鹿悠悠敬了个礼。 幸好! 要是因为他学艺不精出了事,让部队财产受损,他一辈子过不了心里这个坎。 鹿悠悠舒了口气,忙活几个小时她也是一身的汗,她笑了笑道:“后续的护理你们都会吧?” 小战士连忙点头:“会的,以前小猪出生都是我照顾。” “那就行,如果有什么问题……” 鹿悠悠本来想说有问题再去找她,但职业病作祟,当医生的都放不下自己的病号。 “这几天我中午都过来一趟,一直到你们班长回来,你看行吗?” 小战士大喜:“行行行,太感谢了嫂子!” 激动之情无以言表,他只能再敬一个礼,手酸了都不想放下来。 鹿悠悠起身才发现腿蹲麻了,晃了一下,李三花马上把人扶住,直到这会儿她才意识到两人在这里耗了几个小时。 “哎呀,我俩饭还在食堂呢!” 说完李三花又想起来一件事,不仅她没吃,孩子也忘了个干净。 小李马上说道:“嫂子别急,我现在去给你炒。” “诶诶,不用了,我拿回去热一下就行!” 小李边跑边回头:“那怎么行,怎么能让嫂子吃凉的!” 最后,鹿悠悠和李三花是端着热乎的小炒回去的。 虽然菜还是那些,但小李明显花了心思,还给鹿悠悠拿了一整罐腌大头菜,这可是他们班长的珍藏,一般人想吃都吃不着。 第17章 多适合妇联啊 鹿悠悠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洗澡,这么热的天就不管什么热水冷水了,主要是太累,什么活都干不动。 洗完澡胡乱吃了几口就扑到床上,本来说要去服务社买东西,也不去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那边李三花回了家,院子里静悄悄的,厨房的灶膛还有一丝温热,估摸着孩子中午自己弄了吃的。 刚想夸小鬼头还挺能干,就看见水池里放着没洗的碗,筷子东一只西一只躺在旁边。 涌到嘴边的夸奖立马咽了回去,李三花拧着眉,动作熟练地打开院门,冲着空无一人的方向喊道: “臭小子,你给我回来!吃了饭碗都不洗,是不是欠揍了?” 很快,那边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我就是忘了洗碗,比不上您,您都忘了我这个儿子!” 李三花嘴角一抽,就耽搁了今天一天,就让他拿捏上了,臭小子不打不行! 她直奔几个半大小子的根据地,可嫌犯早就跑了,哪儿还有人。 李三花生了三个儿子,前两个又懂事又孝顺,唯独这个小的,不知随了谁,太能说了,一张嘴她就牙痒痒。 回家收拾收拾屋子,很快就到了晚饭时间,下班回家的王有才拎着一个浑身是土的黑孩子进了院子。 李三花插腰瞪着小儿子,气不打一处来:“王爱军,我看你真的是皮痒了,我告诉你,从今儿起你的衣服自己洗,洗不干净就穿脏的,黑死你得了!” 王爱军能屈能伸,才不管亲娘的冷脸,笑得特别谄媚:“娘,你最好了,你洗的衣服最干净,小的拍马难及!” 王有才忍笑,对着小儿子后脑勺来了一下:“又在哪儿学的成语,看把你能的!” 王爱军也不管他爹,瞥了眼李三花的表情,感觉危险系数不算高,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脱掉衣服裤子,抬手一扔,精准挂在水龙头上,只剩一条裤衩迅速溜回房间。 六七岁的小子滑得跟泥鳅一样,李三花根本拦不住。 不过跑得了孩子跑不了爹。 “王有才你看看你儿子,怎么皮成这样!” 王有才乐呵呵地也不生气:“是是是,都是我没教好,看我怎么教训他。”然后装模作样找棍子揍娃。 李三花轻哼一声,父子俩每天跟唱大戏一样,也不嫌累。 进了屋,王有才一看桌上的菜就知道是食堂的手艺,洗手问道:“怎么今天想起去食堂打饭了?” 听了这话,李三花的脑子立马从儿子太欠揍跨越到鹿悠悠的“壮举”,表情一下生动起来。 “顾清野不是托我照顾他未婚妻么,我跟你说,那姑娘可是这个!”李三花比了个大拇指,还嫌不够,把两根拇指都竖起来。 她把中午的事情绘声绘色学了一遍,末了又感叹道: “我之前还不明白他怎么说结婚就结婚,现在才知道人家那是眼光好,这么出挑的姑娘要是不抓紧一点,错过了后悔一辈子!” 王有才下午就听人议论来着,这会儿才知道自家爱人也是当事人。 早上派出所打电话来核实情况,李三花不了解内情,可他是知道的,鹿悠悠在火车上抓了个贼,听说还关联到一桩连环列车窃案。 王有才见爱人一脸兴奋,不由笑道:“既然处得来那就多接触嘛,年轻同志刚来怕是不习惯,你多关照一些。” 李三花白了他一眼:“还用你说,小顾既然把人托付给我,就算不好相处我也得照顾,何况人家女同志性格好能力又强……诶对了,你说我介绍她去我们那儿工作怎么样?” 王有才差点跟不上她的思路:“怎么想起这个了,你知道人家愿不愿意?” 李三花越想越觉得可行:“你看啊,鹿同志高中毕业,为人做事大方爽利,虽然是城里姑娘但一点也不娇气,多适合妇联啊,我们主任肯定喜欢!” 王有才哭笑不得:“那你就问问,不过这事儿可别到处说。” 毫不意外,他又得了一个白眼。 “你当我傻?再说了,妇联现在缺的是宣传岗,又不是人人都能做。” ----------------- 第二天,李三花果然一早来敲门。 “妹子,吃饭了吗?”李三花拍了拍手边的推车,笑道,“喏,车借到了,咱们早点去,早上东西多。” 鹿悠悠不好意思地笑了:“吃过了,麻烦您特意跑一趟,我自己去也没事的。” 李三花手一挥,笑容满满:“帮助新来的军属适应生活也是妇联的工作,我陪你买东西倒是能偷会儿懒不用上班了。” 清晨这个时候,男人们早就去营区报到,大院里只有老人、女人和孩子。 经过一晚上的发酵,鹿悠悠的大名已经传遍了整个家属院,而且一个传一个,距离事实已经有了不小的差距。 这会儿就有人三三两两扎堆议论,见鹿悠悠露面大家或远或近往这边瞧,还有着急回去叫人的,生怕亲朋好友错过了热闹。 李三花怕鹿悠悠不自在,安慰她道:“大多数人还是好相处的,她们也就是新鲜这几天,要是有不知礼数的,你甭搭理就是。” 鹿悠悠点头,其实她最不在意的就是旁人的眼光,上辈子她名下宠物医院的官方账号就是她在运营,网友的立体攻防经历多了,区区眼神攻击算得了什么。 也不知道是李三花颇有威慑力,还是敢舞到正主面前的勇士恰好不在,反正鹿悠悠这一路走得相当安稳。 军人服务社是一处占地面积很大的平房,门口挂着木牌,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里面竟然跟小型百货商店差不多大。 见鹿悠悠面露惊讶,李三花自豪地说道:“是不是和你想的不一样?咱们驻地有一万人,再加上随军家属,比地方上的公社也不差多少。” 鹿悠悠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些,来之前她对这边一无所知,现在想想真是勇敢。 顾清野啊顾清野,为了你的命,我可真是太拼了! 第18章 为人民服务 “李嫂子来啦,今天买什么?” “嫂子快来,有新鲜的鱼,早上刚到的!” “这位同志可眼生,小李是你亲戚啊,小姑娘有对象吗,我娘家侄孙……” 李三花慌忙拉住滔滔不绝的老太太:“哎哎,您可别乱说,这是顾营长的未婚妻鹿同志,昨天刚到!” “哟,是顾营长未婚妻啊!”老太太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变成x光。 这是被八卦砸中的兴奋,鹿悠悠来这以后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周围人多,李三花就没有一一介绍,鹿悠悠挂上标准的营业微笑就能应付大部分人的热情。 她拿出准备好的清单,零零总总一整页,李三花接过去一看,未语先笑。 “你们年轻人过日子就是精细,我瞧瞧……嗯,差不多能买齐,要是还缺什么下次我再带你去市里。” 鹿悠悠笑着点头,她好像越来越喜欢李三花了,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分寸感拿捏得极好,从来不用过来人的姿态指点江山。 鹿悠悠进入购物模式,想买什么几乎不多问,只要有货就给钱给票。 售货员虽然动作不慢,但眼神越来越凉。 如果不用冷漠遮掩,她妒忌的眼神就藏不住了。 售货员叫周静,也是军属,今年初刚刚结婚,对象是她对顾清野求而不得之后退而求其次的一个。 顾清野不常来服务社,偶尔过来一次她就相中了。 于是托人牵线想跟军中着名香饽饽相亲,结果香饽饽同志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媒人。 顾清野都不一定记得这事,毕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张三托李四来问他,愿不愿意和某某发展一段革命友谊,他已经拒绝习惯了。 顾清野当兵八年,碰壁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都以为他要孤独终老,谁知突然间要结婚。 然而现在正主出现了,谁也没法违心地说一句两人不般配。 很多人文化程度不高,说不出太好听的形容词,就觉得鹿悠悠跟仙女似的,没见她进来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她走? 不只因为顾清野未婚妻的身份,她本人往那儿一站就像画一样,看了一眼还想再看一眼。 周静也是如此,一边羡慕嫉妒生闷气,一边忍不住打量,然后越看越心酸。 她怎么长的,皮肤这么白这么细? 不是说知青么,还这么水灵灵的,不合理吧! 她怎么敢花这么多钱,顾营长挑来挑去就选了个败家娘们儿? 还买??她到底要买多少东西?! 如果和顾清野结婚的是自己,说不定今天花钱不眨眼的人就是自己! 突然一股酸涩热气涌上心头,周静终于忍不住了,她指着头上的标语,大义凛然。 “这位同志,节约光荣、浪费可耻。” 鹿悠悠早就注意到售货员眼神奇怪,等了半天,就这? 她勾起唇角,展颜一笑:“谢谢提醒,同志,那边的深蓝色灯芯绒,麻烦帮我量四米。” 周静不敢置信,怒道:“这位同志,军人的津贴是拿命换的,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尊重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士么?” 鹿悠悠神色瞬间冷了下来,随便扣帽子,谁惯的毛病! 清泠的声音灌入周静耳朵。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说我铺张浪费不尊重军人,请拿出证据!” 鹿悠悠看着她,嘴角漾起一抹浅笑:“还有,我用的是我自己的钱。” 见周静表情逐渐龟裂,鹿悠悠又道:“就算是顾清野的钱,有什么问题?妻子用丈夫的钱布置新家是浪费?闻所未闻。” 鹿悠悠的声音始终平稳冷静,越发显得周静慌不择路。 其实腹诽鹿悠悠花钱如水的大有人在,但敢于当刺头的只有周静一个。 这边调门稍高一点,立刻像聚光灯一样,吸取了所有人的心神。 打酱油的大姐耳朵竖起老高,买绿豆的婶子一把按住售货员称豆的手,杀鱼的大爷鳞也不刮了,生怕弄出噪音被吃瓜群众群起而攻之。 李三花正在买肉,见那边事有不对,挑好的五花也不要了,立刻往卖布的柜台赶。 “怎么了这是,想买的东西没货?没事儿,待会儿我问问服务社主任,实在没有咱们去市里找。” 李三花几句话岔开话题,然后面带严肃看向周静。 “这位同志,我记得你是二团周副营长的妹妹?你看,标语也不只你头上这一个,对面还挂着‘为人民服务’,你说对吧?” 李三花出来打圆场,鹿悠悠当然给面子,不过—— “这位同志,那边的深蓝色灯芯绒,麻烦帮我量四米,谢谢。” 该买的东西还是要买,同样的话,鹿悠悠又重复了一遍。 冷目灼灼,看得周静瑟缩了一下,她很想硬气一点怼回去,可李三花已经指名道姓,她也确实拿不出证据。 周围的视线让周静呼吸越来越急促,然而这会儿要是晕过去,里子面子就全没了。 她一言不发地转身,咬牙对旁边的同事喊道:“没听到人家说为人民服务么,还不去拿?” 同事资历浅,不敢怒更不敢言,周静是副营长的亲妹,而她只是来投奔堂哥的孤女。 她正要照做,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在来的路上还看到一句标语,‘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周同志,你觉得对吗?” 周静恨恨地瞪着鹿悠悠,下唇被咬出一道齿痕来。 她敢说不对吗?那她明天就不用来了! 李三花本来想劝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但转念一想没有开口。 鹿悠悠初来乍到,又是这么扎眼的样貌,凭她的能力以后也不可能被埋没,现在硬气一点,往后麻烦事也少一点。 周静只能压抑着心头的怒火,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去给你拿!” 一场风波过后,鹿悠悠身上又多了几样谈资,比如花钱如流水,脾气还不怎么好。 不过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直到她从服务社出来,再没有人敢指手画脚到她跟前,明晃晃的打量也变得若隐若现。 鹿悠悠满载而归的背影就这样印在许多人脑海里,多年后依然记忆犹新。 第19章 不声不响砸个大饼 回家路上李三花压根儿不提之前的事,鹿悠悠再一次感慨这位嫂子情商很高。 “妹子你中午还要去食堂吧,要不等你回来我领你上山逛逛?” 鹿悠悠好奇:“来的时候就看见附近有山,咱们也能上去?”她还以为这一片都是军事禁地。 李三花笑容可掬道:“怎么不行,后面的山可大了,除了他们圈起来的地方不能去,其它都随意,要不咱们烧的柴火从哪来?” 闻言鹿悠悠耳根微热,她还以为厨房那堆柴是给军属的配额,看来也是李三花夫妻帮忙弄的。 到家后鹿悠悠立刻将意识沉入别墅,拿出一瓶外用药酒,换了个没标签的玻璃瓶就给李三花送去。 一开始李三花怎么都不肯要,她男人和顾清野是过命的交情,之前顾清野来又是水果又是罐头,哪能再收鹿悠悠的礼。 “嫂子,当兵的身上伤病都不少,用这个按摩最合适不过。”鹿悠悠递过去一张纸,“用法我都写上了,您帮了我这么多,一瓶药酒算什么!” 李三花想起王有才一到阴雨天就犯疼的膝盖,喉咙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拒绝的说不出话来。 鹿悠悠笑意晏晏,将药瓶推了过去。 “您就收下吧,到了山上还要托您当向导呢,我是个门外汉一窍不通,全靠嫂子了!” 李三花终于下定决心,握着鹿悠悠的手道。 “妹子,说实话,你这药酒送到嫂子心坎里去了,嫂子就不跟你客气了,你放心,保证满载而归!” 见鹿悠悠要走,李三花狠狠心再次抛弃儿子,炊事班都是大老爷们儿,她陪着过去免得小姑娘不自在。 营区食堂依然热闹,小李还在老位置,看到鹿悠悠眼睛亮得惊人,举起打饭勺使劲挥了挥。 “嫂子好,您把饭盒给我吧,保证您什么时候走都有热乎饭吃!” 小李珍而重之地将饭盒托付给战友,又细细叮嘱了一遍,才解了围裙带鹿悠悠往后走。 “嫂子,高锰酸钾我们拿回来了,昨晚给母猪全身擦了一遍,今天早上喂了麸皮和芹菜,不过它没吃多少。” 他昨天跑了两趟医院,要这要那,被小护士瞪了好几眼,但只要母猪和小猪一切都好,他咋样都行。 鹿悠悠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小李递过来一张表格,也是按她的要求观察记录的。 鹿悠悠继续说着注意事项,身边围了几个小战士,有人边听边记,生怕漏听了什么。 虽然有些内容和老班长说的不一样,但目前看来都切实有效,都得记下来等班长回来和他汇报。 李三花帮不上忙,但也看得聚精会神。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觉得鹿悠悠认真的样子特别耀眼,越发坚定了挖墙脚的心,这么优秀的姑娘就该去妇联嘛! 李三花正待走近两步,找个更好的观赏角度,身边忽然站了个人。 “郑处长?” 李三花吓了一跳,来人正是后勤部处长郑良弓。 不仅炊事班归后勤部管,家属的工作、生活也是后勤部门负责。 郑良弓打了个手势,示意李三花不要声张。 李三花担心这位对鹿悠悠有看法,心里着急,忙压低声音解释。 “昨天情况紧急,正好鹿同志懂技术,就帮了点小忙。她虽然年轻,但做事认真负责,今天不放心特意跑了一趟……” 郑良弓不由好笑,他看上去像是来找麻烦的?他长得没那么凶神恶煞吧。 “李三花同志,军属队伍里有这样的人才,我们欢迎还来不及。” 李三花一听这话立马换了个说法:“是啊是啊,我还想介绍她去我们那儿呢!” 郑良弓一怔,倒是忘了还有个妇联,不过也不急,还可以再观察观察。 另一边,鹿悠悠好像回到了上学的时候。 周围全是如饥似渴的眼睛,甚至这些小战士们更加极致,在艰苦的环境没能浇灭他们的热情,每一个都愿意为身上的军装付出一切。 渐渐地她也投入了进去,多亏她现在过目不忘,上辈子又是专业第一,把太超前知识点剔除后,依然讲得一群人如痴如醉。 “嫂子您讲的我一听就明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通俗易懂、深入浅出!” “嫂子,您外公真厉害,真想当面向他老人家请教!” 鹿悠悠扯虎皮已经很熟练了,原主外公是名医,打仗时也确实给骡马牛羊看过病,而且已经去世了,只要不是太离谱,她怎么说都行。 她略想了想:“这样吧,我回去把这些东西整理成册,还有好多内容我也得回忆一下。” 小战士们眼里闪着光,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惊喜。 鹿悠悠笑道:“你们别急,东西比较杂,也过了这么久了,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小李赶紧摆手,生怕天降的好老师被他们吓没了:“您别误会,我们不急,一点也不急,就是太高兴了!” 虽然部队里比地方上好些,但也不是什么资料都有,尤其是跟军事关系不大的专业书籍。 就拿养猪来说,他们主要靠班长言传身教,学习资料就是自己的笔记。 现在天赐一个好老师,怎么能不激动?! 而且老师讲课又生动又好懂,不像他们班长,凶的咧! 李三花也没想到是这个走向,但颇有些与有荣焉。 郑良弓来了又走,没通知任何人,仿佛只是好奇来看一看。 鹿悠悠顶着一众崇拜的目光,带着单独做的饭菜和泡菜坛子离开了食堂。 没错,小李又给她装了一罐,这回是萝卜干,依然是班长的珍藏。 回去的路上,李三花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今天郑良弓忽然出现让她有了危机感,后勤部也是能招社会工的。 “妹子,姐跟你商量个事儿,妇联还缺一个宣传岗,我想推荐你去。” 不声不响砸个大饼,鹿悠悠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嫂子,这太突然了,我从来没想过……” 直接拒绝似乎有点不识抬举,但她确实没想过工作的事。 第20章 遇事不决顾清野 鹿悠悠不缺钱,也不眼馋编制,唯一头疼的就是顾清野的命。 要不然她也不会费尽心思给炊事班出主意,只要养殖效率能提高,一个月吃两次肉就能变成一周两次。 “嫂子,谢谢您想着我,能让我考虑一下吗?” 先拖着吧,到时候再想法子拒绝。 李三花见多了求着找工作的,像鹿悠悠这样天上掉馅饼还能保持冷静的倒是不多见。 “妹子,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好工作,多少人想去都去不了。咱们女人家能赚钱才有底气,这种时候可不兴瞎客套啊!” 鹿悠悠哭笑不得,很想说嫂子你说的太对了,但她真的不想上班呀! 原主下乡前家里准备了不少钱票,小姑娘虽然识人不清,但这方面守得紧,没告诉顾书臣一家。 鹿悠悠当时看到那个带锁的小匣子震惊了许久,现金竟然有一千七八百块! 原主父母要么是心大,要么事出紧急来不及妥善安排,让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携带巨额财物下乡,就算有人照顾也难保安全。 可以说在这个平均工资三十多块钱的年代,鹿悠悠是个不折不扣的富婆。 再说了,按照原书的时间线,顾清野出事应该在高考之前,救不救得活就看这一年半载。 这么点时间难道还要见缝插针在70年代当社畜? 还是算了吧,上辈子都没当过,这辈子更不想体验。 然而李三花确实是好意,话里话外都在为她考虑,奈何她是个“不上进”的娇小姐。 “嫂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要不等顾清野回来我和他商量一下?” 遇事不决顾清野,未婚夫的虎皮她同样扯得很熟练。 李三花无奈之下只能拉着鹿悠悠的手,语重心长道:“妹子,男人的话该听得听,但要是没道理,你也要学着自己拿主意!” 鹿悠悠在心里给李三花鼓掌。 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但现实生活里还是有很多女人不自觉就把自己摆在低位。 尤其是家属院,从老家过来随军的女人不少,很多都没什么文化,每天的生活就是围着丈夫孩子转。 这样不是不行,对于军嫂来说,有些牺牲是难免的,只不过对她们而言,自我奋斗和自我追求还是太遥远了。 李三花能这么想,还敢于这么劝,是真没把她当外人。 鹿悠悠再次道谢,李三花也只能暂时按下着急,但打定主意一定要找机会再劝劝,实在不行就让她们主任出马。 两人约好上山时间,各自回家。 饭后,院门响了,门外站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 她面相很和善,只是脸色似乎不太好,眼角明明没什么皱纹,却莫名透着些许沧桑。 鹿悠悠一出来她便扬起笑容,笑起来倒是冲淡了那抹愁苦。 “鹿同志你好,我是三营教导员的爱人赵婉,就住你对门。”说着,她指了指对面的院子。 三营教导员,那不就是顾清野的工作搭档? 鹿悠悠笑着招呼道:“嫂子好,我昨天刚到,也没来得及拜访邻居,不好意思啊。” 赵婉声如其人,嗓音温温柔柔:“哪里,我刚来的时候也是又忙又乱的,忙活了一星期才勉强收拾清楚。” “嫂子找我有事?进来说吧。” “没什么要紧事——”赵婉递过手里的粗布口袋,“这是我们老家的沙枣,拿点给你尝尝,煮粥做馒头都行。” “嫂子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鹿悠悠连连摆手。 她至今还没习惯这年代人们的热情,而且谁家都不富裕,只要是吃的都很金贵。 赵婉又往前递了递:“收着吧,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以后时间还长,不在这一点半点的。” 赵婉是真心想和鹿悠悠处好关系。 一来她男人和顾清野搭班,二来明眼人都看得出顾清野前途无量,处好关系总没错。 赵婉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可“拉扯推让”这种传统艺能比鹿悠悠熟练得多。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鹿悠悠手上便多了沉甸甸的一大包,她哭笑不得,只能收下。 “嫂子您稍等我一下!” 鹿悠悠进屋拿了包杏干,这是离开乔山村之前支书女儿给的谢礼。 “嫂子,这包杏干你拿去,我下乡的地方家家户户都晒杏干,特别好吃,你尝尝。” 赵婉想了想便收下了,有来有往才是长久之道。 正巧李三花过来,提着俩背篓,递了一个给鹿悠悠。 “我还想啥时候介绍你们认识,你俩已经说上话了,这可倒好!” 鹿悠悠笑着接过:“多谢嫂子,正缺这个呢!您等我先锁个门。” 见鹿悠悠进屋,赵婉好奇道:“嫂子,你们这是去哪儿?” 李三花:“我带人上山转转,熟悉一下环境。” 赵婉略一思忖便道:“正好我有空,要不咱一起去?” 李三花朝着对门努努嘴,小声问道:“你婆婆没在?” 赵婉苦笑:“去城里了。” 李三花暗道同情,但这会儿也不便多说:“那行,你回去拿个背篓,我跟妹子说一声。” 看着赵婉瘦弱的背影,李三花无奈叹气,婆媳关系是千古难题,尤其遇到难搞的婆婆。 想当初赵婉刚结婚时多水灵,现在哪还有当年的模样。 ----------------- 家属院建在山脚下,从后门出去就有条小路上山,许是走的人多了,前面一段十分平整。 “这一片没什么东西,得往里面去一点。”李三花边走边说。 赵婉附和道:“是啊,我前两天来捡青头菌,走了半个多小时才看见两三个。” 李三花连连点头:“谁说不是呢,我家臭小子前一阵突然说要吃苋菜窝头,我转悠一下午才摘了不到两斤!” 鹿悠悠默默听着,她的野外生存经验仅限于露营,野菜、蘑菇倒是摘过,但那是去朋友家的农场玩。 什么青头菌,什么苋菜,摆在她面前都认不出来。 她只觉得满眼郁郁葱葱,还以为食材很多呢,原来都是野草么? 鹿悠悠莫名有些脸红。 还好她下乡一个月就随军了,不然说自己是知青都没人信,哪有不认识野菜的知青! 第21章 今晚给你们添道菜 “这是红菇,那边是奶浆菌……”赵婉语调轻柔如数家珍。 鹿悠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地上长着几丛菇子,红的红,黄的黄,很不像能吃的样子。 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要不是赵婉说能吃,她路过都会离这些小东西一米远。 见鹿悠悠一脸好奇,李三花笑道:“妹子,如果你一个人遇上不认识的宁可别摘,每年都有人吃了毒蘑菇进医院。” 赵婉:“是啊,我刚来的时候也不敢下手。妹妹,要不这样,以后你想上山就叫我,多带你认几次就知道了。” 鹿悠悠本来还想拜托李三花来着,没想到赵婉主动帮忙。 “那就麻烦嫂子了!” 赵婉不在意地挥挥手:“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出来走走就当锻炼身体。” 李三花忍不住道:“你啊,就该多出来走走,一天到晚闷在屋里哪成……” 俩人没继续往下说,鹿悠悠自然不会多问,她可没有打探人家隐私的爱好。 自从知道能上山,她一直在考虑一件事。 这里的饮食太简单了。 她不知道顾清野具体是做什么的,但一个随时要出任务上前线的人,每天青菜豆腐绝对不够。 如果条件实在艰苦,那没办法,但现在这么大一座山摆在这里,她的手艺终于有了用武之处。 虽然不会做饭,但炖药膳她是专家。 食堂的东西太单调,没关系,她有十全大补汤。 救命之恩不知从何做起,没关系,先从食补开始。 鹿悠悠打起十倍精神,把两位嫂子说的全都记下,走走停停,一个小时过去竹篓已经装了一半。 看起来好像不多,但每人半框加起来可以说收获颇丰。 “今天运气真好,随便捡捡就有这些了!”李三花抹了把汗,感叹道。 赵婉似乎有些累,喘着气笑道:“我们老家有个说法,新手运气好,咱们大概是托了妹妹的福!” 李三花笑着打趣:“是吗,那我得跟妹子靠近些,今天一趟顶我之前跑两趟了!” 鹿悠悠不知道有没有新手buff,但她耳聪目明是真的。 只要把模样记住,就算藏在枯枝败叶底下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而且,鹿悠悠很惊喜地发现了一样宝贝——紫皮石斛。 虽然不认识野菜,但药材她从小看到大,尤其是能入膳的,全都刻在她脑子里。 李三花掐了一大把蕨菜回来,就见鹿悠悠正兴致勃勃地割“树枝”。 她绕着树转了一圈,一脸莫名:“妹子你这是做什么呢?” 倒是赵婉若有所思,迟疑问道:“这是石斛?” 鹿悠悠讶然看着她,点点头:“是,这是紫皮石斛。” 李三花震惊地摸着树干:“这不是榕树吗?” 鹿悠悠:“石斛附生在树上或者石缝里,像榕树、樟树都可以。” 赵婉也伸手摸了摸,同样好奇:“我只见过晒干的,倒是没想到山上就有。” 鹿悠悠笑了笑,也就是现在了,野外还有,想摘就摘,以后这小东西可是国家二级野生保护植物,一碰就刑。 李三花满眼佩服地看着鹿悠悠,“妹子,你脑子咋长的,什么都知道,这也是你外公教的?” 人比人,气死人啊! 李三花心下感叹,要是自家小兔崽子有这么好用的脑瓜子,那她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鹿悠悠顺势点头,这才是好队友,理由都帮她想好了。 因为李三花好奇,鹿悠悠简单说了下石斛的功效,比如益胃生津、滋阴清热。 李三花听得云里雾里,便问道:“反正就是这东西对身体有好处,对吧?” 见鹿悠悠点头,她也学着剪了几根,准备回去之后就按鹿悠悠说的捣碎了泡水喝。 倒是赵婉情绪不怎么高,脸色比之前更差了些。 李三花本想帮她也剪一些,却被婉拒,她神色一怔,然后长叹一声。 “也是,毕竟是药材,免得和你平常吃的撞了药性。” 鹿悠悠不由抬头,她望闻问切都只是略懂,但赵婉的面色明显不健康,精神也不太好。 就算她是家庭主妇,她丈夫和顾清野同样是正营级,津贴不会少,面黄肌瘦这种词本不该出现在她身上。 赵婉拨开额前汗湿的碎发,嘴角牵起一抹苦笑,眼里仿佛有无数苦楚,最终还是归于无奈。 鹿悠悠被她麻木的眼神刺了一下。 顾忌到她的身体,鹿悠悠开口道:“嫂子,时间不早了,要不咱回吧?” 赵婉冲她笑了笑:“我没事,就是身体稍微弱了些,平时也经常上山的,不信你问李嫂子。” 李三花点头,但赵婉这样子她也不敢让人继续爬高走低,出来快两个小时,也该回去了。 路上李三花继续请教石斛的吃法,鹿悠悠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还伸手拦了一下。 李三花和赵婉被她的动作唬了一跳,紧张地问道:“咋啦?” 鹿悠悠嘘了一声,凝神细听。 “嘶——嘶嘶——” 赵婉好像也听到了,胆战心惊地问:“是……是什么?”一开口声音都在抖。 李三花胆子大,把两人护在身后:“别怕,嫂子抓蛇有一手,今晚给你们添道菜!” 她极力保持镇定,还试图讲个笑话缓和一下气氛。 鹿悠悠扑哧一笑,知道她俩是误会了:“别担心,不是蛇,应该是雕鸮。” “啥,啥玩意?” “就是猫头鹰的一种,幼鸟的叫声像猫,这只估计是受了伤,嗓子喊哑了。” 见鹿悠悠要过去,李三花连忙拉住她。 “别呀,万一真是蛇呢?去年还有人被竹叶青咬过,幸亏这里是部队,卫生院常备血清,不然一条命说没就没了。” 鹿悠悠笑着安慰:“嫂子,你放心,不是蛇。” 她指着十米开外的树下,说道:“就在那儿,我已经看见了,确实是雕鸮幼鸟。” 李三花垫脚往那边瞧,除了石头、树干和野草,啥也看不见。 她半信半疑跟着鹿悠悠过去,还捡了根分叉的树枝,屏气凝神,随时准备给毒蛇致命一击。 第22章 你回来了 雕鸮幼鸟看上去没有半点鹰的气派,圆圆的、茸茸的,好似一颗长了毛的猕猴桃。 眼前这只更惨一些。 左边翅膀受了伤,羽毛不剩几根,眼皮无力颤抖着,想睁却睁不开,脑门上不知被什么东西划了道口子,凝成血痂又被它挣裂了。 察觉到有人靠近,它极力挣扎,可拼尽全力都没能抬起翅膀,叫声也越加微弱。 雏鹰一般在满月后才会离开父母,这只受伤的幼鸟显然不足一个月。 鹿悠悠摸它的肚子,很干瘪,应该很久没有进食,虽然毛很蓬松,但上手就知道小家伙瘦得可怜。 这种情况大概率只有一个原因——它被遗弃了。 赵婉胆小,瞟了一眼就不忍再看。 李三花也没辙,只能看向鹿悠悠:“妹子,你能救它?” 鹿悠悠嗯了一声。 李三花暗自咋舌,又能救猪又能救鸟,中药也懂,妹子脑袋上要冒金光了。 只见鹿悠悠用芭蕉叶折了个窝,小心翼翼地把雏鹰放进去。 她简单做了个触诊,除了受伤的翅膀轻微骨折,其它地方都是皮外伤。 或许是上辈子救过太多动物,鹿悠悠身上好像多了些亲和力,小家伙在她的安抚下渐渐安静下来。 鸟翅膀上做了简易固定,但仍然需要保持平稳,鹿悠悠一路抬着胳膊,累得直咬牙。 李三花想帮忙,又不敢随便接手,就怕一个不慎让它伤势加重。 “到了到了!” 终于看到家属院的门,李三花格外激动。 能挽救一条生命,而她是见证者之一,也算为善事出了份力。 至于能不能救活? 她对鹿悠悠有着莫名的信心。 李三花路过自家院子都没停,一路“护送”鹿悠悠回家。 三人的注意力都在小鸟身上,没留意大院比前几日热闹很多。 鹿悠悠忽然闻到一股中药味,源头似乎就在她家对面。 赵婉忽然顿住脚步,脸色苍白,步子越来越小,仿佛全身都在抗拒。 这时院门打开了,一个老妇人出来,忽然看到赵婉,她皱眉开口。 “你去哪了,都说了不要到处跑,耽误吃药怎么办?” 老妇人声音就如长相一样刻板,头巾包得一丝不苟,眉心的川字比法令纹更深。 鹿悠悠还来不及把邻居认全,李三花轻声提醒这是赵婉的婆婆。 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赵婉的嗓音也僵硬了许多。 “娘,我上山捡了点蘑菇,想着晚上加个菜。” 老妇人脸色还是那么冷,甚至多了几分指责。 “蘑菇重要还是身体重要?万一累了病了,药效不是又浪费了?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 “娘!” 赵婉突然开口打断,但勇气也只有这一秒。 她深吸一口气,强笑着跟李三花和鹿悠悠告别,转身挺着僵直的脊背朝对面走去。 李三花又开始叹息,这几天叹的气都没有今天一下午多。 “哎,回去吧,赵婉她……哎,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要是换个人只听一个话头肯定睡不着觉,奈何鹿悠悠是个例外。 她完全没有打听的意思,笑着和李三花说再见。 倒是李三花越发觉得鹿悠悠为人稳重可靠,挖墙脚的心更加迫切。 鹿悠悠转过身刚要拿钥匙,这才看见院门上的锁没了。 她茫然片刻,第一个念头是家里进了贼。 没等她细想,院门就从里打开。 “顾,顾清野?” 鹿悠悠呼吸一滞,怔怔地站了几秒。 顾清野个子很高,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身影里。 直到这时候她才有了些许真实感,原来她已经有了未婚夫,他们未来会在一起生活。 “你回来了啊……” 鹿悠悠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她以为自己接受良好,可是现在,当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就在他们未来的“家”,鹿悠悠只觉得手脚都没地方放。 顾清野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先是背篓,然后是那只受伤的鸟。 他伸出手,鹿悠悠下意识后退一步,看到男人眼里的诧异,才明白他是想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鹿悠悠尴尬地笑了笑,把简易鸟窝递过去:“小心点,它骨折了。” 顾清野单手端着鸟窝,另一只手仍然举着没放下。 鹿悠悠这才想起来她还背着一个大框,着急要卸下,突然呲牙咧嘴“嘶”了一声。 “小心!” 刚刚还在她面前的男人转眼便出现在她身后。 鹿悠悠下意识回头,就看见顾清野单手拎着背篓,肩上的负重立时感觉不到了。 “你上山去了?” “是啊,跟李嫂子还有对面赵嫂子一起去的。” 鹿悠悠揉了揉肩膀,感觉疼得要命。 有了话头,鹿悠悠就没那么尴尬了,她跟着顾清野进屋,震惊地发现家里变了个模样。 “我看到你画的图了,照着上面重新摆了一下,你看可以吗?” 鹿悠悠完全没有想到。 她不过中午吃完饭闲着没事,觉得家具摆放不合心意,就随手画了张图,她一个人搬又搬不动,也不想麻烦别人,画完就放到了一边。 没想到会被顾清野看到,还赶在她回来之前完成了任务。 鹿悠悠心里五味杂陈。 似乎目光所及之处都在提醒她,这里以后会是他们两个人的家。 倒不是不愿意,但怎么说呢,她两辈子都没有和陌生人同居过。 鹿悠悠有些恍惚,只能转移话题。 “那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小时前。” 顾清野垂眸,看出鹿悠悠的不自在,便把墨色的眸子偏移开来。 其实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她。 她在火车上遇到劫匪有没有受伤,还有桌上那本刚刚开头的《养殖疾病护理》…… 雏鹰的细微啼鸣唤醒了鹿悠悠混沌的脑袋,她终于想起家里还有个病号。 她小跑进屋,拎出一个药箱,里面摆满了瓶瓶罐罐。 她搬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整理这东西,她可没有信心在侦察兵眼皮子底下玩魔术,只能事先把道具准备齐全。 顾清野看到熟悉的瓷瓶,他宿舍就有一个。 上次那个药效果确如鹿悠悠所说,甚至比一些特效药更好。 鹿悠悠尽量忽视身边多个人的不习惯,注意力集中在手上。 她手脚利索地给雏鹰上药包扎,又倒了一碟清水给它。 然而,熟悉的药味唤起鹿悠悠的记忆。 她蓦地抬头,目光开始在顾清野身上逡巡。 第23章 掀衣服 火辣的视线把顾清野钉在原地。 在乔山村的时候,鹿悠悠也曾这样热切地看过他。 可那个时候他们是陌生人,现在他们是未婚夫妻。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顾清野轻咳一声:“你先说。” “你没受伤吧?” 鹿悠悠满脸紧张,甚至后悔这么晚才问。 她等不及顾清野回答,吸了吸鼻子好像什么都没闻到,凑近两步又闻了一遍。 顾清野耳根腾一下变热,然后越来越烫,他下意识就要后退,但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他并非出于抗拒,但他们还没有领证,不能靠得太近。 于是,鹿悠悠肩膀两侧突然多出一双手,像扶不倒翁一样把她摆正,距离没变,但清爽的皂香味渐渐远离,药味依然未见。 鹿悠悠急了:“干什么,你是不是受伤了不想说?” 难道他发现她鼻子尖所以没上药? 还是用了无色无味的特效药? 还是伤口已经结痂所以才闻不出来? 事关自己的小命鹿悠悠怎能不急,她又往前一步准备上手掀衣服。 顾清野瞳孔地震,慌乱中抓住鹿悠悠的胳膊。 “没事,我没受伤!” 然而鹿悠悠已经不相信他了,没受伤遮遮掩掩干什么,便又开始挣扎,然而在一双铁臂的禁锢下,她的努力徒劳无功。 鹿悠悠气喘吁吁地抬头,写满了不解和责怪的眸子就这样袒露在顾清野眼中。 顾清野呼吸一滞。 从没有人这样担心过他,鹿悠悠却已经是第二次了。 “真的没事,只有一点皮外伤。” 见她不信,顾清野只能撩起袖子,露出肩头上的伤疤,面积不大,已经结痂。 鹿悠悠直直看着他:“没的地方没有了?” 顾清野点头。 鹿悠悠盯了他半晌,提着的心才慢慢落地落地。 她加重语气说道:“以后受了伤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不对,你最好不要受伤!” 顾清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 他没法保证不受伤,甚至以后受了伤可能还是不想告诉她。 有人关心的感觉很好,太好了才更不想让人担心。 鹿悠悠也知道这要求强人所难,没指望听到肯定回答,只能是她平时多注意一些了,不然能怎么办呢? “我今天找到了紫皮石斛,正好给你炖汤,你们每天吃的太简单了,营养不够怎么能行!” 鹿悠悠把竹篓里的东西倒出来,光是这些都能炖五六七八种药膳了,70年代的山里果然遍地是宝。 顾清野扫了一眼,大多都是常见的山货,没有那种长在深山老林悬崖峭壁上的“危险”品种。 他抿了抿唇道:“后山没有开垦,有些地方很危险,要是喜欢这些以后我陪你去。” 顾清野蹲下来帮着收拾,动作比鹿悠悠利索得多。 鹿悠悠才不会抢着干活呢,见他做得有模有样,便搬了个凳子坐在一边。 这会儿少了些陌生感,鹿悠悠说话也随意起来。 “你三天两头消失,怎么陪我去啊!”她一边说一边捶腿,“对门赵嫂子说以后和我结伴上山,实在不行我就去找李嫂子。” 顾清野轻嗯一声:“李嫂子人很好,要是我不在有什么事都可以去找她,对面赵同志……还是多几个人一起吧,进山也不要走得太深。” 鹿悠悠挑眉,连称呼都这么泾渭分明,亲疏一目了然。 “对面不是住着三营教导员吗,你们关系不好?” 倒不是她八卦,一切涉及到顾清野人身安全的事都属于一级警戒,如果和搭班的同事有龃龉,很容易节外生枝。 顾清野诧异,没想到鹿悠悠会这么想,但队里的事不能提。 他沉吟几秒,才道:“我是说他们家……如果有人不好相处,你不必勉强自己。” 鹿悠悠这下明白了,赵婉是个和善人,难相处的只能是她婆婆。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顾清野,没想到他这么细心,连同事家里的情况都一清二楚。 打趣的目光没有影响顾清野的动作,他很快收拾好一地蘑菇和野菜,按照鹿悠悠的指示,该洗的洗该晒的晒。 鹿悠悠使唤人使唤得很顺手,在家时见多了,她爸妈就是这样。 而顾清野从没和别的女人相处过,只是觉得结了婚就应该对老婆好,没结婚那未婚妻也是一样。 鹿悠悠又找出早上在买的海蛎干和海带,据李三花说这东西在服务社摆了几个月都没人买,要么嫌贵,要么不会做。 鹿悠悠不嫌弃,全包圆了。 也就是不知道顾清野今天回来,来不及买肉,不然炖的时候再放块瘦肉,味道更加清甜。 她把所有食材洗净放进瓦罐,准备隔水蒸制。 顾清野主动接过烧火的活,望着升腾的蒸汽,思绪万千。 原来有人等他回家是这样的,锅里这碗汤还没入口,他已经尝到了陌生的、满足的滋味。 “对了,这里有小灶吗,就是那种蜂窝煤炉。”鹿悠悠边说边比划。 如果没有煤,烧柴也行,主要是移动方便,生火也方便。 厨房的大灶她也会用,但业务相当不熟练,当初只在知青点临时“培训”过,每次生火都弄得一脸灰。 顾清野:“我去问问,没有也没关系,我帮你做一个。” 鹿悠悠呆呆地看着他:“真的假的?” 顾清野笑了:“我们野外拉练的时候也垒过土灶,你说的炉子我见过,应该不难。” 这是什么全能手工达人! 态度积极,动手能力强,鹿悠悠忽然觉得,就算在70年代生活也能有滋有味。 要是顾清野能保持下去,她可以考虑一下升级服务质量。 等汤炖好的时间里顾清野没有闲着,他把所有鹿悠悠搁置的家务都做了。 把水缸添满,窗帘挂上,屋里屋外重新打扫了一遍,还把上午鹿悠悠买的一大堆东西分门别类放好,唯独她的床没动。 顾清野看着还算平整的床铺,捏了捏手,忍住全部抖开叠成豆腐块的冲动。 没有领证,不能失礼。 第24章 岁白手起家富一代 鹿悠悠在书桌前咬笔杆,默写《母猪的产后护理》,眼神却没离开一直忙碌的男人。 肩是肩,胸是胸,腰是腰,屁股是屁股,腿是腿,帅是真帅,干活的时候更帅。 而且看见她拿灯芯绒当窗帘,眉头都没皱一下,好像不知道这种料子七毛钱一尺,挂一扇窗户就要十几块钱。 然而以顾清野的细心程度怎么可能不知道。 鹿悠悠是城里长大的娇小姐,没道理嫁了人反倒过得紧巴巴。他有的都愿意给,如果不够那就去赚。 不过鹿悠悠还是解释了一句:“你给的钱我没用,票用了一些,剩下的都在抽屉里。” 顾清野回头,眼神莫名:“你打开看看。” 鹿悠悠愣了,还以为他要检查,也没说什么起身去拿,打开抽屉才发现里面多了本存折。 见鹿悠悠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顾清野走上前,拿起存折交到她手上:“这是我这些年的津贴。” 除了寄回去和给战友遗孤的,其余的都在这了。 鹿悠悠微微晃神,似是没反应过来。 顾清野看着她,一字一句猝不及防地砸在鹿悠悠耳朵里。 “以后都给你保管。” 部队里结婚的人不少,家庭最和睦的就是蒋团长和王有才,恰好两家都是女主人手握财政大权。 行之有效的经验要吸取,顾清野学习能力一向很强。 鹿悠悠迟疑了一秒还是打开存折,错愕地盯着上面的数字—— 6600! 以后世的购买力来算,顾清野就是货真价实的百万富翁,24岁白手起家富一代。 而且,他到底出了多少任务,立了多少功才能存下6600! 鹿悠悠直愣愣地看着他,几秒钟才回过神,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把存折塞回顾清野手里。 “我不能要!” 结婚是为了救他的命,又不是黑他的钱,何况救他也是救自己。 然而顾清野认定了这是家庭和睦的必经之路,薄薄的本子又回到鹿悠悠手里。 “你收着吧,就当替我保管。” 他很有耐心,暂时接受不了没关系,徐徐图之。 见鹿悠悠还是不动,顾清野索性把存折放回抽屉,锁好,再把钥匙给她。 冰冰凉凉的金属片很快升温,被一层薄汗黏在手心里,鹿悠悠下意识捏了一下。 顾清野正在挂剩下半边窗帘,军绿色短袖贴在他身上,抬手的时候肌肉纹理寸寸分明,时刻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他做决定的时候在想什么? 他是认真的吗? 心里好似微风拂皱湖面,漾起大大小小的圈。 鹿悠悠一个人在厨房待了许久,一直盯着火苗发呆,直到顾清野过来。 门口的光线忽然没了一半,她吓了一跳,猛然转头。 但看了太久火光,现在她眼前是一片五彩斑斓的黑。 什么也看不清,鹿悠悠歪歪斜斜差点摔倒,下一秒就被结实的臂膀接住。 “怎么了,不舒服吗?” 鹿悠悠摇头:“没事,忽然眼花了一下。” 顾清野扶她坐下:“晚上别做饭了,我去食堂打回来,你先休息。” 啥,做饭? 鹿悠悠回头,勉强辨认出顾清野的方向:“我——” 她原本是很坦然的,但半眯着眼的造型实在显得人很心虚,干脆闭上。 “我不会做饭。” 闭着眼睛,扬着下巴,满脸坦荡,顾清野眼里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逆不道,反而觉得鹿悠悠理直气壮的模样就像儿时记忆里那只猫。 鹿悠悠: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突然,黑乎乎的世界传来一声轻笑。 小猫紧闭的眼皮努力张开一条缝,可惜身边的男人依然长着四只眼睛、两个头、下巴垂到胸口上。 鹿悠悠心里流下宽面条泪,啥也看不清,该死的火苗误她! “以后我做饭,我不在你就去食堂。” 语带笑意,不知道是不是在笑她,不过,顾清野说他做饭?! 鹿悠悠下意识道:“能吃吗,不行咱就吃食堂,你放心,养生汤每天都有,保证你身体倍儿棒!” 这回笑声更清晰了。 夕阳下,鹿悠悠白皙的脸庞好像在闪光,真的很像他喂过的那只猫。 灵动、漂亮,享受他的投喂,但丝毫不影响它傲娇。 那是他小时候为数不多的轻松时刻。 “能吃,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可以研究。” “真的?!” 鹿悠悠心花怒放,没想到还有这种福利。 作为一个嘴强王者,菜谱她知道不少,只要顾清野能研究出什么是“少许”、“适量”,就能照葫芦画瓢。 “那说好了啊!”鹿悠悠如数家珍—— “我想吃糖醋排骨、腌笃鲜、涮羊肉,如果烤鸭也能做就最好了……” 半小时后,顾清野从食堂回来遇到二营长丁铁生。 这次二营、三营一起出任务,不过丁铁生他们回得早些。 “顾营长回来啦,听说你未婚妻来了,怎么不回家吃饭?” 丁铁生一回来就听说了鹿悠悠的大名,给母猪接生什么的他没当回事,越是人人都说,越是容易以讹传讹,倒是花钱如流水这种可信度更高。 以前总有人背地里议论他老婆“小布尔乔亚”,现在来了个更能花钱的,他倒要看看那些人怎么说。 好歹他老婆还做饭呢,这位倒好,有老婆还要吃食堂。 顾清野目光如炬,不偏不倚直视丁铁生的眼睛。 “丁营长,未婚妻不是炊事员,一日三餐不是她工作。” 丁铁生嘴角一下就拉平了,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但也只能僵硬地梗着脖子看回去,似乎这样就不是示弱。 顾清野的表情依然冷硬:“丁营长,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他大步离去的身姿就像崇山峻岭,让身后的目光无法逾越。 丁铁生的呼吸急促而沉重,只觉得憋闷得很。 顾清野当连长时他是营长,现在顾清野当上营长了,他还是营长。 以前最年轻的正营级是他,现在有个更年轻的顾清野,他就成了昨日黄花。 丁铁生自认能力不差,凭什么领导看重的不是他?! 第25章 我吃不下了 “哟,你怎么在这,我正要找你呢!” 王有才打开家门就看到路过的顾清野,马上把人叫住。 “你嫂子说请你和弟妹来家里吃饭,正好你回去叫人,我让你嫂子现在炒菜。” 顾清野示意了一下手里的饭盒。 “今天就算了,我打了饭,家里也炖了汤。而且该我请客才是,多谢嫂子这两天费心了。” 王有才伸手点了点顾清野,乐呵呵地打趣。 “你小子也有今天,知道恋家了,那行吧,不打扰你们小两口,赶明儿再叫你你可不能推脱了啊!” 不远处,丁铁生看着这一幕,又是一口浊气堵在胸口。 好你个顾清野,还有两幅面孔! 然而一个刚刚正面怼没怼过,另一个又是团里的老大哥,他能怎么着,只能步履匆匆回家,把怨气发泄在自家院门上。 现在正是晚饭时分,回家的人不少,但凡有人问起,顾清野都会回一句“家里炖了汤”。 没过多久大院里就传遍了,顾营长的未婚妻知道心疼人,男人刚回来就好吃好喝伺候上了,不信你闻闻那香味,勾人不勾人? 女人们更有话说了,看看人家顾营长多体贴,心疼老婆进山辛苦,主动去食堂打饭,再看看你们,回家往那儿一躺,饭要递到嘴边上! 不得不说两人都是新闻圣体,稍微有点动作外头就沸沸扬扬。 顾清野还没到家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 这里不靠海,食堂也没做过海味,倒是海边来的战友带过一些虾干鱼干,顾清野尝过,很咸很腥,可现在这股味道只有鲜香。 鹿悠悠没想到顾清野这么快就回来了:“碗筷已经摆好了,我把汤端出来就吃饭。” 顾清野没去堂屋,径直来了厨房。 “我来吧。” 他接过鹿悠悠手里的抹布,揭盖起锅一气呵成,翻腾的水汽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动作。 鹿悠悠看着都烫,这是练过铁砂掌吧! 她拿起饭盒跟在后面,耸耸鼻子,似乎闻到一点肉香。 “食堂今天炖肉了?” “嗯,还有,炊事班的周班长今天回来了,他说要写封感谢信给你,还说你那几个‘学生’有很多问题要请教。” 顾清野打开饭盒示意她看,满满当当的土豆炖肉,土豆只有两三块,其余的全是肉。 鹿悠悠有些不好意思:“哪里就成学生了,外公教的东西不用也是浪费了,我的愿望就是让你们每天有肉吃。” 顾清野动作一顿,鹿悠悠正忙着盛饭,好像不知道自己说的目标有多“宏伟”。 “你外公教的你都能记起来?需不需要别的资料?” 鹿悠悠莫名紧张了一下。 扯虎皮拉大旗也要看对象,顾清野一看就是能从人群中一眼揪出犯罪分子的狠角色,她就算艺术加工也不能太过,最好是往能证实的方向上靠,比如: “我没跟你说过吗,我过目不忘。” 脸红的技能该用还是得要用起来,也不能光是脸红,还要带着些许骄傲和一点点自夸的难为情。 见顾清野果然诧异,鹿悠悠趁热打铁,回屋把写了两页的《养殖疾病护理》拿出来,从第一个字开始背。 鹿悠悠语速飞快,背完又道:“你发的电报我也记得,我给你背一遍?” 这下轮到顾清野不好意思了。 虽然那封电报很普通,但在顾清野心里那约等于一纸婚书,要是鹿悠悠当面念出来…… “咳,不用了,就是觉得你不继续上大学可惜了。” 鹿悠悠手一挥,不在意道:“不上大学一样做贡献。” 顾清野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想继续念书吗?” 他记得军嫂如果有贡献也有机会推荐去大学,只是以鹿悠悠的成分怕是很难。 鹿悠悠错愕不已,感觉记忆出现了混乱,这是1976年没错吧,还能念什么书? 顾清野:“要是你想上大学的话……” 鹿悠悠突然反应过来,赶紧打断他:“你说工农兵大学?不用不用!” 生怕顾清野为了实现老婆的“理想”,帮她找路子搞推荐,鹿悠悠赶紧澄清: “我没想上大学,现在的生活就挺好的,我很满意,非常、特别、极其满意!” 她好不容易才来随军,万一顾清野以为她爱读书,费尽心思送她去上大学,到时候天各一方她哭都没地方哭。 顾清野心口一滞,手指不自觉握紧,鹿悠悠又开始用那种热切又包含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就像初见时在顾家,她拉着他问他能不能别走,还有那天傍晚她等在村口,眼睛亮晶晶地问他什么时候结婚。 “嗯。”顾清野侧过身低头盛饭,挡住了耳后一抹薄红。 危机解除,鹿悠悠如释重负,也就没注意到猛男害羞。 她尝了一口红润润的五花肉,眼睛一亮:“食堂换了大厨?” “这是周班长的手艺,土豆炖肉是他拿手绝活。” 见鹿悠悠喜欢顾清野就要给她夹,她立马把碗挪开:“你吃你吃,我不爱吃肉!” 可怜见的,拢共尝不到几回肉味,她怎么能抢? 她还能偷摸打牙祭,顾清野可没这个条件。要不是没法无中生有,她恨不得把别墅里的参鲍翅肚都拿出来炖给顾清野吃。 但是,这回顾清野没听她的,仍然夹了一块又一块。 鹿悠悠心里苦,可她干不过啊,人家的胳膊比她腿还粗。在她左遮右挡之下,仍然有一半的肉落在她碗里。 十分钟后,鹿悠悠抬起头,可怜兮兮:“我吃不下了……” 顾清野心头微热,为了让他多吃点肉,竟然假装吃饱。 “听话,多吃一点。” 鹿悠悠喉头一梗,她听不了话,真吃不下了。 然而顾清野无动于衷。 行吧,既然说不通,那就摆证据。 鹿悠悠放下碗起身,在顾清野不解的眼神中拉住衣角两边,向后收拢,挺了挺略有些圆润的胃。 “你看,我真的吃饱了。” 顾清野目瞪口呆。 他的眼里没有胃,只能看到纤浓合度的腰线,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第26章 要注意影响 顾清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过鹿悠悠的碗,整个扣在自己碗里。 一言不发,低头吃饭。 鹿悠悠嘴角微翘,这才对嘛! 早知道这样有用,最后那块肉就不用硬着头皮往下咽了。 鹿悠悠重新坐下,兴致勃勃给他盛汤。 “别光吃饭啊,喝点汤,石斛海蛎汤最是平肝潜阳、软坚散结,收敛固涩,还能活血化瘀,味道方面有什么意见你就提,我下次调整。” 顾清野不知道味道对不对,鹿悠悠说的他也听不明白,但这确实是他喝过最好喝的汤。 “很好喝,谢谢。” 虽然夫妻之间用不着谢,但他还是想说,甚至觉得一句谢谢太轻了。 鹿悠悠露出满意的笑,突然体会到了养成的快乐,养的还是战斗力爆表的超人。 “我也没想到能找到品相这么好的石斛,山上肯定还有别的宝贝,等我再找找,以后每天给你炖,争取日日不重样。” 顾清野忽然抬头,看着她道:“山里没路的地方不能去,实在想去等我放假了陪你。” 就算每天都喝一样的也没关系,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放心,我很惜命的。”鹿悠悠笑眯眯应是。 主要是进了山才有由头拿出好东西,而且寻宝的过程还挺有趣。 “对了,还有件事要征求你的意见,那只雏鹰我想暂时养在家里,等它康复了再放飞。” 顾清野点头:“如果需要兽医,隔壁的农场有个畜牧兽医站。” 这话有质疑她专业水平的嫌疑,但不知者不罪,她的注意力已然被同行吸引。 “这里还有兽医站?” “嗯,军犬生病也是找他们,不过距离有些远,兽医只能定期过来。” 爱狗人士鹿悠悠瞬间提起了兴趣:“你们有军犬?什么品种?” 顾清野没想到一个年轻姑娘会对军犬感兴趣,解释道:“是新培育出来的犬种,学名昆明犬。” 鹿悠悠双眼明亮如星,她上辈子养的就是昆明犬! 她只知道国内从50年代开始培育这个犬种,原来这个时候就已经出成果了。 顾清野笑道:“以后有机会我带你见见追风。” 鹿悠悠好奇:“追风是你的犬?” 见顾清野点头,鹿悠悠双手一拍:“说定了啊!” 也不知道军犬队接不接受狗粮外卖,想给小狗做零食的心开始蠢蠢欲动。 顾清野迅速吃完,连洗碗也一并包办了。 鹿悠悠想客气一下都插不上手,只能靠在门边欣赏美男的身姿,主打一个精神支持。 “我明天休假,我们去市里把证领了,你觉得呢?” 宛如一道惊雷炸响,鹿悠悠呆愣当场。 领证?! 自从来了家属院,她就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完全忘了他俩现在还未婚,她想合法地住在这儿还缺一道最关键的手续。 鹿悠悠强自镇定,装作听不见胸腔里咚咚作响的心跳:“好啊,明天领证。”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挺突然的,哪怕这是她希望的结果。 顾清野擦干净手,走到鹿悠悠身前:“我走之后你锁好门,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发愣中的鹿悠悠陡然回神,后面十来个字全没听到,只注意到前面的“我走之后”。 “走?你要去哪?又要出任务?” 一口气问完,她脑子里开始自动播放炮火连天子弹乱飞的画面,下意识抓住顾清野的手。 “你们营区没人了?怎么就紧着你一个人薅?我上次给你的药还有吗,我再给你拿点!” 本以为随军是良好的开始,结果是悲催的起点,鹿悠悠的好心情瞬间垮了大半。 她松开顾清野就要去拿药,却被他反手拉住手腕。 “我是说今晚我回宿舍住,明天再来接你。” “回宿舍?”鹿悠悠脑子有点短路,“为什么?” 顾清野眉峰微挑,嘴角轻扬,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生动。 “还没领证,要注意影响。” 鹿悠悠的脸开始发烧,红到一半又听到后面半句—— “明天以后就不用了。” 这下子,她以二倍速变成煮熟的虾,要不是脊椎不允许,她连造型也要效仿一下。 苍天啊,她不是那个意思,她真的没那么饥渴! 然而这种事没法解释,只会越描越黑。 鹿悠悠无语望天,行吧,就这样吧,她脸皮厚,经得起丢。 好在顾清野是个体面人,至少面对未婚妻时非常体贴,很快换了个话题。 “部队里结婚一般都要在食堂摆几桌,你有什么想法?” 鹿悠悠也没想到今晚这么艰难,会连续遭受重击。 在她心里她不过是形式上结了个婚,广而告之昭告天下什么的总觉得心里难安。 鹿悠悠打量顾清野的神色,试探着问道:“不是号召勤俭节约吗,大张旗鼓会不会不太好?” 顾清野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看得鹿悠悠后脖子毛毛的。 “那就在家吃吧,请几个战友过来,就当是温居了。” 鹿悠悠没法从他黝黑的眼睛里看出什么异样,但在家请客软件方面会不会不太行? “那个,我不会做饭啊……” “我做。” 鹿悠悠瞪大眼睛,这年头在家做饭的男人绝对不多,心甘情愿让人知道的只会更少。 谁愿意背上惧内的名声,就连“宠妻无度”在这个年代也带了点桃色绯闻的意思。 鹿悠悠看顾清野已经带了点稀有品种的意味,直到现在她都没在顾清野身上发现半点陋习,果然好男人都上交国家了! 鹿悠悠说道:“那行,你做饭,我贡献一道汤。” 顾清野只点了点头没说话,鹿悠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又过了半晌,顾清野道:“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顾清野回身,见鹿悠悠一直低着头,默默叹了一声:“进去吧,记得锁好门。” 两人目光交汇,鹿悠悠垂在身旁的手蜷缩了一下,轻“嗯”了一声。 高大的身影渐渐融入月色,寂静让心跳的声音愈发明显。 鹿悠悠忽然发现,救人的任务好像比她想象的更难。 第27章 不止怕热,我还怕冷 鹿悠悠趴在床上,一想到明天要结婚就睡不着。 走之前突如其来的沉默,顾清野是看出什么来了? 哎,有点愁…… 鹿悠悠翻了个身,盯着旁边的“小病号”发呆。 简易鸟窝已经换成了旧衣服做的高级款,为了方便照顾,鹿悠悠把它安置在床头柜上。 她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叹道:“小灰灰啊小灰灰,我是不是世界上最命苦的人?” 雏鹰还不知道自己多了个如此不霸气的名,它在鹿悠悠手上蹭着,自从鹿悠悠喂了它吃的喝的,惨兮兮的小家伙就把她当成了妈。 看着小毛球无忧无虑的模样,鹿悠悠忽然觉得自己想这么多太矫情。 顾清野成熟稳重性格好,长得还赏心悦目,虽然救人任务依然没什么头绪,但生活在这里至少不闹心。 所以啊,想这么多干什么,怎么舒服怎么来! 鹿悠悠又躺了回去,把心里的些许别扭一点点擦去,就像屋子里刚粉刷过的墙,白白的光洁如新。 第二天早上,鹿悠悠起床没多久就听见外面响起敲门声,很规律,连间隔的节奏都一样。 刚打开院门她就感受到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顾清野穿着全套军装,棕色武装带把他精壮的身型勾勒得淋漓尽致。 鹿悠悠抬头的一瞬,恰好迎上了那双如深潭般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似乎比昨天更沉静一些。 顾清野昨天也很晚才睡。 他脑子里不断回放鹿悠悠错愕怔忪的瞬间,就在他说领证办酒的时候。 虽然她隐藏得很好,顾清野依然察觉到了。 或许她着急结婚是因为迫切想离开乔山村,但他始终记得鹿悠悠知道他受伤时的着急,还有盛汤给他时满怀期待的眼神。 晨光下少女仿佛蒙上了一层纱,看着她清澈透亮的眼睛,顾清野忽然觉得其实不必着急。 时间还长,慢慢来吧。 “我给你带了早饭,有馒头和粥。” 鹿悠悠接过饭盒,问道:“你吃了吗?” 见顾清野应是,她立马道:“等我五分钟,很快就好。” “不急,我开了车,你慢慢吃。” 鹿悠悠虽然在点头,但动作依然很快,拿起一个馒头塞嘴里就进屋换衣服。 她抛弃了时下最流行的麻花辫,简单扎了个偏分马尾,穿上白衬衣黑裤子,出来的时候整间屋子都亮堂了。 “这样可以吗?”鹿悠悠转了一圈问道。 她也不知道这时候结婚是什么流程,就选了最不会出错的套装。 同样的,这也是顾清野第一次见鹿悠悠穿上完全合身的衣裳,他恍惚想起那天在顾家鹿悠悠整个人贴在他手臂上…… 他迅速转移视线“嗯”了一声。 “那走吧!” 不再纠结的鹿悠悠又恢复了轻松自在的模样,坐着一代神车bj212,感受很有时代特色的颠屁股路况。 上次走这条路她坐的是敞篷大卡车,虽然视野无限好,但那会儿累得要命完全没心思看。 现在好了,虽然土路扬尘,但有顶棚有窗户,不影响她欣赏之前错过的风景。 “这里除了太热,什么都好!” 鹿悠悠越看越喜欢,最重要的是物产丰饶的地方宝贝也多,她的猛男养成计划就能顺利推进。 “你很怕热?” “怕呀,不止怕热,我还怕冷。”鹿悠悠回头说道。 人一旦想通了就会放飞自我,她本来就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通俗意义上的苦她确实没吃过。 顾清野沉吟片刻,说道:“我们修间浴室吧,明天我找后勤买些砖和水泥。” 鹿悠悠茫然转头,随后眼睛越来越亮:“浴室也是能自己修的吗?” 她来家属院的第一天就被这里的大澡堂吓退了,一间平房没有隔断,进去就跟光溜溜下饺子一样。 她实在不想被人围观,这几天都是自己打水在家洗。 顾清野被她天上掉馅饼的表情逗笑:“可以,不过下水道得自己挖,要连到主下水才行,污水不能随便排放。” “那为什么大家……”鹿悠悠忽然停住,想起顾清野刚刚好像用的“买”字。 没有浴室又不是不能过,大概没几家愿意花这些冤枉钱。 虽然很想要,但还是得客气一下:“会不会很麻烦,别耽误你工作。” 鹿悠悠对泥瓦匠一窍不通,但总归是另起一间屋子,应该不容易吧。 “不麻烦,就建在厨房旁边,还能借用两面墙,一两天就行。” “太好了,我真是太……感谢了!”鹿悠悠双手合十,满脸兴奋,差点脱口而出“太爱你了”。 顾清野转过头,注视着她:“夫妻之间不用说谢谢。” 鹿悠悠突然有些结巴:“啊,嗯,是吗,好吧……” 她靠回座椅上,右手偷摸蹭了下微微发热的脸。 这人怎么回事,突然说这些,怪难为情的。 营区地处偏僻,一路上都没遇到其他车,倒是在一个岔路口看到一个公交站牌孤零零地立在那儿。 “这里还有公交车?”鹿悠悠好奇道。 “安城到下面公社有一条公交线路,一天三趟,平时军属们有事进城都是来这里搭车。” 鹿悠悠恍然,之前听李三花说进城都是搭部队便车,她还以为一周只能出来一次。 算了算时间,从家属院到这里大概两公里多,那不是得走半个多小时? 鹿悠悠咋舌,这大夏天的,也太折磨了,要是提点东西,那简直是难以完成的任务。 行进在坑坑洼洼的路上,看着那根斑驳掉漆的公交站牌,鹿悠悠对这个时代的认知终于不止局限于乔山村和家属院。 这里就是真实的、百废待兴的七十年代。 再次来到安城,鹿悠悠和上回的心情全然不同,路过火车站时她不禁笑了一下。 顾清野转头问道:“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鹿悠悠的眼睛弯成月牙,指了指窗外的铁路派出所。 “我来的那天在里面待了两个多小时,当时还想着,如果一天办不完我是不是得睡在里面。” 鹿悠悠扑哧一笑:“要是能在派出所住一宿,也算难得的人生体验了。” 顾清野沉默了几秒,转头看着鹿悠悠,目光如炬。 “对不起,是我不好。” 第28章 结婚证 鹿悠悠微怔,犹豫半晌。 “你……哪里不好?” 她抓贼抓进派出所,跟顾清野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能来接你,就不会让你等那么久。” 顾清野抿了抿唇,他很抱歉,但身不由己的时候道歉也显得苍白。 鹿悠悠愣了,想说点什么,但忽然之间喉咙好像被堵住。 虽然刚来的时候她也在心里骂过,贼老天为什么找上她,但在心里对顾清野始终是敬佩的。 身穿军装,死盖国旗,万里山河,有你皆安。 这是顾清野的使命,她当不起这声抱歉。 虽然改变剧情是她被迫接受的任务,但她心里的想法始终没变—— 愿盛世太平安康,愿诸君长命百岁。 “没关系,又不是你的错。”见顾清野依然沉默,鹿悠悠便笑道,“而且你也拜托了李嫂子,能做的都做了,哪有什么好抱歉的。” 又过了半分钟,鹿悠悠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顾清野忽然开口:“只要我在家,家里的事都交给我来做。” 鹿悠悠转过头看着顾清野的侧脸,耳边似乎还有他说话的余音。 她以为除了她爸,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绝世好男人,没想到书里藏了一个。 虽然婚结得猝不及防,但顾清野已然消除了绝大多数迫不得已。 又过了十几分钟,车在一处红砖小楼外停下。 顾清野带着鹿悠悠径直上了二楼,楼梯口第一间就是婚姻登记处,办公室里有个四十来岁的大姐在埋头打毛线。 听到门响,大姐熟练地把东西往柜子里一塞,一看来人便笑道:“呀,是顾营长,稀客啊!” 大姐起身后才看到被顾清野遮得严严实实的鹿悠悠,只一瞬间她眼睛就亮了。 “这是……顾营长这是要结婚啦?!” “是,张同志,这是我爱人鹿悠悠,我们来领证。” 爱人。 鹿悠悠不禁抬头,目光落在他一开一合的唇上。 听到这两个字,空气里也多了几分庄重,鹿悠悠莫名有些紧张。 “恭喜恭喜,二位真是郎才女貌!” 大姐不错眼地盯着鹿悠悠瞧,心下感叹顾清野眼光真是高。 怪不得这么大年纪不结婚,最后果真找了个出挑的。 部队驻扎在这儿好多年,营区有不少人在这边成家,大姐亲自经手的就不少。 有时结婚的人多了,结婚证都是成批办,顾清野也来领过几次证。 一个各方面都很出色未婚男青年几次出入“月老办公室”,“月老”们哪有不留意的。 听说他没对象,多少人替家里的姑娘筹划,结果谁也没赶上趟,人家自己找着了。 以大姐阅人无数的眼光,顾清野对这姑娘相当满意,没见一张口就叫“爱人”? “来来来,先坐,这就给你们办手续啊!” 大姐收了资料一溜烟离开办公室,回来时身后跟着好几个大姐。 摸鱼的人各归各位,仿佛很忙,实则眼角余光都在鹿悠悠身上。 鹿悠悠微笑任她们看,每到一个新地方都有这么一遭,她嘴角上扬的角度都摆出经验了。 倒是顾清野略微皱眉,侧过头轻声问道:“还好吗?” 鹿悠悠点头,也靠近了悄声问道:“要不要发喜糖?” “你还带了糖?” “带了点,要发吗?” “给我吧。” 只见鹿悠悠从包里先掏出一把水果糖,又掏出一把大白兔。 她也不是特意带的,她在乔山村要贿赂“小同事”,挎包里便长期装着,因为今天要带资料就顺手拿了包,刚刚随手一摸才发现里面还有糖。 顾清野有些意外,没想到鹿悠悠准备这么充分。 鹿悠悠:我说是误会你信么-?_?- 糖作为硬通货果然让大姐们喜笑颜开,好话不要钱一样蜂拥而至,还有大姐拉着鹿悠悠的手亲热摩挲。 鹿悠悠脸都笑僵了,使劲把手抽出来,生怕她们再来,直接挽住顾清野的胳膊。 顾清野身体僵住,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鹿悠悠并没有靠得很紧,可身体的热度依然源源不断地传来。 “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百年好合,幸福美满!” “小两口感情真好!” “祝你们早生贵子!” …… 怎么除了肉体攻击,还有精神攻击?! 鹿悠悠这下是真笑不动了。 早生什么贵子,先活过一辈子再说吧! 最后还是刚开始那位大姐解救了尴尬的新娘。 一张很具有时代特色的结婚证交到顾清野手里。 一纸婚书,全文不超过五十个字,顾清野却看得很认真。 当他把结婚证递到鹿悠悠跟前,她接过轻飘飘的纸,仿佛接过了两个人的人生。 她,结婚了? 是啊,结婚了! 鹿悠悠突然有些鼻酸。 爸妈曾说要亲手给她戴头纱,会看着她嫁给一个很好的人,如果这样的人没有出现,那便算了,他们的小公主在家一样能快活一辈子。 虽然鹿悠悠很快低下头,顾清野还是察觉到她眼角泛红。 他心头刺了一下,跟登记处的人道别后迅速带鹿悠悠回到车上。 “你——”顾清野喉结动了动,很不想问出口。 “你后悔了吗?” “什么?” “后悔结婚了吗?” 鹿悠悠抬起头,鼻尖红红的,眼窝里挂着泪,好似两汪清泉。 她摇摇头:“不后悔。” 顾清野抬起手,又顿了顿,最后,还是落在鹿悠悠的眼角上。 “别哭。” 仿佛被泪水烫到,顾清野的手很快离开,鹿悠悠也迅速扭头看向窗外。 “你别误会,我不是后悔,我就是突然想家了。” “你知道他们在哪吗?” 鹿悠悠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原主父母。 她摇了摇头。 说实话她也很想和他们见上一面。 原主的笔记本里夹着一张全家福,似乎被水泡过,上面的人已经看不清面目,但鹿悠悠总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 “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他们。” 政审档案里应该有地址,等他下次休假就带她去。 顾清野不知道鹿悠悠是不是真的心甘情愿,但他一定不会让她后悔。 第29章 我以为你不愿意 “中午就外面吃吧,我通知了战友,他们晚上来家里。”顾清野道。 鹿悠悠疑惑:“不用买菜吗?” “我托采购的人帮忙买了,回去了直接去食堂拿。” 鹿悠悠点点头,不由地又看了他一眼,顾清野实在太称职了,越发显得她像甩手掌柜。 要是旁人知道,怕是都会笑话顾清野娶了个古董花瓶,还是瓷的,只能看,而且要隔着玻璃看。 “扑哧——” 顾清野转过头,却只来得及看见鹿悠悠扬起的唇角。 怎么突然又开心了? 见顾清野仍然时不时关注她,鹿悠悠不由嗔道:“小心开车!” “你……还好吗?” 顾清野还是问了出来,他们已经是夫妻,她不必事事闷在心里。 鹿悠悠叹服地看着顾清野,她都笑了,还能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担心你以后被人笑话妻管严。” “你哪里管我很严?”顾清野难得愣了愣。 鹿悠悠终于忍不住了,抚掌大笑。 大概他肌肉有多硬,脑回路就有多直,顾清野在这方面也算登峰造极了。 “没事,就是觉得你很优秀,继续保持。”鹿悠悠笑道。 顾清野的耳朵又悄悄地红了一小片。 他清了清嗓子,平视前方,不敢再看让他心跳过速的反应原。 这时…… “哎哎,停车!”鹿悠悠忽然道。 顾清野立马踩了刹车:“怎么了?” “我们去照张相吧!”鹿悠悠双眼亮晶晶地说道。 本来她都没想过这事,刚刚看到路边有家照相馆,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以后还有机会见到父母,还能对着相片告诉他们,这个男人就是你们心心念念的“女婿”。 不论女婿是怎么来的,总归有这么个人,她觉得爸爸妈妈应该会想知道。 两人目光交汇,这是鹿悠悠第一次从他眼睛里看出惊喜,熠熠生辉,好像夜空里的月亮。 “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顾清野抿了抿唇,声音依然沉静好听:“我以为你不愿意。” 鹿悠悠快速眨了眨眼,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然后嘴巴渐渐成了圆形。 意思他本来想照相,担心她不愿意才没提? 鹿悠悠心里的小人正在疯狂捶墙,质问那位该死的原作者。 这么好的男配凭什么折磨他,他不该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么! 顾清野的存在把那本破书带到了它不应该有的高度! 鹿悠悠眼里飘过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大多是愤怒,她现在反骨蹭蹭往上窜。 只是长命百岁哪够,顾清野就该站在顶峰,把那本一百万字的垃圾读物扯得七零八碎随风扬了。 “走,我们照相去!” 鹿悠悠整了整衣领,推门下车,硬是走出一种雄赳赳气昂昂的风姿来。 “师傅,照相,彩色的,大的小的都要,各洗五张。” 鹿悠悠扫了眼价格表,一句话没问,直接拿出三张大团结。 顾清野落后半步,原本要掏钱的手忽然停住,鹿悠悠兴冲冲掏钱的样子就这么刻在他心里。 顾清野眼含笑意,她真的愿意。 照相馆的师傅很少遇到这么豪爽的大客户,本来趴在柜台上打瞌睡,陡然一下惊醒,就看见两张摄影师最喜欢的脸。 虽然这时候不讲究艺术品味,但美人谁不喜欢,尤其是摄影师,什么样的人在镜头里好看他再清楚不过。 然而好看也抵不过大团结的威力,师傅不敢置信地问道:“都要彩色的?确定?” 见鹿悠悠点头,他又道:“彩色照片要付全款,拍了不要也不退钱的。” 鹿悠悠再次点头,师傅收了钱,又看向顾清野。 这男人穿军装,还是四个口袋,说话肯定算话。 “都听她的。” 问题还没问,答案已经有了,老师傅立马收钱开单。 “两位是新婚吧,拍合照?”师傅抬头打量了一眼。 “嗯,合照。”顾清野低头问鹿悠悠,“你要拍单人照吗?” “嗯?不用了,合照就行。” 鹿悠悠正在屋里转悠看墙上的样照,黑白色居多,样式也单一,对她来说相当怀旧。 顾清野过来和她并肩而立:“想照什么样的?” 鹿悠悠又看了一圈,好像都差不多,也没得选,她随手指了一张:“就这个吧。” “两位同志,麻烦这边站好。” 师傅摆好了照相机,冲俩人招手,看着并肩走来的年轻男女,忽然觉得要是有录像机就好了。 他刚想帮两人调整姿势,抬头却发现根本没有多嘴的余地。 顾清野笔直站在那儿,身姿挺拔,目光坚定,军装在他身上看起来格外有气势。 旁边的女同志更不一般,很多人照相要么表情僵硬,要么身上好似背着钢板,鹿悠悠却放松得仿佛镜头不存在。 现在的人含蓄是常态,新婚夫妻来照相,中间隔着八丈远的比比皆是。 诸如“靠近一点”、“女同志的头向男同志这边靠一点”这种话他不知重复过多少遍。 还有很多人笑都不会,明明是结婚照,嘴角都不知道弯一下。 现在这两位表情完全不需要他调整,不过……距离是不是太近了些? 鹿悠悠哪知道老师傅心里活动这么多。 就因为和顾清野不太熟,她才站在旁边,胳膊都没碰着。 她是来拍结婚照的,如果是真老公,这会儿应该嘴对嘴,最次也是连体婴。 “师傅,还不拍吗?”鹿悠悠笑累了,忍不住问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一二三,看镜头——” 师傅决定闭嘴,人家小两口感情好,他何必多管闲事。 一张半身照,一张全身照,因为模特过于“专业”,师傅拍得特别快。 “一周之后凭票来取。”师傅递过回执,斟酌着开口,“同志,能不能……” “不好意思,不太方便。” 长得好看的人必被求样照,鹿悠悠预判了他的预判。 果然,老师傅一脸可惜:“那你们记得按时来拿。” 目送两人离开,又想到顾清野四个口袋的衣裳,老师傅暗道可惜,干部就是不方便。 第30章 她是被调戏了吧?! 国营饭店是安城数一数二的热闹场所,鹿悠悠看着气派的门脸心情很不错。 她来这之后还没下过馆子,一进门就有种拍老电影的感觉。 饭店里人声鼎沸,几乎坐满了。 鹿悠悠四处张望了一下,只有左边还有两张空桌。 她指着靠窗的位子:“咱们坐那儿?” 顾清野嗯了一声:“你先坐,我去点菜。” 说实话鹿悠悠对70年代的下馆子流程一窍不通,想象中应该是服务员爱搭不理,没有服务,全凭自助。 结果怎么着? 门口的大辫子姑娘要多热情有多热情,盯着顾清野眼睛都笑眯了。 鹿悠悠一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 果然帅哥就是帅哥,别管什么年代,什么流行趋势,就是硬帅。 大辫子的笑容一直持续到顾清野在鹿悠悠对面坐下,突然垮掉,说没就没,散得比兔子还快。 鹿悠悠顶着不远处灼热的目光喝了口水,整个人一哆嗦,妈耶,好烫! 顾清野迅速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没事吧?” 鹿悠悠眼泪都要烫出来了,一边扇风一边吸气。 水是顾清野刚从保温瓶倒的,没来得及说,鹿悠悠已经端到嘴边上了。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那个杯子,怪谁呢,只能怪饭店的人太贴心,担心客人烫手,杯把上缠了圈干草。 顾清野有些想笑,起身又拿了一个,来回倒了几遍才递给她。 “慢点喝,我不和你抢。” 鹿悠悠:…… 这时,一个人影靠近,咚咚两声,两盘菜“撞”在桌上。 “醋溜白菜,卤鸡,豆腐焖鱼还要五分钟。” 大辫子说完就走,走时还瞪了鹿悠悠一眼。 哪里来的娇小姐,喝水都要别人晾凉! 鹿悠悠倒是不生气,看着顾清野,嘴角牵起一个戏谑的弧度。 “一笑倾城,再笑亡国,苦的还是我们老百姓啊!” 顾清野抬起眼眸,定在鹿悠悠脸上。 倾国倾城? 怕是搞错了对象。 从她进来开始,不知道多少视线明里暗里往这边瞧,若不是他坐在这里,鹿悠悠不可能安静吃完这顿饭。 “对党忠诚,服务人民,是我的职责所在,老百姓可以放心。” 他面不改色说完,鹿悠悠眼睛都睁圆了。 原来顾清野会说冷笑话? 不对,这怎么能是笑话! 鹿悠悠在心里敲了自己一下。 五分钟到了,大辫子再次出现,依然是咚地一声,豆腐炖鱼也“撞”在桌面上。 大辫子技术相当过硬,这么大动作汤都没撒出来一滴。 再次抛下一枚白眼,风一般离去。 鹿悠悠眨了眨眼睛:“我说错了,我不是老百姓,我是池鱼。” 顾清野轻笑:“我也可以是故渊。” !!! 她被调戏了?! 还是说这人在讲冷笑话? 鹿悠悠还以为自己脸皮够厚,没想到万里长城竟在对面! 钢筋铁骨,风雨中我自岿然不动,这就是军人的心理素质,她服了! 举筷子,低头。 白菜好吃,鱼也好吃,鸡不错,米饭也香,专心吃饭,绝不抬头。 美丽动人的脸埋进碗里,周围的视线再无去处,顾清野四周扫了一眼,对上的人不自在地扭头避开。 鹿悠悠原本被炸得七晕八素,但原汁原味的好食材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尤其是豆腐炖鱼,虽然颜色重,鱼肉仍然不失鲜甜。 见鹿悠悠喜欢,顾清野说道:“后山有条溪,明天我去看看。” “有鱼?能捞?” 顾清野点头:“可以,就是个头不大,没什么肉。” 鱼小刺多还费油,要不然炊事班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不动手。 鹿悠悠不在意这个:“这种小河鱼又不讲究什么大口吃肉,味道好就行。” “那个……你还会做鱼?” 她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不动手还点菜,连原材料都让人家去弄。 谁知顾清野竟然摇头:“烤过,没炖过,明天找炊事班学。” 鹿悠悠下巴都忘了合上,现学? “我学习能力不错,明天应该能吃上。”顾清野倒是很平静,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这是学习能力的问题吗?这是,这是…… 鹿悠悠形容不出来,总之自从认识顾清野,想象力每天都在爬楼梯。 “那你多弄一点,除了红烧,还能炖汤,当归黄芪鱼汤最是滋补。” 鹿悠悠选择放弃治疗,既然他十项全能,那就物尽其用。 顾清野点头,也不觉得奇怪。 人各有所长,只会炖汤不会炒菜没什么不可以。 鹿悠悠吃饭不慢,就是吃得不多,她放下筷子之后顾清野把剩下的全都包圆。 可能是当兵久了,吃饭都有节奏感。 鹿悠悠看入了迷,眼睛随着他的动作过来过去,移到最左边时突然和街对面一个女人对上了眼。 女人旁边站着一个军装男人,男人在看顾清野,女人在看她。 鹿悠悠推了下顾清野:“外面的是你战友?” 顾清野抬头看了一眼:“是二营长丁铁生和他爱人于婷。” 于婷是安城人,在市里的百货商店上班,一直嫌家属院太远,只要丁铁生出任务她就回娘家住。 丁铁生今天也有假,一大早就进了城找老婆,正好和顾清野错开,还不知道他晚上要请客。 顾清野虽然和丁铁生关系一般,但他们团总共三个营,单独撇下一个不利于团结,而且他和二营教导员关系不错,总不能教导员来了营长不来。 所以该通知还是要通知。 顾清野和鹿悠悠往外走,正好那边两人往这边来。 这是丁铁生和于婷第一次见鹿悠悠。 于婷走之前只听说顾清野打了结婚报告,当时很好奇,但离开家属院就把这事抛在脑后。 她自小在安城长大,唯一的乡下亲戚就是丈夫一家。 她向来看不起乡下人,家属院里有很多农村出身的军嫂,她连话也没说过几句。 之前她还嘲笑顾清野不识抬举,文工团和卫生院的看不上就算了,领导的女儿也看不上,竟然回老家找了个知青。 鱼跃龙门的机会都不要,又傻又迂。 现在看到鹿悠悠,于婷感觉自己被骗了。 第31章 扣十分 “丁营长,我今天结婚,晚上在家摆两桌,你和嫂子一起来吃饭。” 顾清野也没有寒暄的意思,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丁铁生想从顾清野脸上找出点什么,可除了冷静沉着,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之前有传闻说顾清野的老婆成分不太好,今天见着真人,这成分能好才有鬼了! 于婷就是娇生惯养的城里姑娘,他自认见识过娇小姐是什么样,可于婷和鹿悠悠站一起,一个天一个地。 不论容貌,光是通身气质就不一样。 所以传闻是真的了? 顾清野娶这么个老婆岂不是自毁长城?! 丁铁生心底涌上一股隐秘的欣喜,连遇见顾清野的不快都掩盖过去了。 他脸上端着前所未有的真诚微笑:“恭喜啊,顾营长,我们一定去!” 于婷又气又妒,一只手背在身后,死死掐着丁铁生腰上的肉。 谁让他答应这么快的,喜酒有什么好吃的! 于婷一直觉得自己是家属院里最出挑的那个,领导家的女眷她比不了,但大院里的军嫂谁有她年轻漂亮条件好? 顾清野虽然风头正盛,但他一直没结婚,于婷也就一直在大院里风风光光。 现在鹿悠悠来了,晚上大家聚在一处,她还有什么风光可言? 她还想找借口推辞来着,结果丁铁生这个混蛋满口答应,这是被人压一头还不够,还要上赶着给人当陪衬? 丁铁生不知道自家老婆又犯了什么病,但在顾清野面前,他是万万不想丢面子的。 身后正好有辆车挡着,丁铁生拿出拔木仓的速度拍掉腰上那只手,脸上的笑容依然没变。 “那顾营长你忙着,晚上我一定准时到,正好我那有两瓶酒,我给你带上就当祝贺你新婚了!” 说着他就拉了于婷一下,让出了门口的位子。 通知到了,顾清野也没有旁的话要说,打了招呼就走人。 丁铁生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顾清野是开车出来的。 路边堆了好几个箱子,把车牌挡得严严实实,这会儿一看,这不是团长的车吗? 于婷本就一肚子气,无缘无故被拍了一巴掌,更是怒火冲天。 “这是你们部队的车吧?凭什么顾清野能开,你不能开?” 丁铁生被戳中痛处,脸色也不好看了。 “你懂什么,顾清野今天领证才去找领导借车,我怎么开,我也领证?” 于婷这下真生气了,指着丁铁生,张嘴就要发火。 丁铁生立马把她手指按下,肃声道:“你还吃不吃饭了?” 在家里想怎么闹都行,但丁铁生绝对不允许她把脸丢在外面。 “你吼我?!”于婷不敢置信。 丁铁生眼皮子直跳,现在不止马路上,饭店里的人也开始往这边看。 “我再问一遍,你吃不吃饭?” 凶利的目光直射入于婷眼底,她吓了一跳,愣愣地张着嘴忘了说话。 半晌,丁铁生见她安静,也缓和了下来:“走吧,进去再说。” 饭店里的客人今天也算看了稀奇。 刚走了一位军官,马上又来一位,两人还都带着女眷,可后来的这个明显比之前那个差远了。 虽然是70年代,街上也不全是黑白灰,尤其在城里,女同志有不少都穿着花衬衫、花裙子。 单看衣裳,于婷比鹿悠悠花俏多了,但今天大家生动感受了一回什么叫美玉不需要精雕细琢。 丁铁生一眼就相中角落里的位子,巧了,正好是顾清野和鹿悠悠坐的那桌。 门口的大辫子上下打量着今天第二对军官夫妻。 虽然她芳心碎了一地,但有一说一,前面那个可比现在这个顺眼多了。 至少鹿悠悠进来笑了一下,于婷推开门眼皮子一翻,根本看不到她这个人。 国营饭店的服务员可不惯着谁,大不了就互相瞪,谁怕谁! “有什么话不能私下说,非要在外头闹什么?”丁铁生语气稍软了一些,起身倒了两杯水。 大辫子冷眼瞧着,撇了撇嘴,不知道给老婆晾凉,扣十分。 于婷不接,转头看着窗外,理都不理。 丁铁生见她不服软,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总是这么急性子,闹起来不管不顾的。” “觉得我闹腾,不如你前妻贤惠?”于婷冷笑,“她贤惠还不是替你生孩子生死了,也没见你怀念终生!” “你!”丁铁生脸色涨红,后悔今天为什么要穿军装出来。 于婷一向得理不饶人,她一个有文化有工作的城里姑娘,为什么嫁一个二婚男,还不是看中丁铁生年轻有前途。 当初结婚的时候好话一箩筐,现在好了,嫌她不贤惠了,她还没嫌弃她被顾清野后来居上呢! “我懒得跟你说!”丁铁生强忍怒气,再次后悔今天不该出门。 于婷冷哼:“有本事你以后都别说!” ----------------- 下午四点不到,李三花过来敲门。 鹿悠悠出来就看见李三花抱着一大摞盘子和碗,赶紧搭手扶了一把。 李三花笑道:“妹子,怕你请客不够用,我把家里的碗全带来了,都用开水煮过,你放心用。” 鹿悠悠是真没想到李三花这么心细:“太感谢你了嫂子,我正想着家里东西不够呢!” “可不,谁家也不能备那么多啊,都是左邻右舍借一借,摆完席还回去就是了。” 李三花是个闲不下来的,撸起袖子就要帮忙,却见厨房里面空空如也。 她愣愣回头,这……咋回事啊,不是说要请客? 鹿悠悠难得脸热了一回:“那个,顾清野托人买了菜,已经去拿了。” “我说呢,吓我一跳!” 李三花刚放下袖子就看到灶台上有一盆黑黑的东西,端详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妹子,这就是你那天买的海带?” 鹿悠悠点头:“对,泡发之后可以凉拌可以煮汤。” 李三花感叹:“妹子你懂得真多!” 鹿悠悠脸更红了:“我只会说,动手我可不行。” 李三花当她谦虚,笑道:“哪里,你那天炖汤可把我们家那小子馋坏了,今天嫂子要好好和你学一手。” 鹿悠悠苦笑,怎么说实话都没人信? 第32章 顾清野确实会讲冷笑话 十分钟后,顾清野回来,李三花才知道鹿悠悠一点没谦虚。 男的泰然自若进了厨房,女的也动了,动嘴。 “海带要切丝,先焯水再拌。” “你今天就把鱼弄回来了?那你待会儿多煎几条,我来煮汤。” “五花肉你准备红烧还是……” 一开始鹿悠悠还有些放不开,但时间紧任务重,也顾不得有人围观了,她回忆菜谱,顾清野边听边做。 李三花只觉得眼界大开,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俩人是这么个相处模式。 还好她在妇联工作多年,见过各种奇形怪状的家庭关系,顾清野无非是顾家一点,疼老婆多一点,比那些非打即骂的男人强万倍! 李三花很快调整好状态,再次撸起袖子:“妹子,那边的鱼是不是要杀,嫂子帮你。” 鹿悠悠把炒过水的排骨和海带往瓦罐里装,目前还是只有一个灶,汤没法上锅,只能放灶膛里煨着。 李三花说要学是真的想学,她向鹿悠悠请教:“泡好的海带和排骨一起炖,还需要别的什么吗?” “不用,直接煮就行。” 李三花生于北方内陆,从来没吃过这个:“今儿又学了一道菜,下次我也试试。” 鹿悠悠不知道这时候国内有没有普及碘盐,便提了一句:“多吃海带还能防治大脖子病。” 李三花瞪圆了眼睛:“真的?吃海带能治?” 她以前在老家见过大脖子病人,老可怜了。 鹿悠悠可不敢空口下诊断,而且海带只针对单纯的甲状腺肿才有效。 “也不是都能治,但多少能预防一些。” “能预防也行啊,我也得买点!还是你懂得多,不像咱们,错把珍珠当鱼目。” 李三花看了一眼心无芥蒂当厨子的顾清野,甚是服气。 “外头都说你俩郎才女貌,要我说啊,是男才女也才,男貌女更貌!” 李三花越看鹿悠悠越喜欢,拉着她问道:“工作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鹿悠悠僵住,她都忘了这茬儿。 “我还没来得及和顾清野说,这两天又忙又乱的,等安顿下来我就和他商量。” “要不要嫂子跟他说,可不能拦着你进步啊!” 鹿悠悠都要词穷了,突然想到一个好理由。 “嫂子,我答应了炊事班先把手册整理出来,一时半会也写不完,要不先等我把这事忙完?” 李三花这才点头,养猪也是大事。 鹿悠悠松了口气,忙不迭地逃进厨房。 顾清野正在切土豆丝,抬头问道:“怎么了?” 鹿悠悠看他就像看救星:“李嫂子要推荐我去妇联上班,我不想去。” 顾清野:“不想去就不去。” 见他毫不迟疑,鹿悠悠不禁问道:“你没意见?” 顾清野诧异:“为什么要有意见?” “比如我不思进取,不想进步?” “去妇联就是思进取?你在炊事班救了十三条命,还不够进步?” 鹿悠悠现在确定了,顾清野确实会讲冷笑话。 她偷偷翻了个白眼:“讲笑话的时候可以笑,不用憋着。” 顾清野抬头:“我没讲笑话。” 是在下输了,告辞! 鹿悠悠转身要走,顾清野忽然把她叫住。 “只要不违反规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的就不做,我都没有意见。” 鹿悠悠定定看了他几秒,笑了:“知道了。” 很快,赵婉和她爱人罗红旗也到了,两人带了好几张条凳。 “妹妹,新婚快乐!”赵婉先给鹿悠悠道喜,“我还说早点来帮忙,没想到李嫂子比我更早。” 罗红旗放下凳子过来,笑得十分和气:“鹿同志你好,我是三营教导员罗红旗,祝你和老顾比翼同心、琴瑟和鸣。” 他长得不像当兵的,倒像是个读书人,说话也文气十足。 这时,顾清野从厨房里出来,猛男系围裙,现场的呆头鹅又多了两个。 罗红旗一辈子没下过厨,在他心里顾清野更是和锅碗瓢盆不沾边,猛然瞧见这一幕,惊得失去了语言功能。 罗红旗爹死得早,寡母把他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后来有了媳妇,更是什么家务都不用干。 赵婉同样说不出话来,除了震惊,更多的是不解。 原来男人也能进厨房,而女人只需要眼睁睁看着。 她下意识看向顾清野,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 “咋回事,都站在门口干什么?” 院外又进来一个男人,跨过一地板凳,扒开当门神的罗红旗,一抬头正好和万众瞩目的顾清野对上。 江淮礼同样吃惊,但顾清野是什么人,谁能强迫得了他? 说不定人家就喜欢做饭,以前没机会展示罢了。 “老顾,真是你下厨?那我可要好好品鉴了,群众的味觉是敏锐的,请你务必虚心接受大家的意见。” 一想到能尝到顾清野的手艺,他只想立马开席。 顾清野笑了笑:“我会虚心接受大家的意见,但你就不必了,没烤熟的鱼都吃得津津有味,你的味觉没有参考价值。” 众人大笑。 没过多久,客人陆陆续续都到了,包括各家的孩子,也被大人领回去换了衣服过来。 鹿悠悠终于见到了李三花口中的臭小子,一个脸圆圆的小萝卜头,眼睛特别亮,一看就很机灵。 唯独丁铁生和于婷落在了最后,菜都快上桌了,他俩才来。 丁铁生脚下生风,一看院子里人这么多,更是紧赶了几步,还不忘拽着于婷。 于婷只能跟着一路小跑,她穿着崭新的皮鞋,跑起来脚生疼。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来迟了,待会儿我自罚三杯!” 丁铁生笑盈盈地左右逢源,无奈于婷不想配合。 她中午生了一肚子气,丁铁生后来虽然赔礼道歉,陪她看电影买东西,但她就是不痛快。 下午特意挑了身新衣服,还买了双鞋,结果席没吃着脚先破了,水泡一碰就钻心地疼。 更可气的是她明明穿得这么亮眼了,仍然比不上鹿悠悠一身白衣黑裤。 别问她怎么知道的,她眼睛不瞎,院子里的男女老少没一个看她。 第33章 很多事情不能对比 “丁营长、于同志,请坐吧,还有两个菜,很快就好。” 鹿悠悠挂着标准的营业微笑,招呼两人入席。 丁铁生倒是乐呵呵,一想到顾清野娶了个成分有问题的老婆,酒席都不敢在食堂摆,给他稀饭咸菜都行。 走了两步见没人跟上,丁铁生回头隐蔽地拽了于婷一下:“赶紧的,有些事我回去跟你说。” 丁铁生太清楚于婷的性子了,要是早告诉她,她现在就能摆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旁人会不会嘲笑顾清野他不知道,但一定会嘲笑他。 于婷想到这人今天出钱出力,终于不情不愿地坐下。 鹿悠悠心知这对夫妻不是好相处的人,顾清野虽然冷淡,但和江淮礼、王有才相处时也会说笑,中午遇见丁铁生那叫一个公事公办。 而且于婷这种人她见得多了,心比天高,心眼比针小,离近了就是自己找罪受。 尽了地主之谊,鹿悠悠就看向李三花:“嫂子,孩子们在哪玩儿呢,我去叫他们。” “我去我去,你别管。”见鹿悠悠还单独给孩子们准备了一桌,李三花笑道,“小孩子对付一口就行,你也太细致了!” 鹿悠悠:“来了就是客,可不能因为孩子小就瞎糊弄。” 李三花笑得不行,大院里的娃都是放养长大,成天东家蹿西家跑的,只有鹿悠悠拿那群调皮捣蛋的当正经客人。 很快,一溜小萝卜头都回来了,王爱军打头,后面是他的狗头军师,江淮礼的儿子江平安。 “姐姐好漂亮!”一个三寸丁看着鹿悠悠冒出星星眼。 王爱军搓了一下他的大脑门,小声道:“是阿姨。” “姐姐!” “阿姨!” 王爱军急了,当他不想叫姐姐么,他已经被他娘捶过了,要不是为了保住小弟的屁股,他才懒得管呢。 江平安也小声说道:“钢蛋,叫姐姐的话,你爹就成了顾叔叔的爹,你……嗷,谁打我!” 江淮礼揪着他耳朵笑骂:“你说谁打你!什么你爹我爹的,你还认识你自己的爹吗?” 在场的人都开始笑,尤其是一营教导员,也就是钢蛋他爹,更是乐不可支。 “你别说,要是钢蛋以后像咱们顾营长这么有出息,那我这辈子就圆满了!” 有孩子的都在说笑,没孩子的比如赵婉,脸上只剩勉强的笑意,但想到这是大喜的日子,她只能把嘴角再往上提了提。 她不由看了丈夫一眼,罗红旗脸上还是温文尔雅的样子,正和身边的人说话,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却攥成拳头。 没孩子一直是两人的痛,为这个她已经喝了几年的药,三十岁之后时间跑得跟飞一样快,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如愿。 另一边的于婷是越听越烦躁,小孩子的叽叽喳喳更是吵得人头大。 丁铁生说过好几次想要孩子,但他前妻难产的事她一想起来就心肝颤,而且城里的工作一个萝卜一个坑,她怀孕了谁帮她顶位子? 她亲嫂子可是在家闲着带娃呢,要是让她代班三个月,工作要不要得回来都未可知。 鹿悠悠领着一群萝卜头进屋,堂屋里用板凳拼了张桌子,周围是一圈矮脚凳。 王爱军深深吸了一口:“啊,真香!” 江平安有样学样:“真香!” 孩子们围着桌子,一个比一个陶醉,然后开始此起彼伏的“真香”。 鹿悠悠笑道:“你们乖乖吃饭,有事就出来叫阿姨,知道吗?” 王爱军学着大人的样子敬了个礼:“是,长官!” 李三花一来就看见儿子搞怪,笑着点他脑门:“就你不老实,赶紧吃饭,看好弟弟妹妹。” “王爱军小嘴一撅,“哦”了一声。 李三花帮着鹿悠悠端菜,后面是顾清野,手里端着刚煨好的排骨海带汤。 于婷刚才就奇怪顾清野怎么不在,这会儿看见他穿着围裙从厨房出来,嘴比脑子更快。 “顾营长,怎么是你做饭?!” 三三两两的交谈顿时一静。 丁铁生咬牙拽于婷的袖子,马上接过话头:“是啊,没想到是顾营长亲自下厨,咱们有口福了!”说完又拽了她一下。 你管他谁做饭呢! 顾清野最好是沉迷美色,每天老婆孩子热炕头,无心事业就此沉寂。 可惜男人和女人的脑回路不一样,丁铁生满脑子仕途经济,于婷想的是鹿悠悠凭什么能什么都不做。 如果是个没出息的,于婷肯定会嘲笑他家里家外都没地位。 但顾清野不一样。 他不止有出息,还这么泰然自若地从厨房出来,不在乎被人看见,显然也不在乎旁人议论。 一个是24岁的正营级心甘情愿做家务,一个吃饭逛街都要嘀嘀咕咕。 很多事情不能对比,比了才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什么也不是。 于婷随手夹了一块红烧肉,发现味道很好,更加食不下咽了。 顾清野为什么比她做得还好?! “妹子,这汤真鲜!” 自从听说海带能治病,李三花对那罐汤的兴趣就超过了所有,旁人都向肉下手,唯独她先盛了汤。 本以为海里的东西兴许吃不惯,谁知一点腥味儿也没有。 鹿悠悠笑道:“喜欢就多喝点,我煮了两罐,孩子那桌也有。” 王爱军一直竖着耳朵听大人说话,一听汤好,立马吃掉碗里的红烧肉,给自己满上一碗。 只需要一小口,就被狠狠征服。 他就知道鼻子不会出错,昨晚上就是差不多的香味,不对,昨天比今天更香! “老顾,有福了啊,弟妹这手艺绝了!” 就算听了好几次,鹿悠悠依然忍不住笑。 年纪轻轻就成了老顾,在一众三四十岁的营级干部里,顾清野确实太年轻了。 “以前顾营长没结婚,真没看出来是个疼媳妇的人,这么好的手艺都舍不得人家下厨。” 于婷还是没忍住,她心里不忿,但这种不忿又没有去处,只能阴阳怪气地说几句,然后在桌子底下掐她男人的腿。 当兵的腿上都是肉疙瘩,丁铁生被揪住一层皮,心里疼得直叫娘。 第34章 家里成分有问题 “疼媳妇有什么不好,后方安稳了,他们在外头才能心无旁骛,要我说啊,对媳妇好得写进规章条例,必须遵守才行!” 李三花说完,笑容可掬地看向王有才:“王营长,您觉得呢?” 王有才差点被呛到,搞不懂这把火怎么烧到自己头上,立马给李三花夹了一筷子菜。 “我觉得很对,但我说了不算啊,快尝尝这个,咱们顾营长手艺当真不错!” 罗红旗也笑着:“别说你了,我和他搭班这么久一样不知道他是个疼媳妇的人,今天我是大开眼界了!” 赵婉看着笑容满面的丈夫,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说起来她结婚之后过得也算不错,罗红旗性格温和对她也好。 至于男人做不做家务她不在意,她又没有工作,把家里打整好是分内之事。 直到五年前罗红旗爷奶去世,他娘给办妥了身后事来投奔儿子,她才体会到什么是有苦难言。 结婚五年没孩子,她成了婆婆的眼中钉,虽然生活上没受搓磨,但求子的药一喝就是好几年。 “这辈子没个孙子,我死了都合不上眼。” 婆婆的话梦里都在折磨着她。 原本温柔和气的丈夫看似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罗红旗不发脾气,但会用最温柔的语气劝她听话,老人家是为他们着想。 赵婉看着对面一对新人,不禁想着,罗红旗对她是真的好吗? 顾清野旁若无人地给鹿悠悠夹菜盛饭,对战友的打趣面不改色。 “没结婚却让人知道这些,你是想让我犯错误?” 江淮礼大笑:“外头只知道顾营长铁面无情,结了婚我们才发现新大陆,弟妹大功一件啊!” 鹿悠悠忍不住看向顾清野,这人平时是有多可怕,她完全没感觉到。 顾清野注意到她的目光,稍稍偏了下头:“怎么?” “没事,在想饭菜够不够。” “我从食堂拿了不少馒头,够他们吃的。” 顾清野和鹿悠悠无疑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他俩稍微靠近了说话,就有人看着他们笑。 鹿悠悠感觉自己的厚脸皮快不够用了。 又坐了五分钟,还是顶不住,鹿悠悠果断起身。 “大家先吃着,我看看孩子那边还需要什么。” 还是小娃娃好啊,吃饭又香,看她的眼神好像她说什么都是对的,完美的吃饭搭子。 顾清野等鹿悠悠离开,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她还年轻,脸皮薄,各位哥哥嫂子多担待。” 众人:所以我们年纪大又脸皮厚咯? 一场喜宴宾主尽欢,鹿悠悠也算正式在家属院里挂了号。 李三花和赵婉还想帮忙收拾,鹿悠悠没让,她紧着把李三花带来的碗先洗出来,顾清野也把凳子送到对面。 王爱军站在门口,仰着头满脸期待:“鹿阿姨,我以后还能来看小灰灰吗?” 王爱军耳朵灵,之前在屋里听到了鸟叫,鹿悠悠就让他们远远看了一眼。 几个孩子倒也听话,钢蛋想摸还被王爱军拉住了。 鹿悠悠点头:“当然可以。” 小男孩明明聪明又懂事,跟李三花口中的臭小子完全不一样嘛。 王爱军乐得见牙不见眼,立刻开启夸夸模式,阿姨人美心善和气大方…… 鹿悠悠笑得不行,临走时给他抓了一大把糖。 回家路上,王爱军仰着头背着手,比他爹还像干部。 王有才:“儿子你想啥?” 王爱军小脸严肃:“我在思考。” 王有才愣了:“思考啥?” 王爱军转身回望,又吸了吸残留在空气里的美味:“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隔壁的晚饭就是香。” 啪,一巴掌落下。 王爱军捂住自己的屁股,瞥了眼自家老妈敢怒不敢言。 李三花瞪他:“你给我好好说话!” 王爱军眼睛亮了:“真的,我能好好说话?” 李三花有种不详的预感,但还是点了下头,看看小兔崽子能说啥。 王爱军小嘴一张,开始表达自己的诉求。 “咱家啥时候也摆两桌呗,今天那汤不错,肉也不错,咱们也回请一下顾叔叔和鹿阿姨!” 王有才了然:“然后人家最好再回请你,你又能饱餐一顿了是吧?” 王爱军看爹的眼神充满敬意,就是这个意思,您老人家太聪明了! 又一巴掌落下,李三花还嫌不够,两边屁股各来了一下。 “人家搬家才摆宴,你也搬家呗,你明天滚蛋,我现在就给你摆!” 王爱军怒视哈哈大笑的老父亲,不敢再看愤怒的老母亲,捂着屁股跑远了。 “你看看你儿子!” “是是是,都是我没教好!” 熟悉的对话再次响起,老夫老妻一个在前面走,一个在后面追。 另一边。 同样是夫妻,丁铁生和于婷就没这么轻松愉快。 “闹够了没有,你自己看看你今天发了多少次脾气,都说了有事回家再讲,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于婷冷哼:“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非要回家说,你看你那德性,人家结婚你那么上赶着干什么,怎么,羡慕人家娶了漂亮老婆?!” 丁铁生黑着脸拽她进屋:“你小点声,非要嚷得全世界都听见?” 于婷柳眉倒竖,浑身发抖:“你个王八蛋,你还真羡慕?!” 丁铁生气了个仰倒:“你真是,真是不可理喻!” 他是那个意思么?! “漂亮老婆要是那么好娶,顾清野至于在家请客?”丁铁生扔下一句话甩手进屋。 于婷立马追上来:“什么意思?” “问我什么意思?”丁铁生回头冷笑:“现在肯好好说话了?” 于婷把他胳膊一甩,挤开他进了卧室:“不肯,你爱说不说。” 她翻脸,丁铁生反而追了上去,他心里的高兴已经憋一晚上了,与其说于婷想知道,不如说他的倾诉欲无处可泄。 丁铁生坐到到床边:“你知道那个鹿悠悠是什么人吗?” 于婷横他一眼,推开他坐到镜子前。 人家不搭理,丁铁生也无所谓,两手向后一撑,整个人闲适得很。 “听说她家里成分有问题。” 第35章 纯爱战神 于婷把梳子一扔,头发拆到一半也不管了,硬把丁铁生拉起来。 “你怎么知道,她有什么问题?” 八卦是人的天性,何况是讨厌的人的八卦。 于婷只觉得神清气爽,盛夏的夜晚也不热了,整个人贴到丁铁生身上:“你说话呀,什么问题?” “你别管怎么知道的,反正她家里应该是有什么事,不是普通知青。” 于婷不解:“有问题怎么过的政审?” 她突然压低嗓音:“难不成她跟顾清野合伙欺骗组织?” 丁铁生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低声喝道:“胡说什么,你当部队是什么地方!” 这下于婷不乐意了,推了他一把:“不是你说她有问题?怎么怪我胡说,你倒是说清楚啊!” “说不清楚,反正有问题就是了,但也没大到过不去政审。” 丁铁生也是偶然知道,具体的他也打听不出来。 要说的是他,不说的也是他,于婷气不过又攘了他一下。 过了半分钟她还是没忍住,又贴了过去:“那对顾清野就没影响?他能乐意?” “怎么可能没影响。”丁铁生眼里精光一闪,露出嘲讽的笑意,“色令智昏呗!” 于婷轻哼一声,有些愉悦,又有些鄙夷:“你们男人啊,都一样,还以为能有一个好的,结果天下乌鸦一般黑!” 丁铁声不屑道:“他好?等着看吧,娶了这种老婆就不可能好!” 旁人如何议论的鹿悠悠不知道,她这会儿正靠在沙发上发呆。 也没干什么重活,但就是觉得累,她果然还是不喜欢应酬。 这时候就该有个手机,刷它半小时一小时,可惜啥也没有,灯光还不如月光亮。 哎……嗯? 哪来的甜香? 鹿悠悠抬起脑袋,面前突然多了一盘切好的西瓜,水灵灵、红艳艳,一看就想流口水。 “怎么会有西瓜?” 顾清野嘴角噙着笑:“下午一起拿回来的。” 鹿悠悠忽然明白这是特意留给她的,眼睛亮得就像天上的星。 “谢谢。”她轻轻说了一句。 顾清野笑了笑,从柜子里拿了铺盖,转身就要出去。 鹿悠悠愣愣看着,没搞明白怎么回事。 过分充实的一天几乎让她忘了她已经不是一个人,看见多出来的枕头被子她才想起,从今天开始顾清野也会住在这里,甚至…… 虽然这是个处处符合她审美的男人,但突然进入真实的婚姻生活,要和另一个人同床共枕,鹿悠悠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乱了方寸。 顾清野回头,就站在门边,留出了足够她心安的距离。 他眼角弯着,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柔和:“我去另一间房睡,别想太多,早点休息。” 顾清野心知鹿悠悠并没有准备好,他不着急,结婚前缺失的过程他会补上。 鹿悠悠抱着西瓜,怔怔地站在原地。 所以她只是领了张结婚证,但不必履行结婚义务? 有些不解,有些意外,但鹿·纯爱战神·悠悠还是大松一口气。 虽然上辈子经受过大量艺术作品熏陶,理论知识极其丰富,可实际经验嘛,不提也罢。 一句话,脑子黄黄的,嘴巴涩涩的,人是纯爱的。 美男是好,远观就可以了,亵玩这种事,咳咳,以后再说。 拿起一块西瓜,啃一口尖尖,嗯,又沙又甜。 转身就和小灰灰的葡萄眼对上。 虽然翅膀不能动,雕鸮的脖子却可以旋转270度,它转向门口再转向她,又转向门口,直到看不见顾清野的影子才转回来。 大大的眼睛全是好奇。 “怎么,舍不得他?要不送你过去陪他?” 鹿悠悠又啃一口,小灰灰叫了一下,这回看的是西瓜。 小家伙的晚餐就是顾清野抓回来的青蛙和蚂蚱,虽然得鹿悠悠喂它才吃,但它记住了顾清野的样子。 现在又看见西瓜,估计以为也有它一份。 “不行哦,你是猛禽,怎么能吃素?” 鹿悠悠三两下吃完,然后拿出药箱给它换药。 不得不说,食物链顶端的猎手就是厉害,虽然是幼鸟,但恢复能力一流,外伤已经结痂,骨折的地方也消肿很多。 “小家伙,再养一个月你就能飞了!” 鹿悠悠搓了搓它的头毛,手感不是一般的好。 新婚第一夜,安稳又平静。 家里多了个镇宅的,鹿悠悠的睡眠质量前所未有地好,醒来一看,好家伙,快中午了。 清晨的起床号都没听见,自然也不知道顾清野什么时候走的。 桌上的饭盒已经凉了,下面压着一张纸条,是顾清野给她带的早饭。 就着二米粥啃了半个玉米面馒头,连午饭也一起解决了。 安抚了五脏庙,就轮到小灰灰这个病号。 顾清野不在,没人给它抓虫子抓老鼠,昨天的蚂蚱还有两只,可这个小机灵鬼根本不吃。 有外人在的时候它有啥吃啥,一旦没有外人在,它就开始馋鹿悠悠的存货。 救它那天喂过一次牛肉,从此以后它就记住了这个味道。 鹿悠悠哭笑不得,只能从别墅里拿出一块来,还得切成细条它才咽得下去。 这么看来新婚生活似乎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她还是一样自在。 不对,还是有不一样的。 桌面和窗台纤尘不染,很明显顾清野走之前打扫过。 真勤快,对比之下她好像懒猪。 鹿猪猪伸了个懒腰,给自己泡了杯茶,抱着稿纸和钢笔坐到桌前。 猪怎么了,猪的智商在动物界可以排进前十。 高智商懒猪落笔如流水,几乎没有停顿,鹿悠悠体会到原来学霸之上学神的感觉。 现有的、未来的、有条件实施的、需要因地制宜的,所有知识点信手拈来。 要说穿越的好处,二次开发过的大脑当属第一。 文思如泉涌的感觉实在太好,一写就停不下来。 从日照当空到日落西斜,鹿悠悠几乎没有动过,直到门口的光线被挡住,她才从笔下生风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你回来了?” “你没出去?” 男声女声同时响起。 鹿悠悠想起身,身上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全身骨头好似在重组一样。 第36章 新婚妻子对丈夫身残志坚的怜悯 鹿悠悠以一个非常怪异的姿势定在原地。 顾清野眼神莫名:“你坐了多久?” 鹿悠悠摇头,她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五点半。” 顾清野无奈叹气,她该不会一直坐这没动吧? 鹿悠悠也很诧异,她竟然写了快六个小时。 桌上的稿纸已经堆了厚厚一摞,这是一下午的战果。 “没有人催你,不必这么赶。” 鹿悠悠终于缓过来了,活动着手臂和脖子,又发现尾椎骨也疼。 “写着写着就忘了,没注意时间。” 她想揉一揉屁股,但面前杵着一个人,她下不去手。 顾清野虽然不是医生,但对于跌打损伤也算半个行家,一看鹿悠悠的样子就知道她哪不舒服。 他抿唇轻笑,转过身去:“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做饭。” 鹿悠悠呲牙咧嘴地安抚痛处,一瘸一拐到门边,发现院子里多了个拖车。 “你把砖拉回来了?!” 鹿悠悠感觉她每天都在体会什么是“雷厉风行”。 “今天晚上应该能盖好,再晾三五天,这几天委屈你了。” 顾清野的语气好像真的觉得她受了很大委屈。 鹿悠悠马上摆手:“没有没有,不委屈,我要是委屈,别人的日子都不用过了。” 说着,她走进厨房拿出熟悉的瓦罐,笑着看他。 “盖房子也不用急,慢慢来就是,总不能一边补身体一边加班熬夜吧。” 顾清野点点头没说话,还是决定尽快盖好。 鹿悠悠抱着罐子琢磨今天的“每日例汤”,脚边又多了个铁皮罐。 她欣喜地抬头:“你连炉子也弄回来了?” 顾清野笑道:“我也没想到后勤部有这个东西,就要了一个。” 炉子黑漆漆的,有些旧,拍一拍还掉灰,但鹿悠悠爱不释手。 昨天留了根排骨拿盐腌着,今天正好用上,再加上黄芪、枸杞和大枣,浓浓的香气从屋檐下传来。 顾清野一抬眼就能看到鹿悠悠被热气熏得脸色微红,依然守在炉边。 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热流在心口滚动着,他决定了,今晚一定要把浴室盖起来。 “这个汤补气养血、滋补肝肾,还能抗疲劳,你尝尝!” 鹿悠悠托着下巴,满眼期待,仿佛看着一棵苍天大树长出新芽。 以前怎么没发现养成游戏能让人身心愉悦,这种快乐花钱都买不着啊! 婚后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鹿悠悠偶尔和赵婉李三花结伴上山,剩下的时间全部投入到书上。 看着桌上厚厚一沓书稿,鹿悠悠都不敢相信这是她二十多天的成果。 顾清野进屋就见鹿悠悠坐那发呆,还以为她写得不顺。 “陪你出去走走?换个思路说不定有用。” 鹿悠悠转过头,呆愣愣地,好像还是没能回神。 “不用换,我写完了。” 顾清野虽然表情没变,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秒他心里有多震撼。 这不是一篇文稿,也不是单薄的文件纲要,这是完完整整的一本书。 鹿悠悠长长出了一口气,把稿纸递给顾清野。 “替我交给周班长吧,等他看过之后再详细讨论。” 她打了个哈欠,声音也变得含糊不清:“我要睡觉了,睡一整天,没事别喊我,有事最好也别喊我。” 走到房门口她忽然想起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眯着眼睛说:“炉子上还有天麻黄精炖鸡,你别忘了喝。” 顾清野就听她一样一样嘱咐,然后飘乎地进了卧室,直直扑在床上。 他随手翻开一页,娟秀的字迹就像专门誊写过一样,但他很清楚,鹿悠悠只写了一次。 家里没有文件袋,顾清野就用报纸把文稿仔细包好。 女孩已经沉入梦乡,脸压在胳膊上挤出一小团,就像白嫩嫩的汤圆,散发着诱人的香甜。 顾清野帮她脱了鞋,正要把被子盖上,结果毛巾被的一角被她压在肩膀下面。 他的拳头紧了又松,最后略显僵硬地穿过鹿悠悠的颈窝,一只手圈着她,另一只手抖开被子轻轻盖上。 一番动作下来,他的额头上已然多了层细密的汗。 床头柜上,小灰灰从顾清野进房间就仰起脑袋,眼睛一直随着他的动作左右转,好像一个小监工。 小灰灰嘴巴才张开一个小缝,顾清野就以闪电般的速度捏住,食指抵唇示意它噤声。 小灰灰翻了个白眼,但受限于身体构造,顾清野根本看不懂。 它是那么不懂事的鹰吗?! 鹿悠悠忘了放饭它都没叫,张嘴只是示意头号苦力晚餐时间到,结果他一口黑锅扣下来,小灰灰只恨自己不会说人话。 它忿忿地叨了顾清野一下,当然只用了五成力,肚子还饿着,苦力不能有事。 它用完好的半边翅膀拍拍肚子,隔了几秒又拍一下。 顾清野本来是不懂的,奈何小灰灰动作太传神。 他嘴角勾了勾,也惊讶于这只鹰的聪明。 动物随主人,明明是只野生雏鹰,这种机灵程度已经不比军犬差多少了。 小东西一向对他爱搭不理,现在倒是知道有求于人。 很快晚餐上桌,小灰灰吃得不情不愿,咬一口瞪顾清野一下。 要不是它亲爱的妈妈睡着了,它又怎么会沦落到吃蚂蚱。 屋子里香气弥漫,顾清野面前放着一碗澄黄透亮的鸡汤。 尝了一口,依然是难得的好味道。 鹿悠悠似乎在寻宝上别有天赋,每次上山都能带回来一堆他听过的、没听过的药材。 当归、天麻、三七、附子、黄精…… 鹿悠悠当真践行了自己的诺言,日日不重样。 顾清野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身体这么好过,甚至有点好过头了。 每天清晨的升旗仪式比过去多出整整一倍的时间。 等等! 该不会,鹿悠悠以为他和顾书臣一样…… 顾清野脑子里的弦差点崩断。 他低下头,目光凝重,只觉得白生生的天麻好像鹿悠悠的脸,皱巴巴的黄精就像她拧成一团的眉心。 碗里装的不再是汤,而是新婚妻子对丈夫身残志坚的怜悯。 顾清野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37章 流鼻血 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他哪里给了她这样的错觉?! 顾清野难得失眠了。 清晨起床号响起,他迅速睁眼,丝毫看不出只睡了两个小时。 升旗仪式依然准点准时,精神抖擞的姿态足以证明鹿悠悠的“心意”过分有效,可一想到这份心意的来由…… 他退让是为了给她时间适应,结果被误认为他不行。 打开水管,冷水当头浇下,顺着脖子隐入肩胛,然而冰冰凉的触感也浇不灭他心里的燥意。 顾清野很少有犹豫的时候,他站在院子里,目光似乎能穿透玻璃和厚实的窗帘。 所以,他该解释,还是食言? ————————— 营区里,顾清野先去了趟办公室,把文稿锁进抽屉。 一路上小战士们敬礼、他回礼,这样的画面天天出现,然而今天,所有打过照面的人都有种冻了一哆嗦的感觉。 “谁又惹到阎王了?” “我怎么知道!我可警告你们,都把皮绷紧一点,想死也别连累大家!” 没等他们嘀咕出个结果,顾清野已经换上了全套作训装备来到训练场上。 “全体都有,负重五公里计时,现在开始。” 大家心里苦,但也只敢在心里苦一苦,没看营长一马当先跑在前面? 虽然平日里顾清野也会参与训练,但今天莫名有种火山爆发的感觉。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提着心,生怕做不好被揪出来当典型的时候,他们亲眼见证了真·火山喷发。 “顾清野,出列!” 蒋同要去师部开会,正好路过训练场,就这么不经意一瞥,就给他吓了一大跳。 顾清野竟然流着鼻血跑在最前面,速度飞快,还跟没事人一样! 顾清野听到召唤便停下了,转身吩咐其他人继续,然后迅速出列。 就这样,营长血流如注的画面就这样炸裂地映入三营战士的眼帘。 勤务兵以最快的速度取来了毛巾,顾清野刚一站定,蒋同就伸手堵住了他的鼻子。 “你怎么回事,流鼻血都不知道?” 顾清野下意识要躲,听见这话愣住了,拿下毛巾一看,果然有血。 他刚要敬礼回话,蒋同伸手拦住:“行了行了,先把血止住,不舒服的话去卫生院看看,训练重要,身体同样重要!” “是!” 顾清野擦掉血迹仰着头,感受着身体里仍然未平息的燥热,脑子里又一次出现鹿悠悠的模样。 她笑靥如花端着碗,说——这个汤滋阴润肺、滋阴补肾,来,喝吧! 想到这,将将止住的鼻血又有了汹涌的迹象。 “哟,老顾,这是什么造型?” 江淮礼和丁铁生一起往这边走来,今天二营要出去拉练,两人要从这边和大部队汇合。 江淮礼走近了才看见毛巾上红梅点点,立马问道:“咋回事啊,伤着鼻子了?” “没有。”顾清野感觉不怎么流血了,这才拿下毛巾。 江淮礼仔细瞧了瞧,脸上没青没红的,确实不像受伤的样子。 丁铁生目光微闪,轻笑道:“是上火了吧,天气太热躁一点也正常。不过顾营长刚刚结婚,不应该呀,还是去卫生院看看吧,要是有旁的问题,也别耽误了。” 顾清野黝深的眸子扫了丁铁生一眼。 江淮礼没接这话,他是真的关心顾清野的身体:“你注意着点,不舒服就卫生院,别不当回事。” 顾清野嗯了一声:“你忙你的,二营的人已经整队过去了。” 江淮礼走了几步又道:“要注意身体!” 顾清野点头,挥手让他赶紧走。 短短一上午,顾清野顶着鼻血训练被团长糊了一脸就成了不大不小的新闻,不少人过来问候。 尤其是老大哥王有才。 “你媳妇儿不是会煲汤么,让她给你煮点绿豆汤,或者用蒲公英泡水,喝几天就好。” 顾清野暗自苦笑。 清热的汤不是没有,前几天才喝了苦瓜黄豆骨头汤,但鹿悠悠的手艺可能有某种奇效,清热解毒的看不出来,养生进补的大放光彩。 天天只进不出,神仙来了也顶不住。 王有才走了没多久又回来,还真拿给他一包晒干的蒲公英。 顾清野沉吟片刻,起身泡了一杯。 午休的时候他把文稿重新装订后才拿去炊事班,周大柱能颠动几十斤大铁锅的麒麟臂就这么拍在顾清野肩上。 “这些天小鹿同志一直没过来,我想问又怕打扰她,没想到她速度这么快,好啊,真好啊!”周大柱高兴得不得了。 他虽然只是炊事班班长,但当兵几十年,资历比王有才还老,叫一声小鹿同志那是实实在在的亲切。 顾清野心里有种隐秘的骄傲,堪比打了胜仗。 “她这大半个月全扑在这上头了,不过操作方面的问题还得跟您当面探讨,这句话她特意嘱咐我不能忘了说” 周大柱笑容满面:“谦虚了不是?该我们跟小鹿同志主动学习才是。” 周大柱虽然资历老,但学习的心可不老,就算鹿悠悠是军嫂,年纪比他女儿还小,他一样能谦虚请教,当真是整颗心扑在工作上。 周大柱一下午都泡在书里,还没看完后勤部就把原件要走,说什么过两天再把拓印件给他。 周大柱哪能答应,当即冲到郑良弓的办公室,郑良弓好说歹说才把老班长劝走。 虽然鹿悠悠说是整理外公的言传身教,但能融会贯通地写出来,这可不是简单的记录员搬运工,这是有真本事的。 后勤部又没有坏心思,难得军嫂里出了个人才,不得验证一下,然后人尽其责物尽其用? 光是写“回忆录”可不够。 顾清野傍晚回家,家属院里的大妈见到他就开始打趣。 “顾营长回来了,你媳妇儿又做什么好吃的了,香死个人!喏,我就着香味下饭呢!” 大妈捧着碗,里面是青菜茄子,吸一口空气扒一口饭。 顾清野牵了牵嘴角,不知说什么好。 家里传来的香味他也闻到了,原本认不出几味中药材,现在已经能分辨出其中党参的味道。 第38章 高考都没这么努力 “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顾清野坐在桌前,迟迟没有动筷。 “什么事,你说吧。” 鹿悠悠睡了一整天,这会儿精神正好,尝了口酸酸辣辣的拌黄瓜,嗯,好吃! 她笑眯眯等着,过了半分钟屋里依然静悄悄的。 是她睡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大事? 还是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顾清野的声音罕见地带了些犹豫:“这个汤……” 他本想说以后能不能不喝了,但这段时间鹿悠悠一有空就上山,这么热的天依然守着炉子,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 “不用这么辛苦,隔三差五做一次就行。” 他反复斟酌还是选了最委婉的说法。 鹿悠悠不解:“为什么,我看你最近气色很不错,说明药膳有用,还有我不辛苦。” 她甚至觉得上山很有意思,认识的野草野果越来越多,每次都能有惊喜。 而且等小灰灰恢复了也要带它野化训练,上山是少不了的。 顾清野从没跟任何人探讨过这种难以启齿的话题,更别说是和女同志。 除了在战场和敌人周旋,他一向直来直往,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发现,对着鹿悠悠明亮的双眼,他没法周旋。 “我今天流鼻血了。” 最终还是坦白。 鹿悠悠呆若木鸡,流流流……流鼻血? 啥意思,补过头了? 不应该啊,她没用什么猛药,为的就是打好基础慢慢补养,怎么会这样?! 鹿悠悠立马起身:“还有哪不舒服?千万别瞒我!” 也顾不得什么熟不熟悉,不管老公是真是假,把人拉起来上下左右来回打量。 顾清野怔愣的时候一双软乎乎的手已经落在他身上,所过之处仿佛电流通过,最后停留在掌心虎口处。 “按摩合谷穴能疏风解表、清热开窍。你头疼吗,眼睛干不干,嗓子难不难受?” 可是顾清野什么也听不见,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上。 鹿悠悠已经用了力,但这点力气对于顾清野来说与抚摸无异。 他的感官被放大了无数倍,只觉得鼻子有点痒,随后又是一股热流涌出。 鹿悠悠眼睁睁看着鲜红的液体滴落,惊呆了。 她按摩的手艺也是外公教的,不比养生药膳学得差,怎么也出了问题! 来不及细想,她迅速拿出手帕捂住顾清野的鼻子:“你别动,我去给你打水。” 可想走没走成。 顾清野拉住她,眼底的光炙热翻涌,然后慢慢平息。 他看得清楚,鹿悠悠眼里有紧张、有关心,唯独没有情意。 “你别忙,我就是上火了,没事。” 鹿悠悠半信半疑,桩桩件件似乎都表明她学艺不精,但她很确定自己这边没有问题。 “真的?” “嗯,真的。” 可鹿悠悠还是放心不下。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她了解顾清野的训练强度,虽说不出任务很少受大伤,但摔打磕碰多了难保不会形成慢性的陈旧伤。 保养身体是必须的,但补过头的问题也要解决。 “先吃饭吧,让我想想。” 顾清野不知道为什么鹿悠悠对他的身体总有种莫名执念,但无论如何他不想浪费她的心意。 “你别在意,我确实感觉身体状态好了很多,以后我早起一小时,再加点训练量就好了。” 鹿悠悠突然抬起头,眼睛好像被点亮了。 加练? 那她学过的那些完全可以教给顾清野嘛! 当年她被绑架急坏了爸妈,被救之后找了一大堆行家来教她,什么拳击、跆拳道、咏春、太极,她都学过。 后来爸爸还给她找了个退伍军人当保镖,她连现代版的军警格斗术都有涉猎。 虽然杀伤力不强,但她的招式绝对标准,不止一个老师说过她是全世界最顶级的花花架子。 虽然老师的本意并非表扬,但她可以把自己当视频放嘛,让顾清野照着学,凭他的悟性怎么也能学个八九成。 她还有深厚的理论知识,保证他动作规范不受伤。 两全其美啊! 就是又得麻烦外公他老人家了背锅了,剔除一些他接触不到的,泰拳、跆拳道这种不必提了,像咏春、太极就没问题。 至于军警格斗术,也没关系,就说是外公根据多年军医经验总结出来的,可惜只有残篇,剩下的完全交给顾清野自由发挥。 作为一线作战部队的尖兵,她相信他的专业能力。 “我有办法了,给我几天时间。” 找到解题思路,鹿悠悠笑容也回来了,她端起那碗汤想挪到自己跟前,一只大手伸了过来。 顾清野:“我喝一碗不碍事。” 虽然升旗上火流鼻血,但属于他的权利不能放弃。 饭后鹿悠悠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 她钻进房间把门一关,摆出五花八门的姿势,然后伏案记录,再摆,再记,循环往复,如果旁人看到,估计会以为她中邪了。 疏于锻炼的身体承受不了这么高的强度,不过一个小时,鹿悠悠就瘫倒在地上。 要命啊! 穿越一趟不仅要当学霸,还要兼职体育特长生,接下来还不知道有什么高难度挑战等在后面。 她高考的时候都没这么努力! 鹿悠悠拖着酸软的腿挪到窗边,撩起窗帘往院子里看。 浴室已经有了雏形,顾清野正攀着梯子收拾房顶。 他不声不响做了许多只为她一句怕热,那她累一点好像也不算什么。 一小时后顾清野来敲门。 “水帮你打好了,就在厨房。” 鹿悠悠又一次瘫在地上,手指都不想动,说话又细又轻:“好……谢谢……” 顾清野要走又停住,这声音不对。 他再次窍门:“需要帮忙吗?” 鹿悠悠摇头,意识到他看不见,只能开口:“没事,就是……呼……有点累……” 上气不接下气,她连张嘴都累。 她休息了十多分钟才出来,开门就看见一个人立在墙边。 顾清野的面容有一瞬间定格,他怎么都想不到鹿悠悠居然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察觉到她扶墙的手都在抖,顾清野立刻将人扶住:“怎么回事?” 他声音发紧,带着不易察觉的慌张。 第39章 别担心,我会回来的 鹿悠悠也没想到她磨蹭了这么久顾清野还在,不过总归是要教,现在说也行。 “外公教过我一些养生功夫,配合药膳效果不错,不过太久没用了,回忆起来有些费力。” 只是费力? 柔顺的发丝有些凌乱,掌心下的体温也因为运动而升高,一滴晶莹的汗珠划过她的脸颊、锁骨…… 好像有颗石子在心尖上跳了一下,顾清野垂眸不敢再看。 “是为了我?” “对啊!” 鹿悠悠诧异抬头,这不是显而易见? 要不是为了顾清野,她这么懒的人怎么会疯狂运动两小时,还有未来的不知道多少小时,甚至捡起十分生疏的画技。 想到记事本上的一连串火柴人,鹿悠悠有些不自在,画成那样实在是羞于见人。 不过一想到光明就在前方,动力瞬间又回来了。 她拍了拍顾清野的肩膀,一副我看好你的模样。 “你不是说你学习能力不错吗,即便我这个老师不专业,相信你也能自学成才!” 顾清野终于确定了鹿悠悠想让他学什么:“你要把外公的功夫教给我?” 鹿悠悠点头:“保证强身健体,鼻血再也不流。” 一抹红晕悄悄爬上顾清野的脖颈,鼻血真能不流吗? 见鹿悠悠累成这样还满脸兴奋,顾清野的心已经先于理智做了决定。 学吧,有没有用都学! “你先去洗漱,凉水打好了,热水在灶上,再坚持几天,下周浴室就能用了。” 鹿悠悠应了一声就要走,恍然发现两个人贴得极近。 原来说话的时候她整个人都靠在顾清野身上,自己一点力气都没使。 她撑着顾清野的手臂站直,掌心贴合处能明显感受到三角肌和肱二头肌瞬间绷紧,她下意识捏了捏…… 啧,习武圣体啊! 当初要是几位老师教的是顾清野不是她,他们脸上绝不会出现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顾清野本来就热,现在更热了。 从第一天认识,鹿悠悠就站在他神经上起舞,他都分不清她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引以为傲的判断力好像遇到她就失灵。 他想动,但不能动,也不敢动。 他不想吓着鹿悠悠。 “快去吧,一会儿水凉了。” 他声音依旧沉定,除了略微一点沙哑之外听不出内心有丝毫起伏。 鹿悠悠答应了一声,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火柴人做广播体操,顾不上探究谁的内心世界。 虽然人在往厨房走,但内心还沉浸在“武学大师”的世界里,走到一半伸伸胳膊抬抬腿,都忘了身后还有个人一直看着她的背影。 这天晚上鹿悠悠睡得极香甜,很有一种累极之后躺到天昏地暗的爽感。 第二天的起床号依然没听见,但七八点钟的时候突然被叫醒。 鹿悠悠眼睛还迷蒙着,努力睁开一条缝,一个模糊的人影逐渐聚焦。 她转了下脑袋,整张脸埋进枕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嗯……干嘛呀,我要睡觉……” 这是顾清野第一次看见鹿悠悠睡觉时的模样,又软又娇的声音一下子冻住他的手脚。 进来之前尚且犹豫,因为他知道,无论看见什么都会长久刻在他心里。 但他又要走了,他宁愿走后有记忆可以牵挂,也不愿心里空空地出发。 “我要出任务了,你一个人要按时吃饭,进山记得找人结伴,别去太远的地方,钱和票都在抽屉里,浴室还没晾透,这几天先别着急用……” 迷糊的大脑接受不了太多信息,但关键词依然触发了报警器。 鹿悠悠猛然清醒,掀开被子:“你要出任务?” 运动过度让她动一下都困难,坐起来的感觉像做过一万个卷腹。 背心包裹着她白皙的身体,身前的弧度随着她的动作带起一阵波澜,瀑布般的黑发顺着肩头滑落,暖融融的香气四散开,将顾清野整个人都包裹住了。 鹿悠悠含混的脑子被一句话拉扯开机。 什么任务,危不危险,需要准备什么,她又能做什么…… 她只给他补了一个月身体,还有很多事来不及做,怎么又要出任务了?! 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鹿悠悠知道,无论问什么都不会有答案。 她拉住顾清野的手臂,越攥越紧,常带笑意的眼睛现在写满了焦急。 顾清野为这样的一双眼睛而震撼,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出发,不用和谁交代,也不用牵挂另一个人的期待。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第一次主动牵起女孩子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里。 “别担心,我会回来的。” 他发誓。 顾清野松开手,没有再看一眼,转身离去。 鹿悠悠脑子空白了一瞬,忽然起身扑到床前,只来得及瞥见一小片军绿色消失在门边。 这就走了? 鹿悠悠靠着窗,手指失神地划过笔记本上的大头火柴人,心里滋味难明。 还说要传道授业,老师没上岗,学生已经旷课。 按说她刚来安城的时候顾清野也在执行任务,可那时还没有太多感觉。 这一次眼睁睁看着人走,不知去处,不知归期,甚至在他回来之前连生死都不知。 鹿悠悠无力地坐回床上,而后躺倒,呆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迷迷糊糊睡过去,又迷迷糊糊地醒,起床看看天色,太阳已经往西边去了。 “哎,愁……” 鹿悠悠心不在焉地戳着小灰灰头上的呆毛,一下,两下…… 小灰灰一脸莫名,但还是乖乖趴着没动,任由罪恶的大手在它脑袋上胡作非为。 其实鹿悠悠知道愁也没用,但当一个人的存在关系着你的命脉,担心就成了必然。 几分钟后,大号猕猴桃已然被搓成一颗大号毛球,鹿悠悠终于调整好心态,她深吸口气,把毛球连窝端起。 “恭喜你啊小灰灰,顾清野不在,你将享受一对一名师指导,从明天开始,好好学习,早日高飞!” 小灰灰莫名抖了一下,亲爱的妈妈眼神有点可怕。 晚上鹿悠悠随便吃了点东西,继续完善她的武功秘籍,虽然学生不在,教材还是要写完。 再一次累到筋疲力尽满身大汗,但这回没人帮她打水了,鹿悠悠呲牙咧嘴洗了个冷水澡。 不是因为水凉,是她连桶都提不起来。 由奢入俭真是太难了! 第40章 小骗子 小灰灰的飞行课从第二天傍晚才开始,毕竟太早了老师起不来,中午太热老师又怕晒。 鹿悠悠带它出门,许久不见它的李三花连声感叹:“天呐,这小家伙痊愈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小灰灰刚拆绷带,伤口处的羽毛还没长齐,但比起一个月之前的战损版小鹰已经大不相同。 鹿悠悠笑道:“好了九成吧,趴了一个月我都怕它不会飞了。” 李三花见小灰灰安安稳稳立在鹿悠悠胳膊上,新奇得很,有点想摸,但她的手只抬了不到五厘米就听见了尖声啼叫。 李三花动作僵住,她还隔着十万八千里就被识破了,这鸟也太机灵了。 鹿悠悠赶紧摸了摸小灰灰的头毛:“别紧张,当时救你的时候嫂子也在,还记得吗?” 李三花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妹子,你平时都这么跟它说话?能听懂?” 鹿悠悠笑道:“它很聪明,大概意思都能懂。” 很快,李三花就亲眼见证了人与动物能有多和谐。 只见小灰灰眯起眼睛蹭鹿悠悠的手,甚至不能说蹭,它一个劲儿往鹿悠悠手底下钻,恨不得整个鸟都被她圈住。 李三花没养过鸟,更没有近距离接触过猫头鹰,但小灰灰兴奋到颤抖的小模样太好懂了。 她捂嘴惊呼:“怪不得臭小子成天念叨要去你们家看鸟,这也太聪明了!” 其实鹿悠悠也诧异过,小灰灰明显比一般的猫头鹰智商高,就算从小驯养也不一定有它聪明。 但观察了一个月也没看出什么异样,她就想开了,她都能莫名其妙来这里,小灰灰聪明一点有什么不行。 “这是带它去哪?”李三花好奇问道。 “好得差不多就该学飞了,成天在地上走可不行。” 鹿悠悠说着就想笑,明明身上纱布拆了,它就跟没松绑一样,来来去去都是用腿。 “飞还要学?”一会功夫李三花已经震惊了好几次。 鹿悠悠笑着解释:“这家伙估计出生到现在都没飞过,可不是要学,就跟小孩子学走路一样。” 这是鸟妈妈的职责,谁让小灰灰孤儿一个,只能她来代劳了。 李三花实在好奇,便跟着一起去了山脚,路上王爱军不知从哪冒出来,听说小灰灰要上课,兴冲冲也要跟着去。 学生只有一个,旁观的却有三个,小灰灰倒是不怯场,但它的学习进度让鹿悠悠怀疑人生。 “翅膀张开,两边一起扇,别怕,我会接着你。” “动翅膀,不是动腿,飞呀,没让你跑!” “上下动,不是拍巴掌,这样,这样……” 鹿悠悠满头黑线拎着小灰灰的翅膀上下扇,可一松手它又开始拍巴掌,一双卡姿兰大眼睛还眨巴眨巴,好像不理解哪里做得不对。 半小时过去,鹿悠悠还很耐心,一小时过去,她开始怀疑人生。 李三花乐不可支,王爱军倒是没笑,面色还挺凝重。 “臭小子又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李三花揉了下他的小寸头。 王爱军略作思考,深沉说道:“我发现了,世界上有些事就是有心无力。” 李三花的手立马从他头顶转移到额头:“没发烧啊,说什么胡话?” 王爱军深深叹气:“您看,一只鸟竟然不会飞,那我学不会数学是不是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我会走路,比它强。” 李三花就知道这小子要作妖,右手前一秒还在额头上,后一秒就出现在他后脑勺,本想一巴掌拍下去,咬咬牙还是忍住了。 本来学习就差,万一打傻了不是更差! 李三花想不通,她和王有才一辈子本本分分,怎么能生出这么个天魔星来。 不远处的树杈上小灰灰看了眼这个方向,很快又把脑袋转回去,记住了王爱军的模样。 犀利的眼神转到鹿悠悠身上又变得呆萌起来。 十分努力听讲,但就是学不会,妈妈你别怪我。 在鹿悠悠眼里小灰灰就是这副形象。 “算了,今天就到这吧。”她怕小灰灰被打击到,又耐着性子柔声安慰,“没关系啊,咱们慢慢来,总能学会的对吧?” 小灰灰叫了一声,不知道说的是啥,鹿悠悠只当它答应了。 “鹿阿姨,小灰灰能学会吗?”王爱军小跑过来蹲下,仿佛找到了同道中鸟。 鹿悠悠感觉自己的执教生涯才刚起步就遇到了巨大的挑战。 聪明的鸟她教不会,聪明的人就能教会? 不会到时候她和顾清野大眼瞪小眼吧? 绝对不行! 不就是飞么,她就不信一只鸟连本能都学不会。 小灰灰还不知道它将面临什么样的魔鬼课程,回家的路上叽叽咕咕叫个不停。 小孩子么,下了课哪有不开心的。 接下来的几天鹿悠悠连懒觉都不睡了,上午带着小灰灰上山,下午太热就在屋里继续上课,晚上空了就画她的火柴人。 然而小灰灰的学习进度就跟冻住了似的,从拍巴掌变成飞快地拍巴掌,都快出残影了,但是方向始终不对。 小灰灰已经快两个月了,渐渐脱离了雏鸟的模样,它在院子里四处撒欢,两只脚倒腾得飞快,鹿悠悠看着它皱眉叹气。 这不就是一只大号走地鸡么! 除了翅膀断掉的残疾鸟,小灰灰是她两辈子见过的唯一一只不会飞的猫头鹰。 救助一个病号,结果砸手里了,要是小灰灰一直不会飞,她也只能年纪轻轻无痛当妈,而且目测她的好大儿会啃老一辈子。 鹿悠悠晚上做了个梦。 小灰灰长到了一百二十斤,仍然不会飞,每天等着她喂,顾清野也因为她失败的教学技术把自己学成一个残废。 鹿悠悠一下被吓醒,起身大口喘气,好不容易平缓了心跳,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忽然定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窗外。 小灰灰扑扇了一下翅膀,轻轻松松飞到院外的树上,盯着一个地方凝视片刻,如离弦之箭一样冲天而起又迅速俯冲下坠,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几分钟后它回来了,悄无声息地落在墙头,嘴里叼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一抬头就对上鹿悠悠的眼睛。 小灰灰呆若木鸡。 一只偷感极重、撒谎露馅、不知所措的鸡。 第41章 你是鹰,不是家雀 大概是刚才的噩梦太吓人,鹿悠悠醒来不是生气,而是庆幸。 庆幸她不会被一百二十斤的肥鸡泰山压顶,更庆幸顾清野不会因为老师无良而瘫痪在床。 可鹿悠悠站那儿不说话却吓坏了小灰灰,不敢进又不敢退,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它试探着抬起一只脚,见鹿悠悠没反应,另一只脚也跟着往前挪了一步。 就在它暗自窃喜想再挪几步的时候,窗户里人没了,再一看,鹿悠悠已经跨过门槛走进院子。 小灰灰僵在原地,先是咕咕咕,又觉得咕几下解释不清楚,还想张嘴…… “你要是敢把嘴里的东西掉进院子……” 没等鹿悠悠把话说完,小灰灰立刻起飞,把生死不知的小零嘴远远扔掉,再以最快的速度冲回来。 它小心翼翼落在院子一角,眼睛片刻不离鹿悠悠,磨蹭了几分钟又开始一点点试探着往她身边挪。 “停!” 鹿悠悠立马后退一步,谁知道它刚才叼的是什么鬼东西! 小灰灰迅速反应过来,飞奔到水池前,用爪子拧开水龙头,接着整个脑袋埋在水管下面,冲完了嘴再冲脚。 鹿悠悠不发话,它也不敢停,期期艾艾地望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鹿悠悠简直气笑了:“小小年纪还学会浪费水了?” 小灰灰又慌忙把水龙头关上,身上被淋得乱七八糟,站在水池边跟落汤鸡一样。 鹿悠悠盯着它看了半天,语气不善:“站那别动,我给你擦!” 小灰灰兴奋得想尖叫,但不敢,只能死死闭着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过它提着的心只敢放下一半,探头探脑往屋里瞄,生怕鹿悠悠在给它收拾行李,连鸟带窝打包扔掉。 没一会儿鹿悠悠出来了,不止拿了毛巾,还带了酒精棉。 小灰灰认命地张开嘴,接受全方位消毒,还得屏住呼吸,不然在鹿悠悠满意之前它就能醉死过去。 “说吧,为什么骗我?” “咕咕咕咕,咕咕唧唧咕咕!” 鹿悠悠深吸口气,对着小灰灰脑门来了一下。 “你都这么大能耐了,还没学会说人话?” “咕咕,咕……咕……” 小灰灰目瞪口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羞愧地把脑袋埋进翅膀里。 “我问你答,是叫一声,不是叫两声。” “咕!” 鹿悠悠消完毒,用毛巾把它整个包住,也不擦了,直接往对面一放,一对一审讯正式开始。 “你早就会飞了?” “……咕。” “之前有没有偷偷出去吃零嘴?” “……咕。” 鹿悠悠惊了,汗毛瞬间起立:“你不会抓了老鼠还往我身上贴吧?!” “咕咕!咕咕!”小灰灰急了,连忙否认。 它都有牛肉了,为啥还要吃老鼠,而且它早就发现鹿悠悠怕那玩意,又怎么会偷偷吃。 其实它出去捕猎就是为了玩,抓过来逗几下,没意思了就放。 除了前几天嘴馋叨过螃蟹啄过青蛙,这个应该没事吧。 它是冤枉的啊! 鹿悠悠盯了半天,决定给它一次机会。 “那为什么装傻充愣,骗我很好玩?” “咕咕!” 小灰灰奋力从毛巾里挣出来,急得在桌上转圈圈。 它就是害怕,怕学会之后鹿悠悠就不要它了,宁愿装傻一辈子。 猫头鹰不会哭,但小灰灰的伤心太浓,根本忽视不掉。 鹿悠悠有些心软,叹了口气,抱起小灰灰。 两个月的雕鸮已经有些压手了,它小心收着爪子,生怕弄伤鹿悠悠。 “为什么装傻,不想飞?” “……咕。” 鹿悠悠这下真有些意外:“为什么,天空才是你的家,为什么不愿意飞?” “咕咕!”我的家在这里,我哪也不去! 小灰灰急切的叫声让鹿悠悠明白了什么。 “你不想走?” “咕!” “可你是鹰,不是家雀。” “咕咕!咕咕!咕咕!” 它才不管那些,为了待在这个家,它连鸡都当了,家雀算什么。 鹿悠悠无奈,又觉得好笑。 怎么会有这样的鹰,这可是鹰,自然界的顶级捕猎者,几乎没有天敌的存在。 一人一鸟对视,然而小灰灰这回异常坚持,看样子准备站到天荒地老。 鹿悠悠再次叹气,这下真砸手里了。 “要留下可以,我们约法三章。” “咕!” “从今以后你自己捕猎。” “咕!” “不能随便伤人。” “咕!” “不是每个人都是好人,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你,遇到解决不了的情况,有多远飞多远,不要回来。” 这次小灰灰没有回答。 鹿悠悠摸了摸它的脑袋:“答应我。” “……咕。” 它不情不愿地应下。 就这样,小灰灰正式在小院安家落户。 王爱军隔三差五来看它,发现同道中鸟偷偷摸摸开了窍,小灰灰居然会飞了! 王爱军大受打击,学渣的路上依然只有他一个人,他接受不了! 李三花冷笑:“这下真连鸟都不如了,看你还有什么借口!” “妈!” “别叫我妈!赶紧回家,晚饭前要是不把作业写完,你再也别想出去玩!” 在亲妈的怒瞪之下,王爱军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见鹿悠悠笑,李三花无奈道:“妹子,等你有了孩子就知道了,那真是从早愁到晚,一刻也停不下来。” “哪里,我看爱军就挺好的,男孩子贪玩又不是缺点。” 鹿悠悠说的是心里话,小孩子调皮一点无所谓,脑子好用明事理就行。 “不说他了,我看你最近没出门,是心情不好?”李三花关心道,“知道小顾走了你难受,没办法,谁让咱是军嫂呢!” 鹿悠悠失笑,她不出门是因为家里“差生”毕业了,但顾清野出任务,担心总是免不了的。 李三花只当她难过得说不出话,继续劝道:“在嫂子面前不用勉强自己,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习惯就好。” 得,这下更说不清了,鹿悠悠只能笑着应是。 “妹子,要不你中午上我家吃得了,省得你跑食堂。” “不用了嫂子,我和周班长说好了要过去的。” 第42章 师长千金 食堂里,周大柱等得望眼欲穿。 那本《养殖疾病护理》他看得如痴如醉,列了几十个问题想问,奈何每次去食堂的都是顾清野,自从他休假回来连鹿悠悠的面都没见着。 也不知道炊事班能吃人还是咋地,他就是想跟鹿悠悠探讨一下养猪技术,看她啥时候有空就过来一趟,顾清野竟然说不清楚不知道。 好在顾清野出任务去了,他也把朝思暮想的专家盼到了。 午饭时分食堂依旧人来人往,鹿悠悠刚来就被小战士请到后面。 他们不知从哪搞来一块黑板,一间空屋子被布置成教室的模样,不远处传来阵阵猪叫,连“教具”都是现成的。 小战士们日日打扫,距离猪圈只有十几米也闻不到什么异味。 而且炊事班人手一本教材,都是战士们手抄的,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笔记,没有哪个人不认真。 鹿悠悠是科班出身,但周大柱多年实践经验丰富,几天交流下来便是鹿悠悠也收获不少。 “鹿同志,你在吗,家属院有人找。” 鹿悠悠和周大柱正给一头食欲不好的小猪检查,忽然来了个军嫂,看着有些眼熟,好像姓王。 “嫂子好,有什么事吗?” 王嫂子满脸兴奋,绘声绘色地说着:“公安给你送锦旗来啦,妇联主任也来了,都在家属院等着你呢!” 鹿悠悠根本插不上话,这位一开口就跟机关枪似的。 “鹿同志,一直听人说你刚来那天就去了派出所,原来是做好人好事了啊,我就说嘛,咱们军嫂怎么可能犯错被抓。” 她眼里既有羡慕又有八卦,拉着人就不想放,鹿悠悠使了个巧劲挣脱她的手,却没法关住她的嘴。 “嫂子好不容易抢了这个差事,可得让我沾沾喜气”说着又想上手拉人。 鹿悠悠索性也不挣扎了:“嫂子,我刚才给猪检查身体,还没洗手,您看……” “啊?是吗……”王嫂子的手立马缩了回去,下意识想在身上蹭一下,又怕弄脏衣服。 她勉强露出个笑来:“那什么,鹿同志你赶紧收拾,那边还等着呢。” 鹿悠悠笑了笑,转身洗手去了。 ———————— 家属院 妇联主任杨柳和李三花一起在接待室待客,后勤部也有人在。 这次来的不止有安城市局,铁路公安也派了人来。 杨柳早就听过鹿悠悠的大名,毕竟她爱人就是师长,而顾清野是她爱人最看重的年轻军官。 后来李三花也再三推荐,杨柳便有意亲自见一见,正巧公安系统联系部队说要给一位军嫂送锦旗,一问才知就是鹿悠悠。 站岗的小战士带着鹿悠悠过来,后面跟了一大圈,估计大院里闲着的人都往这边来了。 “您好,是鹿悠悠同志吧,我是铁路公安南省分局侦缉处张胜,这位是安城分局罗刚,这次过来是要向您致谢,感谢您对四二五铁路连环盗窃案作出的贡献!” 张胜和罗刚将锦旗递给鹿悠悠,然后一起敬礼。 鹿悠悠没来得及说话,周围掌声已经响起来了,带头的是一位面容和善的中年女人。 李三花笑着介绍:“妹子,这是我们妇联的杨主任。” 鹿悠悠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阵仗,屋里除了几个重要人物,还有好几位工作人员,问候一圈下来都用了几分钟。 更没想到的是,除了锦旗还有物质奖励——五十元现金和一整套搪瓷盆搪瓷杯,外加一个暖水壶。 这下热闹大了,外头沸沸扬扬跟菜市场一样。 什么连环盗窃案大家不知道,但钞票和这一堆东西做不了假,没听说过做好事还有钱赚啊,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他们也想要。 鹿悠悠一点不想出风头,但没办法,如果送上门的表彰都不要,出名的速度只会更快。 收东西,微笑,握手,微笑,合影,微笑。 鹿悠悠感觉自己成了景点,除了公安带的宣传,妇联的宣传也要抓素材。 一套流程下来,她至少说了三十遍“公民义务”,五十遍“社会责任”,“不用谢应该的”更是数不清说了多少遍。 好不容易送走了公安,没想到还有“好事”等着她。 “鹿同志,有没有兴趣来妇联工作呀?”杨柳笑容和煦。 李三花坐在一旁猛使眼色,示意鹿悠悠赶紧答应,主任亲自邀请可是很难得的。 鹿悠悠除了苦笑还是苦笑,已经拒绝了两次,这回主任上门,还是位领导夫人,不去未免不识抬举,去又实在没兴趣。 都说70年代工作难找,到她这里竟然完全相反。 “杨主任,我……” 咚咚—— 敲门声让三人同时转头,还是之前带路的小战士。 “杨主任,军报社的同志来了,说是要采访鹿嫂子。” 杨柳拉着鹿悠悠道:“最近宣传口要树立军属正面典范,可巧遇上了你这事儿,他们得了消息第一时间申请采访,你别紧张,就当正常聊天就好。” 她又看向李三花,笑道:“你总说鹿同志能力强,待人接物有水平,我看也是,报社这回的采访对象找对人了。” 李三花与有荣焉,那可不,她的眼光从来没错过。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男一女出现在门口。 “意欢,怎么是你?” 杨柳脸色微变,但很快调整好情绪。 李三花也愣了一下,脸上笑容还在,但比刚才淡了少许。 鹿悠悠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 杨柳重新挂上微笑,说道:“鹿同志,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吕意欢,《军事周刊》的记者,后面的男同志是……” 门口的眼镜男立刻自我介绍:“我叫向前,是《军事周刊》的摄影师。” 吕意欢清瘦,短发,五官很有英气,比170的鹿悠悠还高小半个头。 她主动上前和鹿悠悠握手:“鹿同志你好,我是吕意欢,很高兴认识你。” 直爽、干练,这是鹿悠悠对她的第一印象。 姓吕,长相和师长夫人有五分相似,所以这位就是师长的独生女,吕意欢? 第43章 十八岁就喜欢 “杨主任,我想找间安静的屋子给鹿同志做采访,您看方便吗?” 吕意欢态度相当职业,但就是太职业了才显得奇怪,这俩不是母女吗? 而且杨柳一见吕意欢就叫了名字,明显不是工作场合要避嫌的意思。 鹿悠悠打量着二人,年轻的目光坚定,年长的眼里反而多了一丝犹豫。 她虽然不爱凑热闹,但热闹都到跟前了,不看说不过去。 鹿悠悠饶有兴致地品味两人的表情,但领导夫人不愧是领导夫人。 “要不就在这儿吧,鹿悠悠同志是军嫂,也是妇联的一份子,我们旁听应该没问题吧?” 李三花一向能说会道,但这次她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 后勤部的干事更是闭嘴装木头,他本来就是陪衬,要不是职责所在,这会儿走都行。 吕意欢与杨柳对视,最终沉默的坚持没能扛过温和的抵抗。 “那就在这吧,鹿同志你觉得呢?”吕意欢转向鹿悠悠。 “我都行。” 鹿悠悠无所谓。 虽然采访很临时,面对的还是高大上的军报,但她脑子里政治、历史课本已经准备好了,随便怎么问都不会出错。 杨柳原本揪着心,就怕有什么计划外的事情发生,听着听着注意力就转移到鹿悠悠身上。 这么高的政治素养,这么清晰的表达能力,若非家庭成分扣分,整个人无可挑剔。 杨柳心下苦笑,女儿啊,现在你愿意接受现实了吗? “鹿同志,你当初是怎么发现窃贼有问题的?” “当时害怕吗?” “你为什么没选择向旁人求助,而是自己动手?” …… 鹿悠悠一心两用,嘴巴行云流水,脑子却在关注对面的记者同志。 女儿还是没有妈妈道行深,吕意欢的表情泄露了她的心,专注但纠结,偶尔还闪过莫名的光彩。 一个简单正向的报道,记者对采访对象需要有这么复杂的情绪? 鹿悠悠直觉这场热闹或许与她有关。 半小时后,采访提纲上只剩最后一个问题。 “鹿同志,军报社正在做一个军属系列专题,你作为见义勇为的典范,有什么话想对广大军属说吗?” 鹿悠悠本想继续在思想政治课本里挖出一段,但想了想还是换了个答案。 “见义勇为值得尊敬,但要建立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盲目行动可能导致更大的危险,甚至危及生命。” 所有人都转过头,然而视线中心的鹿悠悠没有丝毫动摇。 这话明显和吕意欢预想的答案不一样,她马上追问:“你是说我们不需要勇敢站出来面对黑恶势力?” 鹿悠悠在开口前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个问题,她坦然对视。 “军人在上战场前也要经历刻苦训练,普通人更应智取而非硬拼,有时候量力而行不给专业人士添乱,也是贡献的一种方式。” 她笑了笑,又道:“站出来的方式有许多种,不是只有与坏人拼刺刀才是勇敢。” 吕意欢握笔的手攥得发白,心里很不平静。 她设想过很多次鹿悠悠是怎样一个人,容貌、性格、内在…… 唯独没想过,在拨开所有纷繁复杂的念头之后,剩下的竟然是欣赏。 采访结束的时候,她瞥见了吕意欢的记事本,字迹十分潦草,但整整写了四页。 “鹿同志,感谢你的配合。” 吕意欢露出今天以来第一个笑。 “应该的。” 鹿悠悠也回了个微笑,这会儿人多事杂,正好脱身。 她别无所求,只求别再有人惦记给她找工作了,她看起来无所事事,实则每天累得倒头就睡。 鹿悠悠一走,很快其他不相干人员也走了个干净,会议室里只剩杨柳和吕意欢母女两个。 杨柳长叹一声,有些无奈。 “怎么没告诉我你今天要来?” 吕意欢沉默望着窗外,杨柳不用想也知道她看的是谁。 “意欢,有些事强求不来,你一向是个洒脱的孩子,怎么就这件事情放不开呢?” 吕意欢依然沉默,良久才道:“我需要一个理由说服自己。” 她喜欢顾清野,十八岁就喜欢。 现在她二十四了,没等到顾清野的回应,只等来他结婚的消息。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好,为什么顾清野不选择她,却为了一个明显会拖累他的女人打了结婚报告。 领导劝了,领导的领导也劝了,可顾清野依然坚持。 吕意欢自认是个洒脱的人,唯独顾清野她放不下。 采访机会是她主动争取的,她必须亲眼见一见鹿悠悠,不然解不开心里的结。 “现在说服了吗?”杨柳的心紧紧揪着。 她只有这一个女儿,顺风顺水的长大,从来没让人操过心,没想到却栽在姻缘上。 知道吕意欢中意顾清野的时候她十分满意,顾清野无疑是女婿的好人选。 她以为事情会很顺利,结果顾清野连相亲的提议都拒绝了,没有含糊其辞,没有拖泥带水。 是不喜欢,还是不愿被人说攀龙附凤走捷径,又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她不得而知。 杨柳以为少女的心事过了就过了,谁知吕意欢不找对象也不相亲,一拖就是好几年。 24岁不结婚,便是师长的女儿也免不了被人议论,杨柳不在乎外头人怎么说,她只是心疼。 今天看到吕意欢的那一刻,说不紧张是假的,就怕她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来。 提心吊胆陪坐一下午,直到鹿悠悠离开,杨柳才放下心。 平心而论,除了成分问题,鹿悠悠身上挑不出任何毛病,哪怕知道她的身份,依然想让她进妇联工作。 若非女儿的缘故,顾清野能找到这样的伴侣,她也会为他高兴。 但现在,杨柳看着沉默不语的吕意欢,眼眶开始泛红。 吕意欢转过头,试着弯了弯嘴角:“我没事,真的没事了。” 从来没有开始过,顾清野没有对不起她,是她自己放不下。 但现在都过去了。 这些年她放不下的与其说是感情,不如说是不解和迷茫。 今天谜底揭开,鹿悠悠很好,比她想象得还要好,她才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那么难过。 杨柳不敢置信,眼角渐渐湿润:“真的?” 吕意欢笑着点头:“真的。” 杨柳喜从天降,压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消失了! 第44章 这算什么八卦?! 鹿悠悠回去的路上收获注目礼无数,有些人不止看,还想上手摸,都想蹭蹭财气,哪天自家也被馅饼砸中一回。 这次没有李三花开道,她只能自己冲锋陷阵,要不是她年轻,不一定能甩脱家属院的大妈。 家门口弥漫着熟悉的苦涩味,鹿悠悠一到路口就停住脚步,差点不想继续往前。 就算是中药,这味道也是她生平仅见的难闻! 这时赵婉家院门打开了,罗大娘端着药罐出来,熟门熟路地把药渣埋在墙根底下。 鹿悠悠都替那丛月季可怜,每天被迫吃药,怪不得花开得稀稀拉拉。 不知是不是错觉,罗大娘看她的眼神很不一样,眉心的川字都比平日更深了一些。 鹿悠悠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回身关门的时候罗大娘还看了这边一眼,比她高中教导主任还苦大仇深。 跟这种婆婆生活在一起,赵婉的日子真是苦,再加每天一罐药,苦上加苦。 鹿悠悠迅速进屋关门关窗,多闻一秒都怕腌入味。 小灰灰不知道上哪玩去了,家里静悄悄的。 她甩了甩麻木的胳膊,这年头东西就是实在,奖品重得要命,尤其是暖水壶,空的都有好几斤重。 鹿悠悠看了眼桌上的东西,总觉得忘了什么,好像把饭盒和笔记本忘在食堂了? 虽然不是画了火柴人的那本,但落在外头总归不好。 鹿悠悠认命起身,只能多跑一趟了。 走进院子就听见门口有人说话,便多等了一会儿,等外头安静了才出去。 一开门就看见赵婉站在自家门口,望着罗大娘背影怔怔出神。 鹿悠悠一直觉得赵婉是中国式良家妇女的典型,以夫为天,为家庭付出一切,最重要的是能忍,是苦是痛都能忍。 她以为这样的人只会把眼泪往肚子里咽,谁知赵婉在转头看见她时眼眶一下红了。 鹿悠悠茫然,咋看见她就哭了? “嫂子,你这是……” 不知道前因后果,根本无从安慰。 看到鹿悠悠瞪大的双眼,赵婉比她还慌张,似是没想到自己竟然没忍住落泪。 她连忙偏过头说了句“不好意思”。 这下倒是鹿悠悠不好意思了。 两家是邻居,赵婉又常陪她一起上山,扭头就走肯定不行,但真要问人家的私事好像也不合适。 再说了,她还是赵婉老公的同事的老婆,立场更奇怪了。 但人的情绪总有极限,就像赵婉刚才没忍住眼泪,此时此刻看着鹿悠悠,她忽然想把满肚子苦水找人说一说。 “妹妹,你有空吗?” 鹿悠悠头皮发麻,今天这是咋回事,瓜田里的瓜一茬接一茬。 “有,不过我要先去一趟食堂……” “我跟你一起吧,今晚我也是一个人吃饭。” 鹿悠悠被迫当猹,却没想到先吃到的是自己的瓜。 “我听说公安给你送了锦旗,还有军报采访,恭喜啊!” “哪里哪里,我原本都忘了火车上的事,没想到还有后续。” “今天来的记者……你知道她是谁吗?” “好像是师长千金?” 鹿悠悠等半天也没听见下文,转头就看到赵婉欲言又止,便笑道:“嫂子,有什么事你直说就是。” 赵婉斟酌着:“妹子,论理这事儿不该我来说,但顾营长现在不在家,就怕外头有什么风言风语,我说了你心里也好有个数。” 鹿悠悠了然,原来之前的感觉没错。 她笑道:“我这人心大,风言风语从来不听的。” 赵婉很羡慕,她永远没法像鹿悠悠这么心宽。 “我听说,只是听说啊,之前有人介绍吕同志和顾营长相过亲。” 她忖度着语气,生怕鹿悠悠着急,马上补了一句。 “不过后来没听说有下文,你别担心,毕竟是师长千金,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 鹿悠悠一愣,就这? 连前女友都不是,只是相亲没成,这算哪门子八卦?! 这种不够劲爆的“秘密”,都配不上赵婉珍词酌句的小心劲儿。 不过“知道的人不多”约等于知道的人不少,所谓的秘密都不是秘密。 赵婉一直小心观察,连安慰的话都准备好了,结果鹿悠悠毫无反应,或者说反应有些奇怪。 鹿悠悠突然发现心里多了些难以描述的兴奋。 自从来到这里她一直有种抽离感,仿佛对她而言这个世界是虚构的,所有人都像是npc,唯有顾清野是真实的、与她有交集的。 旁人的八卦她不感兴趣,听到他的绯闻才会有真实感。 赵婉轻拿不准鹿悠悠的态度,决定先安慰再说。 “妹妹,你不用想太多,都是过去的事了,无论如何现在和顾营长结婚的是你。” 鹿悠悠一下没反应过来,好像伤不伤心都不对,只能微笑点头。 赵婉神色感慨,由衷地羡慕:“妹妹,都说心宽福自来,你是个有福的!不像我……” 一声长叹听得鹿悠悠一哆嗦,好像被喂了十斤黄连。 赵婉能当着她这个外人如此真情流露,怕是每天拿黄连当饭吃。 自从知道赵婉过得不好,鹿悠悠对罗红旗的观感就直线下降。 这位教导员看起来温文尔雅人摸人样,据说工作能力也不错,却连老婆都护不住,或者就没想护,简直渣男一个。 赵婉抹了眼泪,打开话匣子。 “我家每天熬药影响到你了吧,嫂子给你道歉。” 鹿悠悠只能安慰道:“家家户户都有不方便的时候,互相体谅一下就过去了。” 说起来她也不厚道,每天炖汤香飘十里,不一定谁的杀伤力大。 “这些年我苦药汤不知喝了多少,我常常会想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结婚十年他没催过我,但我婆婆……” 鹿悠悠听到这又在心里给罗红旗罪加一等。 什么叫没催过,那他也没反对呀,敢情苦不用他吃就无所谓? 鹿悠悠看了赵婉一眼,她依然沉浸在悲伤里,却没意识到她悲伤的源头也许就是那个从不摧她的丈夫。 “嫂子,你确定是自己的问题?” 第45章 脸色精彩极了 赵婉苦笑:“我婆婆带我去城里看过……” 她压低声音说道:“找的一个年纪挺大的老中医,说我不易受孕。” 鹿悠悠讶然,前些年那么严,越是名医越是重点打击对象,敢大张旗鼓给人看病的可不多。 没记错的话赵婉的婆婆是从老家来的,在安城毫无根基,上哪找的老中医? “什么医生,靠得住吗?” 赵婉露出茫然的神色,婆婆带她去她就去了,这些年一直在那里拿药,花了这么多钱,应该靠得住吧。 鹿悠悠不解道:“为什么不去医院看看,既然喝了这么久的药都没用,不如换条路试试?” 中医有用,但不是什么病都能治,赵婉再这么喝下去,没病也要有病了。 赵婉苦笑:“我去安城的医院检查过,查不出问题。” 鹿悠悠目光一顿,没病?没病乱喝什么药?! “嫂子,其实这种事最好夫妻双方都检查一下。” 有些话她不方便说,生不出孩子是谁的问题还不一定呢! 赵婉像是豁出去了,已经聊到这了也不怕多说一些。 “婆婆也带我爱人去了,最后老中医只给我开了药。” 鹿悠悠只想闭眼叹气。 她算是看明白了,赵婉是真“贤妻”,不止丈夫说什么都对,婆婆说的也对。 日子过得苦只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这会儿羡慕她心宽自在,回到自己身上立马被无形的枷锁困住。 鹿悠悠不敢说老中医一定是骗子,但撞了这么多年南墙,哪怕换面墙重新撞呢,总比喝一辈子药强。 “嫂子,要不你去大城市看看?安城的医生解决不了,去大医院说不定能找到原因。” 突然被人推一把,赵婉还有些退缩:“可我爱人不一定有时间,我……” “他不去你自己去,哪怕是求个心安呢?” 赵婉愣了。 是啊,喝了这么多药,有没有用有没有救,是该求个心安。 “我想想,让我想想……” 赵婉低声喃喃,仿佛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她憋得太久了才忍不住倾诉,可说完之后心更乱了。 后面的路上赵婉一直沉默,吃饭也味同嚼蜡。 也许是心里难过才食不下咽,又或者吃药太多已经把胃口全吃坏了,鹿悠悠看在眼里却没有再劝。 有些人当了一辈子面团,靠外力没用,只能她自己想明白。 两人回去的时候碰到赵婉的婆婆。 鹿悠悠以前不了解,今天终于知道老太太定期进城是去抓药。 胳膊上挎那么大个包裹,装的全是她家的传承,顿顿不能断。 罗大娘见赵婉和鹿悠悠在一起,眉头皱得死紧,一开口又冷又硬。 “阿婉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当媳妇就该先把家里打整清楚,相夫教子才是第一位,不要老出去闲逛。” 赵婉的脸色刷一下惨白,她知道婆婆为人刻板守旧,但为什么要当着外人说这些。 她不敢回头看鹿悠悠,只觉得身上冷热交替,羞愧、难堪。 鹿悠悠和罗大娘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句,没想到老太太这么“不见外”,更没想到她的攻击目标不止赵婉一个。 “小鹿同志,我托大劝你几句,咱们女人家庭才是第一位,不能总想着自己出风头,难不成风头能出一辈子?最后还得靠家里的顶梁柱,他们好了咱们才好。” 鹿悠悠面部肌肉差点失去控制,瞪眼张嘴已经无法表达她的震惊。 老太太不会在给她上课吧?! 赵婉也惊呆了,她婆婆一向不喜交际,今天是疯了吗? 罗大娘才没疯,她老早就觉得鹿悠悠是个不安于室的女人,一直担心她把赵婉带歪了。 今天敲锣打鼓又是表彰又是采访,她一听和鹿悠悠有关就感觉不好,年轻姑娘就知道出风头。 平时结伴上山还有李三花在,她勉强能忍,但赵婉和鹿悠悠越走越近她不能接受。 罗红旗和顾清野搭班,两家又住对门,她自觉作为长辈有这个义务,规劝鹿悠悠不要误入歧途。 鹿悠悠只觉得好笑:“大娘,您在跟我说话?” 赵婉暗道不好,她虽不敢说十分了解鹿悠悠,但也知道她绝不是个好欺负的人。 赵婉急得直咬牙,但此刻她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忽然发作的婆婆。 罗大娘当真认为自己在规劝迷途知返的羊,她神情依然严肃。 “小鹿同志,大娘是过来人,吃过的盐比你们走过的路还多,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有些话年轻人该听还是要听。” 鹿悠悠的脸色精彩极了,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赵婉,果然是一脸的泫然欲泣。 跟这种脑子糊了水泥的婆婆生活在一起,确实可怜,可如果什么都能接受,那她经历的一切都是活该。 鹿悠悠挑眉,半点没把老太婆放在心上:“年纪大了还是少吃点盐,我的事不劳您费心。” 说完朝赵婉点了下头,撇下二人转身就走。 赵婉眼眶红了,急得声音都在颤抖:“娘,你这是干什么呀,好端端的说人家做什么?!” 罗大娘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年轻姑娘刚来,不安分也是有的,但她男人和红旗是战友,我可不希望他家里不安稳影响红旗的工作。” 赵婉瞠目结舌,怎么会这样?! “您知不知道人家刚给炊事班解决了大难题,还被妇联看中想让她去工作,您……” “工作?出了风头还不算,还想去工作?她男人年纪轻轻当了营长,还不低调一点,成天在外头招摇不是给她男人找事?” 赵婉眼泪忍不住了,她没想到婆婆会对鹿悠悠有这么大敌意。 如果公安送锦旗是招摇,过段时间上面号召所有军属向鹿悠悠学习又是什么,十恶不赦吗? 她从来没觉得听老人的话有什么不应该,直到今天才意识到,不是长辈说的就对。 然而还没等她做反应,罗大娘又开口了:“在外面要注意言行,当着所有人哭,你是想给红旗丢脸?” 说着就扯过赵婉的胳膊,低声喝道:“赶紧跟我回家。” 第46章 可是顾清野说他愿意啊 “鹿同志,脸色这么差,谁惹着咱们英雄军嫂了?”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把鹿悠悠拦住,于婷站在自家门口,也不知是要进还是要出。 鹿悠悠瞥她一眼,似笑非笑:“是有人惹我了,怎么嫂子要替我出气?” 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于婷一口气堵在胸口,强辩道:“鹿同志风头正盛,怎么可能有人触你的霉头,该不会对奖励不满意,嫌少吧?” 她越说声音越大,仿佛抓住了把柄似的。 “也是,你还养了只鹰,天天要吃肉,这点钱确实不够。我都替顾营长不值,出生入死赚来的津贴竟然花在鸟身上!” 鹿悠悠差点笑出声。 先有罗老太嫌她抛头露面不持家,后有于婷说她坐吃山空浪费钱,罗红旗真是娶错了人,老太太和于婷才是天生一对! 对付这种人吵架是没用的,鹿悠悠轻飘飘地睨于婷一眼,非常之绿茶,相当之骄矜。 “我也不想的,可是顾清野说他愿意啊!嫂子,难道丁营长出生入死赚回来的津贴,你一点也花不着?” 鹿悠悠笑眯眯,看着于婷脸色由红转黑,瞠目结舌恨不得要吃人。 “咳……” 身后倏地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顾清野穿着全套野战装备,身上披着伪装布,脸上还有油彩,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他看了眼于婷,然后定定地看着鹿悠悠,唇角轻启。 “是,我愿意。” 愿意,你愿意啥?! 鹿悠悠呆呆地望着面前绿油油的身影:“你不是出任务去了?” “回来整备,等会还要走。” “那你……” “回来看你。” 鹿悠悠突然成了闭紧的蚌壳,这话让人怎么接! 此情此景落在于婷眼里就像吞了一千根针。 顾清野什么意思,当众驳她的脸? 这还是那个不苟言笑的顾清野?! 于婷必须不断回想丁铁生说的话才能勉强稳住情绪。 她不断告诉自己,顾清野贪图美色自断前程,而鹿悠悠更是可怜,有钱花又怎么样,得了锦旗又如何,这辈子到这一步已经走到头了! 可做足了心理建设,于婷也不敢当着顾清野的面继续叫嚷。 只能扬起下巴,忍气哼了一声,甩手把院门重重关上。 顾清野上前两步,与鹿悠悠只有半米的距离。 “我愿意给你花钱,无论是不是用在鸟身上。”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眼里却闪着戏谑的光。 鹿悠悠除了傻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顾清野低头,拉过她的手,放了一颗弹壳在她掌心。 “我走了,等我回来。” 忽然间出现,说两句话就走,鹿悠悠都来不及感受发生了什么,好像做了一场白日梦。 冷硬的弹壳上残存着硝烟的味道,就像顾清野这个人,可明明不是这样,他的手温暖干燥,日复一日细心妥帖。 对了,她还有句话忘了说。 “你注意安全!” 鹿悠悠抬头高喊了一句,可前面哪还有顾清野的身影。 不远处路过的婶子看着她笑。 “小鹿同志,你们家顾营长已经上车走啦!” “新婚小夫妻感情就是好!” “可不,我们家那个走几天我都意识不到,家里三个孩子就够我烦了!” 鹿悠悠两颊绯红,偌大的戏台,除了她一个演员,剩下的全是观众。 她只能硬着头皮微笑,再梗着脖子离开。 一天之内经历了两次被吃瓜群众围观,脸皮厚度备受考验,大院里关于她的传闻又多了几个。 傍晚时分,小灰灰回来了,嘴里叼着一只有它三分之一大的肥兔子。 它还不知道自己成了某些人口中浪费钱的败家子,但它是妥妥的妈宝鸟,自己吃饱也不忘给鹿悠悠带外卖。 “给我的?”鹿悠悠没想到还有这种惊喜。 小灰灰还记得之前的教训,不敢张嘴,只能叼着兔子哼哼唧唧。 鹿悠悠犯愁了,她倒是嘴馋,可她不会做啊,难不成一直养到顾清野回来? 三五天还行,要是三五个星期咋办? 但这是小灰灰一片心意,先养起来再说。 “要是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就留给你加餐。” 鹿悠悠给兔子系上绳套,栓在院子里。 虽然小命暂时保住,但天敌时刻在边上盯着,小兔子蹲在墙边瑟瑟发抖。 小灰灰看了一会儿确定猎物逃不掉,这才开始回家的必备流程。 洗脸、洗脚、消毒。 它已经不需要别人帮忙了,装了酒精棉的玻璃瓶它也能自己叨开,完了再把瓶盖塞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保证挑不出一点疏漏。 鹿悠悠满意点头,小灰灰被夸得晕头转向,激动之下又恢复了本性,撒开腿朝鹿悠悠狂奔,扑到她怀里把自己蹭成一个炸毛的鸡毛掸子。 “以后我要是不想出门买肉,就靠你了!” “咕!” 一个敢提,一个敢应,说出去都没人信。 睡前鹿悠悠把玩着弹壳,很自然地想到顾清野,不禁笑了,他今天的模样乍一看跟野人没区别。 走了几天还能中途回来,还允许回家属院,或许这次是野外拉练不是上前线? 鹿悠悠忍不住乱猜,最后还是化为一声叹息,无论如何,知道他安全就好。 之后几天鹿悠悠只要出门就有人拉着她问东问西,家属院里难得有件新鲜事,不议论够本是不会停的。 鹿悠悠不堪其扰,只能闭门不出,倒是创作进度加快不少。 而且还有个隐形好处,这半个月她被迫每天锻炼几个小时,武功秘籍画完了,马甲线也练出来了。 她翻看着满本火柴人,心里成就感满满。 之前那本《养殖疾病护理》说到底只是归纳总结,她要做的只是把脑子里的东西誊写出来。 这一次毕竟是她不那么熟悉的领域,无论是难度还是工作量都远非之前可比。 又完成了一个小任务,救人计划又往前推进了一步,鹿悠悠心满意足地沉入梦乡。 深夜,院子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个黑漆漆的身影从墙头一跃而下。 小灰灰警觉地飞上窗台,猫头鹰夜间视力远超白天,它一眼就认出了来人,家里的头号苦力回来了。 第47章 十级社死 小灰灰慢慢踱步,绕着顾清野转了一圈,眼里的鄙夷十分明显。 出去捕猎这么久竟然空手而归,无能,太无能了! 它忍不住朝院子一角走去,那里已经有了五只兔子,除了有一个精神不济瘦骨嶙峋,其他的一个比一个肥。 小灰灰伸出翅膀指了指自己的战利品,仰起头用嘴巴尖尖看人。 看看我,再看看你,哼! 不得不说小灰灰表演天赋一流,就算顾清野不通鸟语,只看动作也能大致明白它的意思。 原本他还以为鹿悠悠除了养鸟还想养兔子,谁知兔子竟是鹰养的。 “这是你交的伙食费?”顾清野怕吵醒鹿悠悠,压低嗓音问道。 结果没等到小灰灰的回答,却等来了它的巴掌,虽然他迅速侧身躲过,但那双翅膀明显冲着他来的。 小灰灰怒瞪,大晚上谁让你出声的,万一把人吵醒怎么办? 顾清野还以为小灰灰野性难驯不接受他,却看到它张开翅膀挡住嘴,生怕他看不懂,张开、捂住重复了好几次。 这是不准他说话? 小家伙管得还挺宽。 他转身就要进屋,然而小灰灰死活不让,就拦在路中间,继续张开捂嘴、张开捂嘴。 顾清野失笑,只能点头答应,再学着它的动作把右手食指放在嘴上。 小灰灰果然满意了。 不过它虽然同意让顾清野进门,依然像个小监工跟在他屁股后面,但凡他靠近鹿悠悠房门一点,立马张开翅膀拦在前面。 顾清野很想说他不会打扰鹿悠悠,但想到小灰灰刚才手动“闭嘴”动作之激烈,还是放弃了用语言表达。 这一晚鹿悠悠睡得香甜,还不知道她的好大儿和顾清野深夜交锋。 醒来才竟然是抱着武功秘籍睡的,怪不得梦里都在打拳击。 她揉着眼睛走进堂屋,没注意脚下,不小心踢到一个毛绒生物。 “咕咕……” 小灰灰睡眼惺忪,见鹿悠悠醒了立马叽叽咕咕说了一大堆。 小毛球一着急就忘了她俩不是一个物种,鹿悠悠听不懂鸟语。 鹿悠悠没来得及细问,视线里就多了一个衣服穿半截的男人。 木头窗框把顾清野圈在中间,正是一幅浓墨重彩的猛男出浴图。 顾清野晨练回来,洗完澡正要穿衣服,短袖刚过肩膀,下摆卡在胸前,然后是清晰可见的胸肌、腹肌,还有没擦干的水滴顺着沟沟壑壑向下蔓延…… 鹿悠悠很想转头,但眼睛好像被胶水粘住。 她和顾清野一起生活快两个月,虽然不曾坦诚相见,肢体接触总是有的。 本来以为见多了就会习惯,现在才发现她习惯不了,她好像就吃这套! 顾清野也愣了一秒,随即“淡定”把衣服穿好,他没有再看鹿悠悠,但余光告诉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直黏在他身上。 一男一女都在沉默,唯有小灰灰捶胸顿足。 它等在门口就是为了告诉鹿悠悠自家苦力回来了,结果一个不察就让妈妈看见了“脏东西”,小灰灰啪唧一下趴在地上,暗自懊恼。 它为啥不会说话,它这么聪明,不应该呀! 鹿悠悠一大清早就欣赏到如此蓬勃有力的肉体,心跳稍微有点快。 她装作若无其事:“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清野继续擦着头发:“昨天晚上,你睡着了。” “怎么没叫我?”鹿悠悠看了眼小灰灰,有点头大,“不会是它给你开的门吧?” 万一养成了习惯,谁来都开门,逆子必须得挨揍。 顾清野笑了:“怕吵醒你,我翻墙进来的。” 鹿悠悠怔了一下,指着小灰灰问道:“那它呢,没动静?” 要是警觉性这么差,挨揍都不够了,得逐出家门。 顾清野笑容更深:“不是,它嫌我动静太大,还扇了我一巴掌。” 小灰灰本来急的跳脚,听了这话终于舍得给顾清野一个和善的表情。 它委屈的小眼神一下一下往鹿悠悠身上抛,它明明又乖又有用,怎么能误会它! 鹿悠悠忍俊不禁,弯腰抱起小灰灰,照着它的小脑袋一顿揉搓:“好啦,我和你开玩笑的!” 小灰灰伸长脑袋往鹿悠悠脖子里一埋,又开始叽叽咕咕,这回不用懂鸟语都能听出它在撒娇。 顾清野恍然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出去几天,这只鹰和鹿悠悠的感情愈发深厚了。 “有件事要和你说,我想收养小灰灰,你放心,它可以自己捕猎。” 毕竟这也是顾清野的家,还是要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如果你不愿意……”那她再想办法。 “你自己说的话都不记得了?” 鹿悠悠茫然抬头,顾清野面带笑意与她对视。 “我出生入死赚来的津贴,愿意给你花。” 社死,十级社死! 当初死了一回,现在又死一回,多厚的脸皮也经不住炸弹当面爆炸。 “我开玩笑的,那个,你……” “我是认真的。” 鹿悠悠只觉得整条脊椎都在升温,然后迅速蔓延到肋骨、四肢、还有五脏六腑。 是谁说顾清野寡言少语的? 确实话不多,可他半点都不寡! 鹿悠悠眼睛没地方放,只能抱紧小灰灰,忽然看到桌上的碗筷,马上道:“我饿了,吃饭吃饭!” 顾清野看了她几秒,才笑道:“粥在锅里,我去拿。” 鹿悠悠戳着小灰灰,盯着空碗发呆。 顾清野咋回事,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开关吗? 外表又冷又硬,都以为里面装的是火药,打开一看才知道,火药怎么是香的,不小心尝一口,竟然还是甜的。 一分钟后她真的闻到了甜丝丝的味道,香甜的火药端着香甜的粥,逆光走来。 鹿悠悠搅着碗里黄澄澄的南瓜粥,试图拽回四处乱飞的思绪。 “对了,兔子你会收拾吗,外头那些是小灰灰交的伙食费。” 小灰灰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抬头挺胸,再次向顾清野展示鹰之蔑视。 “吃完饭我去弄,你想怎么吃?” 说起吃鹿悠悠立马舒坦了,琢磨了一下:“肉酱行吗,大夏天就这个能放住。” 第48章 哎,真苦! 顾家厨房停业休整半个月后,霸道香味再次上线,甚至今天比以往更早一些。 以前只是晚饭时飘出若隐若现的肉味,现在一大清早,浓油赤酱的香气就从顾家窜出来,钻进各家各户。 丁铁生和于婷正在吃饭,大白馒头配小米粥和咸菜,都是细粮,照理说吃得不差,但配上无孔不入的肉香味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大清早显摆什么,就他家吃得起肉?!” 于婷愤愤地咬了口馒头,差点被噎住,又慌忙喝了口粥。 丁铁生也有点食不下咽,主要昨晚上就是随便吃的,这会儿馋虫全被勾起来了。 但他不准备接话,他还要上班的,于婷要是兴头上来,话不说完不会罢休。 缺了捧哏的,骂人都没意思。 于婷推了丁铁生一下,力气之大,他一筷子咸菜全掉了。 “你说话啊!鹿悠悠又不上班,就顾清野的工资够她成天这么造?” 丁铁生忍着气,不想搭理,可于婷怎么会放过他。 “我问你话!哑巴了?” “你让我说什么,营长工资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喜欢吃肉就吃,又不是吃不起。” 丁铁生说完就后悔,怎么能跟于婷对着来呢! 果然。 “好啊,人家吃得起肉,还有多余的拿去养鸟,你呢,就给我吃咸菜馒头?!” 丁铁生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把刚才的话收回去,为什么没忍住,嘴怎么这么贱! 他是不爽顾清野,但也没兴趣大早上争论人家吃不吃肉。 马上就要联合演习了,他还想和三营争一争尖兵的位置,哪有功夫和于婷歪缠。 “你想吃肉就去买,一天照三顿吃都行,又不是不让你花钱。” 丁铁生抹了嘴就要走,三营出任务回来有一天假,他可得抓紧时间操练二营的小子,哪怕临时抱佛脚也比不抱强。 于婷一时没看住,等她起身要拉人时,丁铁生已经小跑出门,脚后跟都摸不着了。 她气得把碗摔在桌上,粥撒了也不想管。 凭什么成分有问题的人能活这么滋润,就算政审过了,不该夹紧尾巴做人么? 现在大院里谁不说顾家生活好,她鹿悠悠凭什么这么嚣张? 于婷越想越气,一块大石头堵在胸口,这没滋没味的早饭在也吃不下了。 大院里的人都在猜,顾家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太馋人了。 这小鹿同志怪会心疼人的,男人不在的时候天天吃食堂,顾清野一回来就肉香四溢。 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们感叹错了对象。 首功当属小灰灰,大厨更是顾清野本人,至于鹿悠悠正摇着扇子,轻轻松松当看客。 对了,还要兼职试菜员。 顾清野刚舀了一勺给她尝,她嫌不够辣,锅里就多了一把辣椒。 如果说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肉味更霸道,那一定是中药,尤其是罗大娘亲手熬的药。 鹿悠悠站在厨房门口,里面是香辣的,外面是苦涩的,仿佛鼻子从中间裂开,脑子都被熏晕了。 顾清野侧头,见鹿悠悠皱着眉,便劝她去屋里。 鹿悠悠摇头叹气:“挡不住的。” 这几天她什么办法都试了,除了塞住鼻子,哪怕紧闭门窗都没用。 这个年代没有密封胶,药味总能循着缝隙钻进来。 这么长时间她甚至闻习惯了,要是哪天没有就像是缺点什么。 鹿悠悠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说罗红旗能力不错么,怎么家事上这么拖泥带水?” “他是教导员,主要任务是政治思想教育和组织工作,这方面他确实做得不错,至于在家如何,工作上不考核这个。” 顾清野对罗红旗个人没什么好恶,只要能处理好工作,这个同事就算合格。 至于生活上的问题,在不影响工作的情况下,部队里是不会管的,他作为同事也不会插手。 鹿悠悠当然明白,只是难免觉得可惜。 丈夫披着温柔的皮,赵婉无知无觉温馨好几年,谁知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她还不懂反抗,这日子简直了! 看了眼站在墙头梳毛的小灰灰,只有妈宝鸟才可爱,妈宝男就剩可恶了。 “就是可怜赵嫂子,我看她吃饭都像尝不出味道,仙药也不能这么喝……” 顾清野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看着鹿悠悠。 “别担心,我们家不会有这样的事,生不生孩子都随你,也不会有长辈来干涉你。” 他绝对不可能让顾父顾母来打扰鹿悠悠的生活。 鹿悠悠脑子一下被定住,几秒后才猛然回神。 生孩子? 怎么就进展到生孩子上去了?! “我不担心……不是,我不生孩子……不是……呃……” 鹿悠悠语无伦次,眼睛瞪得溜圆,脸上越来越热,扇子下意识越摇越快。 顾清野眉眼含笑:“嗯,你不担心。” 不行了,这地方待不下去了,得溜,去哪都行。 万万没想到,她没有被中药熏跑,却因为顾清野一句话落荒而逃。 这让她以后还怎么潇洒酷飒,她的光辉形象啊! 小灰灰见妈妈跑了也想跟上,谁知慢了半拍,砰一声被关在门外,要不是它急停技术过硬,嘴都能镶到木门里去。 它愤而转头,怒瞪顾清野。 妈妈是不会错的,错的一定是他! “咕咕咕咕,叽叽叽咕咕咕,@%……*%¥-……@!” 顾清野依然听不懂,但直觉骂得很脏。 他抬起头,就见不远处房门紧闭,窗帘也被拉上,什么也看不见,但完全不影响他此刻的心情。 锅里肉酱还在继续咕嘟,顾清野不时搅动锅铲,细致得就像拿着某种精密仪器。 领导当初跟他说结婚不是儿戏,要他认真考虑,免得将来后悔。 他从不认为自己会后悔,但现在才知道,不后悔并不算什么,他心甘情愿,而且每一日都更加庆幸当初的果决。 他曾以为婚姻是责任,可现在已经不仅仅是责任。 一辈子很长,他会践行自己的诺言,也希望有一天能听到鹿悠悠亲口说她也庆幸当初的决定,她也不后悔。 第49章 缠斗?缠绵! 鹿悠悠做好心理建设才踏出屋子,但家里没人。 别管是不是顾清野贴心,至少此时此刻不必和他面对面,鹿悠悠还是长长松了口气。 她拍了拍脸,告诫自己想象力不要这么丰富,主要矛盾还没解决,小命最重要。 她先换好运动衣运动鞋,再把院子里小石子什么的捡一捡,免得待会儿上课崴脚伤到。 顾清野回来时见鹿悠悠蹲在地上,便道:“在忙什么,放着我来吧。” “不用了,我清理一下场地,今天教你打拳。” 鹿悠悠说着就有些不好意思,论武力值顾清野比她强百倍不止,现在她大言不惭说要教人家。 画画的时候还不觉得,真说出口了简直羞耻到不行。 顾清野“嗯”了一声,步履匆匆进屋换衣服。 他穿的就是作训服,其实没必要换,但鹿悠悠转身那一幕视觉冲击力太大,院子里一秒都不待不住。 他从来没见过鹿悠悠穿得如此“合身”,从肩颈到脚腕,贴合的曲线猛然撞击他的神经,他几乎下意识想起了半个月前不受控制的鼻血。 鹿悠悠也被顾清野的动作晃了一下,刚刚的眼神是在看她吧? 她扫了眼自己,又没穿瑜伽裤和小背心,就是裤脚稍微收窄了点,胸围稍微裹紧了点,不然她这么有料的身材活动起来不方便。 包裹得这么严实都能把人吓跑,好纯情的猛男! 顾清野强迫自己接受眼前的人是教官,但效果不佳,直到他把新兵时班长的脑袋按到鹿悠悠身上,心情终于平静了。 可勉强稳住的心态在看到满本火柴人的时候又开始波动。 先是错愕,再抬头时黑亮的眼眸里已经盛满笑意。 他真的没想到,鹿悠悠的才华竟然五花八门到这种程度! 鹿悠悠双手揪着笔记本,有些不自在地红了耳根:“那什么,我就是随便画的。” 仿佛说服了自己,她点了点纸上跳脱的小人,底气足了一些:“你看不懂吗?这么一目了然,你不会看不懂吧?!” 顾清野嘴角忍不住上扬,又生生压了下去,掩嘴轻咳一声:“看得懂,清晰明了,画得很好。” 鹿悠悠满意了,就说嘛,简笔画好歹是幼儿园必修课,她也是正儿八经学过的! “事先声明,我知道动作要领,也知道气息运行规律,但我只会摆动作。”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抬头,眼神在顾清野身上随便找了个焦点,尽量不看他的眼睛。 “所以,希望你能发挥主观能动性,加强自主学习能力,要举一反三、见微知着。” 鹿悠悠快说不下去了,越说越心虚。 顾清野眼里闪着细碎的光,笑意从眼角浮现,无论听到什么他都点头称好。 鹿悠悠收拢心神,摆开架势,先从单人动作开始。 顾清野进入状态很快,既然答应要学,就不会敷衍了事。 很快他就发现鹿悠悠的自我认知相当精准。 虽然没学过太极咏春,但基础格斗他是行家,总有些发力方式是相通的。 鹿悠悠摆出来的动作一看就没有杀伤力,但只是缺少内劲,框架上几乎完美,凭直觉他找不出什么调整余地。 顾清野按照指示一个一个完成,看似硬汉的身板韧性惊人。 鹿悠悠都没想到有些动作他能毫不费力地做出来,这身体是开了挂吧,居然力量和柔韧性兼备! 她虽然不是头一次当老师,前两天还给炊事班的小战士讲课呢,但这么顶级的学生确实头一次遇到。 一说就懂,一点就透,如果学生都是顾清野这样,老师一定是世界上最轻松的职业。 正常来讲顾清野专心的时候很难被打扰,现在他却发现自己并非无坚不摧,至少鹿悠悠目光流连的地方就像有蚂蚁在爬。 鹿悠悠一眨不眨地看着,这肌肉纹理,这骨骼走向,比她外公珍藏的人体骨架还要完美。 二十岁不到,已经笑出了二十多条鱼尾纹。 真好看! 顾清野扛着火辣辣的视线,汗如雨下,新兵训练那会儿大概也不如现在辛苦。 他犹豫再三还是看了鹿悠悠一眼,想提醒她再盯下去课程怕是要提前结束了。 鹿悠悠会错了意,以为是学生在求问老师的意见。 “很好,非常好,我不是在夸你,我只是在提醒你。” 顾清野:…… 继续汗如雨下,而且下得更大了。 鹿悠悠眼看着一颗汗珠就要落进他眼睛里,喊了一声:“小灰灰,去拿条毛巾来。” 首席观察员小灰灰立马飞进屋,从毛巾架上叨了条毛巾出来。 鹿悠悠接过就要给顾清野擦汗。 小灰灰瞳孔陡然放大,光速伸出爪子夺回毛巾,悬停在顾清野面前,胡乱在他脸上抹了一把,再把毛巾往他脑袋上一扔,飞回它的观众席。 妈妈上次给它擦毛还是上次,中间可不能让苦力插队,他配吗,他不配! 鹿悠悠仰头哈哈大笑,清亮的笑声传出院子。 顾清野:…… 然而这样的教学才刚起步,后续发展远超顾清野的预料。 一开始大多是单人动作,鹿悠悠只需要示范和动嘴,偶尔替他调整一下姿势。 几天后进入到双人模式,顾清野才感受到什么是痛并快乐着。 每一次肢体交汇,都是一场无声又激烈的交锋。 只不过鹿悠悠是体能上激烈,顾清野是心里有团猛火烧得热烈。 再激烈的动作让鹿悠悠来做也激烈不起来。 “这个动作叫抄抱推摔,左手搂腿上提,右手前出推胸,将对方仰摔……” 因为此刻顾清野一条腿在鹿悠悠怀里,她的手贴在他胸上,温热的呼吸燎过领口裸露的皮肤。 缠斗? 缠绵! 如果指尖触碰是添柴,手臂交错是浇油,那现在便是风起云涌、烈火燎原。 顾清野屏住呼吸,握住鹿悠悠的手腕迅速后撤,直到再也感觉不到热源,脑子里的温度才堪堪稳住。 鹿悠悠气喘吁吁地嗔道:“就算我力气小,你也别挣脱得这么轻松啊!” 学生过于强悍,显得老师如此弱鸡。 鹿悠悠忽然有些挫败,这么教真的有用? 第50章 大按摩术 有用吗? 当然有。 无论练习时如何心猿意马,夜深人静时顾清野都会反复回想。 鹿悠悠讲的内容与部队现行的格斗术有很大不同,不经过实战无法评断优劣,但以他的经验判断,绝大多数改动都是正向的。 有些变化看似不起眼,鹿悠悠做出来也没有丝毫攻击力,但他亲身试过,无论发力方式还是打击效果都远超预期。 如果鹿悠悠一身所学皆传承自她外公,老爷子无疑是当世大才,可惜老爷子已经仙逝,没法当面请教。 教学过程进行得还算顺利,就是偶尔教到一半会被顾清野叫停,肢体接触超过极限,再继续下去怕是要出丑了。 顾清野每天的晨练已经改成了练拳,先打一套太极或者咏春,剩下的时间都用来钻研新版格斗术。 隔着一扇窗,屋里老师尚在梦里遨游,墙外学生日日挥汗如雨。 当然还有个从不缺席的监工。 小灰灰似乎对顾清野的动作特别感兴趣,他什么时候起床它就什么时候起,然后360度全方位无死角“监视”他的行动。 要知道鹿悠悠以前只抱它,这几天不是抱着苦力的胳膊,就是揽他的腰,两个人每天贴贴,羡慕死它了。 苦力一定使了见不得人的争宠手段! 小灰灰观察了好多天,顾清野除了早起伸伸胳膊踢踢腿,也没干什么特别的。 难道像这样满院子蹦跶就有用? ----------------- 营区 一次常规训练后,顾清野没让解散,似一杆标枪似的站在队伍前面,视线在队列中逡巡。 被他扫到的人个个神经紧绷,就怕被点名。 众所周知,三营的顾营长号称冷面阎王,但凡点了谁的名,等待他的就是被无情修理。 三营下属有四个连队,共五百个人,连一个眼神飘忽的都没有,个个屏气凝神站军姿,等待命运的宣判。 “杨远方、李城,出列,其他人解散。” 杨远方是一连长,李城是二连副连长,都是精兵强将,营长的铁锤还能砸到这俩人头上? 没人不吃惊,没有人想解散。 带队的人耍了个小心机,没有直接离场,选了条最远的路,几乎绕场一周,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画面。 几百人动作整齐划一,全都面朝前方,余光随着行进路线变换角度,不愧是连续三年的标兵营,太默契了。 杨远方和李城昂头挺胸站在那,看似不动如山,实则脑子里疯狂运转,从早上哪只脚先出门开始回忆,一点点梳理哪里犯了错。 杨远方:我好像没做什么。 李城:我也是。 杨远方:要不你再想想? 李城:滚! 不愧是老战友,不张嘴也能用意念交流。 两个人的无声交谈很快被打断,顾清野走上前来。 “我们用格斗术对打,杨远方先来。” 杨远方一脸懵地开口:“报告营长,我跟谁打?” 顾清野:“我。” 杨远方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李城先绷不住了,咬紧后槽牙,生怕自己笑出声。 他敢说整个师都找不出任何一个人想和他们营长对练。 无论是部队教的格斗术,还是某些野路子,或者有些人家学渊源打小学过功夫,不管什么招数,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今天营长怎么突然来了兴致,要和人对练,还把杨远方拎出来。 杨远方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不怕输,毕竟每次和顾清野对练都能学到不少,但是疼啊,哪怕避过要害还是疼。 不过,杨远方的悲壮在十秒钟后就化为震惊,不得不打起两百分的注意,才能应对顾清野似是而非的招式。 一旁的李城原本在看好戏,很快也意识到不对。 营长的动作怎么和他们的不一样? 顾清野点的是格斗单项练得最好的两个,要验证效果如何自然得和高手过招。 一分钟后,杨远方喘着牛气躺在地上,手脚瘫软四肢无力。 以前他还能在营长手底下坚持两分钟,今天竟然对半砍,一分钟就不行了,而且营长看上去好像比以前更轻松。 顾清野转头,李城只觉得头皮发麻,到他了? “报告营长,我有个问题。” 李城鼓起勇气开口,然后他感觉自己眼花了,营长好像笑了一下?! 顾清野:“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先打了再说。” 李城:心里苦,但不敢说…(;_;)… 杨远方默默计时,数到59秒心里放起了烟花,太好了,李城不如他! 瘫倒在地的死猪又多了一只,顾清野不得不重新评估。 这比他的预期好了至少三成。 听起来不多,但在你死我活的危机时刻,多三成胜率就意味着死的大概率是敌人。 站在训练场上本不该儿女情长,但这个时候,顾清野很难不想起鹿悠悠。 谁能相信,三成胜率的起因竟是他某一天流了鼻血。 他想起那本被鹿悠悠戏称为武功秘籍的画册,不同于给炊事班那本堪比印刷版的书,记事本里满满都是修改的痕迹。 看起来是三五根线条组成的简笔画,但鹿悠悠花了多少心血他完全能够想象。 他回来看到鹿悠悠的第一眼就发现她瘦了,后来陪他对练时感受更加明显。 鹿悠悠开玩笑说自己有了肌肉,顾清野现在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池温泉水细细密密地包裹住。 “今天的事情保密,解散。” 顾清野转身离开,两头死猪面面相觑,营长说话不算数,说好的打完就说呢? ----------------- 鹿悠悠坐在炉子跟前,已经犹豫了五分钟。 这罐杜仲鸡汤要不要拿给顾清野喝? 顾清野今天回得晚,一进院子就对上鹿悠悠的视线,他走到哪,目光就追到哪。 鹿悠悠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盯着人看。 眼睛里没有红血丝,脸上没有火疖子,嘴角也没起燎泡,也没听他说口清溃疡喉咙肿,所以流鼻血的问题应该控制住了吧? 鹿悠悠清了清嗓子:“我问你个事,你最近还上火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教学成果如何,药膳已经停了好多天。 顾清野早就闻到了鸡汤的香味,笑道:“没有了,你的方法很管用。” 鹿悠悠大喜:“太好了,我还想着要是练拳也不管用,只能上我的大按摩术了!” 顾清野顿觉心跳空了一拍,大按摩术,听起来就觉得要血流成河。 第51章 千万别给我惊喜 杜仲汤补肝肾、壮筋骨,心火旺的人不宜多饮。 鹿悠悠盛汤的手顿了顿,又问了一句:“真的好了吗?” 顾清野点头,自从他早起练拳,那种气血随时翻涌的感觉再也没有出现过。 鹿悠悠还是不放心,只装了半碗汤给他:“循序渐进,你身体金贵着呢,可不敢让你再流血。” 顾清野想说他没事了,最后还是顺从地接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一点也不想对鹿悠悠说不。 “你外公那套格斗术很有实战价值,比现行版本的击打能力高出许多。” 鹿悠悠的笑容一下生动起来,饭也顾不上吃:“真的?你找人试过了?” 顾清野点头:“初步验证了一下。” 鹿悠悠着急道:“那你继续试啊,多找几个人练练,兴许还能继续优化。” 她有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说好听了是依葫芦画瓢,要论专业程度她比不过顾清野一根手指头。 现在她提供了一个新思路,如果顾清野继续钻研说不定还能精进。 她从不小瞧前人的智慧,很多时候他们只缺灵光一闪。 她提供一点小小的灵感,顾清野就能大踏步向前,这种搭配简直完美。 鹿悠悠的开心显而易见,顾清野笑问:“这么高兴?” “你保命手段多了,我当然高兴!”鹿悠悠忍不住畅想,“最好是你们所有人都能学会,战斗力更强。” 虽然现代战争需要肉搏的时候不多,但这毕竟是70年代,局部冲突从来没少过,如果遇到了极端情况,己方能力强一分,获胜的希望就大一分。 顾清野夹菜的手顿住,抬头问道:“你愿意公开?” 他这些天也一直在思考,新格斗术无疑是单兵作战一大利器,学习难度也不大,很适合在基层推广。 但这是鹿悠悠的东西,无论是她外公悉心钻研,还是她本人废寝忘食画出的指导手册,他无权替她决定,也无权要求她无私奉献。 谁知鹿悠悠竟主动提了,他甚至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和她说。 “当然愿意。”鹿悠悠似是很不理解他的问题,“这不是好事吗,为什么不愿意?” “这是你家传的功夫。” 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无私奉献,哪怕是军嫂也没有义务这么做。 鹿悠悠赶紧摆手,生怕晚一秒自己就会脸红:“哪里哪里,既然有用那肯定是会的人越多越好。” 这可不是什么家传绝学! 她不过拾人牙慧,而且没学到精髓,她当这个老师都是迫不得已,就怕教得不好辱没了军体格斗的名声。 便是现在让顾清野做一遍,就已经和她教的有所不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业余老师可以功成身退了。 见顾清野还要说话,鹿悠悠抢先开口。 “我只有一个要求,请务必替我保密。”她拜托道,“要不就说是你自己琢磨的也行,千万别提我的名字。” 顾清野眼眸微顿,她连名都不想要。 见顾清野没说话,鹿悠悠可怜兮兮地双手合十:“现在李嫂子还追着让我去妇联上班呢,我真不想出名,求求了!” 她来这两个月已经出了两次名,实在不想再来第三回了。 “可这是你的功劳,如果部队采用,一定会有表彰,也许比公安那次奖励更多,你……” “别别别,千万别!”鹿悠悠头摇得像弹簧,“我不要表彰不要奖励,只要你长命百岁!” 屋里一片寂静。 顾清野喉头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鹿悠悠也回过味来这话貌似过于暧昧了,迅速转移话题。 “咳,吃饭吃饭,反正你全权决定,我都没意见。” 晚上,顾清野靠在床头,满脑子都是鹿悠悠的模样。 凌晨已过,他依然没有睡意。 从初识到现在,两个月的时间像电影一样在他眼前掠过,他才发现自己清楚记得鹿悠悠说过的话、做的每一件事。 不知不觉她已经做了这么多,而他连在家的时间都不能保证,作为丈夫他实在不算称职。 鹿悠悠坚持不要名利,他却不能心安理得拿走她的心血,该争取的他一定会争取。 鹿悠悠花了一天时间把格斗要领和注意事项整理成文字,连同那本火柴人秘籍一起交给了顾清野。 “你拿去参考吧,我只有一个要求,一定要帮我保密,千万千万别给我惊喜!” 鹿悠悠再三叮嘱,顾清野点头都不够,一定要亲耳听到他答应才行。 顾清野苦笑:“如果你有要求,可以向组织上申请不对外公开,但你的功劳不该被冒领,哪怕是我。” 鹿悠悠只求低调:“我自愿的也不行?” 顾清野定定注视着她,忽然笑了:“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何况是冒领军功。” 鹿悠悠脱口而出:“我又不是普通群众!” 顾清野勾起唇角:“那你是什么?” 鹿悠悠:…… “反正我不想出名,剩下的你看着办!” 说完她匆匆进屋。 顾清野看着她的背影,语气郑重:“我会保护你。” 关门的时候鹿悠悠回头看了他一眼,顾清野如苍松一般站着,坚定地回应她的视线。 ———————————— 三营的人发现他们营长最近很奇怪。 每天解散之后都留人加班,杨远方和李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了下来。 说萎靡也不尽然,他俩只是身体萎靡,但精神无比亢奋,哪怕每天回到宿舍哎哟哎哟,第二天依然英勇奔赴刑场。 为啥说是刑场,有人不小心看到他俩“挨揍”的画面,虽然只瞥了一眼,但已经能感同身受那种痛,不是每个人都能扛住营长的攻击力。 后来一营二营的人也听说了,可就是搞不清三营到底在干嘛。 尤其是丁铁生,本来就因为军演选拔紧张兮兮,生怕三营背地里偷偷努力。 顾清野自然不会让他失望。 一周后,团长办公室多了份文件,上面写着《军体格斗改进纲要》,后面还有份厚度不亚于正文的附件。 蒋同翻开后,呆愣当场。 这是什么东西?! 第52章 考验脸皮厚度时候到了 蒋同倒回去看了眼封面,没错,是顾清野的名字。 他更不敢相信了,这可是文件啊,谁会在给领导的文件上画画,还画的这么丑! 蒋同都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翻开第一页,大概是如果顾清野当真胡闹必须关他一个月禁闭那种。 一刻钟过去茶水凉了一半,又过了一刻钟,热气没了,他依然没想起来喝。 蒋同看完文件一秒钟都没等,拿起电话:“让顾清野来一趟,马上。” 蒋同不是坐办公室养老的笔杆子兵,他有丰富的一线作战经验,很清楚这份文件意味着什么。 如果效果属实,如果能在全军推广…… 哪怕经历过无数大场面,蒋同此刻也很难平静下来。 “报告!” 顾清野来得很快。 蒋同盯了他半晌,点了点桌上的文件,问道:“什么时候有的想法?” 顾清野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说明来龙去脉。 这下蒋同是真的平静不下来了! 他不敢相信,更不愿意相信顾清野会为了老婆撒这种弥天大谎。 蒋同语气很重:“你当兵八年,军纪军规你入伍第一天就背过,弄虚作假是什么后果你应该很清楚!” 这是他手把手带出来的兵,他不希望顾清野栽在儿女情长上面。 鹿悠悠家庭成分有问题是既定事实,无论如何都无法更改。 之前军报表彰已经是破例行事,一来锦旗是公安部门跨系统发的,功劳实实在在,二来她切实解决了炊事班的难题,她的贡献组织上都看在眼里。 但这不代表她可以为所欲为。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能办这样的大事,谁信?! 蒋同甚至后悔他当初没拦住那张结婚报告。 他的目光冷凝犹如实质:“你已经付出了那么大代价,还要执迷不悟?” 顾清野很冷静,他清楚只要说出实情必然会有这一遭。 “我所说的句句属实,如有虚假我愿意脱下这身……” “住口!” 蒋同立刻起身,双眼好似在喷火。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顾清野不动如山,毫不迟疑与他对视:“我向组织保证,没有半字虚言。” “我不会因为任何人和事违背军人的誓言,同时我尊重我妻子的劳动成果。若不是我拒绝,鹿悠悠同志甚至不同意我提她的名字。” 顾清野顿了顿,才道:“难道您希望我把别人的军功章据为己有吗?” 见他如此斩钉截铁,蒋同总算从完全不信变成半信半疑:“你确定你是看着她写的?” 顾清野点头。 蒋同又问:“她在你面前演示过?实力如何?” “一开始就是她陪我练的,实力……约等于零。” 蒋同差点被呛住:“什么意思,她不是还抓过贼吗,不是会那个什么点穴?” 案件报告他不久前才看过! “她只记得招式,但不会用,也没怎么练过。” 蒋同感觉自己需要消化一下,顾清野的每一句话都让人意外。 他刚才也是震惊过了头,论本心他当然不希望顾清野误入歧途,关心则乱。 蒋同坐回桌前,再次拿起文件:“如果这份材料确系由鹿同志提供,组织上肯定会找她谈话,这你知道吧?” 顾清野点头:“她只有一个要求,保密,不公开她的名字。” 蒋同双眼在文件与顾清野之间来回扫视许久,最后摇头叹道:“你们年轻人啊,真搞不懂你们在想什么……” 顾清野微微弯了下嘴角:“您也不老。” 蒋同笑骂:“好你个臭小子,还看起我的笑话来了!对了,被你搅得我都忘了问,这个现在有多少人知道?” “只有我、杨远方和李城,他俩也不知道具体内容,只是陪我对练。” “行,暂时保密,我先报上去,看领导怎么说,争取能在你们三营实验性推广。” 蒋同不由感慨:“说起来是我小瞧鹿同志了,小小年纪深藏不露。她外公当年确实名气大,没想到还藏了这么多学问,还都让她学到了!” 小姑娘有如此才华却因为成分问题受到桎梏,他们顶着压力批准顾清野的结婚报告,现在反倒得了许多益处。 有些事不到最后真是不好说。 顾清野正要告辞,蒋同又把他叫住:“你军演的事准备的怎么样?” “一切正常。” 蒋同点头,一般只要顾清野这么说至少有九成把握。 “那行,回去等通知吧,也和鹿同志说一声,让她不必紧张。” 鹿悠悠一点都不紧张,可她害羞啊! 只是问话还好,万一让她当众演示,那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一想到要当着一群兵哥哥的面摆花花架子,鹿悠悠只想捂脸。 “非去不可吗?”她可怜巴巴地问道。 顾清野压着笑意,在鹿悠悠绝望的目光中轻轻点头。 她忍不住抓着顾清野的手臂晃了又晃:“就口头交流不行吗,默写也可以,不行吗不行吗?” 她一连重复了好几遍,顾清野只能承受着馨香的热意,安慰道:“没事,就跟当初和我对练时一样。” 鹿悠悠撇嘴:“那怎么一样,你是你别人是别人。” 顾清野眼底笑意流转,把手放在鹿悠悠手上:“别担心,我会陪你。” 鹿悠悠感受到手心手背两个热源,顿时有些不自在,迅速缩回胳膊,转身不再看他。 看着日历一页一页翻过,鹿悠悠忽然有种大学时赶论文的紧迫感,不止有deadline,还要公开答辩,而且答辩老师全是学术大拿。 答辩当天,鹿悠悠满心悲壮。 “我明明只想学雷锋,都怪你,白送的饼都不会吃!” 顾清野忍俊不禁:“你想看我犯错误?” 鹿悠悠幽怨瞪他一眼:“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又不会出卖你!” 顾清野笑着摇头,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进去吧,别怕。” 说多少次了,她不怕不怕不怕,这是丢人! 部队领导要见鹿悠悠是为了验证真实性,可对于鹿悠悠来说,考验她脸皮厚度的时候终于到了。 第53章 这里确实有个兽医 房间里一字排开四位大佬,还有几个稍微年轻些,鹿悠悠一个都不认识。 70年代还没有恢复军衔制度,没有肩章她也分不清是什么级别的领导。 大佬们倒是和气,主动和她打招呼。 蒋同笑道:“鹿同志别紧张,今天找你来只是简单了解一下情况。” 接下来也确实如他所说,没有人刁难鹿悠悠,只不过问得很详细。 她外公什么时候教的,她怎么想到要改版,花了多长时间等等。 鹿悠悠按照顾清野的交代一切照实说。 等在门外的男人还不知道,他进补过头又不得不泻火的事瞒不住了。 蒋同的笑容越来越深,想不到得意干将在鹿悠悠口中竟是另一副模样。 倒是政委张南北眉头紧锁,无论怎么看鹿悠悠都不像能改良格斗术的人。 “现行的军体格斗术经过无数验证才得以推广,你一个人仅凭记忆就能做到?习武不是写文章,不是会背书就行的。” 张南北面色严肃地开口,然而他预想中的慌乱并没有出现。 “那也许是别人的记忆力不够好?”鹿悠悠看向他,“而且推演和验证是我外公的功劳,我只是搬运工。” 她最善于感受旁人的好恶,张南北虽不至于有敌意,但明显不相信她。 这时,位居正中的男人开口道:“鹿同志,现在请你从头至尾演示一遍可以吗?” 鹿悠悠:…… 大锤终于落下,还是逃不脱啊! 她认命起身,结果不到一秒钟刚做好的心理建设瞬间垮掉。 一个兵哥哥迈着直尺一般的步伐走到她面前,中年男人再度开口。 “从现在起小张是你的学生,你怎么教顾清野的就怎么教他。” 上辈子鹿悠悠经历过诸多大场面,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热血沸腾。 是真的沸腾,她脸都快烧起来了。 怎么她连唱独角戏的资格都没有吗,这个搭档是非找不可? 殊不知学生本人也没好到哪去。 他经过严格训练,一般不会脸红,就算知道即将面对兵王的妻子,他也不会有多余的心理波动。 但他没想过鹿悠悠是这样! 他这辈子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不单指长相。 小张只能把自己当木头,不断提醒自己,动作一定要准确,这样女同志就不必亲自上手指导。 能被选中的人必然悟性能力都不差,学生很配合,老师在攻克羞耻的难关后,教学进度越来越流畅。 进行到这一步,众人不得不承认鹿悠悠是真的会教。 她的记忆力确实如她所说,像一台精密齿轮,更难得的是眼光犀利,哪怕只有一点点不标准也能迅速指出。 到这会儿蒋同已经放下担心,至少鹿悠悠这没什么大问题。 一套动作比划完,小张汗流浃背,太难了,这是对他意志力的极大考验。 鹿悠悠也松了口气,但后面的剧情必须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她转身面向诸位大佬:“如果还有对战要求,恕我无法答应,我打不过任何人。” 她不怕承认自己是战五渣,她根本不在乎。 蒋同轻笑出声,小丫头太有意思了,怪不得顾清野放不下。 他看向中间的吕师长,只见他的嘴角也微不可查的弯了一下。 谁能想到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这么有能力,还是这种直爽的性格。 吕启明开口道:“小顾已经和我们说过了,别担心。” 鹿悠悠咬牙,本来还因为泄露顾清野的小秘密有一丢丢羞愧,现在不必了。 “鹿同志,能讲讲你在火车上钢笔擒贼的故事吗,我可是听说你一手钢笔点穴的功夫出神入化。” “正好有机会,你给炊事班写的那本书也详细说说。” 最右边一位头发花白的大佬笑着开口,鹿悠悠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一线部队必定是外紧内也紧,她弄出这么大动静,家属院的人只想吃瓜看戏,真正的内部人士不可能不详查。 哪怕政审时已经查过一遍,也不影响他们重复查证。 该知道的细节他们肯定查得一清二楚,现在问她大概是大佬们真的好奇。 毕竟她会的技能有亿点多,还八杆子打不着。 鹿悠悠只能坐回去继续讲她的小作文。 一门之隔的走廊上,顾清野已经站了两个小时。 他想不出几位领导和鹿悠悠聊什么能聊这么久,他甚至听到吕师长在笑。 忽然,楼梯口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通讯员郑光明向这边跑来。 “报告营长,军犬队说三营有条犬出了状况。” 顾清野目光一肃,军犬救治有专门的流程,一般情况不会通知他们。 他马上问道:“出了什么问题?” “还不清楚,他们打电话去畜牧站问了,王医生和刘医生都不在,军犬的情况比较紧急。” 畜牧站除了是犬队的定点兽医站,还要负责附近农场的牛羊,偶尔下乡走访,但一般都会留人职守,现在两个医生都不在,只可能是下面农场出了紧急状况。 顾清野迅速做了决定,他上前敲响紧闭了两小时的门。 “报告,军犬队急需兽医,请求协助。” 蒋同还以为顾清野是等不住了才敲门,没想到会是这么离奇的请求:“兽医怎么找到这来了?” 反应最快的是鹿悠悠,她条件反射一般起身:“出了什么事,受伤还是生病?” 虽然没穿白大褂,但关键字已经足以触动她的神经。 所有视线都投向站在屋子中央的年轻姑娘,这才反应过来,这里确实有个兽医。 就算不是,至少她给猪看过病。 “鹿同志你去看看吧。”吕启明发话。 鹿悠悠说了句领导再见就往外跑。 催得这么急,一定是急性病,抢救时间不能耽误。 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身影,吕启明忽然道:“我们也去看看。” 领导发话了自然没人说不,就这样,一众大佬远远跟在后面,准备围观家属院编外兽医如何救军犬。 鹿悠悠一边狂奔一边在脑子里排列组合犬科急症有哪些。 她不怕自己看不了病,只怕条件简陋缺少必备药品。 设备不用指望,肯定是没有的,换句话说,她只能凭经验和直觉。 第54章 人力有穷时,医学无止尽 远离营区的地方有一个单独的院子,这里就是军犬队。 鹿悠悠两辈子没跑过这么远的路了,后半段完全是顾清野拖着过来的。 恶心想吐,喉咙里全是血腥味,有种800米体测过后的微死感。 长跑,一款适合中国宝宝的酷刑。 “还好吗,要不要我背你?” 鹿悠悠拖着灌了铅的腿,难受得要命也不敢停,她没力气说话,只能摇头。 这会儿要是上了顾清野的背,她待会下来绝对瘫软在地。 累了最好是挺过去,不能歇,一歇就废。 顾清野见她这样也不再说话,半拉半扛,架着她跑完最后几步路。 犬队的人急得快把平地上磨出一个坑了,这会儿见到鹿悠悠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那本《养殖疾病护理》他们借阅过,里面不止有养猪的内容,养犬能借鉴的也有不少。 现在没有专业兽医,有个编外的也可以,只要能解决问题,鹿悠悠就是祖奶奶,供起来都行。 小战士看着痛苦不已的亲密战友,急得想哭。 闪电是他一手带大的,从来没生过大毛病,今天突然不吃不喝吐黄水,拉稀还带血丝,现在弓着背躺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鹿悠悠听小战士说了症状,又观察了一会儿狗子的状态,心里暗道不好,很像是急性胰腺炎。 如果耽误救治,接下来就是吐血、昏迷。 鹿悠悠大口呼吸好像扯风箱:“呕吐物和排泄物有留吗,给我看看。” 又喘了几下,继续问道:“24小时内吃了什么?” 尽可能说得清晰明了,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支持她一直说话。 小战士竹筒倒豆似的全说了,鹿悠悠一边安抚小狗,一边快速查体。 没有设备做不了血常规和生化,也看不了x光,她只能相信自己的判断。 “目前判断是急性胰腺炎,我现在做急救处理,卫生院有胰酶肠溶片吗?还有乌司他丁、奥美拉唑,有什么拿什么,还要生理盐水和维生素b。” 鹿悠悠怕他记不住,想写下来,没等开口面前已经递过来了纸和笔。 没有桌子,顾清野便转身蹲下,让鹿悠悠垫在他背上写。 屋里气氛紧张没人注意,但窗外站着的几位领导把这一幕看在眼里。 顾清野起身时看到了外头的大佬观光团,小跑出来立正敬礼。 吕启明摆摆手:“没事,你进去吧,给小鹿同志搭把手。” 顾清野再敬一礼,迅速回到室内。 参谋长笑道:“结了婚果然不一样,小顾以前可不是这样。” 蒋同默默不语,这才哪到哪,您是没见过顾清野在他办公室为了鹿悠悠寸步不让的样子。 犬舍里,鹿悠悠打针、喂药,一通忙活下来闪电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至少没再弓着背抽搐。 “嫂子,我摸着体温好像下来一点了。”小战士语气急切,有一点点好转他都高兴得不得了。 “是,暂时控制住了,咳,还要继续观察,咳咳……” 嗓子里的铁锈味还没散,又干又涩,一说话就想咳。 鹿悠悠擦一下额头上的汗,背上湿答答的,衣服粘在身上难受得很。 她终于有空看了眼四周,每个栅栏里都蹲着一条狗,警惕又好奇地盯着她,不叫,不动,像一个个站岗的小战士。 看到这么多可爱的毛孩子,鹿悠悠绷着的弦总算松了一些。 她往顾清野的方向看了一眼,他马上走过来。 “怎么了?” “你的追风也在这里?” “它今天有考核,现在应该在训练场。” 鹿悠悠了然。 除了她这个编外救火队员,这里是人是狗都有编制。 但领了工资就有kpi,狗狗都要考试,还是她的生活有滋有味,想忙就忙,想闲就闲。 又观察了一个小时,闪电基本平稳下来。 “要密切关注,肝外胆管梗阻是急性胰腺炎的并发症,之后3至7天可能出现黄疸,如果有必要可能需要引流积液……” 见小战士眼眶红了,鹿悠悠忙道:“只是个小手术,也不一定会用到,还是尽早送去兽医站,那边药品齐全,有专人看护也有利于它康复。” 小战士心疼地摸着闪电的脑袋,用希冀地看向鹿悠悠:“闪电好了之后是不是就和以前一样了?” 鹿悠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小战士眼里的光渐渐熄灭,不敢相信昨天还疾驰如风的闪电,以后可能没法留在犬队。 他狠狠搓了把脸,抬起头:“嫂子,您说吧,我能接受。” 鹿悠悠也希望闪电能痊愈,可即便在后世,急性胰腺炎也只有70-80%的治愈率。 她只能用尽量和缓的语气,说出最残酷的现实。 “这种问题很难根治,绝大多数只能治疗到恢复正常生活水平,往后饮食也要控制,可能支撑不了高强度训练。” 鹿悠悠也替小狗可惜,但没办法,有些事情人力难以企及。 她忍不住安慰:“往好处想,至少它的命保住了,往后轻松自在一些未尝不是好事。” 小战士低着头,一直摸着闪电的背脊。 闪电似乎听懂了他们的话,挣扎着要起来。 鹿悠悠吓了一跳,赶紧按住它。 可军犬就是军犬,即便病得站起不来,蹬腿的力气依然很大。 顾清野一个箭步上前替她按住闪电的四肢。 闪电躺在那里,嘴里呜咽不停,似乎想说它还可以,等它好了它还要回来。 可是它只挣扎了一小会儿就力竭,眼里的光也越来越淡。 很多军犬都发自内心地热爱自己的工作,忽然间病退,不光训导员受不了,小狗本身就很难接受。 鹿悠悠不忍再看。 总有些事会不断提醒她,人力有穷时。 都说医生见惯生死,心会越来越麻木,但她想说不是的,她救过的小动物越多,越是不愿意面对这样的时刻。 不过医学无止尽,他们多尽一份力,遗憾就会减少一分。 她走到小狗面前,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 “不是还有80%的希望吗,别着急,加油啊闪电!” 第55章 多才多艺 后来闪电被送去畜牧站养病,鹿悠悠再见到它已经是七天以后。 这七天她又一次体会了部队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的光荣传统,继炊事班之后,她又被军犬队拉了壮丁。 畜牧站的医生都说了,如果没有鹿悠悠及时采取急救措施,闪电几乎没有归队的可能。 军犬队的人一听,这了不得,现成的专家不能放过! 畜牧站什么都好,就是不在营区内,要是有什么突发急症,像闪电这样,万一耽误了救治时机,就算捡回一条命大概率也会退役。 培养一条合格的军犬并非易事,损失不起。 于是他们厚着脸皮来找鹿悠悠,想请她去给军犬做一次体检。 就这样,鹿悠悠一连好几天都去军犬队报道。 有一次“上班”路上遇到李三花,李三花略显幽怨地看着她,鹿悠悠只能回以心虚的笑。 “嫂子,实在不好意思,你看我这事情一件接一件的,怕是又要辜负你的好意了。” 鹿悠悠感觉自己运气特别好,每当她不知道怎么推脱的时候,总会有新的借口送上门。 比起去妇联跟七大姑八大姨打交道,和军犬相处无疑是童话故事。 一想到前方会有一大堆毛茸茸袭来,鹿悠悠差点没控制住表情。 李三花能说啥呢,自然是部队的事比较重要,只能打趣道:“我现在才知道太有才了也不好,谁都抢着要!” 鹿悠悠不好意思:“我就是去帮帮忙,在哪都要发光发热嘛。” 自从来了这里,她感觉自己思想道德水平直线上涨,说不定过段时间开口就能讲申论。 李三花叹了一声,笑道:“说的对,革命事业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你快去吧,嫂子也上班去了。” 看着鹿悠悠离开的身影,李三花暗道可惜。 早知道这么抢手,她说什么也要把人带到妇联去,她们就是吃亏在下手不坚决! 鹿悠悠走得飞快,她是真怕李三花又把妇联主任搬出来。 别说什么强扭的瓜不甜,万一领导夫人把她强扭了,不甜大不了沾糖嘛,总能吃上。 “旺旺!旺旺旺!” 跨进军犬队的门,听见此起彼伏的叫声,鹿悠悠心情都好了不少。 还是毛孩子好啊,聪明懂事又热情,如果一定要工作,她宁愿在这里。 “嫂子好!” 闪电的训导员等在门边,手里牵着他养病归来的战友。 狗子还记得鹿悠悠,尾巴摇得像风车,但没接到命令它只能乖乖等在原地。 鹿悠悠笑了:“闪电回来啦!” 闪电立马旺了一声,眼睛更亮了。 小战士眼睛乐成一条缝,一张嘴就笑出八颗牙齿:“是,目前身体状况良好,如果能通过评估就能归队。” 鹿悠悠弯腰摸了摸闪电的头:“真棒,继续加油!” 闪电身体不动,但脑袋是自由的,使劲在鹿悠悠手上蹭了几下,像是要把上次没蹭到的找补回来。 小战士特意等在门口就是为了告诉鹿悠悠这个好消息,他心里感激不尽。 “谢谢嫂子的救命之恩,闪电,敬礼!” 他抬手敬礼,闪电也直起上半身,行了个狗狗版军礼。 鹿悠悠惊喜不已,这是她第一次收到现役军犬的感谢,它一本正经的模样真是太可爱了! 这时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过来。 “嫂子好,我是军犬队队长江川,感谢您对犬队的支持和帮助!”说完也是一个军礼。 江川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因为临近军演,所有在役军犬都有任务,他每天不是训练就是考核,直到今天他才有空亲自向鹿悠悠道谢。 鹿悠悠再次祭出“应该的”大法,只不过这次对象是狗狗,她真心程度直逼百分百。 今天的体检轮到最后一批,江川带着鹿悠悠往最后几间犬舍走去。 “嫂子,前两天您说军犬运动之后辅助按摩可以更快恢复,是真的吗?” 军犬队成立的时间不长,他们也没有多少经验可以借鉴,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给狗按摩这种事他闻所未闻,但只要是有用,他都愿意采纳。 鹿悠悠用最简单的方式解释。 “就跟人一样,你们训练量大了需要放松,小狗也是,尤其最近,我看每天回来都累趴下不少,除了按摩,最好还能补点钙。” “补钙?要吃药?” 江川一头雾水,连人都不在乎缺不缺钙,更别说狗了。 鹿悠悠知道现在条件艰苦,就是卫生院也不一定备了钙片这种东西。 而且抢救的时候用人用的药是迫不得已,就算有钙片也不适合给狗吃。 “不用吃药,平时吃点虾皮、豆腐皮、骨头汤、海带、紫菜,再补充水果和蔬菜,促进吸收。” 江川听了放心大半,虽然很多东西他现在没有,好在不是什么金贵物,想想办法总能弄到。 “那按摩您能教教我们吗?” 江川虚心求教,只要鹿悠悠愿意教,他立马叫人来学。 鹿悠悠笑道:“待会儿我给你画张图,弄清骨骼和肌肉分布就好下手了。” “嫂子,您懂得真多,不仅能给母猪接生,还会给狗按摩!” 鹿悠悠怕发散得太远,显得她知道得过于多了,只能强行给自己解释一波。 “母猪难产的时候也要辅助按摩手法,其实都差不多,一通百通。” 江川和周大柱是一样的心思,难得遇到一个懂行的,恨不得把鹿悠悠脑子里的东西全挖出来。 所以不会夸人,也要努力夸,往死里夸。 “嫂子,您太谦虚了,我没见过哪个军嫂像您这样多才多艺!” 鹿悠悠:……多才多艺是这样用的? 等到了犬舍,她给最后五只狗做了检查。 “还是一样的问题,体型偏瘦,肌肉疲劳。”鹿悠悠给出结论。 她很佩服训导员的调教能力,和狗狗的敬业程度。 看精神状态完全看不出它们很累,个个神采奕奕,以实际行动践行着那句话——时刻准备着。 江川有些心疼,军犬执行命令的时候心无畏惧,受了委屈却说不出来。 “嫂子,这几天就拜托您了,我这就想办法,一定把您说的那些弄到。” 第56章 不速之客 鹿悠悠连道不用。 说起来她还要谢谢江川,要不是他邀请,她也没机会接触军犬。 它们也是顾清野的战友,和他的生命安全息息相关,她巴不得把毕生所学都贡献出来。 很快炊事班场景再现,鹿悠悠猛猛讲,周围一圈人猛猛记。 闪电躺在桌上任由鹿悠悠摆弄,抬头、伸腿、撅屁股,很羞耻,但很享受。 从耳朵尖尖一直按摩到尾巴尖尖,狗生从来没这么爽过。 本来身体还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现在全没了。 不知道下次上课是什么时候,它还想申请当教具。 训导员都没眼看,闪电听话归听话,在外人面前一直是凶悍的代名词。 现在躺在那儿像大爷一样的是谁?! 他怎么不敢信呢! 不过闪电这大爷没当多久,当它从教具变成学习工具的时候,瞬间天堂到地狱。 好重,好痛!是谁的手,为什么要戳它的肚脐眼?! 闪电惊恐地抬起头,正好对上自家训导员兴奋的双眼。 “怎么样闪电,是不是很舒服?” 闪电的脑袋重重跌落,随便吧,毁灭吧,穿了这身军装,就是有这么多迫不得已。 它开始盯着窗外发呆,自我催眠身上的十多只手都不存在,就这么不经意间,一双豆豆眼对上另一双豆豆眼。 小灰灰最近有点不开心。 以前鹿悠悠都在家陪它,现在天天早出晚归,亲子时光只剩晚上一点点,妈宝鸟如何接受得了? 它左思右想犹豫了好几天,今天终于忍不住了,偷偷跟在鹿悠悠后面。 小灰灰藏在树上,目光追着鹿悠悠进了一个又一个房间,直到现在,它看到了什么? 它亲爱的妈妈竟然在揉搓一颗狗头! 还揉了狗肚子、狗腿、狗尾巴! 哪里来的狗贼,竟敢偷它的专属福利! 小灰灰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它扑扇了一下翅膀,冲着教室飞去,潇洒降落在窗沿上。 扫了一眼,满屋都是军绿色,顷刻间小灰灰有了决定。 它见过好几次军绿色集合的场面,走路的姿势非常有气势,小灰灰照着那个样子,抬头背手,踢着正步往鹿悠悠的方向走。 一屋子人都看呆了,只有闪电,迅速起身紧紧盯着不速之客,竖起耳朵只等一声令下。 “小灰灰?” 鹿悠悠惊呆了,犬舍飞进来一只猫头鹰,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 一听鹿悠悠叫它,小灰灰绷不住了,正步立马散了架,撒开腿往目的地奔。 闪电全身毛都立起来了,开口就是一阵狂吠,短促有力,明显是威胁敌人的叫法。 鹿悠悠迅速拉住它项圈,训导员也立马过来,一屋子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不速之客冲进鹿悠悠怀里,死死圈住她脖子然后就开始哭。 是不是真哭不知道,但那个抽泣的声音确实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这下连狗也看呆了。 咋回事,熟人?啊不对,熟鸟? 鹿悠悠哭笑不得,只能柔声安慰:“好啦,再哭大家要笑话你了。” 小灰灰声音低了一些,在凄风惨雨和霸气四射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 不能坠了自家名声,它鹿灰灰可比这个没翅膀的黑大个厉害多了! 小灰灰偷摸理了下蹭乱的头毛,在鹿悠悠怀里转了个身,面对众人眼睛一眯——在座诸位都是辣鸡,尤其是黑不溜秋那只。 江川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嫂子,没看错的话这是猫头鹰?” 其他人也齐刷刷地看向鹿悠悠,见她点头,忍不住盯着小灰灰前后左右看。 江川心里大为震撼,嫂子不止懂兽医,连鹰都能驯服?! 这样的人才流落在外简直是剜他的心! 他终于理解为什么炊事班的人提起鹿悠悠总是欣喜的同时不乏幽怨了,如此人才想留留不住才是最揪心的。 江川可不愿意当第二个周大柱,必须想个办法才行。 很快鹿悠悠就被好奇的小战士们围住,都想看看猫头鹰是不是真能听懂人话。 小灰灰为了鹿家军的威名那叫一个卖力,踢正步算什么,根本不是它的主战场。 但凡有人小声蛐蛐都会被它精准锁定,夸它的还好,但凡有一点说坏话的意思它就踱步到那人面前,犀利的眼睛直勾勾盯着。 “我就是好、好奇鹰和警犬的听觉哪个更强……” 小战士有点结巴,毕竟被一只鹰这么看着还是有点惊悚的,更不用说尖钩一般的嘴还亮得反光。 小灰灰其实知道他没说什么,但它不允许那只长毛黑风怪和它相提并论,瘦得跟麻秆一样,一看就没有战斗力。 闪电大病一场确实瘦了很多,后腰两手就能圈住,以小灰灰的审美这狗属实丑得没边了。 江川走近了仔细观察,倒是没有贸然上手摸:“嫂子,它真能跟警犬一样?” 鹿悠悠笑道:“毕竟是野生动物,服从性跟驯养几千年的犬类没法比,小灰灰只是特例。” 小灰灰美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它是特例诶! 江川却道:“兴许这只鹰特别聪明,但嫂子的驯养水平绝对技高一筹。” 原本只想拉拢一个兽医,没想到鹿悠悠多才多艺连驯养动物都会,这下更是不能放手了。 江川决定去找领导诉诉苦。 犬队已经这么难了,请个编外顾问不过分吧,又不是破例征召社会人士入伍,门槛不必卡那么严嘛! 小灰灰在军犬队显摆了一圈,回去的路上倒是蔫哒哒的,时不时偷瞄一眼,就怕妈妈怪它自作主张。 相处了这么久,鹿悠悠的动物行为学水平突飞猛进,小灰灰眼皮子一抬,她就知道小家伙在琢磨什么。 “以后别这么冒失了,今天是有我在,以后在营区可不能乱飞,子弹不长眼,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被当小间谍了?” 鹿悠悠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小灰灰不懂什么是间谍,但鹿悠悠的要求并不难懂。 它靠在鹿悠悠身上,轻轻啄了下脑袋,既然妈妈不让它往营区飞,那以后去山上玩就是了。 本来营区里就没什么好玩的,除了一堆铁疙瘩和绿色的人,没有兔子没有鸡,啥都没有。 第57章 意外又不那么意外地碰在一起 最近顾清野因为演习的事情早出晚归,有时候鹿悠悠睡了他还没回,起床时人已经走了。 这天回家难得看到顾清野在厨房,算一算她快有一个星期没尝过他的手艺了。 锅里糖醋排骨正在收汁,颜色酱红,香气扑鼻,一闻就想流口水。 “一周没见你手艺竟然精进了,每天加班不会是偷偷学厨去了吧?”鹿悠悠笑眯眯地好像在看稀客。 顾清野确实学了,特意跟周大柱请教过做法,他记得鹿悠悠说过很喜欢这道菜。 “给你赔礼,这些天在家的时间太少了。” 自从结了婚,顾家两个字就刻在他心里,之前承诺过家里的饭他来做,这段时间也食言了。 鹿悠悠端详了半晌,越发好奇这男人是怎么长大的,在他身上优点就跟爆米花似的一会儿往外蹦一个。 “怎么这么看我?”顾清野不解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优秀,很好,非常好。” 鹿悠悠夸得真心实意。 纸醉金迷的生活她不是没见过,那叫一个礼乐崩坏三观毁尽。 长得好看又有钱,还披了层有光环的皮,不论什么年代这种人要经历的考验都远超常人。 别说70年代没有放纵的条件,人性的考验不局限于时代和环境,想学坏总有办法。 可顾清野连大男子主义这种毛病都没有,鹿悠悠从不觉得忙到没时间做饭是什么错,他却真心实意赔礼道歉。 都说吾日三醒吾身,真能做到的几乎没有,顾清野却把这句话发展成爱好,时刻总结有错就改,没错就做到更好。 顾清野不知道自己好还是不好,但鹿悠悠觉得好就够了。 他抿了抿唇,声音有些低沉:“我明天一早就要走了。” 鹿悠悠早有预料,演习嘛,估计整个营区要走大半,但看到顾清野愧疚的眼神,突然忍不住逗一逗他。 “不是说因为这几天不在家才赔礼吗,原来是马上要走来打预防针啊!” 顾清野夹菜的手忽然停住:“不是,要走的赔礼放在下一次,等我回来……” 鹿悠悠:!!! 他竟然安排了赔礼道歉的进程,还有下一次?! 鹿悠悠笑得不行:“我开玩笑的,哪有人天天惦记赔礼道歉,快别说了,咳咳……” 顾清野帮她顺气:“我没有说笑,等我回来给你赔礼。” 鹿悠悠笑容止不住外溢,眼睛更圆了:“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上次送了弹壳,这次又要送什么? 她收过各种礼物,已经很久没有为一份未知的赔礼而心生好奇,现在却有了种莫名的期待。 不过最好的礼物始终是顾清野平安归来,最好一根头发都别少。 鹿悠悠叹了口气,郑重道:“保重身体,注意安全,其他的都不重要!” 她安慰自己,演习总比上前线安全,但左思右想仍然放心不下,开始盘算哪些药能让顾清野随身携带。 饭也没心思吃了,她搬出药箱就开始找。 顾清野想起第一次收到伤药那天,鹿悠悠是不是也像这样埋头在药箱里翻找,然后不管不顾地跑向他。 “这是止血消炎的,这是止痛的,防蚊虫的需要吗,如果水里来泥里去,治湿疹的要不要带上……” 太难取舍了,要是她能变小藏在顾清野身上,需要什么掏什么,那才是彻底不用愁。 顾清野就这么看着灯光下面碎碎念的人,脸上的笑就像冰川融化,再也冻不起来。 “问你呢,瓶瓶罐罐都不要了,我用防水纸给你包起来,能装下吗?” “能。” 就算鹿悠悠打包一整箱,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最后还是鹿悠悠主动收手,精挑细选了几样用防水纸分门别类装好,标明了用途和用量。 “我之前告诉你的缓解疲劳的穴位记住了吗?要是累了痛了就按一按,自己弄不来就让军医给你按,我这里没有不能外传的规矩。” “就算任务很重要,你的命同样重要,如果……”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 她说不出让一个军人贪生怕死的话来,只能嘱咐再嘱咐,只希望顾清野在奋不顾身的时候尽可能保护好自己。 顾清野静静听着,直到鹿悠悠把药送上,他没有接,而是把她双手连同药一起包在掌心。 “你、你干嘛……” 其实鹿悠悠还有很多话要说,比如咏春太极练得怎么样了,格斗术进展如何…… 可是,此时此刻她只能呆愣愣地看着顾清野,从麻雀变成哑巴。 “我会小心,会安全地回来。”他感受着掌心热度,指尖触碰之处是她越来越快的心跳,他不禁微微用力,“那你呢?” 鹿悠悠似是没回过神来:“我什么?” “你要按时吃饭,别累着,别熬夜,炊事班和犬队那边量力而行,不必把自己逼太紧。” 顾清野开了口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有这么多话要说。 鹿悠悠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角,想到刚才自己似乎也是这副模样,忽然笑了一下。 笑声打断了顾清野的思绪,也烫得他松开了手。 突如其来的放手让鹿悠悠毫无防备,眼看药包就要落地,两人同时伸出手,意外又不那么意外地碰在一起。 这次被烫到的人换成了鹿悠悠,想抽回手却没能挣开,两个人来来去去竟又回到原来的姿势。 “我明天一早就走了,你让小灰灰看好家门,我放了钱票在炊事班,你想吃什么就跟他们说。” 鹿悠悠本来就脸热,一听这话更热了:“不会只有我一个人搞特殊吧?有什么我吃什么就是了,你这样别人还以为我是什么绝世大馋猫!” 顾清野轻笑道:“食堂原本就有小灶,只不过结了婚的不用去,没结婚的舍不得去,周班长老说自己一身手艺荒废了,你去点菜他说不定更高兴。” 鹿悠悠将信将疑:“真的?” 顾清野点头笑道:“公务接待也是在食堂,不是单为你砌的灶眼,别担心。” 虽然顾清野再三保证,鹿悠悠还是决定非必要不去当显眼包。 小灶什么的还是周班长自己缅怀吧,恕她没法提供这方面的帮助。 第58章 原则上不允许 兵荒马乱的一夜过去,鹿悠悠难得没睡迟,起床号刚响她就伸着懒腰踏出房门。 堂屋里顾清野已经整装待发。 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他在桌上留好了早饭,下面压着字条,鹿悠悠不用看就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一个普普通通、重复过无数次的清晨,因为她的早起多了抹不一样的亮色。 顾清野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我走了,时间还早,你继续睡吧。” 软绵绵的短袖睡裙,蒙蒙亮的天光,一切都在把她往被子里拽,鹿悠悠强忍着困意,迷蒙道:“嗯,是要睡,我送你出门。” 她也不知道自己发了什么疯,忽然这个点醒了,既然醒了那就送送吧,刚好她昨晩梦见一座庙,不枉她特意进去替他拜了拜。 鹿悠悠迷迷糊糊捞起顾清野的胳膊,伸手往他掌心一拍:“给你求的平安,送你了。” 明明什么都没有,顾清野却攥紧手心,另一只手落在鹿悠悠头上轻揉了揉。 “收到了,回去吧。” 鹿悠悠勉强睁开一只眼,也不知听没听懂,哦了一声就踩着轻飘飘的步子回了卧室。 咚地一声扑在床上,五秒不到就重返梦乡。 顾清野往外的脚步无奈换了个方向,放下行囊,给睡得无知无觉的人盖好被子。 ———— 营区外卡车集结,除了少量后勤人员,这次军演几乎全员出动。 军犬队的江川就在送行那一列。 军犬和训导员都要出去,他这个队长留下来看家,当然了,他还有别的重要任务。 赶在大部队动身之前,江川先一步提交了申请报告,全篇只讲了一个对象——鹿悠悠。 他十分不惭愧地把她在炊事班的光辉事迹拿来用了,着重描述了抢救闪电的过程和畜牧站的评价,还附上她无私传授的军犬按摩法,连带驯养动物的特长也提了一嘴。 以上只占了前面五页,后面五页全是哭诉,字字泣血,句句是泪。 诸如犬队天下第一苦,虽然犬队缺钱缺物但他们理解组织的难处,再苦再累不伸手,那缺人的问题总得给他们解决吧。 如此唾手可得的全方位人才就这样浪费了?暴殄天物! 这份报告头一天出现在装备部领导的办公桌上,第二天江川就哭上了门,领导不应他就不走。 什么,你说丢脸? 不存在,太要脸了就会像周大柱那样,眼馋了这么长时间一点动静都没有。 江川才不管那些,先扒拉到自己碗里来再说。 可这事装备部做不了主,领导耐不住牛皮糖江川的痴缠,只能继续上报,最后这份报告摆在了吕启明的桌上。 其实最开始吕启明对鹿悠悠的观感绝对算不上好。 倒不是觉得她抢了闺女的姻缘,关键是不看好顾清野找这样一个根基不明的结婚对象。 哪怕娶一个农村姑娘都好,不求有助力,至少不会拖后腿。 以顾清野积攒的功绩,如果这次军演表现足够出彩,下次提干一个副团是跑不了的。 可顾清野坚持,甚至为此错失晋升机会,吕启明深感惋惜。 不过自从鹿悠悠来了家属院,甚至在她来安城的路上,一举一动皆出乎他所料。 无论在周大柱还是江川口中她都是难得一见的人才,甚至他夫人也对她满口称赞。 吕启明年轻时听说过鹿悠悠外公的大名,只是无缘得见,没想到一个不满二十的小姑娘继承了老人家的衣钵。 虽然继承的东西稍显“旁门左道”,会医动物不会医人,光是改良格斗术这一桩就是实打实的功劳。 既然不能光明正大表彰,小姑娘自己也希望保密,吕启明翻开报告,提笔有了决定。 江川捧着送回来的报告,犹豫了几分钟都没动,就怕看到坏消息,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去吕启明的办公室撒泼打滚。 忐忑的心颤抖的手,江川狠下心翻到最后一夜,右眼张开一条缝迅速扫了一眼。 嚯,好长! 应该不是坏消息吧,“不准”两个字用不到这么大篇幅。 江川这才睁开左眼,先是不敢置信,又看了一遍,瞬间心花怒放。 原则上可以,就是不可以;原则上不可以,就是可以。 原则上自愿,就是必须;原则上必须,就是自愿。 师长的批复明明白白,“原则上不允许”! 妥了妥了,江川只想仰天长笑。 哪怕后面还有一连串要求,也拦不住江川高兴,凭嫂子的能力还能过不了考核? 江川一秒钟都不耽搁,直接派了小战士去家属区找人。 鹿悠悠被叫过来时一头雾水,军犬不是参加演习去了,还找她干吗? 看着面前的顾问聘书,鹿悠悠更懵了。 “嫂子,我向上级申请让您做我们犬队的顾问,但您也知道,部队不比其它地方,可能需要对您进行一些小小的考核。” 后半句江川说得很心虚,好不容易请个专家,还没怎么着呢先让人家考试。 但是部队里条条框框确实多,领导已经酌情开了方便之门,他不能得寸进尺。 鹿悠悠此时才反应过来,继妇联之后又有第二份工作向她招手了。 正式的,有工资,不算很高但也绝对不低。 鹿悠悠有预感她可能要食言了。 之前死活不想当社畜,但毛茸茸和七大姑八大姨能一样? “嫂子,几个小子临走前一再跟我说务必把您留下,我要是没办成事,他们回来指定要造反,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鹿悠悠表情一顿,难道她多次拒绝工作酷爱躺平的事迹已经传到这里来了? “这上面好像说要考核?” 江川眼睛一亮,有戏! “也没什么,就是让您去畜牧站跟那里的医生聊一聊。” 鹿悠悠了然,这是让真兽医测评一下编外兽医的水平。 上辈子学霸,这辈子学神,考试对她来说是小事一桩。 “还有吗?” 这回江川笑得更轻松了。 “再就是我个人想跟您探讨一下训犬心得,您连鹰都调教,咱们养犬也要博采众长!” 第59章 叫声奇怪的牛 江川在报告里提了一句科学训犬,这一条领导没有直接批,但允许他选两只淘汰的幼犬练着看看。 至于鹿悠悠能不能拿出切实有效的训犬方法,江川不担心,路是人走出来的,多试试总没坏处。 就这样鹿悠悠从救火队员摇身一变成了犬队顾问,入职第一天就带着闪电去畜牧站复查,顺带考核。 兄弟们都走了,犬队的青壮年就剩闪电一个,除了当教具的时候开心一点,大多数时间都闷闷不乐。 闪电垂头丧气出门,上车才发现鹿悠悠也在,扯着绳子就往后座上挤。 闪电把全身各个部位轮流往鹿悠悠跟前凑,从头摸到脚它才心满意足坐下,脑袋还要搁在她肩上。 江川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战友过于丢人他没眼看。 “嫂子,闪电最近食欲不振,是不是有什么后遗症?” “应该是,胰腺炎就算好了也要注意饮食,油腻的不能吃,肉也要少喂,闪电不喜欢是正常的。” 鹿悠悠又列举一些注意事项,江川不住点头,这比畜牧站说的详细多了,哪里还要考核嘛! 畜牧站跟安城是两个方向,就在鹿悠悠上次见过的公交站牌处左转,这条路比进城的路更破,颠得怀疑人生。 转头一看闪电,很明显人家已经习惯了,不管怎么坑坑洼洼,脑袋始终在她肩上,不动如山。 “江队长,闪电的稳定性在犬队是不是数一数二?”鹿悠悠忍不住问。 江川回身一看满头黑线:“是,论速度和灵活性它比不过追风,但稳定性方面别的犬确实没法比。” 闪电能在独木桩上站一个小时不动,力压所有同事勇夺第一,并且连续称霸三年。 鹿悠悠看了狗子,没想到还是个深藏不露的。 两人一狗在破路上颠簸了一个小时,终于到了。 这是一处又破又旧的院子,圈着几间平房,房子外墙上石灰掉得不剩几块,露出里面饱经风霜的砖墙。 鹿悠悠只轻轻推了下门,掉下来的老漆便落了一手。 院子左边有个马棚,两匹马和一匹骡子正在吃草,后院还传来牛羊的叫声。 江川介绍道:“附近有好几个农场都归他们管,别看这里环境简陋,患者可不少。” 鹿悠悠点头,偏远地方大多这样,畜牧站也不是什么热门去处,破旧一点太正常了 大门没关,江川直接带着鹿悠悠进去,屋里两个白大褂,高瘦个姓刘,另一个戴着眼镜的姓王。 刘医生一见来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部队和站里联系过,让他们协助考核一名兽医。 虽然他和老王都觉得这要求很儿戏,但部队有要求他们只能照办,反正没人打招呼说要放水,评语不好看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今天一看来的是个年轻小姑娘,老刘又不确定了:“江队长,不是说今天要带人来考核吗?” “是啊,就是这位鹿同志。” 江川话音刚落,两位白大褂对视一眼,感觉自己听觉出了问题。 先不说鹿悠悠年不年轻,这气质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还得是京市、沪市这种,小地方养不出这样的姑娘。 确定这是兽医? 会不会是领导放水的要求太隐晦,他俩没听出来? 王医生:“咳,江队长,这个考核内容……” 要降低难度还是咋整,他们摸不清啊! 江川笑道:“你们平时怎么考的,照样来就是了。” 他对鹿悠悠可有信心了,一路上也没见她紧张,明显胸有成竹嘛! 鹿悠悠知道她这副皮相只有出现在文工团才不奇怪,剩下的无论什么工作都免不了被人“另眼相待”。 “两位同志,新入职的医生和来培训人员的考核是怎么做的,我照样考就行。” 鹿悠悠说得笃定,倒显得比两位考官更淡定。 年纪大一些的王医生思忖过后开口道:“这样吧,笔试就不用了,直接实操,鹿同志没意见吧?” 他语气十分客气,心里已经在猜鹿悠悠是哪位领导的内眷。 他是搞不懂想镀金干啥不好,偏偏要选兽医。 鹿悠悠当然没意见,对她来说实操远比笔试简单,动笔写她还得考虑哪些东西太超前。 实操对象也有现成的,就是后院里两头叫声奇怪的牛。 刚进院子那会儿她就感觉到不对了,一头牛叫得又短又急,还伴随干呕的症状,听着像是小牛犊。 还有一头成年的,时不时咳嗽,声音钝浊拖沓,鹿悠悠过去正好看见它边咳边流鼻涕。 后院还有个白大褂,见他们过来便道:“王医生,老乡说大的已经咳嗽好几天了,小的本来还好,来的路上不知道咋回事,要吐不吐的。” 老乡一见王医生眼泪都下来了:“大夫救命啊,这俩宝贝疙瘩可是我们大队的命根子,它们要是有事我也活不成了!” 老乡说着就要跪,白大褂手忙脚乱想扶,可惜太瘦了差点被带倒,江川赶紧帮忙把人架住。 王医生大概是见得多了,开口就是一大段安慰的话,表情语气都恰到好处。 鹿悠悠心生敬佩,这才是术业有专攻! 群众工作她插不上手,只能先观察病患。 小牛的情况和她的猜测差不多,应该是路上吃了草疙瘩、野果什么的卡到喉咙,伸手摸一下喉管,果然有块硬物。 大牛那边稍微复杂一点,咳嗽可能源自于肺炎、支气管炎、肺结核、肺丝虫感染等等。 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化验工具,但鹿悠悠看着老牛清水一样的鼻涕泡,估计这个大家伙就是不小心感冒了。 前两天刮风下雨温差大,免疫力低的家畜很容易染上流行性感冒,老牛瘦得肋骨都看得到,免疫力好不到哪去。 鹿悠悠一边观察着大牛,这边手也没停,顺着小牛的脖子一顿按,很快硬物就顺着喉管落下去。 小牛犊立刻恢复了神采,不呕了,叫起来也不夹了,小太监秒变少年歌唱家,哞哞个不停,生怕谁不知道它嗓子好了。 第60章 小同志会骟猪吗?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众人的注意,刘医生惊道:“鹿同志,你这、这就治好了?” 王医生原本蹲在老乡跟前,下一秒就出现在鹿悠悠身边,动作之敏捷和他的年龄很不相符。 “是什么问题,你采取了什么措施?” 简明扼要,直指重点,和刚刚的知心大爷不像一个人。 “触诊判断食管异物,圆润无棱角,经按摩食道落入胃部,后续观察半小时无异常即可。” 王医生诧异抬头,明显没想到鹿悠悠的用词这么专业。 他过来的时候就对两头牛的病情有基本判断,小牛大概率是食管异物,这位年轻女同志不仅诊断准确,治疗手法同样准确。 让异物顺着食道下落,听起来就像捏管子挤石头一样简单,可上手了才知道,一般人连让牛听话都做不到,更不用说揉它喉咙了,一个不好就是肋骨被踹断。 王医生一手把着牛头,另一只手顺着它下巴一直摸到腹部,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小牛的状态,这才点头说道:“不错,处理得很好,小同志很不错。” 老同志顾不上这是不是领导内眷了,颇有种见到同道中人的欣喜。 他指了指着老牛:“你再看看这个。” 鹿悠悠很快说了自己的判断,王医生连连点头,如果他长了胡子,肯定已经美滋滋地摸上了。 “设备我们有,鹿同志要不要上手试试?” 这么“朴素”的医院竟然有设备?! 鹿悠悠满怀惊喜地跟着王医生来到最左边的房间,老同志开锁的姿势相当郑重,然而灯光亮起的一瞬间,她傻眼了。 只在纪录片里出现过的古旧仪器,如果这也能算仪器的话,连名字都得从记忆里搜索才叫得出来,还不知道对不对。 那个老式相机连着手电筒一样的东西好像是叫显微镜照相机? 鹿悠悠麻爪了,这么意识流的东西她不会用啊! 王医生指着显微镜说道:“鹿同志,你看,这可是我们的镇站之宝,当年我也是豁出老命才抢来这一台,好多城里的大医院都没有呢!” 老同志的眼神比看亲孙子还亲,说话都隔着一米开外,生怕吹口气吓着它。 鹿悠悠很有自知之明,不懂绝不装懂。 “王医生,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就不上手了,还是您来操作吧,到时候我看图分析也是一样。” 一听这话老同志眼神更加欣慰,小同志一点也没有领导亲属的架子,懂得体谅基层工作的不容易! “那行,鹿同志你先取样,刘医生你来操作。” 王医生递过来一个有些剌手的玻璃培养皿和一张质量不太好的试纸。 粗糙的实验设备让鹿悠悠一下有了代入感,这就是70年代兽医的工作日常。 不过工具再怎么粗糙,鹿悠悠的手法依然专业,现在三个白大褂看鹿悠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好像不是来镀金的,真有两把刷子。 不止他们大开眼界,鹿悠悠也一样,刘医生操作显微镜的时候看得那叫一个认真。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用到,早学早好。 等了一个小时结果才出来,王医生的结论鹿悠悠一样,老黄牛就是感冒了。 老乡一听结果抚着胸口大呼幸好,又对着办公室里的伟人像说了句托您的福,最后握着王医生的手差点又红了眼眶。 感冒好啊,至少有得治,万一是什么好不了的大病,他无颜面对父老乡亲。 王医生也不居功:“老乡你该感谢的是这位女同志,病是她看的,药也是她开的。” 老乡一见鹿悠悠可拘谨了,完全没有扑向王医生时的豪放:“畜牧站来新医生了,这位、这位同志,谢谢你,谢谢你!”说着还要鞠躬。 鹿悠悠吓了一跳,眼疾手快把人扶住。 谁知老乡被她一扶,手脚都没地方放了,脸上看不出是哭还是笑。 鹿悠悠也是哭笑不得,刚想祭出“应该的”大法,就听见办公室里电话铃响。 “喂,畜牧站……是吗,好的好的,我们一会儿就到。” 最年轻的白大褂接完电话便出来通知:“王医生、刘医生,向阳公社来说猪都到齐了,就等咱们过去呢。” 这时,老同志和蔼非常地转向鹿悠悠:“小同志会骟猪吗?” 最先裂开的是江川,他突然感觉自己听不懂中文了。 鹿悠悠、骟猪,这两个词怎么能联系到一起的?! 他有点不敢看鹿悠悠的脸色。 嫂子不会生气吧,他找的是犬队顾问,不会骟猪真不是什么大问题。 “会,是现在就去吗?” 鹿悠悠以为这也是考核的一部分,答应得很爽快。 她不止会骟猪,骟狗骟猫,甚至大象、犀牛她都骟过,嘎过的蛋蛋不知凡几,兴许这里三位白大褂医过的品种都没有她嘎过的多。 江川只觉得股间一阵凉风吹过,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原本畜牧站下乡都是坐马车,这次江川主动当司机,载着三人一狗往向阳公社开去。 本来是没有闪电的,但它死活不愿意被留下,只能带上它一起,而且宽敞的后座它不去,便要挤在副驾和鹿悠悠一起。 王医生笑眯眯地说道:“看来闪电恢复得不错,再养一段时间就能归队了。” 刘医生也道:“要是早知道给闪电抢救的是鹿同志,哪还需要考核呀,也省得你们跑来跑去麻烦!” 之前部队来电话时没提,江川也忘了说,两人根本没往那处想。 鹿悠悠很谦虚:“既然有规定,还是照规矩办,我来这一趟也学到很多。” 王医生连连点头:“还是部队出来的同志觉悟高,有些麻烦不能省,省了才麻烦。” 老同志的人生感悟深得江川的心。 他才是最不想麻烦的那个,但现在多一事,日后才能少一事。 他很期待畜牧站的评估报告,肯定评价比他预想的还要高。 接下来又是一段坑坑洼洼的土路,下车的时候鹿悠悠胃已经挂到了嗓子眼。 大小姐心里苦,自己选的路,颠到吐也要走完。 第61章 手起刀落 七十年代没什么娱乐活动,偶尔放个露天电影、演场样板戏立马就能轰动整个公社。 一听说畜牧站要来骟猪,孩子们奔走相告,这可是与看电影同档次的娱乐活动。 生动、有趣,“演员”又卖力,再配上惨绝人寰的音效,吸引力绝了! 社员们知道今天要骟猪,不止公社里有人来,下头大队里也有村民跟猪仔过来看热闹。 等了又等,熟悉的马车没出现,倒是来了辆汽车,再一看,还有个大美人! 什么叫娇艳动人,这就是了。 似乎鹿悠悠一下车,连附近的空气都变得香香的。 白大褂看多了早就不在乎了,兵哥哥和狗也暂时顾不上,男女老少齐刷刷盯着一个地方瞧。 这种场合根本不存在放肆不放肆,人人都看我不看那不是吃亏么? 鹿悠悠被上百双眼睛火辣辣包围着,从头到脚,连她头绳什么颜色、衣服上有什么花纹都研究了一遍。 尤其是年轻一点的小同志,有不好意思看但偷看的,没看够又多看几遍的,羡慕嫉妒恨的,偷偷琢磨鹿悠悠有没有对象的…… 至于小崽子们就更直白了,张口就是仙女下凡,吓得爹妈一把捂住没遮拦的嘴,封建迷信搞不得咧! 江川见状立刻往移了一步,又让闪电紧靠在鹿悠悠身边,多了兵哥哥威慑,火热的视线才稍微收敛了一点点。 向阳公社干事费了老大劲才从包围圈外挤进来,一见四人一犬的大阵仗吓了一跳。 “王医生,这是?” 王医生笑道:“张干事,这两位同志从军区过来办事,正好顺路就送我们过来。” 张干事云里雾里的,但一听是军区的人立马笑着打招呼:“长官好,这位同志也好!” 江川身上四个兜,叫长官肯定没问题,搞不清鹿悠悠是干啥的,尊敬一点不会有错。 王医生慢悠悠道:“鹿同志也是医生,今天也是来工作的。” 老同志忽然感受到信息不对称的快乐。 没想到吧,今天来了个谁也想不到的猪郎中! 此言一出,惊呼声此起彼伏。 仙女下凡来嘎蛋,今夕是何年! “是、是吗……” 张干事感觉畜牧站的人在拿他开涮,但江川和鹿悠悠都没笑,看起来不像假的。 他推翻了之前的看法,好像主次关系没猜对。 或许是这位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同志要骟猪,才带了一人一犬随行。 张干事看鹿悠悠的眼神莫名郑重起来,肯定是大人物没跑了! 大人物想骟猪能叫突发奇想吗,那是体察民情! 张干事整了整衣领袖口,装作不经意地把地中海遮了遮,用上面对领导的恭敬语气:“几位长途跋涉辛苦了,咱们先去接待室休息一会儿?” 王医生偏过头见鹿悠悠表情没动过,便道:“不用了,直接开始吧。” 张干事连连点头,带着人往街对面的民兵训练场去。 训练场民众进不去,但隔着栏杆也是一样,围观的人不仅没少,还越来越多。 他们可是听见了,那个长得像仙女的女同志也要动刀! 这种稀罕事多少年见不到一次,家里没事的赶紧来,错过这村没这店,不看后悔一辈子。 训练场临时搭了护栏,里面圈了几十头猪仔,也不知道是不是预感到了自己的命运,还没开始已经叫得非常凄惨。 鹿悠悠心知回去之后必定会耳鸣一阵子,现在骟猪都是不打麻药的,这么多猪太监必定魔音贯耳。 带上口罩,穿好白大褂,鹿悠悠从一堆原始刀具里挑了最轻巧的一把。 王医生和刘医生都是熟练工,一人踩猪头,一人抓猪脚,小猪肚皮朝天只等被骟。 鹿悠悠手起刀落,动作相当娴熟。 猪仔身遭剧痛还要被人围观,叫得声嘶力竭,响彻方圆好几里。 围观群众随着鹿悠悠的动作上一秒抽气下一秒惊呼,也不知道谁带的头,忽然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 王医生不住点头,溢美之词源源不断。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一刀,鹿悠悠就能打满分。 诊断、分析、实操,都没毛病,评估报告太好写了,夸就完事。 江川本来在一边看着顺便维持一下现场秩序,现在也加入嘎蛋行列。 他按猪,鹿悠悠动刀,只剩闪电在一旁瑟瑟发抖。 它悄悄调整一下姿势,从面对刑场转为面对观众,夹紧菊花,尾巴牢牢裹着臀大肌。 要不是江川下命令让它警戒,它现在最想做的应该是趴下来捂耳朵。 这叫声要了狗命! 人群里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拨开重重障碍挤到前排,一抬头就看见了熟狗。 苏晓燕不认识闪电,但知道它身上的绿背心。 这种品相的狗本就少见,舍得给狗穿衣服的更是没有,向阳公社没有警犬,只能是军犬。 她听自家小姑子说过,军犬都有工资,衣服破了也不打补丁,还经常有肉吃,过得比很多人都滋润。 她虽然不至于羡慕一条狗,但看到闪电还是忍不住咋舌。 那背心是尼龙的吧,旧是旧了点,确实没补丁。 一身皮毛比乡下的土狗亮多了,还有它那眼神,一看就不是吃糠咽菜长大的。 苏晓燕盯得久了很快引起闪电的注意,锐利的目光扫过来,背心窝立刻起了一层薄汗。 苏晓燕不敢再对视,便把视线投向校场中间。 三个或蹲或弯腰的白大褂之间自然是江川最显眼,小姑子嫁了军官,苏晓燕见到穿绿衣服的便忍不住多看几眼。 谁知江川同样敏锐,手脚并用按着猪仔,也不妨碍他抬头搜寻人群中格外持久的视线。 一层汗还没干,第二层已经覆上,苏晓燕拍着胸脯直呼吓人。 小姑子经常炫耀自家爱人如何如何,苏晓燕听多了只想翻白眼,现在才有了切身体会,军人的敏锐到底是怎么个事。 江川一抬头,自然让出了身后的鹿悠悠,苏晓燕看到那张略带薄汗仍然国色芳华的脸,终于明白为什么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第62章 属狐狸的女妖精 苏小燕长得不差,有初中文凭,父母又在公社工作,十几年前千挑万选找了个安城婆家。 她本来觉得自己命挺好,可架不住有对比。 小姑子于婷啥都比她强,虽然嫁得男人是二婚头,男方前妻早早死了又没有孩子膈应,跟头婚也差不多。 更烦人的是小姑子有事没事往娘家跑,回来除了倒苦水,啥也没往家拿过。 前段时间于婷明显气不顺,话里话外都是家属院有人抢了她风头。 老实说苏晓燕当时听了很想笑。 她娘家在向阳公社,跟安城隔了不到二十里,就这样还被于婷嫌弃不够城里。 一天天的谁也看不上,这下可好,遇到对手了。 问于婷对方是啥人怎么着她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在她嘴里那就是个属狐狸的女妖精。 苏晓燕心痒难耐,很想知道啥人能让小姑子这么膈应,当时于婷满脸不屑说了句话—— 姓鹿的不就仗着一张脸才迷得万年老光棍走不动道么,得意个屁! 到底得长成啥样才能称之为女妖精,苏晓燕现在知道答案了。 她要是男人也会被迷住! 虽然鹿悠悠手里拿刀,刀尖带血,还被满地猪儿蛋包围着,仍然像是在舞台中央。 没看周围那些人,只差把眼珠子搁人家身上了! 苏晓燕一时看入了迷,直到正午的日头晒得她脸上冒油才惊觉耽误了时辰。 出去远比进来难,苏晓燕也不知蹭到多少人的臭汗,差点被踩掉一只鞋才踉跄着挤出人堆。 光是这一路她就看见了五六个街坊邻居,男女老少都有,愣是像不认识她一样,眼睛睁那么大都装不下她这个大活人。 苏晓燕服气了,要是于婷讨厌的人不如这姑娘八分标致,她都看不起她生那份闲气! 检查了一下包袱里东西还在,苏晓燕紧赶慢赶去了车站,她今天还有要紧事要办。 南方的夏天头顶烈日干活对鹿悠悠是极大的考验,虽然没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脸色发红额头挂满了汗。 别看解决一只猪只用几十秒,但动作要精准,速度要快,鹿悠悠已经保持相同的姿势超过一个钟头了。 江川风吹日晒很习惯,两个医生常年下乡练就了一身好体力,唯独鹿悠悠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好在猪仔所剩无几,她做了几次深呼吸,继续投入工作当中。 “这女医生真厉害,我看不比那两个老医生差。” “这么漂亮怎么干兽医去了呢,咱公社上又不是没有医院,再不行还有市里呢!” “咋地,人家在医院上班你还能天天挂号?” “我、怎么……那我有病看病不行吗,小病不医大病也不用医了,天大地大你管得着我挂不挂号,神经病!” “说什么呢你,我看你就是见色……谁呀,谁推我?” “小点声吧,当人家绿衣服是摆设么,小心放狗咬你!” …… 鹿悠悠忙了多久,观众就议论了多久,午饭时间都没人舍得走,非要站在这里把最后一只猪看完。 骟完最后一只,王医生扶着腰起身,看着鹿悠悠竖起大拇指:“鹿同志,辛苦啦,我见过的年轻女同志里你是这个!” 刘医生也附和:“算下来鹿同志做的也没比咱们少几只,确实厉害!” 江川没说话,但他亲眼见证了全程,连骟二三十只猪仔眼睛都不眨,嫂子必须是狠人。 闪电蹑手蹑脚挪过来,想靠近又觉得尾巴根那儿有点凉。 他也是猪生悲剧的见证者,这么短时间很难在救命恩人和蛋蛋杀手之间找准平衡。 江川见它这样好笑不已:“现在知道怕了,以后不好好训练就带你来体验一下。” 此话一出,闪电迅速做了抉择。 它自己叼着绳子跑到鹿悠悠身后,至少救命恩人嘎的不是它的蛋,看起来比江川靠谱。 回程路上江川叫名字闪电还是会听,指令也照常执行,可一旦脱离工作状态,它连眼风都不给一个,始终保持着起步逃跑的距离。 考核的事情他没有多提,以鹿悠悠的表现,分数只要低于90只可能是恶意中伤,江川不怕上门找人理论。 路还是那条路,颠也一样的颠,一抖一抖的很催眠。 闪电依然梗着脖子不看江川,可它坐得越正越适合当靠垫,颠着颠着肩膀上就多了一个香香的救命恩人。 它眼神更坚毅了,忽觉身负重任。 “嫂子,今天辛苦了,明天你想来就来,愿意休息就多休息几天。” 江川忍痛大方。 如果是他的兵,想休息那是做梦,可这是他千方百计请来的专家,挖空知识的同时,也得省着点用。 鹿悠悠也不至于这么脆弱,她笑道:“你不是说有两条幼犬要训练么,我不用休息,明天上午我会准时到。” 江川心里放烟花,不休息好啊! “那行,也不必赶那么早,八九点就行,看你方便。” 他也不是非得让鹿悠悠和他们一个作息,要是把人累坏了,等顾清野回来他是万万干不过的。 江川把车停在家属院门口,闪电探出脑袋汪了两声说拜拜。 洪亮的狗叫惊起两声“哎哟”。 “吓死我了,谁呀?!”尖细的声音充满了嫌弃。 另一个女声紧跟着开口:“小妹,你没事吧?” 确定于婷没事苏晓燕才抬头,当即在原地愣了三秒。 这不是中午那个女兽医? 于婷看见了冤家对头,下意识阴阳怪气:“我说鹿同志,你是养鹰不够还要养狗吗,你这每天不上班时间就是多。” 她刚才背着身,没看到江川的车只听见狗在叫,再一看是鹿悠悠,心里就怄上了。 “我养什么应该不需要征求嫂子的意见吧?” 鹿悠悠声音没怎么起伏,可于婷听着就是刺耳,甚至这声“嫂子”都像在讽刺她年纪比她大。 于婷每次遇见鹿悠悠都是这样,无论怎么绞尽脑汁都像费力打棉花。 一旁的苏晓燕现在才明白,眼前这位就是传说中属狐狸的女妖精。 第63章 罪臣之后 苏晓燕一万个想看热闹,又怕于婷气出个好歹。 这里是军区大院,总觉得比别的地方更严肃些,她瞥了眼十几米外的岗亭,生怕声音高了引人注意。 “小妹,你看这大门口的,要不回去再说?” 苏晓燕知道小姑子气上头的时候最好顺着她来,不然她就是块爆碳,就算是提建议语气也和缓得不得了。 鹿悠悠腰痛脖子痛,热得满身是汗,一分钟都不想多待,直接绕过两人往前走。 于婷胸口上下起伏,脸都憋红了,苏晓燕心里啧了两下,手上却忙着给她顺气。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小姑子次次回去都生气了,人家眼里就没有于婷这个人。 也幸亏鹿悠悠不跟于婷一般见识,她手起刀落的画面还没翻篇,说实话苏晓燕现在想起来还有点怕。 见于婷还要追上去理论,苏晓燕赶紧把人拉住。 “小妹我跟你说个事,上午我在向阳公社遇到过这个女同志。”苏晓燕一脸神秘,压低声音道,“她竟然跟畜牧站的人一起骟猪!” 于婷皱眉甩开她的手,不耐烦道:“什么扇不扇猪的,你在说什么?!” 别说没见过,自小在城里长大的于婷估计连公猪仔要绝育都不知道。 “不是那个扇。”苏晓燕做了个切瓜砍菜的手势:“就是给猪绝育。” “呕——” 于婷突然开始干呕,恶心的感觉太强烈,她吐得涕泪横流止都止不住。 “哎哟,怎么忽然吐了?”苏晓燕慌了神,赶紧掏出手帕给她擦。 “回去,先回去再说。” 于婷攥着苏晓燕的胳膊,力气大得捏出来几个手指印。 大庭广众丢形象就是要她的命。 苏晓燕是来接于婷一起回安城的,现在刚出门又要回去,可于婷吐这么凶,她也插不上话。 折腾了好半天终于缓了过来,于婷精神萎靡靠在床头,心里还惦记着刚才听到的话。 “什么猪,什么绝……”提起这个又想吐了,她只能忍着恶心略过,“你亲眼看到的?确定是鹿悠悠?” 苏晓燕这才知道“女妖精”的全名,以往都是“姓鹿的”、“狐狸精”。 “还有个当兵的和她一起。”苏晓燕道。 于婷侧目:“哪个当兵的,大家都出去军,咳,你认识吗?” 苏晓燕总共没来过几次,哪可能认识江川:“反正衣服有四个口袋,还牵了只军犬。” 于婷转念一想就知道是谁了,最近老听人说鹿悠悠和犬队走得近,怪不得门口听见狗叫。 她咬牙道:“没家世没工作,偏她比谁都忙,一天不出来蹦跶好像要她的命一样!” 苏晓燕现更好奇了,端量着于婷的表情试探道:“她家世不好?偏远山区来的?” 以于婷一贯的评判标准,只要不是城里人都属于家世不好,可鹿悠悠怎么看都不像。 于婷轻哧了一声,冷笑道:“她倒是想!” 苏晓燕自以为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捂着嘴小声惊呼:“难不成她是那种、那种罪臣之后?” 于婷一时无语,又觉得痛快,她怎么没想到这么贴切的称呼! 就算不是罪臣,肯定也逃不脱被批、被贬。 她很想一吐为快,但嘴巴合了张张了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虽然军嫂的身份算不上机密,到底是大院里的事情,她脑子里多少装了点保密条例。 “反正不是什么好人,满大院找不出一个那样的,妖里妖气不知道招摇给谁看!” 苏晓燕很想说人家有真才实学,至少嘎蛋技术不比两个兽医差,但考虑到于婷的身体,只能劝她。 “反正你也要回安城住,没必要和不相干的人生气,气着自己划不来。” 于婷本来就控制不住情绪,这段时间尤其如此,她翻了个白眼:“所以你觉得我没事找事?嫂子,你可是我亲嫂子!” “怎么会,这不是担心你身体吗?妈特意嘱咐我一定把你安全接回家。” 苏晓燕心里噼里啪啦好像放炮仗,为了日后她再忍一时。 于婷抱着胳膊不说话,脸色还有些白,显然没有恢复过来。 苏晓燕笑道:“小妹,要不你先躺会儿,等睡起来咱们搭晚班车走。” 回应她的是一声轻哼,于婷面朝里躺到床上,一言不发。 苏晓燕撇撇嘴,轻手轻脚地出去。 她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这里比她上次来又多了不少华而不实的摆设。 暖壶有必要这么花哨? 搪瓷盆用得着这么多吗,洗脸架上一个,下头还摞了两个吃灰。 沙发上铺了垫子,靠背还用粗布整个包上,虽然粗布便宜,但用这么多布做这些没用的,苏晓燕自己是舍不得的。 于婷和丁铁生两人挣工资,钱多得花不完,想到这苏晓燕心里的酸味又止不住了。 另一边,鹿悠悠到家洗了个战斗澡就倒在沙发上,脸埋在抱枕里狠狠蹭了几下。 还是家里好啊! 如果苏晓燕有透视眼,大概就能理解于婷为什么看鹿悠悠不顺眼。 同样是坐垫,于婷无非是用粗布包旧棉花,还是从用了好多年的旧被子里拆出来的,棉花已经板结没法再弹的那种。 鹿悠悠不一样,怎么舒服怎么来,不止靠垫里塞满了新棉花,坐垫里装的还是海绵,是顾清野特意托人买的。 虽然沙发架子都是部队统一制式,但舒适程度已经能和几十年后媲美。 刚来的时候鹿悠悠买东西都用自己的钱,主要是担心顾清野对她不简朴的生活习惯有意见,还不如一开始就分开。 结果在顾清野的“强烈要求”下,她的小金库再也没打开过。 她觉得沙发坐着难受,随口提了句海绵,一周后顾清野就扛着海绵回家了,甚至外面那层布罩也是他缝了。 说来惭愧,大小姐的针线活跟入伍多年的兵哥哥根本没法比。 几个月下来,标准的制式样板间一点一点变成了鹿悠悠喜欢的模样。 她舒舒服服地摊成一张饼,只迷糊了半分钟就沉入梦乡。 第64章 今天又做了件多此一举的事 黄昏时分,鹿悠悠被熟悉的中药味闹醒。 睡得太久人有点晕,鹿悠悠揉着额头起身,迎着夕阳伸了个懒腰。 在墙头站岗的小灰灰立刻飞过来,结结实实蹭了一顿才心满意足。 鹿悠悠伸手,在蓬松的羽毛下摸到一个略显圆润的小肚子,手感相当完美。 “吃饱了才回来的?漱口洗手了么?” 小灰灰张开嘴,然后金鸡独立把脚伸给鹿悠悠看。 它这么有教养的鸟怎么可能不爱干净! 鹿悠悠很满意,抱起四斤重的好大儿开始每日一撸。 明天就正式上班了,据说工作对象是两只四个月大的淘汰幼犬。 她虽然不喜欢当社畜,但训犬成果和顾清野息息相关,光是这一点就由不得懈怠。 别墅里似乎有几本训犬方面的书,她当年的大学教授曾经参与过警犬训练,列的参考书单她买了但没看过…… 刚来的时候没想过完成任务还得头悬梁锥刺股,鹿悠悠深深叹气,把小灰灰搓成鸡毛掸子。 “哎,今晚要陪你当夜猫子了!” “阿嚏阿嚏!” 她皱着眉头把鸡毛掸子捂在脸上当口罩。 对面的老太太确定是在熬药么,怕不是在炼丹! 上次赵婉哭得那么可怜,药味也只断了三五天,现在苦得变本加厉。 有怨气却不解决,只能说明怨得没那么深。 鹿悠悠不想被药味荼毒,准备去食堂避难,她一开门对面的门也开了。 罗大娘端着熟悉的药罐,又在往土里埋药,门口那丛月季似乎比之前更萎靡了。 鹿悠悠要走,然而“热心肠”的大娘不想放过她。 “小鹿同志,大娘和你说的话怎么不听呢,男人不在你更应该养好身体,早点把孩子生了免得将来犯愁。” 可巧这时又一扇门打开,于婷和苏晓燕挎着包出来,正好和情绪高涨的罗大娘对上眼。 老太太在鹿悠悠身上找不到为人师表的快\/感,好在差生不止一个,于婷的性质比鹿悠悠更“恶劣”。 “于同志你也是,大娘早就想跟你说了,女人还是趁早把孩子生了,小鹿同志年轻拖得,你和丁营长可不小了,再不生就晚了!” 于婷站在那没动也没说话,她气疯了,气得灵魂出窍。 苏晓燕也差不多,任谁被这样当头盖脸教育一顿也是要懵的。 一个两个都张着“好学”的大眼睛,罗大娘指点江山的情绪攀至巅峰,她捧着手上的药罐煞有介事道: “这个助孕秘方,有的女同志四十多吃了之后一举得男,不过医生说了越早效果越好,小鹿同志你现在开始吃,明年就能抱上。” 鹿悠悠一时分不清她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冷幽默到这种程度也算天赋异禀。 这时赵婉出来了,依然脸色蜡黄嘴唇泛白。 鹿悠悠只看了一眼就不再管,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自己不当回事,她操什么心? 赵婉身体不舒服,本想强撑着把饭做了,罗大娘让她吃了药进屋躺着,晚饭她来做。 中药在胃里阵阵翻滚,赵婉躺在床上默默咽下苦涩的体贴,不管怎么说婆婆对她还是不错的,不是吗? 可刚闭眼没一会儿就听见婆婆在外头说话,赵婉大惊失色,披了件衣服就往外赶。 三足鼎立的画面让她眼前发黑,鹿悠悠轻如羽毛的眼神更是让她的心沉到谷底。 “娘,别说了,咱们回去吧!”赵婉颤抖着抓住婆婆的手臂,把她往家里带。 罗大娘的身板比赵婉结实得多,哪是她能拉动的。 老太太不动如山还要开口,回过神的于婷忽然说得很大声。 “大娘你说的对,有些人根本不把家庭当回事,成天在外头折腾,现在年轻显不着,以后要是让人说成不下蛋的鸡,多不好听啊,是吧鹿同志?” 旁人没怎么着,赵婉却脸色刷白低下了头。 罗大娘一视同仁无差别攻击:“鹿同志要抓紧,于同志你也是,你和丁营长都不小了!” 鹿悠悠不由侧目,老太太这是信了繁殖神教还是怎么,管自己家不够,还要管别人什么时候生孩子。 于婷又笑了,比刚才更得意:“大娘,您就不必操心我了,没满三个月本来不想说的,不过都是邻居告诉您也无妨,我已经有了!” 于婷用一种很夸张的姿势扶腰抚肚子,两个月的身孕硬是让她挺出快生的感觉。 目光焦点的感觉太好了,于婷享受了一圈才去看鹿悠悠的表情,可惜注定要失望。 鹿悠悠就像听了个不相干的故事,远不如赵婉和罗大娘反应大。 赵婉突然陷入巨大的恐慌,她下意识看了眼婆婆,发现她指尖发白,端药罐的手微微晃了下。 她也跟着瑟缩了一下,也许明天开始药会更苦,或者从一天一碗变成一天三碗。 于婷轻蔑地睨了鹿悠悠一眼,想事不关己,呵,做梦! “鹿同志,自己的前程重要,家庭也不能忽视啊。”她摸着看不丝毫起伏的小腹,笑道,“要不大娘的生子秘方你吃几剂试试?” 鹿悠悠轻飘飘看着她:“于同志,没记错的话你今年27,头胎,初学者就这么好为人师?” 鹿悠悠自认为相当客气,对面是个孕妇,万一刺激狠了出了事还得赖上她。 苏晓燕死死咬住后槽牙,深觉这趟来得值,小姑子的笑话难得一见,今天就看了三回。 她怕于婷气出毛病,只能紧紧扶着她胳膊,一边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鹿悠悠转身就走,无论是泫然欲泣的赵婉,还是怀孕后自觉高人一等的于婷,她哪个也不想理。 然而另一个当事人不乐意了,于婷觉得鹿悠悠明知她怀孕还不放过她。 难得有机会压对方一头,于婷柳眉倒竖继续输出。 “头胎怎么了,鹿同志你一天到晚不着家头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你年轻无所谓,你确定顾营长也愿意等?” 鹿悠悠叹气,有时候她也不理解,家属院里这么多军嫂,思想最先进的竟然是年纪最大的李三花。 于婷处处以人上人自居,实则脑子里没有二两货。 鹿悠悠脚步不停,只在路过的时候转头看了她一眼。 “于同志,恭喜你,今天又做了件多此一举的事,时间就是这么没的,你就是这么到27的。” 第65章 无形中替她出气 现场死一般寂静。 于婷气疯了,苏晓燕忍笑把大腿掐紫了,老太太错估了事情走向,赵婉再一次心生羡慕。 婆媳俩什么时候回去的于婷没注意,她呼哧带喘地问苏晓燕:“你听到她说什么了?呼——呼——” 苏晓燕疼得呲牙咧嘴,于婷手太重了她又不敢用力挣脱,只能强笑着安慰。 “小妹你现在身子贵重,千万别和不相干的人置气,咱们回家,爸妈准备了一大堆你喜欢吃的!” “呕——” 不知是听到了“吃”,还是被骂之后反射弧太长,于婷又开始吐。 苏晓燕心里着急,要是错过了晚班车今天就走不成了,可孕妇为大,两人只能再回去。 伺候完孕妇,苏晓燕不止心累,肚子也开始叫,可对着萎靡不振的于婷,她根本不敢提晚饭两个字。 “嫂子,我不想动了,你去接待室给家里打个电话,就说明天再回。” 于婷说完就往房间走,她现在站着都觉得胃里顶着难受,只求躺下来能好一些。 苏晓燕气的呀,她哪知道接待室在什么地方,而且晚饭怎么办? 说起来是于婷自己不想吃,明天回去了公婆不会怪闺女,只会怪她这个儿媳妇没照顾好小姑子。 苏晓燕告诉自己别跟孕妇计较,缓了半分钟才敲响卧室的门。 她不敢提“吃”,只能换个方式问:“小妹,你不饿吗,要不我随便弄点给你留着?” 于婷眼睛都没睁,皱眉道:“随便。” 苏晓燕背身翻了个白眼。 因着要回娘家,于婷家里没留什么生鲜食物,厨房里只有米面油,外加一罐腌菜。 苏晓燕不敢弄味道大的,但也不会委屈自己。 她挖了满满两大碗白面,一点杂粮都没掺,做了一大盆手擀面。 给于婷留一小把,剩下的全煮了。 酱油一勺猪油两勺,再夹点腌菜,她吃得浑身舒畅。 平时跟公婆一起住,虽然吃喝不缺,想由着性子造却不行。 这样的纯白面手擀面一个月也吃不了几回,苏晓燕揉着肚子,决定暂时原谅于婷的娇气。 她怀大宝前五个月一点反应都没有,怀二宝的时候虽然辛苦些,但也不像于婷这样,折腾三四次还出不了门。 家里一共就三间房,公婆一间,夫妻一间,俩孩子一间,小姑子回娘家养胎,肯定要把孩子的房间腾出来。 想到这个苏晓燕就有气,要不是晚饭堵到嗓子眼了,说什么都要再吃两碗。 于婷最好是安生睡一整晚,别给她找事,回去之后要吐要睡自有婆婆去管。 甚至更难受点也不是不行。 苏晓燕嫁到于家这么多年只得了个临时工的职位,粮站是不错,但跟百货商店正式工怎么能比? 她曾经试探过,很显然公婆做不了于婷的主,问她男人,也就是于婷亲哥,人家直接撂下一句有本事你自己问。 全家没一个指望得上,苏晓燕只能自己想办法。 等了许多年都没戏,谁知于婷忽然怀孕了,苏晓燕觉得机会来了。 丁铁生老家不在这边,家里兄弟多,爹妈在老家孙辈都带不过来,不可能过来帮于婷带孩子。 除非娘家人帮手,不然于婷不可能有多余的精力兼顾工作。 苏晓燕的老二刚满周岁,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她不信婆婆能撇下亲孙子反而去管外孙。 她男人虽不怎么管事,但谁想占他便宜也没那么容易,亲妹子也是一样。 于婷回娘家住几天没事,连吃带拿也行,但挤占他宝贝儿子的福利,想都不用想。 这一点苏晓燕还是有自信的。 要是于婷孕期反应大,说不定她能提前顶班,到时候活动活动、做一下公婆的工作,说不定她的愿望真的能成。 苏晓燕打着饱嗝畅想未来,一直坐到太阳落山才想起来电话还没打。 她着急忙慌出门,望着一片整齐的房子傻眼了,她根本不知道接待室在哪边。 鹿悠悠吃完饭回来,走到路口就看到没头苍蝇似的女人。 她瞄了一眼继续往前,不管是于婷的亲戚还是朋友,她都不想接触。 “同志,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接待室怎么走?” “同志,同志!” 鹿悠悠被轻轻拍了一下肩,这才诧异转身:“你是和我说话?” 苏晓燕满脸堆笑:“对对,同志,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但不知道接待室在哪,能麻烦你指个路吗?” 近距离接触“女妖精”,更是震撼,再配上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骟猪画面,苏晓燕得很用力才能保持声音平稳。 鹿悠悠嘴角微弯,这人倒是不一样,身上没有尖酸气,亲眼目睹了于婷和她起冲突仍然敢来问路。 而且这女人似乎有点面熟。 苏晓燕笑道:“同志,我今天在向阳公社见过你,你真厉害!” 能让于婷咬牙切齿的人,苏晓燕很难没有好感。 她结婚多少年就受了小姑子多少年闲气,也就是面对孕妇她不想那么恶毒,不然于婷越恼她越高兴。 就像鹿悠悠无形中替她出气了一样。 鹿悠悠想起来了,观众席第一排就有这个人,目不转睛看了一个小时。 “这条路走到底,接待室就在大门旁边那间。” “谢谢谢谢,那你忙,我就不打扰了。”苏晓燕走了两步又回头,“我看过好多人骟猪,你是最厉害的那个。” 鹿悠悠没忍住笑,嘎蛋都能嘎出粉丝来,还是于婷亲友,太有意思了! 不远处小灰灰扑扇着翅膀飞来,停在鹿悠悠肩头和她一起往路口看。 “咕咕唧唧咕唧咕唧……” 鹿悠悠一把薅住毛球笑道:“又在嘀咕什么?” 小灰灰好奇她被什么绊住了手脚,结果又一次被语言不通打击到了。 它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学习,争取早日学会认字,绝对不要当文盲。 当夜,鹿悠悠点灯熬油废寝忘食,小灰灰也站在旁边。 它什么都看不懂,但不放弃,硬看,先把形状认熟了,等鹿悠悠有空教它,它就表演一个天才儿童一学就会。 第66章 小米、步枪、飞机、大炮 家里没人,鹿悠悠想怎么折腾都行。 参考书铺了一地,还有摞起来跟小灰灰一样高的论文,中文的英文的,甚至还有法语、德语。 上辈子她在美国念大学,后来又去瑞士、德国交流,原本三外四外只能日常交流,现在她脑子跟词典没差,外语几乎和母语等同。 以前放一边懒得看的东西全都搬出来,鹿悠悠沉浸在书山纸海中。 她往哪移小灰灰也跟着移,小碎步特别轻,爪子那么利却一片纸都没划伤,可以说是非常小心了。 鹿悠悠只要沉浸下去就不记得时间,还是小灰灰飞上窗台敲玻璃才把她叫醒。 这是她预约的防沉迷系统,一到午夜小灰灰就敲钟。 鹿悠悠揉着腰起身,朝好大儿张开双臂。 “崽崽,我是不是耽误你上学了?” “咕咕。” 小灰灰眼睛转了一下,倒是不耽误,它自学也行。 鹿悠悠下定决心:“等我把这堆东西看完就给你开蒙。” 最聪明的大猩猩能达到10岁孩子的水平,以小灰灰的聪明才智,读完小学课程应该不难吧。 “咕!” 小灰灰开心死了,它刚想学妈妈就准备教,这才是心有灵犀! 又是一天清晨,鹿悠悠成功捱过了起床号,八点整被小灰灰叫醒。 和手表上的时间分毫不差,这个家以后再也不用买闹钟了。 鹿悠悠往嘴里塞了个小蛋糕,顺手扎起高马尾:“我要去犬队了,你自己上山玩?” 小灰灰不情不愿地点头,其实它也想去犬队来着,可上次鹿悠悠的话它还记得,没事不往营区飞。 鹿悠悠摸摸它的头毛,决定奖励一下准时的小闹钟:“晚上见,今天有牛肉吃!” 小灰灰立马精神了,从不开心的细长条膨胀成一颗圆润的,眼睛都乐眯了。 鹿悠悠带上昨晚整理出的部分内容往犬队走,小灰灰一路送到营区门口才依依不舍地飞走。 犬队的小战士已经在门口等了,要不是鹿悠悠一再推拒,江川都想让人去家属院等。 “嫂子,好早!” 江川明明等得抓心挠肝,出来时脸上阳光灿烂。 既然要交流驯养心得,态度就要摆正,他已经在队里下了令,所有人必须尊重专家。 “嫂子,我带你去看看小米和步枪。” 鹿悠悠愣了:“这是幼犬的名字?” 江川笑道:“是啊,那一窝狼青生了四个,还有两只叫飞机、大炮。” 鹿悠悠噗嗤一声:“飞机大炮现在在哪?” 江川老脸一红:“它俩正式入编了,正在受训。” 说实话他很后悔,当初咋不取两个威风点的名字呢? 同一天出生,同样的考核,飞机、大炮顺利通过,小米、步枪都不及格。 这么玄学的故事发生在这么唯物主义的地方,鹿悠悠笑的不行。 江川:“咳咳,没事,这不是给了补考机会么,如果它俩能顺利毕业,以后还有入伍机会。” 鹿悠悠忽然觉得肩负重任,好像两只毛茸茸的未来就系在他们身上。 “先看看幼犬的性格,也不是每只小狗都适合培养成工作犬,太冷静了不行,太活泼好动也不行。” 江川嘴角抽了抽,像是走在路上突然被踹了一脚,又准又狠。 四个月大的狼青正处于幼犬转向成犬的阶段,肉感十足,正是可爱的时候。 至少见到两个小家伙之前鹿悠悠是这么以为的。 可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 两只幼犬住在一间犬舍,一只趴在门口遥望远方,另一只在不大的空间里疯狂跑酷。 江川略显尴尬:“门口这只就是小米,跑的那只叫步枪。” 小米见有人来了只是转头看了几秒,很快又开始思考狗生。 步枪正相反,也不知它四条腿是不是有弹簧,三两下就蹬着栏杆越狱成功,一阵狂吠后围着两人转圈圈。 鹿悠悠没忍住问道:“它们父母是什么性格?” 江川苦笑:“都是功勋犬,一个勇敢,一个稳重,飞机和大炮完美继承了父母的优点。” 所以面前这俩属于基因突变。 鹿悠悠有点方,她的专家生涯开局不顺啊! “江队长,我能进去吗?” 江川以为鹿悠悠想和狗子先熟悉一下,殊不知她是死马当活马医。 既然她动物亲和力高,那就跟留级生聊聊狗生嘛,说不定学渣的外表下藏着两个天才般的灵魂。 鹿悠悠开门进去小米依然趴着没动,看了她一眼、鼻子微不可查地嗅了嗅,然后继续沉思。 等江川好不容易把步枪制服,过来就看见一人一狗面对面,鹿悠悠说三句,小米汪一下。 感觉世界观受到了剧烈冲击。 如果宠辱不惊能用在狗身上,小米绝对是个中翘楚,从出生到现在基本没听它叫过! 江川只稍微愣了一下,步枪就瞅准机会挣脱了钳制,弹簧腿再次启动,三次蹬踏就精准落在鹿悠悠和小米中间。 来了也不好好坐,撒开腿继续绕圈圈。 一个“思想者”,一个“核动力驴”,兄妹俩真是绝了! 鹿悠悠使出兽医专用擒拿术,不管多调皮的狗子都要老老实实。 活泼过头的妹妹被制服,小米的眼神又有了变化,现在鹿悠悠说两句它就能回一句。 后知后觉的鹿专家感觉抓住了命脉。 莫不是小米被步枪烦得生无可恋,才诸事不管老僧入定? 轮到步枪的时候鹿悠悠很是费了番功夫。 它的四肢太发达了,如果只看身体素质这就是天选工作犬。 威逼利诱什么都用上了,步枪突然对最后一句有了反应。 “好狗和普通狗最大的区别是什么,控制情绪!如果你继续这样,以后你全家都光荣入伍,就你一个狗孤苦伶仃不知道被谁领养,愿意不?” 步枪忽然不动了,目不转睛盯着鹿悠悠,似乎在确认真实性。 “怎么你不信?飞机、大炮不是已经被接走了?我看小米资质也不错,说不定过几天就能升学,到时候就剩你一个咯!” 步枪惊恐地看看小米又看向鹿悠悠,忽然仰天长啸。 “嗷呜——呜呜——嗷呜——” 有人骗狗啦,赶紧来抓骗子! 第67章 三营没回来吗? 为了给鹿悠悠留出了足够大的空间,方圆十米没有别人,只有江川守在门外。 他也不懂人跟狗怎么聊天,但专家有专家的想法,不试怎么知道行不通? 不过江川人在外面,警惕程度却提到了最高,主要是步枪太不受控制了,就怕它兴奋过头不小心伤人。 结果,这是咋回事? 江川听到叫声就往里冲,眼前这一幕却让他左脚绊了右脚。 鹿悠悠坐在地上,小米蹲在她旁边,一人一狗看着鬼哭狼嚎的步枪宛如看到了智障。 江川发誓,他从没在小米眼睛里见过如此生动的嫌弃,也没看过步枪这样惨兮兮地嚎叫。 那小圆眼都耷拉成了三角形,嘴角垮得兜不住口水。 江川又想捂脸了,犬队的形象都让步枪败光了! 啪哒啪哒啪哒…… 清脆的啼声疾驰而至,闪电赶到现场,迅速对局势作出判断,冲着步枪发出阵阵喉音。 要是以前,步枪要么和闪电对吼,要么跟个二傻子似的蹦出去找它玩,但今天步枪没动,依然那副死相。 它还想仰天长啸来着,瞅了眼鹿悠悠硬是憋了回去,结果就变成了仰天张嘴。 江川眉心皱得能夹好几张纸,自他接手犬队以来,步枪绝对是最奇葩的狗,没有之一。 鹿悠悠笑道:“江队长,它俩挺聪明的,等我和它们说通了再开始训练,说不定有希望。” 江川苦笑:“借你吉言了,几个训导员都觉得可惜,身体考核都达标,就是性格有问题。” 鹿悠悠看着两只小狗。 步枪虽然保持着治疗颈椎病的姿势,但眼睛一直往这边瞟,小米坐在那儿像块石头,但耳朵竖得老高。 有反应嘛,这就是好的开始。 接下来几天两只狗没上训练课,鹿悠悠牵着它俩四处逛,边逛边做思想工作。 很快江川就看到了成果,他从含泪相信到目瞪口呆只用了一个星期。 虽然小米还是寡言少语,步枪仍然稍显活泼,但至少能上完一整堂训练课了,不至于把训导员气得破口大骂。 江川乐得好几天合不上嘴,兴冲冲过来讨论聊天是不是真的有用。 鹿悠悠很清楚专项训练她必然不如训导员,也不是人人都有亲和力buff,最好是从动物行为学和动物心理学来分析总结。 学术的光辉突然洒下,江川这个大老粗不自觉坐得更挺拔了。 听不懂,急急急急急! “这个,嫂子,你看能不能辛苦一下总结成文字稿,我想给兄弟们传达一下,但我这记性万一复述不到位……” “已经在写了,不过没那么快。” 江川激动得直搓手:“是吗,太感谢了嫂子!” 这个专家请得值! 鹿悠悠笑道:“应该的,要是我每天上班只动嘴那太对不起你们的工资了。” 江川此时还没意识到鹿悠悠所谓的文字稿和他以为的不一样。 他以为会收到一份总结报告,大概五六七八页,最多加几张图表,未曾想半个月后竟然收到了一本“书”! 信纸装订,所以比普通的书大得多,最后一页右下角有编号“166页”,江川拿在手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从书架上取来那本《养殖疾病护理》,这是后勤部装订后的版本,对比之下鹿悠悠这次写的竟然比上一本更厚。 他自始至终都没低估过鹿悠悠的能力,然而每一次的收获都远超他想象。 江川等不及翻开来看,前几页还行,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明明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却要反应好几秒。 他只是初中毕业,入伍以后更是没看过几本书,鹿悠悠已经尽可能写得简单易懂了,对于不习惯看专业书的人来说依然读得磕磕巴巴。 江川下了苦功日读夜读,又拉着鹿悠悠讨论了三天,忽然觉得发现了另一重世界。 以往只重视能力训练,原来犬的心理状况也要列入重点关注列表。 对照小米、步枪目前的训练情况,江川必须承认鹿悠悠说得很有道理。 “嫂子不声不响弄了个大项目啊!”江川感叹道,“不过书里的内容需要更多实例来佐证,接下来有得忙了!” 鹿悠悠也知道心急不得,部队一向严谨,只要不是紧急情况,不可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先把小米和步枪练出来吧,有了成果再往前推进。” 江川表示赞同,有了成果才好跟领导汇报,才能有更多训练资源。 “嫂子今天还没去犬舍吧,咱们现在去看看,我跟您说训导员……” “报告!” “进。” 一个年轻小战士快步过来道:“报告,一团二团回来了。” 江川立刻起身问道:“回来了?军犬有伤亡吗?” 鹿悠悠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听到“伤亡”两个字才意识到他们在说什么,心率瞬间飙高:“三团三营没回来吗?” 小战士摇头:“还没有。” 江川马上安慰:“嫂子,没事的,可能是分批行动,如果没有别的任务,今晚、最迟明天顾营长就回来了。” 鹿悠悠胡乱点头,她也知道军演一般不会出什么问题,但万一呢? 没见到顾清野全须全尾回来,她始终放心不下。 “队长,军犬回来怎么安排?”小战士问道。 江川本想安排一次检查,毕竟队里有兽医了,能第一时间知道军犬的状况,不过现在…… 鹿悠悠察觉到了,稳了稳心神:“军犬归队要体检吧?” 江川马上道:“对,等它们回来就可以开始。” 很快,出差归来的汪汪队排着整齐的队列回来了。 鹿悠悠大致扫了眼,除了一只脚有点跛,还有两只毛秃了,其它的目测没有外伤。 所有狗狗都正襟危坐待在原地,检查一只,解散一只,听到命令狗狗们才彻底放松下来。 “都挺好的,崴脚那只要打夹板,一周内避免运动,有两只皮肤真菌感染,犬队药不多了,得去畜牧站拿。” 鹿悠悠交代完也没走,在犬队多留了一个小时,还是没等到三营回归的消息。 第68章 顾清野!你在哪! 这天晚上家属院里特别热闹。 离家大半个月的人回来了,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张罗好吃的,炖肉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大院。 鹿悠悠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坐在窗户下面发呆。 不知归期的时候不觉得有多难捱,她每天忙忙碌碌的甚至忘了大部队走了多少天,现在有人回了顾清野没回,她心里很难安定下来。 鹿悠悠窝在摇椅上看着月亮发呆,时而听到点动静就想起身张望。 后来代劳的成了小灰灰,它飞出去又飞回来,勤勤恳恳一晚上,实际上心里已经开始骂人了。 苦力是不是忘了家在哪,这么长时间爬也爬回来了! 一直等到十二点鹿悠悠才迷迷糊糊上了床,小灰灰总算是能下班了。 它站在墙头老地方,放哨的同时双眼死死盯着大门口,暗下决心等苦力回来一定要狠狠叨他一下。 可是站着站着它突然觉得不对劲。 猫头鹰仅靠听觉就能勾勒出三维空间,过于发达的听觉让小灰灰能捕捉到各种细微的声响。 尤其是今晚的家属院。 这是一种已经消失大半个月又重新出现的噪音。 小灰灰从各个方向听到了不同音色但情绪类似的叫声,高低错落,有的难听,有的更难听。 竟然还有神经病在撞墙,一阵一阵的,从几秒钟到几十秒,最后一排第三间时间短一点,前排打头那间最长。 小灰灰出离愤怒,大晚上这些人为什么不睡觉! 它很想挨个敲窗户,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找不到嫁祸之人,很容易牵连到它身上。 虽然猫头鹰是夜行动物,但安静夜行和被乱七八糟的噪音裹挟着夜行是不一样的。 鹿悠悠起床就发现小灰灰今天有点暴躁。 “怎么了,不喜欢站岗啊?”她戳戳它有弹性的小肚子,“等他回来就不用啦。” 小灰灰飞到鹿悠悠胳膊上,把整个脑袋埋进她披散的头发里,好像这样就能给耳朵消毒似的。 鹿悠悠以为它在撒娇,见时间还早就陪它玩了一会儿。 “对了,小灰灰,求你帮个忙行不行?” 小灰灰瞬间抬头,眼眶里好像安了两盏千瓦大灯泡。 我有用了,我出息了,我鹿灰灰也能帮上妈妈的忙了! “那个,你能不能进山帮我抓只鸡,不用太大,两斤左右……”怕小灰灰听不懂重量单位,她换了个说法:“小半个你这么重就行。” 小灰灰猛点头,行啊,太行了! 后山深处野鸡可多了,环肥燕瘦,什么样的都有。 好大儿答应得太干脆,鹿悠悠脸红了一秒。 芳龄十八就开始啃小,说出去都没人信。 小灰灰迫不及待要去完成任务,鹿悠悠一把将它抱住:“你回来的时候悄咪咪的,别让人看见。” 小灰灰眼睛转了转,那就挑母鸡好了。 它想抓活的,公鸡太吵,要是在路上打鸣藏都不好藏。 咕咕唧唧说了拜拜,小灰灰迫不及待奔赴后山,决心找出最靓的那只鸡。 目送小家伙消失在云间,鹿悠悠脑子里的食谱已经翻了十多页。 是用黄芪党参炖鸡好呢,还是熟地当归好呢,或者玉竹沙参也行…… 这时,一个通信连的小战士大步跑着超过鹿悠悠,迅速消失在转角。 很快,她听到一声“报告”,然后是江川的声音。 她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抬腿向军犬队跑去。 “三团回来了,现在在卫生院,追风……畜牧站……” 隔着十几米,小战士的话传入鹿悠悠的耳朵。 她脑袋中仿佛炸出一道惊雷,眼睛徒然睁大,她慌张地伸手撑在墙壁上,身体止不住颤抖。 三团。 卫生院。 光是这两个词已经足以让她心跳骤停。 等不及问具体情况如何,鹿悠悠转身就往卫生院跑。 她想了一万种可能的伤情,一万种可能要用到的药,也许顾清野伤了五脏六腑,或许是断手断脚…… 她甚至想着怎么才能让外公和妈妈穿越时光到这里来,或者在顾清野命悬一线的时候能有台时光机送他去五十年后。 无论如何他得活着,必须活着! 卫生院前站满了人,鹿悠悠几乎陷在军绿色的汪洋里。 忽然她听见了顾清野的名字,乱七八糟思绪在这一秒轰然坍塌。 她的眼泪瞬间决堤。 “顾清野!你在哪!” 人群中一道挺拔的身影倏地转身。 清丽人影就这样闯入他眼眸,她的脸上笼罩着他从未见过的惊慌与哀伤。 鹿悠悠忽然间定住,发丝拂过她苍白的脸庞。 她呆呆地望着,眼睛里蓄满了泪,顺着脸颊无声滑落。 顾不得面前有多少人,鹿悠悠推开所有阻碍扑到顾清野面前。 “你没死?” “没事?” “伤哪了?” “要不要紧?” “你吓死我了!” 说着她眼泪又掉了下来,她也不想哭,可是根本止不住。 鹿悠悠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身处人群中央,扑到顾清野身上从头摸到脚,确认他没有受伤。 这一秒顾清野痛并快乐着。 鹿悠悠主动投怀送抱,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两人身上。 震惊的,惊艳的,戏谑的,想笑没忍住的…… 当然还有身为领导的蒋同,看似表情没什么变化,实则后槽牙都要酸掉了。 他不知道鹿悠悠错听了什么消息,只知道这两位会以最快的速度闻名整个营区。 顾清野被温热的体温笼罩着,心好像被紧紧裹住,他想替鹿悠悠擦掉眼泪,想收紧双臂把她拢进怀里。 可现在还不能,他穿着军装,还没有接到任务结束的命令。 他抬起手,最终还是放下。 “别怕,我没事,别哭了。” 顾清野一直都知道他受不住鹿悠悠的眼泪,席卷心头的钝痛随着一颗颗泪珠将他淹没。 就像一场心甘情愿的没顶之灾。 蒋同轻咳一声,他再不发话估计会背上棒打鸳鸯的骂名。 “三团全体都有,解散!” 五秒钟过去了,一个动的都没有,集体“抗令”的场面格外滑稽。 第69章 你死了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啊! 蒋同又好气又好笑,忙他已经帮了,怎奈观众太热情。 他把几个营级干部叫到跟前:“伤员的事要处理好,有问题及时跟我反馈。” “是。” 蒋同:“你们排个班,不用都在这守着。” 罗红旗主动请命:“今天我来吧。” 他笑着拍了拍顾清野:“顾营长新婚不久,不耽误他们小夫妻团聚。” 蒋同看着顾清野纹丝不动的表情有些想笑:“行,你们自己商量。” 领导都走了,吃瓜群众再怎么也要意思意思。 大部队终于开始后撤了,只不过速度比乌龟还慢,很多人不好意思直接监视,便侧着身子用余光扫,反正没一个人背对舞台。 鹿悠悠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又当了一回演员。 方圆几十米全是兵哥哥,就她一个女同志,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这下不用憋了,眼泪戛然而止。 被人围观无所谓,被这么多人看到泪崩有点扛不住。 鹿悠悠很庆幸刚才忙着惊慌失措,没顾上扒顾清野的衣服,不然明天的风纪处罚通报他一定榜上有名。 脸颊上残留的泪痕迅速蒸发,她在想用什么方式退场才不会引人注目。 左边那条路人少,要不从那边撤退? 右边的人走得快,方便她光速消失。 鹿悠悠在考虑后撤路径,没看到有个年轻的白大褂正在向顾清野靠近。 罗红旗笑道:“等明天整个营区都要知道顾营长和鹿同志情比金坚了!” 顾清野没有接这个话,只道:“今天辛苦你了,明天我来。” “行,你快去吧,别让鹿同志等急了。” 顾清野刚要走却被人叫住。 “顾营长,等等!” 一个二十出头女医生匆匆赶来,一双杏眼直直挂在顾清野身上。 罗红旗往鹿悠悠的方向看了一眼。 烂桃花来得不是时候啊! 顾清野神色未变,连眼角都没动一下:“张医生,有事吗?” 张茉莉脸有些红,她听说顾清野爱人来了才忍不住跑过来,然而目光所及没看到女人,只有龙章凤姿的顾清野。 就算这里有许多人,清一色的绿军装,第一眼也只能看到他。 张茉莉嘴唇张了又合,她本就没什么事要说,出来只是一瞬间的气血上涌,把人叫住更是一时冲动。 慌乱中只能随便找个理由:“顾营长,三营的赵长风伤得比较重,是不是要通知他家人?” 顾清野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我们已经通知了。” 张茉莉急得不行,舍不得走又找不到理由留着。 等她好不容易想到新借口,一抬头刚好看到了鹿悠悠。 不用辨别,也不需要怀疑,只从顾清野的眼神中就能认出她的身份。 这就是那个让她嫉妒到无以复加的女人! 顾清野很不喜欢张茉莉的眼神,这个莫名其妙的医生就交给罗红旗了。 “张医生,三营的事可以向罗指导员请示。”他又看向罗红旗:“我先走了,你辛苦。” 可是顾清野刚迈开腿,手臂就被人拉了“半”下。 “半”下完全是因为他动作快,手臂迅速收紧,张茉莉只拉到了袖子,一根汗毛都没碰到。 顾清野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冷肃的目光如利刃一般指向张茉莉。 张茉莉吓得后退一大步,就在这个视角,顾清野和远处的鹿悠悠仿佛连成了一条线。 直线那头鹿悠悠竟然在笑? 一瞬间,羞耻感如大雨倾盆,又像烈火烧山,身处其中的张茉莉被反复拉扯。 鹿悠悠确实是笑了,她想起了上次顾清野和记者同志无疾而终的绯闻。 那回她只是个听众,吃着不知道转了几手的瓜,现在不一样,这可是现场直播! 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医生,藏着含羞带怯的小心思,竟然还色胆包天伸出魔爪。 不过顾清野确实是当代男德典范,以迅雷之势躲开了爱慕者的袭击,严肃得像要给人上思想政治课。 鹿悠悠正看到兴头上,一道凄厉的喊声由远及近,嚎丧似的嗓音吓得她抖了三下。 “丁铁生,你这个天杀的,你死了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啊!” 刷刷刷刷! 还没走远的兵哥哥们迅速转身,整齐划一,就像训练过千百次那样。 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半小时内上演了两场“千里寻夫”,这个更夸张,孤儿寡母都来了。 丁铁生原本也是吃瓜群众,一道晴天霹雳直接把他劈到了舞台上。 来人竟然是他老婆! 她是不是疯了,哪来的儿子?! 他活得好好的就咒他死,还守寡,守个屁! “于婷!” 丁铁生控制着语气,喊住哭喊着往前冲的女人。 他这个人最好面子,除了授勋表彰升官发财,同僚探究的目光只会让他浑身发麻。 于婷震惊转头。 她男人没死! 五官完好,四肢俱在,唯独一张脸漆黑如墨。 眼泪还在滴,又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大悲大喜之下,于婷突然捂住了小腹。 完了,她肚子疼! 此刻也顾不上“死而复生”的丈夫了,对肚子的担心超过一切。 于婷的眼泪比之前更凶,腿也使不上力了,眼看就要往地上倒。 丁铁生发现了不对劲,拔腿就往这边跑,赶在最后一秒把人接住。 “你怎么了?!” “孩子……孩子……” 丁铁生呆愣的视线随之下移,好像要把她的肚子盯出一个洞来。 “孩子?你……怀孕了?!” 于婷惊慌失措,看不出是点头还是摇头,她现在怕得要命,只想见医生。 她颤抖着指着卫生院的方向:“医生,我要看医生!” 丁铁生抱起于婷就往卫生院跑。 路过张茉莉的时候于婷一把抓住她,现在只要穿着白大褂都是她的救命稻草。 张茉莉猝不及防,被拉得踉跄了好几步。 “干什么,放开我!” 政委张南北是她亲哥,张茉莉长这么大从没有人这么粗鲁的对待过她。 于婷慌得看什么都重影,哪里认得出政委的妹妹,只要是个医生就不想放过。 她拽着张茉莉不断重复着:“救命,救命!” 第70章 上药的弟兄,怀孕的老婆 丁铁生抱着于婷,于婷拽着张茉莉,一辆别扭的小火车歪歪斜斜开进了卫生院。 卫生院今天非常忙。 一般不会有意外的演习出了点小意外,有箱弹药突然炸了,当时离得最近的就是三团。 电光火石间,两名战士和一条军犬奋不顾身将箱子扔远。 幸好箱子没装满,也幸亏人和狗动作够快,虽然受了伤,好在命保住了。 立功的战士一个来自三营,一个来自一营,还有十几个在边缘被波及受了轻伤。 轻伤的几个回来之后都送到这里来了。 卫生院规模不大,日常处理外伤居多,没有专门的妇产科。 丁铁生不知道找谁看,于婷紧张之下更不愿意放手了,至少张茉莉是女的,比满地跑的男医生更能给她安全感。 “丁营长,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有病治病,拽我有什么用?!” 张茉莉也慌啊,她刚参加工作没两年,还是个药剂师,病人都没看过几个,更不用说孕妇了。 她刚才听得清清楚楚于婷说肚子疼,这就是个炸药桶,她可不想沾边。 “医生呢,我要医生,好疼啊!” 于婷边哭边喊,空出来那只手在丁铁生身上使劲拍。 “都怪你都怪你,我着急忙慌赶过来又听人说三团的人都在卫生院,呜呜呜呜,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恨死你了丁铁生!” 丁铁生被捶得满头包,又不敢还手,还得控制住于婷不敢让她太激动。 卫生院大厅里一片鸡飞狗跳。 鹿悠悠撤退到一半又原路返回,一大半目光都被两公婆吸走了,她又活过来了。 反正顾清野没事,她现在放松得很,溜达过来戳了戳他的胳膊,却发现他完全没躲闪。 “你后脑勺也能分辨敌我?” 其实鹿悠悠想说的不是这个,不知道为什么一张嘴就拐了弯。 江淮礼正好听到,直接笑出了声:“弟妹不用担心,老顾全身上下都长了眼睛,异性绝对靠近不了。” 顾清野垂眸,鹿悠悠脸上只有被打趣的些许羞涩,找不到一点吃醋的痕迹。 他以为自己不会在意这种无谓的情绪,现在才发现其实他很渴望在鹿悠悠身上看到。 卫生院里于婷和张茉莉的拉扯很快引来了关注,一个护士路过时说:“去找孙大夫,他年轻的时候在产科待过两年。” 她手上端着纱布、酒精,正要去处理伤员,只留下一句话就跑没了影。 张茉莉马上道:“你松手,我去找孙大夫。” 无论如何先脱身再说。 于婷哪里知道什么孙大夫李大夫,这里的白大褂走路全用跑的,闲人只有张茉莉一个,她绝对不会放手。 丁铁生急得满头是汗,一直僵持也不是办法,只能道:“张医生麻烦你看着我爱人,我去找人。” “我……你!” 张茉莉徒劳地伸出手,然后立刻感觉到反作用力,整个人被拽回去差点摔在于婷身上。 她心几乎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气不打一处来。 “你疯了,撞到你肚子怎么办,你是不是想讹人!” 张茉莉一辈子没受过这种气,偏偏是个孕妇,她什么也不能做。 两分钟后,一个老大夫被丁铁生找来,于婷一见是个老头子立马松手改抓他的白大褂。 男人不男人无所谓了,她看出来了,老头至少比张茉莉靠谱。 张茉莉一脱离钳制立马闪身躲开五米远。 孙大夫皱着眉,碍于丁铁生的身份不好多说什么,对于婷说道:“手给我看看。” 这里没有检查设备,他也不是专门的妇产科医生,只能通过脉象做个基本判断。 把了半分钟便道:“没什么大问题,如果不放心就去安城医院看看。” 孙大夫说完就要走,那边还有好几个伤员等着换药呢。 可于婷会放人? 好不容易抓来了新的救命稻草,他走了万一出事怎么办? “大夫,你再给我看看,我肚子好疼。” 于婷拽得更紧了,孙大夫的白大褂被她抓成一把腌菜。 新稻草陷入与张茉莉一样的困境,走不了也说不通。 “你这么紧张,腹部不适是正常的,放轻松休息一下,实在不放心就去安城医院,那里有专门的妇产科。” 老大夫感觉于婷没有大问题,不想再与她纠缠便看向丁铁生。 丁铁生心里也在天人交战。 一边是等着上药的弟兄,一边是怀了孕的老婆,弟兄那边不是致命伤,要不要先顾老婆孩子? 丁铁生装死不说话,于婷又拽着人不放手,一大堆伤患还在等医生。 张茉莉立刻抢着说道:“孙大夫你安心在这,我去帮忙。” 她说完就跑,好像身后有鬼在追,路过门口几根“柱子”也只来得及瞟一眼,爱慕也好,嫉妒也罢,通通不敌此刻于婷带来的心理阴影。 鹿悠悠又戳了一下身边结实的肱二头肌:“能走了吗?” 江淮礼对着顾清野挑了下眉:“今天是老罗,明天我来,你回去多休息两天。” 顾清野没有拒绝:“那辛苦你们了,我去一会儿看追风。” 江淮礼弯起的嘴角立刻落下,长叹一声:“太可惜了,也不知道追风能不能恢复,对了,鹿同志不是懂兽医吗,不如也帮着看看?” 鹿悠悠像被施了定身术。 追风不是顾清野的配犬吗,怎么受伤了? 今天小战士去军犬队要说的就是这个? 尴尬,太尴尬了! 鹿悠悠感觉自己脸在烧,当即问道:“追风是不是在畜牧站,我和你去,现在就……” “孙大夫,孙大夫你快来,有快弹片取不出来!” 鹿悠悠后半句话直接被护士盖过去了。 比孙大夫动作更快的是她身边几个男人,包括顾清野在内全都往诊室跑。 可是不相干的人到得整整齐齐,当事人还在原地,孙大夫想跑又被拽回去。 于婷不知哪里来的肾上腺素,一个弱女子拖着老大夫硬是没让人动一下。 眼看孙大夫就要发火,同僚又在前头看着,丁铁生没法再装哑巴。 “于婷,你让大夫过去吧,我带你上安城。” 也不知于婷是真的疼还是紧张到引发了身体反应,突然间脸色苍白,嘴唇半点血色都没有。 第71章 您可以相信她,就像相信我一样 丁铁生好不容易坚定下来的心又动摇了。 前妻难产没的那个孩子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痛,和于婷结婚之后她舍不得工作,拖拖拉拉一直不生。 大院里超过三十还没孩子的除了罗红旗就剩他了,丁铁生面上不急,心里烧得火起。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他打心眼里不愿意发生一点意外。 如果有人命悬一线在抢救,他肯定会放医生走,但送回来的人伤都不算很重,私心就占了上风。 这边还在僵持,诊室里画风诡异。 张茉莉站在角落里,很明显被“排挤”了。 这种情况以往从未发生过,毕竟是政委的妹妹,一般情况下都会给她面子。 可这次不一样,说要帮忙的人上手就是帮倒忙。 张茉莉连简单的包扎换药都像新手上路,就算是药剂师也不至于这样,很难想象她医学院文凭是怎么拿的。 张茉莉又气又急,她不就是长时间不干这个手生了吗,至于把她赶下台么?! 里面一圈白大褂忙得热火朝天,后面顾清野一行人又围在门口,只有她站在这里像个笑话。 鹿悠悠看不清里面到底如何,只见刚刚那个护士又开始召唤孙大夫。 医护人员加起来只有十几个,还有张茉莉这种充数的,很明显人手不够。 而且轻伤的范围那么广,有些明显不是一下子能处理好的。 比如正等着取弹片那位,小战士一直安慰医生不着急慢慢来,但有一块顽固分子怎么都取不出来。 医生脑子里的弦已经拉满了,这点事情都做不好显得他多无能啊! 受伤的战士在一线时已经初步治疗过,留给卫生院的大多是扫尾工作,结果到他这里就卡住了,说出去都没脸见人。 屋漏偏逢连夜雨,门口又呼啦啦涌进来一群人。 一个老太太抱着孩子冲进来,孩子嚎得惊天动地,老太太也哭得像漏雨似的。 后面还有一大串尾巴,不知道是亲属还是跟过来凑热闹的。 “医生医生,我家大宝掉锅里了,快来人啊,我的心肝啊!!” 要不是孩子衤果露的皮肤上起了大片水泡,鹿悠悠一定以为老太太在开玩笑。 这么大的孩子也能掉锅里,家长的心有多大! 诊室里的兵哥哥齐齐起立,伤口处理到一半也不管了,都让医生先看孩子。 最终过去的是卫生院的外科主任,又少了个生力军,诊室这边的人手更加捉襟见肘。 罗红旗道:“之前说要扩建卫生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实,现在看来不扩是不行了。” 江淮礼点头:“之前不知道要不要换防,现在确定了不走,应该马上就会提上日程。” 鹿悠悠看着伤口渗血依然耐心等待的小战士,感觉浑身都不舒坦。 她见不得这种“血腥”场面,一看见伤口就想清创、缝合、包扎,病患得不到医治,她会觉得自己失职。 即便她是个兽医。 她的外伤急救水平是经过妈妈和外公认证的,参加过专业培训领过证书,现在人手不够,她是不是可以做点什么? 鹿悠悠看向顾清野,试探着问道:“我能去帮忙吗?” 罗红旗和江淮礼转过头来,都有点懵。 “小同志是医生?” 一个头发花白五六十岁的医生出现在几人身后,戴着口罩,看不出表情,但眼神相当犀利。 鹿悠悠平静对视:“不是,但我懂外伤急救。” 老人家似乎考虑了几秒,边戴手套边道:“去消毒吧。” 鹿悠悠听了立刻行动起来,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水房门口,众人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最不敢置信的是张茉莉,尖细的女音在诊室炸响。 “郑院长,她是兽医!” 郑卫民怔愣了一秒,看了眼张茉莉,又看向顾清野。 “顾营长,那位女同志是兽医?” 顾清野不能撒谎,但他万分肯定鹿悠悠敢出头一定有把握。 “是,但您可以相信她,就像相信我一样。” 郑卫明不认识鹿悠悠,也不关心营区里流传的八卦,但他相信顾清野。 这时鹿悠悠回来了。 她完全没被诊室异样的气氛所影响,快速又细致地执行完消毒程序,走到郑卫民面前:“我听您吩咐。” 鹿悠悠镇定自若的眼神再一次说服了郑卫民,他指向最近的一个:“从这里开始。” 郑卫民亲自上阵,他为主,鹿悠悠很自然地当起了助手。 只需要几个动作郑卫民就知道没有信错人,鹿悠悠的熟练度不比几个年轻医生差。 经过了两轮考验后,助手被放单飞,鹿悠悠单人操作的第一位患者就需要缝合。 张茉莉再也按捺不住,激动地冲到鹿悠悠跟前高声指责。 “你不过救了只狗,怎么敢上手给人缝针?人命关天的事竟然这么草率,还让顾营长给你担保,就不怕连累他受处分?!” 郑卫民听这话越说越不像话,断然喝止:“张茉莉同志,事情是我批的,要处分也是先处分我!” 张茉莉开口前绝对想不到会被当众斥责她,郑卫民一向平易近人,入职以来她从未听他说过一句重话。 “院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可惜郑卫民没给她解释的机会。 “张茉莉同志,卫生院现在人手不足,麻烦你去一诊室,以免病人过来找不到医生。” 郑卫民虽然职位不如政委高,但他是从省军区医院过来支援建设的,地位很超脱。 关系户不捅娄子自然你好我好,一旦关系户碍手碍脚,那不好意思,没人赶出医院就是郑卫民对政委最后的尊重。 鹿悠悠觉得自己运气很不错,总能有战斗力爆表的僚机护航,随便遇到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好像也是一方大佬。 更让张茉莉生气的是,郑卫民话音刚落,门口几个大汉立刻向左向右各撤一步。 一条宽阔的通道出现了,上面似乎挂了块牌匾——落荒而逃。 金枝玉叶何曾受过这种气:“你等着!” 狠狠瞪了鹿悠悠一眼,夺门而出。 第72章 追风还有希望吗? 鹿悠悠头也不抬,动作稳得好似重复过千万次,考虑到美观需求,她甚至缝的美容针。 小战士小声道:“嫂子,您是个好医生,我作证!” 鹿悠悠抬头看了一眼,小战士脸一下红,但还是挺胸抬头好像宣誓般说道:“祝您和顾营长百年好合!” “扑哧……” “哈哈哈哈……” 不知道谁起的头,诊室里响起阵阵笑声,丝毫没有因为走了个关系户有任何影响。 顾清野发现鹿悠悠耳根后面有一小片红,立刻开口:“王建强,安静!” “是!” 小战士条件反射要敬礼,忘了胳膊上还有针,他抬手的一瞬间鹿悠悠心脏停跳了一拍。 “别动!” 病人没怎么着,医生吓得冷汗狂飙。 鹿悠悠都想不到自己反应速度竟然可以这么快,小战士刚动一下就被被她眼疾手快按住了。 她重重的舒了口气,马上回头瞪了顾清野一眼,都怪你! 捂嘴、低头、咬牙……大家的动作整齐划一,想遍了这辈子所有伤心事才能忍住不笑出来。 顾清野抿着唇,心里多么火辣辣,脸上就有多严肃。 江淮礼偷瞄他他就盯回去,江淮礼冲鹿悠悠的背影竖了个大拇指,他理所当然地点了下头。 “服了,彻底服了!” 虽然没人应声,但所有人心里都在点头。 你见过冷面阎王被人瞪还甘之如饴吗? 不好意思,他们见过! 鹿悠悠明显感觉到身上的目光又变多了,大概整间屋子里最淡定的就是她和郑卫民。 院长同志不止淡定,偶尔还会提问考她。 给人看病她确实不会,但急救理论那是一套一套的。 医疗这个科目一定是未来比过去强的,就算鹿悠悠学的不是野战救护,但五十年后的急救理论必定比现在的更加先进。 于是考着考着就成了郑卫民和鹿悠悠的专场,其它医护都在竖起耳朵听。 原本定了是罗红旗值守,现在大家都不走了,后面来的王有才一起陪站。 能提干的没有傻子。 急救常识本来就是当兵必修课,无论能听懂多少,记住一点是一点,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三团的人集体接受医疗知识洗礼,只有丁铁生深陷老婆和大夫的拉扯中,头痛不已。 有了郑卫民和鹿悠悠援手,十几个伤员很快处理完毕,尤其是三营的几个战士,看着鹿悠悠眼睛都冒光。 顾清野捏拳,既然这么有精神,伤好了立刻加练,往死里练。 郑院长亲自送鹿悠悠出来,得知她外公是谁后,言语里满是可惜。 “鹿同志手法这么娴熟,小时候没少跟着你外公练吧,怎么没有继承你外公的衣钵呢?” 郑卫民是医疗系统的人,更清楚鹿悠悠的外公是何等国医圣手,越看她越惋惜。 他不想放过人才,继续劝说:“有没有兴趣当医生啊,你这么年轻,现在改学医也不晚。” 医学院他可以帮忙找,工作也不愁,越想越觉得可行。 鹿悠悠能咋地,客客气气地婉拒呗。 治病救人是件很神圣的事,就算她是学霸,不锤炼个几年也不敢出山。 那顾清野怎么办? 等她学成归来,顾同志坟头草都老高了! 有天赋、有能力却志不在此,如此暴殄天物的行径让郑卫民嘴巴苦,心里也苦。 卫生院马上要扩建,他好不容易看到个好苗子,小姑娘宁愿救猪救狗,偏偏不救人。 一老一少在前面打太极,江淮礼在后面拉着顾清野说悄悄话。 “你现在什么感觉?” 顾清野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江淮礼斜了一眼,你还装,心里得意死了吧! “江川要头疼咯,就看郑院长锄头挥得怎么样了。”他小声蛐蛐,胳膊肘拐了顾清野一下,“你怎么想?” 顾清野诧异地看着他:“我怎么想很重要?” 江淮礼感觉被喂了一千斤酸梅,牙齿都在发抖:“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顾清野:“是你不会透过现象看本质。” 完了,没法交流了! 自从结了婚,顾清野就随身带着老陈醋,随时随地给旁人灌一满口,也不管他们想不想喝。 卫生院门口,郑卫民看着小夫妻并肩离去的背影,有点后悔。 两耳不闻窗外事还是不行。 要是一开始大家讲八卦的时候他也参与讨论,说不定先发现人才的就是他,何至于让鹿同志流落到犬队去。 ——————— 犬队 江川正要出发,顾清野和鹿悠悠来了。 带上两人,吉普车开出了冲锋陷阵的感觉。 追风是江川一手带大,从小就展现出非凡的执行力,往前往后都没发现第二条综合能力超过追风的犬。 他一直希望追风有个好搭档,得知是顾清野接手时他特别高兴。 事实也证明了犬王和兵王默契非凡,这几年一人一犬立功无数。 这次追风又立功了,可代价却是身受重伤,很可能会面临退役。 也许会留下残疾,还会有后遗症,而追风今年才刚满5岁。 江川眼圈都红了:“嫂子,你说追风还有希望吗?” 鹿悠悠很想给出肯定答复,却被无声的束缚困住。 听顾清野的描述她就知道追风伤有多重,半边脸血肉模糊,身上细碎的伤口无数。 就算外伤能处理,眼睛怎么办? 现在还不知道它视力会不会受影响。 鹿悠悠见过追风好几次,身为一条军犬它比闪电还要热爱工作。 她如果主动散发善意,很少有小动物能抵抗,但只要训导员不说解散,追风每一次都能做到心无旁骛。 江川想到了他们最近探讨的话题,恳求道:“嫂子,无论追风能不能继续服役,拜托您一定要好好开导它。” 他现在只希望鹿悠悠的“动物心理学”比她书里写的更有用。 “当然,你放心。”鹿悠悠毫不犹豫。 早在知道追风伤情的时候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作为一只军犬,执着是优点,可如果必须退役,执着会一定让它郁郁寡欢。 鹿悠悠的担心在见到追风的时候攀至顶峰。 手术已经做完了,曾经威风凛凛的追风一只眼睛裹着纱布,尚且完好的那只看到他们走近微微动了动,但也仅限于此。 它安静躺着,似乎全身都笼罩着灰色。 第73章 无花果干 “追风怎么样了?” 王医生摇头叹气:“外伤都处理了,不严重,但左眼扎了弹片,保不住。” 鹿悠悠拿过手术记录仔细看了,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熄灭了。 就算放在五十年后,这样的伤势也保不住眼睛,她亲自做手术也是一样。 见她也摇头,江川刚稳定的情绪又有了汹涌的迹象。 顾清野弯下腰,握着追风没包纱布的前爪。 这次追风终于有反应了,它开始无声抽泣,胸膛默默起伏。 它好像明白,从此以后再也无法和战友并肩作战了。 顾清野很难受,几乎感觉到真切的刺痛,他想安慰但又说不出口。 他是军人,追风也是,如果某一天他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事业被迫中断,或许他也会是这样。 鹿悠悠也过来,摸了摸追风没有纱布的半边脸。 “你只是受伤了,不是没用了,就算以后当不了军犬,也有很多别的事情可以做,你愿意相信我吗?” 追风当然认识鹿悠悠,甚至能理解她兽医的身份。 对狗狗来说鹿悠悠就像一根散发着浓烈香气的大骨头,以前它总要用尽力气才能忍住靠近的冲动。 现在它没有力气了,它的世界摇摇欲坠,鹿悠悠却说它还有用。 没有谁可以抵挡这样的诱惑! 快要燃尽的灰烬里又蹦发出新生的火苗。 追风动了动,嘴巴里发出呼呼的声响。 “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鹿悠悠从顾清野手里接过追风,“同意我们就握手。” 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追风真的用力晃了晃前腿。 鹿悠悠眼角泛泪,追风这么懂事,更显得命运无常。 她抬头看向顾清野:“我们能收养追风吗?”说着又看了眼江川。 这个问题让江川澎湃的情绪忽然有了出口:“嫂子,你是认真的吗?” 军犬退役虽然也有保障,但追风这样的情况,鹿悠悠能收养可以说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顾清野心里的波澜久久未能平息。 这也是他想说的话。 顾清野从未有如此清晰的感觉,他和她一直是同路人。 “江队,需要什么手续我们都配合。” 说完他往左一步,低头在鹿悠悠耳边说:“谢谢你。” 鹿悠悠耳朵有点热,嗔道:“不让我客气,你又开始客气了?我很喜欢追风,不是为了谁。” 顾清野垂眸,无声地笑了。 追风好像也听懂了,又发出呼呼声响。 鹿悠悠轻声安抚:“你还要在这里住几天,等你出院我们就来接你,你还有个哥哥叫小灰灰,到时候我带它一起来。” 论年纪当然是追风更大,但二胎家庭要平衡好两个孩子的家庭地位,不能让好大儿觉得,有了新来的它就不重要了。 小灰灰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多一个体重比它重十几倍的弟弟,这会儿它正叼着一只精挑细选的鸡从山里出来。 今天的家属院比昨天更热闹,小灰灰在天上盘旋了好半天,瞅准没人的时机俯冲进自家院子。 它爪子一松,整只鸟瘫在地上。 要确保这只鸡不叫不死不乱动,颇费了一番功夫。 趴够了,小灰灰先去喝了口水,回来却发现野鸡一动不动。 它没使劲啊,咋死了呢? 小灰灰飞奔过去猛踹一脚,装死未遂的野鸡起身就想逃,可是刚站起来又摔下去,眼冒金星腿软得不行。 回来的时候小灰灰为了躲避视线,急停急转忽上忽下,野鸡一辈子没离地超过五米,早就晕头转向走不动道了。 更要命的是这只鸡跪下去的同时还吐了! 小灰灰踉跄着后退几步,逃命似的飞上墙头,一不小心扇掉一根毛,好巧不巧落在野鸡头上。 这下可好,鸡眼一闭,彻底晕了。 鹿悠悠一回来就闻到院子里有股异味。 一滩黄水旁边倒着一只生死未卜的鸡,右边墙头上缩着一颗毛球。 鹿悠悠看它它就转头,仗着脑袋能转270度,始终不和她对视。 “咳咳,是谁这么能干呀,抓了只这么漂亮的鸡?” 鹿悠悠笑着问道,见顾清野看她,还比了个“嘘”的手势。 小灰灰以每秒10度的速度转回来,期期艾艾地看着鹿悠悠,很不想承认地上那一滩是它的杰作。 鹿悠悠伸出手:“是小灰灰对不对,真是太棒了,外面可买不到这么优秀的鸡!” 小灰灰被夸得飘飘欲仙,飞到鹿悠悠怀里就把头埋起来,它脸红了。 顾清野自觉地捡起野鸡,又把地上的污秽冲洗干净。 收拾出的鸡肉一半红烧,一半交给鹿悠悠炖汤。 野鸡肉紧实筋道,煮的时间久,鹿悠悠闻着味道馋虫就上来了。 一整天东奔西跑,心里还七上八下,中午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耗光了。 这种时候就该有点薯片辣条,但条件不允许,只能拿萝卜干充数。 炊事班的周班长又送了她两罐,这次的萝卜微酸微辣微咸,空口吃最解馋。 顾清野刚进屋拿东西去了,回来就发现鹿悠悠蹲在泡菜坛边上。 泡菜特有的香味激得人直咽口水,三分饿变成了七分。 她迫不及待捞出一根,刚要放进嘴里就和顾清野的视线对上。 虽然是在自己家,吃的是自己的泡菜,还是有种被抓包的小尴尬。 顾清野笑了笑,把手里的一包东西递过来:“你尝尝。” 揭开封口的细麻绳,扑鼻而来一阵果香,一个个圆润的小果子刺激着鹿悠悠的味蕾。 鹿悠悠眼睛亮了:“无花果干?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顾清野眼底含笑:“看到供销社有就顺手买了些,要是喜欢我再让那边的战友寄。” 鹿悠悠迫不及待尝了一颗,浓郁、香甜,咬起来很有韧劲。 “你们不是演习吗?还能逛街?” 顾清野看着她小松鼠似的,一颗没吃完又塞了一颗,就知道她是真心喜欢这东西。 “结束后原地休整了一天,所以出去看看有什么礼物可以带回来。” 鹿悠悠让这记直球打得措手不及,眼睛瞪得和果干一样圆:“所以你走之前说的出差赔礼就是这个?” 谁知顾清野竟然摇头,他手里又出现一个小东西,还是熟悉的弹壳,只不过这次工艺复杂得多。 “我看了很久,还是觉得这个最好。” 第74章 好男人 鹿悠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顾清野早就刻在心里。 随处可买的东西她不会放在心上,旁人觉得好的她看一眼就过,如果十指不沾阳春水可以具象化,应该就是鹿悠悠的样子。 顾清野接受的教育一直都是“勤俭节约艰苦朴素”,直到遇见鹿悠悠,两个人南辕北辙,他却觉得很好。 她就像一抹亮色,与随处可见的灰黄色的背景格格不入,可是顾清野愿意看着她就这么鲜艳下去。 她有无数闪耀之处,大可不必和光同尘。 所以买不到鹿悠悠喜欢的东西,他宁愿亲手做一个。 “这是我们国家自行研制的第一代主战坦克——69式中型坦克。” 鹿悠悠眼睛亮晶晶的,她不懂什么装备型号,但“第一代”这几个字已经足够她心喜。 虽然现在曲折动荡,但这些都是暂时的,这片土地终将走向繁荣昌盛,她手里这个就是无数基石之一。 “真好看!” 鹿悠悠不知道这一刻她眼睛里闪耀的是多璀璨的光。 顾清野并不能完全读懂其中的含义,但是她笑容里怀着热忱,就像未来的每一步都向着光亮。 鹿悠悠新奇地摆弄坦克模型,不知道这东西怎么做的,炮口竟然能转。 顾清野找了个圆溜溜的小石子塞进炮筒,指着侧面凸起的地方让鹿悠悠按下去。 嗖地一声石头弹在了院墙上,惊起一片灰尘和一只毛球。 “咕咕咕叽叽叽叽叽叽叽!!!” 受害者小灰灰猛冲过来,对着顾清野一顿疯狂输出。 它千辛万苦抓了鸡,苦力竟然恩将仇报,天理何在! 鹿悠悠笑得不行,赶紧把愤怒的小鸟抱进怀里:“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瞄的是空地,没想到会打到墙上。” 小灰灰严肃转身,张开翅膀指着顾清野。 “咕咕唧唧咕叽咕叽!” 子弹不是你装的?不是你教唆的?罪魁祸首就是你! 还连累妈妈替你道歉,罪加一等! “扑哧——” 鹿悠悠再也忍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小灰灰在她手上也跟着东倒西歪。 然而猫头鹰的脑袋就像安了云台稳定器,不管身体怎么动,脑袋始终固定在那,直勾勾地盯着顾清野,誓要把追责进行到底。 顾清野没有想到,人生第一次投降会发生在自家厨房门口,替人背锅还心甘情愿。 “对不起,错在我,我向你道歉。” 顾清野向小灰灰伸出右手。 小灰灰又瞪了他好几秒,这才心不甘情不愿伸出右爪,忽觉哪里不对,又换成了右边翅膀。 顾清野也忍得很辛苦,他都做好握爪的准备了,谁知小东西学得挺快。 小灰灰矜持得不得了,只用羽毛沾了一下他手指就立刻收了回来。 鹿悠悠抱起小灰灰当头就是一个mua。 下一秒鸟僵硬了,人也僵硬了。 小灰灰:妈妈亲我了亲我了亲我了亲我了!!!!!?(?????????)? 顾清野:…… 始作俑者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好大儿这么爱她,没有当众吸鸟已经是她克制的结果了。 顾清野握拳,松开,握拳,最终还是松开,重新回到大厨位,拿起锅铲翻来又覆去,仿佛炒的不是鸡。 小灰灰就像喝了兴奋剂一样,化身巡回猎鹰,鹿悠悠弹一次它捡一次。 还抽空瞄了顾清野一眼,这种好东西现在才拿出来,肯定是看不惯它和妈妈亲近,哼! 鹿悠悠玩了十几分钟也没看出来弹簧藏在哪:“你要是不当兵,凭这个手艺也不怕没饭吃,手搓火箭,未来一片光明。” “你还知道这个?” 鹿悠悠愣住,她没说错吧? 不止70年代靠手搓,几十年后很多高精尖零件也得靠人力,要不说八级钳工是国宝呢! “我听我爸说很多东西靠机床做精度不够,只能手工打磨。” 她两辈子的爸爸都是学物理出身,印象里现在这个还是研究航空工程的。 这是顾清野第一次听鹿悠悠提起父亲,他细心观察了一会儿,怕她想起家里人心情不好。 “怎么了,看我干什么?”鹿悠悠诧异。 顾清野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鹿悠悠好像明白了他在担心什么。 说实话她虽然很想见他们,但也没那么着急,77年就要到了,很快就能重见光明。 但这话没法说。 “没事啊,我现在过得很好,他们知道了也会开心的。” 顾清野确定了她没有不高兴,才道:“以后会更好的。” 鹿悠悠白净的脸悄悄染上绯色,两手不自觉地绕着小灰灰的绒毛。 说话就说话,竟然搞美男攻击! 犯规! 正好这时汤炖好了,鹿悠悠端起来就走,仿佛身后洪水滔天。 鹿悠悠的沉默一直持续到吃饭时顾清野提起张茉莉的名字。 “政委的妹妹?你们政委这么年轻?” 顾清野:关注点是不是不太对。 “政委五十多了。” 鹿悠悠嘴巴张成o型:“那她妈生她的时候少说也有五十几了吧?!” 顾清野:…… 鹿悠悠:“哇哦!” 好强悍的生育能力! 后半句她没说,但眼里的震惊一览无余。 顾清野叹气,果然吃醋对鹿悠悠来说还是太难了! 但该解释还是要解释,他不希望鹿悠悠以后得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这些。 鹿悠悠兴致盎然地看着顾清野,边听边点头。 “也就是说有两位领导都看中你当女婿?抢手货啊顾营长!” 顾清野扶额,当然更多的还是无奈。 “不过嘛,男德满分,值得鼓励!” 顾清野没听过这个词,只能从字面上理解,这是夸他在张茉莉靠近的时候躲得够快? 干旱三年突然下了一滴雨,怎么不算峰回路转! “我以后会更注意,不会让人碰到。” 鹿悠悠猛然抬头,筷子举在眼前,鸡块还没有吃进嘴里。 顾清野不止男德满分,他是《男德经》修炼成人! “你真是,真是……” 她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词,最后磕磕巴巴挤出一句“好男人”。 顾清野笑了。 从“好人”跨越到“好男人”,何尝不是一种进步? 第75章 心里有狗 第二天鹿悠悠按时去犬队上班,顾清野去探望休养中的追风。 追风的状态比昨天好得多,至少精神上振作起来了,不再是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午休的时候顾清野来犬队找她,却在门口碰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郑院长?” 郑卫民穿着便服,走过来就像退休老大爷在散步,看到顾清野便笑着问道:“鹿同志是在这儿吧?” 顾清野也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只能点头:“是的,您找她有事?” 郑卫民表情更和煦了:“是啊,下午伤员要来换药,我想请她去帮忙。” 即便顾清野亲眼见识过鹿悠悠的外伤处理水平,郑卫民亲自过来找还是太意外了。 更没有想到的当属江川。 看到郑卫民那一刻,他仿佛挨了当头一棒,挖墙脚的来了! 他能怎么办,犬队和卫生院不是一个系统,他级别还没郑卫民高,他见了人得先敬礼,找谁说理去! “郑院长好,您怎么来了?” 脸上笑眯眯,心里哭唧唧,如果有可能,江川很想当作没没见过他。 “江队长,我找小鹿同志。” 郑卫民越笑,江川心里越苦。 当初他也是这么对鹿悠悠笑的,才给犬队请来了专家,两个留级的崽儿有救了,要退役的功勋犬也有家了。 他们的新项目刚起步,强盗就登堂入室,偏偏他还不能当面反驳,毕竟人家又没说什么。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鹿悠悠心里有他,啊呸,是心里有狗。 他思来想去,挡是挡不住的,只能在鹿悠悠心里给犬队加码,最好让跷跷板的一边深深陷进地里,另一头就算郑卫民亲自坐上去也撬不下来。 “您先坐,我给您叫人。” 江川火急火燎去犬舍找人,顾清野陪着郑卫民在办公室稍坐。 顾清野倒是很放松,鹿悠悠想做什么都行,无论是江川还是郑卫民,他都不会当说客。 郑卫民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问得很直接:“顾营长,如果鹿同志想继续读书你觉得如何?” 顾清野道:“一切以她的意愿为主,我都支持。” 如果郑卫民真能说得动鹿悠悠,还能解决成分问题,他更没有理由有意见了。 郑卫民没想到这么轻松,还以为说动了顾清野,马上又给他戴了顶高帽子:“顾营长和鹿同志这样才是夫妻相互扶持的典范啊!” 夫妻两个字击中了开关,顾清野的表情从礼节性向真情实感偏移一步。 郑卫民这下心定了。 鹿悠悠一路听着江川的念叨过来,他几乎用五分钟说了一天的话。 “江队长,你放心,我不会走的,而且我真的是兽医,不会给人看病。” 江川:“嫂子这么有学问,想学医是太简单了!” 这句话太过于清新脱俗,以至于听起来像在拍马屁。 鹿悠悠哭笑不得:“简单我也不走,这样你放心了?” 江川马上确认:“真的?嫂子没骗我?” “我发誓。” 江川嘴上说不用不用,太严肃了,没必要没必要! 心里一直默念,太有必要了!盖章!不能改了!说话算话! 得了这句保证,当鹿悠悠和郑卫民一起离开的时候,江川的心好歹有一半能落在地上。 鹿悠悠跟郑卫民走只是不想放过送到手里的机会 野战救护一向是战场的重要组成部分,她看到了不足,自然要想办法改变。 比起军犬培训,战场急救与一线作战的关联更加密切,换句话说,危急时刻能救顾清野的命! 郑卫民精神头极好,也不休息了,和鹿悠悠整整聊了一中午。 “对,我外公以前常说,如果急救方式能改进,当初也许能救活更多的人。” “林老爷子大善啊!”郑卫民感慨道。 “早年我曾有幸见过林老,老人家虽然是中医出身,但西医也研究得极深,可惜后来我工作调动,再也没有机会向林老当面请教。” 鹿悠悠这才知道他和外公有这层渊源,怪不得郑卫民主动说要提携她。 “郑院长,我很喜欢犬队的工作,您找我帮忙我很愿意,但是当医生……我志不在此。” 不过鹿悠悠肯定不会让话题结束在这,她还得把未来的急救理论搬过来呢,郑卫民无疑是最适合的接收对象。 “当年外公教给我的东西我都愿意贡献出来,您看看哪些有用,相信外公他老人家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鹿悠悠发现她真的很有演戏天赋,同样的话说一百遍,她自己都发自内心相信了! 郑卫民果然兴奋,他本来还在惋惜,结果峰回路转听到这种好消息。 无论鹿悠悠还记得多少,以她外公的学识,必定有很多值得学习借鉴的地方。 只不过他这么大年纪了,向年轻人伸手有点难为情,别说鹿悠悠还是他敬重之人的外孙女。 郑卫民虽然年迈,依然保持着好学的心,大不了就不耻下问嘛。 叫鹿悠悠来帮忙本来就是借口,现在借口不需要了,一老一少,一边想进步一边想奉献,一拍即合。 江川在犬队盼啊盼啊,盼到下班的点鹿悠悠还没回来。 顾清野眼睁睁看着他从半悬着心,到整颗心飘在空中,现在整个人都要被拽上去了。 “顾营长,你看要不要去接一下嫂子,医院到犬队太远,回来的时候迷路怎么办?” 顾清野抿唇,这个时候笑出来太不人道了:“她说了不走肯定不会走,江队长不必着急。” 江川哪能不急,他现在就觉得嘴角疼,如果鹿悠悠不回来,燎泡现在就敢长出来昭告天下。 不过顾清野还是采纳了江川的建议,这么远的路是该去接一下。 江川没想到顾清野真的去了,心里又是一咯噔。 专家走了,人质也走了,虽然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没法扣留顾清野当人质,但一个人呆在这里他心慌啊! 不行! “顾营长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二人世界硬挤进来一个灯泡,顾清野觉得刚才的安慰多余了。 第76章 借用别人的痛苦 夕阳下高矮两道身影出现在鹿悠悠视线里,一个镇定自若,一个心急如焚。 “我何德何能,劳烦顾营长和江队长专程来接?” 江川心虚地笑:“那个,顾营长说要来接嫂子,我没事就跟着一起过来。” 顾清野接过她手上的旧书,四个角抖起了毛边,封面上写着《野战急救》,下面还有一行小字“1970修订版”。 “是不是累了?”他发现鹿悠悠嘴唇有些干。 “还行吧,就是讲了一下午话。”鹿悠悠只觉得?:::! 郑卫民是那种认真起来心无旁骛的人,还拿出他珍藏的模型跟鹿悠悠探讨。 模型虽然是木头做的,远不如后世仿真人体模型那样逼真,但有标注有上色,还雕刻出了肌理和骨骼,可以说是相当珍贵了。 鹿悠悠这一下午过的也不轻松,她毕竟不是医学专业,属于是只会装修房子不会打地基。 她只能充分调动脑细胞,把脑子里的东西排列组合再过滤,说出来的同时还要面对郑卫民的提问。 说实在的完全不比论文答辩轻松,还不是本科答辩那种过家家。 “嫂子,郑院长那边都忙完了吧?”江川斟词酌句,想问又不好问得太明显。 别说鹿悠悠是他一纸聘书求请来的,郑卫民想要人一样可以打申请,人家还比他职位高人脉广,江川越想越心酸。 “可能这几天都得过去。” 鹿悠悠一句话就让江川坠入谷底,然后下一句又把他抢救回来。 “江队长放心,不会耽误犬队的工作,我会在休息时间去。” 江川马上道:“没事没事,要是忙不过来,你请几天假也行。” 现在他什么要求都能答应,只要专家留在队里。 目的达到了,定心丸也吃了,江川火速自觉离队,总觉得顾清野看他的眼神凉飕飕的。 夫妻俩难得有机会一起下班回家,一路上谁遇见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没别的,就是养眼。 大妈婶子们忍不住在心里对比,小鹿同志别的不说,气质是真的好。 别的女同志往顾营长身边一站,怎么看都像老鹰带鹌鹑,不搭。 大妈:“顾营长这是特意去接爱人下班啊?” 顾清野冲她点头,嘴角还弯了一下,结果大妈一整个兴奋上了。 啥时候见顾营长不是冷着一张脸啊,都以为他根本不会笑! 大妈又道:“鹿同志真有福气,爱人找得好,自个儿也能干,我听说你现在去军犬队工作了?” 另一个大妈:“我怎么听说鹿同志要去卫生院上班呢?” “瞎说吧,卫生院是想去就能去的?” “怎么不是,我儿媳妇的表妹的爱人的姐姐说卫生院好像有这个想法。” …… 都不用鹿悠悠说话,几位自己就聊上了。 她拉着顾清野迅速脱离大妈们的火力范围。 “才两天不到,谣言就传得像模像样了,还好我不准备去。”鹿悠悠有些无奈。 顾清野笑道:“我也没见过郑院长亲自上门送工作,怪不得她们误会。” 鹿悠悠瞪他:“我只是记性好,又不是真的全知全能,要是真去了卫生院,怕是没人敢找我看病。” 想到那个画面鹿悠悠自己都笑了。 某年某月某日她坐在诊室,一天都挂不到一个号,来一个病人喊一句——救命,我不要兽医! “说起来你们三团的战士挺勇敢,昨天我上手的时候竟然没一个人反对。” 顾清野:“不信你也该相信郑院长,当兵的要用事实说话,行不行试过才知道。” 鹿悠悠笑看他:“你确定不是因为你们几个长官站在那里他们不敢反抗?” 顾清野:“那也是应该的,军令如山。” 鹿悠悠竖了个大拇指,这理由够强大。 两人快到家时遇到了丁铁生,他风尘仆仆从外面回来。 昨天于婷硬是霸占了孙大夫一个钟头,彻底不疼了才放人走。 后来丁铁生送她去安城医院,做了所有能做的检查,妇产科给出的诊断和孙大夫一样,除了紧张,没有别的问题。 丁铁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直接把于婷送回娘家,还叮嘱她少回家属院。 他随时可能出任务,要是于婷再这样一惊一乍,谁知道下一次孩子会不会出事。 于婷自己也吓着了,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流产,一辈子没这么疼过。 回到家她就开始卧床修养,不躺到心平气和她是不敢下去的。 一大家子人跟着紧张,只有苏晓燕心里蠢蠢欲动。 “小妹,怀孕头三个月最是要紧,可不敢放松,你只管休息,什么时候觉得舒坦了再下床。” 苏晓燕给于婷端了杯热水,于婷脸色还是不怎么好:“嫂子怀孕的时候也这么难受?” 苏晓燕也很想和于婷“同甘共苦”,最好能让她怕得不敢下床,但很不幸她就是那个万中无一的幸运儿,怀了两次都不难受。 但没事,她可以借用别人的痛苦。 “孕妇嘛,肯定不比常人,难受是正常的,现在只是吐,往后还会尿频、便秘、浮肿、有些人肚子太大还得坐着睡觉……” 于婷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你,你说什么?!” 苏晓燕也不好说得太过分,虽然这些都是事实:“你也别太担心了,每个人情况不同,我听人说女儿的情况大多和母亲类似,不如你问问妈?” “妈!妈!”于婷第一时间呼唤亲妈。 苏晓燕见机退了出去。 她男人说过,婆婆生于婷的时候怀相很不好,就算婆婆怕吓着闺女隐瞒实情,但也不至于全然地粉饰太平。 苏晓燕不求别的,就是想要一份正式工作。 现在是吃穿不愁也不缺钱,以后呢,她还有两个儿子! 丁铁生可比他们有钱多了,以后要是再升官,只会赚得更多,就算于婷在家带孩子也不影响她生活。 苏晓燕虽然心有不安,可一想到百货商店的正式编制,又觉得自己没做错。 且不说苏晓燕如何盘算,丁铁生是一万个同意于婷不上班的。 他盼了多少年才盼来的孩子,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嫂子,双方抱着同样的心思,只不过暂时没有顺利接头。 于婷以前总担心怀孕会影响工作,殊不知操心的只有她一个,而现在连她自己也顾不上担心了。 第77章 你们不怀疑她是间谍吗? 昨天诊室里发生了什么丁铁生是知道的。 那么多同僚都在,于婷又“强占”了一个医生,他当然担心别人有看法。 一只眼睛放老婆身上,一只眼睛看诊室,就这样丁铁生亲眼目睹了鹿悠悠在卫生院现场出名。 他都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这个女人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干大事。 他甚至怀疑顾清野是不是故意的,明面上娶了个成分不好的女人,实际上早就知道鹿悠悠什么都会。 难不成想凭老婆步步高升? 丁铁生不信,要是成分问题这么容易解决,政审何必考察这一项? 他清楚记得当初政委说起这事的时候用的什么词——自毁长城。 他早就得了准话,顾清野短期内升不了。 可是看着两人相携而来有说有笑,丁铁生又不确定了。 三营在军演上表现卓绝,顾清野又拼命把老婆往台前推,这是想干嘛?! 他阴沉的脸色太明显,以至于鹿悠悠以为于婷出了事。 她还没想好要不要绕道,丁铁生自己迎上来了。 “顾营长,听说鹿同志昨天在卫生院帮了不少忙,我要替二营的战士们谢谢你。” 差不多的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差太远了,大妈们是看热闹,丁铁生一张嘴就让人觉得阴阳怪气。 鹿悠悠:“应该的,卫生院人手不够,我力所能及自然要出一分力。” 丁铁生怎么听都感觉像讽刺。 人手不够是在说谁? 再加上顾清野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如同一面镜子映衬出他昨天的“自私”。 丁铁生忽然有些后悔,他该直接带于婷离开才对。 顾清野:“丁营长不去卫生院看看吗?” 丁铁生脸上的面具差点碎掉,他看着顾清野,可是能看到的只有审视。 “我自然会去,不劳顾营长费心。” 他甚至顾不上一直以来的伪装,话音未落人已经转身走了。 丁铁生匆匆赶往卫生院,然而换药的战士们已经回了营区。 他没有停留,直接去了家属院另一边,那里有个领导住的院中院,政委也住在这里。 张家书房 张茉莉在窗前转了十几圈,一脸的不忿和妒色。 “哥,你不觉得奇怪吗?鹿悠悠才多大,就是从娘胎里开始学也懂不了这么多吧?” 张南北坐在书桌后面,端着茶杯一言不发。 张茉莉才不管有没有回应,她还有一肚子牢骚要发。 “她到底怎么认识顾营长的,是不是蓄意接近?这种人你们都不怀疑她是间谍吗?!” 张南北皱眉:“住嘴,有些话不要乱说!” 张茉莉瞪大眼睛:“哥!你还是不是我哥?!我在帮你们排查嫌疑人员,你竟然让我闭嘴?!” 张南北把杯子重重一放,严肃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在怀疑一位军嫂,怀疑部队审查的公正性!” 张茉莉恨不得抓着张南北让他清醒一点。 “哥你知道么,今天郑院长亲自去找鹿悠悠,两个人在办公室待了一下午不知道说了什么,走的时候院长还亲自送她到门口。” 见张南北终于愿意正视自己的话,张茉莉继续说道:“我不信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什么叫我怀疑,多的是人怀疑,只不过没地方说。” “我再说一遍,有些话不要乱讲!部队有正规投诉渠道,有问题可以反映,而不是空口无凭随便扣帽子,你记住这里是部队,不是别的地方。” 张茉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哥,你到底知不知道,我……” “张茉莉!”张南北倏地起身,满眼厉色,“顾清野结婚了!” “我知道他结婚了!” 张茉莉不甘示弱地直视张南北。 “你说正规渠道投诉,行,我现在实名向政委同志举报,鹿悠悠疑似间谍,可以吗?!” 张南北看着妹妹不知悔改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年轻人就是冲动,做事仅凭一腔孤勇,说孤勇都是抬举她了,满脑子情情爱爱,一点都不知道顾全大局。 无知! 咚咚—— 张南北沉默了几秒才开口:“进来。” 一个中年女人推门进来,好似全然不知屋里的争吵。 “老张,三团丁营长找。” “在楼下?” “对。” “让他来书房找我。” 张南北说完又看向妹妹,语气和缓了一些。 “你说的事我知道了,但我提醒你,工作就好好工作,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更不要轻举妄动。” 张茉莉哪里听得进去,狠狠剁了下脚就跑了出去。 中年女人轻笑道:“没事,你忙你的,我去和她说。” 张南北不知道书房里刚刚经历过兄妹大战,寒暄过后就说起最让他揪心的人。 当张南北再一次听到鹿悠悠的名字,不禁抬头,丁铁生莫名紧张起来。 “领导,我说错什么了吗?” 张南北没点头也没摇头,只道:“你继续。” 丁铁生咽了下口水,继续说道:“顾清野会不会是想走夫人外交?” 张南北突然出声:“你知道什么叫夫人外交?” 丁铁生茫然片刻,讷讷道:“就是,就是让夫人出面打通关节……”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张南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张南北这段时间时常怀疑,几年前他的眼光是不是出了问题,为什么会认定丁铁生是个可造之材。 前几年是还不错,可自从顾清野异军突起,丁铁生越来越没有定力。 “顾清野的问题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他的选择是有代价的,无论他爱人做了什么,有些东西都无法逾越。” 对于张南北来说,顾清野不是他的人,但师长护得紧,他也没有必须把人拉下马的意思。 顾清野自毁长城,他只要确定他暂时升不上去,或者升得没那么快就够了。 他没想到的是,当作女儿看大的妹妹为一个男人跟他不依不饶,曾经看中的下属越来越鼠目寸光。 如果张茉莉真能把顾清野拿下,跟师长抢人固然有风险,但他也不是毫无根基之辈。 可张茉莉完全是单相思,还是不顾他反对的单相思。 他今天才知道张茉莉至今没有放弃,还把眼睛放到鹿悠悠身上去了。 就算鹿悠悠真有问题又如何,老婆出了问题顾清野逃不了干系。 顾清野没了前途,他更不会同意妹妹嫁给一个废物。 第78章 趁早跟顾营长离婚 对于丁铁生,张南北也没了说教的兴致。 连最简单的沉住气都做不到! 竞争对手娶了个成分有问题的老婆难道不是好事? 你管她做什么呢? 红线就在那里,如果能轻易跨过就不是红线。 遇到一点小事就火急火燎来找他,简直笑话。 鹿悠悠的问题是可以查,机会是她自己送上门的,她懂的确实太多了点。 但是! 得意属下跟他二十出头的妹妹一样天真可笑没有脑子,张南北难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你回去吧。” 丁铁生听命起身,他来这一趟不仅没有解惑,反而心里更没有底了。 第二天鹿悠悠照常去犬队上班,午休的时候照常去卫生院。 她把头天晚上暴风吸入的急救知识说出来,再和郑卫民进行一番激烈的学术交流。 他们约定了明天进入一个新课题——战术现场救治应该遵循什么顺序。 然而第三天,老少讨论组忽然多出来两个人,内外科两位主任都在。 鹿悠悠虽然奇怪,但来几个人都一样,她要说的内容也不会变。 直到第四天,事情有点不对劲了。 内科主任倒是态度极好,一来就拉着她讨论低温症和低血症。 外科主任依然在笑,就跟昨天刚来的时候一样。 郑卫民的脸色就相当不好看了,他欲言又止。 “郑院长,出了什么事吗?” 鹿悠悠很镇定,就算事情和她有关,她也问心无愧。 “小鹿啊,卫生院需要总结一下之前的内容,咱们的讨论先到这里,之后你等我通知,没什么事,你就当是课间休息。” 鹿悠悠看着郑卫民,他脸上还带着愤怒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惋惜。 她轻轻一笑:“行,那我先回去了。” 现场唯一搞不清状况的只有内科主任。 他推了推比啤酒瓶底还厚的眼镜,讶然问道:“院长,怎么了这是,小鹿同志怎么回去了?” 外科主任还是那副弥勒佛似的表情:“老姜啊,这几天讨论了这么多不得总结总结?第一步夯实了才好走第二步嘛!” 郑卫民冰着一张脸看向外科主任,沉声说道:“回去工作吧,注意保密纪律。” 今天接到通知郑卫民都不能说意外,而是出离愤怒。 鹿悠悠是他敬重之人的后辈,如此谦逊有才华,竟然会为了莫须有的原因被调查! 政审那帮人是干什么吃的,鹿悠悠结婚的时候难道没查过?如果当时查了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可郑卫民也是军人,当他接到命令的那一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听命行事。 鹿悠悠离开卫生院,刚过转角,张茉莉就追了上来叫住她。 鹿悠悠愣了一秒,到这里之后她已经很久没听过自己的全名了。 张茉莉一脸的幸灾乐祸,她上下打量着鹿悠悠:“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卫生院要赶你走?” 赶她走?鹿悠悠觉得好笑。 “这位同志,麻烦让一让,我要回家了。” 张茉莉搞不懂这个女人马上要大难临头了,还这么淡定。 看着鹿悠悠完美无瑕的脸,先是嫉妒,然后就被居高临下的优越感所取代。 心情甚好的张茉莉决定透露一个秘密。 “你不觉得羞愧吗,顾营长原本是有机会提副团的,你猜为什么没提?” 她很想看到一张惊慌失措梨花带雨的脸,然而什么都没有。 这下憋不住的成了张茉莉,鹿悠悠越平静,她越是气急败坏,想也不想就说道。 “就因为你的成分影响了顾营长的前途!你费尽心思扒上了军官,以为从此高枕无忧?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四处招摇?” 张茉莉冷哼一声继续道:“我劝你早点认清现实,趁早跟顾营长离婚,自己的罪自己认,不要拖累别人!” 鹿悠悠修长的身姿伫立在艳阳天下,眼里的光亮直刺入张茉莉的心脏。 “指控我有罪请拿出证据,诽谤是什么你应该非常清楚。另外,你要是生病了就去看,当然找我也可以,我是兽医。” 张茉莉品了半分钟才意识到自己被骂了,可慑于鹿悠悠“凶残”的目光,她一时间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鹿悠悠转身毫不拖泥带水,似乎根本不屑于多问一句。 张茉莉就这么站着,好像在目送她离开一样,想到这里她简直气到爆炸。 ———— 营区会议室 师长吕启明面色极其严肃。 “鹿同志婚前政审是严格按流程走的,公平公正合法合规;格斗术上报后又查了一次,第二次比第一次更严;现在还要再查第三次,有什么必须的理由吗?” 政治部主任缓声说道:“师长,我们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鹿同志如此年轻学识却如此渊博,确实不寻常。” 吕启明没有说话,犀利的目光在会议室里扫过一圈,最后看向了张南北。 “张政委,你怎么看?” 张南北开口前习惯性地笑了笑,很符合他一贯儒雅的形象。 “师长,鹿同志身兼数职还样样精通,确实引起了群众不小的非议,现在并非要定谁有罪,发现了不寻常那就调查嘛,一是为了打消疑虑,二来也是为了服众。” 吕启明意味不明地笑了,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充满了探究之意。 “要查可以,查出来没问题又当如何?张政委准备如何安抚一位蒙受不白之冤的功臣军嫂?郑院长拍桌子发了好大的火,下次他来我直接让他去政治部找你,如何?” 张南北一口气不上不下窝在胸口。 郑卫民虽然只是卫生院院长,真要是发起火来能扯出好大一圈子人,张南北当然不想和他正面对上。 他心知肚明,对于鹿悠悠的指控并没有切实证据,他也没有一上来就给人定罪。 他不可能像张茉莉那样,张嘴就给人安个间谍的罪名,他的初衷也并非如此。 只要能拖慢顾清野的脚步,阻止吕启明一系进一步提升威望,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只是提了句重启调查吕启明就如此强硬,而且郑卫民会对鹿悠悠如此看重。 第79章 把我和我爱人关在一起 吕启明表达了明确的反对意见,调查可以,后果自负。 作为师长他无法直接插手政委的工作,但政治部也不可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查归查,但把人带走审问这种事想都不要想。 顾清野拉练回来就被蒋同叫到办公室。 蒋同迟疑片刻,但这件事瞒不了当事人,顾清野作为鹿悠悠的丈夫也得配合调查。 “清野,政治部决定对鹿悠悠同志重启政审程序,希望你能配合。” 顾清野脸上和脖颈上全是汗,高大健硕的身躯往那一站,就像一堵墙竖在那里。 他眼睛黑沉似墨,薄唇紧抿,声音带着长途奔袭后的粗砺:“要我怎么配合,关禁闭还是撤职?” 蒋同被他一句话噎住,瞪视道:“怎么说话的,谁要关你禁闭撤你职了?你觉得我会同意,师长会同意?!” 顾清野目光如炬,浑身蓄满了爆发力:“夫妻一体,所有指控我来承担,我愿意接受停职调查。” 蒋同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臭小子气到发抖了,他一巴掌拍在桌上。 “你这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哪来的指控,谁说你有罪了?就算是鹿同志也没人说她有罪,要相信组织,当初政审能过就代表鹿同志没问题,明白吗?!” 有些事蒋同也不知全貌,但是师长特意交代过,鹿悠悠家庭成分有问题不代表她父母家人真的有问题。 这些事不能大张旗鼓说,但身正不怕影子斜,就不允许世界上有几个天才了? 只可惜顾清野这一次刚硬得超出以往。 “团长,鹿悠悠是我妻子,怀疑她就是怀疑我,嫌疑人不能领军作战,这是纪律。” 蒋同感觉在听天书,顾清野在跟他强调军法军纪?! 这还没完,顾清野下一句几乎把他气得厥过去。 “我只有一个请求,如果要隔离审查,希望组织上能把我和我爱人关在一起,她年轻,没经过这些,我担心她害怕。” 以前只知道顾清野脾气硬,但不知道他能硬得像茅坑里的臭石头! 蒋同气喘如牛,没等他开口骂人,顾清野转身就走。 不打报告就离开,这是他入伍以来第一次 “回来,你给我回来!” 破防的吼声在办公室里回荡,回应蒋同的只有关门时被震掉的灰。 顾清野出了办公楼就一路狂奔,心里好像有团火在烧。 鹿悠悠怎么样了,会不会害怕? 无数担忧在他心头盘旋,直到他在小院门外听到小灰灰的开心的叫声,像往常一样调皮,时时刻刻都在撒娇。 顾清野平稳了呼吸,既然鹿悠悠没事,就不要让她担心了。 “你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早?” “嗯,你也这么早?” “卫生院要总结这几天的内容,后面的先不急。” “我们这几天要加练,可能要住宿舍。” 顾清野不想让鹿悠悠担心停职的事,不想让她以为事情是因她而起。 可巧鹿悠悠也是一样,两个人都闭口不提。 “不去也好,在家休息几天,犬队那边要不要帮你请假?” 鹿悠悠垂眸,如果之前只是怀疑,现在已经可以确定。 “出了什么事?” 顾清野胸口针扎似的疼。 都说鹿悠悠成分不好影响了他,她何尝不是受他牵累? 如果没有嫁给他,鹿悠悠原本没必要承受这些。 沉默对视许久,他耳边响起一声浅笑。 “张茉莉今天来找我,她说……” “她说的任何话你都不用听。” “是吗?她说我应该和你离婚……” 鹿悠悠突然眼前一花,等她回过神时已然落入一个宽广的怀抱。 她一抬头就愣住了,顾清野黝黑的双眸深深望向她,其中的意味她看不透。 “我们永远不会离婚!” 她还未及问出口,顾清野手臂已经收紧,另一只手落在她头上,将她整个人收进怀里。 鹿悠悠不矮,但骨架不大,此时她侧脸贴在顾清野胸膛上,后背上的力道不轻不重,存在感却极强。 “你、我,我也没说要离婚……” 她现在脑子晕晕的,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现在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背后坚实的手臂和滚烫的掌心。 顾清野也是一样,源源不断的热气从心脏开始暴动,心跳如重锤响彻每一寸骨血。 理智提醒他该松手了,但身体不听话。 良久之后,鹿悠悠听到男人有些闷沉的声音。 “对不起,我说谎了。” 鹿悠悠微微用力,这次倒是轻松脱离了包围圈,她不解地看着他。 “没有加练,是我自请停职,我不想让你担心才说要住在宿舍。” “是因为我吗?” 顾清野摇头,眼神坚定:“与你无关。” 查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因为她,反复调查只能是有人借题发挥。 鹿悠悠心里有数,大概率还是因为她短时间内拿出来的东西太多。 但她没有选择,只能抓住一切机会充实顾清野的生存能力。 “我不怕,你也别担心。”她安慰地笑了笑,“只要不是无中生有,我不怕查。” “绝不可能!” 除非他死,没有人可以诬陷鹿悠悠。 “那你还担心什么,他查他的,我过我的,也没说要限制咱俩人身自由吧,那你明天陪我上山挖宝贝。” 看到她的笑脸,顾清野剧烈的脉搏终于变缓了几分。 鹿悠悠忽然有了种中二的冲动,觉得她会得太多?她还可以会得更多! 既然有些人闲得没事干,就让他们见识一下天才和凡人的区别。 “我要把野战急救手册弄出来,不让我干我偏要干!” 鹿悠悠难得孩子气,顾清野终于笑了,身体里的愤怒因子总算安定了下来。 第二天,顾清野当真把工作交接给罗红旗和副营长,自己陪着鹿悠悠上山去了。 他俩轻松自在,政治部的人忙得晕头转向。 本来么,鹿悠悠的档案翻来覆去审过好几次了,还要再查,办事的人也很头大。 但领导说了,这次要查得再细一点,尤其是鹿悠悠外公,这个线索之源必须查得一清二楚。 第80章 爱河里洗脚 蒋同追不回顾清野,自己就得被领导追。 他被吕启明叫来,嘴里苦得似黄连。 “领导,我没法子啊,他那个人您又不是不知道,逼到头上还指望他忍气吞声,不可能啊!” “他人呢,让他来见我。” 蒋同受到了成吨暴击,顾清野撂挑子不干,他成了夹心饼干。 “他那个,咳,上山了。” 吕启明愣了:“上什么山?” 蒋同现在说中文都烫嘴。 “陪鹿同志上山挖药,顺带遛鸟。” 吕启明先是沉默,而后大笑。 好个顾清野,就该这样,无惧风雨,我自岿然不动。 “球踢回去了,不怕引众怒他们就长长久久地查。” 蒋同这下摸到领导的脉了,马上说道。 “研究所老刘又给我打电话了,顾清野那篇76型手木仓试用报告他们研究了好几遍,今天又来催第二篇,不过作者配木仓都交了,肯定没法写。” 吕启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教官不在,格斗术的教学工作先暂停几天,但你给顾清野带个话,不准松懈,还要精益求精。那个试用报告先写着,没有实物手感还在,这小子想休息,没门。” 蒋同松了口气,领导没发火,很好。 就是顾清野太不当人,屁股一拍自在逍遥,让他在这里提心吊胆。 下次全军大比要是不拿个第一回来,有他好果子吃! 这栋楼另一头,张南北办公室里的气氛就相当不和谐了。 郑卫民单枪匹马杀来,一个人整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遵守命令是他的义务,反应问题是他的权利。 有人乱来还不让他说了?没这个道理! 说鹿悠悠有问题,他还觉得张茉莉有问题呢,偷奸耍滑不干正事,万一哪天拿错药把人药死了谁负责? 张南北不怕和吕启明你来我往,就怕郑卫民这种老资历来跟他回忆往昔。 说不过,动不得,还不能翻脸,他官大几级也是弱势群体。 涉事几方各有各的苦,唯独当事人潇洒快活。 顾清野已经多年没有逃学体验了,或者说从他上学到入伍就从来没有过。 鹿悠悠在前面寻宝,他在后面当挑夫外加挖土工人。 说了要遛鸟,小灰灰自然也在。 自从它“会飞”之后,鹿悠悠就很少陪它进山玩了。 今天它太高兴,飞起来东倒西歪,不知道惊起多少小动物。 难得有保镖在侧,鹿悠悠蠢蠢欲动:“咱们今天往深处走走?” 在她面前,顾清野总会自动排除点头之外所有选项。 鹿悠悠乐了:“我说养鸟你没意见,养狗也没意见,什么你都没意见,不怕我哪天提出非分之想?” 顾清野背着竹筐、镰刀、锄头、口粮和水壶,依然气息均匀如履平地。 “比如?” 这下轮到鹿悠悠不会了,她还真说不出什么比如来。 见顾清野在笑,她瞪他一眼:“怎么,没见过我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良民?” “能娶到百年难得一见的良民,是我的荣幸。” 鹿悠悠:╰(‵o′)╯!!! 自从昨天突然拥抱,顾清野好像打开了某种不知名开关,升华了,进化了,从猛男1.0变成了猛男2.0! 这个人现在就像炼钢炉,哪怕隔着一米都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热浪。 “咕叽咕叽——噶噶噶噶!” 鹿悠悠马上抬头,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好大儿发出“咕”和“叽”以外的叫声。 小灰灰一个俯冲落在两人中间,睁大眼睛怒瞪顾清野,还对着他重重跺脚。 顾清野莫名好笑:“你怎么了?” 小灰灰:没怎么,它天生喜欢在别人爱河里洗脚! 鹿悠悠知道小家伙怕是吃醋了,抱起它给它安排了一个任务。 “你去找找兔子窝,今天有专职打手,试试他实力如何。” 小灰灰果然满意了,它最高兴的就是帮妈妈忙,找兔子小事一桩。 它振翅高飞,临走前不忘扔给顾清野一个白眼。 “小灰灰比军犬还聪明,就是玩性太大,有时间可以训练一下。” 鹿悠悠以为他想训练小灰灰当军鹰,摇头道:“就让它自由自在的好了。” 顾清野:“我是说训练它看家护院,它现在只凭本能战斗,还有很大潜力可以开发。” 鹿悠悠扑哧一笑,想不到顾清野这么魔鬼,连鸟都不放过。 如果小灰灰在这里,肯定心里疯狂点头的同时疯狂攻击,还要边打边骂——苦力肯定是嫉妒它,看不得它闲! 挖草药抓兔子,这次有了超级保镖体验感非常不一样,鹿悠悠喜欢什么只需要动动手指,接下来什么都不用管。 她伸手托了一下几乎装满的竹篓,纹丝不动。 “会不会太重了?” “不重,再加个你也背得动。” 鹿悠悠:猛男更新了版本,她也得进化才行。 “小灰灰!”她仰头叫了一声,得到回应后伸手指了指背篓,“想坐人力车吗?” 小灰灰秒懂,一个猛子扎下来摊成一张鹰饼。 就知道妈妈最爱的还是它! 顾清野稳如泰山,好像重力加速度不存在一样。 他招了招手,鹿悠悠瞥了他一眼,没动。 顾清野上前一步,弯腰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你说了它要有弟弟的事吗?” 咔嚓、哗啦、乒铃乓啷咚咚咚咚! 该死,是世界破碎的声音! 鹿悠悠很少会觉得羞愧,但现在,她还没有回头,就已经觉得对不起小灰灰了。 顾清野这是又进化了? 猛男2.0加装了“心机”挂件,变成了猛男2.0.1。 然而无论怎么腹诽,自己挖的坑还得自己来填。 鹿悠悠十分郑重地把好大儿抱出来,用它最喜欢的姿势顺毛挠痒痒,小灰灰享受地眯起眼睛。 “小灰灰啊,我跟你商量个事行吗?” “咕!” “再过几天我们三口之家会变成四口之家,你也会多一个狗弟弟,喜欢吗?” 瞒着大宝有了二宝,鹿悠悠越说越心虚。 “嘎?!” 小灰灰想翻身,一时没有支棱起来,滑了好几下才站稳,整个鸟陷入了迷茫。 鹿悠悠硬着头皮继续解释。 “它名字叫追风,虽然年纪比你大,身高比你高,体重比你重,但咱们家讲究先来后到,你是哥哥,它是后来的,永远是弟弟。” 第81章 告状 小灰灰目光呆滞,还在消化猫头鹰的弟弟为什么会是狗这件事。 “不过追风现在受伤了,还在医院养病,等它好了咱们一起去看它,好不好?” 这下小灰灰有反应了。 它想起刚遇到鹿悠悠那天,它也命悬一线,之后它有了妈妈也有了家。 病号这么可怜,要不就闭着眼睛接受它? “咕咕咕唧唧咕唧!” 小灰灰挺起胸膛拍了一下,从今天起它就是有弟弟的人了! 既然如此,给小弟的见面礼是不是该准备一下,家里的规章制度是不是也要明确一点…… 随便想想就有做不完的事。 它重新躺回背篓,闭上眼就开始盘算。 妈妈上班的地方狗多,它准备去暗中观察几天,摸一摸狗子的生活习惯。 它学中文就够辛苦了,不想再加一门狗语,所以弟弟的外语培训也要提上日程。 啊,好忙,它未成年肩膀扛起了这个家! 鹿悠悠瞄了一眼小灰灰,见它似乎接受良好,悬在心头那口气才顺了下去。 好悬,差点就犯了二胎家庭最致命的失误。 她又看了眼身边的男人,这个时候本该跟罪魁祸首决一死战,奈何战斗力差距太大,没有丝毫取胜的可能。 顾清野当然知道自己被瞪了,笑道:“我会带好追风,一定维护好小灰灰大哥的尊严。” 鹿悠悠:“(?_?)你变了,以前是正义勇敢的化身,现在心怀鬼胎、狡诈如狐、步步陷阱,夜色中的幽灵……” 顾清野笑着,他并没有离得很近,鹿悠悠却觉得两人间的距离被视线拉扯着,一点一点缩短。 她下意识转头,面前却多了个绿色小物件。 竟然是只草编的猫头鹰! “你什么时候做的?!”鹿悠悠惊喜道。 编得相当传神,一看就知道是小灰灰。 “你喜欢的话我多做几个。” “再做个追风吧,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顾清野决定找人学一下稻草人怎么编,既然要整整齐齐,怎么能只有孩子没有爸妈。 鹿悠悠想把礼物送给小灰灰,结果人家两脚朝天睡得鸟事不知。 两人在山里逛了一天鹿悠悠都没觉得累,带了全能助手就是不一样。 “有吃有喝,你还会烤鱼烤肉,以后进山没你我都不想来了。” 顾清野感受了一下背上的重量,大概要练拳两个月才能消耗掉这些澎湃的能量,但是—— 她喜欢就行。 * 夕阳快落山的时候两人才到家。 小灰灰果然很喜欢小号的自己,一回来就叼进卧室,把小礼物放在鹿悠悠的床头柜上,这是它心里最安全的地方。 鹿悠悠再一次扎进书山学海,说了要把《急救手册》搞出来就一定不会食言,还要写得尽善尽美。 顾清野也没闲着,他连夜敲开了副营长的家门。 副营长战战兢兢,准备聆听消失一整天的上级有何指示,结果领导竟然问他稻草人怎么编! 副营长家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李三花着急忙慌把儿子赶回屋,把王有才拉到一边。 王有才莫名打了个哆嗦:“你干啥,儿子还没睡,不好吧?” 李三花一巴掌打在他背上:“满脑子都在想什么!我问你,小顾他俩咋回事,我怎么听着风言风语的?” 王有才表情立马严肃起来:“外头传的瞎话不要听,过几天就好了。” 李三花仔细打量他:“咋地,要保密?你就说有事没事吧!” 王有才闭嘴不言,这下李三花更紧张了:“这也不能说?” “具体的你别问,也别去打扰人家,过段时间就好了。” 有保密条例压着,李三花只能将信将疑暂时放下。 与王家一墙之隔的丁铁生家里,气氛显然愉悦得多。 前几天去找政委结果灰溜溜走人,丁铁生还以为事情不妙,谁知天降大喜。 不光鹿悠悠被查,顾清野竟然脑子发昏自请停职! 于婷老说鹿悠悠是狐狸精,他现在也觉得像了,打死他都想不到顾清野会为一个女人做到这样! 要是换成他,根本没有这种可能。 丁铁生忍不住畅想顾清野被一撸到底,他平步青云,再过几个月还要添丁进口,自从顾清野开始冒头,他很久没这么畅快过了。 美美嘬了口酒,再扔几粒花生米,盐多了,齁咸,丁铁生却吃得高兴极了,生活就该这么有滋有味! 这边还有一个相关人士,气了一整天依然意难平。 郑卫民感觉拍桌子力度也不太够,政治部简直不干人事。 鹿悠悠在炊事班、在军犬队发光发热都没事,偏偏到他这就出了幺蛾子,这不是瞧不起卫生院是什么? 他自愿来一线部队支援建设可不是被发配边疆,当部队总医院是摆设吗? 郑卫民一个电话打给老领导,把鹿悠悠仔仔细细夸了一通,说她就是大名鼎鼎的林老外孙女,再把他们的阶段性成果给总院加急邮了一份。 不单纯是为了出气,他是真的惜才。 鹿悠悠的“回忆”有极高的参考价值,对于野战急救的发展有重大意义。 这样的人才怎么能消磨在无休止的调查当中,耽误她的时间,就是耽误战士的生命。 郑卫民这边加紧告状,张南北却是越查眉头皱得越深。 鹿悠悠的外公林长卿在抗战时期就捐了所有家产,为我军送医送药,不是军医胜似军医。 虽然没有亲自上阵杀敌,但他的功绩没有人能抹杀。 唯一能被人诟病的就是林长卿出身富贵,民国时期林家拥有国内最大的药厂。 资本家是唯一能扣的帽子,可散尽家财的也是他,生死人肉白骨的还是他。 凭林长卿的名望,如果不是鹿悠悠父亲有留洋背景,又牵涉到一项要紧研究,她母亲便是资本家小姐出身也不会受太大影响。 政治部这一次查得极为仔细,林长卿捐了哪些资产、救过我军哪些将领,现在张南北都知道了。 越看越心惊,他甚至有点后悔为什么要动这个烫手山芋。 吕启明看似反对,实则放手任他查,莫不是早就知道了? 鹿悠悠的父亲具体研究的什么他查不出来,只知道牵涉了上面。 现在的京城风起云涌,如果最后东风压倒了西风,鹿悠悠还会是没有根基的小知青吗? 第1章 救人救人,怎么救啊?! 1976年农历5月初五。 好好的端午佳节,偏生多了几分苟且。 一双粗糙的老手正在解鹿悠悠的扣子,路过胸前的时候还狠狠捏了一把。 老妇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愤懑。 “这身好皮相,倒是便宜顾清野那小子了!” “祖宗保佑,今晚一举得男,给我顾家留个后吧!” 鹿悠悠头晕目眩睁不开眼,只觉得有人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 刚想回身一记飞踢,竟发现自己浑身酸软动弹不得。 惊惧之下就要张嘴喊人,却呜呜咽咽地说不了一句整话。 “哎哟喂,小妮子吓死我,迷药这么快就没用了?” 鹿悠悠虽然动不了但听觉还在,意识到不对立马装死不再挣扎。 老妇人凑近细瞧了一会儿,又推着她的脸晃了两下,见鹿悠悠没反应,这才轻吁一声继续扒她衣服,粗糙的手指蹭得鹿悠悠皮肤生疼。 顾清野,好熟悉的名字…… 这不是《七零,易孕娇妻被绝嗣大佬宠上天》里被作者写死的无辜男配哥哥吗? 鹿悠悠昨晚看了本五毒俱全的年代文,气得梦里都在骂人,狗作者血管里没有一滴血,流的全是鹤顶红。 男主当初自以为无法生育,为了传宗接代就算计的未婚妻怀了哥哥的孩子,哥哥直到牺牲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个后。 男主拿着他哥的抚恤金逍遥快活,顺利考上大学,攀上高枝有了自己的孩子。 乡下的黄脸婆和野种自然没了用处,大的被搓磨致死,小的卖给了人贩子。 鹿悠悠被毒得看不下去,翻评论才知道这个创死人的结局。 有一条万赞评论是这么说的: 【哪位大文豪行行好,写篇番外让顾清野活过来吧,随便开个金手指也行啊,英雄命不该绝!】 鹿悠悠愤而点赞,结果把自己点进来了! 而且! 她就是那个倒了八辈子血霉的黄脸婆! 原主鹿悠悠下乡第一天就被顾书臣惦记上了。 城里来的娇娇女,清纯娇憨又不谙世事,听父母说顾家会照顾她,就全身心相信顾家夫妻,尤其是顾书臣。 一表人才的顾书臣,穿着打扮气质谈吐和地里刨食的老乡都不一样。 熟悉的书卷气让惶惶不安的鹿悠悠下意识想要依靠。 原书里顾清野是在两人的订婚宴那天回来的。 这一次不知是不是多了鹿悠悠这个意外,时间线竟然变了。 顾清野提前了一个月回来,弄得顾书臣和顾母张彩凤措手不及。 和书里写的一样,顾家打着借种的主意。 可这会儿鹿悠悠和顾书臣还没捅破窗户纸,没了订婚宴,只能找借口把小姑娘骗去家里。 张彩凤说大儿子休假回来大家一起吃个饭,原身这傻姑娘也就开心去了。 顾家人生怕出纰漏,赶在顾清野进门前先把鹿悠悠迷晕,张彩凤还特意给她脱得只剩背心短裤。 就在这时,鹿悠悠脑子里响起了嘎吱嘎吱的机械音,就像一百年没上过油一样。 【男配翻身做主任务绑定中,任务目标——拯救顾清野,请确认!】 什么鬼东西?! 我……能不确认吗? 【拒绝任务惩罚:剥皮,腰斩,车裂,凌迟、鸩毒,断椎,灌铅,弹琵琶,骑木驴……】 对不起我错了,我确认,我救! 【确认奖励发放中,请注意查收,祝您好运,再见!】 又是一串电流声,然后万籁俱寂,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就没了? 她的奖励呢,在哪查收啊喂! 随意的强买强卖,完全没人顾及她的意愿! 她不过是个等着继承万贯家财的普普通通白富美,招谁惹谁了? 救人救人,怎么救啊?! 她除了知道顾清野的名字,他在哪个部队、哪一年牺牲、为什么牺牲,一概不知。 而且她穿越之前是个宠物医生,她敢拿手术刀,人家敢让她救吗? 距离高考恢复还有一年多,她是半点农活都不会干的,靠挣工分绝对能把自己饿死。 种田文路线走不通,她又不能在这里傻等。 怎么办? 一边愁肠百转,一边还有人喂她迷药扒她衣服,鹿悠悠只想晕过去重新死一遍。 “咯吱——” 老旧的木门发出让人心碎的声音。 夏天的潮热微风,丝毫没有缓解屋里的暑气,让鹿悠悠裸露的肩头汗毛直立。 “娘,娘,好了没有?快来扶一把,我一个人扛不动他……” 顾书臣吃力地架着顾清野,后背抵着门框,额头上全是豆大的虚汗。 比起顾清野188的硬汉身板,顾书臣不过是个170出头的弱鸡。 不对,只有弱,没有鸡。 除了一张脸看得过去,哪哪都虚,要不怎么能绝嗣呢。 剧情正在推进,鹿悠悠按不了暂停,她就像一个被迫入局的旁观者,想行动都不知道该从哪开始。 鹿悠悠突然感觉到手指能动了,但现在明显不是时候。 她要救的是顾清野,也许此时此刻她能相信的,也只有身为军人的顾清野。 “吁,也太沉了!” 顾书臣咬着牙甩手,看着顾清野衣服下遒劲有力的肌肉,嫉恨不已。 没有哪个男人愿意戴绿帽。 把如花似玉的美人送上大哥的床,顾书臣恨得眼珠子冒火星。 “娘,春药还要多久起效,别出什么岔子……” “放心,药是你爹特意寻的,绝对好用。” 张彩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月光下鹿悠悠的肩膀就像最上等的美玉。 她暗暗啐了一口。 小蹄子长得跟妖精似的,要不是儿子喜欢,她万万不会娶这种姑娘进门。 “书臣,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想想以后,等结了婚她整个人都是你的,要怎么着不是都随你?” 木门再次开合,咯吱的声音依然让人牙酸又心碎。 身边的男人烫得像个炼丹炉,四处逃逸的荷尔蒙肆意燃烧着两人之间的空隙。 鹿悠悠觉得更热了。 一边是滑腻润白的羊脂白玉,另一边是遒劲起伏的麦色山峦,如果不是这会儿兵荒马乱,她一定会好好欣赏。 鹿悠悠使劲攥了下拳头,虽然骨头软得像面条,但是好歹能强撑着起身。 她来不及打量周围,只想先看看顾清野是何许人也。 第2章 结了婚可以离 然而…… 探究的目光却对上一双腥红的眼! 顾清野剧烈起伏的胸膛证明他此刻并不平静。 他是军人,是从枪林弹雨里活下来的。 这种剂量的酒和药远不足以让他丧失理智,要不是他受伤未愈,绝不会有这么重的身体反应。 他以为父母只是对他不喜,却想不通为什么要给他下药,更想不通为什么房间里会有个陌生女人。 鹿悠悠吓呆了,或者说是看呆了。 短发、剑眉,山根笔挺,还有一双如漆似墨的眼睛,阴暗的光线都没能淹没他深刻立体的五官。 这是一个荷尔蒙爆表的男人。 即使躺在简陋老旧的房间里,也散发着让人不能忽视的强压气场。 汗珠从他额角滑落隐入鬓间,肌肉因为太过用力显出明显的弧度,蜿蜒的血管渐次浮现。 这具身体的每一处都在诉说他体内有团火,可他依然冷静。 鹿悠悠甚至觉得这种冷静能吃人。 她发誓这是她生平仅见的绝世美男。 可是! 美男有什么用,他短命啊! 还得她救,还不知道救不救得活! 想到再也见不到的父母,还有她的狗,她的花花草草,还有她银行卡里那无数个零…… 鹿悠悠只觉得悲从中来。 “呜……” 她怎么这么惨! 在小猫呜咽即将转变成嚎啕大哭之前,一只大手捂住了鹿悠悠的嘴。 大概是常年拿枪的缘故,顾清野的掌心和指腹都结着薄而硬的茧。 “闭嘴!” 鹿悠悠眼里还有没流完的泪,就这么一滴一滴落在顾清野的手上。 其实她已经冷静下来了,只不过哭起来一时停不下来。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顾清野刚下前线,因为受伤才有了这次休假,是有人走漏消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几秒钟不到他脑子里已经闪过几十种可能,从乡村丑闻到外国间谍…… 鹿悠悠深吸一口气。 此刻她甚至庆幸小时候被绑架过,现在还能回忆起什么叫临危不惧。 她毫不怀疑一个铁血军人的敏锐,何况她还肩负“救命重任”,与其编故事,不如实话实说。 柔软的嘴唇蹭过掌心,鹿悠悠刚要开口,这才意识到她和顾清野的手掌还在亲密接触中。 顾清野闪电一般收回胳膊,手心攥紧,试图忽略掉那种温暖濡湿的触感。 “我叫鹿悠悠,是乔山村的知青,下乡前我父母说托了顾家人照顾我……” 鹿悠悠小心打量着顾清野,可他冷峻的神色丝毫未变。 “我……那个……不小心听到顾书臣说他生不了孩子,医院治不了,还说什么借、借种……” 九分真一分假,除了“偷听”是编的,其他都是真的。 鹿悠悠说着,又想起了当时看书时的恶心。 该死的狗作者! 明明这种算计对顾清野根本没用! 为了洒狗血,硬是让两个炮灰春风一度,还连累她来了这个鬼地方。 鹿悠悠情绪还没平复,再配上刚哭完的哽咽抽泣,整个人就像被风雨摧残后的粉桃花。 要多诱人有多诱人。 顾清野的视线不经意扫过一片白嫩,他马上拽过被子,试图挡住满园春色。 鹿悠悠心绪不宁注意不到周围,但顾清野不同,几乎是在门开的瞬间就起身挡在床前。 他下意识用被子遮住鹿悠悠“清凉”的身体。 可惜冷面兵王拿过枪扛过炮,就是没动过女人。 他挥手的力气直接把鹿悠悠掀翻。 就是这么巧,手臂落下的时候正好落在一处浑圆之上。 温热,软绵又不失弹性…… 第二道闪电不期而至,顾清野今晚第二次光速收回了手。 鹿悠悠趴在床上脸色涨红。 先被老巫婆袭胸,又被顾清野打了屁股。 她好疼啊,当兵的手都这么重吗?! 鹿悠悠抬起头,这才看到站在门口的顾家母子。 是了,他们既然打着借种的主意,自然还得把她弄到顾书臣的床上才行。明天一早起来,再装作不经意发现未婚男女偷吃禁果。 这年头失了贞洁只能嫁人,顾家还能借此拿捏不检点的新媳妇。 “你们……” 张彩凤又惊又怕。 她以为会看到一个不省人事的女人和一个疲惫后沉睡的男人。 自从顾清野当兵离家,这些年没回来过几次,张彩凤从未见过这样陌生的他。 漆黑的眸子笼罩着一层寒霜,冷冽,肃然。 这是一个全身戒备的军人,随时准备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诡异的气氛让鹿悠悠下意识向安全感靠近,她蹭过去抱住顾清野的胳膊,大半个人藏在他身后。 人民子弟兵爱人民,她就是人民。 顾清野整个人都绷紧了,他这辈子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娇娇软软的身体靠得极近,不可描述的圆润紧紧挤压着他的胳膊,清浅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地洒在他的手臂上…… 握起的拳头攥得更紧了一些。 这幅画面让顾书臣妒火中烧。 他早就把鹿悠悠当成了自己的禁脔,一想到刚才屋子里可能发生的事,心里就像有团鬼火在烧。 鹿悠悠还敢摆出这种身心依赖的模样! 为了传宗接代他被迫借种,但忍受不了自己的女人红杏出墙! “你们在干什么!” 愤怒让顾书臣口不择言,甚至忘了此时他和原主都没正式确立关系。 安全感在侧,鹿悠悠冻住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 福至心灵,眼泪说来就来。 “顾婶,我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晕倒了?” 鹿悠悠抹掉眼角的小珍珠,换上孺慕的眼神看向顾清野。 “是顾大哥扶我进来的吗?我爸妈常说解放军是最可爱的人,今天才知道果真是这样。” 她面带羞涩裹着被子,把怀里的肱二头肌抱得更紧了些。 “顾婶,你说要给我介绍对象,就是顾大哥吗?” 哪怕她张冠李戴,鹿悠悠也不信这对母子现在就敢承认自己做的丑事。 张彩凤说了几次希望她当儿媳妇,那就当呗,人选就是她抱着的这个。 她对兵哥哥一见钟情,有什么问题?! 她又不会飞,想救顾清野至少得和他待在一起。 一个知青和一个当兵的,想在一起只有随军一条路可走。 结了婚可以离,救不活她得死。 第3章 你……不走行吗? 房间里一片寂静,张彩凤和顾书臣都被鹿悠悠弄懵了。 张彩凤张了好几次嘴,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她已经被绕成了蚊香。 鹿悠悠不是和顾书臣郎有情妾有意么?迷药还能让人转性? “你这个……你这个……你怎么敢!” 顾书臣伸手指着鹿悠悠,面目狰狞。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肯定是哪出了问题。 然而,高大健硕的男人就像一堵墙,在顾书臣抬手的瞬间就把鹿悠悠挡得严严实实。 顾书臣看着顾清野,心里快嫉妒疯了。 哪怕爹娘打小偏心他,什么好的都给他,依然改变不了他生得虚弱,而顾清野高大健壮。 凭什么身体不好的是他?! 连他看中的女人也见异思迁! 顾书臣恨命运不公,但顾清野凶狼一样的眼神让他不敢妄动。 “娘,这是你给我找的对象吗?” 顾清野的声音就像冰碴儿一样刺入母子二人的心。 他们敢认吗,不敢。 顾家在乔山村地位超然,有一大半是因为家里出了顾清野这个前途无量的军官。 张彩凤都不知该不该后悔,自从顾清野十六岁当了兵,她就再也拿捏不住这个孩子。 她无言以对,顾书臣却再也按捺不住,平日里装出来的温文尔雅早就无影无踪。 “你做梦,这明明是……” “顾书臣——” 娇软的女声不轻不重,却像一道锁扣扼住了伪君子的喉咙。 “听说公社的小学招老师,除了看家庭成分,还要考察言行德功,是吧?” 虽然这本砒霜小说鹿悠悠没看完,但前半段写了什么她还是知道的。 乔山村的小学马上就要停办,并入上面的红旗公社小学,公社小学要扩建,需要招两个老师。 顾书臣原本在村小教书,想进公社小学就得另外考试。 这年头老师是个顶顶好的工作,进了公社就是正经编制,这个香饽饽,顾书臣当然想要。 这个消息他千方百计才打听到,鹿悠悠怎么会知道? 白天还叫他书臣哥哥,晚上就靠在顾清野身上,还明目张胆地威胁他。 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竟然威胁他! 顾书臣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鹿悠悠分拆入腹。 顾清野觉得莫名刺眼,又挪了一步,把身后挡得更加密不透风。 侦察兵出身的顾清野只凭几句话就分析出事情的原委。 无论鹿悠悠是什么人,但他娘和顾书臣算计他是真。 身体里的药劲还在刺激着他的神经,还有这个奇怪的女人…… 这个叫鹿悠悠的女人似乎和他的猜测完全不同。 起初以为她是间谍,结果她对着他的脸哭得伤心欲绝,就像天塌了一样。 见了顾书臣和他娘,又像只惊慌的猫崽儿扑到他身上,还状似凶狠地亮了一下爪子。 还有此时此刻,她趴在他耳边悄声说。 “顾大哥,你是人民子弟兵,我只相信你。” 这些年他出过无数次任务,救过很多人,可同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像钩子一样坠在他心上。 鹿悠悠庆幸顾书臣是个唯利是图的自私小人,只要有所图就会有所顾忌。 她只想顺利完成任务,这些魑魅魍魉最好别给她节外生枝。 见张彩凤和顾书臣不再“胡言乱语”,鹿悠悠晃了一下手里的胳膊,水光未散的眸子望着顾清野。 “时间不早了,顾大哥你能送我回知青院吗?” 顾清野盯着鹿悠悠,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 可是除了疲惫、信赖,和藏得不算太好的伤心,再无其他。 顾清野点点头,正好他也有话要问她。 鹿悠悠松了口气。 终于可以离开这间破屋子了,一晚上给她累得够呛。 见门口两人杵在那儿动也不动,鹿悠悠转过头。 “顾婶,你们不出去吗,我要整理一下衣服。” 一听这话,顾书臣牙都要咬碎了。 愤怒、嫉妒、还有计划走偏的失控感,几乎将他淹没。 他很想发作,然而张彩凤拽了下他的袖子,示意他先出去再说。 鹿悠悠一改之前的面团性子,完全变了个模样,张彩凤觉得邪性得很。 早年鹿悠悠的外公确实于她和顾父有恩,之前传话让照顾鹿悠悠的人又在公社工作。 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对一个普通的农村妇人来说,总归是高高在上的人。 要不是看小丫头性子软弱一颗心都落在顾书臣身上,她自认拿捏得住,也不敢想出借种的法子。 现在事情有变,她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而且顾清野的沉默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让她心肝发颤。 高大的身影让她只能抬头仰望,从他身上再也找不到小时候只知道埋头干活的模样了。 不相干的人走了,鹿悠悠挺直的脊背终于松了劲,腰一软跪坐在床上。 刚要掀开被子,就被一只大手按住。 顾清野深邃的眸子沉甸甸地看过来,意味不明。 他不知道鹿悠悠是真的这么相信他,还是另有所图。 “我出去等你。” 鹿悠悠一把拽住她的“安全感”。 别呀,兵哥哥怎么能走! 在这个操蛋的地方,顾清野是她唯一信得过的人。 “你……不走行吗?” 顾清野从来没觉得耳聪目明是种缺点。 除了现在。 他站在门边,背对着床的方向,可窸窸窣窣的声音无孔不入。 现在他的掌心还残留着那种从未有过的触感,这是同他有过“亲密接触”过的唯一一个女人。 “顾大哥,我好了。” 顾清野转身,终于看清了鹿悠悠的全貌。 两条麻花辫垂在耳侧,外衣也遮住了晃眼的白腻皮肤,再普通不过的打扮,可她俏生生立在那里就能让人想入非非。 这样的人似乎不应该出现在乔山村。 顾清野垂眸,掩住眼里的猜疑。 “走吧,我送你回去。” 鹿悠悠应了一声,亦步亦趋跟在顾清野身后。 院里静悄悄的,她却感觉到如芒在背,怕是那对母子躲在哪个阴暗的角落偷看吧。 鹿悠悠紧赶着上前两步,拽住顾清野的衣角。 不出意外地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睛。 鹿悠悠有些羞涩地笑了笑,没办法,尚未脱离危险区域,她只想跟兵哥哥靠得近些。 第4章 疼! 顾清野扫了眼四周,说不清现在是什么心情,好像家里的一切都变了。 初夏的夜晚有些燥热,蝉鸣和蛙叫此起彼伏。 月亮挂在枝头,乡间小路上两道身影一前一后。 鹿悠悠盯着顾清野的背,一开始想的全是救命恩人该怎么当,可是看着看着眼神就开始飘。 宽肩窄腰翘臀长腿,衣服下摆规规矩矩收在裤腰里,连褶皱都朝着一个方向…… “啊!” 开小差的鹿悠悠没注意前面的人已经停住脚步,一头撞在男人的背阔肌上,果然和想象中一样硬实。 顾清野转过身,后退一步站定。 在无人的旷野,他杵在那儿依然像站军姿一样挺拔。 “鹿悠悠同志,刚才的事,我和你道歉。” 鹿悠悠脑子里自动回放起那声响亮的“啪”,脸色慢慢转红,默默伸手捂住了屁股。 “顾大哥,我妈妈常说,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从来没有人这、这样……” 鹿悠悠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倒追过谁,也不知这种姿势标不标准。 她忐忑地抬起头,心里暗暗期待,可顾清野只是定定看了她许久,久到她脖子都硬了。 “你和顾书臣是什么关系?” 鹿悠悠听见了心碎的声音,这就是侦察兵的敏锐? 谁能告诉她,70年代的恋爱到底该怎么谈,就不能眼睛一睁一闭直接领证? 哎,救人的道路既阻且难! 鹿悠悠坚强抬头,酝酿出若隐若现的泪花,心里默念真诚就是必杀技。 “顾婶对我特别热情,后来说想把顾书臣介绍给我,我也没想到他们……” 鹿悠悠回忆了上辈子看过的所有偶像剧,把里面含泪表白的画面照葫芦画瓢。 “对不起顾大哥,我那么说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可是我害怕……” “我宁愿顾婶介绍的人是你,如果是你,一定不会伤害我!” 鹿悠悠说着也有点后怕,万一她穿越的时间再晚一点,肚子里已经有了娃……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看向顾清野的目光更是情真意切。 乔山村她是不想待了,在她救人之前,先收点利息不为过吧? 保护救命恩人是每个将死之人应尽的义务! 顾清野被鹿悠悠热烈的目光烫了一下,不自在地将视线往下挪了一寸,却看见一张粉润的唇。 她说,如果是他…… 手臂肌肉瞬间收紧,已经自动帮他回忆起鹿悠悠靠上去的样子。 顾清野抿了抿唇:“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鹿悠悠感觉看到了一丝光明,仍旧用湿漉漉的眼睛仰望着:“那你走了怎么办,我害怕……” 顾清野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女同志,真切、羞赧又放肆地对他说——没有你我害怕。 “我会负责。” “真的?!” 鹿悠悠一时激动就想抓住顾清野的胳膊使劲晃,然而这次没有“得逞”。 顾清野抬手隔开两人,又在碰到鹿悠悠的一瞬间收了回去。 他轻咳一声转过身,夜色遮住了他微微变红的耳朵。 鹿悠悠暗自松了口气,不容易啊,救人都救得这么累! 两人后来都没再说话,一路走到知青院门口。 “顾大哥,再见!” 鹿悠悠“依依不舍”,很想从顾清野嘴里听到一句准话,但也知道心急不得。 顾清野点了点头,看着鹿悠悠进门才转身离开。 掉了漆的木门半开着,院里透出昏黄的灯光。 鹿悠悠像上刑场一样踏进这个未知的地方,脑子里全是年代文里破旧掉灰的土房子,和乌糟得无法下脚的旱厕…… 没等她仔细打量,刚踏进院门鹿悠悠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她马上扶住门框,整个人都靠了上去,就怕一松手会跪在地上。 难道穿越还不够,还要给她安排个不治之症? 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更久,鹿悠悠喘着粗气睁开眼,不知道该兴奋还是茫然。 她好像感觉到了自己的大别墅! 这是她家,连摆设都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整整三间屋子的藏书,都是她爸爸的收藏;储藏室里的各种养生食材,都是她妈妈的最爱;还有那间充满药香的屋子,摆满了她外公精心炮制的药膏。 身为赫赫有名的中医圣手,她外公的方子千金难求。 突然想起什么,鹿悠悠迅速打开其中一个药柜,找出一个没有标签的白色瓷瓶,起身往外追去。 “顾大哥,等一下!” 月色下的身影就要消失,可她实在跑不动了。 大概是金手指的后遗症,鹿悠悠这会儿脑子里针扎似的疼。 顾清野回身就看见鹿悠悠好像水里捞出来一样,唇色苍白,发丝也黏在脸上。 他大步往回跑,一把捞住摇摇欲坠的鹿悠悠。 鹿悠悠大口喘息着,嗓子里也有了铁锈味。 “顾大哥,这是治外伤的,一天三次外敷,比市面上的药更好。” 鹿悠悠抓过顾清野的手,把瓷瓶塞进他掌心。 锐利的眼神立刻扫了过来,顾清野反手握住鹿悠悠的胳膊,看似没什么动作,但身体的每一处都处于戒备状态。 “嘶……” 鹿悠悠皱眉轻呼,手腕好疼! 然而顾清野没有丝毫放松,一双眼睛几乎要把鹿悠悠刺穿。 “我妈妈是医生,我从小闻着药香味长大,顾大哥,你身上有伤。” 鹿悠悠庆幸原主的妈妈也是医生,借口都是现成的。 “这是下乡前家里给我准备的外伤药,你拿去用吧。” 她早就闻到顾清野身上隐约的药味,现在他的身体就是头等大事,伤口感染又不是死不了人。 顾清野知道自己误会了,立马松手。 然而白皙的手腕上,五根清晰的指印证明了他有多“禽兽”。 鹿悠悠来不及疼,三秒钟内,被恩将仇报的泪水就堆积在眼角,排着队砸在顾清野心上。 顾清野心慌了:“你别哭了,对不起,是我不好。” 他想看看她伤得怎么样了,可手抬起来又放下。 鹿悠悠才不管什么男女大防,胳膊直接举到顾清野眼皮子底下,泪眼婆娑。 “疼!” 第5章 不止眼瞎,还脑残 顾清野也说不清发生了什么。 反正最后的最后,一只纤细的胳膊躺在他手里,而他正用着此生最柔的力气给人活血散瘀。 再一次回到知青院门口,鹿悠悠诡异地有了种轻车熟路的感觉,连土坯房都没那么可怕了。 “顾大哥,那我先进去了,你回去路上小心。” 鹿悠悠说顺了嘴,差点再接一句“到家给我发信息”。 顾清野嗯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显的笑。 虽然这里没什么值得他小心的,但这句关心他收下了。 关上院门后鹿悠悠仰天长叹,兵荒马乱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哟,鹿悠悠同志,你下乡到底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还是沾花惹草来的?” 一个酸掉牙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鹿悠悠回头就看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女人,抱着木盆站在院子里。 她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要泼水。 鹿悠悠不认识她,明明长得还算清秀,却被尖酸的表情毁了大半。 鹿悠悠不欲搭理,但孙盼儿却不想放过她。 她刚刚都看到了,一个穿军装的男人送鹿悠悠回来,估计就是大队长家当兵的大儿子吧。 “有些人就是脸皮厚,勾搭完弟弟又勾搭哥哥,这么不要脸就该拉去游街!” 鹿悠悠还以为这是没名没姓的配角,一听这话想起来了。 顾书臣靠着一张白面书生的脸不知迷了多少姑娘的心,村里的村外的,自然也有知青。 孙盼儿就是其中之一。 书里好像有这么一句“顾书臣结婚那天,知青院的孙盼儿哭了一夜”。 鹿悠悠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到底得有多瞎才能看上顾书臣这种人渣。 孙盼儿被盯得发毛:“看什么看,只许你做得我还说不得了?” 鹿悠悠的目光更加怜悯,不止眼瞎,还脑残。 “奉劝你一句,乱说话可是诽谤罪,顾大哥是现役军人,到时候游街的怕不是你。” “另外——”鹿悠悠似笑非笑,“想勾搭顾书臣的另有其人吧?” 孙盼儿气急败坏,扬起木盆就要扔。 鹿悠悠随手捡抄起墙边的门栓抵在木盆边上,看着这个妒火中烧的女人,突然觉得应该尊重他人命运。 “澄清一下,我和顾书臣没关系,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你喜欢你随意。” “对了,免费送你条建议,顾书臣不喜欢泼妇,乱扔洗脚盆的尤其不喜欢。” 孙盼儿傻了眼,鹿悠悠突然变了个性子,让人猝不及防。 且不说她一看就是被家里娇养长大,一来乔山村大队长就关照有加,而且人又腼腆,说两句就脸红。 今天这是怎么了? 孙盼儿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堵得慌。 这是她下乡的第三年,干不完的农活早就让她苦不堪言。 盼儿,盼儿,听名字就知道家里没人期待她的到来。 爹娘早就说了回城的事情他们没办法,孙盼儿很清楚,当初下乡时那一卷铺盖和一百块钱安置费已经买断了她的人生。 她的未来就在这一亩三分地,而她能看到的最好选择就是大队长的儿子顾书臣。 原本她和顾书臣还能偶尔说上几句话,鹿悠悠一来全变了。 就像守了三年的宝贝一朝被偷,比过年分猪肉的时候只给她一根大骨头还让人难受。 刚刚鹿悠悠说什么,她和顾书臣没关系? 砰地一声,洗脚盆还是扔在了地上,孙盼儿撩开门帘,拉住打水洗漱的鹿悠悠。 鹿悠悠条件反射地把她双手反剪,孙盼儿惊叫一声,吓得一屋人都围了过来。 自从小时候被绑架,家里就找人教了鹿悠悠防身术,虽然是花架子,但对付一个没防备的女人足够了。 “这是干什么,怎么打起来了!” 年纪最大的知青王淑慧赶忙掀开被子,鞋都来不及穿好就要把两人分开。 鹿悠悠没太用力,见有人过来便松了手。 孙盼儿都吓懵了,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 “有话好好说,怎么能动手呢?” 王淑慧严肃地看着鹿悠悠,又回头说起了孙盼儿。 “你也是,刚就听你在外头敲敲打打,这么晚了,不知道会打扰大家休息吗?” 众人也七嘴八舌劝起来。 “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闹起来了?” “是啊,大家都是同志。” …… 孙盼儿总归还有理智,知道有些事不好当众说,她想把鹿悠悠叫出去,然而鹿悠悠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一晚上又是担惊受怕又是戏精上身,她早就累得不行了。 在大通铺上迷迷瞪瞪一整晚,鹿悠悠被叫醒的时候恨不得杀人。 她就算不是豌豆公主也差不了太多,家里几万美金的床垫睡久了,这种只垫了草席和薄褥子的床板让她哪哪都疼。 然而她的铺位已经是整间房最豪华的一个了,条件差的只有稻草和一张脱线的破床单。 鹿悠悠感觉昨天的预计过于乐观,她岂止是不会干农活,她在70年代的乡下连活着都难。 王淑慧看着鹿悠悠的模样哭笑不得:“你还是要尽快习惯,其实咱们这里还算不错了,公社里最偏远的那个村,知青点都是茅草房,听说去年冬天屋顶都塌了。” 鹿悠悠不好意思地点头,没法子,她还不知道这位大姐叫啥呢。 早知今日,当初那本书就该好好看的,毒就毒,总好过现在一问三不知。 强忍着吃了小半个剌嗓子的野菜窝头,喝了三口玉米面煮的涮锅水糊糊,鹿悠悠跟着一众知青上工去了。 幸好别墅里什么都有,虽然人进不去只能往外拿东西,她已经很满足了。 王淑慧似乎很照顾新人,特意等着鹿悠悠一起。 “妹妹,听姐一句劝,打猪草不是长久之计,既然下了乡,以前的日子最好都忘掉,不然苦的是自己。” 鹿悠悠这才知道她待会儿要干啥。 这是顾家人干的唯一一件好事,要不是大队长照顾,没有哪个成年劳力能分到这种轻省活。 也不知道顾清野说的交代什么时候来,她一天都不想等了。 第6章 你能给我写份保证书吗 红旗公社,知青办。 薛明亮提着公文包进了办公室,凳子还没坐热就被告知门口有人找。 一见到人,薛明亮眼睛都大了两圈,着急起身差点碰倒刚沏的热茶。 “清野,你啥时候回来的?!”薛明亮一把抱住来人,猛拍了好几下,“啧,你可是越来越壮实了!” 见到老同学顾清野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昨天刚回,正好休探亲假。” 当年薛明亮和顾清野同一批参加征兵,无奈薛明亮体检没过,每次看到顾清野都羡慕得不行。 薛明亮搬了把凳子,顺手把门关上。 “有啥事儿你说,能办的兄弟肯定帮你办妥了!” 他知道顾清野是大忙人,过来肯定有要事,两人认识十来年,没必要搞那些假客套。 “最近一批知青的资料你这儿有吗?” 薛明亮一愣:“知青资料?” 没等顾清野说话,他整个人靠过来,捂着嘴压低声音:“不会是哪个人有问题吧?” 啥事能劳动顾清野亲自上门?薛明亮被自己的猜测吓住。 顾清野失笑:“不是你想的那样。” 薛明亮瞧了半晌,实在看不出什么。 “如果真有大事儿,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稍微提示一下,我这人胆子小经不起吓。” 顾清野无奈道:“真没什么,是我个人想了解一下。” 薛明亮了然点头:“保密条例嘛,我懂!等着,我给你拿,哦对了,要不要给你找间空屋子?” 半小时后,顾清野合上档案,凝神沉思。 父亲是留洋教授,母亲是医生,从小生活在京城,名副其实的娇小姐,和他所见的都能对上。 所以鹿悠悠确实是被设计的? 会议室外,薛明亮站岗似的守着,见顾清野出来马上凑近,依然捂着嘴压着嗓子,仿佛在说什么绝世机密。 “完事儿了?我一直看着,刚刚没人经过。” 顾清野有点想笑,拍了他两下:“嗯,多谢!” “没事儿,为人民服务嘛!” 顾清野下楼时遇上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人。 这人看到他就停了下来,打量了几眼才问道:“是顾营长吗?” 顾清野迅速搜索了一遍,记忆里并没有这个人。 他伸出右手:“您好,我是顾清野。” 中年人笑呵呵地自我介绍:“我是公社宣传干事,之前去乔山村见过你家墙上的全家福,真是年轻有为啊,百闻不如一见!” “鹿悠悠同志在乔山村还好吗?我这段时间忙,一直没顾得上去看她。” 熟悉的名字让顾清野心思微动。 “您认识鹿同志?” “我家里和她家是旧识,她来红旗公社当知青,我自然要照顾一二。” 中年人又道:“托给你们家我是放心的,你爹娘一直念叨没机会报答林老爷子的恩情,哦对了,林老爷子就是鹿同志的外公,老爷子当年可是有名的国医圣手,可惜啊,去得早。” 所以鹿悠悠说的“有旧”是指顾家曾经受了她外公大恩? 顾清野抿着唇,一股灼热缠绕在他胸口,熔浆似的不停翻滚。 他从来不知,他的父母和弟弟竟然恩将仇报。 离开红旗公社,顾清野又去了趟县医院。 听他在县医院工作的老同学说,顾书臣的病县里治不了,去大城市可能有办法。 这就是父母和弟弟给他下药的理由? 没人想过,万一闹出事来他的军旅生涯也许就此终止。 或许在爹娘眼里,他拿命拼来的一切都不如顾书臣重要。 离乔山村越来越近,知青院的屋顶已经依稀可见,这时…… “顾大哥!” 鹿悠悠使劲挥手,她脚都要站疼了,听老乡说顾书臣一早进了城,她傍晚刚过就在这张望。 顾清野没想到鹿悠悠会在这等他。 对面那双清亮透彻的眼睛更显得顾家人狼心狗肺,连带着他身上似乎也有了洗不掉的罪孽。 鹿悠悠的脸上有着六分羞涩、三分害怕、还有一分大胆,刚要勇敢表白,顾清野先开口了。 他的声音庄重而有力:“鹿悠悠同志,如果你的想法没有改变,我愿意负责。” 顾清野想清楚了,顾家的恩情他来还,鹿悠悠害怕他便护着,只要她愿意,他就带她走。 至于暂时弄不清的些许疑点,顾清野自认这辈子从来没怕过。 惊喜从天而降,鹿悠悠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她听过最没有感情的“求婚词”,但是不重要,她的命保住了啊! 也恭喜这位炮灰,你的命也有希望了! “那我们啥时候领证?”鹿悠悠几乎脱口而出。 顾清野不禁勾唇,他就没见过这样的姑娘,比羞涩的更羞涩,比大胆的更大胆。 “要先打结婚报告,批准之后才能领证。” “咳,我知道,我是想问需要多久?” 鹿悠悠稳了稳人设,任务还没完成,不能崩。 “快的话一星期。” 还行,勉强能忍。 “那我们这就算处对象了?”鹿悠悠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顾大哥,你等我一下。” 两条麻花辫一阵风似的飞回去又飞回来,然后顾清野眼前便多了一支钢笔、几张信纸,还有一本崭新的红宝书。 鹿悠悠双手捧着书,眼睛一闭,心一横:“顾大哥,你能给我写份保证书吗,就垫着这个写。” 向毛爷爷发过誓,想必你不会食言的吧? 顾清野怔了一下,一贯冷峻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他立正站好,向鹿悠悠行了个军礼。 “请鹿悠悠同志放心,我决不食言!” 最后顾清野还是一字一句签下了保证书,鹿悠悠眉眼弯弯地看着,可惜没开心多久,好事后面总会有一个“但是”。 “鹿悠悠同志,我明天就要回部队了。” 什么?! 鹿悠悠收保证书的动作都僵住了,咽了咽口水:“那、那……我怎么办?” “我回去就打报告,报告下来就给你发电报。”顾清野有些歉意,“但我可能没法过来接你。” “没事,理解,军人嘛。” 鹿悠悠脸上笑眯眯,心里哭唧唧。 不然咋办,又不能拦着不让走! 第7章 这个婚你是非结不可? 未婚夫走的第一天,想他。 不想不行,安全感没了,鹿悠悠觉得处处是危险。 她的工作依然是打猪草,但偷懒的活不知道还能干多久,顾书臣他爹是大队长,想为难一个下乡知青再简单不过。 然而,第二天打猪草,第三天还是打猪草,大队长权当她是透明人一样,除了上工点卯,多的话一句也没有。 想起顾清野临行前那句“放心”,鹿悠悠笑了,没想到这人还挺贴心。 六月的太阳不算很毒,但鹿悠悠怎么可能晒着自己,打猪草虽然不累,它伤手啊! 有需求就有市场,鹿悠悠左手一把水果糖,右手一把大白兔,她年幼的“同事”争先恐后帮忙。 打猪草一向是小孩子的活计,一开始他们看见鹿悠悠还不敢靠近,但没有哪个孩子能抵抗糖衣炮弹的攻击。 “二娃,你跑得真快,真是红旗公社的劳动标兵!” “钢蛋,你好能干,未来一定是祖国的栋梁!” “妞妞,我太佩服你了,有你在真让人安心!” 在源源不断的彩虹屁中,小同事们迷失了自我。 对于棍棒教育下长大的农村娃娃来说,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知青姐姐就是天上的仙女。 就这样鹿悠悠安稳地过了七天,到了电报该来的时间,村口那条路上邮递员却一次都没来过。 南方某军区 部队里的顾清野又恢复了生人勿近的模样,他刚刚结束拉练,一回来就往团长办公室走去。 蒋同看到顾清野连衣服都没换,心知他的来意。 “回来了,先坐吧,拉练怎么样?” 顾清野立正敬礼:“报告,一切正常。” 就算坐着,脊背也挺得直直的。 蒋同看着这个他一手提拔的得意手下,心里是高兴的,然而现在这份高兴却蒙上了一层阴影。 “领导,我的结婚报告您批了吗?” 蒋同心里暗自叹气,虽然顾清野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只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期待什么。 “清野,结婚是大事,现在也不兴包办婚姻了,要是你家里的安排你不满意,完全可以提嘛,没必要这么着急。” 说实话,蒋同收到顾清野结婚报告的时候相当惊喜。 下属的婚姻问题一直是他的心病,24岁连个对象都没有,后方不稳也不利于前线拼搏。 卫生院、文工团、还有家属院里五花八门的娘家侄女婆家小姑子,不知多少人明里暗里示好,偏偏顾清野就跟听不懂一样。 每次问起他只有一句,先立业后成家。 谁能想到顾清野回家一趟就多了个对象,一归队就打了结婚报告,可见有多心急。 一开始蒋同也没在意,知青嘛,都是支援国家建设的好同志,有学历有文化,跟顾清野也算相配。 谁知政审完才知道他这个对象身份有多棘手。 鹿悠悠的父亲是留学归国的教授,母亲是中医,现在两人都下放到西北农场。 现在局势并不明朗,谁也不知道以后怎么样。 部队里虽不像外头闹得那么凶,但这样的身份终究影响不好。 蒋同想着是不是顾清野家里好心办坏事,不清楚女方的家世。 “领导,我和鹿悠悠同志自愿缔结婚姻关系,没有任何人强迫。” 顾清野下定决心就不会因为任何事情退缩。 蒋同这下更急了:“你知道她的成分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次立功是可以……” 顾清野倏地起身,抬手敬礼,坚定的眼神表明了他的态度。 “身着戎装、保家卫国是我的荣耀与责任,我愿意为此付出生命,但我的未来不需要用婚姻来交换。” 蒋同非常欣赏他的坚持,但依然恨铁不成钢,怎么就不知道变通呢? 以前怎么不知道这还是个痴情种,才回去两天就情根深种了? 蒋同打开抽屉,拿出顾清野的结婚报告,交上来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他长叹一声:“你以为是我不批?是领导让我跟你谈谈,你也知道上面有多看重你!” 顾清野不改初衷:“那我自己跟领导说。” 蒋同眼皮子抽了抽,敢情刚才的话都白说了。 他把结婚报告往桌上一拍,瞪了顾清野一眼:“那你去,只要领导同意,我现在就签字盖章。” 顾清野拿起报告起身就走。 “你回来!”蒋同那个气啊,这就是个天生犟种,“我让你去你就去?” “一切行动听指挥。” “哟,刚刚怎么不听?” 顾清野沉默不语,但攥着报告的手指动也未动。 蒋同看了他半晌,最终无奈叹气:“这个婚你是非结不可?” “是!” “无论什么结果你都接受?” “是!” “哪怕升不了副团?” “是!” 哎,真的是…… 蒋同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如果顾清野的心志没这么坚定,他就不会是军区最年轻的营长。 果断、勇敢、坚定不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顾清野的优点有多让人高兴,现在就有多让他头疼。 “行了,我去跟领导说,你回去等消息吧!” 蒋同不想再看到让他心烦的罪魁祸首,挥手让顾清野赶紧出去。 “是!” 顾清野抬手敬礼,眼角扬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 鹿悠悠还不知道她的随军计划如此一波三折。 一开始她想着顾清野事情那么多,说不定临时有任务。 又过了几天,她只能把珍藏的保证书拿出来逐字逐句研究,连标点符号都不放过。 这一撇力度不够,他当时是不是心虚? 这个句号没合拢,他是不是留了后手? 难道红宝书没用? 就知道唯心主义不能行! 什么车马慢,书信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都是狗屁,打长途都要转接的年代,时间管理大师也没有时间管理工具啊! 鹿悠悠也不知道她脑子里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总之就是烦,特别烦。 大小姐想发火,结果真有人来撞枪口。 看到顾书臣的时候鹿悠悠整个人都精神了。 这是货真价实的人渣,喷他不用怕伤及无辜。 第8章 惨得五花八门 顾书臣这几天一直怒火中烧。 “任何组织和个人不得以任何方式诋毁、贬损军人的荣誉,侮辱、诽谤军人的名誉……” 顾清野的话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他的好大哥临走前竟然说已经打了结婚报告,鹿悠悠以后是军属,让他做任何事都考虑清楚。 他前两天做了个梦,梦里一切都如他所愿,可是现实里桩桩件件都和梦里相反。 顾书臣忍了好几天,等着看鹿悠悠怎么当军属,然而十多天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不想忍了,有些事不弄清楚他觉都睡不着。 等顾书臣走近,鹿悠悠不由地啧了一声。 凹陷的眼睛,下垂的眼袋,她这个半吊子医生都看得出这人阳亏肾虚,精气不足。 几天不见又萎了一截,他那种毛病真能治好? 顾清野的抚恤金到底是多大一笔巨款,还是这世上当真有神医? 如果她外公在说不定有希望,不过以鹿悠悠不专业的眼光估计,有点够呛。 “鹿悠悠,你是不是一早就跟顾清野勾搭上了,把我耍得团团转,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荡妇!” 鹿悠悠抄起一根枯枝就朝顾书臣扔去,不偏不倚横在他两排牙齿中间,堵住他肆意喷粪的臭嘴。 “我警告你,我没闹事是给你们一家留面子,不要得寸进尺!” 鹿悠悠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把这些不知所谓的人渣远远抛在脑后。 毕竟是顾清野的直系亲属,真闹出什么来说不定会影响他的人生走向,自然也会影响她完成任务。 顾书臣惊惧不已,生怕鹿悠悠知道他的丑事。 “留什么面子,你都知道些什么?” 有秘密的人就像惊弓之鸟,旁人随意一句话就能刺痛他敏感的心。 鹿悠悠嗤笑:“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不好么?还是说你有什么秘密怕我知道?” “我有什么秘密?!你和我处对象转头就去勾搭我哥,怕人知道的是你才对!” 顾书臣当即否认,不能人道是他最深的痛处。 鹿悠悠很想发表中文脏话大全,但犹豫了一秒。 主要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她不想横生枝节。 大概老天爷也爱看热闹,嫌两个人的戏不精彩,又送来一个。 “鹿知青你怎么在这?” 孙盼儿像看阶级敌人一样死死盯着鹿悠悠,要不是顾及形象,她都想拉着顾书臣远离这个危险的女人。 之前鹿悠悠说跟顾书臣没关系,她悄悄观察了一段时间,好像确实没再接触。 就放松了今天一天,这俩人怎么又凑到一处去了! 孙盼儿生怕顾书臣被狐狸精骗,装作不经意说道。 “顾书臣同志,那天我看见你大哥送鹿同志回知青院,他们是在处对象吗?” 顾书臣仿佛听见了什么脏东西,眼睛里直冒血丝。 折磨他这么长时间的画面又有人帮他回忆了一遍! 处对象,呵,鹿悠悠跟他大哥处对象! 孙盼儿被顾书臣的目光唬了一跳,还以为他现在才知道,立马添油加醋。 “我看那天顾同志和鹿同志聊了很久……” 孙盼儿生怕泼的油不够多,捏着嗓子继续说。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鹿同志,应该很快能听到你的喜讯吧?” 鹿悠悠都不忍心看顾书臣的脸色,艰难忍笑。 这左一刀右一刀的,姐姐,你是追男人还是结仇啊? 顾书臣果然听不下去了,甚至不愿意再讽刺鹿悠悠几句。 意中人走了,孙盼儿的嗓子也恢复了正常。 “你不是说不喜欢么,这又是做什么?” “我是不喜欢,也确实要结婚,所以你大可不必把眼睛放在我身上。” 不管孙盼儿的震惊,鹿悠悠转身就走。 她又摸了摸衣襟里的保证书,结果一摸摸到了肋骨。 好家伙,她愁得都瘦了! 鹿悠悠的话并没能打消孙盼儿的担心。 她开始不经意地出现在村里的八婆聚集地,把鹿悠悠有对象的事尽快坐实。 很快,鹿悠悠感情生活成了乔山村最热门的话题。 婶子大娘们聊天的开场白已经从“吃了吗”变成“听说了吗”。 有说顾老大和鹿知青一见钟情的,也有人说两家早有默契,就等顾清野回来直接定亲,要不顾家干嘛对鹿知青那么好。 至于之前鹿知青和顾家老二疑似过从甚密?那不是顾清野难得回来嘛,就算代兄拜堂也不是不行。 鹿悠悠听了乐不可支,真想送孙盼儿一个“爱情保安”的封号。 流言蜚语可怕吗? 鹿悠悠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和顾清野要结婚,她自己不好到处宣扬,孙盼儿能代劳真是太贴心了。 知道的人越多,顾家行事越要顾忌,大儿子要结婚了,顾家竟没传出一点消息,谁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鹿悠悠端地一张含羞带怯的脸,谁问都是低头脸红一条龙,再配上一个轻轻的“嗯”。 八婆们的馋虫瞬间被抚慰。 瞧瞧人家鹿知青多知情识趣,不像大队长家那婆娘,谁问都是一张黑脸,咱又不抢亲,咋有人连恭喜都不爱听! 张彩凤确实不爱听,老二相中的人被老大抢了,这叫什么事! 顾书臣在家里拍桌子捶墙,眼看着越发憔悴,张彩凤急得嘴上起了个燎泡,一碰就疼。 “书臣,你这不是剜娘的心吗,嘶……有什么事娘……嘶……给你想办法,别跟自己……嘶……过不去啊!” 张彩凤拽着顾书臣,他手上的血印子看得她眼泪直掉。 “你心里有气……嘶……砸杯子砸碗都行,怎么能……嘶!” 张彩凤说不下去了,她的嘴角也开始渗血,母子俩惨得五花八门。 “娘,凭什么顾清野一回来就抢我的人,他怎么不死在外面!” 顾书臣口不择言,可张彩凤没有半点怪罪的意思,仿佛在她心里只有小儿子才是儿子。 “那个贱人以为随军就那么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当了寡妇!” 顾书臣说着又要把拳头往墙上怼。 这青砖瓦房是用顾清野寄回来的钱盖的,他住着舒心,可现在觉得墙缝里都透着顾清野的森冷目光。 第9章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要么说顾书臣体虚呢。 干了几十年农活的农村妇女力气大得吓人,张彩凤两手一伸就把顾书臣推了个踉跄。 “儿啊,你说,你想怎么办吧,娘什么都答应你!” 顾书臣眼底显出一抹阴寒:“我不甘心,这个贱人休想这么完完整整地离开这里!” “儿啊,你想干啥?”张彩凤心里狠狠抖了一下。 鹿悠悠下乡那天公社宣传干事特意跟了来,当时的场景张彩凤历历在目。 要是小蹄子嫁进顾家,当婆婆的搓磨儿媳妇谁来她都不怕,但鹿悠悠眼看就要随军了,张彩凤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要不这几天上门来“闲聊”的人那么多,她也不能捏着鼻子认下。 “上次那个药呢?” 张彩凤眼皮子狂跳:“哪个药?” “两种都要!” 沉默,当然更多的是惊吓。 张彩凤手有点抖,心也开始抖:“你要给她……下、下药?” 这种事做一次就很吓人了,再来一次实在是…… 而且鹿悠悠明显不像当初那么好拿捏。 “这口气不出,我活不下去!” 男人真的不能不行,腰以下立不起来,脖子以上很可能变态,顾书臣被这个事折磨得快入魔了。 张彩凤连声叹气,儿子心里苦,当娘的只会更苦。 要不就随了他的心意? 两种药一起下,鹿悠悠醒来也不一定知道发生了啥,就算知道,找不到人也只能自认倒霉。 又是一天磨洋工结束,鹿悠悠拖着万分沉痛的脚步往回走。 还没当军嫂,她已经体会到了军嫂的痛,说消失是真消失啊,一点音讯都没有。 该死的顾清野,说话不算话,什么猛男硬汉,食言而肥,渣男! 鹿悠悠耷拉着脑袋,对着正前方的小石子飞起一脚。 “哎哟!” 干涩的嗓音就像拉木锯,鹿悠悠吓了一跳。 嗯?又是渣男? 顾书臣表情痛苦捂着胸口,好似太监捧心。 然而鹿悠悠却不敢放松,旁边就是玉米地,属于年代文事故高发地。 余光扫了一眼周围,一个人都没有,鹿悠悠不再停留,加速向前。 “等等!” “顾清野有东西给你,不要吗?我好心好意送来,你跑什么?” 什么老掉牙的骗术,大哥你这样说话传\/销组织都不收的! 顾书臣气急,伸出手就要拉人。 鹿悠悠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和她穿越那天一样。 这段时间她发现了,自己的五感变得极其敏锐,记忆力也是,堪称过目不忘。 这是迷药和春药的味道,鹿悠悠瞬间明白了顾书臣的打算。 她灵巧转身,反手掏出麻醉喷雾喷了顾书臣一脸。 她别墅里有个房间专门存放防狼工具,都是家里人帮她配的,从麻醉剂到电棍一应俱全。 鹿悠悠狠踹一脚,见瘫软在地的顾书臣毫无反应,又补了两脚。 顾家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偏心眼,这么不把顾清野当回事,借种不成还要暗害他未婚妻。 左边是玉米地,右边是条河,鹿悠悠毫不犹疑把渣男往水里拖。 喂蚊子太便宜他了,怎么也得透心凉病怏怏。 顾书臣瘦得像麻杆依然是个成年男人,哪怕拖在地上摩擦也要费不少功夫。 好不容易把人从头到尾浇了一遍,鹿悠悠着实累得不轻,要不是怕背上人命,她都想把渣男整个扔下去。 鹿悠悠刚回到小路上就看见了孙盼儿,她面色狰狞像是捉奸,扑上来就要打人。 “顾书臣是不是找你来了,人呢?” 半小时前她就看到顾书臣在路边等人,一问才知道又是找鹿悠悠的,她坐立难安,实在挨不住了才出来找。 鹿悠悠当然不可能让她碰到,看着近乎癫狂的孙盼儿,难得欲言又止。 然而孙盼儿满心满眼都是妒火,怒道:“听说你要随军,那就利索点赶紧走,离别的男人远一点!” 鹿悠悠神色复杂:“顾书臣有那么好?” “哼,他不好你为什么一来就往顾家跑,你见异思迁看上了别人,总不能拦着别人的好姻缘!”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鹿悠悠往旁边一指:“他往河边去了。” 孙盼儿狠狠剜了一眼,脚下生风朝河边跑去。 鹿悠悠回了知青院,孙盼儿连晚饭都没回来吃,直到外头闹起来她才知道这姑娘干了何等壮举。 “听说了吗,有人看到孙知青和人抱在一起,说是大队长家的顾同志!” “就是他,我亲眼看到了,在河边,两人都湿透了!” “是孙知青落水被顾同志救了?” “哪呀,是美救英雄!顾同志这会儿还没醒呢,是孙同志奋不顾身把他拉上来的!” “你怎么知道?” “她自己说的呀,啧啧,夏天衣服那么薄,围观的人又多,她只能整个人缩在顾同志怀里……” “孙盼儿不是一直对人有意思么,救命之恩不得以身相许?” …… 饶是鹿悠悠有准备,还是被孙盼儿的“勇猛”震惊到了。 有这么大毅力干什么不成,非要指望男人,还是个绝对靠不住的男人。 鹿悠悠没去看热闹,跟顾家沾边的事她有多远离多远。 后来的事她是听王淑慧说的。 大队长一家赶到的时候顾书臣刚醒,孙盼儿跟着回了顾家,对着大队长一通哭诉,话里话外都是让顾书臣负责。 张彩凤心里砰砰直跳,她都想拜一下黄大仙。 一遇上鹿悠悠事情就走偏,这回又搅合进一个孙盼儿。 她心惊胆战听完了孙盼儿哭诉,虽然惊疑不定,但好在没闹出什么丑事。 张彩凤端着药碗进屋,看着双眼紧闭的儿子心急如焚。 “书臣,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那个孙盼儿,又是怎么回事?” 顾书臣气得发抖,他能说什么! 闭眼前是鹿悠悠,睁眼后是孙盼儿,其余的什么也不知道! “儿子,先把药喝了,你的身子可不能着凉。” 谁知一句话就把顾书臣怒火点燃。 “我的身子,我的身子怎么了!” 顾书臣伸手挥开药碗,突然一阵刺痛,一下没撑住摔回了床上,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他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是伤,血呼啦差好不凄惨。 第10章 我这个人生性散漫 “儿啊,要不就娶那个孙盼儿?我看她对你一心一意,高中毕业,长得还算清秀,干活也利索……” 张彩凤实在折腾不动了,就怕再闹下去又出什么幺蛾子。 况且在她心里鹿悠悠就不是个好的,妖妖娆娆,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娶回来当菩萨供着? 孙盼儿来这里三年,虽比不得从小干活的乡下丫头,一天也能挣上六七个公分,不像那些偷奸耍滑的,一年下来自己都养不活。 顾书臣不说话,张彩凤只能绞尽脑汁继续劝。 “你马上要考公社老师了,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闹出事来。” 顾书臣捏紧拳头喘着粗气,可为了公社编制,他无论如何都得忍。 当天夜里张彩凤送孙盼儿回了知青院,她不想看到“扫把星”,没进门就走了。 然而这些都没影响孙盼儿的好心情,她满面春风进了屋子,边笑边打喷嚏。 大家围上去七嘴八舌打听情况,孙盼儿开口,虽然鼻音很重,但笑意不减。 “我和顾书臣同志要订婚了,到时候请大家喝喜酒!” 鹿悠悠往嘴里塞了颗维生素片,又含了块姜糖,坐到离病原体最远的地方。 有些人虽然得了感冒但收获了爱情,真是恭喜。 第二天,鹿悠悠起了床,又一次装模作样去打猪草,突然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鹿悠悠同志,有你的电报。” 鹿悠悠眼里冒出了小星星,邮递员同志你可算来了! 很多知青下乡后信件包裹都很少,更别说电报了,凑热闹的本性让一堆人上工的脚步越走越慢。 70年代的电报就是一张纸,打开来谁都能看见。 鹿悠悠赶在所有人之前拿到那张薄薄的纸片,笑眯眯对邮递员道了声谢。 年轻的邮递员小伙子一下子脸通红,又找出一张更薄的纸:“这个汇款单也是你的。” 鹿悠悠又一次道谢,小伙子脸更红了,一句“为人民服务”随着自行车铃铛飘散在空中。 鹿悠悠没想到顾清野这么体贴,连火车票的钱也一起寄来了。 再一看,这人直接把电报当信写,打头就是二十几个字的道歉。 “鹿知青,是家里有急事吗?” “这么长的电报,应该很要紧吧?” “能有什么事,有事也不会汇款了。” 鹿悠悠遮得严实,吃瓜群众只能一通乱猜,还有隐隐的嫉妒,毕竟鹿悠悠来的时候大包小包,知青院属她过得最滋润。 唯独孙盼儿猜中了真相,又是电报又是汇款,只能是顾家那个当兵的大哥。 她是整个乔山村最希望鹿悠悠走人的一个,最好一天都别耽搁。 “应该是鹿知青的对象吧,是不是快结婚了,恭喜啊!” 这是孙盼儿说话最温柔的一次,以往只能在她面对顾书臣的时候才能听到。 王淑慧拍拍手招呼大家:“行了,别误了上工时间,鹿知青你要是有事就去找大队长请假。” 虽然鹿悠悠一直没否认村里的传闻,但亲眼看到这一幕,对知青点的人冲击无疑是巨大的。 最早那几批知青有关系的都回了城,没关系又熬不下去的都结了婚,没有人真想在乡下待一辈子,但没办法,日子太苦了。 有些人不信命,一年又一年的挺过来,也有像孙盼儿这样的,看准了“香饽饽”死活不放手。 但像鹿悠悠这样,下乡一个月就处了个军官对象,结婚了还能随军,就算再坚定的人也免不了心里泛酸。 这么多人一起议论,很快就传开了,刚被孙盼儿盖过风头的鹿知青再次登顶乔山村八卦榜之首。 大队部里顾父抽着旱烟,看着面前的申请书沉默不语。 这是鹿悠悠来这里之后第一次和他单独接触。 虽然在台前蹦跶的人是张彩凤和顾书臣,但母子俩的所作所为顾父不可能不知道,可见也是个黑心豺狼。 能在乔山村当这么多年大队长,只能说明他装得太好,或许也是乡亲们看好顾家有个前途无量的年轻军官,可惜这一家人心歪得没边。 “大队长,顾大哥那边结婚报告已经批了,申请书上麻烦您签字盖章,我下午要去公社办手续,对了,还要劳烦您开一张介绍信。” 鹿悠悠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双方心里都有数,维持个表面和平也算最后的体面。 大队长眯起眼睛又抽了口烟,沟沟壑壑的脸上写满了为难。 “鹿知青,文件也没发到我这里,介绍信可能不太好开,要不你再问问要补什么手续,等弄齐了再来?” 原来老家伙在这等着,算计不成也要给她添添堵? 顾清野没消息的时候苟一苟就算了,现在程序问题解决了,鹿悠悠怎么会怕? “我以为顾书臣是很希望我赶紧走的,怎么你们家意见不统一?” 大队长眉心一跳:“这话怎么说的,和书臣有什么关系?” 鹿悠悠也不绕弯子:“我这个人生性散漫,最喜欢乱说话,万一哪天不开心了不小心说点顾书臣的秘密……” 大队长苍老的脸僵硬了一瞬,老婆子跟他说小丫头片子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 “小鹿知青说笑了,书臣能有什么秘密!” “所以顾书臣去县医院的事……” “行了!” 鹿悠悠笑了笑,被打断也好,多提几次渣男的名字都觉得脏了她的嘴。 “小鹿知青是文化人,应该听过家和万事兴这句话吧?” 都说当官必备技能就是脸皮厚,大队长这种微末小官也是个中翘楚。 用得着的时候顾清野是一家人,她这个儿媳妇自然也要善待家人,用不着的时候大儿子就是随用随取的米青子库,和死后还能造福家人的汇款单。 鹿悠悠有点恶心,但看着渣男爹不情不愿签字盖章,她决定先忍五分钟,把报复留到出门之后。 离开大队部,鹿悠悠径直去了支书家。 支书家的女儿今年高中毕业,成绩不错性格也好。 公社老师的位子就适合这种积极向上的有为青年,至于渣男,还是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第11章 你怎么走路的! 没了掣肘,鹿悠悠当天就去了趟公社。 薛明亮一听说她的结婚对象是顾清野,热情得不得了。 还有一个宣传部的中年干事,直接让人帮她跑完手续,又是关心她怎么好好的突然要嫁人,又是叮嘱她路上务必注意安全,连车票都帮她买了。 直到这会儿鹿悠悠才知道自己“上头有人”,有些哭笑不得。 原书里惨兮兮的角色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她来了就跟开盲盒一样。 鹿悠悠动作很快,手续办完的第二天就收拾好行囊奔赴车站。 站台上多了一个面色蜡黄穿着朴素的女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鹿悠悠根据自己丰富的小说阅读经验,置办了一套低调到不能再低调的衣服,脸上也抹着掺了锅灰的蛤蜊油。 乱七八糟的东西全塞进别墅,随身只带了些出远门必需品。 鹿悠悠好奇地打量车站的一切,突然有个长相和善的大娘凑了过来。 “大妹子,你一个人?” 鹿悠悠很想装哑巴,但感觉自己撑不了二十个小时,只能故作腼腆嗯了一声。 也不知这位大娘是健谈还是怎么着,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上。 “大妹子,我跟你说,待会儿车一停你就往上挤,可不能规规矩矩排队,不然你的位置保管要被人霸占!” 大娘一把拉过鹿悠悠,把她拽离很不像队伍的队伍,披荆斩棘一路挤到最前面。 鹿悠悠赶紧用头巾遮住大半张脸,生怕把锅灰蹭掉。 她都来不及说话,火车就唱着“七块八块,七块八块——”的小调慢悠悠进站了。 这是鹿悠悠第一次亲眼看见70年代的内燃机车,车头就像个巨大的炮仗。 还想再观摩一下古董,可惜汹涌的人潮没给她机会,尤其是那个热心大娘,跟在她身后拼命往上推。 鹿悠悠连早八的地铁都没坐过,更何况大包小包挤火车,这还不止人挤,鸡鸭鹅也一起挤。 等鹿悠悠好不容易上了车,头巾也歪了,肩膀上还插了根白色羽毛。 大娘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大妹子,你这不行啊,没听过那句口号么,鼓足干劲力争上游,该争的时候就得争!” 鹿悠悠没忍住笑:“大娘,多谢您了!” 刚才要不是大娘眼疾手快力能扛鼎,她就被那笼鸡鸭扫下去了。 “这有什么,出门在外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车里挤得像沙丁鱼罐头,鹿悠悠艰难找到座位,没想到大娘就在她对面。 “哟,真巧,这下可好!”大娘依然热情不减,“大妹子你去哪儿啊?” “我去南城。” “终点站啊,那可有得熬了,你这是去探亲?” 见鹿悠悠没说话,大娘笑道:“你别介意啊,我在街道办工作,每天东家长西家短的,张罗习惯了。” 鹿悠悠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她自问不是社恐,但这位大娘简直是社牛中的社牛。 何况她也开不了口。 大夏天的绿皮火车谁坐谁知道,汗臭、脚臭再混杂着些许鸡屎味,每一次呼吸都是极致的享受。 鹿悠悠掏出一个简易口罩,外头特意罩了层洗脱线的布头,把装穷进行到底。 面对大娘的诧异,鹿悠悠小声解释:“我之前感冒没好,医生让我多注意。” “怪不得你不爱说话呢,嗓子疼吧,要不要大娘帮你接点热水?” 鹿悠悠赶紧摇头,大娘的热心实在无力招架,她选择装睡,反正包裹里只有几件衣服装样子,不怕有贼惦记。 “唔唔——七块八块七块八块——” 火车再次启动,又慢悠又晃悠,装睡的鹿悠悠没一会儿真的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把一只英俊美丽的小王八抽筋扒皮,小王八反咬一口然后猖狂大笑,笑着笑着绿豆眼就变成一双漆黑的眸子,又化成顾清野的脸,轻蔑地撇她一眼,说——找死! 鹿悠悠肺都气炸了,好心好意来救你,你竟然敢咬我,还骂我! 她在梦里对顾清野大打出手,可怎么也打不着,累得像死狗的时候突然惊醒。 鹿悠悠抹了把额头沁出的汗,一看手指上全是黑灰立马僵住。 她扫了眼周围,见没人注意才稍稍放心,摸出蛤蜊油,用头巾遮住脸偷摸“补妆”。 车厢里高谈阔论伴随着鸡鸭鹅叫,听习惯了也没那么难受,对面的大娘也没在座位上,似乎在隔壁又找了个说话搭子。 鹿悠悠拿出搪瓷杯准备接点热水,大娘很热心地给她指路。 晃晃悠悠走过了几节车厢,茶水间门口排着七八个人。 鹿悠悠靠墙站着,她前面的男人穿着一身板正的中山装,连打水都带着一个皮质的手提箱。 很快她后面又来了个女人,三十多岁,长相十分普通,唯独一双眼睛亮得很。 鹿悠悠神游天外想着到部队之后的事,回来时才发现她跟中山装是一个方向。 不到半分钟,那个女人也跟上来,很快超过了鹿悠悠。 鹿悠悠瞄了一眼,那女人端着水也走得飞快,在摇摇摆摆的车上竟然不怎么晃。 这是练过轻功吧,下盘真稳。 没等她感叹完,打脸立马就来。 在车厢连接处,那女人忽然绊了一跤,撞到中山装身上。 中山装猝不及防烫到了手,胳膊一扬皮包就甩了出去。 鹿悠悠眼睁睁看着锃亮的黑包朝她飞来,她用最快的速度把杯子举到最远,另一只手下意识挡在身前。 咚地一声,皮包落地,痛呼和眼泪齐飞。 准确点说,是鹿悠悠的手遭到“袭击”。 那个包怕不是有几十斤重,她不仅没接到还被撞得指骨生疼。 一地热水分不清是谁撒的,但中山装压根没顾上湿透的裤子和皮鞋,一个箭步冲过来把皮箱抱在怀里。 “你怎么走路的!” 中山装急得用袖子抹水,下意识就想开包检查,但刚摸到拉链又把手收了回去。 中山装怒目而视,想把那女人大卸八块,至于无辜受累的鹿悠悠,他完全没注意到。 那女人满脸焦急,拿出块手帕想帮忙擦,中山装迅速转身避过,完全不给她接触的机会。 第12章 谁出门会带三支钢笔 “对不起对不起,您要不看看包里东西打湿没有,我、我……” 那女人一脸为难,但还是咬牙开口:“如果有损失,我愿意照价赔偿!” 周围的人被吸引过来,看这女人也不是很富裕的样子,就有人同情上了。 “出门在外免不了磕磕碰碰,这位女同志也不是故意的……” “是啊,看您也没受伤,如果东西没什么损失,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话不能这么说,包难道不值钱?看这皮子,烫成这样多可惜啊!” …… 鹿悠悠本能地想离开这种嘈杂的环境,根据年代文定律,乱七八糟的地方总是有事发生。 谁知鹿悠悠靠着墙边走都没溜掉,那女人伸手拦她。 “这位同志你没受伤吧,实在不好意思,有没有烫着你?” “没事。”鹿悠悠拧肩躲开拉扯,转身离开是非之地。 不干己事莫回头,穿越人士最好贯彻这个宗旨。 之后的时间还算平静,晚饭她只啃了口干粮,水也没多喝,如非必要她连厕所都不想去。 深夜时分,吵闹一天的车厢总算平静下来。 熄灯后鹿悠悠比白天放松多了,解开头巾让捂了一天脑袋透透气。 大夏天穿不了太多,她只能套件宽松的褂子,连懒腰都很少伸。没办法,她不止长得像狐狸精,身段更像,衣服稍紧一点就曲线毕露。 出门遇见人贩子的情节鹿悠悠都看吐了,她不想高调当诱饵,被拐和被救她都没兴趣。 在车上憋了一天,身上黏黏糊糊,闷热的车厢就像蒸笼,哪怕窗户能打开,吹进来的风也是温热的。 鹿悠悠睡不着,盯着窗外的月亮发呆,对面健谈的大娘突然醒了,说是尿急想去厕所。 好不容易才从里面的座位挤出来,一抬头就遇见一个女人。 鹿悠悠记得她,之前撞人那个。 昏暗的环境下她眼睛似乎更亮了,还带着一丝冷漠锋利。 鹿悠悠直觉不好。 她都这么低调了,坐火车必出事的剧情还是躲不过吗?! 很快鹿悠悠又看到一个眼熟的东西,中山装的皮箱在这个女人手里。 显然,这是个贼。 两人眼神交错的一瞬间,鹿悠悠猜测这位女飞贼应该在考虑,是直接路过还是解决掉她再路过。 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一连串杂乱的脚步声,至少有五六个人在往这边跑。 “前面的人,站住!” 鹿悠悠暗道不好,她就不明白抓人为什么非要喊,攻其不备不是更好? 女贼十分果断,扔了包就跑,但她好死不死扔给了鹿悠悠。 鹿悠悠惊悸之余忽而明白过来,怪不得女贼撞了人却拉着她问东问西,现在又当着一车人的面把赃物扔给她,这是让她当“同伙”呀! 果然,追过来的乘务员有一部分目光转向了她。 这让鹿悠悠如何能忍?! 她虽然没想当英雄,但也不能被诬陷啊! 夜色掩盖下,鹿悠悠偷渡出一只钢笔迅速朝飞贼扔去,精准击中她腿上的穴位,一瞬间她的右腿又酸又麻。 鹿悠悠之前猜得没错,飞贼确实练过,一般人少说也要瘸几分钟,她只踉跄了几步就拖着右腿继续逃。 于是又一支钢笔飞出,这下女贼的左腿也不好用了。 鹿悠悠暗暗咬牙,好像使大劲了,胳膊抻着了。 她跟妈妈和外公学了一手养生功夫,虽然不会针灸,但人体穴位她都认得,又学了点三脚猫功夫,真刀真枪不行,偷袭还是可以的。 女贼眼见逃不脱,顺手扯过最近的一个,匕首抵在了人质脖子上。 半夜尿急的大娘实在是命不好,万中无一的坏事竟然让她赶上了。 女贼最恨的自然是鹿悠悠,但距离太远她够不到。 她眼睛死死盯着鹿悠悠,她顺手设计的女人生生坏了她的好事。 大娘涕泪横流抖着嗓子喊救命,鹿悠悠想到她上车时明里暗里的帮忙,哎,力所能及能救还是要救。 于是第三支钢笔飞了出去,就在乘务员围上来的一瞬间,趁女贼分神的功夫打中她手肘的穴位,刹那的酸麻就让她的匕首落地。 “我的包!我的包找到了吗?让一下,你们让我过去啊!” 这时候中山装才赶来,哑着嗓子从人缝里钻进来。 现在的他早没了白天的气派模样,头发乱飞露出一片地中海,衣领袖口都是歪的,就像龙卷风刮过一样。 中山装眼里只有他的包,差点扑过来抢,还是列车员把他拦住。 鹿悠悠现在是“嫌疑人”,自然不能接触外人。 烂摊子如何收拾的鹿悠悠一概不知,她被带到了乘务员单间,对面坐着一个年轻女乘务员。 乘务员:“你和嫌疑人是什么关系?” 鹿悠悠:“没关系。” 乘务员:“没关系她为什么要把包给你?” 鹿悠悠默默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有这种愚蠢的问题。 “还有,你为什么会用暗器?”乘务员不依不饶,“你们是不是分赃不均才起内讧?” 鹿悠悠:…… 这么严肃的场合本不该笑,但她忍不住了。 “严肃点!”乘务员敲了敲桌子,脸色紧绷,“谁出门会带三支钢笔?” 鹿悠悠:“我热爱文学。” 原主确实是个文艺少女,下乡的时候钢笔都带了五六支,鹿悠悠扔的就是原主的笔,绝对没有穿帮的风险。 然而实话却没有一点可信度,乘务员显然觉得自己被调戏了,怒目而视。 鹿悠悠看着对面这张朝气蓬勃的脸,心想这位年轻女同志怕是刚上班没多久。 如果她真是女贼同伙,就这么没有防备跟她面对面,而她又精通“暗器”,这是没经历过人间险恶啊! “我包裹里有介绍信,您可以自己看,或者您哪位同事有空帮忙拿一下,我给您找。” 啪! 乘务员又拍了下桌子,声音更大了:“让你交代问题,少在这东拉西扯!” 好一个立功心切的愣头青! 鹿悠悠无语看天,之前都说了她是知青,要去随军,这位硬是半个字也不信,死活要她交代问题。 第13章 像个大傻子 隔间的门被拉开,进来一个穿乘警制服的中年人。 “张玲同志,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在门外守着吗?” “姨父!”乘务员兴奋地起身,指着鹿悠悠道,“我问她问题她一直顾左右而言他,肯定有问题!” 中年人面色严肃:“工作时候注意称呼!” 小姑娘还要辩解,中年人直接让人把她带了出去。 鹿悠悠饶有兴致地看着,就是不知这位是真的铁面无私还是做做样子。 中年人坐下,表情还算和煦,开口前笑了一下:“鹿悠悠同志,有些情况想跟您了解一下……” 听中年人把她的身份和去处都问了一遍,鹿悠悠明白翻包的流程肯定已经走过了。 这种时候是没有隐私可讲的,还好她小心谨慎,包里没什么不合时宜的东西。 鹿悠悠点头:“刚刚那位同志一直让我交代犯罪经过,我实在无话可说。” 中年人这才知道外甥女这么不靠谱,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她刚参加工作,工作态度比较积极。” 鹿悠悠继续点头,也懒得计较,只要办正事的脑子清醒就行,跟愣头青多说几句她怕折寿。 中年人问了鹿悠悠和女贼接触的细节,当然也没忘了那三个“暗器”。 虽然带一堆笔出门确实奇怪,但法律也没规定不能带啊,鹿悠悠非常坦然。 “最后一个问题,鹿悠悠同志你学过功夫?” “我外公和母亲都是医生,教过我针灸,可惜我没那个天分,没学会扎针,倒是扔东西挺准的,当时只有钢笔趁手,所以只能扔它了。” 中年人把鹿悠悠的话一一记录下来,问询也就告一段落。 “有些细节我们到站后才能核实,所以接下来的路程只能麻烦您待在这里,希望您能配合我们工作。” 鹿悠悠没想到还有这种惊喜:“没问题,我一定配合!” 单间啊,她可太愿意了,外头还有人守门,不要太完美。 见他要走,鹿悠悠开口问道:“您请稍等,我想问一下那位大娘怎么样了?” 中年人笑了,这个倒是不需要保密:“一点皮外伤,已经处理过了。” 鹿悠悠放下心来,冲着门外灿然一笑,把关系户的无能狂怒关在门外,隐约还能听到走廊上有人说话。 “姨父,怎么样了,是不是有问题,我就知道她不是好人!” “说了多少次稳重稳重,第一天上班就差点捅篓子,你是乘务员不是乘警,做好你的本职工作!” “姨父……” 声音渐渐消散,鹿悠悠也沉入梦乡。 —————— 南省,安城 这是个南方小城,也是这趟列车的终点站。 鹿悠悠不必再经历一次人挤人的痛苦,在制服们的重重“包围”下前往铁路派出所。 又经历了一次问询,同样的问题,同样的答案,休息得很好的鹿悠悠大概是所有当事人中最悠闲的一个。 她刚刚见到了那个中山装,虽然不再是飓风过境的模样,但整个人憔悴得不行。 还没结案皮包当然不可能给他,他只能望眼欲穿地盯着乘警手里的包,恨不得抱在怀里永生永世不分离。 也是,包里装着一百块上海牌手表,按照现在的售价涉案金额已经超过一万,绝对的大案要案。 鹿悠悠从接待室出来正好路过,中山装犹如惊弓之鸟,看到是她才想起来这似乎是他的救命恩人,颤颤巍巍给鹿悠悠道谢。 “多谢您了同志,要不是您仗义出手我肯定完蛋了,我上有老下有小,唔……” 说到一半中山装竟开始抹泪,他只是个采购经理,卖了他也赔不起啊! 鹿悠悠目瞪口呆,她也不擅长安慰人呀,这这这…… “鹿同志!” 鹿悠悠迅速回头,见那位中年乘警在招手,她立刻撇下哭唧唧的中年男人走过去。 “您好,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已经跟部队联系过了,核实了您的身份,待会儿部队的采购车会路过,您跟他们走就行了。” 鹿悠悠有些迟疑:“我来之前给我未婚夫发了电报,他应该会来接我,不知道他到了没有。” “那我让人带你去出站口问问?” 鹿悠悠点头道谢,跟着去了出站口。 安城站很小,一眼就能望到边,结果等了半小时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鹿同志,要不咱们先回去,一会儿部队的车该到了。” 鹿悠悠没吱声,感觉自己像个大傻子。 回去之后小警官给她倒了杯水,好心安慰她:“鹿同志,你别担心,部队的跟咱们警察差不多,随时可能有事,忙起来没日没夜的。” 鹿悠悠扯了扯嘴角,她现在不想管什么顾清野了,不仅心累,人也快馊了。 又过了一会儿,一辆军用卡车停在门口,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姐急匆匆跑进来,她在大厅里扫视一圈,视线定在一个方向。 “是鹿悠悠同志吗?”见鹿悠悠点头,便笑道,“我叫李三花,是一营长的爱人。” 不等鹿悠悠接话,又道:“顾营长临时出任务去了,走之前特意拜托我来接你。” 说着,李三花凑近了小声耳语:“我听说是遇到了什么火车劫案?妹子吓到了吧,没事儿啊,姐去和他们说!” 整个过程鹿悠悠都没插上话,就看着李三花风风火火去找派出所的人交涉,嗓门还挺大,说绝对不可以委屈军嫂。 鹿悠悠嘴角微翘,露出到安城之后第一个微笑,想起火车上那位倒霉大娘,李三花好像比她更热情。 走之前鹿悠悠被告知这是连环大案,彻底侦破之前不得对外透露详情。 这本来没什么,鹿悠悠也理解,但是卡车上跟着出来采购的家属就不一定了。 没人愿意和公安打交道,军属也一样,怕是不怕的,但进了派出所总归心里毛毛的。 之前听说要来接人,还是顾营长的未婚妻,大家就议论开了。 顾清野在军\/区鼎鼎大名,年纪轻轻战功赫赫,他的未婚妻无论是欺负人还是被欺负了,都是谈资。 第14章 顾清野这么有钱?! 鹿悠悠刚上车就被四面八方的视线包围,友善的、看热闹的,她实在没什么精力,礼貌打过招呼就不再开口。 还是李三花主动张罗:“这是鹿悠悠同志,以后也要在家属院生活了,往后大家好好相处互相帮助!” 案子具体如何她不清楚,但鹿悠悠无辜受累是确定了的。 李三花带头鼓掌,她在家属院里是老资历,一向有威信,众人也跟着鼓掌欢迎。 鹿悠悠现在的形象算不上太好。 脸上的蛤蜊油拌锅灰还在,显得她又黑又黄,衣服也没换过,虽然没什么异味,但看起来就是个风尘仆仆的普通女人,重点是不太好看。 几个军嫂背地里交换眼神。 甲:顾营长一表人材,眼光不怎么样啊! 乙:除了年轻,哪一点比得上我娘家表妹? 丙:哎你说,要是那谁知道顾营长找了个这样的,不得气死? 丁:谁说不是,这下有好戏看咯! 卡车一路疾驰,约莫一个小时左右,停在了一处山脚下的营区。 这里戒备森严,鹿悠悠光是下车登记都跑了两趟,最后停在一处高墙前面,家属院到了。 “鹿同志,顾营长已经申请了房子,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等午饭的时候我带你去食堂。” 李三花细心给鹿悠悠介绍家属院的布局。 “部队的采购车一周出去一次,你要是想去市里,规定时间在院门口等就行,日常用的东西有军\/人服务社,就在东门外,待会儿我指给你看……” 受人之托,李三花说得很细,路过她家的时候还进去拿了包东西给鹿悠悠。 “这是顾营长留给你的钱和票,他走的急,家里没来得及收拾,你要置办什么只管去。” 鹿悠悠捏了捏颇有厚度的信封,对顾清野的细心有了新认识。 还行,至少不是两手一摊什么都不管的大爷,要不然他的命虽然要救,但服务质量就不能保证了。 “多谢您了,李嫂子,我这两眼一抹黑,多亏有您!” 李三花笑了:“哪是多亏了我呀,是亏了你们家顾营长细致!” 她打趣道:“你不知道,顾营长临走前特意拎着礼物上门,让我一定照顾好你,在家属院住了这么些年,我头一次见人这么心疼媳妇儿!” 饶是鹿悠悠脸上糊得像花猫,这会儿也透出一抹红来。 “他既然托付您,一定是想让我跟您多学习,我初来乍到多亏了您照顾!” 顾清野这么有诚意,她多少也要回报一二。 能托付大笔钱票和未来老婆,想来顾清野和一营长家关系不错,花花轿子人人抬,好话说几句又不费事。 顾清野申请的是第二排最里面的院子,跟李三花家只隔了三户。 李三花推开院门:“里外都简单打扫过,基本的家具也有,就是没规整,要不吃完饭我下午帮你弄?” 鹿悠悠赶紧摆手:“不用麻烦您,我先收拾出睡觉的屋子就行,剩下的慢慢弄,不着急。” 李三花热情道:“千万别不好意思,邻里搭把手的事儿,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没有没有,您看我东西也不多,简单收拾一下就行,别的等顾清野回来再说。” 李三花捂嘴笑:“那是,你们家顾营长能干着呢,肯定巴不得你使唤!” 鹿悠悠能说什么,只能害羞低头。 要命了顾清野,这么高调有没有考虑过她的脸皮厚度! 李三花把钥匙递给鹿悠悠,又试了一下屋里的灯:“大门和房门的钥匙都在这了,家属区通了电,喏,开关在这。” “对了,外头的水缸也装满了,你直接用就行。”李三花指了指院子里的大水缸。 鹿悠悠瞪大眼睛,她是真没想到李三花这么周到,赶忙道谢。 李三花摆摆手:“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午饭的时候再来找你。” 送走李三花,鹿悠悠第一件事就是在木沙发上瘫一会儿,折腾了一天一夜,真是累惨了。 虽然沙发硬得很,但她完全不想动,只转了下脖子观察这间屋子。 正面三间,中间是堂屋,左右各一间小房子,院子里还砌了个单独的厨房。 屋子里倒是挺干净,水泥地、大白墙,桌椅和床都有,只不过都是光秃秃的,估计顾清野一次也没住过。 院子虽然不大,但鹿悠悠还是满意的,至少独门独户。 视线转了一圈回到跟前,正好落在那个信封上。 鹿悠悠强撑着起身,站起来的一瞬间全身关节都在响,她呲牙咧嘴地挪过到桌子前,打开信封一看—— 大团结整整二十张,还有一小摞零钱,各种票也不少,工业票、布票、粮票、糖票……应有尽有。 顾清野这么有钱?! 也是鹿悠悠对部队不了解,一线部队最基层的排长也是50块打底,何况顾清野出任务还有补贴,以他的级别每个月到手至少一百多。 他这次走得突然,存折上的钱来不及取,零钱和票是找战友搜刮的,大团结是找领导借的。 谁能想到,冷冰冰又不假辞色的的兵王娶了媳妇儿竟是这个模样! 不止家属院里对鹿悠悠好奇,顾清野的战友更是好奇。 尤其是团长蒋同,一边恨铁不成钢一边给顾清野拿钱,但最终还是语重心长地嘱咐他结了婚就好好过日子。 中午时分,李三花掐着点来,见鹿悠悠在铺床,立马接过床单一起帮忙。 这会儿是大夏天,鹿悠悠也不耐烦睡厚褥子,就把知青院的旧铺盖先垫上。 “妹子你看看家里有什么缺的,先列个单子,下午我带你去服务社转转,再借辆推车,买多了也不怕。” 鹿悠悠正弯腰抻被子,闻言便道:“那可好,我正好想买床凉席,还有杯子水盆什么的。” 李三花如数家珍:“想买凉席可是来着了,附近几个村都会做,传了多少年的老手艺,结实又耐用,部队定期去收,村里多个进项,咱们也多了方便。” 李三花知道鹿悠悠年轻,生怕她觉得这里日子苦。 “咱们这偏是偏了点,后勤保障还是不错的,除了男人三天两头出任务,其实日子比老家舒服多了!” 鹿悠悠直起身,笑起来眉眼如画。 “是啊,比老家舒服得多。” 第15章 你会给猪接生吗? 李三花眼睛倏地睁大,怔在原地。 这这……这是鹿悠悠同志?确定还是之前那个没换人? “妹子,你……” 李三花说不出话来,眼前这张脸冲击力过于大了。 虽然她不会以貌取人,但看到鹿悠悠第一眼时难免觉得外表上和顾清野有差距。 现在才知道哪有什么差距,倒是他们当兵的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太粗糙! 李三花啧啧感叹:“妹子,你就跟大变活人似的,给我吓一跳!不过也是,年轻女孩子单独出远门,保护好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想到那些人的议论,李三花不由好笑,不说别的,只要鹿悠悠中午往食堂走一趟,明天整个营区都要传遍。 鹿悠悠摸了摸脸,刚刚才把“画皮”洗干净,倒是忘了一直没以真面目示人。 “嫂子,那咱们现在去食堂?” 李三花点头:“以后要是不想做饭,直接拿票去食堂,不过大多数人还是自己开伙。对了,你这院子是怎么打算的,要不要种点菜?” 鹿悠悠一时顿住,触及到她知识盲区了。 她拢共穿来不到一个月,只打过猪草,甚至猪草都不是她自己割的,两只手摆出来嫩得像细柳条,她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知青。 鹿悠悠只能故作羞涩:“我等顾清野回来跟他商量一下吧。” 李三花果然笑了:“对对对,小夫妻就该有商有量,日子才能过好!” 鹿悠悠算是发现了,来这里之后她最常演的戏就是低头不语、默默脸红,人造腮红的技能已经熟能生巧。 中午时分,家属院很热闹,撒欢的孩子要回家,大多数院子都在冒炊烟。 鹿悠悠有点头疼,她不会做饭! 也不能说完全不会,在妈妈和外公的言传身教下她药膳做得不错,换句话说她只会炖汤,煎炒烹炸一概不行。 不过鹿悠悠不是为难自己的人,不会就不会,她是来救人的,又不是当厨娘。 再说了,做饭不是男人的必备技能么,她家就是她爸做饭,连外公做饭都比外婆好吃。 鹿悠悠一路顶着众人的目光洗礼,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在食堂门口达到巅峰。 她们来得早,人不算多,但偌大的食堂就算只坐了一半那也是乌泱乌泱一大片,放眼望去全是板寸。 顾清野要结婚本来就是大新闻,虽然不敢议论长官,但大家都很好奇。 听出去采购的战友说顾营的未婚妻已经到了,现在李三花带着一个没见过的女人来食堂,心思灵的已经猜到了。 然而部队里吃饭也要守规矩,正对着门的可以大饱眼福,侧面对着的也能用余光,而背对大门的,只能看着战友瞳孔地震。 原本很热闹的食堂突然了,筷子还在往嘴里送,但眼神止不住往门口飘。 李三花忍不住笑,这么好看的姑娘谁见了不愣神。 她在老家也见过知青,年轻的尤其长得漂亮的难免矫情,倒是鹿悠悠,落落大方眼神清正。 “妹子,这边。”李三花拉着鹿悠悠,介绍道,“家属打饭是单独的窗口,不过饭菜是一样的……” 窗口后面摆着五个不锈钢盆,炒土豆片、豆腐炖白菜、辣椒萝卜丝,主食是玉米面馒头和粥。 鹿悠悠对这个年代的艰苦早有认知,看到这些还是难免心酸。 流血流汗的战士平日里也见不着荤腥,虽然不至于逢年过节才吃一回肉,但强不了多少,唯一的好处就是量大管饱。 鹿悠悠开始犯愁,一天到晚吃素,身体能好? 身体素质不好就扛不住高强度训练,训练强度上不去实战就可能有危险,有危险就有可能会死…… 想到这里鹿悠悠整个人都不好了,愁啊! “李嫂子,今天怎么来食堂了?” 窗台后面一个小战士和李三花打招呼,脸上挂着两坨高原红,笑得特别灿烂。 “是小李啊,来,我给你介绍,这是顾营长的未婚妻,今天刚到,我带她来认认路。” 李三花又看向鹿悠悠介绍道:“这是炊事班小李,别看他年轻,做馒头可是一把好手,我在家就做不出那个味儿来。” 小李立马放下勺子给鹿悠悠敬礼:“嫂子好!” 声音相当洪亮,甚至能听见回音。 这下子鹿悠悠不好意思了,被人围观她倒是习惯,但被人敬礼叫嫂子实在是…… 这回不用演,她是真脸红了。 李三花乐不可支,拉着鹿悠悠的手道:“多听听就习惯了,在这里多的是人要叫你嫂子。” 十八岁就成了嫂子,太有时代特色了。 鹿悠悠胃口不大,每样只要一点,但小李太热情了,直接把饭盒堆成山。 她怎么推拒都没用,小李根本不信,这年头哪有吃不下的,看看这里大几百号人,哪一个不是狼吞虎咽。 鹿悠悠没办法只能接着,好在别墅能保鲜,中午吃不完晚上还能继续吃。 李三花也带了两个饭盒,她今天没做饭,家里还有个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 小李正给李三花装馒头,后门突然跑进来一个小战士,满头大汗,短袖都湿了一大片。 “李光明,你会给猪接生吗?” 小李手里动作不停,嘴里记着数,数够十个才回头:“当然不会,咋地,要生了?” 见小战士不像开玩笑,小李顿时急了:“咋就要生了,不是说还有半个多月吗?!” “我也不知道啊,周班长回家前交代过至少还有二十天,要不然他不放心走啊!”小战士急得不行,汗越流越多。 李三花也跟着紧张起来,部队里每头猪都是宝贝,关系着战士们的口粮,尤其几头老母猪,说是大家的眼珠子都不为过。 因为炊事班的班长周大柱是养猪好手,营区就把养猪任务交给了炊事班。 说来不巧,两天前周大柱的娘因病去了,要不是他家就在隔壁县城,而且母猪产期还有大半个月,他都不敢回去奔丧。 谁知他前脚刚走,后脚母猪就开始不对劲,哼唧了一天一夜,今天一看,不对啊,好像要生! 第16章 真是救兵 以前给母猪接生的时候小战士给周大柱打过下手,虽然班长说过要领,也手把手教过,但事到临头他还是紧张。 况且这不是正常生产,属于早产加难产,他更是慌了神。 跑来食堂问了一圈,谁也拿不准该怎么办,主要是母猪揣了崽,一个不慎就是一尸好几命。 小战士不是不敢背责任,而是真出了事他认错检讨有什么用,挽回不了损失。 李三花赶紧安慰道:“你别慌,要不我去家属院问问,说不定哪个嫂子干过这活呢?” 说着李三花就要走,却发现手臂被鹿悠悠拉住。 她心急得上手扒拉:“妹子,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现在耽误不得!” “我会。” 清脆的嗓音撞进每个人心里,大家不敢置信地看着鹿悠悠。 “妹子,你说啥?”李三花目瞪口呆,感觉自己听错了。 “我会给猪接生。”鹿悠悠又重复了一次。 她大学是正儿八经的动物医学专业,各种常见的不常见的动物都治过,给猪接生属于基础技能,不会都毕不了业。 最重要的,这可是肉! 她正愁怎么给顾清野补充营养,猪猪有事,怎能不救?! 鹿悠悠知道她现在这副模样和养猪看不出半点关系,只能继续拿她书里已经过世的外公做大旗。 “我外公和母亲都是医生,早些年人手不足,外公也给猪治过病,他教过我。” 涉及到她的本职工作,鹿悠悠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明明年轻得过分,但眼里写满了自信和镇定。 小战士顾不得那么多,哪怕多几个臭皮匠也行,说不定就能解决问题。 他带着鹿悠悠一路小跑,营区里专门划出来一大片给这些宝贝疙瘩,都是小隔间,猪叫声不绝于耳。 五分钟后,鹿悠悠终于见到了她的病号。 她见过乔山村的猪,干瘦干瘦的,一看就营养不良,眼前这头虽然比不得后世那些肉猪,但能看得出被照顾得很好。 周围还有几个穿军装的,炊事班的人问了一圈,但凡跟母猪接生沾了点边的都叫了来,哪怕家里人是屠夫都行。 看到李三花和鹿悠悠,几人都愣了,怎么还有军嫂? 而且鹿悠悠太年轻了,嫩得跟水葱似的,不会也是炊事班找来的救兵吧? “李嫂子,你们这是?”有个人认识李三花。 李三花不知道怎么说,她还云里雾里的,而另一边鹿悠悠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 “剪刀、线、碘酒、水桶、注射器……” 鹿悠悠已经根据现在的条件精简过了,像是后世必备的小猪爽身粉密斯陀、b超润滑液、氯前列烯醇、止血敏等等,根本不必提。 她简单看了下母猪的情况,找地方洗手,又说了一句:“还有阿莫西林,或者青霉素也行,对了,再拿个麻布袋子。” 她本来想说纱布毛巾,但一想这些东西都精贵,就改口说了麻布袋。 原本好奇鹿悠悠身份的,这会儿全是神情恍惚的样子。 真是救兵?! 小战士撒开腿狂奔,把能拿的都拿了来,没有的药品直接去卫生院要。 别说养猪不重要,他听班长说过,有个连队养猪立了三等功,这可是他此生的奋斗目标。 母猪眼睛潮红,烦躁不安,已经有羊水排出,但许久都没有猪仔产出,很明显的难产征兆。 没有缩宫素,只能选择外力助产。 鹿悠悠先是推压胸腹部,按了十来分钟都没见效,她叫来一个炊事班的战士,让他照着她的动作继续按。 鹿悠悠迅速用碘伏消毒,在围观群众的震惊中伸出胳膊。 大家多少都听过,牲畜难产必要时可以上手,但谁也没见过18岁的漂亮姑娘干这个。 鹿悠悠动作干净利索,满地脏污,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有两头仔猪同时挤入产道了,我先拉一个出来,它现在还没力竭,羊水情况也还好,剩下几个说不定能自己生。” 她摸到仔猪后把一只轻轻向里推,然后拉出外面那只,一旁守着的小战士赶忙端过盆,红彤彤的小猪仔在万众瞩目中落在了盆里。 李三花情不自禁地鼓掌,其他人本来看得入神,反应过来也跟着鼓掌。 接下来果然如鹿悠悠所说,卡住的那个出来后,母猪又哼哼唧唧两个小时,后头的也陆续生了下来。 一共12只,在这个年代绝对算高产。 “妹子,你太厉害了!”李三花不由说道,她现在看鹿悠悠就像看财神。 能给牲畜治病接生,可不就是财神爷! 搬救兵的小战士眼圈都红了,啪地一声给鹿悠悠敬了个礼。 幸好! 要是因为他学艺不精出了事,让部队财产受损,他一辈子过不了心里这个坎。 鹿悠悠舒了口气,忙活几个小时她也是一身的汗,她笑了笑道:“后续的护理你们都会吧?” 小战士连忙点头:“会的,以前小猪出生都是我照顾。” “那就行,如果有什么问题……” 鹿悠悠本来想说有问题再去找她,但职业病作祟,当医生的都放不下自己的病号。 “这几天我中午都过来一趟,一直到你们班长回来,你看行吗?” 小战士大喜:“行行行,太感谢了嫂子!” 激动之情无以言表,他只能再敬一个礼,手酸了都不想放下来。 鹿悠悠起身才发现腿蹲麻了,晃了一下,李三花马上把人扶住,直到这会儿她才意识到两人在这里耗了几个小时。 “哎呀,我俩饭还在食堂呢!” 说完李三花又想起来一件事,不仅她没吃,孩子也忘了个干净。 小李马上说道:“嫂子别急,我现在去给你炒。” “诶诶,不用了,我拿回去热一下就行!” 小李边跑边回头:“那怎么行,怎么能让嫂子吃凉的!” 最后,鹿悠悠和李三花是端着热乎的小炒回去的。 虽然菜还是那些,但小李明显花了心思,还给鹿悠悠拿了一整罐腌大头菜,这可是他们班长的珍藏,一般人想吃都吃不着。 第17章 多适合妇联啊 鹿悠悠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洗澡,这么热的天就不管什么热水冷水了,主要是太累,什么活都干不动。 洗完澡胡乱吃了几口就扑到床上,本来说要去服务社买东西,也不去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那边李三花回了家,院子里静悄悄的,厨房的灶膛还有一丝温热,估摸着孩子中午自己弄了吃的。 刚想夸小鬼头还挺能干,就看见水池里放着没洗的碗,筷子东一只西一只躺在旁边。 涌到嘴边的夸奖立马咽了回去,李三花拧着眉,动作熟练地打开院门,冲着空无一人的方向喊道: “臭小子,你给我回来!吃了饭碗都不洗,是不是欠揍了?” 很快,那边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我就是忘了洗碗,比不上您,您都忘了我这个儿子!” 李三花嘴角一抽,就耽搁了今天一天,就让他拿捏上了,臭小子不打不行! 她直奔几个半大小子的根据地,可嫌犯早就跑了,哪儿还有人。 李三花生了三个儿子,前两个又懂事又孝顺,唯独这个小的,不知随了谁,太能说了,一张嘴她就牙痒痒。 回家收拾收拾屋子,很快就到了晚饭时间,下班回家的王有才拎着一个浑身是土的黑孩子进了院子。 李三花插腰瞪着小儿子,气不打一处来:“王爱军,我看你真的是皮痒了,我告诉你,从今儿起你的衣服自己洗,洗不干净就穿脏的,黑死你得了!” 王爱军能屈能伸,才不管亲娘的冷脸,笑得特别谄媚:“娘,你最好了,你洗的衣服最干净,小的拍马难及!” 王有才忍笑,对着小儿子后脑勺来了一下:“又在哪儿学的成语,看把你能的!” 王爱军也不管他爹,瞥了眼李三花的表情,感觉危险系数不算高,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脱掉衣服裤子,抬手一扔,精准挂在水龙头上,只剩一条裤衩迅速溜回房间。 六七岁的小子滑得跟泥鳅一样,李三花根本拦不住。 不过跑得了孩子跑不了爹。 “王有才你看看你儿子,怎么皮成这样!” 王有才乐呵呵地也不生气:“是是是,都是我没教好,看我怎么教训他。”然后装模作样找棍子揍娃。 李三花轻哼一声,父子俩每天跟唱大戏一样,也不嫌累。 进了屋,王有才一看桌上的菜就知道是食堂的手艺,洗手问道:“怎么今天想起去食堂打饭了?” 听了这话,李三花的脑子立马从儿子太欠揍跨越到鹿悠悠的“壮举”,表情一下生动起来。 “顾清野不是托我照顾他未婚妻么,我跟你说,那姑娘可是这个!”李三花比了个大拇指,还嫌不够,把两根拇指都竖起来。 她把中午的事情绘声绘色学了一遍,末了又感叹道: “我之前还不明白他怎么说结婚就结婚,现在才知道人家那是眼光好,这么出挑的姑娘要是不抓紧一点,错过了后悔一辈子!” 王有才下午就听人议论来着,这会儿才知道自家爱人也是当事人。 早上派出所打电话来核实情况,李三花不了解内情,可他是知道的,鹿悠悠在火车上抓了个贼,听说还关联到一桩连环列车窃案。 王有才见爱人一脸兴奋,不由笑道:“既然处得来那就多接触嘛,年轻同志刚来怕是不习惯,你多关照一些。” 李三花白了他一眼:“还用你说,小顾既然把人托付给我,就算不好相处我也得照顾,何况人家女同志性格好能力又强……诶对了,你说我介绍她去我们那儿工作怎么样?” 王有才差点跟不上她的思路:“怎么想起这个了,你知道人家愿不愿意?” 李三花越想越觉得可行:“你看啊,鹿同志高中毕业,为人做事大方爽利,虽然是城里姑娘但一点也不娇气,多适合妇联啊,我们主任肯定喜欢!” 王有才哭笑不得:“那你就问问,不过这事儿可别到处说。” 毫不意外,他又得了一个白眼。 “你当我傻?再说了,妇联现在缺的是宣传岗,又不是人人都能做。” ----------------- 第二天,李三花果然一早来敲门。 “妹子,吃饭了吗?”李三花拍了拍手边的推车,笑道,“喏,车借到了,咱们早点去,早上东西多。” 鹿悠悠不好意思地笑了:“吃过了,麻烦您特意跑一趟,我自己去也没事的。” 李三花手一挥,笑容满满:“帮助新来的军属适应生活也是妇联的工作,我陪你买东西倒是能偷会儿懒不用上班了。” 清晨这个时候,男人们早就去营区报到,大院里只有老人、女人和孩子。 经过一晚上的发酵,鹿悠悠的大名已经传遍了整个家属院,而且一个传一个,距离事实已经有了不小的差距。 这会儿就有人三三两两扎堆议论,见鹿悠悠露面大家或远或近往这边瞧,还有着急回去叫人的,生怕亲朋好友错过了热闹。 李三花怕鹿悠悠不自在,安慰她道:“大多数人还是好相处的,她们也就是新鲜这几天,要是有不知礼数的,你甭搭理就是。” 鹿悠悠点头,其实她最不在意的就是旁人的眼光,上辈子她名下宠物医院的官方账号就是她在运营,网友的立体攻防经历多了,区区眼神攻击算得了什么。 也不知道是李三花颇有威慑力,还是敢舞到正主面前的勇士恰好不在,反正鹿悠悠这一路走得相当安稳。 军人服务社是一处占地面积很大的平房,门口挂着木牌,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里面竟然跟小型百货商店差不多大。 见鹿悠悠面露惊讶,李三花自豪地说道:“是不是和你想的不一样?咱们驻地有一万人,再加上随军家属,比地方上的公社也不差多少。” 鹿悠悠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些,来之前她对这边一无所知,现在想想真是勇敢。 顾清野啊顾清野,为了你的命,我可真是太拼了! 第18章 为人民服务 “李嫂子来啦,今天买什么?” “嫂子快来,有新鲜的鱼,早上刚到的!” “这位同志可眼生,小李是你亲戚啊,小姑娘有对象吗,我娘家侄孙……” 李三花慌忙拉住滔滔不绝的老太太:“哎哎,您可别乱说,这是顾营长的未婚妻鹿同志,昨天刚到!” “哟,是顾营长未婚妻啊!”老太太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变成x光。 这是被八卦砸中的兴奋,鹿悠悠来这以后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周围人多,李三花就没有一一介绍,鹿悠悠挂上标准的营业微笑就能应付大部分人的热情。 她拿出准备好的清单,零零总总一整页,李三花接过去一看,未语先笑。 “你们年轻人过日子就是精细,我瞧瞧……嗯,差不多能买齐,要是还缺什么下次我再带你去市里。” 鹿悠悠笑着点头,她好像越来越喜欢李三花了,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分寸感拿捏得极好,从来不用过来人的姿态指点江山。 鹿悠悠进入购物模式,想买什么几乎不多问,只要有货就给钱给票。 售货员虽然动作不慢,但眼神越来越凉。 如果不用冷漠遮掩,她妒忌的眼神就藏不住了。 售货员叫周静,也是军属,今年初刚刚结婚,对象是她对顾清野求而不得之后退而求其次的一个。 顾清野不常来服务社,偶尔过来一次她就相中了。 于是托人牵线想跟军中着名香饽饽相亲,结果香饽饽同志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媒人。 顾清野都不一定记得这事,毕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张三托李四来问他,愿不愿意和某某发展一段革命友谊,他已经拒绝习惯了。 顾清野当兵八年,碰壁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都以为他要孤独终老,谁知突然间要结婚。 然而现在正主出现了,谁也没法违心地说一句两人不般配。 很多人文化程度不高,说不出太好听的形容词,就觉得鹿悠悠跟仙女似的,没见她进来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她走? 不只因为顾清野未婚妻的身份,她本人往那儿一站就像画一样,看了一眼还想再看一眼。 周静也是如此,一边羡慕嫉妒生闷气,一边忍不住打量,然后越看越心酸。 她怎么长的,皮肤这么白这么细? 不是说知青么,还这么水灵灵的,不合理吧! 她怎么敢花这么多钱,顾营长挑来挑去就选了个败家娘们儿? 还买??她到底要买多少东西?! 如果和顾清野结婚的是自己,说不定今天花钱不眨眼的人就是自己! 突然一股酸涩热气涌上心头,周静终于忍不住了,她指着头上的标语,大义凛然。 “这位同志,节约光荣、浪费可耻。” 鹿悠悠早就注意到售货员眼神奇怪,等了半天,就这? 她勾起唇角,展颜一笑:“谢谢提醒,同志,那边的深蓝色灯芯绒,麻烦帮我量四米。” 周静不敢置信,怒道:“这位同志,军人的津贴是拿命换的,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尊重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士么?” 鹿悠悠神色瞬间冷了下来,随便扣帽子,谁惯的毛病! 清泠的声音灌入周静耳朵。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说我铺张浪费不尊重军人,请拿出证据!” 鹿悠悠看着她,嘴角漾起一抹浅笑:“还有,我用的是我自己的钱。” 见周静表情逐渐龟裂,鹿悠悠又道:“就算是顾清野的钱,有什么问题?妻子用丈夫的钱布置新家是浪费?闻所未闻。” 鹿悠悠的声音始终平稳冷静,越发显得周静慌不择路。 其实腹诽鹿悠悠花钱如水的大有人在,但敢于当刺头的只有周静一个。 这边调门稍高一点,立刻像聚光灯一样,吸取了所有人的心神。 打酱油的大姐耳朵竖起老高,买绿豆的婶子一把按住售货员称豆的手,杀鱼的大爷鳞也不刮了,生怕弄出噪音被吃瓜群众群起而攻之。 李三花正在买肉,见那边事有不对,挑好的五花也不要了,立刻往卖布的柜台赶。 “怎么了这是,想买的东西没货?没事儿,待会儿我问问服务社主任,实在没有咱们去市里找。” 李三花几句话岔开话题,然后面带严肃看向周静。 “这位同志,我记得你是二团周副营长的妹妹?你看,标语也不只你头上这一个,对面还挂着‘为人民服务’,你说对吧?” 李三花出来打圆场,鹿悠悠当然给面子,不过—— “这位同志,那边的深蓝色灯芯绒,麻烦帮我量四米,谢谢。” 该买的东西还是要买,同样的话,鹿悠悠又重复了一遍。 冷目灼灼,看得周静瑟缩了一下,她很想硬气一点怼回去,可李三花已经指名道姓,她也确实拿不出证据。 周围的视线让周静呼吸越来越急促,然而这会儿要是晕过去,里子面子就全没了。 她一言不发地转身,咬牙对旁边的同事喊道:“没听到人家说为人民服务么,还不去拿?” 同事资历浅,不敢怒更不敢言,周静是副营长的亲妹,而她只是来投奔堂哥的孤女。 她正要照做,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在来的路上还看到一句标语,‘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周同志,你觉得对吗?” 周静恨恨地瞪着鹿悠悠,下唇被咬出一道齿痕来。 她敢说不对吗?那她明天就不用来了! 李三花本来想劝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但转念一想没有开口。 鹿悠悠初来乍到,又是这么扎眼的样貌,凭她的能力以后也不可能被埋没,现在硬气一点,往后麻烦事也少一点。 周静只能压抑着心头的怒火,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去给你拿!” 一场风波过后,鹿悠悠身上又多了几样谈资,比如花钱如流水,脾气还不怎么好。 不过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直到她从服务社出来,再没有人敢指手画脚到她跟前,明晃晃的打量也变得若隐若现。 鹿悠悠满载而归的背影就这样印在许多人脑海里,多年后依然记忆犹新。 第19章 不声不响砸个大饼 回家路上李三花压根儿不提之前的事,鹿悠悠再一次感慨这位嫂子情商很高。 “妹子你中午还要去食堂吧,要不等你回来我领你上山逛逛?” 鹿悠悠好奇:“来的时候就看见附近有山,咱们也能上去?”她还以为这一片都是军事禁地。 李三花笑容可掬道:“怎么不行,后面的山可大了,除了他们圈起来的地方不能去,其它都随意,要不咱们烧的柴火从哪来?” 闻言鹿悠悠耳根微热,她还以为厨房那堆柴是给军属的配额,看来也是李三花夫妻帮忙弄的。 到家后鹿悠悠立刻将意识沉入别墅,拿出一瓶外用药酒,换了个没标签的玻璃瓶就给李三花送去。 一开始李三花怎么都不肯要,她男人和顾清野是过命的交情,之前顾清野来又是水果又是罐头,哪能再收鹿悠悠的礼。 “嫂子,当兵的身上伤病都不少,用这个按摩最合适不过。”鹿悠悠递过去一张纸,“用法我都写上了,您帮了我这么多,一瓶药酒算什么!” 李三花想起王有才一到阴雨天就犯疼的膝盖,喉咙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拒绝的说不出话来。 鹿悠悠笑意晏晏,将药瓶推了过去。 “您就收下吧,到了山上还要托您当向导呢,我是个门外汉一窍不通,全靠嫂子了!” 李三花终于下定决心,握着鹿悠悠的手道。 “妹子,说实话,你这药酒送到嫂子心坎里去了,嫂子就不跟你客气了,你放心,保证满载而归!” 见鹿悠悠要走,李三花狠狠心再次抛弃儿子,炊事班都是大老爷们儿,她陪着过去免得小姑娘不自在。 营区食堂依然热闹,小李还在老位置,看到鹿悠悠眼睛亮得惊人,举起打饭勺使劲挥了挥。 “嫂子好,您把饭盒给我吧,保证您什么时候走都有热乎饭吃!” 小李珍而重之地将饭盒托付给战友,又细细叮嘱了一遍,才解了围裙带鹿悠悠往后走。 “嫂子,高锰酸钾我们拿回来了,昨晚给母猪全身擦了一遍,今天早上喂了麸皮和芹菜,不过它没吃多少。” 他昨天跑了两趟医院,要这要那,被小护士瞪了好几眼,但只要母猪和小猪一切都好,他咋样都行。 鹿悠悠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小李递过来一张表格,也是按她的要求观察记录的。 鹿悠悠继续说着注意事项,身边围了几个小战士,有人边听边记,生怕漏听了什么。 虽然有些内容和老班长说的不一样,但目前看来都切实有效,都得记下来等班长回来和他汇报。 李三花帮不上忙,但也看得聚精会神。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觉得鹿悠悠认真的样子特别耀眼,越发坚定了挖墙脚的心,这么优秀的姑娘就该去妇联嘛! 李三花正待走近两步,找个更好的观赏角度,身边忽然站了个人。 “郑处长?” 李三花吓了一跳,来人正是后勤部处长郑良弓。 不仅炊事班归后勤部管,家属的工作、生活也是后勤部门负责。 郑良弓打了个手势,示意李三花不要声张。 李三花担心这位对鹿悠悠有看法,心里着急,忙压低声音解释。 “昨天情况紧急,正好鹿同志懂技术,就帮了点小忙。她虽然年轻,但做事认真负责,今天不放心特意跑了一趟……” 郑良弓不由好笑,他看上去像是来找麻烦的?他长得没那么凶神恶煞吧。 “李三花同志,军属队伍里有这样的人才,我们欢迎还来不及。” 李三花一听这话立马换了个说法:“是啊是啊,我还想介绍她去我们那儿呢!” 郑良弓一怔,倒是忘了还有个妇联,不过也不急,还可以再观察观察。 另一边,鹿悠悠好像回到了上学的时候。 周围全是如饥似渴的眼睛,甚至这些小战士们更加极致,在艰苦的环境没能浇灭他们的热情,每一个都愿意为身上的军装付出一切。 渐渐地她也投入了进去,多亏她现在过目不忘,上辈子又是专业第一,把太超前知识点剔除后,依然讲得一群人如痴如醉。 “嫂子您讲的我一听就明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通俗易懂、深入浅出!” “嫂子,您外公真厉害,真想当面向他老人家请教!” 鹿悠悠扯虎皮已经很熟练了,原主外公是名医,打仗时也确实给骡马牛羊看过病,而且已经去世了,只要不是太离谱,她怎么说都行。 她略想了想:“这样吧,我回去把这些东西整理成册,还有好多内容我也得回忆一下。” 小战士们眼里闪着光,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惊喜。 鹿悠悠笑道:“你们别急,东西比较杂,也过了这么久了,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小李赶紧摆手,生怕天降的好老师被他们吓没了:“您别误会,我们不急,一点也不急,就是太高兴了!” 虽然部队里比地方上好些,但也不是什么资料都有,尤其是跟军事关系不大的专业书籍。 就拿养猪来说,他们主要靠班长言传身教,学习资料就是自己的笔记。 现在天赐一个好老师,怎么能不激动?! 而且老师讲课又生动又好懂,不像他们班长,凶的咧! 李三花也没想到是这个走向,但颇有些与有荣焉。 郑良弓来了又走,没通知任何人,仿佛只是好奇来看一看。 鹿悠悠顶着一众崇拜的目光,带着单独做的饭菜和泡菜坛子离开了食堂。 没错,小李又给她装了一罐,这回是萝卜干,依然是班长的珍藏。 回去的路上,李三花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今天郑良弓忽然出现让她有了危机感,后勤部也是能招社会工的。 “妹子,姐跟你商量个事儿,妇联还缺一个宣传岗,我想推荐你去。” 不声不响砸个大饼,鹿悠悠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嫂子,这太突然了,我从来没想过……” 直接拒绝似乎有点不识抬举,但她确实没想过工作的事。 第20章 遇事不决顾清野 鹿悠悠不缺钱,也不眼馋编制,唯一头疼的就是顾清野的命。 要不然她也不会费尽心思给炊事班出主意,只要养殖效率能提高,一个月吃两次肉就能变成一周两次。 “嫂子,谢谢您想着我,能让我考虑一下吗?” 先拖着吧,到时候再想法子拒绝。 李三花见多了求着找工作的,像鹿悠悠这样天上掉馅饼还能保持冷静的倒是不多见。 “妹子,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好工作,多少人想去都去不了。咱们女人家能赚钱才有底气,这种时候可不兴瞎客套啊!” 鹿悠悠哭笑不得,很想说嫂子你说的太对了,但她真的不想上班呀! 原主下乡前家里准备了不少钱票,小姑娘虽然识人不清,但这方面守得紧,没告诉顾书臣一家。 鹿悠悠当时看到那个带锁的小匣子震惊了许久,现金竟然有一千七八百块! 原主父母要么是心大,要么事出紧急来不及妥善安排,让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携带巨额财物下乡,就算有人照顾也难保安全。 可以说在这个平均工资三十多块钱的年代,鹿悠悠是个不折不扣的富婆。 再说了,按照原书的时间线,顾清野出事应该在高考之前,救不救得活就看这一年半载。 这么点时间难道还要见缝插针在70年代当社畜? 还是算了吧,上辈子都没当过,这辈子更不想体验。 然而李三花确实是好意,话里话外都在为她考虑,奈何她是个“不上进”的娇小姐。 “嫂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要不等顾清野回来我和他商量一下?” 遇事不决顾清野,未婚夫的虎皮她同样扯得很熟练。 李三花无奈之下只能拉着鹿悠悠的手,语重心长道:“妹子,男人的话该听得听,但要是没道理,你也要学着自己拿主意!” 鹿悠悠在心里给李三花鼓掌。 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但现实生活里还是有很多女人不自觉就把自己摆在低位。 尤其是家属院,从老家过来随军的女人不少,很多都没什么文化,每天的生活就是围着丈夫孩子转。 这样不是不行,对于军嫂来说,有些牺牲是难免的,只不过对她们而言,自我奋斗和自我追求还是太遥远了。 李三花能这么想,还敢于这么劝,是真没把她当外人。 鹿悠悠再次道谢,李三花也只能暂时按下着急,但打定主意一定要找机会再劝劝,实在不行就让她们主任出马。 两人约好上山时间,各自回家。 饭后,院门响了,门外站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 她面相很和善,只是脸色似乎不太好,眼角明明没什么皱纹,却莫名透着些许沧桑。 鹿悠悠一出来她便扬起笑容,笑起来倒是冲淡了那抹愁苦。 “鹿同志你好,我是三营教导员的爱人赵婉,就住你对门。”说着,她指了指对面的院子。 三营教导员,那不就是顾清野的工作搭档? 鹿悠悠笑着招呼道:“嫂子好,我昨天刚到,也没来得及拜访邻居,不好意思啊。” 赵婉声如其人,嗓音温温柔柔:“哪里,我刚来的时候也是又忙又乱的,忙活了一星期才勉强收拾清楚。” “嫂子找我有事?进来说吧。” “没什么要紧事——”赵婉递过手里的粗布口袋,“这是我们老家的沙枣,拿点给你尝尝,煮粥做馒头都行。” “嫂子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鹿悠悠连连摆手。 她至今还没习惯这年代人们的热情,而且谁家都不富裕,只要是吃的都很金贵。 赵婉又往前递了递:“收着吧,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以后时间还长,不在这一点半点的。” 赵婉是真心想和鹿悠悠处好关系。 一来她男人和顾清野搭班,二来明眼人都看得出顾清野前途无量,处好关系总没错。 赵婉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可“拉扯推让”这种传统艺能比鹿悠悠熟练得多。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鹿悠悠手上便多了沉甸甸的一大包,她哭笑不得,只能收下。 “嫂子您稍等我一下!” 鹿悠悠进屋拿了包杏干,这是离开乔山村之前支书女儿给的谢礼。 “嫂子,这包杏干你拿去,我下乡的地方家家户户都晒杏干,特别好吃,你尝尝。” 赵婉想了想便收下了,有来有往才是长久之道。 正巧李三花过来,提着俩背篓,递了一个给鹿悠悠。 “我还想啥时候介绍你们认识,你俩已经说上话了,这可倒好!” 鹿悠悠笑着接过:“多谢嫂子,正缺这个呢!您等我先锁个门。” 见鹿悠悠进屋,赵婉好奇道:“嫂子,你们这是去哪儿?” 李三花:“我带人上山转转,熟悉一下环境。” 赵婉略一思忖便道:“正好我有空,要不咱一起去?” 李三花朝着对门努努嘴,小声问道:“你婆婆没在?” 赵婉苦笑:“去城里了。” 李三花暗道同情,但这会儿也不便多说:“那行,你回去拿个背篓,我跟妹子说一声。” 看着赵婉瘦弱的背影,李三花无奈叹气,婆媳关系是千古难题,尤其遇到难搞的婆婆。 想当初赵婉刚结婚时多水灵,现在哪还有当年的模样。 ----------------- 家属院建在山脚下,从后门出去就有条小路上山,许是走的人多了,前面一段十分平整。 “这一片没什么东西,得往里面去一点。”李三花边走边说。 赵婉附和道:“是啊,我前两天来捡青头菌,走了半个多小时才看见两三个。” 李三花连连点头:“谁说不是呢,我家臭小子前一阵突然说要吃苋菜窝头,我转悠一下午才摘了不到两斤!” 鹿悠悠默默听着,她的野外生存经验仅限于露营,野菜、蘑菇倒是摘过,但那是去朋友家的农场玩。 什么青头菌,什么苋菜,摆在她面前都认不出来。 她只觉得满眼郁郁葱葱,还以为食材很多呢,原来都是野草么? 鹿悠悠莫名有些脸红。 还好她下乡一个月就随军了,不然说自己是知青都没人信,哪有不认识野菜的知青! 第21章 今晚给你们添道菜 “这是红菇,那边是奶浆菌……”赵婉语调轻柔如数家珍。 鹿悠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地上长着几丛菇子,红的红,黄的黄,很不像能吃的样子。 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要不是赵婉说能吃,她路过都会离这些小东西一米远。 见鹿悠悠一脸好奇,李三花笑道:“妹子,如果你一个人遇上不认识的宁可别摘,每年都有人吃了毒蘑菇进医院。” 赵婉:“是啊,我刚来的时候也不敢下手。妹妹,要不这样,以后你想上山就叫我,多带你认几次就知道了。” 鹿悠悠本来还想拜托李三花来着,没想到赵婉主动帮忙。 “那就麻烦嫂子了!” 赵婉不在意地挥挥手:“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出来走走就当锻炼身体。” 李三花忍不住道:“你啊,就该多出来走走,一天到晚闷在屋里哪成……” 俩人没继续往下说,鹿悠悠自然不会多问,她可没有打探人家隐私的爱好。 自从知道能上山,她一直在考虑一件事。 这里的饮食太简单了。 她不知道顾清野具体是做什么的,但一个随时要出任务上前线的人,每天青菜豆腐绝对不够。 如果条件实在艰苦,那没办法,但现在这么大一座山摆在这里,她的手艺终于有了用武之处。 虽然不会做饭,但炖药膳她是专家。 食堂的东西太单调,没关系,她有十全大补汤。 救命之恩不知从何做起,没关系,先从食补开始。 鹿悠悠打起十倍精神,把两位嫂子说的全都记下,走走停停,一个小时过去竹篓已经装了一半。 看起来好像不多,但每人半框加起来可以说收获颇丰。 “今天运气真好,随便捡捡就有这些了!”李三花抹了把汗,感叹道。 赵婉似乎有些累,喘着气笑道:“我们老家有个说法,新手运气好,咱们大概是托了妹妹的福!” 李三花笑着打趣:“是吗,那我得跟妹子靠近些,今天一趟顶我之前跑两趟了!” 鹿悠悠不知道有没有新手buff,但她耳聪目明是真的。 只要把模样记住,就算藏在枯枝败叶底下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而且,鹿悠悠很惊喜地发现了一样宝贝——紫皮石斛。 虽然不认识野菜,但药材她从小看到大,尤其是能入膳的,全都刻在她脑子里。 李三花掐了一大把蕨菜回来,就见鹿悠悠正兴致勃勃地割“树枝”。 她绕着树转了一圈,一脸莫名:“妹子你这是做什么呢?” 倒是赵婉若有所思,迟疑问道:“这是石斛?” 鹿悠悠讶然看着她,点点头:“是,这是紫皮石斛。” 李三花震惊地摸着树干:“这不是榕树吗?” 鹿悠悠:“石斛附生在树上或者石缝里,像榕树、樟树都可以。” 赵婉也伸手摸了摸,同样好奇:“我只见过晒干的,倒是没想到山上就有。” 鹿悠悠笑了笑,也就是现在了,野外还有,想摘就摘,以后这小东西可是国家二级野生保护植物,一碰就刑。 李三花满眼佩服地看着鹿悠悠,“妹子,你脑子咋长的,什么都知道,这也是你外公教的?” 人比人,气死人啊! 李三花心下感叹,要是自家小兔崽子有这么好用的脑瓜子,那她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鹿悠悠顺势点头,这才是好队友,理由都帮她想好了。 因为李三花好奇,鹿悠悠简单说了下石斛的功效,比如益胃生津、滋阴清热。 李三花听得云里雾里,便问道:“反正就是这东西对身体有好处,对吧?” 见鹿悠悠点头,她也学着剪了几根,准备回去之后就按鹿悠悠说的捣碎了泡水喝。 倒是赵婉情绪不怎么高,脸色比之前更差了些。 李三花本想帮她也剪一些,却被婉拒,她神色一怔,然后长叹一声。 “也是,毕竟是药材,免得和你平常吃的撞了药性。” 鹿悠悠不由抬头,她望闻问切都只是略懂,但赵婉的面色明显不健康,精神也不太好。 就算她是家庭主妇,她丈夫和顾清野同样是正营级,津贴不会少,面黄肌瘦这种词本不该出现在她身上。 赵婉拨开额前汗湿的碎发,嘴角牵起一抹苦笑,眼里仿佛有无数苦楚,最终还是归于无奈。 鹿悠悠被她麻木的眼神刺了一下。 顾忌到她的身体,鹿悠悠开口道:“嫂子,时间不早了,要不咱回吧?” 赵婉冲她笑了笑:“我没事,就是身体稍微弱了些,平时也经常上山的,不信你问李嫂子。” 李三花点头,但赵婉这样子她也不敢让人继续爬高走低,出来快两个小时,也该回去了。 路上李三花继续请教石斛的吃法,鹿悠悠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还伸手拦了一下。 李三花和赵婉被她的动作唬了一跳,紧张地问道:“咋啦?” 鹿悠悠嘘了一声,凝神细听。 “嘶——嘶嘶——” 赵婉好像也听到了,胆战心惊地问:“是……是什么?”一开口声音都在抖。 李三花胆子大,把两人护在身后:“别怕,嫂子抓蛇有一手,今晚给你们添道菜!” 她极力保持镇定,还试图讲个笑话缓和一下气氛。 鹿悠悠扑哧一笑,知道她俩是误会了:“别担心,不是蛇,应该是雕鸮。” “啥,啥玩意?” “就是猫头鹰的一种,幼鸟的叫声像猫,这只估计是受了伤,嗓子喊哑了。” 见鹿悠悠要过去,李三花连忙拉住她。 “别呀,万一真是蛇呢?去年还有人被竹叶青咬过,幸亏这里是部队,卫生院常备血清,不然一条命说没就没了。” 鹿悠悠笑着安慰:“嫂子,你放心,不是蛇。” 她指着十米开外的树下,说道:“就在那儿,我已经看见了,确实是雕鸮幼鸟。” 李三花垫脚往那边瞧,除了石头、树干和野草,啥也看不见。 她半信半疑跟着鹿悠悠过去,还捡了根分叉的树枝,屏气凝神,随时准备给毒蛇致命一击。 第22章 你回来了 雕鸮幼鸟看上去没有半点鹰的气派,圆圆的、茸茸的,好似一颗长了毛的猕猴桃。 眼前这只更惨一些。 左边翅膀受了伤,羽毛不剩几根,眼皮无力颤抖着,想睁却睁不开,脑门上不知被什么东西划了道口子,凝成血痂又被它挣裂了。 察觉到有人靠近,它极力挣扎,可拼尽全力都没能抬起翅膀,叫声也越加微弱。 雏鹰一般在满月后才会离开父母,这只受伤的幼鸟显然不足一个月。 鹿悠悠摸它的肚子,很干瘪,应该很久没有进食,虽然毛很蓬松,但上手就知道小家伙瘦得可怜。 这种情况大概率只有一个原因——它被遗弃了。 赵婉胆小,瞟了一眼就不忍再看。 李三花也没辙,只能看向鹿悠悠:“妹子,你能救它?” 鹿悠悠嗯了一声。 李三花暗自咋舌,又能救猪又能救鸟,中药也懂,妹子脑袋上要冒金光了。 只见鹿悠悠用芭蕉叶折了个窝,小心翼翼地把雏鹰放进去。 她简单做了个触诊,除了受伤的翅膀轻微骨折,其它地方都是皮外伤。 或许是上辈子救过太多动物,鹿悠悠身上好像多了些亲和力,小家伙在她的安抚下渐渐安静下来。 鸟翅膀上做了简易固定,但仍然需要保持平稳,鹿悠悠一路抬着胳膊,累得直咬牙。 李三花想帮忙,又不敢随便接手,就怕一个不慎让它伤势加重。 “到了到了!” 终于看到家属院的门,李三花格外激动。 能挽救一条生命,而她是见证者之一,也算为善事出了份力。 至于能不能救活? 她对鹿悠悠有着莫名的信心。 李三花路过自家院子都没停,一路“护送”鹿悠悠回家。 三人的注意力都在小鸟身上,没留意大院比前几日热闹很多。 鹿悠悠忽然闻到一股中药味,源头似乎就在她家对面。 赵婉忽然顿住脚步,脸色苍白,步子越来越小,仿佛全身都在抗拒。 这时院门打开了,一个老妇人出来,忽然看到赵婉,她皱眉开口。 “你去哪了,都说了不要到处跑,耽误吃药怎么办?” 老妇人声音就如长相一样刻板,头巾包得一丝不苟,眉心的川字比法令纹更深。 鹿悠悠还来不及把邻居认全,李三花轻声提醒这是赵婉的婆婆。 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赵婉的嗓音也僵硬了许多。 “娘,我上山捡了点蘑菇,想着晚上加个菜。” 老妇人脸色还是那么冷,甚至多了几分指责。 “蘑菇重要还是身体重要?万一累了病了,药效不是又浪费了?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 “娘!” 赵婉突然开口打断,但勇气也只有这一秒。 她深吸一口气,强笑着跟李三花和鹿悠悠告别,转身挺着僵直的脊背朝对面走去。 李三花又开始叹息,这几天叹的气都没有今天一下午多。 “哎,回去吧,赵婉她……哎,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要是换个人只听一个话头肯定睡不着觉,奈何鹿悠悠是个例外。 她完全没有打听的意思,笑着和李三花说再见。 倒是李三花越发觉得鹿悠悠为人稳重可靠,挖墙脚的心更加迫切。 鹿悠悠转过身刚要拿钥匙,这才看见院门上的锁没了。 她茫然片刻,第一个念头是家里进了贼。 没等她细想,院门就从里打开。 “顾,顾清野?” 鹿悠悠呼吸一滞,怔怔地站了几秒。 顾清野个子很高,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身影里。 直到这时候她才有了些许真实感,原来她已经有了未婚夫,他们未来会在一起生活。 “你回来了啊……” 鹿悠悠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她以为自己接受良好,可是现在,当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就在他们未来的“家”,鹿悠悠只觉得手脚都没地方放。 顾清野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先是背篓,然后是那只受伤的鸟。 他伸出手,鹿悠悠下意识后退一步,看到男人眼里的诧异,才明白他是想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鹿悠悠尴尬地笑了笑,把简易鸟窝递过去:“小心点,它骨折了。” 顾清野单手端着鸟窝,另一只手仍然举着没放下。 鹿悠悠这才想起来她还背着一个大框,着急要卸下,突然呲牙咧嘴“嘶”了一声。 “小心!” 刚刚还在她面前的男人转眼便出现在她身后。 鹿悠悠下意识回头,就看见顾清野单手拎着背篓,肩上的负重立时感觉不到了。 “你上山去了?” “是啊,跟李嫂子还有对面赵嫂子一起去的。” 鹿悠悠揉了揉肩膀,感觉疼得要命。 有了话头,鹿悠悠就没那么尴尬了,她跟着顾清野进屋,震惊地发现家里变了个模样。 “我看到你画的图了,照着上面重新摆了一下,你看可以吗?” 鹿悠悠完全没有想到。 她不过中午吃完饭闲着没事,觉得家具摆放不合心意,就随手画了张图,她一个人搬又搬不动,也不想麻烦别人,画完就放到了一边。 没想到会被顾清野看到,还赶在她回来之前完成了任务。 鹿悠悠心里五味杂陈。 似乎目光所及之处都在提醒她,这里以后会是他们两个人的家。 倒不是不愿意,但怎么说呢,她两辈子都没有和陌生人同居过。 鹿悠悠有些恍惚,只能转移话题。 “那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小时前。” 顾清野垂眸,看出鹿悠悠的不自在,便把墨色的眸子偏移开来。 其实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她。 她在火车上遇到劫匪有没有受伤,还有桌上那本刚刚开头的《养殖疾病护理》…… 雏鹰的细微啼鸣唤醒了鹿悠悠混沌的脑袋,她终于想起家里还有个病号。 她小跑进屋,拎出一个药箱,里面摆满了瓶瓶罐罐。 她搬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整理这东西,她可没有信心在侦察兵眼皮子底下玩魔术,只能事先把道具准备齐全。 顾清野看到熟悉的瓷瓶,他宿舍就有一个。 上次那个药效果确如鹿悠悠所说,甚至比一些特效药更好。 鹿悠悠尽量忽视身边多个人的不习惯,注意力集中在手上。 她手脚利索地给雏鹰上药包扎,又倒了一碟清水给它。 然而,熟悉的药味唤起鹿悠悠的记忆。 她蓦地抬头,目光开始在顾清野身上逡巡。 第23章 掀衣服 火辣的视线把顾清野钉在原地。 在乔山村的时候,鹿悠悠也曾这样热切地看过他。 可那个时候他们是陌生人,现在他们是未婚夫妻。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顾清野轻咳一声:“你先说。” “你没受伤吧?” 鹿悠悠满脸紧张,甚至后悔这么晚才问。 她等不及顾清野回答,吸了吸鼻子好像什么都没闻到,凑近两步又闻了一遍。 顾清野耳根腾一下变热,然后越来越烫,他下意识就要后退,但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他并非出于抗拒,但他们还没有领证,不能靠得太近。 于是,鹿悠悠肩膀两侧突然多出一双手,像扶不倒翁一样把她摆正,距离没变,但清爽的皂香味渐渐远离,药味依然未见。 鹿悠悠急了:“干什么,你是不是受伤了不想说?” 难道他发现她鼻子尖所以没上药? 还是用了无色无味的特效药? 还是伤口已经结痂所以才闻不出来? 事关自己的小命鹿悠悠怎能不急,她又往前一步准备上手掀衣服。 顾清野瞳孔地震,慌乱中抓住鹿悠悠的胳膊。 “没事,我没受伤!” 然而鹿悠悠已经不相信他了,没受伤遮遮掩掩干什么,便又开始挣扎,然而在一双铁臂的禁锢下,她的努力徒劳无功。 鹿悠悠气喘吁吁地抬头,写满了不解和责怪的眸子就这样袒露在顾清野眼中。 顾清野呼吸一滞。 从没有人这样担心过他,鹿悠悠却已经是第二次了。 “真的没事,只有一点皮外伤。” 见她不信,顾清野只能撩起袖子,露出肩头上的伤疤,面积不大,已经结痂。 鹿悠悠直直看着他:“没的地方没有了?” 顾清野点头。 鹿悠悠盯了他半晌,提着的心才慢慢落地落地。 她加重语气说道:“以后受了伤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不对,你最好不要受伤!” 顾清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 他没法保证不受伤,甚至以后受了伤可能还是不想告诉她。 有人关心的感觉很好,太好了才更不想让人担心。 鹿悠悠也知道这要求强人所难,没指望听到肯定回答,只能是她平时多注意一些了,不然能怎么办呢? “我今天找到了紫皮石斛,正好给你炖汤,你们每天吃的太简单了,营养不够怎么能行!” 鹿悠悠把竹篓里的东西倒出来,光是这些都能炖五六七八种药膳了,70年代的山里果然遍地是宝。 顾清野扫了一眼,大多都是常见的山货,没有那种长在深山老林悬崖峭壁上的“危险”品种。 他抿了抿唇道:“后山没有开垦,有些地方很危险,要是喜欢这些以后我陪你去。” 顾清野蹲下来帮着收拾,动作比鹿悠悠利索得多。 鹿悠悠才不会抢着干活呢,见他做得有模有样,便搬了个凳子坐在一边。 这会儿少了些陌生感,鹿悠悠说话也随意起来。 “你三天两头消失,怎么陪我去啊!”她一边说一边捶腿,“对门赵嫂子说以后和我结伴上山,实在不行我就去找李嫂子。” 顾清野轻嗯一声:“李嫂子人很好,要是我不在有什么事都可以去找她,对面赵同志……还是多几个人一起吧,进山也不要走得太深。” 鹿悠悠挑眉,连称呼都这么泾渭分明,亲疏一目了然。 “对面不是住着三营教导员吗,你们关系不好?” 倒不是她八卦,一切涉及到顾清野人身安全的事都属于一级警戒,如果和搭班的同事有龃龉,很容易节外生枝。 顾清野诧异,没想到鹿悠悠会这么想,但队里的事不能提。 他沉吟几秒,才道:“我是说他们家……如果有人不好相处,你不必勉强自己。” 鹿悠悠这下明白了,赵婉是个和善人,难相处的只能是她婆婆。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顾清野,没想到他这么细心,连同事家里的情况都一清二楚。 打趣的目光没有影响顾清野的动作,他很快收拾好一地蘑菇和野菜,按照鹿悠悠的指示,该洗的洗该晒的晒。 鹿悠悠使唤人使唤得很顺手,在家时见多了,她爸妈就是这样。 而顾清野从没和别的女人相处过,只是觉得结了婚就应该对老婆好,没结婚那未婚妻也是一样。 鹿悠悠又找出早上在买的海蛎干和海带,据李三花说这东西在服务社摆了几个月都没人买,要么嫌贵,要么不会做。 鹿悠悠不嫌弃,全包圆了。 也就是不知道顾清野今天回来,来不及买肉,不然炖的时候再放块瘦肉,味道更加清甜。 她把所有食材洗净放进瓦罐,准备隔水蒸制。 顾清野主动接过烧火的活,望着升腾的蒸汽,思绪万千。 原来有人等他回家是这样的,锅里这碗汤还没入口,他已经尝到了陌生的、满足的滋味。 “对了,这里有小灶吗,就是那种蜂窝煤炉。”鹿悠悠边说边比划。 如果没有煤,烧柴也行,主要是移动方便,生火也方便。 厨房的大灶她也会用,但业务相当不熟练,当初只在知青点临时“培训”过,每次生火都弄得一脸灰。 顾清野:“我去问问,没有也没关系,我帮你做一个。” 鹿悠悠呆呆地看着他:“真的假的?” 顾清野笑了:“我们野外拉练的时候也垒过土灶,你说的炉子我见过,应该不难。” 这是什么全能手工达人! 态度积极,动手能力强,鹿悠悠忽然觉得,就算在70年代生活也能有滋有味。 要是顾清野能保持下去,她可以考虑一下升级服务质量。 等汤炖好的时间里顾清野没有闲着,他把所有鹿悠悠搁置的家务都做了。 把水缸添满,窗帘挂上,屋里屋外重新打扫了一遍,还把上午鹿悠悠买的一大堆东西分门别类放好,唯独她的床没动。 顾清野看着还算平整的床铺,捏了捏手,忍住全部抖开叠成豆腐块的冲动。 没有领证,不能失礼。 第24章 岁白手起家富一代 鹿悠悠在书桌前咬笔杆,默写《母猪的产后护理》,眼神却没离开一直忙碌的男人。 肩是肩,胸是胸,腰是腰,屁股是屁股,腿是腿,帅是真帅,干活的时候更帅。 而且看见她拿灯芯绒当窗帘,眉头都没皱一下,好像不知道这种料子七毛钱一尺,挂一扇窗户就要十几块钱。 然而以顾清野的细心程度怎么可能不知道。 鹿悠悠是城里长大的娇小姐,没道理嫁了人反倒过得紧巴巴。他有的都愿意给,如果不够那就去赚。 不过鹿悠悠还是解释了一句:“你给的钱我没用,票用了一些,剩下的都在抽屉里。” 顾清野回头,眼神莫名:“你打开看看。” 鹿悠悠愣了,还以为他要检查,也没说什么起身去拿,打开抽屉才发现里面多了本存折。 见鹿悠悠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顾清野走上前,拿起存折交到她手上:“这是我这些年的津贴。” 除了寄回去和给战友遗孤的,其余的都在这了。 鹿悠悠微微晃神,似是没反应过来。 顾清野看着她,一字一句猝不及防地砸在鹿悠悠耳朵里。 “以后都给你保管。” 部队里结婚的人不少,家庭最和睦的就是蒋团长和王有才,恰好两家都是女主人手握财政大权。 行之有效的经验要吸取,顾清野学习能力一向很强。 鹿悠悠迟疑了一秒还是打开存折,错愕地盯着上面的数字—— 6600! 以后世的购买力来算,顾清野就是货真价实的百万富翁,24岁白手起家富一代。 而且,他到底出了多少任务,立了多少功才能存下6600! 鹿悠悠直愣愣地看着他,几秒钟才回过神,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把存折塞回顾清野手里。 “我不能要!” 结婚是为了救他的命,又不是黑他的钱,何况救他也是救自己。 然而顾清野认定了这是家庭和睦的必经之路,薄薄的本子又回到鹿悠悠手里。 “你收着吧,就当替我保管。” 他很有耐心,暂时接受不了没关系,徐徐图之。 见鹿悠悠还是不动,顾清野索性把存折放回抽屉,锁好,再把钥匙给她。 冰冰凉凉的金属片很快升温,被一层薄汗黏在手心里,鹿悠悠下意识捏了一下。 顾清野正在挂剩下半边窗帘,军绿色短袖贴在他身上,抬手的时候肌肉纹理寸寸分明,时刻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他做决定的时候在想什么? 他是认真的吗? 心里好似微风拂皱湖面,漾起大大小小的圈。 鹿悠悠一个人在厨房待了许久,一直盯着火苗发呆,直到顾清野过来。 门口的光线忽然没了一半,她吓了一跳,猛然转头。 但看了太久火光,现在她眼前是一片五彩斑斓的黑。 什么也看不清,鹿悠悠歪歪斜斜差点摔倒,下一秒就被结实的臂膀接住。 “怎么了,不舒服吗?” 鹿悠悠摇头:“没事,忽然眼花了一下。” 顾清野扶她坐下:“晚上别做饭了,我去食堂打回来,你先休息。” 啥,做饭? 鹿悠悠回头,勉强辨认出顾清野的方向:“我——” 她原本是很坦然的,但半眯着眼的造型实在显得人很心虚,干脆闭上。 “我不会做饭。” 闭着眼睛,扬着下巴,满脸坦荡,顾清野眼里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逆不道,反而觉得鹿悠悠理直气壮的模样就像儿时记忆里那只猫。 鹿悠悠: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突然,黑乎乎的世界传来一声轻笑。 小猫紧闭的眼皮努力张开一条缝,可惜身边的男人依然长着四只眼睛、两个头、下巴垂到胸口上。 鹿悠悠心里流下宽面条泪,啥也看不清,该死的火苗误她! “以后我做饭,我不在你就去食堂。” 语带笑意,不知道是不是在笑她,不过,顾清野说他做饭?! 鹿悠悠下意识道:“能吃吗,不行咱就吃食堂,你放心,养生汤每天都有,保证你身体倍儿棒!” 这回笑声更清晰了。 夕阳下,鹿悠悠白皙的脸庞好像在闪光,真的很像他喂过的那只猫。 灵动、漂亮,享受他的投喂,但丝毫不影响它傲娇。 那是他小时候为数不多的轻松时刻。 “能吃,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可以研究。” “真的?!” 鹿悠悠心花怒放,没想到还有这种福利。 作为一个嘴强王者,菜谱她知道不少,只要顾清野能研究出什么是“少许”、“适量”,就能照葫芦画瓢。 “那说好了啊!”鹿悠悠如数家珍—— “我想吃糖醋排骨、腌笃鲜、涮羊肉,如果烤鸭也能做就最好了……” 半小时后,顾清野从食堂回来遇到二营长丁铁生。 这次二营、三营一起出任务,不过丁铁生他们回得早些。 “顾营长回来啦,听说你未婚妻来了,怎么不回家吃饭?” 丁铁生一回来就听说了鹿悠悠的大名,给母猪接生什么的他没当回事,越是人人都说,越是容易以讹传讹,倒是花钱如流水这种可信度更高。 以前总有人背地里议论他老婆“小布尔乔亚”,现在来了个更能花钱的,他倒要看看那些人怎么说。 好歹他老婆还做饭呢,这位倒好,有老婆还要吃食堂。 顾清野目光如炬,不偏不倚直视丁铁生的眼睛。 “丁营长,未婚妻不是炊事员,一日三餐不是她工作。” 丁铁生嘴角一下就拉平了,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但也只能僵硬地梗着脖子看回去,似乎这样就不是示弱。 顾清野的表情依然冷硬:“丁营长,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他大步离去的身姿就像崇山峻岭,让身后的目光无法逾越。 丁铁生的呼吸急促而沉重,只觉得憋闷得很。 顾清野当连长时他是营长,现在顾清野当上营长了,他还是营长。 以前最年轻的正营级是他,现在有个更年轻的顾清野,他就成了昨日黄花。 丁铁生自认能力不差,凭什么领导看重的不是他?! 第25章 我吃不下了 “哟,你怎么在这,我正要找你呢!” 王有才打开家门就看到路过的顾清野,马上把人叫住。 “你嫂子说请你和弟妹来家里吃饭,正好你回去叫人,我让你嫂子现在炒菜。” 顾清野示意了一下手里的饭盒。 “今天就算了,我打了饭,家里也炖了汤。而且该我请客才是,多谢嫂子这两天费心了。” 王有才伸手点了点顾清野,乐呵呵地打趣。 “你小子也有今天,知道恋家了,那行吧,不打扰你们小两口,赶明儿再叫你你可不能推脱了啊!” 不远处,丁铁生看着这一幕,又是一口浊气堵在胸口。 好你个顾清野,还有两幅面孔! 然而一个刚刚正面怼没怼过,另一个又是团里的老大哥,他能怎么着,只能步履匆匆回家,把怨气发泄在自家院门上。 现在正是晚饭时分,回家的人不少,但凡有人问起,顾清野都会回一句“家里炖了汤”。 没过多久大院里就传遍了,顾营长的未婚妻知道心疼人,男人刚回来就好吃好喝伺候上了,不信你闻闻那香味,勾人不勾人? 女人们更有话说了,看看人家顾营长多体贴,心疼老婆进山辛苦,主动去食堂打饭,再看看你们,回家往那儿一躺,饭要递到嘴边上! 不得不说两人都是新闻圣体,稍微有点动作外头就沸沸扬扬。 顾清野还没到家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 这里不靠海,食堂也没做过海味,倒是海边来的战友带过一些虾干鱼干,顾清野尝过,很咸很腥,可现在这股味道只有鲜香。 鹿悠悠没想到顾清野这么快就回来了:“碗筷已经摆好了,我把汤端出来就吃饭。” 顾清野没去堂屋,径直来了厨房。 “我来吧。” 他接过鹿悠悠手里的抹布,揭盖起锅一气呵成,翻腾的水汽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动作。 鹿悠悠看着都烫,这是练过铁砂掌吧! 她拿起饭盒跟在后面,耸耸鼻子,似乎闻到一点肉香。 “食堂今天炖肉了?” “嗯,还有,炊事班的周班长今天回来了,他说要写封感谢信给你,还说你那几个‘学生’有很多问题要请教。” 顾清野打开饭盒示意她看,满满当当的土豆炖肉,土豆只有两三块,其余的全是肉。 鹿悠悠有些不好意思:“哪里就成学生了,外公教的东西不用也是浪费了,我的愿望就是让你们每天有肉吃。” 顾清野动作一顿,鹿悠悠正忙着盛饭,好像不知道自己说的目标有多“宏伟”。 “你外公教的你都能记起来?需不需要别的资料?” 鹿悠悠莫名紧张了一下。 扯虎皮拉大旗也要看对象,顾清野一看就是能从人群中一眼揪出犯罪分子的狠角色,她就算艺术加工也不能太过,最好是往能证实的方向上靠,比如: “我没跟你说过吗,我过目不忘。” 脸红的技能该用还是得要用起来,也不能光是脸红,还要带着些许骄傲和一点点自夸的难为情。 见顾清野果然诧异,鹿悠悠趁热打铁,回屋把写了两页的《养殖疾病护理》拿出来,从第一个字开始背。 鹿悠悠语速飞快,背完又道:“你发的电报我也记得,我给你背一遍?” 这下轮到顾清野不好意思了。 虽然那封电报很普通,但在顾清野心里那约等于一纸婚书,要是鹿悠悠当面念出来…… “咳,不用了,就是觉得你不继续上大学可惜了。” 鹿悠悠手一挥,不在意道:“不上大学一样做贡献。” 顾清野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想继续念书吗?” 他记得军嫂如果有贡献也有机会推荐去大学,只是以鹿悠悠的成分怕是很难。 鹿悠悠错愕不已,感觉记忆出现了混乱,这是1976年没错吧,还能念什么书? 顾清野:“要是你想上大学的话……” 鹿悠悠突然反应过来,赶紧打断他:“你说工农兵大学?不用不用!” 生怕顾清野为了实现老婆的“理想”,帮她找路子搞推荐,鹿悠悠赶紧澄清: “我没想上大学,现在的生活就挺好的,我很满意,非常、特别、极其满意!” 她好不容易才来随军,万一顾清野以为她爱读书,费尽心思送她去上大学,到时候天各一方她哭都没地方哭。 顾清野心口一滞,手指不自觉握紧,鹿悠悠又开始用那种热切又包含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就像初见时在顾家,她拉着他问他能不能别走,还有那天傍晚她等在村口,眼睛亮晶晶地问他什么时候结婚。 “嗯。”顾清野侧过身低头盛饭,挡住了耳后一抹薄红。 危机解除,鹿悠悠如释重负,也就没注意到猛男害羞。 她尝了一口红润润的五花肉,眼睛一亮:“食堂换了大厨?” “这是周班长的手艺,土豆炖肉是他拿手绝活。” 见鹿悠悠喜欢顾清野就要给她夹,她立马把碗挪开:“你吃你吃,我不爱吃肉!” 可怜见的,拢共尝不到几回肉味,她怎么能抢? 她还能偷摸打牙祭,顾清野可没这个条件。要不是没法无中生有,她恨不得把别墅里的参鲍翅肚都拿出来炖给顾清野吃。 但是,这回顾清野没听她的,仍然夹了一块又一块。 鹿悠悠心里苦,可她干不过啊,人家的胳膊比她腿还粗。在她左遮右挡之下,仍然有一半的肉落在她碗里。 十分钟后,鹿悠悠抬起头,可怜兮兮:“我吃不下了……” 顾清野心头微热,为了让他多吃点肉,竟然假装吃饱。 “听话,多吃一点。” 鹿悠悠喉头一梗,她听不了话,真吃不下了。 然而顾清野无动于衷。 行吧,既然说不通,那就摆证据。 鹿悠悠放下碗起身,在顾清野不解的眼神中拉住衣角两边,向后收拢,挺了挺略有些圆润的胃。 “你看,我真的吃饱了。” 顾清野目瞪口呆。 他的眼里没有胃,只能看到纤浓合度的腰线,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第26章 要注意影响 顾清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过鹿悠悠的碗,整个扣在自己碗里。 一言不发,低头吃饭。 鹿悠悠嘴角微翘,这才对嘛! 早知道这样有用,最后那块肉就不用硬着头皮往下咽了。 鹿悠悠重新坐下,兴致勃勃给他盛汤。 “别光吃饭啊,喝点汤,石斛海蛎汤最是平肝潜阳、软坚散结,收敛固涩,还能活血化瘀,味道方面有什么意见你就提,我下次调整。” 顾清野不知道味道对不对,鹿悠悠说的他也听不明白,但这确实是他喝过最好喝的汤。 “很好喝,谢谢。” 虽然夫妻之间用不着谢,但他还是想说,甚至觉得一句谢谢太轻了。 鹿悠悠露出满意的笑,突然体会到了养成的快乐,养的还是战斗力爆表的超人。 “我也没想到能找到品相这么好的石斛,山上肯定还有别的宝贝,等我再找找,以后每天给你炖,争取日日不重样。” 顾清野忽然抬头,看着她道:“山里没路的地方不能去,实在想去等我放假了陪你。” 就算每天都喝一样的也没关系,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放心,我很惜命的。”鹿悠悠笑眯眯应是。 主要是进了山才有由头拿出好东西,而且寻宝的过程还挺有趣。 “对了,还有件事要征求你的意见,那只雏鹰我想暂时养在家里,等它康复了再放飞。” 顾清野点头:“如果需要兽医,隔壁的农场有个畜牧兽医站。” 这话有质疑她专业水平的嫌疑,但不知者不罪,她的注意力已然被同行吸引。 “这里还有兽医站?” “嗯,军犬生病也是找他们,不过距离有些远,兽医只能定期过来。” 爱狗人士鹿悠悠瞬间提起了兴趣:“你们有军犬?什么品种?” 顾清野没想到一个年轻姑娘会对军犬感兴趣,解释道:“是新培育出来的犬种,学名昆明犬。” 鹿悠悠双眼明亮如星,她上辈子养的就是昆明犬! 她只知道国内从50年代开始培育这个犬种,原来这个时候就已经出成果了。 顾清野笑道:“以后有机会我带你见见追风。” 鹿悠悠好奇:“追风是你的犬?” 见顾清野点头,鹿悠悠双手一拍:“说定了啊!” 也不知道军犬队接不接受狗粮外卖,想给小狗做零食的心开始蠢蠢欲动。 顾清野迅速吃完,连洗碗也一并包办了。 鹿悠悠想客气一下都插不上手,只能靠在门边欣赏美男的身姿,主打一个精神支持。 “我明天休假,我们去市里把证领了,你觉得呢?” 宛如一道惊雷炸响,鹿悠悠呆愣当场。 领证?! 自从来了家属院,她就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完全忘了他俩现在还未婚,她想合法地住在这儿还缺一道最关键的手续。 鹿悠悠强自镇定,装作听不见胸腔里咚咚作响的心跳:“好啊,明天领证。”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挺突然的,哪怕这是她希望的结果。 顾清野擦干净手,走到鹿悠悠身前:“我走之后你锁好门,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发愣中的鹿悠悠陡然回神,后面十来个字全没听到,只注意到前面的“我走之后”。 “走?你要去哪?又要出任务?” 一口气问完,她脑子里开始自动播放炮火连天子弹乱飞的画面,下意识抓住顾清野的手。 “你们营区没人了?怎么就紧着你一个人薅?我上次给你的药还有吗,我再给你拿点!” 本以为随军是良好的开始,结果是悲催的起点,鹿悠悠的好心情瞬间垮了大半。 她松开顾清野就要去拿药,却被他反手拉住手腕。 “我是说今晚我回宿舍住,明天再来接你。” “回宿舍?”鹿悠悠脑子有点短路,“为什么?” 顾清野眉峰微挑,嘴角轻扬,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生动。 “还没领证,要注意影响。” 鹿悠悠的脸开始发烧,红到一半又听到后面半句—— “明天以后就不用了。” 这下子,她以二倍速变成煮熟的虾,要不是脊椎不允许,她连造型也要效仿一下。 苍天啊,她不是那个意思,她真的没那么饥渴! 然而这种事没法解释,只会越描越黑。 鹿悠悠无语望天,行吧,就这样吧,她脸皮厚,经得起丢。 好在顾清野是个体面人,至少面对未婚妻时非常体贴,很快换了个话题。 “部队里结婚一般都要在食堂摆几桌,你有什么想法?” 鹿悠悠也没想到今晚这么艰难,会连续遭受重击。 在她心里她不过是形式上结了个婚,广而告之昭告天下什么的总觉得心里难安。 鹿悠悠打量顾清野的神色,试探着问道:“不是号召勤俭节约吗,大张旗鼓会不会不太好?” 顾清野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看得鹿悠悠后脖子毛毛的。 “那就在家吃吧,请几个战友过来,就当是温居了。” 鹿悠悠没法从他黝黑的眼睛里看出什么异样,但在家请客软件方面会不会不太行? “那个,我不会做饭啊……” “我做。” 鹿悠悠瞪大眼睛,这年头在家做饭的男人绝对不多,心甘情愿让人知道的只会更少。 谁愿意背上惧内的名声,就连“宠妻无度”在这个年代也带了点桃色绯闻的意思。 鹿悠悠看顾清野已经带了点稀有品种的意味,直到现在她都没在顾清野身上发现半点陋习,果然好男人都上交国家了! 鹿悠悠说道:“那行,你做饭,我贡献一道汤。” 顾清野只点了点头没说话,鹿悠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又过了半晌,顾清野道:“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顾清野回身,见鹿悠悠一直低着头,默默叹了一声:“进去吧,记得锁好门。” 两人目光交汇,鹿悠悠垂在身旁的手蜷缩了一下,轻“嗯”了一声。 高大的身影渐渐融入月色,寂静让心跳的声音愈发明显。 鹿悠悠忽然发现,救人的任务好像比她想象的更难。 第27章 不止怕热,我还怕冷 鹿悠悠趴在床上,一想到明天要结婚就睡不着。 走之前突如其来的沉默,顾清野是看出什么来了? 哎,有点愁…… 鹿悠悠翻了个身,盯着旁边的“小病号”发呆。 简易鸟窝已经换成了旧衣服做的高级款,为了方便照顾,鹿悠悠把它安置在床头柜上。 她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叹道:“小灰灰啊小灰灰,我是不是世界上最命苦的人?” 雏鹰还不知道自己多了个如此不霸气的名,它在鹿悠悠手上蹭着,自从鹿悠悠喂了它吃的喝的,惨兮兮的小家伙就把她当成了妈。 看着小毛球无忧无虑的模样,鹿悠悠忽然觉得自己想这么多太矫情。 顾清野成熟稳重性格好,长得还赏心悦目,虽然救人任务依然没什么头绪,但生活在这里至少不闹心。 所以啊,想这么多干什么,怎么舒服怎么来! 鹿悠悠又躺了回去,把心里的些许别扭一点点擦去,就像屋子里刚粉刷过的墙,白白的光洁如新。 第二天早上,鹿悠悠起床没多久就听见外面响起敲门声,很规律,连间隔的节奏都一样。 刚打开院门她就感受到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顾清野穿着全套军装,棕色武装带把他精壮的身型勾勒得淋漓尽致。 鹿悠悠抬头的一瞬,恰好迎上了那双如深潭般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似乎比昨天更沉静一些。 顾清野昨天也很晚才睡。 他脑子里不断回放鹿悠悠错愕怔忪的瞬间,就在他说领证办酒的时候。 虽然她隐藏得很好,顾清野依然察觉到了。 或许她着急结婚是因为迫切想离开乔山村,但他始终记得鹿悠悠知道他受伤时的着急,还有盛汤给他时满怀期待的眼神。 晨光下少女仿佛蒙上了一层纱,看着她清澈透亮的眼睛,顾清野忽然觉得其实不必着急。 时间还长,慢慢来吧。 “我给你带了早饭,有馒头和粥。” 鹿悠悠接过饭盒,问道:“你吃了吗?” 见顾清野应是,她立马道:“等我五分钟,很快就好。” “不急,我开了车,你慢慢吃。” 鹿悠悠虽然在点头,但动作依然很快,拿起一个馒头塞嘴里就进屋换衣服。 她抛弃了时下最流行的麻花辫,简单扎了个偏分马尾,穿上白衬衣黑裤子,出来的时候整间屋子都亮堂了。 “这样可以吗?”鹿悠悠转了一圈问道。 她也不知道这时候结婚是什么流程,就选了最不会出错的套装。 同样的,这也是顾清野第一次见鹿悠悠穿上完全合身的衣裳,他恍惚想起那天在顾家鹿悠悠整个人贴在他手臂上…… 他迅速转移视线“嗯”了一声。 “那走吧!” 不再纠结的鹿悠悠又恢复了轻松自在的模样,坐着一代神车bj212,感受很有时代特色的颠屁股路况。 上次走这条路她坐的是敞篷大卡车,虽然视野无限好,但那会儿累得要命完全没心思看。 现在好了,虽然土路扬尘,但有顶棚有窗户,不影响她欣赏之前错过的风景。 “这里除了太热,什么都好!” 鹿悠悠越看越喜欢,最重要的是物产丰饶的地方宝贝也多,她的猛男养成计划就能顺利推进。 “你很怕热?” “怕呀,不止怕热,我还怕冷。”鹿悠悠回头说道。 人一旦想通了就会放飞自我,她本来就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通俗意义上的苦她确实没吃过。 顾清野沉吟片刻,说道:“我们修间浴室吧,明天我找后勤买些砖和水泥。” 鹿悠悠茫然转头,随后眼睛越来越亮:“浴室也是能自己修的吗?” 她来家属院的第一天就被这里的大澡堂吓退了,一间平房没有隔断,进去就跟光溜溜下饺子一样。 她实在不想被人围观,这几天都是自己打水在家洗。 顾清野被她天上掉馅饼的表情逗笑:“可以,不过下水道得自己挖,要连到主下水才行,污水不能随便排放。” “那为什么大家……”鹿悠悠忽然停住,想起顾清野刚刚好像用的“买”字。 没有浴室又不是不能过,大概没几家愿意花这些冤枉钱。 虽然很想要,但还是得客气一下:“会不会很麻烦,别耽误你工作。” 鹿悠悠对泥瓦匠一窍不通,但总归是另起一间屋子,应该不容易吧。 “不麻烦,就建在厨房旁边,还能借用两面墙,一两天就行。” “太好了,我真是太……感谢了!”鹿悠悠双手合十,满脸兴奋,差点脱口而出“太爱你了”。 顾清野转过头,注视着她:“夫妻之间不用说谢谢。” 鹿悠悠突然有些结巴:“啊,嗯,是吗,好吧……” 她靠回座椅上,右手偷摸蹭了下微微发热的脸。 这人怎么回事,突然说这些,怪难为情的。 营区地处偏僻,一路上都没遇到其他车,倒是在一个岔路口看到一个公交站牌孤零零地立在那儿。 “这里还有公交车?”鹿悠悠好奇道。 “安城到下面公社有一条公交线路,一天三趟,平时军属们有事进城都是来这里搭车。” 鹿悠悠恍然,之前听李三花说进城都是搭部队便车,她还以为一周只能出来一次。 算了算时间,从家属院到这里大概两公里多,那不是得走半个多小时? 鹿悠悠咋舌,这大夏天的,也太折磨了,要是提点东西,那简直是难以完成的任务。 行进在坑坑洼洼的路上,看着那根斑驳掉漆的公交站牌,鹿悠悠对这个时代的认知终于不止局限于乔山村和家属院。 这里就是真实的、百废待兴的七十年代。 再次来到安城,鹿悠悠和上回的心情全然不同,路过火车站时她不禁笑了一下。 顾清野转头问道:“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鹿悠悠的眼睛弯成月牙,指了指窗外的铁路派出所。 “我来的那天在里面待了两个多小时,当时还想着,如果一天办不完我是不是得睡在里面。” 鹿悠悠扑哧一笑:“要是能在派出所住一宿,也算难得的人生体验了。” 顾清野沉默了几秒,转头看着鹿悠悠,目光如炬。 “对不起,是我不好。” 第28章 结婚证 鹿悠悠微怔,犹豫半晌。 “你……哪里不好?” 她抓贼抓进派出所,跟顾清野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能来接你,就不会让你等那么久。” 顾清野抿了抿唇,他很抱歉,但身不由己的时候道歉也显得苍白。 鹿悠悠愣了,想说点什么,但忽然之间喉咙好像被堵住。 虽然刚来的时候她也在心里骂过,贼老天为什么找上她,但在心里对顾清野始终是敬佩的。 身穿军装,死盖国旗,万里山河,有你皆安。 这是顾清野的使命,她当不起这声抱歉。 虽然改变剧情是她被迫接受的任务,但她心里的想法始终没变—— 愿盛世太平安康,愿诸君长命百岁。 “没关系,又不是你的错。”见顾清野依然沉默,鹿悠悠便笑道,“而且你也拜托了李嫂子,能做的都做了,哪有什么好抱歉的。” 又过了半分钟,鹿悠悠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顾清野忽然开口:“只要我在家,家里的事都交给我来做。” 鹿悠悠转过头看着顾清野的侧脸,耳边似乎还有他说话的余音。 她以为除了她爸,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绝世好男人,没想到书里藏了一个。 虽然婚结得猝不及防,但顾清野已然消除了绝大多数迫不得已。 又过了十几分钟,车在一处红砖小楼外停下。 顾清野带着鹿悠悠径直上了二楼,楼梯口第一间就是婚姻登记处,办公室里有个四十来岁的大姐在埋头打毛线。 听到门响,大姐熟练地把东西往柜子里一塞,一看来人便笑道:“呀,是顾营长,稀客啊!” 大姐起身后才看到被顾清野遮得严严实实的鹿悠悠,只一瞬间她眼睛就亮了。 “这是……顾营长这是要结婚啦?!” “是,张同志,这是我爱人鹿悠悠,我们来领证。” 爱人。 鹿悠悠不禁抬头,目光落在他一开一合的唇上。 听到这两个字,空气里也多了几分庄重,鹿悠悠莫名有些紧张。 “恭喜恭喜,二位真是郎才女貌!” 大姐不错眼地盯着鹿悠悠瞧,心下感叹顾清野眼光真是高。 怪不得这么大年纪不结婚,最后果真找了个出挑的。 部队驻扎在这儿好多年,营区有不少人在这边成家,大姐亲自经手的就不少。 有时结婚的人多了,结婚证都是成批办,顾清野也来领过几次证。 一个各方面都很出色未婚男青年几次出入“月老办公室”,“月老”们哪有不留意的。 听说他没对象,多少人替家里的姑娘筹划,结果谁也没赶上趟,人家自己找着了。 以大姐阅人无数的眼光,顾清野对这姑娘相当满意,没见一张口就叫“爱人”? “来来来,先坐,这就给你们办手续啊!” 大姐收了资料一溜烟离开办公室,回来时身后跟着好几个大姐。 摸鱼的人各归各位,仿佛很忙,实则眼角余光都在鹿悠悠身上。 鹿悠悠微笑任她们看,每到一个新地方都有这么一遭,她嘴角上扬的角度都摆出经验了。 倒是顾清野略微皱眉,侧过头轻声问道:“还好吗?” 鹿悠悠点头,也靠近了悄声问道:“要不要发喜糖?” “你还带了糖?” “带了点,要发吗?” “给我吧。” 只见鹿悠悠从包里先掏出一把水果糖,又掏出一把大白兔。 她也不是特意带的,她在乔山村要贿赂“小同事”,挎包里便长期装着,因为今天要带资料就顺手拿了包,刚刚随手一摸才发现里面还有糖。 顾清野有些意外,没想到鹿悠悠准备这么充分。 鹿悠悠:我说是误会你信么-?_?- 糖作为硬通货果然让大姐们喜笑颜开,好话不要钱一样蜂拥而至,还有大姐拉着鹿悠悠的手亲热摩挲。 鹿悠悠脸都笑僵了,使劲把手抽出来,生怕她们再来,直接挽住顾清野的胳膊。 顾清野身体僵住,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鹿悠悠并没有靠得很紧,可身体的热度依然源源不断地传来。 “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百年好合,幸福美满!” “小两口感情真好!” “祝你们早生贵子!” …… 怎么除了肉体攻击,还有精神攻击?! 鹿悠悠这下是真笑不动了。 早生什么贵子,先活过一辈子再说吧! 最后还是刚开始那位大姐解救了尴尬的新娘。 一张很具有时代特色的结婚证交到顾清野手里。 一纸婚书,全文不超过五十个字,顾清野却看得很认真。 当他把结婚证递到鹿悠悠跟前,她接过轻飘飘的纸,仿佛接过了两个人的人生。 她,结婚了? 是啊,结婚了! 鹿悠悠突然有些鼻酸。 爸妈曾说要亲手给她戴头纱,会看着她嫁给一个很好的人,如果这样的人没有出现,那便算了,他们的小公主在家一样能快活一辈子。 虽然鹿悠悠很快低下头,顾清野还是察觉到她眼角泛红。 他心头刺了一下,跟登记处的人道别后迅速带鹿悠悠回到车上。 “你——”顾清野喉结动了动,很不想问出口。 “你后悔了吗?” “什么?” “后悔结婚了吗?” 鹿悠悠抬起头,鼻尖红红的,眼窝里挂着泪,好似两汪清泉。 她摇摇头:“不后悔。” 顾清野抬起手,又顿了顿,最后,还是落在鹿悠悠的眼角上。 “别哭。” 仿佛被泪水烫到,顾清野的手很快离开,鹿悠悠也迅速扭头看向窗外。 “你别误会,我不是后悔,我就是突然想家了。” “你知道他们在哪吗?” 鹿悠悠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原主父母。 她摇了摇头。 说实话她也很想和他们见上一面。 原主的笔记本里夹着一张全家福,似乎被水泡过,上面的人已经看不清面目,但鹿悠悠总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 “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他们。” 政审档案里应该有地址,等他下次休假就带她去。 顾清野不知道鹿悠悠是不是真的心甘情愿,但他一定不会让她后悔。 第29章 我以为你不愿意 “中午就外面吃吧,我通知了战友,他们晚上来家里。”顾清野道。 鹿悠悠疑惑:“不用买菜吗?” “我托采购的人帮忙买了,回去了直接去食堂拿。” 鹿悠悠点点头,不由地又看了他一眼,顾清野实在太称职了,越发显得她像甩手掌柜。 要是旁人知道,怕是都会笑话顾清野娶了个古董花瓶,还是瓷的,只能看,而且要隔着玻璃看。 “扑哧——” 顾清野转过头,却只来得及看见鹿悠悠扬起的唇角。 怎么突然又开心了? 见顾清野仍然时不时关注她,鹿悠悠不由嗔道:“小心开车!” “你……还好吗?” 顾清野还是问了出来,他们已经是夫妻,她不必事事闷在心里。 鹿悠悠叹服地看着顾清野,她都笑了,还能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担心你以后被人笑话妻管严。” “你哪里管我很严?”顾清野难得愣了愣。 鹿悠悠终于忍不住了,抚掌大笑。 大概他肌肉有多硬,脑回路就有多直,顾清野在这方面也算登峰造极了。 “没事,就是觉得你很优秀,继续保持。”鹿悠悠笑道。 顾清野的耳朵又悄悄地红了一小片。 他清了清嗓子,平视前方,不敢再看让他心跳过速的反应原。 这时…… “哎哎,停车!”鹿悠悠忽然道。 顾清野立马踩了刹车:“怎么了?” “我们去照张相吧!”鹿悠悠双眼亮晶晶地说道。 本来她都没想过这事,刚刚看到路边有家照相馆,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以后还有机会见到父母,还能对着相片告诉他们,这个男人就是你们心心念念的“女婿”。 不论女婿是怎么来的,总归有这么个人,她觉得爸爸妈妈应该会想知道。 两人目光交汇,这是鹿悠悠第一次从他眼睛里看出惊喜,熠熠生辉,好像夜空里的月亮。 “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顾清野抿了抿唇,声音依然沉静好听:“我以为你不愿意。” 鹿悠悠快速眨了眨眼,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然后嘴巴渐渐成了圆形。 意思他本来想照相,担心她不愿意才没提? 鹿悠悠心里的小人正在疯狂捶墙,质问那位该死的原作者。 这么好的男配凭什么折磨他,他不该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么! 顾清野的存在把那本破书带到了它不应该有的高度! 鹿悠悠眼里飘过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大多是愤怒,她现在反骨蹭蹭往上窜。 只是长命百岁哪够,顾清野就该站在顶峰,把那本一百万字的垃圾读物扯得七零八碎随风扬了。 “走,我们照相去!” 鹿悠悠整了整衣领,推门下车,硬是走出一种雄赳赳气昂昂的风姿来。 “师傅,照相,彩色的,大的小的都要,各洗五张。” 鹿悠悠扫了眼价格表,一句话没问,直接拿出三张大团结。 顾清野落后半步,原本要掏钱的手忽然停住,鹿悠悠兴冲冲掏钱的样子就这么刻在他心里。 顾清野眼含笑意,她真的愿意。 照相馆的师傅很少遇到这么豪爽的大客户,本来趴在柜台上打瞌睡,陡然一下惊醒,就看见两张摄影师最喜欢的脸。 虽然这时候不讲究艺术品味,但美人谁不喜欢,尤其是摄影师,什么样的人在镜头里好看他再清楚不过。 然而好看也抵不过大团结的威力,师傅不敢置信地问道:“都要彩色的?确定?” 见鹿悠悠点头,他又道:“彩色照片要付全款,拍了不要也不退钱的。” 鹿悠悠再次点头,师傅收了钱,又看向顾清野。 这男人穿军装,还是四个口袋,说话肯定算话。 “都听她的。” 问题还没问,答案已经有了,老师傅立马收钱开单。 “两位是新婚吧,拍合照?”师傅抬头打量了一眼。 “嗯,合照。”顾清野低头问鹿悠悠,“你要拍单人照吗?” “嗯?不用了,合照就行。” 鹿悠悠正在屋里转悠看墙上的样照,黑白色居多,样式也单一,对她来说相当怀旧。 顾清野过来和她并肩而立:“想照什么样的?” 鹿悠悠又看了一圈,好像都差不多,也没得选,她随手指了一张:“就这个吧。” “两位同志,麻烦这边站好。” 师傅摆好了照相机,冲俩人招手,看着并肩走来的年轻男女,忽然觉得要是有录像机就好了。 他刚想帮两人调整姿势,抬头却发现根本没有多嘴的余地。 顾清野笔直站在那儿,身姿挺拔,目光坚定,军装在他身上看起来格外有气势。 旁边的女同志更不一般,很多人照相要么表情僵硬,要么身上好似背着钢板,鹿悠悠却放松得仿佛镜头不存在。 现在的人含蓄是常态,新婚夫妻来照相,中间隔着八丈远的比比皆是。 诸如“靠近一点”、“女同志的头向男同志这边靠一点”这种话他不知重复过多少遍。 还有很多人笑都不会,明明是结婚照,嘴角都不知道弯一下。 现在这两位表情完全不需要他调整,不过……距离是不是太近了些? 鹿悠悠哪知道老师傅心里活动这么多。 就因为和顾清野不太熟,她才站在旁边,胳膊都没碰着。 她是来拍结婚照的,如果是真老公,这会儿应该嘴对嘴,最次也是连体婴。 “师傅,还不拍吗?”鹿悠悠笑累了,忍不住问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一二三,看镜头——” 师傅决定闭嘴,人家小两口感情好,他何必多管闲事。 一张半身照,一张全身照,因为模特过于“专业”,师傅拍得特别快。 “一周之后凭票来取。”师傅递过回执,斟酌着开口,“同志,能不能……” “不好意思,不太方便。” 长得好看的人必被求样照,鹿悠悠预判了他的预判。 果然,老师傅一脸可惜:“那你们记得按时来拿。” 目送两人离开,又想到顾清野四个口袋的衣裳,老师傅暗道可惜,干部就是不方便。 第30章 她是被调戏了吧?! 国营饭店是安城数一数二的热闹场所,鹿悠悠看着气派的门脸心情很不错。 她来这之后还没下过馆子,一进门就有种拍老电影的感觉。 饭店里人声鼎沸,几乎坐满了。 鹿悠悠四处张望了一下,只有左边还有两张空桌。 她指着靠窗的位子:“咱们坐那儿?” 顾清野嗯了一声:“你先坐,我去点菜。” 说实话鹿悠悠对70年代的下馆子流程一窍不通,想象中应该是服务员爱搭不理,没有服务,全凭自助。 结果怎么着? 门口的大辫子姑娘要多热情有多热情,盯着顾清野眼睛都笑眯了。 鹿悠悠一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 果然帅哥就是帅哥,别管什么年代,什么流行趋势,就是硬帅。 大辫子的笑容一直持续到顾清野在鹿悠悠对面坐下,突然垮掉,说没就没,散得比兔子还快。 鹿悠悠顶着不远处灼热的目光喝了口水,整个人一哆嗦,妈耶,好烫! 顾清野迅速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没事吧?” 鹿悠悠眼泪都要烫出来了,一边扇风一边吸气。 水是顾清野刚从保温瓶倒的,没来得及说,鹿悠悠已经端到嘴边上了。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那个杯子,怪谁呢,只能怪饭店的人太贴心,担心客人烫手,杯把上缠了圈干草。 顾清野有些想笑,起身又拿了一个,来回倒了几遍才递给她。 “慢点喝,我不和你抢。” 鹿悠悠:…… 这时,一个人影靠近,咚咚两声,两盘菜“撞”在桌上。 “醋溜白菜,卤鸡,豆腐焖鱼还要五分钟。” 大辫子说完就走,走时还瞪了鹿悠悠一眼。 哪里来的娇小姐,喝水都要别人晾凉! 鹿悠悠倒是不生气,看着顾清野,嘴角牵起一个戏谑的弧度。 “一笑倾城,再笑亡国,苦的还是我们老百姓啊!” 顾清野抬起眼眸,定在鹿悠悠脸上。 倾国倾城? 怕是搞错了对象。 从她进来开始,不知道多少视线明里暗里往这边瞧,若不是他坐在这里,鹿悠悠不可能安静吃完这顿饭。 “对党忠诚,服务人民,是我的职责所在,老百姓可以放心。” 他面不改色说完,鹿悠悠眼睛都睁圆了。 原来顾清野会说冷笑话? 不对,这怎么能是笑话! 鹿悠悠在心里敲了自己一下。 五分钟到了,大辫子再次出现,依然是咚地一声,豆腐炖鱼也“撞”在桌面上。 大辫子技术相当过硬,这么大动作汤都没撒出来一滴。 再次抛下一枚白眼,风一般离去。 鹿悠悠眨了眨眼睛:“我说错了,我不是老百姓,我是池鱼。” 顾清野轻笑:“我也可以是故渊。” !!! 她被调戏了?! 还是说这人在讲冷笑话? 鹿悠悠还以为自己脸皮够厚,没想到万里长城竟在对面! 钢筋铁骨,风雨中我自岿然不动,这就是军人的心理素质,她服了! 举筷子,低头。 白菜好吃,鱼也好吃,鸡不错,米饭也香,专心吃饭,绝不抬头。 美丽动人的脸埋进碗里,周围的视线再无去处,顾清野四周扫了一眼,对上的人不自在地扭头避开。 鹿悠悠原本被炸得七晕八素,但原汁原味的好食材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尤其是豆腐炖鱼,虽然颜色重,鱼肉仍然不失鲜甜。 见鹿悠悠喜欢,顾清野说道:“后山有条溪,明天我去看看。” “有鱼?能捞?” 顾清野点头:“可以,就是个头不大,没什么肉。” 鱼小刺多还费油,要不然炊事班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不动手。 鹿悠悠不在意这个:“这种小河鱼又不讲究什么大口吃肉,味道好就行。” “那个……你还会做鱼?” 她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不动手还点菜,连原材料都让人家去弄。 谁知顾清野竟然摇头:“烤过,没炖过,明天找炊事班学。” 鹿悠悠下巴都忘了合上,现学? “我学习能力不错,明天应该能吃上。”顾清野倒是很平静,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这是学习能力的问题吗?这是,这是…… 鹿悠悠形容不出来,总之自从认识顾清野,想象力每天都在爬楼梯。 “那你多弄一点,除了红烧,还能炖汤,当归黄芪鱼汤最是滋补。” 鹿悠悠选择放弃治疗,既然他十项全能,那就物尽其用。 顾清野点头,也不觉得奇怪。 人各有所长,只会炖汤不会炒菜没什么不可以。 鹿悠悠吃饭不慢,就是吃得不多,她放下筷子之后顾清野把剩下的全都包圆。 可能是当兵久了,吃饭都有节奏感。 鹿悠悠看入了迷,眼睛随着他的动作过来过去,移到最左边时突然和街对面一个女人对上了眼。 女人旁边站着一个军装男人,男人在看顾清野,女人在看她。 鹿悠悠推了下顾清野:“外面的是你战友?” 顾清野抬头看了一眼:“是二营长丁铁生和他爱人于婷。” 于婷是安城人,在市里的百货商店上班,一直嫌家属院太远,只要丁铁生出任务她就回娘家住。 丁铁生今天也有假,一大早就进了城找老婆,正好和顾清野错开,还不知道他晚上要请客。 顾清野虽然和丁铁生关系一般,但他们团总共三个营,单独撇下一个不利于团结,而且他和二营教导员关系不错,总不能教导员来了营长不来。 所以该通知还是要通知。 顾清野和鹿悠悠往外走,正好那边两人往这边来。 这是丁铁生和于婷第一次见鹿悠悠。 于婷走之前只听说顾清野打了结婚报告,当时很好奇,但离开家属院就把这事抛在脑后。 她自小在安城长大,唯一的乡下亲戚就是丈夫一家。 她向来看不起乡下人,家属院里有很多农村出身的军嫂,她连话也没说过几句。 之前她还嘲笑顾清野不识抬举,文工团和卫生院的看不上就算了,领导的女儿也看不上,竟然回老家找了个知青。 鱼跃龙门的机会都不要,又傻又迂。 现在看到鹿悠悠,于婷感觉自己被骗了。 第31章 扣十分 “丁营长,我今天结婚,晚上在家摆两桌,你和嫂子一起来吃饭。” 顾清野也没有寒暄的意思,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丁铁生想从顾清野脸上找出点什么,可除了冷静沉着,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之前有传闻说顾清野的老婆成分不太好,今天见着真人,这成分能好才有鬼了! 于婷就是娇生惯养的城里姑娘,他自认见识过娇小姐是什么样,可于婷和鹿悠悠站一起,一个天一个地。 不论容貌,光是通身气质就不一样。 所以传闻是真的了? 顾清野娶这么个老婆岂不是自毁长城?! 丁铁生心底涌上一股隐秘的欣喜,连遇见顾清野的不快都掩盖过去了。 他脸上端着前所未有的真诚微笑:“恭喜啊,顾营长,我们一定去!” 于婷又气又妒,一只手背在身后,死死掐着丁铁生腰上的肉。 谁让他答应这么快的,喜酒有什么好吃的! 于婷一直觉得自己是家属院里最出挑的那个,领导家的女眷她比不了,但大院里的军嫂谁有她年轻漂亮条件好? 顾清野虽然风头正盛,但他一直没结婚,于婷也就一直在大院里风风光光。 现在鹿悠悠来了,晚上大家聚在一处,她还有什么风光可言? 她还想找借口推辞来着,结果丁铁生这个混蛋满口答应,这是被人压一头还不够,还要上赶着给人当陪衬? 丁铁生不知道自家老婆又犯了什么病,但在顾清野面前,他是万万不想丢面子的。 身后正好有辆车挡着,丁铁生拿出拔木仓的速度拍掉腰上那只手,脸上的笑容依然没变。 “那顾营长你忙着,晚上我一定准时到,正好我那有两瓶酒,我给你带上就当祝贺你新婚了!” 说着他就拉了于婷一下,让出了门口的位子。 通知到了,顾清野也没有旁的话要说,打了招呼就走人。 丁铁生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顾清野是开车出来的。 路边堆了好几个箱子,把车牌挡得严严实实,这会儿一看,这不是团长的车吗? 于婷本就一肚子气,无缘无故被拍了一巴掌,更是怒火冲天。 “这是你们部队的车吧?凭什么顾清野能开,你不能开?” 丁铁生被戳中痛处,脸色也不好看了。 “你懂什么,顾清野今天领证才去找领导借车,我怎么开,我也领证?” 于婷这下真生气了,指着丁铁生,张嘴就要发火。 丁铁生立马把她手指按下,肃声道:“你还吃不吃饭了?” 在家里想怎么闹都行,但丁铁生绝对不允许她把脸丢在外面。 “你吼我?!”于婷不敢置信。 丁铁生眼皮子直跳,现在不止马路上,饭店里的人也开始往这边看。 “我再问一遍,你吃不吃饭?” 凶利的目光直射入于婷眼底,她吓了一跳,愣愣地张着嘴忘了说话。 半晌,丁铁生见她安静,也缓和了下来:“走吧,进去再说。” 饭店里的客人今天也算看了稀奇。 刚走了一位军官,马上又来一位,两人还都带着女眷,可后来的这个明显比之前那个差远了。 虽然是70年代,街上也不全是黑白灰,尤其在城里,女同志有不少都穿着花衬衫、花裙子。 单看衣裳,于婷比鹿悠悠花俏多了,但今天大家生动感受了一回什么叫美玉不需要精雕细琢。 丁铁生一眼就相中角落里的位子,巧了,正好是顾清野和鹿悠悠坐的那桌。 门口的大辫子上下打量着今天第二对军官夫妻。 虽然她芳心碎了一地,但有一说一,前面那个可比现在这个顺眼多了。 至少鹿悠悠进来笑了一下,于婷推开门眼皮子一翻,根本看不到她这个人。 国营饭店的服务员可不惯着谁,大不了就互相瞪,谁怕谁! “有什么话不能私下说,非要在外头闹什么?”丁铁生语气稍软了一些,起身倒了两杯水。 大辫子冷眼瞧着,撇了撇嘴,不知道给老婆晾凉,扣十分。 于婷不接,转头看着窗外,理都不理。 丁铁生见她不服软,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总是这么急性子,闹起来不管不顾的。” “觉得我闹腾,不如你前妻贤惠?”于婷冷笑,“她贤惠还不是替你生孩子生死了,也没见你怀念终生!” “你!”丁铁生脸色涨红,后悔今天为什么要穿军装出来。 于婷一向得理不饶人,她一个有文化有工作的城里姑娘,为什么嫁一个二婚男,还不是看中丁铁生年轻有前途。 当初结婚的时候好话一箩筐,现在好了,嫌她不贤惠了,她还没嫌弃她被顾清野后来居上呢! “我懒得跟你说!”丁铁生强忍怒气,再次后悔今天不该出门。 于婷冷哼:“有本事你以后都别说!” ----------------- 下午四点不到,李三花过来敲门。 鹿悠悠出来就看见李三花抱着一大摞盘子和碗,赶紧搭手扶了一把。 李三花笑道:“妹子,怕你请客不够用,我把家里的碗全带来了,都用开水煮过,你放心用。” 鹿悠悠是真没想到李三花这么心细:“太感谢你了嫂子,我正想着家里东西不够呢!” “可不,谁家也不能备那么多啊,都是左邻右舍借一借,摆完席还回去就是了。” 李三花是个闲不下来的,撸起袖子就要帮忙,却见厨房里面空空如也。 她愣愣回头,这……咋回事啊,不是说要请客? 鹿悠悠难得脸热了一回:“那个,顾清野托人买了菜,已经去拿了。” “我说呢,吓我一跳!” 李三花刚放下袖子就看到灶台上有一盆黑黑的东西,端详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妹子,这就是你那天买的海带?” 鹿悠悠点头:“对,泡发之后可以凉拌可以煮汤。” 李三花感叹:“妹子你懂得真多!” 鹿悠悠脸更红了:“我只会说,动手我可不行。” 李三花当她谦虚,笑道:“哪里,你那天炖汤可把我们家那小子馋坏了,今天嫂子要好好和你学一手。” 鹿悠悠苦笑,怎么说实话都没人信? 第32章 顾清野确实会讲冷笑话 十分钟后,顾清野回来,李三花才知道鹿悠悠一点没谦虚。 男的泰然自若进了厨房,女的也动了,动嘴。 “海带要切丝,先焯水再拌。” “你今天就把鱼弄回来了?那你待会儿多煎几条,我来煮汤。” “五花肉你准备红烧还是……” 一开始鹿悠悠还有些放不开,但时间紧任务重,也顾不得有人围观了,她回忆菜谱,顾清野边听边做。 李三花只觉得眼界大开,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俩人是这么个相处模式。 还好她在妇联工作多年,见过各种奇形怪状的家庭关系,顾清野无非是顾家一点,疼老婆多一点,比那些非打即骂的男人强万倍! 李三花很快调整好状态,再次撸起袖子:“妹子,那边的鱼是不是要杀,嫂子帮你。” 鹿悠悠把炒过水的排骨和海带往瓦罐里装,目前还是只有一个灶,汤没法上锅,只能放灶膛里煨着。 李三花说要学是真的想学,她向鹿悠悠请教:“泡好的海带和排骨一起炖,还需要别的什么吗?” “不用,直接煮就行。” 李三花生于北方内陆,从来没吃过这个:“今儿又学了一道菜,下次我也试试。” 鹿悠悠不知道这时候国内有没有普及碘盐,便提了一句:“多吃海带还能防治大脖子病。” 李三花瞪圆了眼睛:“真的?吃海带能治?” 她以前在老家见过大脖子病人,老可怜了。 鹿悠悠可不敢空口下诊断,而且海带只针对单纯的甲状腺肿才有效。 “也不是都能治,但多少能预防一些。” “能预防也行啊,我也得买点!还是你懂得多,不像咱们,错把珍珠当鱼目。” 李三花看了一眼心无芥蒂当厨子的顾清野,甚是服气。 “外头都说你俩郎才女貌,要我说啊,是男才女也才,男貌女更貌!” 李三花越看鹿悠悠越喜欢,拉着她问道:“工作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鹿悠悠僵住,她都忘了这茬儿。 “我还没来得及和顾清野说,这两天又忙又乱的,等安顿下来我就和他商量。” “要不要嫂子跟他说,可不能拦着你进步啊!” 鹿悠悠都要词穷了,突然想到一个好理由。 “嫂子,我答应了炊事班先把手册整理出来,一时半会也写不完,要不先等我把这事忙完?” 李三花这才点头,养猪也是大事。 鹿悠悠松了口气,忙不迭地逃进厨房。 顾清野正在切土豆丝,抬头问道:“怎么了?” 鹿悠悠看他就像看救星:“李嫂子要推荐我去妇联上班,我不想去。” 顾清野:“不想去就不去。” 见他毫不迟疑,鹿悠悠不禁问道:“你没意见?” 顾清野诧异:“为什么要有意见?” “比如我不思进取,不想进步?” “去妇联就是思进取?你在炊事班救了十三条命,还不够进步?” 鹿悠悠现在确定了,顾清野确实会讲冷笑话。 她偷偷翻了个白眼:“讲笑话的时候可以笑,不用憋着。” 顾清野抬头:“我没讲笑话。” 是在下输了,告辞! 鹿悠悠转身要走,顾清野忽然把她叫住。 “只要不违反规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的就不做,我都没有意见。” 鹿悠悠定定看了他几秒,笑了:“知道了。” 很快,赵婉和她爱人罗红旗也到了,两人带了好几张条凳。 “妹妹,新婚快乐!”赵婉先给鹿悠悠道喜,“我还说早点来帮忙,没想到李嫂子比我更早。” 罗红旗放下凳子过来,笑得十分和气:“鹿同志你好,我是三营教导员罗红旗,祝你和老顾比翼同心、琴瑟和鸣。” 他长得不像当兵的,倒像是个读书人,说话也文气十足。 这时,顾清野从厨房里出来,猛男系围裙,现场的呆头鹅又多了两个。 罗红旗一辈子没下过厨,在他心里顾清野更是和锅碗瓢盆不沾边,猛然瞧见这一幕,惊得失去了语言功能。 罗红旗爹死得早,寡母把他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后来有了媳妇,更是什么家务都不用干。 赵婉同样说不出话来,除了震惊,更多的是不解。 原来男人也能进厨房,而女人只需要眼睁睁看着。 她下意识看向顾清野,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 “咋回事,都站在门口干什么?” 院外又进来一个男人,跨过一地板凳,扒开当门神的罗红旗,一抬头正好和万众瞩目的顾清野对上。 江淮礼同样吃惊,但顾清野是什么人,谁能强迫得了他? 说不定人家就喜欢做饭,以前没机会展示罢了。 “老顾,真是你下厨?那我可要好好品鉴了,群众的味觉是敏锐的,请你务必虚心接受大家的意见。” 一想到能尝到顾清野的手艺,他只想立马开席。 顾清野笑了笑:“我会虚心接受大家的意见,但你就不必了,没烤熟的鱼都吃得津津有味,你的味觉没有参考价值。” 众人大笑。 没过多久,客人陆陆续续都到了,包括各家的孩子,也被大人领回去换了衣服过来。 鹿悠悠终于见到了李三花口中的臭小子,一个脸圆圆的小萝卜头,眼睛特别亮,一看就很机灵。 唯独丁铁生和于婷落在了最后,菜都快上桌了,他俩才来。 丁铁生脚下生风,一看院子里人这么多,更是紧赶了几步,还不忘拽着于婷。 于婷只能跟着一路小跑,她穿着崭新的皮鞋,跑起来脚生疼。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来迟了,待会儿我自罚三杯!” 丁铁生笑盈盈地左右逢源,无奈于婷不想配合。 她中午生了一肚子气,丁铁生后来虽然赔礼道歉,陪她看电影买东西,但她就是不痛快。 下午特意挑了身新衣服,还买了双鞋,结果席没吃着脚先破了,水泡一碰就钻心地疼。 更可气的是她明明穿得这么亮眼了,仍然比不上鹿悠悠一身白衣黑裤。 别问她怎么知道的,她眼睛不瞎,院子里的男女老少没一个看她。 第33章 很多事情不能对比 “丁营长、于同志,请坐吧,还有两个菜,很快就好。” 鹿悠悠挂着标准的营业微笑,招呼两人入席。 丁铁生倒是乐呵呵,一想到顾清野娶了个成分有问题的老婆,酒席都不敢在食堂摆,给他稀饭咸菜都行。 走了两步见没人跟上,丁铁生回头隐蔽地拽了于婷一下:“赶紧的,有些事我回去跟你说。” 丁铁生太清楚于婷的性子了,要是早告诉她,她现在就能摆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旁人会不会嘲笑顾清野他不知道,但一定会嘲笑他。 于婷想到这人今天出钱出力,终于不情不愿地坐下。 鹿悠悠心知这对夫妻不是好相处的人,顾清野虽然冷淡,但和江淮礼、王有才相处时也会说笑,中午遇见丁铁生那叫一个公事公办。 而且于婷这种人她见得多了,心比天高,心眼比针小,离近了就是自己找罪受。 尽了地主之谊,鹿悠悠就看向李三花:“嫂子,孩子们在哪玩儿呢,我去叫他们。” “我去我去,你别管。”见鹿悠悠还单独给孩子们准备了一桌,李三花笑道,“小孩子对付一口就行,你也太细致了!” 鹿悠悠:“来了就是客,可不能因为孩子小就瞎糊弄。” 李三花笑得不行,大院里的娃都是放养长大,成天东家蹿西家跑的,只有鹿悠悠拿那群调皮捣蛋的当正经客人。 很快,一溜小萝卜头都回来了,王爱军打头,后面是他的狗头军师,江淮礼的儿子江平安。 “姐姐好漂亮!”一个三寸丁看着鹿悠悠冒出星星眼。 王爱军搓了一下他的大脑门,小声道:“是阿姨。” “姐姐!” “阿姨!” 王爱军急了,当他不想叫姐姐么,他已经被他娘捶过了,要不是为了保住小弟的屁股,他才懒得管呢。 江平安也小声说道:“钢蛋,叫姐姐的话,你爹就成了顾叔叔的爹,你……嗷,谁打我!” 江淮礼揪着他耳朵笑骂:“你说谁打你!什么你爹我爹的,你还认识你自己的爹吗?” 在场的人都开始笑,尤其是一营教导员,也就是钢蛋他爹,更是乐不可支。 “你别说,要是钢蛋以后像咱们顾营长这么有出息,那我这辈子就圆满了!” 有孩子的都在说笑,没孩子的比如赵婉,脸上只剩勉强的笑意,但想到这是大喜的日子,她只能把嘴角再往上提了提。 她不由看了丈夫一眼,罗红旗脸上还是温文尔雅的样子,正和身边的人说话,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却攥成拳头。 没孩子一直是两人的痛,为这个她已经喝了几年的药,三十岁之后时间跑得跟飞一样快,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如愿。 另一边的于婷是越听越烦躁,小孩子的叽叽喳喳更是吵得人头大。 丁铁生说过好几次想要孩子,但他前妻难产的事她一想起来就心肝颤,而且城里的工作一个萝卜一个坑,她怀孕了谁帮她顶位子? 她亲嫂子可是在家闲着带娃呢,要是让她代班三个月,工作要不要得回来都未可知。 鹿悠悠领着一群萝卜头进屋,堂屋里用板凳拼了张桌子,周围是一圈矮脚凳。 王爱军深深吸了一口:“啊,真香!” 江平安有样学样:“真香!” 孩子们围着桌子,一个比一个陶醉,然后开始此起彼伏的“真香”。 鹿悠悠笑道:“你们乖乖吃饭,有事就出来叫阿姨,知道吗?” 王爱军学着大人的样子敬了个礼:“是,长官!” 李三花一来就看见儿子搞怪,笑着点他脑门:“就你不老实,赶紧吃饭,看好弟弟妹妹。” “王爱军小嘴一撅,“哦”了一声。 李三花帮着鹿悠悠端菜,后面是顾清野,手里端着刚煨好的排骨海带汤。 于婷刚才就奇怪顾清野怎么不在,这会儿看见他穿着围裙从厨房出来,嘴比脑子更快。 “顾营长,怎么是你做饭?!” 三三两两的交谈顿时一静。 丁铁生咬牙拽于婷的袖子,马上接过话头:“是啊,没想到是顾营长亲自下厨,咱们有口福了!”说完又拽了她一下。 你管他谁做饭呢! 顾清野最好是沉迷美色,每天老婆孩子热炕头,无心事业就此沉寂。 可惜男人和女人的脑回路不一样,丁铁生满脑子仕途经济,于婷想的是鹿悠悠凭什么能什么都不做。 如果是个没出息的,于婷肯定会嘲笑他家里家外都没地位。 但顾清野不一样。 他不止有出息,还这么泰然自若地从厨房出来,不在乎被人看见,显然也不在乎旁人议论。 一个是24岁的正营级心甘情愿做家务,一个吃饭逛街都要嘀嘀咕咕。 很多事情不能对比,比了才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什么也不是。 于婷随手夹了一块红烧肉,发现味道很好,更加食不下咽了。 顾清野为什么比她做得还好?! “妹子,这汤真鲜!” 自从听说海带能治病,李三花对那罐汤的兴趣就超过了所有,旁人都向肉下手,唯独她先盛了汤。 本以为海里的东西兴许吃不惯,谁知一点腥味儿也没有。 鹿悠悠笑道:“喜欢就多喝点,我煮了两罐,孩子那桌也有。” 王爱军一直竖着耳朵听大人说话,一听汤好,立马吃掉碗里的红烧肉,给自己满上一碗。 只需要一小口,就被狠狠征服。 他就知道鼻子不会出错,昨晚上就是差不多的香味,不对,昨天比今天更香! “老顾,有福了啊,弟妹这手艺绝了!” 就算听了好几次,鹿悠悠依然忍不住笑。 年纪轻轻就成了老顾,在一众三四十岁的营级干部里,顾清野确实太年轻了。 “以前顾营长没结婚,真没看出来是个疼媳妇的人,这么好的手艺都舍不得人家下厨。” 于婷还是没忍住,她心里不忿,但这种不忿又没有去处,只能阴阳怪气地说几句,然后在桌子底下掐她男人的腿。 当兵的腿上都是肉疙瘩,丁铁生被揪住一层皮,心里疼得直叫娘。 第34章 家里成分有问题 “疼媳妇有什么不好,后方安稳了,他们在外头才能心无旁骛,要我说啊,对媳妇好得写进规章条例,必须遵守才行!” 李三花说完,笑容可掬地看向王有才:“王营长,您觉得呢?” 王有才差点被呛到,搞不懂这把火怎么烧到自己头上,立马给李三花夹了一筷子菜。 “我觉得很对,但我说了不算啊,快尝尝这个,咱们顾营长手艺当真不错!” 罗红旗也笑着:“别说你了,我和他搭班这么久一样不知道他是个疼媳妇的人,今天我是大开眼界了!” 赵婉看着笑容满面的丈夫,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说起来她结婚之后过得也算不错,罗红旗性格温和对她也好。 至于男人做不做家务她不在意,她又没有工作,把家里打整好是分内之事。 直到五年前罗红旗爷奶去世,他娘给办妥了身后事来投奔儿子,她才体会到什么是有苦难言。 结婚五年没孩子,她成了婆婆的眼中钉,虽然生活上没受搓磨,但求子的药一喝就是好几年。 “这辈子没个孙子,我死了都合不上眼。” 婆婆的话梦里都在折磨着她。 原本温柔和气的丈夫看似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罗红旗不发脾气,但会用最温柔的语气劝她听话,老人家是为他们着想。 赵婉看着对面一对新人,不禁想着,罗红旗对她是真的好吗? 顾清野旁若无人地给鹿悠悠夹菜盛饭,对战友的打趣面不改色。 “没结婚却让人知道这些,你是想让我犯错误?” 江淮礼大笑:“外头只知道顾营长铁面无情,结了婚我们才发现新大陆,弟妹大功一件啊!” 鹿悠悠忍不住看向顾清野,这人平时是有多可怕,她完全没感觉到。 顾清野注意到她的目光,稍稍偏了下头:“怎么?” “没事,在想饭菜够不够。” “我从食堂拿了不少馒头,够他们吃的。” 顾清野和鹿悠悠无疑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他俩稍微靠近了说话,就有人看着他们笑。 鹿悠悠感觉自己的厚脸皮快不够用了。 又坐了五分钟,还是顶不住,鹿悠悠果断起身。 “大家先吃着,我看看孩子那边还需要什么。” 还是小娃娃好啊,吃饭又香,看她的眼神好像她说什么都是对的,完美的吃饭搭子。 顾清野等鹿悠悠离开,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她还年轻,脸皮薄,各位哥哥嫂子多担待。” 众人:所以我们年纪大又脸皮厚咯? 一场喜宴宾主尽欢,鹿悠悠也算正式在家属院里挂了号。 李三花和赵婉还想帮忙收拾,鹿悠悠没让,她紧着把李三花带来的碗先洗出来,顾清野也把凳子送到对面。 王爱军站在门口,仰着头满脸期待:“鹿阿姨,我以后还能来看小灰灰吗?” 王爱军耳朵灵,之前在屋里听到了鸟叫,鹿悠悠就让他们远远看了一眼。 几个孩子倒也听话,钢蛋想摸还被王爱军拉住了。 鹿悠悠点头:“当然可以。” 小男孩明明聪明又懂事,跟李三花口中的臭小子完全不一样嘛。 王爱军乐得见牙不见眼,立刻开启夸夸模式,阿姨人美心善和气大方…… 鹿悠悠笑得不行,临走时给他抓了一大把糖。 回家路上,王爱军仰着头背着手,比他爹还像干部。 王有才:“儿子你想啥?” 王爱军小脸严肃:“我在思考。” 王有才愣了:“思考啥?” 王爱军转身回望,又吸了吸残留在空气里的美味:“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隔壁的晚饭就是香。” 啪,一巴掌落下。 王爱军捂住自己的屁股,瞥了眼自家老妈敢怒不敢言。 李三花瞪他:“你给我好好说话!” 王爱军眼睛亮了:“真的,我能好好说话?” 李三花有种不详的预感,但还是点了下头,看看小兔崽子能说啥。 王爱军小嘴一张,开始表达自己的诉求。 “咱家啥时候也摆两桌呗,今天那汤不错,肉也不错,咱们也回请一下顾叔叔和鹿阿姨!” 王有才了然:“然后人家最好再回请你,你又能饱餐一顿了是吧?” 王爱军看爹的眼神充满敬意,就是这个意思,您老人家太聪明了! 又一巴掌落下,李三花还嫌不够,两边屁股各来了一下。 “人家搬家才摆宴,你也搬家呗,你明天滚蛋,我现在就给你摆!” 王爱军怒视哈哈大笑的老父亲,不敢再看愤怒的老母亲,捂着屁股跑远了。 “你看看你儿子!” “是是是,都是我没教好!” 熟悉的对话再次响起,老夫老妻一个在前面走,一个在后面追。 另一边。 同样是夫妻,丁铁生和于婷就没这么轻松愉快。 “闹够了没有,你自己看看你今天发了多少次脾气,都说了有事回家再讲,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于婷冷哼:“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非要回家说,你看你那德性,人家结婚你那么上赶着干什么,怎么,羡慕人家娶了漂亮老婆?!” 丁铁生黑着脸拽她进屋:“你小点声,非要嚷得全世界都听见?” 于婷柳眉倒竖,浑身发抖:“你个王八蛋,你还真羡慕?!” 丁铁生气了个仰倒:“你真是,真是不可理喻!” 他是那个意思么?! “漂亮老婆要是那么好娶,顾清野至于在家请客?”丁铁生扔下一句话甩手进屋。 于婷立马追上来:“什么意思?” “问我什么意思?”丁铁生回头冷笑:“现在肯好好说话了?” 于婷把他胳膊一甩,挤开他进了卧室:“不肯,你爱说不说。” 她翻脸,丁铁生反而追了上去,他心里的高兴已经憋一晚上了,与其说于婷想知道,不如说他的倾诉欲无处可泄。 丁铁生坐到到床边:“你知道那个鹿悠悠是什么人吗?” 于婷横他一眼,推开他坐到镜子前。 人家不搭理,丁铁生也无所谓,两手向后一撑,整个人闲适得很。 “听说她家里成分有问题。” 第35章 纯爱战神 于婷把梳子一扔,头发拆到一半也不管了,硬把丁铁生拉起来。 “你怎么知道,她有什么问题?” 八卦是人的天性,何况是讨厌的人的八卦。 于婷只觉得神清气爽,盛夏的夜晚也不热了,整个人贴到丁铁生身上:“你说话呀,什么问题?” “你别管怎么知道的,反正她家里应该是有什么事,不是普通知青。” 于婷不解:“有问题怎么过的政审?” 她突然压低嗓音:“难不成她跟顾清野合伙欺骗组织?” 丁铁生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低声喝道:“胡说什么,你当部队是什么地方!” 这下于婷不乐意了,推了他一把:“不是你说她有问题?怎么怪我胡说,你倒是说清楚啊!” “说不清楚,反正有问题就是了,但也没大到过不去政审。” 丁铁生也是偶然知道,具体的他也打听不出来。 要说的是他,不说的也是他,于婷气不过又攘了他一下。 过了半分钟她还是没忍住,又贴了过去:“那对顾清野就没影响?他能乐意?” “怎么可能没影响。”丁铁生眼里精光一闪,露出嘲讽的笑意,“色令智昏呗!” 于婷轻哼一声,有些愉悦,又有些鄙夷:“你们男人啊,都一样,还以为能有一个好的,结果天下乌鸦一般黑!” 丁铁声不屑道:“他好?等着看吧,娶了这种老婆就不可能好!” 旁人如何议论的鹿悠悠不知道,她这会儿正靠在沙发上发呆。 也没干什么重活,但就是觉得累,她果然还是不喜欢应酬。 这时候就该有个手机,刷它半小时一小时,可惜啥也没有,灯光还不如月光亮。 哎……嗯? 哪来的甜香? 鹿悠悠抬起脑袋,面前突然多了一盘切好的西瓜,水灵灵、红艳艳,一看就想流口水。 “怎么会有西瓜?” 顾清野嘴角噙着笑:“下午一起拿回来的。” 鹿悠悠忽然明白这是特意留给她的,眼睛亮得就像天上的星。 “谢谢。”她轻轻说了一句。 顾清野笑了笑,从柜子里拿了铺盖,转身就要出去。 鹿悠悠愣愣看着,没搞明白怎么回事。 过分充实的一天几乎让她忘了她已经不是一个人,看见多出来的枕头被子她才想起,从今天开始顾清野也会住在这里,甚至…… 虽然这是个处处符合她审美的男人,但突然进入真实的婚姻生活,要和另一个人同床共枕,鹿悠悠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乱了方寸。 顾清野回头,就站在门边,留出了足够她心安的距离。 他眼角弯着,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柔和:“我去另一间房睡,别想太多,早点休息。” 顾清野心知鹿悠悠并没有准备好,他不着急,结婚前缺失的过程他会补上。 鹿悠悠抱着西瓜,怔怔地站在原地。 所以她只是领了张结婚证,但不必履行结婚义务? 有些不解,有些意外,但鹿·纯爱战神·悠悠还是大松一口气。 虽然上辈子经受过大量艺术作品熏陶,理论知识极其丰富,可实际经验嘛,不提也罢。 一句话,脑子黄黄的,嘴巴涩涩的,人是纯爱的。 美男是好,远观就可以了,亵玩这种事,咳咳,以后再说。 拿起一块西瓜,啃一口尖尖,嗯,又沙又甜。 转身就和小灰灰的葡萄眼对上。 虽然翅膀不能动,雕鸮的脖子却可以旋转270度,它转向门口再转向她,又转向门口,直到看不见顾清野的影子才转回来。 大大的眼睛全是好奇。 “怎么,舍不得他?要不送你过去陪他?” 鹿悠悠又啃一口,小灰灰叫了一下,这回看的是西瓜。 小家伙的晚餐就是顾清野抓回来的青蛙和蚂蚱,虽然得鹿悠悠喂它才吃,但它记住了顾清野的样子。 现在又看见西瓜,估计以为也有它一份。 “不行哦,你是猛禽,怎么能吃素?” 鹿悠悠三两下吃完,然后拿出药箱给它换药。 不得不说,食物链顶端的猎手就是厉害,虽然是幼鸟,但恢复能力一流,外伤已经结痂,骨折的地方也消肿很多。 “小家伙,再养一个月你就能飞了!” 鹿悠悠搓了搓它的头毛,手感不是一般的好。 新婚第一夜,安稳又平静。 家里多了个镇宅的,鹿悠悠的睡眠质量前所未有地好,醒来一看,好家伙,快中午了。 清晨的起床号都没听见,自然也不知道顾清野什么时候走的。 桌上的饭盒已经凉了,下面压着一张纸条,是顾清野给她带的早饭。 就着二米粥啃了半个玉米面馒头,连午饭也一起解决了。 安抚了五脏庙,就轮到小灰灰这个病号。 顾清野不在,没人给它抓虫子抓老鼠,昨天的蚂蚱还有两只,可这个小机灵鬼根本不吃。 有外人在的时候它有啥吃啥,一旦没有外人在,它就开始馋鹿悠悠的存货。 救它那天喂过一次牛肉,从此以后它就记住了这个味道。 鹿悠悠哭笑不得,只能从别墅里拿出一块来,还得切成细条它才咽得下去。 这么看来新婚生活似乎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她还是一样自在。 不对,还是有不一样的。 桌面和窗台纤尘不染,很明显顾清野走之前打扫过。 真勤快,对比之下她好像懒猪。 鹿猪猪伸了个懒腰,给自己泡了杯茶,抱着稿纸和钢笔坐到桌前。 猪怎么了,猪的智商在动物界可以排进前十。 高智商懒猪落笔如流水,几乎没有停顿,鹿悠悠体会到原来学霸之上学神的感觉。 现有的、未来的、有条件实施的、需要因地制宜的,所有知识点信手拈来。 要说穿越的好处,二次开发过的大脑当属第一。 文思如泉涌的感觉实在太好,一写就停不下来。 从日照当空到日落西斜,鹿悠悠几乎没有动过,直到门口的光线被挡住,她才从笔下生风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你回来了?” “你没出去?” 男声女声同时响起。 鹿悠悠想起身,身上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全身骨头好似在重组一样。 第36章 新婚妻子对丈夫身残志坚的怜悯 鹿悠悠以一个非常怪异的姿势定在原地。 顾清野眼神莫名:“你坐了多久?” 鹿悠悠摇头,她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五点半。” 顾清野无奈叹气,她该不会一直坐这没动吧? 鹿悠悠也很诧异,她竟然写了快六个小时。 桌上的稿纸已经堆了厚厚一摞,这是一下午的战果。 “没有人催你,不必这么赶。” 鹿悠悠终于缓过来了,活动着手臂和脖子,又发现尾椎骨也疼。 “写着写着就忘了,没注意时间。” 她想揉一揉屁股,但面前杵着一个人,她下不去手。 顾清野虽然不是医生,但对于跌打损伤也算半个行家,一看鹿悠悠的样子就知道她哪不舒服。 他抿唇轻笑,转过身去:“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做饭。” 鹿悠悠呲牙咧嘴地安抚痛处,一瘸一拐到门边,发现院子里多了个拖车。 “你把砖拉回来了?!” 鹿悠悠感觉她每天都在体会什么是“雷厉风行”。 “今天晚上应该能盖好,再晾三五天,这几天委屈你了。” 顾清野的语气好像真的觉得她受了很大委屈。 鹿悠悠马上摆手:“没有没有,不委屈,我要是委屈,别人的日子都不用过了。” 说着,她走进厨房拿出熟悉的瓦罐,笑着看他。 “盖房子也不用急,慢慢来就是,总不能一边补身体一边加班熬夜吧。” 顾清野点点头没说话,还是决定尽快盖好。 鹿悠悠抱着罐子琢磨今天的“每日例汤”,脚边又多了个铁皮罐。 她欣喜地抬头:“你连炉子也弄回来了?” 顾清野笑道:“我也没想到后勤部有这个东西,就要了一个。” 炉子黑漆漆的,有些旧,拍一拍还掉灰,但鹿悠悠爱不释手。 昨天留了根排骨拿盐腌着,今天正好用上,再加上黄芪、枸杞和大枣,浓浓的香气从屋檐下传来。 顾清野一抬眼就能看到鹿悠悠被热气熏得脸色微红,依然守在炉边。 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热流在心口滚动着,他决定了,今晚一定要把浴室盖起来。 “这个汤补气养血、滋补肝肾,还能抗疲劳,你尝尝!” 鹿悠悠托着下巴,满眼期待,仿佛看着一棵苍天大树长出新芽。 以前怎么没发现养成游戏能让人身心愉悦,这种快乐花钱都买不着啊! 婚后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鹿悠悠偶尔和赵婉李三花结伴上山,剩下的时间全部投入到书上。 看着桌上厚厚一沓书稿,鹿悠悠都不敢相信这是她二十多天的成果。 顾清野进屋就见鹿悠悠坐那发呆,还以为她写得不顺。 “陪你出去走走?换个思路说不定有用。” 鹿悠悠转过头,呆愣愣地,好像还是没能回神。 “不用换,我写完了。” 顾清野虽然表情没变,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秒他心里有多震撼。 这不是一篇文稿,也不是单薄的文件纲要,这是完完整整的一本书。 鹿悠悠长长出了一口气,把稿纸递给顾清野。 “替我交给周班长吧,等他看过之后再详细讨论。” 她打了个哈欠,声音也变得含糊不清:“我要睡觉了,睡一整天,没事别喊我,有事最好也别喊我。” 走到房门口她忽然想起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眯着眼睛说:“炉子上还有天麻黄精炖鸡,你别忘了喝。” 顾清野就听她一样一样嘱咐,然后飘乎地进了卧室,直直扑在床上。 他随手翻开一页,娟秀的字迹就像专门誊写过一样,但他很清楚,鹿悠悠只写了一次。 家里没有文件袋,顾清野就用报纸把文稿仔细包好。 女孩已经沉入梦乡,脸压在胳膊上挤出一小团,就像白嫩嫩的汤圆,散发着诱人的香甜。 顾清野帮她脱了鞋,正要把被子盖上,结果毛巾被的一角被她压在肩膀下面。 他的拳头紧了又松,最后略显僵硬地穿过鹿悠悠的颈窝,一只手圈着她,另一只手抖开被子轻轻盖上。 一番动作下来,他的额头上已然多了层细密的汗。 床头柜上,小灰灰从顾清野进房间就仰起脑袋,眼睛一直随着他的动作左右转,好像一个小监工。 小灰灰嘴巴才张开一个小缝,顾清野就以闪电般的速度捏住,食指抵唇示意它噤声。 小灰灰翻了个白眼,但受限于身体构造,顾清野根本看不懂。 它是那么不懂事的鹰吗?! 鹿悠悠忘了放饭它都没叫,张嘴只是示意头号苦力晚餐时间到,结果他一口黑锅扣下来,小灰灰只恨自己不会说人话。 它忿忿地叨了顾清野一下,当然只用了五成力,肚子还饿着,苦力不能有事。 它用完好的半边翅膀拍拍肚子,隔了几秒又拍一下。 顾清野本来是不懂的,奈何小灰灰动作太传神。 他嘴角勾了勾,也惊讶于这只鹰的聪明。 动物随主人,明明是只野生雏鹰,这种机灵程度已经不比军犬差多少了。 小东西一向对他爱搭不理,现在倒是知道有求于人。 很快晚餐上桌,小灰灰吃得不情不愿,咬一口瞪顾清野一下。 要不是它亲爱的妈妈睡着了,它又怎么会沦落到吃蚂蚱。 屋子里香气弥漫,顾清野面前放着一碗澄黄透亮的鸡汤。 尝了一口,依然是难得的好味道。 鹿悠悠似乎在寻宝上别有天赋,每次上山都能带回来一堆他听过的、没听过的药材。 当归、天麻、三七、附子、黄精…… 鹿悠悠当真践行了自己的诺言,日日不重样。 顾清野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身体这么好过,甚至有点好过头了。 每天清晨的升旗仪式比过去多出整整一倍的时间。 等等! 该不会,鹿悠悠以为他和顾书臣一样…… 顾清野脑子里的弦差点崩断。 他低下头,目光凝重,只觉得白生生的天麻好像鹿悠悠的脸,皱巴巴的黄精就像她拧成一团的眉心。 碗里装的不再是汤,而是新婚妻子对丈夫身残志坚的怜悯。 顾清野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37章 流鼻血 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他哪里给了她这样的错觉?! 顾清野难得失眠了。 清晨起床号响起,他迅速睁眼,丝毫看不出只睡了两个小时。 升旗仪式依然准点准时,精神抖擞的姿态足以证明鹿悠悠的“心意”过分有效,可一想到这份心意的来由…… 他退让是为了给她时间适应,结果被误认为他不行。 打开水管,冷水当头浇下,顺着脖子隐入肩胛,然而冰冰凉的触感也浇不灭他心里的燥意。 顾清野很少有犹豫的时候,他站在院子里,目光似乎能穿透玻璃和厚实的窗帘。 所以,他该解释,还是食言? ————————— 营区里,顾清野先去了趟办公室,把文稿锁进抽屉。 一路上小战士们敬礼、他回礼,这样的画面天天出现,然而今天,所有打过照面的人都有种冻了一哆嗦的感觉。 “谁又惹到阎王了?” “我怎么知道!我可警告你们,都把皮绷紧一点,想死也别连累大家!” 没等他们嘀咕出个结果,顾清野已经换上了全套作训装备来到训练场上。 “全体都有,负重五公里计时,现在开始。” 大家心里苦,但也只敢在心里苦一苦,没看营长一马当先跑在前面? 虽然平日里顾清野也会参与训练,但今天莫名有种火山爆发的感觉。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提着心,生怕做不好被揪出来当典型的时候,他们亲眼见证了真·火山喷发。 “顾清野,出列!” 蒋同要去师部开会,正好路过训练场,就这么不经意一瞥,就给他吓了一大跳。 顾清野竟然流着鼻血跑在最前面,速度飞快,还跟没事人一样! 顾清野听到召唤便停下了,转身吩咐其他人继续,然后迅速出列。 就这样,营长血流如注的画面就这样炸裂地映入三营战士的眼帘。 勤务兵以最快的速度取来了毛巾,顾清野刚一站定,蒋同就伸手堵住了他的鼻子。 “你怎么回事,流鼻血都不知道?” 顾清野下意识要躲,听见这话愣住了,拿下毛巾一看,果然有血。 他刚要敬礼回话,蒋同伸手拦住:“行了行了,先把血止住,不舒服的话去卫生院看看,训练重要,身体同样重要!” “是!” 顾清野擦掉血迹仰着头,感受着身体里仍然未平息的燥热,脑子里又一次出现鹿悠悠的模样。 她笑靥如花端着碗,说——这个汤滋阴润肺、滋阴补肾,来,喝吧! 想到这,将将止住的鼻血又有了汹涌的迹象。 “哟,老顾,这是什么造型?” 江淮礼和丁铁生一起往这边走来,今天二营要出去拉练,两人要从这边和大部队汇合。 江淮礼走近了才看见毛巾上红梅点点,立马问道:“咋回事啊,伤着鼻子了?” “没有。”顾清野感觉不怎么流血了,这才拿下毛巾。 江淮礼仔细瞧了瞧,脸上没青没红的,确实不像受伤的样子。 丁铁生目光微闪,轻笑道:“是上火了吧,天气太热躁一点也正常。不过顾营长刚刚结婚,不应该呀,还是去卫生院看看吧,要是有旁的问题,也别耽误了。” 顾清野黝深的眸子扫了丁铁生一眼。 江淮礼没接这话,他是真的关心顾清野的身体:“你注意着点,不舒服就卫生院,别不当回事。” 顾清野嗯了一声:“你忙你的,二营的人已经整队过去了。” 江淮礼走了几步又道:“要注意身体!” 顾清野点头,挥手让他赶紧走。 短短一上午,顾清野顶着鼻血训练被团长糊了一脸就成了不大不小的新闻,不少人过来问候。 尤其是老大哥王有才。 “你媳妇儿不是会煲汤么,让她给你煮点绿豆汤,或者用蒲公英泡水,喝几天就好。” 顾清野暗自苦笑。 清热的汤不是没有,前几天才喝了苦瓜黄豆骨头汤,但鹿悠悠的手艺可能有某种奇效,清热解毒的看不出来,养生进补的大放光彩。 天天只进不出,神仙来了也顶不住。 王有才走了没多久又回来,还真拿给他一包晒干的蒲公英。 顾清野沉吟片刻,起身泡了一杯。 午休的时候他把文稿重新装订后才拿去炊事班,周大柱能颠动几十斤大铁锅的麒麟臂就这么拍在顾清野肩上。 “这些天小鹿同志一直没过来,我想问又怕打扰她,没想到她速度这么快,好啊,真好啊!”周大柱高兴得不得了。 他虽然只是炊事班班长,但当兵几十年,资历比王有才还老,叫一声小鹿同志那是实实在在的亲切。 顾清野心里有种隐秘的骄傲,堪比打了胜仗。 “她这大半个月全扑在这上头了,不过操作方面的问题还得跟您当面探讨,这句话她特意嘱咐我不能忘了说” 周大柱笑容满面:“谦虚了不是?该我们跟小鹿同志主动学习才是。” 周大柱虽然资历老,但学习的心可不老,就算鹿悠悠是军嫂,年纪比他女儿还小,他一样能谦虚请教,当真是整颗心扑在工作上。 周大柱一下午都泡在书里,还没看完后勤部就把原件要走,说什么过两天再把拓印件给他。 周大柱哪能答应,当即冲到郑良弓的办公室,郑良弓好说歹说才把老班长劝走。 虽然鹿悠悠说是整理外公的言传身教,但能融会贯通地写出来,这可不是简单的记录员搬运工,这是有真本事的。 后勤部又没有坏心思,难得军嫂里出了个人才,不得验证一下,然后人尽其责物尽其用? 光是写“回忆录”可不够。 顾清野傍晚回家,家属院里的大妈见到他就开始打趣。 “顾营长回来了,你媳妇儿又做什么好吃的了,香死个人!喏,我就着香味下饭呢!” 大妈捧着碗,里面是青菜茄子,吸一口空气扒一口饭。 顾清野牵了牵嘴角,不知说什么好。 家里传来的香味他也闻到了,原本认不出几味中药材,现在已经能分辨出其中党参的味道。 第38章 高考都没这么努力 “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顾清野坐在桌前,迟迟没有动筷。 “什么事,你说吧。” 鹿悠悠睡了一整天,这会儿精神正好,尝了口酸酸辣辣的拌黄瓜,嗯,好吃! 她笑眯眯等着,过了半分钟屋里依然静悄悄的。 是她睡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大事? 还是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顾清野的声音罕见地带了些犹豫:“这个汤……” 他本想说以后能不能不喝了,但这段时间鹿悠悠一有空就上山,这么热的天依然守着炉子,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 “不用这么辛苦,隔三差五做一次就行。” 他反复斟酌还是选了最委婉的说法。 鹿悠悠不解:“为什么,我看你最近气色很不错,说明药膳有用,还有我不辛苦。” 她甚至觉得上山很有意思,认识的野草野果越来越多,每次都能有惊喜。 而且等小灰灰恢复了也要带它野化训练,上山是少不了的。 顾清野从没跟任何人探讨过这种难以启齿的话题,更别说是和女同志。 除了在战场和敌人周旋,他一向直来直往,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发现,对着鹿悠悠明亮的双眼,他没法周旋。 “我今天流鼻血了。” 最终还是坦白。 鹿悠悠呆若木鸡,流流流……流鼻血? 啥意思,补过头了? 不应该啊,她没用什么猛药,为的就是打好基础慢慢补养,怎么会这样?! 鹿悠悠立马起身:“还有哪不舒服?千万别瞒我!” 也顾不得什么熟不熟悉,不管老公是真是假,把人拉起来上下左右来回打量。 顾清野怔愣的时候一双软乎乎的手已经落在他身上,所过之处仿佛电流通过,最后停留在掌心虎口处。 “按摩合谷穴能疏风解表、清热开窍。你头疼吗,眼睛干不干,嗓子难不难受?” 可是顾清野什么也听不见,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上。 鹿悠悠已经用了力,但这点力气对于顾清野来说与抚摸无异。 他的感官被放大了无数倍,只觉得鼻子有点痒,随后又是一股热流涌出。 鹿悠悠眼睁睁看着鲜红的液体滴落,惊呆了。 她按摩的手艺也是外公教的,不比养生药膳学得差,怎么也出了问题! 来不及细想,她迅速拿出手帕捂住顾清野的鼻子:“你别动,我去给你打水。” 可想走没走成。 顾清野拉住她,眼底的光炙热翻涌,然后慢慢平息。 他看得清楚,鹿悠悠眼里有紧张、有关心,唯独没有情意。 “你别忙,我就是上火了,没事。” 鹿悠悠半信半疑,桩桩件件似乎都表明她学艺不精,但她很确定自己这边没有问题。 “真的?” “嗯,真的。” 可鹿悠悠还是放心不下。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她了解顾清野的训练强度,虽说不出任务很少受大伤,但摔打磕碰多了难保不会形成慢性的陈旧伤。 保养身体是必须的,但补过头的问题也要解决。 “先吃饭吧,让我想想。” 顾清野不知道为什么鹿悠悠对他的身体总有种莫名执念,但无论如何他不想浪费她的心意。 “你别在意,我确实感觉身体状态好了很多,以后我早起一小时,再加点训练量就好了。” 鹿悠悠突然抬起头,眼睛好像被点亮了。 加练? 那她学过的那些完全可以教给顾清野嘛! 当年她被绑架急坏了爸妈,被救之后找了一大堆行家来教她,什么拳击、跆拳道、咏春、太极,她都学过。 后来爸爸还给她找了个退伍军人当保镖,她连现代版的军警格斗术都有涉猎。 虽然杀伤力不强,但她的招式绝对标准,不止一个老师说过她是全世界最顶级的花花架子。 虽然老师的本意并非表扬,但她可以把自己当视频放嘛,让顾清野照着学,凭他的悟性怎么也能学个八九成。 她还有深厚的理论知识,保证他动作规范不受伤。 两全其美啊! 就是又得麻烦外公他老人家了背锅了,剔除一些他接触不到的,泰拳、跆拳道这种不必提了,像咏春、太极就没问题。 至于军警格斗术,也没关系,就说是外公根据多年军医经验总结出来的,可惜只有残篇,剩下的完全交给顾清野自由发挥。 作为一线作战部队的尖兵,她相信他的专业能力。 “我有办法了,给我几天时间。” 找到解题思路,鹿悠悠笑容也回来了,她端起那碗汤想挪到自己跟前,一只大手伸了过来。 顾清野:“我喝一碗不碍事。” 虽然升旗上火流鼻血,但属于他的权利不能放弃。 饭后鹿悠悠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 她钻进房间把门一关,摆出五花八门的姿势,然后伏案记录,再摆,再记,循环往复,如果旁人看到,估计会以为她中邪了。 疏于锻炼的身体承受不了这么高的强度,不过一个小时,鹿悠悠就瘫倒在地上。 要命啊! 穿越一趟不仅要当学霸,还要兼职体育特长生,接下来还不知道有什么高难度挑战等在后面。 她高考的时候都没这么努力! 鹿悠悠拖着酸软的腿挪到窗边,撩起窗帘往院子里看。 浴室已经有了雏形,顾清野正攀着梯子收拾房顶。 他不声不响做了许多只为她一句怕热,那她累一点好像也不算什么。 一小时后顾清野来敲门。 “水帮你打好了,就在厨房。” 鹿悠悠又一次瘫在地上,手指都不想动,说话又细又轻:“好……谢谢……” 顾清野要走又停住,这声音不对。 他再次窍门:“需要帮忙吗?” 鹿悠悠摇头,意识到他看不见,只能开口:“没事,就是……呼……有点累……” 上气不接下气,她连张嘴都累。 她休息了十多分钟才出来,开门就看见一个人立在墙边。 顾清野的面容有一瞬间定格,他怎么都想不到鹿悠悠居然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察觉到她扶墙的手都在抖,顾清野立刻将人扶住:“怎么回事?” 他声音发紧,带着不易察觉的慌张。 第39章 别担心,我会回来的 鹿悠悠也没想到她磨蹭了这么久顾清野还在,不过总归是要教,现在说也行。 “外公教过我一些养生功夫,配合药膳效果不错,不过太久没用了,回忆起来有些费力。” 只是费力? 柔顺的发丝有些凌乱,掌心下的体温也因为运动而升高,一滴晶莹的汗珠划过她的脸颊、锁骨…… 好像有颗石子在心尖上跳了一下,顾清野垂眸不敢再看。 “是为了我?” “对啊!” 鹿悠悠诧异抬头,这不是显而易见? 要不是为了顾清野,她这么懒的人怎么会疯狂运动两小时,还有未来的不知道多少小时,甚至捡起十分生疏的画技。 想到记事本上的一连串火柴人,鹿悠悠有些不自在,画成那样实在是羞于见人。 不过一想到光明就在前方,动力瞬间又回来了。 她拍了拍顾清野的肩膀,一副我看好你的模样。 “你不是说你学习能力不错吗,即便我这个老师不专业,相信你也能自学成才!” 顾清野终于确定了鹿悠悠想让他学什么:“你要把外公的功夫教给我?” 鹿悠悠点头:“保证强身健体,鼻血再也不流。” 一抹红晕悄悄爬上顾清野的脖颈,鼻血真能不流吗? 见鹿悠悠累成这样还满脸兴奋,顾清野的心已经先于理智做了决定。 学吧,有没有用都学! “你先去洗漱,凉水打好了,热水在灶上,再坚持几天,下周浴室就能用了。” 鹿悠悠应了一声就要走,恍然发现两个人贴得极近。 原来说话的时候她整个人都靠在顾清野身上,自己一点力气都没使。 她撑着顾清野的手臂站直,掌心贴合处能明显感受到三角肌和肱二头肌瞬间绷紧,她下意识捏了捏…… 啧,习武圣体啊! 当初要是几位老师教的是顾清野不是她,他们脸上绝不会出现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顾清野本来就热,现在更热了。 从第一天认识,鹿悠悠就站在他神经上起舞,他都分不清她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引以为傲的判断力好像遇到她就失灵。 他想动,但不能动,也不敢动。 他不想吓着鹿悠悠。 “快去吧,一会儿水凉了。” 他声音依旧沉定,除了略微一点沙哑之外听不出内心有丝毫起伏。 鹿悠悠答应了一声,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火柴人做广播体操,顾不上探究谁的内心世界。 虽然人在往厨房走,但内心还沉浸在“武学大师”的世界里,走到一半伸伸胳膊抬抬腿,都忘了身后还有个人一直看着她的背影。 这天晚上鹿悠悠睡得极香甜,很有一种累极之后躺到天昏地暗的爽感。 第二天的起床号依然没听见,但七八点钟的时候突然被叫醒。 鹿悠悠眼睛还迷蒙着,努力睁开一条缝,一个模糊的人影逐渐聚焦。 她转了下脑袋,整张脸埋进枕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嗯……干嘛呀,我要睡觉……” 这是顾清野第一次看见鹿悠悠睡觉时的模样,又软又娇的声音一下子冻住他的手脚。 进来之前尚且犹豫,因为他知道,无论看见什么都会长久刻在他心里。 但他又要走了,他宁愿走后有记忆可以牵挂,也不愿心里空空地出发。 “我要出任务了,你一个人要按时吃饭,进山记得找人结伴,别去太远的地方,钱和票都在抽屉里,浴室还没晾透,这几天先别着急用……” 迷糊的大脑接受不了太多信息,但关键词依然触发了报警器。 鹿悠悠猛然清醒,掀开被子:“你要出任务?” 运动过度让她动一下都困难,坐起来的感觉像做过一万个卷腹。 背心包裹着她白皙的身体,身前的弧度随着她的动作带起一阵波澜,瀑布般的黑发顺着肩头滑落,暖融融的香气四散开,将顾清野整个人都包裹住了。 鹿悠悠含混的脑子被一句话拉扯开机。 什么任务,危不危险,需要准备什么,她又能做什么…… 她只给他补了一个月身体,还有很多事来不及做,怎么又要出任务了?! 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鹿悠悠知道,无论问什么都不会有答案。 她拉住顾清野的手臂,越攥越紧,常带笑意的眼睛现在写满了焦急。 顾清野为这样的一双眼睛而震撼,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出发,不用和谁交代,也不用牵挂另一个人的期待。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第一次主动牵起女孩子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里。 “别担心,我会回来的。” 他发誓。 顾清野松开手,没有再看一眼,转身离去。 鹿悠悠脑子空白了一瞬,忽然起身扑到床前,只来得及瞥见一小片军绿色消失在门边。 这就走了? 鹿悠悠靠着窗,手指失神地划过笔记本上的大头火柴人,心里滋味难明。 还说要传道授业,老师没上岗,学生已经旷课。 按说她刚来安城的时候顾清野也在执行任务,可那时还没有太多感觉。 这一次眼睁睁看着人走,不知去处,不知归期,甚至在他回来之前连生死都不知。 鹿悠悠无力地坐回床上,而后躺倒,呆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迷迷糊糊睡过去,又迷迷糊糊地醒,起床看看天色,太阳已经往西边去了。 “哎,愁……” 鹿悠悠心不在焉地戳着小灰灰头上的呆毛,一下,两下…… 小灰灰一脸莫名,但还是乖乖趴着没动,任由罪恶的大手在它脑袋上胡作非为。 其实鹿悠悠知道愁也没用,但当一个人的存在关系着你的命脉,担心就成了必然。 几分钟后,大号猕猴桃已然被搓成一颗大号毛球,鹿悠悠终于调整好心态,她深吸口气,把毛球连窝端起。 “恭喜你啊小灰灰,顾清野不在,你将享受一对一名师指导,从明天开始,好好学习,早日高飞!” 小灰灰莫名抖了一下,亲爱的妈妈眼神有点可怕。 晚上鹿悠悠随便吃了点东西,继续完善她的武功秘籍,虽然学生不在,教材还是要写完。 再一次累到筋疲力尽满身大汗,但这回没人帮她打水了,鹿悠悠呲牙咧嘴洗了个冷水澡。 不是因为水凉,是她连桶都提不起来。 由奢入俭真是太难了! 第40章 小骗子 小灰灰的飞行课从第二天傍晚才开始,毕竟太早了老师起不来,中午太热老师又怕晒。 鹿悠悠带它出门,许久不见它的李三花连声感叹:“天呐,这小家伙痊愈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小灰灰刚拆绷带,伤口处的羽毛还没长齐,但比起一个月之前的战损版小鹰已经大不相同。 鹿悠悠笑道:“好了九成吧,趴了一个月我都怕它不会飞了。” 李三花见小灰灰安安稳稳立在鹿悠悠胳膊上,新奇得很,有点想摸,但她的手只抬了不到五厘米就听见了尖声啼叫。 李三花动作僵住,她还隔着十万八千里就被识破了,这鸟也太机灵了。 鹿悠悠赶紧摸了摸小灰灰的头毛:“别紧张,当时救你的时候嫂子也在,还记得吗?” 李三花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妹子,你平时都这么跟它说话?能听懂?” 鹿悠悠笑道:“它很聪明,大概意思都能懂。” 很快,李三花就亲眼见证了人与动物能有多和谐。 只见小灰灰眯起眼睛蹭鹿悠悠的手,甚至不能说蹭,它一个劲儿往鹿悠悠手底下钻,恨不得整个鸟都被她圈住。 李三花没养过鸟,更没有近距离接触过猫头鹰,但小灰灰兴奋到颤抖的小模样太好懂了。 她捂嘴惊呼:“怪不得臭小子成天念叨要去你们家看鸟,这也太聪明了!” 其实鹿悠悠也诧异过,小灰灰明显比一般的猫头鹰智商高,就算从小驯养也不一定有它聪明。 但观察了一个月也没看出什么异样,她就想开了,她都能莫名其妙来这里,小灰灰聪明一点有什么不行。 “这是带它去哪?”李三花好奇问道。 “好得差不多就该学飞了,成天在地上走可不行。” 鹿悠悠说着就想笑,明明身上纱布拆了,它就跟没松绑一样,来来去去都是用腿。 “飞还要学?”一会功夫李三花已经震惊了好几次。 鹿悠悠笑着解释:“这家伙估计出生到现在都没飞过,可不是要学,就跟小孩子学走路一样。” 这是鸟妈妈的职责,谁让小灰灰孤儿一个,只能她来代劳了。 李三花实在好奇,便跟着一起去了山脚,路上王爱军不知从哪冒出来,听说小灰灰要上课,兴冲冲也要跟着去。 学生只有一个,旁观的却有三个,小灰灰倒是不怯场,但它的学习进度让鹿悠悠怀疑人生。 “翅膀张开,两边一起扇,别怕,我会接着你。” “动翅膀,不是动腿,飞呀,没让你跑!” “上下动,不是拍巴掌,这样,这样……” 鹿悠悠满头黑线拎着小灰灰的翅膀上下扇,可一松手它又开始拍巴掌,一双卡姿兰大眼睛还眨巴眨巴,好像不理解哪里做得不对。 半小时过去,鹿悠悠还很耐心,一小时过去,她开始怀疑人生。 李三花乐不可支,王爱军倒是没笑,面色还挺凝重。 “臭小子又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李三花揉了下他的小寸头。 王爱军略作思考,深沉说道:“我发现了,世界上有些事就是有心无力。” 李三花的手立马从他头顶转移到额头:“没发烧啊,说什么胡话?” 王爱军深深叹气:“您看,一只鸟竟然不会飞,那我学不会数学是不是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我会走路,比它强。” 李三花就知道这小子要作妖,右手前一秒还在额头上,后一秒就出现在他后脑勺,本想一巴掌拍下去,咬咬牙还是忍住了。 本来学习就差,万一打傻了不是更差! 李三花想不通,她和王有才一辈子本本分分,怎么能生出这么个天魔星来。 不远处的树杈上小灰灰看了眼这个方向,很快又把脑袋转回去,记住了王爱军的模样。 犀利的眼神转到鹿悠悠身上又变得呆萌起来。 十分努力听讲,但就是学不会,妈妈你别怪我。 在鹿悠悠眼里小灰灰就是这副形象。 “算了,今天就到这吧。”她怕小灰灰被打击到,又耐着性子柔声安慰,“没关系啊,咱们慢慢来,总能学会的对吧?” 小灰灰叫了一声,不知道说的是啥,鹿悠悠只当它答应了。 “鹿阿姨,小灰灰能学会吗?”王爱军小跑过来蹲下,仿佛找到了同道中鸟。 鹿悠悠感觉自己的执教生涯才刚起步就遇到了巨大的挑战。 聪明的鸟她教不会,聪明的人就能教会? 不会到时候她和顾清野大眼瞪小眼吧? 绝对不行! 不就是飞么,她就不信一只鸟连本能都学不会。 小灰灰还不知道它将面临什么样的魔鬼课程,回家的路上叽叽咕咕叫个不停。 小孩子么,下了课哪有不开心的。 接下来的几天鹿悠悠连懒觉都不睡了,上午带着小灰灰上山,下午太热就在屋里继续上课,晚上空了就画她的火柴人。 然而小灰灰的学习进度就跟冻住了似的,从拍巴掌变成飞快地拍巴掌,都快出残影了,但是方向始终不对。 小灰灰已经快两个月了,渐渐脱离了雏鸟的模样,它在院子里四处撒欢,两只脚倒腾得飞快,鹿悠悠看着它皱眉叹气。 这不就是一只大号走地鸡么! 除了翅膀断掉的残疾鸟,小灰灰是她两辈子见过的唯一一只不会飞的猫头鹰。 救助一个病号,结果砸手里了,要是小灰灰一直不会飞,她也只能年纪轻轻无痛当妈,而且目测她的好大儿会啃老一辈子。 鹿悠悠晚上做了个梦。 小灰灰长到了一百二十斤,仍然不会飞,每天等着她喂,顾清野也因为她失败的教学技术把自己学成一个残废。 鹿悠悠一下被吓醒,起身大口喘气,好不容易平缓了心跳,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忽然定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窗外。 小灰灰扑扇了一下翅膀,轻轻松松飞到院外的树上,盯着一个地方凝视片刻,如离弦之箭一样冲天而起又迅速俯冲下坠,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几分钟后它回来了,悄无声息地落在墙头,嘴里叼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一抬头就对上鹿悠悠的眼睛。 小灰灰呆若木鸡。 一只偷感极重、撒谎露馅、不知所措的鸡。 第41章 你是鹰,不是家雀 大概是刚才的噩梦太吓人,鹿悠悠醒来不是生气,而是庆幸。 庆幸她不会被一百二十斤的肥鸡泰山压顶,更庆幸顾清野不会因为老师无良而瘫痪在床。 可鹿悠悠站那儿不说话却吓坏了小灰灰,不敢进又不敢退,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它试探着抬起一只脚,见鹿悠悠没反应,另一只脚也跟着往前挪了一步。 就在它暗自窃喜想再挪几步的时候,窗户里人没了,再一看,鹿悠悠已经跨过门槛走进院子。 小灰灰僵在原地,先是咕咕咕,又觉得咕几下解释不清楚,还想张嘴…… “你要是敢把嘴里的东西掉进院子……” 没等鹿悠悠把话说完,小灰灰立刻起飞,把生死不知的小零嘴远远扔掉,再以最快的速度冲回来。 它小心翼翼落在院子一角,眼睛片刻不离鹿悠悠,磨蹭了几分钟又开始一点点试探着往她身边挪。 “停!” 鹿悠悠立马后退一步,谁知道它刚才叼的是什么鬼东西! 小灰灰迅速反应过来,飞奔到水池前,用爪子拧开水龙头,接着整个脑袋埋在水管下面,冲完了嘴再冲脚。 鹿悠悠不发话,它也不敢停,期期艾艾地望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鹿悠悠简直气笑了:“小小年纪还学会浪费水了?” 小灰灰又慌忙把水龙头关上,身上被淋得乱七八糟,站在水池边跟落汤鸡一样。 鹿悠悠盯着它看了半天,语气不善:“站那别动,我给你擦!” 小灰灰兴奋得想尖叫,但不敢,只能死死闭着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过它提着的心只敢放下一半,探头探脑往屋里瞄,生怕鹿悠悠在给它收拾行李,连鸟带窝打包扔掉。 没一会儿鹿悠悠出来了,不止拿了毛巾,还带了酒精棉。 小灰灰认命地张开嘴,接受全方位消毒,还得屏住呼吸,不然在鹿悠悠满意之前它就能醉死过去。 “说吧,为什么骗我?” “咕咕咕咕,咕咕唧唧咕咕!” 鹿悠悠深吸口气,对着小灰灰脑门来了一下。 “你都这么大能耐了,还没学会说人话?” “咕咕,咕……咕……” 小灰灰目瞪口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羞愧地把脑袋埋进翅膀里。 “我问你答,是叫一声,不是叫两声。” “咕!” 鹿悠悠消完毒,用毛巾把它整个包住,也不擦了,直接往对面一放,一对一审讯正式开始。 “你早就会飞了?” “……咕。” “之前有没有偷偷出去吃零嘴?” “……咕。” 鹿悠悠惊了,汗毛瞬间起立:“你不会抓了老鼠还往我身上贴吧?!” “咕咕!咕咕!”小灰灰急了,连忙否认。 它都有牛肉了,为啥还要吃老鼠,而且它早就发现鹿悠悠怕那玩意,又怎么会偷偷吃。 其实它出去捕猎就是为了玩,抓过来逗几下,没意思了就放。 除了前几天嘴馋叨过螃蟹啄过青蛙,这个应该没事吧。 它是冤枉的啊! 鹿悠悠盯了半天,决定给它一次机会。 “那为什么装傻充愣,骗我很好玩?” “咕咕!” 小灰灰奋力从毛巾里挣出来,急得在桌上转圈圈。 它就是害怕,怕学会之后鹿悠悠就不要它了,宁愿装傻一辈子。 猫头鹰不会哭,但小灰灰的伤心太浓,根本忽视不掉。 鹿悠悠有些心软,叹了口气,抱起小灰灰。 两个月的雕鸮已经有些压手了,它小心收着爪子,生怕弄伤鹿悠悠。 “为什么装傻,不想飞?” “……咕。” 鹿悠悠这下真有些意外:“为什么,天空才是你的家,为什么不愿意飞?” “咕咕!”我的家在这里,我哪也不去! 小灰灰急切的叫声让鹿悠悠明白了什么。 “你不想走?” “咕!” “可你是鹰,不是家雀。” “咕咕!咕咕!咕咕!” 它才不管那些,为了待在这个家,它连鸡都当了,家雀算什么。 鹿悠悠无奈,又觉得好笑。 怎么会有这样的鹰,这可是鹰,自然界的顶级捕猎者,几乎没有天敌的存在。 一人一鸟对视,然而小灰灰这回异常坚持,看样子准备站到天荒地老。 鹿悠悠再次叹气,这下真砸手里了。 “要留下可以,我们约法三章。” “咕!” “从今以后你自己捕猎。” “咕!” “不能随便伤人。” “咕!” “不是每个人都是好人,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你,遇到解决不了的情况,有多远飞多远,不要回来。” 这次小灰灰没有回答。 鹿悠悠摸了摸它的脑袋:“答应我。” “……咕。” 它不情不愿地应下。 就这样,小灰灰正式在小院安家落户。 王爱军隔三差五来看它,发现同道中鸟偷偷摸摸开了窍,小灰灰居然会飞了! 王爱军大受打击,学渣的路上依然只有他一个人,他接受不了! 李三花冷笑:“这下真连鸟都不如了,看你还有什么借口!” “妈!” “别叫我妈!赶紧回家,晚饭前要是不把作业写完,你再也别想出去玩!” 在亲妈的怒瞪之下,王爱军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见鹿悠悠笑,李三花无奈道:“妹子,等你有了孩子就知道了,那真是从早愁到晚,一刻也停不下来。” “哪里,我看爱军就挺好的,男孩子贪玩又不是缺点。” 鹿悠悠说的是心里话,小孩子调皮一点无所谓,脑子好用明事理就行。 “不说他了,我看你最近没出门,是心情不好?”李三花关心道,“知道小顾走了你难受,没办法,谁让咱是军嫂呢!” 鹿悠悠失笑,她不出门是因为家里“差生”毕业了,但顾清野出任务,担心总是免不了的。 李三花只当她难过得说不出话,继续劝道:“在嫂子面前不用勉强自己,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习惯就好。” 得,这下更说不清了,鹿悠悠只能笑着应是。 “妹子,要不你中午上我家吃得了,省得你跑食堂。” “不用了嫂子,我和周班长说好了要过去的。” 第42章 师长千金 食堂里,周大柱等得望眼欲穿。 那本《养殖疾病护理》他看得如痴如醉,列了几十个问题想问,奈何每次去食堂的都是顾清野,自从他休假回来连鹿悠悠的面都没见着。 也不知道炊事班能吃人还是咋地,他就是想跟鹿悠悠探讨一下养猪技术,看她啥时候有空就过来一趟,顾清野竟然说不清楚不知道。 好在顾清野出任务去了,他也把朝思暮想的专家盼到了。 午饭时分食堂依旧人来人往,鹿悠悠刚来就被小战士请到后面。 他们不知从哪搞来一块黑板,一间空屋子被布置成教室的模样,不远处传来阵阵猪叫,连“教具”都是现成的。 小战士们日日打扫,距离猪圈只有十几米也闻不到什么异味。 而且炊事班人手一本教材,都是战士们手抄的,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笔记,没有哪个人不认真。 鹿悠悠是科班出身,但周大柱多年实践经验丰富,几天交流下来便是鹿悠悠也收获不少。 “鹿同志,你在吗,家属院有人找。” 鹿悠悠和周大柱正给一头食欲不好的小猪检查,忽然来了个军嫂,看着有些眼熟,好像姓王。 “嫂子好,有什么事吗?” 王嫂子满脸兴奋,绘声绘色地说着:“公安给你送锦旗来啦,妇联主任也来了,都在家属院等着你呢!” 鹿悠悠根本插不上话,这位一开口就跟机关枪似的。 “鹿同志,一直听人说你刚来那天就去了派出所,原来是做好人好事了啊,我就说嘛,咱们军嫂怎么可能犯错被抓。” 她眼里既有羡慕又有八卦,拉着人就不想放,鹿悠悠使了个巧劲挣脱她的手,却没法关住她的嘴。 “嫂子好不容易抢了这个差事,可得让我沾沾喜气”说着又想上手拉人。 鹿悠悠索性也不挣扎了:“嫂子,我刚才给猪检查身体,还没洗手,您看……” “啊?是吗……”王嫂子的手立马缩了回去,下意识想在身上蹭一下,又怕弄脏衣服。 她勉强露出个笑来:“那什么,鹿同志你赶紧收拾,那边还等着呢。” 鹿悠悠笑了笑,转身洗手去了。 ———————— 家属院 妇联主任杨柳和李三花一起在接待室待客,后勤部也有人在。 这次来的不止有安城市局,铁路公安也派了人来。 杨柳早就听过鹿悠悠的大名,毕竟她爱人就是师长,而顾清野是她爱人最看重的年轻军官。 后来李三花也再三推荐,杨柳便有意亲自见一见,正巧公安系统联系部队说要给一位军嫂送锦旗,一问才知就是鹿悠悠。 站岗的小战士带着鹿悠悠过来,后面跟了一大圈,估计大院里闲着的人都往这边来了。 “您好,是鹿悠悠同志吧,我是铁路公安南省分局侦缉处张胜,这位是安城分局罗刚,这次过来是要向您致谢,感谢您对四二五铁路连环盗窃案作出的贡献!” 张胜和罗刚将锦旗递给鹿悠悠,然后一起敬礼。 鹿悠悠没来得及说话,周围掌声已经响起来了,带头的是一位面容和善的中年女人。 李三花笑着介绍:“妹子,这是我们妇联的杨主任。” 鹿悠悠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阵仗,屋里除了几个重要人物,还有好几位工作人员,问候一圈下来都用了几分钟。 更没想到的是,除了锦旗还有物质奖励——五十元现金和一整套搪瓷盆搪瓷杯,外加一个暖水壶。 这下热闹大了,外头沸沸扬扬跟菜市场一样。 什么连环盗窃案大家不知道,但钞票和这一堆东西做不了假,没听说过做好事还有钱赚啊,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他们也想要。 鹿悠悠一点不想出风头,但没办法,如果送上门的表彰都不要,出名的速度只会更快。 收东西,微笑,握手,微笑,合影,微笑。 鹿悠悠感觉自己成了景点,除了公安带的宣传,妇联的宣传也要抓素材。 一套流程下来,她至少说了三十遍“公民义务”,五十遍“社会责任”,“不用谢应该的”更是数不清说了多少遍。 好不容易送走了公安,没想到还有“好事”等着她。 “鹿同志,有没有兴趣来妇联工作呀?”杨柳笑容和煦。 李三花坐在一旁猛使眼色,示意鹿悠悠赶紧答应,主任亲自邀请可是很难得的。 鹿悠悠除了苦笑还是苦笑,已经拒绝了两次,这回主任上门,还是位领导夫人,不去未免不识抬举,去又实在没兴趣。 都说70年代工作难找,到她这里竟然完全相反。 “杨主任,我……” 咚咚—— 敲门声让三人同时转头,还是之前带路的小战士。 “杨主任,军报社的同志来了,说是要采访鹿嫂子。” 杨柳拉着鹿悠悠道:“最近宣传口要树立军属正面典范,可巧遇上了你这事儿,他们得了消息第一时间申请采访,你别紧张,就当正常聊天就好。” 她又看向李三花,笑道:“你总说鹿同志能力强,待人接物有水平,我看也是,报社这回的采访对象找对人了。” 李三花与有荣焉,那可不,她的眼光从来没错过。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男一女出现在门口。 “意欢,怎么是你?” 杨柳脸色微变,但很快调整好情绪。 李三花也愣了一下,脸上笑容还在,但比刚才淡了少许。 鹿悠悠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 杨柳重新挂上微笑,说道:“鹿同志,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吕意欢,《军事周刊》的记者,后面的男同志是……” 门口的眼镜男立刻自我介绍:“我叫向前,是《军事周刊》的摄影师。” 吕意欢清瘦,短发,五官很有英气,比170的鹿悠悠还高小半个头。 她主动上前和鹿悠悠握手:“鹿同志你好,我是吕意欢,很高兴认识你。” 直爽、干练,这是鹿悠悠对她的第一印象。 姓吕,长相和师长夫人有五分相似,所以这位就是师长的独生女,吕意欢? 第43章 十八岁就喜欢 “杨主任,我想找间安静的屋子给鹿同志做采访,您看方便吗?” 吕意欢态度相当职业,但就是太职业了才显得奇怪,这俩不是母女吗? 而且杨柳一见吕意欢就叫了名字,明显不是工作场合要避嫌的意思。 鹿悠悠打量着二人,年轻的目光坚定,年长的眼里反而多了一丝犹豫。 她虽然不爱凑热闹,但热闹都到跟前了,不看说不过去。 鹿悠悠饶有兴致地品味两人的表情,但领导夫人不愧是领导夫人。 “要不就在这儿吧,鹿悠悠同志是军嫂,也是妇联的一份子,我们旁听应该没问题吧?” 李三花一向能说会道,但这次她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 后勤部的干事更是闭嘴装木头,他本来就是陪衬,要不是职责所在,这会儿走都行。 吕意欢与杨柳对视,最终沉默的坚持没能扛过温和的抵抗。 “那就在这吧,鹿同志你觉得呢?”吕意欢转向鹿悠悠。 “我都行。” 鹿悠悠无所谓。 虽然采访很临时,面对的还是高大上的军报,但她脑子里政治、历史课本已经准备好了,随便怎么问都不会出错。 杨柳原本揪着心,就怕有什么计划外的事情发生,听着听着注意力就转移到鹿悠悠身上。 这么高的政治素养,这么清晰的表达能力,若非家庭成分扣分,整个人无可挑剔。 杨柳心下苦笑,女儿啊,现在你愿意接受现实了吗? “鹿同志,你当初是怎么发现窃贼有问题的?” “当时害怕吗?” “你为什么没选择向旁人求助,而是自己动手?” …… 鹿悠悠一心两用,嘴巴行云流水,脑子却在关注对面的记者同志。 女儿还是没有妈妈道行深,吕意欢的表情泄露了她的心,专注但纠结,偶尔还闪过莫名的光彩。 一个简单正向的报道,记者对采访对象需要有这么复杂的情绪? 鹿悠悠直觉这场热闹或许与她有关。 半小时后,采访提纲上只剩最后一个问题。 “鹿同志,军报社正在做一个军属系列专题,你作为见义勇为的典范,有什么话想对广大军属说吗?” 鹿悠悠本想继续在思想政治课本里挖出一段,但想了想还是换了个答案。 “见义勇为值得尊敬,但要建立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盲目行动可能导致更大的危险,甚至危及生命。” 所有人都转过头,然而视线中心的鹿悠悠没有丝毫动摇。 这话明显和吕意欢预想的答案不一样,她马上追问:“你是说我们不需要勇敢站出来面对黑恶势力?” 鹿悠悠在开口前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个问题,她坦然对视。 “军人在上战场前也要经历刻苦训练,普通人更应智取而非硬拼,有时候量力而行不给专业人士添乱,也是贡献的一种方式。” 她笑了笑,又道:“站出来的方式有许多种,不是只有与坏人拼刺刀才是勇敢。” 吕意欢握笔的手攥得发白,心里很不平静。 她设想过很多次鹿悠悠是怎样一个人,容貌、性格、内在…… 唯独没想过,在拨开所有纷繁复杂的念头之后,剩下的竟然是欣赏。 采访结束的时候,她瞥见了吕意欢的记事本,字迹十分潦草,但整整写了四页。 “鹿同志,感谢你的配合。” 吕意欢露出今天以来第一个笑。 “应该的。” 鹿悠悠也回了个微笑,这会儿人多事杂,正好脱身。 她别无所求,只求别再有人惦记给她找工作了,她看起来无所事事,实则每天累得倒头就睡。 鹿悠悠一走,很快其他不相干人员也走了个干净,会议室里只剩杨柳和吕意欢母女两个。 杨柳长叹一声,有些无奈。 “怎么没告诉我你今天要来?” 吕意欢沉默望着窗外,杨柳不用想也知道她看的是谁。 “意欢,有些事强求不来,你一向是个洒脱的孩子,怎么就这件事情放不开呢?” 吕意欢依然沉默,良久才道:“我需要一个理由说服自己。” 她喜欢顾清野,十八岁就喜欢。 现在她二十四了,没等到顾清野的回应,只等来他结婚的消息。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好,为什么顾清野不选择她,却为了一个明显会拖累他的女人打了结婚报告。 领导劝了,领导的领导也劝了,可顾清野依然坚持。 吕意欢自认是个洒脱的人,唯独顾清野她放不下。 采访机会是她主动争取的,她必须亲眼见一见鹿悠悠,不然解不开心里的结。 “现在说服了吗?”杨柳的心紧紧揪着。 她只有这一个女儿,顺风顺水的长大,从来没让人操过心,没想到却栽在姻缘上。 知道吕意欢中意顾清野的时候她十分满意,顾清野无疑是女婿的好人选。 她以为事情会很顺利,结果顾清野连相亲的提议都拒绝了,没有含糊其辞,没有拖泥带水。 是不喜欢,还是不愿被人说攀龙附凤走捷径,又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她不得而知。 杨柳以为少女的心事过了就过了,谁知吕意欢不找对象也不相亲,一拖就是好几年。 24岁不结婚,便是师长的女儿也免不了被人议论,杨柳不在乎外头人怎么说,她只是心疼。 今天看到吕意欢的那一刻,说不紧张是假的,就怕她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来。 提心吊胆陪坐一下午,直到鹿悠悠离开,杨柳才放下心。 平心而论,除了成分问题,鹿悠悠身上挑不出任何毛病,哪怕知道她的身份,依然想让她进妇联工作。 若非女儿的缘故,顾清野能找到这样的伴侣,她也会为他高兴。 但现在,杨柳看着沉默不语的吕意欢,眼眶开始泛红。 吕意欢转过头,试着弯了弯嘴角:“我没事,真的没事了。” 从来没有开始过,顾清野没有对不起她,是她自己放不下。 但现在都过去了。 这些年她放不下的与其说是感情,不如说是不解和迷茫。 今天谜底揭开,鹿悠悠很好,比她想象得还要好,她才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那么难过。 杨柳不敢置信,眼角渐渐湿润:“真的?” 吕意欢笑着点头:“真的。” 杨柳喜从天降,压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消失了! 第44章 这算什么八卦?! 鹿悠悠回去的路上收获注目礼无数,有些人不止看,还想上手摸,都想蹭蹭财气,哪天自家也被馅饼砸中一回。 这次没有李三花开道,她只能自己冲锋陷阵,要不是她年轻,不一定能甩脱家属院的大妈。 家门口弥漫着熟悉的苦涩味,鹿悠悠一到路口就停住脚步,差点不想继续往前。 就算是中药,这味道也是她生平仅见的难闻! 这时赵婉家院门打开了,罗大娘端着药罐出来,熟门熟路地把药渣埋在墙根底下。 鹿悠悠都替那丛月季可怜,每天被迫吃药,怪不得花开得稀稀拉拉。 不知是不是错觉,罗大娘看她的眼神很不一样,眉心的川字都比平日更深了一些。 鹿悠悠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回身关门的时候罗大娘还看了这边一眼,比她高中教导主任还苦大仇深。 跟这种婆婆生活在一起,赵婉的日子真是苦,再加每天一罐药,苦上加苦。 鹿悠悠迅速进屋关门关窗,多闻一秒都怕腌入味。 小灰灰不知道上哪玩去了,家里静悄悄的。 她甩了甩麻木的胳膊,这年头东西就是实在,奖品重得要命,尤其是暖水壶,空的都有好几斤重。 鹿悠悠看了眼桌上的东西,总觉得忘了什么,好像把饭盒和笔记本忘在食堂了? 虽然不是画了火柴人的那本,但落在外头总归不好。 鹿悠悠认命起身,只能多跑一趟了。 走进院子就听见门口有人说话,便多等了一会儿,等外头安静了才出去。 一开门就看见赵婉站在自家门口,望着罗大娘背影怔怔出神。 鹿悠悠一直觉得赵婉是中国式良家妇女的典型,以夫为天,为家庭付出一切,最重要的是能忍,是苦是痛都能忍。 她以为这样的人只会把眼泪往肚子里咽,谁知赵婉在转头看见她时眼眶一下红了。 鹿悠悠茫然,咋看见她就哭了? “嫂子,你这是……” 不知道前因后果,根本无从安慰。 看到鹿悠悠瞪大的双眼,赵婉比她还慌张,似是没想到自己竟然没忍住落泪。 她连忙偏过头说了句“不好意思”。 这下倒是鹿悠悠不好意思了。 两家是邻居,赵婉又常陪她一起上山,扭头就走肯定不行,但真要问人家的私事好像也不合适。 再说了,她还是赵婉老公的同事的老婆,立场更奇怪了。 但人的情绪总有极限,就像赵婉刚才没忍住眼泪,此时此刻看着鹿悠悠,她忽然想把满肚子苦水找人说一说。 “妹妹,你有空吗?” 鹿悠悠头皮发麻,今天这是咋回事,瓜田里的瓜一茬接一茬。 “有,不过我要先去一趟食堂……” “我跟你一起吧,今晚我也是一个人吃饭。” 鹿悠悠被迫当猹,却没想到先吃到的是自己的瓜。 “我听说公安给你送了锦旗,还有军报采访,恭喜啊!” “哪里哪里,我原本都忘了火车上的事,没想到还有后续。” “今天来的记者……你知道她是谁吗?” “好像是师长千金?” 鹿悠悠等半天也没听见下文,转头就看到赵婉欲言又止,便笑道:“嫂子,有什么事你直说就是。” 赵婉斟酌着:“妹子,论理这事儿不该我来说,但顾营长现在不在家,就怕外头有什么风言风语,我说了你心里也好有个数。” 鹿悠悠了然,原来之前的感觉没错。 她笑道:“我这人心大,风言风语从来不听的。” 赵婉很羡慕,她永远没法像鹿悠悠这么心宽。 “我听说,只是听说啊,之前有人介绍吕同志和顾营长相过亲。” 她忖度着语气,生怕鹿悠悠着急,马上补了一句。 “不过后来没听说有下文,你别担心,毕竟是师长千金,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 鹿悠悠一愣,就这? 连前女友都不是,只是相亲没成,这算哪门子八卦?! 这种不够劲爆的“秘密”,都配不上赵婉珍词酌句的小心劲儿。 不过“知道的人不多”约等于知道的人不少,所谓的秘密都不是秘密。 赵婉一直小心观察,连安慰的话都准备好了,结果鹿悠悠毫无反应,或者说反应有些奇怪。 鹿悠悠突然发现心里多了些难以描述的兴奋。 自从来到这里她一直有种抽离感,仿佛对她而言这个世界是虚构的,所有人都像是npc,唯有顾清野是真实的、与她有交集的。 旁人的八卦她不感兴趣,听到他的绯闻才会有真实感。 赵婉轻拿不准鹿悠悠的态度,决定先安慰再说。 “妹妹,你不用想太多,都是过去的事了,无论如何现在和顾营长结婚的是你。” 鹿悠悠一下没反应过来,好像伤不伤心都不对,只能微笑点头。 赵婉神色感慨,由衷地羡慕:“妹妹,都说心宽福自来,你是个有福的!不像我……” 一声长叹听得鹿悠悠一哆嗦,好像被喂了十斤黄连。 赵婉能当着她这个外人如此真情流露,怕是每天拿黄连当饭吃。 自从知道赵婉过得不好,鹿悠悠对罗红旗的观感就直线下降。 这位教导员看起来温文尔雅人摸人样,据说工作能力也不错,却连老婆都护不住,或者就没想护,简直渣男一个。 赵婉抹了眼泪,打开话匣子。 “我家每天熬药影响到你了吧,嫂子给你道歉。” 鹿悠悠只能安慰道:“家家户户都有不方便的时候,互相体谅一下就过去了。” 说起来她也不厚道,每天炖汤香飘十里,不一定谁的杀伤力大。 “这些年我苦药汤不知喝了多少,我常常会想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结婚十年他没催过我,但我婆婆……” 鹿悠悠听到这又在心里给罗红旗罪加一等。 什么叫没催过,那他也没反对呀,敢情苦不用他吃就无所谓? 鹿悠悠看了赵婉一眼,她依然沉浸在悲伤里,却没意识到她悲伤的源头也许就是那个从不摧她的丈夫。 “嫂子,你确定是自己的问题?” 第45章 脸色精彩极了 赵婉苦笑:“我婆婆带我去城里看过……” 她压低声音说道:“找的一个年纪挺大的老中医,说我不易受孕。” 鹿悠悠讶然,前些年那么严,越是名医越是重点打击对象,敢大张旗鼓给人看病的可不多。 没记错的话赵婉的婆婆是从老家来的,在安城毫无根基,上哪找的老中医? “什么医生,靠得住吗?” 赵婉露出茫然的神色,婆婆带她去她就去了,这些年一直在那里拿药,花了这么多钱,应该靠得住吧。 鹿悠悠不解道:“为什么不去医院看看,既然喝了这么久的药都没用,不如换条路试试?” 中医有用,但不是什么病都能治,赵婉再这么喝下去,没病也要有病了。 赵婉苦笑:“我去安城的医院检查过,查不出问题。” 鹿悠悠目光一顿,没病?没病乱喝什么药?! “嫂子,其实这种事最好夫妻双方都检查一下。” 有些话她不方便说,生不出孩子是谁的问题还不一定呢! 赵婉像是豁出去了,已经聊到这了也不怕多说一些。 “婆婆也带我爱人去了,最后老中医只给我开了药。” 鹿悠悠只想闭眼叹气。 她算是看明白了,赵婉是真“贤妻”,不止丈夫说什么都对,婆婆说的也对。 日子过得苦只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这会儿羡慕她心宽自在,回到自己身上立马被无形的枷锁困住。 鹿悠悠不敢说老中医一定是骗子,但撞了这么多年南墙,哪怕换面墙重新撞呢,总比喝一辈子药强。 “嫂子,要不你去大城市看看?安城的医生解决不了,去大医院说不定能找到原因。” 突然被人推一把,赵婉还有些退缩:“可我爱人不一定有时间,我……” “他不去你自己去,哪怕是求个心安呢?” 赵婉愣了。 是啊,喝了这么多药,有没有用有没有救,是该求个心安。 “我想想,让我想想……” 赵婉低声喃喃,仿佛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她憋得太久了才忍不住倾诉,可说完之后心更乱了。 后面的路上赵婉一直沉默,吃饭也味同嚼蜡。 也许是心里难过才食不下咽,又或者吃药太多已经把胃口全吃坏了,鹿悠悠看在眼里却没有再劝。 有些人当了一辈子面团,靠外力没用,只能她自己想明白。 两人回去的时候碰到赵婉的婆婆。 鹿悠悠以前不了解,今天终于知道老太太定期进城是去抓药。 胳膊上挎那么大个包裹,装的全是她家的传承,顿顿不能断。 罗大娘见赵婉和鹿悠悠在一起,眉头皱得死紧,一开口又冷又硬。 “阿婉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当媳妇就该先把家里打整清楚,相夫教子才是第一位,不要老出去闲逛。” 赵婉的脸色刷一下惨白,她知道婆婆为人刻板守旧,但为什么要当着外人说这些。 她不敢回头看鹿悠悠,只觉得身上冷热交替,羞愧、难堪。 鹿悠悠和罗大娘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句,没想到老太太这么“不见外”,更没想到她的攻击目标不止赵婉一个。 “小鹿同志,我托大劝你几句,咱们女人家庭才是第一位,不能总想着自己出风头,难不成风头能出一辈子?最后还得靠家里的顶梁柱,他们好了咱们才好。” 鹿悠悠面部肌肉差点失去控制,瞪眼张嘴已经无法表达她的震惊。 老太太不会在给她上课吧?! 赵婉也惊呆了,她婆婆一向不喜交际,今天是疯了吗? 罗大娘才没疯,她老早就觉得鹿悠悠是个不安于室的女人,一直担心她把赵婉带歪了。 今天敲锣打鼓又是表彰又是采访,她一听和鹿悠悠有关就感觉不好,年轻姑娘就知道出风头。 平时结伴上山还有李三花在,她勉强能忍,但赵婉和鹿悠悠越走越近她不能接受。 罗红旗和顾清野搭班,两家又住对门,她自觉作为长辈有这个义务,规劝鹿悠悠不要误入歧途。 鹿悠悠只觉得好笑:“大娘,您在跟我说话?” 赵婉暗道不好,她虽不敢说十分了解鹿悠悠,但也知道她绝不是个好欺负的人。 赵婉急得直咬牙,但此刻她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忽然发作的婆婆。 罗大娘当真认为自己在规劝迷途知返的羊,她神情依然严肃。 “小鹿同志,大娘是过来人,吃过的盐比你们走过的路还多,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有些话年轻人该听还是要听。” 鹿悠悠的脸色精彩极了,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赵婉,果然是一脸的泫然欲泣。 跟这种脑子糊了水泥的婆婆生活在一起,确实可怜,可如果什么都能接受,那她经历的一切都是活该。 鹿悠悠挑眉,半点没把老太婆放在心上:“年纪大了还是少吃点盐,我的事不劳您费心。” 说完朝赵婉点了下头,撇下二人转身就走。 赵婉眼眶红了,急得声音都在颤抖:“娘,你这是干什么呀,好端端的说人家做什么?!” 罗大娘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年轻姑娘刚来,不安分也是有的,但她男人和红旗是战友,我可不希望他家里不安稳影响红旗的工作。” 赵婉瞠目结舌,怎么会这样?! “您知不知道人家刚给炊事班解决了大难题,还被妇联看中想让她去工作,您……” “工作?出了风头还不算,还想去工作?她男人年纪轻轻当了营长,还不低调一点,成天在外头招摇不是给她男人找事?” 赵婉眼泪忍不住了,她没想到婆婆会对鹿悠悠有这么大敌意。 如果公安送锦旗是招摇,过段时间上面号召所有军属向鹿悠悠学习又是什么,十恶不赦吗? 她从来没觉得听老人的话有什么不应该,直到今天才意识到,不是长辈说的就对。 然而还没等她做反应,罗大娘又开口了:“在外面要注意言行,当着所有人哭,你是想给红旗丢脸?” 说着就扯过赵婉的胳膊,低声喝道:“赶紧跟我回家。” 第46章 可是顾清野说他愿意啊 “鹿同志,脸色这么差,谁惹着咱们英雄军嫂了?”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把鹿悠悠拦住,于婷站在自家门口,也不知是要进还是要出。 鹿悠悠瞥她一眼,似笑非笑:“是有人惹我了,怎么嫂子要替我出气?” 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于婷一口气堵在胸口,强辩道:“鹿同志风头正盛,怎么可能有人触你的霉头,该不会对奖励不满意,嫌少吧?” 她越说声音越大,仿佛抓住了把柄似的。 “也是,你还养了只鹰,天天要吃肉,这点钱确实不够。我都替顾营长不值,出生入死赚来的津贴竟然花在鸟身上!” 鹿悠悠差点笑出声。 先有罗老太嫌她抛头露面不持家,后有于婷说她坐吃山空浪费钱,罗红旗真是娶错了人,老太太和于婷才是天生一对! 对付这种人吵架是没用的,鹿悠悠轻飘飘地睨于婷一眼,非常之绿茶,相当之骄矜。 “我也不想的,可是顾清野说他愿意啊!嫂子,难道丁营长出生入死赚回来的津贴,你一点也花不着?” 鹿悠悠笑眯眯,看着于婷脸色由红转黑,瞠目结舌恨不得要吃人。 “咳……” 身后倏地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顾清野穿着全套野战装备,身上披着伪装布,脸上还有油彩,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他看了眼于婷,然后定定地看着鹿悠悠,唇角轻启。 “是,我愿意。” 愿意,你愿意啥?! 鹿悠悠呆呆地望着面前绿油油的身影:“你不是出任务去了?” “回来整备,等会还要走。” “那你……” “回来看你。” 鹿悠悠突然成了闭紧的蚌壳,这话让人怎么接! 此情此景落在于婷眼里就像吞了一千根针。 顾清野什么意思,当众驳她的脸? 这还是那个不苟言笑的顾清野?! 于婷必须不断回想丁铁生说的话才能勉强稳住情绪。 她不断告诉自己,顾清野贪图美色自断前程,而鹿悠悠更是可怜,有钱花又怎么样,得了锦旗又如何,这辈子到这一步已经走到头了! 可做足了心理建设,于婷也不敢当着顾清野的面继续叫嚷。 只能扬起下巴,忍气哼了一声,甩手把院门重重关上。 顾清野上前两步,与鹿悠悠只有半米的距离。 “我愿意给你花钱,无论是不是用在鸟身上。”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眼里却闪着戏谑的光。 鹿悠悠除了傻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顾清野低头,拉过她的手,放了一颗弹壳在她掌心。 “我走了,等我回来。” 忽然间出现,说两句话就走,鹿悠悠都来不及感受发生了什么,好像做了一场白日梦。 冷硬的弹壳上残存着硝烟的味道,就像顾清野这个人,可明明不是这样,他的手温暖干燥,日复一日细心妥帖。 对了,她还有句话忘了说。 “你注意安全!” 鹿悠悠抬头高喊了一句,可前面哪还有顾清野的身影。 不远处路过的婶子看着她笑。 “小鹿同志,你们家顾营长已经上车走啦!” “新婚小夫妻感情就是好!” “可不,我们家那个走几天我都意识不到,家里三个孩子就够我烦了!” 鹿悠悠两颊绯红,偌大的戏台,除了她一个演员,剩下的全是观众。 她只能硬着头皮微笑,再梗着脖子离开。 一天之内经历了两次被吃瓜群众围观,脸皮厚度备受考验,大院里关于她的传闻又多了几个。 傍晚时分,小灰灰回来了,嘴里叼着一只有它三分之一大的肥兔子。 它还不知道自己成了某些人口中浪费钱的败家子,但它是妥妥的妈宝鸟,自己吃饱也不忘给鹿悠悠带外卖。 “给我的?”鹿悠悠没想到还有这种惊喜。 小灰灰还记得之前的教训,不敢张嘴,只能叼着兔子哼哼唧唧。 鹿悠悠犯愁了,她倒是嘴馋,可她不会做啊,难不成一直养到顾清野回来? 三五天还行,要是三五个星期咋办? 但这是小灰灰一片心意,先养起来再说。 “要是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就留给你加餐。” 鹿悠悠给兔子系上绳套,栓在院子里。 虽然小命暂时保住,但天敌时刻在边上盯着,小兔子蹲在墙边瑟瑟发抖。 小灰灰看了一会儿确定猎物逃不掉,这才开始回家的必备流程。 洗脸、洗脚、消毒。 它已经不需要别人帮忙了,装了酒精棉的玻璃瓶它也能自己叨开,完了再把瓶盖塞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保证挑不出一点疏漏。 鹿悠悠满意点头,小灰灰被夸得晕头转向,激动之下又恢复了本性,撒开腿朝鹿悠悠狂奔,扑到她怀里把自己蹭成一个炸毛的鸡毛掸子。 “以后我要是不想出门买肉,就靠你了!” “咕!” 一个敢提,一个敢应,说出去都没人信。 睡前鹿悠悠把玩着弹壳,很自然地想到顾清野,不禁笑了,他今天的模样乍一看跟野人没区别。 走了几天还能中途回来,还允许回家属院,或许这次是野外拉练不是上前线? 鹿悠悠忍不住乱猜,最后还是化为一声叹息,无论如何,知道他安全就好。 之后几天鹿悠悠只要出门就有人拉着她问东问西,家属院里难得有件新鲜事,不议论够本是不会停的。 鹿悠悠不堪其扰,只能闭门不出,倒是创作进度加快不少。 而且还有个隐形好处,这半个月她被迫每天锻炼几个小时,武功秘籍画完了,马甲线也练出来了。 她翻看着满本火柴人,心里成就感满满。 之前那本《养殖疾病护理》说到底只是归纳总结,她要做的只是把脑子里的东西誊写出来。 这一次毕竟是她不那么熟悉的领域,无论是难度还是工作量都远非之前可比。 又完成了一个小任务,救人计划又往前推进了一步,鹿悠悠心满意足地沉入梦乡。 深夜,院子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个黑漆漆的身影从墙头一跃而下。 小灰灰警觉地飞上窗台,猫头鹰夜间视力远超白天,它一眼就认出了来人,家里的头号苦力回来了。 第47章 十级社死 小灰灰慢慢踱步,绕着顾清野转了一圈,眼里的鄙夷十分明显。 出去捕猎这么久竟然空手而归,无能,太无能了! 它忍不住朝院子一角走去,那里已经有了五只兔子,除了有一个精神不济瘦骨嶙峋,其他的一个比一个肥。 小灰灰伸出翅膀指了指自己的战利品,仰起头用嘴巴尖尖看人。 看看我,再看看你,哼! 不得不说小灰灰表演天赋一流,就算顾清野不通鸟语,只看动作也能大致明白它的意思。 原本他还以为鹿悠悠除了养鸟还想养兔子,谁知兔子竟是鹰养的。 “这是你交的伙食费?”顾清野怕吵醒鹿悠悠,压低嗓音问道。 结果没等到小灰灰的回答,却等来了它的巴掌,虽然他迅速侧身躲过,但那双翅膀明显冲着他来的。 小灰灰怒瞪,大晚上谁让你出声的,万一把人吵醒怎么办? 顾清野还以为小灰灰野性难驯不接受他,却看到它张开翅膀挡住嘴,生怕他看不懂,张开、捂住重复了好几次。 这是不准他说话? 小家伙管得还挺宽。 他转身就要进屋,然而小灰灰死活不让,就拦在路中间,继续张开捂嘴、张开捂嘴。 顾清野失笑,只能点头答应,再学着它的动作把右手食指放在嘴上。 小灰灰果然满意了。 不过它虽然同意让顾清野进门,依然像个小监工跟在他屁股后面,但凡他靠近鹿悠悠房门一点,立马张开翅膀拦在前面。 顾清野很想说他不会打扰鹿悠悠,但想到小灰灰刚才手动“闭嘴”动作之激烈,还是放弃了用语言表达。 这一晚鹿悠悠睡得香甜,还不知道她的好大儿和顾清野深夜交锋。 醒来才竟然是抱着武功秘籍睡的,怪不得梦里都在打拳击。 她揉着眼睛走进堂屋,没注意脚下,不小心踢到一个毛绒生物。 “咕咕……” 小灰灰睡眼惺忪,见鹿悠悠醒了立马叽叽咕咕说了一大堆。 小毛球一着急就忘了她俩不是一个物种,鹿悠悠听不懂鸟语。 鹿悠悠没来得及细问,视线里就多了一个衣服穿半截的男人。 木头窗框把顾清野圈在中间,正是一幅浓墨重彩的猛男出浴图。 顾清野晨练回来,洗完澡正要穿衣服,短袖刚过肩膀,下摆卡在胸前,然后是清晰可见的胸肌、腹肌,还有没擦干的水滴顺着沟沟壑壑向下蔓延…… 鹿悠悠很想转头,但眼睛好像被胶水粘住。 她和顾清野一起生活快两个月,虽然不曾坦诚相见,肢体接触总是有的。 本来以为见多了就会习惯,现在才发现她习惯不了,她好像就吃这套! 顾清野也愣了一秒,随即“淡定”把衣服穿好,他没有再看鹿悠悠,但余光告诉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直黏在他身上。 一男一女都在沉默,唯有小灰灰捶胸顿足。 它等在门口就是为了告诉鹿悠悠自家苦力回来了,结果一个不察就让妈妈看见了“脏东西”,小灰灰啪唧一下趴在地上,暗自懊恼。 它为啥不会说话,它这么聪明,不应该呀! 鹿悠悠一大清早就欣赏到如此蓬勃有力的肉体,心跳稍微有点快。 她装作若无其事:“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清野继续擦着头发:“昨天晚上,你睡着了。” “怎么没叫我?”鹿悠悠看了眼小灰灰,有点头大,“不会是它给你开的门吧?” 万一养成了习惯,谁来都开门,逆子必须得挨揍。 顾清野笑了:“怕吵醒你,我翻墙进来的。” 鹿悠悠怔了一下,指着小灰灰问道:“那它呢,没动静?” 要是警觉性这么差,挨揍都不够了,得逐出家门。 顾清野笑容更深:“不是,它嫌我动静太大,还扇了我一巴掌。” 小灰灰本来急的跳脚,听了这话终于舍得给顾清野一个和善的表情。 它委屈的小眼神一下一下往鹿悠悠身上抛,它明明又乖又有用,怎么能误会它! 鹿悠悠忍俊不禁,弯腰抱起小灰灰,照着它的小脑袋一顿揉搓:“好啦,我和你开玩笑的!” 小灰灰伸长脑袋往鹿悠悠脖子里一埋,又开始叽叽咕咕,这回不用懂鸟语都能听出它在撒娇。 顾清野恍然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出去几天,这只鹰和鹿悠悠的感情愈发深厚了。 “有件事要和你说,我想收养小灰灰,你放心,它可以自己捕猎。” 毕竟这也是顾清野的家,还是要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如果你不愿意……”那她再想办法。 “你自己说的话都不记得了?” 鹿悠悠茫然抬头,顾清野面带笑意与她对视。 “我出生入死赚来的津贴,愿意给你花。” 社死,十级社死! 当初死了一回,现在又死一回,多厚的脸皮也经不住炸弹当面爆炸。 “我开玩笑的,那个,你……” “我是认真的。” 鹿悠悠只觉得整条脊椎都在升温,然后迅速蔓延到肋骨、四肢、还有五脏六腑。 是谁说顾清野寡言少语的? 确实话不多,可他半点都不寡! 鹿悠悠眼睛没地方放,只能抱紧小灰灰,忽然看到桌上的碗筷,马上道:“我饿了,吃饭吃饭!” 顾清野看了她几秒,才笑道:“粥在锅里,我去拿。” 鹿悠悠戳着小灰灰,盯着空碗发呆。 顾清野咋回事,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开关吗? 外表又冷又硬,都以为里面装的是火药,打开一看才知道,火药怎么是香的,不小心尝一口,竟然还是甜的。 一分钟后她真的闻到了甜丝丝的味道,香甜的火药端着香甜的粥,逆光走来。 鹿悠悠搅着碗里黄澄澄的南瓜粥,试图拽回四处乱飞的思绪。 “对了,兔子你会收拾吗,外头那些是小灰灰交的伙食费。” 小灰灰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抬头挺胸,再次向顾清野展示鹰之蔑视。 “吃完饭我去弄,你想怎么吃?” 说起吃鹿悠悠立马舒坦了,琢磨了一下:“肉酱行吗,大夏天就这个能放住。” 第48章 哎,真苦! 顾家厨房停业休整半个月后,霸道香味再次上线,甚至今天比以往更早一些。 以前只是晚饭时飘出若隐若现的肉味,现在一大清早,浓油赤酱的香气就从顾家窜出来,钻进各家各户。 丁铁生和于婷正在吃饭,大白馒头配小米粥和咸菜,都是细粮,照理说吃得不差,但配上无孔不入的肉香味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大清早显摆什么,就他家吃得起肉?!” 于婷愤愤地咬了口馒头,差点被噎住,又慌忙喝了口粥。 丁铁生也有点食不下咽,主要昨晚上就是随便吃的,这会儿馋虫全被勾起来了。 但他不准备接话,他还要上班的,于婷要是兴头上来,话不说完不会罢休。 缺了捧哏的,骂人都没意思。 于婷推了丁铁生一下,力气之大,他一筷子咸菜全掉了。 “你说话啊!鹿悠悠又不上班,就顾清野的工资够她成天这么造?” 丁铁生忍着气,不想搭理,可于婷怎么会放过他。 “我问你话!哑巴了?” “你让我说什么,营长工资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喜欢吃肉就吃,又不是吃不起。” 丁铁生说完就后悔,怎么能跟于婷对着来呢! 果然。 “好啊,人家吃得起肉,还有多余的拿去养鸟,你呢,就给我吃咸菜馒头?!” 丁铁生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把刚才的话收回去,为什么没忍住,嘴怎么这么贱! 他是不爽顾清野,但也没兴趣大早上争论人家吃不吃肉。 马上就要联合演习了,他还想和三营争一争尖兵的位置,哪有功夫和于婷歪缠。 “你想吃肉就去买,一天照三顿吃都行,又不是不让你花钱。” 丁铁生抹了嘴就要走,三营出任务回来有一天假,他可得抓紧时间操练二营的小子,哪怕临时抱佛脚也比不抱强。 于婷一时没看住,等她起身要拉人时,丁铁生已经小跑出门,脚后跟都摸不着了。 她气得把碗摔在桌上,粥撒了也不想管。 凭什么成分有问题的人能活这么滋润,就算政审过了,不该夹紧尾巴做人么? 现在大院里谁不说顾家生活好,她鹿悠悠凭什么这么嚣张? 于婷越想越气,一块大石头堵在胸口,这没滋没味的早饭在也吃不下了。 大院里的人都在猜,顾家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太馋人了。 这小鹿同志怪会心疼人的,男人不在的时候天天吃食堂,顾清野一回来就肉香四溢。 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们感叹错了对象。 首功当属小灰灰,大厨更是顾清野本人,至于鹿悠悠正摇着扇子,轻轻松松当看客。 对了,还要兼职试菜员。 顾清野刚舀了一勺给她尝,她嫌不够辣,锅里就多了一把辣椒。 如果说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肉味更霸道,那一定是中药,尤其是罗大娘亲手熬的药。 鹿悠悠站在厨房门口,里面是香辣的,外面是苦涩的,仿佛鼻子从中间裂开,脑子都被熏晕了。 顾清野侧头,见鹿悠悠皱着眉,便劝她去屋里。 鹿悠悠摇头叹气:“挡不住的。” 这几天她什么办法都试了,除了塞住鼻子,哪怕紧闭门窗都没用。 这个年代没有密封胶,药味总能循着缝隙钻进来。 这么长时间她甚至闻习惯了,要是哪天没有就像是缺点什么。 鹿悠悠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说罗红旗能力不错么,怎么家事上这么拖泥带水?” “他是教导员,主要任务是政治思想教育和组织工作,这方面他确实做得不错,至于在家如何,工作上不考核这个。” 顾清野对罗红旗个人没什么好恶,只要能处理好工作,这个同事就算合格。 至于生活上的问题,在不影响工作的情况下,部队里是不会管的,他作为同事也不会插手。 鹿悠悠当然明白,只是难免觉得可惜。 丈夫披着温柔的皮,赵婉无知无觉温馨好几年,谁知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她还不懂反抗,这日子简直了! 看了眼站在墙头梳毛的小灰灰,只有妈宝鸟才可爱,妈宝男就剩可恶了。 “就是可怜赵嫂子,我看她吃饭都像尝不出味道,仙药也不能这么喝……” 顾清野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看着鹿悠悠。 “别担心,我们家不会有这样的事,生不生孩子都随你,也不会有长辈来干涉你。” 他绝对不可能让顾父顾母来打扰鹿悠悠的生活。 鹿悠悠脑子一下被定住,几秒后才猛然回神。 生孩子? 怎么就进展到生孩子上去了?! “我不担心……不是,我不生孩子……不是……呃……” 鹿悠悠语无伦次,眼睛瞪得溜圆,脸上越来越热,扇子下意识越摇越快。 顾清野眉眼含笑:“嗯,你不担心。” 不行了,这地方待不下去了,得溜,去哪都行。 万万没想到,她没有被中药熏跑,却因为顾清野一句话落荒而逃。 这让她以后还怎么潇洒酷飒,她的光辉形象啊! 小灰灰见妈妈跑了也想跟上,谁知慢了半拍,砰一声被关在门外,要不是它急停技术过硬,嘴都能镶到木门里去。 它愤而转头,怒瞪顾清野。 妈妈是不会错的,错的一定是他! “咕咕咕咕,叽叽叽咕咕咕,@%……*%¥-……@!” 顾清野依然听不懂,但直觉骂得很脏。 他抬起头,就见不远处房门紧闭,窗帘也被拉上,什么也看不见,但完全不影响他此刻的心情。 锅里肉酱还在继续咕嘟,顾清野不时搅动锅铲,细致得就像拿着某种精密仪器。 领导当初跟他说结婚不是儿戏,要他认真考虑,免得将来后悔。 他从不认为自己会后悔,但现在才知道,不后悔并不算什么,他心甘情愿,而且每一日都更加庆幸当初的果决。 他曾以为婚姻是责任,可现在已经不仅仅是责任。 一辈子很长,他会践行自己的诺言,也希望有一天能听到鹿悠悠亲口说她也庆幸当初的决定,她也不后悔。 第49章 缠斗?缠绵! 鹿悠悠做好心理建设才踏出屋子,但家里没人。 别管是不是顾清野贴心,至少此时此刻不必和他面对面,鹿悠悠还是长长松了口气。 她拍了拍脸,告诫自己想象力不要这么丰富,主要矛盾还没解决,小命最重要。 她先换好运动衣运动鞋,再把院子里小石子什么的捡一捡,免得待会儿上课崴脚伤到。 顾清野回来时见鹿悠悠蹲在地上,便道:“在忙什么,放着我来吧。” “不用了,我清理一下场地,今天教你打拳。” 鹿悠悠说着就有些不好意思,论武力值顾清野比她强百倍不止,现在她大言不惭说要教人家。 画画的时候还不觉得,真说出口了简直羞耻到不行。 顾清野“嗯”了一声,步履匆匆进屋换衣服。 他穿的就是作训服,其实没必要换,但鹿悠悠转身那一幕视觉冲击力太大,院子里一秒都不待不住。 他从来没见过鹿悠悠穿得如此“合身”,从肩颈到脚腕,贴合的曲线猛然撞击他的神经,他几乎下意识想起了半个月前不受控制的鼻血。 鹿悠悠也被顾清野的动作晃了一下,刚刚的眼神是在看她吧? 她扫了眼自己,又没穿瑜伽裤和小背心,就是裤脚稍微收窄了点,胸围稍微裹紧了点,不然她这么有料的身材活动起来不方便。 包裹得这么严实都能把人吓跑,好纯情的猛男! 顾清野强迫自己接受眼前的人是教官,但效果不佳,直到他把新兵时班长的脑袋按到鹿悠悠身上,心情终于平静了。 可勉强稳住的心态在看到满本火柴人的时候又开始波动。 先是错愕,再抬头时黑亮的眼眸里已经盛满笑意。 他真的没想到,鹿悠悠的才华竟然五花八门到这种程度! 鹿悠悠双手揪着笔记本,有些不自在地红了耳根:“那什么,我就是随便画的。” 仿佛说服了自己,她点了点纸上跳脱的小人,底气足了一些:“你看不懂吗?这么一目了然,你不会看不懂吧?!” 顾清野嘴角忍不住上扬,又生生压了下去,掩嘴轻咳一声:“看得懂,清晰明了,画得很好。” 鹿悠悠满意了,就说嘛,简笔画好歹是幼儿园必修课,她也是正儿八经学过的! “事先声明,我知道动作要领,也知道气息运行规律,但我只会摆动作。”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抬头,眼神在顾清野身上随便找了个焦点,尽量不看他的眼睛。 “所以,希望你能发挥主观能动性,加强自主学习能力,要举一反三、见微知着。” 鹿悠悠快说不下去了,越说越心虚。 顾清野眼里闪着细碎的光,笑意从眼角浮现,无论听到什么他都点头称好。 鹿悠悠收拢心神,摆开架势,先从单人动作开始。 顾清野进入状态很快,既然答应要学,就不会敷衍了事。 很快他就发现鹿悠悠的自我认知相当精准。 虽然没学过太极咏春,但基础格斗他是行家,总有些发力方式是相通的。 鹿悠悠摆出来的动作一看就没有杀伤力,但只是缺少内劲,框架上几乎完美,凭直觉他找不出什么调整余地。 顾清野按照指示一个一个完成,看似硬汉的身板韧性惊人。 鹿悠悠都没想到有些动作他能毫不费力地做出来,这身体是开了挂吧,居然力量和柔韧性兼备! 她虽然不是头一次当老师,前两天还给炊事班的小战士讲课呢,但这么顶级的学生确实头一次遇到。 一说就懂,一点就透,如果学生都是顾清野这样,老师一定是世界上最轻松的职业。 正常来讲顾清野专心的时候很难被打扰,现在他却发现自己并非无坚不摧,至少鹿悠悠目光流连的地方就像有蚂蚁在爬。 鹿悠悠一眨不眨地看着,这肌肉纹理,这骨骼走向,比她外公珍藏的人体骨架还要完美。 二十岁不到,已经笑出了二十多条鱼尾纹。 真好看! 顾清野扛着火辣辣的视线,汗如雨下,新兵训练那会儿大概也不如现在辛苦。 他犹豫再三还是看了鹿悠悠一眼,想提醒她再盯下去课程怕是要提前结束了。 鹿悠悠会错了意,以为是学生在求问老师的意见。 “很好,非常好,我不是在夸你,我只是在提醒你。” 顾清野:…… 继续汗如雨下,而且下得更大了。 鹿悠悠眼看着一颗汗珠就要落进他眼睛里,喊了一声:“小灰灰,去拿条毛巾来。” 首席观察员小灰灰立马飞进屋,从毛巾架上叨了条毛巾出来。 鹿悠悠接过就要给顾清野擦汗。 小灰灰瞳孔陡然放大,光速伸出爪子夺回毛巾,悬停在顾清野面前,胡乱在他脸上抹了一把,再把毛巾往他脑袋上一扔,飞回它的观众席。 妈妈上次给它擦毛还是上次,中间可不能让苦力插队,他配吗,他不配! 鹿悠悠仰头哈哈大笑,清亮的笑声传出院子。 顾清野:…… 然而这样的教学才刚起步,后续发展远超顾清野的预料。 一开始大多是单人动作,鹿悠悠只需要示范和动嘴,偶尔替他调整一下姿势。 几天后进入到双人模式,顾清野才感受到什么是痛并快乐着。 每一次肢体交汇,都是一场无声又激烈的交锋。 只不过鹿悠悠是体能上激烈,顾清野是心里有团猛火烧得热烈。 再激烈的动作让鹿悠悠来做也激烈不起来。 “这个动作叫抄抱推摔,左手搂腿上提,右手前出推胸,将对方仰摔……” 因为此刻顾清野一条腿在鹿悠悠怀里,她的手贴在他胸上,温热的呼吸燎过领口裸露的皮肤。 缠斗? 缠绵! 如果指尖触碰是添柴,手臂交错是浇油,那现在便是风起云涌、烈火燎原。 顾清野屏住呼吸,握住鹿悠悠的手腕迅速后撤,直到再也感觉不到热源,脑子里的温度才堪堪稳住。 鹿悠悠气喘吁吁地嗔道:“就算我力气小,你也别挣脱得这么轻松啊!” 学生过于强悍,显得老师如此弱鸡。 鹿悠悠忽然有些挫败,这么教真的有用? 第50章 大按摩术 有用吗? 当然有。 无论练习时如何心猿意马,夜深人静时顾清野都会反复回想。 鹿悠悠讲的内容与部队现行的格斗术有很大不同,不经过实战无法评断优劣,但以他的经验判断,绝大多数改动都是正向的。 有些变化看似不起眼,鹿悠悠做出来也没有丝毫攻击力,但他亲身试过,无论发力方式还是打击效果都远超预期。 如果鹿悠悠一身所学皆传承自她外公,老爷子无疑是当世大才,可惜老爷子已经仙逝,没法当面请教。 教学过程进行得还算顺利,就是偶尔教到一半会被顾清野叫停,肢体接触超过极限,再继续下去怕是要出丑了。 顾清野每天的晨练已经改成了练拳,先打一套太极或者咏春,剩下的时间都用来钻研新版格斗术。 隔着一扇窗,屋里老师尚在梦里遨游,墙外学生日日挥汗如雨。 当然还有个从不缺席的监工。 小灰灰似乎对顾清野的动作特别感兴趣,他什么时候起床它就什么时候起,然后360度全方位无死角“监视”他的行动。 要知道鹿悠悠以前只抱它,这几天不是抱着苦力的胳膊,就是揽他的腰,两个人每天贴贴,羡慕死它了。 苦力一定使了见不得人的争宠手段! 小灰灰观察了好多天,顾清野除了早起伸伸胳膊踢踢腿,也没干什么特别的。 难道像这样满院子蹦跶就有用? ----------------- 营区 一次常规训练后,顾清野没让解散,似一杆标枪似的站在队伍前面,视线在队列中逡巡。 被他扫到的人个个神经紧绷,就怕被点名。 众所周知,三营的顾营长号称冷面阎王,但凡点了谁的名,等待他的就是被无情修理。 三营下属有四个连队,共五百个人,连一个眼神飘忽的都没有,个个屏气凝神站军姿,等待命运的宣判。 “杨远方、李城,出列,其他人解散。” 杨远方是一连长,李城是二连副连长,都是精兵强将,营长的铁锤还能砸到这俩人头上? 没人不吃惊,没有人想解散。 带队的人耍了个小心机,没有直接离场,选了条最远的路,几乎绕场一周,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画面。 几百人动作整齐划一,全都面朝前方,余光随着行进路线变换角度,不愧是连续三年的标兵营,太默契了。 杨远方和李城昂头挺胸站在那,看似不动如山,实则脑子里疯狂运转,从早上哪只脚先出门开始回忆,一点点梳理哪里犯了错。 杨远方:我好像没做什么。 李城:我也是。 杨远方:要不你再想想? 李城:滚! 不愧是老战友,不张嘴也能用意念交流。 两个人的无声交谈很快被打断,顾清野走上前来。 “我们用格斗术对打,杨远方先来。” 杨远方一脸懵地开口:“报告营长,我跟谁打?” 顾清野:“我。” 杨远方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李城先绷不住了,咬紧后槽牙,生怕自己笑出声。 他敢说整个师都找不出任何一个人想和他们营长对练。 无论是部队教的格斗术,还是某些野路子,或者有些人家学渊源打小学过功夫,不管什么招数,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今天营长怎么突然来了兴致,要和人对练,还把杨远方拎出来。 杨远方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不怕输,毕竟每次和顾清野对练都能学到不少,但是疼啊,哪怕避过要害还是疼。 不过,杨远方的悲壮在十秒钟后就化为震惊,不得不打起两百分的注意,才能应对顾清野似是而非的招式。 一旁的李城原本在看好戏,很快也意识到不对。 营长的动作怎么和他们的不一样? 顾清野点的是格斗单项练得最好的两个,要验证效果如何自然得和高手过招。 一分钟后,杨远方喘着牛气躺在地上,手脚瘫软四肢无力。 以前他还能在营长手底下坚持两分钟,今天竟然对半砍,一分钟就不行了,而且营长看上去好像比以前更轻松。 顾清野转头,李城只觉得头皮发麻,到他了? “报告营长,我有个问题。” 李城鼓起勇气开口,然后他感觉自己眼花了,营长好像笑了一下?! 顾清野:“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先打了再说。” 李城:心里苦,但不敢说…(;_;)… 杨远方默默计时,数到59秒心里放起了烟花,太好了,李城不如他! 瘫倒在地的死猪又多了一只,顾清野不得不重新评估。 这比他的预期好了至少三成。 听起来不多,但在你死我活的危机时刻,多三成胜率就意味着死的大概率是敌人。 站在训练场上本不该儿女情长,但这个时候,顾清野很难不想起鹿悠悠。 谁能相信,三成胜率的起因竟是他某一天流了鼻血。 他想起那本被鹿悠悠戏称为武功秘籍的画册,不同于给炊事班那本堪比印刷版的书,记事本里满满都是修改的痕迹。 看起来是三五根线条组成的简笔画,但鹿悠悠花了多少心血他完全能够想象。 他回来看到鹿悠悠的第一眼就发现她瘦了,后来陪他对练时感受更加明显。 鹿悠悠开玩笑说自己有了肌肉,顾清野现在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池温泉水细细密密地包裹住。 “今天的事情保密,解散。” 顾清野转身离开,两头死猪面面相觑,营长说话不算数,说好的打完就说呢? ----------------- 鹿悠悠坐在炉子跟前,已经犹豫了五分钟。 这罐杜仲鸡汤要不要拿给顾清野喝? 顾清野今天回得晚,一进院子就对上鹿悠悠的视线,他走到哪,目光就追到哪。 鹿悠悠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盯着人看。 眼睛里没有红血丝,脸上没有火疖子,嘴角也没起燎泡,也没听他说口清溃疡喉咙肿,所以流鼻血的问题应该控制住了吧? 鹿悠悠清了清嗓子:“我问你个事,你最近还上火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教学成果如何,药膳已经停了好多天。 顾清野早就闻到了鸡汤的香味,笑道:“没有了,你的方法很管用。” 鹿悠悠大喜:“太好了,我还想着要是练拳也不管用,只能上我的大按摩术了!” 顾清野顿觉心跳空了一拍,大按摩术,听起来就觉得要血流成河。 第51章 千万别给我惊喜 杜仲汤补肝肾、壮筋骨,心火旺的人不宜多饮。 鹿悠悠盛汤的手顿了顿,又问了一句:“真的好了吗?” 顾清野点头,自从他早起练拳,那种气血随时翻涌的感觉再也没有出现过。 鹿悠悠还是不放心,只装了半碗汤给他:“循序渐进,你身体金贵着呢,可不敢让你再流血。” 顾清野想说他没事了,最后还是顺从地接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一点也不想对鹿悠悠说不。 “你外公那套格斗术很有实战价值,比现行版本的击打能力高出许多。” 鹿悠悠的笑容一下生动起来,饭也顾不上吃:“真的?你找人试过了?” 顾清野点头:“初步验证了一下。” 鹿悠悠着急道:“那你继续试啊,多找几个人练练,兴许还能继续优化。” 她有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说好听了是依葫芦画瓢,要论专业程度她比不过顾清野一根手指头。 现在她提供了一个新思路,如果顾清野继续钻研说不定还能精进。 她从不小瞧前人的智慧,很多时候他们只缺灵光一闪。 她提供一点小小的灵感,顾清野就能大踏步向前,这种搭配简直完美。 鹿悠悠的开心显而易见,顾清野笑问:“这么高兴?” “你保命手段多了,我当然高兴!”鹿悠悠忍不住畅想,“最好是你们所有人都能学会,战斗力更强。” 虽然现代战争需要肉搏的时候不多,但这毕竟是70年代,局部冲突从来没少过,如果遇到了极端情况,己方能力强一分,获胜的希望就大一分。 顾清野夹菜的手顿住,抬头问道:“你愿意公开?” 他这些天也一直在思考,新格斗术无疑是单兵作战一大利器,学习难度也不大,很适合在基层推广。 但这是鹿悠悠的东西,无论是她外公悉心钻研,还是她本人废寝忘食画出的指导手册,他无权替她决定,也无权要求她无私奉献。 谁知鹿悠悠竟主动提了,他甚至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和她说。 “当然愿意。”鹿悠悠似是很不理解他的问题,“这不是好事吗,为什么不愿意?” “这是你家传的功夫。” 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无私奉献,哪怕是军嫂也没有义务这么做。 鹿悠悠赶紧摆手,生怕晚一秒自己就会脸红:“哪里哪里,既然有用那肯定是会的人越多越好。” 这可不是什么家传绝学! 她不过拾人牙慧,而且没学到精髓,她当这个老师都是迫不得已,就怕教得不好辱没了军体格斗的名声。 便是现在让顾清野做一遍,就已经和她教的有所不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业余老师可以功成身退了。 见顾清野还要说话,鹿悠悠抢先开口。 “我只有一个要求,请务必替我保密。”她拜托道,“要不就说是你自己琢磨的也行,千万别提我的名字。” 顾清野眼眸微顿,她连名都不想要。 见顾清野没说话,鹿悠悠可怜兮兮地双手合十:“现在李嫂子还追着让我去妇联上班呢,我真不想出名,求求了!” 她来这两个月已经出了两次名,实在不想再来第三回了。 “可这是你的功劳,如果部队采用,一定会有表彰,也许比公安那次奖励更多,你……” “别别别,千万别!”鹿悠悠头摇得像弹簧,“我不要表彰不要奖励,只要你长命百岁!” 屋里一片寂静。 顾清野喉头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鹿悠悠也回过味来这话貌似过于暧昧了,迅速转移话题。 “咳,吃饭吃饭,反正你全权决定,我都没意见。” 晚上,顾清野靠在床头,满脑子都是鹿悠悠的模样。 凌晨已过,他依然没有睡意。 从初识到现在,两个月的时间像电影一样在他眼前掠过,他才发现自己清楚记得鹿悠悠说过的话、做的每一件事。 不知不觉她已经做了这么多,而他连在家的时间都不能保证,作为丈夫他实在不算称职。 鹿悠悠坚持不要名利,他却不能心安理得拿走她的心血,该争取的他一定会争取。 鹿悠悠花了一天时间把格斗要领和注意事项整理成文字,连同那本火柴人秘籍一起交给了顾清野。 “你拿去参考吧,我只有一个要求,一定要帮我保密,千万千万别给我惊喜!” 鹿悠悠再三叮嘱,顾清野点头都不够,一定要亲耳听到他答应才行。 顾清野苦笑:“如果你有要求,可以向组织上申请不对外公开,但你的功劳不该被冒领,哪怕是我。” 鹿悠悠只求低调:“我自愿的也不行?” 顾清野定定注视着她,忽然笑了:“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何况是冒领军功。” 鹿悠悠脱口而出:“我又不是普通群众!” 顾清野勾起唇角:“那你是什么?” 鹿悠悠:…… “反正我不想出名,剩下的你看着办!” 说完她匆匆进屋。 顾清野看着她的背影,语气郑重:“我会保护你。” 关门的时候鹿悠悠回头看了他一眼,顾清野如苍松一般站着,坚定地回应她的视线。 ———————————— 三营的人发现他们营长最近很奇怪。 每天解散之后都留人加班,杨远方和李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了下来。 说萎靡也不尽然,他俩只是身体萎靡,但精神无比亢奋,哪怕每天回到宿舍哎哟哎哟,第二天依然英勇奔赴刑场。 为啥说是刑场,有人不小心看到他俩“挨揍”的画面,虽然只瞥了一眼,但已经能感同身受那种痛,不是每个人都能扛住营长的攻击力。 后来一营二营的人也听说了,可就是搞不清三营到底在干嘛。 尤其是丁铁生,本来就因为军演选拔紧张兮兮,生怕三营背地里偷偷努力。 顾清野自然不会让他失望。 一周后,团长办公室多了份文件,上面写着《军体格斗改进纲要》,后面还有份厚度不亚于正文的附件。 蒋同翻开后,呆愣当场。 这是什么东西?! 第52章 考验脸皮厚度时候到了 蒋同倒回去看了眼封面,没错,是顾清野的名字。 他更不敢相信了,这可是文件啊,谁会在给领导的文件上画画,还画的这么丑! 蒋同都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翻开第一页,大概是如果顾清野当真胡闹必须关他一个月禁闭那种。 一刻钟过去茶水凉了一半,又过了一刻钟,热气没了,他依然没想起来喝。 蒋同看完文件一秒钟都没等,拿起电话:“让顾清野来一趟,马上。” 蒋同不是坐办公室养老的笔杆子兵,他有丰富的一线作战经验,很清楚这份文件意味着什么。 如果效果属实,如果能在全军推广…… 哪怕经历过无数大场面,蒋同此刻也很难平静下来。 “报告!” 顾清野来得很快。 蒋同盯了他半晌,点了点桌上的文件,问道:“什么时候有的想法?” 顾清野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说明来龙去脉。 这下蒋同是真的平静不下来了! 他不敢相信,更不愿意相信顾清野会为了老婆撒这种弥天大谎。 蒋同语气很重:“你当兵八年,军纪军规你入伍第一天就背过,弄虚作假是什么后果你应该很清楚!” 这是他手把手带出来的兵,他不希望顾清野栽在儿女情长上面。 鹿悠悠家庭成分有问题是既定事实,无论如何都无法更改。 之前军报表彰已经是破例行事,一来锦旗是公安部门跨系统发的,功劳实实在在,二来她切实解决了炊事班的难题,她的贡献组织上都看在眼里。 但这不代表她可以为所欲为。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能办这样的大事,谁信?! 蒋同甚至后悔他当初没拦住那张结婚报告。 他的目光冷凝犹如实质:“你已经付出了那么大代价,还要执迷不悟?” 顾清野很冷静,他清楚只要说出实情必然会有这一遭。 “我所说的句句属实,如有虚假我愿意脱下这身……” “住口!” 蒋同立刻起身,双眼好似在喷火。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顾清野不动如山,毫不迟疑与他对视:“我向组织保证,没有半字虚言。” “我不会因为任何人和事违背军人的誓言,同时我尊重我妻子的劳动成果。若不是我拒绝,鹿悠悠同志甚至不同意我提她的名字。” 顾清野顿了顿,才道:“难道您希望我把别人的军功章据为己有吗?” 见他如此斩钉截铁,蒋同总算从完全不信变成半信半疑:“你确定你是看着她写的?” 顾清野点头。 蒋同又问:“她在你面前演示过?实力如何?” “一开始就是她陪我练的,实力……约等于零。” 蒋同差点被呛住:“什么意思,她不是还抓过贼吗,不是会那个什么点穴?” 案件报告他不久前才看过! “她只记得招式,但不会用,也没怎么练过。” 蒋同感觉自己需要消化一下,顾清野的每一句话都让人意外。 他刚才也是震惊过了头,论本心他当然不希望顾清野误入歧途,关心则乱。 蒋同坐回桌前,再次拿起文件:“如果这份材料确系由鹿同志提供,组织上肯定会找她谈话,这你知道吧?” 顾清野点头:“她只有一个要求,保密,不公开她的名字。” 蒋同双眼在文件与顾清野之间来回扫视许久,最后摇头叹道:“你们年轻人啊,真搞不懂你们在想什么……” 顾清野微微弯了下嘴角:“您也不老。” 蒋同笑骂:“好你个臭小子,还看起我的笑话来了!对了,被你搅得我都忘了问,这个现在有多少人知道?” “只有我、杨远方和李城,他俩也不知道具体内容,只是陪我对练。” “行,暂时保密,我先报上去,看领导怎么说,争取能在你们三营实验性推广。” 蒋同不由感慨:“说起来是我小瞧鹿同志了,小小年纪深藏不露。她外公当年确实名气大,没想到还藏了这么多学问,还都让她学到了!” 小姑娘有如此才华却因为成分问题受到桎梏,他们顶着压力批准顾清野的结婚报告,现在反倒得了许多益处。 有些事不到最后真是不好说。 顾清野正要告辞,蒋同又把他叫住:“你军演的事准备的怎么样?” “一切正常。” 蒋同点头,一般只要顾清野这么说至少有九成把握。 “那行,回去等通知吧,也和鹿同志说一声,让她不必紧张。” 鹿悠悠一点都不紧张,可她害羞啊! 只是问话还好,万一让她当众演示,那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一想到要当着一群兵哥哥的面摆花花架子,鹿悠悠只想捂脸。 “非去不可吗?”她可怜巴巴地问道。 顾清野压着笑意,在鹿悠悠绝望的目光中轻轻点头。 她忍不住抓着顾清野的手臂晃了又晃:“就口头交流不行吗,默写也可以,不行吗不行吗?” 她一连重复了好几遍,顾清野只能承受着馨香的热意,安慰道:“没事,就跟当初和我对练时一样。” 鹿悠悠撇嘴:“那怎么一样,你是你别人是别人。” 顾清野眼底笑意流转,把手放在鹿悠悠手上:“别担心,我会陪你。” 鹿悠悠感受到手心手背两个热源,顿时有些不自在,迅速缩回胳膊,转身不再看他。 看着日历一页一页翻过,鹿悠悠忽然有种大学时赶论文的紧迫感,不止有deadline,还要公开答辩,而且答辩老师全是学术大拿。 答辩当天,鹿悠悠满心悲壮。 “我明明只想学雷锋,都怪你,白送的饼都不会吃!” 顾清野忍俊不禁:“你想看我犯错误?” 鹿悠悠幽怨瞪他一眼:“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又不会出卖你!” 顾清野笑着摇头,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进去吧,别怕。” 说多少次了,她不怕不怕不怕,这是丢人! 部队领导要见鹿悠悠是为了验证真实性,可对于鹿悠悠来说,考验她脸皮厚度的时候终于到了。 第53章 这里确实有个兽医 房间里一字排开四位大佬,还有几个稍微年轻些,鹿悠悠一个都不认识。 70年代还没有恢复军衔制度,没有肩章她也分不清是什么级别的领导。 大佬们倒是和气,主动和她打招呼。 蒋同笑道:“鹿同志别紧张,今天找你来只是简单了解一下情况。” 接下来也确实如他所说,没有人刁难鹿悠悠,只不过问得很详细。 她外公什么时候教的,她怎么想到要改版,花了多长时间等等。 鹿悠悠按照顾清野的交代一切照实说。 等在门外的男人还不知道,他进补过头又不得不泻火的事瞒不住了。 蒋同的笑容越来越深,想不到得意干将在鹿悠悠口中竟是另一副模样。 倒是政委张南北眉头紧锁,无论怎么看鹿悠悠都不像能改良格斗术的人。 “现行的军体格斗术经过无数验证才得以推广,你一个人仅凭记忆就能做到?习武不是写文章,不是会背书就行的。” 张南北面色严肃地开口,然而他预想中的慌乱并没有出现。 “那也许是别人的记忆力不够好?”鹿悠悠看向他,“而且推演和验证是我外公的功劳,我只是搬运工。” 她最善于感受旁人的好恶,张南北虽不至于有敌意,但明显不相信她。 这时,位居正中的男人开口道:“鹿同志,现在请你从头至尾演示一遍可以吗?” 鹿悠悠:…… 大锤终于落下,还是逃不脱啊! 她认命起身,结果不到一秒钟刚做好的心理建设瞬间垮掉。 一个兵哥哥迈着直尺一般的步伐走到她面前,中年男人再度开口。 “从现在起小张是你的学生,你怎么教顾清野的就怎么教他。” 上辈子鹿悠悠经历过诸多大场面,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热血沸腾。 是真的沸腾,她脸都快烧起来了。 怎么她连唱独角戏的资格都没有吗,这个搭档是非找不可? 殊不知学生本人也没好到哪去。 他经过严格训练,一般不会脸红,就算知道即将面对兵王的妻子,他也不会有多余的心理波动。 但他没想过鹿悠悠是这样! 他这辈子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不单指长相。 小张只能把自己当木头,不断提醒自己,动作一定要准确,这样女同志就不必亲自上手指导。 能被选中的人必然悟性能力都不差,学生很配合,老师在攻克羞耻的难关后,教学进度越来越流畅。 进行到这一步,众人不得不承认鹿悠悠是真的会教。 她的记忆力确实如她所说,像一台精密齿轮,更难得的是眼光犀利,哪怕只有一点点不标准也能迅速指出。 到这会儿蒋同已经放下担心,至少鹿悠悠这没什么大问题。 一套动作比划完,小张汗流浃背,太难了,这是对他意志力的极大考验。 鹿悠悠也松了口气,但后面的剧情必须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她转身面向诸位大佬:“如果还有对战要求,恕我无法答应,我打不过任何人。” 她不怕承认自己是战五渣,她根本不在乎。 蒋同轻笑出声,小丫头太有意思了,怪不得顾清野放不下。 他看向中间的吕师长,只见他的嘴角也微不可查的弯了一下。 谁能想到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这么有能力,还是这种直爽的性格。 吕启明开口道:“小顾已经和我们说过了,别担心。” 鹿悠悠咬牙,本来还因为泄露顾清野的小秘密有一丢丢羞愧,现在不必了。 “鹿同志,能讲讲你在火车上钢笔擒贼的故事吗,我可是听说你一手钢笔点穴的功夫出神入化。” “正好有机会,你给炊事班写的那本书也详细说说。” 最右边一位头发花白的大佬笑着开口,鹿悠悠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一线部队必定是外紧内也紧,她弄出这么大动静,家属院的人只想吃瓜看戏,真正的内部人士不可能不详查。 哪怕政审时已经查过一遍,也不影响他们重复查证。 该知道的细节他们肯定查得一清二楚,现在问她大概是大佬们真的好奇。 毕竟她会的技能有亿点多,还八杆子打不着。 鹿悠悠只能坐回去继续讲她的小作文。 一门之隔的走廊上,顾清野已经站了两个小时。 他想不出几位领导和鹿悠悠聊什么能聊这么久,他甚至听到吕师长在笑。 忽然,楼梯口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通讯员郑光明向这边跑来。 “报告营长,军犬队说三营有条犬出了状况。” 顾清野目光一肃,军犬救治有专门的流程,一般情况不会通知他们。 他马上问道:“出了什么问题?” “还不清楚,他们打电话去畜牧站问了,王医生和刘医生都不在,军犬的情况比较紧急。” 畜牧站除了是犬队的定点兽医站,还要负责附近农场的牛羊,偶尔下乡走访,但一般都会留人职守,现在两个医生都不在,只可能是下面农场出了紧急状况。 顾清野迅速做了决定,他上前敲响紧闭了两小时的门。 “报告,军犬队急需兽医,请求协助。” 蒋同还以为顾清野是等不住了才敲门,没想到会是这么离奇的请求:“兽医怎么找到这来了?” 反应最快的是鹿悠悠,她条件反射一般起身:“出了什么事,受伤还是生病?” 虽然没穿白大褂,但关键字已经足以触动她的神经。 所有视线都投向站在屋子中央的年轻姑娘,这才反应过来,这里确实有个兽医。 就算不是,至少她给猪看过病。 “鹿同志你去看看吧。”吕启明发话。 鹿悠悠说了句领导再见就往外跑。 催得这么急,一定是急性病,抢救时间不能耽误。 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身影,吕启明忽然道:“我们也去看看。” 领导发话了自然没人说不,就这样,一众大佬远远跟在后面,准备围观家属院编外兽医如何救军犬。 鹿悠悠一边狂奔一边在脑子里排列组合犬科急症有哪些。 她不怕自己看不了病,只怕条件简陋缺少必备药品。 设备不用指望,肯定是没有的,换句话说,她只能凭经验和直觉。 第54章 人力有穷时,医学无止尽 远离营区的地方有一个单独的院子,这里就是军犬队。 鹿悠悠两辈子没跑过这么远的路了,后半段完全是顾清野拖着过来的。 恶心想吐,喉咙里全是血腥味,有种800米体测过后的微死感。 长跑,一款适合中国宝宝的酷刑。 “还好吗,要不要我背你?” 鹿悠悠拖着灌了铅的腿,难受得要命也不敢停,她没力气说话,只能摇头。 这会儿要是上了顾清野的背,她待会下来绝对瘫软在地。 累了最好是挺过去,不能歇,一歇就废。 顾清野见她这样也不再说话,半拉半扛,架着她跑完最后几步路。 犬队的人急得快把平地上磨出一个坑了,这会儿见到鹿悠悠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那本《养殖疾病护理》他们借阅过,里面不止有养猪的内容,养犬能借鉴的也有不少。 现在没有专业兽医,有个编外的也可以,只要能解决问题,鹿悠悠就是祖奶奶,供起来都行。 小战士看着痛苦不已的亲密战友,急得想哭。 闪电是他一手带大的,从来没生过大毛病,今天突然不吃不喝吐黄水,拉稀还带血丝,现在弓着背躺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鹿悠悠听小战士说了症状,又观察了一会儿狗子的状态,心里暗道不好,很像是急性胰腺炎。 如果耽误救治,接下来就是吐血、昏迷。 鹿悠悠大口呼吸好像扯风箱:“呕吐物和排泄物有留吗,给我看看。” 又喘了几下,继续问道:“24小时内吃了什么?” 尽可能说得清晰明了,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支持她一直说话。 小战士竹筒倒豆似的全说了,鹿悠悠一边安抚小狗,一边快速查体。 没有设备做不了血常规和生化,也看不了x光,她只能相信自己的判断。 “目前判断是急性胰腺炎,我现在做急救处理,卫生院有胰酶肠溶片吗?还有乌司他丁、奥美拉唑,有什么拿什么,还要生理盐水和维生素b。” 鹿悠悠怕他记不住,想写下来,没等开口面前已经递过来了纸和笔。 没有桌子,顾清野便转身蹲下,让鹿悠悠垫在他背上写。 屋里气氛紧张没人注意,但窗外站着的几位领导把这一幕看在眼里。 顾清野起身时看到了外头的大佬观光团,小跑出来立正敬礼。 吕启明摆摆手:“没事,你进去吧,给小鹿同志搭把手。” 顾清野再敬一礼,迅速回到室内。 参谋长笑道:“结了婚果然不一样,小顾以前可不是这样。” 蒋同默默不语,这才哪到哪,您是没见过顾清野在他办公室为了鹿悠悠寸步不让的样子。 犬舍里,鹿悠悠打针、喂药,一通忙活下来闪电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至少没再弓着背抽搐。 “嫂子,我摸着体温好像下来一点了。”小战士语气急切,有一点点好转他都高兴得不得了。 “是,暂时控制住了,咳,还要继续观察,咳咳……” 嗓子里的铁锈味还没散,又干又涩,一说话就想咳。 鹿悠悠擦一下额头上的汗,背上湿答答的,衣服粘在身上难受得很。 她终于有空看了眼四周,每个栅栏里都蹲着一条狗,警惕又好奇地盯着她,不叫,不动,像一个个站岗的小战士。 看到这么多可爱的毛孩子,鹿悠悠绷着的弦总算松了一些。 她往顾清野的方向看了一眼,他马上走过来。 “怎么了?” “你的追风也在这里?” “它今天有考核,现在应该在训练场。” 鹿悠悠了然。 除了她这个编外救火队员,这里是人是狗都有编制。 但领了工资就有kpi,狗狗都要考试,还是她的生活有滋有味,想忙就忙,想闲就闲。 又观察了一个小时,闪电基本平稳下来。 “要密切关注,肝外胆管梗阻是急性胰腺炎的并发症,之后3至7天可能出现黄疸,如果有必要可能需要引流积液……” 见小战士眼眶红了,鹿悠悠忙道:“只是个小手术,也不一定会用到,还是尽早送去兽医站,那边药品齐全,有专人看护也有利于它康复。” 小战士心疼地摸着闪电的脑袋,用希冀地看向鹿悠悠:“闪电好了之后是不是就和以前一样了?” 鹿悠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小战士眼里的光渐渐熄灭,不敢相信昨天还疾驰如风的闪电,以后可能没法留在犬队。 他狠狠搓了把脸,抬起头:“嫂子,您说吧,我能接受。” 鹿悠悠也希望闪电能痊愈,可即便在后世,急性胰腺炎也只有70-80%的治愈率。 她只能用尽量和缓的语气,说出最残酷的现实。 “这种问题很难根治,绝大多数只能治疗到恢复正常生活水平,往后饮食也要控制,可能支撑不了高强度训练。” 鹿悠悠也替小狗可惜,但没办法,有些事情人力难以企及。 她忍不住安慰:“往好处想,至少它的命保住了,往后轻松自在一些未尝不是好事。” 小战士低着头,一直摸着闪电的背脊。 闪电似乎听懂了他们的话,挣扎着要起来。 鹿悠悠吓了一跳,赶紧按住它。 可军犬就是军犬,即便病得站起不来,蹬腿的力气依然很大。 顾清野一个箭步上前替她按住闪电的四肢。 闪电躺在那里,嘴里呜咽不停,似乎想说它还可以,等它好了它还要回来。 可是它只挣扎了一小会儿就力竭,眼里的光也越来越淡。 很多军犬都发自内心地热爱自己的工作,忽然间病退,不光训导员受不了,小狗本身就很难接受。 鹿悠悠不忍再看。 总有些事会不断提醒她,人力有穷时。 都说医生见惯生死,心会越来越麻木,但她想说不是的,她救过的小动物越多,越是不愿意面对这样的时刻。 不过医学无止尽,他们多尽一份力,遗憾就会减少一分。 她走到小狗面前,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 “不是还有80%的希望吗,别着急,加油啊闪电!” 第55章 多才多艺 后来闪电被送去畜牧站养病,鹿悠悠再见到它已经是七天以后。 这七天她又一次体会了部队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的光荣传统,继炊事班之后,她又被军犬队拉了壮丁。 畜牧站的医生都说了,如果没有鹿悠悠及时采取急救措施,闪电几乎没有归队的可能。 军犬队的人一听,这了不得,现成的专家不能放过! 畜牧站什么都好,就是不在营区内,要是有什么突发急症,像闪电这样,万一耽误了救治时机,就算捡回一条命大概率也会退役。 培养一条合格的军犬并非易事,损失不起。 于是他们厚着脸皮来找鹿悠悠,想请她去给军犬做一次体检。 就这样,鹿悠悠一连好几天都去军犬队报道。 有一次“上班”路上遇到李三花,李三花略显幽怨地看着她,鹿悠悠只能回以心虚的笑。 “嫂子,实在不好意思,你看我这事情一件接一件的,怕是又要辜负你的好意了。” 鹿悠悠感觉自己运气特别好,每当她不知道怎么推脱的时候,总会有新的借口送上门。 比起去妇联跟七大姑八大姨打交道,和军犬相处无疑是童话故事。 一想到前方会有一大堆毛茸茸袭来,鹿悠悠差点没控制住表情。 李三花能说啥呢,自然是部队的事比较重要,只能打趣道:“我现在才知道太有才了也不好,谁都抢着要!” 鹿悠悠不好意思:“我就是去帮帮忙,在哪都要发光发热嘛。” 自从来了这里,她感觉自己思想道德水平直线上涨,说不定过段时间开口就能讲申论。 李三花叹了一声,笑道:“说的对,革命事业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你快去吧,嫂子也上班去了。” 看着鹿悠悠离开的身影,李三花暗道可惜。 早知道这么抢手,她说什么也要把人带到妇联去,她们就是吃亏在下手不坚决! 鹿悠悠走得飞快,她是真怕李三花又把妇联主任搬出来。 别说什么强扭的瓜不甜,万一领导夫人把她强扭了,不甜大不了沾糖嘛,总能吃上。 “旺旺!旺旺旺!” 跨进军犬队的门,听见此起彼伏的叫声,鹿悠悠心情都好了不少。 还是毛孩子好啊,聪明懂事又热情,如果一定要工作,她宁愿在这里。 “嫂子好!” 闪电的训导员等在门边,手里牵着他养病归来的战友。 狗子还记得鹿悠悠,尾巴摇得像风车,但没接到命令它只能乖乖等在原地。 鹿悠悠笑了:“闪电回来啦!” 闪电立马旺了一声,眼睛更亮了。 小战士眼睛乐成一条缝,一张嘴就笑出八颗牙齿:“是,目前身体状况良好,如果能通过评估就能归队。” 鹿悠悠弯腰摸了摸闪电的头:“真棒,继续加油!” 闪电身体不动,但脑袋是自由的,使劲在鹿悠悠手上蹭了几下,像是要把上次没蹭到的找补回来。 小战士特意等在门口就是为了告诉鹿悠悠这个好消息,他心里感激不尽。 “谢谢嫂子的救命之恩,闪电,敬礼!” 他抬手敬礼,闪电也直起上半身,行了个狗狗版军礼。 鹿悠悠惊喜不已,这是她第一次收到现役军犬的感谢,它一本正经的模样真是太可爱了! 这时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过来。 “嫂子好,我是军犬队队长江川,感谢您对犬队的支持和帮助!”说完也是一个军礼。 江川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因为临近军演,所有在役军犬都有任务,他每天不是训练就是考核,直到今天他才有空亲自向鹿悠悠道谢。 鹿悠悠再次祭出“应该的”大法,只不过这次对象是狗狗,她真心程度直逼百分百。 今天的体检轮到最后一批,江川带着鹿悠悠往最后几间犬舍走去。 “嫂子,前两天您说军犬运动之后辅助按摩可以更快恢复,是真的吗?” 军犬队成立的时间不长,他们也没有多少经验可以借鉴,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给狗按摩这种事他闻所未闻,但只要是有用,他都愿意采纳。 鹿悠悠用最简单的方式解释。 “就跟人一样,你们训练量大了需要放松,小狗也是,尤其最近,我看每天回来都累趴下不少,除了按摩,最好还能补点钙。” “补钙?要吃药?” 江川一头雾水,连人都不在乎缺不缺钙,更别说狗了。 鹿悠悠知道现在条件艰苦,就是卫生院也不一定备了钙片这种东西。 而且抢救的时候用人用的药是迫不得已,就算有钙片也不适合给狗吃。 “不用吃药,平时吃点虾皮、豆腐皮、骨头汤、海带、紫菜,再补充水果和蔬菜,促进吸收。” 江川听了放心大半,虽然很多东西他现在没有,好在不是什么金贵物,想想办法总能弄到。 “那按摩您能教教我们吗?” 江川虚心求教,只要鹿悠悠愿意教,他立马叫人来学。 鹿悠悠笑道:“待会儿我给你画张图,弄清骨骼和肌肉分布就好下手了。” “嫂子,您懂得真多,不仅能给母猪接生,还会给狗按摩!” 鹿悠悠怕发散得太远,显得她知道得过于多了,只能强行给自己解释一波。 “母猪难产的时候也要辅助按摩手法,其实都差不多,一通百通。” 江川和周大柱是一样的心思,难得遇到一个懂行的,恨不得把鹿悠悠脑子里的东西全挖出来。 所以不会夸人,也要努力夸,往死里夸。 “嫂子,您太谦虚了,我没见过哪个军嫂像您这样多才多艺!” 鹿悠悠:……多才多艺是这样用的? 等到了犬舍,她给最后五只狗做了检查。 “还是一样的问题,体型偏瘦,肌肉疲劳。”鹿悠悠给出结论。 她很佩服训导员的调教能力,和狗狗的敬业程度。 看精神状态完全看不出它们很累,个个神采奕奕,以实际行动践行着那句话——时刻准备着。 江川有些心疼,军犬执行命令的时候心无畏惧,受了委屈却说不出来。 “嫂子,这几天就拜托您了,我这就想办法,一定把您说的那些弄到。” 第56章 不速之客 鹿悠悠连道不用。 说起来她还要谢谢江川,要不是他邀请,她也没机会接触军犬。 它们也是顾清野的战友,和他的生命安全息息相关,她巴不得把毕生所学都贡献出来。 很快炊事班场景再现,鹿悠悠猛猛讲,周围一圈人猛猛记。 闪电躺在桌上任由鹿悠悠摆弄,抬头、伸腿、撅屁股,很羞耻,但很享受。 从耳朵尖尖一直按摩到尾巴尖尖,狗生从来没这么爽过。 本来身体还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现在全没了。 不知道下次上课是什么时候,它还想申请当教具。 训导员都没眼看,闪电听话归听话,在外人面前一直是凶悍的代名词。 现在躺在那儿像大爷一样的是谁?! 他怎么不敢信呢! 不过闪电这大爷没当多久,当它从教具变成学习工具的时候,瞬间天堂到地狱。 好重,好痛!是谁的手,为什么要戳它的肚脐眼?! 闪电惊恐地抬起头,正好对上自家训导员兴奋的双眼。 “怎么样闪电,是不是很舒服?” 闪电的脑袋重重跌落,随便吧,毁灭吧,穿了这身军装,就是有这么多迫不得已。 它开始盯着窗外发呆,自我催眠身上的十多只手都不存在,就这么不经意间,一双豆豆眼对上另一双豆豆眼。 小灰灰最近有点不开心。 以前鹿悠悠都在家陪它,现在天天早出晚归,亲子时光只剩晚上一点点,妈宝鸟如何接受得了? 它左思右想犹豫了好几天,今天终于忍不住了,偷偷跟在鹿悠悠后面。 小灰灰藏在树上,目光追着鹿悠悠进了一个又一个房间,直到现在,它看到了什么? 它亲爱的妈妈竟然在揉搓一颗狗头! 还揉了狗肚子、狗腿、狗尾巴! 哪里来的狗贼,竟敢偷它的专属福利! 小灰灰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它扑扇了一下翅膀,冲着教室飞去,潇洒降落在窗沿上。 扫了一眼,满屋都是军绿色,顷刻间小灰灰有了决定。 它见过好几次军绿色集合的场面,走路的姿势非常有气势,小灰灰照着那个样子,抬头背手,踢着正步往鹿悠悠的方向走。 一屋子人都看呆了,只有闪电,迅速起身紧紧盯着不速之客,竖起耳朵只等一声令下。 “小灰灰?” 鹿悠悠惊呆了,犬舍飞进来一只猫头鹰,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 一听鹿悠悠叫它,小灰灰绷不住了,正步立马散了架,撒开腿往目的地奔。 闪电全身毛都立起来了,开口就是一阵狂吠,短促有力,明显是威胁敌人的叫法。 鹿悠悠迅速拉住它项圈,训导员也立马过来,一屋子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不速之客冲进鹿悠悠怀里,死死圈住她脖子然后就开始哭。 是不是真哭不知道,但那个抽泣的声音确实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这下连狗也看呆了。 咋回事,熟人?啊不对,熟鸟? 鹿悠悠哭笑不得,只能柔声安慰:“好啦,再哭大家要笑话你了。” 小灰灰声音低了一些,在凄风惨雨和霸气四射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 不能坠了自家名声,它鹿灰灰可比这个没翅膀的黑大个厉害多了! 小灰灰偷摸理了下蹭乱的头毛,在鹿悠悠怀里转了个身,面对众人眼睛一眯——在座诸位都是辣鸡,尤其是黑不溜秋那只。 江川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嫂子,没看错的话这是猫头鹰?” 其他人也齐刷刷地看向鹿悠悠,见她点头,忍不住盯着小灰灰前后左右看。 江川心里大为震撼,嫂子不止懂兽医,连鹰都能驯服?! 这样的人才流落在外简直是剜他的心! 他终于理解为什么炊事班的人提起鹿悠悠总是欣喜的同时不乏幽怨了,如此人才想留留不住才是最揪心的。 江川可不愿意当第二个周大柱,必须想个办法才行。 很快鹿悠悠就被好奇的小战士们围住,都想看看猫头鹰是不是真能听懂人话。 小灰灰为了鹿家军的威名那叫一个卖力,踢正步算什么,根本不是它的主战场。 但凡有人小声蛐蛐都会被它精准锁定,夸它的还好,但凡有一点说坏话的意思它就踱步到那人面前,犀利的眼睛直勾勾盯着。 “我就是好、好奇鹰和警犬的听觉哪个更强……” 小战士有点结巴,毕竟被一只鹰这么看着还是有点惊悚的,更不用说尖钩一般的嘴还亮得反光。 小灰灰其实知道他没说什么,但它不允许那只长毛黑风怪和它相提并论,瘦得跟麻秆一样,一看就没有战斗力。 闪电大病一场确实瘦了很多,后腰两手就能圈住,以小灰灰的审美这狗属实丑得没边了。 江川走近了仔细观察,倒是没有贸然上手摸:“嫂子,它真能跟警犬一样?” 鹿悠悠笑道:“毕竟是野生动物,服从性跟驯养几千年的犬类没法比,小灰灰只是特例。” 小灰灰美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它是特例诶! 江川却道:“兴许这只鹰特别聪明,但嫂子的驯养水平绝对技高一筹。” 原本只想拉拢一个兽医,没想到鹿悠悠多才多艺连驯养动物都会,这下更是不能放手了。 江川决定去找领导诉诉苦。 犬队已经这么难了,请个编外顾问不过分吧,又不是破例征召社会人士入伍,门槛不必卡那么严嘛! 小灰灰在军犬队显摆了一圈,回去的路上倒是蔫哒哒的,时不时偷瞄一眼,就怕妈妈怪它自作主张。 相处了这么久,鹿悠悠的动物行为学水平突飞猛进,小灰灰眼皮子一抬,她就知道小家伙在琢磨什么。 “以后别这么冒失了,今天是有我在,以后在营区可不能乱飞,子弹不长眼,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被当小间谍了?” 鹿悠悠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小灰灰不懂什么是间谍,但鹿悠悠的要求并不难懂。 它靠在鹿悠悠身上,轻轻啄了下脑袋,既然妈妈不让它往营区飞,那以后去山上玩就是了。 本来营区里就没什么好玩的,除了一堆铁疙瘩和绿色的人,没有兔子没有鸡,啥都没有。 第57章 意外又不那么意外地碰在一起 最近顾清野因为演习的事情早出晚归,有时候鹿悠悠睡了他还没回,起床时人已经走了。 这天回家难得看到顾清野在厨房,算一算她快有一个星期没尝过他的手艺了。 锅里糖醋排骨正在收汁,颜色酱红,香气扑鼻,一闻就想流口水。 “一周没见你手艺竟然精进了,每天加班不会是偷偷学厨去了吧?”鹿悠悠笑眯眯地好像在看稀客。 顾清野确实学了,特意跟周大柱请教过做法,他记得鹿悠悠说过很喜欢这道菜。 “给你赔礼,这些天在家的时间太少了。” 自从结了婚,顾家两个字就刻在他心里,之前承诺过家里的饭他来做,这段时间也食言了。 鹿悠悠端详了半晌,越发好奇这男人是怎么长大的,在他身上优点就跟爆米花似的一会儿往外蹦一个。 “怎么这么看我?”顾清野不解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优秀,很好,非常好。” 鹿悠悠夸得真心实意。 纸醉金迷的生活她不是没见过,那叫一个礼乐崩坏三观毁尽。 长得好看又有钱,还披了层有光环的皮,不论什么年代这种人要经历的考验都远超常人。 别说70年代没有放纵的条件,人性的考验不局限于时代和环境,想学坏总有办法。 可顾清野连大男子主义这种毛病都没有,鹿悠悠从不觉得忙到没时间做饭是什么错,他却真心实意赔礼道歉。 都说吾日三醒吾身,真能做到的几乎没有,顾清野却把这句话发展成爱好,时刻总结有错就改,没错就做到更好。 顾清野不知道自己好还是不好,但鹿悠悠觉得好就够了。 他抿了抿唇,声音有些低沉:“我明天一早就要走了。” 鹿悠悠早有预料,演习嘛,估计整个营区要走大半,但看到顾清野愧疚的眼神,突然忍不住逗一逗他。 “不是说因为这几天不在家才赔礼吗,原来是马上要走来打预防针啊!” 顾清野夹菜的手忽然停住:“不是,要走的赔礼放在下一次,等我回来……” 鹿悠悠:!!! 他竟然安排了赔礼道歉的进程,还有下一次?! 鹿悠悠笑得不行:“我开玩笑的,哪有人天天惦记赔礼道歉,快别说了,咳咳……” 顾清野帮她顺气:“我没有说笑,等我回来给你赔礼。” 鹿悠悠笑容止不住外溢,眼睛更圆了:“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上次送了弹壳,这次又要送什么? 她收过各种礼物,已经很久没有为一份未知的赔礼而心生好奇,现在却有了种莫名的期待。 不过最好的礼物始终是顾清野平安归来,最好一根头发都别少。 鹿悠悠叹了口气,郑重道:“保重身体,注意安全,其他的都不重要!” 她安慰自己,演习总比上前线安全,但左思右想仍然放心不下,开始盘算哪些药能让顾清野随身携带。 饭也没心思吃了,她搬出药箱就开始找。 顾清野想起第一次收到伤药那天,鹿悠悠是不是也像这样埋头在药箱里翻找,然后不管不顾地跑向他。 “这是止血消炎的,这是止痛的,防蚊虫的需要吗,如果水里来泥里去,治湿疹的要不要带上……” 太难取舍了,要是她能变小藏在顾清野身上,需要什么掏什么,那才是彻底不用愁。 顾清野就这么看着灯光下面碎碎念的人,脸上的笑就像冰川融化,再也冻不起来。 “问你呢,瓶瓶罐罐都不要了,我用防水纸给你包起来,能装下吗?” “能。” 就算鹿悠悠打包一整箱,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最后还是鹿悠悠主动收手,精挑细选了几样用防水纸分门别类装好,标明了用途和用量。 “我之前告诉你的缓解疲劳的穴位记住了吗?要是累了痛了就按一按,自己弄不来就让军医给你按,我这里没有不能外传的规矩。” “就算任务很重要,你的命同样重要,如果……”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 她说不出让一个军人贪生怕死的话来,只能嘱咐再嘱咐,只希望顾清野在奋不顾身的时候尽可能保护好自己。 顾清野静静听着,直到鹿悠悠把药送上,他没有接,而是把她双手连同药一起包在掌心。 “你、你干嘛……” 其实鹿悠悠还有很多话要说,比如咏春太极练得怎么样了,格斗术进展如何…… 可是,此时此刻她只能呆愣愣地看着顾清野,从麻雀变成哑巴。 “我会小心,会安全地回来。”他感受着掌心热度,指尖触碰之处是她越来越快的心跳,他不禁微微用力,“那你呢?” 鹿悠悠似是没回过神来:“我什么?” “你要按时吃饭,别累着,别熬夜,炊事班和犬队那边量力而行,不必把自己逼太紧。” 顾清野开了口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有这么多话要说。 鹿悠悠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角,想到刚才自己似乎也是这副模样,忽然笑了一下。 笑声打断了顾清野的思绪,也烫得他松开了手。 突如其来的放手让鹿悠悠毫无防备,眼看药包就要落地,两人同时伸出手,意外又不那么意外地碰在一起。 这次被烫到的人换成了鹿悠悠,想抽回手却没能挣开,两个人来来去去竟又回到原来的姿势。 “我明天一早就走了,你让小灰灰看好家门,我放了钱票在炊事班,你想吃什么就跟他们说。” 鹿悠悠本来就脸热,一听这话更热了:“不会只有我一个人搞特殊吧?有什么我吃什么就是了,你这样别人还以为我是什么绝世大馋猫!” 顾清野轻笑道:“食堂原本就有小灶,只不过结了婚的不用去,没结婚的舍不得去,周班长老说自己一身手艺荒废了,你去点菜他说不定更高兴。” 鹿悠悠将信将疑:“真的?” 顾清野点头笑道:“公务接待也是在食堂,不是单为你砌的灶眼,别担心。” 虽然顾清野再三保证,鹿悠悠还是决定非必要不去当显眼包。 小灶什么的还是周班长自己缅怀吧,恕她没法提供这方面的帮助。 第58章 原则上不允许 兵荒马乱的一夜过去,鹿悠悠难得没睡迟,起床号刚响她就伸着懒腰踏出房门。 堂屋里顾清野已经整装待发。 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他在桌上留好了早饭,下面压着字条,鹿悠悠不用看就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一个普普通通、重复过无数次的清晨,因为她的早起多了抹不一样的亮色。 顾清野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我走了,时间还早,你继续睡吧。” 软绵绵的短袖睡裙,蒙蒙亮的天光,一切都在把她往被子里拽,鹿悠悠强忍着困意,迷蒙道:“嗯,是要睡,我送你出门。” 她也不知道自己发了什么疯,忽然这个点醒了,既然醒了那就送送吧,刚好她昨晩梦见一座庙,不枉她特意进去替他拜了拜。 鹿悠悠迷迷糊糊捞起顾清野的胳膊,伸手往他掌心一拍:“给你求的平安,送你了。” 明明什么都没有,顾清野却攥紧手心,另一只手落在鹿悠悠头上轻揉了揉。 “收到了,回去吧。” 鹿悠悠勉强睁开一只眼,也不知听没听懂,哦了一声就踩着轻飘飘的步子回了卧室。 咚地一声扑在床上,五秒不到就重返梦乡。 顾清野往外的脚步无奈换了个方向,放下行囊,给睡得无知无觉的人盖好被子。 ———— 营区外卡车集结,除了少量后勤人员,这次军演几乎全员出动。 军犬队的江川就在送行那一列。 军犬和训导员都要出去,他这个队长留下来看家,当然了,他还有别的重要任务。 赶在大部队动身之前,江川先一步提交了申请报告,全篇只讲了一个对象——鹿悠悠。 他十分不惭愧地把她在炊事班的光辉事迹拿来用了,着重描述了抢救闪电的过程和畜牧站的评价,还附上她无私传授的军犬按摩法,连带驯养动物的特长也提了一嘴。 以上只占了前面五页,后面五页全是哭诉,字字泣血,句句是泪。 诸如犬队天下第一苦,虽然犬队缺钱缺物但他们理解组织的难处,再苦再累不伸手,那缺人的问题总得给他们解决吧。 如此唾手可得的全方位人才就这样浪费了?暴殄天物! 这份报告头一天出现在装备部领导的办公桌上,第二天江川就哭上了门,领导不应他就不走。 什么,你说丢脸? 不存在,太要脸了就会像周大柱那样,眼馋了这么长时间一点动静都没有。 江川才不管那些,先扒拉到自己碗里来再说。 可这事装备部做不了主,领导耐不住牛皮糖江川的痴缠,只能继续上报,最后这份报告摆在了吕启明的桌上。 其实最开始吕启明对鹿悠悠的观感绝对算不上好。 倒不是觉得她抢了闺女的姻缘,关键是不看好顾清野找这样一个根基不明的结婚对象。 哪怕娶一个农村姑娘都好,不求有助力,至少不会拖后腿。 以顾清野积攒的功绩,如果这次军演表现足够出彩,下次提干一个副团是跑不了的。 可顾清野坚持,甚至为此错失晋升机会,吕启明深感惋惜。 不过自从鹿悠悠来了家属院,甚至在她来安城的路上,一举一动皆出乎他所料。 无论在周大柱还是江川口中她都是难得一见的人才,甚至他夫人也对她满口称赞。 吕启明年轻时听说过鹿悠悠外公的大名,只是无缘得见,没想到一个不满二十的小姑娘继承了老人家的衣钵。 虽然继承的东西稍显“旁门左道”,会医动物不会医人,光是改良格斗术这一桩就是实打实的功劳。 既然不能光明正大表彰,小姑娘自己也希望保密,吕启明翻开报告,提笔有了决定。 江川捧着送回来的报告,犹豫了几分钟都没动,就怕看到坏消息,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去吕启明的办公室撒泼打滚。 忐忑的心颤抖的手,江川狠下心翻到最后一夜,右眼张开一条缝迅速扫了一眼。 嚯,好长! 应该不是坏消息吧,“不准”两个字用不到这么大篇幅。 江川这才睁开左眼,先是不敢置信,又看了一遍,瞬间心花怒放。 原则上可以,就是不可以;原则上不可以,就是可以。 原则上自愿,就是必须;原则上必须,就是自愿。 师长的批复明明白白,“原则上不允许”! 妥了妥了,江川只想仰天长笑。 哪怕后面还有一连串要求,也拦不住江川高兴,凭嫂子的能力还能过不了考核? 江川一秒钟都不耽搁,直接派了小战士去家属区找人。 鹿悠悠被叫过来时一头雾水,军犬不是参加演习去了,还找她干吗? 看着面前的顾问聘书,鹿悠悠更懵了。 “嫂子,我向上级申请让您做我们犬队的顾问,但您也知道,部队不比其它地方,可能需要对您进行一些小小的考核。” 后半句江川说得很心虚,好不容易请个专家,还没怎么着呢先让人家考试。 但是部队里条条框框确实多,领导已经酌情开了方便之门,他不能得寸进尺。 鹿悠悠此时才反应过来,继妇联之后又有第二份工作向她招手了。 正式的,有工资,不算很高但也绝对不低。 鹿悠悠有预感她可能要食言了。 之前死活不想当社畜,但毛茸茸和七大姑八大姨能一样? “嫂子,几个小子临走前一再跟我说务必把您留下,我要是没办成事,他们回来指定要造反,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鹿悠悠表情一顿,难道她多次拒绝工作酷爱躺平的事迹已经传到这里来了? “这上面好像说要考核?” 江川眼睛一亮,有戏! “也没什么,就是让您去畜牧站跟那里的医生聊一聊。” 鹿悠悠了然,这是让真兽医测评一下编外兽医的水平。 上辈子学霸,这辈子学神,考试对她来说是小事一桩。 “还有吗?” 这回江川笑得更轻松了。 “再就是我个人想跟您探讨一下训犬心得,您连鹰都调教,咱们养犬也要博采众长!” 第59章 叫声奇怪的牛 江川在报告里提了一句科学训犬,这一条领导没有直接批,但允许他选两只淘汰的幼犬练着看看。 至于鹿悠悠能不能拿出切实有效的训犬方法,江川不担心,路是人走出来的,多试试总没坏处。 就这样鹿悠悠从救火队员摇身一变成了犬队顾问,入职第一天就带着闪电去畜牧站复查,顺带考核。 兄弟们都走了,犬队的青壮年就剩闪电一个,除了当教具的时候开心一点,大多数时间都闷闷不乐。 闪电垂头丧气出门,上车才发现鹿悠悠也在,扯着绳子就往后座上挤。 闪电把全身各个部位轮流往鹿悠悠跟前凑,从头摸到脚它才心满意足坐下,脑袋还要搁在她肩上。 江川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战友过于丢人他没眼看。 “嫂子,闪电最近食欲不振,是不是有什么后遗症?” “应该是,胰腺炎就算好了也要注意饮食,油腻的不能吃,肉也要少喂,闪电不喜欢是正常的。” 鹿悠悠又列举一些注意事项,江川不住点头,这比畜牧站说的详细多了,哪里还要考核嘛! 畜牧站跟安城是两个方向,就在鹿悠悠上次见过的公交站牌处左转,这条路比进城的路更破,颠得怀疑人生。 转头一看闪电,很明显人家已经习惯了,不管怎么坑坑洼洼,脑袋始终在她肩上,不动如山。 “江队长,闪电的稳定性在犬队是不是数一数二?”鹿悠悠忍不住问。 江川回身一看满头黑线:“是,论速度和灵活性它比不过追风,但稳定性方面别的犬确实没法比。” 闪电能在独木桩上站一个小时不动,力压所有同事勇夺第一,并且连续称霸三年。 鹿悠悠看了狗子,没想到还是个深藏不露的。 两人一狗在破路上颠簸了一个小时,终于到了。 这是一处又破又旧的院子,圈着几间平房,房子外墙上石灰掉得不剩几块,露出里面饱经风霜的砖墙。 鹿悠悠只轻轻推了下门,掉下来的老漆便落了一手。 院子左边有个马棚,两匹马和一匹骡子正在吃草,后院还传来牛羊的叫声。 江川介绍道:“附近有好几个农场都归他们管,别看这里环境简陋,患者可不少。” 鹿悠悠点头,偏远地方大多这样,畜牧站也不是什么热门去处,破旧一点太正常了 大门没关,江川直接带着鹿悠悠进去,屋里两个白大褂,高瘦个姓刘,另一个戴着眼镜的姓王。 刘医生一见来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部队和站里联系过,让他们协助考核一名兽医。 虽然他和老王都觉得这要求很儿戏,但部队有要求他们只能照办,反正没人打招呼说要放水,评语不好看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今天一看来的是个年轻小姑娘,老刘又不确定了:“江队长,不是说今天要带人来考核吗?” “是啊,就是这位鹿同志。” 江川话音刚落,两位白大褂对视一眼,感觉自己听觉出了问题。 先不说鹿悠悠年不年轻,这气质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还得是京市、沪市这种,小地方养不出这样的姑娘。 确定这是兽医? 会不会是领导放水的要求太隐晦,他俩没听出来? 王医生:“咳,江队长,这个考核内容……” 要降低难度还是咋整,他们摸不清啊! 江川笑道:“你们平时怎么考的,照样来就是了。” 他对鹿悠悠可有信心了,一路上也没见她紧张,明显胸有成竹嘛! 鹿悠悠知道她这副皮相只有出现在文工团才不奇怪,剩下的无论什么工作都免不了被人“另眼相待”。 “两位同志,新入职的医生和来培训人员的考核是怎么做的,我照样考就行。” 鹿悠悠说得笃定,倒显得比两位考官更淡定。 年纪大一些的王医生思忖过后开口道:“这样吧,笔试就不用了,直接实操,鹿同志没意见吧?” 他语气十分客气,心里已经在猜鹿悠悠是哪位领导的内眷。 他是搞不懂想镀金干啥不好,偏偏要选兽医。 鹿悠悠当然没意见,对她来说实操远比笔试简单,动笔写她还得考虑哪些东西太超前。 实操对象也有现成的,就是后院里两头叫声奇怪的牛。 刚进院子那会儿她就感觉到不对了,一头牛叫得又短又急,还伴随干呕的症状,听着像是小牛犊。 还有一头成年的,时不时咳嗽,声音钝浊拖沓,鹿悠悠过去正好看见它边咳边流鼻涕。 后院还有个白大褂,见他们过来便道:“王医生,老乡说大的已经咳嗽好几天了,小的本来还好,来的路上不知道咋回事,要吐不吐的。” 老乡一见王医生眼泪都下来了:“大夫救命啊,这俩宝贝疙瘩可是我们大队的命根子,它们要是有事我也活不成了!” 老乡说着就要跪,白大褂手忙脚乱想扶,可惜太瘦了差点被带倒,江川赶紧帮忙把人架住。 王医生大概是见得多了,开口就是一大段安慰的话,表情语气都恰到好处。 鹿悠悠心生敬佩,这才是术业有专攻! 群众工作她插不上手,只能先观察病患。 小牛的情况和她的猜测差不多,应该是路上吃了草疙瘩、野果什么的卡到喉咙,伸手摸一下喉管,果然有块硬物。 大牛那边稍微复杂一点,咳嗽可能源自于肺炎、支气管炎、肺结核、肺丝虫感染等等。 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化验工具,但鹿悠悠看着老牛清水一样的鼻涕泡,估计这个大家伙就是不小心感冒了。 前两天刮风下雨温差大,免疫力低的家畜很容易染上流行性感冒,老牛瘦得肋骨都看得到,免疫力好不到哪去。 鹿悠悠一边观察着大牛,这边手也没停,顺着小牛的脖子一顿按,很快硬物就顺着喉管落下去。 小牛犊立刻恢复了神采,不呕了,叫起来也不夹了,小太监秒变少年歌唱家,哞哞个不停,生怕谁不知道它嗓子好了。 第60章 小同志会骟猪吗?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众人的注意,刘医生惊道:“鹿同志,你这、这就治好了?” 王医生原本蹲在老乡跟前,下一秒就出现在鹿悠悠身边,动作之敏捷和他的年龄很不相符。 “是什么问题,你采取了什么措施?” 简明扼要,直指重点,和刚刚的知心大爷不像一个人。 “触诊判断食管异物,圆润无棱角,经按摩食道落入胃部,后续观察半小时无异常即可。” 王医生诧异抬头,明显没想到鹿悠悠的用词这么专业。 他过来的时候就对两头牛的病情有基本判断,小牛大概率是食管异物,这位年轻女同志不仅诊断准确,治疗手法同样准确。 让异物顺着食道下落,听起来就像捏管子挤石头一样简单,可上手了才知道,一般人连让牛听话都做不到,更不用说揉它喉咙了,一个不好就是肋骨被踹断。 王医生一手把着牛头,另一只手顺着它下巴一直摸到腹部,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小牛的状态,这才点头说道:“不错,处理得很好,小同志很不错。” 老同志顾不上这是不是领导内眷了,颇有种见到同道中人的欣喜。 他指了指着老牛:“你再看看这个。” 鹿悠悠很快说了自己的判断,王医生连连点头,如果他长了胡子,肯定已经美滋滋地摸上了。 “设备我们有,鹿同志要不要上手试试?” 这么“朴素”的医院竟然有设备?! 鹿悠悠满怀惊喜地跟着王医生来到最左边的房间,老同志开锁的姿势相当郑重,然而灯光亮起的一瞬间,她傻眼了。 只在纪录片里出现过的古旧仪器,如果这也能算仪器的话,连名字都得从记忆里搜索才叫得出来,还不知道对不对。 那个老式相机连着手电筒一样的东西好像是叫显微镜照相机? 鹿悠悠麻爪了,这么意识流的东西她不会用啊! 王医生指着显微镜说道:“鹿同志,你看,这可是我们的镇站之宝,当年我也是豁出老命才抢来这一台,好多城里的大医院都没有呢!” 老同志的眼神比看亲孙子还亲,说话都隔着一米开外,生怕吹口气吓着它。 鹿悠悠很有自知之明,不懂绝不装懂。 “王医生,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就不上手了,还是您来操作吧,到时候我看图分析也是一样。” 一听这话老同志眼神更加欣慰,小同志一点也没有领导亲属的架子,懂得体谅基层工作的不容易! “那行,鹿同志你先取样,刘医生你来操作。” 王医生递过来一个有些剌手的玻璃培养皿和一张质量不太好的试纸。 粗糙的实验设备让鹿悠悠一下有了代入感,这就是70年代兽医的工作日常。 不过工具再怎么粗糙,鹿悠悠的手法依然专业,现在三个白大褂看鹿悠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好像不是来镀金的,真有两把刷子。 不止他们大开眼界,鹿悠悠也一样,刘医生操作显微镜的时候看得那叫一个认真。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用到,早学早好。 等了一个小时结果才出来,王医生的结论鹿悠悠一样,老黄牛就是感冒了。 老乡一听结果抚着胸口大呼幸好,又对着办公室里的伟人像说了句托您的福,最后握着王医生的手差点又红了眼眶。 感冒好啊,至少有得治,万一是什么好不了的大病,他无颜面对父老乡亲。 王医生也不居功:“老乡你该感谢的是这位女同志,病是她看的,药也是她开的。” 老乡一见鹿悠悠可拘谨了,完全没有扑向王医生时的豪放:“畜牧站来新医生了,这位、这位同志,谢谢你,谢谢你!”说着还要鞠躬。 鹿悠悠吓了一跳,眼疾手快把人扶住。 谁知老乡被她一扶,手脚都没地方放了,脸上看不出是哭还是笑。 鹿悠悠也是哭笑不得,刚想祭出“应该的”大法,就听见办公室里电话铃响。 “喂,畜牧站……是吗,好的好的,我们一会儿就到。” 最年轻的白大褂接完电话便出来通知:“王医生、刘医生,向阳公社来说猪都到齐了,就等咱们过去呢。” 这时,老同志和蔼非常地转向鹿悠悠:“小同志会骟猪吗?” 最先裂开的是江川,他突然感觉自己听不懂中文了。 鹿悠悠、骟猪,这两个词怎么能联系到一起的?! 他有点不敢看鹿悠悠的脸色。 嫂子不会生气吧,他找的是犬队顾问,不会骟猪真不是什么大问题。 “会,是现在就去吗?” 鹿悠悠以为这也是考核的一部分,答应得很爽快。 她不止会骟猪,骟狗骟猫,甚至大象、犀牛她都骟过,嘎过的蛋蛋不知凡几,兴许这里三位白大褂医过的品种都没有她嘎过的多。 江川只觉得股间一阵凉风吹过,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原本畜牧站下乡都是坐马车,这次江川主动当司机,载着三人一狗往向阳公社开去。 本来是没有闪电的,但它死活不愿意被留下,只能带上它一起,而且宽敞的后座它不去,便要挤在副驾和鹿悠悠一起。 王医生笑眯眯地说道:“看来闪电恢复得不错,再养一段时间就能归队了。” 刘医生也道:“要是早知道给闪电抢救的是鹿同志,哪还需要考核呀,也省得你们跑来跑去麻烦!” 之前部队来电话时没提,江川也忘了说,两人根本没往那处想。 鹿悠悠很谦虚:“既然有规定,还是照规矩办,我来这一趟也学到很多。” 王医生连连点头:“还是部队出来的同志觉悟高,有些麻烦不能省,省了才麻烦。” 老同志的人生感悟深得江川的心。 他才是最不想麻烦的那个,但现在多一事,日后才能少一事。 他很期待畜牧站的评估报告,肯定评价比他预想的还要高。 接下来又是一段坑坑洼洼的土路,下车的时候鹿悠悠胃已经挂到了嗓子眼。 大小姐心里苦,自己选的路,颠到吐也要走完。 第61章 手起刀落 七十年代没什么娱乐活动,偶尔放个露天电影、演场样板戏立马就能轰动整个公社。 一听说畜牧站要来骟猪,孩子们奔走相告,这可是与看电影同档次的娱乐活动。 生动、有趣,“演员”又卖力,再配上惨绝人寰的音效,吸引力绝了! 社员们知道今天要骟猪,不止公社里有人来,下头大队里也有村民跟猪仔过来看热闹。 等了又等,熟悉的马车没出现,倒是来了辆汽车,再一看,还有个大美人! 什么叫娇艳动人,这就是了。 似乎鹿悠悠一下车,连附近的空气都变得香香的。 白大褂看多了早就不在乎了,兵哥哥和狗也暂时顾不上,男女老少齐刷刷盯着一个地方瞧。 这种场合根本不存在放肆不放肆,人人都看我不看那不是吃亏么? 鹿悠悠被上百双眼睛火辣辣包围着,从头到脚,连她头绳什么颜色、衣服上有什么花纹都研究了一遍。 尤其是年轻一点的小同志,有不好意思看但偷看的,没看够又多看几遍的,羡慕嫉妒恨的,偷偷琢磨鹿悠悠有没有对象的…… 至于小崽子们就更直白了,张口就是仙女下凡,吓得爹妈一把捂住没遮拦的嘴,封建迷信搞不得咧! 江川见状立刻往移了一步,又让闪电紧靠在鹿悠悠身边,多了兵哥哥威慑,火热的视线才稍微收敛了一点点。 向阳公社干事费了老大劲才从包围圈外挤进来,一见四人一犬的大阵仗吓了一跳。 “王医生,这是?” 王医生笑道:“张干事,这两位同志从军区过来办事,正好顺路就送我们过来。” 张干事云里雾里的,但一听是军区的人立马笑着打招呼:“长官好,这位同志也好!” 江川身上四个兜,叫长官肯定没问题,搞不清鹿悠悠是干啥的,尊敬一点不会有错。 王医生慢悠悠道:“鹿同志也是医生,今天也是来工作的。” 老同志忽然感受到信息不对称的快乐。 没想到吧,今天来了个谁也想不到的猪郎中! 此言一出,惊呼声此起彼伏。 仙女下凡来嘎蛋,今夕是何年! “是、是吗……” 张干事感觉畜牧站的人在拿他开涮,但江川和鹿悠悠都没笑,看起来不像假的。 他推翻了之前的看法,好像主次关系没猜对。 或许是这位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同志要骟猪,才带了一人一犬随行。 张干事看鹿悠悠的眼神莫名郑重起来,肯定是大人物没跑了! 大人物想骟猪能叫突发奇想吗,那是体察民情! 张干事整了整衣领袖口,装作不经意地把地中海遮了遮,用上面对领导的恭敬语气:“几位长途跋涉辛苦了,咱们先去接待室休息一会儿?” 王医生偏过头见鹿悠悠表情没动过,便道:“不用了,直接开始吧。” 张干事连连点头,带着人往街对面的民兵训练场去。 训练场民众进不去,但隔着栏杆也是一样,围观的人不仅没少,还越来越多。 他们可是听见了,那个长得像仙女的女同志也要动刀! 这种稀罕事多少年见不到一次,家里没事的赶紧来,错过这村没这店,不看后悔一辈子。 训练场临时搭了护栏,里面圈了几十头猪仔,也不知道是不是预感到了自己的命运,还没开始已经叫得非常凄惨。 鹿悠悠心知回去之后必定会耳鸣一阵子,现在骟猪都是不打麻药的,这么多猪太监必定魔音贯耳。 带上口罩,穿好白大褂,鹿悠悠从一堆原始刀具里挑了最轻巧的一把。 王医生和刘医生都是熟练工,一人踩猪头,一人抓猪脚,小猪肚皮朝天只等被骟。 鹿悠悠手起刀落,动作相当娴熟。 猪仔身遭剧痛还要被人围观,叫得声嘶力竭,响彻方圆好几里。 围观群众随着鹿悠悠的动作上一秒抽气下一秒惊呼,也不知道谁带的头,忽然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 王医生不住点头,溢美之词源源不断。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一刀,鹿悠悠就能打满分。 诊断、分析、实操,都没毛病,评估报告太好写了,夸就完事。 江川本来在一边看着顺便维持一下现场秩序,现在也加入嘎蛋行列。 他按猪,鹿悠悠动刀,只剩闪电在一旁瑟瑟发抖。 它悄悄调整一下姿势,从面对刑场转为面对观众,夹紧菊花,尾巴牢牢裹着臀大肌。 要不是江川下命令让它警戒,它现在最想做的应该是趴下来捂耳朵。 这叫声要了狗命! 人群里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拨开重重障碍挤到前排,一抬头就看见了熟狗。 苏晓燕不认识闪电,但知道它身上的绿背心。 这种品相的狗本就少见,舍得给狗穿衣服的更是没有,向阳公社没有警犬,只能是军犬。 她听自家小姑子说过,军犬都有工资,衣服破了也不打补丁,还经常有肉吃,过得比很多人都滋润。 她虽然不至于羡慕一条狗,但看到闪电还是忍不住咋舌。 那背心是尼龙的吧,旧是旧了点,确实没补丁。 一身皮毛比乡下的土狗亮多了,还有它那眼神,一看就不是吃糠咽菜长大的。 苏晓燕盯得久了很快引起闪电的注意,锐利的目光扫过来,背心窝立刻起了一层薄汗。 苏晓燕不敢再对视,便把视线投向校场中间。 三个或蹲或弯腰的白大褂之间自然是江川最显眼,小姑子嫁了军官,苏晓燕见到穿绿衣服的便忍不住多看几眼。 谁知江川同样敏锐,手脚并用按着猪仔,也不妨碍他抬头搜寻人群中格外持久的视线。 一层汗还没干,第二层已经覆上,苏晓燕拍着胸脯直呼吓人。 小姑子经常炫耀自家爱人如何如何,苏晓燕听多了只想翻白眼,现在才有了切身体会,军人的敏锐到底是怎么个事。 江川一抬头,自然让出了身后的鹿悠悠,苏晓燕看到那张略带薄汗仍然国色芳华的脸,终于明白为什么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第62章 属狐狸的女妖精 苏小燕长得不差,有初中文凭,父母又在公社工作,十几年前千挑万选找了个安城婆家。 她本来觉得自己命挺好,可架不住有对比。 小姑子于婷啥都比她强,虽然嫁得男人是二婚头,男方前妻早早死了又没有孩子膈应,跟头婚也差不多。 更烦人的是小姑子有事没事往娘家跑,回来除了倒苦水,啥也没往家拿过。 前段时间于婷明显气不顺,话里话外都是家属院有人抢了她风头。 老实说苏晓燕当时听了很想笑。 她娘家在向阳公社,跟安城隔了不到二十里,就这样还被于婷嫌弃不够城里。 一天天的谁也看不上,这下可好,遇到对手了。 问于婷对方是啥人怎么着她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在她嘴里那就是个属狐狸的女妖精。 苏晓燕心痒难耐,很想知道啥人能让小姑子这么膈应,当时于婷满脸不屑说了句话—— 姓鹿的不就仗着一张脸才迷得万年老光棍走不动道么,得意个屁! 到底得长成啥样才能称之为女妖精,苏晓燕现在知道答案了。 她要是男人也会被迷住! 虽然鹿悠悠手里拿刀,刀尖带血,还被满地猪儿蛋包围着,仍然像是在舞台中央。 没看周围那些人,只差把眼珠子搁人家身上了! 苏晓燕一时看入了迷,直到正午的日头晒得她脸上冒油才惊觉耽误了时辰。 出去远比进来难,苏晓燕也不知蹭到多少人的臭汗,差点被踩掉一只鞋才踉跄着挤出人堆。 光是这一路她就看见了五六个街坊邻居,男女老少都有,愣是像不认识她一样,眼睛睁那么大都装不下她这个大活人。 苏晓燕服气了,要是于婷讨厌的人不如这姑娘八分标致,她都看不起她生那份闲气! 检查了一下包袱里东西还在,苏晓燕紧赶慢赶去了车站,她今天还有要紧事要办。 南方的夏天头顶烈日干活对鹿悠悠是极大的考验,虽然没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脸色发红额头挂满了汗。 别看解决一只猪只用几十秒,但动作要精准,速度要快,鹿悠悠已经保持相同的姿势超过一个钟头了。 江川风吹日晒很习惯,两个医生常年下乡练就了一身好体力,唯独鹿悠悠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好在猪仔所剩无几,她做了几次深呼吸,继续投入工作当中。 “这女医生真厉害,我看不比那两个老医生差。” “这么漂亮怎么干兽医去了呢,咱公社上又不是没有医院,再不行还有市里呢!” “咋地,人家在医院上班你还能天天挂号?” “我、怎么……那我有病看病不行吗,小病不医大病也不用医了,天大地大你管得着我挂不挂号,神经病!” “说什么呢你,我看你就是见色……谁呀,谁推我?” “小点声吧,当人家绿衣服是摆设么,小心放狗咬你!” …… 鹿悠悠忙了多久,观众就议论了多久,午饭时间都没人舍得走,非要站在这里把最后一只猪看完。 骟完最后一只,王医生扶着腰起身,看着鹿悠悠竖起大拇指:“鹿同志,辛苦啦,我见过的年轻女同志里你是这个!” 刘医生也附和:“算下来鹿同志做的也没比咱们少几只,确实厉害!” 江川没说话,但他亲眼见证了全程,连骟二三十只猪仔眼睛都不眨,嫂子必须是狠人。 闪电蹑手蹑脚挪过来,想靠近又觉得尾巴根那儿有点凉。 他也是猪生悲剧的见证者,这么短时间很难在救命恩人和蛋蛋杀手之间找准平衡。 江川见它这样好笑不已:“现在知道怕了,以后不好好训练就带你来体验一下。” 此话一出,闪电迅速做了抉择。 它自己叼着绳子跑到鹿悠悠身后,至少救命恩人嘎的不是它的蛋,看起来比江川靠谱。 回程路上江川叫名字闪电还是会听,指令也照常执行,可一旦脱离工作状态,它连眼风都不给一个,始终保持着起步逃跑的距离。 考核的事情他没有多提,以鹿悠悠的表现,分数只要低于90只可能是恶意中伤,江川不怕上门找人理论。 路还是那条路,颠也一样的颠,一抖一抖的很催眠。 闪电依然梗着脖子不看江川,可它坐得越正越适合当靠垫,颠着颠着肩膀上就多了一个香香的救命恩人。 它眼神更坚毅了,忽觉身负重任。 “嫂子,今天辛苦了,明天你想来就来,愿意休息就多休息几天。” 江川忍痛大方。 如果是他的兵,想休息那是做梦,可这是他千方百计请来的专家,挖空知识的同时,也得省着点用。 鹿悠悠也不至于这么脆弱,她笑道:“你不是说有两条幼犬要训练么,我不用休息,明天上午我会准时到。” 江川心里放烟花,不休息好啊! “那行,也不必赶那么早,八九点就行,看你方便。” 他也不是非得让鹿悠悠和他们一个作息,要是把人累坏了,等顾清野回来他是万万干不过的。 江川把车停在家属院门口,闪电探出脑袋汪了两声说拜拜。 洪亮的狗叫惊起两声“哎哟”。 “吓死我了,谁呀?!”尖细的声音充满了嫌弃。 另一个女声紧跟着开口:“小妹,你没事吧?” 确定于婷没事苏晓燕才抬头,当即在原地愣了三秒。 这不是中午那个女兽医? 于婷看见了冤家对头,下意识阴阳怪气:“我说鹿同志,你是养鹰不够还要养狗吗,你这每天不上班时间就是多。” 她刚才背着身,没看到江川的车只听见狗在叫,再一看是鹿悠悠,心里就怄上了。 “我养什么应该不需要征求嫂子的意见吧?” 鹿悠悠声音没怎么起伏,可于婷听着就是刺耳,甚至这声“嫂子”都像在讽刺她年纪比她大。 于婷每次遇见鹿悠悠都是这样,无论怎么绞尽脑汁都像费力打棉花。 一旁的苏晓燕现在才明白,眼前这位就是传说中属狐狸的女妖精。 第63章 罪臣之后 苏晓燕一万个想看热闹,又怕于婷气出个好歹。 这里是军区大院,总觉得比别的地方更严肃些,她瞥了眼十几米外的岗亭,生怕声音高了引人注意。 “小妹,你看这大门口的,要不回去再说?” 苏晓燕知道小姑子气上头的时候最好顺着她来,不然她就是块爆碳,就算是提建议语气也和缓得不得了。 鹿悠悠腰痛脖子痛,热得满身是汗,一分钟都不想多待,直接绕过两人往前走。 于婷胸口上下起伏,脸都憋红了,苏晓燕心里啧了两下,手上却忙着给她顺气。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小姑子次次回去都生气了,人家眼里就没有于婷这个人。 也幸亏鹿悠悠不跟于婷一般见识,她手起刀落的画面还没翻篇,说实话苏晓燕现在想起来还有点怕。 见于婷还要追上去理论,苏晓燕赶紧把人拉住。 “小妹我跟你说个事,上午我在向阳公社遇到过这个女同志。”苏晓燕一脸神秘,压低声音道,“她竟然跟畜牧站的人一起骟猪!” 于婷皱眉甩开她的手,不耐烦道:“什么扇不扇猪的,你在说什么?!” 别说没见过,自小在城里长大的于婷估计连公猪仔要绝育都不知道。 “不是那个扇。”苏晓燕做了个切瓜砍菜的手势:“就是给猪绝育。” “呕——” 于婷突然开始干呕,恶心的感觉太强烈,她吐得涕泪横流止都止不住。 “哎哟,怎么忽然吐了?”苏晓燕慌了神,赶紧掏出手帕给她擦。 “回去,先回去再说。” 于婷攥着苏晓燕的胳膊,力气大得捏出来几个手指印。 大庭广众丢形象就是要她的命。 苏晓燕是来接于婷一起回安城的,现在刚出门又要回去,可于婷吐这么凶,她也插不上话。 折腾了好半天终于缓了过来,于婷精神萎靡靠在床头,心里还惦记着刚才听到的话。 “什么猪,什么绝……”提起这个又想吐了,她只能忍着恶心略过,“你亲眼看到的?确定是鹿悠悠?” 苏晓燕这才知道“女妖精”的全名,以往都是“姓鹿的”、“狐狸精”。 “还有个当兵的和她一起。”苏晓燕道。 于婷侧目:“哪个当兵的,大家都出去军,咳,你认识吗?” 苏晓燕总共没来过几次,哪可能认识江川:“反正衣服有四个口袋,还牵了只军犬。” 于婷转念一想就知道是谁了,最近老听人说鹿悠悠和犬队走得近,怪不得门口听见狗叫。 她咬牙道:“没家世没工作,偏她比谁都忙,一天不出来蹦跶好像要她的命一样!” 苏晓燕现更好奇了,端量着于婷的表情试探道:“她家世不好?偏远山区来的?” 以于婷一贯的评判标准,只要不是城里人都属于家世不好,可鹿悠悠怎么看都不像。 于婷轻哧了一声,冷笑道:“她倒是想!” 苏晓燕自以为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捂着嘴小声惊呼:“难不成她是那种、那种罪臣之后?” 于婷一时无语,又觉得痛快,她怎么没想到这么贴切的称呼! 就算不是罪臣,肯定也逃不脱被批、被贬。 她很想一吐为快,但嘴巴合了张张了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虽然军嫂的身份算不上机密,到底是大院里的事情,她脑子里多少装了点保密条例。 “反正不是什么好人,满大院找不出一个那样的,妖里妖气不知道招摇给谁看!” 苏晓燕很想说人家有真才实学,至少嘎蛋技术不比两个兽医差,但考虑到于婷的身体,只能劝她。 “反正你也要回安城住,没必要和不相干的人生气,气着自己划不来。” 于婷本来就控制不住情绪,这段时间尤其如此,她翻了个白眼:“所以你觉得我没事找事?嫂子,你可是我亲嫂子!” “怎么会,这不是担心你身体吗?妈特意嘱咐我一定把你安全接回家。” 苏晓燕心里噼里啪啦好像放炮仗,为了日后她再忍一时。 于婷抱着胳膊不说话,脸色还有些白,显然没有恢复过来。 苏晓燕笑道:“小妹,要不你先躺会儿,等睡起来咱们搭晚班车走。” 回应她的是一声轻哼,于婷面朝里躺到床上,一言不发。 苏晓燕撇撇嘴,轻手轻脚地出去。 她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这里比她上次来又多了不少华而不实的摆设。 暖壶有必要这么花哨? 搪瓷盆用得着这么多吗,洗脸架上一个,下头还摞了两个吃灰。 沙发上铺了垫子,靠背还用粗布整个包上,虽然粗布便宜,但用这么多布做这些没用的,苏晓燕自己是舍不得的。 于婷和丁铁生两人挣工资,钱多得花不完,想到这苏晓燕心里的酸味又止不住了。 另一边,鹿悠悠到家洗了个战斗澡就倒在沙发上,脸埋在抱枕里狠狠蹭了几下。 还是家里好啊! 如果苏晓燕有透视眼,大概就能理解于婷为什么看鹿悠悠不顺眼。 同样是坐垫,于婷无非是用粗布包旧棉花,还是从用了好多年的旧被子里拆出来的,棉花已经板结没法再弹的那种。 鹿悠悠不一样,怎么舒服怎么来,不止靠垫里塞满了新棉花,坐垫里装的还是海绵,是顾清野特意托人买的。 虽然沙发架子都是部队统一制式,但舒适程度已经能和几十年后媲美。 刚来的时候鹿悠悠买东西都用自己的钱,主要是担心顾清野对她不简朴的生活习惯有意见,还不如一开始就分开。 结果在顾清野的“强烈要求”下,她的小金库再也没打开过。 她觉得沙发坐着难受,随口提了句海绵,一周后顾清野就扛着海绵回家了,甚至外面那层布罩也是他缝了。 说来惭愧,大小姐的针线活跟入伍多年的兵哥哥根本没法比。 几个月下来,标准的制式样板间一点一点变成了鹿悠悠喜欢的模样。 她舒舒服服地摊成一张饼,只迷糊了半分钟就沉入梦乡。 第64章 今天又做了件多此一举的事 黄昏时分,鹿悠悠被熟悉的中药味闹醒。 睡得太久人有点晕,鹿悠悠揉着额头起身,迎着夕阳伸了个懒腰。 在墙头站岗的小灰灰立刻飞过来,结结实实蹭了一顿才心满意足。 鹿悠悠伸手,在蓬松的羽毛下摸到一个略显圆润的小肚子,手感相当完美。 “吃饱了才回来的?漱口洗手了么?” 小灰灰张开嘴,然后金鸡独立把脚伸给鹿悠悠看。 它这么有教养的鸟怎么可能不爱干净! 鹿悠悠很满意,抱起四斤重的好大儿开始每日一撸。 明天就正式上班了,据说工作对象是两只四个月大的淘汰幼犬。 她虽然不喜欢当社畜,但训犬成果和顾清野息息相关,光是这一点就由不得懈怠。 别墅里似乎有几本训犬方面的书,她当年的大学教授曾经参与过警犬训练,列的参考书单她买了但没看过…… 刚来的时候没想过完成任务还得头悬梁锥刺股,鹿悠悠深深叹气,把小灰灰搓成鸡毛掸子。 “哎,今晚要陪你当夜猫子了!” “阿嚏阿嚏!” 她皱着眉头把鸡毛掸子捂在脸上当口罩。 对面的老太太确定是在熬药么,怕不是在炼丹! 上次赵婉哭得那么可怜,药味也只断了三五天,现在苦得变本加厉。 有怨气却不解决,只能说明怨得没那么深。 鹿悠悠不想被药味荼毒,准备去食堂避难,她一开门对面的门也开了。 罗大娘端着熟悉的药罐,又在往土里埋药,门口那丛月季似乎比之前更萎靡了。 鹿悠悠要走,然而“热心肠”的大娘不想放过她。 “小鹿同志,大娘和你说的话怎么不听呢,男人不在你更应该养好身体,早点把孩子生了免得将来犯愁。” 可巧这时又一扇门打开,于婷和苏晓燕挎着包出来,正好和情绪高涨的罗大娘对上眼。 老太太在鹿悠悠身上找不到为人师表的快\/感,好在差生不止一个,于婷的性质比鹿悠悠更“恶劣”。 “于同志你也是,大娘早就想跟你说了,女人还是趁早把孩子生了,小鹿同志年轻拖得,你和丁营长可不小了,再不生就晚了!” 于婷站在那没动也没说话,她气疯了,气得灵魂出窍。 苏晓燕也差不多,任谁被这样当头盖脸教育一顿也是要懵的。 一个两个都张着“好学”的大眼睛,罗大娘指点江山的情绪攀至巅峰,她捧着手上的药罐煞有介事道: “这个助孕秘方,有的女同志四十多吃了之后一举得男,不过医生说了越早效果越好,小鹿同志你现在开始吃,明年就能抱上。” 鹿悠悠一时分不清她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冷幽默到这种程度也算天赋异禀。 这时赵婉出来了,依然脸色蜡黄嘴唇泛白。 鹿悠悠只看了一眼就不再管,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自己不当回事,她操什么心? 赵婉身体不舒服,本想强撑着把饭做了,罗大娘让她吃了药进屋躺着,晚饭她来做。 中药在胃里阵阵翻滚,赵婉躺在床上默默咽下苦涩的体贴,不管怎么说婆婆对她还是不错的,不是吗? 可刚闭眼没一会儿就听见婆婆在外头说话,赵婉大惊失色,披了件衣服就往外赶。 三足鼎立的画面让她眼前发黑,鹿悠悠轻如羽毛的眼神更是让她的心沉到谷底。 “娘,别说了,咱们回去吧!”赵婉颤抖着抓住婆婆的手臂,把她往家里带。 罗大娘的身板比赵婉结实得多,哪是她能拉动的。 老太太不动如山还要开口,回过神的于婷忽然说得很大声。 “大娘你说的对,有些人根本不把家庭当回事,成天在外头折腾,现在年轻显不着,以后要是让人说成不下蛋的鸡,多不好听啊,是吧鹿同志?” 旁人没怎么着,赵婉却脸色刷白低下了头。 罗大娘一视同仁无差别攻击:“鹿同志要抓紧,于同志你也是,你和丁营长都不小了!” 鹿悠悠不由侧目,老太太这是信了繁殖神教还是怎么,管自己家不够,还要管别人什么时候生孩子。 于婷又笑了,比刚才更得意:“大娘,您就不必操心我了,没满三个月本来不想说的,不过都是邻居告诉您也无妨,我已经有了!” 于婷用一种很夸张的姿势扶腰抚肚子,两个月的身孕硬是让她挺出快生的感觉。 目光焦点的感觉太好了,于婷享受了一圈才去看鹿悠悠的表情,可惜注定要失望。 鹿悠悠就像听了个不相干的故事,远不如赵婉和罗大娘反应大。 赵婉突然陷入巨大的恐慌,她下意识看了眼婆婆,发现她指尖发白,端药罐的手微微晃了下。 她也跟着瑟缩了一下,也许明天开始药会更苦,或者从一天一碗变成一天三碗。 于婷轻蔑地睨了鹿悠悠一眼,想事不关己,呵,做梦! “鹿同志,自己的前程重要,家庭也不能忽视啊。”她摸着看不丝毫起伏的小腹,笑道,“要不大娘的生子秘方你吃几剂试试?” 鹿悠悠轻飘飘看着她:“于同志,没记错的话你今年27,头胎,初学者就这么好为人师?” 鹿悠悠自认为相当客气,对面是个孕妇,万一刺激狠了出了事还得赖上她。 苏晓燕死死咬住后槽牙,深觉这趟来得值,小姑子的笑话难得一见,今天就看了三回。 她怕于婷气出毛病,只能紧紧扶着她胳膊,一边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鹿悠悠转身就走,无论是泫然欲泣的赵婉,还是怀孕后自觉高人一等的于婷,她哪个也不想理。 然而另一个当事人不乐意了,于婷觉得鹿悠悠明知她怀孕还不放过她。 难得有机会压对方一头,于婷柳眉倒竖继续输出。 “头胎怎么了,鹿同志你一天到晚不着家头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你年轻无所谓,你确定顾营长也愿意等?” 鹿悠悠叹气,有时候她也不理解,家属院里这么多军嫂,思想最先进的竟然是年纪最大的李三花。 于婷处处以人上人自居,实则脑子里没有二两货。 鹿悠悠脚步不停,只在路过的时候转头看了她一眼。 “于同志,恭喜你,今天又做了件多此一举的事,时间就是这么没的,你就是这么到27的。” 第65章 无形中替她出气 现场死一般寂静。 于婷气疯了,苏晓燕忍笑把大腿掐紫了,老太太错估了事情走向,赵婉再一次心生羡慕。 婆媳俩什么时候回去的于婷没注意,她呼哧带喘地问苏晓燕:“你听到她说什么了?呼——呼——” 苏晓燕疼得呲牙咧嘴,于婷手太重了她又不敢用力挣脱,只能强笑着安慰。 “小妹你现在身子贵重,千万别和不相干的人置气,咱们回家,爸妈准备了一大堆你喜欢吃的!” “呕——” 不知是听到了“吃”,还是被骂之后反射弧太长,于婷又开始吐。 苏晓燕心里着急,要是错过了晚班车今天就走不成了,可孕妇为大,两人只能再回去。 伺候完孕妇,苏晓燕不止心累,肚子也开始叫,可对着萎靡不振的于婷,她根本不敢提晚饭两个字。 “嫂子,我不想动了,你去接待室给家里打个电话,就说明天再回。” 于婷说完就往房间走,她现在站着都觉得胃里顶着难受,只求躺下来能好一些。 苏晓燕气的呀,她哪知道接待室在什么地方,而且晚饭怎么办? 说起来是于婷自己不想吃,明天回去了公婆不会怪闺女,只会怪她这个儿媳妇没照顾好小姑子。 苏晓燕告诉自己别跟孕妇计较,缓了半分钟才敲响卧室的门。 她不敢提“吃”,只能换个方式问:“小妹,你不饿吗,要不我随便弄点给你留着?” 于婷眼睛都没睁,皱眉道:“随便。” 苏晓燕背身翻了个白眼。 因着要回娘家,于婷家里没留什么生鲜食物,厨房里只有米面油,外加一罐腌菜。 苏晓燕不敢弄味道大的,但也不会委屈自己。 她挖了满满两大碗白面,一点杂粮都没掺,做了一大盆手擀面。 给于婷留一小把,剩下的全煮了。 酱油一勺猪油两勺,再夹点腌菜,她吃得浑身舒畅。 平时跟公婆一起住,虽然吃喝不缺,想由着性子造却不行。 这样的纯白面手擀面一个月也吃不了几回,苏晓燕揉着肚子,决定暂时原谅于婷的娇气。 她怀大宝前五个月一点反应都没有,怀二宝的时候虽然辛苦些,但也不像于婷这样,折腾三四次还出不了门。 家里一共就三间房,公婆一间,夫妻一间,俩孩子一间,小姑子回娘家养胎,肯定要把孩子的房间腾出来。 想到这个苏晓燕就有气,要不是晚饭堵到嗓子眼了,说什么都要再吃两碗。 于婷最好是安生睡一整晚,别给她找事,回去之后要吐要睡自有婆婆去管。 甚至更难受点也不是不行。 苏晓燕嫁到于家这么多年只得了个临时工的职位,粮站是不错,但跟百货商店正式工怎么能比? 她曾经试探过,很显然公婆做不了于婷的主,问她男人,也就是于婷亲哥,人家直接撂下一句有本事你自己问。 全家没一个指望得上,苏晓燕只能自己想办法。 等了许多年都没戏,谁知于婷忽然怀孕了,苏晓燕觉得机会来了。 丁铁生老家不在这边,家里兄弟多,爹妈在老家孙辈都带不过来,不可能过来帮于婷带孩子。 除非娘家人帮手,不然于婷不可能有多余的精力兼顾工作。 苏晓燕的老二刚满周岁,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她不信婆婆能撇下亲孙子反而去管外孙。 她男人虽不怎么管事,但谁想占他便宜也没那么容易,亲妹子也是一样。 于婷回娘家住几天没事,连吃带拿也行,但挤占他宝贝儿子的福利,想都不用想。 这一点苏晓燕还是有自信的。 要是于婷孕期反应大,说不定她能提前顶班,到时候活动活动、做一下公婆的工作,说不定她的愿望真的能成。 苏晓燕打着饱嗝畅想未来,一直坐到太阳落山才想起来电话还没打。 她着急忙慌出门,望着一片整齐的房子傻眼了,她根本不知道接待室在哪边。 鹿悠悠吃完饭回来,走到路口就看到没头苍蝇似的女人。 她瞄了一眼继续往前,不管是于婷的亲戚还是朋友,她都不想接触。 “同志,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接待室怎么走?” “同志,同志!” 鹿悠悠被轻轻拍了一下肩,这才诧异转身:“你是和我说话?” 苏晓燕满脸堆笑:“对对,同志,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但不知道接待室在哪,能麻烦你指个路吗?” 近距离接触“女妖精”,更是震撼,再配上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骟猪画面,苏晓燕得很用力才能保持声音平稳。 鹿悠悠嘴角微弯,这人倒是不一样,身上没有尖酸气,亲眼目睹了于婷和她起冲突仍然敢来问路。 而且这女人似乎有点面熟。 苏晓燕笑道:“同志,我今天在向阳公社见过你,你真厉害!” 能让于婷咬牙切齿的人,苏晓燕很难没有好感。 她结婚多少年就受了小姑子多少年闲气,也就是面对孕妇她不想那么恶毒,不然于婷越恼她越高兴。 就像鹿悠悠无形中替她出气了一样。 鹿悠悠想起来了,观众席第一排就有这个人,目不转睛看了一个小时。 “这条路走到底,接待室就在大门旁边那间。” “谢谢谢谢,那你忙,我就不打扰了。”苏晓燕走了两步又回头,“我看过好多人骟猪,你是最厉害的那个。” 鹿悠悠没忍住笑,嘎蛋都能嘎出粉丝来,还是于婷亲友,太有意思了! 不远处小灰灰扑扇着翅膀飞来,停在鹿悠悠肩头和她一起往路口看。 “咕咕唧唧咕唧咕唧……” 鹿悠悠一把薅住毛球笑道:“又在嘀咕什么?” 小灰灰好奇她被什么绊住了手脚,结果又一次被语言不通打击到了。 它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学习,争取早日学会认字,绝对不要当文盲。 当夜,鹿悠悠点灯熬油废寝忘食,小灰灰也站在旁边。 它什么都看不懂,但不放弃,硬看,先把形状认熟了,等鹿悠悠有空教它,它就表演一个天才儿童一学就会。 第66章 小米、步枪、飞机、大炮 家里没人,鹿悠悠想怎么折腾都行。 参考书铺了一地,还有摞起来跟小灰灰一样高的论文,中文的英文的,甚至还有法语、德语。 上辈子她在美国念大学,后来又去瑞士、德国交流,原本三外四外只能日常交流,现在她脑子跟词典没差,外语几乎和母语等同。 以前放一边懒得看的东西全都搬出来,鹿悠悠沉浸在书山纸海中。 她往哪移小灰灰也跟着移,小碎步特别轻,爪子那么利却一片纸都没划伤,可以说是非常小心了。 鹿悠悠只要沉浸下去就不记得时间,还是小灰灰飞上窗台敲玻璃才把她叫醒。 这是她预约的防沉迷系统,一到午夜小灰灰就敲钟。 鹿悠悠揉着腰起身,朝好大儿张开双臂。 “崽崽,我是不是耽误你上学了?” “咕咕。” 小灰灰眼睛转了一下,倒是不耽误,它自学也行。 鹿悠悠下定决心:“等我把这堆东西看完就给你开蒙。” 最聪明的大猩猩能达到10岁孩子的水平,以小灰灰的聪明才智,读完小学课程应该不难吧。 “咕!” 小灰灰开心死了,它刚想学妈妈就准备教,这才是心有灵犀! 又是一天清晨,鹿悠悠成功捱过了起床号,八点整被小灰灰叫醒。 和手表上的时间分毫不差,这个家以后再也不用买闹钟了。 鹿悠悠往嘴里塞了个小蛋糕,顺手扎起高马尾:“我要去犬队了,你自己上山玩?” 小灰灰不情不愿地点头,其实它也想去犬队来着,可上次鹿悠悠的话它还记得,没事不往营区飞。 鹿悠悠摸摸它的头毛,决定奖励一下准时的小闹钟:“晚上见,今天有牛肉吃!” 小灰灰立马精神了,从不开心的细长条膨胀成一颗圆润的,眼睛都乐眯了。 鹿悠悠带上昨晚整理出的部分内容往犬队走,小灰灰一路送到营区门口才依依不舍地飞走。 犬队的小战士已经在门口等了,要不是鹿悠悠一再推拒,江川都想让人去家属院等。 “嫂子,好早!” 江川明明等得抓心挠肝,出来时脸上阳光灿烂。 既然要交流驯养心得,态度就要摆正,他已经在队里下了令,所有人必须尊重专家。 “嫂子,我带你去看看小米和步枪。” 鹿悠悠愣了:“这是幼犬的名字?” 江川笑道:“是啊,那一窝狼青生了四个,还有两只叫飞机、大炮。” 鹿悠悠噗嗤一声:“飞机大炮现在在哪?” 江川老脸一红:“它俩正式入编了,正在受训。” 说实话他很后悔,当初咋不取两个威风点的名字呢? 同一天出生,同样的考核,飞机、大炮顺利通过,小米、步枪都不及格。 这么玄学的故事发生在这么唯物主义的地方,鹿悠悠笑的不行。 江川:“咳咳,没事,这不是给了补考机会么,如果它俩能顺利毕业,以后还有入伍机会。” 鹿悠悠忽然觉得肩负重任,好像两只毛茸茸的未来就系在他们身上。 “先看看幼犬的性格,也不是每只小狗都适合培养成工作犬,太冷静了不行,太活泼好动也不行。” 江川嘴角抽了抽,像是走在路上突然被踹了一脚,又准又狠。 四个月大的狼青正处于幼犬转向成犬的阶段,肉感十足,正是可爱的时候。 至少见到两个小家伙之前鹿悠悠是这么以为的。 可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 两只幼犬住在一间犬舍,一只趴在门口遥望远方,另一只在不大的空间里疯狂跑酷。 江川略显尴尬:“门口这只就是小米,跑的那只叫步枪。” 小米见有人来了只是转头看了几秒,很快又开始思考狗生。 步枪正相反,也不知它四条腿是不是有弹簧,三两下就蹬着栏杆越狱成功,一阵狂吠后围着两人转圈圈。 鹿悠悠没忍住问道:“它们父母是什么性格?” 江川苦笑:“都是功勋犬,一个勇敢,一个稳重,飞机和大炮完美继承了父母的优点。” 所以面前这俩属于基因突变。 鹿悠悠有点方,她的专家生涯开局不顺啊! “江队长,我能进去吗?” 江川以为鹿悠悠想和狗子先熟悉一下,殊不知她是死马当活马医。 既然她动物亲和力高,那就跟留级生聊聊狗生嘛,说不定学渣的外表下藏着两个天才般的灵魂。 鹿悠悠开门进去小米依然趴着没动,看了她一眼、鼻子微不可查地嗅了嗅,然后继续沉思。 等江川好不容易把步枪制服,过来就看见一人一狗面对面,鹿悠悠说三句,小米汪一下。 感觉世界观受到了剧烈冲击。 如果宠辱不惊能用在狗身上,小米绝对是个中翘楚,从出生到现在基本没听它叫过! 江川只稍微愣了一下,步枪就瞅准机会挣脱了钳制,弹簧腿再次启动,三次蹬踏就精准落在鹿悠悠和小米中间。 来了也不好好坐,撒开腿继续绕圈圈。 一个“思想者”,一个“核动力驴”,兄妹俩真是绝了! 鹿悠悠使出兽医专用擒拿术,不管多调皮的狗子都要老老实实。 活泼过头的妹妹被制服,小米的眼神又有了变化,现在鹿悠悠说两句它就能回一句。 后知后觉的鹿专家感觉抓住了命脉。 莫不是小米被步枪烦得生无可恋,才诸事不管老僧入定? 轮到步枪的时候鹿悠悠很是费了番功夫。 它的四肢太发达了,如果只看身体素质这就是天选工作犬。 威逼利诱什么都用上了,步枪突然对最后一句有了反应。 “好狗和普通狗最大的区别是什么,控制情绪!如果你继续这样,以后你全家都光荣入伍,就你一个狗孤苦伶仃不知道被谁领养,愿意不?” 步枪忽然不动了,目不转睛盯着鹿悠悠,似乎在确认真实性。 “怎么你不信?飞机、大炮不是已经被接走了?我看小米资质也不错,说不定过几天就能升学,到时候就剩你一个咯!” 步枪惊恐地看看小米又看向鹿悠悠,忽然仰天长啸。 “嗷呜——呜呜——嗷呜——” 有人骗狗啦,赶紧来抓骗子! 第67章 三营没回来吗? 为了给鹿悠悠留出了足够大的空间,方圆十米没有别人,只有江川守在门外。 他也不懂人跟狗怎么聊天,但专家有专家的想法,不试怎么知道行不通? 不过江川人在外面,警惕程度却提到了最高,主要是步枪太不受控制了,就怕它兴奋过头不小心伤人。 结果,这是咋回事? 江川听到叫声就往里冲,眼前这一幕却让他左脚绊了右脚。 鹿悠悠坐在地上,小米蹲在她旁边,一人一狗看着鬼哭狼嚎的步枪宛如看到了智障。 江川发誓,他从没在小米眼睛里见过如此生动的嫌弃,也没看过步枪这样惨兮兮地嚎叫。 那小圆眼都耷拉成了三角形,嘴角垮得兜不住口水。 江川又想捂脸了,犬队的形象都让步枪败光了! 啪哒啪哒啪哒…… 清脆的啼声疾驰而至,闪电赶到现场,迅速对局势作出判断,冲着步枪发出阵阵喉音。 要是以前,步枪要么和闪电对吼,要么跟个二傻子似的蹦出去找它玩,但今天步枪没动,依然那副死相。 它还想仰天长啸来着,瞅了眼鹿悠悠硬是憋了回去,结果就变成了仰天张嘴。 江川眉心皱得能夹好几张纸,自他接手犬队以来,步枪绝对是最奇葩的狗,没有之一。 鹿悠悠笑道:“江队长,它俩挺聪明的,等我和它们说通了再开始训练,说不定有希望。” 江川苦笑:“借你吉言了,几个训导员都觉得可惜,身体考核都达标,就是性格有问题。” 鹿悠悠看着两只小狗。 步枪虽然保持着治疗颈椎病的姿势,但眼睛一直往这边瞟,小米坐在那儿像块石头,但耳朵竖得老高。 有反应嘛,这就是好的开始。 接下来几天两只狗没上训练课,鹿悠悠牵着它俩四处逛,边逛边做思想工作。 很快江川就看到了成果,他从含泪相信到目瞪口呆只用了一个星期。 虽然小米还是寡言少语,步枪仍然稍显活泼,但至少能上完一整堂训练课了,不至于把训导员气得破口大骂。 江川乐得好几天合不上嘴,兴冲冲过来讨论聊天是不是真的有用。 鹿悠悠很清楚专项训练她必然不如训导员,也不是人人都有亲和力buff,最好是从动物行为学和动物心理学来分析总结。 学术的光辉突然洒下,江川这个大老粗不自觉坐得更挺拔了。 听不懂,急急急急急! “这个,嫂子,你看能不能辛苦一下总结成文字稿,我想给兄弟们传达一下,但我这记性万一复述不到位……” “已经在写了,不过没那么快。” 江川激动得直搓手:“是吗,太感谢了嫂子!” 这个专家请得值! 鹿悠悠笑道:“应该的,要是我每天上班只动嘴那太对不起你们的工资了。” 江川此时还没意识到鹿悠悠所谓的文字稿和他以为的不一样。 他以为会收到一份总结报告,大概五六七八页,最多加几张图表,未曾想半个月后竟然收到了一本“书”! 信纸装订,所以比普通的书大得多,最后一页右下角有编号“166页”,江川拿在手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从书架上取来那本《养殖疾病护理》,这是后勤部装订后的版本,对比之下鹿悠悠这次写的竟然比上一本更厚。 他自始至终都没低估过鹿悠悠的能力,然而每一次的收获都远超他想象。 江川等不及翻开来看,前几页还行,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明明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却要反应好几秒。 他只是初中毕业,入伍以后更是没看过几本书,鹿悠悠已经尽可能写得简单易懂了,对于不习惯看专业书的人来说依然读得磕磕巴巴。 江川下了苦功日读夜读,又拉着鹿悠悠讨论了三天,忽然觉得发现了另一重世界。 以往只重视能力训练,原来犬的心理状况也要列入重点关注列表。 对照小米、步枪目前的训练情况,江川必须承认鹿悠悠说得很有道理。 “嫂子不声不响弄了个大项目啊!”江川感叹道,“不过书里的内容需要更多实例来佐证,接下来有得忙了!” 鹿悠悠也知道心急不得,部队一向严谨,只要不是紧急情况,不可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先把小米和步枪练出来吧,有了成果再往前推进。” 江川表示赞同,有了成果才好跟领导汇报,才能有更多训练资源。 “嫂子今天还没去犬舍吧,咱们现在去看看,我跟您说训导员……” “报告!” “进。” 一个年轻小战士快步过来道:“报告,一团二团回来了。” 江川立刻起身问道:“回来了?军犬有伤亡吗?” 鹿悠悠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听到“伤亡”两个字才意识到他们在说什么,心率瞬间飙高:“三团三营没回来吗?” 小战士摇头:“还没有。” 江川马上安慰:“嫂子,没事的,可能是分批行动,如果没有别的任务,今晚、最迟明天顾营长就回来了。” 鹿悠悠胡乱点头,她也知道军演一般不会出什么问题,但万一呢? 没见到顾清野全须全尾回来,她始终放心不下。 “队长,军犬回来怎么安排?”小战士问道。 江川本想安排一次检查,毕竟队里有兽医了,能第一时间知道军犬的状况,不过现在…… 鹿悠悠察觉到了,稳了稳心神:“军犬归队要体检吧?” 江川马上道:“对,等它们回来就可以开始。” 很快,出差归来的汪汪队排着整齐的队列回来了。 鹿悠悠大致扫了眼,除了一只脚有点跛,还有两只毛秃了,其它的目测没有外伤。 所有狗狗都正襟危坐待在原地,检查一只,解散一只,听到命令狗狗们才彻底放松下来。 “都挺好的,崴脚那只要打夹板,一周内避免运动,有两只皮肤真菌感染,犬队药不多了,得去畜牧站拿。” 鹿悠悠交代完也没走,在犬队多留了一个小时,还是没等到三营回归的消息。 第68章 顾清野!你在哪! 这天晚上家属院里特别热闹。 离家大半个月的人回来了,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张罗好吃的,炖肉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大院。 鹿悠悠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坐在窗户下面发呆。 不知归期的时候不觉得有多难捱,她每天忙忙碌碌的甚至忘了大部队走了多少天,现在有人回了顾清野没回,她心里很难安定下来。 鹿悠悠窝在摇椅上看着月亮发呆,时而听到点动静就想起身张望。 后来代劳的成了小灰灰,它飞出去又飞回来,勤勤恳恳一晚上,实际上心里已经开始骂人了。 苦力是不是忘了家在哪,这么长时间爬也爬回来了! 一直等到十二点鹿悠悠才迷迷糊糊上了床,小灰灰总算是能下班了。 它站在墙头老地方,放哨的同时双眼死死盯着大门口,暗下决心等苦力回来一定要狠狠叨他一下。 可是站着站着它突然觉得不对劲。 猫头鹰仅靠听觉就能勾勒出三维空间,过于发达的听觉让小灰灰能捕捉到各种细微的声响。 尤其是今晚的家属院。 这是一种已经消失大半个月又重新出现的噪音。 小灰灰从各个方向听到了不同音色但情绪类似的叫声,高低错落,有的难听,有的更难听。 竟然还有神经病在撞墙,一阵一阵的,从几秒钟到几十秒,最后一排第三间时间短一点,前排打头那间最长。 小灰灰出离愤怒,大晚上这些人为什么不睡觉! 它很想挨个敲窗户,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找不到嫁祸之人,很容易牵连到它身上。 虽然猫头鹰是夜行动物,但安静夜行和被乱七八糟的噪音裹挟着夜行是不一样的。 鹿悠悠起床就发现小灰灰今天有点暴躁。 “怎么了,不喜欢站岗啊?”她戳戳它有弹性的小肚子,“等他回来就不用啦。” 小灰灰飞到鹿悠悠胳膊上,把整个脑袋埋进她披散的头发里,好像这样就能给耳朵消毒似的。 鹿悠悠以为它在撒娇,见时间还早就陪它玩了一会儿。 “对了,小灰灰,求你帮个忙行不行?” 小灰灰瞬间抬头,眼眶里好像安了两盏千瓦大灯泡。 我有用了,我出息了,我鹿灰灰也能帮上妈妈的忙了! “那个,你能不能进山帮我抓只鸡,不用太大,两斤左右……”怕小灰灰听不懂重量单位,她换了个说法:“小半个你这么重就行。” 小灰灰猛点头,行啊,太行了! 后山深处野鸡可多了,环肥燕瘦,什么样的都有。 好大儿答应得太干脆,鹿悠悠脸红了一秒。 芳龄十八就开始啃小,说出去都没人信。 小灰灰迫不及待要去完成任务,鹿悠悠一把将它抱住:“你回来的时候悄咪咪的,别让人看见。” 小灰灰眼睛转了转,那就挑母鸡好了。 它想抓活的,公鸡太吵,要是在路上打鸣藏都不好藏。 咕咕唧唧说了拜拜,小灰灰迫不及待奔赴后山,决心找出最靓的那只鸡。 目送小家伙消失在云间,鹿悠悠脑子里的食谱已经翻了十多页。 是用黄芪党参炖鸡好呢,还是熟地当归好呢,或者玉竹沙参也行…… 这时,一个通信连的小战士大步跑着超过鹿悠悠,迅速消失在转角。 很快,她听到一声“报告”,然后是江川的声音。 她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抬腿向军犬队跑去。 “三团回来了,现在在卫生院,追风……畜牧站……” 隔着十几米,小战士的话传入鹿悠悠的耳朵。 她脑袋中仿佛炸出一道惊雷,眼睛徒然睁大,她慌张地伸手撑在墙壁上,身体止不住颤抖。 三团。 卫生院。 光是这两个词已经足以让她心跳骤停。 等不及问具体情况如何,鹿悠悠转身就往卫生院跑。 她想了一万种可能的伤情,一万种可能要用到的药,也许顾清野伤了五脏六腑,或许是断手断脚…… 她甚至想着怎么才能让外公和妈妈穿越时光到这里来,或者在顾清野命悬一线的时候能有台时光机送他去五十年后。 无论如何他得活着,必须活着! 卫生院前站满了人,鹿悠悠几乎陷在军绿色的汪洋里。 忽然她听见了顾清野的名字,乱七八糟思绪在这一秒轰然坍塌。 她的眼泪瞬间决堤。 “顾清野!你在哪!” 人群中一道挺拔的身影倏地转身。 清丽人影就这样闯入他眼眸,她的脸上笼罩着他从未见过的惊慌与哀伤。 鹿悠悠忽然间定住,发丝拂过她苍白的脸庞。 她呆呆地望着,眼睛里蓄满了泪,顺着脸颊无声滑落。 顾不得面前有多少人,鹿悠悠推开所有阻碍扑到顾清野面前。 “你没死?” “没事?” “伤哪了?” “要不要紧?” “你吓死我了!” 说着她眼泪又掉了下来,她也不想哭,可是根本止不住。 鹿悠悠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身处人群中央,扑到顾清野身上从头摸到脚,确认他没有受伤。 这一秒顾清野痛并快乐着。 鹿悠悠主动投怀送抱,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两人身上。 震惊的,惊艳的,戏谑的,想笑没忍住的…… 当然还有身为领导的蒋同,看似表情没什么变化,实则后槽牙都要酸掉了。 他不知道鹿悠悠错听了什么消息,只知道这两位会以最快的速度闻名整个营区。 顾清野被温热的体温笼罩着,心好像被紧紧裹住,他想替鹿悠悠擦掉眼泪,想收紧双臂把她拢进怀里。 可现在还不能,他穿着军装,还没有接到任务结束的命令。 他抬起手,最终还是放下。 “别怕,我没事,别哭了。” 顾清野一直都知道他受不住鹿悠悠的眼泪,席卷心头的钝痛随着一颗颗泪珠将他淹没。 就像一场心甘情愿的没顶之灾。 蒋同轻咳一声,他再不发话估计会背上棒打鸳鸯的骂名。 “三团全体都有,解散!” 五秒钟过去了,一个动的都没有,集体“抗令”的场面格外滑稽。 第69章 你死了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啊! 蒋同又好气又好笑,忙他已经帮了,怎奈观众太热情。 他把几个营级干部叫到跟前:“伤员的事要处理好,有问题及时跟我反馈。” “是。” 蒋同:“你们排个班,不用都在这守着。” 罗红旗主动请命:“今天我来吧。” 他笑着拍了拍顾清野:“顾营长新婚不久,不耽误他们小夫妻团聚。” 蒋同看着顾清野纹丝不动的表情有些想笑:“行,你们自己商量。” 领导都走了,吃瓜群众再怎么也要意思意思。 大部队终于开始后撤了,只不过速度比乌龟还慢,很多人不好意思直接监视,便侧着身子用余光扫,反正没一个人背对舞台。 鹿悠悠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又当了一回演员。 方圆几十米全是兵哥哥,就她一个女同志,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这下不用憋了,眼泪戛然而止。 被人围观无所谓,被这么多人看到泪崩有点扛不住。 鹿悠悠很庆幸刚才忙着惊慌失措,没顾上扒顾清野的衣服,不然明天的风纪处罚通报他一定榜上有名。 脸颊上残留的泪痕迅速蒸发,她在想用什么方式退场才不会引人注目。 左边那条路人少,要不从那边撤退? 右边的人走得快,方便她光速消失。 鹿悠悠在考虑后撤路径,没看到有个年轻的白大褂正在向顾清野靠近。 罗红旗笑道:“等明天整个营区都要知道顾营长和鹿同志情比金坚了!” 顾清野没有接这个话,只道:“今天辛苦你了,明天我来。” “行,你快去吧,别让鹿同志等急了。” 顾清野刚要走却被人叫住。 “顾营长,等等!” 一个二十出头女医生匆匆赶来,一双杏眼直直挂在顾清野身上。 罗红旗往鹿悠悠的方向看了一眼。 烂桃花来得不是时候啊! 顾清野神色未变,连眼角都没动一下:“张医生,有事吗?” 张茉莉脸有些红,她听说顾清野爱人来了才忍不住跑过来,然而目光所及没看到女人,只有龙章凤姿的顾清野。 就算这里有许多人,清一色的绿军装,第一眼也只能看到他。 张茉莉嘴唇张了又合,她本就没什么事要说,出来只是一瞬间的气血上涌,把人叫住更是一时冲动。 慌乱中只能随便找个理由:“顾营长,三营的赵长风伤得比较重,是不是要通知他家人?” 顾清野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我们已经通知了。” 张茉莉急得不行,舍不得走又找不到理由留着。 等她好不容易想到新借口,一抬头刚好看到了鹿悠悠。 不用辨别,也不需要怀疑,只从顾清野的眼神中就能认出她的身份。 这就是那个让她嫉妒到无以复加的女人! 顾清野很不喜欢张茉莉的眼神,这个莫名其妙的医生就交给罗红旗了。 “张医生,三营的事可以向罗指导员请示。”他又看向罗红旗:“我先走了,你辛苦。” 可是顾清野刚迈开腿,手臂就被人拉了“半”下。 “半”下完全是因为他动作快,手臂迅速收紧,张茉莉只拉到了袖子,一根汗毛都没碰到。 顾清野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冷肃的目光如利刃一般指向张茉莉。 张茉莉吓得后退一大步,就在这个视角,顾清野和远处的鹿悠悠仿佛连成了一条线。 直线那头鹿悠悠竟然在笑? 一瞬间,羞耻感如大雨倾盆,又像烈火烧山,身处其中的张茉莉被反复拉扯。 鹿悠悠确实是笑了,她想起了上次顾清野和记者同志无疾而终的绯闻。 那回她只是个听众,吃着不知道转了几手的瓜,现在不一样,这可是现场直播! 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医生,藏着含羞带怯的小心思,竟然还色胆包天伸出魔爪。 不过顾清野确实是当代男德典范,以迅雷之势躲开了爱慕者的袭击,严肃得像要给人上思想政治课。 鹿悠悠正看到兴头上,一道凄厉的喊声由远及近,嚎丧似的嗓音吓得她抖了三下。 “丁铁生,你这个天杀的,你死了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啊!” 刷刷刷刷! 还没走远的兵哥哥们迅速转身,整齐划一,就像训练过千百次那样。 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半小时内上演了两场“千里寻夫”,这个更夸张,孤儿寡母都来了。 丁铁生原本也是吃瓜群众,一道晴天霹雳直接把他劈到了舞台上。 来人竟然是他老婆! 她是不是疯了,哪来的儿子?! 他活得好好的就咒他死,还守寡,守个屁! “于婷!” 丁铁生控制着语气,喊住哭喊着往前冲的女人。 他这个人最好面子,除了授勋表彰升官发财,同僚探究的目光只会让他浑身发麻。 于婷震惊转头。 她男人没死! 五官完好,四肢俱在,唯独一张脸漆黑如墨。 眼泪还在滴,又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大悲大喜之下,于婷突然捂住了小腹。 完了,她肚子疼! 此刻也顾不上“死而复生”的丈夫了,对肚子的担心超过一切。 于婷的眼泪比之前更凶,腿也使不上力了,眼看就要往地上倒。 丁铁生发现了不对劲,拔腿就往这边跑,赶在最后一秒把人接住。 “你怎么了?!” “孩子……孩子……” 丁铁生呆愣的视线随之下移,好像要把她的肚子盯出一个洞来。 “孩子?你……怀孕了?!” 于婷惊慌失措,看不出是点头还是摇头,她现在怕得要命,只想见医生。 她颤抖着指着卫生院的方向:“医生,我要看医生!” 丁铁生抱起于婷就往卫生院跑。 路过张茉莉的时候于婷一把抓住她,现在只要穿着白大褂都是她的救命稻草。 张茉莉猝不及防,被拉得踉跄了好几步。 “干什么,放开我!” 政委张南北是她亲哥,张茉莉长这么大从没有人这么粗鲁的对待过她。 于婷慌得看什么都重影,哪里认得出政委的妹妹,只要是个医生就不想放过。 她拽着张茉莉不断重复着:“救命,救命!” 第70章 上药的弟兄,怀孕的老婆 丁铁生抱着于婷,于婷拽着张茉莉,一辆别扭的小火车歪歪斜斜开进了卫生院。 卫生院今天非常忙。 一般不会有意外的演习出了点小意外,有箱弹药突然炸了,当时离得最近的就是三团。 电光火石间,两名战士和一条军犬奋不顾身将箱子扔远。 幸好箱子没装满,也幸亏人和狗动作够快,虽然受了伤,好在命保住了。 立功的战士一个来自三营,一个来自一营,还有十几个在边缘被波及受了轻伤。 轻伤的几个回来之后都送到这里来了。 卫生院规模不大,日常处理外伤居多,没有专门的妇产科。 丁铁生不知道找谁看,于婷紧张之下更不愿意放手了,至少张茉莉是女的,比满地跑的男医生更能给她安全感。 “丁营长,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有病治病,拽我有什么用?!” 张茉莉也慌啊,她刚参加工作没两年,还是个药剂师,病人都没看过几个,更不用说孕妇了。 她刚才听得清清楚楚于婷说肚子疼,这就是个炸药桶,她可不想沾边。 “医生呢,我要医生,好疼啊!” 于婷边哭边喊,空出来那只手在丁铁生身上使劲拍。 “都怪你都怪你,我着急忙慌赶过来又听人说三团的人都在卫生院,呜呜呜呜,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恨死你了丁铁生!” 丁铁生被捶得满头包,又不敢还手,还得控制住于婷不敢让她太激动。 卫生院大厅里一片鸡飞狗跳。 鹿悠悠撤退到一半又原路返回,一大半目光都被两公婆吸走了,她又活过来了。 反正顾清野没事,她现在放松得很,溜达过来戳了戳他的胳膊,却发现他完全没躲闪。 “你后脑勺也能分辨敌我?” 其实鹿悠悠想说的不是这个,不知道为什么一张嘴就拐了弯。 江淮礼正好听到,直接笑出了声:“弟妹不用担心,老顾全身上下都长了眼睛,异性绝对靠近不了。” 顾清野垂眸,鹿悠悠脸上只有被打趣的些许羞涩,找不到一点吃醋的痕迹。 他以为自己不会在意这种无谓的情绪,现在才发现其实他很渴望在鹿悠悠身上看到。 卫生院里于婷和张茉莉的拉扯很快引来了关注,一个护士路过时说:“去找孙大夫,他年轻的时候在产科待过两年。” 她手上端着纱布、酒精,正要去处理伤员,只留下一句话就跑没了影。 张茉莉马上道:“你松手,我去找孙大夫。” 无论如何先脱身再说。 于婷哪里知道什么孙大夫李大夫,这里的白大褂走路全用跑的,闲人只有张茉莉一个,她绝对不会放手。 丁铁生急得满头是汗,一直僵持也不是办法,只能道:“张医生麻烦你看着我爱人,我去找人。” “我……你!” 张茉莉徒劳地伸出手,然后立刻感觉到反作用力,整个人被拽回去差点摔在于婷身上。 她心几乎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气不打一处来。 “你疯了,撞到你肚子怎么办,你是不是想讹人!” 张茉莉一辈子没受过这种气,偏偏是个孕妇,她什么也不能做。 两分钟后,一个老大夫被丁铁生找来,于婷一见是个老头子立马松手改抓他的白大褂。 男人不男人无所谓了,她看出来了,老头至少比张茉莉靠谱。 张茉莉一脱离钳制立马闪身躲开五米远。 孙大夫皱着眉,碍于丁铁生的身份不好多说什么,对于婷说道:“手给我看看。” 这里没有检查设备,他也不是专门的妇产科医生,只能通过脉象做个基本判断。 把了半分钟便道:“没什么大问题,如果不放心就去安城医院看看。” 孙大夫说完就要走,那边还有好几个伤员等着换药呢。 可于婷会放人? 好不容易抓来了新的救命稻草,他走了万一出事怎么办? “大夫,你再给我看看,我肚子好疼。” 于婷拽得更紧了,孙大夫的白大褂被她抓成一把腌菜。 新稻草陷入与张茉莉一样的困境,走不了也说不通。 “你这么紧张,腹部不适是正常的,放轻松休息一下,实在不放心就去安城医院,那里有专门的妇产科。” 老大夫感觉于婷没有大问题,不想再与她纠缠便看向丁铁生。 丁铁生心里也在天人交战。 一边是等着上药的弟兄,一边是怀了孕的老婆,弟兄那边不是致命伤,要不要先顾老婆孩子? 丁铁生装死不说话,于婷又拽着人不放手,一大堆伤患还在等医生。 张茉莉立刻抢着说道:“孙大夫你安心在这,我去帮忙。” 她说完就跑,好像身后有鬼在追,路过门口几根“柱子”也只来得及瞟一眼,爱慕也好,嫉妒也罢,通通不敌此刻于婷带来的心理阴影。 鹿悠悠又戳了一下身边结实的肱二头肌:“能走了吗?” 江淮礼对着顾清野挑了下眉:“今天是老罗,明天我来,你回去多休息两天。” 顾清野没有拒绝:“那辛苦你们了,我去一会儿看追风。” 江淮礼弯起的嘴角立刻落下,长叹一声:“太可惜了,也不知道追风能不能恢复,对了,鹿同志不是懂兽医吗,不如也帮着看看?” 鹿悠悠像被施了定身术。 追风不是顾清野的配犬吗,怎么受伤了? 今天小战士去军犬队要说的就是这个? 尴尬,太尴尬了! 鹿悠悠感觉自己脸在烧,当即问道:“追风是不是在畜牧站,我和你去,现在就……” “孙大夫,孙大夫你快来,有快弹片取不出来!” 鹿悠悠后半句话直接被护士盖过去了。 比孙大夫动作更快的是她身边几个男人,包括顾清野在内全都往诊室跑。 可是不相干的人到得整整齐齐,当事人还在原地,孙大夫想跑又被拽回去。 于婷不知哪里来的肾上腺素,一个弱女子拖着老大夫硬是没让人动一下。 眼看孙大夫就要发火,同僚又在前头看着,丁铁生没法再装哑巴。 “于婷,你让大夫过去吧,我带你上安城。” 也不知于婷是真的疼还是紧张到引发了身体反应,突然间脸色苍白,嘴唇半点血色都没有。 第71章 您可以相信她,就像相信我一样 丁铁生好不容易坚定下来的心又动摇了。 前妻难产没的那个孩子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痛,和于婷结婚之后她舍不得工作,拖拖拉拉一直不生。 大院里超过三十还没孩子的除了罗红旗就剩他了,丁铁生面上不急,心里烧得火起。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他打心眼里不愿意发生一点意外。 如果有人命悬一线在抢救,他肯定会放医生走,但送回来的人伤都不算很重,私心就占了上风。 这边还在僵持,诊室里画风诡异。 张茉莉站在角落里,很明显被“排挤”了。 这种情况以往从未发生过,毕竟是政委的妹妹,一般情况下都会给她面子。 可这次不一样,说要帮忙的人上手就是帮倒忙。 张茉莉连简单的包扎换药都像新手上路,就算是药剂师也不至于这样,很难想象她医学院文凭是怎么拿的。 张茉莉又气又急,她不就是长时间不干这个手生了吗,至于把她赶下台么?! 里面一圈白大褂忙得热火朝天,后面顾清野一行人又围在门口,只有她站在这里像个笑话。 鹿悠悠看不清里面到底如何,只见刚刚那个护士又开始召唤孙大夫。 医护人员加起来只有十几个,还有张茉莉这种充数的,很明显人手不够。 而且轻伤的范围那么广,有些明显不是一下子能处理好的。 比如正等着取弹片那位,小战士一直安慰医生不着急慢慢来,但有一块顽固分子怎么都取不出来。 医生脑子里的弦已经拉满了,这点事情都做不好显得他多无能啊! 受伤的战士在一线时已经初步治疗过,留给卫生院的大多是扫尾工作,结果到他这里就卡住了,说出去都没脸见人。 屋漏偏逢连夜雨,门口又呼啦啦涌进来一群人。 一个老太太抱着孩子冲进来,孩子嚎得惊天动地,老太太也哭得像漏雨似的。 后面还有一大串尾巴,不知道是亲属还是跟过来凑热闹的。 “医生医生,我家大宝掉锅里了,快来人啊,我的心肝啊!!” 要不是孩子衤果露的皮肤上起了大片水泡,鹿悠悠一定以为老太太在开玩笑。 这么大的孩子也能掉锅里,家长的心有多大! 诊室里的兵哥哥齐齐起立,伤口处理到一半也不管了,都让医生先看孩子。 最终过去的是卫生院的外科主任,又少了个生力军,诊室这边的人手更加捉襟见肘。 罗红旗道:“之前说要扩建卫生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实,现在看来不扩是不行了。” 江淮礼点头:“之前不知道要不要换防,现在确定了不走,应该马上就会提上日程。” 鹿悠悠看着伤口渗血依然耐心等待的小战士,感觉浑身都不舒坦。 她见不得这种“血腥”场面,一看见伤口就想清创、缝合、包扎,病患得不到医治,她会觉得自己失职。 即便她是个兽医。 她的外伤急救水平是经过妈妈和外公认证的,参加过专业培训领过证书,现在人手不够,她是不是可以做点什么? 鹿悠悠看向顾清野,试探着问道:“我能去帮忙吗?” 罗红旗和江淮礼转过头来,都有点懵。 “小同志是医生?” 一个头发花白五六十岁的医生出现在几人身后,戴着口罩,看不出表情,但眼神相当犀利。 鹿悠悠平静对视:“不是,但我懂外伤急救。” 老人家似乎考虑了几秒,边戴手套边道:“去消毒吧。” 鹿悠悠听了立刻行动起来,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水房门口,众人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最不敢置信的是张茉莉,尖细的女音在诊室炸响。 “郑院长,她是兽医!” 郑卫民怔愣了一秒,看了眼张茉莉,又看向顾清野。 “顾营长,那位女同志是兽医?” 顾清野不能撒谎,但他万分肯定鹿悠悠敢出头一定有把握。 “是,但您可以相信她,就像相信我一样。” 郑卫明不认识鹿悠悠,也不关心营区里流传的八卦,但他相信顾清野。 这时鹿悠悠回来了。 她完全没被诊室异样的气氛所影响,快速又细致地执行完消毒程序,走到郑卫民面前:“我听您吩咐。” 鹿悠悠镇定自若的眼神再一次说服了郑卫民,他指向最近的一个:“从这里开始。” 郑卫民亲自上阵,他为主,鹿悠悠很自然地当起了助手。 只需要几个动作郑卫民就知道没有信错人,鹿悠悠的熟练度不比几个年轻医生差。 经过了两轮考验后,助手被放单飞,鹿悠悠单人操作的第一位患者就需要缝合。 张茉莉再也按捺不住,激动地冲到鹿悠悠跟前高声指责。 “你不过救了只狗,怎么敢上手给人缝针?人命关天的事竟然这么草率,还让顾营长给你担保,就不怕连累他受处分?!” 郑卫民听这话越说越不像话,断然喝止:“张茉莉同志,事情是我批的,要处分也是先处分我!” 张茉莉开口前绝对想不到会被当众斥责她,郑卫民一向平易近人,入职以来她从未听他说过一句重话。 “院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可惜郑卫民没给她解释的机会。 “张茉莉同志,卫生院现在人手不足,麻烦你去一诊室,以免病人过来找不到医生。” 郑卫民虽然职位不如政委高,但他是从省军区医院过来支援建设的,地位很超脱。 关系户不捅娄子自然你好我好,一旦关系户碍手碍脚,那不好意思,没人赶出医院就是郑卫民对政委最后的尊重。 鹿悠悠觉得自己运气很不错,总能有战斗力爆表的僚机护航,随便遇到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好像也是一方大佬。 更让张茉莉生气的是,郑卫民话音刚落,门口几个大汉立刻向左向右各撤一步。 一条宽阔的通道出现了,上面似乎挂了块牌匾——落荒而逃。 金枝玉叶何曾受过这种气:“你等着!” 狠狠瞪了鹿悠悠一眼,夺门而出。 第72章 追风还有希望吗? 鹿悠悠头也不抬,动作稳得好似重复过千万次,考虑到美观需求,她甚至缝的美容针。 小战士小声道:“嫂子,您是个好医生,我作证!” 鹿悠悠抬头看了一眼,小战士脸一下红,但还是挺胸抬头好像宣誓般说道:“祝您和顾营长百年好合!” “扑哧……” “哈哈哈哈……” 不知道谁起的头,诊室里响起阵阵笑声,丝毫没有因为走了个关系户有任何影响。 顾清野发现鹿悠悠耳根后面有一小片红,立刻开口:“王建强,安静!” “是!” 小战士条件反射要敬礼,忘了胳膊上还有针,他抬手的一瞬间鹿悠悠心脏停跳了一拍。 “别动!” 病人没怎么着,医生吓得冷汗狂飙。 鹿悠悠都想不到自己反应速度竟然可以这么快,小战士刚动一下就被被她眼疾手快按住了。 她重重的舒了口气,马上回头瞪了顾清野一眼,都怪你! 捂嘴、低头、咬牙……大家的动作整齐划一,想遍了这辈子所有伤心事才能忍住不笑出来。 顾清野抿着唇,心里多么火辣辣,脸上就有多严肃。 江淮礼偷瞄他他就盯回去,江淮礼冲鹿悠悠的背影竖了个大拇指,他理所当然地点了下头。 “服了,彻底服了!” 虽然没人应声,但所有人心里都在点头。 你见过冷面阎王被人瞪还甘之如饴吗? 不好意思,他们见过! 鹿悠悠明显感觉到身上的目光又变多了,大概整间屋子里最淡定的就是她和郑卫民。 院长同志不止淡定,偶尔还会提问考她。 给人看病她确实不会,但急救理论那是一套一套的。 医疗这个科目一定是未来比过去强的,就算鹿悠悠学的不是野战救护,但五十年后的急救理论必定比现在的更加先进。 于是考着考着就成了郑卫民和鹿悠悠的专场,其它医护都在竖起耳朵听。 原本定了是罗红旗值守,现在大家都不走了,后面来的王有才一起陪站。 能提干的没有傻子。 急救常识本来就是当兵必修课,无论能听懂多少,记住一点是一点,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三团的人集体接受医疗知识洗礼,只有丁铁生深陷老婆和大夫的拉扯中,头痛不已。 有了郑卫民和鹿悠悠援手,十几个伤员很快处理完毕,尤其是三营的几个战士,看着鹿悠悠眼睛都冒光。 顾清野捏拳,既然这么有精神,伤好了立刻加练,往死里练。 郑院长亲自送鹿悠悠出来,得知她外公是谁后,言语里满是可惜。 “鹿同志手法这么娴熟,小时候没少跟着你外公练吧,怎么没有继承你外公的衣钵呢?” 郑卫民是医疗系统的人,更清楚鹿悠悠的外公是何等国医圣手,越看她越惋惜。 他不想放过人才,继续劝说:“有没有兴趣当医生啊,你这么年轻,现在改学医也不晚。” 医学院他可以帮忙找,工作也不愁,越想越觉得可行。 鹿悠悠能咋地,客客气气地婉拒呗。 治病救人是件很神圣的事,就算她是学霸,不锤炼个几年也不敢出山。 那顾清野怎么办? 等她学成归来,顾同志坟头草都老高了! 有天赋、有能力却志不在此,如此暴殄天物的行径让郑卫民嘴巴苦,心里也苦。 卫生院马上要扩建,他好不容易看到个好苗子,小姑娘宁愿救猪救狗,偏偏不救人。 一老一少在前面打太极,江淮礼在后面拉着顾清野说悄悄话。 “你现在什么感觉?” 顾清野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江淮礼斜了一眼,你还装,心里得意死了吧! “江川要头疼咯,就看郑院长锄头挥得怎么样了。”他小声蛐蛐,胳膊肘拐了顾清野一下,“你怎么想?” 顾清野诧异地看着他:“我怎么想很重要?” 江淮礼感觉被喂了一千斤酸梅,牙齿都在发抖:“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顾清野:“是你不会透过现象看本质。” 完了,没法交流了! 自从结了婚,顾清野就随身带着老陈醋,随时随地给旁人灌一满口,也不管他们想不想喝。 卫生院门口,郑卫民看着小夫妻并肩离去的背影,有点后悔。 两耳不闻窗外事还是不行。 要是一开始大家讲八卦的时候他也参与讨论,说不定先发现人才的就是他,何至于让鹿同志流落到犬队去。 ——————— 犬队 江川正要出发,顾清野和鹿悠悠来了。 带上两人,吉普车开出了冲锋陷阵的感觉。 追风是江川一手带大,从小就展现出非凡的执行力,往前往后都没发现第二条综合能力超过追风的犬。 他一直希望追风有个好搭档,得知是顾清野接手时他特别高兴。 事实也证明了犬王和兵王默契非凡,这几年一人一犬立功无数。 这次追风又立功了,可代价却是身受重伤,很可能会面临退役。 也许会留下残疾,还会有后遗症,而追风今年才刚满5岁。 江川眼圈都红了:“嫂子,你说追风还有希望吗?” 鹿悠悠很想给出肯定答复,却被无声的束缚困住。 听顾清野的描述她就知道追风伤有多重,半边脸血肉模糊,身上细碎的伤口无数。 就算外伤能处理,眼睛怎么办? 现在还不知道它视力会不会受影响。 鹿悠悠见过追风好几次,身为一条军犬它比闪电还要热爱工作。 她如果主动散发善意,很少有小动物能抵抗,但只要训导员不说解散,追风每一次都能做到心无旁骛。 江川想到了他们最近探讨的话题,恳求道:“嫂子,无论追风能不能继续服役,拜托您一定要好好开导它。” 他现在只希望鹿悠悠的“动物心理学”比她书里写的更有用。 “当然,你放心。”鹿悠悠毫不犹豫。 早在知道追风伤情的时候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作为一只军犬,执着是优点,可如果必须退役,执着会一定让它郁郁寡欢。 鹿悠悠的担心在见到追风的时候攀至顶峰。 手术已经做完了,曾经威风凛凛的追风一只眼睛裹着纱布,尚且完好的那只看到他们走近微微动了动,但也仅限于此。 它安静躺着,似乎全身都笼罩着灰色。 第73章 无花果干 “追风怎么样了?” 王医生摇头叹气:“外伤都处理了,不严重,但左眼扎了弹片,保不住。” 鹿悠悠拿过手术记录仔细看了,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熄灭了。 就算放在五十年后,这样的伤势也保不住眼睛,她亲自做手术也是一样。 见她也摇头,江川刚稳定的情绪又有了汹涌的迹象。 顾清野弯下腰,握着追风没包纱布的前爪。 这次追风终于有反应了,它开始无声抽泣,胸膛默默起伏。 它好像明白,从此以后再也无法和战友并肩作战了。 顾清野很难受,几乎感觉到真切的刺痛,他想安慰但又说不出口。 他是军人,追风也是,如果某一天他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事业被迫中断,或许他也会是这样。 鹿悠悠也过来,摸了摸追风没有纱布的半边脸。 “你只是受伤了,不是没用了,就算以后当不了军犬,也有很多别的事情可以做,你愿意相信我吗?” 追风当然认识鹿悠悠,甚至能理解她兽医的身份。 对狗狗来说鹿悠悠就像一根散发着浓烈香气的大骨头,以前它总要用尽力气才能忍住靠近的冲动。 现在它没有力气了,它的世界摇摇欲坠,鹿悠悠却说它还有用。 没有谁可以抵挡这样的诱惑! 快要燃尽的灰烬里又蹦发出新生的火苗。 追风动了动,嘴巴里发出呼呼的声响。 “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鹿悠悠从顾清野手里接过追风,“同意我们就握手。” 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追风真的用力晃了晃前腿。 鹿悠悠眼角泛泪,追风这么懂事,更显得命运无常。 她抬头看向顾清野:“我们能收养追风吗?”说着又看了眼江川。 这个问题让江川澎湃的情绪忽然有了出口:“嫂子,你是认真的吗?” 军犬退役虽然也有保障,但追风这样的情况,鹿悠悠能收养可以说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顾清野心里的波澜久久未能平息。 这也是他想说的话。 顾清野从未有如此清晰的感觉,他和她一直是同路人。 “江队,需要什么手续我们都配合。” 说完他往左一步,低头在鹿悠悠耳边说:“谢谢你。” 鹿悠悠耳朵有点热,嗔道:“不让我客气,你又开始客气了?我很喜欢追风,不是为了谁。” 顾清野垂眸,无声地笑了。 追风好像也听懂了,又发出呼呼声响。 鹿悠悠轻声安抚:“你还要在这里住几天,等你出院我们就来接你,你还有个哥哥叫小灰灰,到时候我带它一起来。” 论年纪当然是追风更大,但二胎家庭要平衡好两个孩子的家庭地位,不能让好大儿觉得,有了新来的它就不重要了。 小灰灰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多一个体重比它重十几倍的弟弟,这会儿它正叼着一只精挑细选的鸡从山里出来。 今天的家属院比昨天更热闹,小灰灰在天上盘旋了好半天,瞅准没人的时机俯冲进自家院子。 它爪子一松,整只鸟瘫在地上。 要确保这只鸡不叫不死不乱动,颇费了一番功夫。 趴够了,小灰灰先去喝了口水,回来却发现野鸡一动不动。 它没使劲啊,咋死了呢? 小灰灰飞奔过去猛踹一脚,装死未遂的野鸡起身就想逃,可是刚站起来又摔下去,眼冒金星腿软得不行。 回来的时候小灰灰为了躲避视线,急停急转忽上忽下,野鸡一辈子没离地超过五米,早就晕头转向走不动道了。 更要命的是这只鸡跪下去的同时还吐了! 小灰灰踉跄着后退几步,逃命似的飞上墙头,一不小心扇掉一根毛,好巧不巧落在野鸡头上。 这下可好,鸡眼一闭,彻底晕了。 鹿悠悠一回来就闻到院子里有股异味。 一滩黄水旁边倒着一只生死未卜的鸡,右边墙头上缩着一颗毛球。 鹿悠悠看它它就转头,仗着脑袋能转270度,始终不和她对视。 “咳咳,是谁这么能干呀,抓了只这么漂亮的鸡?” 鹿悠悠笑着问道,见顾清野看她,还比了个“嘘”的手势。 小灰灰以每秒10度的速度转回来,期期艾艾地看着鹿悠悠,很不想承认地上那一滩是它的杰作。 鹿悠悠伸出手:“是小灰灰对不对,真是太棒了,外面可买不到这么优秀的鸡!” 小灰灰被夸得飘飘欲仙,飞到鹿悠悠怀里就把头埋起来,它脸红了。 顾清野自觉地捡起野鸡,又把地上的污秽冲洗干净。 收拾出的鸡肉一半红烧,一半交给鹿悠悠炖汤。 野鸡肉紧实筋道,煮的时间久,鹿悠悠闻着味道馋虫就上来了。 一整天东奔西跑,心里还七上八下,中午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耗光了。 这种时候就该有点薯片辣条,但条件不允许,只能拿萝卜干充数。 炊事班的周班长又送了她两罐,这次的萝卜微酸微辣微咸,空口吃最解馋。 顾清野刚进屋拿东西去了,回来就发现鹿悠悠蹲在泡菜坛边上。 泡菜特有的香味激得人直咽口水,三分饿变成了七分。 她迫不及待捞出一根,刚要放进嘴里就和顾清野的视线对上。 虽然是在自己家,吃的是自己的泡菜,还是有种被抓包的小尴尬。 顾清野笑了笑,把手里的一包东西递过来:“你尝尝。” 揭开封口的细麻绳,扑鼻而来一阵果香,一个个圆润的小果子刺激着鹿悠悠的味蕾。 鹿悠悠眼睛亮了:“无花果干?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顾清野眼底含笑:“看到供销社有就顺手买了些,要是喜欢我再让那边的战友寄。” 鹿悠悠迫不及待尝了一颗,浓郁、香甜,咬起来很有韧劲。 “你们不是演习吗?还能逛街?” 顾清野看着她小松鼠似的,一颗没吃完又塞了一颗,就知道她是真心喜欢这东西。 “结束后原地休整了一天,所以出去看看有什么礼物可以带回来。” 鹿悠悠让这记直球打得措手不及,眼睛瞪得和果干一样圆:“所以你走之前说的出差赔礼就是这个?” 谁知顾清野竟然摇头,他手里又出现一个小东西,还是熟悉的弹壳,只不过这次工艺复杂得多。 “我看了很久,还是觉得这个最好。” 第74章 好男人 鹿悠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顾清野早就刻在心里。 随处可买的东西她不会放在心上,旁人觉得好的她看一眼就过,如果十指不沾阳春水可以具象化,应该就是鹿悠悠的样子。 顾清野接受的教育一直都是“勤俭节约艰苦朴素”,直到遇见鹿悠悠,两个人南辕北辙,他却觉得很好。 她就像一抹亮色,与随处可见的灰黄色的背景格格不入,可是顾清野愿意看着她就这么鲜艳下去。 她有无数闪耀之处,大可不必和光同尘。 所以买不到鹿悠悠喜欢的东西,他宁愿亲手做一个。 “这是我们国家自行研制的第一代主战坦克——69式中型坦克。” 鹿悠悠眼睛亮晶晶的,她不懂什么装备型号,但“第一代”这几个字已经足够她心喜。 虽然现在曲折动荡,但这些都是暂时的,这片土地终将走向繁荣昌盛,她手里这个就是无数基石之一。 “真好看!” 鹿悠悠不知道这一刻她眼睛里闪耀的是多璀璨的光。 顾清野并不能完全读懂其中的含义,但是她笑容里怀着热忱,就像未来的每一步都向着光亮。 鹿悠悠新奇地摆弄坦克模型,不知道这东西怎么做的,炮口竟然能转。 顾清野找了个圆溜溜的小石子塞进炮筒,指着侧面凸起的地方让鹿悠悠按下去。 嗖地一声石头弹在了院墙上,惊起一片灰尘和一只毛球。 “咕咕咕叽叽叽叽叽叽叽!!!” 受害者小灰灰猛冲过来,对着顾清野一顿疯狂输出。 它千辛万苦抓了鸡,苦力竟然恩将仇报,天理何在! 鹿悠悠笑得不行,赶紧把愤怒的小鸟抱进怀里:“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瞄的是空地,没想到会打到墙上。” 小灰灰严肃转身,张开翅膀指着顾清野。 “咕咕唧唧咕叽咕叽!” 子弹不是你装的?不是你教唆的?罪魁祸首就是你! 还连累妈妈替你道歉,罪加一等! “扑哧——” 鹿悠悠再也忍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小灰灰在她手上也跟着东倒西歪。 然而猫头鹰的脑袋就像安了云台稳定器,不管身体怎么动,脑袋始终固定在那,直勾勾地盯着顾清野,誓要把追责进行到底。 顾清野没有想到,人生第一次投降会发生在自家厨房门口,替人背锅还心甘情愿。 “对不起,错在我,我向你道歉。” 顾清野向小灰灰伸出右手。 小灰灰又瞪了他好几秒,这才心不甘情不愿伸出右爪,忽觉哪里不对,又换成了右边翅膀。 顾清野也忍得很辛苦,他都做好握爪的准备了,谁知小东西学得挺快。 小灰灰矜持得不得了,只用羽毛沾了一下他手指就立刻收了回来。 鹿悠悠抱起小灰灰当头就是一个mua。 下一秒鸟僵硬了,人也僵硬了。 小灰灰:妈妈亲我了亲我了亲我了亲我了!!!!!?(?????????)? 顾清野:…… 始作俑者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好大儿这么爱她,没有当众吸鸟已经是她克制的结果了。 顾清野握拳,松开,握拳,最终还是松开,重新回到大厨位,拿起锅铲翻来又覆去,仿佛炒的不是鸡。 小灰灰就像喝了兴奋剂一样,化身巡回猎鹰,鹿悠悠弹一次它捡一次。 还抽空瞄了顾清野一眼,这种好东西现在才拿出来,肯定是看不惯它和妈妈亲近,哼! 鹿悠悠玩了十几分钟也没看出来弹簧藏在哪:“你要是不当兵,凭这个手艺也不怕没饭吃,手搓火箭,未来一片光明。” “你还知道这个?” 鹿悠悠愣住,她没说错吧? 不止70年代靠手搓,几十年后很多高精尖零件也得靠人力,要不说八级钳工是国宝呢! “我听我爸说很多东西靠机床做精度不够,只能手工打磨。” 她两辈子的爸爸都是学物理出身,印象里现在这个还是研究航空工程的。 这是顾清野第一次听鹿悠悠提起父亲,他细心观察了一会儿,怕她想起家里人心情不好。 “怎么了,看我干什么?”鹿悠悠诧异。 顾清野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鹿悠悠好像明白了他在担心什么。 说实话她虽然很想见他们,但也没那么着急,77年就要到了,很快就能重见光明。 但这话没法说。 “没事啊,我现在过得很好,他们知道了也会开心的。” 顾清野确定了她没有不高兴,才道:“以后会更好的。” 鹿悠悠白净的脸悄悄染上绯色,两手不自觉地绕着小灰灰的绒毛。 说话就说话,竟然搞美男攻击! 犯规! 正好这时汤炖好了,鹿悠悠端起来就走,仿佛身后洪水滔天。 鹿悠悠的沉默一直持续到吃饭时顾清野提起张茉莉的名字。 “政委的妹妹?你们政委这么年轻?” 顾清野:关注点是不是不太对。 “政委五十多了。” 鹿悠悠嘴巴张成o型:“那她妈生她的时候少说也有五十几了吧?!” 顾清野:…… 鹿悠悠:“哇哦!” 好强悍的生育能力! 后半句她没说,但眼里的震惊一览无余。 顾清野叹气,果然吃醋对鹿悠悠来说还是太难了! 但该解释还是要解释,他不希望鹿悠悠以后得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这些。 鹿悠悠兴致盎然地看着顾清野,边听边点头。 “也就是说有两位领导都看中你当女婿?抢手货啊顾营长!” 顾清野扶额,当然更多的还是无奈。 “不过嘛,男德满分,值得鼓励!” 顾清野没听过这个词,只能从字面上理解,这是夸他在张茉莉靠近的时候躲得够快? 干旱三年突然下了一滴雨,怎么不算峰回路转! “我以后会更注意,不会让人碰到。” 鹿悠悠猛然抬头,筷子举在眼前,鸡块还没有吃进嘴里。 顾清野不止男德满分,他是《男德经》修炼成人! “你真是,真是……” 她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词,最后磕磕巴巴挤出一句“好男人”。 顾清野笑了。 从“好人”跨越到“好男人”,何尝不是一种进步? 第75章 心里有狗 第二天鹿悠悠按时去犬队上班,顾清野去探望休养中的追风。 追风的状态比昨天好得多,至少精神上振作起来了,不再是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午休的时候顾清野来犬队找她,却在门口碰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郑院长?” 郑卫民穿着便服,走过来就像退休老大爷在散步,看到顾清野便笑着问道:“鹿同志是在这儿吧?” 顾清野也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只能点头:“是的,您找她有事?” 郑卫民表情更和煦了:“是啊,下午伤员要来换药,我想请她去帮忙。” 即便顾清野亲眼见识过鹿悠悠的外伤处理水平,郑卫民亲自过来找还是太意外了。 更没有想到的当属江川。 看到郑卫民那一刻,他仿佛挨了当头一棒,挖墙脚的来了! 他能怎么办,犬队和卫生院不是一个系统,他级别还没郑卫民高,他见了人得先敬礼,找谁说理去! “郑院长好,您怎么来了?” 脸上笑眯眯,心里哭唧唧,如果有可能,江川很想当作没没见过他。 “江队长,我找小鹿同志。” 郑卫民越笑,江川心里越苦。 当初他也是这么对鹿悠悠笑的,才给犬队请来了专家,两个留级的崽儿有救了,要退役的功勋犬也有家了。 他们的新项目刚起步,强盗就登堂入室,偏偏他还不能当面反驳,毕竟人家又没说什么。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鹿悠悠心里有他,啊呸,是心里有狗。 他思来想去,挡是挡不住的,只能在鹿悠悠心里给犬队加码,最好让跷跷板的一边深深陷进地里,另一头就算郑卫民亲自坐上去也撬不下来。 “您先坐,我给您叫人。” 江川火急火燎去犬舍找人,顾清野陪着郑卫民在办公室稍坐。 顾清野倒是很放松,鹿悠悠想做什么都行,无论是江川还是郑卫民,他都不会当说客。 郑卫民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问得很直接:“顾营长,如果鹿同志想继续读书你觉得如何?” 顾清野道:“一切以她的意愿为主,我都支持。” 如果郑卫民真能说得动鹿悠悠,还能解决成分问题,他更没有理由有意见了。 郑卫民没想到这么轻松,还以为说动了顾清野,马上又给他戴了顶高帽子:“顾营长和鹿同志这样才是夫妻相互扶持的典范啊!” 夫妻两个字击中了开关,顾清野的表情从礼节性向真情实感偏移一步。 郑卫民这下心定了。 鹿悠悠一路听着江川的念叨过来,他几乎用五分钟说了一天的话。 “江队长,你放心,我不会走的,而且我真的是兽医,不会给人看病。” 江川:“嫂子这么有学问,想学医是太简单了!” 这句话太过于清新脱俗,以至于听起来像在拍马屁。 鹿悠悠哭笑不得:“简单我也不走,这样你放心了?” 江川马上确认:“真的?嫂子没骗我?” “我发誓。” 江川嘴上说不用不用,太严肃了,没必要没必要! 心里一直默念,太有必要了!盖章!不能改了!说话算话! 得了这句保证,当鹿悠悠和郑卫民一起离开的时候,江川的心好歹有一半能落在地上。 鹿悠悠跟郑卫民走只是不想放过送到手里的机会 野战救护一向是战场的重要组成部分,她看到了不足,自然要想办法改变。 比起军犬培训,战场急救与一线作战的关联更加密切,换句话说,危急时刻能救顾清野的命! 郑卫民精神头极好,也不休息了,和鹿悠悠整整聊了一中午。 “对,我外公以前常说,如果急救方式能改进,当初也许能救活更多的人。” “林老爷子大善啊!”郑卫民感慨道。 “早年我曾有幸见过林老,老人家虽然是中医出身,但西医也研究得极深,可惜后来我工作调动,再也没有机会向林老当面请教。” 鹿悠悠这才知道他和外公有这层渊源,怪不得郑卫民主动说要提携她。 “郑院长,我很喜欢犬队的工作,您找我帮忙我很愿意,但是当医生……我志不在此。” 不过鹿悠悠肯定不会让话题结束在这,她还得把未来的急救理论搬过来呢,郑卫民无疑是最适合的接收对象。 “当年外公教给我的东西我都愿意贡献出来,您看看哪些有用,相信外公他老人家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鹿悠悠发现她真的很有演戏天赋,同样的话说一百遍,她自己都发自内心相信了! 郑卫民果然兴奋,他本来还在惋惜,结果峰回路转听到这种好消息。 无论鹿悠悠还记得多少,以她外公的学识,必定有很多值得学习借鉴的地方。 只不过他这么大年纪了,向年轻人伸手有点难为情,别说鹿悠悠还是他敬重之人的外孙女。 郑卫民虽然年迈,依然保持着好学的心,大不了就不耻下问嘛。 叫鹿悠悠来帮忙本来就是借口,现在借口不需要了,一老一少,一边想进步一边想奉献,一拍即合。 江川在犬队盼啊盼啊,盼到下班的点鹿悠悠还没回来。 顾清野眼睁睁看着他从半悬着心,到整颗心飘在空中,现在整个人都要被拽上去了。 “顾营长,你看要不要去接一下嫂子,医院到犬队太远,回来的时候迷路怎么办?” 顾清野抿唇,这个时候笑出来太不人道了:“她说了不走肯定不会走,江队长不必着急。” 江川哪能不急,他现在就觉得嘴角疼,如果鹿悠悠不回来,燎泡现在就敢长出来昭告天下。 不过顾清野还是采纳了江川的建议,这么远的路是该去接一下。 江川没想到顾清野真的去了,心里又是一咯噔。 专家走了,人质也走了,虽然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没法扣留顾清野当人质,但一个人呆在这里他心慌啊! 不行! “顾营长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二人世界硬挤进来一个灯泡,顾清野觉得刚才的安慰多余了。 第76章 借用别人的痛苦 夕阳下高矮两道身影出现在鹿悠悠视线里,一个镇定自若,一个心急如焚。 “我何德何能,劳烦顾营长和江队长专程来接?” 江川心虚地笑:“那个,顾营长说要来接嫂子,我没事就跟着一起过来。” 顾清野接过她手上的旧书,四个角抖起了毛边,封面上写着《野战急救》,下面还有一行小字“1970修订版”。 “是不是累了?”他发现鹿悠悠嘴唇有些干。 “还行吧,就是讲了一下午话。”鹿悠悠只觉得?:::! 郑卫民是那种认真起来心无旁骛的人,还拿出他珍藏的模型跟鹿悠悠探讨。 模型虽然是木头做的,远不如后世仿真人体模型那样逼真,但有标注有上色,还雕刻出了肌理和骨骼,可以说是相当珍贵了。 鹿悠悠这一下午过的也不轻松,她毕竟不是医学专业,属于是只会装修房子不会打地基。 她只能充分调动脑细胞,把脑子里的东西排列组合再过滤,说出来的同时还要面对郑卫民的提问。 说实在的完全不比论文答辩轻松,还不是本科答辩那种过家家。 “嫂子,郑院长那边都忙完了吧?”江川斟词酌句,想问又不好问得太明显。 别说鹿悠悠是他一纸聘书求请来的,郑卫民想要人一样可以打申请,人家还比他职位高人脉广,江川越想越心酸。 “可能这几天都得过去。” 鹿悠悠一句话就让江川坠入谷底,然后下一句又把他抢救回来。 “江队长放心,不会耽误犬队的工作,我会在休息时间去。” 江川马上道:“没事没事,要是忙不过来,你请几天假也行。” 现在他什么要求都能答应,只要专家留在队里。 目的达到了,定心丸也吃了,江川火速自觉离队,总觉得顾清野看他的眼神凉飕飕的。 夫妻俩难得有机会一起下班回家,一路上谁遇见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没别的,就是养眼。 大妈婶子们忍不住在心里对比,小鹿同志别的不说,气质是真的好。 别的女同志往顾营长身边一站,怎么看都像老鹰带鹌鹑,不搭。 大妈:“顾营长这是特意去接爱人下班啊?” 顾清野冲她点头,嘴角还弯了一下,结果大妈一整个兴奋上了。 啥时候见顾营长不是冷着一张脸啊,都以为他根本不会笑! 大妈又道:“鹿同志真有福气,爱人找得好,自个儿也能干,我听说你现在去军犬队工作了?” 另一个大妈:“我怎么听说鹿同志要去卫生院上班呢?” “瞎说吧,卫生院是想去就能去的?” “怎么不是,我儿媳妇的表妹的爱人的姐姐说卫生院好像有这个想法。” …… 都不用鹿悠悠说话,几位自己就聊上了。 她拉着顾清野迅速脱离大妈们的火力范围。 “才两天不到,谣言就传得像模像样了,还好我不准备去。”鹿悠悠有些无奈。 顾清野笑道:“我也没见过郑院长亲自上门送工作,怪不得她们误会。” 鹿悠悠瞪他:“我只是记性好,又不是真的全知全能,要是真去了卫生院,怕是没人敢找我看病。” 想到那个画面鹿悠悠自己都笑了。 某年某月某日她坐在诊室,一天都挂不到一个号,来一个病人喊一句——救命,我不要兽医! “说起来你们三团的战士挺勇敢,昨天我上手的时候竟然没一个人反对。” 顾清野:“不信你也该相信郑院长,当兵的要用事实说话,行不行试过才知道。” 鹿悠悠笑看他:“你确定不是因为你们几个长官站在那里他们不敢反抗?” 顾清野:“那也是应该的,军令如山。” 鹿悠悠竖了个大拇指,这理由够强大。 两人快到家时遇到了丁铁生,他风尘仆仆从外面回来。 昨天于婷硬是霸占了孙大夫一个钟头,彻底不疼了才放人走。 后来丁铁生送她去安城医院,做了所有能做的检查,妇产科给出的诊断和孙大夫一样,除了紧张,没有别的问题。 丁铁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直接把于婷送回娘家,还叮嘱她少回家属院。 他随时可能出任务,要是于婷再这样一惊一乍,谁知道下一次孩子会不会出事。 于婷自己也吓着了,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流产,一辈子没这么疼过。 回到家她就开始卧床修养,不躺到心平气和她是不敢下去的。 一大家子人跟着紧张,只有苏晓燕心里蠢蠢欲动。 “小妹,怀孕头三个月最是要紧,可不敢放松,你只管休息,什么时候觉得舒坦了再下床。” 苏晓燕给于婷端了杯热水,于婷脸色还是不怎么好:“嫂子怀孕的时候也这么难受?” 苏晓燕也很想和于婷“同甘共苦”,最好能让她怕得不敢下床,但很不幸她就是那个万中无一的幸运儿,怀了两次都不难受。 但没事,她可以借用别人的痛苦。 “孕妇嘛,肯定不比常人,难受是正常的,现在只是吐,往后还会尿频、便秘、浮肿、有些人肚子太大还得坐着睡觉……” 于婷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你,你说什么?!” 苏晓燕也不好说得太过分,虽然这些都是事实:“你也别太担心了,每个人情况不同,我听人说女儿的情况大多和母亲类似,不如你问问妈?” “妈!妈!”于婷第一时间呼唤亲妈。 苏晓燕见机退了出去。 她男人说过,婆婆生于婷的时候怀相很不好,就算婆婆怕吓着闺女隐瞒实情,但也不至于全然地粉饰太平。 苏晓燕不求别的,就是想要一份正式工作。 现在是吃穿不愁也不缺钱,以后呢,她还有两个儿子! 丁铁生可比他们有钱多了,以后要是再升官,只会赚得更多,就算于婷在家带孩子也不影响她生活。 苏晓燕虽然心有不安,可一想到百货商店的正式编制,又觉得自己没做错。 且不说苏晓燕如何盘算,丁铁生是一万个同意于婷不上班的。 他盼了多少年才盼来的孩子,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嫂子,双方抱着同样的心思,只不过暂时没有顺利接头。 于婷以前总担心怀孕会影响工作,殊不知操心的只有她一个,而现在连她自己也顾不上担心了。 第77章 你们不怀疑她是间谍吗? 昨天诊室里发生了什么丁铁生是知道的。 那么多同僚都在,于婷又“强占”了一个医生,他当然担心别人有看法。 一只眼睛放老婆身上,一只眼睛看诊室,就这样丁铁生亲眼目睹了鹿悠悠在卫生院现场出名。 他都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这个女人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干大事。 他甚至怀疑顾清野是不是故意的,明面上娶了个成分不好的女人,实际上早就知道鹿悠悠什么都会。 难不成想凭老婆步步高升? 丁铁生不信,要是成分问题这么容易解决,政审何必考察这一项? 他清楚记得当初政委说起这事的时候用的什么词——自毁长城。 他早就得了准话,顾清野短期内升不了。 可是看着两人相携而来有说有笑,丁铁生又不确定了。 三营在军演上表现卓绝,顾清野又拼命把老婆往台前推,这是想干嘛?! 他阴沉的脸色太明显,以至于鹿悠悠以为于婷出了事。 她还没想好要不要绕道,丁铁生自己迎上来了。 “顾营长,听说鹿同志昨天在卫生院帮了不少忙,我要替二营的战士们谢谢你。” 差不多的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差太远了,大妈们是看热闹,丁铁生一张嘴就让人觉得阴阳怪气。 鹿悠悠:“应该的,卫生院人手不够,我力所能及自然要出一分力。” 丁铁生怎么听都感觉像讽刺。 人手不够是在说谁? 再加上顾清野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如同一面镜子映衬出他昨天的“自私”。 丁铁生忽然有些后悔,他该直接带于婷离开才对。 顾清野:“丁营长不去卫生院看看吗?” 丁铁生脸上的面具差点碎掉,他看着顾清野,可是能看到的只有审视。 “我自然会去,不劳顾营长费心。” 他甚至顾不上一直以来的伪装,话音未落人已经转身走了。 丁铁生匆匆赶往卫生院,然而换药的战士们已经回了营区。 他没有停留,直接去了家属院另一边,那里有个领导住的院中院,政委也住在这里。 张家书房 张茉莉在窗前转了十几圈,一脸的不忿和妒色。 “哥,你不觉得奇怪吗?鹿悠悠才多大,就是从娘胎里开始学也懂不了这么多吧?” 张南北坐在书桌后面,端着茶杯一言不发。 张茉莉才不管有没有回应,她还有一肚子牢骚要发。 “她到底怎么认识顾营长的,是不是蓄意接近?这种人你们都不怀疑她是间谍吗?!” 张南北皱眉:“住嘴,有些话不要乱说!” 张茉莉瞪大眼睛:“哥!你还是不是我哥?!我在帮你们排查嫌疑人员,你竟然让我闭嘴?!” 张南北把杯子重重一放,严肃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在怀疑一位军嫂,怀疑部队审查的公正性!” 张茉莉恨不得抓着张南北让他清醒一点。 “哥你知道么,今天郑院长亲自去找鹿悠悠,两个人在办公室待了一下午不知道说了什么,走的时候院长还亲自送她到门口。” 见张南北终于愿意正视自己的话,张茉莉继续说道:“我不信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什么叫我怀疑,多的是人怀疑,只不过没地方说。” “我再说一遍,有些话不要乱讲!部队有正规投诉渠道,有问题可以反映,而不是空口无凭随便扣帽子,你记住这里是部队,不是别的地方。” 张茉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哥,你到底知不知道,我……” “张茉莉!”张南北倏地起身,满眼厉色,“顾清野结婚了!” “我知道他结婚了!” 张茉莉不甘示弱地直视张南北。 “你说正规渠道投诉,行,我现在实名向政委同志举报,鹿悠悠疑似间谍,可以吗?!” 张南北看着妹妹不知悔改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年轻人就是冲动,做事仅凭一腔孤勇,说孤勇都是抬举她了,满脑子情情爱爱,一点都不知道顾全大局。 无知! 咚咚—— 张南北沉默了几秒才开口:“进来。” 一个中年女人推门进来,好似全然不知屋里的争吵。 “老张,三团丁营长找。” “在楼下?” “对。” “让他来书房找我。” 张南北说完又看向妹妹,语气和缓了一些。 “你说的事我知道了,但我提醒你,工作就好好工作,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更不要轻举妄动。” 张茉莉哪里听得进去,狠狠剁了下脚就跑了出去。 中年女人轻笑道:“没事,你忙你的,我去和她说。” 张南北不知道书房里刚刚经历过兄妹大战,寒暄过后就说起最让他揪心的人。 当张南北再一次听到鹿悠悠的名字,不禁抬头,丁铁生莫名紧张起来。 “领导,我说错什么了吗?” 张南北没点头也没摇头,只道:“你继续。” 丁铁生咽了下口水,继续说道:“顾清野会不会是想走夫人外交?” 张南北突然出声:“你知道什么叫夫人外交?” 丁铁生茫然片刻,讷讷道:“就是,就是让夫人出面打通关节……”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张南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张南北这段时间时常怀疑,几年前他的眼光是不是出了问题,为什么会认定丁铁生是个可造之材。 前几年是还不错,可自从顾清野异军突起,丁铁生越来越没有定力。 “顾清野的问题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他的选择是有代价的,无论他爱人做了什么,有些东西都无法逾越。” 对于张南北来说,顾清野不是他的人,但师长护得紧,他也没有必须把人拉下马的意思。 顾清野自毁长城,他只要确定他暂时升不上去,或者升得没那么快就够了。 他没想到的是,当作女儿看大的妹妹为一个男人跟他不依不饶,曾经看中的下属越来越鼠目寸光。 如果张茉莉真能把顾清野拿下,跟师长抢人固然有风险,但他也不是毫无根基之辈。 可张茉莉完全是单相思,还是不顾他反对的单相思。 他今天才知道张茉莉至今没有放弃,还把眼睛放到鹿悠悠身上去了。 就算鹿悠悠真有问题又如何,老婆出了问题顾清野逃不了干系。 顾清野没了前途,他更不会同意妹妹嫁给一个废物。 第78章 趁早跟顾营长离婚 对于丁铁生,张南北也没了说教的兴致。 连最简单的沉住气都做不到! 竞争对手娶了个成分有问题的老婆难道不是好事? 你管她做什么呢? 红线就在那里,如果能轻易跨过就不是红线。 遇到一点小事就火急火燎来找他,简直笑话。 鹿悠悠的问题是可以查,机会是她自己送上门的,她懂的确实太多了点。 但是! 得意属下跟他二十出头的妹妹一样天真可笑没有脑子,张南北难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你回去吧。” 丁铁生听命起身,他来这一趟不仅没有解惑,反而心里更没有底了。 第二天鹿悠悠照常去犬队上班,午休的时候照常去卫生院。 她把头天晚上暴风吸入的急救知识说出来,再和郑卫民进行一番激烈的学术交流。 他们约定了明天进入一个新课题——战术现场救治应该遵循什么顺序。 然而第三天,老少讨论组忽然多出来两个人,内外科两位主任都在。 鹿悠悠虽然奇怪,但来几个人都一样,她要说的内容也不会变。 直到第四天,事情有点不对劲了。 内科主任倒是态度极好,一来就拉着她讨论低温症和低血症。 外科主任依然在笑,就跟昨天刚来的时候一样。 郑卫民的脸色就相当不好看了,他欲言又止。 “郑院长,出了什么事吗?” 鹿悠悠很镇定,就算事情和她有关,她也问心无愧。 “小鹿啊,卫生院需要总结一下之前的内容,咱们的讨论先到这里,之后你等我通知,没什么事,你就当是课间休息。” 鹿悠悠看着郑卫民,他脸上还带着愤怒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惋惜。 她轻轻一笑:“行,那我先回去了。” 现场唯一搞不清状况的只有内科主任。 他推了推比啤酒瓶底还厚的眼镜,讶然问道:“院长,怎么了这是,小鹿同志怎么回去了?” 外科主任还是那副弥勒佛似的表情:“老姜啊,这几天讨论了这么多不得总结总结?第一步夯实了才好走第二步嘛!” 郑卫民冰着一张脸看向外科主任,沉声说道:“回去工作吧,注意保密纪律。” 今天接到通知郑卫民都不能说意外,而是出离愤怒。 鹿悠悠是他敬重之人的后辈,如此谦逊有才华,竟然会为了莫须有的原因被调查! 政审那帮人是干什么吃的,鹿悠悠结婚的时候难道没查过?如果当时查了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可郑卫民也是军人,当他接到命令的那一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听命行事。 鹿悠悠离开卫生院,刚过转角,张茉莉就追了上来叫住她。 鹿悠悠愣了一秒,到这里之后她已经很久没听过自己的全名了。 张茉莉一脸的幸灾乐祸,她上下打量着鹿悠悠:“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卫生院要赶你走?” 赶她走?鹿悠悠觉得好笑。 “这位同志,麻烦让一让,我要回家了。” 张茉莉搞不懂这个女人马上要大难临头了,还这么淡定。 看着鹿悠悠完美无瑕的脸,先是嫉妒,然后就被居高临下的优越感所取代。 心情甚好的张茉莉决定透露一个秘密。 “你不觉得羞愧吗,顾营长原本是有机会提副团的,你猜为什么没提?” 她很想看到一张惊慌失措梨花带雨的脸,然而什么都没有。 这下憋不住的成了张茉莉,鹿悠悠越平静,她越是气急败坏,想也不想就说道。 “就因为你的成分影响了顾营长的前途!你费尽心思扒上了军官,以为从此高枕无忧?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四处招摇?” 张茉莉冷哼一声继续道:“我劝你早点认清现实,趁早跟顾营长离婚,自己的罪自己认,不要拖累别人!” 鹿悠悠修长的身姿伫立在艳阳天下,眼里的光亮直刺入张茉莉的心脏。 “指控我有罪请拿出证据,诽谤是什么你应该非常清楚。另外,你要是生病了就去看,当然找我也可以,我是兽医。” 张茉莉品了半分钟才意识到自己被骂了,可慑于鹿悠悠“凶残”的目光,她一时间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鹿悠悠转身毫不拖泥带水,似乎根本不屑于多问一句。 张茉莉就这么站着,好像在目送她离开一样,想到这里她简直气到爆炸。 ———— 营区会议室 师长吕启明面色极其严肃。 “鹿同志婚前政审是严格按流程走的,公平公正合法合规;格斗术上报后又查了一次,第二次比第一次更严;现在还要再查第三次,有什么必须的理由吗?” 政治部主任缓声说道:“师长,我们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鹿同志如此年轻学识却如此渊博,确实不寻常。” 吕启明没有说话,犀利的目光在会议室里扫过一圈,最后看向了张南北。 “张政委,你怎么看?” 张南北开口前习惯性地笑了笑,很符合他一贯儒雅的形象。 “师长,鹿同志身兼数职还样样精通,确实引起了群众不小的非议,现在并非要定谁有罪,发现了不寻常那就调查嘛,一是为了打消疑虑,二来也是为了服众。” 吕启明意味不明地笑了,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充满了探究之意。 “要查可以,查出来没问题又当如何?张政委准备如何安抚一位蒙受不白之冤的功臣军嫂?郑院长拍桌子发了好大的火,下次他来我直接让他去政治部找你,如何?” 张南北一口气不上不下窝在胸口。 郑卫民虽然只是卫生院院长,真要是发起火来能扯出好大一圈子人,张南北当然不想和他正面对上。 他心知肚明,对于鹿悠悠的指控并没有切实证据,他也没有一上来就给人定罪。 他不可能像张茉莉那样,张嘴就给人安个间谍的罪名,他的初衷也并非如此。 只要能拖慢顾清野的脚步,阻止吕启明一系进一步提升威望,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只是提了句重启调查吕启明就如此强硬,而且郑卫民会对鹿悠悠如此看重。 第79章 把我和我爱人关在一起 吕启明表达了明确的反对意见,调查可以,后果自负。 作为师长他无法直接插手政委的工作,但政治部也不可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查归查,但把人带走审问这种事想都不要想。 顾清野拉练回来就被蒋同叫到办公室。 蒋同迟疑片刻,但这件事瞒不了当事人,顾清野作为鹿悠悠的丈夫也得配合调查。 “清野,政治部决定对鹿悠悠同志重启政审程序,希望你能配合。” 顾清野脸上和脖颈上全是汗,高大健硕的身躯往那一站,就像一堵墙竖在那里。 他眼睛黑沉似墨,薄唇紧抿,声音带着长途奔袭后的粗砺:“要我怎么配合,关禁闭还是撤职?” 蒋同被他一句话噎住,瞪视道:“怎么说话的,谁要关你禁闭撤你职了?你觉得我会同意,师长会同意?!” 顾清野目光如炬,浑身蓄满了爆发力:“夫妻一体,所有指控我来承担,我愿意接受停职调查。” 蒋同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臭小子气到发抖了,他一巴掌拍在桌上。 “你这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哪来的指控,谁说你有罪了?就算是鹿同志也没人说她有罪,要相信组织,当初政审能过就代表鹿同志没问题,明白吗?!” 有些事蒋同也不知全貌,但是师长特意交代过,鹿悠悠家庭成分有问题不代表她父母家人真的有问题。 这些事不能大张旗鼓说,但身正不怕影子斜,就不允许世界上有几个天才了? 只可惜顾清野这一次刚硬得超出以往。 “团长,鹿悠悠是我妻子,怀疑她就是怀疑我,嫌疑人不能领军作战,这是纪律。” 蒋同感觉在听天书,顾清野在跟他强调军法军纪?! 这还没完,顾清野下一句几乎把他气得厥过去。 “我只有一个请求,如果要隔离审查,希望组织上能把我和我爱人关在一起,她年轻,没经过这些,我担心她害怕。” 以前只知道顾清野脾气硬,但不知道他能硬得像茅坑里的臭石头! 蒋同气喘如牛,没等他开口骂人,顾清野转身就走。 不打报告就离开,这是他入伍以来第一次 “回来,你给我回来!” 破防的吼声在办公室里回荡,回应蒋同的只有关门时被震掉的灰。 顾清野出了办公楼就一路狂奔,心里好像有团火在烧。 鹿悠悠怎么样了,会不会害怕? 无数担忧在他心头盘旋,直到他在小院门外听到小灰灰的开心的叫声,像往常一样调皮,时时刻刻都在撒娇。 顾清野平稳了呼吸,既然鹿悠悠没事,就不要让她担心了。 “你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早?” “嗯,你也这么早?” “卫生院要总结这几天的内容,后面的先不急。” “我们这几天要加练,可能要住宿舍。” 顾清野不想让鹿悠悠担心停职的事,不想让她以为事情是因她而起。 可巧鹿悠悠也是一样,两个人都闭口不提。 “不去也好,在家休息几天,犬队那边要不要帮你请假?” 鹿悠悠垂眸,如果之前只是怀疑,现在已经可以确定。 “出了什么事?” 顾清野胸口针扎似的疼。 都说鹿悠悠成分不好影响了他,她何尝不是受他牵累? 如果没有嫁给他,鹿悠悠原本没必要承受这些。 沉默对视许久,他耳边响起一声浅笑。 “张茉莉今天来找我,她说……” “她说的任何话你都不用听。” “是吗?她说我应该和你离婚……” 鹿悠悠突然眼前一花,等她回过神时已然落入一个宽广的怀抱。 她一抬头就愣住了,顾清野黝黑的双眸深深望向她,其中的意味她看不透。 “我们永远不会离婚!” 她还未及问出口,顾清野手臂已经收紧,另一只手落在她头上,将她整个人收进怀里。 鹿悠悠不矮,但骨架不大,此时她侧脸贴在顾清野胸膛上,后背上的力道不轻不重,存在感却极强。 “你、我,我也没说要离婚……” 她现在脑子晕晕的,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现在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背后坚实的手臂和滚烫的掌心。 顾清野也是一样,源源不断的热气从心脏开始暴动,心跳如重锤响彻每一寸骨血。 理智提醒他该松手了,但身体不听话。 良久之后,鹿悠悠听到男人有些闷沉的声音。 “对不起,我说谎了。” 鹿悠悠微微用力,这次倒是轻松脱离了包围圈,她不解地看着他。 “没有加练,是我自请停职,我不想让你担心才说要住在宿舍。” “是因为我吗?” 顾清野摇头,眼神坚定:“与你无关。” 查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因为她,反复调查只能是有人借题发挥。 鹿悠悠心里有数,大概率还是因为她短时间内拿出来的东西太多。 但她没有选择,只能抓住一切机会充实顾清野的生存能力。 “我不怕,你也别担心。”她安慰地笑了笑,“只要不是无中生有,我不怕查。” “绝不可能!” 除非他死,没有人可以诬陷鹿悠悠。 “那你还担心什么,他查他的,我过我的,也没说要限制咱俩人身自由吧,那你明天陪我上山挖宝贝。” 看到她的笑脸,顾清野剧烈的脉搏终于变缓了几分。 鹿悠悠忽然有了种中二的冲动,觉得她会得太多?她还可以会得更多! 既然有些人闲得没事干,就让他们见识一下天才和凡人的区别。 “我要把野战急救手册弄出来,不让我干我偏要干!” 鹿悠悠难得孩子气,顾清野终于笑了,身体里的愤怒因子总算安定了下来。 第二天,顾清野当真把工作交接给罗红旗和副营长,自己陪着鹿悠悠上山去了。 他俩轻松自在,政治部的人忙得晕头转向。 本来么,鹿悠悠的档案翻来覆去审过好几次了,还要再查,办事的人也很头大。 但领导说了,这次要查得再细一点,尤其是鹿悠悠外公,这个线索之源必须查得一清二楚。 第80章 爱河里洗脚 蒋同追不回顾清野,自己就得被领导追。 他被吕启明叫来,嘴里苦得似黄连。 “领导,我没法子啊,他那个人您又不是不知道,逼到头上还指望他忍气吞声,不可能啊!” “他人呢,让他来见我。” 蒋同受到了成吨暴击,顾清野撂挑子不干,他成了夹心饼干。 “他那个,咳,上山了。” 吕启明愣了:“上什么山?” 蒋同现在说中文都烫嘴。 “陪鹿同志上山挖药,顺带遛鸟。” 吕启明先是沉默,而后大笑。 好个顾清野,就该这样,无惧风雨,我自岿然不动。 “球踢回去了,不怕引众怒他们就长长久久地查。” 蒋同这下摸到领导的脉了,马上说道。 “研究所老刘又给我打电话了,顾清野那篇76型手木仓试用报告他们研究了好几遍,今天又来催第二篇,不过作者配木仓都交了,肯定没法写。” 吕启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教官不在,格斗术的教学工作先暂停几天,但你给顾清野带个话,不准松懈,还要精益求精。那个试用报告先写着,没有实物手感还在,这小子想休息,没门。” 蒋同松了口气,领导没发火,很好。 就是顾清野太不当人,屁股一拍自在逍遥,让他在这里提心吊胆。 下次全军大比要是不拿个第一回来,有他好果子吃! 这栋楼另一头,张南北办公室里的气氛就相当不和谐了。 郑卫民单枪匹马杀来,一个人整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遵守命令是他的义务,反应问题是他的权利。 有人乱来还不让他说了?没这个道理! 说鹿悠悠有问题,他还觉得张茉莉有问题呢,偷奸耍滑不干正事,万一哪天拿错药把人药死了谁负责? 张南北不怕和吕启明你来我往,就怕郑卫民这种老资历来跟他回忆往昔。 说不过,动不得,还不能翻脸,他官大几级也是弱势群体。 涉事几方各有各的苦,唯独当事人潇洒快活。 顾清野已经多年没有逃学体验了,或者说从他上学到入伍就从来没有过。 鹿悠悠在前面寻宝,他在后面当挑夫外加挖土工人。 说了要遛鸟,小灰灰自然也在。 自从它“会飞”之后,鹿悠悠就很少陪它进山玩了。 今天它太高兴,飞起来东倒西歪,不知道惊起多少小动物。 难得有保镖在侧,鹿悠悠蠢蠢欲动:“咱们今天往深处走走?” 在她面前,顾清野总会自动排除点头之外所有选项。 鹿悠悠乐了:“我说养鸟你没意见,养狗也没意见,什么你都没意见,不怕我哪天提出非分之想?” 顾清野背着竹筐、镰刀、锄头、口粮和水壶,依然气息均匀如履平地。 “比如?” 这下轮到鹿悠悠不会了,她还真说不出什么比如来。 见顾清野在笑,她瞪他一眼:“怎么,没见过我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良民?” “能娶到百年难得一见的良民,是我的荣幸。” 鹿悠悠:╰(‵o′)╯!!! 自从昨天突然拥抱,顾清野好像打开了某种不知名开关,升华了,进化了,从猛男1.0变成了猛男2.0! 这个人现在就像炼钢炉,哪怕隔着一米都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热浪。 “咕叽咕叽——噶噶噶噶!” 鹿悠悠马上抬头,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好大儿发出“咕”和“叽”以外的叫声。 小灰灰一个俯冲落在两人中间,睁大眼睛怒瞪顾清野,还对着他重重跺脚。 顾清野莫名好笑:“你怎么了?” 小灰灰:没怎么,它天生喜欢在别人爱河里洗脚! 鹿悠悠知道小家伙怕是吃醋了,抱起它给它安排了一个任务。 “你去找找兔子窝,今天有专职打手,试试他实力如何。” 小灰灰果然满意了,它最高兴的就是帮妈妈忙,找兔子小事一桩。 它振翅高飞,临走前不忘扔给顾清野一个白眼。 “小灰灰比军犬还聪明,就是玩性太大,有时间可以训练一下。” 鹿悠悠以为他想训练小灰灰当军鹰,摇头道:“就让它自由自在的好了。” 顾清野:“我是说训练它看家护院,它现在只凭本能战斗,还有很大潜力可以开发。” 鹿悠悠扑哧一笑,想不到顾清野这么魔鬼,连鸟都不放过。 如果小灰灰在这里,肯定心里疯狂点头的同时疯狂攻击,还要边打边骂——苦力肯定是嫉妒它,看不得它闲! 挖草药抓兔子,这次有了超级保镖体验感非常不一样,鹿悠悠喜欢什么只需要动动手指,接下来什么都不用管。 她伸手托了一下几乎装满的竹篓,纹丝不动。 “会不会太重了?” “不重,再加个你也背得动。” 鹿悠悠:猛男更新了版本,她也得进化才行。 “小灰灰!”她仰头叫了一声,得到回应后伸手指了指背篓,“想坐人力车吗?” 小灰灰秒懂,一个猛子扎下来摊成一张鹰饼。 就知道妈妈最爱的还是它! 顾清野稳如泰山,好像重力加速度不存在一样。 他招了招手,鹿悠悠瞥了他一眼,没动。 顾清野上前一步,弯腰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你说了它要有弟弟的事吗?” 咔嚓、哗啦、乒铃乓啷咚咚咚咚! 该死,是世界破碎的声音! 鹿悠悠很少会觉得羞愧,但现在,她还没有回头,就已经觉得对不起小灰灰了。 顾清野这是又进化了? 猛男2.0加装了“心机”挂件,变成了猛男2.0.1。 然而无论怎么腹诽,自己挖的坑还得自己来填。 鹿悠悠十分郑重地把好大儿抱出来,用它最喜欢的姿势顺毛挠痒痒,小灰灰享受地眯起眼睛。 “小灰灰啊,我跟你商量个事行吗?” “咕!” “再过几天我们三口之家会变成四口之家,你也会多一个狗弟弟,喜欢吗?” 瞒着大宝有了二宝,鹿悠悠越说越心虚。 “嘎?!” 小灰灰想翻身,一时没有支棱起来,滑了好几下才站稳,整个鸟陷入了迷茫。 鹿悠悠硬着头皮继续解释。 “它名字叫追风,虽然年纪比你大,身高比你高,体重比你重,但咱们家讲究先来后到,你是哥哥,它是后来的,永远是弟弟。” 第81章 告状 小灰灰目光呆滞,还在消化猫头鹰的弟弟为什么会是狗这件事。 “不过追风现在受伤了,还在医院养病,等它好了咱们一起去看它,好不好?” 这下小灰灰有反应了。 它想起刚遇到鹿悠悠那天,它也命悬一线,之后它有了妈妈也有了家。 病号这么可怜,要不就闭着眼睛接受它? “咕咕咕唧唧咕唧!” 小灰灰挺起胸膛拍了一下,从今天起它就是有弟弟的人了! 既然如此,给小弟的见面礼是不是该准备一下,家里的规章制度是不是也要明确一点…… 随便想想就有做不完的事。 它重新躺回背篓,闭上眼就开始盘算。 妈妈上班的地方狗多,它准备去暗中观察几天,摸一摸狗子的生活习惯。 它学中文就够辛苦了,不想再加一门狗语,所以弟弟的外语培训也要提上日程。 啊,好忙,它未成年肩膀扛起了这个家! 鹿悠悠瞄了一眼小灰灰,见它似乎接受良好,悬在心头那口气才顺了下去。 好悬,差点就犯了二胎家庭最致命的失误。 她又看了眼身边的男人,这个时候本该跟罪魁祸首决一死战,奈何战斗力差距太大,没有丝毫取胜的可能。 顾清野当然知道自己被瞪了,笑道:“我会带好追风,一定维护好小灰灰大哥的尊严。” 鹿悠悠:“(?_?)你变了,以前是正义勇敢的化身,现在心怀鬼胎、狡诈如狐、步步陷阱,夜色中的幽灵……” 顾清野笑着,他并没有离得很近,鹿悠悠却觉得两人间的距离被视线拉扯着,一点一点缩短。 她下意识转头,面前却多了个绿色小物件。 竟然是只草编的猫头鹰! “你什么时候做的?!”鹿悠悠惊喜道。 编得相当传神,一看就知道是小灰灰。 “你喜欢的话我多做几个。” “再做个追风吧,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顾清野决定找人学一下稻草人怎么编,既然要整整齐齐,怎么能只有孩子没有爸妈。 鹿悠悠想把礼物送给小灰灰,结果人家两脚朝天睡得鸟事不知。 两人在山里逛了一天鹿悠悠都没觉得累,带了全能助手就是不一样。 “有吃有喝,你还会烤鱼烤肉,以后进山没你我都不想来了。” 顾清野感受了一下背上的重量,大概要练拳两个月才能消耗掉这些澎湃的能量,但是—— 她喜欢就行。 * 夕阳快落山的时候两人才到家。 小灰灰果然很喜欢小号的自己,一回来就叼进卧室,把小礼物放在鹿悠悠的床头柜上,这是它心里最安全的地方。 鹿悠悠再一次扎进书山学海,说了要把《急救手册》搞出来就一定不会食言,还要写得尽善尽美。 顾清野也没闲着,他连夜敲开了副营长的家门。 副营长战战兢兢,准备聆听消失一整天的上级有何指示,结果领导竟然问他稻草人怎么编! 副营长家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李三花着急忙慌把儿子赶回屋,把王有才拉到一边。 王有才莫名打了个哆嗦:“你干啥,儿子还没睡,不好吧?” 李三花一巴掌打在他背上:“满脑子都在想什么!我问你,小顾他俩咋回事,我怎么听着风言风语的?” 王有才表情立马严肃起来:“外头传的瞎话不要听,过几天就好了。” 李三花仔细打量他:“咋地,要保密?你就说有事没事吧!” 王有才闭嘴不言,这下李三花更紧张了:“这也不能说?” “具体的你别问,也别去打扰人家,过段时间就好了。” 有保密条例压着,李三花只能将信将疑暂时放下。 与王家一墙之隔的丁铁生家里,气氛显然愉悦得多。 前几天去找政委结果灰溜溜走人,丁铁生还以为事情不妙,谁知天降大喜。 不光鹿悠悠被查,顾清野竟然脑子发昏自请停职! 于婷老说鹿悠悠是狐狸精,他现在也觉得像了,打死他都想不到顾清野会为一个女人做到这样! 要是换成他,根本没有这种可能。 丁铁生忍不住畅想顾清野被一撸到底,他平步青云,再过几个月还要添丁进口,自从顾清野开始冒头,他很久没这么畅快过了。 美美嘬了口酒,再扔几粒花生米,盐多了,齁咸,丁铁生却吃得高兴极了,生活就该这么有滋有味! 这边还有一个相关人士,气了一整天依然意难平。 郑卫民感觉拍桌子力度也不太够,政治部简直不干人事。 鹿悠悠在炊事班、在军犬队发光发热都没事,偏偏到他这就出了幺蛾子,这不是瞧不起卫生院是什么? 他自愿来一线部队支援建设可不是被发配边疆,当部队总医院是摆设吗? 郑卫民一个电话打给老领导,把鹿悠悠仔仔细细夸了一通,说她就是大名鼎鼎的林老外孙女,再把他们的阶段性成果给总院加急邮了一份。 不单纯是为了出气,他是真的惜才。 鹿悠悠的“回忆”有极高的参考价值,对于野战急救的发展有重大意义。 这样的人才怎么能消磨在无休止的调查当中,耽误她的时间,就是耽误战士的生命。 郑卫民这边加紧告状,张南北却是越查眉头皱得越深。 鹿悠悠的外公林长卿在抗战时期就捐了所有家产,为我军送医送药,不是军医胜似军医。 虽然没有亲自上阵杀敌,但他的功绩没有人能抹杀。 唯一能被人诟病的就是林长卿出身富贵,民国时期林家拥有国内最大的药厂。 资本家是唯一能扣的帽子,可散尽家财的也是他,生死人肉白骨的还是他。 凭林长卿的名望,如果不是鹿悠悠父亲有留洋背景,又牵涉到一项要紧研究,她母亲便是资本家小姐出身也不会受太大影响。 政治部这一次查得极为仔细,林长卿捐了哪些资产、救过我军哪些将领,现在张南北都知道了。 越看越心惊,他甚至有点后悔为什么要动这个烫手山芋。 吕启明看似反对,实则放手任他查,莫不是早就知道了? 鹿悠悠的父亲具体研究的什么他查不出来,只知道牵涉了上面。 现在的京城风起云涌,如果最后东风压倒了西风,鹿悠悠还会是没有根基的小知青吗? 第82章 孤单闯入的灵魂 很快,张南北的不安有一半成了真。 师部接到部队总医院来函,措辞倒是客气,邀请鹿悠悠同志参与野战急救专项研讨。 总院是正军级单位,虽然跟作战部队不同属,但级别摆在那里,后勤部接到函件不敢怠慢直接上报。 师部召开紧急会议,郑卫民被请来了。 之前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子不见了,现在是镇定自若胸有成竹的卫生院院长。 郑卫民扫了一眼屋里的人心里就有数了,吕启明和张南北都没来,副师长、副政委、政治部主任都在。 师长出去开会了不在正常,张南北不来估计是不想见他,政治部主任印堂发黑可见他告状有用,剩下的都不重要。 郑卫民也没有摆架子,直接把总院的邀请说了一遍,政治部主任虽然嘴上说要研究一下,态度倒是十分温和。 本来准备在猕猴桃里挑芝麻,结果人家又红又专,现在有了合适的借口正好放手。 不过也不能说放就放,不是一个系统,不能显得太好说话。 郑卫民心里门清,给几天面子嘛,行! 他回了卫生院,正在犹豫要不要提前给鹿悠悠报喜,顾清野带来了鹿悠悠呕心沥血的大作。 “郑院长,鹿悠悠同志让我把这个给你。” 郑卫民翻开第一页就愣住了,连忙拿出老花镜,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完全忘了办公室里还站了个人。 顾清野知趣没有久留,很明显郑卫民没有两个小时清醒不过来,专业知识他不懂,留下来也没用。 他还要去趟后山,鹿悠悠说想吃糖醋鱼。 郑卫民异常专注,再抬头已是月亮高悬之时。 他的心情那叫一个激动,拿起电话就要拨,这才发现灯光刺眼,外头漆黑一片。 哦哟,八点了啊! 郑卫民惋惜地放下电话,又开始不自觉地翻书,内心的震撼到此刻都无法平息。 “研讨”两个字感觉已经配不上鹿悠悠的努力了。 郑卫民再一次惋惜年轻时没能得到林长卿的指点,现在他对老爷子的景仰就如滔滔江水,林老培养了一个如此优秀的后辈,不止才华,还有品格。 鹿悠悠身陷调查阴云依然坚持完成了工作,甚至这都是不是她的正式工作,是义务劳动,无私奉献! 小同志才十八岁就有这种觉悟,思想境界不知超过多少人。 什么张茉莉,比鹿悠悠还大几岁呢,简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过是把她调去档案室待几天,白眼就翻上了天,他郑卫民会怕这些?哼! 明天继续告状去,他不信领导知道鹿悠悠的最新成果之后还能稳得住。 政治部还说要“研究”,研究个屁! 不知道是告状的威力大,还是鹿悠悠的“着作”太惊人,总院的函件隔一天又到了后勤部。 还是原来的内容,就是多了两个字,“邀请”前面加了“诚挚”。 看起来没怎么变,可这是正式公函,遣词造句都有特定格式,增减删改都有其特殊含义。 多了两个字,重视程度可不止高出两级。 张南北被连扇两巴掌,还是来自于他完全没想到的人,哪怕吕启明出差还没回来,他也觉得被看了一场大笑话。 就这样鹿悠悠莫名其妙回家休息了一星期,肝出了这辈子第三本大作。 顾清野就在家当了一周的家庭煮夫,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鹿悠悠收紧衣服掐着腰左看右看,感受了一下胸前布料越来越紧绷的张力,必须承认一个事实。 “我胖了!” 如此高强度的脑力劳动,她都能被养胖,可见顾清野的手艺进步有多快。 衣衫紧贴,曲线毕露,顾清野一抬头看到的就是这幅盛景,再加上鹿悠悠些许幽怨的表情…… 他的双目骤然一深,身体不自觉地绷紧了,莫名的情绪不断涌动,又被理智所束缚。 “你觉得呢,我是不是胖了?”鹿悠悠嘀咕了一句,“要是有个全身镜就好了。” 顾清野握紧拳头又松开,他的声音丝毫听不出他此刻内心的波动:“我托人去市里买。” 鹿悠悠连忙拦道:“我就是随口一说,有化妆镜就够了,不用那么麻烦。” “不麻烦,最迟一周就有。”顾清野迅速整理好着装,“你记得直接去卫生院报到,犬队那边帮你请好假了。” 鹿悠悠已经收到了通知,调查结果不得知道,反正无事发生,而且她被暂时借调到卫生院,参加正式的野战救护研讨会。 临走前顾清野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到鹿悠悠面前。 “以后不会有事了,还和以前一样,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一直在你身边。” 没有华丽的修辞,语气也不激昂,但每一个字都烙印在她心里。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顾清野主动“赋闲”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她所有的付出都是自愿,并未要求过回报,顾清野却回应了他能付出的一切。 鹿悠悠一直觉得自己是在完成任务,可对于顾清野来说,这就是他的人生。 这个世界真实存在着,她是真实的,他的情感也是真实的。 她拼尽全力只为改变他英年早逝的命运,顾清野又何尝不是在陪伴一个孤单闯入的灵魂。 他日复一日践行着自己的诺言,一直在努力做她的依靠。 鹿悠悠抿了抿唇,虽然极力忍住不哭,眼泪却不停往下掉。 她低下头,泪水滴答滴答落在地面,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抹军绿色。 温热的手臂穿过她腰间,看不见顾清野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的手默默将她抱紧。 顾清野最怕见她哭,可自从两人相遇,他似乎让她哭了许多次。 一道轻柔的力量托起她的脸,温暖干燥的手指拭去她眼角的泪。 顾清野目光认真得很,仿佛在做着世间最精细的事。 “别哭。” 鹿悠悠撇过脸,说话还带着鼻音:“我没哭。” 顾清野轻笑:“好,没哭。” 她胡乱抹掉脸颊上濡湿的印记,红着脸,拿起背包就往外飞跑:“我上班去了,再见!” 第83章 放病人一条生路 时隔多日再回卫生院,恍然有种重回人间的感觉。 这些天她在家一睁眼就疯狂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要不是有顾清野,她大概会亲身实践一下字面意义上的废寝忘食。 之前的《养殖疾病护理》、《动物心理学》都和她本专业相关,但野战急救她只能算半个专业人士。 这几天她不止要“输出”还要疯狂“输入”,不然写出来的东西唬唬外行人可以,她能让郑卫民惊为天人,激动得再次上报,可见这几天有多用功。 无论在什么年代,学神的光环都无比耀眼,就比如现在,鹿悠悠体会到了前几次来完全不同的待遇。 包括郑卫民在内,好几个人都早早到了会议室等她。 尤其是外科姜主任,看到她就像看到了一块亮闪闪的大金锭子,隔着厚厚的镜片眼睛笑得只剩一条缝了。 “小鹿同志大才啊!我听院长说你不想当医生?这怎么能行,放着这么有天赋的外科医生不吸收进队伍,我诊室吃不下睡不着!” 姜主任四十出头,一心扑在工作上,要不是男女有别,他都想抓着鹿悠悠不放手。 卫生院马上要扩建,外科尤其缺人,鹿悠悠这样有能力又知根知底的,姜主任只想立刻招致麾下。 郑院长乐呵呵地招手:“小鹿啊,我已经把你写的册子寄去总院啦,老领导让我务必跟你好好聊一聊。” 领导的原话是一定要把人才留下,要是这里容不下就把鹿悠悠送到总院去,他亲自带着,不信还有人敢伸手。 “您说的总院是?” “就是部队总医院,老领导是那里的副院长兼外科大主任。” 鹿悠悠忽然有种坐云霄飞车的不真实感,怎么一下就从南方边陲跳跃到部队总院了。 那里的副院长是什么级别来着? 鹿悠悠这下不淡定了,不是被级别吓到,而是她真的只是个兽医啊! 她属于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绝对比不了科班出身的正经医生。 郑卫民要是知道鹿悠悠这么想,绝对第一个不同意。 小同志对自己的水平缺乏一个客观认知。 现在赤脚医生的数量甚至超过了卫生部所属卫生人员的总量,军医院好一些但也强不到哪去。 以鹿悠悠掌握的医学知识和实操水平,已经比很多基层人员强出好多倍了。 她年轻,又家学渊源,郑卫民如此惜才就是受了领导影响,老领导本人只会更甚。 郑卫民得了领导的明确指示,一天三遍把鹿悠悠往学医的路上拐,怎奈目标人物铁石心肠,死活不动摇。 老头子在试探过无数理由之后,忽然灵光一闪:“小鹿啊,你是不是舍不得和顾营长分隔两地?” 鹿悠悠张大嘴巴,愣了好一会儿,就这么短短几秒钟郑卫民误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相。 “小鹿啊,我跟你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你要撑起来啊,我相信顾营长会支持的!” 老头子这一刻简直是妇女主任的化身,鹿悠悠差点没笑出声来。 “郑院长,犬队的项目已经进入到关键阶段,两条濒临淘汰的幼犬经过训练越来越接近达标门槛,我一直在努力撑起半边天啊!” 见郑卫民还不放弃,鹿悠悠只能搬出重型武器。 “其实当年外公也说我给动物看病更有天赋,他教过我针灸,他的评价是让我放病人一条生路!” 鹿悠悠不惜自曝其短。 她没有瞎说,上辈子确实学过,外公也确实是这么说的。 就跟她只会炖汤不会炒菜一样,治得了动物治不了人。 虽然野战急救和中医针灸不能等同,但人嘛总有感兴趣的和不感兴趣的,比起人类,她还是更喜欢毛茸茸。 老头子惊得脸上的褶子都摊平了,最后不得不叹息:“哎,可惜了啊,你这个小同志!” 郑卫民还是觉得他遇见鹿悠悠的时间太迟,要是她没有接触过周大柱和江川,也许不会一门心思往兽医的路上奔。 他看得出来,鹿悠悠说起犬队的时候眼神都泛着光,只能证明她是真心喜欢现在的工作。 郑卫民又叹了一声:“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挨领导的骂了,老师要是知道没把你带回去,又要好多天不理我了。” 鹿悠悠笑道:“您放心,无论如何这个课题我会尽我所能。” 郑卫民只能无奈点头,又不能强买强卖,肯定还是要以当事人的意见为主。 接下来一段时间,研讨小组每天都在争分夺秒完善《手册》内容。 鹿悠悠虽然是编外人员,郑卫民也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既然图不了以后,那就掏空现在。 鹿悠悠每天回家疯狂蓄水,再到卫生院开闸泄洪,每天都要集小组讨论、论文答辩、现场辩论、案例实践于一体。 一开始只有卫生院的人,后来总院也来了人,研讨会的规模越来越大。 鹿悠悠感觉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郑卫民提了最后一个要求。 “小鹿啊,下个月我要去京城汇报,你也一起去吧?”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郑卫民跟她讲话开口就是“小鹿啊”,鹿悠悠感觉每次拒绝都像是在欺负老人家。 这不,她“不”字刚发了个“b”的音,郑卫民苹果肌已经垮了,法令纹也深了,嘴角向下的弧度从5度变成了15度。 鹿悠悠哭笑不得:“郑院长,我只是我外公的回忆录,能把那些东西写出来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后面的细化总结都是你们几位专家做的,我可不敢居功。” “而且我的事情您也知道,这里总比京城好。” 郑卫民沉默了,想生气都不知道该对着谁,最后只能无奈叹息。 “好吧,如果以后有机会去京城,我一定要带你见见老领导。”郑卫民正色说道,“你放心,该是你的功劳绝对跑不了。” 鹿悠悠笑了笑没有接话,功劳无所谓,她只关心什么时候能全面推广。 顾清野随时可能出任务,保住他的命才是最要紧的事。 第84章 战友大概是手痒吧 就在鹿悠悠快要被消毒水腌入味的时候,研讨会终于结束了。 从卫生院出来她就迫不及待奔赴犬队,现在的她急需一点狗味。 “汪汪!汪汪汪!” 训练场上,闪电正在监督两个留级生复习功课。 一段时间不见,小米、步枪都褪去了婴儿肥,有了成犬的模样。 学员和教官都看到了鹿悠悠,但没有一只狗擅自脱离队伍,连性格跳脱的步枪也专注在自己的训练中。 虽然它的步频明显加快,还往鹿悠悠这边看了几眼,但它能坚持住说明最近的训练非常有效。 江川收到消息飞速赶来,看到鹿悠悠他差点哭出来。 天知道留级生有多难带,专家教得好好的,莫名其妙人没了,好不容易没事了又被卫生院借调。 那是借调吗?那叫劫道! 训练开始了又不敢停,江川只能自己摸索着上。 每天都有无数个问题,可鹿悠悠忙得见不到人,江川只能想个笨办法——传纸条。 他白天写了song过去,鹿悠悠晚上回答完再送回来,信使就是顾清野本人。 来来去去信纸攒了十几张,专家终于回来了。 江川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全营区广播,这是他们犬队的专家! 犬!队!的! “嫂子你可算回来了,你不在我心里都没底。” 鹿悠悠失笑:“哪有那么夸张,这不是练得挺好的?” “明年犬队的规模能不能扩大就看它俩了,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生怕哪天故态复萌。” “不会的,只要严格划分出工作和休息的界限,训练好之后性格一般不会退化。” 江川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一说就停不下来。 同样是讨论问题,在这里鹿悠悠就觉得身心舒畅,没有在卫生院时那种绞尽脑汁的紧迫感。 江川小心谨慎地问道:“嫂子,以后还会有人把你借调走吗?” 这个问题鹿悠悠还真答不上来,她没法保证会不会灵机一动,或者顾清野会不会给她什么灵感。 要是再来一次误会受伤之类的事情,她指定还要弄出点东西来,影响可大可小,所以…… 江川感觉自己要裂开了,不会吧,以后还来? “汪汪汪!” “汪!” “嗷呜!” 汪汪队的叫声忽然变得热烈,都对着同一个方向,那边顾清野牵着追风朝这边走来。 追风身上的伤口大多已经痊愈,只有左眼还蒙着纱布,但依然威风凛凛,还添了些别样的帅气。 很显然里面三只都认识追风,尤其是闪电,它年纪比追风大,但不影响它是追风的头号迷弟。 训导员一松手它就狂奔而去,闻嗅、绕圈、舔毛一样不少,欢迎仪式异常隆重。 追风相当稳重,只有螺旋桨一样的尾巴看得出它也很激动。 鹿悠悠小跑过去,下意识就给追风做了个全身体检,从脑袋一路检查到尾巴根,甚至连牙齿都顺带看了。 “它的病例带回来了吗?” 顾清野递过来一个文件袋,里面记录了追风从小到大的身体情况,退役以后这份档案会在犬队封存。 江川看着这份并不算很厚的档案,心里又开始不好受了。 追风已经确定无法继续服役,从今以后它不再是犬队的一员,不再是他们的战友。 江川当兵十年,这样的场面不是第一次经历,但依然没办法习以为常。 鹿悠悠仔细看了一遍,追风恢复得不错,除了左眼之外没有其他后遗症,就是还要一段时间重新适应身体平衡。 她如释重负,抱住追风在它脑袋上重重亲了一下。 “真勇敢,特别好!对不起,这段时间没能去看你,以后我每天都陪你训练,争取在最短时间恢复军犬之王的本色!” 追风“汪”了一声,毛茸茸的脸上竟然能看出郑重,它煞有介事地把右爪递到鹿悠悠面前。 鹿悠悠笑着握住,还晃了几下:“说好咯,我们一起努力!” 除了江川,剩下一人三狗心里都不是滋味。 闪电也想被亲,但不敢挑战大佬的威严。 小米倒是没那么渴望,但给人亲一下也不是不行。 步枪训练确实颇有成效,但人来疯的本性只是藏起来了不是消失了,大佬都有亲亲了,下一个是不是该轮到它了? 三条狗都看着鹿悠悠,眼神里带着小钩子。 鹿悠悠当然察觉到了,但谁让她还兼职教官呢,在现役面前要保持适当的威严。 但她还是低估了自己对狗子的吸引力,她不动,它们也不动,你看我我看你,步枪还偷偷往前挪了一小步。 鹿悠悠失笑,只能把它们牵到一边,拎起三只耳朵说起了悄悄话:“这是最高级别的奖赏,只有军犬之王才能得到。” 说着,她在三个脑门上一狗撸了一下:“加油吧,我看好你们!” 江川看着三条狗争先恐后冲向训练场,目瞪口呆:“嫂子,你跟它们说了什么?” 鹿悠悠笑道:“没什么,就是激励它们向追风学习,把优秀毕业生的精神传承下去。” 顾清野一直在摩挲追风的狗头,正好是鹿悠悠之前亲的位置。 追风被搓得莫名其妙,但无所谓,战友大概是手痒吧,借给他蹭一下也行。 顾清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吃狗的醋,家里已经有一只了,现在再来一只…… 追风抬头,战友,你手指头是不是痒太久了,最后一下戳得有点重了。 一人一狗对视,又各自把视线移开。 追风:战友情战友情战友情。 顾清野:哎…… 傍晚的时候,鹿悠悠带着追风回家,家属院的小朋友全都围了过来。 高大威猛又造型独特,追风太吸睛了,完美击中孩子们的心。 王爱军冲在第一个,绕着追风看了几圈,嘴里“哇”个不停。 “鹿阿姨,这是军犬吗?” “对,追风是军犬。” 别看都是大院里长大的孩子,近距离接触过军犬的还真不多。 王爱军炯炯有神地看着:“鹿阿姨,我能摸摸它吗?” 有他当表率,别的孩子也纷纷开口。 “多大啦”、“咬不咬人”、“它为什么要戴眼罩”……各种问题层出不穷。 第85章 礼轻情意重 追风不愧是优秀军犬,性格稳定到极致。 哪怕被一群矮脚兽围得水泄不通,还有不听话的小手拉它尾巴,追风坐在那儿岿然不动,连喘气都控制得很小声。 群众太热情,追风被围观了整整二十分钟。 鹿悠悠趁机科普了一些军犬小常识,连最不爱上课的几个孩子也听得很认真。 脱离了包围圈后,鹿悠悠很清楚地听见狗在叹气。 被熊孩子们上下其手,追风现在基本没有形象可言,头发全乱了,身上的毛也东翘一撮、西竖一绺。 从退役大佬变潦草小狗,只需要几只黑黢黢的小手。 “别担心,回去我给你洗头,咱们洗发水护毛素全都安排上,保证你天下第一帅。” 追风又叹了一口气,倒也不必天下第一帅,只求狗生没有熊孩子,狗命也是命。 鹿悠悠看它皱眉的样忍不住想逗它:“笑一下呗,马上要跟哥哥见面了,开心吗?” 追风耳朵动了动,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它早就听说了,家里有个鸟兄弟。 虽然小灰灰年纪是它的零头,体重更是零头,但很不幸它晚来一步,只能屈居第二。 追风的好胜心只在训练场上和执行任务的时候,多一个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它完全可以接受。 追风轻轻汪了一声,八九岁的孩子都哄了,几个月大的哥哥还能比那更难? “小灰灰?” 鹿悠悠叫了一声,结果院子里静悄悄的,小灰灰常待的墙头也没见它的身影。 追风吸了吸鼻子,除了有两种熟悉的味道,还有一道陌生的气味应该就是小灰灰留下的。 “应该是去山里玩了,来吧,咱们先洗香香。” 洗狗这种大型工程鹿悠悠很久没干过了,但大病初愈怎么也得去去晦气。 小灰灰从山里回来就看到院子里多了个落汤鸡。 追风身上全是水,整个狗成了细长一条,一边眼睛还被纱布蒙住了,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小灰灰残存的一点嫉妒心瞬间没了。 这么高的个子竟然这么瘦,还成了独眼龙,弟弟真可怜! 小灰灰飞到澡盆边,在追风惊讶的眼神中伸出翅膀摸了一下狗头。 小老弟,以后我罩你。 追风搞不懂这是干啥,是有什么入门仪式还是咋地? 它试探着“汪”了一声。 也不知道小灰灰怎么理解的,兴奋地“咕”了一下。 “汪!” “咕!” “汪汪汪汪!” “咕叽咕叽咕叽!” 小灰灰想起自己还准备了礼物,冲进屋叼出来一根白白的小骨头。 这是它特意留的鸡腿骨,白白净净光洁如玉,它仔细啄了一个小时又洗了好几遍才有这个效果。 小灰灰特意去犬队看了,好多狗都抱着骨头啃,坑坑洼洼远不如这根漂亮。 小是小了点,但妈妈说了,礼轻情意重! 鹿悠悠已经笑疯了。 这几天小灰灰一直偷摸往家里运东西,从树枝到石头,没想到它考虑了这么多天,最后挑了根干净得像工艺品的骨头。 小灰灰又往前推了推,收啊,你怎么不收? 追风看看骨头又抬头看着鹿悠悠,狗生第一次陷入迷茫。 啥呀这是?! 哪怕留一根肉丝意思意思呢,要是再干净一点,军犬都闻不出这是鸡骨头。 鹿悠悠忍笑说道:“这是小灰灰给你的见面礼,它准备了好多天呢!” 追风默默地看着小灰灰,脑子里浮现出教导员的话。 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军人不变的宗旨。 它是军犬,小灰灰大概也许应该能算人民? 追风默默叹气,把骨头扒拉到跟前,咬在嘴里,继续接受泡沫的洗礼。 小灰灰高兴极了,开始挥动翅膀拍巴掌。 顾清野踏进家门就看见了非常有画面感一幕。 不理解但尊重的狗,兴高采烈的鹰,还有乐不可支的人。 小灰灰瞥了一眼顾清野,大家都是当兵的,它小弟比苦力识趣多了! 人跟狗的区别真是大! 顾清野自觉撸起袖子加入洗狗行列。 追风享受着四手按摩,怎么说呢,有点舒爽。 “我们给追风做个眼罩吧,等纱布拆了就给它换上。” 顾清野嗯了一声:“想做什么样的?” “待会儿我画张图,里面用细棉布,罩面多做几个换着戴。” 两人分工明确,鹿悠悠负责设计,顾清野负责手工部分。 “咕咕!”小灰灰指着追风叫了一下。 见顾清野没理解,它又伸出另一边翅膀捂住眼睛。 鹿悠悠扑哧笑了:“它说它也想要。” 小灰灰点头,妈妈设计眼罩怎么能不带它? 它要和小弟同甘共苦! 追风默默听着,现在它终于理解了顾清野的话——那只鸟是个妈宝,还有点傲娇。 追风适应得很快,鹿悠悠每天上班都带它去全队,在熟悉的地方追风很快就习惯了右眼看世界。 她试着让追风走一遍训练项目,除了速度慢一点,完成得分毫不差。 江川捶胸顿足,心痛得无法呼吸。 这是天才啊,这么早退役实在是太可惜了! 追风不仅在犬队留下传说,它最近光荣当选家属院最受欢迎的住户。 孩子们每天到点就守在家属院门口,迎接下班回家的鹿悠悠,当然了,最主要是为了迎接追风。 狗生艰难,每天回家之前都被搓得生无可恋。 孩子们甚至兴起带眼罩的风潮,把碎布头往眼睛上系,没有的就用抹布。 每天一到五点半,家属院里就会出现奇景,眼罩狗在前面狂奔,一群独眼龙在后面大呼小叫地追。 小灰灰心有余悸地看着,小弟太可怜了,还好它会飞。 平静的日子一晃而过,郑卫民从京城回来了,也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总院经研究决定将研讨会内容刊印成册,下发到几个试点卫生院,如果切实有效就全面推广。 试行版书页内侧,鹿悠悠的名字赫然在列。 鹿悠悠以为自己会很平静,但真正拿到散发着油墨味的新书,内心还是有了不小的波动。 这是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她的名字出现在正式刊印的书里。 第86章 修饰一下再说 鹿悠悠又出名了。 这次不比公安送锦旗差多少,大名都印在书上了,这是要青史留名啊! 不管懂不懂医,都想借书来看看,郑卫民苦不堪言,本来就没有几本,添什么乱?! 他直接下令谁都不许借,少一本十,赔不了书就赔钱。 卫生院那头把凑热闹的按下去了,鹿悠悠这边却不得消停,军报又来人了,来的依然是吕意欢。 如果说见义勇为还在大家的理解范畴,编写医书对普通人来说那就是天方夜谭。 谁敢相信一个军嫂不声不响干了这么大一件事? 再一问,这已经不是人家写的第一本书了,写作范围横跨战地急救与动物医学! 吕意欢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申请加入了采访团队。 如果说上次她来是出于对顾清野妻子的好奇,这一次完全是因为鹿悠悠本人。 这次军报的采访很细致,不仅要采访当事人,还联系了炊事班、军犬队和卫生院。 鹿悠悠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笑不出来了。 她心甘情愿做贡献,但是能不能免掉扬名立万的过程啊! “就这么不喜欢采访?”顾清野不禁好笑。 鹿悠悠苦着脸道:“不然呢,难不成你以为我喜欢上报纸?” “往好处想,军报只在内部发行,传播范围有限。” “你意思是军报总比日报好?”鹿悠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是谢谢你了!” 顾清野眼角不自觉上扬,嘴唇抿了抿,似乎在强忍笑意。 “没事,我陪你去,不想答的问题不用答。” 鹿悠悠眼睛转了转,目光扫过他的脸,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从唇间传来。 “可记者是那位师长千金诶,你不介意?” 顾清野:“我不在意不相干的人。” 他和吕意欢并无过往,没有任何需要遮掩的地方。 透过那双漆黑的眸子,鹿悠悠好似看到一片深海,和海面上倒映出的自己。 她轻咳一声:“你不忙吗?” 顾清野这才笑道:“现在是午休时间。” 上一次他有任务回不来,现在既然他在,自然不会让她独自面对。 两人相携而来,开门的瞬间吕意欢愣住了,不过她很快便调整好了表情。 “鹿同志、顾营长,上午好!” 她的眼神只在顾清野身上停留了片刻,没有表现出任何让人误会的不舍和留恋,至少鹿悠悠没看来。 她还记得初见时对方眼底的倔强和不自觉的审视。 现在的吕意欢眉眼间却是另外的模样,英姿飒爽,干练洒脱。 顾清野扫了一眼便将屋里的情况尽收眼底。 报社来了四个人,三个都是熟面孔,其中一个还在全军大比的时候采访过他。 那个记者见了他立马迎上来。 “顾营长,好久不见!你是不知道,刚听说鹿同志是你爱人的时候我都惊呆了,后来一想,优秀的人就该走到一起才对!” “刘记者客气。” 刘记者从来没见过如此神情和煦又面带笑意的顾清野,啧啧称奇。 以往无论是军演还是全军大比,或者是营区里的例行采访,他看到的顾清野都是坚毅无畏的铁血硬汉,他站在那儿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剑,无愧于冷面兵王的外号。 现在冷面兵王不仅专程陪爱人采访,他注意力就没离开过鹿悠悠的方向,刘记者来之前可没想过能看到这样的奇景。 这时,另一个人过来和刘记者悄声耳语:“机会难得,要不要也采访一下顾营长啊?” 刘记者犹豫两秒,也觉得机会难得,便上前问道:“顾营长方便的话能不能做个简单采访,如果可以我现在就打申请。” 他同事也笑道:“说不定顾营长会和鹿同志出现在同一个版面上呢。” 他俩一脸期待,可惜顾清野也不是个愿意在报纸上看见自己的人。 结婚证上他和鹿悠悠的名字靠在一起,距离不过五毫米,他最期待的同框已经有了。 “我今天只是陪客,两位同志不必在意我。” 记者暗道可惜,以顾清野在军中的知名度,再加上鹿悠悠惊人的才学,多好的宣传点啊,想一想就文思如泉涌! 他很想再试一试,又忌惮顾清野的“凶名”,只能用胳膊肘捅了下刘记者,刘记者微不可查地摇摇头。 顾清野绝对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除非上头下令让他接受采访,不然他说拒绝那就是拒绝,几乎不会有回旋余地。 除非…… 刘记者看了眼不远处的鹿悠悠,要不试一下曲线救国? “鹿同志能讲一下你参与这些项目的契机吗?”吕意欢问道。 鹿悠悠的笑容看起来高深莫测,实际上她心里正默默无语。 哪有什么契机,只有丢死人的误会! 当着几百个人痛哭流涕的画面至今在她脑袋里挥之不去,要不是于婷动静更大,她估计能现场抠出半个故宫。 这么丢脸的事只能修饰一下再说。 “那天卫生院病人特别多,碰巧又都是外伤,医护人员忙不过来,正好我懂一点外伤急救就帮了点小忙。” 顾清野听到这里便低下头,掩去嘴角的轻笑。 好一招避重就轻。 不过于他而言,那天虽是误会,鹿悠悠惊慌失措的眼泪却会永远存在他心里,原来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如此在意他的生命。 在吕意欢的视角里,鹿悠悠和顾清野似乎自成一个世界,和房间里的所有人隔绝开来。 她从来不知道顾清野也会有这样一面。 上次见过鹿悠悠之后吕意欢就决心放弃,此时她更加肯定自己的决定没错。 随着采访不断深入,她几乎难以抑制地被鹿悠悠所吸引。 鹿悠悠说了自己与炊事班的渊源,和军犬的有趣互动,包括另外几位记者也尽数沉浸在她的故事里。 鹿悠悠的气质很特别,和普通受访者不一样,和他们心里预设的军嫂形象更不一样。 不等采访结束,吕意欢心里的敬佩之情已经全然覆盖了残存的儿女情长。 她甚至有些后悔,当初只因为一时意气就出现在鹿悠悠面前。 她忍不住猜测鹿悠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所谓的“绯闻”,会怎么看她…… 第87章 这位同志请不要讳疾忌医 排除私人情绪,鹿悠悠可以说是吕意欢工作以来遇到的最想挖掘的采访对象。 无论她的问题在提纲范围内还是临时发散,鹿悠悠都游刃有余。 听得如痴如醉的小记者轻声嘀咕:“鹿同志是高中毕业,我也是,怎么感觉她比我更适合干文字工作。” 刘记者笑着睨他:“人家书都写了三本,当然比你适合。” “我不是说她书写得如何,她这表达能力比专业的不差什么了,要不是我亲手给的采访提纲,我会以为她提前背过稿。” “有些人十几岁功成名就,有些人七老八十一事无成,人跟人不一样。” 小记者:谢谢,有被内涵到。 又过了半小时,吕意欢终于问完了最后一个问题。 她意犹未尽,只可惜时间不够了,他们还有三个地方要去。 临行前,吕意欢独自来到鹿悠悠面前,犹豫了片刻才开口。 “虽然有些迟了,但我想祝你和顾营长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鹿悠悠能感觉到这句话出自真心。 “谢谢。” “谢谢。” 低沉的男声同时响起,顾清野过来与鹿悠悠并肩而立。 吕意欢只沉默了一秒,随后抬眸微笑:“祝你们幸福。” 鹿悠悠看了眼离去的高挑背影,又看了看顾清野,眼波流转“啧”了一声:“顾同志,又少了一个爱慕者哦!” “我有妻子,不需要爱慕者。” 不知怎么,鹿悠悠忽然想到了以后。 未来某一天她任务完成了,婚离了,顾清野再娶一个是不是也会这样。 到时候不知道便宜了谁,小鹿同志莫名有点心酸。 ———— 新一期军报还未发行,家属院里已经炸开了锅。 采访这么大一圈人,又不是保密行动,谁还能不知道? 三三两两的小聚会,五六七八个人的瓜子座谈会,中心议题都是同一个。 再会做梦的人也想不到军嫂的报道还会有续集,续集的篇幅还比第一集长。 也是这个时候大家才确切了解到鹿悠悠都干了哪些“丰功伟绩”。 别怪她们用词夸张,对于成日里围着一亩三分地打转的家庭妇女来说,无论是救狗还是救人,都超出了她们的理解范畴。 有人偷偷摸摸嘀咕,鹿悠悠不会是文曲星下凡吧? 在娘家养胎多日的于婷也回到了家属院。 百货商店的工作暂时让嫂子替她顶位,她在家实在躺不住了,就想着回来看看。 她妈也劝她回来住几天,说夫妻分开久了容易离心,不能老放丁铁生一个人在外面。 于婷挺着肚子往家走,还没进门就听到“坏消息”。 鹿悠悠的大名几乎响彻家属院每一个角落,这不是坏消息是什么? 她太阳穴一抽抽,条件反射又开始肚子疼了。 她想听不敢听,又想回家又想去医院。 一个小腹微凸的孕妇站在路中间,前也不是后也不是,一抬头眼里都是惊慌。 “哦哟哟,于同志你咋地了,肚子又疼了?” 这个“又”字就很精髓,当初于婷在卫生院的名场面家属院里可都听说啦。 “愣着干嘛呀,送去卫生院啊!” 几个大妈七嘴八舌,好几只手伸过来扶她。 于婷全身上下都在抗拒,卫生院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去了。 这段时间她小腹偶尔抽痛,看了好几个医生都说是情绪激动导致的。 她总担心流产,可除了肚子疼又没有别的征兆,就这样一直处在担心、放心、担心的无限循环中。 不然她绝对舍不得把工作让出去,哪怕暂时的也不行。 她心知现在是因为激动才疼,但又没法完全放心。 一边担心身体,还要分神抗拒热心的婶子大妈,于婷身心俱疲。 “我不去卫生院,谁扶我去那边坐一下就好。” 大妈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听她的还是坚持己见。 正巧这鹿悠悠下班回来,大妈一窝蜂过来把她拽住,拥着她到于婷面前。 鹿悠悠挑眉,这又是什么情况? 于婷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些人一定是跟她有仇! “鹿同志,你快给于同志看看,她这是啥毛病啊,没碰着没摔着忽然说肚子疼。” 鹿悠悠:“对不起啊各位,我是兽医。” “鹿同志不是写了本医书吗,肯定也会看人的,你快给于同志看看吧,孕妇耽误不得。” 于婷胸腔剧烈起伏,听听听听,这是什么话! 什么叫“也会看人”?! “各位各位,请听我说,我只会处理外伤,不会给人看病,更不用说孕妇了,这种情况还是尽快去医院为好!” 于婷当然不想让鹿悠悠看,但也听不得她推脱,激动之下又说了句不过脑子的话。 “鹿同志不愿意就算了,就算真有什么事,我也不会说你见死不救的。” 鹿悠悠就知道这个女人见了她必犯病,一次都没缺席过。 想看病,行,满足她! “于婷同志,请问你确定要让我看病吗?” 于婷不想说是,也不想说不是,最后也不知道是“嗯”还是“哼”,意思你自己看着办。 鹿悠悠见状立刻开始问诊。 “你最近有没有头晕目眩、大便黏腻、四肢浮肿、早起口臭眼红眼屎重……” 话没说完已经被于婷尖声叫停。 这是在说什么,她怎么好意思,大庭广众的! 鹿悠悠表情严肃,医德的光辉尽数撒向于婷。 “这位同志请不要讳疾忌医,你激动是因为确实有这些症状吗?请明确回答我的问题。” “我去卫生院,我要去卫生院!”于婷抓住离她最近的大妈,面露祈求。 “于同志,孕妇切忌着急上火,虽然大便黏腻不好,便秘对孕妇来说也是大问题,如果……” 于婷一阵风似的的往前走,一点也看不出刚才的难受样。 另一个大妈不可思议地说道:“鹿同志真行啊,这就给她看好了?” 鹿悠悠却笑不出来,她必须得给大家解释清楚,不然以后个个都来求医问药,她可吃不消。 她深入浅出翻来覆去解释了好几遍,然而大妈们就认定了,一个连医书都能写的人,必定是个好医生。 第88章 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花了十几分钟才脱离包围圈,鹿悠悠感觉自己蜕了一层皮。 不下二十个人说了自己的症状,争先恐后就像报菜名似的,生怕说晚了医生把自己漏了。 鹿悠悠双拳难敌几十只手,追风也在旁边急得跳脚。 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民群众,它一个也不能咬,只能变身旋风狗头钻,头顶屁股撞才冲出一条路来,鹿悠悠趁机溜之大吉。 报道还没出已经热情成这样了,鹿悠悠感觉一阵头秃。 她是兽医啊,真的只是个兽医! 当事人对报道一点也不期待,远不如吃瓜群众热情。 不少人都在等最新一期军报,然而真拿到手之后,从第一版找到最后一版都没找到鹿悠悠的名字。 有些心急的已经带上报纸串门去了,左邻右舍一对,真没有,不是自家的报纸印错了。 又等了一期,新刊下来了,再看还是没有。 不是采访了吗,怎么藏着掖着不往外发? —————— 训练场上,顾清野作为教官站在队列正前方。 军演的时候三营大放异彩,旁人说不眼馋都是假的,现在说要推广新版格斗术,每个营派来的都是精英。 三个团一共九个营,每个营派四个人,一个个如饥似渴的眼神全盯在顾清野身上。 “报告,顾营长,蒋团长找。” 顾清野安排好训练任务,迅速来到蒋同办公室,然而见到的不是蒋同,而是师长吕启明。 “小顾来了,坐吧。” 吕启明看着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精兵悍将,心里无声叹息。 顾清野无论是单兵能力还是指挥素养都久经考验,不仅在他们军区是佼佼者,在上面也是挂了号的。 研究所为什么点名要让顾清野参与新武器实验,就是因为他总能直指问题核心,提出行之有效的关键意见。 顾清野被称为兵王,绝不仅仅是因为他最能打。 然而有些事,即便他是一师之长也无能为力。 他开门见山地说道:“鹿同志的采访原本应该登在最新一期军报上,原定是内页整版,但刊印前临时被撤下了。” 顾清野眼神坦然,如果还是因为成分问题,他无话可说,但他绝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顾清野的态度吕启明早有预料,但现在不仅仅是一篇报道的问题。 几位重要人物相继去世,京城那潭水愈发诡谲不明,部队里也难免受到影响。 吕启明伸手指了指:“在结果出来之前,关于鹿同志的报道不会发表。” 顾清野目光清正,又不止清正,更多的还有坚定。 他进来就看到了茶几上的军报,心里早有预感。 “我尊重组织上的决定,相信鹿同志也是如此。” 他相信鹿悠悠绝不会在意报纸上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但是,他的不在意也仅限于这一纸报道。 无论风云如何变幻,哪怕从此以后东风消散、西风肆虐,他也不后悔当初。 吕启明叹道:“无论我个人还是师部都很感激鹿同志作出的贡献,她的付出我们认,但成分问题解决不了,就不能正式表彰,而且军报的决定我们也左右不了。” 然而对吕启明来说这都不是最要紧的,最可惜的是就因为这一点,顾清野无法正常晋升。 上次军报报道鹿悠悠见义勇为,还以为风向有所松动,谁知最近又紧张了起来。 风波不知道何时结束,吕启明却不忍心、也不忿一个前途无量的军人如此蹉跎。 就在他满心愁绪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找到了他。 他最敬重的老领导,调任氵每军某部司令的王广宇找他要人。 氵每军某部计划成立陆战队,王广宇明确说了只要精兵强将,身份背景都在其次。 铺垫了这么多,吕启明也明白了老领导看中的就是顾清野。 自从顾清野在军中崭露头角,明里暗里找吕启明要人的从来没少过。 随着顾清野的光芒一年比一年更耀眼,他左突右挡也越发艰难,但无论如何他都挡住了。 如果不是局势不明,如果打电话的不是王广宇,吕启明连考虑都不会考虑。 现在各种因素交织在一起,吕启明犹豫了,他看着顾清野:“你知道过氵每军陆战队吗?” 顾清野神经猛地一跳,迎向吕启明的目光。 吕启明既骄傲又不舍,他看着顾清野郑重问道:“那你愿意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吗?” 他想了很多,最终还是决定把选择权交给本人。 沉默,还是沉默。 顾清野面临过无数选择,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 外面的形势如何严峻他不得而知,但如果能轻松解决,师长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吕启明打开抽屉拿出一份资料。 “新的作战部门,新的人员构架,一切从零开始,领导要的是成绩,其他的不重要。” 顾清野握紧拳头,眼神坚定:“师长,这是命令吗?” 吕启明五味杂陈的心瞬间被灌了一杯温水,也有心情开玩笑了:“暂时不是。” 见顾清野看过来,吕启明笑道:“说不准哪天我抗不住老领导的请求,我……” 铃铃—— 说曹操曹操到,吕启明忍不住想老领导是不是在他办公室开了天眼。 顾清野原本要出去却被吕启明叫住了。 “嗯,我知道……” “对,说了……” “领导您这是下血本了啊!” 吕启明的神情渐渐没了轻松。 挂掉电话后他摇了摇头,最后化为一声苦笑。 太优秀了藏不住,老领导这一次势在必得啊! 领导说得很明白,顾清野过去了虽然是平调,但陆战队是军区直属,说白了就是王广宇亲自抓,顾清野有足够的空间施展才华。 哪怕让吕启明来评价,这也是个前途光明又没有后顾之忧的选择。 唯一的劣势就是要从零开始,但对真正有能力的人来说,这甚至是优势。 吕启明轻叹一声,而后端正了神色,推心置腹。 “从我个人的角度,我会建议你迈出这一步,从长远看未来海军必定是重中之重,短期来看远离风波中心,对你、对鹿同志都有好处。” 第89章 没有一题写得出正确答案 顾清野入伍以来便在吕启明麾下,吕启明看着他一步一步成长到如今的高度,在他心里顾清野与自家后辈无异。 如果不是有诸多掣肘,如果不是另一条路确实光明,吕启明绝对不可能把他放走。 顾清野沉默了。 他不惧挑战,不惧未知,如果这是命令,他将坚决执行命令,但吕启明现在在征求他的意见,甚至给出了他应该绝不可能说的建议。 走还是留? 吕启明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 “你不必多想,军中调岗很正常,虽然直接换军种的不多,但这次氵每军陆战队从各地遴选精锐,老领导第一个就想到你,说实话我很自豪。” 顾清野起身行礼:“无论祖国何时、何地需要我,我义无反顾,听从组织的安排。但您问我的意见,我不知道。” 虽然吕启明一再说明离开不是背叛,但吕启明对他的赏识和提携让他不止于师长,更似恩师。 顾清野说不出主动离开的话。 吕启明拍了拍他的肩,语气轻松:“还有时间,你可以再考虑考虑,不过老领导是个急性子,他要是直接过来抓人,我可不一定拦得住。” 顾清野又敬一礼:“给您添麻烦了。” 吕启明哈哈大笑:“从我这里出去的人立了功都是好样的,给我丢人才是麻烦,以你的能力想给我添麻烦都难呐!” 离开办公室后,顾清野回到了训练场,脸上丝毫看不出他刚刚经过一场事关前途的谈话。 他一丝不苟地纠正学员的动作,无论将来如何,他都会站好每一班岗。 训练结束后顾清野没有直接回家,自从鹿悠悠说回家路上常常陷入大妈的包围,他就担起了保镖的重任。 鹿悠悠牵着追风往外走,犬队门口的树下,顾清野已经等在那儿了。 走了一段路鹿悠悠忽然问道:“你有心事?” 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她对顾清野已经很熟悉了,今天的他比往常沉默很多。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顾清野很少隐藏自己的情绪,关系到未来的选择,他也要和鹿悠悠商量。 “我也许会离开这里。” “什么意思,你要退伍?” 鹿悠悠愣愣地转过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那她的救命任务该怎么完成,这个人还能去哪为国捐躯? 鹿悠悠忽然间陷入恐慌,她不知道这件事是本该发生的,还是因为她的蝴蝶翅膀改变了世界线…… 顾清野立刻扶住了她,这才发现掌心之下的纤细肩膀正微微颤抖。 他不知道鹿悠悠为什么激动,他不敢松手。 顾清野松开缰绳让追风在路口待命,把人带到转角的屋檐下,耐心解释。 “不是退伍,我可能要调任别的地方。” 鹿悠悠渐渐回神:“去哪?” “不确定,也许是海边。” 事情还没落定,顾清野不能说,也没法说,这是他唯一能透露的信息。 鹿悠悠迅速翻找所剩无几的记忆,始终找不出顾清野到底在哪里牺牲。 那本破书里根本没写过他的职业履历! 她身上的低气压太明显了,顾清野沉默了几秒才问道:“你不希望我去?” “啊?什么?”鹿悠悠还在自顾自沉思,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是不是不希望我离开?” 鹿悠悠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应该同意还是反对,顾清野原本去了还是没去,在哪边生存几率更大,如果他在海里出了事她该怎么救? 她的到来真的有变化吗? 她的介入到底能不能改变该死的世界线? 无数个问题堆在心头,没有一题能写出正确答案。 她敬佩军人,感动于他们保家卫国的心,面对着这样的顾清野,她永远说不出让他退缩的话。 “没什么,我就是一时没想到,还以为你会在这里待一辈子。” 顾清野抿了抿唇,他没有松手,反而稍稍用了点力。 “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说,你的意见很重要。” 鹿悠悠心里苦笑,重要有什么用,她又不知道标准答案。 她迅速收拾好情绪,没有答案的事不如顺其自然,无论去哪她关注的事情只有一样。 “能随军吗,不会要两地分居吧?!” 本来心里就没底,要是再隔上十万八千里,她会怀疑老天爷跟她有仇。 顾清野终于露出笑意:“应该可以。” 鹿悠悠反过来握住他的肩膀:“别应该呀,这不是你的风格,你得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一定可以!” 一念通,念念通,鹿悠悠已经开始考虑海边缺什么有什么了。 “调令什么时候下来,我还来得及上山吗,走之前得多找点宝贝,去了海边不一定有。” 这样的鹿悠悠让顾清野心里软成一团棉花。 他拉过肩上的手轻轻握了一下,他不想松开,但路口的追风已经回头示警,有人往这边来了。 顾清野招手,追风迅速叼住绳子跑了过来,两人一狗从另一边迅速离去。 半分钟后江川路过,他疑惑地扫了一眼。 刚刚那个好像是追风?嫂子不是早就下班回家了吗? —————— 吕启明之后没有再找顾清野,他想着先压一压,多他一些考虑时间。 奈何老领导一天一个电话,一副挖不到人誓不罢休的架势。 其实王广宇也可以直接跟军区交涉,凭他的资历上面怎么斗也斗不到他,但吕启明是他老部下,总不能招呼都不打就挖了人家的顶梁柱。 除了吕启明和蒋同,没人知道顾清野可能会离开。 但格斗术训练班的学员们已经切身体会到了教官的无情。 顾清野在本就很严苛的标准上进一步提高要求,练不死就往死里练,汗水泪水口水,无论是什么,不滴满一盆不许离开。 他不知前路如何,以后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并肩作战,他能做的只有在最短的时间教会他们。 能来的都是精兵强将,依然扛不住这么大的训练量,可每次一抬头,顾清野都比他们做得更多,有这么一根标杆立在前面,谁敢叫苦叫累? 到时候一个营甚至一个团都要跟着丢脸! 第90章 你,冤种! 这段时间顾清野每天回家都很晚,以这样的忙碌程度调职几乎是板上钉钉。 鹿悠悠心里有了底更加闲不下来,一有空就往山里钻。 她有左右护法在侧,安全问题不用担心,甚至追风还能背两个小背篓,负重十斤完全没问题。 鹿悠悠就像蚂蚁搬家似的把山里的宝贝往家运,地上、屋檐下都晾满了。 她在院子里进进出出,两个小的也跟着忙前忙后。 直到洗的晒的全弄完,她把小灰灰和追风叫到跟前,准备开一个家庭会议。 “有件事要和你们说一下,也许不久之后我们会离开这里,搬去哪还不知道,大概率是海边。” 小灰灰不管什么海边不海边,反正妈妈去哪它去哪,它还有翅膀,不占行李箱。 它瞄了眼又高又壮的追风,这么大该往哪装,要是妈妈嫌它重不带它了咋办,愁死鹰了! 追风规规矩矩坐着,它能听懂搬家是什么意思,想到离开这里再也见不到犬队的战友了,毛茸茸的脸上多了些许离愁别绪。 鹿悠悠让追风给逗笑了:“放心,会给你时间道别的。” 她在两个毛孩子脑袋上各撸一把:“今天开会的主题就是问问你们要带什么行李,一人选五件最喜欢的,我给你们带上。” 小灰灰立刻盘算起自己的家当,越算脸越夸,它哪个也舍不得,根本选不出五个。 圆圆的眼睛自然而然转到追风身上,小老弟来得晚,没什么好东西,要不找它借几个名额? 小灰灰踱着小碎步挪到追风旁边,翅膀戳了它一下。 追风低头,就见小灰灰指了指房间,示意它跟上。 追风看着鹿悠悠,鹿悠悠笑着点头,她不管两个小的怎么分配,反正一人五件,多的没有。 小灰灰飞进屋,第一个要带的就是它小时候睡过的窝。 这是鹿悠悠用旧衣服做的,现如今早就装不下它了,但小灰灰还是宝贝得不行,除了鹿悠悠谁都不能碰。 还有它吃饭喝水的小碗,它专用的毛巾,还有上次那个草编的小猫头鹰。 随便拿一拿已经五个了。 小灰灰瞪着追风:你滴明白? 追风沉默,它看了眼自己的窝,还有那根锃光瓦亮的鸡骨头,它的行李只有两件,匀三个出去也不是不行。 见追风点头,小灰灰立马又选了三件,还有最后一样它犯了难,当初骨折时用的夹板它也舍不得。 它看了眼夹板又看向追风,一副没有这个活不了的样子 追风叹气,到底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它低头把骨头叼在嘴里,现在它的行李只有一件了。 几十斤的狗子只有一个窝,几斤的鸟大包小包,鹿悠悠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兄友弟恭的画面。 她忍笑道:“行,等会就给你们打包,现在过来帮我收药。” 顾清野回来的时候,家里一大两小都在忙。 他接过鹿悠悠手里的竹蓖,声音有些低沉:“调令下来了,在滨省东州岛。” 鹿悠悠手一顿,虽然早有预料,还是免不了一阵怅然。 抛开乔山村不算,家属院算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站。 不知不觉就熟悉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也习惯了南方特有的闷热潮湿。 她以为自己对这里记忆不会很深刻,可随便想一想都能叫出大院里好多孩子的名字。 还有一直对她照顾有加的李三花,原本熟悉又渐渐疏远的赵婉,甚至一直不对付的于婷…… 家属院许许多多的人都在她心里过了一遍。 “什么时候走?” “下周报到。” 鹿悠悠讶然:“这么快?东州岛在哪,远吗?” 她在脑子里捋了一遍华国地图,滨省倒是不远,就在南省旁边,可东州岛又是什么地方。 顾清野道:“先坐车去滨省东山市,东州岛距离东山市有20多海里。” “怎么去,火车吗?”鹿悠悠低头就对上两双大眼睛,有些犯愁,“它俩也一起坐车?” 顾清野笑了:“你想坐火车也可以,不过下周部队有车去滨省,可以顺路捎我们一程。看你,哪种都可以。” 鹿悠悠毫不犹豫:“坐部队的车!” 就算这次有顾清野在,但还有一鸟一狗,她才不去火车上凑热闹。 到时候少不了试图撸狗的,说不定还有看小灰灰可爱想拔它毛的,想想就不寒而栗。 “也好,就是路况不一定好,要辛苦你了。” 鹿悠悠摆手,大不了屁股底下多垫几层,宁愿慢一点晃一点,她也不要坐火车。 “对了,你战友都知道了吗?” 顾清野摇头:“还不知道,等正式通知下来请他们来家里吃顿饭,就当告别宴了。” 鹿悠悠也想和李三花她们好好道个别,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 她轻轻叹了一声:“可惜看不到小米和步枪的考核了,希望江队长心愿得偿,犬队明年做大做强。” 顾清野轻笑,抬眼看去,鹿悠悠的睫毛好似蝴蝶翅膀,星光点点的眼眸里记挂着她的小狗,她的工作…… “不问问那边条件如何?” 鹿悠悠愣了,倒是忘了考虑这个。 不过差又怎么样,再差也要去啊! “无所谓了,总不至于比乡下更差。” 再说这不是有个全能助理嘛! 她用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清野。 “你能不能帮我缝几个垫子,坐车的时候,咳咳,你懂的吧?” 顾清野看着她,笑容渐盛,连眼角眉梢也流露出笑意。 他喜欢鹿悠悠对他提要求,无论什么都可以。 “好,今晚就给你缝,要多厚的,三个够不够?” 鹿悠悠顿觉满意,虽然救人辛苦,但她的生活质量与辛苦程度成正比。 “不用那么多,两个就行,要新棉花,海绵也行。” 这时,小灰灰又悄咪咪到了追风旁边,暗搓搓地戳它的腰。 追风抖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不省心的大哥。 小灰灰:你爹心怀不轨,不管管? 追风:你跟我说这些没用,我是一只狗。 小灰灰:狗怎么了,狗儿子也是儿子,爹犯了错,你要大义灭亲! 追风:我说了,你跟我说这些没用,我只是一只狗。 小灰灰气死了:好看的小狗千篇一律,高冷的冤种万里挑一,你,冤种! 第91章 追风是我兄弟 三天后顾清野调职的通知正式下来,一石激起千层浪。 营区里几乎处处都在议论这件事。 “你知道吗,顾营长要走了!” “太突然了,为什么,要去哪?” 训练场上三十多个学生虽然动作一丝不苟,但有好几个眼神没稳住,下意识往顾清野那边飘。 “曹金银、何青山、陈栓子、杨爱华,出列!” 冷漠无情的声音宛如一记手雷,轰碎了几人开小差的心。 后面的人想笑不敢笑,更不敢扭头看,只能用余光目送四个倒霉蛋奔赴刑场。 顾清野有多“凶”他们都亲身体验过了,说生不如死都是客气的。 四个人排成一排站军姿,还不能低头,被迫跟教官对视。 “我记得格斗术没有眼神攻击的招式。” 顾清野的声音仿佛冰冻了三百万尺,不问缘由,也不听解释。 “你们两两一组,谁先用眼神击倒对方谁先归队。” 这是什么魔鬼惩罚,画面太美简直不敢想。 后面三十多个人听了这话恨不能立马闭眼,现场观看眼神杀,很难不笑场的。 万一被逮到了再让他们上去互相哈哈哈,啧,不能想,太要命了。 办公楼上,丁铁生把着栏杆看向训练场。 说实话他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顾清野要走的事一点风声都没有,政委那边也没有提。 是张南北不想说,还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丁铁生不敢细想,甚至有种难以抑制的心慌。 把他对照得暗淡无光的人马上就要走了,他竟然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前些天丁铁生每次路过训练场都觉得牙根痒痒。 一个营长操练着一个师的尖兵,可让顾清野得意着了! 可丁铁生除了无能狂怒什么也做不了。 他也要捏着鼻子选最好的人送来,之后还得所有人一起学,包括他在内。 一想到这些丁铁生就食不下咽。 能拿出格斗术这种东西,鹿悠悠确定没问题吗? 让他相信一个不满二十的小姑娘是全才,还恰好是顾清野的老婆,比让他吞一百只苍蝇还难受。 唯一能安慰他的就是顾清野短时间升不上去,再能耐又如何,都是穷折腾。 可现在不一样了,就凭师长全力操持一手包办,顾清野的调职就不可能前途无光。 通知书上面连个接收单位都没写,保密级别这么高,能是什么很差的地方? 丁铁生的心情直接跌到了谷底,他心里跟猫抓似的,想知道顾清野的去处,又怕知道了之后更窝火。 他胸口就像涨了个气球,忽然有人拍了下他肩膀,给丁铁生吓得一哆嗦。 江淮礼在他身旁探头往外看,笑道:“怎么,舍不得老顾?” 丁铁生一口淤气堵在心头,他舍不得个鬼! 江淮礼叹道:“老顾总是这么出人意料,不过以他的能力去哪都能做好。” 丁铁生瞪着死鱼眼,不想说话。 知道你俩关系好,非得当着他的面夸? “估计老顾离开之前还能聚一次,我得想想点什么菜,再不吃就没机会咯!” 丁铁生肩膀上又挨了两下,江淮礼背手离开,脚步轻快。 呼哧呼哧…… 全世界都跟他作对,连他二营的指导员都跟顾清野更亲近! 两天后,家属院里的一处人声鼎沸。 顾清野只叫了十来个人,架不住不请自来的有点多。 很多人来了也不说吃饭,好像就是单纯的告别,而且不只是对顾清野,还有找鹿悠悠的。 鹿悠悠也没想到自己人缘这么好。 难道是因为她科普了很多药膳方子,大家补出了革命友谊? 还有一群小萝卜头,都哭得跟泪人似的。 王爱军那叫一个伤心啊,以后再也不会有哪个大人耐心听他们的宏图伟业了,还有小灰灰和追风,以后再也摸不到了。 鹿悠悠被一群孩子围起来哭,天灵盖都要按不住了,无奈之下只能祭出哄娃大法,不哭的有礼物。 然而她摆了一圈的笔记本钢笔没有人要,小灰灰和追风掉的毛却遭到哄抢,没抢到的个个把手伸到她面前。 小灰灰见势不妙已经飞得远远的了,追风没长翅膀,无路可逃。 鹿悠悠蹲下来跟追风商量:“要不咱现场梳个毛?” 追风的狗生宗旨就是为人民服务,它能怎么办,只能答应呗! 就这样,鹿悠悠身边围了一圈小乞丐,不要饭,只要毛。 李三花过来找鹿悠悠说话,一看这场面简直哭笑不得。 不用想就知道领头的一定是她家的臭小子! 她戳了下王爱军的脑袋:“这一天天的,不能干点正事?也就是追风脾气好,换个凶的你试试?!” 王爱军一手捂着脑门,一手搂住狗头。 “追风是我兄弟,兄弟要走了我留点纪念怎么了,待会儿我也要剪一撮头发留给它!” 这下不止是鹿悠悠,周围所有人都开始笑,李三花眼前一阵黑。 臭小子不能要了,自己认了个狗兄弟,有没有考虑过爹妈的感受! 李三花上手就要揪他耳朵,王爱军一个闪身躲在鹿悠悠身后。 “没事的嫂子,追风每天都要梳毛的,既然孩子们想要,就给他们留个纪念吧。” 王爱军扬起下巴哼了一声,还是鹿阿姨好! 李三花不想理他,直接把鹿悠悠叫走。 她递来一个小包袱:“嫂子也来不及准备什么,就缝了一对枕套给你。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嫂子真是挺舍不得你的。” 鹿悠悠本来不想要,考虑了一下还是收了下来,然后进屋拿了个笔记本交给李三花。 “嫂子,这是我写的药膳方子,以温补为主,一般人都能吃。” 这半年李三花常跟鹿悠悠一起上山,也认识了不少药材。 考虑到操作难度,她给的都是简单温和的方子,只要照着做一般不会出错。 李三花没想到一副枕套竟换来这么一份大礼。 “这怎么好意思,太贵重了,我……” “嫂子照顾我这么多,一直也没有机会好好谢你。”鹿悠悠笑道,“我不过是动动笔,算不得什么,嫂子就收下吧。” 第92章 挽发 李三花收了东西越发舍不得鹿悠悠走了,哪怕不为别的,这妹子懂的是真多。 她满腔感激之情无处安放,想帮忙但根本没有能上手的地方。 因为送别宴的主厨依然是顾清野。 参加过婚宴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半年过去了鹿同志还是不会做饭?顾营长也没意见? 而上次没来过的现在都面面相觑,谁能想到顾营长在家竟然是这个画风! 顾清野以前都不怕人知道,现在更是不怕。 当初两人刚领证,他不方便太“放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夫妻之间已经不需要客套。 鹿悠悠的手应该是拿笔的,或者闲来无事给小灰灰和追风梳梳毛,别的交给他就好。 顾清野一手包办了厨房里的所有事,连炖汤都没让鹿悠悠操心。 李三花凑近了小声调侃:“我敢说大院里最疼媳妇的就是小顾,别的男人比一比都得扔。” 鹿悠悠以前还会不好意思,现在已经习惯了微笑点头。 李三花越发笑眯了眼,捂着嘴继续说道:“总有人说新婚夫妻蜜里调油持续不了多久,我倒觉得你们会越来越好。” 鹿悠悠和李三花说着话,另一边赵婉犹豫着,想过来又觉得有点尴尬。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和鹿悠悠渐渐疏远,似乎那次她哭过之后,两人再见面就只剩下点头微笑。 再后来鹿悠悠越来越忙,连约着一起上山的机会也少了。 赵婉的心里酸楚和苦涩交杂,她知道自己优柔寡断,大概鹿悠悠也看不上她吧。 她两手在身后攥紧,手里捏着的是给鹿悠悠准备的临别礼物。 赵婉家里的钱都被婆婆管着,她也买不了什么好东西,便用以前剩下的旧毛线钩了一个小小的杯垫。 看着满桌的菜,还有那个在逼仄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赵婉的记忆被拉回到鹿悠悠结婚那天。 那一天她安静坐在罗红旗旁边,看着自己的爱人笑容温和地和旁人聊天。 现在罗红旗忙着表达苟富贵勿相忘,依然不会注意到她在想什么。 如果没有鹿悠悠和顾清野,赵婉永远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不禁想起当时一闪而过的问题,罗红旗真的对她好吗? 她羡慕鹿悠悠能自己做主,更羡慕她有一个真正关心她的人。 她希望自己也能这么洒脱,可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赵婉食不知味,游离于热闹之外。 她犹豫了无数次,可鹿悠悠身边去了一波又一波人,等她下定决心要过去的时候,丁铁生来了。 丁铁生自然不是来捧场的,可顾清野走了他还要继续在这里干,不管怎么着形象还是要维持住。 他可以用于婷身体不舒服为借口不来吃饭,但绝对不能不出现。 赵婉不知该走还是该留,然而这时候罗家院门开了,她看了一眼婆婆的眼神,知道下一句必定是让她回家吃药。 赵婉实在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下丢脸,赶在婆婆开口前迅速回了家。 她的礼物最终也没能送出去。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鹿悠悠长长舒了口气。 顾清野正要收拾桌椅,起身说道:“是不是累了,要洗澡吗,我给你烧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享受顾清野的服务。 鹿悠悠莞尔:“也不是累,就是笑了一晚上脸疼。” 顾清野当真了,他道:“那以后都不请客了。” 鹿悠悠眼睛瞬间圆了一圈:“倒、倒也不用,又不是天天这样,偶尔一次没什么的。” 顾清野虽然没说话,但已经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你先进屋,等我烧好水叫你。” 鹿悠悠看了眼还有些乱的院子,挽起袖子道:“等会儿吧,我跟你一起收拾,两个人快一点。” 不说这话还好,见鹿悠悠也要动手,顾清野的速度立马加快了一倍。 不过片刻,鹿悠悠刚搬了两条长凳,院子里的桌椅板凳已经一扫而空,碗筷也收拾到了厨房。 看着鹿悠悠呆呆的表情,顾清野勾了勾唇:“去拿衣服吧,水马上就好。” 这就是军人的速度,勤快的男人一个人能顶一个班! —————— 送别宴之后时间好像按下了加速键,好像头一天还在山上挖宝,第二天就要走了。 出发的时间很早,鹿悠悠起床的时候天还没亮。 她是被追风叫醒的,不然以她的生物钟,不到八点不可能睁眼。 原本承担闹钟任务的应该是小灰灰,但它不忍心大半夜叫妈妈起床,就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了小老弟。 追风虽然答应了,但它的动作轻到了极点,好像生怕把人吵醒似的。 它用嘴筒子拱了十几分钟,鹿悠悠才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 睁开眼就是一颗毛茸茸的狗头,鹿悠悠下意识就伸手揉。 这个时候小灰灰就要奋勇争先了,它蹬蹬蹬跑过来,熟练地钻进鹿悠悠怀里,硬是把狗头挤到了一边。 这时卧室的门响了,鹿悠悠嘟囔着应了一声,又在床上赖了五秒钟,终于挣扎着起身。 她闭着眼睛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眼睛还是两条缝。 顾清野知道她的作息,这个点脑子肯定是糊的。 他忍笑上前,带着她往院子里走。 也许是一起生活的时间久了,鹿悠悠已经熟悉了顾清野在身边,连手腕被握住也没能让她清醒过来。 被牵着走了十来步,鹿悠悠手心一凉,手里多了水杯和牙刷。 见她耷拉着脑袋半晌没动,顾清野轻笑:“需要我帮你刷吗?” 鹿悠悠眼皮上的胶水终于松动了一点,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杯子,又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 月光下顾清野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鹿悠悠好似能听见心跳的声音,不是一个,是两个。 她迅速低头把牙刷塞进嘴里。 散落的发丝从肩头滑落,在快要碰到水的一刻被人拦住。 顾清野伸手轻轻拢起满头青丝,不知从哪拿出一个发夹,帮她挽起长发。 鹿悠悠再厚的脸皮也顶不住这么犯规的动作,耳后的温度和冰冰凉凉的水温反差极大。 第93章 这世上最娇艳的花是什么样 鹿悠悠洗漱完回来,就见顾清野端着一碗面进来。 “给你煮了面,快吃吧,困的话待会儿上车了还能睡。” 清爽的汤面上卧着两个荷包蛋,金黄焦脆,旁边摆了几颗青菜,还搭了一筷子过了油的榨菜。 鹿悠悠现在又困又清醒,脑子里就像兑了水的浆糊。 见只有一个碗,她愣愣地问道:“你呢,不吃吗?” 顾清野擦干净手过来,把筷子递到她手里:“我吃过了,你吃完我们就出发。” 鹿悠悠后知后觉地看了眼他手腕上的表,果然快到时间了。 混沌的脑子又清醒了一些,低下头就开始吃。 汤面的味道很好,量也拿捏得恰到好处,就在她感觉吃不下的时候,碗底正好剩一口汤。 顾清野收碗的动作很顺手,就像他做过的无数次那样。 屋子里空空如也,院子也空旷得很,一眼望去只能看到那个水池边那个弯腰的身影。 这几个月她已经看习惯的场景忽然间变得显眼起来。 她孤零零来到了五十年前,日子却没怎么变,吃苦受累都与她无关,似乎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当她的千金大小姐。 朝阳还躲在地平线下面,此时的家属院寂静一片。 鹿悠悠掩上院门,颇有些怅然若失。 顾清野垂眸:“喜欢这里?” 鹿悠悠闻言便道:“也不是,就是、就是……” 到底是她来这之后第一个家,总归有些不舍。 顾清野也回头看了一眼,不大的院子装着他们生活的痕迹,这里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属于他们的家。 “你喜欢的话,到了东州岛还按这里布置。” 鹿悠悠笑了:“没关系啦,等以后有了自己的房子就可以随心所欲,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自己的房子? 顾清野心口紧了紧。 他的身份注定了他无法决定将来的去处,他忽然意识到或许对鹿悠悠来说,这些暂时的住所都不是自己的房子。 很多人背地里说他宠妻无度,可他心里只觉得亏欠。 相处越久,越是如此。 他喜欢看鹿悠悠笑,喜欢看到她惊喜的表情,喜欢她无忧无虑。 他不知道这世上最娇艳的花是什么样,想来无非和她一样。 鹿悠悠背上挎包,叫上追风和小灰灰,迈开步子才发现顾清野没动,还一直看着她。 她低头扫了自己一眼,没问题,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顾清野抿了抿唇,轻轻握住了那双白皙的手。 指尖触碰,掌纹缠绕,电流顺着手臂攀升,心脏的跳动倏地空了一个节拍。 鹿悠悠以为他要说话,可直到最后顾清野也没说什么。 他放下的手落在她头上,忽而扬起一抹浅笑:“走吧。” 然而迷蒙的月光隐去了他的神色,也像一层轻纱蒙住了她的眼。 鹿悠悠拉了一下牵引绳,追风立刻起身跟在她腿边,小灰灰也飞了下来。 除了一个随身挎包,这是她唯二的两件行李。 顾清野背着一个包,手里还提了一个,其余大件已经先一步寄去了岛上。 两人刚到家属院门口,一辆红岩重卡就轰隆隆开了过来。 鹿悠悠刚来那天坐的是两门卡车,她还以为这次也要坐在后面的货箱里,没想到今天的车有四个门,而且块头巨大。 车刚停稳,就跳下来一个小战士。 “顾营长好、嫂子好,我是运输连的朱红兵。” 他敬完礼就要帮忙拿行李,结果发现好像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顾营长已经拉开车门把行李放了上去,而鹿同志这边,呃,这要怎么帮…… 朱红兵早就知道这次有两位特殊乘客,追风还好说,小灰灰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猫头鹰他见过,但这么听话亲人的猫头鹰闻所未闻。 朱红兵挠了挠头:“嫂子,要不我帮您把两个小家伙抱上去?” 小灰灰不理人,追风坐在鹿悠悠脚边寸步不离。 鹿悠悠笑了:“谢谢你,它俩自己上就行了。” 说着便把牵引绳交给追风自己叼着,它两步跳上车坐好,小灰灰也跟着飞了过去,稳稳停在追风边上。 朱红兵愣愣地看着一大一小,还有驾驶员李国强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顾清野转身道:“没事了朱同志,谢谢。” 朱红兵迅速敬了一礼,小跑回到车上。 顾清野看着最后也是最贵重的一件“行李”:“来吧,我扶你上去。” 鹿悠悠光顾着看车去了,这会儿才意识到她也是要上去的。 重卡的车轮几乎与胸口齐平,她两辈子都没坐过这么高的车。 鹿悠悠走到车门前,想着怎么爬才不会太丢人。 这时,她腰间忽然多出来一双手,轻轻一举,视线就上升了几十厘米。 她还来不及慌乱,就听见顾清野的声音:“右上角有把手,右脚先踩踏板。” 鹿悠悠下意识听从指挥,直到两只脚都上去了,后腰上的支撑力才松开。 鹿悠悠默默坐好,月色遮住了她脸上的红。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但前世今生腰都是她的每攵感地带,不知道顾清野有没有察觉她的颤抖。 见他从另一边上车,鹿悠悠立刻扭头看向窗外。 顾清野双手虚握成拳,刚才温软的触感依然残留在他掌心。 他当然感受到了那一瞬间的悸动,一半来自于她,一半来自于他。 追风左右看了一眼,感觉两边都不太对劲,稳妥地选择了中间地段卧倒。 小灰灰亲眼目睹了刚才的“悲剧”,它张开翅膀把鹿悠悠圈住,胯骨以上肋骨以下全部挡得密不透风,然后脑袋转了180度,怒瞪顾清野。 苦力竟然攻击妈妈的腰,它都看到了,比它平时戳追风还使劲呢! 被瞪的人没怎么样,鹿悠悠先不好意思了。 这不是在提醒她刚才还有目击证鸟么?! 鹿悠悠立马手动合拢羽毛围挡,无声地“嘘”了一下。 小灰灰一脸莫名,不过妈妈不让瞪那就不瞪了,整个鸟顺势一摊躺在鹿悠悠腿上。 追风默默抬头看了顾清野一眼。 哎,任重而道远啊! 第94章 男人就是矫情 驾驶位上李国强一脚油门下去,招呼了一声:“顾营长,嫂子,我们出发了。” 发动机的浑厚声响打散了后座的尴尬,刚开出去十米,强烈的震感就把鹿悠悠拽回现实。 原来驾驶室和后车斗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因为红岩的发动机装在前面,除了大抖还有小震,怎一个舒爽了得! 顾清野弯腰打开行李,取出一个卷得很紧的包裹,解开后两个薄薄的坐垫“迎风生长”。 鹿悠悠微微张着嘴,愣了好一会,那天她半开玩笑地说想要这个,没想到顾清野真的照办了。 她喃喃道:“你什么时候做的?” 这段时间要交接工作,顾清野有多忙她是知道的。 每天加班到深夜,清晨又早早离开,而且家里的东西收拾打包几乎是他一手包办。 除了晚上睡觉,他不会有闲暇时间做这种手工活。 鹿悠悠声音很小,完全被发动机的声响盖过,顾清野还是听到了。 他没说话只是笑了一下,示意她接过。 深蓝色的布料已经过了一次水,触感十分柔软,四周针脚细密,里面装着双层海绵,一捏就知道弹性极好。 鹿悠悠抱着软软的垫子,心尖上的一角好像也跟着软了。 她先试了一个,感觉够用了,就把另一个还给顾清野让他也垫着。 顾清野嘴角不自觉上扬,又硬生生压了下去,他握拳抵在嘴角,掩饰想笑的冲动。 他摇了摇头,伸手推了回去。 鹿悠悠以为他嫌弃用坐垫太娘炮,凑过去在小声说道:“你偷偷用嘛,不让战友看到就是了!” 车上噪音大,鹿悠悠怕他听不见,便用一只手拢在他耳边,贴得很近。 一瞬间顾清野只觉得感官被无限放大,近在咫尺的气息,幽然的香气,还有她指尖微凉的触感,无一不在挑动他的神经。 他迅速扫了眼后视镜,见前排两位战友都专心看着前方,瞬间崩紧的神经才松了些许。 他想说他曾经在运兵车里坐过两天两夜,如今这样不算什么。 可嘈杂的环境下,他没法在“安全”的距离说这么长一段话,尤其在有旁人在场的情况下。 最终他只能摇摇头,再次把坐垫推回去。 鹿悠悠努了努嘴,行吧,男人就是矫情。 她团巴团巴把垫子塞在脖子下面,简易版颈枕就做好了。 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窗户闭眼睡觉。 今天四点不到就起床,美容觉都没睡够呢! 有了两个靠垫缓冲,颠簸就成了摇篮,不过片刻功夫鹿悠悠的呼吸就平稳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等鹿悠悠完全睡熟,一双大手出现在小灰灰身侧。 小灰灰刷一下睁开眼,怒视眼前人。 扰民有罪,你没素质! 顾清野平静与小灰灰对视,意思再明白不过,你太重了,会压麻她的腿。 小灰灰气成了一颗球,然而三秒钟后,它抬起爪子两脚朝天,炸起来的毛也收了回去。 赶紧的,抱小爷起来,它自己翻身会吵醒妈妈! 就这样,苦力和鸟第一次亲密接触,双方都有点嫌弃。 追风默默看着,便宜大哥跟它的监护人貌似关系有点一般? 等有空了还是要劝劝小灰灰,不要和人形兵器作对,他的战斗力你吃不消啊! 鹿悠悠原本靠着车窗睡,晃着晃着就开始往另一边倒。 因为中间没有倚靠,她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 如果车里没有别人,顾清野现在已经坐过去了,鹿悠悠再倒10度就可以靠在他肩上。 可是现实状况不允许。 他不怕被战友议论,但他不愿意让人议论鹿悠悠。 顾清野轻轻拍了下追风,指了一下两人中间的空位。 追风迅速起身,轻巧地跳上后排座椅,按照指示坐在顾清野原本想坐的地方。 鹿悠悠上半身继续偏移,倾角刚过10度的时候刚好倒在了一个毛茸茸的肩膀上。 追风面不改色,稳如泰山。 温度适宜又富有弹性,皮毛不长不短不软不硬,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舒适的枕头,鹿悠悠在睡梦中还用脸蹭了蹭。 小灰灰目瞪口呆,不敢相信顾清野还有这种骚操作。 把它挪开,再给小老弟谋福利,这是何等的偏心! 就算是二婚重组家庭都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 追风感觉还是应该替监护人解释一下。 它在保持上半身不动的情况下,伸爪比了一下小灰灰的个头,硬件有差距,你确实没法当枕头。 小灰灰就像漏气的气球,一下就蔫了。 种族差距该如何弥补,它就算成年了长不到追风那么高啊! 钢铁直男如追风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它是不是戳到小灰灰的痛处了? 它看向顾清野,无声询问该怎么办。 顾清野嘴角上扬,弯腰在小灰灰耳边说道:“没关系,你会撒娇,追风一辈子也赶不上。” 小灰灰狐疑地眨眨眼。 苦力好像没说好话,但它没有证据。 安城到东山市一共500多公里,不算远,但以现在的路况要开上一整天。 他们天不亮就出发了,一直开到中午才停下来休息。 车停之后又过了一会儿鹿悠悠才醒,李国强和朱红兵都不在,车里只有她和顾清野。 她声音里还带着刚醒时的鼻音:“到了吗,这么快?” 低沉的笑声从身边传来:“没有,大概过了三分之一。” 鹿悠悠揉着眼睛活动了一下,骨头噼里啪啦一阵响。 嘶—— 背疼,腰也疼,唯独脖子不太疼。 她睁开左眼,对上追风右眼,恍然意识到刚才温热软乎的触感就是它。 鹿悠悠顿时感动了,抱着追风连亲好几下:“谢谢你我的大宝贝!” 追风脸红了,虽然毛挡住了谁也看不出来,它手足无措地转过头,对上一张略显严肃的的脸。 顾清野能说什么,鹿同志你亲错了人? 跟狗计较鹿悠悠会不会觉得他小心眼? 小灰灰又炸了,张嘴就是控诉。 “咕咕咕咕咕咕!!!!!叽叽叽叽叽叽!!!!!” 当不了枕头,连福利都捞不上! 它要生气了! 第95章 突发情况 会撒娇有什么好处? 跺脚扭头哭唧唧的小灰灰立刻收获了一连串亲亲,它两眼变蚊香,整个鸟呈现一种微醺的状态。 不够可爱且不够嗲的那个自然成了车里唯一的例外。 顾清野看了眼美得冒泡的小灰灰,轻咳一声:“要不要下去活动一下?” 鹿悠悠抬起头,车窗外是一处很大的院子,门口还有人站岗。 “这是哪?” “青阳县武装部,临时停靠休整。” 鹿悠悠也不知道青阳县在哪里,反正跟着部队的车走,安全不是问题。 她眼睛亮晶晶的,对下车的提议很是意动。 顾清野笑了:“走吧,带你出去逛逛。” 鹿悠悠抱着小灰灰下车:“你也出去转一圈,顺便吃个午饭。” 小灰灰没有马上飞走,而是用翅膀摸摸她肚子:“咕?” 鹿悠悠没想到小家伙还挺能操心,笑道:“你自己吃饱就行,不用给我带,去吧。” 小灰灰这才放心飞走,当然走之前照例威胁了顾清野一下。 要是不喂饱妈妈,回来就跟你拼了! 顾清野看着天上渐行渐远的身影:“等到了东州岛,小灰灰的训练该安排上了。” 鹿悠悠好笑:“真要练啊,小灰灰会不会造反?” “我跟它谈过,它已经答应了。” 鹿悠悠震惊:“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顾清野嘴角微微上扬:“我问它愿不愿意为保护这个家出一份力,它点头了。” 追风解决完个人问题回来就听到这句,不禁为小灰灰鞠一把心酸泪。 它肯定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魔鬼教官的训练绝对超出一般人想象。 两人出了武装部,这个南方小县渐渐展现出它特有的时代风貌。 青阳县很小,还比不上鹿悠悠去过的红旗公社,但南方的冬天为小镇平添了几分热闹。 迎面吹来的风不仅不冷,还带了些酸酸辣辣的香味,让人忍不住口舌生津。 “饿不饿,这边的米粉不错,要不要尝尝?” 鹿悠悠原本是不饿的,可忽然被这种浓烈的香气扑了一脸,不由自主地开始吞口水。 青阳县地处南省、滨省交界,饮食上既有南省的酸辣也融合了滨省人吃海鲜的爱好,恰好都是鹿悠悠喜欢的。 顾清野熟门熟路地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店面。 门头上的漆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牌匾还缺了一块,这大概是鹿悠悠见过的最不起眼的国营饭店。 里面的人声鼎沸和破旧的门脸简直不像一个世界。 这年头出来吃饭的就不多,排队花钱吃饭的场景几乎是看不到的,这个地方打破了鹿悠悠的认知。 离得越近,香味越是馋人。 “你怎么知道这有好吃的?” “以前出任务路过这里,吃过一次。” 鹿悠悠马上道:“那东州岛你去过吗,那里什么东西好吃?” 顾清野笑着摇头:“没去过,不过你爱吃鱼,应该合你的口味。” 鹿悠悠忽然觉得去不知名小岛也算不上什么苦了,纯野生无污染的海鲜敞开了吃,再过几十年想找这样的地方都不一定有。 店里没有空位,鹿悠悠牵着追风也不想和人挤,便打包了两份回去再吃。 饭盒有盖子都挡不住那股霸道香味,鹿悠悠感觉下一秒就会唱起空城计。 她捂着盖子的动作欲盖弥彰,顾清野不由笑了:“那边有石凳,吃完再回去?” 鹿悠悠已经忍不住了,当即点头。 “对了,你两个战友怎么办,要不要买点吃的回去?” “不用,他们有任务,不用管。” 鲜香的海味配上恰到好处的酸,再加上一点点辣,鹿悠悠一口下去就心花怒放。 追风鼻头动了动,酸酸的,有点痒,想打喷嚏。 它挪了下屁股,坐到了上风口,酸味确实淡了,但是却闻到另一种特别的味道。 追风警觉起身,拱了下顾清野的腿。 顾清野与追风配合多年,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它的意思,他打手势让追风在原地待命,拉起身边的人就往武装部跑。 鹿悠悠猝不及防,嘴里还叼着两根粉条,她千辛万苦吸溜进去,含糊不清地问:“怎么了这是,饭盒不要了?” “突发情况,你先回武装部,见到朱红兵和李国强让他们原地待命。” 鹿悠悠哑巴了,万万没想到是这种原因。 虽然她周围全是当兵的,干的是世界上最危险事,但她自己还从来不曾身处险境。 她很明白顾清野绝对没开玩笑,这不是剧本杀,更不是拍戏。 鹿悠悠不再追问,拼尽全力跟上他的脚步。 好在青阳县不大,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武装部大门。 顾清野汗都没流一滴,鹿悠悠已经杵着膝盖喘气如风箱。 “你去、去忙……不、不用管我……” 顾清野一万个想留下,但是他不能。 “你……注意安全,千万不要出去。” “我知道,你也要小心!”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让军犬和军人同时紧张,绝对不是小问题。 顾清野攥紧拳头大步离开,如果追风的感觉没错,这事单凭他一个人解决不了。 鹿悠悠缓过来之后才感觉到胃里一阵阵难受,刚刚那半碗粉估计已经被她摇匀了,现在隐隐约约抽着痛。 休息了五分钟才觉得好些,她拖着酸酸软软的腿爬上车,找出水壶灌了一口,然后摊在后座上动也不想动。 又过了十来分钟,小灰灰回来了,见一个人都没有,冲过来就要黏糊。 鹿悠悠抱起它问道:“小灰灰啊,追风去抓坏人了,你要不要去帮帮它?” 小灰灰眼睛上的毛立刻支棱起来,像两根小天线。 见它感兴趣,鹿悠悠继续道:“如果能完成任务,你就是全世界第一只能抓坏人的鹰了!” “咕!” 别的不说,光是妈妈的语气就已经让它飘飘欲仙了。 鹿悠悠终于说了重点:“那你去了之后要听顾清野的话。” “噶?!”小灰灰顿时卡住,天线有垮掉的迹象。 “你看,你临时加入作战小队,肯定得听长官的话,抓坏人他有经验,到时候你得胜归来我给你庆功!” 第96章 您和您爱人一间 小灰灰最终还是没抵住诱惑,投奔兄弟建功立业去了。 它刚飞走,朱红兵和李国强就回来了,听了鹿悠悠的转述立刻往武装部里面冲。 外面情况未知,一旦顾清野需要支援,武装部是最近的支援力量。 交代完正事鹿悠悠彻底没事做了,她不仅一头雾水,还是个战五渣,待在原地不添乱就是最大的贡献。 就是可惜了那两碗粉,还有她的饭盒,也不知道待会儿能不能找回来。 小灰灰凭借一双利眼迅速在一大堆差不多的房子中间找到顾清野的身影。 它牢记鹿悠悠的八字箴言,趁人不备掩人耳目,总之动静越小越好。 一道极轻微的破空声响起,除了顾清野和追风,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小灰灰的出现。 顾清野只略微诧异了一瞬就想到了什么:“她让你来的?” 小灰灰傲娇地仰起头,意思再明显不过。 顾清野脸上出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那你待在这不要出声。” 小灰灰才不要跟他一样趴在草丛里,它选了棵还算茂密的树直接飞了上去。 躲猫猫这种事太简单了,它甚至不用躲,谁会在意树上多了只猫头鹰。 顾清野依然保持着匍匐的姿势,追风也以标准的卧姿趴在旁边一动不动。 他和追风根据特殊的气味一路跟到这里,他在这守了一刻钟,有一个人进了目标院落,暂时还没人出来。 他已经四下探查过了,这里是青阳县外圈,周围都是民房,这个半新不旧的院子看起来没有丝毫违和之处。 以追风的专业素养,既然它示警,这个院子、包括里面的人必定和禁品有关。 顾清野招手,小灰灰不情不愿地下来。 他抽出随身带的纸笔写了句话,纸片很小,卷起来只有半根手指长。 他郑重了脸色说道:“把这个给她,如果有回信再带回来给我。” 把这个带回去就能立功了? 小灰灰还以为会担负什么重任,没想到这么简单! 它二话不说,叼起小纸条就弹射起飞。 武装部里,朱红兵特意帮鹿悠悠要了间没人的办公室,她在这里待了半个多小时,心里一直提着,坐也坐不住。 朱红兵他们知道的比她更少,想问也没地方问。 她端起茶杯又放下,反复了好几次,杯子里的热气渐渐消散。 忽然,她被窗外的响动惊醒。 小灰灰正用嘴叨着玻璃窗。 她赶紧放它进来,一个小纸卷落在她手心。 鹿悠悠迅速打开,扫了一眼马上开口叫人:“朱同志、李同志,麻烦过来一下。” 鹿悠悠言简意赅说明情况:“顾清野让小灰灰送信回来,你们看看。” 她只看得懂朱和李这两个字,其它的虽然也是中文,应该都是代称,她一个外行打开就像看天书。 两人神情严肃,朱红兵正色道:“嫂子,我们现在有急事要处理,武装部最安全,您就待着这不要出去。” “我知道,你们忙,不用管我。” 两人齐刷刷给鹿悠悠敬礼,然后看了一眼小灰灰,斟酌着开口:“嫂子,您这只猫头鹰能带回信给顾营长吗?” 鹿悠悠点头:“可以的,你们写完交给它就行。” 她摸了摸小灰灰的头毛,又和它握爪:“你是最棒的,一定能完成任务!” 小灰灰挺胸抬头,终于有肩负重任的感觉了,它现在浑身充满力量! 朱红兵看着小灰灰,试着和它交流:“你能听懂我说话吗?现在跟我走可以吗?” 小灰灰直觉这个人脑子不太灵光,暗暗翻了个白眼,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两人走后鹿悠悠又进入了担忧却无所事事的状态,想休息一会儿,可惜闭上眼也睡不着,满脑子想的都是顾清野。 他在干什么,有没有危险,到底遇到了什么歹人,有没有武器,冷兵器还是热武器,小灰灰和追风怎么样了,会不会受伤…… 想到这她坐不住了,把随身带的药翻出来检查了一遍,又偷摸补充了点纱布和外伤药。 希望不要用到吧,无论是顾清野还是两个小家伙,最好都不要用到。 鹿悠悠从中午等到了傍晚,下午武装部集合了十几个人出去,也是一去不回,直到她肚子再一次唱起空城计,顾清野终于回来了。 小灰灰第一个冲进来,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过来找她,而是一反常态地飞到院子里的大水缸边,一个猛子把头扎下去。 朱红兵:“它是渴了吧,来来回回飞了这么多趟确实辛苦了。” 顾清野笑而不语,这哪是渴了,小灰灰是嫌嘴巴碰了不干净的人,洁癖犯了。 他下午传纸条让朱红兵联系当地公安,如有需要武装部也派人支援。 根据追风的反应,几乎可以确定那个院子一定藏了毒。 警方搜查的时候没找到证据,藏毒的人大概没想到队伍里还有条退役军犬。 追风确定了方位,公安挖地三尺才找到了一小包。 数量极少,要是没有军犬,把整个院子犁一遍估计也难发现。 数量虽少,但看这里的规模,上游下游都是大鱼。 追风立了大功,小灰灰不甘示弱,在其中一个人挣扎的时候冲着他的脸狠叨了几下。 凄惨的叫声吓得另外几个胆子小的抱头护脸,也就不顾上反抗了。 之后的事情顾清野没参与,交由当地公安处置,毕竟管辖权不在他们,地方上估计也不希望他们过多插手。 鹿悠悠听了顾清野的叙述,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作为一个生长在红旗下的三好青年,她对违禁品的全部了解都来自于禁毒宣传,从未想过她和d品距离会如此之近。 “顾营长,我刚和营区打电话说了今天的情况,让我们原地休整一晚,明天再走。”朱红兵带来了一个消息。 夜路不好走,再加上刚出了这样的案子,肯定是明天出发更安全。 这时,武装部的小干事朝这边走来,笑得很热情。 “顾同志,招待所那边联系好了,两间房,朱同志李同志一间,您和您爱人一间。” 第97章 今晚能陪我睡吗? 顾清野目光微微一顿。 钥匙冰凉的触感落于掌心,像一颗石子猝不及防地落入深潭。 他攥住钥匙,就像攥住了自己的心。 一旁的朱红兵在向小干事道谢,顾清野的视线已经偏向院子另一边。 鹿悠悠正在给追风和小灰灰检查身体,两个小家伙看起来没事,但职业习惯使然,不亲自检查一遍她放心不下。 追风依然沉稳,只有晃动的尾巴能看出它对于这次突如其来的行动有多兴奋。 小灰灰可没这么内敛,身上每一根羽毛都写着夸我夸我夸我。 这么棒的好大儿,鹿悠悠当然选择满足它。 见周围没人,她拿出肉干一个塞了一块:“正式奖励等到了新家再给,给你们准备豪华大餐。” 毫无存在感的金手指除了把她逼成全能学霸,也只有储物间一个优点了,顶级食材应有尽有,大多进了追风和小灰灰的肚子。 它俩吃得香喷喷,又勾起了鹿悠悠的馋虫。 午饭吃了一半,下午就喝了几口水,粒米未进,现在事情解决了才觉得饿的心慌。 她想问问顾清野晚饭怎么解决,抬头就对上一双如墨玉一般的眸子。 鹿悠悠怔了一瞬,见他走来,笑着起身:“忙完了?” “嗯。” 行走间,口袋里的钥匙隔着一层布料紧贴着他肌肉,每走一步都在提醒他今晚有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 “今天得在这里暂住一晚,明早再出发。” 鹿悠悠一点也不意外,毕竟是70年代,他们走的这段路连国道都没有,晚上开车确实不安全。 有顾清野在,这些她都不担心,现在要紧的是空空如也的五脏庙。 鹿悠悠仰头笑问道:“我饿了,我们吃什么?” 夕阳在她脸覆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一双眸子宛如琉璃一般莹润生辉。 顾清野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还去中午那家店?” 鹿悠悠眼睛瞬间被点亮,心有灵犀啊! “就我们两个?你战友他们呢?” 顾清野问朱红兵和李国强要不要一起,两人摇头的动作十分一致,不当电灯泡,武装部食堂挺好的。 他们俩走在中午走过的那条街,同样的景色鹿悠悠却觉得哪哪都不一样。 她下意识往顾清野那边靠,两人之间的距离从半臂缩短到一拳。 上辈子托祖国妈妈的福,犯罪分子拢共没见过几个,何况她出入有保镖,宠物医院的安保也有专人负责。 现在忽然告诉她中午有个d贩擦肩而过,她怎么可能不紧张,说实话她都想挂在顾清野身上。 走路时眼观六路,吃饭时耳听八方,她小时候警匪片看多了,紧张是下意识的,一时半会儿控制不住。 鹿悠悠叹了口气,还是中午那顿好啊,没吃完的半碗粉能让她回忆很久。 吃完饭月亮也出来了,小县城里没有路灯,黑黢黢的夜晚就像张牙舞爪的鬼怪。 鹿悠悠连一个拳头的距离都嫌远,只有袖子挨袖子才有安全感。 衣料隔绝了身体的热度,但这点阻碍无法隔绝顾清野的感知。 他驻足转身,距离太近,隐约的幽香肆意侵袭着他的神经。 “招待所的房间开好了。” 他声音低沉,似乎与月光融为一体。 “怎么了吗?”鹿悠悠有些莫名,“你说过了啊,今晚不走。” 忽然,街边不知道哪间房子里咣当一声响,在寂静无人的夜里尤其吓人。 鹿悠悠想也没想就扑到顾清野身上,抱着他的胳膊才感觉到心脏平稳着地。 想到今晚要在这个出了d贩的小县城的不知名招待所过一夜,她不由打了个寒噤。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她不好意思地看着顾清野,双手仍然紧紧圈着他,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你今晚能陪我睡吗?” 原本就安静的街道更安静了。 人怎么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能把“住”秃噜成了“睡”! 鹿悠悠赶紧解释:“我就是害怕,万一坏人打击报复、寻衅滋事、入室行凶、杀人放火……” 连着说了一大串,仍然掩饰不住她小脸通黄。 一时间很难分辨震耳欲聋的心跳出自于谁。 顾清野没想到问题就这么解决了,原本想着如果鹿悠悠介意,他就再开一间。 现在看来是不用了,可是,毫无保留的信任才是最深刻的考验。 青阳县招待所距离武装部不远,两人回去牵上追风和小灰灰,转过一个街角就看到了招待所的二层小楼。 前台有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看样子是在等他们。 “是顾同志和鹿同志吧,麻烦二位登记一下。” 领导特意交代了要照顾好四位贵客,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事,但下午又是公安又是民兵的,肯定是有大案子。 刚刚来了两位年轻军人已经入住了,这两位是夫妻,就安排在二楼最东头那间,至于多出来的狗和鹰,只当没看见。 “房间准备好了,两位这边走。”中年女人热情地介绍:“水房早上六点到晚上六点有开水供应,这边走到头是厕所……” 鹿悠悠好奇地打量着,她还没住过招待所,这几个字对她来说差不多属于历史的尘埃。 招待所也和青阳县大部分建筑一样,斑驳破旧,好在打扫得还算干净,也没有潮湿发霉的味道。 “就是这间,请进。”中年女人打开门,细心道:“床单被套都是刚换的,暖水壶也都装满了,二位看还有什么需要?” 鹿悠悠笑道:“不用了,谢谢您。” “应该的。”中年女人把钥匙递给她,“晚上有人值班,有什么事到楼下喊一声就行。” “知道了,谢谢您。” “那我下去了,二位好好休息。” 中年女人关门离开,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追风安静坐着,小灰灰也不跳脱了,老老实实待在鹿悠悠怀里。 这间房不大,有两个靠背椅,还有茶几桌子,当然,最重要是屋里只有一张床。 一张窄窄的,略显局促的,这个年代最常见的木制双人床。 第98章 不软,偏硬,但温度刚刚好 如果说一开始鹿悠悠是被害怕支配,现在迟来的无措终于占领了情绪的高地。 不过话已经说了,怕也是真的怕,她只能拽着心里那个厚脸皮的自己来面对略有些尴尬的境地。 可顾清野却舍不得让她为难。 “我帮你兑点温水,你先洗漱,我再去要一床被子,今晚我打地铺。” 鹿悠悠一秒都没犹豫就把人叫住:“你疯了吗,冬天怎么能睡地上!” 顾清野笑了:“没事,不冷。” “不冷也不行,冬天就是冬天,平常风里来雨里去就算了,我辛辛苦苦给你补身体,怎么能这么糟蹋。” 不就是睡一张床么,有什么大不了! 顾清野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他不确定鹿悠悠是不是认真的。 或许她再考虑一下就会后悔? 无论怎样都没关系,他不会强迫她做任何决定。 顾清野拿了水盆转身出去:“我去帮你打水。” 他仔细把搪瓷盆洗了三遍,接了一半冷水回来,又把暖水壶挪到桌边。 “毛巾在行李最上面一层,你先洗,我在外面等你。” 他叫上追风,抱起一脸不情愿的小灰灰,把空间留给鹿悠悠。 关上门后他在墙上靠了许久,沸腾的情绪依然没有半分安稳的迹象。 他的理智也有失效的一天,顾清野无声苦笑。 他该答应吗,她会怎么想? 一墙之隔的屋里,其实鹿悠悠什么也没想,害羞肯定会有,但她从来不是个扭捏的人。 她迅速擦洗完,换了身长袖睡衣,再次开门的时候脸上的粉红色已经退了大半。 这是什么?! 她的视线正对着一床白色被子,再往上是顾清野看不出表情的脸。 “我……” 顾清野只说了一个字就被鹿悠悠打断,她直视他的眼睛。 “你不愿意?” 顾清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终只能摇头。 “你讨厌我?” 这次否定得更迅速。 “那就好,今晚睡床,没有第二个选项。” 鹿悠悠说完就转身进屋,问不下去了,心跳有点快。 一个长在她审美点上的男人,抱着被子站在她面前,被她追问要不要睡一张床。 有点刺激。 不,是非常刺激。 鹿悠悠现在大脑皮层非常活跃,害怕的感觉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没陪睡,安全感就来了,怎么不能算一种另类的有用。 顾清野低头看着手里的被子,不期然对上追风的眼,它似乎不懂他在犹豫什么。 顾清野两只手握紧又松开,终于放下了心里的徘徊。 他去水房洗了个冷水澡,回来的时候双人床已经变了个模样。 他拿的那床被子被窝成了一个筒放在床的左边,鹿悠悠靠坐在另一边。 顾清野脚步顿了顿,手指微紧。 他擦干头发,把毛巾挂好,又倒了杯水放在鹿悠悠手边的柜子上。 直到再无一事可做,才走到床前。 鹿悠悠从来没感受过这样的压迫感,一个将近一米九的男人躺在她身边。 两人没有紧挨着,中间也隔着两床被子,然而这样的距离让忽略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鹿悠悠闭上眼睛开始数绵羊,她以为自己会失眠,可脑子里的数字走到六十就戛然而止。 顾清野一直闭着眼,直到身边的呼吸变得平稳才再次睁开。 他就这么躺着,一分钟,两分钟,可惜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他转头,用视线描绘近在咫尺的睡颜。 他从来没有在这种时间、这样的场景下和鹿悠悠待在一起,还这么近。 她就睡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她的体温仿佛能顺着被子从床的右半边蔓延到他身上。 这样静谧的夜晚,空气里的幽香更加明显,顾清野形容不出来是什么味道,似乎只在鹿悠悠身上存在。 他脑子里很多杂乱无章的思绪,但有一点很确定,他现在很满足,满足于鹿悠悠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满足于她此时此刻安睡在他身边。 鹿悠悠睡得很安稳,就是因为太安稳了,才让她恢复了本性。 她一向习惯夹着抱枕睡,这里没有抱枕,但有一个现成的人。 半夜她的被子盖一半抱一半,只是招待所的被子太轻太薄,抱起来缺少那种充盈的满足感。 鹿悠悠一脚踢开了被子,却在半路上遇到一个有弹性的物体,不软,偏硬,但温度刚刚好。 她毫不犹豫地把“新抱枕”勾了过来,一只腿压住,上半身跟着挪过去,可巧手臂也碰到了一个形状温度都合适的东西,也顺理成章被她抱在怀里。 顾清野在鹿悠悠碰到他的一瞬间就清醒过来,接下来的半分钟他的心跳从60飙到了180。 他不敢转头,也不敢动,他不知道鹿悠悠是睡着还是已经醒了。 又过了半分钟,鹿悠悠依然缠绕着他的胳膊和腿,清浅的呼吸毫无阻隔地洒在他肩上。 他半边身体陷入了永远子逃不出的包围圈,始作俑者却一无所知。 顾清野用能动的那只手拿起表看了一眼,5:30,距离起床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 鹿悠悠永远都让他意外,只有一件事情不是意外。 早已趋于正常的升旗仪式在今天、此时此刻忽然失去控制,他好像又回到了每天喝补汤又没有拳法排解的那段日子。 热量汇集于一处,顾清野全身紧绷。 鹿悠悠恍惚感觉到抱枕变硬,不舒服地动了动,顾清野更僵硬了,这时熟睡的人又动了一下,这一次他才明白过来,咬着牙控制着肌肉慢慢放松。 鹿悠悠舒服了,心满意足地嘟囔了一声。 顾清野从未经受过这种考验,意志力必须时时刻刻与本能对抗。 他试着把胳膊抽走,可他一动,鹿悠悠就跟着动,看见她皱眉,顾清野瞬间投降,思考的时间不超过0.1秒。 他们都穿着衣服,可衣服的阻隔趋近于无,他能清晰感受到鹿悠悠的身体。 她一只手抱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顺着三角肌攀在他锁骨上,一条腿紧挨着他右腿,另一条腿卡在他腹股沟上。 每一寸曲线都与他贴合,严丝合缝,好像生来就该如此。 第99章 完了,没脸见人了! 七点不到,鹿悠悠将醒未醒。 她这一觉睡得极好。 不知道哪路神仙托梦,半夜送来个巨型抱枕,竟然比她平时抱的那个舒服好多倍。 手感很好,弧度正合她心意,压下去还有恰到好处的回弹,舒服得她都不想起了。 鹿悠悠意犹未尽,把抱枕往怀里收紧了一些。 如果这是梦,她希望暂时不要醒,如果不是梦,今天必须得多赖一会儿床。 时针以从未有过的缓慢速度向七点靠近,顾清野已经背了一个小时军纪军规。 这是他人生中最难熬的一个晚上,比在荒山野岭的泥潭中潜伏一天一夜更难熬。 他经历过最严苛的考验,坐怀不乱并非难事,直到今天他才知道难与不难取决于对象是谁。 鹿悠悠像藤蔓一样缠在他身上,身体没乱,可他的心已经绕成了一团解不开的结。 他一分一秒数着时间,考验临近终点的,他等来的却不是解脱而是更炽热的袭击。 鹿悠悠忽然贴得更紧了,嘴唇距离他手臂只有不到1厘米的距离。 他花了一个半小时也没能完全控制住的旗杆,一下子前功尽弃。 他不敢用力,可不用力就无法安抚血管里汹涌的洪流。 终于,七点到了。 顾清野准备叫鹿悠悠起床,可是一低头就看到了不该看风景。 他迅速转向屋顶,几乎忘了该怎么呼吸,鹿悠悠三个字也淹没在唇齿之间,再也开不了口。 他闭上眼,脑子里一片兵荒马乱。 叫不了人,只能他自己试着起来,他刚动了一下,一句无意识的口申口今在他耳边响起。 就像引信被点燃,星火燎原顷刻间引爆全身。 鹿悠悠又动了一下,就这一下,她的嘴唇就贴上了顾清野的手臂。 光滑的触感,偏高的体温,鹿悠悠舒服得不想醒来。 她不知不觉贴得更紧了些,平滑的表面忽然颤抖了一下,接二连三的动静把她从美梦中叫醒。 眼睛张开一条缝,世界出现了些许光亮,入眼便是一块军绿色的布料和一寸小麦色的皮肤。 鹿悠悠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也忘了昨晚和顾清野同床共枕。 “醒了?” “嗯~嗯——” 大脑还没有启动过,她整个人依然沉浸在抱枕舒适的触感当中,呢喃两声又回归安静。 几秒钟后,鹿悠悠恍惚意识到不对,这个手感、这个质地,这好像不是抱枕,这是…… 她缓缓抬头,目光所及证明她不是在做梦。 两人视线交汇,鹿悠悠被汹涌的情绪烫到,一动不动愣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 忽然间眼睛失去了焦距,耳朵好像也失灵了,顾清野是不是笑了,他是不是在说话? “起来吗?” “什么?” 顾清野看着懵懵懂懂的鹿悠悠,紧绷的神经忽然松绑,眼角浮现出一抹温柔。 “要起床吗,还是想再睡一会儿?” 顾清野的人生中没有赖床这件事,但如果是鹿悠悠,他想不出反对的理由。 行李他来整理,追风和小灰灰他来喂,她可以一直睡到不能再睡为止。 鹿悠悠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心里的拉锯战本来都要分出胜负了,厚脸皮那一边已经占据了上风,谁知这人不按常理出牌! 赖床也能这么正大光明的问,确定不是故意的吗? 鹿悠悠盯着他,就见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顾清野也没想到鹿悠悠刚睡醒的时候这么迷糊,光顾着瞪他,竟然忘了松手。 他抬起胳膊,鹿悠悠两只手也跟着被抬起来,他倒是没什么,鹿悠悠要爆炸了。 她现在才知道自己是什么造型! 那她两条腿夹着的难道是…… 妈耶!!!!!! 鹿悠悠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收回手脚,缩成一团躲进被子。 完了,没脸见人了! 上辈子只在梦里和猛男酱酱酿酿,现实里可从来没上过手!倒是被朋友拉去看magic mike,可那些搔首弄姿的类固醇肌肉男比不上顾清野一根手指头! 现在她脑子里全是顾清野的肱二头肌、肱三头肌、股外侧肌、股内侧肌……她刚刚好像还不小心蹭到了胸肌和腹肌。 上半身的完美起伏,连接着触感清晰的沟沟壑壑,紧挨着就是一条优美至极的人鱼线,再下去…… 打住,不能想了,小脸通黄! “我去看看有没有早餐,你先洗漱。” 顾清野起身,见床上的茧子一动不动,无奈的笑声从喉间深处溢出,简直撩心入骨。 鹿悠悠立刻探出指头压住被子,半点缝隙都不留。 犯规啊,救命! 她的小动作没能逃过顾清野的眼睛,他只是笑着,却没有说话。 他挤好牙膏连漱口杯一起放在桌上,又将床头凉透的水换成温水,临走前也没忘把追风和小灰灰带出去放风。 直到门口传来啪嗒一声,鹿悠悠才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确定屋里没人才敢大口呼吸。 憋死她了! 荷尔蒙浓度严重超标,这怎么受的了! 她一向坚信多看美男延年益寿,可这是不是太猛了点! 鹿悠悠选择性忽略整件事情因她而起,她不管,都是顾清野不好,怪天怪地反正不怪自己,大小姐从不内耗。 鹿悠悠用最快的速度换衣服起床,洗脸的时候偷偷摸了下嘴角,还好,没流口水,形象保住了。 没多久顾清野回来了,提着一个油纸袋,还冒着热气,肉香味争先恐后飘散出来。 这白白胖胖的包子怎么和国营饭店的那么像? 再看顾清野略重了几分的呼吸,这是特意跑过去买的? “你……” 她本来想说不必这么麻烦,可这话未免太扫兴。 她摸了下床头柜上的水杯,温度刚好,便递过去给他。 顾清野接了却没喝,鹿悠悠瞪圆了眼:“我没喝过,干净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你介意。” 顾清野又得忍笑了,怎么连误会的样子都过于可爱。 气到一半的河豚漏了个洞,嘴硬道:“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为了缓解尴尬,河豚小姐拿了个包子塞嘴里,气不过又往顾清野嘴里塞了一个。 第100章 看热闹要紧 七点半不到,两人下楼和朱红兵他们会合。 朱红兵和李国强死活不接鹿悠悠递的包子,还是顾清野下命令两人才收。 车还在武装部,四人踏着晨光出了招待所的大门。 鹿悠悠依然背着挎包,抱着小灰灰,小家伙今早格外安静,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昨晚发生的一切超出了它的认知,它现在正在重新评估妈妈和苦力的关系。 小灰灰警戒了一整晚,只要顾清野敢做坏事,它就抓花他的脸。 结果预设的嫌疑犯一动不动,倒是妈妈,呃,那算偷袭吗? 妈妈像网鱼似的把苦力网住,苦力成了俘虏却没有一点反抗的迹象。 小灰灰感觉世界观受到了冲击,它扇了下翅膀落在追风背上。 一狗一鹰鸡同鸭讲,也能聊上。 灰:到底咋回事? 风:你没听过非礼勿视? 灰:什么非礼,哪里非礼了,妈妈这么好怎么会非礼别人?! 风:…… 小灰灰生气了,小老弟竟然说妈妈坏话,它愤怒瞪视顾清野,都是苦力没教好! 它继续瞪,一直瞪,一路瞪到了车门前。 昨天妈妈是被苦力举上去,今天苦力的动作更加丝滑,妈妈上去之后还扶了下苦力的手。 这就是“非礼”的效果?妈妈和他似乎更亲近了? 小灰灰感觉自己需要消化一下,是不是要跟随妈妈的脚步,对苦力的态度稍微好点。 鹿悠悠甚至没察觉到这些小变化,太阳隔着玻璃照进来,暖洋洋地好像泡在温泉里一样。 春困秋乏夏打盹,冬日正好眠,刚起床不久也不影响她打哈欠。 眼角挤出一滴小珍珠,生理性眼泪配上泛红的眼角,顾清野的记忆瞬间回调到一个小时前。 经过了昨晚,他对鹿悠悠的抵抗力好像从零降成了负数。 顾清野低头把垫子卷好,鹿悠悠呆呆地接过,不知道这是要干嘛。 “不是想睡吗?” 鹿悠悠:本来是想的,你来这么一下瞌睡虫被吓回去了一点点。 见他又要召唤追风牌真皮靠枕,鹿悠悠赶紧按住他的手。 “不用了,我有行李就行,那个,我意思是现在先不睡,待会儿想睡了用行李垫一下就可以了。” 低处有两道视线落在叠在一起的手上,追风若无其事的转开脑袋,只剩钛合金鹰眼一眨不眨地看着。 鹰眼也是有热度的,至少鹿悠悠就被烫到了,有种带坏小朋友的感觉。 她轻咳一声,假装拂了下垫子上不存在的灰,转头欣赏车窗外的风景。 还剩三分之二的行程,他们从早上一直开到了下午三点多。 也许是意外都在昨天出现过了,今天格外顺畅,除了中午休整了一次,一路都没停过。 部队的车直接把顾清野和鹿悠悠送到东山市码头,就在这里搭乘轮渡去往东州岛。 朱红兵和李国强下车敬礼:“顾营长,祝您和嫂子一路顺风。” 顾清野回礼:“多谢,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鹿悠悠拿出两个拇指大的小瓶子递给他们:“这是提神醒脑的清凉膏,你们收着,开车困了的话就在太阳穴上抹一点。” 朱红兵和李国强动作相当一致,伸长手臂掌心向前连连后退。 鹿悠悠只能求助顾清野,你是长官,你下令吧。 顾清野直接拿过瓶子塞到他们俩手里:“就这样,回吧。” 两人对视一眼,没办法,收着吧。 “谢谢嫂子,谢谢顾营长,那我们先走了。” 顾清野和鹿悠悠站在原地,目送红岩重卡消失在转角。 直到这会儿鹿悠悠这才有空打量这个南方的海港。 虽然东山市不是华国陆地最南端,也差得不远。 这里比安城更热,虽然是冬天,风吹着也不觉得冷,就是风里带着浓浓的海味。 顾清野放下行李:“你在这等我,我去买票。” 鹿悠悠点头,又往凉棚底下挪了一步,太阳挺大的,她不想晒黑。 售票处外头挂了一块黑板,上面写了到东州岛轮渡的班次,鹿悠悠看了眼手表,半小时后就有一班。 临近开船时间,码头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自然注意到鹿悠悠的人也越来越多。 没办法,她往那一站就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一个年轻女人牵着一条戴眼罩的大狗,挎包里还探出一个小脑袋,没看错的话,好像是只猫头鹰? 她还白得发光,漂亮得不像话,跟常年生活在海边的人完全是两个模样。 路过的人没有一个不回头看的,看过了还想再看,便是等船也要挑不挡视线的地方站,从没见过的好风景,少看一眼都是亏。 好在这个时候民风淳朴,好奇是好奇,没有人过来打扰。 所有视线在顾清野出现时为之一顿。 原来她不是一个人,同伴是个兵,还是个一看就很不好惹的兵。 顾清野抬眸扫过,明面上的视线都转开了,暗地里的却不可能掐灭。 这男人的是她爱人? 这么年轻应该没结婚吧? 东州岛有部队驻扎,他在那里的当兵? 等船的人闲来无事随便瞎猜,关注点全在两人身上。 也怪不得他们,鹿悠悠和顾清野都是高个子,不管站在哪个角落只要抬头就能看见,跟海上的灯塔一样醒目。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另一对年轻夫妻到来。 男人同样穿着军装,身姿板正,样貌周正,走路就跟尺画的一样,往那一站就是军姿。 女人个子娇小,单看五官也不错,只不过满脸怒容让她减了五分颜色。 都说好看的人生气也好看,但若是尖酸刻薄,张嘴就往人心里扎刀子,那面相无论如何好看不起来。 两人似乎在争执,也不对,好像是女方单方面在生气,男方始终沉默,脸上的肌肉看上去很用力,应该是咬着牙没还嘴。 俊男靓女是好看,但不如夫妻干架热闹,一时间投注在顾清野鹿悠悠身上的视线有一半都转向了另一边。 大家不仅眼睛动了,耳朵也跟着竖了起来,甭管干什么的都暂停,看热闹要紧。 第101章 这是要气炸了呀! 嘟——嘟嘟—— 低沉的汽笛声响起,等船的人什么热闹都顾不上瞧了,一窝蜂往检票口挤。 那对闹别扭的夫妻也搭这趟船,年轻女人气冲冲走在前面,根本不管丈夫如何。 沉默的年轻军人一手拎一件行李,背上还背了个超过他头顶的包,好在他看起来身体素质不错,扛这么多东西脸色依然没变。 他没有和群众们挤,落在队伍最后面。 顾清野看着人差不多走空了才和鹿悠悠检票上船,他俩排最后,年轻军人是倒数第二个。 大概是因为背包太重,他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一下没上去,顾清野伸手扶了一下。 那人上船之后转身,看到顾清野愣了一下,随即放下右手的行李敬了个礼:“谢谢同志。” 顾清野回礼:“不用谢。” 轮渡不大,有上下两层,顾清野买的是第一层的票。 鹿悠悠上船之后就觉得不好,这船实在是太腥了,感觉呼吸一口80%都是鱼腥味,剩下20%才是氧。 鹿悠悠有点顶不住,不太想去客舱:“我们就在甲板上待着行吗?” 顾清野马上带着她往船头走去,靠在栏杆上,被海风吹着,腥臭的味道才消散了一些。 再看别的乘客,全都忙着挤进客舱找座位,一个多小时的航程,能坐谁也不想站着。 鹿悠悠心生佩服,果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她现在只希望这艘船是个例,要是每个班次都如此,她可能需要一个十层厚的口罩。 怀念啊,她的豪华游轮和游艇,上辈子习以为常不知道珍惜,这辈子罚她来体验死了一百斤鱼又暴晒一百天的味道。 鹿悠悠用手帕捂着鼻子,只有感受到海风迎面吹来的时候才敢大口呼吸。 “还好吗?”顾清野担忧道,“有没有晕船的药,你吃一点。” 他有点懊恼没提前准备。 鹿悠悠苦笑,她上辈子什么都不晕,家里人也没这毛病,别墅里没备这种药,好在她姜糖、话梅都不缺。 “药没有,我吃了颗话梅,你要吗?” 顾清野摇头:“我没事。” 他什么乱七八糟难闻的味道都闻过,鱼腥味基本免疫。 鹿悠悠尽量不去在意,把视线放远,平静下来似乎有所好转。 然而她放心得太早了。 今天风浪大,船身晃得很厉害,她的精神忽略法作用无限趋近于零,不仅胃里翻江倒海,脑子也快被摇匀了。 她连栏杆都握不住,只能整个人靠在上面,顾清野眉头皱得很紧,他没想到鹿悠悠反应这么大。 此刻顾不上影响不影响,他扶着鹿悠悠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还好吗,要不我问问船员,看他们有没有药。” 鹿悠悠抓着他没让走,晕车药起效至少要30分钟,就算现在吃了也没什么用。 “不用,我就是一时不习惯,一会儿就好。” 她现在只能这么安慰自己,怎么会晕船呢,不应该呀! 顾清野从来没见过鹿悠悠这么脆弱的样子,她蹙起的眉心把他的心也攥了起来。 这时一个船员路过,他立刻把人叫住:“同志,请问有晕船药吗?” “不好意思啊同志,船上没有,海边的人用不上这个。” 鹿悠悠彻底死心,算了,硬抗吧,总是要习惯的。 她拿出一块新手帕,换掉被海风腌入味的那块,扭头连手帕一起整张脸埋在顾清野胸前。 她自己身上无论是香味还是什么味她都感觉不到了,顾清野身上清爽的皂荚味说不定能拯救一下。 顾清野肩膀够宽,足以隔断身后大部分视线,可却阻隔不了他自己的感觉。 鹿悠悠就这么靠在他身前,只需要收拢手臂就能把她抱在怀里。 他不敢动,只能像铁塔一般站着。 好像什么话也不用说了,如果这样她能好些,他愿意永远让鹿悠悠这样靠着。 鹿悠悠闭着眼睛,放空脑袋,等着该死的眩晕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忽然客舱里有个女人大声说了一句:“曹向东我告诉你,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你要是舍不得妈就回家去,我绝不拦着!” 鹿悠悠睁开眼,挥之不去的腥味好像被驱散了一点点,至少吵架的热闹让她的注意力暂时脱离了晕和不晕的死循环。 见她悄悄探出脑袋,顾清野不由好笑,揪起来的心也放松了一点。 他往左挪了一步,双脚分开一些,身高矮了两厘米,给鹿悠悠留出一条看热闹的缝隙。 苍白的脸上扯起一抹不自在的笑,这样都要看热闹,她算不算身残志坚。 很快,热闹从船舱转移到了甲板上,那个女人怒气冲冲地出来,见这边有人,便跑到了另一边。 鹿悠悠脑袋也跟着转过去。 “站得真稳,羡慕。” 一声低笑在她耳边响起,一抬头就看见顾清野来不及压下的嘴角。 她……不会说出来了吧?! “那什么,我现在脑子不清醒,你别在意。” “我不在意,你随意。” 顾清野的声音带着莫名的愉悦。 这下好了,头晕的感觉又被尴尬赶走了10%,可喜可贺! 很快,热闹的另一半出现了,那个叫曹向东的年轻军人跟了出来。 他看见了顾清野,麦色的脸变得又黑又红。 船上晃成这样,鹿悠悠也看出来他腮帮子比之前咬得更紧。 啧,这是要气炸了呀! 曹向东压低声音道:“吴宝珠,我不想和你吵,有什么事回家再说,行吗?” 吴宝珠转身冷笑:“是啊,你不想吵,所有人都看着我一个人发疯,你满意了?” 曹向东双手紧握,压抑着胸口的起伏。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这么回去不是让爸妈担心吗?” 吴宝珠柳眉倒竖,又成了那副尖酸刻薄的模样。 “你拿我爸压我?!曹向东,你真以为我爸看重你就了不起了?!” 吴宝珠要气死了,抬手就要捶人。 曹向东不想闹得更难看,只能压住她的手。 吴宝珠挣扎间扬了下头,不偏不倚正好对上看戏的鹿悠悠,和察觉到陌生人视线转身回头的顾清野。 吴宝珠一时恍了神,愣在原地。 第102章 看热闹也能治病 吴宝珠当众争执不是不怕丢脸,而是她眼里根本就没有普通人。 一辈子见不到第二次的人有什么好在意的? 但顾清野和鹿悠悠明显不一样,以吴宝珠的评判标准来说,他俩属于体面人。 吴宝珠怀疑自己的眼睛,这么显眼的两个人她竟然一直没注意,关键顾清野穿的还是军装! 吴宝珠从小在大院长大,是不是当兵的她一眼就看得出来,又是坐的这一班船,大概率和她去同一个地方。 她又打量了顾清野一眼,确定不认识,但无论如何心还是悬起来了。 在特定的人群里吴宝珠是个极好面子的人,一想到刚才的事情全被顾清野和鹿悠悠看在眼里,她就羞恼到极点。 她和丈夫争执不休,对面一看就是恩爱夫妻,如此鲜明的对比,更是让她对曹向东一家充满怨气。 吴宝珠当初就不想嫁给一个泥腿子,无奈她的师长爸爸拍桌子说曹向东人品好、能力强。 吴宝珠对曹向东哪哪都不满意,说好听了是老实听话,说难听点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家里穷得叮当响,一大家子只他一个有前途的,老家还有三个弟弟妹妹,听着就头大。 要不是看曹向东长相不错,吴宝珠一万个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在她心里她这是下嫁,有当师长的老丈人提携,曹向东的未来一路坦途。 占了吴家这么大便宜,她发点脾气怎么了,不待见婆家人又如何,曹向东家里有任何值得她待见的人吗?! 今年过年她给面子去了曹家,曹向东那个穷酸妈竟然说等她以后怀了孕来帮她带孩子,吴宝珠一听就炸了。 有个儿子攀高枝还不够,老太婆还要亲自去她家占便宜? 吴宝珠当时就拍了桌子,说吴家就她一个闺女,曹向东就相当于入赘了,来婆家走一趟那是她吴宝珠心善,其他的事情想都别想。 这话一说,曹大娘当场就摇摇欲坠,捂着胸口流泪大把大把流。 可吴宝珠会在意吗,不仅不会,她还要早点走,免得老太婆出了什么事赖到她头上。 曹向东气得发抖。 他老婆在他家把他亲妈气得差点昏过去,能咽下这个气他就不是男人。 吴宝珠怎么样他都能忍,唯独这件事不行。 这是他结婚以后第一次对妻子发火,以吴宝珠的性子没有当场把屋顶掀翻都是她忍气吞声。 她把碗一搁筷子一拍,年饭也不吃了,拿起行李转身就走。 曹向东看也不看她一下,双眼通红给着伤心的母亲跪下磕头。 他父亲死得早,母亲含辛茹苦拉扯他们兄妹几个长大,曹家是穷,可他们活得堂堂正正。 吴宝珠欺人太甚! 曹向东跪着不起来,最后是他母亲抹了眼泪语重心长地劝,让他赶紧去找吴宝珠,无论如何不能让一个年轻姑娘独自离开。 最后人是找回去了,可吴宝珠再也没和曹家人任何人说过一句话,强忍着住了一晚上,第二天说什么都要走。 曹母没有责怪谁,只是收拾了两大包特产跟曹向东说早点回去也好。 吴宝珠一路都在发脾气,这一次无论她说什么曹向东都沉默以对。 最后吴宝珠终于爆发了。 虽然她不在意围观的甲乙丙丁,但所有人都像看泼妇似的看她,却对曹向东报以同情的目光,这让骄傲自负的吴宝珠如何受得了。 她在船舱里又嚷嚷了起来,事情就成了现在这样。 吴宝珠回头看了一眼曹向东,忍不住和顾清野做对比。 鹿悠悠脸色苍白一看就身体不好,男人护得这么紧,生怕她磕着碰着,再看看曹向东,那是生怕气不死她! 更关键的一点,顾清野这种样子才是她最中意的长相,再一对比,曹向东唯一拿得出手的优点也不值一提。 羞恼、愤懑、怨恨,还有莫名其妙的烦躁,吴宝珠现在就像一个引信快烧完的炮筒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炸翻天。 甲板上待不下去了,客舱里又是等着看热闹的土老帽,吴宝珠恨不得把船上的人都赶走,任何人都别来碍她的眼。 她硬挺着不想在顾清野和鹿悠悠跟前露怯,面对曹向东时下意识摆出了颐指气使的语气。 “走啊,等什么,在岛上吹风没够,还要到船上来吹?!” 曹向东脸上黑一阵白一阵,家丑外扬,还当着一位不知名战友的面。 他不去看顾清野,就怕在他眼里发现鄙夷的情绪。 吴宝珠走后,曹向东面色僵硬,咬紧牙关致歉:“不好意思,打扰了。” 说完也不等两人回答,径直走向后舱。 鹿悠悠免费看了场大戏,竟发现晕船奇迹般地好了。 她试着松开扶手,随着船板上下晃悠,好像……还行? “我第一次知道看热闹也能治病!”这个惊喜太意外了! 顾清野感觉到胸前触感消失,心里涌出的不舍被他强行按下。 “先别松开扶手,再适应一下。”他站在原地没动,手也虚扶在鹿悠悠身后。 鹿悠悠转了转脖子,活动活动手脚,眩晕感确实消失了大半。 虽然死鱼味儿还是那么汹涌澎湃,至少现在只攻击嗅觉,不影响感觉,好歹让她脱离了要死不活的危险线。 身后海岸线已经超出了视线范围,宽阔的海面上只有零星几条渔船,吨位很小,也很破旧。 “还要多久才到?” 顾清野看了眼手腕:“半个多小时。” 鹿悠悠对海上的计量单位没什么概念,但总共一个半小时的航程肯定属于近海范围。 “那也不是很远嘛!” 见她笑容舒展,顾清野也放下心来:“如果能习惯坐船,你在岛上待腻了就到市里来逛逛。” 鹿悠悠对市里没兴趣,难得在海岛上住,赶海不比逛街有意思多了? “也不知道咱们住哪,希望在海边。” “你喜欢海?不是只喜欢海鲜吗?”顾清野笑道。 能被轮渡熏晕的人,说喜欢海未免少了点说服力。 鹿悠悠转身看他,这人也学会一本正经地开玩笑了! 第103章 顾清野会怎么看他 虽然晕船好了,鹿悠悠也没进船舱,就在在甲板上一直待到轮渡靠岸。 目光所及让人大跌眼镜,这个码头是不是太简陋了点! 东州岛也不小,有居民、还有部队驻扎,码头怎么都不至于只有一个栈桥吧! 说是栈桥,其实就是一截木板搭的平台,还破破烂烂的,看起来比东山市码头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船还没停稳,已经有迫不及待的乘客跳上岸,鹿悠悠和顾清野依然等到了最后才下来。 刚踏上栈桥她腿就软了一下,差点没跪在地上,而且还不止腿软,人也像飘在空中,不由自主打晃晃。 顾清野第一时间把人扶住:“还好吗?” 鹿悠悠点头,五秒钟后才有脚踏实地的感觉。这绝对是她两辈子坐过最晃的船,没有之一! 谁知她刚要抬腿,鞋尖又卡进木板间的缝隙里,又是一个踉跄。 顾清野的反应速度永远比她摔得快,这回还是没有摔下去。 低头,脸红,丢人啊! 顾清野忍着笑,一直没松手:“不急,慢慢走。” 鹿悠悠瞪他一眼,这是意外,她一点都不急! 这一波乘客离开后,码头上只剩下零星几个人,除了他们俩,还有脸色依然很臭的吴宝珠,和面沉似水的曹向东。 四个人萍水相逢,自然各走各的,却在出码头后同时停下。 “小沈,你怎么在这?” 曹向东看到了战友,路边还停着辆部队的车。 沈仲云敬礼道:“报告,曹连长,我来接人。” 曹向东:“接谁?” 吴宝珠大步过来,看也不看沈仲云一眼,径直往车门那走:“这还用问吗,肯定是爸爸派人来接我的。” 曹向东拦住吴宝珠:“以前都没有专门让人来接,应该不是的。” 吴宝珠使劲甩开他的手,冷笑道:“以前你自己回家,有什么好接的,麻烦你搞清楚,我爸接的是我。” 沈仲云一脸想开口又不知道怎么说的表情,曹向东就知道是吴宝珠搞错了,这下子更是无地自容。 他严肃道:“吴宝珠同志,小沈不是来接我们的,不要打扰他执行任务。” 吴宝珠以为他非要跟自己对着干,忍了一路的火药桶当场爆炸。 “怎么,怕被人说你吃软饭?行,有能耐你就走回去,神经病!” 她气上心头根本没想着压低声音,没走远的行人纷纷回头。 这一整天已经够难堪了,吴宝珠可不想站在这被人围观,拉了下车门发现打不开。 她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小沈,开门啊,愣着干嘛!” 沈仲云却顾不上回头看她,他直直盯着马路对面,确认对面是一男一女带着一鸟一狗,他当即跑了过去。 “您好,请问是顾清野同志吗,我是某部氵每jun牛寺占戈队通讯员沈仲云,奉命前来接您!” 沈仲云眼里的光亮极了,鹿悠悠对此并不陌生,很多小战士看见顾清野都是这种眼神,简称见到了偶像。 “你好,我是顾清野,这是我爱人,鹿悠悠。” 沈仲云激动地和顾清野握手,又给鹿悠悠敬礼:“嫂子好,我是沈仲云,您叫我小沈就行。” 马路对面,吴宝珠今天第二次震惊,这次却是朝着最坏的方向。 她之前安慰自己顾清野可能是来探亲、办事,什么都好,就是别往东州岛部队去。 现实给了她当头一棒,顾清野不仅要去部队,以后还要住在那,甚至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空降来的新任牛寺占戈队队长。 曹向东怔怔地看着对面,无可抑制的羞愤在身体里奔腾翻滚,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就像被人紧紧扼住喉咙。 谁能告诉他这不是真的! 他入选了牛寺占戈队,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机会,然而在正式集合之前,他和未来的长官竟然在这种情形下见面。 顾清野会怎么看他,会不会觉得他走后门吃软饭,靠着老丈人的势才偷来的机会。 曹向东握紧拳头,拼命压抑心里的无奈和愤怒。 他该怪谁,他能怪谁? 他看了眼茫然愤恨的吴宝珠,怪她吗?她也没拿刀逼着他娶。 难道怪师长吗,怪他硬把女儿塞给他? 曹向东强迫自己驱散这些繁杂的情绪,他不能听之任之,不能让长官带着这样的第一印象进入特训。 曹向东闭了闭眼,下定决心向顾清野跑去。 “报告,牛寺占戈队一营曹向东向您报到。” 顾清野转过头,略微低垂的视线忽而变得凌厉幽深。 曹向东本就忐忑,现在更是头皮发麻。 他也曾接触过别的兵王,都是战功赫赫之辈,可没有任何一个能带给他如此强烈的压迫感。 曹向东自己也经过无数艰辛磨砺才当上连长,甚至如果不是他如此优秀,师长也不会挑中他当女婿。 可这些在顾清野面前远远不够。 一条并不宽阔的马路把世界分割成两块,吴宝珠一个人在左边,其他所有人都在右边。 曹向东主动上前对她而言无异于背叛,这个男人又一次让她一个人丢脸。 吴宝珠再也待不下去了,连赘婿都敢欺负到她头上! 她一脚踹开脚边的行李,头也不回地走了。 哗啦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 孤零零躺在路边的行李从里到外慢慢浸湿,空气中飘散着一股酸豇豆的香气。 曹向东瞳孔猛地一缩,眼眶瞬间红了。 那是他母亲特意给他准备的,他从小最爱吃的东西。 鹿悠悠没想到今天的热闹还有第三集,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她都有点同情这位曹向东同志了,这得多尴尬呀,当着上下级的面,自尊和隐私被老婆翻来覆去地捶。 最后还是顾清野打破沉默。 “有什么事明天到营区再说,曹向东同志如果要去家属院,跟车一起走吧。” 曹向东立正敬礼,声音相当坚决:“多谢长官,沈同志是来接您的,我自己回去就行。” 说完,他跑到马路对面,迅速归拢几包行李,那罐打碎的咸菜也细心包好,就这么迈着坚毅的步伐转身离开。 第104章 她能当缩头乌龟? “走吧。” 顾清野刚开口,沈仲云已经抢先一步拎起包到车上放好。 “队长,住处已经安排好了,您和嫂子是直接去家属院吗?” 顾清野还没正式入职,但沈仲云已经叫上队长了,能跟崇拜的人一起共事,他干劲十足。 “顺路的话先去趟邮局。”顾清野说道。 鹿悠悠这才想起他们还有一堆包裹也要漂洋过海到这边,十天前寄的,也不知道到没到。 东州岛的生活区域相对集中,邮局和码头只隔了一个路口,这条街上还有学校、供销社和一间小小的卫生所。 鹿悠悠看了一路,中心区域也没有比码头好多少,破旧是主旋律,好在随处可见的茂盛植物把小岛装扮得很生动。 远处一栋明显具有外国风情的建筑吸引了鹿悠悠的视线。 “那是什么地方?” 沈仲云抬头看了一眼道:“那是教堂,一百年前法国人建的。” 鹿悠悠花了五秒钟才消化这句话,“教堂”、“法国”、“一百年”,没想到能在70年代听到这么小众的词汇。 这座教堂能保存得如此完好,马路上也不像别的地方那样满墙标语,鹿悠悠忍不住笑了,这算天高皇帝远吗? 又过了两百米车停了下来,要不是沈仲云说到了,鹿悠悠都没发现路边挂着一块邮局的牌子。 十分钟后,工作人员推了七八个大包裹出来,沈仲云十分有经验地拿出麻绳,把车里装不下的全绑在车顶上。 见沈仲云爬上爬下忙得满头汗,鹿悠悠有点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小沈!” 不搬家不知道家当多,东西大多是顾清野收的,也是他拿去寄的,她都不知道堆在一起这么吓人。 “没事的嫂子,平时训练负重比这个重多了,一点都不累。” 说着他视线忍不住飘去了顾清野那边,队长千万别误会,他体力杠杠的,集训的时候请务必狠狠操练他。 顾清野把最后一个包塞进后座,回身就抓到沈仲云在偷看他,眉峰挑了挑,当兵的有干劲是好事,能不能坚持下去就要看他自己了。 车子再次启动,窗外建筑物渐渐稀疏,绿色越来越多,直到拐上一条明显修整过的路。 部队驻扎地和居民区分隔东州岛两端,很少有普通人会来这边活动,除了这条马路,其他的都很原生态。 最后一段与海岸线平行,海水非常蓝蓝,沙滩颜色很浅,鹿悠悠眼睛都看不过来。除了基础设施差点,论风景这里不逊于任何度假胜地。 “队长、嫂子,我们到了。” 鹿悠悠很是意外,这里的院墙不是高高的水泥墙,而是白色铁栏杆,里面几排整齐的平房,外墙也刷成了白色,一看就是浓浓的海岛风情。 再往后就能看到一整片海岸线,远处礁石林立,近处是细滑的沙砾,这边也没有外人过来,这一片几乎可以说是家属院专属。 虽然不知道房子里面什么样,但这个地理位置、这样的风景,鹿悠悠已经很满意了。 沈仲云把车开到第三排,打头第一个小院子就是分给顾清野的家。 正面也是三间屋,最左边那间最小,做成了厨房,中间和右边是客厅和卧室,院子东南角还有一个很小的杂物间。 光线很好,窗明几净,同样配备了基本的家具,一切都很好,除了只有一张床。 鹿悠悠没去看杂物间,但又窄又小想必不能住人,所以她的新家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床! “咱们这里人少地方大,所以屋子也盖得大,客厅和卧室都能再隔出来两间来,好些孩子多的人家都是这么改的。队长,您要是想改屋子只管知会一声,我叫几个人一两天就能弄好。” 鹿悠悠听得一愣一愣的,敢情装修不是毛坯,房型是毛坯,还能随心所欲地砌墙! 两间屋她都转了一圈,确实宽敞,比她之前的房间大了一倍。 可是,今天、现在、此时此刻,仍然只有一间屋子一张床,也就是说她今晚睡觉又成了问题。 鹿悠悠头皮发麻,她重新做人已经很不容易了,有必要接二连三给她这种“男”度爆表的考验嘛?! 老天爷知道她喜欢猛男,就直接给她送了一个到床上,昨天已经迷迷糊糊抱上去了,万一今晚在睡梦中啃上一口,又该如何收场? 鹿悠悠不自觉地瞄了一眼身侧,很不巧被当事人抓包,更不巧的是,她从顾清野的眼神里看出来了,两个人似乎在想同一件事! 鹿悠悠梗着脖子没有当鸵鸟,她可是比顾清野多见了五十年世面,她能当缩头乌龟?不能,必须不能! “队长,您看还需要什么,我帮您干。”沈仲云热情问道。 顾清野道:“不用了,今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都是我应该做的!” 沈仲云摩拳擦掌恨不得里外再打扫一遍,他现在一身牛力没处使。 “报告!” 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匆忙赶回来的曹向东。 他似乎已经调整好了状态,不再是路上那个隐忍无奈的年轻人,在他身上终于恢复了尖兵的气质。 曹向东上前两步敬礼:“队长、嫂子,我是过来帮忙的。” 沈仲云没想帮忙的活也有人抢,小沈心里苦但不能说,谁让这里属他官小呢。 “不用,明天一早就要集合,你们想出力以后有的是机会。” 顾清野拒绝了两人的热心,忙了一天鹿悠悠肯定累了,有外人在她放松不下来。 曹向东和沈仲云只得告辞,沈仲云去还车,曹向东也要回那个让他头疼的家。 家属院前面两排都是给连级干部准备的,曹向东和吴宝珠结婚后也在这分了套房。 曹向东刚走到路口就遇上现任牛寺占戈队副队长吴伟民,也是师长的亲侄子,吴宝珠的堂哥。 吴伟民看了眼他来的方向,轻笑一声:“向东啊,见过新来的队长了?” 曹向东点头,没有多少亲近之意,甚至还敬礼说了声“副队长好”。 吴伟民眼神冷了一瞬:“说过多少次了,平时叫堂哥就行,都是亲戚,何必这么见外?” 第105章 老色批之魂不给力 “您是长官,尊敬您是应该的。” 曹向东面色不变,依然站得笔直,像标枪一样。 吴伟民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向东,人要分得清亲疏远近,不能忘本。” 曹向东心底泛起一层怒意。 什么是亲疏,什么是本,选边站、孤立新队长才是不忘本吗? “副队,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吴伟民一股火气堵在胸口,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上门女婿敢这么跟他说话,真以为娶了吴宝珠就能做吴家的主了? “等等!”吴伟民把人叫住,“宝珠跟你回家不是去看你家脸色的,二婶已经知道了,她很不高兴。” “吴宝珠同志把我母亲气到卧床也没人说她一句不是,谁给她脸色看了?”曹向东压抑着怒火,“副队长,我的家事不劳您费心了,再见。” 吴伟民血压蹭蹭往上蹿,盯着曹向东的背影几乎要喷火。 原本快要到手的牛寺占戈队长被一个外来人横插一杠子,顾清野算哪根葱,竟然敢到氵每军来抢饭碗,现在曹向东也莫名其妙傲上了,翅膀没硬就想另立枝头? 笑话! 顾清野就被司令看重又如何,司令又不能天天守在这,县官不如现管,当师长不存在吗? 曹向东这会儿就贴上去,旁人会怎么看,吴师长被领导强压着吞了败果所以上赶着拜山头? 吴伟民作为竞争失败方,脸都被扇疼了,动手的还是堂妹夫! 端谁的碗就要服谁的管,曹向东迟早会认识到他上哪都是吴家的人。 曹向东回到家,心里跟油煎似的。 他知道自己能力绝对达标,但也知道牛寺占戈队成立之初他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一员必定脱离不了岳父的影响。 苦闷与挣扎交织,如果知道这场婚姻会让人这么痛苦,他…… “曹向东!” 随着木门撞到墙上发出一声巨响,尖利的女声瞬间击中他耳膜。 吴宝珠怒气冲冲地进来,指着曹向东怒骂:“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上赶着跪舔别人,我警告你,不要在外面丢我的脸!” 吴宝珠听说曹向东一回来就跑去顾清野家帮忙,顾不得在娘家哭诉,立刻回来兴师问罪。 她搞不懂为什么曹向东就是不和她一条心,路上刚被人看了笑话,转头就送上门让人使唤,滑天下之大稽! 虽然吴宝珠绝不承认笑话是她自己闹的,但夫妻争吵被人看到是事实,这几天不说躲着走,反而主动凑上去。 他曹向东是正儿八经的师长女婿,用得着这么自甘下贱? 往后再遇到顾清野那个病歪歪的老婆,她还怎么做人?! 堂堂师长的女儿要被一个不知道哪来的病秧子笑话,吴宝珠想想都接受不了。 曹向东一言不发,他实在不想再同吴宝珠争吵,说不通,也没意义。 可对吴宝珠来说只要应对不合她心意都属于火上浇油,无论是争辩还是沉默。 曹向东不说话,她反而闹得更凶。 顾清野和鹿悠悠到来的第一天就风起云涌,不过当事人并不知道,两人忙着收拾屋子,当然主力军是顾清野,鹿悠悠只能算是凑数的。 桶不让拎,冷水不让碰,搬东西只给她拿小的轻的,最后鹿悠悠只能沦落到当扫地工。 可她刚扫完客厅和卧室,扫帚就被顾清野接手,理由是厨房和杂物间灰太大。 鹿悠悠叉着腰,无奈地看着他:“大哥你直说吧,我能干啥?” 顾清野笑道:“什么都不用做,我来就行。” “这时候不是该说人多力量大么?”鹿悠悠只能警告他,“你忙你的,我干我的,保证不干重活,行吗?” 顾清野虽然点头,注意力却一直跟着鹿悠悠,只要她做了什么“力所不能及”的事,他就会第一时间过去。 鹿悠悠先把衣服收进衣柜,日常用品都摆出来,最后她站到床前,对着光秃秃的木架子开始出神。 她专心致志地发呆,没有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 “找不到床单吗?” 鹿悠悠被惊醒,恍然意识到顾清野在说什么,下意识抬头看他。 还以为他在说冷笑话,可从他脸上完全看不出来。 顾清野从其中一件行李里拿出床单被套,又把寄过来的床垫被子找出来解绑,一眨眼的功夫床已经铺了一半。 鹿悠悠回过神要帮手,就听见他说:“今晚我睡沙发,明天我去后勤领一张床。” 那么小的沙发怎么能睡?! 刚刚她放了几个坐垫过去,勉强能坐三个人,两边还有扶手挡住,顾清野快一米九的个子怎么躺得下? 今晚睡沙发,明天必定腰酸背疼,说不定还落枕,明天一早又要集训,难不成非要没苦硬吃? 已经同床共枕睡过一次了,鹿悠悠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别睡沙发,睡床。” 说完,也不去看顾清野的表情,拿起套到一半的被子继续往里塞。 顾清野愣了一瞬,他不确定鹿悠悠是什么意思。 “不必勉强,我们在野外什么地方都睡过,沙发已经很好了。” “都说了别睡沙发,还要我说几次?!” 鹿悠悠把两个枕头并排放在床头,匆匆出了房间。 说实话她被自己的豪言壮语吓到了。 就这么吼出来了? 顾清野会不会觉得她太豪放了? 她的神经和顾清野的身体状况已经一键锁死,一想到他要忍着不舒服去训练,她下意识就接受不了。 鹿悠悠摸了下自己的脸,果然有点烫。 枉她在网上阅男无数,怎么一想到顾清野的肉体就忍不住脸红。 鹿悠悠心里想着老色批之魂不给力,随手捡起拆掉的蛇皮袋放到院门口,起身就看到外面一个孕妇经过。 这女人脸色蜡黄,唇色发白,走两步就要停下来喘气,而且瘦得不得了,越发显得肚子大。 鹿悠悠吓了一跳,很少见到状态这么差的孕妇,像于婷那么能闹腾的,三天两头喊着肚子疼要卧床,都比这个女人气色好三倍不止。 鹿悠悠看着都难受,起身问道:“同志你好,要帮忙吗?” 第106章 扭曲的家庭关系 汪蔓枝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见鹿悠悠眼神也没什么变化,只淡淡说道:“谢谢,不用。” 鹿悠悠这才看清她的正脸,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说话声音清凌凌的十分悦耳,就是整个人状态太差了,看上去特别憔悴。 鹿悠悠又不是什么善心过剩的人,人家不需要,她也没说什么,点点头就准备回去。 汪蔓枝扶着肚子继续往前走,每一步都很艰难,可她仿佛感觉不到一样,眼底透着一股平静的倔强。 没走几步,汪蔓枝又停了下来,虚弱得晃了几下,撑着路边的树大口喘息。 鹿悠悠关门的手顿了顿。 她看起来真的非常不好,按理说这样的身体状况应该卧床休息才是。 “妈妈!”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边喊边跑,气喘吁吁跑到汪蔓枝身边,小心地扶着她:“妈妈,你怎么了,妈妈……” 女孩的尾音带着哭腔,细细软软的声音听起来就可怜。 鹿悠悠又是一愣,小姑娘怎么也脸色蜡黄,又矮又瘦,头发稀疏枯黄,一看就知道她营养不良。 大人虽然身体差,衣着打扮都很得体,怀着孕也穿了一双低跟皮鞋。 相比之下小姑娘简直不像她的孩子,衣裳是大人的旧衣服改的,洗得泛白还起毛边,手肘膝盖的位置磨得只剩一层薄薄的布。 要不是两人长得十足像,鹿悠悠都不敢信她们是亲母女。 毕竟汪蔓枝只看了小姑娘一眼,没有笑,也没有说话,甚至还挣开了她搀扶的手。 小女孩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可她没哭没闹,抹了下眼睛又追了上去,再一次踮着脚扶住汪蔓枝。 鹿悠悠这下是真看不懂了,难不成是后妈? “秋天你个死丫头,跑哪去了,菜摘了吗,米淘了吗,跟你那个懒鬼妈一样,活也不干就知道吃吃吃!” 粗砺沙哑、难听得不得了的苍老吼声惊得鹿悠悠手没扶稳,差点被弹回去的门板打到。 一个三角眼老太婆从隔壁的隔壁出来,一看到小姑娘就要继续骂,又看到旁边的汪蔓枝,冲到嗓子眼的话被迫吞了回去。 懒婆娘还怀着她大孙子呢,暂且放过她。 大的动不得,小的可没这些顾忌,老太婆一把揪住小姑娘的衣领子就把人往家带。 汪蔓枝就这么看着,连伸手拦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隔着一道门,鹿悠悠感觉快要不认识这个世界了。 听起来应该是亲妈,可看上去比后妈还后妈,这是什么扭曲的家庭关系! “怎么不进来?” 鹿悠悠转身,捂着嘴悄声说了一句:“这里有奇葩,还好跟咱们隔了一家。” 顾清野被这句“咱们”取悦到了,笑道:“要是不喜欢这里我明天问问能不能换一间。” “先这样吧,别闹到咱们家就行。” 顾清野笑容更盛,“咱们家”比“咱们”更动听。 “我去食堂打饭,家里没收拾完的你放着就行,窗帘等我回来再挂,杂物间也别动……” 鹿悠悠从来不知道顾清野话可以这么多,伸手推他出门:“我保证不动行了吧,真是的,看你一个人怎么弄得完!” 院门打开,外面的家庭伦理剧已经暂时闭幕,路口又走过来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 三人打了个照面。 吴伟民当然知道打头这间屋子分给了谁,从里面出来的只能是空降而来的新队长。 吴伟民刚被曹向东气了一遭,这就撞上了让他马失前蹄的罪魁祸首,脸色都没来得及切换。 这一幕落在鹿悠悠眼里,只觉得吴伟民面部神经失调,表情竟然如此拧巴。 “是顾清野同志吧?” 吴伟民主动打招呼,他倒要看看大名鼎鼎的兵王有什么资格别人锅里捞饭吃。 “我是顾清野,请问你是?” 吴伟民换上了公式微笑,主动握手:“我是牛寺占戈队副队长吴伟民,以后还要请顾同志多多指教了!” 顾清野平静点头:“客气,互相学习。” 两只手一触即分,顾清野一向如此,可吴伟民就想得很深入了。 目中无人的帽子先扣上,冷淡、不合群、挪了窝都不知道低调……一大堆负面词汇出现在吴伟民的评价表格里。 短短几秒他甚至想到了顾清野会碰哪些壁。 这就是大领导看重的人? 能力强又如何,能力强就有用的话,世上就不会有郁郁不得志的人了。 顾清野不关心吴伟民在想什么,有时候一个照面就能知道是不是一路人。 嫉妒也好,不服气也罢,既然名字里带了副,就得听指挥。 双方都没有多聊的意思,打了个招呼就各回各家。 鹿悠悠眼看着吴伟民走进隔壁的隔壁,恍然大悟,这位副队长也是奇葩家族的一员,怪不得面部神经失调。 鹿悠悠进屋转了一圈,就她看戏这会儿功夫地上的蛇皮袋又没了几个,顾清野用整理内务的速度做家务,相比之下她确实太业余了。 她寻摸来寻摸去,好像只剩一些零零碎碎可以干,见碗筷还没拆出来,便打了盆水把橱柜里外擦了一遍,锅碗瓢盆也过了遍水,没等她忙完,顾清野就回来了。 “食堂只有这些,先将就一下,明天给你做好吃的。” 鹿悠悠被他哄孩子似的语气说得脸热:“我哪有那么挑剔,有什么吃什么就好了。” 顾清野笑而不语,确实不挑剔,只不过喜欢吃的多吃一点,不爱吃的尝一口就再也不碰。 饭盒里装着四条清蒸的鱼,都是鹿悠悠叫不上名字的海鱼,虽然只放了葱姜和酱油,闻起来却很鲜,另一个饭盒里一半是虾,一半是清炒包菜,主食是比她拳头还大的二合面馒头,很有部队特色。 鹿悠悠先尝了口鱼,又鲜又甜,就这一口蒜瓣肉她就觉得东州岛来得值。 “你快尝尝,没想到凉了也这么好吃,他们不会每天现捞现做吧?” 她又夹了一块递到顾清野嘴边,这一下子两个人都愣住了。 原来他们已经熟悉到这种程度了,熟悉到她想也不想就能抬手喂他。 第107章 此时此刻脸有多红 在鹿悠悠缩手之前,顾清野已经把鱼肉吃掉。 “我问过了,食堂每天都跟渔民买新鲜的鱼虾,这个不用票,想要什么直接拿钱过去让食堂给留着就行。” “是吗,那我改天去看看。” 鹿悠悠感觉从筷子尖尖一直麻到肩膀,整条胳膊都不对劲了。 她迅速放下筷子,低头拿了个馒头掰了一半,结果另一半又下意识往对面递。 鹿悠悠咬着馒头呆立当场,恨不得把不自觉的右手打一顿,这是在干什么啊,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她眼睛都不敢抬,只听到了一声轻笑,低沉又克制,不会让人感到不悦,反而莫名令人心安。 顾清野什么也没说,接过那半个馒头,然后鹿悠悠碗里多了只剥好的虾。 “食堂的师傅说这种虾比别的地方的好吃,尝尝喜不喜欢。” 鹿悠悠咬了一口,好吃是好吃的,只不过这个男人又开始犯规了,而且频率越来越高。 顾清野从来不会让她的尴尬持续很久,哪怕是她自己的锅。 这个人就没有一处不完美,这完全是在挑战她的定力嘛! 鹿悠悠专心啃馒头,碗里又出现一只虾,刚咽下去,又来一只,节奏拿捏得刚刚好。 这下她不得不说话了:“你也吃啊!” 顾清野剥完手里的那个,终于抬起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鹿悠悠偶尔会对着他不自觉地撒娇,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意志力每天都在悬崖边起舞。 可无论是骄傲还是骄矜,哪怕鹿悠悠跟他胡闹,他也甘之如饴。 晚饭后,鹿悠悠带追风和小灰灰去遛弯,顾清野继续收拾屋子。 明天以后他会很忙,只能趁现在尽可能归置整齐,免得鹿悠悠住得不自在。 虽然她一直说这里风景好,但海岛资源有限,肯定不比以往方便,顾清野不愿意鹿悠悠受委屈,只能尽可能把房间布置成她喜欢的模样。 鹿悠悠逃似的冲出院子,刚走了几十米,所有人都知道牛寺占戈队队长一家已经来了,哪怕夜里黑灯瞎火看不清,但鹿悠悠的长相依然引起了大家惊呼。 这也太年轻,太好看了! 汪蔓枝已经够漂亮了,现在来了个更漂亮的,他们这犄角旮旯竟成了美人窝。 小灰灰早就觅食去了,现在只有追风跟在鹿悠悠身边,威风凛凛的独眼昆明犬不需要任何动作就吸引了一大票小粉丝。 小孩子围着追风转,大人就拉着鹿悠悠问追风的来历。 在缺乏娱乐活动的年代,追风的英勇事迹在家属院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鹿悠悠顺势问了些家属院附近的生活设施,还有她最感兴趣的赶海。 众人七嘴八舌说了一通,鹿悠悠还跟几个嫂子约好了后天,也就是农历十六那天一起去赶海。 “小鹿同志,到时候你带上水桶和手电,其他的工具嫂子帮你准备,去过一次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知道了,谢谢嫂子。” “这有什么谢的,其实赶海只能抓点小鱼小虾,也就是你们新来的同志觉得好玩。” “能添个菜也是好的,内陆想吃海鲜可没这么方便。”鹿悠悠笑道。 几位嫂子还以为鹿悠悠长成这样肯定比汪蔓枝更难打交道,现在才知道她这么随和。 话匣子一开就关不住,几个人拉着鹿悠悠讲了半个多小时,听一圈下来,她连谁家昨晚打了孩子都被迫知道了。 鹿悠悠装了一肚子八卦回家,进门第一件事就是猛灌一杯水,明明她听得多说得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渴。 “回来了,水烧好了,我把杂物间收拾了一下当浴室,你试试看,要是觉得小我过两天再加宽。” “咳咳咳咳——咳咳——” 鹿悠悠忽然呛到,咳得撕心裂肺,很快背上便多了一只手轻轻给她顺气。 “你,咳咳,动作也太快了,咳咳咳——” 鹿悠悠咳得眼泪都出来了,眼睛也是红的,就这么看着顾清野,看得他心动过速。 顾清野递了块手帕给她:“院子里有个架子我也洗干净放到杂物间了,可以放衣服和毛巾。” 鹿悠悠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喃喃道了声谢。 “我们之间不用说谢。” 她蓦地抬头,清透的眼遇上乌墨一般的双眸,细碎的光芒折射出来,顾清野的眼神格外专注。 “嗯——”鹿悠悠攥紧手帕,声音细微,“我去洗澡了。” 她拿了换洗衣服去了杂物间才知道这间屋子没通电,木架上放了盏油灯,里面并不是想象中黑乎乎满是灰尘的样子,也许是顾清野提前刷洗过,除了面积小些,她没感觉到任何不适。 甚至地上还有条新挖的下水通道,很浅很短,但能保证室内没有积水。 这么短的时间做了这么多事,她难以想象顾清野是怎么做到的。 鹿悠悠洗了有史以来心思最纷杂的一个澡,从进去到出来脑子都理不出一条清晰的思绪。 她擦着头发走进卧室,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窗帘还是她之前用的那个,书桌也和原来一样放在窗前,衣柜和床都摆在她最熟悉的方位,除了房间比原来的大,其他的几乎一模一样。 鹿悠悠下意识寻找脑海里的身影,转了一圈才看见顾清野正蹲在厨房,应该是在清理灶台里积年的灰。 海风吹来隐隐约约的咸味,这里原本该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可现在她感觉不到任何陌生的不安。 鹿悠悠坐在床上发呆,眼神跟着顾清野从厨房到院子,再到杂物间,直到听到淅沥沥的水声才意识到杂物间里正在发生什么。 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她的脸还是冒烟了。 她今天早上才隔着衣服感受过那身肌肉的力量,她完全能够想象衣服下面是何种模样。 而现在,顾清野,身无一物,就在十米开外的小隔间里,也许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只有晶莹剔透的水滴…… 鹿悠悠嗖一下钻进被子,把所有光线都遮住,仿佛这样就不会暴露她此时此刻脸有多红。 第108章 外面有鬼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鹿悠悠也不知道她缓了多久,总之顾清野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轻微起伏的茧。 他绕到床的另一边就要坐下,忽然动作一顿,他现在穿着一条普通的作训裤,侧面有口袋,上面有一颗金属按扣。 顾清野看了眼身后的茧,起身从衣柜里找出一条平滑、没有任何累赘的裤子,转身出了房间。 再回来的时候床上的茧依然没有动静,鹿悠悠早已经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顾清野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轻轻掀起被子一角,把睡美人解救出来。 鹿悠悠蹙起的眉头被新鲜空气安抚,看着她安静的睡颜,顾清野突如其来地感觉到一阵心安。 这里不是招待所破旧的房间,东州岛虽然陌生,这里却是他们的家。 他起伏的心绪被悄然抚平。 夜已深 鹿悠悠睡着睡着就受不了束缚,从茧子里挣脱出来。 一边是她惯用的抱枕,一边是熟悉又陌生的温度,她下意识选择了更喜欢的那个。 被八爪鱼缠上的瞬间,顾清野睁开眼睛。 或许是今天的“抱枕”没了纽扣妨碍,触感更加亲肤柔软,鹿悠悠抱得比上次更紧,半边身体都压了上来。 顾清野无奈苦笑,房间到底该不该隔,另一张床到底该不该要。 “笃,笃笃——” 玻璃窗外忽然传来几下敲击声,窗台上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隔了一会儿又是“笃笃”两声。 鹿悠悠一下子惊醒,双眼似睁未睁,恍惚间看到了窗外的黑影,惊呼“有鬼”闭眼就往“墙”的方向躲。 顾清野来不及说话,怀里就钻进来一个娇软身体,连带着手脚躯干,整个人死死贴在他身上。 软绵绵的声音在他胸前响起:“有鬼……” 顾清野几乎是下意识地将人抱住,在她颤抖的肩膀上轻轻拍着,抬头与窗外的不速之客对视。 “别怕,是小灰灰。” 世界一片寂静。 敲窗的声音没了,呼吸也按下了暂停键,只有一个超速的心跳在另一个并不平稳的脉搏上起舞。 睡意消散无踪,以至于鹿悠悠此刻溢出的尴尬都找不到遮掩的地方。 她不敢去看顾清野的表情,也不好意思从他身上下来,只要动一下就会提醒彼此,两人之间没有缝隙。 鹿悠悠悄悄把手从顾清野背后挪到身前,揪起一片布料,把脸埋在他衣服里。 从不屑于装鸵鸟的人认输了,现在她不想见人,外头什么洪水滔天她都管不了啦! 笑声从顾清野胸腔深处传来,低沉而模糊,上衣也随之颤动,可不管怎么动,鹿悠悠就是不出来。 “准备就把小灰灰在外面关一晚上?” 嗡嗡的回应隔着衣服传来:“谁让它半夜吓人。” 窗外小灰灰一脸做错事的表情,委屈得马上就要哭出来。 顾清野抬头看了眼窗外,轻笑着说道:“好,那就不管它,让它在外面反省一夜也好。” 鹿悠悠沉默了五秒,还是把“面罩”揭开一条微不可查的缝。 “让它进来吧。” 说完便用最快的速度转身钻进被子,一条细长的茧再次出现。 顾清野起身的动作顿了顿,猫头鹰在外头待一夜又如何,他的善心是不是有点多余。 窗户打开,小灰灰埋着头跳过窗框,它一步一步挪到床头,试图把脑袋伸进被子跟妈妈道歉。 它不是故意这么晚回来,它想着来了新地方总要勘察一下地形吧,就在岛上多飞了几圈,它发现了好肥的兔子和野鸡,妈妈想要多少有多少。 小毛球委屈巴巴地咕叽咕叽,鹿悠悠瞬间就心软了,掀开遮羞布,在小灰灰脑袋上一顿揉搓。 “以后不能这么晚了知道吗,不回来也没事,但要提前说。” 小灰灰猛点头,其实窗户要是开着它自己就飞进来了,以后还是得训练一下追风,开窗关窗这种事它们自己来就行。 顾清野再回到床上,鹿悠悠已经与他隔了半臂的距离。 他静静听着她的呼吸,从不规律渐渐转为平静。 他的思绪飘了很远,最终都像吸铁石一样迫不及待地回来缠绕在她周围。 顾清野伸出右手,指尖缓缓靠近,与倾泻而下的长发一触即分。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动的心,唯一能确定的便是鹿悠悠已经长在他心里,他的骨骼血肉还有他的心,无论去往何方,最终都会回到这里。 第二天,鹿悠悠一觉睡到肚子叫,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十几个小时没吃饭,怪不得会被饿醒。 鹿悠悠趿拉着拖鞋晃悠到客厅,桌上摆着熟悉的饭盒和字条,就像还在安城家属院一样。 “粥和包子在灶台上温着,下午回来时间不定,晚饭不必等我——顾清野。” 鹿悠悠打开饭盒,里面是比瓜子大不了多少的贝壳,泡在浓浓的酱汁里,看着像是送粥的小咸菜。 她肚子饿得咕咕叫,等不及吃主食了,直接用手拈了一个。 咸、鲜,还带点恰到好处的海腥味儿,是她没吃过的味道,想来是东州岛的特色。 她吸溜了好几个才往厨房走,这才发现追风趴在门边,灶膛里燃着一丝细小的火苗。 鹿悠悠哭笑不得,顾清野还挺会派任务! 她抱着追风好一顿撸:“你一直在这看着?辛苦你啦!” 追风用爪子指了指锅,快看看水烧干没,它只能看火,加水就没办法了。 鹿悠悠忍笑揭开锅盖,里面的水还有一小半,看起来足够她睡到中午。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顾清野和追风的默契,关键是追风绝对靠谱,交给它的任务基本没有完不成的。 好孩子自然要奖励,之前说好了要庆祝它俩立功,大餐中午就安排。 牛菲力、羊腿、猪肝、鸡心、鸵鸟脖子、火鸡翅……,追风和小灰灰吃了一顿米其林三星盛宴。 饭后追风还收到一根巨大的磨牙棒当奖励,小灰灰闻了一下,对追风的爱好有了更深的认识。 怪不得它之前送的小骨头追风不感兴趣,原来是喜欢大的啊! 第109章 他爸妈晚上经常打架 鹿悠悠啃着放了虾皮的白菜馅包子想着下午该干啥,院门就响了。 栅栏边出现一张胖嘟嘟的小脸,鹿悠悠还记得他,就是要带她赶海那位嫂子的儿子。 “小东?你怎么来了?”鹿悠悠给他开门。 小胖子满脸惊喜:“鹿阿姨你还记得我?!” 鹿悠悠笑道:“当然记得,你妈妈姓王在食堂工作,爸爸姓沈是牛寺占戈队教导员,对吧?” 小东连连点头,他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递给鹿悠悠一颗大白兔:“鹿阿姨,请你吃糖!” 鹿悠悠没想到还有被小孩子请吃糖的一天,她接过糖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感觉应该有下文。 小东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一个缺了两颗门牙的甜笑:“鹿阿姨,我能和追风玩一会儿吗?” 鹿悠悠噗嗤笑了出来,原来是为了这个才贿赂她:“那我征求一下追风的意见?” 小胖子明显愣了愣,但还是点点头。 他满脸写着渴望,但还是乖乖站在门口,哪怕扒着门框望眼欲穿,也没有随便往院子里闯。 追风早就发现门口来了客人,磨牙棒也不啃了,坐在那竖起耳朵警戒。 “追风啊,那个小朋友想和你玩一会儿,你愿意吗?”鹿悠悠蹲到它面前。 追风看了看门口,思考了一会儿就把尾巴盘到身前,用爪子点了一下。 鹿悠悠点头:“不能抓你尾巴?还有吗?” 追风又摸了一下眼罩。 “也不能碰你眼罩。”鹿悠悠说完看向门口的小胖子,“小东,这两样能做到吗?” 小东兴奋地蹦了起来,头点得跟有弹簧似的,别说两个要求,二十个也行啊! 因为氵每jun基地没有军犬,他昨晚特意问了爸爸军犬是什么,搞清楚之后可不得了,晚上梦里都是追风,今天犹豫了一上午还是忍不住过来。 追风这才起身抖了抖毛,迈着稳健的步伐朝门口的人类幼崽走去。 追风早就经历过被一群孩子追着跑的大场面,现在陪一个守规矩的小朋友玩一会儿,对它来说是小菜一碟。 而且小东完全把追风当英雄崇拜,他甚至没让追风陪他玩,是他陪着英雄玩。 “追风,来追我呀!” “追风,我们比比看谁跑得快好不好?” “追风,我如果躲起来你能找到我吗?” …… 追风甚至觉得这次陪玩体验还不错,就连后来又来了几个孩子,也被小东管得服服贴贴。 想加入队伍先约法三章,小东还多加了一条,如果英雄不同意,不准在英雄身上乱摸。 就这样,追风直接升级为牧娃犬,七八个孩子风一样在前面跑,然后四散藏好,等着追风一个一个找出来。 小东是个很有规划的孩子,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玩了一小时就主动送追风回家。 可他毕竟是个小孩子,送回来了也舍不得走,他只带了一颗奶糖,给不出更多报酬了怎么办? 小东眼睛转了转,突然有了主意,没有糖,他还有别的。 “鹿阿姨你知道吗……” 小东一边给追风梳毛,一边讲起了大院二三事。 一开始鹿悠悠还没觉出来,这孩子怎么突然开始讲故事了,直到她听到第三个。 “我最好的朋友二豆告诉我,他爸妈晚上经常打架,二豆质问他爸,他爸还不承认。” 鹿悠悠眼睛都瞪圆了,迅速捂住他的嘴:“这个不用说!” 小东不理解,但既然鹿阿姨要求了,那就换一个,反正他知道的故事多。 “鹿阿姨,你见过秋天吗,其实她也喜欢小动物,可惜她出不来,她奶奶可凶可凶了……” 鹿悠悠想起昨天那个营养不良的小姑娘,她的名字好像就叫秋天。 “原来咱们大院里有只猫,是秋天她妈妈喂的,后来不知道怎么不见了,秋天还偷偷哭过,要是她能出来跟追风玩一会儿,肯定会开心的。” 昨天那个孕妇看起来六根清净要出家的样子,女儿都不管,还会喂猫? 至于那个小姑娘…… 鹿悠悠暗自叹了口气,奶奶打骂,妈妈不管,能放任孩子这样可见当爹的也靠不住。 这种男人竟然是牛寺占戈队的副队长,家事都处理不好何谈公事! 她不由想到了顾清野,有这种副手,想必工作起来不会轻松。 “鹿阿姨,其实我想叫你姐姐的,妈妈非不同意,她说顾叔叔是爸爸同事,所以你是我的长辈,必须叫阿姨才可以。” 鹿悠悠想起了王爱军那群小子,一开始也是缠着她叫姐姐。 她摸了摸小东的西瓜头,笑道:“是啊,你得叫我阿姨才行。” “当长辈一点意思都没有,长辈就不能每天跟我们一起玩了,鹿阿姨,我想要个你这样的姐姐,妹妹也行。” 小东扬起天真的脸:“鹿阿姨,你以后的女儿会跟你长得一样吗?等她长大了我能不能和她一起玩?” 鹿悠悠都没来得及震惊,一个人影就从三米开外冲到跟前,抬手就把小东从凳子上提溜起来,坚决捂住惹事的嘴。 “鹿同志,童言无忌,小东说了什么不合适的我替他道歉,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呜——妈——放开——唔——”小东手脚并用挣扎一通,可惜逃不出亲妈的五指山。 “王嫂子,没事,小东和我聊天呢,我挺喜欢这孩子的。” 王静莲尴尬得不得了,她家这孩子哪都好,就是不知咋地就成了大院里的包打听,时不时在家里说点秘密八卦。 一开始她还以为小孩子随口胡说,后来一对照才知道全是真事。 这可把她吓坏了,叫上孩子他爹千叮万嘱让孩子别在外面随便说,要是实在想分享,就回家告诉爹妈。 今天孩子说要出去玩,结果快到晚饭了还不回,她问了几个小朋友才知道儿子去了新来的队长家。 她紧赶慢赶过来,还没进门就听见自家的天魔星问鹿悠悠啥时候生孩子。 刚刚那一瞬间王静莲只觉得五雷轰顶,差点没晕过去。 现在她只盼着鹿悠悠不会和孩子计较,要是第一天就把人得罪了,他们家老王工作怕是不好做啊! 第110章 五分钟,五分钟就好 “嫂子,真没事,小东是来找追风玩的,是吧,追风?” 追风被鹿悠悠撸得很舒服,决定给胖小子一个面子。 “汪!” 小东奋力挣脱了钳制,跑过来跟新朋友拥抱:“追风你也喜欢我对吧,我明天再来找你玩!” 追风沉默,也行吧,就当是闻嗅训练了。 王静莲悬着的心放下大半,但还是干净利索把儿子抓到身边:“鹿同志,我们就不打扰了,你明天还去赶海吗,我四点半来叫你?” 鹿悠悠感激道:“那就麻烦嫂子了,我以前没去过,怕是要拖大家后腿了。” 王静莲不在意地挥手:“这有什么,我也是来了岛上才懂的,咱们这里就这点好,只要吃得惯海鲜,啥时候都不缺这口。” 小东不甘寂寞:“妈妈,我也要去!” 王静莲搓了搓他的西瓜头:“你起得来吗,明天我可不叫你!” “起得来,我肯定起得来!”小东满眼期待地看向鹿悠悠,“鹿阿姨,明天追风会去吗?” “汪!”追风叫了一声,它自然要去的,总不能指望小灰灰当首席护卫。 小东听不懂,只能求助翻译,鹿悠悠也没忍住在西瓜头上撸了一把:“它会去的。” 小东立马精神百倍地起身,主动拉住王静莲的手:“妈妈咱们回去吧,让鹿阿姨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呢!” 王静莲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破孩子,打扰人家的不是他自己么,现在又来倒打一耙。 鹿悠悠也被逗笑了,弯腰跟小胖子挥手:“那明天见了!” 小东拍着胸部保证:“放心吧鹿阿姨,明天一早我和妈妈就来接你!” 王静莲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臭小子的思路她完全跟不上! 鹿悠悠看着母子俩的背影心生感叹,这才是正常人啊,之前遇到的都是什么牛鬼蛇神,无论是吴宝珠还是隔壁吴伟民那一家,各有各的奇葩。 晚上鹿悠悠先把明天要用的东西找出来,顾清野说晚上归期不定,她也就不等他了,把药膳温在锅里就上床睡了。 又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顾清野踏着月色回到家,还没进屋就被追风扯着裤脚往厨房带。 淡淡的香味从锅盖缝隙里飘出来,顾清野已经能分辨出里面党参和当归的味道。 他没有揭盖子,转身就往卧室走,他现在只想立刻见到鹿悠悠。 房间里和昨天没什么不一样,没有人拉砖来,也没有多一张床。 顾清野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心思龌龊。 他确实很忙,但跟后勤打声招呼的时间总是有的,只要他说了,今天就会有人送床来,可他没有。 也许人性就是如此贪婪,有了第一次,就会想下一次,然后第三次,无数次…… 就像现在,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人已经蹲在床前。 鹿悠悠在灼灼目光中渐渐转醒,睫毛微颤着打开,世界好像蒙上了一层雾,只能看到床前有个模糊又熟悉的身影。 “嗯……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鼻音,软得像刚刚摘下的棉花。 “是不是吵醒你了?” 鹿悠悠只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在嗓子里转了好多圈,她不想睁眼,便把半张脸都埋进枕头里。 “炉子上有汤,你记得喝……” 含混不清的嗓音连带着顾清野的呼吸都放轻了。 “嗯,我知道,你睡吧。” 鹿悠悠迷迷糊糊哼唧了两声,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顾清野给她掖好被子,眼神落在她脸上舍不得挪开,直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追风又在扒拉他的裤脚。 它也不想来,但锅要烧干了。 静悄悄的夜,时钟走到了4:10。 小灰灰准时准点落在鹿悠悠床头,今天依然由它来担当闹钟的重任,它也依然磨蹭着不忍心开口。 它转头看向追风,这一次追风直接面朝门口不接招,小灰灰眼睛转了转,又把主意打到顾清野身上,把他叫醒就完全没负担了。 可没等它付诸行动,顾清野已经睁开双眼,迅速逮捕了肇事者。 小灰灰没能扛住顾清野的冷冻凝视,用嘴巴指了指床的另一边——赶海时间到,妈妈该起床了。 顾清野转过头,同样感受到了小灰灰的纠结。 他舍不得鹿悠悠起太早,更舍不得她此时的依恋,只有在睡梦中她才会像用近乎依赖的姿势窝在他怀里。 时针一分一秒前进,直到4:15的时候,顾清野终于叫了鹿悠悠的名字。 不情不愿的嘟囔声贴着顾清野胸口响起,温热的气息让那一片肌肉瞬间从柔软变得坚硬。 鹿悠悠揉着眼睛,恍惚记起今天早上有事要办,可是哪怕她昨晚早睡两小时,四点多还是太早了。 “嗯~五分钟,五分钟就好。” 鹿悠悠眼睛也不睁,甚至还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蹭着蹭着被子就从肩头滑落,顾清野怕她着凉,只能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拉住被子盖好。 可是这么大的动作他无论如何都无法保持冷静,只能控制着身体一寸一寸往后挪,可是他动鹿悠悠就跟着动,几下过后额头上便沁出一层薄汗。 鹿悠悠每一次呼吸都在挑战他的神经,顾清野心知不能再继续下去,无论他多么贪恋这一刻。 “该起来了,不是要去赶海吗?” “唔……” “悠悠,不是和人约好了吗,到时间了。” 鹿悠悠迷蒙的脑袋似乎触到了某种机关,自从到了这个地方,就再也没听过有人这样叫她。 她抬起头,撑着顾清野的胸口愣愣问道:“你叫我什么?” 这是顾清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在鹿悠悠眼里看到自己,他不知道她现在是否清醒,终于,他忍不住伸手抚过她眼角,顺着瀑布一般的发丝落在她身后。 “悠悠。” 他又叫了一声。 鹿悠悠的心开始怦怦乱跳,仿佛害怕顾清野能察觉到她内心涌动不休的羞耻感,她迅速掀开被子,顾不上好好穿鞋,拿起衣服就往外跑。 顾清野手指动了动,低头嘴角扬起一抹笑。终于,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意,虽然很慢,但终归在向前。 看了眼时间,他索性也不再睡,起身走到厨房,准备摊几张鸡蛋饼给她带上。 第111章 疼老婆 鹿悠悠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幸而昨晚已经准备好工具,胶鞋、火钳、水桶,一应俱全。 “追风,走啦,小灰灰你要去吗?” “咕!” 当然要去,虽然不爱吃鱼,但它眼神好啊,妈妈要啥它都能抓,肯定比大个子有用! 左牵黄,右擎苍,鹿悠悠赶海的队伍相当庞大。 没等她出门,外面已经传来小东的喊声。 “鹿阿姨我来啦,你起来了吗?” “嘘,小点声,你想把满大院的人都叫醒?” 鹿悠悠笑着开门:“起来了,早啊嫂子,早上好小东!” 王静莲也是差不多的渔夫装扮,手套胶鞋,还把头发包了起来。 她探头看了一眼鹿悠悠的行头:“哎呀,你这准备得也太齐全了,待会儿拿个网兜给你就足够了。” 鹿悠悠笑着说道:“磨刀不误砍柴工,我是新手,多带点工具只当壮声势了。” 王静莲被逗笑了,拉着她道:“那咱们走吧,这会儿过去刚刚好。” 鹿悠悠正要点头,就见王静莲忽然定住,愣愣地看着她身后。 “悠悠,我做了点鸡蛋饼你带着路上吃。” 怎么会是顾清野?! 又一次听到自己的小名,还是当着外人的面,鹿悠悠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好在这会儿天色暗,看不清楚,可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她心跳有多快。 她感觉脊椎生了锈,回头的动作都很卡顿,只见顾清野拿着饭盒过来,礼貌地朝王静莲点头,然后弯腰把饭盒装进追风的小背包里。 “饭盒里还有个咸鸭蛋,已经剥了壳,水壶里装了温水,可以直接喝。” 鹿悠悠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些都是顾清野平时就会做的事,可当着别人的面一一讲出来,实在是有些羞耻。 没看王静莲已经看呆了么?! 小东一向是最佳观众,他高高扬起下巴,崇拜的眼神投向比灯塔还高的男人。 “顾叔叔你竟然会做鸡蛋饼诶,我爸爸就不会,唔……” 又一次被手动闭麦,王静莲从震惊中恢复,第一时间制住自家大嘴巴的娃。 “顾同志你好,没想到你也起得这么早,那什么,鹿同志啊,要不咱现在出发?” 鹿悠悠巴不得赶紧走,顾清野忽然出现,仿佛空气都稀薄了许多。 “小心安全,我六点前都在,有事让追风回来叫我。”顾清野又看向王静莲,“多谢嫂子照顾。” 这是王静莲第一次见到顾清野本人,短短几分钟世界观已经被震撼了好几次。 顾清野给人的冲击感太过于强烈,一看就知道这是经历过战火硝烟的铁血硬汉,然而他细致、温柔、耐心,形象和行为太不相符,这种冲击不是一两句就说得清的。 王静莲感觉嘴皮子有点不听使唤:“哪里哪里,应该的应该的!” 鹿悠悠悄悄瞥了顾清野一眼,提起桶就道:“嫂子,咱们走吧,已经四点半了。” 王静莲手忙脚乱,一手提孩子一手提桶:“对对对,是到时间了,顾同志,那我们先走了啊!” 顾清野点头笑了一下,亲自送她们到门口。 王静莲被他这个笑弄得更恍惚了。 虽然牛寺占戈队的事她不清楚,但昨晚孩子他爸精疲力尽地回到家,只说了一句,新队长是个狠人。 她已经先入为主以为顾清野是个大魔王,现在怎么能不惊悚。 王静莲拉着儿子在前面走得飞快,院门口,顾清野轻轻握住鹿悠悠的手腕,轻声嘱咐。 “现在海水温度低,尽量别打湿衣服,小心着凉。” 他静静地看着她,仿佛有千言万语,眼睛在柔和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鹿悠悠侧过头,却不偏不倚撞上他眼里的认真,脸似乎又开始烫了。 她轻嗯一声:“知道了,我走了。” 等鹿悠悠追上前面一大一小,不期然地迎来了王静莲的视线,好奇、不敢置信,当然也有些许调侃。 大人或许还有顾虑,小孩子百无禁忌,小东扬起星星眼,开口又是一记暴击。 “鹿阿姨,顾叔叔起得真早,我出门的时候爸爸还在睡懒觉呢!顾叔叔还会做饭,好香好香,我都闻到了!” 鹿悠悠实在没忍住笑,这孩子太逗了,你爹知道你这么诋毁他吗? 王静莲简直想哭了,好好的孩子为啥长了嘴! 鹿悠悠把水桶给追风叼着,从小背包里拿出饭盒,里面还有几张油纸,应该也是顾清野放的。 饭盒一打开,浓郁的葱香、蛋香弥散开来,又软又香,周围还有一圈焦脆的边,每张都只有巴掌大,不大不小方便入口。 鹿悠悠用油纸包了一张饼递给小东,小东狂咽口水但不敢要,一双眼瞅着王静莲。 王静莲连声推拒,这一看就是白面鸡蛋做的,还用了油煎,怎么好意思白吃白拿。 来这里半年鹿悠悠推拉功夫已经很熟练了,三两句就说得王静莲拒绝不了,小东也吃上了心心念念的饼。 “嗯!好次,好次,唔,太好次了!” 小东吃第一口就开始夸,表情相当陶醉。 鹿悠悠又递给王静莲一个,又是一番推拉,然后她就听到了更夸张的惊叹。 “顾同志这手艺也太好了!这里面只有面粉鸡蛋葱花和水,别的都没放?” 王静莲不敢置信,还打开电筒照着横截面仔细研究。 鹿悠悠点头:“只用一点胡椒和盐调味就行。” 这是她的口味,顾清野经常做,要是炒点豆芽、粉丝、土豆丝什么的,夹着吃也行。 王静莲是南方人,面食吃得少,食堂也大多是馒头包子什么的,烙饼也有,但是她嫌太干了,这种软和的鸡蛋饼好吃又不噎人,儿子也喜欢。 “等我回去试试,到时候小鹿你帮我点评点评。” 王静莲本就是个健谈的人,一饼之交过后连同志两个字都省了。 话匣子一打开,她终于忍不住了,面带调侃地看向鹿悠悠:“我是真的没想到顾同志这么顾家!” 她最想说的其实是疼老婆,没好意思才换成了顾家。 清早四点起床做早饭,这不是疼老婆是什么? 第112章 早睡晚起洗碗拖地 是啊,顾清野一向顾家。 哪怕他每天都忙,有时一消失就是十天半个月,可只要他在家里,她什么都不用操心。 就算是出任务,只要时间来得及,他也会提前安排好一切。 即便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她也像泡在温泉里,感受不到风雨侵袭。 王静莲见鹿悠悠不说话,只当她年轻脸皮薄,笑着感叹:“不瞒你说,我之前还以为顾同志凶神恶煞,没想到竟是这样!” 鹿悠悠笑了,顾清野要是冷脸不说话,确实有点凶神恶煞。 越往海边走人越多,等到了沙滩上,几乎大半个家属院的人都出动了。 追风早早就飞过来侦察敌情,沙子里埋的是没办法,但它看到有人捡螃蟹和虾,它便也钻到礁石缝缝里,只要能够着,一叨一个准。 看到鹿悠悠过来,它两只爪子各扣了一只花蟹,兴冲冲地过来放到她桶里。 “哎哦,这是猫头鹰吧,怎么还给人送螃蟹!” “它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我还以为捡来自己吃,结果是为了送人?!” “今天可算开眼界了,鸟给人送礼,怎么不给咱们也送点儿?” “哈哈哈哈,你这个老菜梆,你有人家鹿同志显眼吗,要送不得先送我才能轮到你?” “哎哟,刘嫂子,这我可要跟你说道说道了……” 众人开玩笑、打趣的不亦乐乎,可是没说几句就呆愣当场。 “鹿同志,这、这不会是你养的吧?!” 要不是家养的,怎么会一直给她送,有虾有蟹,甚至还有只手脚乱飞小章鱼。 小灰灰扒拉半天都没把章鱼从弄下来,好不容易扯下一条腿,另一条腿又缠了上来。 追风过来帮忙,结果狗嘴也干不过章鱼腿,它俩又想留活口,不敢用力咬,只能求助鹿悠悠。 鹿悠悠人麻了,软体动物是她的命门啊! 但好大儿的求救不能不管,只能咬着牙忽略掉软绵绵的触感,摁住章鱼脑袋把须须一根一根揪下来。 虽然隔着手套,那种黏腻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 大家都看愣了,王静莲震惊道:“小鹿,真是你家的鹰啊!” 之前还半信半疑,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不能不信了。 正常人看到猫头鹰的尖嘴利爪那是靠近都不敢的,哪里还会上手,这只鹰乖乖站着任由鹿悠悠“上下其手”,可见是养熟了的。 鹿悠悠刚来那天小灰灰逛到深夜才回,今天出门也是提前一步行动,谁也没注意她家里还有一只鹰。 唯一知情的吴宝珠又不屑于跟旁人来往,以至于小灰灰现在才在人前露面。 小灰灰本来是准备当英雄的,高光开局闪亮登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它没脸见人了! 它一脱困就往鹿悠悠那飞,还跟小时候那样,脑袋埋进她头发里。 一地海鲜都没人捡了,跟着来的小孩子本来困得小鸡啄米似的,现在一个比一个亢奋,争着问小灰灰的来历。 尤其是小东,属他冲得最快,他可怜巴巴地仰着头问能不能摸一摸。 这可把周围一圈大人吓坏了,猫头鹰是猛禽,又不是训练有素的军犬,万一发狂啄了谁的眼睛,哭都没地方哭。 小灰灰可不像追风那么大方,摸是绝对不可能的,让它陪玩更是想都不要想。 它偷瞄了一眼,感觉周围全是心怀不轨的坏人,直接展翅高飞,它要帮妈妈抓螃蟹去了,拜拜了各位。 “鹿同志,从小养大就能这么听话吗?” “鹿同志,你还教过它抓鱼?” 热闹并没有因为小灰灰飞走而停止,一半人围着鹿悠悠,一半人抬头寻找猫头鹰的踪迹。 作为唯一的赶海新手,鹿悠悠一下多了七八上十个老师,预想中的手忙脚乱根本没出现。 就连找的步骤都省了,孩子们只要发现好东西就大喊“鹿阿姨”,鹿悠悠化身无情的捡海鲜机器。 像小东这种年纪小的,爬不了礁石去水洼里找宝贝,就蹲在沙滩上帮她挖蛏子。 是跟妈妈一起捡海带好玩,还是和追风一起刨坑有意思?根本不用选!说不定鹿阿姨高兴了他们还能摸一摸猫头鹰。 孩子们胳膊肘齐齐往外拐,从五岁到十五岁,都成了忘妈崽。 连王静莲都有点吃味了,调侃道:“我从来没见过小东这么积极主动干活。” 小东振振有词:“妈妈,要是家里也有狗狗和猫头鹰,我肯定早睡晚起洗碗拖地。” 绝杀! 周围的人笑得直不起腰,王静莲自己忍不住笑,所以错的是她咯? 东州岛难得有几件热闹事,新成立牛色占戈队绝对算一件,自从家属院第三排第一间开始打扫搬家具,多少人等着看空降的新队长是何方神圣。 顾清野和鹿悠悠也没让大家失望,顾清野她们接触不深,可光是年轻这一点就足够大家议论了,现在鹿悠悠身上也有这么多可供八卦的东西,连养的动物都这么与众不同。 人都是猎奇的,住在家属院的大多条件不差,鹿悠悠的出现,换句话说,那是满足了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求! 海滩上热热闹闹,在没人注意的角落,一个孤单的身影提着小竹篮出现在礁石边上。 秋天依然穿着那天的旧衣服,被微凉的海风吹着,明显瑟缩了一下。 她看了眼不远处的嬉闹,目光在追风身上停留了许久,眼底的渴望只冒了一点头便淹没在昏暗的天色里。 秋天没往人多的地方去,费劲地攀上礁石,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另一边走。 不知道上次那个水洼还在不在,如果能捞到一条大点的鱼,妈妈多吃一点,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秋天似乎有着一股子执拗,一门心思只想找鱼,上次她带回去白贝和钉螺就被奶奶骂了,说那些东西没肉还费油,从那以后她来海边一个贝壳也没捡过。 她没有手电筒,只能借着不是很亮的晨曦,小心翼翼地走在嶙峋的礁石上,她也没穿胶鞋,只能小心避开所有有水的地方。 到了记忆中的老地方,她脱了鞋卷起裤腿才一点一点地往下探。 除了在天上盘旋的小灰灰,没人发现她的到来。 直到一声惊呼传来,闹哄哄的海滩忽然为之一静。 第113章 大清早的过来闹人 “我没听错吧,好像有个小姑娘在叫。” “孩子们呢,都在吗?” 带了女儿来的军嫂都着急找孩子,点了点发现一个不少。 一时间所有手电照向同一个地方,可惜家用手电筒功率不够大,根本看不清那边发生了什么。 众人也没心思赶海了,放下东西就往那边跑。 能在这边活动的基本都是家属院的孩子,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湿滑的礁石对鹿悠悠这种新手考验很大,哪怕胶鞋防滑,她不熟悉这里的情况,想快都快不起来。 最后索性不着急往前赶了,直接招呼小灰灰下来,让它抓着手电筒当顶灯给先头部队照明。 没人想过猫头鹰还能这么用,想感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鹿悠悠也是没办法,黑灯瞎火怎么救人,不如现场组装一架“无人机”。 很快大家就找到摔进水洼的秋天,小姑娘浑身湿透,费力地扒着石块,狼狈极了。 看到有人来,她包在眼眶里的泪再也忍不住,可就连哭声都很轻,就像不敢放肆地宣泄委屈。 “秋天啊,伤着哪没有?别怕啊,我们拉你上来。” 小姑娘又点头又摇头,声音很细,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水也很浑浊,看不出里面有没有血迹。 这个水洼虽然只有底下一层有水,但深度超过一米,用胳膊是够不着的。 一个短头发的嫂子二话不说跳进去。 “秋天,胳膊没受伤吧?” 小姑娘抽噎着摇头。 得了肯定答复,短发嫂子马上把她从水里提起来举高,上面的人拽着小姑娘的胳膊把她拉上去。 救上来了第一时间检查她有没有受伤,一看不得了,小腿上划了道十几厘米长的口子,虽不至于皮开肉绽,但鲜血一直流。 “哎哟,这怎么办,是不是要缝针啊?” “那谁知道,咱们先送她回家。” “我来背吧,你们把她放我背上。” …… 鹿悠悠跋山涉水总算赶到了,一来就听旁边的嫂子轻声感慨。 “吴家那老太太也真是,怎么着也是亲孙女,再不待见也能让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抹黑赶海啊,又不是瘫在家里动不得。” 王静莲就在她旁边,扯了扯她的衣袖:“算了,别人家的事咱说了也不算,先把秋天送回去吧,这孩子……哎!” 秋天衣服裤子都在滴水,这时节泡了海水又吹风,肯定冷得发抖,何况她腿上还有伤。 鹿悠悠叫来追风,军犬就是军犬,在这种地形依然如履平地。 追风背包另一侧除了水壶还有一块四方大围巾,是顾清野怕她冷才放进去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秋天瘦得很,缩在那只有小小一团,一块大围巾正好能从头到脚把她围住。 “水壶里是温水,你喝一点。”鹿悠悠轻声细语,生怕嗓子大点就会把人吓着。 秋天红着眼睛看了鹿悠悠一眼,很快又低下头:“谢谢阿姨。” 背人的活鹿悠悠干不了,只能提供一些外在帮助,喂了水,又喂她吃了点东西,小姑娘终于不抖了。 小东抱着秋天的竹篓,快到吴家门口的时候悄悄跑到王静莲身边。 王静莲问他:“又怎么了?” 小东悄声说道:“妈妈,我能不能送秋天一条鱼,这样她回家就不会挨骂了。” 这话不止是王静莲,鹿悠悠也听到了。 她想起秋天那个不修口德的奶奶,如果小姑娘空手而归还受了伤,她能忍住不骂人? 秋天为什么不受待见她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一家子必定重男轻女到了极点。 呼啦啦一群人围在吴家门口,王静莲上去敲门,过了半晌才有人应声。 “谁啊,大清早的过来闹人。” 不少人都皱眉,吴家老太太实在太不讨喜了,随便一句就能让人心头火起。 王静莲:“你家秋天赶海受伤了,您快出来看看。” “知道了知道了。”老太婆的语气除了不耐烦,竟然听不出半点关心。 又过了半分钟,门还是没开,倒是先来了一个意外来客。 顾清野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他出来看到鹿悠悠,想也没想就过来。 “出什么事了?” 一堆女人中间突然出现一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就算有个受了伤的小姑娘,也不妨碍大家盯着顾清野看。 人多能壮胆,年纪轻的不好意思的这会儿脸皮凭空厚三分,更别提年纪大的老嫂子,她们可不管顾清野气场如何,想看就看了。 鹿悠悠低声把事情说了一遍,随后又道:“破伤风针必须打,估计还要缝针。” 顾清野在她身上扫了一遍:“你没受伤吧?” 鹿悠悠摇头:“我没事。” 她正要说今天收获不错,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向小东招了招手。 小胖子飞快跑来,手里还抱着秋天的竹篓。 “鹿阿姨,你找我?” 鹿悠悠戳了下顾清野:“你选条大点的鱼放过去。” 章鱼的触感犹在,她现在手套摘了,能不摸鱼就不摸鱼。 小东都没反应过来,怀里的竹篓就猛地坠了一截。 鹿悠悠揪了揪他圆嘟嘟的脸:“不是怕秋天被骂么,阿姨赞助你一条。” 小东挠挠头,赞助是啥他不懂,不过筐里多了条很肥很肥的黄脚腊。 “鹿阿姨你是好人,顾叔叔也是好人!” 小东说完就跑到前面,拉着王静莲讲了一通。 这时候吴家的院门终于开了,三角眼老太太一脸不耐烦地出来,看着门口乌泱乌泱一堆人很是不悦。 也不等王静莲说话,刀子似的眼神就瞥向秋天,问都不问她伤势如何,拉着她就往地上拽。 “腿也没断,赖在人家背上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家!” 她突然来这么一下倒是把背人的嫂子唬了一跳,差点没兜住,旁边的人赶忙扶着才没把秋天摔地上。 王静莲耐着性子说道:“婶子,孩子伤了腿,流了不少血,你赶紧带她上卫生室看看吧。” 老太太横眉倒竖,一张嘴口水喷了三尺远:“看什么看,哪家小孩子不磕磕碰碰的,抹点药不就是了!” 第114章 充什么大瓣蒜 王静莲没想到她当着这么多人都能对孙女忽视成这样,外人都比亲奶奶着急。 “婶子,秋天伤口很深,还在海水里泡过,万一感染就出大事了!” 旁边有人帮腔:“是啊,看着怕是要缝针,您老要是不方便动,让秋天爸爸带她去,当兵的腿脚快。” 被一群晚辈围着“指教”,老太婆脸上挂不住,她又去拽秋天,这次比之前力气更大。 “臭丫头你怎么回事,听不听话了,给我下来!” 秋天瘦弱的肩膀一直抖,尤其是她奶奶靠近的时候,可她还是从背她的嫂子身上下来了。 小姑娘低着头,像是不想让人看到她的眼泪,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 单薄的身影立在那儿,受伤的腿半悬着,两个嫂子扶着她根本不敢松手。 这里大多数人都有孩子,甚至有的都快有孙辈了,哪里受的了这种场面。 但她们能怎么办呢? 老太太是吴リ币长的大嫂,虽然她男人死了,可吴伟民据说是吴家唯一的男丁,有这层关系在,她们很多话不方便说。 鹿悠悠心里升起一股薄怒。 旁人只知道伤口深了要缝针,不缝无非就好得慢点,要是实在劝不动,别人的家事她们也不好指手画脚。 但鹿悠悠很清楚,秋天被礁石划伤又在海水里泡过,破伤风针必须得打,不打是有可能死人的。 看老太婆这态度,别说送医院了,说不定随便找点红药水就撒手不管,小姑娘也许因为这一次疏忽就会发生不可挽回的意外。 “秋天的伤口必须去医院打针,破伤风可能导致肺栓塞、呼吸衰竭和心脏骤停,这是致死的病!” 鹿悠悠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宛如一声惊雷,连一直低着头的秋天都看过来,小脸上写满了彷徨失措和害怕。 “小鹿,你说的是真的?真的会、会死?”王静莲这下不淡定了。 “鹿同志,你没开玩笑吧,被石头划一下这么严重?” 一时间七嘴八舌都在问,大多数人都不懂什么细菌毒素会致死,家里能备两瓶红药水和紫药水已经算很有医学常识了。 鹿悠悠没想在这里背医书,只能再一次强调破伤风的危险性,针一定要打,不能赌那个万一。 如果是正常家长,肯定二话不说就抱着孩子往医院跑,可惜老太婆不正常,甚至她一大家子都不正常。 以军人的警觉性,门口这么喧闹,吴伟民就是头天晚上累成猪,这会儿也该醒了! 可屋里的人就跟死了一样,现在都没动静。 老太太战斗力依旧,儿子的工作都让顾清野抢了,她能对鹿悠悠有好脸色? “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少在这吓唬人,秋天怎么着那是我吴家的事,你在这充什么大瓣蒜!”老太婆啐了一口,“仗着你男人是队长就在别人家指手画脚,不懂什么叫敬老?!” 这下不少人都噤了声,又是吴家又是队长的,这么上纲上线谁受得了? 也就王静莲的爱人同顾清野平级,还能开口说几句。 “婶子,话不能这么说,鹿同志也是为了孩子着想,既然有这种可能那就耽误不得,还是尽快送医院去吧,您要是做不了主,不如把秋天她爸叫出来,我和他说?” 提到吴伟民老太婆脸色更差了,连带着王静莲一起排揎。 “秋天她爸忙到半夜才回,二半夜才睡,这会儿叫他不是催人命?我就知道他碍了某些人的眼,晚上不放人回家,天不亮再想方设法叫人起,累死他你们就得意了!” 老太婆最后一句是盯着顾清野说的,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在骂谁。 鹿悠悠大开眼界,这人好像一点都不顾忌,就这么大剌剌地把胡猜的东西摆在台面上。 リ币长的寡嫂又不是リ币长的妈,哪来的这种老娘天下第一的气派,不会以为她小叔子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吧?! “大娘,虐待儿童是犯罪,催不催命我不知道,但不让秋天去医院就是草菅人命,到时候出事的是你。” 老太太自从来了东州岛还没听过有人这么和她说话,孙女也不拽了,歪歪斜斜就往这边冲,鹿悠悠这才看到她裤子下面略显怪异的脚。 虽然解放后很多缠足的人都松了绑,但年纪大大了怎么也不可能恢复如初,吴老太就是这样,三寸金莲不至于,但比正常人的脚还是小太多了。 周围的嫂子们虽然不好和吴家人起冲突,把人拦住还是没问题的,七八只手伸过来,吴老太距离鹿悠悠三米远就没法再往前。 顾清野带着鹿悠悠退到人群外,他自然不会跟一个老太太争,当兵的都知道破伤风的厉害,破伤风抗毒素也是医务室的常备药,这种事直接找吴伟民就是。 吴伟民但凡还要脸,就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带孩子去看病。 顾清野大步走到吴家院门前,在门板上扣了三下:“吴伟民同志,麻烦出来一下。” 现场倏地一静,大概是没想到他会直接叫人。 吴老太也顾不得鹿悠悠了,又想转身教训顾清野。 她果然没说错,姓顾的两公婆就是看她儿子不顺眼,没来之前就打对台,现在这才几天啊,直接带人打上门了。 还有秋天这个丧门星,都是她惹出来的祸! 吴老太路过的时候狠狠掐了孙女一把,小姑娘没忍住痛呼了一声。 然而这张狰狞的面孔在看到走出来的吴伟民时立马就变了,凶煞的老脸突然开始展示慈爱,不止突兀,还有点吓人。 很难想象一个六十多的老娘看三十多的儿子就跟看小孩子一样,相比之下亲孙女秋天连草芥都不如,甚至比不得别人家的孩子。 吴伟民其实早就醒了,但老娘既然应了门,他只当没听见,翻了个身就要继续睡。 可是没过几分钟竟然听见了顾清野的声音,这下吴伟民睡不着了。 老娘们儿吵架他不在意,但涉及到顾清野,刚睡醒的困顿瞬间消散。 第115章 俗称狗爬 吴伟民扫了眼门外,心下一紧,人比他预想的多。 他向来把面子看得重,这又不是什么扬名立万的光荣事,影响大了总归不好。 他有一瞬间后悔没有早点出来。 他没管老娘,倒是主动走到秋天身边,温声细语地问道:“怎么了,哪受伤了?” 秋天没抬头,甚至肩膀缩得更紧了,在鹿悠悠的视角里,她对吴伟民的陌生就不像女儿对父亲。 孩子不开口,吴伟民的“父爱”没有落脚之处,他扶着秋天的手紧了紧,可在众目睽睽之下,除了微笑他什么也做不了。 吴老太可见不得这个,拽着秋天晃了好几下:“死丫头你哑巴了,你爸问你话没听到?” 吴伟民又道:“娘,秋天受伤了,不想说话也正常,别说她了。” “诶诶,娘听你的,不说了。” 鹿悠悠恶心得够呛,大清早就被迫看这种伤眼睛的戏码,感觉一整天都不好了。 顾清野看也不看吴老太,面色严肃与吴伟民对视。 “吴同志,秋天被礁石划伤,伤口被海水浸泡,可能有什么后果你应该很清楚,你母亲不愿意就医,希望你能做好家人的工作。” 吴伟民的脸一点一点黑透,这是什么意思,好像他故意拦着不让看病似的。 “诶诶诶,你这个小同志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我不愿意就医,身上划个口子就要去医院,谁家有那么多闲功夫,你这么关心你怎么不带她去,假好心哄谁呢!” 吴老太可不会放任儿子孤立无援,对着顾清野就是一顿骂。 她不怕什么牛寺占戈队长,再厉害也管不到她头上,姓顾的又不能撤吴伟民的职,她有什么好顾忌的。 顾清野动都没动,眸色幽深就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吴伟民知道今天医务室是非去不可的,但就这么被顾清野压一头他浑身难受。 鹿悠悠看着吴家人的嘴脸,耐心消耗殆尽,秋天都要站不住了,亲爹亲奶奶没一个在乎孩子如何。 秋天的伤口只用手绢简单包扎过,虽说破伤风的针24小时内注射都行,但肯定是越早越好。 鹿悠悠上前两步:“两位需要我们带秋天就医是吗?可以是可以。只不过我今天才知道旁系亲属身居高位就可以不管孩子,受教了。” 吴伟民看着这张清丽至极的容颜,眼皮子抖了抖,这个女人不仅长得带刺,说话也带刺。 一个顾清野就够他心烦气躁了,他老婆也不是省油的灯。 吴伟民牙都快咬碎了,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不用了。” “不用了。” 一个女声从院子里传来,汪蔓枝也扶着肚子从屋里出来,脸色和鹿悠悠第一次见她没什么两样,还是那么憔悴蜡黄。 吴伟民脸上头一次出现担忧的神色,也不知道是对着肚子还是对人:“你怎么起来了,不舒服就躺着,这边有我就行。” 汪蔓枝看着秋天,若不是鹿悠悠眼尖,都不一定能发现她眼底的一丝怜悯。 怜悯?不太对吧。 鹿悠悠真是看不透这个奇怪的女人,感觉不到她对秋天有多少关心,可她眼里的怜悯不是假的,至少比吴伟民和吴老太更真情实感。 吴老太撇嘴横了儿媳妇一眼,她看不惯儿子“嘘寒问暖”,忍着没言语完全是看在宝贝金孙的份上。 汪蔓枝这回的肚子跟她怀孕时一模一样,肯定是男胎。老二家吴宝珠就算日后生了也是曹家的孩子,哪里比得了正经姓吴的乖孙孙。 老二是リ币长又如何,老吴家的传承还不是得靠她儿孙。 汪蔓枝出来之后,一直很安静的秋天终于忍不住了,她挣开几个嫂子的手,一瘸一拐地往妈妈的方向跑。 没跑两步面前就出现两条胳膊,吴伟民和吴老太几乎同时拦在她前面。 吴老太还在她背上敲了两下:“死丫头,撞到肚子看我不打你。” 汪蔓枝的情绪波动一闪而逝,转头看向吴伟民,即便跟丈夫说话也是一样的冷淡表情。 “你能带秋天去医务室吗,你没空就我去,但我今天要上班,没空送她回来。” 吴伟民对传宗接代的看重不亚于吴老太,汪蔓枝都这么说了,他自然只能应是,也能顺带着略过鹿悠悠带刺的杠。 “你回去休息吧,我去。” 汪蔓枝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进去,秋天叫了声“妈妈”也只让她的脚步停顿一秒。 吴伟民皮笑肉不笑地扫过顾清野和鹿悠悠,还有门口这群过分热心的邻居。 “谢谢大家对小女的关心,现在没事了,诸位请回吧。” 鹿悠悠不理会吴伟民装模作样,弯腰蹲在秋天身边仔细叮嘱:“去了医院要打破伤风针,伤口不要沾水,最好卧床休息。” 秋天看着这个对她很好的阿姨,默默点头,又有点想哭了,最后一道很轻很轻的叮嘱才传到她耳朵里。 “如果家里没人给你换药,就来找阿姨。” 鹿悠悠和顾清野走了,其他人也纷纷告辞,这一早上热闹是看饱了。 回到家鹿悠悠才感觉到累,赶海没费什么力,她在礁石上爬了个来回才是真的累。 又湿又滑找不到着力点,还不熟悉地形,手电筒也让小灰灰带到前头去了,最后一段路她基本等于匍匐前进,俗称狗爬。 跟追风一个姿势,却不如追风多矣。 她现在手心疼,大腿根也隐隐作痛,懒懒地趴在沙发扶手上,对着一大堆海鲜发愁。 她的桶应该是最满的,毕竟别人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多了五六双眼睛十几只手,小孩子认真起来,战斗力不能小看。 “你今晚回来吃饭吗?”鹿悠悠问道。 如果还是她一个人吃饭,那只能一天三顿吃海鲜了,复杂的不会,那就白灼清蒸,蘸点酱油就行。 顾清野笑道:“能回,可能会晚一点。” 鹿悠悠点点头,准备兑点盐水养海鲜。 虽然她不是渔民,但跟动物相关的多少懂一点,比如500ml水兑8g的盐,至于能活多久,条件有限,只能随缘。 第116章 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 顾清野说回来吃饭,真就只回来吃了那一餐,之后的日子又忙得不见人影。 卧室里的床依然只有一张,鹿悠悠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睡觉前顾清野还没回,醒来时人已经不在了,有时候桌上会留字条,若是早起没看到字条,她都不知道他头天晚上到底回没回。 知道他换了地方一定会忙,但忙成这样还是没想到。 鹿悠悠只能变着花样做补汤,只要早起看到炉子上的汤被消灭干净,她心里就能松一口气。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半个月,等她再见到顾清野时着实吓了一跳。 这个黑了两个色号,脖子还晒脱皮的野人是谁?! “你、你怎么……”变丑了! 可细看看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就是脸上脖子上都脱皮,红一块黑一块,看起来着实吓人。 氵每军阝击占戈部门训练都这么苦吗? 鹿悠悠光是想一想就打哆嗦。 “疼不疼,擦过药没有,别的地方有伤吗?” 顾清野摇头:“不疼,擦过药了,刚开始训练都是这样的,过段时间就好。” 鹿悠悠根本信不过他对伤情的评价,就算断胳膊断腿他也不会喊疼。 不管什么时候问他,都是还好、都好、过段时间就好。 她连药味都没闻到,要么是没擦药,要么就是擦的次数不达标,或许还有更糟糕的,这里的药没效或者根本不重视这个问题。 这个时候国内有对紫外线致癌的研究吗? 她不确定,但无论如何她没法眼睁睁看着顾清野带伤出现在她面前,哪怕现在大多数人都对这种“小伤”不屑一顾。 “脱衣服我看看。” 说完鹿悠悠就转身进屋拿药,好在她上辈子是个不爱晒太阳的人,无论防晒霜还是晒后修复的药她都不缺。 然而等她出来顾清野依然站那儿,衣摆老老实实收在腰带里,一个褶子都没动过。 “脱啊,怎么伤得太重不敢见人?” 鹿悠悠语气很平静。 如果换做平时她也许会脸红,但作为顾清野半个“保健医生”,她不喜欢病人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 小事不说,以后大事也瞒着不说? 或许晒一晒也不会怎么样,或者他比全世界99%的人疼痛阈值更高,但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就是在她的高压线上跳舞。 顾清野敏锐地感觉到鹿悠悠生气了,大概也猜到了原因,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每次他受伤她就紧张。 在这里,“晒脱一层皮”几乎是所有新兵都要经历的,他确实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说这个倒像在抱怨。 他每天回来得那么晚,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影响鹿悠悠休息。 顾清野垂眸看着她,慢慢开口:“对不起。” 就算他不在乎自己的伤,鹿悠悠的情绪却系了无数根绳索在他心上,她用这么冷静的语气跟他说话,他掩饰不住地慌了心神。 鹿悠悠沉默良久,只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然后轻轻叹气道:“晒伤那么疼,你都不会吱一声?脱了衣服我看看,起水泡没有?” 顾清野不知道该不该动,他怕脱了衣服之后鹿悠悠还会再生气。 鹿悠悠瞪着这头突然倔起来的驴,伸手把他拽到沙发上坐下:“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 顾清野喉结动了动,两人第一次肢体接触他都没这么紧张。 他脱衣服的动作与军人的速度极不相符,犹抱琵琶半遮面虽然不适合用在这里,但这种磨磨蹭蹭的感觉真的让鹿悠悠恨不得自己上手。 顾清野的身体完美如艺术品,既有力量又不失流畅,背肌宽阔坚实,腰线与脊椎线条舒展,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澎湃生命力,然而…… 现在这幅艺术品上面好像被泼了墨一样斑驳,红肿、水泡,鹿悠悠预想的伤痕都有,大多数是新的,也有旧的,还有些已经结痂。 鹿悠悠蹙着眉心,心里也抑制不住地起了波澜。 她莫名有些心疼,二十多天,他就这样带着新新旧旧的伤口训练,说不定还要在海水里泡着。 生理盐水浇伤口有多痛,体验过的人大概一辈子不会想体验第二次。 长达一分钟的沉默让了顾清野备受煎熬,他几乎下意识地开口说了一句“别担心,不疼”。 鹿悠悠拿药的手顿了顿,蓦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你可以喊疼的。” 顾清野忽然感觉世界都安静了,他的心就像提线木偶,其中一根绳子猛然抖了一下。 下一秒,后背上传来一丝凉意。 冰冰凉凉的触感让所有感官都放大,他知道那是棉签,却像是她的手指顺着肩胛到脊柱再到腰间…… 他要用尽全力才能克制住细微的颤抖。 “转过来。” 顾清野两手攥紧,垂着眼眸依言转身。 鹿悠悠此刻也并不平静。 正面的冲击力远胜后背,每一束肌肉都像雕刻似的好看,顾清野双手撑在身侧,从喉结蔓延到锁骨的伤痕没有增添一丝病弱,反而宣示着野性和放肆生长的力量。 鹿悠悠拿着棉签刚要触碰到他的皮肤,她的手忽然被握住。 “我来吧。” 她抬起头,与顾清野目光不期而遇。 他的眼就像最深的湖,却跳动着两簇燃烧的火星。 鹿悠悠没有说话,只把棉签交给他。 一个人上药,另一个人就这么看着,好像也忘了要离开。 直到顾清野拿起衣服,鹿悠悠才开口:“不出去的话先别穿了,等药膏吸收再说。” 顾清野抿了抿唇,然后这件上衣就这样挂在了沙发扶手上。 原本习以为常的氛围被赤衤果的肌肉陡然打断。 顾清野不惧这样的温度,可皮肤却失去了原有的光滑,渐起的颗粒加剧了他对环境的感知,他能更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的一切。 比如偶尔投射过来的视线。 鹿悠悠不是故意要看,看眼睛好像不太受控。 一开始只是余光扫到,然后是不经意地一瞥,再然后眼睛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最后的最后,眼睛说服了她的心。 她只是对美好的肉体没有抵抗力罢了,这又不是错。 第117章 光溜溜穿着小围裙 顾清野进厨房的时候,鹿悠悠脑子里出现了一幅猛男系围裙的画面。 眼神不由自主地飘了过去,然而厨房的窗户在另一侧,她还没有明目张胆到特意绕过去欣赏。 但越看不到越想看,心痒痒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两人坐在饭桌前。 鹿悠悠吃了口小油菜,仿佛看到一个上身赤衤果的男人站在灶前忙碌;吃一筷子青椒肉丝,又好像舔了一口在八块腹肌前挥舞的锅铲…… 到底有没有穿围裙,如果没穿腹肌会不会被油星溅到,她真的好想知道! 顾清野夹菜的手顿了顿,时不时落在他胸前的目光他当然注意到了,他已经穿回上衣,还有哪里值得她好奇? 鹿悠悠当然不会说,不仅不说还要倒打一耙。 “看我做什么,吃饭啊。” 顾清野问题到了嘴边,说出来的却是一个“嗯”。 鹿悠悠怕自己盯得过于投入收不了场,主动换了个话题。 “晒伤药晚上睡觉前还要再涂一遍药,你再拿点到办公室去,就算没法按时涂,至少结束训练第一时间就要涂上。” 说着说着语气就认真起来:“别不当回事,如果下次再让我发现你受了伤硬扛着不说……” 顾清野抬起头,已经想好了无论鹿悠悠说什么都点头,结果发现她卡了好半天都没讲出后半句。 鹿悠悠也想不出能怎么“威胁”,顾清野在意什么、害怕什么,什么事能让他痛彻心扉? 顾清野主动作答:“如果以后我瞒着你,你就不吃我做的饭,不让我回家,翻墙就让追风咬我,进屋就让小灰灰抓我。” 噗哧! 鹿悠悠一下就乐了:“这也太宽以待己了吧!” 这算哪门子惩罚?! 顾清野看着她:“你一天不理我,我就会自动投降,也许半天就够了。” 鹿悠悠又卡住了,一脸的难以置信,嘴巴动了动,又动了动,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是顾清野? 不是吧? 她一本正经的兵哥哥呢,去哪啦?! 她又看了一眼对面,他仿佛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炸裂。 她脑子里冒出一个q版小哥哥,光溜溜穿着小围裙,可怜巴巴地做了一大桌,她化身高高在上的女王陛下,毫不领情一脚踹翻饭桌,趾高气昂指着门外,滚! “那什么,你说的啊,再有下次,你端菜我就掀桌,说话我就装聋,家门从此与你无缘,你打个地铺睡马路。” 鹿悠悠好像被带偏了,说出来的话都不受大脑控制。 “好。” 顾清野竟然笑着应了。 不知何时何地,猛男2.0已经悄咪咪进化到猛男3.0。 犯规啊! 直到吃完下桌,鹿悠悠都没再多说一句,接连受了好几次震撼,她得好好消化一下。 然而这一晚她注定会跟美丽的肉亻本过不去。 睡前抹药时间到,鹿悠悠跪坐在床上,屏气凝神在顾清野背上涂涂抹抹。 好在中午经历过一次,现在多少有了点免疫力。 “药我拿出来了,在外面桌子上,你明天走的时候记得拿。” “好。” 鹿悠悠涂完最后一处,棉签在他身上戳了两下。 “好了,你随便看看书或者干什么都行,过会儿再睡。” 她正要整理药箱,头低到一半忽然开口把人叫住:“你膝盖怎么了?” 其实顾清野起身的动作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但她的眼睛几乎能与录像机媲美,不经意一瞥也能看出不同来。 她抬起头,想到顾清野之前说的话,不会这么快就要贡献反面案例吧? 顾清野忽然紧张了一下。 膝盖的小伤已经过了好多天,甚至都算不上伤,只是登陆训练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 他并非故意隐瞒,日常训练磕碰总是免不了的,总不能蹭破点皮都拿出来说。 可是看着鹿悠悠的眼神,他又不确定了,难道她想让他更娇气一点? 顾清野决定坦白从宽。 “上周出海训练撞了一下,并非故意瞒你,是我没想起来,对不起。” 不是病号的病号给半吊子兼职医生道歉,鹿悠悠差点被这个蹩脚的场景逗笑。 她也不是非逼着顾清野一定要事无巨细,小伤小痛肯定免不了,但后续的调养要跟上,他什么都不说,她连药膳方子都不好安排。 “过来。” 鹿悠悠本想严肃一点,无奈一开口又想笑。 如果此时把床单披在身上,再把枕巾团一团堆在头上当皇冠,女王踹桌子的场景立马就能实现。 鹿悠悠眼角和嘴角看起来颇有些“挣扎”,顾清野拿不准她是不是生气。 他放弃思考立刻坐回床上,不用人吩咐就卷起裤腿露出右边膝盖,等待领导检阅。 鹿悠悠努力压平嘴角,猛男3.0秒变听话弟弟,这让人如何招架。 书到用时方恨少,如果她读过《大悲咒》,这时候也不至于无经可念,只能虚构一件白大褂穿在身上,权当面前这个是她的灵长类病号。 有了职业身份加持,鹿悠悠果然冷静多了,她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实不严重,骨头没事,只是软组织挫伤。 她找出药酒倒了一点出来,把手搓热了之后就要给他按摩。 治疗还没开始就遇到了阻碍,她的手在碰到膝盖之前先覆上了顾清野的手背。 鹿悠悠下意识翻转手心,不想把药酒滴到床上。 “怎么,信不过我?人体720个穴位我从小背到大,按摩手法也是是外公和母亲亲传,有问题早处理才不会留下旧伤。” 顾清野知道她误会了,他怎么可能信不过她,他信不过的是他自己。 可是看着鹿悠悠不解的神色,和那双透亮的眼,他低头默默收回了手。 他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可他宁愿忍耐,也说不出拒绝两个字。 手掌覆上膝盖的瞬间,鹿悠悠抬眸看了一眼,这人的体温竟然跟她她搓热过的掌心差不多。 她哪知顾清野此时全部注意力都在这条腿上,血液似乎也在往这里集中。 鹿悠悠的动作时轻时重,穴位有时酸麻有时胀痛,然而更加酥酥麻麻的是他的心。 渐渐的,他额头上浸出一层细密的汗,身后握紧的拳头已经攥得发白。 第118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他的意志力在触及鹿悠悠的时候总是触之即溃。 他仿佛听到了升旗的号角,在战场上第一次面对敌人也没有如此控制不住心跳。 举目四顾,两个枕头都垫在他膝盖下面,鹿悠悠嫌碍事也把被子堆到床尾,触手可及之处找不到任何可以遮挡之物。 他好像高估了自己,他刚才应该说不。 顾清野毫无征兆地起身,鹿悠悠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后两个字含糊在唇齿之间,她的脸刷一下红个彻底。 即便顾清野下床转身的动作一气呵成,她绝佳的动态视力依然捕捉到了那个不可描述的地方。 她是经验丰富的动物医学专家,小从葵瓜子到没有盖的口红,到玉米萝卜大冬瓜,再到尺寸惊人的巨型口口,她见过无数不可描述之物,唯独没有近距离接触过人。 .jpg和.avi那不能算,亲眼目睹“人类”这还是第一次。 虽然隔着至少两层布料,还有七八十厘米的距离,那一瞬间的视觉刺激,让她脑子里的黄色废料突然间汹涌似海啸。 她当了两辈子纯爱战神,架不住想象力过于丰富,仅仅打了个照面,尺寸、形状就生成了3d动画。 她默念了三百声“退退退退”依然挥之不去,就像一台开关坏了的投影仪,画面死死钉在屏幕上自动循环播放。 “你先睡,我出去一下。” 顾清野声音刚落,人已经出现在院子里。 鹿悠悠从来没觉得他的声音这么像痒痒挠,现在全身发麻,挠过之后更麻了。 她现在迫切需要一键重启,可脑子里的画面就跟卡住的ppt一样,系统还不断提示错误,叮叮叮叮,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鹿悠悠闭眼默念—— 这是病号这是病号,一个十分拟人的灵长类病号! 她是医生她是医生,这只是治病过程中的正常反应! 医生眼里没有公母,具体到兽医,还应无视物种! 退一万步说,见到一个从未见过的病例不好吗,何况病例样本如此完美,既没有污染她的眼,更没有污染她的心,不好吗? 太好了! 经过长达800字的心理建设,鹿悠悠稳住了。 她“若无其事”地收拾好药箱,“脑袋放空”地洗掉手上的药酒,迈着“轻松写意”的步伐回到床上,闭眼,睡觉。 寂静的环境放大了五感,鹿悠悠在数到第546(我死了)只羊的时候听到了顾清野从外面回来,又过了146(要死了)只羊,他从浴室里出来。 她的计数系统陷入混乱,大概也许在第995(救救我)只羊的时候,脚步声带着清冷的水汽靠近。 鹿悠悠蒙着脑袋,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顾清野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怎么办,接下来的剧情是什么,兽忄生大发还是杀人灭口? 考虑到双方的武力值,杀人灭口她只能原地等死,至于兽那什么什么发,咳咳,她是奋力反抗被迫妥协,还是将错就错被迫享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吨黄色废料?现在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吗?! 鹿悠悠悲催地发现,好像还真是。 除了胡思乱想她根本无事能做。 潜意识里她就不觉得顾清野是个危险的人,这就是个立地成圣的仙人,两人同床共枕这么久,屁事没有。 鹿悠悠甚至觉得自己些微有那么一丢丢过分。 晚上抱着美男上下其手,白天拔口无情无事发生,她甚至一分钱都没付,纯粹的白女票。 这么一想,大小姐忽然有些心虚。 被子是不敢掀开的,呼吸是不敢放肆的,鹿悠悠于装睡一道并不精通,但此情此景除了装睡她还能做啥? 这位大哥诶,是杀是剐是走是留您发个话,她蒙着被子躺在床上,旁边站了个沉默不语的人,这是在瞻仰遗容啊! 等啊等啊,鹿悠悠甚至重新数起了绵羊,数到她以为顾清野要在这里站一整夜的时候,实在受不了了。 心一横,被子一掀。 “你又洗澡了?快点过来涂药!” 语气相当“医生”,仿佛面对着一个不遵医嘱的病人。 相当强词夺理,但又带着一丁点合理,无论如何,都比遗体告别要好。 顾清野的眼睛里不是她想象过的任何一种情绪,好像有一个难以回答的谜题。 在鹿悠悠开口之前,顾清野考虑了许久该说什么,他可以沉默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而道歉也许会在尴尬之上再添尴尬。 他很少犹豫什么,唯独面对鹿悠悠,他的胆怯、徘徊通通都给了她。 鹿悠悠沉默几秒,忽然上手把人拽过来坐下。 “赶紧的,你明天不用早起?不好好休息怎么训练?” 画地为牢的屏障倏地碎掉,提线木偶的绳索就这样被收紧,而他甘之如饴。 犹豫许久的一句“对不起”似乎也不用再说,就以她最喜欢的方式,最舒服的节奏,她想怎么样都可以。 鹿悠悠轻了清嗓子。 “严重的晒伤没那么容易好,这个药至少要擦七天,不强求按时按点,但一定要擦。” “好。” “还有你的膝盖,不舒服就揉一揉,晚上你回来我再给你按,如果我睡着了你就叫醒我,一定要叫啊,要是拖成了陈旧伤,你就去睡大马路。” “好。” “不管什么时候、哪里不舒服都要告诉我,不要仗着年轻就不在乎,我这么费神费力精心呵护,你可是要长命百岁的人,敢让我心血白费,我一天,不对,一百年不理你。” 顾清野笑道:“好,我尽力长命百岁。” 鹿悠悠轻哼一声,把他的脑袋转回去:“别乱动,没擦完呢。” …… 小灰灰蹲在客厅的狗窝里,占据最中间最软乎的位置,把追风挤成一个c字型真皮沙发。 灰:(t_t)妈大不中留。 风:妈大不必留。 灰:(*`へ′*)奸诈小人,居心叵测! 风:食色性也,稍安勿躁。 灰:╰(‵□′)╯你偏心,向着你爸! 风:中立观众,不带粉籍。 第119章 家属院百事通 顾清野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即便下水暴晒的频率没有减少,他的恢复速度依然远超旁人。 入职第一天起顾清野就展现出了惊人的适应能力,过了最初的整合期之后,大家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大领导一定要把他从阝击军那边抢来。 当顾清野真正把训练计划拉到一定强度,别说吴伟民这个副队长,就连不用全程参与的沈先令,也就是小东他爸,每天回家也是倒头就睡。 自小东记事以来,他爸还没这么忙过,他闷闷不乐来找追风,只有撸狗才能缓和他心里的委屈。 “鹿阿姨,我爸是不是出差去了,我已经好长时间没见过他了,哎!”小东抱着追风就开始叹气。 鹿悠悠茫然,这她哪里知道。 “你没问过妈妈么?” “我问啦,可是妈妈说爸爸没出差,她肯定是看我年纪小随便糊弄我,我都一个月没见过爸爸了,这不是出差是什么?” 小东有些气愤,圆圆的脸蛋配上嘟起的嘴就像一只长不大的小金鱼,可爱得不得了。 鹿悠悠没忍住捏了一下,手感不是一般的好。 “妈妈肯定不会糊弄你,也许你爸爸就是太忙了,这才没时间陪你。” 话音刚落她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好像还真的知道原因。 沈先令这么忙就是拜顾清野所赐,连她都不一定每天能见到顾清野,以小孩子的作息,想见爸爸大概也许只能互相托梦。 父子俩大概只隔了一堵墙,结果跟远隔重洋没什么两样。 罪魁祸首不是她,苦主却阴错阳差上门找了她。 她还不晓得该怎么安慰,她又不知道牛寺占戈队的强化训练会持续多久,一二十天甚至一两个月都有可能。 “小东啊,要是不开心了就来找追风玩,追风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你想玩的游戏它都会!” 鹿悠悠略有些心虚地撸了一把狗头,父债狗偿,只能先委屈一下追风了。 追风嘴皮子楔开一条缝,人里人气地叹了一口气。 小东眼睛瞪得溜圆,好似找到了同盟:“追风,你也觉得我妈是骗子对不对,谢谢你安慰我,你对我真好,比我妈还好!” “沈耀东!!!” 一大一小一狗齐齐吓了个激灵。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但鹿悠悠已经能想象一个怒发冲冠的妈妈拿着擀面杖狂追大逆不道的儿子。 小东屁股着火似的弹起来,牵着狗就往外跑:“鹿阿姨,我帮你遛狗去了,如果我妈来了就说没见过我!” “我已经看见了!你给我站住!” 王静莲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差一步就能抓住小东的衣角,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意外,追风晚了一步启动,正好在王静莲必经之路上挡了一秒。 小东和他的小朋狗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王静莲扶着门框喘着粗气哭笑不得。 “小鹿啊,那小子没有胡说八道吧?” 王静莲是真信不过自家的臭小子,那张嘴她是一刻都放心不下。 鹿悠悠也笑了:“没有,就是可怜兮兮说见不到爸爸。” 王静莲也不走了,顺势坐在小东坐过的靠背椅上。 “我已经跟他解释过好多遍了,爸爸没有出差,可他不听啊,每天闹着要跟他爸聊天,我没办法,只能跟他说晚睡几个小时,说不定能等到爸爸回来。” 王静莲苦着脸继续道:“他每天都说要等要等,结果等不到半小时就睡着,第二天起来又说我骗他,说爸爸根本没回过家。” 鹿悠悠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小孩子都这样,等他爸爸忙完这一阵,陪他玩会儿就好了。” “哎,你是不知道这么大的孩子多磨人,在外头看起来乖乖巧巧,在家里大道理一套一套的!”王静莲又道,“到时候让他爸陪他去闹去,我是说不过他。” 不远处小东拉着一群孩子跟追风捉迷藏,隔壁的隔壁,一个小脑袋贴着门缝往外瞧,看着嬉闹的方向面露渴望。 从鹿悠悠和王静莲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小姑娘的身影,怯生生的,隔一会儿就要回头看看有没有人发现。 明明是该玩该闹的年纪,她本该和小东一样兴高采烈地捉迷藏,现在却只能隔着栏杆和门缝羡慕外面的热闹。 那天鹿悠悠叮嘱过秋天不方便换药可以来找她,可小姑娘一次也没来过,她都不知道她恢复得怎么样了。 刚看她走路的样子应该没什么大碍,可那么长的伤口,若是不好好护理大概率是要留疤的。 吴家那些人连她的吃穿住用都随意糊弄,谁会在意小姑娘腿上留不留疤,能顺利养好已经要谢天谢地了。 王静莲摇头叹道:“秋天这姑娘可怜啊,当奶奶的重男轻女也就算了,她妈汪蔓枝我是怎么都搞不明白。” 王静莲现在说话比刚认识那会儿更放得开。 “你知道汪蔓枝是做什么的吗?” 鹿悠悠摇头,王静莲便说道:“她是东山市电台的播音员。” 鹿悠悠一直觉得汪蔓枝嗓音好听,原来真是专业的。 “汪蔓枝刚嫁过来的时候整个营区都来瞧热闹,又是播音员长得还漂亮,咱们这是头一份。也就她婆婆不满意,估计想给儿子娶个金凤凰,播音员她看不上。” 鹿悠悠给王静莲递了杯茶,她灌了一口继续八卦。 “汪蔓枝除了性子冷点不爱笑,一开始我真没看出哪里不对来,后来她怀上了秋天,她头胎可比现在这胎稳多了,生之前一个星期还在上班。” “那会儿吴老太就成天念叨金孙金孙,她还真是只认孙子,生出来是个孙女她看都不看。” “按理说汪蔓枝有文化有见识,不应该重男轻女,结果她也不待见闺女,我听人说她还没出月子就喝了回奶药,秋天刚满月她就回电台上班去了。” 鹿悠悠时不时点个头出个声示意自己在听。 她终于知道小东的包打听怎么来的了,王静莲连人家啥时候喝回奶药都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家属院百事通。 第120章 报警抓我 “这几年常能听到她得了这个荣誉那个奖项,现在成了电台的当家台柱子,她婆婆意见大得很,又不能把她怎么样,汪蔓枝每个月工资可不低呢!” 王静莲说到兴头上,神态跟小东如出一辙,鹿悠悠忍不住乐,母子俩也太像了。 “她娘家好像没什么大背景,能有今天全靠她自己。”王静莲嘴里说着夸奖的话,表情却不大好看,“按理说她这样的最该懂得女人不容易,怎么对亲闺女却是这个样子。” 这种问题鹿悠悠当然答不上来。 也许汪蔓枝天生不喜欢小孩,可能她本人就是个重男轻女的人,又或者还有什么别的奇葩原因。 反正当父母又不用考试,合不合适的都在生。 王静莲凑近了些,小声说道:“我家对门的张大娘以前当过接生婆,她老早就说汪蔓枝上次月子没养好,不然这一胎也不会怀得这么艰难。” 要不是顾及形象,鹿悠悠这会儿已经把花生瓜子端出来了,王静莲一会儿一个料,不吃点什么总觉得应接不暇。 “要我说啊,她就是心气太高太要强,身体差成这样就不能请假吗?既然想上班干嘛不养好了再怀,万一又生个女儿,她准备继续撒手不管?” 鹿悠悠听出来了,王静莲这是瞧不上汪蔓枝,看小东就知道他家里一定和乐融融,生而不养这种事在他家绝对不可能。 王静莲确实想再要个闺女,无奈生了小东之后一直没怀上,她也算看着秋天长大,这么乖巧的女娃娃又过得这么可怜,她看着都不是滋味,对汪蔓枝更是看不上。 当初她还担心沈先令会和吴伟民搭班,给她膈应得不行,要是吴伟民当了队长,以后硬着头皮也得和吴家人接触。 还好顾清野空降而来,还来了一个和善大方的鹿悠悠,王静莲简直不能更满意。 孩子他爸虽然每天回家累得像死鬼,提起顾清野却是满口称赞,比吴伟民那个关系户不知道好多少倍。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有一个干实事的强力队长,教导员的工作也容易得多,事关丈夫的前途,王静莲更没理由不喜欢鹿悠悠了。 “对了,你明天去赶海吗,明天有大潮,好东西肯定多。”王静莲问道。 鹿悠悠自从上次赶海之后再也没去过,顾清野每天早出晚归,她捡多了根本吃不完。 不过上次她还没过足“不劳而获”的瘾就被迫中止,一听明天有潮便应下:“行啊,还是凌晨出发?” “不用,每次退潮的时间不一样,明天可以晚一点,七点出发就……” “死丫头又躲哪去了,碗也不洗,衣服也不晾,腿上破那么点小口子就躲懒好几天,你个赔钱货还等着老婆子来伺候不成?” 话还没说完就被熟悉的谩骂打断,不用看就知道又是吴老太在作妖。 王静莲拧眉气道:“她家要不是姓吴,我说什么也要告到妇联,哪有这么作贱孩子的,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爹妈工资那么高,怎么就容不下一个小姑娘了!” 虽然王静莲声音不大,栅栏却挡不住老太婆的视线,在她看到秋天之前先看到这边的鹿悠悠和王静莲。 老太婆在家属院从来没吃过亏,上次被鹿悠悠夫妻俩强压一头她现在还怄得很,当即调转枪头张口就骂。 “这不是专管别人家闲事的队长爱人么,要我说,家属院就该把栏杆拆了砌砖墙,不然有些人成天正事不干专盯着别人家偷看,你男人不过是个队长,手伸那么长,到时候被划得到处是口子,怕不是天天要去打针!” 破伤风这几个字吴老太能记一辈子,在赔钱货身上多花一分钱她都不愿意,又打针又开药,她心都在滴血。 王静莲气不过,她们好心还好出毛病了?! “吴大娘,咱们在自家院子里说话,没碍着您,您何苦说这些?” 吴老太本来没想把王静莲怎么着,谁知她自己送上门来。 “老婆子做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说,你男人是沈先令吧,他都管不到我头上,用得着你在这强出头。” 王静莲恨不得放开了吵一架,可老太婆年纪大,又有领导的关系在,她想说什么最后都只能咽回去。 鹿悠悠起身,视线定格在吴老太脸上。 “老太太,要是实在看不惯,您可以直接报警,我随时恭候。至于院墙,我也希望能砌墙,最好再加个盖,这样就不用每天听您口吐芬芳,我求之不得。” 老太婆一时绕不过弯来,这辈子没听过这么文雅的骂人方式,但直觉不是什么好话,她选择力大砖飞,面色更凶,声音更大。 “拐弯抹角说什么呢,报警,你当我不敢?这里就有稽查队,不尊重老人你还有理了?!” “鹿同志不懂什么叫退一步海阔天空?跟老人家强辩,鹿同志的修养看来也一般般啊!” 忽然又有一道声音加入战局,竟是许久未见的吴宝珠。 吴宝珠家里得了几根老山参,她爸非要让她送一根过来,她本来是很不情愿的,没想到一来就遇见了火爆场面。 自从那次在船上偶遇鹿悠悠,她自觉失了面子,在家闹了好几天,也好几天绕着鹿悠悠走。 吴宝珠心高气傲哪受得了这个,忍了一时必要十倍百倍地报回来。 结果鹿悠悠根本不出门,赶海这种起早贪黑的事吴宝珠是绝对不会干的,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她竟然找不到出气的机会。 好不容易抓到鹿悠悠的把柄,怎么能放过?多的她不指望,只要鹿悠悠丢脸就够了。 前因后果她懒得管,一个晚辈跟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强辩,有理也没理。 鹿悠悠一点都不生气,甚至有点想笑。 从来没听说过侄女还能遗传大伯母的,吴宝珠胡搅蛮缠骂老公的样子尽得吴老太真传。 除了曹向东和秋天,可能这一家老小直系旁系真的没有一个正常人。 鹿悠悠淡然的脸上勾起一抹浅笑。 “退一步海阔天空?你们退吧,我不退。” 第121章 谋财害命 王静莲怔怔地转头。 她一直以为鹿悠悠是个好说话的和善人,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吴老太在家属院里仗势欺人多少年,大家不想“受教育”只能躲着她走。 吴宝珠也不好相处,但她基本不跟家属院的人来往,十天半个月碰不到一回,见了面人家也是一副不屑搭理的样子。 师长夫人不住这边,派头是很足, 吃完饭,两人回到院子里,外面却忽然响起了冰棍雪糕的的叫卖声。 “终于肯出来了”喻微言眉尾微微上扬,看着那只精灵开口说道。 说完,方正将坟前的灰烬都收了,留下的塑料口袋等全部收走,包括贡品。 一个是当初上山,差点摔死的赵大同发来的问好,方正随手回了一句,不过对方不在线,也就算了。 发力挣脱其实是可以的,但他犹豫了下,转过身,拉面老板砧板上放着把菜刀,很凶,很火。 “不要再说了,我们走吧!”话一说完,华老以及身后的两位老者率先走了出去。 这种诡异的飞行器现实中根本就不存在,所以这一切都是假的了如果这是梦境的话,一切就解释的通了,不过这样一来的话,按理说自己也可以控制梦境吧 说话间,乐冰冰凉的指尖还刮了下乐兰的脸颊,惊的她本能去挡。 剧痛让唐彪看起来十分狰狞,被张墨尘踩在脚下,壮胆威胁是他唯一的出路。 桃源村,位于山阴县以南,距离县城约莫有五里地左右,此村因人人栽种桃树而闻名。 当然通天教主说的话,他肯定是无条件遵从的,而且这还是自封神大战以来,这数千年的岁月里,通天教主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这就算是拼了老命,也得去完成了。 诸葛亮在扔下钓钩之后,生怕会打草惊蛇,从此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 炽热的流光撕毁着飞船那钢铁之躯,无声的爆炸就好像是点点飞逝的流星之火,只不过人们知道,每一道这样的流火都代表着成百上千生命的死亡。 虽然在星海中大部分的神合境强者诺思域进化的都很畸形,但对于心高气傲的阴公子来说,这简直比杀了自己还难受,而杨炽,当然成为自己最大的怨恨对象。 “愣什么呢,战斗中这可是大忌。”看到对方竟然停顿一下,吴何汉大笑,只见手掌上黑光涌动,汇聚到吴何汉右臂之上,在这一刹那,吴何汉整个右臂就好像恶魔的手臂,邪恶而又强大。 白家为什么一定要在西城大昭寺白本源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传学一个字都不相信。 这条粗壮的手臂在抓住杨炽的手臂后,便猛的将杨炽向浑石内扯去,这一次,杨炽看的很清楚,因为这灰色的手臂竟然可以在这浑石内自由移动。 说到这里赵东来脸上忽然又闪过一丝丝难为情的神色,似乎有什么难言之瘾。 雨露那一边抽泣着,一边哽咽着的语气,让杨诗韵整个身子都已经软了下来,甚至已经是开始心疼了起来。 男人清冽的气息,高大的身躯,狂乱的吻,拖着她的舌尖狠狠允吸,唇瓣早已经麻木了,季流年不断的反抗着,但是身上的男人如同野兽一样,狠狠的压在她身上,推拒不能。 郑奇原本不打算和马炎他们呆在一起,但似乎只靠他们的话,并不适合在这个国家hn下去。光是语言问题,就有些麻烦,而且对本地不熟悉,他们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找到住所。 第122章 合乎她心意的新抱枕 不过没想到这杯奶茶竟然还真是给自己的,心动之余又想到这是折木尝了一口的又不免感到羞涩。当然她对折木的行为还是很满意的——她,不喜欢轻佻的男生。 而一切无忧后,吴瑛的蔬果超市也重新开张,工商局的局长亲自上门嘉奖,一时间,顾家成为了附近邻居们争相谈论的话题,无不羡慕。 菜过五味,杯盘狼藉,两人摸摸圆鼓鼓的肚子,均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与东荒人类的矛盾是一方面,最重要的就是缺粮,而中原诸神答应为他们提供粮食。 折木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千反田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离开窗边,在折木面前轻轻转了几圈,裙摆翩舞出一朵美丽的花儿。 现在看对方似乎不记得跳楼自杀的事,他以为对方是中了类似菲洛斯常玩的那种“关键词”启发植入记忆的手段,只有听到特定的关键词时才会想起相关的植入记忆。 一个月之前,罗斯福总统就对陆军和海军的将领们下达了命令,再给他们一个月的准备时间。现在,时间已经到了。这也就意味着,美国将亲自下场,参与到这场战争当中去了。 橱窗里的戒指在水晶灯光的照射下,泛着璀璨夺目的光芒,看着人眼花缭乱。 从表面上看,这艘船与其他货船并无差别,但其实在整艘货船上凡是重要的地方,都有几名荷枪实弹的雇佣兵,特别是位于最底层的船舱中,更是足足有八位雇佣兵在此守卫着。 “不必说了,朕心中有数,立即宣掉鱼俱罗入宫面圣!”杨广话语霸道,不容置疑。 赛场之上,王凯已经到达了六级,依旧是领先全场,不过紧接着当赵适也到达六级之后,他们也开始启动中野联动战术。 可如今阿火如此亲近的落在黎兮兮的肩头,想来,她便是当年的那位仙子姐姐吧。 楚镇虎和马明川又接丁旅长命令,把部队分两部分,大部驻于棺材沟,一部驻陈土山,相机牵制日军。 外头有专门替人净身的,专挑那些走投无路的人,蛊惑着他们写下借条,净了身进宫。宫里虽然吃穿不愁,可是受的罪,也必然加倍。 刘营副走后,时间已过五点半,天已大亮。李明龙、楚镇虎、哈日图和马明川等长官,一看鬼子正集结部队,准备进攻,就命令手下赶挖工事,有效配置兵力。一俟鬼子上了半梁,即开枪痛击。 同时右手一伸,便把秦一白弹出的子弹捞在了手中,可随后却在脸色惨变中慌急转身,看向身后的齐少,眼中惊恐欲绝。 冰茫茫一片,山顶居然只是一块平整的冰原,宽近八百丈,容得下近万人,冷风习习,吹起那道柔弱身影的面纱,露出一角精致的面容,眼睛之中没有一丝感情波动,显然是心如止水,只是偶尔会闪过一点担心与牵挂。 豪格潜意识中以为是华夏那边出了什么岔头儿,所以第一时间便问了出来。 此时,秦一白如果要逃,可说是轻而易举,以他现在足以外放五十里的神识,展开空遁之后很轻松的既能扬长而去。 然而她分不清,流泪的到底是她,还是韦桃卓。韦姑姑的一生都系挂于他身上,他活着的时候,她牵挂,她惦念,都是为他。 他们把它关起来,又抽血又用药的,它不恨他们要恨谁。直接的仇恨嫁接。 “略略略略!!!”馨儿继续吐着自己的香舌,也把自己的速度稍稍提起来了一点点,一直在发疯的月儿的前面前进着。 在手机上面的游戏难道还有什么不能够充钱就能够解决的事情了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流终于悠悠醒了过来。蝮蛇毒发一次比一次厉害,这次更是严重,差点要了他的命。 被林馨儿的可爱加实力一冲,林雪当真是有一点昏头昏脑的,眼睛都好像变成了星星一般。 在项链绿色水晶释放十字形的光芒之时,随着金光闪现一道身影突然的出现在了这里,右手接住了空中飞舞的项链,在尾兽手臂反应过来,猛地攻击向这道身影的时候,这道身影又陡然消失。 而最终在黎姐的安慰下,以及欧皇的亲口承诺之下,萤火虫转悲为喜,在赤城的带领下,和客厅中的其他舰娘一起去了外面。 众人拿过清单看了看,但随即又被楼下广场上的动静吸引去了目光。 江流道:“再走几里看看,不行另做打算……”话未说完,马车转过一个弯道,忽听得马蹄声大作,一大队人马疾驰而来,起码有几十骑。 他以前只是用行动来告诉大家,初念在他生命里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一尺九的高个子,性格却是多愁善感的老妈子一样的,想想都让人想笑。 乔语一惊,回头看去,看清来人后,心里松了口气,原来是约翰。 第123章 谢邀,我没说过 上一次黑灯瞎火,这一次天光正亮,带孩子的家长也不像上次那么紧张了,除了礁石那边不许去,孩子们跑远一点也不会被骂。 鹿悠悠被小东拉着跑了一段才知道他们还有自己的秘密基地。 “鹿阿姨,我们之前在那边发现过金鲳和真鲷,我带你去。” “说不定还有海鳗呢,我最喜欢吃海鳗了!” 前面两样还好,听到海鳗鹿悠悠下意识抖三抖,那种滑溜溜长得像蛇的东西她可不敢抓。 到了地方她才知道“基地”这个词一点也不夸张。 这边不像礁石滩那样全是高低错落的礁石,而是沙地里长出几块大石头,正好围成一个大水洼。 涨潮的时候鱼虾贝随着海水灌入,退潮的时候水慢慢漏掉,留下的全是海鲜。 最难得的是这边地势平坦,水洼底部也算平整,可以直接踩进去,水位还不到成年人膝盖,简直可以说是捞鱼圣地。 大点的孩子直接跳进去,小东这样的三寸丁就趴在石头上帮忙递钳子递网,一看就是长期合作培养出的默契。 “鹿阿姨快来,水底没有沟沟洼洼,随便踩,不会摔的。” 鹿悠悠爬上石块正要下去,一个熟悉的瘦弱身影又一次出现在海岸边。 秋天依然提着小竹篓,衣服好像换了又好像还是那件,依然洗得发白,连袖口的毛边都在差不多的位置。 她默默看了这边一眼就往另一个方向走,小东看见了马上挥手叫她:“秋天,快来,这边有鱼!” 秋天比小东还要大半岁,可小东长得圆头圆脑,身上脸上都是肉嘟嘟的,相比之下秋天瘦得就像一根棒棒糖。 秋天停住脚步,迟疑地看向这边,犹豫半晌还是没动。 小孩子也许不能理解大人的世界,但秋天知道很多人不喜欢她奶奶,她不敢和同龄人玩,她害怕他们也不喜欢她。 在看到鹿悠悠的时候更是下意识想把头埋进地底下。 想到昨天奶奶和堂姑骂人的那一幕,秋天甚至不敢面对鹿悠悠,两手搅着竹篓,光是站在这里就已经很难受了。 鹿悠悠原路从礁石上下来,走到秋天跟前,小姑娘眼睛红红的,看到她之后眼眶立马就湿了。 “秋天,过来和我们一起吧。”鹿悠悠指了指小东,“小东念叨了好几次想和你一起玩,追风也在那边,你不想摸摸它吗?” 秋天赶紧把眼泪抹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看到鹿悠悠就想哭。 也许是从来没有人这么耐心地同她说话,鹿悠悠和风细雨的样子很像她梦里的妈妈。 见秋天还是低着头,鹿悠悠笑着朝追风招手。 追风迅速过来,业务十分熟练地在秋天旁边坐好,肩膀就在她抬手就能拥抱的高度。 秋天有些紧张,她从来没接触过这么大的狗。 每天傍晚都看到小东他们和追风一起玩,秋天很渴望,但她从来没踏出过院门。 这时候小东也跑了过来,他担心秋天害怕,就牵起秋天一根指头往追风脑袋上放。 “追风可乖了,你摸摸它,追风最喜欢我摸它脑袋了!” 追风:谢谢,我没说过,但你们开心就好。 秋天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追风头上,见追风果然一动不动,胆子大了一点,手指又移到它耳朵尖尖上。 追风感觉有点痒,但忍住了没动。 紧接着一个小小的身体靠了过去,搂住它的脖子满足叹气。 “我就说吧,追风可乖可乖了!” 小东拍拍胸口,很骄傲的模样。 鹿悠悠在两个小朋友的头上各撸一把:“走吧,一起过去,追风帮秋天把竹篓提上。” 秋天呆呆地看着追风叼起她的小竹篮,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她快它就快,她停它就停。 “好厉害……” 小小声的呢喃传到小东耳朵里,他与有荣焉的点头:“追风会的可多了,我跟你说,追风可是大英雄,它以前……” 小东兴奋地把从鹿悠悠那听来的故事讲了一遍。 小胖子很有说书的天分,不止情感丰富,还有旁白配音,没多久秋天就忘了之前的踟蹰胆怯。 孩子们都很友善,虽然跟秋天不是很熟,也都拥上来和她打招呼。 鹿悠悠不放心秋天下水,便安排她和小东一起,追风也跟在旁边当专职保镖。 水洼里的孩子们大呼小叫,一会儿就出一条,鹿悠悠还夹出来两只大龙虾。 孩子们对这种壳多肉少的丑东西不感兴趣,知道鹿悠悠喜欢,还献计献策讨论还有哪里虾蟹多。 这个年代的人大多不怎么待见螃蟹龙虾,难啃又没肉,吃多少都不顶饱,而且调料有限,白水煮的东西早就吃够了,比起这些,还是滋味丰富的红烧肉更得人心。 只有鹿悠悠,两辈子都没亏过嘴,才喜欢啃这些费劲的东西。 小东当观众当得很专业,一有收获他就猛鼓掌,刚开始秋天还放不开,后来也跟着一起拍巴掌。 这时一连串并不明显的咕噜声响起,很快便淹没在笑声和水花的声音里,连离得近的小东都没听到,只有鹿悠悠和追风一起回头。 秋天的脸一下子红透了,连脖子和耳朵后面都染上了红色。 鹿悠悠在心里叹气,吴老太逼着孩子来赶海,上次三更半夜受了伤不给看病,今天竟然连早饭都不给吃。 这都不只是对孩子不好,跟虐待没什么区别。 鹿悠悠从包里拿出小蛋糕递给她,秋天赶忙把手背在身后,拼命摇头不愿意接。 鹿悠悠直接把纸袋递给小东:“你和姐姐分。” 小东心领神会,他是吃饱了才出来的,这袋小蛋糕主要投喂秋天。 小胖子能说会道,没几下子就给秋天嘴里塞了一个,手上也拿了一个。 秋天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这么香香甜甜的东西,软软的好像棉花在嘴里化开。 可她只吃了几个就不肯再拿,鹿悠悠不知道第几次心疼她的懂事。 “这是顾叔叔做的,本来就是给你们准备的,放心吃吧,没事。” 秋天眼睛大了一圈,她爸爸在家从来没进过厨房,顾叔叔竟然会做这么好吃的小蛋糕? 第124章 捂着肚子就往地上倒 提起顾清野,小东比谁都兴奋,又和秋天说起上次吃过的鸡蛋饼。 虽然他最喜欢的还是自己亲爹,但顾清野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无限靠近沈先令。 高大威猛还能做这么多好吃的,这在孩子们心里就是顶顶厉害的人物,哪怕顾清野不苟言笑,也不影响孩子们心向往之。 “谢谢阿姨。”秋天声音细细的,笑得很腼腆。 鹿悠悠一向喜欢漂亮懂事的孩子,秋天遗传了汪蔓枝的瓜子脸和双眼皮,因为瘦更显得眼睛大,黑黝黝就跟葡萄似的。 鹿悠悠笑道:“喜欢就多吃点。” 秋天小口小口吃得很珍惜,她想到了每天吐得很辛苦的妈妈,手里的两个就舍不得吃了。 她小心小心翼翼装进口袋,换了个姿势生怕把小蛋糕压扁。 这是秋天长这么大最快乐的一次赶海。 衣服裤子都没湿,吃到了很好吃的小蛋糕,竹篓也装了大半,没有贝壳,全是肥肥的鱼。 “秋天,能不能跟你家里人说说,每天傍晚出来玩一会儿?” 有个小男生期期艾艾地看着秋天,可惜秋天犹豫了几秒,还是摇头。 小东凑近了说起悄悄话:“等你奶奶哪天不在家了你就来找我们,追风可以帮忙放哨,不会让你奶奶发现的。” 鹿悠悠莞尔,小东就是鬼主意多,追风堂堂战斗英雄不仅要陪玩还要望风,退休生活不是一般的多姿多彩。 追风听着耳朵都没动一下,它已经习惯了,训导员从小就告诉它,有多少能力就要承担多少责任,过于优秀就会这样。 小灰灰站在路悠悠肩头不屑撇嘴,论放哨谁能比得过它,它就是不屑于参与这种幼稚的活动,不然哪里轮得到追风。 秋天带回了鱼,衣服鞋子也干干净净,吴老太瞪了半天总算没有骂人。 秋天拿了条手绢,把小蛋糕包好悄悄塞在枕头和被子的缝里。 桌上凉掉的稀粥她也仔仔细细喝了,嘴巴里还有些许残存的甜味,今天的清粥就跟蜜水一样甜。 秋天等了一整天终于等到妈妈下班回家。 汪蔓枝扶着肚子慢慢走过来,吴老太骂骂咧咧地过去扶,一会儿说别上班了孩子要紧,一会儿又说谁伤到了宝贝孙子谁就是吴家的罪人。 汪蔓枝就像没听到一样,撑着门,从吴老太手里抽出胳膊。 吴老太恨得咬牙切齿,可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转头找孙女出气。 “秋天,秋天,死丫头又躲哪去了,不知道给你女马倒水吗?!” 秋天小跑着倒了杯温水,吴老太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水也没洒出来。 好不容易等到吴老太去厨房,秋天轻手轻脚跑回房间拿出她藏了一天的小蛋糕。 “妈妈,你吃。” 秋天小手举得高高的,手帕包裹的蛋糕依然蓬松香甜,就和早上吃的时候一样。 汪蔓枝冷冷清清的眼神落在那双小手上,眼神有些许波动,只是半分钟了也没有接。 “哪来的?” 秋天讷讷说道:“赶海的时候鹿阿姨给的。” 汪蔓枝想到那天凌晨鹿悠悠和吴家人对峙,垂下眼眸:“你自己吃吧。” 秋天急了,踮脚把蛋糕递到汪蔓枝手里:“我早上吃过了,这是给妈妈留的,很好吃的!” 汪蔓枝攥紧的手就像她心里那堵高墙。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秋天,她从来不喜欢女孩,甚至都不喜欢自己。 从小在忽视中长大,吃的、用的、父母的关心都是弟弟不要了剩下的,甚至剩下的也不愿意给她。 姐姐是老大,妹妹和弟弟是龙凤胎,只有她夹在中间无人在意。 她拼尽全力想证明自己不比任何人差,可她考进电台之后父母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的工作能不能让给弟弟”。 她拼尽全力找了一个父母忽视不了的婆家,可婆家也没什么不一样。 秋天出生,她等来的是婆婆在产房外的谩骂,还有丈夫的沉默。 汪蔓枝不甘心,为什么她接手黄金档节目也无人在意,为什么秋天不是男孩。 她以为一切的苦难只要生了儿子就能终止,可她失败了,因为生产的时候伤了身子,也许秋天是她此生唯一的机会。 没有儿子,汪蔓枝能抓住的只有工作。 她从小无人在意也长大了,秋天有什么不可以? 然而无论她怎么忽视,秋天的孺慕之情没有减少过。可越是这样,汪蔓枝越是无法面对从出生起就一直忽视的女儿。 愧疚和执念的拉扯让她只能用日复一日的冷漠武装自己。 “你自己吃吧。” 汪蔓枝扶着桌子起身,不再去看秋天焦急的脸。 “妈妈?”秋天手抖了抖,两个小小的蛋糕好像有千斤重,“妈妈……” “好你个死丫头,又上哪偷东西去了,你说,这是哪来的?!” 举着锅铲的吴老太一阵风似的冲进来,狠狠夺过手帕,松软的蛋糕一秒就成了看不出形状的烂面团。 秋天吓傻在原地,掌心出现两道红痕,是吴老太指甲划的。 汪蔓枝手紧了一瞬,心也跟着刺了一下。 吴老太横了一眼汪蔓枝,大的不要脸,生出来的小的也不要脸! 人人都说这个儿媳妇娶得好,吴老太却从来没看顺眼过,孙子孙子生不出,成天一副死人脸。 每次她一骂,吴伟民就拦着,嘴上说都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糊弄谁呢,她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儿子就是被汪蔓枝迷得失了魂! 当初非要娶一个干巴巴瘦得没有二两肉的女人,谁知道姓汪的是不是耍了什么下作手段,结婚六七年只有一个秋天,好不容易又怀上了,成天病病殃殃不知道做给谁看! 别人都是婆婆给儿媳妇立规矩,她们家倒反天罡,婆婆伺候一家老小。 小蛋糕的香气并没有因为变成面疙瘩而减少,鸡蛋和牛奶的味道不断刺激吴老太的神经。 “从小不学好,得了好东西不知道孝敬长辈,偷偷藏起来想干吗?!” 她瞥了眼汪蔓枝,皮笑肉不笑。 “可别说是你妈给的,赚了那么多钱买点心只买两个,那我可要出去问问谁家儿媳妇这么不孝!” 秋天哭道:“不是,不是妈妈,不是……” 汪蔓枝捏着拳头,脸色越发难看:“妈,说话别这么难听,我……唔……” 她五官倏地扭曲了一下,捂着肚子就往地上倒。 第125章 怎么还扯上了她 吴老太和秋天都吓坏了。 老太婆全部心神都在汪蔓枝肚子上,扔了锅铲就想把人拽住。 秋天下意识伸手去扶,可瘦弱的身体怎么扶得动一个成年人,她想也没想就挡在汪蔓枝身后,只撑住了一秒,汪蔓枝就压在她身上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万幸的是有人垫着,肚子没摔着,可不幸的是压在下面的是一个不到六岁的小 刚刚不是聊皇帝的事情吗怎么一转身,话题就绕到这个上面来了。 顾青山显然想缓解这种别扭的气氛,他恰好和姜锦坐在一排,便跟她说起了最近在镜头面前的表现。 而林曼丽和顾父,也是震惊的,什么陆颖姿为了得到别人的娃娃,自己摔了一跤,然后陷害对方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两人客气来客气去的争抢了一会后,最后两人相视一笑,拿着碗筷,一起去厨房里面洗了。 “准备一下夜宵。”金斯坎普按下墙上的一个按钮,只简单地交代了这么一句。 “你们,”忽的,在二人还在研究着这事的时候,一道声音,突兀的响起来。 夏妙妍买的是第三排中间的位置,坐下后,林辰看了看放映厅,人差不多都要坐满了。 苏婉是苏先生的姐姐,他们自然不敢对她做什么,但如果苏婉和苏先生说了什么的话,他们就倒霉了。 这下好了,唐劲的脸色就更差了,尽管他面对方子逸兄弟两个的时候,仍旧是温和的。 玲珑见着没有外人了,然后看向一边正在一脸期待的等着自己的曦儿,笑了笑,然后稍微的半蹲着,喂着曦儿。 张子安没急着训练它,而是先把它牵到二楼的储藏室,把它关在里面,让它冷静一下再说,别这么兴奋。过于兴奋的狗训练起来事倍功半。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匆匆打断白子桓的话,苏暖的声音微微的颤抖着,原本红润的脸庞惨白如纸,仿佛正在承受什么剧烈的疼痛一般。 回到滨海市后,张子安把在美国拍到的美景发到朋友圈,尤其是红木森林的耶稣光博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电话通了。“阿牛,你怎么样了!”秦岛岛关心的问道。自己只记得一个壮汉把自己打晕了,以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季莫瞬间再召出两柄长剑,三剑在手季莫的防御一瞬间就显得容易许多。 “以后再说吧!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也认了。”阿牛很轻松的耸了耸肩。 “战,看我们的孩子多漂亮”宫漠离现在每天都和孩子在一起,除了被奶娘抱出去喂奶,对着风千战的表情也非常柔和。 “你要照顾好自己,我走了!”宫漠离也不打算在军营里面呆得久,免得落人话柄,这两军交战,士气还是非常重要的。 只能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让这次事件慢慢平息,毕竟人都擅于遗忘的。 “唉!”药童一跺脚,嘟嘟囔囔的抱怨了几句,这次急急跑回后院,收拾细软去了。 同时,穆拉弗拉格他自己也是措手不及,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那个声音让苏越根本就不能进入睡眠,同时也不知道怎么的,他自己居然随着那个声音的指示做出了那一系列动作来。敲了敲脑袋,轻柔发丝的手感就像他曾经碰到的校花那飘飘而起的头发一样——柔软顺滑。 慕容皓轩闻言,立刻就生气了,非常严肃的、坚决的否决了他的提议。 第126章 从小不学好长大了是不是想当汉奸啊? “弟妹,你是不知道啊,这姓鹿的女人黑了心肝,伙同秋天谋害我大孙子!” 吴老太的话让观众们倒抽一口凉气。 老太婆莫不是疯癫了,这说的是人话他们怎么听不懂呢! 郑爱梅嘴角直抽抽,心里腻歪得要命。 这种没根据的鬼话竟然当着这么多人说,吴老太不要脸,她还要脸呢! 郑爱梅早就 其实,秦逸在柳佳说出这个条件的时候,就已经在脑海里面形成了一个计划,那就是依靠柳家的势力,联合自己与那凌阳宗抗衡。 “唉……”王晨再次叹息一声挥出十多道白光朝那金光射去,金光碰到那白光瞬间就被吞噬掉了。 这何太医早先是宫里的御医,虽不是院首一级,不给皇上及两宫医病,但因为资历高,有些威望,就给嫔妃们瞧病,去年终因年事已高退了下来,留在京城的医学道,一边给一些司药们教习,一边给京城的达官贵人们瞧病。 这时皇甫圭已经将军务交代好了匆匆赶了过来,却看见韩信坐在凳上赤着上身让公主为他包扎伤口,顿时愕然,张大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可终究还是忍住了没说。 “郡主,您若是个世子,那么我相信他必要您命!可您毕竟不是……”蓝飒似有些尴尬的挠了挠额头。 冬天的雨,不像夏天的雨那么干脆,下得优柔寡断。皱了皱眉,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冰箱里的菜肴,觉得再对付一顿,问题不是很大。 “你说死者故意跳水失败让老人看见,难道他是自杀的吗”目暮警官越听越糊涂。 昊炎瞪着王虎,一抬手,一道惊雷直接自空中飞出,王虎看着雷光临体顿时就地一滚险险躲了过去。而后又将面前的桌子大力一掀,对着昊炎飞去。 “没什么可是,调都调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墨纪说着从夜凰手里把圣旨拿走回屋收起。 陶京京慌乱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感觉李荔虽然脑子不清楚,却也不至于到处乱跑。肯定是想到什么突然去做,所以才悄悄离开。 至于顾长阳,大男人的穿什么棉衣,她可还没有真正的原谅他,还要好好的观察观察。 紫袍与蓝袍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实力差距,能否具现出超凡之力,战斗力有着天壤之别。 看了没几分钟,他原本有些面无表情的表情,忽然眉飞色舞了起来。 陈平安的精神力化作一尊火焰巨人,火焰巨人手持火焰巨斧,如同火神降临。 呕吐过后,面色迅速恢复正常,肖止有点惊喜的发现,刚才还滚烫的体温居然也迅速下降。 她几乎渗透到了奉军的方方面面,让段寒霆根本离不开她,这是邓诗雯觉得最可怕的地方。 根据情报得知,这次尸潮的丧尸数量至少超过三十万头,这是何种概念 这艘船上,有一个对曲宁来说已经算是“老熟人”的人——花折影。 周林深原本的打算等两天,见陶京京这么急不可待,决定明天就去。 若不是李洛克提醒,他现在只怕早已死在大蛇丸手中,而且,足足二十亿两,托斯光是数钱,手都发抖。 所以梦生在传授招式的时候,也就没有藏私了!以至于梦独行不得不感叹,梦行远在鼻青脸肿中的进步飞速!而梦生对此、也跟梦独行一起附和感叹亲爹的天赋。 第127章 圆溜溜的铁疙瘩 吴伟民一回到家就门窗紧闭,面色严肃地看看吴老太。 “娘,你怎么回事,汉奸也是能随便乱讲的吗,这种话说了有理也变没理!” 吴老太胡说八道的时候多了,哪会在乎这个,她瞅着吴伟民的神情,见他好像没把秋天的话当回事,才稍微安定一点。 “这不是着急么,秋天小小年纪就敢给自家人泼脏水,我不教训 听到这里丁衍天似乎又有些犹豫了,因为他师傅对金乌一族的评价可并不怎么好。事实上,经过后来这段时间金乌一族的表现,龙灵对金乌一族是厌恶至极,不过这一切丁衍天却并不知道。 “可恶。”二皇子迅速调整身体,尽管没有受伤,但表情狼狈,满头乱发也是飘飘洒洒,脸色沾染了点血迹。 那么,王羽刚刚那一击,造成的效果,可就不止十六倍完美白银精英的战力伤害那么简单了。 这位在陈青帝之前闭关,并至今还没醒悟的老辈王者,突然眉头跳了跳,随后唰的一声撑开两道犀利的眸光。 事已至此,于禁也毫无回旋的余地了,他利索的割下2张的头颅令人包好。 而一路之上,白龙2太子也总是被指指点点,或窃窃私语,不过这些白龙2太子是欣然接受了,似乎还很享受。 南果狸正窝在龙野怀里,感受着下坠的冷意,靠的越发紧,接着便是感受到了来自龙野的‘敬意’。 “好!”四个渡劫巅峰立即答应,只要杀了唐饶,一切都可以结束。 这蜂后虽然很难听进诸葛上明的话,但身体却是诚实的点了点头,的确,这大风沙的鬼天气,着实让她烦躁。 万花点点头,他猜也猜出来了,昆仑五阵之首玉阳,未来昆仑的指定掌门,让他做代掌门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见盛先生光着身子坐在沙发上,只有一条纯白的浴巾横跨于男人的腰间,堪堪遮住了男性坚韧雄伟的所在。 她从冷家出来,门口的保安看到唐宁安的时候,表情还是很精彩的。 当然她也是真的可以选择第二条路,但是却没有吃的没有喝的。而且现在的天气这么冷,到了晚上那就更不用说了。特别是在这荒郊野邻的,估计走不到市里,人都饥寒交迫的死在路上了。 从迪鲁背后的泥地上破土而出,一只双手覆盖着骨质物异变哥布林偷袭不成,反被直觉敏锐的凯撒一脚踹碎了肋骨和胸骨,飞了六七米的掉在地上连滚数圈。 但他在来之前,有人特意提点过他,如果不能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把胖子主教也捎带上,那就意味着任务可能会出问题。 片刻之后,老太太跟白月茹在古色古香的会客厅里,见到了那帮盛世集团的老古董们。 云白知道清和长得不是很显老的那种,因为自己和清和走在一起没有太大的年龄差,云白有时候也会怀疑,难道是自己长的显老,才会现在这样的事情。 感激的话,说的如何动听,都没办法真实的表达自己的心意。我想我会永远感谢教授,是他教会了我人生要奋斗,是他开启了我在卡城的另一个世界。让我真正的爱上了我的专业,让我知道原来自己有那么多的潜能。 苏暖暖有瞬间的惊愣。反应过来后也不再挣扎。安静的窝在他怀里。缓缓闭上眼。努力回想着近来发生的一切。。为什么她会觉得脑子里空空一片。自己好似是沉睡了许久。却又不像是真的睡了那么久。 第128章 你的鹰现在是嫌疑犯 鹿悠悠心脏停跳一拍,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是什么鬼!!!!!!! 小灰灰咕咕唧唧跟妈妈分享自己的收获,殊不知鹿悠悠脑子里的“嗡嗡”声已经有了山呼海啸之势。 王静莲抽气的声音更是明显,她倏地起身还带倒了靠背椅。 “这这这……这玩意是哪来的!” 鹿悠悠看着腿上疑似手榴弹的 蒋芥石很纠结,红-军最高领导层也同样很纠结。如历史上一样,他们正在刚占领的湖-南黎平县县城召开会议,讨论部队将朝哪里去的问题。 某只漂亮的知心大姐姐将迷途的平凡少年劝导回正途后,脸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遵令。”听着李御平淡的言语,高山心下发冷,他知道不管是不是他的罪责,都要承担李御所带来的怒火。 “好,本将明日便令人送上聘礼。待李信升任军率之时,本将便为他二人证婚。”没有理会赵濂家的家事,李御挥一挥衣袖,直接转身出了庭院,留下仲孙岩和十名亲卫帮衬一下李信。 新的世界便是烛九阴的底气所在,正是因为烛九阴知道有这么一方世界,所以他方才会如此不顾一切,当然若是三界真得毁灭,那三界之中所镇压的三千混沌的残念逃出来,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烛九阴也不清楚。 再说那夏雪云,她体内真气‘乱’走,在加上急火攻心,所以才晕了过去,经过了林天生的短暂施救之后,她已经恢复了正常。 虽然印度发言人否认了这件事,但他最后的发言有点针对中国的意味,是一种不点名的批评或挑战,不禁让人们浮想翩翩:似乎美国媒体的报道不是空穴来风。 为了给灵明石猴更大的机缘,能够让自己的计划加速,玉皇大帝与王母娘娘可是下了血本,竟然再次召开了蟠桃大会,要借此来给西方造更大的势。 右手轻轻一挥。九叠摄空手瞬间发出,一掌九式,分别向着一名异族至尊拍了过去。 可郭红红压根就不赔钱,也要跟范桶私奔,就看他能够拿自己怎么办。 陈拖身边带着几人,看到这一幕恨不得要把麻七生吃掉,唐龙是想抓他拘留十五天,没有想到他老子派律师把他保释,陈拖带着人目光凶狠朝着麻七走来。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顺利完成学业,不少武生逼不得已,只得选择借贷一途。 另外的,张任心中把刘璋给骂了一顿,好端端的,干嘛将刘备给请进益州。现在好了吧,引狼入室了,刘璋自己都被软禁起来了。 过程倒也顺便,毕竟井虽然深但是不宽。而且井水干涸时间很久,井壁已经彻底干燥不滑,也没费很多功夫就上来了。 刘玉一开始还摸不着头脑,想不明白贾诩来找自己干嘛。但想必定有要事,于是刘玉就放下了和皇后温存的宝贵时间,让贾诩觐见。 “好。”悠悠显然是来过密林,她只环视了一圈便一跃跳上了一根较为粗大的树干之上,随后臻伪和邹史谦也跟了过去。 三角眼逃跑的姿态只维持到出了长胜街,然后他就换了副闲庭信步的架势徜徉起来,他慢悠悠地踱到一个岔路口,突然消失了。 孝哥看着眼前的一幕,卧底当着老大的面通知警方去交易地点,顺便还能打情骂俏,用的是还是自己的电话,只能说,这老大让他当得太失败了。 第129章 听命行事,概不负责 一直安静坐着的追风行动了。 它径直向两人扑去,没下嘴咬人,而是借着蹬地而起的力量扑飞鸟笼,以迅雷之势把麻绳从小战士手里扯下来,甩到身后。 做完这一切,又以一夫当关的姿态挡在鹿悠悠面前,冲着对面三人狂吠。 鹿悠悠没有无条件服从命令的自觉,追风既然有分寸她才不会拦着。 一切发生在 “原来是霍先生,我叫阿丽。”阿丽笑着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坐在了台驾驶的位置。 不过双方的中路都已经各自交出了自己的闪现,不过在血量上面,林皓的妖姬可是占据着很大的优势。至于火男的血量也仅剩下三分之一。这逼不得已之下,火男已经优先的使用了身上的红药水。 更不用说“月九”这一富士台的招牌,搞砸了的话,影响的不仅仅只是一个“月九”,甚至对整个富士台其他时段都会造成恶劣的影响力。 他觉得自己被江雪给骗了。可父母不让他说话,他又不敢违背他。对于阿欢的不愤,江雪并没有在意。 点了咖啡和甜品之后,新木优子就默默的啜饮着咖啡,和在剧组聚餐时开朗的样子截然不同,大概是感到尴尬和紧张了。 更别说是燕凝落这种容颜绝美气质清冷的冰美人,那笑容可是极为罕见,弥足珍贵的。 这让江雪很是恼火,可面对着她的不悦,阿林却是找了一大堆的理由。 顺着声源处看去,却只见一身白衣温柔俊美的凤天痕,面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浑身的气质都让人格外舒适惬意。 可没想到这一世他居然再次遇到了学生时期的好友,这样看来陈洋宇一家当初应该是搬到宁海市来了,所以才会出现在宁海新城。 此山位于泽州境内,在太行西南方,因其形状如同青牛匍匐,气势惊神而得名,传言此山藏有‘牛鬼蛇神’两大土地山神。 玉音师太见他说话改了粗俗,反倒以为他此时气昏了头,见他如此,倒不与其计较,当下只与沈绮霞作别,口中与其定下了日后相会的时间地点。便令姚花影抱起香丘与众人一同离去。 已经有些面沉似水的法老王盯着互殴的双方看了许久,似乎是下定决心脸上则露出一抹诡笑却又立即消失不见,当他面容恢复正常后扎克便缓缓朝着零号呆的地方走去。 方才杨忠对他言道,这位秦大都督出道便是巅峰,但无人知晓在闻名显达之前,经济窘迫,生活拮据,道一声食不饱腹都不为过,然而其流落太康之际多次托身陈府,寄居其府上。 汉克顺利通过身份验证之后立刻就响起了一阵液压系统运行时特有的“嗡嗡”声,紧接着那扇紧紧闭合的巨大金属门正在缓缓开启。 正是当初在血明城下,被狗头人差点杀死,若非风无情以命殿后。 摇了摇头,他潇洒的从马车内跳了下来,迅速的向着林兰走了过去。 这把长剑约三尺二剑,宽两指半,银白色的剑身散发着幽光,其剑身中间还有一条幽黑的长线,有浩然的正气,有冲天的戾气。 老刘有些惊讶,可从那双疑惑的眼睛里看出当真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这才掏出手机递了过去。 那与玛雅人对峙的神人身高万丈,半截身躯隐在云端之中。无数的玛雅人飞在空中,把这神人围在当中,而一时之间他们却未曾动手,好像在进行着某种谈判。 就是遇上那个什么刘旺,想打江曼的主意,都是用酒灌醉了他,再想办法下手。不敢硬来。 “切你这个劲,不就是回不去吗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地方黑漆漆的一片,可是有风”我看着孙淼问。 只不过年氏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心里一定比吃了苍蝇还恶心难受吧。 冷初阳怎么会看不出慕容宝宝是在敷衍他,他一把缆过慕容宝宝的腰间。 闻楚航将袋子递给叶常青,顺手整理了一下她凌乱的头发,踏上了公交车。 看见姜甜甜捧着盒子笑语盈盈的样子,叶常青一时间愣住了。那包装纸和包装盒,甚至是包装上用来系蝴蝶结的彩色丝带她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很显然这是闻楚航要送给她的礼物,为何会在姜甜甜手上闻楚航又为何不来 穿透力强大就是好,破防能力太强,这种层次的武装色对他而言和纸没差别。 苏易烟吸了一下鼻子。似乎现在的鼻子已经被堵住了,说话的时候可以听出很重的鼻息声。 一提重靥两字,凌墟尘的表情又不太美妙了,抚摸脖颈的动作又加重了几分。 感受着窗户外吹来的丝丝的凉风,林风爽的不由发出了声音,这是一种爽遍全身的感觉。 眼前是一偏偏绿油油的田地,却比现实中的更加漂亮,更加清明,就像是一片世外桃源般。 如今看到萧王父亲,看到自己曾经最好的兄弟,心里的担忧烟消云散了。 冬日的阳光穿过重重摇曳的海棠花影,温存的抚上他的眉眼,他忽而转眸,视线往我的方向定定看来。 但真正决定你能否在大道上走到飞升那一步的,是修士在经历许多,或许第三候,或许第五侯甚至第七候,才选择的道统。 但是,当你欲火焚身,就要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时候,对方突然睁着大大的眼睛,亲切的叫着你亲爱的表弟的时候,我估计就是在大的浴火,你都得瞬间给萎下去。 按着心口,我一下一下的吸气,可是还是疼,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 白璇没做任何表态,直到雪鹰队第三队的负责人胡柳回来,说魏国军队有大动向,正在向璃城四周大肆部署。 公孙竹非常的清楚,其实这雒阳虽说是大汉曾经的都城,但是如今已经是没有了半点作用了。 林臻想起来当初和宁凡在黑熊老巢的时候,遇到的那一批中山装男子。 有了黑衣人带路,省去了无数的麻烦,不仅解决了路生的问题,还是破了地府内的许多机关。听格肸舞樱所言,最后一个黑盒便在暗世地宫之中,至于在哪里,想要得到它简直比登天还难。 韶华见许久不见的谢贞突然与她说话,便知晓,她也许知道些什么。 谁知,陆一琛不但没有说什么,反而看着宫悦,更是说不出的‘激’动。 第130章 我们需要您的协助 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挡住了大半阳光。 吴师长抬起头看着顾清野,忍不住把他和吴伟民比较,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 “报告。” “顾同志回来了,怎么样,还顺利吗” “一切顺利,只有一人受轻伤。” “是吗,医生处理了吧” 吴师长随口问了一句,就听顾清野说道:“处 在大风厂抗拆事件的前夕,我们[爱哭的毛毛虫]郑胜利同志,就将在自己家里正式登场了。 可是,不管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因为四周根本就没有一道人影,寂静的可怜。 看来林凡的手下还是有几个能人的,至少隐藏得让她发现不了,说明还是有些本事的。 漫步人间的死神,总会在那黑夜之际降临,而在黎明初升之时悄然的离开。 “狂雷斩!”“撼天锤!”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正是古云和纪权所使出的战技,这最后一击,两人都是使出了自己最为强大的攻击战技。 华夏人骨子里对房子有着别样的情感,总觉得租的和买的始终不一样。 当与罗马的球员对位时,高川大多依靠大局观、和脚下的灵活性来掌握局势。 等他选好一个个角色后,那些角色满怀期待的把剧本带回去观摩,然后一个个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听到血魔门之人的话,南宫月舞媚笑了一声说道‘我叫南宫月舞,至于你说我和李天锋是什么关系,唔,怎么说呢容我想想,应该是朋友吧!’声音之中也是有着一丝不确定。 练武场上偶尔也能见到身穿黑色武道服的人,这些人都是内境武者,内境武者除了有其它协会工作外,必须担任教练任务,这些人通常被尊称为宗师。 无形的魔力从阿狸的眼眸里面散发出来,直直的往眼前的少年冲过去,得手了,阿狸隐藏在大衣下的脸蛋露出个绝美的笑容,按照惯例,他就任由我摆布了。 林灵离开后,我本来以为警察要带我回号子里,但警察没带我出去,让我坐下。 “你们忍着,反正死不了!”李广洪心虚地别开眼,把一万金币交到云夜手上,拿上防毒口罩戴上。 虽说只是名义上的师父,但几年的时间没有见了,听到他归来的消息,还是要过去看下的。 “你叫什么叫”佐助刚刚失败,现在又是看重吾这么叫,也不由恼怒的喝道。 “宝珠,百善孝为先,你去吧。”刘太妃也没有多想,便准许张嫣出宫。 阿尔宙斯也重新找回了属于自己的时间之力和空间之力,所以世界上已经没有了帕路奇犽和帝牙卢卡,甚至就连骑拉帝纳的力量也都被阿尔宙斯回收了。 把瞿大眼带在身边是怕出意外,他不在我旁边的时候,廖正新会找他,我不能让廖正新有单独接触他的机会。 同时纲手看向了床头上的照片,那是她,加藤段的照片,当然还有和千手绳树的照片。 “杀了他们,我们就可以活下去”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刚才还跪伏着的镇民,便疯了一样的冲过来。 “……”你不是没下过山,深山隐居的妖怪吗怎么可以这么不敬业 赵原跟蒸汽机项目的总负责人杨特一番详谈,内心的澎湃久久的不能平息。 自从薜道友蓦然从天而降,悬浮一旁的阿黄就在冷眼旁观,他终于发现薜道友很是不对头,但也没有任何惊惧之意,自己虽是初入四劫散仙,却是未曾怕过同境界的对手,哪怕薜道友已是四劫大成。 第131章 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 鹿悠悠不说话,顾清野也不开口,国字脸有点懵。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滑向新入座的与会者,他发誓,他从那对圆溜溜的鹰眼里看到了鄙夷。 一只猫头鹰用鼻孔看人是正常的吗 猫头鹰的颈椎能支持它做出仰头的动作 国字脸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脑袋,忍不住胡思乱想。 他万万想不到会同一只鹰坐 蓄力已久,公孙静趁着这说话时间空档早就凝聚内力,足足有拇指粗细精钢铸造镣铐就此被其挣断。 火焰已经熄灭,凤临的尸体被付之一炬后,床上空荡荡一片,什么也不剩。 “什么”日下部燎子震惊了,这个变态,玩弄了我们的身体,难道还不够吗还打算,对我们的内衣,做出什么恶心的事情嘛真不愧是一个变态呀。 登时,倒在地上的天残地缺听董平要如此对待他们老大,皆是运足了真气,“嗖”的一声,朝林三川攻去。 “哼。”七夜把用火焰凝成的线释放在了空中,他动用他刚刚想出来的绝招,火焰线在空中飞舞着,看似毫无规律,实际上火焰线默默的把蛇给围了起来。 二者缺一不可,缺少空间,世界就无立足的根本,缺少时间,世界就无发展的可能性。 什么叫“活罪难逃”那可是要损耗大量修为的节奏,从以此后,要想在海底大陆联盟中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日子,恐怕就一去不复返了。 看到三只魔兽朝着黑水玄蛇冲了过来,叶漠赶紧收回了自己的隐魂剑,他可不想让三只魔兽瞬间把黑水玄蛇搞死,那样的话,谁来牵制三只魔兽呢 一听到这个消息,她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所以才会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极道先见到了魔征,对方也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极道会来到这里,微笑着点头致意,虽然是五六十年没有相见了,但这段记忆一直保持着,对于修士而言,这段相别的时间就仅仅算是两三天这么长而已。 李铭硕心领神会,杨伯卿暗示的乃是当朝权臣严嵩。那个严嵩,别说是杨伯卿乐,就算是当年的夏言还有现在的徐阶都不是他的对手,如果父亲得罪的人是他的话,事情还真得不好办了。 “那里有道门,我们去看看。”凌风拉着完全掉线的汐月,来到意外发现的门口。 郑芝龙不是泛泛之辈,殷痣则是老而弥坚,但是一下子要对上十几个来势汹汹的同类人,肯定是抵挡不住的,现在只有继续浪费一些炮弹阻挡对方的脚步。 “还可以吧,原来随队去过洋县考察朱鹮栖息环境,也和岛国一起做过朱鹮人工养殖的研究!”凌教授笑着回答道。 “好好好,我收敛一下。”万客舟一边说着一边还是笑得合不拢嘴。 “话说你纠结个啥你认主怎么那么随便呢”你丫的还嫌弃起老娘来了。 还有,刚才周锦瑟说到白洁要求她做的事情,那这个事情是什么呢 秦内气的牙痒痒,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陈逍设的局,可他现在能怎么办 今天他还是穿了一件比较随意的t恤和短裤,出来的时候随手将一台在海湾拆下来的船挂机,扛在肩膀上向着湖边走了过去。 在一路奔波之后终于是回到了南宫城,此刻的城中十分静谧,似乎是那拍卖浪潮已经消散。 第132章 鹿同志交代过不能多吃 荒岛没有码头,炮艇没法靠岸,只能用橡皮艇分批过去。 “小灰灰,去看看岛上有没有人。” 小灰灰撅嘴哼了一声,还是起飞执行任务去了。 虽然哼不出声音,嘴也撅不起来,但顾清野还是看出了小灰灰的不耐烦。 翅膀都扇到他脸上了,可别说不是故意的。 十分钟后小灰灰回来了,为了稳妥它绕 尽管,肖绛还是隐瞒了自已的手忙脚乱的笨蛋举动。说到细节的时候,又是一阵阵心虚。 这俩孩子现在就只有跟着姑姑生活,陈奶奶也是个心善的人,这俩孩子这么可怜了,没去处。虽说自己家境也不好,但只能留下了。 可是也有渔民反对。因为他担心,这东西能在海里翻起这么大的浪,还能让所有的人都没看到它的身影,那就只能说明这东西很大,大到不用现身,可能就只是在下面翻动一下,就能带起这么大的浪来。 现代医学,放疗加上化疗,如果发现的及时,存活率还是挺高的。 “难道你没见过死伤将士的抚恤吗难道你曾听说过,有哪怕一人被遗漏吗”老郭问。 虽说再生的速度很慢,但好在那雷还很大,这光能吸收的能量也更多。 不过我并没有着急,而是等到了副州长的老婆那个情人逃出去之后,才悄然的上了楼。 主治医师看得眼花缭乱,如此高超的医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当是一代名医呀。 龙瑾瑜沉默一下,又回到了原来妖媚惑众的样子。龙瑾瑜拉过贺兰瑶的手,将玉瓶放在贺兰瑶的手心,而后轻轻合上贺兰瑶的手,顺便还在贺兰瑶的手心轻轻划了一下。 陆海飞顿时疑惑起来,他是个明白人。能看得到龙城市和整个三晋省这段时间以来,背后里的波流暗涌。而背后的推动者中,无疑陈俊就是至关重要的人物。 对于还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我一向会持敬畏的心态,而不是自大和傲慢。 这一次掌声才显得比较正常,大概因为和这十位导师有关联的学徒占了观众半数的位置。 “……”伊露娜深深的看了面前的红眼青年一眼,行吧,你一个魔剑教徒这么倔强也是有理由的,她很明智的没有在这个,‘劳资抽的是烟,不是洗衣粉’这个话题上多纠缠。 同时,这颗星球的内部也是千疮百孔,或者说四通八达,就仿佛蜂巢,与其说,这是一个星球,倒不如说,这是一个巨大的虫族巢穴了。 大多的建筑全部被吹飞出去,当即就在下方的地面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陈辉打开了手机的交易软件,发现美元/日元此刻处于缓慢的下跌状态之中,陈辉不急把那50万手/美元的空头单子平掉。 同时,张锋的分身也在张锋本尊参加选拔的第二年年末,成功突破到了破虚境,其战力和生命层次都变的更加恐怖,即便本尊都受其影响,境界更高,战力更强了。 说完一阵抓耳挠腮,在笼子前又是蹦又是跳的,还真把柳香香逗乐了。 一个垂死之人期盼的眼神,让孙悟空怎么可能忍心拒绝,更何况她和彩衣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呢。 虽然这冲击穴道给自己带来的痛楚可以说堪称恐怖,但是从中得到的好处也的确是恐怖的,因为周龙飞现在就有一种感觉,感觉自己的筋脉似乎是排出不少的污泥。 第133章 金灿灿的它喜欢 搬开最外层的石块后,伸手不见五指的阴暗山洞出现在众人眼前。 阳光只能照到洞口两米之内,尘絮在空中飞舞,密闭空间特有的潮湿霉味争着抢着往外扩散。 站在最前面的顾清野已经感觉到了什么,空气中还夹着些许熟悉的味道。 火药! 所有人都知道这次是来找什么的,可当数量无法估计的步枪、炸弹 待到杨柯抵达安利中心球馆时,看台上已经坐上了不少的球迷,他们穿着各色各样的球衣,在其中杨柯甚至看到了,属于自己的马刺五号球衣。 几乎所有到北京旅游的人都会来这里看看,逛逛。这里和上海的外滩一样,吸引着四面八方的人们。 “哈哈哈,侯夫人,我家主子怕是明日便能坐上侯夫人的位置了,因为今日,你必死!”黑衣蒙面领头了狂笑道。 沈曼云顿了一下,她故作没事的继续下车。下来之后,便留进戏园子里,没影了。 看着身边霍正娟的身影,鲁兰青心生畏惧,堂堂上将,现在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房间里,一名身材壮硕的男子,正手忙脚乱的收拾着餐具。看到走进来的波波维奇,动作竟一时停了下来,而那憨厚的脸庞更是微微一红。 从原本惊惶无措的,变成了漠视一切的。王灵韵的眼神向来如此,她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因为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人值得被她放在眼里。 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她可以留给风蔚然一夜时间,让他处理他的这段感情。 耳边回响的是她刚才的声音,虽然和五车一般淡漠,但其中的寒凉却明显至极。 而在这个地方,最不缺的,也就是足够的训练。周秉然现在都还记得,第一天打枪,因为自己以前都没开过枪,十发子弹,脱靶了3发,还有四发都只打在了边缘上,连及格的水准都差了老远。 仇琼英经关胜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手飞石绝技,急忙右手带定手方天画戟,伸出左手往随身锦囊摸去。 亡灵们的攻势一次又一次的被阻挡,损伤极大,再也不复方才那漫漫无边的气势,但从身旁的魔法师们脸上,林炎却是看出,魔法师们的战斗力,也是所剩无几了。 然而刘哥不置可否,英俊的脸上第一次显出了为难的神色。身边的雪儿姐也满面愁容,眉眼低垂着,显露出了她内心深处的柔弱。为了让妻子安心,刘哥伸手抱紧了她的娇躯。 看着半跪在地,神色无比疲惫的楚默,楚战反而露出满意的微笑,拿出龙椅下早已准备好的雪亮匕首,缓缓朝着远处的他走去。 现在叶宇的反应已经证明了,这些雪色的晶体绝对是好东西,看着叶宇刚刚经过一场战斗,身心疲惫的模样,只是刹那就神采奕奕的,甚至他身体中控制不住溢出来的灵力已经证明了,他的修为在这个刹那又是增强了。 那陆云峰仗着自己武艺高强,一连砍翻宋军船上几十军士,纵身跃上另外一只船上,继续砍杀另外一船的军士,童猛见状大怒,急忙抢上船来截住陆云跃厮杀。 胡田田见她不愿多说,索性收住了话题,只命贴身的丫头取了些时新的绣样,一心一意与叶蓁蓁聊起自己的嫁衣该用什么花式。 苏梓琴方才故意变着脸大声呵斥那些宫婢,如今见再无旁人,她拼命掩饰的喜色再也遮挡不住。轻灵地从榻上滑下来,苏梓琴赤着足跑去李隆寿坐着的一侧,再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周秉然笑了笑,现在他根本就没有的选择,刘队长明显已经和李志国他们知会过了,知道李志国的计划,不然的话他现在不可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等常山王妃起身后,沈菀给常山王妃行礼,心下有些歉疚,人家好好办芍药宴,她却借宴会人多当众揭穿国子监祭酒陈家大姑娘和赵状元的事,给宴会蒙上一层阴影,这份歉疚她会牢记,将来必会偿还常山王府。 唯一的好处是,雕塑的数量少了,倒是给他们新出了一条可以逃跑的路。 说完这话的张国莹开始往厕所走,王从荣见状则是笑而不语,继续修被子。 不管是芯片,内存还是屏幕又或者是电池,触控ic等等,硬件采购都可以。 傅以辰这位叔叔怎么这么客气,一点儿也不像是一位长辈该有的态度,哪怕他们是初次见面。 所以徐淼打定主意,见好就收,不过这次也必须要让那些唆使烈火帮的家伙们付出点代价才行,自己的店不能这么白白受损失,这损失必须要赚回来才行。 令箭乃是硬木板所制,上面刷了朱红大漆,上面写着一个令字,大堂之中的衙役立即捡起令箭口称接令,接着又窜出两个如狼似虎的衙役,拧住了刘乾的双臂,揪住了他的头发拉着他,让他仰起头。 儿子最近住在同学家,其他并无异样,前几天说过一句,要跟同学去旅行散心。 第134章 不能私自带走 顾清野走过来,小灰灰感觉气氛不太对,往后退了一步,还不忘扒拉金砖。 扒了几下还是觉得没安全感,干脆整个鸟趴上去,跟母鸡孵蛋一样的姿势。 顾清野压抑住扬起的嘴角,尽量严肃:“这是在里面找到的” 小灰灰不叫不动,假装听不懂人话。 “这里的东西不能私自带走。” 顾清野没说完 “将他们厚葬,厚待他们的家人!”萧凡沉声说道。将领们点头,眼眶有些发红,手下的将士们跟着他们东征西战,说来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曾经浴血沙场都顽强地活了下来,如今却永远倒在了这里。 何跃与肖菲走出了龙辉的办公室,一向冷冰冰的肖菲脸上居然出现一丝红晕,何跃再次被肖菲迷住了,以前经常见肖菲板着脸,现在要面对和以前完全不同的肖菲,何跃还真有点不习惯。 萧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离水之魂中的精魂力量太强了,超乎想象。所幸,他的身体被那个英武男子体内透射出的光所包裹,否则此刻绝对已经成为了冰雕。 何跃考虑了一下。肖菲说的不错。郭宗强是特警队的。有事情随时可以让郭宗强求援。这样救出吕蕊的可能又增加了一分了。 而且段业也告诉凉州百姓,减掉的人头税,并不会以别的方式加税,目前正在征收的其他税种,比如商业税,田赋这些,税率依然不变,而且暂时没有征收新的赋税的计划。 “吕绍,还真敢下本,呵呵呵呵,我倒是要看看,他可怎么收场!”段业的脸色逐渐转冷。 而各大家族却耗不起这样的人力财力,所以,几次无果之后,都只能默认了海盗的存在。 灵霄宗数百弟子穿梭其中,招待各大势力。所有弟子都规矩有序,神色自若。似乎,即将开始的并非宗主争夺,而是例行典礼。 感受到夏天舌头上温热,宋新月脸上已经是娇羞一片,满面的红润。 不是他不想,而是根本动不了,指挥不动,好似手臂不是他的一样。 一道无形剑气陡然擦着陆宣的头皮掠了过去,陆宣吓得缩了缩脖子,连忙飞身后退。他自然知道叶离的意思,于是立即展开鱼龙法,而叶离的无形剑气也如期而至。 “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邓永新听到这个消息,仿佛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宋妹妹,想不到你的口味还很重嘛,喜欢玩sm,唉哟,哥哥可是第一次玩。”伍樊仍然有一点不清醒,不清楚眼下状况,咧嘴傻笑道。 “有点像在全世界所有人当中找出两个身体部位汗毛位置一模一样的人,”袁方笑了笑。 虽然老猿没有明说“他”的身份,但陆宣心中还是立刻就有了结论。 沈丽急忙擦掉了眼角的泪水,刚才莫名涌起的孤单凄苦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中充满了欣喜。 陈九郎知道管泽豪已经完了,对方这么多人已经杀到门上来,除非他是个傻子才会继续执迷不悟。 看到自己第五世的焦灼,许墨就清楚了,只有想不通的时候才有焦灼感,这个匪夷所思的问题,还是等自己化神之后再去探究,现在根本就不是探究的时候。 “应该就是从这里发出的吧”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建在实验楼最深处的竟然是一间厕所。 第135章 再一次挑战极限 二战时期日/军秘密仓库重见天日的消息登上了新闻,不只军报,《群众日报》也是头版头条。 报道隐去了人名和单位,但做出重大贡献的猫头鹰同志不仅有版面,报纸上还印了它的全身照。 小灰灰虽然没有军功章,奖状和大红花一样不少,还是军区特地派人来送的。 颁奖的人也逗趣,直接来了一句:“感谢鹿灰 应该没错了,她虽然关于前世的记忆消失,但是作为公主的各种礼仪还是存在与本能里的,至于为什么性子是如此的温顺,可能正如意志水晶之前说的那样,性子沉稳内敛的关系。 在其胃袋里折腾的离风,原本其实还想再多打几拳的,可却不料这胃竟然剧烈的蠕动开来,裹带着他连同大量胃液,一齐向外翻腾。 帝摩丝在想什么洛克自然是知道的,他倒是有点感激这个经常把事情搞砸了的蠢蛋。 楚河暗叹一声,这董厥,怕真的是相当厉害,苏章已经是凝血境后期,战力比姜维这样的狠人都要厉害,居然如此畏惧董厥。 开机仪式不算规模不算盛大,除了参加的人咖位都有点吓人之外,其他的都很简单。简单的开机仪式之后,整个摄制组就进入了一个封闭拍摄的状态。 李雄也不是傻子,真的激怒了他们,万一对方将那些士族子弟背后使坏的怒火发泄在自己头上,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卜江躲藏的那棵大树晃动了一下,噗瑟瑟的掉下不少树叶,掉在他的头发上,有的还掉进了他的衣领了。 “风哥,你看出什么了”阿冰感觉离风表情不太对劲,直接询问道。 一句低沉的楼兰古语突然响起,好似随风而来,打破了这片段沉静。 “传给你,你非我佛教之人,有何德何能传给你”降龙罗汉根本就不相信张无极的话,相反还把张无极这话当成了鬼话一样去对待了。 终于,在白鱼人的角质甲都开始在被河水稀释过后的毒液下开始破碎时,白鱼人感应到前方河底的位置,不断的有河水从地底下冒出。 七职宗唯有诛魔宗始终招收战武,不招收其他武职,也就代表了诛魔宗始终不会出现丹师和阵法师,那丹药从哪里来,若是寻常丹药也好购来,可是八品那真是天价,以诛魔宗的底蕴根本支撑不住。 见到熊怪到来,队伍中立时分出两名队员,一名队员接过熊怪背上的半人马肉体,另一名则带领着熊怪往大殿门口走去。 于是乎,现场所有门派都开始从他们门派中甄选出一位有威望,有实力的人来。 都上了大学,还不好好玩玩,以前学的也就算了,保研的资格都有了,还这么拼命。 冲在最前面的是各舰种的普通二型炮灰部队,越往后出现的深海等级就越高。 我更加诧异,如今我一无所有。连对他仅存的价值都没有了,他何须还这样演戏呢 我相信,爷爷的曾经,也有一段不凡的故事,所以才能因为我这话而动摇。 就连罗格镇的驻军上校!实力高超的亚力斯基上校,也对此等惊人的剑技感到不可置信。 等到石头来到那个房间的那一瞬间,才知道为什么杨辰可以如此财大气粗的,就直接将一只神兽送给他,这里关押着的神兽不说有上万只吧,至少也得有几百只了。 就在这鸿蒙紫气出现的瞬间,一个隐秘在山谷的修士出手,直接融合紫气,瞬间证道圣人。 第136章 追风和小灰灰会抓鱼 第二天早上,鹿悠悠六点半就醒了。 顾清野刚把早饭端出来,愣了一下道:“怎么这么早” 鹿悠悠正在漱口,含混不清地说道:“我要学习。” 正在上课的小灰灰看了过来,妈妈要来陪它了 “汪!”集中注意力,不要开小差! 小灰灰脑门挂黑线,头顶冒黑烟:“咕叽咕叽……咕……唧……” 整个混乱大陆中只有一百名圣光骑士一千名光明骑士,每一名光明骑士都有自己的封底有自己的爵位,就算是城主也要以礼相待。 没想到李天会在突然之间来这么一下,这让苏天宇瞬间愣住,一时之间没有有反应过来李天这是什么意思。 “行了啦,走吧,这个你就不用怕了。”无奈的摇了摇头,张希羽直接按响了门铃。 “你的意思是说,你就是铁子安插在天门的暗线”宋子阳看了他一眼。 大雷电术张岩一口气修炼到了第五层才停留了下来,星辰一般的神念上面现在布满了紫sè的雷电,就如同一个球形雷电,狂暴恐怖,超然而强大。 “怎么,我出现在这里不行吗还是说我有打扰到你了”韩雪虽然是在笑着,但是韩雪脸上的笑容很冷,很明显就能让人感觉到此时的韩雪心情很不好。 短短一日内西婆罗门城中几乎家家素缟,而如此多的尸体也让天竺国国王犯了难,西婆罗门城的墓园显然是无法容纳如此多的尸体的。 夜尊此刻也是不敢胡乱开口反驳雅典娜,昨晚他可是差点让雅典娜给断子绝孙了,这玩笑开不得。 有人在为难顾诏,而且是在顾诏主管的项目上,如果想要顾诏帮他出了这口气,甚至让他的企业在纺山更壮大一些,那他孙金明就要明白该做出什么牺牲。 “当然有办法!”李旭右手一挥,那座巨大的石碑就落在山梁上。然后又伸手一抹,原来的“无影门”三个大字不见了。 时光真得回到了从前,一切可以重来一遍,这样的感觉太过美好。陶灼华想着想着,唇角便不由弯开了好看的弧度,似粼粼波光悄然浮动。 城主”如果说不是思林菲家族,那就只有可能是昂斯城主了。虽然昂斯城主在帝都没什么势力,不过他所在的新兴贵族一方可是以雷斯特帝国皇帝陛下为首的。 泰格疑惑的看见,苏奴和艾米在那里惊诧的盯着自己看,而且时不时的有些失望的摇摇头,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面,让他很是摸不着头脑。 张昊天一直盯着六叔,想知道六叔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是不是已经被那个声音控制了。 林冲,朱武等人急忙劝住,关胜如何肯听,一昧要到唐斌坟前祭奠。 带着面具的黑夜君主,全身散发着强烈的杀气,空气仿佛都要凝结,让下面的手下都喘不过气来。 陶府的菜式并非全然走精巧继致的路子,而是带着大家族特有的醇厚,更似一坛老酒的历久弥香,经得起用餐之人细细推敲。 胡斐看到纳兰若水眼神陶醉,显然是对自己苦思的计策很感动,心中顿时得意洋洋,觉得终于能让纳兰若水对自己印象变好一点,以后再继续追求,也不会被拒之千里之外。 至于向和光猛然袭来的重拳,兰若夕连身形都未退一步,直接抬起古幽寒珠,将那股恐怖的寒气引导而去,与他在空中猛烈碰撞到一起,瞬间掀起一层无形气浪,将四周的冰花和碎渣刮飞出去。 第137章 我,那个,呵呵,呵呵呵呵…… 小灰灰下巴一抬等待夸奖,然而…… 顾清野:“以后家里的海鲜都交给你了。” 小灰灰:就知道苦力不安好心! 鹿悠悠笑着道:“别逗它了,小东说它为了抓鱼都在海里游泳了。” 顾清野侧目,看来还有潜力可挖啊! 小灰灰往鹿悠悠身前走了两步,把脑袋拱到她手底下站好。 小灰灰下巴一抬等待夸奖,然而…… 顾清野:“以后家里的海鲜都交给你了。” 小灰灰:就知道苦力不安好心! 鹿悠悠笑着道:“别逗它了,小东说它为了抓鱼都在海里游泳了。” 顾清野侧目,看来还有潜力可挖啊! 小灰灰往鹿悠悠身前走了两步,把脑袋拱到她手底下站好。 暗军更是面色僵住,仿佛看到了绝对不可能生的事情,他的一个心都颤抖了。 嬴政既然打算选妃,那么他就得做些打算。看起来这位大秦帝国的陛下真的非常无奈,否则他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也许弄死他的两个儿子这个计划,的确非常奏效。 而且,牧云有生以来第一次怂了,毕竟他再硬,也硬不过父母……总不能和自己的父母去对着干。 王轩剑,剑宗的传人,乃是剑宗几百年不出的天才,对剑的领悟力超绝,年纪轻轻,就要参悟出剑意,让老一辈人羞愧。 我听的直乐,想从疯老头这铁公鸡手里抠钱,必须得单恋花出马,别人说话不好使。 片刻之后,又有数百名大明官兵装束的士兵出现,帮着那些人搬动尸体,按顺序一具一具的排列了起来。 欺软怕硬,世人莫不如此。对心胸狭隘的日本人来说,他们一向嚣张惯了,做出这个决定是艰难痛苦的。司徒南远在上海,一直关注着汉口的情况,日清公司的忍让让他的一番后手都落了空。 看见沐浴后的妻子目光明亮,脸庞红润,显得很有精神的样子,徐令宜微微一笑。刚举了箸,贞姐儿过来请安。 整片空间都被牧云散发的着一股‘财大气粗王霸之气’为之轻微的颤抖了起来。 自从他低调上任以来,就一心扑在碧桂园公司和新马路的建设上面,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 这间寝室与其他寝室的布局一样,都是由四张床组成,床都是上铺,中间有一条过道。 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到来,那个倭国人目光一抬,两人的目光就盯在了一起,在这瞬间顿时燃起了锋锐的火花。 陆彦这是左右为难,也好在拉邦沙阿姨来到了医院,他这才放心的离开。 然而,当她转过身来,打算当面质问时,却是发现,萧熏儿和霹雳布偶萧炎等人,竟然突然不见了。 为了屏蔽敌方的感知,老九调用了五座金佛,直接布置了五行封锁大阵,屏蔽了所有人等级压制的感应,为逍遥帝国大军的抢滩登陆,做了充足的准备。 “谁说的我现在就有办法升到一百级,可是被系统这样一吓,我还真有点犹豫了。”老九皱着眉头说道。 不用说,陈雪有着可怕的背景才会让他们这样做的,而杨家也对杨鹤轩进行了严厉的警告。 而这一路积累下来的智慧,对于修者而言,才是真正的宝藏吧;至于修为什么的,在现在的赵潜看来,貌似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至于境界啥的,真那么重要吗 借助雷霆的浩瀚毁灭之力,打破束缚在神魂深处的枷锁,领域到生命的真谛。 林东阳与徐萌下车时刚刚九点,虽然徐萌接到的通知是十点,但是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提前到也好有个准备。 突然被告知要跟随楚天泽修炼,方紫韵本身就比较抗拒,现在更是被楚天泽“虐待”,她的心情变得十分差。 第138章 乖,睡吧 “别这么坐,待会儿又该麻了。”顾清野没有松手,“或者你继续看,我给你按摩” 鹿悠悠一点点变成粉红色,对自己恨铁不成钢。 五十年的时光都不能让她无坚不摧 不能够啊! 被70年代土着撩得脸红心跳,真是丢了穿越人士的脸! 她强自镇定,把手抽出来,右腿一抬:“行啊,按吧。” 不过张老也明白了英俊的意思,就是要把自己绑在他这条船上了。 我心里有些慌乱,姬雅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很担心她出事。我不敢怠慢,直接就施展起了隐身咒,慢慢的朝下面的凹地潜伏了下去。 “是吗,那你就在吃我一拳吧。”就在水箭被打碎,水珠四溅的时候,英俊的拳头紧随而后的攻击而来,这一拳英俊可是用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准备这一拳就把比利蒙而打成重伤。 她又不是他,怎么可能会知道他对她到底是不是一时兴起她只是怕他会失控而已,毕竟之前他在她面前也不是没有失控过。 “当然记得!”萧乘风点点头,那是他俩初次相遇,虽然没说上一句话,也没多瞧几眼,但第一印象却很深的。 魍魉意识道后方的寒气杀来,迅速转身,右手猛然挥剑,一道巨大的剑气飞出迎上了高渐离的那道寒气。剑气与寒气的相撞,似乎是火苗碰水滴,两两消散的结果。但实际上,结果再次让魍魉震惊了。 霍然的话一出口,众人不免一愣,这时谁会想到霍然会放了张蒙呢就连张蒙望向霍然的眼神中也有几分不信,可霍然偏偏如此做了! 剑邪郭大先生丝毫不理会龙飞云的嘲笑,和丰臣两刀并肩离去,身后影影绰绰跟着十几个黑衣人,转瞬消失在月夜里! “咳咳,大天哥,我们之前跟疯子哥商量好了,我们霸王的份额给刀锋。”王天满脸堆笑地跟大天说道。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肉终于烤好了,天明将两块肉都给了湘紫瑶,自己重新再烤。 此外,每当星辰之火将杨若风的身体灼烧成焦炭之后,这股生机就会涌现,让焦黑处生出新的皮肤。 杨菲儿听说楚天昭还有的救,高兴地打赏了他一百两银子,然后什么也不管,只是守在他的身边。她希望楚天昭一睁开眼睛,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她。 “我是你的王妃,寻,不要离开我”紫莲也只有在醉酒的时候才会将心中最深的感觉表达出来,她幻想过多少次,他们在一起的情景,对这个男人既爱又恨,他怎么就可以将自己娶进门就一直这样放在那里。 内劲在体内爆破的破坏力不亚于一颗炮竹爆炸的威力,带来的疼痛那是杠杠的,阿牛之前没有想过要受这种苦,当真如油差所讲,比上刀山,下油锅还苦。可是,阿牛会坚持下去的。 也基本确定,由机场通道出来至绕城高速一段,是车队在指定时间内的必经之路。这就是威胁点。 如果土星真的被炸毁,这场灾难毁灭的将不仅仅是地球,包括月球金星水星在内的星体,都会被完全的摧毁掉。 刚开始两人的配合并不算好,但是越到最后就越唱得越好,两人配合的相得益彰。 对于易水寒来说,如果景天这个角色他塑造地和李逍遥相差无几,那绝对就是他的失败。 接下来菲儿让皇上先上去,人家再落魄,毕竟也是九五之尊之躯,菲儿就让着他了。菲儿是最后被拉上去的,楚天昭已经累的大汗淋漓了,菲儿心疼的想为他擦汗,他不好意思的接过手绢,自己在一边去擦了。 李雪儿看着叶天看着她发呆,脸又红了红,直接红到脖子处,给她又添加了一种天然美。看的叶天差点又把她当成前世的妻子。 大概是因为乔楚晴是一只鬼,还是一只无论他说出什么荒诞话都可以接得下去的好聊友。 距离实在太远了,准头虽然没什么问题,可能量却不够,还无法做到一箭射杀一名玄境七品的将领。 低沉的吼声从深渊之中传来,随即,下方传来动静,一个巨大的黑影缓缓的升腾了起来。 张凡用华皓公司的名义注册了一个杜蕾斯的官方微博。老司机,在另一个世界,最厉害的老司机莫过于杜蕾斯的官微了。 在她印象之中,赵炎虽然考试成绩比较差,但是并不讨厌,不调皮捣乱,老老实实的。 “说不定,我还真的有办法。”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倒在地上的半巨人,蹲在旁边打开了钱袋。 在赵炎研究之时,金角妖王已经将准备来的材料,用他的御空舟运送了过来。 “没事,我还能坚持。”明世隐虚弱的说着,双手不断在莲花上变换手印。 他用尽全力和巨人抢夺魔像的控制,勉强让魔像保持在谁也不听的痴呆状态,只是实在腾不出手来把魔像上的法术解除掉。 “想要避免这种事发生,就好好修炼吧,以后才有能力保护别人。”凯尔继续安慰。“以后可我现在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放心吧,你是我的人,我会保护你的。”紫瞳冷淡的声音响起。 可惜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就在叶拙越发惬意的时候,那道气息还是不如愿的起了变化,之前一直平静的气息忽然间凌厉了许多。 可能是因为扯到这一方面的知识我就管不着嘴,所以也忘记我在officer卫的认知里只是一个私家侦探,而私家侦探怎么会风水 杨剑右臂缠着绷带,正躺在病床上。医生说由于失血过多,需要住院观察几天,谨防有什么危险。只是,杨剑自己的身体自己很清楚,虽说之前被巨蟒划开了口子,流的血也不少,但也绝对算不上失血严重。 其目的是为了保护云宇,保护“此根幼苗”不遭它宗之士暗算。而实际上,经过李执者对石碑阵法升至最高级,既是针对魂力修为为修士中阶修为以上测试所用。 山峰上一座洞府内一个中年男子正在盘腿修炼,忽然睁开了眼睛,释放深念感觉着灵气的方向,神识延伸着到了灵田之中,发现了夏鸣风,嘴角微微的流露出一丝微笑,便闭目继续修炼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第139章 我真的能对它为所欲为? 军区装备部收到一份牛寺占戈队的文件,没有通过东州岛,走的直属保密渠道。 装备部负责人很是好奇:“这什么,怎么递到我这里来了” 虽然一线作战部队和装备部门关系密切,但很少这样正式联系,一般有啥事打个电话就行了,提交一份正式报告,他还有点不习惯。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传信的人笑道。 这一次,没有走出多远,前方的洞窟突然扩大,一个巨大大厅出现在众人眼前。 收起妖丹,朗宇走向了那个伍家尊者旁的罗掌柜的柜台。他不是非卖这两颗妖丹,主要是要看看自己炼制的妖丹品质如何。 这座大厅,足有三十多丈长宽,地面到处都是凹凸不平的岩石,而洞顶,更是有大量的岩石倒挂在上面。 乱军交战之时,又一支大周帝国军队杀出,居然是一只龙马铁骑,从十五里外的一座山上冲下,五千人的重型铁骑无坚不摧,直接贯穿了混战的军队。上官惊鸿摸不清局势,果断下令徐徐后撤。 元尘曾距离天皇只差半步之遥,这半步并非输在修为和武道,而是帝皇龙气。 辛西娅也是寸步不让,和阿丽莎四目相对。俩人好像光是眼神之间的碰触就会产生火花。 但是今日不是一般时候,这里面牵扯到一个亲王的生死,是万万不可疏忽的时候。偏偏是关键时候,吃了一场败仗。让他情何以堪。 “我要是真的能够这么的任性的话,那么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了。”莫离也很无奈,他的人生不能这么的任性,自从有了为了她死的那些人之后,莫离就知道自己的人生不能够再任性了。他没有资格。 奕再次愣住了,狼人好像就只有自己和华,至于狼人的力量,华的实力比自己低了一些,可是,绝对不会像相差太多,为什么牦牛魂者会说相差很多呢 这是对自己好兄弟的信任,这是第二次撤退了,都算是轻车熟路,将手中的长矛往脚下一撑,双腿猛然发力。 山洞外,蛟魔王微微失神的空隙,被敖雪抓住机会,一道冰箭射中了他的胸口。 难道说,这只怪物才是引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吗如果自己不犹豫,直接对它使用【怨念风衣】的话,会不会获得什么关键线索呢 听完猫妖的讲述,花如雪有了些猜测:其一,苏越并不知道宝物是何模样、又在何处,他至今仍在玄冬谷想必是手中有什么线索,指引他留在了那里。 狼妖见自己的子孙惨死,气得怒喝一声,狼嚎声再次响起,直震得凤雏法术中断,浑身白毛根根倒立炸起。 五费的维达罗齐尔,附带一个战吼,能力是增强格林德沃的一点法术攻击,以及一个亡语,使随机的敌方随从生命值减四。 为了完成这一目标,就不得不提起她魂海里那块一动不动,仿若老僧入定的石头。 轻轻的一声,像是夜风吹拂,又似溪水缓流,可这绝不是夜风或溪水,因为更远处,一束更加磅礴的刀光从上往下劈来,从远及近,像是一瞬间出现在场中,要把整个薛家庄都劈成两半。 司徒静和老伍确实太大意了,莫说秦鹏,以如今胡茵茵三人的武功,都能把司徒静二人之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要不是秦鹏压着,只怕石崇之前就已经动手除掉二人了。 第140章 挖得最值的一次墙角 吴伟民寸步难行,气得在家摔锅砸碗,二十米开外都能听到。 刚进家门的鹿悠悠吓了一跳,左脚踩右脚直挺挺往前扑。 她一把勾住身旁的胳膊,好在顾清野及时抬手,她是没摔着,但却成了挂单杠的猴子。 鹿悠悠脸一下就红了,她选择倒打一耙。 “干嘛呀,谁让你抬手的!” 顾清野失笑:“是 叶琛悠悠地抛出一剂重磅炸弹,他站在不远处,亲眼看到季柔的脸一点一点变白。 “是!大哥,我一定会办好的。”欧阳浩在远处敬了个礼,挂了电话就招来几人吩咐如何如何做。 她的态度不卑不亢,一点儿都没有乙方那股子狗腿的劲儿,甚至还有些嚣张。 不过,仅存的一点怀疑就在次日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因为慷慨仁慈的阿伦男爵对每一位前来应聘受雇的镇民都预先支付了一半的工钱“两个奥雷币”。 阿伦和本先后答道,而狐人沙尔纳则是一脸土灰色,浑身颤抖着。 事情的发展几乎就如同吴杰心里预判的一样,果然,剑冢守护者这样强力且本身具备了极高智慧的boss并不是那种甘愿吃亏的主,在他受到了吴杰攻击的那一瞬间,马上就展开了反击。 张莉这样做也不是没有缘由,那次她带陈宇回家后,张少天就对陈宇赞赏有加,还要她留意陈宇的举动,必要时帮陈宇一马。。。既然如此,张莉想她的决定一定不会受到质疑。 萧羽十分不情愿暴露自己具有神器的,毕竟一旦暴露,那么十年前他去了哪里,很多有心人就会追查,而且追查出来也是很是简单。 “你们先去吧,我一会就到!”我头也没回,给铁手哥和宏宇说了声,然后朝着安宁追了过去。 吃饱之后,高珏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他第一时间,摘起桌上的办公电话,拨了一个电话号码。 拳面所过波纹震荡,隆隆之声瞬间盖过地煞之气喷射的声音,熊力含怒而发,威势极大,凌断殇如何感硬接这一拳 “融魂”这一步的炼器过程,那么所成的灵器均不是凡品。有能力将灵珠之内的灵魂能量单独摄取而出的器师,没有一个不是显赫一方的强者,单就这一点来说,同品阶的丹师往往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是,是的”那名妖艳的男子闻言,再次打了一下冷颤,有些紧张的回答道。 “亲手杀死自己的至交,这感觉不错吧”欧风桥一阵大笑,或许是牵动了伤势,那紧掩着胸前属于凌天承的指缝间再次喷出一缕鲜血。 鸿蒙圣剑的锐利,无物可当,藤蔓之墙虽然是张牙舞爪的不断嚣张舞动,但还是被那鸿蒙圣剑之威,瞬间轰出了一个三四米直径的大洞,而天雷珠的圣雷之威,也是将那个大洞附近的藤蔓,烧毁不少。 “向军!这名片会不会是那个叫刘强的呀!”玉雪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听到朱向军说这名片上的名字应该是姓刘的。她就一下子想到了这样一个名字。 那杨冰倩这是毫不羞怯地直接对朱向军说出了这样的话来。这看来她还是对朱向军有些‘藕断丝连’的感觉。 “傻瓜!!一个不折不扭的大傻瓜”孤狼看着他真诚的笑脸,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回笑一声说道。说完就轻轻的扶着绫子坐在沙上。 果不其然,见面之后,王康龄马上开始哭穷,表示自己将公司的公关全都派上阵了,使出了浑身解数,可是高珏就是不上道,美人计对于高珏没效。 “不是吧我们为什么要跟政府官员以及他的替身谈判我们以前不是已经沟通好,可以直接拿下那铜矿的合同,只差axis部落的征地合同没解决吗”吴用很是疑惑地道,这事可复杂得很,他都被搞得有些晕头转向了。 故而数十年前,这武功便就被唐门长老给禁了,而且还直接从唐门兵器谱给除名了。本来这武功修习的人便就不多。这样一来,“鬼袖”这个名字在江湖中,便就慢慢烟消云散了。 “鼬,我的力量已经比你强了,你为何还将我当作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佐助道。 就在众人专心听课的时候,胡贺笑眯眯的走到了正在看手机的吕江身边,笑眯眯的说道。 “你们,杀不了我的”而那血歌则是一脸风平浪静,在眼前的局势之前,他一点都没有露出畏惧之色,而是深深的抽了口烟,吐出了一轮烟圈。 钟离原拖下外面的大衣放在椅子上,拿出电话联系冬雪,让她立马安排人手。禁地的钥匙他没有,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现在爷爷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出门迎接必须讲究一个合适的度,早了,会让人瞧不起,说她自降身份来巴结于神仙,迟了也会让人说闲话,说她看不起于神仙。 原本黑绝的那股子黑色的查克拉和外道魔像很像已经够惊讶了。没想到现在又是出现了一个少年,也有着外道魔像差不多气息的查克拉,还是白色的。 看完电视中直播的内容,整个餐厅中的人先是看了正在谈定吃早餐的林远一眼,随后就眼神怪异的看向施密特。 “罪犯!”此刻一旁被烟雾束缚住的多米诺美目看了看血歌一眼,哼了一声。 所有心神都已经放在祭起的劫云上的曾毅,完全没有发动法言天地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充满害怕的两人被押着走到孙建福的跟前。 “知道,你他吗还逃婚!”曾毅的话音刚落,铁老就紧跟着大声咆哮道,声音之大,大的将整个竹屋阵的嗡嗡直响。 原来不是自己运气好,每个玩家都是这个样子的。王逸天郁闷了,刚才白高兴了半天。 此时曾毅因为木偶对九幽冥火的克制已经没有了生命之忧,本能的用冥火净化起自身的体质来。 这是几只弓箭一起射向张根大,只见张根大嘴角微微扬起,然后瞬间消失在了原地,论速度就连叶浮生都跟不上,更别说这几只弓箭了,所以他很轻松的就躲开了。 第141章 她是个废物 交完报告鹿悠悠总算闲了一点,她想先等回信再决定后续的研究方向,当然了,也说不定会石沉大海。 她靠在摇椅上闭目养神,暂时把脑袋清空,半个月连轴转,她现在看小灰灰都像氧气罐。 “小鹿,我能进来吗” 鹿悠悠睁开眼就看到栏杆外露了个头的王静莲,起身迎道:“嫂子进来吧,门没关。” “ 山里的夜没有一点儿光,彻底暗下来之后,有手机的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明。 和秦王府同僚不同,房玄龄就是贝州本地人,消息渠道比李世民都要多,早就弄清了事件来龙去脉以及细节。 就刚刚眼前这教官爆发气血的那一下,光凭显露出来的武学修为,不比那刘彪差,足以同普通的邪祟搬腕子。 越来越多摇摇晃晃,浑身散发着腐臭味的活死人争相扑咬他们的脖子。 玉即墨让人送来了药自己就又睡下了,萧辰将药酒倒在手中不停的给她揉搓。 在南花城的最后七天,他们发现红沙里的变异蚂蚁消失不见了,红沙恢复了平静,那些森森白骨全部被遮埋,给人一种末世即将结束的错觉。 随着青凤先生的一声河东狮吼,宋端瞧着那只粉紫色的鞋准确无误的落在了韩来的粥碗里,汁水四溅,全都扑到了韩来的脸上。 薛府尹这一早上被闹得头昏脑涨,这外面的天才微微亮起来,叫人把祈月的尸体收好,孙鸨子也撵了回去,终于退了堂。 鲁王伤口已经处理完毕,面色惨白的躺在床上,还在昏迷之中,房间内依然能闻到浓烈的血腥味。 忙碌的一天过去之后,大家各自散去,王业和阿洁莉娜等人也回到了住所。 子萱对于这里那是跟自己家似的,进出是没有任何障碍的,怎么今天现在了门外 感觉到凌霄炙热的目光,半夏转头看向别处,以此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余康阳与季笙歌,分别与安暖如初有血缘关系,跟景瑜的匹配成功率相同,但三人皆无一人向季笙歌提出。 能够不被马赛克的大火柴点燃,能够在真理时钟的房间里不受限制。 她这生最大的遗憾就是跟了这么一个“蛇蝎”美人,连带着她也丢失了她本应有的善心。 半夏坐在办公椅上和助理交代着,然后让她出去了,她在办公室里转了几个来回后,走出了办公室。 墨尘将披风卸下,便脱鞋,也躺了上去,然后将唐婉抱住,贴着她,闭上了眼睛。 傅闻夺静静地盯着眼前的金发男人,他慢慢地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深邃的笑容。 “我看到了,你接。”余安暖也收起了似笑非笑神态,没有生气不满,也没有要避开的意思。 “我白天的时候只是实话实说,没有想到你会那么生气。毕竟艾利只是一个外人。”听了赵青萝的解释,岳听城才知道是自己多想了还生了这么长时间的闷气。 光是想想天茫浑身不寒而栗,至少目前的情况他会顺着叶鲲的意思走,总不能真的跟对方开战。 当然,若非是在永续之境,雷也不会把他人的赠予当做交易筹码。 三个室友互相看了一眼,目光里都有些犹豫。但三人中最纠结的,还是唐和兴。 铁手吐出一道冷漠的声音,他的武技以五行八卦之阵为基石,威力何等强横,刹那间,血葵寿身体周围,囚牢出现,以他的身体为中心,欲将他埋葬、封闭于大地囚牢之中。 感觉明罗烈日犀周身传来的压迫感,那元婴境强者面色陡然一变,脚掌在虚空中轻轻一点,就打算退走。 “给我开!”凤舞天一声大喝,并未出手,几座地宫就全部崩开了,那些石门与禁制等都爆碎成齑粉。 真实或是虚假,都仿若大梦一场,梦醒了,你以为看到了阳光,触碰到了现实,殊不知只是另外一场梦。 不过李恒刚刚振动后背的黑天羽翼,稍微离开了一下这个锁心亭,却是感觉到了他的正上方,有一道压力隐隐下来。 恐怕此刻摘星府主杀人的心都有了,他哪里愿意相赠,分明是想要风凌天在武运战场的传承才答应让风凌天去取灭穹,谁想到他还真能取走 身后的管家抓好时机上前恭维,郑树鹏紧张的心情得到缓解,但还是拿不定主意。 林雨虽然心中疑惑,但也没有再多问,白琼的话他还是颇为在意的,心中暗暗将此事记下,随后告辞一声向入口方向飞去。 诺维茨基今天终于在兰多夫头上扬眉吐气了一把,他想要赢球的强烈渴望,让灰熊队引以为傲的内线防守被拆得七零八落。 雪莲心头直跳,双手结印,紧接一片魂力构筑的雪花瞬间放大,将二人遮在其中。随着一声剧烈轰鸣,雪花当即爆碎,后方阴将攻击虽有减弱,但来势未停。 雷力现在正在气头上,听到有人插嘴刚想转身就骂,待看到说话之人乃是林雨之后,火气瞬间消失了大半。 第142章 没有贴近胜似贴近 鹿悠悠莫名有些羞耻。 一时兴起说要种菜,结果啥也不会,还得从挖土开始学。 “咳咳,我们要去山脚下面挖土,我……”鹿悠悠语气十分悲壮,“我不会用铁锹。” 丢人啊,这东西不该有手就会吗,为啥她是例外! 话都说到这了,她也不怕更丢人一点:“还有、那个……我不会种菜。” 听听, 那西里尔颇为不服,气鼓鼓的瞪着洛卿,仿佛丢了能量果的人是他。 南星前一刻还在替他担心,听见最后一句,默默收回了伸出去的手,瘪瘪嘴,翻了个白眼儿。玖苏眼角一抽,将凝集于双手的灵力四散,转开视线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巴特面色不虞,转头看向洛卿,却见他神色淡淡,好似众人说的根本不是他一般,又见西塔脸色涨红,一副兴,奋模样,他心中也多少知道些自己徒弟与这个年轻人的过节,不由皱了眉头轻咳一声。 要知道,后者可是连万宝楼大长老姜无我,都颇为看好的一名管事。 接着,秦天丢下高射机枪纵身一路,在空中时就拔出手枪,当身体跃过墙体的一霎那就“砰砰”往两面打出几发子弹,又是两名佣兵中弹倒地。 “我以为凤哥哥不想见我了……”她侧过身子,斗篷上的金线在灯火下闪着耀眼的光泽。 并不把殷明台的话放在心里,齐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样,没心没肺的开始朝王纯阳讨要伤药。 “抓吗”打野看了看下路的状态,看着他原来的习惯他现在肯定是要来下路了,可他还是问了一句,生怕白芊芊会适应不了他们lk几人的节奏从而失掉这场比赛。 殷玖玥见沈沐之又停了下来,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儿,经受着殷明台的醋意和百官们八卦眼神的双重煎熬,觉得不能就这样被动地等着沈沐之出来解释了。 “不论如何,当务之急还是要寻一处躲雨之地。”九里明紧了紧衣衫,率先出发。 而在他们中央的“七人组”,最弱的姐妹俩,都散发着七级精英的气息。 洛鸿说完,便是率先朝着外面走去,再留在这里,除了丢人现眼,再没有其他任何的意义了。 虚空中,礼炮齐鸣。繁花如雨,万色缤纷。数道彩虹,直贯长天。 敌我两军狭路相逢,这种场面下,就是硬碰硬的拼实力,来不得半点投机取巧。 演武台周围,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是被永定城里面的人给围的水泄不通了。 总编松了口气,现在离2月1日凌晨还有几天时间,如果不出现意外,沈昕的这次对决,应该是稳了。 几个常用的c级火遁忍术,如豪火球之术、龙火之术、炎弹之术,他都在过去的几个月里逐一掌握。 第二天,黄巾军的主力也动了,数万黄巾拔营起寨,抱成一团缓缓移动,比先头部队的速度更慢一些,连续两天,每天只行军了十多里地。 于是,姬无双开始了大肆购买,反正自己不愁没钱,钱花完就走。 “呵……”阿萨公主冷哼一声,在他就要扬剑而起的时候,她的袖口中忽然出现两把飞刀。 守卫见了楚风后退,还以为是楚风回心转意,准备离开了,于是他们便稍稍让开。 “大西洋会替我拦住你的去路,你已经无处可逃了!”瓦伦泰遥指杰洛怒喝一声,随即踏步跟进,他确信自己已经逼死对方了。 丫头也不等众人反应,直接穿向江成景收了他的尸首,不管怎么说丫头是嫁给了江成景,有时间会把他们合葬在一起。 在他们心中,这个诡异的绯发男人是被瓦伦泰拉出来的,多半是敌非友。 话音刚落,只见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手抓住两人的头,双脚踢中两人的胸口。 丫头不断的用灵石,触击火封的各个方位,阵盘上的火焰,交替变换。 东方虽然也曾看到亲密的样子,但是这般亲密,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 但唯独对于那绯发男人,她们却无一人敢直接表示出爱慕,对方强大的气场让她们怯懦,但若是对方一勾手指,想必她们便会鬼使神差般趋之若鹜。 理念上的不同,让千手柱间摒弃迷茫。他无法坐视宇智波佑介带着木叶往火坑里跳,或者说他不希望看到宇智波佑介把这世界搞得腥风血雨。 晚餐之后,林霏微把安知水喊到了房间里面去,安知鱼和宋萱一起收拾着碗筷。 利用“无相决”的包容性,董树强仅仅修炼了一个月便已经炼成“千幻”的第一层“形体重塑”。 至于周星河现在到底在干嘛算了,这个就不去求证了。只要晚上带给粉丝一场视听盛宴,他爱怎么折腾也没人管。 居高临下、颐指气使,宋雄盛根本不是在商量,而是纯粹的命令。 “这倒也是,毕竟这天命公子还是太年轻了一些。再过个数年,修为必然也是远超我等。 而这一年来李适想整理自己的阵法纲要,寻找自己阵心,经过实际布阵拆阵的实践,李适发现,自己的阵道却是缺少了一个关键点,那就是阴阳。 在这种人多混杂,且充满着竞争性的地方,并不是实力高就能够笑到最后的。 刚才说是欣赏,其实闵学的心思完全放在周边的人和环境上,还真没仔细看过这幅画,只知道上面有山有水。 显然,任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家的两位长老,竟然会在一瞬间溃败 “我就免喽,本来就是奥兹曼迪亚斯法老派来的戴罪之身,将埃及建设好就是我的全部目的了。”尼托克丽丝摇摇头说道。 叹息声不断响起,只是下一霎,众人几乎无法遏制心中的震惊,惊呼声瞬间响彻聚灵塔。 一天的时间,全被乡亲们折腾双头蛇巫而把时间给完全浪费掉了。 第143章 我喂你? “小鹿,你这架势可以啊!” 王静莲拄着铁锹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转身一看,鹿悠悠居然一点都没拉下。 人么,总是免不了以貌取人,鹿悠悠长得和“劳动人民”差十万八千里,王静莲原本就没把她当成挖土主力军,还准备搭把手来着。 鹿悠悠面上笑嘻嘻,心里苦唧唧,她在家里连铲了三天,整个院子都犁了一遍 “你若不想去就不去,凡是有我担着呢。”云昊天在水伊人的身边坐下,伸手环住她丰满的腰柔声说道。 老者要最好的酒,最好的酒自然是灵酒,普通的酒水对身体益处不大,学院便不鼓励倒卖,但灵酒就不一样了,其采用元力丰富的五谷杂粮酿造,带有更加纯粹的元力,且口感润滑,深受光大修士的喜爱。 同时,她闭上眼睛安稳熟睡之后,身上样貌发生了变化,短发慢慢变长,直到成为了那个高贵冷艳的德古拉九世。 潇潇雨下,今日西凉皇城下起了瓢泼大雨,整个皇城都笼罩着一股淡淡的秋味。 虽然心里面总是不自觉有些隔阂,可嘴上却丝毫不能表现的有半点退缩。 渔夫反正已经完成了今天的任务,李长安给的灵石够他好几天的工费,他也就不在乎那么点鱼肉了。 皇帝的话,让宋良无可辩驳。楚天阔身为皇子,进宫看皇帝,何罪之有 男人清淡的语气就像是谈论今日天气如何,乔雪色不懂这段原本忌讳莫深的感情为什么被他随口说出都没有任何的波澜了。 巫云亭并没有生气,她在地上蹲下来,捡起一块碎片,放在手腕处。 馋他馋了人家,人家会给你酱油,傻子是傻子,今天拿不回酱油看你怎么和伊人解释。叶龙嗤笑一声,靠着车厢闭眼,由着大牛折腾。 “这暗刺在刺杀方面的天赋的确不低,看来以后要多多栽培!”望着那依旧游刃有余的暗刺,凌霄心中出现了几分赞许。 老太太眼睛要喷出火来,一旁的楚天骐赶忙给舅舅打电话,要他下来救美人于水火之中。 “他是个哑巴吗”教授喊道,他很以自己的语言能力而自豪,又用法语重复了他的问题。 直到楚朝阳带着楚天炀进来上厕所,吴俊霖还在发愣,一动不动。 “泥丸宫有上元真君居之。上元真君古代医籍中多称为泥丸君,亦有称之太乙帝君、太乙元真者。 在楚云辰的身后,有着一众楚家的嫡系,而这些人都是一脸怨恨的望着凌霄,显然他们已经知道了这战神郡之主楚云阳的死跟凌霄有着关系。 闻人衍消失了一天,现在又突然现身,而且还是和云梓墨一块出现,这不得不让人们猜想狩猎的这半天时间,他们两人都去了哪,干了什么事 “破!”狂吼一声,一股股锋芒般的斗气从凌霄的身体上爆‘射’而出,在虚空中凝聚出一个手掌的模样,狠狠的抓向那笼罩过来的漩涡。 我没有搭理白空,而是找寻其他人的下落。可放眼四周,我根本没有看到疤眼他们的人影。 冰天灵松开了手中的剑,此时,她早已哭成了个泪人,眼睛略微有些红肿,整个憔悴至极,她看着林峰,趴到了林峰胸前,手捏成拳头,狠狠地捶打在了林峰的胸膛上。 卫七郎早早领着卫琪去了米铺。从卫琪会说话开始,他便是一去米铺就带着他,虽然这个师傅很严厉,但是常年下来,卫琪也是聪明,倒是将米铺的管账学问学了不少。 第144章 衣服能自己脱吗? 第一次给人喂饭,感觉相当不错,顾清野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肌肉拉伤第二天才是最疼的,至少明天还能再喂一天。 顾清野三分钟解决完自己的饭,十分钟涮好锅碗瓢盆,投弹手下线,按摩师傅上线。 什么旖旎、日爱日未都不存在,他刚捏了一下,鹿悠悠就叫得好像骨折了一样。 顾清野触电似的收回手: 对于经历过仙魔大战的战士,应对时空扭曲同样是基本功,天外神剑可以靠着神剑剑体的不灭特性硬抗一切扭曲,其他的修士却只能靠扎实的基本功了。 靳光衍看着姜越凝重得如丧考妣得神情,心生感慨,如果不是情敌,如果不是他仍不死心,他靳光衍又怎会如此咄咄逼人可惜,既生瑜何生亮 席曦晨怎么也想不到,z会对她产生这种感情,她一直以为他对她只是普通朋友,老板和下属的关系,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 一个个高大的身影出现,三米高的身躯,跟寻常野人不一样的时候,他们身上干净的没有各种奇怪的毛发。 “讨厌!”许盈脸红着说道,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眼泪汪汪地问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你敢发誓吗 这一刻苏菡突然觉得刘总不仅面目可憎,而且品质恶劣,非常令人反感。但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当初没有看清他。如果知道他是这样的人,那她宁愿放弃阳州日报这个机会。 “江寒进入了大洞之后,逵爷又开始发话了,全部排好队,等到江寒成功了,我们马上进去。”逵爷声音很响,传遍了整个地下空间,没有人话,就是代表没有人不明白。 “送礼你能送对方也能送,你是送不过人家的。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抓住那个兴院长的把柄,这样我们就能把握主动。”郑律师皱眉说道。 王九在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就清晰地感受到了一阵熟悉的气息。 高远则就没那么激动,那天跟赵居士的聊天对他的触动很大,他一直在告诫自己: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虽然自己还做不到无欲无求,但已经能做到波澜不惊了,至少脸上是这样的。 因为,这片土地的土壤呈黑色,所以我家夫君称之为“黑土地”。”虽然并不像师清澄说的那样去考察一番,但是在现代却是对辽东以及东北三省再熟悉不过了。 y国,圣彼得堡医院,冷陌宸跟乔治在病房的会客间里沉声交谈。 君万里生性孤傲,向来独来独往,平生所学皆为苦修所得,却也有种闭门造车的弊端。肖遥本对他不屑一顾,只是半日里知他本性如此,又是铁老头挚友,便将老子道德经中的几句话点给他听,希望对他有所帮助。 因为除了陈家,他们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能有如此底蕴,能派遣出如此之多的高手来保护秦天。 看着叶族战士们,在飞速的成长,叶君城暗暗点头,叶扬想的还真是周到。 他不会再去逃避,不会再因为担心自己的处境,而让身边的人离开他,不会因为身边已经有一些人,就去伤害另外的人。 “肖公子”肖遥正在暗自庆幸自己的运气,就听到湖上有人再喊自己的名字,转头看去,正是上午那摆渡的船家来接自己了,正挥着手想自己打招呼。 第145章 平民有平民的好处 军区的回复三天后到了特占戈队。 鹿悠悠期待地看着顾清野:“如何,是好消息吗” 他眼含笑意道:“好消息。” 鹿悠悠激动挥拳,然后就“哎哟”了一声,她现在还没恢复,做不了大动作。 “那改装申请批了吗,有没有人愿意接手实验,专家怎么说” 迟一天解决问题,顾清野就多一天生命 阎云也愣住了,本想着让hp1-444留在这守护幸存者,然后再派一队人和他们去那个聚集地,没想到这才多久的功夫计划就落空了。 顾青恒顾不得别人,出了滇城就开始一路狂奔,而他不知道的是,后面还跟了个尾巴。 原来,夏枫都不知道,傻二就是个传奇,是一个八卦的极好话题。至于夏枫这个名字,反而没有多少人知道。因此刘贺没有把他与夏枫联系起来。 “谢谢惠顾!”南黎川立刻把一朵包装精致的玫瑰花递给他,一边对杨蓉蓉使眼色。 随后转身看向无冥问道:“老夫可不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话音一落,突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 夜天瑜将冰魄神针收了起来,心想等以后有机会了,研究一下需要什么稀有材料才能多打造几根。 在躲开怪物扑击的同时,更是双翅一扇,五六道疾风刃呼啸而出,精准的斩在刚好落地的怪物身上。 说是豆子,其实已经被切成了片,那是一种金黄色的肉片,光是看起来,就格外的诱人。 将bs在那怪物的身体里胡乱搅动了下,确定他再也爬不起来,罗曜军才揉着痛到麻木的胸口向着楼上跑去。 一局战斗结束,是最基础的战斗地图,指挥官大人打出了s的成绩。 说话期间他已经用大挪移术掏出了邝图身上所有的东西。幸好重要的物品都被魂奴收纳,而魂奴又藏在邝图体内,使他无法发现。 他得知白象等人是血魔门之后,正有打算等一会儿除掉他们。如今形势陡然逆转,自己竟然成为血魔门的帮主了!既然如此,接下来的计划就要有所改变了。 容锦轩点点头,马上去切肉。用两根草绳绑着,又放在蓝子里,用盘子盖上,不露出肉的模样,免得村子里的人看到,又说三道四。 谷南瞳孔聚缩,“这一击”这一击鲜于最少要用到其八成之力,被动防御的谷南明显感觉到巨大的压力,若是处理不好的话会在对方这第一剑上吃亏的。 鲜于尘和刑易都知道那个组织人的特点,就是一件灰白色蒙蒙胧胧的大氅。 张天诚能够活下来,并不是因为他手中的五合剑法多么高深莫测,而是因为在他的身前出现了一条比莲藕还要细的手臂。 这些道士刚才还在垂头丧气,现在却是各个面露杀机;显然是因为来了强大的靠山。 漆筒中共有四支签,两支写着数字“一”,两支写着数字“二”,抽到同样数字的人便是同一组的对手,抽到“一”的先行对战,抽到“二”的则能得到更多的休整时间。 五大掌教这下着急也无办法了,刚才在袁虎和项禹二人明显处在弱式的时候没有劝阻双方的战斗,现在他们也不好插手,总不能真的与军府翻脸吧。 可见这两家联姻之事,是很早以前就已经订下了,只不过近日才宣传出来而已。 血色锁链迅速锁住了那几人,他们的挣扎没有对锁链产生任何影响,血色锁链很随意的就将几人拖入了法阵之中。 第146章 独立自主到没边了 补给船比轮渡快得多,从岛上到东山市码头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 顾清野要先送鹿悠悠去五〇七研究所,在靠近军区的路口调转车头朝另一边开去。 “研究所在军区外面” “嗯,不过离得不远,刚刚的路口继续直行五分钟就是军区大门。” 鹿悠悠点点头,仔细观察着外面,直到车子停在一处院门外。 三人直接冲进拐角,但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他们的表情变得尴尬起来。 经过这场打斗,岳瘸子彻底跟孔顺撕破脸,放下狠话便带人离开。 岳瘸子怎么也不会想到孔顺会知道这件事,他明明把他们藏得很好。 只是叶城脚底下的地面早就塌陷下来,硬生生的被砸出来巨大的大坑,不过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当然真元消耗倒是挺大。 上次聚宝斋做局骗林一鸣,被他识破后,林大少大怒,从这拿走五件古董作为赔偿。 湖水中的翁玉雯不由闷哼着,而她的脸颊泛起潮红,犹如狐媚一般,虽然叶城处于特殊状态,可是翁玉雯却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反而贪婪着享受起来。 只不过衙役要去拆鸭舍的时候,竟从地里踏过去,将地里的土豆砍个稀烂。 感受着云轩身上翻涌过来的强大气势,两圣姬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凝重,不管怎么说,云轩比她俩高一个阶别,即便她俩一起上,想打赢云轩的可能性仍旧微乎其微。 我把金匣子,交给了庹老爷子,目送着庹老爷子,带着金匣子,施展绝顶轻功,飞身而去,消失在了树林子里。 这一刻,气氛似乎凝固了下来,只有微风在两人的脸上拂过,偶尔带起一阵芬芳的花香。 “哼!你不给!那么我只有强行拿过来了,王兰花,我称你一声王姑,是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苏清歌大步踏向她,丝毫不给她逃脱的机会。 冰原并非平坦状态,还有着冰山,沟壑,一些地下洞穴。有些洞穴是能容纳生物的,有些干脆是冰窟,下面甚至会有周期性的河流。 当主持人宣布他上场后,他走出通道就只有少数的掌声和喝彩,那甚至和没有是一样一样的。 吊着一双三角眼,挺着肥厚的胸脯,咬牙切齿地吼道:“你看什么看,今天你不赔就别想走!”说着竟拉住了叶梓凡的胳膊。 宋国安不动声色的给其他董事会成员递了个眼色,顿时附和声四起。 “夫君,孩儿他这是……”铁扇公主扶着牛魔王在一旁喘息,此刻抬头看向与哪吒战的难解难分的红孩儿,有些不可思议。 土墙变得更加坚固,而且上面释放出黄色的光芒,向着前方蔓延。冲在最前面的魔物,接触到土黄色的光芒时,速度立刻慢了下来。 叶梓凡阴晴不定的态度伤害了自家宝贝儿,麦子是恨不得他立刻从自己的世界中消失。决定和他说清楚,不能再这般纠缠不清,从此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好不容易褪下一边,洛清寒只觉得伸在被窝的手是抓着一只烫手的山芋,头顶的冷汗也开始冒出了。 吃青菜,吃白饭,食不果腹,过不了几天,她还得和他过逃亡的生活,吃不饱穿不暖,但是他对自己好,他爱她,而她也爱他,这样就足够了。 就算斩削得下来,也难以摄入或炼化空间之力,因为这过程还需研究,花费的时间过长了。 第147章 败絮其外,金玉其中 鹿悠悠看着面前的一老一少,很难相信那位张参谋不是在给她找事儿。 王工、刘工已经自告奋勇要留下来了,他大手一挥非要研究所换两个,理由是要找个年轻点的体力充沛,再来个年纪大的经验足。 呵呵。 “鹿同志,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李若谷率先打破沉默,他发须全白,但声音听起来竟意外地年轻 而齐慕笙便是不同,能够容下他人与自己之不同,能够仔细思忖掂量,去其糟粕,并能当着下属之面认错修正,当是能成大事之人。 放射状的尾兽玉能量炮直冲冯雪的面门,然而那无穷无尽的元素内力却在这一瞬间交织出了复杂的让人头皮发麻的成果。 又过了将近二十分钟,公交车到站,四人陆续下车,李子明告辞离开,队伍剩下了三人。 陈东的心不免有些慌乱,这种担忧让他感觉到了恐惧,而这恐惧又激发了对现下状态的愤怒。 卡尔看向林轩,眉宇中忽然生出了自信,看起来仿佛一切都处在自己的算计之中,但谁也不知道,他他心底却很紧张。 魅煞血口大张,几片雪花顿时飘入其口中。冰晶在灼热的温度下化成点点雪水,将魅煞干裂的唇口润泽。 “齐老,我回来了。”微微一笑,伸手将齐老扶起,与之并行一同走向前厅。 他的语气表现的很不屑,一副居高临下的意思,将得势的姿态给展现出来。 李业嗣点头道:“论才能,孩儿确实比不上青霄!”越是与罗通接触,越是能够察觉到他的能耐,所以跟罗通相交的年青一辈,都隐隐有以他马首是瞻的情形。 “洛兄,前几日逸轩身负重伤,卧床不起,实在是不方便行动。这才请了师姐来帮忙,否则逸轩定会亲自动手,不需要麻烦师姐动手。”顾逸轩带着微笑向洛宇青解释道。 不过这种封印秘法同样消耗太大,以前只有十大宗门和六大家族能消耗得起,这也是它们被称为十大宗门和六大家族的原因。 或许没法成为同事,但指不定就会搞一个顾问之类的头衔,巧妙的将陆晨拴住。 陶纯心点点头,冲程蕾摆摆手后,便啥也没有多想的走向了大门口。 目光在这店铺外扫了扫,叶宁有种预感,这边是自己要找的地图店铺。 “下面,宣布分配名单了。”熊猫一掰手指头,那摩拳擦掌的样子不由让人好笑。 凭斗皇实力休想察觉到斗尊存在,将自身气息压制到最低点,借助着地势,刚好能看清下方的视野。 甚至要不是因为年纪的原因,这些年的各种大功劳下,现在说不定已经是中将了。 因为在这段时间不长的相处之中,刘明朗隐隐感觉到陆晨是一个挺淡泊的人,这也是这类身怀绝技的人的一个特点,恐怕对名利这种东西,根本就不会有太大的感觉。 花落澜自然是不能拒绝的,只是,看着那人,她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你们,这里不是谁能来就能来、谁能走就能走的地方。”徐院长继续声色俱厉,“有人还等着卵子拯救破裂的家庭呢!”他看看马斯洛。 传说哥叹了一口气,看着这些一直跟着自己吃香的喝辣的玩家,心中泛起一阵无力感。 正在郑典考虑战法的时候,一声声沉闷而又刺耳的机括拉动声从船上传来。郑典脸色忽地变得苍白,“船弩!”一声大喝从郑典口中不受控制地爆发而出。 此刻在凉亭之中有不少人,真凡、真雀、真雨雨、冯青因与王青曲以及柳如言和赵如芸都在。 而如今他赫然正运用着自己的这个天赋,在摸索着炼器法门的同时,又在思索着大聚灵咒的奥妙。 皎洁的月光下,马韬正手持黑缨长枪挥舞演练枪法。黑缨长枪在他手中有如一条翻江倒海的墨龙,张牙舞爪,摇头摆尾,气势滔天。舞到急处,明亮的月光亦是不能照进他黑森森的枪影间。 那些人被他骂得乱了阵脚,硬着头皮冲上前来。通天邪主嘿嘿笑了一声,举刀朝乐异扬袭来。 “当今世上,能对皇城始终抱有觊觎之心者,恐怕也就只有赵思燕一人了。”莫逆长叹说道。 回到家里,月娥妈又加做了几道菜,拿出老公珍藏的好酒,热情款待成伟梁。 龙族接受洗礼意味着实力的大幅度提升,郑典自然能从中得到好处,但他无法接受的是,龙族一旦实力进阶,必然得经过一段虚弱期,这个时候,郑典怎能虚弱他仿佛看到了狂暴战神那双杀人般的眼睛。 可是李毅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为了赤城李毅都已经身处这种险境之中,但是赤城的修炼者却仍旧会因为李毅手中的一部修炼功法就准备对李毅痛下杀手。 在神城中的大街道上银麟子与叶凡告别,就此分别。两人去了一趟地球,又经历了荒古禁地中与人族大帝狠人相处的一些日子,当真是收获和机缘十分的大。 该死的!她暗骂了声,琢磨自己要不要把司君昊的那只胳膊给拿开。 王选民顺着张先生所说的地方看去,门市里的地上放着一块已经破成一块烂木板的木门,严格意义上来讲,那就是一块烂木板,已经不能称之为门了。 说是这么说,心里还是不舒坦得很的。自从她怀孕封后,殷戈止愣是没有碰过她一下。都说男人在妻子怀孕的时候最易有别的心思,殷戈止能坚持这么多个月,她已经觉得他很了不起了。当真要强求什么,也强求不来。 “先选哪一个呢”庚浩世移动着鼠标,监视器电脑的超大屏幕上,一个白色手指图标也随之移动着。 某位爷也十分不乐意,那表情就好像在说,爷什么时候玩儿过这么幼稚的游戏 空中,狮心大圣看见了下方拿出半圣权杖年轻狮人模样的王明,他眼中一亮,但是立刻就心中产生了深思和意外,但是这个在空中的狮心大圣最后仍然是十分给力,爆发起其兽王的怒火,将对方这个半圣审判骑士压制着猛打。 “学弟你还在线吗”看着庚浩世在发愣,林玲在庚浩世眼前挥了挥手。 第148章 鹿教授是何方神圣? 顾清野不在乎这些言语机锋,也不在乎参谋部针对,但他担心孤身一人的鹿悠悠。 散会后他第一时间赶往研究所,不亲眼看看放心不下。 他被门卫请到接待室,很巧,就是鹿悠悠待过的那间,茶也是同一种,就连等的时间都差不多长。 鹿悠悠快一个小时了才出现,手里拿着一个馒头,嘴里念念有词。 “悠 说起来自己也好久没去张半仙哪里看看了,反正离得也不算太远,就过去看看张半仙吧。 此时,秦逸龙淡淡的看着下面的南宫傲和张磊,‘阴’阳双瞳中蕴含着一丝凌厉的杀机,被看到的人都感觉到浑身一冷,心底不自觉的冒出一股深寒的寒气。 这时,在天命王的保护下,李音儿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满脸怨恨的看着面具人,突然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了一个金光闪闪的物事。 看何羽恋恋不舍的放下了六管枪,普罗又看了一眼雷丘,看他有些迷惑,便专门为他讲解道。 如此挑衅,张零怎么可能忍得住,握拳成爪,对着南宫傲的颈部抓去,但是南宫傲居然轻而易举的抓住了张零的手腕,轻轻一用力,张零居然毫无反抗的余地,就被拿下了。 传说之中,隐世家族乃是上古地球修仙门派离开之后,少部分人仍旧选择留下来所创建的。 先不说,他的老师,还有那么多朋友,再加上自己与老板,人族怎么会被灭绝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司琪儿过来找他时才发现万俟阳已经睡着了。于是司琪儿脱掉了他的鞋子,在身上盖了被子然后再慢慢关上了房门。 最让他们不解的是,这一次秦广殿王也仅仅召来了勾魂判官与第一鬼邪而已。 槿不明所以然,但看到蓝蕊明媚的大笑,自己也莫名地张着嘴笑了起来,笑容始终停留在嘴和眼角上。这就是槿厉害的地方,明明是开怀的大笑,槿也能适合地收住那份张扬,将笑容变得含蓄清雅。 所有关注着这一战的各方目光,尽皆悚然,吃惊,不可思议,震撼,各种情绪,不一而足。 贺安年如同大狗狗一般撒娇,沈清无奈地拿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头发没有精心的打理此时软趴趴的垂在额头上。 他嘴里磕着灵丹,手里疯狂吞噬着手中的灵石,想要将修为推进至更高的境地。然而练气九段的修为本就是练气最高段位,想要继续往上爬何其困难,短短三分钟,根本提升不了多少修为。 她也不知道自己猜测的是不是对的,秦御是海婆婆的儿子,涂良喜欢海婆婆。 陆崖捋须,能够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脑海之中的‘第二部分果位’和‘正一盟威箓’,都已经摇摇欲坠,似那熟透了的果子一般,随时可被他采摘了。 不是怕他猜到,而是怕他睁开双眼后再也不用我所熟悉的目光看我。 “敢踢老子一脚!老子废了你功夫再陪你慢慢玩!”说着脚下一用力,少年脸色一白猛然吐出一口殷红的血。 紧接着金光在虚空环绕一个弧度,以更恐怖的速度射向附近围攻的数人。 梅子嫣望着湛蓝的天空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回她应该还能暂时骗过去的。慕程如果掌握的信息是正确的话,他只需直接揭穿她就行了,根本不用她画什么画来证明。 但,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概率能让冷氏回到她手里,她也绝不会放弃。 第149章 我说不行就不行! 打了鸡血的组长,力争表现的助手一号,开大的扫地僧助手二号,潜水服项目二组的研究进度有了跨越式进展。 鹿悠悠和李若谷在做最后的验算。 “新阀门的送氧效率比之前提升了10%。” “这个新构型预计能给设备减重23公斤,具体情况要看试验型出来的效果。” 鹿悠悠在笔记本上继续写着:“实 “晟秦皇族旁支的血,还是不如正宗的味道好呢……”慵懒而又妩媚的诱惑声音带点遗憾和可惜。 士卒损失了,可以再招募,战马损失了,可以再采买,就连城中用来筑城的物资其实也不重要,反正孙承宗自认为建奴没那个本事仿造出来。 如果说只是承担责任,那不管是砍头还是其他的处罚,孙承宗都可以表示自己并不在乎——自己只是想报效君王,报效大明,倒也没想太多有的没的。 沈家现在不是皇商,她爷爷并不清楚,到时候说出来可就有些尴尬了。 瑞雪闻言一愣,看着沈丰年,不懂他什么意思,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报仇了,她觉得年大哥不可能同意。 虽然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可是当消息确切的传来,霍安兮还是猝不及防的心痛不已,她用力的咬住自己的下嘴唇,仰起头,努力抑制自己的泪水。 转动轮椅往饺子馆而去,经过垃圾筒时,将手中报废的烟盒精准地投入垃圾筒里。 陈帅挑了下眉,并不急着翻看那足足有十几张纸厚的协议,她当是在写呢 夏菡应了她一声,随后也把手机挂断了,再看时间,封齐也差不多要回来了,于是夏菡放下手机进了厨房,准备帮着保姆准备一下晚餐。 录事的地位与刘仁轨的参军事一样,地位算不上很高,但都是罗通身旁的重要职位。 “队长,我们在镇上逛了一圈,没有发现我们的人。”一个弟兄开口说道。刚刚他们以口渴为由,进镇子后找了几户人家讨水喝,顺便打听情况。 她刚要抱过去就被林昭一把推开,几年的岁月洗礼,也没洗掉林昭一成不变的冰山脸。 本身队友那么坑,她就已经非常生气了,再加上被那个可恶的石头人给用日炎给烫死,这绝对是她玩了那么久英雄联盟以来,第一次遇到的事情,也是最为羞辱的阵亡。 几人看到白虎怒了,顿时吐了吐舌头,刚才他们的样子似乎确实是有点丢脸了的样子。 可惜孟离无视,他也不好开口说出来,这种话当着大家面说出来只会更尴尬,而且更让兄弟离心。 玻璃温室别看是全透明的,但是有着主屋遮挡,外面的人是看不见里面的情况的。 兰先生看到江雪同意了,立马就起身去了隔壁把白兰叫了过来。白兰还不知道找自己什么事,不过兰先生是领导,她立马就放下了手头上的事情,走了过来。 “怎么砍我我又没开车!”韦德威尔逊侧身躲开,拎着武士刀试图讲道理。 时不时响起的一声凄厉惨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让叶天笑等人的心也跟着凉了,越是深入他们越是觉得心惊。 “你敢看不起我们罗格会!”,皮格罗吃力地往前一倾身子,手狠狠地砸在茶几上,震得玻璃砰砰作响。 “刘老爷,您这是怎么了,盯着一个下人看了老半天。”旁边有人问道。 第150章 顺其自然,好吗? 顾清野被“捞”了上来,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水滴从潜水服上滑落的声音。 鹿悠悠绷着一张脸上前解扣,亲自动手也是另一次数据收集。 她面无表情地报出一连串参数,方想奋笔疾书头也不抬,李若谷也只搭手不说话。 任谁都看得出气氛不对,但除了当事人,谁也不想在这时候开口。 “设备收到实验室去 不过,胡娜娜此举也是让极烈鸟发现了她就是这些鸟类的控制者,因此,胡娜娜也是被极烈鸟列为了优先的攻击目标。 “恩。”没有过多的解释,尚惊天追上玩的不亦乐乎的白羽,和白羽一起消失在繁华的大街上。 听到罗毅的话,神甫大喜,当即,神甫让骑士们出发,开始寻找幸存者,同时也将遇难者的尸体收集起来掩埋。 即便如此,这两家公司对票房都不敢抱有多大希望,只有周白相信电影的质量,坚信电影能给低迷的电影市场带来一针强心剂。 王红伟的表演还是很本色,谈不上有多么高深的演技,不过起码能支撑起这部电影,并没有太大问题,所以在缺点上并不明显,评委对这部影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今天是四大妖族聚会的日子,一身黑色礼服的白羽领着三个可爱的宝宝大摇大摆的走在前边,看着在自己周围玩闹的孩子们。白羽不禁对那天的事情感到了丝丝的庆幸。 如今就只有极少量的远程武器的山贼们,只有选择近战一途。不然能杀伤骑兵的手段也只有布下的几条简陋的绊马索而已。如今却是莫名其妙的被来人先发现了埋伏,绊马索也就失去了效用。 “我对圣手宗不是很了解,我只知道,陈能辉当年与我在窥虚海的时候,当遇强敌之时,他挺身而出,当有困难时,他会抢着去克服。他的人品,他的医术,我可以作证,那是高于圣手宗任何人的存在。”吴凡说道。 全军由一百游骑兵,二百长短枪兵,三百弓弩手,四百刀盾手组成共为一千人马。 就让这三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先在这里关上一段时间,也好让他们的头脑清醒一下。就当做是放大假休息了。 赵牧有些无奈了,自己这身高给自己闹出的烦恼还真不少,张灵却在旁边嘴角露出了笑意。 张明宇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静静喝着酒,不知不觉中想起了刚才意外见到的李佳楠。 “张明宇!”李佳楠猛然见到张明宇出现,忍不住惊喜地叫道,身子早已经趁着张保功惊讶之际一闪,溜到了张明宇的身边,然后双手很自然地就紧紧抱住了张明宇的胳膊。 不知为何,北辰忽然想起了当初苗钰儿醉酒暴揍自己的场景,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为了更好的立足国际舞台,赵牧愿意入乡随俗,但是赵牧也有着自己的坚守的底线,赵牧绝不愿意为了自己的事业成为一个黄皮白心的人。 这里有一块二十公斤的白盐沙皮,通体微微泛红,应该是一块红翡料子。整块料子没有松花,但皮下蟒纹的流向很清晰,两寸宽,从一端平着走向另一侧,整块毛料,有些类似于“页岩”,很规整。 说完也不待两人回答,双手一甩,两人身子就呼地一声腾空朝金华观大门砸了去。 篮球一到手,对方就迅速的开始发起进攻,而赵牧在第一时间放弃了自己防守的对手迎向了持球的大个子中锋。 第151章 型男贴心服务 实验还要几天,顾清野就在五〇七所住下。 鹿悠悠趴在床头关心起自家两个大宝贝来。 “你过来了小灰灰和追风怎么办” 顾清野削了个苹果递过她:“追风暂住在沈先令家,小灰灰……” 没听到下文,鹿悠悠把半口苹果囫囵咽下,连忙问道:“小灰灰呢” “本来准备让它和追风一起借宿,它 洪天可不知道哪个是九天雷火,而且,这里面,火焰这么多,很难找的,还是问这个原主人比较好。 古剑池的剑,除了拜剑之人神剑认主之外,其余弟子一概不能触碰,这是断愁定下的规矩,无人可以逾越。 洪天任由雷电将自己包裹着,他之前也被吓了一跳,不过感受到了龙脉那熟悉的气息这才放下心来。 6樱从外面走了进来,一年的时间,她已和这里的人相处融洽,然而却愈对秦铮好奇,从那些教众的口中,她也知道了秦铮以前的家事迹。 混沌之海也随之涌入进来,与那两道巨大的剑气纠缠在一起,生生灭灭,浪起滔天。 她接触钢琴的时间并不长,加上没什么特殊的天赋,所以钢琴的造诣很低很低。 真的是闲处光阴一过,朱元璋根本没有体会到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了,他还总以为他是昨天才把权利交给了郭子兴郭大帅的。 几乎整个天空,都被一团空气炮给覆盖,急的斜斜降下,那强大的风压直接压垮了周边区域的建筑物,在空气炮临近之下,那团空气与周边空气摩擦化为火红,犹如一颗火球,降落在大地上。 它们同为灵兽,他们感觉到了紫云的那股尊贵的气息,绝对是王者一般的气息,不是他们能够相比的。 秦铮不由想起杰拉哈德的外号,他本是加隆域上将,被誉为加隆猛犬,外名穿刺公,估计机甲天赋,与这有关。 李恒轩再抬手,将程栋的尸体与泣不成声的程玉一并收进新九州。 否则,这道题目应该被放着后面更重要的位置上,而且综合得分也将会更多一些。 渐渐的,新兵擂台中间,气息凝聚,一个庞然大物一点一点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我们之前,就找了一个神榜试验过了,只要叶错来了,我们肯定能让他有来无回!”黑影人道。 “我是她男朋友!”林轻雪想起,叶错在杨家的晚宴上,揽住自己的腰,轻描淡写地对着强势无比的杨家,说出这句话。 他们也许都和自己一样,是意外因素或者是偏科的原因,从而沦落分散在多所草根院校之中。 而此时此刻,拉尔夫却打破了荧屏的神话,着实让人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虽然有息壤的作用,还是只有五尺左右高度。虽然有了嫩芽,但是开花结果还遥遥无期。 不过鹿一凡丹田内尚有未消化完全的太上一转金丹,这对于他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辛如嫣没想到对方的法宝如此强悍,不过她也没有在意,突然打出一个法诀,同时喉咙在有规律的颤动。 赵涵自然也注意到了,皱了皱眉头,心里升起一丝不安,略有些紧张的看向薛林语,期待他能给他一个安心的理由。 “今日一早,梅妃请安,若是往日,也就是让其退下,可近日,皇后娘娘不止让梅妃进去了,还聊了良久,直至皇上来。”姜嬷嬷说着,双眼中出现一些不可思量。 挑眉看了眼赵涵,薛林语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淡淡然的开口。 而且她的地位太过特殊,就算是帝国也不一定能同意她前去冒险。 癞子九接过点心,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几口吃光了点心,还有些意犹未尽的看了看顾清寒。 “你很有胆量。”上座之人含笑,若不是对手,他比李响等人可爱多了。 我确实不习惯使用手机,我只有一个“手机”模样的东西,那是红河的遗物“人工智能自我修复程序的启动器”。 b市商业中心,平时人在这里蹭空调的人本就不少,周末的人就更多了。 “该死!”黄巾军中有人低声骂着,为孙夏这个废物而感到愤怒,他的面色骤然变得寒冷。这本来是为皇甫嵩朱儁准备的礼物,现在看来,却不得不先揭开一部分了。 “怪不得叫五行真龙术,普通修士果然无法承受到控制五行力的那一步。”项昊低语,眼神凝重。 待距离四个红瞳人只有数丈距离时,项昊爆发,用剑印世界将四个红瞳人,刹那全部收进剑印世界中。 在朱天蓬再次催促下,她才恋恋不舍地转身逃命。刚跑出几步,又转过头去,想要去捡那头被朱天蓬杀死的幽狼。 并不是说历史上发生的一切必然会发生,只不过是说那个可能性会大上一点罢了。没有人会去赌可能性,将决定事情的结果交给对方,曹操尤是如此。 “妈的!本尊纵横九天十地之时,你还没生出来呢,居然想吞下本尊,真是活的不耐烦了。”魔头毫不显弱,再放末威,只是心中却在思索,该怎么跑路。 狂狼说话间,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完全相反,显然他口中的早有耳闻,是指傅羲在谷中曾经的种种劣迹。 之前刘咏的做法让刘表跳脚,孙权不满,接下来的一个动作彻底让刘表炸毛,直接就吐出一口血来。 朱天蓬昏迷之后,一双玉手迅速按在他的后背,源源不绝地输入清凉的真元,修复着他内伤严重的肉身。 第152章 注,意,安,全! 上班路上鹿悠悠神清气爽,相熟的人和她打完招呼必定露出会心一笑。 年轻人啊,小别胜新婚! 顾清野脸上也没了一贯的冷峻,只要听到“鹿同志爱人”几个字就礼貌点头微笑示意。 好不容易到了实验场地,鹿悠悠一进门就开始揉脸。 “之前上班怎么没遇到这么多人……”她扭头看向顾清野,“都是你引 戚尺素这边其乐融融,别人都是气氛尴尬,正在这个时候,夏晴忽然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肚子,叫了起来。 他反复问过自己很多个问题,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等她,为的到底是什么 轻叹一声,他骤然转身环顾四周,隐隐觉得方才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可转身瞬间却什么都没了。等着马车离去,不远处的巷子里,苏婉缓缓走出。 它的一个世纪,由一场无形战役而起,因一人牺牲而息,周而复始,循环终年。 “你到底是什么鬼你要做什么”陈红也真的是太惊讶道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超过了她知道想象的。 那么待会他跟外公单独相处时,他也不必再花时间在这个问题上了,他可以直接从其他情况下手,去追寻背后的真相。 巳时正,庆典正式开始,秦寿才缓缓而来,他头戴镂空福字雕白玉冠,一身玄底红滚边的直缀,腰系祥云纹的腰封,下坠容王身份象征的麒麟血玉禁步。 按照规矩,新婚的第一天早上,他们夫妻俩是要一起到孟家的几个巨头那里奉茶问安的,只是这孟大公子不按常理出牌,就像个孩子一样,一睡醒就想着玩,一大早就跑了个没影儿。 戚尺素收拾好了以后,借口要去看望大姐,就去找游芩素了戚可是游芩素的房门都是紧闭的,戚尺素过去。 “走过去,按住他的头,你可以的。”一个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明明十分害怕,却听为听到了景容的声音而冷静下来。 “你慢着点,难不成有大老虎和你抢吃的吗”看陈锦瞳喝了茶,伸手就拿栗子糕且还在没有品相的狼吞虎咽,东方玄泽笑了笑。 吃得太饱不想动弹,离不归躺在院子里晒太阳。见平日里叽叽喳喳的曲玲珑今日倒是没什么话,有些不习惯,想了想客气的奉承了几句。 按原先的约定我和老赵会在考完试的第二天就去驾校报名,但由于前一天我们去吃了烤羊腿又喝了酒,再加上我又一大早就闹肚子,在惰性的操作下我们最后还是决定在寝室里先待一天,好好地享受一下假期无忧无虑的感觉。 但是此刻看见分庭之主居然连打都没有打,就朝着余秋凡下跪喊爷爷,将仙盟之威抛之脑后,这让他的内心,升腾起无边的怒意。 “所以……我伏天老祖在此宣布,妖皇仙宗从此不再拥有圣地之名,尔等可有异议”伏天老祖双目闪烁开口,圣地之名一般情况下都是外人冠以。 自从得知上官飞羽大道根基受损后,他就开始暗中寻找治愈的圣药,只可惜人妖两族他几乎都问了个遍,声讯发了不下上千条,至今依然没有结果。 两人言来语去了会儿,却听到内室陈锦瞳大声疾呼,东方玄泽和四喜儿急忙回身,健步如飞进入了屋子。 那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令布达的人一阵气急,他是皇上,如果他都管不了,那谁管得了。如今,自家大王生死掌握在别人手里,不答应,难不成换君主。 第153章 没有毛的毛茸茸 每下潜十米需要停留五分钟,按计划今天要测试五个深度,算上往返的时间,顾清野大概得在海里待一个小时。 方想负责记录数据,鹿悠悠一直盯着设备。 她的心好像也被拽着一起下潜,周围都是冰冷的海水,光线渐暗,直至伸手不见五指…… 鹿悠悠忽然打了个寒噤。 她以前不觉得自己有深海恐惧,现在 “天地九莲,分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九色,这朵便是佛门金莲,又名五戒禅心莲。”菩提子讲解道。 罗辰的叫嚣,玄翼兽报以了一声冷笑。至于这后面的半句话,它是如何学得而来,这个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如果是的抛开其它因素,就论速度而言的话,它这话,倒是的并没有大方言词。 毋庸置疑,骨龙还真有很高的智慧,因为毁灭了传送阵,敌人就逃不出去了。 原本神色肃穆的副官闻言,顿时眼中荡起桃花般的神采,白暂的脸庞上也不由浮起两朵淡淡的诱人红晕,点了点头,便扭动着身躯离开了李杰的办公室。 她真的要好多话要与妹妹说,还有刚才那个给她注入真气的男人,是谁,难道是妹妹喜欢的男人,因为刚才,她从妹妹那含羞的表情里,看到了一种异样的东西,对,那就是情愫。 终于看见了李明秋,金泰妍心里也是好受了许多,语气也不禁带着些许撒娇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欣喜。 他狂啸一声,身形一晃,倏地消失,再出现之时,已至唐昊身前,周身笼罩惊天杀机,一拳轰来。 神溪倩转身离去,神溪漠见自己姐姐离开,立刻又鞠了个躬,跟了上去。 而李明秋则是满心的忐忑跟着她们后面,看向金泰妍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生怕她会因为紧张做出什么令欧阳蓝茹不喜欢的事情来。 这紫罗宗,在赵国中算是不错了,但放眼整个天南,也不过是平平,宗里能有什么厉害的人物。 这一路逛下来,葛东旭不仅了解了秦府在沧溟城中的产业,也逐渐开始了解这个陌生的世界。 “幼魔”杨银厚心里头一愣,不过他知道葛东旭会继续解释,并没有开口发问。 再强大的家族也终究会有消亡的一天,但永生强者脱三界六道,与天地同寿,永存世间,什么家族能和他们相比 龙炎是天地间最无情的火炎之一,被龙炎焚烧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而且,此时肖恩才意识到,为什么这些异界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造出了这么大的城市,天师殿却是依旧无动于衷。 “哈哈!老大我现一个秘密,像何贵钟这种猛男,你就要表现得比他更猛才对!”李辰宇大笑起来。 “吃我一掌!”看到远处的紫雷狮鹫被血妖吞食的只事十几头了,知道是该结束的时候了。太易扬起手掌,手掌中迅速燃起了诡异的蓝色火焰,见狮鹫领主又想发射紫雷弹,太易叱喝一声,一掌轰在狮鹫的头颅上。 赤眉仙姑击出地剑芒将邢无极身体留下地幻影给击成粉碎,却没有伤到邢无极分毫,而邢无极又一次在赤眉仙姑与燕无涯两人眼前消失不见。 见侯晓珍闭上嘴巴,葛东旭又拍了拍蒋丽丽的手,宽慰了一句,然后才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秦军的一套防范,本是赵国李牧防范曾经秦国的经典招数。 因为如果是在梅莉清醒时消失的,那么梅莉绝不会等到今天早上才匆匆忙忙的出门,匆忙到连房门没有锁上都来不及检查。 说着她拿出一个完整没有拆封的杯面来,一脸得意的拆开包装,然后提起茶壶倒入开水。 一处已经几乎不见人影的公园长椅之上,坐着一个沉默的男人。透过微弱的光亮,那男人看着手中握着的一张飞往哈市的机票,久久移不开视线。 我无力的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会中毒的。他说不碍事,我体内有至宝,这区区尸毒奈何不了我。 桑克拉格也说道:“对阿,最多也就是两晚上”说到这里又说道:“当然了要是日本人那边慢一点儿说不准还能有三晚上,价格还是两倍多很合算的”。 他们两个看到这些,纷纷大喜。尤其是看到,那些无量弟子,比其他任何人吸收恒之本源都要疯狂后,更是放心无比了。 因为冴月麟出现的时候使用结界阻挡了八云紫的隙间的偷窥,所以现在八云紫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而想要和八云紫商量事情,也需要使用八云紫召唤之术。 可李英善已经在西部支厅干了2年多。却依旧是最低级别的四级检察官。 我的手边摆着一个炒菜的指南,我按照上面的指挥将油倒了进去,随后在次看了一眼指南。 因为原兽的种类胖多,肉质与普通飞禽走兽完全不相同,怎么处理,怎么烹饪,这些都是没有定数的,需要随机应变,相机决断。因此东方幻心公会的招新考试,暨特级厨师评定考试,才会采用主题制的形式来决出胜负。 不是说穷人就应该被帮助,富人就应该倾囊相助,只是现在这里有钱人主动出手了,那穷人被帮助一下也没什么问题。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苍穹之上出现幻象,有人看到云层翻涌之中一道人影驾驭扁舟渡海,引起轰动,不少人猜测那可能是雷帝晚年渡海寻求仙药被雷界天地烙印下来。 “什么情况”她一脸懵逼的看着粉丝榜上的那十个红彤彤的盟主,心里充满了震惊。 瀑布旁边长满了形状怪异的古树,树枝上挂着一串串红色的果实。 当时的封印主要发挥作用的是杀戮仙剑,但是那八把大剑也不简单,合在一起也相当强大。 在荀淮第四首歌即将上架的前两天,就有一家实力雄厚的影视剧公司找上门来。 倒是欧阳凝心心疼了一下李太医,给他倒了杯水等他缓过气来才回答道:“我只是闻到了肉味觉得恶心,才想吐的,也没什么大事,是王爷太紧张了。”欧阳凝心倒是无以为意。 白嫣然对黑刃这个二流子态度厌恶到了极点,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这家伙一定会被她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再撕成碎片。 “秘密什么秘密?昕哥,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邱妙雪一听,立即满脸狐疑的质问道,他可不信秦昕真有什么事情,会瞒着自己。 第154章 一式两份 顾清野早就知道她对小动物有着非同一般的吸引力,不然家里那两个不会如此粘人。 但现在这一大群着实有些夸张了,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敢相信。 “你还好吗”顾清野低声询问。 鹿悠悠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同样压低声音回答:“我没什么,一切正常。” 顾清野点点头,不影响她的身 “没有的事,不过我要是也有一只那样的狗就好了,拉出去多威风。”杨三眼笑道。 所以,华山派的那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消息一经传出来,便有那好事的江湖人相约到一起,自发了组成安送无尽大剑的祭奠大军,足有数百个来自各个地方的江湖英雄。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朱贝贝那个丫头竟然买了一瓶当初叶子昕买过的香水,专门去送给易妈妈。 封林立马加了把火,如果真的能凑合柳广博和米悟德,那就证明封林的炎组织要加新成员了。 北府军是个新建的军镇,这个军镇以奇迹般地崛起,一年之间由籍籍无名的一介匹夫成为正三品大将军,这位高将军想不出名都难。 如同插进去一般,仔细一看,封林才发现自己进入封熙刚才所驾驶的盔甲中。 陈渺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是却聪明的没有选择反驳,只是眼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一副她才是受害者的表情。 这浩浩荡荡的兴兵,威势如天罚。此时在冀东的只有夏军第一量这支尚不足五万人的部队。 得到了程咬金师傅的允许,剑侠客这才赶轻轻的推开门,伴随着“呲啦”一声响剑侠客打开了门。 此番话一出,只见混元那双眼珠子瞪大则是更大。这就差那么一点点,直接将眼珠子给瞪出来了。 “妈的,现在说这些还有个屁用,爱丽丝,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叶飞不悦的道。手指已然按在那赤血狼牙上。只要对方真的要对他不利,那么,瞬间之间,他就可以用这把刀,宰掉那名开枪者。 二毛听到这话,顿时语塞,玛德,刚才自己摆明骂了杜雷是王八蛋。 陈子安低垂了眼眸,心中暗道,那是因为只有在那里每次才能那么巧能遇到你。 自然这一刀,与刚才的第一刀大不相同,威力几乎是之前的那一刀的二倍。 话语刚停,慕容公子不在迟疑,身形一晃,就来到了萧天等人身前。可就在此刻,忽然萧天的瞳孔猛地一缩。因为就在此刻,这慕容公子,正在朝着他一行人下手。 轩辕天心眸光动了动,心想只怕并不是身体出了问题,而是那个时候他体内的恶念跟真正的孔雀大明王正在较量争夺身体的主控权吧。 纱琪娃只喝了半杯,纵然如此,也是觉得头脑晕的厉害,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也是倚靠着沙发不言语。 然而就在金翅大鹏准备拼命的时候,下方却突然传来一声长啸,将所有人给震了震,然后纷纷循着声音看去。 这让我的心情更加沉重了起来,也让我变得极其敏感,而这种患得患失,就是一个病人家属遭遇这种重大变故后的真实心态,所以我特别害怕杨曲会给杨瑾打电话,然后质问一番。 斥候望着晕倒的另一位,惶恐不安。他若坚持不说,万一同伴待会儿说了呢 刘宠说得一点不掩饰,丝毫没有愧疚感。吕范大惊,却越加敬佩刘宠,此乃枭雄之资也。 第155章 我在家等你 也许是马上要回去了,今晚的顾清野格外缠人,但有些人便是痴缠都格外与众不同。 没有多少肢体接触,只是无论她干什么都有一道炽热的视线紧紧跟随着。 口渴了,不等她起身,一杯温度合适的水已经递到她手边。 洗漱之前,换洗的衣服就已经整理好放在床头。 担心她吹了海风着凉,顾清野特意去食堂借炉灶煮了姜汤。 此刻鹿悠悠抱着碗小口抿着,姜汤又辣又烫,咽一下直皱眉。 顾清野拿了干毛巾走过来,对上她诧异的视线,笑道:“你喝吧,我帮你擦头发。” 还在滴水的长发被轻轻撩起,毛巾一下一下擦拭着发尾。 每当他指尖轻拂过头皮,鹿悠悠都能感觉到阵阵酥麻,有些难耐地动了动。 “扯到了?” 粉红色从耳后蔓延至脸颊,鹿悠悠说不出话来,只能摇头。 过了两分钟顾清野转身换了条干毛巾,她还以为终于解放了,刚要起身,一只大手搭在她肩上。 “等等,还没干。” 没了水迹阻隔,手指与颈间的皮肤碰触,体温交缠之下,鹿悠悠脸更热了。 顾清野也不好受,距离如此之近,挡不住的幽香不断撩动他的心弦。 长发像海藻一般在指尖划过,只一瞬间他就想起清晨鹿悠悠长发铺散靠在在他胸前,整个人严丝合缝嵌在他怀里…… 感觉到身后的人动作慢下来,鹿悠悠下意识回头。 顾清野放下毛巾,一只手勾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抬起她腿弯,将她打横抱起。 鹿悠悠小声惊呼:“你、你做什么……” “拖鞋湿了,抱你上床。” 然而鞋面上只有两颗水珠氤氲出两朵拇指大的花。 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蛊惑着,心脏跳得乱七八糟,忽然间的失重让她紧紧抓着顾清野的领口。 一言不合就动手,这人竟不知不觉从猛男3.0进化到猛男4.0了。 宽肩窄腰大长腿的身影笼罩在她上方,压迫感十足,她蜷着腿躺在床上,体型对比更是明显。 灯光从顾清野周身滑落,仿佛给他描了一道朦胧的光圈。 “你先睡,我很快就来。” 鹿悠悠被这段突如其来的小插曲弄得心神不属,拉过被子蒙住脑袋。 什么很快就来,说得好像谁要等他似的! 然而她已经下意识睡在右边,左边空出来大半,等她终于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顾清野回来了。 被子一角被掀开,一只手臂探入她肩膀与枕头的空隙,微微用力她就转了个方向靠在他胸膛上。 熟悉的位置,熟悉的温度,清新的皂角香气弥散开来。 鹿悠悠都没反应过来。 以往都是她在睡梦中靠近抱枕,现在抱枕主动抱住了她。 顾清野见她眼睛睁得溜圆,轻笑着问:“不睡吗?” 鹿悠悠一秒闭眼,睡,怎么不睡! 每天早上醒来都是这个姿势,现在不过是提前八小时摆好罢了,嗯,没有问题。 半颗心胆大,其实她很想问,这样不难受吗? 虽然顾清野一直很注意,可距离这么近,他身体上的变化她还是偶尔能察觉到。 另外半颗鸵鸟心让她把脸埋得更深了些。 “悠悠,快点写完报告,我来接你。” 低沉的声线带着莫名的缱绻飘进她耳朵里,鹿悠悠没有抬头,轻轻嗯了一声。 顾清野忍着心里的悸动,在她头顶印下一个吻。 “睡吧。” ………… 翌日。 鹿悠悠醒来时身旁已经没人了,她使劲搓了搓脸,洗漱完直奔实验室。 顾清野之前说写完报告给他打电话,他亲自送去军区。 鹿悠悠带着两个组员肝了三天三夜,出关的时候只有她还能正常思考,李若谷直接在实验室睡了,方想晕头转向走不了直线。 除了五体投地,方想没法形容对鹿悠悠的敬佩,最后这三天他甚至感觉鹿悠悠是非人类。 那么高的效率,那么复杂的多线程处理,全靠一颗脑袋一支笔。 “组长,感谢你这段时间不吝赐教,希望以后还能有一起工作的机会。” 方想一开始还想拜托鹿悠悠把他引荐给鹿教授,后来才发现鹿悠悠本人的学识就足够他仰望。 鹿悠悠笑道:“回去休息吧,辛苦了。” 方想努力撑着眼皮:“组长,要是报告有什么问题,你直接来叫我,我还能坚持。” 鹿悠悠哭笑不得地赶人:“知道,赶紧回吧,黑眼圈都盖住半张脸了。” 方想这才转身离开,走一步晃三下。 其实鹿悠悠也累,精神上还没完全松懈,但身体早就软得不行了。 她坚持到给顾清野打完电话,回到宿舍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死沉,闭眼前天是亮的,睁开眼天还亮着。 捞过手表看了一眼。 嗯?这个时针分针是不是不太对? 混沌一片的脑子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竟然睡了整整20个小时! 睡得太久脑子钝钝地疼,站起来头重脚轻好像踩在棉花上。 走了两步一不留神就踹到了凳子腿,鹿悠悠五官瞬间皱成一团,抱着脚跌坐在地上。 咚咚—— 房门忽然被敲响。 “悠悠,你怎么了,还好吗?” 鹿悠悠愣了愣,怎么是顾清野的声音。 “我……嘶……还好,你等一下。” 她这会儿疼得牙齿都在抖,一开口就颤颤巍巍的。 顾清野听到屋里叮铃咣铛,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听了这话再着急也只能等。 过了一分钟,鹿悠悠一瘸一拐蹦到门边,打开门顾清野就看到一个金鸡独立的可怜虫。 脚趾又痛又麻,鹿悠悠眼眶泛红,眼角带泪,表情可怜兮兮的。 顾清野根本看不了这个画面,闪身进来就把人抱到床边放下。 “撞到哪了?” 他握着鹿悠悠的脚踝,不用她回答,右脚大拇指那一块已经红了半边。 她的皮肤太白了,以至于一点点红肿都很明显。 他轻轻揉着,抬头看着她:“还疼吗?” 鹿悠悠点头,其实没充血就不是很严重,但十指连心,她又是光脚撞的,一时半会缓不过来。 第156章 小灰灰! 顾清野蹲在床前揉了五分钟,直到鹿悠悠的痒痒肉重新觉被唤醒盖过了痛觉神经。 她的脸上泪痕还在,眼角已经抑制不住笑,着急忙慌把人按住:“可以了可以了!” 顾清野确定她没事了,也没让她下床:“你再休息一会儿,东西我来收拾。” 鹿悠悠只能靠在床头,看着宿舍一点点变回一个月前的样子。 见顾清野往这边走来又摆出那个熟悉的姿势,鹿悠悠赶忙说道:“我能走,已经不疼了。” “真的?” “嗯嗯嗯!”她用最快的速度穿好鞋,走了两步,“你看,没问题了。” 这里可是宿舍,虽然上班时间大概率没人,万一顾清野把她抱来抱去被人看到,那可是丢死人了。 她迅速洗漱完,拿出报告最后检查了一遍,待会儿先交一份给所里,然后直接去军区。 走的时候罗副主任亲自送鹿悠悠出来。 其实鹿悠悠还是挺感谢他的,送了两个好帮手不说,整个过程也没设置任何障碍。 无论是不是领导指示,所里提供的帮助是实实在在的。 然而鹿悠悠道谢的话根本说不出口,罗副主任一张嘴就把她惊到了。 “鹿同志有没有兴趣留下来呀,五〇七所就缺你这样的尖端人才,只要你愿意,编制什么的都好说,所长亲自去打申请。” 虽然总结报告还没看,但一组现在还在论证阶段,鹿悠悠带着二组不仅把试验型做出来了,验证报告也写完了,效率简直惊人。 方想和李若谷是有能力,但鹿悠悠来之前也没见他俩一个月就解决一个新项目,说鹿悠悠一个人占了90%的功劳也不为过。 不管改良版潜水服最后能不能装备入列,就这个科研能力他们要是放过了才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罗主任,我也是以前听我父亲讲过相关内容,让我研究别的真不一定行。” 鹿悠悠也不算说谎,要不是书房里有相关资料,她就是个天才也不能无中生有。 而且距离最终的时间节点越来越近,万一她进了什么保密项目,一关又是几个月,顾清野这边怎么办? “哎,鹿同志,你这让我说什么好!这样吧,如果你以后有搞科研的意愿,一定先考虑我们这里,只要你想来,之前的承诺一直有效。” “罗主任,多谢抬爱,我记下了。” 看到不远处顾清野的车,罗副主任只能万分不舍地放人走:“鹿同志,咱们说好了啊,务必先考虑五〇七所,一切待遇都好说。” “好,罗主任您请留步。” 鹿悠悠上了车后才猛松了口气,顾清野笑道:“怎么了,怕成这样?” “多才多艺天赋异禀人见人爱,真是没办法!” 说完鹿悠悠自己都笑了,紧绷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卸下枷锁,她现在只想放飞自我。 她摇下车窗看着对面,其实五〇七所挺不错的,可惜她志不在此。 “走吧走吧,待会儿交完报告我要去吃好吃的,这一个月可憋死我,我想吃螃蟹、虾爬子,还有——” 鹿悠悠忽然停住,眼神落在不远处的树上。 一个灰色的身影急速起飞,朝这边奔袭而来。 “小灰灰!” 惊喜来得太突然,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灰灰越过车窗,猛地扎进她怀里。 “咕咕咕咕咕唧唧唧唧唧嘎嘎嘎嘎嘎——” 猫头鹰没法流泪,但这个声音一听就知道小家伙委屈坏了,如果能哭,它现在肯定流了一海碗小珍珠。 鹿悠悠抱着小灰灰从头到脚摸了一圈,好像又长大了一点,肌肉更结实了,就是全身湿答答的,这么一小会儿就把她胸前洇湿了一片。 “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小灰灰不愿意起来,埋在她怀里点头。 顾清野从行李里找出毛巾,想给小灰灰擦干,结果小家伙好像见到瘟神一样根本不让他碰。 鹿悠悠也舍不得放开它,接过毛巾把它包住:“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浑身都湿透了?” 小灰灰怨气冲天地瞪了顾清野一眼:“咕叽咕叽咕咕唧唧。” 它一边叫唤一边伸出爪子,只留了一个脚趾。 这一秒钟鹿悠悠仿佛和它心有灵犀,不敢置信地问它:“一个月?” 小灰灰再次点头,委屈又傲娇,它一直记得顾清野说闯进去会被抓起来,可它就是想离妈妈近一点。 鹿悠悠来的那天它就偷偷跟来探好了方位,本来想着时不时过来看一眼就好,谁知顾清野不让它来,自己却偷偷跑过来! 小灰灰气炸了,东州岛也不待了,直接在五〇七所外头找了棵树安营扎寨。 等了一天又一天,今天早上看到顾清野的车,它就知道鹿悠悠要出来了。 它想第一时间冲到妈妈面前,可这么多天没洗澡形象实在不太好,它就近找了个水龙头,来不及仔细梳洗,只能从头浇到尾,然后成了落汤鸡。 咕咕唧唧的叫声鹿悠悠听不懂,但小灰灰的肢体语言足够形象,她大概拼凑出它这段时间的“辛酸艰苦”。 当然还有对她身边那位的控诉,光是从小灰灰的眼神里就能读出来,顾清野阴险狡诈+1+1+1…… 鹿悠悠心疼坏了,把小灰灰擦个半干放在腿上给它来了个全套马杀鸡。 许久没有如此享受的毛球摊开翅膀哼哼唧唧。 哼,妈妈最爱的还是它! 顾清野也没想到小灰灰能这么执着,而且扮可怜有一套,心机心眼一样不缺。 不经意间对视,果然,小家伙躺着也不忘对他飞眼刀。 顾清野笑着摇头,好在它还记得他的话,没飞进去捣乱。 “别瞪了,我是为你好。” 小灰灰不听,照瞪不误。 见鹿悠悠也转过头,一大一小两双眼睛齐齐对着他,顾清野解释道:“五〇七所的安保是有配枪的,如果飞进去不小心闯进机密之处,后悔都来不及。” 小灰灰眼珠转了转,枪它是见过的,还看过打靶训练,难不成苦力没有忽悠它? 不管!就要瞪! 要不是为了他,妈妈会离家这么久吗? 哼!哼哼哼哼哼! 又是一个巨大的白眼飞过去,小灰灰躺平继续享受妈妈牌爱心按摩。 第157章 斤的小可怜 时隔一个多月再回东州岛,鹿悠悠只觉得归心似箭。 “也不知道追风这段时间瘦没瘦,有没有好好吃饭?” 顾清野把车开到家属院,距离沈先令家还有几十米的时候,一道矫健的身影从沈家院子里一跃而出。 不等车子停稳,追风已经从左边车窗跳了进来。 顾清野还以为这家伙是想念老战友了,谁知追风看也不看他,后脚在窗框上一蹬,干净利落地扑到鹿悠悠身上。 “汪汪汪汪——呜呜——汪汪!” 追风边叫边舔,还带着几声呜咽,以往沉稳可靠的形象再也不见,硬是把自己挤成一个80斤的小可怜。 “好了好了,宝贝,爱你爱你!”鹿悠悠抱着追风揉了个遍。 小灰灰忍了五秒钟,听到“宝贝”再也忍不住了,呲牙咧嘴挤到中间。 亲热五秒已经够了,要抱就连它一起抱,说好的一家三口不能撇下它。 顾清野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说什么好。 副驾这么宽敞,一人一狗一鸟硬是挤成一团,还剩下二分之一的空间无人问津。 追风大概只用余光扫了他一眼,就然后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 这会儿都顾不上尾巴转风车,追风见缝插针用毛茸茸的大尾巴把空隙塞满,一家三口挤密不透风。 顾清野第一次知道原来军犬也会这么黏人。 “追风?追风,你去哪了?” 王静莲从屋里出来,看到顾清野的车立马迎了上来。 “小鹿?你回来啦?!我就说嘛,追风怎么突然跑出去了。” 鹿悠悠“艰难”下车,小灰灰是不可能离开半步的,追风没法继续挂在她身上,只能紧紧贴着她的腿,一毫米的空隙都没有。 鹿悠悠从车里拎出一兜苹果递给她:“多谢嫂子这段时间照顾追风。” 王静莲连忙摆手道:“这是干什么,太客气了!说实话追风帮了我大忙了,都是它在照顾小东,白天带他玩,晚上守着他睡,我这个当娘的都不用操心。” 鹿悠悠揉了揉追风的脑袋,这家伙估计把看孩子当成借宿的报酬了,只要住一天就尽心尽力一天。 “嫂子收下吧,不然以后我也不敢请您帮忙了。” 鹿悠悠拉过王静莲的手,但是力气没她大,硬是塞不过去。 王静莲是真不好意思收这么重的礼,追风住她家还自带口粮,顾清野把什么都准备好了,她只需要定时往碗里加水就行。 推推拉拉一番,鹿悠悠落入下风,无奈之下她只能呼叫外援。 “追风!” 追风迅速启动,叼着苹果往王静莲家跑。 它熟门熟路地推门进屋,把苹果放到餐桌上,半分钟不到就回来坐好。 “小鹿啊,你这……”王静莲苦笑,倒是忘了还有追风这个好帮手。 “嫂子没事的,几个苹果而已,就当是我给小东的见面礼。” 王静莲只能无奈收下:“以后可不兴这么客套了啊!” 这么水灵的苹果可不好买,她开始盘算家里有能回礼,前段时间老家寄了点山核桃,待会儿让小东送点过去。 鹿悠悠一进家门就看到了翠绿一片的大花盆。 “这是之前种的菜?已经长好了?” 她都没想起来这茬,之前累得半死不活挖了几大盆土,离开一个月她给忘得一干二净。 顾清野笑道:“想吃吗,待会儿炒几盘试试。” “当然要,怎么说我也出了大力,肯定尝一尝的。” 鹿悠悠也不急着进屋,就蹲在院子里一盆一盆检阅。 其实细看之下这些菜长得也不算好,以前在安城李三花种的萝卜白菜个顶个的水灵,自家这些比起来都像小趴菜。 她绝对相信顾清野的技术,只能说这里的水土就是这样,能种出来已经不错了。 “追风,去厨房拿个篮子给我。” 追风刚转身,顾清野已经拿着竹筐和剪刀走过来,他卷起袖子问道:“想吃什么?” 鹿悠悠把差不多成熟的都指了一遍:“全都要!” 她拿起剪刀跃跃欲试,可眼前这些红不红绿不绿的番茄让人不敢下手:“这玩意是不是还没熟?” 顾清野转头看了一眼:“对,番茄要再等半个月,那边的韭菜可以了,剪的时候记得留两厘米。” 鹿悠悠走到最边上的花盆前,这是韭菜? 这比她印象中超市里卖的差远了,高不到20厘米,叶子也很窄,看起来就像营养不良的样子。 “确定能割了?不再长长?” “只能长这么大,再过几天就老了。” 行吧,那就割吧。 鹿悠悠剪的时候都觉得在残害幼苗,上辈子吃的有机土韭菜都比这个长得高。 “对了,现在岛上还在闹菜荒吗?” 顾清野摇头:“暴雨刚停,还不好说,今年的气候确实奇怪。” 鹿悠悠看着家里的小趴菜,能长出来也是不容易,到了岛上才亲身体会了什么叫水和米比油贵。 下午顾清野去还车,鹿悠悠在家收拾行李。 家里的一切纤尘不染,床单被套都散发着阳光的味道,一看就知道刚刚洗过。 所有东西都放在她习惯的方位,就像她从来没离开过一样。 对她来说这个世界依然陌生,这里却已经能称之为家。 “小鹿啊,你在吗?” “鹿阿姨,我来啦!” 鹿悠悠拍拍追风的脑袋,它心领神会出去开门。 小东一马当先跑进来,扬起大大的笑脸:“鹿阿姨,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当然有!” 鹿悠悠刚刚蹲下,小东已经热情地扑了过来,连带着手里的一大包核桃也堆在她怀里。 “鹿阿姨,请你吃核桃!” 王静莲跟在后面默默点头,儿子好样的,这样送礼你鹿阿姨肯定推不掉了。 鹿悠悠啼笑皆非看着小东,三寸丁本人毫无所觉,甚至还从兜里掏了一颗准备亲自剥给她吃。 可惜山核桃和小肉手是天敌,怎么都搞不定,只能回头找妈妈帮忙。 鹿悠悠正要开口,王静莲先说话了:“小鹿,这可是小东给的回礼,可不能不收啊!” 第158章 稿费?! 鹿悠悠笑着摇头:“那谢谢嫂子了,快进来坐,我带了点新茶回来,嫂子一起尝尝。” 小东任务完成就不去大人堆里凑热闹了,搂住追风就开始诉衷肠。 他只不过睡了个午觉,起来就发现小伙伴不见了,那一瞬间天都塌了。 知道追风回家找妈妈,他不想接受也只能接受,知道王静莲要送礼,就自告奋勇跟了过来。 追风十分无奈,它已经当了好多天牧娃犬,现在只想待在鹿悠悠身边。 还别说,五岁孩子的力气确实没有成年昆明犬大。 追风硬是架着小东往屋里走,一直到鹿悠悠旁边才停下,还好心地给小东拖了个小板凳过来,没让他坐在地上。 王静莲打趣道:“追风这么大了还这么恋家,不像小东,撒手就没,不喊破喉咙都不知道回家吃饭。” 鹿悠悠一低头就能看到追风把脑袋搁在她膝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简直看得人母爱爆棚。 “毕竟走了一个多月,孩子黏人一点也正常。” 王静莲不是不好奇鹿悠悠去了哪,但沈先令早就交代过,她知道事关重大,也就熄了追问的心思。 倒是另外有件事要问问鹿悠悠的意见。 “小鹿,我看你家的菜已经收了一茬,你觉得怎么样?” “还可以吧。” 想起中午那顿饭,鹿悠悠夸是夸不出来了,就算是自己的劳动果实,吃起来也没那么香甜。 王静莲家也差不多,只能说可以吃,但岛上就这个条件,这段时间又遭了灾,有收成就不错了。 “大家都想再采购一批种子,不管怎么样有总比没有强,你觉得呢,如果要买我就把你名字加上。” 鹿悠悠不在乎钱,只是一听到买种子就想到挖土那天,半身不遂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 不过再累也不能亏待嘴巴和胃。 “买吧,不能总吃这几样。” “那行,我回去就帮你报名,还是先交一块钱,多退少补。” 追风一听要给钱,立马从衣架上取下挎包送到鹿悠悠手上。 “它还听得懂这个?” 王静莲有点恍惚,其实追风帮她带孩子根本就是大材小用吧。 鹿悠悠有种孩子被夸的爽感:“是啊,我们追风可聪明了。” 追风退役之前什么样她不知道,但自从来了家里,追风表现出来的聪明程度确实和小灰灰不相上下。 或许跟她的buff有关,反正不知怎么就成了精。 “别说小东,我都眼馋了,改天让老沈也淘换一只军犬回来,再让追风帮着带一带,我出十顿大骨头当学费。” 说着王静莲弯腰笑道:“怎么样啊追风老师?” 追风愣了一秒,它也逃不掉退休返聘的命运吗? “追风追风追风,你就答应吧,我也有一只像你这样的小狗狗!” 小东也加入劝说队伍,抱着追风的脖子左晃右晃,说一句绕三下,调子拉得老长。 追风汪了一声,行吧,还能挣点工资。 客人离开后,小灰灰背着翅膀围着追风转了好几圈。 灰:看不出来啊小老弟,还挣上工资了? 风:发挥余热,戒骄戒躁。 灰:啧啧,也轮到你赚钱养家了! 王静莲动作相当快,三天后果然抱了只狗回来,虽然不是军犬,看起来也很聪明机灵。 自从追风成功再就业,小灰灰忽然多了些紧迫感,当即恢复猎鹰本色,今天一只兔明天一只鸡,只要出门绝不空手回来。 又过了几天,家属院大部队第二次挖土归来,正好在门房遇到了送信的邮差。 大家都不着急回家了,围上去找自己的名字。 邮递员索性把平邮信件铺在桌上,他先处理更重要的。 “鹿悠悠同志在吗,鹿悠悠同志?” 鹿悠悠正在捏肩膀,听见自己的名字有些茫然。 “这里。” “汇款单麻烦签收一下,还有您的挂号信。” 鹿悠悠更懵了,汇款单?谁给她寄钱? 周围的人瞬间竖起了耳朵,跟钱有关的事情总是更能牵动心弦。 有些人悄悄往这边挪,挤不过来的也探头往这边看,反而鹿悠悠是离得最远的。 两三米的距离,已经足够眼尖的人看清汇款单上写的是什么。 “稿费?!” 有人忍不住念了出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议论声此起彼伏。 “鹿同志,你给报社投稿了?” “或许是杂志呢?” “文化人就是不一样!” 鹿悠悠费了点功夫才挤进去,前排的人已经从各种角度看到不少内容。 她一眼扫过,最上面“安城军区”几个大字印入眼帘。 鹿悠悠忽然想到了什么,该不会是之前写的几本“书”正式出版了吧? “鹿同志,你写的什么呀,咱们这能看到吗?” “出版社会应该寄样书过来吧?” 其实她们更想问稿费有多少钱,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这时邮递员又递了一个很不像挂号信的挂号信过来。 看到这个鹿悠悠基本能确定,除了书她想不到别的可能。 鹿悠悠一直以为她写的东西都会编成内部资料,没想到会有稿费,真是意外之喜。 大家都盯着这个四四方方的东西,一看就是书的形状嘛! 这下更热闹了,鹿悠悠成了绝对中心,各自的信也懒得看了,旁边几车土更是没人管。 “鹿同志……” “鹿同志……” 一时间好像有一万个人在叫她名字。 鹿悠悠神态自若,简略再简略:“之前有人约稿,所以写了点东西,没想到现在寄过来了。” 《养殖疾病护理》是应了炊事班的邀请,《野战救护手册》是郑院长约稿,有什么问题,完全没有嘛! 王静莲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别围在这了,回吧,都回吧!” 众人不舍得这难得的热闹,但也没什么办法,鹿悠悠嘴巴紧,她们总不能上手扒拉。 十个人有九个都在回头,视线紧紧黏在鹿悠悠身上,恨不得多生几双透视眼。 好奇心太大,实在很难按下。 都住在一个院子里,似乎大家都一样,忽然有一天出了个异类。 这不是报纸上豆腐块大小的文章,这可是书啊! 写书的人是不是得称呼一声作家? 第159章 她甘拜下风 鹿悠悠的简略说法只撑了不到24小时,第二天王静莲过来她就觉得不大对劲。 “怎么了?”鹿悠悠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王静莲凑近了些,表情异常生动:“今天至少有五个人问我你是不是医生,有三个人想找你借书,还有两个打听你有没有姐姐妹妹,说是想给家里人牵红线。” 说完王静莲也仔仔细细端详了她半分钟,像是第一天认识一样。 “小鹿啊,早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但这也太不一般了!人和动物都能治,神医啊!” 鹿悠悠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没指望低调多久,但这个传播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都是小时候家里人教的,能学以致用也算是做贡献了。” “你太谦虚了,这可不是一般的贡献,普通人能写书?” 王静莲已经在脑子里想象出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也只有这样的人家才能培养出鹿悠悠这样的人来。 这些年知识分子的日子不好过,也不知道鹿悠悠家里什么情况,无论如何,一个年轻女同志能凭自己在军区立足,已经很了不起了。 别的事情王静莲不会多问,但是有一样她也忍不住打听。 “小鹿啊,你真的没有姐妹?” 鹿悠悠笑得很无奈:“嫂子,我是独生女。” “堂姐妹、表姐妹也没有?” 鹿悠悠摇头:“真的没有。” 她父亲家里已经没人了,母亲又是独生女,外公也没有收养过别的孩子,她不止没有亲兄弟姐妹,堂的表的干的全都没有。 王静莲满脸可惜,不止旁人想牵红线,她也眼馋啊! 王家、沈家寻摸寻摸也能找到两个不错的男娃,不说有鹿悠悠十成,便是有个五六成,那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媳妇儿。 王静莲走之前特意嘱咐:“咱们这喜欢凑热闹的人多,你出门尽量避着饭点,要是实在应付不来就让追风过来喊我。” 鹿悠悠笑着谢过,她本来也不常出门,要不是偶尔去趟供销社,她在家宅一个月也不是问题。 稿费引起的喧嚣持续了好多天,鹿悠悠低估了吃瓜群众的热情,她是没出门,可架不住总有人过来找。 这年头做媒好像是大家的普遍爱好,一个接一个上门来问,鹿悠悠连着拒绝了七八次,大家终于相信她真的没有姐妹,不是随口说的托词。 这股风潮甚至蔓延到了基地。 某一天顾清野下班回来,看着她的表情颇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怎么这么看我?” “没什么,今天他们也是这么看我的。” 鹿悠悠先是一呆,不过刹那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捂着嘴笑:“该不会是羡慕你有个能干老婆吧?” 稿费是五天前到的,现在才想起来看热闹,会不会太后知后觉了点。 顾清野点头道:“《野战救护手册》陆续在基层铺开,东州岛今天刚刚收到。” 鹿悠悠有点恍惚,她参与编写的书广泛投入使用了? 忽然有种大学教材竟然有她署名的不真实感。 “今天何政委也来问我你有没有未婚姐妹。” “啊?”鹿悠悠差点被呛到。 她见过何云一面,年纪很大,颇有气势,这样的人也长了隐形媒婆痣吗? 好难想象! “你……我……”鹿悠悠直接语塞,光是想想就眼球地震。 “我告诉他没有。”顾清野慢条斯理喝了口汤,抬起头,“这样的宝贝只有一个。” “什么?!”鹿悠悠这下真有点慌了,“你不会真说了吧?!” 顾清野笑着看了她一会儿:“后半句是对你说的。” 鹿悠悠:!!! 救命,救命,救命! 是老实人学坏了,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是老实人?! 鹿悠悠埋头吃饭,眼睛再也不往对面看。 “五〇七所有新消息了。” 顾清野一句话就让她重新抬头。 鹿悠悠很是幽怨,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直接说? 现在可以确定了,某人本来就坏,现在更坏了! 顾清野没再逗她:“新版潜水服会小批量生产一部分,进行小规模试点。” 鹿悠悠心领神会:“在你们这?” 顾清野笑着点头:“到时候就要请鹿专家到现场指导工作了。” “好说好说。”鹿悠悠扬起下巴,眼风飘向对面,“所以你不该对专家尊重一点?” “专家是宝贝,自然要的。” 在她目瞪口呆之中,顾清野把一盘剥好的虾肉推了过来。 宝贝宝贝宝贝—— 这两个字就像有回音似的在鹿悠悠耳边绕来绕去。 见鬼了,该不会从此以后70年代土着要翻身做主了吧?! —————— “组长!” “鹿同志!” 鹿悠悠再次见到了“老同事”,他们俩肉眼可见的兴奋。 小规模试点就是量产的第一步,只要没有太大问题,项目就能继续推进。 耗时极短,成果巨大,便是久经考验的李若谷也忍不住心潮澎湃。 鹿悠悠到场的时候,牛寺占戈队员们眼睛亮得像千瓦大灯泡。 潜水服项目保密级别高,很多人都不知道鹿悠悠是主导,前几天刚听说顾队长的爱人出版了两本书,现在才得知她还研究出了改良版潜水服。 编故事都不敢这么编! 年轻、才华横溢,这也就罢了,迎面走来的身影简直亮得刺眼。 科研专家长了这样一张脸,真的合理吗? 顾清野上前敬礼:“鹿同志,早上好!李同志、方同志,欢迎来到牛寺占戈队!” 打过招呼之后,方想和李若谷迅速投入工作。 今天顾清野不下水,他和鹿悠悠一起盯着数据监控。 等着换装的功夫,鹿悠悠忍不住瞥了他好几眼。 每次在正式场合见面,她的嘴角都很难压住,偏偏他就能面色严肃跟没事人一样。 “怎么了?” “你们是不是有忍笑训练?” 工作时间几乎不笑的人,转头看着她。 “你想看我笑?” “咳,也不是。” “对着你笑会让我无心工作。” 嘎吱嘎吱…… 鹿悠悠僵硬地转回脖子,她甘拜下风! 第160章 她家的经也太难念了! 小规模试点和初试流程差不多,先室内测试,再海试,而且要连续测试一个月。 鹿悠悠也跟着船东奔西跑了一个月,即便做足了防晒,还是被吹成一条咸鱼。 这次的总结报告内容更多,更厚,落笔写下最后一个字,脑子空荡荡的,好像从咸鱼变成了鱼干。 后续事宜一概交给顾清野,她现在急需修养身心。 美美睡了三天,敷了十张急救面膜,脸蛋终于恢复光泽水润,还不等她高兴,身体又出了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在海上漂了太久水土不服,她这一次例假特别难受。 鹿悠悠懒懒地靠在床上,小腹隐隐作痛,坐着不舒服,躺着也不舒服。 红糖姜水喝了但没什么用,本来也只是个心理安慰罢了。 追风守在床前,小灰灰也把自己的小窝拖到枕头边,时刻准备当她的暖宝宝。 可小灰灰将近六斤,如此沉重的暖宝宝她实在承受不起。 “还是不舒服?” 顾清野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鹿悠悠蹙眉点头。 没过多久,床的左边陷下去一些,长臂穿过她颈间,一只大手缓缓覆上她的小腹。 轻柔的,温热的。 身体的难受似乎因为这双手抵消了一些。 鹿悠悠没有说话,也不想动,放松自己靠在他胸前。 “好点了吗?” “嗯。” 顾清野帮她掖好被子,把人抱得更紧:“睡吧。” 鹿悠悠迷迷糊糊地闭上眼。 也不知道顾清野热敷了多久,天还没亮的时候她恍惚醒了一次,腰间的热源还在。 再醒来时顾清野已经走了,小腹的坠胀也好了大半。 小灰灰和追风很快赶到床前,两双眼睛一起盯着她。 “已经不难受了,谢谢你们。” 追风牢记顾清野临走前的交代,立马把军用水壶叼过来。 拧开盖子就闻到浓浓的红糖味,温度正合适。 锅里温着红豆粥,玉米面窝头上塞了颗大大的红枣,全是补血的东西。 鹿悠悠后知后觉脸红了一瞬,要不要这么贴心! 不知道顾清野跟两个小家伙说了什么,小灰灰和追风完全把她当成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就差把她供起来了。 她想给院子里的蔬菜浇水,追风立马挡在她前面。 小灰灰熟门熟路地拧开水龙头,追风叼起水管挨个浇,每个花盆停三秒,不多也不少。 她想看书,追风也不让她伸手,只需要报个数就行。 低的它自己拿,高的就让小灰灰扒拉,扒拉出来它接住,送到躺椅上不说,还不忘把毯子叼来。 “你们……” 成精也要有个限度吧! 更离谱的还在后面,小灰灰甚至想给她剥橘子! 鹿悠悠震惊得都忘了阻止。 橘皮喷出的水雾弄得小灰灰眼睛一直眨巴,左眼不行了就换右眼,一边wink一边剥皮,一点也没影响它嘴巴和爪子配合。 它甚至没伤着橘子肉,还把上面的白色经络都剥了下来。 “咕!” 妈妈快吃,吃完我再给你剥! 鹿悠悠能说什么,只能享受这份深沉的爱。 橘子有点酸,吃得相当痛苦,但她脸上笑得很灿烂。 “小灰灰太棒了!追风也很厉害!” 追风一听又要去拿,鹿悠悠赶紧搂住它脖子:“不用了不用了,一个就够了!” “汪?” “真的真的,还要留肚子晚上吃饭的” 行吧,那就饭后再说。 院子里岁月静好,可没过多久,接连不断几声巨响惊得鹿悠悠一下坐直了。 忙忙碌碌两个多月,她都忘了家属院里住着几个奇葩,闹成这样又是哪一家? 鹿悠悠出门先往左看,吴家安安静静无事发生。 又是一阵咣当、哗啦、噼里啪啦,好像是吴宝珠和曹向东家? 这么大的声响只要耳朵不聋都能听见,鹿悠悠还只是站在屋门口,很多人已经打开院门上街看戏去了。 果然没让大家失望,吴宝珠怒气冲冲从家里出来,好像吃了炮仗似的见人就嚷嚷:“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吃瓜群众只能在心里暗自腹诽,这是师长的掌上明珠,惹不起。 不过挨骂也不耽误大家看热闹,不能白白受气啊,不看够本怎么能行? 大家目送吴宝珠一路走远,估计又要回娘家抱怨去了。 所有人都见怪不怪,鹿悠悠感觉自己脱离了时代,她不在这段时间发生了啥? 这会儿没有吴家人,大家的议论声也没太遮掩。 “婆媳不好相处,但难成这样的也是少见!” “曹大娘挺好的性子,怎么摊上这么个儿媳妇儿。” “来了五天闹了三场,也太能折腾了!” “婆婆又不会常住,就是儿子受伤了来看看,怎么就容不下了?” “我儿子以后打死也不娶这样的,什么领导的闺女,咱们平头百姓伺候不起!” “谁说不是!” 鹿悠悠站在家门口就被灌了一耳朵八卦。 当初偶遇就知道吴宝珠瞧不起婆家,当着丈夫的面不遮掩,当着整个家属院也不遮掩。 说实话她挺佩服吴宝珠这样的人,天老大她老二,简直不要太自我。 要是放在几十年后,保准又是一个“我爸是李刚”。 不远处曹家院门大开,一个步履蹒跚的大娘从屋里出来,她兀自低着头,看不清神色,那身朴素到极点的衣着,根本想象不出她和吴宝珠是婆媳。 议论声渐渐停了,所有人齐齐打量那边。 鹿悠悠眼尖,看到她关门的时候胳膊在抖。 隔这么远都能看到,莫不是受伤了? 曹大娘没往这边张望,连走路都微微侧着身,似是不想和看热闹的人打照面。 单薄、瘦弱、身体不好,这是鹿悠悠的第一印象。 看着她颤颤巍巍的背影都能想象得到她有多难受。 “好不容易养了个好儿子,娶了老婆成这样,哎……”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她家的经也太难念了!” “那咋办,又不能离。” “嘘,小点声,你不要命了?” “咋啦,只许她吴宝珠闹得我还说不得了?三天两头不消停,我家大宝这几天饭都吃不香!” 第161章 不同意我就离婚! 吴宝珠面色狰狞回了娘家,门摔得震天响。 郑爱梅听到声音出来,一看吴宝珠的脸色就知道又是婆媳那点事。 这丫头怎么就想不通呢! 曹向东除了家里穷些,哪点不好? 弟弟妹妹都懂事,没有哪个是难相处的,即便在吴宝珠嘴里有千万个错处的婆婆,也是难得的和善人。 郑爱梅就这么一个闺女,不指望她去攀高枝,找个踏实上进的过日子,娘家又能撑腰,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姻缘,偏偏吴宝珠这不满意那不满意。 “又怎么了,都跟你说了不要在外头挂脸色,让人看到又要乱猜。宝珠你也不小了,说话做事要注意影响!” 郑爱梅苦口婆心,可惜吴宝珠听不进去。 “乱猜?这还需要猜?我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老虔婆为老不尊,喜欢到儿媳妇家里占便宜。” 郑爱梅气了个仰倒。 儿子意外受伤,当妈的过来探病,这不是应该的吗? 实在不愿意相处,每天打个招呼回娘家住也行,非得在家跟婆婆吵? 她不用问就知道家属院肯定又传开了,吴宝珠哪次吵架不是闹个天翻地覆。 郑爱梅都后悔让小两口单独分出去住了,早知道是这样,就应该让两人住家里。 不过这话也就她自个儿想想,结亲不是结仇,要是结了婚还住在老婆娘家,曹向东真成上门女婿了,曹家肯定不愿意。 吴宝珠还在喋喋不休抱怨,连婆婆倒水声音大点都要拿出来念,说着说着就转到曹向东身上。 “爸能不能把曹向东调出牛寺占戈队,那个鬼地方有什么好,三天两头受伤,我又不是保姆,凭什么天天照顾他?!” 郑爱梅以为自己听力出了问题,在吴宝珠背上重重拍了一下:“又在胡说什么,要是让你爸听到了,看他骂不骂你!” “什么让我听到?” 一道男中音从门口传来,吴师长拎着包进屋,鞋刚脱了一只,吴宝珠就跑了过去。 “爸,曹向东什么时候能升职,或者你把他调去你手下去行不行,天天受伤,哪天人死了都不知道。” 吴师长一时没反应过来,转头看向妻子。 郑爱梅脑子都要炸了,死丫头就是沉不住气,让她不要乱说话,拦都拦不住! “老吴你别听她瞎说,宝珠开玩笑的。”她赶紧起身,拉着吴宝珠就要上楼。 千金大小姐憋了一肚子气,回家诉苦亲妈都不站她这边,吴宝珠气上心头,一把甩开郑爱梅的手。 “爸,曹向东可是你们千挑万选的女婿,你就这么放任不管?” 吴师长常年挂着的笑脸不见了。 “你当牛寺占戈队是什么地方,多少人求爷爷告奶奶进不去,你倒是挑三拣四。曹向东有意见?那就让他来找我,你少掺合!” 吴宝珠不觉得一向疼她的父母会真的生气,哪怕亲爹冷了脸也不在乎。 她自顾自哼了一声:“让他来?曹向东只差住在牛寺占戈队不回家了!拼死拼活有什么用,顾清野的位子能让给他坐?” 说起顾清野,吴宝珠心里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 曹向东长相不如顾清野,职位也不如,两人年纪不差多少,境况却天差地别。 她才不信鹿悠悠有什么能力,还出书,说不定就是顾清野找关系运作的。 一个没跟脚的知青罢了,凭什么?! 吴宝珠又道:“你们还说为我好,真为我好怎么不找个顾清野这样的?!” 郑爱梅大惊失色,赶在丈夫发火前喝道:“宝珠,还不住嘴!” 她深知丈夫笑脸之下并非什么平和的性子,真要是惹恼了他,吴宝珠讨不了好。 在丈夫心里吴伟民本就占了很大比重,指望父亲舐犊情深,不如当个听话懂事的好女儿。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郑爱梅想粉饰太平,可惜没什么用。 她眼睁睁看着丈夫神色渐冷,女儿却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 “吴宝珠,我警告你,旁的我不管,曹向东工作上的事你不准插手,还有姓顾的小子,包括那个鹿悠悠,你少去招惹他们!” 上位者的犀利目光让吴宝珠满心怒火凝滞了一瞬,可心里还是不服气。 凭什么让她退避三舍,怎么不让姓鹿的女人躲远一点? “顾清野都能帮他老婆的弄虚作假,你们怎么就不能帮帮我?” “你想说什么?”吴师长把茶杯重重搁在茶几上。 郑爱梅心头一跳,她不断给对面使眼色。 吴宝珠总算是醒目了一回,没再揪着鹿悠悠不放,可是这么多年她早就被惯坏了,退也只退半步。 “我不管,我结婚不是为了伺候人的,曹向东再受伤我可不管,还有他那个妈,舍不得儿子就一起到医院住去,你们帮我联系病房,别让她在家给我添堵。” 说完又补了一句:“他俩要是不同意我就离婚!” 吴师长砰地一巴掌拍在桌上,杯子里的水都震出来几滴。 吴宝珠吓得退了两步,仍然梗着脖子坚持。 吴师长指着门外怒道:“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去,离婚这辈子都别想!” 郑爱梅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啊,瞪了吴宝珠一眼,赶忙出来打圆场。 “老吴你别着急,宝珠就是一时想左了,小姑娘家怎么也不能把离婚挂在嘴上,你放心,我来跟她说!” 她佯装着骂了几句,她来骂总好过老吴开口,无论如何不能伤了父女感情。 郑爱梅这下不管吴宝珠挣扎反抗了,硬拽着把人带到楼上,门一关就沉了脸。 “你说你,跟你爸顶什么嘴,离婚也是能随便说的?一会儿下去跟你爸认个错!” 姑娘家有点脾气是好事,可自家这个光有脾气,脑子是一点都没有的。 她郑爱梅怎么就生了个棒槌,一天到晚撒泼斗气有什么用,还闹得沸沸扬扬,名声全败光了,有理也成了没理。 吴家是比曹家强百倍,但次次这么闹,她都不好意思去见亲家,就是赔礼道歉她都气短,死丫头真是太不懂事了! 第162章 凭什么纵狗行凶?! 亲爹骂人吴宝珠还有点怕,郑爱梅的说教她才不爱听。 这么多年了,但凡能听进一点都不是现在这样。 任凭郑爱梅喋喋不休,她直接拿被子捂住头。 说起曹向东她还勉强能忍,话题一旦扩散到婆婆还有顾清野、鹿悠悠身上,吴宝珠瞬间爆发。 “怎么着,我就是瞧不上曹向东怎么了?他哪点比得上顾清野,也没见他妈去骚扰鹿悠悠啊!”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任性,我能有姓鹿的任性?我还没让你们给我出两本书显摆呢!” 吴宝珠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堆,郑爱梅这才知道她看不上曹家是真,嫉妒鹿悠悠更是真。 郑爱梅心惊肉跳,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你不会……” 她不敢提顾清野的名字,就怕本来没事,说得多了反倒让她有了念想。 “吴宝珠,我警告你,大小姐脾气赶紧收一收,你不喜欢曹家我不逼你,大面上过得去就行,人生在世总不能为所欲为,你……” “脾气收一收?我前面二十年都是这么过的,怎么嫁了人就要收一收,那我结什么婚,找罪受吗?还说不逼我,你们所有人都在逼我!” 吴宝珠一下坐了起来,穿上鞋就要走。 郑爱梅伸手去拦,被带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就这么两秒钟的功夫,吴宝珠已经跑出房间,郑爱梅追出去只看到她离家的背影。 原本是想回家诉苦找安慰,却被爹妈连着教训好几顿,吴宝珠心情糟透了,迫切地需要一个能听她倒苦水的人。 婆婆那张老脸她一眼都不想看,拼命忍住了回家打砸的冲动,直奔吴伟民家。 大伯母那么尖酸的婆婆,汪蔓枝才是她同道中人。 汪蔓枝肚子已经很大了,人却瘦成了竹竿,她从怀上那天一直吐到现在,酸梅从早含到晚,不然一口饭都吃不下。 上周刚买的酸梅又见了底,吴老太骂骂咧咧地出去买。 出门正好遇到匆匆而来的吴宝珠,她打招呼吴宝珠就跟没听到似的,路过她身边含糊叫了声“大伯母”,看都没看他一眼。 吴老太啐了一声,小丫头片子傲什么,吴家的基业都是她儿孙的,日后吴宝珠可是要靠吴伟民生活的,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她! 吴宝珠才不管老太太如何腹诽,直直冲进屋里,汪蔓枝再憔悴也挡不住她抱怨的心。 要说两个人的关系多好肯定没有,汪蔓枝就不是个喜欢交际的人。 吴宝珠也不见得瞧得上这个堂嫂,与其说她是找人聊天,不如说是找个合格的树洞,碰巧汪蔓枝又是个只听不说的,很符合她的要求。 从婆婆骂到曹向东那几个“拖油瓶”弟妹,再到顾清野和鹿悠悠,吴宝珠骂了个遍,全然不顾汪蔓枝脸色越来越差。 “唔……呕……” 吴宝珠一秒起身,凳子在地上擦出刺耳的噪音。 汪蔓枝捂着嘴,眉头紧皱,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她半小时前就吐过一次,胃里早就空了,现在只是恶心干呕,吐不出来,但她懒得解释。 她换了个姿势还是不舒服,而且孕后期无时不在的尿急的感觉又来了。 汪蔓枝撑着起身,吴宝珠就像惊弓之鸟似的又退一步,下意识道:“你可别吐我身上!” 汪蔓枝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扶着墙往外走。 吴宝珠还有半肚子话忽然说不出来了,她一点也不想过去扶,但是为数不多的良知让她不好意思直接走人。 汪蔓枝根本没指望她,一步一停往外走,可是没有酸梅,干呕完全压不住。 路过房间门口,恶心的感觉又上来了,她一弯腰,旁边的吴宝珠应激反应伸手去挡。 汪蔓枝脚步虚浮,哪里经得起这一下,直挺挺就往地上扑,双手徒然地抓了几下,什么都没捞着。 她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护住腹部,没让肚子直接着地,但尾椎骨重重地磕在地上,甚至来不及呼痛就晕了过去。 吴宝珠惊得大叫,又马上捂住嘴,冷汗瞬间浸湿了衣服,几乎忘了要怎么呼吸。 她惊慌失措地扫了一圈,外面没人,慌乱之下根本来不及细想,第一反应就是跑。 不能怪她不能怪她,是汪蔓枝没站稳,是她自己的问题,对,就是她自己的问题。 吴宝珠跌跌撞撞往外跑,她很后悔刚才嗷那一嗓子,说不定已经惊动了左领右舍。 吃瓜群众还没到位,她已经一头撞到鹿悠悠身上。 鹿悠悠刚从牛寺占戈队回来,没想到在自家门口也能被“偷袭”。 她都没看清是谁,无意识地伸手格挡,对面吴宝珠也是慌不择路,抬手就想把路障扒开。 两人对着使劲,一个往左倒一个往右倒。 追风听到动静,冲出来的身影就像离弦之箭,越过院墙挡在鹿悠悠身后,她只退了两步没有摔倒。 吴宝珠就没这么好运了,使了牛劲推的,身后又没有支撑,一个屁股蹲儿坐在地上,差点把脚崴了。 就在这时吴老太回来了,听到动静的邻居们也出来了。 吴宝珠更慌了,根本不敢往吴老太那儿看,起身就要跑。 得亏院墙都是栏杆,已经有人发现了不省人事的汪蔓枝。 “天呐!怎么了这是?” “汪同志?汪同志?!” “吴大娘,快来看看你儿媳妇,人怎么倒地上了?” 吴老太目眦欲裂,像是挨了雷劈:“天杀的,是谁要害我金孙!!” 她下意识看向吴宝珠,刚刚家里只有她。 可吴宝珠毕竟是自家人,她只看了一眼就略过去,目光聚在鹿悠悠身上。 刚刚除了吴宝珠就只有鹿悠悠。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吴老太一边忧心汪蔓枝,又不愿意放掉“杀人凶手”,往家跑的同时朝吴宝珠大喊:“宝珠,看住她,别让她走!” 吴宝珠心都在抖,哪会听她的,拔腿就跑。 鹿悠悠拍了下追风,它纵身起跳一个飞扑就把吴宝珠按在地上。 “放开我,鹿悠悠你干什么,凭什么纵狗行凶?!” 第163章 来得及编故事 “是谁行凶你自己清楚。” 鹿悠悠面无表情说道。 刚刚不知道,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管人是不是吴宝珠推的,见死不救的罪名她肯定逃不掉。 汪蔓枝是她嫂子,她都冷心冷情到这种地步,不仅蠢,还坏。 吴宝珠怕得眼睛都不敢睁开,以追风的体型她几乎动弹不得,对上锋利的犬牙和犀利的独眼,她脖子都在冒凉气。 大概唯一庆幸的就是追风是退役军犬,不会随便伤人,但80斤的大狗隔着不到十厘米呲牙低吼,不是谁都吃得消的。 不远处一堆人忙着推车抬人,九个月的孕妇昏迷不醒,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耽误不得。 汪蔓枝被放在平板车上,吴老太哭天抢地跟在一旁,路过鹿悠悠的时候老太婆仿若厉鬼似的向她抓来。 “你这个黑心肝的毒妇,今天哪也别想去,我孙子要是有什么事,我要你给他赔命!” 老太婆打定主意抓着鹿悠悠一起去医院,医生不说没事,姓鹿的休想离开半步。 追风急得直叫,它现在按着嫌疑犯,又担心鹿悠悠的安危,分身乏术。 打猎回来的小灰灰隔老远就看到有人欺负妈妈,瞬间加速,好像炮弹似的俯冲下来,照着老太婆就是一爪子。 “啊!” 吴老太根本没看清是什么,见有东西过来了立马抬手挡在面前。 周围的人纷纷抽气,吴老太的袖子被抓出三道老长的破口,手肘以下成了破布。 幸好她穿了外套,不然半条胳膊就要皮开肉绽。 众人不禁咋舌,不愧是拿了奖状和红花的功臣鹰,凶得很咧! 不过对付老泼妇就得以暴制暴,人下不去手,猫头鹰可不管那些。 “吴大娘,别耽搁了,孕妇耽误不起啊!” “是啊是啊,赶紧去医院吧,别的事情以后再说!” 大家嘴巴上劝着,手上拖着拽着,反正没让吴老太还手的机会。 而且汪蔓枝确实耽误不得,老太婆一天到晚念叨金孙金孙,这时候不赶紧送医院还在这跟人掰扯,脑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疼……” 微弱的口申口今声响起,汪蔓枝不知何时清醒过来。 吴老太根本不管周围多少人,掀开一半被子,见汪蔓枝没有流血很是松了口气。 一面催人推车,自己继续上手“擒贼”,她就不信鹿悠悠敢纵容扁毛畜生继续伤人。 帮忙的邻居们无不是一口老血梗在心头,大家好心好意,老太婆倒是拿上乔了,活像大家都欠她的一样。 小灰灰正要第二次施展鹰爪功,一道犀利的身影闪过,一推一挡之下,吴老太踉踉跄跄一屁股坐到推车上,十分狼狈,但毫发无损。 顾清野的宽肩把鹿悠悠的视线挡住大半。 他一出现,急得恨不能分成两半的追风终于不叫了,专心锁喉嫌疑人。 小灰灰低空掠过特意吓了老太婆一下,翅膀尖尖狠狠扇了她一嘴巴,这才停到鹿悠悠胳膊上。 “妈,你怎么样了?” 落后好几步的吴伟民匆匆赶到,抬起头怒目而视。 “顾队长,你干什么?!” 顾清野没搭理他,转身看着鹿悠悠:“你没事吧?” 鹿悠悠摇摇头,没等她开口,野牛般的嚎叫惊得现场的人齐齐抖了一下。 “儿啊,你终于来了,我的孙子差点没了啊!” 吴伟民此时再恨顾清野,也要先顾着媳妇和儿子。 他骨裂刚好,没法高强度活动,只能冲着跟来的曹向东喊道:“向东,你带几个人送你嫂子去院门口,车马上到。” 曹向东额头突突地跳,见吴宝珠在场他就直觉不好。 吴宝珠看到他立刻放声大叫:“曹向东,快把这条死狗弄开!” 她上半身被追风按在地上不能动,胳膊却没影响,曹向东路过的时候她一把揪住他裤腿,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现场混乱一片,顾清野沉声命令。 “沈仲云、江明,推车去家属院门口。” 两个矫健的身影迅速出列,接过车把手小跑着前进。 半小时前就有机灵的去营区报信,听说有伤员,顾清野直接点了几个人过来,现在看来确实有必要。 “吴伟民同志不跟着去吗?” 顾清野三两句就占据了主动,吴伟民又恼火又心急。 一来就听到亲妈逮着鹿悠悠骂,自然先入为主认为是鹿悠悠害了汪蔓枝,那只该死的鹰还差点伤着老太太,这样的毒妇却被顾清野护着。 偏偏现在他得去医院,除了放狠话,什么也做不了。 “要是我妻儿有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吴伟民扶着吴老太道,“妈,我们走。” 鹿悠悠也不拦着他们,人命关天,家属不能不到场。 不过其他人嘛…… “吴宝珠同志,现在还有时间,你还来得及编一个站得住脚的故事。” 鹿悠悠说完便不再搭理吴宝珠,转而看向曹向东。 “曹同志,照理说这是你们的家事,但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地泼脏水,恕我无法接受。” 曹向东在吴宝珠闭口不言的那一刻就已经死心了,以她无理搅三分的性子,不是真做了错事绝对不会这么安静。 他能说什么,他都不敢看顾清野的眼睛。 队长从未因为他是吴家的女婿而对他有所偏见,反而是所谓的“家人”给了他重重一击。 虽然这事怪不到他头上,但吴宝珠是他妻子,他避无可避。 吃瓜群众还没散,听到这里也大致明白了,没想到还有反转。 若论可信度,顾清野和鹿悠悠比吴家人靠谱得多,大多数人都相信鹿悠悠的说法。 四面八方的视线汇聚在吴宝珠身上。 追风已经放开了钳制,可众人难以描述的目光就像锁链一样把吴宝珠钉在原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绝对不可能承认自己错了。 吴宝珠色厉内荏,抬手指了一圈:“都看着我干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她更多的火气却是冲着着曹向东去的,举起来的右手顺势打在他脸上。 “连老婆都护不住,你有什么用?!” 第164章 能保住吗? 嘶—— 呼—— 吃瓜群众震惊地看着吴宝珠打完人就跑,也不知道她用了多少力气,曹向东脸上立马有了五个鲜红的指印。 大多数人对这个年轻人印象不错,看到这一幕无不感叹,仙草插在了牛粪上。 咋就摊上吴宝珠这种人了,这辈子可咋过啊! 热闹看完各自散了,顾清野和鹿悠悠也回了家,只留下曹向东颓然立在原地。 曹向东恨自己的责任心,他很想撒手不管,可是他能吗? 他痛苦地闭上双眼,哪怕是为了给顾清野一个交代,这一地鸡毛也得收拾。 他没去管吴宝珠,径直去了师长家,一五一十把所见所闻告诉了郑爱梅。 郑爱梅两眼一黑,自己的闺女自己知道,这事就是吴宝珠没跑了! 她怎么就没把人拦住呢! 这个不省心的,刚离开一个小时就惹出这么大祸,她该怎么跟老吴交代? 汪蔓枝的肚子老吴可是上心得很,如果真是男孩还因为吴宝珠出了事,她不敢想家里会起多大的风暴。 郑爱梅急匆匆拿上钱票,带着曹向东往医院赶。 这会儿不指望吴宝珠去赔礼道歉了,只能她这个当妈的硬着头皮上。 一路紧赶慢赶到了医院,产房门口吴伟民闷不吭声坐在椅子上,吴老太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 “如来佛祖观音菩萨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太上老君文殊菩萨,保佑我吴家香火得济……” 见到郑爱梅,老太太冲过来抓着她的胳膊。 “弟妹,让二弟赶紧把那个鹿悠悠抓起来,要不是她,我的宝贝金孙怎么会受这样的劫难!” 郑爱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时候该怎么狡辩才好。 曹向东更是脸色通红,这会儿巴掌印还没消,被吴老太眼尖地看到。 她咬牙切齿道:“那夫妻两个还敢跟你动手,还有没有王法了!” 郑爱梅这才注意到女婿脸上的印子,再结合他之前的话…… 该不会又是吴宝珠…… 曹向东忽然有种发泄的冲动,即便郑爱梅在场,他也懒得顾虑那么多。 “是吴宝珠打的,跟队长和他爱人没有关系。” 吴老太愣了:“宝珠为什么要打你?” 之前被她忽视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她看了郑爱梅好几秒,忽然撒开了手。 难道真是吴宝珠? 这母女俩要害汪蔓枝? 郑爱梅自己生不出儿子,所以嫉恨她有后? 郑爱梅心里膈应死了,她这个正牌师长夫人为人处事尚且要顾及影响,师长的大嫂倒是肆意妄为逍遥快活。 可现在是她理亏,除了忍,别无他法。 “嫂子,现在最重要的是蔓枝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医生怎么说,要不要联系东山市的医院?” 吴老太压下心里的疑虑,是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孙子。 只要孩子生出来,郑爱梅有什么想法都白搭。 这时候,产房的门开了。 “汪蔓枝家属,汪蔓枝家属在吗?” “我是我是,孩子怎么样了?” 沉默的吴伟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双手死死抓着医生的胳膊。 “你冷静一点,孕妇前置胎盘,子宫破裂,可能需要切除子宫,否则大出血止不住。” “什么?!”吴伟民呆若木鸡。 吴老太听不懂乱七八糟的医学名词,她只关心她大孙子。 医生另一边胳膊也被抓住,老太婆的力气不比吴伟民小。 “孩子生了吗,是男孩吗?” 医生眉心皱得死紧,口罩下嘴角已经拉成了一条直线。 重男轻女的家属她见得多了,丝毫不顾孕妇死活可没有几个。 血崩、切子宫,任何一样都是致命的,这两人就像没听到一样,好像产妇是死是活都无所谓,对他们来说就是生育机器。 “生了,是男孩,现在产妇需要手术,需要家属签字。” 吴老太立刻笑了出来,双手合十当场开始还愿。 医生深吸一口气,再不看她,只对着吴伟民说道:“孕妇要立刻手术,需要家属签字。” “她……子宫能保住吗?” 吴伟民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他终于有儿子了,但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了。 “保不住。” 他沉默几秒。 “我签。” 拿上同意书,医生头也不回地走了,这家人她多看一眼都嫌恶心。 郑爱梅听完全程,心里开始盘算。 孩子生了,至少老吴那关能过,至于汪蔓枝,没办法,只能怪她命不好。 她可以出医药费营养费,哪怕多给点赔偿都行,别的就不用想了。 在场的三个人,只有曹向东觉得齿冷。 他感觉自己手上也沾了鲜血。 没了子宫,活生生少个器官,堂嫂后半辈子也许会因此缠绵病榻,这些该让谁来赔? 吴宝珠吗? 不管她赔什么,汪蔓枝损失的一切也不可能找回来了。 “向东,你去把住院费交了,跟医生说安排个单间,用最好的药,多花钱也没关系。” 郑爱梅小声叫过曹向东,抽出一沓大团结递给他。 曹向东捏着钱,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能帮到些什么,光是站在这里已经快要窒息。 过了几个小时,汪蔓枝面无血色地被推出来。 吴老太又是第一个冲上去:“我孙子呢,我孙子怎么没出来?” 医生面无表情:“孩子早产,还比较虚弱,暂时不方便接触外人。” “凭什么,我的孙子我凭什么不能看,你们是不是想偷我家孩子,是不是孩子被你们医出事了不敢说?” 吴老太口水喷了医生一脸,还是吴伟民把她拉住。 “妈,妈,你别急,医院肯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是军人,孩子也是军属,不会有人敢骗你的。” 在场的医生护士都戴着口罩,可是口罩后面的表情出奇的一致。 这男人在阴阳怪气什么,仗着这身衣服就可以随便威胁人? 郑爱梅也过来劝道:“嫂子,你放心,我已经跟医院打过招呼了,咱们先送蔓枝回病房,我再去沟通沟通,看能不能隔着窗户看一眼孩子。” 第165章 度展示 毕竟是岛上的医院,师长夫人的面子还是很管用的。 病房条件一般,好在十分安静,安排在走廊另一头,隔壁左右都没住人,婴儿也让吴家人隔着玻璃窗瞧了一眼。 吴老太总算放了心,孩子瘦是瘦了点,嘴巴鼻子和吴伟民一模一样,肯定是自家的娃没错了。 回到病房吴老太一看汪蔓枝就嫌晦气。 “她什么时候醒,我乖孙还等着喂奶呢!” 郑爱梅劝道:“刚动了手术,估计没那么快,而且也不一定有奶,我让向东回去拿奶粉了,早就给孩子备好了!” 奶粉是老吴让人准备的,原想着生孩子的时候送,这会儿拿来正好。 吴老太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没奶?没奶我孙子吃什么,费这么大功夫把人救回来,连孩子都不喂,那她当什么妈?” 郑爱梅被堵得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倒不是心疼汪蔓枝,她只想让吴宝珠来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恶婆婆。 曹家老太太和吴老太比,可以说是菩萨转世了! “嫂子,这么大的手术恢复也需要时间,每天还要打针吃药,我问过医生了,这种情况就算有奶也不方便喂,喝奶粉也是一样的,咱们家也不是喝不起。” 郑爱梅只能继续劝,现在汪蔓枝才是最大受害者,怎么也得把人好生地照顾到出院,她也怕汪蔓枝想不开,找吴宝珠鱼死网破。 吴老太哼哼唧唧终于没再骂人,她懒得待在病房,又摸去看孙子去了,还把吴伟民拉着一起,汪蔓枝要死不活守着干什么? 房间里只剩一个郑爱梅,她看着病床上面如金纸的瘦弱女人幽幽叹气。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汪蔓枝有才有貌偏偏挑中了吴伟民,现在身体成了这样,后半辈子还不知如何凄惨。 又想起自家那个不成器的闺女,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婆家拿捏不到她,娘家又能撑腰,日子不知道多好过,一天天的不知道穷折腾什么?! 郑爱梅准备再去问问医生,吃点什么能补元气,汪蔓枝早一天好,吴宝珠也少一天负罪。 啪嗒一声,门锁落下。 两行清泪从汪蔓枝眼角滑落。 她的四肢、身体、五脏六腑都像是散落在地上又被勉强拼凑起来,就像一个破碎的布娃娃,精致的外表一点点枯萎,渐渐失去了生机。 她终于生了儿子,却也没了半条命,期待中的喜悦和如释重负一样都不曾出现。 她以为生了男孩一切都会好,不会再有不甘,命运终将垂怜于她。 可直到今天她才看清,是她自己一直困在曾经的世界里出不来。 她不需要用一个男孩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可惜啊,明白得太晚了。 另一边曹向东回来取奶粉,果然见到了在娘家躲灾的吴宝珠。 听见门开的声音,吴宝珠吓得直抖。 她也是回了家才后知后觉开始害怕。 如果一尸两命怎么办?爸妈会护着她的吧? “曹向东?怎么是你?” 吴宝珠探头看了一眼,绷紧的弦顿时松了大半。 曹向东什么也不想说,吴宝珠差点就成了杀人凶手,而他是她的丈夫。 这个事实无奈又难堪。 “你哑巴了?说话啊!” 吴宝珠颐指气使的感觉又上来了,她就算心虚也不是对着曹向东。 “哎哎哎,你拿什么?住手!” 见曹向东打开柜子把五罐奶粉都装了起来,她赶紧伸手挡在前面,吊起眉梢,一张嘴就是骂。 “干什么干什么,家里的东西不够你用,还把手伸到丈母娘家里了,你要不要脸?” 曹向东胸膛剧烈起伏着,一双眼睛几欲喷火。 “你知不知道堂嫂差点没命,你不觉得羞愧吗?” 他把奶粉举到吴宝珠面前,逼得她后退几步。 “看清楚了,这是给堂嫂的赔礼,这是你吴宝珠害得人家没了子宫的赔礼!” 吴宝珠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曹向东,目光冷凝如尖刀一般抵在她喉间。 而他说的话更是让她如坠冰窟。 “什、什么……没了什么……” 曹向东深呼吸,压抑住满心的愤怒,收拾好东西转身就走。 吴宝珠是棵烂到根的朽木,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整天曹向东都在东奔西跑,几乎没停下来过,他也不想停下,只有忙碌才能让他心里好过一些。 家属院里安静了两天,吴家人一个都没回来,秋天也被郑爱梅接过去暂住,只有曹向东每天早出晚归,还特意避开人多的时候。 没人知道汪蔓枝到底如何,一时间大家猜什么的都有。 第三天,大院里突然传出动静。 师长的车一路开到吴家门口,吴老太咋咋唬唬的声音很快响起,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她都想在家门口连放一百挂鞭炮。 尽管不喜欢吴家人,愿意凑热闹的还是多。 “吴大娘回来了,哟,这是生了?” “生了就好,生了就好!” 人心还是朴素的多,当初那么凶险,孩子平安降生肯定是喜事一件。 “生了生了,我吴家有后了!” 吴老太难得没有尖酸刻薄,抱着怀里的大花被给围观的人展示。 碰巧这时孩子尿了,她马上把孩子塞到吴伟民怀里:“快抱着,抱稳了啊,我给大宝换尿布。” 吴老太好像在展示稀世珍宝,打开孩子的包被,生怕有人看不到似的。 “大宝,乖宝,奶奶的心肝宝,别急啊,这就给你换新的!” 吴老太的动作比修复文物还仔细,抽出湿了的尿戒子,还把屁股缝掰开里里外外擦了一遍,360度展示自家传宗接代的大宝贝。 得亏海岛天气热,要是在北方,老太婆都没机会这么显摆。 不少人暗自撇嘴,至于么,谁家没有似的! “吴大娘,你儿媳妇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提起汪蔓枝,吴老太的脸立时垮了下来,三角眼狠狠在说话的人身上剜了一下。 大喜的日子非要提起那个晦气女人! 不下奶就算了,躺在病床上跟瘫了一样,她才不伺候。 要不是郑爱梅说医药费全包,她说什么也要把人拉回来。 不就是开了个刀么,要死不活的样子做给谁看! 第166章 我凭什么不在意? “病着呢!” 吴老太没好气道。 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在医院躺尸! 要不是担心妨碍大宝的名声,她必定要当众数落汪蔓枝的不是。 四周静了一瞬,马上有人问道:“还在住院?汪同志还好吗,咱要不要去看看?” 吴老太嘴皮子动了动,吴伟民扯了下老娘的袖子。 “我爱人早产身体稍有不适,还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多谢大家记挂,还是让她安静修养一段时间吧。” 众人面面相觑,在场的大多生过孩子,早产的不是没有,在医院住了三天还回不来,绝对不是小事。 但吴家母子这副样子,实在看不出汪蔓枝有多严重,更不会有人猜到她产后大出血动了手术。 郑爱梅在一旁自然不会多嘴,她巴不得谁都不知道,也免得大家一看见吴宝珠就记起这件事。 “嫂子,咱们先进屋吧,我帮你收拾一下,待会儿就把秋天送回来。” “送她回来干啥?”吴老太脱口而出,随即想到了什么,改口道,“是该回来,弟弟出生了当姐姐的怎么能不在。” 小丫头回来正好洗尿布,汪蔓枝还在躺尸,吴伟民要上班,她一个人还真顾不过来。 吴老太轻飘飘地瞄了郑爱梅一眼:“家里四罐奶粉怕是不够,我们老的老小的小,要是一个不注意怠慢了大宝,如何是好啊?” 她已经知道了吴宝珠的所作所为,自然不会放过拿捏郑爱梅的机会。 也就是大宝没事,不然凭她吴宝珠是不是姓吴的,她也要闹个天翻地覆。 郑爱梅只能捏着鼻子认:“大嫂你放心,肯定不会亏待大宝的。” 不就是要钱么,她给,就当拿钱买心安了。 吴老太终于显摆够了,她往十米外的小院看了一眼,可惜了,姓鹿的不…… 哟,瞧瞧,这人呐就是不经念叨,这不就来了! 吴老太调转方向,也不着急回家了,不跟鹿悠悠显摆一下,她吃饭都不香。 鹿悠悠低着头走路,脑子里想的全是数据。 小规模实装已经进行到第二轮,目前各项数据都达标,如果最后审核没问题,很快就会投入批量生产。 这是潜水装备国产化升级的重要一步,这段时间的辛苦总算看到了曙光。 她今天和军区的人见了一面,对方代表军区向她致歉,解释了这是秘密项目不能公开表彰,不过内部荣誉会照实记录,物质奖励也不会少。 鹿悠悠不在意这些,她本来也不想出名。 要是可以,她恨不能现在立刻马上手搓航母立下天功,让顾清野连升三级脱离一线序列,再也不必上前线。 可惜这是痴人说梦,她做梦都梦不到这样的好事。 能改良潜水设备,切实提升氵每军战士的生存几率,已经是她现阶段的极限了。 脑子里全是事,鹿悠悠没注意前面站了多少人,但有人大摇大摆往这边走,硬是走到她面前才停。 吴老太手里的大花被如此显眼,鹿悠悠抬眼就能看到,再往上就是一张得意洋洋的老脸,沟壑和橘皮堆在一起,丑得让人生厌。 这副模样想必不是来道歉的,鹿悠悠不想搭理她,跟这种人吵架都是对牛弹琴。 鹿悠悠要走,吴老太自然不让,但她也没法再进一步,追风已经从院子里跳出来挡在前面,小灰灰也跟出来站在追风背上,仿佛御驾亲征的大将军。 吴老太三天前刚被小灰灰恐吓过,嘴边的话直接被吓了回去。 鹿悠悠:“我劝您还是离远一点,不在意自己,总要在意孩子。” 吴老太有点慌张地把孙子抱紧了些,但嘴巴还是不认输。 “你得意什么,还不是不下蛋的鸡,我看你还能潇洒到几时?” 老太婆的声音不小,后面郑爱梅、吴伟民,还有一圈吃瓜群众全听见了。 吴伟民后悔怎么没把人拉住,他以为老太太只是去显摆孙子,谁承想鹿悠悠随口一句就让老太太激动上头。 郑爱梅面上操心,心里早就笑开了花,不长记性,活该! 她又一次鄙夷吴伟民,这就是老吴所谓的继承人,只会躲在老娘后面,没出息! 鹿悠悠也不看老太婆,抬起头和吴伟民对视。 “吴伟民同志,请问侮辱、诽谤、造谣损害军属名誉,是什么罪?” 围观群众眼睛都瞪大了,哟哟哟哟,好戏来了,精彩,刺激,爱看! 吴伟民如鲠在喉,没想到隔这么远都躲不过。 鹿悠悠直接上纲上线,把柄还是老太太亲自递的,狡辩都不好开口。 众目睽睽之下,亲妈不能不顾,他只能僵硬地出来打圆场。 “鹿同志,老太太这两天实在高兴没休息好,一时没注意乱说话也是有的,你别在意。” 鹿悠悠眉峰微挑:“我凭什么不在意?” “鹿同志,你又何必跟老人家计较。” “吴同志觉得是我在计较,还是您母亲无事生非?” 吴老太这下不干了,或许是有儿子撑腰,她底气十足:“你说谁呢,小丫头片子牙尖嘴利的,没有家教!” 鹿悠悠似笑非笑看着吴伟民。 “吴同志你都听到了,你母亲无缘无故造谣我名誉、辱骂我家人,部队是个讲理的地方,你们听不懂话没关系,总有人听得懂,现在麻烦二位让一让,我要回家了。” 吴老太还要说话,追风对着她猛叫几声,老太婆左脚磕右脚差点失去平衡,吴伟民眼疾手快把人扶住。 吴老太彻底爆炸,一手抱孩子一手颤颤巍巍指着:“黑心肝的女人,要是摔着孩子,我跟你拼命!” 可惜回应她的只有鹿悠悠头也不回的背影。 对牛弹琴有什么意思,打蛇打七寸,直接收拾吴伟民便是。 吴老太气冲冲的回家,揪着秋天当出气筒。 吴伟民根本不管,自顾自沉思。 说实在的他并不愿意得罪鹿悠悠,他承认之前看走了眼,顾清野娶的不是花,。 鹿悠悠越有能力,说的话越有分量,与其让她不知道上哪告刁状,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妈,你来一下,我跟你商量个事。” 第167章 人生一大乐事 鹿悠悠找出还没结尾的第二轮实装总结报告,洋洋洒洒又添了几页纸。 “论受伤恢复期不适合参与新装测试的原因,一、二、三、四……” 身为有正式医学出版物支撑的“医学专家”,鹿悠悠的的论述有理、有据、有可信度。 吴伟民努力复健就是为了赶上新潜水服试装,前两轮错过了,下一轮说什么也要参与进去。 这份报告一旦上交,他不老老实实休满三个月怕是不行了。 晚一步,步步晚,任务没他,功劳也不会有他,能者上庸者下,副队长的位置可不是铁王座。 为民除害果真是人生一大乐事,鹿悠悠文思如泉涌,下笔如有神,输出效率直达人生巅峰。 她画下最后一个句号的时候院子外面敲门声响起。 隔着窗户就看到吴老太叉腰站在那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咬牙切齿皱着眉,表情纠结得要命。 看见是她,鹿悠悠也不准备出来了,关了窗户不说,连房间门也打算关上。 “诶诶诶!你干什么,没听见有人敲门吗?” “哎,你等一下!” “喂!”吴老太砰砰拍着门,“你听不见吗,我说我有话要跟你说!” 很好! 诽谤、辱骂,现在再加上一条扰民,鹿悠悠灵感哗啦啦地来,报告还能再写两页。 眼看老娘又要把事情办砸,本想藏于幕后的吴伟民不得不出来。 “鹿同志,稍等一下,我妈是来给你道歉的。” 吴伟民说着扯了扯吴老太的衣角,吴老太就跟吃了苍蝇似的,一张老脸扭曲得不能看。 鹿悠悠懒得欣赏母子两个演双簧,老太婆不情不愿的样子好像要吃人,说一句对不起怕是回去要扎几十遍小人,寻仇都比她态度好。 鹿悠悠一言不发就跟没听到似的,吴伟民急了。 老太太在家哭天抢地,说寡母养儿不易,儿子却为了外人怪她,他好不容易才把老娘劝服,鹿悠悠不听怎么行? “鹿同志……” “吴伟民,你想干什么?!” 隐含怒气的男声蓦地插入,顾清野大步上前挡在院门外,逼得母子俩连连后退。 吴伟民头大如斗,顾清野怎么回来了? 他着急催老娘过来就是不想撞见顾清野,谁知道就是这么寸,老太太耽误了时间,顾清野又提前下班。 吴老太本就心不甘情不愿,鹿悠悠无视她,顾清野又凶神恶煞,受不得气的老太太直接撂挑子。 “伟民,咱们走,跟这两个有什么好说的,还让我道歉,她配吗?!” 吴伟民被拽着往家走,他本就不是能屈能伸的人,不然也不会凡事让老娘顶在前面。 再想回头道歉也不可能了,尤其是当着顾清野的面,让他说句对不起比杀了他还难。 “他们又来招惹你了?” 顾清野的声音冷冰冰,一点也没有遮掩的意思,就是冲着离开的两人去的。 老太太被冻得一激灵,又想回身反驳,这回拽着人走的变成了吴伟民。 道歉已经黄了,就别再火上浇油,之前还能解释成家属之间的口角,再加上一个顾清野那就不好说了。 鹿悠悠神色轻松,把刚写好的大作递了过去。 “我是无所谓,亲娘骂一句,儿子延十天,我准备再加一项提议,情绪不稳定、心理素质不过关的禁止下水,免得影响实测效果,你觉得呢?” 顾清野一目十行,还没看完,嘴角已经挂上了笑。 “你是专家,报告内容自然由你决定。” 他能保证的就是把报告原封不动送到军区,吴家人绝对伸不了手。 吴伟民不知道他赋闲的时间会继续延长,见顾清野夫妻二人好多天没动作,还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这段时间整个吴家都沉浸在添丁的喜悦中,老太太成天抱着孩子出来显摆,谁也不记得医院里还躺着一个。 二十多天后,郑爱梅亲自把汪蔓枝送回来,左邻右舍看到形容枯槁的年轻女人,没人敢认。 这就是吴家人说的早产不适需要休养? 汪蔓枝不止脱了层皮,还剐了层肉,皮包骨都比她强! 家属院里几个出了名的长舌妇都不敢开口问,生怕一口气就把人吹倒了。 外人都于心不忍,更显出吴老太脸上的嫌恶不合时宜。 “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把医院当家了!” 也就是不用自家出钱,不然有的是更难听的话等着她。 汪蔓枝似乎比之前更加清冷,无论老太婆说什么她都无动于衷,送她回来的郑爱梅也不搭理。 旁人面面相觑,好像哪里怪怪的。 家丑绝对不能外扬,尤其还涉及到吴爱珠,郑爱梅扶着汪蔓枝往里走,嘴上还不忘驱散围观群众。 师长夫人的名头还是好用的,包围圈渐渐散去。 鹿悠悠两耳不闻窗外事,直到秋天来敲门才知道汪蔓枝已经出院了。 小姑娘吭哧吭哧举起手里的网兜,里面装着麦乳精和十来个橙子。 “鹿阿姨,妈妈让我替她谢谢你和顾叔叔。” 鹿悠悠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有什么值得汪蔓枝道谢的。 出事那天顾清野让人推着车去门口,再就是当天晚上秋天没人管,她给小姑娘送了顿饭,别的好像没什么了。 总不至于是感谢她摆了吴伟民一道吧? “你妈妈……”鹿悠悠顿了顿,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小姑娘已经红了眼眶,可知情况一定很不好。 不过汪蔓枝这是想通了?记起自己还有个懂事的女儿? 除了叹息,鹿悠悠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女人总有诸多不易,汪蔓枝能想通,对她自己,对秋天,都是好事。 “小鹿,你在……哟,秋天来啦?” 王静莲话说了一半,立马从八卦切换到关切模式。 秋天腼腆地笑了一下,打了个招呼就跑远了。 王静莲看着她瘦弱的身影,少见地连叹三声,开口讲故事之前又没忍住,继续叹气:“哎!可怜啊!” 鹿悠悠来不及接话,王静莲已经竹筒倒豆把听来的“大事件”说了一遍。 第168章 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鹿悠悠听了沉默不语,王静莲见怪不怪。 “我刚听说的时候跟你一样,有一万句话堵在喉咙里。”她忽然压低声音,“你说吴家祖坟是不是位置不好,怎么一家子全是这样的……” 王静莲咳了几声,好歹把“货色”两个字压了回去。 她以前确实看不上汪蔓枝,但年纪轻轻子宫说没就没,同为女人自然感同身受。 关键害人精还动不得,想想就呕得慌! 鹿悠悠倒是不觉得,汪蔓枝以前性子左,对亲生女儿不管不顾,可见骨子里有狠的一面,吴家人要是继续欺凌,说不定以后会闹出大事。 吴家的惊天丑闻很是汹涌了一阵,吴宝珠至少一两个月没在家属院露面。 鹿悠悠跟完两轮小规模试点,终于收到了新版潜水服正式列装的消息,这个灵光一闪开始的项目总算告一段落。 连着忙了好几个月,忽然闲下来还有点不适应。 她靠在躺椅上,看着院子里的花盆发呆。 菜苗还是老样子,长得瘦,个子矮。 前段时间狂风骤雨,现在又连着一个月不下雨,本来土就不够肥,现在水分也跟不上了,这种条件还能顽强生长,鹿悠悠都觉得不可思议。 农学她不感兴趣,倒是淡水能想想办法。 她依然躺着没动,意识不由自主地飘进书房,已经进入休眠期的科研模式一键启动。 当她再度回神,已经不知不觉读了十几本海水淡化相关的资料。 鹿悠悠突然有些想笑,家里书房齐全得跟图书馆一样,可能冥冥之中就是为今天准备的。 她以前闲了只想看小说,现在只是犯懒躺一会就又学上了。 都说养成习惯只需要二十一天,她已经连着奋斗了不知道多少天,大概也许可能这个习惯要一辈子习惯下去了。 “追风,过来,带你遛弯去。” 鹿悠悠牵着追风,溜溜哒哒往传达室走,她准备问问五〇七所有没有海水淡化的项目。 罗副主任接到电话,先是诧异,很快陷入狂喜。 “七年前余杭成立了全国第一个海水淡化研究室,不过最近也没听说有什么动静,鹿同志你有什么想法?” 不会又从天而降一块大饼吧,鹿悠悠比简直正式研究员还要能耐,这种人才怎么就不愿意来呢? 罗副主任忍不住开始反思,到底他们哪里做得不好。 鹿悠悠知道海水淡化是大工程,不可能她嘴巴一张就能立项,人员、经费、设备,没有哪一样是容易的。 潜水服是军区特批才不愁资源,并不是所有项目都有这个殊荣。 “没事了主任,这不是气候异常么,岛上缺淡水,我也是忽然想起来才打电话问问。” “怎么能没事呢!你既然问了肯定有想法,搞科研的可不能忽视这个,多少发明靠的就是灵光一现!” 罗副主任哪能允许鹿悠悠打退堂鼓,有枣没枣搂一杆子,说不定有成果呢? 鹿悠悠这个小同志不能以常理论之,这是所里的一致共识。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先听听她的想法,以前没有不等于以后不能有,说不定他们五〇七所能弯道超车。 “鹿同志,要不你过来一趟,咱们当面聊?你都不知道,我们老所长可想见你了,之前他在京城参加别的项目,回来怨了我好久怎么没把你留下!” 隔着电话线都挡不住对面的热情,鹿悠悠根本插不上话,罗副主任车轱辘话说了十几遍,硬是磨得她答应了才罢休。 一个爱好吃喝玩乐享清福的大小姐,硬是成了肝帝,这合理吗? 鹿悠悠搞不懂,不知不觉就成了这样。 “追风,你说我是不是太鞠躬尽瘁了,这不得给我个感动华国奖?” “汪!” “你也觉得对是不是?” “汪!” “那回去我给你块木头,你帮我啃个奖杯出来。” “……” 追风脚步错乱了一下,怎么还有这种科目,它没学过啊! 鹿悠悠时间充裕,正考虑着什么时候去五〇七一趟,出了传达室的门就发现不少人围在大门口,中间还是那个眼熟的邮递员。 “打仗?真的假的?” “这不是写了么,安南边境打起来了!” “给我看看!” “诶诶诶,别抢别抢,你又不识字,我念给你听。上月,我国与安南国边境……” 各种熟悉又陌生的字眼钻进鹿悠悠耳朵,她一时有些茫然。 顾清野许久不出任务,她差点忘了这里是军营,是一线作战单位,战争于他们,于她,并不是多么遥远的东西。 忽然爆发的战争让家属院里人心浮动,也许现在,也许下一秒,某某的名字就会出现在出征名单里。 当顾清野踏着夜色归来却看着她久久不语,鹿悠悠就知道,她的预感是真的。 “你……什么时候走?” 顾清野喉结动了动,垂眸看着她:“今晚。” 鹿悠悠蓦地抬头:“这么快?” “嗯。” “你……” 鹿悠悠有很多话想说,但这些话在顾清野出任务的时候她已经说过无数次。 注意安全,注意安全,千言万语只有这句注意安全。 忽然,鹿悠悠眼前一花,顾清野上前一步,伸手将她抱了个满怀。 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感觉温热的手掌扣在她脑后,另一只手拦腰将她抱紧。 他的身子微微弯着,下巴抵在她颈窝,鼻息若有似无地拂过她耳廓。 “等我回来。” 她当然要等他回来,她怎么可能不等他回来。 鹿悠悠生于和平年代,那时候战争对她来说只是新闻报道,今天,当她必须要亲自面对这一切,才知道这个词有多沉重。 月色朦胧,可现在她连月光都觉得刺眼。 眼睛重得抬不起来,睫毛上挂着摇摇欲坠的水滴,眨了好几下,依然跌落在军绿色的衣服上,洇湿一片。 一股轻柔的力道托起她的脸,顾清野用拇指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 他缓缓靠近,双唇贴上她的额头,试图带走所有担心与忧虑。 “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第169章 小伙子有点盲目了啊! 牛寺占戈队走得突然,好像前一天还在身边的人,第二天就没了音信。 以前顾清野不是没出过任务,可只有这一次鹿悠悠明确知道他的目的地是战场。 距离高考恢复的时间越来越近,顾清野牺牲的节点随时可能到来,一想到这个她就止不住地心惊肉跳。 “鹿同志,我能进来吗?” 汪蔓枝在门板上敲了好几下,屋里没人出声,她只能开口叫人。 鹿悠悠思绪被拽回来,看见门外的人愣了一下,没想到汪蔓枝会来找她。 “请进。” 汪蔓枝走得很慢,单薄的夏衣在她身上就像挂在衣架上一样,轻飘飘的一阵风就能吹走。 鹿悠悠在中医方面只是个门外汉,但也看得出她离完全康复还有相当长的距离。 “进来坐吧。” 虽然是夏天,也不敢让她吹风,鹿悠悠还泡了杯红枣茶。 “谢谢,劳你费心了。” 汪蔓枝捧着搪瓷杯抿了一口,忍不住抬起头打量。 她以前从来没有和鹿悠悠单独说过话,这还是第一次。 “鹿同志,多谢你对秋天的照顾。” 汪蔓枝开口就是道谢,鹿悠悠有些莫名,不是谢过了吗,秋天还送了一兜谢礼过来。 “之前秋天受伤那次,也是你据理力争他们才愿意送去医院。” 鹿悠悠没想到竟是为了那么久远的事:“应该的,破伤风不能轻忽,既然遇到了肯定要管的。” 汪蔓枝把一个小盒子推到鹿悠悠手边。 “我听说你还出版了几本书,这支钢笔送给你,请务必收下。”她自嘲地笑了笑,“只当全了我做母亲的一片心。” 汪蔓枝眼眶微红。 美人终归是美人,眉眼间没了厌世和戾气,便是伤心悔恨也是好看的。 鹿悠悠见她这样便不再推拒,她能脱离重男轻女的桎梏,对秋天来说也是件好事。 “谢谢,那我就收下了。” 汪蔓枝浅浅笑了笑,沉默了几秒才说道:“我现在才知道以前自己有多傻,浪费了多少时间,害得秋天没过几天好日子。” 鹿悠悠不好接话,稍显陌生的邻居忽然吐露心声,她有些措手不及。 汪蔓枝似有些犹豫,嘴巴张了好几次,最后还是决定直抒胸臆。 “鹿同志,我说这些可能有点交浅言深了,但这句话是我的肺腑之言,女人别为了生育不顾自己,都想生男孩,可真的生了也不过如此,婆家还是那样,至于男人,呵……” 鹿悠悠甚是惊讶,着实没想到所谓的“交浅言深”竟然是汪蔓枝的大彻大悟。 更想不到,她心里出现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顾清野不会这样。 鹿悠悠吓了一跳,她什么时候对顾清野这么有信心了? 汪蔓枝又道:“我努力工作,想证明我不比弟弟差,一门心思生男孩,别人都行我为什么不行,现在才知道大错特错,我竟然执迷不悟了这么多年。” 她好像要把这么多年的悔恨全部抒发出来,她在家属院没什么朋友,就是下意识觉得鹿悠悠能理解她的心情。 “小鹿啊,你在吗?” 王静莲推门进来。 “呀,汪同志也在啊,你也是来安慰小鹿的?” 王静莲拎着篮子,里面瓜子花生什么都有,还有件缝了一半的衣服。 牛寺占戈队上了前线,她怕鹿悠悠心里不好过,特地过来陪她说话,没想到有人更早一步。 汪蔓枝苍白的脸陡然多了些血色,她光顾着诉苦了,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来得及说。 除了那句“交浅言深”,她原本也想安慰鹿悠悠来着,她是真的想结交这个朋友。 说到底她还是那个心高气傲的汪蔓枝,鹿悠悠有学历有事业,在她心里只有这样的人才有共同语言。 王静莲大方爽朗,汪蔓枝在也无所谓,多一个人还热闹。 吃的喝的都摆开,茶话会的感觉一下就来了。 王静莲能在家属院里一呼百应,社交技能那是点满了的,就算汪蔓枝不善交际,她也能让气氛热络起来。 “小鹿啊,以后要是闲着没事我领你在岛上逛逛,或者去东山市也行,别一个人闷在家里。” 鹿悠悠笑了:“多谢嫂子,不过我明天要出趟远门。” “出远门?”王静莲张大嘴巴,忽然想到了什么,神神秘秘道:“不会又要出书了吧?” 鹿悠悠那两本书外头不好买,家属院的人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品鉴”过了,说实话,像看天书,但不妨碍大家叹为观止。 一说要出差,自然会想到是不是要去出版社。 鹿悠悠不能明说要去五〇七所,只是笑而不语,王静莲立马点头:“懂了懂了,放心,会替你保密的。” 汪蔓枝跟着说道:“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行吧,错有错着,这个借口也不错。 其实海水淡化的项目鹿悠悠根本没头绪,这两天她经常梦见血肉横飞的战场画面,与其坐立不安,不如找点事做。 “忙起来也好,不会想那么多,他们上前线,咱们提心吊胆没用,过好自己的日子最实在。” 王静莲感慨一番,起身告辞。 “那我不打扰你了,哎对了,追风需不需要我帮你照顾?” 鹿悠悠笑着谢过:“不用了,我带它一起。” 王静莲点点头没有多问。 汪蔓枝虽然诧异,但也不是多事的人,不过她心里鹿悠悠的形象更神秘了,出远门还能带着狗,一般人想都不敢想。 ———————— 五〇七所 罗副主任大开方便之门,鹿悠悠带着追风和小灰灰过来他也照单全收。 不就是带娃上班吗,听说还是退役军犬和得过奖的鹰,他也很好奇。 第二天一大早,鹿悠悠拖家带口出门,家属院外站着一个熟人。 “组长,又见面了!” “方想,怎么是你?你还研究海水淡化?” 方想挠了挠头:“这不是向您看齐吗,我是学材料的,专业正好对口,罗主任问我愿不愿意,我一秒都没犹豫!” 鹿悠悠颇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她自己还是无头苍蝇呢,方想就蒙头跳坑,小伙子有点盲目了啊! 第170章 自己遛自己 时隔几个月再度踏进五〇七所,鹿悠悠以为自己很快就能进入研究状态,事实证明她失算了。 前面几天她时不时走神,脑子里总会乱七八糟出现各种闪回画面。 有时是一大群看不清面目的军人冲锋陷阵,有时又是几个蛙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海里执行任务,还有野战医院里或轻或重的伤员…… 也许其中的某一个就是顾清野。 她很想看清他们的脸,可脑海里的画面总是一触即碎。 鹿悠悠只能不断安慰自己,这些都是想象,凭顾清野的能力一定不会有事。 恍恍惚惚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星期,她才慢慢找回心无旁骛的感觉。 每天都用实验和验算把心里每一个空隙填满,把自己累到连梦都不会做,只有这样才能倒头就睡。 当她进入废寝忘食的状态,人脑高速运转堪比电脑,海水淡化项目很快拿出了第一项成果。 罗副主任担心多过高兴,他特意把鹿悠悠叫到办公室。 “鹿同志,你还好吧?” “挺好的。” “你……嗯……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进展很顺利,不需要额外找灵感。” 罗副主任差点呛到,他不是这个意思啊,就是单纯想让工作狂歇一歇。 站在所里的角度他是巴不得天天出成果,但人才是根本,总得劳逸结合吧! 要是真把鹿悠悠累垮了,他哭都没地方哭。 “鹿同志啊,咱们不用那么急,慢慢来也成。” 鹿悠悠脑子还在高速运转,根本没注意听他说的是什么,下意识答道:“我没急,都是按计划走的。” 她确实没赶工,只不过进入暴走模式之后她一个人能顶几十个。 而且她做项目属于知道答案倒推过程,几乎不走弯路,自然比一般人快。 罗副主任无奈了,他这样的普通人跟不上天才的进度。 他们都要吓死了,人家只是按部就班,好像吃饭喝水一样轻松。 他当年干学术的时候怎么没有这样的效率,他要是有这脑子,现在也不至于头发全掉光。 “鹿同志,这些外汇券你拿去,要是什么时候灵感卡住了就去友谊商店逛逛,这里还有温泉票,累了乏了就去住两天……” 罗副主任递了个厚厚的信封过来,苦口婆心地介绍方圆百里能找到的放松项目。 所长千叮万嘱要尽可能留下人才,批了笔特殊经费,他专门去征求了几个女同志的意见,综合之下才准备了这些。 鹿悠悠面前莫名其妙多了一堆没见过的票据,总算从科研的世界抽离了少许。 “东山市还有温泉?” 罗副主任大喜,可算有她感兴趣的了! “有有有,就在疗养院里面,不对外开放,都是内部票。” 鹿悠悠原本没想要,她本来就很宅,听到有温泉才略微意动。 疗养院的温泉,没有闲杂人等,听起来还不错。 “谢谢主任。” “不谢不谢,你要是担心一个人不方便,我让我爱人带你去,她退休在家,就喜欢跟你们年轻人聊天。” 他怕鹿悠悠一个年轻女同志不乐意到处走,连陪客都找好了。 鹿悠悠哭笑不得,其貌不扬的领导竟然是男妈妈,贴心得出奇。 罗副主任满心欢喜地送鹿悠悠出门,回家又嘱咐了一遍老妻,结果一等又是一个月,工作狂一回到实验室就像水滴汇入汪洋,人影都看不到。 鹿悠悠也不是故意放鸽子,一直没出现的瓶颈忽然敲了她一闷棍,项目进度卡在微孔滤膜上,现有的材料都达不到她的标准。 一般人卡壳的时候也许会去放松,鹿悠悠不是,她有数不尽的资料要看,说不定哪本书里就有她要的答案。 罗副主任等着工作狂出门散心,死活等不到,一问才知鹿悠悠竟然闭关了。 “方想,你确定鹿同志在里面?” “确定,一日三餐都是送的,基本都吃完了。” “这几天你见过她吗,情况如何?” 方想苦笑:“只能隔着窗户看,她不让我们打扰,倒是见过追风,它每天早中晚都会出来。” 正说着,鹿悠悠宿舍门开了。 威风的独眼军犬叼着饭盒出来,本来是要放门口的,见方想在便小跑过来送到他手里,走前还不忘关门。 接下来罗副主任就亲眼见证了什么叫“自己遛自己”。 追风先到路边的树下解决生理问题,然后叼着一个小球往草坪跑去。 那只大名鼎鼎的猫头鹰不知从哪飞出来,抓起小球飞出去十几米然后松开爪子,追风弹射起步精准衔住。 这还是最基础的,小灰灰又从不同角度、不同高度扔,追风跨越各种路障接球,没有一个旁落。 方想已经见怪不怪了,罗副主任看得半晌说不出话。 “它、它们……每天都这样训练?” “是的。” “鹿同志不出来看?我意思是她不出来下指令?” “追风一般活动半小时就会回去,它……高度自律。” 除了自律,方想也找不出别的词来形容,要不是狗不会写字,他甚至觉得追风能去上学。 罗副主任硬生生看了半小时。 前后误差不超过五秒钟,追风就像收到无形的指令一样鸣金收兵,叼着球往回跑。 路过两人的时候还瞟了一眼,像是在奇怪他俩为什么要在这里扮雕塑。 小灰灰懒得动,就站在追风背上,追风的胸背上特意缝了道宽布条,方便它落脚。 一狗一鹰到了宿舍门口,追风抬腿拍了三下,里面没反应就再拍三下,情绪稳定,一点也不着急。 很快,房间门开了,鹿悠悠的身影一闪而过,只起身开了个门就回到书桌前坐下。 追风进屋后,立起上半身把门关上。 两人看得很清楚,关门之前它还在一块布上擦了擦脚。 罗副主任张开嘴,过了几秒又闭上,再张开,再闭上。 天才的世界竟然如此不同! 连天才养的狗都比别的狗聪明! 他有种冲动,要不要把孙子送过来耳濡目染一下,兴许下一代伟大科学家就能出现在罗家。 第171章 汪!汪汪! 当事人不愿意,也不能强拉她出去,罗副主任人在单位坐,一份又一份报告向他砸来。 你说这叫瓶颈? 他从没见过这么没存在感的瓶颈! 虽然赶英超美还有距离,海水淡化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出了不少成果,有一些还能运用在别的项目上。 所长乐得见牙不见眼,只差把鹿悠悠供起来了,不止单独给她拨了个小灶,还安排专人照顾她生活,方想再也不用兼职送饭小哥。 鹿悠悠不断压榨自己,忙到没精力多想,开始的一个多月还算有效,可随着时间推移,顾清野依然音讯全无,她已经很难继续用工作麻痹自己。 晚上回到房间,她总会对着月亮发呆,似乎天上的圆盘能把她的视线投射到遥远的战场。 她翻遍了市面上所有报纸,包括军报,找不到任何眼熟的番号,她只能祈祷冰冷的伤亡数字里没有顾清野的名字。 她等不到前线的战况,倒是高考恢复的消息先一步传开。 8月,科学与教育工作座谈会在京召开,领导人支持恢复高考的建议。 9月,教育部召开了全国高等学校招生工作会议,决定恢复已经停止了十年的全国高等院校招生考试。 重磅消息一下子压过了战争的阴霾,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讨论今年底的考试。 尤其是在五〇七所,大家三句话不离这事,都是知识分子出身,本就不想孩子上山下乡进厂拧螺丝,高考恢复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像鹿悠悠这种能力突出、学历“突兀”的人才,更是所里重点关注对象。 “鹿同志,你怎么想的,如果想参加的话我马上帮你收集复习资料,当然了,凭你的实力高考肯定不在话下,就是熟悉一下考试范围,有备无患。” 罗副主任洋洋洒洒说了一通,抬眼一看,鹿悠悠微蹙着眉,注意力明显不在这里。 他知道顾清野去了前线,担心是人之常情,但鹿悠悠条件、能力样样拔尖,错过高考实在可惜。 “鹿同志,鹿同志?” “啊?” “鹿同志,你……” “主任——”鹿悠悠忽然起身,“我想回去一趟。” “……”罗副主任愣了几秒才道,“你是说回岛上?” “对。”鹿悠悠点头。 顾清野走之前说过,如果在岛上有什么事可以找政委何云,她不需要他帮忙,只是想问问有没有顾清野的消息。 鹿悠悠要回家所里当然没法拒绝,罗副主任还帮忙联系了补给船,直接停靠军港,也省得鹿悠悠还要搭车从民用码头去营区。 “一个人要注意安全,追风它们你尽管放心,我帮你照顾。” 罗副主任自告奋勇认领临时铲屎官的工作,他还以为能近距离接触一下功臣鹰,可最后接手的只有追风,小灰灰早就跟着补给船跑了。 “追风啊,你别担心,鹿同志晚上就回来了。” 他试着跟狗子交流,传说中能听懂一千个中文词的军犬理都不理,安安静静趴在岗亭边,脸对着鹿悠悠离开的方向。 罗副主任想带它回办公室,怎么拉都拉不动,最后追风嫌他烦,直接把绳子抢过去自己叼着,继续在门卫旁边站岗。 门卫大爷犹豫了一下:“罗主任,要不就让它在这?” 所里没有养狗,他从来没体会过和军犬一起上班,别的不说,就追风这气势,多有安全感! 罗副主任无奈,主要是追风冷着一张脸,他不敢硬来。 “那你自己在这?中午我来给你放饭?” 追风终于愿意搭理他了,抬头汪了一声,继续保持原来的姿势。 罗副主任一步三回头,怎么看都觉得追风比大爷还认真。 要不所里也养条狗?一点都不比正经门卫差嘛! 鹿悠悠回了东州岛直奔营区,这会儿她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鲁莽,万一何云不在基地呢,一拍脑袋就这么来了。 她很快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扔在脑后,无论如何,来一趟她才能安心。 老天仿佛听到了她的祈祷,鹿悠悠只等了五分钟,就在办公室见到了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何云。 何云很是诧异,鹿悠悠不是去五〇七所参与什么项目了么,怎么会突然过来找他。 “鹿同志,请问有什么事?” 鹿悠悠也不拐弯抹角:“请问您知道顾清野的近况吗?” 她顿了顿又道:“我知道有点唐突,但我实在不知道能问谁。” 何云沉默,他当政委这么多年,很少有谁的家属这样当面问他。 不得不说鹿悠悠胆子很大,但有些事他确实不知道,知道的也不能说。 “鹿同志,特战队直属军区,很多消息不会经过我们这里,所以……” 鹿悠悠当然清楚,但音讯全无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她不知道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到底有没有用,到底能不能改变顾清野的命运? 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忽然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白日梦,她做了这么多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他还活着吗?” 何云同样没法回答。 三天前东州岛的作战部队和特战队有交集,但那是三天前,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不得而知。 没得到授权的情况下,实时战报他不能对外透露。 何云的沉默让鹿悠悠喜忧参半,只能往好处想,至少目前为止没有坏消息。 “鹿同志,你别太担心,要相信顾同志的能力。” 鹿悠悠勉强弯了下嘴角,除了相信还有别的办法吗? “何政委,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何云笑着摆手:“这有什么麻烦的,军属不易,一切胜利都离不开你们支持。” 鹿悠悠急匆匆地回来,走的时候并没有好半分,依然心烦意乱。 她下了船连车都忘了搭,就这么从码头走回五〇七所。 离大门还有几十米追风就发现了她。 鹿悠悠张开手臂,把飞奔过来的狗狗抱在怀里。 追风好像知道她心情不好,就这么安安静静依偎着她。 “你爸爸肯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汪!”当然!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汪汪!”汪也不知道啊…… 第172章 鹿同志的爱人失踪了? 时间在鹿悠悠坐立不安中又翻过几页。 10月21日,《人m日报》刊发《高等学校招生进行重大改革》的报道,正式宣布恢复中断11年的全国高等学校招生考试制度。 罗副主任亲自把厚厚一沓复习资料送到鹿悠悠手上。 “鹿同志你看看,还需不需要别的,你是不知道啊,这些书有多难抢,得亏咱们有渠道,光是这个《数理化自学丛书》废品站都卖脱销了!” 鹿悠悠兴致缺缺地翻了一遍,传说中的“高考宝典”也勾不起她丝毫兴趣。 高考她当然会参加,但那是在顾清野性命无忧的前提下,等不到他的消息,什么备考神书都看不进去。 “鹿同志啊,报名的事也不用操心,东山市一中就有报名点,时间都问好了,到时候你直接去就行。” 罗副主任这么上心也是有原因的。 高端人才当然是留下才好,顾清野在岛上当兵,鹿悠悠毕业之后直接来所里工作,家庭事业都能兼顾,两全其美嘛! 最**反的人一茬接一茬,鹿家要是能翻身,那就太不一般了,跟鹿悠悠打好关系怎么都不亏。 第二天罗副主任亲自送鹿悠悠去报名,还顺带捎上了所里两个年轻人,能放弃五〇七所的正式编制去高考,他又高兴又舍不得。 “有上进心好啊,等你们毕业了再回来,待遇各方面都会比现在好不少。” 五〇七所在军工研究单位里排名靠前,毕业后再把人要回来不是难事,罗副主任看两个年轻人就跟看自家羊圈里的小羊羔,眼神很是欣慰。 两个年轻人在其他项目工作,难得跟鹿悠悠碰面,对所里着名的“编外研究员”可比自家领导感兴趣多了,一边嗯嗯啊啊应付罗副主任,一边把余光偷偷放在副驾上。 鹿同志真年轻啊,很难想象这样的年纪就这么厉害,就是性子冷了点,上车到现在都没见她笑一下。 两人互相瞄了一眼。 甲:要不要说句话? 乙:说啥? 甲:随便啊,你说! 乙:你怎么不说? 甲:废物! 乙:彼此彼此! 两人眼神交流了一阵,直到下车也没跟鹿悠悠搭上话。 报名现场人山人海,根本分不清哪些人是报名的,哪些人是来看热闹的。 有些人衣服上打着补丁,也有人抱着孩子,有十六七的少年,还有人满脸风霜…… 罗副主任带着三人穿过人群来到一个小房间,里面有一个工作人员,前面只有两个人在排队。 罗副主任压低声音:“鹿同志,你按要求交资料填表就行。” 鹿悠悠环顾四周,总算打起了精神,怎么说都是首届高考,也算是亲身体验了一次历史节点。 不过这一点点肾上腺素只撑了十分钟不到,填完表她又忍不住走神。 罗副主任见她这样心里开始犯嘀咕,要是顾清野一直没消息,鹿同志这种状态能考好吗? 所长和他讨论过,以鹿悠悠的水平全国的学校随便挑,要是栽在心情上,那多可惜! 他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劝,刚到五〇七所门口,安静了一路的鹿悠悠忽然大喊:“停车!” “啊?” “快停车!” 司机一脚刹车踩到底,还没停稳,鹿悠悠已经开门跑了下去。 “鹿同志,你去哪?” 罗副主任着急忙慌地探头出去,就看到门边站着两个军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鹿悠悠摇摇晃晃差点倒下去。 这下他顾不得避讳了,叫上两个年轻人往那边赶。 “怎么回事,你们哪个单位的?” 罗副主任一脸严肃,死死盯着两人搀扶鹿悠悠的手。 其中一人敬礼说道:“我是军区通讯连副连长,这次来是有消息通知鹿同志。” 接过他的证件,罗副主任仔细检查了一遍,但没能放松下来,心情反而更沉了。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声音发紧:“鹿同志,你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 鹿悠悠努力平复呼吸,刚刚那一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心脏停摆了好几秒。 她已经做过无数次心理建设,可当她听到顾清野的名字,和随之而来的坏消息时,依然挡不住头晕目眩,这是她两辈子都没体会过的震惊和难受。 她从到这里来的第一天起一直努力到现在,凭什么救不回顾清野的命?! 她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你们说他失踪了,有什么证据,找了吗,找了多久,其他人呢,只有他失踪了吗?” 不等通讯连的人说话,鹿悠悠伸手打住。 “这件事谁负责,我要见你们领导,我是顾清野的家属,应该有这个权利。” 副连长又敬了一礼:“是,领导吩咐过,如果您有要求可以跟我们一起回军区。” “稍等我五分钟。”鹿悠悠转身往里跑。 稳住,别着急,一定有转机! 没有直接通报牺牲,至少不是直接死于炮火,至少没有把一具残破的身体摆在她眼前。 鹿悠悠什么行李都没拿,出来的时候只有追风和小灰灰跟在身边。 “罗主任,我先走了,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 “应该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说,五〇七所也是你的家!” 鹿悠悠眼睛有些酸,点头道:“谢谢您,也替我谢谢所长!” 罗副主任看着军区的车疾驰而去,许久没有说话。 两个年轻人对视,眼里是同样的震惊。 没听错的话鹿同志的爱人失踪了? 恕他们孤陋寡闻,失踪和牺牲有什么区别? 在战火纷飞的前线,失踪了还能找到? 会不会是安慰之词? 有太多的疑问摆在面前,谁也不敢说,谁也不敢问。 “今天的事情不许外传,就算你们离开五〇七所,保密条例一样生效。”罗副主任表情严肃。 “您放心,我们知道轻重。”两人异口同声。 就是不交代他们也不敢乱说啊! 入职头一件事就是签署保密条例,不止签,还要背,所里还组织过相关考试。 而且战争尚未结束,泄密这么大的罪责他们可承担不起。 第173章 请问这件事和您有关吗? 军车开进军区,穿过一道又一道岗哨,鹿悠悠被带到一间会议室外。 “鹿同志!” “鹿同志,你好!” 两位中年军官起身向她走来。 鹿悠悠没有寒暄的心思,直接问道:“两位领导,能否告知顾清野失踪的细节,现在搜救进展如何?” “鹿同志,我是作战部刘永康,这位是参谋部张万里,您请坐。” 鹿悠悠抬起头,参谋部那位老熟人她没给一丝多余的眼神,只看着刘永康道:“你们现在通知我,是准备停止搜救了吗?” 张万里脸色有些冷,这是什么话,质疑军区的行动吗? 刘永康倒是表情平和,鹿悠悠语气生硬他的脸色也没变。 “鹿同志,按照规定,在行动结束前一般不会通知家属,这次破例是因为您是新装备的设计师,有些技术问题需要参考您的意见。” “顾清野失踪跟潜水设备有关?”鹿悠悠皱眉。 张万里:“不排除这种可能。” 刘永康:“暂时没有证据能证明两者的关联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鹿悠悠没搭理姓张的,仍然看着刘永康。 “我们在理论搜索范围内没找到顾清野同志,所以需要计算更极端的情况,包括装备在该海域能承受的最大压强、最大供氧量,还有……失控状态下能被洋流推多远。” 刘永康一直关注着鹿悠悠的情绪,生怕她听了最后一句会当场崩溃。 只不过有些人就喜欢迎风起浪。 “鹿同志,谁都不想顾清野同志漂流在外,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工作,多一个打捞方向也是好的。” 张万里话音刚落,鹿悠悠锐利的眼风马上扫向他。 “打捞?张同志认为顾清野已经是尸体一具?” “鹿同志,我不是这个意思!”李万里一副别冤枉好人的样子。 刘永康重重咳一声,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原本他自己来就行,参谋长非要送这么个人过来。 海上战线上能如此够成功,离不开新型潜水服的助力,除了顾清野生死未卜,特战队的行动可谓完美无缺。 难不成还想把责任扣在鹿悠悠身上? 不知所谓! 鹿悠悠冷然问道:“刘同志,请问您是负责人吗?” “是我。” “我可以单独和您沟通吗?” 此话一出,室内安静了一瞬,张万里马上道:“鹿同志是什么意思?” 鹿悠悠根本不隐藏自己的厌恶:“一对一沟通效率更高,难不成张同志想耽误搜救时间?” 这么大一口锅张万里担不起,鹿悠悠不止是军属,还是军区请来的专家,他就是有什么想法,现在的时机也不合适。 刘永康道:“张参谋,请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张万里除了离开什么也做不了。 送走碍眼的,鹿悠悠拿过资料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她以为在五〇七所的爆肝状态就是极限,现在才知道人的潜力无穷无尽,她都怀疑自己天灵盖底下是超脑不是人脑。 有那么一瞬间鹿悠悠甚至觉得没有她解不出来的题。 一小时后,刘永康拿着厚厚一沓稿纸离开,鹿悠悠圈定的地方得立刻传到前线,继续扩大搜寻范围。 鹿悠悠一个人待在会议室,右手不自觉地颤抖。 她刚才用力过度,持续一小时高强度书写,手腕肌肉一抽一抽地痛。 通讯连的战士敲门进来:“鹿同志,招待所房间准备好了,需要带您过去吗?” “谢谢,不用了,我就在这等。” 小战士无声离开,十分之后拿了两个饭盒过来。 “鹿同志,您先吃点东西吧。” 鹿悠悠勉强笑着谢过。 饭盒里一半红烧肉,一半白菜烧丸子,还卧了两颗荷包蛋,另一盒里装满了大米饭,一看就知道是特地准备的小灶。 是招待专家,还是安慰烈士遗孀? 鹿悠悠不愿多想,可这顿迟来的午餐怎么都吃不下去。 她把饭盒盖上放到一边,意识沉入书房漫无目的地翻找可能有用的资料。 有没有相关海域的水文图,有没有哪本书描述了当地的气候、洋流…… 她既然重生了,顾清野一定不会重复上辈子的悲剧。 她不信命运重启只是为了再开一次玩笑! 鹿悠悠从白天等到黑夜,桌上又多了两个饭盒,她却完全感觉不到饿。 咚咚—— “请进!”鹿悠悠瞬间弹起,凳子脚在地上擦出刺耳的噪音。 刘永康被她的目光刺了一下,嘴里的话忽然有些说不出口。 “鹿同志……不如先去招待所休息?有进展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鹿悠悠往前的脚步停在原地:“什么意思,还是没消息吗?” 她好像站在即将开化的冰湖上,眼看着裂痕蔓延却无能为力。 现在是十月份,即便南方海域水温也不会高,比落水更可怕的是失温,即便有潜水服保护,顾清野又能坚持多久? 她怎么能休息,怎么可能睡得着?! “刘同志,我要去前线!” 刘永康大惊:“什么?这怎么能行!” “为什么不行,人眼找不到就用鹰眼,总比大海捞针强!” 这个年代没有gps,更没有北斗,顾清野身上的引号发射装置必然是坏了,否则搜救队伍不可能毫无头绪。 漫无目的地找,不如让小灰灰试一试。 刘永康着实没想到会听到这么“非分”的要求,如果开口的不是鹿悠悠,他只会当场拒绝。 “鹿同志,这个我做不了主,我需要向上级汇报。” “多谢,请尽快给我答复,时间不等人!” 鹿悠悠知道她的要求很过分,但现在别无他法。 她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如果还是不够,那就亲自上阵。 “鹿同志,我劝你还是不要异想天开了,那是前线,不是风景名胜,你不是军人,去了能做什么?” 讨厌的声音再次响起,会议室门口除了张万里,还多了两个熟人,吴师长和何政委。 东州岛部队有一半上了前线,他们接到通知,过来参加临时作战会议。 吴师长不甘寂寞,不紧不慢说道:“鹿同志,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但有些常识还是要提醒你一下,非战斗人员不得前往前线,那是禁区。” 鹿悠悠冷笑:“吴师长,请问这件事和您有关吗?顾清野不归您管,我更不归您管!” 第174章 直升机 她只差没把“多管闲事”贴在吴师长脑门上。 如此针尖对麦芒谁也没想到,吴师长本人更是怒火满盈。 当众下他面子,这个鹿悠悠简直胆大包天! 张万里又想开口,刘永康上前一步把他拦在门外,转身看向鹿悠悠。 “鹿同志稍安勿躁,我会向领导汇报,请您等我通知。” 张万里又碰了个钉子,要不是吴师长比他更丢人,他现在老脸都没处放。 何云落在最后,和刘永康并肩而行。 “以前也没人相信猫头鹰能发现军火,如果所有路都走不通,不如试一试不可能的可能?” 若是不知道鹿悠悠有想法便罢,既然知道了,何云觉得可以推上一把。 参谋部怎么想的他管不着,但是姓吴的心太大了,真以为部队是他家? 刘永康步履不停,侧头看了何云一眼。 东州岛倒是有意思,政委是个老好人都跟师长尿不到一个壶,师长一心巴着参谋部,自己一亩三分地都理不顺。 在另一间更大的会议室里,司令王广宇正在翻看战报。 战争已经接近尾声,大部分战略目标均已达成,让他尤为欣慰的是特战队这次大放光彩,完成多项海陆攻坚任务,立下汗马功劳。 足以证明他的眼光没问题,建队方向更没问题。 只有一件事让他心里阴云密布,顾清野至今没有回来。 最后一项任务,最后一天,眼看就要班师回朝了,特战队长忽然失踪,王广宇当场就拍了桌子,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人找到。 然而事与愿违,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了将近48小时,顾清野依然杳无音信。 鹿悠悠是他让人找的,死马当活马医,无论如何总得试一试。 “报告!” 王广宇抬头,见是刘永康,马上问道:“怎么样了,有消息吗?” 刘永康快步走近,赶在其他参会人进来之前把鹿悠悠的要求说了一遍。 “她还有别的要求吗?” “没有,鹿同志只说要带上狗和猫头鹰。” 王广宇只沉吟片刻,当机立断:“可以,你现在去办。” “是!” 刘永康没想到如此顺利,看来在领导心里顾清野的分量不是一般的重,甚至对鹿悠悠同志领导也有相当高的信任度。 这时,参谋长黄绍华端着茶杯进来了。 “小刘要去哪?不开会吗?” “参谋长。”刘永康敬礼问好,至于任务他只字不提。 王广宇挥手道:“小刘你去吧,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是!” “等等!”黄绍华把人叫住。 “我听说顾清野同志的爱人要去前线,刘同志你应该劝劝她才是,鹿同志不仅是军嫂,还是五〇七的专家,怎么能去前线冒险,咱们得为她的生命安全负责啊!” 刘永康没有应声,他是作战部的人,隶属司令部,有领导在场,他不必听参谋部指挥。 王广宇声音没有起伏,眼底尽是斩钉截铁之色:“老黄,非常时候行非常之事,出了事我担着,参谋部还有问题吗?” 黄绍华目光微动,几秒后才笑道:“既然司令都开口了,我自然没意见,不过前线不比别处,去了别违反规定才是。” 刘永康只敬礼不说话,向王广宇点头示意,快步离去。 鹿悠悠在会议室里不停看表,时针走了三格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她不知道能不能成行,为了补充体力两三口把凉透的盒饭吃掉,一双眼睛紧盯着走廊,直到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鹿悠悠冲到门边,差点和跑过来的刘永康撞上。 “领导怎么说?” 刘永康语速飞快:“领导同意了,我们现在出发,请跟我来。” 鹿悠悠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腿已经跟着往外跑。 怎么去? 有多远? 70年代的交通工具会不会来不及? 有无数个问题在她脑子里盘桓。 跑着跑着忽然听到螺旋桨的轰鸣,鹿悠悠有一瞬间的怔愣,该不会…… 看着眼前仿佛从博物馆飞出来的大家伙,鹿悠悠在记忆里检索,没认错的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直-5型武装运输直升机! 报纸上的新闻大多聚焦于华国和安南国的陆地边境,鹿悠悠几乎忘了顾清野作为氵每军特战队一员,大概率不会深入腹地。 如果直升机能到,距离一定不会太远。 鹿悠悠此刻心跳极快,跳动的声音似乎压过了螺旋桨的噪音。 她甚至没心情观察直-5的内部陈设,在刘永康的指导下扣好安全带,连带着追风一起固定好,又在它耳朵里塞上棉花。 小灰灰的耳朵塞不了棉花,鹿悠悠就用外套把它裹住抱在怀里。 小灰灰憋屈得很,要不是那个男人说要飞一百多公里,它才不坐这个铁盒子,吵死鸟了! 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大,小灰灰绝望叹气。 它很想把头埋进翅膀里,可是一抬眼就看到鹿悠悠呆愣愣出神,它硬生生忍住躁动。 苦力真是不中用啊,还得它去救,害妈妈这么心烦,该打! 刘永康一直暗暗观察两位特殊的乘客,追风坐得稳如泰山,连尾巴都规规矩矩盘着不动。 另一位就不一样了,身子没动,眼珠子乱转,这要不是猫头鹰,刘永康甚至以为小灰灰能看懂直-5的内部装置。 两道视线不期然对上,圆溜溜的鹰眼里闪过一抹鄙夷。 刘永康愣住了,什么意思这是? 还想再看一眼确定一下,鄙夷,还是鄙夷! 小灰灰瞪累了,开始闭目养神,省略八百字吐槽。 人类光学会飞了,没学会静音,吵成这样,出去打猎怕是要饿死几百回! 刘永康只在报告里见识过小灰灰的“丰功伟绩”,现在见到功臣鹰本鹰,似乎理解了为什么鹿悠悠执意要带上它。 聪明机灵,还会表达情绪,能帮忙搜救似乎也不奇怪了。 不到两百公里的航程转瞬即逝,直升机降落在一处海边营地。 鹿悠悠并不清楚具体位置,只能在地图上想象。 他们一路向西飞行,那么,越过这个海湾,对面就是安南? 第175章 嫂子,我对不起你 “鹿同志,我们到了,请跟我来。” 鹿悠悠点头解开安全带,没等她起身,小灰灰已经一马当先冲出去了。 “诶,你……” 不止鹿悠悠惊呆了,刘永康也瞪大眼睛。 然而! 小灰灰冲得多猛,摔得就有多惨,刚离开舱门不到两米就坠机,好在高度低,除了丢脸别的都还好。 鹿悠悠顾不得腰酸背疼,赶紧跳下来捞起眼冒金星的好大儿:“怎么摔了,还好吗?” 小灰灰不止眼睛成了蚊香,还耳鸣,脑瓜子嗡嗡的,好像有一万个人在它耳朵边敲锣打鼓。 追风稍微好点,没晕,但是下了飞机也一直甩脑袋,两个大耳朵在脸上弹来弹去。 刘永康快步上前:“鹿同志,它怎么样了?” 他们是来增援的,搜救主力军怎么能晕? 小灰灰缓了两分钟总算能自己站起来了,眼睛张开一条缝,看清现在的处境,腿一软坐在鹿悠悠手上。 完了,丢脸丢大了! 鹿悠悠轻轻给它按摩:“好了吗,还晕不晕?” 小灰灰默默张开一边翅膀把脸捂住,咋整,现在装晕来不来得及? 这时候有人过来了,是许久未见的沈先令。 “鹿同志,刘主任,你们可算来了!” 沈先令和家属院里温文尔雅的样子很不一样,身上脸上全是风雨留下的粗砺,肤色也比之前深了许多。 他看向鹿悠悠的眼神有希冀也有沉重。 他是氵每军老兵,很清楚在海上失踪两天两夜救回来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甚至有可能连遗体都找不到。 但现在鹿悠悠亲自赶来,还带上了小灰灰,他沉到谷底的心总算有了点跃动。 理智告诉他几乎没有可能,但他始终不愿意相信。 顾清野不止完成多项机密任务,最后一次行动还救了不少兄弟。不止是他,在营地的、在医院的,大家都盼着顾清野能平安归来。 “搜救船还在外面?” “回来了一艘,剩下的还在找。” 刘永康转身说道:“鹿同志,我们先去指挥部看看?” 鹿悠悠点头跟上。 临时营地规模不小,成排的军用帐篷规格都差不多,鹿悠悠走在其中都分不清东西南北。 走进其中一间,里面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不过此时鹿悠悠也不关心谁是谁,只想知道搜救队伍的最新情况。 一张军用地图平铺在桌上,上面很多无名小岛都有标注,近海的大多画了叉,鹿悠悠发现了她给出的几个坐标也有一大半画上相同的标记。 不用人解释她也明白,这些地方已经搜过,肯定是一无所获。 “鹿同志,还有两个坐标尚未回传消息,你看……”刘永康征求鹿悠悠的意见。 其余几个人虽然没有插话,眼里都是明晃晃的探究。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鹿悠悠都与军营格格不入,倒是那条戴眼罩的昆明犬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 情况如此紧急,家属远程帮忙也就算了,怎么能让人参与到一线搜救工作,情绪失控了不是更耽误时间? 不过来之前司令亲自交代过了,他们就算有意见也不会这时候说。 “这一片的水文情况能给我看看吗?”鹿悠悠用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圈。 其中一个中年人看了刘永康一眼,点头道:“可以。” 鹿悠悠拿过桌上的信纸,略微思索就开始动笔演算。 刘永康和沈先令见怪不怪,另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怎么个路数。 “报告!” 通讯员带来了搜救队传回来的消息,除了鹿悠悠,几乎所有人心都沉到了谷底。 没有任何线索,没找到人,也没有潜水服的“残骸”,什么都没有。 鹿悠悠手上的笔没停,现在什么消息都不重要了,只能继续扩大搜寻范围。 “小灰灰,休息好了吗?” “咕!” 好了好了全好了,一雪前耻的机会来了! 所有人都看着小灰灰,然后一个接一个张嘴瞪眼屏住呼吸,鹿悠悠竟然带着一只猫头鹰认地图! “这里和这里重点搜寻。”鹿悠悠圈出两个新坐标,然后点了几个打了叉的旧坐标,“这几个路过的时候再查一遍。” 鹿悠悠把小灰灰抱到跟前:“鹿灰灰,拜托你了!” “咕!!!” 包在鹰身上! 小灰灰一跃而起,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帐篷里沉默了十几秒,便是刘永康已经有所准备,依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有沈先令正常一点,他和小灰灰也算邻居,多少见过它的神奇之处,就算它哪天像鹦鹉、八哥似的会说话也没什么奇怪的。 “鹿同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不好意思啊,今天得委屈你去野战医院休息一晚了。”沈先令说道。 刘永康也劝道:“鹿同志先休息一会儿吧,已经到了这里,任何消息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鹿悠悠也想一个人待会儿,她得梳理一下还有没有错漏。 “麻烦了。” 沈先令带着她穿过另外一半营地,眼前多了一片挂着红十字的帐篷。 鹿悠悠估摸着是在护士的的帐篷给她加了个床位,没等她问,一个拄着拐杖的小战士一瘸一拐朝这边走来。 他头上缠着纱布,半边脸都是肿的,衣领边缘也露出一抹白色,估计上半身也有伤。 鹿悠悠侧身让路,谁知小战士把拐杖一扔,直挺挺跪在她面前。 “沈仲云,这是干什么?!”沈先令吓了一跳,伸手就想把他扶起来。 鹿悠悠一时怔住,这是沈仲云? 她完全没认出来! “嫂子,我对不起你,要不是队长把完好的水肺让给我,他也不会、不会……唔唔……” 沈仲云哭得撕心裂肺,再加上伤得看不出原样的脸,场面实在很凄惨。 沈仲云声音里全是后悔和愧疚。 自从他手术醒来知道顾清野下落未明,就跟丢了魂一样,现在看到鹿悠悠更是难以自持。 是他害得队长至今未归,他觉得自己才是罪魁祸首,要不是为了救他,队长说不定已经踏上归途,而不是飘在冰冷的海里不知所踪。 第176章 妈妈妈妈妈妈!我出息了! 鹿悠悠站着一动不动,许久才消化掉沈仲云说的话。 她微微张着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责怪沈仲云吗? 就算同样的事再发生一百次,顾清野也不会有第二种选择。 她只是没想到,原来顾清野可以好好活着,可以平安归来,是他自己放弃了机会。 她的努力是有用的,她并不是在做无用功。 可是,又怎么样呢? 生的选择放在面前,顾清野毅然决然选了另一条路。 鹿悠悠心里闷闷的痛,甚至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 命运好像眷顾了她,又好像没有。 鹿悠悠的沉默让沈仲云陷入更大的悲痛。 他全身上下到处是伤,都已经半残了,沈先令竟然没能把他扶起来。 他表情相当严肃:“沈仲云同志,现在是哭的时候吗?你是个军人,断胳膊断腿也是军人,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沈先令朝赶过来的医护人员招手,众人七手八脚把伤员拉起来。 不用沈先令再开口,医生当场就是一顿劈头盖脑地批评。 他们费劲吧啦把人救回来,人家不当回事,这种不听话的病人就该狠狠地骂! 沈仲云人是起来了,但是站在原地死活不愿意走。 他不敢奢求鹿悠悠的原谅,他很想帮忙,可是不知道现在能做什么。 “你回去吧,好好养伤。”鹿悠悠终于抬头,说完便看向沈先令,“我们走吧。” “嫂子……” 沈仲云希望鹿悠悠能骂他一顿,甚至打他一顿,无论怎么样都好,而不是像现在,他只能无助躺在病床上,整个人被无穷无尽的悔恨吞没。 “鹿同志……” 沈先令有些踟蹰,他做了一辈子思想政治工作,面对过无数家属,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难以开口。 “不用安慰我,顾清野只是失踪,不是牺牲,我会找到他的。” 鹿悠悠的声音依然清晰稳定,若不是看见她眼角微红,沈先令或许都忘了她几乎比所有人都年轻。 —————— 夜色与海风对小灰灰毫无影响,它先去了那几个旧坐标,每一处绕着飞两圈,什么都没发现,立马转道往鹿悠悠画的方向飞。 飞了十几分钟,它往海面扫了一眼,这个叫声有点耳熟啊? 它那会儿每天在五〇七所外面偷窥,也偷偷摸摸跟着鹿悠悠和顾清野出海测试,自然记得那群黑白色大家伙,除了嘤嘤嘤什么都不会。 以猫头鹰的听力,很容易分辨出海面上的黑影就是之前那群老熟鲸。 小灰灰眼尖地找到虎鲸一号,就是这个家伙最粘人,上次围着船转圈圈的就是它,又是撒喷泉又是嘤嘤叫,还送了妈妈一只大乌龟。 小灰灰俯冲到海面,水里游的和天上飞的初次碰面,虎鲸一号虎躯一震,这味道有点熟悉啊! “嘤嘤嘤嘤——”兄弟们快出来,有情况! 下一秒水里潜游的大家伙纷纷浮出水面。 “嘤——”有点熟悉! “嘤嘤——”有点像诶! “嘤嘤嘤——”傻瓜,不是像,就是! 小灰灰也体验了一回鹿悠悠的待遇,它在海面飞,虎鲸群一边前行一边围着它绕圈。 小灰灰莫名其妙,咋回事啊各位,我没空陪你们玩啊,我还有事儿呢! 它试着“咕咕”两声,在得到两声“嘤嘤”之后果断闭嘴。 鸟语和鲸语的差距比人话还大! 小灰灰扇扇翅膀准备升空,虎鲸一号好像很着急似的,叫声频率陡然升高,还是十几头虎鲸一起叫,小灰灰差点没稳住,耳鸣的感觉又来了。 救命!傻大个你们别拖后腿啊,苦力还等着它拯救呢! 小灰灰立刻加速,眼看天上的灰点就要消失,虎鲸更急了,叫声更长更远,好像地球毁灭了似的。 小灰灰迟疑了一瞬,听不懂鲸语,语气还是能感觉出来的,大个子们明显很焦躁,难不成找它有事? 它心里两个声音开始打架,是继续前进,还是下去看看? 小灰灰又往海面瞥了一眼,只见虎鲸一号带头往另一边游去,大部队先是保持队形,然后一个接一个转向虎鲸一号的方向。 小灰灰福至心灵,该不会在指路吧? 难道它们知道苦力在哪?! 小灰灰迅速做出决断,跟了上去,果然嘤嘤嘤的声音没有了。 虎鲸的游速能够达到每小时55公里,这个速度对于小灰灰也相当于全速前进。 飞了这么长时间它也有点累了,它悄咪咪下降一点,试着踩在一号的背脊上。 pia叽……哗啦……扑扇扑扇…… 小灰灰双脚打滑,惊慌失措,立马重新起飞。 妈耶,吓死鹰了!什么破玩意这么滑,想偷下懒都不行! 小灰灰踩那一下对虎鲸来说连挠痒痒都不算,也就是一号感觉比较敏锐,摆摆尾巴立马降速。 小灰灰观察了一会儿,再次尝试着陆,这回终于站住了,虽然摇摇晃晃,好在爪子没有沾水。 小灰灰松了口气,抓紧时间休息。 它原来要去的方向中途有礁石可以落脚,现在被大个子带得偏离航向,只能将就在鲸鱼背上停一停。 海面一望无际,落脚之处滑不溜秋,一个不小心会变成落汤鹰,它又不确定大个子靠不靠谱,心大如小灰灰也有点麻爪。 妈妈在上,保佑它方向正确,保佑这十几条肥鱼智商够高,保佑它顺利完成任务! 小灰灰休息够了,再度弹射起飞,水上水下同时加速,神奇的搜救队伍乘风破浪,驶向…… 小灰灰也说不出驶向何方,只知道离陆地越来越远,跟鹿悠悠之前画的方向完全不同。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灰灰视线中出现一座荒岛,距离小岛还有一段距离虎鲸群就减速停下。 前面深度不够,没法继续前行。 小灰灰丧透的心瞬间被点亮。 终于到了? 苦力就在岛上?? 啊啊啊啊啊啊,大个子没有骗它!!! 妈妈妈妈妈妈,我出息了!!!! 小灰灰差点喜极而泣。 天知道最后那段路它是怎么过的,越飞越远好像被拐卖了一样,没有一头扎进海里完全是它心理素质好! 第177章 如此憔悴,还怎么以色侍人! “咕咕唧唧咕叽咕叽!” 谢啦,我去也! “嘤——嘤——” 虎鲸一号欢快回应。 两天前它们发现了几乎昏迷的顾清野,认出他就是上次海里那根棍儿。 只不过上一次他竖着,这次横着。 虎鲸一号还以为能在附近找到鹿悠悠,把小弟散出去找了好几圈,啥也没发现。 朋友怎么没来,有点小忧桑…… 先把这个棍棍送到到岸上好了,说不定就能等来香喷喷的好朋友呢? 虎鲸一号乐滋滋地把顾清野顶出水面,招呼小弟整队出发。 其实鹿悠悠推算的方向没问题,只是没预料到这个小小的“意外”。 这段时间安南附近炮火连天,海上也不消停,虎鲸一号本能地远离近海区域,“不远万里”挑了个风水宝地,趁着涨潮把人送到岸上。 顾清野身上有伤,凭意志力才没有昏死过去。 一开始他没认出虎鲸一号,只想等它们“玩”够了再往目的地游。 他计划中的目的地正是鹿悠悠选出的坐标之一,他只有一块浮木,不确定能不能抵达,但越靠近越有希望。 顾清野等了许久,虎鲸始终没有放手的意思,他不想浪费最后的体力,只能随它们去。 被虎鲸顶在脑门上,安稳舒适就不用想了,他被海浪拍打了无数下,昏昏沉沉呛了一肚子水。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它们是在救他? 虎鲸庞大的身躯大半隐于水下,顾清野依然认不出来,只能猜测它们的身份。 这是海测那天遇到的虎鲸一号? 顾清野不敢相信这样的奇迹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压抑许久的思念喷薄而出,无云的夜空中仿佛出现了鹿悠悠的脸,睁眼闭眼间全是她一颦一笑,还有那双亮晶晶的眸子。 顾清野自嘲地笑了。 他最不想的就是对鹿悠悠食言,他答应过会平安回去,他对得起这身军装,唯独对不起她。 他受伤落海也没放弃,但漂浮在无边深海,人力总是渺小的,就在他几乎要失去意识的时候,虎鲸出现了。 顾清野从来都是无神论者,这一刻也不得不相信,也许是老天听到了他的思念,才会让它们出现在他身边。 顾清野被推上荒岛后立刻陷入昏迷,醒来时几乎起不了身。 手表早就坏了,只有指南针还能用,可惜只凭一个指南针也没办法判断坐标。 他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胸腔里好像有团火在烧,他发烧了,兴许还有肺炎。 好在随身的军刀还在,他艰难割开裤腿,小腿上的伤口血腥又狰狞,在海水里泡了这么久,半条腿肿得不成样子。 顾清野脱力倒了回去,沉重的喘息就像风箱。 无处不在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不至于再晕过去。 他知道自己伤有多重,更清楚若不是鹿悠悠长久以来的努力,他不一定能在海上坚持这么长时间。 他得进岛看看,如果找不到消炎的植物,腿伤若是不处理,肺炎还会继续恶化。 鹿悠悠在等他,他一定要回去。 重伤之下,勉力求生,即便能找到食物,也有椰子补充淡水,草药的效果没法保证,病势虽有延缓,却没有好转的迹象。 又是一夜难眠,顾清野咳醒了好几次,熬到日出的时候他仿佛听到小灰灰的叫声。 他几乎以为是幻听,直到熟悉的身影像小钢炮一般逆着光向他飞来。 “咕叽嘎叽嘎嘎咕咕!!!” 小灰灰激动得语无伦次,如果能听懂鸟语就知道它正在激情开骂。 堂堂天上霸主,竟然在海上风吹浪打一整夜,身上结满了盐粒子,拍翅膀都在飘雪花! “你怎么来了,咳……咳咳……她呢?” 顾清野一开口就是咳嗽,微微皱眉咽下喉咙里的血腥气。 小灰灰翻了个白眼。 妈妈妈妈,就知道妈妈,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如此憔悴,还怎么以色侍人! 本来还能干点苦力活,现在好了,一副残躯,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不会要妈妈赚钱养家吧? 还是早点回去报信吧,说不定还能抢救一下。 小灰灰绕着病美男转了一圈,思考该拿什么当信物。 顾清野在小灰灰品头论足的眼神中取下手表,系在它的脖子上,又把昨晚挖的生蚝开了几个。 “吃吧,谢谢你!” 小灰灰才不会不好意思呢,既然你诚心诚意道谢,它就勉为其难收下。 脖子一仰,轻哼一声,架势先摆上,然后…… 小灰灰狼吞虎咽,折腾一晚上,饿死它了! 别说,还真别说,白卡卡的肉还挺好吃,椰子水也不错,甜甜的,好喝! 吃饱喝足,小灰灰开口呼唤,不远处的海面上传来虎鲸的回应。 它踱了两步跳到顾清野大腿上,张开翅膀在他身上拍了拍。 你在此地不要动,我去给你买橘子。 “咕咕唧唧咕唧!” 出发出发出发!!! ———————— 营地 鹿悠悠天不亮就惊醒,这一夜断断续续只睡了不到两小时。 她一直在等小灰灰,一夜过去了,小家伙竟然一去不返。 鹿悠悠想去问问沈先令,出了帐篷没走几步就遇见一张令人生厌的脸。 “鹿同志,辛苦你特意跑一趟,大家都希望顾清野同志尽快回来。”吴伟民一脸惋惜,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但战场就是这样,如果——” 鹿悠悠沉声打断:“没有如果!” 吴伟民不是第一次被鹿悠悠怼了,但今天他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觉得神清气爽。 “是,谁也不希望有如果,但战争残酷,我们总要接受现实。” 鹿悠悠冷笑着走到他面前,追风也跟着靠近呲牙。 吴伟民瞥了追风一眼,皱眉道:“鹿同志,便是伤心也不能宗狗伤人,这里是军营!” “纵狗,我为什么要纵狗?” 这里人人有编制,追风属于弱势群体,伤人的名头不必它来担。 鹿悠悠手指微动,闪电般甩出两粒石子。 三支钢笔制服飞贼的故事,也该让伪君子体会体会。 吴伟民打死都想不到鹿悠悠一言不合就动手,他的双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牙龈流的血糊了满满一嘴。 第178章 暴力发泄真的有用 “你!你你!” 吴伟民一手捂嘴,一手指着鹿悠悠,气得直发抖。 世界上竟然有人敢在军营里殴打现役军人! 吴伟民世界观都被颠覆了,鹿悠悠怎么敢,她凭什么这么嚣张?! 可是告状他没脸去,就算真的告了,这个女人也不会得到制裁。 顾清野如果没事,鹿悠悠打人会被忽略,顾清野要是有事,那更不用说了,烈士遗孀情绪激动,他除了忍气吞声什么都做不了。 吴伟民无能狂怒,只能眼睁睁看着鹿悠悠从他面前经过,忽然裤脚一阵潮热,低头就看见追风刚刚放下的后腿,紧接着一股腥臊气扑鼻而来。 追风目不斜视路过临时厕所,它一向是个有素质的狗,除非对面不当人。 “乖,做得好!” 鹿悠悠又送上致命一击,吴伟民差点原地爆炸。 这个女人太嚣张了! 他拼命忍住火气,只能安慰自己,顾清野尸骨无存,鹿悠悠也就最后嚣张几天,以后有的是机会报复。 白天的营地长得“千篇一律”,鹿悠悠不记得路,只能跟在追风后面。 营地十分忙碌,各条战线基本完成了既定目标,现在只等顾清野的消息,如果今天还找不到,大部队就会启程,只留搜救队伍继续工作。 指挥帐外沈先令和刘永康都在,两人看到鹿悠悠竟一时卡了壳,沉默了好几秒。 谁都知道时间流逝意味着什么,而且小灰灰早该回来了,顾清野没有消息,又搭上了一只鹰,他们担心鹿悠悠承受不住。 或许暴力发泄真的有用,鹿悠悠此刻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等吧,会回来的。” 小灰灰聪明机灵,也没有天敌,必定是被什么绊住了手脚,往好处想,也许它已经找到人了也说不定呢? 沈先令马上接话:“是啊,小灰灰同志肯定会回来的。” 三人身后就是指挥部的帐篷,忽然响起的电话铃让鹿悠悠心尖颤了颤。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就是这个电话,就是这个! 半分钟后通讯员跑出来:“报告,我方船只在海面发现了鹿灰灰同志。” “到哪了?”鹿悠悠快步上前,下意识抓着通讯员的袖子。 小伙子脸色爆红,目光一丝一毫都不敢偏,直直盯着面前的空气:“还有10海里。” 鹿悠悠转身就往码头跑,几乎爆发出最高速度。 刘永康和沈先令立刻跟上,就怕她被岗哨拦住。 两人追上了鹿悠悠,却撵不上四脚生风的追风。 自从来了营区,追风一直表现得相当稳重,刘永康还以为它钢筋铁骨战士之魂,已经摒弃了多余的情绪。 追风当然激动,顾清野不止是铲屎官,还是它亲密无间的战友,战友要回来了,追风现在只想问出坐标自己游去找他。 一行人在码头等了半二十分钟,累得想吐的小灰灰把自己精准投送到鹿悠悠怀里,下一秒就摊成一张饼。 累死了累死了,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这样长途跋涉,简直要了鸟命! 小灰灰脖子上的表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这绝对是有人手动系上去的,否则不可能松紧刚刚好! “你找到他了?”鹿悠悠声音微颤。 小灰灰无力点头,它嗓子干得冒烟,话是说不出来了。 “水,快接点水来!” 沈先令亲自端了杯水来,也不知征用了谁的杯子,上面还写着“某某军区”和“为人民服务”。 小灰灰也知道事态紧急,猛灌了几口就用翅膀指着海面。 其实不用它表示,刘永康也已经联系了搜救船,他们即刻出发,小灰灰可以在船上休息。 在之前发现小灰灰的地方,虎鲸群听见发动机的声音浮出海面。 大个子兴奋得不行,就知道好事没白做,果然让它等到了! “嘤嘤嘤——” 虎鲸交响乐360度环绕着搜救船,鹿悠悠震惊地看着小灰灰,压低声音:“是它们?” 小灰灰傲娇点头。 结交了新朋友,还找到了人,它就是全世界最厉害的鹰! 船员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虎鲸不离开,船都没法开。 鹿悠悠找到刘永康:“它们是小灰灰的朋友,跟上就行。” 她也不管这话有多么让人难以置信,说是小灰灰的朋友总比她自己出面强,小家伙的功劳簿眼看又要变厚,“奇迹”不差这一项。 鹿悠悠摸了下小灰灰的脑袋,它会意地“咕咕”两声。 嗓子有点哑,但不影响大个子们收到讯号。 “嘤——” 虎鲸一号打头阵,掉头向来时路线进发。 小灰灰这下彻底放松了,幸好有大个子,不然它还得吭哧吭哧再飞一遍。 沈先令一直在关注坐标,很快便发现他们偏离了之前的搜救区域。 “怪不得怎么都找不到,竟然飘了这么远!” 刘永康看了眼屏幕,确实很偏得很奇怪,无论看风向、看洋流,都不可能把人往这个方向吹。 鹿悠悠没有说话,这些事让顾清野自己去解释,她抱着小灰灰进了船仓。 “鹿同志,有什么事吗?”一位中年医生抬头问道。 鹿悠悠摇头:“没有,你们忙,不用在意我。” 她只是事到临头心里面忽然有点慌,想着找点事情做,过来看看医疗队清点药品权当分散注意力。 鹿悠悠没有贸然插手,她本来就是外人,扰乱人家的工作也许会帮倒忙。 中年医生却笑得很亲切:“早就听过鹿同志大名了,难得有机会见面,久仰!” 医生一直在船上,根本不知道鹿悠悠来了营地,见有个穿便服的女同志一起上船还奇怪来着,一问才知道就是大名鼎鼎的鹿悠悠。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个名字不算什么,可他们刚拿到《野战救护手册》不久,作者那一行个个都是业内大佬,只有鹿悠悠一个陌生人,想记不住都难。 中年医生都没顾上问原因,确认鹿悠悠就是那个鹿悠悠之后找她交流的心就按捺不住。 要不是她一直跟几位领导在一起,他早就过去打招呼了。 第179章 不省人事 “鹿同志,您也是来参与救援的吗?” “您觉得海上救援需要注意些什么?” “若是需要紧急手术,您觉得船上这条件可以吗?” …… 鹿悠悠甚至从中年人的眼睛里看到一种粉丝才有的光。 她有点后悔进来了,本来就静不下来,又遇上十万个为什么。 她以前从未想过参与编写的书还能正式出版,不然早该起个笔名才是。 “鹿同志?你们看到鹿同志了吗?” 外头传来沈先令的声音,鹿悠悠如释重负,迅速摆出最标准的微笑。 “不好意思啊,我先出去一下。” “好的好的,您忙,等您空了我再向您请教。” 鹿悠悠头皮发麻,千万别来请教,她已经不想再解释自己只是个门外汉了。 “鹿同志,虎鲸群正在减速,前方是金岩岛,你看这里——”沈先令摊开地图,指着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岛。 鹿悠悠低头问小灰灰:“是这里吗?” 小灰灰“咕”了一声。 刘永康马上吩咐船员:“目标前方金岩岛,找地方下锚,准备好救生船。” 越靠近目的地,鹿悠悠的情绪越紧绷,忍了一路的问题还是问出了口。 “他受伤了吗?” “咕。”受伤了。 “严重吗?” 小灰灰点头又摇头,严不严重它不知道,反正人没死。 很快两个小型救生艇放到海面,医疗队一艘,鹿悠悠跟刘永康几人一艘。 小灰灰飞到前面带路,上了岸就开始嘀咕,苦力怎么不待在原地,腿都瘸了还要瞎折腾。 小灰灰并不知道,在它离开之后顾清野又发起了高烧,不转移肯定会晕倒在海边,若是敌人比救援先到,露天的旷野毫无安全可言。 刘永康拦住想喊的人:“别出声,都跟上。” 无论荷枪实弹的军人还是医疗队都进入急行军模式,鹿悠悠跑步跟在后面。 以她并不专业的眼力,完全没发现人类活动的痕迹,她忍不住开始幻想,说不定伤得没那么重,不然怎么会有精力处理这些。 到了山林边缘,鹿悠悠放开牵引绳,追风嗅了嗅就往东南方跑去,接过小灰灰的导引职责。 然而,她一切的美好设想都在三分钟后烟消云散。 在一处十分简易的庇护所下,顾清野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医疗队第一时间围了上去。 “体温39.5度,左腿骨折,伤口化脓,左胸肋骨骨折,肺部有杂音,疑似肺炎……” 医生语速飞快,手上动作不停,给骨折的地方做了简易固定就招呼担架。 鹿悠悠有一瞬间几乎觉得自己全身血液都凝固了,看到顾清野躺在那里,一步都没法往前走。 “鹿同志?鹿同志?”刘永康连喊了几声。 鹿悠悠恍惚回头,张开嘴才发现喉咙紧得说不出话来。 刘永康面色担忧:“你还好吗?” “我没事……我没事,回吧,赶紧回,他需要立刻手术!” 医疗团队已经抬着担架往回走,追风忽然叫了一声,依然站在顾清野晕倒的地方没动。 所有人都回头,刘永康立马挥手:“你们先送医疗队上船,我和老沈留下。” 追风一直等到大部队离开几十米远才起身,绕到庇护所后面的树下开始刨土。 鹿悠悠立刻明白过来,她站在原地没有靠近:“应该是顾清野柳了东西。” 刘永康和沈先令对视一眼,立马上前帮着挖。 不一会儿就刨出一个20厘米深的坑,鹿悠悠只能看到一个小布包,和顾清野裤子上的布料一模一样。 沈先令:“追风,还有别的吗?” 追风没有出声,利索地跑回鹿悠悠身边,鸣金收兵的意思很明显。 鹿悠悠不知道布包里面是什么,但很明显,刘永康和沈先令的表情严肃了许多。 “鹿同志,这件事……” “我知道,保密。” “谢谢!” 救援船踏上归程,虎鲸群不辞辛劳跟着一起往回游。 兴许是知道鹿悠悠有事要忙,最粘人的虎鲸一号也没有呼唤“好朋友”出来嬉闹。 鹿悠悠一直站在舱室门口,骨科、内科都超出她的能力范畴,她克制自己不进去添乱。 从发现顾清野到现在,她甚至没能近距离和他接触。 但她清楚一件事,顾清野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就算立刻手术也已经算不上及时。 现在肯定没有ecmo机器,若是肺炎很严重很有可能导致死亡。 悲、喜,两种情绪从相反的方向拉扯她的心,迟迟能不了给一个痛快。 现实就是喜欢和她开玩笑。 就算找到人了,她也不敢确定是不是能改变命运。 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冰凉凉贴在背上,鹿悠悠甚至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站到双腿发麻都意识不到。 搜救船靠港的时候码头上已经站了一圈人,包括拄着拐杖的沈仲云,还有很远的地方一晃而过的吴伟民。 鹿悠悠现在也没时间在意他探头探脑是为什么,她跟着医疗队上车,直奔最近的医院。 一个半小时后,几个领导模样的人在沈先令的陪同下到了医院。 “鹿同志,我是xx军区副司令罗铁军,谢谢你对我们工作的支持!我已经通知了总院的专家,顾清野同志的身体我们负责到底,请你放心!” 罗铁军态度很诚恳,不止跟鹿悠悠道谢,还郑重其事地跟追风和小灰灰道谢! 两个小家伙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夸奖道谢尽数收下,对于访客的探病礼物也欣然接受。 鹿悠悠心思一直落在手术室里,罗铁军也不在意受到冷落,找了个位置坐着一起等。 旁边两张椅子上蹲着追风和小灰灰,罗铁军忍不住打量这两位特殊的病人家属。 追风就不说了,原本就是编制内,这回小灰灰又立新功,部队里不少人都有所意动,是否要它一个编制。 聪明机灵有能力,不当兵可惜了! 小灰灰早就注意到打量的眼神,脑袋转过90度看着罗铁军。 你做啥?有事不?没事别老盯着! 罗铁军从它葡萄大的眼睛里读不出任何内容,以为小灰灰看着他就是亲近他。 “鹿灰灰同志,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第180章 故意、错过、不救 小灰灰脑门上多了三条黑线。 你是不是有病? 它幽幽地转回脑袋,真是多余搭理。 罗铁军以为是自己普通话不标准,硬生生改掉自己的塑料口音,又问了一遍。 这下三条黑线变成六根,小灰灰更无语了。 为啥这个世界上脑残的人这么多,还不如海里那些大个子。 它抖了抖毛,踱着步子换了个座,从鹿悠悠左手边换到右边,挤在她和追风中间。 罗铁军热脸贴了冷屁股也不在意,甚至更感兴趣了。 警惕心这么高,天生就是当兵的料啊! 这样的良才就该吸收到队伍里,养在家里实在浪费! 鹿悠悠下意识把小灰灰捞到怀里,顺着撸、倒着撸、正面撸完背面撸,小家伙乖得像个毛绒玩具,一点也没有面对旁人的反骨。 罗铁军的目光忍不住跟着小灰灰转,越看越喜欢,甚至在想能不能多培养几个。 以他的身份自然对鹿悠悠的“工作经历”一清二楚,能给阝击军训练军犬,氵每军也可以嘛,无非是训练对象换一下。 以后他们不止有小灰灰,还会有小白白、小黑黑……到时候他们就是全军独一份。 又过了一个半小时,几个白大褂匆匆赶来,领头的那位满头华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大佬气息。 他甚至略过了罗铁军,径直往手术室走,倒是路过鹿悠悠的时候停了一下。 “你是鹿悠悠同志?” “是的,请问您是?” “我是齐思邈,手术方面你放心!” 鹿悠悠目送一行人消失在门后,愣了几秒才想起来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这就是卫生院郑院长的师傅,总院的副院长,国内首屈一指的外科大佬。 “鹿同志,齐院长正好在羊城开会,听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过来了,他是国内最权威的专家,有他在你可以放心。” 沈先令怕鹿悠悠不认识,把大佬的履历介绍了一遍。 鹿悠悠点点头没有多说,她没法进去帮忙,有齐思邈在心里确实安定不少。 小插曲过后又是不知道终点的等待,期间有个中年军人找来,不知道说了什么,罗铁军听了立马起身。 “鹿同志,不好意思,我需要离开一下,你有事就和小刘说,无论什么要求,我们一定尽力满足,再次感谢你的理解和支持。” 鹿悠悠面上没有波动,心跳却漏了一拍。 她不知道自己的听力是不是人类极限,那么小的声音她也隐约听见了一点。 故意、错过、不救。 除了这三个词,还有一个意外又不意外的名字——吴伟民。 联想到顾清野埋起来的东西,还有码头上那张惊慌失措的脸,鹿悠悠几乎瞬间就拼出一个完整的、该死的、让人怒发冲冠的故事。 所有这些都只能等顾清野清醒才能确认,如果真是吴伟民…… 鹿悠悠捏紧拳头,如果可以她现在就想把姓吴的抓到这里,她有的是好东西严刑拷打,吴伟民这样的软骨头绝对不可能扛得住。 可惜她什么都不能做,至少现在不行。 焦心的等待让时间爬得比蜗牛还慢,鹿悠悠已经记不清看了多少次表,表盘上的数字都快认不得了。 终于,手术室门开了,率先走出来的依然是齐思邈。 不等鹿悠悠开口,他已经把情况交代了一遍。 “手术很成功,几处骨折已经处理妥当,现在最关键的是肺炎,还需要严密观察,家属暂时不能探望。” 齐思邈平铺直叙,没有夸张也没有隐瞒,他知道鹿悠悠最想听的一定是这个。 事实也是如此,鹿悠悠知道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她就算再有效果奇佳的养身方,也是康复阶段才用得上,纯医学手段她确实帮不上忙。 但沈先令就没这么淡定了,比起鹿悠悠,他更像那个焦急的家属。 也不管齐思邈级别比他高,拉着人就是一顿问,听得懂听不懂都记下。 一来担心鹿悠悠情绪起伏顾不上这些,二来领导特意交代过,一定要把人照顾得妥妥贴贴。 齐思邈看向鹿悠悠:“我这几天会留在这里,直到顾同志从特护病房转出来,鹿同志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说完他严肃的脸忽然放松笑了一下:“小郑可是跟我提了许多次,我也很想见见曾经错过的好学生。” 鹿悠悠没想到齐思邈会忽然提起这个:“郑院长过誉了,确实有些问题要向您请教,多谢您了!” 这两天少不了要麻烦这位医学泰斗,养身方和后期的恢复计划也要和他老人家讨论一下才更放心。 齐思邈点点头,转身带着一众白大褂离开,背影也透着高人风范,本地医院的医生也像小学生似的,抓紧时间问问题。 沈先令倒是有些诧异:“鹿同志认识齐院长啊?” “我也是第一次见,我认识齐院长的学生,之前听他提起过。” 虽然鹿悠悠轻描淡写,但沈先令能看得出来齐思邈对她态度相当不错,以齐思邈的身份,“学生”这种词可不会轻易提及。 “鹿同志,顾清野同志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不如先送你去招待所休息?” 鹿悠悠摇头,现在就算摆张床在这里她也睡不着,还不如等在这里更心安。 而且顾清野身体素质一向不错,说不定能提前醒来。 沈先令有些无奈,但也没法强压着鹿悠悠去休息,只能尽力满足家属的要求。 他二话不说,直接联系医院准备一间空病房给家属休息,吃的喝的自不必说,甚至还给小灰灰和追风准备了食物。 鹿悠悠一半心思记挂着见不到的顾清野,还有一半飘到了“阴谋论”上。 或许她可以斩钉截铁地说,顾清野受伤失踪就是“阴谋”而非“阴谋论”。 她脑子里闪过许多张脸,吴伟民、吴师长、张参谋,或许还有更高阶的她没见过的。 如果真的和吴伟民有关,罪魁祸首祸首能不能绳之以法? 顾清野留的东西分量够不够? 还有一直以来只有耳闻不曾见过的那位王司令,他又会是什么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