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她来自古武世界》 第1章 胡杨林偶遇 起伏的沙丘,枯黄的草甸,色泽灰暗如苟延残喘的老人,在带细小沙粒的风中发出呜呜低泣。 放眼望去,这片大地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气,让久久停留在这种环境里的人不自觉地心浮气躁。 经过王导的瞎指挥,以及一群人的瞎折腾下,原本只是一个前车轮陷下沙坑的越野车,成功的把四个车轮都陷进去了。 把控方向盘的王导郁闷地推开车门走了出来:“不是, 我说你们一帮大老爷们儿,你们行不行啊!” 制片人助理徐雷一手扶着腰:“哎哟我腰不行了。” 他旁边的摄像师兼灯光师菜头也表示:“太沉了,根本推不动!” 站在边上的三个女生看得也烦躁得很。 “你们到底有没有用力啊?四个大男人,愣是推不动一辆车!” “就是,明明行李都搬下来了,就一辆空车。” 历史学家曾爷又放马后炮:“我都说不能这样直接推,要先往反方向打死!” 场记付美都听腻歪了,翻了个白眼:“烦死了!到底还能不能走了?我们总不能就在这里过夜了吧?” 制片人蛋姐就事论事,很是担忧:“这种地方根本不可能有人来,要说是旅游旺季,指不定还能遇到几个路过的驴友。” 剧组里三个女生叽叽喳喳,一阵风吹过,带着黄沙扑面而来。 付美烦躁地挥了挥手,感觉皮肤都干得要起皮了,赶紧跑去后面同样也陷进沙坑的车里翻出一瓶补水喷雾。 三个女生纷纷抢着往脸上喷水,导演助理果子喷完后,回头对着不远处不知道对着一棵胡杨树在看什么的凌越吆喝:“凌越,你要不要喷一下?这空气也太干燥了!” 凌越一身暗绿色廉价薄外套,内搭同样地摊货的白体恤黑长裤,一双耐脏的黑色运动鞋。 她的穿搭就是没有穿搭,很随性,也很有性价比。 然而穿在她身上,这身地摊货也愣是被穿出了t台名品的气质,只因她长得实在出彩。 只见她一张巴掌大的脸上,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笔挺的鼻梁不用修饰便挺拔坚毅,一双本该妩媚的凤眼却因凛然清正的眼神而英气端方。 毫无疑问,这是一位浓颜系美人。 更吸引人的是,她那双眼睛并不是纯粹的黑褐色,而是在边缘点缀着一圈翠金。 她眉眼深邃,五官立体,一头长发在阳光下带着一点红,让她看起来更有混血儿的特色。 只是这人性格有些冷淡孤僻,眉宇间也藏着几分与众不同的凛然傲气,身姿永远是笔挺如青竹,行走坐卧皆有自己的修养习性。 从进入剧组开始,到现在,这位混血冷美人一路上也没多说几句话。每一次还都是别人主动找她,人家说十句,她能回一句都算好的。 也是因此,除了一开始,现在剧组里无论男女,除了负责组内人员接洽相处的果子,其余人都很少和她有接触了。 ——谁还不是第一次做人,干啥要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 对于剧组中的人对她的抱怨嘀咕,凌越知道,但完全不在乎。 她向来是个目标明确的人,如非必要,绝不浪费精力做多余的事。 这次之所以会经人介绍临时加入这个前往境外沙漠无人区拍摄纪录片的剧组,也是为了尽快赚一笔足够应付生存基本需求的钱财。 几天前,凌越忽然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机缘巧合下救了一名差点被流浪汉拖进巷子里糟蹋的女人。 对方是个怀揣演员梦的北漂,知道凌越缺钱,就把她塞到了这个剧组里。 跟着跑一趟,需要入镜配合拍摄的时候做些简单的表演,平时帮着做做后勤,十万块到手。 按照生存所需最低标准算,足够她在这个世界生存两三年。 面对果子努力向她散发的善意,凌越回头摆了摆手表示不需要。 绝佳的耳力让她听到那个叫付美的女生又在说她的坏话,凌越头也没回,继续查看着眼前这棵胡杨树。 刚才头车没带好路,引着两辆车都陷进了沙坑,众人下车后,凌越很快就发现路边的胡杨树有些奇怪。 然而围着树身摸索查看,没发现什么端倪,凌越也不想多生事端,就没有多做什么。 就在大家抱怨连连时,凌越忽然转身看向对面方向,有车来了。 看来今晚不用留在这里过夜了。 过了一会儿,再次尝试失败的王导他们也看到了一支车队从对面方向开了过来。 众人顿时惊喜非常,王导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挥舞着胳膊拦下对面的头车,然后拽着一口蹩脚的英语求助。 不过王导很快发现这些人都是华国人,对方也很有同胞爱,二话不说就答应帮他们把车拖出来。 终于能离开这里的,剧组的几个人都开始忙活,凌越也上前默默帮着绑绳子,搬东西,耳朵却微微侧着。 头车司机和身边的少年隔着几十米的胡杨林,在那边说着话。 “现在我教你行走江湖的第一个技巧。” “不学,我以后是要当工程师的人。” “不学就撕票。” “可以啊,撕啊,撕了你就没地图了。” “我可以把你的皮割下来,在沙漠里,尸体可以保存四到五周。” …… 凌越忍不住侧目回首。 也不知是早有预料,还是纯属意外,那个轻描淡写说出撕票割皮的男人正好看着这个方向。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而后轻描淡写地又移开了各自的视线。 至于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早在一开始看见这群人的时候,凌越就知道他们不简单。 整支队伍里,除了一个娇气的漂亮女人,以及把桀骜不驯写在脸上的少年,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手里全都有人命。 凌越从小就在特殊环境下训练,自然知道杀过人和没杀过人的人,要如何区分。 有的人杀人,是为自保,是为守护。而有的人杀人,只为杀人。 这支车队里的大部分人,特别是那群被雇佣的人,看起来就凶神恶煞浑身戾气,刚才下车看见王导果子等普通人时,下意识露出满眼恶意的打量。 仿佛在评估杀了他们,需要费多少力气。 那是一种对生命毫无敬畏之心的眼神。 这让凌越不自觉肌肉紧绷,充满警惕,就怕这些人忽然动手,直接把剧组的人全部留在这里。 好在人家似乎有重要的事,在路上没有生事的意思,只是有几个男人远远地站在那边,对剧组里的四个女生评头论足,说些下流的话题。 作为剧组里外形最优越的凌越,少不了是那几个男人重点关注的对象。 凌越抿唇,加快手上动作,只希望赶快把车拖上来,两边人马也能尽快各奔东西。 第2章 亡命之徒 然而事与愿违。 就在重新把行李装上车的时候,凌越听到王导跑去跟那个开口撕票闭口扒皮的男人套近乎,想把整个剧组拉着跟人家一块儿走的时候。 这下子凌越是真的稳不住了。 若是剧组跟这些人去无人区沙漠,怕是有去无回,十死无生。 凌越皱眉,反手摸了摸斜插在腰后,被外套挡着的臂长竹杖,主动向王导那边走了过去。 看见凌越过来了,王导立刻转身,特别热情地招呼剧组其他人都过来点,然后向头车作主导的男人介绍道:“关老师您看,黑衣服这位,是我们的制片人果子……” 最后,王导指着站在几步远之外的凌越说:“这位是我们本次纪录片的特邀讲解员,怎么样,长得漂亮吧?” 站在他边上的自我介绍叫关根的男人多看了凌越几眼,当对上她眼底几乎不再掩饰的警惕后,忍不住笑了笑,然后状似随意地跟王导客套道:“没想到啊,你们这小剧组,还卧虎藏龙。” 也不知道说的到底是凌越的长相,还是别的。 王导双手交握,特别假的谦虚道:“哎呀,关老师客气了,我们就一般般吧,哈哈,都是为了梦想。” 说到这里,王导再次表示自己的诚意:“关老师,我们是真想把这次的纪录片拍好,您想想,当地人的禁地,关于聚集着死去灵魂的传说,多劲爆啊!拍下来肯定能火!这样,到时候咱们片尾的字幕上,一定加上您关老师的名字,怎么样?” 关根都无语了,真是好言难劝该死鬼,最后一点善心发完,他也不再理会纠缠不休的王导,丢下一句“你们还是回去吧”,转身招呼其他人上车,准备出发。 王导还要再拉着人说点什么,凌越伸手拽住王导的胳膊,将人拉到旁边,低声道:“王导,这个人说得有道理,我们只是拍纪录片,没必要拿大家的命开玩笑。” 王导对此不赞同:“小凌,我知道你一直不能理解我们的梦想,可也没必要这么夸大其词吧?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种禁地啊亡魂的封建迷信说法?” 凌越皱眉,看了眼已经准备出发的那群人,声音越发低了:“王导,我说的不是封建迷信,而是那些人,你难道没看出来,他们不是普通人吗?” 王导不以为然:“就是因为他们不是普通人,所以我们跟着才能拍到精彩的画面啊!” 说罢不顾凌越的阻拦,王导又往另一拨人那边跑去。 果子他们已经上车了,看见凌越和王导在这边说话,果子又下了车走了过来,追问怎么回事。 凌越下定决心,抬脚往越野车方向走,一边说到:“那群人看起来像是亡命之徒,我是不会和他们一起走的,王导铁了心要跟着那群人一起走。” 万万没想到凌越二话不说就拿下自己的行李包,看起来是要走人,果子震惊了,赶忙阻拦:“别啊,凌越,有话好好说!不至于,真不至于!” 凌越把自己的背包甩到背上,转身郑重其事地看着果子说:“那群人绝对有问题,如果你们不想为了拍这么一个纪录片就丢了小命,现在就下车,只要你们不愿意,王导绝不可能一个人追上去送死。” 这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果子看凌越说得信誓旦旦,心里也打起了鼓。 这时趴在车窗上听了全部的付美撇撇嘴,阴阳怪气道:“什么亡命之徒,我看人家挺热情的啊,遇到咱们求助,二话不说就停下来帮忙拖车。有些人啊,就是记仇不记恩,前脚刚接受了人家的帮助,后脚就说人家不是好人。” 制片人蛋姐也不愿意自己第一次作为制片人的拍摄,就因为一个因为美貌而临时添加的出镜解说员的一番毫无根据的恶意揣测,就这么虎头蛇尾的散伙了。 蛋姐语重心长地安慰凌越:“凌越啊,你是不是悬疑片看多了?现实里哪那么容易就遇到什么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啊?而且咱们还能一遇就是一大帮子?” 对凌越示好,却被完全忽略的摄影师菜头也帮腔:“是啊,所以说你们女人啊,就是喜欢瞎想,刚才我也跟那些人接触过,还一起抽了烟,人长得是魁梧了些,可人不坏。” 制片人助理徐雷自然是帮自己领导,安慰凌越,还说些安抚大家的话。 至于被请来的专家曾爷和陈超,面上只是但笑不语,但对凌越危言耸听的话不以为然的态度,摆得很明确。 凌越淡淡地看了眼车里的众人,远处王导笑容满面地跑回来大喊着“跟上”,她最后看了果子一眼,不再多劝,只是留下一句:“小心那些人,如果遇到危险,可以试着向那个叫关根的人求救。” 这个人虽然也不像好人,到底还有点底线,说不定关键时刻愿意帮他们一把。 凌越说罢背着包,转身往来的方向徒步离开。 果子一愣,站在原地喊她:“凌越?凌越!你还是别走了,就这么走着回去,怕是天黑你都找不到住家户落脚!” 凌越摆摆手,没回头。 王导看凌越走了,也是纳闷:“怎么回事?她要去哪?咱们马上就出发了。” 果子还没开口,付美就抢先学了刚才凌越说的那些话,语气有些搞怪。 王导听得很生气,要不是为了靠凌越的美色,给他们这部纪录片多整点可以炒作的卖点,他一开始的计划里还真没有花十万块钱请解说员的想法! 说是解说员,她凌越对这边的风俗民情历史文化能有多懂?还不是准备到时候让曾爷和陈超两位专家口述一番,再让她站到镜头里念一念么? 就一纯纯花瓶的角色,还让她拿上乔了!居然还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故意鼓动其他人造他的反! 怀揣着一肚子火气,王导也来了性子,招呼果子上车,“走走走,人家想走就让她走去吧!到时候遇到什么豺狼野兽的,可不是咱们不做人!” 果子欲言又止,可大家都兴致高昂,那边那支车队也纷纷发动车辆,马上就要出发了。 她也只能又回头看了眼走远的凌越,转身上了车。 第3章 胡杨林有问题 无邪他们的车队前进的方向,正好就是剧组的车来时的方向。 在凌越和剧组的人争论的时候,无邪就一直透过墨镜盯着。 当看见凌越背着包独自步行离开,而剧组其他人开着两辆车调转方向,无邪就明白了他们的选择。 他深深注视着步伐坚定渐行渐远的凌越,恍惚间仿佛从这道挺拔沉稳的背影中看到了另一个人远去的身影。 晃了下神,耳边是黎蔟咋咋唬唬的声音,无邪随口敷衍了两句,发动车继续打头带路。 在车缓缓越过凌越时,无邪忍不住轻轻踩了下刹车,将头探出车窗,对着凌越指了个方向:“往那边走大概三个小时,有一个小村子,你可以去那里找人送你回去。” 手指在方向盘上凌乱地弹跳着,无邪笑了笑,墨镜下深邃的眼眸满是探究和审视,口中好像随意地提醒道:“你一个漂亮姑娘,记得路上小心点,看到不认识的人也别轻信。” 从一开始,无邪就对眼前这人充满了怀疑和忌惮,只因她在那个剧组里,实在太不一样了。 不管是优越的外貌,还是凛然的气质,又或是敏锐的观察力。 无邪甚至怀疑对方的耳力异于常人。 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每一个与他相遇的人,无邪都不敢轻易下定论。 无论眼前这人主动离开是故意的还是真心的,无邪决定暂时不去深究。 若对方是汪家安排的人,那之后她必定还会以其他方式再次出现在他周围。 如果对方真的只是路上偶遇的普通人,此次离去,想必也会被附近跟踪而来的汪家人追踪,甚至在半路上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无邪忍不住轻嘲一笑,他现在还真是够虚伪的,明知道她不会有好结局,依旧怀揣着虚伪的善意给出提醒。 也不知等小哥出来,看见这样的他,还会不会认他这个兄弟。 无邪心里生出些许无可诉说的烦躁,对汪家人的恨意越发深刻。 凌越转头看向无邪,似乎辨别出了他言语中发自内心的善意,眼神中的防备褪去尖锐,只剩“避而远之、互不打扰”的疏远。 “谢谢提醒。”指方向的话,确实对凌越有帮助,之前他们来时并没有经过什么小村庄。 能在两个多小时里找到本地人居住地,寻求交通上的帮助,于凌越而言,确实能方便很多。 既然接受了对方的善意,凌越也愿意回报一二:“你也小心后面那群人,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沾了人命。” 不管对方知不知道这些事,凌越说了,就当是回报了。 她不认为自己和对方还会有更多交集。 无邪挑眉,没有太多意外,笑着摆了摆手,很快就开车离开了。 长长的车队陆续从凌越身边疾驰而过,卷起阵阵落叶和黄沙。几乎每个路过凌越身边的车上都有人通过车窗看她,眼神的意义各有不同。 有好奇的,有看好戏的,有戏谑的,也有因为某些小心思落空而遗憾的。 还有人对着凌越吹流氓口哨,扯着嗓子说几句下流的话。 剧组的车路过时,果子还不死心地想劝凌越上车,然而开车的王导心里憋着一口气,目不转睛一踩油门,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车。 等车队完全驶离视线,凌越抬手将刚才拉起来挡住口鼻的围巾扯下来,根据无邪的提醒,重新辨别了方向,脚步坚定地也踏上了自己选择的路。 车队的头车里,黎蔟扒拉着无邪的驾驶座靠背,等看不见凌越了,这才皱眉担忧道:“那个姐姐真的要一个人走出这片沙漠吗?咱们来的时候开车都开了那么久,她走的话,得走多久啊!” 黎蔟其实心里一半是担心,一半是羡慕。 担心那个被自己同伴残忍抛弃的姐姐会不会遇到危险,羡慕对方可以离开。 他这点小心思,无邪看得透透的,闻言冷笑:“要不要我也把你丢下去?” 黎蔟还真就心动了,认真思索起如果自己徒步走回去的话,最好要带哪些装备,晚上如果在荒野里过夜,又要怎么爬到树上躲避危险。 还没等他想得更远,无邪已经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上了,就像当年无邪三叔拍无邪那样。 黎蔟“嘶”了一声,抱着后脑勺扭头朝无邪怒吼:“无邪你有病啊!”莫名其妙就打人! 无邪抽空斜了他一眼:“让你背的资料还没背?下次再喊错我的名字……” 无邪从后视镜往后座上王萌那里使了个眼色,刚还看戏看得笑嘿嘿的王萌立马往前靠,一把小刀比在了黎蔟脖子上,吓得黎蔟都顾不上背后的伤。 整个人使劲往座椅上靠,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椅子里头:“别、别动刀啊!我背!我马上就背!下次绝对不会喊错名字了!” 另一边还醉呼呼的马日拉听见黎蔟认怂求饶的声音,揉揉眼睛,坐直了身子。 看见这副画面,他赶紧又缩回去,脑袋往窗户框子上一靠,张着嘴就呼呼地打鼾,假装自己还睡着。 这么一折腾,黎蔟哪还敢继续替别人操心啊,自己就埋头嘟嘟囔囔地背起资料来。 无邪见他这样,失笑摇头。 这小子,真就是打一顿管一会儿,等过一阵没挨打了,又得不知天高地厚地蹦跶了。 就在凌越和无邪等人都认为彼此不会再相遇,至少短时间内不会相遇,然而事实恰恰相反。 在车队又开了两个多小时后依旧没开出这片胡杨林的时候,无邪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停下车,打开车门,下车看着周围几乎没有明显变化的树木。 也是在他下车观察路边胡杨树的时候,迎面就看见早该离得远远的凌越,竟是依旧那副打扮地从一片胡杨树后走了过来。 无邪看见她的那一瞬,脸色骤变,眼神也暗沉下来。 这时,后面的马老板和苏南等人也走了过来,问无邪怎么忽然在这里停车。 不等无邪回答,马老板和苏南等人也看见了凌越,纷纷变了脸色。 而凌越对众人戒备怀疑的目光视若无睹,径直走到了无邪面前,开门见山道:“这片胡杨林有问题,好像是蕴藏着五行八卦,我不擅长这方面,不知你们车队里有没有人会这个。” 第4章 倔强的马老板 注意到凌越的说法,无邪眼神闪烁,很快又掩饰过去,回头对着马老板和苏南道:“我们的车队确实已经在这里绕了很久了,按理来说,半个小时就该出去了,结果绕了两个多小时都还在这里。” 马老板一听,不信邪地往旁边走了走,去看路边的胡杨树,“就几棵树而已,能有什么问题?” 跟在马老板身边的情人露露先是上下打量凌越,特别是看她那张脸的时候,眼里的敌意都要溢出来了,像是生怕凌越靠脸抢她的老马。 听马老板这么说,露露也附和道:“是啊,什么五行八卦,那不都是骗人的嘛,几棵树而已,咱们这么多人,就算把这些树都砍了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无邪笑了笑,没吭声,就看苏南。 苏南对露露和马老板的话听而不闻,转身看了看周围这片树林,而后看向凌越,目光灼灼道:“凌小姐说这里蕴藏了五行八卦,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 凌越蹙眉,有种不想废话,却不得不废话的倦怠感。 她蹲下来,随手捡了根树枝在沙地上画出这片树林的大致模样:“在你们停下之前,我已经听到你们车队的声音八次,这次是第九次,所以关老师说半小时可以通过树林,那么你们这两个小时内,始终在这个范围绕圈。” 她在地图上圈了个内圈,又在旁边外围画出一片斜线作标记:“我们进来的方向,恰好是相对的,剧组的车进来时,我看见的树林外围是这样的,不知你们是否可以大概描述一下你们进来时看见的外围树林大致模样。” 无邪低头看了看,也蹲下来,捡了树枝,在另一边的外围同样画斜线:“我们进来的方向应该是这边。” 他说完,抬头看凌越:“你说你在之前,已经听到我们车队经过的声音好几次,那你当时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有像这次一样走出来?” 凌越抬眸,给了他一个没有多大意义,又好像意义足够回答他某个问题的眼神,而后自顾自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大概在步行了半个多小时,我发现自己似乎在绕圈。等我换了个方向尝试,再次绕回原点,我就确定这片胡杨林有问题,做下标记后,继续按照第一次走的方向直线前行……” 其实中途她还做了其他尝试,比如上树,从上空走直线。 明明全程没有拐过方向,放目远眺,也能隐约看见树林的边际。可是她却怎么也到不了目之所及的远方。 如此,凌越也就明白了单靠莽撞行事,是出不去的。 想到无邪等人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等再次听到车队靠近的声音,凌越才从远处赶了过来。 可惜马老板不信,坚持认为只要车速够快,就没有什么树林能困住他们。 在被露露搀扶着走回来后,马老板直接返回车里,命令车队继续前行,并不在意凌然故弄玄虚说的那些话。 苏南受雇于马老板,当然是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无邪对着凌越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无奈表情,也拍拍屁股回了车上。 凌越退后几步,让到边上,并不在意众人的离开。 因为她笃信这些人还会回来的。 她就在边上找了棵横断的树,放下背包,拿出一瓶水,慢慢悠悠地喝着。 两个多小时里,虽然被困,凌越还是结结实实奔波了这么久,哪怕有内力傍身,依旧感觉到了疲倦。 就这样,在马老板等人不信邪的开车前行后,十几分钟后,他们看到了坐在路边的凌越。 车内对讲机里。 无邪怀揣着看好戏的心情,哪壶不开提哪壶地拿着对讲机提醒:“马老板,我们又回来了。” 马老板气得深吸一口气,倔强地大喝一声:“继续!给我加快速度!” 又过了十几分钟。 坐在路边姿势都没换的凌越再次出现在众人视线范围内。 马老板甚至都开始胡言乱语了:“关根,你这个带路的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确定有问题的是树林,不是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人?” 和他同在一辆车的苏南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藏着些许不悦:“老板,我已经跟剧组的人套过话了,这个凌越确实只是个普通人。” 只是因为人家长得好看,就说人家有问题?这个老东西还真是脑子有问题! 头车里的无邪也忍不住笑出声。 马老板脸上挂不住,依旧没吭声让车队停下。 大老板都这样了,谁出钱谁就是老大,还能怎么着?继续干耗着往前开呗! 凌越就这么看着车队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忍不住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有问题。 毕竟这队人看起来实在不怎么聪明。 马老板掐着时间,过了二十分钟,车窗外都没再看见那个女人,顿时激动道:“走出来了,我们走出来了!这次没有再绕圈了!” 开车的苏南无语地看了眼后视镜,提醒道:“老板,三分钟前那棵横道的树还在。” 她是真心开始怀疑,这次组织上让她择跟着这样一个人,借机靠近无邪,是不是太草率了。 马老板一噎,磨了磨牙,又闷声不吭了。 好在这次马老板知道提前把对讲机自动开关给关上,没让车队里其他人听到他这番发言。 头车上,始终关注着凌越的黎蔟也第一时间发现了凌越不见了,他赶紧提醒无邪:“关根,那个姐姐不见了!你说她是不是找到路,已经走了?” 无邪往窗外斜了一眼,继续开车:“也许吧。” 脑子里却在回忆之前凌越在地上画的那个图。 其实他在那时候就已经确定了凌越说的是真的,这里确实有个困阵。只要不找到正确出口,他们跑再久都只能在这里面绕圈圈。 不过现在还不到他出手的时候,只是想着凌越离开,会不会撞上跟在后面的瞎子。 之前凌越说她不擅长五行八卦这方面,潜藏的意思是她有其他擅长的领域,所以她到底擅长什么呢? 一个普通人,会在遇到鬼打墙的时候首先想到五行八卦吗? 无邪单手开车,一手搭在车窗上,问黎蔟:“你觉得那个凌越,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的本意是训练黎蔟的观察力,谁知这小子脑回路与众不同。 也不知想到了哪里,他忽然就炸了:“好哇无邪!我就知道你丫的居心不良!说!你是不是看人家长得漂亮,现在又是单身一人,所以打起了什么鬼主意?我告诉你无邪,你这样是犯法的……” 不等他说完,一个巴掌又狠狠亲吻在他的后脑勺。 黎蔟被手动静音。 无邪不得不多给出一些提示:“如果你一个人在荒郊野外,遇到这种怎么也走不出去的情况,你第一反应会想到什么?” 黎蔟撇撇嘴,不想搭理他。 但在无邪投来威胁的一瞥后,黎蔟只能顺着他的说法想了想,说:“鬼打墙?” 无邪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是啊,普通人对这种情况最普遍的认知,应该是鬼打墙,可你还记得刚才凌越说的是什么吗?” 黎蔟回忆了片刻,不确定道:“五行八卦?” 无邪打了个响指:“不错,所以你还觉得她是普通人吗?” 黎蔟觉得这说法挺有道理的,但好像又不太有道理,一时有些不自信地反驳:“也不一定吧,万一人家就经常看这种电视剧啊小说什么的,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每个人的爱好又各有不同,就我好哥们儿苏芄的爸爸,还有一段时间对佛法感兴趣,手上成天拿着个檀木手串在那盘。” 无邪哼哼一笑,不再多说。 可他越这样,黎蔟心里越犯嘀咕,悄咪咪琢磨无邪说的是不是真的。 第5章 第三次相遇 正如无邪担忧的那样,凌越再次独自离开,去寻找出路时,就发现附近有另一个人的踪迹。 她试图将对方找出来,可惜对方很会躲,摆明了不愿意出现在人前。 凌越也不是多无聊的人,她根据无邪补充的另一个方向的外围地图,磕磕绊绊勉强找出了几个大致方向,开始一个一个的试。 这个办法无疑是笨拙的。 可谁让她当初没有学过五行八卦呢,只是偶尔听王爷和手下某个擅长此道的门人闲聊时,躲在房梁上的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过几耳朵。 在经历了频频绕圈回归原点后,凌越终于靠自己坚持不懈的恒心,在天黑时找到了出路,顺利离开了那片胡杨林。 不过也正是因此,她还是遗失了最初选定的方向,一时间也不敢随便乱走。 正好天色暗了,她就在胡杨林边沿寻了一棵足够高的树,踩着粗糙的树皮攀到了树梢。 顶着夜里越发冷冽的寒风,将背包挂在旁边的树杈上,自己抱着竹杖闭目养神,静待天亮。 她现在有两个想法,这片胡杨林应该只有这一个出口,等车队出来时,她可以再去问问那位关根,重新找到去往附近小村子的方向。 若是天亮了也没等到他们出来,她就自己选个大致方向赶路。她有足够深厚的内力傍身,即便在沙漠里不吃不喝数日,也不会有问题。 几天不眠不休的赶路,总不至于还走不出这片沙漠。 其实她还可以在车队没出来时,就回去找他们,给他们带路,施恩于人,问起路来也方便。 但先后见识过剧组众人以及马老板等人的行事作风,凌越怀疑自己的思维与此界中人有很大的鸿沟。 ——她认为合理的,他们不一定认为合理。 能不惹麻烦,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远处,黑瞎子躲在角落里亲眼看着凌越又一次足下生风地上了树,墨镜下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又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确定对方今晚是要在那里休息,黑瞎子转身又回了车队绕圈的那边。 第二天早上,在凌越迟疑着是要自己选个方向走,还是再等一会儿时,在胡杨林里绕了一天一夜,倔脾气终于给绕没了的马老板终于承认这次的鬼打墙不是靠踩油门就能冲出去的。 大家停下车,开始商量办法。 因为有凌越的提醒,无邪演了一会儿,顺理成章地就发现了胡杨树里的尸体,又根据五行八卦,推算出了正确的出口。 期间,去放水的黎蔟发现树林里有一根绳子,无邪说这是有人迷路了。 黎蔟第一反应就是凌越,连忙问要不要顺着绳子去找凌越,然而苏南却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无邪对此提议也无动于衷。 这让黎蔟再一次体会到这群人的冷漠无情,对自己的小命越发担忧。 等到车队顺利开出这片胡杨林,无邪回头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渐渐被甩在身后的树林,心里也在想凌越究竟离开没有。 每次看见凌越的时候,无邪总会不由自主想起还在青铜门里的小哥。 明明两人的长相没有相似之处,一个是清冷出尘的人间神明,一个是昂扬孤傲的红玫瑰。 可每次看见她的身影,那种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淡漠,那种选定方向就绝不回头的坚韧…… 就连虽然疏离淡漠,却对每一个心怀善意的人都会给予回应的性格。 无邪抿唇,心情越发沉甸甸的。 他想小哥了。 这边,无邪刚压下情不自禁再度浮起的思念之情,没多久车队就遇到了沙尘暴。 随着车队对沙尘暴区域的深入,漫天黄沙遮挡了视野,滚滚风声让车里都产生了沉闷的嗡鸣。 无邪拿起对讲机,正要让后面的车注意提速,全力穿过这片区域,却看见前面那个顶着滚滚风沙踽踽独行的身影时顿住了动作。 黎蔟也发现了前面的人,眯着眼睛看了又看,一惊:“哎?那不是之前那个姐姐吗?她怎么一个人走到前边儿去了?而且……” 说到这里,黎蔟忽然噤了声,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越瞪越大。 无邪慢慢降低了车速,抽空瞥他一眼,“而且什么?” 黎蔟咽了口唾沫,不确定地说:“而且,她看起来,好像,体力还是那么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无邪之前那番话的误导,黎蔟现在看着在沙尘暴里前行速度依旧不算慢的人影,忍不住就想多了。 比如,普通人在沙漠里徒步了那么久,从昨天到现在,几乎快要十几个小时了,还能保持这样充沛的体力吗? 其实再往前想,在胡杨林里独自绕了两个多小时的圈,对方身为独自一人的女性,再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居然一点也没有惊慌失措,体力也和离开时相差不远。 不是黎蔟看不起女生,而是按照正常人的体力来估算,怎么都不正常。 更别说现在这种程度的沙尘暴,就连在车上都能明显感觉到车身被横向风推着。 可是对方一个人在外面,居然还能不受影响,速度依旧快得如履平地。 他自然不知道目前这个速度,是因为听见了车声,凌越故意压下来的。 早在沙尘暴风浪汹涌而来时,凌越已经踩着轻功脚不沾地向远离沙尘暴的方向疾驰。 黎蔟想七想八想间,就听吴邪笑了笑,幽幽道:“是啊,就没看她体力消耗过度的样子。” 这样的人,无邪只见过两个,一个是黑眼镜,一个是小哥。 而这两人,若是徒步遇到这种程度的沙尘暴,也绝不敢顶着风沙继续赶路。 这让他想到了曾经西王母宫之行遭遇的那场沙尘暴,那时他心里总是明白的,无论如何,小哥都会找到他…… 因为头车的减速,车队里其他车虽然疑惑,还是陆续降速。 等无邪的车来到凌越边上的时候,凌越让开了道,车却没有径直开过去,而是又在她旁边停了下来。 车窗降下,无邪顶着直往脸上扑打的风沙,眯着眼冲凌越扯着嗓子喊:“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这边再往前可是去无人区更深处!你跑错方向啦!” 凌越一听,抬手拢了拢挡脸的围巾,凑到车边对无邪说:“我在出口那里等了很久,没看见你们出来,就选了这个方向。” 谁知道她运气忽然就这么差了,一选就选到了最糟糕的方向。 明明以前她的运气都还不错的。 外面风沙正大,一张嘴就灌了满口的沙子。 再次相遇,无邪已经不能再将之当作意外了,有心要试探对方,便主动开口邀请:“现在外面风沙越来越大了,要不然你先上车,我们到风沙区外面再说!” 凌越看了眼追在车队屁股后面,看起来更凶猛的沙尘暴区域,想着现在走回去,确实有些费劲。 而且这次的运气让她明白,人不能真的毫无准备地只靠运气。 上车后找机会问这个人要个具体的地图,找准方向后,说不定能更快离开这里。 现在实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想清楚这点,凌越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点了点头,拉开后车门就挤了上去,关上车门后拉下围巾,这才跟无邪道了谢。 黎蔟现在正是对凌越的“真实身份”好奇得心痒难耐的时候,看她一上来,赶紧扭头去跟她搭话:“你好啊姐姐,我叫黎蔟!黎明的黎,一簇两簇的蔟。” 凌越虽然话不多,但面对帮助了自己的人,还是有基本礼貌的,因此冲少年点了点头:“你好,我叫凌越,凌厉越万里,逶迤过千城。” 高考就考了150的学渣黎蔟傻眼,阿巴阿巴表示好像没听太懂。 倒是无邪立马明白了凌越的名字是哪两个字,看黎蔟傻不愣登的,明显没听懂,笑着翻译:“就是凌空一跃的凌,越来越好的越。” 第6章 他需要你 无邪有心套人话,又重复了一遍刚才凌越说的那句诗:“凌厉越万里,逶迤过千城,出自陶渊明的《咏荆轲》。意思是威风凛凛,超越千里,用来称赞荆轲的。” 黎蔟“哦哦”点头,却又忍不住撇嘴:“可荆轲也不咋滴嘛。” 反正他上历史课的时候听老师吹牛,说的那些关于荆轲的野史,只是因为夸赞了婢女的手,太子丹就把婢女的手给砍了送给他。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不是该把婢女送给荆轲吗? 结果荆轲也很神经,居然因此十分感动,立马就愿意为太子丹慷慨赴死。 黎蔟表示这两个人的脑回路都很淦,只是可怜了那个无辜的婢女。 无邪懒得理他,继续说:“这个诗句很冷门啊,而且也很少有父母用这句诗给女儿取名字,煞气太重了。” 凌越眼神有瞬间的失焦,仿佛是短暂地陷入了某段回忆中,再开口,语气都柔和了不少,显然这段回忆对她而言很特别。 “名字的来源本是’秉心凌竹柏,仗信越波澜’,取名的人本意是让我拥有远胜竹柏的坚定信念,面对一切困难也能翻越前行,只是我自己更喜欢刚才那句。” 因为这一点,王爷总是说她思想太顽固,平日里该多多放松心情,没事就去外面游历山水听曲看戏,多多享受生活,陶冶情操。 然而她总是舍不得离开王爷和郡主太久的,她早就习惯了跟在他们身后。 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从敌国皇宫出来后,眨眼功夫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闻言,无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心继续唠嗑。 可惜凌越已经没了心情继续跟人闲聊,直接闭目养神,直白地表达出自己不想再跟人说话的意思。 无邪透过后视镜看了她好几眼,又试着丢出好几个对方或许会感兴趣的话题。 可惜人家打定了主意,就根本不给他面子。 看来作为让她搭车的恩情,就只够说刚才那几句话啊。 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黎蔟心里揣着事,原本想竖着耳朵听无邪跟人说话,自己偷偷打探情况,没想到无邪这么拉,没几句就把人给说得不愿意开口了。 暗暗给了无邪一个鄙视的眼神,黎蔟揣着手鸡贼地盯着后视镜里的凌越,眼神闪烁,一看就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车队全速前进,很快从沙尘暴中冲了出来,被遮挡的视线重新恢复。 也是这时候,众人看见了远处一个矗立在黄沙尽头的建筑群。 凌越视力出众,在同车几人还在伸着脖子努力去看清建筑群具体模样时,她已经看清了,那是一段类似古城墙的遗迹。 “哎哎!马日拉你快看!那里是不是就是古潼京?” 后座上,坐在另一边的王萌使劲摇晃睡眼迷蒙的马日拉,而马日拉因为凌越的上车,已经从窗边挤到了中间。 这会儿他有心想扒着窗户看看,可对上凌越,他又怂兮兮地不敢靠近,就只能嗯嗯啊啊的糊弄王萌。 显然,其他车上的人也看见了,车队里最昂贵的一辆车轰足马力,从车队中间的位置脱离出来,很快超过了凌越他们这辆车头,迫不及待冲向了“古潼京”。 凌越看着又一辆车迫切超车冲到了前面,古潼京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像古城池。 所以这是一次团伙寻宝? 车队在古城墙遗迹前的平地上陆续停靠,对于凌越的再次出现,无论是马老板还是苏南,都没有对她投来过多的关注。 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古城墙遗迹上,剧组的人咋咋呼呼冲向城墙,王导声音高亢情绪激昂的大喊摄影菜头把摄像机扛过去。 那群受雇佣的亡命徒也分散开来,或是去附近查看,或是开始卸货,准备在这里安营扎寨。 无邪也被马老板和苏南叫了过去,黎蔟被他丢了个相机,让他好好做助理该做的工作。 王萌接到老板的暗示,原本想趁机和凌越聊聊天,没想到无邪前脚刚走,黎蔟后脚就邀请凌越跟自己一起去附近转转。 本就要去附近提前熟悉环境的凌越可有可无地应了。 黎蔟带着人,一直走到了一个沙丘上,这才皱巴着脸问凌越:“凌姐姐,你知不知道之前把我们困住的那个胡杨林里,胡杨树里全是尸体啊?” 想求人帮忙之前,先给人透个好,这是黎蔟从无邪身上现学现卖的。 凌越惊讶:“原来里面是尸体?”怪不得之前总觉得那些树有些古怪。 不过:“既然里面有尸体,为什么树木从头到尾都没有破坏的痕迹?” 对墓葬这方面几乎从未接触过的凌越困惑,无论是树身还是树梢,她都没发现人为破坏过的痕迹。 黎蔟见她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心里暗喜,自然是知无不言,把无邪说过的那些话全都一字不落地说了一遍:“那是本地人特有的一种树葬群,胡杨树生命力顽强,恢复能力绝佳,送葬人在把死者尸体用特殊手法处理好后,会顺着树身粗糙的表皮纹理剖开,掏空树心,将尸体塞进去……” 又说了树葬群蕴含的五行八卦,风水走势之类的,甭管他自己有没有懂,反正记得的都一股脑说了。 凌越恍然大悟,深感墓葬风水这一行当也有如此多的学问。 瞅着热场的话说得差不多了,黎蔟期期艾艾道:“凌姐姐,我看你走了这么远的路,昨晚上还一个人在荒漠里安全的度过了一晚上,你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高手啊?” 凌越联系之前这少年被无邪威胁的话,大概明白对方想说什么了。 思索片刻,凌越点头:“算不上高手,只是略通拳脚。” 在沙尘暴里都能行走自如的狠角色,还只是略通拳脚? 黎蔟表示,高手的谦虚,他懂! 他一下子兴奋起来了,埋头就去掏自己衣兜,“凌姐姐,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个好人!你不知道,那个关根就是个绑架犯!我也是倒霉催的,不知道怎么就被他看中了,死活就把我绑架到沙漠里来了!” 终于找到那张银行卡,黎蔟兴冲冲举着对凌越说:“凌姐姐,你这么厉害,我雇你做我保镖,现在带我回去好不好?这里面有12万,我全给你!” 看着那张据说有12万的卡,不得不说,兜里余额不超过20块的凌越心动了。 可是看着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盯着这边的无邪,凌越还是摇头拒绝了,“他需要你。” 虽然对无邪并不算多了解,前后说过的话也屈指可数,但前有指引方向提醒安全之恩,后有沙尘暴中停车载她之情。 凌越做人做事自有一套自己的道义,她绝不欠人恩情。 虽不了解无邪等人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可不管是昨天偷听之下发现无邪在有意教导黎蔟,还是今日从黎蔟抱怨牢骚的只言片语间窥得的二人之间,明显以无邪为主导的刻意人为的相遇相识一路相伴。 凌越还是敏锐地察觉了,无邪对黎蔟,并不是黎蔟所谓的倒霉、巧合。 其中必定有别的深意。 待会儿还要靠无邪画图指路,凌越再心动也不能在欠着对方两份人情的前提下,半路截胡,坏了对方的打算。 第7章 接受黎蔟雇佣 黎蔟震惊了,正常人得知他这样一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美少年被绑架了,不是该谴责犯罪分子,然后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义不容辞地解救他吗? 对于凌越所说的话,黎蔟更是瞪大了眼睛以示绝对不可能,“不是,他需要我?他需要我什么呀!他就是个神经病绑架犯!” 然而不管他怎么说,凌越都不为所动,坚持自己的行事原则:“我先受了他的恩,不能恩将仇报。” 黎蔟都无语了:“姐姐哎!这都什么年头了,又不是行走江湖,什么事都义字当头,咱作为华国公民,不是应该先遵纪守法吗?” 这次凌越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抬脚往附近走动。 谁说她是华国公民? 黎蔟追着她嘴皮子都磨破了,还是没能说动她,无奈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凌姐姐,这样,我还是用这些钱雇佣你做我保镖,你不用现在就带我回去,一路上保护好我的安全就行了,这总可以了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凌姐姐就非要认定了那个绑架犯带他来是有用的。 明明他都故意隐瞒了相关信息了,她到底是怎么猜到的? 凌越顿住脚步,看了看眼巴巴望着她的黎蔟,又皱眉看向远处正蹲在那儿举着榔头埋头敲帐篷钉的无邪,想了想,转身加快脚步,下了沙丘,直奔无邪而去。 黎蔟大惊失色,心想她不会是要去打小报告吧! 赶紧连滚带爬地追了上去。 骂归骂犟归犟,无邪的打,他还是挺怕的! 虽然在敲钉子,可无邪始终关注着远处沙丘上的凌越和黎蔟。 黎蔟那点小心思,无邪拿他手里的榔头都能想清楚,不就是发现对方似乎是个高手,于是就想向对方求救嘛。 然而黎蔟的心思注定落空。 这些年遇到了太多的人和事,无邪也练出了一双看人的招子。 凌越那人,身姿挺拔,气质孤傲,眼神淡漠,看起来不是什么坏人,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到处发善心的烂好人。 她这样人,做人做事自有一套自己完整的思路和规矩。 就像小哥,在墓里他会救下想活的人,却会在关键时刻偏心自己在意的人。 就像黑瞎子,平时以钱为准,关键时刻,却永远情义大过天。 用时髦一点的话来说,就是他们有一套日常模式和核心模式,谁来都动摇不了。 又用力锤了几下钉子,再抬头,人就忽然到了跟前,无邪吓了一跳,就蹲在那儿,仰着头看她:“哟,跟小屁孩儿聊完了?有什么事吗?” 他有意地抓住各种机会,试图不动声色营造出彼此亲近熟络的氛围。 凌越并没有察觉到无邪温水煮青蛙的小心思,单膝跪地蹲下来,拿过他手里的锤子,抬手一下就把钉子钉了个彻底。 无邪欲言又止,有心想说其实不用把帐篷钉整得直接消失在地面上,要不然拆帐篷的时候不好抠。 不过现在的氛围,说这个,好像有点不合适? 没搭过这种帐篷的凌越对自己的力道却很满意,拿着锤子问无邪询问还有哪些地方需要钉钉子的。 无邪看了看追上来后不敢凑上来,于是不远不近偷瞄这边情况的黎蔟,又看了看打定主意要帮他搭帐篷的凌越,也没拒绝。 两人一个指挥,一个动手,很快帐篷就搭好了。 到这时候,凌越才问无邪:“黎蔟要请我当保镖,一路保护他的安全,你认为可以吗?” 无邪一愣。 他想了很多,愣是没想到凌越会拿这个问题来问他。 不过很快,无邪脑子里又迅速转动起来。 她为什么会来问他?而且看起来好像只要他说不可以,她就会拒绝黎蔟的雇佣,所以她是知道点什么吗? 她的态度和立场又是什么?现在她来问这个话,究竟是试探还是什么暗示? 无数的怀疑在脑海中沉浮。 表面上无邪却装傻充愣道:“为什么来问我?这不是你和他之间的交易吗?” 尽管无邪伪装得很深,凌越敏锐的直觉却犹如作弊器,她早就知道这人是个心思深沉的,此时此刻也对她竖起了防备和怀疑。 并没有兴趣探索别人的事,也不好奇对方的打算或计划,凌越打出一击直球:“出门在外,行走江湖,承你恩情在前,和他的交易在后,自然以你的利益为先。如果我作为保镖留在他身边会打扰到你接下来要做的事,你能否给我画个地图,让我可以离开这里。” 这样的坦诚相待,却让无邪心底越发阴沉。 她绝对知道了某些事! 甚至还是与他的计划有关! 既然如此,这个人绝对不能再放走。 无邪忽地一笑,特别真诚:“可以啊,当然可以!说实话,我其实一直都挺担心他的生命安全问题的。既然这小子信任你,那就麻烦凌越你在关键时刻捞他一把。” 凌越凝视着他的眼睛,片刻后点了点头,去找黎蔟告知了这件事。 当然,因为吸取了剧组的教训,凌越要求黎蔟先交定金。 如此一来,就算之后黎蔟临时改变了想法,不要她跟着当保镖了,她也能先拿到一笔钱。 黎蔟高兴还来不及,头脑一热,就把12万全给她了:“凌姐姐,我相信你!雇佣金就全给你了!” 对此,凌越表示很满意,对黎蔟也多了几分对待雇主的重视。 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凌越立马上岗,帮着黎蔟归置好帐篷和行李。 有了凌越在身边跟着,黎蔟一下子就安全感满满,小心脏也膨胀起来了,在帐篷里收拾书包的时候听到无邪在外面叫他,他还傲娇上了:“我累了,别吵吵我!” 他现在可是有高手保护的人了,所以小邪子,你就赶紧跪安吧! 在外面的无邪一听,嘿!臭小子还开始造反了?可不得好好收拾一顿? 当即掀开帐篷帘子就走了进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黎蔟:“怎么着?皮子又痒痒了?” 黎蔟吓得往凌越身后一躲,就冒出个脑袋,对着无邪色厉内荏地嚣张放话:“我告你无邪!我可再也不是你随便打骂的小弱鸡了,我现在有人了!” 无邪视线在凌越听到黎蔟喊他“无邪”时毫无波动的脸上顿了顿,心里有着计较。 面上却是带着戏谑的笑,故意问凌越:“凌越,你接的保镖工作,是包括他平时的方方面面啊,还是只管他的生死啊?” 这个其实是刚才无邪和凌越没有说,却达成了默契的问题。 因为凌越知道无邪带黎蔟来这里另有目的,无邪也说是让她在关键时刻捞他一把。 然而黎蔟哪里知道这些成年人的肮脏默契啊,还在那儿嘚瑟呢! 直到无邪举着拳头逼近,而凌越侧身灵活地将他暴露出来,黎蔟傻眼了。 很快,帐篷里传来少年嗷嗷的惨叫声,以及崩溃大骂声:“无邪你有病吧!” 第8章 相机冢 刚膨胀起来就被无邪按着收拾了一顿,黎蔟蔫头耷脑地跟在无邪身后,乖乖走出帐篷。 在路过凌越的时候,黎蔟向她投去幽怨的小眼神,仿佛在控诉她:拿钱不办事,你的良心难道都不会痛吗? 对自己职责范围划分得很清晰的凌越一点都不会良心痛,少年还是经历得太少了,并不明白自己的小命能有人托底,含金量到底有多大。 12万,不过是恰好在凌越需要钱的时候才能有这个打骨折的优惠价。 换在她穿越之前,这点钱折算出来的黄金,也就她出一次任务丢出去的暗器的价值。 思及此,凌越沉默地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镂空缠丝镯,上面有一半镶嵌宝石的小孔已经空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补上。 无邪之所以叫黎蔟出来,是因为他的伙计王萌在挖坑搭帐篷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相机冢,里面有很多相机等设备,还有烧过的痕迹。 明显是被人特意处理过,又埋了起来。 所以这些相机里,到底隐藏着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呢? 刚来时还不情不愿的黎蔟很快就被无邪的解说猜测吸引了注意力,哪还记得自己刚才因为不想来而挨的那顿打。 这时候,苏南也有时间过问凌越再次出现在车队里的原因,她先是叫了无邪去旁边质问,“这个凌越究竟怎么回事?她不是离开了吗?为什么过了一夜,在我们马上就要到古潼京的时候又恰好出现在了附近?” 若说之前苏南对凌越还没有太多感想,现在她有理由怀疑对方别有用心。 是组织另外派来的人?还是九门那边搞的鬼? 无邪也有心试探她,“你问我,我问谁?之前看到她走在沙尘暴里,我也纳闷儿呢,总感觉不太对劲,你们都是女的,要不然你去试探试探?” 苏南皱眉,质疑地眼神看着他:“你真的不知道?” 无邪笑了笑,摊手,耸肩。 一副不正经的赖皮样儿,愣是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苏南不再纠缠,又看了眼跟着黎蔟,在相机冢边上围观几人继续挖相机残骸的凌越,先去找了马老板。 凌越又作为摄影师关老师助理雇佣的保镖,再次回归大部队的消息,也没有特意隐瞒,因此很快剧组那边也知道了。 果子在跟王导讨论这件事:“王导,你也看到了,刚来咱们就发现了这么多好东西,可是没有凌越那样特别的解说员,我担心……” 凌越身上能炒作的热点可不少,这是之前果子就听王导和制片人蛋姐吹过的,蛋姐也对此颇为赞同。 之前凌越非要走也就算了,现在凌越都回来了。 虽说是被人作为保镖雇佣回来的,但只要两者之间不冲突,他们这边完全可以再把凌越请回来,继续按照之前的拍摄计划进行下去。 王导虽然偶尔会有一些不合时宜的脾气,但平息下来后,又是能为了梦想谄媚讨好伏低做小的逐梦儿一枚。 他也知道果子的提议其实很好,同时他还有一点想法:“果子,你说她怎么就成人家保镖了?招人的时候,那个介绍人是怎么说的?” 果子想了想:“介绍人说凌越会一些拳脚功夫,她们俩认识就是因为凌越救了介绍人。” 王导嘶了一声,挠着下巴左右看了看,又压低了一点声音:“那你说,她对上老麦那些人,能打得过不?” 果子顿时明白王导的意思了。 刚才在拍摄城墙上的一片碑文时,他们剧组和马老板雇佣的老麦发生了一次小冲突。 也是这时候,王导才反应过来,老麦那群人看起来确实不像啥好人,后知后觉终于担心起来。 不过果子也迟疑了:“但是凌越就是个女生,还那么瘦……”能经得起老麦他们一拳头吗? 王导瞅她:“你傻啊!没看到她一个人在沙漠里走了一天一夜,刚才遇到车队的时候,人家那可是在沙尘暴里!而且那个关老师一看就是精明的人,能让他小助理雇凌越当他们保镖,肯定是看出凌越有点能耐。” “那我们也不能开一份工资,让人家干两样工作吧。”果子还是不太乐意。 王导恨铁不成钢:“你啊你!就是总时不时冒出些不合时宜的天真!管他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再说,反正都能讨价还价,大家好商量嘛!” 果子这才重新高兴起来,主动请缨:“好,那我先去跟凌越说说。” 然而凌越对此没什么兴趣。 果子不高兴,纠缠着非要她说个原因,看在一路上果子对她时不时的照顾,凌越直接说:“同一时间段,我不接两份活。” 果子难以理解:“这不就顺手的事儿嘛?” 凌越回头看了老麦那群人一眼,摇摇头:“不顺手。” 回答得也太不近人情了! 果子气鼓鼓地转身走了,回去跟王导一说,又忍不住抱怨:“傲什么傲啊,好歹她是我们带来的,现在倒是跟别人一伙,不理咱们了。” 虽然有些意外,不过想想,王导又觉得人家不愿意也有道理。 先不说他昨天就那么把人丢在那,几次遇到他们剧组这边的人都没过去理会凌越,这个凌越看起来就是个矜贵傲气的。 现在一时落魄,需要挣一笔钱,可人家也不会跟他们这群普通人一样,为了三两碎银就伏低做小卖乖讨好。 “算了算了,你也别气了,之前说人好话的是你,现在抱怨的还是你,不累啊?”王导打发了果子,让她去看看他们剧组的帐篷搭起来没有。 等果子走了,偷偷竖着耳朵在不远处偷听的黎蔟才走到凌越边上,明知故问道:“哎,刚才果子姐找你做什么?” 凌越给了他一个“别装”的眼神,黎蔟就龇牙笑,表情里多少带着点得意:“还得是我慧眼识英雄,凌姐,就冲你这不为金钱折了职责操守的行为,我以后得给你多介绍点工作!” “不用。”凌越干脆利落地拒绝,抬脚往古城墙遗迹那边去,也对着那片铭文以及那个蜘蛛图腾好奇地打量着。 越看,她越觉得这群人来这里找古潼京,不是单纯的为了寻宝。 王萌从相机冢里挖出了四十多部相机,无邪让他把里面能读出来的照片全导出来。 黎蔟平时总嚷嚷着无邪有病,结果无邪走哪他就跟哪,跟条好奇的小尾巴一样。 过了一会儿,凌越回无邪他们的帐篷拿了一瓶水,又好奇地站在王萌身后看他玩了会水果消消乐,黎蔟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一样,神似不属的回了凌越身边。 他看了看凌越,对上凌越询问的眼神,欲言又止,片刻后还是摇摇头,仿佛还在为某个问题所困惑着。 凌越只负责他的生命安全,心理问题就算了。 第9章 比野史还野的正史 无邪和苏南他们很快找到了一个向下的入口,历史专家曾爷说这里很可能是祭祀的庙宇,地下空间很大。 本次寻宝活动的投资人马老板立刻高兴起来,“走,我要亲自下去看看!” 他的小情人依依不舍,一再叮嘱他小心安全,寻宝心切的马老板被雇佣的人接应着跳下去后就头也不回地钻了进去。 无邪要下去,黎蔟作为助理,自然也要下去。 凌越没吭声,只是在黎蔟下去后,一跃而下,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意愿。 剧组的人紧随其后,生怕被丢下,就没办法拍到这么精彩的素材了。 这还是凌越第一次参与到对“死人领地”的寻宝活动中去,不过下地宫这种事,就十分熟稔了。 原本还有一点好奇,等下去后借着其他人的手电筒一看,青砖石雕,根茎密布,地上全是沙子,进入的甬道十分狭窄。 凌越对地宫中的“宫”字表示怀疑。 没多久,走在前面的人就发现了一堆人骨,这些人骨被拼成一个奇怪的图形,凌越听到无邪和黎蔟的小声对话。 王萌:“老板,这是……” 无邪:“七指。” 黎蔟:“我背上的?” 凌越:“?” 果然还有内情。 无邪、王萌和黎蔟这个小团队似乎来此另有目的。 而且凌越从无邪身上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事。 他对这里的某些地方,似乎有种奇异的熟悉感,可这种熟悉感,又不像是他自己亲自来过这里。 因为他在看到他“熟悉”的东西时,眼神有些恍惚,好像是在对照着某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在进行对比、确认。 仿佛感受到了凌越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无邪忽然回头,眼神深邃暗沉地凝视着凌越。 凌越平淡地转开了视线,好奇地蹲下身,打量起这些骨头。 无邪皱眉,深深看了她一眼,抿唇回头继续观察着在场其他人的反应。 他需要在这群人里辨别出所有敌人,再考虑是找机会处理掉,还是留下来做推动他后续计划的棋子。 历史学家曾爷很快发现骨头下面还有图文并茂的莲花浮雕,众人将上面的骨头黄沙全部清理干净,一片清晰的文字和图案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月氏文,”曾爷看了看,给大家简单翻译:“这片碑文纪录了古潼京第二十八任城主的生平,至于具体内容,我还需要把它拍下来,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现在大家对月氏文的研究还不够透彻,能对上的文字翻译不多。” 曾爷又顺便科普了一下月氏的历史,“月氏是一个神秘的游牧民族,关于他们文明的纪录,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三世纪至公元前一世纪,他们的起源至今还没有确凿定论,不过他们迁徙的地域十分辽阔……” 可惜在场的人都没心情继续听他上历史专业课,马老板不客气地打断:“这里是古潼京城主的墓吗?” 无邪代答:“不是,是地下宫殿。” 说完,无邪回头想去看苏南他们,却不想眼角余光扫过凌越的时候,发现她皱眉凝眸,正对照着碑文逐字逐句地看着,仿佛是认识这些字,且读下来十分流畅。 无邪心头一突,眼神一凛,心中无数的怀疑翻腾不休。 从见面到现在,凌越表现得一直很冷淡疏离,无论是眼神还是表情,都在对周围所有人明明白白传达着一个意思,那就是:别挨我,我对你不感兴趣。 言行上也是如此。 哪怕现在成了黎蔟的临时雇佣保镖,对黎蔟也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热情,而是时刻注意着距离,面对黎蔟的热情讨好、拉拢利诱,一概不接。 一副做完了这一单马上走人的样子。 然而现在,她的神色却变得凝重,所以她从这些月氏文里,到底得到了什么信息? 毫无疑问,这些信息必然有她在意的…… 凌越确实从这片碑文里获得了某些让她在意的信息。 碑文内容其实很简单,就是介绍了一下建造这座地下宫殿的古潼京第28任城主的生平,说白了就是对上位者的歌功颂德。 但是其中只言片语间提及的摄魂、遁空,以及城主八只手八只脚,生来有异的夸大其词的神话传说,却和凌越在原来世界里偶然间得知的某个神秘古国有了惊人的一致。 在穿来这个世界后,凌越因为救人,暂时有了个落脚点。 也是在女生租赁的小出租房里,凌越暗中观察,学会了使用对方家里的电脑。 在女生出门工作时,凌越用语音搜索功能,查看了这个世界的历史,发现在明朝以前,一切都和她原来的世界一致。 只是明后期,在她的世界里,日渐衰落的朱姓皇室出现了一位身负异相的公主。 ——当然,对此,凌越和绝大部分人一样,认为这就是君权神授的一种政治美化。 这位公主横空出世,挽大厦之将倾,扶社稷于微末,关于这一段史书记载,因为正史太野,而频频遭受后来者的质疑。 这也是几千年历史长河中,唯一一段正史比野史还要狂野的记载。 什么公主身居王霸之气,虎躯一震,上至看不起她的皇帝宗族,下至对女人评头论足的腐儒无赖,纷纷对她纳头便拜,身心臣服。 公主的消失,一如她的出现那般突兀且玄幻。 在稳固政权,重建威望后她顺理成章登基为帝。 然而,女帝登基后就像变了个人,几乎是一夜之间就残暴非常,疯狂屠杀皇室宗族。 杀完了自己的远近血亲,又开始杀有功之臣,有德之将。 同时,还以招揽天下有德之士,入京共治天下的名号,大肆搜罗人员。 这些人进京后都凭空消失了。 下场如何,不用说也知道。 有些出了名的大儒大善之人察觉不对劲,没有应召入京,很快就遭到女帝鹰犬爪牙的疯狂逮捕追杀。 这么一搞,刚稳定没多久的天下霎时又乱作一团。 之后,历史回归正常画风,女帝在杀了无数人后消失不见,起义军打来打去,最后被王爷所在的凌氏一族的太祖逐得宝鹿,建立曜朝。 因为历史中关于女帝的记载实在太超越常人的认知,曜朝建立后,有大臣多次提议修正前朝末代历史。 然而曜朝太祖认为前面的史官既然这样纪录,肯定是有他们的道理,因此打回了请求。 此后便不再有人对其有争议。 只是默契地将之当成一段荒诞的故事。 曾经,凌越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穿越时空后,却又在这里,在一篇记载古潼京城主的月氏碑文中,发现了几个与那位女帝有些关联的言语。 传言,女帝的母亲来自一个已经消失数百年的神秘古国。 那段狂野的正史里,也曾用春秋笔法暗示过女帝有某种特殊能力,她能摄取人的灵魂,能夜行千里,取敌方首领人头于须臾之间。 还有,关于女帝生负异相…… 第10章 黎蔟:我们胸大! 在无邪的言语提醒下,苏南等人撬开了雕刻着莲花图案的两扇地砖。 地下宫殿的入口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 无邪将王萌留在了外面接应,要带黎蔟下去。 黎蔟不愿意:“不行啊,我有幽闭恐惧症。” 无邪笑着朝后面的凌越抬了抬下巴:“你不是带着保镖的嘛,再说了,还有我呢,我会保护你的。” 黎蔟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说,抬脚的速度却快了不少,显然无邪说的话给了他安全感。 无邪推着黎蔟走在了前面,自己下去前,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凌越一眼。 凌越蹙眉,心里斟酌着一些事。 原本以为这就是一趟挣路费和生活费的活,没想到无意中发现了与她原本世界女帝有关的地宫。 为了寻找回去的机会,凌越是一定要继续查下去的。 看无邪对这些事情熟络的模样,恐怕后面还要从他身上获取一些信息。 思索间,一行人就鱼贯而入,下了地宫。 甬道越发狭窄,只能容两个人并排走动。 黎蔟被无邪带着,凌越就跟在二人身后,走着走着,凌越旁边凑上来一个人。回头一看,才发现是剧组的那位历史学家曾爷。 对方被凌越一看,才发现自己挨得人家女生太近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顿住脚步就要落回后面去。 凌越心头一动,难得主动地开口道:“曾爷,刚才看你对着那片碑文看得那么轻松,你对月氏文明有过深入的研究吗?” 曾爷四十多岁的人,虽然不至于对凌越生出什么遐思,但被一个漂亮姑娘问起自己擅长的领域,怎么着都得骄傲一把。 他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先谦虚两句:“没有没有,算不得有什么深入研究,只是因为我老师在晚年对月氏这个神秘的游牧民族文化变迁史很痴迷,我就跟着学了点皮毛。” 凌越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不用多说什么,一路上憋了满肚子话的曾爷就迫不及地地继续说:“其实关于古潼京这座消失在沙漠深处的古城,在我国的某些历史书册中也是有过文字记载的。” “不过嘛,你是知道的,像这种天然带着神秘感的少数民族政权,正史上不会过多记载,甚至几千年的历史书里就几句话,几个字……” 可惜曾爷对月氏文明的了解并不怎么深,吊了一会儿的书袋,又话题一转,说起考古界一位前辈教授带队去探秘精绝古城的事。 曾爷:“那也是一个跟沙漠有很深的渊源的少数民族文明,传说精绝女王是蛇神在人间的使者,天生拥有一双能打开异度空间的鬼眼,在精绝古城里,还有一个神秘的鬼洞。” 异度空间?鬼洞? 凌越心头一动,“那最后探索的结果怎么样?” 曾爷摇头叹气:“一个字,惨!教授自己疯疯癫癫的,还得了什么绝症,被人接去美丽国治疗,也不知道最后治好没有。教授带去的学生都死光了,这在当年可是个大事故!要不是教授自己也出事了,少不得要为此次意外负责。” 凌越有心再追问精绝古城的位置,“那你们后来就没有再去精绝古城考古?” 曾爷失笑:“那都是八十年代的事了,过去太久了,估计后来有人去过吧,不过都无功而返了,只隐约听说过那座有古城的大山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它去了哪,反正大家私底下传得挺玄乎的。” 听到这里,凌越也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来。 而且她和曾爷的对话,已经频频引来无邪的回头关注。 曾爷倒是还想继续跟凌越唠嗑,可惜很快前面就传来一声惊呼。 “怎么了?” “这也太吓人 了!” 一听这话,偷偷坠在凌越和曾爷后边儿竖着耳朵听他们聊天的王导跟只闻到腥味的猫一样,带着摄影菜头和徐雷就挤了上去。 地质学家陈超也赶紧拉着曾爷:“走走走,好像是发现什么了,赶紧去看看!” 这次他们跟着这群人来古潼京,可算是跟对了! 随便哪一样,都是他们平时见不到的。 凌越也略微踮脚,视线越过人群的空隙,看清里面原来是一条站满了石像的甬道。 看来他们要想办法从这里过去。 黎蔟一眼一眼地去看凌越,没多看几眼,凌越回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少年抿唇摇摇头,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换个人来,得给他一巴掌。 比如说无邪。 无邪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想都不想就给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然后在凌越投来视线时故作无辜:“他估计是担心你会不会回剧组,毕竟刚才看你跟曾爷,聊得还挺开心的。” 凌越知道他是想试探自己,目前得到的线索在脑海里打了个转,她难得主动地对无邪表达了亲近的意思:“等出去后,我来找你聊。” 顿了顿,又补充半句:“或许会聊得更开心。” 无邪一噎,怎么都没想到她忽然来这么一句。 说她是在调戏他吧,明明人家眼神表情都很正直。 可说她是正儿八经地说正事吧,这遣词造句怎么就那么奇奇怪怪? 显然,想歪了的不仅仅是他,黎蔟的小眼神儿也止不住地往两人脸上飘。 眼看黎蔟的小眼神儿越来越直白了,无邪头也不回地一巴掌又给他来了一下。 黎蔟抱着后脑勺,又怂又桀骜:“不是,无邪,她调戏你,你打我干什么?你指定有毛病!” 无邪对凌越假笑,“好啊,回去我倒是要看看咱们能不能聊得很开心。”抬手勾住黎蔟的脖子,拽着人就往旁边走了。 凌越也打着手电筒仔细查看旁边的石像,想要再看看是否能找到关于月氏的其他线索。 在视线掠过某个石像的脖颈时,凌越目光停顿片刻,转头看无邪。 恰好无邪也在看她,不知盯着她看了多久。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峙,片刻后,还是凌越转了个探索方向,无邪暗中悬起的那颗小心脏才重新落下来。 这座地宫根本不是真正的古潼京,而是无邪在原有的地宫基础上做了一些伪装,再把混着汪家人的队伍带进来。 在这里,他将按照计划通过一系列的指向,让汪家人更加肯定,他们要找的东西,就在真正的古潼京里! 为了这个计划,无邪已经做了很多努力,不管是机关还是壁画,又或者其他细节,连黑眼镜都说绝对看不出问题。 可凌越这个人太邪乎了,无邪总感觉她不简单,每次在她触碰到某些地方时,他表面不动声色,心跳却依旧会不受控制的乱个节拍。 无邪可以断言,她身上,一定背负着大秘密。 她这个人也仿佛一团迷雾。 每每无邪觉得自己看清了她的某些特质,一转眼,对方身上又会出现新的谜团。 若是在十年前,无邪相信自己一定会忍不住去探究,去纠缠。 可现在的他没有时间了,他要尽快完成计划,然后按照约定,去接那个人回家。 定了定神,无邪在若有似无的引导中,顺利让黎蔟发现了刚被凌越检查过的石像身上的异样。 这是黎蔟第一次亲眼见证神奇的机关,在无邪谨慎地扭动石像脖颈。 成功移动甬道里那些堵住去路的石像后,少年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好奇和求知欲。 这样熟悉的眼神,让无邪神色滞了滞,很快又垂眸,招呼小屁孩儿去甬道那边看看。 离开前,凌越又回头看了眼那个石像。 继石像甬道过后,又是一个只能承载48公斤的重量守恒装置,踏上那段甬道的人重量不管是多了还是少了,都会触发上面的碎石装置。 凌越忍不住用惊奇的眼神看向那个叫老秤的人。 他的名字里有秤字,所以他踩一脚,就知道那条甬道上能承重的具体重量吗? 果然奇人异士,数不胜数,这支队伍还真是有备而来的。 要论体重轻,肯定是女生。而现在整个队伍里只有三个女生,一个苏南,一个凌越,一个苏南的手下十一。 因为凌越的来历不明以及势单力薄,苏南等人第一时间将目光投向了凌越。 无邪嘴角动了动,最后低下头没吭声。 倒是黎蔟反应很激烈,大声反驳:“凭什么啊!凭什么要我凌姐去?我凌姐看起来哪里瘦啦!” 苏南的手下老麦嗤笑:“凭什么?凭老子手上有这个!” 他冲着黎蔟比划了一下手里的刀。 黎蔟才不怕,梗着脖子试图据理力争,从身形上来对比三个女生里他凌姐最胖。 然而用眼睛对比来对比去,三个女生其实都差不多,都是长腿细腰的苗条型。 最后黎蔟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我凌姐瘦归瘦,可是我们胸大!” 凌越:“…… ” 无邪:“……” 其他人或是低头憋笑,或是喷笑,老麦更是哈哈大笑起来,下流的眼神还一个劲儿往凌越胸口瞄。 黎蔟也反应过来,脸涨得通红,吭哧吭哧说不出话来。 凌越叹了口气,推开还倔强地挡在她前面的少年。 路过老麦的时候,凌越反手小擒拿,一把将对方把玩着刀的手腕反向掰折,伴随着清脆的咔嚓声,老麦仰着下巴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手里的刀在落到地上之前,被一只脚轻轻一踢,擦着老麦的下巴,深深地插进了头顶的石壁,只剩下一截把手露在外面。 老麦被差点捅穿下颚的惊惧感掐住了嗓子,瞪大了眼睛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一切说来话长,却只是眨眼间的事。 凌越甚至连脚步都没放缓,眼睛始终注视着前方。 刚才还在憋笑的众人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大气不敢喘。 苏南反应过来,眼神惊疑不定地看着凌越,似是想质问她。 不过在她开口前,凌越已经走到了机关甬道边上,问老秤:“必须48公斤,然后拉对面墙上的环,对吗?” 老秤飞快地瞥了一眼被吓到腿软,这会儿捂着手腕靠在墙上一声不敢吭的老麦,又转眼对上凌越平淡无波的眼神。 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老秤连连点头:“对,就拉那个铁环,机关就会自动关闭,门也会打开!” 确定没有其他自己不了解的机关环节,凌越抬脚,一点点往地上施力。 当施加在地面的重量达到要求后,她提起一口气,健步如飞,眨眼间就到了甬道另一头,一把拉下了铁环。 在墓门缓缓开启的声音中,黎蔟眨巴眨巴眼,有些不太确定地问无邪:“她连鞋子都没脱,身上还揣着个硬邦邦的石头,居然才48公斤?” 黎蔟表示大受震惊! 这就是女生的体重吗?! 第11章 白色沙粒 在黎蔟无意中提及凌越身上揣着块石头的时候,无邪的心神还停留在凌越刚才轻描淡写的一擒一踢间,便没注意到,只是推了推黎蔟:“不知道女生的体重是秘密吗?还提!回头看你凌姐怎么收拾你!” 黎蔟也想起刚才自己犯的蠢了,一时间怕得抬不动脚,赶紧拽住无邪胳膊:“她真生气了?待会儿真的会揍我?不要哇!她刚才对着老麦那么壮的大汉,噌噌几下就差点给人下巴上开个洞,换我我不得她一拳我头七?” 无邪回以无情的嘲笑:“现在知道了?走了,以后你说话做事,先过过脑子吧!” 黎蔟的嘴角眼角都耷拉下来了。 穿过甬道,踏入墓门,一股沁人的凉意瞬间涌来。 “这也太冷了这里面!” “我知道了!这肯定就是传说中的清凉殿,是皇室专门用来避暑的。” “菜头?快快快,这些都得拍下来!有了这些素材,咱们能拿奖拿到手软!” 众人的惊叹声欢呼声,瞬间让这座空旷了不知多少年月的地下宫殿热闹起来。 因为刚才凌越那一手,苏南和她手下对凌越有种微妙的忌惮和仇视——想刀她的眼神蠢蠢欲动,却没有一个人敢随便出手。 黎蔟这个粗神经都察觉到了,进入地下宫殿的兴奋过后,就是担心。 他偷偷拉着凌越到边上,小声说:“凌姐,你小心点,叶枭他们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凌越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环顾四周,看见有一面朱红色的不知名珠子串起来的珠帘。她脚步一转,就往珠帘方向而去。 黎蔟抬脚就想跟上去,却被无邪一胳膊捞住脖子拖了回去:“怎么?你看上人家了?还想来个姐弟恋?没看出来人家现在不想搭理你吗?” 黎蔟被他说得面红耳赤,说话都结巴了:“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就普通的说说话,就是看上人了?你这个人,真龌龊!” 无邪一笑:“这么说,你是看不上人家?” 故意拉开点距离,上下打量黎蔟:“不得了啊,连这么漂亮的女生都看不上,你是要上天啊!” 黎蔟气恼地一弯腰一缩脖,把无邪搭自己肩膀上的手躲开,打着手电筒往闹闹哄哄的人群那边走,就给无邪甩下一个酷酷的评语:“无聊!” 无邪叉腰笑,片刻后又回头看向珠帘后面站在一面墙前面仔细查看的凌越。 凌越的身手,让他隐隐有些担忧。 原本他还想着有黑瞎子,可现在看来,单单就是那轻飘飘的一脚就能把匕首踹进石墙里,对力道和角度的把握也精准得可怕。 现在无邪怀疑黑瞎子能不能打得过她。 这个突然出现的意外,看起来很好懂,可又处处不好懂。 她目前表现出来的就是对古潼京,甚至对古潼京里的宝藏都不感兴趣。 然而下来以后,看了个月氏碑文,她的态度就有了很大转变。 无邪不知道这种转变对他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摇摇头,无邪走到边上,再次掏出刚才被苏南他们嫌弃过的火柴。点燃一根,轻轻往边上一条照明渠里一弹,照明渠里的油瞬间点燃。 一条火龙,围绕着半个地下宫殿燃烧起来,瞬间照亮了整个地宫。 “哇!这简直太壮观了!” “厉害!太厉害了!” “哈哈哈哈菜头,刚才那一幕拍下来没有?” “拍了拍了。” …… 凌越回头看了无邪一眼,看他脸上的笑被摇曳的火光照得明灭变幻。 他似乎一直在观察队伍里的每一个人。 所以他在寻找什么人?他的敌人吗? 他的敌人很擅长伪装? 能养成这样仿佛刻进骨子里的对身边所有人始终保持怀疑的习惯,他敌人的伪装能力必定十分高绝,甚至很可能无数次在他不知不觉中,就替换了他身边熟悉的亲近的人。 看见无邪那双充满审视、怀疑的眼神时,凌越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孤狼。 而且还是刚刚失去狼群庇护,就多次惨遭伤害的孤狼。 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攻击性,情绪不稳定,性格甚至可能会偏激。 看似凶恶,实则脆弱。 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宫殿中间的宝箱前,曾爷和老麦等人发生了冲突。 凌越远远观望片刻,看王导把曾爷劝住了,便又转开视线继续在这些东西上搜寻线索。 可惜这些东西都很普通,虽然造型古朴,却没有皇室该有的繁华。 可见这个地下宫殿在弃用之前就已经被人清理了很多回,剩下的都是些搬不走、也不值钱的石头做的大物件。 就在凌越蹲在角落查看王座下的祥云雕刻时,苏南和无邪走了过来。 苏南在凌越旁边晃了晃,然后试探着蹲到她旁边,也帮她照着那处石雕:“凌小姐,有什么发现吗?” 凌越知道她是来试探的,回了句“没有”,起身沿着墙壁往别处走。 苏南也漫不经心地跟在旁边,“凌小姐,以你的身手,之前怎么想着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剧组做解说员?” 凌越没吭声,自顾自上下查看。 苏南感觉到了她的冷淡,皱眉,再次尝试拉拢:“凌小姐,有兴趣加入我们吗?我们有实力,雇佣金也很丰厚,平时没有任务的时候也很自由……” 凌越终于转头,一双冷淡的眼眸带着莫名的郑重:“我和你们,不是一类人。” 不知是在说给苏南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 又或者,是说给全程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偷偷竖着耳朵听墙角的无邪听。 苏南一双黝黑的眸子凝视着她,凌越眼神毫不动摇。 苏南点头:“好吧,只是希望凌小姐用着马老板提供的物资,多少对我们客气点。” 凌越坦然回应:“如果没有物资,嵌到墙里的不会是匕首。” 不是匕首会是什么?不用明说,大家心知肚明。 凌越也确实有能耐说这个话。 苏南放缓了神色,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好的,凌小姐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实际上苏南对老麦的这一点也很不爽,现在来找凌越谈这一场,主要还是为了探她的底。 在跟着无邪弄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之前,苏南还不想把表面的平和撕破。 不远处另一面墙那里,黎蔟忽然喊人去看。 无邪和苏南顺势离开。 凌越看着两人相处时下意识保持的距离,忽然想,苏南是不是就是无邪要防备的敌人? 而且现在他们还处于彼此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但又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默契地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苏南手底下的雇佣兵,只带了一个亲信保镖和一个小情人的马老板,带着老(马日拉)弱(无邪自己)病(黎蔟)残(傻乎乎抵不过一拳头的王萌)四人组的无邪…… 这是一局庄家花钱请狼群来通吃的赌局? 那么看起来就是半路临时加入的剧组,又在这场诡异的赌局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地宫中间,无邪对众人大声提醒:“这个地宫里有机关,大家都小心一点……” 凌越本想去黎蔟发现的藤壶墙那边看看,手电筒的光扫过旁边一条甬道的时候,忽然被墙脚的一小簇白色沙粒吸引了目光。 第12章 看不见的怪物 凌越可以肯定,刚才这里还没有这些沙。 一转眼的功夫,这些特殊的白色沙粒是从哪里来的? 思索间,凌越从外套内兜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 布袋缝制得很粗糙,针脚歪歪扭扭,却来回缝了很多遍,可以看出来缝制布袋的人很努力地想让它变得更实用,更不容易坏。 布袋的布料也是很结实的那种类似窗帘厚布,整体呈长方形,布袋里装了个沉甸甸的东西,在底部印出了一个棱角分明的正方形。 布袋不算大,放了巴掌大的正方形物体后,还剩三分之一的长度,勒上收口绳,挂在腰上不至于太累赘。 不过之前凌越不想让人注意到它,放在背包里又不放心,便一直揣在外套内兜里。 这会儿要拿取东西,继续揣在衣服里也不方便动作,凌越扯开收口绳,从里面拿出一副雪白薄透的手套,而后将布袋拴在皮带上。 最后收绳子的时候,还往皮带扣上缠了几圈。 可见她对布袋里的东西的重视。 凌越拿出的手套左手是全指的,戴上后就像蕾丝手套,只是表面更细腻柔软,上面的防滑纹更精致清雅。 右手的则是露出手指的半截手套,材质花纹颜色都一样,戴上后毫无束缚感,犹如人的第二层皮肤。 戴好手套后,凌越才探出左手,捻起白色沙粒查看。 似乎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只是颜色和外面普通的沙粒不一样。 凌越皱眉,举起手电筒,顺着墙脚继续往里面看。 果然,在转角处,凌越又发现了一小簇白沙。 这次的白沙有明显的拖拽痕迹,呈松散长条状,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这里经过,无意中漏下了这一点沙。 凌越回头看了一眼宫殿里的人,因为老秤把中间的木箱打开,露出了里面满满一箱的金银珠宝,众人都被财宝迷花了眼,大吵大闹着。 即便对财宝不感兴趣的黎蔟,也在不远处看着。 只有无邪和苏南不在。 凌越犹豫了一下,看黎蔟在那边,不像是会有危险的样子。 她只是顺着这条甬道查看一下情况,从之前路过的那些甬道来看,这条甬道应该也不会很长,她很快就可以回来。 想通后,凌越抬脚继续往前走,试图探寻白色沙粒的来源。 就在凌越又一次发现白沙踪迹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机括运转的声音,凌越右手反搭在腰后竹杖上,警惕地转身查看。 却发现刚才她进来的路被一堵突然出现的墙挡住了。 是机关? 凌越凛然,返回查看,墙壁和周围的墙是一样的,旁边原本是墙的地方多出了一条甬道。 看来堵路的墙就是从这里转过来的。 凌越艺高人胆大,遇到这种事也不慌张,反而继续刚才查探的进度,走到头了,发现是个死路,她才转回来进了多出来的那条路。 每一处甬道,凌越都在仔细搜索与月氏文明有关的线索。 不知转了多少个忽然出现的甬道,凌越忽然来到一处陌生的房间。 这个房间看起来有些像起居室,有玉石雕刻成祥云如意状的卧榻,还有一张石桌并几个石凳。 看惯了皇宫布置,平时也总陪伴王爷郡主生活在王府里的凌越对此,只能道一句:不愧是偏远小国的皇室地宫。 就是这么朴素亲民。 作为起居室,一般会有些机关密室什么的。 凌越按照往日窃密取宝的经验,在石桌下摸到了一块看似平平无奇实则一按就下陷的机关。 按下之后,卧榻横移,露出了下面一个向下的台阶。 凌越毫不犹豫地往下一跳,脚尖触地的瞬间看清下面密室里都是些什么。几乎是弹簧式的,凌越足尖点地,又逃也似的蹿了上去。 凌越:“!!!” 上来后,她立刻就要再去按那处机关,试图把通道关掉。 然而下面那些东西的反应也很快,在卧榻还在缓缓挪回去的时候,就已经有几十条长着翅膀的黑漆漆的长毛蛇飞蹿而出,直扑凌越面门。 它们居然会飞!!! 凌越真是被惊住了,反手抽出竹杖,同时左手翻转,内力震动手腕上镂空缠丝镯。 缠丝手镯噌的一声弹射出一枚小巧却坚固的箭头连接着雪白丝线,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道,精准穿透空中一条蛇的七寸。 箭头去势不减,将蛇穿珠子一样穿在丝线上后,叮的一声嵌进了对面石墙中。 凌越左手反抓丝线,或绕或抖或松或拽,搭配着着右手竹杖挑飞长毛黑蛇的动作,很快就将这些蛇全部绞杀。 为了确保这种她没见过的不知名蛇类会不会有别的特殊性,凌越在收起丝线后,没有贸然靠近,而是甩了下竹杖,将之从小臂长延伸到手臂长。 再用竹杖去拨弄躺在地上的蛇。 以防万一,凌越顺手把查看过的蛇头一一碾碎,最后才隔着手套去摸蛇身上的长毛。 她是真的很好奇,蛇乃披鳞之物,怎么还长毛了? 摸起来手感不太好,看起来是毛状,摸起来却像软骨,它们身上斗篷似的翅膀也是。 之前她误以为这些蛇会飞,其实是它们弹跳力惊人,弹射而出时又高又远,仿佛在飞。 这种怪蛇地下室里还有不少,几乎就是个蛇窟,凌越是肯定不敢再下去了。 在蛇尸上找不到什么线索,凌越起身,收起竹杖准备离开这个石室。 然而,转身一看之下,凌越后背的汗毛骤然竖起。 身体快过大脑凌越一个曲膝后仰,背几乎贴到了地上,躲过看不见的一击后,凌越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石室。 那东西虽然看不见,脚步声却很拖拉沉重,发现凌越跑出石室后立马追了上来。 却不想追到门口,一根墨绿色竹杖伴随着恐怖的破空声骤然横向袭来。 门就这么宽,追上来的东西似没想到跑掉的凌越还会来一出回马枪,当即被打了个正着。 出了石室,外面就是宽度只容两人并肩的甬道,上下高度也只有两米左右。 换个对手,这样逼仄的空间自然不利于凌越施展功夫。 可现在换了个看不见的诡异对手,这样的空间恰好能帮助凌越缩小对方的躲藏空间。 看不见的怪物被凌越裹挟着内力的一棍子打得倒飞回去,直接越过石桌卧榻等物件,砸碎了青色的石墙。 凌越看得清楚,在石墙破碎的瞬间,一个青色的仿若披甲石像的东西露出了模糊的身影。 但随着对方爬起来再次挪动,身影又消失不见。 这一下,让凌越当即明白过来。 看来能隐身的不是怪物,而是怪物身上和青色石墙产生了某种令人眼睛产生错觉的效果。 不等凌越再做计较,破空声再次传来。凌越心里也憋着一口气,甩开竹杖,将之变成一根一米长的竹棍,不作任何避让地直接正面怼了上去。 一根竹棍被她舞得密不透风,每一次打中怪物,都会发出一阵沉闷声,即便是被擦到的甬道墙壁,也瞬间破碎开来。 怪物飞扑,她一滚当头就砸! 怪物吃了教训,不敢再那么嚣张,踩着石墙横向袭来。 凌越靠着耳朵听它动作间发出的摩擦声,轻盈地侧身旋转,伸手在空气中试探地一抓。 果然抓住了一条扭曲的疑似小腿的东西。 沾上了她的手,可就不能再让你跑了! 第13章 你给钱了 凌越将竹杖往怪物后腰的位置狠狠一捅,而后果断放弃竹杖。 比起她大开大合正气凛然的竹杖,凌越一双分筋错骨阴柔嗜杀的纤纤玉手更叫她的敌人闻之色变。 戴着水火不侵百毒不染的冰蚕手套,让她越发大胆。 右手拽住怪物小腿的同时,左手已如顺杆而上的游蛇,在一双利爪袭来时,她双手如绿藤缠树,若柳枝拂水,将柔美发挥到极致。 却在缠绕拂动间,将怪物利爪翻折,手臂绞断,修长十指一路攀延,信手捻转,宛若分花拂柳,绞至怪物脖颈处。 就是这里! 凌越心中一动,整个人以头下脚上的姿势,来了个倒挂金钩,双手十指紧紧扣住怪物脖颈脆弱处。 伴随着身体的翻腾,只听一声叫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传来。 一颗青面獠牙的头颅就显露在凌越紧抱的臂肘间。 拎着头颅,凌越顺着力道跪蹲在几步远处,转头回身谨慎地查看被扯掉脑袋后,同样缓缓显出身形的怪物。 确定它不会像诡异故事中的某些怪物一样,没了脑袋还能动弹,凌越这才丢掉手里的头颅。 略略缓了几口气,凌越准备上前查看。 却不想怪物的尸体忽然化作一堆雪白的沙粒,簌簌间四散在地。 而怪物原本壮硕的身体,也在顷刻间只剩一堆破烂的青铜甲盔。 回头一看,果然,刚被她丢在地上的头颅,也只剩一张青面獠牙的鬼面静静躺在那里。 “怎么回事?”凌越自言自语。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能动的沙子? 怀揣着深深的疑惑,凌越摘下手套重新将之塞回腰侧悬挂的布袋里,捡回竹杖,收短插回后腰。 经过那个鬼面时,凌越将之捡起来,布袋收口绳将它穿起来,和布袋一起挂在腰侧。 凌越还顺带抓了一小把白色沙粒揣进外套衣兜里。 有机会就找无邪问问。 他看起来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很擅长的样子。 就在凌越想着要怎么找到回去的路时,周围一阵剧烈摇晃。 凌越心头一跳,暗道坏了!怕不是清凉殿那边出事了! 万一黎蔟因为她一时离开,就出事升天了,她岂不是成了失信于人的卑鄙之人了?绝对不可以! 凌越向着动静最大的方向狂奔,因为着急,整个人运起轻功,跑起来几乎脚不沾地。 遇到还有不识趣的在此关键时刻还冒出来挡住她去路的石墙,无一例外,凌越直接运起内力,一拳砸下去,将之轰碎。 整个人堪称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双总是淡漠无波的眸子里都冒血丝了。 什么都不能阻挡她坚守的底线! 且说凌越独自离开的时候,无邪和苏南也去查看周围几条甬道。 一路上,两人少不了互相试探,打些言语上的机锋,偏偏又两个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就这样磨磨蹭蹭,一阵地动山摇,两人赶紧跑出甬道,发现原来是老麦他们打开了地宫中间的宝箱,一个个迫不及待地将财宝抢夺一空。 过了一会儿,黎蔟就发现之前那面藤壶墙冒出了许多红色珠子。 老麦等人一看,认为是红宝石,顿时哄抢。 发财的喜悦让他们疯狂,可这时地宫却晃动起来,明显是触发了什么机关,来时的门也被关上了。 擅长机关的老秤让大家将财宝放回去,晃动这才停下。 这时候的晃动幅度还不算大,且这时凌越正在跟隐身怪物搏斗,一时没注意。 等凌越察觉到晃动时,清凉殿里的地面已经塌陷,一直在查看入口,没来得及跳到中间位置的老秤失足落下了陷阱。 在老秤摔下去的时候拽了一把黎蔟,黎蔟一时不防,也跟着掉了下去。 还好无邪及时扑了上去,用小锄头勾住上面没塌陷的地面边缘,他自己则和黎蔟一起挂在了半空中。 凌越带着一身石头被打碎的灰尘冲出一个甬道,一眼就看见自己雇主马上就要掉下去摔死的一幕。 这过分刺激的画面刺激到她。 凌越将外套脱下来往手上一裹,身体纵身一跃,同时左手激发手镯,小巧箭矢朝着头顶石壁射去。 箭矢内有精巧的倒扣机关,可以让它死死抓住岩石,承受丝线传来的千斤重坠。 隔着厚厚几层外套布料的阻隔拽着丝线,凌越足下一蹬,人便如流星般飞到了黎蔟那里,搂着他的腰将他带回中间平台上。 反手收回丝线,眼看黎蔟没了掉下去摔死的可能,凌越整个人才彻底放松下来。 黎蔟都没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他就感觉眼前一花,duang,他就掉下去了。 再眼前一花,无邪就把他拉住了。 再再眼前一花,好嘛,他人就上来了。 缓了缓脑子,黎蔟看着眼前灰头土脸,只能从挺拔如青竹的身姿,以及重新恢复淡漠平静的眼神中,看到一两分这人之前淡然出尘的气质。 迟疑了片刻,黎蔟还是问出了口:“凌姐,你这是,干了什么刚回来?” 难道是去挖石矿了? 另一边,苏南把无邪从下面拉上来。 看见凌越狼狈的模样后,无邪眸光闪了闪,而后走过来,一巴掌拍到黎蔟肩膀上。 对上他转头看来的懵逼脸,无邪似笑非笑:“唠上了?你就这么把我丢那儿了?” 黎蔟一愣,也终于想起来刚才无邪为了救他,自己也挂到悬崖边上了。 他就是被凌越救得太突然,脑子卡顿,一时没想起来。 不过确实挺心虚的。 黎蔟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嘿嘿两声,试图转移话题:“这不是凌姐一下子就飞出来,把我给吓到了嘛!” 苏南看到这里,无语地出声提醒:“我说三位,现在是叙旧的时候吗?我们现在是不是该想想办法怎么出去?” 旁边的叶枭拿照明棒查看下面情况,看到老秤已经被下面的尖刺机关扎穿了。 目睹了老秤的死亡,剧组的几个普通人都受到了刺激。 这会儿听苏南说,王导一下子就把目光放到了凌越身上:“凌越,凌姐,你刚才那一手,是不是还可以带着我们飞出去啊?你那个是轻功吗?你一定是隐世高手吧!求求你了,带我们出去吧!” “对啊!你刚才都带着黎蔟从下面飞上来了!肯定可以带我们飞出去!求求你我不想死啊!”摄影菜头更是要哭了,当即就挤开其他人,想要过来扒拉凌越。 凌越侧身将他扑过来的手挡开,抬手晃了晃左手上的缠丝手镯:“你们没看见吗?刚才我靠的是这个,里面有特殊材质的钢丝。” 十一忽然开口:“那我们就用你这根钢丝搭个空中滑索,直接滑出去!” 凌越摇头,拆开包裹着她左手的外套,抖开给人看。 只见以结实闻名的工装布料外套已经看不出完整的模样,层层叠叠破成碎布。 饶是如此,凌越刚才拉拽了丝线的左手掌心还是有一条不算深,但也绝对算不上浅的伤口:“钢丝太细了,就会变得很锋利,我敢用它搭滑索,你们敢滑吗?” 十一皱眉,还想说什么,被苏南看了一眼。 无邪看着她掌心还在往外沁血珠的伤口,伸手在身上摸索。 最后就掏出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小花那里顺手牵羊的手帕。 无邪把它放到凌越还摊开的掌心,没再看她,转而对在场的众人道:“你们难道没想过,现在机关启动,那些甬道里根本没有出去的通道,你们现在逼着人家把你们带到甬道里有什么用?” 老麦不服气地嚷嚷:“那你说怎么办?!” 无邪瞥他一眼,转身查看着周围,神色有种说不出的镇定自信。 这种自信让他沧桑憔悴的面容都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你们看,那边那幅壁画。” 也刚发现这一点的黎蔟急道:“之前绝对没有,它是机关触发后才出现的!” 无邪回头,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把黎蔟看得还有点不好意思。 无邪没有犹豫,主动表示自己要过去看看。 苏南打配合,在无邪往跷跷板的那一边挪动的时候,自己也反方向挪动,努力让这个跷跷板平台保持平衡。 出去有希望了,王导十一他们也不再继续纠缠凌越。 凌越默默看着无邪走到尽头,随着跷跷板下沉,果然露出了一个洞口。 凌越就站在中间圆盘的位置,王导等人也在这里。 在洞口出现的时候,其他人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凌越却忽然发现菜头的呼吸急促起来,心跳声也密集而响亮。 这是人情绪激动亢奋时会出现的现象。 他想干什么? 凌越侧眸间,就发现菜头绷紧了浑身肌肉,作势要往前冲。 几乎想也不想,凌越抬手扣住菜头肩膀,用力往下一压。正要冲出去的菜头猛地发现自己动弹不了。 这时候他古怪的动作也引来了其他人的瞩目。 大家也不是傻子,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刚才想干什么。 这不是想害死大家吗? 从之前被凌越教训开始,一路就憋着一股邪火的老麦当即大怒,抬手就一拳头打中菜头鼻子:“你tm的想害死我们?想丢下我们自己跑出去?好!劳资现在就送你去死!” 说罢,就要把菜头往平台外面推。 人摔下去可就得被陷阱扎个对穿,死得不能再死,菜头顿时被吓得直打哆嗦,呜呜地哭着抱紧老麦揪他衣领的手:“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就是太害怕了呜呜呜……” 老麦却不买帐:“mlgb,就你怕死?劳资不怕死?md,想害我?你也要有那个命!” 虽然对菜头的行为很气愤,可到底是自己一伙的,再说了,普通人哪能接受动不动就要人命的? 王导曾爷徐雷他们赶紧劝说,苏南也呵斥老麦,让他别在这时候搞事。 黎蔟也是心有余悸,小声跟凌越道谢:“凌姐,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按住了菜头,他怕是也要危险了。” 想起自己还欠一句谢谢,黎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有刚才也谢谢你,凌姐,要不是你,我怕是已经躺在下面了。” 说着还忍不住鼻子一酸,后怕得不行。 凌越却不尊重少年人难得的煽情,就事论事:“你给钱了。” 心酸感动到一半的黎蔟:“…… ” 黎蔟:真是煽情不了一点! 第14章 你愿意去救无邪吗 有了老麦的发疯和苏南的呵斥,再加上无邪身先士卒地让其他人先走,众人很顺利地踩着跷跷板上下起伏的节奏,一个个陆续跑进了出口。 在最后剩下凌越、黎蔟、苏南和无邪的时候,看在无邪的手帕以及之后还要哄着人给自己透露点线索的份上,凌越朝无邪抬了抬下巴:“你带着黎蔟先出去。” 凌越早就看出来了,无邪嘴上总说着要撕票,其实整个队伍里,除了她,就只有无邪会拼命保护黎蔟。 不管这份保护是出于什么目的,现在这时候,比起苏南,凌越自然更放心把黎蔟交给无邪。 苏南都要气笑了:“凌小姐,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怎么不见你让我先走?” 凌越摇头:“没意见,只是不放心把黎蔟交给你。” 这大实话,真就挺噎人的! 黎蔟都搞不懂为什么凌越会信任无邪,不过既然高手都信无邪了,那他也暂时信无邪一回吧。 就这一回! 无邪愣愣地看着一脸理所当然,仿佛自己没做什么大事的凌越,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久违的惶然。 他不需要这样来历不明、目的也不明的保护。 他不是十年前的无邪了。 而她,也绝不可能成为小哥! 无邪脸色不大好看,语气也有些生硬:“不用,我有办法离开,黎蔟,你们先走,苏南,你留下来跟我打配合。” 苏南看了看他,最终没说什么,只是点头,然后默默地向跷跷板另一个方向挪动。 被拒绝了好意,凌越也不介意,在黎蔟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推着他,让他先下去。 无邪和苏南再一次将跷跷板稳定在一上一下,露出洞口的时候,凌越迅速钻进洞口。 在掠过无邪的时候,他好像看了她一眼,又好像没看。 眼角余光一扫而过,凌越也看得不真切。 顺着洞口穿过一条长长的狭窄的只能让人跪着爬出来的通道,众人陆续从之前进去的沙坑爬了出来。 凌越蹲在坑边,等黎蔟出来后也没动。 继续蹲在那里等着。 黎蔟纳闷儿:“凌姐,你是在这里等无邪吗?” 他们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之前也是,凌越明显是想先救无邪出来,还对无邪那么信任。 越想,黎蔟心里越酸,偏偏连生气都不知道该怎么生,又生谁的。 想不通就不想,黎蔟甩开这点烦恼,也跟着蹲在旁边。 他也想等无邪出来。 也不知道那个苏南会不会害无邪,万一他被苏南丢下了,上不来了怎么办? 黎蔟担心着犹豫着,忍不住小眼神儿又往凌越身上瞥。 打定主意不想理他的凌越被他看得烦了,回眸给了他一个有话快说的眼神。 黎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什么,凌姐,如果待会儿他没上来,被困在下面了,你愿意去救他吗?” 凌越摸了摸裹在破烂外套里带上来的那个面具,点点头:“救。” 回答得很简洁,却很郑重,很果断。 黎蔟安心了,还想再说什么,下面就钻出来一个脑袋。 苏南笑得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凌越,又回头朝下面喊了一声:“关大老爷,你可真行啊!这里有两个在心心念念惦记着救你呢!” 凌越面色淡淡,伸手将苏南拎了起来。 她保证这一下绝对没有什么私人恩怨,只有热心助人的善良。 苏南揉了揉被拽疼的胳膊,笑着摇摇头,没说什么,转身背上包,叫上老麦他们先回营地。 最后爬出来的无邪满头黄沙,一时间也分不清他和凌越到底谁更狼狈。 默默爬上来后,无邪故意让自己忽略凌越,可凌越的存在本身就很强烈。 除非她故意隐藏自己,否则只要出现,无论是人群中,还是美景中,她总有一种独特的气场,让你率先将视线落到她身上。 就是这忍不住的一瞥,无邪对上了她专注的眼神。 沙漠里的阳光很刺眼,她蹲在面向阳光的方向,抬头仰望着他时,黑褐色瞳孔外那圈环状的翠金越发耀眼夺目。 竟有种令人眩晕的璀璨。 无邪眯了眯眼,转头将黎蔟拎走。 刚经历了一场同生共死,正是给中二少年洗脑的好时候。 “说实话,你在门边的时候,想过跑吗?” “当然没有啦!我怕你死了,没人带我出去。” 蹲在原地的凌越听了一耳朵,发现黎蔟对无邪的感情在转变,而这正是无邪刻意引导的。 凌越忽然皱眉。 所以无邪需要黎蔟做的事,其实就是爱上他? 他在诱惑黎蔟? 中年男子引诱未成年? 凌越不禁陷入沉思…… 凌越作为黎蔟一个摄影师助理半路捡到的保镖,物资是没有的。 好在无邪作为摄影师兼技术指导员,在马老板那里还有几分面子,黎蔟用无邪的名义从那边弄来了一份物资,匀给了凌越。 这让凌越至少有了一顶单人帐篷,一个睡袋。 至于吃的喝的,当然是继续找马老板那边拿。 好歹她也算半个同伴。 ——从黎蔟那里算起。 回帐篷里洗漱一番,又换了套同款白体恤黑长裤后,这次的外套不再是墨绿色,而是亮紫色。 凌越的帐篷被黎蔟就搭在无邪他们帐篷边上,就在帐篷里,凌越就可以听到旁边无邪和王萌的动静。 等听到无邪离开的脚步声,凌越也出了帐篷,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然而翻过一个沙丘,凌越正准备追上去叫住对方,就看见无邪左右张望了一下,同时手上做出解皮带的动作。 凌越:“??!!” 所以他其实是来放水的? 凌越立马掉头就走,速度比来时快了十倍不止,嫌弃之情可见一斑。 等人彻底消失了,无邪才好笑地重新拴好皮带,转身看着凌越消失的方向。 旁边忽地伸出一只手,拍了拍无邪肩膀:“好巧啊,你也来放水?让个位置呗~” 无邪扭头看去,就见在沙漠里依旧一身黑的黑瞎子脸上带着贱兮兮的笑,冲他挤眉弄眼。 无邪没好气地抖开他的手,往旁边的沙丘靠了靠,免得黑瞎子被下面的人看到:“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晚上再去试试她吗?” 黑瞎子嬉皮笑脸:“刚不是看你带着个美女过来,还以为徒弟你终于开窍,要抓紧时间跟人来点羞羞的事呢,没想到你裤子都还没脱,就把你孩子妈给吓跑了,啧啧啧……小三爷你不行了啊~” 无邪很无语:“你是不是脑子被太阳晒出毛病了?说点正经事行不行!” 黑瞎子一屁股往背阴处的沙地上一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行,怎么不行,谁让我是你师傅呢?正所谓一日为师 终身为父,小三爷,叫声……” 无邪也坐下来,抓了把沙子往他脸上丢,给黑瞎子手动闭嘴。 看他心情好些了,黑瞎子才正儿八经道:“花儿爷传来消息,说这人就是十天前凭空出现的,之前的一切都查不到,她本身也是属于查无此人的黑户。” 早在遇到剧组的时候,无邪就让黑瞎子给京城的解雨晨发去消息,请他帮忙查一下剧组人员的信息。 特别是凌越。 一天时间,能查到的消息有限。 不过因为凌越出现的是京城,解雨晨还是查出了一点东西。 “她当时穿的衣服像演戏的古装?”无邪听了惊讶不已,“你确定还是一套质量上乘,设计低调华丽又实用的古代劲装?” 黑瞎子翻了个身,从平躺变成侧躺,单手支着脑袋,好奇地看着无邪:“当然,质量和设计都能被花儿爷称赞一声上品,不用看都知道肯定差不了。不过一套衣服而已,还是一套破破烂烂已经没有回收价值的衣服,你这么惊讶做什么?” 要不是无邪让解雨晨去查,连捡破烂的人都不会把那样一团破布费劲吧啦地从垃圾处理站里翻出来。 无邪皱眉思索:“你看她现在穿的衣服,再看她一件更比一件颜色奇葩的外套,你认为她本人具备穿那样质量上乘衣服的经济条件,以及设计感上乘衣服的审美吗?” 这话说得,也忒毒舌了吧!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 也亏得凌越长得漂亮,气质高冷,简直就是行走的衣架子。 以至于穿得那么一言难尽,依旧没人质疑她对时尚的理解和穿搭。 这大概就是:她那么穿搭肯定是有她的理由。 无邪却明白,这人对外表穿着根本没有普通人该有的意识。 似乎在她看来,穿就是蔽体,吃就是饱腹。 无邪真的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成长环境,能让她物质欲低得令人发指的同时,还能培养出那样矜贵轻傲的气质。 第15章 不要哇! 正如无邪不知道凌越给他打上了引诱未成年的标签,凌越也不知道早就被自己丢进垃圾桶的衣服已经被某位财神爷费了不少功夫,从垃圾处理站里扒拉了出来,并进行了一系列说出去都能被人连骂几百句变态的实验。 差点旁观了某中年男子如厕的凌越回到营地,准备还是等无邪回来后再找机会和他聊聊。 谁知刚回来就被黎蔟火急火燎地拽到古城墙遗迹的一个黄土门洞里,偷偷摸摸跟她说:“凌姐这次你一定要帮我啊!不然我真的要完了!” 凌越一听,立马道:“放心,我绝不让你死!” 没有人能质疑她完成任务的能力,雇主也不行! 黎蔟做了个原地晕厥的动作:“不是啊凌姐,除了死,我被无邪往死里揍你是真不管啊?!” 凌越对待任务,向来严谨:“揍不死。” 所以就是无邪揍不死就往死里揍,在这个质变的过程,她是真不管啊! 黎蔟都要哭了,就这么可怜巴巴瞅着凌越。 凌越:“……说说吧。” 刚还哭唧唧的黎蔟一秒阳光灿烂:“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黎蔟就说了之前那个相机冢里挖出来的内存卡,王萌通过技术修复了一部分照片,然后他在无意间发现那些照片里居然有无邪。 说起这个,黎蔟神色凝重起来:“因为担心是我看错了,刚才我又想办法把这些照片从王萌电脑里传到了露露姐的手机上,仔细看过,我确定无邪来过这里了!” 想到无邪很可能就是把上一支队伍杀掉,又烧毁了相机的凶手,黎蔟连找凌越帮忙的初衷都忘了:“凌姐,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就专门把人骗到这里来,再利用地宫里的机关杀人夺财?” 可是他也没钱啊!无邪还非要带他来这里。 忽然想到什么,黎蔟震惊了,抱着脑袋有些崩溃地问凌越:“完了!他不会是看出我天赋异禀,是个当法外狂徒的料子,所以故意把我拖下水,让我永远都走不了回头路吧?” “那接下来,他岂不是要逼着我亲自动手杀人?还要把我杀人的画面拍下来当把柄?啊不要哇!我虽然不喜欢学习,可是我也不想犯法啊!”黎蔟自己把自己整得站不稳,顺着墙坐到了地上。 全程一个字都没参与的凌越:“……”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少年凄凄惨惨的样子,她不仅没有生出同情,反而莫名其妙有点想笑。 眼看着少年都要把自己埋沙子里了,凌越才蹲下,拍着黎蔟毛茸茸的脑袋,难得温和地安慰道:“眼见不一定是真的,无邪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坏得这么彻底。” 黎蔟给她一个“你看我信不信”的表情,又给她现场来了个欲言又止。 已经看烦了的凌越加重了拍他脑袋的力道:“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如果不想说,就把脸给我闭上。” 黎蔟心说脸怎么闭啊? 不过对上凌越重新变得冷淡的仙人脸,黎蔟不敢问。 “凌姐,我发现你对无邪,好像比对我还信任,难道你以前认识他?”黎蔟还是选择了委婉的询问方式。 其实他想问的是凌越对无邪好像很有好感,难道是看上了无邪那张风韵犹存的脸吗? 想到这里,黎蔟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像凌姐这样青春靓丽的大仙女都更喜欢老男人? 黎蔟忍不住问:“凌姐,你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 面对他一脸“快问我快问我”的傻样,凌越叹气:“什么话?” 黎蔟捏紧拳头,看着凌越痛心疾首道:“年少不知鲜肉好,错把腊肉当成宝!” 凌越:“???” 黎蔟,有病的是你吧! 第16章 黑瞎子碰瓷【礼物加更】 有病的小鲜肉黎蔟同学想出来的挽救办法,就是怂恿凌越配合他的行动,一起去偷露露的手机。 对此,凌越真的很想把黎蔟怼进他身后的泥巴墙里,抠都抠不出来的那种。 然而到底是她临时老板,凌越最后只是轻轻把他往墙上推了一把。 手撑在他脸侧的墙上,缓缓逼近他,眼神不善地丢下一句“要偷你偷,我负责引人出来,不过你要给我做件事”。 得到黎蔟傻傻地点头后,凌越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超酷的。 没回头的凌越自然也就没看到,被她丢下的黎蔟完全没有被她冷酷的眼神吓到,反而耳朵通红,脸也一点点涨红。 他愣愣看着凌越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她挺拔的腰背,有节奏迈动的双腿,还有随着步伐轻微地左右摇摆的高马尾又长又柔顺的发梢,都迷人得要命! ‘她刚壁咚我,是不是在撩我?’黎蔟双手揉脸,眼睛亮晶晶的。 下一秒,他又转头,面对着泥巴墙,双手捏拳捶墙,自言自语到:“不行,世界上三大错觉里就有她喜欢我,黎蔟啊黎蔟,你可不能像苏万那样!” 他才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女生拿捏的人呢,至少要多给他一个眼神暗示才行! 晚上,因为苏南他们又派了几个人下地宫找之前莫名其妙失踪的药王,至今还没上来。 营地里就显得有些安静。 凌越被黎蔟催着出了帐篷,隔壁听见动静的无邪噤了声,竖着耳朵听动静。 不过黎蔟早有防备,根本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凌越现在就过去,他已经做好准备了之类云云,就没提他们俩要出去干什么。 在辅助无邪画地图的王萌小声询问:“老板,要不要我跟上去看看?” 无邪想了想,摇摇头。 外面有黑瞎子在,真有什么事,无邪相信他会给自己传消息的。 按照黎蔟原本的计划,是先找露露试试看能不能直接把她的手机借出来,不行的话,就想办法偷。 端着一盘烤肉跑去一试,黎蔟果然只得到人家一个白眼儿。 计划a失败,计划b顶上。 然而马老板腿脚不方便,没事的时候基本上都在帐篷里休息,所以凌越要想办法把马老板和露露都引出来。 两人都走到露露他们帐篷外了,黎蔟还有些不放心:“凌越,你真有办法把马老板也引出来吗?” 凌越诧异地瞥了他一眼:“你叫我什么?”怎么忽然不叫姐了? 黎蔟暗戳戳藏着的那点小心思第一次冒出来,就被凌越抓了个正着。 黎蔟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眼神左右闪躲,说话也支支吾吾:“没、没什么,就是感觉,你也没比我大多少。” 那不是,喊姐的话,不利于发展两人之间的未来关系嘛。 凌越既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撩叫壁咚,还有一句话叫“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她也只是随口一问。 并没有非要当别人“姐”的意思。 因此对黎蔟的反应,凌越没当回事,直接道:“我有我的办法,你自己速战速决,时间一到我就不管了。” 黎蔟连忙比了个“ok”的手势。 在凌越去叫露露的时候,黎蔟就躲在旁边暗处。 露露听见有人叫她,撩开帘子走出来一看,发现是凌越找她,还有点意外。 下意识地上下扫了一眼凌越,看她穿得这么随便,居然还能美成这样。 露露撇了下嘴角,不过还是很快扬起一抹笑来:“是凌小姐啊,凌小姐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露露穿了一身清凉的吊带绸缎睡裙,面上围了条披肩。面对凌越,再也没了第一次见到凌越时那股莫名其妙的敌意。 第一次看见凌越的时候,因为她的长相是绝大部分男人心目中又仙又纯又清冷的那种天仙白月光,露露就怕她家老马一眼看中凌越,到时候把她踹了怎么办? 不过后续接触下来,露露就知道人家是不会因为钱就跟她抢一个瘸腿老男人的。 特别是今天剧组王导他们从地宫里上来后,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凌越收拾老麦那一手。 露露更明白,这样一个能打的高手,关键时刻指不定还要求人家救命呢。 态度自然也就变了。 凌越见多了这种变脸,眼睫毛都没眨一下,直接道明来意:“我有些事想跟马老板聊聊,不过在营地这边不方便,不知道能不能麻烦杨小姐陪马老板跟我在附近随便转转?” 露露有时候还是挺聪明的,知道凌越不是靠美色走捷径的人。 既然是要离开营地才能跟她家老马说的事,怕是跟今天下地宫有关。 露露知道马老板对古潼京有多在意的,闻言马上说:“好,那你等一下,我进去跟老马说。” 马老板对古潼京里传说能实现人愿望的宝石势在必得,甚至已经生出了执念,不止一次跟情人露露说找不到宝石他就去死! 现在一听露露说队里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但身手很好的凌越私底下找来,为的还很可能是地宫里的事。 本身就对雇佣来的苏南等人不够信任的马老板立刻怀疑他们对自己隐瞒了什么,二话不说就重新穿衣服,要出去跟凌越“散步”。 露露自然忙前忙后,很快就扶着杵拐杖的马老板出了帐篷。 出来后,却没看见凌越等在外面:“哎?这人怎么……” 马老板往不远处抬了抬下巴,眉头皱得更紧:“她在那边。”看来,这个凌越要说的事,不适合营地里某些人听到。 旁观了全过程的黎蔟等马老板和露露都走了,一边摸进帐篷找露露的手机,一边担心凌越忽悠马老板的时候会不会被看出来。 远离营地的沙丘边上,为了让马老板和露露把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凌越深谙说话技巧,开口就是暴击:“马老板,你真的相信苏南他们能帮你找到你想要的宝石?” 马老板一听,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不过凌越给人的感觉太“靠谱”了,马老板以为她是发现了什么,顺着凌越的话题询问:“凌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今天你们下地宫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凌越一本正经地继续卖关子扯话题:“马老板,你认为苏南是个怎样的人?” 马老板以为凌越是在跟他拿乔,为的是要好处。 他紧皱眉头,努力按捺住烦躁,加重了语气:“凌小姐,你有什么发现,尽管说,我老马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只要你真心帮我,好处不会少了你的!” 凌越微微一笑,像是对他的回答很满意,这才进入主题:“今天和苏小姐下地宫的时候,我发现苏小姐视钱财如粪土。” 所以你确定你给的钱真的能让她心动? “她的手下表现得也很奇怪,一箱金银珠宝,竟是想都不想就揣进自己兜里。按照苏南的本事,不像平时镇不住手底下那些人的样子。” 说明手下的人很可能是为了某个目的,临时拼凑起来的。 “比起完成马老板你交给他们的任务,苏小姐反而很关注我们这群人的表现,一旦发现谁表现得有异常,就会紧盯不放。” 对雇主的任务不上心,明摆着是拿钱办自己的事,拿雇主当马前卒使。 凌越跟很多人打过交道,看得也多,深知和马老板这种年纪一大把、身体不健康、兜里还有点钱的多疑老头说话,就是要说一半留一半。 让他自己去猜,他自己想出来的,才会深信不疑。 最后,凌越盯着马老板若有所思的眼眸,充满了暗示地说到:“她看起来,好像是为了别的目的而来。可到底是什么目的,必须以马老板你作为挡箭牌?” 说完,凌越还无师自通地茶了一把:“我找马老板说这些,也不是为了拿好处,只是出于好意提醒你一下,你当初究竟是为什么知道了古潼京有宝石?你又是怎么雇佣到苏南他们的?你现在这群手下,究竟还是不是听你的……” 等凌越走人的时候,马老板还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跟在他身边的露露也越想越忐忑,忍不住问:“老马,你说凌越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啊?那个苏南真的另有目的?” 想到凌越说她和老马是给人当挡箭牌了,一群雇佣来的人手根本不听他们的话…… 想一想,露露就忍不住遍体生寒。 毕竟现在他们是在境外无人沙漠,他们俩还一个瘸腿老头一个弱女子,唯一还算信得过的保镖凯凯也顶不住老麦几拳头祸祸。 到时候他们俩不就成了待宰羔羊了吗? 露露都要吓哭了,打着哆嗦哽咽地晃着马老板胳膊:“老马,咱们跑这来折腾,到底是为个啥呀!在家好好过日子不好吗?现在咋办?人家是一伙的,想弄死咱们,也就抬抬手的事儿!” 马老板被她晃得心烦,厉声呵斥:“闭嘴!先回去再说!” 马老板在意的是凌越说苏南根本没用心给他找宝石,而是像在辨认什么人。 想到这一路上苏南对关根的试探和关注,他已经相信了凌越说的话。 现在他要想的是,怎么想办法拿捏苏南好好给他办事! 另外,他还要考虑自己和露露的后路。宝石他要找,命,他也要保! 而凌越今晚的行为,在他看来,就是一种投诚和自我推销。 他知道凌越缺钱,一开始因为钱,跟剧组来到了境外沙漠无人区。后来,又是因为钱,成了摄影师关根身边小助理的保镖。 现在再为了钱,暗示他花钱请她保护自己和露露,马老板认为很合理。 忽悠完糟老头,凌越准备回营地。奈何有人铁了心要把她引出去。 一开始看到一闪而过的黑影,凌越假装眼瞎。 一道声音传来,凌越假装耳聋。 可一枚石子都朝着她面门射过来了,凌越实在想不到该怎么装了,只能无奈侧身闪避。 暗处那人见状,更来劲了,接连数枚石子分上下三路,带着破空声朝她袭来。 凌越是懒得搭理,但不是打不还手的大圣人。 她抬手接住上三路两枚石子,侧空翻旋身拧腰,在空中时绞腿弹踢间将下三路两枚石子原路返回。 同时,手中拈花指一挽,两枚石子再次弹出。 半个呼吸间,暗处就传来压低的“哎呀——”痛呼声。 凌越心想,这下老实了吧?既然一直跟着不冒头,就老老实实跟着,别搞什么幺蛾子! 凌越转身抬脚要走,谁料暗处就这么滚出了一个黑长条。 黑长条一边在沙地上往她这边滚,一边捂着脐下三寸不可言说之处哎呀呀地叫:“打了人就想走?美女,我看你长得跟天仙一样,怎么能干这么恶毒的事!今天没有一百万,瞎子我是起不来了!” 凌越无语,脑子里突然浮现一句话:一百万?你看我像不像一百万! 第17章 无耻之徒黑瞎子 面对黑长条的碰瓷,凌越从兜里仅剩的二十块钱里抠出了五块钱丢给他。 本意是想羞辱他。 然而这人的无耻程度超乎凌越的想象,丢到脸上的五块钱他也乐颠颠地收了。 收了! 凌越惊奇地重新打量这人。 眼前这人宽肩蜂腰长腿,是典型的长期练外家功夫才能练出的身条。 大腿肌肉明显,看起来擅长腿上功夫,臂长且手宽,擒拿绞杀的功夫也不容小觑。 手指长,指节略粗,双手食指两侧和虎口处有茧。 凌越最近和苏南他们有所接触,也知道了这样的茧代表着什么。 看来眼前这人常用的武器搭配是近战匕首短刀等短兵器,远战用枪等热武器。 刚知道枪这样的暗器,目前还没机会亲自上手体验过的凌越稍稍羡慕了一秒。 按照练武之人的习惯,观察完对方的身体痕迹后,凌越才有心思打量对方的长相。 第一眼看到的自然是对方脸上几乎遮挡了半张脸的黑墨镜,而后就是对方过分深邃立体的五官。 下颌线条硬朗分明,薄唇挺鼻,墨镜遮挡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一对野性十足的剑眉。 因为自己的缘故,凌越对异族长相总是十分敏感,瞬间看出对方并非传统的中原人长相。 倒是有些像北元那边的鞑子。 这让凌越瞬间心生不喜。 虽然知道这个世界如今各民族已经不分彼此,都是一家人。可在凌越的认知里,北边的蒙古鞑子对中原的觊觎之心不死。 虽然她自己的母亲也是西域人,但凌越南征倭奴北击蒙古东破女真收复西域的心,和绝大部分曜朝人一样真。 在凌越打量黑眼镜时,黑眼镜自然也在打量她。 大概是男女之间的区别,在同样观察过凌越身上的练武痕迹后,黑瞎子着重观察的是她的脸。 或者说,是她明显异于汉族的五官,以及那双难得一见的眼睛。 不同于汉族的暖黄皮,凌越的皮肤带着明显的冷白。这样的肤色衬着她优越的五官,让她越发像被神明精雕细琢的玉人。 翠金色的瞳环锁着一汪沉静的黑褐色,让人联想起翠绿泛金的秋日草木环绕在一池深潭周围的旖旎风光。 黑瞎子心中啧啧称叹无邪这小子,别看他总是死桃花,可他遇到的女人绝对是一个比一个漂亮。 心里不着四五六地瞎想,黑瞎子嘴上却嬉皮笑脸地凑上去搭讪:“美女晚上好啊,大半夜睡不着?没关系,美男子在线陪聊,收费超~优惠的!” 还挤眉弄眼地对凌越摆了个一手撩头发,一手扯着紧身背心下摆作势要撩起来露腹肌的骚姿。 本身就对他“鞑子”身份不喜的凌越眉头皱得更紧,转身扭头就要走,一副“莫挨我”的嫌弃样子摆得明明白白的。 黑瞎子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吗? 他当然是顺势就要上去搭人肩膀,“哎美女别走啊,真的超级便宜的!500块怎么样?要不然300?200也行!看你长得这么好看,50也不是不可以的啦~” 手指还没碰到她衣服,凌越侧步闪躲接一个拧腰鞭腿绷脚踢,正对着黑瞎子的脸。 黑瞎子早有准备,往后一仰,笑嘻嘻犯贱:“哎嗨没踢……我去!” 不等他这一招贱耍完,凌越旋身凌空接蝎子甩尾后脚踢。 若不是黑瞎子一个驴打滚躲开,他英俊帅气的左脸颊就该留下一个37码的鞋印了。 接下来凌越把她对黑瞎子那张脸的讨厌展现得淋漓尽致,高抬腿膝顶接转脚后膝踢,把黑瞎子左腿勾得被迫弯曲,在他俯身低头时另一只脚变顶为踢,又是冲着他脸去的。 如此过了十几招,黑瞎子都要被她气笑了。 “我说美女,你喜欢黑爷这张脸就直说啊,怎么还总想用脚来踢黑爷的帅脸呢?”每次都朝他脸攻击就算了,还只用脚! 他的脸上难道有什么脏东西? 腿踢不着的时候他脸都往她手掌心里送了,嘿,就是不打! 凌越一边躲这人越来越明目张胆往她手上送脸的犯贱行为,一边咬牙非得踢他个满脸开花,偏偏还因为猜到他是无邪的人而不能动真格的。 一时间打得倒是有些左支右绌。 抓住了凌越的执着点,黑瞎子应付起来就轻松多了,只要让脸躲开她的每一次踢踹,再努力把自己往她身上贴。 嘿!这人嫌弃得自己就能撤招! 不过黑瞎子也知道对方是没有跟他来真的,眼看打不出个结果,在凌越又一次往他脸上踢的时候,他双手交叠在脸上一挡。 力道被卸了一大半,整个人还是被踢得来了个后空翻,单膝跪地在沙子上滑了一段,才稳住身形。 不等对方再接再厉,黑瞎子就双手捂脸原地打滚呜呜哭泣:“呜呜呜瞎子的脸被踢得好痛啊!瞎子后半辈子的幸福生活全毁啦呜呜呜瞎子太惨了,连残疾人都欺负,还有没有天理啦~” 知道他是装的,凌越气闷,不过也不想再跟这人纠缠。 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这次凌越再走,黑瞎子没再去追,趴在地上下巴搭在交叠的手背上,看着凌越离开的背影,收了脸上不正经的表情。 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最后黑瞎子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又揉了揉脸,嘀咕道:“这是打哪冒出来的天仙儿,踢人忒狠了,小三爷还是那么邪门儿,尽招些牛鬼蛇神!” 反正让他试探对方身手,他这也算试探过了。 瞎子表示打不过,根本打不过,只能靠撒泼犯贱出卖男色才能混一口气的样子。 不过这人看起来不像汪家人。 汪家人虽然身手不错,但也绝不可能“不错”到这种地步。 未尽全力,就能跟他打得有来有回。 如果这人是汪家人,但凡把功夫放到汪家人的黑课里,汪家人早就嚣张到把九门横推碾平了。 也不至于因为一个哑巴张就躲躲藏藏这么多年,直到哑巴张自己把自己送进去蹲大门了才敢冒头搞事。 凌越回营的时候,下去找药王的人回来了,但是下去三个人,回来的却只有两个人。 其中一人还受了很严重的伤,小臂上的骨头都扎破皮肉穿了出来。 跟伤员一起回来的北落神色有些恍惚,还说这地方会吃人。 凌越听到这句话,顿时想到了出现和消失时都毫无声息的那些机关墙。 因为凌越那番话,马老板现在对苏南这群雇佣兵很不放心。 不管他们是失踪也好受伤也罢,他的态度摆得很明白:就算下去就要死,他们也必须继续给他下地宫找东西! 因为苏南的戳破,无邪刚画出来的地宫地图也顺势被马老板发现。 一见自己要找的宝石马上就能到手,马老板顿时激动起来,当即决定:“明天我要亲自下去,不仅是我,你们所有人都要下去!” 说到最后,马老板的目光在扫过凌越时短暂地停顿了几秒。 凌越回了他一个礼貌的点头。 自以为和她达成初步协定的马老板松了口气,只觉形势一片大好。 雇佣来的人可能有其他目的?没关系,全部赶下去给他趟路找东西!多死几个最好!他还有凌越托底。 然而马老板霸道,剧组的人却不服气,王导脸色不大好看地勉强笑着辩解:“马老板,您看我们就是一群搞艺术的,下去也没什么用是吧?” 下去可是会死人的! 白天在跷跷板那里的时候,要不是关根他们,王导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上来。 再下去是不可能的! 无邪看起来也对此颇为不赞同。 马老板见此,喊了苏南一声,苏南和她手下立刻亮出刀子。 在苏南要把刀架在黎蔟脖子上的时候,凌越下意识抽出竹杖一棍挑开。 苏南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整个人被挑得往后退了两步。 反应过来后看了看已经将黎蔟护在身后的凌越,苏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就把刚还在看戏的王萌给架刀口上了。 躲在老板边上默默吃瓜的王萌眨巴眨巴眼,有些懵,怎么还有他的事儿啊! 黎蔟发现自己被凌越护得严严实实的,一边心里美滋滋,一边冲苏南嘚瑟一笑:“有本事你来打我啊~” 不等苏南发话,刚被无耻之徒一身贱气惹到的凌越反手就是一竹棍敲他脑门儿上:“安静!” 脑门被砸出一个包的黎蔟捂着额头委屈巴巴:“哦。” 苏南和无邪都被逗笑了。 脖子上还有刀的王萌也想笑,但是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嘴角还没翘起来就又垂了下去,还幽怨地看了自家老板一眼。 那意思大概是:看看人家凌越,再看看你,你咋就不会保护一下你的小跟班呢? 无邪给了他一个白眼:光拿我去跟人比,你咋不拿自己和凌越比! 王萌缩脖子乖乖当人质。 第18章 古潼京城主的传说 经过一番不太友好的友好协商,马老板和无邪达成合作。 马老板只要宝石,地宫里其他宝贝都归无邪。 不过无邪也提出想要让剧组的人不下去,马老板只答应女生不下去,王导等男人还是要下去,估计是准备用他们来趟机关做替死鬼的。 之后无邪又对黎蔟来了一番“推心置腹”的柔情关怀,叮嘱他明天下去后万事小心,还说自己明天可能没办法时刻保护他,之类云云。 旁观的凌越别开视线,抱着竹杖双手环胸,心里默默吐槽这老男人,还真是贼心不死。 黎蔟是个傲娇的性子,心里对无邪的关心有些触动,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我看我最应该小心的是你才对,况且我有凌越,我才不怕!” 无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着黎蔟,半晌才似感慨似告诫:“黎蔟,你要记住,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说完就带着王萌走了。 黎蔟不满地扭头要跟凌越抱怨,可面对凌越故意晃了晃的竹杖,黎蔟揉了揉额头上的包,默默咽下想要说的话,转而好奇道:“凌越,这是你的武器吗?就一节竹子?”说着话,还想上手摸。 凌越也没阻止,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上墨绿色的竹杖,眼底闪过些许追忆,“嗯,我到家那天有人送我的。” 凌越自幼接受训练,十八般武器样样都必须擅长,要做到任何东西到了手里都能成为致命武器,方才合格。 后来王爷带她回家的那天说她像一棵青竹,等她及笄时,便特意送了这根他提前数年,在接她回家那天就命人专程为她打造的墨绿竹杖。 竹杖似竹非竹,命当世冶炼大师耗费数年之久,用天外陨铁千锤百炼打造而成。 可长可短,形态变换自如,其中还有暗器,全都可以搭配她的内力吞吐变化。 得到它后,凌越无论行走坐卧,从不离身。 黎蔟只当是她家里人送她的,对竹杖越发好奇了:“那你有给它取名字吗?” 高手的武器,不都是要取个拉风的名字嘛。 凌越难得翘起嘴角露出一抹真切的浅笑,她家郡主倒曾怂勇她给竹杖取名字。 不过凌越觉得什么名字都配不上它,就一直称它为墨竹:“就叫墨竹。” 王爷喜欢竹子的气节,她愿意一辈子做王爷和郡主身边的竹子。 黎蔟觉得这名字有点不够逼格,不过想想凌越自己就逼格够够的,这么一搭,好像也有种返璞归真的高人境界。 于是也就理解了。 “哎凌越,那我可以试试它吗?”看凌越耍起来,跟挽花似的,嗖一下就把苏南给挑开了,又嗖一下把他脑门砸出个包。 黎蔟看了难免心痒痒。 凌越斜睨他,眼中浮起一缕坏笑:“好啊,你双手伸出来。” 黎蔟乖乖伸出双手,摊平。 凌越单手把竹杖往他双手掌心一放。 下一秒,黎蔟就惊呼一声:“好重!”手已经下意识往下一滑,竹杖就往地上掉。 落地之前,凌越脚下一勾,竹杖就又飞了回来,被她一把接住。 看她一只手就轻轻松松拿起竹杖,黎蔟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凌越,你的力气到底有多大啊?!那么重的武器,你就这么这么,” 他右手手腕打着转,跟摇花手一样:“就这么跟玩儿一样把它拿起来了?” 竹杖看起来也就婴儿手臂那么粗,两边竹节略粗一点。 但整体看起来,顶多也就比三十来厘米的短萧粗一点。 怎么能那么重! 落到手掌上的瞬间,黎蔟还以为有辆车跑他手上来了! 凌越恶趣味得到满足,反手将竹杖收回后腰。 看了眼已经没人的周围,提醒黎蔟:“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完了,你答应我的事呢?” 作为帮黎蔟引开马老板他们的代价,是黎蔟答应帮他当无邪身边的“奸细”。 一旦有关于古潼京、月氏之类的消息,就要传给凌越。 凌越一说,黎蔟还真想起来有点消息可以传给她,赶紧说到:“你别说,刚才在无邪帐篷里的时候,我还真听到一点和古潼京有关的消息!” 凌越认真起来。 黎蔟说:“是马日拉,马日拉喝醉了睡着了,说胡话,念了一句蜘蛛悬梁,喜虫天降,无邪让王萌给马日拉罐酒,想让他别再瞎说。结果马日拉一闻到酒味就更精神了,坐起来就说起他小时候听他妈妈说的关于古潼京城主的故事。” 传说古潼京的城主有八只手八只脚,能像蜘蛛一样腾云驾雾,白天在八百里外治水,晚上就回到了城里。 “不过这种话小孩子都不信,他还说这个城主能吸取人的灵魂,还有一块能让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宝石!”黎蔟嗤笑,一点都不相信。 凌越却听得神色微动,显然是信了。 搞得黎蔟都瞪圆了眼睛,苦口婆心劝凌越别搞封建迷信:“这些都是夸大其词,是古人对自己不能理解的一些事物的神化,可现在科学这么发达,我们人类连月球都上去看过了,也没看见什么嫦娥玉兔的。” 凌越不懂什么科学,她曾经也对鬼神之说不屑一顾。 可前有女帝,后有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凌越对鬼神依旧没有多少敬畏之心,但也知道,这个世界上必定有某些藏在暗处不为人知的神秘生物或力量。 “空穴来风必有其因,剥开过分神化的部分,剩下的,就是真相。”凌越敷衍了一句,又问黎蔟还有其他的消息没有。 黎蔟觉得凌越说得好像挺有道理的,挠着头想了想,“哦,对了,无邪还说,这里不是真正的古潼京!” 对着凌越,黎蔟是真没有多少防备。 甚至别说防备了,凌越交给他的任务,他都恨不得把无邪底裤是什么色儿都告诉凌越。 可惜凌越不感兴趣。 噫? 不对啊。 幸好凌越不感兴趣! 黎蔟轻轻给了自己脑袋一巴掌,让它别继续乱想。 凌越点头,对此倒不觉得太惊讶。 她只是又问了黎蔟:“只要是酒,马日拉就喜欢喝?” 黎蔟点头:“当然,之前无邪就是靠几坛什么老烧就把装死的马日拉请过来的。” 在黎蔟还想再跟凌越看星星看月亮,从神话传说聊到各自爱好的时候,凌越直接让他早点回去睡觉,自己转身很快就回了自己帐篷。 人都走了,他还能咋滴?也回去睡觉吧! 第19章 他是妖妃妲己吗? 第二天上午。 除了剧组的蛋姐、果子、付美,王萌,以及苏南手底下的两个伤员,其他人都下了地宫。 为了避免再有人无缘无故失踪,这次大家统一将腰上的安全扣都挂在一根绳索上。 然而很快,还是有人莫名消失,先是剧组的曾爷,摄影菜头胆子都吓破了,立马转身要跑。 却不想还没跑多远,菜头就大叫一声。众人赶过去时,就看见来时还好好的绳索,现在居然诡异地从一个石像的肚脐处穿了过去。 甬道里,还出现了之前没见过的内里装满了沙的石像。 如果不是里面的沙不是白色的,凌越都要以为这些石像又是昨天她在那间石室里遇到的能隐身的玩意儿。 从下来开始,就一直在观察周围和苏南等人的马老板,在苏南频频言语挑刺无邪的时候,直接开口打断:“好了,先往前面走,凯凯,你来扶我!” 他发现苏南果然对关根很特别,像是知道些什么,却又不说破。 马老板很反感这种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必须要信任的保镖陪在身边才能稍微安心一点。 他首先想到的当然是凌越,可凌越一直跟在黎蔟身后,且他还想把凌越当关键时刻的杀手锏,自然不会现在就戳破。 在无邪的带领下,众人很快来到一道石门前,推开石门后,展露在众人眼前的就是一个站满了给城主殉葬的士兵的尸体。 这些尸体都穿着甲盔,拿着长戟,站在台阶下类似池底的低洼平地上。 剧组的人和苏南等人迫不及待下去查看情况,凌越目力极佳,发现那些尸体身上沾着一些类似蒲公英的东西。 还不等她思索地下宫殿里怎么会有蒲公英种子时,苏南手底下唯一的女生十一忽然叫了一声,很快晕倒在地,眼睛都变成了诡异的白色。 在十一倒下的时候撞飞了更多蒲公英种子,这些种子十分轻盈,很快就飞得到处都是。 下去的几个人里,只有王导和苏南上来了。 其他人几个呼吸间就断了气。 无邪看见剧组地质学家陈超在死之前脖子迅速膨大,明白过来他们这是遇到什么了,警惕地拽着黎蔟往后退了几步,提醒众人:“这是一种植物的孢子,遇水膨大,进入呼吸道后很快堵塞了呼吸,造成窒息!” 一个照面就折损了好几人,马老板心有余悸地用手帕捂着口鼻朝苏南和无邪发火:“现在怎么办?谁他妈能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 苏南直言:“退后肯定不行,现在只能往前走,穿过这里!” 众人一听,纷纷躁动。 走过去?刚下去的人可都死了,他们下去,不是送死吗? 苏南再次将目光落到凌越身上。 凌越虽然不介意打头阵,但总是被当成软柿子捏,可不是她的行事作风。 因此面对苏南的眼神,凌越很坦然地表示:“我可以带着我的老板黎蔟直接过去,至于过去以后这些孢子会不会被带动得到处飞,我就管不着了。” 一句话,她只管黎蔟的死活。 黎蔟既感动,又欲言又止。 在凌越投来警告的一瞥时,他才扯着她的衣摆凑近了说悄悄话:“再多算一个人呗。” 多算的那个是谁?除了无邪还能有谁! 凌越给了他一个“少年,你太不争气”的嫌弃眼神,不做应答。 因为她看出来了,苏南绝对不会让无邪就这么死在这里。 她不急,有的是人为了无邪去急。 果然,苏南目光闪了闪,还是放弃了让凌越去的打算,选择了自己上。 有惊无险之下,苏南成功抵达对面,两边一起在尸体上空拉起了一根绳子,足以让众人将安全扣挂在上面爬过去。 期间唯一让凌越关注的就是,她发现无邪这个老男人,似乎勾搭美少年的同时,还在用一种十分隐晦的方式,对苏南传递某些暧昧不明的关心和在意。 就是那种,平时针锋相对互相防备,却在某些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点发自内心的潜意识的担心和关注。 凌越:“…… ” 要不是训练课程里有涉及到各种攻心之术,凌越差点就没看出来这种隐晦的勾搭。 这无邪年轻的时候难道是什么妖妃妲己之流?惑人之术怎么能拿捏得这么自然真诚呢? 那怎么还总听无邪身边那个叫王萌的人说他老板一把年纪还没找过对象?凌越想了想,恍然大悟。 谁说风流多情,就必须要有对象?平等地去爱每一个男男女女才是博爱的精髓啊! 只是可怜了黎蔟一颗单纯的少男心,怕是要破碎收场了。 就在凌越表面高冷实则暗中八卦的时候,其他人陆续顺着绳子爬了过去。 在还剩下黎蔟、无邪和凌越的时候,黎蔟犹豫着让无邪先上。 毕竟他还有凌越在,可凌越没答应救他的时候把无邪也带上。 黎蔟就挺担心无邪小命的。 无邪笑了笑,替他挂上安全扣,不顾黎蔟的犹豫,直接把人推了出去。 打着手电筒照着黎蔟往对面爬的时候,无邪头也不回地问旁边仅剩的人:“凌越,你真的会保护好黎蔟吗?” 凌越立即从八卦中回过神来,毫不迟疑地“嗯”了一声:“就算是你要伤害他,我也会杀了你。” 就算你是黎蔟心动的人,在你威胁到他生命时,我也会打破之前与你达成的默契约定,杀了你。 毕竟,那可是她的任务! 无邪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表情淡淡,眼神坚定,仿佛世间没有什么可以动摇她保护黎蔟的决心。 忽然心里很不合时宜地生出一股淡淡的嫉妒。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这点情绪,平静道:“希望你说到做到。” 所以千万不要是别有目的的汪家人! 忽然黎蔟状态有些不对,双手一滑,整个人被悬挂在半空中,口中还在喃喃自语。 无邪见状,二话不说就挂上绳索迅速向黎蔟爬了过去,靠近他后,在他旁边安慰他鼓励他。 无法否认的是,不管无邪抱着怎样的目的,黎蔟这段时间确实对他渐渐产生了依赖心理。 在无邪的鼓励和带动下,黎蔟终于重新打起精神,和无邪一前一后地爬到了对面。 只剩凌越。 凌越连安全扣都没用,直接抓着绳子一跃,脚就踩在了晃动的绳子上。 不等对面的人看清,凌越已经如履平地踩着绳子跑了过来。 看见这一幕,除了无邪和苏南若有所思,马老板眼中异彩连连,便是王导也大加赞扬,迫不及待地挤到凌越面前,想要握她的手。 被凌越躲开了。 王导也不在意,双手交握着搓了搓,笑得格外热情:“凌越,你还有这一手啊!简直太厉害了!回头我邀请你拍一期纪录片好不好?就叫隐藏在人群中的武功高手!怎么样?到时候出场费好商量,只要之后咱们互帮互助,互相团结,有危险的时候拉一把,嘿嘿……是吧?” 黎蔟翻了个白眼,声音一点都不小的嘀咕:“算盘珠子都蹦我脸上了!” 说得好听,不就是想要让凌越保护他们嘛! 连钱都不提,就开空头支票,黎蔟表示看不起这种狡猾的成年人! 第20章 墓主诈尸了? 甭管王导打的是什么算盘,经过这么一遭,刚才因为幽闭恐惧症犯了的黎蔟心情好了很多。 就在众人收拾好心情,准备继续出发的时候,身后那些士兵的尸体中不知为何忽然有几具尸体倒了下去。 死尸忽然动了一下不可怕,可怕的是尸体倒下后,带起了大片的孢子四处飘散。 苏南一惊,大喊了一声“快跑!” 惊慌中,众人下意识胡乱逃窜,凌越站在最后面,眼角余光仿佛看见了一条黑色的东西。 她很在意那玩意儿是不是从石室密道里跑出来的长毛黑蛇,稍一迟疑,将黎蔟往无邪的方向推了一把:“你跟着他,我很快来找你!” 不等黎蔟反应过来,凌越就转身往回跑。 黎蔟吓了一跳,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凌越!” 就被无邪拉着往黑漆漆的甬道里跑:“别喊了,她比咱们俩加起来还厉害,快跑!” 孢子太轻了,只要靠近,等人跑动的时候带起一点风,孢子就会顺着气流黏到人身上,即便是无邪也不敢草率。 至于凌越,无邪心头思绪翻腾。 他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要回去,但是按照她的性格,必定是发现了什么她很在意的线索。 哪怕此去是死,为了自己追逐的目标而死,无邪也不觉得这算什么遗憾。 不过因为凌越的一推,无邪倒是完全忘了要把黎蔟单独放出去历练的计划,一路死死地拽着人。 有无邪的陪伴,再遇到漆黑的甬道,有尸体的船棺和满地致命孢子时,黎蔟倒是没那么害怕了。 脱离大部队,独自返回的凌越,在面对这些几乎无孔不入漫天飞舞的孢子时,也不敢大意。 之前苏南手下十一就是因为眼睛被孢子沾到,而迅速死亡。 凌越知道其他措施不够保险,当即直接内力外放,撑起一个无形的保护罩。 飘向她的孢子顿时被一个无形的力量阻挡在距离凌越数厘米的范围之外。 即便仗着内力深厚,内力消耗过度也需要时间打坐恢复,凌越时间不多,在脱离其他人的视野后,直接运起轻功,闯进尸堆里。 墨竹抽出,在手中挽了个花,两端一甩,各自弹出几节棍身。 短棍瞬间变成长棍。 凌越用长棍挑开倒地的尸体。 没有任何反应? 走了两步,再挑飞另一具尸体…… 就在凌越挑开第四具尸体时,一道黑影骤然射向凌越脸上。 早有防备的凌越转棍一拍,一条眼熟的长毛黑蛇就被拍飞到旁边的石墙上,整条蛇脑袋都撞烂了,死得不能再死。 随后,凌越又在地上棉花似的孢子堆里遭遇了两条长毛黑蛇的袭击,无一例外都被她拍飞了。 确定没有其他蛇后凌越才有时间去观察周围,想要找到这些蛇究竟是从哪里出现的。 最后她在边上一个兽头张开的嘴里发现了一些细腻的白沙,里面还有个洞。 用棍子往里面捅了捅,触碰到一个小巧的铁环。 凌越戴上冰蚕丝手套,用手指完全包裹在手套里的左手探进去,抓着铁环一拉。 旁边石墙上缓缓出现一道打开的石门! 只犹豫了三秒,凌越就决定进去。 至于黎蔟,无邪还是挺靠谱的,不至于现在就把小朋友甩了。 在凌越踏入石门后,石门很快就在她身后重新闭合。 没了退路,凌越只能继续向前。 穿过石门后又走了一段甬道,入目的又是和刚才士兵尸体那边一样的宫殿,只不过那边摆着的是殉葬的战士,这边却是一个个石像。 在凌越踩到一块地砖,而地砖微微下陷,发出一道机关触发的声音后,这些石像就全部动了起来,全部朝凌越冲了过来。 凌越一脚踢碎一个石像,却不想里面除了喷涌出大量的白沙外,还飞出一条比她之前遇到的长毛黑蛇粗大两倍有余的黑蛇! 好在凌越本身就没有松懈,在白沙喷涌而来时,第一时间足尖在另一个石像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倒飞回去。 避开扑面而来的白沙后,凌越后仰提棍侧腰拍下,棍子精准地落在蛇头上。 黑蛇脑袋被敲了个开花,粗长的身体抽搐扭曲了一阵,才渐渐没了动静。 看了看剩下的几十上百个石像,凌越也不敢再打碎了,只能施展轻功,踩着这些石像的脑袋纵身飞了过去。 又去和之前宫殿两边一样的兽头雕像那里摸索了一下,里面没有再找到机关,凌越也就从唯一的门走了出去。 有了刚才的宫殿,凌越又回忆了一下之前无邪手绘的那张地宫地图,明白这个地宫应该是按照镜像结构修建的。 所谓镜像结构,就是两边对称,这边有怎样的宫殿,那边就也应该有。 既然如此,无邪他们要去找的出路,应当在昨日已经自毁塌陷了的清凉殿对照的另一个清凉殿中。 单独出来一趟,除了蛇还是沙,什么有用的都没找到。 凌越深感换了个世界后,自己的运气是越来越差了,只能暂且往清凉殿方向走,先跟黎蔟他们汇合。 因为甬道上只有一些树根,和之前的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凌越没怎么注意,只想着快点去找人。 却不想就是这样的疏忽,让她在猛地一脚踏空时,下意识收腿再往前迈了一大步。 然而这机关实在坑人,就是因为她这一大步,竟然触发了更大的机关口。 整块地砖直接反转,让身处中间无处着落的凌越瞬间掉了下去。 正所谓马有失足,但不能接连失两足,凌越意识到躲不开机关后,立刻激发手镯射出雪丝钩爪。 箭矢射穿了地砖,让凌越挂在了距离地砖一米左右的空中。 往下看,下面一片漆黑,看不见底。 往上尝试着推动地砖,纹丝不动。 便是想要运功打碎它,在它破碎的同时,雪丝也要失了借力之处。 到时候她真就上不见天,下不着地,便是连轻功都没办法让她飞上去。 毕竟她练的是需要借力的轻功,又不是御风驾云的仙术。 看来只能往下找出路了。 凌越呼出一口气,再次忍不住腹诽,这到底是什么避暑地宫?怎么尽搞些乱七八糟的机关! 谁家好人会在自己家弄各种机关暗器啊,又是蛇窟又是隐形怪物石像藏蛇的,都不嫌埋汰的吗? 便是皇宫大内,顶多也是在一些机密的地方设置机关密道。 “弄得倒像是对入侵者杀无赦的陵墓防盗机关了。”凌越万分不解,自言自语道。 最后只能当作是两个世界的人思想观念不同了。 也可能这个什么古潼京第二十八任城主生性孤僻,自己修的避暑地宫从不欢迎其他人一起来享受,便是妻妾子女也不放心。 地砖下直接就是下一层的屋顶。 凌越往下滑了三十几米,才终于双脚重新落到了地面上。 收起雪丝,凌越发现旁边有一架被厚厚的蛛网灰尘盖住了的青铜仕女捧花灯,掏出兜里的打火机打燃凑近,果然里面还有灯油和灯芯。 点亮以后,凌越发现附近靠墙的位置都有这样的宫灯。 现在她手里没有手电筒,便想着把能点燃的灯都点燃。 然而没有盗墓经验的凌越不知道,有时候在墓里,点燃的灯,远比黑暗本身还危险! 陆续点燃了附近的七八盏宫灯,这个大殿才终于被照亮。 凌越也看清了这里的摆设。 这个宫殿不算大,上下对比,位置大概在对称的两个清凉殿的中间往下三十来米的位置。 属于对称图形的中间正下方夹角处。 宫殿不大,但摆设却比清凉殿华丽多了。 墙脚边是一圈的青铜仕女捧花灯,墙上是一整面的色彩虽已褪去,却依旧清晰的壁画。 四面墙都是封死的,没有看出有门的痕迹。 转了一圈,没发现机关,凌越就把目光落在了大殿中间一口形似棺椁的东西。 棺椁有些大,外表看来是石质的,上面雕刻着各种图腾。 凌越凑近了看,上面有蛇、虫、蜘蛛、火、水、走兽等。 占据中间位置的,则是一个有些奇怪的图腾。 凌越蹲在那里看了半晌,才从这过分抽象的图腾里看出了一个双头连体人的背影,以及他们面朝着虔诚跪拜的缠绕着白色雾状未知物的光秃秃的大树。 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凌越犹豫是否要打开这口棺椁,临时干一回盗墓的勾当时,棺椁里躺着的那位倒是耐不住性子,直接咔咔地推动着棺盖。 凌越一惊!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诈尸? 里面若真是躺的地宫主人,那位传说中拥有宝石后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古潼京城主,凌越还真想看看它到底是不是八只手八只脚。 第21章 喜虫天降 棺椁里的家伙显然是个暴脾气,推了一会儿,嫌速度太慢,安静了一会儿,一个蓄力,猛地踹飞了石盖! 凌越倒飞数米,睁大了眼睛去看,却见一只硕大的蜘蛛从棺椁里跳了出来! 这蜘蛛整体约莫有两米来高,伸开腿脚后,看起来更加恐怖。 它足似利戟,牙似钩钳,八只大眼睛盯着凌越,闪烁着贪婪的光。 更令凌越头皮发麻的是,它的背部和腹部上各有一张酷似人脸的花纹! 背上是一个男人哭泣的表情,腹部是女人冷笑的表情。 鼓动腹背时,这两张人脸还变动着,真像两张人脸在盯着你,让人不由自主生出一股寒意。 饶是凌越见多识广,见此也不由汗毛倒竖。 实在是这玩意儿诡异又恶心! 不等凌越再看,蜘蛛就挥舞着八只利足冲了过来。 凌越被它恶心到了,只想速战速决,化作长棍的墨竹在手中一紧,她踏足飞起,躲开挥过来的利足,转眼间来到蜘蛛背上。 离得近了,那哭泣的男人脸越发恶心,多看一眼都令人头晕目眩,凌越察觉这人脸花纹有异样,不敢多看,咬牙一棍直插而下! 带着内力的棍子锋利程度不弱刀剑,扑哧一声,墨绿色的汁液四溅。 凌越一时不察,反应过来时慢了半拍,尽管及时躲开,手臂上还是沾了少许汁液。 那汁液腐蚀性太强,只是几滴就让她外套烧出几个洞,里面手臂皮肤也有所灼伤。 剩下大片的汁液落到地上,坚固的石砖地面上也响起阵阵腐蚀的滋滋声。 蒸腾而起的气味也刺鼻难闻,让人闻之头晕。 有毒! 凌越屏住呼吸,拔出长棍,双手握住长棍另一端,高高跃起,使出千斤坠,正待蓄力猛砸蜘蛛头部。 这般力道,裹挟着强悍的内力,便是铜墙铁壁,也可摧枯拉朽,无可阻挡! 千钧一发之际,头顶忽然射来数道冷风。 凌越人在空中,有种被死亡锁定的危机感,背后骤生冷汗。 人在空中,无处着力,根本无法像平时那样施展轻功闪躲。 然而凌越也不敢用身体硬接,只能凭借身体肌肉强大的控制力,在空中强行屈身缩腿,以双足横蹬长棍的力气,横向飞扑了出去。 反手射出雪丝,将因承受了她一蹬之力而向反方向飞出去的长棍缠住。 说来话长,行来却是转瞬之间! 就在凌越整个人尚在空中,转眸间,就看见五六蔟如白练的蛛丝从天而降,同时一只比下面那只人面蛛还要大的蜘蛛从屋顶的一个白色大茧中破茧而出! 因为这间大殿挑层高,宫灯烛光摇曳,照明能力有限,加上大殿里有许多东西,倒是让凌越一时间忘了注意屋顶。 这时再看,凌越才发现屋顶居然满满的都是些或悬空或粘在屋顶石壁上的白色蛛茧。 这些蛛茧或大或小,最大的就是刚才跳出来这只约莫三米高的大蜘蛛,最小的也有脸盆那么大。 这哪里是什么城主陵墓,这是蜘蛛窝吧! 凌越暗自叫苦,只希望这些蜘蛛不要全部都醒了才好。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凌越落地,重新拉回墨竹,与跳下来后就气势汹汹,疑似要为妻报仇的纯黑大蜘蛛打作一团,后背破了个洞的人面蛛也在旁边时不时冲她背后扎一脚时,周围渐渐有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种声音还越来越大。 不能让它们全家祖辈十八代一起围攻自己! 躲开大黑蜘蛛又射来的一团蛛丝后,凌越翻身跳到最初的棺椁旁,长棍一挑,脚下一踢,硬生生将厚重的石头棺椁踢得飞了起来。 看准时机,在人面蛛跳到某处时,凌越双掌一推,石头棺椁便横飞了过去,直接把人面蛛的半边身子压在了下面。 不出凌越所料。 之前只是一个石头棺盖,人面蛛就费了些力气才踢开。 现在比棺盖更重十几倍的石头棺椁压在它身上,它挣扎着嘶吼着,棺椁下还流淌出了大量绿色液体。 它被砸破了肚皮,一时出不来! 黑色大蜘蛛救妻心切,顾不上凌越,赶紧跳过去用爪子去推石椁。 这时离地面比较近的蜘蛛已经如黑色潮水般向凌越扑咬而来。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凌越武功再高,面对铺天盖地的蜘蛛也应付不过来,不一会儿身上脸上就有被蜘蛛咬伤刺伤的痕迹。 好在这些小蜘蛛毒性不大,短时间内对凌越造不成多大影响。 趁着屋顶个头更大,明显更厉害的子子孙孙还挂着蛛丝大片地往下滑,凌越不顾脚下如猫似狗纠缠不休的蜘蛛,脱了外套飞到宫灯旁。 将里面的灯油全部浸到外套上,引燃外套的同时双足蹬在墙上暴力踢飞宫灯里的灯油。 让灯油大部分都泼到黑色大蜘蛛和还被压着的人面蛛身上。 其余的胡乱泼在了地上爬动的蜘蛛身上。 就在黑色大蜘蛛发现不对劲,要吐蛛丝来扑灭凌越手上的火时,凌越矮身躲开的同时往旁边一滑,手中的外套也掷了过去。 轰——! 灯油骤然被点燃。 蜘蛛本身就怕火,油光水滑的小蜘蛛们更是绝佳的助燃材料。 黑色大蜘蛛顾不得再救人面蛛,自己在地上打滚,试图扑灭身上的火。 可惜灯油哪里是那么好扑灭的。 很快,一股奇异的说不出是香还是臭的气味在大殿空气中弥漫开来。 凌越担心有毒,在体恤衫下面扯了一截布勉强蒙在口鼻处。 抬头看屋顶上那些蜘蛛,一个个也承受不住火焰的熏燎,或是仓皇地往上爬,或是断了蛛丝直接掉进火海中,很快发出噼里啪啦被烧爆的声音。 蜘蛛家族是一把火烧得差不多了,凌越自己也不好受。 宫殿里空气有限,如果不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出去的办法,她也得留在这里和这群蜘蛛烧成一堆灰烬。 想到这种死法,凌越无论如何都是不肯的。 就算最后把自己糊到屋顶的墙上烤成人干,她也绝对不要跟一群蜘蛛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危机时刻,凌越反而头脑越发清晰。 她忽然想到黎蔟说的马日拉提起关于古潼京城主的那句话:蜘蛛悬梁,喜虫天降。 蜘蛛悬梁,这里到处都是蜘蛛,哪都可以算它们悬挂的梁。 喜虫天降,又该作何解? 隔着燃烧的火焰,凌越忽然看见倒扣在已经奄奄一息的人面蛛身上的石椁,石椁上有很多图腾,最显眼的依旧是那副双头连体人跪拜大树的那一幅。 脑海中灵光一闪,凌越想明白了那棵树上缠的是什么了。 不就是大黑蜘蛛吐出来的那种如白练的蛛丝吗?! 所以其实这里占据主导地位的并非处处被大黑蜘蛛维护的人面蛛,而是大黑蜘蛛本身! 它是喜虫?自天而降…… 凌越将目光落在了大黑蜘蛛在屋顶上留下的那个巨大的白色蛛茧上…… 第22章 中毒昏迷 就在和凌越分开后,无邪确实如凌越猜测的那样,带着马老板他们找到了另一边的清凉殿。 按照原来的方法,用跷跷板机关陆续钻进洞里后,走到尽头却不再是出口,反而是一处悬崖。 无邪本是带着黎蔟先下去探探路,没想到马老板他们不等底下的通知,直接就全下来了。 下来后发现是个只能进不能出的陷阱,一行人又是一番闹腾。 好在,很快黎蔟发现了石雕眼睛的机关,就此发现了装着一具八只手八只脚的骸骨的棺椁,这大概就是古潼京城主的尸骸了。 众人原本可以全部从棺椁里头部的机关安全出去,然而马老板认定了棺椁里那块宝石就是他要找的那块,趁无邪苏南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忽然拿了宝石,因此又一次触发了机关。 最终,苏南等人随着上升的棺椁顺利逃出去,无邪和马老板却掉到了棺椁上升后空出来的一个如同石井的封闭空间里。 也是在这里,无邪利用八卦术数原理,找到了生门,打开了一扇石门,来到了真正的主墓室。 逃出去的苏南直接用火药炸开出口,无邪和马老板暂时在墓室里躲避爆炸。 随着爆炸声响起,无邪和马老板正要出去找出口,却忽然感受到地面又是一阵剧烈震动。 马老板眼神慌乱:“怎么回事?怎么又爆炸了?苏南是要故意把我们炸死在下面吗?!” 无邪惊疑不定,环顾四周,目光在落到墓室中间那个趴伏姿态的玄武石雕上:“不是上面,是下面。” 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无邪不由想到失踪的凌越,会是她吗? 在两人的注视中,玄武石雕忽然“砰——”的一声就掉了下去,露出一个洞。 伴随着洞口的出现,一根无邪熟悉的雪白丝线骤然射出,直接扎进了旁边的石柱上。而后,一道狼狈的身影从洞口里蹿了出来。 一出来,凌越就跪趴在地上使劲咳嗽,手镯雪丝都顾不上收。 实在是她在下面差点就憋死了! 谁知道那群蜘蛛那么好烧,愣是比她预计的时间还要快就把氧气消耗殆尽。 幸好最后关头她成功找到了藏在大蛛茧里的关键东西,取下来后,那片屋顶就皲裂破碎。 凌越赶紧抓着旁边的蛛茧躲开,又在破开一个石洞后第一时间射出雪丝,逃了出来。 看着平时总一副孤傲清冷的凌越此时不顾形象的跪在地上,头发凌乱衣衫破损,裸露的脸上手臂上也黑一块灰一块。 抬头朝他看来时,一双清冷的异域风情浓郁的眼眸也湿漉漉的,眼眶鼻头都红了,看起来好不可怜又可爱。 无邪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不重,却余韵悠长。 凌越的外套不知去了哪,后腰的竹杖倒还在,腰侧还挂了个粗糙的布袋。 无邪的目光在被里面的东西印出个正方形硬面的布袋上晃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起身下意识脱下外套,快步上前,将外套披在了凌越身上。 同时,他蹲下身,稍微挡了挡马老板的目光,轻轻拍着凌越的背,低头询问:“怎么回事?还好吗?” 刚才过来给她披衣服的瞬间,无邪已经快速扫过她的身上,发现她身上有很多伤口,手臂上有灼伤,手腕上有利刃划伤。 最严重的是腿上,也不知遭遇了什么,从大腿半截的部位开始。 下面都要被咬成洞洞裤了,每一个洞里都能隐约看见青红泛紫的咬伤。 那是伤口有毒的表现! 凌越有多厉害,无邪从黑瞎子那里已经了解一二。 连她这样的身手,遇到下面的东西都能如此狼狈,这座地宫里到底还藏着多少他和黑瞎子都没发现的? 以及,为什么每每遇到这种意外的都是凌越?难道她其实知道这座地宫里藏着的秘密? 多疑已经融入了无邪的骨子里,只是发散思维一会儿,就冒出了无数怀疑。 不过这时候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不等凌越回答无邪的话,上面又是一阵爆炸声。 无邪抬头看着摇晃着开始往下流淌着沙子的墓顶,无奈摇头:“苏南这家伙也太心急了。” 凌越还没喘过气,只觉得肺里一阵燎火般的灼痛。 要不然她非得当着无邪的面吐槽他一句:人家对你上心了,能不着急嘛! 然而不等凌越给无邪一个眼神,让他自行体会,就呼吸一滞,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倒向了无邪。 无邪连忙把人抱住,心急地低头就去摸她脖颈。 只是浑身乏力,有中毒迹象的凌越无语,用气音在无邪耳边道:“别摸了,没死,就是中毒了。” 无邪手一僵,尴尬地收回了手。 又想要把她抱起来,结果试了两次,都没能把人抱动。 搞得无邪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 怎么连一个48公斤碎石机关都能走的女孩子都抱不动呢?这不应该啊! 凌越也感受到了他的努力,虽然很不应该,但还是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又因为气息不稳,这一笑,就笑得要死不活的,好像随时会断气。 无邪忍不住也笑出了声:“别笑了,小心把最后这口气给笑没了!” 凌越:“……” 好像还真有可能。 无邪抱不动凌越,凌越歇了会儿,这时候头顶已经被炸开了一个洞。 凌越自己勉强站起来,对无邪说:“自己能上去吗?” 她现在自己跳上去都够呛。 无邪点头,难得幼稚的来了一句:“可别瞧不起人。” 他现在还是有点厉害的好吧! 马老板就看见两人在那嘀嘀咕咕,现在马老板忍不住怀疑凌越其实是无邪的人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三人还是从苏南炸出来的口子逃出了地宫。 一上去,凌越脚下一软,倒头就睡。 好在无邪早有准备,在她倒下的时候就及时接…… 没接住。 倒下的凌越把去接她的无邪一块儿给压在地上了。 等在外面的众人一看,三个出来,一下就倒了两个! 王萌和黎蔟赶紧跑过去,吭哧吭哧扶了几回都没扶动。 还是黎蔟及时想起什么,手穿插到凌越的后腰,手指一番动作,终于把那个挂着竹杖的皮带扣给扯开。 无邪只感觉身上一轻,不用王萌和黎蔟帮忙,就把昏迷不醒的凌越抱了起来,快步往帐篷那边走。 黎蔟赶紧追上去:“无邪,凌越她怎么了?怎么受了这么多伤?怎么还昏迷了?!” 王萌眼看着两人就这么跑了,又低头看了看墨绿色的竹杖,知道是凌越的,就想捡起来给她带回去。 然而一抠,王萌就发现问题有点大。 其他人都要准备散开了,苏南的手下老麦看见王萌撅着屁股在那里对着什么使劲,好奇地凑上来。 发现王萌就是捡一根比短萧粗一点的竹子,看起来就像是搬不动的样子。 “有那么夸张吗?”老麦撇撇嘴,一脚就要踹过去把竹杖踹飞。 他可还记恨着凌越先前对他出手的那份恩怨呢! 谁知,下一秒,老麦就“嗷”的一声抱着脚满地乱跳。 动静引来了其他人,就连苏南都来看情况。 无邪和黎蔟还不知道凌越掉在那里的竹杖引发了其他人怎样的骚动和讨论。 在黎蔟纠缠不休的时候,无邪简短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要带她去处理伤口,她身上的伤口有毒,得赶紧打一针看看情况。” 如果不能解毒,还要想别的办法。 黎蔟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在一边伸着手,“云帮忙”地帮着无邪一起把凌越带回了他们的帐篷里。 凌越那边的帐篷简陋狭窄,不方便给她治伤。 无邪将人放在他自己的睡袋上,一边找解毒清一边催促黎蔟:“去找剧组的果子帮忙,凌越要换身衣服,还要检查身上有没有其他伤。” 黎蔟“哦”了一声,正要往外跑,又被无邪提醒了一句:“把马日拉也拖出去!” 马日拉成天没事就喝酒,喝醉了就在帐篷里睡大觉。 这会儿也睡得呼噜震天响。 黎蔟赶紧又连拖带拽把马日拉弄出去。 等到了外面,随便找了个能遮荫的地方,就把马日拉丢在那儿。 迷迷糊糊的马日拉打了个滚,又稀里糊涂地继续睡。 无邪迅速给凌越打了一针解毒清,在黎蔟带人过来之前,特意兑了些热水,用毛巾打湿了。 盯着凌越闭着双眼越发显得脆弱与乖巧的脸看了片刻,还是伸手将她翻了个身。 让她从平躺变成趴伏。 凌越的衣服被火烧得已经快成破布了,衣领的位置一扯,焦黄的劣质布料就直接碎了,露出一大片背部肌肤。 无邪眼神躲闪了一下,忍着耳尖的滚烫,将热毛巾捂在了她的肩背位置。 过了一会儿,无邪拿开毛巾,仔细抚摸观察凌越的肩背。 左右肩胛两边,在被毛巾擦拭过后,又恢复了瓷白的细腻,入手温软,与她清醒时孤傲疏离的气质完全不搭。 更重要的是,上面并没有凤凰纹身。 不知为何,无邪心中生出一股喜悦。 他又再三摩擦了几遍,确定这片肌肤上没有用人皮遮掩,这才在听到帐篷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的时候赶紧将外套给凌越扯上,自己手上的毛巾也丢回盆里。 第23章 营地塌陷 凌越本身从小就有抗毒这方面的特殊训练,再加上内力自动运转,修复内伤清除毒素,又有无邪给打的解毒清在血液中起作用。 在全然陌生的环境下,凌越很快就强行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就是黎蔟那张怼到她眼前的大脸。 凌越蹙眉,抬手一巴掌把他的脸拍开。 黎蔟不怒反笑,“凌越,你终于醒了!” 凌越环顾四周,认出这是无邪他们的帐篷,撑着还有些乏力的身体坐起来,第一时间问黎蔟:“我昏迷多久了?” 黎蔟一直守着凌越,一口就给出确切回答:“从给你换好衣服包扎好伤口开始,至今已经有三十四分钟了!” 下意识换算成自己熟悉的时辰,确实昏迷得够长的。 凌越低头看见自己身上换了一套的衣服,是她熟悉的白体恤黑长裤的装扮。 手臂上的几处伤口都被人擦了药,还细心地裹了一层既透气又能防止沙子沾染伤口的绷带。 黎蔟在旁边解释:“你身上的衣服是果子姐帮忙换的,拿的是你包里的换洗衣服。你身上的伤是无邪给你包的,我不会包,不过我已经偷师成功,下次你再受伤,我就可以给你包扎了!” 少年说得还挺高兴的。 凌越无语:“哦,谢谢你哦。” 还盼望着她下次再受伤! “对了,”凌越打断黎蔟还要继续滔滔不绝的啰嗦,“我的东西呢?” 黎蔟献宝似的把布袋交给凌越,“你的墨竹是无邪和王萌一起抬回来的,就在你枕头边,还有这个!看,我一早就保管好了的,连无邪想看都没让他看!” 其实无邪根本没想起来要翻凌越的这个布包。 一来那时他的心神都放在检查凌越身上有没有凤凰纹身上,二来王萌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跟他说,凌越的那个竹杖太重了,比黑金古刀还重。 无邪听了,心中一动,赶紧就出去,和王萌一起从围在一起比力气的众人之中,把竹杖抬了回来。 回来后还不等多看看竹杖,无邪又很快被马老板那里的人叫过去了。 如此一来,无邪自然没时间去关注凌越的布袋。 凌越没有打开布包,而是捏了捏。 确定除了玉玺和手套,刚才在下面得到的那块古怪石头也在,便重新把它拴在了自己腰侧,又将墨竹插在腰后。 看她掀开被子要出去,黎蔟不放心:“凌越,你再休息一会儿吧!” 凌越已经掀开帐篷门帘眯着眼睛往外看,正要回头对黎蔟说一句“没事”,忽然耳朵一动,听到了一阵越来越响的沙沙声。 脑海里瞬间闪过几个词汇。 一层叠一层的地宫,破了洞的地宫屋顶,炸开时就不断往下倒灌的黄沙…… “不好!黎蔟,快收拾东西,离开营地!” 先前驻扎营地的时候,选择的就是古城墙遗迹里面那一片空地。 古城墙遗迹下面就是地宫,现在地宫至少三层的宫殿都已经打通了,倒灌下去的黄沙能少得了吗? 耳朵能听到的沙沙声越发刺耳了,黄沙往下倒灌的速度在加快! “黎蔟,去通知无邪他们,下面的地宫已经被炸开,营地马上要塌了!” 匆匆交代完黎蔟,凌越自己转身就进了隔壁自己的帐篷,火速收拾自己的行李。 她的行李并不多,三套换洗衣服,已经换下一套还没机会洗,一套刚在下面和蜘蛛家族共存亡了,只剩身上穿着的这套。 所以凌越要收拾的只是一些饮用水和食物,另外,她还去马老板他们放物资的地方又塞了些东西到包里。 黎蔟也不傻,听凌越说地宫被炸开,营地要塌了,顿时心头一紧,赶紧冲出去扯开嗓子大喊:“大家快收拾东西,营地要塌了!沙子要往地宫里钻了!” 无邪和王萌就在马老板那边,听到动静,一个个都走了出来。 黎蔟站在远处对无邪他们又喊了一遍,自己转身又呼哧呼哧跑了回去。 路过马日拉的时候还狠狠踹了他一脚,让他赶紧起来收拾东西跑路! 众人都听清楚了,剧组的人刚开始还懵了一下,但是看到其他人都慌慌张张跑回去收拾东西,也赶紧回帐篷收拾东西。 “摄影机!设备不能丢下!” “我的包,我衣服还没塞进去呢!” “收什么衣服啊!快装水和吃的!” 七手八脚中,一个个还要再收拾行李。 是无邪返回来强硬地拉着还在整理什么设备资料的王导他们马上撤离:“快走!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不远处,已经带着黎蔟站在古城墙遗迹下面的凌越看见无邪还在那里拽着王导他们跑。 眼看沙子流动的声音越来越密集,凌越皱眉,丢下自己的包,快步跑到还在拉拉扯扯的付美和蛋姐她们身边,一手一个拎着就跑。 直接把原本跑在前面一点的无邪王导曾爷果子他们甩在了身后。 把付美和蛋姐丢到安全的地方,凌越又回头接手了跑不动的曾爷和果子。 王导遇到危险,自己跑得比狗还快,不需要人担心。 无邪就只需要顾好自己。 看着凌越一声不吭地又拎着两个人离开,无邪嘴角翘起一抹弧度。 不可否认,在确定凌越身上没有凤凰纹身后,虽然她的来历还是成谜,无邪再看她,总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 也不知道是因为凌越这么强大的人很大概率不会成为他的敌人而轻松,还是因为别的。 第24章 沙漠中的前进 目睹了营地彻底消失在茫茫流沙中,众人简单的商量过后,决定重新出发。 然而在清点物资的时候,就发现问题有点大。 有凌越的提醒,逃出来的时候大家多多少少都带出来了一两个包。 但因为太慌乱,不愿舍弃的东西又太多,等到无邪和苏南去查看众人带出来的东西时才发现,真正有用的反而没多少。 看见王导两个沉甸甸的背包里全是各种设备资料,曾爷包里倒是有点水和食物,但各种资料还是占了一大半空间。 无邪都要气笑了:“你们认为这些东西能让你们在沙漠里活几天?” 王导悻悻然一笑,支支吾吾去看其他人的包:“那不是,其他人总带着吧?” 他也知道理亏,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 可人活着,就得面对现实,他要是弄丢了这些设备和资料,投资人能让他赔到倾家荡产! 曾爷也没脸开口,愁眉苦脸的在那里看着彻底消失的营地默默后悔。 无邪黑着脸没吭声,也不去看其他人的包了。 旁边刚才还叫嚷着自己的化妆包没带到,要回去拿化妆包的付美都被无邪的黑脸吓到不敢吭声了,缩在果子和蛋姐后面低着头拎着包。 她的包里也只剩半瓶水。 果子和蛋姐跟她的情况差不多。 因为在此之前,她们帐篷里的水都被果子拿来洗头了,果子去找老麦借水,还发生了很多事,水自然也就没借到。 另一边,苏南看见露露包里都是漂亮衣服鞋子之类的,也停了手,站起身,双手叉腰脸上带着笑地扫视众人:“现在怎么办? 无邪就回头跟王萌说话,黎蔟也拉着凌越往他那边凑。 至于马日拉,早就怂兮兮地抱着自己的酒瓶子躲在无邪身后了。 马老板一见,这是要搞小团队啊?这怎么行! 因此他清了清嗓子,杵着拐杖义正严辞道:“都到这时候了,大家更要团结!苏南,你带着人先把物资都重新分配一下!”他自己是什么都没带出来的。 不过他是老板,车队里所有东西都是他的,这些人带出来的东西,当然也合该属于他。 老麦不满他的语气,梗着脖子道:“谁要重新分配?我们带出来的自己用都不够,凭什么分给你们!” 目前马老板和剧组的人,几乎都没生存物资。 老麦认为现在该当老大的是他们,想要东西?行,给钱! 被马老板吩咐当出头鸟的苏南只是保持着虚假的微笑,既不反驳马老板的决定,也不管闹事的手下。 无邪回头问黎蔟:“接下来只能走了,能不能活下去,全靠运气,怕不怕?” 黎蔟少年心性,哪怕心里打鼓,面上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气样儿:“小爷会怕?”哼! 默默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凌越。 很好,凌越脸上的神色还是那么淡定从容,肯定没问题! 无邪看他那死鸭子嘴硬的样子,都被逗笑了,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不怕就好,到时候跟着我,别掉队。” 黎蔟嫌弃地抖开他的手,往凌越的方向蹭了蹭,狗仗人势的架势摆得足足的:“我有凌越,才不跟着你!” 谁知凌越却扭头对他说:“别跟着我,我沙漠求生经验少。” 黎蔟脸上表情空白了一瞬。 看起来呆呆的。 无邪呛咳两声,别开脸憋笑。 “不、不会吧,凌越,你是在开玩笑吗?”黎蔟不敢置信,毕竟在他看来,他家凌越简直就是六边形战士! 然而凌越依旧给了他否定的答案:“真的,我不喜欢沙漠,去的就少。” 起初对沙漠的不喜欢,是源于她身上一半的西域血脉。 她讨厌被人当成异类欺负排挤。 后来郡主喜欢她的眼睛,她也就对此芥蒂消除了不少。 但沙漠单一的景色,干燥的空气,强烈的阳光,没有哪一点值得称赞。 无邪这时候插一句嘴:“那你为什么要跟着剧组来沙漠?” 凌越给了他一个斜眼:“你猜?” 不是缺钱,她会来? 早知道…… 想到在地宫里发现的那些线索,算了,早知道有这些线索,不要钱她也得来。 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黎蔟笑得嘎嘎的:“无邪你好蠢啊哈哈哈,凌越当然是因为缺钱才来的呀!” 无邪回以冷嗤一瞥。 也不知道蠢的人到底是谁,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 闲聊的功夫,那边总算吵出结果了。 马老板承诺出去后再支付老麦等人一笔不菲的佣金,带出来的物资按需分配。 所谓的按需分配,其实就是谁拳头大,谁就分得多。 在老麦伸手要拿凌越和黎蔟包里的水和压缩饼干的时候,凌越把竹杖抽出来,一抛一接地玩着。 知道这玩意儿有多重的众人默默将眼神从凌越的包上移开,老麦也老老实实缩回了手,甚至还非常知情识趣的把刚搜刮走的无邪和王萌的物资都归还了一小半。 无邪:“……” 还挺会玩。 最终,剧组的五个人只得到了最少的物资,顶天了只能够在沙漠里活一两天,还得是极力克制身体需求的前提下。 王导自然不愿意,可老麦把刀一亮,几人也不敢强行争辩。 眼看众人陆续离开,无邪留在最后,把自己的一个包留给了他们,“有机会就出去吧,以后别再往沙漠里跑了。” 无邪还是希望他们能尽快离开,不要再继续牵扯下去了。 王导苦笑,“我们也想走啊,可您看,现在……” 无邪摇摇头,转身小跑几步,带着不远处等着他的王萌黎蔟他们跟上已经走远的苏南等人。 看着凌越背着包和黎蔟一起走在前面,王导是真后悔了,“早知道,就听凌越的话了。” 旁边脸色苍白的果子和蛋姐也点头,对凌越一直看不惯的付美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曾爷叹了口气,拍拍手,强行让大家振作起精神来:“大家别气馁,先跟上大部队,关老师经验丰富,还有能找海子的马日拉,情况不算太坏。” 蛋姐吸了吸鼻子,勉强笑道:“是啊,比起菜头徐雷陈超他们,咱们至少还活着,走吧!” 在漫无边际的沙漠里一步步往前走,是什么感觉? 黎蔟能想到的只有一个词:绝望! 无论看向哪个方向,都是一成不变的黄沙。 头上的烈日毫无阻挡的灼烧着他们身体里的水分,干燥的风也在挤压他们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 黎蔟掏出水想要喝一口,被无邪抢了过去:“不要喝得这么频繁,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黎蔟有些恍惚地喘了口气,不满道:“不喝就不喝,还给我!” 王萌拍拍他肩膀:“听老板的,他经验很丰富。” 一直默默跟着的凌越看向无邪,“你经常来沙漠?” 无邪闭了闭眼,似乎是眼睛被黄沙晃得有些难受,他没有直接回答凌越的问题,而是教起他们两个在沙漠里要怎么走路才能最节省体力:“想象自己是一头骆驼,双脚外八字,不要让自己流太多汗……” 凌越皱眉认真观察了一会儿,感觉有点为难。 黎蔟照着学,都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凌越还在那里站着。 无邪感觉她有些奇怪,问她怎么了。 凌越抿抿唇,说:“太难看了。” 说罢还是按好原来的步伐姿势继续前进。 无邪反应了一下才想明白她是不愿意用这么难看的步伐走路,原来还这么在意自己形象吗? 忍俊不禁的摇摇头,无邪追上去,“在生存和好不好看之间,你居然选择后者?” 凌越抬头挺胸,身姿挺拔,每一次抬脚发力,纤细柔韧的腰肢都会有最完美的肌肉控制走向。 她发尾摇曳,步态从容,在整个行进的队伍中显得格外不同。 对此,凌越实话实说:“现在还不到我做出选择的时候。” 事实确实挺扎心的。 看看队伍里其他人,要么是互相扶持着走,要么神色恍惚摇摇晃晃地走,要么低头默默走。 谁能像她这么轻松啊。 无邪好奇地问:“你的衣服是你自己选的吗?你觉得你这样搭配合适吗?” 除了墨绿色外套、亮紫色外套,今儿又换了一件镭射粉外套。 每每都叫无邪感慨,原来世界上还有这种颜色的衣服! 到底是谁生产的啊! 凌越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 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不过确实没有郡主给她搭配的衣服好看。 她抿唇,有些不满无邪非要挨着她说话,难道就是为了嘲笑她的衣服品味? 凌越加快步伐,无情地把无邪甩开。 看她明显生闷气的样子,无邪笑了笑。 王萌凑过来:“老板,你笑什么呢?” 无邪拽他胳膊:“笑你怎么走得这么慢!” 说罢就加快步伐,来到新鲜劲过了速度就慢下来的黎蔟身边:“保持匀速,呼吸节奏不要乱……” 剧组的付美落在最后,摔倒后不愿意爬起来。 黎蔟这个吊车尾大发善心,扶着人慢慢往前走,还一边把刚从无邪那里的经验传授给她。 行进的队伍渐渐被拉得很开,像一条珠子稀稀拉拉的难看的项链。 “哎,你不去帮一下黎蔟?” 站在一个沙丘上,对着地图辨认了一下方向,发现凌越就杵在他旁边,无邪好奇地问。 凌越一手叉腰,一手反手摸着腰后的竹杖:“你刚才不是跟王萌说,让他自己跟上来吗?” 无邪看了一眼她摸竹杖的那只手,他发现她皱眉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去摸它。 显然,这根竹杖对她而言不仅是武器,还有别的意义。 无邪喘着气:“那你这个保镖当得还挺不称职的。” 凌越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多废话。 难道他现在不觉得又累又渴吗? “那我现在就去背他,一路把他背出沙漠。”凌越故意转身提脚做出往后面走的姿势。 无邪赶紧拽住她手臂,“那还是让他自己走吧。” 凌越斜睨他,给他一个“你真烦”的嫌弃眼神,明明想要训练黎蔟的是他,还非要拿话来试探她。 信不信她真把他架起来的这口锅砸了? 给他一个眼神,凌越就往前下了沙丘。 无邪问王萌:“你看见没,她刚骂我。” 王萌憨厚老实地一笑,装傻。 第25章 你们有病吧!【礼物加更】 又一次扎营休息的时候,苏南分完他们包里仅剩的最后一点食物后,不得不起身走向无邪:“关老爷,我们的物资消耗得比预计的快太多了,现在已经没有了,你说,怎么办?” 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神看向凌越那边。 意思很明显。 她要凌越把物资分出来,但是不愿意自己出面,要求无邪去。 无邪也明白,故意装傻:“我们的水也喝光了,你说该怎么办?” 苏南冷笑,“别给我装傻,你去,大家还可以和平相处,一起走出去,你不去,我这边的人,可就压不住了。” 不远处,凌越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也知道有这一遭,她本就没想压着本就不多的物资,被所有人同仇敌忾,当成掠夺对象。 在沙漠里走了两天一夜,带出来的物资少,消耗的人又多,根本不可能撑到最后。 凌越把两瓶水丢给躺在地上装死的黎蔟:“去,给剧组一瓶,马老板一瓶。” 黎蔟惊讶:“可是凌越,我们怎么办?” 凌越眯着眼看向不远处的无邪,“放心,没水了我也能把你拖回去。” 越跟着无邪走,凌越就越发确定这一切都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即便中途出现了一些意外,凌越不相信他会没有后手。 “哦,”黎蔟本来就不是什么自私狠心的人,乖乖拿了水往不远处剧组那边走。 凌越将包里最后三瓶拎起来,一瓶揣衣兜里,走过去丢了一瓶给无邪,剩下一瓶丢给苏南。 只看她丢在地上空无一物的背包,不用多说一句话,苏南就明白这是她最后的物资了。 等黎蔟回来,凌越把最后一瓶水给了他。 黎蔟拧开盖子,又递还给她:“你先喝,免得你嫌弃我口水。” 又想起等她喝了,自己再喝,那不是间接接吻吗? 咳! 黎蔟低头啃干巴巴的饼干,掩饰自己发烫的脸。 可惜凌越没给他遐想的机会,“不用了,你留着。” “啊?”黎蔟不赞同地抬头看她:“我才不需要你牺牲自己来保护我!” 凌越叹气,忍不住发出穿到这个世界后一直很想说的那句感慨:“有时候我真的感觉和你们这些人,不管是行为还是思想上,都存在着很大的鸿沟。” 过来送水的无邪听到这句话,潜意识里觉察到不对。 凌越还在解释:“我会一门功夫,可以将自身的消耗降到最低,不吃不喝几天也没关系。” 黎蔟对此表示不太相信,还是觉得她是为了把水留给他,才故意这么说的。 这时无邪走了过来,“我相信她说的话,因为我有个朋友,也有类似的功夫。” 坐在地上的黎蔟和凌越抬头看他。 无邪把手里剩下的半瓶水递给凌越:“不过这种功夫,能不用还是别用,就像你说的那样,还没到那种时候。” 凌越看了他片刻,伸手接了过来,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黎蔟抬头看看无邪,又看看不接他手里的水,却接无邪水的凌越,怀疑地小眼神定在凌越身上:“凌越,你就不想跟我喝一瓶,就想跟无邪喝一瓶水,是吧?你也知道间接接吻的说法是吧?” 凌越还在疑惑什么叫间接接吻,反应过来的无邪就已经耳朵发烫了。 他都被这小屁孩儿气无语了:“我说黎蔟,你脑子没问题吧?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这些!” 再说了,那瓶水是他和王萌、马日拉分着喝的,因为存了分给凌越的心思,他都是用的其他容器分的好吗! 黎蔟哼哼唧唧:“我什么心思?我的心思哪有你的心思多啊!别以为你老是找凌越搭讪的小动作我没发现,之前还总偷偷看我家凌越。” 无邪不乐意了:“什么叫你家凌越?人家怎么就成你家的了。” 黎蔟梗脖子:“她是我保镖!” 无邪呵呵:“你也知道只是保镖啊。” 凌越:“……” 烦死了,凌越抬手阻止:“所以什么叫间接接吻?” 这是什么很严重的事吗? 接吻她姑且知道,但接吻还能有间接这个说法? 现在她很想用黎蔟的那句口头禅亲切地问候一下这个世界:这里的人都有病吧! 最后凌越也没能从黎蔟和无邪口中得到关于“间接接吻”的具体解释,两人都瞅了她一眼,然后默契地别开视线,各自安生了。 对此凌越也不在意,对这个世界陌生的一切,她完全没有探索和好奇。 她现在想的只有,找到古潼京,确定里面是否有关于月氏、关于女帝的线索。 最后分出去的三瓶水并没有让众人撑多久,半下午的时候就消耗光了。 包括黎蔟和无邪留给凌越的最后一点水。 晚上燃起篝火准备休息的时候,马日拉当作宝贝的半瓶烧酒也被苏南抢了过来,一人分到一小瓶盖。 无邪把自己那一点让给了黎蔟,黎蔟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被无邪笑话他是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黎蔟有些发蒙:“什么摩?” 王萌好心解释:“就是人质爱上了绑架犯。” 旁听的凌越:“……” 这个世界的人真的有大病! 黎蔟也很生气,赌气一口喝了属于无邪的那口酒,转头就看见凌越掐着无邪的脸颊,把属于她的那一份直接灌进了他嘴里。 黎蔟举着瓶盖目瞪口呆,片刻后,在无邪还在愣愣看着凌越的时候怒吼一声:“无邪你卑鄙!” 丢了瓶盖就扑了过去,直接把无邪压到了地上。 王萌一看,自己老板要被打了,那怎么行! 赶紧爬过去把黎蔟扑倒,偏偏黎蔟揪着无邪死活不撒手,王萌就使劲拔黎蔟。 最后三个人纠缠成了一坨。 凌越默默挪开了一点距离,看着篝火叹了口气。 她已经不想再去探究黎蔟刚才究竟在想什么,又为什么要骂无邪,甚至还动起手来了。 没必要。 真的。 不久后。 黎蔟顶着一只熊猫眼往凌越身边凑,抱着膝盖委屈巴巴地问:“凌越,刚才你为什么要把酒让给他?” 凌越抬头看天。 不想吭声。 黎蔟就一直盯着她。 凌越没办法,只好道:“我不喝酒。” 黎蔟皱眉:“可现在没水了,那是我们最后一点可以喝的东西。” 凌越摇头:“如果没办法了,我会选择喝血,但绝对不会喝酒。” 黎蔟一时间联想到了很多,猜测是不是她酒精过敏,又或者她练的功夫不能喝酒。 终于安静下来了,凌越环顾四周。 剧组那边,付美她们在哭着说想家,曾爷还有闲心看书,王导在安慰三个女生。 马日拉在为他失去的酒唱歌,无邪在不远处站着目视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 凌越正想起身,面前忽然伸过来一只手臂。 顺着手臂一看,是黎蔟大义凛然的表情:“凌越,你要喝血就喝我的吧!我年轻,血气旺,恢复能力也快!” 才不像某个中年老男人,血肯定都没他的香甜可口! 凌越歪头,凝眸注视着他。 跳跃的火光映照得她眼底的翠金越发耀眼。 黎蔟只觉得她的眼睛美得妖异,仿佛蕴含着某种的魔力,让人在被这双眸子专注地凝视着时,情不自禁被吸引得沉入其中,无法自拔。 而现在,这双眸子在专注地看着他,还在缓缓靠近…… 凌越一手握着他的手腕,上半身缓缓靠近,每一次看都依旧让人惊艳的脸向他压过来。 彼此的距离,近得让黎蔟有种两人呼吸交缠、亲密到不分彼此的错觉,他觉得喉咙很痒,胸膛鼓噪得脑袋都在发昏。 她伸出了手,从他的肩膀,一点点爬到了他的后脖颈。 所以她是要攀着他的脖子,吻、吻他吗? 他的初吻终于要在这样暧昧旖旎的夜晚,向他告别吗? 咚—— 看在小屁孩儿愿意拿血给她解渴的份上,凌越捏晕他的动作很温柔,在他倒下去的时候还用手接了一把。 收回手,站起来转身,凌越就对上无邪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 两人视线相对,无邪的眼神慌乱地飘了一下,很快又转了回来,对着凌越戏谑地笑了笑。 凌越回以一个白眼。 这种有失体统的表情,凌越是越来越熟练了。 第26章 无邪,你要帮我 没理会无邪为什么要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凌越直接走到马日拉身边,抬脚踢了踢躺在地上眼神呆呆望着夜空无精打采地唱歌的马日拉。 马日拉木愣地扭头看过来,发现居然是一路上都没怎么接触过的凌越,一个激灵,赶紧坐起来。 这位大神马日拉直觉不好惹,这一路能躲他都躲着,就怕冷不丁挨上凌越的一棍子。 凌越往旁边沙丘那边抬了抬下巴,“我有点事想问你。” 说完率先往那边走。 马日拉哪敢不去啊,抬手用衣袖胡乱擦了把脸,连滚带爬地跟了过去。 营地里其他人看见了也没多管,现在他们都要死了,哪还有精神管别人说什么啊。 沙丘后,凌越找了个地方坐下,示意马日拉也坐下。 马日拉胆战心惊地找了个稍微远一点的位置,坐下前还试探性地看了看凌越。发现凌越没有要生气的意思,马日拉赶紧就坐下了。 凌越没有废话,直接说明目的:“马日拉,你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对吧?” 马日拉怂兮兮地笑着点头:“对对对,在我爷爷那辈儿,我们就生活在这里了!” 凌越从怀里掏出一个扁扁的小瓶子,丢给马日拉。 马日拉手忙脚乱接住,定睛一看,顿时笑开了花:“哎呀是酒!酒!嘿嘿谢谢老板!老板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他迫不及待就喝了一口,只觉得浑身都舒坦了。 “蜘蛛悬梁,喜虫天降,”凌越问:“你还有什么和这个类似的故事吗?” 马日拉也不在意凌越是怎么知道这句话的,喝了一口酒后就宝贝地把它抱在怀里,时不时闻一口,一边想了想,说到:“还真有!” “老板你是知道的,像我们这种地方,自古以来肯定是有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故事和传说的,关于古潼京城主的传说最多,除了古潼京城主像蜘蛛有八只手八只脚,能腾云驾雾摄取魂魄,还有和古潼京这座消失已久的古城有关的。” 马日拉一边闻酒香,一边说着种种故事。 原来,本地传说故事里关于古潼京最古老的传说,就是在一千多年前。 那时候有一支汉朝皇帝的军队发现了古潼京,进去以后,发现了里面的一些秘密。 之后这支军队从古潼京里带出了一样东西,回去献给了皇帝老儿。皇帝老儿身边还有一个很厉害的堪舆大师,根据军队的描述,大致画出了古潼京的地图。 “老一辈的就总说,我们这些人就是那时候皇帝老儿为了从古潼京里捞出宝贝,留在最外围守护这个秘密的军队的后代。”马日拉这样说。 凌越在大脑中整理着这些信息,试图筛选出和自己已知线索有联系的部分。 “传说古潼京是一个大妖怪的遗骸,年久成精了,平时它就是个死物,连风都没有。直到有一阵特殊的风吹过,这个妖怪就会短暂的苏醒,到那时候在它肚子里的人究竟会得到无尽的宝贝,还是直接被妖怪带下地狱,就得看个人的造化了。” 马日拉说的故事都很玄幻,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有些故事甚至还彼此矛盾。 “也有说古潼京就是天上神仙打架的时候掉下来的一个宝贝,有了古潼京城主历代相传的那块宝石,就可以打开这个神器,成为古潼京的主人,从此以后上天入地,那是无所不能啊!” “在我还小的时候,我爷爷说,有一群人在建国前进去过,好家伙,人多得啊,一车一车地往里头拉!结果呢?有一回发生了地震,那些人就再也没出现过了,估计全被古潼京给吃了!” 因为凌越的武力威胁,以及艰难时刻的一瓶酒之恩,马日拉绞尽脑汁,把道听途说的牛头不对马嘴的半截传说都掏空了。 说了大半个小时,终于倒不出什么话了。 他对着凌越谄媚地笑了笑:“老板,我知道的都说完了,您看?” 凌越确实从中得到了一些或许有用的线索,她点点头,站起来,离开前提醒他:“还是把酒喝了吧,要不然你也守不住。” 马日拉叹了口气,虽然很舍不得,但还是慢慢的一口一口抿着酒。 一副喝光之前一定要好好品尝滋味的样子。 凌越也不管他,往回走的时候遇上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的无邪。 无邪看了眼她身后,没多问,而是往旁边歪了歪头,“聊聊?” 早就想和他聊聊的凌越无有不从地跟上去。 扎营的时候他们找的就是一个背风的低洼处,周围都是沙丘。 无邪找了一个沙丘坐下。 刚起来没走几步的凌越只好也跟着坐下。 无邪抬头看着天空,无意识地描摹了为数不多能看清的几颗星子,对自己刚才的偷听没有隐瞒:“凌越,可以告诉我,你去古潼京,到底要找什么吗?” 凌越也看着天上的星星。 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这样,凌越看着天上的星辰,只是忽然想家了。 换了个世界,看到的夜空,看到的星辰,还是原来的夜空星辰吗?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难得露出了几分明显的疲惫,双手往后撑着,感觉不舒服,干脆躺在了地上。 双手搭在腹部,凌越闭上眼睛,藏起眼底的脆弱,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问我之前,不如说说你想去干什么。” 无邪回头,看她闭着眼睛恬淡的脸庞。 这一刻,他真的仿佛找到了一种宁静。 他深知这种情绪是危险的,却又控制不住片刻的贪恋。 迅速收起失态,无邪侧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凌越,声音轻飘飘的,带着几分迟疑和仿佛克制不住的不经意间泄漏出的依赖:“凌越,我可以相信你吗?” 凌越睁开眼,侧眸看他。 两人视线相对,一个波澜不惊,一个藏着几分脆弱和无助。 凌越:“……” 这个妖妃妲己,是在攻她的心吗? 人的眼神是很神奇的存在,有人说对视是两个灵魂的接吻。 就在无邪快要控制不住,从眼神里泄露真实情绪的时候,凌越率先收回了视线,并重新坐了起来。 她很坦然,坦然得让无邪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无邪,你在勾引我吗?” “什、什么?”无邪吃惊,昏暗中脸颊迅速升温。 凌越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你大概不知道,在我接受的训练中,如何利用攻心之术达成目的,是必学课程。” 她侧头看无邪:“虽然我没用过,但学得还不错,你要试试吗?” 无邪低头,双手下意识捏起一把沙子握紧。 感受到沙子不断流失,无邪慌乱的心也渐渐平复。 他回头,眼睛看了回去:“你接受的训练很特别,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 凌越想了想,对无邪来说,她到底算什么人呢? 最后凌越给出答案:“算局外人。” 无邪脸上的表情淡了下去,“局?” 再次正面感受到无邪的多疑,凌越摇头笑了笑。 很难得的笑容,却让无邪看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说:“无邪,我和你,和你们所有人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管你们有什么计划,什么局,我从来不关心。” 无邪凝视着她的眼睛:“那你关心什么?” 凌越说出了自己接受这场谈话的目的:“我关心古潼京里关于月氏文明的秘密,我要找一条路。” 她注视着他:“一条回家的路。” 从无意中发现月氏文明和女帝有关,到现在,凌越一直在尽量加重自己手里的砝码。 不管是关于古潼京的,还是关于无邪想要做的。 她隐约察觉到,无邪知道很多关于那个普通人无从得知的、隐藏在世界另一面的神秘力量。 她需要无邪的帮助。 但凌越深知,想要从别人那里得到助力,自己必须掌握一定的砝码,才不会在这场“交易”中完全失去主导权,成为别人随意摆弄的棋子。 所以,凌越靠近无邪,翠金的眸子凝视着他的双眸,轻声低语:“无邪,你要帮我,我也会帮你。” 第27章 后腰别了个彪形大汉 显然,今晚是一个特别适合谈心的夜。 半夜,无邪守夜累了,随便找了个沙丘坐着,马老板溜溜达达地走了过来,问无邪:“在想什么?” 无邪脑海中闪过凌越说的那些话,还有,她那双仿佛能蛊惑人心的眼睛:“你真的相信,古潼京里的东西能帮到你吗?” 无邪不知道马老板是别有目的,还是无意中被苏南他们选中,可他总是希望无辜的人能离得远远的。 这是一个,卷进来后,就没有人能逃脱的旋涡。 然而马老板对宝石志在必得,他妄图看透无邪的内心:“我很欣赏你的耐心,你特别能装,看起来和普通人一样,其实你的眼神里没有普通人该有的欲望。” 无邪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垂着眼,心想:其实我也有想要的。 曾经是接回小哥,带着胖子小哥一起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现在,他…… 无邪抬头看向天上的星辰,找到刚才凌越细细描摹的那几颗,嘴角勾起一抹无力的苦笑。 其实要论看透人心,凌越可比马老板高明多了。 马老板到底还是在用普通人的视角看待他,或者说,看待他们。 凌越却在需要他的时候,就在不动声色的观察他,揣测他,同时还在他和黑瞎子都不知道的时候,就迅速掌握了足够分量的砝码。 也不知道被她这样在意的自己,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不过,只要她不是在骗他,她所持有的一切砝码,都是对他有利的。 无邪叹气,随手抓了一把沙,举高,看着手中的沙因为他的用力,一点点无情地流走。 说不定,这一点也是她早有预料的。 明明应该重新思考可以把凌越放在他这盘棋的哪一处位置,可他的心,却莫名的和夜晚的沙漠一样,有些凉,有些空。 第二天午后,几乎所有人都达到了极限。 马老板已经失去了耐心,让手下拿刀,想要对马日拉动粗。 或许是因为昨晚的那瓶酒,马日拉连忙往旁边凌越身后躲。 凌越皱眉,抽出竹杖,挡在马日拉面前,没说话,但意思很明白。 马老板阴沉着脸看着凌越:“凌越,你什么意思?” 他一直认为凌越算他的人。 无邪在旁边劝道:“马老板,现在只有靠马日拉我们才能活命。” 马老板咬咬牙,看看无邪和凌越,到底没再说什么,而是催促马日拉:“今天要是再找不到海子,谁来都不管用!” 马日拉怂兮兮地扯着凌越的衣摆直点头:“能找到能找到!肯定能找到!我已经闻到海子的味道了,就在前面!”他也是很需要水的好吧! 既然如此,只能继续走。 不过马日拉的话,多少给大家打了一针强心剂。 又走了一段路,剧组的人踉跄着接连摔倒了好几个,老麦也忍不住要发火了,马日拉感受到迎面吹来的风,脸色微变:“坏了!沙尘暴要来了!快跑!” 说完就要跑,被无邪一把拽住:“来不及了,赶紧找个沙丘躲一下!” 本来想趁机跑路的马日拉看了一眼转身去护着黎蔟找沙丘躲避的凌越,急得跺脚:“哎呀哎呀算了!躲吧!” 要是没有受凌越的一酒之恩以及刚才的维护,马日拉说什么都要赶紧跑掉。 这群人就没有是好相处的,再留下来怕不是要没命回家的。 不过他马日拉怂归怂,也是知恩图报的人,特别是愿意偷偷把藏起来的酒给他一个人喝的恩人。 其他人能丢,恩人不能丢! 铺天盖地的黄沙被狂风裹挟着,直往人的眼耳口鼻里钻。 凌越将黎蔟护在自己身下,背脊微微拱起,给怀里的黎蔟留下一点呼吸空间。 双手抱着头正忍耐着侵袭的沙子,背上忽的一沉,狂风和黄沙都被另一具身体挡去了大部分。 不用看,只需要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就知道她身上的是无邪。 虽然很不应该,但凌越真的就这么突兀的,想起了在那个出租房里停留的那两天,曾听同住的女生特别嫌弃的吐槽合租人里有人在阳台抽烟,弄得每次洗干净的衣服上都有一股烟味。 还说二手烟、三手烟的危害。 凌越闻到无邪身上的烟草味,就想这到底算二手烟还是三手烟,这样对身体有危害的味道,算不算无邪在故意投毒。 感受到无邪的呼吸越发短促艰难,显然是被风沙灌了口鼻难以呼吸。 凌越体内经脉微震,内力外放,一层无形屏障将无邪的面部护住。 感受到这点变化,无邪睁开眼睛,恰好对上被他护在怀里的凌越微微仰头抬眸看过来。 在他身体形成的狭窄空间里,两人视线相交,呼吸相融。 无邪想要对她笑一笑,却先看见凌越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还对他眨了下漂亮的眼睛。 这么近的距离,无邪得承认自己真的被此刻的她蛊惑到了。 然而还不等他心跳加速,就听凌越轻声说到:“说好了我会帮你,这是诚意金。” 无邪刚做好加速前准备工作的心脏嘭的一下,就老老实实地落了回去。 他闭上了眼,选择装死。 凌越不以为意,他总会明白昨晚他的决定到底有多英明睿智。 不知过了多久,沙尘暴总算过去了。 凌越等了一会儿,发现无邪还闭着眼装死,外面都能听到王萌呼喊着找老板的声音了。 凌越抬头,用后脑勺撞了撞无邪的下巴,“起开!” 无邪这才甩了甩脑袋上厚重的沙子,翻身坐了起来。 凌越就坐在他旁边,抬手扯开已经松掉的高马尾,一头在阳光下透着些微酒红的长发披散开来,像一匹流光溢彩的缎子。 无邪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说:“你的头发一点都不像好几天没洗的样子。” 得到凌越不客气的一瞪。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本来就很难受了,强行忽略就算了,他还非要提,真的很欠揍! 无邪get到她的意思,悻悻一笑,扭头去看其他人。 被凌越护在最下面的黎蔟也眯着眼晕晕乎乎的爬起来,看到凌越在拍头发里的沙子,也跟着来了一句:“还真是,不洗都这么好看,洗了不得滑溜到蜘蛛劈叉?” 凌越被两人整得没脾气了,自顾自拍完沙子就用手指梳拢好头发。 没有梳子,手指和头发上都有沙,根本梳不顺,凌越只好将头发捞到侧面,随便编成一条松松的辫子姑且扎上了事。 被两人一说,凌越都开始嫌弃自己这头好几天没洗的头发了。 总感觉梳了之后,手指上都沾着头油了。 凌越:“…… ” 越想越难受! 看了看坐在自己左右两边的无邪和黎蔟,凌越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一人后脑勺上给了一巴掌。 看两人齐刷刷抬手捂着后脑勺眼神懵逼地看着她,凌越心里那点烦躁才缓和了不少。 一句解释也没给,凌越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黄沙,又把布袋掏出来随手掖在腰带上,将外套脱下来倒着使劲抖。 衣兜很深的外套里顿时抖出一大堆的沙子。 无邪的位置刚好是凌越掖布袋的方向,他一抬头就看见布袋底下印出来的正方形。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看着,总觉得有些眼熟,“你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自然没得到凌越的回应。 背包空了以后,凌越直接把包丢了,布袋子揣在外套内兜里,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挺大一块,放衣兜里也不嫌硌人。 不过转眼看到她后腰斜插着的墨绿色竹杖,无邪觉得自己这点担忧就是多余的。 那竹杖少说也有两百多斤。 等于说她在沙漠里以缺少食物和水的情况下,徒步这么多天。 其他人都累得要厥过去了,她后腰上还别了个彪形大汉,现在还生龙活虎的。 无邪是真的佩服了,总觉得小哥来了都不一定能比得过。 再想到刚才自己还想都不想就扑过去把她护在身下,无邪都要被自己的那份自作多情逗笑了。 可是做都做了,那时候什么都没多想。 现在总不能吃颗后悔药,回到刚才,把要扑过去的自己一巴掌拍死吧! 马日拉就躲在离凌越他们不远的位置,现在大家都陆续爬起来了,马老板和老麦第一时间就要过来找马日拉。 凌越先一步将马日拉拽了起来,问他:“现在还能闻到海子的味道吗?” 马日拉抬头动了动鼻子,高兴地跳了跳:“就在前面!这次闻得真真儿的!” 不等其他人说话,凌越就催促马日拉:“那就赶紧带路吧。” 反手又拉了黎蔟,用眼神催促无邪。 无邪点点头,招呼王萌,又对眼看着要撑不住的众人道:“沙漠就跟马日拉的家一样,他也不想死在这里,现在他说有,肯定就有,大家再坚持一下!” 这番话给大家打了一回鸡血,众人亢奋之下又走了一段路。 然而人的身体是不能被意志所控制的,特别是普通人。 最先倒下的是剧组的几人。 老麦等人自然不愿意管他们,无邪叹了口气,转身去拖人,黎蔟也拖了一个。老板都拖人了,王萌当然也跟着一块儿拖。 最后剩下曾爷和王导。 马日拉左看右看,前看后看,觉得自己该去搭把手,可又不愿意耗费体力在这事上。 还是凌越给了他一句话:“你就负责带路,其他的别管。” 自己回去,一手拖一条腿,把曾爷和王导仰面倒拖着走。 无邪抬头看见这一幕,忽地笑了出来。 他想到了很久以前,小哥也曾在沙漠里这样拖小花。 不过那时候小花好歹还有个兜帽在脑袋上垫着,现在曾爷和王导就是硬拖。 第28章 交代遗言的正确姿势【礼物加更】 随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队伍行进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了。 刚开始黎蔟还能扶着蛋姐,但很快他自己也眼睛一翻,带着蛋姐一块儿倒在了沙地上。 无邪赶紧跑过去,躺在地上喘了口气,然后把黎蔟的手脚搭在自己身上,再把黎蔟背起来。 凌越用怀疑的眼神瞅了他几眼,确定他目前还挪得动,就暂时没管,拖着的人里又多了个果子。 好歹果子是女生,之前在剧组的时候还是挺照顾她的,凌越特意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果子的后脑勺上做了个简易保护垫。 一手拖三个,不是凌越的极限,而是她身后地上能排下人数的极限。 王萌晕倒的时候,凌越还在想要怎么再加两个,结果转眼间身后的人就跟约好了似的,一个紧挨着一个地全倒了。 最后就剩站着的凌越,跪着的无邪,以及趴地上的马日拉。 凌越彻底麻爪,丢下手里的三个人,看看马日拉和无邪。 还是选择了看起来状态第二好的无邪。 “现在怎么办?”凌越蹲在无邪面前,伸手托着他的下巴让他能抬头看自己。 无邪喘着气,眼神有些涣散,背上还压着早就昏过去的黎蔟。 被她这么强行抬头,无邪眼睛被太阳一晃,更花了。 他艰难地聚焦,试图看清面前逆着光的凌越:“如果,你只能带走一个人,咳!我和黎蔟,你带谁?” 看他这么艰难地开口说话,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很重要的话。 结果就这? 凌越半点为难都没有:“我有两个肩膀,可以扛走你们俩。” 无邪闭了闭眼,艰难地笑了一声,声音越发沙哑:“好吧,你厉害!” 头晕眩得厉害。 无邪知道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 他硬撑着最后一点意识,交代凌越:“待会儿,会,遇到人,你,发现不对,不要,动手,除非……” 咚—— 晕倒了。 凌越忽然理解了某些奇奇怪怪的人,他们为什么愣是能把重要遗言交代到一半就死了。 就像无邪这样。 所以除非什么? 除非遇到的人太不对劲了? 除非遇到的人不是人? 除非遇到的人要先对他们动手? 哎! 等他醒过来,一定要批评他这种重要的遗言说不完,尽把有限的时间和精力用在说废话上的行为。 既然无邪说会遇到人,那凌越也不再想办法带走一大串人了。 等得无聊了,就下意识把晕倒的人排了排,无邪挨着黎蔟,黎蔟挨着马日拉,马日拉…… 不行,马日拉胆子小,挨着老麦他们肯定得吓得二度晕厥,所以还是把王萌从无邪另一边挪过来吧。 等得到消息找过来时,嘎鲁就看到了这副奇怪的画面。 只见他要接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分作两排,全都整整齐齐的特别安详地躺在沙地上。 就是那种双手放在腹部,双脚脚尖自然分开,脸上还盖上各色围巾或外套的那种。 嘎鲁假装傻子的憨笑都差点裂开了。 他又看了看天色,确定自己接到消息过来,耗费的时间不算特别长吧? 怎么就全都死了? 他看向唯一站着的女人,眼底闪过一丝忌惮和杀意。 难道是这个女人杀死了所有人? 她到底是什么来头?既不是九门的,也不是汪家的,难道古潼京还有其他势力盯上了? 提前得到无邪的叮嘱,凌越假装眼瞎的没发现对方脸上的表情和眼神里藏都藏不住的杀气,态度平淡地抬手打了个招呼:“你好,请问你能帮一下我们吗?我的同伴们都因为缺水晕倒了。” 嘎鲁瞟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两排人,心道你他娘的以为我是傻子吗?晕倒和死了能一样吗? 凌越可不管他的防备,直接越过身边躺得最近的无邪他们,到边上抱起苏南,准备用苏南来一个投石问路。 直接把人放对方带来的骆驼身上。 观察了一下,对方憨笑着掀开苏南脸上的围巾,隐晦地探了下鼻息。 发现真是晕倒的,嘎鲁的嘴角抽了抽,又恢复憨厚痴傻的笑着拍手:“好哦好哦,又有人可以捡回家咯~嘿嘿,我来捡我来捡!” 嚷嚷着就跑去掀其他人脸上的围巾外套。 凌越只当看不到,确定这人不准备现在就动手,拽着两头坐垫看起来更软的骆驼到无邪他们那边,再一个个把人抱起来垒上去。 傻子嘎鲁嘻嘻哈哈边玩边扛人,动作还挺利索的。 凌越真心怀疑对方不是在演傻子,而是把她当傻子。 在嘎鲁装傻,凌越装瞎的默契合作中,两人终于把所有人都搬上了骆驼,然后嘎鲁牵着骆驼在前面边蹦蹦跳跳的表演傻子,边嘻嘻哈哈的带路。 凌越瞅着还挺累的。 算了,尊重他人的劳动成果吧。 走了不远,果然看见了一片湖,凌越猜测马日拉闻到的就是这里。 湖边不远处有个简陋的庄园。 在看见嘎鲁带回来的人里有个自己走回来的凌越,笑着迎出来的女人眼神顿了顿,下意识看了嘎鲁一眼,然后继续笑着对凌越道:“你好,你们是在附近迷路了吗?” 已经装瞎成自然的凌越点头:“对,我们遇到了意外,车和东西都丢了,还好遇到了你们,不知该怎么称呼?” 女人十分热情地一边招呼嘎鲁把人都安置到房间里,一边跟凌越说:“我叫苏日格,带你们回来的是我儿子嘎鲁,他平时就喜欢在附近玩,看到人就捡回来,也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 凌越简单的表示了感谢,然后得到了洗澡洗头的机会。 可算能洗了! 知道凌越没有换洗衣物,苏日格甚至还特意翻出了一套自己的鲜亮衣服给她,“这是我年轻时候穿过的,因为很快怀了嘎鲁,穿不上了,后来男人又没了,我也就没再穿这样的衣裳了。” 脸上还带着几分伤感。 凌越差点就信了。 洗了澡,将头发擦到半干,凌越换上苏日格提供的蒙服。 蒙服款式很简单,里面是白色的内衫,外面是红色的斜襟围裙,镶了一圈白色毛茸茸的边,穿起来还挺舒服的。 系上腰带,将半干的头发继续扎成一条松松的辫子斜搭在胸前,凌越准备去看隔壁房间的黎蔟,一开门,倒是先看到披着一件男式蒙袍外套的无邪。 无邪看到她的时候愣了一下,而后笑道:“哟,还洗上了?” 一听这话,凌越就想起他提醒自己几天没洗头发的事。 推开黎蔟的房门就进去了。 无邪也跟着走进来看了看,“还得有一会儿才能醒,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外面转转?” 凌越知道他应该是有事要去做,看了眼黎蔟。 无邪秒懂,喊了王萌,让王萌在这里守着黎蔟。 既然安排好了,凌越自然就跟着无邪出去了:“马日拉呢?” 无邪一边侧身让她走在自己身侧,一边回答:“放心,已经喝完又睡上了。” 凌越想起无邪晕倒时自己的想法,就跟无邪说:“下次你要死了,交代遗言的时候记得把重要的事放在前面,要不然说着说着,重要的话还没说完就死了怎么办?” 无邪很无语,真的,绝对比他三叔当年第一次带他下斗的时候还无语! 第29章 幼稚的黎蔟无邪 离开客栈,到了外面,周围无人的时候,凌越就把这对母子的异常之处说给了无邪听。 无邪并不意外,点点头,双手叉腰,打量着周围。 最后,他把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骆驼棚上:“我打算过去看看,你呢?” 凌越给了他一个“你觉得呢”的眼神,率先抬脚往那边走。 无邪笑着小跑几步追了上去。 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笑得越来越多了。 两人果然在骆驼棚里发现了地窖,里面还有很多新旧不一的装备,甚至还有一具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干枯尸骸。 无邪仔细翻找了一番,找到一本护照,是和黄岩一起来的那批人中的一员。 看来上次黄岩等人来时,也遇到过苏日格这对母子。 不过…… “他的腹部,为什么有被剖开过的痕迹?”无邪疑惑。 凌越对仵作那一套不熟,不过对怎么杀人还是挺熟的,凑过去看了看,确实在尸骸肋骨边沿发现了一些人为的死后切割刀痕。 “或者他们喜欢吃内脏?”凌越想了想,回答。 无邪抬眸看她一眼:“为什么不觉得是他们为了更好的保存这具尸骸?毕竟掏空内脏,是防止尸体腐烂的第一步。” 凌越用看变态的眼神看他:“你还挺懂的。” 无邪气笑:“你不也挺懂?” 谁会第一反应想到吃内脏啊! 凌越回以一个嘴角冷笑:说得好像哪家好人第一反应是如何处理尸体防止腐烂一样。 两人简单地斗了几句嘴,又继续翻看其他东西。 确定没别的线索了,无邪打头阵往上爬。 刚掀开地窖木板看见外面的黎蔟在干嘛,无邪转头就把盖子重新放下来,让楼梯下等着他上去的凌越等一等:“忽然想起还有点事要跟你说,现在这环境挺适合密谈的。” 看他严肃着脸,凌越信以为真,让开几步,等他下来。 谁知无邪还没想好该说什么话哄住凌越,头顶的木板就被人敲得咚咚响:“无邪,我看见你在里面了,有本事偷看我撒尿,你有本事出来啊!” 凌越缓缓双手抱胸,看无邪。 无邪尴尬一笑,没好气地推开木板,“敲什么敲!谁偷看你啊,说得好像谁没有似的!” 黎蔟哼哼唧唧:“你的肯定没我的大!” 无邪尬得都要头皮炸开了,赶紧让小屁孩儿滚开点,自己跳上去后,侧身等着凌越出来。 刚看无邪不反驳,还以为自己戳中对方自卑的点了,正得意着呢,就看见凌越出来了。 黎蔟看看似笑非笑望着自己的无邪,又看看凌越往他某个部位扫的探究的眼神,直接原地跳脚:“不是无邪你有病啊!故意陷害我让我说这种话!啊啊啊!!!我要跟你决一死战!” 面对黎蔟的倒打一耙死缠烂打,无邪转身就往外面跑,一边跑还一边带着笑意的调侃:“我都把木板重新盖回去了,是你自己非要掀开的,怎么还赖我呢?” 看着两人一追一跑往湖边去了,凌越摇摇头,嘀咕一句:“真幼稚!” 有了水,有了食物,所有人都有种重新活了过来的感觉。 不过很快,队伍里就有人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反应。 楼下的大堂里,苏南的手下叶枭仿佛十分干渴,喝了很多水都不够,又去水缸里打了很多水一口气喝下。 其他人也多多少少有些过分口渴的样子。 凌越只当是过分缺水后造成的。 曾经她就见过去大漠执行任务的人,在之后的很多年里都养成了一口气将喝光整个水囊的水,偶有一次甚至因为喝多了水而撑得腹痛不止。 看了大夫才知道,短时间内一口气喝多了水,也会中毒。 因此在发现无邪忍不住又端上茶盅时,秉持着合作互助精神,凌越压下了他抬起的手臂,低声提醒他:“你喝的水太多了。” 无邪一愣,似乎也反应过来,开始观察着在场其他人。 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神色若有所思。 马老板急着去真正的古潼京,在最后一次下地宫被困获救后上来时,苏南他们就发现了黎蔟背上的七指图。 苏南和马老板联手逼问下,无邪不得不承认他发现了真正的古潼京的地图。 现在地图有了,水和食物也不缺了,马老板已经迫不及待了。 不过苏南却并不着急,“现在物资都丢了,我需要时间准备。” 凌越察觉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无意识的用眼角余光瞥了旁边的嘎鲁母子一眼。 联系苏南一路上对无邪的关注,无邪对苏南奇怪的态度,以及嘎鲁母子的异样,凌越低头喝奶茶。 这么一想,就能说通了。 毕竟最开始凌越就对这处农庄的出现感到奇怪。 方圆几百里都没有人烟,也没有可耕作的土地资源,只有一个湖泊,这对母子怎么会选择在这里开这样一个房间多到轻轻松松就能接待这么多客人的农庄? 说是丈夫走得早,孤儿寡母在这里生活,可不管是两人的身体健康程度,还是精神面貌,一点都不像缺衣少食的拮据模样。 更别说骆驼棚里的骆驼,一个个养得膘肥体壮。 所以,嘎鲁母子是某个特殊势力放在古潼京附近的探子,这座农庄是他们的据点,而无邪,似乎对此略知一二。 却还故意假装一无所知的样子来到这里。 凌越抬眸看黎蔟。 虽然无邪并没有把自己的计划透露给凌越,两人只是达成了初步合作的约定。 但凌越大概能想到,无邪似乎是在故意透露黎蔟背上的七指图,还带着黎蔟招摇过沙漠,为的就是让黎蔟显露在某个势力的视野中。 是黎蔟身上还有别的异样可以作为无邪的筹码?还是黎蔟只是个单纯吸引火力的靶子,只为了掩盖无邪的其他动作? 傻子嘎鲁似乎很享受装傻戏耍众人的感觉,傻乎乎的纠缠着黎蔟,让黎蔟挨着凌越刚坐下没多久,都还没来得及跟凌越解释一下自己真不是开口那啥闭口那啥的下流胚子,就又被嘎鲁拽着要他出去一起玩。 无邪和王萌乐得看戏,凌越也假装没看到黎蔟求救的小眼神。 嘎鲁的戏演得太辣眼睛了,比起让他继续在大堂里污染空气,凌越觉得牺牲黎蔟一个人,换来一段时间的清静,还是挺合算的。 无邪是唯一知道凌越对嘎鲁有多嫌弃的人,见状还故意在黎蔟背后叮嘱:“黎蔟,你就好好跟人玩儿,别急着回来,啊!” 黎蔟气得都想甩开嘎鲁跑回来了,可惜嘎鲁铁了心要拉他出去玩,拉拉扯扯两人就离开了大堂。 凌越看了一眼,往无邪那边凑了凑,在他耳边轻声说:“图?” 清浅的呼吸喷洒在耳朵上,无邪有些不自在地低头摆弄了一下面前的茶盅,微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嘎鲁肯定是想找机会看黎蔟背后的图,所以才一直装傻缠着他。 看无邪不担心,凌越就明白了。 让嘎鲁发现七指图,在他的计划之中。 坐在长桌另一边的叶枭在疯狂喝水后,开始感到浑身疼痛。 老麦和苏南担忧地看着他,叶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掐着胳膊蜷缩着身体低声喊疼。 王萌看了觉得奇怪:“老板,他喝了水怎么就喊疼了?” 无邪下意识端起茶盅,又想到凌越,强行放下茶盅,“可能是长期缺水造成的吧,我喝完水也有点疼,你不疼吗?” 王萌茫然:“我不疼啊。” 无邪一怔,转头问凌越:“你呢?” 凌越感受了一下,摇摇头:“刚开始确实疼了一阵,不过很快就没感觉了。” 见状,无邪又起身,去问缩在角落木头墩子上,靠着柱子坐在那摇头晃脑,抱着酒坛子惬意地时不时啜一口的马日拉:“马日拉,你喝了水身上痛不痛?” 马日拉嘿嘿一笑:“我不喝水,我喝酒,喝酒怎么可能会痛?快乐得很!” 无邪又回到座位上,低头看着茶盅里的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凌越深知无邪这个人,脑子永远也停不下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时刻催促着他,让他充斥着紧迫感。 好像稍微放松一下都会有强烈的负罪感。 偶尔,凌越也会好奇他身上到底发生过怎样的故事。 但也只是偶尔。 没一会儿,无邪跟凌越说了一声:“我出去看看黎蔟。” 凌越“嗯”了一声,没多想,头都没抬一下。倒是另一边的王萌好奇地多瞅了自家老板几眼,总感觉老板怪怪的。 且不说无邪去湖边找到黎蔟后如何软硬兼施再行攻心之事,无邪走后凌越也回房间休息去了。 等吃午饭的时候才下楼,头发也重新扎成了更方便动作的高马尾。 另外,她还托苏日格把自己换下来那套衣服洗了晾在后院。 ——反正这对母子别有用心,疑似无邪的敌人,现在能用就赶紧用,别等无邪要动手的时候她一棍子把他们俩打死了,想用都用不成了。 便是不打死,马老板也会支付足够的劳务费。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凌越不喜欢身上这套蒙古服饰。 即便果子他们看到都夸了好看,凌越还是穿得很难受。 马老板说要在这里休整两天,沙漠里天气干燥,明天早上应该就能换回自己的衣服了。 凌越不太确定是那个不知名势力训练出来的人就是这种程度,还是只嘎鲁和苏日格是外围吊车尾成员,他们母子俩的戏都演得很勉强。 吃饭的时候,苏日格就不断围着饭桌给大家添茶水,嘴里一个劲儿笑盈盈劝人喝茶,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她的不对劲。 在她又一次绕到凌越这边来,看见她碗里的茶还满满当当的,苏日格脸上的笑顿了顿,眼底闪过几分审视,又很快劝凌越:“姑娘,你是喝不惯我们这里的奶茶吗?也是,你们国内来的,好多都不习惯,要不然我去给你换清水?不然干吃饭噎得慌!” 凌越随口道了声“不用”,等苏日格过分热情地不顾她的拒绝,又换来一碗清水时,她还是岿然不动,只吃干面饼。 任她说破了嘴,凌越也没动水的意思。 知道再纠缠下去会显得太奇怪,苏日格只能悻悻然转向下一位客人。 无邪看她那目中无人泰然自若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想笑。 坐在他另一边的黎蔟撇撇嘴,喝了一大口奶茶,却感觉喉咙里卡了个什么东西,咳出来后也分辨不出是个什么。 黎蔟下意识问无邪,无邪只是提醒他这里的东西能不碰,就尽量不要碰。 故弄玄虚的悬疑氛围拉得满满的。 凌越都懒得嘀咕这老男人了。 第30章 黎蔟,过来睡觉 这里的房间都是大床房或双床房,凌越的房间是她特意要的,有两张单人床。 晚上洗漱过后,凌越就去隔壁敲门。开门的是王萌,黎蔟在后面探头探脑。 发现来的是凌越,黎蔟赶紧把王萌挤开,笑容灿烂地问:“凌越,你有什么事吗?怎么还不休息?” 凌越让黎蔟把需要用到的东西带上:“晚上过来和我睡。” 这里是黑店,黎蔟又因为背后的七指图入了那些人的眼,凌越担心一不留神,这小孩儿就被人叼走了。 原本坐在桌边不知道在埋头写什么的无邪一听,赶紧喊人:“黎蔟,你过来,我有事要跟你交代!” 听到凌越的同睡邀请,黎蔟头顶都要冒烟了,哪还有功夫理会无邪啊。 黎蔟瞬间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双手扣着门框,就用害羞的小眼神瞄凌越,半晌才声若蚊蚋地说:“和、和你睡,唔,会不会,咳,进度太快了……” 从来没把黎蔟当男人看待的凌越自然不会往某方面想,只是侧身回头,示意他赶紧过来:“晚上睡觉时需要的东西都带好,免得一会儿半夜还要过来吵醒别人。” 眼看凌越要回去了,黎蔟也羞哒哒无头苍蝇一样开始收拾行李,无邪坐不住了,起身紧走几步,在隔壁房门口追上凌越。 他顺势进了凌越的房间,反手就把门关上,免得黎蔟迫不及待的“登堂入室”,“今晚黎蔟和我睡一个房间,你不用担心他的安全问题。” 凌越想了想,却还是摇头:“受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们现在并不能确定这里隐藏着的人手到底有多少。” 表面看来,农庄里只有嘎鲁和苏日格,但他们能从沙漠里把人捡回来,又知道黎蔟背上的图,必定还有其他和他们互通有无的同伙。 最主要的是,凌越不确定无邪把黎蔟摆到明面上,到底是准备在这里就引人上钩,还是有其他计划。 无邪也瞬间明白凌越的意思。 她是在怀疑他。 虽然知道这是理所应当的,就像他对凌越也并非毫无防备。 斟酌片刻,无邪抿了抿唇,皱眉看着凌越认真道:“我需要黎蔟帮我做一件事,在此期间,我要尽量让他对我和我的想法产生归属感和认同感。” 他注视着凌越,声音低沉:“我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他不能主动帮我,我没有机会再来一次了。” 凌越恍然:“所以一路上,你不是在引诱他爱上你?” 心情陷入低落中的无邪听清楚她说的话,脸上的深沉瞬间破功,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拥有一双天真单纯狗狗眼的天真无邪:“你、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我——!” 他整个人都懵了,难以想象这一路走来,她到底是怎么看待他和黎蔟的。 发现是自己误会了,凌越侧了侧脸,视线心虚地撇开,“还是不行,我接手的任务绝对不能失败!你要跟他培养感情,那你也过来和他睡一张床吧!” 睡一张单人床,不是更容易培养感情吗? 仿佛是冷不丁知道了凌越之前居然那样看他,一时间心绪难以平复的无邪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颓丧,直接跟凌越耍无赖:“让他过来跟你一起睡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要不然你过来我们房间,我让黎蔟打地铺,要不然你就一个人睡,我会看好黎蔟。” 自己误解了对方在先,无邪也把意思表达得够明白了,凌越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只能假装懒得和他计较,退了一步:“我会在房间里打坐,有情况就喊一声我的名字,就这样的隔音条件,多小声我都能听到。” 虽然在这一轮争执中获得了胜利,但无邪很不开心,离开的时候还垮着一张脸,仿佛遭受了多么巨大的打击似的。 凌越对此表示不理解,甚至暗暗怀疑这厮是不是故意在演她。 只是无邪演技太好了,根本不是嘎鲁母子能比的,凌越又不敢像以前那样直白地问。 不知道为什么,在对上他难以置信的眼神时,凌越竟有些莫名的心虚。 这一夜,注定了不太平。 打坐守夜戒备的凌越没有等来无邪和黎蔟的动静,反而在四更天时,听到了有人脚步匆匆地往客栈外面走。 一开始凌越只以为又是起夜上厕所的人。 没想到很快,她就听见一声闷沉的痛呼声。 凌越神色一凛,轻轻推开房间里狭窄沉重的老式木窗,动作轻盈地从窗户口跳了出去。 落地无声。 顺着声音,凌越小心翼翼来到骆驼棚,发现是叶枭倒在地上翻滚痛呼,手里还拿着刀片不停往自己身上割。 不等凌越上前查看,身后又传来两道脚步声。 凌越侧身躲在墙角露出眼睛看了一眼,来人竟是苏日格和嘎鲁! 现在还不是跟两人正面对上的时候。 凌越躲开二人,从另一面墙下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到了屋顶上。 骆驼棚子是木头和草帘搭成的,十分简陋。 草帘之间有许多空隙,凌越就寻了个避光的缝隙,蹲身俯视,观察里面的情况。 就见嘎鲁走在前面,苏日格落后半步,手里提着灯。 在看见叶枭时,两人毫不惊讶。 白天还在装傻的嘎鲁此时脸上不再有傻笑,整个人戾气迸发,看起来极为阴鸷,蹲在叶枭身边,伸手故意按压对方身上那些伤口。 刚才痛到暂时晕厥的叶枭被痛醒,睁开眼看见两人,眼神里迸射出强烈的求救,半点没注意到嘎鲁和白天截然相反的表现。 可惜叶枭刚才痛到极致,直接把刀片吞进了喉咙里,此时只能发出一声声呜呜的低鸣。 嘎鲁见状,阴郁地笑了笑:“想要我救你?呵呵,你等等啊,你等等,我们马上就回去给你拿药,保管药到病除!” 叶枭已经神智不清,只听见嘎鲁说要救他,还有药到病除的药! 说罢,还倒退着走了几步,故意踩出重重的离去的脚步声。 这让叶枭再次生出强烈的求生意志,挣扎着与身体里的痛苦作抗争。 然而他最终换来的,根本不是获救,而是在更漫长剧烈的痛苦中绝望地死去。 或许,在临死之前他还不甘与懊悔,痛恨自己怎么就没能撑到别人拿来药的时候。 并不知道说要去拿药的嘎鲁和苏日格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骆驼棚,只是在几步远之外,兴致勃勃地看着他渐渐死去。 第31章 遵纪守法好公民【礼物加更】 第二日清晨,伴随着苏日格的惊呼声,客栈里的众人都被吵醒。 苏南的手下叶枭死了,死在骆驼棚里,看起来格外狰狞。 苏南带着无邪,无邪带着黎蔟,凌越跟着黎蔟,四个人就跟一串葫芦似的去现场查看了叶枭的尸体。 苏南嘴上问着无邪谁干的,眼神却透出几分对无邪的怀疑。 凌越默默观察这两人的对手戏。 看到最后,忽然有点明白过来,为什么无邪对苏南的态度有些奇怪。 之前是没有对比,但现在有了嘎鲁和苏日格作为对比,凌越也看出了苏南,似乎和她的其他同伴,有些不一样。 无邪需要的,是不是就是苏南的这点“不一样”? 在场四个人,就黎蔟傻呆呆的在单纯的为叶枭的死难受。 不过在发现叶枭吞了刀片的时候,黎蔟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表现出了很剧烈的反应。 无邪就像突然失智,也不带人离开,就在旁边问黎蔟怎么了。 单纯的复读生自然有什么说什么:“他跟黄岩的死状很像!” 毫不意外的,这句话被苏南听到了。 凌越:“…… ” 无意间抬眸对上凌越一言难尽的眼神,无邪摸了摸鼻子,赶紧推搡着黎蔟离开这里。 推了两下,忽然又想起凌越昨晚说的那些话。 他对待黎蔟的态度,真的很容易让她误会吗? 无邪手指蜷缩了一下,收回手,往兜里一揣,快走几步,又站住脚回头招呼黎蔟和凌越:“快点,要吃早饭了。” 凌越已经在早起的时候就把昨晚的事告知了无邪,不过无邪打定主意要搅浑这潭水,因此在饭桌上和众人讨论起叶枭的死时,先是说叶枭承受不住压力自杀了。 在老麦等人强烈的不满和质疑后,他又顺势推导出叶枭很可能是被人毒死的这一猜测。 到最后,在场所有人都被拖下了水,就连苏南这个叶枭的老大都成了嫌疑人。 苏南都气笑了,不满的斜睨着无邪,语气有些怪地质问:“关大老爷,我看你是把在场所有人包括马日拉都怀疑了个遍,怎么就偏偏不怀疑你身边的那位?” 凌越就在无邪旁边。 也不知道无邪是不是防备着凌越把黎蔟的好感捞走,每次落座,无邪都恰好坐在凌越和黎蔟中间。 只要不是涉及黎蔟的小命,凌越睁只眼闭只眼。 黎蔟心有不满,奈何太单纯,根本狡猾不过老奸巨猾的无邪。 更别提无邪还有个忠心耿耿的伙计王萌在旁边帮忙敲边鼓。 现在苏南把矛头直指凌越,其他人也不由自主看了过来。 凌越老神在在,低头玩无邪给她的手机游戏。 之前凌越就看王萌总是低头玩手机,到了这里,手机能充电后,今天早上看完叶枭的尸体回来后,无邪就把自己手机给了凌越,还简单教了她一些手机自带小游戏的玩法。 现在正是凌越新鲜感十足的时候。 也不管无邪还要怎么忽悠其他人了。 无邪看了一眼捧着自己手机玩得起劲的凌越,神色淡淡,稳如老狗,就一句话,瞬间说服了所有人:“她要杀谁,不用这么费劲。” 见识过凌越强悍的体力和身手的众人:“……” 无法反驳。 毕竟凌越真要杀谁,在他们都晕倒的时候也就一棍子的事儿。 这么一想,反而是苏日格这个半路遇到的陌生人有更大嫌疑了。 ——遇到晕倒的众人时,苏日格想动手,但碍于凌越清醒着,因此换了个更隐晦的方式,下毒杀人。 逻辑很通顺。 随后,无邪一杯水污蔑黎蔟吓尿了,黎蔟骂骂咧咧出去,想到昨天的事,就去骆驼棚地窖里搜查,果然带出了很多不利于苏日格的证据。 一具穿着防风服的有刀砍痕迹的干尸,一把枪,一些证明其他人身份的护照等。 “地窖里还有很多新旧不一的装备。”黎蔟说到。 苏日格带着儿子在这里开农庄,利用地理优势吸引迷路的旅人,然后杀人夺财的说法瞬间成立。 又有无邪言语诱导,苏日格很快说漏了嘴,苏南趁机在她身上搜出了枪。 原本还想反驳狡辩的苏日格,在嘎鲁进来了一趟后,很快就改口承认了,“旅游团是我杀的,人也是我杀的,现在落到你们手上,” 她看着苏南,仿佛在暗示什么:“你杀了我吧。” 无邪却表示:“杀不杀你,是警察说了算,遵纪守法好公民,”他竖起两根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又伸出食指,似笑非笑地指着苏南:“你也要哦。” 被架起来了,苏南也不好趁机继续对苏日格做什么,只能收回手枪,表示自己不动手,是有话还要问苏日格。 不过很快,在苏日格试图夺枪的时候,苏南状似无意地一脚将她踹开。 旁边没了其他人能够辖制住她,苏日格趁机撞墙而死。 眼看人真的死了,无邪才若无其事地挪开刚才轻轻压着凌越膝盖的腿。 若是需要,凌越是可以把人拦住的,不过无邪需要的不是她活着,他需要苏日格的死,以便推进后续计划的进展。 晚上,之前非常渴水的人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凌越回房卸下装备,正准备休息,回头看见桌上的茶壶。 想到曾爷马老板等人身上的不对劲,又想起无邪身上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忽然想通了什么,脸色微变,重新将布袋和竹杖别回身上,转身去了隔壁。 推门而入的时候,刚好听见无邪让黎蔟珍惜还能做缩头乌龟的日子。 两人的对话似乎有些不愉快,听见推门声,齐齐抬头看过来。 看见是凌越,两人脸上的神色都有所收敛,半躺在床上的王萌也爬了下来,规规矩矩的找了个凳子坐下。 凌越进来后,直奔无邪,一把抓起他手臂,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掀开了他的衣袖。 果然,他手臂上有抓破的伤痕! “你也中招了?”因为之前大家齐聚一堂,凌越闻到的血腥味来源很杂乱,直到一起上楼的时候,凌越才若有似无地察觉到无邪身上的不对劲。 王萌和黎蔟也吓了一跳,赶紧凑过来。 王萌正要开口说什么,无邪抬手挡了一下,示意他先别说话。 过了一会儿,外面响起敲门声。 王萌皱眉,转身去开门。 门外的果子发现凌越也在这边,很明显地松了口气,想要进来,却被王萌阻挡着不让进。 果子没办法,只好说明来意:“王萌哥,你们还有药吗?曾爷越来越严重,都下不了床了。” 王萌回头看了眼无邪,无邪点点头,王萌尽管不乐意,还是只能去拿了两颗药给果子。 果子还不想走,期期艾艾看着凌越:“凌越,关老师,这些人里,我们现在能相信的只有你们了,现在菜头徐雷陈超他们都死了,曾爷和王导也病得厉害,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只是想回家……” 凌越看了无邪一眼,无邪微微摇头。 凌越只能提点果子一句:“好好跟着,不要激怒他们。” 也不管果子听懂没有。 至今凌越对于剧组在胡杨林偏偏遇到无邪他们,又偏偏非要跟上去的“巧合”心存怀疑。 只是到现在剧组的人也没露出什么端倪,凌越才始终对果子、曾爷这样帮过她的人怀着一份善意。 第32章 湖泊游泳 凌越对歧黄之术只能说略通皮毛,更擅长的还是筋骨刀伤、内伤包扎。 对于无邪的身体状况,把脉之后,凌越只能确定:“你身体里有东西,活的。” 黎蔟和王萌都吓坏了,怎么也想不出来有活的东西在身体里,会是怎么样的。 无邪倒像是想通了什么,支使王萌去隔壁看看马日拉,又提醒黎蔟和凌越:“到时候你们先别吭声,我有办法解决。” 他淡定地把衣袖重新放下去,仿佛身体里有活物的不是他。 这样镇定自若的态度,让黎蔟放心了不少,转而嘀咕起为什么有的人中招了,有的人又没有。 凌越看无邪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样子,摇摇头,转身回了房间。 她没看见,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无邪一直看着她的背影。 无邪垂眸,另一只手无意识的搭在刚才被凌越掀开衣袖把了脉的左手手臂上,不自觉又一次思考起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那天晚上,凌越说她要找回家的路,并告知了她两次下地宫的遭遇。 她手上有一面青铜鬼面,那是无邪几年前,曾在康巴落族人守护的假青铜门里面,遇到阎王时见过的面具。 凌越还说,她手上或许有能够真正打开古潼京的钥匙。 她承诺可以帮他完成他的计划,相对应的,无邪需要告知她一些有关神秘存在的秘密,还要带她进入真正的古潼京。 若是凌越只将自己作为筹码,无邪还能因为怀疑而拒绝她的真正介入。 如果再加上凌越对他计划的洞察力,无邪也会表面答应合作,暗中再作别的谋算。 但她手里的面具,和未曾给他看过的古潼京钥匙,让无邪不得不在依旧怀有质疑的同时,接纳她的合作提议。 其实如果她真的与汪家人无关,有了她的帮助,无邪确实能将自己的计划安排得更完善。 原本定好计划,是第二天早上离开。 然而第二天马老板和曾爷都病得下不来床,计划只能推迟。 中午吃饭的时候都没几个人下来,整个客栈里安静得古怪。 午后,苏南忽然莫名其妙地来约凌越出去游泳,“反正现在没事,不如去享受一下,阳光,沙滩,还有,水。” 苏南极尽邀请。 凌越看出来她似乎有某种目的,想了想,摇头:“我没有衣服。” 游泳就要下水,凌越只有身上这一套衣服了。 她拒绝的理由很简单,只要苏南有心,总能立刻给她解决。 果然,苏南笑着表示:“我有多余的泳衣,如果你不介意。” 她视线往凌越的胸口处瞄了一眼,笑了笑,带着玩笑的语气添了句:“胸围不挑人的那种,你放心穿。” 这是想起当初在地宫里,黎蔟那小子忽然冒出一句胸大的话。 凌越也想起这事了,无语的一瞬,就依了苏南的意思。 苏南自己的泳衣是一套简单的黑色套装,说是泳衣,其实就是一件运动式内衣加短裤。 给凌越的也是一样的颜色,看来苏南挺喜欢黑色的。 只是款式略有不同,凌越这一套胸前和背后有交叉式绑带装饰,短裤也多了一圈荷叶边裙摆。 凌越的身材确实比苏南的要好一点,穿上内衣短裤后曲线毕露。 虽然是第一次尝试这样的装扮,但凌越并没有古代女子该有的矜持羞怯。 不管是身姿还是步态,依旧挺拔矜傲,仿佛她天生就该这般昂扬自信,永远如青竹般坚韧冷傲。 苏南看到她这样的姿态时,眼神闪了闪,笑着亲昵地上前赞了一句:“可以啊凌越,身材是真有料。” 因为自幼时接受的训练,其实潜意识里对男女之别并没有很深概念的凌越微微歪头,礼貌性地互夸了一句:“你也很有料。” 大概这个世界的女性就喜欢这样互夸? 之前救下的那个北漂女生,也有这样的习惯。 不过凌越从未放在心上,因为在她的观念里,人只分陌生人、朋友、敌人。 面对陌生人,凌越从不多关注。 面对朋友,不论男女,只论彼此的感情。 至于敌人?你会在杀人时在意对方是高是矮,是男是女,是美是丑吗? 敌人死了,无论生前如何,死后都是需要处理的尸体。 自己被敌人杀死了,一具死尸,何须关心身后事。 苏南笑了笑,另外又给了凌越一条披肩,两人挨着一起出了客栈,一路上苏南都在单方面说说笑笑。 言语中带着委婉的试探,身体语言和神态中,又在刻意营造出两人关系不错的氛围。 凌越大概猜到了苏南的意图。 不过还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带她去游泳。 难道她还打算在水里对自己做什么? 光着脚踩在沙地上,感觉有些痒酥酥的,凌越很少有这样的体验。 对于苏南的小动作,凌越只当耳旁风,低头时不时关注一下踩在细腻的沙地上时,沙子会从脚趾缝里钻出来的样子。 倒觉有趣。 到了湖边时,看到无邪也在那里,凌越和无邪望过来的视线短暂的触碰了一下。 她回头看了苏南一眼,又怀疑苏南的目的还有无邪。 一个个真是心眼多得跟筛子一样,果然还是黎蔟那种呆瓜小孩更有趣。 “我猜你会想跟他说会儿话再下水?那我就先下去了。”凌越意味深长地对苏南说了一句,也不等对方回答,就径直走到了水边。 脱下身上的披肩,坐在边上探出一只细白修长的脚,下意识绷着脚背,用脚尖试了试水温。 不远处,无邪在看到凌越的第一眼,眼神就不自觉在她露出的锁骨和笔直的小腿上划过。 反应过来后,他又很快收回视线,耳朵不自觉的升温。 不等无邪转动他聪明的脑袋,想出什么合适的开场白,那边凌越就对苏南说了句话,直接往水边去了。 等她脱下遮挡的披肩,大片莹白的肌肤裸露在外。这一刻,无邪的眼睛像是直视了沙漠里高升的骄阳,灼烧得眼睛都睁不开。 他想挪开眼,眼睛却像是有自己的想法,心在狂跳着提醒自己别看,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追逐着她的身影。 她的腿果然又长又直,骨肉匀称,是人体能达到的最优筋骨肌肉比例。 她的腰也很细,难以想象这样纤细的腰肢竟是能支撑起她一身强悍无匹力量的核心发力区。 侧身时,挺俏的弧度越发饱满柔韧,更衬出她那两个小巧的腰窝可爱迷人,这些是平时在她身上很少表露出来的独属于女性的温柔。 平时的凌越,也是十分具有魅力的,但那种魅力更多的源自她的气质,她的姿态,她的灵魂。 无邪从她的肩背看到她绷直的脚背,听黑瞎子说,那晚凌越没少用脚去踢他,倒是不曾想,她的脚也这般…… “嘿,关大老爷,看傻眼了吧?” 无邪正盯着凌越伸脚试探水的样子,关注她难得一见可爱稚气的模样暗自心痒难耐,耳边忽然响起苏南的调侃。 无邪顿时回神,极快地垂下眼睑,转瞬间收敛一切不该有的私人情绪,低头继续翻看着平板上的那些照片。 对苏南的调侃充耳不闻。 苏南哼笑一声,回头也看了眼已经下水的凌越,而后毫不客气地从无邪手里抢过平板,翻看起里面的照片。 都是之前在地宫里拍的。 “有没有找到古潼京?”苏南故意提起正事,试探凌越对他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在苏南面前,无邪自然不会轻易泄露真实的情绪。 他身体往后歪了歪,单手撑在身后,仰望着广阔的蓝天,暗自平复翻腾的心绪,“大概的方向已经找到了,具体的路,还要再看看。” 苏南低头翻照片。 无邪收敛好心神,发起反攻:“你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女人,她也很聪明……” 对阿宁的感情,无疑是复杂的,无邪也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竟还有利用她的时候。 苏南是汪家人,这是无可置疑的。 阿宁对曾经的他而言,代表着一份难以释怀的记忆。 苏南必然对此知晓。 现在他将这份难以释怀的记忆,隐隐投射到苏南身上,还在怀念间给阿宁定义为既是朋友也是敌人。 突兀地想起凌越说他在勾引她,还认为他对黎蔟…… “怎么忽然不说了?”正听得心有触动的苏南奇怪的侧头问他。 无邪嘴角勾了勾,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 关注一个人久了,所见所思皆是他。 苏南很难说清楚自己对无邪的关注,究竟是因为任务,还是因为别的。 她只是在漫长的三十年里,隐约的不止一次的生出过一个念头:她,是为无邪而生的。 她知道他的过去,但她曾只是旁观者。 现在再听无邪亲自和她说起那些过往,哪怕苏南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还是忍不住想听他继续说。 凌越并不知道无邪和苏南又在如何的暗自言语交锋,在水里游了几圈,倒也寻得了趣味,时不时潜到水下。 这样的湖泊是没有动植物的,经过这几日的沉淀,沙尘暴带来的浑浊也已褪去,只剩清澈的湖水,以及倒映着天空的湛蓝。 不知过了多久,凌越听到苏南也下来了。 她从水底钻了出来,仰着脸闭着眼,任由水渍从脸上滑落。 等到睁开眼时,恰好对上正对面的湖边无邪望过来的眼神。 也不知他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对上凌越翠金环绕山间清泉般的眼眸,他像回到了十年前那般,无措的眼神闪躲了几瞬,然后想起什么,给了凌越一个暗示的眼神,然后故意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背。 凌越歪头,虽然不明白无邪暗示背部的具体原因,但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 是说苏南一反常态地非要约她来游泳,是想借机看她的背? 她的背上该有什么? 第33章 她真像张家人! 无邪没有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凌越目送无邪离开,转身就看见苏南向她这边游过来。 对上凌越,苏南笑着调侃:“刚才咱们的关大老爷可是看你看傻了眼,怎么样,你和他,有情况?” 凌越好奇:“为什么你会这样想?难道不应该觉得我和黎蔟更有情况吗?” 毕竟一路上凌越对黎蔟都很照顾。 虽然无关男女之情,但凌越以为这个队伍里,若是非要有个男人来和她扯上关系,难道不应该首先想到黎蔟? 苏南扑哧一笑,毫不掩饰:“就他?一小屁孩儿,我不相信你真的会看上这么幼稚的小男生。” 虽说确实没有看上过谁,但并不妨碍凌越胡说八道。 她活学活用,想起了黎蔟说过的那句话:“年少不知鲜肉好,错把腊肉当成宝,我觉得小鲜肉挺好的。” 凌越也是知道小鲜肉是什么意思的时髦穿越人了。 看着凌越认真辩解的样子,苏南笑着笑着,脸上的笑消失了。 难道真是她想错了? 原本还觉得有些棘手,如果无邪身边忽然多了凌越这样一个来历神秘,身手不凡的高手帮忙,她都怀疑自己的任务到底还能不能完成。 可如果凌越真的是对黎蔟有意思,那她反而有办法将这个高手从无邪身边剥离。 毕竟黎蔟,实在太弱了。 还不知道自己随口一说,就给无辜可怜的黎蔟又拉了一波仇恨值的凌越注意力都落在了“背”上。 苏南到底想看什么? 是她忌惮的敌人背上会有什么标志吗? 苏南忌惮的,会出现在无邪身边帮助他的。 那就是说,无邪身边出现过某些背上有标志的令苏南等人忌惮的高手? 苏南在怀疑她也是“某些”中的一员? 事实确实如此,在凌越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现出不凡的武力值后,苏南首先想到的就是张家人。 曾以一人之力,让汪家人忌惮多年的张家族长,张麒麟! 在玩了一会儿水后,苏南就邀请凌越去晒个沙滩浴,既然已经知道苏南的目的了,凌越也没有再继续顺着她意思配合下去的兴趣。 因此直接老毛病复发,视旁人如空气,清高孤傲目下无尘的范儿拿捏得死死的,自顾自转身继续游泳潜水玩去了。 之前还觉得凌越好像不是那么难搞的苏南暗暗咬牙,心道这人还真挺像张家人的,都是那么高高在上! 还想着再怎么把人弄上去晒晒太阳,让体温升高了好看看有没有纹身的苏南忽然感觉身上痛得厉害,她皱眉忍耐了一会儿,疼痛越来越明显。 甚至很快到了难以忍耐的地步。 剧痛之下,苏南也不忘自己这次的目的,立刻向凌越求救:“凌越,我身上好痛,没力气了,你可不可以扶我一把?” 凌越还以为她是装的,可是回头一看,苏南确实痛得脸色惨白,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层的冷汗。 突然想到无邪体内的活虫,想到曾爷和马老板,凌越怀疑苏南也中招了,当即游了过去,单手搂着苏南的腰将她带上了岸。 苏南还想看凌越的背,可惜凌越直接用披肩把两人裹上,又将她抱了起来,脚步匆匆往客栈走。 苏南也是痛得没办法了,只能勉强睁开眼去看她身上。 裸露出来的肌肤上,经过阳光的照晒,依旧一片白净。 也不知道是体温还没升上来,纹身没有显露,还是显露出来了却被披肩挡住了。 又或者凌越身上根本没有纹身。 总之算计了一场寂寞。 在进入客栈的时候,苏南就吐出一口血,彻底晕死过去了。 在大堂饭桌前坐着的无邪、黎蔟、王萌和露露等人赶紧起身走了过来,装傻的嘎鲁眼神也闪烁了一下。 王萌喊了几声老麦,老麦等人听见动静,赶紧下楼把晕倒的苏南带回了楼上房间。 凌越身上的披肩被血弄脏了,上楼回房换了身衣服,再出来就直接去了隔壁房间,跟无邪说:“她身体里的虫长大了,速度很快。” 回来时凌越趁机给苏南把过脉。 无邪点头:“看来确实和水有关。” 王萌一听,紧张的把桌上的茶水全都收了起来,坚决不肯让老板再喝一口水。 黎蔟也心有余悸,按着自己肚子,总感觉肚子里也有虫子在钻来钻去。 无邪勾住黎蔟脖子往外面拽:“走,跟我一起去干活!” 黎蔟还想跟凌越说话呢,不大乐意地嚷嚷:“干什么活啊?这里有什么活好干的?” 王萌也老老实实跟着。 凌越好奇,便也跟着去了。 然后就发现无邪居然是带着黎蔟和王萌去挖叶枭的坟。 看见无邪挖坟的动作格外熟练,凌越随口说了一句:“你看起来很擅长挖坟,不会是做过盗墓的勾当吧?” 旁边的王萌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 无邪也抬头看了过来,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黎蔟就傻呵呵的嘎嘎笑:“就是,无邪,你一看就不像好人,简直就是法外狂徒!” 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什么自己是遵纪守法好公民? 连凌越都看出来他不是好人了,嘎嘎! 凌越真就是随口一说,毕竟之前的地宫,现在的挖坟,怎么看都像挖坟掘墓,这些事的带头大哥还或明或暗都是无邪。 这让凌越如何不心生感慨? 可看着王萌的反应,再看看无邪的表情,凌越双手叉腰的随意站姿缓缓变了。 她盯着无邪,怀疑的上下扫了扫他。 虽没继续开口,但脸上的意思很明显:不会吧,你不会真是…… 如果她演技不是国际影后级别,单凭这一个表情,无邪就能相信凌越真的不是汪家人,也不是道上的人。 要不然,谁不知道他吴家是干什么发家的?谁不知道他吴家小三爷和胖子小哥的铁三角是怎么出名的? 仿佛从无邪的眼神里得到了答案,凌越皱眉,陷入了某种沉思中。 王萌大气不敢喘,埋头吭哧吭哧挖坟。 黎蔟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气氛不太妙。 出于小动物的直觉,也不敢继续嘎嘎乐了。 挖坟现场一时安静下来。 直到叶枭被挖出来,无邪又催促着黎蔟上手帮忙把人抬了回去。 回去的时候,恰好遇到剧组的人想偷偷跑路,却被老麦他们逮住,三个女生狼狈逃窜,身体状况很不好的曾爷被丢在地上痛得浑身抽搐。 凌越皱眉,上前把曾爷捞起来。看老麦还在对果子紧追不舍,凌越垂眸,抬脚将一枚石子踢了出去。 破空声尖锐刺耳,老麦只感觉膝盖一痛,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单膝往地上一跪。 转头气恼的瞪过去,就对上了凌越冰冷的视线:“再让我看见一次,你就去死吧。” 老麦吓得浑身一激灵,在剧组几人面前逞威风的嚣张气焰一下子就没了,冷汗津津的赶紧认怂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绝对不会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她的眼神,是真的会杀了他! 虽然自己也杀过人,但老麦深知这种眼神代表着什么。 那是对人命的绝对漠视,是视人命如蝼蚁! 自己杀那三瓜两枣,在普通人眼里是穷凶极恶的恶徒。 可在这种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果子不知道老麦的想法,只知道凌越又救了他们,忍不住情绪崩溃的坐在地上大哭,嘴里呜呜咽咽喊着凌越的名字,也不知道是想向凌越求救还是想怎样。 她只是在这一刻,脑海里只知道喊着凌越的名字,就能找到足够支撑她继续活下去的安全感。 曾爷也虚弱的睁开眼,艰难地对凌越说了声谢谢。 这一路上,要不是凌越,先前在营地塌陷的时候他们可能就会死几个人。 后来的一水之恩,沙漠里晕倒后的不弃之恩,还有现在。 甚至,如果队伍里不是有凌越震慑老麦那些人,恐怕他们…… 第34章 取虫手术【礼物加更】 苏南的倒下,引爆了客栈里其他人压抑许久的恐慌。 马老板如被逼到绝路的野兽,急迫的寻求着求生之路。 在无邪和黎蔟他们拿出从叶枭肚子里剖出来的虫子,并说明目前出事的人都是第三次下了地宫,遭遇了孢子寄生的人时,马老板忍无可忍,怒吼道:“胡说八道!为什么只有我们这样,你!无邪!黎蔟!凌越!你们都没事!” 第三次下了地宫,还没事的三个人,全都是一伙的! 马老板对凌越生出了忌惮和质疑,他试图命令老麦对三人动手。 可惜老麦刚在外面被凌越震慑住,根本不敢吭声。 这时马老板扯着衣领难受的嘶吼着,“杀了我!老麦杀了我!” 为了一颗宝石而疯狂的马老板,也痛到宁愿去死。 无邪也控制不住的想要疯狂抓挠自己的皮肉,被黎蔟和王萌连忙按住,曾爷更是早就痛到昏过去了,王导症状更轻,但是看到其他人这样,也是难受得心焦难耐。 场面一时失控。 还是无邪挣扎着让人找绳子把他们都绑起来。 凌越抿唇,找来绳子先把无邪绑住,确定他不会再伤害自己,这才将其他人绑起来。 做过护士的露露说必须把几人身体里的虫子拔出来,然而她并没有经验,控制不住的害怕到发抖。 面对作为试验品躺在长桌上昏迷不醒的曾爷,露露迟迟下不去手。 凌越站在她身侧,按了按她的肩膀,在她看过来时沉着冷静地道:“别怕,我在旁边看着。” 露露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吸了吸鼻子,鼓起勇气在曾爷脖子上按住了到处游走的虫子,一边哭一边用刀子颤颤巍巍在那里切开了一道口子。 筷子伸进去搅了搅,成功夹住了虫子。 但是露露太害怕了,手上没有力气,虫子又挣扎得厉害,一个劲往曾爷脑子里钻,露露一个手抖,眼看筷子就要松开。 这时凌越及时握住了她的手,和她一起将虫子在筷子上缠了一圈,一个用力,虫子就被硬生生扯了出来。 那细长的虫子甚至还在筷子上扭曲蠕动挣扎着。 画面实在太恶心,看得本身就对这种软体虫类下意识后背发凉的凌越也忍不住艰难的别开了视线,胃里一阵翻腾。 露露终于忍不住,泄力的软倒在一旁呜呜哭泣。 看起来是再也没力气继续给下一个人做取虫手术了。 马老板看看露露,又把渴望的目光放到凌越身上:“凌越,你来!你来给我把虫子取出来!” 凌越为难地对马老板摇摇头,不等马老板质疑,她手上略一用力,筷子上的虫就被夹断了:“我没有把握能在夹取的过程中掌控好力度。” 看着断成两截也依旧在挣扎的虫子,原本同样把求生希望放在凌越身上的王导和老麦也忍不住心里一颤,忍不住想象如果是凌越给自己\/老大取虫子,过程中稍微一用力,把虫子夹断了,虫子岂不是会更加疯狂地往人身体里钻? 难受得神色恍惚的无邪看着凌越对虫子嫌恶的样子,心里突兀的走了一下神,觉得害怕虫子的她竟是这般可爱。 感受到虫子在自己身体里游动,无邪痛得浑身肌肉一抽,咬牙对黎蔟说:“黎蔟,你来!现在我只能相信你了!” 说罢,在所有人都心悸害怕的时候,自己踉跄着躺到长桌上。 已经取了虫子的曾爷被果子蛋姐她们手忙脚乱的搬到了旁边,查看着他的情况。 关心自己的王导也赶紧去看,发现取了虫子后,原本还很痛苦的曾爷神色明显平静了下来,连总是反复不退的高热也有了下降的趋势。 看来只要取出虫子,他们就能活下去! 忽然临危受命,黎蔟都慌了,“我?我不行啊,无邪!我不行的!” 无邪扯开自己的衣服,喘着气凝视着他,“这是你的命,逃不掉的!别怕,相信我,有我在!” 凌越眼神闪烁,看了黎蔟一眼。 黎蔟的命?逃不掉?难道无邪选中黎蔟,还有别的原因? 在黎蔟求助的目光望过来时,凌越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点头,而后默默站在了他身侧。 有凌越给他托底,黎蔟稍微没那么慌了。 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在他手底下,少年还是忍不住心慌意乱,只能强行镇定下来。 在无邪艰难的出声指导下,黎蔟很快在无邪的腰侧按住了虫子,又按照无邪的教导,在下面开了个小口。 筷子夹住虫子的时候,黎蔟短且急促的做了几次呼吸,努力稳住手,将虫子在筷子上缠了几圈,再慢慢往外扯。 可是扯到一半的时候,无论怎么扯都扯不动了,黎蔟慌了,大喊:“无邪我扯不动了!无邪!凌越!” 无邪闭着眼摸索着去帮他,握住黎蔟的手的同时,凌越的手也覆了上来。 温凉的触感让无邪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对上凌越担心的目光,无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就是单纯的勾起唇角笑了笑。 在三人的努力下,无邪身体里的虫子顺利取出。 有了无邪亲自上阵打了个样板,剩下的马老板、苏南,王导,也陆续成功被黎蔟取出了虫子,凌越在旁边帮忙。 一连救了几条人命,凌越发现黎蔟有了很大的改变。 那种改变不是源于外表,而是源自他的内心。 或许,这就是无邪想要看到的。 体内的虫子取出来后,几人的身体恢复得很快。 晚上,王导和果子来找凌越。 “凌越,这次真的要谢谢你,还有之前也是,要不是你,曾爷说不定都没了,我们也不会好好的站在这里。”王导真心实意的道谢。 果子也连连点头。 凌越摇头:“只要你们不是坏人,只要你们想活,我又顺手,随意之举,不用放在心上。” 王导叹气,为剧组几人的未来发愁:“凌越,你说,要是当初我听你的,没有跟上他们就好了。” 凌越不置可否:“后悔也无用,不过你当初为什么会坚持跟着他们?老麦他们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和善的人。” 说起这个,王导也很为难:“你不知道,像我们这样不出名的小导演,想拉投资真的很难,求爷爷告奶奶不说,拉到投资了也不敢跟投资人大小声说话。我们这次纪录片的投资人,李总,在我刚拉好队伍的时候就一天三个电话的催,还一再强调要拍到有价值的资料,才愿意拨尾款,我们也是要吃饭的,没办法!” 果子也叹气:“是啊,当初我们要走的公路因为临时维修,拦了不让走,本来王导还说就在附近拍一拍风土民情,古老传说什么的,结果李总就跟有千里眼一样,马上就打电话来催王导,就连胡杨林那个邪乎的小道也是李总提的。” 凌越心头一动,点点头,“原来如此,看来大家都不容易。” 这样赞同的话,让本来就心里堆满了愁绪和抱怨的王导和果子忍不住,滔滔不绝地说起李总这个投资人,还各种诉苦,是真实的打工人状态了。 听了一耳朵的抱怨,等确定无法再从两人这里得到关于投资人李总的消息,凌越就三言两语打发了二人。 临走前,王导还有些犹豫,试探地问:“凌越,你说,如果我们手里有枪,能不能……” 凌越想到苏日格死的那天,王导对无邪和苏南手里的枪的过度关注,大概猜到他想干什么。 两人也算给她解了惑。 凌越摇头,难得多说了几句:“王导,你们几个都是普通人, 小儿持刀,不利反伤。关根不是坏人,马老板现在压不住手下,苏南,他们的目标不是你们。” 多余的就不再说了。 最后是死是活,全看他们自己如何选择。 王导还是有些想去弄把枪,有枪防身,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但果子想到之前凌越也跟她说过类似的提醒的话,忽然想明白了什么,赶紧拉着王导回了房间。 等回房后,果子才在曾爷蛋姐付美的旁听下,说了之前她去求药的时候,凌越说过的话:“这一路走过来,反正我是发现了,这群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凌越说过让我们不要去招惹他们,再加上今晚说的话,意思不就是说只要我们不去掺合,就没我们的事吗?” 曾爷被凌越救了好几次,对凌越观感很好,一听是凌越说的,当即点头表示赞同。 蛋姐和付美也是这个意思。 只有王导,总觉得心里不安生。 果子就问:“王导,你总觉得自己拿到枪才算安心,那你准备拿谁的?” 王导皱巴着脸,没吭声。 果子对他多了解啊:“肯定是关老师吧?可你这样做,不就是在削弱关老师和凌越他们的实力?万一真撕破脸闹开了,你认为有枪的是关老师他们好,还是苏南他们好?” 这不是废话么? 当然是无邪他们有枪比苏南他们有枪更好啦! 果子这么一说,王导也就放弃了原来的想法:“你说的也是,关老师和凌越他们几个人,目前看来还是挺好的,更何况他们还有马日拉。” 在无邪和苏南他们这两伙人的争锋中,前者占据优势,对他们这几个普通人更有利。 另一边,露露也在劝马老板:“老马,我们就别再折腾了,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马老板脸色还有些憔悴,闻言苦笑着问她:“露露,你觉得现在这些人里,你相信谁?” 露露毫不犹豫:“凌越!凌越很厉害,而且能救人的时候她都会出手救!” 马老板摇头:“露露啊,你还是太天真了,难道你没发现,除了无邪他们,凌越救的人,都是手里干干净净的普通人吗?” 他老马算什么干净的普通人吗?当然不算! 这也是今天取虫过后马老板才反应过来的。 凌越其实一直没有掩饰这一点。在对待剧组几人,对待露露时,她哪怕不怎么爱理会,但有危险的时候是真的愿意出手。 可苏南那些手下呢?苏日格呢? 露露眼神游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呐呐道:“咱们给钱,给很多钱也不行吗?” 马老板笑了笑,捧着她的脸低声喟叹:“有的人,是不会被钱打动的。” 可笑之前他还以为出钱就能让凌越给他办事,竟是一时做了个眼瞎耳聋的人。 第35章 黎蔟挨揍【礼物加更】 取出虫子后,几人的身体恢复得很快。 第二天就重新整装出发。 因为头天晚上和凌越的对话,以及果子等人的劝阻,王导没有再去偷无邪的枪,也就没有底气去找苏南谈判。 乖乖带着剧组的另外四个人,跟着队伍继续前行。 苏南把嘎鲁也带上了。 这一点不管是凌越还是无邪,都早有预料,无邪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两句,苏南也随口说了两句冠冕堂皇的话。 两人都知道彼此在敷衍,也都知道彼此知道自己在敷衍。 再次有了骆驼和食物、水,但之前那段沙漠的路程让大家还心有余悸,一个个走得无精打采。 一直走到了下午,骆驼忽然不愿意再继续往前走了,指南针也失去了作用。 马老板问马日拉,马日拉又往凌越那边躲:“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又不知道古潼京在哪里!”他就是个能找海子的人,问他干什么呀! 无邪对照地图,想了想,给了马老板一颗定心丸:“按照出发的时间,一路上我们的速度,古潼京,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众人将骆驼上的物资行囊都卸下来,只能徒步在附近找。 走在前面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无邪和黎蔟不知道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落在后面的凌越只看到黎蔟忽然推开无邪,无邪笑着跟他说了一句“忍着点,马上就好”,然后挥起一拳砸在了黎蔟鼻子上。 旁边的曾爷果子等人下意识就往凌越脸上看,大家谁不知道凌越是黎蔟的保镖啊,向来对黎蔟护得紧。 现在无邪忽然对黎蔟动手,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然而凌越并没有反应,只是看了一眼,就低头喝水。 黎蔟都懵了,擦了擦鼻子,大喊:“无邪你有病啊!” 无邪笑意不改:“是你的血终于能发挥作用了,走吧!” 选定了血溅射出去的方向,继续带路。 走在两人身后的苏南若有所思,看看地上的血,又看看回头想要找凌越撑腰的黎蔟。 经过黎蔟的时候,苏南笑着提醒了一句:“是女人,就没有喜欢什么都要靠她出头保护的男人。” 说完,还拍了拍黎蔟肩膀。 黎蔟一愣,皱了皱眉,又捂着鼻子憋着一口气往前面走。 放弃了去找凌越的想法。 他才不是什么事都顶不住,只能靠凌越的男人呢,哼! 见苏南一句话就拿捏了那小子,老麦对自家老大比了个大拇指,苏南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就这样,无邪一路挥拳,黎蔟一路挨打,靠着黎蔟的鼻血,终于找到了古潼京。 翻过沙丘,一片湛蓝如沙漠宝石的海子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眼前。 在沙漠里走了这么久的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冲了下去,一到海子边就丢下行李,扑到水边使劲往脸上泼水,消减沙漠带来的烦闷燥热。 凌越这时候才像是终于想起自己的保镖职责,默默走到黎蔟身边,给他递过去一颗糖:“补补血糖,别头晕了。” 黎蔟委屈巴巴地捂着鼻子抬头看她,控诉的小眼神还是憋不住的露了出来,拉长了声调地喊凌越的名字,像是在撒娇:“你就这么看着他打我呀!” 听他告状的语气,无邪笑着又冲黎蔟比划了一下拳头,大言不惭的放话:“信不信我现在再给你一拳,凌越也不会管?” 生活不易,黎蔟叹气。 他当然相信! 不早就说过了,只要无邪揍不死他,凌越都不会管嘛。 三人正说着话,海子边就响起老麦他们惊喜的大叫声。 “有金子!是金子!” “哇好多金子!” “真的!” “快捡啊!全是金子!” 苏南的三个手下,以及剧组的几个人都在那里高兴地捡金子。 这些金子又一次让队伍的气氛发生了某些微妙的改变。 苏南仅剩的三个手下有了别的心思,似乎连苏南这个老大都不服管教了,搭帐篷的时候就表现出了这种微妙的疏离感。 苏南对此并不关心,她现在盯无邪盯得更紧了。 不过无邪和黎蔟往海子那边走的时候,因为嘎鲁跟了过去,苏南就不再盯无邪,转而去吃饭休息,养精蓄锐去了。 海子边上,因为无邪说这里还不是古潼京而心生烦躁的黎蔟开始脱衣服,最后只剩下一条四角裤,人就下了水,试图往无邪身上泼水。 结果被无邪占据地理优势,扑了满头满脸的黄沙,只能怏怏不乐地把脑袋埋进水里老老实实洗头洗澡。 等黎蔟把脑袋从水里拔出来的时候,抹了把脸,往岸上一看,顿时惊得花容失色,一双手扭扭捏捏,跟扭麻花一样,不知是该挡上面还是捂下面,“凌越?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凌越瞥了他一眼,随口评价了一句:“挺白的。” 好像这里的人在第一次看见别人的长相身材甚至穿搭的时候,都要礼貌性地夸一句。 自觉完成社交礼仪后,凌越低头跟无邪说了一句:“看到了,走了,估计马上要动手了。” 无邪仰头,定定地看了凌越片刻,确定她眼底确实没有对小屁孩儿的动容,心里那点刚生的疙瘩也迅速抹平。 他点点头,“嗯,之后你保护好黎蔟就行,我这边你不用管。” 凌越不赞同地皱眉:“必须这样吗?” 无邪的生命实在称不上多顽强,凌越总怕他这样肆无忌惮的用自己当饵,有朝一日真翻车了。 那她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管你的计划具体是什么,”凌越态度有些强硬,盯着无邪,一字一顿,着重强调:“我都不会让你死。” 无邪目光闪烁,理智上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意思,可感情上却不受控制的心旌摇曳。 他从下往上看着凌越。 此时此刻,俯视着自己的凌越表情实在说不上好看,冷淡中带着强势。 眼神极具压迫感,然而无邪却觉得此时的她仿佛带着某种令人目眩神迷的光。 他忍不住生出遐思,想着如果是在很多年前遇到她,那该多好。 也幸亏凌越不知道无邪的想法,要不然必定要用嫌弃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一番。 然后露出一个没眼看的表情,心中定下评断:弱鸡中的弱鸡,速速远离! 可惜凌越并不知道。 无邪也没时间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因为看见两人越靠越近,还对视上了的黎蔟不满地嚷嚷:“无邪,你在看什么呢!” 愤怒的黎蔟化身泼水小鸟,都顾不上害臊了,挥舞着双臂使劲朝无邪泼水。 无邪也需要做点别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当即不服输地也回以沙子。 两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一个泼水一个丢沙,一时间打得走来有回。 不过到底还是黎蔟略输一筹,在他要往岸上爬的时候,被无邪抵着脑袋肩膀,扑腾半天都爬不上来。 早在两人开战的时候就躲到旁边的凌越:“……” 隐约听到沙丘另一边嘎鲁动手的声音,凌越看无邪阻挡黎蔟上岸的兴致半点不减,只好提醒道:“别玩了,你们两个真幼稚!” 好歹加起来都五十多岁了,凑一块儿就幼稚得没眼看! 第36章 废掉嘎鲁 凌越的一句“幼稚”,杀伤力极强。 无邪不再阻挡黎蔟的乌龟扑腾,反而还伸手把他拉上来。 黎蔟也只是瞪了无邪一眼,没有大吵大闹地找他算账,迅速穿上衣服。 别说,湿漉漉的四角裤穿在身上,嘶,就挺不舒服的。 趁着凌越转身往营地走,没看他这边的时候,黎蔟赶紧把手伸进裤子里扯了扯四角裤。 虽然还是湿漉漉的,但好歹不勒那啥了。 无邪发现,哼哧哼哧地给了他一个嘲笑的眼神。 黎蔟“哼”了他一声,赶紧加快步伐要往上冲。 却在要翻过沙丘的时候被无邪一把拉住,按在了地上趴着:“不对劲,那边出事了!” 黎蔟一看,是苏南的手下还有傻子嘎鲁把其他人都制服了。 黎蔟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回事?嘎鲁不是傻子吗?” 无邪拍了他脑袋一巴掌,“你才是傻子!明摆着人家是装的!” 黎蔟不信邪:“你不也刚看出来的吗?神气什么呀!” 凌越在旁边蹲着,很没有同情心地扎黎蔟心窝:“不,只有你是刚看出来的。” 黎蔟:qaq 无邪迅速安排下来:“黎蔟,你就在这儿待着,别下去添乱,我和凌越下去。” 黎蔟却不服气,爬起来就往下冲:“都什么时候了!走走走,赶紧去救人!” 无邪呆住,回头看凌越,仿佛是在问:啊?我没看错吧?这小子下去救人? 凌越微微颔首:“走吧,小菜鸡送菜去了。”他们得赶紧追上去,别让小菜鸡被人吃了。 黎蔟冲过去的时候气势汹汹,却被嘎鲁一拳头就撂倒飞了出去。 倒是紧随其后的无邪和嘎鲁过上了招,肉眼可见的占了上风。 这倒是出乎凌越的意料。 就在无邪要将嘎鲁制服的时候,老麦突然拿枪指着无邪的脑袋,无邪被迫停手。 嘎鲁又去揪着黎蔟挑衅。 这是到她该干活的时候了。 凌越正准备上去,却见黎蔟的眼睛忽然变成黑色,力气忽然变得很大,一把就将嘎鲁甩开。 凌越暗忖,难道这就是无邪想要让人看到的黎蔟的特别? 可惜这种状态很短暂,转眼间黎蔟就又被嘎鲁压着打。 就在嘎鲁把人按在地上,扬起拳头时,不远处的凌越反手摸出竹杖,一把甩了出去。 竹杖本身重量就惊人,加上凌越带着内力的投掷,势如破竹,朝嘎鲁飞射而去。 嘎鲁只觉肩膀被一股巨力横撞了出去,整个人飞出去好远,在沙地上滑行了数米。 反应过来的嘎鲁抬眼看去,就见刚撞了他的竹杖居然被一根细如发丝的白色丝线缠着拉了回去。 顺着倒飞的竹杖,嘎鲁看到了神色冷然的凌越。 早前就得到消息,说无邪身边出现了一个身手很厉害,疑似张家人的高手。 嘎鲁原本没放在眼里,因为他在汪家也算是身手不错的精英,自有一股傲气。 没想到,对方能厉害到这种程度,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招,就废掉了他惯用的右手胳膊。 捂着软塌塌的右手胳膊,嘎鲁眼神阴沉怨恨地盯着凌越。 刚才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手臂骨头寸寸碎裂的声音,只是上手一摸,嘎鲁就知道手臂的三根骨头全碎了。 哪怕以后得到最好的医治,嘎鲁的右手也无法恢复到最初的状态了! 因为凌越的出手,现场被苏南等人控制的局面再次发生改变。 从凌越出现开始,苏南就紧张地盯着她。 发现无邪被老麦用枪指着时,凌越都没有多看一眼,直到嘎鲁对黎蔟动手,凌越才出了手。 如此,苏南暂且松了口气。 在凌越将竹杖甩长,眼带杀意,一步步逼近嘎鲁,明显是要把人给送走的时候,苏南赶紧出声:“凌越!我们不会动黎蔟!” 想到凌越平时的行事作风,苏南主动退步:“我们也可以把马老板马日拉王导他们全都交给你带走!我们只要无邪和王萌!” 凌越站住了脚步,侧眸看向苏南。 刚被收拾了一顿,吓破了胆的王导他们只觉苏南说的这番话简直就是天籁之音啊! 果子忍不住呜呜哭着向凌越求救:“凌越,求求你,带我们走吧!” 马老板被捅了一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露露在他旁边艰难地想把他扶起来。 闻言想到什么,露露惊慌失措地对凌越喊:“凌越!我也求你,求你救救我们老马吧!他被嘎鲁捅了一刀!马上就要死了!” 凌越又去看无邪,无邪只是苦笑,仿佛已经认命了。 凌越就明白了,这老登是在暗示自己不用管他。 “可以。”凌越顺水推舟。 凌越去看了马老板的情况,确定他只是失血加情绪起伏过大,身体又疲惫不堪,这才昏迷过去。 “你给他把伤口包扎一下,再带去帐篷里休息。”凌越吩咐露露。 知道马老板不会死,露露也是松了口气,赶紧踉跄着把人连拖带扶地弄回了帐篷里。 剧组的五个人加上马日拉,都跟小鸡仔找老母鸡一样,缩在距离凌越最近的地方。 黎蔟在凌越旁边,看着不远处苏南他们用王萌威胁无邪,难受得坐不住:“凌越,我们真的不管无邪和王萌了吗?” 凌越用竹杖戳了戳沙地,也在关注着那边的事态发展。 她听见无邪说,苏南和嘎鲁他们,是汪家人。 汪家人?以家族为单位的组织? 黎蔟的问话没能得到回应,他看着无邪和王萌被人用枪指着,眼神定了定,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无邪,你真的不肯说古潼京到底在哪里?”彻底撕破脸后,无邪点出了嘎鲁和苏南的真实身份,苏南也就不再装了,用枪怼着王萌的脑袋,威胁无邪。 无邪无动于衷,甚至还跟王萌说:“王萌,你先去,我马上就下来,不怕,就痛一下。” 王萌欲哭无泪,嘴上还挺硬气的:“你们要杀要剐就冲我来,不要伤害我老板!” 嘎鲁不耐烦,狠狠踢了老麦一脚,“你,过去,给那小子来几刀!我就不信他还能不说!” 老麦不满嘎鲁的强势,然而苏南说了让他们听嘎鲁的,没办法,只好往王萌那边走。 期间还不自觉地往凌越那边瞅了一眼。 察觉老麦的畏畏缩缩,嘎鲁恨得咬牙。要不是他右臂废了,他早就给这些人全送走,都是一群废物! 再磨蹭,也就两步路的事,老麦来到王萌边上,将刀架在王萌脖子上,回头对无邪苦口婆心:“无邪,你就说了吧!都到这儿了,肯定离古潼京也不远了,你说你还瞒着有意思吗?” 无邪适时的表现出了一点动摇。 苏南一见有戏,挥退老麦,“无邪,你看,凌越一路看起来跟你走得很近,可到了关键时刻,还不是只顾着黎蔟?知道她上次在湖边跟我说什么了吗?” 发现无邪的眼神专注地看过来。 苏南笑了笑:“她说,她喜欢黎蔟,如果在你和黎蔟之间只能选一个带回去,她只会选黎蔟。” 无邪垂下眼睑,睫毛颤动间泄露了几分真实的内心情绪。 苏南自认为找到了攻破无邪信心防的弱点,也不着急了。 然而嘎鲁却看到了苏南要放过无邪,在这个任务中占据绝对的主导权,自己这条胳膊也将白废的可能。 本身就性子阴郁狠戾睚眦必报的嘎鲁如何能接受? 嘎鲁忽然抢过老麦手里的枪,对准了神色动摇,仿佛下一秒就要吐露古潼京秘密的无邪,癫狂的笑道:“我反悔了,我不想听了!无邪,你太聪明了,我不能留着你!” 说罢就要开枪。 却不想苏南突然把枪指向了嘎鲁,眼含警告:“留下无邪的命,如果他死了,谁带我们去古潼京?” 苏南知道,嘎鲁的任务是去古潼京。可她的任务,却是无邪。 两人的任务不同,做法自然也不相同。 汪家人的行事风格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既然嘎鲁要破坏她的任务,她自然不会顾虑对方同为汪家人,就手下留情。 然而嘎鲁不知道这些,他还以为苏南刚才让老麦等人听他的,代表着两人的任务是一致的。 面对苏南给出的理由,嘎鲁看向凌越那边:“有那小子背上的七指图,还怕到不了古潼京?” 苏南嗤笑:“那你去对付凌越?” 嘎鲁脸上神色变幻,显然知道自己根本打不过凌越。 即便他们手里有两把枪,可子弹是有限的。 以凌越的身手,嘎鲁还真没把握能在子弹用光之前弄死对方。 第37章 进入古潼京 不得不说,嘎鲁是个狠人。 在苏南和他产生争执的时候,老麦就是出声想给自家老大助助威风,才刚开口说一句话,就被嘎鲁一枪毙了。 另外两人吃惊地想要动手,也被嘎鲁毫不犹豫地两个点射,全躺下了。 突如其来的枪声把凌越这边的人都吓了一跳,黎蔟更是浑身一哆嗦。 然后捏紧了拳头,站起来对凌越说:“凌越,你走吧,到这里你就算完成你保镖的使命了!我不能丢下无邪,我要去救他!” 说完就抖着膝盖往那边冲,跟头小牛犊一样。 凌越无奈,只能也站起来跟了上去。 还不等黎蔟冲过去,嘎鲁和苏南又争吵了几句。 嘎鲁左手一压就要对无邪开枪,苏南当机立断踢起沙子迷了嘎鲁的眼,同时果断对着嘎鲁来了一枪。 嘎鲁倒下了。 黎蔟惊呆了。 凌越也站住了脚。 只有无邪,趁着苏南去查看嘎鲁的时候,一把抓起嘎鲁掉在旁边的枪,枪口对向了苏南。 苏南难以置信地调转枪口,和无邪对峙,脸上是气出来的笑:“无邪,我刚救了你,你就这样对我?” 无邪不为所动:“我们只有两种选择,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你,我没有时间了。” 苏南却歪头看了一眼刚冲过来的黎蔟:“不,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你杀了黎蔟,我杀了王萌,我们两个人下去。” 以为逃出生天的王萌:“啊?” 刚冲到这边的黎蔟:“啊?” 无邪笑了笑,似乎觉得这主意不错。 黎蔟不敢置信:“无邪,你说过你要带我回家的!”所以你现在笑个毛线啊! 苏南微笑:“他现在要带我回家了,你就留在这里吧。” 无邪露出个遗憾的表情:“如果你不是汪家人,可能我会相信你。” 而且,“杀黎蔟?你敢?”抬眸朝苏南背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苏南心道不好,正要转头,忽的脖子一痛,人就失去了意识。 得到无邪暗示,一棍子敲晕了苏南的凌越看了眼嘎鲁,用询问的眼神看无邪:要不要把他也干掉? 无邪摇摇头,让王萌去把嘎鲁绑起来,“后面有人来处理他们。” 凌越就想到那个跟阴沟老鼠一样一直跟着他们的满身贱气的男人,“是他?” 无邪不知道凌越对黑瞎子的印象糟到何种程度,点点头算是回答。 就在这时,地面开始剧烈震动。 无邪看了海子的方向一眼,立刻对凌越说:“带上物资,快跑,往海子那边跑!” 王导和露露他们赶紧站起来,也想跟着跑,被无邪回头制止了:“想活着离开就留在这里!先把苏南绑起来,一会儿有人来接你们离开!” 如果马老板还醒着,可能还会有人为了去真正的古潼京而不听劝。 但王导他们就是普通人,现在只想活着走出去。 露露更是一直不赞同马老板为了去古潼京连命都不要的选择,这会儿一听,也连忙站住了脚,心情忐忑地目送凌越和无邪他们四个人背着包跑过沙丘,消失在沙丘后。 一开始凌越以为是地震,但跟着无邪跳进海子里后,她就发现,震动的并不是地面,而是海子。 海子在移动! 速度还很快。 无邪带头往海子消失的方向游,王萌紧随其后。 只有黎蔟体力不支,又惊慌失措,一连喝了好几口水,很快就扑腾着往下沉了。 凌越随着他的下沉,一个深呼吸后潜了下去。 在水底找到黎蔟,在他窒息之前,凌越掐着他脖子凑上去渡了一口气给他。 刚要晕过去的黎蔟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忘了扑腾,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越只当他是学聪明了,知道不要做些给她添麻烦的挣扎,扯着他身上的背包带子转身在前面追着无邪两人游了过去。 黎蔟就像在水里被放飞的风筝,睁大了眼睛顺着凌越的力道跟着她。 海子下面水流消失的地方吸力太大了,还有很多暗流。 凌越反应过来,在背包带着断掉的同时想要转手去拉黎蔟手臂,黎蔟却已被暗流裹挟着率先被吸了进去。 凌越眨动眼睛,尽量追着他消失的地方也一头扎了进去。 水极深则为黑。 凌越在水底失去了视野,等她再睁开眼时,满目的雪白沙粒,在水底也依旧晃眼得很。 凌越从变了位置的海子水底浮上了水面,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缓过来后转头去找另外三个人。 然而奇怪的是,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都是被海子带过来的,为什么最后只有她一个人在海子里? 凌越对沙漠并不了解,自然不知道海子的移动是迅速且不固定的。 在带着无邪他们下来的时候,海子会迅速路过某些地方,然后将一起带过来的无邪他们随机搁浅在某片沙漠里。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凌越这样全程保持清醒,还有体力一直追着海子不掉队。 此时被搁浅在其他地方的无邪和王萌陆续醒来,两人相隔不远,很快就汇合。 无邪皱眉,环顾四周:“凌越和黎蔟呢?” 王萌摇头:“不知道啊,刚才一路跑过来,我都没看到人。” 无邪有些担心,带着王萌开始在周围寻找。 凌越上了岸,随手脱了外套,又检查了一下布袋和竹杖,确定都没落下,这才查看周围。 白,一片的白,入目之处,全是凌越曾在地宫里发现的那种白沙。 这让凌越难免警惕起来,就怕这么多白沙里忽然钻出一群戴着青铜面具的怪物,又或是钻出一群长毛的黑蛇。 正当她要随便选个方向去找人的时候,背后海子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伴随着一道听着就欠踢的声音:“啦啦啦啦我爱洗澡啦啦啦啦~” 每一个音调都是那么出乎意料与众不同! 凌越暗暗吸了口气,转身一看,果然是一身黑漆漆的某人! 看到凌越转身看过来,连外套都穿得好好的某人故作娇羞地双手捂胸,大呼小叫:“哎呀瞎子被看光啦!美女你要对人家负责呀~” 隔着墨镜抛来一个媚眼,黑瞎子笑得荡漾:“不负责的话,给钱也行~” 凌越:“……” 回头看你那一眼都是多余的! 凌越转身就走。 黑瞎子见状,赶紧游上岸,都顾不上拧身上的水,小跑着追了上去:“哎美女别走啊,认识一下呗?你看,一回生二回熟,咱们都第二次见面了,也算是老熟人了,是吧?” 凌越不理他,自顾自往前走。 黑瞎子从她左边绕到了右边,誓要对凌越进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方位立体声波攻击:“美女你好啊我叫黑眼镜,你看我戴着墨镜就知道啦,以后看到墨镜一定要想起人家哦~” “美女,咱们都这么熟了,你就叫我瞎子吧,瞎子该叫你什么?虽然你很美,但总不能一直美女美女的叫你是吧?” “嗨~美女,你能看见我吗?难道瞎子隐身了?美女?你说句话呀~” 凌越:“……” 第38章 无邪是盗墓贼?【礼物加更】 在黑瞎子坚持不懈花样百出的骚扰下,凌越忍无可忍,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闭嘴!” 黑瞎子夸张地长出一口气,拍拍胸口道:“还好还好,瞎子还以为美女你要跟哑巴抢道上的称号,话说美女,你认识哑巴吗?” 黑瞎子脸上嬉皮笑脸,墨镜后的眼睛却如鹰隼般盯着凌越的神态变化。 凌越脸上只有不耐烦,眼底还有对他这个人的嫌弃。 真真实实,一点不掺水的那种。 语气也是阴阳怪气,“道上?你混什么道?喇叭成精道?又是瞎子又是哑巴,这些都是你在你那个道上的诨号吗?只能说人不如名!” 可真叫瞎子伤心啊qaq 黑瞎子心里猜测了许多,嘴上还在叭叭:“你不知道我们混什么道?嘿嘿,我看你对无邪挺感兴趣的,想不想知道无邪混的什么道啊?不多,只要30块钱,打骨折的优惠价,真哒!” 凌越疾走的步子一顿。 黑瞎子挑眉,暗道吴小三爷还真能用在这儿啊? 可以可以。 虽然美女对他这么个型男大帅哥不感兴趣,这个现实残酷得让瞎子想捏着手帕嘤嘤嘤,但是没关系,美女对他徒弟感兴趣也可以啊。 反正都是一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啦! 混不吝的七想八想,黑瞎子越发卖力地推销起自己的便宜徒弟,誓要从凌越这里赚到一笔小钱钱。 绝不能在凌越这里砸了他黑爷道上推销小能手的招牌! 在又听了黑瞎子十分钟的嗡嗡嗡,确定不能免费从他嘴里听到无邪相关的信息后,凌越只能暗骂一声这瞎子死要钱,然后从兜里抠抠搜搜掏出十块钱:“没钱了,十块钱说不说?” 黑瞎子扁嘴,还想讨论一下价格,却见凌越另一只手默默伸向了后腰。 刚在外面亲眼目睹凌越一棍子把嘎鲁废掉的黑瞎子顿时一个激灵,不敢再涨价了,把十块钱往兜里一揣,搓着手嘿嘿道:“无邪啊,人称小三爷,老九门里吴家第三代的独苗苗。这吴家可是有不少家底,他二叔三叔都没结婚,吴家老太太就盼望着无邪能给他们吴家传宗接代。所以说啊只要能把无邪搞定,嘿嘿,那富贵荣华,可就一辈子都享受不完咯~” 眼看黑瞎子收了钱还用这些诨话来打发她,凌越花钱的心痛伴随着对黑瞎子本人的厌烦,让她浑身冷气散发,如有实质。 一双翠金褐眸带着杀气,冷冷凝视着黑瞎子。 意思都摆在那张漂亮的脸蛋儿上了:再不说有用的消息,她就要削他了! 黑瞎子摸摸鼻子,咳嗽两声,不敢再试探了,脸上不正经的笑都瞬间收敛。 这么一严肃下来,黑瞎子故意用不正经的笑容掩藏起来的真实气质就显露了出来。 不笑的他面容硬朗,五官立体。 看不见的眼睛在高挺的眉峰下,显得格外深邃,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也拉平,越发显得他坚毅方正的下巴冷硬强势。 黑瞎子也确实没有再敷衍凌越,而是语气平淡莫测地说起无邪。 “无邪出生长沙老九门的吴家,老九门是曾经长沙城里一手遮天的势力,特别是在倒斗上……” 倒斗是什么意思? 凌越皱眉,暂且压下疑惑。 继续听黑瞎子说话。 黑瞎子是带着无邪交代的任务来的,既然已经和凌越达成了初步合作意向,该要透露给她的一些消息,就得简单说一下。 是真的简单。 同时,也是一次试探。 “老九门分别是张、红、李、陈、吴、黑、霍、齐、解,第一代的时候,吴家老太爷,也就是无邪的爷爷,无意中发现了九门中有第十家的势力渗透了进来,也就是汪家。” 为了好好说话,黑瞎子邀请凌越坐下。 凌越无有不从,坐在黑瞎子对面,眼睛看着黑瞎子的墨镜,仿佛能透过镜片看进他的眼睛里。 黑瞎子也在关注她的每一点神态变化:“因为汪家渗透挑拨,九门内斗得厉害,很快因为某些原因,九家各自奔走他方。然而他们依旧逃脱不开汪家的暗中操控……” 在黑瞎子的叙述中,凌越初步了解了九门和汪家,汪家是存在了几百年的野心勃勃的隐形世家。 因为九门在地下的势力,盯上了九门,试图操控九门,为他们的野心做马前卒。 两边的抗争,从无邪的三叔,也就是九门的第二代开始。 直到现在,无邪也依旧在与汪家争斗。 说完后,看出凌越有很多疑惑的黑瞎子抬手,笑着做了个“请提问”的手势。 凌越整理了一下信息,第一句似疑问,似感慨:“所以无邪是祖传盗墓贼?!” 黑瞎子嘴角的笑一僵,镜片下的眸子沁出了笑意,“是啊,所以瞎子混的不是喇叭成精道哦~” 凌越不明白当盗墓贼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喇叭成精至少还是精怪一类,怎么说都比盗墓贼说起来更好听吧? 想到自己居然要和一群挖坟掘墓之徒合作,凌越心理上还是有些不适应的。 毕竟她以前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让王爷已经在修建的陵墓更安全隐蔽,偶尔琢磨一下,也是琢磨如何弄死盗墓贼。 现在一朝身份转变…… 凌越暗暗运气,想到:反正也不是盗的王爷的墓,也不是皇室其他人的墓,就连世界都不一样。 所以挖一挖也没什么! 如此这般,凌越迅速调整好心态,点点头:“九门作为发家不过三代的盗墓贼,这么多年能和数百年的世家对抗,其中是不是还有别的势力插足?” 听凌越这般称呼九门和汪家,还一针见血地根据有限信息如此断言,黑瞎子彻底相信凌越不是汪家人了。 对方甚至还很抵触盗墓这一行当。 要不是凌越行事作风里透着几分江湖气,黑瞎子都要怀疑对方是官方的人了。 想起无邪的叮嘱,让他在凌越有怀疑的时候可以透露张家的部分不重要信息,黑瞎子暗笑这便宜徒弟,对凌越还真挺了解的。 “不错,最开始汪家盯上的,其实是张家,一个存在了两千多年的特殊家族!”黑瞎子心里蛐蛐,表面不动声色地继续当科普专家。 凌越忽然想到苏南想看她背的行为,“所以张家人身上有特殊印记?” 黑瞎子挑眉:“不错,张家人身上有遇热才会显现的纹身,分外家穷奇和本家麒麟。汪家最初就是模仿张家发展而来,汪家的标记是后肩会有遇热显现的凤凰纹身。” 凌越恍然大悟:“看来当日苏南就是想看我身上有没有张家纹身?” 黑瞎子忍不住笑出一口大白牙:“别说,就你这长相,这性子,这身手,还真挺像哑巴张的族人。” “哑巴张是谁?张家人?”凌越大概捋清了双方势力,也忍不住对黑瞎子再三提及的“哑巴张”这个诨号生出好奇。 说起哑巴张,黑瞎子脸上的笑都真切了不少:“道上当年有名的铁三角,就是无邪和哑巴、胖子组成的,美女你对咱们这条道上的消息也太闭塞了吧!” 闻言,凌越还是没忍住,甩了他一个白眼:“谁没事会去了解你们这条道的消息?盗墓的勾当难道是什么很光宗耀祖的事?” 被嫌弃了,黑瞎子嘿嘿地笑。 反正被嫌弃的又不是他瞎子一个人,连哑巴张以及那群高傲的张家人都被嫌弃了。 有机会一定要多学学,回头就说给张家人听,那群人的反应肯定会特别有意思! 第39章 离人悲 凌越知道黑瞎子不会再透露其他的更重要的信息,也就不再理会黑瞎子,自顾自整理好目前已知线索。 捋清无邪的目的和大概计划后,凌越起身,准备继续去找无邪和黎蔟他们。 就在这时,远处一声巨响,是爆炸声! 凌越立即往那个方向赶,至于站在原地没有跟着的黑瞎子,凌越并不意外。 有了方向,凌越很快就赶了过去,到的时候无邪和王萌已经找到了黎蔟。 并且无邪又在忽悠黎蔟,说他们三个人一起被风干很有趣,还要成为一个大自然的艺术品。 黎蔟从脸到眼,都写满了一句话:你有病吧! 凌越对此表示赞同:“看来你们已经把自己的往后余生都安排好了,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凌越出声,带着些无奈的调侃。 听到她的声音,黎蔟精神一振,跳下车就赶紧往她这边跑:“凌越!你去哪了?怎么我醒过来都没看到你!” 凌越看了无邪一眼,确定他没有缺胳膊少腿,这才对冲到自己面前的少年道:“我跟着海子跑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从水里钻出来也没看见你们。” 说罢,又有些好奇:“你们为什么都在这边?” 黎蔟刚要说什么,视线落在凌越红润的嘴唇上,猛然想起水底发生的事,整个人又立马变成了烧水壶——脸上发烫头顶冒烟。 说出口的话也不成句了:“凌、凌、凌越,你,我,之前,你……” 凌越奇怪地伸手,手掌朝上,虎口托着他脖子,手指捏开他的咬合骨,让他自然地张开嘴巴:“怎么了?嗓子受伤了?”难道是呛了水进去,伤到气管了? 这样被她整个掌控在手心的感觉,让黎蔟更羞涩了,一双大眼睛都染上了湿漉漉的水润,下巴还悄悄往她手上搁。 一米八二的高个子,愣是弯腰低头把自己变成了大狗狗。 整个人看起来乖巧极了。 无邪看了眼神一沉,故作随意地解释:“海子在移动的过程中会经过很多地方,跟不上它速度的人,就会被提前抛下,看来你一直追着海子,没有被甩开。” 凌越才明白过来:“原来如此,幸好海子没有跑得太远,不然还真不知道去哪找你们。” 说着话,没发现黎蔟嗓子有什么明显伤的凌越随手放开他,又抬起他的手,一手托在下面,一手给他把脉。 确定脉搏有力,节奏还有些快,中气很足。 五脏六腑都没有内伤,凌越才安慰黎蔟:“应该就是被水呛了嗓子,一会儿就没事了。” 黎蔟才反应过来自己吞吞吐吐的说话,被凌越误以为是嗓子不舒服。 还给他检查了一遍。 虽然凌越没有直接回应水底的那个吻,咳,但是她才找到大家,就第一个关心他的身体哎。 这还不是偏爱,那什么才是? 黎蔟回头给了无邪一个得意的笑,然后看凌越在看周围的车,赶紧把刚才无邪说的那些猜测都现学现卖说给凌越听。 无邪都要气笑了,这臭小子,还真是把借花献佛这一手玩得挺溜的啊! 不过没关系,他可是有小伙计的老板! 无邪给了王萌一个眼神。 王萌立刻过去,勾住黎蔟的脖子让他跟自己一起去车里收集物资:“黎蔟,你也不想凌越被饿到吧?” 这家伙还挺聪明的。 就是聪明的点有些戳他家老板的心窝子。 “走吧,我们也去另一边看看。”无邪把碍眼的人都弄走了,侧身邀请凌越。 凌越点头。 进来时带的包都弄丢了,为了救黎蔟,凌越也没能在身上背包带子被暗流扯断的时候把包救回来。 现在大家都是两手空空。 身上东西最多的,可能就是凌越了。 她扯破的外套里面还挂着一个青铜面具。 无邪看见了,忍不住好笑:“你怎么还把它挂身上了?”就不嫌碍事? “不容易丢。”凌越随口答到,又把面具取下来,将之用腰上布袋的系绳重新穿了,就挂在腰侧。 摸了下布袋,里面装的东西确实不轻,但那是除了竹杖外,她从原来世界带过来的唯二之物。 凌越甚至怀疑自己的穿越和它有关。 毕竟穿到这个陌生世界,恰好就发生在自己成功盗取它之后。 无邪早就对她腰侧那个从不离身的布袋很好奇了,若是之前,他还可能想要找机会偷偷看看,现在么。 无邪垂眸,看了看布袋,直接询问:“布袋里到底装了什么?方便给我看看吗?” 凌越身上没有和人动手的痕迹,也没有跟着过来,所以凌越的身份是黑瞎子确认过的。 这些年,小哥离开后,黑瞎子帮了他很多。 无邪信任黑瞎子,就像他信任小哥那样。 黑瞎子是对凌越来历身份的最后一次试探。 年轻的时候,无邪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非要求一个答案。 现在他已经明白了,很多人,很多事,其实并不需要知道具体答案。 只要知道凌越不是他们的敌人,还可以成为他们的助力,这就足够他付出一定的信任了。 凌越迟疑了一下,面对无邪坦诚的询问,手搁着布料摩挲了一下里面的东西,最终还是摇头拒绝了:“我有预感,现在还不是时候。” 无邪也不介意,笑了笑,神态很放松:“好啊,我希望不久的将来,你会愿意给我看。” 凌越也回以浅笑,翠金环绕的眸子里沁出些许柔和的光,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柔软:“会的。” 最后物资搜集到了一部分,更多的却是风干的尸体。 无邪提议把尸体都堆到一起集体掩埋,三人还经过一番讨论,最后由黎蔟取了个名字。 离人悲。 “这些离开家的人,对他们来说,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无邪眼底有一缕水汽迅速升腾,又迅速消失。 他侧眸,忍不住去看凌越。 凌越默默注视着一切,眼神里带着怅然,很快又化作坚定。 无邪想,她是想起家,想起家里的人了吗? ‘寻找一条回家的路?她的家,到底在哪里?’ 刻完碑,又在无邪的带头下,对着这些死去的人进行了一堆中西合璧乱七八糟的祭拜祈祷,然后一行四人换了个方向,准备继续搜集物资。 然而等转了一圈再回来,刚立好的离人悲莫名其妙消失了。 “不会吧?怎么可能消失?会不会是我们找错位置了?”黎蔟皱巴着脸,怀疑自己都不想怀疑这片跟死了一样连风都没有的白色沙漠。 无邪摇头,很快在不远处发现了类似蛇游走过的痕迹。 凌越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群长毛的黑蛇,当即反手抽出竹杖,警惕起来。 顺手把黎蔟往自己身侧护着,提醒道:“小心,跟在我身边。” 刚有点紧张的黎蔟立刻美滋滋,扯着凌越的衣角,还不忘又给无邪送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无邪意味不明地勾唇回了他一个沉沉的笑。 弄得黎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麻麻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每次无邪对他这么笑,都是他要倒霉的时候。 黎蔟又往凌越那边挤了挤,试图寻找更多的安全感。 无邪只当没看见,一通分析,还带着王萌刨了沙。 然而不等刨出点东西,王萌就被忽然窜出来的东西缠住了脚直往沙里面拖! 无邪一惊,想也不想跳过去试图抓住王萌。 凌越也是心头一突,万万没想到出现的不是往上跳的蛇,而是往下钻的树根。 树根怎么会动呢! 心绪翻腾间,凌越已经纵身飞掠过去,一把将还剩两只手和半个脑袋在外面的王萌抓住。 无邪和黎蔟赶紧来帮忙,却不想转眼间无邪也被树根卷住了脚往下拖。 眼看无邪也要被拖下去了,凌越下意识手上力道一松,树根就将王萌彻底拽了下去。 凌越不再犹豫,转身扑向无邪。 在他即将被拖下去的时刻抓住了他手臂,凌越咬牙将竹杖狠狠往沙地里一插,整根竹杖连带着半截小臂都扎根到了沙地深处。 有了短暂的着力点,凌越和沙里的树根呈现出拖拽的平衡状态。 树根力气很大,凌越力气也不遑多让,然而无邪和凌越都明白,这样的持衡拉扯根本不能长久。 因为作为两股力量的拉扯中心,无邪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回头看了举着匕首叫喊着要过来帮忙的黎蔟,凌越对他喊了一声“快走!” 转头对上无邪深沉的眼眸,凌越拉着无邪的那只手臂不再往后施力,反而手肘一收,带着自己往他的方向一滑,同时抽出插进沙地里的竹杖。 没了拉扯力,凌越在抱住无邪的瞬间,两人迅速消失。 “凌越!无邪!”黎蔟心胆俱裂,冲过去就拼命刨沙子,试图把两人刨出来。 然而树根往他身上一抽,就将黎蔟甩飞了出去,叫他晕倒在那里,很快就被飞扬的沙粒掩盖在下面。 第40章 古潼京 凌越的内功虽未达到先天之境,化内力为真气,做到内息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但也能运转功法,改外呼吸为内呼吸,在没有空气的环境下正常活动一个时辰。 两个小时。 再带一个普通人,大概能撑一个小时。 在凌越的设想里,至少足够她想办法带着无邪摆脱古怪树根的纠缠,再次活着回到地面。 因此在被拖下去的第一时间,凌越抱住无邪的瞬间,一手紧紧扣住他的腰,确保两人不会被分开。 另一只手则从下往上,既是掐,也是托的卡住无邪的下颌,保证他的下颌骨不会在无数沙粒的挤压下无法打开。 同时,她将唇凑了上去,微微侧头,封住他被迫微微张开的双唇,不留一丝缝隙。 气息从她唇间源源不断地向他渡过去。 凌越在确保无邪不会窒息而死的同时,还要关注古怪树根的动向。 她不知道树根最终会把他们拖到哪里去,是更深的沙漠之下,还是它专门吸收阴阳的根系老巢?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很不利于他们逃出生天。 好在一切都比凌越想象的更有利。 在心中默数百来次呼吸后,他们竟被树根拖到了地下一处没有沙的空间! 察觉到这一点后,凌越托着无邪下颌的手当即顺着他的右臂下滑至掌间,夺了他一直紧握的刀。 挥手劈断缠在无邪脚上的树根,凌越一掌将无邪送到远处,自己反身砍断腰上越缠越紧,几乎要勒进皮肉中的树根。 在她刚落地的瞬间,无数树根如触须,自四面八方游走扭曲着探扑而来,不知其数量和长度的极限,又仿佛整个空间都被它占据了,看起来十分骇人。 凌越目光一凛,头也不回地对无邪喊了一声“你先走!” 一手刀一手棍,劈砍挡挥,腾跃躲闪间将第一批冲过来的树根挡了或削或挡,正待苦战。 回过神来的无邪不仅没离开,反而往凌越这边跑了过来,抓住凌越手腕拉着她进了一条通道:“跟我走!” 然后拉着凌越七拐八拐的,很快就钻进了一个铁门。 把铁门关上,插上插稍,无邪侧身用肩膀顶着铁门,凌越也在一旁帮忙。 两人侧身,面对着面,距离很近,却没时间关注这点无足轻重的小事。 而是齐齐警惕着外面的动静。 砰——! 砰砰——! 铁门外传来剧烈的拍门声,力气很大,插稍都变了形,整扇门剧烈的晃动着,仿佛随时可能被外面的古怪树根给拍飞。 好在这扇看起来年代久远的门质量很给力,到底还是撑住了。 等到外面没了动静,无邪和凌越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此时,两人抬眸间,才发现彼此的距离近到呼吸交缠。 任何一方稍微抬一抬下巴,两人的唇就会触碰到一起。 无邪脸上一红,赶紧站直了身体。 如此,靠着彼此十来厘米的身高差,好歹没那么暧昧了。 人在尴尬的时候,就总是会很忙碌。 无邪转身,靠打火机很快找到了两个手电筒。 试了试,还能用。 头也不回地往身后递过去一支手电筒,无邪自己举着一支手电筒开始查看这个房间里有些什么。 不过在感受到一只温凉的手从他手心滑过时,无邪还是忍不住抿唇垂眸,打着手电筒举在脸侧的手微微挪动,手背悄悄蹭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属于另一个人的柔软馨香。 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困惑心旌摇曳,在源源不断的呼吸渡到口中时,无邪就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 正如在海子里,对方也为黎蔟渡过气,现在换了他也一样。 可无邪不想要这种“一样”,他很想知道,自己在她心里,是不是也有点不一样。 然而转身抬眸,对上凌越警觉地转过来的视线,那双眼睛里只有对这个陌生环境的警惕和戒备,没有丝毫他渴望看到的情绪。 无邪心底一沉,知道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压下凌乱的私人情绪,开口道:“这里就是古潼京。” 凌越皱眉:“这里?” 虽然对这个世界还不算多了解,但不管是铁门,还是水泥地面和墙壁,凌越还是知道这些都是属于现代社会的。 然而马日拉所说的古潼京,明明是存在了上千年的文明遗迹。 似是看出了凌越的疑惑,无邪声音轻缓地向她解释:“想必马日拉也跟你说过,大约七十年前,曾有一群人在这边活跃,现在的这些建筑,就是当时那群人留下的。” 无邪拉开一个抽屉,从中找到一个文件袋,打开后看了看,转身递给凌越:“九门中的领头羊张大佛爷带领九门中的一群精英,在这里开启了编号为056的古潼京修复工程。” “他发现了古潼京的一个秘密,于是决定修复已经破损的古潼京,然而在三年后,这里发生了意外,死了很多人。张大佛爷决定终止工程,并封存了古潼京的一切,留下命令,不允许九门里的任何人再进这里。” 凌越拆开资料袋,里面的文件正是记录关于修复工程的报告:“你知道古潼京是什么时候,由什么人建造的吗?” 在资料记载方面,无邪向来都很擅长。 在计划将古潼京作为最终收网之地的时候,他就查过这座神秘古老的古城来历。 此时凌越问起来,他也能娓娓道来:“根据我目前能得到的消息,初步能推到1900年前,我认识的一个朋友,蓝庭曾写过一本关于古居延城文明的书,里面就曾提到过,古潼京就在古居延城文明附近,当时就已经有人在使用白沙。” 凌越思索:“所以,古居延城文明,很可能就是古潼京的前身?古潼京城主地宫又用月氏文,月氏文明发源于古居延城文明?” 她要找的会是它吗? “白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在地宫里会遇到戴着青铜面具的白沙怪物?而这里这么多白沙,却没有像那样可以攻击人?”凌越至今还对此无法忘怀。 白沙套一副青铜盔甲竟然就能像人一样动,不,应该说比人厉害多了。 这也算是除了穿越世界外,凌越正面遭遇的第一件匪夷所思的,涉及神秘力量的诡异之事。 无邪对此并不能给出准确的答案,因为一谈及阎王骑尸,就要谈及康巴落人。 然后牵扯出张家如何制作斗尸,藏海花的秘密,寄生着藏海花的金属球及金球幼虫,数千年前神秘人在喜马拉雅山谷制造了巨大黑色金属球…… 沉默了许久,无邪无奈一笑:“我不知道,这实在是一个太过漫长且神秘的故事,我也只知道一些皮毛,实在没办法给你准确的答案。” 凌越凝眸,看着他的眸子。 无邪坦然相对。 最终凌越道:“世界之大,隐秘之多,人力微渺,可窥一二,已幸甚矣。” 无邪眸光闪烁,有片刻的失神:“知道得多了,其实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这次两人都沉默了许久。 各自翻看房间里的东西。 这是一间废弃的办公室,摆设很简单,文件柜,办公桌,以及用文件柜隔出来的放了一张行军床一个床头柜的生活间。 不知无邪从哪里找到一个还能用的矿灯,点亮后,屋子里有了昏黄的灯光照明。 他还在床头柜下面找到一个军用医疗箱,赶紧招呼还在文件柜前查看文件的凌越:“这里面的药还可以用,过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为了护着无邪,凌越完全没有管死死勒在自己腰上的树根。 之前打斗的时候,无邪就注意到她腰似乎受伤了。 偶尔外套晃动间露出里面贴身的体恤衫,白色的布料上还沾染了几团刺眼的红。 凌越放下文件,起身走到无邪面前,却是先蹲下身,去扯他的裤脚。 看到他脚踝上可怕的青紫,凌越仰头朝他笑了笑,带着些亲近的调侃:“还是先给你擦药吧,身娇体弱的关老师。” 无邪一囧,缩了缩脚,还想说什么,却被凌越强势地往后一推,他就被迫坐到了刚简单收拾过的行军床上。 凌越动作很利索,即便对这些药都不太熟,但靠着上面模糊的标签说明,以及药的气味,还是很快找到了专治跌打损伤的药酒。 倒了一些在手心里,用内力烘热,单膝跪地将无邪一条腿架在曲起的大腿上。 眼看凌越真要上手给自己揉脚踝,无邪面红耳赤,连忙拒绝:“不用,这里我自己也能擦!” 他一个大男人,哪能让人家小姑娘给自己揉脚踝? 那像什么话! 然而他的挣扎在凌越看来,只是抬手一点的功夫。 被传说中的点穴功夫硬控在床上的无邪惊呆了,一双总是透着精明和沧桑的眼里满是迷茫。 像只在自己家里好端端的,却忽然莫名其妙迷了路的大狗狗。 第41章 心灵手巧的无邪【礼物加更】 凌越头也没抬,并没有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合适的认知。 大约是因为她人生中很大一部分认知和观念,都形成于死士营中。 何为死士?没有亲族,没有朋友,没有情义,只有你死我活。 就像养蛊,没有人在意这些蝼蚁来自哪里,也无人在意最后活着走出来的是哪只蝼蚁。 他们只需要知道,这只蝼蚁将为己所用。 凌越也曾思考,她从哪里来,以后将死在何处。 总归她是不愿意死在那片充满血腥味的山谷中的,所以她杀了很多想杀她的人。 同批进去的人,死了又换,换了又死…… 即便后来凌越有了翻天覆地的人生,在她的认知里,依旧只有愿意不愿意,只有值得不值得。 只要愿意,便是贩夫走卒也可结交亲近。 只要值得,便是低入尘埃,又有何不可? 无邪如今算是她的盟友,也算朋友,还是她想要找到回家之路的重要帮手。 只是揉个脚踝上的瘀伤罢了,不值一提。 不过看无邪在面对她时,似乎挺注重男女之别(虽然这对到处乱用攻心之术的妖妃妲己而言,实在古怪得很,但不理解却尊重),凌越还是解释了一下,“我用内力推拿,你的伤能好得更快。” 脚上的伤好了,待会儿再遇到什么意外,打不过也能跑得快点。 凌越不是说说而已。 目前不能动弹的无邪只感觉脚踝上一阵微烫麻痒的揉捏,不过几分钟,等凌越松开手后,他原本刺痛笨重的脚踝居然十分轻松。 等凌越解开他的穴道,无邪低头转动了几下脚踝,发现除了面上还有一点红紫,居然跟没受伤一样。 “内力居然这么神奇。”无邪呢喃,湮灭了多年的好奇心和探究欲突地冒了出来,“这是你家里人独有的能力吗?就像武侠小说里那种能飞檐走壁,掌风剑气隔空伤人的内功心法?” 听他的描述,凌越忍俊不禁,矜傲冷艳的面容都多了几分洒脱的灵动:“一半一半吧,能飞檐走壁,但不能御风驾云,没有着力点,内力再深厚都飞不起来。” “至于掌风剑气,属于真气外放,这是传说中功法练到极致后内力转为真气才能做到的,不过我没见过,不知是否真的存在。” 无邪若有所思:“之前遇到沙尘暴的时候,你把沙子格挡在外面那个功夫,是?” 凌越站起来,不用无邪多说,就脱了外套,推了推他,示意他让开一点,自己也坐到了床上:“那是用内力强行弹开外物,只能弹开一些重量轻的,诸如雪花雨水沙粒之类的,若是有刀剑砍过来,那就没辙了。”该被砍被戳,还得乖乖受着。 无邪顺着她的力道坐开了一点,转眼看她直接撩起自己的体恤衫下摆,露出一截纤细的腰肢,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下子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行军床本就不大,也不算稳固,无邪虽然不算胖,身材甚至说得上肩宽腰细腿长,但好歹也是一米八几的大男人。 他这么一晃,床就吱嘎吱嘎跟着晃。 凌越被他这突兀的动作惊了一下,抬头瞪大了眼看他,似乎在问:你干什么呢? 无邪又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反应太过激了。 摸了摸刚降下温度没两分钟,又嗖的一下滚烫的耳朵,无邪转身低头去药箱里翻药,一边还是忍不住嘀咕:“你怎么不说一声就掀衣服啊,好歹我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好吗?” 怎么好像一点都没把他当男人看啊? 凌越闻言,歪头从下往上去看他的脸。 直把无邪看得昏黄的光线也掩盖不住满脸的通红,凌越这才轻笑一声,转身趴在了床上,任由他给自己的后腰上药:“血气方刚没看出来,不过你确实是男人,还是个颇有姿色的男人。” 再白一点,再瘦一点,便似戏文里描述的弱官人了。 被似有若无的调戏了一把,无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看她浑身放松,像只慵懒高贵的猫一样趴伏在床上,无邪握着药水瓶的手紧了紧,视线落在她腰间,便什么旖旎遐思都没了。 从胯骨到肋骨的整个腰上,都被九头蛇柏的树根勒出了伤,已是红得发紫,像一件束腰穿在她本就纤细得仿佛不盈一握的腰上。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被根须扎破,此时血渍斑斑还在流血的伤口。 无邪甚至可以想象,当时那些根须是如何扎进她的血肉中的。 忽然有些后悔演了这场戏,明明他可以提前弄到天心石粉…… 这是自己的性命都拿来做赌注时都没有过的情绪。 无邪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抛去这些无用的情绪,又用镊子取了一团医用棉,侧身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给她消毒上药。 后腰的伤处理好了,又让凌越坐起来,无邪蹲在地上仔细擦药。 前面还好一些,大概是因为树根在她后腰收束用力,前面只是些淤青。 最后再用绷带给她包扎。 凌越低头看着腰侧打的那个蝴蝶结,忽然夸了他一句:“无邪,没想到你还挺心灵手巧的。”说不定学刺绣女红也颇有天赋。 最后一句凌越没说出来。 只留在心里自己独乐一回。 无邪哪知道她还能在心里那么不正经的吐槽呢。 毕竟凌越这个人,无论是过分精致旖丽的长相,还是疏离淡漠的气场,傲然屹立的姿态,不熟悉时,高贵冷艳这个词都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看起来实在足够清高孤傲。 即便是熟悉起来后,她的笑容多了些许,表达亲近时偶尔也会调侃玩笑几句,清冷的气质,孤傲的气场,行走坐卧间透露的自信洒脱,依旧让她看起来就很靠谱。 就连无邪这种人都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安全感,就像小哥,只要知道他在,就能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 曾经的无邪,能在种种危险时刻放心晕倒过去,何尝不是因为相信小哥一定会来救他。 被爱的人有恃无恐,如今骤然回首,已经恍如隔世,说不清是怎样的滋味。 现在再次从另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这种安全感,伴随着计划推进而紧绷到身心俱疲的无邪也会想要倚靠着她,稍微休息放松一下。 不过这些只是偶尔的一闪而过的念头,无邪深知自己不能真的放任沉溺。 很快无邪站起身,重新振作起精神来,随口笑着道了一句“彼此彼此”,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凌越,自己又拿了手电筒开始去外面查看。 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和他们一起下来的王萌还不知道在哪里,上面的黎蔟又有没有安全地遇到黑瞎子。 外面那些汪家人是否也跟了进来,九门里那些人又是作何反应…… 第42章 你相信长生吗? 九头蛇柏不能钻破金属墙壁。 在确定外面的根须离开后,无邪打开铁门,带头引着凌越往自己和王萌约定好的方向走。 路上,无邪还介绍了九头蛇柏:“曾经我在一个墓里遇到过,天心石磨成的粉可以让它不攻击人。这里既然有这么大的九头蛇柏作为防守,古潼京修复工程队的人肯定会储存足够的天心石粉,我们一会儿去找一些。” 凌越“嗯”了一声,没有迫不及待询问古潼京的更多信息。 一副先把自己的承诺兑现,再找他要“尾款”的君子坦荡之态。 好似全然不担心他会反悔失约。 见她这样,无邪反而有些愧疚,忍不住多说了一点关于古潼京的信息:“你想要找的古潼京,应该是中心地带的古城,那里很危险。曾经张大佛爷把很多涉及古潼京秘密的石碑都运到了那里,有很多东西守着。” “平时,古城只是一座死城,只有等到一阵风出现,古潼京才会被唤醒,到时我会请张副官带你过去。” 这是约定好的事。 想到那时,自己或许已经不在了,无邪心底生出些许怅然。 曾经想到这些,他会遗憾无法去接小哥回家了。 现在,他…… 无邪趁着昏暗的掩饰,回眸看了跟在身侧的凌越一眼。 感受到无邪提前给出的诚意,凌越也愿意加固彼此合作,“谢谢,我会努力活着出来的,毕竟说好了要保护你。” 无邪回头看了她一眼,扯着嘴角笑了笑。 似乎是有了足够的信任交付,无邪没有隐藏自己对这片区域的熟悉,带着凌越没有绕路,很快就找到了一处被铁板盖住的地洞。 掀开跳下去后,就是一个密道。 里面,消失已久的王萌正坐在地上等着。 看见无邪终于来了,王萌激动地站起来:“老板,你终于来了!” 等了这么久都不见老板按照约定找过来,王萌差点以为老板翻车,被九头蛇柏抓回去堆肥了! 转眼看见跟着下来的凌越,王萌恍然大悟,好像明白了什么。 面对伙计意味深长的挤眉弄眼,无邪不自在地扭头咳嗽了一声。 暗中给了他一脚,让这厮别瞎想,回头却是对凌越说:“现在还有点时间,先休息一下。” 凌越确实累了,且九头蛇柏给她带来的不仅是腰上的皮外伤。 内脏和骨骼也受到了一定的强力挤压,现在她需要运功疗伤,尽快恢复。 在王萌格外积极热情地邀请下,凌越坐到了这个密室里唯一软和干净的坐垫上。 连无邪这个老板都没能得到此等待遇。 背着凌越的时候,无邪偷偷瞪了王萌一眼,意思是让他别想七想八,乱搞一些小动作。 然而王萌憨憨一笑,自以为老板是在夸他干得好,笑得更加眉飞色舞了。 无邪:“……” 简直没眼看! 在凌越打坐休息的时候,无邪和王萌摸出了密道。 大概一个小时后,凌越醒来,发现二人还没回来。 起身舒展了一下四肢,凌越推开挡板,从密道里跳了上来。 刚准备出去查看一下周围情况,就看见无邪和王萌不知道去干了什么,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原本还在和王萌低声说着话的无邪瞥见凌越,严肃的脸上下意识露出一抹浅笑。 声音都温和了几个度,显出了几分曾经的温润:“醒了?感觉怎么样?” 王萌看着老板不自知的变化暗暗摇头,都这样了还说自己没别的心思?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凌越只当眼瞎没看到他们的眉眼官司“还好,接下来我们要做些什么?” 看无邪现在的样子,凌越认为他需要休息。 无邪也有些疲惫,但显然他没有休息的打算,而是让王萌拿点吃的出来:“已经有人跟进来了,我们要先去清理一下。” 否则黎蔟一下来就跟汪家人对上,无邪担心他会出意外。 在这里,也只有压缩饼干和水了。 随便吃了点东西,在王萌起身收拾的时候,无邪伸手,将一颗糖送到了凌越面前。 凌越眸光闪烁,抬眸看他,好像有些惊讶,看着他的时候像是在问他:这是给我的吗? 怀揣着隐秘的小心思送出去的东西,哪怕故意装作很平淡随意的模样。 送东西的人,总是无法抗拒收到的人正面的、直白的,及时反馈回来的正面情绪。 明明只是送出一颗糖,哪怕这是无邪兜里最后一颗糖,原本他只是单纯的想给她。 现在看她难得情绪外露的样子,无邪心里也忍不住生出压抑不住的欢喜。 没有吃糖的他,也在这一刻品尝到了丝丝的甜意。 无邪抿唇,压着嘴角冲她点点头。 凌越便抿出一抹浅笑。 唇角的弧度虽然并不大,但她抬眸看来时眸子里黑褐色的深潭水波,也仿佛在为他摇曳出一池的春波。 她纤细的手指在从他掌心将糖捻过去时,食指修剪得圆润的指甲边沿短暂而轻微的触碰到了他干燥炙热的掌心。 轻轻的一点,像蜻蜓点水,动作轻盈而灵动,荡开的水波却一圈又一圈,久久难以平静。 无邪有些不自在,飞快地瞥了一眼已经低头认真剥糖纸的凌越。 清了清嗓子,无邪站起身,交代王萌:“你在下面休息,不要出来,如果黑爷带着人下来的时候我们还没回来,你就按计划先过去。” 进来后,他也不能完全保证外面的情况如他们计划那般。 不排除汪家支援的人来得太快,黑瞎子提前把黎蔟带进来。 走这一趟,除了引汪家人上钩,让九门里那些人得到消息蠢蠢欲动,无邪还要做的就是尽快对黎蔟进行一些训练。 这些都是为了让黎蔟在后面的计划里能够尽最大可能的活下去。 想到以后黎蔟将会面临的危险,无邪的心情也有些复杂沉重。 王萌看老板的表情就知道他心情肯定又不太好了,连忙点头:“知道了老板,你放心,我肯定办好!” 无邪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自己这个忠心耿耿的伙计一个充满感激和鼓励的眼神:感谢你的不离不弃,希望你能平安到老。 依旧是无邪带头,顺着封了铁皮的墙走过一条条通道。 凌越在昏暗中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选中黎蔟?” 是偶然,还是必然? 无邪脚步顿了顿,手里的电筒往上面照了照,他的声音有些轻:“这是他逃不开的命运。” 曾经无邪是很讨厌命运这个说法的,不管是三叔说的属于九门的命运,还是小哥作为张家末代族长不得不背负的命运。 可现在,他渐渐明白了,命运确实是注定的。 作为普通人,他们能做的,就是在命运中挣扎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 他一定要在小哥出来前,结束这一切! 凌越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又听无邪说:“黎蔟的父亲曾参与过古潼京修复工程,48年这里出现意外后,他转入了另一个秘密组织,继续进行相关研究。” 一开始凌越还没注意,等下意识算了一下时间后,她忽然惊讶的发现:“今年是2013年,距离1948年已经过去了65年,即便当初黎蔟的父亲只有几岁,现在也应该已经是七十岁的老人了。” 可在黎蔟的描述中,他的父亲分明还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无邪短促的笑了一声,表情有些古怪,他转身回头,面对着凌越,目光深沉,声音也仿佛压抑着某种晦涩的情绪:“凌越,你相信,人,可以长生吗?” 凌越短暂的惊讶过后,就是若有所思。 所以,女帝是在,求长生吗? 第43章 无邪、汪家、张家 古潼京素有“让人消失的鬼沙漠”之称,原本是居延城文明消失后留下的死城,存在的历史可追溯到先秦时期。 在路上,无邪跟凌越说了这些与古潼京有关的信息,特意提醒:“这座古城是附近有一座蛇矿,里面的蛇就是你之前在地宫里遇到过的黑毛蛇,我们现在前进的方向,就是蛇矿。” 凌越一点就透:“蛇矿里有汪家人需要的东西?”而他们需要的东西,很可能已经提前被无邪做了手脚。 无邪颔首,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小心一点,这里曾经被汪家人占据研究了上百年,只是因为有人出手,让他们的研究断了代。” 凌越想到苏南,“出手的是张家人?” 这下无邪是真的惊讶了,忍不住回头看她。 虽然没说什么,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怎么知道? 凌越无语地用手电筒晃了他一下:“能让汪家人研究断代,现在还要想方设法进来追溯自家祖宗历史,你别跟我说是当时就算已经存在了,但势力范围也只限于长沙的九门干的。” 她自然不会说自己是在试探。 从无邪这里,凌越确实知道了更多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神秘存在。 同时,她也知道了疑似研究长生几百年的汪家,以及汪家之上存在时间更久的张家。 现在,凌越有了更多的选择。 无邪,汪家,张家。 不过张家似乎被汪家打散了,踪迹不可捉摸,也不是她现在能接触到的。 而且按照凌越的经验,存在了上千年的大家族出来的人,不管表面上看起来多儒雅随和,骨子里是难掩的高傲。 这样的人,她不确定自己能一点点去触碰他们敏感的秘密。 除此之外,就是汪家了。 在短暂的和苏南、嘎鲁等汪家人有过接触后,凌越发现他们似乎并不介意对外吸收新的血液。 但这种庞大且存在了几百年的组织,绝不可能毫无后手。 凌越知道江湖中一些隐秘组织,会用蛊或毒控制内部人员。 否则谁都能打入内部,岂不是早就该分崩离析大厦倾塌。 所以就目前而言,无邪,依旧是凌越的最优选择。 脑子里想着这些,并不影响凌越关注周围。 凌越的眼神忽的一凝,一手抽出墨竹拍飞突然飞窜而来的黑毛蛇,一手拽着无邪的手腕往身侧一扯:“小心!” 同时,一条不知何时隐藏在无邪侧上方洞窟里的黑毛蛇射了出来。 被凌越打棒球一样又给它抽了回去。 无邪反应过来,下意识反手拉着凌越的手:“走,那些人就在前面!” 这些蛇都是因为闻到了汪家人用来驱蛇的蛇柏粉,才在周围开始躁动。 就在无邪带着凌越清理“战场”的时候,黎蔟在外面被九头蛇柏追得像条狗,躲在车里又遇到大忽悠黑瞎子,被迫听了一耳朵塑料四川话以及一堆乱七八糟的故事。 当黎蔟被黑瞎子强制关机睡觉的时候,凌越也和无邪加完班,回密道找王萌,三人一起在附近找了一间还算完好的带铁门的房间准备休息。 提前下来的汪家人已经被处理了,现在他们至少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可以休息,只需要防备九头蛇柏。 第二天,凌越目睹了死人复活的刺激画面。 “无邪,凌越!我就知道你们肯定还活着!”看到忽然出现的无邪和凌越,黎蔟惊喜万分,都顾不上周围晃晃悠悠要来抓他的死人了。 凌越一棍子拍飞一条、一只、一个……反正就是一死了又活,但好像并不是真活了,身体里还能拍出小黑毛蛇的死人。 别看她面上稳得一批,十秒钟内,内心已经吐槽了一万字:等以后回去了,她也是可以给郡主讲自己当年如何大战“带蛇死活人”的说书先生了。 郡主一定会被她“编故事”的能力惊叹不已! 黑瞎子也看到了和无邪一起出现的凌越,跳跃的火光映照下,他冲无邪挑了挑眉。 无邪只当没看见,抓着黎蔟:“走,我们回去救火!” 黎蔟都惊呆了:“回去?不是,你疯了吧!”回去干啥? 无邪解释这些东西就跟蛇一样,温度低的时候会陷入冬眠,“如果不能把火灭了,等这些东西全部醒来,到时候我们全都跑不了。” 凌越一听,才明白为什么无邪会提前跳出来。 但他提前用瓶子装沙带过来的行为,又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早就知道这里会烧起来。 凌越在帮忙的同时,不动声色的观察无邪和黑瞎子,发现两人看似在忙着救火,实则都分了心神在黎蔟那边。 所以,演这一场戏的目的,是黎蔟? 因为这个猜测,当发现有条两指大的黑毛蛇出现在黎蔟旁边时,凌越没有出手,而是耐心观察两边人马的反应。 无邪在关注黎蔟,黑瞎子却发现了凌越的异常,隔着墨镜和凌越的视线短暂的对了一眼。 黑瞎子会发现,凌越并不意外。 早在黎蔟被蛇咬的那瞬间,她就知道黑瞎子和无邪肯定会察觉这一点。 只是或早或晚的事。 毕竟按照她的身手,以及对黎蔟的保护,绝不可能在不知情的时候,“恰好”漏掉这样一条明显有毒的蛇咬到黎蔟。 这是三人都心知肚明的。 黎蔟被黑蛇咬到后,果然没有中毒,反而神色恍惚,瞳孔时散时聚,仿佛是产生了某种幻觉。 凌越第一时间将摇摇晃晃的黎蔟接住,回头提醒无邪:“火太大了,灭不了,赶紧离开!” 目的已经达到,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凌越不对劲的无邪眼神晦暗地看了她一眼,却对黑瞎子摇了摇头:“先离开这里再说。” 凌越带着脚下踉跄的黎蔟,一根臂长墨竹开道,很快四人就离开了大剧场。 早就等在这里的王萌立刻关上门,又用旁边的各种东西挡在门后。 因温度升高,肢体越来越灵活的蛇人猛烈撞击着门,无邪掀开密道入口的铁板,几人鱼贯而入。 终于暂时安全了。 黎蔟也恢复了过来,挨着凌越有些沉默。 凌越只当没发现他的异常,在黑瞎子说休息一下的时候,拉着黎蔟和自己一起找了个位置坐下。 大概是有凌越在,黎蔟很快找回了状态,询问起刚才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无邪情绪有些不太好,只简单说了个名字:“黑飞子。” 黎蔟皱眉,刚才的一切,给他的冲击太大了,“黑飞子?他们看起来和蛇一样。” 发现无邪状态不怎么好的黑瞎子接过了科普任务:“你还记得那种长毛的蛇吗?那叫黑毛蛇,它们会寄宿在人的身体里,通过散发的毒素,影响人的神经和肌肉,让死了的人也可以爬起来,做出各种动作。” 黑瞎子回头,对黎蔟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当它们发现新的更好的宿主的时候,就会发起进攻,刚才那群蛇人就盯着你,看来你小子很得黑毛蛇的青睐啊。” 黎蔟无语,“谁想要这种青睐啊!” 黑瞎子对此番科普做出总结:“这在生物学上,就是寄生与共生的概念。” 黎蔟就感觉自己莫名其妙被上了一节生物课。 学渣黎蔟表示自己急需换个话题:“凌越,你们进来后有没有什么其他发现?” 凌越朝无邪那边歪了歪头,示意黎蔟问错人了。 已经调整好状态的无邪按照原本计划的那样,顺势告知了黎蔟,这里就是真正的古潼京。 这下可把黎蔟高兴坏了,他立刻站起身,牵住凌越的手就笑开了花:“那是不是说明,我和凌越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无邪意味深长地看了傻乐的黎蔟一眼,站起身,“走,我带你们去看一个,有趣的东西。” 密道外也传来蛇人的撞击声,显然它们已经突破了大门,堵在了外面。 没办法,黎蔟只能跟着继续往前走。 只是他牵着凌越的那只手就像是被他忘了一样,而凌越似乎也没有挣脱的意思。 落后一步的黑瞎子在黑暗中对着两人牵着的手勾起一抹冷冷的笑,心里在想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跟着无邪,众人来到了一处断桥平台。 就在黎蔟纳闷前面没路了还怎么走的时候,无邪找到了一处机关。 按下以后,原本深不见底,被雾气笼罩的悬崖下,竟然陆续升起了一块块巨石,刚好铺出了一条通往对面穷奇图案的路。 第44章 无邪腰好【礼物加更】 走过石桥,来到八卦算盘前,无邪念着口诀拨动珠子。 这样的无邪让黎蔟大为震撼,忍不住跟黑瞎子嘀咕:“无邪也太厉害了吧,他怎么好像什么都会?” 黑瞎子微微一笑,心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口头上简单解释了一下这个八卦算盘的原理。 最后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这是只有张家人才能破解的机关。” 凌越确定,他在说这句话时,还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不知是警告还是什么。 只有黎蔟什么都没多想,只是单纯疑惑:“张家人?可无邪不是姓吴吗?” 没有得到黑瞎子的进一步解答。 毕竟这么简单的问题,再次见面不知为何显得沉默了许多的黑瞎子显而易见的懒得回答。 在无邪拨完珠子,八卦算盘上面的穷奇图腾一双眼睛亮起了红光。 算盘中间形成的八卦图旋转后,机关开启,眼前的石门向两边滑开。 露出来的,是一个大殿。 五根石柱作支撑,另有几座石兽和石灯。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黑瞎子懒洋洋感慨:“这房间是空的啊,有点儿意思。” 还挺装逼的。 凌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黑瞎子初始印象不好,哪怕这次再见,大概也明白之前他几次三番在自己面前耍贱,多半是为了试探自己。 这次再见,黑瞎子整个人沉默寡言,显得有点冷淡,再没了凌越讨厌的贱气。 但每次看到他做什么,听到他说什么,凌越还是不自觉的往不好的方向揣摩。 发现这一点后,凌越反省了三秒,然后决定尽量不去看他。 反正讨厌一个人这种事,她目前还没必要为难自己。 无邪观察了一阵,让黎蔟、黑瞎子和王萌分别站到一处石灯前,让他们同时把三座灯点燃。 已经在地宫下因为点宫灯唤醒了一堆蜘蛛,然后险些把自己交代在那里的凌越现在还有后遗症,闻言立刻谨慎起来,下意识靠近无邪。 在她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做出了保护的姿态。 黑瞎子是第一个发现无邪心情又有所回转的人。 暗自啧了一声,黑瞎子撇开脸,做出一副没眼看的样子。 三个石台上的石灯同时被点燃,房间里被照亮,众人等了片刻,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这才暂且放松下来。 然后看到了墙壁上的几幅姿态奇怪的雕像,以及一面雕刻着奇怪符号的格子机关墙。 看得出来,这个机关确实是无邪第一次破译,演得都比之前真多了。 无邪闭上眼睛思索半晌,有了发现,命令黎蔟脱衣服。 黎蔟都傻眼了,“啊?脱、脱衣服?” 他眼神慌张地去看凌越,手还扯着外套衣襟,一副要被人扒了衣服欺负的小可怜样。 凌越抿唇别开脸。 看起来像是在憋笑。 这也太明显了吧! 黎蔟又气又恼,却在黑瞎子和王萌两人的逼迫下,只能委委屈屈窝窝囊囊地脱了衣服。 脱完了衣服,黎蔟一边努力收腹,显出自己的腹肌,一边还时不时扭头去看凌越。 像只想开屏,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孔雀。 无邪忍不住上手从他背后拍了他一巴掌:“好好站着!” 黎蔟被他拍得一哆嗦:“好好站着呢!” 看就看,怎么还动手动脚的呢? 看完了他好赶紧穿衣服! 然而看完了黎蔟也没能如愿穿衣,而是被无邪要求按照墙上那些图做动作。 虽然那些动作的姿势羞耻感爆棚,但为了知道自己背上七指图的秘密,解开这道机关,黎蔟还是咬牙走了过去。 这时候凌越也走了过来,和无邪他们一起看着黎蔟做动作。 对上凌越的目光,黎蔟感觉自己刚才给自己做的那些心理建设全白费了:“不是,这设计机关的人,他脑子是不是有毛病?什么癖好啊!” 恼羞成怒的少年在四个人的注视下,咬牙切齿地红着耳朵模仿着第一个动作,完了还得在无邪和黑瞎子的提醒下一点点调整姿势。 直到感受到背上传来一阵刺痛,黎蔟叫了一声,无邪走过去,在他背上的七指图上找到了一个凸起发红的符号:“王萌,你过来,把这个符号画下来。” 突破了心理底线,接下来黎蔟就做得坦然多了。 至少是表面上看起来这样。 大概是奔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接下来黎蔟没有半句废话,让做什么姿势就做什么姿势,哪怕这些姿势一个比一个那啥。 要不是还记得这是在办正事,凌越都要忍不住笑出来了。 就这样跟着转了一圈,把墙壁上的动作都学了一遍,黎蔟终于得到了穿上一件衣服遮羞的待遇。 然而很快,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机关触动的声音,伴随着蛇的嘶鸣声。 “什么情况!” “前两个都没问题,肯定是第三个符号出问题了!” 无邪立刻拉着黎蔟,来到第三个姿势面前,让他脱了衣服重新做动作。 出现的黑毛蛇很多,还有蛇不断从屋顶上跳下来。 这些蛇展开翅膀似的软骨,弹射起来在空中可以飞出去很远。 凌越墨竹一挥,便是一条黑毛蛇被爆头。 黑瞎子啧啧调侃:“美女,你也太暴力了吧!” 凌越眼风都没带往他那边扫,只是下一秒,一条黑毛蛇就被她拍开,飞向了黑瞎子的面门。 这条蛇反常的没有被爆头,它甚至连晕都没晕一下,仿佛就是被一道轻飘飘的力气弹得在空中拐了个弯。 黑瞎子忍俊不禁,一刀把它切了,知道这是凌越的警告,可故意招惹对方的兴致却一点不减:“哎呀凌越美女,刚夸你你怎么就飘上了?看看,这条蛇要不是瞎子我眼疾手快,都要咬上瞎子高挺的鼻梁了。” 这熟悉的贱气,怎么又冒出来了! 凌越气闷,甩开墨竹,让它变成一米长的棍子,而后在旁边王萌脚下的地面一扫。 围着王萌的几条黑毛蛇都还没搞懂怎么回事,自己就集体飞了出去。 怀揣着飞都飞了,总要咬一口的心态,黑毛蛇们也不管自己究竟是怎么变换赛道的了,展开翎翅张开嘴巴,露出毒牙,气势汹汹地扑向了黑瞎子。 听到黑瞎子慌手慌脚的哎呀声,凌越心里那口气才平复了下来,反手把悄悄游向无邪,已经快要突破她防守线的一条行踪鬼祟的黑毛蛇给原地杵了个脑袋开花。 凌越这一下,才让光顾着看黎蔟摆动作的无邪回过神来。 低头看见就躺在自己半米开外的蛇尸,无邪抬头看凌越,正好看见她转着长棍将另外两条扑向他背后的黑毛蛇砸下来。 黑毛蛇源源不断的出现在这间房里,可它们全都被凌越挡在了距离他半米之外,便是黎蔟也没有这份待遇。 无邪不得不承认,这种站在保护圈里无需担心的感觉,实在令人沉迷。 缓了缓心神,无邪对照着墙上的图给黎蔟做调整,终于让黎蔟背上的七指图重新浮起一个符号。 原来是王萌画的时候少画了两点! 在更多的蛇出现之前,无邪终于打开了机关,带着众人逃离了这里。 但是王萌还是一个疏忽,被蛇咬了一口。 离开房间后,又是一个更大的空间,看起来像是一座曾经用来祭拜的古殿神庙。 而接受祭拜的,却是一座巨大狰狞的九头蛇柏石像。 无邪动作敏捷的攀上石像,站在下面的黎蔟撇撇嘴。 发现凌越也在旁边,黎蔟眼珠子动了动,凑过去,跟凌越吐槽:“凌越,你看,无邪动作还挺快的,真是老当益壮啊。” 凌越回头对他翘了翘嘴角,故意说:“确实,一看就是腰好腿好精神好。” 瞬间脑子泛黄的黎蔟急了,“我腰也很好的!” 凌越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话,好像确实还有另一种理解。 身后传来一声噗嗤的笑声。 两人齐齐回头,就对上黑瞎子假模假样的抬手掩唇:“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主要是你们说话的声音也不小啊。” 说完,他又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扯着嗓子冲上面喊:“是吧无邪?你在上面也听到了吧?” 那点声音,在上面查看石像的无邪怎么可能听到,被黑瞎子一问,自然探出头来询问:“什么?” 黑瞎子就大声说:“黎蔟说你老当益壮,凌越夸你一看就腰好!” 黎蔟气急败坏:“黑瞎子你干什么!你这是断章取义胡说八道!” 跳下去就要去捶他! 可黑瞎子哪是干了坏事还跑不掉的人?早就绕着圈子跑了。 无邪在上面听清楚黑瞎子的话,差点没一脚踩空摔下来,赶紧缩回了脑袋,继续晃着手电筒看石像去了。 不过另一只手却不自觉地摸上了自己的腰。 感觉腹部手感紧实,无邪琢磨等忙完了这些事,还是要多花时间在锻炼上。 第45章 点穴功夫怎么学 凌越也好奇上面到底有些什么,没有理会故意逗着黎蔟玩的黑瞎子,自己也翻身跳到了石像上,一路踩到了九头蛇柏石像的最上面。 恰好无邪也在这里,看见她上来,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又将手电筒的光打到了顶上脚手架上面:“看来,这里早就有人来过了。” 凌越没吭声,望着上面的洞口若有所思。 无邪率先下了石像,跟其他人说他的发现:“上面有人搭了脚手架,看洞口痕迹,应该是从外面爆破,不像我们是从下面过来的。” 黎蔟惊奇:“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从这里出去?” 无邪摇头:“时间太久了,少说也是七十年,早就被外面的沙掩盖了。” 而后无邪又说了许多关于这里的推测,认为这是千百年后的现代人在这里进行过一个很大的工程,目的是探索,开发,利用,保护这个地方。 话音刚落,王萌忽然重复这句话表示赞同:“说得对,他们想探索,开发,利用,保护这个地方。” 无邪又紧随其后,重复这句话。 到这时候,黎蔟和黑瞎子都发现了两人的不对劲。 九头蛇柏石像上面,按照地宫里看见过的那个双头人朝拜缠绕蛛丝的九头蛇柏图,凌越打着手电筒低头仔细摸索,想要看看能否发现更多线索。 很显然,这个古神殿,曾经是古潼京人,也就是月氏人祭拜的地方。 很多部落种族的信仰和朝拜,总是有一些他们的传说。 传说,与一个种族的文明具有很紧密的联系。 终于,凌越在九头蛇柏石像背后的一角,看见了一片凌乱的刻痕。 因为痕迹深浅不一,笔画潦草,一看就知道不是正式碑文。 有些部分还已经模糊了。 凌越用手指摸索描摹着,大概认出了几个月氏文的意思:风、蛇、神、灭…… 凌越凝眸,指尖反复抚过这些痕迹,试图再辨认出其他字。 可惜无果。 风,是无邪说的,那阵能唤醒古城的风吗? 蛇,这里靠近蛇矿,它们也曾是月氏族人的信仰吗? 神,他们信仰的是哪个神?还是被神话的九头蛇柏? 灭,与古潼京文明灭亡有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没有留下其他更清晰,更正式的用于记载的文字? 一个有着浓郁且唯一信仰的种族,绝对不会轻易抛弃他们的神庙。 凌越想到了无邪说那位张大佛爷曾把很多石碑集中到了古城,或许,在那里她可以找到答案。 就在凌越犹豫是否要找机会独自离开,单独去找一找古城的时候,忽然听到下面传来黎蔟的喊声:“凌越!凌越!救命啊无邪中毒自杀啦!” 凌越一惊,赶紧跳出去,踩着石像枝桠飞奔而去,一眼就看见黎蔟扑在脚手架上,一只手死死拽着脚手架,另一只手正抓着悬空的无邪。 无邪嘴里还念着什么“完了、晚了”的话。 凌越见状,脚下一蹬,一个兔子腾空,直接跳了下去。 还在等着她来帮忙拉人的黎蔟一口气回不上来,人都麻了:你咋还自己先跳下去了! 凌越落到两人拉拽的位置后,手指在黎蔟手腕上轻轻一拂,黎蔟只觉手腕一麻,忍不住松开了手。 “哎!”黎蔟惊得瞪大了眼睛。 却见凌越已经抱着无邪旋身平安落地。 冲到嗓子眼的惊呼就变成了感慨:“原来电视剧里演的是真的啊!” 轻功救人以后,还真要抱着在空中转几个圈。 不过凌越抱着人转圈的速度很快,不等人多欣赏两眼,人就落地上了。 都说乐极生悲,黎蔟正高兴地要拽着脚手架站起来,不想他们俩刚才那一折腾,七十多岁高龄的脚手架哪禁得住,直接就散架了。 黎蔟惊呼声还是冲出了喉咙:“啊——!” 正好刚把王萌敲晕的黑瞎子跑了过来,顺手接了他一下。 不过掉下来的脚手架正好在地上撞出了一个洞,不知通往何处。 被凌越直接点住的无邪勉强恢复了点意识,看着那个洞一字一顿艰难道:“黑、毛、蛇,矿洞。” 黑瞎子看了看被凌越扶着靠坐在旁边的无邪,晃了晃脑袋:“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轻功以及,点穴功夫?” 凌越单膝跪地,将无邪的手搭在自己腿上,侧眸凝神把脉。 黎蔟也有点小激动,“凌越,就是你这一手,我能不能学啊?还有,刚才那样转着圈飞下来……”也太浪漫太偶像剧了吧!他也想要! 无邪脸上不能做表情,但一双深沉的眸子却望着凌越目不转睛。 蛇毒让他情绪有些失控,一时间不能像之前那样藏住心思。 黑瞎子无声一叹,嘟囔着“还是瞎子命苦咯”,起身去把还躺在下面的王萌拎上来,找了根绳子,和无邪绑在了一起。 黎蔟看得傻眼:“你绑无邪干什么?” 黑瞎子混不吝:“这不是找不到其他东西能把王萌绑住嘛,我就不信拖着无邪,他还能扭到哪里去!” 黎蔟无语:“合着是把无邪当木头桩子用了?” 黑瞎子回以一笑:“错,是石头桩子!” 两人叽里呱啦,凌越紧皱的眉头松开了,脸色明显好转。 蛇毒并不致命,她可以运功帮他把毒逼出来。 然而不等凌越开口说话,就对上无邪的视线。 两人眼神相对间,无邪冲她缓慢地眨了下眼。 凌越瞥了眼黎蔟,松开无邪的手,起身坐到旁边石头上:“转圈是为了缓冲,要不然两个人的重量直接冲下来,换谁来了都要断腿。” 原本都以为凌越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还是答了。 黎蔟丢下斗嘴的黑瞎子,蹭到凌越旁边挨着,一边试着往自己身上戳,一边问:“那点穴,我能学吗?” 凌越抬手握住他乱戳的手,警告道:“不要乱尝试,你这样是靠外力强行攻击穴位,造成淤血堵塞,关键穴位出现问题是会要命的。” 手被凌越这么一握,黎蔟又幸福了,老老实实地任她抓着。 凌越觉得黎蔟确实需要学一点关键时刻能制住对手的小道功夫,想了想,说到:“你如果想学,不用内力封穴,就用金针这样的外物。” 这时,旁边从无邪口中问出蛇毒的解决办法后,黑瞎子走过来横插一杠:“那岂不是还要随身携带消毒装备?要不然,这金针用完了不消毒,搞出交叉感染了怎么办?” 黎蔟一想,好像还真是! 不等黎蔟和凌越再说什么,黑瞎子拽着黎蔟:“别磨蹭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找到血清,否则,他们俩真的会死。” 黎蔟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赶紧收了荡漾的心思,跟着黑瞎子走了几步,忽然觉得不对:“凌越不去吗?” 凌越也看无邪和黑瞎子。 是啊,她不去吗? 黑瞎子忽悠黎蔟:“这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不会冒出其他蛇啊死人之类的,你真放心把无邪和王萌就这么丢在这儿?” 黎蔟立马被说服了,跟着黑瞎子跳进那个砸出来的地洞前,还回头叮嘱凌越:“凌越,你注意安全,看好他们两个,我们很快就回来!” 看着这个缺心眼少年,凌越叹了口气,多说了一句:“黑眼镜,麻烦你多照顾一下他。” 锻炼人可以,但别过火了。 人活着回来,最好也别缺胳膊少腿的。 黑瞎子跳下去前,回头冲凌越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第46章 她回来了 等两人离开了,凌越才又来到无邪面前,盘腿坐下,看着他呆滞的眼神问:“无邪,你到底想做什么?” 连中毒了都不管。 而且,凌越很奇怪他到底是什么时候中的蛇毒。 王萌是在之前的房间里被黑毛蛇咬了一口,无邪这边,凌越可以保证没有一条漏网之蛇。 刚才还被黑瞎子说毒素破坏了神经,不能说话的无邪缓慢的眨动眼睛,看着她声音艰涩的说:“瞎,会,保,护,他。” 凌越摇头:“不,我问的是,你的毒,我可以帮你逼出来,为什么你不愿意?” 他的思维似乎都变慢了,过了好一会儿,无邪才慢慢勾起嘴角。 表情有些僵硬,但能看出来他在笑:“不用,缓,缓。” 凌越:“缓缓就能好?” 无邪闭眼,微微点头。 凌越觉得不太可信,因为旁边同样中了蛇毒的王萌已经开始像蛆一样在使劲扭了,嘴巴里还时不时发出不似人声的吼叫嘶鸣。 仔细看,眼睛上也渐渐覆着一层白膜。 她早就知道无邪这个人很矛盾。 看起来是个心狠手辣的。 然而真遇到事的时候,心狠手辣的对象都是他自己,对别人反倒总是在关键时刻容易心软。 凌越担心无邪是故意骗她,就把他右手搭在自己膝盖上,一直把着他的脉监控他体内蛇毒的变化。 无邪也不挣扎,只是垂眸,安静地坐着任她动作。 看起来像是坐着睡着了。 见状,凌越将他的穴解开,避免长久点穴阻碍了体内血液游走。 随着时间的推移,凌越确实察觉到他体内的毒素在缓缓消散,仿佛他的身体里自带解毒药剂。 凌越把他的手放回去,准备起身去神殿其他地方看看。 却不想无邪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抬眸又看向她:“苏南说,你跟她说过,你喜欢黎蔟。如果你只能在我和黎蔟之间选择一个人带回去,你只会选黎蔟。” 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似委屈,似期待,或许还有些别的情绪。 无邪还有没说完的话。 他想说,明明这几次,在黎蔟和我之间,你都是毫不犹豫选择的我。 但他又心知肚明,其中原因必然有二,一是自己对她还有大用处。 二是她看破了自己对黎蔟的安排,知道黎蔟不会真的遇到生命危险。 可最让人受尽折磨的,就是这种清醒之下的渴望。 这种渴望,每被凌越偏爱一次,就蠢蠢欲动想要扎根,想要破土…… 或许真的是被毒素影响了脑子,无邪现在就想要从她那里得到哪怕一点点的反馈,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偏偏凌越并不给出他想要的,而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注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你的眼睛,为什么也和王萌一样?”覆上了一层白膜。 这样的他,看起来有种非人的妖异感。 无邪忍不住煽动睫毛,又被她亲昵的揪了一下细长浓密的眼睫毛,忽听她呢喃了一句:“还挺好看的。” 也不知是夸他的眼睛,还是在夸他。 又是这种暧昧不明,轻得仿佛随意为之的撩拨! 无邪有些气恼,却又忍不住红了耳朵。 还想重振旗鼓说点什么,凌越却已经起身,毫不留恋地去刚才他们进来时那扇门的方向查看上面那些雕刻着祭祀画面的壁画去了。 无邪咬牙。 等凌越看完这个神庙的壁画和边边角角,黎蔟和黑瞎子也终于回来了。 不过带回来的血清却只有一支。 现在他们面临着王萌和无邪,只能救一个的局面。 黎蔟拿着针筒左右为难,却不想无邪忽然抢过针筒,反手扎到了王萌身上。 “无邪你干什么!”黎蔟私心里是偏向无邪的,可无邪却不给他再犹豫的机会。 想到无邪要变成之前看到的那种蛇人,黎蔟情绪激动,难以接受,忽然低头看了下自己手背,踉跄了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凌越差点以为少年是一时接受不了无邪要死的现实,给急晕了。 她还想着难道黎蔟已经对无邪感情深厚到这种地步了? 他不是在撩她吗?难道这个世界的男人都喜欢这样搞“一夫一妻”? 这就让凌越不得不重新怀疑无邪对黎蔟有没有其他想法了。 隔着白膜对上凌越狐疑的眼神,无邪有瞬间的困惑。 但很快黎蔟又醒了过来,并说自己看到了沈穹:“就在张大佛爷的办公室里,我看到她了!” 凌越心头一动。 王萌解了毒,无邪催促黎蔟离开,在黎蔟舍不得走的时候,歇斯底里大喊让他滚。 凌越有心想要跟着黎蔟,但又不放心无邪。 站在那里侧身看了看无邪,对上他灰白色的眼睛,凌越迟疑了一瞬,还是转身追上黎蔟,两人一起离开了。 等人走远了,黑瞎子才推了推无邪:“别看了,人已经走了!” 无邪还是坐在那里没动。 王萌有些担心地安慰他:“老板,凌越是黎蔟的保镖,之前就答应过要带他安全离开沙漠的。” 所以不是她选择了黎蔟,丢下了你。 无邪缓了缓神,闭着眼往后倒在地上,躺着没动,仿佛就这么睡着了。 黑瞎子看得心塞,双手环胸啧了一声,伸脚踢他,“这么舍不得啊?要不要瞎子帮你追回来?” 其实只要他追上去跟凌越换一个保护目标,人家说不定还真愿意回来。 无邪摇摇头,声音里满是疲倦:“不用。” 黑瞎子“嘿”道:“你小子,还真想过啊!瞎子我啊,果然没人爱咯~” 王萌看得直叹气,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黑瞎子也没再催无邪,这么多年了,他看着都替无邪感觉累,要不然瞎子他也不至于第一回做这种亏本买卖。 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他黑瞎子也有免费干活的一天,指定得被笑话死! 无邪在地上躺了不知多久,等到身下的石头快把他身体里的热量都吸走完了,身体里残留的毒素反应也渐渐退去,他才起身。 随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无邪说:“走吧。”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盈有节奏的脚步声。 无邪惊讶回头,恰好与刚走进来的凌越四目相对。 凌越看了他一会儿,才转开看另外两人,脸上露出一抹笑,抬手示意自己拎着的包:“我来给你们送点物资,刚从海子里捞回来的。” 黑瞎子懒洋洋挑刺:“动作这么快?下了海子身上还是干的?” 凌越都懒得理他,走过去把包递给无邪:“我把黎蔟暂时放在海子边上了,等我把他送出去了再回来找你。收了钱,职业操守还是得有的。” 无邪抱着包,脸上是克制不住的笑:“不用,我这边有黑瞎子,你出去以后去找一个人,他会告诉你接下来你需要做什么。”说了一个地址和名字。 凌越意味不明地冲他挑了挑眉。 没说话,意思却给到位了:之前不说,非要等她回来一趟才说,所以如果她这次不回来,他就不会说了? 试探都整得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凌越感觉有点手痒。 无邪仿佛发现了她眼神里蠢蠢欲动的不善,赶紧解释:“不是,我已经安排了人在沙漠里接应你们,到时候他会告诉你!” 他只是,只是因为她忽然的回头,一时惊喜,忍不住就想多和她说说话。 黑瞎子在旁边侧了侧身,抬手挡着眼睛。 这蠢样,小三爷骨子里还真是没变啊! 心里这么嫌弃着,黑瞎子眼镜下的眼睛却沁出了笑意。 似乎多了凌越这么一个意外,也挺好的。 第47章 黎蔟,告诉我吧【礼物加更】 看在无邪及时坦白的份上,凌越没有揍他。 而是上前给了他一个轻轻的拥抱,如暖春的微风,道了一声:“一切小心。” 再次转身离开了这里。 虽然拥抱很短暂,短暂到让他来不及感受属于她的体温和馨香,无邪还是感受到头脑一片晕眩。 王萌赶紧扶住踉跄的老板,黑瞎子震惊:“不是,无邪,你,至于吗?还是说她给你下毒了?” 就那么轻轻抱了一下,无邪就要激动得厥过去了?! 无邪摇了摇头,在王萌把包接过去的时候也不客气地松开了手,“毒素还没彻底消除。” 虽然他中了蛇毒后会读取费洛蒙,但因为身体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再给自己来上一点,他还是有点缓不过来。 黑瞎子摇头:“为了忽悠小屁孩儿,无邪,你是真敢对自己下狠手啊!” 他有心想劝劝这人:“现在一切顺利,你还有了喜欢的人,以后可不能这么激进了。” 没被蛇咬,都要自己弄点毒。 要是这人真出了什么事,黑瞎子真怕蹲门子的哑巴出来了,他没法跟人交代。 无邪想到凌越,想到她对月氏文明的追逐,以及她说想找回家的路…… 因为她刚才的转身和拥抱而生出的喜悦一点点沉淀下去,无邪心里更生怅然,“我不知道。” 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和她是不是真的可以有以后。 无邪隐隐有种直觉,或许自己在她心里确实有一点分量。 但在她心里,更重要的事,更在意的人,还有很多很多。 黎蔟在海子边上胆战心惊地等待着,虽然这里距离九头蛇柏出现过的位置很远,他不闹出大动静,也不会引起它的注意。 但是想到九头蛇柏几乎无处不在的触手,黎蔟还是怕怕的。 好在凌越没让他等多久。 看到凌越的时候,黎蔟惊喜地迎了过去:“凌越,你终于回来了!” 凌越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样随意而又亲昵的小举动让黎蔟既惊又喜,一张帅气有活力的脸都要笑烂了。 他试探着想去拉凌越的手,却被凌越无意中避开了:“走吧,先把东西带好,海子随时会移动。” 刚才在海子里捞的包只有一个,黎蔟还是担心无邪的,听到凌越说要把那包物资送回去,磕绊都没打一下就同意了。 哪怕知道把包给了无邪,他和凌越接下来会走得比较艰难。 听到凌越的话,黎蔟捡起包背好,想到无邪,有心问一问,又觉得刚才被无邪撵走,自己现在还去关心,岂不是很丢份儿? 因此吞吞吐吐,半天没问出口。 凌越只当看不见。 等了一会儿,海子震动起来,有过一次经验的两人立刻跳进去。 担心把黎蔟弄丢,凌越引导着黎蔟的手环上自己的腰。 面对面的那种。 黎蔟比凌越高大半个头,这么一抱,黎蔟就要往下挪一截,脸正好对上…… 咳! 在水中气泡不断涌动的时候,黎蔟跑了一下神,想到之前他在地宫下面脱口而出的胸大,以及进来时凌越给他渡气。 黎蔟暗暗着急,回忆着自己有没有用水好好漱口,以及待会儿该摆个什么姿势,让这个“吻”更唯美更难忘。 然而黎蔟想了很多,结果都是白想。 出去的时候,海子的速度居然更快! 不等他一口气憋到极限,两人居然就冒出了水面。 然后凌越就把他扯开,拖着他背后的背包,把他倒着拖上了岸。 黎蔟抬手抹了一把脸,迷茫地仰头看着天,又环顾一下四周看不到尽头的黄色沙漠。 这就出来了? 捡起石头狠狠砸向海子! “别玩了,稍微休息一下我们就走。”凌越起身,环顾四周,找到太阳辨认了一下方向。 黎蔟撇嘴,仰头看凌越,视线在她水润的红唇上定了定。 凌越回眸就对上少年小狼崽子似的眼神。 她笑了笑,催促他起身,“走了,早点出发,早点走出去。” 黎蔟看她都不拉自己一下,转身就头也不回的走了,看起来急得恨不得立刻把他送出沙漠就好甩掉他。 气闷的爬起来,黎蔟小跑着追了上去:“凌越,你出沙漠以后准备做什么?” 以后还能不能联系啊? 凌越头也不回:“该上班上班,还能做什么?” 她现在也算是给无邪打工了,不知道下次见面,要不要喊他一声“老板”。 黎蔟追问:“哎凌越,我都忘了问你,你是哪里的人啊?又是在哪里工作?” 凌越转头对他扯了扯嘴角,甩出两个字:“你猜?” 黎蔟一噎,明白她是不乐意告诉他了。 一出来就摆出这样疏离冷淡的姿态,还没谈过恋爱的少年哪受得了这样,心里难受,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一会儿想她这样,是不是就是拒绝的意思? 一会儿想她之前还愿意让他牵手,在水里的时候还愿意嘴对嘴给他渡气,每次遇到危险了还都会护着他…… 呃,最后一点就算了,黎蔟想起来那是来自12w的责任。 但就前面两点,她肯定就是喜欢他的吧? 明明刚上来的时候两人还那么暧昧,现在一上岸,她就翻脸不认人了? 黎蔟有种被负心女渣了的感觉。 这让他越发难受了。 就在黎蔟绞尽脑汁琢磨该怎么办的时候,凌越忽然主动打开话题:“黎蔟,你背上的七指图是怎么来的?看起来像是被刻上去的,不痛吗?” 说起这个,可算是戳到黎蔟的怨气收集器上了! “痛啊!当时都快痛死了!无邪这家伙更过分,他还让人把我背上刚缝好的伤又给挑开了!”黎蔟叽里呱啦地说了当初无邪是如何的可恶,自己是如何的悲惨。 可说着说着,黎蔟又忍不住道:“可是一路上,无邪也挺保护我的,最后一口酒给我喝了,遇到危险也总把逃跑的机会留给我,还教会了我很多新奇的知识……” 他呢喃:“也不知道无邪现在怎么样了。” 凌越克制住想要舔嘴唇的动作:“我也不知道,我回去的时候,看见他像蛇一样在地上挣扎。” 这是无邪想要让黎蔟知道的,而且无邪也确实中了蛇毒。 黎蔟站住了脚,回头看向身后无边的沙漠。 凌越没有回头,也没有等他,继续前行。 过了一会儿,黎蔟追了上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凌越,你不担心他吗?” 凌越蓦然转身,靠近黎蔟,差点直接撞到了他怀里。 黎蔟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低头看着她。 凌越依旧往他身前靠近,直到两人身体只差一点点就会贴上。 她才抬起那双翠金环绕着褐色水波的眸子,凝视着他满是慌乱羞涩的双眸,微微歪着头:“黎蔟,我想知道一些事,你,会告诉吗?” 冷淡的她忽然做出这样的动作,让黎蔟心乱如麻,脑子都快不会转了。 一时连凌越想知道什么他都想不出来。 然而,下一秒,凌越微微踮脚,双手搭在他肩膀上,侧着脸把头轻轻靠在他左肩,她自己的手背上。 歪头之间,脸无限贴近他的下颌与脖颈。 少年高挺的喉结在她清浅呼吸的吹拂下,艰难的上下滑动了数次。 明明没有任何肌肤之间的直接触碰,黎蔟却感觉自己整个世界的空气都被抽空了。 他像一条无法呼吸的鱼,而凌越是那只把他从水里捉上岸的猫儿。 “黎蔟,告诉我吧。你被蛇咬到的时候,看到了什么?”耳畔的呢喃仿佛带着无限的温柔,像是情人的撒娇。 第48章 京城王胖子 在黎蔟从医院醒来,面对梁弯关切的追问充耳不闻,歪着脑袋靠在床头,默默对着窗外天空出神的时候。 凌越已经按照无邪给的地址,找到了潘家园的王老板王玥半。 冷不丁看见这么一漂亮姑娘来找自己,还是刚跟无邪一块儿去了沙漠的那种,王胖子激动了。 要知道,他们铁三角三兄弟,都多少年了,身边连个母蚊子都没有。 现在他们家天真有了点苗头,王胖子决定用最高级别的礼仪,来招待这位妹子! 新月饭店吃不上,但咱京城八大楼之首的东兴楼还是能来一套的。 凌越在察觉到王胖子似乎误会了什么后,也不挑明,而是在饭桌上询问起无邪以前的事。 王胖子眼珠子往边上撇了一下,嘿嘿一笑:“妹子,天真的事,他还没跟你说过?” 说完,又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指责无邪:“你看这小子,办的什么事儿啊!好歹你和他,啊?是吧?有啥不能说的啊!” 话锋一转,王胖子再问:“对了,妹子,你和天真什么时候认识的?现在发展到什么情况了?” 还真是个滑不溜手的家伙。 凌越一笑,只能打消了从他这里趁机套话的想法,“王老板,你误会了,我和无邪目前还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甚至认识的时间也算不上多久。” 就把这次自己跟着剧组去境外沙漠无人区拍摄纪录片,中途又遇到无邪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王胖子有点失望,不过想到凌越刚说的“目前还不是”,岂不是说以后也可能是? 嘿! 这妹子对他家天真有点儿意思嘿! 王胖子一拍手,满脸豪爽地说到:“甭管认识多久,咋认识的,今儿咱俩能坐到这张桌上,就是有缘!就冲着这份缘,妹子你也别叫我王老板了,给个面子,就叫声胖哥!” 笑了笑,王胖子还不忘趁机给无邪打一波助攻:“当然,咱这缘分,也是因为天真。要说天真以前的事啊,其实随便在道上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接下来的饭局时间,王胖子都在说当年他们铁三角的英雄事迹。 明明就是盗墓的,无邪还邪门到下一个墓就炸一个墓。 墓主人知道了都得半夜全跑他床头开个阴间大会,经过胖子这么一说,好像还真就是什么了不得的传奇人物了。 凌越就当听书了,不得不说,王胖子确实很有说故事的天分。 经过他这么一加工,铁三角里无邪就是脑力担当,那个小哥就是武力担当,胖子本人么,大概就是扛揍的后勤。 “既然小哥那么厉害,为什么现在没看到他在无邪身边?”凌越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说得正起劲的王胖子一看,这妹子怎么听完他特意给无邪加过各种高光时刻的故事后,反而对小哥感兴趣了呢? 这可不行! 王胖子抬手就给凌越舀了一碗汤,转移了一下凌越的注意力后,才说:“嗨,小哥家里有事,回去了,要不然咱天真也不能被人欺负得这么惨。” 顺势又卖起了惨,特别恳切地拜托凌越以后有机会,一定多照顾一下无邪。 凌越全程礼貌微笑,闻言表示:“现在无邪也算是我老板了,老板交代的事,我肯定办好。” 王胖子暗道不妙,怎么他都那么努力了,说之前人家还有点那个意思,说之后人就直接说无邪是老板,看起来像是要公事公办了? 他哪里知道,凌越在自己原本的世界里,虽然也算半个江湖中人,可追根究底,还是属于“官”这一派。 听王胖子说无邪炸了那么多王侯将相的陵墓,凌越心里能舒坦吗? 王胖子自以为的助攻,全都是在凌越的雷点上左右横跳。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凌越根本不是道上的人,对这条道也完全没什么好感。 但王胖子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也不敢瞎吹牛逼了,赶紧转移话题:“之前无邪就让人给我传了话,说这两天会有人来找我,倒是不曾想是妹子你这么漂亮的姑娘。有些准备工作没做好,要是有哪里慢待了妹子,你可别跟胖哥我客气,直接说一声就成。” 希望妹子赶紧忘掉之前他说的那些! 又紧赶着说了无邪接下来对她的安排,说是要去找一个叫张鈤山的九门协会会长:“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就跟着张会长,至于具体要做什么,我也不清楚。” 至于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清楚,凌越自然不会问。 王玥半确实是个圆滑老道的人,嘴上说着慢待,实则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一开始王胖子是想着来找自己的人就跟他一块儿凑合一晚上,等看到凌越,他立马就让人给定了附近最好的一家酒店。 除此之外,还让酒店的客服人员给买了一套从内到外,从上到下的换洗衣物。 洗过烘干的那种。 等吃过饭送凌越去酒店的路上,他还特意下去又买了一大堆东西,用一个黑色运动包装着,让凌越带回去。 因此晚上凌越住进酒店的时候,有贴身舒适的睡衣,有单独的柔软贴肤的毛巾,拖鞋牙刷牙膏洗面奶之类的,甚至还有一瓶基础款护肤霜。 看在王胖子这么妥帖周到的份上,凌越就原谅了他在自己雷区蹦迪那点失误。 第二天,王胖子又带着凌越逛了逛京城,吃了东来顺有名的涮羊肉锅子。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王胖子才开车带着凌越来到了新月饭店。 下了车,两人就在饭店门口的边上等着。 凌越感觉有些好奇:“我们不进去吗?” 他不是说,他们要找的张鈤山就住在这家饭店里吗? 王胖子被问得有些悻悻然,又不好意思说新月饭店不欢迎他,只好含糊地说:“等一会儿,张会长一会儿就出来了。” 确实没等多久,他们要等的人就出来了。 但跟对方一起出来的,还有另一个打扮得很用心的女生。 不等王胖子出声打招呼,就见那女生忽然转身,抱住张鈤山一边哭一边说着什么。 王胖子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还伸着脖子侧着耳朵想去听清楚他们俩都说了什么。 凌越一手叉腰,一手搭在旁边的红漆园木柱上,看王胖子那恨不得化身壁虎贴着墙爬过去听墙角的样子。 忍不住出声:“男的说,好了,你韩剧看多了吧,回家吧,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分分合合的。” 还不忘带上一句自己的点评:“一看就知道是骗人的。” 王胖子“嘿”了一声,撩开挡在自己眼睛前边儿的头发,惊奇又八卦地追问:“然后呢然后呢?那女的又说话了!” 凌越继续现场转播:“女的说,我信你,下次见。” 王胖子正听得过瘾,还想多听点张副官的八卦呢,那边儿女生说完就低头跑下了台阶,进了出租车里。 人一走,张鈤山就掏出手机,开始把人拉黑了。 凌越所在的位置正好能看见他手机屏幕,顺口就又跟王胖子说了,顺带没什么感情色彩的纯点评:“还挺渣的。” 全程都听到两人对话的张鈤山:“……” 说一说就得了,怎么还说上瘾了? 他转身,看向躲在旁边的两人,视线在王胖子身上一扫而过,落在穿着一身宽松白毛衣黑牛仔白球鞋,扎个高马尾,身材纤细高挑的凌越身上。 就那么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股莫名的压力。 然而凌越被盯着看也坦然自若,完全没有背后说人长短,被抓了个现场的尴尬窘迫。 虽然她没什么表情,站在那的姿势都没变一下。 但她浑身上下透着的坦然,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说了就说了,反正我又没乱说。 的感觉。 第49章 当面蛐蛐张会长 张鈤山默默叹了口气。 刚好坎肩开着车来了,张鈤山对两人招招手,示意两人上车。 也不知道无邪打哪找来的这么个小姑娘,年纪不大,气势倒挺足的。 一看就知道不是个普通人。 不过人既然已经送到他面前来了,张鈤山知道对方身上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又在酒店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凌越就跟着张鈤山坐车,去往梧州的无三居。 开车的是坎肩,据说是无邪的伙计,和王萌一样。 一路上,坎肩都忍不住频频扭头,去看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凌越。 凌越倒没什么想法,反而是坐在后座上的张鈤山忍不住了:“好好开车!” 要看等下车了好好看,盯着不转眼的看都行,开车的时候看什么看! 坎肩“哦”了一声,赶紧端正好姿态,认真开车。 他那不是好奇嘛,他家老板怎么去一趟沙漠,反而弄回来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还是作为后续计划的帮手! 坎肩可是知道老板对自己的计划有多看重,连他和王萌都不知道多少具体内容,全程跟着埋头干,办好老板交代的事就完。 现在忽然冒出来一个漂亮的陌生的女孩,看起来还挺得他老板信任看重的。 也不怪坎肩忍不住一看再看。 坎肩不看了,凌越反而开口主动跟他搭话了:“这次我们要去的无三居,是你老板的店铺?” 她听王玥半吹牛的时候,听到过这个名字,据说是无邪大学毕业后家里给他练手的古董店。 王胖子的原意是想让凌越知道,他们家天真好歹也是富二代。 咳,虽然这个富二代目前的负债都是以“亿”为单位。 坎肩一听,立刻把张鈤山的话抛之脑后,兴致勃勃地说起他家老板的光辉履历:“是啊!我们老板当年可是浙大的高材生,学的建筑专业。毕业以后就回家当了老板……” 凌越看起来听得挺认真的,时不时会挑一个自己感兴趣的内容提问。 提的问也并不固定某个方向,比如凌越会问无邪上学的时候谈过校园恋爱没有。 也会问无邪怎么不当建筑师,毕业就改行了,同样还会问无邪现在到处跑,他家里人都不管管吗? 就像是随便闲聊。 坎肩乐得跟人好好唠唠自家老板,特别是凌越这样漂亮优秀的女孩子。 凌越只是稍微透露出对无邪的一点兴趣,坎肩就差点把他老板卖个精光,推销的热情比正经媒婆还高。 还是张鈤山在后面听到不对劲的时候,就会咳嗽一声,给聊上头的坎肩提个醒。 又一次因为张鈤山的咳嗽打断了坎肩说到关键时刻的话。 凌越终于回头,对后座上摆着架子,跟个老太爷一样的张鈤山扯出一抹客气的标准微笑:“张会长一路总是咳嗽不止,不知是不是身体不适?” 说到一半,凌越侧头对坎肩说:“坎肩,要不然我们前面找个药店或者诊所停一下,好让张会长去买个药?” 说得坎肩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 其实张鈤山咳嗽并不是提醒他,而是真的嗓子痒,生病了? 面对坎肩迟疑询问的眼神,张鈤山嘴角动了动,转眸对上凌越,老神在在道:“谢谢关心,买药就不用了,只需要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 意思是希望前面的两人都赶紧闭嘴别说话了。 为什么他们会有那么多话要说? 害他刚冒头的伤感情绪一下子就崩不住了,耳朵里脑子里全是无邪! 凌越却当没听懂,而是顺势转移了话题,“也是,我感觉张会长其实也不是身体不舒服,应该是心情不好吧。” 坎肩惊讶:“会长心情不好?是出什么事了吗?” 张鈤山闭了闭眼,暗自深呼吸,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凌越就从善如流地说起张鈤山的八卦了。 还是当着本人的面说的:“昨晚上我和王老板恰好遇到张会长和他女伴分手,女生哭得啊,哎。虽然骗人的是张会长,拉黑人家的也是张会长,但现在看来,张会长心情还是挺难受的。” 完了凌越还真情实感地感慨了一句:“爱情,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说得坎肩也忍不住一阵唏嘘。 毕竟他也是吃过爱情的苦的,现在再看张会长,就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 说同情吧,人家张会长是甩人的那个。 说祝福吧,张会长看起来好像确实有点难过。 虽然从头到尾,张鈤山的表情都没变过,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棺材脸。 张鈤山实在是忍无可忍,不得不加重了语气,睁开眼看着凌越,意味深长告诫到:“年轻人,还是该尊重一下老年人的隐私。” 凌越回头瞥了他一眼,坐回去,安静了几分钟。 忽然她又看着后视镜里的张鈤山,语气平平的问了一句:“所以张会长这是谈了一场祖孙夕阳恋吗?” “咳咳咳——!”坎肩发出惊天动地的呛咳声。 被口水呛到了! 这下子坎肩再傻也明白了凌越和张鈤山之间的氛围实在算不得多融洽友好,顿时缩着脖子不敢吭声了。 张鈤山也被噎得够呛,这都多少年了,居然还有人能让他有这种被怼得无话可说,一口气憋在胸口那里不上不下的憋闷感。 他有心想说点什么,但思来想去,都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说该尊老的是他,人家也确实换了个挺“尊老”的说法。 但他明明希望她尊的隐私!是八卦!不是换个词语说法! 张鈤山直接闭目养神,懒得管前面两个人还聊不聊天,今天这车怎么开得这么慢! 不过“祖孙夕阳恋”这几个字翻来覆去的在张鈤山脑子里倒腾来倒腾去,撞得他脑仁疼。 原本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的那些和梁弯相处的画面,以及不断滋生的对梁弯的愧疚、不舍和心动,也都被撞得碎成渣。 真烦! 把这位老太爷噎了一回,自离开沙漠后,心底就隐约反复的那丝烦躁也跟着发泄了出去。 凌越再看这位从见面到现在,随时随地都端得跟香火台上的老祖宗一样的张会长,似乎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后面还要跟着做事呢,总不能真把人惹毛了。 接下来的路程里,凌越保持安静,坎肩也没敢吭声。 看起来老神在在的张鈤山偷偷松了口气。 现在的小年轻,真是一个比一个不好惹,干完这一趟,他还是回去好好养老算了。 第50章 饭店遇黎蔟【礼物加更】 到梧州的时候,时间还早。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车里被噎了一回,到了梧州,张鈤山就让凌越自己去找个饭店吃饭:“我和坎肩要先去拜访一位老友,稍晚一些坎肩会联系你。” 凌越从善如流,只是临下车的时候表示自己没有手机。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说完这句话,凌越总感觉张鈤山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她仿佛从中看到了一丝疑惑,以及一丝扬眉吐气的神气。 张鈤山自认已经是个跟不上时代潮流的老年人了,用手机的时候都只能用手写的输入模式。 可他今天居然遇到一个没有手机的年轻人,还是刚噎过他的年轻人。 以防是自己理解错了,张鈤山还难得态度平和地多问了一句:“是遗失了还是?” 坎肩在边上也跟着问:“是啊,要是丢了,补办电话卡得去办卡的营业厅,或者异地的总厅。” 凌越不认为有什么好遮掩的,直接说:“之前都没用过。” 张鈤山眉眼舒展,心情也舒畅了。 他甚至还对凌越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吩咐坎肩:“你先把你的给她。” 凌越只当这位“端老太爷”犯病了,接了手机就转身准备找个地方先吃饭。 下午坎肩就来接凌越去下榻的酒店,第二天张鈤山依旧带着坎肩出门,不知道忙活些什么。 梧州不愧是美食沙漠。 凌越在有了昨天好奇本地特色美食,差点被又甜又酸的特色美食毒死的经验后。 今天的午餐决心找一家正规的大饭店,点几样中规中矩,不容易踩雷的常规饭菜,勉强填饱肚子再说。 谁知坐着电梯上了楼,都出电梯了,凌越都没看见有服务员过来询问。 难道这家饭店今天不做生意? 大门也没挂牌子啊。 凌越纳闷儿,走出了长廊,到了大堂,一眼看见了一个半熟人似乎正在被一群穿皮衣的黑社会堵在墙角欺负。 之所以说一个半,黎蔟算一个,前天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夕阳恋女主角算半个。 “小朋友,关于无邪的事,你有两个选择……”穿竖纹半袖长裙的女人慢条斯理地在那里对黎蔟施压。 黎蔟眼睛到处乱瞟,没兴趣听这位自称她是谁自己都没资格知道的大姐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就在他又一次往出口方向扫视的时候,黎蔟忽然目光一凝,噌一下站了起来。 不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的霍友雪反应过来,黎蔟就把怀里的包往挡着自己路的人脸上狠狠一砸。 下一秒就跟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样,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一边冲还一边大喊:“凌越你个大骗子!你骗了我的感情还丢下我跑了!” 霍友雪反应过来,翻了个白眼,给两个手下打了个眼神。 两个手下立刻追上去,在黎蔟扑到凌越身上之前,抢先把人控制住了。 黎蔟现在哪还管那些啊,眼里只有凌越。 刚才喊得气势汹汹,真到了跟前,却又鼻子一酸眼眶一红。 委屈得跟只被抛弃的小狗狗一样:“凌越,你这几天到底跑哪里去了?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你。”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声线都有点儿抖。 凌越看了不远处正对这边虎视眈眈的几个女人,并不回答黎蔟的问题,而是用陈述的语气问:“你好像遇到麻烦了。” 黎蔟积压了好几天,刚刚瞬间迸发的情绪就这样被她轻飘飘的打断了。 虽然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但黎蔟对凌越的话,总是习惯有问必答的:“对啊,都是来找无邪的,我又不是无邪的爹,搞不懂她们来找我做什么!” 黎蔟虽然担心无邪,但对无邪也不是一点怨气都没有的。 霍友雪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忽然出现的凌越,确定对方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 霍友雪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回黎蔟身上:“小朋友,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带走!” 刚看黎蔟神色那么激动地冲出去,还以为他是找到救星了。 结果居然是偶遇了渣他感情的前任! 虽然对黎蔟更多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认同感,但这不影响梁弯在危机时刻选择死道友不死贫道:“哎不是,你们找黎蔟,抓我干什么!放开!快放开!不然我要喊救命啦!” 穿皮衣的手下们却不管她怎么吵闹,家主让带走,她们当然是要全部带走。 还有人对着凌越蠢蠢欲动。 霍友雪显然也有这个打算,毕竟看起来,黎蔟挺在乎这个叫凌越的人。 因为对霍家的能力太过自信,霍友雪并没有发现,自从凌越出现后,之前还有些紧张的黎蔟一下子就放松了。 他甚至还有心情跟梁弯开玩笑:“好哇弯姐,我以为我们也算是出生入死的朋友了,结果关键时刻你就这样对我啊?我算是看错你了!” 梁弯都要崩溃了:“这都什么时候了!黎蔟你个渣男,你不担心我就算了,你就不担心你喜欢的女生被她们也抓回去吗?!” 黎蔟没有被梁弯的指责说得恼羞成怒,就剩下羞了。 他红着脸,一下一下地去看站在走廊入口处神色淡然的凌越,一边欲盖弥彰地辩驳:“弯姐你说什么呢!我、我我还没正式表白呢!” 梁弯一口老血差点喷他脸上。 都什么时候了,还害羞个毛线啊! 两人搁那儿吵吵,霍友雪的两个手下已经向凌越逼近。 凌越看着霍友雪鼻孔看人的架势,忽然想到“端老太爷”似乎也有点这毛病。 他们是颈椎不好吗? 肚子饿了,还没吃饭呢。 速战速决。 凌越不等霍家手下出手,快如闪电地向前迈进,一个拧腰侧前踢,将人踢得倒飞出去数米,砸在了饭桌上。 不等第一个人地惨叫声传来,凌越旋身后踢,又飞出去一人。 其他人反应过来,立刻一拥而上。 凌越有条不紊。 踩腿提膝顶下颌,凌空飞踢横扫,落地蹲身横扫,跃空翻身横向倒挂踢…… 对待不喜欢的人,果然还是用踢的更舒服。 原本还在跟黎蔟吵架的梁弯就看见上一秒,一群皮衣女人气势汹汹扑上去。 下一秒,皮衣女人各有各的姿态,惨叫着如天女散花,被踢得四散开来。 她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 黎蔟看得津津有味,脸上全是骄傲:看,这就是我喜欢的人! 哪怕是被渣了感情,被这样优秀的人渣,也老骄傲了! 霍友雪不自觉地退了几步,再也不敢用随意轻蔑的眼神看待凌越了。 看着被一招就踢飞出去,要么晕倒,要么彻底丧失反抗能力的手下。 霍友雪自知亲自动手也只有挨踢的份儿,只能强作镇定地放狠话:“你到底是谁?知道我霍家是什么来头吗?敢跟我们作对,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凌越眼风都不扫她一下,直接对黎蔟歪了下头:“还不走?”论傲气,谁傲得过她? 黎蔟笑弯了眼睛,响亮地应了一声,路过霍友雪的时候还故意对人家翻了个白眼:“哼!” 梁弯看两人要走,回过神来,赶紧拎着包小跑着追了上去:“哎!哎!等一下我啊!别把我给落下了!” 个小屁孩儿,重色轻友! 第51章 霍家摇人【礼物加更】 黎蔟就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被凌越超酷的美救英雄后,哪还看得出看见她的第一眼时那满脸的弃夫怨啊。 跟只小狗一样围着凌越打转:“凌越,你还没说呢,你是梧州人吗?还是在梧州工作?” 凌越也随他在自己左右前后转来转去的,只要不影响到她走路就行:“不是,跟二老板来出差的。” 租房转租的房东叫二房东,老板转一道,称呼张鈤山为二老板,这很合理。 黎蔟眼睛亮晶晶的:“太好了!凌越,我也是昨天才来的,我们也太有缘份了吧!对了凌越,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正好他有想调查的事,现在有了凌越,他瞬间感觉自己又腰杆子挺起来了,什么都不怕了! 和黎蔟的盲目自信不同,凭借自己多年被渣的经验,梁弯直觉凌越不像对小屁孩儿有意思,然后轻轻松松答应帮忙的样子。 梁弯就瞅着凌越,看她怎么回答。 凌越什么都没说,只是对黎蔟笑了笑,伸手按电梯。 看见这个笑的一霎那,梁弯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啊,果然! 她自以为悄咪咪拽了拽黎蔟的衣角,想要提醒一下他。 然而黎蔟满脑子都是和凌越偶然重逢的惊喜雀跃,哪还有脑子想其他的啊,随手就把她拽自己衣角的手挡开了。 在凌越面前拉拉扯扯的,让凌越误会了怎么办! “哦对了凌越,她是梁弯,弯姐,这次来是因为她被男朋友渣了,不死心,非要跟我一起去查渣男甩她的原因。”黎蔟撇清关系,顺带捅刀。 梁弯一下子就炸了:“喂小屁孩儿!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你你你……!” 黎蔟哼哼:“没良心的是谁?刚才到底是谁在喊要抓就抓我,不要抓你的?” 梁弯爆炸到头顶的怒火嗖一下就被浇灭了,还有点心虚,只能强行辩解:“那叫战略,战略你懂不懂!” 两人就在凌越旁边叽叽喳喳的吵上了。 跟两只互啄的菜鸡一样。 凌越老神在在,双手环胸。一边等着电梯上来,一边思考附近还有哪家饭店看起来靠谱一点。 伴随着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出现在三人眼前的却是一个身穿马甲,表情看起来不太善良的刀疤男。 以及,一条黑背德牧。 梁弯和黎蔟看清对方的脸后,顿时惊讶。 梁弯更是情绪激动地上前两步,喊了一声:“骗子?!” 和之前黎蔟对着凌越大喊骗子的神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搞得凌越都忍不住脑子开了一秒钟的小差,想着难道这位刀疤男是梁弯的另一位渣前任? 和端老太爷一对比,凌越都感觉梁弯的审美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别的不说,端老太爷的脸和身材确实不错。 好在黎蔟很快就把凌越跑偏的思绪拉了回来,“弯姐你别说了,咱们快走吧!” 买红绳的事虽然有点哄骗有点逼迫的意思,但说到底被忽悠着上赶子买了一大堆开光红绳的是他们自己。 现在还因为这事去招惹对方,黎蔟感觉不太妙。 梁弯也明白这一点,她就是刚才情绪太激烈了,缓了缓,也就反应过来。 瞪了刀疤男一眼,梁弯率先挤进了电梯里,一边还低头看着黑背大狗故意找茬:“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还有没有公德心啊?出门带狗都不牵绳?” 黎蔟和凌越也走了进去。 刀疤男却不出电梯,而是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当看见满地躺着的皮衣女,外加怒火中烧满脸阴狠打着电话的霍友雪,刀疤男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噌地缩回了脑袋,眼神有点惊恐地看了看凌越。 咽了口唾沫,刀疤男才去看黎蔟和梁弯,八分的震惊演出了十二分的震撼:“你们跟霍家人动手了?!” 说得好像他来不是为了跟霍家人动手似的。 虽然演技浮夸了一点,但效果很显着。 黎蔟和梁弯一下子就被震住了,脸上露出或凝重或不安的神色。 黎蔟下意识把凌越挡在自己身后,故意忽略具体谁动的手,而是问:“怎么了?霍家怎么了?那不是她们先动的手嘛!” 梁弯也往黎蔟身后缩了缩,挤到凌越身上,她还回头对凌越讨好的笑了笑。 刀疤男皱眉:“霍家人很记仇,睚眦必报,而且和九门里其他陈、李两家关系密切。这次她们铁了心要对你们下手,为的是古潼京里的宝藏,陈李两家也都是出手狠辣的人物,这事他们也想插手。” “刚才我看见霍家老板在打电话,肯定是通知其他人。不把你们抓回去严刑拷打,逼问出他们想要的信息,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梁弯一听,腿都吓软了,拽着凌越的手臂六神无主道:“要、要不然,咱们赶紧跑吧!” 黎蔟还没说话,刀疤男就皱眉摇头:“跑?你们能跑到哪里去?除非你们在十分钟内可以跑去国外,否则,绝对会被抓住!” 十分钟内怎么可能出国?! 黎蔟也感到棘手。 凌越再厉害,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对上几十上百人吧? 九门的势力,黎蔟也是知道一点的,他们现在一下子得罪了三家…… 刀疤男恰到好处地提出:“这次我是听老夫人的吩咐来带你们回吴家避风头的。” 说话的功夫,电梯就到了一楼。 电梯门一打开。 好家伙,哪还需要十分钟啊! 外面已经站着好几十号人了。 有穿皮衣的女人,也有穿常服的其他男男女女,分作两个小团体,一看就知道应该是刀疤男说的霍、李两家。 黎蔟喃喃:“这也来得太快了吧!” 梁弯已经要哭了:“我再也不花痴了,再也不谈恋爱了呜呜呜……” 如此出人意料的架势,搞得刀疤男也崩不住了,匆匆对凌越交代一句:“麻烦凌小姐带他们离开,小满哥会带你们去吴家!快走!”硬着头皮抄起电梯旁的不锈钢垃圾桶就率先冲了出去。 黎蔟惊呼一声“小满哥是谁啊!” 一直安静坐着的那条黑背就用脑袋顶了顶他的腿弯,看了他一眼,“呜”了一声,转身灵活地穿过人腿,往外跑。 凌越刚要抬脚,腿边一下子就躺了个人。 低头一看,梁弯呜呜地哭,眼睛都哭得熊猫眼了:“对、对不起,我,我腿软。” 她也不想的,可是她以前没有打群架的经验啊。一来就上这么大的强度,她真的把握不住啊! 凌越无语,到底不能把人就这么丢下,只能弯腰把人捞起来,“手能抱紧吧?” 要是手也抱不紧,那就只能扛了。 梁弯不知道她的打算,以为自己如果说抱不紧就要把她丢下,吓得赶紧点头:“抱得紧,抱得紧!” 赶紧圈紧了凌越的脖子,恨不得把自己整个贴到凌越怀里。 确定人不会掉,凌越左手捞着梁弯的腿弯,右手反手抽出墨竹,同时回头叮嘱黎蔟:“跟在我三步之内,别怕。” 本来就不怕的黎蔟用力点头。 刀疤男已经羊入狼群,凌越怀里还抱着一个梁弯,外带一个一米八几的大尾巴,往外走的步伐却一步都没停过。 不停的有人向他们扑来。 顺脚的就干脆利落的一脚踢飞,不顺脚的就甩开墨竹,长棍舞得在空中开出一朵朵墨绿色的花。 眼看凌越是根难啃的硬骨头,自然很快就有人想把黎蔟留下。 于是黎蔟就成了凌越长棍下的“球”。 有人拽他,拽他的人被一棍子砸断手臂,他也被棍子顺势拨开,恰好躲过了斜刺而来的刀。 又有人横扫攻他下盘,黎蔟只感觉腰上传来一股柔和却强势的力道,带着他横飞了出去。 眼前一花,一黑,一亮的功夫,黎蔟踉跄着落地,晕头转向的就被迫翻了个后空翻。 黎蔟甩了甩脑袋,还不等搞清楚什么情况,腰上又是被棍子一圈,人就不由自主地往前转了个半弧。 与他擦肩而过的凌越一手抱着梁弯,一手棍子粘住黎蔟,反身一脚踢出去。 脚下还有点顺拐的黎蔟下一秒,又被棍子别着腹部强行拉了回去,避开横向抓来的九爪钩…… 与晕晕乎乎全程跑来跑去,明明没动手,但就是很累的黎蔟不同。 努力把自己挂在凌越身上的梁弯只感觉太酷太帅太浪漫了! 这简直就比武侠片偶像剧里英雄救美的经典场景还要浪漫! 从一开始的忐忑慌乱,很快梁弯就感到了凌越带给她的满满的安全感。 明明那么多人,明明那么危险,可她全然无惧,动作间干脆利落,肆意洒脱,英气逼人。 有种无畏无惧,泰山崩于前也能蔑视天地的傲然。 那踢出去的腿,多直多长啊! 那转动长棍的手指,多白多细啊! 还有动作间手臂鼓动的肌肉,薄却有型,曲线完美。 腰那么细,带着她翻身旋转后仰时却那么柔韧有力…… 就连她的下颌线都那么迷人! 梁弯顶着一双熊猫眼傻傻地仰头看着凌越,一时间竟看痴了。 第52章 指黎为吴 在刀疤男说要带他们去吴家避风头的时候,凌越就明白这是无邪计划的一环了。 出了饭店后,就带着两人跟着那条狗一路走。 走了一段路,黎蔟忽然叫住凌越,有点不乐意地提醒道:“是不是该把她放下来了?” 都抱了一路了,等了又等,都没等到凌越把怀里的梁弯放下来,黎蔟承认自己酸了。 特别是梁弯还一直拿那种眼神盯着凌越,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可恶! 凌越低头,正好对上梁弯呆呆的眼神。 梁弯也回过神来,不过她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往凌越怀里一歪头,闭着眼睛皱着眉头。 一副虚弱的样子:“哎我头好晕啊,对不起……” 一副柔弱不能自理,随时可能晕厥过去的样子。 梁弯又不重,凌越也确实不想耽误时间等她恢复,因此才一直没把人放下来:“没事,先到了吴家再说。” 稍微一耽误的功夫,身后就追来一群人。 “站住!” “不准跑!” “快追!” 看来刀疤男已经祭天了。 凌越不再管黎蔟想说什么,径直加快步伐。 黎蔟无奈,只好小跑着追了上去。 三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无三居的大门,又有早就等着的人领着,一路进了后院大堂。 抬头就是一个“无法无天”的牌匾挂在上面。 凌越第一个看的就是这个牌匾,心说看来无邪还真是深得家风熏陶,确实挺无法无天的。 牌匾下坐着一位满头银发,眉眼温和雅致的八旬老太太。 老太太左边站着昨儿开始凌越就没见到过的坎肩,右边站着一位身材高大,气质儒雅,戴着金边眼镜也掩不住眼中精明的六旬长者。 这人五官硬朗,满脸风霜岁月打磨的皱纹也挡不住他依稀可辨的俊朗,眉眼间有几分与无邪相似。 这位,大概就是坎肩之前说过的无邪的二叔,如今吴家正儿八经的掌权人。 给凌越他们带路的狗,这会儿已经乖巧地蹲坐在老太太脚边。 看见凌越三人进来,老太太先是看了看凌越,那眼神,让凌越微微蹙眉,侧身将梁弯放了下来。 梁弯也终于从花痴状态醒悟过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又回了无三居这个狼窝了? 昨晚上她和黎蔟可是看见刀疤脸拖着一个东西进去分尸的,那血溅得,窗户上都喷上了,老吓人了! 想到这里,梁弯忍不住往凌越身边挤了挤,把黎蔟都给挤得没地儿挨了。 “你就是,黎蔟吧?”老太太终于开了口,笑盈盈地,态度很和蔼,招手让黎蔟过去。 黎蔟看了眼凌越,抿唇走了过去。 老太太拍拍他紧绷的手臂:“别紧张,你是无邪带出来的人,就是我吴家的人,那群人想动你,还不够格。” 黎蔟其实也有点明白,这位疑似无邪奶奶的人肯定是有目的的。 但现在形势比人强,他总不能全靠凌越去对付那两家人。 想明白这一点,黎蔟尴尬地对老太太笑了笑。 不等他绞尽脑汁想出该怎么跟人打招呼,外面就传来猛烈的敲门声。 追凌越他们的人,到了! 吴老太太不慌不忙,“你们三个,先去后面的屏风避一避,不用怕,有我在,他们,还不敢做什么。” 凌越看了坎肩一眼,坎肩微微颔首,凌越也就不多操心,跟着梁弯和黎蔟去了屏风后。 那里已经提前被人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甚至还放了几盘冒着热气的饭菜。 三副碗筷摆在那里,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黎蔟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说:“这真是无邪的家?” 怎么安排得这么周到仔细,还这么热情好客啊! 梁弯也瞬间忘了昨晚在这里的遭遇,赶紧坐下,“呜呜呜太感动了,刚好我刚才都没吃饱!小屁孩儿,凌越,快来,我们赶紧吃!” 凌越确实饿了。 主人家要待人,她自然不能拂了主人家的好意。 热菜入口的第一瞬间,凌越想了很多。 最终汇聚成一句话:张鈤山那个老登,果然小心眼儿! 坎肩是吴家的人,现在本人也在这里,凌越都不用多想,就明白到梧州第一天张鈤山说要拜访的老友是谁。 除了吴家的老太太和吴二爷,还能有谁? 总不能是去拜访刚追着他们跑的那两家人,请霍、李两家提前召集人手,今天好当街砍他们吧? 外面吴老太太和来的霍友雪等人一顿言语交锋,黎蔟和梁弯一边竖着耳朵听一边往嘴里塞吃的。 凌越倒是吃得认真,眼底还带着些思索。 两天的梧州生活,轻易摧残了凌越自认茹毛饮血亦可下口充饥的自信。 有些东西,它可以是苦的酸的麻的涩的,甚至它可以腥臭可以粘腻,但它绝对不可以酸甜苦辣一应俱全! 现在终于吃到正常的饭菜,对凌越造成的冲击,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所以如果能在接下来必须留在梧州的日子里,留在吴家…… 黎蔟忽然“咦”了一声:“吴老太太要放狗咬他们了?” 外面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狗吠声。 梁弯还有点怕:“一会儿那些狗不会跑来把咱们也咬了吧?!” 凌越头也不抬:“假的,声音太有规律了。” 这次来的人除了霍家的霍友雪,还有李家的李取闹。 李取闹这个人虽然是九门半截李的后人,却是生的贪财好色,胆小怕事。 今天愿意跟着霍友雪跑着一趟,一来是想浑水摸鱼,看看能不能从黎蔟那里打听到古潼京宝藏的消息。 二来则是前阵子他手底下为了弄钱,把锅甩到了霍家头上,恰好这两天霍友雪找上门算账。 李取闹不愿意给钱摆平事情,就应了她这一趟,跟着敲敲边鼓,给吴家施压。 但真要他做什么,那肯定是指望不上的。 虽是对此心知肚明,但吴老太太也知道,今儿个吴家的态度也不能太硬。 否则撕破了脸皮,对谁都不好。 用狗震慑住来人后,吴老太太适当服软,让坎肩把黎蔟请出来。 黎蔟擦擦嘴,匆匆喝了口茶,看了凌越一眼,有点儿不安。 凌越慢条斯理喝茶漱口,擦了嘴,也站起来:“我陪你一起吧。” 原本还不想出去的梁弯一听,赶紧也站起身:“我、我也一起!” 小屁孩儿一个人出去就算了,凌越也走了,梁弯就怕出了事自己被落这儿了。 三人走出去,看到黎蔟的时候,霍友雪和李取闹神色激动,转眼看见了凌越,两人蠢蠢欲动的脚立马就收了回去。 这个道上从未听说过的女人,身手可不得了,便是与道上闻名已久的南瞎北哑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霍友雪和李取闹对视一眼,心下暗恨。 也不知道无邪从哪找来的高手! 想要强抢的打算,也只能被迫搁置。 在吴老太太一系列指黎为吴,硬说黎蔟是她孙子吴小毛,霍友雪等人是想抢她孙子的胡搅蛮缠之下。 霍友雪不甘心,立刻扯起九门协会的大旗提出要求:“破坏咱们九门规矩的是无邪,看在你们吴家的面子上,我们现在不能拿无邪怎么样,但这个小孩儿,我们必须带走!”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张鈤山忽然从另一边侧门走了出来,站在两拨人马中间,冷冷地逼视霍友雪:“霍老板,你想代表九门协会,问过我们穷奇公司吗?” 在张鈤山出现的时候,梁弯愣了一下,下意识又往凌越身后躲了躲。 然后踮着脚尖,扒着凌越肩膀,只露出一双眼睛观察张鈤山他们。 张鈤山装完一波,慢悠悠转身回头,就看见梁弯这副鬼样子。 嘴角抽了抽,张鈤山给凌越递过去一个眼神。 凌越看懂了,但装瞎,没动。 涨鈤山无奈,只能又瞥了坎肩一眼。 坎肩明白过来,点点头,走到梁弯身边。 原本想找个过得去的借口随便把人忽悠出去,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车上听了一耳朵凌越说的祖孙夕阳恋。 坎肩嘴上一秃噜,就说成了:“张会长有事想单独跟你聊,让你先去外面等他。” 反应过来后,坎肩头皮一麻,有种背后被人盯上的凉飕飕的感觉。 也不敢回头,坎肩就半强迫半哄骗的把梁弯弄走了。 第53章 凌越你有女朋友吗 凌越如愿以偿,确实留在了吴家。 她被安排的房间是间古色古香的厢房,布置摆设看得出很新,是刚弄上的,却没有任何新品的异味。 白粉水蓝浅绿的帐幔垂帘配色典雅祥和,处处透露出女性的温柔雅致。 凌越一看,就觉得这里的布置应该是吴老太太的审美。 百宝格上摆着许多精致小巧的古玩。 凌越眼睛看多了富贵,一眼就看出这些古玩都是真货。 倒是没想到无邪家还真挺有钱的。 旁边的雕花香炉里还飘着袅袅青烟,散发着清雅纯正,甘甜纯洁的幽香。 与窗外明媚的春日风光正是最契合的香味。 吴家的待客之道,真真是无一处不妥帖,无一处不用心。 倒是叫凌越因吴家三代盗墓而固化的认知有所改观,听说吴老太太也曾是梧州有名的大家小姐,这个世界还真是神奇。 黎蔟被张鈤山留下说话,之后又不知去了哪里。 直到傍晚,黎蔟才跑来找凌越,刚坐下就一脸八卦地跟凌越说:“凌越你知道吗?吴奶奶说她觉得无邪这些年肯定在外面有女人了,还问我,无邪是不是我爸!” 能破坏凌越对无邪的观感的事,管他是不是真的,黎蔟肯定得第一时间跟凌越分享! 凌越挑眉:“哦?你觉得呢?” 黎蔟来劲了:“我们认识他的时间又不长,吴奶奶是他奶奶,肯定比我们更了解他啦!说来也是,你说无邪都一把年纪了,还是吴家的独苗苗,指不定啊,早就在外面生了一大堆孩子了!” 上眼药上得简直不要太明显。 凌越抿唇压了压嘴角。 败坏完无邪的清白,黎蔟就起身看着这个房间,忍不住感慨:“这房间布置得也太好了吧!我住的是无邪以前的房间,好家伙,真就除了必须有的家具,多余的一样都没有,看来他们吴家也讲究个穷养儿子。” 梁弯不知道怎么的,也这时候摸了过来,刚好听到黎蔟的感慨。 她看了看,对此点头表示赞同:“我住的是吴家失踪的三爷的房间,确实就那样。” 闲聊两句,梁弯就又忍不住往凌越身边凑,“哎凌越,我叫你阿越好不好?你今年多大了?有男朋友吗?” 问完,她又捂着脸颊笑得傻傻的,小小声问:“没有男朋友,那有女朋友吗?” 黎蔟一听就炸毛了,“弯姐你想干什么?你不是说了以后再也不犯花痴了吗?你怎么还对着我们家凌越犯上花痴了?!” 早就知道这家伙不怀好意,果然没憋好屁! 凌越也被梁弯的话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男男女女,男女女男,不说行走江湖那些年,就单纯在王公贵族间,凌越也没少见。 反而到了这个世界,来到了所谓的现代。凌越就发现现在的一部分人,观念还不如他们“古人”开放呢。 不说别的,单就一个称呼。 他们那时候,断袖分桃,磨镜金兰,哪个称呼不美好? 现在呢?自创的新鲜美好的词语有几个?不提也罢! 不过接受归接受,不代表凌越自己就是。 因此她很客气且直接地拒绝了梁弯的好感:“男女朋友都没有,也不想有。” 这回答又给了黎蔟第二个暴击,都顾不上凶梁弯了,“为什么不想有?凌越,你看我……” 梁弯把他挤开,歪着脑袋凑到凌越面前,又是给她温柔小意的倒茶,又是体贴入微地给她捶背捏肩,夹着嗓子说:“不想就不想吧,阿越,我们女孩子之间的感情,也可以有很多种的。你看,黎蔟都来这么久了,都没想起来给你倒杯茶。我就不一样了,女孩子嘛,天生就更细心,我们之间的同理心也更强……” 两个人很快就围着凌越,又叽叽喳喳吵上了。 凌越忽然感觉自己养了两只鹦鹉,还是两只互相看不惯的话唠鹦鹉,没事就菜鸟互啄。 在吴家停留了两日,黎蔟就被他朋友苏皖的一通电话叫了回去。 黎蔟是想要凌越跟他一起回京城的,然而凌越还有工作,她的二老板就是张鈤山。 黎蔟没辙,只能先和梁弯一起离开,离开前还一再叮嘱:“凌越,你忙完了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不要再突然失踪了!” 谁能懂啊! 前一秒还在撩他,把他迷得晕头转向,总觉得下一刻他们俩就要成为正式的男女朋友。 下一秒他就眼前一黑,再睁眼,就躺在了京城的医院里。 问了护士,才知道送他来医院的是他爸,根本没有凌越的任何消息。 那时候他都差点以为沙漠一行只是自己的梦,无邪,凌越,他们也都是梦里的人。 后来知道一切都是真的,黎蔟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他只知道,他真的不想再尝试那种以为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她的那种难受。 人走了,凌越正准备回房间,张鈤山从影壁后走了出来,看着黎簇和梁弯乘坐的车子消失的方向,忽然开口:“你跟梁弯说了什么?” 凌越挑眉,看他眼风都没扫过自己这边,心里切了一声,转身就走。 既不指名道姓,也不正眼看人,鬼才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 反正她不是鬼,不知道! 张鈤山愣愣回头,看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半晌才回过神来,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 他原本想用梁弯帮自己做件事,没想到他还没怎么着,早上在院子里扫地的梁弯丢开扫帚,骂了他一声“渣男”,扭头就跑了。 根本看不出来之前在京城时对他的依依不舍满眼深情的模样。 没谈过恋爱的老古董哪里懂现在年轻人的爱情观啊,一切的一见钟情都始于颜值,更别提梁弯本来就是个资深颜狗。 对付塌房最好的方法,就是爬上更优秀的墙头! 只要墙头换得快,没有悲伤只有爱。 梁弯有了更浪漫更唯美的体验,还是新墙头手把手带的那种。 单有脸和身材,性格说不上多好,处处需要她去退让包容的张鈤山已经激不起她内心渴望爱情的火花了! 不懂爱的张鈤山对着镜子,思来想去,不得不猜测,是最近几天和梁弯相处最久的凌越最有嫌疑。 不过对于梁弯的彻底抽身,张鈤山也只有些许不值一提的怅然,更多的还是松了口气。 第54章 假扮张鈤山【礼物加更】 凌越对着镜子照了照,多看一眼都想闭眼睛。 索性转身回沙发上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眼不见为净。 端老太爷要出去做点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情,需要有人假扮他,在外面露个面。 原本张鈤山是想让梁弯帮这个忙,然而梁弯现在看见他都恨不得跑到天边去,张鈤山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凌越。 凌越有理由怀疑这是他在报复自己的“夺妻之恨”。 不过好歹是二老板,凌越没有拒绝的理由,就戴上了张鈤山的人皮面具,穿上内增高,装备齐全的化身张鈤山,出现在了梧州有名的楼外楼。 原想着就是吃顿饭的功夫,露个面就可以回去了。 结果饭还没吃几口,昨天的那个霍友雪又带着人来了。 “张会长,这么巧?不介意拼个桌吧。”霍友雪态度还是那么嚣张。 凌越放下筷子,双手搭在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来人。 以及,心里腹诽端老太爷这个九门协会会长当得是真窝囊。 看霍友雪和她手底下那些人的态度就知道,平时其他几门的人怕是没少跟张鈤山这个会长呛声。 看“张鈤山”这么老神在在的样子,本性多疑的霍友雪反而脸色微变,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忽略了。 原本她是有备而来,现在倒是谨慎起来。 语气也没了一开始的散漫轻怠:“张会长,昨天吴老太太撒泼耍混那一套,放在您这样最讲究九门规矩的人面前,是不是不太合适?” 凌越回头看了旁边站着的罗雀,在对方低头凑过来时,指了指茶杯。 这次张鈤山留给凌越的是从新月饭店借来的伙计罗雀,罗雀并不知道凌越是假扮的张鈤山,对凌越十分恭敬。 见凌越指茶杯,立刻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凌越的不理会,让霍友雪脸色变了又变,不太好看:“怎么,张会长是突然不会开口说话了?还是说你是铁了心想要穷奇和九门协会对立吗?” 凌越不紧不慢喝了口茶,这才开口:“我很好奇,到底这个九门协会会长,是我张鈤山,还是你霍友雪?” 声音和张鈤山的一模一样,便是张鈤山本人来了,也听不出任何异常。 罗雀不动声色的垂眸,视线在她滚动的喉结上扫过,又往她脸颊脖颈上掠过。 霍友雪被问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毕竟张鈤山的这个会长之位,可是当年张大佛爷任命的。 就算是她霍家上一代的家主霍仙姑来,也不敢质疑张鈤山的会长之位。 只是张鈤山这些年不怎么管事,出手的机会也是寥寥无几,对下面新上任的几家家主的震慑力,已经少得可怜。 霍友雪和李取闹他们一样,口头上喊着张鈤山会长,实则并不如何把他放在眼里。 现在,这人怎么态度忽然强势起来了? 自古以来,君臣关系就是一方强,另一方必定弱势。 上下级的关系也是如此。 顾忌着张鈤山手里不知道还有没有张大佛爷留的后手,霍友雪不敢态度强硬。 只能勉强笑了笑,“你说笑了,我霍家可从来都遵守着九门规矩,倒是无邪……” 凌越不想听她瞎逼逼,耽误自己吃饭,直接端茶送客:“既然从来都遵守规矩,那就继续遵守下去。以后记得,尊老爱幼,是咱们的传统美德。” 霍友雪哪里在张鈤山这里吃过这种口头上的亏,气得咬牙切齿,脸都红了。 然而这时“张鈤山”冷冷瞥来一眼,眼中如有实质的森寒之意,叫霍友雪浑身一僵,席卷而来的危机感让她立刻选择起身走人。 仿佛再晚一步,“张鈤山”就真的会失去耐心,选择对她出手! 还是一击毙命的死手! 等人走了,包间里安静下来。 看着继续吃饭的凌越,罗雀目光闪烁,沉吟片刻,试探地问:“会长,您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早在张鈤山不让罗雀知道他们俩假扮身份这事的时候,凌越就对罗雀的身份有些怀疑。 这会儿也不意外,像是心情不错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不一样,说说看。” 罗雀本就为了试探,现在反而被对方把问题丢了回来,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 只能谨慎地摇摇头:“不知道,只是感觉您今天有些强势。” 凌越失笑,又露出几分怅然的神色:“强势?如果坐在这里的是佛爷……” 罗雀顿时就明白了。 看来是张副官想到了张大佛爷当年的姿态,又看到九门现在这副样子,有感而发,才强势了几分。 晚上,张鈤山从窗外跳进来,看见另一个自己坐在办公桌前低头看着什么。 发现他回来后,凌越转头看过来。眼神对视间,张鈤山恍惚以为自己在照镜子。 不管是外表还是眼神,就连周身气势,也与他本人一般无二。 显然第一次接触伪装的人,是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功底的。 张鈤山垂眸,掩去眼底的思索,面上一如往常地走了过去,扫过桌上文件内容的同时开口道:“看来你扮演得很成功。” 凌越也不废话,起身去洗手间卸妆。 扯下人皮面具,解放了自己的头发,又手指按着喉结,从嘴里吐出一样东西。 脱了西装,拆开束胸和裹腰布。 换回自己的样子,浑身上下轻了一半,凌越这才舒服地长舒了一口气。 擦着手出来,凌越才说:“罗雀是汪家人?” 霍友雪找来是意外,张鈤山今天让她配合演的这出,要防备的其实是跟在他身边的人? 看来张鈤山被汪家盯得很严。 正在给自己倒酒的张鈤山动作一顿,转身看凌越:“哦?你有什么发现?” 对罗雀的身份,他也只是有所怀疑,这才从新月饭店要来,带在身边准备试探一番。 凌越简单说了今天在楼外楼遇到霍友雪的事:“罗雀对你很了解,对你的任何细微之处的变化也很关注。据你所言,在此之前他是新月饭店的人。就算因为伊老板的个人感情问题,他对你有了更多关注,但也不至于关注到你说话的语气变化都这么放在心上。” 那么谨小慎微毕恭毕敬的一个人,在他开口试探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很多信息。 张鈤山对此也表示赞同,不过他关注的另一个重点是:“你都没见过伊老板,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她的个人感情问题?” 这人机敏是真,通透是真,但八卦也是真的! 张鈤山就怕她这时候又突然给他来一句祖孙夕阳恋的点评! 第55章 这些花,香吗? 在张鈤山的住处看到梁弯的时候,凌越是真的感觉很惊讶。 因为她以为除了感情问题,梁弯和张鈤山完全不像是能有交集的样子。 而这份感情的开始,本身就是张鈤山的有意为之。 除此之外,梁弯就是个很普通的现代女孩,而张鈤山他们这群人,往上数二十年,都得是混黑社会的。 可只是因为有人说在这里,能找到她的身世来历,梁弯就鼓起勇气找了过来。 看到凌越的时候,原本神色忐忑的梁弯眼睛一亮,立马小跑着冲了上来,不带犹豫地就挽住了她的手臂,“阿越!你怎么在这里!” 不等凌越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太好了!看到你我的心一下子就放下来了!之前有人说在这里能找到我想找的答案,我都犹豫了好久才壮着胆子找过来的。不过我可不傻,来之前就提前设定好报警短信,只要我没有及时回去取消定时,报警短信就会按时发出去!” 凌越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知道设定好报警短信,怎么不知道这群人如果真要把你留在这里,自有人会去扫尾? 别说设定好时间的报警短信,便是真惊动了警察,也自有办法敷衍过去。 最后她只是回头看了老神在在的张鈤山一眼,而后摸了摸梁弯蓬松的刘海,带着叹息地感慨:“确实胆子太大了。” 被摸头杀了,梁弯眼睛更亮了,单纯把这句话当成凌越对自己的夸奖,还在那儿美滋滋的傻乐。 迫不及待跟凌越分享她和黎蔟这段时间遭遇的事:“阿越你不知道,上次我们回京城后,小屁孩儿居然收到了好多包裹……” 等了又等,都没等来在场两个女人的一句话。 张鈤山端不住了,只能站起身,主动开口:“梁弯,你忘了今天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吗?” 面对张鈤山,梁弯习惯性白了他一眼,然后脑子才醒悟过来,瞪大了眼:“哈!对哦!我还真差点忘了!” 然后又惊讶,躲到凌越另一边,用看坏人的眼神看张鈤山:“原来神神秘秘把我约来这里的居然是你!好哇张鈤山你个王八蛋!我早就觉得很奇怪了,之前每次跟你的偶遇都特别刻意,后来还带我又是治伤又是给你饭店员工上药的,只怪我那时候脑子糊了屎,居然没看出来!” 张鈤山皱眉:“我以为,大家都是文明人。”用词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粗俗? 梁弯鼻子都要气歪了:“我的文明只对人,对你我可文明不了一点!你差点就把我害死了!这次你不会又是想干什么坏事吧!我可告诉你,就算我要查我的身世来历,查张麒麟这个人,我梁弯,也绝对不会受你胁迫,和你同流合污,绝不!” 因为凌越就在她身边,所以她放狠话超大声的! 张鈤山抬手拍了拍额头,感觉头又要痛了:“之前的事,是我不对,但也只是因为你身上的纹身太敏感了。这次我约你过来,只是因为知道你在查张麒麟这个人,你信不信,如果你再继续这样查下去,过几天你就会死得不明不白?” 刚放完狠话的梁弯眨巴眨巴眼,狐疑不决地瞅着张鈤山,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 凌越也在两人的争吵中,大概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眉梢往下压了压,思索片刻,凌越问梁弯:“我可以看看你的纹身吗?” 梁弯还在犹豫呢,凌越出声,让她有了主心骨,自然连连点头答应下来。 趁着在洗手间往背肩上敷热毛巾的功夫,梁弯试探着问凌越:“阿越,为什么张鈤山说我身上的纹身敏感?而且查张麒麟,还会有生命危险?” 现在天气回暖,热毛巾敷了一会儿,梁弯的右肩背后就浮现了一个红色的凤凰纹身。 凌越看了一会儿,给她把衣服拉了回去,斟酌片刻才说到:“确实敏感,你真的这么想知道这个纹身的事吗?” 想到了因为这个纹身而遭遇的那些事,梁弯情绪低落。 抿唇吸了吸鼻子,她才可怜巴巴地说了自己从小到大,因为这个消不掉的纹身遭遇的那些唾骂指责嫌弃:“我真的,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来自哪里,为什么会有这个。我知道这很矫情,毕竟如果我老老实实过现在的生活,其实也挺好的,但我……” 她眼眶通红,睫毛膏都化成了一团团黑渍糊在眼睛周围,又成了限量版熊猫眼。 就那么含着泪花,眼神脆弱地看着凌越:“我就是想,努力跨过这道坎。” 曾经的她太弱小了,只能在无数个夜里,捂在被子里一边哭一边胡思乱想。 现在有机会了,她只是想解救那个被困了二十几年的自己。 凌越很少对外人心软,因为自她有记忆起,接受的训练就是对别人心软,等于对自己残忍。 他们在刚能拿动刀的年纪,就要学会保护自己,也要学会主动出击。 死的是别人,活下来的就会是自己。 那时候凌越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下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对自己投来狩猎目光的任何人。 直到某一天,曜朝的贤王带领大军剿灭了前朝余孽,在一个暖阳斜空,微风正好的日子,骑着一匹干净圣洁的白马,出现在他们这群死士训练的大山里。 很多人都死了。 躲在暗处的凌越却只是望着骑在白马上的贤王,看他衣襟里斜插着的一束花,第一次没有了挥刀的想法。 死士放弃挥刀,便是放弃活下去。 至今凌越还能回想起那束花的模样。 那是山谷外面才会有的花,小小的凌越很多次从山上向外了望时看到过,一大片的姹紫嫣红,格外吸引她的目光。 能看到花的地方,是小凌越很喜欢去的位置,也因此,那里总是不缺埋伏起来想杀她的人。 她在那里看外面的花,也在那里杀了很多人。 她也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死在那里。 然而最终她没有死在那个充满血腥气的山谷里,而是和几个被搜罗出来的小孩一起,站在了贤王面前,等待着他的判决。 另外几个小孩都比凌越小,大概是才送来的,抱成一团像几只鹌鹑。 只有凌越站在那里,目光平淡地看着贤王怀里的花,忽然用不熟练的官话问:“这些花,香吗?” 张鈤山站在阳台上,看着梁弯乘车离开。 等了一会儿,听到关门声响起。 他才回头,不赞同地看着凌越:“我以为,你不会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凌越挑眉:“你很了解我?” 显然,张鈤山已经明白打嘴仗,自己肯定是赢不了的。 所以他果断结束这个争论:“我只能说,你这个决定很不明智,你应该明白,她是最好的选择。” 梁弯身上有汪家的凤凰纹身,本身又不是汪家人,恰好还和黎蔟有颇深的交情。 让梁弯记下古潼京里的地图,再跟着黎蔟一起去古潼京,既能提高黎蔟的生存几率,也能混淆汪家的视听。 凌越也知道,如果拉梁弯入局,会更方便,“但你们不是非她不可。” 既然梁弯最终选择了相信自己,愿意在一切结束之前远远躲开,耐心等待某一天,等到凌越带着答案回来告诉她。 凌越愿意因为那一瞬间的心软,给梁弯一个选择的机会。 张鈤山摇摇头,转身抬头,看着窗外的夜景,用一种深沉沧桑的语气说:“你真的认为她能躲得过去?” 似询问,似叹息,带着某种令人沉重的无奈慨叹。 张麒麟,绝对是个牵动三方势力的中心人物。 不管是汪家,张家还是九门。 早在梁弯开始查张麒麟的纹身时,她就已经进入了这些人的视野中。 凌越站在他身后,目光转向茶几桌面,那个巴掌大的盒子上。 那是张鈤山给梁弯准备的,里面是一张关于张麒麟逆行性失忆的诊断书。 茶几下抽屉里,还有一个文件袋,那同样是准备给梁弯的古潼京地图。 梁弯,汪家…… “准备一下,明天和我一起出去一趟。” 第56章 帮忙装逼 这次去的地方是缅边的一片丛林。 凌越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并不过多询问他们这次要来做什么。 倒是一直对张鈤山恭敬有加的罗雀,忽然出人意料地说出指令不明确,他无法完成任务的话。 这句话多少有些突兀,就连没什么心眼的坎肩都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 恰好这时有个村民路过,张鈤山带来的手下过去问了话,才知道原来这里又是炸石头又是烧树木开山的,是为了开采树化玉。 据说整个村子的人都去了。 不过这个村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出现得太突兀了。 果然,顺着刚才那人离去的方向,张鈤山带着凌越他们找到了一处木屋,木屋里传来打斗声。 原来,这里是陈家驻守的据点,为的就是附近一个古墓。 这里的领头羊叫马爷,对方让凌越再一次见识了张鈤山这个九门会长当得到底有多窝囊。 身为会长的张鈤山都进来了,马爷还老神在在地坐在上首。 几句话的功夫,还把酒摆上了,以戏谑的表情逼迫张鈤山喝光这些酒再说。 见多了达官显贵皇室宗亲的凌越:“……” 很难不怀疑这些人是在玩过家家,所以九门协会就是闹着玩的? 就在凌越腹诽的时候,忽然发现张鈤山侧头看了她一眼。 凌越略一迟疑,还是上前一步,一脚踢在桌沿。 看起来并不结实的木桌却没有散架,而是往上微微一震,刚被马爷摆在那里的粗陶酒壶就飞了起来。 凌越横推一掌,击在酒壶上。 伴随着酒壶的碎裂声,酒水化作点点透明珠子一般,四散飞溅。 这些水珠犹如泼出去的一盘珍珠,迸射开来,每一滴都目标精准。 击中一个人,那人便惨叫一声,或是捂着额头倒在地上疯狂挣扎。 或是捂着脖颈赫赫喘气,痛到眼珠子都要爆出来。面目狰狞,青筋鼓动,看起来格外恐怖。 “啊好痛——!” “救、救命,赫——” “饶、饶了我——唔!” 马爷明明站在最前面,这些酒水化作的水珠却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一滴也没打到他身上。 看着眼前的一幕,马爷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 半晌,他终于噗通跪在了地上,使劲向张鈤山磕头:“会长饶命!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我老马绝无二话!” 原本只是想让凌越代替他掀桌的张鈤山:“……” 不过她的身手,确实很出人意料。 面对马爷的跪地服软,张鈤山微微抬起下巴,双手往后一背,潇洒转身。 只是转身之后,他暗暗压下的嘴角差点没绷住。 别说,这一招确实很适合装逼。既好看,又足够吓唬人,爽! 离开据点的时候,凌越注意到罗雀刻意放慢了脚步。 当他走到了最后,又前后看了看,从兜里掏出一个提前打开的棒棒糖,取出糖塞进嘴里,糖纸叠了几下,从路过的树洞里丢了进去。 在罗雀看过来之前,凌越收回目光。 在看见通往地下的坑时,凌越认为自己不应该再感到意外。 毕竟这群人的老本行就是挖坟掘墓。 但看见张鈤山有模有样地查看泥土,对照古籍分析该进哪个洞的时候。 她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们世代挖墓,各大陵墓地宫是不是都有你们的补给点了?” 就跟那些开发出来的旅游景点似的。 等以后没墓可挖了,他们还可以直接改行当考古的,把这些墓都开发出来,做成旅游景区。 据说张鈤山出自千年挖坟世家张家。 一个这么大的神秘家族,把挖坟掘墓当成家族事业,做大做强。千百年来,那些重要的墓穴陵寝,想必他们已经熟得比墓主还熟吧? 资料一代代传承下来,改行当导游的时候都不怕没话可说。 凌越自然不知道张家是出了名的话少,偶尔出几个话多的,都足以载入族册了。 导游这一行,他们把握不住。 正弯腰查看洞里情况的张鈤山闻言,重新站直了腰,扭头给了她一个表情,让她自行体会。 凌越:不体会,谢谢。 根据张鈤山分析,这里是一座修葺方式极其凶戾的孤陵,只有一处罩门。 如果有人从其他方向进入,必死无疑。 看着几乎每个洞口都有一个撅着屁股把脸埋进地里死去的人,凌越暗自越发警惕。 死不可怕,死成这个样子,太可怕了! 张鈤山让坎肩和罗雀在外面望风,自己在坑里一番查看,最后找出了一个被隐藏在泥墙后的另一个地洞。 凌越目光落在他探查机关时异常修长的两根手指上,发丘指,张家纹身外的另一个标志。 “一会儿进去,都小心一点!”张鈤山用手电筒照了一下刚打开的地洞,发现里面几乎一步一尸,可知其中凶险,神色也越发凝重。 交代完,他又回头看了凌越一眼,“你跟在我身后,不要乱碰里面的东西。” 无邪让人传话回来时,特意交代过,这个叫凌越的人对倒斗之事,一无所知。 这么好用的帮手,张鈤山当然不愿意让她就因为一些小失误,就此折在下面。 凌越点头,神色肃然。 虽然领导能力有待质疑,但在干实事上,张鈤山还是无可指摘的,一马当先就钻进了地洞。 凌越紧随其后。 余下的伙计背着装备鱼贯而入。 一段低矮逼仄的地洞过后,很快就到了一段粗糙的地下甬道。 走在凌越身后的一个伙计忽然被地上散落的骸骨绊了一下,跪倒在地后,身体晃了晃。 而后双手撑着地面,脑袋使劲往上仰,却越来越低垂了下去,像是被什么巨力往地上吸。 其他伙计见状,立刻想要上前把人拉起来,张鈤山却道:“别动!后退!” 凌越踩着张鈤山留下的脚印,往旁边站了两步,借着其他人打的手电光凝眸看向那名伙计。 伴随着脸被吸得埋进土里,伙计的手和脚都在挣扎,却挣脱不开半分。 难道其他死掉的人,都是这样活生生把自己埋进土里闷死的? 张鈤山似是看出了点什么,让伙计拿来一根伸缩鱼竿,横架在甬道上方,整个人挂了上去,伸手想要去拽那名伙计。 就在张鈤山动作间,凌越像是从泥里看到了点什么东西在动。 同一时间,张鈤山目光恍惚了一瞬,抬头望着甬道上方,像是在那里看到了什么让他震惊的存在。 凌越暗道不好,端老太爷别是太久没下地,手艺生疏,就这么把自己挂在这儿了吧! 他这副神色恍惚的样子,上次还是黎蔟被蛇咬了看到另一个记忆画面时凌越见过。 猜测他大概是中了招,陷入了幻觉中,凌越反手抽出墨竹,甩开长棍。 一端撑在地上脚印中,凌越斜踩着长棍,如猴子攀月,翻身上了张鈤山上方。 抬手正要给他一巴掌,让他醒醒神。还没挥下去,张鈤山就重新聚焦了双眼,正好对上凌越的目光。 凌越:“……” 有点可惜。 情绪无缝衔接,凌越皱眉询问:“张老板,你没事吧?” 张鈤山缓了缓神,原本看见佛爷还有些情绪低落,冷不丁又看见凌越,以及她那即将挥下来的巴掌。 张鈤山emo不起来了,他声音有些低沉,难得面无表情地调侃了一句:“你看起来很失望。” 凌越眉头皱得更紧了,绷着脸凛然道:“张老板你看错了!” 张鈤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再次伸手将跪在地上的伙计一把拽了起来,而后自己翻身下了鱼竿。 凌越紧随其后,落下的位置还是刚才站的那个脚印。 张鈤山垂眸看了她的脚一眼,将刚才那个伙计打晕,丢给其余人:“你们先退出去,记住,踩着脚印出去!” 几个伙计还有些犹豫,张鈤山已经叫了凌越一声,带着她继续往里面走了。 第57章 土司像和古潼京【礼物加更】 “刚才那个伙计,是因为泥土里的东西吗?”等人走了,凌越才出声询问。 张鈤山也不意外凌越能发现泥土里的东西,“嗯”了一声,晃着手电筒四处看。 “是幻觉?”凌越觉得挺神奇的。 她以前了解到的能让人产生幻觉的东西,要么是毒,要么是某种特殊植物散发的气味。 张鈤山回头看了她一眼:“看来你对墓里的东西,确实不了解。” 凌越无语:“您认为,正常人会特意了解墓里的东西吗?” 张鈤山有心想说会啊,但仔细想想,好像她说得也有道理。 他以及他接触到的人之所以会对墓里的知识有所了解,其实也是因为一直有接触。 只是生活在这样的圈子里久了,张鈤山也难免犯了习惯性错误,以为很多常识问题都是很普遍的。 怪不得黑瞎子和无邪会认为凌越来历没问题,就这言语间对挖坟掘墓的不喜,汪家想特意培养恐怕都不容易。 毕竟,汪家的人,就没有不下地做任务的。 张鈤山清了清嗓子,不搭凌越的那句话,转而简单说起墓里惯用的防盗机制:“地宫陵墓为了防盗,多用两种方式,一为机关阵法,二来具有特殊属性的生物……” 像古潼京,机关阵法且不说,特殊生物就是具备共生能力的尸鳖和九头蛇柏、白蛇和黑毛蛇。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就看到了一扇石门,石门前还跪了几个死人。 死掉的姿势和刚才那个伙计一样,脸埋在地上,作五体投地跪伏状。 凌越用手电筒照着这几人看了半晌,电筒光聚焦在其中一人的脑袋边上,忽然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正待她上前仔细观察一下这防盗生物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时,身后甬道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凌越转身,一旁摸索机关的张鈤山也走了回来。 从甬道里带着人手走出来的,是一个面有凶横之色的中年男人。 看见两人后,来人的目光在凌越这张生面孔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张鈤山脸上。 对方沉着脸,一步步走向张鈤山。 正是凌越以为对方要出手的时候,这人却突兀地抱了张鈤山一下。 站在侧面的凌越敏锐地察觉到,这人抱住张鈤山后,目光在张鈤山耳朵脖颈的位置连番扫过。 还动了动鼻子,闻嗅了几次。 这是在判定眼前的张鈤山是不是人假扮的? 看来汪家对陈家,也是多有渗透。 “会长,您来这儿,怎么不知道通知我一声?要是早知道您来,我能不提前接待?咱还是不是朋友了!”来人话里话外都是尊敬,可动作间却时不时拍拍张鈤山手臂肩膀,这是上位者惯有的肢体语言。 凌越也就明白了。 好嘛,又是一个不把端老太爷放在眼里的九门当家。 凌越斜眼瞥张鈤山,张鈤山像是后脑勺长了双眼睛,回头瞅了她一眼。 不管这一眼有没有什么暗示,凌越都决定理解成:别轻举妄动。 好的没问题。 在陈斤水话里话外都是张鈤山要死在这里的言语挑衅下,端老太爷脾气很好地不跟人计较。 甚至还点出了这道石门前为什么人一上去就会死的原理:“这种虫子,叫土虱,身体里含有致幻毒素,一旦死亡,就会释放出来。” 凌越之前在泥土里看到的就是这种虫子。 虫子很小,比芝麻还小数倍,颜色又与这里的泥土一致。只要它们不动,确实很难被发现。 但是这个陈当家带人在这里挖了十年都没能进去石门,也没发现这种虫子…… 凌越暗中抬眸看了看陈斤水。 他究竟是别有目的的扮猪吃老虎,还是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会长,既然您都来这儿了,要不然,咱们俩一起进去?你先走,我们在后面保护你。”陈斤水真的很会说话。 保护人就是这么保护的,将人护至身前? 凌越腹诽的功夫,陈斤水话头一转,“前几天就听闻,咱们道上来了位高手,似乎是无邪那边的人。倒是没想到,这位高手,原来是会长您身边的,不知是打哪找来的高手?” 张鈤山没搭理他,点了罗雀跟着一起进去,又让坎肩回新月饭店,给伊老板带句话:“就说,一切顺利。” 凌越不觉得这真就是一句报喜不报忧的话。 看来不管是陈斤水的到来,还是墓里的情况,都和他们计划中预想的一样。 所以这位陈当家,在无邪的计划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或许,无邪的计划,对付的不单单是汪家。 凌越思索着目前她接触过的九门几家,霍、李、陈,据说还有个齐家,和李家几乎同进同退。 剩下五门,张鈤山姑且代表佛爷的张家,红府已经绝后,留下的势力由解家接手。 黑背在老九门时就是一人一门,刀客死后,就算绝门了。 听闻解当家和无邪关系莫逆,至今解当家还替无邪担着几个亿的债务。 张、吴、解…… 九门的内部对抗,亦或势力争斗? 只是就目前凌越所见所感,不管是端老太爷还是无邪,都不像野心勃勃的人。 难道是至今还未出现的解家,想要侵吞其他几家,在这条道上做个龙头老大? 凌越习惯性往阴谋诡道上推测。 毕竟就她目前对盗墓贼的印象,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解家自老九门时期,就颇有一家挣钱几家花的优良传统。 如今的解雨晨,更是无邪小团队的专属财神爷。 思索间,张鈤山已经和陈斤水达成协议,双方带着各自的人手,由张鈤山打开了石门机关。 进入墓门后,过了一个洞口,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一个巨大的空间。 这个空间仿佛未经雕琢,是个自然形成的巨大洞穴。 挡在最前面的,是一片带着铁刺的铁网围成的百转曲折的过道。 视线穿过铁网过道,远远就能看见一座古朴大气的石像。 看见石像,陈斤水眼睛一亮,行动间也多了几分急切,不顾张鈤山凝重的神色,挥了挥手,就带着自己手下的伙计立刻钻进了铁网过道中。 生怕被张鈤山抢了先。 张鈤山回头看了凌越一眼,对她的沉稳谨慎很满意:“这些铁网肯定不简单,跟着我,不要乱走。” 凌越不懂,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他下来后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她不要乱走。 她自然不知道无邪让人带话的时候,再三强调她对地下的东西不了解,还多次拜托他多照顾几分。 如果非要追溯缘由,大概是她在地宫两次三番的失踪吧。 进入铁网过道后,很快就发生了意外。 不管是张鈤山还是凌越,明明都在尽量走中间,避开旁边的铁刺网,却还是莫名其妙被割破了衣袖,在人身上划出一条条伤口。 更诡异的是,伤口流出来的血,仿佛被什么东西吸了过去,转瞬间就消失在铁网上。 凌越皱眉,垂眸看着手臂上的血痕思索片刻,而后放慢了脚步,抽出墨竹,将之贴着铁刺网向前滑动。 果然! 明明肉眼看见的铁刺距离墨竹还有至少二十厘米的距离,墨竹却已经撞上了铁刺网。 凌越手上略微用力,墨竹与铁刺网的碰撞,发出了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走在前面的张鈤山也在她动作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这里。 见状,也顿时明白过来,将目光投向石像那边自动燃起的烛光:“眼见不一定为实,看来,是那边的烛光造成的光影错觉,让我们看到的和碰到的无法完全一致。” 在陵墓机关这上面,张家不愧是传承千年的世家。 张鈤山搞清楚原理后,很快就找到了一处机关,带着凌越和罗雀走出了铁丝网过道。 反观抢先一步的陈斤水,即便用伙计贴身保护,试图挥刀砍开铁丝网,依旧被困在里面不得其法。 隔着铁丝网,看见凌越他们三人已经走了出去,陈斤水眼珠子一转,拽着一个伙计就往铁丝网上推。 伙计被推到铁丝网上,瞬间叫锋利异常的铁刺扎得惨叫连连。 陈斤水却不在意,又选了一面铁丝网,再用一个伙计去试路。 如此再三,终于让陈斤水找到了可以直接穿过的铁丝网,顺利走出了这片机关。 眼看石像就在眼前,陈斤水兴奋地说:“这就是佛爷进古潼京前,让人打造的土司石像吧?!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谁能想到,它居然一直就在我的脚下!” 又是和佛爷、古潼京有关的?! 凌越眉目一凝,再看这座石像,便多了几分慎重。 或许,这里也有与古潼京有关的线索。 当年的那位佛爷,究竟为什么会在千里之外让人打造这样一尊石像? 陈家在这里守了十年,那陈斤水当上家主的前六十几年,为何这座位于陈家势力范围内的孤陵一直好好地? 当时那位陈当家,陈皮,可是一位从老九门一路走来的狠角色。 第58章 优秀的马仔凌越 兴奋地说了几句话后,陈斤水又一次迫不及待地带着伙计就往石像那边冲。 凌越看到这里,有点相信这位不是故意演的了。 毕竟别人是吃一堑长一智,这位是吃一堑再吃一堑。 进来的铁网迷宫就那么凶险,石像脚下的台阶上还躺满了尸骸。 其中更有尸骸右手有着明显的发丘指指骨,可见死在这里的人并不简单。 所以陈斤水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认为自己比拥有发丘指的人还厉害? 张鈤山也不阻止,或许更有拿陈斤水等人试水的意思。 等到陈斤水等人全部中招,像人偶一样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摇摇晃晃往台阶方向走的时候。 张鈤山才出手,“凌越,你留在这里,罗雀,和我一起救人!” 张鈤山和罗雀把人都或踢或甩,弄出了那个范围,陈斤水等人才醒过神来,厚着脸皮跟张鈤山道了谢,然后打探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鈤山背着手,看向油灯的方向:“当初佛爷建造这座石像,就是为了镇压下面的东西。至于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 明白自己今天是拿不到东西了,陈斤水又不愿意让张鈤山继续留在这里,于是邀请张鈤山出去吃饭喝酒。 以招待为由,想先把人弄出去。 反正这座孤陵就在他陈家的地盘上,回头他再带人进来,只要肯用人命铺路,总能拿到石像下的东西! 陈家上一任家主陈皮生平下了那么多斗,死后却一毛钱都没给陈斤水留下。 因此陈斤水笃定石像下面藏着陈皮的宝藏,他是必定要把石像翻过来犁几遍的! 可惜陈斤水的主意注定落空,众人刚转身的功夫,地宫里就一阵地动山摇。 不知是触动了机关,还是上面有人做了什么,石头塌方滚落,眨眼间就把石门堵了。 陈斤水焦急:“糟了!这下怎么出去?!” 招呼着伙计,就让人去搬石头,想看看能不能把石门挖出来。 张鈤山泼冷水:“这么大的动静,就算你把石门挖出来,你能确定外面的甬道还能走?” 陈斤水咬牙,“那怎么办!总不能就在这里等死吧!” 张鈤山将目光放到石像上方:“一出去就塌方,说明这里的主人不想让咱们出去。” 他把审视的视线转到陈斤水身上:“你陈家是这里的主人,你就什么线索都没发现?” 陈斤水眼神发狠,抬手想做什么。 张鈤山冲凌越的方向风轻云淡的一挥手,凌越就像最优秀的打手一样,忽的一下,将她手中的墨竹搭在了陈斤水肩膀上。 陈斤水只觉得有千斤重量压在他肩上,一时痛得他龇牙咧嘴,刚生出的心思立马散了,乖乖交代:“会长,别动手,我也不怕跟您说实话,其实这里,我之前也没进来过,只知道陈阿公当年和佛爷有过一个交易,陈阿公要帮佛爷建一座地下迷宫放点东西。” 张鈤山再次抬手。 优秀马仔凌越收回墨竹。 陈斤水揉着肩膀,眼神一下一下地往凌越脸上瞥,不知道心里又在打什么又蠢又毒的鬼主意。 陈斤水又说了陈阿公什么东西都没给他留下,他这才想找到这座迷宫,看看陈阿公的财宝是不是都在里面:“只是没想到,我一直想找的迷宫,居然就在古树底下!” 想到陈皮临死前还放下狠话,说就算他死了,也不准有人靠近古树,陈斤水又是一顿咬牙切齿。 这个老东西,死了都不愿意把手里的宝贝交出来! 正说着话,陈斤水忽然朝凌越甩出一枚闪烁着寒光的九爪钩,直指凌越面门。 凌越不慌不忙,一个后仰下腰,侧身蝎子甩尾,将九爪钩又以更迅猛的力道踢了回去。 陈斤水脸色一变,狼狈地丢开锁链,往旁边一扑,差点闪了自己的老腰。 凌越:“……” 真的,她真的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给了张鈤山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凌越默默抱着墨竹站在旁边继续充当背景板。 不知道为什么,张鈤山就感觉有点尴尬。 明明被收拾的是陈斤水,他就突然有种自家不争气的败家子丢脸丢到外国去了的尴尬。 陈斤水扶着老腰一顿哎呀哎呀地叫唤,他仅剩的两个伙计迟疑地上来扶起了当家的,低着头没敢吭声。 经过这么一遭尴尬的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很突然的偷袭,陈斤水暂且老实了。 一边悻悻然对张鈤山笑,一边偷偷打手势,让伙计去对面墙上抠被凌越一脚踢得陷进石壁中的九爪钩。 没办法,兜里没钱。 这九爪钩可是他费大价钱让人专门打造的,总不能就这么丢在这里吧? 不能踩到台阶那一片的地面,又要上石像寻找其他出口。 张鈤山让罗雀用钓鱼线勾住石像手指,两根鱼线拉紧绑在下面的石头上,临时搭出了一条绳索。 陈斤水虽然蠢了点毒了点,身手还是有一点的。在用两个伙计在前面垫脚之后,踩着鱼线就有惊无险地上了石像。 比起陈斤水的笨重,张鈤山就轻松了很多,装逼的风范一点不减。 在踩到石像上后,张鈤山正要回头招呼凌越,却不想一转身,凌越已经紧随其后。 只见她在鱼线上轻轻点了几下,整个人如凌空飞渡,已然轻飘飘站在了陈斤水旁边。 看见她这一手,陈斤水咽了口唾沫,不自觉往旁边躲了躲。 总感觉只要自己打什么鬼主意,就会被这人收拾,搞得陈斤水心里打小算盘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罗雀上来时,鱼线忽然断了,好在他及时甩出另一根鱼线,把自己挂在了半空。 下面的两个伙计却惨叫起来,原来是石像下面的尸鳖被惊动了,全都跑出来爬到了两人身上啃咬。 张鈤山看了看,等罗雀安全爬上石像后,让他用鱼线救人。 凌越转身观察石像上面,发现这座石像打造得确实很古朴。 除了基础的眉眼五官身躯四肢,其他部分都很粗糙。 仿佛打造的时候很匆忙。 这样的石像,真的能如张鈤山说的那样,对未知存在起到镇压作用? 恐怕,真正用来镇压未知存在的,是石像里的某些东西吧。 第59章 石头里开出的花! 凌越从腰间侧兜里掏出冰蚕丝手套,缓缓戴上,而后伸手顺着石像慢慢摸索。 冰蚕丝织成的手套异常轻薄细腻,戴在手上,犹如第二层肌肤。水火不侵百毒不扰的同时,也不会影响手部对外界的探知触觉。 顺着石像边沿蔓延出去的石壁一点点摸索,凌越一路往上,踩着石壁找到了一团树根掩盖下的出口。 在脑海里对照了一下地上地下的位置,大概猜测出这里上去,应该就是古树的另一个地洞。 怪不得陈斤水那老六发现石门被堵后,慌张的样子没持续多久,就忽然演得很假。 看来他是想起了这里还有个出口。 虽然没找到别的自己想要的线索,好歹找到了出口,凌越准备下去。 却在回程中经过一个低矮的石洞,打着手电筒想要钻进去查看的时候,挨着洞口石壁的手臂忽然传来一阵刺痛。 凌越回头一看,原来是先前被铁刺割伤的伤口又裂开了。 伤口里的血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吸了出来,在空中形成一道血雾,很快消失不见。 凌越退了出来,侧头,若有所思地看向这面石壁。 血还在不断被吸出来,凌越不忙着阻止,反而伸手往伤口处狠狠一捏。 一大团血液立刻被吸了出来。 因为血液比较多,在空中形成的血雾更加明显。 凌越目光紧紧锁住血雾,最终顺着血雾消失的方向,发现了一块特殊的石头。 石头一大半镶嵌在石壁中,颜色比周围的石头略深,用手电筒一照,微微泛红。 有种赤铁矿石的即视感。 凌越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张鈤山他们的伤口也感受到了吸力,此时正在用绷带包扎伤口。 罗雀救上来的两个伙计身上伤口最多,血液不断被吸出,发出阵阵惶恐的痛呼。 掏出匕首,凌越将石头抠了出来。 石头的靠近,让她伤口的血液越发躁动,不断被强行吸出来,全都消失在石头中。 石头里的红色,也肉眼可见的在变浓。 如果就这样带着石头,凌越大概会被吸得失血过多直接晕厥。 想了想,凌越先撕了一截贴身的体恤衫将伤口紧紧扎起来,又点了手臂上方的止血穴位。 其实她很好奇,这块石头吸饱了血,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知道除了人血,它还会吸其他血吗? 同时,她也大概猜到,之前的铁丝网,以及石像,里面大概都掺了这种特殊矿石。 将矿石装进腰包里,凌越一步步走回陈斤水他们那边。 在某个距离往前一步的时候,听到陈斤水的惊呼声:“怎么还在吸血!这里到底有什么鬼东西?!” 凌越不动声色退后一步。 陈斤水的咋呼声很快就变成了骂骂咧咧,看来是没有出现被吸血的状况了。 “张会长,还要请你下去帮我拿那个盒子了。”陈斤水发现身上的伤没有再出什么状况。 但也心里毛毛的,只想赶紧出去,语气越发强硬,说是请,却是把陈阿公和佛爷也搬了出来。 凌越顺着两人的目光往下,看见石像手掌下的缝隙里确实有个盒子,主动开口:“有我在,何须劳烦张老板,我去吧!” 说罢,不等两人开口,凌越已经翻身从石像手腕的部位翻身跳了下去。 在陈斤水和张鈤山紧张的目光注视下,她在石像上跳了几下,顺利来到缝隙下方。 陈斤水忍不住喊了一声:“好俊的轻身功法!小姑娘,快!快把盒子拿出来给我!” 张鈤山皱眉,有点明白为什么无邪让人传个话都要再三强调。 看来之前他的再三叮嘱,让她不要乱跑,还是没落到点子上。 另一边,看到凌越的动作,罗雀也不自觉露出凝重的神色。 这个凌越,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之前的事,一点都查不到?仿佛整个人就是凭空出现的。 也不知道,九门忽然多出这样一个帮手,对他们汪家有没有影响。 想到上面传来的最新指令,罗雀有些为难。 找到适当的时机,多和这个凌越接触,可之前他已经尽量想办法和对方接触了。 然而对方性子冷傲孤僻,不愿意搭理人的时候,便是你杵到她眼前,她也能将你视若空气。 “哎!快拿上来!那是我陈家的东西!”陈斤水的大喊大叫唤回了罗雀的思绪。 从他这个方向,刚好能看见凌越在下面的动作。 虽然很快,但凌越确是借着石像手掌的遮挡,临时停留在一处缝隙里,迅速打开盒子,翻看起里面的东西。 罗雀见状,心头一动,明白这人是有自己的私心。 说不定,接近无邪,站在张鈤山身边,本身就是带着目的而来的。 因着怀了点小心思,在发现张鈤山蹲下身要往凌越那个方向张望时,罗雀忽然出声:“会长,这两人身上的尸鳖该怎么处理?” 张鈤山被他转移了注意力,翻开书页一目十行的凌越闻言,也往罗雀那边看了一眼。 恰好罗雀就在等这一刻。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 罗雀率先转开视线,按照张鈤山的指点,去给两个伙计撬钻进皮肉里的尸鳖去了。 盒子里的书用的是月氏文书写,记录的内容与古潼京有关。 凌越有专门训练过的速记能力,一面纸上的所有内容,可以强行烙进脑海中。 这种强行记忆,能保证三天内不褪。 这本书并不厚,记录的内容也有限,十个呼吸的功夫凌越就翻完了。 在陈斤水越发暴躁的呼喊声中,凌越将书重新装回盒子里,应了一声:“等一下,卡住了!” 不待上面的陈斤水问什么卡住了,卡在哪里了,凌越已经一个鹞子翻身,从下面翻了上来。 陈斤水迫不及待冲了上去,一把抢过盒子,打开一看,有些失望:“怎么就是一本破经书?!” 张鈤山这时候也走了过来,遥遥看了一眼:“是古潼京。” 陈斤水一听,也不失望了,连忙把盒子一丢,宝贝地捧着书翻来翻去。 明明看不懂也不耽误他稀罕这本书:“原来当年四阿公留在这里的,就是古潼京的宝贝!哈哈,看来,这古潼京,我陈家是非去不可了!” 张鈤山有心劝阻,却不想陈斤水早就打起了小算盘,趁着张鈤山和凌越不注意,悄悄放了一包炸药在旁边,自己跑开的同时引爆了炸药。 凌越和张鈤山被炸药一挡,石像也开始晃动起来,一时站立不稳,只能看着陈斤水跟打了鸡血一样往上爬。 凌越知道他是要从上面的出口出去,立刻跟张鈤山说:“出口在上面那团树根里!” 张鈤山目光闪烁,忽然回头朝罗雀喊了一声:“罗雀,你上去拦住他!” 罗雀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看,找到一处凸起的石头,甩出鱼线,自己很快就顺着鱼线爬了上去。 罗雀有鱼线作弊,后发先至,很快就和陈斤水在上面缠斗起来。 最后陈斤水又丢出一包炸药,炸得石像开始碎裂,整个地宫也剧烈晃动起来。 躺在石像另一只手臂上的那两个伙计惨叫着滚了下去,很快就摔死在了一群尸鳖中。 眼看这里就要坍塌了,出口也受到影响,开始出现崩塌,陈斤水赶紧趁着洞口被封住前钻了出去。 “会长!”罗雀担心地朝下面大喊。 张鈤山喝止他想要下来的动作:“你先出去!想办法来救我们!”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仿佛罗雀追着陈斤水提前离开,只是一堆意外拼凑而成的巧合。 但凌越却知道,这个巧合并不巧。 等这里只剩下凌越和张鈤山,他转头看了凌越一眼:“你在这里等我!” 话落,他扯着罗雀刚才留下的鱼线,就直接跳了下去,躲开滚落的石头,直奔那几盏灯的方向。 就知道这位老太爷有别的打算! 凌越正准备跳到另一边,好居高临下看清他到底要干什么。 却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刚才取木盒时避开上面视线,临时停留过的狭窄石台下,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地绽开了一抹鲜艳夺目的红。 凌越转回目光,换了个站位探下半个身子去看,那竟是一朵在平台下石窝里突兀开放的花! 这是什么东西?! 第60章 遗落的女麒麟?【礼物加更】 张鈤山对这座孤陵只能说有所了解。 这次下来,也是为了找机会拿走当年佛爷用特殊石矿打造的土司石像,镇压在下面的一样东西。 它原本就来自古潼京,时隔多年,也是时候回到古潼京了。 顺利把罗雀等人弄走后,张鈤山知道这座地宫坚持不了多久,迅速跳下石像直奔烛台。 用张家特殊的手法开了机关,取出东西。 转身正要回石像上,就看见无邪送来的小姑娘伴随着石像的坍塌,忽然从半空中晃了下来。 却不是摔下来,而是被她手腕上一根细如发丝的白色丝线挂在了半空! 看样子,是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利用丝线临时往下滑到了石像的某个部位,却又出了什么意外,现在人已经昏迷了。 若不是她左手还缠着丝线没松开,这会儿怕是人已经摔下来喂尸鳖了。 地宫顶上的石头还在不停往下掉,挂在半空的凌越随时可能会被石头砸中。 张鈤山来不及多想,三步并作两步,拽着鱼线踩着石像就爬了上去。 到了近前才发现,她右手似乎紧紧握着什么东西。 顾不上查看,张鈤山一手捞住她的腰,带着就想往上爬。 却不想一带之下,张鈤山手里的鱼线直接就给崩断了。 要不是他还紧紧箍着凌越的腰,现在他人已经掉下去了。 张鈤山:“!!!” 一直绷着的淡定从容脸瞬间破功。 她手上的到底是什么线,看起来那么细,同时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居然还一点要崩断的意思都没有。 这时几块大石头同时从头顶掉了下来,张鈤山一脚蹬在石像上,勉强带着两人闪躲开来。 但这绝不是长久之计。 张鈤山伸手,想要抓住凌越手上的丝线上去。 然而只稍微一触碰,他手心就被割出一道细长的伤口。 这丝线怎么如此锋利! 凌越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张鈤山看了一眼她手上雪白钩花的蚕丝手套。 花半秒钟思考了一下自己能不能把她手上的手套取下来自己戴上…… 张鈤山头疼。 半分钟后。 张鈤山气喘吁吁地将凌越抱在靠墙角的位置,丢开手上再一次割成布条的衣服,握着割伤的左手闭了闭眼。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回头看了眼至今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回来的白色丝线,张鈤山更头疼了:这到底是什么机关!难道只能射出去,不能收回来? 绝不可能! 天知道刚才他把丝线嵌进石头里的箭矢抠出来的时候有多狼狈,还好这里除了晕倒的凌越,没有其他人看到。 否则他真的要在家里蹲个十年八年才出门! 而且凌越身上也不知道都有些什么,人苗条得没多少肉,一抱之下差点因为一时大意,给他整出个手臂肌肉拉伤,外带闪了老腰。 为今之计,只能先把人弄醒。 直接带她出去是不可能了,拆了他这把老骨头也不可能! “凌越,醒醒!快醒醒!”地宫都要塌到他们这边来了,张鈤山喊了几声。 想到之前自己中幻觉的时候凌越抬起的巴掌,犹豫了一下,他到底还是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暖阳微斜,一阵风吹过,带来无比熟悉的血腥味。 那是死亡的味道。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花香不香?”男人一身蟒袍,没有披甲持刀,只是坐在高头大马上,微微俯身,儒雅端方的脸上是温和的笑。 他眼角鱼尾似的皱纹里,仿佛也带着岁月赋予的宽和从容。 凌越抬头望着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忽然,男人浅金色的蟒袍上出现一点点灰烬似的斑驳,并肉眼可见的扩大。 灰烬的斑驳来势汹汹,似一头带来毁灭的猛兽,咆哮吞噬着一切。 男人也如纸人,沾染了火焰,眨眼间就烧成了一片灰烬。 最后只剩一副漆黑如炭的骷髅,还坐在同样燃烧起熊熊烈火的马上,张开黑洞似的嘴冲她开开合合,不知在说着什么。 一双跳跃着诡异绿色火焰的空洞眼睛,直勾勾盯着凌越。 凌越心中猛然一痛…… “凌越——!” 心口传来真实的剧痛,将凌越混乱的意识强行拉了出来,她张开嘴深深地吸了口气,倏然睁开了眼睛。 看她痛得脸色苍白,额角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张鈤山看了看自己的发丘指,默默缩回了手,脸上又是一如往常的淡定从容:“凌越,你醒了?再不醒,我们就要一起被埋在下面了。” 凌越现在脑子里乱成一团,无数流光似的记忆碎片在不断飞闪,快得让人抓不住。 她急促地喘息,眼神失焦,迫切地想要去抓住它们。 明明都是关于久远以前的回忆,为什么,会给她一种莫名的恐慌? 然而坍塌的地宫不允许她再耽误下去,张鈤山拉着她躲开侧面滚过来的巨石,凌越回过神来,转眼看到散落在地上的雪丝。 运转内力,触发手镯内部的机关,雪丝瞬间缩了回去。 摸了摸墨竹,还在后腰处腰包自带的挂扣上挂着。 回来后特意买的腰包也没有破损,东西都还在。 等摸索了几下,凌越才想起晕倒前发生的事。 张开下意识紧握的右手,一段残留的花梗接触到空气后,很快化作灰烬。 张鈤山看见那段花梗,难掩惊讶,直接上手抓住了她的右手:“藏海花?!” 抬眸对上凌越茫然的神色,张鈤山眉头紧锁,喃喃道:“怪不得你刚才突然昏迷不醒……” 藏海花有毒,即便是身为张家麒麟,也不敢长时间逗留在藏海花花田中。 曾经负责去康巴落采摘藏海花的族人,往往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完成采摘任务。 但是凌越没有张家血脉,为什么又能在中了藏海花的毒后,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昏迷。 利用痛穴刺激,还能醒得这么快。 张鈤山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快走,这里马上就要彻底塌掉了!” 凌越默默起身,跟着张鈤山一路往上攀爬。 直到之前凌越发现特殊矿石的那个矮洞,张鈤山弯腰钻了进去,凌越也紧随其后。 进去后又顺着地洞往前走了一段路,地洞上面就陆续出现树根。 张鈤山打着手电筒在外面带路,最后找到了一个出去的洞口。 等到二人爬出来一看,才发现这个出口居然就在之前陈家据点的灶台下。 “看来,这座孤陵早就被老鼠打通了。” 到处都是洞,之前下去的地洞,陈斤水和罗雀爬出去的树洞,以及这个灶洞。 都快被打成马蜂窝了。 张鈤山感慨一句,转身回头,看向凌越,目光里满是审视:“凌越,你到底是谁?” 这一路张鈤山想了很多,最终只能想到,凌越会不会是张家遗落在外的女麒麟? 毕竟藏海花的毒性,不是谁都能撑住的。 普通人接触到藏海花,会迅速陷入假死状态。 如果没有特殊的解药及时喂下,假死就会变成真死。 可凌越除了短暂昏迷后,一路走来,竟是行走自如,半点异样也无。 凌越的情绪不高,她对昏迷中那个短暂的梦莫名在意。 此时再次被人问到这个问题,凌越抬眸,冷淡的对上张鈤山的双眸,不避不闪,语气平淡:“张老板,你怎么不穿衣服?” 心脏砰砰直跳,心底莫名升腾起一股紧张,仿佛在等待某个答案的张鈤山手上一软,手里握着的手电筒滚落在地。 他闭了闭眼,叹了口气,“你不想说,就算了。” 转身,努力展肩挺胸,让自己显得如往常那样淡定从容。 只是紧绷的肌肉和差点顺拐的长腿,不经意间暴露了他此刻的不自在。 身上半显的麒麟纹身都被他的情绪感染得越发清晰灵动。 感受到背后灼灼目光,张鈤山真的很想冲回去怼着她的脸跟她说:我不穿衣服是因为我不想穿衣服吗?是不想吗?啊! 第61章 接应解雨晨 有藏海花的地方,必有金球虫。 张鈤山出来后,很快就在刚才进去的那个土坑里找到了正带着伙计想从外面挖通墓门的罗雀。 看到张鈤山和凌越从后面走来,张鈤山身上还没了衣服,罗雀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找来一件衣服递给张鈤山。 重新穿上衣服,挡住了某人一路走来都没停下往他身上描摹的视线。 张鈤山暗自松了口气,交代罗雀:“不用挖了,直接用炸药,把这里彻底封死。” 如果让金球虫跑出来,恐怕这片森林都不能有活物。 好在没有藏海花的滋养,二者呈共生关系的金球虫也无法繁衍,在地下沉睡个几十年,也就断了生机。 罗雀应了一声,很快带着伙计布置好一切,从每一个可以通往地下孤陵的地洞都塞了足量的火药。 伴随着阵阵轰隆声,地动山摇,当年陈家四阿公和佛爷共同铸造的秘密地宫,就此彻底消失。 “罗雀,解当家应该快要到了,你代我去接应一下。”张鈤山吩咐罗雀。 罗雀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头应声:“是,我现在就去。” 这还是凌越第一次听到解家当家人的消息。 等罗雀走了,凌越随口一问:“为什么要他去接?” 难道张鈤山也对解家多有算计?要不然,怎么明知罗雀有问题,还派他去接人? 凌越是怀揣着能得到解答就算赚,没得到解答也不亏的想法。 没想到张鈤山居然真的给予了正面回答:“因为有一场戏,需要他去才能开演。” 一辆疾驰的火车上,解雨辰看了坐在对面吃着棒棒糖闭目养神的罗雀一眼,估摸着时间,拿起黑伞起身走出包厢。 才刚走出去,走道上左右两边就有数人逼近。 解雨辰看了眼玻璃窗外的景色,果断迎上其中一方。 打斗的声音很快让包厢里的罗雀也走了出来,两人在狭窄的走道上,和几个汪家人交上了手。 即便解雨辰和罗雀都是好手,却到底双拳难敌四手。 就在解雨辰一个不防,被汪家人用绳子套住脖颈扯住时,罗雀被逼得连连后退。 倏然,一把小刀被甩了出去,带着刺破空气的声音,直指罗雀眉心。 关键时刻,解雨辰反手割断脖颈上的绳子,甩出手中黑伞,替罗雀挡了这一下。 他自己却因为躲闪不及,被汪家人一刀捅进心口。 解雨辰一口血吐出,仓皇之下,勉强拉开车窗,慌不择路地跳了出去。 这会儿火车正好经过一座高桥,桥下是湍急的涧谷。 这种水势,就算是汪家的高手完好无损时跳下去,也不一定能生还。 汪家人和罗雀纷纷探头往下看,只来得及看见一抹黑色消失在飞溅翻滚成白色的水中,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一名汪家人皱眉:“还要追吗?” 罗雀回头,看着地上那把刚给他挡了一刀的黑伞,摇头:“他的计划被我们打乱了,这里绝对不可能是他另一个假死计划的落脚点。” 除非想自杀,否则怎么可能会选择这种地方设计假死! 这里不仅是水势最为湍急险恶的涧谷,数千米内的两岸全是陡壁悬崖,暗流礁石多不胜数,便是本地善水的高手来了,都不敢轻易尝试。 更别说解雨辰身负重伤…… 其他几个汪家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不过保险起见,其中一人还是表示:“待会儿下车,分头行动,一队人顺着河往下找,一队人回去交任务。” 说话的人转头看向罗雀。 罗雀点头:“我会回去跟张鈤山交差,之后跟在他身边!” 说是交差,其实也是盯着张鈤山,看看他是否有其他异动。 只要张鈤山没有消失,解雨辰的死亡,就绝对是已定事实。 想到这里时,罗雀脑海里闪过凌越的身影,如果是她…… 按下这个想法,罗雀和几人分开,作出惊慌失措的神色,回去给张鈤山那边打电话。 在电话里,罗雀清楚地听见了坎肩在和凌越说话的声音,这让他刚才隐隐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来了。 看来,解雨辰确实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点。 他想要利用汪家人假死脱身,却没想到汪家早就得到消息,将动手的时间地点都提前了,让他根本没机会等到他预先设定好的利用黑伞跳崖假死的位置。 挂掉电话,罗雀收起凝重的神色,看着那把为他挡了一刀的黑伞,喃喃道:“跟着我,你还能留个尸骨。” 也不算白来世间一趟了。 说罢,罗雀随手将黑伞丢到路边的垃圾桶里,转身上了一辆车。 另一边,挂断电话后,张鈤山淡定地走回柜台边,把录音机关掉。 房间里,凌越和坎肩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轰隆的火车没有为任何人停留,驶过高桥后,很快钻进了隧道。 高桥之下,山涧湍急的水流中,早就等在那里的凌越早在听见火车的声音时,就暂时停止了在心里暗骂端老太爷不做人。 表面上派了罗雀去接那什么解雨辰,回头就让她暗中来到这处山涧,让她在水里等着接应。 来之前,凌越想着不就是下水么? 能有多难呢? 轻松拿捏。 到了这里之后,看着轰隆的水声,和撞在峭壁上水花能迸出十来米高的涧水,凌越沉默了很久。 如果不是因为张鈤山不在,负责送她来这里的小三轮早就跑没影了,凌越真的很想问他一句,是不是故意想弄死她。 没办法,凌越只能按计划行事,抱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在约定好的时间里等在水下。 水下的视野很差,水流撞击搅动得太剧烈了,无数的白色细小气泡始终在此生成。 好在凌越也不是常人,好歹在一个黑色身影一头栽下来的时候,及时滑了过去。 在对方被暗流卷走撞成跳跳球之前,一把将人捞住。 前面的上百米,凌越都是靠直觉盲游,实在看不清前面都有些什么。 直到百米开外,水流没那么大冲击力了,凌越才托着人浮上了水面。 这时她才有空回头查看这人的情况。 将人捞到手里的一刹那,凌越就知道这人在半空中已经晕了。 否则绝不可能有人在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候,肌肉能松弛到毫无力量的程度。 此时仔细一看,果然,人已经气息奄奄,心脏的位置已经氤氲出一片水红。 流出来的血水在不断被水流冲淡,带走。 就像他渐渐微弱的心跳。 凌越忍不住皱眉,之前还在怀疑解雨辰是不是藏在无邪他们背后的野心家。 现在她却又忍不住怀疑张鈤山这家伙是不是扮猪吃老虎。 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看破红尘,实际上将计就计,把九门吴、解两家唯一能撑起门面的第三代独苗苗顺水推舟,全部弄死。 毕竟谁给自己安排的假死局,能让假死和真死只有一步之遥? 第62章 有意见你就完了! 解雨辰醒来的时候,最先恢复的是听觉。 他似乎在一个山林里,周围叽叽啾啾的,全是鸟叫声。 动了动身体,感觉身上干燥,心口的痛感也不算特别尖锐。 是可以忍受的范围。 解雨辰睁开眼,斑驳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树林,恍若细碎的金子打在他身上。 他眼睛却没有被阳光直射到,而是有一大片芭蕉叶挡着。 身下似乎铺着什么,挺柔软的,完全没有躺在地上会感受到的潮湿和硌疼。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植物被碾碎的独有的青涩气味。 解雨辰转头,看向旁边,一块平坦的石头上还放着几棵不知名的草和花。 石头上有碾碎了植物的痕迹,还有没用完的布条随意地摊在一片洗干净了的芭蕉叶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死里逃生,明明环境着实简陋,解雨辰躺在地上,安静地看着这些,这一刻内心深处感到了莫名的宁静祥和。 他已经忘了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这样放松心神,感受自然的美好了。 忽然想起无邪说,等一切事情结束了,接回了小哥,他就要带着小哥和胖子去村子里修一座院子,然后在那里养老。 连村子都找好了,是一个常年多雨,湿润温暖的地方,名字也挺好听的,叫雨村。 那会儿无邪说到兴头上,还忽悠他出建房的资金,说是到时候会给他也留一间房。 解雨辰当时都差点气笑了,修房子的钱他出,结果就给他留一间房? 无邪可真缺德! 不过现在想想,解雨辰觉得好像这笔买卖也不是不能做。 到时候他就是去当大爷的,院子里的各种活,都必须要无邪和胖子他们包圆了。 哪怕他因为公司的事,离开村子,无邪他们也必须把自己钓到的鱼做成熏鱼,把小哥养的鸡做成风干鸡,时不时给他寄过来。 这就叫,上贡! 思绪不合时宜地飘远了,直到一阵轻浅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解雨辰才收敛心神,手肘撑在地上,勉强坐了起来。 心口的位置传来阵阵撕裂的痛。 解雨辰明白,那是伤口因为他的动作崩裂了。 不过解雨辰正好需要这样尖锐的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假死计划因为张鈤山的提议,有了临时改动。 不管是他跳车的位置,还是假死的方式,全都改得面目全非。 虽然张鈤山说过,来接应他的人能信,8岁当家,全靠多疑谨慎才活到今天的解雨辰还是无法将一切托付给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在看到来人的时候,解雨辰眯了眯眼,恍惚了一瞬。 来人背对着斑驳的碎金色的阳光,蓬松的长发随意披散着,有风从她身后吹来,阳光下微微泛着酒红色的发丝柔软地摇曳摆动。 一如她摆动的纤细修长的手臂,以及被黑色西装衬托得越发白皙如玉的腰肢。 很快回过神来,解雨辰不动声色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很好,衬衣还在。 裤子也还在。 拿解雨辰西装外套扎在腰上,当临时短裙的凌越无视解雨辰微妙的眼神,丢下手里拎着的叶子包裹,转头看了眼石头上剩下的药草。 弯腰从中捡了两株,凌越抬手丢到解雨辰身上,漫不经心地提醒:“厉害啊,刚给你止住血的伤口又崩开了。不想死就把它们吃了,记得在嘴里多嚼一嚼再吞。” 交代完,她就不管对方吃不吃了,扯了扯西装,盘腿坐在地上,拿着石头又开始砸刚才带回来的草药。 砸成草汁,凌越将它们糊到自己裸露的手臂脖颈锁骨上,又往腰背随意抹了抹,然后自顾自伸直了双腿,开始往腿上抹。 现在凌越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后悔当初买换洗衣服的时候贪图便宜,在路边摊上买了清仓处理的陈年旧衣。 洗了两次,在山涧里被暗流一扯,礁石一撞,爬上岸后用内力一烘。 速干的压力,让那套总价不超过25块钱的衣服裤子成功变成纸一样,一撕就碎了。 好在她的节俭意识还有底线,里面的贴身衣物都是选的质量好的。 好歹给她留下了一条胖次,以及一件运动内衣。 现在她就穿着运动内衣,扒了解雨辰的西装外套当半截裙。 其实她挺想把解雨辰身上那件粉色衬衣也扒下来的,纽扣都解开一半了,想了想,又给他扣了回去。 她自己有内功傍身,对方又是奄奄一息的病号。凌越怕真扒了他的衬衣,转头人就被风一吹,彻底凉了。 凌越生来肌肤胜雪,却不是苍白,而是有光泽的像极品白玉一般的白。 在她动作间,肌理自然的拉伸舒展,坐在绿色草地上的她好像一只窝在清澈碧波间,姿态慵懒地梳理着洁白羽毛的天鹅。 ——如果凌越知道此时此刻,解雨辰眼中的自己是这样的,她大概会忍不住抠一坨草糊糊扔他脸上,让他看看这到底是白还是绿。 抹上了驱蚊的草药,凌越松了口气。 高手也怕蚊子啊! 特别是山里那种成群结队,纹着花臂的蚊子! 转眼间对上一边嚼草药一边注视着自己的解雨辰,凌越想了想,问:“你要涂一点吗?驱蚊。” 不知不觉就被她吸引了视线的解雨辰回过神来,差点被嘴里苦到发麻的草药呛住。 他克制的轻轻咳嗽了一声,扭开脸,拒绝:“不用了,谢谢。” 顿了顿,想起正事,他调整好心态,重新目光坦然地看向凌越:“我们现在在哪里?” 凌越涂完驱蚊药,又从刚才带回来的叶子包裹里捡了枚金灿灿的果子:“山涧下游一千米外的山头上。” 因为张鈤山叮嘱过,让她接到人以后最好两天内不要在任何人面前露面,凌越就选择把人往山里带。 解雨辰想了一下山涧的位置,大概明白了。 有一下没一下的嚼着草药,解雨辰试探道:“你叫凌越,是无邪从沙漠里送出来的?” 凌越不想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 她相信早在她踏出沙漠之前,关于她的一切,不管是张鈤山还是解雨辰,早就该查清楚了。 凌越不吭声,自顾自吃野果。 解雨辰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对方性子很冷淡,态度也很疏离。 思索间,他眼角余光瞥见还在她腰上围着的西装外套。 解雨辰心下一动,仿佛只是随意的一问:“你的衣服是在外面晾晒吗?” 吃完一个果子,凌越被下一个精挑细选的红彤彤的果子成功诈骗。 酸涩的味道刺激得凌越眉头抖了抖,她别开脸,暗自吸了吸气,才勉强压下口腔里爆炸的口水。 被张鈤山骗到山涧里冒险,衣服裤子都牺牲了,又被迫只能在山里当野人,接应的人醒来后又多有试探,凌越心情实在算不上多好。 现在听到解雨辰踩她雷点,凌越的脸色更冷了,语气淡淡:“衣服裤子都没了,用你一件外套顶着。” 她斜眼睨他,语气平铺直叙:“有意见吗?” 问的是有没有意见,眼角眉梢都写着一句话:有意见你就完了! 第63章 凌越的自我推销【礼物加更】 这么多年,解雨辰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虽然凌越的态度很冷淡,但她鲜活的神态,肆意的眉眼,处处叫解雨辰生不起气来。 反而觉得好笑。 他唇角微动,想要勾起弧度。 但面对凌越的“虎视眈眈”,精通人情世故的解雨辰立刻意识到什么,转眼将嘴角压了下去。 生硬地转移话题:“我嘴里的草药已经嚼了很久了,现在可以咽下去了吗?” 他实在受不了那种又苦又涩,酸中还带点臭的味道了。 看他没有表现出“有意见”的意思,凌越稍微满意了一点。 随手丢了诈骗果,细长的手指在叶子包裹里翻捡,试图找到下一个表里如一的好果。 凌越闻言,满不在意地说:“可以。” 解雨辰便立刻不动声色地把满嘴的药草艰难地咽了下去。 看了她一眼,确定她没有任何照顾病患的意思,解雨辰只能自食其力,一手捂着心口的伤口,一手伸长了。 勉强摸到一枚青涩的野果:“刚才你给我吃的草药是什么?为什么会需要多嚼才能咽?” 解雨辰对中医并不算了解,有心找个不会触动凌越神经的话题,循序渐进,打破冷淡的气氛。 凌越转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一抹清晰可见的恶作剧成功的笑意:“就是抗菌消炎,清热解毒的,带小花的那个,是黄连,怎么,你不认识?” 解雨辰捏着野果送到嘴边准备咬的动作一顿。 他抬眸看着眼前这人,明明白白看出了点什么。 所以刚才的草药根本不需要多嚼吧?只是为了整他,才故意那么说的。 两人视线相对间,凌越撒着碎金和春光的眸子里含着几分期待,解雨辰却眸光闪烁间,恢复了沉稳淡定的优雅。 他矜持地笑了笑,诚心道谢:“确实不认识,不过想来是很适合我现在这个情况的药,辛苦凌小姐为我找药了。还没来得及跟你道谢,之前山涧那里也多谢凌小姐救了我一命,当时我都以为自己醒不过来了。” 没能看到他失态,凌越有点失望。 不过也就是因为些许的不满而随意生出的逗弄,凌越并不放在心上。 面对解雨辰诚心诚意的感谢,凌越也实话实说:“要是早知道张鈤山让我接应你的地方是山涧,我肯定不会去。” 不会丢了小命是一回事,为了别人那么拼命,又是另一回事。 她答应合作的是无邪,张鈤山和解雨辰身为无邪的盟友,可以用她,但不能这么用。 解雨辰一听,略一思索就明白凌越为什么对他这么冷淡了。 想到张鈤山居然是把人骗过来的,解雨辰也露出了惭愧的神色:“不管你相不相信,但我确实不知道,原来你并不知道接应地点的具体情况。” 斟酌了一下,解雨辰有些抱歉地看着她:“我解雨辰除了一点钱,也没别的能够报答你的了,如果凌小姐不嫌弃……” 不等他说完,凌越就果断接话:“不嫌弃!” 虽然她从黎蔟那里赚了12w,可现在她还是个无身份无住处无职业的三无人员。 想到自己追寻的月氏文明大多数都在一些神秘莫测的偏远之地,甚至深埋地底。 再想想马老板出资买的那些装备的价格,凌越第一次感受到了金钱的力量。 她真的很穷! 一把以前她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现在却仔细挑选认真抉择,觉得勉强还能入眼的匕首,都花了她3w。 更别提她还找人做了个降质降量的山寨版牛毛针补充到手镯上,连牛毛针顶部的宝石都只能落魄到用人工宝石,又花掉她1w。 一些必备药品她都还没敢下手。 想到这些,凌越心里攒了满满的辛酸泪。 看着她忽然变得沧桑悠远,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大概猜到她经济状况的解雨辰嘴角努力地往下压了压,默默低头啃野果。 虽然正式的初次见面算不上多愉快,但是在一方怀揣愧疚,一方满怀收获的心情下,两人之后的相处还算不错。 凌越告知了解雨辰这两天他们都要避开生人:“张鈤山说,不管是谁都不能信,就算他自己出现了,你也不能露面。” 解雨辰点头:“这些年九门内部本来就矛盾重重,汪家的渗透也几十年如一日。即便是我之前准备好的安全点,在假死计划莫名其妙泄漏的情况下,也已经不再安全。” 原本还想着他这么有钱,说不定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的。 那样的话,她也就不用在山上当野人了。 没想到解雨辰这样说。 心里那点小心思只能作罢。 倒是解雨辰,看了看她,主动提议:“如果继续留在附近,恐怕连生火都不方便,不如我们先转移阵地。” 凌越看了他胸口一眼。 虽然解雨辰提前在心口肺部这样致命的地方贴了人皮掩盖的生肉和血包,但汪家人下手狠辣,捅进去的刀穿破防护层,依旧差一点就刺穿他的心脏。 看他醒来后居然一点后怕的意思都没有,凌越不得不暗暗摇头,感慨一句:这是和无邪一样不要命的疯子。 这场假死计划,赌的成分太大了。 因为汪家人要他命的方法太多了,但凡对方不是捅他心脏,而是抹了他的脖子,解雨辰这会儿尸体都已经可以送进火葬场了。 解雨辰也注意到她看向自己伤口的视线,扯着嘴角笑了笑:“凌小姐的医术很厉害,现在我都感觉好得差不多了。” 凌越无语。 好得差不多的意思就是没有使劲流血? 不过他自己都这么说了,凌越也就不多说什么,站起身将东西都收拾好。 在解雨辰挣扎着想站起来的时候,凌越走上前,弯腰一手托在他腋下,一手抄起他膝弯。 就像捡个包袱一样,把人从临时用干草铺的地铺上抱起来,转移到刚才收拾好的石头上。 冷不防被人这样抱起来,解雨辰一时岔了气,侧头用力按着心口止不住地咳。 每一次克制不住地咳嗽,都会扯到心脏处的伤口。 没一会儿,解雨辰一张隽秀清雅的脸就咳得通红。 梨花带雨的模样,看得凌越忍不住多瞥了两眼。 见他咳得仿佛马上要晕过去的架势,凌越伸手。将他按在心口处的手撇开,自己掌心贴上去。 解雨辰只感觉心口处一阵暖流涌动,原本撕扯得疼痛难忍的伤口顿时舒缓下来,就连呛咳的气息也缓缓平复。 他抬眸看向垂着眼睫,表情依旧淡淡的凌越,声音沙哑地道了声谢。 说完,他自己又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颇为感慨:“好像自从见到凌小姐,我就在不停地对你说谢谢。” 他睫毛上还带着湿润的水汽,微微叹气感慨的样子,还挺漂亮的。 凌越抬眸扫了他一眼,思考两秒,忽然提议:“要不然你出钱聘我当你这两天的临时保镖吧。拿了钱就是钱货两讫,你不用总道谢,我也有钱拿。” 顿了顿,她又学着夜市地摊老板的推销话术尝试自我推销:“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百分百完成任务,绝不跑单!” 设计时尚,物美价廉,百分百保证纯棉,绝不掉色! 那老板就是这么推销的,然后凌越就真信了。 想到已成破布的衣服,凌越默默别开脸,保证自己脸上的表情不被解雨辰看见。 解雨辰又要被她逗笑了,但她真的有在认真推销自己。 他怕自己笑出来,会让她误会。 于是压了压笑意,解雨辰故作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点头:“目前看来,凌小姐确实是一位很厉害的保镖人选,那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还请凌小姐多多照顾。” 凌越暗中松了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推销自己。 还有点紧张。 好在结果不错,而且她本身就是要跟着解雨辰。 现在又仗着对方没办法和张鈤山无邪那边通气,忽悠人家出钱聘她当保镖,凌越还有点小心虚。 但想想假宝石,想想地摊货衣服,再想想那把破匕首…… 凌越肃穆了神色,重新给解雨辰找了个可以靠着的位置暂且安置。 离开之前还多交代了一句:“你先坐在这里等会儿,我要去把痕迹都清理掉,免得那些人找到这里的时候发现端倪。” 看她前后迥异的态度,解雨辰趁着她背对过去收拾东西时笑了笑,心想,这人还真是单纯,比黑瞎子那个拿钱不干人事的家伙好多了。 第64章 你去翻垃圾桶了? 凌越的服务态度是真的很好。 拿钱之前,她对解雨辰爱搭不理。 拿钱之后,她对解雨辰视若珍宝。 清理完他们在这里短暂停留过的痕迹后,凌越一个公主抱就带着解雨辰走了。 即便是行走在陡峭不平的深林中,凌越也完全没有让怀里的解雨辰感到丝毫颠簸。 她的脚程速度极快,为了防止汪家人丧心病狂到在方圆百里内地毯式搜索时发现痕迹,凌越看似在走,实则每一步离开后,连踩过的小草都没有折断。 解雨辰自然没有发现这一点。 即便他强打起精神,但过于舒缓的运动状态,温热柔软的怀抱,以及不方便说话打扰对方赶路的心态,让本就因为重伤而体力不支的解雨辰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到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一个干燥的山洞里了。 他身下是铺了厚厚棕榈皮和干草的柔软棉被,身上盖的也是全新的大红花被,正好适合山里的夜晚。 旁边稍远一点的地方,用石头围出来的篝火。 看下面的炭火,想来篝火已经点燃有一段时间了。 篝火旁支着一个简陋的铁架子,架子上挂着一个氤氲着热气的小锅。 显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凌越已经不知去哪里弄来了许多简单的生活必备品。 看到这些充满了烟火气息的东西,解雨辰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就是花钱和没花钱的区别吗? 想到这里,解雨辰忍不住笑了笑。 又在被窝里坐了一会儿,下意识思考起最近自己要做的事,忽然发现至少接下来的两天里,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做。 解雨辰盯着篝火放空心神,愣愣发呆了好一会儿,才又懒洋洋地重新躺了回去。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天已经黑了。 远离人群的深山,干燥明净的洞穴,嘀嗒悦耳的小雨,跳跃摇摆的篝火,温暖舒适的被窝,隐约飘散在空气中的食物的香味…… 这一切都让解雨辰难得生出了偷得浮生半日闲恬雅惬意。 不知不觉,解雨辰就陷入了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 紧绷了太久的神经和身体,在这一刻得到了短暂的放松。 一阵轻浅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分明还认识不到半天,解雨辰就对这种脚步声格外熟悉起来,并且听到的瞬间,生不出半点警惕和防备。 突兀地想到,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安全感? 就像曾经无邪和小哥相处的时候,总是格外放松,因为小哥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 自幼就在尔虞我诈,阴谋血腥中成长起来的解雨辰舒展了眉眼,倒是平生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感觉。 还不错。 不过也只是还不错。 现实教会了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要依赖,不要贪恋。 解雨辰睁开了眼睛,脸上重新挂上习惯性地浅笑,靠着自己就坐了起来,“凌小姐,你回来了?” 目光在她干燥的头发和衣服上掠过,解雨辰压下心中的惊讶,假装自己没有发现她从雨里回来却浑身干燥的异样。 并不知道,也并不在意临时老板心里究竟想了些什么的凌越随口“嗯”了一声,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旁边暂时充当药台的石板上,又放下背上背着的背篓。 弯腰从里面找出两个碗,凌越把篝火边架子上的小锅盖子揭开,就着锅子直接将里面熬得粘稠的药粥倒进碗里。 一分为二。 递给解雨辰一碗,自己端了一碗,凌越又从背篓里掏出两个明显新做的木勺:“时间太晚了,今晚就先凑合一顿。” 趁着解雨辰睡着了,凌越又点了他的睡穴以防万一,确保他绝对醒不过来,凌越就不再蜗牛一样爬山,而是带着人运起轻功,一路飞到了几个山头之外的这里。 此处距离最开始的山涧已经足够远了,凌越还真不信汪家人能丧心病狂到假设受伤落水的解雨辰能爬到数百里之外。 如果真发生了这种假设,凌越就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她这位临时老板在汪家人眼里,到底是怎样逆天的爬行生物。 找到合适的山洞后,又是掌风推尘,又是下山去百里之外的村子找人购买生活用品。 忙里忙外,忙前忙后,凌越已经没时间去打猎熬汤,给解老板补身体了。 好在药粥做起来十分方便,把白米淘洗下锅,煮沸之后将处理好的草药塞进去,再将小锅架在篝火边上慢慢烘熬。 等她最后一趟从村子回来时,就刚好可以吃了。 野外求生这种事,对于有行走江湖经验的凌越而言,小事一桩。 药粥里没有放多余的调味料,原本解雨辰听闻是药粥,已经做好了味道苦涩难以下咽的准备。 没想到一勺入口,味道居然还不错。 也不知她放的什么草药,居然能让粥里带着清新的甘甜。 一碗药粥下肚,解雨辰就感觉浑身暖融融的,说不出的舒服。 很快,解雨辰就感受到,凌越的服务态度是真的好。 不仅给他煮了美味的药粥,还给他烧了热水,让他可以擦洗一番。 “村里一个年轻人都没有,我只跟人换到了一套还没上身,尺码大概也能穿的衣服,已经洗干净烘干了,换不换看你。” 凌越自己身上就穿了一套非常有农村老太审美特色的花花绿绿的长袖长裤,还是一套的那种,的确良的布料坠感不错,贴在皮肤上自带一股凉爽感。 在山下穿的话,这套衣服还行,到了山上的夜里,就会有点冷。 好在凌越本身就是需要衣服蔽体,对保暖效果并不追求。 对比起凌越自己穿的那一套,在看见黑白蓝条纹polo老头衫和松紧带黑长裤时,解雨辰只是愣了愣,就接受良好的穿上了身。 只是到底尺码不对,裤脚短了一截,解雨辰只当自己穿的露脚脖的时尚西裤。 见他接纳了那套衣服,凌越也暗暗松了口气。 因为是忽悠人聘的自己,曾经不识人间穷滋味的凌越多多少少有点第一次做奸商的心虚,便想着尽量满足他的需求。 如果他实在不愿意穿这套衣服,凌越都已经打算好找机会去别村看看。 人长得好看,气质好,身形好,便是套个麻布也别有一股风味。 凌越和解雨辰就是这种人。 忽略一开始的别扭,很快解雨辰就适用了粗糙劣质的衣服贴身的感觉,打探起凌越的来历。 他打探的方式很有意思,那就是卖发小:“凌小姐,你也知道,无邪想做的事很危险,所以在你忽然出现的时候,无邪让人传回消息,让我去查了一下你的身份和来历。” 凌越毫不意外,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解雨辰心道果然。 无邪能把人送回来,一定是经过了严密的试探。 且不止一次。 而这位凌小姐,不管是张鈤山那边透过来的底细,还是他这几个小时里的观察,解雨辰相信她绝不可能察觉不到这些试探。 既然她和无邪的关系,是经过了试探的,他现在突然提起无邪让他查过她这一点,凌越是不会多在意的。 但她没有任何反应这一点,也让解雨辰心中迅速掠过诸多思绪。 ——她是不在意无邪的怀疑,还是信任无邪现在不会再怀疑她? 解雨辰看似随意,实则一直在谨慎地观察她的每一个神色变化,一点点试探地继续说到:“说来也奇怪,凌小姐之前的生活轨迹,一点都查不到,只是从你丢掉的那套衣服上,能看出来凌小姐你之前的生活一定不差钱。” 何止是不差钱。 虽然那套衣服在修复还原后,还是无法确定具体到底是哪个朝代的风格。 但解雨辰找来的专家,还是从这套衣服的一些细节处看出了能穿这套衣服的人,身份必然不一般。 只有郡主品级才能用的盘金绣工艺,只有王室重要人员才能享用的贡品锦缎,还有堪称绝品的绣工,裁剪流畅的设计…… 更让解雨辰在意的是,这样一套价值不菲的衣服,整体却是以舒适大方,行动便捷为主,可见这套衣服是凌越平时经常穿的“常服”。 即便富贵如解雨辰,也很难想象,凌越到底来自怎样的家族,才能用这种衣服当常服。 而坐在篝火对面低头慢条斯理处理草药的凌越,之前都没有任何反应。 却在听到解雨辰提起她早就丢掉的那套衣服时,终于有了反应。 她抬眸,隔着跳跃的火焰,用解雨辰一时间无法概述的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看了许久。 才缓缓吐出一句话:“你去,翻垃圾桶了?” 第65章 八十几岁小妹妹 关于凌越的来历,以及那套丢弃衣物的试探,因为凌越投来的一言难尽、带着嫌弃的眼神,解雨辰果断选择了戛然而止,躺下翻身睡觉。 背对着篝火的那种! 凌越视线落在他通红的耳朵尖上,无声勾唇一笑。 心眼多得跟狼牙棒上的刺一样,可惜脸皮太薄了,跟无邪一样。 要是无邪和解雨辰能有黑瞎子那样的脸皮,凌越对上了,还真得头疼一下。 不过也只是“一下”,她有的是力气和腿法。 接下来两天,凌越尽职尽责,照顾着病号解雨辰。 除了用各种草药给他治伤,凌越还不吝内力,为他运功疗伤。 这让解雨辰的伤好得出乎意料地快。 按照解雨辰自己的估计,这道伤即便是送去医院做手术,以后恐怕也会留下心疾。 第三天早上,在被凌越安全送到某处,两人即将分道扬镳时,解雨辰郑重其事地向凌越再次道谢:“凌小姐,你对解某人的照顾,我会铭记在心,以后只要你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请尽管来找我!” 这是他作为九门解家家主给出的承诺,也是解雨辰如今唯一能给予的谢礼。 凌越有一秒心动,但很快想到解雨辰和无邪的关系,还是摇了摇头:“解老板言重了,钱货两清,何须言谢。” 比起解雨辰,常年在外奔波的无邪显然更了解这个世界隐藏起来的神秘存在。 而且收了人家那么多钱,这两天根本就没遇到什么危险。 偏偏解雨辰作为老板,十分大方,不仅给了之前承诺的感谢费,还给了一大笔工资及奖金。 整得凌越这个收钱的人越发心虚起来。 凌越说完就挥挥手潇洒转身走了。 心道,可不能让解雨辰跟张鈤山或者无邪通上电话,然后知道她忽悠了他这件事。 如此想着,凌越的步伐越发轻盈迅速起来。 解雨辰看着她挺拔如松竹的背影,心底忽然生出许多遗憾和叹息。 两天三夜的时间,算不得多长。 可在解雨辰已度过的前半生里,却是为数不多的让他留恋的时光。 千变万化却始终美味可口的药膳,花样繁多的山珍野味是一日三餐。 扰人的蚊虫自有她寻来他说不出名字的草药驱赶得干干净净,半夜钻被窝的毒蛇总会在露头的瞬间被她捉走加餐。 燃烧的篝火仿佛永远不会熄灭,寻觅着人的气息围猎而来的狼群野兽,也因为有她站在自己前面,而无需他生出半点担忧…… 站在原地默默望着远方的街道,解雨辰缓缓闭上双眼。 吐出一口浊气,而后转身拉开车门,驱车离开。 他该走了。 京城。 双柳胡同,第十七大院502。 凌越叩响房门,好半晌里面都没有动静。 反而是背后的另一扇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凌越转身看去,是个剪着学生头的清纯小妹妹,对方一双大眼睛打量着凌越,迟疑地问:“你是,来找鸭梨的吗?” 凌越的视线,仿似不经意地越过她的肩膀,迅速扫了一眼她背后房间的情况,而后微微颔首:“是,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沈穹双手往后背着,脚踩在门槛上,身体一前一后地晃着,显得有些少女的娇俏:“他啊~最近神神秘秘的,和苏皖他们不知道跑哪去了,都好几天没在家了。姐姐你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凌越微微蹙眉,似是思索片刻,而后摇头,神色有些冷淡:“没事,谢谢。” 说罢,转身就要走。 沈穹在门口看着她,忽然脚踝一软。 她双手想要撑住门框稳住身体,却还是不知道怎么地,没稳住,整个人往前面扑了过去。 恰好被听到她惊呼声的凌越转身接了个满怀。 “你没事吧?”凌越的手在她还没察觉到的时候,自然而然从她背上滑过。 一手扶着她手臂,一手搭着她肩膀,将沈穹扶稳。 沈穹露出一抹尴尬的笑,摇摇头:“谢谢姐姐,我、我没事!” 凌越没吭声,看她站稳了,确实没什么事的样子,这才转身走了。 沈穹脸上青涩的笑缓缓落下,她皱眉,眼底满是疑惑,低头看着自己转动自如的脚踝。 怎么回事。 刚才为什么会忽然摔倒? 看了看刚才被她踩着玩的门槛,沈穹最后只能归结为在自己没注意的时候踩空了。 离开黎蔟家,一路无视了渐渐坠在她身后的尾巴。 凌越回想起沈穹,踏进黑暗的巷子里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姐姐? 喊得还挺顺口的。 倒是为难这位八十几岁高龄的“小妹妹”了。 任由尾巴跟了一段路,凌越适时地摆脱了身后的两人。 第二天早上,凌越又去找了黎蔟最好的朋友苏皖。 他家只有一个母亲在,打开门看到凌越的时候,苏妈妈看呆了几秒。 然后又在听凌越说是来找她儿子的瞬间,脸上露出了一个很奇怪的表情。 仿佛在那短短的0.01秒内,她的脑子里闪过了某些不可言说的想法。 好在这种凌越无法看透的奇怪神态只是很短暂的。 等凌越说她是因为黎蔟不见了,才来找苏皖,想问一下他知不知道一些线索。 苏妈妈偷偷遗憾了一下,然后对儿子的担心又重新爬上心头:“这死孩子!之前就是突然说复读的学习压力很大,想要跟鸭梨他们出去玩一阵子,也不说清楚具体去哪,转头带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妈妈拍了下手,又气又担心的抱怨道:“就走了!打电话也不回,再打就不在服务区了,也不知道跑哪疯去了!” 离开苏皖家的时候,身后果然又多了几个盯着她的人。 看来哪怕黎蔟他们离开了,他们的家附近还是有人在盯梢。 既然已经去了黎蔟和苏皖家,杨好家自然也要去一趟。 比起黎蔟和苏皖,杨好家的经济条件显然要差很多,所在的街区都是比较老旧的那种。 再加上杨好家开的是丧葬纸扎店,其他人嫌晦气,店铺的位置更加偏僻。 即便知道具体地址,凌越还是问了人才顺利找到门店。 店铺里空间比较狭窄,墙上挂着各式花圈白幡,靠墙的位置又摆着老旧的桌椅货柜。 一位头发银白身形佝偻的老太太正坐在桌边叠纸元宝,看见凌越进来,赶紧起身笑盈盈地招呼:“小姑娘,你是想买点什么?” 凌越直接说明来意:“听说你家孙子杨好是黎蔟的朋友,我想问问你孙子在家吗?” 听说是来找孙子的,杨奶奶皱巴着脸,有些愁眉苦脸:“是找黎蔟那孩子的啊?哎,好好前几天,非要把我送回乡下,说是在外面惹了麻烦,怕人找上门,他自己也躲出去了。”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更加紧张了:“难道黎蔟也惹上麻烦了?” 还不等凌越随便说几句场面话,店铺外面忽然传来一片嘈杂声。 凌越和杨奶奶往外面看去,就见十来个穿黑色皮衣皮裤高跟鞋的女人面色不善地走了进来。 为首的皮衣女目光不善地扫了凌越一眼,或许是跟自己得到的资料对不上,自然而然把她归为恰好在这里的客人,恶声恶气赶人:“九门霍家办事,闲杂人等赶紧滚蛋!” 杨奶奶吓得浑身哆嗦,却硬撑着一边推凌越出去,一边强忍着害怕,颤颤巍巍询问:“你们想要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带头的那人冷笑一声,眼睛里满是对杨奶奶的轻蔑,抬高了下巴说到:“识趣点,就把你孙子杨好交出来,我们把人带走了,自然不会找你麻烦。” 杨奶奶脸色更不好看了,看来她孙子惹的麻烦跟这群人有关。 她自然不愿意把孙子交出去,努力讨好地说情:“好好是在外面犯了什么事吗?是我这个奶奶没教好,老婆子跟你们赔个不是,只是可不可以换个别的法子?我们愿意赔钱。” 如果能赔钱解决问题,便是赔个倾家荡产,杨奶奶也是愿意的。 霍家虽然近些年经营不善,缺钱,但缺的也不是这三瓜两枣。 她们这次来,要的就是杨好,因此带头皮衣女挥了挥手,她带来的手下当即就砸起了店。 杨奶奶想去阻拦,被人狠狠一推。 一直站在旁边的凌越抬手将差点撞到柜子上的杨奶奶接住,把还没回过神来的老人家按回凳子上。 推杨奶奶的那个皮衣女见状,眉眼一竖,挥着手里的棍子就朝凌越头顶狠狠砸来。 这是直接奔着要她命来的! 凌越眼底闪过寒意,这种只会对老弱妇孺挥起拳头的废物。 凌越左手抓住皮衣女握棍的右手,横掌击腕。 卸去对方武器的同时将人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右手呈掌状竖起,自下而上,正掌击颚,将皮衣女对脑袋拍得往后狠狠一仰。 一声清脆的后脖颈骨裂声混在杂乱的声音中毫不起眼,等凌越松开双手时,皮衣女已经软倒在地不知生死。 凌越在动手的瞬间,就被这群嚣张惯了的霍家人视为敌人,自然毫不留情,纷纷放弃打砸店铺,转而迅速戴上尖锐锋利的指套,朝凌越一涌而来。 皮衣女一爪横向挥来,凌越肩背往后一仰,一腿前跨矮身向前。 同时双手斜刺往上,朝皮衣女下颌狠狠一托。 一招白猿献桃,脖颈和头颅遭受重创的皮衣女瞬间失去意识。 侧方一腿扫踢而来,凌越提膝格挡,单手撑地,换腿旋身后蹬高位踢。 对方瞬间被踢中下颌,整个身体后仰着飞了出去,撞到墙上的花圈才狠狠砸下来。 凌空扫踢接高抬腿旋风踹,落地截腿踩膝接凌空膝顶颚,后仰躲闪接一个侧身蝴蝶掌横拍,揉身擒拿卸腕上托掌…… 这一次解决这些人,凌越多花了点时间,因为她需要在打斗中掌控好力道。 每一个被她打晕的人,都是头部遭受了重击导致瞬间失去意识。 相遇一场,她总是要送她们一份礼物的。 第66章 夜袭追踪【礼物加更】 送走了去某个外省亲戚家避祸的杨好奶奶,凌越再次出现在梁弯工作的医院。 得知了梁弯请假没来上班的消息,凌越领着人数再次增加的尾巴离开了医院。 晚上,因为没有身份证,凌越依旧选择的是一个位置偏僻的民宿。 半夜时,窗户外面隐约传来一点动静。 坐在床上打坐练功的凌越耳朵动了动,不动声色地下了床,摸到窗户边没有被完全拉拢的窗帘后。 约莫过了一分钟。 一阵窗户被一点点拉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响起。 来人十分谨慎,将窗户拉开了一大半,估摸着自己能通过后,又挂在外面竖着耳朵听了半晌房间里的动静。 确定没惊醒里面的人,这才又有了动作,悄无声息地从窗外翻了进来。 这人落地时脚下无声,轻身功夫极好,进来后就直奔床的方向而去,手上还拿着个什么东西。 凌越趁此机会,快速查看外面是否还有此人的同伙。 选房间的时候,凌越特意要了个三楼窗外是条死胡同的房间,下面没有遮挡物,连车都停不进来。 扫视之下,一览无余。 在凌越确定来人没有同伙时,进来的人也在对着床上盖在被子里的“人”喷了几次迷药后,发现床上没人。 这人反应很快,立刻撑着床铺往对面一个翻滚,恰好躲过身后凌越横扫而来的擒拿手。 似乎是对凌越的身手很了解,这人刚一落地,半点犹豫都没有地就往门的方向跑。 带着一长串尾巴遛了两天,凌越钓的就是这条鱼,如何肯放人走? 单掌撑在床尾,整个身体横越床宽,一个低档踢封下路,再撑双手接绞腿高位旋风踢攻上路。 瞬间堵死对方从床与墙壁之间过道逃走的所有路线。 对方逃跑的路线都被堵死了,不得不接招,提膝绷脚格挡凌越下路踢来的一脚,上手左臂护头右手拍在凌越踢向自己头部的脚背。 碰撞的瞬间,察觉凌越力气极大。来人不敢硬接,果断一跃而起,顺着凌越上踢带来的力道,一个后仰翻滚,又从床铺上翻到了另一边,落地后立刻往窗户那边跑。 这人真就滑不溜手,铁了心要跑路! 凌越佯装慢了半拍,在这人踩上窗框时才追了过去。 那人双脚踩在窗框上,忽然回头朝凌越扔了个东西过来。 凌越侧身闪躲,那东西砸在衣柜上,发出嘭的一声,而后发出刺眼的白光和尖锐的声音。 竟是一枚闪光弹! 闪光弹在被投掷后会迅速产生刺眼的强光和巨大的噪音,导致被攻击目标短暂失明和失聪。 凌越不得不停下脚步,抬臂掩住双眸,忍耐着噪音的攻击。 等她恢复视野冲到窗户往下张望,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半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房门外很快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和敲门声。 凌越从背包里翻出一叠现金放在床上,果断拎着背包提前从窗户离开。 离开民宿后,凌越在附近转了一圈,重新带上了一条小尾巴,这才去附近另外找了个落脚地,然后熄灯休息。 不过这只是跟在后面的小尾巴看见的情况。 实际上进屋不久,凌越就换了一套黑色的“夜行衣”,避开尾巴的视野,悄然离开。 回到之前那处民宿后面的死胡同,凌越单膝跪地往地上吹出一片轻薄无味的粉末,很快就发现了之前那人离开的方向。 早在那人踩在窗框上的时候,对方脚底就已经沾上了凌越特制的药水。 这种药水无色无味,粘性很强,没有特殊的药物中和,三天内都能沾在那双鞋的鞋底。 药水和凌越手中另一种药粉一接触,就会短暂的现形,这是跟踪术里的一点小把戏。 时间不够,药材也不够,凌越目前能做的也就这种小玩意儿。 不过目前来看,暂时够用了。 一路追着痕迹到了某处小院,凌越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先在外绕了一圈。 确定周围没有暗哨,也没有脚印离开的痕迹。 知道人还在里面,凌越这才寻了一处位置最高,最不可能有人爬上去的房屋后墙。 脚下一点,腾空跃上半空,踩着后墙一路轻飘飘上了屋顶。 凌越目力极佳,又有内功辅助,夜视能力也不错,蹲在屋顶仔细观察之下,心道果然如此。 围墙上以及围墙内,被院子主人设了许多机关! 凌越不敢大意,越发小心,俯首将耳朵贴在屋顶上。 仔细听了半晌,辨清了屋子里的人如今具体所在方位。 换到对方所在房间的屋顶,凌越这才听清楚了里面有人在低声交谈。 “这个凌越,是个狠茬子!只是跟她碰了一招,你这手臂就差点废了!”说话的人声音低沉,听起来年纪大约在三十到四十。 另一个人声音更年轻,说话间咬牙切齿:“早就知道她不好对付了,要不是我果断逃跑,这会儿怕是已经被她抓住了!” 低沉声音叹了口气,语气里有些无奈:“汪先生对她很感兴趣,下了死命令让我们去试探,有什么办法?” 年轻声音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也不知道无邪到底给这女的灌了什么迷魂汤,一身本事怕是比张鈤山那个老家伙都厉害,却偏偏愿意帮无邪办事。” 低沉声音咳嗽了一声,“这你就想岔了。” 年轻声音疑惑的“嗯?”了一声:“什么意思?” 低沉声音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你以为,这个凌越真就是在踏踏实实给无邪,给九门办事?” 凌越听到这里,心里某些线索和想法在不断参照、整合、熔接。 年轻声音一听,来了兴趣,连忙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低沉声音也没故弄玄虚,而是说:“你这几年都在做渗透任务,最近发生的很多事都不了解……” 离开前,凌越原本想掀开瓦片看看下面两人的长相,指尖都勾住瓦片边沿了,还是选择了放弃。 年轻声音的身手很好,是目前为止凌越接触到的汪家人里功夫最好的。 她相信,只要汪家高层没有深陷争权夺利的内斗中,这样的人,必定是他们的核心精英。 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第67章 葬礼主人公请躺好【礼物加更】 再次看见凌越,王胖子依旧非常热情。 发现凌越换了一身款式简单,但质量一看就不便宜的运动装时,他还扒拉下脸上的墨镜。 特别捧场地夸张道:“哟!阿越妹子这是发财了啊!不得了不得了哦,看来今儿个胖哥想做东请客都做不成咯~” 刚从解老板那里发了一笔财回来的凌越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被王胖子这么浮夸的一表演,她就忍不住想笑。 心里仿佛也确实享受了一把暴富的感觉。 以前从没把钱当回事的凌越,在感受到了一把穷得连暗器都补充不上的滋味后,终于后知后觉有了点金钱概念。 见过了端老太爷和解老板这样的人,再回头,凌越看王胖子就觉得特别顺眼。 虽然王胖子也有些滑头,还颇有见鬼说鬼话见人说人话的市井气,但抵不住人家做事体贴周到,情绪价值给得足足的。 因此凌越也很乐意接这场戏,微微抬起下巴,作阔小姐的架势道:“还是王老板有眼力,就冲这,这顿饭得我做东。” 两人当即就去了鸿宾楼。 或许是因为凌越在张鈤山和解雨辰身边都待过了,又有无邪和黑瞎子在前。 出于对他们的信任,比起上次,王胖子这回是真把凌越当成了自己人。 席间吹起牛皮来也没了顾虑,不仅吹嘘了一番当年他们铁三角在道上叱咤风云的英雄往事,还随口提起了张家和汪家,以及这些年九门之间的恩恩怨怨。 一顿饭的功夫,凌越就差不多了解了张、汪、九门近百年的恩怨纠葛,以及某些不可言说的小道消息。 由此可见,王胖子确实是个干情报的好料子。 上知家族恩怨,下知私人情仇。 便是无邪他们家最近刚出窝的狗崽子,他都能随口扯上几句。 吃饱喝足,王胖子就简单说了接下来他们要去干嘛:“九门的解当家出了事,他小青梅从国外赶回来奔丧,咱得去给人把场子撑起来!一会儿你就跟胖哥一起去接人?” 无邪对凌越的安排,其实就是保证解雨辰假死计划顺利完成后,她就可以自由行动了。 只需要等到九门大部队进入古潼京,内部大清洗拉开序幕时,她就可以跟着张鈤山,由唯一知道那道奏响古潼京的风何时会来的张鈤山带她去探索古潼京隐藏数千年的秘密。 不过在无事可做的时候,凌越也不介意跟着王胖子多接触一下似霍绣秀这样的关键九门人。 在出发前,凌越还见到了另一个要一起去接人的同行人。 一位蓝袍藏人,丹。 辅一见面,凌越和丹眼神相对间,气氛就有些微妙。 丹给凌越的感觉很奇怪。 每个人都有自己潜意识的打量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的习惯。 像凌越这样出门在外,随时将陌生人当成敌人去认识的人,就会在刚一见面时关注对方的身形、手臂、手掌,腿脚,脖颈等最容易留下练武痕迹的部位。 如无邪,或许是长期去分辨身边出现的人是否心存恶意,所以他观察陌生人时,第一眼会下意识落到对方的眼睛上。 也有如梁弯那样痴迷于人的皮囊的普通人,看人先看脸。 而这个叫丹的藏人,看向凌越的第一眼,却是迅速在她身上大体扫了一眼,然后着重看了看她的双手。 很多人都不知道,凌越一身功夫,其实有一半就落在她那双手上。 手指纤细修长,肌肤白皙如玉,却能在交错缠绵间分筋错骨,透颈穿心。 取人性命,宛如分花拂柳,穿云破雾,优雅柔美中尽是杀机。 这样的一双手,自然是完美无瑕。 藏人丹在她的手上徘徊了数秒,又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然后像是反应过来,抬头冲凌越笑了笑,非常温和友善地双手合十,对凌越微微低头问好。 他的一切动作只在转眼间,很不起眼。 然而凌越却敏锐地发现,他似乎格外钟情于在第一次见面时,从对方身上搜寻某一个让他喜欢,或者满意的部位。 那种打量的目光仿佛带着刀刃的寒意。 这并不代表他对刚见面的凌越有恶意,纯粹就是一种习惯性动作,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然而正是这一点,才更令人心底生寒。 凌越面上不显,礼貌地颔首回以客套的问候。 王胖子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俩之间短暂的接触,而是扯着嗓子跟人打电话:“对,往前走,哎,抬头!你就会看到一个超级大——帅哥!” 跟他通话的人已经走到了三人面前。 对方微卷的中长发披散在肩头,清秀的脸上是喜悦的笑容,没有挂电话。 而是接着王胖子自吹自擂的戏演了下去:“我想,我已经看到这个超级大——帅哥了。” 王胖子笑开了花,“哟~这就是霍绣秀吗?可真漂亮!” 旁观了一切的凌越暗暗点头。 果然,这里的人最高的社交礼仪,就是互夸。 藏人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凌越的双手,暗自琢磨也不知这位姑娘是怎么养手的。 不过只有美,没有他追求的力量。因此丹也只是心生喜爱欣赏之意,还没想过要通过“祖先的智慧”将这双手移植到自己身上。 完成了社交礼仪的王胖子和霍绣秀相视一笑,而后霍绣秀左右看了看,问到:“解雨辰呢?他不是说好了要来接我的吗?怎么不在?” 此言一出,王胖子脸上的笑就渐渐落了下来。 要不是之前听王胖子用调侃的语气说解雨辰死了他小青梅要回来奔丧,凌越差点就信了他是真悲伤了。 不管旁人信不信,霍绣秀似乎是有点信了,脸上期待的笑化作忐忑不安,“怎么了?他人呢?” 王胖子怀着悲伤沉重的心情,简单说了解雨辰的事。 不过解雨辰的死亡,被他说成生死未卜,好歹给了霍绣秀一点希望。 霍绣秀杏眸含泪,抬手扯着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私人u盘,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忽然给我寄这个,原来他……” 王胖子勉强安慰:“绣秀,现在最重要的是咱们得想办法帮你小花哥哥保住宝胜!这几天小花去世的消息一出来,解家各个盘口都乱成了一团,好几家都准备在明天的葬礼上瓜分宝胜。你要是不赶紧想想办法,就怕等以后万一小花回来了,宝胜却没了!” 霍绣秀擦了擦眼泪,眼神坚定道:“对,胖哥你说得对,有我在,小花哥哥的宝胜,就绝对不能落到那群人手里!” 经过一晚上的休整,第二天霍绣秀的精神好了很多。 一行四人从酒店赶往解家老宅,恰好在九门前辈何老正式宣布将解家宝胜的生意分给其他几人的那一刻,及时赶到现场。 跨进高高的门槛,霍绣秀就板着脸气势大开,胖子陪在她身边,凌越和丹做足了保镖的姿态,跟在两人身后。 院子里站着很多人,正前方摆了解雨辰的灵牌和香炉,左右花圈点缀,另有白幡祭文。 这场没有主人公的丧礼倒也办得有模有样。 正自腹诽,凌越视线扫过场边一个不起眼的伙计,忽然一愣。 在与对方的视线相接后,凌越抿唇,移开了视线。 再不移开,凌越怕自己忍不住露出奇怪的表情。 因为那伙计,竟是前几天才跟她分开的解雨辰,也是这场葬礼的主人公。 看来刚才她的腹诽不够严谨。 这场葬礼不是没有主人公,而是主人公摆的姿势不对。 第68章 行走的二等功 伴随着霍绣秀的强势出场,又以解雨辰的私人u盘为凭证,在王胖子的带头出声支援下,勉强算是当上了宝胜的新任执行官。 解雨辰的私人u盘一出,顿时引来在场所有人的躁动。 要知道这是一枚特制u盘,和银行数据库体系对应,无法复制,全世界只有一个。 拿着它,不仅能在世界各地随意调取解家存储的天价古董,还能调动和垄断解家生意。 之前霍家、李家、齐家、陈家盯的还是解家宝胜的生意,现在私人u盘一出,顿时把目光转向了霍绣秀以及她手上的u盘。 一群人唇枪舌战时,凌越发现假扮成伙计的解雨辰已经悄然离场。 离开前,他回头看了这边一眼。 凌越想着,他这一眼,或许是想再看一眼自己的小青梅。 却是因为霍绣秀还在应对霍友雪等人的刁难,没能及时配合他来一出青梅竹马心有灵犀的对视。 倒是叫自己这个浑水摸鱼的闲人恰好对上了。 彼此没有任何表示,便如陌生人一样平淡的转开了。 凌越有些好奇他冒险出现在葬礼现场,到底是想做什么。 他手上似乎还拿着个笔记本。 所以这是来现场拿小本本记仇的? 还是预演一下自己的葬礼上谁给的份子钱多,谁给的份子钱少? 以上只是凌越百无聊赖的腹诽,她晃了下肩膀,视线在刚才解雨辰所站的方向徘徊打量,最终定在了屋檐下缓缓转动的监控摄像头上。 远在千里之外的墨脱,正在通过监控摄像头看着葬礼现场的无邪忽然呼吸一滞,有种和凌越目光撞上的心悸之感。 然而不等他心脏加速跳动,辨出是喜是悲,画面里的凌越就挪开了视线,转而看别处去了。 她看起来,过得挺好的。 无邪叹了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将手机翻转着扣在了中控台上。 只是隔着屏幕看了她一眼,内脏就像遭受到了无形的拉扯,叫他心脏和胃里越发难受。 他的身体在告诉他,他很想见她。 无邪闭着眼,短暂地放空思绪,靠在椅背上缓缓调整呼吸。 副驾驶座的王萌有些好奇:“老板,你不看了?” 无邪摇头,声音有些倦怠:“只要知道结果就行了,现在,我们要和时间赛跑。” 王萌还想说他把监控画面录下来,回头正好能给老板在雪山上看着打发时间,那上面可没网。 然而无邪已经调整好情绪,睁开眼重新发动了汽车,双手把控着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好像很专注,又好像有点放空。 看着远处已经隐隐可见的雪山,无邪心里又生出许多纠缠不清的思绪。 怅然中又按捺不住地生出些许深藏在厚厚积雪下的期待。 如冬日寒夜里躲藏在草丛泥土中奄奄一息的萤火虫,生错了季节的它注定得不到同伴的回应,却依旧选择闪烁荧光。 亦如荒芜大漠的夜里跳动闪烁的星火,没有薪柴,注定无以为继,却依旧无法抑制地在燃烧中走向灭亡。 在合作结束后,知道了他的处境,她会选择踏足雪山,接他回家吗? ———— 在霍绣秀走出解家大门的时候,毫无意外的被霍、齐、陈、李四家带着一大群人堵住了去路。 王胖子这家伙鬼精鬼精的,靠着一挂假炸药,愣是吓得这群人躲闪不及。 期间蓝袍藏人丹还出手,顺便从陈家伙计里顺走了一个潜伏多年的汪家人。 因为王胖子演得太逼真了,直到上了车,霍绣秀才知道原来那些炸药都是假的。 “法治社会,咱可不能干那种违法犯罪的事!”王胖子义正言辞,信誓旦旦,仿佛刚才丹顺手牵人的绑票行为不是他暗示的。 坐在副驾驶座,全程都在划水的凌越忽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虽然很快就压下了,王胖子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忙于开车跑路的紧急时刻也不忘趁机抖个机灵:“瞧我阿越妹子笑得多开心啊!可见也是跟胖哥我一样一样的,都是遵纪守法好公民!” 霍绣秀眼睛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丹也忍不住咧嘴笑。 毕竟就他们这几个人,最低也得是个行走的二等功。 跟遵纪守法好公民沾上边?那是登月碰瓷! 再次听见这个词,凌越也忍不住笑着多说了一句:“王老板不愧是无邪的好兄弟,对自我的定义都是一样的。” 乍然听到凌越提起无邪的名字,原本还笑着的霍绣秀脸上笑容一僵,慢慢收了笑,似乎有些不待见无邪。 对于霍绣秀和无邪之间的恩怨,凌越自然从王胖子那里听说过了。 对此,凌越不置可否。 除非怀有目的,否则在对待外人的时候,凌越实在不是个体贴周到,顾全他人感受的人。 察觉到霍绣秀明显的情绪变化,凌越依旧饶有兴致地说起无邪:“之前我听吴老太太说,黎蔟很像无邪年轻的时候,他们真的很像吗?” 王胖子尴尬的笑了笑,眼神往后视镜里瞅了几回霍绣秀的脸色,可又不能放着凌越的话不接茬。 这可是小天真人到中年最接近脱单的一次机会啊! 对小哥和无邪这两个铁哥们儿莫名怀揣着满腔慈母心肠的王胖子表示,绝不能拖好幺儿的后腿! 于是王胖子只能干巴巴地说:“哟?是吗?那小子我倒是见过,不过没有多接触,倒是没看出来,不过吴老太太都这样说了,那肯定是真像!” 凌越话题便自然而然切到了无邪的交友情况上,身为被无邪请来的外援,蓝袍藏人丹自然也在这个话题之内。 虽然王胖子没有多说,但粗浅的信息还是没防备着。 没有意外的,凌越又顺势知道了康巴洛人的存在。 丹也似乎被勾起了几分说话的兴致,一边压着他顺来的汪家人,一边说:“我们和汪家人有约定的,结果他们背信弃义,非常可恶,应该受到惩罚!” 更多的,丹没有说,但是对汪家人的憎恶显而易见。 要不是车上这个晕倒的汪家人还有其他用途,想必丹早就一刀子抹了人家的脖子。 闲话不过几句,预料中来救人的汪家人就开车追了上来。 又是王胖子靠一捆假炸药,有惊无险地暂且摆脱了汪家人的追堵,最后来到了一处位置偏僻,看起来荒废了一段时间的独栋别墅。 “得,咱就先在这儿歇歇脚吧!”王胖子甩上车门,率先去开了门,引着几人进了屋子。 他们都知道,汪家人肯定很快就会追过来。 现在他们需要一点时间,办完一件事。 第69章 张家的宿命 王胖子他们之所以跑路的时候还不忘从陈家伙计里顺走一个汪家卧底,是因为他们要利用几百年前汪家的祖先汪藏海与蓝袍藏人的祖先康巴洛人定下的一条约定,控制这个汪家卧底,为己所用。 这也是无邪计划的一环。 汪家人是杀不完的,它本身就是一个由共同信仰和理念汇聚而成的势力。 只有想办法从内部摧毁他们的信仰,证明他们的理念是错误的,并让他们互相猜忌,才能真正瓦解。 一如多年前,汪家对张家做的那样。 王胖子是真的很会糟蹋人,对汪家卧底的叫醒方式是喝一口酒,然后跟尿尿一样吐到人家脸上。 凌越可以用自己5.3的绝佳视力保证,在酒水从胖子丰润的大嘴倾泻而下,洒落到卧底嘴角的时候,这人是真的差点没装下去。 凌越:“……” 要不是她一直在关注他的心脏跳动声,发现在酒水洒在脸上时心跳声发生了短暂的变化。 就他这种面部肌肉完全放松,深入敌窝也浑身松驰的装晕能力,真的不像演的了。 凌越甚至猜测,早在车上的时候,这人就醒了。 又或者…… 凌越忽然走了过去。 正拿着打火机威胁卧底,自己要往他身上点火的王胖子愣了一下。 不过还是暂停了自己的表演,问凌越:“阿越妹子,你是准备亲自动手?” 卧底的心跳声又有了变化。 凌越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看来,卧底知道她的身手,甚至对她的身手颇为忌惮。 这些日子的接触,凌越多少也了解了一些关于汪家人的事。 譬如,汪家人因为某个共同的信仰,他们更追求集体的利益。 或许会有些许的私心,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心思想法,但归根结底。 这些都必须给任务,给汪家的共同信仰和目标让步。 能对她生出忌惮,绝不可能仅仅是害怕劲敌,恐惧死亡。 那他害怕的,还会是什么? 凌越给了王胖子一个噤声的手势,王胖子和丹见状,对视一眼,齐齐看向靠在沙发上昏迷不醒的人,顿时明白了什么。 进来别墅后就开始用热毛巾盖在手臂上不知道要做什么的丹饶有兴致地看着凌越,看她有什么动作。 王胖子鬼机灵地在旁边继续制造一些威逼利诱的废话文学,然后就看见凌越走到卧底脚边,单膝跪地蹲下,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药包。 打开后,里面是少许粉金色的粉末。 凌越对着卧底的脚下轻轻一吹,粉末就洒落而下。 王胖子和丹都探头看过去。 就见卧底的脚下,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出现了一些微弱的荧光。 开着灯都能看见! 一时惊奇,王胖子忍不住惊呼一声:“这些光是什么情况?!” 光?什么光?! 那个凌越对他做了什么吗? 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妙,装晕的卧底在心脏狂跳了几下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忽然睁开了双眼。 然而还不待他打屋里几人一个措手不及,就已经被凌越抢先一步,并指在他胸前两处大穴一点! 睁开眼浑身肌肉已经处于爆发状态的卧底顿时被迫又软了回去,只能睁着一双愤恨凶狠的眼睛瞪着凌越和王胖子。 ——蓝袍藏人丹在沙发背后,他想瞪也瞪不着。 王胖子还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发现人动不了了,王胖子就猥琐地嘿嘿一笑,伸手去戳人家,“好哇你小子!真是大大滴狡猾!居然装晕?没想到吧,咱阿越妹子会点穴,动作还比你快!” 说一下,戳一下:“怎么着?还装不装?装不装?装不装……” 烦人劲简直了,搞得卧底都保持不住怒瞪敌人的狠戾眼神,只能厌烦地用眼睛阴沉地盯着王胖子。 仿佛在说:你tm有本事给我解开再动手! 王胖子gei gei地笑,站起来一手端着酒杯,一手举过头顶,单手摇着花手对着卧底扭腰扭屁股的。 给卧底搞得双眼一闭,爱咋咋地! 眼看都要把人逗自闭了,丹出声提醒了一句,“别闹,先办正事。” 王胖子才意犹未尽,不忘跟凌越说:“想当初在我们那一片儿,胖哥我可是夜场小王子,蹦迪贼溜!” 颇有种忆往昔风华正茂的味儿。 丹这时候坐到了卧底旁边,胖子拉着凌越坐到卧底对面的沙发上。 三堂会审这就摆上了。 “说说吧,你叫什么?” 卧底不想说话,就半睁着眼斜胖子。 不屑一顾的姿态一览无余。 王胖子不爽的“嘿呀”一声,眉毛一竖,狐假虎威上了:“不吭声?搞那什么,非暴力不合作,是吧?我阿越妹子一手点穴功夫,你是还想再尝尝新鲜的?” 他扭头,故意问凌越:“阿越妹子,你们点穴功夫,有没有那种,直接把人点废的?” 凌越配合道:“当然有,比如一个人很擅长轻身功夫,那就点他气檀穴。破了气檀穴,别说提气了,以后走一步路都要喘三喘。” 王胖子狠狠一拍大腿:“这好!这好!咱就点他这个!让他以后就成那个那个那个……” 他想了想:“弱柳扶风!” 在凌越说轻身功夫好的时候,卧底就已经明白,凌越已经认出他来了。 他到底还是睁开了眼睛,却不看王胖子,而是盯着凌越,哑声问:“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那天晚上他动手的时候,利用缩骨功改变了身形,还戴着人皮面具。 今天从见面开始,凌越就没有多看他一眼。 全程也没有身体上的接触。 卧底实在想不通她是怎么认出来自己的。 凌越没有免费给人答疑解惑的兴趣,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而是把视线转向丹:“他应该是故意被你打晕带走的,我们的时间不多。” 就那天晚上此人的逃跑功夫,凌越真不信今天他就那么随随便便比划了几招,就被丹打晕扛走了。 即便是因为他不想暴露卧底的身份,那他直接躲到陈斤水他们身边不行吗? 陈斤水等人本就想要霍绣秀手里的私人u盘,这群目光短浅的家伙即便知道此人是卧底,也绝对会趁机把人抓在自己手里,让霍绣秀他们用u盘去换。 ——甭管霍绣秀会不会傻到真换,他们总是不介意什么办法都尝试一下的。 王胖子和丹还是很相信凌越的,听她一说,也不敢再耽误。 丹掀开手臂上的热毛巾,露出上面展翅腾飞的红色大凤凰纹身,对卧底展示道:“汪家人,你应该认识这个纹身代表了什么吧!” 卧底脸色一变:“你是康巴洛人!” 丹简点头:“你们汪家有条族规,就是遇见一种人,就必须无条件服从那个人的命令。” 而后又简单说了当年汪家的祖先追寻张家人的秘密,一路找到了康巴洛族。 为了让汪家能够代替张家人继续履行责任和使命,结束张家人的宿命,就此摆脱张家延续了几千年的束缚,康巴洛人选择了将张家的秘密告知了那人。 也就是汪家的创建者,汪藏海。 汪藏海回去后,用康巴洛族的凤凰图腾做了汪家的族徽,只是凤凰要比康巴洛族的小一些。 同时,也把那个关于汪家人必须服从康巴洛人的约定,写进了族规里。 听完这段祖先恩怨史,凌越仿佛单纯就是好奇:“既然汪家最初是你们自己选定的接替人,为什么现在……” 凌越只知道张家因为汪家,表面看起来是散了。 而康巴洛族作为张家的分支,还是最初选定汪家的始作俑者,其中,是否还有别的内情。 当然,凌越真正想知道的不是祖先恩怨录,而是丹所说的张家的宿命。 那样一个强大的、传承了几千年的神秘家族,竟也被困了几千年。 她有种直觉,张家的宿命,触及到了这个世界最撼人心魄的神秘…… 第70章 汪先生的命令【礼物加更】 很多时候,在某个固定的对话环境中,某些原本询问起来会显得很突兀可疑的话题,也会显得那么顺其自然。 仿佛真就是话赶话说到了这里。 而这种情况下,只要不是特别隐秘的内情,知情人总会适当放宽自己心底保守秘密的底线。 丹显然也是这样的。 而且对于汪家人背信弃义的行为,他们康巴洛族人永远不会忘记! 说起这个,这些年看到汪家人二话不说就是手起刀落的丹再看向卧底的眼神,就有点藏不住的刀了:“当年汪家祖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关于张家的秘密后,居然从此消失,根本就没有要接替张家的宿命,守好青铜门的意思!而且他还千方百计想要打开青铜门,放出里面的……” 最后半句,丹没有继续说,深吸一口气,愤恨地盯着卧底:“我们也曾派人出来寻找汪家人,但是他们就像一群见不得人的老鼠,躲躲藏藏,根本不冒头!” 而且还利用他们透露的张家的秘密,悄悄渗透张家,最终导致了张家的落败瓦解。 明明当年说好了要接替张家的使命,却不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后,就甩手跑掉了。 转头还建立了一个信仰和理念与张家完全不一样的汪家。 张家追求完美的长生,守护终极的秘密。 而汪家也追求长生,却是想要公布终极的秘密,利用终极,成为掌控所有人命运的牧羊人。 所谓的牧羊人,也可以称之为,掌控命运的神。 王胖子听完,也跟着骂汪家祖先是个小人,汪家缺德冒烟儿的秉性是祖传的。 听得卧底眼睛都气红了,偏偏又无法说什么,只能暗自咬牙,希望跟在后面的人能快点到。 王胖子和丹同仇敌忾地唾骂了汪家几句,很快也整理好心情,利用汪家这条族规,开始对卧底问话。 丹问:“你在汪家的族名叫什么?” 卧底咬牙,眼神闪烁片刻,还是开了口:“汪灿。” 丹点头:“你隐藏得很好,只是输在了经验,你骨子里,还是汪家的作派。” 也不知是夸还是贬。 不过介于丹和王胖子刚当着汪灿的面骂了汪家一顿,凌越个人更倾向于后者。 王胖子问:“除了你,九门中还有哪些是你们汪家人?” 面对王胖子的询问,汪灿回以冷笑。 王胖子气得哎,要不是时间不允许,都想叫丹搞搞这厮了。 比如让丹命令汪灿自己给自己扇大嘴巴子。 丹自觉接过问话的中转站:“除了你,九门中还有哪些是你们汪家人?” 汪灿沉默半晌,在丹不满地晃了晃自己手臂上还没完全褪去的纹身逼迫下,终究还是开了口。 看两人问得差不多了,凌越才开口:“丹,你问问他,三天前的半夜,他来民宿找我,是接的什么任务。” 王胖子瞪眼:“啊?这小子还来找过你?!” 还是半夜! 王胖子赶紧催促丹问问,一边还顺手抄起了茶几上的酒瓶。 一副看汪灿说不出个正经理由来,就要给他脑袋开瓢的架势。 凌越瞥了王胖子一眼。 感觉有些人,只适合乍然重逢。 多相处一阵,就会发现自己手会发痒。 丹照做。 汪灿垂眸,眉头皱得更紧,“汪先生下令,找机会把你带回去。” 凌越:“是给你一个人的,还是所有汪家人的命令?” 丹自发转问。 汪灿:“所有。” 王胖子感觉有些棘手。 别看他对汪家又是骂又是鄙视的,但也知道汪家人不好惹。 现在汪家头头看样子对凌越很感兴趣,居然直接大动干戈,下了这样的死命令,那万一汪家人拼了命地全部跑来抓凌越…… 就算凌越身手好,可也经不住车轮战啊! 汪灿似乎知道他们的担心,犹豫了一下,还是抬眸看向凌越:“汪先生对你很感兴趣,不许我们伤到你,如果能把你请回去就最好了。” 闻言,王胖子率先松了口气,不过还是嘴硬了一把:“就凭你们这群小汪汪,怎么可能伤到我们家阿越妹子!” 他家阿越妹子可是会飞檐走壁,还会葵花点穴手的武林高手! 汪灿对此不置一词,也看不出来是不屑还是默认。 而凌越,已经在不停思索,汪家首领为什么会对她感兴趣的同时,还这么客气。 对,客气! 在了解了汪家人的做事风格后,半夜摸进房间喷迷药这种事,确实算客气的。 这很难不让凌越想到自己的特殊来历。 丹说,当年汪家祖先得到张家的秘密后,消失了。 汪家祖先不仅不接替张家,成为守门人,反而想要打开那扇不知是何来历的青铜门,放出里面的某种神秘。 汪家本身就是由同一个信仰和理念汇聚组成的,那汪家祖先放出青铜门内神秘存在的想法,是否也得以传承下来? 经过这么多年,现在汪家似乎已经有了足够的自信和勇气,将隐藏了几百年的势力暴露在表面上。 甚至还不再担心康巴洛人找上门来。 那这种行为,是否也代表着汪家人掌握了某种神秘? 这种神秘,令他们不再担心康巴洛人的压制…… 凌越脑海里忽然闪出一个念头:不愿臣服的奴仆,在隐藏多年,偷偷发展壮大后,忽然敢于站到对自己依旧具有绝对压制的主人面前,为什么? 仅有的一个答案,自然而然地浮现。 ——他们有了能反制康巴洛人的力量。 就在凌越得出一个答案时,忽然听到窗外楼下一阵细密的脚步声传来。 凌越侧耳一听,竟是已经把这栋别墅全部包围了。 正经事办完,王胖子还在故意逗汪灿,提出的要求羞耻程度不堪入目,属于说出来都要被全网小说平台拉警报的那种。 搞得丹也几度无法开口,汪灿这个直接受害者也气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偏偏王胖子还在那儿说:“哟,怎么就哭了?胖爷我还是更喜欢最开始你那桀骜不驯的样子。” 凌越出声提醒:“别玩了,人追来了。” 竟得到了汪灿投来的感激的眼神。 凌越:“…… ” 她真的没有故意给他解围的意思! 第71章 再入古潼京 即便张鈤山再三表示古潼京里没有宝藏,以陈、李、霍、齐为主导的九门人还是很快集结完毕,轰轰烈烈地奔向古潼京。 “这场景,比起当年张大佛爷带着九门盗四姑娘山的时候,也不差了吧!” 进入沙漠之前的最后一次补给站,有伙计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感慨。 坐在旁边另一张桌子上的老教授嗤笑一声,斜眼要去看说话的那人。 却被同样带了人皮面具,伪装成教授助理的凌越一巴掌按在侧脸上:“教授,赶紧吃,这是咱们进入沙漠之后能吃到的最后一顿热乎饭菜了。” 被动停止转头动作的张鈤山无语,“你看看你有助理的样子吗?” 凌越闻言,放下手,歪头朝他故意放慢了动作地眨了下眼睛。 一直若有似无往这边瞥的前·假沈穹,现霍小媛看见这一幕,瞪大了眼睛,然后反应过来,赶紧撇开脸不再看他们。 也有刚巧看见凌越对着张鈤山暗送秋波的其他几家人,有人不屑,有人惊讶,有人不以为然。 不过,这次特意请来的教授和他年轻的小助理之间有一腿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几个当家人耳朵里。 陈斤水一听,忍不住笑出声,回头对被他当成军师的霍道夫说到:“你看,男人就是这样,七老八十了,还是喜欢鲜嫩的小姑娘,现在还有什么好怀疑的?不就是离不开小情人,所以才非要带个什么小助理的吗?” 霍道夫皱眉:“但是这个教授……” 从一开始,这个教授就出现得很奇怪。 之前名不见经传,刚好他们要去古潼京了,陈斤水就经人介绍知道了这么一个很擅长古月文字的人。 古潼京文明,便是月氏文明的一段历史分支。 陈斤水却已经不想再听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想个办法,到时候怎么多捞点古潼京里的宝贝!” 霍道夫闻言,只能暂且作罢。 霍友雪和齐案眉、李取闹已经结盟,休息的空档,三人也凑在一起。 李取闹自己就是个色胚,自然对老教授和小助理的桃色新闻深信不疑。 齐案眉也不屑一笑:“这些小姑娘,也只能找到这样的捷径了。” 吴家这次就是象征性地派了几个伙计来,还带了吴家的狗王小满哥,以及吴家伙计出门在外人均标配的狗。 他们的目的也不是古潼京里的宝贝,而是在发现无邪的情况下,想办法从其他几门手里保住无邪。 因此全程对这些事并不如何热衷。 凌越一个眼神,就让队伍里原本若有似无盯着他们俩的视线转开了大部分。 这也让张鈤山哪怕心里憋屈得紧,还不得不承认凌越此举甚好。 再次进入这片沙漠,凌越感觉心境有了很大变化。 第一次来,是阴差阳错,是为钱被迫。 这一次来,却是多了对古潼京能给她带来的线索而满怀期待,也有想到无邪黎蔟他们而生出的莫名的怅然。 不知道黎蔟那小子,现在到底在哪,是不是还活着。 无邪从沙漠里出来后就彻底消失在九门的视野中,至今不知去向,也不知生死。 但怅然也只是短暂的。 王胖子曾说,无邪布下的这个局,哪怕他死了,这个局也会继续推行下去。 只希望他求仁得仁,至死无悔吧。 在凌越看来,人若是死在坚持奔赴目标的道路上,全然是死得其所,无甚值得悲伤遗憾的。 九门的人别的不说,倒斗的祖传手艺是真不错。 相比起上次一堆演员和路人甲乙丙丁,这次凌越跟着大部队从另一条路进入白色沙漠的速度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还带进去了大量的物资。 陈斤水手里有从孤陵里拿出来的那本涉及古潼京的经书,经人翻译后,能大概找到古潼京入口附近。 众人就在这里安营扎寨。 凌越和张鈤山作为被陈斤水聘来的技术顾问,扎营的时候自然也是住在陈家的帐篷里。 或许是为了传达男人之间那点默契,陈家给他们俩安排在了一个帐篷里。 掀开帘子进了帐篷,一看那张单人行军床,张鈤山就忍不住回头给了凌越一个“你看怎么办吧!”的眼神。 凌越丢下背包,脚步都没有半点犹豫地直接走到床边,坐下就开始脱鞋子。 张鈤山一惊,慌张之下就要背转身去。 可转到一半或许又觉得凌越只是脱个鞋子,又不是脱衣服,他这样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 于是整个人就呈现上半身扭到九十度开外,脚却还只转了四十五度的别扭姿势。 凌越眼睑都没抬一下,将鞋子里早就想脱鞋抖一抖的沙粒都倒干净了,又拍了拍袜子上沾染的沙子,这才重新穿上鞋子。 弄好了,凌越看看手,站起身绕过杵在那里当木头桩子的张鈤山,出了帐篷找水洗手去了。 眼看人自顾自就这么走了,张鈤山已经不知道自己无语了多少次了。 也不知道凌大小姐这次回来后,为什么对他的态度又这么差了。 比初见时总怼他的那种还要差。 绝对的有事张会长无事当空气。 对比之下,张鈤山竟然觉得当初凌越喊他张老板的时候的态度,居然已经算得上温和客气了。 凌越找地方洗了手,霍小媛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凑了过来,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期期艾艾地问:“李助理,你和贾教授之间……” 凌越面无表情,就直直地盯着霍小媛。 霍小媛被看得不自在,悻悻然一笑,剩下的话说不下去了。 这时候,凌越才用搭配着此次苹果脸改变的甜妹音冷冰冰说了句:“关你屁事。” 说完转身就走。 霍小媛脸上的笑一僵。 这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凌越顺势凑了过去,就发现营地边沿的位置有个洞,旁边是揪着个少年的陈斤水。 得到消息的霍友雪等人快步走了过来。 凌越也很快从几人对话中,明白原来这个少年就是黎蔟好朋友之一,杨好。 杨好脸色不太好,神色还有些恍惚,被陈斤水恶声恶气问黎蔟和古潼京的消息,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挣扎起来,大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放开我!” 这群人里就没一个好人。 这样的挣扎当然是徒劳的。 陈斤水冷笑一声,把杨好往地上一丢,朝身后的伙计摆了摆手。 那伙计就走了上来,对着杨好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杨好在沙地上翻滚,蜷缩着身体护住脑袋。 凌越走了一下神,心说这小子一看就没少挨打。 经验挺丰富的。 杨好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义气有一点,但不多,很快就把他知道的都说了。 当初无邪是怎么带着黎蔟进沙漠的,这次黎蔟又是怎么带着他们进入古潼京的。 听起来连狗屁倒灶的事都说光了,实际上有用的信息却很少。 也不知道他是本来就知道得不多,还是故意如此。 陈斤水和霍友雪他们还想再对杨好逼问,霍道夫却出声阻止:“说再多也没用,现在入口就在这里,我们准备一下,亲自下去看看岂不是更好?” 说话间,他给陈斤水递了个眼神。 虽然陈斤水不明白霍道夫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出于对这位军师的信任,还是选择了罢手。 整个营地都是九门的人,也不用担心杨好跑掉。 陈斤水他们就任由杨好躺在地上,没人理他。 杨好害怕地捂着脑袋,半天没敢动弹。 直到有人在他旁边蹲下,声音甜美地关心他:“小弟弟,你还好吧?伤得重不重?” 杨好身体抖了一下。 大概是没有从这道声音里察觉到威胁,这才慢慢地露出眼睛。 往上抬高视线,正对上一双漂亮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第72章 人老觉少的张鈤山 看着被凌越带回来的杨好,还在想着要怎么跟凌越好好沟通一下的张鈤山皱眉:“你把他带回来干什么?” 感受到账鈤山的不喜,杨好胆怯地缩了缩脖子,不自觉地往凌越身后躲了躲。 凌越安抚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让他去床上坐好,自己去找了医疗箱出来,并不理解张鈤山的询问。 虽然救杨好奶奶只是巧合,但既然已经做了,自然要发挥它最大的价值。 杨好是黎蔟看重的朋友,这次有了古潼京同生共死的经历,他们之间的感情必定越发深厚。 黎蔟是无邪计划的一枚重要棋子,身上还有一种可以从蛇毒里读取记忆的特殊能力,未来更有可能进入汪家…… 这实在是一个很有用的人。 凌越需要加重自己在黎蔟心里的分量。 以此作为她寻找回家线索的后备方案。 ——如果古潼京无法给她明确的回家线索,凌越需要更多的途径和助力。 九门,无邪,汪家,黎蔟,张家,张鈤山,都是她需要谨慎经营的选择方向。 而解雨辰,梁弯,王胖子,杨好,是顺手为之的储备助力。 但凌越不会做得太明显。 张鈤山对杨好并不如何在意,杨好刚挨了一顿打,知道自己刚出蛇窟,又入虎穴,哪里敢吭声。 在凌越不说话的情况下,帐篷里的氛围就有些安静得古怪了。 不过这份古怪并没有持续多久,有陈家伙计来找张鈤山,说是陈斤水邀请他过去喝一杯。 外面传来阵阵欢声笑语,掀开的门帘外,还飘来阵阵烧烤的味道。 等张鈤山走了,凌越才压低了声音跟杨好说:“好了,接下来你只要注意点,不要沾水。” 大概是觉得凌越是这群人里为数不多的好人,杨好忍不住向她求救:“姐姐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想跟这群人呆在一起,他们都不是好人!” 凌越无奈地摇摇头:“我能怎么帮你呢?不说这里本身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进出,一个是现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的海子,一个是有九头蛇柏出没的沙路。就算你跑出了这里,外面就是境外沙漠无人区,你要怎么走出沙漠?” 杨好呆了呆,显然也才想到这一点,沮丧地垂下了脑袋。 眼神慌乱地左右漂浮,落不到实处:“那我该怎么办?难道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凌越收拾好医疗箱,意有所指地说:“别怕,你只要乖一点,会没事的。” 杨好只当她是安慰自己,苦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揉脸,然后揉到了淤青的脸颊和嘴角,顿时痛得龇牙咧嘴。 凌越还没见过这样一言难尽的人。 居然都能把自己脸上的伤给忘了。 杨好也发现了自己这样的举动太蠢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紧绷的情绪倒是缓和了不少。 他抬眸,认真地对凌越说:“姐姐,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杨好。” 凌越懒得说自己当初随口一编的假名,“你就叫我李助理就行了。” 之后有陈家伙计端来一大盘烤好的烧烤,说是贾教授特意叮嘱的。 凌越和杨好就在帐篷边上,掀开门帘,支上一张桌子,一边看外面闹腾的人群,一边吃烧烤。 吃饱喝足,杨好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 期间,他一直若有似无地偷偷看凌越,也不知道看个什么劲儿。 直到凌越叫人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两人坐在小马扎上看这片白色沙漠里的星空。 杨好才犹犹豫豫了半晌,左右看了看,然后往凌越那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说:“李姐姐,你跟过来,也是为了古潼京里的宝藏吗?” 凌越还在数星星,闻言很不走心地说:“陪教授出差,来打工的。” 杨好“哦”了一声,发现凌越聊天的兴致不浓,有点儿郁闷,又有点抓耳挠腮。 他也没别的意思,就是青春期的少年遇到个对他好的漂亮小姐姐,难免就忍不住想跟她多说说话。 要是能找几个她感兴趣的话题,自己再滔滔不绝的一顿说,把人逗得笑开了花,满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那可就更有成就感了! 一边是知道不能说太多,一边是蠢蠢欲动想要开屏吸引漂亮小姐姐的注意力,杨好感觉自己为了替好兄弟黎蔟保密,牺牲可太大了! 夜深了,营地里的人闹腾了大半个晚上,一个个也陆续回了帐篷里休息。 虽然很不情愿,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在霍道夫找来的时候,杨好还是依依不舍地跟着他离开了。 临走前,霍道夫回头看了凌越一眼,转眸对着刚才跟他一起回来的张鈤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来李助理很喜欢这小子啊,也是,到底年龄相差不大,更说得来也是应该的。” 这个霍道夫面白如玉,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精明的眼睛里全是野心。 也就陈斤水这个不愿意多动脑子的武夫真相信这人是真心实意,踏踏实实跟着他混。 张鈤山配合着露出一个不大好看的脸色,语气硬邦邦地跟霍道夫客套了两句,前脚刚把人送走,后脚就扯着凌越回了帐篷。 霍道夫见状,哼笑一声。 杨好也后知后觉发现霍道夫那番话是在挑拨凌越和张鈤山之间的关系。 想到那个糟老头进去之前难看的脸色,以及李助理不自在的神态,杨好转身想去跟人解释,再不然就干脆揍那老头一顿! 霍道夫冷下了脸:“想清楚你自己现在的处境,自己小命都保不住,还想充什么英雄?” 杨好神色变来变去,满心不甘,却毫无办法。 霍道夫又故意放缓了语气,拍了拍他肩膀:“这就对了,你要知道,现在能保住你的,只有我霍道夫。小子,好好跟着我,别瞎跑。” 一紧一松,方是训狗之道。 就凭杨好和黎蔟的关系,黎蔟和无邪的牵扯,霍道夫不介意稍微花点小心思,把这条狗训得听话点。 在外面做足了戏,回到帐篷里,凌越一反这几天的态度,主动让出单人床,自己寻了个位置打坐。 张鈤山看看床,又看看坐在地上的凌越,一时竟有些受宠若惊。 犹豫了一下,他试探着出声:“要不,还是你睡床吧,我不睡觉也没事。” 凌越睁开眼,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行领会。 深知这一幕到底有多熟悉的张鈤山:“……” 半夜。 在床上躺尸了一个小时都没睡着的张鈤山睁开了眼睛:不是,她学我干什么! 翻身,侧躺着继续闭眼睡觉。 又一个小时后,张鈤山再次睁开了眼睛,看着帐篷布暗暗思索:那态度,确实不太合适,她是在说她之所以对他这么冷淡,是因为他的态度让她生气了吗?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张鈤山有心想解释一下自己的态度没有别的意思,但是翻身面朝外面,就着帐篷外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看见凌越一动不动盘腿坐在那里。 似乎已经进入了另一种深度睡眠,出声的话会打扰她吧? 张鈤山尽量放轻动作,又转了个身…… 不等他再琢磨些什么,一道轻微的破空声袭来,张鈤山浑身肌肉一紧,战斗的直觉让他想要翻身闪躲。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人刚跃起一半,袭来的东西仿佛提前预判到了他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张鈤山自己跳起来挨的这一下。 砰的一声。 张鈤山双目紧闭,倒在床上一秒入睡。 昏暗中,凌越睁开了眼睛,看了床上一眼。 看来真是人老了,觉也少了,翻来覆去折腾两个多小时了都没睡着。 烦人。 第73章 杨好的成长 这天晚上,营地里的人,除了被凌越点了睡穴的张鈤山,其他人到底没能睡个安稳觉。 这群九门人,别看齐、霍、李三家联手,陈斤水愣是靠着手里的那本与古潼京有关的经书,以及陈家一向行事狠辣的作风,压得霍友雪他们不敢撕破脸。 甚至陈斤水还在霍道夫的出谋划策下,在这场集体探宝行动中,隐隐占据上风。 也因此,陈家的帐篷是距离古潼京入口最近的。 凌越和张鈤山的帐篷就挨着陈斤水和霍道夫的帐篷不远,在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入口处忽然钻出来一群人。 虽然他们已经尽量放轻了动作,凌越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他们的出现。 起身避开光照,来到帐篷门帘边,凌越拉开一道口子。 借着外面的照明灯,影影绰绰看见了这群人架着一个腿脚不便的人。 凝眸看去,却是有一段时间没见过的黎蔟。 所以,这群是汪家人。 他们已经发现了黎蔟的特别,准备带他回汪家? 凌越没有出声,而是等待着。 营地里有吴家带来的狗,还有守夜的伙计,这群汪家人绝无可能避开众人,悄然离去。 果然。 很快,一只狗就冲了出来,一把将黎蔟扑在了地上。 却没有攻击他,而是嗅了嗅他身上的气味,很是温顺地舔了舔黎蔟地脸。 汪家人被突然冲出来的狗吓了一跳,露出了响动,惊醒了守夜的伙计,很快迎来九门之人的缠斗围堵。 陈斤水也还没睡觉,听到动静,立刻跑了出来。 发现汪家人,当即眉眼一竖,神态里露出狠辣,九爪钩舞得虎虎生风,与这群人中为首的那人打得不相上下。 这么一缠斗一起,黎蔟反倒是被丢在地上无人顾及。 凌越观察了一下周围,当即摸过去把人就近拖进了一个空帐篷。 黎蔟看到一个长相可爱的小姐姐费力地把自己往帐篷里拖,也知道她是在帮自己,忙挣扎着自己也蹬腿用力。 然而这对于本来就是假装力气不大的凌越而言,就是帮倒忙。 凌越就看他身受重伤还不忘瞎折腾,最后成功地把自己折腾得厥了过去。 无奈一叹,凌越俯身,将人抱到了床上,而后直接坐在地上给他把脉。 五脏六腑有明显内伤,似乎是被什么强大力量直接正面震伤的。 手脚肋骨也有不同程度的骨折骨裂,重伤后还没有得到有效治疗,身体里还残留着毒素。 凌越忍不住皱眉。 侧耳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确定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来打扰,凌越翻身上床。 把昏迷的黎蔟捞起来,给他摆了个更有利于筋脉畅通脏腑五行相合的五心朝天的姿势。 她自己也坐在他身后,以打坐的姿势双掌抵在黎蔟背部心、肺相应的两大命脉之地,抓紧时间给他输送内力,为他疗伤。 黎蔟不是习武之人,筋脉十分脆弱。 凌越不敢太急,只能将内力压成细如发丝缓若微风,一点点给他梳理内腑淤堵重伤之处。 当听到有脚步声渐行渐近,凌越在最后关头收了内力,将依旧昏迷的黎蔟放到床上,自己闪身,快若闪电,带着一阵风离开了帐篷。 第二天,黎蔟醒来后,九门的人就迫不及待把他拎出来,逼他说出无邪到底想做什么,以及古潼京下的宝藏在哪里。 黎蔟都懵了,面对虎视眈眈的一群人,他忽然想起自己在蛇毒幻觉里看到的无邪的叮嘱,立刻道:“我要见小满哥!我只跟他说!” 霍友雪和陈斤水几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让吴家把小满哥请出来。 然而面对一只体型健硕的黑背德牧犬,黎蔟傻眼了。 无邪也没说小满哥不是人,而是一条狗啊! 凌越跟着张鈤山,站在陈家伙计里,看见这一幕,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张鈤山关注到她嘴角的笑意,再看黎蔟,上下左右地看,也没看出来这小子身上有什么特别的。 怎么对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昨晚上还直接把他点晕了! 因为吴家狗王小满哥对黎蔟亲近的态度,吴家伙计立刻把黎蔟当成了他们吴家的人,十分客气,还想把人带回去。 然而陈斤水等人如何肯干,三言两语间就把吴家几个伙计压了回去。 不过对黎蔟动粗肯定是不行了。 于是可怜的杨好,再一次成了毒打对象。 凌越:“…… ” 这小孩儿真挺倒霉的。 且不说杨好倒霉不倒霉,这一招确实有效,黎蔟说出了霍友雪等人最关心的古潼京宝藏。 此话一出,就连心机深沉的霍道夫都忍不住出声:“所以你说,那个黄金洞里,全是金银珠宝?你给我好好讲讲,那里到底是什么样子!” 得知黄金洞居然就在他们昨晚烧烤的下面,众人坐不住了。 立刻对照着地图,定准了宝藏的方位。 古潼京里危险重重,霍道夫选择把杨好带着一起下去,杨好好不容易才从下面逃出来,根本不愿意再下去。 黎蔟倒是想自己下,可霍道夫不知道跟陈斤水说了些什么,陈斤水让黎蔟留在上面。 霍道夫三言两语间,就挑拨得杨好对黎蔟生了嫌隙,又有霍友雪等人故意在旁边敲边鼓。 等杨好从谈事的帐篷里出来后,就大喊着黎蔟的名字,冲过去就按着黎蔟打了一顿。 看起来非常生气的样子。 其他人乐得看两个好哥们儿反目成仇,凌越却看见了杨好故意避开了黎蔟身上的伤口。 她明白过来。 看来这个杨好做戏的功夫进步得很快,他也已经明白过来,现在他和黎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根本不能做出违背陈斤水等人意愿的事。 现在趁机来一出翻脸的戏码,或许能让陈斤水他们对杨好和黎蔟更放心一些。 凌越并不知道,就是因为昨晚霍道夫对她和张鈤山的挑拨,让杨好明白这些人说的话根本不可靠。 也是因此,今日被霍道夫等人挑拨离间的时候,除了一开始因为恐惧而生出的对黎蔟迁怒式的愤恨,杨好很快就清醒过来。 同时也明白了霍道夫他们费心挑拨的用意,就是为了让他和黎蔟翻脸,把他拿捏在手里,好利用他威胁黎蔟。 由此可见,霍道夫他们嘴里说着黎蔟变了,黎蔟舍弃了他,舍弃了他们之间的兄弟情。 实际上他们比谁都清楚,黎蔟对他杨好的在意。 既然如此,杨好也就不相信黎蔟真的会为了自保,就故意推他下去送死。 想通的瞬间,杨好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仿佛在那一瞬间,他就不再是从前那个色厉内荏一事无成的草包混混儿。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杨好在被人拉起来的时候,恰好抬头看向了凌越的方向。 两人四目相对,杨好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抿唇低头,捏紧双拳,作出怨气难消的样子。 杨好被霍道夫陈斤水他们拉着下去了,剩下的人都各自散去,躺在地上的黎蔟也被人架起来送回了帐篷。 凌越看霍小媛跟了进去,转身也回了她和张鈤山的帐篷。 老神在在坐在床上的张鈤山看她进来,正要开口说什么,忽见她拎起背包,略微一想,就明白她想干什么了。 心里偷偷酸了一下,张鈤山还是尽量展示自己的沉稳内敛,端庄大气:“下去后小心一点,记得到时候来找我。” 他还要完成凌越和无邪的约定。 凌越“嗯”了一声,走到帐篷门边上的时候,侧身回头看他。 张鈤山还以为她要对自己说点诸如“你也小心、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心里还有点儿隐约的高兴。 谁想她开口说的话却是:“杨好不会上来了,到时候你看着点黎蔟。” 张鈤山眼睛里的星星,没了。 第74章 一言不合就跳崖 从挖开的入口,一行人鱼贯而入,下了古潼京。 入口处有人把守。 张鈤山狐假虎威,利用陈家特聘专家的身份,帮凌越支开了那两个伙计。 凌越趁机跳了下去,远远跟在陈斤水等人身后。 这次下来的伙计主要是陈家的,霍李齐三家也派了伙计跟下去,但是只有陈斤水和霍道夫亲自下场,可见陈斤水对宝藏也是有点其他心思的。 然而古潼京无处不在的蛇和一言不合就放虫的机关并没有让他们如愿,在进入地图上标记的核心区后,穿过无数的碎石和塌陷,很快就遭遇了黑毛蛇的袭击。 一行人慌不择路,在经过一处密室,拿取里面的石碑时,又触发了机关,房间里出现了很多黑毛蛇和尸鳖。 黑毛蛇毒性大,弹跳飞跃的能力惊人。 尸鳖有毒,见人就咬,眨眼间就遍布了墙壁两边和地上。 眼看就要无路可逃了,陈斤水果断扯过一个伙计推倒在地,然后自己踩着伙计的身体跑了。 霍道夫见状,自然赶紧跟上。 有的伙计动作慢了半拍,不是被蛇咬了,就是被虫子咬了。 一时间大呼小叫痛呼求救声搅成一团。 面对这样的凶险,杨好吓得手脚发软,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虫子往自己身上爬。 看来今天是真要死在这里了! 就在杨好认命等死的时候,一道人影忽然从上面滑了下来。 还不等杨好看清滑下来的究竟是人是鬼,他就被那人拎着背后的背包,带着原地起飞了。 杨好惊呆。 飞、飞起来了? 杨好下意识“哎?”了一声,惊呼声刚冒出喉咙,就有一道声音冷冷地道:“闭嘴。” 声音不大,也算不上严厉,但就是让杨好瞬间不敢吭声了。 忽然悬空的感觉让杨好忍不住挣扎了一下,但也很快反应过来。 不对啊,这个人是在救他,他扑腾个什么劲儿啊! 于是老老实实被人拎着,很快就离开了密室。 等重新两脚踩地,杨好赶紧回头一看,才发现刚才带着他一路从空中飞着跑出来的人,居然是昨晚上给他包扎伤口,态度也很友好的贾教授的助理李姐姐! 看她一路上都没出声惊动陈斤水等人的副姿态,明显就是偷偷跟下来的。 杨好一时间不知道该作好表情,因为他猜到,这位李姐姐,明显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那不是废话嘛!都能带着他在墙上一踩就飞出去好几米远,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凌越也不在意他复杂的眼神,查看了一下四周。 确定暂时没危险,这才低声对他道:“不要出声,你先跟着我,等事情办完了,你就可以回去了。” 不再软甜的声音让杨好又是一愣。 直到凌越已经走出去一段路了,杨好才压下翻腾的思绪,赶紧追了上去:“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还想问,如果可以,能不能把黎蔟也救出来。 这里出去没走多远,就是一个悬崖,凌越正要路过,离开。 忽听下面有异响,空气里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烤虫子的气味。 别问她为什么一闻就知道是烤虫子,问就是经验丰富。 想到和杨好黎蔟他们走散的黑瞎子梁弯等人,凌越站住了脚。 杨好还想追问,被凌越和在外面时全然不同的冷淡疏离唬得不敢再吭声。 就这样,两人在上面站了一会儿。 悬崖下,黑瞎子刚问过梁弯和苏皖为什么不出声求助。 梁弯兴致不高,懒得说话。 苏皖老老实实回答:“孟子说,威武不能屈,我可不想落到落到敌人手里。” 这道声音有些陌生,凌越并不能将之和自己认识的人对上。 不过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人。 凌越回头问杨好:“你和苏皖他们是什么时候走散的?” 杨好一听,这人居然还知道苏皖! 顿时也急了,内心里也不由自主地生出更多期待,“李姐姐,你认识苏皖?” 他想了想,眼睛更亮了:“你是不是无邪的人?!” 怕凌越性子冷淡,不耐烦多说废话,杨好又接着说:“我们这次下来的一共有四个人,我,苏皖,黎蔟,还有弯姐,之后我们还遇到了无邪和黑眼镜。无邪不知道去了哪,黑眼镜救了我们,之后就一直在一起!” 凌越点头。 下面那个少年刚才说话是在回答别人,可见下面至少有两个人。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凌越言简意赅,叮嘱完杨好,自己转身就对着面前看不见底的悬崖一跃而下。 杨好吓了一跳,赶紧追了两步,又在悬崖边上不得不停住了脚:“李姐姐!你干什么?!” 怎么一言不合就跳崖啊! 落到能看见篝火的光,以及坐在篝火边的三道身影时,凌越抽出墨竹,在悬崖上横着推了一把。 改变了坠落方向,卸去下坠之力后,凌越旋身安然落地。 抬眸就对上不约而同望过来的三双眼睛。 看到从天而降的陌生人,刚开始梁弯还有点不安,就怕又是那群汪家人发现了他们没死。 但在看到对方手里眼熟的墨竹后,梁弯一下子就反应过来,缓缓站起来,难以置信地喊:“阿越?” 凌越才想起来自己还戴着人皮面具。 不得不说,张鈤山做人皮面具的手艺是真的一绝。 不仅透气贴肤,还能如同人的第二张脸,表情完全不会僵硬死板。 有时候凌越自己都会忘记自己脸上还贴着东西。 现在也已经没必要掩饰身份了。 摸到耳后的边沿,凌越撕下人皮面具,露出她原本的脸。 又将美瞳取出来,恢复了原本的瞳色。 看到真的是凌越,梁弯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一阵风地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凌越的腰。 脑袋贴在她怀里蹭啊蹭,委屈又可怜:“阿越!真的是你!你是来救我的吗?呜呜呜我就知道阿越一定会来救我的!” 那精神奕奕的样子,一点看不出来好几天没吃没喝。 黑瞎子和苏皖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黑瞎子墨镜下的视线也停留在凌越身上,她的到来,仿佛带来了生的希望。 确实很让人惊喜。 就连不怕死的瞎子他,也忍不住为她的到来而心生欢喜。 只有苏皖呆呆的问:“阿越?啊,你也是从上面掉下来了吗?” 好吧,现在在这里等死的人从三个变成了四个。 苏皖想了想,还是没能get到梁弯为什么这么开心。 难道她们俩姐妹情深,能死在一起,弯姐就感到幸福无比? 苏皖想了一下自己和好哥,鸭梨一起死在这里的画面,然后惭愧地低下了头。 果然,他还是没办法像弯姐那样发自内心的开心、幸福。 可恶! 难道他和鸭梨好哥的兄弟情,到底还是输给了弯姐和她闺蜜的姐妹情吗?! 第75章 悬崖救人 任由梁弯抱着发泄了一下情绪,凌越才把人推开。 看了看篝火边上烘烤着的虫子,又看了看嘴角带着点浅笑,依旧老神在在坐在地上的黑瞎子。 打了个招呼:“哟,吃着呢?” 黑瞎子嘴角的笑意更甚:“是啊,你也要来一口吗?” 凌越摇头:“不用了,下来之前刚吃过了。” 苏皖被两人过分平平无奇的寒暄给弄懵了:“不是,姐姐,黑爷,你们认识啊?” 黑瞎子语气轻松,调侃道:“不仅我们认识,她还和无邪,黎蔟,都认识。”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尾音:“她和黎蔟啊,关系可好啦~” 苏皖顿时眼前一亮,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凑到凌越面前:“你不会就是鸭梨说的那个,他在沙漠里喜欢上的凌越吧?!” 自从鸭梨失踪又回来后,除了装逼地说他在沙漠里如何叱咤风云,就是说他喜欢的人有多厉害。 苏皖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杨好也是一听黎蔟说凌越,就生理性头疼,立马找借口跑路。 如果黎蔟在这里,必然忍不住抓狂。 怎么他本人都还没表白呢,身边的人一个个就全抢先了? 凌越看了少年一眼,无视了黑瞎子看好戏的表情,抬头看悬崖高度:“你们怎么跑到这下面来了?” 运气还挺好,都没把他给摔死。 梁弯也终于从激动中缓了过来,依旧挽着凌越的手臂,乐颠颠地说了他们进入沙漠后的遭遇:“阿越,你不知道,我们这次进古潼京,可遭大罪了!先是遇到了谋财害命的导游,又遇到了会动的树,和特别多的蛇!其中有条白蛇,大得不得了!……” 看她似乎还要长篇大论地说下去,凌越暂时阻止了她:“上面还有个人等着,我们先上去再说。” 虽然凌越态度很冷淡,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她都没理,但天生钝感十足的苏皖还是热情不减,“凌越姐,上面等着的人是谁?我们认不认识啊?” 说完了才眨巴了一下眼,惊讶得五官都在用力:“啊凌越姐,你是说我们可以上去?”他把头往后仰出了一百八十度,还是看不到头。 黑瞎子在看见凌越下来的时候,就知道她有能力上去。 这会儿也不耽误了,拍拍手,站了起来:“怎么上?” 凌越估算了一下刚才下来时感受到的高度,定好了位置,往后拉开距离,尽量让自己与峭壁之间的角度更缓。 梁弯和苏皖什么都不懂,只能老老实实在边上看着。 当凌越整个人已经渐渐退出篝火能照亮的范围,陷入了黑暗中看不见人影了,苏皖和梁弯对视一眼。 苏皖小小声问:“弯姐,凌越姐真的可以带我们上去吗?” 梁弯现在都成凌越吹了,特骄傲地挺了挺胸口:“那当然!阿越超厉害的,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苏皖“哇~”了一声:“会飞檐走壁那种?” 梁弯点头:“嗯,当然,飞檐走壁就是洒洒水啦。” 仿佛会飞檐走壁的人是她自己。 就在两人小声嘀咕的时候,黑暗中,一道几乎让人看不见的雪丝骤然射出,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叮”的碰撞声,箭矢穿透岩壁,雪丝绷紧。 越是黑暗的地方,黑瞎子看得越清。 他看见凌越从腰包里掏出了一副雪白轻薄的手套,戴上后,就抓着雪丝疾走数步,然后左手松开雪丝,脚下一点。 整个人就斜刺里飞了出去。 梁弯和苏皖只看见凌越往悬崖上飞了一截,很快就又看不见人影了。 黑瞎子却看见她利用雪丝飞上了悬崖二十几米的高度,然后将后腰挂着的墨竹往崖壁上插,暂时用武器在那里做了个踏足借力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后,凌越重新落下来,看了黑瞎子一眼,对梁弯说:“我先把你带上去,杨好在上面,包里有物资,自己先包扎伤口补充体力。” 梁弯感动得眼泪汪汪,赶紧跑了过去,自发自觉地双手抱住凌越脖颈,把自己挂在她身上:“阿越我准备好了,快带我飞吧!” 凌越失笑。 但还是如了她的意,单臂圈住她的腰,左手松开雪丝,内力触发手镯内的机关,同时运转轻身功法,利用雪丝回收的拉力,带着梁弯飞上悬崖。 在雪丝长度到达极限的时候,凌越在横插的墨竹上借力一点,再次带着梁弯二次飞跃。 顺利到了悬崖之上的平台。 自从凌越二话不说就跳了悬崖后,杨好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他肯定是不愿意一个人离开的,不管是因为凌越救了他,还是这里充满了各种危险。 他掏空了背包,也没找到能用的工具,又想到凌越跳之前让他等在这里。 杨好心急难耐,也只能坐在地上这么干等。 每一秒的等待都是一种煎熬。 就在杨好觉得自己仿佛等了几万年,脑子里已经想过上千种不好的猜测的时候。 悬崖下忽然蹿上来两个人,把等在悬崖边上的杨好吓得屁股擦地连连后退。 做好了拔腿就跑的姿势,杨好才定睛看去。 发现上来的居然是梁弯和另一个长得特别漂亮,但完全不认识的女生。 杨好高兴了几秒,很快又着急起来:“弯姐,你们上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个脸蛋圆圆的,长得特别可爱的姐姐?” 终于逃出生天,梁弯再看周围的悬崖陡壁黑漆漆甬道山洞,都觉得特别亲切特别美好。 看见杨好的时候,也觉得这小屁孩儿几天不见,又长帅了! 听到他的问话,梁弯想都不想就说:“什么特别可爱的小姐姐?难道弯姐我就不可爱了?” 杨好气急,还要跑悬崖边上往下瞅,身边却忽然又有人跳了下去。 杨好惊讶:“哎?哎!” 后知后觉发现,这场景,怎么那么眼熟? 再一仔细回想,刚才上来的那个陌生人,除了长相,身形、衣着,还有高马尾,不都跟李助理一样嘛! 杨好想到当初他和苏皖去新月饭店,在某个房间里看到的挂在墙上的人脸,好像有点儿明白了。 等他回头,就看见梁弯找到了水和压缩饼干,坐在地上埋头苦吃。 他稍微捋了一下目前的发展。 李助理和九门的人一起来了古潼京,在营地里帮了他。 陈斤水他们下来的时候,李助理还悄悄跟了下来,然后在危险时刻救了他。 现在又从悬崖下面把看起来饿了好久的弯姐救了上来,完了再下去…… 杨好眼睛越来越亮,他迫不及待凑到梁弯面前问:“弯姐,苏皖和黑爷他们是不是也在下面?!” 梁弯嘴里都是食物,以前她对压缩饼干爱搭不理,现在饱腹感极强还能最快补充体力的压缩饼干简直就是她的神! 被杨好问,她腾不出嘴巴回答,就唔唔的点头。 杨好就明白了。 他们还真在下面啊! 放松地坐在地上,看向悬崖的方向,杨好忍不住笑了出来。 也终于有心思关注其他问题了:“弯姐,你们认识这位李助理啊?哦,她脸都是假的,那名字肯定也是。弯姐你知道她叫什么吗?她和黑爷一样,都是无邪的朋友吗?” 畅快地喝了一大口水,梁弯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是啊,我和阿越关系好得很,你不知道她吗?黎蔟那小屁孩儿没跟你们念叨?反正我是听得够够的了。每次遇到阿越,黎蔟就跟丢了脑子一样,切,恋爱脑!” 假使看到凌越就又哭又笑,恨不得把自己挂在凌越身上的人不是梁弯自己。 她此时对黎蔟的不屑,必然是没有酸溜溜柠檬味儿的。 第76章 科学算命?【礼物加更】 有些事情,看着别人做,可能会羡慕,会向往。 但真轮到自己上的时候,那点羡慕和向往立马就碎成了渣渣。 凌越把梁弯带上去后,再下来,第二趟就准备把苏皖带上去。 然后问题就来了。 “凌越姐,我我我、我这样抱你的腰,不好吧~”苏皖脸红红地一会儿看凌越,一会儿别开脸看别处。 一副羞答答纯情少年的模样,嘴里还嘀咕:“那什么,朋友妻不可欺……” 黑瞎子都被逗笑了:“说什么呢?大声点儿呗,听不见!” 凌越站在那里,什么话都不说,也不想说。 苏皖左手按右手,按完了又右手按左手,磨磨蹭蹭挪到凌越身边,又开始念念叨叨:“凌越姐,这根线那么细,会不会半道上就断了啊?断了的话,我们会重新摔下来摔死吧……” 凌越眼神闪烁,刚准备对这个啰哩啰嗦的少年伸出罪恶之手。 察觉到她意图的黑瞎子已经抢先一步,悄没声儿地在苏皖后脖颈处一捏。 苏皖就翻着白眼晕过去了。 黑瞎子把软面条似的苏皖拎着,往凌越面前一送,笑出一口大白牙:“阿越,给!” 仿佛在送什么礼物,脸上全是求夸夸的神色。 凌越第一次给了黑瞎子一个正面的、中肯的、饱含赞赏的微笑。 然后拎着晕过去的苏皖,再次借着雪丝的力道踩着石壁很快消失在昏暗中。 崖底突然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黑瞎子转身看了看这里。 在凌越出现之前,黑瞎子是真的曾以为这里将会是他的葬身之地。 虽然遗憾,但这样的结局,其实也挺符合他曾经对自己结局的预想。 日复一日,行走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终有一日,他会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倒是不曾想,瞎子他呀,运气就是这么好,绝境里总能遇到贵人。 嘿,就是死不了~ 哼着歌,黑瞎子悠闲地用匕首在旁边石壁上写写画画。 “黑瞎子到此一游”七个字龙飞凤舞,张牙舞爪地刻在了石壁上。 还有时间,他就在后面又画了个墨镜。 退后一步,看了看, “啧~完美!” 嗒—— 凌越再次下来,落地的脚步声比刚才要重一些。 黑瞎子墨镜后的眼睛看了看她脚下,嬉笑着重新坐回了篝火边上,还招呼凌越也坐过去:“阿越美女也来感受一下呗,顺便给瞎子说说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知道所有计划的黑瞎子其实猜也能猜到,现在外面肯定是九门的人挤破了脑袋往古潼京里钻,隐藏身份的张鈤山也会最后一次确认九门中哪些是汪家人。 再在最后时刻,以古潼京里的宝藏为诱饵,威逼利诱陈斤水他们配合铲除渗透在他们手下伙计里的汪家人,达到第一遍清洗九门的目的。 而第二次对九门的清洗,将会在古潼京里。 这处悬崖笔直陡峭,上下垂直,崖壁上更是光滑异常,直上直下三十多米的高度。 中途只有二十多米处的墨竹可以借力。 来回连续跑了两趟,凌越也感觉有些疲倦,没精力去多想。 既然黑瞎子摆出一副要私底下聊天的架势,凌越也就干脆在他对面的沙地上坐下了,一边休息恢复内力,一边听黑瞎子想说什么。 “张鈤山在外面,九门的人都来了。”凌越一句话概括完地面的情况,就看着黑瞎子。 想了想,凌越还是问到:“无邪去哪里了?” 黑瞎子嘴角扯了扯:“哟,可算是问了,瞎子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凌越眼神都没变一下。 黑瞎子撇嘴:“就去墨脱雪山咯,现在啊,啧啧啧,指不定已经被汪家人堵在哪个犄角旮旯宰掉咯~” 凌越皱眉:“他为什么要去那里?” 明明计划已经在顺利推进了,这种时候,只要他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待时机,静待收网即可。 嘴巴上说得轻松,其实黑瞎子何尝不担心? 他看了对面的凌越一眼,想到无邪没说出口的那点念想,心底斟酌片刻,到底还是舍不得便宜徒弟失望。 于是黑瞎子道:“为了吸引汪家的注意力。” 看他摆出一副正经的姿态,凌越也凝眸倾听。 黑瞎子继续说:“你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无邪对黎蔟的安排,在黎蔟被汪家人带走之后,他是一定会被汪家人逼着读取黑毛蛇毒液里携带的记忆的。” “但是吸取费洛蒙太频繁,对身体的损伤十分严重,且不可逆转。无邪需要用自己吸引汪家人,让汪家认为自己有更多的选择,而不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对黎蔟用强的。” 凌越思索的时候,黑瞎子也没吭声。 崖底只有篝火燃烧的轻微声响。 半分钟后,凌越出声:“汪家,到底有什么,能让你们这么忌惮,还要无邪用自己的命去争取时间?” 黑瞎子转动眼珠子,去看篝火。 过分明亮的光,让他眼睛生出不适的疼痛。 但他却没有转开视线,而是依旧盯着篝火,漫不经心地说:“你相信,一个人的命运,可以用一台计算机算出来吗?” 凌越无意中看见过天桥下某个角落,摆着一台老式电脑,旁边贴着一张纸,上书“科学算命”的小摊。 如今一听,脑子里第一时间就闪过这个小摊,却又觉得汪家怎么说都是几百年的大世家,怎么可能这么掉价? 但她对此能够联想到的,也仅止于此,于是迟疑道:“电脑算命?” 自己就摆够算命摊子的黑瞎子一愣,然后噗嗤噗嗤地笑:“哈哈哈哈对对对,差不多就是这种!哈哈哈,他们汪家总部有一个运算部门,但凡进入了汪家的人,都要接受这台计算机的测算。据说连汪家人可不可信,有多少背叛汪家的比率,都能算!” 凌越忍不住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大字:他们是不是有毛病? 黑瞎子笑得更疯了,一边笑还一边说:“只要这台计算机算出来,有人的比率达到百分之三十,汪家高层就会下清除令。” 清除令是什么,两人自然明白。 凌越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吐了个槽:“他们都不怕运算部门出问题,把首领的比率都算成百分之三十以上?” 那岂不是倒反天罡? 不过也仅限于吐槽。 靠一个运算部门来掌控汪家所有人的生死,还能至今没自己把自己折腾没了,凌越清楚,这个运算部门肯定不是真的天桥下的那种。 事实也确实如此。 黑瞎子收了笑,表情晦涩难明:“汪家所有人都深信不疑,因为那是用青铜门的一角,制作而成,号称世界上所有事,都可以靠概率判断。而汪家人要做的,就是在出现多种概率的时候,于节点上轻轻一拨。” 他抬手,做了个拨的手势:“一个人的命运,就会因为他们的操控,而走向他们想要的方向,这,就是掌控命运。” 凌越心中微微震动:“所以他们,想要成神?” 她最初想到张家人长寿,只想到汪家人想要长生。 却不想,竟是如此。 青铜门里面,到底有什么? 第77章 人老成精黑瞎子 青铜门里到底有什么。 凌越没有问出来。 黑瞎子也不可能告诉她。 黑瞎子这个人,虽然接触不多,但陵越深知此人表面放荡不羁,嬉笑怒骂好像都表现在脸上。 实则内心深沉,永远都能保持冷静的目光看待人和事。 他就像活在这个世界的旁观者,看似离你很近,实则不在同一个世界。 属实是目前凌越在这个世界遇到的最难搞的人。 他的心好像已经化作坚硬圆润的石头,根本没有可以切入的脆弱点。 即便是张鈤山也比不过他的心思深沉。 直到借着带人上去的时候,偷偷摸了他的骨龄,发现这人居然已经一百多岁高龄,凌越不得不腹诽一句:果然人老成精! 以及,这个世界真奇怪,长寿不老的人仿佛扎堆出现! 察觉到凌越的手从他背脊上滑过时做了什么,黑瞎子转头看她。 嘴角挂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啊唷?阿越怎么偷偷摸我呢?瞎子知道你早就垂涎瞎子的美色了,但无邪还在天上看着咱们呢,这样,不好吧~” 明明最怕无邪出事的就是他,偏偏总拿无邪生死开玩笑的也是他。 凌越只当眼瞎耳聋,扯着他衣襟就要这样把人拎起来。 黑瞎子见状,秒怂地抓住她那只手往自己腰上带,“阿越,别闹,快抱住瞎子的腰,瞎子的腰可好抱啦!” 这身衣服的质量如何,他能不知道吗? 他可不能把自己的小命交代在衣服上! 黑瞎子人高马大,肌肉密度高,整个人长长的一条,分量真不轻。 还好凌越身上没有墨竹,否则带着黑瞎子在直上直下的悬崖下往上飞,真轻松不了。 等到把黑瞎子也送上去了,凌越才收回钉进石壁里的箭矢。 雪丝收回的瞬间,也把插进崖壁的墨竹卷了回来。 悬崖上,杨好和苏皖、梁弯三方已经初步完成了胜利会师的喜悦,现在他们担心的就只剩下黎蔟了。 “那群人还等着黎蔟告诉他们更多线索,不过黎蔟身上有伤,也不知道他在发现我没回去的时候,会不会以为我死了。”杨好忍不住担心。 地面上。 营地里。 陈斤水和霍道夫带着陈家仅剩的一个伙计最后才钻了出来,其他几家的伙计也死了大半,出来的人身上都带了伤。 还有被尸鳖钻进了肉里,拖上来后就丢在地上无助惨叫的伙计。 这次下地宫,可谓是损失惨重。 却只弄回来了一块不知道能有什么用的石碑。 听到这里的动静,营地里的人都围了过来,将石碑抬走,将伤员送去帐篷里医治,请来自家的当家…… 才气走了前来打探的霍小媛,之后就在帐篷里焦急等待的黎蔟听到动静,也迫不及待地拖着伤腿走出帐篷。 到了人群围挤的地方,就使劲扒开其他人,黎蔟的目光在上来的人里一遍遍扫过。 随着一次次的确认,黎蔟慌了,他忍不住大喊:“杨好!杨好呢?你们把杨好藏到哪里去了?!” 陈斤水正憋了一肚子火,听到黎蔟的声音,三两步就跨了过去,一把揪住黎蔟的衣襟,恶狠狠道:“你tm敢耍劳资!下面根本没有什么宝藏!” 黎蔟根本顾不上怕,他反手抓住陈斤水的手臂,声嘶力竭地喊:“杨好呢?杨好怎么没上来?!” 旁边的霍道夫冷笑一声,“杨好?你故意把我们骗到那里去,那里到处都是黑毛蛇和尸鳖,不是碎石就是塌陷,杨好一个愣头青,当然是死啦。” 他眼神冷冷地注视着黎蔟,“黎蔟,杨好是被你害死了。” 这句话仿佛一把利刃,瞬间穿透了黎蔟的心脏。 他瞳孔骤缩,脸色苍白,颤抖着唇,呼吸急促又沉重,好像喘不上气来。 陈斤水将他往地上一丢,黎蔟也没有反应,就躺在地上,双眼失焦地看着暗沉的天空。 周围的人渐渐都走了。 最后只剩下霍小媛迟疑地看着他,半晌,才试探着靠近他,蹲下,轻轻喊了一声:“鸭梨。” 黎蔟没有任何反应。 霍小媛只能起身离开了。 帐篷里陈斤水他们围着带上来那块石碑,等着贾教授辨认上面的文字内容。 最后得出的结论,也很让他们惊喜。 “虽然因为年代久远,很多字已经不能辨认出来了,但是这个文字符号,我知道,是代表了财富。所以,这篇碑文,肯定和古潼京里的宝藏有关!”假教授真会长如此笃定地说。 陈斤水高兴了:“好,是宝藏就好。” 转头却开始撵人:“哎,你们几个看够了吧?要是没事就散了吧,早点回去休息。” 李取闹不乐意了:“斤水啊,你还是太年轻了,又刚当上陈家的主事人,对九门规矩不了解,我们也不怪你。咱们九门一直有个规矩,就是啊,只要九门一起行动得到的东西,不管是谁家弄到的,都必须九家一起平分。” 霍友雪也敲边鼓:“是啊,陈当家奔波劳累,才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反正这块石头放在这里也不会跑,等有结果了,我们通知你就是了。” 陈斤水沉下了脸:“这块石头,可是我们陈家伙计死了好几个人才弄出来的。” 李取闹又拿死去的四阿公说话,陈斤水最烦的就是有人说他比不上陈皮阿四,狠声道:“你这么惦记四阿公,不如我送你下去陪他?” 眼看又要闹起来,新月饭店的伊老板出面阻止,“陈当家,九门协会的规矩就摆在这儿,你到底是守,还是不守?” 争吵便被迫告一段落。 几人又出了帐篷,去逼问黎蔟。 然而黎蔟因为杨好的死,根本不想理会这里的任何人。 张鈤山看着他那样儿,想到凌越离开前的叮嘱。 虽然很不情愿,却不得不走了过去,蹲下身,拍了拍黎蔟的肩膀,低声说了一句:“杨好被凌越带走了。” 黎蔟无神的眼眸倏然一亮,立刻爬起来,抓住张鈤山的手:“真的?你没骗我?” 然后又反应了过来,狐疑道:“不对,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凌越?” 张鈤山本就没准备继续潜伏下去,在黎蔟的声音吸引来陈斤水等人怀疑的视线时,站起身,直接撕开了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目。 霍友雪一惊:“张鈤山?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你不会参与这件事吗?现在是什么意思?” 张鈤山老神在在,端范儿十足,伸手往几家伙计里指:“你们谁姓汪,难道还要我指出来吗?” 没人站出来。 张鈤山就掏出一个名单,一一报出汪家人在九门中的名字。 发现自己暴露的汪家人立刻有人动手,想要去抢下名单毁掉。 一个人动,其他汪家人也不由动了,谁知抢过来的名册上居然是空的。 到了这一步,大家也不是傻子,知道这么害怕的人,必然是汪家人。 张鈤山又掏出一个u盘,对九门之人以利诱之:“这个u盘里装的,全都是古潼京的秘密,还有进入古潼京的方法,密码只有我知道。外面的汪家人已经肃清完了,剩下的都在这里。只要你们把他们抓住,我就把u盘和密码,全都给你们。” 本身就是自私自利的陈斤水率先出手,一刀割了自己身边的汪家卧底脖颈。 其他几家见状,生怕陈斤水抢了先,纷纷对自己手底下的汪家人动手。 ——他们根本不在意被张鈤山点出来的究竟是不是汪家人。 就算不是,死几个伙计,换来古潼京的宝藏,难道还不够赚的? 如此这般,一群人纷纷打斗起来。 眼看卧底要清理完了,黑暗中又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群汪家人,趁着九门之人打斗抢夺u盘的时候, 偷偷安装了炸药。 等到时间一到,营地里所有人都被炸药的爆炸冲击波给震晕了。 原本还躲在旁边,一心盯着张鈤山,想让张鈤山带自己下去找凌越和杨好的黎蔟也脑子一懵。 昏昏沉沉晕过去之前,隐约看见了霍小媛向他走来。 汪家安装炸药,并不是为了炸死九门之人,而是引来九头蛇柏。 他们自己人身上都有天心石粉,九门之人很快醒过来,却顾不上打杀汪家人,而是仓皇躲避九头蛇柏的触须。 “快走!” “啊!救我!” …… 伴随着脚下的一阵塌陷,九门还活着的人都摔进了古潼京里。 张鈤山挥了挥面前的沙尘,想要去找黎蔟,看看人被汪家人带走没有。 结果还不等看清掉下来的人都有哪些,九头蛇柏的触须又延伸了过来,开始卷人。 没办法,张鈤山只能先救人。 在看见罗雀也在的时候,张鈤山眼神闪了闪。 一行人很快逃离了九头蛇柏,由张鈤山带领着离开,没多久,就来到了一处高台。 张鈤山掏出一枚烟火照明棒,引燃后丢了下去,一道强光在空中闪耀,照亮了下方以前构局森严庄重的古城。 张鈤山的声音低沉肃然,垂眸俯视下方的眼神里,充满了追忆:“这就是,古潼京。” 第78章 古潼京的神明 远处另一个平台上。 凌越看到张鈤山发出的信号,转身对黑瞎子说:“你带他们离开吧。” 梁弯拉着她的胳膊,“阿越,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这个黑漆漆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好的,她反正是打死也不要再来这种鬼地方了! 苏皖和杨好也看着她。 黑瞎子扯出一抹笑,似有感慨地祝福凌越:“希望你,得偿所愿吧。” 说完,却又意有所指地念念叨叨:“哎呀,就是可怜了无邪哦,也不知道把追杀他的汪家人引去墨脱雪山的喇嘛庙里,利用大雪封山困住汪家人,拖延时间,他自己还能不能活到开山的那一天哦~” 絮絮叨叨间又开始说那座喇嘛庙在哪里,周围有什么参照物,就差当场手绘一副地图了。 然后就一手拽着苏皖,一手拉着杨好,催促着梁弯,一个人赶着三头“羊”,漫不经心懒懒散散地走进了黑暗中。 凌越无语。 你要嘀咕,也没必要把喇嘛庙的具体位置说得这么清楚吧? 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等黑瞎子他们离开后,凌越也寻机回到了张鈤山所在的队伍。 面对忽然出现的凌越,深知她身手有多好的陈斤水和霍友雪等人一惊。 霍友雪更是立刻转头去看张鈤山,神色里有种恍然大悟之感:“她就是李助理?!” 怪不得非要带着一起来,怪不得之前李助理一直没出现。 因为事情发生得太多了,霍友雪他们一直没有察觉到李助理的失踪。 现在看来,张鈤山早就让她下来了! 凌越的出现,让原本看起来势单力薄,身边只有一个罗雀的张鈤山,一下子就有了说话的分量。 陈斤水惊疑不定,瞬间感觉自己腰后藏着的枪都不敢掏了:“张鈤山,你把她带来,是想对我们做什么?” 陈、齐、霍、李四家里,只有陈斤水亲自感受过凌越的武力碾压。 在看到凌越的瞬间,他甚至忍不住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这让对陈斤水狠辣性子十分了解的霍道夫眼神微动,看向凌越的眼底藏着探究。 之前在解雨辰葬礼上,霍道夫就关注到陈斤水霍友雪对这个凌越的戒备和忌惮,连围堵霍绣秀的时候二人都没让自己手底下的人动手。 只是表现得没有现在这么明显。 想来也是,现在这个情况,如果张鈤山铁了心要带着罗雀和凌越,将他们所有人彻底留在这里,也不是不可能。 有了凌越,张鈤山就感觉自己的腰板子都能挺得更直了。 暗暗可惜了一下凌越不是他手底下的人,张鈤山面上不显,并不理会霍友雪和陈斤水的问话。 而是冲凌越点点头,转而说了声:“走吧,古城大门,就在前面。” 说罢,率先走在前面。 凌越和罗雀自然紧随其后。 陈斤水和霍友雪对视一眼。 李取闹也心里直打鼓:“咱们现在怎么办?” 齐案眉皱眉:“我就不信,张鈤山真敢直接对我们动手。” 伊老板闻言,侧眸对她冷笑一声,什么话都没说就带着自己的伙计追了上去。 其他几人见状,也只能暂且走一步算一步。 张鈤山带着众人来到一扇大门前,大门上左右各雕刻着一个大字:虺、巳。 虺五百年化为蛟,蛟五百年化为龙。虺在古语中,是龙的一种。 巳也指蛇。 以双蛇命名,可见这座古潼京与蛇的关系有多密切。 张鈤山也说古潼京与九头蛇柏共生多年,为了防止九头蛇柏破坏古城,古城门上涂满了能克制九头蛇柏的天心石粉。 推开大门后,入目的就是一条宽敞笔直的大道,大道左右,摆满了各种石碑和石像。 “当年,我们把古潼京里所有的石碑石像都集中到了这里,对上面记录的文字进行了重新翻译和整理,大致还原了古潼京的所有历史。”张鈤山缓步向前,一边走一边说。 凌越已经走到第一块石碑前,举着照明灯仔细阅读上面的文字。 古潼京确实是月氏文明的一个时间段,或者文明分支,使用的文字正是月氏文。 凌越曾经专门找人学过,当时是为了更好地为郡主收集关于女帝母族来历和传说,现在倒是恰好用上了。 张鈤山还在说着有关古潼京的一切:“这里有两座界碑,界碑上画着古潼京的全貌。在古潼京下面,有一条滋养着这座古城的河,叫黄泉河。河里有一种鱼,叫蛇眉铜鱼,鱼的眉毛上寄生着一种蛇。” 他转身,看着在场面色各异的众人:“古潼京人对这种现象非常崇拜,就取出了这种蛇,纹在自己眉毛上。蛇的寿命很长,等人死后,蛇会吞噬人的尸体,然后继续成长,最终长成大蛇。就这样,古潼京人和蛇共生了几千年。蛇的毒液可以将看到的东西传送到特殊的人脑子里,它们就像天然生物资料馆,可以让人通过读取记忆,看到几千年前甚至更久远前发生的一切。” 李取闹觉得这也太扯了:“能读取几千年前的记忆?这也太夸张了!” 霍友雪也表示:“如果是真的,岂不是开了天眼?” 张鈤山并没有说能读取这种蛇的费洛蒙的人并不多见,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将视线投到凌越那边。 刚才他就发现了,凌越似乎能够无障碍地直接读石碑上的古潼京文字。 她到底是什么人?她又究竟想在古潼京里找到什么?是长生?还是古潼京人守护千年的秘密? 凌越一边听一边看,张鈤山说完的时候,她也大概看完了。 石碑上的文字很简略,内容也和张鈤山说的大同小异。 只是张鈤山故意隐瞒了关于古潼京人以蛇神后裔自居,以及他们对九头蛇柏的崇拜。 古潼京人认为,蛇神是围绕在世界边缘守护和维护秩序的时间与空间之神。 作为蛇神的后裔,每隔几十年,他们之中就会诞生一名新的拥有特殊能力的神明使者。 在新使者成长到十岁的时候,古潼京人会将现任首领当作祭品,献祭给神明,然后簇拥新使者成为首领。 虽然看起来很奇怪,但古潼京人,包括首领自己,都将这种事当成理所当然的事。 被祭祀的首领也并不因为自己作为祭品走上祭台,是什么可怕的事。 他们坚信,这样的死亡是回归蛇神的怀抱,从此获得真正的永生,常伴神明左右。 能够被选中,陪同作为祭品的城主一起走上祭台,跳祭祀舞蹈的少男少女,也将因为受到了蛇神来自远古之外的凝视,而受到所有人的崇拜和艳羡,之后他们也将成为古潼京长老们的接班人。 古神殿里之所以祭祀的是九头蛇柏的石像,是因为古潼京人认为蛇神是不可直视,不可窥探的世界主宰。 只有它的伴生神树,九头蛇柏,才可以成为凡人供奉的神像。 这些内容,都是在两块专门用来记录祭祀和歌颂蛇神的石碑上看到的。 关于神明使者的特殊能力,石碑上也记录得和马日拉说的当地传说有异曲同工之处。 掌控虚数空间的开启和关闭,将敌人流放到虚数空间,自己也可以通过虚数空间,带着人眨眼间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任何地方。 还能通过不同的音乐,沟通天地,行云布雨,掌控自然的伟力…… 虽然其中必然有一定的夸张,但仅仅这些,就让凌越想起了曾爷提起过的精绝古城、鬼母和鬼洞。 或许这两者,在历史的长河中,曾属一个文明。 凌越又联想起之前,她在被遗弃的古神庙九头蛇柏石像后面看见的那四个凌乱不规则的字:风、蛇、神、灭。 所以,最终延续了几千年的神秘古潼京文明走向灭亡,也和他们崇拜的神明有关? 两千多年前的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第79章 古潼京宝藏在哪里【礼物加更】 陈斤水等人关心的不是什么古潼京的历史和来历,他们只关心这里的宝藏。 因此对于张鈤山说的话,他们听了也只当个故事,很快就不耐烦地逼问张鈤山。 陈斤水:“我们死了这么多人才走到这里,不是为了听你说故事的,张会长,古潼京的宝藏究竟在哪里?” 提起宝藏,霍友雪也急红了眼:“是啊,我才不相信张大佛爷留下的宝藏,就是这么一堆破石头!” 齐眉案冷嘲热讽:“张会长,你不会是想要独吞吧?” 李取闹故作无奈:“张会长,不是我们逼你,现在九门什么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既然古潼京我们都已经来了,要是有宝藏能让我们九门重振当年的风光,你作为九门协会会长,难道就不希望看到这一幕?” 看着到了这里,依旧想着宝藏的众人,张鈤山失望地摇摇头:“我早就说过了,古潼京里没有宝藏,这座古城现在非常危险……” 又是老一套! 陈斤水听得火大,一怒之下拔出枪顶着张鈤山的脑袋。 然而还不等他放狠话,手腕忽然被重力一砸。 尖锐的痛伴随着清脆的骨头碎裂声! 陈斤水惨叫一声,弓腰抱着自己巨痛难忍的右手。 霍友雪三人吓了一跳,纷纷用警惕的眼神盯着忽然出手的凌越。 凌越手里转着墨绿的竹杖,皱着眉看着陈斤水,表情不善。 语气也很不高兴:“我是什么路边的阿猫阿狗吗?说的话就这么不值得陈当家多听一耳朵?我是不是说过,不要在我面前对张老板动手动脚?” 陈斤水痛得脑瓜子嗡嗡的,额头上全是汗。 他有心想说:你tm根本没说过这种话!而且他动的是张鈤山的脑袋! 可惜痛到失声,根本说不出话来。 凌越才不管自己到底有没有对陈斤水说过那句话,反正意思到位就行了。 她目光不善地扫过霍友雪、齐案眉和李取闹三人,眼神警告。 三人往后退了一步,不约而同躲到身边伙计后面,一声不敢多吭。 被维护的张鈤山眉眼舒展,嘴角微翘,刚才地的失望沉重一扫而空。 他背着手,虽然脸上还带着不知哪里沾上的灰尘,依旧姿态十足。 张鈤山最后看了几人一眼,平淡无波地说了最后一句:“如果这是你们的选择,我不会再干涉。” 说罢,他就转眼看向凌越,眼神里带着安抚:“走吧,我们现在要马上离开这里。” 凌越明白他的意思,微微颔首,并没有多问什么。 眼看着张鈤山带着凌越和罗雀头也不回地走了,本就对他十分信任的伊老板二话不说就带着自己的手下跟了上去。 霍道夫犹豫了一下,劝陈斤水听张鈤山的,陈斤水不甘心:“我才不信他的鬼话,我这鼻子一闻,就知道这里绝对有好东西!” 咬牙愤恨地看了凌越和张鈤山的背影一眼,陈斤水记下这个仇,冲自己手下一吆喝:“走,我带你们发财去!” 霍友雪等人也纷纷选择继续往古城里面探索,他们坚信这里一定有宝藏! 转眼间这里就只剩下霍道夫,他也有短暂的动摇。 不过想到自己的直觉,霍道夫还是选择追着张鈤山等人离开的方向跑了。 张鈤山带着众人刚回到古潼京修复工程办公建筑区域,这里就开始地动山摇,不停有落石砸下来。 众人不约而同加快步伐。 等进入张大佛爷曾经的办公室时,外面已经有房屋不断被落石砸塌。 进入办公室后,张鈤山怀念地看了一眼这间办公室,而后迅速找到书架上隐藏的机关,打开了一扇暗门:“这是佛爷曾经留下的暗道,你们从这里出去,一直往前走,就可以离开古潼京了。” 霍道夫率先走进去,余下的人紧随其后,轮到伊老板的时候,她转身看向张鈤山:“你不走吗?” 张鈤山看着她:“我还有事要做。” 伊老板看了一眼同样没有动的凌越,眼神示意她回避一下。 凌越:“…… ” 默默转头,去看书架上的书,就是没有多走几步离开这里的意思。 废话。 她现在走了,万一张鈤山真被伊老板的深情和美色诱拐成功,两人双宿双飞就此离开了古潼京。 还等着张鈤山带她去收取最后“酬劳”的她,难不成还要跑去墨脱雪山上找不知是死是活的无邪哭? 那不成。 棒打鸳鸯都不能让张鈤山跑了。 或许是凌越清傲冷漠的人设塑造得太成功了,让人认为她不是个会八卦别人私事的人。 又或许是觉得有凌越在也无所谓,伊老板没有等到独处的两人空间,还是选择了把想说的话说出口:“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张鈤山这老逼登也很会拉扯:“是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吧。” 伊老板笑了笑,向他走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新月饭店需要一个男主人,我等你回来。” 说罢,就转身钻进了暗道。 张鈤山垂眸想了想,脸上露出一个短促的笑,转眸就对上了凌越鄙视的目光。 张鈤山:“……” 看人家的八卦现场就算了,你怎么又点评上了? 不过想想凌越好歹没像上次那样直接说出来,张鈤山又很快恢复了平静的心态。 觉得她现在只是这样用眼神瞅一瞅他,其实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好吧。 还是很不自在! 张鈤山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凌越翻白眼,转身往外走:“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你急什么?” 张鈤山更冤了,快步追了上去:“我没急,我只是觉得你对我有很多误会。” 黑暗中,凌越的声音漫不经心:“我觉得没有。” 张鈤山:“不是,你肯定有。” 凌越:“没有。” …… 有时候凌越觉得,某些极其个别的男人(请相应人员对号入座谢谢)真的很幼稚。 她就那么多看了一眼,张鈤山就非要自述一番自己当爹当妈当师父,养育孩子三十来年的心理历程,以及他刚才那个笑的具体意思。 凌越多次表示自己对此并不在意,他完全不用说。 但是张鈤山铁了心就非说非说非说! 烦死了! 谁想听百岁老人的心理历程啊。 年纪这么大了都还没脱单,难道是一件很光荣的事吗? 凌越不理解,也不想尊重,直接打断他还想继续跟她谈心的意图:“能唤醒古潼京的风到底还要多久才来?” 其实想借着讨论个人感情问题,从而达到与她谈心,试探她之前为什么对他冷言冷语,最好还能进一步探讨她究竟是不是张家遗珠的张鈤山:“…… ” 不是,我魔咒还没念到关键时刻,你就这么打断真的合适吗? 两人四目相对。 一个眼神坚定,一个满眼无语。 最后还是张鈤山妥协了:“按照风的规律,还有两个星期,我们先找个地方避开坍塌引来的蛇群躁动和九头蛇柏。” 对这里,张鈤山很熟悉,显然当初古潼京修复工程的时候,他没少在这片区域行走。 很快,张鈤山就带着凌越来到了一处金属构造的密室。 第80章 我可以相信你吗 外面还在坍塌,发出的声音和震动时不时就会传进密室,不过这里很安全。 他们还要在这里待两个星期,时间一下子就多得不值钱了。 凌越卸下墨竹,寻了个凳子坐下,看着这个密室里的布置,一边好奇的询问:“当年,你们到底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张鈤山看着布满灰尘的房间,再看看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的凌越,认命地找了帕子接了水。 一边打扫卫生一边说:“最开始,我们发现了古潼京的一角,这里的道路很奇怪,每一个进来的人都会迷路。佛爷就亲自带队,探索古潼京……” 说着说着,张鈤山仿佛陷入了那段回忆,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们进来的时候明明是秋天,按照这里的地理位置,这时候应该是风季,古城里却一点风都没有。” 凌越侧眸,认真听着。 这确实很奇怪,虽然古潼京早已被沙漠覆盖,成为了货真价实的地下古城。 但空穴就可来风,这里的空气并不浑浊,说明空气是一直与外界互通的。 张鈤山也说到了他们抵达古城深处时,这里来了一股绵延不绝的风,伴随而来的,是一阵断断续续的音乐。 “一开始,我们以为是集体出现了幻觉,直到我们发现了一张图纸,上面画的是古潼京,那是一座庞大的完整的古城。”张鈤山深吸一口气,然后成功被飞起的灰尘呛到了。 凌越别开脸,抬手挡了挡脸,再转头看回来的时候,就对上张鈤山无奈的表情。 凌越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继续说。 “佛爷提出,把整座古城当成一个巨大的乐器,风一来就吹响了。之后,佛爷想要听完整的音乐,就带着我们开启了古潼京修复工程。” 凌越:“所以音乐里,到底有什么?” 张鈤山摇头:“古潼京修复完后,风还没来,这里就发生了意外,佛爷仓促封存了这里的一切,到死也没能听到完整的音乐。” 凌越听到这里,试探地问:“无邪的奶奶也曾跟黎蔟说过这场意外,所以这场意外,究竟是什么?” 张鈤山看着凌越,半晌没有说话。 就在凌越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张鈤山却忽然开了口:“是蛇,在修复古潼京期间,佛爷同时在研究黑毛蛇和人的共生关系。” 凌越皱眉:“他想像古潼京人一样,达成人蛇共生?” 张鈤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摇头:“不,是长生。” 那时候,张大佛爷已经陷入魔怔。 不管是因为上级的命令,还是他自己或者为了夫人,他已经开始为追求长生而魔怔了。 这里有因天外陨石产生异变的黑毛蛇,有清晰记录着古潼京人作为蛇神后裔,早在两千多年前就达成了人蛇共生的长寿。 还有能开合虚数空间的神明使者,更有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天外陨石。 这一切都让追求长生的人,感受到长生距离自己,是如此的近。 怎能不让人疯魔? 然而黑毛蛇的毒性太大了,它们还可以侵占人的思想,无知无觉中就能操控傀儡人。 越来越多的蛇人让这里乱了起来,最终只有张大佛爷一个人逃出了这里。 凌越一愣:“所以,关于这场导致所有人死亡的意外,是他出来后告诉你的?” 张鈤山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只要佛爷愿意告诉他,必然有他的用意。 他只需要守好古潼京,完成佛爷交代的命令就好了。 听了张鈤山的发言,凌越只感觉一言难尽:“难怪……” 难怪他这个会长当得那么窝囊。 有些人天生就更适合做下属,因为他们有着绝对的服从性。 但这样的人,你忽然让他做领导者,他就会瞬间摸不着头脑,寻不着方向。 领头羊都找不到正确的方向了,羊群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久而久之,羊群也就散了。 除非在羊群彻底走散之前,这个群体里再出现一只具备领导能力的头羊。 凌越不由想到了主导这一切计划的无邪。 但很快就否认了。 她不知道无邪曾经是什么样的人,现在的他确实有成为九门新的领头羊的能力。 不管是头脑、胆色,亦或武力,然而他的眼神里,最缺少的是野心。 领头羊不仅要引导羊群走上正确的道路,还要敢于在所有羊都还在为眼下的嫩草心生满足时,提前将目光投向前方,及时开拓新的草原。 面对张鈤山询问的眼神,凌越只是摇头表示没什么。 她总不能说张大佛爷很可能对于最后的那场意外,并没有将真相全部告知他吧? 有鉴于张鈤山对张大佛爷几十年如一日的崇拜尊敬,凌越怕自己真说了质疑张大佛爷的话,会惹恼这位老太爷。 虽然概率很小,但万一他就是不带自己去听“音乐会”了怎么办? 张鈤山不知道凌越的腹诽, 说完当年他们发现古潼京的事后,就问凌越:“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来古潼京?” 一开始张鈤山并不愿意答应无邪,带一个陌生人来古潼京听音乐里隐藏的秘密。 但无邪一再表示这个人不会做任何对他们不好的事,并愿意为她做担保。 其实如果凌越真的要借此机会做不好的事,无邪单凭自己,不一定能承担起后果。 张鈤山只是愿意相信无邪的判断。 凌越忽然想起在沙漠的那个夜晚,无邪曾问她的那句话。 她点缀着翠绿泛金的眸子在橘黄的老式矿灯照耀下,闪烁着迷惘和彷徨的碎光。 听到他的问题后,凌越没有说话,而是仿佛出神,又仿佛专注地久久凝视着张鈤山。 平日里因为冷傲而显得强势的眉眼间,是少见的脆弱和怅惘。 仿佛她眼前出现了一个困住她太久太久,久到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走出去的困境。 这样的凌越是张鈤山从未见过,不,甚至是难以想象的。 他无法想象总是强势碾压所有人的凌越,竟也会像个迷路的小女孩。 此时此刻的凌越,虽然没有说话。 但张鈤山感受到了,她的内心在向他伸出试探的触须,渴望得到拯救。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或许几分钟,也或许更久。 她声音轻浅,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对他说:“张鈤山,我可以相信你吗?” 第81章 拒绝包办婚姻! 面对凌越充满真情流露的不确定的询问,张鈤山没有草率回答,而是皱眉凝眸。 思索了许久,他才郑重地给予了答复:“只要你的目的不是对九门不利,你可以相信我。” 原本不管他作何回答,凌越都会用“真相”试探张鈤山关于张家更或者青铜门的秘密。 倒没想到他居然如此郑重,反而让凌越心里多了一丝触动。 理智地将这分触动无限放大,代入到眉眼神态之中,凌越抿唇冲他浅浅一笑。 像是因为他的回答,而选择暂时放下了防备的枷锁,终于向他袒露:“不管是你,还是无邪,你们总是问我,我是谁。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我在这个世界,到底应该是谁。” 张鈤山听得有些迷惑,但依旧认真听着。 凌越将“真相”娓娓道来:“我是在某一天的晚上,忽然在一条巷子里醒来,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是谁,来自哪里,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 听到这里,张鈤山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天授! 难道凌越真的是他们张家某一代遗落在外,未曾登记在族谱中,也没有纹过麒麟的麒麟女? 想到她对藏海花的反应,张鈤山想,她的麒麟血脉甚至非常强! 从表演开始,就关注着他心跳和呼吸的凌越立刻发现了这一点。 脑子里思绪翻腾,却不耽误凌越继续倾述:“我的脑子里,只有一段分不清真假的记忆。那是关于明朝末年,一名奇异的皇女的记忆。皇女刚出生的时候,皇宫里就出现了很多蛇虫,皇帝叫来钦天监询问,钦天监的监正说此女出生不详……” 凌越略作改编,把她那个世界关于女帝的那段历史当作凭空出现在她脑子里的记忆,简略地当地说了出来。 据她曾经调查到的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涉及女帝的宫廷起居记录记载,女帝出生时皇宫内外蛇虫暴动,皇帝大惊。 后得知当时皇宫内外竟只有唯一可称变数的存在,那就是刚出生的女帝! 女帝的母亲本身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部落送来的礼物,皇帝贪图新鲜,宠了几日,就因为女帝母亲身上有奇怪的纹身而厌弃了她。 女帝母亲又生下这样一个不祥的女孩儿,皇帝就此彻底厌恶母女二人。 若不是钦天监的监正说此女不可杀,怕是母女二人也没命迁去冷宫苟且存活。 此后,女帝的母亲在她一岁会说话的时候忽然一夜病死,后来她身边照顾她的人也时不时出现意外。 皇宫里众人越发相信她是灾星,就连负责给她送饭的宫女太监都因为前几个上任没多久就陆续死了,大家都害怕靠近她。 没有人管,宫女太监们就只当宫里没有这个人,不约而同地忽略了她。 说来也怪,就在这样没吃没喝的条件下,当时才一岁多一点的女帝竟然长大了。 这才有了后来的横空出世。 因为在此之前,好像所有人都忘记了她的存在,偶有记得的,也下意识认为她早就被饿死了。 她出现得突兀,消失也很突然。 凌越声音轻浅,仿佛在说一个虚无缥缈的梦:“皇女出现后,因她决策英明,从无败绩,对待百姓也十分亲切友善。因此,她声望日隆,颇有众望所归之意。” 说到这里,凌越停顿了下来,眉心皱得更紧。 仿佛后续紧接着发生的事,令她困惑费解:“登基称帝后,女帝既不暴敛贪图享乐,也不铲除异己巩固权势,只是不问缘由地屠杀皇族血亲,甚至连远在天边的母族小部落残留的后裔,也被她派去的铁蹄屠杀一空。” 张鈤山因为此人的嗜血残暴而皱眉。 凌越的声音还在继续:“刚开始,大家以为她只是在报仇,报她幼年丧母又被遗弃的仇。但很快,女帝将屠刀转向了当初陪她征伐多年的功臣名将,无有问罪,一律满门九族格杀,再之后,便是天下有德之士。” 凌越:“她的残暴不仁引起恐慌和骚动,刚安定下来的天下立刻起义频发。当起义军攻破皇宫时,女帝已经消失无踪,就连近身伺候她的宫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又是何时离开的。” 张鈤山等了又等,没有等到她继续说话,便明白,她脑海里的这段记忆,大概就止步于此了。 天授时,脑子里被忽然灌输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在张家,也曾有过类似的记载。 但天授都是有必须完成的任务,凌越的这段天授,要她做的究竟是什么? 因为这段记忆明显不属于现代,隔着久远的历史,张鈤山从未想过其他可能性,已经潜意识认定了凌越这是遇到了天授。 也因此,在张鈤山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时候,他对凌越多了几分属于同为张家人的信任和认可。 看出了他这种变化,凌越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压在心里许久的沉重一起吐出来,以期寻得些许短暂的轻松。 “得到这段记忆后,我就想去找一找关于女帝的记载,但是搜寻无果。历史上根本不存在这个人。”凌越有些郁闷地垂眸低头,矿灯在她卷翘浓密的睫毛下打出一小片阴影。 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沮丧迷茫了。 张鈤山虽然自己没有相关经验,绞尽脑汁回忆他在张家本家呆过的那段时间里看过听过的关于天授的记载,也并没有找到这种被天授了一段记忆,然后就没后续的例子。 但这不妨碍他作为“同族长辈”的引导和安抚的责任感:“别想太多,既然你脑子里多了这段记忆,它必定会有其他指向。而且历史上发生过那么多事,并不是所有事都会被史官记下来。” 凌越抬眸,勉强冲他扯出一个笑:“大概吧,我现在还是很茫然,只是因为缺钱,跟着剧组进了沙漠。然后遇到无邪后,在古潼京城主的地宫里无意中发现一块石碑,石碑上有一些模糊的信息似乎和女帝有点关联……” 剩下的,就不需要凌越再说了。 想必之后发生的一切,张鈤山已经已经从无邪那边知道了。 张鈤山也确实没有再问,他联系前后,明白了凌越对古潼京,对月氏文明的执着追逐。 “既然如此,你在刚才那些石碑石像上有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张鈤山关切道,同时还在思索自己脑子里是否还有其他与古潼京和月氏文明有关的信息。 可惜自从佛爷离开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下墓了。 以前下过的墓,也少有与月氏这个神秘文明有关的。 或许,他可以等族长出来后,让无邪帮忙问一问? 族长如果失忆了,那不是还有张家其他人么?毕竟帮的是有很大可能就是张家麒麟女的凌越,想来那几个一心重振张家的张家人应该很愿意帮忙。 似是想到了什么,张鈤山抬手擦了下额头,挡住脸上一闪而过的慎重。 听说某一个或某两个张家人特别热衷于帮他们族长找麒麟女做媳妇,以期生下血脉纯正强大的后代。 那他可得提前想个办法,先打消他们这个想法。 毕竟凌越一看就不像会为了什么家族荣誉而牺牲自己的性子,况且那般拉郎配,委实不够尊重被拉的两人的个人意愿。 张鈤山表示,他虽然现在算不得张家人,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二十一世纪了还有这种“包办婚姻”出现! 第82章 夕阳恋的余威【礼物加更】 因为凌越的“袒露心声”,张鈤山也确实给她说了许多涉及张家的信息。 虽然依旧没有说青铜门里究竟有什么,但对方给出的信息,已经远超凌越的预想。 张鈤山告知了她,像她这样的情况,他曾在张家见到过许多类似的。 张家人称之为“天授”。 在被天授期间,张家人仿佛被另一个未知意识操控了身体,赶去完成某些任务。 等到任务结束,这个人对于被天授期间所做的事并不一定能够保存记忆:“血脉越强,被天授的频率就越大。” 张鈤山如此说到:“现在张家的族长,最后一代张麒麟,便是几百年来血脉之力最强的张家人。他之前几乎每隔十年,就会被天授一次,然后失去此前所有记忆。” 说起张麒麟,张鈤山也心情复杂难言。 为曾经旁观佛爷将他交出去的惭愧,也为张麒麟所要背负的责任的同情与无奈。 张麒麟结束了很多张家人无法摆脱的宿命,却背负起了原本不该属于他的重担。 张鈤山其实是有些悲观主义的,他看不到张家的未来,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 就连九门,他也真切地认为,就让九门消失在历史的洪流里,是它最好的结局。 甚至有时候,他连自己为什么继续活下去,也会感到茫然和无措。 偶尔回忆起曾经和佛爷,和狗五爷,和齐铁嘴二月红他们的过往,张鈤山总会产生同一个念头:他已经活得够久了。 他也不再,是曾经那个张副官了。 现在忽然说起这个话题,张鈤山的心情难免有些低靡沉重。 抬眸看着眼前这个冷艳玫瑰般明艳鲜活的女孩,张鈤山突然就不是那么期待她是张家人了。 如果不是张家人,她会不会活得更自在,更快活? 二人齐齐相对emo,密室里一时间陷入一种奇怪的安静里。 倒也不显得尴尬或压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有另一个同样心情不好的人陪着自己。 张鈤山感觉这种安静也挺舒服的。 莫名不想打破这种安静。 然而,九头蛇柏显然不是一棵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好树。 因为古潼京发生大面积的坍塌和震动,蛇矿里的蛇到处乱蹿,九头蛇柏也被这样大的动静惊动,不断挥舞着触须到处搜寻生物有机肥。 无数的黑毛蛇被九头蛇柏卷走,很快它的触须就伸展到了凌越和张鈤山临时停留的密室外。 对着金属墙壁不断拍打着,即便知道它钻不进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让真emo的张鈤山和假emo真整理思绪的凌越无法继续安静下去。 说不清究竟是因为认定凌越是张家晚辈,还是因为刚目睹了凌越脆弱的一面,现在张鈤山对凌越多了一股莫名的责任感和想要照顾她的心态。 见状,他下意识出声安抚:“别怕,它进不来。” 凌越抬眸看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张鈤山想了想,皱眉道:“记忆的事你也不用太担心,等风来的时候我们去听一听古潼京奏响的音乐。既然女帝的母族很可能与月氏文明有关,同出一个文明,古潼京隐藏的秘密,或许会给你解开疑惑。” 顿了顿,张鈤山又说:“就算这里无法真正解开你的困惑,过一阵子,你可以跟着无邪去长白山,那里或许有可以帮你解惑的人。” 对于青铜门里的终极,没有人比张麒麟更了解。 张鈤山没有亲自进去过,他只隐约知道,里面有世界的终极。 既然凌越有了天授,天授本身就是一种未知意识对世界走向的维护和修正。 或许,她的天授,与终极有关。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张鈤山的揣测,毫无根据,因此他并没有说出来。 怕给凌越太多错误的线索,反而误导了她追寻答案的方向。 凌越略微一想,就知道张鈤山说的人是谁了。 不过有无邪这位深谙攻心计的妖妃妲己在,对方还是张家族长,说不定就有特殊的辨别族人的方式。 凌越总感觉自己现在这一招不太适合用在那位张麒麟身上。 翻车概率太大了,后果也很严重。 而且,如果古潼京这里找不到答案。 凌越有种无端生出的直觉,或许,青铜门后的神秘,会是她下一个希望。 她已经有了前去试探的想法。 凌越的脆弱和不设防似乎只此一次,过后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淡漠,疏离,强大,矜傲,自成一个小世界。 谁也不能踏足半分。 张鈤山暗中为此遗憾过,但也接受良好。 毕竟这才是她。 凌越深谙强者偶尔的脆弱才足以动人心弦,持续示弱,只会让对方怀疑你另有目的。 人老成精不是说说而已。 张鈤山只是在面对特定的女性时,才会偶有如此好骗的“单纯”一面。 如果凌越不是抓住对方对她血脉的怀疑,并适当加深这个怀疑,张鈤山必然不会如此轻易就透露那么多信息。 这一次的成功,充满了偶然性。 十四天,时间还多着呢。 两个人单独待在一间不算大的密室里,即便偶尔能出去走走,相处的时间依旧很长。 长时间的相处,总是要聊点什么的。 在剩下的十几天里,张鈤山说了当初他们跟着佛爷在这里修复古潼京时发生过的一些事,也会略微提及他们的实验。 对此,凌越只有一个结论:“自古以来,妄图以凡人之身得到长生的人,都是痴心妄想。” 对长生,她嗤之以鼻。 若是长生没有王爷和郡主,她长生又有何用? 可若是王爷和郡主都长生了,他们必须目睹自己在意的亲人朋友慢慢老去,最终化为一抔黄土,那该是多么漫长而深刻的痛苦。 他们真的会开心吗? 凌越想了想,摇头。 他们并不是贪恋长生的人。 “孤身一人,被世界抛弃在岁月的长河里,岂不是另一种放逐?”凌越皱眉,暗自思索自己到底活多少岁最合适。 她必然是要安顿好王爷和郡主后才能走的。 临时又想到了无邪这帮子猖獗的盗墓贼,凌越默默添加一笔:走之前还要想尽办法把王爷和郡主的墓隐藏、加固一下,整成绝地最好。 不知凌越说的那句话触动了心底的哪一处,张鈤山眼神怔怔,半晌苦涩一笑,呢喃道:“是啊,抛弃,放逐。” 凌越侧眸,目睹他的心理防线被触动,状似无意道:“你活了那么久,为什么不去找你的族人,至少他们可以陪着你一起活到寿终正寝。” 张鈤山眼底的苦涩越发浓郁:“族人?早在我们背叛族长的时候,就再也回不去了。” 凌越拨弄相机的手指一顿,对他的痛苦不置可否,而是继续认真拍摄古潼京里滚落的带着凤凰图腾的石头。 相机是昨天在某个尚且没有被压塌的办公室里找到的,凌越想着自己答应过梁弯,要给她带回去关于她身上凤凰纹身的信息。 于是就拿回密室让张鈤山修复了一下,没想到还真能用。 她就多了一样打发时间的任务。 虽然因为汪家人的介入,梁弯依旧来了古潼京,也从黑瞎子那里得知了她很可能是汪家人遗留在外的孩子。 但凌越答应过她,无论过程如何,总要做点什么的。 不管对梁弯是利用还是真情实感的一时心软,凌越坚守“君子重诺不轻诺”的原则。 对此,张鈤山没敢说什么。 怕被怼。 祖孙夕阳恋的杀伤力,至今犹存。 第83章 古潼京的葬歌【礼物加更】 在张鈤山预估风会来的这一天,凌越和张鈤山离开了密室。 一路上,有无数的蛇从四面八方游向同一个方向。 就连九头蛇柏也不再攻击周围的活物,舒展着触须,铺展向音乐响起的古城。 “他们都被音乐吸引了,现在不会攻击我们。”张鈤山看了看蛇和蛇柏,带着凌越加快步伐。 两人身手敏捷,在塌方碎石频出的通道上依旧如履平地,很快就来到古潼京古城。 因为十几天前的塌方和震动,古城大门和里面矗立的石碑石像都倒塌了整座恢弘庞大的古城竟只剩下最中间的那栋建筑。 伴随着风的拂动,一阵悠远轻缓的音乐从虚空中奏响。 凌越和张鈤山闭目侧耳,仔细倾听。 不知道张鈤山是不是这样,凌越在音乐中,渐渐听出了一段从模糊凌乱到逐渐清晰的语言。 语言古老神秘,明明不是她已知的任何语言,被耳朵捕捉到后,却会自动领悟到它表达的内容。 这是一段,关于古潼京人如何安居乐业,神明使者如何携带伟大神力降生,带领族人获得神明赐予长生的蛇眉铜鱼的赞歌。 音乐是不断重复的,一段很快就听完了。 而古潼京人所谓的长生,其实就是利用黑毛蛇的特性,将人的记忆一代代传承下去,最终能够读取记忆的族人,就是“长生种”。 和石碑上曾提到过的蛇神、神明伴生神树、虚数空间、时空之神并无干系。 这让凌越多少有些失望。 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块凹凸不平造型奇特的钥匙上了。 怀揣着凝重的心情,凌越慎重地从腰包里掏出那枚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灰绿色钥匙。 说是钥匙,只是凌越根据马日拉所说的关于古潼京城主宝石传说推测的,并不能确定。 因为它实在没有钥匙该有的样子。 这块东西只有凌越半个巴掌那么大,整体呈不规则的葫芦形状。 棱角分明,凹凸起伏毫无规律,半点符合人类基础审美的美感也无。 若不是它被人慎重地镶嵌在黑色大蜘蛛的白茧内部石顶之中,位置还恰好在壁画中某个关键位置,凌越完全不会把它往古潼京钥匙的方向猜想。 那幅墓顶壁画早已被蜘蛛茧和蜘蛛网覆盖,或许是颜料里用了什么特殊的东西,大黑蜘蛛全家十八代的毒液腐蚀性那般大,居然只是覆盖了壁画,一点腐蚀都没有。 而凌越撕扯大黑蜘蛛的蛛茧时,恰好扯开露出来的壁画也很熟悉。 正是在地宫里多次出现过的双头人跪拜九头蛇柏雕像的图案。 而这块石头,正好镶嵌在图案中蛇柏树身的正中间。 在古神殿里,凌越偷偷用这块石头往那个位置摆过。 没有任何反应。 也不知现在,它会不会依旧毫无反应。 若是那样…… 凌越暗暗告诫自己,戒骄戒躁,勿要乱了心神。 就在凌越掏出钥匙的一刻,她明显感受到空气中的风变了。 短暂的凝滞过后,又以另一种力度和方向吹卷起来。 力度时快时慢,时轻时重,方向也变幻莫测,琢磨不透。 而传入凌越耳朵里的音乐,也瞬间变得杂乱无章,刺耳非常。 一时仿佛弹棉花,一时仿佛指甲在铜镜上摩擦,一时又如战鼓骤然在耳畔被大力敲响! 既难听,又尖锐,轰鸣不断,回旋拉扯。 渐渐的,凌越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捉到了空中,当成面团揉捏拍扯,又丢进狂风暴雨的旋涡中不停旋转摇摆! 凌越努力保持意识的清醒,试图感受自己的双足,双手,身体,大脑。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 最终,凌越连自己的思想和意识,都无法感应到了。 这一刻,她能听到的只有哀嚎,无数灵魂的哀嚎。 伴随着哭泣声,最终,一首沉重得让人恨不能死去的丧歌,自她灵魂深处,由内而外地开始唱响。 贪婪的人啊,窃取了神明的眼,失去眼睛的神啊怒火滔天,燃烧了世界,唤醒了后裔的血脉…… 蛇仆在躁动,白沙从天而降,吞噬一切生命…… 愿我们的信仰,化作永不枯竭的风,带走众生的悲痛,抚慰神明的恼怒……” 同时,伴随而来的是一幕幕碎片化的画面。 古潼京地底黄泉河里飘满了蛇眉铜鱼死尸,不断被风卷上天又簌簌落下的白沙。 原本温顺的呆在人们眉毛处的黑毛蛇纷纷躁动难安,有的蛇钻进了人的脑袋里,让人变成了不会变老但也不再有意识的蛇人。 一队古潼京人离开这里,去往外面,寻找平息蛇神愤怒之法。 古潼京的祭司和城主、长老等人面色肃穆商量祭祀的画面…… “凌越?凌越!” 是谁? 谁叫说话? 凌越是谁? “凌越,快醒醒!” 好吵啊。 凌越到底是谁?为什么还不快点回答他! “凌越!” 凌越被一阵坚持不懈在她耳边吵闹的呼喊声气得奋力睁开了眼睛,对上的却是张鈤山头破血流、满是灰尘血渍的脸。 刚开始她还有些茫然,一时不知身在何处,自己又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到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心跳脉搏也渐渐恢复过来,张鈤山狠狠松了口气:“凌越,你刚才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忽然晕了,生命体征也迅速变弱,刚才我差点儿没摸到你的脉搏!” 这时候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时端着的范儿,整个人狼狈极了。 凌越闭了闭眼,重新睁开,属于自己的意识才缓缓从沉重粘稠的深潭底下浮上水面。 她张了张嘴,却像是忘记了怎么说话,只发出了“啊啊”的两声无意义的声音。 张鈤山见状,也知道她现在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他看了看已经落下的石门,咬咬牙,重新把凌越抱了起来,强忍着右腿被石头砸断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带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 同时还不忘气喘吁吁地跟凌越说明现在的情况:“风停了,音乐也停了,黑毛蛇和九头蛇柏都重新开始攻击活物,刚才我们从广场跑出来,没来得及在石门落下之前跑出去。” 他将涌上来的血沫伴随着口水,重新咽了回去:“我们现在要去找另一条出去的路。” 虽然脑子还有些乱,身体也有些僵硬,但凌越还是凭借着潜意识,尽快重新运转内力。 张鈤山现在的情况着实算不上好。 头上不知什么时候被石头砸出了一个伤口,流血量不少。 即便有擦过的痕迹,还是染红了他小半张脸。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又没了,麒麟纹身完全浮现。 手臂上的伤口因为用力,还在不断流血,脖颈处也有被大力勒过的痕迹,一看就知道是九头蛇柏干的。 内力运转了一个小周天,凌越就轻轻拍了拍张鈤山的胸口,在他低头看来时,给了他一个“放我下来”的眼神。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领悟到。 好在一起待了这么多天,两人多少还是培养出了一定的默契。 张鈤山迟疑了一下,询问:“你真的可以?” 凌越微微颔首。 张鈤山也就把她放了下来。 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凌越腿软了一下,有种几百年都没有用过脚的陌生感。 张鈤山连忙将她扶住,本想再次把她抱起来,但凌越推开了他,又尝试着抬了抬脚,很快就重新驯服了双脚。 有内力运转加速她对身体的掌控,不过两个呼吸间,凌越就可以正常行走。 这时候凌越才发现张鈤山右腿的小腿部位有伤,不敢承受过多身体的重量,只能拖着走。 另外,他腰上也有勒痕,还有刀锋划开的伤口。 凌越猜测应该是他被九头蛇柏险些卷走,仓促之下用刀砍断树藤,同时伤到了自己。 对比起张鈤山的一身伤痕满身狼狈,晕倒的凌越反而只有手臂有些擦痕。 这样的对比,让凌越心中生出复杂难明的触动。 最终她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张鈤山懵逼的震惊中,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抱完了还动了动贴着他腰侧肌肤的手指头,然后在张鈤山茫然抬眸看来时,给了他一个歉意的微笑。 意思是:你没衣服,摸了你的腰请暂且担待。 也不知道张鈤山接收到她传递过去的信息没有。 反正张鈤山是脸上越来越红了。 大概是被血染红的吧。 第84章 九头蛇柏和绿水晶【礼物加更】 原本张鈤山是想给凌越指路的,但很快他就发现,凌越仿佛对古潼京熟悉到不可思议。 根本不需要他指路,凌越就在越来越快的奔跑飞跃中目标明确,毫不犹豫地向某个方向前进。 渐渐的,黑毛蛇被他们远远甩开,九头蛇柏的藤蔓也不再追逐他们。 在又一次被凌越带着自高空一跃而下,足尖在无数碎石上踩踏借力,又继续飞奔…… 张鈤山有心想说点什么,比如你要不要稍微收敛一点? 虽然我知道我拼命救了你,你或许对我不再有以前那样疏离冷淡的态度,但也不至于一下子就对我如此不设防吧! 知道你的武功特殊,但能不能不要把特殊展露得如此直白! 然而他抬眸,默默看着她目视前方的坚毅从容,看着她腾空而起的自信桀骜,看着她耳畔的碎发随风飞扬的自由洒脱…… 张鈤山抿唇,才发现自己嘴角不知何时,竟已翘起了轻松愉悦的弧度。 算了,就这样吧。 反正他也不会把她的秘密暴露出去。 被她这样信任,这样保护着,感觉真的很好。 张鈤山安然地窝在她并不宽厚,却足以给人安全感的怀抱里,微微垂下眼睫,感受在高空中飞跃的轻松。 果然,自古以来,人类就对于摆脱地心引力,实现腾空飞翔这种事毫无抵抗力。 张鈤山暗自享受了一把,但是很快,他就享受不起来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被凌越正了骨又包扎了伤口,然后兜头糊了一身的天心石粉,又被塞了好几颗不知名药丸到嘴里。 全程懵懂茫然地咽下去后,张鈤山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凌越抬眸对他微微一笑,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意思大概就是:对你没猜错,我们要去要去找九头蛇柏玩。 张鈤山:“……” 不不不,绝对是他理解错了! “我认为我们现在应该先离开古潼京。”张鈤山义正严辞。 凌越微笑摇头,然后不顾张鈤山的拒绝,重新把他抱了起来。 这让张鈤山对她过分体贴温柔的公主抱,又有了另一种理解。 大概就是:腿不好使的人不配拥有选择前进方向的资格? 张鈤山板着脸,思索自己失去选择权这一重大事故到底该如何处理。 忽然感觉额头上一暖,张鈤山浑身一僵,抬眸去看,只看到凌越刚离开的下巴。 所以刚才,她是在用下巴蹭他的额头? 这是安抚,还是…… 张鈤山刚套上的衣服下,麒麟纹身再度浮现。 只是做了他该做的,在那时候救了她,她就对他态度大变到如此地步吗? 张鈤山暗自思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咳咳! 可凌越明显对祖孙夕阳恋这种事很不赞同。 然而他们两人之间的年龄差确实就摆在那里。 一时间,张鈤山忙里偷闲地陷入了纠结和犹豫中。 直到二人来到九头蛇柏树身所在的区域,张鈤山才收回心神,戒备起周围有可能出现的尸鳖。 九头蛇柏到底是植物,并不能直接吞食活物,它需要一个帮忙处理食材的“厨子”,而它千百年来的专属“厨子”,非生活在它身上的尸鳖莫属。 想到这棵九头蛇柏不知在此生长了多少年了,身上的尸鳖究竟多到什么程度。 张鈤山也不由心头一紧,立刻扯开手臂上刚扎好的伤口,毫不留情地挤出血,往凌越身上涂抹了很多:“我身上的麒麟血可以驱走尸鳖,不过如果尸鳖太多了,也会很快失去作用。” 全然忘记他之前还对凌越是麒麟女的猜测深信不疑。 凌越皱眉,阻止了他再次挤压伤口取血的动作,不赞同地摇摇头,而后从腰包里掏出药粉,重新给他止血包扎。 如今能找到的唯一还算干净柔软的织物,是凌越贴身的体恤衫。 张鈤山身上的伤口很多,撕来撕去,如今凌越身上的体恤衫已经成功短到了胸口以下一掌不到的宽度。 属于稍微抬抬手,就会露出里面运动内衣的程度。 不过凌越对此并不在意,毕竟上次连直接穿运动内衣出现在异性面前,她也从未有过羞涩尴尬这样的情绪。 反而是看见她又把体恤衫撕短了一截,张鈤山不自在地低头,也不争辩了,任由她给自己包扎上。 他怕自己再扯,凌越就要把衣服撕光了。 既然凌越选择来这里,必然是有她的理由。 知道有尸鳖,还拒绝他的麒麟血,张鈤山相信凌越肯定有别的法子对付尸鳖。 凌越确实有对付尸鳖的办法。 她将之前在孤陵中抠来的会吸血的古怪矿石掏出来,此时这块矿石已经被凌越用动物血“喂饱”,色泽从暗淡的黑绿色,变成了内力仿佛有血丝流动的暗红色。 已经吸饱了的矿石不再吸食血液,安静得就像一块红宝石。 在掏出来后,周围忽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凌越一手托着它,一手拉着张鈤山。 虽然从那些杂乱的记忆里知道这种吸血石是古潼京人驱逐尸鳖的传统方式,凌越并不敢肯定使用期间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状况。 拉着张鈤山,如果出现问题,她可以及时扛着人赶紧跑路。 并不知道凌越心中打算的张鈤山在为眼前的一幕惊叹。 这种会吸人血的矿石,张鈤山当然知道,毕竟当年他就是跟着张大佛爷的。 虽然没有参与孤陵的修建,但他知道佛爷用这种矿石制作出了一些特殊的机关。 只是没想到,吸血矿石在变成暗红色后,竟对尸鳖有着如此强大的天然驱逐效果。 当年他们都没有想过这么用。 不过,凌越是怎么知道这个用法的? 这种方式看起来更像长期和九头蛇柏尸鳖打交道的人会用的。 而古潼京人,长期饲养着九头蛇柏和尸鳖作为防守。 如此一想,张鈤山已经大概明白,凌越在刚才古怪的昏迷中,大约是通过他不知道的途径,得到了某些关于古潼京的信息。 张鈤山没有深究自己和凌越都在那里,为什么凌越得到了不同的信息。 心里只有凌越对他竟如此不设防的动容。 随着两人的靠近,无数尸鳖如潮水般退走,庞然大物一般的九头蛇柏就这样出现在二人眼前。 驱走了尸鳖,两人身上又有天心石粉,凌越很顺利地来到九头蛇柏树根前。 她将吸血矿石递到张鈤山面前,示意他接过去,自己又从腰包里掏出一枚棱形的类似绿水晶的东西。 张鈤山疑惑地看了看她的腰包,怀疑里面到底装了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 然而他并不知道,这枚形似棱形绿水晶的东西,在半个小时前,它还是一块丑得平平无奇的不规则葫芦形状的凹凸不平的石头。 作为钥匙,它改变了古潼京的风,将赞歌变成了葬歌,唤醒了死去两千年多也依旧怨恨难消的古潼京亡魂。 亡魂化作黑暗的潮水,裹挟着凌越的意识,让她遗忘了关于自我的一切,差点再也醒不过来。 直到她找回自己,这枚钥匙也脱去了外壳,露出了核心的绿色水晶。 张鈤山之所以在她昏迷时没有发现它,是因为开启古潼京的人是她,从深潭中沾染了满身古潼京亡魂气息的也是她。 只有在她用它的时候,它被需要,才会被“看见”。 绿色水晶触碰到九头蛇柏的树身,一阵只有凌越看得见的绿光绽开,很快,九头蛇柏颤抖着。 且越来越激烈。 张鈤山警惕地抬头看着眼前这棵大到可怕的九头蛇柏,暗自估量如果它忽然甩过来一鞭子,自己和凌越能分成几堆。 这么一想,好像也不用防备了? 不对,稍微防备一下,说不定能有点作用? 这棵九头蛇柏是怎么回事?怎么抖啊抖的,还原地打起了转? 啊,为什么自己的思绪总是跳跃散乱浮想联翩,无法集中? 砰—— 因为凌越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九头蛇柏上,一时不察,让失血过多终于昏迷过去的张鈤山结结实实砸在了地上。 凌越:“……” 看着他凄惨的模样,心虚。 第85章 夺命狂奔 之前抱着张鈤山赶路的时候,凌越就用下巴贴过他的额头,察觉到他出现了失血过多导致的低温现象。 但是看他一路上精神不错的样子,凌越只当他的特殊血脉让他不同常人。 不曾想人精神了一路,到了这里还没站一会儿,就突然晕倒了。 凌越试探着松开了握着绿水晶的手,确定她松手后,绿水晶依旧像是黏在了九头蛇柏树身上。 凌越这才蹲下,把张鈤山扶起来,靠坐在一旁的石头边上。 正要去捡因为张鈤山晕倒而掉在地上,滚出去有一段距离的吸血矿石,九头蛇柏铺天盖地蔓延开来的树藤居然开始枯萎断落。 凌越一惊,回头去看绿水晶。 恰好看到绿水晶失去了最后一点绿,化作透明的白,从九头蛇柏的树身上掉落,摔在地上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无数的碎片在微弱的光线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 如一地的玻璃渣子。 与此同时,九头蛇柏的枯萎越发迅速,几十米长的藤蔓眨眼间就干瘪枯萎。 有的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直接断成一截截的枯柴从上面掉下来。 这棵九头蛇柏已经在这里称王称霸上千年,无数的藤蔓是它捕猎的触手,支撑藤蔓的枝干最粗壮的能有十人环抱那般粗,最细的也有水桶大小。 平时它们就温顺地贴着沙层下面,支撑起这个地下空间。 现在陆续枯萎断落,从高空砸下来,其威力不亚于高楼倾塌! 被吸走生机的枯萎就像一场可怕的不可逆转的风,风吹过哪里,九头蛇柏树身哪里就一片死寂的腐朽。 它的倾塌速度快到超乎她的想象! 凌越已经能想到,随着这位霸主倾塌倒下,随之而来倒灌进整个地下空间的沙,将会是一场怎样天塌地覆的灾难。 没有人能在这种几乎整片沙漠的倒灌冲击下活下来! 凌越倒吸一口冷气,再也顾不上捡什么吸血矿石。 一手捞起张鈤山的腰,脚下一蹬,腾空而起,踩着九头蛇柏不断干裂倒塌的树身冲向了它的树冠与树身交集的位置。 好在从葬歌里看到的记忆没有出错,凌越在最后关头,看到了古潼京最后一任祭司留给后人的那颗宝石。 宝石呈椭圆形,拳头大小,红得像一团火。 即便沉寂在这里多年,依旧闪耀着独特的光彩。 顾不上细看,头顶已经开始有沙子像大雨一样倾泻而下,凌越一把抓起宝石,塞进腰包里。 同时在踏足的树身发出咔嚓嚓碎裂声,缓缓向一侧倒塌的时候,左手激发缠丝手镯机关。 三十米的雪丝全部射了出去,卡住一侧石壁,凌越带着张鈤山直接飞跃过脚下堆叠成数米深的尸鳖虫海。 还好刚才上树的时候以防万一,把昏迷的张鈤山也带上去 了。 要不然九头蛇柏骤然间失去生机,转瞬枯萎,惊动了在这棵树上繁衍生息了两千多年的几十甚至上百万的尸鳖群。 尸鳖群躁动,一只只虫子如黑色的潮水汹涌蹿动。 若是张鈤山刚才就躺在下面,怕是第一时间就成了尸鳖群集体逃亡路上的第一顿小零食。 暗自庆幸中,凌越更加不敢大意,在不断倒塌的巨大树枝、铺天盖地足以蔽日的白色沙粒,以及震动滚落的岩石层的大面积塌方中艰难穿梭。 或踩着碎石躲闪跳跃,或靠雪丝直接飞跃,在半空中还要防备头上随时可能砸过来的石头树身。 九头蛇柏实在太大了! 一直跑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不再有九头蛇柏的藤蔓砸下来。 不过倒灌的沙子和头顶塌陷的石头,随便来一点,也够凌越吃一壶的。 仓促逃命间,忽然想到之前张鈤山带着晕倒的她跑路。 现在调了个个儿,她也算还了张鈤山的救命之恩了。 “咳!” 沙子是可轻可重的,躲开了大股的流沙,却躲不开飘扬在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沙尘。 凌越呛咳得厉害,眯着眼睛尽量让睫毛挡住沙尘,让自己的视线尽量能看得更远。 从上空砸下来,碰撞间碎裂炸开的石子像一枚枚子弹,凌越已经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被打出多少伤口了。 她的外套已经在第一时间被她脱下来,胡乱缠在了张鈤山脑袋上。 原本搂着腰的姿势,也变成了让他脸朝下的“夹”着跑的姿势。 也顾不上这会儿有没有把他揾死,凌越灰头土脸,时不时还要因为视线受阻,而不得不赌一把,闭着眼睛凭感觉往前冲。 好在十次赌赢了九次。 最后一次强行压榨丹田里一切可以压榨的内力,朝着头顶透露天光的洞开孤注一掷地一跃而上…… 砰——! 被白色沙粒掩埋得只剩下一点痕迹可寻的废弃公路上,两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张鈤山是在一阵窒息和浑身剧痛中被迫强制醒过来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透着微光的黑。 他愣了一下,用手摸了摸,才发现自己脑袋被一件黑色运动外套像是套皮球一样套在了里面。 摸索着试图打开结,但试了三秒,张鈤山就直接乱扯了。 因为结打得太乱了,根本解不开! 好在这只是一件外套,并不是真正的袋子。 很快,张鈤山就扯开了外套,甩了甩脑袋,在一片飘飘扬扬自头顶簌簌流淌下来的白色沙粒中,他看见了一片巨大的一眼看不到边际的深坑。 而他自己,就躺在坑洞边沿。 但凡刚才他醒过来时往右边稍微滚个几厘米,这会儿他人就不该在坑边,而是在坑底了。 饶是在墓里见多了危险的张鈤山,此刻也不由生出一阵后怕。 他立刻转头,去找凌越。 一看之下,又是一惊。 张鈤山:“凌越!” 人呢?怎么不见了?不会是真掉下去了吧! 张鈤山翻身想要爬起来,但身上无处不在的痛拉扯得他肌肉抽搐,用不上力。 他勉强翻了个身,想要爬起来,却在这时,他脚踝被人抓住,安抚地拍了拍。 张鈤山都要被吓死了。 扭头一看,才看见就在自己另一边的白沙下,一只戴着缠丝镂空雕花金手镯的手就从那下面伸出来。 那片白沙动了动,在张鈤山的见证下,一个脑袋冒了一小半出来。 脑袋似乎只是为了让他看见自己,晃了晃。 刷了一把存在感后,就又安静地耷拉了下去,同时,一道沙哑的女声轻浅地响起:“别吵,睡会儿。” 可累死她了! 而且过度压榨丹田的内力,现在她从里到外都痛得要死。 凌越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块浑身充满了裂纹的花瓶,说话声音大点都能把自己震碎。 张鈤山听她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声音虽然轻得跟一阵风一样,好歹还能开口。 他松了口气,也泄了力气,像王八一样趴在了地上,歪着头侧着脸,去看她沾满白沙的头发。 看着看着,张鈤山忍不住笑了一声,“哎,凌越,你怎么跟无邪一样,下一个墓,就炸一个啊!” 还在调息恢复内力的凌越一听,可不乐意了,“我什么时候炸墓了?总共我才下几个?” 张鈤山也不管身上有多痛,完全没有坐起来查看自己伤势的想法,就惬意地躺着。 还扯了刚丢开的外套给自己挡太阳:“是啊,你说你一共才下三个,三个都没了,百分百的炸墓率,还不够吗?” 凌越无语:“张鈤山,你这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了,城主地宫,那是苏南为了无邪炸的。孤陵是你让人炸的,这里是当了上千年房梁柱子的九头蛇柏自己不干了。” 说到最后一个,她其实语气有点虚。 毕竟这个,真是她干的。 张鈤山笑了笑,翻了个身,看向巨大的再次被白沙填满的坑:古潼京,就这样消失了。 或许千百年后,会有人发现残存的建筑,又一次如当年佛爷那样。 带着人对它进行了修复工作,试图窥探隐藏数千年的秘密。 也或许,它就这样被白色的沙漠填满,吞噬,永远不再出现。 第86章 女帝的秘密 这一次的古潼京音乐会之行,张鈤山和凌越是真的差点就交代在这里了。 张鈤山都不敢想象,在九头蛇柏倒塌,几乎四分之三的古潼京沙漠都倒灌倾塌的情况下,凌越究竟是怎么带着他逃出生天的。 对此,除了一张脸,浑身上下几乎都被石头碎片打成筛子的凌越表示:“再让我来一趟,肯定出不来。” 期间但凡是哪一块被踩过的石头打滑塌落,又或是埋头硬冲的十次里,唯一撞了她一个头破血流的石头面向她的那一面,滚落时稍微侧一侧,将距离她脑袋不足十厘米的棱角对准她。 两人都绝对已经压在层层沙漠之下,陪着古潼京一起沉睡在地下了。 张鈤山看她浑身没一块皮肉是好的,有心想扶她,结果自己先趴下。 “别折腾了,你以为你的情况能比我好到哪里去?”凌越无语。 她好歹出来后还能勉强运转内力疗伤。 张鈤山是真的用血肉之躯一路扛过来的。 逃命的时候她也没办法护住他,凌越受了多少伤,他也没少受。 之前就断掉的小腿经过一番折腾,情况更严重了。 在张鈤山几度欲言又止中,凌越还是把她仅剩的半截体恤衫脱了下来。 撕成条,寻了几根不知是不是九头蛇柏身上掉下来的树枝,先给他简易地固定了一下腿骨。 虽然丹田还是痛得好像要裂开了,凌越多少也恢复了一点力气:“走吧,希望他们有人留在外面等我们,不然我们就趁早把自己想要的姿势摆好。” 免得晒成干尸被人挖出来的时候,遗容不够好看。 凌越扶着张鈤山,两人灰头土脸一步一踉跄地往外走。 巨坑边沿正好是之前九门进来时走的那条老式公路,顺着公路走就行。 倒是不用再去担心古潼京沙漠都没了,那个到处跑的海子还能不能出现。 伊老板对张鈤山这个百岁老人的感情是真的很深,两人才顺着老公路走了一个多小时,迎面就开来了一辆车。 车上正是伊老板派来等在古潼京外面的手下。 副驾驶座上的是伊老板看重的声声慢,为的就是用她远超常人的耳力及时捕捉周围的声音,以期能第一时间发现从古潼京里出来的张鈤山。 她们之所以能来得这么快,也是因为声声慢在另一个通过海子进古潼京的沙漠区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担心出现了什么意外,声声慢就让人把车开着往附近查看。 显然,这还是声声慢,或者说是新月饭店的所有员工第一次看见张鈤山如此狼狈。 乍然一看,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其中有一个人甚至还不敢置信地喊了一声:“张经理?” 张鈤山半死不活地“嗯”了一声。 看得出来他很想找回自己平时淡定从容的架子,可惜身体状况不允许。 同样的,如果不是身体状况不允许,凌越这会儿都要好好笑话他了。 又是差点被葬歌弄死,又是接受大量的属于别人的记忆,又是奔波逃命,凌越早就又累又饿又渴了。 身上还痛得要命,这会儿凌越也没精神腹诽端老太爷的作派。 只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行了赶紧上车吧,再不躺下就要死了。” 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声声慢是一位很有管理能力的老员工,迅速把凌越和张鈤山都送进了车里,然后迅速返回营地。 虽然受伤了沾水很不好,但凌越和张鈤山已经是除了眼睛,哪哪都是沙尘和血污的混合体。 就连嘴巴都未能幸免。 都要把二人包浆了。 不洗不行。 不洗,连伤口都无法检查。 好在凌越和张鈤山都不是普通人,重伤入水也只是偷偷疼出一身汗,洗洗就行了。 自己把自己洗刷干净,出来后往床上一躺,连头发都不用自己擦。 差点被包扎成木乃伊的凌越舒服了,话都没来得及多说半句,人就已经陷入了沉睡。 凌越行走在外,即便睡觉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失去警觉。 现在这样,与其说是睡着了,不如说是昏死过去了。 这一觉睡了个昏天暗地,等凌越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京城的医院里。 隔壁病床上就是张鈤山。 人睡得太久了,刚醒来,意识还沉甸甸的不甚清醒。 凌越扭头,看着隔壁病床上的张鈤山,放空心思想了一下:按照他们这个世界现代电视剧里拍的,有钱如新月饭店和张鈤山这种,难道不该住传说中的高级vip病房吗? 怎么还住上平民的三人病房了? 漫无边际地瞎想一通,人才算是慢慢清醒过来。 凌越也没动,就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开始思索这次在古潼京得到的记忆。 这次的危险不算白冒,至少凌越知道了女帝是什么情况。 古潼京的灭亡危机,是开始于一个小孩在过10岁生日前一天突如其来的死亡。 正如碑文和赞歌里记录的那样。 古潼京人有着独属于自己的信仰和文明,他们自诩蛇神的后裔。 通过古城下的黄泉河中独有的蛇眉铜鱼,来养殖黑毛蛇,采集黑毛蛇的幼蛇,然后将幼蛇植入到族中小孩的眉毛里。 这条蛇将会伴随小孩成长,衰老,死亡。 等到族人死后,这条蛇将会被放归蛇矿。 这就是普通的古潼京族人的一生。 其中,有三类族人是不同的。 一个,是身为神明使者,能掌控虚数空间的城主,代表着神明的力量。 一个,是能够从黑毛蛇的费洛蒙里读取先贤祖辈记忆的“长生种”,也是族中的祭司,代表着神明赐予后裔的智慧。 一个,是每次神明使者更新迭代时开启祭祀,陪同祭品一起走上祭台,接受遥远之外蛇神投来一瞥的少男少女。 这些人是代表神明恩泽与族人尊崇交汇的族中长老。 新的神明使者并没有固定的降生时间,短则数年,长则数十年。 在葬歌中,凌越看到了变故的开端。 出生的新神使会被祭司亲自抚养,直到十岁那日,举行祭祀,老城主回归蛇神怀抱,新城主正式登位。 然而在那一年,即将满10岁的新神使在祭祀即将开始的前一日,忽然离奇死亡。 祭祀仪式无法继续了,所有族人陷入未知的恐慌中。 祭司和城主、长老们商议过后,不得不遗憾地取消了原定的祭祀。 然而第二天,蛇矿里的黑毛蛇就开始躁动起来,黄泉河里的蛇眉铜鱼也大面积死亡,不过三日就死绝了。 纹在族人眉毛里的黑毛蛇开始狂躁地攻击人,将族人变成蛇人后继续无差别攻击,族人死伤惨重。 为了防止这种事再发生,族人不得不将传承了千百年的传统舍弃,把和他们共生的黑毛蛇从眉毛里挖出来。 似乎这样背弃神明,背弃信仰的行为越发激怒了神,古潼京的白沙化作风雨,从天而降,淹没着所有生命。 就在这时,城主于睡梦中得到了天启,知道蛇神之眼被人窃走,只有寻回蛇神之眼,才能平息蛇神的忿怒。 于是古潼京派出一队人手,离开这里,去往外面寻找蛇神之眼。 剩下的人每日聚集在神殿内外,日以继夜,不停祷告请罪。 然而死亡依旧在继续蔓延。 城主和祭祀长老们最后开了一次会,决定不能再等待新神使的降生和成长。 他们要立刻举行祭祀,期待城主回归蛇神怀抱后,能够陈情于神明,恳求神的谅解。 在完成祭祀后,祭司也借着“神力”沟通了异时空的族人血脉,强行灌注了蛇神后裔的部分记忆。 希望获得启示的异时空族人能够寻找到蛇神失去的眼睛,然后按照古老的祭祀仪式,与神明沟通,让神眼回归神体。 古潼京人生来擅长操控蛇虫,就连九头蛇柏都是他们养来看家护院的绿植。 而凌越曾经调查过,有模糊不明的记录曾言,女帝身负异相,眉纹黑蛇,可操控遍山蛇虫。 或许,此番异相,正是与古潼京最后一任祭司有关。 既然女帝能被祭司认定为蛇神后裔,那她的母族必定来自月氏分支。 被祭司跨越时空找到,女帝的血脉恐怕出现了返祖现象,比她母亲部落里其他人都强悍。 所以才会刚出生就造成了皇宫内外的蛇虫躁动。 知道了古潼京人的秘密,还得到了所谓的能与神明沟通的方法。 女帝那些看起来着实癫狂离奇的行为,是否有了另一种解释? 想到这个世界某些人对长生,对成神的几百上千年如一日的追逐,凌越皱眉,将女帝的前后作为,与长生甚至成神联系起来。 似乎就不再那么难以理解了。 第87章 住院出院【礼物加更】 凌越将手伸进枕头下面,果然是自己的腰包。 没有被人打开过,就连上面的血渍沙尘都还在。 看来新月饭店的人确实很不错,她之前交代过一句,对方就完全遵从,未有逾越。 病房里很安静,隔壁床上张鈤山的呼吸很平缓,凌越摸索着掏出腰包里那棵从九头蛇柏身上取出的红宝石。 这枚传说中可让人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宝石,其实并不属于古潼京城主世代相传。 而是最后一任祭司利用城主献祭后剩下的身躯烧制成一颗类似夜明珠的宝石。 而后,又在自己临死前,不知用了什么密法,口含宝石坐在烈火中焚烧,最终凝练而成的。 之后,古潼京所剩不多的族人,按照他的临终交代,将这颗宝石放进了九头蛇柏树冠与树身交集处。 只有带着古潼京的钥匙,奏响葬歌,唤醒古潼京族人的亡魂,通过层层考验,才能得到这枚宝石。 而宝石也并没有什么无所不能的神力,这是祭司留给离开古潼京,去外面寻找蛇神之眼的族人的最后希望。 如果外出族人未能寻到神眼,就可另寻离开这里的方法。 ——自称时空之神后裔的古潼京人,认为神明掌管着无数大小世界,他们是神明散落在各个世界的血脉。 同为神明后裔,他们理应互帮互助,为共同信仰的神明竭尽全力奉献一切。 所以祭司理所当然认为,被他找到的异时空族人,必然也会全心全意为蛇神寻找丢失的眼睛。 在残存的族人离开这个世界,跨进时空的长河时,这颗宝石,就可以指引族人,去往异时空族人所在的世界,得到对方的帮助。 想到女帝的所作所为,凌越只能暗道一声:祭司想得太简单了。 不过这颗足以作为“时空导航”的宝石,却是便宜了她! 现在,她只需要寻找离开这个世界的途径,就可以回家了。 想到自己真的有希望能回去,凌越内心一阵激动,眼底也无法抑制地升腾起一层水汽。 不知道自己离开多久了,王爷和郡主有没有到处找她。 早知道那一日会失踪,她该提前准备好书信,就说自己决定听他们的话,出去好好游山玩水享受生活去了。 如此,便是她失踪个一年半载的,也不至于让他们着急。 正自想着回去以后自己要如何防患于未然,凌越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将宝石放回腰包,又把腰包塞回枕头下面,有人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 来人竟是解雨辰。 凌越惊讶难掩,立刻思索这位老板现在不是还在假死隐身的状态吗? 怎么忽然就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里了?! 难不成她昏睡的时间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一年两年? 运转内力感受了一下,好像也没有躺了几年的感觉啊! 似乎是看出了凌越的狐疑,解雨辰对上她的眼睛,弯起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声音温润细腻:“不用惊讶,这家医院是我用其他身份开办的,进来的时候我还做了伪装。” 他抬手,扬了扬手上拿着的人皮面具,还扯了扯身上的白大褂。 只是进来的时候,他忽然不想戴着假面具和她见面。 虽然待会儿离开的时候需要麻烦一点,重新贴人皮面具。 他总归是想这样和她见面的。 凌越不知解雨辰的想法,视线在他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他胸前的铭牌上,有了心情调侃道:“难道我们的主治医生就是解老板?糟了,我们还有救吗?” 一旁的张鈤山也醒了过来,闻言声音沙哑地接了一句:“没救了,躺好吧。” 解雨辰笑容更深,走到张鈤山那边的空床上坐下:“感觉怎么样?你们两个这次究竟遇到什么了?怎么一个两个都是失血过多,全身上下没一点好的。” 解雨辰并不是一直在这边。 假死脱身后,他也有很多事要做。 这次古潼京之行,九门里陈、李、齐、霍四家,连同家主,全都死在了里面。 伊老板和霍道夫他们出来后,消息一传开,四家就全乱了。 霍道夫也暴露了自己的狼子野心,四处打砸抢掠,几乎把陈李齐霍四家的生意都抢走了。 就连被认定为罪魁祸首的吴家也受到了波及。 无邪的小伙计王蒙把无三居改成了王三居,又有吴二爷周旋,这才勉强保住了无三居。 解家一些明面上的盘口和生意也被抢了,解家老宅更是一朝破败,不过解雨辰并不在意这一点。 他早就想清理解家,并带领解家彻底洗白上岸。 时代在迅速发展,他们九门老一套已经不适合继续存在了。 张鈤山的脖子被套上了固定支撑架,也不知道是受了怎样的伤。 总之就是整个人硬邦邦地躺在那儿,也不好扭头,就言简意赅地说:“天塌地陷,山崩地裂。” 解雨辰又看凌越。 凌越想了想,接着张鈤山的话说:“地动山摇,摧枯拉朽。” 解雨辰憋不住又笑出声:“您二位,是在玩成语游戏吗?” 张鈤山也忍不住笑,然后嘶嘶地疼出了声。 能让面子大过天的端老太爷猝不及防痛呼出声,可见这一下扯得有多痛。 这两人,一个腿骨断裂错位,颈骨轻微骨裂,肋骨断了三根,皮肉上没有一块超过巴掌大的地方是好的。 另一个也没好到哪里去,浑身血洞多如繁星,还有碎石木刺深深嵌进肌肉里。 最严重的是额骨中度骨裂。 要知道这里可是头骨最坚硬的区域,医生都说这是铁了心要撞墙自杀才能整成这样。 看她和张鈤山都没把自己身上的伤当回事,刚醒就有心情玩什么成语游戏,解雨辰又是心头沉闷,又是无奈好笑。 知道两人刚醒,精神不济,解雨辰也没多待,稍微说了一下目前外面的情况,就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解雨辰好像刚想起来,回头对凌越说:“黎蔟的朋友,杨好,自从打古潼京回来,就经常跑到新月饭店打听你出来没有,似乎是想当面跟你道谢。” 略微一想,凌越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虽然她知道该怎么回去,但是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总不能是自杀吧? 所以凌越猜测,会不会是一个奇异的地方。 这个奇异的地方,很大可能就是长白山的青铜门。 凌越还没有忘记蓝袍藏人丹差一点说出口的那句话:打开青铜门,放出里面的…… 里面的什么?既是神秘强大如张家人几千年都无法摆脱的宿命,又是诡秘莫测的汪家人心心念念的存在。 张家人和康巴洛人担心从青铜门里走出来,妄图成神的汪家想要放出来,这样的存在,恐怕并不简单。 甚至很可能与长生或成神有关。 凌越告诉自己,要冷静,不可急躁。 她需要尽量了解青铜门里的情况。 张家,张鈤山显然不知道,其他张家人无从接触。 无邪,他与张家族长关系匪浅,似对青铜门也十分熟悉。 汪家,有号称可掌控他人命运的运算部门…… 转瞬之间,凌越心中有了计较,却没有要见杨好的打算,“顺手为之,没必要。解老板,麻烦你跟新月饭店那边打个招呼,下次他再来的时候,就说我已经出来了。” 杨好短时间内都见不到黎蔟,做了的事,通过别的方式告知黎蔟,一样可以达到她最初的目的。 解雨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低头重新把人皮面具戴上。 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抚压过脖颈耳后,确定面具服帖了,解雨辰才离开。 等人走了,凌越不想睡觉,就找张鈤山聊天:“解老板说话的声音有点特别。” 其实之前凌越就发现了,解雨辰的身段步态,声音眼神。 虽然平时并不会表现得太明显,但还是能看出不同。 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秘密。 张鈤山说:“当年老九门里的红家,就是戏班子出身,当家红二爷唱京剧花旦,是为一绝。解当家拜师红二爷,继承了红二爷的衣钵。” 凌越并不知道什么是京剧,不过唱戏的,倒是见过不少。 对照之下,也能理解是什么意思了。 凌越好奇:“他还上台唱过戏?” 张鈤山艰难地、倔强地靠转动肩膀,让自己把头转了过来,瞅着她:“你想看?” 凌越实话实说:“没有,我算不上喜欢听戏。” 比起听戏,她更喜欢听口技或说书。 凌越也侧身,面对着张鈤山那边:“你脖子怎么回事?” 这还是第一次和人相对而卧,虽然中间隔着不算窄的过道,张鈤山还是有点不自在地垂眸:“九头蛇柏勒的。” 当时被树藤勒着脖子拽到空中,张鈤山是真感觉自己差点无了。 要不是最后关头翻身倒挂金钩,找到机会砍断树藤,那一下断的就不是一条腿,而是人头搬家了。 想起古潼京里的一切,凌越也忍不住唏嘘。 两个伤员就这么在医院里躺了几天。 期间伊老板来看过张鈤山,对于二人居然住一个病房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她就掩去面上的异样。 因为特殊原因,两人住院的事不能透露出去,所以直到几天后两人病愈出院,也没有其他人再来探病。 凌越有内功疗伤,张鈤山也有麒麟血傍身,两人进来的时候半死不活,几天后就满血出院。 主治医生完全没有对此表现出惊讶诧异,而是从善如流地给两人开了出院证明。 “你之后准备去哪里?”医院门口,张鈤山站在车旁,问凌越。 凌越终于又穿上了一身完好无损的衣服,是解雨辰让人准备的。 白色的体恤,粉白色的带兜帽的运动款外套,以及同色运动长裤。 搭配着白色与粉色相间的运动鞋,以及质量绝对有保障的绣着海棠花的同款配色运动腰包,凌越看起来就像个酷爱运动的都市靓女。 整个人充满了青春与活力。 凌越腰身挺直,下巴微抬,眉眼间都是张扬孤傲。 带笑的眸子让她冷淡的气质柔和了三分,高马尾的发梢随着她转头的动作,在空中扬起一道弧度:“去做我想做的事。” 张鈤山视线落在她腰包上绣着的海棠花上,几经犹豫,只道了一句:“回去后我就准备搬回穹棋了,以后你要是来找我,可别再去新月饭店了。” 凌越只当他是辞去新月饭店经理的职务了,没放在心上,随意“嗯”了一声。 也没心情继续跟张鈤山在这里耗着。 人家是有车,她只有双脚啊。 谁耗得过他呀! 第88章 墨脱喇嘛庙【礼物加更】 墨脱。 嘎隆拉山。 红墙雪顶的喇嘛庙错落有致地矗立在雪松环绕之处,面向远方层叠交错的雪山、平原。 仿佛一位历经岁月洗礼的智者,从容地端坐于此,参悟着天地自然赋予的真理。 阿克喇嘛转着经筒,步伐平和地路过一盏盏露天石灯,将燃烧了一整夜的油灯熄灭。 路过无邪的时候,阿克喇嘛对他双手合十,微微低头。 无邪回了一个佛礼,转身回眸,看向大门外远处绵延不绝的雪山。 随着气温的回升,尽管依旧大雪封山,雪山山脚的部分,却已经开始化雪了,露出了黑漆漆的岩石层。 曾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的无邪知道,再过不久,又或者一夜之间,这些黑漆漆的岩石层,就会点缀上或绿或翠的草甸、灌木。 外面温暖的风往这片山里一吹,姹紫嫣红的花,也会像地毯一样铺个漫山遍野。 非常美丽。 他却无心期待这份美丽的到来。 因为他心里,已经有期待了许久,至今也未曾出现的人。 喇嘛已经跟他说过了,只要这几日不再下大雪,就可以开山了。 雪山刺眼,无邪眯着眼睛,再次看了看出山的那条路,一时心情复杂。 大雪封山,若是这时候来这里,总归是不安全的。 如此安慰自己,无邪叹了口气,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视线。 无邪转身,回了客宿那边。 进院子时,看到苏南坐在外面的桌子边,抬头看着庙宇后面那座雪山出神。 无邪心中一动,步伐不变地走了过去,在她对面坐下:“雪盲一次没关系,多盲几次,就要真盲了。” 苏南眨了眨眼,心事重重:“这雪,到底还有多久才化?” 无邪知道她的意思,却并不在意,只说雪的事:“不会太久了。” 他起身离开,去了后山,寻了处已经晒干的石头坐下。 揣着手,他眺望出山的方向。 无论是进来还是出去,只有这一条路。 看了许久,无邪自言自语:“从这里到古潼京,要走很久吧。” 也不知道凌越在古潼京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没有。 毫无意外地,无邪又在这里坐了一下午,回去的时候发现苏南果然又雪盲了。 从庙里喇嘛那里求来一壶羊奶,无邪给苏南敷上了眼睛。 这次苏南的雪盲,让无邪明白,自己想要做的事,已经快要成功了。 ——她已经对这样的生活产生了留念,对他也产生了依赖和信任。 但无邪心里并没有达成目的的欢喜。 回了房间,站在窗前,无邪数了数放在柜台上的烟。 数完后,他一如往常,从中抽了一支。 叼在嘴里,就着打火机的火苗吸了一口,就将它放在托盘里,垂眸愣愣地看着烟雾在倾斜的阳光下摇曳,飘散。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不悦的“啧”声。 无邪一怔,不知道为什么,一时脑子竟有些浆糊似的,转不动。 半天都没反应。 身后的人又开了口,语气里难掩嫌弃:“为什么你会喜欢这种东西?味道刺鼻且有毒。” 还是不分敌我的那种放毒。 无邪才终于确定了什么似的,缓缓转身,抬眸。 果然看见凌越坐在他床边的椅子里。 她穿得还是那么单薄,白色的t恤衫,粉色的运动服外套长裤,白色的运动鞋,还有个绣海棠花的腰包。 柔顺的长发依旧扎成高马尾,眉目清冷,面容冷淡。 抬眸看来时,让无邪有种时光倒退的错觉。 无邪忍不住抿出一抹浅笑,很快,这抹浅笑又加深:“你什么时候来的?” 凌越却没有继续和他闲聊的意思,瞥了一眼窗前还在散发着烟雾的香烟,起身毫不犹豫地从另一扇窗户又翻了出去。 空气里只留下一句话:“你坐在山上傻乎乎吹冷风的时候。” 无邪反应过来。 大概因为她衣服的颜色,在她进山时,自己都没看到。 也可能她走的别处。 毕竟看她穿着春秋的衣裳,还行动自如,可见内功的妙用,还有不少。 不可以常理推之。 想到凌越对烟的嫌弃,无邪倒了茶水,把烟灭了。 怕房间里残留着味道,又将前后两扇一大一小的窗户都打开透风。 化雪时的空气冷得不像话,只几分钟,就让他房间里的暖气彻底没了。 隔壁房间的苏南听到这边的动静,皱眉疑惑,似是想到什么,摸索着走到门口,提高了声音喊无邪:“你在干什么?是在开窗户吗?” 虽然她喜欢和无邪一起在这里生活,为此甚至不惜再次让自己患上雪盲。 但苏南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绝对不能让无邪脱离她的掌控。 无邪心情不错,随口道:“没什么,就是想做一次大扫除!” 苏南无语:“这么冷的天,你脑子没毛病吧?” 无邪笑了笑,依旧兴致盎然。 他还真就是把自己房间来了次大扫除,又是把棉被皮毛抱出来敲敲打打,又是找师父换新的被褥。 他干得起劲,苏南看得都无聊了,干脆懒得理他,自己又摸索着回了房间休息。 不过听着他在外面进进出出拍拍打打的动静,苏南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泄出几分笑意。 自觉收拾好了房间,无邪就去屋前屋后到处溜达了。 想找着人,让凌越回他房间里稍微休息一下。 从山外一路进山,即便有内功傍身,指定也累着了。 再不济,太阳都要落山了,也该吃晚饭了。 最后无邪是在一个院子里找到凌越的,那时候她正站在一个石像前,双手环胸,仰头看着石像思索着什么。 听见他的脚步声,凌越没有回头就叫了他的名字:“无邪,这就是你的朋友,张麒麟?” 因为石像而想起小哥,于是心里生出些怅然的无邪,在发现她竟对自己的脚步声如此熟悉,那点怅然也化作了轻松愉悦。 他快步走了过去,也站在她旁边抬头看石像,嘴角勾起的笑就没落下去过。 以前看石像,无邪总是心情不太好。 为小哥曾经遭遇的苦难,为他作为末代族长不得不背负的责任,也为他们所有人无可奈何的命运。 现在再看,他却变了种心态:“是啊,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该出来了,到时候我和胖子一块儿去接他。” 不管曾经如何,很快一切都要结束了。 他们的曾经,崎岖坎坷,但他们的未来,必然喜乐平安。 看着落泪的石像,无邪内心充满了即将接小哥回家团聚的期待。 凌越扭头看他:“看起来,你已经计划好了以后的生活。” 无邪收回视线回头看她,眼里闪烁着光:“算不上计划,真正平凡的生活,又怎么需要计划呢?只是想着,等接到小哥,要是他还记得我们,我们就找个地方隐居。如果他忘了我们,也没关系,我,胖子,我们铁三角就重出江湖,再度起航,带着他再走一遍曾经那些路。” 他其实想问她,她的将来会是怎样的。如果找到回家的路了,回家以后,她还会回来吗? 如果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她可不可以留下来。 但无邪一时胆怯了,舍不得开口问。 怕她会说出让他隐藏的期待彻底落空的话。 不问不听,是不是就会有期待实现的一天? 就像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她。 凌越没那么多想法,只是忽然想起什么,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走得了吗?无邪,听说你的特长是炸墓。” 无邪一懵,后知后觉想起,啊,好像是有这么个问题。 鲁王宫,鲁王宫被火烧了。 西沙,咳!西沙那个是彻底沉了。 秦岭神树,被烛龙和大蛇毁了。 不过没关系,那里小哥没去。 云顶天宫,还好,这个没炸! 西王母宫,张家古楼,都没事。 无邪心虚的情绪一收,“谁说的?这是妥妥的污蔑。” 凌越哼笑:“你们张大会长说的。” 无邪试图转移话题:“他为什么会忽然说起这个?” 凌越只当没发现他的意图,“古潼京没了,他就说我怎么跟你一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无邪觉得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他也想起古潼京的事,“怎么没的?进去的路没了?” 凌越抬头看天,“就是没了。” 无邪一呆,试图理解:“是……都没了?” 古城,古潼京,白色沙漠,九头蛇柏,黑毛蛇蛇矿,都没了?不可能吧! 凌越转身就走。 无邪一看,哪还有不明白了。 得,看来还真是。 也不知道他们都做了些什么,居然能让占据了白色沙漠几乎整个地下空间的古潼京毁掉。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询问的好时候,无邪把石像上的防尘布又盖上,然后小跑着追了上去:“该吃晚饭了,你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 “你现在不适合出现在人前,其他房间都没烧炉子,太冷了。晚上你和我一个房间休息,放心,我已经收拾好了。” 第89章 我们好像在偷情【礼物加更】 看过无邪收拾好的房间,凌越这才满意地点头,毫无愧疚之意地抢了他的床榻。 晚饭也是无邪亲自做的。 食材简单,味道却很好。 看他把和饭菜一起端回来的羊奶放在旁边,没有现在就给苏南送过去的意思,凌越挑眉,没说什么,任由他陪着自己一起吃饭。 全程两人都没说话,因为苏南的房间就在隔壁。 谁也不知道夜里这时候说话,隔壁能不能听见。 吃过饭,无邪收拾好碗筷,回来的时候又带了热水,让凌越洗漱。他自己则端了羊奶去隔壁。 等他再回来,坐在床尾的椅子上,就着凌越用过的热水简单洗漱时。 靠在床头的凌越看了看他,慢慢挪到床尾,在无邪抬眸看来时,目光闪烁着戏谑的笑意,用气音说:“无邪,你有没有感觉,我们这样好像在偷情。” 无邪刚洗完脚,将一只脚从水里提起来,踩在木盆边沿上。 忽听凌越此番惊天言论,顿时脚下用力过猛,直接把盆子给踩翻了。 热水立马淌了一地,厚重的木盆也哐当滚了一圈。 无邪:“!!!” 手忙脚乱地弯腰收拾,连脚都忘了擦,湿漉漉地就穿了鞋,握在手里洗脸的毛巾也仓促间拿来擦地了。 等收拾好地上的水渍,又出去了一趟挨了一顿冻。 再回来时,被她一句话弄得心慌意乱的无邪才缓过神来,无奈地抬头看她。 果不其然,在她脸上看到了恶作剧成功的笑。 这家伙,果然熟悉起来后,就能知道她根本没那么高冷! 只是像只猫儿,愿意理你的时候,她便可爱极了,半点也不缺主动温柔粘人。 但不愿意理你时,便竖着尾巴昂着脑袋直接把你当空气。 若是你在这时候还挡着她的路,那你就是她路过都要踢两脚的障碍物了。 无邪叹气,也压着气音说:“凌越,你怎么什么都说得出来!” 可惜用的是气音,这句指责一点该有的气势都没有。 或许他本来就对她没有指责之意。 只是充满了无奈,明明知道他对她…… 凌越坚定地认为自己这是就事论事:“把我偷偷藏在自己房间里,还不能让苏南知道,你一个人忙来忙去,照顾完这个又要去哄那个,难道你不觉得很像吗?” 逗完了无邪,凌越以手撑床,挪了回去,然后舒服地往柔软的枕头上一躺,扯了被子盖上,侧身蜷缩着身子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烛火太温柔,照得她冷艳的面容也温柔了几分,漂亮的翠金环褐的眸子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采。 她这样躺在被窝里柔软地看着他,面容上,眼睛里都带着自然流露的笑意,让无邪突兀地想到刚结婚的小夫妻。 这个联想让无邪刚降温的脸倏地又滚烫起来。 他仓促地收回视线,别开脸,随便寻了件衣服背对着床的方向,低头叠衣服,口中下意识地说:“她已经动手了,用的毒,不过还不够。” 这话题转移得够生硬的。 凌越也就是随意逗一逗他,看到了他的笑话就满足了,便顺了他的心意:“什么毒?需要我帮你逼出来吗?” 听得她率先关心的是自己中毒,而不是还不够这一句,无邪嘴角又翘了起来,声音也没那么紧绷了:“就是想着你,我才不担心她下的毒。” 凌越听着就觉得不对劲:“万一我没来呢?” 无邪把叠好的衣服又放了回去,也不管刚叠的衣服又散开了,回头冲她笑了笑,没说话。 凌越就明白了。 合着又是不把自己小命放在心上的算计。 凌越不由感慨:“像你这样玩,早晚要把自己玩死。”注定早死的命。 无邪意有所指:“以后可不敢这样玩了,我还想活久一点。” 凌越只当他是想活久一点,多陪陪他那两个铁哥们儿,遂往边上挪了挪,拍拍腾出开的位置,“你上来,我给你把把脉。什么叫还不够?你还想让她多杀你几次?” 这是死上瘾了? 无邪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走了过去,蹬了鞋子靠坐在床沿上,却没有真上床,就伸了只手过去:“不是我想,而是以汪家人的手段,她必然还会有其他手段。” 他往后靠在床头上,舒了口气,“既然已经决定出手,汪家人不会给敌人留下任何逃生的机会。” 凌越点头,“就像解老板的假死脱身?” 无邪笑着“嗯”了一声:“只有她坚信我已经死了,把消息带回汪家,汪家才会真正相信黎蔟不是我安排的内应。” 那样,黎蔟才有机会接触到汪家的核心部门,也就是运算部门。 无邪把苏南留在雪山里这么久,也是为了给黎蔟留下足够的时间,让他去适应汪家,探索汪家。 说完,无邪似是才想起来,“哎”了一声:“我还没问小花假死的事呢,他怎么样?没事吧?” 凌越白眼睨他:“有事的话,解老板这会儿就该躺在棺材里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 稍微想了一下那个画面,无邪就拒绝继续深想:“听起来,你跟他相处得不是很好?我看你今天穿的这身衣服,还以为是小花给你准备的呢。” 虽然这是事实,但有过一次被无邪质疑衣品的凌越盯着他,合理怀疑:“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凭我的个人审美,挑不出这样的配套?” 无邪无视了她威胁的眼神,实话实说:“这还用问?你的镭射亮粉外套就说明了一切。” 凌越咬牙,甩开他手腕就爬起来要捶他。 无邪闷笑着抢先一步抓住她的手,继续故意招惹她:“甭管你承不承认,你的审美就是没有审美。也就你长的好看,要不然靠你自己搭配衣服,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凌越“嘿”了一声,这老男人是真的胆儿肥了啊! 看来这三个多月,他身上没养出来的赘肉全长到他胆子上去了。 凌越决定给他点颜色瞧瞧,反手抓住他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用力一扯一压,无邪就跟乌龟一样被她单膝顶着后腰,给摁在了床上。 凌越挺直了腰,拉开点距离,欣赏了一下他现在的姿势。 还故意把他的手放开。 这下无邪手脚都在挣扎,就更像一只乌龟了。 无邪可不知道凌越心里的想法,扑腾了几下,发现顶在他腰上的凌越纹丝不动,也就放弃了挣扎,扭头试图跟她好好说理。 咱武力拼不过,总不能讲道理也讲不过吧? 然而凌越显然没想着要跟他讲道理,而是直接进入下一个环节:“无邪,你说说你怕什么?” 无邪特别硬气,“我什么都不怕!” 凌越哼笑一声,笑完了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好像变态。 不过像变态也没关系。 凌越的手指在无邪背上缓缓滑过,最后停在了他劲瘦的腰侧,俯身轻语:“这里,是你的腰膜穴。” 感受到她在自己身上滑动的触感,无邪脑子都迷糊了,差点没听清她说的什么。 直到凌越笑意盈盈地俯身歪头,看着他:“也就是腰部的笑穴,你说如果你一个人在房间里,深更半夜,忽然大笑不止……” 顺着她的描述想象了一下,无邪顿时一个激灵,迷糊的脑子立马清醒过来,原地秒怂:“我错了凌大侠!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凌越欣赏了一番他的乌龟作揖磕头认错,这才满意地松开了。 把被子往他头上一甩,扯了另一床被子盖上。 这张被子虽然一开始就是铺在她那边的,但是刚被无邪趴过了。 嫌弃。 无邪被她推着被迫裹了被子滚到了床榻外侧,看她盖好被子面朝里面侧身睡觉,没了继续说话的意思,只好默默往被窝里缩了缩。 明明这床被子她只盖了一会儿,却已经沾染上了她的气息。 凌越不喜欢用香味太重的东西,就连洗发水都讨厌味道重的。 在沙漠里汪家人的农庄里时,苏日格提供的洗发水就被她嫌弃了,宁愿用清水洗头,也不愿意用。 王萌和黎蔟曾经私底下讨论,认为这是武林高手行走江湖的癖好,因为过重的香味很可能影响高手的隐匿功夫。 无邪没参与过讨论,但对此深以为然。 就像小哥不习惯吃重口味的食物,因为他要尽量减少身上的气味。 可即便如此,凌越身上还是有着她独特的气息。 具体是什么味道,说不上来,有点像竹林的味道,又好似雪松,淡且悠远,带着青涩的余韵。 忽又想起自己的鼻子已经失去了嗅觉,无邪又看了会儿她的后脑勺,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看来,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有凌越在身边,无邪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 没想到意外的睡得沉,还做了个梦。 梦里,凌越压在他身上,又问他:“无邪,你说说你怕什么?” 无邪说:“我怕你离开。” 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于是又问:“我怕你离开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凌越,你会离开吗?” 听到他的呓语,许久没动的凌越翻身,借着油灯昏暗的光看他睡梦中也紧皱的眉头。 过了好一会儿,凌越动了动,稍微挪近了一点,探头朝无邪的方向嗅了嗅。 不臭,还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的香味。 这里用的肥皂好像就是这个味儿的。 混合着无邪本身温暖干净如雨后阳光的气息,闻起来挺好吃的。 第90章 你喜欢下雪吗? 之后的几日,基本就是这么过的。 无邪一边陪凌越吃饭睡觉,一边照顾雪盲的苏南。 这么两边跑着,偶尔苏南还会摸索着到他房间里来坐坐,这时候凌越就要提前一步从窗户跳出去。 每当此时,无邪就真有种自己和凌越在偷情的感觉了。 咳! 胡说! 有情,他和凌越也绝对不是偷的那个! 无邪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苏南忽然吸了吸鼻子,说:“无邪,你房间里的气味,怎么不对劲?” 无邪一愣,第一反应就是凌越身上的气息被她闻到了! 但又想到凌越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无邪乱了节拍的心跳又迅速恢复过来:“气味?不是吧,苏南,你是在说我的房间臭了?” 苏南笑了笑:“不是臭,是太干净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贤惠,这两日天天都听见你在打扫房间。” 无邪瞥了她一眼,故意说:“苏南,你是不是天天在你房间里竖着耳朵听我这边的动静?晚上不会也偷听我有没有打呼噜说梦话吧!” 苏南无语:“我是闲得没事干的人吗?偷听你睡觉?”说得好像她是什么痴恋他的变态女一样。 她说话的时候,无邪一直在观察她的神态,确定晚上自己和凌越说话的声音确实没被她听到,这才放了心。 “今天是个阴天,师父说晚上可能要下雪,这也是墨脱这个漫长冬季里的最后一场雪了。”无邪的语气里带着某种莫名的感慨。 离开这里后,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机会像现在这样。 一天的开始,一日的结束,睁眼闭眼全是她。 苏南侧耳:“你舍不得离开这里?” 无邪反问:“你舍得离开吗?” 苏南便不再说话了,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晚上,这场雪果然下下来了。 都到该休息的时间了,凌越却一直没回来。 无邪担心得没办法,明知道她武功高强,但还是忍不住想些乱七八糟的。 一会儿是她独自在山里迷了路,一会儿是她失足踩到了表面平整的雪坑里,一会儿又是她被饥饿难耐的野兽袭击围攻…… 最后实在没法子静下心来在屋子里等着,就干脆拿了件大氅,冒雪去外面找人。 好在凌越连喇嘛庙都没离开。 在听到无邪的脚步声时,坐在屋顶上看雪的凌越就捏了一团雪丢下去。 袖着手,怀里抱着大氅的无邪仰头看她,又不好开口喊,只能抽出一只手挥了挥。 凌越嫌他烦人,但还是起身踩着屋顶的雪,展开双臂一跃而下:“这么晚了,你出来做什么?” 自己有多弱,自己不知道?怕是出来被风一吹,被雪一淋,明天就要高烧起不来。 无邪抖开大氅:“给你送衣服来啊,你也知道这么晚了,怎么都不回房间?” 凌越垂眸看了看他冻红的脸和手背,到底没说什么,任由他给自己披上大氅,又用冻僵的手指给她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系完了,凌越抬眸看他,眼神示意:送完了该回去了吧? 无邪却重新袖起双手别开视线,假装没看出来她的意思,反而兴致勃勃地说:“看雪啊?带我一个呗?” 无邪发现,有时候跟凌越耍无赖还是很有用的。 虽然风险还是挺大的,毕竟不排除耍无赖然后被胖揍一顿,再捏晕了丢回去的可能性。 好在今晚无邪运气不错。 无邪死活不愿意回屋,凌越没办法,只好揽了他的腰,带着他扶摇而上回了屋顶。 无邪穿得不算薄,但也不算厚。 又坐在冷冰冰的屋脊上,吹着雪风,淋着雪,很快无邪就冷得打了个喷嚏。 刚把手揣进袖子里,无邪就发现自己头顶不再有雪花落下。 他抬头一看,雪花落到他们头顶的时候,就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罩子弹开了。 无邪扭头去看凌越。 凌越却没有看他,而是抬头看着铅灰色的夜空。 无邪也学她那样,仰头看着她看的那片天。 不知过了多久,无邪脖颈都僵了,不得不收回目光,轻声问她:“凌越,你喜欢雪吗?” 凌越很少透露自己的过往和喜好,就连她现在表现出来的性格,无邪都不敢确定全部是真的。 这样的凌越,仿佛早已和整个世界划清了界限,她随时可以抽身离开。 没有得到凌越的回答。 无邪也不觉得尴尬,因为早在问出口的同时,他就已经有了又被猫儿当空气的心理预期。 谁知又过了一会儿,身边忽然响起凌越的声音:“原本不喜欢,后来又喜欢了。” 无邪心头一动,隐约明白了什么。 他试探着继续问:“为什么不喜欢?又为什么喜欢了?” 凌越依旧没有回头看他,她并没有对别人剖析内心的兴趣。 她只是忽然想起一些往事了。 “不喜欢,当然是因为下雪的季节太冷了,冷得人手脚冰冷,都抓不稳匕首了。”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声音有些冷:“手抓不稳,就只能用牙齿咬,血喷进嘴里,咽下去,居然能烫得人浑身发汗。” 无邪皱眉,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凌越却并不需要他说什么,只是动了动她搭在曲起的膝盖上的手。 仿佛在确定自己的手没有被冻得抓不稳匕首,又或许只是单纯的动一动。 无邪垂眸看她的手。 她的手,无疑是好看的。 便是顶级手模也比不过。 但这只手,又是危险的…… 无邪从嘴里呼出一口白雾,他抽出自己一直捂在袖子里的手,迟疑了片刻,还是尝试着轻轻覆上她的手背。 他的本意是想用自己的手给她暖暖,然而覆上去了,才发现,人家的手比他的暖和多了。 这就尴尬了。 无邪的右手就那么虚虚地搭着,抽回不是,放下也不是。 大概是被他尴尬的肢体语言逗乐了。 凌越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不等他迟疑着收回手,左手就翻转朝上,扣住了他的右手。 无邪浑身一震,更僵硬了。 下一瞬,一阵暖流从十指相扣的掌心处淌过全身,为他驱逐寒冷。 无邪才明白过来:她不是忽然主动牵他的手,而是发现他浑身都要冷成冰坨子了,才好心地给他取暖。 但转念一想,就凌越的性子,能让她这么关心体贴照顾的人,肯定没有第二个! 于是无邪又高兴了,得寸进尺地往她那边挪了挪,故意耍宝逗她开心:“又能挡雪又能取暖,内力也太好用了吧!凌师父,你看我现在还能练内功吗?” 凌越“哼”了一声,毫不留情:“晚了,你太老了。” 无邪用另一只手捂住心脏,身体晃了晃,作伤心状:“凌越,你说话太扎心了!” 凌越侧眸瞥他一眼:“无邪,别逼我抽你。” 黑瞎子说无邪是他便宜徒弟,之前凌越还不信,现在再看,居然真有点可信度。 无邪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一点点试探着往她那边靠。 最后把头靠在了凌越肩膀上,她也没有真抽他。 无邪偷偷露出一抹笑,安静地看雪。 忽然很后悔没有带摄像机上来,希望他以后不会得老年痴呆症吧 只是凌越始终没有说她为什么又喜欢下雪了。 第91章 三重死亡 夜里那场雪不大,却下了很久。 直到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这场雪才依依不舍地停了。 这也代表着墨脱漫长的雪季即将结束,很快就会迎来热烈而又短暂的春天。 最先有变化的是太阳,第二日阳光就热烈起来。 雪化得更快了。 无邪说要带凌越去看一片风景,但现在时机还没到。 凌越表面嗤之以鼻,心里却偷偷好奇起来。 无邪又跟凌越说起故事来,给她解闷。 他的故事里有三叔,有小哥,有胖子,有小花,有黑瞎子,还有他家的狗。 虽然有些故事,王胖子吹牛的时候也说过,但不得不说,无邪真的很会讲故事。 不过还没来得及等到凌越看见无邪说得神秘兮兮的风景,苏南就提前有了动作。 “无邪,这段时间你总是往外面跑,是在打什么鬼主意?”苏南的雪盲症已经好了。 她看着靠在院门口揣着手往外看的无邪,眼中满是狐疑。 无邪回头,冲她扯了扯嘴角:“这不是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想再多看看这里的雪山吗?” 苏南嗤笑:“都看了这么久了,还没看腻?” 无邪叹气:“总是舍不得的。” 也不知是舍不得雪山,还是舍不得别的。 苏南没再说话,而是走过去,和他一起,靠在院门的另一边,也揣着手看外面的雪山。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苏南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无邪进来送饭的时候看见了,心里明白,这一刻终于到了。 “这么急着离开?不再多待两天吗?”无邪放下托盘,问她。 苏南整理行李的手一顿,头也没回:“来不及了,我该回去了。” 这样平凡的生活,到底不属于她。 无邪叹气:“好吧,之前说好了带你去看藏海花,你还想看吗?” 苏南这才回头对他笑:“当然想看,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怎么,想反悔?” “当然不会。” 无邪没有带苏南去藏海花的花田,而是去了花田附近的一处悬崖。 那里刚好能俯瞰花田,往远处看,还能看到一座座静静矗立了千百年的雪山。 白色的雪,红色的花,确实很美。 苏南站在他身后,深深注视着这片美丽的风景,而后将目光转向背对着她的无邪,缓缓掏出匕首。 无邪忽然开口:“我以为你不会对我动刀。” 苏南一惊,戒备地退后两步,拉开距离,又迅速扫视周围。 确定没有其他人,苏南才眉头紧皱,心中思绪急转,冷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无邪这时候才转身回头,依旧对着她笑:“知道什么?知道你带我回房间参拜的时候,你在烟炉里下毒了?” 苏南瞳孔震颤,握着匕首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无邪又看了眼她手里的匕首:“还是知道,你终究还是对我亮出了刀?” 无邪的一问再问,让苏南无所适从,刚才一路走来时做好的心理建设瞬间崩塌。 她眼含泪光,嘴唇颤抖,却不敢眨眼,哑声问她:“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 ” 无邪嘴角的笑渐渐落下,只是凝视着她的眼里,满是难以明辨的复杂。 似同情,似遗憾。 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苏南睁大了眼睛,仿佛又看到了无邪对她的不离不弃,仿佛又听到了无邪说她的未来可以如何美好…… 无邪给了她一尘不变的灰暗的人生,带来了不一样的色彩,让她明白,她的出生并不只能是因为他,因为任务。 她也曾在无邪说起那些故事时,想象着自己没有躲在暗处旁观。 而是加入他和他的朋友,也去体验那些悲欢离合,欢喜难过…… 可终究只是幻想,就像这段时间在庙里的日子。 平淡,美好,如泡影。 太阳一出来,就破了。 任由泪水顺着脸淌下,最终,她还是挥出了手中的匕首。 带着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颤抖。 无邪全然没有抵抗,只是静静看着她,最后在倒向悬崖时,对她重新露出一抹浅笑。 苏南浑身颤抖,不由自主地紧走两步,低头看着他掉下去,脖颈间有血线滑落,伴随着他下坠的风,被卷起,抛洒,消失。 最后映入她眼眸的,是无邪含着浅笑闭上眼睛,躺在藏海花里,再也没了动静。 或许,他将永远沉睡在这片美丽的花海中。 苏南知道藏海花的特性,没有再下去探查情况的准备。 中毒,割喉,摔下悬崖。 无邪必死无疑。 她只是深深凝视着花海中的无邪,脸上是再也无法克制的痛苦。 苏南最终握紧匕首,任由泪水滑过脸庞,而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 一道身影出现,穿过花海,将已经陷入假死状态的无邪抱起来,一步步走回喇嘛庙。 无邪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身体还很沉重,脖颈上有包扎的触感。 想到是凌越带他回来的,无邪身上很痛,嘴角却翘了起来。 然而等有人进来送药的时候,无邪看到进来的人是上师,嘴角的弧度落了下去。 但很快他又重新翘起嘴角,对上师礼貌地笑了笑,声音生涩艰难地说了声:“有劳上师了。” 与他相处过一段时间,也算是老友的上师见了他的频频变脸,忍俊不禁,不过什么都没说。 只是上前扶起无邪,喂他喝下药后,又安顿着他躺下,这才才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你想见的人还在药房给你熬药。” 想到他路过时远远就能闻到的复杂难言的药味,上师暗存几分看笑话的心思,故意没说。 一听凌越在药房,无邪眼睛一亮,脸上的笑更真切了:“谢谢上师,这段时间叨扰上师了。” 上师笑了笑,端着空碗转身离开了。 有了期待,时间就仿佛过得很慢,无邪左等右等,眼看外面天都彻底黑下来了,人都还没过来。 难道她今晚不打算来看自己了? 熬的药也不是今天要吃的? 无邪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挪动手脚,想爬起来过去看看。 不过还没等他把想法付诸行动,门帘就被人从外面掀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 凌越换了一身藏袍,白色的内裳,黑色的外袍。 无邪忽然想到,除了那套粉色的搭配,其他时候,凌越似乎都开始选择黑白搭配了。 看来她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也明白自己的穿搭审美不靠谱了。 想到这里,无邪忍不住露出一个笑:“上师说你在给我熬药,今晚还要吃药吗?” 凌越手上只拿了个圆肚小陶瓶,没端药。 她进来就走到桌子边,倒了一杯水,闻言侧眸睨他:“你那么厉害,又是中毒又是割喉又是跳崖的,哪需要吃药啊。” 居然没提前跟她说一声,就直接带着苏南走了。 要不是知道他有多死几次的计划,当时凌越已经忍不住抢先一步把苏南留在这里了。 无邪并不后怕:“那不是得加深苏南对我已经死了的认知嘛,而且我早就计划好,会在她动手之前说话扰乱她的情绪。” 更别说她还在这里,无邪坚信就算自己把自己作得只剩一口气,她也会救他。 她说过的,她不会让他死。 凌越都懒得理他,这么喜欢演戏,干什么挖坟掘墓的勾当啊,直接去演戏岂不更好? 坐到床沿上,凌越侧身把他捞起来,右手手臂环着他,绕到前面的手顺势掐开他咬合骨,左手从小瓶子里倒出一枚黑漆漆的药丸,一把塞了进去。 这喂药的动作比起上师,不可谓不粗暴。 无邪有心想说他又不是小孩子,吃药而已,需要掐着他腮帮子吗? 然而当药丸的味道在口腔里骤然爆炸开来,酸、咸、苦、辣、涩、腥、臭、腐、膻、霉…… 从未想过能有这么多极致的刺激的味道同一时间在口腔里出现! 关键是它们都混在一起了,居然还能被人的味觉捕捉器官清晰完美地识别出来! “唔——!”无邪挣扎着想吐出来,却被凌越抢先一步捂住嘴按住胸口,让他在她怀里动弹不得。 无邪眼泪都出来了,眼眶红红的,睫毛湿漉漉的,眼睛水汪汪地带着控诉,努力扭头去看她。 凌越回以微笑,仿佛在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来了。 无邪呜呜落泪:大侠饶命啊! 第92章 墨脱的春【礼物加更】 对于苏南,无邪和凌越都默契地没有再去谈论。 无论苏南对无邪,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在苏南是汪家人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们彼此只有利用。 苏南利用无邪完成了自己为之而生的终极任务,无邪也利用自己在苏南生命中的重量,打破了她的心防。 或许在将来的某个时候,她可以成为黎蔟在汪家关键时刻的助力。 在痛苦地吃了三天药后,王胖子、吴二爷、张鈤山、黑瞎子等人终于来了。 同来的还有代表新月饭店的声声慢,代表解家和霍家的霍绣秀,代表康巴洛的康巴洛族人。 这也意味着,他们已经集结完毕,整装待发,马上就要直奔汪家的老巢! 不过在离开前,无邪也终于等到了他想带凌越去看的风景。 墨脱的春天,来得急切又热烈。 仿佛一位期待已久,终于见到热恋的情人,于是迫不及待,想要为情人绽放一切美好的少女,奔放而又娇艳。 明明昨天看着还只是一片稀稀疏疏的草地,过了一夜,伴随着金灿灿的太阳再度升起。 一地姹紫嫣红,就这样铺展开来。 在璀璨耀眼的朝阳下,灿烂明媚得一如凌越曾在山头上,无数次遥遥相望的那片花海。 “西藏的春天,短暂又热烈,这是它们耐心地熬过了漫长的雪季,才终于开出的花。” 无邪弯腰,很快就摘了一束花,转身对怔怔看着这片花海的凌越笑着一步步走近。 他想说,愿用这片初春的热烈和美好,送给你。 他还想说,希望以后你看到田野路边的花,能偶尔想起我。 却不想,凌越先开了口,突兀地问他:“这些花,香吗?” 无邪愣了愣,低头轻轻嗅了一下,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没有嗅觉。 忽然有些遗憾。 不过他还是把花递了过去,笃定道:“很香。” 凌越抿出一抹笑,伸手接了花,举起来闻了一下,又走过来把花插到他衣襟里。 无邪今天穿的是自己的衣服,不是藏袍,衣襟并不适合插花。 但她想这么做,无邪就将外套扯成交叠状,再用手压着。 耐心地等她把自己的衣襟当花瓶,插完了花,他还扬起笑,问退开几步欣赏的凌越:“怎么样,好看吗?” 凌越双手叠在腰后,露出几分别样的惬意,歪头上上下下地看了他好几个来回,才说,“不好看。” 却笑得眉眼弯弯。 显然是很喜欢的。 她又说:“无邪,这些花真好看。” 无邪故作郁闷:“合着不好看的是我这个人,对吧?” 凌越自在地随意摘着花,闻言回头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赞许。 无邪想假装生气,但看她欢喜的样子,又舍不得生气了。 这样子的凌越,第一次给了他触手可及的真实感。 可见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些花。 无邪已经在想,等以后他们隐居的农家院,得多种些花。 说不定到时候凌越就会因为那些花,愿意偶尔回来看看他。 难得腾空了脑袋想些关于未来的事,无邪手上也不空闲,另采了花给她编花环。 嫌弃他人无所谓,不嫌弃他送的花就行! 远处的喇嘛庙大门口,王胖子揣着手歪靠在门框子上,对旁边也靠在门框上的黑瞎子说:“黑爷,你看咱们家天真,还挺会的!” 黑瞎子抱着胳膊,迎着朝阳,看着远方,嘴角勾着浅浅的笑。 只是“嗯”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王胖子讨了个没趣,吐槽一句:“怪不得天真总说要不是知道你不姓张,都要以为你成小哥那样的张家特产闷油瓶了!” 黑瞎子脑袋往后轻轻靠在门框上,不再看远处那片花海里的年轻男女,拉长了调调,懒洋洋道:“我都是老人家了,晒晒太阳得了。” 看多了,就忍不住多想,多想了,就忍不住替便宜徒弟担心。 王胖子撇嘴,左看右看,又去招惹路过的声声慢:“哎!慢妮儿,叫你呢!” 声声慢无语地站住脚,瞅他。 王胖子贱兮兮地,哪壶不开提哪壶:“听说你们家老板喜欢的人跑了?怎么回事啊?咱还有机会再踏进新月饭店喝你家老板的喜酒吗?” 声声慢翻了个白眼,转头就走。 站在那里听他说话都是多余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气走了一个,王胖子又扯开嗓子往院子里喊霍绣秀。 霍绣秀听得头皮一麻,偷偷瞥一眼坐在她旁边凳子上,双手撑在膝盖上,板着脸,整个人严肃到不行的张鈤山,总感觉不太妙。 她又往旁边瞅了瞅,走廊上的吴二爷恰好和她视线对上。 对方回以微微一笑,带着伙计白蛇转身就走。 霍绣秀心情更忐忑了。 偏偏王胖子还在一个劲喊她,“秀儿?秀儿你不来看看吗?” 托王胖子契而不舍秀儿秀儿不停叫的福,张鈤山终于向她转来了视线。 霍绣秀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干巴巴道:“忽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没跟手下交代,我先离开一下!” 拔腿就跑。 没能叫来看戏吃瓜的搭子,王胖子很失望。 只能扭回脑袋,继续看不远处的王萌和坎肩。 两人就站在大门外的院子里,看花海那边看得最清楚的位置。 坎肩正拍着王萌的肩膀安慰着呜呜哭泣的他。 王萌一边哭得眼泪鼻涕哗哗的,一边不停去看花海里的老板和未来老板娘,嘴里一个劲念:“我就知道,老板肯定是喜欢人家,当初在沙漠里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我跟了老板这么久,还能看不出来他的心思吗?以后他总算可以好好呆在店里了吧?有了老板娘,再生个小老板,不信他不好好守着店铺挣钱养家,呜呜呜我可算等到这一天了…… ” 坎肩黑线都要围绕脑袋挂出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了,心说你就不担心你老板带着老婆孩子回吴家继承亿万家产啊? 谁还窝在水电费都要靠你个小伙计交的无三居啊! 不过看王萌哭得稀里哗啦,一副苦尽甘来的样子,念在同为吴家伙计的份儿上,坎肩还是决定保持善良。 短暂的轻松后,无邪告别了上师,终于带着众人离开了墨脱。 第93章 汪家基地 东经123度,北纬53度,锁定后的地区是华国东北漠河一带。 漠河位于黑龙江省,是华国最北的县,与邻俄、外蒙接壤,气候寒冷。 即便墨脱的春天已经伴随着化开的雪一同绽放,这里依旧黄坡裸露,草木凋敝,一派萧索。 黎蔟坐在广场边的木椅上,像之前一样,仰着头眯着眼,晒着午后的阳光,看着天空发呆。 没多久,沈穹找了过来,在他旁边落座,安静地陪着他。 “沈穹,”黎蔟回头看她:“是不是还有半个月,咱们又该开学了?” 沈穹愣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最后别开脸,没吭声。 黎蔟也不是非要她回答,只是随意地说起以前在学校里的事:“那时候最大的烦恼就是冬天早上要早起去学校,再不然就是杨精密找家长,每天想得最多的就是翘课,出去找好哥瞎混。” 黎蔟笑了笑:“好哥总说自己牛掰,结果我和苏皖挨得最多的打,就是他带着我们一块儿挨的…… ” 沈穹听了一会儿,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鸭梨,你别说这些了。” 其实最好想都不要想。 她伸手,试探着去按黎蔟搭在木椅上的手:“有我陪着你,不好吗?” 黎蔟垂眸。 这时,汪灿忽然出现:“黎蔟,汪先生找你。” 他看了眼沈穹按在黎蔟手背上的手,不屑地笑了笑。 黎蔟顺势起身,跟着汪灿去了核心区主建筑的汪先生办公室。 进去以后,黎蔟才发现,房间里居然还有一个人。 这人还算得上是老相识。 苏南看到黎蔟,愣了一下,回头看了汪岑和汪先生一眼,然后冷冷地笑了一声。 双手环胸,主动跟黎蔟打招呼:“是你啊,黎蔟,好久不见。” 黎蔟皱眉,也有些疑惑,“苏南?”他转头看汪先生,以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汪先生温和地笑了笑,给了汪岑一个眼神。 汪岑这位首领心腹主动解释:“苏南是昨天回来的,她的任务是清理无邪,她自称已经完成了任务。” 苏南对汪岑的“自称”这个词很不满,但她只是做了个讥讽的表情,并未开口打断他的话。 黎蔟心头咯噔跳了一下,不由自主担心自己不久前放飞的氢气球传送出去的坐标,是否有被无邪接收到。 虽然黎蔟很快就反应过来,压下了担心,但在场的汪先生和汪岑都是人精,如何能错过他这点神色变化。 汪岑出声质问:“黎蔟,你在担心无邪?” 明白自己刚才的情绪露了端倪,已经得到种种历练的黎蔟并不惊慌,而是皱眉看向苏南,不答反问:“从失踪到现在,苏南,你一直和无邪在一起?” 黎蔟瞬间就想明白了,汪先生和汪岑之所以喊他过来,并不是因为怀疑他。 而是因为苏南的某些变化,让他们产生了怀疑。 就在刚才,看到苏南的第一眼,黎蔟就敏锐地发现了她身上的变化。 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但确实存在的微妙变化。 或许,汪岑在面对苏南时的用语之所以那么尖锐,就是因为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黎蔟现在要自保,就只能把苏南的这点问题放大。 同样的,苏南为了自保,也只能将黎蔟拉下水:“黎蔟,你刚才的担心,是因为无邪,还是因为凌越?” 她笑了笑,“又或者,是两者皆有?” 汪先生皱眉,和汪岑对视一眼。 怎么又扯上了凌越? 自从凌越第一次出现在汪家人视野中,因为她明显与众不同的身手,和查无可查的来历背景。 汪先生得知后,第一时间就想把人请来。 此后,也陆续有在外做任务的汪家人传回凌越有关的消息。 从这些消息里,他们得出了凌越并非站在九门一方,也并非销声匿迹的张家人。 这对汪家来说,算是一个好消息。 但很快,就出现了一点问题。 ——即便他们不断收集凌越的信息,运算部门依旧无法得出关于凌越命运的任何推算! 这代表着,凌越本身就是不可控,且无法掌控的。 这还是运算部门第一次得出这种结论! 此结论给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道此事的汪家高层的冲击,不亚于当年张家人发现圣婴是假的,完美长生也是假的。 作为汪先生心腹的汪岑,也知道这件事。 他们都明白,必须在这件事被泄露出去之前,找出答案。 或许,答案只能从凌越身上寻找。 因此,汪先生给所有在外的汪家人下达了一个命令:将凌越请来汪家! 可惜始终没能成功。 现在看来,黎蔟或许能成为凌越的突破口。 黎蔟并不被苏南的节奏打乱思绪,他直言不讳:“苏南,你为什么一直在回避问题?” 他转身看向汪先生:“我有理由怀疑,苏南在失踪的这段时间里,很可能已经被无邪策反了。否则,按照苏南的身手,她杀无邪,真的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这一点,也正是汪先生和汪岑怀疑苏南的一大原因。 自从苏南失踪这么久,再回来,虽然运算部门给出的比例属于正常范围。 但作为苏南的同期,汪岑还是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这才有了今天叫来黎蔟,让黎蔟和苏南这两个都和无邪有牵扯的人一起进行某种测试。 苏南也感觉到了这一点,脸色有些不好看。 就在她还要说什么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汪岑皱眉,看了汪先生一眼,得到他点头示意,这才喊了一声“进”。 进来的是汪灿,他脸色有些奇怪,“汪先生,凌越出现在基地大门,她说她要见您。” 汪先生一惊,汪岑也站了起来。 黎蔟眼底闪出喜色,但很快又化作担心。 他想不明白,凌越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而且,还是这样的方式。 不过,他还是第一时间抓住漏洞,转向苏南,语气有些怪异:“南姐,真巧啊,你昨天才回来,凌越今天就找到了这里。” 他一定要在无邪到来之前,把基地位置暴露的事从自己身上摘干净。 这样想的不仅是黎蔟,就连汪灿都下意识看向苏南。 苏南都气笑了,“我说过了,我杀无邪的这段时间里,根本没见过凌越!” 可惜事实胜于雄辩,汪先生给了汪灿一个眼神:“先把她带下去,关起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凌越为什么找到了这里,他们的基地位置是否已经暴露,对方要见他,又是抱着什么目的而来。 第94章 有礼貌,但不多 汪家没有客人,只有家人。 客人会被远远送走,绝无可能踏足基地。 但这个规矩,在今天被人打破了。 看守大门的汪家人发现,五分钟前刚路过此处的巡逻队很快又巡逻回来了。 彼此视线相对间,都明白了原因。 几名守卫默默选择转开视线,也偷偷用余光打量站在大门外的那人。 那人穿一身白色的长款风衣,内搭浅蓝色薄衬衣,衬衣下摆被塞在同色系的浅蓝色牛仔裤里,扎一条白色皮带,搭一双黑色短靴,双手揣在衣兜里。 就那么身姿挺拔地站在大门外,即便面对守卫们手里的枪,依旧淡定自若。 颇有种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是对手的孤傲。 一名守卫忍不住悄悄跟小队长嘀咕:“我们真的不用先把她控制起来?” 小队长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个人,不简单。” 小队长是知道汪先生对出任务的汪家人下达的那个命令的,也从别处听说过关于凌越的只言片语。 旁的不说,单从对方能独自找到基地,还敢提出要见汪先生,小队长就不敢因为对方现在表现得太平平无奇,而轻视了对方。 那名守卫皱眉,又仔细观察了一番,还是搞不懂。 这个自称凌越的人,除了气质矜贵了一些,穿着打扮鲜亮了些,上看下看,不就是个平平无奇的混血美人吗? 不过守卫没说什么,只是心里嘀咕,汪先生定然是不会真的放这个人进基地的。 然而,很快,汪岑和黎蔟的出现,打破了这名守卫的猜测。 “凌小姐,欢迎你来汪家做客,汪先生已经在等着你了。”汪岑脸上带着客套的笑,一双精明的眸子却在关注着凌越浑身上下每一处。 黎蔟在看到凌越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 大概是太久没见到她了,也可能是因为在汪家这种地方看到了凌越,黎蔟久违地感受到了安全感。 这让他忍不住急走几步,冲到凌越面前:“凌越,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你不该来这里的! 凌越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转向汪岑:“不请自来,失礼了,只是听说汪先生一直想见我。” 汪岑笑了笑:“是的,请跟我们来。” 他看了黎蔟一眼,心中转过无数猜测,面上却道:“黎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去吧。” 汪岑如何想的,凌越没理会,她先拉了黎蔟的手,一手托着,一手把脉。 片刻后,凌越皱眉,对汪岑道:“看来我的小朋友在这里过得有点艰难,一段时间不见,就多了很多暗伤。” 汪岑敷衍:“黎蔟之前没有训练过,刚开始接受训练,受点伤是在所难免的。” 看来凌越对黎蔟确实很重视,只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利用黎蔟,把凌越拉拢过来。 另外…… “凌小姐,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汪岑仿佛对此并不多么看重,只是随口一问。 凌越故作高深莫测:“一点追踪的小把戏,我只需要看准一位注定会回家的汪家人。” 好像回答了,又好像并没有。 凌越把完了脉,松开手后,黎蔟低头,试探着把她的手重新牵起来。 凌越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抵触,黎蔟便窃喜着牵得更紧了。 三人抵达核心区域的时候,恰好在刚才黎蔟坐过的广场上遇到了沈穹。 沈穹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黎蔟和凌越牵着的手上,黎蔟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不过很快就变得坦然。 在来到汪家以后,沈穹确实帮助了他很多,甚至还因为沈穹,黎蔟做到了比例降低到0,顺利进入过运算部门,得到了重要情报。 还因为对方送的礼物,阴差阳错确定了汪家基地的具体坐标。 但也正是在这段相处的时间中,黎蔟敏锐地察觉到沈穹对他的过分帮助。 别看黎蔟总是叫她沈穹,可看过录像视频,也听过音频的黎蔟始终明白,她根本不是那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沈穹。 而是一个悄悄取代了沈穹身份的汪家人。 不管她帮助自己的原因究竟是什么,黎蔟知道,这个原因绝对不是出于对他本人的感情。 哪怕她总是在言行举止中表现得仿佛对他心动了,生出了男女之情。 黎蔟看了凌越一眼,心里暗自得意。 别看他是恋爱都还没正式谈过的初哥,但什么是真正的喜欢,他心里门儿清。 才不会被骗呢! 汪岑看见沈穹,表情也有点奇怪。 不过不是肤浅的觉得自己目睹了一场两女争一男的戏码而奇怪,似乎是针对沈穹本身。 凌越察觉到这一点,心念转动间,自然而然地站住了脚,似乎刚认出沈穹:“你不是黎蔟家对门的小妹妹沈穹吗?你也是汪家人?” 沈穹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不等凌越和沈穹多说什么,汪岑就打断了刚开了个头的对话:“凌小姐,汪先生就在前面那栋办公楼里等着。” 凌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微微颔首,不再停留。 这个表情让汪岑心头一跳,总觉得她好像看出来了什么。 难道她真的发现了沈穹身上的…… 凌越进办公室见汪先生的时候,黎蔟被留在了外面。 汪灿陪同。 说是陪,不如说是监视黎蔟。 其中是否还有告诫凌越,她在意的黎蔟在他们手里,暗示她不要做什么危及汪先生的不明智的举动,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最终这场会面,只有汪先生,凌越,以及进来后始终阻挡在汪先生和凌越之间的汪岑。 只要凌越想对汪先生动手,都避不开汪岑这个人肉挡箭牌。 可见汪先生对凌越的身手,还是很忌惮的。 凌越只当没看出来,泰然自若地先打量了一下这间办公室,这才在汪先生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汪先生态度很温和,笑容也很亲切,仿佛就是一位气质儒雅的学者:“miss ling, it''s a pleasure to meet you.” 冷不丁听到一串不知名语言的凌越:“?” 第一秒,凌越在思考。 这是她已知语言中的一种吗? 第二秒,凌越否认了第一秒的思考。 第三秒,凌越选择放过自己,为难别人:“听不懂。” 汪先生愣了一下,重新笑着又说了一遍:“凌小姐,很高兴见到你,久闻你的大名,没想到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会是在这里。” 凌越回以礼貌微笑。 眼神和表情却在说:请不要废话,谢谢。 有点礼貌,但不多。 第95章 凌越的私人爱好【礼物加更】 对于凌越表现出来的矜傲,汪先生和汪岑都接受良好。 毕竟她一直表现出来的就是这样的性格,如果一来就变了态度,反而会让人心里生出怀疑。 汪先生脸上的笑都没有变一点,顺着凌越的意思,直言道:“凌小姐,能说说你来此处的用意吗?” 凌越揣了衣兜,把衣襟往中间压了压,舒展了坐姿:“听说,汪家有一个很神奇的运算部门,它能算出我到底想要什么吗?” 汪先生对此有点意外,但仔细想想,又好像不至于太意外。 他自然不会暴露运算部门无法计算她的事实,而是老神在在道:“凌小姐的目的,或许恰好与我们的目的一样,有兴趣加入我们吗?” 凌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说说看?” 汪先生搭在办公桌上的双手十指相扣,微不可察地紧了紧,又松开,笃定地说出三个字:“青铜门。” 凌越挑眉,不置可否:“你们汪家斗垮了张家,操控了九门这么多年,我不信你们从来没有进去过。” 汪先生笑了一声,双手在办公桌上动了动,“凌小姐,只要你答应加入我们,你想要的答案,都会有。” 凌越垂眸,露出思索的神态,似乎确实是在考虑加入汪家的可能。 汪岑这时才开口问:“凌小姐,听说你和无邪举止亲密,似乎有些非同寻常的情意?” 凌越讶然:“难道你们不觉得无邪长得挺好的吗?” 这个回答,着实让满心阴谋论的汪先生和汪岑不约而同的思维卡了一下壳。 汪岑更是纳闷:“凌小姐的意思是……?” 凌越洒脱一笑,“这只是我的一点私人爱好,黎蔟也长得不错。” 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凌越又说:“刚才外面那个叫汪灿的,长得也挺好的。” 都说到这种程度的,汪先生和汪岑哪里还不明白她所谓的“私人爱好”是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 似乎都有点弄不懂现在的年轻女孩子,是不是都这么…不拘小节了一点。 不过不管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凌越真的对无邪没有特殊的感情,对他们而言,自然是好事一桩。 这时候凌越又说:“不管是无邪,九门,或者张家汪家,我对你们都没有兴趣。” 汪先生抬手,给了她一个请继续说的手势。 凌越却不说了,而是站起来:“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安排人,带我参观一下这里。毕竟我对未来可能会长时间生活的环境,还是有些要求的。” 这就是更偏向于加入他们的意思了? 她这么随意地就表现出这样的偏向,汪先生反而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想了想,他给了汪岑一个眼神,而后对凌越一笑:“当然可以,这里也是你以后的家,当然应该参观一下。” 汪岑迅速安排了下去。 等凌越出去的时候,就看到笑意盈盈的黎蔟和垮着批脸的汪灿在等着她。 面对凌越看过来的带着询问的眼神,汪灿眼神闪烁地低声道:“汪先生安排我和黎蔟带你参观基地。” 想到刚才汪岑交代的话,汪灿耳朵有点烫,心里别扭得紧。 一方面是他认为凌越绝对不是那种贪图男色的性子,她在汪先生面前说的什么看上了他的脸,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另一方面,汪灿又为凌越的这种胡说八道而心生窘迫。 黎蔟就单纯多了,虽然他还是担心凌越贸然来到汪家基地,会不会遇到危险。 虽然凌越武功高强,可武功再高也怕机枪,汪家可是一群人均标配热武器的法外狂徒! 但对于凌越的到来,他又是切切实实开心的,有种终于有了主心骨的安稳感。 黎蔟想,凌越并不是莽撞的性子,她会出现,肯定是有计划的。 说不定是和无邪的最终计划有关! 如此一想,黎蔟更高兴了。 看来他离开这里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说是参观,其实汪灿带着凌越去的都是一些并不重要的地方。 汪家人上白课的教学楼,上黑课的训练楼,还有食堂,广场。 全程汪灿都没有开口说话,反而是黎蔟主动充当了导游,期间还说了自己在这里遇到的事。 就连他第一次上黑课的时候被打得老惨,输了还没饭吃的事都当作笑话说给了凌越听。 汪灿对此表示不理解,也不祝福。 这种丢人的糗事,为什么要说? 神金! 最后,汪灿带着凌越来到一个房间。 在门口看见里面那些仪器的时候,黎蔟瞬间变了脸,拽住凌越,满脸戒备地盯着汪灿:“你带凌越来这里干什么?” 这时候,汪灿反而退后了几步,走廊两边也出现了许多手持热武器的汪家人。 黎蔟立刻把凌越挡在自己身后,盯着汪灿的目光越发凶狠,像一只狼崽子:“汪灿,你就是这么对待汪先生的客人吗?” 此时,房间门口的喇叭里,也传来汪先生的声音:“黎蔟,不要紧张。凌小姐,也请不要误会,这只是我们检测您到底是客人,还是敌人的一点小测试。” 汪岑也走了出来,无视了黎蔟,对凌越做出劝告:“凌小姐,你最好先把身上的武器留在外面。” 显然,汪灿带凌越来这里,本身就是汪先生授意。 这让黎蔟紧张得额头冒出一层冷汗,脑子里不断思索该怎么带凌越离开。 然而被他紧张地护在身后的凌越,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惊讶紧张,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又或许她根本不在意这些? 汪岑看不透她。 心里越发警惕起来。 凌越轻轻拍了拍黎蔟的肩膀,“黎蔟,你是在外面等我,还是……” 不等她说完,黎蔟就抓住她的手:“当然是跟你一起进去!” 有他在,至少关键时刻还能给凌越挡几枪。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这次见面,凌越的手没有以前那么暖和了。 不过这个想法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黎蔟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了现在汪家的“翻脸无情”上。 之前还言笑晏晏,现在准备好了,就立刻翻脸不认人,这群汪家人都是无耻小人! 呸! 这声“呸”虽然没有说出来,但黎蔟在路过汪岑的时候,眼睛和脸都在努力的“呸”他。 汪岑:“……” 抬手抹了一把脸,总感觉刚才一个眼神对视,他脸上就被喷了一脸口水。 这个黎蔟,早晚得收拾一顿! 第96章 你想要什么?【礼物加更】 汪家人关注了凌越这么久,当然知道她惯常用的是什么武器。 然而让汪岑惊讶的是,进房间的时候凌越什么武器都没交出来。 走进去后,已经被安排紧急改装成强力磁铁的通道却没有任何反应。 她今天来,真的什么武器都没带?! 反而是跟着一起进来的黎蔟,刚踏入通道,就因为身上的手机以及匕首,皮带等金属,被直接吸到了墙上贴着动弹不得。 凌越见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皮带。 眉毛皱了起来,嘀咕一声:“居然是假的。” 这条皮带是凌越全身上下,唯一一样她自己买的东西。 她原本没有买新皮带的打算,因为无邪给她准备换洗衣服时都准备妥当了。 可老板说这是用了什么什么高科技的皮带,承重一千公斤都不会断。 金属皮带扣更神奇,利用的是什么航空金属材料,绝对不会变形。 凌越上手摸过,确实不是普通金属的。 谁知人家直接就不是金属。 这个世界的商户,真是诡计多端! 在汪灿沉默的帮助下,黎蔟好不容易把自己从墙上撕下来,听见她的嘀咕,忍不住问:“什么假的?” 凌越指了指自己的皮带扣:“老板说是航天金属,结果磁铁都吸不动它。” 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了一下,黎蔟说:“磁铁也吸不动航天火箭吧?” 凌越露出思索的表情。 旁听了一切的汪岑:“……” 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都有毛病吗? 也不知道凌越是不是被黎蔟的解释说服了,不再纠结于皮带扣到底是不是假的,带着黎蔟穿过通道,又走过一个房间,才终于重新见到了汪先生。 即便做出这样的事,汪先生脸上的笑还是那么温和。 他站起身,对着旁边一个仪器抬了抬手,对凌越说到:“这个仪器,想必黎蔟很熟悉吧,这是测谎仪,麻烦凌小姐配合一下。” 凌越不以为忤,反而一边坐上去,一边问:“怎么不测我的比例?” 汪先生抬手顶了下眼镜,笑了笑,没回答,而是看着汪岑帮凌越把仪器佩戴上。 凌越的过分配合,让汪先生越发迷惑。 明明她从头到尾都没表现出威胁,可为什么总觉得不太对劲? 汪岑调整好仪器,回到旁边的电脑上敲了几下键盘,而后对汪先生点点头。 黎蔟在一边警惕地盯着两人,一副只要他们做出其他举动,他就要暴起咬人的模样。 汪灿在后面给了他一脚,黎蔟回头瞪他。 对于凌越的询问,汪岑代为答复:“凌小姐还没决定好,比例是针对汪家人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黎蔟听着觉得不大对劲,但他本身就来汪家不算多久,对此并不足够了解。 可汪灿却听了眼神闪烁,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起。 测谎仪佩戴完毕,凌越感觉挺新鲜的,不等汪先生和汪岑发问,自己就玩起来:“这里不是汪家。” 仪器响起尖锐的提示音,提示是在撒谎。 凌越惊讶,又说:“汪先生是九门奸细。” 仪器依旧给出撒谎的反馈。 听到她说的话,汪先生无奈,“凌小姐,你说你对我们,对九门,都不感兴趣,只对青铜门感兴趣。” 凌越点头:“这样它也可以测出真假吗?” 汪先生看向测谎仪,仪器没有给出撒谎反馈。 看来这是真的。 汪先生又问:“你愿意加入我们汪家?” 凌越想了想:“如果你愿意给我我想要的。” 测谎仪没有响。 看来,凌越确实没有帮助无邪和九门的意向。 “你能说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吗?以及,还有其他人知道这里吗?”汪先生终于问到他关心的问题。 凌越转头看了汪灿一眼:“汪灿没跟你们说吗?目前我还没想跟别人说。” 测谎仪正常。 汪先生和汪岑,连带黎蔟的视线,都投向了汪灿。 汪灿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皱眉说到:“潜伏在陈家,被抓那次,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认出我的。” 忽然想到什么,汪灿忽地抬眸,审视地目光凝视着凌越:“是那天晚上?” 这么说来,那天晚上她很可能就已经跟踪自己,找到了他当天晚上的住处? 那么当天晚上他和另一个汪家人的谈话内容,她又是否听了全部? 凌越又一次无视了他的疑惑,而是转向汪先生,直接问:“汪先生,我的诚意已经给得足够多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你了?” 早就有了神秘莫测的跟踪手段,知道他们的基地所在,却没有暴露出去,今日踏进汪家,并没有带上常用武器…… 她甚至还在条件被满足的前提下,愿意加入汪家。 诚意确实给得很足。 汪先生背着手,在旁边踱步数圈后,给了汪灿一个眼神。 汪灿低头颔首,抓着黎蔟,在黎蔟的嚷嚷声中强行把他拖了出去。 等到听不见黎蔟的叫嚷声了,汪先生才面对凌越,郑重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凌越坐直了腰,神色认真地凝视着他的眼睛,“青铜门里,到底有什么?” ………… 距离汪家基地不远的另一个山头上。 黑瞎子蹲在地上,问旁边拿着望远镜观察对面汪家基地情况的无邪:“哎,小三爷,你真相信凌越不会反手卖了咱们?” 不等无邪说话,跟在边上的王萌就说:“怎么可能!老板娘明明跟我们是一伙的。” 黑瞎子嗤笑:“我说小伙计,你这声老板娘,叫得有点太早了吧。” 王萌偷偷看老板的脸色,见无邪没有反对,就又硬气起来:“反正早叫晚叫都是叫。” 这时黑瞎子的手机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是解雨辰的电话。 黑瞎子不再逗小伙计,接了电话:“喂?花儿,你到哪了?” 解雨辰并不回答,而是问:“无邪在你身边吗?” 黑瞎子说了句“等等”,站起来把手机递给了无邪,自己回头就嘀咕:“打我的电话,找无邪,嘿!” 还真把瞎子当接线员了? 张鈤山冷眼瞥了他一眼,察觉到这位张副官对他似乎很有意见,黑瞎子眼珠子一转就明白原因了。 他嘿嘿一笑,懒洋洋地歪过去勾住张鈤山肩膀:“哎张副官,听说你从新月饭店里搬出来了?说说看,怎么回事啊?佛爷不是让你好好守着新月饭店吗?” 张鈤山都不稀得理他,抖了抖肩膀,把人抖开后,还用手拍了拍肩膀。 仿佛被黑瞎子沾上脏东西了。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无邪和解雨辰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把手机递还给黑瞎子。 张鈤山这时才说了话:“让凌越进去吸引汪家注意力,是不是太冒险了?” 无邪也有些担心,不过他还是选择相信凌越:“我相信她。” 既然她说了可以,那就没问题。 而且,无邪隐约察觉到,凌越决定提前独自进入汪家,并不是真的单纯为了替他们吸引汪家注意力,而是抱着另外的目的。 更或者,就算他不同意,或者不需要,凌越依旧会找机会提前进去。 愿意提前告知他,并配合他对黎蔟的安排,已经是凌越对他的另一种妥协了。 第97章 黎蔟消失了? 黎蔟很担心凌越,被汪灿拖出来后,一直想要再冲进去。 汪灿都被他这种无脑的表现折腾烦了:“黎蔟,你能不能用脑子想一想,就算里面发生了什么,你冲进去有什么用?” 黎蔟想都没想:“我可以帮凌越挡枪!” 汪灿表情一怔,而后用“你有病吧”的眼神看他。 黎蔟“哼”了一声,大义凛然中带着点小骄傲:“你这种从来没有喜欢过谁的单身狗当然不会懂。” 汪灿无语凝噎,只余“你有病”的肯定眼神:“再折腾,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弄晕?” 黎蔟又“哼”他两声,汪灿骂道:“你是猪吗?哼个屁!” 黎蔟不“哼”了,改为“哈!” 汪灿:“……” md有病! 果断抬手,给黎蔟后脖颈来了一手刀! 旁观的其他汪家人面面相觑,在汪灿抬手的时候,走出来两个人,把黎蔟抬起来就往宿舍送。 别说,他们也觉得黎蔟脑子有毛病。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恋爱脑吗? 等凌越出来的时候,发现黎蔟不在,问了汪灿一句。 汪灿从善如流:“他说肚子饿了,先回去吃饭了。” 凌越假装自己信了他的邪,“确实时间不早了,既然黎蔟不在了,那就你陪我去吃饭吧。” 汪灿表情一垮,很不情愿的把目光往其他汪家人身上扫。 这时全副武装的其他汪家人收到汪先生的命令,立刻撤离,根本没有给汪灿把凌越甩给他们的机会。 汪灿深吸一口气,微微歪头:“跟我来吧。” 凌越觉得他表情很有趣,揣着衣兜随口逗他:“怎么?你好像很不待见我的样子,是我长得不够好看吗?” 汪灿仿佛受到了人格上的侮辱,脸色更臭了:“我才不是那么肤浅的人!而且明明是你不待见我!” 凌越疑惑:“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汪灿没好气地瞥她:“每次我跟你说话,你都把我当空气。” 凌越笑了笑:“好吧,我知道。” 汪灿等了又等,都要走到食堂了,居然还没听到她的后续。 所以她的意思是知道每次他跟她说话,她都没理他,把他当空气,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简直气人! 一顿饭汪灿都吃得气鼓鼓的,偏偏某人还心情很好,似乎真的在考察自己以后要生活的环境,时不时问他各种问题。 “你们食堂的厨师是哪里人?平时擅长做什么菜系?味道很一般啊。”凌越挑挑拣拣,仿佛是在饭店消费一样。 汪灿忍不住提醒她:“过了正餐时间,这里绝对没有其他食物可以饱腹,你能不能好好吃饭?” 凌越皱眉,不太满意的样子:“为什么没有夜宵?” 汪灿翻了个白眼:“为什么要有夜宵!” 凌越理所当然:“当然是因为习武之人消化能力好啊,没有夜宵这一点很不好,下次见到汪先生,得提一下意见。” 汪灿懒得理她,埋头吃饭。 凌越又说:“难道是因为你们汪家人只吃不干,平时没有收入,所以经济不够宽裕,才不给你们安排夜宵?” 汪灿差点被呛到! 凌越自顾自说:“你们这个基地的装修也很落后,像是几十年前的风格。各种锻炼器材也简陋至极,看到你们上黑课的训练室,我差点以为到了老年活动中心……” 汪灿捏紧了筷子,额头青筋直蹦。 偏偏凌越抬眸扫了他一眼,还轻飘飘说:“你怎么脸红了?是害羞了吗?” 汪灿:“!!!” 明明是气的!气的!!气的!!! 全程通过监控摄像头和监听设备目睹了这一切的汪先生和汪岑:“…… ” 汪先生有点不太明白现在的年轻人是不是就是这样搞暧昧的,他把询问的目光投向自己的第一心腹,汪岑。 汪岑也摸不着头脑:“这看起来,像,打情骂俏,吗?” 汪先生差点被他最后那个“吗”字给气到了,很想对他说一句:我在问你,结果你反过来问我?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决定要不然找个临时外援? 但是该找谁呢? 苏南?不行,人被关着呢,而且苏南似乎对无邪产生了某种不该有的感情。 找汪小媛?汪小媛对黎蔟,黎蔟又对凌越…… 总感觉,不太合适? 最后汪岑只能勉强道:“至少现在看起来,凌越对汪灿确实挺感兴趣的。” 甭管这个“感兴趣”具体是哪个方面。 汪先生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对此表示赞同:“那就继续安排他和凌越接触,另外,你说凌越似乎发现了汪小媛身上的不对劲,具体跟我再说一说。” 汪小媛这个人,在他们汪家,是属于比较特别的一类人。 这类人还有另外几个。 不过目前放在总部的,只有汪小媛。 就在两人分析凌越究竟知道多少关于他们的信息,她是否真的愿意加入汪家,加入汪家后,她又可以给汪家带来什么时。 突然有人跑来告知二人。 “黎蔟不见了!” “什么?!”汪先生和汪岑震惊,第一反应就是,凌越! 汪岑:“凌越在哪里?” 来人说:“在训练室,和汪灿一起。” 汪先生皱眉:“一直都在那里?” 来人摇头:“不是,他们先去食堂吃了饭,然后在附近散步,最后两人聊到我们汪家的黑课到底是不是垃圾,汪灿不服气,两人就去了训练室。” 在这人回答的时候,汪先生已经在拉电脑上自动储存的监控视频。 确定了汪灿和凌越的行踪轨迹确实如他所说。 汪岑问:“具体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 来人详细说到:“下午,凌越在和汪先生你们在房间里的时候,黎蔟在外面一直闹着要冲进去,汪灿不耐烦,就把他敲晕了,让人送回了宿舍。后来傍晚时,黎蔟醒来,第一时间就要出来找凌越,但是在路过湖边的时候,他忽然消失不见了。” 听到前面的时候还好好的,一听到黎蔟忽然在湖边消失不见,汪先生和汪岑都难以置信。 汪先生问:“什么叫忽然消失?” 来人踌躇了一下,似乎也被当时的情景惊呆了,此时还有些惶然不安:“就是他走在湖边的时候,手里的灯一下子掉到了水里,我们一直有人盯着他,监控器也是正常运转的,但他整个人,就是忽然在原地消失不见了。” 汪岑追问:“你们跳进水里找了吗?” 来人点头:“已经找过了,到处都没找到人。” 到现在想起来,来人都后背发凉。 其他和他一起的汪家人对此也十分震惊,此时这个消息已经传开了,所有人都在猜测到底怎么回事。 要知道,这里可是汪家总部的核心区域。 怎么可能有人在这里,在肉眼监控和设备监控的双重目睹下,凭空消失呢? 第99章 信仰的崩塌 黎蔟的凭空消失,已经是无法隐瞒的事实。 汪先生立刻下令,“通知各小组集合!全力搜捕黎蔟!” 汪岑应了一声:“是!” 同时,汪先生自己也带着人前往训练室,找凌越! 他还是认为黎蔟的忽然失踪,与凌越有关。 汪家基地里,紧急集合的哨声不断响起。 在宿舍的汪小媛惊疑不定地站起来,打开房门,看见所有人都在往集合点奔跑。 她想起黎蔟,连忙跑去黎蔟的宿舍,却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一下子就慌乱起来,追着人流也跟了上去。 汪灿作为行动小组的总组长,听到集合哨声,当即从地上爬起来,要去集合,却在即将跑出训练室的时候被凌越从身后单手按在了墙上。 汪灿皱眉,挣扎着:“凌越,你放开我!外面出事了,我现在必须去集合!” 凌越却看着门外的走廊尽头,说:“或许,你需要等一等。” 汪灿不明所以,手还在使劲撑着墙壁,想要把自己从墙上抠下来:“什么等一等?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现在你立刻放开我!” 就在这时,汪先生也带着人出现在走廊上。 听到凌越刚才的话,汪先生笑了几声:“凌小姐果然耳力超群,汪灿,你留一下,今晚的黑课,有汪岑带队。” 汪灿满眼疑惑,却还是停止了挣扎。 凌越也顺势放开了他,走到门口,对汪先生说:“看起来,突发事件和我有关?” 汪先生皮笑肉不笑,死死盯着凌越,一字一句道:“黎蔟,失踪了。” 凌越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汪先生是在用黎蔟威胁我吗?” 汪先生皱眉:“你不知道黎蔟去哪了吗?” 凌越似乎终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慢慢收起漫不经心的神态,皱眉肃容:“汪先生,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汪先生被她的态度迷惑了,难道黎蔟的失踪,真的和她无关? 他看了汪灿一眼,汪灿也对黎蔟的失踪露出震惊的神色。 这反而让汪先生觉得很棘手。 如果黎蔟的失踪是凌越搞的鬼,只要拿捏住凌越,黎蔟被找出来是早晚的事。 这样一来,关于“黎蔟凭空消失”的事,也不会再继续对总部的汪家人产生影响。 可如果黎蔟是真的在汪家人和运算部门的双重监控下,凭空消失的,那将造成的影响…… 想到这里,汪先生背后已经悄然生出一层冷汗。 他仿佛目睹了很多年前汪家搞垮张家的那一幕。 对内部成员的怀疑,对信仰的质疑,最后在对高层的信任崩塌之下,整个大厦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而汪家也将面临着一切! 对内怀疑是否有奸细叛徒没有被运算部门的系统及时辨认出来,进而对被汪家视为信仰的绝对信任的运算部门系统产生怀疑,然后产生思考。 思考这些年来,因为系统给出的比例达到30%而被清理的“叛徒”,又是不是真的全都是叛徒? 这对依靠系统发展了这么多年的汪家来说,是灾难性的打击! 而且失去了对系统的信任,他们又要如何辨别谁是汪家人,谁是叛徒,谁是奸细? 即便是汪先生自己,一时半刻也生出前所未有的惶然无措。 曾经他是那样坚信着汪家永远不会被打垮。 哪怕康巴洛人出动,联合九门甚至张家残余势力,对他们进行剿杀。 只要还有汪家人活着逃出去,他们就可以继续依托信仰,再次蛰伏起来,将汪家重新发展壮大! 因为汪家本身就不是靠血脉建立起来的,他们只需要有共同的信仰和目标,就永远杀不完。 可现在…… 一切的思索只是在转瞬之间,汪先生给汪灿打了个眼神,让他先归队。 而后对凌越勉强笑了笑:“今晚我们有集体黑课,就不继续招待凌小姐了,待会儿有人会带你去客房。” 现在他还是不能放弃从凌越身上找线索。 暂且假装放她自由行动,实际上所谓的客房里,早就装满了监控设备。 附近也安排了监视的人手。 只看她今晚会不会有所行动! 汪灿被汪先生带走问话去了,基地里人影憧憧,到处都是搜索的小队。 凌越没想到负责带她去客房的居然是汪小媛。 汪小媛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似乎在担心黎蔟。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直到把凌越送到客房,汪小媛才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凌小姐,你真的不知道鸭梨去哪了吗?” 凌越转身,靠在门框上,一手撑着另一边的门框,整个人横在门口。 面对着揪着手指低头唯唯诺诺站在她面前的汪小媛,乍一看,很有点大姐头欺负小女孩的架势。 凌越不急着回答,而是上下打量她。 本就局促的汪小媛越发紧张了。 直到汪小媛有想要逃跑的迹象时,凌越才抬手,轻佻地勾起她的下巴。 在汪小媛抬头看来时,凌越笑了笑,语气很平静:“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活到九十多岁,还没变老的。” 汪小媛闻言,脸色骤变,她瞪大了眼睛,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想要往后退,却被凌越抢先一步掐住了脖子。 掐住她脖子的手力道并不重,甚至都没有给她带来窒息感,却让汪小媛用两只手去掰都掰不开。 她眼泪汪汪,只能被迫仰着脸看凌越:“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放开我!” 凌越笑了笑,站直了身子,用另一只手轻轻在她背上抚了一下。 而后在汪小媛恍然大悟的神态中,轻轻颔首:“想起来了?当时我只是好奇,你究竟是谁。真正的沈穹,早就在高考结束后被黄严带去古潼京,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汪小媛不再挣扎,她望着凌越:“你会摸骨?” 凌越没回答她这个废话问题,继续说:“汪岑对你的态度很奇怪,汪灿也是,似乎很瞧不上你。如果汪家追求的理想里,有长生这一项,你应该算是一个重要的实验品,为什么你会被当成普通的汪家人?” 听到这里,汪小媛忽然笑了出来,脸上还有眼泪:“那你可就看错了。” 凌越狐疑歪头。 汪小媛不再去掰她掐着自己的手,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你觉得我这张脸是假的吗?” 凌越在她脸上逡巡,摇头。 汪小媛眼神有些涣散,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我确实已经活了八十多年了,但我又不是真的活了那么多年。” 凌越想到什么,松开了控制着汪小媛的手,打断了她的话:“等一下,我先清理一下房间。” 汪小媛抓住了她的手,摇头意味不明地说:“不用了,反正我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了。” 似乎有脚步声在快速向这边靠近。 汪小媛虽然没有凌越那么好的耳力,却早就猜到了,她加快了速度:“是青铜门里的黑物质!我是被……” 伴随着一支麻醉剂射入汪小媛脖颈,汪小媛眼睛一翻,软倒在地。 本身附近就有负责监控凌越的汪家人,在察觉到汪小媛有暴露自己秘密的意向,汪先生第一时间下达了抓捕她的命令。 附近的汪家人立刻从隐蔽处跳出来,前后时间只相隔了一分钟不到,根本不足以让汪小媛说出更多的话。 不过,凌越也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阻止汪家人对汪小媛的控制。 她只是站在房间门口,默默看着汪小媛被人拖走。 青铜门里的黑物质? 汪小媛说她确实活了八十多岁,却又不是真的活了这么多年,又说她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她的脸和真沈穹的一样,她和沈穹是否有某种关联? 最后她要说的是什么? 她是被? 青铜门里的黑物质,和她的这种状态,有直接联系? 凌越当然可以在汪家人出手的瞬间,带着汪小媛闪开,让她得以说完最后一句话。 但凌越同样知道,如果她真的听汪小媛说完那句话,汪先生不会放任她继续呆在这里。 而明天,是无邪带人攻进来的时间。 他们需要留给汪家人足够的时间,去酝酿、散播那种信仰倒塌的恐惧和不安。 她现在还不能离开。 第100章 无邪没死【礼物加更】 这一夜,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难熬的。 汪先生一直等待着搜索结果,汪涔和被反复询问过后的汪灿带着人,一遍一遍地搜索汪家里里外外,黎蔟失踪的那个湖泊更是灯火通明。 被关起来的苏南听到了基地里的紧急集合哨音,却再也生不出对汪家的关心和担忧,她更深刻地无法自拔地陷入了与无邪有关的思索中。 汪小媛从麻醉药里清醒过来,看着周围熟悉的实验室,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仿佛回忆起了那些彻骨的痛。 她麻木地蜷缩在笼子里,睁着眼睛无神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偶尔嘴里会泄漏一个无声的名字:黎蔟。 远在汪家大本营对面山头的无邪等人,也在煎熬中等待着天亮的到来。 利用无邪曾经教过的三棱角光线错觉,加上某几人的帮忙,成功完成“凭空消失”任务的黎蔟,也在躲藏点安静地看着手表秒针一步一步,向前跳动着。 凌越倒是想睡,可面对满房间无死角的视线窥探,凌越尝试了一下,果然睡不着! 所以还是打坐吧! 第二天,天才刚朦朦亮,凌越的房门就被人敲响。 凌越门都没锁,直接喊了一声“进”,门口的汪涔就推门而入。 进来后他先查看了一下房间里的情况,而后才对凌越说:“凌小姐,汪先生有事找你。” 精神不太好,对凌越的态度也没了昨天的客气。 显然经过这一夜,汪先生对待凌越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凌越无所谓,非常自然地微微颔首:“稍等,我洗漱一下。” 汪涔皱眉,态度强硬:“凌小姐,你看起来很好,现在就可以出发。” 凌越终于沉了脸,眼神冷漠地看着他:“你是在命令我吗?” 汪涔抬手摸着腰间的枪,对凌越冷冷一笑:“不是命令,是威胁。” 还挺坦率的。 凌越叹气:“所以也不会有早饭可以吃吗?” 汪涔心里骂娘。 经过昨天一晚上的折腾,整个汪家都要翻天了,谁tm还能按时准备早饭啊! 他已经不耐烦和凌越啰嗦,拔出枪就想上前。却不想枪刚拔出来,凌越忽然抬手对他弹出了一枚红灿灿的东西。 汪涔只觉得眉心一凉,意识也随之陷入黑暗。 伴随着他再也听不到的一句话:“你这个人,性格真糟糕,红宝石送给你,希望你下辈子能热情似火。” 虽然这颗宝石是假的,切割雕琢的工艺也糟糕到不忍直视。 说完,凌越对着房间里的一个摄像头说到:“汪先生的待客之道,实在叫人喜欢不起来,但我和汪家做朋友的心,还是很坚定的。” 她对摄像头笑了笑,矜贵中带着一点自说自话的傲慢:“希望待会儿我们还能共进早餐。” 正在通过摄像头盯着凌越的汪先生脸色铁青,他看着躺在地上,眉心缓缓绽出一朵红色血花的汪涔,明白自己这是招惹了一个不得了的麻烦。 将监控器视频放慢三十几倍,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凌越从手腕上的缠丝金手镯上捻下来一枚装饰用的米粒大小的宝石,随手屈指一弹,这枚宝石就以快过子弹的速度击中了汪涔眉心,直接要了他的命。 无论是凌越神鬼般的武力,还是她谈笑间随手取人性命的果断狠辣,都在证明着她的非同寻常。 绝对不能让她找到自己! 汪先生咬咬牙,一捶桌子,起身穿上西装外套,同时给旁边的汪灿下达死命令:“通知所有人,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凌越!” 同样目睹了凌越出手的汪灿知道,要杀了凌越,他们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 但是他没有犹豫,立刻应声。 就在此时,基地外面忽然传来阵爆炸声,正准备去密室躲避凌越的汪先生一愣:“怎么回事?” 顾不得离开,汪先生立刻操作电脑,调出外围监控。 汪灿也打开对讲机:“巡逻小队请回复,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有敌袭!是九门的人!他们攻打进来了!” 同时,汪先生也从监控里看到了无邪等人。 “无邪没死?!苏南背叛了汪家!杀了她!”汪先生大怒,“traitor!” 到现在,汪先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黎蔟根本就是无邪放出来的烟雾弹,让他们把怀疑的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 同时,无邪将苏南与汪家隔离起来,进行策反。 再将策反成功的苏南放回来,利用他的假死信息,麻痹汪家对九门的监控。 同时,汪家总部的位置也必然是她暴露的! 汪先生憎恨叛徒和无邪的同时,又心生胆寒。 他们到底是怎么瞒过系统的? 就连苏南,明明已经背叛了汪家,系统给出的比例居然还是5%。 要不是汪岑对她过分熟悉,而自己也对苏南失踪的时间太久心生怀疑,恐怕真要叫她成功地潜伏回来了…… 汪岑死了,本身就一直是行动队二把手的汪灿顺势接过总领队的职责,向各小组下达命令,同时自己也去往关押苏南的地方,准备处决苏南。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也存着巨大的疑惑。 当初汪灿被蓝袍藏人丹利用族规中的一条——汪家人必须无条件服从身上有大凤凰纹身之人的命令。 被迫在黎蔟失踪这件事上给予了一定的方便。 因此汪灿对黎蔟的凭空消失除了有些好奇到底哪些人是内应,并没有受到太大的震撼。 但苏南居然能在背叛了汪家之后,在系统那里得到5%的比例。 这对处决了不知多少比例超标的汪家人的汪灿而言,绝对是撼动心神的。 曾经他和很多汪家人一样,视系统为神明,从来没有怀疑过比例达到30%的人是不是真的该死,即便其中有很多他所熟悉的人。 一起训练的同期,一起拼杀的战友,帮助过他的朋友,甚至教导过他的老师…… 在系统给出的比例面前,他对他们的死只有痛恨。 痛恨他们对汪家的不忠,却从未想过,是不是还有另一种可能。 高挺的喉结滚动了数回,汪灿咽下心底即将涌起的汹涌的情绪,步伐挺阔,目光直视前方。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依旧是那个坚定不移的自己。 砰——! 苏南抬头,看见进来的是全副武装的汪灿,顿时明白过来他是来做什么的。 想到自己为了汪家,抛弃了无邪,想到被汪家人托付生命的比例,苏南忽然笑出了声。 是自嘲,是讽刺,也是迷茫。 她眼眶红了,脸上却没有半点一夜未睡的憔悴,站起身看着汪灿,似喟叹似呢喃:“汪灿,你说,系统永远都不会错吗?” 这个问题,也正是汪灿一路上不断在内心询问自己的问题。 他握枪的手指紧了紧,暗暗咬牙,冷气道:“无邪根本没有死,他带着九门的人已经攻进了基地。” 苏南一怔,心中并没有被欺骗的愤怒,反而瞬间生出如释重负的轻松。 有些人,哪怕你知道他骗了你,也无法去恨他。 汪灿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你到底是怎么骗过系统的?” 苏南立刻意识到,原来这位桀骜冷酷的刽子手,也对系统生出了怀疑。 她噗嗤笑了出来,越笑越大声,最后笑出了眼泪。 在汪灿咬牙切齿的逼视下,苏南擦了擦眼泪,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无端的透着几分绝望。 她说:“汪灿,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第101章 汪先生别害怕【礼物加更】 在冲进汪家总部后,无邪带着黑瞎子率先朝核心区的主建筑潜伏而去。 他要尽快找到运算部门,对其进行摧毁! 运算部门的具体位置,黎蔟已经在发报机里告知过无邪。 因此冲进大厅后,他只是略微辨别了一下方向,就向着拱门方向的走廊尽头跑。 黑瞎子自然紧紧跟随。 王胖子张鈤山他们也带着人从另一边绕了过来,双方汇合,身后也传来阵阵枪声。 是汪家人察觉到主楼有人入侵,分散人手追了过来。 “阿越妹子跑哪去了?”王胖子喘着气扯下脸上的围巾,“天真,她就没说在什么地方跟咱们汇合?” 要是有了凌越在,追来的汪家人那还不是嗖嗖就没了。 张鈤山果断道:“你们先走,我留下来断后!” 现在不是啰嗦的时候,无邪把其他人都留给张鈤山,自己只带了黑瞎子和王胖子。 无邪没有说,凌越其实并没有说过要和他汇合,他猜测,凌越进汪家总部,有自己的事要做。 或许,他们最终会在运算部门碰上。 “入口在那里!”无邪对照着黎蔟的描述,找到了入口。 但这么重要的部门入口,居然没有人看守,这实在让人怀疑。 黑瞎子让两人等着,自己去打开了门,拉开铁栅栏的瞬间,看见了倒计时马上就要归零的炸药。 黑瞎子一惊,赶紧往后跑:“有炸药!” 三人立刻卧倒,好玄没被炸个脑袋开花。 王胖子爬起来,一边拍头上的灰一边骂骂咧咧:“这帮狗r的汪家人,真阴险!” 黑瞎子还有功夫接话:“咱们都要抄人老家了,还不兴人家狠一点啊?” 王胖子“嘿”了一声:“我说黑爷,你到底哪一伙的!” 无邪甩甩嗡嗡作响的脑袋,都要无语了:“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斗嘴。” 无邪不愧是建筑系高材生,虽然毕业后从业的路子越走越偏,但专业知识没少用,这会儿也没荒废。 稍微观察了一下房屋,心里就大概有了底:“这栋楼真有意思,做的居然是顶楼防水。” 王胖子也东瞅瞅西看看,没看出什么来,“什么意思?” 无邪解释道:“这栋楼原来应该是另一栋楼的顶楼,后来往上加盖的,我们要找的,是往下面的路。” 王胖子一听,这可是自己的老专业啊! 立刻来劲了,翻起背包里的炸药,很快就在无邪划出来的一块地面摆上俩定时炸药。 三个人往门外一躲,爆炸声过后,一个向下的洞就炸了出来。 路炸出来了,王胖子赶紧跑回去找张鈤山他们。 张鈤山带着声声慢和坎肩等人堵在一个楼道口,把追进来的汪家人硬逼在楼下,一行人且战且退,陆续跳进了向下的洞里。 王胖子在最后面,一边往门上拴炸药一边念叨:“我炸死你们这帮孙子!” 在无邪进入地下楼的时候,汪先生就通过监控注视着他们的一切行动。 确定手下已经无法阻止无邪等人对运算部门的入侵,汪先生双手捂着额头,闭上眼深深叹息。 随后,他拿起对讲机,对汪灿下达了最新指令:“实施最终计划!” 最终计划,激活系统的自我防御机制,以及,用毒气灌满整个地下楼! 正在追击无邪等人的汪灿动作一顿,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奔往系统所在方向的无邪,他其实也…… 迅速收敛思绪,汪灿对各小组下达命令:“各小组请注意,各小组请注意,立刻撤离主楼!” “1小组已收到。” “2小组已收到。” …… 已经开车准备离开的苏南听到紧急撤离的哨音后,想到无邪很可能已经进入了运算部门所在的地下楼,果断将方向盘一把甩了回去。 她已经抛弃过他一次了,现在无邪需要她,她绝对不会再放弃他第二次! 被白蛇带人从躲藏地点救出来的黎蔟拒绝了先撤离的安排,撒丫子往主楼跑:“那里还有我要拿的东西!” 那是在看见的第一眼,他就想带走送给凌越的礼物,她一定会喜欢的! 白蛇无奈:“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东西是必须拿的?!” 人已经跑了,没办法,白蛇也只能带着人追上去。 小三爷给的命令就是让他们把黎蔟接出来,安全地送离。 另一边,只是故意把汪先生吓得躲起来,好方便自己找人的凌越终于找到了被关在实验室里的汪小媛。 看到凌越推开门直直地朝自己走来,不曾犹豫的眼神,坚定从容的步伐,就这样无需钥匙,就劈手拉开了关过她许多岁月的铁笼。 这一刻,汪小媛怯懦彷徨的内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此前深陷泥潭的窒息感在迅速褪去,她仿佛被人从地狱中强行地拉回了人间…… 凌越伸手把呆呆傻傻坐在那里不动的汪小媛拽了出来,皱眉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怎么回事?他们给你用药了?” 汪小媛依旧呆呆的,看起来跟被注射了痴呆药一样。 这让凌越心下微沉,不过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 她一把将人抱起来,转身离开实验室:“我先带你出去,不过一会儿我要去找汪先生聊一聊,你是要一个人呆在哪里等我,还是……” 不等她说完,之前还痴傻模样的汪小媛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凌越肩膀上,小声地说:“我知道他躲在哪里。” 所以不要丢下我。 凌越垂眸,看了她一眼,视线在她苍白脆弱的脸上顿了顿,没说什么,只是把她往上抱了抱。 汪小媛就默默地双手圈住她脖子,让她能腾出一只手来。 她的视线越过凌越的肩膀,一眨不眨地看着渐渐远离的实验室。 真好啊,居然还会有人记得带她离开那里。 哪怕只是觉得她还有点利用价值的人,也挺好的。 有了汪小媛带路,汪先生下达完最终命令后,刚带着人走出躲藏的密室,迎面就遇到了单手抱着汪小媛的凌越。 汪先生瞳孔一震:“你!” 不等跟在汪先生身边的几个汪家人反应过来,凌越已经驾轻就熟地一人送了一枚宝石。 这次的宝石都是真的,每一颗米粒大小都经过了手艺高超的宫廷匠人切割打磨,又有同级别的雕刻大家,耗时耗力地在如此小的宝石上小心翼翼雕出一朵盛开的红莲。 红莲花瓣舒展,层层叠叠交错分明,开在人的眉心,远看近看,必然是最美丽的。 郡主说闯荡江湖,就是要讲究,不能因为一时大意,就莫名其妙多了个难听的江湖名号。 对此,郡主还举例了许多江湖前辈传奇人生中堪称败笔的绰号,语重心长对她说:“小越,咱们不能高估了那帮江湖人的文学水平啊!” 于是就给她常年准备着一匣子这样的宝石,还换着颜色的来。 凌越隐约听过一耳朵,似是宫里的匠师们一看见她家郡主就头疼眼花…… 此时再看倒在地上的几人皆是眉心一点红,凌越暗自骄傲。 她对死亡的审美,还是那么高端大气上档次。 倒是可惜了没让无邪看到。 要不然,待会儿把那几颗真宝石抠出来安回手镯上? 凌越转瞬的走神,也不耽误她在汪先生拔枪的瞬间给他来一针。 手镯上一共十六枚米粒碎宝石,宝石之下是细如牛毛,柔韧度各有不同的特殊金属针。 只需要内力激发其中的弹射机关,就可令人防不胜防,瞬间中招。 为了防止有人能用磁铁将扎入体内的牛毛针吸出来,凌越手镯里的暗器用的从来都是对磁铁不会产生反应的特殊金属。 在原来的世界,这种金属还算特殊珍贵,到了这里,凌越才发现,这种金属的可选择面还能如此广。 手镯是黄金的,针是没有原磁体结构的,昨日自然没有被汪先生特意安排的强磁安全通道“没收”。 汪先生根本没看见针,只感觉脖颈上一麻,整个人就没了力气。 他骇然瞪大了眼睛,倒在地上仰头看着凌越:“你对我,做了什么?” 凌越踢了他一脚,轻声安抚道:“别害怕,我只是想和汪先生聊一聊。” 第102章 前首领的女儿 凌越确实只是想跟汪先生聊一聊,“可惜不能用上测谎仪,昨天体验的时候我就挺想自己上手试试的。” 汪先生浑身发软,勉强靠坐在墙脚下,抬头看着她。 在看到她那张淡漠冷静的脸时,忽然露出一抹带着恶意的笑:“凌越,无邪马上就要死了,他下去的地方已经开始释放毒气了。” 接连遭受了苏南、汪小媛和黎蔟的背叛,汪先生现在已经完全没了最初的儒雅沉稳,眼底闪烁着偏执的癫狂。 是他们,给汪家带来了彻底的毁灭! 凌越微微蹙眉,单膝跪地蹲下来,注视着他的眼睛。 汪先生看到她的无动于衷,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继续说:“你以为,汪小媛昨晚告诉你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被凌越放在旁边椅子上的汪小媛脸色微变,下意识看向凌越。 却见凌越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她那张深邃冷艳如玉雕琢的脸庞,在穿过门框,斜照进来的朝阳中,显得冷漠富有神性:“你们汪家,什么人,会给刚出生的孩子,纹上凤凰?” 破罐子破摔的汪先生瞳孔骤然一缩,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挣扎着想要去拽她:“什么?你见过?那个孩子在哪里?!” 他的反应实在出乎意料。 凌越歪头,凝视着他,仿佛已经从他焦急渴望的眼神里找到了答案:“你只有两个选择,告诉我答案,我或许会让她知道她的身世。或者不告诉我答案,我会告诉她,她的父母是早已脱离汪家的普通人,从此她会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 汪先生陷入了抉择,他眼神闪烁,仿佛一时有些为难。 最后,他咽了口唾沫,艰难道:“只有汪家高层的子女,才会在出生后不久,有资格纹上凤凰。如果你说的人,今年30岁,那她应该是我的侄女,也是上一任汪家首领的孩子。在三十年前,她父母遭到九门的清剿,从此以后她失去了下落。” 凌越微微颔首,站起身准备离开。 汪先生一愣,忍不住叫住她:“凌小姐,她现在叫什么名字?这些年一直在哪里生活?” 在凌越回头垂眸看他时,汪先生苦笑一声:“我只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我一直以为她和我兄长嫂子一起死在了三十年前。” 凌越勾唇一笑:“你说的毒气,能停止吗?” 汪先生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跳到这个问题上,不过面上的表情还是稳住了:“当然可以,我可以告诉你密码。” 凌越遗憾地叹了口气:“我认识的人不是你侄女,她今年才26岁。”还是个活力满满的青春靓女。 汪先生脸色一变,眼底伪装的温和又化作阴郁:“你在耍我?” 凌越觉得他这个人真不讲道理,“明明是你先骗我的。” 还不等汪先生想明白她所说的“骗”是自己说的哪句话,凌越已经头也不回地招呼汪小媛:“走了。” 汪小媛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汪先生,在对上他毒蛇一般的眼神时吓了一跳,赶紧“哦”了一声,小跑着追了上去。 等人真的走了,汪先生还有点不敢置信。 凌越费力气抓他,就为了问那么一个问题? 现在就这么放了他? 等了一会儿,确定人真的已经走远了,汪先生再也稳不住了,扶着墙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不管是五米之外桌子上的电话,还是三米之外地面上的枪,只要他能拿到一样,就能叫来手下带他离开! 等他离开这里,他会有一份礼物送给无邪,送给凌越,呵! 然而就在他费尽心思,终于爬到手枪旁边,伸手将之紧紧抓在手里时,汪先生忽然感觉心脏骤然传来一阵刺痛。 这种痛,仿佛有针不断在他心脏里,伴随着每一次心脏的鼓动,越扎越深。 咚—— 咚咚—— 因为奋力爬动,他的心跳本来就在加速,现在情绪一紧绷,心脏跳动得越发快了。 当每一瞬间的生命,都必须建立在无尽的痛苦中时,活下去的每分每秒都成了一种煎熬。 时间也在煎熬中,无限拉长。 在承受了不知多久的痛苦后,那颗擂动他浑身血液,艰难维持着他生命的心脏,终于被一根细不可察的牛毛针的冲撞下,永远停止了运动。 走廊外,汪小媛追上凌越,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询问:“凌越,你就这样放了他吗?” 总感觉这样太危险了。 汪小媛虽然不相信汪先生是什么顾念亲情的人,但看样子,那个从小就被纹了凤凰纹身的人对汪先生而言,意义重大。 在暴露了这个人的存在后,又让汪先生跑掉,以后他会不会对凌越不利啊? 凌越闻言,诧异地回头看她:“你希望他死?” 这个汪小媛,不是汪家人吗? 仿佛看出了她的意思,汪小媛揪着手指,垂下了头。 过了好一会儿,凌越才听到她蚊子似的声音:“我不是汪家人。” 似是担心凌越没听见,汪小媛抬头,声音稍微大了一点:“我之前被张会长抓了,然后我就被策反了,真的!” 汪小媛还说:“我的任务,就是在黎蔟被带进来后,尽量帮助他熟悉汪家的一切。” 凌越忽然站住了脚,回头看她:“那这么说,现在你被九门的人抓住也不会有危险?” 汪小媛想了想,好像是这样的。 只要她不对九门的人动手,张鈤山和无邪他们最终都会遵守曾经的承诺,放她离开,让她去过向往了很久的普通人的生活。 就像那个按照她的模样,复刻出来的沈穹一样。 凌越转身,倒退着一步步往前走,口中交代道:“既然这样,那你自己去找大部队,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转身就跑了,速度越来越快。 跑到走廊尽头最接近主楼方向的时候,凌越毫不犹豫地踩着护栏,从三楼一跃而下。 汪小媛连忙跑过去,视线追逐着她的背影。 看到她落地后马不停蹄一路狂奔,直到看见凌越消失在主楼大门入口,汪小媛才慢慢收回了视线。 所以刚才表现得那么不在意,其实心里很在意吧。 “无邪。”汪小媛垂眸抿唇,在心里咀嚼着这个名字。 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仿佛追逐灯火的飞蛾,毫不犹豫地选择他? 真是一个让人嫉妒又羡慕的家伙。 汪小媛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平静。 她没有下楼,而是转身一步步往回走。 在推开那扇门时,汪小媛从一个死去的汪家人身上找到匕首,缓缓走向趴伏在不远处地上的汪先生。 察觉到他一动不动,汪小媛谨慎地查看了他的颈动脉和气息,确定人已经死了。 她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笑,而后站起身,开始在房间里搜索着什么。 果然,在隐秘处,汪小媛找到了两个监控摄像头,又用汪先生常用的密码打开了他的电脑。 删除电脑里自动储存的监控视频后,汪小媛还是不放心。 又去这层楼的其他房间找了汽油酒精等,全部泼在汪先生死去的房间里,最后一把火,将这里烧了个干干净净。 第103章 总部失控 凌越一路跑得很快,进了主楼后,人就越来越多。 汪家的人和九门的人缠斗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凌越只能尽量绕开。 绕不开的,或者想要出手阻拦她的,她就一律给了一个众生平等掌,且让他们都晕着吧! 有了她敌我不分的架势,之后的走廊过道就顺畅多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试试能不能把那个什么毒气关了吧! 虽然老汪从头到尾就没说几句实话,但是万一呢? 也是巧了,她刚跑到汪先生的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一阵机枪的扫射声。 伴随着黎蔟崩溃的大喊:“这个到底怎么关啊!能不能把电源拔了?!” 此时此刻,凌越这个不懂电脑的真·老古董听闻此言,都忍不住想由衷地夸这家伙一句“天才!” 谁家系统指令是靠电脑的电源触发的啊?! 就在这时,一声短促的痛呼,是苏南? 凌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镯,镶嵌宝石的地方已经光秃秃一片了。 只有里面的牛毛针还剩几根。 干脆就近摸了把掉在地上的枪,凌越一个侧身闪了进去,瞬间扫视全屋,确定敌我双方具体分布。 眼看汪灿就要往躲在办公桌后的黎蔟和苏南逼近,凌越忽然出声喊了一声“小汪!” 汪灿立马转身将枪口调转过来,却在瞳孔触及凌越时骤然一缩,扣动扳机的手指也下意识顿了一下。 同时,黎蔟和苏南也看见了忽然出现的凌越。 整个人都要急疯了的黎蔟眼睛一亮:“凌越!” 苏南也潜意识松了口气。 谁知这口气才松到一半,苏南又被迫把这口气拎了起来。 在汪灿犹豫的瞬间,凌越已经笑着扣动扳机,然后…… 她居然没开保险栓?!! 苏南都要被那口半途而返的气给噎晕了,黎蔟也震惊了:“不是凌越,你怎么回事?!” 汪灿也被凌越突如其来的意外闪到了脑子,好在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果断扣动扳机,一串子弹疯狂扫射而出。 凌越也愣住了,一个前扑翻身就滚到了办公桌后面。 幸亏汪老板的办公桌用料讲究,尺寸还足够大。 不然躲他们三个人,连带一台电脑,恐怕位置还不够挤。 苏南还是第一次看见凌越也有这么不靠谱的时候:“你不会用枪你捡它干什么?!”就凌越那功夫,随随便便一颗石头也要比没有开保险栓的枪好用吧! 凌越也很冤:“我就是在门口捡的,谁能想到那位尸兄到死都没机会开一枪啊!” 这么说起来,还是刚进来时开枪打死了对方的苏南的错了? 黎蔟抱着脑袋狂揉头发:“不是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汪灿要过来了!” 凌越给了他一个白眼:“小小汪灿,看我的!” 黎蔟还以为凌越要用绝世武功,或者放什么大招。 虽然知道时机不对,但心里还是偷偷期待了一下下。 然而! 凌越对着汪灿隔空喊话:“汪灿,你难道不想亲眼去看看,你们之前奉若神明,掌控着所有汪家人生死的系统,到底为什么会出现错误吗?” 黎蔟无法理解,反而是苏南神色恍惚了一瞬,而后转眸,深深地看着凌越。 苏南越来越好奇,凌越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神秘莫测强悍无匹的身手,冷静幽深洞若观火的眼睛,还有深谙人性,轻易就能动摇汪灿信念的语言…… 如果她没记错,汪灿和凌越相处的时间,拢共也不超过三个小时吧? 更可怕的是,这个人仿佛永远有着稳定而强大的内心,和坚定的始终如一的信念。 苏南真的很想知道,凌越会不会也有内心被攻破,信念被崩塌的一天? 不出苏南所料,汪灿在听到凌越的话后,果然停下了逼近的脚步。 他在原地躲着没出声,似乎在犹豫。 凌越却没有等他做出选择,而是趁人不备,从办公桌旁边的窗台上一跃而起,动如脱兔,转眼间闪身来到汪灿躲藏的沙发后。 汪灿发现被骗了,当即抬枪,却在下一秒,伴随着手腕清脆的响声,手里的枪被远远踢开。 他本人也被凌越在胸前点了两下,整个人再也无法动弹。 凌越把人拎到黎蔟面前,按了按汪灿的头:“密码!” 汪灿都要被她气疯了:“凌越,你骗我?!” 说什么问他到底想不想亲眼看系统为什么会出错,结果趁着他犹豫的时候偷袭! 凌越又顺手拍了拍他脑袋:“你上课的时候,你老师没教过你,绝对不要把选择权交给敌人吗?” 汪灿咬牙。 黎蔟和苏南也被凌越的再三反转给弄懵了。 还是苏南率先回过神来,无邪还等着他们去救呢! 苏南尽量劝说:“汪灿,凌越说得没错,现在你任由毒气把运算部门淹了,你想去查看系统都没机会了!” 汪灿不吭声。 黎蔟都要揪他衣领了:“你倒是说密码啊大哥!” 凌越提醒他:“你说了密码,我就告诉你系统到底为什么会出错。” 汪灿这才有了反应,抬头狐疑地看她,仿佛在说:你不会又骗我吧? 凌越蹲下身,郑重其事地看着他:“真的,不骗你。” 汪灿眼神犹疑不决,还是在倒计时即将结束的时候说了一句:“是比例,30%!” 黎蔟抬头看了凌越一眼。 刚才就在注意汪灿心脏跳动频率的凌越点点头。 黎蔟果断输入。 倒计时在还剩六秒钟的时候终于停了! 黎蔟狠狠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笑了出来。 苏南也笑了笑,转眼看见办公桌上掉下来的微型话筒,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伸手想去拿。 凌越这时念了一串密码,问汪灿:“你知道这个密码是什么吗?” 汪灿不明所以,“你从哪里来的密码?” 凌越说:“我问汪先生关闭毒气的密码时,他说的。” 汪灿总觉得这串密码有些奇怪,皱眉思索,旁边的苏南拿着微型话筒想对无邪最后说句话。 她的身份注定让她无法在这种情况下,正大光明地再见他一次,但她该说什么呢? 黎蔟把电脑撇一边,好奇地问凌越:“你之前去了哪里?怎么忽然又跑来了主楼。” 就在这时,汪灿忽然脸色一变:“不对,这串密码是高层专用密文!意思是…… ”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楼都在剧烈晃动。 在连续不断的楼层龟裂倒塌声中,汪灿的话几乎被掩盖:“是失控!总部失控!我曾听人提起过,说我们总部下面镇压着什么东西!” 苏南显然也隐约知道一点什么,此时大惊失色,顾不得再想什么,对着急促大喊:“无邪,我是苏南,主楼下面有东西要出来了,快跑!” 凌越已经在古潼京里深刻见识过这个世界地底神秘生物的多样性,此时一听不好,果断解开汪灿的穴道,同时喊了一声:“黎蔟!过来!” 黎蔟习惯性站起来凑到凌越面前就一把抱住了她的腰,誓死也要挂在她身上。 凌越见状,也不多操心他的小命,在地板和天花板同时开裂,有家具和混凝土楼板不断砸落的同时,左手苏南右手汪灿,匆匆说了一句:“能不能活就看你们落地的姿势好不好了!” 话音刚落,不等二人反应过来,凌越就将人一前一后,从已经开始变形扭曲的窗户丢了出去。 前后时差不超过两秒。 然而也仅仅两秒,他们所在的办公室地板猛地一沉,已经再也没了能让人立足的地方! 凌越带着黎蔟一个纵身,踩着不断垮塌下坠的书桌、墙壁、天花板,一路往上。 并不是她不想从窗户跳出去,而是整栋建筑楼都在往下沉! 下沉速度太快了,只要凌越稍微迟疑,就要被残破的建筑拉着一起掉下去。 第105章 汪家的秘密【礼物加更】 黎蔟一开始还有些害怕,睁开眼往左一看,一排裸露的钢筋仿佛钢叉从他们左边砸落! 往右一看,被撞击得不断翻滚下坠的铁皮书架带着风,从他们肩膀旁边擦过! 好在多来几次,确定凌越每次都能带着他避开这些危险,黎蔟才胆子稍微大了一点,抽空往下一瞄。 然后整个人狠狠震撼住了:“那些是什么鬼东西!它们在往上爬!” 主楼并不是高层建筑,一共只有五层,在最后踏上建筑顶端前面装饰用的三角形屋顶时,凌越才抽空往下看去。 就见原来的五层大楼的所有内部楼板天花板都塌了,外墙也被拉扯得扭曲残破,只剩些许承重墙的残骸破骨支棱着。 原来的地下楼不知为何,忽然变成了一个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的洞。 仿佛地底巨人终于睁开的漆黑眼瞳。 而在眼瞳边缘,一些类人生物或敏捷,或缓慢地不断向上攀爬。 凌越目力绝佳,比黎蔟看得更清晰,她看见那些东西在往上爬的过程中,遇到挂在废墟上的残破尸体,会停留下来,争抢着吞吃进食。 它们仿佛饿了几个世纪,只是一条手臂也能引来几十只这种生物的疯狂抢夺,为此甚至不惜互相残杀。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这些东西看起来没有智慧。 坏消息是这些东西吃人。 黎蔟这会儿也看到它们时不时扎堆厮杀的情形,疑惑道:“它们好像在抢什么东西。” 凌越把他脑袋掰回来,“注意一下,我要把你甩出去了。” 黎蔟大惊:“不是,凌越,这里这么高,你把我甩出去,我真的会摔死的!” 根本不需要像刚才的苏南和汪灿那样,能不能活还要看落地的姿势好吗?! 凌越失笑,示意他看外面:“无邪来接你了。” 黎蔟这时候才想起来看外面。 在进入运算部门,看破青眼狐尸制造的幻境,成功炸了用青铜门一角制造的计算机后,无邪就想去楼上找黎蔟和凌越。 没想到打斗过程中,有汪家人用炸药炸毁了通风口里安装的毒气管道,导致毒气蔓延。 黑瞎子强硬地拽着无邪离开了主楼。 也是因此,在听到苏南在广播里撕心裂肺的提醒时,两人才能及时带着九门的人从主楼退出去。 前脚刚离开主楼,后脚主楼就发生了意外。 没过一会儿,三楼窗口又“飞”出来两个人。 无邪他们还以为能用这种方式逃离主楼的应该是凌越和被她带着的黎蔟。 在九门这群人里,黑瞎子和张鈤山身手最好,果断上手接应了一下。然而等人接到了,定睛一看,却是两个汪家人! 无邪和张鈤山稳不住了,立刻逼问二人凌越和黎蔟在哪。 汪灿还没从凌越居然舍弃自己和黎蔟的生命,选择率先救他和苏南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是苏南及时说:“他们还在三楼!里面的楼层全部塌了!我看见凌越带着黎蔟往上面跑了!” 无邪抬头一看主楼已经变成废墟主题艺术品的墙面,顿时明白凌越为什么会选择往上跑。 他立刻喊了一声:“拿绳子来!” 身边却已经有一道人影蹿了出去,转眼间就已经踩着残破的外墙向上爬出去好几米。 是张鈤山! 已经从外围赶来的解雨辰抬头看着张鈤山的背影,皱了皱眉,也拿甩出龙纹棍,踩着一个伙计的肩膀跳上了外墙,游走龙蛇般靠着一杆长棍施展起红家特有的轻身功法。 反倒是把无邪落在了后面。 黑瞎子看看二人不断向上的身影,抬手顶了顶墨镜,脸色变得有些凝重:“这玩意儿,怎么看着跟传说里的鬼洞似的,汪家到底弄了个什么东西?” 王胖子背了个包,端着机枪挂着弹夹,一副全副武装的样子走了过来。 把手里的绳子丢给无邪,看着已经从地下爬到一楼的鬼东西,看了几眼,奇道:“它们怎么不从墙洞里爬出来?就知道往上爬呢?” 无邪迅速安排其他人撤离,一边往腰上套绳子,一边也在观察这个突然出现的洞和奇怪生物:“应该是有一定的限制,只是不知道当它们爬上顶楼的时候,还会不会被限制在里面。” 三人很快收拾妥当,也开始往上爬,期间跟那群怪东西就隔着一个墙洞面对面撞上。 那些怪东西就跟看不到他们一样,一门心思踩着彼此的身体争先恐后往上爬,仿佛那里是它们唯一的出口。 距离近了,无邪就看清了它们的长相。只见它们有的人身马脸,就像曾经在青铜门外看见的阴兵。 有的则人身蛇头,仿佛西王母宫蛇身人头实验剩下的另一半废物再利用成品。 还有的干脆没个人形,模样却叫无邪和胖子都愣住了。 二人对视一眼,王胖子骂道:“看来汪家这是把他们老祖宗整出来的怪物都搬到这儿来了。这tm不是海猴子吗?!” 这群怪物有的速度比较快,有的就比较慢。速度最快的是死尸版海猴子,好在它们也最爱搞内讧,时不时就围在一团互相扯后腿。 这也让无邪三人得以往上爬得比它们快上那么一点。 凌越说是要把黎蔟丢下去,也就是吓唬小孩儿。实际上她在等张鈤山和解雨辰他们。 等有人上来了,凌越准备把黎蔟暂时寄存一下,等无邪到了,黎蔟就归他了。 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让它们争先恐后地往外面跑,凌越准备下去看看。 汪先生昨天告诉她的关于青铜门里的线索,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那里是世界的终极。 后来,汪小媛又说青铜门后的黑物质。 凌越当然不会相信他们说的话,昨夜之所以放纵汪小媛被麻醉带走,除了要等无邪的计划最终实施,也有这一点原因。 汪小媛的身份是个谜,凌越和她也从未有过接触。 至于对方就因为黎蔟,而选择暴露涉及她生死的大秘密? 凌越从不相信无缘无故的付出和牺牲。 现在,下面出现了疑似汪家隐藏的最大秘密,很可能与汪家目前掌握的关于终极的神秘存在。 无论如何,凌越都是要亲自走一趟的。 第106章 镇压的尸洞【礼物加更】 在这样残破的墙壁上,解雨辰轻身功夫更胜一筹,最先来到凌越和黎蔟停留的三角墙顶上。 他看了一眼下面的洞穴,以及不断往上爬的东西,确定它们的速度不至于马上就危及到此处,这才抬头转眸看向凌越:“要先离开这里吗?” 凌越一直在观察这群地洞里爬出来的东西,发现它们在往上爬的过程中努力寻找躲避阳光的掩体。 即便有新鲜尸体挂在向阳的残墙上,它们馋得暴躁地厮打同类,也没有冲出去抢夺食物。 看来它们惧怕阳光。 这倒是个好消息,之前不用担心它们跑出去四处吃人。 听见解雨辰的问话,凌越摇头:“我要下去看看,解老板,能不能麻烦你照顾一下黎蔟,等会儿无邪上来了你把人交给他就行。” 瞪大了眼睛看下面那群地底来客的黎蔟一听,又瞪大了眼睛看解雨辰和凌越:“凌越,你下去干什么?那群怪物要吃人啊!我刚才都看到了!它们在吃死人!” 遇到危险了不是应该赶紧跑吗?怎么还寻思着要下去呢? 然而嘴上虽然这么说,黎蔟眼底的跃跃欲试就没停止过。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又菜又爱玩吧。理智上知道自己下去就是送菜,可感情上的冒险欲望就使劲鼓动着他年轻的心。 解雨辰可太熟悉黎蔟这种表情了,怪不得总有人说黎蔟像年轻时候的无邪。 解雨辰对凌越的决定并不太赞同:“你想下去一探究竟,至少应该做些准备,现在你连称手的武器都没带在身上。” 恰好张鈤山也爬了上来,听到解雨辰的话,眼底藏着几分得意,反手从后腰抽出凌越熟悉的墨竹。 昨天凌越为了顺利进入汪家基地,临时把体积大又醒目的墨竹留在了营地。 本想着今天大战结束后回去再带上,不想最后汪家大本营是彻底消灭了,却又冒出一个这么诡异的洞穴。 看着张鈤山抽出来的墨竹,本意是稍微拖延一下凌越行动的解雨辰默默看了他一眼,内心暗自无语。 偏偏张鈤山没注意这一眼,微笑着把墨竹递给凌越后,假作漫不经心地道:“早上出发的时候我就想着你没有称手的武器,就顺手给你带上了。” 短短一句话,就暗含了许多意思。 诸如:其他人都没想到你有没有称手的武器,只有我想到了。 也诸如:这么重的武器也只有我能轻轻松松的“顺手”带上,还能带着它爬上来。 又诸如:要不是因为给你带了墨竹,我肯定不会上来得比某人慢上那么一点点。 竟将意思全然理解了个彻底的解雨辰:“……” 并没有多想的凌越确实有些惊喜,接了墨竹在手里挽了个花,笑着对张鈤山道了谢。 旁边还有个根本想不到这些深意的黎蔟在瞅这两人。 对于解雨辰,黎蔟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他的大名,黎蔟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据说给无邪挂了两亿多债务,实乃兄弟圈的楷模! 解雨辰并不知道黎蔟是在如何腹诽自己,他果断转移话题,问张鈤山:“张会长,你见多识广,知道这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既然要下去,提前多掌握点情报也是好的。 磨刀不误砍柴工。 凌越看向张鈤山。 在刚才往上爬的时候,张鈤山就已经观察过了,此时确实有点想法:“这些应该都是产生了未知异变的死尸,而且很明显来自不同的地方。” 他向下一指,指着一群粽子版海猴子:“你们看,这群海猴子浑身潮湿,表体滑腻如同裹了一层蜡油,明显死的地方应该是在水源或水汽充沛的地方。” 他又指另外的马脸阴兵:“这些马脸粽子情况就更复杂了,各个朝代的都有。尸身情况也各有不同,有沙漠地带的,有沼泽地带的,还有几个像是从海底墓里扒出来的。” 至于另外的蛇头人身粽子,情况差不多。 解雨辰得出结论:“所以它们是汪家人为收集起来,压在主楼地底的洞穴里的?” 黎蔟忽然喊道:“咦?它们被阳光照到就化成黑水掉下去了!” 三人定睛看去,果然看见那群不知为何又扎堆缠斗的海猴子粽子里,有几只被推了出去,恰好被阳光照到,立刻就唧唧惨叫着化成了黑水。 其他海猴子粽子无知无觉,依旧在缠斗厮杀,最后有一只叼着跟人腿跃出包围圈,三两下就向下蹿得不见了踪影。 其他海猴子粽子也不追,继续往上爬。 凌越若有所思:“进食过的怪物,似乎恢复了一点神智?” 另外三人闻言,注意观察了一番,果然如此! “难道之前汪家人就是靠定期投喂,才让它们一直待在地下?”解雨辰疑惑。 张鈤山摇头:“以它们对血肉的疯狂程度,只是投喂,恐怕还不足够。” 凌越就想起了变故发生前,似乎是无邪在地下楼里引爆了什么。 因为发现怪物怕阳光,凌越他们也有了闲心在上面讨论。 等到黑瞎子和无邪先王胖子一步上来,就看见黎蔟坐在墙上,一手抓着凌越,一手抠着碎砖去砸下面的怪物。 凌越蹲在三角墙的尖角上,解雨辰坐在撕裂的墙体之间凌空驾起的龙纹棍上,张鈤山站在凌越旁边矮一截的残破屋檐上。 都背对着太阳,面朝着内侧下方的黑洞。 黑瞎子笑道:“四位这是在这儿晒太阳呢?还别说,这里晒着是真暖和!” 无邪先去看凌越,确定她身上没有受伤的痕迹,才去看黎蔟。 黎蔟脸上有之前跟汪家人打斗时受的伤,还有在办公室里被子弹碎片划破的伤口,看起来有点狼狈。 不过整体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在他打量二人时,凌越也回头看向了他:“无邪,你之前在地下楼里炸了什么东西?” 张鈤山和解雨辰、黎蔟也看向他。 黑瞎子和张鈤山陪着无邪下去的,大概已经猜到了。解雨辰也不笨,稍微一想就大概明白了。 只有黎蔟,还没有把运算部门和这些怪物联系起来,傻傻地问:“无邪,你也太叼了吧!居然直接炸出个无底洞!” 在往上爬的路上,无邪也对此有了猜想,他也不断回忆当时青眼狐尸在幻境中对他说的那些话。 无邪这会儿简单叙述了一下大概,最后说到:“在幻境里,它说计算机是汪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从青铜门上取回了一块碎片制作而成。” 第107章 三十三非人 看来,汪家从长白山弄回来的那块青铜门碎片,除了被制作成计算机,用来解析推算他人命运,还有镇压尸洞的作用。 无邪一时有些牙疼,说不清是后悔还是不后悔。 计算机系统是肯定要毁掉的,免得汪家人再寻机将它带走。 可毁掉以后,却是更大的麻烦。 解雨辰拍了拍他的肩膀,给这个发小送去无声的安慰。 黑瞎子嘴角挂着一抹公式化的浅弧微笑,低头看着底下的洞,幽幽道:“汪家人这是养了个尸洞,也不知道是想用来干什么。” 这个尸洞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特别是感受到背后那玩意儿在蠢蠢欲动之后。 黑瞎子眼睛越痛,眼底的情绪就越冷。 眼看下面的怪物就要爬到他们这里来了,黎蔟有点慌了:“无邪,凌越,我们是不是要先想办法把它们弄回去啊?”再不然,他们自己先跑跑? 这时王胖子也终于呼哧带喘地爬了上来,一上来就坐在墙头哎哟喂地叫唤:“不行了,胖爷我爬不动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无邪就收回打量尸洞的视线,对凌越和黑瞎子他们说:“走吧,先下去。” 他们刚才默契地留在这里,就是为了确定一下这群粽子爬上来后会发生什么。 结果爬上来的都被太阳照成了黑水掉回了洞里。 至少在太阳落山之前,他们不用担心这群鬼东西爬出来。 其他几人纷纷颔首,凌越更是一马当先,丢给无邪一句“黎蔟交给你了”。 一手抓着墨竹,踩着凹凸扭曲的外墙直接往下或跳或跑,很快就到了地面。 解雨辰也不甘落后,一杆龙纹棍挑横弹挂,转眼间就下去了。 张鈤山和黑瞎子也是默不作声地空着手就下去了。 无邪看看黎蔟,再看看已经头也不回地往临时营地走的凌越,只好认命地把绳子找个地儿拴好,再把一头丢给黎蔟:“还记得我教你的速降吧?” 黎蔟虽然有点不高兴凌越丢下自己跑了,但他也不是非要别人照顾的大龄儿童,对无邪撇撇嘴:“瞧不起谁呢,我这段时间在汪家也学了很多本事。” 无邪忍俊不禁:“厉害,那就拿出来让我瞧瞧。” 黎蔟就板着脸拉着绳子背对着下方,一点点踩着外墙往下离开了。 王胖子不敢置信:“不是,我才刚上来,这……” 无邪笑着拍了拍他肩膀,自己也扯着绳子下去了。 一会儿的功夫,墙头上就只剩下王胖子一个人了。 王胖子想骂娘,可惜没听众。 最后只能发泄地往下面丢了几包炸药,炸飞十几只粽子,这才稍微解了气,嘟嘟囔囔也拴上登山绳,老老实实往下降了。 凌越回营地后,在王萌凑上来的时候就直接问他:“汪小媛在哪里?” 王萌都没来得及跟未来老板娘套一下近乎,指了个方向,凌越就脚步匆匆离开了。 虽然算是投诚的内应,汪小媛还是被九门的人单独留在了一辆车里。 至于苏南和汪灿,凌越没多问,那是无邪他们的事,和她无关。 车门忽然被拉开,看见出现的是凌越,缩在角落的汪小媛松了口气。 她视线在凌越身上扫了一圈,眼神游移不定,片刻后,试探着询问:“凌越,你们要离开这里吗?” 凌越摇头:“我要下去,你可以跟我说说,关于主楼下面的尸洞,你知道多少吗?” 说起尸洞,汪小媛的神色明显慌乱了起来,她的脸上露出无法克制的恐惧。 她双手的手指互相纠扯着,看起来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抬眸看着凌越,似乎想要说些劝阻的话。 最后睫毛颤抖,低头垂眸半晌,汪小媛才缓缓说到:“那是汪家,在近两百多年间,根据先祖留下的一些线索,前前后后耗费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反复派人探查蒙古的一个大墓后,才终于决定在主楼下挖出的养尸洞。” 凌越没有说自己信还是不信,只是专注地看着她,认真听着她说话。 这样毫无情绪的反馈,反而让汪小媛紧绷的心情有所缓和,“我对这个事情知道得不算特别多,这是属于只有首领才有资格知道的至高机密。其他高层也只是隐约知道,这个养尸洞和汪家另一个造神计划有关,我也只是作为实验品之一,被带进去过一次。那时候我的状态不是很好,意识也很模糊……” 那是汪小媛刚从古潼京里逃出来的时候。 九门的佛爷打着尽快修复古潼京的旗号,找来了很多少年天才。 那时候汪小媛靠着汪家的铺垫,和她自身在生物基因方面的天赋,也顺利混了进去。 之后,在张岐山的黑毛蛇实验即将成功的时候,汪小媛奉命对其进行了破坏。 并带着一部分重要资料,和唯一的一支黑毛蛇细胞研究出来的能促使人长寿的成品药剂逃出了古潼京。 原本她以为自己带回来的东西会引起汪家高层重视,然而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汪家坚持了两百多年的探索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汪家的秘密,有两个,一个是无邪已经炸毁的运算部门,另一个,就是被运算部门镇压着的尸洞。”汪小媛尽量组织好语言,把自己知道的碎片化的线索结合起来。 在有了更振奋人心的进展后,汪家人对能让人延长寿命的黑毛蛇细胞针剂的渴望就并不是那么迫切了。 不过有也不错,至少可以延长汪家人的寿命,更利于早日实现他们的目标。 因为对这种药剂最了解的就是汪小媛本人,她被注射了这支药剂。 但是没有任何长寿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汪小媛很快就表现出了药剂副作用,她开始像蛇一样,每年都需要蜕皮。 且每次蜕皮之后,她的血肉就更加虚弱。 最严重的时候,她的骨头甚至无法支撑起四十多斤的皮肉重量。 之后,汪家就开始在她身上做各种实验,同时还有其他人被当作复刻的不完整的黑毛蛇细胞针剂的实验对象。 那时候,汪小媛也才15岁,还是青春年少的时候,就被关在实验室内的铁笼子里,仿佛那时候的她已经不再是人。 许多年后,汪小媛的身体似乎在逐渐好转,蜕皮的频率没那么高了,血肉也在渐渐恢复普通人的均值。 但她的意识却开始陷入昏沉中,很多时候一觉醒来就是一个月后。 颇有种蛇类进入冬眠期的征兆。 但用到她身上的实验手段,却越来越多。 因为他们说,她已经转变为三十三非人。 “他们制造养尸洞,是想引来一种东西,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汪小媛说:“我唯一进去的那一次,其他实验体都被里面的一种黑色的像石油的东西吞噬了,只有我,不知道怎么,被吞进去后恢复意识时,我又出现在了病床上。” 涉及尸洞,汪小媛知道的线索确实不多。 但对凌越来说,已经够神奇了:“什么是三十三非人?” 汪小媛摇摇头:“只知道可能是发生了异变的人。” 她犹豫了一下,小心地往车窗外看了看,而后压低了声音对凌越说:“九门里,也有这种人,凌越,你不要太相信他们了!” 凌越皱眉。 汪小媛见状,以为她是不满自己挑拨离间,本就苍白的脸越发失了血色。 凌越却并未说什么,而是问她:“你告诉我这么多,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如果她所求的是庇护,凌越琢磨自己该找谁接手。 汪小媛抬眸望着她,许久之后,才小声地说:“你不怕我骗你吗?” 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凌越失笑,觉得这个问题有点滑稽。 却也坦然道:“你说你的,我听我的,被骗了也是我自己的问题。” 只不过,谁都需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她被骗了,造成的后果自己承担。 骗了她的人,被她抓住了,也理应如此。 第108章 准备下洞 汪小媛从来没有见到过凌越这样的人。 很难用具体的语言去描摹她。 面对凌越询问她想要什么“报酬”时,汪小媛犹豫了很久。 她需要的其实有很多,比如最基础的足够让她维持下一次蜕皮时所需营养的特殊药剂。 比如汪家残留势力有可能对她实施的追杀,也比如九门对她的最终处理问题。 但她想要的却并不多。 所以最后,汪小媛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凌越,轻声询问:“凌越,你可以抱一下我吗?” 凌越微微侧了下耳朵,面带微笑地问:“只要抱一下,不需要其他的?” 汪小媛摇头,似乎也为自己这个要求感到羞愧,习惯性地垂下了头。 下一秒,一个温暖的、柔软的,带着某种清新怡然的气息的怀抱,将她整个人包围起来。 凌越轻轻地抱了她几秒钟,期间一直在注意她的心跳变化,确定没有异样,这才松开她。 汪小媛抿唇露出一抹浅笑,眼睛里也是清浅的喜悦:“凌越,谢谢你。” 凌越暂时还无法理解她为什么向自己道谢。 此时的她甚至还在怀疑汪小媛所说的报酬只是一个拥抱,究竟是不是带着其他目的。 直到她被无邪叫走,几人就尸洞交流讨论了一番。 凌越再想去找汪小媛时,就得知她已经消失不见了。 “需不需要去追?”有九门的人询问。 张鈤山摇头:“不用了,这是之前就说好的。” 汪小媛假扮沈穹时,曾被黎蔟的朋友苏皖无意中看到了几十年前她在古潼京里的照片。 汪小媛担心苏皖戳破她的伪装,来到苏皖家里,想要趁其不备,杀人灭口。 被早就等在那里的张鈤山抓了个正着,打晕后,在苏皖还无知无觉时,张鈤山就把汪小媛塞进行李箱里带走了。 之后彼此达成了约定,汪小媛在汪家总部适量地帮助黎蔟,九门攻陷汪家之日,放汪小媛自由。 人还在的时候,凌越对汪小媛有着种种并未诉诸于口的怀疑。 即便是拥抱时,凌越也在时刻提防着对方忽然对自己出手。 现在人真的就这样离开了,凌越心里无法克制地生出些许无法言语的触动。 不远处,总是不自觉地关注着她的无邪见她望着远方,怔愣地站着。 想了想,还是走了过来,与她肩并肩站着,循着她的视线也看向那个方向,同时轻声询问:“怎么了?” 凌越回头看他,对上无邪真诚而又平静的眼眸。 随着汪家总部的塌陷、消失,之前时刻充斥在他眼睛里的幽深执拗,似乎也随之渐渐散去。 好像阴沉了许久的天空,终于乌云退去,露出了宁静祥和的湛蓝。 凌越原本是不愿意和人吐露心声的,但对上这样一双眼睛,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到:“汪小媛说了很多,养尸洞的信息就是她告诉我的,但是她只要了一个拥抱作为报酬,其他什么要求都没提。” 无邪眸光闪烁,唇角压了压,又勾了起来,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所以你现在,是在担心她吗?” 这倒不是。 凌越呼出一口气:“不,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提别的要求。” 明明她有很多更重要的要求可以提。 无邪看了她一会儿,方才转开视线,抬头看清朗明媚的天空,似感慨道:“或许,她想要的只是对你而言太简单。” 对她自己,却很重要。 两人就这么一起站在营地的边缘,面对着前方稀稀疏疏并不如何美观的小树林,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安静地想着各自的心事。 又或者只是单纯地在发呆。 过了一会儿,有脚步声轻灵富有韵味,走过来后,站在无邪旁边停下来。 大约几十个呼吸后,沉稳端正的脚步声在凌越旁边距离几步远的位置停下。 直到王胖子咋咋唬唬的声音响起:“嘿我说你们几个,也是神了!那块天上是有仙女儿洗澡啊还是要下金子了?一个个怎么都望着那里擎等着什么呢?” 说完,王胖子又吆喝了一声:“黎蔟,你跑什么啊?马上就开饭了!” 黎蔟的声音由远及近:“我这不是在找无邪他们嘛!”谁知道他们都偷偷跑到营地边上来了! 说话的功夫,黎蔟就冲到了凌越后面,高兴地喊了一声:“凌越,吃饭了!我从昨晚上就没吃饭,你早饭也没吃成吧?” 凌越收回视线,扭了扭脖子,朝黎蔟走了过去:“走吧。” 黎蔟又喊无邪:“看什么看,再看也看不出花来,肚子不饿吗?” 看见他这副活力满满的样子,无邪摇摇头,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来:“怎么就看不出花来?你想不想看花?” 黎蔟狐疑:“什么花?你骗我的吧。” 不等无邪说话,不远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的黑瞎子接口道:“给你两只眼睛各来上一拳,想看什么花没有?” 顿时勾起了黎蔟在沙漠里被无邪一顿好揍的回忆,“无邪你是不是又想打我?我告诉你,我现在可不是以前的菜鸟了,咱们俩单挑,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说说笑笑就走了。 张鈤山和解雨辰对视一眼,也回了营地。 这次带来的人手确实很好用。 一顿饭的功夫,汪家主楼残破的外墙上就安上了不少大片的镜子,将阳光反射下去。 另外,坎肩他们还用强光照明弹对着下面开了几枪,确定强光也能让那群变异粽子化成黑水。 不过有一点令人在意的是,这些变异粽子即便是被强行拖出来,化成的黑水淌在外面,它依旧会往尸洞里流动。 直到被太阳晒得彻底消失。 “这玩意儿有怕的东西就好办了,咱们一会儿下去的时候,就使劲带照明弹!”王胖子一边收拾装备,一边大声发言。 无邪却给他泼了冷水:“你下去干什么?” 王胖子一愣,撒手丢开背包,站直了腰身,双手叉腰,挺着胸脯就往无邪面前怼:“什么叫胖爷我下去干什么?我怎么就不能下去了?天真,你丫的什么意思?” 无邪知道胖子是什么脾气,但这养尸洞一听就邪性。 王胖子都多少年没下地了,无邪是不想让他下去冒险的。 “你别急啊,”无邪想好了忽悠的说辞:“这不是我想着就你细心,我也信得过你。上面还有一大堆事要做呢,连你都走了,还能有谁留在上面帮我处理后续?” 王胖子表示自己不吃这一套,只要无邪下了,他是肯定要跟着一起下的:“天真,你丫的这次要是还想撂下我自己去涉险,胖爷我是绝对不会再同意第二次!” 之前他被留在京城,就够提心吊胆的了。别看王胖子在京城一天天乐呵着,无邪失踪那段时间他还趁机骗了王萌好几顿烧烤,可他心里焦得慌啊! 头发都白了一多半了! 就怕无邪真死在哪个犄角旮旯,自己都不知道。 要真这样,他哪有脸去接小哥回家啊?没了天真的铁三角,还是铁三角吗? 现在计划终于结束了,王胖子说什么都得跟着,就算是死,他也得陪着他家天真啊。 一句话,说得无邪无言以对。 半晌,他拍拍王胖子肩膀,点点头。 王胖子就笑呵呵的一胳膊把无邪脖子给勾住,一下子压低了声音说:“天真,咱说说你跟阿越妹子……” 这话题拐得,三百六十度都不够拐! 听得无邪差点闪到脑子。 第109章 无邪的无痛当妈【礼物加更】 在这一行当里,无邪他们都是老把式,凌越纯粹就一刚入行的新手, 占主导的肯定是他们。 除了三十三非人相关的信息,汪小媛告知凌越的养尸洞的事,凌越都说了,因此无邪他们也做足了准备。 “这个洞至少存在七八十年了,也不知道汪家想引来的东西有没有动静,下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小心一点,不要随便碰里面的东西。”下洞前,无邪沉声叮嘱众人。 能被变异粽子引来的东西,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考虑到养尸洞里没有外面真·自然杀粽的阳光,要靠人带装备下去手动发射小太阳,因此这次跟着下去的伙计有十几个人。 不过他们不会跟着深入,只要把那群变异粽子处理干净就可以了。 黎蔟蹲在主楼扭曲的大门边上,看看不断往下速降的伙计,又看看慢条斯理给自己戴手套的凌越,不死心地又问:“凌越,我真的不能跟着一起下去吗?” 凌越抽空瞥他一眼,不答话,转头就喊:“无邪!” 孩子是你带的,你到底管不管! 正跟解雨辰说话的无邪一听,回头就对上黎蔟同样看来的可怜又渴望的小眼神。 突然有种无痛当妈的错觉。 搞得终于完成了计划的无邪都没时间好好感伤一番,毕竟他终于走完了三叔和九门二代耗费了一生,才给他铺垫出来的路。 炸毁运算部门的时候,无邪就想找个没人的角落好好哭一场。 结果炸完出来,先是找不到黎蔟和凌越,然后是主楼直接垮了,汪家的“第二成神计划”养尸洞又冒了出来。 顺带还有黎蔟一找她,她就喊无邪的凌越。 叹了口气,无邪认命地走了过去,拎着黎蔟又是一番教(忽)导(悠),黎蔟才勉为其难的不再纠结自己不能跟着一块儿下去的事了。 这次要下养尸洞的主要人员有张鈤山,无邪,凌越,王胖子,黑瞎子。 黑瞎子在黑暗的环境里能视物,张鈤山有麒麟血,凌越是武力天花板,就无邪和王胖子属于脑子好使和身板好使。 吴二爷已经在最初就带着一部分伙计和抓住的汪家人离开了,九门现在本就乱成一团,如果让霍道夫知道张鈤山和吴二爷都不在,恐怕又要徒生波澜。 另外,解雨辰的一部分要洗白的产业和人手,也需要吴二爷帮忙暂且支应一二。 声声慢本身就是新月饭店的人,这次来支援,也是因为和九门的交情,再多的就不能掺合了,这是新月饭店的规矩。 霍绣秀也在确定汪家总部被攻破,解雨辰和无邪都安然无恙后,很快就带着人离开漠河,秘密返回京城,准备重整霍家剩余人手。 霍家到底是她奶奶曾经费尽心力才保全下来的,霍绣秀没办法眼睁睁看着霍家彻底消失。 地上就剩解雨辰带着黎蔟坎肩他们作为接应和后勤。 在无邪拎着黎蔟去忽悠的时候,凌越蹲在坑边看着其他人下去。 这时黑瞎子挪啊挪的,挪到凌越旁边,笑着跟她搭话:“看得出来,以后凌老板生了孩子也是需要保姆照顾孩子的,凌老板看看瞎子怎么样?” 凌越都不稀得多看他一眼,只是皱眉问:“你确定自己要下去?” 黑瞎子一愣。 不等他理解凌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凌越就拉上来一根没人的绳子。 一边将绳子往手臂上缠,一边说:“你的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如果你是怕洞里那些东西,就留在上面,无邪他们不至于非要你下去。” 从之前吃完饭一起来查看尸洞情况的时候,凌越就发现,黑瞎子似乎身体状态有些不对劲。 凌越确定他没有受伤,就只当他是害怕。 凌越从来没有觉得强者就应该什么都不害怕。 就像她自己,说不上害怕,但就是看见无脊椎虫类一扭一扭的,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身体的应激反应会让她要么失控要么爆发。 可偏偏黑瞎子一直嬉皮笑脸的,什么都没说。 凌越对此,也只能感慨一句:大概,这就是黑瞎子对无邪他们的感天动地兄弟情吧! 黑瞎子脸上的笑渐渐淡了,眼睛透过漆黑的镜片盯着凌越。 凌越却已经拽着绳子,干脆利落地跳了下去。 这时无邪也回来了,扯了一根绳子上来,看见黑瞎子还蹲在那里没动,好奇道:“瞎子,你干什么呢?” 黑瞎子挑眉:“等你啊小三爷,瞎子可是收到了花儿好多小钱钱的。” 黑瞎子最喜欢解雨辰的一点就是,只要他足够胡搅蛮缠,花儿爷最后都会让他富一笔。 这次下养尸洞,黑瞎子也从解雨辰那里捞到了一大笔雇佣费,雇佣他保护无邪。 然而就算没有这笔雇佣费,黑瞎子就能眼睁睁看着无邪去死吗? 当然不会。 所以,这不过是有钱人跟穷朋友之间玩的一点小把戏罢了。 无邪失笑,视线落在他后脖颈的位置,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这个养尸洞真的对你背后那东西没影响?” 很多年前,黑瞎子在京城帮霍家处理一桩离奇烧尸案的时候,因为背一具古尸而被“灵”缠上。 此后眼睛发生了异变,虽然让他获得了在黑暗中能视物的能力,但也给他带来了很多副作用。 背后灵甚至一直在试图抢夺他的身体,只是黑瞎子意志力坚定,始终没能让背后灵得逞。 但是每次遇到一些特殊场所,黑瞎子的背后灵都会出现躁动。 一开始无邪和解雨辰他们就没想让黑瞎子下去,只不过黑瞎子说没影响,他们也就信了。 这会儿黑瞎子还是说:“没事。” 两人也就不再啰嗦,各自拽着一根绳子下了洞。 有了打头阵的伙计,凌越他们下到养尸洞的洞底时,这里已经没有了满地乱爬的变异粽子。 以防万一,周围墙壁上还安装了很多个强光探照灯。 每个探照灯能持续工作的时间不长,但只要有变异粽子再冒头,就可以紧急打开一个探照灯,对其进行强光消灭。 这会儿就只用了一些普通的照明灯,对黑瞎子的眼睛不至于产生太大的刺激。 下到洞底,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主楼垮下来的各种建筑废墟堆。 钢筋,铁器,碎裂的混凝土,都是需要小心的目标。 绕过这堆东西后,再从伙计已经提前打通的一条狭窄通道走进去。 几十米后,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一个圆拱顶大殿。 大殿墙壁上和圆拱顶上,都绘制着各种壁画。 大殿八个方位上各有一石像,石像正对着的中心点,则是又一个类似井口的向下洞口。 王胖子一看到这些壁画,就“哎哟”一声:“看图说话可是天真的拿手好戏,阿越妹子,你过来,咱一起听听天真怎么说。” 在查看壁画,努力想要从这些线条画风颇为抽象的壁画里提取线索的凌越一听。 回头看了一眼刚进来的无邪,什么话都没说,却是乖乖往王胖子那边走了过去。 第110章 解读壁画【礼物加更】 无邪在这方面的知识储备确实强大。 刚进来,被王胖子抓着看了看壁画,他就笃定道:“这些壁画都是从不同朝代的陵墓里仿来的,看颜料挥发的程度,大概是八十年前画的。” 张鈤山和黑瞎子也走了过来。 活了那么多年,在古董方面还有点文学修养的张鈤山看了看,说到:“这个笔触,我看着像是当时道上专门做仿古画的鬼手唠。” 他这么一说,黑瞎子也奇道:“怪不得那时候鬼手唠突然就消失不见了,道上都说他是惹到不该惹的人,被人剁了手丢海里喂鱼了。” 八十年前,那会儿还没建国呢。 王胖子和无邪都插不上话。 凌越就更别说了,她连一个月前的国家大事都不知道。 更别说道上的事了。 不过看凌越眼里满是疑惑的样子,无邪还是说了下这个鬼手唠是什么人。 无邪:“鬼手唠据说是当时道上非常有名的一个仿古画的高手,最绝的是他仿什么像什么,颇有几分原作的古韵,鉴定大师来了都没几个能鉴别出哪个是假的,哪个是真的。” 王胖子也说:“因为他这个人是个话唠,特别是喝醉之后,别人问什么他都说。有一次说漏了嘴,被骗的权贵知道后,直接在道上悬赏要剁了他的手,之后就再没了他的消息。大家都以为他被剁手喂鱼了,现在看来,是被汪家的人抓到这儿来!” 说着话,王胖子心思就动了起来:“天真,你说咱要是把这些壁画都抠下来,带出去,能卖多少钱啊?鬼手唠的仿画现在都能拍到好几百万了。” 这些壁画总比仿古画值钱吧?看这小人儿,衣服都没穿,可见年代都能追溯到远古时代了! 无邪白了他一眼:“知道古董为什么值钱吗?那是有人收藏,才值钱。没人收藏,你就算是恐龙时代的石头,你拿现在来卖,能值几个钱?” 要真值钱,大家也别干其他的了,就一天天的组队挖地心岩石层就够了! 王胖子拍着肚皮遗憾地叹气。 无邪也已经大概把壁画都看了一遍,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到:“这些壁画比较散乱,大致可以分成三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是人首蛇身的女娲和伏羲蛇尾交缠,代表的应该是繁衍部族。 这代表了一个部落的出现,让无邪在意的是,这个部落的中心点,是一块巨大的不知道是石头还是山的东西。 之后,这个部落里走出去一队小人,在跋山涉水过后,终于找到了另一个不知是石头还是山的东西。 当看见一群小人不断往地下挖掘,被挖掘出来的巨石部分逐渐被雕琢出树的形状时,无邪就瞬间明白了。 那是一块巨大的陨石! 所以女娲伏羲的部落,本身就是被一大块陨石影响,出现了异变的人类或其他未知种族。 在发现陨石的作用后,他们派遣一队人马离开部落,去其他地方搜寻陨石。 最后,在秦岭那里,找到了另一块已经被掩埋的陨石。 开始挖掘后,他们把陨石雕琢成了青铜神树,这也是为什么青铜神树如此巨大,看起来根本不像人能铸造出来的。 并且,神树还有将人的意识物质化的神奇作用。 “……第二块巨大的陨石被找到后,女娲他们的手下留在了秦岭,铸造青铜神树后,在那里建立了古川蛇国,也就是后来史书上记载的厍国。” 王胖子听得啧啧称奇:“难道神话传说都是真的?那这陨石到底是打哪来的?都碎成那么多块了,居然还有这么神奇的作用,别是什么地府啊鬼啊神的,都跟陨石有关吧?” 这么一想,王胖子觉得自己浑身汗毛都要集体起立了。 张鈤山却说:“或许这才是神话传说的正确解析方向,人头蛇身,三头六臂,雷公嘴蝙蝠翅,额长第三只眼,很多厉害的神仙,似乎都有异于常人的法身。” 抛开已经被前人定论的神话传说,用普通人的眼光去看这些存在,不就是妖魔鬼怪吗? 为何这样的形貌,会在古代被人称之为神? 第一部分壁画,记录的就是这么一段故事。 如果不是最后一幅壁画里那个青铜树的造型,让无邪他们和秦岭神树联系起来,这一段没头没尾的壁画也很难真正解读出来什么有用线索。 “第二部分,似乎是一个巨大陵墓的建造过程。”无邪把手电筒的光打到另一面墙壁上,几人便一起走了过去。 这时,黑瞎子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这里应该是元墓的风格,地点,大概在现在的蒙古无人区。” 凌越看了他一眼,他似乎对蒙古很熟悉,只是看壁画上一段简略的山峦地势的勾画,就能看出大概位置。 无邪点点头:“这样就说得通了,你们看,有个人在山上看山峦地势的走向,应该就是风水师在寻阴穴宝地。之后就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大兴土木,建造陵寝。” 无邪说完,用手电筒的光在其中一幅壁画上打转,示意众人看:“建成之后,他们运送了大量的棺椁进去,棺椁的描绘很简略,但也能看得出来,都是不同朝代的风格。” 凌越皱眉:“所以这个陵墓,不是修给一个墓主人的?” 就像汪家建的这个养尸洞一样,把不同朝代的异变尸体放进去,为的是吸引某个神秘存在的到来? 以异变尸体为食的东西,和成神有关…… 凌越表示实在无法把二者联系到一起。 实际上,就连这个世界的人在死人的墓里找长生这一点,她都是不太能够理解的。 但这个世界似乎盗墓之风猖獗已久,就像是有什么人在故意做推手,让其演变成这样的。 无邪点点头,但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这个墓有墓主。” 他伸手,指了一下某一处表示陵墓正在修建的场景壁画,“有主墓室,肯定就是墓主,但这个墓同样也给送进去的不同朝代的古尸安排了侧墓室。” 自己死了,还大费周章地挖来很多古尸给自己陪葬,此举实在叫人难以捉摸。 但联系到汪小媛说的,养尸洞是汪家人耗费两百多年,断断续续去探索蒙古某个陵墓后,回来才开始仿造的。 那两者的目的,应该有相同之处。 “这老银币,不会是拿这些古尸吸引什么能让他成神的东西吧?”王胖子骂道:“就跟古代皇帝修接引天上仙人下凡的各种高台楼阁一样。” 张鈤山眉头皱得更死了:“所以他们要吸引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吃异变死尸,带人成神,怎么看都不是善茬。 会不会是和青铜门后的东西有关? 以前他们还在张家的时候,张家的日常任务之一,就是去往各地处理异常事件,其中也包括发生了异变的死尸。 只是他们处理异变死尸,都是有专门的小队负责,具体如何处理的,张鈤山却是不知道了。 第111章 张鈤山失踪【礼物加更】 相比起前面两个部分的壁画,第三部分的壁画就有点残缺不全的古怪了。 虽然前面两部分的壁画内容也很少,但至少还能通过猜测联想,将之联系到一起,成为一个勉强算是完整的故事。 第三部分,就连一幅壁画都是好多部分拼凑而成的。 画的内容也是光怪陆离的。 便是无邪看了,也忍不住摇头:“三头六臂,人头蛇身,蚰蜒这些,倒还勉强能看出来是个什么。但是这些扭曲的不知道究竟是人还是物的图案,就实在看不懂到底代表着什么了。” 王胖子也戳着其中一团黑,疑惑地抠了抠:“这啥玩意儿,不上手摸,我还以为是磕掉了一块,跟长了黑斑似的。” 五人就对着剩下的壁画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王胖子就提议:“还是先往下再探谈吧,指不定汪家的宝贝就藏在那口井里面了呢!” 无邪也对此表示赞同。 之前那些汹涌而出的变异粽子都被伙计清理干净了,剩下的奇怪黑水也大部分钻回了井里,剩下的都被强光照了个干净。 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无邪跟黑瞎子打了声招呼,就扯开一根燃烧荧光棒丢了下去。 有之前那种变异粽子,就顺便清理掉。 主要还是为了看清楚下面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说是井,其实洞口并不小,直径大概有三米。 等到最刺眼的瞬间过去后,五个人就探头往下看。 只见下面又是一个房间,房间的尽头是一道门。 “汪家是属耗子的吧,怎么这么深了还往下打洞?!”王胖子嘀咕。 张鈤山说:“走吧,我先下去探路。” 以往探路的工作都是黑瞎子做,不过今天他没吭声。张鈤山也没有必须让别人打头阵的习惯,抬头看了凌越一眼。 凌越回以微微颔首,他就撑着洞口,直接跳了下去。 高度不算多深,也就三四米的样子。 凌越紧随其后,也跳了下去。 无邪终于发现了黑瞎子的不对劲,在他要跳下去的时候伸手抓住他,招呼胖子先拉绳:“一会儿上来的时候咱们俩还得用呢。” 其他人都是高手高手高高手,他们俩还是得有点自知之明。 王胖子嘿嘿笑,也没多问无邪抓着人家黑爷想干啥,找了个石像把绳子一拴,麻溜地就先下去了。 等人走了,无邪才皱眉问黑眼镜:“你不对劲,怎么回事?跟我们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黑瞎子嘴角勾着笑,脸上的表情却算不上好看。 他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说了:“没什么,就是背后的东西闹腾得有点凶。” 无邪一听,立刻就要让他回去。 黑瞎子却摇头:“我有预感,这东西,害怕我下去。” 一开始那些变异粽子跑出来的时候,黑瞎子就感觉到背后灵蠢蠢欲动,似乎是想去啃两口。 特别是变异粽子被太阳晒成一滩黑水的时候。 但是等他下了养尸洞,背后灵却越发躁动。 并不是想吃的那种躁动,而是害怕,想要闹腾得让他赶紧离开。 所以黑瞎子被抠得眼珠子都要疼瞎了,还是决定跟下来。 在讨论的时候,凌越分享的汪小媛给出的线索时,曾说下面的东西,是汪家从青铜门里弄出来的。 黑瞎子就琢磨着,是不是背后灵怕那玩意儿。 无邪思索片刻,迟疑地抬头看他:“如果情况变糟糕了,你一定要立刻说出来。” 等黑瞎子点头答应了,无邪才松开手。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井。 下面的房间似乎就是个单纯的“中转站”,没有任何装饰,墙壁光秃秃的,房间空荡荡的,只有一道门。 张鈤山和王胖子已经走了进去,凌越留下来等无邪和黑瞎子。 看两人下来了,凌越看了一眼黑瞎子,确定人目前没问题,这才跟无邪说:“张老板在甬道里发现了几处机关,目前已经排除危险了。” 无邪点头:“我们也进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分享自己的情况,心里没那么憋闷了,黑瞎子的心情也有所好转。 顿时来了招猫逗狗的兴致:“凌老板怎么只跟小三爷说话,都不理瞎子的啊?” 凌越已经习惯了在他发癫说废话的时候把他当空气,转身进了甬道,心里猜测着里面到底有什么。 黑瞎子还想去招惹凌越,无邪赶紧阻拦:“还是别了吧,这里打起来不太好跑。” 被打的肯定是黑瞎子。 这里就是一条甬道,到时候黑瞎子挨打,连跑的地儿都没有。 黑瞎子一想也是,也就暂且老实了。 甬道有些长,三人还没走到尽头,就忽然听到王胖子一声国粹:“卧槽!” 似乎是看到什么非常震惊的东西。 三人不约而同加快步伐。 等跑到甬道尽头,就看见一个巨大的自然洞穴突兀地闯入视野中,仿佛这里是一个被掏空的山腹。 上面是悬挂的高低、长短、大小各有不同的山石笋,手电筒的光扫过去,密密麻麻千奇百怪。 有些看起来像倒挂的什么东西,有些看起来仿佛随时可能断掉坠下来,给你脑子开个瓢。 而下面,则是一圈一圈向下延展的石阶,照不到石阶尽头是什么。 凌越看了一圈,问王胖子:“张老板呢?” 还在为眼前这个大得不可思议的地下自然洞穴而震惊的王胖子闻言,往旁边一晃手电筒:“这不就是……咦?人呢?!” 凌越等人一惊。 张鈤山不见了? 就在四人准备想办法找人的时候,右前方的远处忽然传来张鈤山的应和声:“我在这边!我发现了一个东西,你们过来看看。” 凌越松了口气,抬脚就要过去看。 身边的无邪却疑惑道:“又找到一块青铜门?怎么回事?”青铜门什么时候这么好砸碎搬走了? 黑瞎子听到无邪的嘀咕,明显一愣,“什么青铜门?张会长说的不是那边发现了变异古尸吗?” 王胖子还以为他们俩在耍宝,无语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人家张会长明明说的是那边发现了汪家留下的东西好吗?要我说,肯定是汪家偷偷藏起来的宝贝,回头总部被攻陷了,他们好用这些宝藏东山再起……” 说着话,就迫不及待要过去见识一下汪家宝藏。 凌越和无邪不约而同一左一右抓住了王胖子的两条胳膊,黑瞎子也表情凝重起来。 “我来捋捋,”黑瞎子挡在三人前边儿,转头看着三人,说到:“刚才,凌老板问张会长去哪了,胖子说就在旁边。” 他看了看凌越和王胖子。 凌越和王胖子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黑瞎子继续:“然后,我们发现他不见了,正准备找他,张会长就回了我们一句话。我听到的是,张会长说他发现了几具变异古尸,让我们过去看看。” 说完,黑瞎子看向无邪。 无邪接口:“我听到的是他说在那边发现了青铜门的一角,让我们过去看看。” 视线转向凌越,凌越说:“张老板说他在那边,并且发现了一个东西,让我们过去看看。” 最后剩下王胖子。 王胖子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张鈤山只说了一句话,怎么他们四个人就听到四句话了? 也不敢乱开玩笑了,赶紧说:“我听到的是张会长说那边发现了几个箱子,里面不知道有什么,让我们过去看看。” 黑瞎子做出总结:“得,都是让我们过去看看,看来,这东西是为了引我们过去。” 无邪若有所思,“所以它发出了一道声音,传入我们耳朵里后,就会根据我们各自不同的想法,翻译成对应我们内心的话?” 凌越想的是在下面发现和青铜门、终极有关的线索,无邪一心想着刚被他炸掉的镇压养尸洞的青铜门一角。 黑瞎子想的是背后灵有关的事情,而背后灵就是因为他背过一具古尸。 至于王胖子,下来后就不止一次地念叨汪家宝藏。 想到这里,王胖子背后不禁生出一层冷汗:“要不是天真嘀咕一句,咱可不就要稀里糊涂地被那玩意儿引过去了?” 凌越生出担心:“张老板会不会……” 怎么说也是为了在前面给他们探路才莫名其妙失踪的。 第112章 石笋不是石笋【礼物加更】 无邪他们也担心张鈤山的安危。 忽然出现的这个不知名存在能发出这样奇怪的“说话声”,像他们现在四个人凑在一起还好说,只要对照一下,就能发现不对劲。 可如果张鈤山是在独自一人的时候被这东西用言语引诱了过去,是否就会遭遇到什么危险? 王胖子不耐烦动脑子,直接提议:“既然下面的东西都怕光,咱就先给它来几发照明弹,好叫它们开开眼!” 无邪觉得这个提议也行,只要张鈤山能看到闪光弹,就能知道他们的大概位置。 黑瞎子查看了一下周围,确定目前没有什么担心会惊动的——除了躲在不远处还在假装张鈤山,在喊他们过去的不知名鬼东西。 然而王胖子都准备往天上打照明弹了,凌越却忽然听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异响,立刻按住了他的手:“等一下,我上去看看。” 黑瞎子侧耳凝神听了下,没发现上面有什么动静啊。 眼睛里看到的也都正常。 不过凌越不是无的放矢的性子,无邪叮嘱她一句:“小心点。” 三人就站在原地,保持安静,看着凌越激发手镯里的雪丝,整个人轻飘飘毫无声响地就被雪丝拽着缓缓滑了上去。 王胖子还是第一次见,憋不住,凑到无邪耳边用气音说到:“阿越妹子这金镯子还能这么用啊?那线都细得看不清,还能拉上去一个人,阿越妹子多少斤啊?” 要不是隐约能听到“叮”的一声金属撞进石头里的声音,王胖子都差点以为凌越是直接凌空飞渡,就这么原地飞起来了。 无邪心说要是你知道她后腰还挂了个二百多斤的武器,你丫还不得吓傻。 不过这会儿不方便说话,无邪就用手肘给王胖子肚子上来了一下,提醒他别说话。 黑瞎子看凌越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确定她到底听到了什么。 在三个人的注视下,凌越的身影缓缓消失在石笋林中,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因为某种不好的预感,凌越这次没有施展任何轻身功法。 而是完全靠雪丝回卷的机关力道,被它一点点“拽”上去的。 等到终于穿过一片石笋,来到声响的来源处附近,凌越试探着打开了手电筒的最低光挡,然后就被眼前看见的这一幕惊得心头一颤。 石笋林根本不是他们原先以为的那样,是洞穴里自然形成的钟乳石。 每一根石笋的根部,都有一个洞,洞里是不知为何,目前暂时处于休眠状态的被泥壳包裹住的状似蝙蝠的生物。 洞的下面是融化的蜡油在蜡烛上堆砌的那种特殊物质。 远看像是石笋,近看才发现这种物质形成的“钟乳石”非常酥脆,很多蜂巢似的孔,里面隐约还能看见有拇指粗细的白白胖胖的虫子身躯在随着呼吸,有规律地一起一伏。 能出现在这里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想到刚才自己穿过的“石笋”里全都是这种虫子,凌越默默闭了下眼,强行按捺住头皮层受到剧烈刺激产生的应激反应。 她浅浅的做了几次呼吸,才重新睁开眼睛。 视线有意避开那些石笋里密密麻麻的白色蠕虫,循着刚才隐约听到的声音,在诸多“石笋”根部的洞里,寻找刚才发出轻微细响的东西。 现在想想,刚才她听到的,应该是蝙蝠似的生物恰好动了动,把身上裹着的薄薄一层泥壳弄碎了一小块。 也是凑巧,但凡或早或晚一点,那时候她没有灌注内力于耳部听宫穴,刻意放大自己的耳力,去仔细捕捉周围的声响。 恐怕就会错过这点响动。 到时候,若是真让王胖子把照明弹打出来,惊动了石笋里的这些东西…… 凌越拒绝继续联想。 并庆幸自己在陌生环境中一向谨慎,准备上来的时候,雪丝的箭矢钉入点选在了没有石笋的岩体部分。 当时她担心的是石笋的坚固程度不可靠,现在再想,人果然还是谨慎小心点为妙! 因为担心手电筒的光会惊醒这些东西,凌越不敢把手电光晃过去,只能把光按在掌心,借着黯淡的残光勉强搜寻。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看到了一个石笋根部的洞里,有个泥壳碎了二指宽,一指节长那么大一块面积,露出了自身幽绿色带着荧光的细小绒毛的“蝙蝠”。 泥壳似乎是它们的分泌物,同时也是让它们陷入沉睡的东西。 这只身上碎了一小块泥壳的“蝙蝠”明显没有其他同伴那样沉睡,而是时不时动一下,似乎在做什么。 也不知道是想把泥壳弄掉,还是再给自己补一点。 就在凌越猜测的时候,那个荔枝大小的洞里忽然又动了动,幽绿色的荧光细绒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金色眼睛。 那只眼睛在看见凌越的时候,明显也吓了一跳,瞳孔瞬间收缩成一条竖起来的黑线。 紧接着,眼睛里就露出垂涎的恶意。 凌越心道不好! 抢先一转手腕,一枚带着剧毒的牛毛针瞬间朝这只眼睛弹射而去! 同时,也在迅速思索如果毒针不能瞬间弄死它,让它发出声响,惊动了其他石笋里的东西,自己要如何应对! 好在这一次凌越的好运气似乎又回来了。 那只眼睛被毒针穿透,转瞬就化作死亡的灰色。 凌越等了一会儿,确定它没有再动弹了。 想了想,她右手拽住雪丝,稳定身形,伸出有全指手套包裹保护的左手,小心翼翼将其从不大的洞里轻轻拽了出来。 等掏出来了,石笋也没有被碰掉,凌越方才松了口气。 不敢再多停留,缓缓放长雪丝,自己慢慢退出了石笋群。 脱离石笋群后,凌越本想收了雪丝直接跳下去。 可临时想到手里捏着的“蝙蝠”,到底还是选择了继续滑下去,直到人站在地上了,才反手收了雪丝。 且说凌越的身影消失在石笋群里后,无邪他们三个就在下面等了又等,却久久等不到任何动静。 似乎是一直没能等到无邪他们过去,远处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次三人又听到了不同的内容,甚至连说话的人都各有不同。 王胖子率先道:“我怎么听到小哥的声音了?” 无邪一愣:“我听到的是凌越的说话声。” 黑瞎子咧嘴一笑:“那还是瞎子我赢了,我听到我额吉在喊我。” 王胖子一听,不乐意了:“怎么回事?你们听到的都是女的,怎么就我听到的是男的?这玩意儿还搞歧视?”怎么着,也该给他来一句云彩的声音,是吧? 三人又交流了一下听到的具体内容。 王胖子听到的是小哥说他饿了,让胖子给送点吃的过去:“这糟心玩意儿,想让我送的不是吃的,是送我过去给它吃吧!” 他说完,又问无邪:“你听到阿越妹子跟你说什么了?” 无邪没回答,反而问黑瞎子:“你听到什么了?” 黑瞎子嘴角的笑有点冷:“我额吉问我,怎么一把年纪了,还没娶媳妇儿。” 王胖子噗嗤,憋不住笑了:“哎呀我去,这玩意儿还帮你额吉催婚呢!” 黑瞎子无奈耸肩,却不忘刚才无邪故意转移话题的行为,故意问:“小三爷,你还没说凌老板跟你说什么呢。” 王胖子也反应过来,深觉其中有诈,搭着无邪的肩膀对他“虎视眈眈”。 一副无邪不说,就要收拾他的架势。 黑瞎子也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他。 无邪支支吾吾:“什么叫凌越跟我说什么了,谁知道那玩意儿是什么。不过那道声音好像一直都没动,你们有没有发现?难道它是被固定在那里,动不了?” 黑瞎子“哼哼”两声:“小三爷,你这个话题,转移得简直不要太生硬哦~” 王胖子开始胡猜:“难道是阿越妹子喊你过去帮她搓澡?” 无邪都无语了,“胖子你想挨打,可别连累我!” 你敢不敢在凌越面前说这话?就看你怕不怕挨揍了。 因为凌越一直没动静,三人说了会儿话,也开始担心起来。 再加上那玩意儿一直不停地想引诱他们过去,王胖子听得不耐烦,就提议:“要不然我和黑爷就过去看看,那玩意儿动不了,只要我们注意点,肯定不至于被它吃了。天真,你就在这里等阿越妹子,我们也刚好在周围探探情况。” 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也没发生别的情况,现在凌越上去了半天都没动静,张鈤山也莫名其妙失踪了。 三个人其实心里都有些压抑不住的焦躁。 王胖子说了几句,三人一商量,就暂且如此分头行动了。 到最后,无邪都没说,自己听见的其实是凌越喊他过去奶孩子。 等王胖子和黑瞎子都走了,无邪一个人留在原地再想这事儿,都觉得忒无语了。 那玩意儿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用凌越的声音给他说这种话? 坚决忘记之前分析出来的听者心里想什么,就会听成什么内容的事! 第113章 错乱的时间?【礼物加更】 等凌越站定,收了雪丝,才发现这里只有无邪一个人。 她奇怪道:“王老板和黑眼镜呢?” 无邪迎了过去,“他们去查看之前发出声音的到底是什么,你怎么上去了这么久?是有什么发现吗?” 凌越点头,动作小心地展开手指,露出自己掌心握着的东西,“上面的石笋根本不是钟乳石,根部都是一个个荔枝大小的洞,洞里有泥壳裹着的这种东西。我之前恰好听到这只碰碎了身上的泥壳,在上面发现它的时候,它也发现了我。” 无邪想伸手去碰,被凌越挡了一下,然后用手电筒照在这玩意儿身上,提醒无邪:“你看它身上的绒毛。” 上面有飞蛾翅膀上那种鳞粉,被光一照,就闪烁着细碎的光。 看起来挺好看的。 然而越好看的东西,越可能有毒。 无邪让凌越把它放在地上,自己蹲下,抽了匕首拨弄着翻看。 一边对照着自己见过的相关记录,最终无邪不太肯定地说:“这东西,看起来有点像菊头蝠,有一对在蝙蝠界里比较少见的大耳朵。但这只又生了满口獠牙,身上的细绒毛也是幽绿色,还带鳞粉。” 凌越问:“你说的那种蝙蝠,有毒?” 无邪点头:“菊头蝠通常会携带一种叫sars-cov的病毒,可能引发严重的急性呼吸综合征。现在也没办法试试它有没有毒。” 但以如此诡异的形式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证明它是危险生物了。 无邪有点好奇,抬头看凌越:“你是怎么弄死它的?” 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既然现在研究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凌越也对这只蝙蝠没了兴趣,随口答到:“用毒。” 无邪就突然想到那个问题,用毒蛇的毒能不能毒死毒蛇。 悄悄把跑走的思绪又拉了回来,无邪也站起身,“要不然我们也去看看胖子他们怎么样了,说不定瞎子能认识这玩意儿。” 两人便打着手电筒,往黑瞎子和王胖子离开的方向找了过去。 知道头顶上的石笋里全是奇奇怪怪的东西,无邪和凌越自然不会高声吆喝,也不敢把手电光打得太亮眼。 循着大概的方向走了好一阵,凌越忽然站住脚:“我们走了多久了?” 无邪心里也已经泛起了嘀咕,一直在默默观察周围的参照物,确定他们确实一直在往前走:“走了大概十分钟了。” 凌越往旁边向下的台阶照:“按照我们的脚程,走了这么久,应该不至于还没到吧,而且周围没有任何声音。” “是啊,”无邪皱眉:“按照胖子的性子,就算不好发出太大的声音,也不至于这么安静。” 就胖子那性格,一旦在墓里待着许久都没制造出动静,那必然就是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他开始仔细观察地面,看有没有什么阵法机关。 却在此时,身后忽然有脚步声靠近,伴随着张鈤山惊讶的询问:“无邪,凌越,你们怎么走到前面来了?” 这次是张鈤山本人! 绝对不是那道奇怪的声音! 凌越和无邪豁然转身,正对上张鈤山打着手电筒走过来。 三人碰面后,顿时面面相觑。 同时,眼神里还带着对彼此的怀疑。 无邪率先说到:“张副官,你怎么从入口方向过来?之前你跟胖子先进了这个洞穴,胖子说你在他旁边,结果一转眼你就不见了。” 张鈤山也奇道:“我确实和胖子先进来,但是他惊叹的时候往旁边走了几步,我看他在那里等你们,就准备先绕着这些台阶转一圈,查看一下情况。” 然后才转到一半,就突然看见前面有两道打着手电筒的身影。 当时就把张鈤山给惊了一下,放轻了脚步上前探查,却不想走近了发现两人竟是无邪和凌越。 凌越看着张鈤山,忽然伸手,一巴掌朝他脸上扇了过来。 张鈤山始终怀疑自己遇到的这两人不是无邪和凌越本人,自然始终存着提防。 因此在凌越忽然发难的瞬间,张鈤山一个抬手格挡,右手呈爪状攻向凌越的脸,想要看看她是否戴了人皮面具。 无邪就觉得自己一眨眼的功夫,旁边两人就打起来了。 他也反应过来,两人是在彼此试探。 虽然有点担心凌越,但也相信如果张鈤山是真的,下手应该有分寸。 果然,两人过了十几招,就默契地停了手。 张鈤山甚至还笑道:“我就知道,你那一巴掌早就想扇我了。” 凌越无情的“呵呵”一笑,还是那句话:“张老板,你想多了。” 这就算是最终确认了彼此的身份。 如此一来,问题就出现了。 “所以我们的时间,是错乱的。”无邪思索,“现在我担心,胖子和瞎子一直没声儿,是不是也陷入了某一段错乱的时间里?” 凌越就感觉下个养尸洞而已,本以为顶多就是遇到些恶心的危险的鬼东西,现在居然连时间都对不上了。 若是有汪家人这时候跳出来,说这一切都是他们设计的,凌越真的很想给这人一巴掌。 连时间都可以人为改变、控制,那汪家还搞个屁的养尸洞啊! 连什么掌控人类命运的计算机系统都不用玩了,因为能掌控时间的存在,就已经是神了! 现在没办法,三个人只能继续顺着台阶最上面一层,开始围绕着转圈,看把张鈤山剩下的半圈走完,会发生什么。 路上,凌越想起来,问张鈤山:“你进来后,有没有听见一道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张鈤山疑惑。 无邪就把之前他们遇到的事都详略得当地快速说了一遍。 张鈤山摇头:“没有,在我的记忆里,我进来也没多久,前后大概十几分钟。” 又问了无邪,凌越从石笋里带下来的酷似菊头蝠的东西长什么样。 听完后,张鈤山思索半晌,说到:“这种生物,我好像在一本地理杂志上看到过,它们的习性有点类似蛇,名唤蛇蝠,喜欢在泥蜂附近挖洞筑巢。泥蜂会衔来泥巴,和唾液混合起来用以筑巢,等到巢穴筑得差不多了,蛇蝠就会钻进去把泥蜂的幼虫都吃掉,再用自己的口水重新把蜂巢弄成自己的洞。” 不过这里的生物,肯定都是经过异变的:“不过蛇蝠的绒毛是泥褐色的,也只以小型昆虫作为食物,肯定和你们发现的那两种有区别。” 但至少也能大概推测出来,绿毛蛇蝠和白胖的虫子,应该就是异变过的蛇蝠和还未孵化的泥蜂幼虫。 三人就这样把剩下的半圈都走完了,依旧没有发现王胖子和黑瞎子的踪影。 但无邪往入口处的甬道一个扫视,忽然低声道:“有人?!” 第114章 我成文盲了? 无邪说的“有人”只能算对了一半。 因为出现的这几个人,他们是死人。 还都是汪家人。 为什么判定他们是汪家人,也不是看他们的衣服装备,而是无邪从其中一个人身上翻到了一本笔记本。 当时凌越就脑袋挂满了问号,心说谁出门还要带个笔记本啊。 准备随时随地写一篇见闻杂记,立誓以后要专门着书立说,记录自己挖坟掘墓的一生吗? 反正不管凌越如何腹诽问号脸,这本笔记就是如此这般的出现在死尸怀里了。 无邪和张鈤山却对此见怪不怪,很自然地看起了笔记本上的内容。 凌越见状,也只好当这是他们这个世界,亦或是他们这条道上的风气旧俗,也挨着无邪的另一边,探头跟着看起了笔记本。 可惜上面都是一串连在一起的鬼画符。 凌越定睛细看,连脑子里的各种女真文蒙古文月氏文东巴文都翻出来对照了一番。 很好,不认识。 看了一会儿就深感眼睛和脑子都开始痛了。 无法,只好用下巴磕了下无邪的肩膀,轻声提醒:“无邪,你念一下内容。” 只要不去看他们的表情,就不用为自己的文盲感到尴尬了。 凌越一本正经地继续盯着纸面上的鬼画符。 大概是被她的忽然出声惊了一下,张鈤山和无邪都扭头看了她一眼。 三个人为了看一个笔记本,脑袋都靠得比较近,大概就是围绕着无邪,站了个小小的三分之二圆弧。 张鈤山和凌越虽然分属无邪的左右两边,却因为距离颇近。 这么一抬头,凌越视线仿佛盯死在纸面上,依旧能感受到他们俩的动作。 凌越:“…… ” 看什么看,没见过文盲吗?! 少见多怪! 实则张鈤山和无邪之所以看她,并不是凌越腹诽的原因,而是她对无邪做的那个颇为亲昵的动作。 不过凌越自己都没注意,张鈤山不好出声提醒,无邪更是不好意思戳破。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无邪清了清嗓子,开始念起笔记本上的内容。 笔记本上是用英文记录的,念英语太奇怪了,无邪就干脆直接翻译了。 “2009年8月12日,星期三,天气,晴。 今天我正式加入秘密小队,这是汪家最神秘的小队,只有首领知道我们的存在。 询问过小队长后,我决定开始尽量记录我在这里遇到的一切。 这个习惯,听说小队里其他人也都尝试保持过,不过目前还能坚持下来的,一个人都没有。 我对此感到疑惑,询问队友,他们都对此讳莫如深,不愿多提,对我的记录也持冷漠无视的态度。 真奇怪。” “2009年8月13日,星期四,天气,阴。 我今天就要开始跟着小队出发,去执行独属于这支小队的秘密任务。 现在其实已经不算13日了,而是14日的凌晨三点,回想起今天我看到的一切,我有点睡不着。 对于经历了种种任务,才从汪家人里脱颖而出的我,居然会失眠,我不知道我今天写下的文字,是否会违反家族规则,不过小队长没有阻止,想来是没问题的。 …… ” 下面刚要进入主题,却忽然被人撕掉了半截纸,以至于第二面的记录内容,也缺少了一大半。 “2009年8月(划掉)14(划掉)15日,星期六,天气,雨。 任务还算顺利,我们在损失了两名队员后,顺利带出了六具变异尸体,小队长检查后,说这六具尸体都符合要求,可以全部带回去。 大家看起来都松了口气,完全不在意损失的两名队员。 在离开的时候,有队友低声遗憾地说,可惜没有把两人的尸首带出来。 我原本以为他的意思是遗憾不能为两名队友收尸,没想到这人又说,带回去的话,刚好可以用来喂尸洞里的那群东西。 那群东西是什么?为什么要用尸体去喂养?我又想起来,我们找这些变异尸体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小队长看到我写的这个问题,思索了片刻,告诉我,这是为了献祭给伟大的神明。 我有些疑惑,我们…………神明吗?” …… 之后的就是连同前面那半页内容,全都被撕掉的空白。 无邪的声音在这片空旷安静的空间里回荡,其实挺好听的。 低沉,温润,清朗,咬字吐音间,还带着江南特有的韵味。 一听就是文化人。 听说还考上了特别难考的大学,在他们盗墓圈也算是高知人才。 这可真就贴合了那句话: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盗墓贼的贼。 凌越听着听着,忽然转了下视线,不自觉地盯着他滑动的喉结看了一会儿。 等无邪念记事本内容的声音忽然停顿,才回过神来,去看记事本上的内容。 凌越以为他停顿,是因为又遇到内容中断的地方了。 不过并不是。 大概是他念累了,暂时休息一下吧。 整个记事本并不厚,也不大,是方便随身携带的那种巴掌大的记事本。 里面写了内容的纸页只有十来张,除了最开始的四张纸,后面的时间跳跃幅度就越来越大了。 仿佛是记事本的主人才刚下定决心好好记录自己身上遭遇的一切,没过几天,就开始懈怠,不,或许是遗忘了。 他在遗忘自己的曾经。 “2012年3月16日……” 他不再详细地记录星期几,天气如何。 内容也只有一小段。 “今天没有找到变异尸体,它很饿,明天必须有所收获。” “2013年1月26日。 发现了一本笔记本,真奇怪,它是什么时候被人放到我包里的? 笔迹还很熟悉,是有人在模仿我几年前的笔迹吗?我询问了队员,队员们都没有回答我。 笔记本的主人,请停止你的恶作剧,否则你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读到这里,无邪疑惑道:“笔记本在他的包里,他之前将近一年都没发现吗?” 张鈤山摇头:“这个人看起来应该是汪家的精英,不可能出现这种错漏。” 更何况这个人看起来就是常年在外行走,和这支小队一起,为汪家搜罗大量的变异尸体。 经常出门在外的人,整理查看自己的随身背包的频率,比长期定居在一个地方的人多多了。 除非在某种情况下,这个人的眼睛遭受了蒙蔽,或者干脆就是他这个人的意识处于蒙昧状态。 很快,无邪就翻到了最后一页。 这时候,笔记本主人直接没有按照日记的格式写,而是开头就写了一段奇怪的文字。 字迹越发凌乱,还显得有气无力。 这一段用的是华文,虽然缺胳膊少腿,但拼拼凑凑,凌越还是看懂了大概内容。 “2014年1月18日。 我们已经困在这一天很久很久了,联系不到外面的人,六名队员接连消失,或许他们已经被它吃了,下一个就是我了。” 张鈤山查看了一下其他几具尸体,刚好是六个。 凌越奇道:“他说他的六个队员消失了,可他们明明就躺在他旁边。” 无邪像是想通了什么:“所以根本没有所谓的时间错乱,而是我们的感知出现了问题!” 张鈤山沉吟:“如果单单是感知出现了问题,那是不是说我们看不到胖子和黑眼镜,但可以触碰到他们?” 这好像有点悬乎。 不过总比时间错乱来得更科学。 凌越却质疑道:“可是如果能碰到彼此,那为什么他们明明都死在了这个甬道入口,却一直没有碰见彼此?” 张鈤山也发现了这一点,“难道是什么东西造成了他们永远也触碰不到彼此?又是什么原因,让他认定了自己是被困在了同一天?” 无邪若有所思:“我曾看见过一篇文章,说我们人类是没有具体的感知时间的器官的。而我们之所以能对时间拥有感知,一个是借助心灵的体味,也就是俗称的自我意识。二是借助空间的变化,也就是太阳的转动,时钟的走动,等等。爱因斯坦曾说,时间和空间并非固定不变的,而是相对存在的。” 真古人·凌越努力理解他说的这段话:所以出问题的到底是他们的意识还是这个空间? 应该是意识吧。 毕竟汪家专门负责搜寻异变尸体带进来的小队都被困死在了这里,汪家不至于这么不靠谱,建的养尸洞把自己人都弄死了。 就在凌越独自头脑风暴的时候,无邪忽然问凌越:“你之前说你或许可以骗过测谎仪,看起来你也确实成功了,你现在可以再尝试一下吗?” 张鈤山一听,大概猜到了无邪的意思,也转眸看向凌越。 第1章 胡杨林偶遇 起伏的沙丘,枯黄的草甸,色泽灰暗如苟延残喘的老人,在带细小沙粒的风中发出呜呜低泣。 放眼望去,这片大地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气,让久久停留在这种环境里的人不自觉地心浮气躁。 经过王导的瞎指挥,以及一群人的瞎折腾下,原本只是一个前车轮陷下沙坑的越野车,成功的把四个车轮都陷进去了。 把控方向盘的王导郁闷地推开车门走了出来:“不是, 我说你们一帮大老爷们儿,你们行不行啊!” 制片人助理徐雷一手扶着腰:“哎哟我腰不行了。” 他旁边的摄像师兼灯光师菜头也表示:“太沉了,根本推不动!” 站在边上的三个女生看得也烦躁得很。 “你们到底有没有用力啊?四个大男人,愣是推不动一辆车!” “就是,明明行李都搬下来了,就一辆空车。” 历史学家曾爷又放马后炮:“我都说不能这样直接推,要先往反方向打死!” 场记付美都听腻歪了,翻了个白眼:“烦死了!到底还能不能走了?我们总不能就在这里过夜了吧?” 制片人蛋姐就事论事,很是担忧:“这种地方根本不可能有人来,要说是旅游旺季,指不定还能遇到几个路过的驴友。” 剧组里三个女生叽叽喳喳,一阵风吹过,带着黄沙扑面而来。 付美烦躁地挥了挥手,感觉皮肤都干得要起皮了,赶紧跑去后面同样也陷进沙坑的车里翻出一瓶补水喷雾。 三个女生纷纷抢着往脸上喷水,导演助理果子喷完后,回头对着不远处不知道对着一棵胡杨树在看什么的凌越吆喝:“凌越,你要不要喷一下?这空气也太干燥了!” 凌越一身暗绿色廉价薄外套,内搭同样地摊货的白体恤黑长裤,一双耐脏的黑色运动鞋。 她的穿搭就是没有穿搭,很随性,也很有性价比。 然而穿在她身上,这身地摊货也愣是被穿出了t台名品的气质,只因她长得实在出彩。 只见她一张巴掌大的脸上,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笔挺的鼻梁不用修饰便挺拔坚毅,一双本该妩媚的凤眼却因凛然清正的眼神而英气端方。 毫无疑问,这是一位浓颜系美人。 更吸引人的是,她那双眼睛并不是纯粹的黑褐色,而是在边缘点缀着一圈翠金。 她眉眼深邃,五官立体,一头长发在阳光下带着一点红,让她看起来更有混血儿的特色。 只是这人性格有些冷淡孤僻,眉宇间也藏着几分与众不同的凛然傲气,身姿永远是笔挺如青竹,行走坐卧皆有自己的修养习性。 从进入剧组开始,到现在,这位混血冷美人一路上也没多说几句话。每一次还都是别人主动找她,人家说十句,她能回一句都算好的。 也是因此,除了一开始,现在剧组里无论男女,除了负责组内人员接洽相处的果子,其余人都很少和她有接触了。 ——谁还不是第一次做人,干啥要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 对于剧组中的人对她的抱怨嘀咕,凌越知道,但完全不在乎。 她向来是个目标明确的人,如非必要,绝不浪费精力做多余的事。 这次之所以会经人介绍临时加入这个前往境外沙漠无人区拍摄纪录片的剧组,也是为了尽快赚一笔足够应付生存基本需求的钱财。 几天前,凌越忽然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机缘巧合下救了一名差点被流浪汉拖进巷子里糟蹋的女人。 对方是个怀揣演员梦的北漂,知道凌越缺钱,就把她塞到了这个剧组里。 跟着跑一趟,需要入镜配合拍摄的时候做些简单的表演,平时帮着做做后勤,十万块到手。 按照生存所需最低标准算,足够她在这个世界生存两三年。 面对果子努力向她散发的善意,凌越回头摆了摆手表示不需要。 绝佳的耳力让她听到那个叫付美的女生又在说她的坏话,凌越头也没回,继续查看着眼前这棵胡杨树。 刚才头车没带好路,引着两辆车都陷进了沙坑,众人下车后,凌越很快就发现路边的胡杨树有些奇怪。 然而围着树身摸索查看,没发现什么端倪,凌越也不想多生事端,就没有多做什么。 就在大家抱怨连连时,凌越忽然转身看向对面方向,有车来了。 看来今晚不用留在这里过夜了。 过了一会儿,再次尝试失败的王导他们也看到了一支车队从对面方向开了过来。 众人顿时惊喜非常,王导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挥舞着胳膊拦下对面的头车,然后拽着一口蹩脚的英语求助。 不过王导很快发现这些人都是华国人,对方也很有同胞爱,二话不说就答应帮他们把车拖出来。 终于能离开这里的,剧组的几个人都开始忙活,凌越也上前默默帮着绑绳子,搬东西,耳朵却微微侧着。 头车司机和身边的少年隔着几十米的胡杨林,在那边说着话。 “现在我教你行走江湖的第一个技巧。” “不学,我以后是要当工程师的人。” “不学就撕票。” “可以啊,撕啊,撕了你就没地图了。” “我可以把你的皮割下来,在沙漠里,尸体可以保存四到五周。” …… 凌越忍不住侧目回首。 也不知是早有预料,还是纯属意外,那个轻描淡写说出撕票割皮的男人正好看着这个方向。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而后轻描淡写地又移开了各自的视线。 至于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早在一开始看见这群人的时候,凌越就知道他们不简单。 整支队伍里,除了一个娇气的漂亮女人,以及把桀骜不驯写在脸上的少年,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手里全都有人命。 凌越从小就在特殊环境下训练,自然知道杀过人和没杀过人的人,要如何区分。 有的人杀人,是为自保,是为守护。而有的人杀人,只为杀人。 这支车队里的大部分人,特别是那群被雇佣的人,看起来就凶神恶煞浑身戾气,刚才下车看见王导果子等普通人时,下意识露出满眼恶意的打量。 仿佛在评估杀了他们,需要费多少力气。 那是一种对生命毫无敬畏之心的眼神。 这让凌越不自觉肌肉紧绷,充满警惕,就怕这些人忽然动手,直接把剧组的人全部留在这里。 好在人家似乎有重要的事,在路上没有生事的意思,只是有几个男人远远地站在那边,对剧组里的四个女生评头论足,说些下流的话题。 作为剧组里外形最优越的凌越,少不了是那几个男人重点关注的对象。 凌越抿唇,加快手上动作,只希望赶快把车拖上来,两边人马也能尽快各奔东西。 第2章 亡命之徒 然而事与愿违。 就在重新把行李装上车的时候,凌越听到王导跑去跟那个开口撕票闭口扒皮的男人套近乎,想把整个剧组拉着跟人家一块儿走的时候。 这下子凌越是真的稳不住了。 若是剧组跟这些人去无人区沙漠,怕是有去无回,十死无生。 凌越皱眉,反手摸了摸斜插在腰后,被外套挡着的臂长竹杖,主动向王导那边走了过去。 看见凌越过来了,王导立刻转身,特别热情地招呼剧组其他人都过来点,然后向头车作主导的男人介绍道:“关老师您看,黑衣服这位,是我们的制片人果子……” 最后,王导指着站在几步远之外的凌越说:“这位是我们本次纪录片的特邀讲解员,怎么样,长得漂亮吧?” 站在他边上的自我介绍叫关根的男人多看了凌越几眼,当对上她眼底几乎不再掩饰的警惕后,忍不住笑了笑,然后状似随意地跟王导客套道:“没想到啊,你们这小剧组,还卧虎藏龙。” 也不知道说的到底是凌越的长相,还是别的。 王导双手交握,特别假的谦虚道:“哎呀,关老师客气了,我们就一般般吧,哈哈,都是为了梦想。” 说到这里,王导再次表示自己的诚意:“关老师,我们是真想把这次的纪录片拍好,您想想,当地人的禁地,关于聚集着死去灵魂的传说,多劲爆啊!拍下来肯定能火!这样,到时候咱们片尾的字幕上,一定加上您关老师的名字,怎么样?” 关根都无语了,真是好言难劝该死鬼,最后一点善心发完,他也不再理会纠缠不休的王导,丢下一句“你们还是回去吧”,转身招呼其他人上车,准备出发。 王导还要再拉着人说点什么,凌越伸手拽住王导的胳膊,将人拉到旁边,低声道:“王导,这个人说得有道理,我们只是拍纪录片,没必要拿大家的命开玩笑。” 王导对此不赞同:“小凌,我知道你一直不能理解我们的梦想,可也没必要这么夸大其词吧?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种禁地啊亡魂的封建迷信说法?” 凌越皱眉,看了眼已经准备出发的那群人,声音越发低了:“王导,我说的不是封建迷信,而是那些人,你难道没看出来,他们不是普通人吗?” 王导不以为然:“就是因为他们不是普通人,所以我们跟着才能拍到精彩的画面啊!” 说罢不顾凌越的阻拦,王导又往另一拨人那边跑去。 果子他们已经上车了,看见凌越和王导在这边说话,果子又下了车走了过来,追问怎么回事。 凌越下定决心,抬脚往越野车方向走,一边说到:“那群人看起来像是亡命之徒,我是不会和他们一起走的,王导铁了心要跟着那群人一起走。” 万万没想到凌越二话不说就拿下自己的行李包,看起来是要走人,果子震惊了,赶忙阻拦:“别啊,凌越,有话好好说!不至于,真不至于!” 凌越把自己的背包甩到背上,转身郑重其事地看着果子说:“那群人绝对有问题,如果你们不想为了拍这么一个纪录片就丢了小命,现在就下车,只要你们不愿意,王导绝不可能一个人追上去送死。” 这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果子看凌越说得信誓旦旦,心里也打起了鼓。 这时趴在车窗上听了全部的付美撇撇嘴,阴阳怪气道:“什么亡命之徒,我看人家挺热情的啊,遇到咱们求助,二话不说就停下来帮忙拖车。有些人啊,就是记仇不记恩,前脚刚接受了人家的帮助,后脚就说人家不是好人。” 制片人蛋姐也不愿意自己第一次作为制片人的拍摄,就因为一个因为美貌而临时添加的出镜解说员的一番毫无根据的恶意揣测,就这么虎头蛇尾的散伙了。 蛋姐语重心长地安慰凌越:“凌越啊,你是不是悬疑片看多了?现实里哪那么容易就遇到什么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啊?而且咱们还能一遇就是一大帮子?” 对凌越示好,却被完全忽略的摄影师菜头也帮腔:“是啊,所以说你们女人啊,就是喜欢瞎想,刚才我也跟那些人接触过,还一起抽了烟,人长得是魁梧了些,可人不坏。” 制片人助理徐雷自然是帮自己领导,安慰凌越,还说些安抚大家的话。 至于被请来的专家曾爷和陈超,面上只是但笑不语,但对凌越危言耸听的话不以为然的态度,摆得很明确。 凌越淡淡地看了眼车里的众人,远处王导笑容满面地跑回来大喊着“跟上”,她最后看了果子一眼,不再多劝,只是留下一句:“小心那些人,如果遇到危险,可以试着向那个叫关根的人求救。” 这个人虽然也不像好人,到底还有点底线,说不定关键时刻愿意帮他们一把。 凌越说罢背着包,转身往来的方向徒步离开。 果子一愣,站在原地喊她:“凌越?凌越!你还是别走了,就这么走着回去,怕是天黑你都找不到住家户落脚!” 凌越摆摆手,没回头。 王导看凌越走了,也是纳闷:“怎么回事?她要去哪?咱们马上就出发了。” 果子还没开口,付美就抢先学了刚才凌越说的那些话,语气有些搞怪。 王导听得很生气,要不是为了靠凌越的美色,给他们这部纪录片多整点可以炒作的卖点,他一开始的计划里还真没有花十万块钱请解说员的想法! 说是解说员,她凌越对这边的风俗民情历史文化能有多懂?还不是准备到时候让曾爷和陈超两位专家口述一番,再让她站到镜头里念一念么? 就一纯纯花瓶的角色,还让她拿上乔了!居然还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故意鼓动其他人造他的反! 怀揣着一肚子火气,王导也来了性子,招呼果子上车,“走走走,人家想走就让她走去吧!到时候遇到什么豺狼野兽的,可不是咱们不做人!” 果子欲言又止,可大家都兴致高昂,那边那支车队也纷纷发动车辆,马上就要出发了。 她也只能又回头看了眼走远的凌越,转身上了车。 第3章 胡杨林有问题 无邪他们的车队前进的方向,正好就是剧组的车来时的方向。 在凌越和剧组的人争论的时候,无邪就一直透过墨镜盯着。 当看见凌越背着包独自步行离开,而剧组其他人开着两辆车调转方向,无邪就明白了他们的选择。 他深深注视着步伐坚定渐行渐远的凌越,恍惚间仿佛从这道挺拔沉稳的背影中看到了另一个人远去的身影。 晃了下神,耳边是黎蔟咋咋唬唬的声音,无邪随口敷衍了两句,发动车继续打头带路。 在车缓缓越过凌越时,无邪忍不住轻轻踩了下刹车,将头探出车窗,对着凌越指了个方向:“往那边走大概三个小时,有一个小村子,你可以去那里找人送你回去。” 手指在方向盘上凌乱地弹跳着,无邪笑了笑,墨镜下深邃的眼眸满是探究和审视,口中好像随意地提醒道:“你一个漂亮姑娘,记得路上小心点,看到不认识的人也别轻信。” 从一开始,无邪就对眼前这人充满了怀疑和忌惮,只因她在那个剧组里,实在太不一样了。 不管是优越的外貌,还是凛然的气质,又或是敏锐的观察力。 无邪甚至怀疑对方的耳力异于常人。 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每一个与他相遇的人,无邪都不敢轻易下定论。 无论眼前这人主动离开是故意的还是真心的,无邪决定暂时不去深究。 若对方是汪家安排的人,那之后她必定还会以其他方式再次出现在他周围。 如果对方真的只是路上偶遇的普通人,此次离去,想必也会被附近跟踪而来的汪家人追踪,甚至在半路上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无邪忍不住轻嘲一笑,他现在还真是够虚伪的,明知道她不会有好结局,依旧怀揣着虚伪的善意给出提醒。 也不知等小哥出来,看见这样的他,还会不会认他这个兄弟。 无邪心里生出些许无可诉说的烦躁,对汪家人的恨意越发深刻。 凌越转头看向无邪,似乎辨别出了他言语中发自内心的善意,眼神中的防备褪去尖锐,只剩“避而远之、互不打扰”的疏远。 “谢谢提醒。”指方向的话,确实对凌越有帮助,之前他们来时并没有经过什么小村庄。 能在两个多小时里找到本地人居住地,寻求交通上的帮助,于凌越而言,确实能方便很多。 既然接受了对方的善意,凌越也愿意回报一二:“你也小心后面那群人,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沾了人命。” 不管对方知不知道这些事,凌越说了,就当是回报了。 她不认为自己和对方还会有更多交集。 无邪挑眉,没有太多意外,笑着摆了摆手,很快就开车离开了。 长长的车队陆续从凌越身边疾驰而过,卷起阵阵落叶和黄沙。几乎每个路过凌越身边的车上都有人通过车窗看她,眼神的意义各有不同。 有好奇的,有看好戏的,有戏谑的,也有因为某些小心思落空而遗憾的。 还有人对着凌越吹流氓口哨,扯着嗓子说几句下流的话。 剧组的车路过时,果子还不死心地想劝凌越上车,然而开车的王导心里憋着一口气,目不转睛一踩油门,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车。 等车队完全驶离视线,凌越抬手将刚才拉起来挡住口鼻的围巾扯下来,根据无邪的提醒,重新辨别了方向,脚步坚定地也踏上了自己选择的路。 车队的头车里,黎蔟扒拉着无邪的驾驶座靠背,等看不见凌越了,这才皱眉担忧道:“那个姐姐真的要一个人走出这片沙漠吗?咱们来的时候开车都开了那么久,她走的话,得走多久啊!” 黎蔟其实心里一半是担心,一半是羡慕。 担心那个被自己同伴残忍抛弃的姐姐会不会遇到危险,羡慕对方可以离开。 他这点小心思,无邪看得透透的,闻言冷笑:“要不要我也把你丢下去?” 黎蔟还真就心动了,认真思索起如果自己徒步走回去的话,最好要带哪些装备,晚上如果在荒野里过夜,又要怎么爬到树上躲避危险。 还没等他想得更远,无邪已经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上了,就像当年无邪三叔拍无邪那样。 黎蔟“嘶”了一声,抱着后脑勺扭头朝无邪怒吼:“无邪你有病啊!”莫名其妙就打人! 无邪抽空斜了他一眼:“让你背的资料还没背?下次再喊错我的名字……” 无邪从后视镜往后座上王萌那里使了个眼色,刚还看戏看得笑嘿嘿的王萌立马往前靠,一把小刀比在了黎蔟脖子上,吓得黎蔟都顾不上背后的伤。 整个人使劲往座椅上靠,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椅子里头:“别、别动刀啊!我背!我马上就背!下次绝对不会喊错名字了!” 另一边还醉呼呼的马日拉听见黎蔟认怂求饶的声音,揉揉眼睛,坐直了身子。 看见这副画面,他赶紧又缩回去,脑袋往窗户框子上一靠,张着嘴就呼呼地打鼾,假装自己还睡着。 这么一折腾,黎蔟哪还敢继续替别人操心啊,自己就埋头嘟嘟囔囔地背起资料来。 无邪见他这样,失笑摇头。 这小子,真就是打一顿管一会儿,等过一阵没挨打了,又得不知天高地厚地蹦跶了。 就在凌越和无邪等人都认为彼此不会再相遇,至少短时间内不会相遇,然而事实恰恰相反。 在车队又开了两个多小时后依旧没开出这片胡杨林的时候,无邪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停下车,打开车门,下车看着周围几乎没有明显变化的树木。 也是在他下车观察路边胡杨树的时候,迎面就看见早该离得远远的凌越,竟是依旧那副打扮地从一片胡杨树后走了过来。 无邪看见她的那一瞬,脸色骤变,眼神也暗沉下来。 这时,后面的马老板和苏南等人也走了过来,问无邪怎么忽然在这里停车。 不等无邪回答,马老板和苏南等人也看见了凌越,纷纷变了脸色。 而凌越对众人戒备怀疑的目光视若无睹,径直走到了无邪面前,开门见山道:“这片胡杨林有问题,好像是蕴藏着五行八卦,我不擅长这方面,不知你们车队里有没有人会这个。” 第4章 倔强的马老板 注意到凌越的说法,无邪眼神闪烁,很快又掩饰过去,回头对着马老板和苏南道:“我们的车队确实已经在这里绕了很久了,按理来说,半个小时就该出去了,结果绕了两个多小时都还在这里。” 马老板一听,不信邪地往旁边走了走,去看路边的胡杨树,“就几棵树而已,能有什么问题?” 跟在马老板身边的情人露露先是上下打量凌越,特别是看她那张脸的时候,眼里的敌意都要溢出来了,像是生怕凌越靠脸抢她的老马。 听马老板这么说,露露也附和道:“是啊,什么五行八卦,那不都是骗人的嘛,几棵树而已,咱们这么多人,就算把这些树都砍了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无邪笑了笑,没吭声,就看苏南。 苏南对露露和马老板的话听而不闻,转身看了看周围这片树林,而后看向凌越,目光灼灼道:“凌小姐说这里蕴藏了五行八卦,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 凌越蹙眉,有种不想废话,却不得不废话的倦怠感。 她蹲下来,随手捡了根树枝在沙地上画出这片树林的大致模样:“在你们停下之前,我已经听到你们车队的声音八次,这次是第九次,所以关老师说半小时可以通过树林,那么你们这两个小时内,始终在这个范围绕圈。” 她在地图上圈了个内圈,又在旁边外围画出一片斜线作标记:“我们进来的方向,恰好是相对的,剧组的车进来时,我看见的树林外围是这样的,不知你们是否可以大概描述一下你们进来时看见的外围树林大致模样。” 无邪低头看了看,也蹲下来,捡了树枝,在另一边的外围同样画斜线:“我们进来的方向应该是这边。” 他说完,抬头看凌越:“你说你在之前,已经听到我们车队经过的声音好几次,那你当时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有像这次一样走出来?” 凌越抬眸,给了他一个没有多大意义,又好像意义足够回答他某个问题的眼神,而后自顾自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大概在步行了半个多小时,我发现自己似乎在绕圈。等我换了个方向尝试,再次绕回原点,我就确定这片胡杨林有问题,做下标记后,继续按照第一次走的方向直线前行……” 其实中途她还做了其他尝试,比如上树,从上空走直线。 明明全程没有拐过方向,放目远眺,也能隐约看见树林的边际。可是她却怎么也到不了目之所及的远方。 如此,凌越也就明白了单靠莽撞行事,是出不去的。 想到无邪等人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等再次听到车队靠近的声音,凌越才从远处赶了过来。 可惜马老板不信,坚持认为只要车速够快,就没有什么树林能困住他们。 在被露露搀扶着走回来后,马老板直接返回车里,命令车队继续前行,并不在意凌然故弄玄虚说的那些话。 苏南受雇于马老板,当然是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无邪对着凌越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无奈表情,也拍拍屁股回了车上。 凌越退后几步,让到边上,并不在意众人的离开。 因为她笃信这些人还会回来的。 她就在边上找了棵横断的树,放下背包,拿出一瓶水,慢慢悠悠地喝着。 两个多小时里,虽然被困,凌越还是结结实实奔波了这么久,哪怕有内力傍身,依旧感觉到了疲倦。 就这样,在马老板等人不信邪的开车前行后,十几分钟后,他们看到了坐在路边的凌越。 车内对讲机里。 无邪怀揣着看好戏的心情,哪壶不开提哪壶地拿着对讲机提醒:“马老板,我们又回来了。” 马老板气得深吸一口气,倔强地大喝一声:“继续!给我加快速度!” 又过了十几分钟。 坐在路边姿势都没换的凌越再次出现在众人视线范围内。 马老板甚至都开始胡言乱语了:“关根,你这个带路的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确定有问题的是树林,不是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人?” 和他同在一辆车的苏南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藏着些许不悦:“老板,我已经跟剧组的人套过话了,这个凌越确实只是个普通人。” 只是因为人家长得好看,就说人家有问题?这个老东西还真是脑子有问题! 头车里的无邪也忍不住笑出声。 马老板脸上挂不住,依旧没吭声让车队停下。 大老板都这样了,谁出钱谁就是老大,还能怎么着?继续干耗着往前开呗! 凌越就这么看着车队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忍不住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有问题。 毕竟这队人看起来实在不怎么聪明。 马老板掐着时间,过了二十分钟,车窗外都没再看见那个女人,顿时激动道:“走出来了,我们走出来了!这次没有再绕圈了!” 开车的苏南无语地看了眼后视镜,提醒道:“老板,三分钟前那棵横道的树还在。” 她是真心开始怀疑,这次组织上让她择跟着这样一个人,借机靠近无邪,是不是太草率了。 马老板一噎,磨了磨牙,又闷声不吭了。 好在这次马老板知道提前把对讲机自动开关给关上,没让车队里其他人听到他这番发言。 头车上,始终关注着凌越的黎蔟也第一时间发现了凌越不见了,他赶紧提醒无邪:“关根,那个姐姐不见了!你说她是不是找到路,已经走了?” 无邪往窗外斜了一眼,继续开车:“也许吧。” 脑子里却在回忆之前凌越在地上画的那个图。 其实他在那时候就已经确定了凌越说的是真的,这里确实有个困阵。只要不找到正确出口,他们跑再久都只能在这里面绕圈圈。 不过现在还不到他出手的时候,只是想着凌越离开,会不会撞上跟在后面的瞎子。 之前凌越说她不擅长五行八卦这方面,潜藏的意思是她有其他擅长的领域,所以她到底擅长什么呢? 一个普通人,会在遇到鬼打墙的时候首先想到五行八卦吗? 无邪单手开车,一手搭在车窗上,问黎蔟:“你觉得那个凌越,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的本意是训练黎蔟的观察力,谁知这小子脑回路与众不同。 也不知想到了哪里,他忽然就炸了:“好哇无邪!我就知道你丫的居心不良!说!你是不是看人家长得漂亮,现在又是单身一人,所以打起了什么鬼主意?我告诉你无邪,你这样是犯法的……” 不等他说完,一个巴掌又狠狠亲吻在他的后脑勺。 黎蔟被手动静音。 无邪不得不多给出一些提示:“如果你一个人在荒郊野外,遇到这种怎么也走不出去的情况,你第一反应会想到什么?” 黎蔟撇撇嘴,不想搭理他。 但在无邪投来威胁的一瞥后,黎蔟只能顺着他的说法想了想,说:“鬼打墙?” 无邪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是啊,普通人对这种情况最普遍的认知,应该是鬼打墙,可你还记得刚才凌越说的是什么吗?” 黎蔟回忆了片刻,不确定道:“五行八卦?” 无邪打了个响指:“不错,所以你还觉得她是普通人吗?” 黎蔟觉得这说法挺有道理的,但好像又不太有道理,一时有些不自信地反驳:“也不一定吧,万一人家就经常看这种电视剧啊小说什么的,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每个人的爱好又各有不同,就我好哥们儿苏芄的爸爸,还有一段时间对佛法感兴趣,手上成天拿着个檀木手串在那盘。” 无邪哼哼一笑,不再多说。 可他越这样,黎蔟心里越犯嘀咕,悄咪咪琢磨无邪说的是不是真的。 第5章 第三次相遇 正如无邪担忧的那样,凌越再次独自离开,去寻找出路时,就发现附近有另一个人的踪迹。 她试图将对方找出来,可惜对方很会躲,摆明了不愿意出现在人前。 凌越也不是多无聊的人,她根据无邪补充的另一个方向的外围地图,磕磕绊绊勉强找出了几个大致方向,开始一个一个的试。 这个办法无疑是笨拙的。 可谁让她当初没有学过五行八卦呢,只是偶尔听王爷和手下某个擅长此道的门人闲聊时,躲在房梁上的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过几耳朵。 在经历了频频绕圈回归原点后,凌越终于靠自己坚持不懈的恒心,在天黑时找到了出路,顺利离开了那片胡杨林。 不过也正是因此,她还是遗失了最初选定的方向,一时间也不敢随便乱走。 正好天色暗了,她就在胡杨林边沿寻了一棵足够高的树,踩着粗糙的树皮攀到了树梢。 顶着夜里越发冷冽的寒风,将背包挂在旁边的树杈上,自己抱着竹杖闭目养神,静待天亮。 她现在有两个想法,这片胡杨林应该只有这一个出口,等车队出来时,她可以再去问问那位关根,重新找到去往附近小村子的方向。 若是天亮了也没等到他们出来,她就自己选个大致方向赶路。她有足够深厚的内力傍身,即便在沙漠里不吃不喝数日,也不会有问题。 几天不眠不休的赶路,总不至于还走不出这片沙漠。 其实她还可以在车队没出来时,就回去找他们,给他们带路,施恩于人,问起路来也方便。 但先后见识过剧组众人以及马老板等人的行事作风,凌越怀疑自己的思维与此界中人有很大的鸿沟。 ——她认为合理的,他们不一定认为合理。 能不惹麻烦,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远处,黑瞎子躲在角落里亲眼看着凌越又一次足下生风地上了树,墨镜下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又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确定对方今晚是要在那里休息,黑瞎子转身又回了车队绕圈的那边。 第二天早上,在凌越迟疑着是要自己选个方向走,还是再等一会儿时,在胡杨林里绕了一天一夜,倔脾气终于给绕没了的马老板终于承认这次的鬼打墙不是靠踩油门就能冲出去的。 大家停下车,开始商量办法。 因为有凌越的提醒,无邪演了一会儿,顺理成章地就发现了胡杨树里的尸体,又根据五行八卦,推算出了正确的出口。 期间,去放水的黎蔟发现树林里有一根绳子,无邪说这是有人迷路了。 黎蔟第一反应就是凌越,连忙问要不要顺着绳子去找凌越,然而苏南却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无邪对此提议也无动于衷。 这让黎蔟再一次体会到这群人的冷漠无情,对自己的小命越发担忧。 等到车队顺利开出这片胡杨林,无邪回头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渐渐被甩在身后的树林,心里也在想凌越究竟离开没有。 每次看见凌越的时候,无邪总会不由自主想起还在青铜门里的小哥。 明明两人的长相没有相似之处,一个是清冷出尘的人间神明,一个是昂扬孤傲的红玫瑰。 可每次看见她的身影,那种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淡漠,那种选定方向就绝不回头的坚韧…… 就连虽然疏离淡漠,却对每一个心怀善意的人都会给予回应的性格。 无邪抿唇,心情越发沉甸甸的。 他想小哥了。 这边,无邪刚压下情不自禁再度浮起的思念之情,没多久车队就遇到了沙尘暴。 随着车队对沙尘暴区域的深入,漫天黄沙遮挡了视野,滚滚风声让车里都产生了沉闷的嗡鸣。 无邪拿起对讲机,正要让后面的车注意提速,全力穿过这片区域,却看见前面那个顶着滚滚风沙踽踽独行的身影时顿住了动作。 黎蔟也发现了前面的人,眯着眼睛看了又看,一惊:“哎?那不是之前那个姐姐吗?她怎么一个人走到前边儿去了?而且……” 说到这里,黎蔟忽然噤了声,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越瞪越大。 无邪慢慢降低了车速,抽空瞥他一眼,“而且什么?” 黎蔟咽了口唾沫,不确定地说:“而且,她看起来,好像,体力还是那么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无邪之前那番话的误导,黎蔟现在看着在沙尘暴里前行速度依旧不算慢的人影,忍不住就想多了。 比如,普通人在沙漠里徒步了那么久,从昨天到现在,几乎快要十几个小时了,还能保持这样充沛的体力吗? 其实再往前想,在胡杨林里独自绕了两个多小时的圈,对方身为独自一人的女性,再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居然一点也没有惊慌失措,体力也和离开时相差不远。 不是黎蔟看不起女生,而是按照正常人的体力来估算,怎么都不正常。 更别说现在这种程度的沙尘暴,就连在车上都能明显感觉到车身被横向风推着。 可是对方一个人在外面,居然还能不受影响,速度依旧快得如履平地。 他自然不知道目前这个速度,是因为听见了车声,凌越故意压下来的。 早在沙尘暴风浪汹涌而来时,凌越已经踩着轻功脚不沾地向远离沙尘暴的方向疾驰。 黎蔟想七想八想间,就听吴邪笑了笑,幽幽道:“是啊,就没看她体力消耗过度的样子。” 这样的人,无邪只见过两个,一个是黑眼镜,一个是小哥。 而这两人,若是徒步遇到这种程度的沙尘暴,也绝不敢顶着风沙继续赶路。 这让他想到了曾经西王母宫之行遭遇的那场沙尘暴,那时他心里总是明白的,无论如何,小哥都会找到他…… 因为头车的减速,车队里其他车虽然疑惑,还是陆续降速。 等无邪的车来到凌越边上的时候,凌越让开了道,车却没有径直开过去,而是又在她旁边停了下来。 车窗降下,无邪顶着直往脸上扑打的风沙,眯着眼冲凌越扯着嗓子喊:“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这边再往前可是去无人区更深处!你跑错方向啦!” 凌越一听,抬手拢了拢挡脸的围巾,凑到车边对无邪说:“我在出口那里等了很久,没看见你们出来,就选了这个方向。” 谁知道她运气忽然就这么差了,一选就选到了最糟糕的方向。 明明以前她的运气都还不错的。 外面风沙正大,一张嘴就灌了满口的沙子。 再次相遇,无邪已经不能再将之当作意外了,有心要试探对方,便主动开口邀请:“现在外面风沙越来越大了,要不然你先上车,我们到风沙区外面再说!” 凌越看了眼追在车队屁股后面,看起来更凶猛的沙尘暴区域,想着现在走回去,确实有些费劲。 而且这次的运气让她明白,人不能真的毫无准备地只靠运气。 上车后找机会问这个人要个具体的地图,找准方向后,说不定能更快离开这里。 现在实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想清楚这点,凌越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点了点头,拉开后车门就挤了上去,关上车门后拉下围巾,这才跟无邪道了谢。 黎蔟现在正是对凌越的“真实身份”好奇得心痒难耐的时候,看她一上来,赶紧扭头去跟她搭话:“你好啊姐姐,我叫黎蔟!黎明的黎,一簇两簇的蔟。” 凌越虽然话不多,但面对帮助了自己的人,还是有基本礼貌的,因此冲少年点了点头:“你好,我叫凌越,凌厉越万里,逶迤过千城。” 高考就考了150的学渣黎蔟傻眼,阿巴阿巴表示好像没听太懂。 倒是无邪立马明白了凌越的名字是哪两个字,看黎蔟傻不愣登的,明显没听懂,笑着翻译:“就是凌空一跃的凌,越来越好的越。” 第6章 他需要你 无邪有心套人话,又重复了一遍刚才凌越说的那句诗:“凌厉越万里,逶迤过千城,出自陶渊明的《咏荆轲》。意思是威风凛凛,超越千里,用来称赞荆轲的。” 黎蔟“哦哦”点头,却又忍不住撇嘴:“可荆轲也不咋滴嘛。” 反正他上历史课的时候听老师吹牛,说的那些关于荆轲的野史,只是因为夸赞了婢女的手,太子丹就把婢女的手给砍了送给他。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不是该把婢女送给荆轲吗? 结果荆轲也很神经,居然因此十分感动,立马就愿意为太子丹慷慨赴死。 黎蔟表示这两个人的脑回路都很淦,只是可怜了那个无辜的婢女。 无邪懒得理他,继续说:“这个诗句很冷门啊,而且也很少有父母用这句诗给女儿取名字,煞气太重了。” 凌越眼神有瞬间的失焦,仿佛是短暂地陷入了某段回忆中,再开口,语气都柔和了不少,显然这段回忆对她而言很特别。 “名字的来源本是’秉心凌竹柏,仗信越波澜’,取名的人本意是让我拥有远胜竹柏的坚定信念,面对一切困难也能翻越前行,只是我自己更喜欢刚才那句。” 因为这一点,王爷总是说她思想太顽固,平日里该多多放松心情,没事就去外面游历山水听曲看戏,多多享受生活,陶冶情操。 然而她总是舍不得离开王爷和郡主太久的,她早就习惯了跟在他们身后。 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从敌国皇宫出来后,眨眼功夫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闻言,无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心继续唠嗑。 可惜凌越已经没了心情继续跟人闲聊,直接闭目养神,直白地表达出自己不想再跟人说话的意思。 无邪透过后视镜看了她好几眼,又试着丢出好几个对方或许会感兴趣的话题。 可惜人家打定了主意,就根本不给他面子。 看来作为让她搭车的恩情,就只够说刚才那几句话啊。 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黎蔟心里揣着事,原本想竖着耳朵听无邪跟人说话,自己偷偷打探情况,没想到无邪这么拉,没几句就把人给说得不愿意开口了。 暗暗给了无邪一个鄙视的眼神,黎蔟揣着手鸡贼地盯着后视镜里的凌越,眼神闪烁,一看就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车队全速前进,很快从沙尘暴中冲了出来,被遮挡的视线重新恢复。 也是这时候,众人看见了远处一个矗立在黄沙尽头的建筑群。 凌越视力出众,在同车几人还在伸着脖子努力去看清建筑群具体模样时,她已经看清了,那是一段类似古城墙的遗迹。 “哎哎!马日拉你快看!那里是不是就是古潼京?” 后座上,坐在另一边的王萌使劲摇晃睡眼迷蒙的马日拉,而马日拉因为凌越的上车,已经从窗边挤到了中间。 这会儿他有心想扒着窗户看看,可对上凌越,他又怂兮兮地不敢靠近,就只能嗯嗯啊啊的糊弄王萌。 显然,其他车上的人也看见了,车队里最昂贵的一辆车轰足马力,从车队中间的位置脱离出来,很快超过了凌越他们这辆车头,迫不及待冲向了“古潼京”。 凌越看着又一辆车迫切超车冲到了前面,古潼京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像古城池。 所以这是一次团伙寻宝? 车队在古城墙遗迹前的平地上陆续停靠,对于凌越的再次出现,无论是马老板还是苏南,都没有对她投来过多的关注。 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古城墙遗迹上,剧组的人咋咋呼呼冲向城墙,王导声音高亢情绪激昂的大喊摄影菜头把摄像机扛过去。 那群受雇佣的亡命徒也分散开来,或是去附近查看,或是开始卸货,准备在这里安营扎寨。 无邪也被马老板和苏南叫了过去,黎蔟被他丢了个相机,让他好好做助理该做的工作。 王萌接到老板的暗示,原本想趁机和凌越聊聊天,没想到无邪前脚刚走,黎蔟后脚就邀请凌越跟自己一起去附近转转。 本就要去附近提前熟悉环境的凌越可有可无地应了。 黎蔟带着人,一直走到了一个沙丘上,这才皱巴着脸问凌越:“凌姐姐,你知不知道之前把我们困住的那个胡杨林里,胡杨树里全是尸体啊?” 想求人帮忙之前,先给人透个好,这是黎蔟从无邪身上现学现卖的。 凌越惊讶:“原来里面是尸体?”怪不得之前总觉得那些树有些古怪。 不过:“既然里面有尸体,为什么树木从头到尾都没有破坏的痕迹?” 对墓葬这方面几乎从未接触过的凌越困惑,无论是树身还是树梢,她都没发现人为破坏过的痕迹。 黎蔟见她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心里暗喜,自然是知无不言,把无邪说过的那些话全都一字不落地说了一遍:“那是本地人特有的一种树葬群,胡杨树生命力顽强,恢复能力绝佳,送葬人在把死者尸体用特殊手法处理好后,会顺着树身粗糙的表皮纹理剖开,掏空树心,将尸体塞进去……” 又说了树葬群蕴含的五行八卦,风水走势之类的,甭管他自己有没有懂,反正记得的都一股脑说了。 凌越恍然大悟,深感墓葬风水这一行当也有如此多的学问。 瞅着热场的话说得差不多了,黎蔟期期艾艾道:“凌姐姐,我看你走了这么远的路,昨晚上还一个人在荒漠里安全的度过了一晚上,你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高手啊?” 凌越联系之前这少年被无邪威胁的话,大概明白对方想说什么了。 思索片刻,凌越点头:“算不上高手,只是略通拳脚。” 在沙尘暴里都能行走自如的狠角色,还只是略通拳脚? 黎蔟表示,高手的谦虚,他懂! 他一下子兴奋起来了,埋头就去掏自己衣兜,“凌姐姐,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个好人!你不知道,那个关根就是个绑架犯!我也是倒霉催的,不知道怎么就被他看中了,死活就把我绑架到沙漠里来了!” 终于找到那张银行卡,黎蔟兴冲冲举着对凌越说:“凌姐姐,你这么厉害,我雇你做我保镖,现在带我回去好不好?这里面有12万,我全给你!” 看着那张据说有12万的卡,不得不说,兜里余额不超过20块的凌越心动了。 可是看着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盯着这边的无邪,凌越还是摇头拒绝了,“他需要你。” 虽然对无邪并不算多了解,前后说过的话也屈指可数,但前有指引方向提醒安全之恩,后有沙尘暴中停车载她之情。 凌越做人做事自有一套自己的道义,她绝不欠人恩情。 虽不了解无邪等人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可不管是昨天偷听之下发现无邪在有意教导黎蔟,还是今日从黎蔟抱怨牢骚的只言片语间窥得的二人之间,明显以无邪为主导的刻意人为的相遇相识一路相伴。 凌越还是敏锐地察觉了,无邪对黎蔟,并不是黎蔟所谓的倒霉、巧合。 其中必定有别的深意。 待会儿还要靠无邪画图指路,凌越再心动也不能在欠着对方两份人情的前提下,半路截胡,坏了对方的打算。 第7章 接受黎蔟雇佣 黎蔟震惊了,正常人得知他这样一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美少年被绑架了,不是该谴责犯罪分子,然后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义不容辞地解救他吗? 对于凌越所说的话,黎蔟更是瞪大了眼睛以示绝对不可能,“不是,他需要我?他需要我什么呀!他就是个神经病绑架犯!” 然而不管他怎么说,凌越都不为所动,坚持自己的行事原则:“我先受了他的恩,不能恩将仇报。” 黎蔟都无语了:“姐姐哎!这都什么年头了,又不是行走江湖,什么事都义字当头,咱作为华国公民,不是应该先遵纪守法吗?” 这次凌越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抬脚往附近走动。 谁说她是华国公民? 黎蔟追着她嘴皮子都磨破了,还是没能说动她,无奈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凌姐姐,这样,我还是用这些钱雇佣你做我保镖,你不用现在就带我回去,一路上保护好我的安全就行了,这总可以了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凌姐姐就非要认定了那个绑架犯带他来是有用的。 明明他都故意隐瞒了相关信息了,她到底是怎么猜到的? 凌越顿住脚步,看了看眼巴巴望着她的黎蔟,又皱眉看向远处正蹲在那儿举着榔头埋头敲帐篷钉的无邪,想了想,转身加快脚步,下了沙丘,直奔无邪而去。 黎蔟大惊失色,心想她不会是要去打小报告吧! 赶紧连滚带爬地追了上去。 骂归骂犟归犟,无邪的打,他还是挺怕的! 虽然在敲钉子,可无邪始终关注着远处沙丘上的凌越和黎蔟。 黎蔟那点小心思,无邪拿他手里的榔头都能想清楚,不就是发现对方似乎是个高手,于是就想向对方求救嘛。 然而黎蔟的心思注定落空。 这些年遇到了太多的人和事,无邪也练出了一双看人的招子。 凌越那人,身姿挺拔,气质孤傲,眼神淡漠,看起来不是什么坏人,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到处发善心的烂好人。 她这样人,做人做事自有一套自己完整的思路和规矩。 就像小哥,在墓里他会救下想活的人,却会在关键时刻偏心自己在意的人。 就像黑瞎子,平时以钱为准,关键时刻,却永远情义大过天。 用时髦一点的话来说,就是他们有一套日常模式和核心模式,谁来都动摇不了。 又用力锤了几下钉子,再抬头,人就忽然到了跟前,无邪吓了一跳,就蹲在那儿,仰着头看她:“哟,跟小屁孩儿聊完了?有什么事吗?” 他有意地抓住各种机会,试图不动声色营造出彼此亲近熟络的氛围。 凌越并没有察觉到无邪温水煮青蛙的小心思,单膝跪地蹲下来,拿过他手里的锤子,抬手一下就把钉子钉了个彻底。 无邪欲言又止,有心想说其实不用把帐篷钉整得直接消失在地面上,要不然拆帐篷的时候不好抠。 不过现在的氛围,说这个,好像有点不合适? 没搭过这种帐篷的凌越对自己的力道却很满意,拿着锤子问无邪询问还有哪些地方需要钉钉子的。 无邪看了看追上来后不敢凑上来,于是不远不近偷瞄这边情况的黎蔟,又看了看打定主意要帮他搭帐篷的凌越,也没拒绝。 两人一个指挥,一个动手,很快帐篷就搭好了。 到这时候,凌越才问无邪:“黎蔟要请我当保镖,一路保护他的安全,你认为可以吗?” 无邪一愣。 他想了很多,愣是没想到凌越会拿这个问题来问他。 不过很快,无邪脑子里又迅速转动起来。 她为什么会来问他?而且看起来好像只要他说不可以,她就会拒绝黎蔟的雇佣,所以她是知道点什么吗? 她的态度和立场又是什么?现在她来问这个话,究竟是试探还是什么暗示? 无数的怀疑在脑海中沉浮。 表面上无邪却装傻充愣道:“为什么来问我?这不是你和他之间的交易吗?” 尽管无邪伪装得很深,凌越敏锐的直觉却犹如作弊器,她早就知道这人是个心思深沉的,此时此刻也对她竖起了防备和怀疑。 并没有兴趣探索别人的事,也不好奇对方的打算或计划,凌越打出一击直球:“出门在外,行走江湖,承你恩情在前,和他的交易在后,自然以你的利益为先。如果我作为保镖留在他身边会打扰到你接下来要做的事,你能否给我画个地图,让我可以离开这里。” 这样的坦诚相待,却让无邪心底越发阴沉。 她绝对知道了某些事! 甚至还是与他的计划有关! 既然如此,这个人绝对不能再放走。 无邪忽地一笑,特别真诚:“可以啊,当然可以!说实话,我其实一直都挺担心他的生命安全问题的。既然这小子信任你,那就麻烦凌越你在关键时刻捞他一把。” 凌越凝视着他的眼睛,片刻后点了点头,去找黎蔟告知了这件事。 当然,因为吸取了剧组的教训,凌越要求黎蔟先交定金。 如此一来,就算之后黎蔟临时改变了想法,不要她跟着当保镖了,她也能先拿到一笔钱。 黎蔟高兴还来不及,头脑一热,就把12万全给她了:“凌姐姐,我相信你!雇佣金就全给你了!” 对此,凌越表示很满意,对黎蔟也多了几分对待雇主的重视。 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凌越立马上岗,帮着黎蔟归置好帐篷和行李。 有了凌越在身边跟着,黎蔟一下子就安全感满满,小心脏也膨胀起来了,在帐篷里收拾书包的时候听到无邪在外面叫他,他还傲娇上了:“我累了,别吵吵我!” 他现在可是有高手保护的人了,所以小邪子,你就赶紧跪安吧! 在外面的无邪一听,嘿!臭小子还开始造反了?可不得好好收拾一顿? 当即掀开帐篷帘子就走了进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黎蔟:“怎么着?皮子又痒痒了?” 黎蔟吓得往凌越身后一躲,就冒出个脑袋,对着无邪色厉内荏地嚣张放话:“我告你无邪!我可再也不是你随便打骂的小弱鸡了,我现在有人了!” 无邪视线在凌越听到黎蔟喊他“无邪”时毫无波动的脸上顿了顿,心里有着计较。 面上却是带着戏谑的笑,故意问凌越:“凌越,你接的保镖工作,是包括他平时的方方面面啊,还是只管他的生死啊?” 这个其实是刚才无邪和凌越没有说,却达成了默契的问题。 因为凌越知道无邪带黎蔟来这里另有目的,无邪也说是让她在关键时刻捞他一把。 然而黎蔟哪里知道这些成年人的肮脏默契啊,还在那儿嘚瑟呢! 直到无邪举着拳头逼近,而凌越侧身灵活地将他暴露出来,黎蔟傻眼了。 很快,帐篷里传来少年嗷嗷的惨叫声,以及崩溃大骂声:“无邪你有病吧!” 第8章 相机冢 刚膨胀起来就被无邪按着收拾了一顿,黎蔟蔫头耷脑地跟在无邪身后,乖乖走出帐篷。 在路过凌越的时候,黎蔟向她投去幽怨的小眼神,仿佛在控诉她:拿钱不办事,你的良心难道都不会痛吗? 对自己职责范围划分得很清晰的凌越一点都不会良心痛,少年还是经历得太少了,并不明白自己的小命能有人托底,含金量到底有多大。 12万,不过是恰好在凌越需要钱的时候才能有这个打骨折的优惠价。 换在她穿越之前,这点钱折算出来的黄金,也就她出一次任务丢出去的暗器的价值。 思及此,凌越沉默地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镂空缠丝镯,上面有一半镶嵌宝石的小孔已经空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补上。 无邪之所以叫黎蔟出来,是因为他的伙计王萌在挖坑搭帐篷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相机冢,里面有很多相机等设备,还有烧过的痕迹。 明显是被人特意处理过,又埋了起来。 所以这些相机里,到底隐藏着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呢? 刚来时还不情不愿的黎蔟很快就被无邪的解说猜测吸引了注意力,哪还记得自己刚才因为不想来而挨的那顿打。 这时候,苏南也有时间过问凌越再次出现在车队里的原因,她先是叫了无邪去旁边质问,“这个凌越究竟怎么回事?她不是离开了吗?为什么过了一夜,在我们马上就要到古潼京的时候又恰好出现在了附近?” 若说之前苏南对凌越还没有太多感想,现在她有理由怀疑对方别有用心。 是组织另外派来的人?还是九门那边搞的鬼? 无邪也有心试探她,“你问我,我问谁?之前看到她走在沙尘暴里,我也纳闷儿呢,总感觉不太对劲,你们都是女的,要不然你去试探试探?” 苏南皱眉,质疑地眼神看着他:“你真的不知道?” 无邪笑了笑,摊手,耸肩。 一副不正经的赖皮样儿,愣是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苏南不再纠缠,又看了眼跟着黎蔟,在相机冢边上围观几人继续挖相机残骸的凌越,先去找了马老板。 凌越又作为摄影师关老师助理雇佣的保镖,再次回归大部队的消息,也没有特意隐瞒,因此很快剧组那边也知道了。 果子在跟王导讨论这件事:“王导,你也看到了,刚来咱们就发现了这么多好东西,可是没有凌越那样特别的解说员,我担心……” 凌越身上能炒作的热点可不少,这是之前果子就听王导和制片人蛋姐吹过的,蛋姐也对此颇为赞同。 之前凌越非要走也就算了,现在凌越都回来了。 虽说是被人作为保镖雇佣回来的,但只要两者之间不冲突,他们这边完全可以再把凌越请回来,继续按照之前的拍摄计划进行下去。 王导虽然偶尔会有一些不合时宜的脾气,但平息下来后,又是能为了梦想谄媚讨好伏低做小的逐梦儿一枚。 他也知道果子的提议其实很好,同时他还有一点想法:“果子,你说她怎么就成人家保镖了?招人的时候,那个介绍人是怎么说的?” 果子想了想:“介绍人说凌越会一些拳脚功夫,她们俩认识就是因为凌越救了介绍人。” 王导嘶了一声,挠着下巴左右看了看,又压低了一点声音:“那你说,她对上老麦那些人,能打得过不?” 果子顿时明白王导的意思了。 刚才在拍摄城墙上的一片碑文时,他们剧组和马老板雇佣的老麦发生了一次小冲突。 也是这时候,王导才反应过来,老麦那群人看起来确实不像啥好人,后知后觉终于担心起来。 不过果子也迟疑了:“但是凌越就是个女生,还那么瘦……”能经得起老麦他们一拳头吗? 王导瞅她:“你傻啊!没看到她一个人在沙漠里走了一天一夜,刚才遇到车队的时候,人家那可是在沙尘暴里!而且那个关老师一看就是精明的人,能让他小助理雇凌越当他们保镖,肯定是看出凌越有点能耐。” “那我们也不能开一份工资,让人家干两样工作吧。”果子还是不太乐意。 王导恨铁不成钢:“你啊你!就是总时不时冒出些不合时宜的天真!管他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再说,反正都能讨价还价,大家好商量嘛!” 果子这才重新高兴起来,主动请缨:“好,那我先去跟凌越说说。” 然而凌越对此没什么兴趣。 果子不高兴,纠缠着非要她说个原因,看在一路上果子对她时不时的照顾,凌越直接说:“同一时间段,我不接两份活。” 果子难以理解:“这不就顺手的事儿嘛?” 凌越回头看了老麦那群人一眼,摇摇头:“不顺手。” 回答得也太不近人情了! 果子气鼓鼓地转身走了,回去跟王导一说,又忍不住抱怨:“傲什么傲啊,好歹她是我们带来的,现在倒是跟别人一伙,不理咱们了。” 虽然有些意外,不过想想,王导又觉得人家不愿意也有道理。 先不说他昨天就那么把人丢在那,几次遇到他们剧组这边的人都没过去理会凌越,这个凌越看起来就是个矜贵傲气的。 现在一时落魄,需要挣一笔钱,可人家也不会跟他们这群普通人一样,为了三两碎银就伏低做小卖乖讨好。 “算了算了,你也别气了,之前说人好话的是你,现在抱怨的还是你,不累啊?”王导打发了果子,让她去看看他们剧组的帐篷搭起来没有。 等果子走了,偷偷竖着耳朵在不远处偷听的黎蔟才走到凌越边上,明知故问道:“哎,刚才果子姐找你做什么?” 凌越给了他一个“别装”的眼神,黎蔟就龇牙笑,表情里多少带着点得意:“还得是我慧眼识英雄,凌姐,就冲你这不为金钱折了职责操守的行为,我以后得给你多介绍点工作!” “不用。”凌越干脆利落地拒绝,抬脚往古城墙遗迹那边去,也对着那片铭文以及那个蜘蛛图腾好奇地打量着。 越看,她越觉得这群人来这里找古潼京,不是单纯的为了寻宝。 王萌从相机冢里挖出了四十多部相机,无邪让他把里面能读出来的照片全导出来。 黎蔟平时总嚷嚷着无邪有病,结果无邪走哪他就跟哪,跟条好奇的小尾巴一样。 过了一会儿,凌越回无邪他们的帐篷拿了一瓶水,又好奇地站在王萌身后看他玩了会水果消消乐,黎蔟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一样,神似不属的回了凌越身边。 他看了看凌越,对上凌越询问的眼神,欲言又止,片刻后还是摇摇头,仿佛还在为某个问题所困惑着。 凌越只负责他的生命安全,心理问题就算了。 第9章 比野史还野的正史 无邪和苏南他们很快找到了一个向下的入口,历史专家曾爷说这里很可能是祭祀的庙宇,地下空间很大。 本次寻宝活动的投资人马老板立刻高兴起来,“走,我要亲自下去看看!” 他的小情人依依不舍,一再叮嘱他小心安全,寻宝心切的马老板被雇佣的人接应着跳下去后就头也不回地钻了进去。 无邪要下去,黎蔟作为助理,自然也要下去。 凌越没吭声,只是在黎蔟下去后,一跃而下,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意愿。 剧组的人紧随其后,生怕被丢下,就没办法拍到这么精彩的素材了。 这还是凌越第一次参与到对“死人领地”的寻宝活动中去,不过下地宫这种事,就十分熟稔了。 原本还有一点好奇,等下去后借着其他人的手电筒一看,青砖石雕,根茎密布,地上全是沙子,进入的甬道十分狭窄。 凌越对地宫中的“宫”字表示怀疑。 没多久,走在前面的人就发现了一堆人骨,这些人骨被拼成一个奇怪的图形,凌越听到无邪和黎蔟的小声对话。 王萌:“老板,这是……” 无邪:“七指。” 黎蔟:“我背上的?” 凌越:“?” 果然还有内情。 无邪、王萌和黎蔟这个小团队似乎来此另有目的。 而且凌越从无邪身上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事。 他对这里的某些地方,似乎有种奇异的熟悉感,可这种熟悉感,又不像是他自己亲自来过这里。 因为他在看到他“熟悉”的东西时,眼神有些恍惚,好像是在对照着某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在进行对比、确认。 仿佛感受到了凌越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无邪忽然回头,眼神深邃暗沉地凝视着凌越。 凌越平淡地转开了视线,好奇地蹲下身,打量起这些骨头。 无邪皱眉,深深看了她一眼,抿唇回头继续观察着在场其他人的反应。 他需要在这群人里辨别出所有敌人,再考虑是找机会处理掉,还是留下来做推动他后续计划的棋子。 历史学家曾爷很快发现骨头下面还有图文并茂的莲花浮雕,众人将上面的骨头黄沙全部清理干净,一片清晰的文字和图案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月氏文,”曾爷看了看,给大家简单翻译:“这片碑文纪录了古潼京第二十八任城主的生平,至于具体内容,我还需要把它拍下来,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现在大家对月氏文的研究还不够透彻,能对上的文字翻译不多。” 曾爷又顺便科普了一下月氏的历史,“月氏是一个神秘的游牧民族,关于他们文明的纪录,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三世纪至公元前一世纪,他们的起源至今还没有确凿定论,不过他们迁徙的地域十分辽阔……” 可惜在场的人都没心情继续听他上历史专业课,马老板不客气地打断:“这里是古潼京城主的墓吗?” 无邪代答:“不是,是地下宫殿。” 说完,无邪回头想去看苏南他们,却不想眼角余光扫过凌越的时候,发现她皱眉凝眸,正对照着碑文逐字逐句地看着,仿佛是认识这些字,且读下来十分流畅。 无邪心头一突,眼神一凛,心中无数的怀疑翻腾不休。 从见面到现在,凌越表现得一直很冷淡疏离,无论是眼神还是表情,都在对周围所有人明明白白传达着一个意思,那就是:别挨我,我对你不感兴趣。 言行上也是如此。 哪怕现在成了黎蔟的临时雇佣保镖,对黎蔟也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热情,而是时刻注意着距离,面对黎蔟的热情讨好、拉拢利诱,一概不接。 一副做完了这一单马上走人的样子。 然而现在,她的神色却变得凝重,所以她从这些月氏文里,到底得到了什么信息? 毫无疑问,这些信息必然有她在意的…… 凌越确实从这片碑文里获得了某些让她在意的信息。 碑文内容其实很简单,就是介绍了一下建造这座地下宫殿的古潼京第28任城主的生平,说白了就是对上位者的歌功颂德。 但是其中只言片语间提及的摄魂、遁空,以及城主八只手八只脚,生来有异的夸大其词的神话传说,却和凌越在原来世界里偶然间得知的某个神秘古国有了惊人的一致。 在穿来这个世界后,凌越因为救人,暂时有了个落脚点。 也是在女生租赁的小出租房里,凌越暗中观察,学会了使用对方家里的电脑。 在女生出门工作时,凌越用语音搜索功能,查看了这个世界的历史,发现在明朝以前,一切都和她原来的世界一致。 只是明后期,在她的世界里,日渐衰落的朱姓皇室出现了一位身负异相的公主。 ——当然,对此,凌越和绝大部分人一样,认为这就是君权神授的一种政治美化。 这位公主横空出世,挽大厦之将倾,扶社稷于微末,关于这一段史书记载,因为正史太野,而频频遭受后来者的质疑。 这也是几千年历史长河中,唯一一段正史比野史还要狂野的记载。 什么公主身居王霸之气,虎躯一震,上至看不起她的皇帝宗族,下至对女人评头论足的腐儒无赖,纷纷对她纳头便拜,身心臣服。 公主的消失,一如她的出现那般突兀且玄幻。 在稳固政权,重建威望后她顺理成章登基为帝。 然而,女帝登基后就像变了个人,几乎是一夜之间就残暴非常,疯狂屠杀皇室宗族。 杀完了自己的远近血亲,又开始杀有功之臣,有德之将。 同时,还以招揽天下有德之士,入京共治天下的名号,大肆搜罗人员。 这些人进京后都凭空消失了。 下场如何,不用说也知道。 有些出了名的大儒大善之人察觉不对劲,没有应召入京,很快就遭到女帝鹰犬爪牙的疯狂逮捕追杀。 这么一搞,刚稳定没多久的天下霎时又乱作一团。 之后,历史回归正常画风,女帝在杀了无数人后消失不见,起义军打来打去,最后被王爷所在的凌氏一族的太祖逐得宝鹿,建立曜朝。 因为历史中关于女帝的记载实在太超越常人的认知,曜朝建立后,有大臣多次提议修正前朝末代历史。 然而曜朝太祖认为前面的史官既然这样纪录,肯定是有他们的道理,因此打回了请求。 此后便不再有人对其有争议。 只是默契地将之当成一段荒诞的故事。 曾经,凌越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穿越时空后,却又在这里,在一篇记载古潼京城主的月氏碑文中,发现了几个与那位女帝有些关联的言语。 传言,女帝的母亲来自一个已经消失数百年的神秘古国。 那段狂野的正史里,也曾用春秋笔法暗示过女帝有某种特殊能力,她能摄取人的灵魂,能夜行千里,取敌方首领人头于须臾之间。 还有,关于女帝生负异相…… 第10章 黎蔟:我们胸大! 在无邪的言语提醒下,苏南等人撬开了雕刻着莲花图案的两扇地砖。 地下宫殿的入口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 无邪将王萌留在了外面接应,要带黎蔟下去。 黎蔟不愿意:“不行啊,我有幽闭恐惧症。” 无邪笑着朝后面的凌越抬了抬下巴:“你不是带着保镖的嘛,再说了,还有我呢,我会保护你的。” 黎蔟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说,抬脚的速度却快了不少,显然无邪说的话给了他安全感。 无邪推着黎蔟走在了前面,自己下去前,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凌越一眼。 凌越蹙眉,心里斟酌着一些事。 原本以为这就是一趟挣路费和生活费的活,没想到无意中发现了与她原本世界女帝有关的地宫。 为了寻找回去的机会,凌越是一定要继续查下去的。 看无邪对这些事情熟络的模样,恐怕后面还要从他身上获取一些信息。 思索间,一行人就鱼贯而入,下了地宫。 甬道越发狭窄,只能容两个人并排走动。 黎蔟被无邪带着,凌越就跟在二人身后,走着走着,凌越旁边凑上来一个人。回头一看,才发现是剧组的那位历史学家曾爷。 对方被凌越一看,才发现自己挨得人家女生太近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顿住脚步就要落回后面去。 凌越心头一动,难得主动地开口道:“曾爷,刚才看你对着那片碑文看得那么轻松,你对月氏文明有过深入的研究吗?” 曾爷四十多岁的人,虽然不至于对凌越生出什么遐思,但被一个漂亮姑娘问起自己擅长的领域,怎么着都得骄傲一把。 他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先谦虚两句:“没有没有,算不得有什么深入研究,只是因为我老师在晚年对月氏这个神秘的游牧民族文化变迁史很痴迷,我就跟着学了点皮毛。” 凌越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不用多说什么,一路上憋了满肚子话的曾爷就迫不及地地继续说:“其实关于古潼京这座消失在沙漠深处的古城,在我国的某些历史书册中也是有过文字记载的。” “不过嘛,你是知道的,像这种天然带着神秘感的少数民族政权,正史上不会过多记载,甚至几千年的历史书里就几句话,几个字……” 可惜曾爷对月氏文明的了解并不怎么深,吊了一会儿的书袋,又话题一转,说起考古界一位前辈教授带队去探秘精绝古城的事。 曾爷:“那也是一个跟沙漠有很深的渊源的少数民族文明,传说精绝女王是蛇神在人间的使者,天生拥有一双能打开异度空间的鬼眼,在精绝古城里,还有一个神秘的鬼洞。” 异度空间?鬼洞? 凌越心头一动,“那最后探索的结果怎么样?” 曾爷摇头叹气:“一个字,惨!教授自己疯疯癫癫的,还得了什么绝症,被人接去美丽国治疗,也不知道最后治好没有。教授带去的学生都死光了,这在当年可是个大事故!要不是教授自己也出事了,少不得要为此次意外负责。” 凌越有心再追问精绝古城的位置,“那你们后来就没有再去精绝古城考古?” 曾爷失笑:“那都是八十年代的事了,过去太久了,估计后来有人去过吧,不过都无功而返了,只隐约听说过那座有古城的大山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它去了哪,反正大家私底下传得挺玄乎的。” 听到这里,凌越也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来。 而且她和曾爷的对话,已经频频引来无邪的回头关注。 曾爷倒是还想继续跟凌越唠嗑,可惜很快前面就传来一声惊呼。 “怎么了?” “这也太吓人 了!” 一听这话,偷偷坠在凌越和曾爷后边儿竖着耳朵听他们聊天的王导跟只闻到腥味的猫一样,带着摄影菜头和徐雷就挤了上去。 地质学家陈超也赶紧拉着曾爷:“走走走,好像是发现什么了,赶紧去看看!” 这次他们跟着这群人来古潼京,可算是跟对了! 随便哪一样,都是他们平时见不到的。 凌越也略微踮脚,视线越过人群的空隙,看清里面原来是一条站满了石像的甬道。 看来他们要想办法从这里过去。 黎蔟一眼一眼地去看凌越,没多看几眼,凌越回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少年抿唇摇摇头,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换个人来,得给他一巴掌。 比如说无邪。 无邪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想都不想就给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然后在凌越投来视线时故作无辜:“他估计是担心你会不会回剧组,毕竟刚才看你跟曾爷,聊得还挺开心的。” 凌越知道他是想试探自己,目前得到的线索在脑海里打了个转,她难得主动地对无邪表达了亲近的意思:“等出去后,我来找你聊。” 顿了顿,又补充半句:“或许会聊得更开心。” 无邪一噎,怎么都没想到她忽然来这么一句。 说她是在调戏他吧,明明人家眼神表情都很正直。 可说她是正儿八经地说正事吧,这遣词造句怎么就那么奇奇怪怪? 显然,想歪了的不仅仅是他,黎蔟的小眼神儿也止不住地往两人脸上飘。 眼看黎蔟的小眼神儿越来越直白了,无邪头也不回地一巴掌又给他来了一下。 黎蔟抱着后脑勺,又怂又桀骜:“不是,无邪,她调戏你,你打我干什么?你指定有毛病!” 无邪对凌越假笑,“好啊,回去我倒是要看看咱们能不能聊得很开心。”抬手勾住黎蔟的脖子,拽着人就往旁边走了。 凌越也打着手电筒仔细查看旁边的石像,想要再看看是否能找到关于月氏的其他线索。 在视线掠过某个石像的脖颈时,凌越目光停顿片刻,转头看无邪。 恰好无邪也在看她,不知盯着她看了多久。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峙,片刻后,还是凌越转了个探索方向,无邪暗中悬起的那颗小心脏才重新落下来。 这座地宫根本不是真正的古潼京,而是无邪在原有的地宫基础上做了一些伪装,再把混着汪家人的队伍带进来。 在这里,他将按照计划通过一系列的指向,让汪家人更加肯定,他们要找的东西,就在真正的古潼京里! 为了这个计划,无邪已经做了很多努力,不管是机关还是壁画,又或者其他细节,连黑眼镜都说绝对看不出问题。 可凌越这个人太邪乎了,无邪总感觉她不简单,每次在她触碰到某些地方时,他表面不动声色,心跳却依旧会不受控制的乱个节拍。 无邪可以断言,她身上,一定背负着大秘密。 她这个人也仿佛一团迷雾。 每每无邪觉得自己看清了她的某些特质,一转眼,对方身上又会出现新的谜团。 若是在十年前,无邪相信自己一定会忍不住去探究,去纠缠。 可现在的他没有时间了,他要尽快完成计划,然后按照约定,去接那个人回家。 定了定神,无邪在若有似无的引导中,顺利让黎蔟发现了刚被凌越检查过的石像身上的异样。 这是黎蔟第一次亲眼见证神奇的机关,在无邪谨慎地扭动石像脖颈。 成功移动甬道里那些堵住去路的石像后,少年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好奇和求知欲。 这样熟悉的眼神,让无邪神色滞了滞,很快又垂眸,招呼小屁孩儿去甬道那边看看。 离开前,凌越又回头看了眼那个石像。 继石像甬道过后,又是一个只能承载48公斤的重量守恒装置,踏上那段甬道的人重量不管是多了还是少了,都会触发上面的碎石装置。 凌越忍不住用惊奇的眼神看向那个叫老秤的人。 他的名字里有秤字,所以他踩一脚,就知道那条甬道上能承重的具体重量吗? 果然奇人异士,数不胜数,这支队伍还真是有备而来的。 要论体重轻,肯定是女生。而现在整个队伍里只有三个女生,一个苏南,一个凌越,一个苏南的手下十一。 因为凌越的来历不明以及势单力薄,苏南等人第一时间将目光投向了凌越。 无邪嘴角动了动,最后低下头没吭声。 倒是黎蔟反应很激烈,大声反驳:“凭什么啊!凭什么要我凌姐去?我凌姐看起来哪里瘦啦!” 苏南的手下老麦嗤笑:“凭什么?凭老子手上有这个!” 他冲着黎蔟比划了一下手里的刀。 黎蔟才不怕,梗着脖子试图据理力争,从身形上来对比三个女生里他凌姐最胖。 然而用眼睛对比来对比去,三个女生其实都差不多,都是长腿细腰的苗条型。 最后黎蔟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我凌姐瘦归瘦,可是我们胸大!” 凌越:“…… ” 无邪:“……” 其他人或是低头憋笑,或是喷笑,老麦更是哈哈大笑起来,下流的眼神还一个劲儿往凌越胸口瞄。 黎蔟也反应过来,脸涨得通红,吭哧吭哧说不出话来。 凌越叹了口气,推开还倔强地挡在她前面的少年。 路过老麦的时候,凌越反手小擒拿,一把将对方把玩着刀的手腕反向掰折,伴随着清脆的咔嚓声,老麦仰着下巴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手里的刀在落到地上之前,被一只脚轻轻一踢,擦着老麦的下巴,深深地插进了头顶的石壁,只剩下一截把手露在外面。 老麦被差点捅穿下颚的惊惧感掐住了嗓子,瞪大了眼睛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一切说来话长,却只是眨眼间的事。 凌越甚至连脚步都没放缓,眼睛始终注视着前方。 刚才还在憋笑的众人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大气不敢喘。 苏南反应过来,眼神惊疑不定地看着凌越,似是想质问她。 不过在她开口前,凌越已经走到了机关甬道边上,问老秤:“必须48公斤,然后拉对面墙上的环,对吗?” 老秤飞快地瞥了一眼被吓到腿软,这会儿捂着手腕靠在墙上一声不敢吭的老麦,又转眼对上凌越平淡无波的眼神。 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老秤连连点头:“对,就拉那个铁环,机关就会自动关闭,门也会打开!” 确定没有其他自己不了解的机关环节,凌越抬脚,一点点往地上施力。 当施加在地面的重量达到要求后,她提起一口气,健步如飞,眨眼间就到了甬道另一头,一把拉下了铁环。 在墓门缓缓开启的声音中,黎蔟眨巴眨巴眼,有些不太确定地问无邪:“她连鞋子都没脱,身上还揣着个硬邦邦的石头,居然才48公斤?” 黎蔟表示大受震惊! 这就是女生的体重吗?! 第11章 白色沙粒 在黎蔟无意中提及凌越身上揣着块石头的时候,无邪的心神还停留在凌越刚才轻描淡写的一擒一踢间,便没注意到,只是推了推黎蔟:“不知道女生的体重是秘密吗?还提!回头看你凌姐怎么收拾你!” 黎蔟也想起刚才自己犯的蠢了,一时间怕得抬不动脚,赶紧拽住无邪胳膊:“她真生气了?待会儿真的会揍我?不要哇!她刚才对着老麦那么壮的大汉,噌噌几下就差点给人下巴上开个洞,换我我不得她一拳我头七?” 无邪回以无情的嘲笑:“现在知道了?走了,以后你说话做事,先过过脑子吧!” 黎蔟的嘴角眼角都耷拉下来了。 穿过甬道,踏入墓门,一股沁人的凉意瞬间涌来。 “这也太冷了这里面!” “我知道了!这肯定就是传说中的清凉殿,是皇室专门用来避暑的。” “菜头?快快快,这些都得拍下来!有了这些素材,咱们能拿奖拿到手软!” 众人的惊叹声欢呼声,瞬间让这座空旷了不知多少年月的地下宫殿热闹起来。 因为刚才凌越那一手,苏南和她手下对凌越有种微妙的忌惮和仇视——想刀她的眼神蠢蠢欲动,却没有一个人敢随便出手。 黎蔟这个粗神经都察觉到了,进入地下宫殿的兴奋过后,就是担心。 他偷偷拉着凌越到边上,小声说:“凌姐,你小心点,叶枭他们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凌越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环顾四周,看见有一面朱红色的不知名珠子串起来的珠帘。她脚步一转,就往珠帘方向而去。 黎蔟抬脚就想跟上去,却被无邪一胳膊捞住脖子拖了回去:“怎么?你看上人家了?还想来个姐弟恋?没看出来人家现在不想搭理你吗?” 黎蔟被他说得面红耳赤,说话都结巴了:“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就普通的说说话,就是看上人了?你这个人,真龌龊!” 无邪一笑:“这么说,你是看不上人家?” 故意拉开点距离,上下打量黎蔟:“不得了啊,连这么漂亮的女生都看不上,你是要上天啊!” 黎蔟气恼地一弯腰一缩脖,把无邪搭自己肩膀上的手躲开,打着手电筒往闹闹哄哄的人群那边走,就给无邪甩下一个酷酷的评语:“无聊!” 无邪叉腰笑,片刻后又回头看向珠帘后面站在一面墙前面仔细查看的凌越。 凌越的身手,让他隐隐有些担忧。 原本他还想着有黑瞎子,可现在看来,单单就是那轻飘飘的一脚就能把匕首踹进石墙里,对力道和角度的把握也精准得可怕。 现在无邪怀疑黑瞎子能不能打得过她。 这个突然出现的意外,看起来很好懂,可又处处不好懂。 她目前表现出来的就是对古潼京,甚至对古潼京里的宝藏都不感兴趣。 然而下来以后,看了个月氏碑文,她的态度就有了很大转变。 无邪不知道这种转变对他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摇摇头,无邪走到边上,再次掏出刚才被苏南他们嫌弃过的火柴。点燃一根,轻轻往边上一条照明渠里一弹,照明渠里的油瞬间点燃。 一条火龙,围绕着半个地下宫殿燃烧起来,瞬间照亮了整个地宫。 “哇!这简直太壮观了!” “厉害!太厉害了!” “哈哈哈哈菜头,刚才那一幕拍下来没有?” “拍了拍了。” …… 凌越回头看了无邪一眼,看他脸上的笑被摇曳的火光照得明灭变幻。 他似乎一直在观察队伍里的每一个人。 所以他在寻找什么人?他的敌人吗? 他的敌人很擅长伪装? 能养成这样仿佛刻进骨子里的对身边所有人始终保持怀疑的习惯,他敌人的伪装能力必定十分高绝,甚至很可能无数次在他不知不觉中,就替换了他身边熟悉的亲近的人。 看见无邪那双充满审视、怀疑的眼神时,凌越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孤狼。 而且还是刚刚失去狼群庇护,就多次惨遭伤害的孤狼。 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攻击性,情绪不稳定,性格甚至可能会偏激。 看似凶恶,实则脆弱。 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宫殿中间的宝箱前,曾爷和老麦等人发生了冲突。 凌越远远观望片刻,看王导把曾爷劝住了,便又转开视线继续在这些东西上搜寻线索。 可惜这些东西都很普通,虽然造型古朴,却没有皇室该有的繁华。 可见这个地下宫殿在弃用之前就已经被人清理了很多回,剩下的都是些搬不走、也不值钱的石头做的大物件。 就在凌越蹲在角落查看王座下的祥云雕刻时,苏南和无邪走了过来。 苏南在凌越旁边晃了晃,然后试探着蹲到她旁边,也帮她照着那处石雕:“凌小姐,有什么发现吗?” 凌越知道她是来试探的,回了句“没有”,起身沿着墙壁往别处走。 苏南也漫不经心地跟在旁边,“凌小姐,以你的身手,之前怎么想着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剧组做解说员?” 凌越没吭声,自顾自上下查看。 苏南感觉到了她的冷淡,皱眉,再次尝试拉拢:“凌小姐,有兴趣加入我们吗?我们有实力,雇佣金也很丰厚,平时没有任务的时候也很自由……” 凌越终于转头,一双冷淡的眼眸带着莫名的郑重:“我和你们,不是一类人。” 不知是在说给苏南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 又或者,是说给全程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偷偷竖着耳朵听墙角的无邪听。 苏南一双黝黑的眸子凝视着她,凌越眼神毫不动摇。 苏南点头:“好吧,只是希望凌小姐用着马老板提供的物资,多少对我们客气点。” 凌越坦然回应:“如果没有物资,嵌到墙里的不会是匕首。” 不是匕首会是什么?不用明说,大家心知肚明。 凌越也确实有能耐说这个话。 苏南放缓了神色,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好的,凌小姐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实际上苏南对老麦的这一点也很不爽,现在来找凌越谈这一场,主要还是为了探她的底。 在跟着无邪弄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之前,苏南还不想把表面的平和撕破。 不远处另一面墙那里,黎蔟忽然喊人去看。 无邪和苏南顺势离开。 凌越看着两人相处时下意识保持的距离,忽然想,苏南是不是就是无邪要防备的敌人? 而且现在他们还处于彼此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但又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默契地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苏南手底下的雇佣兵,只带了一个亲信保镖和一个小情人的马老板,带着老(马日拉)弱(无邪自己)病(黎蔟)残(傻乎乎抵不过一拳头的王萌)四人组的无邪…… 这是一局庄家花钱请狼群来通吃的赌局? 那么看起来就是半路临时加入的剧组,又在这场诡异的赌局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地宫中间,无邪对众人大声提醒:“这个地宫里有机关,大家都小心一点……” 凌越本想去黎蔟发现的藤壶墙那边看看,手电筒的光扫过旁边一条甬道的时候,忽然被墙脚的一小簇白色沙粒吸引了目光。 第12章 看不见的怪物 凌越可以肯定,刚才这里还没有这些沙。 一转眼的功夫,这些特殊的白色沙粒是从哪里来的? 思索间,凌越从外套内兜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 布袋缝制得很粗糙,针脚歪歪扭扭,却来回缝了很多遍,可以看出来缝制布袋的人很努力地想让它变得更实用,更不容易坏。 布袋的布料也是很结实的那种类似窗帘厚布,整体呈长方形,布袋里装了个沉甸甸的东西,在底部印出了一个棱角分明的正方形。 布袋不算大,放了巴掌大的正方形物体后,还剩三分之一的长度,勒上收口绳,挂在腰上不至于太累赘。 不过之前凌越不想让人注意到它,放在背包里又不放心,便一直揣在外套内兜里。 这会儿要拿取东西,继续揣在衣服里也不方便动作,凌越扯开收口绳,从里面拿出一副雪白薄透的手套,而后将布袋拴在皮带上。 最后收绳子的时候,还往皮带扣上缠了几圈。 可见她对布袋里的东西的重视。 凌越拿出的手套左手是全指的,戴上后就像蕾丝手套,只是表面更细腻柔软,上面的防滑纹更精致清雅。 右手的则是露出手指的半截手套,材质花纹颜色都一样,戴上后毫无束缚感,犹如人的第二层皮肤。 戴好手套后,凌越才探出左手,捻起白色沙粒查看。 似乎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只是颜色和外面普通的沙粒不一样。 凌越皱眉,举起手电筒,顺着墙脚继续往里面看。 果然,在转角处,凌越又发现了一小簇白沙。 这次的白沙有明显的拖拽痕迹,呈松散长条状,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这里经过,无意中漏下了这一点沙。 凌越回头看了一眼宫殿里的人,因为老秤把中间的木箱打开,露出了里面满满一箱的金银珠宝,众人都被财宝迷花了眼,大吵大闹着。 即便对财宝不感兴趣的黎蔟,也在不远处看着。 只有无邪和苏南不在。 凌越犹豫了一下,看黎蔟在那边,不像是会有危险的样子。 她只是顺着这条甬道查看一下情况,从之前路过的那些甬道来看,这条甬道应该也不会很长,她很快就可以回来。 想通后,凌越抬脚继续往前走,试图探寻白色沙粒的来源。 就在凌越又一次发现白沙踪迹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机括运转的声音,凌越右手反搭在腰后竹杖上,警惕地转身查看。 却发现刚才她进来的路被一堵突然出现的墙挡住了。 是机关? 凌越凛然,返回查看,墙壁和周围的墙是一样的,旁边原本是墙的地方多出了一条甬道。 看来堵路的墙就是从这里转过来的。 凌越艺高人胆大,遇到这种事也不慌张,反而继续刚才查探的进度,走到头了,发现是个死路,她才转回来进了多出来的那条路。 每一处甬道,凌越都在仔细搜索与月氏文明有关的线索。 不知转了多少个忽然出现的甬道,凌越忽然来到一处陌生的房间。 这个房间看起来有些像起居室,有玉石雕刻成祥云如意状的卧榻,还有一张石桌并几个石凳。 看惯了皇宫布置,平时也总陪伴王爷郡主生活在王府里的凌越对此,只能道一句:不愧是偏远小国的皇室地宫。 就是这么朴素亲民。 作为起居室,一般会有些机关密室什么的。 凌越按照往日窃密取宝的经验,在石桌下摸到了一块看似平平无奇实则一按就下陷的机关。 按下之后,卧榻横移,露出了下面一个向下的台阶。 凌越毫不犹豫地往下一跳,脚尖触地的瞬间看清下面密室里都是些什么。几乎是弹簧式的,凌越足尖点地,又逃也似的蹿了上去。 凌越:“!!!” 上来后,她立刻就要再去按那处机关,试图把通道关掉。 然而下面那些东西的反应也很快,在卧榻还在缓缓挪回去的时候,就已经有几十条长着翅膀的黑漆漆的长毛蛇飞蹿而出,直扑凌越面门。 它们居然会飞!!! 凌越真是被惊住了,反手抽出竹杖,同时左手翻转,内力震动手腕上镂空缠丝镯。 缠丝手镯噌的一声弹射出一枚小巧却坚固的箭头连接着雪白丝线,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道,精准穿透空中一条蛇的七寸。 箭头去势不减,将蛇穿珠子一样穿在丝线上后,叮的一声嵌进了对面石墙中。 凌越左手反抓丝线,或绕或抖或松或拽,搭配着着右手竹杖挑飞长毛黑蛇的动作,很快就将这些蛇全部绞杀。 为了确保这种她没见过的不知名蛇类会不会有别的特殊性,凌越在收起丝线后,没有贸然靠近,而是甩了下竹杖,将之从小臂长延伸到手臂长。 再用竹杖去拨弄躺在地上的蛇。 以防万一,凌越顺手把查看过的蛇头一一碾碎,最后才隔着手套去摸蛇身上的长毛。 她是真的很好奇,蛇乃披鳞之物,怎么还长毛了? 摸起来手感不太好,看起来是毛状,摸起来却像软骨,它们身上斗篷似的翅膀也是。 之前她误以为这些蛇会飞,其实是它们弹跳力惊人,弹射而出时又高又远,仿佛在飞。 这种怪蛇地下室里还有不少,几乎就是个蛇窟,凌越是肯定不敢再下去了。 在蛇尸上找不到什么线索,凌越起身,收起竹杖准备离开这个石室。 然而,转身一看之下,凌越后背的汗毛骤然竖起。 身体快过大脑凌越一个曲膝后仰,背几乎贴到了地上,躲过看不见的一击后,凌越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石室。 那东西虽然看不见,脚步声却很拖拉沉重,发现凌越跑出石室后立马追了上来。 却不想追到门口,一根墨绿色竹杖伴随着恐怖的破空声骤然横向袭来。 门就这么宽,追上来的东西似没想到跑掉的凌越还会来一出回马枪,当即被打了个正着。 出了石室,外面就是宽度只容两人并肩的甬道,上下高度也只有两米左右。 换个对手,这样逼仄的空间自然不利于凌越施展功夫。 可现在换了个看不见的诡异对手,这样的空间恰好能帮助凌越缩小对方的躲藏空间。 看不见的怪物被凌越裹挟着内力的一棍子打得倒飞回去,直接越过石桌卧榻等物件,砸碎了青色的石墙。 凌越看得清楚,在石墙破碎的瞬间,一个青色的仿若披甲石像的东西露出了模糊的身影。 但随着对方爬起来再次挪动,身影又消失不见。 这一下,让凌越当即明白过来。 看来能隐身的不是怪物,而是怪物身上和青色石墙产生了某种令人眼睛产生错觉的效果。 不等凌越再做计较,破空声再次传来。凌越心里也憋着一口气,甩开竹杖,将之变成一根一米长的竹棍,不作任何避让地直接正面怼了上去。 一根竹棍被她舞得密不透风,每一次打中怪物,都会发出一阵沉闷声,即便是被擦到的甬道墙壁,也瞬间破碎开来。 怪物飞扑,她一滚当头就砸! 怪物吃了教训,不敢再那么嚣张,踩着石墙横向袭来。 凌越靠着耳朵听它动作间发出的摩擦声,轻盈地侧身旋转,伸手在空气中试探地一抓。 果然抓住了一条扭曲的疑似小腿的东西。 沾上了她的手,可就不能再让你跑了! 第13章 你给钱了 凌越将竹杖往怪物后腰的位置狠狠一捅,而后果断放弃竹杖。 比起她大开大合正气凛然的竹杖,凌越一双分筋错骨阴柔嗜杀的纤纤玉手更叫她的敌人闻之色变。 戴着水火不侵百毒不染的冰蚕手套,让她越发大胆。 右手拽住怪物小腿的同时,左手已如顺杆而上的游蛇,在一双利爪袭来时,她双手如绿藤缠树,若柳枝拂水,将柔美发挥到极致。 却在缠绕拂动间,将怪物利爪翻折,手臂绞断,修长十指一路攀延,信手捻转,宛若分花拂柳,绞至怪物脖颈处。 就是这里! 凌越心中一动,整个人以头下脚上的姿势,来了个倒挂金钩,双手十指紧紧扣住怪物脖颈脆弱处。 伴随着身体的翻腾,只听一声叫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传来。 一颗青面獠牙的头颅就显露在凌越紧抱的臂肘间。 拎着头颅,凌越顺着力道跪蹲在几步远处,转头回身谨慎地查看被扯掉脑袋后,同样缓缓显出身形的怪物。 确定它不会像诡异故事中的某些怪物一样,没了脑袋还能动弹,凌越这才丢掉手里的头颅。 略略缓了几口气,凌越准备上前查看。 却不想怪物的尸体忽然化作一堆雪白的沙粒,簌簌间四散在地。 而怪物原本壮硕的身体,也在顷刻间只剩一堆破烂的青铜甲盔。 回头一看,果然,刚被她丢在地上的头颅,也只剩一张青面獠牙的鬼面静静躺在那里。 “怎么回事?”凌越自言自语。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能动的沙子? 怀揣着深深的疑惑,凌越摘下手套重新将之塞回腰侧悬挂的布袋里,捡回竹杖,收短插回后腰。 经过那个鬼面时,凌越将之捡起来,布袋收口绳将它穿起来,和布袋一起挂在腰侧。 凌越还顺带抓了一小把白色沙粒揣进外套衣兜里。 有机会就找无邪问问。 他看起来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很擅长的样子。 就在凌越想着要怎么找到回去的路时,周围一阵剧烈摇晃。 凌越心头一跳,暗道坏了!怕不是清凉殿那边出事了! 万一黎蔟因为她一时离开,就出事升天了,她岂不是成了失信于人的卑鄙之人了?绝对不可以! 凌越向着动静最大的方向狂奔,因为着急,整个人运起轻功,跑起来几乎脚不沾地。 遇到还有不识趣的在此关键时刻还冒出来挡住她去路的石墙,无一例外,凌越直接运起内力,一拳砸下去,将之轰碎。 整个人堪称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双总是淡漠无波的眸子里都冒血丝了。 什么都不能阻挡她坚守的底线! 且说凌越独自离开的时候,无邪和苏南也去查看周围几条甬道。 一路上,两人少不了互相试探,打些言语上的机锋,偏偏又两个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就这样磨磨蹭蹭,一阵地动山摇,两人赶紧跑出甬道,发现原来是老麦他们打开了地宫中间的宝箱,一个个迫不及待地将财宝抢夺一空。 过了一会儿,黎蔟就发现之前那面藤壶墙冒出了许多红色珠子。 老麦等人一看,认为是红宝石,顿时哄抢。 发财的喜悦让他们疯狂,可这时地宫却晃动起来,明显是触发了什么机关,来时的门也被关上了。 擅长机关的老秤让大家将财宝放回去,晃动这才停下。 这时候的晃动幅度还不算大,且这时凌越正在跟隐身怪物搏斗,一时没注意。 等凌越察觉到晃动时,清凉殿里的地面已经塌陷,一直在查看入口,没来得及跳到中间位置的老秤失足落下了陷阱。 在老秤摔下去的时候拽了一把黎蔟,黎蔟一时不防,也跟着掉了下去。 还好无邪及时扑了上去,用小锄头勾住上面没塌陷的地面边缘,他自己则和黎蔟一起挂在了半空中。 凌越带着一身石头被打碎的灰尘冲出一个甬道,一眼就看见自己雇主马上就要掉下去摔死的一幕。 这过分刺激的画面刺激到她。 凌越将外套脱下来往手上一裹,身体纵身一跃,同时左手激发手镯,小巧箭矢朝着头顶石壁射去。 箭矢内有精巧的倒扣机关,可以让它死死抓住岩石,承受丝线传来的千斤重坠。 隔着厚厚几层外套布料的阻隔拽着丝线,凌越足下一蹬,人便如流星般飞到了黎蔟那里,搂着他的腰将他带回中间平台上。 反手收回丝线,眼看黎蔟没了掉下去摔死的可能,凌越整个人才彻底放松下来。 黎蔟都没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他就感觉眼前一花,duang,他就掉下去了。 再眼前一花,无邪就把他拉住了。 再再眼前一花,好嘛,他人就上来了。 缓了缓脑子,黎蔟看着眼前灰头土脸,只能从挺拔如青竹的身姿,以及重新恢复淡漠平静的眼神中,看到一两分这人之前淡然出尘的气质。 迟疑了片刻,黎蔟还是问出了口:“凌姐,你这是,干了什么刚回来?” 难道是去挖石矿了? 另一边,苏南把无邪从下面拉上来。 看见凌越狼狈的模样后,无邪眸光闪了闪,而后走过来,一巴掌拍到黎蔟肩膀上。 对上他转头看来的懵逼脸,无邪似笑非笑:“唠上了?你就这么把我丢那儿了?” 黎蔟一愣,也终于想起来刚才无邪为了救他,自己也挂到悬崖边上了。 他就是被凌越救得太突然,脑子卡顿,一时没想起来。 不过确实挺心虚的。 黎蔟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嘿嘿两声,试图转移话题:“这不是凌姐一下子就飞出来,把我给吓到了嘛!” 苏南看到这里,无语地出声提醒:“我说三位,现在是叙旧的时候吗?我们现在是不是该想想办法怎么出去?” 旁边的叶枭拿照明棒查看下面情况,看到老秤已经被下面的尖刺机关扎穿了。 目睹了老秤的死亡,剧组的几个普通人都受到了刺激。 这会儿听苏南说,王导一下子就把目光放到了凌越身上:“凌越,凌姐,你刚才那一手,是不是还可以带着我们飞出去啊?你那个是轻功吗?你一定是隐世高手吧!求求你了,带我们出去吧!” “对啊!你刚才都带着黎蔟从下面飞上来了!肯定可以带我们飞出去!求求你我不想死啊!”摄影菜头更是要哭了,当即就挤开其他人,想要过来扒拉凌越。 凌越侧身将他扑过来的手挡开,抬手晃了晃左手上的缠丝手镯:“你们没看见吗?刚才我靠的是这个,里面有特殊材质的钢丝。” 十一忽然开口:“那我们就用你这根钢丝搭个空中滑索,直接滑出去!” 凌越摇头,拆开包裹着她左手的外套,抖开给人看。 只见以结实闻名的工装布料外套已经看不出完整的模样,层层叠叠破成碎布。 饶是如此,凌越刚才拉拽了丝线的左手掌心还是有一条不算深,但也绝对算不上浅的伤口:“钢丝太细了,就会变得很锋利,我敢用它搭滑索,你们敢滑吗?” 十一皱眉,还想说什么,被苏南看了一眼。 无邪看着她掌心还在往外沁血珠的伤口,伸手在身上摸索。 最后就掏出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小花那里顺手牵羊的手帕。 无邪把它放到凌越还摊开的掌心,没再看她,转而对在场的众人道:“你们难道没想过,现在机关启动,那些甬道里根本没有出去的通道,你们现在逼着人家把你们带到甬道里有什么用?” 老麦不服气地嚷嚷:“那你说怎么办?!” 无邪瞥他一眼,转身查看着周围,神色有种说不出的镇定自信。 这种自信让他沧桑憔悴的面容都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你们看,那边那幅壁画。” 也刚发现这一点的黎蔟急道:“之前绝对没有,它是机关触发后才出现的!” 无邪回头,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把黎蔟看得还有点不好意思。 无邪没有犹豫,主动表示自己要过去看看。 苏南打配合,在无邪往跷跷板的那一边挪动的时候,自己也反方向挪动,努力让这个跷跷板平台保持平衡。 出去有希望了,王导十一他们也不再继续纠缠凌越。 凌越默默看着无邪走到尽头,随着跷跷板下沉,果然露出了一个洞口。 凌越就站在中间圆盘的位置,王导等人也在这里。 在洞口出现的时候,其他人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凌越却忽然发现菜头的呼吸急促起来,心跳声也密集而响亮。 这是人情绪激动亢奋时会出现的现象。 他想干什么? 凌越侧眸间,就发现菜头绷紧了浑身肌肉,作势要往前冲。 几乎想也不想,凌越抬手扣住菜头肩膀,用力往下一压。正要冲出去的菜头猛地发现自己动弹不了。 这时候他古怪的动作也引来了其他人的瞩目。 大家也不是傻子,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刚才想干什么。 这不是想害死大家吗? 从之前被凌越教训开始,一路就憋着一股邪火的老麦当即大怒,抬手就一拳头打中菜头鼻子:“你tm的想害死我们?想丢下我们自己跑出去?好!劳资现在就送你去死!” 说罢,就要把菜头往平台外面推。 人摔下去可就得被陷阱扎个对穿,死得不能再死,菜头顿时被吓得直打哆嗦,呜呜地哭着抱紧老麦揪他衣领的手:“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就是太害怕了呜呜呜……” 老麦却不买帐:“mlgb,就你怕死?劳资不怕死?md,想害我?你也要有那个命!” 虽然对菜头的行为很气愤,可到底是自己一伙的,再说了,普通人哪能接受动不动就要人命的? 王导曾爷徐雷他们赶紧劝说,苏南也呵斥老麦,让他别在这时候搞事。 黎蔟也是心有余悸,小声跟凌越道谢:“凌姐,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按住了菜头,他怕是也要危险了。” 想起自己还欠一句谢谢,黎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有刚才也谢谢你,凌姐,要不是你,我怕是已经躺在下面了。” 说着还忍不住鼻子一酸,后怕得不行。 凌越却不尊重少年人难得的煽情,就事论事:“你给钱了。” 心酸感动到一半的黎蔟:“…… ” 黎蔟:真是煽情不了一点! 第14章 你愿意去救无邪吗 有了老麦的发疯和苏南的呵斥,再加上无邪身先士卒地让其他人先走,众人很顺利地踩着跷跷板上下起伏的节奏,一个个陆续跑进了出口。 在最后剩下凌越、黎蔟、苏南和无邪的时候,看在无邪的手帕以及之后还要哄着人给自己透露点线索的份上,凌越朝无邪抬了抬下巴:“你带着黎蔟先出去。” 凌越早就看出来了,无邪嘴上总说着要撕票,其实整个队伍里,除了她,就只有无邪会拼命保护黎蔟。 不管这份保护是出于什么目的,现在这时候,比起苏南,凌越自然更放心把黎蔟交给无邪。 苏南都要气笑了:“凌小姐,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怎么不见你让我先走?” 凌越摇头:“没意见,只是不放心把黎蔟交给你。” 这大实话,真就挺噎人的! 黎蔟都搞不懂为什么凌越会信任无邪,不过既然高手都信无邪了,那他也暂时信无邪一回吧。 就这一回! 无邪愣愣地看着一脸理所当然,仿佛自己没做什么大事的凌越,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久违的惶然。 他不需要这样来历不明、目的也不明的保护。 他不是十年前的无邪了。 而她,也绝不可能成为小哥! 无邪脸色不大好看,语气也有些生硬:“不用,我有办法离开,黎蔟,你们先走,苏南,你留下来跟我打配合。” 苏南看了看他,最终没说什么,只是点头,然后默默地向跷跷板另一个方向挪动。 被拒绝了好意,凌越也不介意,在黎蔟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推着他,让他先下去。 无邪和苏南再一次将跷跷板稳定在一上一下,露出洞口的时候,凌越迅速钻进洞口。 在掠过无邪的时候,他好像看了她一眼,又好像没看。 眼角余光一扫而过,凌越也看得不真切。 顺着洞口穿过一条长长的狭窄的只能让人跪着爬出来的通道,众人陆续从之前进去的沙坑爬了出来。 凌越蹲在坑边,等黎蔟出来后也没动。 继续蹲在那里等着。 黎蔟纳闷儿:“凌姐,你是在这里等无邪吗?” 他们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之前也是,凌越明显是想先救无邪出来,还对无邪那么信任。 越想,黎蔟心里越酸,偏偏连生气都不知道该怎么生,又生谁的。 想不通就不想,黎蔟甩开这点烦恼,也跟着蹲在旁边。 他也想等无邪出来。 也不知道那个苏南会不会害无邪,万一他被苏南丢下了,上不来了怎么办? 黎蔟担心着犹豫着,忍不住小眼神儿又往凌越身上瞥。 打定主意不想理他的凌越被他看得烦了,回眸给了他一个有话快说的眼神。 黎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什么,凌姐,如果待会儿他没上来,被困在下面了,你愿意去救他吗?” 凌越摸了摸裹在破烂外套里带上来的那个面具,点点头:“救。” 回答得很简洁,却很郑重,很果断。 黎蔟安心了,还想再说什么,下面就钻出来一个脑袋。 苏南笑得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凌越,又回头朝下面喊了一声:“关大老爷,你可真行啊!这里有两个在心心念念惦记着救你呢!” 凌越面色淡淡,伸手将苏南拎了起来。 她保证这一下绝对没有什么私人恩怨,只有热心助人的善良。 苏南揉了揉被拽疼的胳膊,笑着摇摇头,没说什么,转身背上包,叫上老麦他们先回营地。 最后爬出来的无邪满头黄沙,一时间也分不清他和凌越到底谁更狼狈。 默默爬上来后,无邪故意让自己忽略凌越,可凌越的存在本身就很强烈。 除非她故意隐藏自己,否则只要出现,无论是人群中,还是美景中,她总有一种独特的气场,让你率先将视线落到她身上。 就是这忍不住的一瞥,无邪对上了她专注的眼神。 沙漠里的阳光很刺眼,她蹲在面向阳光的方向,抬头仰望着他时,黑褐色瞳孔外那圈环状的翠金越发耀眼夺目。 竟有种令人眩晕的璀璨。 无邪眯了眯眼,转头将黎蔟拎走。 刚经历了一场同生共死,正是给中二少年洗脑的好时候。 “说实话,你在门边的时候,想过跑吗?” “当然没有啦!我怕你死了,没人带我出去。” 蹲在原地的凌越听了一耳朵,发现黎蔟对无邪的感情在转变,而这正是无邪刻意引导的。 凌越忽然皱眉。 所以无邪需要黎蔟做的事,其实就是爱上他? 他在诱惑黎蔟? 中年男子引诱未成年? 凌越不禁陷入沉思…… 凌越作为黎蔟一个摄影师助理半路捡到的保镖,物资是没有的。 好在无邪作为摄影师兼技术指导员,在马老板那里还有几分面子,黎蔟用无邪的名义从那边弄来了一份物资,匀给了凌越。 这让凌越至少有了一顶单人帐篷,一个睡袋。 至于吃的喝的,当然是继续找马老板那边拿。 好歹她也算半个同伴。 ——从黎蔟那里算起。 回帐篷里洗漱一番,又换了套同款白体恤黑长裤后,这次的外套不再是墨绿色,而是亮紫色。 凌越的帐篷被黎蔟就搭在无邪他们帐篷边上,就在帐篷里,凌越就可以听到旁边无邪和王萌的动静。 等听到无邪离开的脚步声,凌越也出了帐篷,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然而翻过一个沙丘,凌越正准备追上去叫住对方,就看见无邪左右张望了一下,同时手上做出解皮带的动作。 凌越:“??!!” 所以他其实是来放水的? 凌越立马掉头就走,速度比来时快了十倍不止,嫌弃之情可见一斑。 等人彻底消失了,无邪才好笑地重新拴好皮带,转身看着凌越消失的方向。 旁边忽地伸出一只手,拍了拍无邪肩膀:“好巧啊,你也来放水?让个位置呗~” 无邪扭头看去,就见在沙漠里依旧一身黑的黑瞎子脸上带着贱兮兮的笑,冲他挤眉弄眼。 无邪没好气地抖开他的手,往旁边的沙丘靠了靠,免得黑瞎子被下面的人看到:“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晚上再去试试她吗?” 黑瞎子嬉皮笑脸:“刚不是看你带着个美女过来,还以为徒弟你终于开窍,要抓紧时间跟人来点羞羞的事呢,没想到你裤子都还没脱,就把你孩子妈给吓跑了,啧啧啧……小三爷你不行了啊~” 无邪很无语:“你是不是脑子被太阳晒出毛病了?说点正经事行不行!” 黑瞎子一屁股往背阴处的沙地上一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行,怎么不行,谁让我是你师傅呢?正所谓一日为师 终身为父,小三爷,叫声……” 无邪也坐下来,抓了把沙子往他脸上丢,给黑瞎子手动闭嘴。 看他心情好些了,黑瞎子才正儿八经道:“花儿爷传来消息,说这人就是十天前凭空出现的,之前的一切都查不到,她本身也是属于查无此人的黑户。” 早在遇到剧组的时候,无邪就让黑瞎子给京城的解雨晨发去消息,请他帮忙查一下剧组人员的信息。 特别是凌越。 一天时间,能查到的消息有限。 不过因为凌越出现的是京城,解雨晨还是查出了一点东西。 “她当时穿的衣服像演戏的古装?”无邪听了惊讶不已,“你确定还是一套质量上乘,设计低调华丽又实用的古代劲装?” 黑瞎子翻了个身,从平躺变成侧躺,单手支着脑袋,好奇地看着无邪:“当然,质量和设计都能被花儿爷称赞一声上品,不用看都知道肯定差不了。不过一套衣服而已,还是一套破破烂烂已经没有回收价值的衣服,你这么惊讶做什么?” 要不是无邪让解雨晨去查,连捡破烂的人都不会把那样一团破布费劲吧啦地从垃圾处理站里翻出来。 无邪皱眉思索:“你看她现在穿的衣服,再看她一件更比一件颜色奇葩的外套,你认为她本人具备穿那样质量上乘衣服的经济条件,以及设计感上乘衣服的审美吗?” 这话说得,也忒毒舌了吧!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 也亏得凌越长得漂亮,气质高冷,简直就是行走的衣架子。 以至于穿得那么一言难尽,依旧没人质疑她对时尚的理解和穿搭。 这大概就是:她那么穿搭肯定是有她的理由。 无邪却明白,这人对外表穿着根本没有普通人该有的意识。 似乎在她看来,穿就是蔽体,吃就是饱腹。 无邪真的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成长环境,能让她物质欲低得令人发指的同时,还能培养出那样矜贵轻傲的气质。 第15章 不要哇! 正如无邪不知道凌越给他打上了引诱未成年的标签,凌越也不知道早就被自己丢进垃圾桶的衣服已经被某位财神爷费了不少功夫,从垃圾处理站里扒拉了出来,并进行了一系列说出去都能被人连骂几百句变态的实验。 差点旁观了某中年男子如厕的凌越回到营地,准备还是等无邪回来后再找机会和他聊聊。 谁知刚回来就被黎蔟火急火燎地拽到古城墙遗迹的一个黄土门洞里,偷偷摸摸跟她说:“凌姐这次你一定要帮我啊!不然我真的要完了!” 凌越一听,立马道:“放心,我绝不让你死!” 没有人能质疑她完成任务的能力,雇主也不行! 黎蔟做了个原地晕厥的动作:“不是啊凌姐,除了死,我被无邪往死里揍你是真不管啊?!” 凌越对待任务,向来严谨:“揍不死。” 所以就是无邪揍不死就往死里揍,在这个质变的过程,她是真不管啊! 黎蔟都要哭了,就这么可怜巴巴瞅着凌越。 凌越:“……说说吧。” 刚还哭唧唧的黎蔟一秒阳光灿烂:“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黎蔟就说了之前那个相机冢里挖出来的内存卡,王萌通过技术修复了一部分照片,然后他在无意间发现那些照片里居然有无邪。 说起这个,黎蔟神色凝重起来:“因为担心是我看错了,刚才我又想办法把这些照片从王萌电脑里传到了露露姐的手机上,仔细看过,我确定无邪来过这里了!” 想到无邪很可能就是把上一支队伍杀掉,又烧毁了相机的凶手,黎蔟连找凌越帮忙的初衷都忘了:“凌姐,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就专门把人骗到这里来,再利用地宫里的机关杀人夺财?” 可是他也没钱啊!无邪还非要带他来这里。 忽然想到什么,黎蔟震惊了,抱着脑袋有些崩溃地问凌越:“完了!他不会是看出我天赋异禀,是个当法外狂徒的料子,所以故意把我拖下水,让我永远都走不了回头路吧?” “那接下来,他岂不是要逼着我亲自动手杀人?还要把我杀人的画面拍下来当把柄?啊不要哇!我虽然不喜欢学习,可是我也不想犯法啊!”黎蔟自己把自己整得站不稳,顺着墙坐到了地上。 全程一个字都没参与的凌越:“……”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少年凄凄惨惨的样子,她不仅没有生出同情,反而莫名其妙有点想笑。 眼看着少年都要把自己埋沙子里了,凌越才蹲下,拍着黎蔟毛茸茸的脑袋,难得温和地安慰道:“眼见不一定是真的,无邪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坏得这么彻底。” 黎蔟给她一个“你看我信不信”的表情,又给她现场来了个欲言又止。 已经看烦了的凌越加重了拍他脑袋的力道:“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如果不想说,就把脸给我闭上。” 黎蔟心说脸怎么闭啊? 不过对上凌越重新变得冷淡的仙人脸,黎蔟不敢问。 “凌姐,我发现你对无邪,好像比对我还信任,难道你以前认识他?”黎蔟还是选择了委婉的询问方式。 其实他想问的是凌越对无邪好像很有好感,难道是看上了无邪那张风韵犹存的脸吗? 想到这里,黎蔟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像凌姐这样青春靓丽的大仙女都更喜欢老男人? 黎蔟忍不住问:“凌姐,你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 面对他一脸“快问我快问我”的傻样,凌越叹气:“什么话?” 黎蔟捏紧拳头,看着凌越痛心疾首道:“年少不知鲜肉好,错把腊肉当成宝!” 凌越:“???” 黎蔟,有病的是你吧! 第16章 黑瞎子碰瓷【礼物加更】 有病的小鲜肉黎蔟同学想出来的挽救办法,就是怂恿凌越配合他的行动,一起去偷露露的手机。 对此,凌越真的很想把黎蔟怼进他身后的泥巴墙里,抠都抠不出来的那种。 然而到底是她临时老板,凌越最后只是轻轻把他往墙上推了一把。 手撑在他脸侧的墙上,缓缓逼近他,眼神不善地丢下一句“要偷你偷,我负责引人出来,不过你要给我做件事”。 得到黎蔟傻傻地点头后,凌越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超酷的。 没回头的凌越自然也就没看到,被她丢下的黎蔟完全没有被她冷酷的眼神吓到,反而耳朵通红,脸也一点点涨红。 他愣愣看着凌越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她挺拔的腰背,有节奏迈动的双腿,还有随着步伐轻微地左右摇摆的高马尾又长又柔顺的发梢,都迷人得要命! ‘她刚壁咚我,是不是在撩我?’黎蔟双手揉脸,眼睛亮晶晶的。 下一秒,他又转头,面对着泥巴墙,双手捏拳捶墙,自言自语到:“不行,世界上三大错觉里就有她喜欢我,黎蔟啊黎蔟,你可不能像苏万那样!” 他才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女生拿捏的人呢,至少要多给他一个眼神暗示才行! 晚上,因为苏南他们又派了几个人下地宫找之前莫名其妙失踪的药王,至今还没上来。 营地里就显得有些安静。 凌越被黎蔟催着出了帐篷,隔壁听见动静的无邪噤了声,竖着耳朵听动静。 不过黎蔟早有防备,根本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凌越现在就过去,他已经做好准备了之类云云,就没提他们俩要出去干什么。 在辅助无邪画地图的王萌小声询问:“老板,要不要我跟上去看看?” 无邪想了想,摇摇头。 外面有黑瞎子在,真有什么事,无邪相信他会给自己传消息的。 按照黎蔟原本的计划,是先找露露试试看能不能直接把她的手机借出来,不行的话,就想办法偷。 端着一盘烤肉跑去一试,黎蔟果然只得到人家一个白眼儿。 计划a失败,计划b顶上。 然而马老板腿脚不方便,没事的时候基本上都在帐篷里休息,所以凌越要想办法把马老板和露露都引出来。 两人都走到露露他们帐篷外了,黎蔟还有些不放心:“凌越,你真有办法把马老板也引出来吗?” 凌越诧异地瞥了他一眼:“你叫我什么?”怎么忽然不叫姐了? 黎蔟暗戳戳藏着的那点小心思第一次冒出来,就被凌越抓了个正着。 黎蔟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眼神左右闪躲,说话也支支吾吾:“没、没什么,就是感觉,你也没比我大多少。” 那不是,喊姐的话,不利于发展两人之间的未来关系嘛。 凌越既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撩叫壁咚,还有一句话叫“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她也只是随口一问。 并没有非要当别人“姐”的意思。 因此对黎蔟的反应,凌越没当回事,直接道:“我有我的办法,你自己速战速决,时间一到我就不管了。” 黎蔟连忙比了个“ok”的手势。 在凌越去叫露露的时候,黎蔟就躲在旁边暗处。 露露听见有人叫她,撩开帘子走出来一看,发现是凌越找她,还有点意外。 下意识地上下扫了一眼凌越,看她穿得这么随便,居然还能美成这样。 露露撇了下嘴角,不过还是很快扬起一抹笑来:“是凌小姐啊,凌小姐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露露穿了一身清凉的吊带绸缎睡裙,面上围了条披肩。面对凌越,再也没了第一次见到凌越时那股莫名其妙的敌意。 第一次看见凌越的时候,因为她的长相是绝大部分男人心目中又仙又纯又清冷的那种天仙白月光,露露就怕她家老马一眼看中凌越,到时候把她踹了怎么办? 不过后续接触下来,露露就知道人家是不会因为钱就跟她抢一个瘸腿老男人的。 特别是今天剧组王导他们从地宫里上来后,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凌越收拾老麦那一手。 露露更明白,这样一个能打的高手,关键时刻指不定还要求人家救命呢。 态度自然也就变了。 凌越见多了这种变脸,眼睫毛都没眨一下,直接道明来意:“我有些事想跟马老板聊聊,不过在营地这边不方便,不知道能不能麻烦杨小姐陪马老板跟我在附近随便转转?” 露露有时候还是挺聪明的,知道凌越不是靠美色走捷径的人。 既然是要离开营地才能跟她家老马说的事,怕是跟今天下地宫有关。 露露知道马老板对古潼京有多在意的,闻言马上说:“好,那你等一下,我进去跟老马说。” 马老板对古潼京里传说能实现人愿望的宝石势在必得,甚至已经生出了执念,不止一次跟情人露露说找不到宝石他就去死! 现在一听露露说队里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但身手很好的凌越私底下找来,为的还很可能是地宫里的事。 本身就对雇佣来的苏南等人不够信任的马老板立刻怀疑他们对自己隐瞒了什么,二话不说就重新穿衣服,要出去跟凌越“散步”。 露露自然忙前忙后,很快就扶着杵拐杖的马老板出了帐篷。 出来后,却没看见凌越等在外面:“哎?这人怎么……” 马老板往不远处抬了抬下巴,眉头皱得更紧:“她在那边。”看来,这个凌越要说的事,不适合营地里某些人听到。 旁观了全过程的黎蔟等马老板和露露都走了,一边摸进帐篷找露露的手机,一边担心凌越忽悠马老板的时候会不会被看出来。 远离营地的沙丘边上,为了让马老板和露露把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凌越深谙说话技巧,开口就是暴击:“马老板,你真的相信苏南他们能帮你找到你想要的宝石?” 马老板一听,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不过凌越给人的感觉太“靠谱”了,马老板以为她是发现了什么,顺着凌越的话题询问:“凌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今天你们下地宫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凌越一本正经地继续卖关子扯话题:“马老板,你认为苏南是个怎样的人?” 马老板以为凌越是在跟他拿乔,为的是要好处。 他紧皱眉头,努力按捺住烦躁,加重了语气:“凌小姐,你有什么发现,尽管说,我老马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只要你真心帮我,好处不会少了你的!” 凌越微微一笑,像是对他的回答很满意,这才进入主题:“今天和苏小姐下地宫的时候,我发现苏小姐视钱财如粪土。” 所以你确定你给的钱真的能让她心动? “她的手下表现得也很奇怪,一箱金银珠宝,竟是想都不想就揣进自己兜里。按照苏南的本事,不像平时镇不住手底下那些人的样子。” 说明手下的人很可能是为了某个目的,临时拼凑起来的。 “比起完成马老板你交给他们的任务,苏小姐反而很关注我们这群人的表现,一旦发现谁表现得有异常,就会紧盯不放。” 对雇主的任务不上心,明摆着是拿钱办自己的事,拿雇主当马前卒使。 凌越跟很多人打过交道,看得也多,深知和马老板这种年纪一大把、身体不健康、兜里还有点钱的多疑老头说话,就是要说一半留一半。 让他自己去猜,他自己想出来的,才会深信不疑。 最后,凌越盯着马老板若有所思的眼眸,充满了暗示地说到:“她看起来,好像是为了别的目的而来。可到底是什么目的,必须以马老板你作为挡箭牌?” 说完,凌越还无师自通地茶了一把:“我找马老板说这些,也不是为了拿好处,只是出于好意提醒你一下,你当初究竟是为什么知道了古潼京有宝石?你又是怎么雇佣到苏南他们的?你现在这群手下,究竟还是不是听你的……” 等凌越走人的时候,马老板还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跟在他身边的露露也越想越忐忑,忍不住问:“老马,你说凌越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啊?那个苏南真的另有目的?” 想到凌越说她和老马是给人当挡箭牌了,一群雇佣来的人手根本不听他们的话…… 想一想,露露就忍不住遍体生寒。 毕竟现在他们是在境外无人沙漠,他们俩还一个瘸腿老头一个弱女子,唯一还算信得过的保镖凯凯也顶不住老麦几拳头祸祸。 到时候他们俩不就成了待宰羔羊了吗? 露露都要吓哭了,打着哆嗦哽咽地晃着马老板胳膊:“老马,咱们跑这来折腾,到底是为个啥呀!在家好好过日子不好吗?现在咋办?人家是一伙的,想弄死咱们,也就抬抬手的事儿!” 马老板被她晃得心烦,厉声呵斥:“闭嘴!先回去再说!” 马老板在意的是凌越说苏南根本没用心给他找宝石,而是像在辨认什么人。 想到这一路上苏南对关根的试探和关注,他已经相信了凌越说的话。 现在他要想的是,怎么想办法拿捏苏南好好给他办事! 另外,他还要考虑自己和露露的后路。宝石他要找,命,他也要保! 而凌越今晚的行为,在他看来,就是一种投诚和自我推销。 他知道凌越缺钱,一开始因为钱,跟剧组来到了境外沙漠无人区。后来,又是因为钱,成了摄影师关根身边小助理的保镖。 现在再为了钱,暗示他花钱请她保护自己和露露,马老板认为很合理。 忽悠完糟老头,凌越准备回营地。奈何有人铁了心要把她引出去。 一开始看到一闪而过的黑影,凌越假装眼瞎。 一道声音传来,凌越假装耳聋。 可一枚石子都朝着她面门射过来了,凌越实在想不到该怎么装了,只能无奈侧身闪避。 暗处那人见状,更来劲了,接连数枚石子分上下三路,带着破空声朝她袭来。 凌越是懒得搭理,但不是打不还手的大圣人。 她抬手接住上三路两枚石子,侧空翻旋身拧腰,在空中时绞腿弹踢间将下三路两枚石子原路返回。 同时,手中拈花指一挽,两枚石子再次弹出。 半个呼吸间,暗处就传来压低的“哎呀——”痛呼声。 凌越心想,这下老实了吧?既然一直跟着不冒头,就老老实实跟着,别搞什么幺蛾子! 凌越转身抬脚要走,谁料暗处就这么滚出了一个黑长条。 黑长条一边在沙地上往她这边滚,一边捂着脐下三寸不可言说之处哎呀呀地叫:“打了人就想走?美女,我看你长得跟天仙一样,怎么能干这么恶毒的事!今天没有一百万,瞎子我是起不来了!” 凌越无语,脑子里突然浮现一句话:一百万?你看我像不像一百万! 第17章 无耻之徒黑瞎子 面对黑长条的碰瓷,凌越从兜里仅剩的二十块钱里抠出了五块钱丢给他。 本意是想羞辱他。 然而这人的无耻程度超乎凌越的想象,丢到脸上的五块钱他也乐颠颠地收了。 收了! 凌越惊奇地重新打量这人。 眼前这人宽肩蜂腰长腿,是典型的长期练外家功夫才能练出的身条。 大腿肌肉明显,看起来擅长腿上功夫,臂长且手宽,擒拿绞杀的功夫也不容小觑。 手指长,指节略粗,双手食指两侧和虎口处有茧。 凌越最近和苏南他们有所接触,也知道了这样的茧代表着什么。 看来眼前这人常用的武器搭配是近战匕首短刀等短兵器,远战用枪等热武器。 刚知道枪这样的暗器,目前还没机会亲自上手体验过的凌越稍稍羡慕了一秒。 按照练武之人的习惯,观察完对方的身体痕迹后,凌越才有心思打量对方的长相。 第一眼看到的自然是对方脸上几乎遮挡了半张脸的黑墨镜,而后就是对方过分深邃立体的五官。 下颌线条硬朗分明,薄唇挺鼻,墨镜遮挡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一对野性十足的剑眉。 因为自己的缘故,凌越对异族长相总是十分敏感,瞬间看出对方并非传统的中原人长相。 倒是有些像北元那边的鞑子。 这让凌越瞬间心生不喜。 虽然知道这个世界如今各民族已经不分彼此,都是一家人。可在凌越的认知里,北边的蒙古鞑子对中原的觊觎之心不死。 虽然她自己的母亲也是西域人,但凌越南征倭奴北击蒙古东破女真收复西域的心,和绝大部分曜朝人一样真。 在凌越打量黑眼镜时,黑眼镜自然也在打量她。 大概是男女之间的区别,在同样观察过凌越身上的练武痕迹后,黑瞎子着重观察的是她的脸。 或者说,是她明显异于汉族的五官,以及那双难得一见的眼睛。 不同于汉族的暖黄皮,凌越的皮肤带着明显的冷白。这样的肤色衬着她优越的五官,让她越发像被神明精雕细琢的玉人。 翠金色的瞳环锁着一汪沉静的黑褐色,让人联想起翠绿泛金的秋日草木环绕在一池深潭周围的旖旎风光。 黑瞎子心中啧啧称叹无邪这小子,别看他总是死桃花,可他遇到的女人绝对是一个比一个漂亮。 心里不着四五六地瞎想,黑瞎子嘴上却嬉皮笑脸地凑上去搭讪:“美女晚上好啊,大半夜睡不着?没关系,美男子在线陪聊,收费超~优惠的!” 还挤眉弄眼地对凌越摆了个一手撩头发,一手扯着紧身背心下摆作势要撩起来露腹肌的骚姿。 本身就对他“鞑子”身份不喜的凌越眉头皱得更紧,转身扭头就要走,一副“莫挨我”的嫌弃样子摆得明明白白的。 黑瞎子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吗? 他当然是顺势就要上去搭人肩膀,“哎美女别走啊,真的超级便宜的!500块怎么样?要不然300?200也行!看你长得这么好看,50也不是不可以的啦~” 手指还没碰到她衣服,凌越侧步闪躲接一个拧腰鞭腿绷脚踢,正对着黑瞎子的脸。 黑瞎子早有准备,往后一仰,笑嘻嘻犯贱:“哎嗨没踢……我去!” 不等他这一招贱耍完,凌越旋身凌空接蝎子甩尾后脚踢。 若不是黑瞎子一个驴打滚躲开,他英俊帅气的左脸颊就该留下一个37码的鞋印了。 接下来凌越把她对黑瞎子那张脸的讨厌展现得淋漓尽致,高抬腿膝顶接转脚后膝踢,把黑瞎子左腿勾得被迫弯曲,在他俯身低头时另一只脚变顶为踢,又是冲着他脸去的。 如此过了十几招,黑瞎子都要被她气笑了。 “我说美女,你喜欢黑爷这张脸就直说啊,怎么还总想用脚来踢黑爷的帅脸呢?”每次都朝他脸攻击就算了,还只用脚! 他的脸上难道有什么脏东西? 腿踢不着的时候他脸都往她手掌心里送了,嘿,就是不打! 凌越一边躲这人越来越明目张胆往她手上送脸的犯贱行为,一边咬牙非得踢他个满脸开花,偏偏还因为猜到他是无邪的人而不能动真格的。 一时间打得倒是有些左支右绌。 抓住了凌越的执着点,黑瞎子应付起来就轻松多了,只要让脸躲开她的每一次踢踹,再努力把自己往她身上贴。 嘿!这人嫌弃得自己就能撤招! 不过黑瞎子也知道对方是没有跟他来真的,眼看打不出个结果,在凌越又一次往他脸上踢的时候,他双手交叠在脸上一挡。 力道被卸了一大半,整个人还是被踢得来了个后空翻,单膝跪地在沙子上滑了一段,才稳住身形。 不等对方再接再厉,黑瞎子就双手捂脸原地打滚呜呜哭泣:“呜呜呜瞎子的脸被踢得好痛啊!瞎子后半辈子的幸福生活全毁啦呜呜呜瞎子太惨了,连残疾人都欺负,还有没有天理啦~” 知道他是装的,凌越气闷,不过也不想再跟这人纠缠。 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这次凌越再走,黑瞎子没再去追,趴在地上下巴搭在交叠的手背上,看着凌越离开的背影,收了脸上不正经的表情。 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最后黑瞎子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又揉了揉脸,嘀咕道:“这是打哪冒出来的天仙儿,踢人忒狠了,小三爷还是那么邪门儿,尽招些牛鬼蛇神!” 反正让他试探对方身手,他这也算试探过了。 瞎子表示打不过,根本打不过,只能靠撒泼犯贱出卖男色才能混一口气的样子。 不过这人看起来不像汪家人。 汪家人虽然身手不错,但也绝不可能“不错”到这种地步。 未尽全力,就能跟他打得有来有回。 如果这人是汪家人,但凡把功夫放到汪家人的黑课里,汪家人早就嚣张到把九门横推碾平了。 也不至于因为一个哑巴张就躲躲藏藏这么多年,直到哑巴张自己把自己送进去蹲大门了才敢冒头搞事。 凌越回营的时候,下去找药王的人回来了,但是下去三个人,回来的却只有两个人。 其中一人还受了很严重的伤,小臂上的骨头都扎破皮肉穿了出来。 跟伤员一起回来的北落神色有些恍惚,还说这地方会吃人。 凌越听到这句话,顿时想到了出现和消失时都毫无声息的那些机关墙。 因为凌越那番话,马老板现在对苏南这群雇佣兵很不放心。 不管他们是失踪也好受伤也罢,他的态度摆得很明白:就算下去就要死,他们也必须继续给他下地宫找东西! 因为苏南的戳破,无邪刚画出来的地宫地图也顺势被马老板发现。 一见自己要找的宝石马上就能到手,马老板顿时激动起来,当即决定:“明天我要亲自下去,不仅是我,你们所有人都要下去!” 说到最后,马老板的目光在扫过凌越时短暂地停顿了几秒。 凌越回了他一个礼貌的点头。 自以为和她达成初步协定的马老板松了口气,只觉形势一片大好。 雇佣来的人可能有其他目的?没关系,全部赶下去给他趟路找东西!多死几个最好!他还有凌越托底。 然而马老板霸道,剧组的人却不服气,王导脸色不大好看地勉强笑着辩解:“马老板,您看我们就是一群搞艺术的,下去也没什么用是吧?” 下去可是会死人的! 白天在跷跷板那里的时候,要不是关根他们,王导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上来。 再下去是不可能的! 无邪看起来也对此颇为不赞同。 马老板见此,喊了苏南一声,苏南和她手下立刻亮出刀子。 在苏南要把刀架在黎蔟脖子上的时候,凌越下意识抽出竹杖一棍挑开。 苏南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整个人被挑得往后退了两步。 反应过来后看了看已经将黎蔟护在身后的凌越,苏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就把刚还在看戏的王萌给架刀口上了。 躲在老板边上默默吃瓜的王萌眨巴眨巴眼,有些懵,怎么还有他的事儿啊! 黎蔟发现自己被凌越护得严严实实的,一边心里美滋滋,一边冲苏南嘚瑟一笑:“有本事你来打我啊~” 不等苏南发话,刚被无耻之徒一身贱气惹到的凌越反手就是一竹棍敲他脑门儿上:“安静!” 脑门被砸出一个包的黎蔟捂着额头委屈巴巴:“哦。” 苏南和无邪都被逗笑了。 脖子上还有刀的王萌也想笑,但是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嘴角还没翘起来就又垂了下去,还幽怨地看了自家老板一眼。 那意思大概是:看看人家凌越,再看看你,你咋就不会保护一下你的小跟班呢? 无邪给了他一个白眼:光拿我去跟人比,你咋不拿自己和凌越比! 王萌缩脖子乖乖当人质。 第18章 古潼京城主的传说 经过一番不太友好的友好协商,马老板和无邪达成合作。 马老板只要宝石,地宫里其他宝贝都归无邪。 不过无邪也提出想要让剧组的人不下去,马老板只答应女生不下去,王导等男人还是要下去,估计是准备用他们来趟机关做替死鬼的。 之后无邪又对黎蔟来了一番“推心置腹”的柔情关怀,叮嘱他明天下去后万事小心,还说自己明天可能没办法时刻保护他,之类云云。 旁观的凌越别开视线,抱着竹杖双手环胸,心里默默吐槽这老男人,还真是贼心不死。 黎蔟是个傲娇的性子,心里对无邪的关心有些触动,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我看我最应该小心的是你才对,况且我有凌越,我才不怕!” 无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着黎蔟,半晌才似感慨似告诫:“黎蔟,你要记住,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说完就带着王萌走了。 黎蔟不满地扭头要跟凌越抱怨,可面对凌越故意晃了晃的竹杖,黎蔟揉了揉额头上的包,默默咽下想要说的话,转而好奇道:“凌越,这是你的武器吗?就一节竹子?”说着话,还想上手摸。 凌越也没阻止,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上墨绿色的竹杖,眼底闪过些许追忆,“嗯,我到家那天有人送我的。” 凌越自幼接受训练,十八般武器样样都必须擅长,要做到任何东西到了手里都能成为致命武器,方才合格。 后来王爷带她回家的那天说她像一棵青竹,等她及笄时,便特意送了这根他提前数年,在接她回家那天就命人专程为她打造的墨绿竹杖。 竹杖似竹非竹,命当世冶炼大师耗费数年之久,用天外陨铁千锤百炼打造而成。 可长可短,形态变换自如,其中还有暗器,全都可以搭配她的内力吞吐变化。 得到它后,凌越无论行走坐卧,从不离身。 黎蔟只当是她家里人送她的,对竹杖越发好奇了:“那你有给它取名字吗?” 高手的武器,不都是要取个拉风的名字嘛。 凌越难得翘起嘴角露出一抹真切的浅笑,她家郡主倒曾怂勇她给竹杖取名字。 不过凌越觉得什么名字都配不上它,就一直称它为墨竹:“就叫墨竹。” 王爷喜欢竹子的气节,她愿意一辈子做王爷和郡主身边的竹子。 黎蔟觉得这名字有点不够逼格,不过想想凌越自己就逼格够够的,这么一搭,好像也有种返璞归真的高人境界。 于是也就理解了。 “哎凌越,那我可以试试它吗?”看凌越耍起来,跟挽花似的,嗖一下就把苏南给挑开了,又嗖一下把他脑门砸出个包。 黎蔟看了难免心痒痒。 凌越斜睨他,眼中浮起一缕坏笑:“好啊,你双手伸出来。” 黎蔟乖乖伸出双手,摊平。 凌越单手把竹杖往他双手掌心一放。 下一秒,黎蔟就惊呼一声:“好重!”手已经下意识往下一滑,竹杖就往地上掉。 落地之前,凌越脚下一勾,竹杖就又飞了回来,被她一把接住。 看她一只手就轻轻松松拿起竹杖,黎蔟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凌越,你的力气到底有多大啊?!那么重的武器,你就这么这么,” 他右手手腕打着转,跟摇花手一样:“就这么跟玩儿一样把它拿起来了?” 竹杖看起来也就婴儿手臂那么粗,两边竹节略粗一点。 但整体看起来,顶多也就比三十来厘米的短萧粗一点。 怎么能那么重! 落到手掌上的瞬间,黎蔟还以为有辆车跑他手上来了! 凌越恶趣味得到满足,反手将竹杖收回后腰。 看了眼已经没人的周围,提醒黎蔟:“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完了,你答应我的事呢?” 作为帮黎蔟引开马老板他们的代价,是黎蔟答应帮他当无邪身边的“奸细”。 一旦有关于古潼京、月氏之类的消息,就要传给凌越。 凌越一说,黎蔟还真想起来有点消息可以传给她,赶紧说到:“你别说,刚才在无邪帐篷里的时候,我还真听到一点和古潼京有关的消息!” 凌越认真起来。 黎蔟说:“是马日拉,马日拉喝醉了睡着了,说胡话,念了一句蜘蛛悬梁,喜虫天降,无邪让王萌给马日拉罐酒,想让他别再瞎说。结果马日拉一闻到酒味就更精神了,坐起来就说起他小时候听他妈妈说的关于古潼京城主的故事。” 传说古潼京的城主有八只手八只脚,能像蜘蛛一样腾云驾雾,白天在八百里外治水,晚上就回到了城里。 “不过这种话小孩子都不信,他还说这个城主能吸取人的灵魂,还有一块能让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宝石!”黎蔟嗤笑,一点都不相信。 凌越却听得神色微动,显然是信了。 搞得黎蔟都瞪圆了眼睛,苦口婆心劝凌越别搞封建迷信:“这些都是夸大其词,是古人对自己不能理解的一些事物的神化,可现在科学这么发达,我们人类连月球都上去看过了,也没看见什么嫦娥玉兔的。” 凌越不懂什么科学,她曾经也对鬼神之说不屑一顾。 可前有女帝,后有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凌越对鬼神依旧没有多少敬畏之心,但也知道,这个世界上必定有某些藏在暗处不为人知的神秘生物或力量。 “空穴来风必有其因,剥开过分神化的部分,剩下的,就是真相。”凌越敷衍了一句,又问黎蔟还有其他的消息没有。 黎蔟觉得凌越说得好像挺有道理的,挠着头想了想,“哦,对了,无邪还说,这里不是真正的古潼京!” 对着凌越,黎蔟是真没有多少防备。 甚至别说防备了,凌越交给他的任务,他都恨不得把无邪底裤是什么色儿都告诉凌越。 可惜凌越不感兴趣。 噫? 不对啊。 幸好凌越不感兴趣! 黎蔟轻轻给了自己脑袋一巴掌,让它别继续乱想。 凌越点头,对此倒不觉得太惊讶。 她只是又问了黎蔟:“只要是酒,马日拉就喜欢喝?” 黎蔟点头:“当然,之前无邪就是靠几坛什么老烧就把装死的马日拉请过来的。” 在黎蔟还想再跟凌越看星星看月亮,从神话传说聊到各自爱好的时候,凌越直接让他早点回去睡觉,自己转身很快就回了自己帐篷。 人都走了,他还能咋滴?也回去睡觉吧! 第19章 他是妖妃妲己吗? 第二天上午。 除了剧组的蛋姐、果子、付美,王萌,以及苏南手底下的两个伤员,其他人都下了地宫。 为了避免再有人无缘无故失踪,这次大家统一将腰上的安全扣都挂在一根绳索上。 然而很快,还是有人莫名消失,先是剧组的曾爷,摄影菜头胆子都吓破了,立马转身要跑。 却不想还没跑多远,菜头就大叫一声。众人赶过去时,就看见来时还好好的绳索,现在居然诡异地从一个石像的肚脐处穿了过去。 甬道里,还出现了之前没见过的内里装满了沙的石像。 如果不是里面的沙不是白色的,凌越都要以为这些石像又是昨天她在那间石室里遇到的能隐身的玩意儿。 从下来开始,就一直在观察周围和苏南等人的马老板,在苏南频频言语挑刺无邪的时候,直接开口打断:“好了,先往前面走,凯凯,你来扶我!” 他发现苏南果然对关根很特别,像是知道些什么,却又不说破。 马老板很反感这种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必须要信任的保镖陪在身边才能稍微安心一点。 他首先想到的当然是凌越,可凌越一直跟在黎蔟身后,且他还想把凌越当关键时刻的杀手锏,自然不会现在就戳破。 在无邪的带领下,众人很快来到一道石门前,推开石门后,展露在众人眼前的就是一个站满了给城主殉葬的士兵的尸体。 这些尸体都穿着甲盔,拿着长戟,站在台阶下类似池底的低洼平地上。 剧组的人和苏南等人迫不及待下去查看情况,凌越目力极佳,发现那些尸体身上沾着一些类似蒲公英的东西。 还不等她思索地下宫殿里怎么会有蒲公英种子时,苏南手底下唯一的女生十一忽然叫了一声,很快晕倒在地,眼睛都变成了诡异的白色。 在十一倒下的时候撞飞了更多蒲公英种子,这些种子十分轻盈,很快就飞得到处都是。 下去的几个人里,只有王导和苏南上来了。 其他人几个呼吸间就断了气。 无邪看见剧组地质学家陈超在死之前脖子迅速膨大,明白过来他们这是遇到什么了,警惕地拽着黎蔟往后退了几步,提醒众人:“这是一种植物的孢子,遇水膨大,进入呼吸道后很快堵塞了呼吸,造成窒息!” 一个照面就折损了好几人,马老板心有余悸地用手帕捂着口鼻朝苏南和无邪发火:“现在怎么办?谁他妈能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 苏南直言:“退后肯定不行,现在只能往前走,穿过这里!” 众人一听,纷纷躁动。 走过去?刚下去的人可都死了,他们下去,不是送死吗? 苏南再次将目光落到凌越身上。 凌越虽然不介意打头阵,但总是被当成软柿子捏,可不是她的行事作风。 因此面对苏南的眼神,凌越很坦然地表示:“我可以带着我的老板黎蔟直接过去,至于过去以后这些孢子会不会被带动得到处飞,我就管不着了。” 一句话,她只管黎蔟的死活。 黎蔟既感动,又欲言又止。 在凌越投来警告的一瞥时,他才扯着她的衣摆凑近了说悄悄话:“再多算一个人呗。” 多算的那个是谁?除了无邪还能有谁! 凌越给了他一个“少年,你太不争气”的嫌弃眼神,不做应答。 因为她看出来了,苏南绝对不会让无邪就这么死在这里。 她不急,有的是人为了无邪去急。 果然,苏南目光闪了闪,还是放弃了让凌越去的打算,选择了自己上。 有惊无险之下,苏南成功抵达对面,两边一起在尸体上空拉起了一根绳子,足以让众人将安全扣挂在上面爬过去。 期间唯一让凌越关注的就是,她发现无邪这个老男人,似乎勾搭美少年的同时,还在用一种十分隐晦的方式,对苏南传递某些暧昧不明的关心和在意。 就是那种,平时针锋相对互相防备,却在某些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点发自内心的潜意识的担心和关注。 凌越:“…… ” 要不是训练课程里有涉及到各种攻心之术,凌越差点就没看出来这种隐晦的勾搭。 这无邪年轻的时候难道是什么妖妃妲己之流?惑人之术怎么能拿捏得这么自然真诚呢? 那怎么还总听无邪身边那个叫王萌的人说他老板一把年纪还没找过对象?凌越想了想,恍然大悟。 谁说风流多情,就必须要有对象?平等地去爱每一个男男女女才是博爱的精髓啊! 只是可怜了黎蔟一颗单纯的少男心,怕是要破碎收场了。 就在凌越表面高冷实则暗中八卦的时候,其他人陆续顺着绳子爬了过去。 在还剩下黎蔟、无邪和凌越的时候,黎蔟犹豫着让无邪先上。 毕竟他还有凌越在,可凌越没答应救他的时候把无邪也带上。 黎蔟就挺担心无邪小命的。 无邪笑了笑,替他挂上安全扣,不顾黎蔟的犹豫,直接把人推了出去。 打着手电筒照着黎蔟往对面爬的时候,无邪头也不回地问旁边仅剩的人:“凌越,你真的会保护好黎蔟吗?” 凌越立即从八卦中回过神来,毫不迟疑地“嗯”了一声:“就算是你要伤害他,我也会杀了你。” 就算你是黎蔟心动的人,在你威胁到他生命时,我也会打破之前与你达成的默契约定,杀了你。 毕竟,那可是她的任务! 无邪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表情淡淡,眼神坚定,仿佛世间没有什么可以动摇她保护黎蔟的决心。 忽然心里很不合时宜地生出一股淡淡的嫉妒。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这点情绪,平静道:“希望你说到做到。” 所以千万不要是别有目的的汪家人! 忽然黎蔟状态有些不对,双手一滑,整个人被悬挂在半空中,口中还在喃喃自语。 无邪见状,二话不说就挂上绳索迅速向黎蔟爬了过去,靠近他后,在他旁边安慰他鼓励他。 无法否认的是,不管无邪抱着怎样的目的,黎蔟这段时间确实对他渐渐产生了依赖心理。 在无邪的鼓励和带动下,黎蔟终于重新打起精神,和无邪一前一后地爬到了对面。 只剩凌越。 凌越连安全扣都没用,直接抓着绳子一跃,脚就踩在了晃动的绳子上。 不等对面的人看清,凌越已经如履平地踩着绳子跑了过来。 看见这一幕,除了无邪和苏南若有所思,马老板眼中异彩连连,便是王导也大加赞扬,迫不及待地挤到凌越面前,想要握她的手。 被凌越躲开了。 王导也不在意,双手交握着搓了搓,笑得格外热情:“凌越,你还有这一手啊!简直太厉害了!回头我邀请你拍一期纪录片好不好?就叫隐藏在人群中的武功高手!怎么样?到时候出场费好商量,只要之后咱们互帮互助,互相团结,有危险的时候拉一把,嘿嘿……是吧?” 黎蔟翻了个白眼,声音一点都不小的嘀咕:“算盘珠子都蹦我脸上了!” 说得好听,不就是想要让凌越保护他们嘛! 连钱都不提,就开空头支票,黎蔟表示看不起这种狡猾的成年人! 第20章 墓主诈尸了? 甭管王导打的是什么算盘,经过这么一遭,刚才因为幽闭恐惧症犯了的黎蔟心情好了很多。 就在众人收拾好心情,准备继续出发的时候,身后那些士兵的尸体中不知为何忽然有几具尸体倒了下去。 死尸忽然动了一下不可怕,可怕的是尸体倒下后,带起了大片的孢子四处飘散。 苏南一惊,大喊了一声“快跑!” 惊慌中,众人下意识胡乱逃窜,凌越站在最后面,眼角余光仿佛看见了一条黑色的东西。 她很在意那玩意儿是不是从石室密道里跑出来的长毛黑蛇,稍一迟疑,将黎蔟往无邪的方向推了一把:“你跟着他,我很快来找你!” 不等黎蔟反应过来,凌越就转身往回跑。 黎蔟吓了一跳,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凌越!” 就被无邪拉着往黑漆漆的甬道里跑:“别喊了,她比咱们俩加起来还厉害,快跑!” 孢子太轻了,只要靠近,等人跑动的时候带起一点风,孢子就会顺着气流黏到人身上,即便是无邪也不敢草率。 至于凌越,无邪心头思绪翻腾。 他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要回去,但是按照她的性格,必定是发现了什么她很在意的线索。 哪怕此去是死,为了自己追逐的目标而死,无邪也不觉得这算什么遗憾。 不过因为凌越的一推,无邪倒是完全忘了要把黎蔟单独放出去历练的计划,一路死死地拽着人。 有无邪的陪伴,再遇到漆黑的甬道,有尸体的船棺和满地致命孢子时,黎蔟倒是没那么害怕了。 脱离大部队,独自返回的凌越,在面对这些几乎无孔不入漫天飞舞的孢子时,也不敢大意。 之前苏南手下十一就是因为眼睛被孢子沾到,而迅速死亡。 凌越知道其他措施不够保险,当即直接内力外放,撑起一个无形的保护罩。 飘向她的孢子顿时被一个无形的力量阻挡在距离凌越数厘米的范围之外。 即便仗着内力深厚,内力消耗过度也需要时间打坐恢复,凌越时间不多,在脱离其他人的视野后,直接运起轻功,闯进尸堆里。 墨竹抽出,在手中挽了个花,两端一甩,各自弹出几节棍身。 短棍瞬间变成长棍。 凌越用长棍挑开倒地的尸体。 没有任何反应? 走了两步,再挑飞另一具尸体…… 就在凌越挑开第四具尸体时,一道黑影骤然射向凌越脸上。 早有防备的凌越转棍一拍,一条眼熟的长毛黑蛇就被拍飞到旁边的石墙上,整条蛇脑袋都撞烂了,死得不能再死。 随后,凌越又在地上棉花似的孢子堆里遭遇了两条长毛黑蛇的袭击,无一例外都被她拍飞了。 确定没有其他蛇后凌越才有时间去观察周围,想要找到这些蛇究竟是从哪里出现的。 最后她在边上一个兽头张开的嘴里发现了一些细腻的白沙,里面还有个洞。 用棍子往里面捅了捅,触碰到一个小巧的铁环。 凌越戴上冰蚕丝手套,用手指完全包裹在手套里的左手探进去,抓着铁环一拉。 旁边石墙上缓缓出现一道打开的石门! 只犹豫了三秒,凌越就决定进去。 至于黎蔟,无邪还是挺靠谱的,不至于现在就把小朋友甩了。 在凌越踏入石门后,石门很快就在她身后重新闭合。 没了退路,凌越只能继续向前。 穿过石门后又走了一段甬道,入目的又是和刚才士兵尸体那边一样的宫殿,只不过那边摆着的是殉葬的战士,这边却是一个个石像。 在凌越踩到一块地砖,而地砖微微下陷,发出一道机关触发的声音后,这些石像就全部动了起来,全部朝凌越冲了过来。 凌越一脚踢碎一个石像,却不想里面除了喷涌出大量的白沙外,还飞出一条比她之前遇到的长毛黑蛇粗大两倍有余的黑蛇! 好在凌越本身就没有松懈,在白沙喷涌而来时,第一时间足尖在另一个石像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倒飞回去。 避开扑面而来的白沙后,凌越后仰提棍侧腰拍下,棍子精准地落在蛇头上。 黑蛇脑袋被敲了个开花,粗长的身体抽搐扭曲了一阵,才渐渐没了动静。 看了看剩下的几十上百个石像,凌越也不敢再打碎了,只能施展轻功,踩着这些石像的脑袋纵身飞了过去。 又去和之前宫殿两边一样的兽头雕像那里摸索了一下,里面没有再找到机关,凌越也就从唯一的门走了出去。 有了刚才的宫殿,凌越又回忆了一下之前无邪手绘的那张地宫地图,明白这个地宫应该是按照镜像结构修建的。 所谓镜像结构,就是两边对称,这边有怎样的宫殿,那边就也应该有。 既然如此,无邪他们要去找的出路,应当在昨日已经自毁塌陷了的清凉殿对照的另一个清凉殿中。 单独出来一趟,除了蛇还是沙,什么有用的都没找到。 凌越深感换了个世界后,自己的运气是越来越差了,只能暂且往清凉殿方向走,先跟黎蔟他们汇合。 因为甬道上只有一些树根,和之前的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凌越没怎么注意,只想着快点去找人。 却不想就是这样的疏忽,让她在猛地一脚踏空时,下意识收腿再往前迈了一大步。 然而这机关实在坑人,就是因为她这一大步,竟然触发了更大的机关口。 整块地砖直接反转,让身处中间无处着落的凌越瞬间掉了下去。 正所谓马有失足,但不能接连失两足,凌越意识到躲不开机关后,立刻激发手镯射出雪丝钩爪。 箭矢射穿了地砖,让凌越挂在了距离地砖一米左右的空中。 往下看,下面一片漆黑,看不见底。 往上尝试着推动地砖,纹丝不动。 便是想要运功打碎它,在它破碎的同时,雪丝也要失了借力之处。 到时候她真就上不见天,下不着地,便是连轻功都没办法让她飞上去。 毕竟她练的是需要借力的轻功,又不是御风驾云的仙术。 看来只能往下找出路了。 凌越呼出一口气,再次忍不住腹诽,这到底是什么避暑地宫?怎么尽搞些乱七八糟的机关! 谁家好人会在自己家弄各种机关暗器啊,又是蛇窟又是隐形怪物石像藏蛇的,都不嫌埋汰的吗? 便是皇宫大内,顶多也是在一些机密的地方设置机关密道。 “弄得倒像是对入侵者杀无赦的陵墓防盗机关了。”凌越万分不解,自言自语道。 最后只能当作是两个世界的人思想观念不同了。 也可能这个什么古潼京第二十八任城主生性孤僻,自己修的避暑地宫从不欢迎其他人一起来享受,便是妻妾子女也不放心。 地砖下直接就是下一层的屋顶。 凌越往下滑了三十几米,才终于双脚重新落到了地面上。 收起雪丝,凌越发现旁边有一架被厚厚的蛛网灰尘盖住了的青铜仕女捧花灯,掏出兜里的打火机打燃凑近,果然里面还有灯油和灯芯。 点亮以后,凌越发现附近靠墙的位置都有这样的宫灯。 现在她手里没有手电筒,便想着把能点燃的灯都点燃。 然而没有盗墓经验的凌越不知道,有时候在墓里,点燃的灯,远比黑暗本身还危险! 陆续点燃了附近的七八盏宫灯,这个大殿才终于被照亮。 凌越也看清了这里的摆设。 这个宫殿不算大,上下对比,位置大概在对称的两个清凉殿的中间往下三十来米的位置。 属于对称图形的中间正下方夹角处。 宫殿不大,但摆设却比清凉殿华丽多了。 墙脚边是一圈的青铜仕女捧花灯,墙上是一整面的色彩虽已褪去,却依旧清晰的壁画。 四面墙都是封死的,没有看出有门的痕迹。 转了一圈,没发现机关,凌越就把目光落在了大殿中间一口形似棺椁的东西。 棺椁有些大,外表看来是石质的,上面雕刻着各种图腾。 凌越凑近了看,上面有蛇、虫、蜘蛛、火、水、走兽等。 占据中间位置的,则是一个有些奇怪的图腾。 凌越蹲在那里看了半晌,才从这过分抽象的图腾里看出了一个双头连体人的背影,以及他们面朝着虔诚跪拜的缠绕着白色雾状未知物的光秃秃的大树。 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凌越犹豫是否要打开这口棺椁,临时干一回盗墓的勾当时,棺椁里躺着的那位倒是耐不住性子,直接咔咔地推动着棺盖。 凌越一惊!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诈尸? 里面若真是躺的地宫主人,那位传说中拥有宝石后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古潼京城主,凌越还真想看看它到底是不是八只手八只脚。 第21章 喜虫天降 棺椁里的家伙显然是个暴脾气,推了一会儿,嫌速度太慢,安静了一会儿,一个蓄力,猛地踹飞了石盖! 凌越倒飞数米,睁大了眼睛去看,却见一只硕大的蜘蛛从棺椁里跳了出来! 这蜘蛛整体约莫有两米来高,伸开腿脚后,看起来更加恐怖。 它足似利戟,牙似钩钳,八只大眼睛盯着凌越,闪烁着贪婪的光。 更令凌越头皮发麻的是,它的背部和腹部上各有一张酷似人脸的花纹! 背上是一个男人哭泣的表情,腹部是女人冷笑的表情。 鼓动腹背时,这两张人脸还变动着,真像两张人脸在盯着你,让人不由自主生出一股寒意。 饶是凌越见多识广,见此也不由汗毛倒竖。 实在是这玩意儿诡异又恶心! 不等凌越再看,蜘蛛就挥舞着八只利足冲了过来。 凌越被它恶心到了,只想速战速决,化作长棍的墨竹在手中一紧,她踏足飞起,躲开挥过来的利足,转眼间来到蜘蛛背上。 离得近了,那哭泣的男人脸越发恶心,多看一眼都令人头晕目眩,凌越察觉这人脸花纹有异样,不敢多看,咬牙一棍直插而下! 带着内力的棍子锋利程度不弱刀剑,扑哧一声,墨绿色的汁液四溅。 凌越一时不察,反应过来时慢了半拍,尽管及时躲开,手臂上还是沾了少许汁液。 那汁液腐蚀性太强,只是几滴就让她外套烧出几个洞,里面手臂皮肤也有所灼伤。 剩下大片的汁液落到地上,坚固的石砖地面上也响起阵阵腐蚀的滋滋声。 蒸腾而起的气味也刺鼻难闻,让人闻之头晕。 有毒! 凌越屏住呼吸,拔出长棍,双手握住长棍另一端,高高跃起,使出千斤坠,正待蓄力猛砸蜘蛛头部。 这般力道,裹挟着强悍的内力,便是铜墙铁壁,也可摧枯拉朽,无可阻挡! 千钧一发之际,头顶忽然射来数道冷风。 凌越人在空中,有种被死亡锁定的危机感,背后骤生冷汗。 人在空中,无处着力,根本无法像平时那样施展轻功闪躲。 然而凌越也不敢用身体硬接,只能凭借身体肌肉强大的控制力,在空中强行屈身缩腿,以双足横蹬长棍的力气,横向飞扑了出去。 反手射出雪丝,将因承受了她一蹬之力而向反方向飞出去的长棍缠住。 说来话长,行来却是转瞬之间! 就在凌越整个人尚在空中,转眸间,就看见五六蔟如白练的蛛丝从天而降,同时一只比下面那只人面蛛还要大的蜘蛛从屋顶的一个白色大茧中破茧而出! 因为这间大殿挑层高,宫灯烛光摇曳,照明能力有限,加上大殿里有许多东西,倒是让凌越一时间忘了注意屋顶。 这时再看,凌越才发现屋顶居然满满的都是些或悬空或粘在屋顶石壁上的白色蛛茧。 这些蛛茧或大或小,最大的就是刚才跳出来这只约莫三米高的大蜘蛛,最小的也有脸盆那么大。 这哪里是什么城主陵墓,这是蜘蛛窝吧! 凌越暗自叫苦,只希望这些蜘蛛不要全部都醒了才好。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凌越落地,重新拉回墨竹,与跳下来后就气势汹汹,疑似要为妻报仇的纯黑大蜘蛛打作一团,后背破了个洞的人面蛛也在旁边时不时冲她背后扎一脚时,周围渐渐有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种声音还越来越大。 不能让它们全家祖辈十八代一起围攻自己! 躲开大黑蜘蛛又射来的一团蛛丝后,凌越翻身跳到最初的棺椁旁,长棍一挑,脚下一踢,硬生生将厚重的石头棺椁踢得飞了起来。 看准时机,在人面蛛跳到某处时,凌越双掌一推,石头棺椁便横飞了过去,直接把人面蛛的半边身子压在了下面。 不出凌越所料。 之前只是一个石头棺盖,人面蛛就费了些力气才踢开。 现在比棺盖更重十几倍的石头棺椁压在它身上,它挣扎着嘶吼着,棺椁下还流淌出了大量绿色液体。 它被砸破了肚皮,一时出不来! 黑色大蜘蛛救妻心切,顾不上凌越,赶紧跳过去用爪子去推石椁。 这时离地面比较近的蜘蛛已经如黑色潮水般向凌越扑咬而来。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凌越武功再高,面对铺天盖地的蜘蛛也应付不过来,不一会儿身上脸上就有被蜘蛛咬伤刺伤的痕迹。 好在这些小蜘蛛毒性不大,短时间内对凌越造不成多大影响。 趁着屋顶个头更大,明显更厉害的子子孙孙还挂着蛛丝大片地往下滑,凌越不顾脚下如猫似狗纠缠不休的蜘蛛,脱了外套飞到宫灯旁。 将里面的灯油全部浸到外套上,引燃外套的同时双足蹬在墙上暴力踢飞宫灯里的灯油。 让灯油大部分都泼到黑色大蜘蛛和还被压着的人面蛛身上。 其余的胡乱泼在了地上爬动的蜘蛛身上。 就在黑色大蜘蛛发现不对劲,要吐蛛丝来扑灭凌越手上的火时,凌越矮身躲开的同时往旁边一滑,手中的外套也掷了过去。 轰——! 灯油骤然被点燃。 蜘蛛本身就怕火,油光水滑的小蜘蛛们更是绝佳的助燃材料。 黑色大蜘蛛顾不得再救人面蛛,自己在地上打滚,试图扑灭身上的火。 可惜灯油哪里是那么好扑灭的。 很快,一股奇异的说不出是香还是臭的气味在大殿空气中弥漫开来。 凌越担心有毒,在体恤衫下面扯了一截布勉强蒙在口鼻处。 抬头看屋顶上那些蜘蛛,一个个也承受不住火焰的熏燎,或是仓皇地往上爬,或是断了蛛丝直接掉进火海中,很快发出噼里啪啦被烧爆的声音。 蜘蛛家族是一把火烧得差不多了,凌越自己也不好受。 宫殿里空气有限,如果不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出去的办法,她也得留在这里和这群蜘蛛烧成一堆灰烬。 想到这种死法,凌越无论如何都是不肯的。 就算最后把自己糊到屋顶的墙上烤成人干,她也绝对不要跟一群蜘蛛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危机时刻,凌越反而头脑越发清晰。 她忽然想到黎蔟说的马日拉提起关于古潼京城主的那句话:蜘蛛悬梁,喜虫天降。 蜘蛛悬梁,这里到处都是蜘蛛,哪都可以算它们悬挂的梁。 喜虫天降,又该作何解? 隔着燃烧的火焰,凌越忽然看见倒扣在已经奄奄一息的人面蛛身上的石椁,石椁上有很多图腾,最显眼的依旧是那副双头连体人跪拜大树的那一幅。 脑海中灵光一闪,凌越想明白了那棵树上缠的是什么了。 不就是大黑蜘蛛吐出来的那种如白练的蛛丝吗?! 所以其实这里占据主导地位的并非处处被大黑蜘蛛维护的人面蛛,而是大黑蜘蛛本身! 它是喜虫?自天而降…… 凌越将目光落在了大黑蜘蛛在屋顶上留下的那个巨大的白色蛛茧上…… 第22章 中毒昏迷 就在和凌越分开后,无邪确实如凌越猜测的那样,带着马老板他们找到了另一边的清凉殿。 按照原来的方法,用跷跷板机关陆续钻进洞里后,走到尽头却不再是出口,反而是一处悬崖。 无邪本是带着黎蔟先下去探探路,没想到马老板他们不等底下的通知,直接就全下来了。 下来后发现是个只能进不能出的陷阱,一行人又是一番闹腾。 好在,很快黎蔟发现了石雕眼睛的机关,就此发现了装着一具八只手八只脚的骸骨的棺椁,这大概就是古潼京城主的尸骸了。 众人原本可以全部从棺椁里头部的机关安全出去,然而马老板认定了棺椁里那块宝石就是他要找的那块,趁无邪苏南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忽然拿了宝石,因此又一次触发了机关。 最终,苏南等人随着上升的棺椁顺利逃出去,无邪和马老板却掉到了棺椁上升后空出来的一个如同石井的封闭空间里。 也是在这里,无邪利用八卦术数原理,找到了生门,打开了一扇石门,来到了真正的主墓室。 逃出去的苏南直接用火药炸开出口,无邪和马老板暂时在墓室里躲避爆炸。 随着爆炸声响起,无邪和马老板正要出去找出口,却忽然感受到地面又是一阵剧烈震动。 马老板眼神慌乱:“怎么回事?怎么又爆炸了?苏南是要故意把我们炸死在下面吗?!” 无邪惊疑不定,环顾四周,目光在落到墓室中间那个趴伏姿态的玄武石雕上:“不是上面,是下面。” 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无邪不由想到失踪的凌越,会是她吗? 在两人的注视中,玄武石雕忽然“砰——”的一声就掉了下去,露出一个洞。 伴随着洞口的出现,一根无邪熟悉的雪白丝线骤然射出,直接扎进了旁边的石柱上。而后,一道狼狈的身影从洞口里蹿了出来。 一出来,凌越就跪趴在地上使劲咳嗽,手镯雪丝都顾不上收。 实在是她在下面差点就憋死了! 谁知道那群蜘蛛那么好烧,愣是比她预计的时间还要快就把氧气消耗殆尽。 幸好最后关头她成功找到了藏在大蛛茧里的关键东西,取下来后,那片屋顶就皲裂破碎。 凌越赶紧抓着旁边的蛛茧躲开,又在破开一个石洞后第一时间射出雪丝,逃了出来。 看着平时总一副孤傲清冷的凌越此时不顾形象的跪在地上,头发凌乱衣衫破损,裸露的脸上手臂上也黑一块灰一块。 抬头朝他看来时,一双清冷的异域风情浓郁的眼眸也湿漉漉的,眼眶鼻头都红了,看起来好不可怜又可爱。 无邪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不重,却余韵悠长。 凌越的外套不知去了哪,后腰的竹杖倒还在,腰侧还挂了个粗糙的布袋。 无邪的目光在被里面的东西印出个正方形硬面的布袋上晃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起身下意识脱下外套,快步上前,将外套披在了凌越身上。 同时,他蹲下身,稍微挡了挡马老板的目光,轻轻拍着凌越的背,低头询问:“怎么回事?还好吗?” 刚才过来给她披衣服的瞬间,无邪已经快速扫过她的身上,发现她身上有很多伤口,手臂上有灼伤,手腕上有利刃划伤。 最严重的是腿上,也不知遭遇了什么,从大腿半截的部位开始。 下面都要被咬成洞洞裤了,每一个洞里都能隐约看见青红泛紫的咬伤。 那是伤口有毒的表现! 凌越有多厉害,无邪从黑瞎子那里已经了解一二。 连她这样的身手,遇到下面的东西都能如此狼狈,这座地宫里到底还藏着多少他和黑瞎子都没发现的? 以及,为什么每每遇到这种意外的都是凌越?难道她其实知道这座地宫里藏着的秘密? 多疑已经融入了无邪的骨子里,只是发散思维一会儿,就冒出了无数怀疑。 不过这时候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不等凌越回答无邪的话,上面又是一阵爆炸声。 无邪抬头看着摇晃着开始往下流淌着沙子的墓顶,无奈摇头:“苏南这家伙也太心急了。” 凌越还没喘过气,只觉得肺里一阵燎火般的灼痛。 要不然她非得当着无邪的面吐槽他一句:人家对你上心了,能不着急嘛! 然而不等凌越给无邪一个眼神,让他自行体会,就呼吸一滞,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倒向了无邪。 无邪连忙把人抱住,心急地低头就去摸她脖颈。 只是浑身乏力,有中毒迹象的凌越无语,用气音在无邪耳边道:“别摸了,没死,就是中毒了。” 无邪手一僵,尴尬地收回了手。 又想要把她抱起来,结果试了两次,都没能把人抱动。 搞得无邪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 怎么连一个48公斤碎石机关都能走的女孩子都抱不动呢?这不应该啊! 凌越也感受到了他的努力,虽然很不应该,但还是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又因为气息不稳,这一笑,就笑得要死不活的,好像随时会断气。 无邪忍不住也笑出了声:“别笑了,小心把最后这口气给笑没了!” 凌越:“……” 好像还真有可能。 无邪抱不动凌越,凌越歇了会儿,这时候头顶已经被炸开了一个洞。 凌越自己勉强站起来,对无邪说:“自己能上去吗?” 她现在自己跳上去都够呛。 无邪点头,难得幼稚的来了一句:“可别瞧不起人。” 他现在还是有点厉害的好吧! 马老板就看见两人在那嘀嘀咕咕,现在马老板忍不住怀疑凌越其实是无邪的人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三人还是从苏南炸出来的口子逃出了地宫。 一上去,凌越脚下一软,倒头就睡。 好在无邪早有准备,在她倒下的时候就及时接…… 没接住。 倒下的凌越把去接她的无邪一块儿给压在地上了。 等在外面的众人一看,三个出来,一下就倒了两个! 王萌和黎蔟赶紧跑过去,吭哧吭哧扶了几回都没扶动。 还是黎蔟及时想起什么,手穿插到凌越的后腰,手指一番动作,终于把那个挂着竹杖的皮带扣给扯开。 无邪只感觉身上一轻,不用王萌和黎蔟帮忙,就把昏迷不醒的凌越抱了起来,快步往帐篷那边走。 黎蔟赶紧追上去:“无邪,凌越她怎么了?怎么受了这么多伤?怎么还昏迷了?!” 王萌眼看着两人就这么跑了,又低头看了看墨绿色的竹杖,知道是凌越的,就想捡起来给她带回去。 然而一抠,王萌就发现问题有点大。 其他人都要准备散开了,苏南的手下老麦看见王萌撅着屁股在那里对着什么使劲,好奇地凑上来。 发现王萌就是捡一根比短萧粗一点的竹子,看起来就像是搬不动的样子。 “有那么夸张吗?”老麦撇撇嘴,一脚就要踹过去把竹杖踹飞。 他可还记恨着凌越先前对他出手的那份恩怨呢! 谁知,下一秒,老麦就“嗷”的一声抱着脚满地乱跳。 动静引来了其他人,就连苏南都来看情况。 无邪和黎蔟还不知道凌越掉在那里的竹杖引发了其他人怎样的骚动和讨论。 在黎蔟纠缠不休的时候,无邪简短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要带她去处理伤口,她身上的伤口有毒,得赶紧打一针看看情况。” 如果不能解毒,还要想别的办法。 黎蔟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在一边伸着手,“云帮忙”地帮着无邪一起把凌越带回了他们的帐篷里。 凌越那边的帐篷简陋狭窄,不方便给她治伤。 无邪将人放在他自己的睡袋上,一边找解毒清一边催促黎蔟:“去找剧组的果子帮忙,凌越要换身衣服,还要检查身上有没有其他伤。” 黎蔟“哦”了一声,正要往外跑,又被无邪提醒了一句:“把马日拉也拖出去!” 马日拉成天没事就喝酒,喝醉了就在帐篷里睡大觉。 这会儿也睡得呼噜震天响。 黎蔟赶紧又连拖带拽把马日拉弄出去。 等到了外面,随便找了个能遮荫的地方,就把马日拉丢在那儿。 迷迷糊糊的马日拉打了个滚,又稀里糊涂地继续睡。 无邪迅速给凌越打了一针解毒清,在黎蔟带人过来之前,特意兑了些热水,用毛巾打湿了。 盯着凌越闭着双眼越发显得脆弱与乖巧的脸看了片刻,还是伸手将她翻了个身。 让她从平躺变成趴伏。 凌越的衣服被火烧得已经快成破布了,衣领的位置一扯,焦黄的劣质布料就直接碎了,露出一大片背部肌肤。 无邪眼神躲闪了一下,忍着耳尖的滚烫,将热毛巾捂在了她的肩背位置。 过了一会儿,无邪拿开毛巾,仔细抚摸观察凌越的肩背。 左右肩胛两边,在被毛巾擦拭过后,又恢复了瓷白的细腻,入手温软,与她清醒时孤傲疏离的气质完全不搭。 更重要的是,上面并没有凤凰纹身。 不知为何,无邪心中生出一股喜悦。 他又再三摩擦了几遍,确定这片肌肤上没有用人皮遮掩,这才在听到帐篷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的时候赶紧将外套给凌越扯上,自己手上的毛巾也丢回盆里。 第23章 营地塌陷 凌越本身从小就有抗毒这方面的特殊训练,再加上内力自动运转,修复内伤清除毒素,又有无邪给打的解毒清在血液中起作用。 在全然陌生的环境下,凌越很快就强行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就是黎蔟那张怼到她眼前的大脸。 凌越蹙眉,抬手一巴掌把他的脸拍开。 黎蔟不怒反笑,“凌越,你终于醒了!” 凌越环顾四周,认出这是无邪他们的帐篷,撑着还有些乏力的身体坐起来,第一时间问黎蔟:“我昏迷多久了?” 黎蔟一直守着凌越,一口就给出确切回答:“从给你换好衣服包扎好伤口开始,至今已经有三十四分钟了!” 下意识换算成自己熟悉的时辰,确实昏迷得够长的。 凌越低头看见自己身上换了一套的衣服,是她熟悉的白体恤黑长裤的装扮。 手臂上的几处伤口都被人擦了药,还细心地裹了一层既透气又能防止沙子沾染伤口的绷带。 黎蔟在旁边解释:“你身上的衣服是果子姐帮忙换的,拿的是你包里的换洗衣服。你身上的伤是无邪给你包的,我不会包,不过我已经偷师成功,下次你再受伤,我就可以给你包扎了!” 少年说得还挺高兴的。 凌越无语:“哦,谢谢你哦。” 还盼望着她下次再受伤! “对了,”凌越打断黎蔟还要继续滔滔不绝的啰嗦,“我的东西呢?” 黎蔟献宝似的把布袋交给凌越,“你的墨竹是无邪和王萌一起抬回来的,就在你枕头边,还有这个!看,我一早就保管好了的,连无邪想看都没让他看!” 其实无邪根本没想起来要翻凌越的这个布包。 一来那时他的心神都放在检查凌越身上有没有凤凰纹身上,二来王萌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跟他说,凌越的那个竹杖太重了,比黑金古刀还重。 无邪听了,心中一动,赶紧就出去,和王萌一起从围在一起比力气的众人之中,把竹杖抬了回来。 回来后还不等多看看竹杖,无邪又很快被马老板那里的人叫过去了。 如此一来,无邪自然没时间去关注凌越的布袋。 凌越没有打开布包,而是捏了捏。 确定除了玉玺和手套,刚才在下面得到的那块古怪石头也在,便重新把它拴在了自己腰侧,又将墨竹插在腰后。 看她掀开被子要出去,黎蔟不放心:“凌越,你再休息一会儿吧!” 凌越已经掀开帐篷门帘眯着眼睛往外看,正要回头对黎蔟说一句“没事”,忽然耳朵一动,听到了一阵越来越响的沙沙声。 脑海里瞬间闪过几个词汇。 一层叠一层的地宫,破了洞的地宫屋顶,炸开时就不断往下倒灌的黄沙…… “不好!黎蔟,快收拾东西,离开营地!” 先前驻扎营地的时候,选择的就是古城墙遗迹里面那一片空地。 古城墙遗迹下面就是地宫,现在地宫至少三层的宫殿都已经打通了,倒灌下去的黄沙能少得了吗? 耳朵能听到的沙沙声越发刺耳了,黄沙往下倒灌的速度在加快! “黎蔟,去通知无邪他们,下面的地宫已经被炸开,营地马上要塌了!” 匆匆交代完黎蔟,凌越自己转身就进了隔壁自己的帐篷,火速收拾自己的行李。 她的行李并不多,三套换洗衣服,已经换下一套还没机会洗,一套刚在下面和蜘蛛家族共存亡了,只剩身上穿着的这套。 所以凌越要收拾的只是一些饮用水和食物,另外,她还去马老板他们放物资的地方又塞了些东西到包里。 黎蔟也不傻,听凌越说地宫被炸开,营地要塌了,顿时心头一紧,赶紧冲出去扯开嗓子大喊:“大家快收拾东西,营地要塌了!沙子要往地宫里钻了!” 无邪和王萌就在马老板那边,听到动静,一个个都走了出来。 黎蔟站在远处对无邪他们又喊了一遍,自己转身又呼哧呼哧跑了回去。 路过马日拉的时候还狠狠踹了他一脚,让他赶紧起来收拾东西跑路! 众人都听清楚了,剧组的人刚开始还懵了一下,但是看到其他人都慌慌张张跑回去收拾东西,也赶紧回帐篷收拾东西。 “摄影机!设备不能丢下!” “我的包,我衣服还没塞进去呢!” “收什么衣服啊!快装水和吃的!” 七手八脚中,一个个还要再收拾行李。 是无邪返回来强硬地拉着还在整理什么设备资料的王导他们马上撤离:“快走!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不远处,已经带着黎蔟站在古城墙遗迹下面的凌越看见无邪还在那里拽着王导他们跑。 眼看沙子流动的声音越来越密集,凌越皱眉,丢下自己的包,快步跑到还在拉拉扯扯的付美和蛋姐她们身边,一手一个拎着就跑。 直接把原本跑在前面一点的无邪王导曾爷果子他们甩在了身后。 把付美和蛋姐丢到安全的地方,凌越又回头接手了跑不动的曾爷和果子。 王导遇到危险,自己跑得比狗还快,不需要人担心。 无邪就只需要顾好自己。 看着凌越一声不吭地又拎着两个人离开,无邪嘴角翘起一抹弧度。 不可否认,在确定凌越身上没有凤凰纹身后,虽然她的来历还是成谜,无邪再看她,总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 也不知道是因为凌越这么强大的人很大概率不会成为他的敌人而轻松,还是因为别的。 第24章 沙漠中的前进 目睹了营地彻底消失在茫茫流沙中,众人简单的商量过后,决定重新出发。 然而在清点物资的时候,就发现问题有点大。 有凌越的提醒,逃出来的时候大家多多少少都带出来了一两个包。 但因为太慌乱,不愿舍弃的东西又太多,等到无邪和苏南去查看众人带出来的东西时才发现,真正有用的反而没多少。 看见王导两个沉甸甸的背包里全是各种设备资料,曾爷包里倒是有点水和食物,但各种资料还是占了一大半空间。 无邪都要气笑了:“你们认为这些东西能让你们在沙漠里活几天?” 王导悻悻然一笑,支支吾吾去看其他人的包:“那不是,其他人总带着吧?” 他也知道理亏,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 可人活着,就得面对现实,他要是弄丢了这些设备和资料,投资人能让他赔到倾家荡产! 曾爷也没脸开口,愁眉苦脸的在那里看着彻底消失的营地默默后悔。 无邪黑着脸没吭声,也不去看其他人的包了。 旁边刚才还叫嚷着自己的化妆包没带到,要回去拿化妆包的付美都被无邪的黑脸吓到不敢吭声了,缩在果子和蛋姐后面低着头拎着包。 她的包里也只剩半瓶水。 果子和蛋姐跟她的情况差不多。 因为在此之前,她们帐篷里的水都被果子拿来洗头了,果子去找老麦借水,还发生了很多事,水自然也就没借到。 另一边,苏南看见露露包里都是漂亮衣服鞋子之类的,也停了手,站起身,双手叉腰脸上带着笑地扫视众人:“现在怎么办? 无邪就回头跟王萌说话,黎蔟也拉着凌越往他那边凑。 至于马日拉,早就怂兮兮地抱着自己的酒瓶子躲在无邪身后了。 马老板一见,这是要搞小团队啊?这怎么行! 因此他清了清嗓子,杵着拐杖义正严辞道:“都到这时候了,大家更要团结!苏南,你带着人先把物资都重新分配一下!”他自己是什么都没带出来的。 不过他是老板,车队里所有东西都是他的,这些人带出来的东西,当然也合该属于他。 老麦不满他的语气,梗着脖子道:“谁要重新分配?我们带出来的自己用都不够,凭什么分给你们!” 目前马老板和剧组的人,几乎都没生存物资。 老麦认为现在该当老大的是他们,想要东西?行,给钱! 被马老板吩咐当出头鸟的苏南只是保持着虚假的微笑,既不反驳马老板的决定,也不管闹事的手下。 无邪回头问黎蔟:“接下来只能走了,能不能活下去,全靠运气,怕不怕?” 黎蔟少年心性,哪怕心里打鼓,面上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气样儿:“小爷会怕?”哼! 默默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凌越。 很好,凌越脸上的神色还是那么淡定从容,肯定没问题! 无邪看他那死鸭子嘴硬的样子,都被逗笑了,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不怕就好,到时候跟着我,别掉队。” 黎蔟嫌弃地抖开他的手,往凌越的方向蹭了蹭,狗仗人势的架势摆得足足的:“我有凌越,才不跟着你!” 谁知凌越却扭头对他说:“别跟着我,我沙漠求生经验少。” 黎蔟脸上表情空白了一瞬。 看起来呆呆的。 无邪呛咳两声,别开脸憋笑。 “不、不会吧,凌越,你是在开玩笑吗?”黎蔟不敢置信,毕竟在他看来,他家凌越简直就是六边形战士! 然而凌越依旧给了他否定的答案:“真的,我不喜欢沙漠,去的就少。” 起初对沙漠的不喜欢,是源于她身上一半的西域血脉。 她讨厌被人当成异类欺负排挤。 后来郡主喜欢她的眼睛,她也就对此芥蒂消除了不少。 但沙漠单一的景色,干燥的空气,强烈的阳光,没有哪一点值得称赞。 无邪这时候插一句嘴:“那你为什么要跟着剧组来沙漠?” 凌越给了他一个斜眼:“你猜?” 不是缺钱,她会来? 早知道…… 想到在地宫里发现的那些线索,算了,早知道有这些线索,不要钱她也得来。 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黎蔟笑得嘎嘎的:“无邪你好蠢啊哈哈哈,凌越当然是因为缺钱才来的呀!” 无邪回以冷嗤一瞥。 也不知道蠢的人到底是谁,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 闲聊的功夫,那边总算吵出结果了。 马老板承诺出去后再支付老麦等人一笔不菲的佣金,带出来的物资按需分配。 所谓的按需分配,其实就是谁拳头大,谁就分得多。 在老麦伸手要拿凌越和黎蔟包里的水和压缩饼干的时候,凌越把竹杖抽出来,一抛一接地玩着。 知道这玩意儿有多重的众人默默将眼神从凌越的包上移开,老麦也老老实实缩回了手,甚至还非常知情识趣的把刚搜刮走的无邪和王萌的物资都归还了一小半。 无邪:“……” 还挺会玩。 最终,剧组的五个人只得到了最少的物资,顶天了只能够在沙漠里活一两天,还得是极力克制身体需求的前提下。 王导自然不愿意,可老麦把刀一亮,几人也不敢强行争辩。 眼看众人陆续离开,无邪留在最后,把自己的一个包留给了他们,“有机会就出去吧,以后别再往沙漠里跑了。” 无邪还是希望他们能尽快离开,不要再继续牵扯下去了。 王导苦笑,“我们也想走啊,可您看,现在……” 无邪摇摇头,转身小跑几步,带着不远处等着他的王萌黎蔟他们跟上已经走远的苏南等人。 看着凌越背着包和黎蔟一起走在前面,王导是真后悔了,“早知道,就听凌越的话了。” 旁边脸色苍白的果子和蛋姐也点头,对凌越一直看不惯的付美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曾爷叹了口气,拍拍手,强行让大家振作起精神来:“大家别气馁,先跟上大部队,关老师经验丰富,还有能找海子的马日拉,情况不算太坏。” 蛋姐吸了吸鼻子,勉强笑道:“是啊,比起菜头徐雷陈超他们,咱们至少还活着,走吧!” 在漫无边际的沙漠里一步步往前走,是什么感觉? 黎蔟能想到的只有一个词:绝望! 无论看向哪个方向,都是一成不变的黄沙。 头上的烈日毫无阻挡的灼烧着他们身体里的水分,干燥的风也在挤压他们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 黎蔟掏出水想要喝一口,被无邪抢了过去:“不要喝得这么频繁,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黎蔟有些恍惚地喘了口气,不满道:“不喝就不喝,还给我!” 王萌拍拍他肩膀:“听老板的,他经验很丰富。” 一直默默跟着的凌越看向无邪,“你经常来沙漠?” 无邪闭了闭眼,似乎是眼睛被黄沙晃得有些难受,他没有直接回答凌越的问题,而是教起他们两个在沙漠里要怎么走路才能最节省体力:“想象自己是一头骆驼,双脚外八字,不要让自己流太多汗……” 凌越皱眉认真观察了一会儿,感觉有点为难。 黎蔟照着学,都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凌越还在那里站着。 无邪感觉她有些奇怪,问她怎么了。 凌越抿抿唇,说:“太难看了。” 说罢还是按好原来的步伐姿势继续前进。 无邪反应了一下才想明白她是不愿意用这么难看的步伐走路,原来还这么在意自己形象吗? 忍俊不禁的摇摇头,无邪追上去,“在生存和好不好看之间,你居然选择后者?” 凌越抬头挺胸,身姿挺拔,每一次抬脚发力,纤细柔韧的腰肢都会有最完美的肌肉控制走向。 她发尾摇曳,步态从容,在整个行进的队伍中显得格外不同。 对此,凌越实话实说:“现在还不到我做出选择的时候。” 事实确实挺扎心的。 看看队伍里其他人,要么是互相扶持着走,要么神色恍惚摇摇晃晃地走,要么低头默默走。 谁能像她这么轻松啊。 无邪好奇地问:“你的衣服是你自己选的吗?你觉得你这样搭配合适吗?” 除了墨绿色外套、亮紫色外套,今儿又换了一件镭射粉外套。 每每都叫无邪感慨,原来世界上还有这种颜色的衣服! 到底是谁生产的啊! 凌越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 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不过确实没有郡主给她搭配的衣服好看。 她抿唇,有些不满无邪非要挨着她说话,难道就是为了嘲笑她的衣服品味? 凌越加快步伐,无情地把无邪甩开。 看她明显生闷气的样子,无邪笑了笑。 王萌凑过来:“老板,你笑什么呢?” 无邪拽他胳膊:“笑你怎么走得这么慢!” 说罢就加快步伐,来到新鲜劲过了速度就慢下来的黎蔟身边:“保持匀速,呼吸节奏不要乱……” 剧组的付美落在最后,摔倒后不愿意爬起来。 黎蔟这个吊车尾大发善心,扶着人慢慢往前走,还一边把刚从无邪那里的经验传授给她。 行进的队伍渐渐被拉得很开,像一条珠子稀稀拉拉的难看的项链。 “哎,你不去帮一下黎蔟?” 站在一个沙丘上,对着地图辨认了一下方向,发现凌越就杵在他旁边,无邪好奇地问。 凌越一手叉腰,一手反手摸着腰后的竹杖:“你刚才不是跟王萌说,让他自己跟上来吗?” 无邪看了一眼她摸竹杖的那只手,他发现她皱眉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去摸它。 显然,这根竹杖对她而言不仅是武器,还有别的意义。 无邪喘着气:“那你这个保镖当得还挺不称职的。” 凌越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多废话。 难道他现在不觉得又累又渴吗? “那我现在就去背他,一路把他背出沙漠。”凌越故意转身提脚做出往后面走的姿势。 无邪赶紧拽住她手臂,“那还是让他自己走吧。” 凌越斜睨他,给他一个“你真烦”的嫌弃眼神,明明想要训练黎蔟的是他,还非要拿话来试探她。 信不信她真把他架起来的这口锅砸了? 给他一个眼神,凌越就往前下了沙丘。 无邪问王萌:“你看见没,她刚骂我。” 王萌憨厚老实地一笑,装傻。 第25章 你们有病吧!【礼物加更】 又一次扎营休息的时候,苏南分完他们包里仅剩的最后一点食物后,不得不起身走向无邪:“关老爷,我们的物资消耗得比预计的快太多了,现在已经没有了,你说,怎么办?” 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神看向凌越那边。 意思很明显。 她要凌越把物资分出来,但是不愿意自己出面,要求无邪去。 无邪也明白,故意装傻:“我们的水也喝光了,你说该怎么办?” 苏南冷笑,“别给我装傻,你去,大家还可以和平相处,一起走出去,你不去,我这边的人,可就压不住了。” 不远处,凌越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也知道有这一遭,她本就没想压着本就不多的物资,被所有人同仇敌忾,当成掠夺对象。 在沙漠里走了两天一夜,带出来的物资少,消耗的人又多,根本不可能撑到最后。 凌越把两瓶水丢给躺在地上装死的黎蔟:“去,给剧组一瓶,马老板一瓶。” 黎蔟惊讶:“可是凌越,我们怎么办?” 凌越眯着眼看向不远处的无邪,“放心,没水了我也能把你拖回去。” 越跟着无邪走,凌越就越发确定这一切都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即便中途出现了一些意外,凌越不相信他会没有后手。 “哦,”黎蔟本来就不是什么自私狠心的人,乖乖拿了水往不远处剧组那边走。 凌越将包里最后三瓶拎起来,一瓶揣衣兜里,走过去丢了一瓶给无邪,剩下一瓶丢给苏南。 只看她丢在地上空无一物的背包,不用多说一句话,苏南就明白这是她最后的物资了。 等黎蔟回来,凌越把最后一瓶水给了他。 黎蔟拧开盖子,又递还给她:“你先喝,免得你嫌弃我口水。” 又想起等她喝了,自己再喝,那不是间接接吻吗? 咳! 黎蔟低头啃干巴巴的饼干,掩饰自己发烫的脸。 可惜凌越没给他遐想的机会,“不用了,你留着。” “啊?”黎蔟不赞同地抬头看她:“我才不需要你牺牲自己来保护我!” 凌越叹气,忍不住发出穿到这个世界后一直很想说的那句感慨:“有时候我真的感觉和你们这些人,不管是行为还是思想上,都存在着很大的鸿沟。” 过来送水的无邪听到这句话,潜意识里觉察到不对。 凌越还在解释:“我会一门功夫,可以将自身的消耗降到最低,不吃不喝几天也没关系。” 黎蔟对此表示不太相信,还是觉得她是为了把水留给他,才故意这么说的。 这时无邪走了过来,“我相信她说的话,因为我有个朋友,也有类似的功夫。” 坐在地上的黎蔟和凌越抬头看他。 无邪把手里剩下的半瓶水递给凌越:“不过这种功夫,能不用还是别用,就像你说的那样,还没到那种时候。” 凌越看了他片刻,伸手接了过来,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黎蔟抬头看看无邪,又看看不接他手里的水,却接无邪水的凌越,怀疑地小眼神定在凌越身上:“凌越,你就不想跟我喝一瓶,就想跟无邪喝一瓶水,是吧?你也知道间接接吻的说法是吧?” 凌越还在疑惑什么叫间接接吻,反应过来的无邪就已经耳朵发烫了。 他都被这小屁孩儿气无语了:“我说黎蔟,你脑子没问题吧?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这些!” 再说了,那瓶水是他和王萌、马日拉分着喝的,因为存了分给凌越的心思,他都是用的其他容器分的好吗! 黎蔟哼哼唧唧:“我什么心思?我的心思哪有你的心思多啊!别以为你老是找凌越搭讪的小动作我没发现,之前还总偷偷看我家凌越。” 无邪不乐意了:“什么叫你家凌越?人家怎么就成你家的了。” 黎蔟梗脖子:“她是我保镖!” 无邪呵呵:“你也知道只是保镖啊。” 凌越:“……” 烦死了,凌越抬手阻止:“所以什么叫间接接吻?” 这是什么很严重的事吗? 接吻她姑且知道,但接吻还能有间接这个说法? 现在她很想用黎蔟的那句口头禅亲切地问候一下这个世界:这里的人都有病吧! 最后凌越也没能从黎蔟和无邪口中得到关于“间接接吻”的具体解释,两人都瞅了她一眼,然后默契地别开视线,各自安生了。 对此凌越也不在意,对这个世界陌生的一切,她完全没有探索和好奇。 她现在想的只有,找到古潼京,确定里面是否有关于月氏、关于女帝的线索。 最后分出去的三瓶水并没有让众人撑多久,半下午的时候就消耗光了。 包括黎蔟和无邪留给凌越的最后一点水。 晚上燃起篝火准备休息的时候,马日拉当作宝贝的半瓶烧酒也被苏南抢了过来,一人分到一小瓶盖。 无邪把自己那一点让给了黎蔟,黎蔟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被无邪笑话他是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黎蔟有些发蒙:“什么摩?” 王萌好心解释:“就是人质爱上了绑架犯。” 旁听的凌越:“……” 这个世界的人真的有大病! 黎蔟也很生气,赌气一口喝了属于无邪的那口酒,转头就看见凌越掐着无邪的脸颊,把属于她的那一份直接灌进了他嘴里。 黎蔟举着瓶盖目瞪口呆,片刻后,在无邪还在愣愣看着凌越的时候怒吼一声:“无邪你卑鄙!” 丢了瓶盖就扑了过去,直接把无邪压到了地上。 王萌一看,自己老板要被打了,那怎么行! 赶紧爬过去把黎蔟扑倒,偏偏黎蔟揪着无邪死活不撒手,王萌就使劲拔黎蔟。 最后三个人纠缠成了一坨。 凌越默默挪开了一点距离,看着篝火叹了口气。 她已经不想再去探究黎蔟刚才究竟在想什么,又为什么要骂无邪,甚至还动起手来了。 没必要。 真的。 不久后。 黎蔟顶着一只熊猫眼往凌越身边凑,抱着膝盖委屈巴巴地问:“凌越,刚才你为什么要把酒让给他?” 凌越抬头看天。 不想吭声。 黎蔟就一直盯着她。 凌越没办法,只好道:“我不喝酒。” 黎蔟皱眉:“可现在没水了,那是我们最后一点可以喝的东西。” 凌越摇头:“如果没办法了,我会选择喝血,但绝对不会喝酒。” 黎蔟一时间联想到了很多,猜测是不是她酒精过敏,又或者她练的功夫不能喝酒。 终于安静下来了,凌越环顾四周。 剧组那边,付美她们在哭着说想家,曾爷还有闲心看书,王导在安慰三个女生。 马日拉在为他失去的酒唱歌,无邪在不远处站着目视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 凌越正想起身,面前忽然伸过来一只手臂。 顺着手臂一看,是黎蔟大义凛然的表情:“凌越,你要喝血就喝我的吧!我年轻,血气旺,恢复能力也快!” 才不像某个中年老男人,血肯定都没他的香甜可口! 凌越歪头,凝眸注视着他。 跳跃的火光映照得她眼底的翠金越发耀眼。 黎蔟只觉得她的眼睛美得妖异,仿佛蕴含着某种的魔力,让人在被这双眸子专注地凝视着时,情不自禁被吸引得沉入其中,无法自拔。 而现在,这双眸子在专注地看着他,还在缓缓靠近…… 凌越一手握着他的手腕,上半身缓缓靠近,每一次看都依旧让人惊艳的脸向他压过来。 彼此的距离,近得让黎蔟有种两人呼吸交缠、亲密到不分彼此的错觉,他觉得喉咙很痒,胸膛鼓噪得脑袋都在发昏。 她伸出了手,从他的肩膀,一点点爬到了他的后脖颈。 所以她是要攀着他的脖子,吻、吻他吗? 他的初吻终于要在这样暧昧旖旎的夜晚,向他告别吗? 咚—— 看在小屁孩儿愿意拿血给她解渴的份上,凌越捏晕他的动作很温柔,在他倒下去的时候还用手接了一把。 收回手,站起来转身,凌越就对上无邪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 两人视线相对,无邪的眼神慌乱地飘了一下,很快又转了回来,对着凌越戏谑地笑了笑。 凌越回以一个白眼。 这种有失体统的表情,凌越是越来越熟练了。 第26章 无邪,你要帮我 没理会无邪为什么要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凌越直接走到马日拉身边,抬脚踢了踢躺在地上眼神呆呆望着夜空无精打采地唱歌的马日拉。 马日拉木愣地扭头看过来,发现居然是一路上都没怎么接触过的凌越,一个激灵,赶紧坐起来。 这位大神马日拉直觉不好惹,这一路能躲他都躲着,就怕冷不丁挨上凌越的一棍子。 凌越往旁边沙丘那边抬了抬下巴,“我有点事想问你。” 说完率先往那边走。 马日拉哪敢不去啊,抬手用衣袖胡乱擦了把脸,连滚带爬地跟了过去。 营地里其他人看见了也没多管,现在他们都要死了,哪还有精神管别人说什么啊。 沙丘后,凌越找了个地方坐下,示意马日拉也坐下。 马日拉胆战心惊地找了个稍微远一点的位置,坐下前还试探性地看了看凌越。发现凌越没有要生气的意思,马日拉赶紧就坐下了。 凌越没有废话,直接说明目的:“马日拉,你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对吧?” 马日拉怂兮兮地笑着点头:“对对对,在我爷爷那辈儿,我们就生活在这里了!” 凌越从怀里掏出一个扁扁的小瓶子,丢给马日拉。 马日拉手忙脚乱接住,定睛一看,顿时笑开了花:“哎呀是酒!酒!嘿嘿谢谢老板!老板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他迫不及待就喝了一口,只觉得浑身都舒坦了。 “蜘蛛悬梁,喜虫天降,”凌越问:“你还有什么和这个类似的故事吗?” 马日拉也不在意凌越是怎么知道这句话的,喝了一口酒后就宝贝地把它抱在怀里,时不时闻一口,一边想了想,说到:“还真有!” “老板你是知道的,像我们这种地方,自古以来肯定是有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故事和传说的,关于古潼京城主的传说最多,除了古潼京城主像蜘蛛有八只手八只脚,能腾云驾雾摄取魂魄,还有和古潼京这座消失已久的古城有关的。” 马日拉一边闻酒香,一边说着种种故事。 原来,本地传说故事里关于古潼京最古老的传说,就是在一千多年前。 那时候有一支汉朝皇帝的军队发现了古潼京,进去以后,发现了里面的一些秘密。 之后这支军队从古潼京里带出了一样东西,回去献给了皇帝老儿。皇帝老儿身边还有一个很厉害的堪舆大师,根据军队的描述,大致画出了古潼京的地图。 “老一辈的就总说,我们这些人就是那时候皇帝老儿为了从古潼京里捞出宝贝,留在最外围守护这个秘密的军队的后代。”马日拉这样说。 凌越在大脑中整理着这些信息,试图筛选出和自己已知线索有联系的部分。 “传说古潼京是一个大妖怪的遗骸,年久成精了,平时它就是个死物,连风都没有。直到有一阵特殊的风吹过,这个妖怪就会短暂的苏醒,到那时候在它肚子里的人究竟会得到无尽的宝贝,还是直接被妖怪带下地狱,就得看个人的造化了。” 马日拉说的故事都很玄幻,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有些故事甚至还彼此矛盾。 “也有说古潼京就是天上神仙打架的时候掉下来的一个宝贝,有了古潼京城主历代相传的那块宝石,就可以打开这个神器,成为古潼京的主人,从此以后上天入地,那是无所不能啊!” “在我还小的时候,我爷爷说,有一群人在建国前进去过,好家伙,人多得啊,一车一车地往里头拉!结果呢?有一回发生了地震,那些人就再也没出现过了,估计全被古潼京给吃了!” 因为凌越的武力威胁,以及艰难时刻的一瓶酒之恩,马日拉绞尽脑汁,把道听途说的牛头不对马嘴的半截传说都掏空了。 说了大半个小时,终于倒不出什么话了。 他对着凌越谄媚地笑了笑:“老板,我知道的都说完了,您看?” 凌越确实从中得到了一些或许有用的线索,她点点头,站起来,离开前提醒他:“还是把酒喝了吧,要不然你也守不住。” 马日拉叹了口气,虽然很舍不得,但还是慢慢的一口一口抿着酒。 一副喝光之前一定要好好品尝滋味的样子。 凌越也不管他,往回走的时候遇上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的无邪。 无邪看了眼她身后,没多问,而是往旁边歪了歪头,“聊聊?” 早就想和他聊聊的凌越无有不从地跟上去。 扎营的时候他们找的就是一个背风的低洼处,周围都是沙丘。 无邪找了一个沙丘坐下。 刚起来没走几步的凌越只好也跟着坐下。 无邪抬头看着天空,无意识地描摹了为数不多能看清的几颗星子,对自己刚才的偷听没有隐瞒:“凌越,可以告诉我,你去古潼京,到底要找什么吗?” 凌越也看着天上的星星。 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这样,凌越看着天上的星辰,只是忽然想家了。 换了个世界,看到的夜空,看到的星辰,还是原来的夜空星辰吗?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难得露出了几分明显的疲惫,双手往后撑着,感觉不舒服,干脆躺在了地上。 双手搭在腹部,凌越闭上眼睛,藏起眼底的脆弱,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问我之前,不如说说你想去干什么。” 无邪回头,看她闭着眼睛恬淡的脸庞。 这一刻,他真的仿佛找到了一种宁静。 他深知这种情绪是危险的,却又控制不住片刻的贪恋。 迅速收起失态,无邪侧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凌越,声音轻飘飘的,带着几分迟疑和仿佛克制不住的不经意间泄漏出的依赖:“凌越,我可以相信你吗?” 凌越睁开眼,侧眸看他。 两人视线相对,一个波澜不惊,一个藏着几分脆弱和无助。 凌越:“……” 这个妖妃妲己,是在攻她的心吗? 人的眼神是很神奇的存在,有人说对视是两个灵魂的接吻。 就在无邪快要控制不住,从眼神里泄露真实情绪的时候,凌越率先收回了视线,并重新坐了起来。 她很坦然,坦然得让无邪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无邪,你在勾引我吗?” “什、什么?”无邪吃惊,昏暗中脸颊迅速升温。 凌越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你大概不知道,在我接受的训练中,如何利用攻心之术达成目的,是必学课程。” 她侧头看无邪:“虽然我没用过,但学得还不错,你要试试吗?” 无邪低头,双手下意识捏起一把沙子握紧。 感受到沙子不断流失,无邪慌乱的心也渐渐平复。 他回头,眼睛看了回去:“你接受的训练很特别,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 凌越想了想,对无邪来说,她到底算什么人呢? 最后凌越给出答案:“算局外人。” 无邪脸上的表情淡了下去,“局?” 再次正面感受到无邪的多疑,凌越摇头笑了笑。 很难得的笑容,却让无邪看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说:“无邪,我和你,和你们所有人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管你们有什么计划,什么局,我从来不关心。” 无邪凝视着她的眼睛:“那你关心什么?” 凌越说出了自己接受这场谈话的目的:“我关心古潼京里关于月氏文明的秘密,我要找一条路。” 她注视着他:“一条回家的路。” 从无意中发现月氏文明和女帝有关,到现在,凌越一直在尽量加重自己手里的砝码。 不管是关于古潼京的,还是关于无邪想要做的。 她隐约察觉到,无邪知道很多关于那个普通人无从得知的、隐藏在世界另一面的神秘力量。 她需要无邪的帮助。 但凌越深知,想要从别人那里得到助力,自己必须掌握一定的砝码,才不会在这场“交易”中完全失去主导权,成为别人随意摆弄的棋子。 所以,凌越靠近无邪,翠金的眸子凝视着他的双眸,轻声低语:“无邪,你要帮我,我也会帮你。” 第27章 后腰别了个彪形大汉 显然,今晚是一个特别适合谈心的夜。 半夜,无邪守夜累了,随便找了个沙丘坐着,马老板溜溜达达地走了过来,问无邪:“在想什么?” 无邪脑海中闪过凌越说的那些话,还有,她那双仿佛能蛊惑人心的眼睛:“你真的相信,古潼京里的东西能帮到你吗?” 无邪不知道马老板是别有目的,还是无意中被苏南他们选中,可他总是希望无辜的人能离得远远的。 这是一个,卷进来后,就没有人能逃脱的旋涡。 然而马老板对宝石志在必得,他妄图看透无邪的内心:“我很欣赏你的耐心,你特别能装,看起来和普通人一样,其实你的眼神里没有普通人该有的欲望。” 无邪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垂着眼,心想:其实我也有想要的。 曾经是接回小哥,带着胖子小哥一起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现在,他…… 无邪抬头看向天上的星辰,找到刚才凌越细细描摹的那几颗,嘴角勾起一抹无力的苦笑。 其实要论看透人心,凌越可比马老板高明多了。 马老板到底还是在用普通人的视角看待他,或者说,看待他们。 凌越却在需要他的时候,就在不动声色的观察他,揣测他,同时还在他和黑瞎子都不知道的时候,就迅速掌握了足够分量的砝码。 也不知道被她这样在意的自己,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不过,只要她不是在骗他,她所持有的一切砝码,都是对他有利的。 无邪叹气,随手抓了一把沙,举高,看着手中的沙因为他的用力,一点点无情地流走。 说不定,这一点也是她早有预料的。 明明应该重新思考可以把凌越放在他这盘棋的哪一处位置,可他的心,却莫名的和夜晚的沙漠一样,有些凉,有些空。 第二天午后,几乎所有人都达到了极限。 马老板已经失去了耐心,让手下拿刀,想要对马日拉动粗。 或许是因为昨晚的那瓶酒,马日拉连忙往旁边凌越身后躲。 凌越皱眉,抽出竹杖,挡在马日拉面前,没说话,但意思很明白。 马老板阴沉着脸看着凌越:“凌越,你什么意思?” 他一直认为凌越算他的人。 无邪在旁边劝道:“马老板,现在只有靠马日拉我们才能活命。” 马老板咬咬牙,看看无邪和凌越,到底没再说什么,而是催促马日拉:“今天要是再找不到海子,谁来都不管用!” 马日拉怂兮兮地扯着凌越的衣摆直点头:“能找到能找到!肯定能找到!我已经闻到海子的味道了,就在前面!”他也是很需要水的好吧! 既然如此,只能继续走。 不过马日拉的话,多少给大家打了一针强心剂。 又走了一段路,剧组的人踉跄着接连摔倒了好几个,老麦也忍不住要发火了,马日拉感受到迎面吹来的风,脸色微变:“坏了!沙尘暴要来了!快跑!” 说完就要跑,被无邪一把拽住:“来不及了,赶紧找个沙丘躲一下!” 本来想趁机跑路的马日拉看了一眼转身去护着黎蔟找沙丘躲避的凌越,急得跺脚:“哎呀哎呀算了!躲吧!” 要是没有受凌越的一酒之恩以及刚才的维护,马日拉说什么都要赶紧跑掉。 这群人就没有是好相处的,再留下来怕不是要没命回家的。 不过他马日拉怂归怂,也是知恩图报的人,特别是愿意偷偷把藏起来的酒给他一个人喝的恩人。 其他人能丢,恩人不能丢! 铺天盖地的黄沙被狂风裹挟着,直往人的眼耳口鼻里钻。 凌越将黎蔟护在自己身下,背脊微微拱起,给怀里的黎蔟留下一点呼吸空间。 双手抱着头正忍耐着侵袭的沙子,背上忽的一沉,狂风和黄沙都被另一具身体挡去了大部分。 不用看,只需要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就知道她身上的是无邪。 虽然很不应该,但凌越真的就这么突兀的,想起了在那个出租房里停留的那两天,曾听同住的女生特别嫌弃的吐槽合租人里有人在阳台抽烟,弄得每次洗干净的衣服上都有一股烟味。 还说二手烟、三手烟的危害。 凌越闻到无邪身上的烟草味,就想这到底算二手烟还是三手烟,这样对身体有危害的味道,算不算无邪在故意投毒。 感受到无邪的呼吸越发短促艰难,显然是被风沙灌了口鼻难以呼吸。 凌越体内经脉微震,内力外放,一层无形屏障将无邪的面部护住。 感受到这点变化,无邪睁开眼睛,恰好对上被他护在怀里的凌越微微仰头抬眸看过来。 在他身体形成的狭窄空间里,两人视线相交,呼吸相融。 无邪想要对她笑一笑,却先看见凌越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还对他眨了下漂亮的眼睛。 这么近的距离,无邪得承认自己真的被此刻的她蛊惑到了。 然而还不等他心跳加速,就听凌越轻声说到:“说好了我会帮你,这是诚意金。” 无邪刚做好加速前准备工作的心脏嘭的一下,就老老实实地落了回去。 他闭上了眼,选择装死。 凌越不以为意,他总会明白昨晚他的决定到底有多英明睿智。 不知过了多久,沙尘暴总算过去了。 凌越等了一会儿,发现无邪还闭着眼装死,外面都能听到王萌呼喊着找老板的声音了。 凌越抬头,用后脑勺撞了撞无邪的下巴,“起开!” 无邪这才甩了甩脑袋上厚重的沙子,翻身坐了起来。 凌越就坐在他旁边,抬手扯开已经松掉的高马尾,一头在阳光下透着些微酒红的长发披散开来,像一匹流光溢彩的缎子。 无邪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说:“你的头发一点都不像好几天没洗的样子。” 得到凌越不客气的一瞪。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本来就很难受了,强行忽略就算了,他还非要提,真的很欠揍! 无邪get到她的意思,悻悻一笑,扭头去看其他人。 被凌越护在最下面的黎蔟也眯着眼晕晕乎乎的爬起来,看到凌越在拍头发里的沙子,也跟着来了一句:“还真是,不洗都这么好看,洗了不得滑溜到蜘蛛劈叉?” 凌越被两人整得没脾气了,自顾自拍完沙子就用手指梳拢好头发。 没有梳子,手指和头发上都有沙,根本梳不顺,凌越只好将头发捞到侧面,随便编成一条松松的辫子姑且扎上了事。 被两人一说,凌越都开始嫌弃自己这头好几天没洗的头发了。 总感觉梳了之后,手指上都沾着头油了。 凌越:“…… ” 越想越难受! 看了看坐在自己左右两边的无邪和黎蔟,凌越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一人后脑勺上给了一巴掌。 看两人齐刷刷抬手捂着后脑勺眼神懵逼地看着她,凌越心里那点烦躁才缓和了不少。 一句解释也没给,凌越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黄沙,又把布袋掏出来随手掖在腰带上,将外套脱下来倒着使劲抖。 衣兜很深的外套里顿时抖出一大堆的沙子。 无邪的位置刚好是凌越掖布袋的方向,他一抬头就看见布袋底下印出来的正方形。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看着,总觉得有些眼熟,“你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自然没得到凌越的回应。 背包空了以后,凌越直接把包丢了,布袋子揣在外套内兜里,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挺大一块,放衣兜里也不嫌硌人。 不过转眼看到她后腰斜插着的墨绿色竹杖,无邪觉得自己这点担忧就是多余的。 那竹杖少说也有两百多斤。 等于说她在沙漠里以缺少食物和水的情况下,徒步这么多天。 其他人都累得要厥过去了,她后腰上还别了个彪形大汉,现在还生龙活虎的。 无邪是真的佩服了,总觉得小哥来了都不一定能比得过。 再想到刚才自己还想都不想就扑过去把她护在身下,无邪都要被自己的那份自作多情逗笑了。 可是做都做了,那时候什么都没多想。 现在总不能吃颗后悔药,回到刚才,把要扑过去的自己一巴掌拍死吧! 马日拉就躲在离凌越他们不远的位置,现在大家都陆续爬起来了,马老板和老麦第一时间就要过来找马日拉。 凌越先一步将马日拉拽了起来,问他:“现在还能闻到海子的味道吗?” 马日拉抬头动了动鼻子,高兴地跳了跳:“就在前面!这次闻得真真儿的!” 不等其他人说话,凌越就催促马日拉:“那就赶紧带路吧。” 反手又拉了黎蔟,用眼神催促无邪。 无邪点点头,招呼王萌,又对眼看着要撑不住的众人道:“沙漠就跟马日拉的家一样,他也不想死在这里,现在他说有,肯定就有,大家再坚持一下!” 这番话给大家打了一回鸡血,众人亢奋之下又走了一段路。 然而人的身体是不能被意志所控制的,特别是普通人。 最先倒下的是剧组的几人。 老麦等人自然不愿意管他们,无邪叹了口气,转身去拖人,黎蔟也拖了一个。老板都拖人了,王萌当然也跟着一块儿拖。 最后剩下曾爷和王导。 马日拉左看右看,前看后看,觉得自己该去搭把手,可又不愿意耗费体力在这事上。 还是凌越给了他一句话:“你就负责带路,其他的别管。” 自己回去,一手拖一条腿,把曾爷和王导仰面倒拖着走。 无邪抬头看见这一幕,忽地笑了出来。 他想到了很久以前,小哥也曾在沙漠里这样拖小花。 不过那时候小花好歹还有个兜帽在脑袋上垫着,现在曾爷和王导就是硬拖。 第28章 交代遗言的正确姿势【礼物加更】 随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队伍行进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了。 刚开始黎蔟还能扶着蛋姐,但很快他自己也眼睛一翻,带着蛋姐一块儿倒在了沙地上。 无邪赶紧跑过去,躺在地上喘了口气,然后把黎蔟的手脚搭在自己身上,再把黎蔟背起来。 凌越用怀疑的眼神瞅了他几眼,确定他目前还挪得动,就暂时没管,拖着的人里又多了个果子。 好歹果子是女生,之前在剧组的时候还是挺照顾她的,凌越特意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果子的后脑勺上做了个简易保护垫。 一手拖三个,不是凌越的极限,而是她身后地上能排下人数的极限。 王萌晕倒的时候,凌越还在想要怎么再加两个,结果转眼间身后的人就跟约好了似的,一个紧挨着一个地全倒了。 最后就剩站着的凌越,跪着的无邪,以及趴地上的马日拉。 凌越彻底麻爪,丢下手里的三个人,看看马日拉和无邪。 还是选择了看起来状态第二好的无邪。 “现在怎么办?”凌越蹲在无邪面前,伸手托着他的下巴让他能抬头看自己。 无邪喘着气,眼神有些涣散,背上还压着早就昏过去的黎蔟。 被她这么强行抬头,无邪眼睛被太阳一晃,更花了。 他艰难地聚焦,试图看清面前逆着光的凌越:“如果,你只能带走一个人,咳!我和黎蔟,你带谁?” 看他这么艰难地开口说话,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很重要的话。 结果就这? 凌越半点为难都没有:“我有两个肩膀,可以扛走你们俩。” 无邪闭了闭眼,艰难地笑了一声,声音越发沙哑:“好吧,你厉害!” 头晕眩得厉害。 无邪知道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 他硬撑着最后一点意识,交代凌越:“待会儿,会,遇到人,你,发现不对,不要,动手,除非……” 咚—— 晕倒了。 凌越忽然理解了某些奇奇怪怪的人,他们为什么愣是能把重要遗言交代到一半就死了。 就像无邪这样。 所以除非什么? 除非遇到的人太不对劲了? 除非遇到的人不是人? 除非遇到的人要先对他们动手? 哎! 等他醒过来,一定要批评他这种重要的遗言说不完,尽把有限的时间和精力用在说废话上的行为。 既然无邪说会遇到人,那凌越也不再想办法带走一大串人了。 等得无聊了,就下意识把晕倒的人排了排,无邪挨着黎蔟,黎蔟挨着马日拉,马日拉…… 不行,马日拉胆子小,挨着老麦他们肯定得吓得二度晕厥,所以还是把王萌从无邪另一边挪过来吧。 等得到消息找过来时,嘎鲁就看到了这副奇怪的画面。 只见他要接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分作两排,全都整整齐齐的特别安详地躺在沙地上。 就是那种双手放在腹部,双脚脚尖自然分开,脸上还盖上各色围巾或外套的那种。 嘎鲁假装傻子的憨笑都差点裂开了。 他又看了看天色,确定自己接到消息过来,耗费的时间不算特别长吧? 怎么就全都死了? 他看向唯一站着的女人,眼底闪过一丝忌惮和杀意。 难道是这个女人杀死了所有人? 她到底是什么来头?既不是九门的,也不是汪家的,难道古潼京还有其他势力盯上了? 提前得到无邪的叮嘱,凌越假装眼瞎的没发现对方脸上的表情和眼神里藏都藏不住的杀气,态度平淡地抬手打了个招呼:“你好,请问你能帮一下我们吗?我的同伴们都因为缺水晕倒了。” 嘎鲁瞟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两排人,心道你他娘的以为我是傻子吗?晕倒和死了能一样吗? 凌越可不管他的防备,直接越过身边躺得最近的无邪他们,到边上抱起苏南,准备用苏南来一个投石问路。 直接把人放对方带来的骆驼身上。 观察了一下,对方憨笑着掀开苏南脸上的围巾,隐晦地探了下鼻息。 发现真是晕倒的,嘎鲁的嘴角抽了抽,又恢复憨厚痴傻的笑着拍手:“好哦好哦,又有人可以捡回家咯~嘿嘿,我来捡我来捡!” 嚷嚷着就跑去掀其他人脸上的围巾外套。 凌越只当看不到,确定这人不准备现在就动手,拽着两头坐垫看起来更软的骆驼到无邪他们那边,再一个个把人抱起来垒上去。 傻子嘎鲁嘻嘻哈哈边玩边扛人,动作还挺利索的。 凌越真心怀疑对方不是在演傻子,而是把她当傻子。 在嘎鲁装傻,凌越装瞎的默契合作中,两人终于把所有人都搬上了骆驼,然后嘎鲁牵着骆驼在前面边蹦蹦跳跳的表演傻子,边嘻嘻哈哈的带路。 凌越瞅着还挺累的。 算了,尊重他人的劳动成果吧。 走了不远,果然看见了一片湖,凌越猜测马日拉闻到的就是这里。 湖边不远处有个简陋的庄园。 在看见嘎鲁带回来的人里有个自己走回来的凌越,笑着迎出来的女人眼神顿了顿,下意识看了嘎鲁一眼,然后继续笑着对凌越道:“你好,你们是在附近迷路了吗?” 已经装瞎成自然的凌越点头:“对,我们遇到了意外,车和东西都丢了,还好遇到了你们,不知该怎么称呼?” 女人十分热情地一边招呼嘎鲁把人都安置到房间里,一边跟凌越说:“我叫苏日格,带你们回来的是我儿子嘎鲁,他平时就喜欢在附近玩,看到人就捡回来,也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 凌越简单的表示了感谢,然后得到了洗澡洗头的机会。 可算能洗了! 知道凌越没有换洗衣物,苏日格甚至还特意翻出了一套自己的鲜亮衣服给她,“这是我年轻时候穿过的,因为很快怀了嘎鲁,穿不上了,后来男人又没了,我也就没再穿这样的衣裳了。” 脸上还带着几分伤感。 凌越差点就信了。 洗了澡,将头发擦到半干,凌越换上苏日格提供的蒙服。 蒙服款式很简单,里面是白色的内衫,外面是红色的斜襟围裙,镶了一圈白色毛茸茸的边,穿起来还挺舒服的。 系上腰带,将半干的头发继续扎成一条松松的辫子斜搭在胸前,凌越准备去看隔壁房间的黎蔟,一开门,倒是先看到披着一件男式蒙袍外套的无邪。 无邪看到她的时候愣了一下,而后笑道:“哟,还洗上了?” 一听这话,凌越就想起他提醒自己几天没洗头发的事。 推开黎蔟的房门就进去了。 无邪也跟着走进来看了看,“还得有一会儿才能醒,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外面转转?” 凌越知道他应该是有事要去做,看了眼黎蔟。 无邪秒懂,喊了王萌,让王萌在这里守着黎蔟。 既然安排好了,凌越自然就跟着无邪出去了:“马日拉呢?” 无邪一边侧身让她走在自己身侧,一边回答:“放心,已经喝完又睡上了。” 凌越想起无邪晕倒时自己的想法,就跟无邪说:“下次你要死了,交代遗言的时候记得把重要的事放在前面,要不然说着说着,重要的话还没说完就死了怎么办?” 无邪很无语,真的,绝对比他三叔当年第一次带他下斗的时候还无语! 第29章 幼稚的黎蔟无邪 离开客栈,到了外面,周围无人的时候,凌越就把这对母子的异常之处说给了无邪听。 无邪并不意外,点点头,双手叉腰,打量着周围。 最后,他把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骆驼棚上:“我打算过去看看,你呢?” 凌越给了他一个“你觉得呢”的眼神,率先抬脚往那边走。 无邪笑着小跑几步追了上去。 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笑得越来越多了。 两人果然在骆驼棚里发现了地窖,里面还有很多新旧不一的装备,甚至还有一具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干枯尸骸。 无邪仔细翻找了一番,找到一本护照,是和黄岩一起来的那批人中的一员。 看来上次黄岩等人来时,也遇到过苏日格这对母子。 不过…… “他的腹部,为什么有被剖开过的痕迹?”无邪疑惑。 凌越对仵作那一套不熟,不过对怎么杀人还是挺熟的,凑过去看了看,确实在尸骸肋骨边沿发现了一些人为的死后切割刀痕。 “或者他们喜欢吃内脏?”凌越想了想,回答。 无邪抬眸看她一眼:“为什么不觉得是他们为了更好的保存这具尸骸?毕竟掏空内脏,是防止尸体腐烂的第一步。” 凌越用看变态的眼神看他:“你还挺懂的。” 无邪气笑:“你不也挺懂?” 谁会第一反应想到吃内脏啊! 凌越回以一个嘴角冷笑:说得好像哪家好人第一反应是如何处理尸体防止腐烂一样。 两人简单地斗了几句嘴,又继续翻看其他东西。 确定没别的线索了,无邪打头阵往上爬。 刚掀开地窖木板看见外面的黎蔟在干嘛,无邪转头就把盖子重新放下来,让楼梯下等着他上去的凌越等一等:“忽然想起还有点事要跟你说,现在这环境挺适合密谈的。” 看他严肃着脸,凌越信以为真,让开几步,等他下来。 谁知无邪还没想好该说什么话哄住凌越,头顶的木板就被人敲得咚咚响:“无邪,我看见你在里面了,有本事偷看我撒尿,你有本事出来啊!” 凌越缓缓双手抱胸,看无邪。 无邪尴尬一笑,没好气地推开木板,“敲什么敲!谁偷看你啊,说得好像谁没有似的!” 黎蔟哼哼唧唧:“你的肯定没我的大!” 无邪尬得都要头皮炸开了,赶紧让小屁孩儿滚开点,自己跳上去后,侧身等着凌越出来。 刚看无邪不反驳,还以为自己戳中对方自卑的点了,正得意着呢,就看见凌越出来了。 黎蔟看看似笑非笑望着自己的无邪,又看看凌越往他某个部位扫的探究的眼神,直接原地跳脚:“不是无邪你有病啊!故意陷害我让我说这种话!啊啊啊!!!我要跟你决一死战!” 面对黎蔟的倒打一耙死缠烂打,无邪转身就往外面跑,一边跑还一边带着笑意的调侃:“我都把木板重新盖回去了,是你自己非要掀开的,怎么还赖我呢?” 看着两人一追一跑往湖边去了,凌越摇摇头,嘀咕一句:“真幼稚!” 有了水,有了食物,所有人都有种重新活了过来的感觉。 不过很快,队伍里就有人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反应。 楼下的大堂里,苏南的手下叶枭仿佛十分干渴,喝了很多水都不够,又去水缸里打了很多水一口气喝下。 其他人也多多少少有些过分口渴的样子。 凌越只当是过分缺水后造成的。 曾经她就见过去大漠执行任务的人,在之后的很多年里都养成了一口气将喝光整个水囊的水,偶有一次甚至因为喝多了水而撑得腹痛不止。 看了大夫才知道,短时间内一口气喝多了水,也会中毒。 因此在发现无邪忍不住又端上茶盅时,秉持着合作互助精神,凌越压下了他抬起的手臂,低声提醒他:“你喝的水太多了。” 无邪一愣,似乎也反应过来,开始观察着在场其他人。 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神色若有所思。 马老板急着去真正的古潼京,在最后一次下地宫被困获救后上来时,苏南他们就发现了黎蔟背上的七指图。 苏南和马老板联手逼问下,无邪不得不承认他发现了真正的古潼京的地图。 现在地图有了,水和食物也不缺了,马老板已经迫不及待了。 不过苏南却并不着急,“现在物资都丢了,我需要时间准备。” 凌越察觉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无意识的用眼角余光瞥了旁边的嘎鲁母子一眼。 联系苏南一路上对无邪的关注,无邪对苏南奇怪的态度,以及嘎鲁母子的异样,凌越低头喝奶茶。 这么一想,就能说通了。 毕竟最开始凌越就对这处农庄的出现感到奇怪。 方圆几百里都没有人烟,也没有可耕作的土地资源,只有一个湖泊,这对母子怎么会选择在这里开这样一个房间多到轻轻松松就能接待这么多客人的农庄? 说是丈夫走得早,孤儿寡母在这里生活,可不管是两人的身体健康程度,还是精神面貌,一点都不像缺衣少食的拮据模样。 更别说骆驼棚里的骆驼,一个个养得膘肥体壮。 所以,嘎鲁母子是某个特殊势力放在古潼京附近的探子,这座农庄是他们的据点,而无邪,似乎对此略知一二。 却还故意假装一无所知的样子来到这里。 凌越抬眸看黎蔟。 虽然无邪并没有把自己的计划透露给凌越,两人只是达成了初步合作的约定。 但凌越大概能想到,无邪似乎是在故意透露黎蔟背上的七指图,还带着黎蔟招摇过沙漠,为的就是让黎蔟显露在某个势力的视野中。 是黎蔟身上还有别的异样可以作为无邪的筹码?还是黎蔟只是个单纯吸引火力的靶子,只为了掩盖无邪的其他动作? 傻子嘎鲁似乎很享受装傻戏耍众人的感觉,傻乎乎的纠缠着黎蔟,让黎蔟挨着凌越刚坐下没多久,都还没来得及跟凌越解释一下自己真不是开口那啥闭口那啥的下流胚子,就又被嘎鲁拽着要他出去一起玩。 无邪和王萌乐得看戏,凌越也假装没看到黎蔟求救的小眼神。 嘎鲁的戏演得太辣眼睛了,比起让他继续在大堂里污染空气,凌越觉得牺牲黎蔟一个人,换来一段时间的清静,还是挺合算的。 无邪是唯一知道凌越对嘎鲁有多嫌弃的人,见状还故意在黎蔟背后叮嘱:“黎蔟,你就好好跟人玩儿,别急着回来,啊!” 黎蔟气得都想甩开嘎鲁跑回来了,可惜嘎鲁铁了心要拉他出去玩,拉拉扯扯两人就离开了大堂。 凌越看了一眼,往无邪那边凑了凑,在他耳边轻声说:“图?” 清浅的呼吸喷洒在耳朵上,无邪有些不自在地低头摆弄了一下面前的茶盅,微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嘎鲁肯定是想找机会看黎蔟背后的图,所以才一直装傻缠着他。 看无邪不担心,凌越就明白了。 让嘎鲁发现七指图,在他的计划之中。 坐在长桌另一边的叶枭在疯狂喝水后,开始感到浑身疼痛。 老麦和苏南担忧地看着他,叶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掐着胳膊蜷缩着身体低声喊疼。 王萌看了觉得奇怪:“老板,他喝了水怎么就喊疼了?” 无邪下意识端起茶盅,又想到凌越,强行放下茶盅,“可能是长期缺水造成的吧,我喝完水也有点疼,你不疼吗?” 王萌茫然:“我不疼啊。” 无邪一怔,转头问凌越:“你呢?” 凌越感受了一下,摇摇头:“刚开始确实疼了一阵,不过很快就没感觉了。” 见状,无邪又起身,去问缩在角落木头墩子上,靠着柱子坐在那摇头晃脑,抱着酒坛子惬意地时不时啜一口的马日拉:“马日拉,你喝了水身上痛不痛?” 马日拉嘿嘿一笑:“我不喝水,我喝酒,喝酒怎么可能会痛?快乐得很!” 无邪又回到座位上,低头看着茶盅里的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凌越深知无邪这个人,脑子永远也停不下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时刻催促着他,让他充斥着紧迫感。 好像稍微放松一下都会有强烈的负罪感。 偶尔,凌越也会好奇他身上到底发生过怎样的故事。 但也只是偶尔。 没一会儿,无邪跟凌越说了一声:“我出去看看黎蔟。” 凌越“嗯”了一声,没多想,头都没抬一下。倒是另一边的王萌好奇地多瞅了自家老板几眼,总感觉老板怪怪的。 且不说无邪去湖边找到黎蔟后如何软硬兼施再行攻心之事,无邪走后凌越也回房间休息去了。 等吃午饭的时候才下楼,头发也重新扎成了更方便动作的高马尾。 另外,她还托苏日格把自己换下来那套衣服洗了晾在后院。 ——反正这对母子别有用心,疑似无邪的敌人,现在能用就赶紧用,别等无邪要动手的时候她一棍子把他们俩打死了,想用都用不成了。 便是不打死,马老板也会支付足够的劳务费。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凌越不喜欢身上这套蒙古服饰。 即便果子他们看到都夸了好看,凌越还是穿得很难受。 马老板说要在这里休整两天,沙漠里天气干燥,明天早上应该就能换回自己的衣服了。 凌越不太确定是那个不知名势力训练出来的人就是这种程度,还是只嘎鲁和苏日格是外围吊车尾成员,他们母子俩的戏都演得很勉强。 吃饭的时候,苏日格就不断围着饭桌给大家添茶水,嘴里一个劲儿笑盈盈劝人喝茶,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她的不对劲。 在她又一次绕到凌越这边来,看见她碗里的茶还满满当当的,苏日格脸上的笑顿了顿,眼底闪过几分审视,又很快劝凌越:“姑娘,你是喝不惯我们这里的奶茶吗?也是,你们国内来的,好多都不习惯,要不然我去给你换清水?不然干吃饭噎得慌!” 凌越随口道了声“不用”,等苏日格过分热情地不顾她的拒绝,又换来一碗清水时,她还是岿然不动,只吃干面饼。 任她说破了嘴,凌越也没动水的意思。 知道再纠缠下去会显得太奇怪,苏日格只能悻悻然转向下一位客人。 无邪看她那目中无人泰然自若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想笑。 坐在他另一边的黎蔟撇撇嘴,喝了一大口奶茶,却感觉喉咙里卡了个什么东西,咳出来后也分辨不出是个什么。 黎蔟下意识问无邪,无邪只是提醒他这里的东西能不碰,就尽量不要碰。 故弄玄虚的悬疑氛围拉得满满的。 凌越都懒得嘀咕这老男人了。 第30章 黎蔟,过来睡觉 这里的房间都是大床房或双床房,凌越的房间是她特意要的,有两张单人床。 晚上洗漱过后,凌越就去隔壁敲门。开门的是王萌,黎蔟在后面探头探脑。 发现来的是凌越,黎蔟赶紧把王萌挤开,笑容灿烂地问:“凌越,你有什么事吗?怎么还不休息?” 凌越让黎蔟把需要用到的东西带上:“晚上过来和我睡。” 这里是黑店,黎蔟又因为背后的七指图入了那些人的眼,凌越担心一不留神,这小孩儿就被人叼走了。 原本坐在桌边不知道在埋头写什么的无邪一听,赶紧喊人:“黎蔟,你过来,我有事要跟你交代!” 听到凌越的同睡邀请,黎蔟头顶都要冒烟了,哪还有功夫理会无邪啊。 黎蔟瞬间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双手扣着门框,就用害羞的小眼神瞄凌越,半晌才声若蚊蚋地说:“和、和你睡,唔,会不会,咳,进度太快了……” 从来没把黎蔟当男人看待的凌越自然不会往某方面想,只是侧身回头,示意他赶紧过来:“晚上睡觉时需要的东西都带好,免得一会儿半夜还要过来吵醒别人。” 眼看凌越要回去了,黎蔟也羞哒哒无头苍蝇一样开始收拾行李,无邪坐不住了,起身紧走几步,在隔壁房门口追上凌越。 他顺势进了凌越的房间,反手就把门关上,免得黎蔟迫不及待的“登堂入室”,“今晚黎蔟和我睡一个房间,你不用担心他的安全问题。” 凌越想了想,却还是摇头:“受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们现在并不能确定这里隐藏着的人手到底有多少。” 表面看来,农庄里只有嘎鲁和苏日格,但他们能从沙漠里把人捡回来,又知道黎蔟背上的图,必定还有其他和他们互通有无的同伙。 最主要的是,凌越不确定无邪把黎蔟摆到明面上,到底是准备在这里就引人上钩,还是有其他计划。 无邪也瞬间明白凌越的意思。 她是在怀疑他。 虽然知道这是理所应当的,就像他对凌越也并非毫无防备。 斟酌片刻,无邪抿了抿唇,皱眉看着凌越认真道:“我需要黎蔟帮我做一件事,在此期间,我要尽量让他对我和我的想法产生归属感和认同感。” 他注视着凌越,声音低沉:“我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他不能主动帮我,我没有机会再来一次了。” 凌越恍然:“所以一路上,你不是在引诱他爱上你?” 心情陷入低落中的无邪听清楚她说的话,脸上的深沉瞬间破功,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拥有一双天真单纯狗狗眼的天真无邪:“你、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我——!” 他整个人都懵了,难以想象这一路走来,她到底是怎么看待他和黎蔟的。 发现是自己误会了,凌越侧了侧脸,视线心虚地撇开,“还是不行,我接手的任务绝对不能失败!你要跟他培养感情,那你也过来和他睡一张床吧!” 睡一张单人床,不是更容易培养感情吗? 仿佛是冷不丁知道了凌越之前居然那样看他,一时间心绪难以平复的无邪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颓丧,直接跟凌越耍无赖:“让他过来跟你一起睡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要不然你过来我们房间,我让黎蔟打地铺,要不然你就一个人睡,我会看好黎蔟。” 自己误解了对方在先,无邪也把意思表达得够明白了,凌越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只能假装懒得和他计较,退了一步:“我会在房间里打坐,有情况就喊一声我的名字,就这样的隔音条件,多小声我都能听到。” 虽然在这一轮争执中获得了胜利,但无邪很不开心,离开的时候还垮着一张脸,仿佛遭受了多么巨大的打击似的。 凌越对此表示不理解,甚至暗暗怀疑这厮是不是故意在演她。 只是无邪演技太好了,根本不是嘎鲁母子能比的,凌越又不敢像以前那样直白地问。 不知道为什么,在对上他难以置信的眼神时,凌越竟有些莫名的心虚。 这一夜,注定了不太平。 打坐守夜戒备的凌越没有等来无邪和黎蔟的动静,反而在四更天时,听到了有人脚步匆匆地往客栈外面走。 一开始凌越只以为又是起夜上厕所的人。 没想到很快,她就听见一声闷沉的痛呼声。 凌越神色一凛,轻轻推开房间里狭窄沉重的老式木窗,动作轻盈地从窗户口跳了出去。 落地无声。 顺着声音,凌越小心翼翼来到骆驼棚,发现是叶枭倒在地上翻滚痛呼,手里还拿着刀片不停往自己身上割。 不等凌越上前查看,身后又传来两道脚步声。 凌越侧身躲在墙角露出眼睛看了一眼,来人竟是苏日格和嘎鲁! 现在还不是跟两人正面对上的时候。 凌越躲开二人,从另一面墙下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到了屋顶上。 骆驼棚子是木头和草帘搭成的,十分简陋。 草帘之间有许多空隙,凌越就寻了个避光的缝隙,蹲身俯视,观察里面的情况。 就见嘎鲁走在前面,苏日格落后半步,手里提着灯。 在看见叶枭时,两人毫不惊讶。 白天还在装傻的嘎鲁此时脸上不再有傻笑,整个人戾气迸发,看起来极为阴鸷,蹲在叶枭身边,伸手故意按压对方身上那些伤口。 刚才痛到暂时晕厥的叶枭被痛醒,睁开眼看见两人,眼神里迸射出强烈的求救,半点没注意到嘎鲁和白天截然相反的表现。 可惜叶枭刚才痛到极致,直接把刀片吞进了喉咙里,此时只能发出一声声呜呜的低鸣。 嘎鲁见状,阴郁地笑了笑:“想要我救你?呵呵,你等等啊,你等等,我们马上就回去给你拿药,保管药到病除!” 叶枭已经神智不清,只听见嘎鲁说要救他,还有药到病除的药! 说罢,还倒退着走了几步,故意踩出重重的离去的脚步声。 这让叶枭再次生出强烈的求生意志,挣扎着与身体里的痛苦作抗争。 然而他最终换来的,根本不是获救,而是在更漫长剧烈的痛苦中绝望地死去。 或许,在临死之前他还不甘与懊悔,痛恨自己怎么就没能撑到别人拿来药的时候。 并不知道说要去拿药的嘎鲁和苏日格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骆驼棚,只是在几步远之外,兴致勃勃地看着他渐渐死去。 第31章 遵纪守法好公民【礼物加更】 第二日清晨,伴随着苏日格的惊呼声,客栈里的众人都被吵醒。 苏南的手下叶枭死了,死在骆驼棚里,看起来格外狰狞。 苏南带着无邪,无邪带着黎蔟,凌越跟着黎蔟,四个人就跟一串葫芦似的去现场查看了叶枭的尸体。 苏南嘴上问着无邪谁干的,眼神却透出几分对无邪的怀疑。 凌越默默观察这两人的对手戏。 看到最后,忽然有点明白过来,为什么无邪对苏南的态度有些奇怪。 之前是没有对比,但现在有了嘎鲁和苏日格作为对比,凌越也看出了苏南,似乎和她的其他同伴,有些不一样。 无邪需要的,是不是就是苏南的这点“不一样”? 在场四个人,就黎蔟傻呆呆的在单纯的为叶枭的死难受。 不过在发现叶枭吞了刀片的时候,黎蔟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表现出了很剧烈的反应。 无邪就像突然失智,也不带人离开,就在旁边问黎蔟怎么了。 单纯的复读生自然有什么说什么:“他跟黄岩的死状很像!” 毫不意外的,这句话被苏南听到了。 凌越:“…… ” 无意间抬眸对上凌越一言难尽的眼神,无邪摸了摸鼻子,赶紧推搡着黎蔟离开这里。 推了两下,忽然又想起凌越昨晚说的那些话。 他对待黎蔟的态度,真的很容易让她误会吗? 无邪手指蜷缩了一下,收回手,往兜里一揣,快走几步,又站住脚回头招呼黎蔟和凌越:“快点,要吃早饭了。” 凌越已经在早起的时候就把昨晚的事告知了无邪,不过无邪打定主意要搅浑这潭水,因此在饭桌上和众人讨论起叶枭的死时,先是说叶枭承受不住压力自杀了。 在老麦等人强烈的不满和质疑后,他又顺势推导出叶枭很可能是被人毒死的这一猜测。 到最后,在场所有人都被拖下了水,就连苏南这个叶枭的老大都成了嫌疑人。 苏南都气笑了,不满的斜睨着无邪,语气有些怪地质问:“关大老爷,我看你是把在场所有人包括马日拉都怀疑了个遍,怎么就偏偏不怀疑你身边的那位?” 凌越就在无邪旁边。 也不知道无邪是不是防备着凌越把黎蔟的好感捞走,每次落座,无邪都恰好坐在凌越和黎蔟中间。 只要不是涉及黎蔟的小命,凌越睁只眼闭只眼。 黎蔟心有不满,奈何太单纯,根本狡猾不过老奸巨猾的无邪。 更别提无邪还有个忠心耿耿的伙计王萌在旁边帮忙敲边鼓。 现在苏南把矛头直指凌越,其他人也不由自主看了过来。 凌越老神在在,低头玩无邪给她的手机游戏。 之前凌越就看王萌总是低头玩手机,到了这里,手机能充电后,今天早上看完叶枭的尸体回来后,无邪就把自己手机给了凌越,还简单教了她一些手机自带小游戏的玩法。 现在正是凌越新鲜感十足的时候。 也不管无邪还要怎么忽悠其他人了。 无邪看了一眼捧着自己手机玩得起劲的凌越,神色淡淡,稳如老狗,就一句话,瞬间说服了所有人:“她要杀谁,不用这么费劲。” 见识过凌越强悍的体力和身手的众人:“……” 无法反驳。 毕竟凌越真要杀谁,在他们都晕倒的时候也就一棍子的事儿。 这么一想,反而是苏日格这个半路遇到的陌生人有更大嫌疑了。 ——遇到晕倒的众人时,苏日格想动手,但碍于凌越清醒着,因此换了个更隐晦的方式,下毒杀人。 逻辑很通顺。 随后,无邪一杯水污蔑黎蔟吓尿了,黎蔟骂骂咧咧出去,想到昨天的事,就去骆驼棚地窖里搜查,果然带出了很多不利于苏日格的证据。 一具穿着防风服的有刀砍痕迹的干尸,一把枪,一些证明其他人身份的护照等。 “地窖里还有很多新旧不一的装备。”黎蔟说到。 苏日格带着儿子在这里开农庄,利用地理优势吸引迷路的旅人,然后杀人夺财的说法瞬间成立。 又有无邪言语诱导,苏日格很快说漏了嘴,苏南趁机在她身上搜出了枪。 原本还想反驳狡辩的苏日格,在嘎鲁进来了一趟后,很快就改口承认了,“旅游团是我杀的,人也是我杀的,现在落到你们手上,” 她看着苏南,仿佛在暗示什么:“你杀了我吧。” 无邪却表示:“杀不杀你,是警察说了算,遵纪守法好公民,”他竖起两根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又伸出食指,似笑非笑地指着苏南:“你也要哦。” 被架起来了,苏南也不好趁机继续对苏日格做什么,只能收回手枪,表示自己不动手,是有话还要问苏日格。 不过很快,在苏日格试图夺枪的时候,苏南状似无意地一脚将她踹开。 旁边没了其他人能够辖制住她,苏日格趁机撞墙而死。 眼看人真的死了,无邪才若无其事地挪开刚才轻轻压着凌越膝盖的腿。 若是需要,凌越是可以把人拦住的,不过无邪需要的不是她活着,他需要苏日格的死,以便推进后续计划的进展。 晚上,之前非常渴水的人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凌越回房卸下装备,正准备休息,回头看见桌上的茶壶。 想到曾爷马老板等人身上的不对劲,又想起无邪身上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忽然想通了什么,脸色微变,重新将布袋和竹杖别回身上,转身去了隔壁。 推门而入的时候,刚好听见无邪让黎蔟珍惜还能做缩头乌龟的日子。 两人的对话似乎有些不愉快,听见推门声,齐齐抬头看过来。 看见是凌越,两人脸上的神色都有所收敛,半躺在床上的王萌也爬了下来,规规矩矩的找了个凳子坐下。 凌越进来后,直奔无邪,一把抓起他手臂,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掀开了他的衣袖。 果然,他手臂上有抓破的伤痕! “你也中招了?”因为之前大家齐聚一堂,凌越闻到的血腥味来源很杂乱,直到一起上楼的时候,凌越才若有似无地察觉到无邪身上的不对劲。 王萌和黎蔟也吓了一跳,赶紧凑过来。 王萌正要开口说什么,无邪抬手挡了一下,示意他先别说话。 过了一会儿,外面响起敲门声。 王萌皱眉,转身去开门。 门外的果子发现凌越也在这边,很明显地松了口气,想要进来,却被王萌阻挡着不让进。 果子没办法,只好说明来意:“王萌哥,你们还有药吗?曾爷越来越严重,都下不了床了。” 王萌回头看了眼无邪,无邪点点头,王萌尽管不乐意,还是只能去拿了两颗药给果子。 果子还不想走,期期艾艾看着凌越:“凌越,关老师,这些人里,我们现在能相信的只有你们了,现在菜头徐雷陈超他们都死了,曾爷和王导也病得厉害,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只是想回家……” 凌越看了无邪一眼,无邪微微摇头。 凌越只能提点果子一句:“好好跟着,不要激怒他们。” 也不管果子听懂没有。 至今凌越对于剧组在胡杨林偏偏遇到无邪他们,又偏偏非要跟上去的“巧合”心存怀疑。 只是到现在剧组的人也没露出什么端倪,凌越才始终对果子、曾爷这样帮过她的人怀着一份善意。 第32章 湖泊游泳 凌越对歧黄之术只能说略通皮毛,更擅长的还是筋骨刀伤、内伤包扎。 对于无邪的身体状况,把脉之后,凌越只能确定:“你身体里有东西,活的。” 黎蔟和王萌都吓坏了,怎么也想不出来有活的东西在身体里,会是怎么样的。 无邪倒像是想通了什么,支使王萌去隔壁看看马日拉,又提醒黎蔟和凌越:“到时候你们先别吭声,我有办法解决。” 他淡定地把衣袖重新放下去,仿佛身体里有活物的不是他。 这样镇定自若的态度,让黎蔟放心了不少,转而嘀咕起为什么有的人中招了,有的人又没有。 凌越看无邪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样子,摇摇头,转身回了房间。 她没看见,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无邪一直看着她的背影。 无邪垂眸,另一只手无意识的搭在刚才被凌越掀开衣袖把了脉的左手手臂上,不自觉又一次思考起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那天晚上,凌越说她要找回家的路,并告知了她两次下地宫的遭遇。 她手上有一面青铜鬼面,那是无邪几年前,曾在康巴落族人守护的假青铜门里面,遇到阎王时见过的面具。 凌越还说,她手上或许有能够真正打开古潼京的钥匙。 她承诺可以帮他完成他的计划,相对应的,无邪需要告知她一些有关神秘存在的秘密,还要带她进入真正的古潼京。 若是凌越只将自己作为筹码,无邪还能因为怀疑而拒绝她的真正介入。 如果再加上凌越对他计划的洞察力,无邪也会表面答应合作,暗中再作别的谋算。 但她手里的面具,和未曾给他看过的古潼京钥匙,让无邪不得不在依旧怀有质疑的同时,接纳她的合作提议。 其实如果她真的与汪家人无关,有了她的帮助,无邪确实能将自己的计划安排得更完善。 原本定好计划,是第二天早上离开。 然而第二天马老板和曾爷都病得下不来床,计划只能推迟。 中午吃饭的时候都没几个人下来,整个客栈里安静得古怪。 午后,苏南忽然莫名其妙地来约凌越出去游泳,“反正现在没事,不如去享受一下,阳光,沙滩,还有,水。” 苏南极尽邀请。 凌越看出来她似乎有某种目的,想了想,摇头:“我没有衣服。” 游泳就要下水,凌越只有身上这一套衣服了。 她拒绝的理由很简单,只要苏南有心,总能立刻给她解决。 果然,苏南笑着表示:“我有多余的泳衣,如果你不介意。” 她视线往凌越的胸口处瞄了一眼,笑了笑,带着玩笑的语气添了句:“胸围不挑人的那种,你放心穿。” 这是想起当初在地宫里,黎蔟那小子忽然冒出一句胸大的话。 凌越也想起这事了,无语的一瞬,就依了苏南的意思。 苏南自己的泳衣是一套简单的黑色套装,说是泳衣,其实就是一件运动式内衣加短裤。 给凌越的也是一样的颜色,看来苏南挺喜欢黑色的。 只是款式略有不同,凌越这一套胸前和背后有交叉式绑带装饰,短裤也多了一圈荷叶边裙摆。 凌越的身材确实比苏南的要好一点,穿上内衣短裤后曲线毕露。 虽然是第一次尝试这样的装扮,但凌越并没有古代女子该有的矜持羞怯。 不管是身姿还是步态,依旧挺拔矜傲,仿佛她天生就该这般昂扬自信,永远如青竹般坚韧冷傲。 苏南看到她这样的姿态时,眼神闪了闪,笑着亲昵地上前赞了一句:“可以啊凌越,身材是真有料。” 因为自幼时接受的训练,其实潜意识里对男女之别并没有很深概念的凌越微微歪头,礼貌性地互夸了一句:“你也很有料。” 大概这个世界的女性就喜欢这样互夸? 之前救下的那个北漂女生,也有这样的习惯。 不过凌越从未放在心上,因为在她的观念里,人只分陌生人、朋友、敌人。 面对陌生人,凌越从不多关注。 面对朋友,不论男女,只论彼此的感情。 至于敌人?你会在杀人时在意对方是高是矮,是男是女,是美是丑吗? 敌人死了,无论生前如何,死后都是需要处理的尸体。 自己被敌人杀死了,一具死尸,何须关心身后事。 苏南笑了笑,另外又给了凌越一条披肩,两人挨着一起出了客栈,一路上苏南都在单方面说说笑笑。 言语中带着委婉的试探,身体语言和神态中,又在刻意营造出两人关系不错的氛围。 凌越大概猜到了苏南的意图。 不过还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带她去游泳。 难道她还打算在水里对自己做什么? 光着脚踩在沙地上,感觉有些痒酥酥的,凌越很少有这样的体验。 对于苏南的小动作,凌越只当耳旁风,低头时不时关注一下踩在细腻的沙地上时,沙子会从脚趾缝里钻出来的样子。 倒觉有趣。 到了湖边时,看到无邪也在那里,凌越和无邪望过来的视线短暂的触碰了一下。 她回头看了苏南一眼,又怀疑苏南的目的还有无邪。 一个个真是心眼多得跟筛子一样,果然还是黎蔟那种呆瓜小孩更有趣。 “我猜你会想跟他说会儿话再下水?那我就先下去了。”凌越意味深长地对苏南说了一句,也不等对方回答,就径直走到了水边。 脱下身上的披肩,坐在边上探出一只细白修长的脚,下意识绷着脚背,用脚尖试了试水温。 不远处,无邪在看到凌越的第一眼,眼神就不自觉在她露出的锁骨和笔直的小腿上划过。 反应过来后,他又很快收回视线,耳朵不自觉的升温。 不等无邪转动他聪明的脑袋,想出什么合适的开场白,那边凌越就对苏南说了句话,直接往水边去了。 等她脱下遮挡的披肩,大片莹白的肌肤裸露在外。这一刻,无邪的眼睛像是直视了沙漠里高升的骄阳,灼烧得眼睛都睁不开。 他想挪开眼,眼睛却像是有自己的想法,心在狂跳着提醒自己别看,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追逐着她的身影。 她的腿果然又长又直,骨肉匀称,是人体能达到的最优筋骨肌肉比例。 她的腰也很细,难以想象这样纤细的腰肢竟是能支撑起她一身强悍无匹力量的核心发力区。 侧身时,挺俏的弧度越发饱满柔韧,更衬出她那两个小巧的腰窝可爱迷人,这些是平时在她身上很少表露出来的独属于女性的温柔。 平时的凌越,也是十分具有魅力的,但那种魅力更多的源自她的气质,她的姿态,她的灵魂。 无邪从她的肩背看到她绷直的脚背,听黑瞎子说,那晚凌越没少用脚去踢他,倒是不曾想,她的脚也这般…… “嘿,关大老爷,看傻眼了吧?” 无邪正盯着凌越伸脚试探水的样子,关注她难得一见可爱稚气的模样暗自心痒难耐,耳边忽然响起苏南的调侃。 无邪顿时回神,极快地垂下眼睑,转瞬间收敛一切不该有的私人情绪,低头继续翻看着平板上的那些照片。 对苏南的调侃充耳不闻。 苏南哼笑一声,回头也看了眼已经下水的凌越,而后毫不客气地从无邪手里抢过平板,翻看起里面的照片。 都是之前在地宫里拍的。 “有没有找到古潼京?”苏南故意提起正事,试探凌越对他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在苏南面前,无邪自然不会轻易泄露真实的情绪。 他身体往后歪了歪,单手撑在身后,仰望着广阔的蓝天,暗自平复翻腾的心绪,“大概的方向已经找到了,具体的路,还要再看看。” 苏南低头翻照片。 无邪收敛好心神,发起反攻:“你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女人,她也很聪明……” 对阿宁的感情,无疑是复杂的,无邪也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竟还有利用她的时候。 苏南是汪家人,这是无可置疑的。 阿宁对曾经的他而言,代表着一份难以释怀的记忆。 苏南必然对此知晓。 现在他将这份难以释怀的记忆,隐隐投射到苏南身上,还在怀念间给阿宁定义为既是朋友也是敌人。 突兀地想起凌越说他在勾引她,还认为他对黎蔟…… “怎么忽然不说了?”正听得心有触动的苏南奇怪的侧头问他。 无邪嘴角勾了勾,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 关注一个人久了,所见所思皆是他。 苏南很难说清楚自己对无邪的关注,究竟是因为任务,还是因为别的。 她只是在漫长的三十年里,隐约的不止一次的生出过一个念头:她,是为无邪而生的。 她知道他的过去,但她曾只是旁观者。 现在再听无邪亲自和她说起那些过往,哪怕苏南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还是忍不住想听他继续说。 凌越并不知道无邪和苏南又在如何的暗自言语交锋,在水里游了几圈,倒也寻得了趣味,时不时潜到水下。 这样的湖泊是没有动植物的,经过这几日的沉淀,沙尘暴带来的浑浊也已褪去,只剩清澈的湖水,以及倒映着天空的湛蓝。 不知过了多久,凌越听到苏南也下来了。 她从水底钻了出来,仰着脸闭着眼,任由水渍从脸上滑落。 等到睁开眼时,恰好对上正对面的湖边无邪望过来的眼神。 也不知他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对上凌越翠金环绕山间清泉般的眼眸,他像回到了十年前那般,无措的眼神闪躲了几瞬,然后想起什么,给了凌越一个暗示的眼神,然后故意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背。 凌越歪头,虽然不明白无邪暗示背部的具体原因,但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 是说苏南一反常态地非要约她来游泳,是想借机看她的背? 她的背上该有什么? 第33章 她真像张家人! 无邪没有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凌越目送无邪离开,转身就看见苏南向她这边游过来。 对上凌越,苏南笑着调侃:“刚才咱们的关大老爷可是看你看傻了眼,怎么样,你和他,有情况?” 凌越好奇:“为什么你会这样想?难道不应该觉得我和黎蔟更有情况吗?” 毕竟一路上凌越对黎蔟都很照顾。 虽然无关男女之情,但凌越以为这个队伍里,若是非要有个男人来和她扯上关系,难道不应该首先想到黎蔟? 苏南扑哧一笑,毫不掩饰:“就他?一小屁孩儿,我不相信你真的会看上这么幼稚的小男生。” 虽说确实没有看上过谁,但并不妨碍凌越胡说八道。 她活学活用,想起了黎蔟说过的那句话:“年少不知鲜肉好,错把腊肉当成宝,我觉得小鲜肉挺好的。” 凌越也是知道小鲜肉是什么意思的时髦穿越人了。 看着凌越认真辩解的样子,苏南笑着笑着,脸上的笑消失了。 难道真是她想错了? 原本还觉得有些棘手,如果无邪身边忽然多了凌越这样一个来历神秘,身手不凡的高手帮忙,她都怀疑自己的任务到底还能不能完成。 可如果凌越真的是对黎蔟有意思,那她反而有办法将这个高手从无邪身边剥离。 毕竟黎蔟,实在太弱了。 还不知道自己随口一说,就给无辜可怜的黎蔟又拉了一波仇恨值的凌越注意力都落在了“背”上。 苏南到底想看什么? 是她忌惮的敌人背上会有什么标志吗? 苏南忌惮的,会出现在无邪身边帮助他的。 那就是说,无邪身边出现过某些背上有标志的令苏南等人忌惮的高手? 苏南在怀疑她也是“某些”中的一员? 事实确实如此,在凌越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现出不凡的武力值后,苏南首先想到的就是张家人。 曾以一人之力,让汪家人忌惮多年的张家族长,张麒麟! 在玩了一会儿水后,苏南就邀请凌越去晒个沙滩浴,既然已经知道苏南的目的了,凌越也没有再继续顺着她意思配合下去的兴趣。 因此直接老毛病复发,视旁人如空气,清高孤傲目下无尘的范儿拿捏得死死的,自顾自转身继续游泳潜水玩去了。 之前还觉得凌越好像不是那么难搞的苏南暗暗咬牙,心道这人还真挺像张家人的,都是那么高高在上! 还想着再怎么把人弄上去晒晒太阳,让体温升高了好看看有没有纹身的苏南忽然感觉身上痛得厉害,她皱眉忍耐了一会儿,疼痛越来越明显。 甚至很快到了难以忍耐的地步。 剧痛之下,苏南也不忘自己这次的目的,立刻向凌越求救:“凌越,我身上好痛,没力气了,你可不可以扶我一把?” 凌越还以为她是装的,可是回头一看,苏南确实痛得脸色惨白,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层的冷汗。 突然想到无邪体内的活虫,想到曾爷和马老板,凌越怀疑苏南也中招了,当即游了过去,单手搂着苏南的腰将她带上了岸。 苏南还想看凌越的背,可惜凌越直接用披肩把两人裹上,又将她抱了起来,脚步匆匆往客栈走。 苏南也是痛得没办法了,只能勉强睁开眼去看她身上。 裸露出来的肌肤上,经过阳光的照晒,依旧一片白净。 也不知道是体温还没升上来,纹身没有显露,还是显露出来了却被披肩挡住了。 又或者凌越身上根本没有纹身。 总之算计了一场寂寞。 在进入客栈的时候,苏南就吐出一口血,彻底晕死过去了。 在大堂饭桌前坐着的无邪、黎蔟、王萌和露露等人赶紧起身走了过来,装傻的嘎鲁眼神也闪烁了一下。 王萌喊了几声老麦,老麦等人听见动静,赶紧下楼把晕倒的苏南带回了楼上房间。 凌越身上的披肩被血弄脏了,上楼回房换了身衣服,再出来就直接去了隔壁房间,跟无邪说:“她身体里的虫长大了,速度很快。” 回来时凌越趁机给苏南把过脉。 无邪点头:“看来确实和水有关。” 王萌一听,紧张的把桌上的茶水全都收了起来,坚决不肯让老板再喝一口水。 黎蔟也心有余悸,按着自己肚子,总感觉肚子里也有虫子在钻来钻去。 无邪勾住黎蔟脖子往外面拽:“走,跟我一起去干活!” 黎蔟还想跟凌越说话呢,不大乐意地嚷嚷:“干什么活啊?这里有什么活好干的?” 王萌也老老实实跟着。 凌越好奇,便也跟着去了。 然后就发现无邪居然是带着黎蔟和王萌去挖叶枭的坟。 看见无邪挖坟的动作格外熟练,凌越随口说了一句:“你看起来很擅长挖坟,不会是做过盗墓的勾当吧?” 旁边的王萌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 无邪也抬头看了过来,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黎蔟就傻呵呵的嘎嘎笑:“就是,无邪,你一看就不像好人,简直就是法外狂徒!” 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什么自己是遵纪守法好公民? 连凌越都看出来他不是好人了,嘎嘎! 凌越真就是随口一说,毕竟之前的地宫,现在的挖坟,怎么看都像挖坟掘墓,这些事的带头大哥还或明或暗都是无邪。 这让凌越如何不心生感慨? 可看着王萌的反应,再看看无邪的表情,凌越双手叉腰的随意站姿缓缓变了。 她盯着无邪,怀疑的上下扫了扫他。 虽没继续开口,但脸上的意思很明显:不会吧,你不会真是…… 如果她演技不是国际影后级别,单凭这一个表情,无邪就能相信凌越真的不是汪家人,也不是道上的人。 要不然,谁不知道他吴家是干什么发家的?谁不知道他吴家小三爷和胖子小哥的铁三角是怎么出名的? 仿佛从无邪的眼神里得到了答案,凌越皱眉,陷入了某种沉思中。 王萌大气不敢喘,埋头吭哧吭哧挖坟。 黎蔟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气氛不太妙。 出于小动物的直觉,也不敢继续嘎嘎乐了。 挖坟现场一时安静下来。 直到叶枭被挖出来,无邪又催促着黎蔟上手帮忙把人抬了回去。 回去的时候,恰好遇到剧组的人想偷偷跑路,却被老麦他们逮住,三个女生狼狈逃窜,身体状况很不好的曾爷被丢在地上痛得浑身抽搐。 凌越皱眉,上前把曾爷捞起来。看老麦还在对果子紧追不舍,凌越垂眸,抬脚将一枚石子踢了出去。 破空声尖锐刺耳,老麦只感觉膝盖一痛,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单膝往地上一跪。 转头气恼的瞪过去,就对上了凌越冰冷的视线:“再让我看见一次,你就去死吧。” 老麦吓得浑身一激灵,在剧组几人面前逞威风的嚣张气焰一下子就没了,冷汗津津的赶紧认怂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绝对不会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她的眼神,是真的会杀了他! 虽然自己也杀过人,但老麦深知这种眼神代表着什么。 那是对人命的绝对漠视,是视人命如蝼蚁! 自己杀那三瓜两枣,在普通人眼里是穷凶极恶的恶徒。 可在这种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果子不知道老麦的想法,只知道凌越又救了他们,忍不住情绪崩溃的坐在地上大哭,嘴里呜呜咽咽喊着凌越的名字,也不知道是想向凌越求救还是想怎样。 她只是在这一刻,脑海里只知道喊着凌越的名字,就能找到足够支撑她继续活下去的安全感。 曾爷也虚弱的睁开眼,艰难地对凌越说了声谢谢。 这一路上,要不是凌越,先前在营地塌陷的时候他们可能就会死几个人。 后来的一水之恩,沙漠里晕倒后的不弃之恩,还有现在。 甚至,如果队伍里不是有凌越震慑老麦那些人,恐怕他们…… 第34章 取虫手术【礼物加更】 苏南的倒下,引爆了客栈里其他人压抑许久的恐慌。 马老板如被逼到绝路的野兽,急迫的寻求着求生之路。 在无邪和黎蔟他们拿出从叶枭肚子里剖出来的虫子,并说明目前出事的人都是第三次下了地宫,遭遇了孢子寄生的人时,马老板忍无可忍,怒吼道:“胡说八道!为什么只有我们这样,你!无邪!黎蔟!凌越!你们都没事!” 第三次下了地宫,还没事的三个人,全都是一伙的! 马老板对凌越生出了忌惮和质疑,他试图命令老麦对三人动手。 可惜老麦刚在外面被凌越震慑住,根本不敢吭声。 这时马老板扯着衣领难受的嘶吼着,“杀了我!老麦杀了我!” 为了一颗宝石而疯狂的马老板,也痛到宁愿去死。 无邪也控制不住的想要疯狂抓挠自己的皮肉,被黎蔟和王萌连忙按住,曾爷更是早就痛到昏过去了,王导症状更轻,但是看到其他人这样,也是难受得心焦难耐。 场面一时失控。 还是无邪挣扎着让人找绳子把他们都绑起来。 凌越抿唇,找来绳子先把无邪绑住,确定他不会再伤害自己,这才将其他人绑起来。 做过护士的露露说必须把几人身体里的虫子拔出来,然而她并没有经验,控制不住的害怕到发抖。 面对作为试验品躺在长桌上昏迷不醒的曾爷,露露迟迟下不去手。 凌越站在她身侧,按了按她的肩膀,在她看过来时沉着冷静地道:“别怕,我在旁边看着。” 露露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吸了吸鼻子,鼓起勇气在曾爷脖子上按住了到处游走的虫子,一边哭一边用刀子颤颤巍巍在那里切开了一道口子。 筷子伸进去搅了搅,成功夹住了虫子。 但是露露太害怕了,手上没有力气,虫子又挣扎得厉害,一个劲往曾爷脑子里钻,露露一个手抖,眼看筷子就要松开。 这时凌越及时握住了她的手,和她一起将虫子在筷子上缠了一圈,一个用力,虫子就被硬生生扯了出来。 那细长的虫子甚至还在筷子上扭曲蠕动挣扎着。 画面实在太恶心,看得本身就对这种软体虫类下意识后背发凉的凌越也忍不住艰难的别开了视线,胃里一阵翻腾。 露露终于忍不住,泄力的软倒在一旁呜呜哭泣。 看起来是再也没力气继续给下一个人做取虫手术了。 马老板看看露露,又把渴望的目光放到凌越身上:“凌越,你来!你来给我把虫子取出来!” 凌越为难地对马老板摇摇头,不等马老板质疑,她手上略一用力,筷子上的虫就被夹断了:“我没有把握能在夹取的过程中掌控好力度。” 看着断成两截也依旧在挣扎的虫子,原本同样把求生希望放在凌越身上的王导和老麦也忍不住心里一颤,忍不住想象如果是凌越给自己\/老大取虫子,过程中稍微一用力,把虫子夹断了,虫子岂不是会更加疯狂地往人身体里钻? 难受得神色恍惚的无邪看着凌越对虫子嫌恶的样子,心里突兀的走了一下神,觉得害怕虫子的她竟是这般可爱。 感受到虫子在自己身体里游动,无邪痛得浑身肌肉一抽,咬牙对黎蔟说:“黎蔟,你来!现在我只能相信你了!” 说罢,在所有人都心悸害怕的时候,自己踉跄着躺到长桌上。 已经取了虫子的曾爷被果子蛋姐她们手忙脚乱的搬到了旁边,查看着他的情况。 关心自己的王导也赶紧去看,发现取了虫子后,原本还很痛苦的曾爷神色明显平静了下来,连总是反复不退的高热也有了下降的趋势。 看来只要取出虫子,他们就能活下去! 忽然临危受命,黎蔟都慌了,“我?我不行啊,无邪!我不行的!” 无邪扯开自己的衣服,喘着气凝视着他,“这是你的命,逃不掉的!别怕,相信我,有我在!” 凌越眼神闪烁,看了黎蔟一眼。 黎蔟的命?逃不掉?难道无邪选中黎蔟,还有别的原因? 在黎蔟求助的目光望过来时,凌越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点头,而后默默站在了他身侧。 有凌越给他托底,黎蔟稍微没那么慌了。 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在他手底下,少年还是忍不住心慌意乱,只能强行镇定下来。 在无邪艰难的出声指导下,黎蔟很快在无邪的腰侧按住了虫子,又按照无邪的教导,在下面开了个小口。 筷子夹住虫子的时候,黎蔟短且急促的做了几次呼吸,努力稳住手,将虫子在筷子上缠了几圈,再慢慢往外扯。 可是扯到一半的时候,无论怎么扯都扯不动了,黎蔟慌了,大喊:“无邪我扯不动了!无邪!凌越!” 无邪闭着眼摸索着去帮他,握住黎蔟的手的同时,凌越的手也覆了上来。 温凉的触感让无邪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对上凌越担心的目光,无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就是单纯的勾起唇角笑了笑。 在三人的努力下,无邪身体里的虫子顺利取出。 有了无邪亲自上阵打了个样板,剩下的马老板、苏南,王导,也陆续成功被黎蔟取出了虫子,凌越在旁边帮忙。 一连救了几条人命,凌越发现黎蔟有了很大的改变。 那种改变不是源于外表,而是源自他的内心。 或许,这就是无邪想要看到的。 体内的虫子取出来后,几人的身体恢复得很快。 晚上,王导和果子来找凌越。 “凌越,这次真的要谢谢你,还有之前也是,要不是你,曾爷说不定都没了,我们也不会好好的站在这里。”王导真心实意的道谢。 果子也连连点头。 凌越摇头:“只要你们不是坏人,只要你们想活,我又顺手,随意之举,不用放在心上。” 王导叹气,为剧组几人的未来发愁:“凌越,你说,要是当初我听你的,没有跟上他们就好了。” 凌越不置可否:“后悔也无用,不过你当初为什么会坚持跟着他们?老麦他们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和善的人。” 说起这个,王导也很为难:“你不知道,像我们这样不出名的小导演,想拉投资真的很难,求爷爷告奶奶不说,拉到投资了也不敢跟投资人大小声说话。我们这次纪录片的投资人,李总,在我刚拉好队伍的时候就一天三个电话的催,还一再强调要拍到有价值的资料,才愿意拨尾款,我们也是要吃饭的,没办法!” 果子也叹气:“是啊,当初我们要走的公路因为临时维修,拦了不让走,本来王导还说就在附近拍一拍风土民情,古老传说什么的,结果李总就跟有千里眼一样,马上就打电话来催王导,就连胡杨林那个邪乎的小道也是李总提的。” 凌越心头一动,点点头,“原来如此,看来大家都不容易。” 这样赞同的话,让本来就心里堆满了愁绪和抱怨的王导和果子忍不住,滔滔不绝地说起李总这个投资人,还各种诉苦,是真实的打工人状态了。 听了一耳朵的抱怨,等确定无法再从两人这里得到关于投资人李总的消息,凌越就三言两语打发了二人。 临走前,王导还有些犹豫,试探地问:“凌越,你说,如果我们手里有枪,能不能……” 凌越想到苏日格死的那天,王导对无邪和苏南手里的枪的过度关注,大概猜到他想干什么。 两人也算给她解了惑。 凌越摇头,难得多说了几句:“王导,你们几个都是普通人, 小儿持刀,不利反伤。关根不是坏人,马老板现在压不住手下,苏南,他们的目标不是你们。” 多余的就不再说了。 最后是死是活,全看他们自己如何选择。 王导还是有些想去弄把枪,有枪防身,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但果子想到之前凌越也跟她说过类似的提醒的话,忽然想明白了什么,赶紧拉着王导回了房间。 等回房后,果子才在曾爷蛋姐付美的旁听下,说了之前她去求药的时候,凌越说过的话:“这一路走过来,反正我是发现了,这群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凌越说过让我们不要去招惹他们,再加上今晚说的话,意思不就是说只要我们不去掺合,就没我们的事吗?” 曾爷被凌越救了好几次,对凌越观感很好,一听是凌越说的,当即点头表示赞同。 蛋姐和付美也是这个意思。 只有王导,总觉得心里不安生。 果子就问:“王导,你总觉得自己拿到枪才算安心,那你准备拿谁的?” 王导皱巴着脸,没吭声。 果子对他多了解啊:“肯定是关老师吧?可你这样做,不就是在削弱关老师和凌越他们的实力?万一真撕破脸闹开了,你认为有枪的是关老师他们好,还是苏南他们好?” 这不是废话么? 当然是无邪他们有枪比苏南他们有枪更好啦! 果子这么一说,王导也就放弃了原来的想法:“你说的也是,关老师和凌越他们几个人,目前看来还是挺好的,更何况他们还有马日拉。” 在无邪和苏南他们这两伙人的争锋中,前者占据优势,对他们这几个普通人更有利。 另一边,露露也在劝马老板:“老马,我们就别再折腾了,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马老板脸色还有些憔悴,闻言苦笑着问她:“露露,你觉得现在这些人里,你相信谁?” 露露毫不犹豫:“凌越!凌越很厉害,而且能救人的时候她都会出手救!” 马老板摇头:“露露啊,你还是太天真了,难道你没发现,除了无邪他们,凌越救的人,都是手里干干净净的普通人吗?” 他老马算什么干净的普通人吗?当然不算! 这也是今天取虫过后马老板才反应过来的。 凌越其实一直没有掩饰这一点。在对待剧组几人,对待露露时,她哪怕不怎么爱理会,但有危险的时候是真的愿意出手。 可苏南那些手下呢?苏日格呢? 露露眼神游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呐呐道:“咱们给钱,给很多钱也不行吗?” 马老板笑了笑,捧着她的脸低声喟叹:“有的人,是不会被钱打动的。” 可笑之前他还以为出钱就能让凌越给他办事,竟是一时做了个眼瞎耳聋的人。 第35章 黎蔟挨揍【礼物加更】 取出虫子后,几人的身体恢复得很快。 第二天就重新整装出发。 因为头天晚上和凌越的对话,以及果子等人的劝阻,王导没有再去偷无邪的枪,也就没有底气去找苏南谈判。 乖乖带着剧组的另外四个人,跟着队伍继续前行。 苏南把嘎鲁也带上了。 这一点不管是凌越还是无邪,都早有预料,无邪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两句,苏南也随口说了两句冠冕堂皇的话。 两人都知道彼此在敷衍,也都知道彼此知道自己在敷衍。 再次有了骆驼和食物、水,但之前那段沙漠的路程让大家还心有余悸,一个个走得无精打采。 一直走到了下午,骆驼忽然不愿意再继续往前走了,指南针也失去了作用。 马老板问马日拉,马日拉又往凌越那边躲:“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又不知道古潼京在哪里!”他就是个能找海子的人,问他干什么呀! 无邪对照地图,想了想,给了马老板一颗定心丸:“按照出发的时间,一路上我们的速度,古潼京,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众人将骆驼上的物资行囊都卸下来,只能徒步在附近找。 走在前面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无邪和黎蔟不知道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落在后面的凌越只看到黎蔟忽然推开无邪,无邪笑着跟他说了一句“忍着点,马上就好”,然后挥起一拳砸在了黎蔟鼻子上。 旁边的曾爷果子等人下意识就往凌越脸上看,大家谁不知道凌越是黎蔟的保镖啊,向来对黎蔟护得紧。 现在无邪忽然对黎蔟动手,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然而凌越并没有反应,只是看了一眼,就低头喝水。 黎蔟都懵了,擦了擦鼻子,大喊:“无邪你有病啊!” 无邪笑意不改:“是你的血终于能发挥作用了,走吧!” 选定了血溅射出去的方向,继续带路。 走在两人身后的苏南若有所思,看看地上的血,又看看回头想要找凌越撑腰的黎蔟。 经过黎蔟的时候,苏南笑着提醒了一句:“是女人,就没有喜欢什么都要靠她出头保护的男人。” 说完,还拍了拍黎蔟肩膀。 黎蔟一愣,皱了皱眉,又捂着鼻子憋着一口气往前面走。 放弃了去找凌越的想法。 他才不是什么事都顶不住,只能靠凌越的男人呢,哼! 见苏南一句话就拿捏了那小子,老麦对自家老大比了个大拇指,苏南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就这样,无邪一路挥拳,黎蔟一路挨打,靠着黎蔟的鼻血,终于找到了古潼京。 翻过沙丘,一片湛蓝如沙漠宝石的海子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眼前。 在沙漠里走了这么久的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冲了下去,一到海子边就丢下行李,扑到水边使劲往脸上泼水,消减沙漠带来的烦闷燥热。 凌越这时候才像是终于想起自己的保镖职责,默默走到黎蔟身边,给他递过去一颗糖:“补补血糖,别头晕了。” 黎蔟委屈巴巴地捂着鼻子抬头看她,控诉的小眼神还是憋不住的露了出来,拉长了声调地喊凌越的名字,像是在撒娇:“你就这么看着他打我呀!” 听他告状的语气,无邪笑着又冲黎蔟比划了一下拳头,大言不惭的放话:“信不信我现在再给你一拳,凌越也不会管?” 生活不易,黎蔟叹气。 他当然相信! 不早就说过了,只要无邪揍不死他,凌越都不会管嘛。 三人正说着话,海子边就响起老麦他们惊喜的大叫声。 “有金子!是金子!” “哇好多金子!” “真的!” “快捡啊!全是金子!” 苏南的三个手下,以及剧组的几个人都在那里高兴地捡金子。 这些金子又一次让队伍的气氛发生了某些微妙的改变。 苏南仅剩的三个手下有了别的心思,似乎连苏南这个老大都不服管教了,搭帐篷的时候就表现出了这种微妙的疏离感。 苏南对此并不关心,她现在盯无邪盯得更紧了。 不过无邪和黎蔟往海子那边走的时候,因为嘎鲁跟了过去,苏南就不再盯无邪,转而去吃饭休息,养精蓄锐去了。 海子边上,因为无邪说这里还不是古潼京而心生烦躁的黎蔟开始脱衣服,最后只剩下一条四角裤,人就下了水,试图往无邪身上泼水。 结果被无邪占据地理优势,扑了满头满脸的黄沙,只能怏怏不乐地把脑袋埋进水里老老实实洗头洗澡。 等黎蔟把脑袋从水里拔出来的时候,抹了把脸,往岸上一看,顿时惊得花容失色,一双手扭扭捏捏,跟扭麻花一样,不知是该挡上面还是捂下面,“凌越?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凌越瞥了他一眼,随口评价了一句:“挺白的。” 好像这里的人在第一次看见别人的长相身材甚至穿搭的时候,都要礼貌性地夸一句。 自觉完成社交礼仪后,凌越低头跟无邪说了一句:“看到了,走了,估计马上要动手了。” 无邪仰头,定定地看了凌越片刻,确定她眼底确实没有对小屁孩儿的动容,心里那点刚生的疙瘩也迅速抹平。 他点点头,“嗯,之后你保护好黎蔟就行,我这边你不用管。” 凌越不赞同地皱眉:“必须这样吗?” 无邪的生命实在称不上多顽强,凌越总怕他这样肆无忌惮的用自己当饵,有朝一日真翻车了。 那她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管你的计划具体是什么,”凌越态度有些强硬,盯着无邪,一字一顿,着重强调:“我都不会让你死。” 无邪目光闪烁,理智上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意思,可感情上却不受控制的心旌摇曳。 他从下往上看着凌越。 此时此刻,俯视着自己的凌越表情实在说不上好看,冷淡中带着强势。 眼神极具压迫感,然而无邪却觉得此时的她仿佛带着某种令人目眩神迷的光。 他忍不住生出遐思,想着如果是在很多年前遇到她,那该多好。 也幸亏凌越不知道无邪的想法,要不然必定要用嫌弃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一番。 然后露出一个没眼看的表情,心中定下评断:弱鸡中的弱鸡,速速远离! 可惜凌越并不知道。 无邪也没时间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因为看见两人越靠越近,还对视上了的黎蔟不满地嚷嚷:“无邪,你在看什么呢!” 愤怒的黎蔟化身泼水小鸟,都顾不上害臊了,挥舞着双臂使劲朝无邪泼水。 无邪也需要做点别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当即不服输地也回以沙子。 两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一个泼水一个丢沙,一时间打得走来有回。 不过到底还是黎蔟略输一筹,在他要往岸上爬的时候,被无邪抵着脑袋肩膀,扑腾半天都爬不上来。 早在两人开战的时候就躲到旁边的凌越:“……” 隐约听到沙丘另一边嘎鲁动手的声音,凌越看无邪阻挡黎蔟上岸的兴致半点不减,只好提醒道:“别玩了,你们两个真幼稚!” 好歹加起来都五十多岁了,凑一块儿就幼稚得没眼看! 第36章 废掉嘎鲁 凌越的一句“幼稚”,杀伤力极强。 无邪不再阻挡黎蔟的乌龟扑腾,反而还伸手把他拉上来。 黎蔟也只是瞪了无邪一眼,没有大吵大闹地找他算账,迅速穿上衣服。 别说,湿漉漉的四角裤穿在身上,嘶,就挺不舒服的。 趁着凌越转身往营地走,没看他这边的时候,黎蔟赶紧把手伸进裤子里扯了扯四角裤。 虽然还是湿漉漉的,但好歹不勒那啥了。 无邪发现,哼哧哼哧地给了他一个嘲笑的眼神。 黎蔟“哼”了他一声,赶紧加快步伐要往上冲。 却在要翻过沙丘的时候被无邪一把拉住,按在了地上趴着:“不对劲,那边出事了!” 黎蔟一看,是苏南的手下还有傻子嘎鲁把其他人都制服了。 黎蔟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回事?嘎鲁不是傻子吗?” 无邪拍了他脑袋一巴掌,“你才是傻子!明摆着人家是装的!” 黎蔟不信邪:“你不也刚看出来的吗?神气什么呀!” 凌越在旁边蹲着,很没有同情心地扎黎蔟心窝:“不,只有你是刚看出来的。” 黎蔟:qaq 无邪迅速安排下来:“黎蔟,你就在这儿待着,别下去添乱,我和凌越下去。” 黎蔟却不服气,爬起来就往下冲:“都什么时候了!走走走,赶紧去救人!” 无邪呆住,回头看凌越,仿佛是在问:啊?我没看错吧?这小子下去救人? 凌越微微颔首:“走吧,小菜鸡送菜去了。”他们得赶紧追上去,别让小菜鸡被人吃了。 黎蔟冲过去的时候气势汹汹,却被嘎鲁一拳头就撂倒飞了出去。 倒是紧随其后的无邪和嘎鲁过上了招,肉眼可见的占了上风。 这倒是出乎凌越的意料。 就在无邪要将嘎鲁制服的时候,老麦突然拿枪指着无邪的脑袋,无邪被迫停手。 嘎鲁又去揪着黎蔟挑衅。 这是到她该干活的时候了。 凌越正准备上去,却见黎蔟的眼睛忽然变成黑色,力气忽然变得很大,一把就将嘎鲁甩开。 凌越暗忖,难道这就是无邪想要让人看到的黎蔟的特别? 可惜这种状态很短暂,转眼间黎蔟就又被嘎鲁压着打。 就在嘎鲁把人按在地上,扬起拳头时,不远处的凌越反手摸出竹杖,一把甩了出去。 竹杖本身重量就惊人,加上凌越带着内力的投掷,势如破竹,朝嘎鲁飞射而去。 嘎鲁只觉肩膀被一股巨力横撞了出去,整个人飞出去好远,在沙地上滑行了数米。 反应过来的嘎鲁抬眼看去,就见刚撞了他的竹杖居然被一根细如发丝的白色丝线缠着拉了回去。 顺着倒飞的竹杖,嘎鲁看到了神色冷然的凌越。 早前就得到消息,说无邪身边出现了一个身手很厉害,疑似张家人的高手。 嘎鲁原本没放在眼里,因为他在汪家也算是身手不错的精英,自有一股傲气。 没想到,对方能厉害到这种程度,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招,就废掉了他惯用的右手胳膊。 捂着软塌塌的右手胳膊,嘎鲁眼神阴沉怨恨地盯着凌越。 刚才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手臂骨头寸寸碎裂的声音,只是上手一摸,嘎鲁就知道手臂的三根骨头全碎了。 哪怕以后得到最好的医治,嘎鲁的右手也无法恢复到最初的状态了! 因为凌越的出手,现场被苏南等人控制的局面再次发生改变。 从凌越出现开始,苏南就紧张地盯着她。 发现无邪被老麦用枪指着时,凌越都没有多看一眼,直到嘎鲁对黎蔟动手,凌越才出了手。 如此,苏南暂且松了口气。 在凌越将竹杖甩长,眼带杀意,一步步逼近嘎鲁,明显是要把人给送走的时候,苏南赶紧出声:“凌越!我们不会动黎蔟!” 想到凌越平时的行事作风,苏南主动退步:“我们也可以把马老板马日拉王导他们全都交给你带走!我们只要无邪和王萌!” 凌越站住了脚步,侧眸看向苏南。 刚被收拾了一顿,吓破了胆的王导他们只觉苏南说的这番话简直就是天籁之音啊! 果子忍不住呜呜哭着向凌越求救:“凌越,求求你,带我们走吧!” 马老板被捅了一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露露在他旁边艰难地想把他扶起来。 闻言想到什么,露露惊慌失措地对凌越喊:“凌越!我也求你,求你救救我们老马吧!他被嘎鲁捅了一刀!马上就要死了!” 凌越又去看无邪,无邪只是苦笑,仿佛已经认命了。 凌越就明白了,这老登是在暗示自己不用管他。 “可以。”凌越顺水推舟。 凌越去看了马老板的情况,确定他只是失血加情绪起伏过大,身体又疲惫不堪,这才昏迷过去。 “你给他把伤口包扎一下,再带去帐篷里休息。”凌越吩咐露露。 知道马老板不会死,露露也是松了口气,赶紧踉跄着把人连拖带扶地弄回了帐篷里。 剧组的五个人加上马日拉,都跟小鸡仔找老母鸡一样,缩在距离凌越最近的地方。 黎蔟在凌越旁边,看着不远处苏南他们用王萌威胁无邪,难受得坐不住:“凌越,我们真的不管无邪和王萌了吗?” 凌越用竹杖戳了戳沙地,也在关注着那边的事态发展。 她听见无邪说,苏南和嘎鲁他们,是汪家人。 汪家人?以家族为单位的组织? 黎蔟的问话没能得到回应,他看着无邪和王萌被人用枪指着,眼神定了定,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无邪,你真的不肯说古潼京到底在哪里?”彻底撕破脸后,无邪点出了嘎鲁和苏南的真实身份,苏南也就不再装了,用枪怼着王萌的脑袋,威胁无邪。 无邪无动于衷,甚至还跟王萌说:“王萌,你先去,我马上就下来,不怕,就痛一下。” 王萌欲哭无泪,嘴上还挺硬气的:“你们要杀要剐就冲我来,不要伤害我老板!” 嘎鲁不耐烦,狠狠踢了老麦一脚,“你,过去,给那小子来几刀!我就不信他还能不说!” 老麦不满嘎鲁的强势,然而苏南说了让他们听嘎鲁的,没办法,只好往王萌那边走。 期间还不自觉地往凌越那边瞅了一眼。 察觉老麦的畏畏缩缩,嘎鲁恨得咬牙。要不是他右臂废了,他早就给这些人全送走,都是一群废物! 再磨蹭,也就两步路的事,老麦来到王萌边上,将刀架在王萌脖子上,回头对无邪苦口婆心:“无邪,你就说了吧!都到这儿了,肯定离古潼京也不远了,你说你还瞒着有意思吗?” 无邪适时的表现出了一点动摇。 苏南一见有戏,挥退老麦,“无邪,你看,凌越一路看起来跟你走得很近,可到了关键时刻,还不是只顾着黎蔟?知道她上次在湖边跟我说什么了吗?” 发现无邪的眼神专注地看过来。 苏南笑了笑:“她说,她喜欢黎蔟,如果在你和黎蔟之间只能选一个带回去,她只会选黎蔟。” 无邪垂下眼睑,睫毛颤动间泄露了几分真实的内心情绪。 苏南自认为找到了攻破无邪信心防的弱点,也不着急了。 然而嘎鲁却看到了苏南要放过无邪,在这个任务中占据绝对的主导权,自己这条胳膊也将白废的可能。 本身就性子阴郁狠戾睚眦必报的嘎鲁如何能接受? 嘎鲁忽然抢过老麦手里的枪,对准了神色动摇,仿佛下一秒就要吐露古潼京秘密的无邪,癫狂的笑道:“我反悔了,我不想听了!无邪,你太聪明了,我不能留着你!” 说罢就要开枪。 却不想苏南突然把枪指向了嘎鲁,眼含警告:“留下无邪的命,如果他死了,谁带我们去古潼京?” 苏南知道,嘎鲁的任务是去古潼京。可她的任务,却是无邪。 两人的任务不同,做法自然也不相同。 汪家人的行事风格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既然嘎鲁要破坏她的任务,她自然不会顾虑对方同为汪家人,就手下留情。 然而嘎鲁不知道这些,他还以为苏南刚才让老麦等人听他的,代表着两人的任务是一致的。 面对苏南给出的理由,嘎鲁看向凌越那边:“有那小子背上的七指图,还怕到不了古潼京?” 苏南嗤笑:“那你去对付凌越?” 嘎鲁脸上神色变幻,显然知道自己根本打不过凌越。 即便他们手里有两把枪,可子弹是有限的。 以凌越的身手,嘎鲁还真没把握能在子弹用光之前弄死对方。 第37章 进入古潼京 不得不说,嘎鲁是个狠人。 在苏南和他产生争执的时候,老麦就是出声想给自家老大助助威风,才刚开口说一句话,就被嘎鲁一枪毙了。 另外两人吃惊地想要动手,也被嘎鲁毫不犹豫地两个点射,全躺下了。 突如其来的枪声把凌越这边的人都吓了一跳,黎蔟更是浑身一哆嗦。 然后捏紧了拳头,站起来对凌越说:“凌越,你走吧,到这里你就算完成你保镖的使命了!我不能丢下无邪,我要去救他!” 说完就抖着膝盖往那边冲,跟头小牛犊一样。 凌越无奈,只能也站起来跟了上去。 还不等黎蔟冲过去,嘎鲁和苏南又争吵了几句。 嘎鲁左手一压就要对无邪开枪,苏南当机立断踢起沙子迷了嘎鲁的眼,同时果断对着嘎鲁来了一枪。 嘎鲁倒下了。 黎蔟惊呆了。 凌越也站住了脚。 只有无邪,趁着苏南去查看嘎鲁的时候,一把抓起嘎鲁掉在旁边的枪,枪口对向了苏南。 苏南难以置信地调转枪口,和无邪对峙,脸上是气出来的笑:“无邪,我刚救了你,你就这样对我?” 无邪不为所动:“我们只有两种选择,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你,我没有时间了。” 苏南却歪头看了一眼刚冲过来的黎蔟:“不,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你杀了黎蔟,我杀了王萌,我们两个人下去。” 以为逃出生天的王萌:“啊?” 刚冲到这边的黎蔟:“啊?” 无邪笑了笑,似乎觉得这主意不错。 黎蔟不敢置信:“无邪,你说过你要带我回家的!”所以你现在笑个毛线啊! 苏南微笑:“他现在要带我回家了,你就留在这里吧。” 无邪露出个遗憾的表情:“如果你不是汪家人,可能我会相信你。” 而且,“杀黎蔟?你敢?”抬眸朝苏南背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苏南心道不好,正要转头,忽的脖子一痛,人就失去了意识。 得到无邪暗示,一棍子敲晕了苏南的凌越看了眼嘎鲁,用询问的眼神看无邪:要不要把他也干掉? 无邪摇摇头,让王萌去把嘎鲁绑起来,“后面有人来处理他们。” 凌越就想到那个跟阴沟老鼠一样一直跟着他们的满身贱气的男人,“是他?” 无邪不知道凌越对黑瞎子的印象糟到何种程度,点点头算是回答。 就在这时,地面开始剧烈震动。 无邪看了海子的方向一眼,立刻对凌越说:“带上物资,快跑,往海子那边跑!” 王导和露露他们赶紧站起来,也想跟着跑,被无邪回头制止了:“想活着离开就留在这里!先把苏南绑起来,一会儿有人来接你们离开!” 如果马老板还醒着,可能还会有人为了去真正的古潼京而不听劝。 但王导他们就是普通人,现在只想活着走出去。 露露更是一直不赞同马老板为了去古潼京连命都不要的选择,这会儿一听,也连忙站住了脚,心情忐忑地目送凌越和无邪他们四个人背着包跑过沙丘,消失在沙丘后。 一开始凌越以为是地震,但跟着无邪跳进海子里后,她就发现,震动的并不是地面,而是海子。 海子在移动! 速度还很快。 无邪带头往海子消失的方向游,王萌紧随其后。 只有黎蔟体力不支,又惊慌失措,一连喝了好几口水,很快就扑腾着往下沉了。 凌越随着他的下沉,一个深呼吸后潜了下去。 在水底找到黎蔟,在他窒息之前,凌越掐着他脖子凑上去渡了一口气给他。 刚要晕过去的黎蔟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忘了扑腾,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越只当他是学聪明了,知道不要做些给她添麻烦的挣扎,扯着他身上的背包带子转身在前面追着无邪两人游了过去。 黎蔟就像在水里被放飞的风筝,睁大了眼睛顺着凌越的力道跟着她。 海子下面水流消失的地方吸力太大了,还有很多暗流。 凌越反应过来,在背包带着断掉的同时想要转手去拉黎蔟手臂,黎蔟却已被暗流裹挟着率先被吸了进去。 凌越眨动眼睛,尽量追着他消失的地方也一头扎了进去。 水极深则为黑。 凌越在水底失去了视野,等她再睁开眼时,满目的雪白沙粒,在水底也依旧晃眼得很。 凌越从变了位置的海子水底浮上了水面,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缓过来后转头去找另外三个人。 然而奇怪的是,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都是被海子带过来的,为什么最后只有她一个人在海子里? 凌越对沙漠并不了解,自然不知道海子的移动是迅速且不固定的。 在带着无邪他们下来的时候,海子会迅速路过某些地方,然后将一起带过来的无邪他们随机搁浅在某片沙漠里。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凌越这样全程保持清醒,还有体力一直追着海子不掉队。 此时被搁浅在其他地方的无邪和王萌陆续醒来,两人相隔不远,很快就汇合。 无邪皱眉,环顾四周:“凌越和黎蔟呢?” 王萌摇头:“不知道啊,刚才一路跑过来,我都没看到人。” 无邪有些担心,带着王萌开始在周围寻找。 凌越上了岸,随手脱了外套,又检查了一下布袋和竹杖,确定都没落下,这才查看周围。 白,一片的白,入目之处,全是凌越曾在地宫里发现的那种白沙。 这让凌越难免警惕起来,就怕这么多白沙里忽然钻出一群戴着青铜面具的怪物,又或是钻出一群长毛的黑蛇。 正当她要随便选个方向去找人的时候,背后海子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伴随着一道听着就欠踢的声音:“啦啦啦啦我爱洗澡啦啦啦啦~” 每一个音调都是那么出乎意料与众不同! 凌越暗暗吸了口气,转身一看,果然是一身黑漆漆的某人! 看到凌越转身看过来,连外套都穿得好好的某人故作娇羞地双手捂胸,大呼小叫:“哎呀瞎子被看光啦!美女你要对人家负责呀~” 隔着墨镜抛来一个媚眼,黑瞎子笑得荡漾:“不负责的话,给钱也行~” 凌越:“……” 回头看你那一眼都是多余的! 凌越转身就走。 黑瞎子见状,赶紧游上岸,都顾不上拧身上的水,小跑着追了上去:“哎美女别走啊,认识一下呗?你看,一回生二回熟,咱们都第二次见面了,也算是老熟人了,是吧?” 凌越不理他,自顾自往前走。 黑瞎子从她左边绕到了右边,誓要对凌越进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方位立体声波攻击:“美女你好啊我叫黑眼镜,你看我戴着墨镜就知道啦,以后看到墨镜一定要想起人家哦~” “美女,咱们都这么熟了,你就叫我瞎子吧,瞎子该叫你什么?虽然你很美,但总不能一直美女美女的叫你是吧?” “嗨~美女,你能看见我吗?难道瞎子隐身了?美女?你说句话呀~” 凌越:“……” 第38章 无邪是盗墓贼?【礼物加更】 在黑瞎子坚持不懈花样百出的骚扰下,凌越忍无可忍,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闭嘴!” 黑瞎子夸张地长出一口气,拍拍胸口道:“还好还好,瞎子还以为美女你要跟哑巴抢道上的称号,话说美女,你认识哑巴吗?” 黑瞎子脸上嬉皮笑脸,墨镜后的眼睛却如鹰隼般盯着凌越的神态变化。 凌越脸上只有不耐烦,眼底还有对他这个人的嫌弃。 真真实实,一点不掺水的那种。 语气也是阴阳怪气,“道上?你混什么道?喇叭成精道?又是瞎子又是哑巴,这些都是你在你那个道上的诨号吗?只能说人不如名!” 可真叫瞎子伤心啊qaq 黑瞎子心里猜测了许多,嘴上还在叭叭:“你不知道我们混什么道?嘿嘿,我看你对无邪挺感兴趣的,想不想知道无邪混的什么道啊?不多,只要30块钱,打骨折的优惠价,真哒!” 凌越疾走的步子一顿。 黑瞎子挑眉,暗道吴小三爷还真能用在这儿啊? 可以可以。 虽然美女对他这么个型男大帅哥不感兴趣,这个现实残酷得让瞎子想捏着手帕嘤嘤嘤,但是没关系,美女对他徒弟感兴趣也可以啊。 反正都是一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啦! 混不吝的七想八想,黑瞎子越发卖力地推销起自己的便宜徒弟,誓要从凌越这里赚到一笔小钱钱。 绝不能在凌越这里砸了他黑爷道上推销小能手的招牌! 在又听了黑瞎子十分钟的嗡嗡嗡,确定不能免费从他嘴里听到无邪相关的信息后,凌越只能暗骂一声这瞎子死要钱,然后从兜里抠抠搜搜掏出十块钱:“没钱了,十块钱说不说?” 黑瞎子扁嘴,还想讨论一下价格,却见凌越另一只手默默伸向了后腰。 刚在外面亲眼目睹凌越一棍子把嘎鲁废掉的黑瞎子顿时一个激灵,不敢再涨价了,把十块钱往兜里一揣,搓着手嘿嘿道:“无邪啊,人称小三爷,老九门里吴家第三代的独苗苗。这吴家可是有不少家底,他二叔三叔都没结婚,吴家老太太就盼望着无邪能给他们吴家传宗接代。所以说啊只要能把无邪搞定,嘿嘿,那富贵荣华,可就一辈子都享受不完咯~” 眼看黑瞎子收了钱还用这些诨话来打发她,凌越花钱的心痛伴随着对黑瞎子本人的厌烦,让她浑身冷气散发,如有实质。 一双翠金褐眸带着杀气,冷冷凝视着黑瞎子。 意思都摆在那张漂亮的脸蛋儿上了:再不说有用的消息,她就要削他了! 黑瞎子摸摸鼻子,咳嗽两声,不敢再试探了,脸上不正经的笑都瞬间收敛。 这么一严肃下来,黑瞎子故意用不正经的笑容掩藏起来的真实气质就显露了出来。 不笑的他面容硬朗,五官立体。 看不见的眼睛在高挺的眉峰下,显得格外深邃,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也拉平,越发显得他坚毅方正的下巴冷硬强势。 黑瞎子也确实没有再敷衍凌越,而是语气平淡莫测地说起无邪。 “无邪出生长沙老九门的吴家,老九门是曾经长沙城里一手遮天的势力,特别是在倒斗上……” 倒斗是什么意思? 凌越皱眉,暂且压下疑惑。 继续听黑瞎子说话。 黑瞎子是带着无邪交代的任务来的,既然已经和凌越达成了初步合作意向,该要透露给她的一些消息,就得简单说一下。 是真的简单。 同时,也是一次试探。 “老九门分别是张、红、李、陈、吴、黑、霍、齐、解,第一代的时候,吴家老太爷,也就是无邪的爷爷,无意中发现了九门中有第十家的势力渗透了进来,也就是汪家。” 为了好好说话,黑瞎子邀请凌越坐下。 凌越无有不从,坐在黑瞎子对面,眼睛看着黑瞎子的墨镜,仿佛能透过镜片看进他的眼睛里。 黑瞎子也在关注她的每一点神态变化:“因为汪家渗透挑拨,九门内斗得厉害,很快因为某些原因,九家各自奔走他方。然而他们依旧逃脱不开汪家的暗中操控……” 在黑瞎子的叙述中,凌越初步了解了九门和汪家,汪家是存在了几百年的野心勃勃的隐形世家。 因为九门在地下的势力,盯上了九门,试图操控九门,为他们的野心做马前卒。 两边的抗争,从无邪的三叔,也就是九门的第二代开始。 直到现在,无邪也依旧在与汪家争斗。 说完后,看出凌越有很多疑惑的黑瞎子抬手,笑着做了个“请提问”的手势。 凌越整理了一下信息,第一句似疑问,似感慨:“所以无邪是祖传盗墓贼?!” 黑瞎子嘴角的笑一僵,镜片下的眸子沁出了笑意,“是啊,所以瞎子混的不是喇叭成精道哦~” 凌越不明白当盗墓贼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喇叭成精至少还是精怪一类,怎么说都比盗墓贼说起来更好听吧? 想到自己居然要和一群挖坟掘墓之徒合作,凌越心理上还是有些不适应的。 毕竟她以前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让王爷已经在修建的陵墓更安全隐蔽,偶尔琢磨一下,也是琢磨如何弄死盗墓贼。 现在一朝身份转变…… 凌越暗暗运气,想到:反正也不是盗的王爷的墓,也不是皇室其他人的墓,就连世界都不一样。 所以挖一挖也没什么! 如此这般,凌越迅速调整好心态,点点头:“九门作为发家不过三代的盗墓贼,这么多年能和数百年的世家对抗,其中是不是还有别的势力插足?” 听凌越这般称呼九门和汪家,还一针见血地根据有限信息如此断言,黑瞎子彻底相信凌越不是汪家人了。 对方甚至还很抵触盗墓这一行当。 要不是凌越行事作风里透着几分江湖气,黑瞎子都要怀疑对方是官方的人了。 想起无邪的叮嘱,让他在凌越有怀疑的时候可以透露张家的部分不重要信息,黑瞎子暗笑这便宜徒弟,对凌越还真挺了解的。 “不错,最开始汪家盯上的,其实是张家,一个存在了两千多年的特殊家族!”黑瞎子心里蛐蛐,表面不动声色地继续当科普专家。 凌越忽然想到苏南想看她背的行为,“所以张家人身上有特殊印记?” 黑瞎子挑眉:“不错,张家人身上有遇热才会显现的纹身,分外家穷奇和本家麒麟。汪家最初就是模仿张家发展而来,汪家的标记是后肩会有遇热显现的凤凰纹身。” 凌越恍然大悟:“看来当日苏南就是想看我身上有没有张家纹身?” 黑瞎子忍不住笑出一口大白牙:“别说,就你这长相,这性子,这身手,还真挺像哑巴张的族人。” “哑巴张是谁?张家人?”凌越大概捋清了双方势力,也忍不住对黑瞎子再三提及的“哑巴张”这个诨号生出好奇。 说起哑巴张,黑瞎子脸上的笑都真切了不少:“道上当年有名的铁三角,就是无邪和哑巴、胖子组成的,美女你对咱们这条道上的消息也太闭塞了吧!” 闻言,凌越还是没忍住,甩了他一个白眼:“谁没事会去了解你们这条道的消息?盗墓的勾当难道是什么很光宗耀祖的事?” 被嫌弃了,黑瞎子嘿嘿地笑。 反正被嫌弃的又不是他瞎子一个人,连哑巴张以及那群高傲的张家人都被嫌弃了。 有机会一定要多学学,回头就说给张家人听,那群人的反应肯定会特别有意思! 第39章 离人悲 凌越知道黑瞎子不会再透露其他的更重要的信息,也就不再理会黑瞎子,自顾自整理好目前已知线索。 捋清无邪的目的和大概计划后,凌越起身,准备继续去找无邪和黎蔟他们。 就在这时,远处一声巨响,是爆炸声! 凌越立即往那个方向赶,至于站在原地没有跟着的黑瞎子,凌越并不意外。 有了方向,凌越很快就赶了过去,到的时候无邪和王萌已经找到了黎蔟。 并且无邪又在忽悠黎蔟,说他们三个人一起被风干很有趣,还要成为一个大自然的艺术品。 黎蔟从脸到眼,都写满了一句话:你有病吧! 凌越对此表示赞同:“看来你们已经把自己的往后余生都安排好了,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凌越出声,带着些无奈的调侃。 听到她的声音,黎蔟精神一振,跳下车就赶紧往她这边跑:“凌越!你去哪了?怎么我醒过来都没看到你!” 凌越看了无邪一眼,确定他没有缺胳膊少腿,这才对冲到自己面前的少年道:“我跟着海子跑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从水里钻出来也没看见你们。” 说罢,又有些好奇:“你们为什么都在这边?” 黎蔟刚要说什么,视线落在凌越红润的嘴唇上,猛然想起水底发生的事,整个人又立马变成了烧水壶——脸上发烫头顶冒烟。 说出口的话也不成句了:“凌、凌、凌越,你,我,之前,你……” 凌越奇怪地伸手,手掌朝上,虎口托着他脖子,手指捏开他的咬合骨,让他自然地张开嘴巴:“怎么了?嗓子受伤了?”难道是呛了水进去,伤到气管了? 这样被她整个掌控在手心的感觉,让黎蔟更羞涩了,一双大眼睛都染上了湿漉漉的水润,下巴还悄悄往她手上搁。 一米八二的高个子,愣是弯腰低头把自己变成了大狗狗。 整个人看起来乖巧极了。 无邪看了眼神一沉,故作随意地解释:“海子在移动的过程中会经过很多地方,跟不上它速度的人,就会被提前抛下,看来你一直追着海子,没有被甩开。” 凌越才明白过来:“原来如此,幸好海子没有跑得太远,不然还真不知道去哪找你们。” 说着话,没发现黎蔟嗓子有什么明显伤的凌越随手放开他,又抬起他的手,一手托在下面,一手给他把脉。 确定脉搏有力,节奏还有些快,中气很足。 五脏六腑都没有内伤,凌越才安慰黎蔟:“应该就是被水呛了嗓子,一会儿就没事了。” 黎蔟才反应过来自己吞吞吐吐的说话,被凌越误以为是嗓子不舒服。 还给他检查了一遍。 虽然凌越没有直接回应水底的那个吻,咳,但是她才找到大家,就第一个关心他的身体哎。 这还不是偏爱,那什么才是? 黎蔟回头给了无邪一个得意的笑,然后看凌越在看周围的车,赶紧把刚才无邪说的那些猜测都现学现卖说给凌越听。 无邪都要气笑了,这臭小子,还真是把借花献佛这一手玩得挺溜的啊! 不过没关系,他可是有小伙计的老板! 无邪给了王萌一个眼神。 王萌立刻过去,勾住黎蔟的脖子让他跟自己一起去车里收集物资:“黎蔟,你也不想凌越被饿到吧?” 这家伙还挺聪明的。 就是聪明的点有些戳他家老板的心窝子。 “走吧,我们也去另一边看看。”无邪把碍眼的人都弄走了,侧身邀请凌越。 凌越点头。 进来时带的包都弄丢了,为了救黎蔟,凌越也没能在身上背包带子被暗流扯断的时候把包救回来。 现在大家都是两手空空。 身上东西最多的,可能就是凌越了。 她扯破的外套里面还挂着一个青铜面具。 无邪看见了,忍不住好笑:“你怎么还把它挂身上了?”就不嫌碍事? “不容易丢。”凌越随口答到,又把面具取下来,将之用腰上布袋的系绳重新穿了,就挂在腰侧。 摸了下布袋,里面装的东西确实不轻,但那是除了竹杖外,她从原来世界带过来的唯二之物。 凌越甚至怀疑自己的穿越和它有关。 毕竟穿到这个陌生世界,恰好就发生在自己成功盗取它之后。 无邪早就对她腰侧那个从不离身的布袋很好奇了,若是之前,他还可能想要找机会偷偷看看,现在么。 无邪垂眸,看了看布袋,直接询问:“布袋里到底装了什么?方便给我看看吗?” 凌越身上没有和人动手的痕迹,也没有跟着过来,所以凌越的身份是黑瞎子确认过的。 这些年,小哥离开后,黑瞎子帮了他很多。 无邪信任黑瞎子,就像他信任小哥那样。 黑瞎子是对凌越来历身份的最后一次试探。 年轻的时候,无邪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非要求一个答案。 现在他已经明白了,很多人,很多事,其实并不需要知道具体答案。 只要知道凌越不是他们的敌人,还可以成为他们的助力,这就足够他付出一定的信任了。 凌越迟疑了一下,面对无邪坦诚的询问,手搁着布料摩挲了一下里面的东西,最终还是摇头拒绝了:“我有预感,现在还不是时候。” 无邪也不介意,笑了笑,神态很放松:“好啊,我希望不久的将来,你会愿意给我看。” 凌越也回以浅笑,翠金环绕的眸子里沁出些许柔和的光,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柔软:“会的。” 最后物资搜集到了一部分,更多的却是风干的尸体。 无邪提议把尸体都堆到一起集体掩埋,三人还经过一番讨论,最后由黎蔟取了个名字。 离人悲。 “这些离开家的人,对他们来说,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无邪眼底有一缕水汽迅速升腾,又迅速消失。 他侧眸,忍不住去看凌越。 凌越默默注视着一切,眼神里带着怅然,很快又化作坚定。 无邪想,她是想起家,想起家里的人了吗? ‘寻找一条回家的路?她的家,到底在哪里?’ 刻完碑,又在无邪的带头下,对着这些死去的人进行了一堆中西合璧乱七八糟的祭拜祈祷,然后一行四人换了个方向,准备继续搜集物资。 然而等转了一圈再回来,刚立好的离人悲莫名其妙消失了。 “不会吧?怎么可能消失?会不会是我们找错位置了?”黎蔟皱巴着脸,怀疑自己都不想怀疑这片跟死了一样连风都没有的白色沙漠。 无邪摇头,很快在不远处发现了类似蛇游走过的痕迹。 凌越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群长毛的黑蛇,当即反手抽出竹杖,警惕起来。 顺手把黎蔟往自己身侧护着,提醒道:“小心,跟在我身边。” 刚有点紧张的黎蔟立刻美滋滋,扯着凌越的衣角,还不忘又给无邪送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无邪意味不明地勾唇回了他一个沉沉的笑。 弄得黎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麻麻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每次无邪对他这么笑,都是他要倒霉的时候。 黎蔟又往凌越那边挤了挤,试图寻找更多的安全感。 无邪只当没看见,一通分析,还带着王萌刨了沙。 然而不等刨出点东西,王萌就被忽然窜出来的东西缠住了脚直往沙里面拖! 无邪一惊,想也不想跳过去试图抓住王萌。 凌越也是心头一突,万万没想到出现的不是往上跳的蛇,而是往下钻的树根。 树根怎么会动呢! 心绪翻腾间,凌越已经纵身飞掠过去,一把将还剩两只手和半个脑袋在外面的王萌抓住。 无邪和黎蔟赶紧来帮忙,却不想转眼间无邪也被树根卷住了脚往下拖。 眼看无邪也要被拖下去了,凌越下意识手上力道一松,树根就将王萌彻底拽了下去。 凌越不再犹豫,转身扑向无邪。 在他即将被拖下去的时刻抓住了他手臂,凌越咬牙将竹杖狠狠往沙地里一插,整根竹杖连带着半截小臂都扎根到了沙地深处。 有了短暂的着力点,凌越和沙里的树根呈现出拖拽的平衡状态。 树根力气很大,凌越力气也不遑多让,然而无邪和凌越都明白,这样的持衡拉扯根本不能长久。 因为作为两股力量的拉扯中心,无邪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回头看了举着匕首叫喊着要过来帮忙的黎蔟,凌越对他喊了一声“快走!” 转头对上无邪深沉的眼眸,凌越拉着无邪的那只手臂不再往后施力,反而手肘一收,带着自己往他的方向一滑,同时抽出插进沙地里的竹杖。 没了拉扯力,凌越在抱住无邪的瞬间,两人迅速消失。 “凌越!无邪!”黎蔟心胆俱裂,冲过去就拼命刨沙子,试图把两人刨出来。 然而树根往他身上一抽,就将黎蔟甩飞了出去,叫他晕倒在那里,很快就被飞扬的沙粒掩盖在下面。 第40章 古潼京 凌越的内功虽未达到先天之境,化内力为真气,做到内息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但也能运转功法,改外呼吸为内呼吸,在没有空气的环境下正常活动一个时辰。 两个小时。 再带一个普通人,大概能撑一个小时。 在凌越的设想里,至少足够她想办法带着无邪摆脱古怪树根的纠缠,再次活着回到地面。 因此在被拖下去的第一时间,凌越抱住无邪的瞬间,一手紧紧扣住他的腰,确保两人不会被分开。 另一只手则从下往上,既是掐,也是托的卡住无邪的下颌,保证他的下颌骨不会在无数沙粒的挤压下无法打开。 同时,她将唇凑了上去,微微侧头,封住他被迫微微张开的双唇,不留一丝缝隙。 气息从她唇间源源不断地向他渡过去。 凌越在确保无邪不会窒息而死的同时,还要关注古怪树根的动向。 她不知道树根最终会把他们拖到哪里去,是更深的沙漠之下,还是它专门吸收阴阳的根系老巢?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很不利于他们逃出生天。 好在一切都比凌越想象的更有利。 在心中默数百来次呼吸后,他们竟被树根拖到了地下一处没有沙的空间! 察觉到这一点后,凌越托着无邪下颌的手当即顺着他的右臂下滑至掌间,夺了他一直紧握的刀。 挥手劈断缠在无邪脚上的树根,凌越一掌将无邪送到远处,自己反身砍断腰上越缠越紧,几乎要勒进皮肉中的树根。 在她刚落地的瞬间,无数树根如触须,自四面八方游走扭曲着探扑而来,不知其数量和长度的极限,又仿佛整个空间都被它占据了,看起来十分骇人。 凌越目光一凛,头也不回地对无邪喊了一声“你先走!” 一手刀一手棍,劈砍挡挥,腾跃躲闪间将第一批冲过来的树根挡了或削或挡,正待苦战。 回过神来的无邪不仅没离开,反而往凌越这边跑了过来,抓住凌越手腕拉着她进了一条通道:“跟我走!” 然后拉着凌越七拐八拐的,很快就钻进了一个铁门。 把铁门关上,插上插稍,无邪侧身用肩膀顶着铁门,凌越也在一旁帮忙。 两人侧身,面对着面,距离很近,却没时间关注这点无足轻重的小事。 而是齐齐警惕着外面的动静。 砰——! 砰砰——! 铁门外传来剧烈的拍门声,力气很大,插稍都变了形,整扇门剧烈的晃动着,仿佛随时可能被外面的古怪树根给拍飞。 好在这扇看起来年代久远的门质量很给力,到底还是撑住了。 等到外面没了动静,无邪和凌越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此时,两人抬眸间,才发现彼此的距离近到呼吸交缠。 任何一方稍微抬一抬下巴,两人的唇就会触碰到一起。 无邪脸上一红,赶紧站直了身体。 如此,靠着彼此十来厘米的身高差,好歹没那么暧昧了。 人在尴尬的时候,就总是会很忙碌。 无邪转身,靠打火机很快找到了两个手电筒。 试了试,还能用。 头也不回地往身后递过去一支手电筒,无邪自己举着一支手电筒开始查看这个房间里有些什么。 不过在感受到一只温凉的手从他手心滑过时,无邪还是忍不住抿唇垂眸,打着手电筒举在脸侧的手微微挪动,手背悄悄蹭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属于另一个人的柔软馨香。 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困惑心旌摇曳,在源源不断的呼吸渡到口中时,无邪就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 正如在海子里,对方也为黎蔟渡过气,现在换了他也一样。 可无邪不想要这种“一样”,他很想知道,自己在她心里,是不是也有点不一样。 然而转身抬眸,对上凌越警觉地转过来的视线,那双眼睛里只有对这个陌生环境的警惕和戒备,没有丝毫他渴望看到的情绪。 无邪心底一沉,知道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压下凌乱的私人情绪,开口道:“这里就是古潼京。” 凌越皱眉:“这里?” 虽然对这个世界还不算多了解,但不管是铁门,还是水泥地面和墙壁,凌越还是知道这些都是属于现代社会的。 然而马日拉所说的古潼京,明明是存在了上千年的文明遗迹。 似是看出了凌越的疑惑,无邪声音轻缓地向她解释:“想必马日拉也跟你说过,大约七十年前,曾有一群人在这边活跃,现在的这些建筑,就是当时那群人留下的。” 无邪拉开一个抽屉,从中找到一个文件袋,打开后看了看,转身递给凌越:“九门中的领头羊张大佛爷带领九门中的一群精英,在这里开启了编号为056的古潼京修复工程。” “他发现了古潼京的一个秘密,于是决定修复已经破损的古潼京,然而在三年后,这里发生了意外,死了很多人。张大佛爷决定终止工程,并封存了古潼京的一切,留下命令,不允许九门里的任何人再进这里。” 凌越拆开资料袋,里面的文件正是记录关于修复工程的报告:“你知道古潼京是什么时候,由什么人建造的吗?” 在资料记载方面,无邪向来都很擅长。 在计划将古潼京作为最终收网之地的时候,他就查过这座神秘古老的古城来历。 此时凌越问起来,他也能娓娓道来:“根据我目前能得到的消息,初步能推到1900年前,我认识的一个朋友,蓝庭曾写过一本关于古居延城文明的书,里面就曾提到过,古潼京就在古居延城文明附近,当时就已经有人在使用白沙。” 凌越思索:“所以,古居延城文明,很可能就是古潼京的前身?古潼京城主地宫又用月氏文,月氏文明发源于古居延城文明?” 她要找的会是它吗? “白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在地宫里会遇到戴着青铜面具的白沙怪物?而这里这么多白沙,却没有像那样可以攻击人?”凌越至今还对此无法忘怀。 白沙套一副青铜盔甲竟然就能像人一样动,不,应该说比人厉害多了。 这也算是除了穿越世界外,凌越正面遭遇的第一件匪夷所思的,涉及神秘力量的诡异之事。 无邪对此并不能给出准确的答案,因为一谈及阎王骑尸,就要谈及康巴落人。 然后牵扯出张家如何制作斗尸,藏海花的秘密,寄生着藏海花的金属球及金球幼虫,数千年前神秘人在喜马拉雅山谷制造了巨大黑色金属球…… 沉默了许久,无邪无奈一笑:“我不知道,这实在是一个太过漫长且神秘的故事,我也只知道一些皮毛,实在没办法给你准确的答案。” 凌越凝眸,看着他的眸子。 无邪坦然相对。 最终凌越道:“世界之大,隐秘之多,人力微渺,可窥一二,已幸甚矣。” 无邪眸光闪烁,有片刻的失神:“知道得多了,其实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这次两人都沉默了许久。 各自翻看房间里的东西。 这是一间废弃的办公室,摆设很简单,文件柜,办公桌,以及用文件柜隔出来的放了一张行军床一个床头柜的生活间。 不知无邪从哪里找到一个还能用的矿灯,点亮后,屋子里有了昏黄的灯光照明。 他还在床头柜下面找到一个军用医疗箱,赶紧招呼还在文件柜前查看文件的凌越:“这里面的药还可以用,过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为了护着无邪,凌越完全没有管死死勒在自己腰上的树根。 之前打斗的时候,无邪就注意到她腰似乎受伤了。 偶尔外套晃动间露出里面贴身的体恤衫,白色的布料上还沾染了几团刺眼的红。 凌越放下文件,起身走到无邪面前,却是先蹲下身,去扯他的裤脚。 看到他脚踝上可怕的青紫,凌越仰头朝他笑了笑,带着些亲近的调侃:“还是先给你擦药吧,身娇体弱的关老师。” 无邪一囧,缩了缩脚,还想说什么,却被凌越强势地往后一推,他就被迫坐到了刚简单收拾过的行军床上。 凌越动作很利索,即便对这些药都不太熟,但靠着上面模糊的标签说明,以及药的气味,还是很快找到了专治跌打损伤的药酒。 倒了一些在手心里,用内力烘热,单膝跪地将无邪一条腿架在曲起的大腿上。 眼看凌越真要上手给自己揉脚踝,无邪面红耳赤,连忙拒绝:“不用,这里我自己也能擦!” 他一个大男人,哪能让人家小姑娘给自己揉脚踝? 那像什么话! 然而他的挣扎在凌越看来,只是抬手一点的功夫。 被传说中的点穴功夫硬控在床上的无邪惊呆了,一双总是透着精明和沧桑的眼里满是迷茫。 像只在自己家里好端端的,却忽然莫名其妙迷了路的大狗狗。 第41章 心灵手巧的无邪【礼物加更】 凌越头也没抬,并没有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合适的认知。 大约是因为她人生中很大一部分认知和观念,都形成于死士营中。 何为死士?没有亲族,没有朋友,没有情义,只有你死我活。 就像养蛊,没有人在意这些蝼蚁来自哪里,也无人在意最后活着走出来的是哪只蝼蚁。 他们只需要知道,这只蝼蚁将为己所用。 凌越也曾思考,她从哪里来,以后将死在何处。 总归她是不愿意死在那片充满血腥味的山谷中的,所以她杀了很多想杀她的人。 同批进去的人,死了又换,换了又死…… 即便后来凌越有了翻天覆地的人生,在她的认知里,依旧只有愿意不愿意,只有值得不值得。 只要愿意,便是贩夫走卒也可结交亲近。 只要值得,便是低入尘埃,又有何不可? 无邪如今算是她的盟友,也算朋友,还是她想要找到回家之路的重要帮手。 只是揉个脚踝上的瘀伤罢了,不值一提。 不过看无邪在面对她时,似乎挺注重男女之别(虽然这对到处乱用攻心之术的妖妃妲己而言,实在古怪得很,但不理解却尊重),凌越还是解释了一下,“我用内力推拿,你的伤能好得更快。” 脚上的伤好了,待会儿再遇到什么意外,打不过也能跑得快点。 凌越不是说说而已。 目前不能动弹的无邪只感觉脚踝上一阵微烫麻痒的揉捏,不过几分钟,等凌越松开手后,他原本刺痛笨重的脚踝居然十分轻松。 等凌越解开他的穴道,无邪低头转动了几下脚踝,发现除了面上还有一点红紫,居然跟没受伤一样。 “内力居然这么神奇。”无邪呢喃,湮灭了多年的好奇心和探究欲突地冒了出来,“这是你家里人独有的能力吗?就像武侠小说里那种能飞檐走壁,掌风剑气隔空伤人的内功心法?” 听他的描述,凌越忍俊不禁,矜傲冷艳的面容都多了几分洒脱的灵动:“一半一半吧,能飞檐走壁,但不能御风驾云,没有着力点,内力再深厚都飞不起来。” “至于掌风剑气,属于真气外放,这是传说中功法练到极致后内力转为真气才能做到的,不过我没见过,不知是否真的存在。” 无邪若有所思:“之前遇到沙尘暴的时候,你把沙子格挡在外面那个功夫,是?” 凌越站起来,不用无邪多说,就脱了外套,推了推他,示意他让开一点,自己也坐到了床上:“那是用内力强行弹开外物,只能弹开一些重量轻的,诸如雪花雨水沙粒之类的,若是有刀剑砍过来,那就没辙了。”该被砍被戳,还得乖乖受着。 无邪顺着她的力道坐开了一点,转眼看她直接撩起自己的体恤衫下摆,露出一截纤细的腰肢,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下子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行军床本就不大,也不算稳固,无邪虽然不算胖,身材甚至说得上肩宽腰细腿长,但好歹也是一米八几的大男人。 他这么一晃,床就吱嘎吱嘎跟着晃。 凌越被他这突兀的动作惊了一下,抬头瞪大了眼看他,似乎在问:你干什么呢? 无邪又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反应太过激了。 摸了摸刚降下温度没两分钟,又嗖的一下滚烫的耳朵,无邪转身低头去药箱里翻药,一边还是忍不住嘀咕:“你怎么不说一声就掀衣服啊,好歹我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好吗?” 怎么好像一点都没把他当男人看啊? 凌越闻言,歪头从下往上去看他的脸。 直把无邪看得昏黄的光线也掩盖不住满脸的通红,凌越这才轻笑一声,转身趴在了床上,任由他给自己的后腰上药:“血气方刚没看出来,不过你确实是男人,还是个颇有姿色的男人。” 再白一点,再瘦一点,便似戏文里描述的弱官人了。 被似有若无的调戏了一把,无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看她浑身放松,像只慵懒高贵的猫一样趴伏在床上,无邪握着药水瓶的手紧了紧,视线落在她腰间,便什么旖旎遐思都没了。 从胯骨到肋骨的整个腰上,都被九头蛇柏的树根勒出了伤,已是红得发紫,像一件束腰穿在她本就纤细得仿佛不盈一握的腰上。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被根须扎破,此时血渍斑斑还在流血的伤口。 无邪甚至可以想象,当时那些根须是如何扎进她的血肉中的。 忽然有些后悔演了这场戏,明明他可以提前弄到天心石粉…… 这是自己的性命都拿来做赌注时都没有过的情绪。 无邪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抛去这些无用的情绪,又用镊子取了一团医用棉,侧身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给她消毒上药。 后腰的伤处理好了,又让凌越坐起来,无邪蹲在地上仔细擦药。 前面还好一些,大概是因为树根在她后腰收束用力,前面只是些淤青。 最后再用绷带给她包扎。 凌越低头看着腰侧打的那个蝴蝶结,忽然夸了他一句:“无邪,没想到你还挺心灵手巧的。”说不定学刺绣女红也颇有天赋。 最后一句凌越没说出来。 只留在心里自己独乐一回。 无邪哪知道她还能在心里那么不正经的吐槽呢。 毕竟凌越这个人,无论是过分精致旖丽的长相,还是疏离淡漠的气场,傲然屹立的姿态,不熟悉时,高贵冷艳这个词都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看起来实在足够清高孤傲。 即便是熟悉起来后,她的笑容多了些许,表达亲近时偶尔也会调侃玩笑几句,清冷的气质,孤傲的气场,行走坐卧间透露的自信洒脱,依旧让她看起来就很靠谱。 就连无邪这种人都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安全感,就像小哥,只要知道他在,就能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 曾经的无邪,能在种种危险时刻放心晕倒过去,何尝不是因为相信小哥一定会来救他。 被爱的人有恃无恐,如今骤然回首,已经恍如隔世,说不清是怎样的滋味。 现在再次从另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这种安全感,伴随着计划推进而紧绷到身心俱疲的无邪也会想要倚靠着她,稍微休息放松一下。 不过这些只是偶尔的一闪而过的念头,无邪深知自己不能真的放任沉溺。 很快无邪站起身,重新振作起精神来,随口笑着道了一句“彼此彼此”,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凌越,自己又拿了手电筒开始去外面查看。 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和他们一起下来的王萌还不知道在哪里,上面的黎蔟又有没有安全地遇到黑瞎子。 外面那些汪家人是否也跟了进来,九门里那些人又是作何反应…… 第42章 你相信长生吗? 九头蛇柏不能钻破金属墙壁。 在确定外面的根须离开后,无邪打开铁门,带头引着凌越往自己和王萌约定好的方向走。 路上,无邪还介绍了九头蛇柏:“曾经我在一个墓里遇到过,天心石磨成的粉可以让它不攻击人。这里既然有这么大的九头蛇柏作为防守,古潼京修复工程队的人肯定会储存足够的天心石粉,我们一会儿去找一些。” 凌越“嗯”了一声,没有迫不及待询问古潼京的更多信息。 一副先把自己的承诺兑现,再找他要“尾款”的君子坦荡之态。 好似全然不担心他会反悔失约。 见她这样,无邪反而有些愧疚,忍不住多说了一点关于古潼京的信息:“你想要找的古潼京,应该是中心地带的古城,那里很危险。曾经张大佛爷把很多涉及古潼京秘密的石碑都运到了那里,有很多东西守着。” “平时,古城只是一座死城,只有等到一阵风出现,古潼京才会被唤醒,到时我会请张副官带你过去。” 这是约定好的事。 想到那时,自己或许已经不在了,无邪心底生出些许怅然。 曾经想到这些,他会遗憾无法去接小哥回家了。 现在,他…… 无邪趁着昏暗的掩饰,回眸看了跟在身侧的凌越一眼。 感受到无邪提前给出的诚意,凌越也愿意加固彼此合作,“谢谢,我会努力活着出来的,毕竟说好了要保护你。” 无邪回头看了她一眼,扯着嘴角笑了笑。 似乎是有了足够的信任交付,无邪没有隐藏自己对这片区域的熟悉,带着凌越没有绕路,很快就找到了一处被铁板盖住的地洞。 掀开跳下去后,就是一个密道。 里面,消失已久的王萌正坐在地上等着。 看见无邪终于来了,王萌激动地站起来:“老板,你终于来了!” 等了这么久都不见老板按照约定找过来,王萌差点以为老板翻车,被九头蛇柏抓回去堆肥了! 转眼看见跟着下来的凌越,王萌恍然大悟,好像明白了什么。 面对伙计意味深长的挤眉弄眼,无邪不自在地扭头咳嗽了一声。 暗中给了他一脚,让这厮别瞎想,回头却是对凌越说:“现在还有点时间,先休息一下。” 凌越确实累了,且九头蛇柏给她带来的不仅是腰上的皮外伤。 内脏和骨骼也受到了一定的强力挤压,现在她需要运功疗伤,尽快恢复。 在王萌格外积极热情地邀请下,凌越坐到了这个密室里唯一软和干净的坐垫上。 连无邪这个老板都没能得到此等待遇。 背着凌越的时候,无邪偷偷瞪了王萌一眼,意思是让他别想七想八,乱搞一些小动作。 然而王萌憨憨一笑,自以为老板是在夸他干得好,笑得更加眉飞色舞了。 无邪:“……” 简直没眼看! 在凌越打坐休息的时候,无邪和王萌摸出了密道。 大概一个小时后,凌越醒来,发现二人还没回来。 起身舒展了一下四肢,凌越推开挡板,从密道里跳了上来。 刚准备出去查看一下周围情况,就看见无邪和王萌不知道去干了什么,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原本还在和王萌低声说着话的无邪瞥见凌越,严肃的脸上下意识露出一抹浅笑。 声音都温和了几个度,显出了几分曾经的温润:“醒了?感觉怎么样?” 王萌看着老板不自知的变化暗暗摇头,都这样了还说自己没别的心思?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凌越只当眼瞎没看到他们的眉眼官司“还好,接下来我们要做些什么?” 看无邪现在的样子,凌越认为他需要休息。 无邪也有些疲惫,但显然他没有休息的打算,而是让王萌拿点吃的出来:“已经有人跟进来了,我们要先去清理一下。” 否则黎蔟一下来就跟汪家人对上,无邪担心他会出意外。 在这里,也只有压缩饼干和水了。 随便吃了点东西,在王萌起身收拾的时候,无邪伸手,将一颗糖送到了凌越面前。 凌越眸光闪烁,抬眸看他,好像有些惊讶,看着他的时候像是在问他:这是给我的吗? 怀揣着隐秘的小心思送出去的东西,哪怕故意装作很平淡随意的模样。 送东西的人,总是无法抗拒收到的人正面的、直白的,及时反馈回来的正面情绪。 明明只是送出一颗糖,哪怕这是无邪兜里最后一颗糖,原本他只是单纯的想给她。 现在看她难得情绪外露的样子,无邪心里也忍不住生出压抑不住的欢喜。 没有吃糖的他,也在这一刻品尝到了丝丝的甜意。 无邪抿唇,压着嘴角冲她点点头。 凌越便抿出一抹浅笑。 唇角的弧度虽然并不大,但她抬眸看来时眸子里黑褐色的深潭水波,也仿佛在为他摇曳出一池的春波。 她纤细的手指在从他掌心将糖捻过去时,食指修剪得圆润的指甲边沿短暂而轻微的触碰到了他干燥炙热的掌心。 轻轻的一点,像蜻蜓点水,动作轻盈而灵动,荡开的水波却一圈又一圈,久久难以平静。 无邪有些不自在,飞快地瞥了一眼已经低头认真剥糖纸的凌越。 清了清嗓子,无邪站起身,交代王萌:“你在下面休息,不要出来,如果黑爷带着人下来的时候我们还没回来,你就按计划先过去。” 进来后,他也不能完全保证外面的情况如他们计划那般。 不排除汪家支援的人来得太快,黑瞎子提前把黎蔟带进来。 走这一趟,除了引汪家人上钩,让九门里那些人得到消息蠢蠢欲动,无邪还要做的就是尽快对黎蔟进行一些训练。 这些都是为了让黎蔟在后面的计划里能够尽最大可能的活下去。 想到以后黎蔟将会面临的危险,无邪的心情也有些复杂沉重。 王萌看老板的表情就知道他心情肯定又不太好了,连忙点头:“知道了老板,你放心,我肯定办好!” 无邪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自己这个忠心耿耿的伙计一个充满感激和鼓励的眼神:感谢你的不离不弃,希望你能平安到老。 依旧是无邪带头,顺着封了铁皮的墙走过一条条通道。 凌越在昏暗中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选中黎蔟?” 是偶然,还是必然? 无邪脚步顿了顿,手里的电筒往上面照了照,他的声音有些轻:“这是他逃不开的命运。” 曾经无邪是很讨厌命运这个说法的,不管是三叔说的属于九门的命运,还是小哥作为张家末代族长不得不背负的命运。 可现在,他渐渐明白了,命运确实是注定的。 作为普通人,他们能做的,就是在命运中挣扎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 他一定要在小哥出来前,结束这一切! 凌越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又听无邪说:“黎蔟的父亲曾参与过古潼京修复工程,48年这里出现意外后,他转入了另一个秘密组织,继续进行相关研究。” 一开始凌越还没注意,等下意识算了一下时间后,她忽然惊讶的发现:“今年是2013年,距离1948年已经过去了65年,即便当初黎蔟的父亲只有几岁,现在也应该已经是七十岁的老人了。” 可在黎蔟的描述中,他的父亲分明还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无邪短促的笑了一声,表情有些古怪,他转身回头,面对着凌越,目光深沉,声音也仿佛压抑着某种晦涩的情绪:“凌越,你相信,人,可以长生吗?” 凌越短暂的惊讶过后,就是若有所思。 所以,女帝是在,求长生吗? 第43章 无邪、汪家、张家 古潼京素有“让人消失的鬼沙漠”之称,原本是居延城文明消失后留下的死城,存在的历史可追溯到先秦时期。 在路上,无邪跟凌越说了这些与古潼京有关的信息,特意提醒:“这座古城是附近有一座蛇矿,里面的蛇就是你之前在地宫里遇到过的黑毛蛇,我们现在前进的方向,就是蛇矿。” 凌越一点就透:“蛇矿里有汪家人需要的东西?”而他们需要的东西,很可能已经提前被无邪做了手脚。 无邪颔首,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小心一点,这里曾经被汪家人占据研究了上百年,只是因为有人出手,让他们的研究断了代。” 凌越想到苏南,“出手的是张家人?” 这下无邪是真的惊讶了,忍不住回头看她。 虽然没说什么,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怎么知道? 凌越无语地用手电筒晃了他一下:“能让汪家人研究断代,现在还要想方设法进来追溯自家祖宗历史,你别跟我说是当时就算已经存在了,但势力范围也只限于长沙的九门干的。” 她自然不会说自己是在试探。 从无邪这里,凌越确实知道了更多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神秘存在。 同时,她也知道了疑似研究长生几百年的汪家,以及汪家之上存在时间更久的张家。 现在,凌越有了更多的选择。 无邪,汪家,张家。 不过张家似乎被汪家打散了,踪迹不可捉摸,也不是她现在能接触到的。 而且按照凌越的经验,存在了上千年的大家族出来的人,不管表面上看起来多儒雅随和,骨子里是难掩的高傲。 这样的人,她不确定自己能一点点去触碰他们敏感的秘密。 除此之外,就是汪家了。 在短暂的和苏南、嘎鲁等汪家人有过接触后,凌越发现他们似乎并不介意对外吸收新的血液。 但这种庞大且存在了几百年的组织,绝不可能毫无后手。 凌越知道江湖中一些隐秘组织,会用蛊或毒控制内部人员。 否则谁都能打入内部,岂不是早就该分崩离析大厦倾塌。 所以就目前而言,无邪,依旧是凌越的最优选择。 脑子里想着这些,并不影响凌越关注周围。 凌越的眼神忽的一凝,一手抽出墨竹拍飞突然飞窜而来的黑毛蛇,一手拽着无邪的手腕往身侧一扯:“小心!” 同时,一条不知何时隐藏在无邪侧上方洞窟里的黑毛蛇射了出来。 被凌越打棒球一样又给它抽了回去。 无邪反应过来,下意识反手拉着凌越的手:“走,那些人就在前面!” 这些蛇都是因为闻到了汪家人用来驱蛇的蛇柏粉,才在周围开始躁动。 就在无邪带着凌越清理“战场”的时候,黎蔟在外面被九头蛇柏追得像条狗,躲在车里又遇到大忽悠黑瞎子,被迫听了一耳朵塑料四川话以及一堆乱七八糟的故事。 当黎蔟被黑瞎子强制关机睡觉的时候,凌越也和无邪加完班,回密道找王萌,三人一起在附近找了一间还算完好的带铁门的房间准备休息。 提前下来的汪家人已经被处理了,现在他们至少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可以休息,只需要防备九头蛇柏。 第二天,凌越目睹了死人复活的刺激画面。 “无邪,凌越!我就知道你们肯定还活着!”看到忽然出现的无邪和凌越,黎蔟惊喜万分,都顾不上周围晃晃悠悠要来抓他的死人了。 凌越一棍子拍飞一条、一只、一个……反正就是一死了又活,但好像并不是真活了,身体里还能拍出小黑毛蛇的死人。 别看她面上稳得一批,十秒钟内,内心已经吐槽了一万字:等以后回去了,她也是可以给郡主讲自己当年如何大战“带蛇死活人”的说书先生了。 郡主一定会被她“编故事”的能力惊叹不已! 黑瞎子也看到了和无邪一起出现的凌越,跳跃的火光映照下,他冲无邪挑了挑眉。 无邪只当没看见,抓着黎蔟:“走,我们回去救火!” 黎蔟都惊呆了:“回去?不是,你疯了吧!”回去干啥? 无邪解释这些东西就跟蛇一样,温度低的时候会陷入冬眠,“如果不能把火灭了,等这些东西全部醒来,到时候我们全都跑不了。” 凌越一听,才明白为什么无邪会提前跳出来。 但他提前用瓶子装沙带过来的行为,又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早就知道这里会烧起来。 凌越在帮忙的同时,不动声色的观察无邪和黑瞎子,发现两人看似在忙着救火,实则都分了心神在黎蔟那边。 所以,演这一场戏的目的,是黎蔟? 因为这个猜测,当发现有条两指大的黑毛蛇出现在黎蔟旁边时,凌越没有出手,而是耐心观察两边人马的反应。 无邪在关注黎蔟,黑瞎子却发现了凌越的异常,隔着墨镜和凌越的视线短暂的对了一眼。 黑瞎子会发现,凌越并不意外。 早在黎蔟被蛇咬的那瞬间,她就知道黑瞎子和无邪肯定会察觉这一点。 只是或早或晚的事。 毕竟按照她的身手,以及对黎蔟的保护,绝不可能在不知情的时候,“恰好”漏掉这样一条明显有毒的蛇咬到黎蔟。 这是三人都心知肚明的。 黎蔟被黑蛇咬到后,果然没有中毒,反而神色恍惚,瞳孔时散时聚,仿佛是产生了某种幻觉。 凌越第一时间将摇摇晃晃的黎蔟接住,回头提醒无邪:“火太大了,灭不了,赶紧离开!” 目的已经达到,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凌越不对劲的无邪眼神晦暗地看了她一眼,却对黑瞎子摇了摇头:“先离开这里再说。” 凌越带着脚下踉跄的黎蔟,一根臂长墨竹开道,很快四人就离开了大剧场。 早就等在这里的王萌立刻关上门,又用旁边的各种东西挡在门后。 因温度升高,肢体越来越灵活的蛇人猛烈撞击着门,无邪掀开密道入口的铁板,几人鱼贯而入。 终于暂时安全了。 黎蔟也恢复了过来,挨着凌越有些沉默。 凌越只当没发现他的异常,在黑瞎子说休息一下的时候,拉着黎蔟和自己一起找了个位置坐下。 大概是有凌越在,黎蔟很快找回了状态,询问起刚才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无邪情绪有些不太好,只简单说了个名字:“黑飞子。” 黎蔟皱眉,刚才的一切,给他的冲击太大了,“黑飞子?他们看起来和蛇一样。” 发现无邪状态不怎么好的黑瞎子接过了科普任务:“你还记得那种长毛的蛇吗?那叫黑毛蛇,它们会寄宿在人的身体里,通过散发的毒素,影响人的神经和肌肉,让死了的人也可以爬起来,做出各种动作。” 黑瞎子回头,对黎蔟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当它们发现新的更好的宿主的时候,就会发起进攻,刚才那群蛇人就盯着你,看来你小子很得黑毛蛇的青睐啊。” 黎蔟无语,“谁想要这种青睐啊!” 黑瞎子对此番科普做出总结:“这在生物学上,就是寄生与共生的概念。” 黎蔟就感觉自己莫名其妙被上了一节生物课。 学渣黎蔟表示自己急需换个话题:“凌越,你们进来后有没有什么其他发现?” 凌越朝无邪那边歪了歪头,示意黎蔟问错人了。 已经调整好状态的无邪按照原本计划的那样,顺势告知了黎蔟,这里就是真正的古潼京。 这下可把黎蔟高兴坏了,他立刻站起身,牵住凌越的手就笑开了花:“那是不是说明,我和凌越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无邪意味深长地看了傻乐的黎蔟一眼,站起身,“走,我带你们去看一个,有趣的东西。” 密道外也传来蛇人的撞击声,显然它们已经突破了大门,堵在了外面。 没办法,黎蔟只能跟着继续往前走。 只是他牵着凌越的那只手就像是被他忘了一样,而凌越似乎也没有挣脱的意思。 落后一步的黑瞎子在黑暗中对着两人牵着的手勾起一抹冷冷的笑,心里在想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跟着无邪,众人来到了一处断桥平台。 就在黎蔟纳闷前面没路了还怎么走的时候,无邪找到了一处机关。 按下以后,原本深不见底,被雾气笼罩的悬崖下,竟然陆续升起了一块块巨石,刚好铺出了一条通往对面穷奇图案的路。 第44章 无邪腰好【礼物加更】 走过石桥,来到八卦算盘前,无邪念着口诀拨动珠子。 这样的无邪让黎蔟大为震撼,忍不住跟黑瞎子嘀咕:“无邪也太厉害了吧,他怎么好像什么都会?” 黑瞎子微微一笑,心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口头上简单解释了一下这个八卦算盘的原理。 最后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这是只有张家人才能破解的机关。” 凌越确定,他在说这句话时,还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不知是警告还是什么。 只有黎蔟什么都没多想,只是单纯疑惑:“张家人?可无邪不是姓吴吗?” 没有得到黑瞎子的进一步解答。 毕竟这么简单的问题,再次见面不知为何显得沉默了许多的黑瞎子显而易见的懒得回答。 在无邪拨完珠子,八卦算盘上面的穷奇图腾一双眼睛亮起了红光。 算盘中间形成的八卦图旋转后,机关开启,眼前的石门向两边滑开。 露出来的,是一个大殿。 五根石柱作支撑,另有几座石兽和石灯。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黑瞎子懒洋洋感慨:“这房间是空的啊,有点儿意思。” 还挺装逼的。 凌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黑瞎子初始印象不好,哪怕这次再见,大概也明白之前他几次三番在自己面前耍贱,多半是为了试探自己。 这次再见,黑瞎子整个人沉默寡言,显得有点冷淡,再没了凌越讨厌的贱气。 但每次看到他做什么,听到他说什么,凌越还是不自觉的往不好的方向揣摩。 发现这一点后,凌越反省了三秒,然后决定尽量不去看他。 反正讨厌一个人这种事,她目前还没必要为难自己。 无邪观察了一阵,让黎蔟、黑瞎子和王萌分别站到一处石灯前,让他们同时把三座灯点燃。 已经在地宫下因为点宫灯唤醒了一堆蜘蛛,然后险些把自己交代在那里的凌越现在还有后遗症,闻言立刻谨慎起来,下意识靠近无邪。 在她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做出了保护的姿态。 黑瞎子是第一个发现无邪心情又有所回转的人。 暗自啧了一声,黑瞎子撇开脸,做出一副没眼看的样子。 三个石台上的石灯同时被点燃,房间里被照亮,众人等了片刻,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这才暂且放松下来。 然后看到了墙壁上的几幅姿态奇怪的雕像,以及一面雕刻着奇怪符号的格子机关墙。 看得出来,这个机关确实是无邪第一次破译,演得都比之前真多了。 无邪闭上眼睛思索半晌,有了发现,命令黎蔟脱衣服。 黎蔟都傻眼了,“啊?脱、脱衣服?” 他眼神慌张地去看凌越,手还扯着外套衣襟,一副要被人扒了衣服欺负的小可怜样。 凌越抿唇别开脸。 看起来像是在憋笑。 这也太明显了吧! 黎蔟又气又恼,却在黑瞎子和王萌两人的逼迫下,只能委委屈屈窝窝囊囊地脱了衣服。 脱完了衣服,黎蔟一边努力收腹,显出自己的腹肌,一边还时不时扭头去看凌越。 像只想开屏,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孔雀。 无邪忍不住上手从他背后拍了他一巴掌:“好好站着!” 黎蔟被他拍得一哆嗦:“好好站着呢!” 看就看,怎么还动手动脚的呢? 看完了他好赶紧穿衣服! 然而看完了黎蔟也没能如愿穿衣,而是被无邪要求按照墙上那些图做动作。 虽然那些动作的姿势羞耻感爆棚,但为了知道自己背上七指图的秘密,解开这道机关,黎蔟还是咬牙走了过去。 这时候凌越也走了过来,和无邪他们一起看着黎蔟做动作。 对上凌越的目光,黎蔟感觉自己刚才给自己做的那些心理建设全白费了:“不是,这设计机关的人,他脑子是不是有毛病?什么癖好啊!” 恼羞成怒的少年在四个人的注视下,咬牙切齿地红着耳朵模仿着第一个动作,完了还得在无邪和黑瞎子的提醒下一点点调整姿势。 直到感受到背上传来一阵刺痛,黎蔟叫了一声,无邪走过去,在他背上的七指图上找到了一个凸起发红的符号:“王萌,你过来,把这个符号画下来。” 突破了心理底线,接下来黎蔟就做得坦然多了。 至少是表面上看起来这样。 大概是奔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接下来黎蔟没有半句废话,让做什么姿势就做什么姿势,哪怕这些姿势一个比一个那啥。 要不是还记得这是在办正事,凌越都要忍不住笑出来了。 就这样跟着转了一圈,把墙壁上的动作都学了一遍,黎蔟终于得到了穿上一件衣服遮羞的待遇。 然而很快,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机关触动的声音,伴随着蛇的嘶鸣声。 “什么情况!” “前两个都没问题,肯定是第三个符号出问题了!” 无邪立刻拉着黎蔟,来到第三个姿势面前,让他脱了衣服重新做动作。 出现的黑毛蛇很多,还有蛇不断从屋顶上跳下来。 这些蛇展开翅膀似的软骨,弹射起来在空中可以飞出去很远。 凌越墨竹一挥,便是一条黑毛蛇被爆头。 黑瞎子啧啧调侃:“美女,你也太暴力了吧!” 凌越眼风都没带往他那边扫,只是下一秒,一条黑毛蛇就被她拍开,飞向了黑瞎子的面门。 这条蛇反常的没有被爆头,它甚至连晕都没晕一下,仿佛就是被一道轻飘飘的力气弹得在空中拐了个弯。 黑瞎子忍俊不禁,一刀把它切了,知道这是凌越的警告,可故意招惹对方的兴致却一点不减:“哎呀凌越美女,刚夸你你怎么就飘上了?看看,这条蛇要不是瞎子我眼疾手快,都要咬上瞎子高挺的鼻梁了。” 这熟悉的贱气,怎么又冒出来了! 凌越气闷,甩开墨竹,让它变成一米长的棍子,而后在旁边王萌脚下的地面一扫。 围着王萌的几条黑毛蛇都还没搞懂怎么回事,自己就集体飞了出去。 怀揣着飞都飞了,总要咬一口的心态,黑毛蛇们也不管自己究竟是怎么变换赛道的了,展开翎翅张开嘴巴,露出毒牙,气势汹汹地扑向了黑瞎子。 听到黑瞎子慌手慌脚的哎呀声,凌越心里那口气才平复了下来,反手把悄悄游向无邪,已经快要突破她防守线的一条行踪鬼祟的黑毛蛇给原地杵了个脑袋开花。 凌越这一下,才让光顾着看黎蔟摆动作的无邪回过神来。 低头看见就躺在自己半米开外的蛇尸,无邪抬头看凌越,正好看见她转着长棍将另外两条扑向他背后的黑毛蛇砸下来。 黑毛蛇源源不断的出现在这间房里,可它们全都被凌越挡在了距离他半米之外,便是黎蔟也没有这份待遇。 无邪不得不承认,这种站在保护圈里无需担心的感觉,实在令人沉迷。 缓了缓心神,无邪对照着墙上的图给黎蔟做调整,终于让黎蔟背上的七指图重新浮起一个符号。 原来是王萌画的时候少画了两点! 在更多的蛇出现之前,无邪终于打开了机关,带着众人逃离了这里。 但是王萌还是一个疏忽,被蛇咬了一口。 离开房间后,又是一个更大的空间,看起来像是一座曾经用来祭拜的古殿神庙。 而接受祭拜的,却是一座巨大狰狞的九头蛇柏石像。 无邪动作敏捷的攀上石像,站在下面的黎蔟撇撇嘴。 发现凌越也在旁边,黎蔟眼珠子动了动,凑过去,跟凌越吐槽:“凌越,你看,无邪动作还挺快的,真是老当益壮啊。” 凌越回头对他翘了翘嘴角,故意说:“确实,一看就是腰好腿好精神好。” 瞬间脑子泛黄的黎蔟急了,“我腰也很好的!” 凌越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话,好像确实还有另一种理解。 身后传来一声噗嗤的笑声。 两人齐齐回头,就对上黑瞎子假模假样的抬手掩唇:“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主要是你们说话的声音也不小啊。” 说完,他又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扯着嗓子冲上面喊:“是吧无邪?你在上面也听到了吧?” 那点声音,在上面查看石像的无邪怎么可能听到,被黑瞎子一问,自然探出头来询问:“什么?” 黑瞎子就大声说:“黎蔟说你老当益壮,凌越夸你一看就腰好!” 黎蔟气急败坏:“黑瞎子你干什么!你这是断章取义胡说八道!” 跳下去就要去捶他! 可黑瞎子哪是干了坏事还跑不掉的人?早就绕着圈子跑了。 无邪在上面听清楚黑瞎子的话,差点没一脚踩空摔下来,赶紧缩回了脑袋,继续晃着手电筒看石像去了。 不过另一只手却不自觉地摸上了自己的腰。 感觉腹部手感紧实,无邪琢磨等忙完了这些事,还是要多花时间在锻炼上。 第45章 点穴功夫怎么学 凌越也好奇上面到底有些什么,没有理会故意逗着黎蔟玩的黑瞎子,自己也翻身跳到了石像上,一路踩到了九头蛇柏石像的最上面。 恰好无邪也在这里,看见她上来,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又将手电筒的光打到了顶上脚手架上面:“看来,这里早就有人来过了。” 凌越没吭声,望着上面的洞口若有所思。 无邪率先下了石像,跟其他人说他的发现:“上面有人搭了脚手架,看洞口痕迹,应该是从外面爆破,不像我们是从下面过来的。” 黎蔟惊奇:“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从这里出去?” 无邪摇头:“时间太久了,少说也是七十年,早就被外面的沙掩盖了。” 而后无邪又说了许多关于这里的推测,认为这是千百年后的现代人在这里进行过一个很大的工程,目的是探索,开发,利用,保护这个地方。 话音刚落,王萌忽然重复这句话表示赞同:“说得对,他们想探索,开发,利用,保护这个地方。” 无邪又紧随其后,重复这句话。 到这时候,黎蔟和黑瞎子都发现了两人的不对劲。 九头蛇柏石像上面,按照地宫里看见过的那个双头人朝拜缠绕蛛丝的九头蛇柏图,凌越打着手电筒低头仔细摸索,想要看看能否发现更多线索。 很显然,这个古神殿,曾经是古潼京人,也就是月氏人祭拜的地方。 很多部落种族的信仰和朝拜,总是有一些他们的传说。 传说,与一个种族的文明具有很紧密的联系。 终于,凌越在九头蛇柏石像背后的一角,看见了一片凌乱的刻痕。 因为痕迹深浅不一,笔画潦草,一看就知道不是正式碑文。 有些部分还已经模糊了。 凌越用手指摸索描摹着,大概认出了几个月氏文的意思:风、蛇、神、灭…… 凌越凝眸,指尖反复抚过这些痕迹,试图再辨认出其他字。 可惜无果。 风,是无邪说的,那阵能唤醒古城的风吗? 蛇,这里靠近蛇矿,它们也曾是月氏族人的信仰吗? 神,他们信仰的是哪个神?还是被神话的九头蛇柏? 灭,与古潼京文明灭亡有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没有留下其他更清晰,更正式的用于记载的文字? 一个有着浓郁且唯一信仰的种族,绝对不会轻易抛弃他们的神庙。 凌越想到了无邪说那位张大佛爷曾把很多石碑集中到了古城,或许,在那里她可以找到答案。 就在凌越犹豫是否要找机会独自离开,单独去找一找古城的时候,忽然听到下面传来黎蔟的喊声:“凌越!凌越!救命啊无邪中毒自杀啦!” 凌越一惊,赶紧跳出去,踩着石像枝桠飞奔而去,一眼就看见黎蔟扑在脚手架上,一只手死死拽着脚手架,另一只手正抓着悬空的无邪。 无邪嘴里还念着什么“完了、晚了”的话。 凌越见状,脚下一蹬,一个兔子腾空,直接跳了下去。 还在等着她来帮忙拉人的黎蔟一口气回不上来,人都麻了:你咋还自己先跳下去了! 凌越落到两人拉拽的位置后,手指在黎蔟手腕上轻轻一拂,黎蔟只觉手腕一麻,忍不住松开了手。 “哎!”黎蔟惊得瞪大了眼睛。 却见凌越已经抱着无邪旋身平安落地。 冲到嗓子眼的惊呼就变成了感慨:“原来电视剧里演的是真的啊!” 轻功救人以后,还真要抱着在空中转几个圈。 不过凌越抱着人转圈的速度很快,不等人多欣赏两眼,人就落地上了。 都说乐极生悲,黎蔟正高兴地要拽着脚手架站起来,不想他们俩刚才那一折腾,七十多岁高龄的脚手架哪禁得住,直接就散架了。 黎蔟惊呼声还是冲出了喉咙:“啊——!” 正好刚把王萌敲晕的黑瞎子跑了过来,顺手接了他一下。 不过掉下来的脚手架正好在地上撞出了一个洞,不知通往何处。 被凌越直接点住的无邪勉强恢复了点意识,看着那个洞一字一顿艰难道:“黑、毛、蛇,矿洞。” 黑瞎子看了看被凌越扶着靠坐在旁边的无邪,晃了晃脑袋:“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轻功以及,点穴功夫?” 凌越单膝跪地,将无邪的手搭在自己腿上,侧眸凝神把脉。 黎蔟也有点小激动,“凌越,就是你这一手,我能不能学啊?还有,刚才那样转着圈飞下来……”也太浪漫太偶像剧了吧!他也想要! 无邪脸上不能做表情,但一双深沉的眸子却望着凌越目不转睛。 蛇毒让他情绪有些失控,一时间不能像之前那样藏住心思。 黑瞎子无声一叹,嘟囔着“还是瞎子命苦咯”,起身去把还躺在下面的王萌拎上来,找了根绳子,和无邪绑在了一起。 黎蔟看得傻眼:“你绑无邪干什么?” 黑瞎子混不吝:“这不是找不到其他东西能把王萌绑住嘛,我就不信拖着无邪,他还能扭到哪里去!” 黎蔟无语:“合着是把无邪当木头桩子用了?” 黑瞎子回以一笑:“错,是石头桩子!” 两人叽里呱啦,凌越紧皱的眉头松开了,脸色明显好转。 蛇毒并不致命,她可以运功帮他把毒逼出来。 然而不等凌越开口说话,就对上无邪的视线。 两人眼神相对间,无邪冲她缓慢地眨了下眼。 凌越瞥了眼黎蔟,松开无邪的手,起身坐到旁边石头上:“转圈是为了缓冲,要不然两个人的重量直接冲下来,换谁来了都要断腿。” 原本都以为凌越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还是答了。 黎蔟丢下斗嘴的黑瞎子,蹭到凌越旁边挨着,一边试着往自己身上戳,一边问:“那点穴,我能学吗?” 凌越抬手握住他乱戳的手,警告道:“不要乱尝试,你这样是靠外力强行攻击穴位,造成淤血堵塞,关键穴位出现问题是会要命的。” 手被凌越这么一握,黎蔟又幸福了,老老实实地任她抓着。 凌越觉得黎蔟确实需要学一点关键时刻能制住对手的小道功夫,想了想,说到:“你如果想学,不用内力封穴,就用金针这样的外物。” 这时,旁边从无邪口中问出蛇毒的解决办法后,黑瞎子走过来横插一杠:“那岂不是还要随身携带消毒装备?要不然,这金针用完了不消毒,搞出交叉感染了怎么办?” 黎蔟一想,好像还真是! 不等黎蔟和凌越再说什么,黑瞎子拽着黎蔟:“别磨蹭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找到血清,否则,他们俩真的会死。” 黎蔟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赶紧收了荡漾的心思,跟着黑瞎子走了几步,忽然觉得不对:“凌越不去吗?” 凌越也看无邪和黑瞎子。 是啊,她不去吗? 黑瞎子忽悠黎蔟:“这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不会冒出其他蛇啊死人之类的,你真放心把无邪和王萌就这么丢在这儿?” 黎蔟立马被说服了,跟着黑瞎子跳进那个砸出来的地洞前,还回头叮嘱凌越:“凌越,你注意安全,看好他们两个,我们很快就回来!” 看着这个缺心眼少年,凌越叹了口气,多说了一句:“黑眼镜,麻烦你多照顾一下他。” 锻炼人可以,但别过火了。 人活着回来,最好也别缺胳膊少腿的。 黑瞎子跳下去前,回头冲凌越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第46章 她回来了 等两人离开了,凌越才又来到无邪面前,盘腿坐下,看着他呆滞的眼神问:“无邪,你到底想做什么?” 连中毒了都不管。 而且,凌越很奇怪他到底是什么时候中的蛇毒。 王萌是在之前的房间里被黑毛蛇咬了一口,无邪这边,凌越可以保证没有一条漏网之蛇。 刚才还被黑瞎子说毒素破坏了神经,不能说话的无邪缓慢的眨动眼睛,看着她声音艰涩的说:“瞎,会,保,护,他。” 凌越摇头:“不,我问的是,你的毒,我可以帮你逼出来,为什么你不愿意?” 他的思维似乎都变慢了,过了好一会儿,无邪才慢慢勾起嘴角。 表情有些僵硬,但能看出来他在笑:“不用,缓,缓。” 凌越:“缓缓就能好?” 无邪闭眼,微微点头。 凌越觉得不太可信,因为旁边同样中了蛇毒的王萌已经开始像蛆一样在使劲扭了,嘴巴里还时不时发出不似人声的吼叫嘶鸣。 仔细看,眼睛上也渐渐覆着一层白膜。 她早就知道无邪这个人很矛盾。 看起来是个心狠手辣的。 然而真遇到事的时候,心狠手辣的对象都是他自己,对别人反倒总是在关键时刻容易心软。 凌越担心无邪是故意骗她,就把他右手搭在自己膝盖上,一直把着他的脉监控他体内蛇毒的变化。 无邪也不挣扎,只是垂眸,安静地坐着任她动作。 看起来像是坐着睡着了。 见状,凌越将他的穴解开,避免长久点穴阻碍了体内血液游走。 随着时间的推移,凌越确实察觉到他体内的毒素在缓缓消散,仿佛他的身体里自带解毒药剂。 凌越把他的手放回去,准备起身去神殿其他地方看看。 却不想无邪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抬眸又看向她:“苏南说,你跟她说过,你喜欢黎蔟。如果你只能在我和黎蔟之间选择一个人带回去,你只会选黎蔟。” 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似委屈,似期待,或许还有些别的情绪。 无邪还有没说完的话。 他想说,明明这几次,在黎蔟和我之间,你都是毫不犹豫选择的我。 但他又心知肚明,其中原因必然有二,一是自己对她还有大用处。 二是她看破了自己对黎蔟的安排,知道黎蔟不会真的遇到生命危险。 可最让人受尽折磨的,就是这种清醒之下的渴望。 这种渴望,每被凌越偏爱一次,就蠢蠢欲动想要扎根,想要破土…… 或许真的是被毒素影响了脑子,无邪现在就想要从她那里得到哪怕一点点的反馈,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偏偏凌越并不给出他想要的,而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注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你的眼睛,为什么也和王萌一样?”覆上了一层白膜。 这样的他,看起来有种非人的妖异感。 无邪忍不住煽动睫毛,又被她亲昵的揪了一下细长浓密的眼睫毛,忽听她呢喃了一句:“还挺好看的。” 也不知是夸他的眼睛,还是在夸他。 又是这种暧昧不明,轻得仿佛随意为之的撩拨! 无邪有些气恼,却又忍不住红了耳朵。 还想重振旗鼓说点什么,凌越却已经起身,毫不留恋地去刚才他们进来时那扇门的方向查看上面那些雕刻着祭祀画面的壁画去了。 无邪咬牙。 等凌越看完这个神庙的壁画和边边角角,黎蔟和黑瞎子也终于回来了。 不过带回来的血清却只有一支。 现在他们面临着王萌和无邪,只能救一个的局面。 黎蔟拿着针筒左右为难,却不想无邪忽然抢过针筒,反手扎到了王萌身上。 “无邪你干什么!”黎蔟私心里是偏向无邪的,可无邪却不给他再犹豫的机会。 想到无邪要变成之前看到的那种蛇人,黎蔟情绪激动,难以接受,忽然低头看了下自己手背,踉跄了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凌越差点以为少年是一时接受不了无邪要死的现实,给急晕了。 她还想着难道黎蔟已经对无邪感情深厚到这种地步了? 他不是在撩她吗?难道这个世界的男人都喜欢这样搞“一夫一妻”? 这就让凌越不得不重新怀疑无邪对黎蔟有没有其他想法了。 隔着白膜对上凌越狐疑的眼神,无邪有瞬间的困惑。 但很快黎蔟又醒了过来,并说自己看到了沈穹:“就在张大佛爷的办公室里,我看到她了!” 凌越心头一动。 王萌解了毒,无邪催促黎蔟离开,在黎蔟舍不得走的时候,歇斯底里大喊让他滚。 凌越有心想要跟着黎蔟,但又不放心无邪。 站在那里侧身看了看无邪,对上他灰白色的眼睛,凌越迟疑了一瞬,还是转身追上黎蔟,两人一起离开了。 等人走远了,黑瞎子才推了推无邪:“别看了,人已经走了!” 无邪还是坐在那里没动。 王萌有些担心地安慰他:“老板,凌越是黎蔟的保镖,之前就答应过要带他安全离开沙漠的。” 所以不是她选择了黎蔟,丢下了你。 无邪缓了缓神,闭着眼往后倒在地上,躺着没动,仿佛就这么睡着了。 黑瞎子看得心塞,双手环胸啧了一声,伸脚踢他,“这么舍不得啊?要不要瞎子帮你追回来?” 其实只要他追上去跟凌越换一个保护目标,人家说不定还真愿意回来。 无邪摇摇头,声音里满是疲倦:“不用。” 黑瞎子“嘿”道:“你小子,还真想过啊!瞎子我啊,果然没人爱咯~” 王萌看得直叹气,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黑瞎子也没再催无邪,这么多年了,他看着都替无邪感觉累,要不然瞎子他也不至于第一回做这种亏本买卖。 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他黑瞎子也有免费干活的一天,指定得被笑话死! 无邪在地上躺了不知多久,等到身下的石头快把他身体里的热量都吸走完了,身体里残留的毒素反应也渐渐退去,他才起身。 随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无邪说:“走吧。”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盈有节奏的脚步声。 无邪惊讶回头,恰好与刚走进来的凌越四目相对。 凌越看了他一会儿,才转开看另外两人,脸上露出一抹笑,抬手示意自己拎着的包:“我来给你们送点物资,刚从海子里捞回来的。” 黑瞎子懒洋洋挑刺:“动作这么快?下了海子身上还是干的?” 凌越都懒得理他,走过去把包递给无邪:“我把黎蔟暂时放在海子边上了,等我把他送出去了再回来找你。收了钱,职业操守还是得有的。” 无邪抱着包,脸上是克制不住的笑:“不用,我这边有黑瞎子,你出去以后去找一个人,他会告诉你接下来你需要做什么。”说了一个地址和名字。 凌越意味不明地冲他挑了挑眉。 没说话,意思却给到位了:之前不说,非要等她回来一趟才说,所以如果她这次不回来,他就不会说了? 试探都整得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凌越感觉有点手痒。 无邪仿佛发现了她眼神里蠢蠢欲动的不善,赶紧解释:“不是,我已经安排了人在沙漠里接应你们,到时候他会告诉你!” 他只是,只是因为她忽然的回头,一时惊喜,忍不住就想多和她说说话。 黑瞎子在旁边侧了侧身,抬手挡着眼睛。 这蠢样,小三爷骨子里还真是没变啊! 心里这么嫌弃着,黑瞎子眼镜下的眼睛却沁出了笑意。 似乎多了凌越这么一个意外,也挺好的。 第47章 黎蔟,告诉我吧【礼物加更】 看在无邪及时坦白的份上,凌越没有揍他。 而是上前给了他一个轻轻的拥抱,如暖春的微风,道了一声:“一切小心。” 再次转身离开了这里。 虽然拥抱很短暂,短暂到让他来不及感受属于她的体温和馨香,无邪还是感受到头脑一片晕眩。 王萌赶紧扶住踉跄的老板,黑瞎子震惊:“不是,无邪,你,至于吗?还是说她给你下毒了?” 就那么轻轻抱了一下,无邪就要激动得厥过去了?! 无邪摇了摇头,在王萌把包接过去的时候也不客气地松开了手,“毒素还没彻底消除。” 虽然他中了蛇毒后会读取费洛蒙,但因为身体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再给自己来上一点,他还是有点缓不过来。 黑瞎子摇头:“为了忽悠小屁孩儿,无邪,你是真敢对自己下狠手啊!” 他有心想劝劝这人:“现在一切顺利,你还有了喜欢的人,以后可不能这么激进了。” 没被蛇咬,都要自己弄点毒。 要是这人真出了什么事,黑瞎子真怕蹲门子的哑巴出来了,他没法跟人交代。 无邪想到凌越,想到她对月氏文明的追逐,以及她说想找回家的路…… 因为她刚才的转身和拥抱而生出的喜悦一点点沉淀下去,无邪心里更生怅然,“我不知道。” 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和她是不是真的可以有以后。 无邪隐隐有种直觉,或许自己在她心里确实有一点分量。 但在她心里,更重要的事,更在意的人,还有很多很多。 黎蔟在海子边上胆战心惊地等待着,虽然这里距离九头蛇柏出现过的位置很远,他不闹出大动静,也不会引起它的注意。 但是想到九头蛇柏几乎无处不在的触手,黎蔟还是怕怕的。 好在凌越没让他等多久。 看到凌越的时候,黎蔟惊喜地迎了过去:“凌越,你终于回来了!” 凌越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样随意而又亲昵的小举动让黎蔟既惊又喜,一张帅气有活力的脸都要笑烂了。 他试探着想去拉凌越的手,却被凌越无意中避开了:“走吧,先把东西带好,海子随时会移动。” 刚才在海子里捞的包只有一个,黎蔟还是担心无邪的,听到凌越说要把那包物资送回去,磕绊都没打一下就同意了。 哪怕知道把包给了无邪,他和凌越接下来会走得比较艰难。 听到凌越的话,黎蔟捡起包背好,想到无邪,有心问一问,又觉得刚才被无邪撵走,自己现在还去关心,岂不是很丢份儿? 因此吞吞吐吐,半天没问出口。 凌越只当看不见。 等了一会儿,海子震动起来,有过一次经验的两人立刻跳进去。 担心把黎蔟弄丢,凌越引导着黎蔟的手环上自己的腰。 面对面的那种。 黎蔟比凌越高大半个头,这么一抱,黎蔟就要往下挪一截,脸正好对上…… 咳! 在水中气泡不断涌动的时候,黎蔟跑了一下神,想到之前他在地宫下面脱口而出的胸大,以及进来时凌越给他渡气。 黎蔟暗暗着急,回忆着自己有没有用水好好漱口,以及待会儿该摆个什么姿势,让这个“吻”更唯美更难忘。 然而黎蔟想了很多,结果都是白想。 出去的时候,海子的速度居然更快! 不等他一口气憋到极限,两人居然就冒出了水面。 然后凌越就把他扯开,拖着他背后的背包,把他倒着拖上了岸。 黎蔟抬手抹了一把脸,迷茫地仰头看着天,又环顾一下四周看不到尽头的黄色沙漠。 这就出来了? 捡起石头狠狠砸向海子! “别玩了,稍微休息一下我们就走。”凌越起身,环顾四周,找到太阳辨认了一下方向。 黎蔟撇嘴,仰头看凌越,视线在她水润的红唇上定了定。 凌越回眸就对上少年小狼崽子似的眼神。 她笑了笑,催促他起身,“走了,早点出发,早点走出去。” 黎蔟看她都不拉自己一下,转身就头也不回的走了,看起来急得恨不得立刻把他送出沙漠就好甩掉他。 气闷的爬起来,黎蔟小跑着追了上去:“凌越,你出沙漠以后准备做什么?” 以后还能不能联系啊? 凌越头也不回:“该上班上班,还能做什么?” 她现在也算是给无邪打工了,不知道下次见面,要不要喊他一声“老板”。 黎蔟追问:“哎凌越,我都忘了问你,你是哪里的人啊?又是在哪里工作?” 凌越转头对他扯了扯嘴角,甩出两个字:“你猜?” 黎蔟一噎,明白她是不乐意告诉他了。 一出来就摆出这样疏离冷淡的姿态,还没谈过恋爱的少年哪受得了这样,心里难受,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一会儿想她这样,是不是就是拒绝的意思? 一会儿想她之前还愿意让他牵手,在水里的时候还愿意嘴对嘴给他渡气,每次遇到危险了还都会护着他…… 呃,最后一点就算了,黎蔟想起来那是来自12w的责任。 但就前面两点,她肯定就是喜欢他的吧? 明明刚上来的时候两人还那么暧昧,现在一上岸,她就翻脸不认人了? 黎蔟有种被负心女渣了的感觉。 这让他越发难受了。 就在黎蔟绞尽脑汁琢磨该怎么办的时候,凌越忽然主动打开话题:“黎蔟,你背上的七指图是怎么来的?看起来像是被刻上去的,不痛吗?” 说起这个,可算是戳到黎蔟的怨气收集器上了! “痛啊!当时都快痛死了!无邪这家伙更过分,他还让人把我背上刚缝好的伤又给挑开了!”黎蔟叽里呱啦地说了当初无邪是如何的可恶,自己是如何的悲惨。 可说着说着,黎蔟又忍不住道:“可是一路上,无邪也挺保护我的,最后一口酒给我喝了,遇到危险也总把逃跑的机会留给我,还教会了我很多新奇的知识……” 他呢喃:“也不知道无邪现在怎么样了。” 凌越克制住想要舔嘴唇的动作:“我也不知道,我回去的时候,看见他像蛇一样在地上挣扎。” 这是无邪想要让黎蔟知道的,而且无邪也确实中了蛇毒。 黎蔟站住了脚,回头看向身后无边的沙漠。 凌越没有回头,也没有等他,继续前行。 过了一会儿,黎蔟追了上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凌越,你不担心他吗?” 凌越蓦然转身,靠近黎蔟,差点直接撞到了他怀里。 黎蔟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低头看着她。 凌越依旧往他身前靠近,直到两人身体只差一点点就会贴上。 她才抬起那双翠金环绕着褐色水波的眸子,凝视着他满是慌乱羞涩的双眸,微微歪着头:“黎蔟,我想知道一些事,你,会告诉吗?” 冷淡的她忽然做出这样的动作,让黎蔟心乱如麻,脑子都快不会转了。 一时连凌越想知道什么他都想不出来。 然而,下一秒,凌越微微踮脚,双手搭在他肩膀上,侧着脸把头轻轻靠在他左肩,她自己的手背上。 歪头之间,脸无限贴近他的下颌与脖颈。 少年高挺的喉结在她清浅呼吸的吹拂下,艰难的上下滑动了数次。 明明没有任何肌肤之间的直接触碰,黎蔟却感觉自己整个世界的空气都被抽空了。 他像一条无法呼吸的鱼,而凌越是那只把他从水里捉上岸的猫儿。 “黎蔟,告诉我吧。你被蛇咬到的时候,看到了什么?”耳畔的呢喃仿佛带着无限的温柔,像是情人的撒娇。 第48章 京城王胖子 在黎蔟从医院醒来,面对梁弯关切的追问充耳不闻,歪着脑袋靠在床头,默默对着窗外天空出神的时候。 凌越已经按照无邪给的地址,找到了潘家园的王老板王玥半。 冷不丁看见这么一漂亮姑娘来找自己,还是刚跟无邪一块儿去了沙漠的那种,王胖子激动了。 要知道,他们铁三角三兄弟,都多少年了,身边连个母蚊子都没有。 现在他们家天真有了点苗头,王胖子决定用最高级别的礼仪,来招待这位妹子! 新月饭店吃不上,但咱京城八大楼之首的东兴楼还是能来一套的。 凌越在察觉到王胖子似乎误会了什么后,也不挑明,而是在饭桌上询问起无邪以前的事。 王胖子眼珠子往边上撇了一下,嘿嘿一笑:“妹子,天真的事,他还没跟你说过?” 说完,又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指责无邪:“你看这小子,办的什么事儿啊!好歹你和他,啊?是吧?有啥不能说的啊!” 话锋一转,王胖子再问:“对了,妹子,你和天真什么时候认识的?现在发展到什么情况了?” 还真是个滑不溜手的家伙。 凌越一笑,只能打消了从他这里趁机套话的想法,“王老板,你误会了,我和无邪目前还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甚至认识的时间也算不上多久。” 就把这次自己跟着剧组去境外沙漠无人区拍摄纪录片,中途又遇到无邪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王胖子有点失望,不过想到凌越刚说的“目前还不是”,岂不是说以后也可能是? 嘿! 这妹子对他家天真有点儿意思嘿! 王胖子一拍手,满脸豪爽地说到:“甭管认识多久,咋认识的,今儿咱俩能坐到这张桌上,就是有缘!就冲着这份缘,妹子你也别叫我王老板了,给个面子,就叫声胖哥!” 笑了笑,王胖子还不忘趁机给无邪打一波助攻:“当然,咱这缘分,也是因为天真。要说天真以前的事啊,其实随便在道上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接下来的饭局时间,王胖子都在说当年他们铁三角的英雄事迹。 明明就是盗墓的,无邪还邪门到下一个墓就炸一个墓。 墓主人知道了都得半夜全跑他床头开个阴间大会,经过胖子这么一说,好像还真就是什么了不得的传奇人物了。 凌越就当听书了,不得不说,王胖子确实很有说故事的天分。 经过他这么一加工,铁三角里无邪就是脑力担当,那个小哥就是武力担当,胖子本人么,大概就是扛揍的后勤。 “既然小哥那么厉害,为什么现在没看到他在无邪身边?”凌越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说得正起劲的王胖子一看,这妹子怎么听完他特意给无邪加过各种高光时刻的故事后,反而对小哥感兴趣了呢? 这可不行! 王胖子抬手就给凌越舀了一碗汤,转移了一下凌越的注意力后,才说:“嗨,小哥家里有事,回去了,要不然咱天真也不能被人欺负得这么惨。” 顺势又卖起了惨,特别恳切地拜托凌越以后有机会,一定多照顾一下无邪。 凌越全程礼貌微笑,闻言表示:“现在无邪也算是我老板了,老板交代的事,我肯定办好。” 王胖子暗道不妙,怎么他都那么努力了,说之前人家还有点那个意思,说之后人就直接说无邪是老板,看起来像是要公事公办了? 他哪里知道,凌越在自己原本的世界里,虽然也算半个江湖中人,可追根究底,还是属于“官”这一派。 听王胖子说无邪炸了那么多王侯将相的陵墓,凌越心里能舒坦吗? 王胖子自以为的助攻,全都是在凌越的雷点上左右横跳。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凌越根本不是道上的人,对这条道也完全没什么好感。 但王胖子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也不敢瞎吹牛逼了,赶紧转移话题:“之前无邪就让人给我传了话,说这两天会有人来找我,倒是不曾想是妹子你这么漂亮的姑娘。有些准备工作没做好,要是有哪里慢待了妹子,你可别跟胖哥我客气,直接说一声就成。” 希望妹子赶紧忘掉之前他说的那些! 又紧赶着说了无邪接下来对她的安排,说是要去找一个叫张鈤山的九门协会会长:“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就跟着张会长,至于具体要做什么,我也不清楚。” 至于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清楚,凌越自然不会问。 王玥半确实是个圆滑老道的人,嘴上说着慢待,实则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一开始王胖子是想着来找自己的人就跟他一块儿凑合一晚上,等看到凌越,他立马就让人给定了附近最好的一家酒店。 除此之外,还让酒店的客服人员给买了一套从内到外,从上到下的换洗衣物。 洗过烘干的那种。 等吃过饭送凌越去酒店的路上,他还特意下去又买了一大堆东西,用一个黑色运动包装着,让凌越带回去。 因此晚上凌越住进酒店的时候,有贴身舒适的睡衣,有单独的柔软贴肤的毛巾,拖鞋牙刷牙膏洗面奶之类的,甚至还有一瓶基础款护肤霜。 看在王胖子这么妥帖周到的份上,凌越就原谅了他在自己雷区蹦迪那点失误。 第二天,王胖子又带着凌越逛了逛京城,吃了东来顺有名的涮羊肉锅子。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王胖子才开车带着凌越来到了新月饭店。 下了车,两人就在饭店门口的边上等着。 凌越感觉有些好奇:“我们不进去吗?” 他不是说,他们要找的张鈤山就住在这家饭店里吗? 王胖子被问得有些悻悻然,又不好意思说新月饭店不欢迎他,只好含糊地说:“等一会儿,张会长一会儿就出来了。” 确实没等多久,他们要等的人就出来了。 但跟对方一起出来的,还有另一个打扮得很用心的女生。 不等王胖子出声打招呼,就见那女生忽然转身,抱住张鈤山一边哭一边说着什么。 王胖子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还伸着脖子侧着耳朵想去听清楚他们俩都说了什么。 凌越一手叉腰,一手搭在旁边的红漆园木柱上,看王胖子那恨不得化身壁虎贴着墙爬过去听墙角的样子。 忍不住出声:“男的说,好了,你韩剧看多了吧,回家吧,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分分合合的。” 还不忘带上一句自己的点评:“一看就知道是骗人的。” 王胖子“嘿”了一声,撩开挡在自己眼睛前边儿的头发,惊奇又八卦地追问:“然后呢然后呢?那女的又说话了!” 凌越继续现场转播:“女的说,我信你,下次见。” 王胖子正听得过瘾,还想多听点张副官的八卦呢,那边儿女生说完就低头跑下了台阶,进了出租车里。 人一走,张鈤山就掏出手机,开始把人拉黑了。 凌越所在的位置正好能看见他手机屏幕,顺口就又跟王胖子说了,顺带没什么感情色彩的纯点评:“还挺渣的。” 全程都听到两人对话的张鈤山:“……” 说一说就得了,怎么还说上瘾了? 他转身,看向躲在旁边的两人,视线在王胖子身上一扫而过,落在穿着一身宽松白毛衣黑牛仔白球鞋,扎个高马尾,身材纤细高挑的凌越身上。 就那么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股莫名的压力。 然而凌越被盯着看也坦然自若,完全没有背后说人长短,被抓了个现场的尴尬窘迫。 虽然她没什么表情,站在那的姿势都没变一下。 但她浑身上下透着的坦然,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说了就说了,反正我又没乱说。 的感觉。 第49章 当面蛐蛐张会长 张鈤山默默叹了口气。 刚好坎肩开着车来了,张鈤山对两人招招手,示意两人上车。 也不知道无邪打哪找来的这么个小姑娘,年纪不大,气势倒挺足的。 一看就知道不是个普通人。 不过人既然已经送到他面前来了,张鈤山知道对方身上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又在酒店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凌越就跟着张鈤山坐车,去往梧州的无三居。 开车的是坎肩,据说是无邪的伙计,和王萌一样。 一路上,坎肩都忍不住频频扭头,去看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凌越。 凌越倒没什么想法,反而是坐在后座上的张鈤山忍不住了:“好好开车!” 要看等下车了好好看,盯着不转眼的看都行,开车的时候看什么看! 坎肩“哦”了一声,赶紧端正好姿态,认真开车。 他那不是好奇嘛,他家老板怎么去一趟沙漠,反而弄回来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还是作为后续计划的帮手! 坎肩可是知道老板对自己的计划有多看重,连他和王萌都不知道多少具体内容,全程跟着埋头干,办好老板交代的事就完。 现在忽然冒出来一个漂亮的陌生的女孩,看起来还挺得他老板信任看重的。 也不怪坎肩忍不住一看再看。 坎肩不看了,凌越反而开口主动跟他搭话了:“这次我们要去的无三居,是你老板的店铺?” 她听王玥半吹牛的时候,听到过这个名字,据说是无邪大学毕业后家里给他练手的古董店。 王胖子的原意是想让凌越知道,他们家天真好歹也是富二代。 咳,虽然这个富二代目前的负债都是以“亿”为单位。 坎肩一听,立刻把张鈤山的话抛之脑后,兴致勃勃地说起他家老板的光辉履历:“是啊!我们老板当年可是浙大的高材生,学的建筑专业。毕业以后就回家当了老板……” 凌越看起来听得挺认真的,时不时会挑一个自己感兴趣的内容提问。 提的问也并不固定某个方向,比如凌越会问无邪上学的时候谈过校园恋爱没有。 也会问无邪怎么不当建筑师,毕业就改行了,同样还会问无邪现在到处跑,他家里人都不管管吗? 就像是随便闲聊。 坎肩乐得跟人好好唠唠自家老板,特别是凌越这样漂亮优秀的女孩子。 凌越只是稍微透露出对无邪的一点兴趣,坎肩就差点把他老板卖个精光,推销的热情比正经媒婆还高。 还是张鈤山在后面听到不对劲的时候,就会咳嗽一声,给聊上头的坎肩提个醒。 又一次因为张鈤山的咳嗽打断了坎肩说到关键时刻的话。 凌越终于回头,对后座上摆着架子,跟个老太爷一样的张鈤山扯出一抹客气的标准微笑:“张会长一路总是咳嗽不止,不知是不是身体不适?” 说到一半,凌越侧头对坎肩说:“坎肩,要不然我们前面找个药店或者诊所停一下,好让张会长去买个药?” 说得坎肩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 其实张鈤山咳嗽并不是提醒他,而是真的嗓子痒,生病了? 面对坎肩迟疑询问的眼神,张鈤山嘴角动了动,转眸对上凌越,老神在在道:“谢谢关心,买药就不用了,只需要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 意思是希望前面的两人都赶紧闭嘴别说话了。 为什么他们会有那么多话要说? 害他刚冒头的伤感情绪一下子就崩不住了,耳朵里脑子里全是无邪! 凌越却当没听懂,而是顺势转移了话题,“也是,我感觉张会长其实也不是身体不舒服,应该是心情不好吧。” 坎肩惊讶:“会长心情不好?是出什么事了吗?” 张鈤山闭了闭眼,暗自深呼吸,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凌越就从善如流地说起张鈤山的八卦了。 还是当着本人的面说的:“昨晚上我和王老板恰好遇到张会长和他女伴分手,女生哭得啊,哎。虽然骗人的是张会长,拉黑人家的也是张会长,但现在看来,张会长心情还是挺难受的。” 完了凌越还真情实感地感慨了一句:“爱情,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说得坎肩也忍不住一阵唏嘘。 毕竟他也是吃过爱情的苦的,现在再看张会长,就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 说同情吧,人家张会长是甩人的那个。 说祝福吧,张会长看起来好像确实有点难过。 虽然从头到尾,张鈤山的表情都没变过,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棺材脸。 张鈤山实在是忍无可忍,不得不加重了语气,睁开眼看着凌越,意味深长告诫到:“年轻人,还是该尊重一下老年人的隐私。” 凌越回头瞥了他一眼,坐回去,安静了几分钟。 忽然她又看着后视镜里的张鈤山,语气平平的问了一句:“所以张会长这是谈了一场祖孙夕阳恋吗?” “咳咳咳——!”坎肩发出惊天动地的呛咳声。 被口水呛到了! 这下子坎肩再傻也明白了凌越和张鈤山之间的氛围实在算不得多融洽友好,顿时缩着脖子不敢吭声了。 张鈤山也被噎得够呛,这都多少年了,居然还有人能让他有这种被怼得无话可说,一口气憋在胸口那里不上不下的憋闷感。 他有心想说点什么,但思来想去,都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说该尊老的是他,人家也确实换了个挺“尊老”的说法。 但他明明希望她尊的隐私!是八卦!不是换个词语说法! 张鈤山直接闭目养神,懒得管前面两个人还聊不聊天,今天这车怎么开得这么慢! 不过“祖孙夕阳恋”这几个字翻来覆去的在张鈤山脑子里倒腾来倒腾去,撞得他脑仁疼。 原本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的那些和梁弯相处的画面,以及不断滋生的对梁弯的愧疚、不舍和心动,也都被撞得碎成渣。 真烦! 把这位老太爷噎了一回,自离开沙漠后,心底就隐约反复的那丝烦躁也跟着发泄了出去。 凌越再看这位从见面到现在,随时随地都端得跟香火台上的老祖宗一样的张会长,似乎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后面还要跟着做事呢,总不能真把人惹毛了。 接下来的路程里,凌越保持安静,坎肩也没敢吭声。 看起来老神在在的张鈤山偷偷松了口气。 现在的小年轻,真是一个比一个不好惹,干完这一趟,他还是回去好好养老算了。 第50章 饭店遇黎蔟【礼物加更】 到梧州的时候,时间还早。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车里被噎了一回,到了梧州,张鈤山就让凌越自己去找个饭店吃饭:“我和坎肩要先去拜访一位老友,稍晚一些坎肩会联系你。” 凌越从善如流,只是临下车的时候表示自己没有手机。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说完这句话,凌越总感觉张鈤山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她仿佛从中看到了一丝疑惑,以及一丝扬眉吐气的神气。 张鈤山自认已经是个跟不上时代潮流的老年人了,用手机的时候都只能用手写的输入模式。 可他今天居然遇到一个没有手机的年轻人,还是刚噎过他的年轻人。 以防是自己理解错了,张鈤山还难得态度平和地多问了一句:“是遗失了还是?” 坎肩在边上也跟着问:“是啊,要是丢了,补办电话卡得去办卡的营业厅,或者异地的总厅。” 凌越不认为有什么好遮掩的,直接说:“之前都没用过。” 张鈤山眉眼舒展,心情也舒畅了。 他甚至还对凌越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吩咐坎肩:“你先把你的给她。” 凌越只当这位“端老太爷”犯病了,接了手机就转身准备找个地方先吃饭。 下午坎肩就来接凌越去下榻的酒店,第二天张鈤山依旧带着坎肩出门,不知道忙活些什么。 梧州不愧是美食沙漠。 凌越在有了昨天好奇本地特色美食,差点被又甜又酸的特色美食毒死的经验后。 今天的午餐决心找一家正规的大饭店,点几样中规中矩,不容易踩雷的常规饭菜,勉强填饱肚子再说。 谁知坐着电梯上了楼,都出电梯了,凌越都没看见有服务员过来询问。 难道这家饭店今天不做生意? 大门也没挂牌子啊。 凌越纳闷儿,走出了长廊,到了大堂,一眼看见了一个半熟人似乎正在被一群穿皮衣的黑社会堵在墙角欺负。 之所以说一个半,黎蔟算一个,前天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夕阳恋女主角算半个。 “小朋友,关于无邪的事,你有两个选择……”穿竖纹半袖长裙的女人慢条斯理地在那里对黎蔟施压。 黎蔟眼睛到处乱瞟,没兴趣听这位自称她是谁自己都没资格知道的大姐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就在他又一次往出口方向扫视的时候,黎蔟忽然目光一凝,噌一下站了起来。 不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的霍友雪反应过来,黎蔟就把怀里的包往挡着自己路的人脸上狠狠一砸。 下一秒就跟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样,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一边冲还一边大喊:“凌越你个大骗子!你骗了我的感情还丢下我跑了!” 霍友雪反应过来,翻了个白眼,给两个手下打了个眼神。 两个手下立刻追上去,在黎蔟扑到凌越身上之前,抢先把人控制住了。 黎蔟现在哪还管那些啊,眼里只有凌越。 刚才喊得气势汹汹,真到了跟前,却又鼻子一酸眼眶一红。 委屈得跟只被抛弃的小狗狗一样:“凌越,你这几天到底跑哪里去了?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你。”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声线都有点儿抖。 凌越看了不远处正对这边虎视眈眈的几个女人,并不回答黎蔟的问题,而是用陈述的语气问:“你好像遇到麻烦了。” 黎蔟积压了好几天,刚刚瞬间迸发的情绪就这样被她轻飘飘的打断了。 虽然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但黎蔟对凌越的话,总是习惯有问必答的:“对啊,都是来找无邪的,我又不是无邪的爹,搞不懂她们来找我做什么!” 黎蔟虽然担心无邪,但对无邪也不是一点怨气都没有的。 霍友雪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忽然出现的凌越,确定对方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 霍友雪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回黎蔟身上:“小朋友,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带走!” 刚看黎蔟神色那么激动地冲出去,还以为他是找到救星了。 结果居然是偶遇了渣他感情的前任! 虽然对黎蔟更多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认同感,但这不影响梁弯在危机时刻选择死道友不死贫道:“哎不是,你们找黎蔟,抓我干什么!放开!快放开!不然我要喊救命啦!” 穿皮衣的手下们却不管她怎么吵闹,家主让带走,她们当然是要全部带走。 还有人对着凌越蠢蠢欲动。 霍友雪显然也有这个打算,毕竟看起来,黎蔟挺在乎这个叫凌越的人。 因为对霍家的能力太过自信,霍友雪并没有发现,自从凌越出现后,之前还有些紧张的黎蔟一下子就放松了。 他甚至还有心情跟梁弯开玩笑:“好哇弯姐,我以为我们也算是出生入死的朋友了,结果关键时刻你就这样对我啊?我算是看错你了!” 梁弯都要崩溃了:“这都什么时候了!黎蔟你个渣男,你不担心我就算了,你就不担心你喜欢的女生被她们也抓回去吗?!” 黎蔟没有被梁弯的指责说得恼羞成怒,就剩下羞了。 他红着脸,一下一下地去看站在走廊入口处神色淡然的凌越,一边欲盖弥彰地辩驳:“弯姐你说什么呢!我、我我还没正式表白呢!” 梁弯一口老血差点喷他脸上。 都什么时候了,还害羞个毛线啊! 两人搁那儿吵吵,霍友雪的两个手下已经向凌越逼近。 凌越看着霍友雪鼻孔看人的架势,忽然想到“端老太爷”似乎也有点这毛病。 他们是颈椎不好吗? 肚子饿了,还没吃饭呢。 速战速决。 凌越不等霍家手下出手,快如闪电地向前迈进,一个拧腰侧前踢,将人踢得倒飞出去数米,砸在了饭桌上。 不等第一个人地惨叫声传来,凌越旋身后踢,又飞出去一人。 其他人反应过来,立刻一拥而上。 凌越有条不紊。 踩腿提膝顶下颌,凌空飞踢横扫,落地蹲身横扫,跃空翻身横向倒挂踢…… 对待不喜欢的人,果然还是用踢的更舒服。 原本还在跟黎蔟吵架的梁弯就看见上一秒,一群皮衣女人气势汹汹扑上去。 下一秒,皮衣女人各有各的姿态,惨叫着如天女散花,被踢得四散开来。 她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 黎蔟看得津津有味,脸上全是骄傲:看,这就是我喜欢的人! 哪怕是被渣了感情,被这样优秀的人渣,也老骄傲了! 霍友雪不自觉地退了几步,再也不敢用随意轻蔑的眼神看待凌越了。 看着被一招就踢飞出去,要么晕倒,要么彻底丧失反抗能力的手下。 霍友雪自知亲自动手也只有挨踢的份儿,只能强作镇定地放狠话:“你到底是谁?知道我霍家是什么来头吗?敢跟我们作对,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凌越眼风都不扫她一下,直接对黎蔟歪了下头:“还不走?”论傲气,谁傲得过她? 黎蔟笑弯了眼睛,响亮地应了一声,路过霍友雪的时候还故意对人家翻了个白眼:“哼!” 梁弯看两人要走,回过神来,赶紧拎着包小跑着追了上去:“哎!哎!等一下我啊!别把我给落下了!” 个小屁孩儿,重色轻友! 第51章 霍家摇人【礼物加更】 黎蔟就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被凌越超酷的美救英雄后,哪还看得出看见她的第一眼时那满脸的弃夫怨啊。 跟只小狗一样围着凌越打转:“凌越,你还没说呢,你是梧州人吗?还是在梧州工作?” 凌越也随他在自己左右前后转来转去的,只要不影响到她走路就行:“不是,跟二老板来出差的。” 租房转租的房东叫二房东,老板转一道,称呼张鈤山为二老板,这很合理。 黎蔟眼睛亮晶晶的:“太好了!凌越,我也是昨天才来的,我们也太有缘份了吧!对了凌越,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正好他有想调查的事,现在有了凌越,他瞬间感觉自己又腰杆子挺起来了,什么都不怕了! 和黎蔟的盲目自信不同,凭借自己多年被渣的经验,梁弯直觉凌越不像对小屁孩儿有意思,然后轻轻松松答应帮忙的样子。 梁弯就瞅着凌越,看她怎么回答。 凌越什么都没说,只是对黎蔟笑了笑,伸手按电梯。 看见这个笑的一霎那,梁弯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啊,果然! 她自以为悄咪咪拽了拽黎蔟的衣角,想要提醒一下他。 然而黎蔟满脑子都是和凌越偶然重逢的惊喜雀跃,哪还有脑子想其他的啊,随手就把她拽自己衣角的手挡开了。 在凌越面前拉拉扯扯的,让凌越误会了怎么办! “哦对了凌越,她是梁弯,弯姐,这次来是因为她被男朋友渣了,不死心,非要跟我一起去查渣男甩她的原因。”黎蔟撇清关系,顺带捅刀。 梁弯一下子就炸了:“喂小屁孩儿!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你你你……!” 黎蔟哼哼:“没良心的是谁?刚才到底是谁在喊要抓就抓我,不要抓你的?” 梁弯爆炸到头顶的怒火嗖一下就被浇灭了,还有点心虚,只能强行辩解:“那叫战略,战略你懂不懂!” 两人就在凌越旁边叽叽喳喳的吵上了。 跟两只互啄的菜鸡一样。 凌越老神在在,双手环胸。一边等着电梯上来,一边思考附近还有哪家饭店看起来靠谱一点。 伴随着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出现在三人眼前的却是一个身穿马甲,表情看起来不太善良的刀疤男。 以及,一条黑背德牧。 梁弯和黎蔟看清对方的脸后,顿时惊讶。 梁弯更是情绪激动地上前两步,喊了一声:“骗子?!” 和之前黎蔟对着凌越大喊骗子的神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搞得凌越都忍不住脑子开了一秒钟的小差,想着难道这位刀疤男是梁弯的另一位渣前任? 和端老太爷一对比,凌越都感觉梁弯的审美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别的不说,端老太爷的脸和身材确实不错。 好在黎蔟很快就把凌越跑偏的思绪拉了回来,“弯姐你别说了,咱们快走吧!” 买红绳的事虽然有点哄骗有点逼迫的意思,但说到底被忽悠着上赶子买了一大堆开光红绳的是他们自己。 现在还因为这事去招惹对方,黎蔟感觉不太妙。 梁弯也明白这一点,她就是刚才情绪太激烈了,缓了缓,也就反应过来。 瞪了刀疤男一眼,梁弯率先挤进了电梯里,一边还低头看着黑背大狗故意找茬:“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还有没有公德心啊?出门带狗都不牵绳?” 黎蔟和凌越也走了进去。 刀疤男却不出电梯,而是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当看见满地躺着的皮衣女,外加怒火中烧满脸阴狠打着电话的霍友雪,刀疤男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噌地缩回了脑袋,眼神有点惊恐地看了看凌越。 咽了口唾沫,刀疤男才去看黎蔟和梁弯,八分的震惊演出了十二分的震撼:“你们跟霍家人动手了?!” 说得好像他来不是为了跟霍家人动手似的。 虽然演技浮夸了一点,但效果很显着。 黎蔟和梁弯一下子就被震住了,脸上露出或凝重或不安的神色。 黎蔟下意识把凌越挡在自己身后,故意忽略具体谁动的手,而是问:“怎么了?霍家怎么了?那不是她们先动的手嘛!” 梁弯也往黎蔟身后缩了缩,挤到凌越身上,她还回头对凌越讨好的笑了笑。 刀疤男皱眉:“霍家人很记仇,睚眦必报,而且和九门里其他陈、李两家关系密切。这次她们铁了心要对你们下手,为的是古潼京里的宝藏,陈李两家也都是出手狠辣的人物,这事他们也想插手。” “刚才我看见霍家老板在打电话,肯定是通知其他人。不把你们抓回去严刑拷打,逼问出他们想要的信息,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梁弯一听,腿都吓软了,拽着凌越的手臂六神无主道:“要、要不然,咱们赶紧跑吧!” 黎蔟还没说话,刀疤男就皱眉摇头:“跑?你们能跑到哪里去?除非你们在十分钟内可以跑去国外,否则,绝对会被抓住!” 十分钟内怎么可能出国?! 黎蔟也感到棘手。 凌越再厉害,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对上几十上百人吧? 九门的势力,黎蔟也是知道一点的,他们现在一下子得罪了三家…… 刀疤男恰到好处地提出:“这次我是听老夫人的吩咐来带你们回吴家避风头的。” 说话的功夫,电梯就到了一楼。 电梯门一打开。 好家伙,哪还需要十分钟啊! 外面已经站着好几十号人了。 有穿皮衣的女人,也有穿常服的其他男男女女,分作两个小团体,一看就知道应该是刀疤男说的霍、李两家。 黎蔟喃喃:“这也来得太快了吧!” 梁弯已经要哭了:“我再也不花痴了,再也不谈恋爱了呜呜呜……” 如此出人意料的架势,搞得刀疤男也崩不住了,匆匆对凌越交代一句:“麻烦凌小姐带他们离开,小满哥会带你们去吴家!快走!”硬着头皮抄起电梯旁的不锈钢垃圾桶就率先冲了出去。 黎蔟惊呼一声“小满哥是谁啊!” 一直安静坐着的那条黑背就用脑袋顶了顶他的腿弯,看了他一眼,“呜”了一声,转身灵活地穿过人腿,往外跑。 凌越刚要抬脚,腿边一下子就躺了个人。 低头一看,梁弯呜呜地哭,眼睛都哭得熊猫眼了:“对、对不起,我,我腿软。” 她也不想的,可是她以前没有打群架的经验啊。一来就上这么大的强度,她真的把握不住啊! 凌越无语,到底不能把人就这么丢下,只能弯腰把人捞起来,“手能抱紧吧?” 要是手也抱不紧,那就只能扛了。 梁弯不知道她的打算,以为自己如果说抱不紧就要把她丢下,吓得赶紧点头:“抱得紧,抱得紧!” 赶紧圈紧了凌越的脖子,恨不得把自己整个贴到凌越怀里。 确定人不会掉,凌越左手捞着梁弯的腿弯,右手反手抽出墨竹,同时回头叮嘱黎蔟:“跟在我三步之内,别怕。” 本来就不怕的黎蔟用力点头。 刀疤男已经羊入狼群,凌越怀里还抱着一个梁弯,外带一个一米八几的大尾巴,往外走的步伐却一步都没停过。 不停的有人向他们扑来。 顺脚的就干脆利落的一脚踢飞,不顺脚的就甩开墨竹,长棍舞得在空中开出一朵朵墨绿色的花。 眼看凌越是根难啃的硬骨头,自然很快就有人想把黎蔟留下。 于是黎蔟就成了凌越长棍下的“球”。 有人拽他,拽他的人被一棍子砸断手臂,他也被棍子顺势拨开,恰好躲过了斜刺而来的刀。 又有人横扫攻他下盘,黎蔟只感觉腰上传来一股柔和却强势的力道,带着他横飞了出去。 眼前一花,一黑,一亮的功夫,黎蔟踉跄着落地,晕头转向的就被迫翻了个后空翻。 黎蔟甩了甩脑袋,还不等搞清楚什么情况,腰上又是被棍子一圈,人就不由自主地往前转了个半弧。 与他擦肩而过的凌越一手抱着梁弯,一手棍子粘住黎蔟,反身一脚踢出去。 脚下还有点顺拐的黎蔟下一秒,又被棍子别着腹部强行拉了回去,避开横向抓来的九爪钩…… 与晕晕乎乎全程跑来跑去,明明没动手,但就是很累的黎蔟不同。 努力把自己挂在凌越身上的梁弯只感觉太酷太帅太浪漫了! 这简直就比武侠片偶像剧里英雄救美的经典场景还要浪漫! 从一开始的忐忑慌乱,很快梁弯就感到了凌越带给她的满满的安全感。 明明那么多人,明明那么危险,可她全然无惧,动作间干脆利落,肆意洒脱,英气逼人。 有种无畏无惧,泰山崩于前也能蔑视天地的傲然。 那踢出去的腿,多直多长啊! 那转动长棍的手指,多白多细啊! 还有动作间手臂鼓动的肌肉,薄却有型,曲线完美。 腰那么细,带着她翻身旋转后仰时却那么柔韧有力…… 就连她的下颌线都那么迷人! 梁弯顶着一双熊猫眼傻傻地仰头看着凌越,一时间竟看痴了。 第52章 指黎为吴 在刀疤男说要带他们去吴家避风头的时候,凌越就明白这是无邪计划的一环了。 出了饭店后,就带着两人跟着那条狗一路走。 走了一段路,黎蔟忽然叫住凌越,有点不乐意地提醒道:“是不是该把她放下来了?” 都抱了一路了,等了又等,都没等到凌越把怀里的梁弯放下来,黎蔟承认自己酸了。 特别是梁弯还一直拿那种眼神盯着凌越,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可恶! 凌越低头,正好对上梁弯呆呆的眼神。 梁弯也回过神来,不过她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往凌越怀里一歪头,闭着眼睛皱着眉头。 一副虚弱的样子:“哎我头好晕啊,对不起……” 一副柔弱不能自理,随时可能晕厥过去的样子。 梁弯又不重,凌越也确实不想耽误时间等她恢复,因此才一直没把人放下来:“没事,先到了吴家再说。” 稍微一耽误的功夫,身后就追来一群人。 “站住!” “不准跑!” “快追!” 看来刀疤男已经祭天了。 凌越不再管黎蔟想说什么,径直加快步伐。 黎蔟无奈,只好小跑着追了上去。 三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无三居的大门,又有早就等着的人领着,一路进了后院大堂。 抬头就是一个“无法无天”的牌匾挂在上面。 凌越第一个看的就是这个牌匾,心说看来无邪还真是深得家风熏陶,确实挺无法无天的。 牌匾下坐着一位满头银发,眉眼温和雅致的八旬老太太。 老太太左边站着昨儿开始凌越就没见到过的坎肩,右边站着一位身材高大,气质儒雅,戴着金边眼镜也掩不住眼中精明的六旬长者。 这人五官硬朗,满脸风霜岁月打磨的皱纹也挡不住他依稀可辨的俊朗,眉眼间有几分与无邪相似。 这位,大概就是坎肩之前说过的无邪的二叔,如今吴家正儿八经的掌权人。 给凌越他们带路的狗,这会儿已经乖巧地蹲坐在老太太脚边。 看见凌越三人进来,老太太先是看了看凌越,那眼神,让凌越微微蹙眉,侧身将梁弯放了下来。 梁弯也终于从花痴状态醒悟过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又回了无三居这个狼窝了? 昨晚上她和黎蔟可是看见刀疤脸拖着一个东西进去分尸的,那血溅得,窗户上都喷上了,老吓人了! 想到这里,梁弯忍不住往凌越身边挤了挤,把黎蔟都给挤得没地儿挨了。 “你就是,黎蔟吧?”老太太终于开了口,笑盈盈地,态度很和蔼,招手让黎蔟过去。 黎蔟看了眼凌越,抿唇走了过去。 老太太拍拍他紧绷的手臂:“别紧张,你是无邪带出来的人,就是我吴家的人,那群人想动你,还不够格。” 黎蔟其实也有点明白,这位疑似无邪奶奶的人肯定是有目的的。 但现在形势比人强,他总不能全靠凌越去对付那两家人。 想明白这一点,黎蔟尴尬地对老太太笑了笑。 不等他绞尽脑汁想出该怎么跟人打招呼,外面就传来猛烈的敲门声。 追凌越他们的人,到了! 吴老太太不慌不忙,“你们三个,先去后面的屏风避一避,不用怕,有我在,他们,还不敢做什么。” 凌越看了坎肩一眼,坎肩微微颔首,凌越也就不多操心,跟着梁弯和黎蔟去了屏风后。 那里已经提前被人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甚至还放了几盘冒着热气的饭菜。 三副碗筷摆在那里,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黎蔟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说:“这真是无邪的家?” 怎么安排得这么周到仔细,还这么热情好客啊! 梁弯也瞬间忘了昨晚在这里的遭遇,赶紧坐下,“呜呜呜太感动了,刚好我刚才都没吃饱!小屁孩儿,凌越,快来,我们赶紧吃!” 凌越确实饿了。 主人家要待人,她自然不能拂了主人家的好意。 热菜入口的第一瞬间,凌越想了很多。 最终汇聚成一句话:张鈤山那个老登,果然小心眼儿! 坎肩是吴家的人,现在本人也在这里,凌越都不用多想,就明白到梧州第一天张鈤山说要拜访的老友是谁。 除了吴家的老太太和吴二爷,还能有谁? 总不能是去拜访刚追着他们跑的那两家人,请霍、李两家提前召集人手,今天好当街砍他们吧? 外面吴老太太和来的霍友雪等人一顿言语交锋,黎蔟和梁弯一边竖着耳朵听一边往嘴里塞吃的。 凌越倒是吃得认真,眼底还带着些思索。 两天的梧州生活,轻易摧残了凌越自认茹毛饮血亦可下口充饥的自信。 有些东西,它可以是苦的酸的麻的涩的,甚至它可以腥臭可以粘腻,但它绝对不可以酸甜苦辣一应俱全! 现在终于吃到正常的饭菜,对凌越造成的冲击,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所以如果能在接下来必须留在梧州的日子里,留在吴家…… 黎蔟忽然“咦”了一声:“吴老太太要放狗咬他们了?” 外面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狗吠声。 梁弯还有点怕:“一会儿那些狗不会跑来把咱们也咬了吧?!” 凌越头也不抬:“假的,声音太有规律了。” 这次来的人除了霍家的霍友雪,还有李家的李取闹。 李取闹这个人虽然是九门半截李的后人,却是生的贪财好色,胆小怕事。 今天愿意跟着霍友雪跑着一趟,一来是想浑水摸鱼,看看能不能从黎蔟那里打听到古潼京宝藏的消息。 二来则是前阵子他手底下为了弄钱,把锅甩到了霍家头上,恰好这两天霍友雪找上门算账。 李取闹不愿意给钱摆平事情,就应了她这一趟,跟着敲敲边鼓,给吴家施压。 但真要他做什么,那肯定是指望不上的。 虽是对此心知肚明,但吴老太太也知道,今儿个吴家的态度也不能太硬。 否则撕破了脸皮,对谁都不好。 用狗震慑住来人后,吴老太太适当服软,让坎肩把黎蔟请出来。 黎蔟擦擦嘴,匆匆喝了口茶,看了凌越一眼,有点儿不安。 凌越慢条斯理喝茶漱口,擦了嘴,也站起来:“我陪你一起吧。” 原本还不想出去的梁弯一听,赶紧也站起身:“我、我也一起!” 小屁孩儿一个人出去就算了,凌越也走了,梁弯就怕出了事自己被落这儿了。 三人走出去,看到黎蔟的时候,霍友雪和李取闹神色激动,转眼看见了凌越,两人蠢蠢欲动的脚立马就收了回去。 这个道上从未听说过的女人,身手可不得了,便是与道上闻名已久的南瞎北哑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霍友雪和李取闹对视一眼,心下暗恨。 也不知道无邪从哪找来的高手! 想要强抢的打算,也只能被迫搁置。 在吴老太太一系列指黎为吴,硬说黎蔟是她孙子吴小毛,霍友雪等人是想抢她孙子的胡搅蛮缠之下。 霍友雪不甘心,立刻扯起九门协会的大旗提出要求:“破坏咱们九门规矩的是无邪,看在你们吴家的面子上,我们现在不能拿无邪怎么样,但这个小孩儿,我们必须带走!”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张鈤山忽然从另一边侧门走了出来,站在两拨人马中间,冷冷地逼视霍友雪:“霍老板,你想代表九门协会,问过我们穷奇公司吗?” 在张鈤山出现的时候,梁弯愣了一下,下意识又往凌越身后躲了躲。 然后踮着脚尖,扒着凌越肩膀,只露出一双眼睛观察张鈤山他们。 张鈤山装完一波,慢悠悠转身回头,就看见梁弯这副鬼样子。 嘴角抽了抽,张鈤山给凌越递过去一个眼神。 凌越看懂了,但装瞎,没动。 涨鈤山无奈,只能又瞥了坎肩一眼。 坎肩明白过来,点点头,走到梁弯身边。 原本想找个过得去的借口随便把人忽悠出去,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车上听了一耳朵凌越说的祖孙夕阳恋。 坎肩嘴上一秃噜,就说成了:“张会长有事想单独跟你聊,让你先去外面等他。” 反应过来后,坎肩头皮一麻,有种背后被人盯上的凉飕飕的感觉。 也不敢回头,坎肩就半强迫半哄骗的把梁弯弄走了。 第53章 凌越你有女朋友吗 凌越如愿以偿,确实留在了吴家。 她被安排的房间是间古色古香的厢房,布置摆设看得出很新,是刚弄上的,却没有任何新品的异味。 白粉水蓝浅绿的帐幔垂帘配色典雅祥和,处处透露出女性的温柔雅致。 凌越一看,就觉得这里的布置应该是吴老太太的审美。 百宝格上摆着许多精致小巧的古玩。 凌越眼睛看多了富贵,一眼就看出这些古玩都是真货。 倒是没想到无邪家还真挺有钱的。 旁边的雕花香炉里还飘着袅袅青烟,散发着清雅纯正,甘甜纯洁的幽香。 与窗外明媚的春日风光正是最契合的香味。 吴家的待客之道,真真是无一处不妥帖,无一处不用心。 倒是叫凌越因吴家三代盗墓而固化的认知有所改观,听说吴老太太也曾是梧州有名的大家小姐,这个世界还真是神奇。 黎蔟被张鈤山留下说话,之后又不知去了哪里。 直到傍晚,黎蔟才跑来找凌越,刚坐下就一脸八卦地跟凌越说:“凌越你知道吗?吴奶奶说她觉得无邪这些年肯定在外面有女人了,还问我,无邪是不是我爸!” 能破坏凌越对无邪的观感的事,管他是不是真的,黎蔟肯定得第一时间跟凌越分享! 凌越挑眉:“哦?你觉得呢?” 黎蔟来劲了:“我们认识他的时间又不长,吴奶奶是他奶奶,肯定比我们更了解他啦!说来也是,你说无邪都一把年纪了,还是吴家的独苗苗,指不定啊,早就在外面生了一大堆孩子了!” 上眼药上得简直不要太明显。 凌越抿唇压了压嘴角。 败坏完无邪的清白,黎蔟就起身看着这个房间,忍不住感慨:“这房间布置得也太好了吧!我住的是无邪以前的房间,好家伙,真就除了必须有的家具,多余的一样都没有,看来他们吴家也讲究个穷养儿子。” 梁弯不知道怎么的,也这时候摸了过来,刚好听到黎蔟的感慨。 她看了看,对此点头表示赞同:“我住的是吴家失踪的三爷的房间,确实就那样。” 闲聊两句,梁弯就又忍不住往凌越身边凑,“哎凌越,我叫你阿越好不好?你今年多大了?有男朋友吗?” 问完,她又捂着脸颊笑得傻傻的,小小声问:“没有男朋友,那有女朋友吗?” 黎蔟一听就炸毛了,“弯姐你想干什么?你不是说了以后再也不犯花痴了吗?你怎么还对着我们家凌越犯上花痴了?!” 早就知道这家伙不怀好意,果然没憋好屁! 凌越也被梁弯的话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男男女女,男女女男,不说行走江湖那些年,就单纯在王公贵族间,凌越也没少见。 反而到了这个世界,来到了所谓的现代。凌越就发现现在的一部分人,观念还不如他们“古人”开放呢。 不说别的,单就一个称呼。 他们那时候,断袖分桃,磨镜金兰,哪个称呼不美好? 现在呢?自创的新鲜美好的词语有几个?不提也罢! 不过接受归接受,不代表凌越自己就是。 因此她很客气且直接地拒绝了梁弯的好感:“男女朋友都没有,也不想有。” 这回答又给了黎蔟第二个暴击,都顾不上凶梁弯了,“为什么不想有?凌越,你看我……” 梁弯把他挤开,歪着脑袋凑到凌越面前,又是给她温柔小意的倒茶,又是体贴入微地给她捶背捏肩,夹着嗓子说:“不想就不想吧,阿越,我们女孩子之间的感情,也可以有很多种的。你看,黎蔟都来这么久了,都没想起来给你倒杯茶。我就不一样了,女孩子嘛,天生就更细心,我们之间的同理心也更强……” 两个人很快就围着凌越,又叽叽喳喳吵上了。 凌越忽然感觉自己养了两只鹦鹉,还是两只互相看不惯的话唠鹦鹉,没事就菜鸟互啄。 在吴家停留了两日,黎蔟就被他朋友苏皖的一通电话叫了回去。 黎蔟是想要凌越跟他一起回京城的,然而凌越还有工作,她的二老板就是张鈤山。 黎蔟没辙,只能先和梁弯一起离开,离开前还一再叮嘱:“凌越,你忙完了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不要再突然失踪了!” 谁能懂啊! 前一秒还在撩他,把他迷得晕头转向,总觉得下一刻他们俩就要成为正式的男女朋友。 下一秒他就眼前一黑,再睁眼,就躺在了京城的医院里。 问了护士,才知道送他来医院的是他爸,根本没有凌越的任何消息。 那时候他都差点以为沙漠一行只是自己的梦,无邪,凌越,他们也都是梦里的人。 后来知道一切都是真的,黎蔟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他只知道,他真的不想再尝试那种以为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她的那种难受。 人走了,凌越正准备回房间,张鈤山从影壁后走了出来,看着黎簇和梁弯乘坐的车子消失的方向,忽然开口:“你跟梁弯说了什么?” 凌越挑眉,看他眼风都没扫过自己这边,心里切了一声,转身就走。 既不指名道姓,也不正眼看人,鬼才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 反正她不是鬼,不知道! 张鈤山愣愣回头,看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半晌才回过神来,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 他原本想用梁弯帮自己做件事,没想到他还没怎么着,早上在院子里扫地的梁弯丢开扫帚,骂了他一声“渣男”,扭头就跑了。 根本看不出来之前在京城时对他的依依不舍满眼深情的模样。 没谈过恋爱的老古董哪里懂现在年轻人的爱情观啊,一切的一见钟情都始于颜值,更别提梁弯本来就是个资深颜狗。 对付塌房最好的方法,就是爬上更优秀的墙头! 只要墙头换得快,没有悲伤只有爱。 梁弯有了更浪漫更唯美的体验,还是新墙头手把手带的那种。 单有脸和身材,性格说不上多好,处处需要她去退让包容的张鈤山已经激不起她内心渴望爱情的火花了! 不懂爱的张鈤山对着镜子,思来想去,不得不猜测,是最近几天和梁弯相处最久的凌越最有嫌疑。 不过对于梁弯的彻底抽身,张鈤山也只有些许不值一提的怅然,更多的还是松了口气。 第54章 假扮张鈤山【礼物加更】 凌越对着镜子照了照,多看一眼都想闭眼睛。 索性转身回沙发上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眼不见为净。 端老太爷要出去做点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情,需要有人假扮他,在外面露个面。 原本张鈤山是想让梁弯帮这个忙,然而梁弯现在看见他都恨不得跑到天边去,张鈤山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凌越。 凌越有理由怀疑这是他在报复自己的“夺妻之恨”。 不过好歹是二老板,凌越没有拒绝的理由,就戴上了张鈤山的人皮面具,穿上内增高,装备齐全的化身张鈤山,出现在了梧州有名的楼外楼。 原想着就是吃顿饭的功夫,露个面就可以回去了。 结果饭还没吃几口,昨天的那个霍友雪又带着人来了。 “张会长,这么巧?不介意拼个桌吧。”霍友雪态度还是那么嚣张。 凌越放下筷子,双手搭在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来人。 以及,心里腹诽端老太爷这个九门协会会长当得是真窝囊。 看霍友雪和她手底下那些人的态度就知道,平时其他几门的人怕是没少跟张鈤山这个会长呛声。 看“张鈤山”这么老神在在的样子,本性多疑的霍友雪反而脸色微变,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忽略了。 原本她是有备而来,现在倒是谨慎起来。 语气也没了一开始的散漫轻怠:“张会长,昨天吴老太太撒泼耍混那一套,放在您这样最讲究九门规矩的人面前,是不是不太合适?” 凌越回头看了旁边站着的罗雀,在对方低头凑过来时,指了指茶杯。 这次张鈤山留给凌越的是从新月饭店借来的伙计罗雀,罗雀并不知道凌越是假扮的张鈤山,对凌越十分恭敬。 见凌越指茶杯,立刻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凌越的不理会,让霍友雪脸色变了又变,不太好看:“怎么,张会长是突然不会开口说话了?还是说你是铁了心想要穷奇和九门协会对立吗?” 凌越不紧不慢喝了口茶,这才开口:“我很好奇,到底这个九门协会会长,是我张鈤山,还是你霍友雪?” 声音和张鈤山的一模一样,便是张鈤山本人来了,也听不出任何异常。 罗雀不动声色的垂眸,视线在她滚动的喉结上扫过,又往她脸颊脖颈上掠过。 霍友雪被问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毕竟张鈤山的这个会长之位,可是当年张大佛爷任命的。 就算是她霍家上一代的家主霍仙姑来,也不敢质疑张鈤山的会长之位。 只是张鈤山这些年不怎么管事,出手的机会也是寥寥无几,对下面新上任的几家家主的震慑力,已经少得可怜。 霍友雪和李取闹他们一样,口头上喊着张鈤山会长,实则并不如何把他放在眼里。 现在,这人怎么态度忽然强势起来了? 自古以来,君臣关系就是一方强,另一方必定弱势。 上下级的关系也是如此。 顾忌着张鈤山手里不知道还有没有张大佛爷留的后手,霍友雪不敢态度强硬。 只能勉强笑了笑,“你说笑了,我霍家可从来都遵守着九门规矩,倒是无邪……” 凌越不想听她瞎逼逼,耽误自己吃饭,直接端茶送客:“既然从来都遵守规矩,那就继续遵守下去。以后记得,尊老爱幼,是咱们的传统美德。” 霍友雪哪里在张鈤山这里吃过这种口头上的亏,气得咬牙切齿,脸都红了。 然而这时“张鈤山”冷冷瞥来一眼,眼中如有实质的森寒之意,叫霍友雪浑身一僵,席卷而来的危机感让她立刻选择起身走人。 仿佛再晚一步,“张鈤山”就真的会失去耐心,选择对她出手! 还是一击毙命的死手! 等人走了,包间里安静下来。 看着继续吃饭的凌越,罗雀目光闪烁,沉吟片刻,试探地问:“会长,您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早在张鈤山不让罗雀知道他们俩假扮身份这事的时候,凌越就对罗雀的身份有些怀疑。 这会儿也不意外,像是心情不错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不一样,说说看。” 罗雀本就为了试探,现在反而被对方把问题丢了回来,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 只能谨慎地摇摇头:“不知道,只是感觉您今天有些强势。” 凌越失笑,又露出几分怅然的神色:“强势?如果坐在这里的是佛爷……” 罗雀顿时就明白了。 看来是张副官想到了张大佛爷当年的姿态,又看到九门现在这副样子,有感而发,才强势了几分。 晚上,张鈤山从窗外跳进来,看见另一个自己坐在办公桌前低头看着什么。 发现他回来后,凌越转头看过来。眼神对视间,张鈤山恍惚以为自己在照镜子。 不管是外表还是眼神,就连周身气势,也与他本人一般无二。 显然第一次接触伪装的人,是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功底的。 张鈤山垂眸,掩去眼底的思索,面上一如往常地走了过去,扫过桌上文件内容的同时开口道:“看来你扮演得很成功。” 凌越也不废话,起身去洗手间卸妆。 扯下人皮面具,解放了自己的头发,又手指按着喉结,从嘴里吐出一样东西。 脱了西装,拆开束胸和裹腰布。 换回自己的样子,浑身上下轻了一半,凌越这才舒服地长舒了一口气。 擦着手出来,凌越才说:“罗雀是汪家人?” 霍友雪找来是意外,张鈤山今天让她配合演的这出,要防备的其实是跟在他身边的人? 看来张鈤山被汪家盯得很严。 正在给自己倒酒的张鈤山动作一顿,转身看凌越:“哦?你有什么发现?” 对罗雀的身份,他也只是有所怀疑,这才从新月饭店要来,带在身边准备试探一番。 凌越简单说了今天在楼外楼遇到霍友雪的事:“罗雀对你很了解,对你的任何细微之处的变化也很关注。据你所言,在此之前他是新月饭店的人。就算因为伊老板的个人感情问题,他对你有了更多关注,但也不至于关注到你说话的语气变化都这么放在心上。” 那么谨小慎微毕恭毕敬的一个人,在他开口试探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很多信息。 张鈤山对此也表示赞同,不过他关注的另一个重点是:“你都没见过伊老板,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她的个人感情问题?” 这人机敏是真,通透是真,但八卦也是真的! 张鈤山就怕她这时候又突然给他来一句祖孙夕阳恋的点评! 第55章 这些花,香吗? 在张鈤山的住处看到梁弯的时候,凌越是真的感觉很惊讶。 因为她以为除了感情问题,梁弯和张鈤山完全不像是能有交集的样子。 而这份感情的开始,本身就是张鈤山的有意为之。 除此之外,梁弯就是个很普通的现代女孩,而张鈤山他们这群人,往上数二十年,都得是混黑社会的。 可只是因为有人说在这里,能找到她的身世来历,梁弯就鼓起勇气找了过来。 看到凌越的时候,原本神色忐忑的梁弯眼睛一亮,立马小跑着冲了上来,不带犹豫地就挽住了她的手臂,“阿越!你怎么在这里!” 不等凌越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太好了!看到你我的心一下子就放下来了!之前有人说在这里能找到我想找的答案,我都犹豫了好久才壮着胆子找过来的。不过我可不傻,来之前就提前设定好报警短信,只要我没有及时回去取消定时,报警短信就会按时发出去!” 凌越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知道设定好报警短信,怎么不知道这群人如果真要把你留在这里,自有人会去扫尾? 别说设定好时间的报警短信,便是真惊动了警察,也自有办法敷衍过去。 最后她只是回头看了老神在在的张鈤山一眼,而后摸了摸梁弯蓬松的刘海,带着叹息地感慨:“确实胆子太大了。” 被摸头杀了,梁弯眼睛更亮了,单纯把这句话当成凌越对自己的夸奖,还在那儿美滋滋的傻乐。 迫不及待跟凌越分享她和黎蔟这段时间遭遇的事:“阿越你不知道,上次我们回京城后,小屁孩儿居然收到了好多包裹……” 等了又等,都没等来在场两个女人的一句话。 张鈤山端不住了,只能站起身,主动开口:“梁弯,你忘了今天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吗?” 面对张鈤山,梁弯习惯性白了他一眼,然后脑子才醒悟过来,瞪大了眼:“哈!对哦!我还真差点忘了!” 然后又惊讶,躲到凌越另一边,用看坏人的眼神看张鈤山:“原来神神秘秘把我约来这里的居然是你!好哇张鈤山你个王八蛋!我早就觉得很奇怪了,之前每次跟你的偶遇都特别刻意,后来还带我又是治伤又是给你饭店员工上药的,只怪我那时候脑子糊了屎,居然没看出来!” 张鈤山皱眉:“我以为,大家都是文明人。”用词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粗俗? 梁弯鼻子都要气歪了:“我的文明只对人,对你我可文明不了一点!你差点就把我害死了!这次你不会又是想干什么坏事吧!我可告诉你,就算我要查我的身世来历,查张麒麟这个人,我梁弯,也绝对不会受你胁迫,和你同流合污,绝不!” 因为凌越就在她身边,所以她放狠话超大声的! 张鈤山抬手拍了拍额头,感觉头又要痛了:“之前的事,是我不对,但也只是因为你身上的纹身太敏感了。这次我约你过来,只是因为知道你在查张麒麟这个人,你信不信,如果你再继续这样查下去,过几天你就会死得不明不白?” 刚放完狠话的梁弯眨巴眨巴眼,狐疑不决地瞅着张鈤山,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 凌越也在两人的争吵中,大概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眉梢往下压了压,思索片刻,凌越问梁弯:“我可以看看你的纹身吗?” 梁弯还在犹豫呢,凌越出声,让她有了主心骨,自然连连点头答应下来。 趁着在洗手间往背肩上敷热毛巾的功夫,梁弯试探着问凌越:“阿越,为什么张鈤山说我身上的纹身敏感?而且查张麒麟,还会有生命危险?” 现在天气回暖,热毛巾敷了一会儿,梁弯的右肩背后就浮现了一个红色的凤凰纹身。 凌越看了一会儿,给她把衣服拉了回去,斟酌片刻才说到:“确实敏感,你真的这么想知道这个纹身的事吗?” 想到了因为这个纹身而遭遇的那些事,梁弯情绪低落。 抿唇吸了吸鼻子,她才可怜巴巴地说了自己从小到大,因为这个消不掉的纹身遭遇的那些唾骂指责嫌弃:“我真的,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来自哪里,为什么会有这个。我知道这很矫情,毕竟如果我老老实实过现在的生活,其实也挺好的,但我……” 她眼眶通红,睫毛膏都化成了一团团黑渍糊在眼睛周围,又成了限量版熊猫眼。 就那么含着泪花,眼神脆弱地看着凌越:“我就是想,努力跨过这道坎。” 曾经的她太弱小了,只能在无数个夜里,捂在被子里一边哭一边胡思乱想。 现在有机会了,她只是想解救那个被困了二十几年的自己。 凌越很少对外人心软,因为自她有记忆起,接受的训练就是对别人心软,等于对自己残忍。 他们在刚能拿动刀的年纪,就要学会保护自己,也要学会主动出击。 死的是别人,活下来的就会是自己。 那时候凌越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下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对自己投来狩猎目光的任何人。 直到某一天,曜朝的贤王带领大军剿灭了前朝余孽,在一个暖阳斜空,微风正好的日子,骑着一匹干净圣洁的白马,出现在他们这群死士训练的大山里。 很多人都死了。 躲在暗处的凌越却只是望着骑在白马上的贤王,看他衣襟里斜插着的一束花,第一次没有了挥刀的想法。 死士放弃挥刀,便是放弃活下去。 至今凌越还能回想起那束花的模样。 那是山谷外面才会有的花,小小的凌越很多次从山上向外了望时看到过,一大片的姹紫嫣红,格外吸引她的目光。 能看到花的地方,是小凌越很喜欢去的位置,也因此,那里总是不缺埋伏起来想杀她的人。 她在那里看外面的花,也在那里杀了很多人。 她也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死在那里。 然而最终她没有死在那个充满血腥气的山谷里,而是和几个被搜罗出来的小孩一起,站在了贤王面前,等待着他的判决。 另外几个小孩都比凌越小,大概是才送来的,抱成一团像几只鹌鹑。 只有凌越站在那里,目光平淡地看着贤王怀里的花,忽然用不熟练的官话问:“这些花,香吗?” 张鈤山站在阳台上,看着梁弯乘车离开。 等了一会儿,听到关门声响起。 他才回头,不赞同地看着凌越:“我以为,你不会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凌越挑眉:“你很了解我?” 显然,张鈤山已经明白打嘴仗,自己肯定是赢不了的。 所以他果断结束这个争论:“我只能说,你这个决定很不明智,你应该明白,她是最好的选择。” 梁弯身上有汪家的凤凰纹身,本身又不是汪家人,恰好还和黎蔟有颇深的交情。 让梁弯记下古潼京里的地图,再跟着黎蔟一起去古潼京,既能提高黎蔟的生存几率,也能混淆汪家的视听。 凌越也知道,如果拉梁弯入局,会更方便,“但你们不是非她不可。” 既然梁弯最终选择了相信自己,愿意在一切结束之前远远躲开,耐心等待某一天,等到凌越带着答案回来告诉她。 凌越愿意因为那一瞬间的心软,给梁弯一个选择的机会。 张鈤山摇摇头,转身抬头,看着窗外的夜景,用一种深沉沧桑的语气说:“你真的认为她能躲得过去?” 似询问,似叹息,带着某种令人沉重的无奈慨叹。 张麒麟,绝对是个牵动三方势力的中心人物。 不管是汪家,张家还是九门。 早在梁弯开始查张麒麟的纹身时,她就已经进入了这些人的视野中。 凌越站在他身后,目光转向茶几桌面,那个巴掌大的盒子上。 那是张鈤山给梁弯准备的,里面是一张关于张麒麟逆行性失忆的诊断书。 茶几下抽屉里,还有一个文件袋,那同样是准备给梁弯的古潼京地图。 梁弯,汪家…… “准备一下,明天和我一起出去一趟。” 第56章 帮忙装逼 这次去的地方是缅边的一片丛林。 凌越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并不过多询问他们这次要来做什么。 倒是一直对张鈤山恭敬有加的罗雀,忽然出人意料地说出指令不明确,他无法完成任务的话。 这句话多少有些突兀,就连没什么心眼的坎肩都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 恰好这时有个村民路过,张鈤山带来的手下过去问了话,才知道原来这里又是炸石头又是烧树木开山的,是为了开采树化玉。 据说整个村子的人都去了。 不过这个村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出现得太突兀了。 果然,顺着刚才那人离去的方向,张鈤山带着凌越他们找到了一处木屋,木屋里传来打斗声。 原来,这里是陈家驻守的据点,为的就是附近一个古墓。 这里的领头羊叫马爷,对方让凌越再一次见识了张鈤山这个九门会长当得到底有多窝囊。 身为会长的张鈤山都进来了,马爷还老神在在地坐在上首。 几句话的功夫,还把酒摆上了,以戏谑的表情逼迫张鈤山喝光这些酒再说。 见多了达官显贵皇室宗亲的凌越:“……” 很难不怀疑这些人是在玩过家家,所以九门协会就是闹着玩的? 就在凌越腹诽的时候,忽然发现张鈤山侧头看了她一眼。 凌越略一迟疑,还是上前一步,一脚踢在桌沿。 看起来并不结实的木桌却没有散架,而是往上微微一震,刚被马爷摆在那里的粗陶酒壶就飞了起来。 凌越横推一掌,击在酒壶上。 伴随着酒壶的碎裂声,酒水化作点点透明珠子一般,四散飞溅。 这些水珠犹如泼出去的一盘珍珠,迸射开来,每一滴都目标精准。 击中一个人,那人便惨叫一声,或是捂着额头倒在地上疯狂挣扎。 或是捂着脖颈赫赫喘气,痛到眼珠子都要爆出来。面目狰狞,青筋鼓动,看起来格外恐怖。 “啊好痛——!” “救、救命,赫——” “饶、饶了我——唔!” 马爷明明站在最前面,这些酒水化作的水珠却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一滴也没打到他身上。 看着眼前的一幕,马爷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 半晌,他终于噗通跪在了地上,使劲向张鈤山磕头:“会长饶命!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我老马绝无二话!” 原本只是想让凌越代替他掀桌的张鈤山:“……” 不过她的身手,确实很出人意料。 面对马爷的跪地服软,张鈤山微微抬起下巴,双手往后一背,潇洒转身。 只是转身之后,他暗暗压下的嘴角差点没绷住。 别说,这一招确实很适合装逼。既好看,又足够吓唬人,爽! 离开据点的时候,凌越注意到罗雀刻意放慢了脚步。 当他走到了最后,又前后看了看,从兜里掏出一个提前打开的棒棒糖,取出糖塞进嘴里,糖纸叠了几下,从路过的树洞里丢了进去。 在罗雀看过来之前,凌越收回目光。 在看见通往地下的坑时,凌越认为自己不应该再感到意外。 毕竟这群人的老本行就是挖坟掘墓。 但看见张鈤山有模有样地查看泥土,对照古籍分析该进哪个洞的时候。 她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们世代挖墓,各大陵墓地宫是不是都有你们的补给点了?” 就跟那些开发出来的旅游景点似的。 等以后没墓可挖了,他们还可以直接改行当考古的,把这些墓都开发出来,做成旅游景区。 据说张鈤山出自千年挖坟世家张家。 一个这么大的神秘家族,把挖坟掘墓当成家族事业,做大做强。千百年来,那些重要的墓穴陵寝,想必他们已经熟得比墓主还熟吧? 资料一代代传承下来,改行当导游的时候都不怕没话可说。 凌越自然不知道张家是出了名的话少,偶尔出几个话多的,都足以载入族册了。 导游这一行,他们把握不住。 正弯腰查看洞里情况的张鈤山闻言,重新站直了腰,扭头给了她一个表情,让她自行体会。 凌越:不体会,谢谢。 根据张鈤山分析,这里是一座修葺方式极其凶戾的孤陵,只有一处罩门。 如果有人从其他方向进入,必死无疑。 看着几乎每个洞口都有一个撅着屁股把脸埋进地里死去的人,凌越暗自越发警惕。 死不可怕,死成这个样子,太可怕了! 张鈤山让坎肩和罗雀在外面望风,自己在坑里一番查看,最后找出了一个被隐藏在泥墙后的另一个地洞。 凌越目光落在他探查机关时异常修长的两根手指上,发丘指,张家纹身外的另一个标志。 “一会儿进去,都小心一点!”张鈤山用手电筒照了一下刚打开的地洞,发现里面几乎一步一尸,可知其中凶险,神色也越发凝重。 交代完,他又回头看了凌越一眼,“你跟在我身后,不要乱碰里面的东西。” 无邪让人传话回来时,特意交代过,这个叫凌越的人对倒斗之事,一无所知。 这么好用的帮手,张鈤山当然不愿意让她就因为一些小失误,就此折在下面。 凌越点头,神色肃然。 虽然领导能力有待质疑,但在干实事上,张鈤山还是无可指摘的,一马当先就钻进了地洞。 凌越紧随其后。 余下的伙计背着装备鱼贯而入。 一段低矮逼仄的地洞过后,很快就到了一段粗糙的地下甬道。 走在凌越身后的一个伙计忽然被地上散落的骸骨绊了一下,跪倒在地后,身体晃了晃。 而后双手撑着地面,脑袋使劲往上仰,却越来越低垂了下去,像是被什么巨力往地上吸。 其他伙计见状,立刻想要上前把人拉起来,张鈤山却道:“别动!后退!” 凌越踩着张鈤山留下的脚印,往旁边站了两步,借着其他人打的手电光凝眸看向那名伙计。 伴随着脸被吸得埋进土里,伙计的手和脚都在挣扎,却挣脱不开半分。 难道其他死掉的人,都是这样活生生把自己埋进土里闷死的? 张鈤山似是看出了点什么,让伙计拿来一根伸缩鱼竿,横架在甬道上方,整个人挂了上去,伸手想要去拽那名伙计。 就在张鈤山动作间,凌越像是从泥里看到了点什么东西在动。 同一时间,张鈤山目光恍惚了一瞬,抬头望着甬道上方,像是在那里看到了什么让他震惊的存在。 凌越暗道不好,端老太爷别是太久没下地,手艺生疏,就这么把自己挂在这儿了吧! 他这副神色恍惚的样子,上次还是黎蔟被蛇咬了看到另一个记忆画面时凌越见过。 猜测他大概是中了招,陷入了幻觉中,凌越反手抽出墨竹,甩开长棍。 一端撑在地上脚印中,凌越斜踩着长棍,如猴子攀月,翻身上了张鈤山上方。 抬手正要给他一巴掌,让他醒醒神。还没挥下去,张鈤山就重新聚焦了双眼,正好对上凌越的目光。 凌越:“……” 有点可惜。 情绪无缝衔接,凌越皱眉询问:“张老板,你没事吧?” 张鈤山缓了缓神,原本看见佛爷还有些情绪低落,冷不丁又看见凌越,以及她那即将挥下来的巴掌。 张鈤山emo不起来了,他声音有些低沉,难得面无表情地调侃了一句:“你看起来很失望。” 凌越眉头皱得更紧了,绷着脸凛然道:“张老板你看错了!” 张鈤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再次伸手将跪在地上的伙计一把拽了起来,而后自己翻身下了鱼竿。 凌越紧随其后,落下的位置还是刚才站的那个脚印。 张鈤山垂眸看了她的脚一眼,将刚才那个伙计打晕,丢给其余人:“你们先退出去,记住,踩着脚印出去!” 几个伙计还有些犹豫,张鈤山已经叫了凌越一声,带着她继续往里面走了。 第57章 土司像和古潼京【礼物加更】 “刚才那个伙计,是因为泥土里的东西吗?”等人走了,凌越才出声询问。 张鈤山也不意外凌越能发现泥土里的东西,“嗯”了一声,晃着手电筒四处看。 “是幻觉?”凌越觉得挺神奇的。 她以前了解到的能让人产生幻觉的东西,要么是毒,要么是某种特殊植物散发的气味。 张鈤山回头看了她一眼:“看来你对墓里的东西,确实不了解。” 凌越无语:“您认为,正常人会特意了解墓里的东西吗?” 张鈤山有心想说会啊,但仔细想想,好像她说得也有道理。 他以及他接触到的人之所以会对墓里的知识有所了解,其实也是因为一直有接触。 只是生活在这样的圈子里久了,张鈤山也难免犯了习惯性错误,以为很多常识问题都是很普遍的。 怪不得黑瞎子和无邪会认为凌越来历没问题,就这言语间对挖坟掘墓的不喜,汪家想特意培养恐怕都不容易。 毕竟,汪家的人,就没有不下地做任务的。 张鈤山清了清嗓子,不搭凌越的那句话,转而简单说起墓里惯用的防盗机制:“地宫陵墓为了防盗,多用两种方式,一为机关阵法,二来具有特殊属性的生物……” 像古潼京,机关阵法且不说,特殊生物就是具备共生能力的尸鳖和九头蛇柏、白蛇和黑毛蛇。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就看到了一扇石门,石门前还跪了几个死人。 死掉的姿势和刚才那个伙计一样,脸埋在地上,作五体投地跪伏状。 凌越用手电筒照着这几人看了半晌,电筒光聚焦在其中一人的脑袋边上,忽然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正待她上前仔细观察一下这防盗生物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时,身后甬道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凌越转身,一旁摸索机关的张鈤山也走了回来。 从甬道里带着人手走出来的,是一个面有凶横之色的中年男人。 看见两人后,来人的目光在凌越这张生面孔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张鈤山脸上。 对方沉着脸,一步步走向张鈤山。 正是凌越以为对方要出手的时候,这人却突兀地抱了张鈤山一下。 站在侧面的凌越敏锐地察觉到,这人抱住张鈤山后,目光在张鈤山耳朵脖颈的位置连番扫过。 还动了动鼻子,闻嗅了几次。 这是在判定眼前的张鈤山是不是人假扮的? 看来汪家对陈家,也是多有渗透。 “会长,您来这儿,怎么不知道通知我一声?要是早知道您来,我能不提前接待?咱还是不是朋友了!”来人话里话外都是尊敬,可动作间却时不时拍拍张鈤山手臂肩膀,这是上位者惯有的肢体语言。 凌越也就明白了。 好嘛,又是一个不把端老太爷放在眼里的九门当家。 凌越斜眼瞥张鈤山,张鈤山像是后脑勺长了双眼睛,回头瞅了她一眼。 不管这一眼有没有什么暗示,凌越都决定理解成:别轻举妄动。 好的没问题。 在陈斤水话里话外都是张鈤山要死在这里的言语挑衅下,端老太爷脾气很好地不跟人计较。 甚至还点出了这道石门前为什么人一上去就会死的原理:“这种虫子,叫土虱,身体里含有致幻毒素,一旦死亡,就会释放出来。” 凌越之前在泥土里看到的就是这种虫子。 虫子很小,比芝麻还小数倍,颜色又与这里的泥土一致。只要它们不动,确实很难被发现。 但是这个陈当家带人在这里挖了十年都没能进去石门,也没发现这种虫子…… 凌越暗中抬眸看了看陈斤水。 他究竟是别有目的的扮猪吃老虎,还是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会长,既然您都来这儿了,要不然,咱们俩一起进去?你先走,我们在后面保护你。”陈斤水真的很会说话。 保护人就是这么保护的,将人护至身前? 凌越腹诽的功夫,陈斤水话头一转,“前几天就听闻,咱们道上来了位高手,似乎是无邪那边的人。倒是没想到,这位高手,原来是会长您身边的,不知是打哪找来的高手?” 张鈤山没搭理他,点了罗雀跟着一起进去,又让坎肩回新月饭店,给伊老板带句话:“就说,一切顺利。” 凌越不觉得这真就是一句报喜不报忧的话。 看来不管是陈斤水的到来,还是墓里的情况,都和他们计划中预想的一样。 所以这位陈当家,在无邪的计划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或许,无邪的计划,对付的不单单是汪家。 凌越思索着目前她接触过的九门几家,霍、李、陈,据说还有个齐家,和李家几乎同进同退。 剩下五门,张鈤山姑且代表佛爷的张家,红府已经绝后,留下的势力由解家接手。 黑背在老九门时就是一人一门,刀客死后,就算绝门了。 听闻解当家和无邪关系莫逆,至今解当家还替无邪担着几个亿的债务。 张、吴、解…… 九门的内部对抗,亦或势力争斗? 只是就目前凌越所见所感,不管是端老太爷还是无邪,都不像野心勃勃的人。 难道是至今还未出现的解家,想要侵吞其他几家,在这条道上做个龙头老大? 凌越习惯性往阴谋诡道上推测。 毕竟就她目前对盗墓贼的印象,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解家自老九门时期,就颇有一家挣钱几家花的优良传统。 如今的解雨晨,更是无邪小团队的专属财神爷。 思索间,张鈤山已经和陈斤水达成协议,双方带着各自的人手,由张鈤山打开了石门机关。 进入墓门后,过了一个洞口,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一个巨大的空间。 这个空间仿佛未经雕琢,是个自然形成的巨大洞穴。 挡在最前面的,是一片带着铁刺的铁网围成的百转曲折的过道。 视线穿过铁网过道,远远就能看见一座古朴大气的石像。 看见石像,陈斤水眼睛一亮,行动间也多了几分急切,不顾张鈤山凝重的神色,挥了挥手,就带着自己手下的伙计立刻钻进了铁网过道中。 生怕被张鈤山抢了先。 张鈤山回头看了凌越一眼,对她的沉稳谨慎很满意:“这些铁网肯定不简单,跟着我,不要乱走。” 凌越不懂,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他下来后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她不要乱走。 她自然不知道无邪让人带话的时候,再三强调她对地下的东西不了解,还多次拜托他多照顾几分。 如果非要追溯缘由,大概是她在地宫两次三番的失踪吧。 进入铁网过道后,很快就发生了意外。 不管是张鈤山还是凌越,明明都在尽量走中间,避开旁边的铁刺网,却还是莫名其妙被割破了衣袖,在人身上划出一条条伤口。 更诡异的是,伤口流出来的血,仿佛被什么东西吸了过去,转瞬间就消失在铁网上。 凌越皱眉,垂眸看着手臂上的血痕思索片刻,而后放慢了脚步,抽出墨竹,将之贴着铁刺网向前滑动。 果然! 明明肉眼看见的铁刺距离墨竹还有至少二十厘米的距离,墨竹却已经撞上了铁刺网。 凌越手上略微用力,墨竹与铁刺网的碰撞,发出了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走在前面的张鈤山也在她动作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这里。 见状,也顿时明白过来,将目光投向石像那边自动燃起的烛光:“眼见不一定为实,看来,是那边的烛光造成的光影错觉,让我们看到的和碰到的无法完全一致。” 在陵墓机关这上面,张家不愧是传承千年的世家。 张鈤山搞清楚原理后,很快就找到了一处机关,带着凌越和罗雀走出了铁丝网过道。 反观抢先一步的陈斤水,即便用伙计贴身保护,试图挥刀砍开铁丝网,依旧被困在里面不得其法。 隔着铁丝网,看见凌越他们三人已经走了出去,陈斤水眼珠子一转,拽着一个伙计就往铁丝网上推。 伙计被推到铁丝网上,瞬间叫锋利异常的铁刺扎得惨叫连连。 陈斤水却不在意,又选了一面铁丝网,再用一个伙计去试路。 如此再三,终于让陈斤水找到了可以直接穿过的铁丝网,顺利走出了这片机关。 眼看石像就在眼前,陈斤水兴奋地说:“这就是佛爷进古潼京前,让人打造的土司石像吧?!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谁能想到,它居然一直就在我的脚下!” 又是和佛爷、古潼京有关的?! 凌越眉目一凝,再看这座石像,便多了几分慎重。 或许,这里也有与古潼京有关的线索。 当年的那位佛爷,究竟为什么会在千里之外让人打造这样一尊石像? 陈家在这里守了十年,那陈斤水当上家主的前六十几年,为何这座位于陈家势力范围内的孤陵一直好好地? 当时那位陈当家,陈皮,可是一位从老九门一路走来的狠角色。 第58章 优秀的马仔凌越 兴奋地说了几句话后,陈斤水又一次迫不及待地带着伙计就往石像那边冲。 凌越看到这里,有点相信这位不是故意演的了。 毕竟别人是吃一堑长一智,这位是吃一堑再吃一堑。 进来的铁网迷宫就那么凶险,石像脚下的台阶上还躺满了尸骸。 其中更有尸骸右手有着明显的发丘指指骨,可见死在这里的人并不简单。 所以陈斤水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认为自己比拥有发丘指的人还厉害? 张鈤山也不阻止,或许更有拿陈斤水等人试水的意思。 等到陈斤水等人全部中招,像人偶一样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摇摇晃晃往台阶方向走的时候。 张鈤山才出手,“凌越,你留在这里,罗雀,和我一起救人!” 张鈤山和罗雀把人都或踢或甩,弄出了那个范围,陈斤水等人才醒过神来,厚着脸皮跟张鈤山道了谢,然后打探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鈤山背着手,看向油灯的方向:“当初佛爷建造这座石像,就是为了镇压下面的东西。至于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 明白自己今天是拿不到东西了,陈斤水又不愿意让张鈤山继续留在这里,于是邀请张鈤山出去吃饭喝酒。 以招待为由,想先把人弄出去。 反正这座孤陵就在他陈家的地盘上,回头他再带人进来,只要肯用人命铺路,总能拿到石像下的东西! 陈家上一任家主陈皮生平下了那么多斗,死后却一毛钱都没给陈斤水留下。 因此陈斤水笃定石像下面藏着陈皮的宝藏,他是必定要把石像翻过来犁几遍的! 可惜陈斤水的主意注定落空,众人刚转身的功夫,地宫里就一阵地动山摇。 不知是触动了机关,还是上面有人做了什么,石头塌方滚落,眨眼间就把石门堵了。 陈斤水焦急:“糟了!这下怎么出去?!” 招呼着伙计,就让人去搬石头,想看看能不能把石门挖出来。 张鈤山泼冷水:“这么大的动静,就算你把石门挖出来,你能确定外面的甬道还能走?” 陈斤水咬牙,“那怎么办!总不能就在这里等死吧!” 张鈤山将目光放到石像上方:“一出去就塌方,说明这里的主人不想让咱们出去。” 他把审视的视线转到陈斤水身上:“你陈家是这里的主人,你就什么线索都没发现?” 陈斤水眼神发狠,抬手想做什么。 张鈤山冲凌越的方向风轻云淡的一挥手,凌越就像最优秀的打手一样,忽的一下,将她手中的墨竹搭在了陈斤水肩膀上。 陈斤水只觉得有千斤重量压在他肩上,一时痛得他龇牙咧嘴,刚生出的心思立马散了,乖乖交代:“会长,别动手,我也不怕跟您说实话,其实这里,我之前也没进来过,只知道陈阿公当年和佛爷有过一个交易,陈阿公要帮佛爷建一座地下迷宫放点东西。” 张鈤山再次抬手。 优秀马仔凌越收回墨竹。 陈斤水揉着肩膀,眼神一下一下地往凌越脸上瞥,不知道心里又在打什么又蠢又毒的鬼主意。 陈斤水又说了陈阿公什么东西都没给他留下,他这才想找到这座迷宫,看看陈阿公的财宝是不是都在里面:“只是没想到,我一直想找的迷宫,居然就在古树底下!” 想到陈皮临死前还放下狠话,说就算他死了,也不准有人靠近古树,陈斤水又是一顿咬牙切齿。 这个老东西,死了都不愿意把手里的宝贝交出来! 正说着话,陈斤水忽然朝凌越甩出一枚闪烁着寒光的九爪钩,直指凌越面门。 凌越不慌不忙,一个后仰下腰,侧身蝎子甩尾,将九爪钩又以更迅猛的力道踢了回去。 陈斤水脸色一变,狼狈地丢开锁链,往旁边一扑,差点闪了自己的老腰。 凌越:“……” 真的,她真的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给了张鈤山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凌越默默抱着墨竹站在旁边继续充当背景板。 不知道为什么,张鈤山就感觉有点尴尬。 明明被收拾的是陈斤水,他就突然有种自家不争气的败家子丢脸丢到外国去了的尴尬。 陈斤水扶着老腰一顿哎呀哎呀地叫唤,他仅剩的两个伙计迟疑地上来扶起了当家的,低着头没敢吭声。 经过这么一遭尴尬的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很突然的偷袭,陈斤水暂且老实了。 一边悻悻然对张鈤山笑,一边偷偷打手势,让伙计去对面墙上抠被凌越一脚踢得陷进石壁中的九爪钩。 没办法,兜里没钱。 这九爪钩可是他费大价钱让人专门打造的,总不能就这么丢在这里吧? 不能踩到台阶那一片的地面,又要上石像寻找其他出口。 张鈤山让罗雀用钓鱼线勾住石像手指,两根鱼线拉紧绑在下面的石头上,临时搭出了一条绳索。 陈斤水虽然蠢了点毒了点,身手还是有一点的。在用两个伙计在前面垫脚之后,踩着鱼线就有惊无险地上了石像。 比起陈斤水的笨重,张鈤山就轻松了很多,装逼的风范一点不减。 在踩到石像上后,张鈤山正要回头招呼凌越,却不想一转身,凌越已经紧随其后。 只见她在鱼线上轻轻点了几下,整个人如凌空飞渡,已然轻飘飘站在了陈斤水旁边。 看见她这一手,陈斤水咽了口唾沫,不自觉往旁边躲了躲。 总感觉只要自己打什么鬼主意,就会被这人收拾,搞得陈斤水心里打小算盘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罗雀上来时,鱼线忽然断了,好在他及时甩出另一根鱼线,把自己挂在了半空。 下面的两个伙计却惨叫起来,原来是石像下面的尸鳖被惊动了,全都跑出来爬到了两人身上啃咬。 张鈤山看了看,等罗雀安全爬上石像后,让他用鱼线救人。 凌越转身观察石像上面,发现这座石像打造得确实很古朴。 除了基础的眉眼五官身躯四肢,其他部分都很粗糙。 仿佛打造的时候很匆忙。 这样的石像,真的能如张鈤山说的那样,对未知存在起到镇压作用? 恐怕,真正用来镇压未知存在的,是石像里的某些东西吧。 第59章 石头里开出的花! 凌越从腰间侧兜里掏出冰蚕丝手套,缓缓戴上,而后伸手顺着石像慢慢摸索。 冰蚕丝织成的手套异常轻薄细腻,戴在手上,犹如第二层肌肤。水火不侵百毒不扰的同时,也不会影响手部对外界的探知触觉。 顺着石像边沿蔓延出去的石壁一点点摸索,凌越一路往上,踩着石壁找到了一团树根掩盖下的出口。 在脑海里对照了一下地上地下的位置,大概猜测出这里上去,应该就是古树的另一个地洞。 怪不得陈斤水那老六发现石门被堵后,慌张的样子没持续多久,就忽然演得很假。 看来他是想起了这里还有个出口。 虽然没找到别的自己想要的线索,好歹找到了出口,凌越准备下去。 却在回程中经过一个低矮的石洞,打着手电筒想要钻进去查看的时候,挨着洞口石壁的手臂忽然传来一阵刺痛。 凌越回头一看,原来是先前被铁刺割伤的伤口又裂开了。 伤口里的血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吸了出来,在空中形成一道血雾,很快消失不见。 凌越退了出来,侧头,若有所思地看向这面石壁。 血还在不断被吸出来,凌越不忙着阻止,反而伸手往伤口处狠狠一捏。 一大团血液立刻被吸了出来。 因为血液比较多,在空中形成的血雾更加明显。 凌越目光紧紧锁住血雾,最终顺着血雾消失的方向,发现了一块特殊的石头。 石头一大半镶嵌在石壁中,颜色比周围的石头略深,用手电筒一照,微微泛红。 有种赤铁矿石的即视感。 凌越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张鈤山他们的伤口也感受到了吸力,此时正在用绷带包扎伤口。 罗雀救上来的两个伙计身上伤口最多,血液不断被吸出,发出阵阵惶恐的痛呼。 掏出匕首,凌越将石头抠了出来。 石头的靠近,让她伤口的血液越发躁动,不断被强行吸出来,全都消失在石头中。 石头里的红色,也肉眼可见的在变浓。 如果就这样带着石头,凌越大概会被吸得失血过多直接晕厥。 想了想,凌越先撕了一截贴身的体恤衫将伤口紧紧扎起来,又点了手臂上方的止血穴位。 其实她很好奇,这块石头吸饱了血,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知道除了人血,它还会吸其他血吗? 同时,她也大概猜到,之前的铁丝网,以及石像,里面大概都掺了这种特殊矿石。 将矿石装进腰包里,凌越一步步走回陈斤水他们那边。 在某个距离往前一步的时候,听到陈斤水的惊呼声:“怎么还在吸血!这里到底有什么鬼东西?!” 凌越不动声色退后一步。 陈斤水的咋呼声很快就变成了骂骂咧咧,看来是没有出现被吸血的状况了。 “张会长,还要请你下去帮我拿那个盒子了。”陈斤水发现身上的伤没有再出什么状况。 但也心里毛毛的,只想赶紧出去,语气越发强硬,说是请,却是把陈阿公和佛爷也搬了出来。 凌越顺着两人的目光往下,看见石像手掌下的缝隙里确实有个盒子,主动开口:“有我在,何须劳烦张老板,我去吧!” 说罢,不等两人开口,凌越已经翻身从石像手腕的部位翻身跳了下去。 在陈斤水和张鈤山紧张的目光注视下,她在石像上跳了几下,顺利来到缝隙下方。 陈斤水忍不住喊了一声:“好俊的轻身功法!小姑娘,快!快把盒子拿出来给我!” 张鈤山皱眉,有点明白为什么无邪让人传个话都要再三强调。 看来之前他的再三叮嘱,让她不要乱跑,还是没落到点子上。 另一边,看到凌越的动作,罗雀也不自觉露出凝重的神色。 这个凌越,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之前的事,一点都查不到?仿佛整个人就是凭空出现的。 也不知道,九门忽然多出这样一个帮手,对他们汪家有没有影响。 想到上面传来的最新指令,罗雀有些为难。 找到适当的时机,多和这个凌越接触,可之前他已经尽量想办法和对方接触了。 然而对方性子冷傲孤僻,不愿意搭理人的时候,便是你杵到她眼前,她也能将你视若空气。 “哎!快拿上来!那是我陈家的东西!”陈斤水的大喊大叫唤回了罗雀的思绪。 从他这个方向,刚好能看见凌越在下面的动作。 虽然很快,但凌越确是借着石像手掌的遮挡,临时停留在一处缝隙里,迅速打开盒子,翻看起里面的东西。 罗雀见状,心头一动,明白这人是有自己的私心。 说不定,接近无邪,站在张鈤山身边,本身就是带着目的而来的。 因着怀了点小心思,在发现张鈤山蹲下身要往凌越那个方向张望时,罗雀忽然出声:“会长,这两人身上的尸鳖该怎么处理?” 张鈤山被他转移了注意力,翻开书页一目十行的凌越闻言,也往罗雀那边看了一眼。 恰好罗雀就在等这一刻。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 罗雀率先转开视线,按照张鈤山的指点,去给两个伙计撬钻进皮肉里的尸鳖去了。 盒子里的书用的是月氏文书写,记录的内容与古潼京有关。 凌越有专门训练过的速记能力,一面纸上的所有内容,可以强行烙进脑海中。 这种强行记忆,能保证三天内不褪。 这本书并不厚,记录的内容也有限,十个呼吸的功夫凌越就翻完了。 在陈斤水越发暴躁的呼喊声中,凌越将书重新装回盒子里,应了一声:“等一下,卡住了!” 不待上面的陈斤水问什么卡住了,卡在哪里了,凌越已经一个鹞子翻身,从下面翻了上来。 陈斤水迫不及待冲了上去,一把抢过盒子,打开一看,有些失望:“怎么就是一本破经书?!” 张鈤山这时候也走了过来,遥遥看了一眼:“是古潼京。” 陈斤水一听,也不失望了,连忙把盒子一丢,宝贝地捧着书翻来翻去。 明明看不懂也不耽误他稀罕这本书:“原来当年四阿公留在这里的,就是古潼京的宝贝!哈哈,看来,这古潼京,我陈家是非去不可了!” 张鈤山有心劝阻,却不想陈斤水早就打起了小算盘,趁着张鈤山和凌越不注意,悄悄放了一包炸药在旁边,自己跑开的同时引爆了炸药。 凌越和张鈤山被炸药一挡,石像也开始晃动起来,一时站立不稳,只能看着陈斤水跟打了鸡血一样往上爬。 凌越知道他是要从上面的出口出去,立刻跟张鈤山说:“出口在上面那团树根里!” 张鈤山目光闪烁,忽然回头朝罗雀喊了一声:“罗雀,你上去拦住他!” 罗雀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看,找到一处凸起的石头,甩出鱼线,自己很快就顺着鱼线爬了上去。 罗雀有鱼线作弊,后发先至,很快就和陈斤水在上面缠斗起来。 最后陈斤水又丢出一包炸药,炸得石像开始碎裂,整个地宫也剧烈晃动起来。 躺在石像另一只手臂上的那两个伙计惨叫着滚了下去,很快就摔死在了一群尸鳖中。 眼看这里就要坍塌了,出口也受到影响,开始出现崩塌,陈斤水赶紧趁着洞口被封住前钻了出去。 “会长!”罗雀担心地朝下面大喊。 张鈤山喝止他想要下来的动作:“你先出去!想办法来救我们!”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仿佛罗雀追着陈斤水提前离开,只是一堆意外拼凑而成的巧合。 但凌越却知道,这个巧合并不巧。 等这里只剩下凌越和张鈤山,他转头看了凌越一眼:“你在这里等我!” 话落,他扯着罗雀刚才留下的鱼线,就直接跳了下去,躲开滚落的石头,直奔那几盏灯的方向。 就知道这位老太爷有别的打算! 凌越正准备跳到另一边,好居高临下看清他到底要干什么。 却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刚才取木盒时避开上面视线,临时停留过的狭窄石台下,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地绽开了一抹鲜艳夺目的红。 凌越转回目光,换了个站位探下半个身子去看,那竟是一朵在平台下石窝里突兀开放的花! 这是什么东西?! 第60章 遗落的女麒麟?【礼物加更】 张鈤山对这座孤陵只能说有所了解。 这次下来,也是为了找机会拿走当年佛爷用特殊石矿打造的土司石像,镇压在下面的一样东西。 它原本就来自古潼京,时隔多年,也是时候回到古潼京了。 顺利把罗雀等人弄走后,张鈤山知道这座地宫坚持不了多久,迅速跳下石像直奔烛台。 用张家特殊的手法开了机关,取出东西。 转身正要回石像上,就看见无邪送来的小姑娘伴随着石像的坍塌,忽然从半空中晃了下来。 却不是摔下来,而是被她手腕上一根细如发丝的白色丝线挂在了半空! 看样子,是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利用丝线临时往下滑到了石像的某个部位,却又出了什么意外,现在人已经昏迷了。 若不是她左手还缠着丝线没松开,这会儿怕是人已经摔下来喂尸鳖了。 地宫顶上的石头还在不停往下掉,挂在半空的凌越随时可能会被石头砸中。 张鈤山来不及多想,三步并作两步,拽着鱼线踩着石像就爬了上去。 到了近前才发现,她右手似乎紧紧握着什么东西。 顾不上查看,张鈤山一手捞住她的腰,带着就想往上爬。 却不想一带之下,张鈤山手里的鱼线直接就给崩断了。 要不是他还紧紧箍着凌越的腰,现在他人已经掉下去了。 张鈤山:“!!!” 一直绷着的淡定从容脸瞬间破功。 她手上的到底是什么线,看起来那么细,同时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居然还一点要崩断的意思都没有。 这时几块大石头同时从头顶掉了下来,张鈤山一脚蹬在石像上,勉强带着两人闪躲开来。 但这绝不是长久之计。 张鈤山伸手,想要抓住凌越手上的丝线上去。 然而只稍微一触碰,他手心就被割出一道细长的伤口。 这丝线怎么如此锋利! 凌越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张鈤山看了一眼她手上雪白钩花的蚕丝手套。 花半秒钟思考了一下自己能不能把她手上的手套取下来自己戴上…… 张鈤山头疼。 半分钟后。 张鈤山气喘吁吁地将凌越抱在靠墙角的位置,丢开手上再一次割成布条的衣服,握着割伤的左手闭了闭眼。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回头看了眼至今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回来的白色丝线,张鈤山更头疼了:这到底是什么机关!难道只能射出去,不能收回来? 绝不可能! 天知道刚才他把丝线嵌进石头里的箭矢抠出来的时候有多狼狈,还好这里除了晕倒的凌越,没有其他人看到。 否则他真的要在家里蹲个十年八年才出门! 而且凌越身上也不知道都有些什么,人苗条得没多少肉,一抱之下差点因为一时大意,给他整出个手臂肌肉拉伤,外带闪了老腰。 为今之计,只能先把人弄醒。 直接带她出去是不可能了,拆了他这把老骨头也不可能! “凌越,醒醒!快醒醒!”地宫都要塌到他们这边来了,张鈤山喊了几声。 想到之前自己中幻觉的时候凌越抬起的巴掌,犹豫了一下,他到底还是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暖阳微斜,一阵风吹过,带来无比熟悉的血腥味。 那是死亡的味道。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花香不香?”男人一身蟒袍,没有披甲持刀,只是坐在高头大马上,微微俯身,儒雅端方的脸上是温和的笑。 他眼角鱼尾似的皱纹里,仿佛也带着岁月赋予的宽和从容。 凌越抬头望着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忽然,男人浅金色的蟒袍上出现一点点灰烬似的斑驳,并肉眼可见的扩大。 灰烬的斑驳来势汹汹,似一头带来毁灭的猛兽,咆哮吞噬着一切。 男人也如纸人,沾染了火焰,眨眼间就烧成了一片灰烬。 最后只剩一副漆黑如炭的骷髅,还坐在同样燃烧起熊熊烈火的马上,张开黑洞似的嘴冲她开开合合,不知在说着什么。 一双跳跃着诡异绿色火焰的空洞眼睛,直勾勾盯着凌越。 凌越心中猛然一痛…… “凌越——!” 心口传来真实的剧痛,将凌越混乱的意识强行拉了出来,她张开嘴深深地吸了口气,倏然睁开了眼睛。 看她痛得脸色苍白,额角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张鈤山看了看自己的发丘指,默默缩回了手,脸上又是一如往常的淡定从容:“凌越,你醒了?再不醒,我们就要一起被埋在下面了。” 凌越现在脑子里乱成一团,无数流光似的记忆碎片在不断飞闪,快得让人抓不住。 她急促地喘息,眼神失焦,迫切地想要去抓住它们。 明明都是关于久远以前的回忆,为什么,会给她一种莫名的恐慌? 然而坍塌的地宫不允许她再耽误下去,张鈤山拉着她躲开侧面滚过来的巨石,凌越回过神来,转眼看到散落在地上的雪丝。 运转内力,触发手镯内部的机关,雪丝瞬间缩了回去。 摸了摸墨竹,还在后腰处腰包自带的挂扣上挂着。 回来后特意买的腰包也没有破损,东西都还在。 等摸索了几下,凌越才想起晕倒前发生的事。 张开下意识紧握的右手,一段残留的花梗接触到空气后,很快化作灰烬。 张鈤山看见那段花梗,难掩惊讶,直接上手抓住了她的右手:“藏海花?!” 抬眸对上凌越茫然的神色,张鈤山眉头紧锁,喃喃道:“怪不得你刚才突然昏迷不醒……” 藏海花有毒,即便是身为张家麒麟,也不敢长时间逗留在藏海花花田中。 曾经负责去康巴落采摘藏海花的族人,往往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完成采摘任务。 但是凌越没有张家血脉,为什么又能在中了藏海花的毒后,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昏迷。 利用痛穴刺激,还能醒得这么快。 张鈤山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快走,这里马上就要彻底塌掉了!” 凌越默默起身,跟着张鈤山一路往上攀爬。 直到之前凌越发现特殊矿石的那个矮洞,张鈤山弯腰钻了进去,凌越也紧随其后。 进去后又顺着地洞往前走了一段路,地洞上面就陆续出现树根。 张鈤山打着手电筒在外面带路,最后找到了一个出去的洞口。 等到二人爬出来一看,才发现这个出口居然就在之前陈家据点的灶台下。 “看来,这座孤陵早就被老鼠打通了。” 到处都是洞,之前下去的地洞,陈斤水和罗雀爬出去的树洞,以及这个灶洞。 都快被打成马蜂窝了。 张鈤山感慨一句,转身回头,看向凌越,目光里满是审视:“凌越,你到底是谁?” 这一路张鈤山想了很多,最终只能想到,凌越会不会是张家遗落在外的女麒麟? 毕竟藏海花的毒性,不是谁都能撑住的。 普通人接触到藏海花,会迅速陷入假死状态。 如果没有特殊的解药及时喂下,假死就会变成真死。 可凌越除了短暂昏迷后,一路走来,竟是行走自如,半点异样也无。 凌越的情绪不高,她对昏迷中那个短暂的梦莫名在意。 此时再次被人问到这个问题,凌越抬眸,冷淡的对上张鈤山的双眸,不避不闪,语气平淡:“张老板,你怎么不穿衣服?” 心脏砰砰直跳,心底莫名升腾起一股紧张,仿佛在等待某个答案的张鈤山手上一软,手里握着的手电筒滚落在地。 他闭了闭眼,叹了口气,“你不想说,就算了。” 转身,努力展肩挺胸,让自己显得如往常那样淡定从容。 只是紧绷的肌肉和差点顺拐的长腿,不经意间暴露了他此刻的不自在。 身上半显的麒麟纹身都被他的情绪感染得越发清晰灵动。 感受到背后灼灼目光,张鈤山真的很想冲回去怼着她的脸跟她说:我不穿衣服是因为我不想穿衣服吗?是不想吗?啊! 第61章 接应解雨晨 有藏海花的地方,必有金球虫。 张鈤山出来后,很快就在刚才进去的那个土坑里找到了正带着伙计想从外面挖通墓门的罗雀。 看到张鈤山和凌越从后面走来,张鈤山身上还没了衣服,罗雀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找来一件衣服递给张鈤山。 重新穿上衣服,挡住了某人一路走来都没停下往他身上描摹的视线。 张鈤山暗自松了口气,交代罗雀:“不用挖了,直接用炸药,把这里彻底封死。” 如果让金球虫跑出来,恐怕这片森林都不能有活物。 好在没有藏海花的滋养,二者呈共生关系的金球虫也无法繁衍,在地下沉睡个几十年,也就断了生机。 罗雀应了一声,很快带着伙计布置好一切,从每一个可以通往地下孤陵的地洞都塞了足量的火药。 伴随着阵阵轰隆声,地动山摇,当年陈家四阿公和佛爷共同铸造的秘密地宫,就此彻底消失。 “罗雀,解当家应该快要到了,你代我去接应一下。”张鈤山吩咐罗雀。 罗雀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头应声:“是,我现在就去。” 这还是凌越第一次听到解家当家人的消息。 等罗雀走了,凌越随口一问:“为什么要他去接?” 难道张鈤山也对解家多有算计?要不然,怎么明知罗雀有问题,还派他去接人? 凌越是怀揣着能得到解答就算赚,没得到解答也不亏的想法。 没想到张鈤山居然真的给予了正面回答:“因为有一场戏,需要他去才能开演。” 一辆疾驰的火车上,解雨辰看了坐在对面吃着棒棒糖闭目养神的罗雀一眼,估摸着时间,拿起黑伞起身走出包厢。 才刚走出去,走道上左右两边就有数人逼近。 解雨辰看了眼玻璃窗外的景色,果断迎上其中一方。 打斗的声音很快让包厢里的罗雀也走了出来,两人在狭窄的走道上,和几个汪家人交上了手。 即便解雨辰和罗雀都是好手,却到底双拳难敌四手。 就在解雨辰一个不防,被汪家人用绳子套住脖颈扯住时,罗雀被逼得连连后退。 倏然,一把小刀被甩了出去,带着刺破空气的声音,直指罗雀眉心。 关键时刻,解雨辰反手割断脖颈上的绳子,甩出手中黑伞,替罗雀挡了这一下。 他自己却因为躲闪不及,被汪家人一刀捅进心口。 解雨辰一口血吐出,仓皇之下,勉强拉开车窗,慌不择路地跳了出去。 这会儿火车正好经过一座高桥,桥下是湍急的涧谷。 这种水势,就算是汪家的高手完好无损时跳下去,也不一定能生还。 汪家人和罗雀纷纷探头往下看,只来得及看见一抹黑色消失在飞溅翻滚成白色的水中,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一名汪家人皱眉:“还要追吗?” 罗雀回头,看着地上那把刚给他挡了一刀的黑伞,摇头:“他的计划被我们打乱了,这里绝对不可能是他另一个假死计划的落脚点。” 除非想自杀,否则怎么可能会选择这种地方设计假死! 这里不仅是水势最为湍急险恶的涧谷,数千米内的两岸全是陡壁悬崖,暗流礁石多不胜数,便是本地善水的高手来了,都不敢轻易尝试。 更别说解雨辰身负重伤…… 其他几个汪家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不过保险起见,其中一人还是表示:“待会儿下车,分头行动,一队人顺着河往下找,一队人回去交任务。” 说话的人转头看向罗雀。 罗雀点头:“我会回去跟张鈤山交差,之后跟在他身边!” 说是交差,其实也是盯着张鈤山,看看他是否有其他异动。 只要张鈤山没有消失,解雨辰的死亡,就绝对是已定事实。 想到这里时,罗雀脑海里闪过凌越的身影,如果是她…… 按下这个想法,罗雀和几人分开,作出惊慌失措的神色,回去给张鈤山那边打电话。 在电话里,罗雀清楚地听见了坎肩在和凌越说话的声音,这让他刚才隐隐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来了。 看来,解雨辰确实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点。 他想要利用汪家人假死脱身,却没想到汪家早就得到消息,将动手的时间地点都提前了,让他根本没机会等到他预先设定好的利用黑伞跳崖假死的位置。 挂掉电话,罗雀收起凝重的神色,看着那把为他挡了一刀的黑伞,喃喃道:“跟着我,你还能留个尸骨。” 也不算白来世间一趟了。 说罢,罗雀随手将黑伞丢到路边的垃圾桶里,转身上了一辆车。 另一边,挂断电话后,张鈤山淡定地走回柜台边,把录音机关掉。 房间里,凌越和坎肩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轰隆的火车没有为任何人停留,驶过高桥后,很快钻进了隧道。 高桥之下,山涧湍急的水流中,早就等在那里的凌越早在听见火车的声音时,就暂时停止了在心里暗骂端老太爷不做人。 表面上派了罗雀去接那什么解雨辰,回头就让她暗中来到这处山涧,让她在水里等着接应。 来之前,凌越想着不就是下水么? 能有多难呢? 轻松拿捏。 到了这里之后,看着轰隆的水声,和撞在峭壁上水花能迸出十来米高的涧水,凌越沉默了很久。 如果不是因为张鈤山不在,负责送她来这里的小三轮早就跑没影了,凌越真的很想问他一句,是不是故意想弄死她。 没办法,凌越只能按计划行事,抱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在约定好的时间里等在水下。 水下的视野很差,水流撞击搅动得太剧烈了,无数的白色细小气泡始终在此生成。 好在凌越也不是常人,好歹在一个黑色身影一头栽下来的时候,及时滑了过去。 在对方被暗流卷走撞成跳跳球之前,一把将人捞住。 前面的上百米,凌越都是靠直觉盲游,实在看不清前面都有些什么。 直到百米开外,水流没那么大冲击力了,凌越才托着人浮上了水面。 这时她才有空回头查看这人的情况。 将人捞到手里的一刹那,凌越就知道这人在半空中已经晕了。 否则绝不可能有人在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候,肌肉能松弛到毫无力量的程度。 此时仔细一看,果然,人已经气息奄奄,心脏的位置已经氤氲出一片水红。 流出来的血水在不断被水流冲淡,带走。 就像他渐渐微弱的心跳。 凌越忍不住皱眉,之前还在怀疑解雨辰是不是藏在无邪他们背后的野心家。 现在她却又忍不住怀疑张鈤山这家伙是不是扮猪吃老虎。 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看破红尘,实际上将计就计,把九门吴、解两家唯一能撑起门面的第三代独苗苗顺水推舟,全部弄死。 毕竟谁给自己安排的假死局,能让假死和真死只有一步之遥? 第62章 有意见你就完了! 解雨辰醒来的时候,最先恢复的是听觉。 他似乎在一个山林里,周围叽叽啾啾的,全是鸟叫声。 动了动身体,感觉身上干燥,心口的痛感也不算特别尖锐。 是可以忍受的范围。 解雨辰睁开眼,斑驳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树林,恍若细碎的金子打在他身上。 他眼睛却没有被阳光直射到,而是有一大片芭蕉叶挡着。 身下似乎铺着什么,挺柔软的,完全没有躺在地上会感受到的潮湿和硌疼。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植物被碾碎的独有的青涩气味。 解雨辰转头,看向旁边,一块平坦的石头上还放着几棵不知名的草和花。 石头上有碾碎了植物的痕迹,还有没用完的布条随意地摊在一片洗干净了的芭蕉叶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死里逃生,明明环境着实简陋,解雨辰躺在地上,安静地看着这些,这一刻内心深处感到了莫名的宁静祥和。 他已经忘了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这样放松心神,感受自然的美好了。 忽然想起无邪说,等一切事情结束了,接回了小哥,他就要带着小哥和胖子去村子里修一座院子,然后在那里养老。 连村子都找好了,是一个常年多雨,湿润温暖的地方,名字也挺好听的,叫雨村。 那会儿无邪说到兴头上,还忽悠他出建房的资金,说是到时候会给他也留一间房。 解雨辰当时都差点气笑了,修房子的钱他出,结果就给他留一间房? 无邪可真缺德! 不过现在想想,解雨辰觉得好像这笔买卖也不是不能做。 到时候他就是去当大爷的,院子里的各种活,都必须要无邪和胖子他们包圆了。 哪怕他因为公司的事,离开村子,无邪他们也必须把自己钓到的鱼做成熏鱼,把小哥养的鸡做成风干鸡,时不时给他寄过来。 这就叫,上贡! 思绪不合时宜地飘远了,直到一阵轻浅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解雨辰才收敛心神,手肘撑在地上,勉强坐了起来。 心口的位置传来阵阵撕裂的痛。 解雨辰明白,那是伤口因为他的动作崩裂了。 不过解雨辰正好需要这样尖锐的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假死计划因为张鈤山的提议,有了临时改动。 不管是他跳车的位置,还是假死的方式,全都改得面目全非。 虽然张鈤山说过,来接应他的人能信,8岁当家,全靠多疑谨慎才活到今天的解雨辰还是无法将一切托付给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在看到来人的时候,解雨辰眯了眯眼,恍惚了一瞬。 来人背对着斑驳的碎金色的阳光,蓬松的长发随意披散着,有风从她身后吹来,阳光下微微泛着酒红色的发丝柔软地摇曳摆动。 一如她摆动的纤细修长的手臂,以及被黑色西装衬托得越发白皙如玉的腰肢。 很快回过神来,解雨辰不动声色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很好,衬衣还在。 裤子也还在。 拿解雨辰西装外套扎在腰上,当临时短裙的凌越无视解雨辰微妙的眼神,丢下手里拎着的叶子包裹,转头看了眼石头上剩下的药草。 弯腰从中捡了两株,凌越抬手丢到解雨辰身上,漫不经心地提醒:“厉害啊,刚给你止住血的伤口又崩开了。不想死就把它们吃了,记得在嘴里多嚼一嚼再吞。” 交代完,她就不管对方吃不吃了,扯了扯西装,盘腿坐在地上,拿着石头又开始砸刚才带回来的草药。 砸成草汁,凌越将它们糊到自己裸露的手臂脖颈锁骨上,又往腰背随意抹了抹,然后自顾自伸直了双腿,开始往腿上抹。 现在凌越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后悔当初买换洗衣服的时候贪图便宜,在路边摊上买了清仓处理的陈年旧衣。 洗了两次,在山涧里被暗流一扯,礁石一撞,爬上岸后用内力一烘。 速干的压力,让那套总价不超过25块钱的衣服裤子成功变成纸一样,一撕就碎了。 好在她的节俭意识还有底线,里面的贴身衣物都是选的质量好的。 好歹给她留下了一条胖次,以及一件运动内衣。 现在她就穿着运动内衣,扒了解雨辰的西装外套当半截裙。 其实她挺想把解雨辰身上那件粉色衬衣也扒下来的,纽扣都解开一半了,想了想,又给他扣了回去。 她自己有内功傍身,对方又是奄奄一息的病号。凌越怕真扒了他的衬衣,转头人就被风一吹,彻底凉了。 凌越生来肌肤胜雪,却不是苍白,而是有光泽的像极品白玉一般的白。 在她动作间,肌理自然的拉伸舒展,坐在绿色草地上的她好像一只窝在清澈碧波间,姿态慵懒地梳理着洁白羽毛的天鹅。 ——如果凌越知道此时此刻,解雨辰眼中的自己是这样的,她大概会忍不住抠一坨草糊糊扔他脸上,让他看看这到底是白还是绿。 抹上了驱蚊的草药,凌越松了口气。 高手也怕蚊子啊! 特别是山里那种成群结队,纹着花臂的蚊子! 转眼间对上一边嚼草药一边注视着自己的解雨辰,凌越想了想,问:“你要涂一点吗?驱蚊。” 不知不觉就被她吸引了视线的解雨辰回过神来,差点被嘴里苦到发麻的草药呛住。 他克制的轻轻咳嗽了一声,扭开脸,拒绝:“不用了,谢谢。” 顿了顿,想起正事,他调整好心态,重新目光坦然地看向凌越:“我们现在在哪里?” 凌越涂完驱蚊药,又从刚才带回来的叶子包裹里捡了枚金灿灿的果子:“山涧下游一千米外的山头上。” 因为张鈤山叮嘱过,让她接到人以后最好两天内不要在任何人面前露面,凌越就选择把人往山里带。 解雨辰想了一下山涧的位置,大概明白了。 有一下没一下的嚼着草药,解雨辰试探道:“你叫凌越,是无邪从沙漠里送出来的?” 凌越不想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 她相信早在她踏出沙漠之前,关于她的一切,不管是张鈤山还是解雨辰,早就该查清楚了。 凌越不吭声,自顾自吃野果。 解雨辰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对方性子很冷淡,态度也很疏离。 思索间,他眼角余光瞥见还在她腰上围着的西装外套。 解雨辰心下一动,仿佛只是随意的一问:“你的衣服是在外面晾晒吗?” 吃完一个果子,凌越被下一个精挑细选的红彤彤的果子成功诈骗。 酸涩的味道刺激得凌越眉头抖了抖,她别开脸,暗自吸了吸气,才勉强压下口腔里爆炸的口水。 被张鈤山骗到山涧里冒险,衣服裤子都牺牲了,又被迫只能在山里当野人,接应的人醒来后又多有试探,凌越心情实在算不上多好。 现在听到解雨辰踩她雷点,凌越的脸色更冷了,语气淡淡:“衣服裤子都没了,用你一件外套顶着。” 她斜眼睨他,语气平铺直叙:“有意见吗?” 问的是有没有意见,眼角眉梢都写着一句话:有意见你就完了! 第63章 凌越的自我推销【礼物加更】 这么多年,解雨辰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虽然凌越的态度很冷淡,但她鲜活的神态,肆意的眉眼,处处叫解雨辰生不起气来。 反而觉得好笑。 他唇角微动,想要勾起弧度。 但面对凌越的“虎视眈眈”,精通人情世故的解雨辰立刻意识到什么,转眼将嘴角压了下去。 生硬地转移话题:“我嘴里的草药已经嚼了很久了,现在可以咽下去了吗?” 他实在受不了那种又苦又涩,酸中还带点臭的味道了。 看他没有表现出“有意见”的意思,凌越稍微满意了一点。 随手丢了诈骗果,细长的手指在叶子包裹里翻捡,试图找到下一个表里如一的好果。 凌越闻言,满不在意地说:“可以。” 解雨辰便立刻不动声色地把满嘴的药草艰难地咽了下去。 看了她一眼,确定她没有任何照顾病患的意思,解雨辰只能自食其力,一手捂着心口的伤口,一手伸长了。 勉强摸到一枚青涩的野果:“刚才你给我吃的草药是什么?为什么会需要多嚼才能咽?” 解雨辰对中医并不算了解,有心找个不会触动凌越神经的话题,循序渐进,打破冷淡的气氛。 凌越转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一抹清晰可见的恶作剧成功的笑意:“就是抗菌消炎,清热解毒的,带小花的那个,是黄连,怎么,你不认识?” 解雨辰捏着野果送到嘴边准备咬的动作一顿。 他抬眸看着眼前这人,明明白白看出了点什么。 所以刚才的草药根本不需要多嚼吧?只是为了整他,才故意那么说的。 两人视线相对间,凌越撒着碎金和春光的眸子里含着几分期待,解雨辰却眸光闪烁间,恢复了沉稳淡定的优雅。 他矜持地笑了笑,诚心道谢:“确实不认识,不过想来是很适合我现在这个情况的药,辛苦凌小姐为我找药了。还没来得及跟你道谢,之前山涧那里也多谢凌小姐救了我一命,当时我都以为自己醒不过来了。” 没能看到他失态,凌越有点失望。 不过也就是因为些许的不满而随意生出的逗弄,凌越并不放在心上。 面对解雨辰诚心诚意的感谢,凌越也实话实说:“要是早知道张鈤山让我接应你的地方是山涧,我肯定不会去。” 不会丢了小命是一回事,为了别人那么拼命,又是另一回事。 她答应合作的是无邪,张鈤山和解雨辰身为无邪的盟友,可以用她,但不能这么用。 解雨辰一听,略一思索就明白凌越为什么对他这么冷淡了。 想到张鈤山居然是把人骗过来的,解雨辰也露出了惭愧的神色:“不管你相不相信,但我确实不知道,原来你并不知道接应地点的具体情况。” 斟酌了一下,解雨辰有些抱歉地看着她:“我解雨辰除了一点钱,也没别的能够报答你的了,如果凌小姐不嫌弃……” 不等他说完,凌越就果断接话:“不嫌弃!” 虽然她从黎蔟那里赚了12w,可现在她还是个无身份无住处无职业的三无人员。 想到自己追寻的月氏文明大多数都在一些神秘莫测的偏远之地,甚至深埋地底。 再想想马老板出资买的那些装备的价格,凌越第一次感受到了金钱的力量。 她真的很穷! 一把以前她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现在却仔细挑选认真抉择,觉得勉强还能入眼的匕首,都花了她3w。 更别提她还找人做了个降质降量的山寨版牛毛针补充到手镯上,连牛毛针顶部的宝石都只能落魄到用人工宝石,又花掉她1w。 一些必备药品她都还没敢下手。 想到这些,凌越心里攒了满满的辛酸泪。 看着她忽然变得沧桑悠远,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大概猜到她经济状况的解雨辰嘴角努力地往下压了压,默默低头啃野果。 虽然正式的初次见面算不上多愉快,但是在一方怀揣愧疚,一方满怀收获的心情下,两人之后的相处还算不错。 凌越告知了解雨辰这两天他们都要避开生人:“张鈤山说,不管是谁都不能信,就算他自己出现了,你也不能露面。” 解雨辰点头:“这些年九门内部本来就矛盾重重,汪家的渗透也几十年如一日。即便是我之前准备好的安全点,在假死计划莫名其妙泄漏的情况下,也已经不再安全。” 原本还想着他这么有钱,说不定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的。 那样的话,她也就不用在山上当野人了。 没想到解雨辰这样说。 心里那点小心思只能作罢。 倒是解雨辰,看了看她,主动提议:“如果继续留在附近,恐怕连生火都不方便,不如我们先转移阵地。” 凌越看了他胸口一眼。 虽然解雨辰提前在心口肺部这样致命的地方贴了人皮掩盖的生肉和血包,但汪家人下手狠辣,捅进去的刀穿破防护层,依旧差一点就刺穿他的心脏。 看他醒来后居然一点后怕的意思都没有,凌越不得不暗暗摇头,感慨一句:这是和无邪一样不要命的疯子。 这场假死计划,赌的成分太大了。 因为汪家人要他命的方法太多了,但凡对方不是捅他心脏,而是抹了他的脖子,解雨辰这会儿尸体都已经可以送进火葬场了。 解雨辰也注意到她看向自己伤口的视线,扯着嘴角笑了笑:“凌小姐的医术很厉害,现在我都感觉好得差不多了。” 凌越无语。 好得差不多的意思就是没有使劲流血? 不过他自己都这么说了,凌越也就不多说什么,站起身将东西都收拾好。 在解雨辰挣扎着想站起来的时候,凌越走上前,弯腰一手托在他腋下,一手抄起他膝弯。 就像捡个包袱一样,把人从临时用干草铺的地铺上抱起来,转移到刚才收拾好的石头上。 冷不防被人这样抱起来,解雨辰一时岔了气,侧头用力按着心口止不住地咳。 每一次克制不住地咳嗽,都会扯到心脏处的伤口。 没一会儿,解雨辰一张隽秀清雅的脸就咳得通红。 梨花带雨的模样,看得凌越忍不住多瞥了两眼。 见他咳得仿佛马上要晕过去的架势,凌越伸手。将他按在心口处的手撇开,自己掌心贴上去。 解雨辰只感觉心口处一阵暖流涌动,原本撕扯得疼痛难忍的伤口顿时舒缓下来,就连呛咳的气息也缓缓平复。 他抬眸看向垂着眼睫,表情依旧淡淡的凌越,声音沙哑地道了声谢。 说完,他自己又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颇为感慨:“好像自从见到凌小姐,我就在不停地对你说谢谢。” 他睫毛上还带着湿润的水汽,微微叹气感慨的样子,还挺漂亮的。 凌越抬眸扫了他一眼,思考两秒,忽然提议:“要不然你出钱聘我当你这两天的临时保镖吧。拿了钱就是钱货两讫,你不用总道谢,我也有钱拿。” 顿了顿,她又学着夜市地摊老板的推销话术尝试自我推销:“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百分百完成任务,绝不跑单!” 设计时尚,物美价廉,百分百保证纯棉,绝不掉色! 那老板就是这么推销的,然后凌越就真信了。 想到已成破布的衣服,凌越默默别开脸,保证自己脸上的表情不被解雨辰看见。 解雨辰又要被她逗笑了,但她真的有在认真推销自己。 他怕自己笑出来,会让她误会。 于是压了压笑意,解雨辰故作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点头:“目前看来,凌小姐确实是一位很厉害的保镖人选,那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还请凌小姐多多照顾。” 凌越暗中松了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推销自己。 还有点紧张。 好在结果不错,而且她本身就是要跟着解雨辰。 现在又仗着对方没办法和张鈤山无邪那边通气,忽悠人家出钱聘她当保镖,凌越还有点小心虚。 但想想假宝石,想想地摊货衣服,再想想那把破匕首…… 凌越肃穆了神色,重新给解雨辰找了个可以靠着的位置暂且安置。 离开之前还多交代了一句:“你先坐在这里等会儿,我要去把痕迹都清理掉,免得那些人找到这里的时候发现端倪。” 看她前后迥异的态度,解雨辰趁着她背对过去收拾东西时笑了笑,心想,这人还真是单纯,比黑瞎子那个拿钱不干人事的家伙好多了。 第64章 你去翻垃圾桶了? 凌越的服务态度是真的很好。 拿钱之前,她对解雨辰爱搭不理。 拿钱之后,她对解雨辰视若珍宝。 清理完他们在这里短暂停留过的痕迹后,凌越一个公主抱就带着解雨辰走了。 即便是行走在陡峭不平的深林中,凌越也完全没有让怀里的解雨辰感到丝毫颠簸。 她的脚程速度极快,为了防止汪家人丧心病狂到在方圆百里内地毯式搜索时发现痕迹,凌越看似在走,实则每一步离开后,连踩过的小草都没有折断。 解雨辰自然没有发现这一点。 即便他强打起精神,但过于舒缓的运动状态,温热柔软的怀抱,以及不方便说话打扰对方赶路的心态,让本就因为重伤而体力不支的解雨辰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到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一个干燥的山洞里了。 他身下是铺了厚厚棕榈皮和干草的柔软棉被,身上盖的也是全新的大红花被,正好适合山里的夜晚。 旁边稍远一点的地方,用石头围出来的篝火。 看下面的炭火,想来篝火已经点燃有一段时间了。 篝火旁支着一个简陋的铁架子,架子上挂着一个氤氲着热气的小锅。 显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凌越已经不知去哪里弄来了许多简单的生活必备品。 看到这些充满了烟火气息的东西,解雨辰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就是花钱和没花钱的区别吗? 想到这里,解雨辰忍不住笑了笑。 又在被窝里坐了一会儿,下意识思考起最近自己要做的事,忽然发现至少接下来的两天里,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做。 解雨辰盯着篝火放空心神,愣愣发呆了好一会儿,才又懒洋洋地重新躺了回去。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天已经黑了。 远离人群的深山,干燥明净的洞穴,嘀嗒悦耳的小雨,跳跃摇摆的篝火,温暖舒适的被窝,隐约飘散在空气中的食物的香味…… 这一切都让解雨辰难得生出了偷得浮生半日闲恬雅惬意。 不知不觉,解雨辰就陷入了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 紧绷了太久的神经和身体,在这一刻得到了短暂的放松。 一阵轻浅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分明还认识不到半天,解雨辰就对这种脚步声格外熟悉起来,并且听到的瞬间,生不出半点警惕和防备。 突兀地想到,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安全感? 就像曾经无邪和小哥相处的时候,总是格外放松,因为小哥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 自幼就在尔虞我诈,阴谋血腥中成长起来的解雨辰舒展了眉眼,倒是平生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感觉。 还不错。 不过也只是还不错。 现实教会了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要依赖,不要贪恋。 解雨辰睁开了眼睛,脸上重新挂上习惯性地浅笑,靠着自己就坐了起来,“凌小姐,你回来了?” 目光在她干燥的头发和衣服上掠过,解雨辰压下心中的惊讶,假装自己没有发现她从雨里回来却浑身干燥的异样。 并不知道,也并不在意临时老板心里究竟想了些什么的凌越随口“嗯”了一声,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旁边暂时充当药台的石板上,又放下背上背着的背篓。 弯腰从里面找出两个碗,凌越把篝火边架子上的小锅盖子揭开,就着锅子直接将里面熬得粘稠的药粥倒进碗里。 一分为二。 递给解雨辰一碗,自己端了一碗,凌越又从背篓里掏出两个明显新做的木勺:“时间太晚了,今晚就先凑合一顿。” 趁着解雨辰睡着了,凌越又点了他的睡穴以防万一,确保他绝对醒不过来,凌越就不再蜗牛一样爬山,而是带着人运起轻功,一路飞到了几个山头之外的这里。 此处距离最开始的山涧已经足够远了,凌越还真不信汪家人能丧心病狂到假设受伤落水的解雨辰能爬到数百里之外。 如果真发生了这种假设,凌越就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她这位临时老板在汪家人眼里,到底是怎样逆天的爬行生物。 找到合适的山洞后,又是掌风推尘,又是下山去百里之外的村子找人购买生活用品。 忙里忙外,忙前忙后,凌越已经没时间去打猎熬汤,给解老板补身体了。 好在药粥做起来十分方便,把白米淘洗下锅,煮沸之后将处理好的草药塞进去,再将小锅架在篝火边上慢慢烘熬。 等她最后一趟从村子回来时,就刚好可以吃了。 野外求生这种事,对于有行走江湖经验的凌越而言,小事一桩。 药粥里没有放多余的调味料,原本解雨辰听闻是药粥,已经做好了味道苦涩难以下咽的准备。 没想到一勺入口,味道居然还不错。 也不知她放的什么草药,居然能让粥里带着清新的甘甜。 一碗药粥下肚,解雨辰就感觉浑身暖融融的,说不出的舒服。 很快,解雨辰就感受到,凌越的服务态度是真的好。 不仅给他煮了美味的药粥,还给他烧了热水,让他可以擦洗一番。 “村里一个年轻人都没有,我只跟人换到了一套还没上身,尺码大概也能穿的衣服,已经洗干净烘干了,换不换看你。” 凌越自己身上就穿了一套非常有农村老太审美特色的花花绿绿的长袖长裤,还是一套的那种,的确良的布料坠感不错,贴在皮肤上自带一股凉爽感。 在山下穿的话,这套衣服还行,到了山上的夜里,就会有点冷。 好在凌越本身就是需要衣服蔽体,对保暖效果并不追求。 对比起凌越自己穿的那一套,在看见黑白蓝条纹polo老头衫和松紧带黑长裤时,解雨辰只是愣了愣,就接受良好的穿上了身。 只是到底尺码不对,裤脚短了一截,解雨辰只当自己穿的露脚脖的时尚西裤。 见他接纳了那套衣服,凌越也暗暗松了口气。 因为是忽悠人聘的自己,曾经不识人间穷滋味的凌越多多少少有点第一次做奸商的心虚,便想着尽量满足他的需求。 如果他实在不愿意穿这套衣服,凌越都已经打算好找机会去别村看看。 人长得好看,气质好,身形好,便是套个麻布也别有一股风味。 凌越和解雨辰就是这种人。 忽略一开始的别扭,很快解雨辰就适用了粗糙劣质的衣服贴身的感觉,打探起凌越的来历。 他打探的方式很有意思,那就是卖发小:“凌小姐,你也知道,无邪想做的事很危险,所以在你忽然出现的时候,无邪让人传回消息,让我去查了一下你的身份和来历。” 凌越毫不意外,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解雨辰心道果然。 无邪能把人送回来,一定是经过了严密的试探。 且不止一次。 而这位凌小姐,不管是张鈤山那边透过来的底细,还是他这几个小时里的观察,解雨辰相信她绝不可能察觉不到这些试探。 既然她和无邪的关系,是经过了试探的,他现在突然提起无邪让他查过她这一点,凌越是不会多在意的。 但她没有任何反应这一点,也让解雨辰心中迅速掠过诸多思绪。 ——她是不在意无邪的怀疑,还是信任无邪现在不会再怀疑她? 解雨辰看似随意,实则一直在谨慎地观察她的每一个神色变化,一点点试探地继续说到:“说来也奇怪,凌小姐之前的生活轨迹,一点都查不到,只是从你丢掉的那套衣服上,能看出来凌小姐你之前的生活一定不差钱。” 何止是不差钱。 虽然那套衣服在修复还原后,还是无法确定具体到底是哪个朝代的风格。 但解雨辰找来的专家,还是从这套衣服的一些细节处看出了能穿这套衣服的人,身份必然不一般。 只有郡主品级才能用的盘金绣工艺,只有王室重要人员才能享用的贡品锦缎,还有堪称绝品的绣工,裁剪流畅的设计…… 更让解雨辰在意的是,这样一套价值不菲的衣服,整体却是以舒适大方,行动便捷为主,可见这套衣服是凌越平时经常穿的“常服”。 即便富贵如解雨辰,也很难想象,凌越到底来自怎样的家族,才能用这种衣服当常服。 而坐在篝火对面低头慢条斯理处理草药的凌越,之前都没有任何反应。 却在听到解雨辰提起她早就丢掉的那套衣服时,终于有了反应。 她抬眸,隔着跳跃的火焰,用解雨辰一时间无法概述的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看了许久。 才缓缓吐出一句话:“你去,翻垃圾桶了?” 第65章 八十几岁小妹妹 关于凌越的来历,以及那套丢弃衣物的试探,因为凌越投来的一言难尽、带着嫌弃的眼神,解雨辰果断选择了戛然而止,躺下翻身睡觉。 背对着篝火的那种! 凌越视线落在他通红的耳朵尖上,无声勾唇一笑。 心眼多得跟狼牙棒上的刺一样,可惜脸皮太薄了,跟无邪一样。 要是无邪和解雨辰能有黑瞎子那样的脸皮,凌越对上了,还真得头疼一下。 不过也只是“一下”,她有的是力气和腿法。 接下来两天,凌越尽职尽责,照顾着病号解雨辰。 除了用各种草药给他治伤,凌越还不吝内力,为他运功疗伤。 这让解雨辰的伤好得出乎意料地快。 按照解雨辰自己的估计,这道伤即便是送去医院做手术,以后恐怕也会留下心疾。 第三天早上,在被凌越安全送到某处,两人即将分道扬镳时,解雨辰郑重其事地向凌越再次道谢:“凌小姐,你对解某人的照顾,我会铭记在心,以后只要你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请尽管来找我!” 这是他作为九门解家家主给出的承诺,也是解雨辰如今唯一能给予的谢礼。 凌越有一秒心动,但很快想到解雨辰和无邪的关系,还是摇了摇头:“解老板言重了,钱货两清,何须言谢。” 比起解雨辰,常年在外奔波的无邪显然更了解这个世界隐藏起来的神秘存在。 而且收了人家那么多钱,这两天根本就没遇到什么危险。 偏偏解雨辰作为老板,十分大方,不仅给了之前承诺的感谢费,还给了一大笔工资及奖金。 整得凌越这个收钱的人越发心虚起来。 凌越说完就挥挥手潇洒转身走了。 心道,可不能让解雨辰跟张鈤山或者无邪通上电话,然后知道她忽悠了他这件事。 如此想着,凌越的步伐越发轻盈迅速起来。 解雨辰看着她挺拔如松竹的背影,心底忽然生出许多遗憾和叹息。 两天三夜的时间,算不得多长。 可在解雨辰已度过的前半生里,却是为数不多的让他留恋的时光。 千变万化却始终美味可口的药膳,花样繁多的山珍野味是一日三餐。 扰人的蚊虫自有她寻来他说不出名字的草药驱赶得干干净净,半夜钻被窝的毒蛇总会在露头的瞬间被她捉走加餐。 燃烧的篝火仿佛永远不会熄灭,寻觅着人的气息围猎而来的狼群野兽,也因为有她站在自己前面,而无需他生出半点担忧…… 站在原地默默望着远方的街道,解雨辰缓缓闭上双眼。 吐出一口浊气,而后转身拉开车门,驱车离开。 他该走了。 京城。 双柳胡同,第十七大院502。 凌越叩响房门,好半晌里面都没有动静。 反而是背后的另一扇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凌越转身看去,是个剪着学生头的清纯小妹妹,对方一双大眼睛打量着凌越,迟疑地问:“你是,来找鸭梨的吗?” 凌越的视线,仿似不经意地越过她的肩膀,迅速扫了一眼她背后房间的情况,而后微微颔首:“是,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沈穹双手往后背着,脚踩在门槛上,身体一前一后地晃着,显得有些少女的娇俏:“他啊~最近神神秘秘的,和苏皖他们不知道跑哪去了,都好几天没在家了。姐姐你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凌越微微蹙眉,似是思索片刻,而后摇头,神色有些冷淡:“没事,谢谢。” 说罢,转身就要走。 沈穹在门口看着她,忽然脚踝一软。 她双手想要撑住门框稳住身体,却还是不知道怎么地,没稳住,整个人往前面扑了过去。 恰好被听到她惊呼声的凌越转身接了个满怀。 “你没事吧?”凌越的手在她还没察觉到的时候,自然而然从她背上滑过。 一手扶着她手臂,一手搭着她肩膀,将沈穹扶稳。 沈穹露出一抹尴尬的笑,摇摇头:“谢谢姐姐,我、我没事!” 凌越没吭声,看她站稳了,确实没什么事的样子,这才转身走了。 沈穹脸上青涩的笑缓缓落下,她皱眉,眼底满是疑惑,低头看着自己转动自如的脚踝。 怎么回事。 刚才为什么会忽然摔倒? 看了看刚才被她踩着玩的门槛,沈穹最后只能归结为在自己没注意的时候踩空了。 离开黎蔟家,一路无视了渐渐坠在她身后的尾巴。 凌越回想起沈穹,踏进黑暗的巷子里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姐姐? 喊得还挺顺口的。 倒是为难这位八十几岁高龄的“小妹妹”了。 任由尾巴跟了一段路,凌越适时地摆脱了身后的两人。 第二天早上,凌越又去找了黎蔟最好的朋友苏皖。 他家只有一个母亲在,打开门看到凌越的时候,苏妈妈看呆了几秒。 然后又在听凌越说是来找她儿子的瞬间,脸上露出了一个很奇怪的表情。 仿佛在那短短的0.01秒内,她的脑子里闪过了某些不可言说的想法。 好在这种凌越无法看透的奇怪神态只是很短暂的。 等凌越说她是因为黎蔟不见了,才来找苏皖,想问一下他知不知道一些线索。 苏妈妈偷偷遗憾了一下,然后对儿子的担心又重新爬上心头:“这死孩子!之前就是突然说复读的学习压力很大,想要跟鸭梨他们出去玩一阵子,也不说清楚具体去哪,转头带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妈妈拍了下手,又气又担心的抱怨道:“就走了!打电话也不回,再打就不在服务区了,也不知道跑哪疯去了!” 离开苏皖家的时候,身后果然又多了几个盯着她的人。 看来哪怕黎蔟他们离开了,他们的家附近还是有人在盯梢。 既然已经去了黎蔟和苏皖家,杨好家自然也要去一趟。 比起黎蔟和苏皖,杨好家的经济条件显然要差很多,所在的街区都是比较老旧的那种。 再加上杨好家开的是丧葬纸扎店,其他人嫌晦气,店铺的位置更加偏僻。 即便知道具体地址,凌越还是问了人才顺利找到门店。 店铺里空间比较狭窄,墙上挂着各式花圈白幡,靠墙的位置又摆着老旧的桌椅货柜。 一位头发银白身形佝偻的老太太正坐在桌边叠纸元宝,看见凌越进来,赶紧起身笑盈盈地招呼:“小姑娘,你是想买点什么?” 凌越直接说明来意:“听说你家孙子杨好是黎蔟的朋友,我想问问你孙子在家吗?” 听说是来找孙子的,杨奶奶皱巴着脸,有些愁眉苦脸:“是找黎蔟那孩子的啊?哎,好好前几天,非要把我送回乡下,说是在外面惹了麻烦,怕人找上门,他自己也躲出去了。”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更加紧张了:“难道黎蔟也惹上麻烦了?” 还不等凌越随便说几句场面话,店铺外面忽然传来一片嘈杂声。 凌越和杨奶奶往外面看去,就见十来个穿黑色皮衣皮裤高跟鞋的女人面色不善地走了进来。 为首的皮衣女目光不善地扫了凌越一眼,或许是跟自己得到的资料对不上,自然而然把她归为恰好在这里的客人,恶声恶气赶人:“九门霍家办事,闲杂人等赶紧滚蛋!” 杨奶奶吓得浑身哆嗦,却硬撑着一边推凌越出去,一边强忍着害怕,颤颤巍巍询问:“你们想要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带头的那人冷笑一声,眼睛里满是对杨奶奶的轻蔑,抬高了下巴说到:“识趣点,就把你孙子杨好交出来,我们把人带走了,自然不会找你麻烦。” 杨奶奶脸色更不好看了,看来她孙子惹的麻烦跟这群人有关。 她自然不愿意把孙子交出去,努力讨好地说情:“好好是在外面犯了什么事吗?是我这个奶奶没教好,老婆子跟你们赔个不是,只是可不可以换个别的法子?我们愿意赔钱。” 如果能赔钱解决问题,便是赔个倾家荡产,杨奶奶也是愿意的。 霍家虽然近些年经营不善,缺钱,但缺的也不是这三瓜两枣。 她们这次来,要的就是杨好,因此带头皮衣女挥了挥手,她带来的手下当即就砸起了店。 杨奶奶想去阻拦,被人狠狠一推。 一直站在旁边的凌越抬手将差点撞到柜子上的杨奶奶接住,把还没回过神来的老人家按回凳子上。 推杨奶奶的那个皮衣女见状,眉眼一竖,挥着手里的棍子就朝凌越头顶狠狠砸来。 这是直接奔着要她命来的! 凌越眼底闪过寒意,这种只会对老弱妇孺挥起拳头的废物。 凌越左手抓住皮衣女握棍的右手,横掌击腕。 卸去对方武器的同时将人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右手呈掌状竖起,自下而上,正掌击颚,将皮衣女对脑袋拍得往后狠狠一仰。 一声清脆的后脖颈骨裂声混在杂乱的声音中毫不起眼,等凌越松开双手时,皮衣女已经软倒在地不知生死。 凌越在动手的瞬间,就被这群嚣张惯了的霍家人视为敌人,自然毫不留情,纷纷放弃打砸店铺,转而迅速戴上尖锐锋利的指套,朝凌越一涌而来。 皮衣女一爪横向挥来,凌越肩背往后一仰,一腿前跨矮身向前。 同时双手斜刺往上,朝皮衣女下颌狠狠一托。 一招白猿献桃,脖颈和头颅遭受重创的皮衣女瞬间失去意识。 侧方一腿扫踢而来,凌越提膝格挡,单手撑地,换腿旋身后蹬高位踢。 对方瞬间被踢中下颌,整个身体后仰着飞了出去,撞到墙上的花圈才狠狠砸下来。 凌空扫踢接高抬腿旋风踹,落地截腿踩膝接凌空膝顶颚,后仰躲闪接一个侧身蝴蝶掌横拍,揉身擒拿卸腕上托掌…… 这一次解决这些人,凌越多花了点时间,因为她需要在打斗中掌控好力道。 每一个被她打晕的人,都是头部遭受了重击导致瞬间失去意识。 相遇一场,她总是要送她们一份礼物的。 第66章 夜袭追踪【礼物加更】 送走了去某个外省亲戚家避祸的杨好奶奶,凌越再次出现在梁弯工作的医院。 得知了梁弯请假没来上班的消息,凌越领着人数再次增加的尾巴离开了医院。 晚上,因为没有身份证,凌越依旧选择的是一个位置偏僻的民宿。 半夜时,窗户外面隐约传来一点动静。 坐在床上打坐练功的凌越耳朵动了动,不动声色地下了床,摸到窗户边没有被完全拉拢的窗帘后。 约莫过了一分钟。 一阵窗户被一点点拉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响起。 来人十分谨慎,将窗户拉开了一大半,估摸着自己能通过后,又挂在外面竖着耳朵听了半晌房间里的动静。 确定没惊醒里面的人,这才又有了动作,悄无声息地从窗外翻了进来。 这人落地时脚下无声,轻身功夫极好,进来后就直奔床的方向而去,手上还拿着个什么东西。 凌越趁此机会,快速查看外面是否还有此人的同伙。 选房间的时候,凌越特意要了个三楼窗外是条死胡同的房间,下面没有遮挡物,连车都停不进来。 扫视之下,一览无余。 在凌越确定来人没有同伙时,进来的人也在对着床上盖在被子里的“人”喷了几次迷药后,发现床上没人。 这人反应很快,立刻撑着床铺往对面一个翻滚,恰好躲过身后凌越横扫而来的擒拿手。 似乎是对凌越的身手很了解,这人刚一落地,半点犹豫都没有地就往门的方向跑。 带着一长串尾巴遛了两天,凌越钓的就是这条鱼,如何肯放人走? 单掌撑在床尾,整个身体横越床宽,一个低档踢封下路,再撑双手接绞腿高位旋风踢攻上路。 瞬间堵死对方从床与墙壁之间过道逃走的所有路线。 对方逃跑的路线都被堵死了,不得不接招,提膝绷脚格挡凌越下路踢来的一脚,上手左臂护头右手拍在凌越踢向自己头部的脚背。 碰撞的瞬间,察觉凌越力气极大。来人不敢硬接,果断一跃而起,顺着凌越上踢带来的力道,一个后仰翻滚,又从床铺上翻到了另一边,落地后立刻往窗户那边跑。 这人真就滑不溜手,铁了心要跑路! 凌越佯装慢了半拍,在这人踩上窗框时才追了过去。 那人双脚踩在窗框上,忽然回头朝凌越扔了个东西过来。 凌越侧身闪躲,那东西砸在衣柜上,发出嘭的一声,而后发出刺眼的白光和尖锐的声音。 竟是一枚闪光弹! 闪光弹在被投掷后会迅速产生刺眼的强光和巨大的噪音,导致被攻击目标短暂失明和失聪。 凌越不得不停下脚步,抬臂掩住双眸,忍耐着噪音的攻击。 等她恢复视野冲到窗户往下张望,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半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房门外很快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和敲门声。 凌越从背包里翻出一叠现金放在床上,果断拎着背包提前从窗户离开。 离开民宿后,凌越在附近转了一圈,重新带上了一条小尾巴,这才去附近另外找了个落脚地,然后熄灯休息。 不过这只是跟在后面的小尾巴看见的情况。 实际上进屋不久,凌越就换了一套黑色的“夜行衣”,避开尾巴的视野,悄然离开。 回到之前那处民宿后面的死胡同,凌越单膝跪地往地上吹出一片轻薄无味的粉末,很快就发现了之前那人离开的方向。 早在那人踩在窗框上的时候,对方脚底就已经沾上了凌越特制的药水。 这种药水无色无味,粘性很强,没有特殊的药物中和,三天内都能沾在那双鞋的鞋底。 药水和凌越手中另一种药粉一接触,就会短暂的现形,这是跟踪术里的一点小把戏。 时间不够,药材也不够,凌越目前能做的也就这种小玩意儿。 不过目前来看,暂时够用了。 一路追着痕迹到了某处小院,凌越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先在外绕了一圈。 确定周围没有暗哨,也没有脚印离开的痕迹。 知道人还在里面,凌越这才寻了一处位置最高,最不可能有人爬上去的房屋后墙。 脚下一点,腾空跃上半空,踩着后墙一路轻飘飘上了屋顶。 凌越目力极佳,又有内功辅助,夜视能力也不错,蹲在屋顶仔细观察之下,心道果然如此。 围墙上以及围墙内,被院子主人设了许多机关! 凌越不敢大意,越发小心,俯首将耳朵贴在屋顶上。 仔细听了半晌,辨清了屋子里的人如今具体所在方位。 换到对方所在房间的屋顶,凌越这才听清楚了里面有人在低声交谈。 “这个凌越,是个狠茬子!只是跟她碰了一招,你这手臂就差点废了!”说话的人声音低沉,听起来年纪大约在三十到四十。 另一个人声音更年轻,说话间咬牙切齿:“早就知道她不好对付了,要不是我果断逃跑,这会儿怕是已经被她抓住了!” 低沉声音叹了口气,语气里有些无奈:“汪先生对她很感兴趣,下了死命令让我们去试探,有什么办法?” 年轻声音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也不知道无邪到底给这女的灌了什么迷魂汤,一身本事怕是比张鈤山那个老家伙都厉害,却偏偏愿意帮无邪办事。” 低沉声音咳嗽了一声,“这你就想岔了。” 年轻声音疑惑的“嗯?”了一声:“什么意思?” 低沉声音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你以为,这个凌越真就是在踏踏实实给无邪,给九门办事?” 凌越听到这里,心里某些线索和想法在不断参照、整合、熔接。 年轻声音一听,来了兴趣,连忙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低沉声音也没故弄玄虚,而是说:“你这几年都在做渗透任务,最近发生的很多事都不了解……” 离开前,凌越原本想掀开瓦片看看下面两人的长相,指尖都勾住瓦片边沿了,还是选择了放弃。 年轻声音的身手很好,是目前为止凌越接触到的汪家人里功夫最好的。 她相信,只要汪家高层没有深陷争权夺利的内斗中,这样的人,必定是他们的核心精英。 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第67章 葬礼主人公请躺好【礼物加更】 再次看见凌越,王胖子依旧非常热情。 发现凌越换了一身款式简单,但质量一看就不便宜的运动装时,他还扒拉下脸上的墨镜。 特别捧场地夸张道:“哟!阿越妹子这是发财了啊!不得了不得了哦,看来今儿个胖哥想做东请客都做不成咯~” 刚从解老板那里发了一笔财回来的凌越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被王胖子这么浮夸的一表演,她就忍不住想笑。 心里仿佛也确实享受了一把暴富的感觉。 以前从没把钱当回事的凌越,在感受到了一把穷得连暗器都补充不上的滋味后,终于后知后觉有了点金钱概念。 见过了端老太爷和解老板这样的人,再回头,凌越看王胖子就觉得特别顺眼。 虽然王胖子也有些滑头,还颇有见鬼说鬼话见人说人话的市井气,但抵不住人家做事体贴周到,情绪价值给得足足的。 因此凌越也很乐意接这场戏,微微抬起下巴,作阔小姐的架势道:“还是王老板有眼力,就冲这,这顿饭得我做东。” 两人当即就去了鸿宾楼。 或许是因为凌越在张鈤山和解雨辰身边都待过了,又有无邪和黑瞎子在前。 出于对他们的信任,比起上次,王胖子这回是真把凌越当成了自己人。 席间吹起牛皮来也没了顾虑,不仅吹嘘了一番当年他们铁三角在道上叱咤风云的英雄往事,还随口提起了张家和汪家,以及这些年九门之间的恩恩怨怨。 一顿饭的功夫,凌越就差不多了解了张、汪、九门近百年的恩怨纠葛,以及某些不可言说的小道消息。 由此可见,王胖子确实是个干情报的好料子。 上知家族恩怨,下知私人情仇。 便是无邪他们家最近刚出窝的狗崽子,他都能随口扯上几句。 吃饱喝足,王胖子就简单说了接下来他们要去干嘛:“九门的解当家出了事,他小青梅从国外赶回来奔丧,咱得去给人把场子撑起来!一会儿你就跟胖哥一起去接人?” 无邪对凌越的安排,其实就是保证解雨辰假死计划顺利完成后,她就可以自由行动了。 只需要等到九门大部队进入古潼京,内部大清洗拉开序幕时,她就可以跟着张鈤山,由唯一知道那道奏响古潼京的风何时会来的张鈤山带她去探索古潼京隐藏数千年的秘密。 不过在无事可做的时候,凌越也不介意跟着王胖子多接触一下似霍绣秀这样的关键九门人。 在出发前,凌越还见到了另一个要一起去接人的同行人。 一位蓝袍藏人,丹。 辅一见面,凌越和丹眼神相对间,气氛就有些微妙。 丹给凌越的感觉很奇怪。 每个人都有自己潜意识的打量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的习惯。 像凌越这样出门在外,随时将陌生人当成敌人去认识的人,就会在刚一见面时关注对方的身形、手臂、手掌,腿脚,脖颈等最容易留下练武痕迹的部位。 如无邪,或许是长期去分辨身边出现的人是否心存恶意,所以他观察陌生人时,第一眼会下意识落到对方的眼睛上。 也有如梁弯那样痴迷于人的皮囊的普通人,看人先看脸。 而这个叫丹的藏人,看向凌越的第一眼,却是迅速在她身上大体扫了一眼,然后着重看了看她的双手。 很多人都不知道,凌越一身功夫,其实有一半就落在她那双手上。 手指纤细修长,肌肤白皙如玉,却能在交错缠绵间分筋错骨,透颈穿心。 取人性命,宛如分花拂柳,穿云破雾,优雅柔美中尽是杀机。 这样的一双手,自然是完美无瑕。 藏人丹在她的手上徘徊了数秒,又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然后像是反应过来,抬头冲凌越笑了笑,非常温和友善地双手合十,对凌越微微低头问好。 他的一切动作只在转眼间,很不起眼。 然而凌越却敏锐地发现,他似乎格外钟情于在第一次见面时,从对方身上搜寻某一个让他喜欢,或者满意的部位。 那种打量的目光仿佛带着刀刃的寒意。 这并不代表他对刚见面的凌越有恶意,纯粹就是一种习惯性动作,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然而正是这一点,才更令人心底生寒。 凌越面上不显,礼貌地颔首回以客套的问候。 王胖子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俩之间短暂的接触,而是扯着嗓子跟人打电话:“对,往前走,哎,抬头!你就会看到一个超级大——帅哥!” 跟他通话的人已经走到了三人面前。 对方微卷的中长发披散在肩头,清秀的脸上是喜悦的笑容,没有挂电话。 而是接着王胖子自吹自擂的戏演了下去:“我想,我已经看到这个超级大——帅哥了。” 王胖子笑开了花,“哟~这就是霍绣秀吗?可真漂亮!” 旁观了一切的凌越暗暗点头。 果然,这里的人最高的社交礼仪,就是互夸。 藏人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凌越的双手,暗自琢磨也不知这位姑娘是怎么养手的。 不过只有美,没有他追求的力量。因此丹也只是心生喜爱欣赏之意,还没想过要通过“祖先的智慧”将这双手移植到自己身上。 完成了社交礼仪的王胖子和霍绣秀相视一笑,而后霍绣秀左右看了看,问到:“解雨辰呢?他不是说好了要来接我的吗?怎么不在?” 此言一出,王胖子脸上的笑就渐渐落了下来。 要不是之前听王胖子用调侃的语气说解雨辰死了他小青梅要回来奔丧,凌越差点就信了他是真悲伤了。 不管旁人信不信,霍绣秀似乎是有点信了,脸上期待的笑化作忐忑不安,“怎么了?他人呢?” 王胖子怀着悲伤沉重的心情,简单说了解雨辰的事。 不过解雨辰的死亡,被他说成生死未卜,好歹给了霍绣秀一点希望。 霍绣秀杏眸含泪,抬手扯着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私人u盘,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忽然给我寄这个,原来他……” 王胖子勉强安慰:“绣秀,现在最重要的是咱们得想办法帮你小花哥哥保住宝胜!这几天小花去世的消息一出来,解家各个盘口都乱成了一团,好几家都准备在明天的葬礼上瓜分宝胜。你要是不赶紧想想办法,就怕等以后万一小花回来了,宝胜却没了!” 霍绣秀擦了擦眼泪,眼神坚定道:“对,胖哥你说得对,有我在,小花哥哥的宝胜,就绝对不能落到那群人手里!” 经过一晚上的休整,第二天霍绣秀的精神好了很多。 一行四人从酒店赶往解家老宅,恰好在九门前辈何老正式宣布将解家宝胜的生意分给其他几人的那一刻,及时赶到现场。 跨进高高的门槛,霍绣秀就板着脸气势大开,胖子陪在她身边,凌越和丹做足了保镖的姿态,跟在两人身后。 院子里站着很多人,正前方摆了解雨辰的灵牌和香炉,左右花圈点缀,另有白幡祭文。 这场没有主人公的丧礼倒也办得有模有样。 正自腹诽,凌越视线扫过场边一个不起眼的伙计,忽然一愣。 在与对方的视线相接后,凌越抿唇,移开了视线。 再不移开,凌越怕自己忍不住露出奇怪的表情。 因为那伙计,竟是前几天才跟她分开的解雨辰,也是这场葬礼的主人公。 看来刚才她的腹诽不够严谨。 这场葬礼不是没有主人公,而是主人公摆的姿势不对。 第68章 行走的二等功 伴随着霍绣秀的强势出场,又以解雨辰的私人u盘为凭证,在王胖子的带头出声支援下,勉强算是当上了宝胜的新任执行官。 解雨辰的私人u盘一出,顿时引来在场所有人的躁动。 要知道这是一枚特制u盘,和银行数据库体系对应,无法复制,全世界只有一个。 拿着它,不仅能在世界各地随意调取解家存储的天价古董,还能调动和垄断解家生意。 之前霍家、李家、齐家、陈家盯的还是解家宝胜的生意,现在私人u盘一出,顿时把目光转向了霍绣秀以及她手上的u盘。 一群人唇枪舌战时,凌越发现假扮成伙计的解雨辰已经悄然离场。 离开前,他回头看了这边一眼。 凌越想着,他这一眼,或许是想再看一眼自己的小青梅。 却是因为霍绣秀还在应对霍友雪等人的刁难,没能及时配合他来一出青梅竹马心有灵犀的对视。 倒是叫自己这个浑水摸鱼的闲人恰好对上了。 彼此没有任何表示,便如陌生人一样平淡的转开了。 凌越有些好奇他冒险出现在葬礼现场,到底是想做什么。 他手上似乎还拿着个笔记本。 所以这是来现场拿小本本记仇的? 还是预演一下自己的葬礼上谁给的份子钱多,谁给的份子钱少? 以上只是凌越百无聊赖的腹诽,她晃了下肩膀,视线在刚才解雨辰所站的方向徘徊打量,最终定在了屋檐下缓缓转动的监控摄像头上。 远在千里之外的墨脱,正在通过监控摄像头看着葬礼现场的无邪忽然呼吸一滞,有种和凌越目光撞上的心悸之感。 然而不等他心脏加速跳动,辨出是喜是悲,画面里的凌越就挪开了视线,转而看别处去了。 她看起来,过得挺好的。 无邪叹了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将手机翻转着扣在了中控台上。 只是隔着屏幕看了她一眼,内脏就像遭受到了无形的拉扯,叫他心脏和胃里越发难受。 他的身体在告诉他,他很想见她。 无邪闭着眼,短暂地放空思绪,靠在椅背上缓缓调整呼吸。 副驾驶座的王萌有些好奇:“老板,你不看了?” 无邪摇头,声音有些倦怠:“只要知道结果就行了,现在,我们要和时间赛跑。” 王萌还想说他把监控画面录下来,回头正好能给老板在雪山上看着打发时间,那上面可没网。 然而无邪已经调整好情绪,睁开眼重新发动了汽车,双手把控着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好像很专注,又好像有点放空。 看着远处已经隐隐可见的雪山,无邪心里又生出许多纠缠不清的思绪。 怅然中又按捺不住地生出些许深藏在厚厚积雪下的期待。 如冬日寒夜里躲藏在草丛泥土中奄奄一息的萤火虫,生错了季节的它注定得不到同伴的回应,却依旧选择闪烁荧光。 亦如荒芜大漠的夜里跳动闪烁的星火,没有薪柴,注定无以为继,却依旧无法抑制地在燃烧中走向灭亡。 在合作结束后,知道了他的处境,她会选择踏足雪山,接他回家吗? ———— 在霍绣秀走出解家大门的时候,毫无意外的被霍、齐、陈、李四家带着一大群人堵住了去路。 王胖子这家伙鬼精鬼精的,靠着一挂假炸药,愣是吓得这群人躲闪不及。 期间蓝袍藏人丹还出手,顺便从陈家伙计里顺走了一个潜伏多年的汪家人。 因为王胖子演得太逼真了,直到上了车,霍绣秀才知道原来那些炸药都是假的。 “法治社会,咱可不能干那种违法犯罪的事!”王胖子义正言辞,信誓旦旦,仿佛刚才丹顺手牵人的绑票行为不是他暗示的。 坐在副驾驶座,全程都在划水的凌越忽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虽然很快就压下了,王胖子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忙于开车跑路的紧急时刻也不忘趁机抖个机灵:“瞧我阿越妹子笑得多开心啊!可见也是跟胖哥我一样一样的,都是遵纪守法好公民!” 霍绣秀眼睛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丹也忍不住咧嘴笑。 毕竟就他们这几个人,最低也得是个行走的二等功。 跟遵纪守法好公民沾上边?那是登月碰瓷! 再次听见这个词,凌越也忍不住笑着多说了一句:“王老板不愧是无邪的好兄弟,对自我的定义都是一样的。” 乍然听到凌越提起无邪的名字,原本还笑着的霍绣秀脸上笑容一僵,慢慢收了笑,似乎有些不待见无邪。 对于霍绣秀和无邪之间的恩怨,凌越自然从王胖子那里听说过了。 对此,凌越不置可否。 除非怀有目的,否则在对待外人的时候,凌越实在不是个体贴周到,顾全他人感受的人。 察觉到霍绣秀明显的情绪变化,凌越依旧饶有兴致地说起无邪:“之前我听吴老太太说,黎蔟很像无邪年轻的时候,他们真的很像吗?” 王胖子尴尬的笑了笑,眼神往后视镜里瞅了几回霍绣秀的脸色,可又不能放着凌越的话不接茬。 这可是小天真人到中年最接近脱单的一次机会啊! 对小哥和无邪这两个铁哥们儿莫名怀揣着满腔慈母心肠的王胖子表示,绝不能拖好幺儿的后腿! 于是王胖子只能干巴巴地说:“哟?是吗?那小子我倒是见过,不过没有多接触,倒是没看出来,不过吴老太太都这样说了,那肯定是真像!” 凌越话题便自然而然切到了无邪的交友情况上,身为被无邪请来的外援,蓝袍藏人丹自然也在这个话题之内。 虽然王胖子没有多说,但粗浅的信息还是没防备着。 没有意外的,凌越又顺势知道了康巴洛人的存在。 丹也似乎被勾起了几分说话的兴致,一边压着他顺来的汪家人,一边说:“我们和汪家人有约定的,结果他们背信弃义,非常可恶,应该受到惩罚!” 更多的,丹没有说,但是对汪家人的憎恶显而易见。 要不是车上这个晕倒的汪家人还有其他用途,想必丹早就一刀子抹了人家的脖子。 闲话不过几句,预料中来救人的汪家人就开车追了上来。 又是王胖子靠一捆假炸药,有惊无险地暂且摆脱了汪家人的追堵,最后来到了一处位置偏僻,看起来荒废了一段时间的独栋别墅。 “得,咱就先在这儿歇歇脚吧!”王胖子甩上车门,率先去开了门,引着几人进了屋子。 他们都知道,汪家人肯定很快就会追过来。 现在他们需要一点时间,办完一件事。 第69章 张家的宿命 王胖子他们之所以跑路的时候还不忘从陈家伙计里顺走一个汪家卧底,是因为他们要利用几百年前汪家的祖先汪藏海与蓝袍藏人的祖先康巴洛人定下的一条约定,控制这个汪家卧底,为己所用。 这也是无邪计划的一环。 汪家人是杀不完的,它本身就是一个由共同信仰和理念汇聚而成的势力。 只有想办法从内部摧毁他们的信仰,证明他们的理念是错误的,并让他们互相猜忌,才能真正瓦解。 一如多年前,汪家对张家做的那样。 王胖子是真的很会糟蹋人,对汪家卧底的叫醒方式是喝一口酒,然后跟尿尿一样吐到人家脸上。 凌越可以用自己5.3的绝佳视力保证,在酒水从胖子丰润的大嘴倾泻而下,洒落到卧底嘴角的时候,这人是真的差点没装下去。 凌越:“……” 要不是她一直在关注他的心脏跳动声,发现在酒水洒在脸上时心跳声发生了短暂的变化。 就他这种面部肌肉完全放松,深入敌窝也浑身松驰的装晕能力,真的不像演的了。 凌越甚至猜测,早在车上的时候,这人就醒了。 又或者…… 凌越忽然走了过去。 正拿着打火机威胁卧底,自己要往他身上点火的王胖子愣了一下。 不过还是暂停了自己的表演,问凌越:“阿越妹子,你是准备亲自动手?” 卧底的心跳声又有了变化。 凌越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看来,卧底知道她的身手,甚至对她的身手颇为忌惮。 这些日子的接触,凌越多少也了解了一些关于汪家人的事。 譬如,汪家人因为某个共同的信仰,他们更追求集体的利益。 或许会有些许的私心,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心思想法,但归根结底。 这些都必须给任务,给汪家的共同信仰和目标让步。 能对她生出忌惮,绝不可能仅仅是害怕劲敌,恐惧死亡。 那他害怕的,还会是什么? 凌越给了王胖子一个噤声的手势,王胖子和丹见状,对视一眼,齐齐看向靠在沙发上昏迷不醒的人,顿时明白了什么。 进来别墅后就开始用热毛巾盖在手臂上不知道要做什么的丹饶有兴致地看着凌越,看她有什么动作。 王胖子鬼机灵地在旁边继续制造一些威逼利诱的废话文学,然后就看见凌越走到卧底脚边,单膝跪地蹲下,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药包。 打开后,里面是少许粉金色的粉末。 凌越对着卧底的脚下轻轻一吹,粉末就洒落而下。 王胖子和丹都探头看过去。 就见卧底的脚下,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出现了一些微弱的荧光。 开着灯都能看见! 一时惊奇,王胖子忍不住惊呼一声:“这些光是什么情况?!” 光?什么光?! 那个凌越对他做了什么吗? 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妙,装晕的卧底在心脏狂跳了几下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忽然睁开了双眼。 然而还不待他打屋里几人一个措手不及,就已经被凌越抢先一步,并指在他胸前两处大穴一点! 睁开眼浑身肌肉已经处于爆发状态的卧底顿时被迫又软了回去,只能睁着一双愤恨凶狠的眼睛瞪着凌越和王胖子。 ——蓝袍藏人丹在沙发背后,他想瞪也瞪不着。 王胖子还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发现人动不了了,王胖子就猥琐地嘿嘿一笑,伸手去戳人家,“好哇你小子!真是大大滴狡猾!居然装晕?没想到吧,咱阿越妹子会点穴,动作还比你快!” 说一下,戳一下:“怎么着?还装不装?装不装?装不装……” 烦人劲简直了,搞得卧底都保持不住怒瞪敌人的狠戾眼神,只能厌烦地用眼睛阴沉地盯着王胖子。 仿佛在说:你tm有本事给我解开再动手! 王胖子gei gei地笑,站起来一手端着酒杯,一手举过头顶,单手摇着花手对着卧底扭腰扭屁股的。 给卧底搞得双眼一闭,爱咋咋地! 眼看都要把人逗自闭了,丹出声提醒了一句,“别闹,先办正事。” 王胖子才意犹未尽,不忘跟凌越说:“想当初在我们那一片儿,胖哥我可是夜场小王子,蹦迪贼溜!” 颇有种忆往昔风华正茂的味儿。 丹这时候坐到了卧底旁边,胖子拉着凌越坐到卧底对面的沙发上。 三堂会审这就摆上了。 “说说吧,你叫什么?” 卧底不想说话,就半睁着眼斜胖子。 不屑一顾的姿态一览无余。 王胖子不爽的“嘿呀”一声,眉毛一竖,狐假虎威上了:“不吭声?搞那什么,非暴力不合作,是吧?我阿越妹子一手点穴功夫,你是还想再尝尝新鲜的?” 他扭头,故意问凌越:“阿越妹子,你们点穴功夫,有没有那种,直接把人点废的?” 凌越配合道:“当然有,比如一个人很擅长轻身功夫,那就点他气檀穴。破了气檀穴,别说提气了,以后走一步路都要喘三喘。” 王胖子狠狠一拍大腿:“这好!这好!咱就点他这个!让他以后就成那个那个那个……” 他想了想:“弱柳扶风!” 在凌越说轻身功夫好的时候,卧底就已经明白,凌越已经认出他来了。 他到底还是睁开了眼睛,却不看王胖子,而是盯着凌越,哑声问:“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那天晚上他动手的时候,利用缩骨功改变了身形,还戴着人皮面具。 今天从见面开始,凌越就没有多看他一眼。 全程也没有身体上的接触。 卧底实在想不通她是怎么认出来自己的。 凌越没有免费给人答疑解惑的兴趣,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而是把视线转向丹:“他应该是故意被你打晕带走的,我们的时间不多。” 就那天晚上此人的逃跑功夫,凌越真不信今天他就那么随随便便比划了几招,就被丹打晕扛走了。 即便是因为他不想暴露卧底的身份,那他直接躲到陈斤水他们身边不行吗? 陈斤水等人本就想要霍绣秀手里的私人u盘,这群目光短浅的家伙即便知道此人是卧底,也绝对会趁机把人抓在自己手里,让霍绣秀他们用u盘去换。 ——甭管霍绣秀会不会傻到真换,他们总是不介意什么办法都尝试一下的。 王胖子和丹还是很相信凌越的,听她一说,也不敢再耽误。 丹掀开手臂上的热毛巾,露出上面展翅腾飞的红色大凤凰纹身,对卧底展示道:“汪家人,你应该认识这个纹身代表了什么吧!” 卧底脸色一变:“你是康巴洛人!” 丹简点头:“你们汪家有条族规,就是遇见一种人,就必须无条件服从那个人的命令。” 而后又简单说了当年汪家的祖先追寻张家人的秘密,一路找到了康巴洛族。 为了让汪家能够代替张家人继续履行责任和使命,结束张家人的宿命,就此摆脱张家延续了几千年的束缚,康巴洛人选择了将张家的秘密告知了那人。 也就是汪家的创建者,汪藏海。 汪藏海回去后,用康巴洛族的凤凰图腾做了汪家的族徽,只是凤凰要比康巴洛族的小一些。 同时,也把那个关于汪家人必须服从康巴洛人的约定,写进了族规里。 听完这段祖先恩怨史,凌越仿佛单纯就是好奇:“既然汪家最初是你们自己选定的接替人,为什么现在……” 凌越只知道张家因为汪家,表面看起来是散了。 而康巴洛族作为张家的分支,还是最初选定汪家的始作俑者,其中,是否还有别的内情。 当然,凌越真正想知道的不是祖先恩怨录,而是丹所说的张家的宿命。 那样一个强大的、传承了几千年的神秘家族,竟也被困了几千年。 她有种直觉,张家的宿命,触及到了这个世界最撼人心魄的神秘…… 第70章 汪先生的命令【礼物加更】 很多时候,在某个固定的对话环境中,某些原本询问起来会显得很突兀可疑的话题,也会显得那么顺其自然。 仿佛真就是话赶话说到了这里。 而这种情况下,只要不是特别隐秘的内情,知情人总会适当放宽自己心底保守秘密的底线。 丹显然也是这样的。 而且对于汪家人背信弃义的行为,他们康巴洛族人永远不会忘记! 说起这个,这些年看到汪家人二话不说就是手起刀落的丹再看向卧底的眼神,就有点藏不住的刀了:“当年汪家祖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关于张家的秘密后,居然从此消失,根本就没有要接替张家的宿命,守好青铜门的意思!而且他还千方百计想要打开青铜门,放出里面的……” 最后半句,丹没有继续说,深吸一口气,愤恨地盯着卧底:“我们也曾派人出来寻找汪家人,但是他们就像一群见不得人的老鼠,躲躲藏藏,根本不冒头!” 而且还利用他们透露的张家的秘密,悄悄渗透张家,最终导致了张家的落败瓦解。 明明当年说好了要接替张家的使命,却不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后,就甩手跑掉了。 转头还建立了一个信仰和理念与张家完全不一样的汪家。 张家追求完美的长生,守护终极的秘密。 而汪家也追求长生,却是想要公布终极的秘密,利用终极,成为掌控所有人命运的牧羊人。 所谓的牧羊人,也可以称之为,掌控命运的神。 王胖子听完,也跟着骂汪家祖先是个小人,汪家缺德冒烟儿的秉性是祖传的。 听得卧底眼睛都气红了,偏偏又无法说什么,只能暗自咬牙,希望跟在后面的人能快点到。 王胖子和丹同仇敌忾地唾骂了汪家几句,很快也整理好心情,利用汪家这条族规,开始对卧底问话。 丹问:“你在汪家的族名叫什么?” 卧底咬牙,眼神闪烁片刻,还是开了口:“汪灿。” 丹点头:“你隐藏得很好,只是输在了经验,你骨子里,还是汪家的作派。” 也不知是夸还是贬。 不过介于丹和王胖子刚当着汪灿的面骂了汪家一顿,凌越个人更倾向于后者。 王胖子问:“除了你,九门中还有哪些是你们汪家人?” 面对王胖子的询问,汪灿回以冷笑。 王胖子气得哎,要不是时间不允许,都想叫丹搞搞这厮了。 比如让丹命令汪灿自己给自己扇大嘴巴子。 丹自觉接过问话的中转站:“除了你,九门中还有哪些是你们汪家人?” 汪灿沉默半晌,在丹不满地晃了晃自己手臂上还没完全褪去的纹身逼迫下,终究还是开了口。 看两人问得差不多了,凌越才开口:“丹,你问问他,三天前的半夜,他来民宿找我,是接的什么任务。” 王胖子瞪眼:“啊?这小子还来找过你?!” 还是半夜! 王胖子赶紧催促丹问问,一边还顺手抄起了茶几上的酒瓶。 一副看汪灿说不出个正经理由来,就要给他脑袋开瓢的架势。 凌越瞥了王胖子一眼。 感觉有些人,只适合乍然重逢。 多相处一阵,就会发现自己手会发痒。 丹照做。 汪灿垂眸,眉头皱得更紧,“汪先生下令,找机会把你带回去。” 凌越:“是给你一个人的,还是所有汪家人的命令?” 丹自发转问。 汪灿:“所有。” 王胖子感觉有些棘手。 别看他对汪家又是骂又是鄙视的,但也知道汪家人不好惹。 现在汪家头头看样子对凌越很感兴趣,居然直接大动干戈,下了这样的死命令,那万一汪家人拼了命地全部跑来抓凌越…… 就算凌越身手好,可也经不住车轮战啊! 汪灿似乎知道他们的担心,犹豫了一下,还是抬眸看向凌越:“汪先生对你很感兴趣,不许我们伤到你,如果能把你请回去就最好了。” 闻言,王胖子率先松了口气,不过还是嘴硬了一把:“就凭你们这群小汪汪,怎么可能伤到我们家阿越妹子!” 他家阿越妹子可是会飞檐走壁,还会葵花点穴手的武林高手! 汪灿对此不置一词,也看不出来是不屑还是默认。 而凌越,已经在不停思索,汪家首领为什么会对她感兴趣的同时,还这么客气。 对,客气! 在了解了汪家人的做事风格后,半夜摸进房间喷迷药这种事,确实算客气的。 这很难不让凌越想到自己的特殊来历。 丹说,当年汪家祖先得到张家的秘密后,消失了。 汪家祖先不仅不接替张家,成为守门人,反而想要打开那扇不知是何来历的青铜门,放出里面的某种神秘。 汪家本身就是由同一个信仰和理念汇聚组成的,那汪家祖先放出青铜门内神秘存在的想法,是否也得以传承下来? 经过这么多年,现在汪家似乎已经有了足够的自信和勇气,将隐藏了几百年的势力暴露在表面上。 甚至还不再担心康巴洛人找上门来。 那这种行为,是否也代表着汪家人掌握了某种神秘? 这种神秘,令他们不再担心康巴洛人的压制…… 凌越脑海里忽然闪出一个念头:不愿臣服的奴仆,在隐藏多年,偷偷发展壮大后,忽然敢于站到对自己依旧具有绝对压制的主人面前,为什么? 仅有的一个答案,自然而然地浮现。 ——他们有了能反制康巴洛人的力量。 就在凌越得出一个答案时,忽然听到窗外楼下一阵细密的脚步声传来。 凌越侧耳一听,竟是已经把这栋别墅全部包围了。 正经事办完,王胖子还在故意逗汪灿,提出的要求羞耻程度不堪入目,属于说出来都要被全网小说平台拉警报的那种。 搞得丹也几度无法开口,汪灿这个直接受害者也气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偏偏王胖子还在那儿说:“哟,怎么就哭了?胖爷我还是更喜欢最开始你那桀骜不驯的样子。” 凌越出声提醒:“别玩了,人追来了。” 竟得到了汪灿投来的感激的眼神。 凌越:“…… ” 她真的没有故意给他解围的意思! 第71章 再入古潼京 即便张鈤山再三表示古潼京里没有宝藏,以陈、李、霍、齐为主导的九门人还是很快集结完毕,轰轰烈烈地奔向古潼京。 “这场景,比起当年张大佛爷带着九门盗四姑娘山的时候,也不差了吧!” 进入沙漠之前的最后一次补给站,有伙计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感慨。 坐在旁边另一张桌子上的老教授嗤笑一声,斜眼要去看说话的那人。 却被同样带了人皮面具,伪装成教授助理的凌越一巴掌按在侧脸上:“教授,赶紧吃,这是咱们进入沙漠之后能吃到的最后一顿热乎饭菜了。” 被动停止转头动作的张鈤山无语,“你看看你有助理的样子吗?” 凌越闻言,放下手,歪头朝他故意放慢了动作地眨了下眼睛。 一直若有似无往这边瞥的前·假沈穹,现霍小媛看见这一幕,瞪大了眼睛,然后反应过来,赶紧撇开脸不再看他们。 也有刚巧看见凌越对着张鈤山暗送秋波的其他几家人,有人不屑,有人惊讶,有人不以为然。 不过,这次特意请来的教授和他年轻的小助理之间有一腿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几个当家人耳朵里。 陈斤水一听,忍不住笑出声,回头对被他当成军师的霍道夫说到:“你看,男人就是这样,七老八十了,还是喜欢鲜嫩的小姑娘,现在还有什么好怀疑的?不就是离不开小情人,所以才非要带个什么小助理的吗?” 霍道夫皱眉:“但是这个教授……” 从一开始,这个教授就出现得很奇怪。 之前名不见经传,刚好他们要去古潼京了,陈斤水就经人介绍知道了这么一个很擅长古月文字的人。 古潼京文明,便是月氏文明的一段历史分支。 陈斤水却已经不想再听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想个办法,到时候怎么多捞点古潼京里的宝贝!” 霍道夫闻言,只能暂且作罢。 霍友雪和齐案眉、李取闹已经结盟,休息的空档,三人也凑在一起。 李取闹自己就是个色胚,自然对老教授和小助理的桃色新闻深信不疑。 齐案眉也不屑一笑:“这些小姑娘,也只能找到这样的捷径了。” 吴家这次就是象征性地派了几个伙计来,还带了吴家的狗王小满哥,以及吴家伙计出门在外人均标配的狗。 他们的目的也不是古潼京里的宝贝,而是在发现无邪的情况下,想办法从其他几门手里保住无邪。 因此全程对这些事并不如何热衷。 凌越一个眼神,就让队伍里原本若有似无盯着他们俩的视线转开了大部分。 这也让张鈤山哪怕心里憋屈得紧,还不得不承认凌越此举甚好。 再次进入这片沙漠,凌越感觉心境有了很大变化。 第一次来,是阴差阳错,是为钱被迫。 这一次来,却是多了对古潼京能给她带来的线索而满怀期待,也有想到无邪黎蔟他们而生出的莫名的怅然。 不知道黎蔟那小子,现在到底在哪,是不是还活着。 无邪从沙漠里出来后就彻底消失在九门的视野中,至今不知去向,也不知生死。 但怅然也只是短暂的。 王胖子曾说,无邪布下的这个局,哪怕他死了,这个局也会继续推行下去。 只希望他求仁得仁,至死无悔吧。 在凌越看来,人若是死在坚持奔赴目标的道路上,全然是死得其所,无甚值得悲伤遗憾的。 九门的人别的不说,倒斗的祖传手艺是真不错。 相比起上次一堆演员和路人甲乙丙丁,这次凌越跟着大部队从另一条路进入白色沙漠的速度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还带进去了大量的物资。 陈斤水手里有从孤陵里拿出来的那本涉及古潼京的经书,经人翻译后,能大概找到古潼京入口附近。 众人就在这里安营扎寨。 凌越和张鈤山作为被陈斤水聘来的技术顾问,扎营的时候自然也是住在陈家的帐篷里。 或许是为了传达男人之间那点默契,陈家给他们俩安排在了一个帐篷里。 掀开帘子进了帐篷,一看那张单人行军床,张鈤山就忍不住回头给了凌越一个“你看怎么办吧!”的眼神。 凌越丢下背包,脚步都没有半点犹豫地直接走到床边,坐下就开始脱鞋子。 张鈤山一惊,慌张之下就要背转身去。 可转到一半或许又觉得凌越只是脱个鞋子,又不是脱衣服,他这样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 于是整个人就呈现上半身扭到九十度开外,脚却还只转了四十五度的别扭姿势。 凌越眼睑都没抬一下,将鞋子里早就想脱鞋抖一抖的沙粒都倒干净了,又拍了拍袜子上沾染的沙子,这才重新穿上鞋子。 弄好了,凌越看看手,站起身绕过杵在那里当木头桩子的张鈤山,出了帐篷找水洗手去了。 眼看人自顾自就这么走了,张鈤山已经不知道自己无语了多少次了。 也不知道凌大小姐这次回来后,为什么对他的态度又这么差了。 比初见时总怼他的那种还要差。 绝对的有事张会长无事当空气。 对比之下,张鈤山竟然觉得当初凌越喊他张老板的时候的态度,居然已经算得上温和客气了。 凌越找地方洗了手,霍小媛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凑了过来,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期期艾艾地问:“李助理,你和贾教授之间……” 凌越面无表情,就直直地盯着霍小媛。 霍小媛被看得不自在,悻悻然一笑,剩下的话说不下去了。 这时候,凌越才用搭配着此次苹果脸改变的甜妹音冷冰冰说了句:“关你屁事。” 说完转身就走。 霍小媛脸上的笑一僵。 这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凌越顺势凑了过去,就发现营地边沿的位置有个洞,旁边是揪着个少年的陈斤水。 得到消息的霍友雪等人快步走了过来。 凌越也很快从几人对话中,明白原来这个少年就是黎蔟好朋友之一,杨好。 杨好脸色不太好,神色还有些恍惚,被陈斤水恶声恶气问黎蔟和古潼京的消息,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挣扎起来,大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放开我!” 这群人里就没一个好人。 这样的挣扎当然是徒劳的。 陈斤水冷笑一声,把杨好往地上一丢,朝身后的伙计摆了摆手。 那伙计就走了上来,对着杨好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杨好在沙地上翻滚,蜷缩着身体护住脑袋。 凌越走了一下神,心说这小子一看就没少挨打。 经验挺丰富的。 杨好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义气有一点,但不多,很快就把他知道的都说了。 当初无邪是怎么带着黎蔟进沙漠的,这次黎蔟又是怎么带着他们进入古潼京的。 听起来连狗屁倒灶的事都说光了,实际上有用的信息却很少。 也不知道他是本来就知道得不多,还是故意如此。 陈斤水和霍友雪他们还想再对杨好逼问,霍道夫却出声阻止:“说再多也没用,现在入口就在这里,我们准备一下,亲自下去看看岂不是更好?” 说话间,他给陈斤水递了个眼神。 虽然陈斤水不明白霍道夫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出于对这位军师的信任,还是选择了罢手。 整个营地都是九门的人,也不用担心杨好跑掉。 陈斤水他们就任由杨好躺在地上,没人理他。 杨好害怕地捂着脑袋,半天没敢动弹。 直到有人在他旁边蹲下,声音甜美地关心他:“小弟弟,你还好吧?伤得重不重?” 杨好身体抖了一下。 大概是没有从这道声音里察觉到威胁,这才慢慢地露出眼睛。 往上抬高视线,正对上一双漂亮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第72章 人老觉少的张鈤山 看着被凌越带回来的杨好,还在想着要怎么跟凌越好好沟通一下的张鈤山皱眉:“你把他带回来干什么?” 感受到账鈤山的不喜,杨好胆怯地缩了缩脖子,不自觉地往凌越身后躲了躲。 凌越安抚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让他去床上坐好,自己去找了医疗箱出来,并不理解张鈤山的询问。 虽然救杨好奶奶只是巧合,但既然已经做了,自然要发挥它最大的价值。 杨好是黎蔟看重的朋友,这次有了古潼京同生共死的经历,他们之间的感情必定越发深厚。 黎蔟是无邪计划的一枚重要棋子,身上还有一种可以从蛇毒里读取记忆的特殊能力,未来更有可能进入汪家…… 这实在是一个很有用的人。 凌越需要加重自己在黎蔟心里的分量。 以此作为她寻找回家线索的后备方案。 ——如果古潼京无法给她明确的回家线索,凌越需要更多的途径和助力。 九门,无邪,汪家,黎蔟,张家,张鈤山,都是她需要谨慎经营的选择方向。 而解雨辰,梁弯,王胖子,杨好,是顺手为之的储备助力。 但凌越不会做得太明显。 张鈤山对杨好并不如何在意,杨好刚挨了一顿打,知道自己刚出蛇窟,又入虎穴,哪里敢吭声。 在凌越不说话的情况下,帐篷里的氛围就有些安静得古怪了。 不过这份古怪并没有持续多久,有陈家伙计来找张鈤山,说是陈斤水邀请他过去喝一杯。 外面传来阵阵欢声笑语,掀开的门帘外,还飘来阵阵烧烤的味道。 等张鈤山走了,凌越才压低了声音跟杨好说:“好了,接下来你只要注意点,不要沾水。” 大概是觉得凌越是这群人里为数不多的好人,杨好忍不住向她求救:“姐姐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想跟这群人呆在一起,他们都不是好人!” 凌越无奈地摇摇头:“我能怎么帮你呢?不说这里本身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进出,一个是现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的海子,一个是有九头蛇柏出没的沙路。就算你跑出了这里,外面就是境外沙漠无人区,你要怎么走出沙漠?” 杨好呆了呆,显然也才想到这一点,沮丧地垂下了脑袋。 眼神慌乱地左右漂浮,落不到实处:“那我该怎么办?难道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凌越收拾好医疗箱,意有所指地说:“别怕,你只要乖一点,会没事的。” 杨好只当她是安慰自己,苦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揉脸,然后揉到了淤青的脸颊和嘴角,顿时痛得龇牙咧嘴。 凌越还没见过这样一言难尽的人。 居然都能把自己脸上的伤给忘了。 杨好也发现了自己这样的举动太蠢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紧绷的情绪倒是缓和了不少。 他抬眸,认真地对凌越说:“姐姐,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杨好。” 凌越懒得说自己当初随口一编的假名,“你就叫我李助理就行了。” 之后有陈家伙计端来一大盘烤好的烧烤,说是贾教授特意叮嘱的。 凌越和杨好就在帐篷边上,掀开门帘,支上一张桌子,一边看外面闹腾的人群,一边吃烧烤。 吃饱喝足,杨好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 期间,他一直若有似无地偷偷看凌越,也不知道看个什么劲儿。 直到凌越叫人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两人坐在小马扎上看这片白色沙漠里的星空。 杨好才犹犹豫豫了半晌,左右看了看,然后往凌越那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说:“李姐姐,你跟过来,也是为了古潼京里的宝藏吗?” 凌越还在数星星,闻言很不走心地说:“陪教授出差,来打工的。” 杨好“哦”了一声,发现凌越聊天的兴致不浓,有点儿郁闷,又有点抓耳挠腮。 他也没别的意思,就是青春期的少年遇到个对他好的漂亮小姐姐,难免就忍不住想跟她多说说话。 要是能找几个她感兴趣的话题,自己再滔滔不绝的一顿说,把人逗得笑开了花,满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那可就更有成就感了! 一边是知道不能说太多,一边是蠢蠢欲动想要开屏吸引漂亮小姐姐的注意力,杨好感觉自己为了替好兄弟黎蔟保密,牺牲可太大了! 夜深了,营地里的人闹腾了大半个晚上,一个个也陆续回了帐篷里休息。 虽然很不情愿,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在霍道夫找来的时候,杨好还是依依不舍地跟着他离开了。 临走前,霍道夫回头看了凌越一眼,转眸对着刚才跟他一起回来的张鈤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来李助理很喜欢这小子啊,也是,到底年龄相差不大,更说得来也是应该的。” 这个霍道夫面白如玉,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精明的眼睛里全是野心。 也就陈斤水这个不愿意多动脑子的武夫真相信这人是真心实意,踏踏实实跟着他混。 张鈤山配合着露出一个不大好看的脸色,语气硬邦邦地跟霍道夫客套了两句,前脚刚把人送走,后脚就扯着凌越回了帐篷。 霍道夫见状,哼笑一声。 杨好也后知后觉发现霍道夫那番话是在挑拨凌越和张鈤山之间的关系。 想到那个糟老头进去之前难看的脸色,以及李助理不自在的神态,杨好转身想去跟人解释,再不然就干脆揍那老头一顿! 霍道夫冷下了脸:“想清楚你自己现在的处境,自己小命都保不住,还想充什么英雄?” 杨好神色变来变去,满心不甘,却毫无办法。 霍道夫又故意放缓了语气,拍了拍他肩膀:“这就对了,你要知道,现在能保住你的,只有我霍道夫。小子,好好跟着我,别瞎跑。” 一紧一松,方是训狗之道。 就凭杨好和黎蔟的关系,黎蔟和无邪的牵扯,霍道夫不介意稍微花点小心思,把这条狗训得听话点。 在外面做足了戏,回到帐篷里,凌越一反这几天的态度,主动让出单人床,自己寻了个位置打坐。 张鈤山看看床,又看看坐在地上的凌越,一时竟有些受宠若惊。 犹豫了一下,他试探着出声:“要不,还是你睡床吧,我不睡觉也没事。” 凌越睁开眼,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行领会。 深知这一幕到底有多熟悉的张鈤山:“……” 半夜。 在床上躺尸了一个小时都没睡着的张鈤山睁开了眼睛:不是,她学我干什么! 翻身,侧躺着继续闭眼睡觉。 又一个小时后,张鈤山再次睁开了眼睛,看着帐篷布暗暗思索:那态度,确实不太合适,她是在说她之所以对他这么冷淡,是因为他的态度让她生气了吗?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张鈤山有心想解释一下自己的态度没有别的意思,但是翻身面朝外面,就着帐篷外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看见凌越一动不动盘腿坐在那里。 似乎已经进入了另一种深度睡眠,出声的话会打扰她吧? 张鈤山尽量放轻动作,又转了个身…… 不等他再琢磨些什么,一道轻微的破空声袭来,张鈤山浑身肌肉一紧,战斗的直觉让他想要翻身闪躲。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人刚跃起一半,袭来的东西仿佛提前预判到了他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张鈤山自己跳起来挨的这一下。 砰的一声。 张鈤山双目紧闭,倒在床上一秒入睡。 昏暗中,凌越睁开了眼睛,看了床上一眼。 看来真是人老了,觉也少了,翻来覆去折腾两个多小时了都没睡着。 烦人。 第73章 杨好的成长 这天晚上,营地里的人,除了被凌越点了睡穴的张鈤山,其他人到底没能睡个安稳觉。 这群九门人,别看齐、霍、李三家联手,陈斤水愣是靠着手里的那本与古潼京有关的经书,以及陈家一向行事狠辣的作风,压得霍友雪他们不敢撕破脸。 甚至陈斤水还在霍道夫的出谋划策下,在这场集体探宝行动中,隐隐占据上风。 也因此,陈家的帐篷是距离古潼京入口最近的。 凌越和张鈤山的帐篷就挨着陈斤水和霍道夫的帐篷不远,在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入口处忽然钻出来一群人。 虽然他们已经尽量放轻了动作,凌越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他们的出现。 起身避开光照,来到帐篷门帘边,凌越拉开一道口子。 借着外面的照明灯,影影绰绰看见了这群人架着一个腿脚不便的人。 凝眸看去,却是有一段时间没见过的黎蔟。 所以,这群是汪家人。 他们已经发现了黎蔟的特别,准备带他回汪家? 凌越没有出声,而是等待着。 营地里有吴家带来的狗,还有守夜的伙计,这群汪家人绝无可能避开众人,悄然离去。 果然。 很快,一只狗就冲了出来,一把将黎蔟扑在了地上。 却没有攻击他,而是嗅了嗅他身上的气味,很是温顺地舔了舔黎蔟地脸。 汪家人被突然冲出来的狗吓了一跳,露出了响动,惊醒了守夜的伙计,很快迎来九门之人的缠斗围堵。 陈斤水也还没睡觉,听到动静,立刻跑了出来。 发现汪家人,当即眉眼一竖,神态里露出狠辣,九爪钩舞得虎虎生风,与这群人中为首的那人打得不相上下。 这么一缠斗一起,黎蔟反倒是被丢在地上无人顾及。 凌越观察了一下周围,当即摸过去把人就近拖进了一个空帐篷。 黎蔟看到一个长相可爱的小姐姐费力地把自己往帐篷里拖,也知道她是在帮自己,忙挣扎着自己也蹬腿用力。 然而这对于本来就是假装力气不大的凌越而言,就是帮倒忙。 凌越就看他身受重伤还不忘瞎折腾,最后成功地把自己折腾得厥了过去。 无奈一叹,凌越俯身,将人抱到了床上,而后直接坐在地上给他把脉。 五脏六腑有明显内伤,似乎是被什么强大力量直接正面震伤的。 手脚肋骨也有不同程度的骨折骨裂,重伤后还没有得到有效治疗,身体里还残留着毒素。 凌越忍不住皱眉。 侧耳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确定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来打扰,凌越翻身上床。 把昏迷的黎蔟捞起来,给他摆了个更有利于筋脉畅通脏腑五行相合的五心朝天的姿势。 她自己也坐在他身后,以打坐的姿势双掌抵在黎蔟背部心、肺相应的两大命脉之地,抓紧时间给他输送内力,为他疗伤。 黎蔟不是习武之人,筋脉十分脆弱。 凌越不敢太急,只能将内力压成细如发丝缓若微风,一点点给他梳理内腑淤堵重伤之处。 当听到有脚步声渐行渐近,凌越在最后关头收了内力,将依旧昏迷的黎蔟放到床上,自己闪身,快若闪电,带着一阵风离开了帐篷。 第二天,黎蔟醒来后,九门的人就迫不及待把他拎出来,逼他说出无邪到底想做什么,以及古潼京下的宝藏在哪里。 黎蔟都懵了,面对虎视眈眈的一群人,他忽然想起自己在蛇毒幻觉里看到的无邪的叮嘱,立刻道:“我要见小满哥!我只跟他说!” 霍友雪和陈斤水几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让吴家把小满哥请出来。 然而面对一只体型健硕的黑背德牧犬,黎蔟傻眼了。 无邪也没说小满哥不是人,而是一条狗啊! 凌越跟着张鈤山,站在陈家伙计里,看见这一幕,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张鈤山关注到她嘴角的笑意,再看黎蔟,上下左右地看,也没看出来这小子身上有什么特别的。 怎么对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昨晚上还直接把他点晕了! 因为吴家狗王小满哥对黎蔟亲近的态度,吴家伙计立刻把黎蔟当成了他们吴家的人,十分客气,还想把人带回去。 然而陈斤水等人如何肯干,三言两语间就把吴家几个伙计压了回去。 不过对黎蔟动粗肯定是不行了。 于是可怜的杨好,再一次成了毒打对象。 凌越:“…… ” 这小孩儿真挺倒霉的。 且不说杨好倒霉不倒霉,这一招确实有效,黎蔟说出了霍友雪等人最关心的古潼京宝藏。 此话一出,就连心机深沉的霍道夫都忍不住出声:“所以你说,那个黄金洞里,全是金银珠宝?你给我好好讲讲,那里到底是什么样子!” 得知黄金洞居然就在他们昨晚烧烤的下面,众人坐不住了。 立刻对照着地图,定准了宝藏的方位。 古潼京里危险重重,霍道夫选择把杨好带着一起下去,杨好好不容易才从下面逃出来,根本不愿意再下去。 黎蔟倒是想自己下,可霍道夫不知道跟陈斤水说了些什么,陈斤水让黎蔟留在上面。 霍道夫三言两语间,就挑拨得杨好对黎蔟生了嫌隙,又有霍友雪等人故意在旁边敲边鼓。 等杨好从谈事的帐篷里出来后,就大喊着黎蔟的名字,冲过去就按着黎蔟打了一顿。 看起来非常生气的样子。 其他人乐得看两个好哥们儿反目成仇,凌越却看见了杨好故意避开了黎蔟身上的伤口。 她明白过来。 看来这个杨好做戏的功夫进步得很快,他也已经明白过来,现在他和黎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根本不能做出违背陈斤水等人意愿的事。 现在趁机来一出翻脸的戏码,或许能让陈斤水他们对杨好和黎蔟更放心一些。 凌越并不知道,就是因为昨晚霍道夫对她和张鈤山的挑拨,让杨好明白这些人说的话根本不可靠。 也是因此,今日被霍道夫等人挑拨离间的时候,除了一开始因为恐惧而生出的对黎蔟迁怒式的愤恨,杨好很快就清醒过来。 同时也明白了霍道夫他们费心挑拨的用意,就是为了让他和黎蔟翻脸,把他拿捏在手里,好利用他威胁黎蔟。 由此可见,霍道夫他们嘴里说着黎蔟变了,黎蔟舍弃了他,舍弃了他们之间的兄弟情。 实际上他们比谁都清楚,黎蔟对他杨好的在意。 既然如此,杨好也就不相信黎蔟真的会为了自保,就故意推他下去送死。 想通的瞬间,杨好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仿佛在那一瞬间,他就不再是从前那个色厉内荏一事无成的草包混混儿。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杨好在被人拉起来的时候,恰好抬头看向了凌越的方向。 两人四目相对,杨好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抿唇低头,捏紧双拳,作出怨气难消的样子。 杨好被霍道夫陈斤水他们拉着下去了,剩下的人都各自散去,躺在地上的黎蔟也被人架起来送回了帐篷。 凌越看霍小媛跟了进去,转身也回了她和张鈤山的帐篷。 老神在在坐在床上的张鈤山看她进来,正要开口说什么,忽见她拎起背包,略微一想,就明白她想干什么了。 心里偷偷酸了一下,张鈤山还是尽量展示自己的沉稳内敛,端庄大气:“下去后小心一点,记得到时候来找我。” 他还要完成凌越和无邪的约定。 凌越“嗯”了一声,走到帐篷门边上的时候,侧身回头看他。 张鈤山还以为她要对自己说点诸如“你也小心、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心里还有点儿隐约的高兴。 谁想她开口说的话却是:“杨好不会上来了,到时候你看着点黎蔟。” 张鈤山眼睛里的星星,没了。 第74章 一言不合就跳崖 从挖开的入口,一行人鱼贯而入,下了古潼京。 入口处有人把守。 张鈤山狐假虎威,利用陈家特聘专家的身份,帮凌越支开了那两个伙计。 凌越趁机跳了下去,远远跟在陈斤水等人身后。 这次下来的伙计主要是陈家的,霍李齐三家也派了伙计跟下去,但是只有陈斤水和霍道夫亲自下场,可见陈斤水对宝藏也是有点其他心思的。 然而古潼京无处不在的蛇和一言不合就放虫的机关并没有让他们如愿,在进入地图上标记的核心区后,穿过无数的碎石和塌陷,很快就遭遇了黑毛蛇的袭击。 一行人慌不择路,在经过一处密室,拿取里面的石碑时,又触发了机关,房间里出现了很多黑毛蛇和尸鳖。 黑毛蛇毒性大,弹跳飞跃的能力惊人。 尸鳖有毒,见人就咬,眨眼间就遍布了墙壁两边和地上。 眼看就要无路可逃了,陈斤水果断扯过一个伙计推倒在地,然后自己踩着伙计的身体跑了。 霍道夫见状,自然赶紧跟上。 有的伙计动作慢了半拍,不是被蛇咬了,就是被虫子咬了。 一时间大呼小叫痛呼求救声搅成一团。 面对这样的凶险,杨好吓得手脚发软,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虫子往自己身上爬。 看来今天是真要死在这里了! 就在杨好认命等死的时候,一道人影忽然从上面滑了下来。 还不等杨好看清滑下来的究竟是人是鬼,他就被那人拎着背后的背包,带着原地起飞了。 杨好惊呆。 飞、飞起来了? 杨好下意识“哎?”了一声,惊呼声刚冒出喉咙,就有一道声音冷冷地道:“闭嘴。” 声音不大,也算不上严厉,但就是让杨好瞬间不敢吭声了。 忽然悬空的感觉让杨好忍不住挣扎了一下,但也很快反应过来。 不对啊,这个人是在救他,他扑腾个什么劲儿啊! 于是老老实实被人拎着,很快就离开了密室。 等重新两脚踩地,杨好赶紧回头一看,才发现刚才带着他一路从空中飞着跑出来的人,居然是昨晚上给他包扎伤口,态度也很友好的贾教授的助理李姐姐! 看她一路上都没出声惊动陈斤水等人的副姿态,明显就是偷偷跟下来的。 杨好一时间不知道该作好表情,因为他猜到,这位李姐姐,明显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那不是废话嘛!都能带着他在墙上一踩就飞出去好几米远,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凌越也不在意他复杂的眼神,查看了一下四周。 确定暂时没危险,这才低声对他道:“不要出声,你先跟着我,等事情办完了,你就可以回去了。” 不再软甜的声音让杨好又是一愣。 直到凌越已经走出去一段路了,杨好才压下翻腾的思绪,赶紧追了上去:“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还想问,如果可以,能不能把黎蔟也救出来。 这里出去没走多远,就是一个悬崖,凌越正要路过,离开。 忽听下面有异响,空气里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烤虫子的气味。 别问她为什么一闻就知道是烤虫子,问就是经验丰富。 想到和杨好黎蔟他们走散的黑瞎子梁弯等人,凌越站住了脚。 杨好还想追问,被凌越和在外面时全然不同的冷淡疏离唬得不敢再吭声。 就这样,两人在上面站了一会儿。 悬崖下,黑瞎子刚问过梁弯和苏皖为什么不出声求助。 梁弯兴致不高,懒得说话。 苏皖老老实实回答:“孟子说,威武不能屈,我可不想落到落到敌人手里。” 这道声音有些陌生,凌越并不能将之和自己认识的人对上。 不过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人。 凌越回头问杨好:“你和苏皖他们是什么时候走散的?” 杨好一听,这人居然还知道苏皖! 顿时也急了,内心里也不由自主地生出更多期待,“李姐姐,你认识苏皖?” 他想了想,眼睛更亮了:“你是不是无邪的人?!” 怕凌越性子冷淡,不耐烦多说废话,杨好又接着说:“我们这次下来的一共有四个人,我,苏皖,黎蔟,还有弯姐,之后我们还遇到了无邪和黑眼镜。无邪不知道去了哪,黑眼镜救了我们,之后就一直在一起!” 凌越点头。 下面那个少年刚才说话是在回答别人,可见下面至少有两个人。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凌越言简意赅,叮嘱完杨好,自己转身就对着面前看不见底的悬崖一跃而下。 杨好吓了一跳,赶紧追了两步,又在悬崖边上不得不停住了脚:“李姐姐!你干什么?!” 怎么一言不合就跳崖啊! 落到能看见篝火的光,以及坐在篝火边的三道身影时,凌越抽出墨竹,在悬崖上横着推了一把。 改变了坠落方向,卸去下坠之力后,凌越旋身安然落地。 抬眸就对上不约而同望过来的三双眼睛。 看到从天而降的陌生人,刚开始梁弯还有点不安,就怕又是那群汪家人发现了他们没死。 但在看到对方手里眼熟的墨竹后,梁弯一下子就反应过来,缓缓站起来,难以置信地喊:“阿越?” 凌越才想起来自己还戴着人皮面具。 不得不说,张鈤山做人皮面具的手艺是真的一绝。 不仅透气贴肤,还能如同人的第二张脸,表情完全不会僵硬死板。 有时候凌越自己都会忘记自己脸上还贴着东西。 现在也已经没必要掩饰身份了。 摸到耳后的边沿,凌越撕下人皮面具,露出她原本的脸。 又将美瞳取出来,恢复了原本的瞳色。 看到真的是凌越,梁弯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一阵风地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凌越的腰。 脑袋贴在她怀里蹭啊蹭,委屈又可怜:“阿越!真的是你!你是来救我的吗?呜呜呜我就知道阿越一定会来救我的!” 那精神奕奕的样子,一点看不出来好几天没吃没喝。 黑瞎子和苏皖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黑瞎子墨镜下的视线也停留在凌越身上,她的到来,仿佛带来了生的希望。 确实很让人惊喜。 就连不怕死的瞎子他,也忍不住为她的到来而心生欢喜。 只有苏皖呆呆的问:“阿越?啊,你也是从上面掉下来了吗?” 好吧,现在在这里等死的人从三个变成了四个。 苏皖想了想,还是没能get到梁弯为什么这么开心。 难道她们俩姐妹情深,能死在一起,弯姐就感到幸福无比? 苏皖想了一下自己和好哥,鸭梨一起死在这里的画面,然后惭愧地低下了头。 果然,他还是没办法像弯姐那样发自内心的开心、幸福。 可恶! 难道他和鸭梨好哥的兄弟情,到底还是输给了弯姐和她闺蜜的姐妹情吗?! 第75章 悬崖救人 任由梁弯抱着发泄了一下情绪,凌越才把人推开。 看了看篝火边上烘烤着的虫子,又看了看嘴角带着点浅笑,依旧老神在在坐在地上的黑瞎子。 打了个招呼:“哟,吃着呢?” 黑瞎子嘴角的笑意更甚:“是啊,你也要来一口吗?” 凌越摇头:“不用了,下来之前刚吃过了。” 苏皖被两人过分平平无奇的寒暄给弄懵了:“不是,姐姐,黑爷,你们认识啊?” 黑瞎子语气轻松,调侃道:“不仅我们认识,她还和无邪,黎蔟,都认识。”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尾音:“她和黎蔟啊,关系可好啦~” 苏皖顿时眼前一亮,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凑到凌越面前:“你不会就是鸭梨说的那个,他在沙漠里喜欢上的凌越吧?!” 自从鸭梨失踪又回来后,除了装逼地说他在沙漠里如何叱咤风云,就是说他喜欢的人有多厉害。 苏皖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杨好也是一听黎蔟说凌越,就生理性头疼,立马找借口跑路。 如果黎蔟在这里,必然忍不住抓狂。 怎么他本人都还没表白呢,身边的人一个个就全抢先了? 凌越看了少年一眼,无视了黑瞎子看好戏的表情,抬头看悬崖高度:“你们怎么跑到这下面来了?” 运气还挺好,都没把他给摔死。 梁弯也终于从激动中缓了过来,依旧挽着凌越的手臂,乐颠颠地说了他们进入沙漠后的遭遇:“阿越,你不知道,我们这次进古潼京,可遭大罪了!先是遇到了谋财害命的导游,又遇到了会动的树,和特别多的蛇!其中有条白蛇,大得不得了!……” 看她似乎还要长篇大论地说下去,凌越暂时阻止了她:“上面还有个人等着,我们先上去再说。” 虽然凌越态度很冷淡,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她都没理,但天生钝感十足的苏皖还是热情不减,“凌越姐,上面等着的人是谁?我们认不认识啊?” 说完了才眨巴了一下眼,惊讶得五官都在用力:“啊凌越姐,你是说我们可以上去?”他把头往后仰出了一百八十度,还是看不到头。 黑瞎子在看见凌越下来的时候,就知道她有能力上去。 这会儿也不耽误了,拍拍手,站了起来:“怎么上?” 凌越估算了一下刚才下来时感受到的高度,定好了位置,往后拉开距离,尽量让自己与峭壁之间的角度更缓。 梁弯和苏皖什么都不懂,只能老老实实在边上看着。 当凌越整个人已经渐渐退出篝火能照亮的范围,陷入了黑暗中看不见人影了,苏皖和梁弯对视一眼。 苏皖小小声问:“弯姐,凌越姐真的可以带我们上去吗?” 梁弯现在都成凌越吹了,特骄傲地挺了挺胸口:“那当然!阿越超厉害的,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苏皖“哇~”了一声:“会飞檐走壁那种?” 梁弯点头:“嗯,当然,飞檐走壁就是洒洒水啦。” 仿佛会飞檐走壁的人是她自己。 就在两人小声嘀咕的时候,黑暗中,一道几乎让人看不见的雪丝骤然射出,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叮”的碰撞声,箭矢穿透岩壁,雪丝绷紧。 越是黑暗的地方,黑瞎子看得越清。 他看见凌越从腰包里掏出了一副雪白轻薄的手套,戴上后,就抓着雪丝疾走数步,然后左手松开雪丝,脚下一点。 整个人就斜刺里飞了出去。 梁弯和苏皖只看见凌越往悬崖上飞了一截,很快就又看不见人影了。 黑瞎子却看见她利用雪丝飞上了悬崖二十几米的高度,然后将后腰挂着的墨竹往崖壁上插,暂时用武器在那里做了个踏足借力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后,凌越重新落下来,看了黑瞎子一眼,对梁弯说:“我先把你带上去,杨好在上面,包里有物资,自己先包扎伤口补充体力。” 梁弯感动得眼泪汪汪,赶紧跑了过去,自发自觉地双手抱住凌越脖颈,把自己挂在她身上:“阿越我准备好了,快带我飞吧!” 凌越失笑。 但还是如了她的意,单臂圈住她的腰,左手松开雪丝,内力触发手镯内的机关,同时运转轻身功法,利用雪丝回收的拉力,带着梁弯飞上悬崖。 在雪丝长度到达极限的时候,凌越在横插的墨竹上借力一点,再次带着梁弯二次飞跃。 顺利到了悬崖之上的平台。 自从凌越二话不说就跳了悬崖后,杨好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他肯定是不愿意一个人离开的,不管是因为凌越救了他,还是这里充满了各种危险。 他掏空了背包,也没找到能用的工具,又想到凌越跳之前让他等在这里。 杨好心急难耐,也只能坐在地上这么干等。 每一秒的等待都是一种煎熬。 就在杨好觉得自己仿佛等了几万年,脑子里已经想过上千种不好的猜测的时候。 悬崖下忽然蹿上来两个人,把等在悬崖边上的杨好吓得屁股擦地连连后退。 做好了拔腿就跑的姿势,杨好才定睛看去。 发现上来的居然是梁弯和另一个长得特别漂亮,但完全不认识的女生。 杨好高兴了几秒,很快又着急起来:“弯姐,你们上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个脸蛋圆圆的,长得特别可爱的姐姐?” 终于逃出生天,梁弯再看周围的悬崖陡壁黑漆漆甬道山洞,都觉得特别亲切特别美好。 看见杨好的时候,也觉得这小屁孩儿几天不见,又长帅了! 听到他的问话,梁弯想都不想就说:“什么特别可爱的小姐姐?难道弯姐我就不可爱了?” 杨好气急,还要跑悬崖边上往下瞅,身边却忽然又有人跳了下去。 杨好惊讶:“哎?哎!” 后知后觉发现,这场景,怎么那么眼熟? 再一仔细回想,刚才上来的那个陌生人,除了长相,身形、衣着,还有高马尾,不都跟李助理一样嘛! 杨好想到当初他和苏皖去新月饭店,在某个房间里看到的挂在墙上的人脸,好像有点儿明白了。 等他回头,就看见梁弯找到了水和压缩饼干,坐在地上埋头苦吃。 他稍微捋了一下目前的发展。 李助理和九门的人一起来了古潼京,在营地里帮了他。 陈斤水他们下来的时候,李助理还悄悄跟了下来,然后在危险时刻救了他。 现在又从悬崖下面把看起来饿了好久的弯姐救了上来,完了再下去…… 杨好眼睛越来越亮,他迫不及待凑到梁弯面前问:“弯姐,苏皖和黑爷他们是不是也在下面?!” 梁弯嘴里都是食物,以前她对压缩饼干爱搭不理,现在饱腹感极强还能最快补充体力的压缩饼干简直就是她的神! 被杨好问,她腾不出嘴巴回答,就唔唔的点头。 杨好就明白了。 他们还真在下面啊! 放松地坐在地上,看向悬崖的方向,杨好忍不住笑了出来。 也终于有心思关注其他问题了:“弯姐,你们认识这位李助理啊?哦,她脸都是假的,那名字肯定也是。弯姐你知道她叫什么吗?她和黑爷一样,都是无邪的朋友吗?” 畅快地喝了一大口水,梁弯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是啊,我和阿越关系好得很,你不知道她吗?黎蔟那小屁孩儿没跟你们念叨?反正我是听得够够的了。每次遇到阿越,黎蔟就跟丢了脑子一样,切,恋爱脑!” 假使看到凌越就又哭又笑,恨不得把自己挂在凌越身上的人不是梁弯自己。 她此时对黎蔟的不屑,必然是没有酸溜溜柠檬味儿的。 第76章 科学算命?【礼物加更】 有些事情,看着别人做,可能会羡慕,会向往。 但真轮到自己上的时候,那点羡慕和向往立马就碎成了渣渣。 凌越把梁弯带上去后,再下来,第二趟就准备把苏皖带上去。 然后问题就来了。 “凌越姐,我我我、我这样抱你的腰,不好吧~”苏皖脸红红地一会儿看凌越,一会儿别开脸看别处。 一副羞答答纯情少年的模样,嘴里还嘀咕:“那什么,朋友妻不可欺……” 黑瞎子都被逗笑了:“说什么呢?大声点儿呗,听不见!” 凌越站在那里,什么话都不说,也不想说。 苏皖左手按右手,按完了又右手按左手,磨磨蹭蹭挪到凌越身边,又开始念念叨叨:“凌越姐,这根线那么细,会不会半道上就断了啊?断了的话,我们会重新摔下来摔死吧……” 凌越眼神闪烁,刚准备对这个啰哩啰嗦的少年伸出罪恶之手。 察觉到她意图的黑瞎子已经抢先一步,悄没声儿地在苏皖后脖颈处一捏。 苏皖就翻着白眼晕过去了。 黑瞎子把软面条似的苏皖拎着,往凌越面前一送,笑出一口大白牙:“阿越,给!” 仿佛在送什么礼物,脸上全是求夸夸的神色。 凌越第一次给了黑瞎子一个正面的、中肯的、饱含赞赏的微笑。 然后拎着晕过去的苏皖,再次借着雪丝的力道踩着石壁很快消失在昏暗中。 崖底突然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黑瞎子转身看了看这里。 在凌越出现之前,黑瞎子是真的曾以为这里将会是他的葬身之地。 虽然遗憾,但这样的结局,其实也挺符合他曾经对自己结局的预想。 日复一日,行走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终有一日,他会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倒是不曾想,瞎子他呀,运气就是这么好,绝境里总能遇到贵人。 嘿,就是死不了~ 哼着歌,黑瞎子悠闲地用匕首在旁边石壁上写写画画。 “黑瞎子到此一游”七个字龙飞凤舞,张牙舞爪地刻在了石壁上。 还有时间,他就在后面又画了个墨镜。 退后一步,看了看, “啧~完美!” 嗒—— 凌越再次下来,落地的脚步声比刚才要重一些。 黑瞎子墨镜后的眼睛看了看她脚下,嬉笑着重新坐回了篝火边上,还招呼凌越也坐过去:“阿越美女也来感受一下呗,顺便给瞎子说说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知道所有计划的黑瞎子其实猜也能猜到,现在外面肯定是九门的人挤破了脑袋往古潼京里钻,隐藏身份的张鈤山也会最后一次确认九门中哪些是汪家人。 再在最后时刻,以古潼京里的宝藏为诱饵,威逼利诱陈斤水他们配合铲除渗透在他们手下伙计里的汪家人,达到第一遍清洗九门的目的。 而第二次对九门的清洗,将会在古潼京里。 这处悬崖笔直陡峭,上下垂直,崖壁上更是光滑异常,直上直下三十多米的高度。 中途只有二十多米处的墨竹可以借力。 来回连续跑了两趟,凌越也感觉有些疲倦,没精力去多想。 既然黑瞎子摆出一副要私底下聊天的架势,凌越也就干脆在他对面的沙地上坐下了,一边休息恢复内力,一边听黑瞎子想说什么。 “张鈤山在外面,九门的人都来了。”凌越一句话概括完地面的情况,就看着黑瞎子。 想了想,凌越还是问到:“无邪去哪里了?” 黑瞎子嘴角扯了扯:“哟,可算是问了,瞎子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凌越眼神都没变一下。 黑瞎子撇嘴:“就去墨脱雪山咯,现在啊,啧啧啧,指不定已经被汪家人堵在哪个犄角旮旯宰掉咯~” 凌越皱眉:“他为什么要去那里?” 明明计划已经在顺利推进了,这种时候,只要他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待时机,静待收网即可。 嘴巴上说得轻松,其实黑瞎子何尝不担心? 他看了对面的凌越一眼,想到无邪没说出口的那点念想,心底斟酌片刻,到底还是舍不得便宜徒弟失望。 于是黑瞎子道:“为了吸引汪家的注意力。” 看他摆出一副正经的姿态,凌越也凝眸倾听。 黑瞎子继续说:“你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无邪对黎蔟的安排,在黎蔟被汪家人带走之后,他是一定会被汪家人逼着读取黑毛蛇毒液里携带的记忆的。” “但是吸取费洛蒙太频繁,对身体的损伤十分严重,且不可逆转。无邪需要用自己吸引汪家人,让汪家认为自己有更多的选择,而不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对黎蔟用强的。” 凌越思索的时候,黑瞎子也没吭声。 崖底只有篝火燃烧的轻微声响。 半分钟后,凌越出声:“汪家,到底有什么,能让你们这么忌惮,还要无邪用自己的命去争取时间?” 黑瞎子转动眼珠子,去看篝火。 过分明亮的光,让他眼睛生出不适的疼痛。 但他却没有转开视线,而是依旧盯着篝火,漫不经心地说:“你相信,一个人的命运,可以用一台计算机算出来吗?” 凌越无意中看见过天桥下某个角落,摆着一台老式电脑,旁边贴着一张纸,上书“科学算命”的小摊。 如今一听,脑子里第一时间就闪过这个小摊,却又觉得汪家怎么说都是几百年的大世家,怎么可能这么掉价? 但她对此能够联想到的,也仅止于此,于是迟疑道:“电脑算命?” 自己就摆够算命摊子的黑瞎子一愣,然后噗嗤噗嗤地笑:“哈哈哈哈对对对,差不多就是这种!哈哈哈,他们汪家总部有一个运算部门,但凡进入了汪家的人,都要接受这台计算机的测算。据说连汪家人可不可信,有多少背叛汪家的比率,都能算!” 凌越忍不住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大字:他们是不是有毛病? 黑瞎子笑得更疯了,一边笑还一边说:“只要这台计算机算出来,有人的比率达到百分之三十,汪家高层就会下清除令。” 清除令是什么,两人自然明白。 凌越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吐了个槽:“他们都不怕运算部门出问题,把首领的比率都算成百分之三十以上?” 那岂不是倒反天罡? 不过也仅限于吐槽。 靠一个运算部门来掌控汪家所有人的生死,还能至今没自己把自己折腾没了,凌越清楚,这个运算部门肯定不是真的天桥下的那种。 事实也确实如此。 黑瞎子收了笑,表情晦涩难明:“汪家所有人都深信不疑,因为那是用青铜门的一角,制作而成,号称世界上所有事,都可以靠概率判断。而汪家人要做的,就是在出现多种概率的时候,于节点上轻轻一拨。” 他抬手,做了个拨的手势:“一个人的命运,就会因为他们的操控,而走向他们想要的方向,这,就是掌控命运。” 凌越心中微微震动:“所以他们,想要成神?” 她最初想到张家人长寿,只想到汪家人想要长生。 却不想,竟是如此。 青铜门里面,到底有什么? 第77章 人老成精黑瞎子 青铜门里到底有什么。 凌越没有问出来。 黑瞎子也不可能告诉她。 黑瞎子这个人,虽然接触不多,但陵越深知此人表面放荡不羁,嬉笑怒骂好像都表现在脸上。 实则内心深沉,永远都能保持冷静的目光看待人和事。 他就像活在这个世界的旁观者,看似离你很近,实则不在同一个世界。 属实是目前凌越在这个世界遇到的最难搞的人。 他的心好像已经化作坚硬圆润的石头,根本没有可以切入的脆弱点。 即便是张鈤山也比不过他的心思深沉。 直到借着带人上去的时候,偷偷摸了他的骨龄,发现这人居然已经一百多岁高龄,凌越不得不腹诽一句:果然人老成精! 以及,这个世界真奇怪,长寿不老的人仿佛扎堆出现! 察觉到凌越的手从他背脊上滑过时做了什么,黑瞎子转头看她。 嘴角挂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啊唷?阿越怎么偷偷摸我呢?瞎子知道你早就垂涎瞎子的美色了,但无邪还在天上看着咱们呢,这样,不好吧~” 明明最怕无邪出事的就是他,偏偏总拿无邪生死开玩笑的也是他。 凌越只当眼瞎耳聋,扯着他衣襟就要这样把人拎起来。 黑瞎子见状,秒怂地抓住她那只手往自己腰上带,“阿越,别闹,快抱住瞎子的腰,瞎子的腰可好抱啦!” 这身衣服的质量如何,他能不知道吗? 他可不能把自己的小命交代在衣服上! 黑瞎子人高马大,肌肉密度高,整个人长长的一条,分量真不轻。 还好凌越身上没有墨竹,否则带着黑瞎子在直上直下的悬崖下往上飞,真轻松不了。 等到把黑瞎子也送上去了,凌越才收回钉进石壁里的箭矢。 雪丝收回的瞬间,也把插进崖壁的墨竹卷了回来。 悬崖上,杨好和苏皖、梁弯三方已经初步完成了胜利会师的喜悦,现在他们担心的就只剩下黎蔟了。 “那群人还等着黎蔟告诉他们更多线索,不过黎蔟身上有伤,也不知道他在发现我没回去的时候,会不会以为我死了。”杨好忍不住担心。 地面上。 营地里。 陈斤水和霍道夫带着陈家仅剩的一个伙计最后才钻了出来,其他几家的伙计也死了大半,出来的人身上都带了伤。 还有被尸鳖钻进了肉里,拖上来后就丢在地上无助惨叫的伙计。 这次下地宫,可谓是损失惨重。 却只弄回来了一块不知道能有什么用的石碑。 听到这里的动静,营地里的人都围了过来,将石碑抬走,将伤员送去帐篷里医治,请来自家的当家…… 才气走了前来打探的霍小媛,之后就在帐篷里焦急等待的黎蔟听到动静,也迫不及待地拖着伤腿走出帐篷。 到了人群围挤的地方,就使劲扒开其他人,黎蔟的目光在上来的人里一遍遍扫过。 随着一次次的确认,黎蔟慌了,他忍不住大喊:“杨好!杨好呢?你们把杨好藏到哪里去了?!” 陈斤水正憋了一肚子火,听到黎蔟的声音,三两步就跨了过去,一把揪住黎蔟的衣襟,恶狠狠道:“你tm敢耍劳资!下面根本没有什么宝藏!” 黎蔟根本顾不上怕,他反手抓住陈斤水的手臂,声嘶力竭地喊:“杨好呢?杨好怎么没上来?!” 旁边的霍道夫冷笑一声,“杨好?你故意把我们骗到那里去,那里到处都是黑毛蛇和尸鳖,不是碎石就是塌陷,杨好一个愣头青,当然是死啦。” 他眼神冷冷地注视着黎蔟,“黎蔟,杨好是被你害死了。” 这句话仿佛一把利刃,瞬间穿透了黎蔟的心脏。 他瞳孔骤缩,脸色苍白,颤抖着唇,呼吸急促又沉重,好像喘不上气来。 陈斤水将他往地上一丢,黎蔟也没有反应,就躺在地上,双眼失焦地看着暗沉的天空。 周围的人渐渐都走了。 最后只剩下霍小媛迟疑地看着他,半晌,才试探着靠近他,蹲下,轻轻喊了一声:“鸭梨。” 黎蔟没有任何反应。 霍小媛只能起身离开了。 帐篷里陈斤水他们围着带上来那块石碑,等着贾教授辨认上面的文字内容。 最后得出的结论,也很让他们惊喜。 “虽然因为年代久远,很多字已经不能辨认出来了,但是这个文字符号,我知道,是代表了财富。所以,这篇碑文,肯定和古潼京里的宝藏有关!”假教授真会长如此笃定地说。 陈斤水高兴了:“好,是宝藏就好。” 转头却开始撵人:“哎,你们几个看够了吧?要是没事就散了吧,早点回去休息。” 李取闹不乐意了:“斤水啊,你还是太年轻了,又刚当上陈家的主事人,对九门规矩不了解,我们也不怪你。咱们九门一直有个规矩,就是啊,只要九门一起行动得到的东西,不管是谁家弄到的,都必须九家一起平分。” 霍友雪也敲边鼓:“是啊,陈当家奔波劳累,才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反正这块石头放在这里也不会跑,等有结果了,我们通知你就是了。” 陈斤水沉下了脸:“这块石头,可是我们陈家伙计死了好几个人才弄出来的。” 李取闹又拿死去的四阿公说话,陈斤水最烦的就是有人说他比不上陈皮阿四,狠声道:“你这么惦记四阿公,不如我送你下去陪他?” 眼看又要闹起来,新月饭店的伊老板出面阻止,“陈当家,九门协会的规矩就摆在这儿,你到底是守,还是不守?” 争吵便被迫告一段落。 几人又出了帐篷,去逼问黎蔟。 然而黎蔟因为杨好的死,根本不想理会这里的任何人。 张鈤山看着他那样儿,想到凌越离开前的叮嘱。 虽然很不情愿,却不得不走了过去,蹲下身,拍了拍黎蔟的肩膀,低声说了一句:“杨好被凌越带走了。” 黎蔟无神的眼眸倏然一亮,立刻爬起来,抓住张鈤山的手:“真的?你没骗我?” 然后又反应了过来,狐疑道:“不对,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凌越?” 张鈤山本就没准备继续潜伏下去,在黎蔟的声音吸引来陈斤水等人怀疑的视线时,站起身,直接撕开了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目。 霍友雪一惊:“张鈤山?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你不会参与这件事吗?现在是什么意思?” 张鈤山老神在在,端范儿十足,伸手往几家伙计里指:“你们谁姓汪,难道还要我指出来吗?” 没人站出来。 张鈤山就掏出一个名单,一一报出汪家人在九门中的名字。 发现自己暴露的汪家人立刻有人动手,想要去抢下名单毁掉。 一个人动,其他汪家人也不由动了,谁知抢过来的名册上居然是空的。 到了这一步,大家也不是傻子,知道这么害怕的人,必然是汪家人。 张鈤山又掏出一个u盘,对九门之人以利诱之:“这个u盘里装的,全都是古潼京的秘密,还有进入古潼京的方法,密码只有我知道。外面的汪家人已经肃清完了,剩下的都在这里。只要你们把他们抓住,我就把u盘和密码,全都给你们。” 本身就是自私自利的陈斤水率先出手,一刀割了自己身边的汪家卧底脖颈。 其他几家见状,生怕陈斤水抢了先,纷纷对自己手底下的汪家人动手。 ——他们根本不在意被张鈤山点出来的究竟是不是汪家人。 就算不是,死几个伙计,换来古潼京的宝藏,难道还不够赚的? 如此这般,一群人纷纷打斗起来。 眼看卧底要清理完了,黑暗中又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群汪家人,趁着九门之人打斗抢夺u盘的时候, 偷偷安装了炸药。 等到时间一到,营地里所有人都被炸药的爆炸冲击波给震晕了。 原本还躲在旁边,一心盯着张鈤山,想让张鈤山带自己下去找凌越和杨好的黎蔟也脑子一懵。 昏昏沉沉晕过去之前,隐约看见了霍小媛向他走来。 汪家安装炸药,并不是为了炸死九门之人,而是引来九头蛇柏。 他们自己人身上都有天心石粉,九门之人很快醒过来,却顾不上打杀汪家人,而是仓皇躲避九头蛇柏的触须。 “快走!” “啊!救我!” …… 伴随着脚下的一阵塌陷,九门还活着的人都摔进了古潼京里。 张鈤山挥了挥面前的沙尘,想要去找黎蔟,看看人被汪家人带走没有。 结果还不等看清掉下来的人都有哪些,九头蛇柏的触须又延伸了过来,开始卷人。 没办法,张鈤山只能先救人。 在看见罗雀也在的时候,张鈤山眼神闪了闪。 一行人很快逃离了九头蛇柏,由张鈤山带领着离开,没多久,就来到了一处高台。 张鈤山掏出一枚烟火照明棒,引燃后丢了下去,一道强光在空中闪耀,照亮了下方以前构局森严庄重的古城。 张鈤山的声音低沉肃然,垂眸俯视下方的眼神里,充满了追忆:“这就是,古潼京。” 第78章 古潼京的神明 远处另一个平台上。 凌越看到张鈤山发出的信号,转身对黑瞎子说:“你带他们离开吧。” 梁弯拉着她的胳膊,“阿越,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这个黑漆漆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好的,她反正是打死也不要再来这种鬼地方了! 苏皖和杨好也看着她。 黑瞎子扯出一抹笑,似有感慨地祝福凌越:“希望你,得偿所愿吧。” 说完,却又意有所指地念念叨叨:“哎呀,就是可怜了无邪哦,也不知道把追杀他的汪家人引去墨脱雪山的喇嘛庙里,利用大雪封山困住汪家人,拖延时间,他自己还能不能活到开山的那一天哦~” 絮絮叨叨间又开始说那座喇嘛庙在哪里,周围有什么参照物,就差当场手绘一副地图了。 然后就一手拽着苏皖,一手拉着杨好,催促着梁弯,一个人赶着三头“羊”,漫不经心懒懒散散地走进了黑暗中。 凌越无语。 你要嘀咕,也没必要把喇嘛庙的具体位置说得这么清楚吧? 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等黑瞎子他们离开后,凌越也寻机回到了张鈤山所在的队伍。 面对忽然出现的凌越,深知她身手有多好的陈斤水和霍友雪等人一惊。 霍友雪更是立刻转头去看张鈤山,神色里有种恍然大悟之感:“她就是李助理?!” 怪不得非要带着一起来,怪不得之前李助理一直没出现。 因为事情发生得太多了,霍友雪他们一直没有察觉到李助理的失踪。 现在看来,张鈤山早就让她下来了! 凌越的出现,让原本看起来势单力薄,身边只有一个罗雀的张鈤山,一下子就有了说话的分量。 陈斤水惊疑不定,瞬间感觉自己腰后藏着的枪都不敢掏了:“张鈤山,你把她带来,是想对我们做什么?” 陈、齐、霍、李四家里,只有陈斤水亲自感受过凌越的武力碾压。 在看到凌越的瞬间,他甚至忍不住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这让对陈斤水狠辣性子十分了解的霍道夫眼神微动,看向凌越的眼底藏着探究。 之前在解雨辰葬礼上,霍道夫就关注到陈斤水霍友雪对这个凌越的戒备和忌惮,连围堵霍绣秀的时候二人都没让自己手底下的人动手。 只是表现得没有现在这么明显。 想来也是,现在这个情况,如果张鈤山铁了心要带着罗雀和凌越,将他们所有人彻底留在这里,也不是不可能。 有了凌越,张鈤山就感觉自己的腰板子都能挺得更直了。 暗暗可惜了一下凌越不是他手底下的人,张鈤山面上不显,并不理会霍友雪和陈斤水的问话。 而是冲凌越点点头,转而说了声:“走吧,古城大门,就在前面。” 说罢,率先走在前面。 凌越和罗雀自然紧随其后。 陈斤水和霍友雪对视一眼。 李取闹也心里直打鼓:“咱们现在怎么办?” 齐案眉皱眉:“我就不信,张鈤山真敢直接对我们动手。” 伊老板闻言,侧眸对她冷笑一声,什么话都没说就带着自己的伙计追了上去。 其他几人见状,也只能暂且走一步算一步。 张鈤山带着众人来到一扇大门前,大门上左右各雕刻着一个大字:虺、巳。 虺五百年化为蛟,蛟五百年化为龙。虺在古语中,是龙的一种。 巳也指蛇。 以双蛇命名,可见这座古潼京与蛇的关系有多密切。 张鈤山也说古潼京与九头蛇柏共生多年,为了防止九头蛇柏破坏古城,古城门上涂满了能克制九头蛇柏的天心石粉。 推开大门后,入目的就是一条宽敞笔直的大道,大道左右,摆满了各种石碑和石像。 “当年,我们把古潼京里所有的石碑石像都集中到了这里,对上面记录的文字进行了重新翻译和整理,大致还原了古潼京的所有历史。”张鈤山缓步向前,一边走一边说。 凌越已经走到第一块石碑前,举着照明灯仔细阅读上面的文字。 古潼京确实是月氏文明的一个时间段,或者文明分支,使用的文字正是月氏文。 凌越曾经专门找人学过,当时是为了更好地为郡主收集关于女帝母族来历和传说,现在倒是恰好用上了。 张鈤山还在说着有关古潼京的一切:“这里有两座界碑,界碑上画着古潼京的全貌。在古潼京下面,有一条滋养着这座古城的河,叫黄泉河。河里有一种鱼,叫蛇眉铜鱼,鱼的眉毛上寄生着一种蛇。” 他转身,看着在场面色各异的众人:“古潼京人对这种现象非常崇拜,就取出了这种蛇,纹在自己眉毛上。蛇的寿命很长,等人死后,蛇会吞噬人的尸体,然后继续成长,最终长成大蛇。就这样,古潼京人和蛇共生了几千年。蛇的毒液可以将看到的东西传送到特殊的人脑子里,它们就像天然生物资料馆,可以让人通过读取记忆,看到几千年前甚至更久远前发生的一切。” 李取闹觉得这也太扯了:“能读取几千年前的记忆?这也太夸张了!” 霍友雪也表示:“如果是真的,岂不是开了天眼?” 张鈤山并没有说能读取这种蛇的费洛蒙的人并不多见,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将视线投到凌越那边。 刚才他就发现了,凌越似乎能够无障碍地直接读石碑上的古潼京文字。 她到底是什么人?她又究竟想在古潼京里找到什么?是长生?还是古潼京人守护千年的秘密? 凌越一边听一边看,张鈤山说完的时候,她也大概看完了。 石碑上的文字很简略,内容也和张鈤山说的大同小异。 只是张鈤山故意隐瞒了关于古潼京人以蛇神后裔自居,以及他们对九头蛇柏的崇拜。 古潼京人认为,蛇神是围绕在世界边缘守护和维护秩序的时间与空间之神。 作为蛇神的后裔,每隔几十年,他们之中就会诞生一名新的拥有特殊能力的神明使者。 在新使者成长到十岁的时候,古潼京人会将现任首领当作祭品,献祭给神明,然后簇拥新使者成为首领。 虽然看起来很奇怪,但古潼京人,包括首领自己,都将这种事当成理所当然的事。 被祭祀的首领也并不因为自己作为祭品走上祭台,是什么可怕的事。 他们坚信,这样的死亡是回归蛇神的怀抱,从此获得真正的永生,常伴神明左右。 能够被选中,陪同作为祭品的城主一起走上祭台,跳祭祀舞蹈的少男少女,也将因为受到了蛇神来自远古之外的凝视,而受到所有人的崇拜和艳羡,之后他们也将成为古潼京长老们的接班人。 古神殿里之所以祭祀的是九头蛇柏的石像,是因为古潼京人认为蛇神是不可直视,不可窥探的世界主宰。 只有它的伴生神树,九头蛇柏,才可以成为凡人供奉的神像。 这些内容,都是在两块专门用来记录祭祀和歌颂蛇神的石碑上看到的。 关于神明使者的特殊能力,石碑上也记录得和马日拉说的当地传说有异曲同工之处。 掌控虚数空间的开启和关闭,将敌人流放到虚数空间,自己也可以通过虚数空间,带着人眨眼间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任何地方。 还能通过不同的音乐,沟通天地,行云布雨,掌控自然的伟力…… 虽然其中必然有一定的夸张,但仅仅这些,就让凌越想起了曾爷提起过的精绝古城、鬼母和鬼洞。 或许这两者,在历史的长河中,曾属一个文明。 凌越又联想起之前,她在被遗弃的古神庙九头蛇柏石像后面看见的那四个凌乱不规则的字:风、蛇、神、灭。 所以,最终延续了几千年的神秘古潼京文明走向灭亡,也和他们崇拜的神明有关? 两千多年前的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第79章 古潼京宝藏在哪里【礼物加更】 陈斤水等人关心的不是什么古潼京的历史和来历,他们只关心这里的宝藏。 因此对于张鈤山说的话,他们听了也只当个故事,很快就不耐烦地逼问张鈤山。 陈斤水:“我们死了这么多人才走到这里,不是为了听你说故事的,张会长,古潼京的宝藏究竟在哪里?” 提起宝藏,霍友雪也急红了眼:“是啊,我才不相信张大佛爷留下的宝藏,就是这么一堆破石头!” 齐眉案冷嘲热讽:“张会长,你不会是想要独吞吧?” 李取闹故作无奈:“张会长,不是我们逼你,现在九门什么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既然古潼京我们都已经来了,要是有宝藏能让我们九门重振当年的风光,你作为九门协会会长,难道就不希望看到这一幕?” 看着到了这里,依旧想着宝藏的众人,张鈤山失望地摇摇头:“我早就说过了,古潼京里没有宝藏,这座古城现在非常危险……” 又是老一套! 陈斤水听得火大,一怒之下拔出枪顶着张鈤山的脑袋。 然而还不等他放狠话,手腕忽然被重力一砸。 尖锐的痛伴随着清脆的骨头碎裂声! 陈斤水惨叫一声,弓腰抱着自己巨痛难忍的右手。 霍友雪三人吓了一跳,纷纷用警惕的眼神盯着忽然出手的凌越。 凌越手里转着墨绿的竹杖,皱着眉看着陈斤水,表情不善。 语气也很不高兴:“我是什么路边的阿猫阿狗吗?说的话就这么不值得陈当家多听一耳朵?我是不是说过,不要在我面前对张老板动手动脚?” 陈斤水痛得脑瓜子嗡嗡的,额头上全是汗。 他有心想说:你tm根本没说过这种话!而且他动的是张鈤山的脑袋! 可惜痛到失声,根本说不出话来。 凌越才不管自己到底有没有对陈斤水说过那句话,反正意思到位就行了。 她目光不善地扫过霍友雪、齐案眉和李取闹三人,眼神警告。 三人往后退了一步,不约而同躲到身边伙计后面,一声不敢多吭。 被维护的张鈤山眉眼舒展,嘴角微翘,刚才地的失望沉重一扫而空。 他背着手,虽然脸上还带着不知哪里沾上的灰尘,依旧姿态十足。 张鈤山最后看了几人一眼,平淡无波地说了最后一句:“如果这是你们的选择,我不会再干涉。” 说罢,他就转眼看向凌越,眼神里带着安抚:“走吧,我们现在要马上离开这里。” 凌越明白他的意思,微微颔首,并没有多问什么。 眼看着张鈤山带着凌越和罗雀头也不回地走了,本就对他十分信任的伊老板二话不说就带着自己的手下跟了上去。 霍道夫犹豫了一下,劝陈斤水听张鈤山的,陈斤水不甘心:“我才不信他的鬼话,我这鼻子一闻,就知道这里绝对有好东西!” 咬牙愤恨地看了凌越和张鈤山的背影一眼,陈斤水记下这个仇,冲自己手下一吆喝:“走,我带你们发财去!” 霍友雪等人也纷纷选择继续往古城里面探索,他们坚信这里一定有宝藏! 转眼间这里就只剩下霍道夫,他也有短暂的动摇。 不过想到自己的直觉,霍道夫还是选择追着张鈤山等人离开的方向跑了。 张鈤山带着众人刚回到古潼京修复工程办公建筑区域,这里就开始地动山摇,不停有落石砸下来。 众人不约而同加快步伐。 等进入张大佛爷曾经的办公室时,外面已经有房屋不断被落石砸塌。 进入办公室后,张鈤山怀念地看了一眼这间办公室,而后迅速找到书架上隐藏的机关,打开了一扇暗门:“这是佛爷曾经留下的暗道,你们从这里出去,一直往前走,就可以离开古潼京了。” 霍道夫率先走进去,余下的人紧随其后,轮到伊老板的时候,她转身看向张鈤山:“你不走吗?” 张鈤山看着她:“我还有事要做。” 伊老板看了一眼同样没有动的凌越,眼神示意她回避一下。 凌越:“…… ” 默默转头,去看书架上的书,就是没有多走几步离开这里的意思。 废话。 她现在走了,万一张鈤山真被伊老板的深情和美色诱拐成功,两人双宿双飞就此离开了古潼京。 还等着张鈤山带她去收取最后“酬劳”的她,难不成还要跑去墨脱雪山上找不知是死是活的无邪哭? 那不成。 棒打鸳鸯都不能让张鈤山跑了。 或许是凌越清傲冷漠的人设塑造得太成功了,让人认为她不是个会八卦别人私事的人。 又或许是觉得有凌越在也无所谓,伊老板没有等到独处的两人空间,还是选择了把想说的话说出口:“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张鈤山这老逼登也很会拉扯:“是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吧。” 伊老板笑了笑,向他走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新月饭店需要一个男主人,我等你回来。” 说罢,就转身钻进了暗道。 张鈤山垂眸想了想,脸上露出一个短促的笑,转眸就对上了凌越鄙视的目光。 张鈤山:“……” 看人家的八卦现场就算了,你怎么又点评上了? 不过想想凌越好歹没像上次那样直接说出来,张鈤山又很快恢复了平静的心态。 觉得她现在只是这样用眼神瞅一瞅他,其实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好吧。 还是很不自在! 张鈤山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凌越翻白眼,转身往外走:“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你急什么?” 张鈤山更冤了,快步追了上去:“我没急,我只是觉得你对我有很多误会。” 黑暗中,凌越的声音漫不经心:“我觉得没有。” 张鈤山:“不是,你肯定有。” 凌越:“没有。” …… 有时候凌越觉得,某些极其个别的男人(请相应人员对号入座谢谢)真的很幼稚。 她就那么多看了一眼,张鈤山就非要自述一番自己当爹当妈当师父,养育孩子三十来年的心理历程,以及他刚才那个笑的具体意思。 凌越多次表示自己对此并不在意,他完全不用说。 但是张鈤山铁了心就非说非说非说! 烦死了! 谁想听百岁老人的心理历程啊。 年纪这么大了都还没脱单,难道是一件很光荣的事吗? 凌越不理解,也不想尊重,直接打断他还想继续跟她谈心的意图:“能唤醒古潼京的风到底还要多久才来?” 其实想借着讨论个人感情问题,从而达到与她谈心,试探她之前为什么对他冷言冷语,最好还能进一步探讨她究竟是不是张家遗珠的张鈤山:“…… ” 不是,我魔咒还没念到关键时刻,你就这么打断真的合适吗? 两人四目相对。 一个眼神坚定,一个满眼无语。 最后还是张鈤山妥协了:“按照风的规律,还有两个星期,我们先找个地方避开坍塌引来的蛇群躁动和九头蛇柏。” 对这里,张鈤山很熟悉,显然当初古潼京修复工程的时候,他没少在这片区域行走。 很快,张鈤山就带着凌越来到了一处金属构造的密室。 第80章 我可以相信你吗 外面还在坍塌,发出的声音和震动时不时就会传进密室,不过这里很安全。 他们还要在这里待两个星期,时间一下子就多得不值钱了。 凌越卸下墨竹,寻了个凳子坐下,看着这个密室里的布置,一边好奇的询问:“当年,你们到底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张鈤山看着布满灰尘的房间,再看看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的凌越,认命地找了帕子接了水。 一边打扫卫生一边说:“最开始,我们发现了古潼京的一角,这里的道路很奇怪,每一个进来的人都会迷路。佛爷就亲自带队,探索古潼京……” 说着说着,张鈤山仿佛陷入了那段回忆,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们进来的时候明明是秋天,按照这里的地理位置,这时候应该是风季,古城里却一点风都没有。” 凌越侧眸,认真听着。 这确实很奇怪,虽然古潼京早已被沙漠覆盖,成为了货真价实的地下古城。 但空穴就可来风,这里的空气并不浑浊,说明空气是一直与外界互通的。 张鈤山也说到了他们抵达古城深处时,这里来了一股绵延不绝的风,伴随而来的,是一阵断断续续的音乐。 “一开始,我们以为是集体出现了幻觉,直到我们发现了一张图纸,上面画的是古潼京,那是一座庞大的完整的古城。”张鈤山深吸一口气,然后成功被飞起的灰尘呛到了。 凌越别开脸,抬手挡了挡脸,再转头看回来的时候,就对上张鈤山无奈的表情。 凌越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继续说。 “佛爷提出,把整座古城当成一个巨大的乐器,风一来就吹响了。之后,佛爷想要听完整的音乐,就带着我们开启了古潼京修复工程。” 凌越:“所以音乐里,到底有什么?” 张鈤山摇头:“古潼京修复完后,风还没来,这里就发生了意外,佛爷仓促封存了这里的一切,到死也没能听到完整的音乐。” 凌越听到这里,试探地问:“无邪的奶奶也曾跟黎蔟说过这场意外,所以这场意外,究竟是什么?” 张鈤山看着凌越,半晌没有说话。 就在凌越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张鈤山却忽然开了口:“是蛇,在修复古潼京期间,佛爷同时在研究黑毛蛇和人的共生关系。” 凌越皱眉:“他想像古潼京人一样,达成人蛇共生?” 张鈤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摇头:“不,是长生。” 那时候,张大佛爷已经陷入魔怔。 不管是因为上级的命令,还是他自己或者为了夫人,他已经开始为追求长生而魔怔了。 这里有因天外陨石产生异变的黑毛蛇,有清晰记录着古潼京人作为蛇神后裔,早在两千多年前就达成了人蛇共生的长寿。 还有能开合虚数空间的神明使者,更有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天外陨石。 这一切都让追求长生的人,感受到长生距离自己,是如此的近。 怎能不让人疯魔? 然而黑毛蛇的毒性太大了,它们还可以侵占人的思想,无知无觉中就能操控傀儡人。 越来越多的蛇人让这里乱了起来,最终只有张大佛爷一个人逃出了这里。 凌越一愣:“所以,关于这场导致所有人死亡的意外,是他出来后告诉你的?” 张鈤山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只要佛爷愿意告诉他,必然有他的用意。 他只需要守好古潼京,完成佛爷交代的命令就好了。 听了张鈤山的发言,凌越只感觉一言难尽:“难怪……” 难怪他这个会长当得那么窝囊。 有些人天生就更适合做下属,因为他们有着绝对的服从性。 但这样的人,你忽然让他做领导者,他就会瞬间摸不着头脑,寻不着方向。 领头羊都找不到正确的方向了,羊群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久而久之,羊群也就散了。 除非在羊群彻底走散之前,这个群体里再出现一只具备领导能力的头羊。 凌越不由想到了主导这一切计划的无邪。 但很快就否认了。 她不知道无邪曾经是什么样的人,现在的他确实有成为九门新的领头羊的能力。 不管是头脑、胆色,亦或武力,然而他的眼神里,最缺少的是野心。 领头羊不仅要引导羊群走上正确的道路,还要敢于在所有羊都还在为眼下的嫩草心生满足时,提前将目光投向前方,及时开拓新的草原。 面对张鈤山询问的眼神,凌越只是摇头表示没什么。 她总不能说张大佛爷很可能对于最后的那场意外,并没有将真相全部告知他吧? 有鉴于张鈤山对张大佛爷几十年如一日的崇拜尊敬,凌越怕自己真说了质疑张大佛爷的话,会惹恼这位老太爷。 虽然概率很小,但万一他就是不带自己去听“音乐会”了怎么办? 张鈤山不知道凌越的腹诽, 说完当年他们发现古潼京的事后,就问凌越:“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来古潼京?” 一开始张鈤山并不愿意答应无邪,带一个陌生人来古潼京听音乐里隐藏的秘密。 但无邪一再表示这个人不会做任何对他们不好的事,并愿意为她做担保。 其实如果凌越真的要借此机会做不好的事,无邪单凭自己,不一定能承担起后果。 张鈤山只是愿意相信无邪的判断。 凌越忽然想起在沙漠的那个夜晚,无邪曾问她的那句话。 她点缀着翠绿泛金的眸子在橘黄的老式矿灯照耀下,闪烁着迷惘和彷徨的碎光。 听到他的问题后,凌越没有说话,而是仿佛出神,又仿佛专注地久久凝视着张鈤山。 平日里因为冷傲而显得强势的眉眼间,是少见的脆弱和怅惘。 仿佛她眼前出现了一个困住她太久太久,久到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走出去的困境。 这样的凌越是张鈤山从未见过,不,甚至是难以想象的。 他无法想象总是强势碾压所有人的凌越,竟也会像个迷路的小女孩。 此时此刻的凌越,虽然没有说话。 但张鈤山感受到了,她的内心在向他伸出试探的触须,渴望得到拯救。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或许几分钟,也或许更久。 她声音轻浅,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对他说:“张鈤山,我可以相信你吗?” 第81章 拒绝包办婚姻! 面对凌越充满真情流露的不确定的询问,张鈤山没有草率回答,而是皱眉凝眸。 思索了许久,他才郑重地给予了答复:“只要你的目的不是对九门不利,你可以相信我。” 原本不管他作何回答,凌越都会用“真相”试探张鈤山关于张家更或者青铜门的秘密。 倒没想到他居然如此郑重,反而让凌越心里多了一丝触动。 理智地将这分触动无限放大,代入到眉眼神态之中,凌越抿唇冲他浅浅一笑。 像是因为他的回答,而选择暂时放下了防备的枷锁,终于向他袒露:“不管是你,还是无邪,你们总是问我,我是谁。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我在这个世界,到底应该是谁。” 张鈤山听得有些迷惑,但依旧认真听着。 凌越将“真相”娓娓道来:“我是在某一天的晚上,忽然在一条巷子里醒来,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是谁,来自哪里,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 听到这里,张鈤山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天授! 难道凌越真的是他们张家某一代遗落在外,未曾登记在族谱中,也没有纹过麒麟的麒麟女? 想到她对藏海花的反应,张鈤山想,她的麒麟血脉甚至非常强! 从表演开始,就关注着他心跳和呼吸的凌越立刻发现了这一点。 脑子里思绪翻腾,却不耽误凌越继续倾述:“我的脑子里,只有一段分不清真假的记忆。那是关于明朝末年,一名奇异的皇女的记忆。皇女刚出生的时候,皇宫里就出现了很多蛇虫,皇帝叫来钦天监询问,钦天监的监正说此女出生不详……” 凌越略作改编,把她那个世界关于女帝的那段历史当作凭空出现在她脑子里的记忆,简略地当地说了出来。 据她曾经调查到的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涉及女帝的宫廷起居记录记载,女帝出生时皇宫内外蛇虫暴动,皇帝大惊。 后得知当时皇宫内外竟只有唯一可称变数的存在,那就是刚出生的女帝! 女帝的母亲本身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部落送来的礼物,皇帝贪图新鲜,宠了几日,就因为女帝母亲身上有奇怪的纹身而厌弃了她。 女帝母亲又生下这样一个不祥的女孩儿,皇帝就此彻底厌恶母女二人。 若不是钦天监的监正说此女不可杀,怕是母女二人也没命迁去冷宫苟且存活。 此后,女帝的母亲在她一岁会说话的时候忽然一夜病死,后来她身边照顾她的人也时不时出现意外。 皇宫里众人越发相信她是灾星,就连负责给她送饭的宫女太监都因为前几个上任没多久就陆续死了,大家都害怕靠近她。 没有人管,宫女太监们就只当宫里没有这个人,不约而同地忽略了她。 说来也怪,就在这样没吃没喝的条件下,当时才一岁多一点的女帝竟然长大了。 这才有了后来的横空出世。 因为在此之前,好像所有人都忘记了她的存在,偶有记得的,也下意识认为她早就被饿死了。 她出现得突兀,消失也很突然。 凌越声音轻浅,仿佛在说一个虚无缥缈的梦:“皇女出现后,因她决策英明,从无败绩,对待百姓也十分亲切友善。因此,她声望日隆,颇有众望所归之意。” 说到这里,凌越停顿了下来,眉心皱得更紧。 仿佛后续紧接着发生的事,令她困惑费解:“登基称帝后,女帝既不暴敛贪图享乐,也不铲除异己巩固权势,只是不问缘由地屠杀皇族血亲,甚至连远在天边的母族小部落残留的后裔,也被她派去的铁蹄屠杀一空。” 张鈤山因为此人的嗜血残暴而皱眉。 凌越的声音还在继续:“刚开始,大家以为她只是在报仇,报她幼年丧母又被遗弃的仇。但很快,女帝将屠刀转向了当初陪她征伐多年的功臣名将,无有问罪,一律满门九族格杀,再之后,便是天下有德之士。” 凌越:“她的残暴不仁引起恐慌和骚动,刚安定下来的天下立刻起义频发。当起义军攻破皇宫时,女帝已经消失无踪,就连近身伺候她的宫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又是何时离开的。” 张鈤山等了又等,没有等到她继续说话,便明白,她脑海里的这段记忆,大概就止步于此了。 天授时,脑子里被忽然灌输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在张家,也曾有过类似的记载。 但天授都是有必须完成的任务,凌越的这段天授,要她做的究竟是什么? 因为这段记忆明显不属于现代,隔着久远的历史,张鈤山从未想过其他可能性,已经潜意识认定了凌越这是遇到了天授。 也因此,在张鈤山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时候,他对凌越多了几分属于同为张家人的信任和认可。 看出了他这种变化,凌越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压在心里许久的沉重一起吐出来,以期寻得些许短暂的轻松。 “得到这段记忆后,我就想去找一找关于女帝的记载,但是搜寻无果。历史上根本不存在这个人。”凌越有些郁闷地垂眸低头,矿灯在她卷翘浓密的睫毛下打出一小片阴影。 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沮丧迷茫了。 张鈤山虽然自己没有相关经验,绞尽脑汁回忆他在张家本家呆过的那段时间里看过听过的关于天授的记载,也并没有找到这种被天授了一段记忆,然后就没后续的例子。 但这不妨碍他作为“同族长辈”的引导和安抚的责任感:“别想太多,既然你脑子里多了这段记忆,它必定会有其他指向。而且历史上发生过那么多事,并不是所有事都会被史官记下来。” 凌越抬眸,勉强冲他扯出一个笑:“大概吧,我现在还是很茫然,只是因为缺钱,跟着剧组进了沙漠。然后遇到无邪后,在古潼京城主的地宫里无意中发现一块石碑,石碑上有一些模糊的信息似乎和女帝有点关联……” 剩下的,就不需要凌越再说了。 想必之后发生的一切,张鈤山已经已经从无邪那边知道了。 张鈤山也确实没有再问,他联系前后,明白了凌越对古潼京,对月氏文明的执着追逐。 “既然如此,你在刚才那些石碑石像上有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张鈤山关切道,同时还在思索自己脑子里是否还有其他与古潼京和月氏文明有关的信息。 可惜自从佛爷离开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下墓了。 以前下过的墓,也少有与月氏这个神秘文明有关的。 或许,他可以等族长出来后,让无邪帮忙问一问? 族长如果失忆了,那不是还有张家其他人么?毕竟帮的是有很大可能就是张家麒麟女的凌越,想来那几个一心重振张家的张家人应该很愿意帮忙。 似是想到了什么,张鈤山抬手擦了下额头,挡住脸上一闪而过的慎重。 听说某一个或某两个张家人特别热衷于帮他们族长找麒麟女做媳妇,以期生下血脉纯正强大的后代。 那他可得提前想个办法,先打消他们这个想法。 毕竟凌越一看就不像会为了什么家族荣誉而牺牲自己的性子,况且那般拉郎配,委实不够尊重被拉的两人的个人意愿。 张鈤山表示,他虽然现在算不得张家人,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二十一世纪了还有这种“包办婚姻”出现! 第82章 夕阳恋的余威【礼物加更】 因为凌越的“袒露心声”,张鈤山也确实给她说了许多涉及张家的信息。 虽然依旧没有说青铜门里究竟有什么,但对方给出的信息,已经远超凌越的预想。 张鈤山告知了她,像她这样的情况,他曾在张家见到过许多类似的。 张家人称之为“天授”。 在被天授期间,张家人仿佛被另一个未知意识操控了身体,赶去完成某些任务。 等到任务结束,这个人对于被天授期间所做的事并不一定能够保存记忆:“血脉越强,被天授的频率就越大。” 张鈤山如此说到:“现在张家的族长,最后一代张麒麟,便是几百年来血脉之力最强的张家人。他之前几乎每隔十年,就会被天授一次,然后失去此前所有记忆。” 说起张麒麟,张鈤山也心情复杂难言。 为曾经旁观佛爷将他交出去的惭愧,也为张麒麟所要背负的责任的同情与无奈。 张麒麟结束了很多张家人无法摆脱的宿命,却背负起了原本不该属于他的重担。 张鈤山其实是有些悲观主义的,他看不到张家的未来,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 就连九门,他也真切地认为,就让九门消失在历史的洪流里,是它最好的结局。 甚至有时候,他连自己为什么继续活下去,也会感到茫然和无措。 偶尔回忆起曾经和佛爷,和狗五爷,和齐铁嘴二月红他们的过往,张鈤山总会产生同一个念头:他已经活得够久了。 他也不再,是曾经那个张副官了。 现在忽然说起这个话题,张鈤山的心情难免有些低靡沉重。 抬眸看着眼前这个冷艳玫瑰般明艳鲜活的女孩,张鈤山突然就不是那么期待她是张家人了。 如果不是张家人,她会不会活得更自在,更快活? 二人齐齐相对emo,密室里一时间陷入一种奇怪的安静里。 倒也不显得尴尬或压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有另一个同样心情不好的人陪着自己。 张鈤山感觉这种安静也挺舒服的。 莫名不想打破这种安静。 然而,九头蛇柏显然不是一棵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好树。 因为古潼京发生大面积的坍塌和震动,蛇矿里的蛇到处乱蹿,九头蛇柏也被这样大的动静惊动,不断挥舞着触须到处搜寻生物有机肥。 无数的黑毛蛇被九头蛇柏卷走,很快它的触须就伸展到了凌越和张鈤山临时停留的密室外。 对着金属墙壁不断拍打着,即便知道它钻不进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让真emo的张鈤山和假emo真整理思绪的凌越无法继续安静下去。 说不清究竟是因为认定凌越是张家晚辈,还是因为刚目睹了凌越脆弱的一面,现在张鈤山对凌越多了一股莫名的责任感和想要照顾她的心态。 见状,他下意识出声安抚:“别怕,它进不来。” 凌越抬眸看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张鈤山想了想,皱眉道:“记忆的事你也不用太担心,等风来的时候我们去听一听古潼京奏响的音乐。既然女帝的母族很可能与月氏文明有关,同出一个文明,古潼京隐藏的秘密,或许会给你解开疑惑。” 顿了顿,张鈤山又说:“就算这里无法真正解开你的困惑,过一阵子,你可以跟着无邪去长白山,那里或许有可以帮你解惑的人。” 对于青铜门里的终极,没有人比张麒麟更了解。 张鈤山没有亲自进去过,他只隐约知道,里面有世界的终极。 既然凌越有了天授,天授本身就是一种未知意识对世界走向的维护和修正。 或许,她的天授,与终极有关。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张鈤山的揣测,毫无根据,因此他并没有说出来。 怕给凌越太多错误的线索,反而误导了她追寻答案的方向。 凌越略微一想,就知道张鈤山说的人是谁了。 不过有无邪这位深谙攻心计的妖妃妲己在,对方还是张家族长,说不定就有特殊的辨别族人的方式。 凌越总感觉自己现在这一招不太适合用在那位张麒麟身上。 翻车概率太大了,后果也很严重。 而且,如果古潼京这里找不到答案。 凌越有种无端生出的直觉,或许,青铜门后的神秘,会是她下一个希望。 她已经有了前去试探的想法。 凌越的脆弱和不设防似乎只此一次,过后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淡漠,疏离,强大,矜傲,自成一个小世界。 谁也不能踏足半分。 张鈤山暗中为此遗憾过,但也接受良好。 毕竟这才是她。 凌越深谙强者偶尔的脆弱才足以动人心弦,持续示弱,只会让对方怀疑你另有目的。 人老成精不是说说而已。 张鈤山只是在面对特定的女性时,才会偶有如此好骗的“单纯”一面。 如果凌越不是抓住对方对她血脉的怀疑,并适当加深这个怀疑,张鈤山必然不会如此轻易就透露那么多信息。 这一次的成功,充满了偶然性。 十四天,时间还多着呢。 两个人单独待在一间不算大的密室里,即便偶尔能出去走走,相处的时间依旧很长。 长时间的相处,总是要聊点什么的。 在剩下的十几天里,张鈤山说了当初他们跟着佛爷在这里修复古潼京时发生过的一些事,也会略微提及他们的实验。 对此,凌越只有一个结论:“自古以来,妄图以凡人之身得到长生的人,都是痴心妄想。” 对长生,她嗤之以鼻。 若是长生没有王爷和郡主,她长生又有何用? 可若是王爷和郡主都长生了,他们必须目睹自己在意的亲人朋友慢慢老去,最终化为一抔黄土,那该是多么漫长而深刻的痛苦。 他们真的会开心吗? 凌越想了想,摇头。 他们并不是贪恋长生的人。 “孤身一人,被世界抛弃在岁月的长河里,岂不是另一种放逐?”凌越皱眉,暗自思索自己到底活多少岁最合适。 她必然是要安顿好王爷和郡主后才能走的。 临时又想到了无邪这帮子猖獗的盗墓贼,凌越默默添加一笔:走之前还要想尽办法把王爷和郡主的墓隐藏、加固一下,整成绝地最好。 不知凌越说的那句话触动了心底的哪一处,张鈤山眼神怔怔,半晌苦涩一笑,呢喃道:“是啊,抛弃,放逐。” 凌越侧眸,目睹他的心理防线被触动,状似无意道:“你活了那么久,为什么不去找你的族人,至少他们可以陪着你一起活到寿终正寝。” 张鈤山眼底的苦涩越发浓郁:“族人?早在我们背叛族长的时候,就再也回不去了。” 凌越拨弄相机的手指一顿,对他的痛苦不置可否,而是继续认真拍摄古潼京里滚落的带着凤凰图腾的石头。 相机是昨天在某个尚且没有被压塌的办公室里找到的,凌越想着自己答应过梁弯,要给她带回去关于她身上凤凰纹身的信息。 于是就拿回密室让张鈤山修复了一下,没想到还真能用。 她就多了一样打发时间的任务。 虽然因为汪家人的介入,梁弯依旧来了古潼京,也从黑瞎子那里得知了她很可能是汪家人遗留在外的孩子。 但凌越答应过她,无论过程如何,总要做点什么的。 不管对梁弯是利用还是真情实感的一时心软,凌越坚守“君子重诺不轻诺”的原则。 对此,张鈤山没敢说什么。 怕被怼。 祖孙夕阳恋的杀伤力,至今犹存。 第83章 古潼京的葬歌【礼物加更】 在张鈤山预估风会来的这一天,凌越和张鈤山离开了密室。 一路上,有无数的蛇从四面八方游向同一个方向。 就连九头蛇柏也不再攻击周围的活物,舒展着触须,铺展向音乐响起的古城。 “他们都被音乐吸引了,现在不会攻击我们。”张鈤山看了看蛇和蛇柏,带着凌越加快步伐。 两人身手敏捷,在塌方碎石频出的通道上依旧如履平地,很快就来到古潼京古城。 因为十几天前的塌方和震动,古城大门和里面矗立的石碑石像都倒塌了整座恢弘庞大的古城竟只剩下最中间的那栋建筑。 伴随着风的拂动,一阵悠远轻缓的音乐从虚空中奏响。 凌越和张鈤山闭目侧耳,仔细倾听。 不知道张鈤山是不是这样,凌越在音乐中,渐渐听出了一段从模糊凌乱到逐渐清晰的语言。 语言古老神秘,明明不是她已知的任何语言,被耳朵捕捉到后,却会自动领悟到它表达的内容。 这是一段,关于古潼京人如何安居乐业,神明使者如何携带伟大神力降生,带领族人获得神明赐予长生的蛇眉铜鱼的赞歌。 音乐是不断重复的,一段很快就听完了。 而古潼京人所谓的长生,其实就是利用黑毛蛇的特性,将人的记忆一代代传承下去,最终能够读取记忆的族人,就是“长生种”。 和石碑上曾提到过的蛇神、神明伴生神树、虚数空间、时空之神并无干系。 这让凌越多少有些失望。 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块凹凸不平造型奇特的钥匙上了。 怀揣着凝重的心情,凌越慎重地从腰包里掏出那枚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灰绿色钥匙。 说是钥匙,只是凌越根据马日拉所说的关于古潼京城主宝石传说推测的,并不能确定。 因为它实在没有钥匙该有的样子。 这块东西只有凌越半个巴掌那么大,整体呈不规则的葫芦形状。 棱角分明,凹凸起伏毫无规律,半点符合人类基础审美的美感也无。 若不是它被人慎重地镶嵌在黑色大蜘蛛的白茧内部石顶之中,位置还恰好在壁画中某个关键位置,凌越完全不会把它往古潼京钥匙的方向猜想。 那幅墓顶壁画早已被蜘蛛茧和蜘蛛网覆盖,或许是颜料里用了什么特殊的东西,大黑蜘蛛全家十八代的毒液腐蚀性那般大,居然只是覆盖了壁画,一点腐蚀都没有。 而凌越撕扯大黑蜘蛛的蛛茧时,恰好扯开露出来的壁画也很熟悉。 正是在地宫里多次出现过的双头人跪拜九头蛇柏雕像的图案。 而这块石头,正好镶嵌在图案中蛇柏树身的正中间。 在古神殿里,凌越偷偷用这块石头往那个位置摆过。 没有任何反应。 也不知现在,它会不会依旧毫无反应。 若是那样…… 凌越暗暗告诫自己,戒骄戒躁,勿要乱了心神。 就在凌越掏出钥匙的一刻,她明显感受到空气中的风变了。 短暂的凝滞过后,又以另一种力度和方向吹卷起来。 力度时快时慢,时轻时重,方向也变幻莫测,琢磨不透。 而传入凌越耳朵里的音乐,也瞬间变得杂乱无章,刺耳非常。 一时仿佛弹棉花,一时仿佛指甲在铜镜上摩擦,一时又如战鼓骤然在耳畔被大力敲响! 既难听,又尖锐,轰鸣不断,回旋拉扯。 渐渐的,凌越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捉到了空中,当成面团揉捏拍扯,又丢进狂风暴雨的旋涡中不停旋转摇摆! 凌越努力保持意识的清醒,试图感受自己的双足,双手,身体,大脑。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 最终,凌越连自己的思想和意识,都无法感应到了。 这一刻,她能听到的只有哀嚎,无数灵魂的哀嚎。 伴随着哭泣声,最终,一首沉重得让人恨不能死去的丧歌,自她灵魂深处,由内而外地开始唱响。 贪婪的人啊,窃取了神明的眼,失去眼睛的神啊怒火滔天,燃烧了世界,唤醒了后裔的血脉…… 蛇仆在躁动,白沙从天而降,吞噬一切生命…… 愿我们的信仰,化作永不枯竭的风,带走众生的悲痛,抚慰神明的恼怒……” 同时,伴随而来的是一幕幕碎片化的画面。 古潼京地底黄泉河里飘满了蛇眉铜鱼死尸,不断被风卷上天又簌簌落下的白沙。 原本温顺的呆在人们眉毛处的黑毛蛇纷纷躁动难安,有的蛇钻进了人的脑袋里,让人变成了不会变老但也不再有意识的蛇人。 一队古潼京人离开这里,去往外面,寻找平息蛇神愤怒之法。 古潼京的祭司和城主、长老等人面色肃穆商量祭祀的画面…… “凌越?凌越!” 是谁? 谁叫说话? 凌越是谁? “凌越,快醒醒!” 好吵啊。 凌越到底是谁?为什么还不快点回答他! “凌越!” 凌越被一阵坚持不懈在她耳边吵闹的呼喊声气得奋力睁开了眼睛,对上的却是张鈤山头破血流、满是灰尘血渍的脸。 刚开始她还有些茫然,一时不知身在何处,自己又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到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心跳脉搏也渐渐恢复过来,张鈤山狠狠松了口气:“凌越,你刚才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忽然晕了,生命体征也迅速变弱,刚才我差点儿没摸到你的脉搏!” 这时候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时端着的范儿,整个人狼狈极了。 凌越闭了闭眼,重新睁开,属于自己的意识才缓缓从沉重粘稠的深潭底下浮上水面。 她张了张嘴,却像是忘记了怎么说话,只发出了“啊啊”的两声无意义的声音。 张鈤山见状,也知道她现在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他看了看已经落下的石门,咬咬牙,重新把凌越抱了起来,强忍着右腿被石头砸断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带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 同时还不忘气喘吁吁地跟凌越说明现在的情况:“风停了,音乐也停了,黑毛蛇和九头蛇柏都重新开始攻击活物,刚才我们从广场跑出来,没来得及在石门落下之前跑出去。” 他将涌上来的血沫伴随着口水,重新咽了回去:“我们现在要去找另一条出去的路。” 虽然脑子还有些乱,身体也有些僵硬,但凌越还是凭借着潜意识,尽快重新运转内力。 张鈤山现在的情况着实算不上好。 头上不知什么时候被石头砸出了一个伤口,流血量不少。 即便有擦过的痕迹,还是染红了他小半张脸。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又没了,麒麟纹身完全浮现。 手臂上的伤口因为用力,还在不断流血,脖颈处也有被大力勒过的痕迹,一看就知道是九头蛇柏干的。 内力运转了一个小周天,凌越就轻轻拍了拍张鈤山的胸口,在他低头看来时,给了他一个“放我下来”的眼神。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领悟到。 好在一起待了这么多天,两人多少还是培养出了一定的默契。 张鈤山迟疑了一下,询问:“你真的可以?” 凌越微微颔首。 张鈤山也就把她放了下来。 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凌越腿软了一下,有种几百年都没有用过脚的陌生感。 张鈤山连忙将她扶住,本想再次把她抱起来,但凌越推开了他,又尝试着抬了抬脚,很快就重新驯服了双脚。 有内力运转加速她对身体的掌控,不过两个呼吸间,凌越就可以正常行走。 这时候凌越才发现张鈤山右腿的小腿部位有伤,不敢承受过多身体的重量,只能拖着走。 另外,他腰上也有勒痕,还有刀锋划开的伤口。 凌越猜测应该是他被九头蛇柏险些卷走,仓促之下用刀砍断树藤,同时伤到了自己。 对比起张鈤山的一身伤痕满身狼狈,晕倒的凌越反而只有手臂有些擦痕。 这样的对比,让凌越心中生出复杂难明的触动。 最终她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张鈤山懵逼的震惊中,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抱完了还动了动贴着他腰侧肌肤的手指头,然后在张鈤山茫然抬眸看来时,给了他一个歉意的微笑。 意思是:你没衣服,摸了你的腰请暂且担待。 也不知道张鈤山接收到她传递过去的信息没有。 反正张鈤山是脸上越来越红了。 大概是被血染红的吧。 第84章 九头蛇柏和绿水晶【礼物加更】 原本张鈤山是想给凌越指路的,但很快他就发现,凌越仿佛对古潼京熟悉到不可思议。 根本不需要他指路,凌越就在越来越快的奔跑飞跃中目标明确,毫不犹豫地向某个方向前进。 渐渐的,黑毛蛇被他们远远甩开,九头蛇柏的藤蔓也不再追逐他们。 在又一次被凌越带着自高空一跃而下,足尖在无数碎石上踩踏借力,又继续飞奔…… 张鈤山有心想说点什么,比如你要不要稍微收敛一点? 虽然我知道我拼命救了你,你或许对我不再有以前那样疏离冷淡的态度,但也不至于一下子就对我如此不设防吧! 知道你的武功特殊,但能不能不要把特殊展露得如此直白! 然而他抬眸,默默看着她目视前方的坚毅从容,看着她腾空而起的自信桀骜,看着她耳畔的碎发随风飞扬的自由洒脱…… 张鈤山抿唇,才发现自己嘴角不知何时,竟已翘起了轻松愉悦的弧度。 算了,就这样吧。 反正他也不会把她的秘密暴露出去。 被她这样信任,这样保护着,感觉真的很好。 张鈤山安然地窝在她并不宽厚,却足以给人安全感的怀抱里,微微垂下眼睫,感受在高空中飞跃的轻松。 果然,自古以来,人类就对于摆脱地心引力,实现腾空飞翔这种事毫无抵抗力。 张鈤山暗自享受了一把,但是很快,他就享受不起来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被凌越正了骨又包扎了伤口,然后兜头糊了一身的天心石粉,又被塞了好几颗不知名药丸到嘴里。 全程懵懂茫然地咽下去后,张鈤山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凌越抬眸对他微微一笑,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意思大概就是:对你没猜错,我们要去要去找九头蛇柏玩。 张鈤山:“……” 不不不,绝对是他理解错了! “我认为我们现在应该先离开古潼京。”张鈤山义正严辞。 凌越微笑摇头,然后不顾张鈤山的拒绝,重新把他抱了起来。 这让张鈤山对她过分体贴温柔的公主抱,又有了另一种理解。 大概就是:腿不好使的人不配拥有选择前进方向的资格? 张鈤山板着脸,思索自己失去选择权这一重大事故到底该如何处理。 忽然感觉额头上一暖,张鈤山浑身一僵,抬眸去看,只看到凌越刚离开的下巴。 所以刚才,她是在用下巴蹭他的额头? 这是安抚,还是…… 张鈤山刚套上的衣服下,麒麟纹身再度浮现。 只是做了他该做的,在那时候救了她,她就对他态度大变到如此地步吗? 张鈤山暗自思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咳咳! 可凌越明显对祖孙夕阳恋这种事很不赞同。 然而他们两人之间的年龄差确实就摆在那里。 一时间,张鈤山忙里偷闲地陷入了纠结和犹豫中。 直到二人来到九头蛇柏树身所在的区域,张鈤山才收回心神,戒备起周围有可能出现的尸鳖。 九头蛇柏到底是植物,并不能直接吞食活物,它需要一个帮忙处理食材的“厨子”,而它千百年来的专属“厨子”,非生活在它身上的尸鳖莫属。 想到这棵九头蛇柏不知在此生长了多少年了,身上的尸鳖究竟多到什么程度。 张鈤山也不由心头一紧,立刻扯开手臂上刚扎好的伤口,毫不留情地挤出血,往凌越身上涂抹了很多:“我身上的麒麟血可以驱走尸鳖,不过如果尸鳖太多了,也会很快失去作用。” 全然忘记他之前还对凌越是麒麟女的猜测深信不疑。 凌越皱眉,阻止了他再次挤压伤口取血的动作,不赞同地摇摇头,而后从腰包里掏出药粉,重新给他止血包扎。 如今能找到的唯一还算干净柔软的织物,是凌越贴身的体恤衫。 张鈤山身上的伤口很多,撕来撕去,如今凌越身上的体恤衫已经成功短到了胸口以下一掌不到的宽度。 属于稍微抬抬手,就会露出里面运动内衣的程度。 不过凌越对此并不在意,毕竟上次连直接穿运动内衣出现在异性面前,她也从未有过羞涩尴尬这样的情绪。 反而是看见她又把体恤衫撕短了一截,张鈤山不自在地低头,也不争辩了,任由她给自己包扎上。 他怕自己再扯,凌越就要把衣服撕光了。 既然凌越选择来这里,必然是有她的理由。 知道有尸鳖,还拒绝他的麒麟血,张鈤山相信凌越肯定有别的法子对付尸鳖。 凌越确实有对付尸鳖的办法。 她将之前在孤陵中抠来的会吸血的古怪矿石掏出来,此时这块矿石已经被凌越用动物血“喂饱”,色泽从暗淡的黑绿色,变成了内力仿佛有血丝流动的暗红色。 已经吸饱了的矿石不再吸食血液,安静得就像一块红宝石。 在掏出来后,周围忽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凌越一手托着它,一手拉着张鈤山。 虽然从那些杂乱的记忆里知道这种吸血石是古潼京人驱逐尸鳖的传统方式,凌越并不敢肯定使用期间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状况。 拉着张鈤山,如果出现问题,她可以及时扛着人赶紧跑路。 并不知道凌越心中打算的张鈤山在为眼前的一幕惊叹。 这种会吸人血的矿石,张鈤山当然知道,毕竟当年他就是跟着张大佛爷的。 虽然没有参与孤陵的修建,但他知道佛爷用这种矿石制作出了一些特殊的机关。 只是没想到,吸血矿石在变成暗红色后,竟对尸鳖有着如此强大的天然驱逐效果。 当年他们都没有想过这么用。 不过,凌越是怎么知道这个用法的? 这种方式看起来更像长期和九头蛇柏尸鳖打交道的人会用的。 而古潼京人,长期饲养着九头蛇柏和尸鳖作为防守。 如此一想,张鈤山已经大概明白,凌越在刚才古怪的昏迷中,大约是通过他不知道的途径,得到了某些关于古潼京的信息。 张鈤山没有深究自己和凌越都在那里,为什么凌越得到了不同的信息。 心里只有凌越对他竟如此不设防的动容。 随着两人的靠近,无数尸鳖如潮水般退走,庞然大物一般的九头蛇柏就这样出现在二人眼前。 驱走了尸鳖,两人身上又有天心石粉,凌越很顺利地来到九头蛇柏树根前。 她将吸血矿石递到张鈤山面前,示意他接过去,自己又从腰包里掏出一枚棱形的类似绿水晶的东西。 张鈤山疑惑地看了看她的腰包,怀疑里面到底装了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 然而他并不知道,这枚形似棱形绿水晶的东西,在半个小时前,它还是一块丑得平平无奇的不规则葫芦形状的凹凸不平的石头。 作为钥匙,它改变了古潼京的风,将赞歌变成了葬歌,唤醒了死去两千年多也依旧怨恨难消的古潼京亡魂。 亡魂化作黑暗的潮水,裹挟着凌越的意识,让她遗忘了关于自我的一切,差点再也醒不过来。 直到她找回自己,这枚钥匙也脱去了外壳,露出了核心的绿色水晶。 张鈤山之所以在她昏迷时没有发现它,是因为开启古潼京的人是她,从深潭中沾染了满身古潼京亡魂气息的也是她。 只有在她用它的时候,它被需要,才会被“看见”。 绿色水晶触碰到九头蛇柏的树身,一阵只有凌越看得见的绿光绽开,很快,九头蛇柏颤抖着。 且越来越激烈。 张鈤山警惕地抬头看着眼前这棵大到可怕的九头蛇柏,暗自估量如果它忽然甩过来一鞭子,自己和凌越能分成几堆。 这么一想,好像也不用防备了? 不对,稍微防备一下,说不定能有点作用? 这棵九头蛇柏是怎么回事?怎么抖啊抖的,还原地打起了转? 啊,为什么自己的思绪总是跳跃散乱浮想联翩,无法集中? 砰—— 因为凌越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九头蛇柏上,一时不察,让失血过多终于昏迷过去的张鈤山结结实实砸在了地上。 凌越:“……” 看着他凄惨的模样,心虚。 第85章 夺命狂奔 之前抱着张鈤山赶路的时候,凌越就用下巴贴过他的额头,察觉到他出现了失血过多导致的低温现象。 但是看他一路上精神不错的样子,凌越只当他的特殊血脉让他不同常人。 不曾想人精神了一路,到了这里还没站一会儿,就突然晕倒了。 凌越试探着松开了握着绿水晶的手,确定她松手后,绿水晶依旧像是黏在了九头蛇柏树身上。 凌越这才蹲下,把张鈤山扶起来,靠坐在一旁的石头边上。 正要去捡因为张鈤山晕倒而掉在地上,滚出去有一段距离的吸血矿石,九头蛇柏铺天盖地蔓延开来的树藤居然开始枯萎断落。 凌越一惊,回头去看绿水晶。 恰好看到绿水晶失去了最后一点绿,化作透明的白,从九头蛇柏的树身上掉落,摔在地上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无数的碎片在微弱的光线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 如一地的玻璃渣子。 与此同时,九头蛇柏的枯萎越发迅速,几十米长的藤蔓眨眼间就干瘪枯萎。 有的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直接断成一截截的枯柴从上面掉下来。 这棵九头蛇柏已经在这里称王称霸上千年,无数的藤蔓是它捕猎的触手,支撑藤蔓的枝干最粗壮的能有十人环抱那般粗,最细的也有水桶大小。 平时它们就温顺地贴着沙层下面,支撑起这个地下空间。 现在陆续枯萎断落,从高空砸下来,其威力不亚于高楼倾塌! 被吸走生机的枯萎就像一场可怕的不可逆转的风,风吹过哪里,九头蛇柏树身哪里就一片死寂的腐朽。 它的倾塌速度快到超乎她的想象! 凌越已经能想到,随着这位霸主倾塌倒下,随之而来倒灌进整个地下空间的沙,将会是一场怎样天塌地覆的灾难。 没有人能在这种几乎整片沙漠的倒灌冲击下活下来! 凌越倒吸一口冷气,再也顾不上捡什么吸血矿石。 一手捞起张鈤山的腰,脚下一蹬,腾空而起,踩着九头蛇柏不断干裂倒塌的树身冲向了它的树冠与树身交集的位置。 好在从葬歌里看到的记忆没有出错,凌越在最后关头,看到了古潼京最后一任祭司留给后人的那颗宝石。 宝石呈椭圆形,拳头大小,红得像一团火。 即便沉寂在这里多年,依旧闪耀着独特的光彩。 顾不上细看,头顶已经开始有沙子像大雨一样倾泻而下,凌越一把抓起宝石,塞进腰包里。 同时在踏足的树身发出咔嚓嚓碎裂声,缓缓向一侧倒塌的时候,左手激发缠丝手镯机关。 三十米的雪丝全部射了出去,卡住一侧石壁,凌越带着张鈤山直接飞跃过脚下堆叠成数米深的尸鳖虫海。 还好刚才上树的时候以防万一,把昏迷的张鈤山也带上去 了。 要不然九头蛇柏骤然间失去生机,转瞬枯萎,惊动了在这棵树上繁衍生息了两千多年的几十甚至上百万的尸鳖群。 尸鳖群躁动,一只只虫子如黑色的潮水汹涌蹿动。 若是张鈤山刚才就躺在下面,怕是第一时间就成了尸鳖群集体逃亡路上的第一顿小零食。 暗自庆幸中,凌越更加不敢大意,在不断倒塌的巨大树枝、铺天盖地足以蔽日的白色沙粒,以及震动滚落的岩石层的大面积塌方中艰难穿梭。 或踩着碎石躲闪跳跃,或靠雪丝直接飞跃,在半空中还要防备头上随时可能砸过来的石头树身。 九头蛇柏实在太大了! 一直跑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不再有九头蛇柏的藤蔓砸下来。 不过倒灌的沙子和头顶塌陷的石头,随便来一点,也够凌越吃一壶的。 仓促逃命间,忽然想到之前张鈤山带着晕倒的她跑路。 现在调了个个儿,她也算还了张鈤山的救命之恩了。 “咳!” 沙子是可轻可重的,躲开了大股的流沙,却躲不开飘扬在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沙尘。 凌越呛咳得厉害,眯着眼睛尽量让睫毛挡住沙尘,让自己的视线尽量能看得更远。 从上空砸下来,碰撞间碎裂炸开的石子像一枚枚子弹,凌越已经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被打出多少伤口了。 她的外套已经在第一时间被她脱下来,胡乱缠在了张鈤山脑袋上。 原本搂着腰的姿势,也变成了让他脸朝下的“夹”着跑的姿势。 也顾不上这会儿有没有把他揾死,凌越灰头土脸,时不时还要因为视线受阻,而不得不赌一把,闭着眼睛凭感觉往前冲。 好在十次赌赢了九次。 最后一次强行压榨丹田里一切可以压榨的内力,朝着头顶透露天光的洞开孤注一掷地一跃而上…… 砰——! 被白色沙粒掩埋得只剩下一点痕迹可寻的废弃公路上,两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张鈤山是在一阵窒息和浑身剧痛中被迫强制醒过来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透着微光的黑。 他愣了一下,用手摸了摸,才发现自己脑袋被一件黑色运动外套像是套皮球一样套在了里面。 摸索着试图打开结,但试了三秒,张鈤山就直接乱扯了。 因为结打得太乱了,根本解不开! 好在这只是一件外套,并不是真正的袋子。 很快,张鈤山就扯开了外套,甩了甩脑袋,在一片飘飘扬扬自头顶簌簌流淌下来的白色沙粒中,他看见了一片巨大的一眼看不到边际的深坑。 而他自己,就躺在坑洞边沿。 但凡刚才他醒过来时往右边稍微滚个几厘米,这会儿他人就不该在坑边,而是在坑底了。 饶是在墓里见多了危险的张鈤山,此刻也不由生出一阵后怕。 他立刻转头,去找凌越。 一看之下,又是一惊。 张鈤山:“凌越!” 人呢?怎么不见了?不会是真掉下去了吧! 张鈤山翻身想要爬起来,但身上无处不在的痛拉扯得他肌肉抽搐,用不上力。 他勉强翻了个身,想要爬起来,却在这时,他脚踝被人抓住,安抚地拍了拍。 张鈤山都要被吓死了。 扭头一看,才看见就在自己另一边的白沙下,一只戴着缠丝镂空雕花金手镯的手就从那下面伸出来。 那片白沙动了动,在张鈤山的见证下,一个脑袋冒了一小半出来。 脑袋似乎只是为了让他看见自己,晃了晃。 刷了一把存在感后,就又安静地耷拉了下去,同时,一道沙哑的女声轻浅地响起:“别吵,睡会儿。” 可累死她了! 而且过度压榨丹田的内力,现在她从里到外都痛得要死。 凌越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块浑身充满了裂纹的花瓶,说话声音大点都能把自己震碎。 张鈤山听她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声音虽然轻得跟一阵风一样,好歹还能开口。 他松了口气,也泄了力气,像王八一样趴在了地上,歪着头侧着脸,去看她沾满白沙的头发。 看着看着,张鈤山忍不住笑了一声,“哎,凌越,你怎么跟无邪一样,下一个墓,就炸一个啊!” 还在调息恢复内力的凌越一听,可不乐意了,“我什么时候炸墓了?总共我才下几个?” 张鈤山也不管身上有多痛,完全没有坐起来查看自己伤势的想法,就惬意地躺着。 还扯了刚丢开的外套给自己挡太阳:“是啊,你说你一共才下三个,三个都没了,百分百的炸墓率,还不够吗?” 凌越无语:“张鈤山,你这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了,城主地宫,那是苏南为了无邪炸的。孤陵是你让人炸的,这里是当了上千年房梁柱子的九头蛇柏自己不干了。” 说到最后一个,她其实语气有点虚。 毕竟这个,真是她干的。 张鈤山笑了笑,翻了个身,看向巨大的再次被白沙填满的坑:古潼京,就这样消失了。 或许千百年后,会有人发现残存的建筑,又一次如当年佛爷那样。 带着人对它进行了修复工作,试图窥探隐藏数千年的秘密。 也或许,它就这样被白色的沙漠填满,吞噬,永远不再出现。 第86章 女帝的秘密 这一次的古潼京音乐会之行,张鈤山和凌越是真的差点就交代在这里了。 张鈤山都不敢想象,在九头蛇柏倒塌,几乎四分之三的古潼京沙漠都倒灌倾塌的情况下,凌越究竟是怎么带着他逃出生天的。 对此,除了一张脸,浑身上下几乎都被石头碎片打成筛子的凌越表示:“再让我来一趟,肯定出不来。” 期间但凡是哪一块被踩过的石头打滑塌落,又或是埋头硬冲的十次里,唯一撞了她一个头破血流的石头面向她的那一面,滚落时稍微侧一侧,将距离她脑袋不足十厘米的棱角对准她。 两人都绝对已经压在层层沙漠之下,陪着古潼京一起沉睡在地下了。 张鈤山看她浑身没一块皮肉是好的,有心想扶她,结果自己先趴下。 “别折腾了,你以为你的情况能比我好到哪里去?”凌越无语。 她好歹出来后还能勉强运转内力疗伤。 张鈤山是真的用血肉之躯一路扛过来的。 逃命的时候她也没办法护住他,凌越受了多少伤,他也没少受。 之前就断掉的小腿经过一番折腾,情况更严重了。 在张鈤山几度欲言又止中,凌越还是把她仅剩的半截体恤衫脱了下来。 撕成条,寻了几根不知是不是九头蛇柏身上掉下来的树枝,先给他简易地固定了一下腿骨。 虽然丹田还是痛得好像要裂开了,凌越多少也恢复了一点力气:“走吧,希望他们有人留在外面等我们,不然我们就趁早把自己想要的姿势摆好。” 免得晒成干尸被人挖出来的时候,遗容不够好看。 凌越扶着张鈤山,两人灰头土脸一步一踉跄地往外走。 巨坑边沿正好是之前九门进来时走的那条老式公路,顺着公路走就行。 倒是不用再去担心古潼京沙漠都没了,那个到处跑的海子还能不能出现。 伊老板对张鈤山这个百岁老人的感情是真的很深,两人才顺着老公路走了一个多小时,迎面就开来了一辆车。 车上正是伊老板派来等在古潼京外面的手下。 副驾驶座上的是伊老板看重的声声慢,为的就是用她远超常人的耳力及时捕捉周围的声音,以期能第一时间发现从古潼京里出来的张鈤山。 她们之所以能来得这么快,也是因为声声慢在另一个通过海子进古潼京的沙漠区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担心出现了什么意外,声声慢就让人把车开着往附近查看。 显然,这还是声声慢,或者说是新月饭店的所有员工第一次看见张鈤山如此狼狈。 乍然一看,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其中有一个人甚至还不敢置信地喊了一声:“张经理?” 张鈤山半死不活地“嗯”了一声。 看得出来他很想找回自己平时淡定从容的架子,可惜身体状况不允许。 同样的,如果不是身体状况不允许,凌越这会儿都要好好笑话他了。 又是差点被葬歌弄死,又是接受大量的属于别人的记忆,又是奔波逃命,凌越早就又累又饿又渴了。 身上还痛得要命,这会儿凌越也没精神腹诽端老太爷的作派。 只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行了赶紧上车吧,再不躺下就要死了。” 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声声慢是一位很有管理能力的老员工,迅速把凌越和张鈤山都送进了车里,然后迅速返回营地。 虽然受伤了沾水很不好,但凌越和张鈤山已经是除了眼睛,哪哪都是沙尘和血污的混合体。 就连嘴巴都未能幸免。 都要把二人包浆了。 不洗不行。 不洗,连伤口都无法检查。 好在凌越和张鈤山都不是普通人,重伤入水也只是偷偷疼出一身汗,洗洗就行了。 自己把自己洗刷干净,出来后往床上一躺,连头发都不用自己擦。 差点被包扎成木乃伊的凌越舒服了,话都没来得及多说半句,人就已经陷入了沉睡。 凌越行走在外,即便睡觉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失去警觉。 现在这样,与其说是睡着了,不如说是昏死过去了。 这一觉睡了个昏天暗地,等凌越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京城的医院里。 隔壁病床上就是张鈤山。 人睡得太久了,刚醒来,意识还沉甸甸的不甚清醒。 凌越扭头,看着隔壁病床上的张鈤山,放空心思想了一下:按照他们这个世界现代电视剧里拍的,有钱如新月饭店和张鈤山这种,难道不该住传说中的高级vip病房吗? 怎么还住上平民的三人病房了? 漫无边际地瞎想一通,人才算是慢慢清醒过来。 凌越也没动,就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开始思索这次在古潼京得到的记忆。 这次的危险不算白冒,至少凌越知道了女帝是什么情况。 古潼京的灭亡危机,是开始于一个小孩在过10岁生日前一天突如其来的死亡。 正如碑文和赞歌里记录的那样。 古潼京人有着独属于自己的信仰和文明,他们自诩蛇神的后裔。 通过古城下的黄泉河中独有的蛇眉铜鱼,来养殖黑毛蛇,采集黑毛蛇的幼蛇,然后将幼蛇植入到族中小孩的眉毛里。 这条蛇将会伴随小孩成长,衰老,死亡。 等到族人死后,这条蛇将会被放归蛇矿。 这就是普通的古潼京族人的一生。 其中,有三类族人是不同的。 一个,是身为神明使者,能掌控虚数空间的城主,代表着神明的力量。 一个,是能够从黑毛蛇的费洛蒙里读取先贤祖辈记忆的“长生种”,也是族中的祭司,代表着神明赐予后裔的智慧。 一个,是每次神明使者更新迭代时开启祭祀,陪同祭品一起走上祭台,接受遥远之外蛇神投来一瞥的少男少女。 这些人是代表神明恩泽与族人尊崇交汇的族中长老。 新的神明使者并没有固定的降生时间,短则数年,长则数十年。 在葬歌中,凌越看到了变故的开端。 出生的新神使会被祭司亲自抚养,直到十岁那日,举行祭祀,老城主回归蛇神怀抱,新城主正式登位。 然而在那一年,即将满10岁的新神使在祭祀即将开始的前一日,忽然离奇死亡。 祭祀仪式无法继续了,所有族人陷入未知的恐慌中。 祭司和城主、长老们商议过后,不得不遗憾地取消了原定的祭祀。 然而第二天,蛇矿里的黑毛蛇就开始躁动起来,黄泉河里的蛇眉铜鱼也大面积死亡,不过三日就死绝了。 纹在族人眉毛里的黑毛蛇开始狂躁地攻击人,将族人变成蛇人后继续无差别攻击,族人死伤惨重。 为了防止这种事再发生,族人不得不将传承了千百年的传统舍弃,把和他们共生的黑毛蛇从眉毛里挖出来。 似乎这样背弃神明,背弃信仰的行为越发激怒了神,古潼京的白沙化作风雨,从天而降,淹没着所有生命。 就在这时,城主于睡梦中得到了天启,知道蛇神之眼被人窃走,只有寻回蛇神之眼,才能平息蛇神的忿怒。 于是古潼京派出一队人手,离开这里,去往外面寻找蛇神之眼。 剩下的人每日聚集在神殿内外,日以继夜,不停祷告请罪。 然而死亡依旧在继续蔓延。 城主和祭祀长老们最后开了一次会,决定不能再等待新神使的降生和成长。 他们要立刻举行祭祀,期待城主回归蛇神怀抱后,能够陈情于神明,恳求神的谅解。 在完成祭祀后,祭司也借着“神力”沟通了异时空的族人血脉,强行灌注了蛇神后裔的部分记忆。 希望获得启示的异时空族人能够寻找到蛇神失去的眼睛,然后按照古老的祭祀仪式,与神明沟通,让神眼回归神体。 古潼京人生来擅长操控蛇虫,就连九头蛇柏都是他们养来看家护院的绿植。 而凌越曾经调查过,有模糊不明的记录曾言,女帝身负异相,眉纹黑蛇,可操控遍山蛇虫。 或许,此番异相,正是与古潼京最后一任祭司有关。 既然女帝能被祭司认定为蛇神后裔,那她的母族必定来自月氏分支。 被祭司跨越时空找到,女帝的血脉恐怕出现了返祖现象,比她母亲部落里其他人都强悍。 所以才会刚出生就造成了皇宫内外的蛇虫躁动。 知道了古潼京人的秘密,还得到了所谓的能与神明沟通的方法。 女帝那些看起来着实癫狂离奇的行为,是否有了另一种解释? 想到这个世界某些人对长生,对成神的几百上千年如一日的追逐,凌越皱眉,将女帝的前后作为,与长生甚至成神联系起来。 似乎就不再那么难以理解了。 第87章 住院出院【礼物加更】 凌越将手伸进枕头下面,果然是自己的腰包。 没有被人打开过,就连上面的血渍沙尘都还在。 看来新月饭店的人确实很不错,她之前交代过一句,对方就完全遵从,未有逾越。 病房里很安静,隔壁床上张鈤山的呼吸很平缓,凌越摸索着掏出腰包里那棵从九头蛇柏身上取出的红宝石。 这枚传说中可让人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宝石,其实并不属于古潼京城主世代相传。 而是最后一任祭司利用城主献祭后剩下的身躯烧制成一颗类似夜明珠的宝石。 而后,又在自己临死前,不知用了什么密法,口含宝石坐在烈火中焚烧,最终凝练而成的。 之后,古潼京所剩不多的族人,按照他的临终交代,将这颗宝石放进了九头蛇柏树冠与树身交集处。 只有带着古潼京的钥匙,奏响葬歌,唤醒古潼京族人的亡魂,通过层层考验,才能得到这枚宝石。 而宝石也并没有什么无所不能的神力,这是祭司留给离开古潼京,去外面寻找蛇神之眼的族人的最后希望。 如果外出族人未能寻到神眼,就可另寻离开这里的方法。 ——自称时空之神后裔的古潼京人,认为神明掌管着无数大小世界,他们是神明散落在各个世界的血脉。 同为神明后裔,他们理应互帮互助,为共同信仰的神明竭尽全力奉献一切。 所以祭司理所当然认为,被他找到的异时空族人,必然也会全心全意为蛇神寻找丢失的眼睛。 在残存的族人离开这个世界,跨进时空的长河时,这颗宝石,就可以指引族人,去往异时空族人所在的世界,得到对方的帮助。 想到女帝的所作所为,凌越只能暗道一声:祭司想得太简单了。 不过这颗足以作为“时空导航”的宝石,却是便宜了她! 现在,她只需要寻找离开这个世界的途径,就可以回家了。 想到自己真的有希望能回去,凌越内心一阵激动,眼底也无法抑制地升腾起一层水汽。 不知道自己离开多久了,王爷和郡主有没有到处找她。 早知道那一日会失踪,她该提前准备好书信,就说自己决定听他们的话,出去好好游山玩水享受生活去了。 如此,便是她失踪个一年半载的,也不至于让他们着急。 正自想着回去以后自己要如何防患于未然,凌越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将宝石放回腰包,又把腰包塞回枕头下面,有人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 来人竟是解雨辰。 凌越惊讶难掩,立刻思索这位老板现在不是还在假死隐身的状态吗? 怎么忽然就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里了?! 难不成她昏睡的时间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一年两年? 运转内力感受了一下,好像也没有躺了几年的感觉啊! 似乎是看出了凌越的狐疑,解雨辰对上她的眼睛,弯起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声音温润细腻:“不用惊讶,这家医院是我用其他身份开办的,进来的时候我还做了伪装。” 他抬手,扬了扬手上拿着的人皮面具,还扯了扯身上的白大褂。 只是进来的时候,他忽然不想戴着假面具和她见面。 虽然待会儿离开的时候需要麻烦一点,重新贴人皮面具。 他总归是想这样和她见面的。 凌越不知解雨辰的想法,视线在他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他胸前的铭牌上,有了心情调侃道:“难道我们的主治医生就是解老板?糟了,我们还有救吗?” 一旁的张鈤山也醒了过来,闻言声音沙哑地接了一句:“没救了,躺好吧。” 解雨辰笑容更深,走到张鈤山那边的空床上坐下:“感觉怎么样?你们两个这次究竟遇到什么了?怎么一个两个都是失血过多,全身上下没一点好的。” 解雨辰并不是一直在这边。 假死脱身后,他也有很多事要做。 这次古潼京之行,九门里陈、李、齐、霍四家,连同家主,全都死在了里面。 伊老板和霍道夫他们出来后,消息一传开,四家就全乱了。 霍道夫也暴露了自己的狼子野心,四处打砸抢掠,几乎把陈李齐霍四家的生意都抢走了。 就连被认定为罪魁祸首的吴家也受到了波及。 无邪的小伙计王蒙把无三居改成了王三居,又有吴二爷周旋,这才勉强保住了无三居。 解家一些明面上的盘口和生意也被抢了,解家老宅更是一朝破败,不过解雨辰并不在意这一点。 他早就想清理解家,并带领解家彻底洗白上岸。 时代在迅速发展,他们九门老一套已经不适合继续存在了。 张鈤山的脖子被套上了固定支撑架,也不知道是受了怎样的伤。 总之就是整个人硬邦邦地躺在那儿,也不好扭头,就言简意赅地说:“天塌地陷,山崩地裂。” 解雨辰又看凌越。 凌越想了想,接着张鈤山的话说:“地动山摇,摧枯拉朽。” 解雨辰憋不住又笑出声:“您二位,是在玩成语游戏吗?” 张鈤山也忍不住笑,然后嘶嘶地疼出了声。 能让面子大过天的端老太爷猝不及防痛呼出声,可见这一下扯得有多痛。 这两人,一个腿骨断裂错位,颈骨轻微骨裂,肋骨断了三根,皮肉上没有一块超过巴掌大的地方是好的。 另一个也没好到哪里去,浑身血洞多如繁星,还有碎石木刺深深嵌进肌肉里。 最严重的是额骨中度骨裂。 要知道这里可是头骨最坚硬的区域,医生都说这是铁了心要撞墙自杀才能整成这样。 看她和张鈤山都没把自己身上的伤当回事,刚醒就有心情玩什么成语游戏,解雨辰又是心头沉闷,又是无奈好笑。 知道两人刚醒,精神不济,解雨辰也没多待,稍微说了一下目前外面的情况,就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解雨辰好像刚想起来,回头对凌越说:“黎蔟的朋友,杨好,自从打古潼京回来,就经常跑到新月饭店打听你出来没有,似乎是想当面跟你道谢。” 略微一想,凌越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虽然她知道该怎么回去,但是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总不能是自杀吧? 所以凌越猜测,会不会是一个奇异的地方。 这个奇异的地方,很大可能就是长白山的青铜门。 凌越还没有忘记蓝袍藏人丹差一点说出口的那句话:打开青铜门,放出里面的…… 里面的什么?既是神秘强大如张家人几千年都无法摆脱的宿命,又是诡秘莫测的汪家人心心念念的存在。 张家人和康巴洛人担心从青铜门里走出来,妄图成神的汪家想要放出来,这样的存在,恐怕并不简单。 甚至很可能与长生或成神有关。 凌越告诉自己,要冷静,不可急躁。 她需要尽量了解青铜门里的情况。 张家,张鈤山显然不知道,其他张家人无从接触。 无邪,他与张家族长关系匪浅,似对青铜门也十分熟悉。 汪家,有号称可掌控他人命运的运算部门…… 转瞬之间,凌越心中有了计较,却没有要见杨好的打算,“顺手为之,没必要。解老板,麻烦你跟新月饭店那边打个招呼,下次他再来的时候,就说我已经出来了。” 杨好短时间内都见不到黎蔟,做了的事,通过别的方式告知黎蔟,一样可以达到她最初的目的。 解雨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低头重新把人皮面具戴上。 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抚压过脖颈耳后,确定面具服帖了,解雨辰才离开。 等人走了,凌越不想睡觉,就找张鈤山聊天:“解老板说话的声音有点特别。” 其实之前凌越就发现了,解雨辰的身段步态,声音眼神。 虽然平时并不会表现得太明显,但还是能看出不同。 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秘密。 张鈤山说:“当年老九门里的红家,就是戏班子出身,当家红二爷唱京剧花旦,是为一绝。解当家拜师红二爷,继承了红二爷的衣钵。” 凌越并不知道什么是京剧,不过唱戏的,倒是见过不少。 对照之下,也能理解是什么意思了。 凌越好奇:“他还上台唱过戏?” 张鈤山艰难地、倔强地靠转动肩膀,让自己把头转了过来,瞅着她:“你想看?” 凌越实话实说:“没有,我算不上喜欢听戏。” 比起听戏,她更喜欢听口技或说书。 凌越也侧身,面对着张鈤山那边:“你脖子怎么回事?” 这还是第一次和人相对而卧,虽然中间隔着不算窄的过道,张鈤山还是有点不自在地垂眸:“九头蛇柏勒的。” 当时被树藤勒着脖子拽到空中,张鈤山是真感觉自己差点无了。 要不是最后关头翻身倒挂金钩,找到机会砍断树藤,那一下断的就不是一条腿,而是人头搬家了。 想起古潼京里的一切,凌越也忍不住唏嘘。 两个伤员就这么在医院里躺了几天。 期间伊老板来看过张鈤山,对于二人居然住一个病房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她就掩去面上的异样。 因为特殊原因,两人住院的事不能透露出去,所以直到几天后两人病愈出院,也没有其他人再来探病。 凌越有内功疗伤,张鈤山也有麒麟血傍身,两人进来的时候半死不活,几天后就满血出院。 主治医生完全没有对此表现出惊讶诧异,而是从善如流地给两人开了出院证明。 “你之后准备去哪里?”医院门口,张鈤山站在车旁,问凌越。 凌越终于又穿上了一身完好无损的衣服,是解雨辰让人准备的。 白色的体恤,粉白色的带兜帽的运动款外套,以及同色运动长裤。 搭配着白色与粉色相间的运动鞋,以及质量绝对有保障的绣着海棠花的同款配色运动腰包,凌越看起来就像个酷爱运动的都市靓女。 整个人充满了青春与活力。 凌越腰身挺直,下巴微抬,眉眼间都是张扬孤傲。 带笑的眸子让她冷淡的气质柔和了三分,高马尾的发梢随着她转头的动作,在空中扬起一道弧度:“去做我想做的事。” 张鈤山视线落在她腰包上绣着的海棠花上,几经犹豫,只道了一句:“回去后我就准备搬回穹棋了,以后你要是来找我,可别再去新月饭店了。” 凌越只当他是辞去新月饭店经理的职务了,没放在心上,随意“嗯”了一声。 也没心情继续跟张鈤山在这里耗着。 人家是有车,她只有双脚啊。 谁耗得过他呀! 第88章 墨脱喇嘛庙【礼物加更】 墨脱。 嘎隆拉山。 红墙雪顶的喇嘛庙错落有致地矗立在雪松环绕之处,面向远方层叠交错的雪山、平原。 仿佛一位历经岁月洗礼的智者,从容地端坐于此,参悟着天地自然赋予的真理。 阿克喇嘛转着经筒,步伐平和地路过一盏盏露天石灯,将燃烧了一整夜的油灯熄灭。 路过无邪的时候,阿克喇嘛对他双手合十,微微低头。 无邪回了一个佛礼,转身回眸,看向大门外远处绵延不绝的雪山。 随着气温的回升,尽管依旧大雪封山,雪山山脚的部分,却已经开始化雪了,露出了黑漆漆的岩石层。 曾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的无邪知道,再过不久,又或者一夜之间,这些黑漆漆的岩石层,就会点缀上或绿或翠的草甸、灌木。 外面温暖的风往这片山里一吹,姹紫嫣红的花,也会像地毯一样铺个漫山遍野。 非常美丽。 他却无心期待这份美丽的到来。 因为他心里,已经有期待了许久,至今也未曾出现的人。 喇嘛已经跟他说过了,只要这几日不再下大雪,就可以开山了。 雪山刺眼,无邪眯着眼睛,再次看了看出山的那条路,一时心情复杂。 大雪封山,若是这时候来这里,总归是不安全的。 如此安慰自己,无邪叹了口气,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视线。 无邪转身,回了客宿那边。 进院子时,看到苏南坐在外面的桌子边,抬头看着庙宇后面那座雪山出神。 无邪心中一动,步伐不变地走了过去,在她对面坐下:“雪盲一次没关系,多盲几次,就要真盲了。” 苏南眨了眨眼,心事重重:“这雪,到底还有多久才化?” 无邪知道她的意思,却并不在意,只说雪的事:“不会太久了。” 他起身离开,去了后山,寻了处已经晒干的石头坐下。 揣着手,他眺望出山的方向。 无论是进来还是出去,只有这一条路。 看了许久,无邪自言自语:“从这里到古潼京,要走很久吧。” 也不知道凌越在古潼京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没有。 毫无意外地,无邪又在这里坐了一下午,回去的时候发现苏南果然又雪盲了。 从庙里喇嘛那里求来一壶羊奶,无邪给苏南敷上了眼睛。 这次苏南的雪盲,让无邪明白,自己想要做的事,已经快要成功了。 ——她已经对这样的生活产生了留念,对他也产生了依赖和信任。 但无邪心里并没有达成目的的欢喜。 回了房间,站在窗前,无邪数了数放在柜台上的烟。 数完后,他一如往常,从中抽了一支。 叼在嘴里,就着打火机的火苗吸了一口,就将它放在托盘里,垂眸愣愣地看着烟雾在倾斜的阳光下摇曳,飘散。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不悦的“啧”声。 无邪一怔,不知道为什么,一时脑子竟有些浆糊似的,转不动。 半天都没反应。 身后的人又开了口,语气里难掩嫌弃:“为什么你会喜欢这种东西?味道刺鼻且有毒。” 还是不分敌我的那种放毒。 无邪才终于确定了什么似的,缓缓转身,抬眸。 果然看见凌越坐在他床边的椅子里。 她穿得还是那么单薄,白色的t恤衫,粉色的运动服外套长裤,白色的运动鞋,还有个绣海棠花的腰包。 柔顺的长发依旧扎成高马尾,眉目清冷,面容冷淡。 抬眸看来时,让无邪有种时光倒退的错觉。 无邪忍不住抿出一抹浅笑,很快,这抹浅笑又加深:“你什么时候来的?” 凌越却没有继续和他闲聊的意思,瞥了一眼窗前还在散发着烟雾的香烟,起身毫不犹豫地从另一扇窗户又翻了出去。 空气里只留下一句话:“你坐在山上傻乎乎吹冷风的时候。” 无邪反应过来。 大概因为她衣服的颜色,在她进山时,自己都没看到。 也可能她走的别处。 毕竟看她穿着春秋的衣裳,还行动自如,可见内功的妙用,还有不少。 不可以常理推之。 想到凌越对烟的嫌弃,无邪倒了茶水,把烟灭了。 怕房间里残留着味道,又将前后两扇一大一小的窗户都打开透风。 化雪时的空气冷得不像话,只几分钟,就让他房间里的暖气彻底没了。 隔壁房间的苏南听到这边的动静,皱眉疑惑,似是想到什么,摸索着走到门口,提高了声音喊无邪:“你在干什么?是在开窗户吗?” 虽然她喜欢和无邪一起在这里生活,为此甚至不惜再次让自己患上雪盲。 但苏南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绝对不能让无邪脱离她的掌控。 无邪心情不错,随口道:“没什么,就是想做一次大扫除!” 苏南无语:“这么冷的天,你脑子没毛病吧?” 无邪笑了笑,依旧兴致盎然。 他还真就是把自己房间来了次大扫除,又是把棉被皮毛抱出来敲敲打打,又是找师父换新的被褥。 他干得起劲,苏南看得都无聊了,干脆懒得理他,自己又摸索着回了房间休息。 不过听着他在外面进进出出拍拍打打的动静,苏南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泄出几分笑意。 自觉收拾好了房间,无邪就去屋前屋后到处溜达了。 想找着人,让凌越回他房间里稍微休息一下。 从山外一路进山,即便有内功傍身,指定也累着了。 再不济,太阳都要落山了,也该吃晚饭了。 最后无邪是在一个院子里找到凌越的,那时候她正站在一个石像前,双手环胸,仰头看着石像思索着什么。 听见他的脚步声,凌越没有回头就叫了他的名字:“无邪,这就是你的朋友,张麒麟?” 因为石像而想起小哥,于是心里生出些怅然的无邪,在发现她竟对自己的脚步声如此熟悉,那点怅然也化作了轻松愉悦。 他快步走了过去,也站在她旁边抬头看石像,嘴角勾起的笑就没落下去过。 以前看石像,无邪总是心情不太好。 为小哥曾经遭遇的苦难,为他作为末代族长不得不背负的责任,也为他们所有人无可奈何的命运。 现在再看,他却变了种心态:“是啊,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该出来了,到时候我和胖子一块儿去接他。” 不管曾经如何,很快一切都要结束了。 他们的曾经,崎岖坎坷,但他们的未来,必然喜乐平安。 看着落泪的石像,无邪内心充满了即将接小哥回家团聚的期待。 凌越扭头看他:“看起来,你已经计划好了以后的生活。” 无邪收回视线回头看她,眼里闪烁着光:“算不上计划,真正平凡的生活,又怎么需要计划呢?只是想着,等接到小哥,要是他还记得我们,我们就找个地方隐居。如果他忘了我们,也没关系,我,胖子,我们铁三角就重出江湖,再度起航,带着他再走一遍曾经那些路。” 他其实想问她,她的将来会是怎样的。如果找到回家的路了,回家以后,她还会回来吗? 如果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她可不可以留下来。 但无邪一时胆怯了,舍不得开口问。 怕她会说出让他隐藏的期待彻底落空的话。 不问不听,是不是就会有期待实现的一天? 就像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她。 凌越没那么多想法,只是忽然想起什么,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走得了吗?无邪,听说你的特长是炸墓。” 无邪一懵,后知后觉想起,啊,好像是有这么个问题。 鲁王宫,鲁王宫被火烧了。 西沙,咳!西沙那个是彻底沉了。 秦岭神树,被烛龙和大蛇毁了。 不过没关系,那里小哥没去。 云顶天宫,还好,这个没炸! 西王母宫,张家古楼,都没事。 无邪心虚的情绪一收,“谁说的?这是妥妥的污蔑。” 凌越哼笑:“你们张大会长说的。” 无邪试图转移话题:“他为什么会忽然说起这个?” 凌越只当没发现他的意图,“古潼京没了,他就说我怎么跟你一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无邪觉得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他也想起古潼京的事,“怎么没的?进去的路没了?” 凌越抬头看天,“就是没了。” 无邪一呆,试图理解:“是……都没了?” 古城,古潼京,白色沙漠,九头蛇柏,黑毛蛇蛇矿,都没了?不可能吧! 凌越转身就走。 无邪一看,哪还有不明白了。 得,看来还真是。 也不知道他们都做了些什么,居然能让占据了白色沙漠几乎整个地下空间的古潼京毁掉。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询问的好时候,无邪把石像上的防尘布又盖上,然后小跑着追了上去:“该吃晚饭了,你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 “你现在不适合出现在人前,其他房间都没烧炉子,太冷了。晚上你和我一个房间休息,放心,我已经收拾好了。” 第89章 我们好像在偷情【礼物加更】 看过无邪收拾好的房间,凌越这才满意地点头,毫无愧疚之意地抢了他的床榻。 晚饭也是无邪亲自做的。 食材简单,味道却很好。 看他把和饭菜一起端回来的羊奶放在旁边,没有现在就给苏南送过去的意思,凌越挑眉,没说什么,任由他陪着自己一起吃饭。 全程两人都没说话,因为苏南的房间就在隔壁。 谁也不知道夜里这时候说话,隔壁能不能听见。 吃过饭,无邪收拾好碗筷,回来的时候又带了热水,让凌越洗漱。他自己则端了羊奶去隔壁。 等他再回来,坐在床尾的椅子上,就着凌越用过的热水简单洗漱时。 靠在床头的凌越看了看他,慢慢挪到床尾,在无邪抬眸看来时,目光闪烁着戏谑的笑意,用气音说:“无邪,你有没有感觉,我们这样好像在偷情。” 无邪刚洗完脚,将一只脚从水里提起来,踩在木盆边沿上。 忽听凌越此番惊天言论,顿时脚下用力过猛,直接把盆子给踩翻了。 热水立马淌了一地,厚重的木盆也哐当滚了一圈。 无邪:“!!!” 手忙脚乱地弯腰收拾,连脚都忘了擦,湿漉漉地就穿了鞋,握在手里洗脸的毛巾也仓促间拿来擦地了。 等收拾好地上的水渍,又出去了一趟挨了一顿冻。 再回来时,被她一句话弄得心慌意乱的无邪才缓过神来,无奈地抬头看她。 果不其然,在她脸上看到了恶作剧成功的笑。 这家伙,果然熟悉起来后,就能知道她根本没那么高冷! 只是像只猫儿,愿意理你的时候,她便可爱极了,半点也不缺主动温柔粘人。 但不愿意理你时,便竖着尾巴昂着脑袋直接把你当空气。 若是你在这时候还挡着她的路,那你就是她路过都要踢两脚的障碍物了。 无邪叹气,也压着气音说:“凌越,你怎么什么都说得出来!” 可惜用的是气音,这句指责一点该有的气势都没有。 或许他本来就对她没有指责之意。 只是充满了无奈,明明知道他对她…… 凌越坚定地认为自己这是就事论事:“把我偷偷藏在自己房间里,还不能让苏南知道,你一个人忙来忙去,照顾完这个又要去哄那个,难道你不觉得很像吗?” 逗完了无邪,凌越以手撑床,挪了回去,然后舒服地往柔软的枕头上一躺,扯了被子盖上,侧身蜷缩着身子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烛火太温柔,照得她冷艳的面容也温柔了几分,漂亮的翠金环褐的眸子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采。 她这样躺在被窝里柔软地看着他,面容上,眼睛里都带着自然流露的笑意,让无邪突兀地想到刚结婚的小夫妻。 这个联想让无邪刚降温的脸倏地又滚烫起来。 他仓促地收回视线,别开脸,随便寻了件衣服背对着床的方向,低头叠衣服,口中下意识地说:“她已经动手了,用的毒,不过还不够。” 这话题转移得够生硬的。 凌越也就是随意逗一逗他,看到了他的笑话就满足了,便顺了他的心意:“什么毒?需要我帮你逼出来吗?” 听得她率先关心的是自己中毒,而不是还不够这一句,无邪嘴角又翘了起来,声音也没那么紧绷了:“就是想着你,我才不担心她下的毒。” 凌越听着就觉得不对劲:“万一我没来呢?” 无邪把叠好的衣服又放了回去,也不管刚叠的衣服又散开了,回头冲她笑了笑,没说话。 凌越就明白了。 合着又是不把自己小命放在心上的算计。 凌越不由感慨:“像你这样玩,早晚要把自己玩死。”注定早死的命。 无邪意有所指:“以后可不敢这样玩了,我还想活久一点。” 凌越只当他是想活久一点,多陪陪他那两个铁哥们儿,遂往边上挪了挪,拍拍腾出开的位置,“你上来,我给你把把脉。什么叫还不够?你还想让她多杀你几次?” 这是死上瘾了? 无邪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走了过去,蹬了鞋子靠坐在床沿上,却没有真上床,就伸了只手过去:“不是我想,而是以汪家人的手段,她必然还会有其他手段。” 他往后靠在床头上,舒了口气,“既然已经决定出手,汪家人不会给敌人留下任何逃生的机会。” 凌越点头,“就像解老板的假死脱身?” 无邪笑着“嗯”了一声:“只有她坚信我已经死了,把消息带回汪家,汪家才会真正相信黎蔟不是我安排的内应。” 那样,黎蔟才有机会接触到汪家的核心部门,也就是运算部门。 无邪把苏南留在雪山里这么久,也是为了给黎蔟留下足够的时间,让他去适应汪家,探索汪家。 说完,无邪似是才想起来,“哎”了一声:“我还没问小花假死的事呢,他怎么样?没事吧?” 凌越白眼睨他:“有事的话,解老板这会儿就该躺在棺材里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 稍微想了一下那个画面,无邪就拒绝继续深想:“听起来,你跟他相处得不是很好?我看你今天穿的这身衣服,还以为是小花给你准备的呢。” 虽然这是事实,但有过一次被无邪质疑衣品的凌越盯着他,合理怀疑:“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凭我的个人审美,挑不出这样的配套?” 无邪无视了她威胁的眼神,实话实说:“这还用问?你的镭射亮粉外套就说明了一切。” 凌越咬牙,甩开他手腕就爬起来要捶他。 无邪闷笑着抢先一步抓住她的手,继续故意招惹她:“甭管你承不承认,你的审美就是没有审美。也就你长的好看,要不然靠你自己搭配衣服,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凌越“嘿”了一声,这老男人是真的胆儿肥了啊! 看来这三个多月,他身上没养出来的赘肉全长到他胆子上去了。 凌越决定给他点颜色瞧瞧,反手抓住他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用力一扯一压,无邪就跟乌龟一样被她单膝顶着后腰,给摁在了床上。 凌越挺直了腰,拉开点距离,欣赏了一下他现在的姿势。 还故意把他的手放开。 这下无邪手脚都在挣扎,就更像一只乌龟了。 无邪可不知道凌越心里的想法,扑腾了几下,发现顶在他腰上的凌越纹丝不动,也就放弃了挣扎,扭头试图跟她好好说理。 咱武力拼不过,总不能讲道理也讲不过吧? 然而凌越显然没想着要跟他讲道理,而是直接进入下一个环节:“无邪,你说说你怕什么?” 无邪特别硬气,“我什么都不怕!” 凌越哼笑一声,笑完了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好像变态。 不过像变态也没关系。 凌越的手指在无邪背上缓缓滑过,最后停在了他劲瘦的腰侧,俯身轻语:“这里,是你的腰膜穴。” 感受到她在自己身上滑动的触感,无邪脑子都迷糊了,差点没听清她说的什么。 直到凌越笑意盈盈地俯身歪头,看着他:“也就是腰部的笑穴,你说如果你一个人在房间里,深更半夜,忽然大笑不止……” 顺着她的描述想象了一下,无邪顿时一个激灵,迷糊的脑子立马清醒过来,原地秒怂:“我错了凌大侠!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凌越欣赏了一番他的乌龟作揖磕头认错,这才满意地松开了。 把被子往他头上一甩,扯了另一床被子盖上。 这张被子虽然一开始就是铺在她那边的,但是刚被无邪趴过了。 嫌弃。 无邪被她推着被迫裹了被子滚到了床榻外侧,看她盖好被子面朝里面侧身睡觉,没了继续说话的意思,只好默默往被窝里缩了缩。 明明这床被子她只盖了一会儿,却已经沾染上了她的气息。 凌越不喜欢用香味太重的东西,就连洗发水都讨厌味道重的。 在沙漠里汪家人的农庄里时,苏日格提供的洗发水就被她嫌弃了,宁愿用清水洗头,也不愿意用。 王萌和黎蔟曾经私底下讨论,认为这是武林高手行走江湖的癖好,因为过重的香味很可能影响高手的隐匿功夫。 无邪没参与过讨论,但对此深以为然。 就像小哥不习惯吃重口味的食物,因为他要尽量减少身上的气味。 可即便如此,凌越身上还是有着她独特的气息。 具体是什么味道,说不上来,有点像竹林的味道,又好似雪松,淡且悠远,带着青涩的余韵。 忽又想起自己的鼻子已经失去了嗅觉,无邪又看了会儿她的后脑勺,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看来,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有凌越在身边,无邪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 没想到意外的睡得沉,还做了个梦。 梦里,凌越压在他身上,又问他:“无邪,你说说你怕什么?” 无邪说:“我怕你离开。” 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于是又问:“我怕你离开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凌越,你会离开吗?” 听到他的呓语,许久没动的凌越翻身,借着油灯昏暗的光看他睡梦中也紧皱的眉头。 过了好一会儿,凌越动了动,稍微挪近了一点,探头朝无邪的方向嗅了嗅。 不臭,还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的香味。 这里用的肥皂好像就是这个味儿的。 混合着无邪本身温暖干净如雨后阳光的气息,闻起来挺好吃的。 第90章 你喜欢下雪吗? 之后的几日,基本就是这么过的。 无邪一边陪凌越吃饭睡觉,一边照顾雪盲的苏南。 这么两边跑着,偶尔苏南还会摸索着到他房间里来坐坐,这时候凌越就要提前一步从窗户跳出去。 每当此时,无邪就真有种自己和凌越在偷情的感觉了。 咳! 胡说! 有情,他和凌越也绝对不是偷的那个! 无邪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苏南忽然吸了吸鼻子,说:“无邪,你房间里的气味,怎么不对劲?” 无邪一愣,第一反应就是凌越身上的气息被她闻到了! 但又想到凌越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无邪乱了节拍的心跳又迅速恢复过来:“气味?不是吧,苏南,你是在说我的房间臭了?” 苏南笑了笑:“不是臭,是太干净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贤惠,这两日天天都听见你在打扫房间。” 无邪瞥了她一眼,故意说:“苏南,你是不是天天在你房间里竖着耳朵听我这边的动静?晚上不会也偷听我有没有打呼噜说梦话吧!” 苏南无语:“我是闲得没事干的人吗?偷听你睡觉?”说得好像她是什么痴恋他的变态女一样。 她说话的时候,无邪一直在观察她的神态,确定晚上自己和凌越说话的声音确实没被她听到,这才放了心。 “今天是个阴天,师父说晚上可能要下雪,这也是墨脱这个漫长冬季里的最后一场雪了。”无邪的语气里带着某种莫名的感慨。 离开这里后,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机会像现在这样。 一天的开始,一日的结束,睁眼闭眼全是她。 苏南侧耳:“你舍不得离开这里?” 无邪反问:“你舍得离开吗?” 苏南便不再说话了,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晚上,这场雪果然下下来了。 都到该休息的时间了,凌越却一直没回来。 无邪担心得没办法,明知道她武功高强,但还是忍不住想些乱七八糟的。 一会儿是她独自在山里迷了路,一会儿是她失足踩到了表面平整的雪坑里,一会儿又是她被饥饿难耐的野兽袭击围攻…… 最后实在没法子静下心来在屋子里等着,就干脆拿了件大氅,冒雪去外面找人。 好在凌越连喇嘛庙都没离开。 在听到无邪的脚步声时,坐在屋顶上看雪的凌越就捏了一团雪丢下去。 袖着手,怀里抱着大氅的无邪仰头看她,又不好开口喊,只能抽出一只手挥了挥。 凌越嫌他烦人,但还是起身踩着屋顶的雪,展开双臂一跃而下:“这么晚了,你出来做什么?” 自己有多弱,自己不知道?怕是出来被风一吹,被雪一淋,明天就要高烧起不来。 无邪抖开大氅:“给你送衣服来啊,你也知道这么晚了,怎么都不回房间?” 凌越垂眸看了看他冻红的脸和手背,到底没说什么,任由他给自己披上大氅,又用冻僵的手指给她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系完了,凌越抬眸看他,眼神示意:送完了该回去了吧? 无邪却重新袖起双手别开视线,假装没看出来她的意思,反而兴致勃勃地说:“看雪啊?带我一个呗?” 无邪发现,有时候跟凌越耍无赖还是很有用的。 虽然风险还是挺大的,毕竟不排除耍无赖然后被胖揍一顿,再捏晕了丢回去的可能性。 好在今晚无邪运气不错。 无邪死活不愿意回屋,凌越没办法,只好揽了他的腰,带着他扶摇而上回了屋顶。 无邪穿得不算薄,但也不算厚。 又坐在冷冰冰的屋脊上,吹着雪风,淋着雪,很快无邪就冷得打了个喷嚏。 刚把手揣进袖子里,无邪就发现自己头顶不再有雪花落下。 他抬头一看,雪花落到他们头顶的时候,就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罩子弹开了。 无邪扭头去看凌越。 凌越却没有看他,而是抬头看着铅灰色的夜空。 无邪也学她那样,仰头看着她看的那片天。 不知过了多久,无邪脖颈都僵了,不得不收回目光,轻声问她:“凌越,你喜欢雪吗?” 凌越很少透露自己的过往和喜好,就连她现在表现出来的性格,无邪都不敢确定全部是真的。 这样的凌越,仿佛早已和整个世界划清了界限,她随时可以抽身离开。 没有得到凌越的回答。 无邪也不觉得尴尬,因为早在问出口的同时,他就已经有了又被猫儿当空气的心理预期。 谁知又过了一会儿,身边忽然响起凌越的声音:“原本不喜欢,后来又喜欢了。” 无邪心头一动,隐约明白了什么。 他试探着继续问:“为什么不喜欢?又为什么喜欢了?” 凌越依旧没有回头看他,她并没有对别人剖析内心的兴趣。 她只是忽然想起一些往事了。 “不喜欢,当然是因为下雪的季节太冷了,冷得人手脚冰冷,都抓不稳匕首了。”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声音有些冷:“手抓不稳,就只能用牙齿咬,血喷进嘴里,咽下去,居然能烫得人浑身发汗。” 无邪皱眉,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凌越却并不需要他说什么,只是动了动她搭在曲起的膝盖上的手。 仿佛在确定自己的手没有被冻得抓不稳匕首,又或许只是单纯的动一动。 无邪垂眸看她的手。 她的手,无疑是好看的。 便是顶级手模也比不过。 但这只手,又是危险的…… 无邪从嘴里呼出一口白雾,他抽出自己一直捂在袖子里的手,迟疑了片刻,还是尝试着轻轻覆上她的手背。 他的本意是想用自己的手给她暖暖,然而覆上去了,才发现,人家的手比他的暖和多了。 这就尴尬了。 无邪的右手就那么虚虚地搭着,抽回不是,放下也不是。 大概是被他尴尬的肢体语言逗乐了。 凌越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不等他迟疑着收回手,左手就翻转朝上,扣住了他的右手。 无邪浑身一震,更僵硬了。 下一瞬,一阵暖流从十指相扣的掌心处淌过全身,为他驱逐寒冷。 无邪才明白过来:她不是忽然主动牵他的手,而是发现他浑身都要冷成冰坨子了,才好心地给他取暖。 但转念一想,就凌越的性子,能让她这么关心体贴照顾的人,肯定没有第二个! 于是无邪又高兴了,得寸进尺地往她那边挪了挪,故意耍宝逗她开心:“又能挡雪又能取暖,内力也太好用了吧!凌师父,你看我现在还能练内功吗?” 凌越“哼”了一声,毫不留情:“晚了,你太老了。” 无邪用另一只手捂住心脏,身体晃了晃,作伤心状:“凌越,你说话太扎心了!” 凌越侧眸瞥他一眼:“无邪,别逼我抽你。” 黑瞎子说无邪是他便宜徒弟,之前凌越还不信,现在再看,居然真有点可信度。 无邪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一点点试探着往她那边靠。 最后把头靠在了凌越肩膀上,她也没有真抽他。 无邪偷偷露出一抹笑,安静地看雪。 忽然很后悔没有带摄像机上来,希望他以后不会得老年痴呆症吧 只是凌越始终没有说她为什么又喜欢下雪了。 第91章 三重死亡 夜里那场雪不大,却下了很久。 直到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这场雪才依依不舍地停了。 这也代表着墨脱漫长的雪季即将结束,很快就会迎来热烈而又短暂的春天。 最先有变化的是太阳,第二日阳光就热烈起来。 雪化得更快了。 无邪说要带凌越去看一片风景,但现在时机还没到。 凌越表面嗤之以鼻,心里却偷偷好奇起来。 无邪又跟凌越说起故事来,给她解闷。 他的故事里有三叔,有小哥,有胖子,有小花,有黑瞎子,还有他家的狗。 虽然有些故事,王胖子吹牛的时候也说过,但不得不说,无邪真的很会讲故事。 不过还没来得及等到凌越看见无邪说得神秘兮兮的风景,苏南就提前有了动作。 “无邪,这段时间你总是往外面跑,是在打什么鬼主意?”苏南的雪盲症已经好了。 她看着靠在院门口揣着手往外看的无邪,眼中满是狐疑。 无邪回头,冲她扯了扯嘴角:“这不是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想再多看看这里的雪山吗?” 苏南嗤笑:“都看了这么久了,还没看腻?” 无邪叹气:“总是舍不得的。” 也不知是舍不得雪山,还是舍不得别的。 苏南没再说话,而是走过去,和他一起,靠在院门的另一边,也揣着手看外面的雪山。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苏南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无邪进来送饭的时候看见了,心里明白,这一刻终于到了。 “这么急着离开?不再多待两天吗?”无邪放下托盘,问她。 苏南整理行李的手一顿,头也没回:“来不及了,我该回去了。” 这样平凡的生活,到底不属于她。 无邪叹气:“好吧,之前说好了带你去看藏海花,你还想看吗?” 苏南这才回头对他笑:“当然想看,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怎么,想反悔?” “当然不会。” 无邪没有带苏南去藏海花的花田,而是去了花田附近的一处悬崖。 那里刚好能俯瞰花田,往远处看,还能看到一座座静静矗立了千百年的雪山。 白色的雪,红色的花,确实很美。 苏南站在他身后,深深注视着这片美丽的风景,而后将目光转向背对着她的无邪,缓缓掏出匕首。 无邪忽然开口:“我以为你不会对我动刀。” 苏南一惊,戒备地退后两步,拉开距离,又迅速扫视周围。 确定没有其他人,苏南才眉头紧皱,心中思绪急转,冷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无邪这时候才转身回头,依旧对着她笑:“知道什么?知道你带我回房间参拜的时候,你在烟炉里下毒了?” 苏南瞳孔震颤,握着匕首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无邪又看了眼她手里的匕首:“还是知道,你终究还是对我亮出了刀?” 无邪的一问再问,让苏南无所适从,刚才一路走来时做好的心理建设瞬间崩塌。 她眼含泪光,嘴唇颤抖,却不敢眨眼,哑声问她:“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 ” 无邪嘴角的笑渐渐落下,只是凝视着她的眼里,满是难以明辨的复杂。 似同情,似遗憾。 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苏南睁大了眼睛,仿佛又看到了无邪对她的不离不弃,仿佛又听到了无邪说她的未来可以如何美好…… 无邪给了她一尘不变的灰暗的人生,带来了不一样的色彩,让她明白,她的出生并不只能是因为他,因为任务。 她也曾在无邪说起那些故事时,想象着自己没有躲在暗处旁观。 而是加入他和他的朋友,也去体验那些悲欢离合,欢喜难过…… 可终究只是幻想,就像这段时间在庙里的日子。 平淡,美好,如泡影。 太阳一出来,就破了。 任由泪水顺着脸淌下,最终,她还是挥出了手中的匕首。 带着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颤抖。 无邪全然没有抵抗,只是静静看着她,最后在倒向悬崖时,对她重新露出一抹浅笑。 苏南浑身颤抖,不由自主地紧走两步,低头看着他掉下去,脖颈间有血线滑落,伴随着他下坠的风,被卷起,抛洒,消失。 最后映入她眼眸的,是无邪含着浅笑闭上眼睛,躺在藏海花里,再也没了动静。 或许,他将永远沉睡在这片美丽的花海中。 苏南知道藏海花的特性,没有再下去探查情况的准备。 中毒,割喉,摔下悬崖。 无邪必死无疑。 她只是深深凝视着花海中的无邪,脸上是再也无法克制的痛苦。 苏南最终握紧匕首,任由泪水滑过脸庞,而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 一道身影出现,穿过花海,将已经陷入假死状态的无邪抱起来,一步步走回喇嘛庙。 无邪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身体还很沉重,脖颈上有包扎的触感。 想到是凌越带他回来的,无邪身上很痛,嘴角却翘了起来。 然而等有人进来送药的时候,无邪看到进来的人是上师,嘴角的弧度落了下去。 但很快他又重新翘起嘴角,对上师礼貌地笑了笑,声音生涩艰难地说了声:“有劳上师了。” 与他相处过一段时间,也算是老友的上师见了他的频频变脸,忍俊不禁,不过什么都没说。 只是上前扶起无邪,喂他喝下药后,又安顿着他躺下,这才才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你想见的人还在药房给你熬药。” 想到他路过时远远就能闻到的复杂难言的药味,上师暗存几分看笑话的心思,故意没说。 一听凌越在药房,无邪眼睛一亮,脸上的笑更真切了:“谢谢上师,这段时间叨扰上师了。” 上师笑了笑,端着空碗转身离开了。 有了期待,时间就仿佛过得很慢,无邪左等右等,眼看外面天都彻底黑下来了,人都还没过来。 难道她今晚不打算来看自己了? 熬的药也不是今天要吃的? 无邪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挪动手脚,想爬起来过去看看。 不过还没等他把想法付诸行动,门帘就被人从外面掀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 凌越换了一身藏袍,白色的内裳,黑色的外袍。 无邪忽然想到,除了那套粉色的搭配,其他时候,凌越似乎都开始选择黑白搭配了。 看来她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也明白自己的穿搭审美不靠谱了。 想到这里,无邪忍不住露出一个笑:“上师说你在给我熬药,今晚还要吃药吗?” 凌越手上只拿了个圆肚小陶瓶,没端药。 她进来就走到桌子边,倒了一杯水,闻言侧眸睨他:“你那么厉害,又是中毒又是割喉又是跳崖的,哪需要吃药啊。” 居然没提前跟她说一声,就直接带着苏南走了。 要不是知道他有多死几次的计划,当时凌越已经忍不住抢先一步把苏南留在这里了。 无邪并不后怕:“那不是得加深苏南对我已经死了的认知嘛,而且我早就计划好,会在她动手之前说话扰乱她的情绪。” 更别说她还在这里,无邪坚信就算自己把自己作得只剩一口气,她也会救他。 她说过的,她不会让他死。 凌越都懒得理他,这么喜欢演戏,干什么挖坟掘墓的勾当啊,直接去演戏岂不更好? 坐到床沿上,凌越侧身把他捞起来,右手手臂环着他,绕到前面的手顺势掐开他咬合骨,左手从小瓶子里倒出一枚黑漆漆的药丸,一把塞了进去。 这喂药的动作比起上师,不可谓不粗暴。 无邪有心想说他又不是小孩子,吃药而已,需要掐着他腮帮子吗? 然而当药丸的味道在口腔里骤然爆炸开来,酸、咸、苦、辣、涩、腥、臭、腐、膻、霉…… 从未想过能有这么多极致的刺激的味道同一时间在口腔里出现! 关键是它们都混在一起了,居然还能被人的味觉捕捉器官清晰完美地识别出来! “唔——!”无邪挣扎着想吐出来,却被凌越抢先一步捂住嘴按住胸口,让他在她怀里动弹不得。 无邪眼泪都出来了,眼眶红红的,睫毛湿漉漉的,眼睛水汪汪地带着控诉,努力扭头去看她。 凌越回以微笑,仿佛在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来了。 无邪呜呜落泪:大侠饶命啊! 第92章 墨脱的春【礼物加更】 对于苏南,无邪和凌越都默契地没有再去谈论。 无论苏南对无邪,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在苏南是汪家人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们彼此只有利用。 苏南利用无邪完成了自己为之而生的终极任务,无邪也利用自己在苏南生命中的重量,打破了她的心防。 或许在将来的某个时候,她可以成为黎蔟在汪家关键时刻的助力。 在痛苦地吃了三天药后,王胖子、吴二爷、张鈤山、黑瞎子等人终于来了。 同来的还有代表新月饭店的声声慢,代表解家和霍家的霍绣秀,代表康巴洛的康巴洛族人。 这也意味着,他们已经集结完毕,整装待发,马上就要直奔汪家的老巢! 不过在离开前,无邪也终于等到了他想带凌越去看的风景。 墨脱的春天,来得急切又热烈。 仿佛一位期待已久,终于见到热恋的情人,于是迫不及待,想要为情人绽放一切美好的少女,奔放而又娇艳。 明明昨天看着还只是一片稀稀疏疏的草地,过了一夜,伴随着金灿灿的太阳再度升起。 一地姹紫嫣红,就这样铺展开来。 在璀璨耀眼的朝阳下,灿烂明媚得一如凌越曾在山头上,无数次遥遥相望的那片花海。 “西藏的春天,短暂又热烈,这是它们耐心地熬过了漫长的雪季,才终于开出的花。” 无邪弯腰,很快就摘了一束花,转身对怔怔看着这片花海的凌越笑着一步步走近。 他想说,愿用这片初春的热烈和美好,送给你。 他还想说,希望以后你看到田野路边的花,能偶尔想起我。 却不想,凌越先开了口,突兀地问他:“这些花,香吗?” 无邪愣了愣,低头轻轻嗅了一下,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没有嗅觉。 忽然有些遗憾。 不过他还是把花递了过去,笃定道:“很香。” 凌越抿出一抹笑,伸手接了花,举起来闻了一下,又走过来把花插到他衣襟里。 无邪今天穿的是自己的衣服,不是藏袍,衣襟并不适合插花。 但她想这么做,无邪就将外套扯成交叠状,再用手压着。 耐心地等她把自己的衣襟当花瓶,插完了花,他还扬起笑,问退开几步欣赏的凌越:“怎么样,好看吗?” 凌越双手叠在腰后,露出几分别样的惬意,歪头上上下下地看了他好几个来回,才说,“不好看。” 却笑得眉眼弯弯。 显然是很喜欢的。 她又说:“无邪,这些花真好看。” 无邪故作郁闷:“合着不好看的是我这个人,对吧?” 凌越自在地随意摘着花,闻言回头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赞许。 无邪想假装生气,但看她欢喜的样子,又舍不得生气了。 这样子的凌越,第一次给了他触手可及的真实感。 可见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些花。 无邪已经在想,等以后他们隐居的农家院,得多种些花。 说不定到时候凌越就会因为那些花,愿意偶尔回来看看他。 难得腾空了脑袋想些关于未来的事,无邪手上也不空闲,另采了花给她编花环。 嫌弃他人无所谓,不嫌弃他送的花就行! 远处的喇嘛庙大门口,王胖子揣着手歪靠在门框子上,对旁边也靠在门框上的黑瞎子说:“黑爷,你看咱们家天真,还挺会的!” 黑瞎子抱着胳膊,迎着朝阳,看着远方,嘴角勾着浅浅的笑。 只是“嗯”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王胖子讨了个没趣,吐槽一句:“怪不得天真总说要不是知道你不姓张,都要以为你成小哥那样的张家特产闷油瓶了!” 黑瞎子脑袋往后轻轻靠在门框上,不再看远处那片花海里的年轻男女,拉长了调调,懒洋洋道:“我都是老人家了,晒晒太阳得了。” 看多了,就忍不住多想,多想了,就忍不住替便宜徒弟担心。 王胖子撇嘴,左看右看,又去招惹路过的声声慢:“哎!慢妮儿,叫你呢!” 声声慢无语地站住脚,瞅他。 王胖子贱兮兮地,哪壶不开提哪壶:“听说你们家老板喜欢的人跑了?怎么回事啊?咱还有机会再踏进新月饭店喝你家老板的喜酒吗?” 声声慢翻了个白眼,转头就走。 站在那里听他说话都是多余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气走了一个,王胖子又扯开嗓子往院子里喊霍绣秀。 霍绣秀听得头皮一麻,偷偷瞥一眼坐在她旁边凳子上,双手撑在膝盖上,板着脸,整个人严肃到不行的张鈤山,总感觉不太妙。 她又往旁边瞅了瞅,走廊上的吴二爷恰好和她视线对上。 对方回以微微一笑,带着伙计白蛇转身就走。 霍绣秀心情更忐忑了。 偏偏王胖子还在一个劲喊她,“秀儿?秀儿你不来看看吗?” 托王胖子契而不舍秀儿秀儿不停叫的福,张鈤山终于向她转来了视线。 霍绣秀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干巴巴道:“忽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没跟手下交代,我先离开一下!” 拔腿就跑。 没能叫来看戏吃瓜的搭子,王胖子很失望。 只能扭回脑袋,继续看不远处的王萌和坎肩。 两人就站在大门外的院子里,看花海那边看得最清楚的位置。 坎肩正拍着王萌的肩膀安慰着呜呜哭泣的他。 王萌一边哭得眼泪鼻涕哗哗的,一边不停去看花海里的老板和未来老板娘,嘴里一个劲念:“我就知道,老板肯定是喜欢人家,当初在沙漠里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我跟了老板这么久,还能看不出来他的心思吗?以后他总算可以好好呆在店里了吧?有了老板娘,再生个小老板,不信他不好好守着店铺挣钱养家,呜呜呜我可算等到这一天了…… ” 坎肩黑线都要围绕脑袋挂出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了,心说你就不担心你老板带着老婆孩子回吴家继承亿万家产啊? 谁还窝在水电费都要靠你个小伙计交的无三居啊! 不过看王萌哭得稀里哗啦,一副苦尽甘来的样子,念在同为吴家伙计的份儿上,坎肩还是决定保持善良。 短暂的轻松后,无邪告别了上师,终于带着众人离开了墨脱。 第93章 汪家基地 东经123度,北纬53度,锁定后的地区是华国东北漠河一带。 漠河位于黑龙江省,是华国最北的县,与邻俄、外蒙接壤,气候寒冷。 即便墨脱的春天已经伴随着化开的雪一同绽放,这里依旧黄坡裸露,草木凋敝,一派萧索。 黎蔟坐在广场边的木椅上,像之前一样,仰着头眯着眼,晒着午后的阳光,看着天空发呆。 没多久,沈穹找了过来,在他旁边落座,安静地陪着他。 “沈穹,”黎蔟回头看她:“是不是还有半个月,咱们又该开学了?” 沈穹愣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最后别开脸,没吭声。 黎蔟也不是非要她回答,只是随意地说起以前在学校里的事:“那时候最大的烦恼就是冬天早上要早起去学校,再不然就是杨精密找家长,每天想得最多的就是翘课,出去找好哥瞎混。” 黎蔟笑了笑:“好哥总说自己牛掰,结果我和苏皖挨得最多的打,就是他带着我们一块儿挨的…… ” 沈穹听了一会儿,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鸭梨,你别说这些了。” 其实最好想都不要想。 她伸手,试探着去按黎蔟搭在木椅上的手:“有我陪着你,不好吗?” 黎蔟垂眸。 这时,汪灿忽然出现:“黎蔟,汪先生找你。” 他看了眼沈穹按在黎蔟手背上的手,不屑地笑了笑。 黎蔟顺势起身,跟着汪灿去了核心区主建筑的汪先生办公室。 进去以后,黎蔟才发现,房间里居然还有一个人。 这人还算得上是老相识。 苏南看到黎蔟,愣了一下,回头看了汪岑和汪先生一眼,然后冷冷地笑了一声。 双手环胸,主动跟黎蔟打招呼:“是你啊,黎蔟,好久不见。” 黎蔟皱眉,也有些疑惑,“苏南?”他转头看汪先生,以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汪先生温和地笑了笑,给了汪岑一个眼神。 汪岑这位首领心腹主动解释:“苏南是昨天回来的,她的任务是清理无邪,她自称已经完成了任务。” 苏南对汪岑的“自称”这个词很不满,但她只是做了个讥讽的表情,并未开口打断他的话。 黎蔟心头咯噔跳了一下,不由自主担心自己不久前放飞的氢气球传送出去的坐标,是否有被无邪接收到。 虽然黎蔟很快就反应过来,压下了担心,但在场的汪先生和汪岑都是人精,如何能错过他这点神色变化。 汪岑出声质问:“黎蔟,你在担心无邪?” 明白自己刚才的情绪露了端倪,已经得到种种历练的黎蔟并不惊慌,而是皱眉看向苏南,不答反问:“从失踪到现在,苏南,你一直和无邪在一起?” 黎蔟瞬间就想明白了,汪先生和汪岑之所以喊他过来,并不是因为怀疑他。 而是因为苏南的某些变化,让他们产生了怀疑。 就在刚才,看到苏南的第一眼,黎蔟就敏锐地发现了她身上的变化。 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但确实存在的微妙变化。 或许,汪岑在面对苏南时的用语之所以那么尖锐,就是因为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黎蔟现在要自保,就只能把苏南的这点问题放大。 同样的,苏南为了自保,也只能将黎蔟拉下水:“黎蔟,你刚才的担心,是因为无邪,还是因为凌越?” 她笑了笑,“又或者,是两者皆有?” 汪先生皱眉,和汪岑对视一眼。 怎么又扯上了凌越? 自从凌越第一次出现在汪家人视野中,因为她明显与众不同的身手,和查无可查的来历背景。 汪先生得知后,第一时间就想把人请来。 此后,也陆续有在外做任务的汪家人传回凌越有关的消息。 从这些消息里,他们得出了凌越并非站在九门一方,也并非销声匿迹的张家人。 这对汪家来说,算是一个好消息。 但很快,就出现了一点问题。 ——即便他们不断收集凌越的信息,运算部门依旧无法得出关于凌越命运的任何推算! 这代表着,凌越本身就是不可控,且无法掌控的。 这还是运算部门第一次得出这种结论! 此结论给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道此事的汪家高层的冲击,不亚于当年张家人发现圣婴是假的,完美长生也是假的。 作为汪先生心腹的汪岑,也知道这件事。 他们都明白,必须在这件事被泄露出去之前,找出答案。 或许,答案只能从凌越身上寻找。 因此,汪先生给所有在外的汪家人下达了一个命令:将凌越请来汪家! 可惜始终没能成功。 现在看来,黎蔟或许能成为凌越的突破口。 黎蔟并不被苏南的节奏打乱思绪,他直言不讳:“苏南,你为什么一直在回避问题?” 他转身看向汪先生:“我有理由怀疑,苏南在失踪的这段时间里,很可能已经被无邪策反了。否则,按照苏南的身手,她杀无邪,真的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这一点,也正是汪先生和汪岑怀疑苏南的一大原因。 自从苏南失踪这么久,再回来,虽然运算部门给出的比例属于正常范围。 但作为苏南的同期,汪岑还是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这才有了今天叫来黎蔟,让黎蔟和苏南这两个都和无邪有牵扯的人一起进行某种测试。 苏南也感觉到了这一点,脸色有些不好看。 就在她还要说什么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汪岑皱眉,看了汪先生一眼,得到他点头示意,这才喊了一声“进”。 进来的是汪灿,他脸色有些奇怪,“汪先生,凌越出现在基地大门,她说她要见您。” 汪先生一惊,汪岑也站了起来。 黎蔟眼底闪出喜色,但很快又化作担心。 他想不明白,凌越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而且,还是这样的方式。 不过,他还是第一时间抓住漏洞,转向苏南,语气有些怪异:“南姐,真巧啊,你昨天才回来,凌越今天就找到了这里。” 他一定要在无邪到来之前,把基地位置暴露的事从自己身上摘干净。 这样想的不仅是黎蔟,就连汪灿都下意识看向苏南。 苏南都气笑了,“我说过了,我杀无邪的这段时间里,根本没见过凌越!” 可惜事实胜于雄辩,汪先生给了汪灿一个眼神:“先把她带下去,关起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凌越为什么找到了这里,他们的基地位置是否已经暴露,对方要见他,又是抱着什么目的而来。 第94章 有礼貌,但不多 汪家没有客人,只有家人。 客人会被远远送走,绝无可能踏足基地。 但这个规矩,在今天被人打破了。 看守大门的汪家人发现,五分钟前刚路过此处的巡逻队很快又巡逻回来了。 彼此视线相对间,都明白了原因。 几名守卫默默选择转开视线,也偷偷用余光打量站在大门外的那人。 那人穿一身白色的长款风衣,内搭浅蓝色薄衬衣,衬衣下摆被塞在同色系的浅蓝色牛仔裤里,扎一条白色皮带,搭一双黑色短靴,双手揣在衣兜里。 就那么身姿挺拔地站在大门外,即便面对守卫们手里的枪,依旧淡定自若。 颇有种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是对手的孤傲。 一名守卫忍不住悄悄跟小队长嘀咕:“我们真的不用先把她控制起来?” 小队长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个人,不简单。” 小队长是知道汪先生对出任务的汪家人下达的那个命令的,也从别处听说过关于凌越的只言片语。 旁的不说,单从对方能独自找到基地,还敢提出要见汪先生,小队长就不敢因为对方现在表现得太平平无奇,而轻视了对方。 那名守卫皱眉,又仔细观察了一番,还是搞不懂。 这个自称凌越的人,除了气质矜贵了一些,穿着打扮鲜亮了些,上看下看,不就是个平平无奇的混血美人吗? 不过守卫没说什么,只是心里嘀咕,汪先生定然是不会真的放这个人进基地的。 然而,很快,汪岑和黎蔟的出现,打破了这名守卫的猜测。 “凌小姐,欢迎你来汪家做客,汪先生已经在等着你了。”汪岑脸上带着客套的笑,一双精明的眸子却在关注着凌越浑身上下每一处。 黎蔟在看到凌越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 大概是太久没见到她了,也可能是因为在汪家这种地方看到了凌越,黎蔟久违地感受到了安全感。 这让他忍不住急走几步,冲到凌越面前:“凌越,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你不该来这里的! 凌越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转向汪岑:“不请自来,失礼了,只是听说汪先生一直想见我。” 汪岑笑了笑:“是的,请跟我们来。” 他看了黎蔟一眼,心中转过无数猜测,面上却道:“黎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去吧。” 汪岑如何想的,凌越没理会,她先拉了黎蔟的手,一手托着,一手把脉。 片刻后,凌越皱眉,对汪岑道:“看来我的小朋友在这里过得有点艰难,一段时间不见,就多了很多暗伤。” 汪岑敷衍:“黎蔟之前没有训练过,刚开始接受训练,受点伤是在所难免的。” 看来凌越对黎蔟确实很重视,只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利用黎蔟,把凌越拉拢过来。 另外…… “凌小姐,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汪岑仿佛对此并不多么看重,只是随口一问。 凌越故作高深莫测:“一点追踪的小把戏,我只需要看准一位注定会回家的汪家人。” 好像回答了,又好像并没有。 凌越把完了脉,松开手后,黎蔟低头,试探着把她的手重新牵起来。 凌越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抵触,黎蔟便窃喜着牵得更紧了。 三人抵达核心区域的时候,恰好在刚才黎蔟坐过的广场上遇到了沈穹。 沈穹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黎蔟和凌越牵着的手上,黎蔟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不过很快就变得坦然。 在来到汪家以后,沈穹确实帮助了他很多,甚至还因为沈穹,黎蔟做到了比例降低到0,顺利进入过运算部门,得到了重要情报。 还因为对方送的礼物,阴差阳错确定了汪家基地的具体坐标。 但也正是在这段相处的时间中,黎蔟敏锐地察觉到沈穹对他的过分帮助。 别看黎蔟总是叫她沈穹,可看过录像视频,也听过音频的黎蔟始终明白,她根本不是那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沈穹。 而是一个悄悄取代了沈穹身份的汪家人。 不管她帮助自己的原因究竟是什么,黎蔟知道,这个原因绝对不是出于对他本人的感情。 哪怕她总是在言行举止中表现得仿佛对他心动了,生出了男女之情。 黎蔟看了凌越一眼,心里暗自得意。 别看他是恋爱都还没正式谈过的初哥,但什么是真正的喜欢,他心里门儿清。 才不会被骗呢! 汪岑看见沈穹,表情也有点奇怪。 不过不是肤浅的觉得自己目睹了一场两女争一男的戏码而奇怪,似乎是针对沈穹本身。 凌越察觉到这一点,心念转动间,自然而然地站住了脚,似乎刚认出沈穹:“你不是黎蔟家对门的小妹妹沈穹吗?你也是汪家人?” 沈穹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不等凌越和沈穹多说什么,汪岑就打断了刚开了个头的对话:“凌小姐,汪先生就在前面那栋办公楼里等着。” 凌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微微颔首,不再停留。 这个表情让汪岑心头一跳,总觉得她好像看出来了什么。 难道她真的发现了沈穹身上的…… 凌越进办公室见汪先生的时候,黎蔟被留在了外面。 汪灿陪同。 说是陪,不如说是监视黎蔟。 其中是否还有告诫凌越,她在意的黎蔟在他们手里,暗示她不要做什么危及汪先生的不明智的举动,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最终这场会面,只有汪先生,凌越,以及进来后始终阻挡在汪先生和凌越之间的汪岑。 只要凌越想对汪先生动手,都避不开汪岑这个人肉挡箭牌。 可见汪先生对凌越的身手,还是很忌惮的。 凌越只当没看出来,泰然自若地先打量了一下这间办公室,这才在汪先生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汪先生态度很温和,笑容也很亲切,仿佛就是一位气质儒雅的学者:“miss ling, it''s a pleasure to meet you.” 冷不丁听到一串不知名语言的凌越:“?” 第一秒,凌越在思考。 这是她已知语言中的一种吗? 第二秒,凌越否认了第一秒的思考。 第三秒,凌越选择放过自己,为难别人:“听不懂。” 汪先生愣了一下,重新笑着又说了一遍:“凌小姐,很高兴见到你,久闻你的大名,没想到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会是在这里。” 凌越回以礼貌微笑。 眼神和表情却在说:请不要废话,谢谢。 有点礼貌,但不多。 第95章 凌越的私人爱好【礼物加更】 对于凌越表现出来的矜傲,汪先生和汪岑都接受良好。 毕竟她一直表现出来的就是这样的性格,如果一来就变了态度,反而会让人心里生出怀疑。 汪先生脸上的笑都没有变一点,顺着凌越的意思,直言道:“凌小姐,能说说你来此处的用意吗?” 凌越揣了衣兜,把衣襟往中间压了压,舒展了坐姿:“听说,汪家有一个很神奇的运算部门,它能算出我到底想要什么吗?” 汪先生对此有点意外,但仔细想想,又好像不至于太意外。 他自然不会暴露运算部门无法计算她的事实,而是老神在在道:“凌小姐的目的,或许恰好与我们的目的一样,有兴趣加入我们吗?” 凌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说说看?” 汪先生搭在办公桌上的双手十指相扣,微不可察地紧了紧,又松开,笃定地说出三个字:“青铜门。” 凌越挑眉,不置可否:“你们汪家斗垮了张家,操控了九门这么多年,我不信你们从来没有进去过。” 汪先生笑了一声,双手在办公桌上动了动,“凌小姐,只要你答应加入我们,你想要的答案,都会有。” 凌越垂眸,露出思索的神态,似乎确实是在考虑加入汪家的可能。 汪岑这时才开口问:“凌小姐,听说你和无邪举止亲密,似乎有些非同寻常的情意?” 凌越讶然:“难道你们不觉得无邪长得挺好的吗?” 这个回答,着实让满心阴谋论的汪先生和汪岑不约而同的思维卡了一下壳。 汪岑更是纳闷:“凌小姐的意思是……?” 凌越洒脱一笑,“这只是我的一点私人爱好,黎蔟也长得不错。” 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凌越又说:“刚才外面那个叫汪灿的,长得也挺好的。” 都说到这种程度的,汪先生和汪岑哪里还不明白她所谓的“私人爱好”是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 似乎都有点弄不懂现在的年轻女孩子,是不是都这么…不拘小节了一点。 不过不管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凌越真的对无邪没有特殊的感情,对他们而言,自然是好事一桩。 这时候凌越又说:“不管是无邪,九门,或者张家汪家,我对你们都没有兴趣。” 汪先生抬手,给了她一个请继续说的手势。 凌越却不说了,而是站起来:“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安排人,带我参观一下这里。毕竟我对未来可能会长时间生活的环境,还是有些要求的。” 这就是更偏向于加入他们的意思了? 她这么随意地就表现出这样的偏向,汪先生反而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想了想,他给了汪岑一个眼神,而后对凌越一笑:“当然可以,这里也是你以后的家,当然应该参观一下。” 汪岑迅速安排了下去。 等凌越出去的时候,就看到笑意盈盈的黎蔟和垮着批脸的汪灿在等着她。 面对凌越看过来的带着询问的眼神,汪灿眼神闪烁地低声道:“汪先生安排我和黎蔟带你参观基地。” 想到刚才汪岑交代的话,汪灿耳朵有点烫,心里别扭得紧。 一方面是他认为凌越绝对不是那种贪图男色的性子,她在汪先生面前说的什么看上了他的脸,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另一方面,汪灿又为凌越的这种胡说八道而心生窘迫。 黎蔟就单纯多了,虽然他还是担心凌越贸然来到汪家基地,会不会遇到危险。 虽然凌越武功高强,可武功再高也怕机枪,汪家可是一群人均标配热武器的法外狂徒! 但对于凌越的到来,他又是切切实实开心的,有种终于有了主心骨的安稳感。 黎蔟想,凌越并不是莽撞的性子,她会出现,肯定是有计划的。 说不定是和无邪的最终计划有关! 如此一想,黎蔟更高兴了。 看来他离开这里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说是参观,其实汪灿带着凌越去的都是一些并不重要的地方。 汪家人上白课的教学楼,上黑课的训练楼,还有食堂,广场。 全程汪灿都没有开口说话,反而是黎蔟主动充当了导游,期间还说了自己在这里遇到的事。 就连他第一次上黑课的时候被打得老惨,输了还没饭吃的事都当作笑话说给了凌越听。 汪灿对此表示不理解,也不祝福。 这种丢人的糗事,为什么要说? 神金! 最后,汪灿带着凌越来到一个房间。 在门口看见里面那些仪器的时候,黎蔟瞬间变了脸,拽住凌越,满脸戒备地盯着汪灿:“你带凌越来这里干什么?” 这时候,汪灿反而退后了几步,走廊两边也出现了许多手持热武器的汪家人。 黎蔟立刻把凌越挡在自己身后,盯着汪灿的目光越发凶狠,像一只狼崽子:“汪灿,你就是这么对待汪先生的客人吗?” 此时,房间门口的喇叭里,也传来汪先生的声音:“黎蔟,不要紧张。凌小姐,也请不要误会,这只是我们检测您到底是客人,还是敌人的一点小测试。” 汪岑也走了出来,无视了黎蔟,对凌越做出劝告:“凌小姐,你最好先把身上的武器留在外面。” 显然,汪灿带凌越来这里,本身就是汪先生授意。 这让黎蔟紧张得额头冒出一层冷汗,脑子里不断思索该怎么带凌越离开。 然而被他紧张地护在身后的凌越,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惊讶紧张,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又或许她根本不在意这些? 汪岑看不透她。 心里越发警惕起来。 凌越轻轻拍了拍黎蔟的肩膀,“黎蔟,你是在外面等我,还是……” 不等她说完,黎蔟就抓住她的手:“当然是跟你一起进去!” 有他在,至少关键时刻还能给凌越挡几枪。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这次见面,凌越的手没有以前那么暖和了。 不过这个想法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黎蔟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了现在汪家的“翻脸无情”上。 之前还言笑晏晏,现在准备好了,就立刻翻脸不认人,这群汪家人都是无耻小人! 呸! 这声“呸”虽然没有说出来,但黎蔟在路过汪岑的时候,眼睛和脸都在努力的“呸”他。 汪岑:“……” 抬手抹了一把脸,总感觉刚才一个眼神对视,他脸上就被喷了一脸口水。 这个黎蔟,早晚得收拾一顿! 第96章 你想要什么?【礼物加更】 汪家人关注了凌越这么久,当然知道她惯常用的是什么武器。 然而让汪岑惊讶的是,进房间的时候凌越什么武器都没交出来。 走进去后,已经被安排紧急改装成强力磁铁的通道却没有任何反应。 她今天来,真的什么武器都没带?! 反而是跟着一起进来的黎蔟,刚踏入通道,就因为身上的手机以及匕首,皮带等金属,被直接吸到了墙上贴着动弹不得。 凌越见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皮带。 眉毛皱了起来,嘀咕一声:“居然是假的。” 这条皮带是凌越全身上下,唯一一样她自己买的东西。 她原本没有买新皮带的打算,因为无邪给她准备换洗衣服时都准备妥当了。 可老板说这是用了什么什么高科技的皮带,承重一千公斤都不会断。 金属皮带扣更神奇,利用的是什么航空金属材料,绝对不会变形。 凌越上手摸过,确实不是普通金属的。 谁知人家直接就不是金属。 这个世界的商户,真是诡计多端! 在汪灿沉默的帮助下,黎蔟好不容易把自己从墙上撕下来,听见她的嘀咕,忍不住问:“什么假的?” 凌越指了指自己的皮带扣:“老板说是航天金属,结果磁铁都吸不动它。” 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了一下,黎蔟说:“磁铁也吸不动航天火箭吧?” 凌越露出思索的表情。 旁听了一切的汪岑:“……” 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都有毛病吗? 也不知道凌越是不是被黎蔟的解释说服了,不再纠结于皮带扣到底是不是假的,带着黎蔟穿过通道,又走过一个房间,才终于重新见到了汪先生。 即便做出这样的事,汪先生脸上的笑还是那么温和。 他站起身,对着旁边一个仪器抬了抬手,对凌越说到:“这个仪器,想必黎蔟很熟悉吧,这是测谎仪,麻烦凌小姐配合一下。” 凌越不以为忤,反而一边坐上去,一边问:“怎么不测我的比例?” 汪先生抬手顶了下眼镜,笑了笑,没回答,而是看着汪岑帮凌越把仪器佩戴上。 凌越的过分配合,让汪先生越发迷惑。 明明她从头到尾都没表现出威胁,可为什么总觉得不太对劲? 汪岑调整好仪器,回到旁边的电脑上敲了几下键盘,而后对汪先生点点头。 黎蔟在一边警惕地盯着两人,一副只要他们做出其他举动,他就要暴起咬人的模样。 汪灿在后面给了他一脚,黎蔟回头瞪他。 对于凌越的询问,汪岑代为答复:“凌小姐还没决定好,比例是针对汪家人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黎蔟听着觉得不大对劲,但他本身就来汪家不算多久,对此并不足够了解。 可汪灿却听了眼神闪烁,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起。 测谎仪佩戴完毕,凌越感觉挺新鲜的,不等汪先生和汪岑发问,自己就玩起来:“这里不是汪家。” 仪器响起尖锐的提示音,提示是在撒谎。 凌越惊讶,又说:“汪先生是九门奸细。” 仪器依旧给出撒谎的反馈。 听到她说的话,汪先生无奈,“凌小姐,你说你对我们,对九门,都不感兴趣,只对青铜门感兴趣。” 凌越点头:“这样它也可以测出真假吗?” 汪先生看向测谎仪,仪器没有给出撒谎反馈。 看来这是真的。 汪先生又问:“你愿意加入我们汪家?” 凌越想了想:“如果你愿意给我我想要的。” 测谎仪没有响。 看来,凌越确实没有帮助无邪和九门的意向。 “你能说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吗?以及,还有其他人知道这里吗?”汪先生终于问到他关心的问题。 凌越转头看了汪灿一眼:“汪灿没跟你们说吗?目前我还没想跟别人说。” 测谎仪正常。 汪先生和汪岑,连带黎蔟的视线,都投向了汪灿。 汪灿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皱眉说到:“潜伏在陈家,被抓那次,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认出我的。” 忽然想到什么,汪灿忽地抬眸,审视地目光凝视着凌越:“是那天晚上?” 这么说来,那天晚上她很可能就已经跟踪自己,找到了他当天晚上的住处? 那么当天晚上他和另一个汪家人的谈话内容,她又是否听了全部? 凌越又一次无视了他的疑惑,而是转向汪先生,直接问:“汪先生,我的诚意已经给得足够多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你了?” 早就有了神秘莫测的跟踪手段,知道他们的基地所在,却没有暴露出去,今日踏进汪家,并没有带上常用武器…… 她甚至还在条件被满足的前提下,愿意加入汪家。 诚意确实给得很足。 汪先生背着手,在旁边踱步数圈后,给了汪灿一个眼神。 汪灿低头颔首,抓着黎蔟,在黎蔟的嚷嚷声中强行把他拖了出去。 等到听不见黎蔟的叫嚷声了,汪先生才面对凌越,郑重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凌越坐直了腰,神色认真地凝视着他的眼睛,“青铜门里,到底有什么?” ………… 距离汪家基地不远的另一个山头上。 黑瞎子蹲在地上,问旁边拿着望远镜观察对面汪家基地情况的无邪:“哎,小三爷,你真相信凌越不会反手卖了咱们?” 不等无邪说话,跟在边上的王萌就说:“怎么可能!老板娘明明跟我们是一伙的。” 黑瞎子嗤笑:“我说小伙计,你这声老板娘,叫得有点太早了吧。” 王萌偷偷看老板的脸色,见无邪没有反对,就又硬气起来:“反正早叫晚叫都是叫。” 这时黑瞎子的手机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是解雨辰的电话。 黑瞎子不再逗小伙计,接了电话:“喂?花儿,你到哪了?” 解雨辰并不回答,而是问:“无邪在你身边吗?” 黑瞎子说了句“等等”,站起来把手机递给了无邪,自己回头就嘀咕:“打我的电话,找无邪,嘿!” 还真把瞎子当接线员了? 张鈤山冷眼瞥了他一眼,察觉到这位张副官对他似乎很有意见,黑瞎子眼珠子一转就明白原因了。 他嘿嘿一笑,懒洋洋地歪过去勾住张鈤山肩膀:“哎张副官,听说你从新月饭店里搬出来了?说说看,怎么回事啊?佛爷不是让你好好守着新月饭店吗?” 张鈤山都不稀得理他,抖了抖肩膀,把人抖开后,还用手拍了拍肩膀。 仿佛被黑瞎子沾上脏东西了。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无邪和解雨辰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把手机递还给黑瞎子。 张鈤山这时才说了话:“让凌越进去吸引汪家注意力,是不是太冒险了?” 无邪也有些担心,不过他还是选择相信凌越:“我相信她。” 既然她说了可以,那就没问题。 而且,无邪隐约察觉到,凌越决定提前独自进入汪家,并不是真的单纯为了替他们吸引汪家注意力,而是抱着另外的目的。 更或者,就算他不同意,或者不需要,凌越依旧会找机会提前进去。 愿意提前告知他,并配合他对黎蔟的安排,已经是凌越对他的另一种妥协了。 第97章 黎蔟消失了? 黎蔟很担心凌越,被汪灿拖出来后,一直想要再冲进去。 汪灿都被他这种无脑的表现折腾烦了:“黎蔟,你能不能用脑子想一想,就算里面发生了什么,你冲进去有什么用?” 黎蔟想都没想:“我可以帮凌越挡枪!” 汪灿表情一怔,而后用“你有病吧”的眼神看他。 黎蔟“哼”了一声,大义凛然中带着点小骄傲:“你这种从来没有喜欢过谁的单身狗当然不会懂。” 汪灿无语凝噎,只余“你有病”的肯定眼神:“再折腾,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弄晕?” 黎蔟又“哼”他两声,汪灿骂道:“你是猪吗?哼个屁!” 黎蔟不“哼”了,改为“哈!” 汪灿:“……” md有病! 果断抬手,给黎蔟后脖颈来了一手刀! 旁观的其他汪家人面面相觑,在汪灿抬手的时候,走出来两个人,把黎蔟抬起来就往宿舍送。 别说,他们也觉得黎蔟脑子有毛病。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恋爱脑吗? 等凌越出来的时候,发现黎蔟不在,问了汪灿一句。 汪灿从善如流:“他说肚子饿了,先回去吃饭了。” 凌越假装自己信了他的邪,“确实时间不早了,既然黎蔟不在了,那就你陪我去吃饭吧。” 汪灿表情一垮,很不情愿的把目光往其他汪家人身上扫。 这时全副武装的其他汪家人收到汪先生的命令,立刻撤离,根本没有给汪灿把凌越甩给他们的机会。 汪灿深吸一口气,微微歪头:“跟我来吧。” 凌越觉得他表情很有趣,揣着衣兜随口逗他:“怎么?你好像很不待见我的样子,是我长得不够好看吗?” 汪灿仿佛受到了人格上的侮辱,脸色更臭了:“我才不是那么肤浅的人!而且明明是你不待见我!” 凌越疑惑:“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汪灿没好气地瞥她:“每次我跟你说话,你都把我当空气。” 凌越笑了笑:“好吧,我知道。” 汪灿等了又等,都要走到食堂了,居然还没听到她的后续。 所以她的意思是知道每次他跟她说话,她都没理他,把他当空气,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简直气人! 一顿饭汪灿都吃得气鼓鼓的,偏偏某人还心情很好,似乎真的在考察自己以后要生活的环境,时不时问他各种问题。 “你们食堂的厨师是哪里人?平时擅长做什么菜系?味道很一般啊。”凌越挑挑拣拣,仿佛是在饭店消费一样。 汪灿忍不住提醒她:“过了正餐时间,这里绝对没有其他食物可以饱腹,你能不能好好吃饭?” 凌越皱眉,不太满意的样子:“为什么没有夜宵?” 汪灿翻了个白眼:“为什么要有夜宵!” 凌越理所当然:“当然是因为习武之人消化能力好啊,没有夜宵这一点很不好,下次见到汪先生,得提一下意见。” 汪灿懒得理她,埋头吃饭。 凌越又说:“难道是因为你们汪家人只吃不干,平时没有收入,所以经济不够宽裕,才不给你们安排夜宵?” 汪灿差点被呛到! 凌越自顾自说:“你们这个基地的装修也很落后,像是几十年前的风格。各种锻炼器材也简陋至极,看到你们上黑课的训练室,我差点以为到了老年活动中心……” 汪灿捏紧了筷子,额头青筋直蹦。 偏偏凌越抬眸扫了他一眼,还轻飘飘说:“你怎么脸红了?是害羞了吗?” 汪灿:“!!!” 明明是气的!气的!!气的!!! 全程通过监控摄像头和监听设备目睹了这一切的汪先生和汪岑:“…… ” 汪先生有点不太明白现在的年轻人是不是就是这样搞暧昧的,他把询问的目光投向自己的第一心腹,汪岑。 汪岑也摸不着头脑:“这看起来,像,打情骂俏,吗?” 汪先生差点被他最后那个“吗”字给气到了,很想对他说一句:我在问你,结果你反过来问我?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决定要不然找个临时外援? 但是该找谁呢? 苏南?不行,人被关着呢,而且苏南似乎对无邪产生了某种不该有的感情。 找汪小媛?汪小媛对黎蔟,黎蔟又对凌越…… 总感觉,不太合适? 最后汪岑只能勉强道:“至少现在看起来,凌越对汪灿确实挺感兴趣的。” 甭管这个“感兴趣”具体是哪个方面。 汪先生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对此表示赞同:“那就继续安排他和凌越接触,另外,你说凌越似乎发现了汪小媛身上的不对劲,具体跟我再说一说。” 汪小媛这个人,在他们汪家,是属于比较特别的一类人。 这类人还有另外几个。 不过目前放在总部的,只有汪小媛。 就在两人分析凌越究竟知道多少关于他们的信息,她是否真的愿意加入汪家,加入汪家后,她又可以给汪家带来什么时。 突然有人跑来告知二人。 “黎蔟不见了!” “什么?!”汪先生和汪岑震惊,第一反应就是,凌越! 汪岑:“凌越在哪里?” 来人说:“在训练室,和汪灿一起。” 汪先生皱眉:“一直都在那里?” 来人摇头:“不是,他们先去食堂吃了饭,然后在附近散步,最后两人聊到我们汪家的黑课到底是不是垃圾,汪灿不服气,两人就去了训练室。” 在这人回答的时候,汪先生已经在拉电脑上自动储存的监控视频。 确定了汪灿和凌越的行踪轨迹确实如他所说。 汪岑问:“具体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 来人详细说到:“下午,凌越在和汪先生你们在房间里的时候,黎蔟在外面一直闹着要冲进去,汪灿不耐烦,就把他敲晕了,让人送回了宿舍。后来傍晚时,黎蔟醒来,第一时间就要出来找凌越,但是在路过湖边的时候,他忽然消失不见了。” 听到前面的时候还好好的,一听到黎蔟忽然在湖边消失不见,汪先生和汪岑都难以置信。 汪先生问:“什么叫忽然消失?” 来人踌躇了一下,似乎也被当时的情景惊呆了,此时还有些惶然不安:“就是他走在湖边的时候,手里的灯一下子掉到了水里,我们一直有人盯着他,监控器也是正常运转的,但他整个人,就是忽然在原地消失不见了。” 汪岑追问:“你们跳进水里找了吗?” 来人点头:“已经找过了,到处都没找到人。” 到现在想起来,来人都后背发凉。 其他和他一起的汪家人对此也十分震惊,此时这个消息已经传开了,所有人都在猜测到底怎么回事。 要知道,这里可是汪家总部的核心区域。 怎么可能有人在这里,在肉眼监控和设备监控的双重目睹下,凭空消失呢? 第99章 信仰的崩塌 黎蔟的凭空消失,已经是无法隐瞒的事实。 汪先生立刻下令,“通知各小组集合!全力搜捕黎蔟!” 汪岑应了一声:“是!” 同时,汪先生自己也带着人前往训练室,找凌越! 他还是认为黎蔟的忽然失踪,与凌越有关。 汪家基地里,紧急集合的哨声不断响起。 在宿舍的汪小媛惊疑不定地站起来,打开房门,看见所有人都在往集合点奔跑。 她想起黎蔟,连忙跑去黎蔟的宿舍,却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一下子就慌乱起来,追着人流也跟了上去。 汪灿作为行动小组的总组长,听到集合哨声,当即从地上爬起来,要去集合,却在即将跑出训练室的时候被凌越从身后单手按在了墙上。 汪灿皱眉,挣扎着:“凌越,你放开我!外面出事了,我现在必须去集合!” 凌越却看着门外的走廊尽头,说:“或许,你需要等一等。” 汪灿不明所以,手还在使劲撑着墙壁,想要把自己从墙上抠下来:“什么等一等?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现在你立刻放开我!” 就在这时,汪先生也带着人出现在走廊上。 听到凌越刚才的话,汪先生笑了几声:“凌小姐果然耳力超群,汪灿,你留一下,今晚的黑课,有汪岑带队。” 汪灿满眼疑惑,却还是停止了挣扎。 凌越也顺势放开了他,走到门口,对汪先生说:“看起来,突发事件和我有关?” 汪先生皮笑肉不笑,死死盯着凌越,一字一句道:“黎蔟,失踪了。” 凌越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汪先生是在用黎蔟威胁我吗?” 汪先生皱眉:“你不知道黎蔟去哪了吗?” 凌越似乎终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慢慢收起漫不经心的神态,皱眉肃容:“汪先生,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汪先生被她的态度迷惑了,难道黎蔟的失踪,真的和她无关? 他看了汪灿一眼,汪灿也对黎蔟的失踪露出震惊的神色。 这反而让汪先生觉得很棘手。 如果黎蔟的失踪是凌越搞的鬼,只要拿捏住凌越,黎蔟被找出来是早晚的事。 这样一来,关于“黎蔟凭空消失”的事,也不会再继续对总部的汪家人产生影响。 可如果黎蔟是真的在汪家人和运算部门的双重监控下,凭空消失的,那将造成的影响…… 想到这里,汪先生背后已经悄然生出一层冷汗。 他仿佛目睹了很多年前汪家搞垮张家的那一幕。 对内部成员的怀疑,对信仰的质疑,最后在对高层的信任崩塌之下,整个大厦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而汪家也将面临着一切! 对内怀疑是否有奸细叛徒没有被运算部门的系统及时辨认出来,进而对被汪家视为信仰的绝对信任的运算部门系统产生怀疑,然后产生思考。 思考这些年来,因为系统给出的比例达到30%而被清理的“叛徒”,又是不是真的全都是叛徒? 这对依靠系统发展了这么多年的汪家来说,是灾难性的打击! 而且失去了对系统的信任,他们又要如何辨别谁是汪家人,谁是叛徒,谁是奸细? 即便是汪先生自己,一时半刻也生出前所未有的惶然无措。 曾经他是那样坚信着汪家永远不会被打垮。 哪怕康巴洛人出动,联合九门甚至张家残余势力,对他们进行剿杀。 只要还有汪家人活着逃出去,他们就可以继续依托信仰,再次蛰伏起来,将汪家重新发展壮大! 因为汪家本身就不是靠血脉建立起来的,他们只需要有共同的信仰和目标,就永远杀不完。 可现在…… 一切的思索只是在转瞬之间,汪先生给汪灿打了个眼神,让他先归队。 而后对凌越勉强笑了笑:“今晚我们有集体黑课,就不继续招待凌小姐了,待会儿有人会带你去客房。” 现在他还是不能放弃从凌越身上找线索。 暂且假装放她自由行动,实际上所谓的客房里,早就装满了监控设备。 附近也安排了监视的人手。 只看她今晚会不会有所行动! 汪灿被汪先生带走问话去了,基地里人影憧憧,到处都是搜索的小队。 凌越没想到负责带她去客房的居然是汪小媛。 汪小媛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似乎在担心黎蔟。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直到把凌越送到客房,汪小媛才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凌小姐,你真的不知道鸭梨去哪了吗?” 凌越转身,靠在门框上,一手撑着另一边的门框,整个人横在门口。 面对着揪着手指低头唯唯诺诺站在她面前的汪小媛,乍一看,很有点大姐头欺负小女孩的架势。 凌越不急着回答,而是上下打量她。 本就局促的汪小媛越发紧张了。 直到汪小媛有想要逃跑的迹象时,凌越才抬手,轻佻地勾起她的下巴。 在汪小媛抬头看来时,凌越笑了笑,语气很平静:“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活到九十多岁,还没变老的。” 汪小媛闻言,脸色骤变,她瞪大了眼睛,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想要往后退,却被凌越抢先一步掐住了脖子。 掐住她脖子的手力道并不重,甚至都没有给她带来窒息感,却让汪小媛用两只手去掰都掰不开。 她眼泪汪汪,只能被迫仰着脸看凌越:“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放开我!” 凌越笑了笑,站直了身子,用另一只手轻轻在她背上抚了一下。 而后在汪小媛恍然大悟的神态中,轻轻颔首:“想起来了?当时我只是好奇,你究竟是谁。真正的沈穹,早就在高考结束后被黄严带去古潼京,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汪小媛不再挣扎,她望着凌越:“你会摸骨?” 凌越没回答她这个废话问题,继续说:“汪岑对你的态度很奇怪,汪灿也是,似乎很瞧不上你。如果汪家追求的理想里,有长生这一项,你应该算是一个重要的实验品,为什么你会被当成普通的汪家人?” 听到这里,汪小媛忽然笑了出来,脸上还有眼泪:“那你可就看错了。” 凌越狐疑歪头。 汪小媛不再去掰她掐着自己的手,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你觉得我这张脸是假的吗?” 凌越在她脸上逡巡,摇头。 汪小媛眼神有些涣散,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我确实已经活了八十多年了,但我又不是真的活了那么多年。” 凌越想到什么,松开了控制着汪小媛的手,打断了她的话:“等一下,我先清理一下房间。” 汪小媛抓住了她的手,摇头意味不明地说:“不用了,反正我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了。” 似乎有脚步声在快速向这边靠近。 汪小媛虽然没有凌越那么好的耳力,却早就猜到了,她加快了速度:“是青铜门里的黑物质!我是被……” 伴随着一支麻醉剂射入汪小媛脖颈,汪小媛眼睛一翻,软倒在地。 本身附近就有负责监控凌越的汪家人,在察觉到汪小媛有暴露自己秘密的意向,汪先生第一时间下达了抓捕她的命令。 附近的汪家人立刻从隐蔽处跳出来,前后时间只相隔了一分钟不到,根本不足以让汪小媛说出更多的话。 不过,凌越也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阻止汪家人对汪小媛的控制。 她只是站在房间门口,默默看着汪小媛被人拖走。 青铜门里的黑物质? 汪小媛说她确实活了八十多岁,却又不是真的活了这么多年,又说她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她的脸和真沈穹的一样,她和沈穹是否有某种关联? 最后她要说的是什么? 她是被? 青铜门里的黑物质,和她的这种状态,有直接联系? 凌越当然可以在汪家人出手的瞬间,带着汪小媛闪开,让她得以说完最后一句话。 但凌越同样知道,如果她真的听汪小媛说完那句话,汪先生不会放任她继续呆在这里。 而明天,是无邪带人攻进来的时间。 他们需要留给汪家人足够的时间,去酝酿、散播那种信仰倒塌的恐惧和不安。 她现在还不能离开。 第100章 无邪没死【礼物加更】 这一夜,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难熬的。 汪先生一直等待着搜索结果,汪涔和被反复询问过后的汪灿带着人,一遍一遍地搜索汪家里里外外,黎蔟失踪的那个湖泊更是灯火通明。 被关起来的苏南听到了基地里的紧急集合哨音,却再也生不出对汪家的关心和担忧,她更深刻地无法自拔地陷入了与无邪有关的思索中。 汪小媛从麻醉药里清醒过来,看着周围熟悉的实验室,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仿佛回忆起了那些彻骨的痛。 她麻木地蜷缩在笼子里,睁着眼睛无神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偶尔嘴里会泄漏一个无声的名字:黎蔟。 远在汪家大本营对面山头的无邪等人,也在煎熬中等待着天亮的到来。 利用无邪曾经教过的三棱角光线错觉,加上某几人的帮忙,成功完成“凭空消失”任务的黎蔟,也在躲藏点安静地看着手表秒针一步一步,向前跳动着。 凌越倒是想睡,可面对满房间无死角的视线窥探,凌越尝试了一下,果然睡不着! 所以还是打坐吧! 第二天,天才刚朦朦亮,凌越的房门就被人敲响。 凌越门都没锁,直接喊了一声“进”,门口的汪涔就推门而入。 进来后他先查看了一下房间里的情况,而后才对凌越说:“凌小姐,汪先生有事找你。” 精神不太好,对凌越的态度也没了昨天的客气。 显然经过这一夜,汪先生对待凌越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凌越无所谓,非常自然地微微颔首:“稍等,我洗漱一下。” 汪涔皱眉,态度强硬:“凌小姐,你看起来很好,现在就可以出发。” 凌越终于沉了脸,眼神冷漠地看着他:“你是在命令我吗?” 汪涔抬手摸着腰间的枪,对凌越冷冷一笑:“不是命令,是威胁。” 还挺坦率的。 凌越叹气:“所以也不会有早饭可以吃吗?” 汪涔心里骂娘。 经过昨天一晚上的折腾,整个汪家都要翻天了,谁tm还能按时准备早饭啊! 他已经不耐烦和凌越啰嗦,拔出枪就想上前。却不想枪刚拔出来,凌越忽然抬手对他弹出了一枚红灿灿的东西。 汪涔只觉得眉心一凉,意识也随之陷入黑暗。 伴随着他再也听不到的一句话:“你这个人,性格真糟糕,红宝石送给你,希望你下辈子能热情似火。” 虽然这颗宝石是假的,切割雕琢的工艺也糟糕到不忍直视。 说完,凌越对着房间里的一个摄像头说到:“汪先生的待客之道,实在叫人喜欢不起来,但我和汪家做朋友的心,还是很坚定的。” 她对摄像头笑了笑,矜贵中带着一点自说自话的傲慢:“希望待会儿我们还能共进早餐。” 正在通过摄像头盯着凌越的汪先生脸色铁青,他看着躺在地上,眉心缓缓绽出一朵红色血花的汪涔,明白自己这是招惹了一个不得了的麻烦。 将监控器视频放慢三十几倍,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凌越从手腕上的缠丝金手镯上捻下来一枚装饰用的米粒大小的宝石,随手屈指一弹,这枚宝石就以快过子弹的速度击中了汪涔眉心,直接要了他的命。 无论是凌越神鬼般的武力,还是她谈笑间随手取人性命的果断狠辣,都在证明着她的非同寻常。 绝对不能让她找到自己! 汪先生咬咬牙,一捶桌子,起身穿上西装外套,同时给旁边的汪灿下达死命令:“通知所有人,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凌越!” 同样目睹了凌越出手的汪灿知道,要杀了凌越,他们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 但是他没有犹豫,立刻应声。 就在此时,基地外面忽然传来阵爆炸声,正准备去密室躲避凌越的汪先生一愣:“怎么回事?” 顾不得离开,汪先生立刻操作电脑,调出外围监控。 汪灿也打开对讲机:“巡逻小队请回复,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有敌袭!是九门的人!他们攻打进来了!” 同时,汪先生也从监控里看到了无邪等人。 “无邪没死?!苏南背叛了汪家!杀了她!”汪先生大怒,“traitor!” 到现在,汪先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黎蔟根本就是无邪放出来的烟雾弹,让他们把怀疑的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 同时,无邪将苏南与汪家隔离起来,进行策反。 再将策反成功的苏南放回来,利用他的假死信息,麻痹汪家对九门的监控。 同时,汪家总部的位置也必然是她暴露的! 汪先生憎恨叛徒和无邪的同时,又心生胆寒。 他们到底是怎么瞒过系统的? 就连苏南,明明已经背叛了汪家,系统给出的比例居然还是5%。 要不是汪岑对她过分熟悉,而自己也对苏南失踪的时间太久心生怀疑,恐怕真要叫她成功地潜伏回来了…… 汪岑死了,本身就一直是行动队二把手的汪灿顺势接过总领队的职责,向各小组下达命令,同时自己也去往关押苏南的地方,准备处决苏南。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也存着巨大的疑惑。 当初汪灿被蓝袍藏人丹利用族规中的一条——汪家人必须无条件服从身上有大凤凰纹身之人的命令。 被迫在黎蔟失踪这件事上给予了一定的方便。 因此汪灿对黎蔟的凭空消失除了有些好奇到底哪些人是内应,并没有受到太大的震撼。 但苏南居然能在背叛了汪家之后,在系统那里得到5%的比例。 这对处决了不知多少比例超标的汪家人的汪灿而言,绝对是撼动心神的。 曾经他和很多汪家人一样,视系统为神明,从来没有怀疑过比例达到30%的人是不是真的该死,即便其中有很多他所熟悉的人。 一起训练的同期,一起拼杀的战友,帮助过他的朋友,甚至教导过他的老师…… 在系统给出的比例面前,他对他们的死只有痛恨。 痛恨他们对汪家的不忠,却从未想过,是不是还有另一种可能。 高挺的喉结滚动了数回,汪灿咽下心底即将涌起的汹涌的情绪,步伐挺阔,目光直视前方。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依旧是那个坚定不移的自己。 砰——! 苏南抬头,看见进来的是全副武装的汪灿,顿时明白过来他是来做什么的。 想到自己为了汪家,抛弃了无邪,想到被汪家人托付生命的比例,苏南忽然笑出了声。 是自嘲,是讽刺,也是迷茫。 她眼眶红了,脸上却没有半点一夜未睡的憔悴,站起身看着汪灿,似喟叹似呢喃:“汪灿,你说,系统永远都不会错吗?” 这个问题,也正是汪灿一路上不断在内心询问自己的问题。 他握枪的手指紧了紧,暗暗咬牙,冷气道:“无邪根本没有死,他带着九门的人已经攻进了基地。” 苏南一怔,心中并没有被欺骗的愤怒,反而瞬间生出如释重负的轻松。 有些人,哪怕你知道他骗了你,也无法去恨他。 汪灿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你到底是怎么骗过系统的?” 苏南立刻意识到,原来这位桀骜冷酷的刽子手,也对系统生出了怀疑。 她噗嗤笑了出来,越笑越大声,最后笑出了眼泪。 在汪灿咬牙切齿的逼视下,苏南擦了擦眼泪,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无端的透着几分绝望。 她说:“汪灿,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第101章 汪先生别害怕【礼物加更】 在冲进汪家总部后,无邪带着黑瞎子率先朝核心区的主建筑潜伏而去。 他要尽快找到运算部门,对其进行摧毁! 运算部门的具体位置,黎蔟已经在发报机里告知过无邪。 因此冲进大厅后,他只是略微辨别了一下方向,就向着拱门方向的走廊尽头跑。 黑瞎子自然紧紧跟随。 王胖子张鈤山他们也带着人从另一边绕了过来,双方汇合,身后也传来阵阵枪声。 是汪家人察觉到主楼有人入侵,分散人手追了过来。 “阿越妹子跑哪去了?”王胖子喘着气扯下脸上的围巾,“天真,她就没说在什么地方跟咱们汇合?” 要是有了凌越在,追来的汪家人那还不是嗖嗖就没了。 张鈤山果断道:“你们先走,我留下来断后!” 现在不是啰嗦的时候,无邪把其他人都留给张鈤山,自己只带了黑瞎子和王胖子。 无邪没有说,凌越其实并没有说过要和他汇合,他猜测,凌越进汪家总部,有自己的事要做。 或许,他们最终会在运算部门碰上。 “入口在那里!”无邪对照着黎蔟的描述,找到了入口。 但这么重要的部门入口,居然没有人看守,这实在让人怀疑。 黑瞎子让两人等着,自己去打开了门,拉开铁栅栏的瞬间,看见了倒计时马上就要归零的炸药。 黑瞎子一惊,赶紧往后跑:“有炸药!” 三人立刻卧倒,好玄没被炸个脑袋开花。 王胖子爬起来,一边拍头上的灰一边骂骂咧咧:“这帮狗r的汪家人,真阴险!” 黑瞎子还有功夫接话:“咱们都要抄人老家了,还不兴人家狠一点啊?” 王胖子“嘿”了一声:“我说黑爷,你到底哪一伙的!” 无邪甩甩嗡嗡作响的脑袋,都要无语了:“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斗嘴。” 无邪不愧是建筑系高材生,虽然毕业后从业的路子越走越偏,但专业知识没少用,这会儿也没荒废。 稍微观察了一下房屋,心里就大概有了底:“这栋楼真有意思,做的居然是顶楼防水。” 王胖子也东瞅瞅西看看,没看出什么来,“什么意思?” 无邪解释道:“这栋楼原来应该是另一栋楼的顶楼,后来往上加盖的,我们要找的,是往下面的路。” 王胖子一听,这可是自己的老专业啊! 立刻来劲了,翻起背包里的炸药,很快就在无邪划出来的一块地面摆上俩定时炸药。 三个人往门外一躲,爆炸声过后,一个向下的洞就炸了出来。 路炸出来了,王胖子赶紧跑回去找张鈤山他们。 张鈤山带着声声慢和坎肩等人堵在一个楼道口,把追进来的汪家人硬逼在楼下,一行人且战且退,陆续跳进了向下的洞里。 王胖子在最后面,一边往门上拴炸药一边念叨:“我炸死你们这帮孙子!” 在无邪进入地下楼的时候,汪先生就通过监控注视着他们的一切行动。 确定手下已经无法阻止无邪等人对运算部门的入侵,汪先生双手捂着额头,闭上眼深深叹息。 随后,他拿起对讲机,对汪灿下达了最新指令:“实施最终计划!” 最终计划,激活系统的自我防御机制,以及,用毒气灌满整个地下楼! 正在追击无邪等人的汪灿动作一顿,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奔往系统所在方向的无邪,他其实也…… 迅速收敛思绪,汪灿对各小组下达命令:“各小组请注意,各小组请注意,立刻撤离主楼!” “1小组已收到。” “2小组已收到。” …… 已经开车准备离开的苏南听到紧急撤离的哨音后,想到无邪很可能已经进入了运算部门所在的地下楼,果断将方向盘一把甩了回去。 她已经抛弃过他一次了,现在无邪需要她,她绝对不会再放弃他第二次! 被白蛇带人从躲藏地点救出来的黎蔟拒绝了先撤离的安排,撒丫子往主楼跑:“那里还有我要拿的东西!” 那是在看见的第一眼,他就想带走送给凌越的礼物,她一定会喜欢的! 白蛇无奈:“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东西是必须拿的?!” 人已经跑了,没办法,白蛇也只能带着人追上去。 小三爷给的命令就是让他们把黎蔟接出来,安全地送离。 另一边,只是故意把汪先生吓得躲起来,好方便自己找人的凌越终于找到了被关在实验室里的汪小媛。 看到凌越推开门直直地朝自己走来,不曾犹豫的眼神,坚定从容的步伐,就这样无需钥匙,就劈手拉开了关过她许多岁月的铁笼。 这一刻,汪小媛怯懦彷徨的内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此前深陷泥潭的窒息感在迅速褪去,她仿佛被人从地狱中强行地拉回了人间…… 凌越伸手把呆呆傻傻坐在那里不动的汪小媛拽了出来,皱眉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怎么回事?他们给你用药了?” 汪小媛依旧呆呆的,看起来跟被注射了痴呆药一样。 这让凌越心下微沉,不过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 她一把将人抱起来,转身离开实验室:“我先带你出去,不过一会儿我要去找汪先生聊一聊,你是要一个人呆在哪里等我,还是……” 不等她说完,之前还痴傻模样的汪小媛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凌越肩膀上,小声地说:“我知道他躲在哪里。” 所以不要丢下我。 凌越垂眸,看了她一眼,视线在她苍白脆弱的脸上顿了顿,没说什么,只是把她往上抱了抱。 汪小媛就默默地双手圈住她脖子,让她能腾出一只手来。 她的视线越过凌越的肩膀,一眨不眨地看着渐渐远离的实验室。 真好啊,居然还会有人记得带她离开那里。 哪怕只是觉得她还有点利用价值的人,也挺好的。 有了汪小媛带路,汪先生下达完最终命令后,刚带着人走出躲藏的密室,迎面就遇到了单手抱着汪小媛的凌越。 汪先生瞳孔一震:“你!” 不等跟在汪先生身边的几个汪家人反应过来,凌越已经驾轻就熟地一人送了一枚宝石。 这次的宝石都是真的,每一颗米粒大小都经过了手艺高超的宫廷匠人切割打磨,又有同级别的雕刻大家,耗时耗力地在如此小的宝石上小心翼翼雕出一朵盛开的红莲。 红莲花瓣舒展,层层叠叠交错分明,开在人的眉心,远看近看,必然是最美丽的。 郡主说闯荡江湖,就是要讲究,不能因为一时大意,就莫名其妙多了个难听的江湖名号。 对此,郡主还举例了许多江湖前辈传奇人生中堪称败笔的绰号,语重心长对她说:“小越,咱们不能高估了那帮江湖人的文学水平啊!” 于是就给她常年准备着一匣子这样的宝石,还换着颜色的来。 凌越隐约听过一耳朵,似是宫里的匠师们一看见她家郡主就头疼眼花…… 此时再看倒在地上的几人皆是眉心一点红,凌越暗自骄傲。 她对死亡的审美,还是那么高端大气上档次。 倒是可惜了没让无邪看到。 要不然,待会儿把那几颗真宝石抠出来安回手镯上? 凌越转瞬的走神,也不耽误她在汪先生拔枪的瞬间给他来一针。 手镯上一共十六枚米粒碎宝石,宝石之下是细如牛毛,柔韧度各有不同的特殊金属针。 只需要内力激发其中的弹射机关,就可令人防不胜防,瞬间中招。 为了防止有人能用磁铁将扎入体内的牛毛针吸出来,凌越手镯里的暗器用的从来都是对磁铁不会产生反应的特殊金属。 在原来的世界,这种金属还算特殊珍贵,到了这里,凌越才发现,这种金属的可选择面还能如此广。 手镯是黄金的,针是没有原磁体结构的,昨日自然没有被汪先生特意安排的强磁安全通道“没收”。 汪先生根本没看见针,只感觉脖颈上一麻,整个人就没了力气。 他骇然瞪大了眼睛,倒在地上仰头看着凌越:“你对我,做了什么?” 凌越踢了他一脚,轻声安抚道:“别害怕,我只是想和汪先生聊一聊。” 第102章 前首领的女儿 凌越确实只是想跟汪先生聊一聊,“可惜不能用上测谎仪,昨天体验的时候我就挺想自己上手试试的。” 汪先生浑身发软,勉强靠坐在墙脚下,抬头看着她。 在看到她那张淡漠冷静的脸时,忽然露出一抹带着恶意的笑:“凌越,无邪马上就要死了,他下去的地方已经开始释放毒气了。” 接连遭受了苏南、汪小媛和黎蔟的背叛,汪先生现在已经完全没了最初的儒雅沉稳,眼底闪烁着偏执的癫狂。 是他们,给汪家带来了彻底的毁灭! 凌越微微蹙眉,单膝跪地蹲下来,注视着他的眼睛。 汪先生看到她的无动于衷,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继续说:“你以为,汪小媛昨晚告诉你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被凌越放在旁边椅子上的汪小媛脸色微变,下意识看向凌越。 却见凌越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她那张深邃冷艳如玉雕琢的脸庞,在穿过门框,斜照进来的朝阳中,显得冷漠富有神性:“你们汪家,什么人,会给刚出生的孩子,纹上凤凰?” 破罐子破摔的汪先生瞳孔骤然一缩,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挣扎着想要去拽她:“什么?你见过?那个孩子在哪里?!” 他的反应实在出乎意料。 凌越歪头,凝视着他,仿佛已经从他焦急渴望的眼神里找到了答案:“你只有两个选择,告诉我答案,我或许会让她知道她的身世。或者不告诉我答案,我会告诉她,她的父母是早已脱离汪家的普通人,从此她会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 汪先生陷入了抉择,他眼神闪烁,仿佛一时有些为难。 最后,他咽了口唾沫,艰难道:“只有汪家高层的子女,才会在出生后不久,有资格纹上凤凰。如果你说的人,今年30岁,那她应该是我的侄女,也是上一任汪家首领的孩子。在三十年前,她父母遭到九门的清剿,从此以后她失去了下落。” 凌越微微颔首,站起身准备离开。 汪先生一愣,忍不住叫住她:“凌小姐,她现在叫什么名字?这些年一直在哪里生活?” 在凌越回头垂眸看他时,汪先生苦笑一声:“我只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我一直以为她和我兄长嫂子一起死在了三十年前。” 凌越勾唇一笑:“你说的毒气,能停止吗?” 汪先生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跳到这个问题上,不过面上的表情还是稳住了:“当然可以,我可以告诉你密码。” 凌越遗憾地叹了口气:“我认识的人不是你侄女,她今年才26岁。”还是个活力满满的青春靓女。 汪先生脸色一变,眼底伪装的温和又化作阴郁:“你在耍我?” 凌越觉得他这个人真不讲道理,“明明是你先骗我的。” 还不等汪先生想明白她所说的“骗”是自己说的哪句话,凌越已经头也不回地招呼汪小媛:“走了。” 汪小媛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汪先生,在对上他毒蛇一般的眼神时吓了一跳,赶紧“哦”了一声,小跑着追了上去。 等人真的走了,汪先生还有点不敢置信。 凌越费力气抓他,就为了问那么一个问题? 现在就这么放了他? 等了一会儿,确定人真的已经走远了,汪先生再也稳不住了,扶着墙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不管是五米之外桌子上的电话,还是三米之外地面上的枪,只要他能拿到一样,就能叫来手下带他离开! 等他离开这里,他会有一份礼物送给无邪,送给凌越,呵! 然而就在他费尽心思,终于爬到手枪旁边,伸手将之紧紧抓在手里时,汪先生忽然感觉心脏骤然传来一阵刺痛。 这种痛,仿佛有针不断在他心脏里,伴随着每一次心脏的鼓动,越扎越深。 咚—— 咚咚—— 因为奋力爬动,他的心跳本来就在加速,现在情绪一紧绷,心脏跳动得越发快了。 当每一瞬间的生命,都必须建立在无尽的痛苦中时,活下去的每分每秒都成了一种煎熬。 时间也在煎熬中,无限拉长。 在承受了不知多久的痛苦后,那颗擂动他浑身血液,艰难维持着他生命的心脏,终于被一根细不可察的牛毛针的冲撞下,永远停止了运动。 走廊外,汪小媛追上凌越,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询问:“凌越,你就这样放了他吗?” 总感觉这样太危险了。 汪小媛虽然不相信汪先生是什么顾念亲情的人,但看样子,那个从小就被纹了凤凰纹身的人对汪先生而言,意义重大。 在暴露了这个人的存在后,又让汪先生跑掉,以后他会不会对凌越不利啊? 凌越闻言,诧异地回头看她:“你希望他死?” 这个汪小媛,不是汪家人吗? 仿佛看出了她的意思,汪小媛揪着手指,垂下了头。 过了好一会儿,凌越才听到她蚊子似的声音:“我不是汪家人。” 似是担心凌越没听见,汪小媛抬头,声音稍微大了一点:“我之前被张会长抓了,然后我就被策反了,真的!” 汪小媛还说:“我的任务,就是在黎蔟被带进来后,尽量帮助他熟悉汪家的一切。” 凌越忽然站住了脚,回头看她:“那这么说,现在你被九门的人抓住也不会有危险?” 汪小媛想了想,好像是这样的。 只要她不对九门的人动手,张鈤山和无邪他们最终都会遵守曾经的承诺,放她离开,让她去过向往了很久的普通人的生活。 就像那个按照她的模样,复刻出来的沈穹一样。 凌越转身,倒退着一步步往前走,口中交代道:“既然这样,那你自己去找大部队,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转身就跑了,速度越来越快。 跑到走廊尽头最接近主楼方向的时候,凌越毫不犹豫地踩着护栏,从三楼一跃而下。 汪小媛连忙跑过去,视线追逐着她的背影。 看到她落地后马不停蹄一路狂奔,直到看见凌越消失在主楼大门入口,汪小媛才慢慢收回了视线。 所以刚才表现得那么不在意,其实心里很在意吧。 “无邪。”汪小媛垂眸抿唇,在心里咀嚼着这个名字。 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仿佛追逐灯火的飞蛾,毫不犹豫地选择他? 真是一个让人嫉妒又羡慕的家伙。 汪小媛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平静。 她没有下楼,而是转身一步步往回走。 在推开那扇门时,汪小媛从一个死去的汪家人身上找到匕首,缓缓走向趴伏在不远处地上的汪先生。 察觉到他一动不动,汪小媛谨慎地查看了他的颈动脉和气息,确定人已经死了。 她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笑,而后站起身,开始在房间里搜索着什么。 果然,在隐秘处,汪小媛找到了两个监控摄像头,又用汪先生常用的密码打开了他的电脑。 删除电脑里自动储存的监控视频后,汪小媛还是不放心。 又去这层楼的其他房间找了汽油酒精等,全部泼在汪先生死去的房间里,最后一把火,将这里烧了个干干净净。 第103章 总部失控 凌越一路跑得很快,进了主楼后,人就越来越多。 汪家的人和九门的人缠斗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凌越只能尽量绕开。 绕不开的,或者想要出手阻拦她的,她就一律给了一个众生平等掌,且让他们都晕着吧! 有了她敌我不分的架势,之后的走廊过道就顺畅多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试试能不能把那个什么毒气关了吧! 虽然老汪从头到尾就没说几句实话,但是万一呢? 也是巧了,她刚跑到汪先生的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一阵机枪的扫射声。 伴随着黎蔟崩溃的大喊:“这个到底怎么关啊!能不能把电源拔了?!” 此时此刻,凌越这个不懂电脑的真·老古董听闻此言,都忍不住想由衷地夸这家伙一句“天才!” 谁家系统指令是靠电脑的电源触发的啊?! 就在这时,一声短促的痛呼,是苏南? 凌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镯,镶嵌宝石的地方已经光秃秃一片了。 只有里面的牛毛针还剩几根。 干脆就近摸了把掉在地上的枪,凌越一个侧身闪了进去,瞬间扫视全屋,确定敌我双方具体分布。 眼看汪灿就要往躲在办公桌后的黎蔟和苏南逼近,凌越忽然出声喊了一声“小汪!” 汪灿立马转身将枪口调转过来,却在瞳孔触及凌越时骤然一缩,扣动扳机的手指也下意识顿了一下。 同时,黎蔟和苏南也看见了忽然出现的凌越。 整个人都要急疯了的黎蔟眼睛一亮:“凌越!” 苏南也潜意识松了口气。 谁知这口气才松到一半,苏南又被迫把这口气拎了起来。 在汪灿犹豫的瞬间,凌越已经笑着扣动扳机,然后…… 她居然没开保险栓?!! 苏南都要被那口半途而返的气给噎晕了,黎蔟也震惊了:“不是凌越,你怎么回事?!” 汪灿也被凌越突如其来的意外闪到了脑子,好在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果断扣动扳机,一串子弹疯狂扫射而出。 凌越也愣住了,一个前扑翻身就滚到了办公桌后面。 幸亏汪老板的办公桌用料讲究,尺寸还足够大。 不然躲他们三个人,连带一台电脑,恐怕位置还不够挤。 苏南还是第一次看见凌越也有这么不靠谱的时候:“你不会用枪你捡它干什么?!”就凌越那功夫,随随便便一颗石头也要比没有开保险栓的枪好用吧! 凌越也很冤:“我就是在门口捡的,谁能想到那位尸兄到死都没机会开一枪啊!” 这么说起来,还是刚进来时开枪打死了对方的苏南的错了? 黎蔟抱着脑袋狂揉头发:“不是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汪灿要过来了!” 凌越给了他一个白眼:“小小汪灿,看我的!” 黎蔟还以为凌越要用绝世武功,或者放什么大招。 虽然知道时机不对,但心里还是偷偷期待了一下下。 然而! 凌越对着汪灿隔空喊话:“汪灿,你难道不想亲眼去看看,你们之前奉若神明,掌控着所有汪家人生死的系统,到底为什么会出现错误吗?” 黎蔟无法理解,反而是苏南神色恍惚了一瞬,而后转眸,深深地看着凌越。 苏南越来越好奇,凌越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神秘莫测强悍无匹的身手,冷静幽深洞若观火的眼睛,还有深谙人性,轻易就能动摇汪灿信念的语言…… 如果她没记错,汪灿和凌越相处的时间,拢共也不超过三个小时吧? 更可怕的是,这个人仿佛永远有着稳定而强大的内心,和坚定的始终如一的信念。 苏南真的很想知道,凌越会不会也有内心被攻破,信念被崩塌的一天? 不出苏南所料,汪灿在听到凌越的话后,果然停下了逼近的脚步。 他在原地躲着没出声,似乎在犹豫。 凌越却没有等他做出选择,而是趁人不备,从办公桌旁边的窗台上一跃而起,动如脱兔,转眼间闪身来到汪灿躲藏的沙发后。 汪灿发现被骗了,当即抬枪,却在下一秒,伴随着手腕清脆的响声,手里的枪被远远踢开。 他本人也被凌越在胸前点了两下,整个人再也无法动弹。 凌越把人拎到黎蔟面前,按了按汪灿的头:“密码!” 汪灿都要被她气疯了:“凌越,你骗我?!” 说什么问他到底想不想亲眼看系统为什么会出错,结果趁着他犹豫的时候偷袭! 凌越又顺手拍了拍他脑袋:“你上课的时候,你老师没教过你,绝对不要把选择权交给敌人吗?” 汪灿咬牙。 黎蔟和苏南也被凌越的再三反转给弄懵了。 还是苏南率先回过神来,无邪还等着他们去救呢! 苏南尽量劝说:“汪灿,凌越说得没错,现在你任由毒气把运算部门淹了,你想去查看系统都没机会了!” 汪灿不吭声。 黎蔟都要揪他衣领了:“你倒是说密码啊大哥!” 凌越提醒他:“你说了密码,我就告诉你系统到底为什么会出错。” 汪灿这才有了反应,抬头狐疑地看她,仿佛在说:你不会又骗我吧? 凌越蹲下身,郑重其事地看着他:“真的,不骗你。” 汪灿眼神犹疑不决,还是在倒计时即将结束的时候说了一句:“是比例,30%!” 黎蔟抬头看了凌越一眼。 刚才就在注意汪灿心脏跳动频率的凌越点点头。 黎蔟果断输入。 倒计时在还剩六秒钟的时候终于停了! 黎蔟狠狠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笑了出来。 苏南也笑了笑,转眼看见办公桌上掉下来的微型话筒,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伸手想去拿。 凌越这时念了一串密码,问汪灿:“你知道这个密码是什么吗?” 汪灿不明所以,“你从哪里来的密码?” 凌越说:“我问汪先生关闭毒气的密码时,他说的。” 汪灿总觉得这串密码有些奇怪,皱眉思索,旁边的苏南拿着微型话筒想对无邪最后说句话。 她的身份注定让她无法在这种情况下,正大光明地再见他一次,但她该说什么呢? 黎蔟把电脑撇一边,好奇地问凌越:“你之前去了哪里?怎么忽然又跑来了主楼。” 就在这时,汪灿忽然脸色一变:“不对,这串密码是高层专用密文!意思是…… ”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楼都在剧烈晃动。 在连续不断的楼层龟裂倒塌声中,汪灿的话几乎被掩盖:“是失控!总部失控!我曾听人提起过,说我们总部下面镇压着什么东西!” 苏南显然也隐约知道一点什么,此时大惊失色,顾不得再想什么,对着急促大喊:“无邪,我是苏南,主楼下面有东西要出来了,快跑!” 凌越已经在古潼京里深刻见识过这个世界地底神秘生物的多样性,此时一听不好,果断解开汪灿的穴道,同时喊了一声:“黎蔟!过来!” 黎蔟习惯性站起来凑到凌越面前就一把抱住了她的腰,誓死也要挂在她身上。 凌越见状,也不多操心他的小命,在地板和天花板同时开裂,有家具和混凝土楼板不断砸落的同时,左手苏南右手汪灿,匆匆说了一句:“能不能活就看你们落地的姿势好不好了!” 话音刚落,不等二人反应过来,凌越就将人一前一后,从已经开始变形扭曲的窗户丢了出去。 前后时差不超过两秒。 然而也仅仅两秒,他们所在的办公室地板猛地一沉,已经再也没了能让人立足的地方! 凌越带着黎蔟一个纵身,踩着不断垮塌下坠的书桌、墙壁、天花板,一路往上。 并不是她不想从窗户跳出去,而是整栋建筑楼都在往下沉! 下沉速度太快了,只要凌越稍微迟疑,就要被残破的建筑拉着一起掉下去。 第105章 汪家的秘密【礼物加更】 黎蔟一开始还有些害怕,睁开眼往左一看,一排裸露的钢筋仿佛钢叉从他们左边砸落! 往右一看,被撞击得不断翻滚下坠的铁皮书架带着风,从他们肩膀旁边擦过! 好在多来几次,确定凌越每次都能带着他避开这些危险,黎蔟才胆子稍微大了一点,抽空往下一瞄。 然后整个人狠狠震撼住了:“那些是什么鬼东西!它们在往上爬!” 主楼并不是高层建筑,一共只有五层,在最后踏上建筑顶端前面装饰用的三角形屋顶时,凌越才抽空往下看去。 就见原来的五层大楼的所有内部楼板天花板都塌了,外墙也被拉扯得扭曲残破,只剩些许承重墙的残骸破骨支棱着。 原来的地下楼不知为何,忽然变成了一个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的洞。 仿佛地底巨人终于睁开的漆黑眼瞳。 而在眼瞳边缘,一些类人生物或敏捷,或缓慢地不断向上攀爬。 凌越目力绝佳,比黎蔟看得更清晰,她看见那些东西在往上爬的过程中,遇到挂在废墟上的残破尸体,会停留下来,争抢着吞吃进食。 它们仿佛饿了几个世纪,只是一条手臂也能引来几十只这种生物的疯狂抢夺,为此甚至不惜互相残杀。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这些东西看起来没有智慧。 坏消息是这些东西吃人。 黎蔟这会儿也看到它们时不时扎堆厮杀的情形,疑惑道:“它们好像在抢什么东西。” 凌越把他脑袋掰回来,“注意一下,我要把你甩出去了。” 黎蔟大惊:“不是,凌越,这里这么高,你把我甩出去,我真的会摔死的!” 根本不需要像刚才的苏南和汪灿那样,能不能活还要看落地的姿势好吗?! 凌越失笑,示意他看外面:“无邪来接你了。” 黎蔟这时候才想起来看外面。 在进入运算部门,看破青眼狐尸制造的幻境,成功炸了用青铜门一角制造的计算机后,无邪就想去楼上找黎蔟和凌越。 没想到打斗过程中,有汪家人用炸药炸毁了通风口里安装的毒气管道,导致毒气蔓延。 黑瞎子强硬地拽着无邪离开了主楼。 也是因此,在听到苏南在广播里撕心裂肺的提醒时,两人才能及时带着九门的人从主楼退出去。 前脚刚离开主楼,后脚主楼就发生了意外。 没过一会儿,三楼窗口又“飞”出来两个人。 无邪他们还以为能用这种方式逃离主楼的应该是凌越和被她带着的黎蔟。 在九门这群人里,黑瞎子和张鈤山身手最好,果断上手接应了一下。然而等人接到了,定睛一看,却是两个汪家人! 无邪和张鈤山稳不住了,立刻逼问二人凌越和黎蔟在哪。 汪灿还没从凌越居然舍弃自己和黎蔟的生命,选择率先救他和苏南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是苏南及时说:“他们还在三楼!里面的楼层全部塌了!我看见凌越带着黎蔟往上面跑了!” 无邪抬头一看主楼已经变成废墟主题艺术品的墙面,顿时明白凌越为什么会选择往上跑。 他立刻喊了一声:“拿绳子来!” 身边却已经有一道人影蹿了出去,转眼间就已经踩着残破的外墙向上爬出去好几米。 是张鈤山! 已经从外围赶来的解雨辰抬头看着张鈤山的背影,皱了皱眉,也拿甩出龙纹棍,踩着一个伙计的肩膀跳上了外墙,游走龙蛇般靠着一杆长棍施展起红家特有的轻身功法。 反倒是把无邪落在了后面。 黑瞎子看看二人不断向上的身影,抬手顶了顶墨镜,脸色变得有些凝重:“这玩意儿,怎么看着跟传说里的鬼洞似的,汪家到底弄了个什么东西?” 王胖子背了个包,端着机枪挂着弹夹,一副全副武装的样子走了过来。 把手里的绳子丢给无邪,看着已经从地下爬到一楼的鬼东西,看了几眼,奇道:“它们怎么不从墙洞里爬出来?就知道往上爬呢?” 无邪迅速安排其他人撤离,一边往腰上套绳子,一边也在观察这个突然出现的洞和奇怪生物:“应该是有一定的限制,只是不知道当它们爬上顶楼的时候,还会不会被限制在里面。” 三人很快收拾妥当,也开始往上爬,期间跟那群怪东西就隔着一个墙洞面对面撞上。 那些怪东西就跟看不到他们一样,一门心思踩着彼此的身体争先恐后往上爬,仿佛那里是它们唯一的出口。 距离近了,无邪就看清了它们的长相。只见它们有的人身马脸,就像曾经在青铜门外看见的阴兵。 有的则人身蛇头,仿佛西王母宫蛇身人头实验剩下的另一半废物再利用成品。 还有的干脆没个人形,模样却叫无邪和胖子都愣住了。 二人对视一眼,王胖子骂道:“看来汪家这是把他们老祖宗整出来的怪物都搬到这儿来了。这tm不是海猴子吗?!” 这群怪物有的速度比较快,有的就比较慢。速度最快的是死尸版海猴子,好在它们也最爱搞内讧,时不时就围在一团互相扯后腿。 这也让无邪三人得以往上爬得比它们快上那么一点。 凌越说是要把黎蔟丢下去,也就是吓唬小孩儿。实际上她在等张鈤山和解雨辰他们。 等有人上来了,凌越准备把黎蔟暂时寄存一下,等无邪到了,黎蔟就归他了。 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让它们争先恐后地往外面跑,凌越准备下去看看。 汪先生昨天告诉她的关于青铜门里的线索,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那里是世界的终极。 后来,汪小媛又说青铜门后的黑物质。 凌越当然不会相信他们说的话,昨夜之所以放纵汪小媛被麻醉带走,除了要等无邪的计划最终实施,也有这一点原因。 汪小媛的身份是个谜,凌越和她也从未有过接触。 至于对方就因为黎蔟,而选择暴露涉及她生死的大秘密? 凌越从不相信无缘无故的付出和牺牲。 现在,下面出现了疑似汪家隐藏的最大秘密,很可能与汪家目前掌握的关于终极的神秘存在。 无论如何,凌越都是要亲自走一趟的。 第106章 镇压的尸洞【礼物加更】 在这样残破的墙壁上,解雨辰轻身功夫更胜一筹,最先来到凌越和黎蔟停留的三角墙顶上。 他看了一眼下面的洞穴,以及不断往上爬的东西,确定它们的速度不至于马上就危及到此处,这才抬头转眸看向凌越:“要先离开这里吗?” 凌越一直在观察这群地洞里爬出来的东西,发现它们在往上爬的过程中努力寻找躲避阳光的掩体。 即便有新鲜尸体挂在向阳的残墙上,它们馋得暴躁地厮打同类,也没有冲出去抢夺食物。 看来它们惧怕阳光。 这倒是个好消息,之前不用担心它们跑出去四处吃人。 听见解雨辰的问话,凌越摇头:“我要下去看看,解老板,能不能麻烦你照顾一下黎蔟,等会儿无邪上来了你把人交给他就行。” 瞪大了眼睛看下面那群地底来客的黎蔟一听,又瞪大了眼睛看解雨辰和凌越:“凌越,你下去干什么?那群怪物要吃人啊!我刚才都看到了!它们在吃死人!” 遇到危险了不是应该赶紧跑吗?怎么还寻思着要下去呢? 然而嘴上虽然这么说,黎蔟眼底的跃跃欲试就没停止过。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又菜又爱玩吧。理智上知道自己下去就是送菜,可感情上的冒险欲望就使劲鼓动着他年轻的心。 解雨辰可太熟悉黎蔟这种表情了,怪不得总有人说黎蔟像年轻时候的无邪。 解雨辰对凌越的决定并不太赞同:“你想下去一探究竟,至少应该做些准备,现在你连称手的武器都没带在身上。” 恰好张鈤山也爬了上来,听到解雨辰的话,眼底藏着几分得意,反手从后腰抽出凌越熟悉的墨竹。 昨天凌越为了顺利进入汪家基地,临时把体积大又醒目的墨竹留在了营地。 本想着今天大战结束后回去再带上,不想最后汪家大本营是彻底消灭了,却又冒出一个这么诡异的洞穴。 看着张鈤山抽出来的墨竹,本意是稍微拖延一下凌越行动的解雨辰默默看了他一眼,内心暗自无语。 偏偏张鈤山没注意这一眼,微笑着把墨竹递给凌越后,假作漫不经心地道:“早上出发的时候我就想着你没有称手的武器,就顺手给你带上了。” 短短一句话,就暗含了许多意思。 诸如:其他人都没想到你有没有称手的武器,只有我想到了。 也诸如:这么重的武器也只有我能轻轻松松的“顺手”带上,还能带着它爬上来。 又诸如:要不是因为给你带了墨竹,我肯定不会上来得比某人慢上那么一点点。 竟将意思全然理解了个彻底的解雨辰:“……” 并没有多想的凌越确实有些惊喜,接了墨竹在手里挽了个花,笑着对张鈤山道了谢。 旁边还有个根本想不到这些深意的黎蔟在瞅这两人。 对于解雨辰,黎蔟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他的大名,黎蔟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据说给无邪挂了两亿多债务,实乃兄弟圈的楷模! 解雨辰并不知道黎蔟是在如何腹诽自己,他果断转移话题,问张鈤山:“张会长,你见多识广,知道这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既然要下去,提前多掌握点情报也是好的。 磨刀不误砍柴工。 凌越看向张鈤山。 在刚才往上爬的时候,张鈤山就已经观察过了,此时确实有点想法:“这些应该都是产生了未知异变的死尸,而且很明显来自不同的地方。” 他向下一指,指着一群粽子版海猴子:“你们看,这群海猴子浑身潮湿,表体滑腻如同裹了一层蜡油,明显死的地方应该是在水源或水汽充沛的地方。” 他又指另外的马脸阴兵:“这些马脸粽子情况就更复杂了,各个朝代的都有。尸身情况也各有不同,有沙漠地带的,有沼泽地带的,还有几个像是从海底墓里扒出来的。” 至于另外的蛇头人身粽子,情况差不多。 解雨辰得出结论:“所以它们是汪家人为收集起来,压在主楼地底的洞穴里的?” 黎蔟忽然喊道:“咦?它们被阳光照到就化成黑水掉下去了!” 三人定睛看去,果然看见那群不知为何又扎堆缠斗的海猴子粽子里,有几只被推了出去,恰好被阳光照到,立刻就唧唧惨叫着化成了黑水。 其他海猴子粽子无知无觉,依旧在缠斗厮杀,最后有一只叼着跟人腿跃出包围圈,三两下就向下蹿得不见了踪影。 其他海猴子粽子也不追,继续往上爬。 凌越若有所思:“进食过的怪物,似乎恢复了一点神智?” 另外三人闻言,注意观察了一番,果然如此! “难道之前汪家人就是靠定期投喂,才让它们一直待在地下?”解雨辰疑惑。 张鈤山摇头:“以它们对血肉的疯狂程度,只是投喂,恐怕还不足够。” 凌越就想起了变故发生前,似乎是无邪在地下楼里引爆了什么。 因为发现怪物怕阳光,凌越他们也有了闲心在上面讨论。 等到黑瞎子和无邪先王胖子一步上来,就看见黎蔟坐在墙上,一手抓着凌越,一手抠着碎砖去砸下面的怪物。 凌越蹲在三角墙的尖角上,解雨辰坐在撕裂的墙体之间凌空驾起的龙纹棍上,张鈤山站在凌越旁边矮一截的残破屋檐上。 都背对着太阳,面朝着内侧下方的黑洞。 黑瞎子笑道:“四位这是在这儿晒太阳呢?还别说,这里晒着是真暖和!” 无邪先去看凌越,确定她身上没有受伤的痕迹,才去看黎蔟。 黎蔟脸上有之前跟汪家人打斗时受的伤,还有在办公室里被子弹碎片划破的伤口,看起来有点狼狈。 不过整体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在他打量二人时,凌越也回头看向了他:“无邪,你之前在地下楼里炸了什么东西?” 张鈤山和解雨辰、黎蔟也看向他。 黑瞎子和张鈤山陪着无邪下去的,大概已经猜到了。解雨辰也不笨,稍微一想就大概明白了。 只有黎蔟,还没有把运算部门和这些怪物联系起来,傻傻地问:“无邪,你也太叼了吧!居然直接炸出个无底洞!” 在往上爬的路上,无邪也对此有了猜想,他也不断回忆当时青眼狐尸在幻境中对他说的那些话。 无邪这会儿简单叙述了一下大概,最后说到:“在幻境里,它说计算机是汪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从青铜门上取回了一块碎片制作而成。” 第107章 三十三非人 看来,汪家从长白山弄回来的那块青铜门碎片,除了被制作成计算机,用来解析推算他人命运,还有镇压尸洞的作用。 无邪一时有些牙疼,说不清是后悔还是不后悔。 计算机系统是肯定要毁掉的,免得汪家人再寻机将它带走。 可毁掉以后,却是更大的麻烦。 解雨辰拍了拍他的肩膀,给这个发小送去无声的安慰。 黑瞎子嘴角挂着一抹公式化的浅弧微笑,低头看着底下的洞,幽幽道:“汪家人这是养了个尸洞,也不知道是想用来干什么。” 这个尸洞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特别是感受到背后那玩意儿在蠢蠢欲动之后。 黑瞎子眼睛越痛,眼底的情绪就越冷。 眼看下面的怪物就要爬到他们这里来了,黎蔟有点慌了:“无邪,凌越,我们是不是要先想办法把它们弄回去啊?”再不然,他们自己先跑跑? 这时王胖子也终于呼哧带喘地爬了上来,一上来就坐在墙头哎哟喂地叫唤:“不行了,胖爷我爬不动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无邪就收回打量尸洞的视线,对凌越和黑瞎子他们说:“走吧,先下去。” 他们刚才默契地留在这里,就是为了确定一下这群粽子爬上来后会发生什么。 结果爬上来的都被太阳照成了黑水掉回了洞里。 至少在太阳落山之前,他们不用担心这群鬼东西爬出来。 其他几人纷纷颔首,凌越更是一马当先,丢给无邪一句“黎蔟交给你了”。 一手抓着墨竹,踩着凹凸扭曲的外墙直接往下或跳或跑,很快就到了地面。 解雨辰也不甘落后,一杆龙纹棍挑横弹挂,转眼间就下去了。 张鈤山和黑瞎子也是默不作声地空着手就下去了。 无邪看看黎蔟,再看看已经头也不回地往临时营地走的凌越,只好认命地把绳子找个地儿拴好,再把一头丢给黎蔟:“还记得我教你的速降吧?” 黎蔟虽然有点不高兴凌越丢下自己跑了,但他也不是非要别人照顾的大龄儿童,对无邪撇撇嘴:“瞧不起谁呢,我这段时间在汪家也学了很多本事。” 无邪忍俊不禁:“厉害,那就拿出来让我瞧瞧。” 黎蔟就板着脸拉着绳子背对着下方,一点点踩着外墙往下离开了。 王胖子不敢置信:“不是,我才刚上来,这……” 无邪笑着拍了拍他肩膀,自己也扯着绳子下去了。 一会儿的功夫,墙头上就只剩下王胖子一个人了。 王胖子想骂娘,可惜没听众。 最后只能发泄地往下面丢了几包炸药,炸飞十几只粽子,这才稍微解了气,嘟嘟囔囔也拴上登山绳,老老实实往下降了。 凌越回营地后,在王萌凑上来的时候就直接问他:“汪小媛在哪里?” 王萌都没来得及跟未来老板娘套一下近乎,指了个方向,凌越就脚步匆匆离开了。 虽然算是投诚的内应,汪小媛还是被九门的人单独留在了一辆车里。 至于苏南和汪灿,凌越没多问,那是无邪他们的事,和她无关。 车门忽然被拉开,看见出现的是凌越,缩在角落的汪小媛松了口气。 她视线在凌越身上扫了一圈,眼神游移不定,片刻后,试探着询问:“凌越,你们要离开这里吗?” 凌越摇头:“我要下去,你可以跟我说说,关于主楼下面的尸洞,你知道多少吗?” 说起尸洞,汪小媛的神色明显慌乱了起来,她的脸上露出无法克制的恐惧。 她双手的手指互相纠扯着,看起来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抬眸看着凌越,似乎想要说些劝阻的话。 最后睫毛颤抖,低头垂眸半晌,汪小媛才缓缓说到:“那是汪家,在近两百多年间,根据先祖留下的一些线索,前前后后耗费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反复派人探查蒙古的一个大墓后,才终于决定在主楼下挖出的养尸洞。” 凌越没有说自己信还是不信,只是专注地看着她,认真听着她说话。 这样毫无情绪的反馈,反而让汪小媛紧绷的心情有所缓和,“我对这个事情知道得不算特别多,这是属于只有首领才有资格知道的至高机密。其他高层也只是隐约知道,这个养尸洞和汪家另一个造神计划有关,我也只是作为实验品之一,被带进去过一次。那时候我的状态不是很好,意识也很模糊……” 那是汪小媛刚从古潼京里逃出来的时候。 九门的佛爷打着尽快修复古潼京的旗号,找来了很多少年天才。 那时候汪小媛靠着汪家的铺垫,和她自身在生物基因方面的天赋,也顺利混了进去。 之后,在张岐山的黑毛蛇实验即将成功的时候,汪小媛奉命对其进行了破坏。 并带着一部分重要资料,和唯一的一支黑毛蛇细胞研究出来的能促使人长寿的成品药剂逃出了古潼京。 原本她以为自己带回来的东西会引起汪家高层重视,然而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汪家坚持了两百多年的探索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汪家的秘密,有两个,一个是无邪已经炸毁的运算部门,另一个,就是被运算部门镇压着的尸洞。”汪小媛尽量组织好语言,把自己知道的碎片化的线索结合起来。 在有了更振奋人心的进展后,汪家人对能让人延长寿命的黑毛蛇细胞针剂的渴望就并不是那么迫切了。 不过有也不错,至少可以延长汪家人的寿命,更利于早日实现他们的目标。 因为对这种药剂最了解的就是汪小媛本人,她被注射了这支药剂。 但是没有任何长寿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汪小媛很快就表现出了药剂副作用,她开始像蛇一样,每年都需要蜕皮。 且每次蜕皮之后,她的血肉就更加虚弱。 最严重的时候,她的骨头甚至无法支撑起四十多斤的皮肉重量。 之后,汪家就开始在她身上做各种实验,同时还有其他人被当作复刻的不完整的黑毛蛇细胞针剂的实验对象。 那时候,汪小媛也才15岁,还是青春年少的时候,就被关在实验室内的铁笼子里,仿佛那时候的她已经不再是人。 许多年后,汪小媛的身体似乎在逐渐好转,蜕皮的频率没那么高了,血肉也在渐渐恢复普通人的均值。 但她的意识却开始陷入昏沉中,很多时候一觉醒来就是一个月后。 颇有种蛇类进入冬眠期的征兆。 但用到她身上的实验手段,却越来越多。 因为他们说,她已经转变为三十三非人。 “他们制造养尸洞,是想引来一种东西,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汪小媛说:“我唯一进去的那一次,其他实验体都被里面的一种黑色的像石油的东西吞噬了,只有我,不知道怎么,被吞进去后恢复意识时,我又出现在了病床上。” 涉及尸洞,汪小媛知道的线索确实不多。 但对凌越来说,已经够神奇了:“什么是三十三非人?” 汪小媛摇摇头:“只知道可能是发生了异变的人。” 她犹豫了一下,小心地往车窗外看了看,而后压低了声音对凌越说:“九门里,也有这种人,凌越,你不要太相信他们了!” 凌越皱眉。 汪小媛见状,以为她是不满自己挑拨离间,本就苍白的脸越发失了血色。 凌越却并未说什么,而是问她:“你告诉我这么多,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如果她所求的是庇护,凌越琢磨自己该找谁接手。 汪小媛抬眸望着她,许久之后,才小声地说:“你不怕我骗你吗?” 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凌越失笑,觉得这个问题有点滑稽。 却也坦然道:“你说你的,我听我的,被骗了也是我自己的问题。” 只不过,谁都需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她被骗了,造成的后果自己承担。 骗了她的人,被她抓住了,也理应如此。 第108章 准备下洞 汪小媛从来没有见到过凌越这样的人。 很难用具体的语言去描摹她。 面对凌越询问她想要什么“报酬”时,汪小媛犹豫了很久。 她需要的其实有很多,比如最基础的足够让她维持下一次蜕皮时所需营养的特殊药剂。 比如汪家残留势力有可能对她实施的追杀,也比如九门对她的最终处理问题。 但她想要的却并不多。 所以最后,汪小媛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凌越,轻声询问:“凌越,你可以抱一下我吗?” 凌越微微侧了下耳朵,面带微笑地问:“只要抱一下,不需要其他的?” 汪小媛摇头,似乎也为自己这个要求感到羞愧,习惯性地垂下了头。 下一秒,一个温暖的、柔软的,带着某种清新怡然的气息的怀抱,将她整个人包围起来。 凌越轻轻地抱了她几秒钟,期间一直在注意她的心跳变化,确定没有异样,这才松开她。 汪小媛抿唇露出一抹浅笑,眼睛里也是清浅的喜悦:“凌越,谢谢你。” 凌越暂时还无法理解她为什么向自己道谢。 此时的她甚至还在怀疑汪小媛所说的报酬只是一个拥抱,究竟是不是带着其他目的。 直到她被无邪叫走,几人就尸洞交流讨论了一番。 凌越再想去找汪小媛时,就得知她已经消失不见了。 “需不需要去追?”有九门的人询问。 张鈤山摇头:“不用了,这是之前就说好的。” 汪小媛假扮沈穹时,曾被黎蔟的朋友苏皖无意中看到了几十年前她在古潼京里的照片。 汪小媛担心苏皖戳破她的伪装,来到苏皖家里,想要趁其不备,杀人灭口。 被早就等在那里的张鈤山抓了个正着,打晕后,在苏皖还无知无觉时,张鈤山就把汪小媛塞进行李箱里带走了。 之后彼此达成了约定,汪小媛在汪家总部适量地帮助黎蔟,九门攻陷汪家之日,放汪小媛自由。 人还在的时候,凌越对汪小媛有着种种并未诉诸于口的怀疑。 即便是拥抱时,凌越也在时刻提防着对方忽然对自己出手。 现在人真的就这样离开了,凌越心里无法克制地生出些许无法言语的触动。 不远处,总是不自觉地关注着她的无邪见她望着远方,怔愣地站着。 想了想,还是走了过来,与她肩并肩站着,循着她的视线也看向那个方向,同时轻声询问:“怎么了?” 凌越回头看他,对上无邪真诚而又平静的眼眸。 随着汪家总部的塌陷、消失,之前时刻充斥在他眼睛里的幽深执拗,似乎也随之渐渐散去。 好像阴沉了许久的天空,终于乌云退去,露出了宁静祥和的湛蓝。 凌越原本是不愿意和人吐露心声的,但对上这样一双眼睛,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到:“汪小媛说了很多,养尸洞的信息就是她告诉我的,但是她只要了一个拥抱作为报酬,其他什么要求都没提。” 无邪眸光闪烁,唇角压了压,又勾了起来,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所以你现在,是在担心她吗?” 这倒不是。 凌越呼出一口气:“不,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提别的要求。” 明明她有很多更重要的要求可以提。 无邪看了她一会儿,方才转开视线,抬头看清朗明媚的天空,似感慨道:“或许,她想要的只是对你而言太简单。” 对她自己,却很重要。 两人就这么一起站在营地的边缘,面对着前方稀稀疏疏并不如何美观的小树林,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安静地想着各自的心事。 又或者只是单纯地在发呆。 过了一会儿,有脚步声轻灵富有韵味,走过来后,站在无邪旁边停下来。 大约几十个呼吸后,沉稳端正的脚步声在凌越旁边距离几步远的位置停下。 直到王胖子咋咋唬唬的声音响起:“嘿我说你们几个,也是神了!那块天上是有仙女儿洗澡啊还是要下金子了?一个个怎么都望着那里擎等着什么呢?” 说完,王胖子又吆喝了一声:“黎蔟,你跑什么啊?马上就开饭了!” 黎蔟的声音由远及近:“我这不是在找无邪他们嘛!”谁知道他们都偷偷跑到营地边上来了! 说话的功夫,黎蔟就冲到了凌越后面,高兴地喊了一声:“凌越,吃饭了!我从昨晚上就没吃饭,你早饭也没吃成吧?” 凌越收回视线,扭了扭脖子,朝黎蔟走了过去:“走吧。” 黎蔟又喊无邪:“看什么看,再看也看不出花来,肚子不饿吗?” 看见他这副活力满满的样子,无邪摇摇头,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来:“怎么就看不出花来?你想不想看花?” 黎蔟狐疑:“什么花?你骗我的吧。” 不等无邪说话,不远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的黑瞎子接口道:“给你两只眼睛各来上一拳,想看什么花没有?” 顿时勾起了黎蔟在沙漠里被无邪一顿好揍的回忆,“无邪你是不是又想打我?我告诉你,我现在可不是以前的菜鸟了,咱们俩单挑,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说说笑笑就走了。 张鈤山和解雨辰对视一眼,也回了营地。 这次带来的人手确实很好用。 一顿饭的功夫,汪家主楼残破的外墙上就安上了不少大片的镜子,将阳光反射下去。 另外,坎肩他们还用强光照明弹对着下面开了几枪,确定强光也能让那群变异粽子化成黑水。 不过有一点令人在意的是,这些变异粽子即便是被强行拖出来,化成的黑水淌在外面,它依旧会往尸洞里流动。 直到被太阳晒得彻底消失。 “这玩意儿有怕的东西就好办了,咱们一会儿下去的时候,就使劲带照明弹!”王胖子一边收拾装备,一边大声发言。 无邪却给他泼了冷水:“你下去干什么?” 王胖子一愣,撒手丢开背包,站直了腰身,双手叉腰,挺着胸脯就往无邪面前怼:“什么叫胖爷我下去干什么?我怎么就不能下去了?天真,你丫的什么意思?” 无邪知道胖子是什么脾气,但这养尸洞一听就邪性。 王胖子都多少年没下地了,无邪是不想让他下去冒险的。 “你别急啊,”无邪想好了忽悠的说辞:“这不是我想着就你细心,我也信得过你。上面还有一大堆事要做呢,连你都走了,还能有谁留在上面帮我处理后续?” 王胖子表示自己不吃这一套,只要无邪下了,他是肯定要跟着一起下的:“天真,你丫的这次要是还想撂下我自己去涉险,胖爷我是绝对不会再同意第二次!” 之前他被留在京城,就够提心吊胆的了。别看王胖子在京城一天天乐呵着,无邪失踪那段时间他还趁机骗了王萌好几顿烧烤,可他心里焦得慌啊! 头发都白了一多半了! 就怕无邪真死在哪个犄角旮旯,自己都不知道。 要真这样,他哪有脸去接小哥回家啊?没了天真的铁三角,还是铁三角吗? 现在计划终于结束了,王胖子说什么都得跟着,就算是死,他也得陪着他家天真啊。 一句话,说得无邪无言以对。 半晌,他拍拍王胖子肩膀,点点头。 王胖子就笑呵呵的一胳膊把无邪脖子给勾住,一下子压低了声音说:“天真,咱说说你跟阿越妹子……” 这话题拐得,三百六十度都不够拐! 听得无邪差点闪到脑子。 第109章 无邪的无痛当妈【礼物加更】 在这一行当里,无邪他们都是老把式,凌越纯粹就一刚入行的新手, 占主导的肯定是他们。 除了三十三非人相关的信息,汪小媛告知凌越的养尸洞的事,凌越都说了,因此无邪他们也做足了准备。 “这个洞至少存在七八十年了,也不知道汪家想引来的东西有没有动静,下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小心一点,不要随便碰里面的东西。”下洞前,无邪沉声叮嘱众人。 能被变异粽子引来的东西,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考虑到养尸洞里没有外面真·自然杀粽的阳光,要靠人带装备下去手动发射小太阳,因此这次跟着下去的伙计有十几个人。 不过他们不会跟着深入,只要把那群变异粽子处理干净就可以了。 黎蔟蹲在主楼扭曲的大门边上,看看不断往下速降的伙计,又看看慢条斯理给自己戴手套的凌越,不死心地又问:“凌越,我真的不能跟着一起下去吗?” 凌越抽空瞥他一眼,不答话,转头就喊:“无邪!” 孩子是你带的,你到底管不管! 正跟解雨辰说话的无邪一听,回头就对上黎蔟同样看来的可怜又渴望的小眼神。 突然有种无痛当妈的错觉。 搞得终于完成了计划的无邪都没时间好好感伤一番,毕竟他终于走完了三叔和九门二代耗费了一生,才给他铺垫出来的路。 炸毁运算部门的时候,无邪就想找个没人的角落好好哭一场。 结果炸完出来,先是找不到黎蔟和凌越,然后是主楼直接垮了,汪家的“第二成神计划”养尸洞又冒了出来。 顺带还有黎蔟一找她,她就喊无邪的凌越。 叹了口气,无邪认命地走了过去,拎着黎蔟又是一番教(忽)导(悠),黎蔟才勉为其难的不再纠结自己不能跟着一块儿下去的事了。 这次要下养尸洞的主要人员有张鈤山,无邪,凌越,王胖子,黑瞎子。 黑瞎子在黑暗的环境里能视物,张鈤山有麒麟血,凌越是武力天花板,就无邪和王胖子属于脑子好使和身板好使。 吴二爷已经在最初就带着一部分伙计和抓住的汪家人离开了,九门现在本就乱成一团,如果让霍道夫知道张鈤山和吴二爷都不在,恐怕又要徒生波澜。 另外,解雨辰的一部分要洗白的产业和人手,也需要吴二爷帮忙暂且支应一二。 声声慢本身就是新月饭店的人,这次来支援,也是因为和九门的交情,再多的就不能掺合了,这是新月饭店的规矩。 霍绣秀也在确定汪家总部被攻破,解雨辰和无邪都安然无恙后,很快就带着人离开漠河,秘密返回京城,准备重整霍家剩余人手。 霍家到底是她奶奶曾经费尽心力才保全下来的,霍绣秀没办法眼睁睁看着霍家彻底消失。 地上就剩解雨辰带着黎蔟坎肩他们作为接应和后勤。 在无邪拎着黎蔟去忽悠的时候,凌越蹲在坑边看着其他人下去。 这时黑瞎子挪啊挪的,挪到凌越旁边,笑着跟她搭话:“看得出来,以后凌老板生了孩子也是需要保姆照顾孩子的,凌老板看看瞎子怎么样?” 凌越都不稀得多看他一眼,只是皱眉问:“你确定自己要下去?” 黑瞎子一愣。 不等他理解凌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凌越就拉上来一根没人的绳子。 一边将绳子往手臂上缠,一边说:“你的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如果你是怕洞里那些东西,就留在上面,无邪他们不至于非要你下去。” 从之前吃完饭一起来查看尸洞情况的时候,凌越就发现,黑瞎子似乎身体状态有些不对劲。 凌越确定他没有受伤,就只当他是害怕。 凌越从来没有觉得强者就应该什么都不害怕。 就像她自己,说不上害怕,但就是看见无脊椎虫类一扭一扭的,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身体的应激反应会让她要么失控要么爆发。 可偏偏黑瞎子一直嬉皮笑脸的,什么都没说。 凌越对此,也只能感慨一句:大概,这就是黑瞎子对无邪他们的感天动地兄弟情吧! 黑瞎子脸上的笑渐渐淡了,眼睛透过漆黑的镜片盯着凌越。 凌越却已经拽着绳子,干脆利落地跳了下去。 这时无邪也回来了,扯了一根绳子上来,看见黑瞎子还蹲在那里没动,好奇道:“瞎子,你干什么呢?” 黑瞎子挑眉:“等你啊小三爷,瞎子可是收到了花儿好多小钱钱的。” 黑瞎子最喜欢解雨辰的一点就是,只要他足够胡搅蛮缠,花儿爷最后都会让他富一笔。 这次下养尸洞,黑瞎子也从解雨辰那里捞到了一大笔雇佣费,雇佣他保护无邪。 然而就算没有这笔雇佣费,黑瞎子就能眼睁睁看着无邪去死吗? 当然不会。 所以,这不过是有钱人跟穷朋友之间玩的一点小把戏罢了。 无邪失笑,视线落在他后脖颈的位置,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这个养尸洞真的对你背后那东西没影响?” 很多年前,黑瞎子在京城帮霍家处理一桩离奇烧尸案的时候,因为背一具古尸而被“灵”缠上。 此后眼睛发生了异变,虽然让他获得了在黑暗中能视物的能力,但也给他带来了很多副作用。 背后灵甚至一直在试图抢夺他的身体,只是黑瞎子意志力坚定,始终没能让背后灵得逞。 但是每次遇到一些特殊场所,黑瞎子的背后灵都会出现躁动。 一开始无邪和解雨辰他们就没想让黑瞎子下去,只不过黑瞎子说没影响,他们也就信了。 这会儿黑瞎子还是说:“没事。” 两人也就不再啰嗦,各自拽着一根绳子下了洞。 有了打头阵的伙计,凌越他们下到养尸洞的洞底时,这里已经没有了满地乱爬的变异粽子。 以防万一,周围墙壁上还安装了很多个强光探照灯。 每个探照灯能持续工作的时间不长,但只要有变异粽子再冒头,就可以紧急打开一个探照灯,对其进行强光消灭。 这会儿就只用了一些普通的照明灯,对黑瞎子的眼睛不至于产生太大的刺激。 下到洞底,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主楼垮下来的各种建筑废墟堆。 钢筋,铁器,碎裂的混凝土,都是需要小心的目标。 绕过这堆东西后,再从伙计已经提前打通的一条狭窄通道走进去。 几十米后,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一个圆拱顶大殿。 大殿墙壁上和圆拱顶上,都绘制着各种壁画。 大殿八个方位上各有一石像,石像正对着的中心点,则是又一个类似井口的向下洞口。 王胖子一看到这些壁画,就“哎哟”一声:“看图说话可是天真的拿手好戏,阿越妹子,你过来,咱一起听听天真怎么说。” 在查看壁画,努力想要从这些线条画风颇为抽象的壁画里提取线索的凌越一听。 回头看了一眼刚进来的无邪,什么话都没说,却是乖乖往王胖子那边走了过去。 第110章 解读壁画【礼物加更】 无邪在这方面的知识储备确实强大。 刚进来,被王胖子抓着看了看壁画,他就笃定道:“这些壁画都是从不同朝代的陵墓里仿来的,看颜料挥发的程度,大概是八十年前画的。” 张鈤山和黑瞎子也走了过来。 活了那么多年,在古董方面还有点文学修养的张鈤山看了看,说到:“这个笔触,我看着像是当时道上专门做仿古画的鬼手唠。” 他这么一说,黑瞎子也奇道:“怪不得那时候鬼手唠突然就消失不见了,道上都说他是惹到不该惹的人,被人剁了手丢海里喂鱼了。” 八十年前,那会儿还没建国呢。 王胖子和无邪都插不上话。 凌越就更别说了,她连一个月前的国家大事都不知道。 更别说道上的事了。 不过看凌越眼里满是疑惑的样子,无邪还是说了下这个鬼手唠是什么人。 无邪:“鬼手唠据说是当时道上非常有名的一个仿古画的高手,最绝的是他仿什么像什么,颇有几分原作的古韵,鉴定大师来了都没几个能鉴别出哪个是假的,哪个是真的。” 王胖子也说:“因为他这个人是个话唠,特别是喝醉之后,别人问什么他都说。有一次说漏了嘴,被骗的权贵知道后,直接在道上悬赏要剁了他的手,之后就再没了他的消息。大家都以为他被剁手喂鱼了,现在看来,是被汪家的人抓到这儿来!” 说着话,王胖子心思就动了起来:“天真,你说咱要是把这些壁画都抠下来,带出去,能卖多少钱啊?鬼手唠的仿画现在都能拍到好几百万了。” 这些壁画总比仿古画值钱吧?看这小人儿,衣服都没穿,可见年代都能追溯到远古时代了! 无邪白了他一眼:“知道古董为什么值钱吗?那是有人收藏,才值钱。没人收藏,你就算是恐龙时代的石头,你拿现在来卖,能值几个钱?” 要真值钱,大家也别干其他的了,就一天天的组队挖地心岩石层就够了! 王胖子拍着肚皮遗憾地叹气。 无邪也已经大概把壁画都看了一遍,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到:“这些壁画比较散乱,大致可以分成三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是人首蛇身的女娲和伏羲蛇尾交缠,代表的应该是繁衍部族。 这代表了一个部落的出现,让无邪在意的是,这个部落的中心点,是一块巨大的不知道是石头还是山的东西。 之后,这个部落里走出去一队小人,在跋山涉水过后,终于找到了另一个不知是石头还是山的东西。 当看见一群小人不断往地下挖掘,被挖掘出来的巨石部分逐渐被雕琢出树的形状时,无邪就瞬间明白了。 那是一块巨大的陨石! 所以女娲伏羲的部落,本身就是被一大块陨石影响,出现了异变的人类或其他未知种族。 在发现陨石的作用后,他们派遣一队人马离开部落,去其他地方搜寻陨石。 最后,在秦岭那里,找到了另一块已经被掩埋的陨石。 开始挖掘后,他们把陨石雕琢成了青铜神树,这也是为什么青铜神树如此巨大,看起来根本不像人能铸造出来的。 并且,神树还有将人的意识物质化的神奇作用。 “……第二块巨大的陨石被找到后,女娲他们的手下留在了秦岭,铸造青铜神树后,在那里建立了古川蛇国,也就是后来史书上记载的厍国。” 王胖子听得啧啧称奇:“难道神话传说都是真的?那这陨石到底是打哪来的?都碎成那么多块了,居然还有这么神奇的作用,别是什么地府啊鬼啊神的,都跟陨石有关吧?” 这么一想,王胖子觉得自己浑身汗毛都要集体起立了。 张鈤山却说:“或许这才是神话传说的正确解析方向,人头蛇身,三头六臂,雷公嘴蝙蝠翅,额长第三只眼,很多厉害的神仙,似乎都有异于常人的法身。” 抛开已经被前人定论的神话传说,用普通人的眼光去看这些存在,不就是妖魔鬼怪吗? 为何这样的形貌,会在古代被人称之为神? 第一部分壁画,记录的就是这么一段故事。 如果不是最后一幅壁画里那个青铜树的造型,让无邪他们和秦岭神树联系起来,这一段没头没尾的壁画也很难真正解读出来什么有用线索。 “第二部分,似乎是一个巨大陵墓的建造过程。”无邪把手电筒的光打到另一面墙壁上,几人便一起走了过去。 这时,黑瞎子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这里应该是元墓的风格,地点,大概在现在的蒙古无人区。” 凌越看了他一眼,他似乎对蒙古很熟悉,只是看壁画上一段简略的山峦地势的勾画,就能看出大概位置。 无邪点点头:“这样就说得通了,你们看,有个人在山上看山峦地势的走向,应该就是风水师在寻阴穴宝地。之后就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大兴土木,建造陵寝。” 无邪说完,用手电筒的光在其中一幅壁画上打转,示意众人看:“建成之后,他们运送了大量的棺椁进去,棺椁的描绘很简略,但也能看得出来,都是不同朝代的风格。” 凌越皱眉:“所以这个陵墓,不是修给一个墓主人的?” 就像汪家建的这个养尸洞一样,把不同朝代的异变尸体放进去,为的是吸引某个神秘存在的到来? 以异变尸体为食的东西,和成神有关…… 凌越表示实在无法把二者联系到一起。 实际上,就连这个世界的人在死人的墓里找长生这一点,她都是不太能够理解的。 但这个世界似乎盗墓之风猖獗已久,就像是有什么人在故意做推手,让其演变成这样的。 无邪点点头,但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这个墓有墓主。” 他伸手,指了一下某一处表示陵墓正在修建的场景壁画,“有主墓室,肯定就是墓主,但这个墓同样也给送进去的不同朝代的古尸安排了侧墓室。” 自己死了,还大费周章地挖来很多古尸给自己陪葬,此举实在叫人难以捉摸。 但联系到汪小媛说的,养尸洞是汪家人耗费两百多年,断断续续去探索蒙古某个陵墓后,回来才开始仿造的。 那两者的目的,应该有相同之处。 “这老银币,不会是拿这些古尸吸引什么能让他成神的东西吧?”王胖子骂道:“就跟古代皇帝修接引天上仙人下凡的各种高台楼阁一样。” 张鈤山眉头皱得更死了:“所以他们要吸引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吃异变死尸,带人成神,怎么看都不是善茬。 会不会是和青铜门后的东西有关? 以前他们还在张家的时候,张家的日常任务之一,就是去往各地处理异常事件,其中也包括发生了异变的死尸。 只是他们处理异变死尸,都是有专门的小队负责,具体如何处理的,张鈤山却是不知道了。 第111章 张鈤山失踪【礼物加更】 相比起前面两个部分的壁画,第三部分的壁画就有点残缺不全的古怪了。 虽然前面两部分的壁画内容也很少,但至少还能通过猜测联想,将之联系到一起,成为一个勉强算是完整的故事。 第三部分,就连一幅壁画都是好多部分拼凑而成的。 画的内容也是光怪陆离的。 便是无邪看了,也忍不住摇头:“三头六臂,人头蛇身,蚰蜒这些,倒还勉强能看出来是个什么。但是这些扭曲的不知道究竟是人还是物的图案,就实在看不懂到底代表着什么了。” 王胖子也戳着其中一团黑,疑惑地抠了抠:“这啥玩意儿,不上手摸,我还以为是磕掉了一块,跟长了黑斑似的。” 五人就对着剩下的壁画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王胖子就提议:“还是先往下再探谈吧,指不定汪家的宝贝就藏在那口井里面了呢!” 无邪也对此表示赞同。 之前那些汹涌而出的变异粽子都被伙计清理干净了,剩下的奇怪黑水也大部分钻回了井里,剩下的都被强光照了个干净。 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无邪跟黑瞎子打了声招呼,就扯开一根燃烧荧光棒丢了下去。 有之前那种变异粽子,就顺便清理掉。 主要还是为了看清楚下面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说是井,其实洞口并不小,直径大概有三米。 等到最刺眼的瞬间过去后,五个人就探头往下看。 只见下面又是一个房间,房间的尽头是一道门。 “汪家是属耗子的吧,怎么这么深了还往下打洞?!”王胖子嘀咕。 张鈤山说:“走吧,我先下去探路。” 以往探路的工作都是黑瞎子做,不过今天他没吭声。张鈤山也没有必须让别人打头阵的习惯,抬头看了凌越一眼。 凌越回以微微颔首,他就撑着洞口,直接跳了下去。 高度不算多深,也就三四米的样子。 凌越紧随其后,也跳了下去。 无邪终于发现了黑瞎子的不对劲,在他要跳下去的时候伸手抓住他,招呼胖子先拉绳:“一会儿上来的时候咱们俩还得用呢。” 其他人都是高手高手高高手,他们俩还是得有点自知之明。 王胖子嘿嘿笑,也没多问无邪抓着人家黑爷想干啥,找了个石像把绳子一拴,麻溜地就先下去了。 等人走了,无邪才皱眉问黑眼镜:“你不对劲,怎么回事?跟我们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黑瞎子嘴角勾着笑,脸上的表情却算不上好看。 他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说了:“没什么,就是背后的东西闹腾得有点凶。” 无邪一听,立刻就要让他回去。 黑瞎子却摇头:“我有预感,这东西,害怕我下去。” 一开始那些变异粽子跑出来的时候,黑瞎子就感觉到背后灵蠢蠢欲动,似乎是想去啃两口。 特别是变异粽子被太阳晒成一滩黑水的时候。 但是等他下了养尸洞,背后灵却越发躁动。 并不是想吃的那种躁动,而是害怕,想要闹腾得让他赶紧离开。 所以黑瞎子被抠得眼珠子都要疼瞎了,还是决定跟下来。 在讨论的时候,凌越分享的汪小媛给出的线索时,曾说下面的东西,是汪家从青铜门里弄出来的。 黑瞎子就琢磨着,是不是背后灵怕那玩意儿。 无邪思索片刻,迟疑地抬头看他:“如果情况变糟糕了,你一定要立刻说出来。” 等黑瞎子点头答应了,无邪才松开手。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井。 下面的房间似乎就是个单纯的“中转站”,没有任何装饰,墙壁光秃秃的,房间空荡荡的,只有一道门。 张鈤山和王胖子已经走了进去,凌越留下来等无邪和黑瞎子。 看两人下来了,凌越看了一眼黑瞎子,确定人目前没问题,这才跟无邪说:“张老板在甬道里发现了几处机关,目前已经排除危险了。” 无邪点头:“我们也进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分享自己的情况,心里没那么憋闷了,黑瞎子的心情也有所好转。 顿时来了招猫逗狗的兴致:“凌老板怎么只跟小三爷说话,都不理瞎子的啊?” 凌越已经习惯了在他发癫说废话的时候把他当空气,转身进了甬道,心里猜测着里面到底有什么。 黑瞎子还想去招惹凌越,无邪赶紧阻拦:“还是别了吧,这里打起来不太好跑。” 被打的肯定是黑瞎子。 这里就是一条甬道,到时候黑瞎子挨打,连跑的地儿都没有。 黑瞎子一想也是,也就暂且老实了。 甬道有些长,三人还没走到尽头,就忽然听到王胖子一声国粹:“卧槽!” 似乎是看到什么非常震惊的东西。 三人不约而同加快步伐。 等跑到甬道尽头,就看见一个巨大的自然洞穴突兀地闯入视野中,仿佛这里是一个被掏空的山腹。 上面是悬挂的高低、长短、大小各有不同的山石笋,手电筒的光扫过去,密密麻麻千奇百怪。 有些看起来像倒挂的什么东西,有些看起来仿佛随时可能断掉坠下来,给你脑子开个瓢。 而下面,则是一圈一圈向下延展的石阶,照不到石阶尽头是什么。 凌越看了一圈,问王胖子:“张老板呢?” 还在为眼前这个大得不可思议的地下自然洞穴而震惊的王胖子闻言,往旁边一晃手电筒:“这不就是……咦?人呢?!” 凌越等人一惊。 张鈤山不见了? 就在四人准备想办法找人的时候,右前方的远处忽然传来张鈤山的应和声:“我在这边!我发现了一个东西,你们过来看看。” 凌越松了口气,抬脚就要过去看。 身边的无邪却疑惑道:“又找到一块青铜门?怎么回事?”青铜门什么时候这么好砸碎搬走了? 黑瞎子听到无邪的嘀咕,明显一愣,“什么青铜门?张会长说的不是那边发现了变异古尸吗?” 王胖子还以为他们俩在耍宝,无语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人家张会长明明说的是那边发现了汪家留下的东西好吗?要我说,肯定是汪家偷偷藏起来的宝贝,回头总部被攻陷了,他们好用这些宝藏东山再起……” 说着话,就迫不及待要过去见识一下汪家宝藏。 凌越和无邪不约而同一左一右抓住了王胖子的两条胳膊,黑瞎子也表情凝重起来。 “我来捋捋,”黑瞎子挡在三人前边儿,转头看着三人,说到:“刚才,凌老板问张会长去哪了,胖子说就在旁边。” 他看了看凌越和王胖子。 凌越和王胖子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黑瞎子继续:“然后,我们发现他不见了,正准备找他,张会长就回了我们一句话。我听到的是,张会长说他发现了几具变异古尸,让我们过去看看。” 说完,黑瞎子看向无邪。 无邪接口:“我听到的是他说在那边发现了青铜门的一角,让我们过去看看。” 视线转向凌越,凌越说:“张老板说他在那边,并且发现了一个东西,让我们过去看看。” 最后剩下王胖子。 王胖子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张鈤山只说了一句话,怎么他们四个人就听到四句话了? 也不敢乱开玩笑了,赶紧说:“我听到的是张会长说那边发现了几个箱子,里面不知道有什么,让我们过去看看。” 黑瞎子做出总结:“得,都是让我们过去看看,看来,这东西是为了引我们过去。” 无邪若有所思,“所以它发出了一道声音,传入我们耳朵里后,就会根据我们各自不同的想法,翻译成对应我们内心的话?” 凌越想的是在下面发现和青铜门、终极有关的线索,无邪一心想着刚被他炸掉的镇压养尸洞的青铜门一角。 黑瞎子想的是背后灵有关的事情,而背后灵就是因为他背过一具古尸。 至于王胖子,下来后就不止一次地念叨汪家宝藏。 想到这里,王胖子背后不禁生出一层冷汗:“要不是天真嘀咕一句,咱可不就要稀里糊涂地被那玩意儿引过去了?” 凌越生出担心:“张老板会不会……” 怎么说也是为了在前面给他们探路才莫名其妙失踪的。 第112章 石笋不是石笋【礼物加更】 无邪他们也担心张鈤山的安危。 忽然出现的这个不知名存在能发出这样奇怪的“说话声”,像他们现在四个人凑在一起还好说,只要对照一下,就能发现不对劲。 可如果张鈤山是在独自一人的时候被这东西用言语引诱了过去,是否就会遭遇到什么危险? 王胖子不耐烦动脑子,直接提议:“既然下面的东西都怕光,咱就先给它来几发照明弹,好叫它们开开眼!” 无邪觉得这个提议也行,只要张鈤山能看到闪光弹,就能知道他们的大概位置。 黑瞎子查看了一下周围,确定目前没有什么担心会惊动的——除了躲在不远处还在假装张鈤山,在喊他们过去的不知名鬼东西。 然而王胖子都准备往天上打照明弹了,凌越却忽然听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异响,立刻按住了他的手:“等一下,我上去看看。” 黑瞎子侧耳凝神听了下,没发现上面有什么动静啊。 眼睛里看到的也都正常。 不过凌越不是无的放矢的性子,无邪叮嘱她一句:“小心点。” 三人就站在原地,保持安静,看着凌越激发手镯里的雪丝,整个人轻飘飘毫无声响地就被雪丝拽着缓缓滑了上去。 王胖子还是第一次见,憋不住,凑到无邪耳边用气音说到:“阿越妹子这金镯子还能这么用啊?那线都细得看不清,还能拉上去一个人,阿越妹子多少斤啊?” 要不是隐约能听到“叮”的一声金属撞进石头里的声音,王胖子都差点以为凌越是直接凌空飞渡,就这么原地飞起来了。 无邪心说要是你知道她后腰还挂了个二百多斤的武器,你丫还不得吓傻。 不过这会儿不方便说话,无邪就用手肘给王胖子肚子上来了一下,提醒他别说话。 黑瞎子看凌越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确定她到底听到了什么。 在三个人的注视下,凌越的身影缓缓消失在石笋林中,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因为某种不好的预感,凌越这次没有施展任何轻身功法。 而是完全靠雪丝回卷的机关力道,被它一点点“拽”上去的。 等到终于穿过一片石笋,来到声响的来源处附近,凌越试探着打开了手电筒的最低光挡,然后就被眼前看见的这一幕惊得心头一颤。 石笋林根本不是他们原先以为的那样,是洞穴里自然形成的钟乳石。 每一根石笋的根部,都有一个洞,洞里是不知为何,目前暂时处于休眠状态的被泥壳包裹住的状似蝙蝠的生物。 洞的下面是融化的蜡油在蜡烛上堆砌的那种特殊物质。 远看像是石笋,近看才发现这种物质形成的“钟乳石”非常酥脆,很多蜂巢似的孔,里面隐约还能看见有拇指粗细的白白胖胖的虫子身躯在随着呼吸,有规律地一起一伏。 能出现在这里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想到刚才自己穿过的“石笋”里全都是这种虫子,凌越默默闭了下眼,强行按捺住头皮层受到剧烈刺激产生的应激反应。 她浅浅的做了几次呼吸,才重新睁开眼睛。 视线有意避开那些石笋里密密麻麻的白色蠕虫,循着刚才隐约听到的声音,在诸多“石笋”根部的洞里,寻找刚才发出轻微细响的东西。 现在想想,刚才她听到的,应该是蝙蝠似的生物恰好动了动,把身上裹着的薄薄一层泥壳弄碎了一小块。 也是凑巧,但凡或早或晚一点,那时候她没有灌注内力于耳部听宫穴,刻意放大自己的耳力,去仔细捕捉周围的声响。 恐怕就会错过这点响动。 到时候,若是真让王胖子把照明弹打出来,惊动了石笋里的这些东西…… 凌越拒绝继续联想。 并庆幸自己在陌生环境中一向谨慎,准备上来的时候,雪丝的箭矢钉入点选在了没有石笋的岩体部分。 当时她担心的是石笋的坚固程度不可靠,现在再想,人果然还是谨慎小心点为妙! 因为担心手电筒的光会惊醒这些东西,凌越不敢把手电光晃过去,只能把光按在掌心,借着黯淡的残光勉强搜寻。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看到了一个石笋根部的洞里,有个泥壳碎了二指宽,一指节长那么大一块面积,露出了自身幽绿色带着荧光的细小绒毛的“蝙蝠”。 泥壳似乎是它们的分泌物,同时也是让它们陷入沉睡的东西。 这只身上碎了一小块泥壳的“蝙蝠”明显没有其他同伴那样沉睡,而是时不时动一下,似乎在做什么。 也不知道是想把泥壳弄掉,还是再给自己补一点。 就在凌越猜测的时候,那个荔枝大小的洞里忽然又动了动,幽绿色的荧光细绒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金色眼睛。 那只眼睛在看见凌越的时候,明显也吓了一跳,瞳孔瞬间收缩成一条竖起来的黑线。 紧接着,眼睛里就露出垂涎的恶意。 凌越心道不好! 抢先一转手腕,一枚带着剧毒的牛毛针瞬间朝这只眼睛弹射而去! 同时,也在迅速思索如果毒针不能瞬间弄死它,让它发出声响,惊动了其他石笋里的东西,自己要如何应对! 好在这一次凌越的好运气似乎又回来了。 那只眼睛被毒针穿透,转瞬就化作死亡的灰色。 凌越等了一会儿,确定它没有再动弹了。 想了想,她右手拽住雪丝,稳定身形,伸出有全指手套包裹保护的左手,小心翼翼将其从不大的洞里轻轻拽了出来。 等掏出来了,石笋也没有被碰掉,凌越方才松了口气。 不敢再多停留,缓缓放长雪丝,自己慢慢退出了石笋群。 脱离石笋群后,凌越本想收了雪丝直接跳下去。 可临时想到手里捏着的“蝙蝠”,到底还是选择了继续滑下去,直到人站在地上了,才反手收了雪丝。 且说凌越的身影消失在石笋群里后,无邪他们三个就在下面等了又等,却久久等不到任何动静。 似乎是一直没能等到无邪他们过去,远处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次三人又听到了不同的内容,甚至连说话的人都各有不同。 王胖子率先道:“我怎么听到小哥的声音了?” 无邪一愣:“我听到的是凌越的说话声。” 黑瞎子咧嘴一笑:“那还是瞎子我赢了,我听到我额吉在喊我。” 王胖子一听,不乐意了:“怎么回事?你们听到的都是女的,怎么就我听到的是男的?这玩意儿还搞歧视?”怎么着,也该给他来一句云彩的声音,是吧? 三人又交流了一下听到的具体内容。 王胖子听到的是小哥说他饿了,让胖子给送点吃的过去:“这糟心玩意儿,想让我送的不是吃的,是送我过去给它吃吧!” 他说完,又问无邪:“你听到阿越妹子跟你说什么了?” 无邪没回答,反而问黑瞎子:“你听到什么了?” 黑瞎子嘴角的笑有点冷:“我额吉问我,怎么一把年纪了,还没娶媳妇儿。” 王胖子噗嗤,憋不住笑了:“哎呀我去,这玩意儿还帮你额吉催婚呢!” 黑瞎子无奈耸肩,却不忘刚才无邪故意转移话题的行为,故意问:“小三爷,你还没说凌老板跟你说什么呢。” 王胖子也反应过来,深觉其中有诈,搭着无邪的肩膀对他“虎视眈眈”。 一副无邪不说,就要收拾他的架势。 黑瞎子也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他。 无邪支支吾吾:“什么叫凌越跟我说什么了,谁知道那玩意儿是什么。不过那道声音好像一直都没动,你们有没有发现?难道它是被固定在那里,动不了?” 黑瞎子“哼哼”两声:“小三爷,你这个话题,转移得简直不要太生硬哦~” 王胖子开始胡猜:“难道是阿越妹子喊你过去帮她搓澡?” 无邪都无语了,“胖子你想挨打,可别连累我!” 你敢不敢在凌越面前说这话?就看你怕不怕挨揍了。 因为凌越一直没动静,三人说了会儿话,也开始担心起来。 再加上那玩意儿一直不停地想引诱他们过去,王胖子听得不耐烦,就提议:“要不然我和黑爷就过去看看,那玩意儿动不了,只要我们注意点,肯定不至于被它吃了。天真,你就在这里等阿越妹子,我们也刚好在周围探探情况。” 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也没发生别的情况,现在凌越上去了半天都没动静,张鈤山也莫名其妙失踪了。 三个人其实心里都有些压抑不住的焦躁。 王胖子说了几句,三人一商量,就暂且如此分头行动了。 到最后,无邪都没说,自己听见的其实是凌越喊他过去奶孩子。 等王胖子和黑瞎子都走了,无邪一个人留在原地再想这事儿,都觉得忒无语了。 那玩意儿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用凌越的声音给他说这种话? 坚决忘记之前分析出来的听者心里想什么,就会听成什么内容的事! 第113章 错乱的时间?【礼物加更】 等凌越站定,收了雪丝,才发现这里只有无邪一个人。 她奇怪道:“王老板和黑眼镜呢?” 无邪迎了过去,“他们去查看之前发出声音的到底是什么,你怎么上去了这么久?是有什么发现吗?” 凌越点头,动作小心地展开手指,露出自己掌心握着的东西,“上面的石笋根本不是钟乳石,根部都是一个个荔枝大小的洞,洞里有泥壳裹着的这种东西。我之前恰好听到这只碰碎了身上的泥壳,在上面发现它的时候,它也发现了我。” 无邪想伸手去碰,被凌越挡了一下,然后用手电筒照在这玩意儿身上,提醒无邪:“你看它身上的绒毛。” 上面有飞蛾翅膀上那种鳞粉,被光一照,就闪烁着细碎的光。 看起来挺好看的。 然而越好看的东西,越可能有毒。 无邪让凌越把它放在地上,自己蹲下,抽了匕首拨弄着翻看。 一边对照着自己见过的相关记录,最终无邪不太肯定地说:“这东西,看起来有点像菊头蝠,有一对在蝙蝠界里比较少见的大耳朵。但这只又生了满口獠牙,身上的细绒毛也是幽绿色,还带鳞粉。” 凌越问:“你说的那种蝙蝠,有毒?” 无邪点头:“菊头蝠通常会携带一种叫sars-cov的病毒,可能引发严重的急性呼吸综合征。现在也没办法试试它有没有毒。” 但以如此诡异的形式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证明它是危险生物了。 无邪有点好奇,抬头看凌越:“你是怎么弄死它的?” 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既然现在研究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凌越也对这只蝙蝠没了兴趣,随口答到:“用毒。” 无邪就突然想到那个问题,用毒蛇的毒能不能毒死毒蛇。 悄悄把跑走的思绪又拉了回来,无邪也站起身,“要不然我们也去看看胖子他们怎么样了,说不定瞎子能认识这玩意儿。” 两人便打着手电筒,往黑瞎子和王胖子离开的方向找了过去。 知道头顶上的石笋里全是奇奇怪怪的东西,无邪和凌越自然不会高声吆喝,也不敢把手电光打得太亮眼。 循着大概的方向走了好一阵,凌越忽然站住脚:“我们走了多久了?” 无邪心里也已经泛起了嘀咕,一直在默默观察周围的参照物,确定他们确实一直在往前走:“走了大概十分钟了。” 凌越往旁边向下的台阶照:“按照我们的脚程,走了这么久,应该不至于还没到吧,而且周围没有任何声音。” “是啊,”无邪皱眉:“按照胖子的性子,就算不好发出太大的声音,也不至于这么安静。” 就胖子那性格,一旦在墓里待着许久都没制造出动静,那必然就是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他开始仔细观察地面,看有没有什么阵法机关。 却在此时,身后忽然有脚步声靠近,伴随着张鈤山惊讶的询问:“无邪,凌越,你们怎么走到前面来了?” 这次是张鈤山本人! 绝对不是那道奇怪的声音! 凌越和无邪豁然转身,正对上张鈤山打着手电筒走过来。 三人碰面后,顿时面面相觑。 同时,眼神里还带着对彼此的怀疑。 无邪率先说到:“张副官,你怎么从入口方向过来?之前你跟胖子先进了这个洞穴,胖子说你在他旁边,结果一转眼你就不见了。” 张鈤山也奇道:“我确实和胖子先进来,但是他惊叹的时候往旁边走了几步,我看他在那里等你们,就准备先绕着这些台阶转一圈,查看一下情况。” 然后才转到一半,就突然看见前面有两道打着手电筒的身影。 当时就把张鈤山给惊了一下,放轻了脚步上前探查,却不想走近了发现两人竟是无邪和凌越。 凌越看着张鈤山,忽然伸手,一巴掌朝他脸上扇了过来。 张鈤山始终怀疑自己遇到的这两人不是无邪和凌越本人,自然始终存着提防。 因此在凌越忽然发难的瞬间,张鈤山一个抬手格挡,右手呈爪状攻向凌越的脸,想要看看她是否戴了人皮面具。 无邪就觉得自己一眨眼的功夫,旁边两人就打起来了。 他也反应过来,两人是在彼此试探。 虽然有点担心凌越,但也相信如果张鈤山是真的,下手应该有分寸。 果然,两人过了十几招,就默契地停了手。 张鈤山甚至还笑道:“我就知道,你那一巴掌早就想扇我了。” 凌越无情的“呵呵”一笑,还是那句话:“张老板,你想多了。” 这就算是最终确认了彼此的身份。 如此一来,问题就出现了。 “所以我们的时间,是错乱的。”无邪思索,“现在我担心,胖子和瞎子一直没声儿,是不是也陷入了某一段错乱的时间里?” 凌越就感觉下个养尸洞而已,本以为顶多就是遇到些恶心的危险的鬼东西,现在居然连时间都对不上了。 若是有汪家人这时候跳出来,说这一切都是他们设计的,凌越真的很想给这人一巴掌。 连时间都可以人为改变、控制,那汪家还搞个屁的养尸洞啊! 连什么掌控人类命运的计算机系统都不用玩了,因为能掌控时间的存在,就已经是神了! 现在没办法,三个人只能继续顺着台阶最上面一层,开始围绕着转圈,看把张鈤山剩下的半圈走完,会发生什么。 路上,凌越想起来,问张鈤山:“你进来后,有没有听见一道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张鈤山疑惑。 无邪就把之前他们遇到的事都详略得当地快速说了一遍。 张鈤山摇头:“没有,在我的记忆里,我进来也没多久,前后大概十几分钟。” 又问了无邪,凌越从石笋里带下来的酷似菊头蝠的东西长什么样。 听完后,张鈤山思索半晌,说到:“这种生物,我好像在一本地理杂志上看到过,它们的习性有点类似蛇,名唤蛇蝠,喜欢在泥蜂附近挖洞筑巢。泥蜂会衔来泥巴,和唾液混合起来用以筑巢,等到巢穴筑得差不多了,蛇蝠就会钻进去把泥蜂的幼虫都吃掉,再用自己的口水重新把蜂巢弄成自己的洞。” 不过这里的生物,肯定都是经过异变的:“不过蛇蝠的绒毛是泥褐色的,也只以小型昆虫作为食物,肯定和你们发现的那两种有区别。” 但至少也能大概推测出来,绿毛蛇蝠和白胖的虫子,应该就是异变过的蛇蝠和还未孵化的泥蜂幼虫。 三人就这样把剩下的半圈都走完了,依旧没有发现王胖子和黑瞎子的踪影。 但无邪往入口处的甬道一个扫视,忽然低声道:“有人?!” 第114章 我成文盲了? 无邪说的“有人”只能算对了一半。 因为出现的这几个人,他们是死人。 还都是汪家人。 为什么判定他们是汪家人,也不是看他们的衣服装备,而是无邪从其中一个人身上翻到了一本笔记本。 当时凌越就脑袋挂满了问号,心说谁出门还要带个笔记本啊。 准备随时随地写一篇见闻杂记,立誓以后要专门着书立说,记录自己挖坟掘墓的一生吗? 反正不管凌越如何腹诽问号脸,这本笔记就是如此这般的出现在死尸怀里了。 无邪和张鈤山却对此见怪不怪,很自然地看起了笔记本上的内容。 凌越见状,也只好当这是他们这个世界,亦或是他们这条道上的风气旧俗,也挨着无邪的另一边,探头跟着看起了笔记本。 可惜上面都是一串连在一起的鬼画符。 凌越定睛细看,连脑子里的各种女真文蒙古文月氏文东巴文都翻出来对照了一番。 很好,不认识。 看了一会儿就深感眼睛和脑子都开始痛了。 无法,只好用下巴磕了下无邪的肩膀,轻声提醒:“无邪,你念一下内容。” 只要不去看他们的表情,就不用为自己的文盲感到尴尬了。 凌越一本正经地继续盯着纸面上的鬼画符。 大概是被她的忽然出声惊了一下,张鈤山和无邪都扭头看了她一眼。 三个人为了看一个笔记本,脑袋都靠得比较近,大概就是围绕着无邪,站了个小小的三分之二圆弧。 张鈤山和凌越虽然分属无邪的左右两边,却因为距离颇近。 这么一抬头,凌越视线仿佛盯死在纸面上,依旧能感受到他们俩的动作。 凌越:“…… ” 看什么看,没见过文盲吗?! 少见多怪! 实则张鈤山和无邪之所以看她,并不是凌越腹诽的原因,而是她对无邪做的那个颇为亲昵的动作。 不过凌越自己都没注意,张鈤山不好出声提醒,无邪更是不好意思戳破。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无邪清了清嗓子,开始念起笔记本上的内容。 笔记本上是用英文记录的,念英语太奇怪了,无邪就干脆直接翻译了。 “2009年8月12日,星期三,天气,晴。 今天我正式加入秘密小队,这是汪家最神秘的小队,只有首领知道我们的存在。 询问过小队长后,我决定开始尽量记录我在这里遇到的一切。 这个习惯,听说小队里其他人也都尝试保持过,不过目前还能坚持下来的,一个人都没有。 我对此感到疑惑,询问队友,他们都对此讳莫如深,不愿多提,对我的记录也持冷漠无视的态度。 真奇怪。” “2009年8月13日,星期四,天气,阴。 我今天就要开始跟着小队出发,去执行独属于这支小队的秘密任务。 现在其实已经不算13日了,而是14日的凌晨三点,回想起今天我看到的一切,我有点睡不着。 对于经历了种种任务,才从汪家人里脱颖而出的我,居然会失眠,我不知道我今天写下的文字,是否会违反家族规则,不过小队长没有阻止,想来是没问题的。 …… ” 下面刚要进入主题,却忽然被人撕掉了半截纸,以至于第二面的记录内容,也缺少了一大半。 “2009年8月(划掉)14(划掉)15日,星期六,天气,雨。 任务还算顺利,我们在损失了两名队员后,顺利带出了六具变异尸体,小队长检查后,说这六具尸体都符合要求,可以全部带回去。 大家看起来都松了口气,完全不在意损失的两名队员。 在离开的时候,有队友低声遗憾地说,可惜没有把两人的尸首带出来。 我原本以为他的意思是遗憾不能为两名队友收尸,没想到这人又说,带回去的话,刚好可以用来喂尸洞里的那群东西。 那群东西是什么?为什么要用尸体去喂养?我又想起来,我们找这些变异尸体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小队长看到我写的这个问题,思索了片刻,告诉我,这是为了献祭给伟大的神明。 我有些疑惑,我们…………神明吗?” …… 之后的就是连同前面那半页内容,全都被撕掉的空白。 无邪的声音在这片空旷安静的空间里回荡,其实挺好听的。 低沉,温润,清朗,咬字吐音间,还带着江南特有的韵味。 一听就是文化人。 听说还考上了特别难考的大学,在他们盗墓圈也算是高知人才。 这可真就贴合了那句话: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盗墓贼的贼。 凌越听着听着,忽然转了下视线,不自觉地盯着他滑动的喉结看了一会儿。 等无邪念记事本内容的声音忽然停顿,才回过神来,去看记事本上的内容。 凌越以为他停顿,是因为又遇到内容中断的地方了。 不过并不是。 大概是他念累了,暂时休息一下吧。 整个记事本并不厚,也不大,是方便随身携带的那种巴掌大的记事本。 里面写了内容的纸页只有十来张,除了最开始的四张纸,后面的时间跳跃幅度就越来越大了。 仿佛是记事本的主人才刚下定决心好好记录自己身上遭遇的一切,没过几天,就开始懈怠,不,或许是遗忘了。 他在遗忘自己的曾经。 “2012年3月16日……” 他不再详细地记录星期几,天气如何。 内容也只有一小段。 “今天没有找到变异尸体,它很饿,明天必须有所收获。” “2013年1月26日。 发现了一本笔记本,真奇怪,它是什么时候被人放到我包里的? 笔迹还很熟悉,是有人在模仿我几年前的笔迹吗?我询问了队员,队员们都没有回答我。 笔记本的主人,请停止你的恶作剧,否则你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读到这里,无邪疑惑道:“笔记本在他的包里,他之前将近一年都没发现吗?” 张鈤山摇头:“这个人看起来应该是汪家的精英,不可能出现这种错漏。” 更何况这个人看起来就是常年在外行走,和这支小队一起,为汪家搜罗大量的变异尸体。 经常出门在外的人,整理查看自己的随身背包的频率,比长期定居在一个地方的人多多了。 除非在某种情况下,这个人的眼睛遭受了蒙蔽,或者干脆就是他这个人的意识处于蒙昧状态。 很快,无邪就翻到了最后一页。 这时候,笔记本主人直接没有按照日记的格式写,而是开头就写了一段奇怪的文字。 字迹越发凌乱,还显得有气无力。 这一段用的是华文,虽然缺胳膊少腿,但拼拼凑凑,凌越还是看懂了大概内容。 “2014年1月18日。 我们已经困在这一天很久很久了,联系不到外面的人,六名队员接连消失,或许他们已经被它吃了,下一个就是我了。” 张鈤山查看了一下其他几具尸体,刚好是六个。 凌越奇道:“他说他的六个队员消失了,可他们明明就躺在他旁边。” 无邪像是想通了什么:“所以根本没有所谓的时间错乱,而是我们的感知出现了问题!” 张鈤山沉吟:“如果单单是感知出现了问题,那是不是说我们看不到胖子和黑眼镜,但可以触碰到他们?” 这好像有点悬乎。 不过总比时间错乱来得更科学。 凌越却质疑道:“可是如果能碰到彼此,那为什么他们明明都死在了这个甬道入口,却一直没有碰见彼此?” 张鈤山也发现了这一点,“难道是什么东西造成了他们永远也触碰不到彼此?又是什么原因,让他认定了自己是被困在了同一天?” 无邪若有所思:“我曾看见过一篇文章,说我们人类是没有具体的感知时间的器官的。而我们之所以能对时间拥有感知,一个是借助心灵的体味,也就是俗称的自我意识。二是借助空间的变化,也就是太阳的转动,时钟的走动,等等。爱因斯坦曾说,时间和空间并非固定不变的,而是相对存在的。” 真古人·凌越努力理解他说的这段话:所以出问题的到底是他们的意识还是这个空间? 应该是意识吧。 毕竟汪家专门负责搜寻异变尸体带进来的小队都被困死在了这里,汪家不至于这么不靠谱,建的养尸洞把自己人都弄死了。 就在凌越独自头脑风暴的时候,无邪忽然问凌越:“你之前说你或许可以骗过测谎仪,看起来你也确实成功了,你现在可以再尝试一下吗?” 张鈤山一听,大概猜到了无邪的意思,也转眸看向凌越。 第115章 脑子被脑子欺骗了 无邪提出让她再尝试一下骗过测谎仪的方式时,凌越也明白他的想法。 他认为,他们现在受到影响的是自我意识。 也就是俗称的脑子被脑子欺骗了。 “行,”凌越原地寻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把后腰的墨竹也抽出来。 不用凌越说,张鈤山就伸手接了过去。 无邪瞅了瞅墨竹,衡量了一下自己的武力,没说什么。 默默蹲在旁边,看着她:“这也是一门特殊功法吗?” 张鈤山也竖着耳朵听着。 凌越摇头。 无邪继续问:“那是必须打坐才能运功吗?” 凌越瞅他:“你怎么忽然问题这么多了?” 以前那深沉阴郁疑神疑鬼的死德行呢? 无邪也反应过来,那他不是好奇内力究竟是怎么在体内运转的嘛,老早就好奇了。 只是之前一心惦记着计划的推动和发展,现在一桩心事彻底了结了,就剩这点扫尾工作。 等一切结束后,他就可以去接小哥了。 一时心情放松,压抑已久的好奇心就忍不住冒了出来。 当然,其中也必然有凌越对他表现出来的亲近,给无邪壮了胆。 凌越倒也不是不能说,就是觉得他性格有所变化,“这不算打坐,就是坐着,免得忽然收束了内力,身体一时适应不了。” 有内力的人,身体里时刻充盈着内劲。 忽然失去内力,别说骨肉筋脉了,就连五脏六腑的跳动和运转,也会发生一定的改变。 比如心脏跳动的力度和频率会更重更快,比如呼吸的节奏会更沉浊急促。 这些改变,也会让大脑出现供血变化引起的短暂昏沉眩晕。 无邪皱眉:“会对身体产生伤害吗?” 他让凌越一试,也是想着更便捷。 如果这种便捷是以伤害她身体为代价,无邪自然要想别的办法去尝试破开目前的困境。 张鈤山也说到,“我们并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比起脱困,同伴更关心自己的安危,这一点自然令人心情轻松。 凌越笑了笑:“不至于,只是一会儿要是有打架的事,可能还要麻烦张老板了。” 转眼对上无邪仿佛在说“那我呢?”的眼神,凌越顿了顿,说:“你就待一边儿吧。” 无邪脸上一怔。 张鈤山嘴角微翘。 也就是闲话了两句,之后二人就不再打扰凌越。 平日不练功时,内力依旧会以一定的规律和速度,在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中以周天之势自行运转。 循环往复,犹如江湖河流,汇聚在丹田之处,又继续流转。 之前凌越大概询问过无邪,测谎仪是以什么原理测试人是否撒谎的。 而后她就尝试,将头部的某一片区域各大小穴位,以内力封锁起来。 但又因内力有后续充盈流转,过于充足的缘故,需要凌越时刻注意控制封锁头部大小穴位的内力。 长时间维持下来,实属艰难。 毕竟头部本就是个穴位禁忌区,一招不慎,就可能自己把自己弄死。 因此凌越才有了封锁这片区域的穴位后,就把内力全部收束至丹田,暂且断了全身的内力循环游走。 换句话说,就是把脑子涉及认知、记忆那一片封锁后,她就成了一个没有内力的普通人。 这也是为什么昨天来汪家总部的时候,没有想办法把墨竹也带上的原因。 因为那时候的她,大概率也扛不动墨竹。 无邪一直在关注凌越的脸色,看见她脸色忽的一白,皱着眉似是忍耐着不适,心里也绷紧了,暗自懊恼自己不该提出这个办法。 张鈤山也一边警惕着周围,一边关注凌越的情况。 等凌越睁开眼,撑着墙要站起来时,无邪和张鈤山都不约而同伸手扶她。 两人隔着凌越对视了一眼,都没说什么,只是把凌越扶起来。 凌越没有注意两人的动静,只把二人当成临时拐杖。 等站稳了,适应了目前的状况,就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手。 环顾四周,皱眉疑惑道:“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无邪说:“我们再去围着台阶走一圈。” 三人就离开甬道入口,再次进入山腹洞穴。 等到走了一半,凌越忽然抓住无邪的手,引着他的手去触摸一片光滑的山壁:“你能摸到的是什么?” 无邪一惊,仔细摸索一番,“不是石壁吗?很光滑,带着点潮湿。” 用手电筒照出来的,确实是这样的石壁。 张鈤山见状,也伸手去摸,确实是这个触感:“难道我们摸到的,和你看到的不一样?” 凌越关了自己手里的手电筒,揣兜里,然后一左一右抓住二人的手腕。 想了想,这样似乎还是不够保险。 她现在暂时不好动用内力,二人虽然不胖,但到底是男子,手腕的骨骼并不算细。 凌越无法保证待会儿遇到突发情况,自己能死死抓住两人的手腕。 于是便将手下滑,到了彼此掌心处,再将手指插入他们的指缝间,十指相扣。 这样应该能抓紧了。 “跟着我走,脑子里什么都不要想。”凌越提醒了一句,不等无邪和张鈤山说什么,就已经带着两人迎着墙壁走了进去。 她这一句叮嘱完全就是白费。 因为不管是无邪,还是张鈤山,在这短暂的几秒时间内,都在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十指紧扣而失神。 失神状态下,脑子里哪还顾得想什么。 两人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凌越拉着狠狠地撞进了“墙壁”里。 等二人反应过来时,出现在眼前的已经是另一个山腹洞穴了。 无邪惊奇道:“这里怎么跟之前我们进来的那个山洞一样?”头顶的石笋,看不见尽头的不断向下延伸的台阶。 不远处的地上,甚至还有凌越之前从上面带下来的那只蛇蝠的尸体。 张鈤山皱眉思索:“难道,这里才是我们最初进来的地方?” 凌越摇头:“不确定,我们再往前走走。” 之前三人就是围着台阶边沿走到了1\/2的位置,凌越发现了一处岔路口,带着两人“撞墙”走进来后,又是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山洞。 无邪若有所思,同时跟着凌越继续往前走。 在走到又1\/2的时候,凌越说:“刚才的位置,又有一个岔路口,我们要进去看看吗?” 张鈤山沉吟:“我好像知道这里是什么原理了,或许,汪家在修建这里的时候,就在一定程度上模仿了张家古楼的一些机关设计。” 用张家古楼的机关设计来建自己的养尸洞,要知道张家古楼本身就是张家人死后入殓的地方。 哪怕是早就已经离开了张家,现在站在这里,知道了汪家的行为,依旧把张鈤山恶心到了。 听他这样说,无邪也确定了自己刚刚的猜测:“是八环阵?一共有八个圆环建筑环环相扣,每一个圆环内的一切都是相似的。” 张鈤山瞅了他一眼,眼神有点复杂,也不知道这一秒他想了些什么。 凌越的关注点却是:“所以,汪家的养尸洞在地下占据的面积,几乎要等同于地面的总部了?” 怪不得汪小媛说这是汪家的第二成神计划,论规模,比作为入口的运算部门大了不知多少倍。 显然无邪也想到了这一点,暗自感慨。 这个养尸洞的修建,其中付出的人力物力财力,恐怕和当年汪家不知用什么方法取走了一块青铜门所需要付出的代价,相差无几。 既然知道了这个机关的原理和构架,又有凌越作为眼睛,三人很快就找到了规律。 在数次或顺时针进入1\/2处岔路口,或逆时针进入1\/2处岔路口。 期间,在凌越的询问下,无邪也大致解释了一下这样的阵法机关,是如何模糊一个人对时间的认知,以及为何脑子会受到欺骗。 凌越听了一大堆专业术语,有些能理解,有些不能理解的,就以速记之法先记着。 大概总结起来,就是磁场和环境重复循环给人造成的心理暗示。 “人的大脑是最神秘的,有科学家甚至认为,人的认知具有神秘的力量,可以化不可能为可能。”无邪如此说。 至于为什么无邪他们看到的是岩壁,摸到的也是。 甚至在想着它是岩壁,再被凌越带着穿过去时,身体还会出现撞到墙上无法通过的阻碍感。 这就是意识对人产生的“物质化”作用。 说完这句话后,无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陷入了某种怀疑和沉默中。 凌越也就不再打扰他的思考,专心带路。 三人如此兜兜转转数次后,终于来到了八环阵的中心位置。 这里终于不再是和之前的洞穴一样的布置了。 虽然中间依旧有一个向下延伸的台阶,但头顶不再是稍微想一想就能炸了凌越神经的蛇蝠和变异泥蜂幼虫巢穴,而是一片倒悬着的用琥珀封住的汪家人尸体。 ——虽然还是没好到哪里去,但对凌越来说,只要不是虫,尸林也行。 第116章 怪物在唠嗑【礼物加更】 说是尸林,其实数量不算多,打眼看去,约莫也就挂了几十具尸体。 每具尸体不论男女,全都裸露着上半身,双手交叠在胸前。 面容安详,背后巴掌大的火红凤凰纹身全部显露了出来。 无邪从奇怪的沉默中恢复过来,见状疑惑:“纹身遇热才会显现,这些尸体难道一直保持着一定的高温?” 可众所周知,尸体需要保持一定的低温,才能有效防止腐烂。 这岂不是互相矛盾了? 张鈤山目光在那些包裹尸体的琥珀上打了个转,皱眉:“这些琥珀,是不是也跟张家古楼里的一样?” 无邪当然还记得小哥在张家古楼里遭遇的琥珀封尸,想到汪家连八环阵都抄过来了,张家古楼怕是被他们探索了不知多少回。 无邪也只能在心里骂了一句“学人精”。 现在八环阵他们都走遍了,也没碰见当时说去查看“奇怪声音”的黑瞎子和王胖子。 在围着台阶最上层在周围转了一圈,确定没有机关后,无邪他们只能把目光投向台阶之下始终没有去查看过的领域。 “走吧,再不快点找到他们,我都怀疑他们要直接炸了这里了。”无邪显然对王胖子的性子十分了解,遇事不决就先炸。 平时也就算了,现在无邪就怕王胖子一炸,直接把之前八环阵里的八个洞穴石笋里的东西都惊动。 想到凌越每次对那些虫子避之唯恐不及的神态,无邪总觉得要是胖子真炸了虫子老巢,凌越得把胖子也给炸了。 该说不说,还真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凌越他们才刚下台阶下到一半,就忽然看见下面有荧光棒晃来晃去,伴随着一个点燃的炸药甩过来的,是王胖子熟悉的大嗓门儿:“我去nm的!” 张鈤山一惊,一个跳跃回旋踢,瞬间将炸药踢飞了出去。 炸药包在空中就轰然炸开! 无邪下意识扑倒凌越,捂住她的耳朵将她护在身下,背后一股滚烫的冲击波让他喉头涌起一股铁锈味。 无邪强行咽了下去,晃了晃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脑袋,回头去看下面到底什么情况。 这会儿张鈤山已经抢先三步并作两步跳了下去,三两下就把还要反抗的王胖子膝盖顶着后腰,一手掐住后脖颈,直接给摁在了地上。 王胖子还在那里支哇乱叫:“给胖爷一个机会,我要跟你们这群怪物同归于尽!” 凌越看无邪嘴角淌出血丝,知道他是受了内伤,抬手在他胸口几处穴位揉按了一阵。 无邪感觉窒闷的心口顿时舒缓了不少,他揉着凌越的耳朵,问她:“你没事吧?” 现在凌越还处于没有内力的状态,无邪担心她受了伤。 凌越摇摇头,把他几乎捧住自己半个脑袋的双手抓了下来,又在他耳朵附近的几处按了几下。 无邪嗡鸣的耳朵也很快恢复了过来。 这时凌越才说:“没事。” 她不想像他一样扯着嗓子喊话。 无邪哪知道她这点心思,左右看了看,让凌越不用再收束内力:“进来了这么久也没出现问题,这里作为汪家陈尸的地方,应该不会再有那种磁场作祟了。” 没了内力,无邪总觉得她会随时遇到危险。 实际上单凭外家功夫,此时的凌越也能吊打几个黑瞎子。 不过习惯了有内力,突然没了,确实有些不习惯。 就像刚才,突发状况时,凌越下意识调动内力,却摸了个空。 这才慢了半拍,被无邪护在了身下。 两人说话的功夫,张鈤山已经用手电筒朝上面打了信号。 示意下面有情况,催促他们快点下去。 两人也不耽误,立刻跑了下去。 看到王胖子被摁着,还在那里奋力挣扎,无邪一看就明白了:“看来他眼中的我们,不是我们本来的样子。” 怪不得他们三个刚冒头,这厮就一包炸药喂了过来。 幸好张鈤山反应快,要不然,今儿个还真叫王胖子炸个外焦里嫩。 无邪蹲下,使劲拍王胖子的脸:“胖子,快醒醒!我是无邪!” 王胖子愣了一下,然后眼睛都红了,挣扎得更厉害:“天真!天真你被它们吃了?皮都被套上了!啊——!我要给你报仇!” 整得无邪又感动又好笑。 眼看王胖子的手都要在地上抓出血了,无邪赶紧把他两只手死死按住,琢磨起要怎么向王胖子证明,他眼里的怪物就是自己本人。 凌越却走上来,拍了拍张鈤山的手臂。 张鈤山看了她一眼,确认了什么似的,二话不说就松开了王胖子。 或许是真的以为自己兄弟被怪物害死了,王胖子爆发出了强大的潜力,无邪一个人根本按不住。 几乎是张鈤山一松手,王胖子就挣脱了无邪的控制。 一个泥鳅打滚,滚出去好几米远,然后一骨碌翻身爬了起来,反手就去掏他包里的炸药。 然而不等他摸到书包,凌越就眼疾手快,直接将他以单膝跪地反手掏包的姿势点在了那里。 浑身忽然不能动了。 这一点似乎超出了王胖子潜意识里对眼前这群“怪物”的认知,他明显愣了一下。 然后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又满怀期待地朝周围扫了一眼,试探道:“阿越妹子?” 凌越察觉到他似乎看不见自己,试着走动了几步。 果然,王胖子的视线里,没有自己的身影。 连无邪把脸都怼他面前了,王胖子都把他认成了穿无邪皮的怪物。 面对张鈤山,王胖子似乎也把他当成怪物了。 凌越想了想,又试着抬手,在王胖子肩膀上拍了拍。 王胖子虽然被定住,但还是被吓得瞳孔地震,喊了声“哎呀妈呀!” 凌越忍不住笑了:“还非得碰到他,他才能看见我们。” 张鈤山回忆了一下,点头道:“好像是这样。” “但我们之前刚出现,他又发现了我们,看来具体什么情况,还得让他恢复正常了问一问才能确定。”无邪开始琢磨怎么把人弄正常。 刚才无邪把王胖子的脸都拍成猴屁股了也没让他恢复正常,可见普通的疼痛是不行的。 倒是凌越的点穴功夫,似乎因为超出了王胖子脑子里对“怪物”的认知,让他发现了端倪。 无邪思索,他们是不是可以从这一点上想办法。 冷不丁看见一群怪物在自己面前站着不动,显然王胖子也终于发现了不太对劲,眼珠子转来转去。 嘴巴里还嘀咕到:“这群怪物咋还唠上嗑了?” 第117章 黑瞎子和青铜棺【礼物加更】 唠嗑的怪物·凌最终用手镯里唯一一根无毒的牛毛针,给王胖子脑袋上来了几针,王胖子才终于看见了他们仨的真面目。 王胖子兴奋不已,捏着无邪的脸就是一顿乱扯:“哎呀哎呀哎呀,天真你看看你,长得多俊啊!可比刚才那青面獠牙的怪物好看多了!” 无邪没好气地拍开他那对厚实的熊掌:“别闹!赶紧说说当时你和瞎子离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胖子美滋滋地又是看看无邪,又是看看凌越,再瞅瞅张鈤山。 仿佛多看几眼他们三个人的脸,就能洗一洗自己被怪物荼毒至深的眼睛。 王胖子也说起了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两人顺着怪声走过去后,因为想着不能误打误撞进入了怪声可以攻击的范围,两人非常小心。 就这么小心着,小心着,黑瞎子就不知道踩到了什么。 贴着石壁谨慎前行的两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滚进了一条蜿蜒曲折的通道里。 “那通道,就跟专门用来送货的一样,滑溜得很,还有油!胖爷我手掌脚掌都要摩擦出火星子了,都没能停住。” 王胖子感慨:“然后我和黑爷就一滑到底,睁眼开就在这下面了。” 无邪和凌越对视一眼,张鈤山也露出了然的神色。 三人都想到,那条通道大概是用来干什么的了。 无邪没好跟王胖子直说他和黑瞎子滑的那个,可能是汪家专门用来运送变异尸体的通道,就转移话题问黑瞎子人现在在哪。 说起黑瞎子,王胖子脸上又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下来后,一开始我和黑爷还在周围打着手电筒找出去的路呢,结果刚没过多久,黑爷就像是中了邪一样,什么话都没说就往台阶下面跑。” “然后就像是对这里特别熟悉一样,打开了一个机关,露出一个装满黑水的小池子就跳了下去!拦都拦不住!” “再然后水池里就不断爬出之前咱们在外面看见的那种变异粽子,逮着胖爷我就使劲啃!” 无邪当即想到黑瞎子身上进来时就有所异动的背后灵,低声道:“糟了,怕不是他背上那玩意儿搞的鬼!” 张鈤山和王胖子都知道黑瞎子身上的背后灵,只有凌越不知道,不过一听也知道黑瞎子现在大概是有危险了。 几人再也站不住脚,打着手电筒就来到王胖子说的黑瞎子打开机关的附近。 很快,无邪就摸到了机关,拉动拉环,中间一口装满黑水的小池子就露了出来。 一打开,黑水就开始生出波澜,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王胖子赶紧说:“就是这样就是这样!那些怪物就是这样爬上来的!要不是盖子又自动盖上了,怕不是这儿得堆满怪物!” 可无邪却想到之前王胖子是在虚空索敌,或许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从黑水里爬出来的怪物! 然而,现在这些黑水明显是有东西要爬出来了。 难道他们几个人现在又中招了? 显然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想,凌越将手搭在了他肩膀上,轻声道:“我先试试。” 知道她要试什么的无邪赶紧将她扶住。 再次收束内力的凌越重新抬眸,看向黑水池,果然看见了和刚才完全不一样的画面。 这就不太妙了。 因为这代表着凌越或许要全程保持收束内力的状态,才能及时察觉似乎无处不在的“欺骗”。 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凌越将自己看到的告诉三人:“就是普通的水,没有动静。” 她又学王胖子之前那样,从包里掏出一根照明棒,拔开引线,丢进了水池中。 水池并不大,正方形,边长约一米。 照明棒沉下去后,很快就照亮了下面的情况。 看清楚后,凌越却露出了狐疑不决的神态。 无邪赶紧问她怎么了。 “我看见,一层水过后,是一个房间?”凌越不断思索什么样的机关,能让水悬浮在房间上面。 而下面的房间,还能保持正常状态的干爽。 王胖子忍不住骂道:“什么破玩意儿都没有,汪家整这么多花活干啥?真是没事闲得慌!” 别说,确实挺闲的。 凌越心下赞同,从包里掏出一根绳子。 一头递给无邪,一头自己拉着,说了一声“我下去看看”,就跳了下去。 张鈤山也想跟着跳,被王胖子一把抱住胳膊:“张副官,你可不能跑啊!”你跑了,我们咋办? 虽然和无邪是铁门儿,可无邪的邪门儿,王胖子表示自己一个人还是承受不住! 谁知拦住了这个,另一个没拦住。 无邪把绳子往王胖子腰上一拴,自己也扯了绳子跳进了水池里,徒留张鈤山和王胖子默默对视。 王胖子尴尬了:“这、天真下去,也,也行,哈?” 张鈤山抿唇,蹲在水池边努力往下看,却依旧只能看见一片黑。 他想了想,抽出匕首,在手心一划,挤了一串麒麟血洒进水里。 原本只是姑且一试,没想到居然真的有用。 黑色的水仿佛遇到什么天敌,翻滚着很快就变成了透明的。 王胖子惊讶地“嘿!”了一声,两人就低头往下看。 好在汪家没有再搞什么鬼了,房间里很简单,没有其他通道,也没有任何机关。 王胖子和张鈤山在上面的视野有限,却也能看见凌越和无邪在下面观察房间。 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无邪喊了一声,就和凌越一起快步走出了水池口可以看见的视野范围。 张鈤山若有所思:“无邪刚才喊的是,瞎子。” 王胖子一拍水池边的石头:“敢情终于找到黑爷啦?!” 这可太好了! 然而凌越和无邪找到了黑瞎子,情况却没有王胖子想的那么乐观。 因为黑瞎子居然躺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口青铜棺里,双手交叠在腹部,一副安详登仙的模样。 无邪试着喊了几声,黑瞎子都没有反应。 凌越目力更好,发现黑瞎子胸口的起伏,“还没死。” 不知道为什么,进入这个房间后,凌越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明明这里很空旷,有些什么,一览无余。 可她就是觉得这里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们。 而且这种视线,仿佛无处不在…… 凌越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直觉,立刻提醒无邪:“小心点,我能感觉到,这里有东西在盯着我们!” 无邪立刻收回走向青铜棺的脚步,和凌越背靠背谨慎地观察着四周。 就在两人神情戒备时,凌越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缠住,一股巨力拖着她撞向了一面墙。 凌越反应迅速,腹部发力蜷缩身体。 在撞上墙的瞬间,凌越完成了身体姿态的转变,双足蹬在墙面上,同时手中匕首朝脚踝处狠狠划过! “唧——!”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 第118章 两个无邪?【礼物加更】 在凌越割断脚踝上看不见的触手时,无邪也闷哼一声,反手将手中的大白狗腿刀插进地砖的缝隙里,勉强稳了一下差点被拖走的自己。 凌越见状,凭着感知后仰下腰一个躲避,而后滑跪着来到无邪旁边,在他有明显束缚拉扯痕迹的后腰一刀划过。 那东西又叫了一声,出手却越发狂躁,隐形的触手在这个房间里,仿佛无处不在! 凌越无法全部躲开,只能尽量在被缠上的第一时间就将之砍断。 无邪看不见,凌越就给他报方位。 然而听声辩位本就需要反应时间,挥舞的隐形触手又多又快,再报给无邪,无邪的反应就更慢了两拍。 这玩意儿似乎也知道柿子捏软的,发现无邪更弱后,就使劲去纠缠无邪。 凌越也不能看着他被拖走,只得抽空支援。 好在二人默契很快得到提升,勉强能够支应着。 但他们的体力也在被迅速消耗。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一刀反手劈断缠在自己脖子上的触手,无邪喘着气问:“我看到青铜棺里爬出了一群蛇,你看看是不是幻觉?!” 等听到凌越说“假的”,无邪果断拉着凌越往那边跑:“幻觉的规律,就是用不存在的东西恐吓、驱赶我们!” 它越表示出危险的地方,很可能就是临时的安全点! 也就是因为凌越不会被幻觉迷惑,无邪才敢赌一把。 饶是如此,自己拉着凌越直接扑向蛇窝的视觉刺激,令无邪紧张到了极点。 万一他猜错了,他不仅自己会死,还会害死凌越! 好在,无邪确实赌赢了! 到了青铜棺边上,那些隐形触手也不知道是惧怕什么,还是这里到了它的攻击范围之外。 哪怕它又发出阵阵怪叫,触手却没能再缠上两人。 无邪和凌越却没有因此放松警惕。 “这东西都不知道在下面多久了,房间并不大,按照刚才它拖我们的甩动范围,绝对不是覆盖不到这个角落!”凌越在脑子里勾画了一下之前这东西的攻击范围,笃定道。 无邪顿感牙疼,“我怎么感觉我们下来正好就是羊入虎口了?” 凌越冷不丁想到王胖子曾吐槽的无邪专属邪门儿,后背忽的一冷,陡然生出不祥的预感。 她迟疑地看了无邪一眼,心说应该不至于吧。 无邪已经翻进了青铜棺里,开始对黑瞎子使出呐喊神功。 “瞎子,快醒醒,再不醒你藏在房间里地板下的小金库就要被耗子偷光了!”就像试图唤醒王胖子那样,无邪二话不说,就对着黑瞎子脸上啪啪抽了几下。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凌越妥妥地要怀疑这两人之间有什么私人恩怨。 无邪又是拍脸又是拎着衣襟摇晃,连续输出几分钟,黑瞎子都没动静。 他就知道事情坏了:连小金库没了都喊不醒他,看来瞎子情况很糟糕! 无邪抬头看向凌越,正想问她,刚才给胖子扎的那种针还能不能再来一套。 却不想一抬头的功夫,凌越就忽然脸色大变,仓促间连连后退数步,身子贴着青铜棺头部的墙上,抬脚就怼着他脑袋踢了过来! 这一脚的力度,即便不带着内力,无邪都怀疑自己脖子得被踢断大半截儿。 但因为对凌越的信任,无邪身体快过意识,保持了纹丝不动的姿态。 任由这一脚带起的风从他额头上擦过去! 砰——! 不等无邪反应,几乎是全力踢出一脚的下一秒,凌越就已经伸手揪住无邪的衣领子,奋力一扯! 无邪就不受控制地整个人撞了过去,把凌越撞到了墙上。 被无邪和墙壁夹在了中间,成为了承受冲力的人肉缓冲带,凌越闷哼一声。 却顾不上说话,一把将无邪推到旁边,自己也闪身躲开。 两人中间的墙壁上登时被一把寒光闪烁的刀劈出了一道火花! 无邪此时才有功夫看过去,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眼前,居然又出现了一个他! 两个无邪四目相对间,“无邪”对着无邪露出一抹邪恶的冷笑。 而后手中的大白狗腿刀挽了个刀花,又闪身朝他劈了过来! 虽然搞不懂到底怎么回事,但无邪还是第一时间迎了上去。 两个无邪不管是长相还是身手,竟是完全一样! 就连两人的刀也是一样的! 最先发现“无邪”的是凌越,并且凌越还一脚将他踢飞了出去,所以无邪排除掉这个自己是幻觉…… 就在无邪边应付另一个自己,一边思考到底怎么回事时,他对面的那家伙忽然表情一变,故意露出个破绽,叫他一脚将人踹了出去。 “无邪”顺势滚到凌越旁边,一手架起大白狗腿刀,一手去拉凌越,喘着气说到:“这里不对劲,我们先想办法出去!” 无邪瞳孔骤缩,这家伙是要假装成自己,骗凌越! 刚才两人缠斗时少不得在地上翻滚,期间肯定会有脱离凌越视线的时候。 凌越似乎也确实被骗到了,应了一声“好!” 在无邪急着冲上去要阻挡时,凌越竟想也不想就将地上滚落的手电筒当作暗器踢向了他。 一切说来话长,行来却不过几个呼吸之间。 眼看凌越拉住“无邪”的手就要带着他离开,而这边的无邪也被裹挟着劲风的手电筒…… 无邪:嗯? 就在无邪被手电筒不轻不重地砸了一下,顺手接住它的同时。 不远处,凌越拉住“无邪”手之后,却并没有如“无邪”所愿,真的带着他离开这里。 而是左手化掌为爪,右手紧随其后,如灵蛇绕柱,至“无邪”脖颈处时双掌背向交错。 凌越整个人以“无邪”为支撑轴,一个凌空侧翻,直接搅断了他的脖颈! 这东西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只是断了他的脖子,凌越还不放心。 滚落在地后抽出匕首朝着他头顶死穴处又是捅了一刀,这才谨慎地撤开彼此的距离。 从接到手电筒的瞬间就明白凌越根本没被骗到的无邪,这会儿也走了过来。 说实话,以这样的视角亲眼目睹自己被凌越杀死,感觉不算特别好。 但无邪觉得凌越不至于真这么对自己。 毕竟要杀他,根本费不了这么大的力气。 因此也就是别扭了一下,无邪很快就将注意力集中在耷拉着脖子躺在地上的“无邪”身上。 这东西头顶被开了瓢,流出来的却不是血,而是一种黑灰色的液体。 偏偏“无邪”还没死,而是睁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凌越,嘴唇开合几下,像是在对凌越说着什么。 凌越本是警惕地盯着他,在他无声说话的时候,忽然感觉眉心一痛,一阵眩晕感袭来。 身边有人扶了她一把,凌越以为是无邪,却不想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哟~凌老板也着了那鬼东西的道啦?” 凌越猛然睁开眼睛,撇过去的视线余光中看到了一身黑皮衣。 然后等她彻底转过去了视线,再定睛一看,出现在凌越眼中的,却是无邪担忧疑惑的脸。 他温润的嗓音有些干哑,脸上眼里掩饰不住的担心紧张:“凌越,你怎么了?是哪里受伤了吗?” 转换太快的视野让凌越怔愣了一下,很快,她感受到腰间有一阵突兀的滚烫灼热。 凌越低头,看向了那阵灼热的位置。 那是,她一直没有离身的腰包。 包里那枚自穿越世界以来,就一直没有动静的白玺,在发烫? 第119章 黑瞎子挨打 凌越因为一个眩晕,出现了视觉转换,也隐约明白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无邪的视角,就是凌越身体摇晃了一下,然后神色就变得有些奇怪。 “无邪,刚才我看见黑眼镜了。”凌越手按在腰包上,轻声说到,视线转向依旧躺在地上的“无邪”。 就在凌越摆脱意识控制的同时,地上的“无邪”也开始像块油脂一样化掉,留在原地的是一团蠕动的黑灰色液体。 无邪听到凌越的话,疑惑地回头看了眼青铜棺里躺着的黑瞎子,迟疑道:“怎么看见的?” 凌越简单说了一下自己刚才的短暂经历,并说:“我大概有办法叫醒黑眼镜了。” 刚才显然是“无邪”用某种未知的方式,把她的意识拖入了另一个空间。 就像当初在古潼京听到葬歌时那样。 只是因为她身上有白玺,进去之后凌越的意识又被拉回了现实。 所以才只是被黑瞎子扶了一下,又听到他的说话声,转眼看见的却是无邪。 凌越犹豫了一瞬,还是拉开腰包,将用布包裹着保管的白玺拿了出来,“我去试试。” 看能不能用白玺,将黑瞎子的意识从那个未知空间拉出来。 那团黑灰色液体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蠕动着绕开凌越,悄悄往青铜棺下面钻。 无邪看了凌越手上的东西一眼,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既然凌越有了想法,自然要试一试。 就在他抬脚要跟上去时,腰上忽然一紧。 无邪一惊,反手要去劈砍,却被早有准备的隐形触手抢先一步缠住了他的双手。 无邪喊了一声:“凌越!” 看来那黑灰色的液体露出颓势,这看不见的触手就又蹿出来了! 不等他提醒凌越更多线索,无邪整个人就被铺天盖地的触手卷了个彻底。 可见这鬼东西刚才虽然安静了,却是在蓄势待发! 听见无邪的喊声,凌越倏然回头,看见无邪被看不见的东西卷到了天花板上。 同时,天花板上始终违背常理地漂浮在空中的那层“池水”中间,居然裂开了一道口。 那是什么?! 在那道口裂开后,一直无法被看见的触手怪也终于显露了身形。 那是一只白皮子(水母,古民间称白皮子)模样的半透明生物,没有头和五官,整个躯体就像粘稠的水泡黏在房间的天花板上墙壁角落。 除了天花板上保留的那层水一样的身体部分,其他部位都是一条条柳枝一般垂落游走的触手。 整体造型,如一顶巨大的垂丝帷帽。 难怪之前没有急着把他们往嘴里塞,原来是一张嘴就会暴露身形。 现在它是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亦或是饿急了眼,逮住一个就想先塞进嘴里再说吗? 眼看无邪没被塞进嘴里吃掉,就要先被捂死了,凌越不敢耽误,握着匕首踩着它伸来的触手一路疾跑跳跃,单凭双腿的弹跳力,直取裹缠着无邪脑袋的触手。 一划即断! 显露身形后,白皮子的触手也更加脆弱。 凌越见此,越发大胆,连卷向自己的触手都懒得管,直到把无邪从半透明“水晶果冻”里拨出来。 挣开束缚后的无邪却没有急着脱身,而是双手抱住凌越,奋力往旁边一扑! “唧——!” 白皮子张开的嘴被人劈了条口子,不算大,对它造成的伤害却明显很严重。 因为被无邪面朝下的扑到了地上,凌越恰好看见刚才从背后偷袭她的究竟是什么。 竟是之前一直在青铜棺里沉睡的黑瞎子! 还在空中的时候,无邪又被黑瞎子猛踹了一脚背心,之前就被王胖子丢炸药震出来的内伤让他伤上加伤,登时一口血吐了出来。 眼看黑瞎子手持黑金短刀又攻了上来,凌越将无邪推到青铜棺旁,自己以仰躺在地的姿势右手在身后地上一撑,腰腹发力,双腿呈剪刀腿侧绞黑瞎子后腿膝关节。 黑瞎子双足呈向前发力的前后弓步,重心力本就在前腿。 后腿忽遭袭绞,被迫跪地弯曲,持刀的右手翻转间,短刀以后旋刺的招式再度攻来。 凌越早有防备,顺力乌龙绞柱起身,接背身后踢,将黑瞎子踢得后退两步方才站稳。 然而凌越一个三百六十度旋风踹紧随其后,一脚蹬在他胸口处。 这次黑瞎子却未再后退,反而硬顶了这一下,单手扣住凌越那条腿,转身三百六十抡转。 无邪眼看两人打斗速度奇快,忽见凌越仿佛失了身体的控制,心下焦急,转眼看见不远处掉在地上被绢帕包裹着的东西。 那是凌越为了救他,临时放在青铜棺的棺沿上,不知何时被扫落在地。 想到凌越当时说的话,再联系对方拿出来这个东西,无邪立刻意识到,要弄醒黑瞎子,或许需要这东西! 只是该怎么用呢? 无邪捂着胸口又吐出一口血,忍痛滚了过去,把东西抱在怀里,一边拆开上面的绢帕,一边关注凌越那边的动静。 被抓住了腿,整个人被黑瞎子抡了半个圆,凌越却不慌张,而是曲颈抱头收紧核心力,另一条腿蓄力蹬踹对方手臂,迫使黑瞎子松了手。 黑瞎子身手确实不错,站稳身形后又是反手握短刀,压过来一招横削,迫使凌越一时无法起身。 然而凌越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双臂错手格挡的同时,左手贴着黑瞎子右手一个鹰爪擒穴,成功卸了他手中的短刀。 同时右手蓄力往他侧脖颈呈手刀状一劈! 黑瞎子左手呈肘击狠狠向下一击,撞在了凌越柔软的腹部! 凌越没想到现在他的状态居然砍不晕,错失一招,硬生生受了这一肘击,一口气险些泻了出来。 好在虽然出乎意料,凌越跟人过招的经验却极其丰富。 正要脱身,忽见无邪出现在黑瞎子身后,手里还攥着白玺。 凌越瞬间改变主意,双手缠住黑瞎子双臂,将他短暂挟制住。 同时,无邪也抄起白玺,以拍板砖的气势猛地砸在了黑瞎子后脑勺上。 “呃——!”黑瞎子闷哼一声,墨镜下原本被黑色占据的眼球剧烈震动了几息,然后黑色如烟雾消散。 同时,一团凌越和无邪都格外眼熟的黑灰色液体从黑瞎子身上钻了出来。 明明没有实体,却叫人无端看出了几分灰溜溜的狼狈。 这次可没人敢在小瞧了它。 眼见这枚白玺有用,无邪二话不说又追上去一把将黑灰色液体一顿砸。 每砸一次,黑灰色液体就会缩小一大团。 很快,还不等黑灰色液体再次钻进青铜棺里,最后一小团也被无邪用白玺压在了下面。 凌越想起还笼罩着整个房间的白皮子,有心想喊无邪悠着点儿。 可黑灰色液体也不能真放走,万一再寻机往她身上一钻。 凌越不确定这玩意儿懂不懂放开她压在丹田里的内力。 若是懂,放开了内力的她被黑灰色液体操控着,恐怕无邪黑瞎子张鈤山王胖子四个人扎成一捆,都不够她削的。 算了,白皮子好歹还能勉强对付,这玩意儿就实在太诡异了! 果然,在最后一团黑灰色液体被无邪用白玺砸了个烟消云散后,之前还安静如鸡的白皮子顿时激动坏了。 蠕动着身体,触手挥舞得跟二月春风里的柳条一样。 它甚至还在动手前闭上了嘴! 黑瞎子就感觉意识再度清醒过来,他就被凌越挟制着双臂,胸口和脖颈痛得要命,后脑勺上也一阵一阵的痛。 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砸了! 不等黑瞎子顺口对躺在自己身下的凌越说句调侃的话,凌越就一巴掌将他拍开,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后,拽着无邪,喊了一声“跑!” 就不管不顾往之前下来的“水池口”方向跑了。 黑瞎子刚捡起黑金短刀,看见两人撒腿就跑,也意识到不对劲。 不过他还是跑回了青铜棺,弯腰一把抓起里面那块铜钱大小的黑曜石,不等他起身,腰、腿、手臂,甚至脖子上都被什么东西死死缠住。 黑瞎子骂了一句:“靠!” 明白凌越和无邪为什么跑那么快了! 第120章 捅了虫窝 看不见那玩意儿,黑瞎子只能凭感觉挥刀。 好在这东西似乎顾忌他手里的黑曜石,黑瞎子发现这一点后,立刻“挟天子以令诸侯”,哪里被缠住就把黑曜石怼过去。 哎~还真好使嘿! 然而很快,那东西就发了狠,拼着受伤都要来卷黑瞎子。 一见尚方宝石不管用了,黑瞎子只能夺命狂奔。 因为水池大小有限,张鈤山和王胖子在上面什么都看不见,声音也完全被那层奇怪的水屏蔽了。 直到看见凌越和无邪往出口这里跑,才明白两人在下面遇到了危险。 再看凌越长发凌乱,手臂上脸上都有擦伤,无邪也跑几步就要吐口血,两人都那么狼狈。 张鈤山和王胖子哪里坐得住? 当即张鈤山让王胖子在上面做接应,自己跳了下去,想要接应二人。 可看见跳进来的张鈤山,凌越和无邪都同频无语了。 已知房间里就是白皮子的肚子下面,他们跳下来时穿过的“水层”还疑似人家大脑门儿的一部分。 所以张鈤山跳下来,等于多了一个主动跳进白皮子嘴边的食物。 无邪都顾不上吐血了,赶紧喊:“快上去!” 张鈤山不明所以,依旧迎了上去,很快就被几条看不见的触手缠住了腿脚,这才明白怎么回事。 想到之前在水池边划破手掌的事,张鈤山果断给自己再来了一刀。 麒麟血落在看不见的触手上,就像浓硫酸,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唧——! 白皮子惨叫一声,像是疼得害怕了,张大了嘴,露出了半透明的身躯,触手都蜷缩了起来。 凌越惊疑不定地瞥了一眼地上的血,不太明白张鈤山的血有什么特别的。 难道他们张家除了是挖坟世家,祖上还有什么降妖伏魔的特殊血脉? 这就是他们长寿的原因? 胡思乱想的功夫,黑瞎子就蹿了出来。 张鈤山殿后,王胖子在上面拽着绳子,四人就这样有惊无险地爬了上去。 凌越不太明白是不是每一次探险故事都要伴随着崩塌和震动。 他们五个人刚成功集合没两分钟,地面忽然剧烈震动起来,伴随着头顶洞穴的晃动坍塌。 想到八环阵里那一个个密密麻麻的石笋虫巢,凌越脸色骤变,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濒临丧失理智的边缘了。 “无邪!”事后凌越回想起来,也无法理解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喊无邪,但她就是喊出来了。 “快走!”无邪知道她怕什么,也想起了这样的坍塌和晃动,恐怕八环阵里石笋中的蛇蝠和泥蜂幼虫都要被惊醒。 更糟糕一点,说不定地上得铺满厚厚一层,而他们还必须淌着“虫河”穿越八环阵…… 无邪拉着凌越的手就往外跑,张鈤山下意识紧随其后。 王胖子都被他们三个人的架势整懵了,“不是,天真,你还吐血呢!” 黑瞎子和王胖子下来的时候走的就是超级vip尸道,根本不知道八环阵的事,也没机会知道他们最初进来的洞穴里那些悬挂在头顶的石笋里另有关窍。 不过无邪和凌越都这么玩儿命地跑了,还能怎么着? 跟着跑呗! 剧烈的晃动果然造成了洞穴里石笋如冰雹一样不断往下掉! 被惊醒的蛇蝠睁开了一双双蛇一样的金色竖瞳。 在凌越他们没出现的时候,它们飞上飞下不断啄吃着被震碎了巢穴,无处躲藏只能尽快蜕变成长的泥蜂幼虫。 当凌越他们出现后,这些蛇蝠就全都将饥渴的目光落到了几人身上。 王胖子一看,忍不住惊叫出声:“这他爹的是什么玩意儿!哎哟我去,地上一踩全是暴浆的声儿!” 本来就在努力忽略铺了满地,还不停蠕动翻滚的白色虫子的凌越一听,差点破功。 无邪连忙呵斥王胖子:“就你能!还写上描述小作文了?赶紧跑吧!” 也不怕人家蛇蝠看你最胖,就指着拿你当主菜! 一开始王胖子还不拿什么蛇蝠不蛇蝠的当回事,不就一猕猴桃那么大点的小玩意儿嘛,怕个球,胖爷他一巴掌能呼死一群! 然而伴随着无邪的一声“挡住口鼻,蛇蝠身上有毒鳞粉!” 王胖子忙不迭找出防毒面具,还瓮声瓮气嘀咕一声:“有毒?不早说!”两条腿倒腾得是越发快了。 或许一开始张鈤山还没察觉凌越的不对劲, 但是在跑出去几个洞穴后,她过分苍白的脸色,以及红了的眼眶,让张鈤山隐约明白过来。 再看无邪总是护着她不让砸落的虫巢掉到她身上,张鈤山抿唇,脱下外套丢给了无邪。 在无邪看过来时,张鈤山说了句:“给她撑着!” 就这样,凌越用最大的忍耐力克制着自己暴走的冲动,极力压制着内力。 将众人带出最后一个洞穴后,终于再也按捺不住,放开内力,单手搂着无邪的腰,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出了甬道,跃上了井口,又从满是壁画的地宫蹿进了狭窄的通道。 留守在下面等待接应的几个伙计只感觉眼前一花,一阵风刮过。 伙计a挠头:“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跑过去了?” 伙计b无语:“我看你是打瞌睡做梦了吧!怎么可能有东西的速度那么快?” 伙计c皱眉:“糟糕,会不会是下面的什么怪物跑出去了?!” …… 无邪感觉这次凌越是真的发挥出了超级人类才能拥有的极限速度,全程他都无法看清任何东西,视线里所有东西都被拉成了不同颜色的线条。 直到最后一个腾空跳跃,无邪双脚落地的瞬间,都有种七魂六魄还没能跟上肉体速度的恍惚感。 缓了缓神,无邪转头去找凌越,却发现凌越已经消失不见了。 想到凌越连崩溃跑路都没忘带上他,无邪抬手揉了揉被风刮得站起来的刘海,抬脚准备往营地那边走。 刚迈出去一步,无邪腿一软,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 这一幕正好被无聊了跑出帐篷朝这边张望的黎蔟发现,黎蔟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笑得特别大声,一边笑一边跑了过来:“无邪,你演什么戏呢?要我说一句爱卿平身吗?” 嘲笑完了无邪,黎蔟又开始找凌越:“怎么就你一个人上来?凌越他们呢?” 无邪叹了口气,干脆就在地上坐下了,顺便还能查看一下凌越有没有留下脚印,能看出她到底往哪个方向跑了。 别是一跑就不回来了。 无邪不吭声,黎蔟嘲笑他的兴致都没了,干脆也在地上坐下,用脚踢了踢他:“喂,无邪,你倒是说句话呗。” 无邪拍开他不安分的脚:“我能说什么?你想我说点什么?找凌越啊?巧了不是,我也正找着呢!” 黎蔟疑惑不解,“你们不是一起下去的吗?” 又看见无邪满身都是奇怪的虫子,看起来别提多埋汰了,顿时“咦——”了一声,“你身上怎么弄成这样啊!你们在下面捅了虫窝了?” 无邪抬眸,对着黎蔟不怀好意地一笑:“想知道啊?问凌越去!” 保管这小子一说出“虫窝”二字,就得被凌越丢出八百米远。 说完,无邪也缓过来了,站起身去找王萌。 现在他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凌越出来后就丢下他,一个人跑了。 无邪想了想,特别真诚地在心里对凌越说了句:感谢她在跑出来的过程中对他的不撒手之恩! 再一想胖子他们还在下面自己慢慢跑慢慢爬,自己马上就可以洗个热水澡,再浑身干爽地吃顿饭,无邪就忍不住露出一抹笑。 王萌见老板一身狼狈的回来,笑着笑着,还忽然吐了一口血,顿时吓呆了:“老板,你、你没事吧?” 不会是伤到脑子了吧! 第121章 白玺【礼物加更】 汪家的养尸洞又被安排了很多炸药,里里外外炸了个透。 直到养尸洞都被填平了,凌越才回了营地,找无邪要吃的。 “还给你留着饭,要不要吃?”无邪问她。 到现在看见任何白胖的东西,凌越都要想到那虫海的脚感和视觉冲击,立刻摇头:“不,要压缩饼干。” 白色的米粒也不行! 无邪早有准备,拿出来的却不是压缩饼干,而是一大袋零食。 他从王萌那里搜刮来的。 零食虽然没有饭菜管饱有营养,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现在能让凌越好好吃下去的食物,就是好食物。 看见零食里都没有白色的东西,凌越松了口气,在无邪给她拉过来的折叠椅上坐下,低头乖乖吃东西。 无邪就坐在旁边陪着她,等她吃了一会儿,才开口询问:“你那枚白色的玉玺,是从哪里来的?” 当时揭开绢帕,无邪就被那枚白玺的模样惊住了。 若不是情况太紧迫,不允许他仔细研究,无邪定然是要好好拿它和自己手里那枚鬼玺对比一番。 因为二者实在是太像了! 鬼玺的造型非常独特,整体呈麒麟踏鬼的形状。 而麒麟又是由无数小鬼组成,身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鳞片,看起来又好似蛇缠绕起来的样子。 从不同角度去看,麒麟的造型又会变成无数条龙鱼的模样,因此又被称为鬼钮龙鱼玉玺。 除此之外,鬼玺上还有三处纹路不对,少了三只鬼脑袋,那代表着鬼玺还需要三枚鬼头戒指配套才算完整。 到目前为止,无邪手里已经有了一枚当年和车总一起下银川蛇矿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车总喝酒催吐肚子里的蛇卵时无意中吐出来的。 上面有一层薄薄的琥珀样式的保护层,目前无邪还没来得及研究如何将之破开,取出完整的鬼头戒。 不过无邪曾为了用这枚戒指来钓汪家人,找人仿造过,对这枚戒指的细节都知之甚详。 只不知,凌越手里这枚白色鬼玺,是否也有那样的缺口。 同时,无邪也反应过来,这枚白色鬼玺应该就是之前初遇时,凌越就从不离身的布袋里装着的东西。 黎蔟也曾无意中提起过那里面装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只是那时候他心思在别处,一时没有注意到。 现在的无邪是不愿意去怀疑凌越的,可如果她手里从头到尾就有这样一枚白玉鬼玺,那她最初的目的,是不是根本就不是古潼京,而是青铜门? 无邪忽然提起白玺,凌越吃东西的动作一顿。 她抬眸,看向他的眼神,已经不再像之前在洞穴里那样,带着潜意识的亲近和依赖。 而是仿佛回到了最初相遇时那样。 带着审视和警惕,仿佛只要他表现出什么异样,此前的一切感情就会像初冬时还未冻结实的冰层那样,触之即碎。 这让无邪心里越发难受。 犹豫再三,无邪还是主动解释:“你那枚白色玉玺,除了颜色,其他的都和我知道的一枚鬼玺一模一样,所以我才想问问你。” 凌越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定他没有对白玺生出窥探觊觎,这才垂眸。 斟酌片刻,她才说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其他人都称它为白玺。传说,白玺由一块天外奇玉雕琢而成,得到它的人,可以来往仙凡两界。” 这种传说,根本没有人把它当成真的。 凌越之所以会去敌国皇宫盗取它,也是…… 凌越皱眉,瞳孔有瞬间的涣散,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 一直关注着她的无邪忍不住伸手触碰她手臂,发现她没有抵触,便又轻轻捏了捏她肩膀:“凌越,你怎么了?” 看起来似乎不太对劲。 凌越瞳孔重新聚焦,她有点恍惚,手上的东西掉了才回过神来,皱着眉摇了摇头:“没事。” 看起来却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无邪反复回想刚才她出现异常的前后,是因为她说起了白玺? 凌越其实也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她原本是想寻机从无邪这里套话,可忽然就感觉很累。 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体,都疲倦到了极点。 仿佛在刚才的某个瞬间,透支了她所有的精神和体力。 凌越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对无邪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休息了。” 掀开帐篷的门帘就走了。 无邪不放心,跟了出去。 所幸凌越的帐篷离这里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 然而只是短短的几步路,凌越都走得困乏极了,仿佛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在无邪要来扶她的时候,凌越也没有再拒绝,而是顺着他的力道直接歪头靠在了他肩膀上,闭上眼睛跟着他走。 她实在是太累了,连每一次呼吸都感到费力。 等到把凌越安顿好,看着她沉沉的睡颜,无邪的眉头皱得更紧。 盯着她疲惫的脸看了一会儿,无邪又给她整理了一下被子,这才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没有回自己的帐篷,无邪抬头看着露出稀疏星子的夜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双手揣进外套衣兜里,决定在营地里转转。 没走多久,就在之前凌越看天发呆的营地边缘小树林前,遇到了抬头看着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张鈤山。 或许他想要独处? 代入自己现在的心情,无邪觉得对方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于是转身准备换个方向。 张鈤山却回头叫住了他:“聊聊?” 无邪想了想,走了过去:“聊什么?” 张鈤山短促地笑了一声,分不清情绪:“你对凌越,了解多少?” 无邪能感觉到,张鈤山似乎对凌越有些特别。 说不清到底是男女之情,还是别的。 无邪想了想,自嘲的笑了笑,坦诚得有些伤感:“我不确定。” 如果是在谈及鬼玺之前,被人问到这个问题,无邪会因为凌越渐渐表露的亲近和信赖,而生出盲目自信,对此有另一番回答。 可想到当时凌越看向他的戒备审视的眼神,无邪没办法说出其他答案。 张鈤山没有回头看他,依旧抬头看着夜空,良久,吐出一口气。 在略微有点寒冷的夜色中,这口气化作了淡淡的白雾,很快消失在空气里。 “我之前,真的以为她是张家人。”张鈤山开口,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复杂,“她告诉我,她在某一天忽然在一条巷子里醒来,发现自己忘记了过去的一切,脑子里只有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 那时候他几乎立刻笃定了她这种情况是张家人的天授。 然而这次下养尸洞,张鈤山发现蛇蝠和半透明的水母生物会害怕他的麒麟血,对凌越身上带血的伤口却毫无反应。 他站在这里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 在将凌越从“张家遗珠”这个身份里挪出来后,张鈤山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一个才二十多岁的小丫头片子从头骗到了尾。 更让张鈤山生气的是,明明知道她在骗自己,自己却依旧无法生她的气。 甚至站在这里一个多小时,他的脑子里居然渐渐生出了一个想法:她那么努力地想要寻求线索,在他遇到危险时也那么奋不顾身,只是一点小小的欺骗而已,她又没有做什么坏事…… 而且她也从来没有说自己是张家人,只是自己先入为主,单方面认定她的身份。 所以,说不定她其实根本没骗他呢? 反应过来自己的脑子究竟都想了些什么,张鈤山更气了! 第122章 谈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晚上特别适合谈心。 无邪在张鈤山那里听了一耳朵凌越编的不知几分真几分假的“来历”,沿着营地边转悠着独自想着心事,不确定走了多久,忽听发小叫他:“无邪,你怎么还没休息?” 无邪一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也正转身看着他的解雨辰。 视线对上的时候,解雨辰脸上露出一抹放松的浅笑。 这些年,为了他针对汪家的计划,小花也付出了很多。无邪也笑了笑,走了过去:“你不是也没睡吗?” 解雨辰抬头看了眼星星,说:“疏星冻霜空,流月湿林薄。” 无邪沉淀了心事,接了下半句:“虚馆人不眠,时闻一叶落。倒是跟咱们现在的情景挺贴切的。” 解雨辰摇头,却没说是否定还是肯定,只是收敛了心绪,转而问无邪:“有心事?” 无邪笑了一声,低头用脚踢地上的杂草,片刻后抬头看解雨辰:“听张副官说,你上次假死的时候受了很严重的伤,现在怎么样?有没有留下后遗症?” 解雨辰想到了凌越收钱后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语气里带着点调侃:“凌小姐的本事,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却没继续细说,“放心,我感觉假死重伤后,身体比以前更好了。” 无邪心里有一点异样,但转瞬就被真心的喜悦填满:“她给你用了治愈旧伤暗疾的药?上次我问她,她还不乐意说。怎么样,她给你吃的药是什么味道的?是不是很难吃?” 谁知解雨辰却诧异了:“难吃?不会,凌小姐做的药膳很好吃。” 为了让无邪更容易理解,他还做了个对比:“比起新月饭店的药膳更胜一筹。” 凌越的药膳追求的是返璞归真,将食材的药效完全激发出来,味道搭配也是圆润通达。 无邪愣住了。 要不是看出来解雨辰是认真的,无邪都要以为他是在骗自己。 “不是,那她给我吃的药,怎么能那么、那么…一言难尽?”想到在喇嘛庙里吃药的那几天,无邪现在依旧有种灵魂出窍的抗拒感。 看见他这副模样,解雨辰忍俊不禁,“或许是不同的药方,不同的药效,味道自然也不同吧。” 两人就着各自吃过的凌越特制药交流了几句“吃后感”,氛围就轻松了起来。 这时候解雨辰才又问无邪:“还是不想说说你的心事吗?” 无邪脸上的笑渐渐淡了下来,他抬头看着寒星点点的夜空。 叹了口气,神色有些落寂:“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心事,只是有很多迷茫和困惑。” 解雨辰没出声,安静地陪着他。 “第一眼看见凌越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与众不同的,和我,甚至我们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无邪声音很轻,像是害怕惊醒什么。 又或者是陷入了回忆,“那时候我还在吓唬黎蔟那小屁孩儿,刚说完,隔着老远她就回头看了过来,眼神里全是看见坏人的警惕……” 他说得并不连贯,断断续续,零零碎碎,有好笑的就笑,有疑惑的就皱眉。 解雨辰只是安静地听着,仿佛也看见了那时候的凌越。 他忽然有点遗憾,遗憾那是自己不在沙漠里,若是最初遇见凌越的是自己…… 身边,无邪说完了古潼京的临时合作,说了墨脱喇嘛庙屋顶上那场雪,也说了养尸洞里她害怕虫时喊了他的名字。 最终,这些随着凌越而起的情绪,却又重新归入迷茫:“我只是不确定,在她心里,我的分量有多重?” 无邪轻嘲地扯了扯嘴角,回头看了解雨辰一眼:“或许我对她来说,其实就是个有点用的路人甲。” 从头到尾他都没真的靠近过她的心,人家只是漫不经心给他一点甜头,他就晕晕乎乎,掂量不清自己的分量了。 解雨辰垂眸,缓缓压下心中不该有的那点对无邪的羡慕和嫉妒。 等到确认自己足够心平气和了,解雨辰才开口道:“你说她的行事总带着目的,世间芸芸众生,谁没有自己想要的,想做的,该要的,该做的。你总想知道你在她心里的分量,其实是希望她把你看得她要找的要做的事更重吧?” 无邪顺着他的话反思,似乎确实如此。 解雨辰继续说:“可是你呢?在计划完成之前,你会把她看得比计划更重吗?你心里更重视的,不是也有很多人,很多事吗?” 无邪低头,无言以对。 解雨辰看着他,终究还是忍不住,轻声说:“无邪,你真让人嫉妒。” 无邪诧异抬眸看他,解雨辰却是淡淡一笑,没有过多解释。 而是转身看向营地里留着的几盏灯火,“我们这样的人,谁能只为了男女情爱而活?你不用苛待自己,也不必强求他人,该是属于你的,兜兜转转总会回到你身边。不该是你的,强求也怕人心易变,物是人非。” 最后一句,是对无邪说的,也是对他自己说的。 解雨辰结束了这场谈心:“好了,时间不早了,好不容易一切都结束了,还不快转换一下心情。回头去接小哥的时候,别沧桑到小哥都不认识你了。” 无邪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看着解雨辰抬脚离开的背影。 等解雨辰走出去几米远时,无邪忽然在身后问他:“小花,你对凌越…… ” 解雨辰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离开的脚步没有停顿。 也不知道挥手是在对无邪说再见,还是在否认无邪的猜测。 又或者是:这个话题,无需多说。 凌越那样的人,谁遇到了会不为之心动? 哪怕明知道她前进的脚步永远不会为你停留,她目视前方的视线也永远不会为你低垂,她也终将奔赴你永远也无法抵达的远方。 可只因曾经短暂的相遇,相交,一颗心就不再属于自己。 她很好,就是因为太好了,美好到虚幻。 让他向往着,却又不敢靠近。 因为他配不上这样的美好。 无邪站在原地,前面是笼罩着橘黄色暖光的营地,背后是浸染着深夜寒凉的树林。 他想了很多,想三叔,想九门,想青铜门,想鬼玺,想小哥。 想曾经,想现在,也想将来。 他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因为想完了脑子里还是空的,空得他心慌。 ‘不该是我的,强求也怕人心易变,物是人非?’ 可谁能说自己永远不会改变?只要改变是好的,不悔的,值得的。 无邪对自己说:不求,怎么知道不该是我的? 哪怕最后依旧没求到,至少老了再回想起来,也不至于留下更多遗憾。 第123章 你该回家了 第二天一大早,黎蔟就不敢置信地追着无邪大喊:“你让我一个人回京城?不是,你之前不是说了要来接我回家的吗?” 黑瞎子吊儿郎当地在旁边嘴贱:“他现在要急着去接另一个人回家,不要你咯~” 黎蔟对黑瞎子翻了个白眼:“小哥嘛,我还能不知道?我也要去!” 无邪冷酷无情地否决:“不,还有几天就开学了,你去不了。” 黎蔟不敢置信:“之前害我请了一个学期假的是不是你?现在你跟我说让我赶紧回去上学?无邪,你还是不是人啊!” 恰好凌越背着个包从帐篷里出来,黎蔟赶紧跑过去,控诉无邪的不当人行为。 谁知凌越却把一个资料袋塞到他怀里,对他说:“正好,回去后你把这个转交给梁弯,就说这是我之前承诺过她的答案。” 黎蔟表情一垮:“凌越,你也要跟着他们去接那个什么小哥吗?” 凌越笑了笑,摸了摸他蓬松的头发:“乖,回去后好好上学,你长得这么俊,不做文化人可惜了。” 本来还有些郁闷的黎蔟一听,耳朵就又红了。 他抬眸看着凌越,眼神亮闪闪的:“凌越,原来你喜欢有文化的人啊?” 凌越歪头想了想,微微颔首。 曾经被郡主问及时,她确实说以后要找个有学问、性子好的书生。 但也只是随意一说。 得了肯定的答复,黎蔟心情略微好了一点,他想起自己给凌越准备的礼物,当即拽着人:“凌越,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你肯定会喜欢,跟我来!” 这会儿整个营地都在收拾,准备离开这里。 黎蔟拉着凌越,穿过忙碌走动的伙计,绕过正在被拆卸的营帐,来到他住的那个帐篷。 进了帐篷,黎蔟撒开手,跑去翻自己的包,然后拿出一个盒子,献宝似的捧到凌越面前,对她说:“你猜这是什么?” 凌越看他兴致勃勃,也不扫兴,摇头好奇问:“是什么?” 黎蔟一副“就知道”的表情,打开盒子,露出里面一根被精心保存的针剂:“你知道吧,之前汪家在古潼京费尽心思想要找一条储存着他们先祖记忆的黑毛蛇,之后又跑去边境挖了个被你们提前炸塌了的地宫,好不容易才找到了。” 他拿出这支注射药剂,眉眼间全是得意:“这就是他们从那条蛇身上取出来的蛇毒。我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你肯定会想知道里面藏着的秘密,等我读取了费洛蒙,就可以告诉你了。” 他眉眼飞扬,眼神闪烁着热烈的光,注视着凌越:“凌越,你喜欢这个礼物吗?” 凌越几乎要被他单纯热烈的期待灼伤了眼,眸光闪烁,别开了视线去看这支注射药剂:“你,什么时候去拿的?” 黎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无邪带着人攻进来的那天啊!我出来后就第一时间跑去主楼找它,还真被我找到了!” 难怪那时候他出现在主楼汪先生的办公室,还差点被汪灿的机枪打成筛子。 他又问:“凌越,你还没说你喜不喜欢呢,要不然我现在就读取里面的记忆告诉你?” 黎蔟犹豫了一下,还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你得去外面等一下,我读记忆的时候,不太适合观看。” 读取黑毛蛇的费洛蒙,其实就是把毒液吸入鼻腔。 凌越没有亲眼看见过,但中了蛇毒后痛苦死去的人她却见过不少。 无邪因为大量吸食费洛蒙造成的身体损伤,她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在汪家,黎蔟必然已经被汪家人逼迫着吸食过很多次毒液了。 这样痛苦的折磨,黎蔟却那么自然又期待地将之当成她会喜欢的礼物。 凌越垂眸,睫毛扇动了数次,方才抬眸对他笑了笑:“我很喜欢,谢谢你,黎蔟。” 黎蔟一本满足地笑弯了眼睛,单纯又可爱:“那我……” 凌越打断了他的话,直接把这支注射药剂拿到了手里,重新装回小盒子:“我有别的办法知道里面蕴藏的记忆。” 对此,黎蔟是相信的,毕竟在他心目中,凌越既神秘又强大。 而且她也没有理由骗他。 “凌越,”黎蔟轻轻喊她的名字,似乎是想说什么,耳朵上的红晕开始往脸颊上蔓延。 凌越瞬间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 心情有些复杂,凌越在他说出口之前,深深凝望着他的眸子,而后克制地抱了抱他。 分开时,凌越还是没忍住,微微侧脸,脸颊轻轻贴了贴他的脸,在他耳畔低声说:“黎蔟,你该回家了。” 她也要回家了。 在某个瞬间,凌越确实生出了一股冲动,想要回应如此赤诚热烈的感情。 但也只是一瞬。 她不知道少年人的感情,会保持多久,以后又是否会被时光打磨得面目全非。 但凌越想,这样美好干净的东西,她会好好保管的。 看着凌越离开帐篷,黎蔟愣了愣,追了出去,却看见凌越已经快步上了一辆车。 黎蔟的心忽然慌乱起来,他忍不住大声喊她:“凌越!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在京城等你!” 无邪站在另一辆车旁,看着凌越上车的方向。 听见黎蔟的声音,无邪侧身抬眸,看向不远处那个少年。 最终,无邪收回目光,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另一边,坐在车里准备稍后直接回京城的张鈤山隔着车窗目送车队离去,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 黑瞎子在驾驶座的位置上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也看着车队离开,嘴上却说:“张副官,你说这小孩儿能等到人家回京城吗?” 张鈤山总觉得瞎子嘴里说着小孩儿,看的却是他。 收回视线,垂眸把玩着自己手腕上的二响环,张鈤山又恢复了他端爷的姿态:“你不跟着无邪去长白山,回京城做什么?” 黑瞎子勾唇一笑,也不知道笑的是什么。 他说:“瞎子回京城做点不好让人知道的私事,回头再追上去,再说了,小三爷可是让我把小孩儿送回家,给钱的那种。” 张鈤山哼笑了一声,大概意思是:无邪还有钱雇你? 又或者还有:无邪的钱你都忍心赚? 黑瞎子有时候就觉得,张家的人是不是天生就比常人多了一个语言输出系统? 一张脸怎么就那么多话呢! 无邪坐的这辆车开车的是王萌,副驾驶座上坐的是王胖子,无邪坐在后排靠左车窗的位置。 看见他上来了,王萌发动车,王胖子吊着头顶的把手回头瞅无邪:“小孩儿就这么丢了啊?你这个当爹的,啧啧啧,可真狠心啊!” 因为知道无邪的奶奶问过黎蔟,无邪到底是不是他爸。 再加上这两天都是无邪在管黎蔟的事,王胖子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要说无邪是孩儿他爹。 无邪满肚子的低落都被他给搅散了,无语地瞪他一眼:“胖子,你再瞎说,信不信等小哥出来,我让他抽你!” 王胖子可不怕:“还让小哥抽我?小哥抽谁还不一定呢!” 王萌听着老板和王胖子斗嘴,看了眼后视镜里老板特意给张麒麟留的位置,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闲唠了几句,王胖子想到什么,眨巴着眼说:“你交代的消息,都让阿越妹子知道了。你说说你,不就是鬼玺的事儿嘛,想让阿越妹子知道,还非得拐这么多弯儿!” 无邪扯了扯嘴角,压着心底的酸涩扭头看着窗外,“知道了就行,我直接跟她说,怕她不信。” 王胖子也知道这两人之间有问题。 明明昨儿阿越妹子还就带着他跑路,那时候这厮多得意啊,眼角眉梢的喜色想压都压不住。 结果一晚上的功夫,连个消息都不能直接面对面的说。 一个要从伙计那里套话,一个要让他不动声色地让伙计透话。 啜着牙花子嘶了又嘶,王胖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最后只能摇头:“就你们俩这心眼子多得,以后要是真在一起了,生的孩子那不得还在娘胎里就有一千六百个心眼子要长啊!” 竖着耳朵听的王萌顿时也担心起来,未来小老板得多多吃饭,否则营养跟不上脑子怎么办? 无邪没想王胖子嘶嘶的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习惯性地笑着说了一句:“信不信凌越听到了抽你?” 王胖子随口一接:“那不是现在听不到嘛!” 无邪就没心情说话了。 王胖子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这可真捅人心窝子里头了。 原本的坐车安排,是王胖子开车,副驾驶座给小哥留着,无邪和凌越坐后边儿。 结果人家阿越妹子根本不往这辆车上凑,直接就上了其他车。 王胖子琢磨着不对味儿:“天真,咱也不展望未来了,是吧?现在而今眼目下,关键的还是让阿越妹子重新信任你。你瞅瞅之前,那么几个人在那杵着,人要带走一个人,想都没想就选了你,是吧?” 无邪抬脚踢副驾驶座的椅背:“胖子你就非说话不可是吧?” 王胖子不服气了,扒拉着椅背扭着胖腰去跟他说话:“天真,你还真别不信,我好歹也是早恋过的人物。当年跟云彩,那也是甜甜蜜蜜,我就说阿越妹子对你肯定不一样!论感情这事儿,铁三角里的专家非胖爷我莫属,这话你得承认吧?” 连云彩都说出来了,无邪哪能不信? 就算觉得他不靠谱,无邪也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王专家,您是有什么高见?” 王胖子琢磨了会儿,一拍椅背,特自信地说:“待会儿你就瞧好了吧!看我怎么把人给弄上车!” 第124章 胖爷出马,一个顶俩【礼物加更】 王胖子摩拳擦掌信誓旦旦的要去把人叫上这辆车,无邪是不信的。 半道休息的时候,车一停,王胖子就信心满满地拉开车门下去了。 说着不信的无邪也忍不住视线一直追逐着王胖子的背影,然而王胖子就出去跟人唠了几句嗑,连凌越所在的那辆车都没过去挨边儿。 过了一会儿,王胖子又笑呵呵地回来了,也不急着上车,而是绕到驾驶座那边拍了拍车门,让王萌下来。 王萌作为自家老板的铁杆粉,当然是积极麻溜的下车了,一边下去还一边问:“胖爷,人真给请来了?” 王胖子“嘿”了一声,挑眉:“胖爷出马,还有办不成的事吗?行了,你就先在外面溜达一下,等会儿你就去后面那辆车。” 无邪好奇地趴在车窗上探头往后面那辆车看了看,没瞧见凌越的身影,就回头问王胖子:“人也没下车啊。” 王胖子坏坏一笑,对无邪挤眉弄眼的:“看着,保管要不了两分钟,人准下车!” 这次无邪带着的人手都是要上长白山的,解雨辰已经提前出发,整个车队里都是男人。 凌越随便上的一辆车,这些人都知道她的厉害,自然不敢惹她。 从出发到现在,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大家都老老实实的。 除了有点无聊,凌越没感觉有什么不适应的。 但中途休息的时候,车上有两个人下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满身烟酒混合味。 凌越抬手挡了下鼻子,皱眉看了那两人一眼。 开车那伙计也闻到了,奇道:“就这么点时间,你们还跑去喝上了?” 一个伙计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别提了,看见平头哥搁那儿喝呢,就凑过去一起抽了支烟。临走的时候撞到了酒瓶,剩下大半瓶酒全倒我们身上了。” 另一个是坐后排的,发现凌越脸色不太好看,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凌老板见谅,我们也是赶巧了。” 人家都这样说了,凌越总不能因为自己不喜欢这种气味,就做点什么。 前面那辆车旁边站着的王胖子见时机已到,赶紧假装闲溜达地走了过去。 刚凑到车窗口,王胖子就大着嗓门惊呼:“哎哟这烟酒的味道,可真够呛的!哎,对了,一会儿就要上高速了,到时候不好开窗通风,这味道够劲,开换风都没用,小赵你开车的,别让交警误会了。” 凌越总觉得有点怪,可具体怪在哪里,又说不清。 人家王胖子就是顺带提个醒。 这也让凌越明白,一会儿再度启程后,她想着开窗透气是行不通了。 就自己憋着肯定不行。 凌越带上自己的包,推开车门,准备换辆车。 王胖子那眼角余光就盯着呢,看见凌越拎着包下车,赶紧就凑了过去。 特别热心的关心道:“阿越妹子是闻不惯烟酒的味道吧?哎呀也是胖哥疏忽了,没想到单独安排一辆车。我们这群人里就没几个不抽烟的,还有几个老烟枪,肉都要熏透味儿了!” 这也是事实。 凌越鼻子灵敏,有几个人身上的烟味隔着老远,站在下风口都能闻到。 王胖子看她皱眉,终于图穷匕见:“要不然这样,你跟我一块儿去前面,想来想去,也就只有我们那辆车的人不抽烟了。” 为了保证百分百能把人请到头车上,王胖子还准备了后手。 比如用凌越会感兴趣的事勾搭她。 然而不等他放后手,凌越就对他露出一个了然的笑:“你跟无邪一个车吧?” 王胖子心头登时咯噔一跳,心说这妹子还真不好忽悠! 难道就这么失败了? 结果凌越知道归知道,却还是选择了顺着王胖子的意:“走吧,正好坐得有些无聊了。” 王胖子眉眼一笑:“是吧?嘿嘿,咱们家天真啊,就特会说故事!保证让你坐三天三夜的车都不会无聊!” 凌越笑了笑:“确实挺会说故事的。” 王胖子与有荣焉:“那可不!想当年天真刚出道的时候…… ” 凌越到了前面车边,刚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一堆东西就滚了下来。 什么零食饮料瓜子糖的,散了一大片,除此之外,居然还有王胖子的衣服、牙刷、毛巾、洗面奶之类的个人物品。 全散在副驾驶座上。 让人根本没落脚的地儿。 已经坐到驾驶座上的王胖子见状,特羞愧的对凌越笑着说:“不好意思,阿越妹子,要不你就坐后面吧。刚才我手机要没电了,急着找充电宝,一时没注意,就翻得乱成了一团。” 凌越没看王胖子,反而回头。越过椅背,看向安安静静坐在后座的无邪。 正悄摸瞅她的无邪:“……” 不是,看我干什么? 这事真不是我让干的! 凌越看他无辜的样儿,哼笑了一声,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丢回副驾驶座上,关上车门,重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王胖子趁机对无邪做了个挑眉斜眼得意洋洋的表情。 无邪抬手挡在额头上,假装低头找手机。 等凌越坐上来,关上车门,无邪才清了清嗓子,重新抬头对她露出个微笑:“包给我,我帮你放后面。” 虽然这事疑似某人设计的,但坐上来后,车上只有王胖子和无邪,凌越确实感觉放松多了。 空气都更清新了。 凌越这时候才想起来,一边把包递过去,一边对无邪说:“你好久没抽烟了。” 身上都没有烟草味了。 无邪转眸看了她一眼,又马上转开,“嗯,本来就不喜欢抽,事情结束了,也不需要抽烟提神了。” 原来是这样。 “那东西有毒,确实不应该抽。”凌越点头,“你若是需要提神,我可以教你几个穴位按揉。” 无邪自然是顺坡下驴,赶紧请教。 两人一教一学,似乎昨天因为白玺而生出的一点芥蒂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打从凌越上来就开始装聋作哑的王胖子一边开车,一边在心里哼着小曲儿,得意的眉毛都要飞上天了。 就说还得他胖爷出马吧! 在正式奔赴长白山之前,他们还要去看望另一位老朋友。 听了那么多关于九门,关于铁三角,关于无邪的故事。 凌越自然也知道蟠子是谁。 她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无邪和王胖子对着“蟠子之墓”的墓碑燃上三炷香,拜了几拜,又酌上一杯酒,放上几包烟。 王胖子在旁边插科打诨:“这什么烟啊?都那么有钱了,不给咱蟠爷上点高级货?” 经他这么一闹,无邪脸上沉重的神色略微淡了些,带出一点笑。 只是笑里,依旧染上了他眼底浓得化不开的压抑的忧伤和追思:“蟠子就好这口,和钱没关系。” 看着他,凌越想,他已经过去的前半生,定然也有着许多遗憾和哀恸。 好在他身边始终有王胖子这样的朋友,另一个也马上要回到他身边了。 凌越正这么想着,无邪忽然回头看向她,对她露出一抹淡淡的残留着忧愁和哀伤的浅笑,说了一句:“走吧。” 便一步步向她走了过来。 一句词忽然在脑海中浮现: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又念及: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凌越忽然对无邪的曾经生出了好奇。 那时的他,是否也有过眉清目湛,意气风发? 第125章 请来到我的世界【礼物加更】 回到车前,无邪没有急着上车,而是走到驾驶座车窗外,探身拿了对讲机。 他转身回头,看向公墓里蟠子墓碑的方向,打开对讲机沉声道:“所有吴家堂口,按个喇叭,和你们蟠爷说一声,咱们走了。” 再上长白山,并不是旅游,也不是去接个朋友那么简单。 无邪是做好了不能活着走出来的准备的。 之前给蟠子捎去的那几条烟,其实也算是给他自己准备的。 不过他没跟胖子说。 虽然戒烟了,但无邪想着,他要是提前下去了,凌越总不能追下来跟他抱怨,说他抽烟就是给她投毒吧? 到时候他就去祸害也不知道下没下去的三叔。 想到这里,无邪低头笑了笑,又忍不住回头,用视线去找凌越。 凌越就站在车的另一边,也没上车,就那样单手撑着车门看他。 这让无邪心里生出些窘迫来,总感觉自己这么伤感得差点儿掉眼泪的样子被凌越看到了,还怪不好意思的。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把对讲机丢了回去,自己拉开后车门坐了上去。 刚好手机响了,无邪翻出来一看,是小花发来的信息,说是京城和长沙的车队已经先一步出发了。 伴随着一阵道别的长鸣,车队终于再次出发。 直奔长白山而去。 车队是从梧州出发的,从漠河到梧州,又从梧州开往长白山。 哪怕一路上不怎么耽搁,抵达长白山脚下的二道白河时也是一个星期后的事了。 这绝对是凌越第一次坐这么久的车,无邪的故事都要说完了,开始说些他上大学时的所见所闻,才终于能下车找个宾馆好好休息一下。 凌越站在宾馆门口,对无邪说:“我以后至少一年内不会想听说书了。” 真是听得够够的了。 无邪听到她无意间又透露了几分涉及自己原本生活的只言片语,结合凌越从出现到现在,一直以来的言行举止。 还有那套小花找人修复好的衣服的照片,以及张鈤山说的那个被凌越说成天授记忆的故事…… 无邪看着越发热闹的街道,和长白山景区拉出来的活动广告,心里沉了又沉。 王胖子这时候和解雨辰一起走了过来,大大咧咧地冲无邪和凌越吆喝:“今晚上咱就吃烤全羊!大家伙赶了这么久的路,今天就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才能重振旗鼓,向山顶进发!” 解雨辰先看了凌越一眼,而后对无邪笑着道:“我们先来的都休息了一天了,今早上先锋队已经进山了,剩下的人太多,就散在附近的宾馆。” 解雨辰今天难得穿了一件黑色的皮夹克。 没有了粉色和白色这样柔和的暖色调压着,他整个人显得越发锋芒毕露,甚至透出了几分狠戾。 叫人不敢因为他过分俊秀柔美的脸心生小觑之意。 解雨辰来找无邪,是有事想找他说的。 凌越自发避嫌,要去外面转转。 都走出去几步了,不知道无邪怎么想的,忽然追上来抓住她手腕,又把她拉了回来。 也不跟她说什么,而是对解雨辰说:“走,去后院说。” 凌越站住脚,迟疑地看着他,无邪对她笑了笑:“我的事,没什么不能让你知道的。走吧,这里的老板娘烤的全羊很好吃,待会儿烤好了会给我们送上来。” 说得好像她是贪吃烤全羊才站住脚的。 宾馆的后院空间很大,摆了不少桌子和塑料方凳,边上靠近厨房的位置还摆上了烧烤架。 已经有伙计在那里自己烤上了,吃吃喝喝,喝空的啤酒瓶放了满地。 他们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后解雨辰就放了个东西在桌子上。 既然无邪都说了可以让她知道,解雨辰也没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凌越除了最开始短暂的迟疑和别扭外,很快就坦然了。 她看了看那东西,是个形状有些奇怪的箭头。 相对于无邪他们这样的“现代人”,显然还是凌越这个真·古代人对箭矢这些冷兵器更熟悉。 这种箭头一看就知道不是军队制式,至少不是凌越熟悉的中原汉王朝的军队制式。 不过箭头金属部分已经绣得没办法看了,外面还有一层木屑粘着,多余的线索也看不出来。 无邪显然见过这种东西,看清之后脸色微变。 解雨辰说这是从一个叫苗雪冬的老乡那里收来的:“他爸以前是林场工人,在一些老木头里经常能看到这东西,很多都烂得不成样了。” 又顺势说了这些老木头的来历,据说是很多年前从深山里运出来的,因为一些原因,就一直堆在了林场里没人动过。 “要是还想找这种箭头,得去刨那堆烂成渣的老木头。”解雨辰说。 等王胖子和老板娘端来烤好的羊肉,无邪问了老板娘附近的林场在哪里后,就没再多说什么。 知道凌越对烤肉这样的东西不算多喜欢,无邪还单独给她叫了点清淡口的饭菜。 在准备出发去林场的时候,无邪才跟凌越说:“我们家的小满哥,你还记得吗?” 凌越点头,自然记得,至今她还记得黎蔟大喊着要跟小满哥说古潼京的事。 结果面对一条狗,那时候他懵逼又崩溃的神色。 无邪说:“小满哥是我爷爷生前训练的最后一条狗王,之前它对黎蔟那么亲近,是因为我把我爷爷的骨灰洒在了黎蔟背上的伤口里。” 凌越惊讶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了平常。 虽然挫骨扬灰对重视身后事的很多人而言,是极其恶毒的诅咒,但凌越对此并没有太深的感触。 毕竟看多了死人就知道,烧成灰总比埋在地里慢慢腐烂,还要爬满了虫子更好。 无邪一直在观察她的反应,她这样平淡的神色,倒让无邪之前那点猜测又生出了些不确定。 无邪继续说:“在我爷爷的骨灰里,就有很多枚刚才那样的箭头。从年代和出现的大概位置来看,我怀疑那是当年蒙古人和万奴王最后一次大战时留下来的。” 凌越在路上听无邪说过万奴王的故事,知道它是一个通过和蚰蜒共生获得长生的十二只手脚的怪物,如今或许还躺在青铜门外那口棺材里。 无邪确实在尝试着对她敞开属于他的世界。 从他过往的那些经历开始。 “上次我们是走的另一条路去的青铜门,但现在再走,恐怕不妥当。不说十年的时间改变了多少地势地貌,单单当年我们遇到的雪崩、地缝,就有可能断了我们往前走的路。” 无邪解释:“现在我们要想办法另外找一条上去的路。” 一开始凌越还以为无邪就是想用坦诚打动她,再从她身上得到点他想要的。 但接下来的几天,凌越知道自己想得也不算错,但也不全对。 无邪就带着她,让她体验了一把盗墓贼开工前搜集线索,寻访各处的专业倒斗人士的工作日常。 这确实是个需要智慧、耐心,以及庞大的各种知识为基础,才能顺利开展的工作。 寻觅到箭头来处的古战场后,站在一条直上直下的石缝下,看着解雨辰攀爬如飞春游似的轻松惬意的爬了上去,王胖子不禁感慨:“年轻人的腰,就是好嘿!” 往上爬了一段,他气喘吁吁地又开始想当年了:“想当年胖爷我在东北倒斗那会儿,这种山头,一天来个七上七下都不带出一滴汗的。” 可真把牛给吹上天了! 偏偏坎肩很给力,总不让王胖子吹上天的牛落到地上,捧哏似的两人就唠起了东北的什么四大舒坦。 然后王胖子就说他当年一个响屁差点把无邪给嘣没了的往事,坎肩就给他开了瓶白酒,要跟这么牛掰的大哥心连心,走一个。 无邪在旁边都没眼看了,看见凌越还在那里竖着耳朵听,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抬手就给她捂耳朵。 凌越也任由他动作,完了才说:“你捂了我也能看懂他在说什么。” 无邪就叹气:“胖子真是上年纪了,话是越来越多了!” 凌越垂眸看他的腰,调侃道:“那吴老板的腰有没有人家解老板的腰好使啊?” 看人家噌噌几下就爬到前面去了,这家伙还跟着王胖子他们一起磨洋工呢。 那药都是凌越亲手做的,又亲手给他喂下去的,无邪的身体素质是什么样,她能不知道吗? 无邪笑了笑,“这不是想跟你一起体验一把正常的攀岩嘛。” 他既不知道自己这一趟能不能活着回去,也不知道凌越去了青铜门,之后又会是如何的光景。 无邪总想珍惜现在的这段明知长久不了的时光。 凌越抬头看上面,解雨辰已经站在顶峰垂眸看着下面。 不知道是在看风景,还是在看他们这群拖后腿的。 “我还是第一次上个山上得这么慢的。”抱怨归抱怨,凌越却没有施展轻功跑路,而是真的跟着他一起慢慢往上爬。 无邪心满意足地笑了。 人有时候,不要想得那么长远,其实也挺好的。 欢喜是当下的,也是未来美好回忆中不可或缺的。 第126章 头皮屑 爬到山顶的时候,恰好是金乌半坠之时,橘红色的夕阳余辉以倾斜的角度铺满整个山谷。 凌越和无邪抬头,从树林之间看下去。 他忽然说:“你看,每片树叶下都躲着一群金色的萤火虫。” 凌越被他的说法逗笑了,瞳孔里圆环似的翠金色与这片美景交相辉映,一时竟让人分不清究竟哪个更耀眼夺目。 更高一点的位置传来一声呼哨,是解雨辰在提醒前进的方向。 等找到这一趟要找的目的地时,一边的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山里的温度也下降得很快。 这里是一条向下的大概有两人宽的山体裂缝,大概是什么时候地震给震开的,裂缝里都快长成一片小森林了。 依旧是解雨辰一马当先,下了裂缝查看情况,很快就传来他失望的喊声:“下面是水!” 是水,就说明这条裂缝被堵了。 想从这里下去,寻找当年万奴王想守住的地方,恐怕不行。 无邪也挺失望的,不过还是不死心。 王胖子也撅着屁股往下扒拉着喊:“花儿,你看看是活水还是死水!” 解雨辰打着手电筒对着平静无波的水面看了又看,想不出来还能怎么看,便朝上面的人问:“怎么看?” 王胖子还挺会想办法的:“整点头皮屑到水里边儿不就能看见了?” 凌越都为他那颗聪明的脑袋瓜子而侧目,无邪更是憋不住笑出了声。 只有下面的解雨辰沉默了半晌,语气有些生硬:“我没有头皮屑。” 王胖子笑骂:“少废话,是人就有这玩意儿,这里又没人笑你!” 之后裂缝下面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解雨辰的声音再度响起:“活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裂缝阻挡了声音的传播,又或者夜深人静空旷的山谷荒野让人的声音出现了失真。 反正凌越是没能从这位解老板的声音里听出他到底有没有照王胖子的话,往水里弄点头皮屑。 是活水就好。 大家都松了口气。 无邪跟凌越小声说:“上次我们去的时候云顶天宫的皇陵有护城河,还曾经发现过地下温泉,这里地下水系发达,很多都是互通的。” 如果能从这里找到通往万奴王陵墓的线索,就说明他们找到其他进去的路了。 凌越看无邪几乎是手把手带她,忽然伸手擦了下他脸上沾着的泥土,低声问:“吴老师,你是要收我做弟子,教我倒斗吗?” 无邪一愣,抬手有点傻气地摸了下自己的脸,抬眸看着她。 虽然凌越平时没有什么太清晰的男女有别的意识,某些时候甚至在她眼里完全没有男女之分,一切以安全、便捷、高效为行事准则。 不管是在沙漠里为他和黎蔟渡气,还是在养尸洞下与他和张副官十指相扣,都是不带个人感情倾向的。 除此之外,她并不是个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的人。 现在她却…… 无邪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开始凌乱失控,脸上的温度也一点点攀升。 不等无邪说点什么,坎肩就带着人扛上来一个木桶。 桶里是八须鲶鱼,提前在鱼的腮部安装了封蜡的gps定位器,王胖子指挥着让人把捅给吊了下去。 一边放,一边还在砸吧着嘴念叨太可惜了:“要是拿来炖汤,肯定鲜掉眉毛。” 看来这两天的伙食这位爷不太满意,都开始馋道具鱼了。 鱼从裂缝里那片水放进去了,之后还需要等待。 王胖子看这片裂缝看得心痒难耐,一个劲儿起哄说干脆炸开得了。 解雨辰和无邪都不想搭理他,真炸了,还在这一片活动的他们这群人就可以收拾收拾,麻溜儿躺好了等着吧! 王胖子显然也不是真的想提前带着兄弟们下去造阎王老儿的反,嘀咕几句也就作罢。 又把力气放在了这片山谷里长得过分茂密的菟丝子上面,坚定认为这玩意儿长这么好,肯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遂带着坎肩等几个伙计开始扒拉,誓要探个究竟。 无邪就随他去闹腾,还跟凌越说:“不让他找个地方折腾,回头他就得折腾咱们。” 看来被折腾的经验十分丰富。 凌越原本还好奇王胖子是如何折腾人的,过了一会儿,王胖子大汗淋漓地跑回来坐在篝火旁,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问解雨辰:“阿花,刚才你探水的时候用头皮屑了吗?” 凌越瞬间明白。 原来他就是这么折腾人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呗。 坐在凌越对面,一直在低头对着本子写写画画格外忙碌的解雨辰笔尖一顿,抬头给了王胖子一个隐约带着刀子的眼神。 王胖子就嘿嘿地笑,笑完了又犯贱地挪着屁股,想要凑到解雨辰身边伸头去看他纸上写了是什么。 还没靠近,就被解雨辰嫌弃地伸长了腿,用鞋底顶着王胖子挪过去的胖腰斥道:“臭死了,离我远点。” 解雨辰有洁癖,虽然他这个洁癖是有点选择性的。 比如他攀岩,下裂缝的时候,便是遇到了什么脏的臭的也不会在意。 但等他忙活完了,必然是要第一时间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清爽的。 因为有解雨辰在,这次即便是露宿深山,凌越也体会到了别样的舒坦。 可比上次跟着无邪去沙漠舒服多了。 在解雨辰和王胖子就“臭不臭”的问题像小学生一样斗嘴时,凌越也在跟无邪八卦:“听说你小时候哭着闹着非要娶解老板?” 正在喝水的无邪一口水差点喷出去,他咳嗽了一阵。 脸不知是恼的还是呛的,涨得通红,扭头问凌越:“谁跟你说的?” 他不是都找机会私底下跟王胖子说好了不准再爆他糗料了吗? 凌越把玩着墨竹,掩下眼底恶作剧得逞的笑意:“你奶奶说的。” 无邪:“……” 不是,奶奶到底怎么回事啊! 那一次她们难道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而且到底是什么情况下,奶奶才会提起这些童年黑历史啊! 所以他现在在凌越心目中,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形象? 无邪的动静闹得有点大,王胖子终于不再把折腾的目标放在解雨辰身上了。 他转头就凑了过来,不怀好意地一巴掌拍在无邪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架势:“说什么呢?这么开心,脸都笑红了,也说出来让你胖哥开心开心呗?” 却偷摸把他擦汗的毛巾搭在了无邪头顶上。 无邪:“…… ” 转眼一看。 果然,凌越已经第一时间拉开了距离。 “!!!”无邪真的要生气了,扯下毛巾,把王胖子往地上一按。 当场就要把这条毁他形象的臭毛巾塞王胖子嘴巴里。 王胖子跟只青蛙似的,挥舞着四肢一个劲喊救命:“阿花救命!阿越妹子救命!天真他疯啦!” 临时营地虽然被稍微清理过,但山谷里面落叶最多。 无邪和王胖子跟玩儿似的,很快就弄得枯枝落到处飞。 凌越可不想自己才换洗过的衣服被弄脏,所以果断起身,转移看戏阵地。 对王胖子的求救只当看不见听不见。 解雨辰也解气地“哼”了一声,嘴角勾出一抹笑。 眼角余光瞥见凌越站起身,疑似要从他身旁经过,便不动声色将手里的纸翻了几页。 第127章 古井群 第二天查看鲶鱼身上gps传回来的定位后,发现这些鲶鱼都停留在了距离他们目前所在地的十几公里之外。 那片区域十分狭长,像蜈蚣的形状。 无邪说:“难道那里是地下河的河滩?” gps只有露天才能被识别到信号。 王胖子看得愁人:“难不成咱们还要跟着这群鱼到处跑?要不然还是炸吧,炸开了一了百了,咱就先撤开安全距离呗。” 最后经过一番商量,几人决定干脆分头行动。 王胖子带着人在这里进行小范围的定点爆破,解雨辰、无邪、凌越,以及远程铁豆射手坎肩,四人顺着gps显示的方向找其他线索。 这次无邪和解雨辰带来的人手很多,吴家的伙计更是人手一条狗带着。 先前无邪把王萌忽悠着留在外面做后勤,现在终于要炸山,得另外再在这一片整个像模像样的“临时指挥部”,王萌终于有机会进山来。 然而等他带着小满哥以及一众带狗伙计屁颠儿屁颠儿跑进来时,才知道他老板带着未来老板娘早跑了。 王胖子挥舞着他熊掌般的大掌拍了拍王萌肩膀:“你家老板带着人出去培养感情去了,你个电灯泡怎么总想着去插一脚啊?” 王萌哭丧着的脸才好看了一点:“我这不是担心老板他们嘛。” 王胖子挥挥手:“担心啥,他们四个人身手个顶个的好,还有阿越妹子这样的高手。” 再说了,阿越妹子离开前,还从他这里弄了点好东西,说是想找机会自己上手玩玩。 问题不大! 十几公里的路程,还全都是在山林里走,前行的速度可想而知。 坎肩在前面开路,直到傍晚才抵达定位显示的位置。 然而出现在几人眼前的却不是之前猜测的露天水域,反而是一片森林。 植被非常茂密,且没有任何水系的森林。 “怎么会?”无邪又看了看平板电脑上显示的信号,确实就在这一片:“难道是地下暗河溢出来的水洼?” 解雨辰皱眉:“先进去看看,大家都小心点。” 凌越看着这一片无论树上还是地上几乎爬满了的菟丝子,纵横交错仿佛一面面绿色的巨网,“这里的菟丝子确实多得不正常。” 菟丝子对所有植物的营养掠夺,让它们繁衍起来,几乎没有天敌。 但要做到这种程度,除非在这片区域活动的动物大部分都成为它种子的传播者。 同时还要提供所有植物成长所需的营养。 偏偏从进入这片森林开始,凌越就没看见什么动物活动的痕迹。 难道是被菟丝子掩盖了? 就在凌越思索要如何搜寻生物活动痕迹时,最前面拿着刀开路的坎肩有了新发现:“小三爷,你们看!” 那是一口破败的古井,伴随着坎肩又在古井周围扯开藤蔓,一口又一口的古井陆续出现在几人眼前。 几人又往里面走了一段距离,最终可以确定,这一片被菟丝子包裹着的地面,全都是彼此之间不超过一丈距离的古井! 古井一个挨着一个,连成一片,看起来就像一个个沉默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坟头。 坎肩咽了口唾沫,震惊地说:“怎么会有这么多井?” 这确实是个问题。 无邪也奇道:“就算是当年蒲鲜万奴带着人来到这里躲避,需要凿井取水,也不至于把整块地都挖成麻子吧?” 蒲鲜万奴是金朝末年的一名大将,后来带着人出走,自立为王,建立了东夏国。 也就是后来的万奴王。 无邪抽出刀,和坎肩一起就近清理出了一口古井。 井是普通的石头井,用碎石围砌而成。不深,下面早就没水了,全是落叶。 坎肩找了块石头稍微试探了一下,确定井底没空陷,翻身就跳了下去。 很快就发现井底全是坛子,许多都破掉了,坎肩从中找出一个相对完整的丢了上来。 无邪用手一接,立刻认出这是泡猴头烧的酒坛,“这不是东夏人都爱喝的酒吗?难道这些井就是他们拿来冰烧酒的?” 凌越听得满头问号,所以他们现在这是进入了正儿八经的考古现场吗? 考的还是东夏人民日常饮食起居文化历史? 解雨辰一听,都忍不住露出点羡慕的神色,一句感慨脱口而出:“讲究,真他……” 差点爆粗口。 说到一半解雨辰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去看在附近转悠的凌越。 看凌越没什么反应,他才咳嗽一声,低头去看坎肩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发现。 干他们这一行的,没几个人是真文雅得起来的。 当年鲁王宫初见时,人小哥还用洋文爆粗口来着。 也是一位讲究人了。 无邪都没多注意,笑骂解雨辰是资本主义大毒瘤。 三人又继续清理其他古井,里面都差不多一样的情况。 无邪抽空去看凌越,发现她人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爬到树上去了。 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这会儿三人已经到了井林的中间,光线一下子就敞亮起来了,抬头一看,才发现是顶着一个个菟丝子织就的“蕾丝大绿帽”的树冠没了。 看来这里曾经是一片河床。 无邪和解雨辰蹲下,抓了把土。 这河床都不知道干了多少年了,绝对不可能还有地下水流。 那鲶鱼为什么会跑这里来?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了,风也变得冷嗖嗖的。 凌越忽然从附近的树上一跃而下,踩着轻功飞掠而来,脸色不太好看地出现在三人面前。 除了坎肩还在埋头刨河床,试图刨出个所以然来。 解雨辰和无邪见状,心里都生出了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凌越说到:“附近有很多爬行动物留下的痕迹,树上也有被锋利足勾来回抓挠过的印迹。” 她皱眉,神色凝重:“痕迹很多,而且很新鲜。” 这意味着什么,解雨辰和无邪立刻领悟过来。 这说明这片森林有一群动物长期经过或徘徊,再结合刚才他们一路走来什么都没遇到。 所以这些东西都是晚上才出来活动! 解雨辰也反应过来:“所以我们要找的鲶鱼,其实早就被其他东西吃了,所以信号源才会显示出这里?” 现在天已经黑了。 立马退出去? 无邪考虑片刻,询问凌越:“有痕迹的范围大概多大?” 凌越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不能给出明确答复:“我可以去看看。” 她看了眼天色:“但希望不大,这些菟丝子应该就是被这群爬行生物将种子带得到处都是。” 连树上都有多足动物攀爬过的痕迹。 所以一路走来,看见菟丝子长势过度密集的森林,多半都是这群东西的日常活动区域。 如此,他们就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做两手准备。 第128章 人面鸟和蚰蜒【礼物加更】 天黑的时候,树林里的光线会更加暗沉。 即便天上的月亮已经出来了,有密集的树冠挡着,树林里说一句伸手不见五指也不夸张。 好在还有手电筒这等奇物。 凌越调整好了远处聚光灯的效果,一路踩着树向外飞掠,直到数公里外,树干上依旧能找到那种怪异的爪勾痕迹。 只是痕迹更少。 这却不算什么好消息。 因为这代表它们虽然很少出来,但并不是不可以抵达这片区域。 若是一般的鸟类,凌越还不至于脸色凝重。 只因她在几棵枯死的树上查看到的鸟类钩爪痕迹,不仅锋利异常,观其足迹,就知道那必然是大型鸟类。 凌越对照自己所见所闻的鸟类猛禽,也没能对上号。 转念一想,来到这个世界后,跟着无邪张鈤山他们见识过的神奇物种还少吗? 于是也不再纠结此事。 蹲在树稍查看一番,确定此路不通,凌越担心留在原地的无邪三人,也不敢继续向外探查,当机立断原路返回。 不过在返回的过程中,凌越有心留意着,顺手采了些驱虫的草药。 也不知道对那种疑似蜈蚣之类的多足爬虫有没有作用,只是有这些草药生长的地方,多足爬虫的痕迹很少。 就在要接近古井群的时候,凌越忽然捕捉到空中一阵翅膀挥动的声音,她悄然落在了一棵树上,将手电筒的光柱按住,循声看去。 此时正好有一片乌云挡住了月亮。 在黯淡的夜色下,凌越就见树林上方不知何时,多了些影影绰绰的东西。 这些东西果然体型巨大,飞行时却十分轻盈,展开翅膀时约莫能有两米长。 恰在此时,冷白的月亮重新钻出来。 借着月光,凌越在看清飞翔在空中的大鸟的真面目时,好玄没倒吸一口凉气,发出点不该有的动静。 只见这大鸟身似夜鸮,爪喙锋利,却有一张诡异平整的人脸! 人脸上两只夜色中泛红的眼睛圆溜溜的,好似两个悬浮的红色大灯泡,其他五官却平整得如同画在一张白纸上的假面。 有大鸟张开了嘴,嘴大得撕裂了半张脸,隐约露出了里面一个无毛猴子似的东西。 若那是舌头也就罢了,顶多形状怪了些。 然而那人脸大鸟口中的无毛猴子竟似活物…… 世上竟有如此诡异丑陋的生物。 凌越皱眉。 能和这些东西一起出现在同一片树林的多足爬虫,凌越已经不再期待它们能有多普通了。 接下来这段路,凌越不敢再打手电筒,也不能在树枝上直接踩踏接力,而是压低了高度,只踩着灌木和树身借力。 因此速度要慢上不少。 这段时间其实并不长,但凌越的脑子里却闪过许多设想。 比如那种爬虫比怪鸟更先出门觅食,于是身处古井群的无邪他们仨就正正好被啃了。 等她回去的时候,可能会看见爬满了多足虫的骨头架子。 凌越迟疑自己到时候能不能分清他们三个谁是谁。 又比如,发现不对劲的无邪他们已经找了另一个方向麻溜跑了。 跑到一半遇到了舒展完翅膀,感觉肚子饿,准备找点食物打打牙祭的怪鸟。 一个个都被抓回怪鸟的老巢里,皮肉骨髓吃光了不说,骨头架子还要给怪鸟搭窝。 那她肯定是不会去找的。 找到了也没办法从一堆白骨里分清哪一截是谁的。 总之就想着他们是不是已经被啃了。 好在等凌越回去的时候,无邪和解雨辰、坎肩还好好的,三人正打着手电筒在一口古井边上忙活着什么。 看见凌越终于回来了,无邪很是松了口气,拍拍手上的泥土,迎上来问她:“怎么样?” 凌越摇头:“除非离开这片山谷,否则都在它们的狩猎范围内。” 又说了稍远一点的距离,已经有那种怪鸟出现了。 听了凌越对那种怪鸟的描述,无邪立刻道:“居然是人面鸟?” 这种鸟十分难缠,体型明明很大,飞起来却悄无声息。 无邪可没忘记,当年在天宫里,胖子,蟠子,都曾被这玩意儿贴到背上都没察觉。 更别说它还自带“陆地作战部队”口中猴。 这时解雨辰也走了过来,“既然人面鸟都出来了,蚰蜒也快了,我们先下去再说。” 原来,在凌越离开探路时,解雨辰和无邪商量了一下,就决定利用已有的古井,暂时弄一个地下庇护所。 在他们搬开最上面的酒坛和酒坛下的石板后,很快就发现石板下还有一层酒坛和石板。 一层石板一层酒坛,如此叠加往复,一共得有七八层。 全都搬开后,就看到了与其他古井互相联通的井底隧道。 无邪猜测那些蚰蜒会从古井里爬出来。 既然如此,三人自然是又一层层堆砌着把井底给封好,而后抓紧时间把其他古井里能搬出来的石板拆了出来,全部堆到了他们选定的那口古井里面。 蚰蜒大的能被称为百足龙给万奴王抬棺材,小的能有龙虾大小,无邪对此经验丰富,果断把几人带来的不算多的饮用水都用来和稀泥,把边边角角的缝隙都给堵上。 因为材料有限,庇护所整体空间并不大,他们四个人窝在里面需得稍微挤一挤。 凌越带回来的不知能否对蚰蜒起到驱逐效果的草药,最后被砸成药汁。 四人分头行动,通过其他古井下到井底的网状通道里,从外面给庇护所的“墙壁”涂上了药汁。 希望能有点作用。 涂完了跳出古井的时候,凌越一眼就看到周围陆续出现了点点绿色荧光。 这些荧光以一口口古井为中心,仿佛喷涌而出的银河,在地面迅速蔓延开来。 头顶的夜空中,也不知何时被点缀上了点点星辰。 一时之间,天上白色的星河,地上绿色的银河,竟美得让人分不清自己是在天上,还是在地上。 这大抵就是“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这时无邪从另一口古井里火烧屁股似的爬了上来,拉着凌越喊了声:“快下井!” 解雨辰和坎肩也跳了上来。 本身就是在等他们的凌越自然没再继续欣赏这样奇诡的“夜景”,顺着无邪的力道跳回了作为庇护所的古井。 跳进古井走将头顶几层石板一一倒扣回来,封好顶后,凌越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瓶。 无邪一看就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往解雨辰那边挤了挤。 全身的抗拒气息简直不要太明显,弄得解雨辰都忍不住往他脸上看了几眼。 凌越差点被他的反应逗笑了,“这药能在12小时内减弱人的气息,降低体温,调节心跳频率。微毒,但人体可以自行排出。” 只要不是哪个傻登一口气吃一瓶,那点毒性并无大碍。 这种药原本是仵作用在验尸时减少尸气吸入的,后来被一群土夫子得了去。 兜兜转转,改来改去,最后到他们皇家暗卫手里,就成了隐匿潜伏的绝佳辅助药。 因暗卫常有外出做任务,一走就是一年半载的情况时有发生,这种药就成了人人都要会做的基础药。 凌越也只是想着自己跟一群土夫子混,少不得要用上。 前阵子钱财趁手,就买了药材做了一瓶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事实证明,跟着无邪他们混,果然早晚有一天会用上。 一听不是之前在墨脱吃的那种药,无邪肉眼可见的放松,又从解雨辰身边挪回了凌越旁边。 无邪和解雨辰对凌越的药十分信服,自然不多问就接了药丸吃下。 坎肩一向以无邪马首是瞻,也是二话不说接了就吃。 凌越自己也吞服一粒。 而后将内力灌注到耳朵,专心捕捉古井外面的动静。 无数多足爬虫的在古井石壁上爬动的声音率先收入耳中,隔着几层石板,近得让凌越头皮发麻。 还好这些蚰蜒都是有甲壳的,至少不会让凌越的恐虫症再次爆发。 那些药草确实有用。 发现他们的蚰蜒在“庇护所”上面的石板上爬来爬去徘徊了一阵。 或许是发现了讨厌的药草气味,也或许是凌越他们吃的隐匿药起了作用,这些蚰蜒很快就散开了。 无邪他们也在紧张地关注着狭窄空间的每个方向角落,就怕蚰蜒从哪个缝隙里钻了进来。 好在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依旧没有蚰蜒钻进来。 这让四人都放松了一点。 无邪凑近凌越耳边,用气音跟她说:“等到天亮,它们就会退回地下。” 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出去了。 凌越微微颔首,这时候解雨辰递过来一样东西。 尽管他们已经尽量让这处空间处于密封状态,但还是担心手电筒的光泄漏出去,引来趋光的蚰蜒。 因此其他人的手电筒都关了,只剩无邪手里的一支被用得电量不足的手电筒散发着微弱暗淡的光,勉强照明。 凌越看了一眼,是一包压缩饼干。 她接了过来,解雨辰又给无邪和坎肩都递了一包过去。 无邪拆开自己那包递给凌越,又把她手里那包拿了过去,整个动作很自然。 啃了一口还小声感慨:“还是小花的东西更好吃。” 解雨辰无语:“压缩饼干能好吃到哪里去?” 坎肩却说:“确实很好吃啊。” 凌越几乎都能想象解雨辰脸上会是什么表情了,没忍住低头笑了笑,也咬了一口压缩饼干。 嗯,比起她吃过的其他人准备的,解老板准备的确实更好吃。 该说不愧是解老板吗? 要是必须选个老板跟着,凌越觉得自己肯定会选他。 最最不能选的就是无邪。 按照王胖子的说法,就是跟着天真混,三天饿九顿。 说这句话时,王胖子完全忘了当初在凌越面前吹过无邪是吴家独苗高富帅。 第129章 底线、信念【礼物加更】 啃了压缩饼干算是解决了晚餐,无邪那支手电筒也慢慢只剩一个光圈勉强支撑。 他也不关,就看着光圈沉默着。 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越也不再去听外面的动静,靠着井壁闭目养神,坎肩也歪着脑袋打盹儿。 不知过了多久,解雨辰忽然低声喊了无邪:“你说,他还会不会记得我们?” 不用特意说名字,在场几人包括凌越,都知道这个“他”是指谁。 在古潼京和张鈤山相处的时候,凌越就知道王胖子所谓的铁三角另一角有事“回家”了根本不是真回家。 而是履行他作为张家族长的职责,进入青铜门当守门人去了。 需要十年之久,才能再次出来。 凌越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人,怎么能在一扇什么都没有的青铜门里活十年? 直到后来,去墨脱之前,凌越去找过梁弯,询问了她一些事。 虽然有心算计梁弯作为汪家人的特殊身世,将她从张鈤山的棋子化作自己的,但那时凌越也只是未雨绸缪,随手为之。 在一切有结果之前,她总是要用尽办法,将一切可能有用的棋子牢牢束缚在身侧。 无邪,张鈤山,黎蔟,梁弯,甚至杨好…… 好在无邪和张鈤山都没让她失望,让她越来越接近自己的目标。 那次去找梁弯,也算是兑现了之前的诺言。 凌越把自己在古潼京里拍到的那些凤凰图腾的照片都给了梁弯,还有那份无意中在某间密室抽屉里找到的名单。 名单上都是在古潼京修复工程期间,被张大佛爷找出来的汪家人。 其中一部分已经被清理了,剩下一部分则选择脱离汪家,过回普通人生活的人。 那里面或许就有梁弯亲生父母的名字。 当时梁弯是这样认为的,但凌越对此并不赞同。 毕竟如果真的要过普通人的生活,怎么可能在孩子身上纹汪家的凤凰纹身? 不过那时凌越还没有想着去汪家总部问纹身的事,便没有打断梁弯激动的情绪,而是问了她两个问题。 一是,她最后究竟为什么还是跟着黎蔟去了古潼京。 梁弯对此的答案很让人费解。 她说有人跟踪她,翻了她的家。 之后那人又表明了汪家人的身份,以此命令梁弯跟着黎蔟去古潼京。 也不说要她跟去做什么,仿佛只要她跟着走一趟就算完成任务。 梁弯有了凌越给的承诺,自然不愿意去。 然后就被那名自称汪家人的神秘人威胁,如果梁弯不去,对方就要用她的身份去所有网络贷款平台贷几百万,还要把梁弯辛辛苦苦工作多年终于还清了房贷的家一把火烧了。 至今凌越都还能想起当时梁弯惊怒交加的神色,可见这个威胁是真的踩到她痛点了。 那时凌越虽然觉得这个汪家人有些奇怪,但并未多想。 直到后面去了汪家总部,发现汪先生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又思及汪家人的作派,顿时明白,威胁梁弯去古潼京的根本不是汪家人。 另一个问题,凌越问梁弯当初为什么会想到要查张麒麟。 梁弯便说了她在实习期无意间看见过张麒麟身上的纹身,之后机缘巧合下,又听到了他的梦呓:时间在这件事上,不起作用。 多年之后,梁弯又在死去的黄严手臂上,看见了他自己用刀片在手臂上刻下的一行字。 依旧是:时间在这件事上,不起作用。 就此,凌越便越发怀疑青铜门后,正是古潼京祭司让仅存的族人离开这个世界的通道。 梁弯确实给了她一个惊喜。 或许放在现在,她问无邪,无邪也会告诉她,但也仅仅是也许。 凌越不需要无法确定的假设。 思绪流转到此处,凌越就听见无邪说:“他记不记得无所谓,其实我连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解雨辰或许叹了口气,也或许没有。 他的呼吸太轻浅了:“无邪,你的人生,太注重身边的人了。” 反而让自己的面目在记忆中太过模糊。 无邪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没有反驳。 解雨辰又说:“如果他忘了我们,见到我们的时候,他大概会疑惑,甚至戒备,然后在我们还没发现他的时候就绕开我们。又或许,他不会从他进去的地方出来,我们这么多人冒险闯进去,却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凌越隐约察觉到,这些话并不该是解雨辰会想的话。 反应了一下,凌越明白了。 他是在给无邪做假设。 或许,在这漫长的十年里,无邪曾无数次产生过这样的“如果”。 解雨辰是在替无邪把这些话说出来。 大概是这个环境太适合想心事或者走神了,凌越听着两人的对话,又忍不住临时走了个神。 第一次知道无邪急着清除汪家,是为了能准时赴一个十年之约,去长白山上接回他离家已久的朋友时,凌越的触动是极大的。 无邪在她心目中的形象甚至在这样的震动中有所改变。 多疑,狡诈,圆滑,善于利用人心。 骨子里又残留着格外矛盾的软弱、天真、多情(注1)。 底线这个东西,对很多人来说就是个可以存在,也可以消失的东西。 但无邪的底线,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信念。 哪怕岌岌可危,依旧倔强地坚守着。 这一点,让凌越心神不宁,一度犹豫着是否还要继续靠近他。 也是因此,无邪在喇嘛庙的后山坐着眺望进山的路,坐了一个下午,又一个下午。 直到春天来临,被冰雪封冻与世隔绝的嘎隆拉山即将开山,才终于等到凌越的到来。 耳畔是无邪淡淡的声音:“所有来这里的人,都有自己的目的。” 凌越已经不想去解读他这句话包含的意思,毕竟她自己来这里也是怀有目的的。 忽然就不想听他们说话了。 在某些时候,凌越也是会有点霸道的。 在黑暗中,凌越伸手摸索到无邪的肩膀。 忽如其来的触碰,似乎让他有点惊讶,无邪回头“看”了过来。 虽然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那支苟延残喘的手电筒已经被榨干了最后一点电量,仅剩的光圈也消失了。 凌越感受到他的动作,又拍了拍他的肩。 或许是从她的动作里感受到了她就像准备睡觉前拍一拍自己的枕头,无邪很快侧了侧身,让自己的肩膀比她略低一些。 凌越心里生出一点满意,便不再拍他了,而是将手垫他肩膀上,然后歪头靠在了自己手背上。 这样靠着其实并不会很舒服。 无邪不胖,身上为数不多的肉也有些硬,他是骨头比肉重的那种人。 看起来瘦,抱起来却一点不轻。 这样的人,靠在他肩膀上的感觉可想而知。 哪怕中间还有她自己的手掌作为缓冲。 但凌越还是没再动,反而在手掌垫痛了以后,干脆抽出了手,直接将头歪在他肩膀上。 吃了隐匿药丸的无邪体温很低,也就比靠在石头上要好一点。 不过他身上的气味还有一点,淡淡的,闻着还算舒服。 凌越又有些想知道他正常体温时靠着是什么样子的,他的怀抱是否又要更舒服一些。 但也只是想一想。 凌越知道她现在情绪有些失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渴望,越靠近青铜门,她的思绪就越发凌乱无序。 有时候都需要花点时间捋一捋,将自己预先设想过的一二三方案反复斟酌几个来回,才能保持平常心态。 难以想象,无邪怀揣着这样的心情,等待了十年。 他为什么现在还能保持正常的状态?是不是其实他心里,也和她一样? 在意识有些模糊时,凌越在心里想着:希望无邪能接回朋友,希望自己能顺利回家。 彼此都能得偿所愿。 第130章 头大如无邪【礼物加更】 与凌越因为思绪凌乱而没有关注到自身变化不同。 无邪从还在漠河的那个夜晚开始,就一直在关注凌越的身体变化。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除了提及白玺那晚,凌越忽然表现得异常疲倦,她并没有别的异常。 但今晚,凌越居然真的睡着了。 这让本就心事重重的无邪,心情越发沉重。 和凌越在沙漠里相遇以来,无邪就知道她的警惕心有多强。 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只是靠在自己肩膀上不到半分钟就真的沉沉睡去。 放在别人身上还能理解,放在凌越身上,就绝对不正常。 她的身体,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是和她一直以来隐藏着的秘密有关吗? 她的秘密,与青铜门有关? 她曾经说想要找到回家的路,是去往青铜门的这条路吗? 太多疑团在无邪脑子里翻来覆去,搅得他心乱如麻。 冥冥中有种直觉,让他惶惶然忐忑难安。 十年了,他能不能接到小哥。 到了青铜门,凌越究竟会怎样。 两个他如今最在意的,偏偏又暂时无解的问题,令无邪感觉自己脑袋都重了几十斤,压在脖子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黑暗中,解雨辰似是感受到了某种变化,不再开口说话。 而是陷入了长久的未知的沉默中。 没有光,看不见计时用的手表,也没人记得掏出手机看一眼。 因此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他们所在的古井忽然发生了剧烈的震动。 睡得迷迷糊糊的坎肩被惊醒,失声惊呼:“怎么回事?地震了?有大虫在掀咱们这口井?” 解雨辰也屏息凝神,将耳朵贴在下方挡着井底的石板上听动静。 无邪感受到凌越是最后一个醒来的,心乱了一瞬,又强行按捺下担忧和焦虑,轻声说到:“震动是从下面传上来的。” 凌越也已经清醒过来,不等她特意去捕捉外面的声音,四个人就都听到了一阵连续不断的枪声。 隐约还能听到一道熟悉的骂娘声。 无邪一愣:“是胖子?” 解雨辰也嗯了一声。 虽然想不通应该在十几公里外炸山的王胖子怎么深更半夜跑到这里来了,但外面显然是跟蚰蜒和人面鸟交上火了,他们也不能继续在这里窝着了。 无邪和解雨辰刚说了要出去,凌越就已经一掌拍飞了头顶的井盖,抢先一步跳了出去。 解雨辰都愣了一下:“她怎么……” 无邪大概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着急出去了,竟在这样的情况下笑了笑。 有意替某人打掩护,他说到:“遇到打架斗殴这种有违社会良序的事,她都这样。” 凌越可不知道无邪在井里偷偷败坏她的名声。 在跳出古井后,她一眼就看见铺天盖地的蚰蜒往不远处一群人影的方向扑。 那叫一个前赴后继一往无前,属实是集体狂欢了。 又有天上飞的人面鸟不断盘旋扑抓,凌越两脚刚落地,差点没被地上层层叠叠的黑色多足爬虫惊得原地弹跳,又忽感头顶一阵阴风刮来。 不用多想,她一个后空翻,躲开头顶袭来的人面鸟的同时,单脚踩到刚上来的古井边沿躲开满地的爬虫,差点把刚爬上来的解雨辰又给撞回去。 凌越眼疾手快拉了一把,好险没闹个乌龙。 顾不得多说什么,凌越抽出墨竹,瞬间震动内力,将里面数节棍身全部弹了出来。 臂长的墨竹瞬间变成长约五尺,衔接处有竹节纹饰的墨绿色长棍。 反手拍碎一只扑下来的人面鸟的脑袋,连同它嘴里还没来得及跳出来秀存在感的口中猴一起化作肉泥。 早在看清它的长相时,凌越就想这么做了! 站稳后的解雨辰看了她一眼,也甩出龙纹棍在旁打配合,很快两人就将古井周围清出了一片空地。 这时无邪和坎肩也上来了。 看见不远处还在骂骂咧咧用枪乱扫的王胖子,以及跟王胖子背对背围成一圈的伙计,无邪冲坎肩喊了一声:“火油!” 坎肩立刻从包里翻出个喷气瓶,对着地上的蚰蜒就喷火油。 无邪掏兜想摸打火机,结果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自己戒烟后就没有随身揣打火机的习惯了。 他心想,这真不是个好习惯! 好在坎肩靠谱,掏出打火机擦燃后往虫堆里一抛,周围一圈的蚰蜒就烧了起来。 蚰蜒的脚和触须是很好的燃烧材料,伴随着一阵奇异的蛋白质的香甜味在空气中弥漫。 那边发现无邪他们,就开始有意识地带着人往这边靠的王胖子还抽空对凌越他们喊了一声:“这群虫子可真香!胖爷闻着味儿都饿了!” 无邪都要被他丫的气笑了,一边挥着大白狗劈虫砍鸟,一边回他:“那你就去啃一口吧!需要就个什么酒啊?” 王胖子大喊:“猴头烧!” 显然也是知道古井里堆的坛子里是什么玩意儿。 说话的功夫,两边人马终于汇合了。 王胖子先给哥几个迅速更换了装备,全都用上了枪,这才抽空对一个人打出一片战场的凌越吆喝了一声:“阿越妹子,胖哥给你的枪和手榴弹呢?咋不用上?!” 凌越从一只人面鸟背上跳到另一只鸟背上,使了个千斤坠,直接把这只鸟踩了个脖子嘎嘣儿脆。 顺手长棍往地上一杵,将刚从鸟口中爬出来的无毛猴戳死,凌越这才回了一声:“忘了!” 用冷兵器用习惯了,确实把自己如今也是拥有热武器的时髦现代人这事给忘了。 王胖子听了哈哈大笑,然后一只龙虾大小的蚰蜒差点飞进他嘴巴里。 王胖子赶紧闭上嘴,甩头把这只扒拉到脸上的蚰蜒给拍下来,这才对蚰蜒飞来的方向怒目而视:“长眼睛了吗?怎么拍虫子呢!” 大家火力全开,都要忙翻天了,谁还记得自己拍没拍飞蚰蜒啊,所以根本没人鸟他。 解雨辰抽空在地上插了几根冷焰火,勉强能熏走一些蚰蜒。 其他人见状,也依此行事,很快一圈冷焰火给众人暂时圈了个能勉强站着的地盘。 天上的人面鸟实在太多了,而且这群畜生见自己的空中优势被火力压制了,干脆放出口中的无毛猴。 这群口中猴看起来个头不大,一只只却行动敏捷,牙口爪子都锋利得很,也不怕地上的冷焰火。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王胖子二话不说,两只手抓起一把手榴弹,天女散花似的甩了出去。 无邪忍不住怒吼一声“卧槽”! 转身就去找凌越的身影。 然而凌越也被王胖子丢手榴弹的豪迈给感染了,也掏出之前她出发的时候特意从王胖子那里“匀”来的两枚手榴弹。 都没带磕绊,扯了拉环就眼睛亮闪闪地朝着树上的人面鸟丢了出去。 丢完了还站那儿盯着看,似乎是想瞅瞅效果如何。 无邪:“!!!” 头皮是真要炸了! 无邪几乎是爆发了身体的所有潜力,以突破基因极限的速度冲了过去。 抱住凌越就扑进了旁边的古井里! 与此同时,他咬牙切齿的在心里大骂:胖子我曹你大爷! 第131章 可怕的死法【礼物加更】 手榴弹的爆炸,把整片天都照得跟白天一样了。 轰隆隆的响声,伴随着地面剧烈的震动。 凌越还想看看自己第一次正儿八经使用热武器是个什么效果呢,就忽然被无邪气势汹汹给扑进了古井里。 这发展来得太快太仓促,等凌越震开无邪用力箍着她的手臂,想要将墨竹打横卡住井壁时,两人已经摔进了井底的甬道里。 甬道里几乎就是虫堆,里面还夹杂着口中猴。 突然从天而降的两人,在蚰蜒和口中猴看来,绝对是大自然的馈赠,当即就一窝蜂地扑了过来。 无邪在扑倒凌越的时候就尽量把她往怀里抱着,这会儿在外面的他瞬间就被虫子包裹住,口中猴也爬到他背上对着他的脊椎骨吭哧就是一口。 无邪不敢张嘴,怕蚰蜒钻进口鼻中堵住他的呼吸口,正想往旁边墙壁上撞,忽然感受到一阵柔和却强势的风扑面而来。 刮过他的全身,他身上的虫子和咬住他血肉就想往里面钻的口中猴就全被拂了开去。 无邪垂眸一看,果然看见凌越从他身上收回双掌。 看他还死死抱着自己,凌越双手推着他肩膀:“还愣着做什么?” 无邪对她露出个笑:“内力真好用!” 说完就松开手翻身滚到旁边,摸到刚丢在地上的枪对着满地的虫猴一阵无差别扫射。 凌越也坐了起来,反手摸到王胖子给她的那把枪。 刚掏出来,无邪眼角余光瞥到她这边,头皮登时一紧,喊了声:“别动!” 他是真怕凌越拿枪往他后脑勺上开几个窟窿眼儿! 不怕死归不怕死,可无邪不想死得这么奇葩啊! 想想看,以后凌越回忆起他来,那岂不是:哦,那个被我第一次用枪,因为不熟练,所以不小心几枪打死了的家伙! 那也太可怕了! 凌越还没搞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喊自己别动,以为是在她的视线盲区出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危险。 于是就暂时停了动作。 却不想下一秒,头顶突降大汉一枚。 坎肩一脸血的脸朝下扑了下来! 幸亏凌越反应快,后退一步的同时墨竹往上一抬,托着坎肩的肚子接了他一把。 顺利落地,坎肩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然后睁着唯一干净的眼睛对凌越说了声“谢谢”,立马就地捡了根树枝冲过去帮无邪一起杀虫。 忠心耿耿,可见一斑。 凌越知道坎肩是退伍军人,因为听说了蟠子的事,便来投奔了无邪。 像坎肩这样的伙计,无邪手底下还有很多,这些人对无邪都是真心敬佩的,忠诚度极高,身手也很好。 两人高科技与原始武器并行,不用凌越动手,很快这一片的蚰蜒和口中猴就被打退了。 这时候无邪才有空问坎肩怎么回事。 坎肩气愤道:“胖爷那手榴弹就跟长了眼睛一样,直接就往我那口井里钻!要不是我动作快,及时翻了出来,现在我就该成虾酱了!” 说完,坎肩又看着无邪说:“东家,以后咱能不能不跟胖爷一起出来了?胖爷比这些鬼东西还恐怖!” 无邪一听,刚才就因为王胖子二话不说就撒手榴弹,还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带坏了凌越的事而窝在心口的怒火,一下子就噌噌往头顶飙。 他用枪托拍飞一只扑过来的口中猴,三两下就爬了上去。 看见王胖子刚好被一只人面鸟给抓住了,然而王胖子太重,人面鸟带着他根本飞不动,就他自己在那支哇乱叫。 无邪抬手就爆了那只人面鸟的头,对着王胖子就怒吼:“胖子!你丫的就不能不用炸药吗?!” 这时凌越和坎肩也从井里跳了出来。 王胖子被喷了一头一脸的血雾也不在意,还单手举枪,给刚叼他的那只已经死透透的人面鸟再补了一枪。 然后特潇洒地对着这边做了个指挥家谢幕的姿势,得意地咧嘴一笑:“就这清场速度,杠杠的!一颗二踢脚,大鸟都飞了,两颗二踢脚……” 坎肩接话:“自己人也全飞了!” 原本还对王胖子露出欣赏之色的凌越忽然想起来,转头去找解雨辰。 如果没记错,当时解雨辰离王胖子最近? 显然,无邪也想到这一点,立马转身环顾四周,大喊:“小花?!” 可别真给炸死了吧。 凌越开始思考此等热武器在未经过专业培训的前提下,就直接投入到军队中大面积使用的毁灭性。 一边思考,一边不忘把被爆炸震晕,倒在地上的人面鸟给杵死。 过了一会儿,被震晕的人面鸟开始爬起来了,躲进井里的人也一个个翻了出来。 大家一上来就再度集火猛攻,直接杀红了眼。 解雨辰也重新出现,好歹没真被胖子炸死。 火力再猛,这里到底不是他们的营地,等到能看见的人面鸟都被杀干净了,无邪喊了一声:“撤!” 地上的蚰蜒被满地人面鸟的血肉给吸引了过去,并不再像之前那样对凌越他们这群大活人要死要活地纠缠不休。 无数地蚰蜒被血肉吸引而来,一时间菟丝子下面,灌木里,树上,全都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绿色荧光。 抛开事实不谈,这画面还挺赏心悦目的。 不过除了有内力震退虫子的凌越,其他人都没心情欣赏这幅美景。 因为蚰蜒这群家伙太得寸进尺得陇望蜀贪得无厌了! 都有那么多吃的了,路过无邪他们的时候还是要厚颜无耻地往他们身上爬。 无邪他们只能不停地拍打跺脚加速奔跑,直到凌越看见草丛里又有之前采摘的那种草药,让众人摘了捏成药草糊糊涂抹在身上。 这群路过也要扒拉两下的蚰蜒才知情识趣地远远避开,不再纠缠留客。 出了树林,到了山谷的半山腰,王胖子带人又采了很多那种草药。 然后一把火烧了这一片的灌木,这才开辟出了一个临时营地。 什么都没有,大家都累惨了,随便往身上裹了防水布,倒在残留着余温的草木灰上就直接睡了过去。 凌越不愿意像其他人那样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混着草木灰睡觉,原本想找棵树凑和一下。 但转眼看见毫无形象地倒在地上,裹着防水布几乎倒头秒睡的无邪动了动,似乎是冷到了,身体蜷缩成一团。 凌越想要离开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现在所有人的形象实在算不上好,又是血又是泥又是灰,还有绿油油的草药汁。 又没有水。 哪怕是解雨辰,这会儿也是满身狼狈地裹着防水布,歪头靠在一块石头边上闭眼休息。 凌越倒是要好一点,但身上的血水泥土药汁也就是略微少一点的程度。 一样不少。 凌越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被烘干了依旧血腥难闻的衣服,叹了口气。 心说,算了,谁也别嫌弃谁。 就这么着吧。 第132章 洗澡【礼物加更】 经过一夜的血战,大家都睡得很沉。 早上太阳出来,气温开始升高的时候,凌越就不再挨着无邪了。 虽然隐匿药的药效还没过去,他的体温依旧很低。 但有太阳晒着,还有坎肩他们生来做饭烧水的篝火,无邪也不至于冷到。 已经有人在附近找到了水源,凌越脱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运起轻功,去水源附近另寻了一处有小瀑布的水潭,好好清洗了一下全身。 幸好这次解雨辰准备的冲锋衣质量很好,防风保暖不说,沾上各种污渍,用水稍微一搓洗就能干净。 即便是干涸了一晚上的血污。 清晨的潭水有些冷,不过现在她吃的隐匿药还在生效中,体温偏低。 稍微适应了一下,也就不觉得难受了。 等她重新穿上湿衣服,一边拧着头发上的水,一边懒洋洋的侧腿歪靠在水潭边的石头上运功烘干衣服时,忽然听到一道脚步声缓缓靠近。 于升腾的水汽中,凌越侧身回眸看去,正对上解雨辰怔愣的视线。 有金灿灿的光从她侧后方洒落,轻薄而又朦胧的水雾如一片白纱裹住了她,那双瑰丽如宝石的眼睛越发让她显得不似人间客。 “解老板也来洗澡?”大概是刚清理了忍耐许久的脏污,现在心情正是松弛舒缓的时候,凌越说话的声音也带着一股闲适的柔和。 凌越看见解雨辰手上拿着换洗的干净衣服,对于对方能找到这里也不意外。 毕竟这里距离水源不算太远,但又不属同源,还是个被小瀑布长年累月冲刷出来的小水潭。 这种小水潭里基本上都没有泥土,全是干净的石头和沙砾。 凌越自己是不愿意在稍微一搅就浑浊不堪的水池里洗澡的,想来有洁癖的解老板也是如此想法。 解雨辰回过神来,缓了缓心神,收回视线低头“嗯”了一声。 声音有些沙哑低沉。 想来也是才睡醒不久, 凌越也没有站在澡堂子外跟人闲聊的习惯,甩开手上已经干得差不多的长发,低头把袜子穿上。 她这样的人,一举一动自然是格外吸引人视线的。 即便有意克制,解雨辰还是忍不住顺着她的动作,看向了她的脚。 有的人似乎生来就是完美无瑕的。 她的脚背略瘦,脚趾头却有一点肉。 踮起脚,脚趾头压在石头上时,那一团团肉就挤了起来,衬得她颜色健康、修剪圆润的脚趾甲多了几分可爱。 等凌越开始套鞋子,解雨辰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一直盯着人家的脚看了那么久。 耳尖有些发烫,解雨辰侧身转了个方向,眺望远方披着朝阳的树林,胡乱找了个话题:“刚出来的时候,胖子说要煮茶泡饭。” 凌越瞬间就能想到王胖子大概率又干了什么缺德事:“他用的是你自带的茶叶?” 一群人出来干挖坟掘墓的勾当,怎么可能带茶叶? 也只有解雨辰讲究,自己带了一小罐极品西湖龙井。 听见她以这样熟稔调侃的语气提起王胖子,还知道他自带了茶叶,解雨辰勾唇笑了笑,回眸看她:“你怎么知道的?” 凌越穿好鞋,跳下石头。 还未束缚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飞扬起来,在阳光下显露出更深的红。 她理所当然道:“猜的呀,解老板你慢慢洗,我先回去了。” 他当然知道她是猜的,只是想多和她说几句话。 不过凌越要走,他也是不会故意留的,便轻轻“嗯”了一声。 看着她一边以手作梳,将头发扎起来,一边缓缓消失在树林之间。 等到人已经走了好久,解雨辰才转身走到水潭边上,低头看了看刚才她坐过的那块石头。 迟疑了一下,放下手上的衣服,解雨辰也坐了上去。 背靠在她曾歪靠着的石头,解雨辰放松了心神,半眯着眼,看远处的树林。 坐在这里看,同样的景致,倒仿佛更添三分旖旎。 王胖子的手艺确实很好,当然,也可能是解老板贡献出来的茶叶品质绝佳,简单的茶泡饭清香淡雅,醇厚回甘。 作为刚从呛人的硝烟和浓郁的血腥味里睡醒过来的人来说,绝对是餐饮佳品。 过了一会儿,重新恢复清爽俊美的解雨辰也回来了,看见坐在简易小方桌边上吃饭的凌越和王胖子,也不客气地拖了一把折叠椅过来,自己给自己舀了一碗。 看了凌越一眼,又回头看了看还在睡着的无邪,解雨辰也慢条斯理吃了一碗,填饱了肚子才问王胖子:“昨晚上你到底怎么跑这儿来了?” 凌越也对此很好奇,就在旁边听着。 王胖子“嗨”了一声,一拍大腿,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说到:“甭说了!我都要悔死了!” 恰好无邪这时候也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凌越。 坐在地上扭头看了半晌,才看见不远处坐在小方桌边的三人。 扯开身上裹着的防水布,无邪爬起来就想走过去,却被早就等着的王萌一把揪住。 刚睡醒的无邪还有些懵,一脸疑惑地看着王萌。 王萌给了他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然后拖着老板就去了后面。 那里已经提前放好了干净衣服和一桶清水,王萌手上还提着一壶刚从篝火上取下来的热水:“老板,你没看见凌小姐和花儿爷都洗过澡了吗?那干干净净的,你就这么往上一凑…… ” 那不纯纯给人花儿爷当了回绿叶吗?! 王萌感觉自己可太操心了,他自己都还没谈对象呢,就先替老板操心上人生大事了。 无邪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欣慰地拍拍王萌肩膀,笑着跟他说:“不错,王萌,回去就给你发工资!” 王萌顿时高兴得眉开眼笑:“这可是你说的啊老板,之前拖欠的工资都发?” 无邪脸上的笑一顿,脑子里花了三秒钟思考自己到底多久没给人发工资了。 三秒钟思考时间结束。 算了,根本算不清了。 无邪抢过王萌手上的水壶,推着他说到:“看你说的,老板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好了好了,你先去忙,回去再说!” 王萌有心想说老板你说话经常不算数啊,特别是关于发工资的事。 可已经被无邪推出来了,他也只能等以后回去再说了。 老板这次应该不会再骗他了吧? 等无邪洗漱换衣,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去找凌越他们的时候,王胖子差不多已经说到结尾了:“……我们就听见上头支哇啦啦的,动静可不小,就想着往上爬着看看,遇到石板拦路,我就嘣嘣的一顿炸,然后就炸出了一窝蚰蜒直往我们头上掉,好家伙,一堆一堆的!” 原来昨天凌越他们走后,王胖子就开始做小范围的定向爆破。 才刚炸了几个地方,那一片的山盖整个就塌陷了,露出好大一个洞。 王胖子带着伙计下去查看,下面全是水,大概有他腰那么深,一路走下去,就有一条地下河。 好在一路都能走过去,王胖子就继续深入探索,直到尽头处是一段狭窄干涸的隧道,头顶就是人工修建的井道。 无邪过来,解雨辰就给他舀了一碗饭,低声简单说了一下前因后果。 无邪听完,就端着饭碗蹲在地上,看王胖子画的路线图思索起来。 半晌后,无邪才开口说到:“胖子下去那里,东夏人和蒙古人有过一场血战,他们想要守的地方肯定就在后面这一片。昨晚上山谷里冒出那么多人面鸟和蚰蜒,看来这里和它们的地下栖息地是连通的。” 解雨辰虽然没有去过云顶天宫,但也是知道前因后果的,闻言皱眉说到:“可是这里离云顶天宫的距离,太远了。” 而长白山的腹地有着丰富的水资源,根本不需要人为打通这里,获取露天雨水资源。 无邪也有些困惑,但有一点,他还是很笃定的:“这条地脉,肯定能通往东夏王朝的关键所在。” 要不然,当年的最终决战的古战场下面,不会恰好就有这样一条地下水脉。 王胖子一拳头捶在手掌上,果断道:“那还琢磨啥?干就完事儿了!” 说得也是。 于是众人很快就整顿行囊,清点装备,准备再探地下河。 第133章 是本心?是算计?【礼物加更】 地下河的水是活的,空气质量不是问题,但再深入,就必须潜水才行。 这次无邪带来的吴家伙计里就有上次在饭店带着小满哥来救黎蔟他们的刀疤男,人称白蛇。 上次凌越看见此人,就发现他身形异于常人,一米九几的高个儿,骨架子却并不粗重。 现在才知道,他之所以被人称为白蛇,是因为这人擅长潜水,浑身又皮肤惨白,身材修长。 在水底下,这人的身条柔软得跟条白色的水蛇一样,因此才有了这个诨号。 另外还有个外号,叫素贞,这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他们这群人来的时候就是奔着上长白山来的,谁能想到进了山还得潜水啊,因此潜水装备只弄到了三套。 有潜水经验的人也不多,就无邪,王胖子,还有白蛇。 虽然没有多余的潜水装备,但凌越可以在闭气的情况下正常活动两个时辰。 比他们潜水装备的3个小时还能多一个小时,所以她最初是准备跟着无邪他们一起下暗河的。 关于无邪的邪门,凌越已经听了不少。 还没正式进山,就遇到了人面鸟这样诡异的东西。 常年没有人踏足的地下暗河,又是否会藏着更多诡异的危险? 凌越总觉得就这么把无邪放出去,这人是真的能在某个她不知道的犄角旮旯里死给她看。 但无邪在劝不动她的时候,忽然对她说了一句:“我把鬼玺放在小花那里了。” 凌越神色难掩诧异,抬眸看着他。 无邪却只是对她扯出一个笑,有点勉强,但眼神很认真:“凌越,我会活着走到青铜门,你在那里等我好不好?” 不要走得太快。 能不能为了他,稍微放慢一点向前的脚步? 只这一次就好。 凌越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反应,也分辨不清此时此刻的心绪,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让她说不出话。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凌越才发现自己已经对着无邪微微颔首。 于是无邪就带着更灿烂了几分的笑容冲着他们挥了挥手,而后和王胖子他们转身,准备返回之前的古井群。 他们要从那里找到被王胖子炸穿的古井,然后进入地下河流继续深入探索。 等到走远了,王胖子才一把搂住无邪的肩膀,好奇地问:“天真,你可以啊,居然真能把阿越妹子劝住!我还想着她跟小哥、瞎子他们是一样的,都是艺高人胆大的人物。这种人下定了决心,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无邪脸上的笑缓缓淡了,“没有什么劝不劝得住的。” 所谓的劝不住,只是因为他们坚持的、想要去做的,在他们心里更重要。 无邪低头,从包里翻出一颗糖,剥了塞嘴里咬。 王胖子调侃他:“怎么的,烟瘾犯了?” 无邪给了他一肘子:“滚犊子,我什么时候有烟瘾的?” “嘿!”王胖子誓要当揭兄弟老底的损友:“当初你折腾你那计划的时候,一口气能抽半包烟的事,你真给忘了?” 无邪呵呵:“对,忘了。” 甩开他加快了脚步。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用胶带封了胖子这张破嘴! 王胖子又追上去:“天真,你什么时候随身带糖了?给我也来一颗呗!” 无邪果断拒绝:“不给!” 本来就不是给他自己带的,偷吃一颗都够够的了。 王胖子嚷嚷:“小气鬼喝凉水!” 无邪转身就要去捶他,顺带把心里的闷气借机撒在他身上。 铁哥们儿嘛,不就是这样用的? 谁知一转身,却对上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不远处一棵树上的凌越。 无邪一愣,王胖子都抱着脑袋吱哇乱叫地跑出去好几步了,发现无邪不追了,还跟个傻子一样抬头看着旁边一棵树。 王胖子疑惑地也顺着视线看去,当即就眉开眼笑地挥起胳膊:“阿越妹子?你怎么追上来了?哟,飞得还挺高的嘿。” 凌越从树上一跃而下,从腰包里拿出三个小瓷瓶递给无邪:“刚才忘记给你这个了。” 都是些不太重要的辅助型药丸。 不过她现在本来也没有什么傍身的药,也就只能做点这些小东西了。 因为是临时起意,也没特意写个纸条贴上。 不过凌越对无邪的脑子很有信心,简单说了一下三种药的功效和用法。 之前用过的效果还不错的隐匿丹,关键时刻可以暂且恢复精力的复元丹,还有昨天才就地取材捏的驱虫药,要用的时候捏碎就可以。 她能追上来,是无邪没想到的。 虽然他本意就是不要凌越跟着去地下河冒险,劝阻也是真心实意。 但她真的轻易就做出了选择,舍弃了他,无邪理智上可以理解,但感情上还是很难受的。 大概就是,放在年轻的时候,能自己躲起来偷偷哭的那种程度的难受。 可她总是这样,做出了选择,却又会用行动表明他在她心里,也是不一样的。 无邪低头垂眸,掩饰眼底闪烁的水光,笑着将小瓷瓶接了过来,还认真看了一会儿。 确定情绪压下去了,他才再度抬头,对凌越笑着说:“好的,都记住了,小花也该准备出发了吧?你快点回去吧。” 似是想起了什么,无邪把兜里的糖都掏出来,递给凌越:“路上无聊了就吃糖。” 是在古潼京里,无邪给她吃过的那种糖。 凌越其实自己都忘记这种糖的滋味了,那次也是她第一次正视无邪对她动了心思。 在那之前,无邪三番四次泄露的心思,凌越并不是没有察觉,只是没放在心上。 她只当他是想把用在黎蔟和苏南身上的手段继续往她身上用。 但是在无邪送她那颗糖的时候,凌越终于意识到。 不管究竟是因为什么,或是假戏真做,或是自己骗了自己。 无邪,是真的对她心动了。 既然如此,她当然要毫不客气地一点一点,去加重这份心动。 无邪的计划有很多人帮他,可凌越想做的事,却只有她自己。 揽住了无邪,就间接拥有了更多帮助。 不过攻心之术,最忌讳肤浅直接那一套。 特别是像无邪这种人。 他经历了太多背叛和阴谋,在短时间内强行给自己披上了一层狡猾的狐狸皮,内心深处还保留着曾经的自我。 但这点保护起来的自我,依旧能在他清醒的痛苦中,偶尔剥开,怀揣着利用的心思,展露给他需要的人看。 毫无底线的恶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好人清醒的利用自己善良的一面去达成某种目的。 这种人太清醒,也太理智,他们往往因为长期的自我折磨,形成悲观的思维。 面对主动靠近的一切,都习惯了去质疑,去揣摩,去试探,并从一开始就报以最糟糕的结果去猜测。 所以凌越不需要做太多,只需要偶尔的触动,让他自己去想就好了。 现在看来,这样的手段是成功的。 但凌越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也有了新的想要解开的疑惑。 他对自己的情愫,究竟是源自本心,还是源自算计? 第134章 他也在等待【礼物加更】 在无邪王胖子他们顺着古井进入地下水脉的时候,凌越也跟着解雨辰等人从陆地上开始顺着当年无邪他们去云顶天宫时走的那条路,看看能否走通。 十年时间,能改变很多。 解雨辰说:“十年前,无邪他们去的时候,还能找到熟悉这片山的本地人当向导,现在连山的名字都没人知道了。” 他看起来颇为感慨,在背后一重重雪山的映衬下,显出别样的沧桑和深沉。 这是时间赋予他的,不管是遗憾、伤痛,还是一切沉淀过后的成长。 好的,不好的,我们都要照单全收。 不知道是不是跟这群人待久了,凌越想到这里,也有点想爆粗口了。 不过也只是想想。 在心里试了试,还是没想出来该怎么爆。 十年的改变,不仅是物是人非。 曾经无邪他们走过的那条路很多地方都因为这些年或自然或人为的原因,发生了很大改变。 解雨辰拿着无邪给他画的地图,只能勉强摸索着前进,遇到能走的就走,遇到不能走的,就绕过去。 好在没有什么危险。 直到跌跌撞撞又赶了一天的路,这天晚上他们就扎营在一处半山腰的一块凸出的大岩石附近。 凌越盘腿坐在篝火旁,腿上放着墨竹,每次心情烦躁的时候,她都习惯了摩挲它上面的竹节纹饰。 一开始是熟悉自己的武器,再来后,就成了一个习惯。 解雨辰端着两杯热茶走过来,一杯递给了凌越,一杯自己坐在她对面喝了一口。 等凌越捧着茶低头吹着热气,也抿了一口,解雨辰才问她:“在担心无邪?” 凌越依旧看着篝火里一块燃烧的固体燃料,这个世界有很多神奇的东西。 它们先进、便捷、高效。 但她还是喜欢纯属于木柴燃烧的气味。 “嗯,有点,你不也担心吗?”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凌越真正害怕的东西很少。 在这个世界能让她真正害怕的,就更少了。 解雨辰任由热茶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这样他的视线也可以得到掩藏。 反应过来后,解雨辰抬手捏了捏眉心,心想,难道是最近当小偷当上瘾了? 他为什么需要掩饰? 但热茶到底是没有被挪开。 解雨辰脑子里转了几圈,试图找点和无邪无关的话题:“凌小姐喜欢喝茶吗?” 凌越摇头:“谈不上喜不喜欢,解老板似乎很喜欢?” 两人其实也算是认识有一段时间了,因为无邪,彼此也算有点交情。 但相处起来,依旧有些疏离。 比如对彼此的称呼,依旧是“凌小姐”和“解老板”。 解雨辰8岁当家,见识过的人心鬼域数不胜数,察言观色更是本能,早就在初见时就看出了凌越对他们这些人的疏离冷淡。 她在和所有人保持着距离,连整个世界都不被她看进眼里,放在心上。 只除了无邪。 这样的特别,怎么能不让人羡慕甚至嫉妒呢? 解雨辰眼底的晦暗涌动翻腾,最终又缓缓压了下去,语气不咸不淡道:“以前称不上喜欢,现在年纪越大,倒是越喜欢了。” 凌越想到了郡主曾偷偷跟她吐槽的话,勾唇笑了笑:“是啊,可能有些东西,就是到了某个年龄段,人就突然喜欢上了吧。” 就像王爷的一位朋友任版纳宣慰后,曾给他送了些当地的特色茶叶,老曼峨古树茶。 这种茶叶算不上什么珍品,连贡品都算不上。 王爷一尝之下,很是喜爱,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因为数量不多,还藏在书房里偷偷一个人品。 郡主知道后,怂恿凌越帮忙望风,自己钻进去偷出来一点。 事后两人正儿八经地烹茶一品。 凌越还好,郡主当场就被苦到眼泪都飙出来了。 一边狂饮蜜水,一边吐槽她父王人老了,舌头都麻木了,苦味如此强烈且纯粹,厚实且持久的茶都能稀罕成那样。 凌越就想到在外行走时,曾不止一次听人说以前不喜欢的东西,过些年,年纪大了,就又忽然喜欢了。 大概是这么个道理。 想到这里,凌越抬眸仔细打量解雨辰。 这位解当家自然是位狠角色,长得却是花容月貌。 只是因为脱离了雌雄莫辨的少年期,进入了青年成熟期,脸部线条越发硬朗。 她的打量并不带着狎亵,只是单纯的看。 看他的眉眼,看他的鼻梁,看他被茶水热气熏腾得沾染了水润的唇…… 这是第一次感受到她的目光如此完全地落在自己身上,解雨辰垂眸,细长浓密的睫毛小幅度的颤抖着。 他却只是将茶杯往下放了放,挡住悄然滚动的喉结,又将整张脸暴露在她的视野中。 他现在应该说点什么。 但他可以说点什么? 最终解雨辰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任由这份古怪的沉默在空气中酝酿,蔓延。 好在凌越的注意力很快被别的事吸引了过去,解雨辰说不上来那一瞬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 有人走了过来,跟解雨辰说:“老板,我们在那边的石头下面发现了一个记号,但是不确定是什么意思。” 解雨辰收敛了心神,迅速站起身,将茶杯递给伙计:“带我过去看看。” 凌越也起身,把茶杯同样塞到伙计手里,快步跟了上去。 这块石头看起来就像是什么时候雪崩,巨大的雪浪把它从别处推到了这里,另一边就是悬崖峭壁。 石头翘起的上半部分已经可以算是悬空了,偏偏下面还有个夹角可以让人躲在下面。 起先是有伙计在这块石头上眺望悬崖和远处的雪山,然后闲来无事,就好奇起这块石头下面的空间。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走到这里来的人,就没人不喜欢冒险和刺激。 跨过一段塌方的地面,到了石头下面,那人就发现里面居然有人用石头堆了个石塔,旁边的石壁上还被刻上了一个看不懂的记号。 解雨辰和凌越身手都很好,这点塌方的悬崖断壁对他们而言,就是迈步稍微大了一点,很快就钻到了石头下。 凌越还在看石塔的时候,解雨辰就突然笑了。 他伸手摸着石壁上那个记号,声音里带着温和的笑意:“这是小哥留下的。” 所以他也在担心十年后的无邪和他们,找不到去接他回家的路吗? 第135章 流星【礼物加更】 一个人,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在告别自己在这个人世间仅剩不多的几个在乎的人,而后独自踏上离开的路。 却又在路上,在每一个朋友可能会出现的道路上,留下指引着同一个目的地的引路记号? 那时候他能笃定他的朋友在十年之后,一定会冒着失去生命的风险,踏上这条接他回家的路吗? 或许也有过担心、犹豫、彷徨、迷茫。 但最终全都化作了对朋友的笃定和期待。 他笃定无邪他们会来,也期待他们会来接他。 一如无邪这十年来,坚定不移地按照约定,跨越山水险阻,也要奔赴长白山青铜门的心。 凌越作为旁观者,就不止一次听见有人说过。 说这位小哥之所以给出十年之约,只是认为十年时间足够吴小三爷忘记过去属于他们铁三角的一切。 从此过上自己的生活。 毕竟谁能确定十年后的事呢? 凌越尚且能听到这样的声音,无邪听到过多少? 随着前进的路上,不断发现指引方向的记号,凌越对张麒麟这个人的印象,开始从片面的局限的身手厉害、有麒麟纹身、张家末代族长、铁三角、哑巴。 转变得更加立体。 在抵达当年无邪他们在暴风雪中无意间找到的地底温泉时,他们毫不意外地又在那座百足龙,也就是巨大蚰蜒的黑色石雕上发现了小哥留下的指路记号。 这里已经接近地底火山口,旁边就是散发着硫磺气息的温泉。 解雨辰决定在这里休整一夜,明天再出发。 凌越伸手抚摸着黑色石雕上的记号,解雨辰拿着吃的过来找她:“在想什么?” 或许是有了清晰的方向,解雨辰压力骤减,和凌越的话也稍微多了起来。 凌越接了吃的,随意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没什么,只是在想,无邪有没有看见这样的记号。” 如果没看见,凌越会觉得十分遗憾。 解雨辰笑了笑,谈起小哥和无邪,他的声音都更温和:“肯定看见了,小哥可不是普通人,无邪能找到的路,他肯定早就去探过了。” 凌越心里那点隐约萦绕的遗憾也就被抚平了。 这样就好。 那个人一路刻下记号的心情,被辜负了总是不美的。 解雨辰问凌越会不会感觉热,需不需要换一身更轻便的衣服:“接下来有一段路都是在这下面走,温度比较高。” 凌越摇头。 她有内力,本身进来时就没有穿得多厚,现在也感觉差不多。 解雨辰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他看得出来,凌越不想说话。 似乎越靠近此行的目的地,凌越就越沉默。 是因为担心无邪吗?还是有别的原因? 想到无邪的交代,解雨辰心思转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无邪说,进去的时候,把鬼玺交给你,到时候由你带给他。” 他还记得无邪劝阻凌越跟着走水路时,最后说的那句话。 鬼玺在他这里。 然后凌越就不再坚持了。 无邪的神色也不太对劲。 所以凌越来这里的目的,是鬼玺和青铜门? 她想做什么?要进门?进门做什么? 无邪说,她曾说过,她追逐古潼京的秘密,是想要找一条回家的路。 她已经找到了吗?还是依旧在寻找的路上? 解雨辰想了很多,又发现自己想再多都是徒劳。 凌越注定是一颗从他的世界划过的流星,璀璨耀眼,美丽炫目。 留下一瞬的惊艳,然后头也不回地奔赴更美丽壮阔的远方。 徒留见证过她曾来过的人留在原地,念念不忘,怅然回味。 就连无邪都留不住她。 小的时候,总是迫不及待想要长大,因为在小孩的眼里,大人能够做许多他们想做的事。 然而等到自己真的长大了,就会明白,大人的无奈往往才是最绝望的。 一面清醒的接受着这种无能为力的绝望,一面克制不住感情上的痛苦。 就此,人就成了自己的囚徒,时间变成了攀爬在灵魂上,心脏里的虫子。 虫子日夜啃噬,习惯了、麻木了,便暂且忘了。 偶尔一经想起,就是铺天盖地的痛拉扯着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 凌越轻轻“嗯”了一声,既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 解雨辰就安静地陪在她身边。 时间不多了。 就让他再偷一点时间吧。 这样的沉默依旧没有持续多久,一路上的事情总是多得处理不完。 这次的消息却让解雨辰和凌越都无心沉溺于自己的心事了。 因为来的竟然是王胖子! 王胖子带着几个伙计,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这里追上了解雨辰和凌越他们。 刚一见面,王胖子就说:“天真一个人不知道跑哪去了!” 解雨辰一惊,凌越也忍不住反手紧紧握住后腰的墨竹,皱眉问:“怎么回事?” 凌越很少在这种情况下抢过话语主导权。 因为在她的观念里,这个团队是属于解雨辰他们的,占据主导的也应该是他或无邪这样的“当家”。 不管是朝堂还是江湖。 这是她熟悉并习惯了的规矩。 强者当然拥有特权,但强者并不需要靠时刻的霸权来体现自我。 王胖子连忙说了他们那边的情况。 原来,他们三个人顺着地下河走了一段,到了深水区,就潜水下去,一路往前。 一开始都还好好的,直到他们游到了一条以前的栈道浮雕区域,那时候他们氧气罐里的氧气差不多就要用完了。 要是没有结果,他们应该放弃那条路,严格按照装备上的返程警告灯的指示,及时原路返回。 但就在这时,无邪看到了一条鱼从他们面前游过去。 那条鱼的鳍上还有他们之前弄的信号发生器。 是从裂缝那里放走的鲶鱼! 而鲶鱼又是习惯生活在浅滩水域的,跟着鱼走,就能找到一处浅滩。 如此一来,无邪当然不会再原路返回,略一犹豫,就决定跟着鱼继续前进。 “我们很快就到了一个地方,山壁上密密麻麻全都是神龛一样的洞,每个洞里都停着一只在睡觉的人面鸟。” 这说明他们找对地方了。 第136章 无邪0级玩家【礼物加更】 王胖子继续说当时的情况。 “我们在那里找到了十多年前一起进来的一些人的尸骨,无邪非要留下来找四阿公的骨头,结果骨头没找到,粽子倒是找着了!” 陈皮四阿公的鼻梁骨早年被人砍断过,所以很好认。 当年队伍里的十几个人的尸骨都找到了,却没找到陈皮的,又在一块坚硬的石头上发现了诡异的指甲抓挠过的痕迹。 无邪说老九门第一代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诡异,比如他爷爷,还有霍仙姑。 因此他坚定地认为陈皮在死后,尸体发生了变异。 “花儿你是知道的,就天真那邪门儿体质,棺材都没开就能让人诈尸,他偏要去找变成粽子的四阿公,这不是玩儿嘛!”王胖子说起这事,焦急得都急赤白脸了,还憋不住吐槽。 结果就是他们仨跟着一群喜欢追逐腥味的泉鱼,找到了一个皮肤酱紫色,浑身光溜溜的老头儿。 老头儿脖子上有块牌子,无邪想把它弄到手,结果遇到了这老粽子居然会游泳,吓得三人立马跑路。 结果跑着跑着,刚爬上岸呢,无邪就被老粽子拽着脚丫子拖走了。 王胖子连忙换了氧气瓶去追,愣是没追上,最后只在水底找到了无邪丢下的手电筒。 “不过你们也先别着急,无邪虽然邪门儿,但也有点运道在身上的,他脑子好使,那老粽子说不定还能被他忽悠成老大哥,两人一起在地下打金钩钓鱼呢!”王胖子说到,目前情况还是比较乐观的。 因为他爬出地面后,发现他出去的地方,就是当年他们进地下的一处入口。 王胖子现在对两边的路都比较熟,这就准备顺着这条地下裂谷去找无邪。 凌越立刻道:“我也一起去吧。” 之前下水的时候才劝了一回,结果无邪给弄丢了,王胖子这次也不好意思再劝凌越。 两人随便收拾了背包,这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看着凌越和王胖子离开的背影,解雨辰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既有对发小的担心,又有对世事无常的无奈。 王胖子这样在地下钻来钻去的人,方向感是必须要好的。 尽管当年也只来了一次,他还是很快就辨清了方向,带着凌越急行军。 两人路上也不多说什么话。 ——凌越是不想说,王胖子是没气儿说。 累都要累死了。 果然人不能过得太安逸,想当年他摸金小王子就算是单打独斗,什么斗进不得? 一天摸他七八个王侯墓,都不带腰酸腿疼的。 就在经过一处巨大的山体缝隙时,王胖子提前提醒了凌越:“阿越妹子,一会儿看到什么,你可别出声,下面全都是蚰蜒,最大的跟成了精一样。” 凌越应了一声,两人继续顺着峡谷边前行。 果然,走进去后,向下一看,数亿的绿色荧光仿佛天上的银河倒灌了下来,壮观又奇诡。 就在这时,凌越忽然听到下面传来一阵怪腔怪调的声音。 绝对不是风的声音。 凌越站住了脚,侧耳细听。 很好,虽然声音嘶哑得不像样,调子也奇奇怪怪飘飘忽忽的,但确实是无邪的声音。 王胖子发现凌越不走了,还以为她是有什么事。 不等问她,王胖子也听到了下面的声音,顿时一喜:“哎哟,这小子,居然在唱歌!” 还你是风儿我是沙,忒老土了! 王胖子高兴起来,立刻叼起挂脖子上的口哨,对着下面吹出了一阵短短长长点点。 这是提醒无邪,他要往下面丢东西了。 这小子现在被困在下面没有继续往前走,肯定是身上的物资都没了。 连个照亮的手电筒都没有。 包滚下去后,王胖子就等着无邪捡到包,拿到里面的高频哨子后和自己交流一下情报。 谁知他就转眼的功夫,身边就有一道黑影嗖的一下滚了下去。 王胖子大惊失色,第一反应就是:糟了!阿越妹子踩空了掉下去了! 王胖子急得团团转,脑子都打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阿越妹子是什么人物?怎么可能踩空摔下去? 王胖子扒拉着悬崖边往下一看,果然看见一道手电筒的光在悬崖峭壁上跳了几跳,根本就没有失控乱晃乱滚的迹象。 “哎呀妈呀,阿越妹子这么牛掰!”王胖子感慨,然后又想到她应该是担心无邪,这才直接跳下去了。 得,正好让这两人多相处相处,培养一下感情,拔高点儿他家天真成功脱单的概率。 如果无邪知道王胖子是这样想的,此刻必定又要忍不住问候他大爷了。 然而无邪不知道。 所以当他还以婴儿般的状态翻出包里的口哨,叼在嘴里准备跟上面不知道是王胖子还是小花的人交流情报时。 一道明亮的、刚被他真诚亲吻并深切迷恋赞美过的手电筒的光柱,就这样突兀地将他笼罩在了光晕里。 连胖次都被迫脱来拔陈四阿公鼻梁骨的无邪:“……” 他傻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凌越,嘴里叼着的口哨掉了。 顺着他伤痕纵横的胸口,一路下滑,最终掉到了他因为盘腿而凸的不可言说之处。 凌越看清无邪现在的状态,也是疑惑地歪了歪头。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几秒钟。 直到上面又传来询问的口哨音。 无邪才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果断将包抱进了怀里,勉强挡住了某些关键之处。 “凌越,你、你怎么…下来了?”也不提前吱一声。 虽然其实也没办法提前吱声。 凌越抿唇,默默把手电筒的光打向其他方向。 虽然她觉得没什么,但无邪明显很不自在。 凌越的转开视线,稍微缓解了一下无邪的精神压力。 但他还是挺有压力的,开始疯狂翻包,试图从里面翻到一两件可以蔽体的衣服。 可惜王胖子根本没想过他丢物资装备能丢成0级状态。 比刚出新手村的萌新还两手空空。 包里当然没有衣服。 就在无邪恨不得把包撕开给自己现场diy一件小裙子的时候,凌越给他丢过来一件冲锋衣外套。 还带着体温和馨香。 第137章 打包阴兵 其实无邪也不是身上一根丝都没有,只是他暂且把它们用到了别处。 比如脱了潜水服的裤子包裹在摸黑前行中更容易受伤的手脚上,扯了松紧带拴了一串蚰蜒做了个绿色荧光自然生物灯。 现在有了凌越提供的一件冲锋衣外套,无邪就把已经扯成短裤的潜水裤当胖次套上,再把冲锋衣外套扎腰上当裙子。 ——在光上面和光下面之间,他还是选了光上面。 当然,其中也有凌越穿的冲锋衣型号不太适合他,穿上了拉上拉链反而影响动作。 姑且就这么着吧。 无邪又一次偷偷庆幸自己没有疏忽了日常锻炼。 至少他现在的身材还算可以。 再次遇到其他人,之前在黑暗中艰难前行时产生的怀疑和绝望瞬间烟消云散。 无邪现在甚至还因为极度绝望后又看见希望,一路压抑着的情绪都得到了抒发,忽然就觉得世界如此美妙,他也是那么幸运。 年轻时他可以笑着说自己命好。 现在他觉得自己也可以笑着说一句,自己的命确实挺好的。 凌越的到来,让他有了种从地狱重返人间的解脱感。 上面的王胖子很体贴地给了他们一点交流的时间,然后又吹响高频口哨给他打信号。 无邪把口哨挂在脖子上,和他从四阿公脖子上摘下来的牌子凑到了一起。 他吹着口哨回应王胖子的信号。 有凌越在下面,王胖子也没什么特别需要说的。 就确认了一下无邪目前的状态,然后说了他现在要去和小花的队伍汇合,之后他们青铜门再见。 口哨声停了下来。 凌越听不懂他们的信号,但大概内容就是那些,没什么值得好奇的。 她现在好奇的是周围的这群马脸死尸。 它们给她的感觉很奇怪。 有点像当初她在胡杨林看见那些藏了死尸的树的感觉,但又不是完全一样。 没有衣服蔽体的无邪还是有点别扭,不过到底经历了许多,表面上还是能稳如老狗的。 他从包里翻出一包压缩饼干,一边拆一边走到凌越身边。 看她对阴兵好奇,便说到:“这些就是阴兵,每次青铜门打开的时候,它们都会出现,然后走进青铜门。” 凌越诧异:“阴兵?” 阴兵借道的故事,她自然也是听说过的,但也只当民间传说,作不得真。 不曾想,这里居然真的有阴兵,不过…… “它们每次都会从外面走进去?”凌越皱眉,已经将手放到了插匕首的腰侧:“那它们为什么现在又在外面?” 所以每次进入青铜门的阴兵,究竟是同一批阴兵,还是每次都是新的阴兵? 这些阴兵披戴着似是殷商时期的破旧盔甲,手持染血的各式武器,仿佛还能看到它们曾经在战场上是如何拼杀的。 同时,它们异常高大的身型,简直不符合古代士兵的普遍身高。 它们脸部奇长,好似马脸,眼睛的眼睑被割掉,只剩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球,全然没有人该有的模样。 这些阴兵究竟是什么?它们实实在在地站在此处,身上落满了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灰尘,仿佛在等待着前进的号角再次吹响。 无邪没想到凌越会忽然问出这个问题,他思索片刻,依旧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 “我不确定,它们的长相太难辨别了,”无邪顿了顿。 语气有些难以辨别的平静:“当年小哥进入青铜门,就是穿了它们身上这种盔甲,混进阴兵队伍里。我问过小哥,里面到底有什么,他只说里面是万物的终极。” 凌越明白,无邪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 他现在是在告诉她,他所知道的与青铜门有关的所有信息。 他甚至已经对她的来历有了一定的猜测。 毕竟他的试探,实在太有失他应有的水准了。 就差明明白白告诉她:我在试探你,你不愿意透露就不要表现出来。 他的真诚有时候让人讨厌。 却又无法真正地发自内心地去讨厌。 凌越拔出匕首,随机选了一个阴兵,轻声对无邪说:“它们很奇怪,身上有种特别的气息,我准备剖开一只,你可以先离开。” 这些阴兵明明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但凌越就是有种危险的直觉,且这种直觉,随着他们在这里的停留,越来越强烈。 无邪的额头不知何时,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某种伴随着感官的恢复,也渐渐恢复灵敏的第六感告诉他:快离开,这些东西随时可能会动! 又忽听凌越说要留下来解剖一个阴兵,无邪犹豫为难了。 他当然不会真的独自离开,留凌越一个人在这里。 虽然凌越武功高强,可这里邪性的东西数不胜数,就连对这里最熟悉的小哥都不敢保证对这里的秘密全都了若指掌。 这里什么诡异莫测的事都可能发生。 有些事,不是单凭武力就可以解决的。 思索再三,无邪吃饱后重新变得灵光起来的脑袋瓜子终于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无邪说:“要不然,你选一个,我们带走,先离开这里,然后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再剖它?这里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原来无邪也有那种感觉? 两个人都有此处危险的直觉,再加上他提出的办法确实不错,凌越没多犹豫就点头同意了。 凌越想着对这些阴兵也不是太熟悉,便转头对无邪说:“你帮我选一个?” 无邪却果断摇头:“不,还是你自己选吧!” 他的邪,他了解! 无邪真怕自己随便选一个,就选到了问题最大最邪乎的,然后把他们俩都团灭了。 见他拒绝的态度如此坚决,凌越也只好放弃利用他的邪门选个最邪的阴兵打包带走的想法,随意在旁边捞了一个看起来还算顺眼的阴兵。 虽然它们其实都长得很不顺眼。 阴兵身形高大,浑身僵硬,又落满了灰,凌越也不好扛着走。 在无邪的机智提议下,两人一左一右扯着阴兵盔甲上的裤腰带,将之架起来抬着走。 都走远了,无邪正在心里感慨这阴兵的裤腰带也不知道用什么做的,居然如此结实。 然后忽然想起来。 既然它们身上有盔甲,有些阴兵的盔甲里还有一层布衣,为何刚才他不把它们的衣服扒了,给自己套上呢? 察觉到无邪的脚步忽然停住,凌越奇怪地问他:“怎么了?” 难道他发现什么意外状况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一点事,我们快走吧。”无邪把目光落在了被他们扒着裤腰带的阴兵身上。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它的裤子上。 破破烂烂的,但抬着走了一阵子,布料都没有化作腐朽,裤腰带都这么耐造。 应该可以一试。 第138章 疑云重重 无邪说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青铜门的直线距离,要比王胖子和解雨辰他们走的那条路更近。 之前在黑暗中,他摸索着穿进了阴兵的方阵里,偏离了钥匙指引的方向。 现在两人抬着打包准备带走的阴兵,尽量绕开其他阴兵,准备返回正路。 无邪也简单地跟凌越说了他和王胖子分开后的经历。 自然是抛开了那些他如何脱裤做流星锤对粽子进行1击伤害为-1,如何脱衣做拔河绳子骗粽子跟石头较劲,又如何脱胖次勇拔粽子鼻梁骨的狼狈绝望又尴尬的部分。 便是当时内心独白关于四阿公究竟是不是手雷成精,不然为何会在断掉的鼻梁骨里嵌个拉环,然后臆想四阿公此举是想遇到事情了就以抠鼻屎为名拉动引线的种种。 皆是不足为他人道来的绝密独家资料。 且说在被变成粽子的四阿公抓住脚踝通过深水区,进去另一个洞穴后,无邪在那里看见了一块石头。 石头上写着五行字:如有后人到此处,见我遗体,取我鼻骨半分,内有乾坤,可得往往一切因果。 “一开始我以为那些字是四阿公写的,因为它一直站在那块大石头面前,后来等我从它鼻梁骨里拔出一枚钥匙后,它肉身腐化,我摘到了它脖子上的吊牌,才发现那些字其实是小哥写的。” 说起当时发现字是小哥留给他的指引,无邪的心情依旧残留着当时的激荡振奋。 他抬手,晃了一下被他绑在手指上的钥匙。 凌越借着光就这么看了看,这是一把铜钥匙,柄部有颗珠子。 无邪说:“这把钥匙我在鲁王宫里也见过一次,当时是放在一具女尸的嘴里,据说有防腐的功效。那时因为行事匆忙,事后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现在看来,这把钥匙就是被小哥趁乱拿走了,最后落到了四阿公手上,又被他嵌入了断掉的鼻梁骨里。” 凌越依旧觉得这个世界的人很奇怪。 为什么会有人拿到钥匙后的想法不是去找钥匙匹配的门,而是把钥匙塞进自己的鼻子里? 听无邪的说法,这把钥匙还让对方死后异变的尸体得以完好无损的保存至今。 “当时我从四阿公身上闻到了禁婆香,我怀疑他曾经尝试吃过尸鳖丹,一种吃了后会让人产生异变,成为怪物的东西。”无邪今天的话有点多。 但凌越的注意力却被他说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在听到他说让人产生异变时,凌越脑海里回想起的是汪小媛说过的那些话。 她说,那些人说她已经转化成三十三非人了。 她说,九门里也有变异的非人。 凌越斟酌数秒,在昏暗中轻轻问无邪:“无邪,你知道,三十三非人吗?” 无邪显然还没听说过这种称谓,他愣了一下,一猜便知:“是汪小媛告诉你的?” 有时候,聊天对象是个聪明人,也挺好的。 他既不用你多作解释就能明白你的意思,也很懂得哪些可以说,哪些不可以说,哪些又是当下不适合深究但可以留待以后深究。 凌越“嗯”了一声,没有说这是汪小媛被带去养尸洞喂下面那团“黑物质”时听到的:“她说你们九门里就有。” 无邪沉默了。 他明白,如果汪小媛没有撒谎,那么在九门里的“三十三非人”,大概就是指的他爷爷、陈皮阿四、霍仙姑他们。 至于是否还有其他人,无邪暂且无法确定。 因尸鳖丹而发生异变的陈文谨等人,又是否也属于其中? 小哥当年作为四阿公的人,又究竟帮他做了些什么?四阿公九十多岁还亲自涉险,奔赴云顶天宫时,也有小哥在身边提供帮助。 就像他之前推想的那样。 四阿公当年参加四姑娘山那场史上最大的联合盗墓行动,亲自涉险后回到广西活动。 很久后,一直在找小哥的他,终于找到了失忆的小哥。 就此,他利用小哥,开始有目的地寻找着什么。 很大概率就是能够解决他身上某个问题的东西。 这个问题,或许与当年四阿公短暂死亡后却又忽然活过来有关。 无邪现在怀疑九门第一代人或许在那场最大盗墓中获取了某种关于长生的秘密,已知青铜门很危险,一般人绝不能进去。 而当时作为交换条件,小哥却要求九门的人每隔十年进去一个人守门。 所以这是否说明,当年九门一代得到的长生秘密让他们的体质得到改变,可以进入青铜门。 并且他们的这种改变,在后期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需要借助青铜门才可以克制或者帮助完成变异? 只不过九门最后失约了,小哥被秘密关押到了疗养院。 事后,发现身体出现异变的所有人开始疯狂寻找青铜门,这才有了第二代,也就是他三叔他们那一代人的不断追逐和寻找。 九门一代又一代的人都拿来填这个坑了。 面对这样的猜测,无邪又不得不进一步设想,假设九门一代身体上的这种异变,会伴随着血脉一代代遗传下去。 那么,他的父亲,九门里唯一洗白脱身的人,他是出生在那场最大盗墓活动之前吗? 甚至连他二叔三叔和他父亲完全迥异的性格,似乎都有了合理推测。 那么他本人名字里的“邪”,又到底是什么? 一时间,太多太多的疑团再次回到无邪的脑袋里。 他感觉自己一时间有些头重脚轻。 这时,一只温暖柔软的手落在了他发冷的手腕上。 无邪从看不见尽头的重重疑云中回过神来。 是凌越。 两人现在已经走回了正路上。 她把阴兵放在了旁边,此时正拉着他的手。 在昏暗的光线下,无邪依旧看清了她眼底的担心。 她在担心他。 无邪迷茫困顿的心,忽然重新安定下来。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有种想要说点什么,亦或者做点什么的冲动。 然而凌越对他歪头表达了疑惑,“我在给你把脉,不要动。” 无邪:“……” 胸口刚奔涌翻腾的情愫渐渐又沉淀了回去。 行吧,关心他有没有生病,何尝不是对他的在意? 第139章 原始种?【礼物加更】 无邪确实有点发热。 在独自行动的时候,因为想要隐匿气息,所以吃了降低体温和心跳、气息的药丸。 这样一来,他只有体温升高才有效果的山寨版麒麟血就无法驱虫了,于是他又用了凌越给他的驱虫药。 期间体力消耗太快,他也吃了复元丹。 如此一来,他一路走来,其实体力也还好,就连没衣服穿的时候也不会感觉到特别冷。 但不感觉到冷,不代表他的身体不冷。 一路又是下水又是爬上爬下各种折腾,还没有做保暖措施,无邪现在心神一放松,就有要发烧的迹象了。 好在目前还不严重。 但肯定不能继续让他靠一身出生自带的“真皮”硬扛下去,凌越想了想,决定就在这里把阴兵处理掉。 这样减负之后,她也好直接带着无邪赶路。 至于无邪目前已经出现的高热症状,无药可用的凌越最终只能想到一个办法。 以内力加热了水壶里的水,然后让无邪多喝热水。 虽然这四个字已经被现代人吐槽得体无完肤了。 但作为古人,且并没有时间和精力成为新时代冲浪健儿的凌越目前还不知道。 更何况这确实是目前唯一可行且有效的办法。 于是无邪就捧着属于凌越的水壶专心喝热水,顺带给凌越打个光。 在旁边看着她对阴兵干脆利落的宽衣解带,然后伸出戴了白色手套的手指,以食指和中指并拢的剑指姿势,在阴兵的躯体上缓缓抚摸。 这个动作让无邪想到了闷油瓶的发丘指。 当然,凌越肯定是没有发丘指的,但大概原理都一样。 将手部所有的触感注意力都集中到两指之上,通过异于常人的敏锐触感,查看阴兵身体里是否有什么异样。 这个过程是缓慢的。 但无论是凌越还是无邪,都没有对此感到不耐烦。 直到凌越抚摸到阴兵的背脊处,她忽然停了下来。 无邪的心也不自觉地跟着紧张起来,他死死盯着凌越手指下那一块皮肉。 不知道凌越感受到了什么,她神色凝重,右手剑指保持不动,左手缓缓抽出匕首。 临动作前,她又停顿了一下,抬头给无邪递过来一个让他退开一点的眼神。 无邪并没有自己身为男人,就不能比喜欢的女人弱小的观念。 毕竟他对凌越的心动,本就是因为她所拥有的一切。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不管是强势的还是脆弱的,都是他的心动所在。 更何况无邪一向认为自己最大的技能,就是求救。 向人求救,能够解决人生可能遇到的百分之八十的难题。 而发动这一终极技能的前一步,就是要脸皮厚。 无邪恰好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这一点。 呃,虽然在面对凌越的时候,他的厚脸皮偶尔还是会出现削弱的可能。 但现在,他向后的一大步,退得很认真。 在无邪退开后,凌越明显感觉到手指下按着的东西更活跃了。 似乎马上就要苏醒过来。 凌越想了想,抬头对着无邪又招了招手。 等人凑过来了,凌越上下打量他一番,询问到:“王老板说你是走哪里哪里起尸的命格。” 无邪不明所以,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还是秉持着实事求是的精神,点了点头。 凌越最终把目光落到那枚铜钥匙上:“你看看这枚钥匙,除了指路,还有其他异样吗?我能感觉到,你靠近后,阴兵背脊骨里的东西又安分了不少。” 无邪大奇! 他居然也有不起尸,反镇尸的一天?! 想归想,无邪对自己的体质早就不抱希望了,大概也明白肯定是这枚钥匙的功劳。 怪不得之前他在阴兵堆里摸了半天,居然一个起尸的都没有。 将钥匙放到手电筒光柱里仔细照着观察片刻,无邪发现它和自己曾在女尸口中看到的有些不一样。 似乎被人做过什么特殊处理。 确定是钥匙的功劳,无邪就又一次被凌越要求撤退。 钥匙留下,放在了阴兵的背上。 那东西果然越发安静,仿佛陷入了沉睡中。 凌越等了一会儿,确定它不是故意伪装,等待稍后突然暴起伤人。 这才一手按着它,一手用匕首将阴兵干硬异常的皮肉,一点点切开。 最后映入二人视野中的,竟然是一条几乎融入到阴兵背脊骨里的白到夸张的长相非常诡异的“蛇”! 之所以这个“蛇”要打上引号,是因为在看到它时,不管是凌越还是无邪,都无法在第一时间确定它就是蛇的一种。 然而它的某些其他部位,又确实有着蛇的特征。 “黑飞子?”无邪担心惊醒这条诡异的玩意儿,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凑到了凌越的耳朵边。 他的意思是,这玩意儿溶化阴兵的脊椎,然后自己寄生进去代替脊椎的这种行为,和古潼京里遇到的黑飞子类似。 不过黑飞子是黑色的小蛇,身上的毛有剧毒,有蛇类的鳞片,要寄生在一具尸体或一个人身上,需要四公一母组团出道。 一条控制人的脊椎,另外四条控制人的四肢。 而眼前这条白到闪人眼睛的“蛇”,不仅全身光溜溜没有鳞片,就连蛇应该有的面部结构都没有。 它的眼睛部位并不明显,也不知道是隐蔽性好,还是压根儿就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无邪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它好像是蛇类的祖宗。 也就是蛇类还没演化成如今模样之前的原始种。 这玩意儿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妖冶感,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无邪正想着提醒凌越,是否要先下手为强。 他就看见凌越手里的匕首手起刀落,直接断了这玩意儿的脑袋。 ——大概是脑袋吧。 反正也看不出来它到底是怎么个结构。 显然,有这个想法的不仅是无邪,凌越也有此感受。 秉持着杀都杀了,就杀彻底一点的行事风格,凌越又果断给它来了一套十八切。 无邪之后又解释了黑飞子五条才能拼团的原理,凌越都不多问,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将阴兵的四肢也剖了一遍。 确定没有其他白惨惨的原始蛇,二人这才松了口气。 然后凌越就丢开用完的阴兵,牵住无邪的手。 一阵暖意顿时流经无邪的全身。 他顿时就视旁边堆着的阴兵破盔烂衣为空气,反握住凌越的手,美滋滋带着她根据闷油瓶所留钥匙的指引,两人继续往前走。 第140章 神秘的面纱【礼物加更】 在凌越的内力取暖以及多喝热水下,无邪刚升起来的高热很快就降了下去。 两人牵着手,顺着长白山底下深处这条缝隙一路向前。 有闷油瓶留给无邪的铜钥匙作为前进的指引,也不用担心走错方向。 期间,无邪说了自己对九门“非人”的猜想,以及他爷爷那一辈的种种推测。 无邪说:“现在我们已经可以确定,阴兵其实并不是传说中的灵魂鬼魅状态,而是被一种原始种白蛇操控的异尸,恐怕这一切都和青铜门里的世界有关。如果小哥没有失忆,他大概会知道阴兵的真相。” 可惜只是如果,闷油瓶有失魂症。 或许,渐渐消失的秘密,也与张家人的天授有关。 无邪的声音有些迷茫,像迷路后找不到回家方向的小孩:“凌越,我忽然有种直觉,我爷爷他们,我三叔他们留给我们的,不会是消灭汪家那么简单。” 之前他一直认为,想要掌控所有人命运的汪家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只要消灭了汪家,九门,闷油瓶,都可以摆脱所谓的宿命,求得真正的自由。 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更多的疑团,也是无数纠缠在他们身上的命运的锁链。 凌越侧头看他。 为了节省手电筒的电,两人只开了一支手电筒。 光一直照在前方他们要前进的道路上。 他的脸笼罩在一片晦暗不明的朦胧中,就像他的命运。 而此时,这片晦暗,也笼罩着她。 沉默了半晌,凌越轻声问:“无邪,你会想要一直追逐下去吗?追逐最终的真相?” 无邪大概是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笑了笑,笑出声的那种。 意味有点复杂,大概有自嘲,有洒脱。 他转头看着凌越,若有所指地说:“人经历得多了,就该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停下来,我想我应该停下来了。身边有三五好友,有一个可以不大,但我在意的人最好能在那里的家。” 凌越想象了一下,觉得确实挺好的。 她的家有点大,但她在意的人都在那里。 他们在等着她,就像张麒麟在等着无邪他们。 而她也在奔赴他们等待的地方,就像无邪他们在奔赴有张麒麟的青铜门。 “可以说一说,你对你们未来的计划吗?”凌越想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 青铜门就在即将抵达的前方,她需要更多的冷静和理智。 无邪确实很乐意说起这个话题,“我有一次,在福建南边的一个山里遇到过一个村子。那里的风水很奇特,整个村子就在山谷的半坡上,有六条瀑布溅起的水落在村子上,看起来就像每天都在下雨。” 村里的老人讲古时,说有僧人游居此处,写的一首诗里称那里是百年枯藤千年雨。 只是听着就很有意思。 凌越心里悄然生出一丝遗憾,也不知等回到她的世界,再按照无邪的描述去寻,是否也能寻到这样一个村子。 无邪说他已经忽悠小花,让小花答应出资,在那个村子建个小院儿。 到时候他就去那里呆一段时间,也过一过采菊东篱下的隐居生活。 至于小哥和胖子,这次等小哥从门里出来,他就自由了,想去哪就去哪,想回家了,就回有无邪的家。 “我连建房的地皮都选好了,就等着小花付钱了。”无邪语气略微轻盈高昂起来。 带着笑意:“院子圈得很大,分前院和后院,后院就给胖子种菜,给小哥养鸡,要是鸡偷吃了菜,就让他们俩自己去吵。” 无邪悄悄握紧了凌越的手:“前院就留给我,我要撒很多花种,让这些花无论春夏秋冬,都能开出一片绚丽的花海。” 说到这里,他又扭头看凌越。 凌越有些意外,也侧眸看他。 所以,在他的未来里,竟然也有她吗? 昏暗的光线里,无邪的脸显得朦胧不清,属于他的情绪,却不再晦暗不明。 无邪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问:“凌越,你喜欢花吗?” “嗯,”凌越说,“喜欢的。” 可惜,她喜欢的不是这里的花。 在经过十几个小时的赶路后,巨大的锁链终于出现在他们头顶。 巨大的锁链一条条横贯在山谷两端,无数的人面鸟停在上面,头蜷缩在翅膀下,暂且处于休眠的状态。 下面是马脸阴兵组成的方阵。 一切都是那么沉默。 仿佛天地初开时,它们就存在于此。 在时间的长河里,它们与日月同在。 亘古不变。 凌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乍见此景的震撼,只是忽然想到梁弯转述的那句话:时间在这件事上,不起作用。 她当然知道,这句话不可能是这样理解的。 也与眼前这些不存在太大的直接联系。 她只是忽然明白,原来这个世界的神秘,竟是这般震荡人的神魂。 给予人类太多改变和无奈的时间,到了这里,仿佛就不存在了。 这还只是神秘世界对她扬起的面纱一角,如果她探知到更多,又该是如何骇目惊心。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凌越忽然明白了,从古至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追逐长生,渴望成神。 或许他们的荒唐,只是因为人们的无知。 当渺小的人类有朝一日,目睹了这样瑰奇的神秘,知晓了世界的另一面。 渴望便会化作贪欲,侵占他们的身体、大脑,甚至灵魂。 从此以后,他们与过去的自己,分割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改变一个人,从内到外,从肉体到神魂。 对于神秘世界而言,可能只需要漫不经心投来的一瞥。 凌越的心中,陡然滋生出一种无处寻摸的恐惧。 她久久凝望着头顶巨大的锁链,无法自拔地陷入更深的猜想。 猜想究竟是什么人铸造了这样的锁链,铸造这些锁链的人又怀抱着怎样的目的? 他们是否如神话传说中的巨人? 在数千年前,甚至上万年前,他们就能抵达这里,铸造起这些历经千万年岁月的打磨,依旧留存至今的一切…… 这是来自另一个完全成熟的文明的冲击。 凌越第一次接收到了来自岁月长河的另一头,属于另一个文明,另一群智慧生命投来的凝视。 这一刹那,冲进凌越大脑的无数念头,令她陷入了一种奇妙的空茫。 有点像古潼京的葬歌,意识仿佛被另一种存在攥取,一时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只剩无所依靠的意识飘荡在无尽的虚无中。 直到一声呼喊传来:“凌越?” 凌越猛然惊醒,睁大了眼睛,看见无邪低头看来的脸。 他温热的手轻轻贴在凌越脸上,英挺又不失秀气的眉毛紧紧皱着,眼底全是担忧,脸上有些焦急。 看到凌越终于回过神来,他才松了口气,轻拍着她脸颊的手正要收回。 却又忽然被凌越按住了。 仿佛是在贪念他掌心的温度,凌越轻轻歪头,将脸贴在他掌心,半垂眼帘,红唇微微开阖着,整个人透着一股莫名的倦怠。 仿佛刚行了几万里的归人。 无邪心头一紧,以为她身体又出问题了。 不过下一秒,凌越就松开了手,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又恢复了往日的挺拔从容:“我没事。” 她看着无邪,眼神格外认真:“谢谢你,无邪。” 第141章 下一个十年【礼物加更】 无邪不确定凌越突然郑重的道谢是因为什么,但他体贴地没有多问。 只是继续带着她穿过阴兵方阵,在满地骨骸和乱石中穿行。 这里不方便说话。 既是因为怕惊醒了头顶锁链上的人面鸟,也是因为他们现在已经知道这些阴兵的身体里有那种诡异的东西存在。 谁也不知道惊动它们后,会发生什么。 如此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钟,两人才终于顺利走出这片区域。 无邪将一直保留着的那支手电筒打开,电量很足,打出去的光能照到很远。 出现在光斑里的,似乎是一块青铜的墙壁。 无邪声音低沉,在凌越耳边响起:“那就是,青铜门。” 无数人趋之若鹜,想要抵达的地方。 手电筒的光照不出它的全貌,它太过巨大,人站在它面前,尚且如蜉蝣、蝼蚁一般。 电量最充足的手电筒,也只能照亮它上面神秘而又古朴的雕刻纹路的一小块。 就像人站在神秘世界的大门口,试图向里面探头一望。 以为看到的是全部,实则真正的全部,是超乎人类想象的极限。 终于再一次看见这扇镶嵌在岩壁中的青铜巨门,无邪一时间有些心神恍惚,总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到了。 自己的眼睛,又是不是真的看见了它。 掌心还有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和柔软,无邪定了定神,拉着凌越去附近寻了一处平台准备坐一坐。 走近了,才发现,平台上放着一团东西。 凌越的心神都落在巨门上,没发现无邪抖开了那团东西后,脸上又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是小哥的衣服,他进去的时候,肯定又换了盔甲。” 还叠得好好的放在这里,上面用石头盖上。 凌越回头好奇地看,那团衣服上落满了灰尘,过了十年,居然还没烂掉。 无邪感慨地说:“要是我一个人在这里,肯定要把他的衣服都穿了,等他出来一看,哈!衣服没了!到时候准得傻眼!” 凌越扯了扯嘴角,不太能理解他们这种互损的精神。 无邪抖了抖衣服,试图把它抖干净,然而怎么抖都有灰尘,上面还有一股子鸟粪的味道。 虽然那位张麒麟放衣服的时候,显然很精心地选了个不会被人面鸟弄脏的地方,奈何这里本就是人面鸟的大本营。 凌越看无邪还在那儿抖灰,弄到这一片的空中全是灰,不由无语:“别抖了,附近应该有温泉,我带你去洗洗吧。” 正好把他自己也收拾一下。 一路上看见有骨骸,他就要去找一找衣服,凌越已经不止一次听他抱怨那些人的衣服质量为什么不能好一点。 刚才穿过阴兵方阵的时候,倒是有些骨骸的衣服还算完整。 大概那些就是十几年前和无邪同一批进来的人留下的。 空气里有硫磺的味道,一路从火山口蔓延过来的地下温泉,应该在这附近也有露出来的。 无邪一想也对,好歹也是久别重逢,他总不能以现在这样的形象去见闷油瓶。 顺带还能把闷油瓶的衣服也拿去洗洗,摊在温泉边石头上烘干。 回头等人出来了,一看他这么体贴周到,不得感动死? 其中自然还有无邪不愿意让自己在凌越的心目中,就以这样狼狈邋遢的形象收场。 ——他大概已经猜着凌越是要进去的。 她追寻依旧的回家的路,就在青铜门里的某处。 只是不愿意多想。 一想就浑身痛得没了力气,只能让自己尽量多想想马上要接闷油瓶回家的事。 无邪去真·地摊上选衣服去了,凌越没跟过去,而是在附近转了一圈。 寂静,昏暗,沉默,渺小。 是这个空间的全部。 凌越打着手电筒,一步步向青铜巨门的方向走近。 她一直在思考。 所以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走了多远,走了多久,只是在最后,她站在了青铜门面前,伸出手,试探着轻轻抚摸它。 冰冷坚硬的触感。 好像和小一点的青铜铸造的门没什么两样。 凌越低头,从腰包里掏出白玺,托着它,一点点靠近青铜门。 白玺闪烁了一下,似乎在呼唤着什么。 但也只是一下。 然后就重新恢复死寂,仿佛它只是个没什么特别之处的死物。 凌越疑惑的看着它,半晌,又将它收回去,换了那枚可以指引时空之路的红色宝石。 依旧没动静。 是时间还不到,需要等这扇青铜门打开,还是她根本找错了地方。 之前的直觉和推测都是错的,这扇青铜门根本不是她离开这个世界,返回本来世界的路? 凌越转身取下背包,拉开拉链想掏出解雨辰遵照无邪的叮嘱,提前交给她的鬼玺。 可拉链拉到一半,她又停住了动作。 一道身影伴随着晃动的手电筒光柱,快速向她跑了过来。 那光晃得太乱了,让凌越不能第一时间看清他的脸。 但凌越知道来的人是谁。 已经穿上一整套登山服的无邪呼吸急促地跑到她面前,看见青铜门没有反应,他紧绷的神色才稍微缓和下来。 他喘了几口气,平复了剧烈跳动的心脏和粗重的呼吸,一步步走到凌越身边,伸手牵住了她,“我还以为你又失踪了。” 无邪顿了顿,低声又补充了一句:“青铜门还不到打开的时候。” 除了闷油瓶,谁也不知道这扇巨门打开的规律和原理。 其实这句话无邪也说得很不确定,刚才远远地看见凌越站在青铜门前,他真的以为她就要走了。 鬼玺在她手上,无邪不确定单用鬼玺能否打开青铜门。 更何况,她手里还有来历神秘,功效不明,除了颜色,其他和鬼玺一模一样的白玺。 凌越晃了一下手电筒:“你好笨,看不见光吗?” 无邪笑了笑,没说什么,牵着她一步步背对着青铜门,离它越来越远。 最后他回头看了眼青铜门,心绪复杂难言。 它似乎总会带走他想要留下的人。 十年前,它带走了闷油瓶,又将会在十年后还给他。 现在,它带走了凌越,下一个十年,它会把她还回来吗? 无邪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它并不是要带走凌越,而是把她还了回去。 无邪在心里默默地算着时间,然后再次握紧了凌越的手。 就像曾经在沙漠里,他无数次紧紧攥在手心里的沙。 第142章 温泉石滑【礼物加更】 温泉的味道很明显,凌越带着无邪穿过几条裂缝就找到了一处。 大概是因为这里已经接近地下温泉带的边沿,水温恰到好处。 无邪都有点惊讶,心说如果要在青铜门外搭个草棚子就此定居,这里倒成了天然的澡堂子了。 还是活水,不用担心水质问题。 就是这水用来当饮用生活水肯定是不行的。 天马行空的胡乱想了一些有的没的,无邪脱了衣服下去就是一个下潜。 在水底狠狠把自己脑袋搓洗几遍,无邪才终于钻出水面。 又趴在岩石边从包里翻出毛巾牙刷牙膏三件套,暗自腹诽胖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随身背着的物资包里有全新的洗漱三件套,他丫的就愣是没准备一条新内裤。 现在他就有点尴尬了。 外衣是有了,可胖次依旧没个着落。 只能继续穿潜水裤当四角裤。 忒尴尬。 泡在水里洗了自己扒来的衣服,套在身上后,又继续泡在水里给闷油瓶搓他那套十年老衣。 还有一双鞋! 无邪无法克制地发散思维,琢磨闷油瓶当时脱了衣服裤子,还能说是套了阴兵的盔甲。 那鞋子呢? 他进去的时候是打着光脚的? 之前摸黑的时候,无邪可没少趴在地上摸阴兵的千年老脚。 它们和变成粽子的四阿公一样,手指甲和脚指甲都长得很长,蜷缩着,然后自然断裂。 所以阴兵肯定是没有鞋子能让闷油瓶扒的。 所以他果然是光着脚进的青铜门…… 就在无邪自己把自己逗笑的时候,附近忽然传来一阵水声。 无邪一愣,几乎瞬间就明白了。 那是凌越也下了水。 怔愣之后,也不应该惊讶,毕竟凌越和小花有点像。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们都是乐于将自己收拾得干净整洁的人。 没道理有这么适合洗澡的温泉时,凌越会选择继续忍耐一路行来沾染上的脏污。 但无邪只是没想到,她会在他也在水里的时候就…… 无邪一时间僵硬得跟木头一样戳在水里,脖子跟生锈了一样无法转动。 这片温泉一共有好几处天然形成的水池,经过千百年的水流打磨,边沿和底下的石头都是圆润的形状。 踩在上面,靠在上面,只会感觉到比体温略高一点的温度贴在肌肤上,有种做热石spa的舒适惬意之感。 但这些水池是连通的,中间也毫无阻挡,整体呈狭长状。 也就是说,只要他现在循着水声看过去,就能将凌越一览无余。 这个想法一浮现,无邪的心脏就跳得更凌乱了。 毫无规律的狂跳,让他想到了群魔乱舞,又想到了王胖子为了找回青春的感觉,非要在他无三居里扛着收音机扭着屁股蹦迪时聒噪的节奏。 想到王胖子号称蹦迪小王子的身姿,无邪顿时回过神来。 他干咳两声,只觉得之前降下去的高烧又来势汹汹地反攻了回来。 誓要拿下敌人的高地——他这颗脑袋。 脑子发晕,脸上发烫,喉咙发干。 很好,他要发烧了。 无邪凭着本能,把手里随便洗刷了一下的鞋子倒扣在温泉池边热乎乎的石头上。 然后保持着背对着水声的方向,犹如螃蟹,身体僵硬地横向扒拉着水。 试图以这个姿势游回岸上。 众所周知,光着脚踩在圆润湿滑的石头上,是很容易打滑的。 特别是在裤腿还不断往下淌水的时候,打滑概率将会直线飙升。 所以无邪在放轻动作,准备悄无声息地爬上去时,行动在最后一步——扒拉着边沿石头往上爬的时候。 光荣地失败了。 一脚打滑,整个人重新摔下去,差点没磕破无邪的下巴。 噗通一声巨响。 就算是耳背的人都能听见。 更何况是从一开始就在关注无邪反应和动作的凌越。 在昏暗的光线里,凌越嘴角勾起一抹笑。 却不出声戳破,而是悠闲地游到边上,寻了块泡在水里只露出一个圆润头顶的石头。 光洁的双臂交叠在石头上,凌越整个人侧头慵懒地半趴在那里,兴致盎然地就看着无邪继续在那边扑腾。 一次打滑是紧张,ok没关系,下次一定! 两次打滑是失误,没事的,继续努力! 三次打滑…… 无邪低头,认真看了看那块石头。 好像是有点太圆润了。 算了,换个位置再尝试吧。 四次依旧脚底打滑,上岸失败,无邪陷入了短暂的怀疑中。 有问题的究竟是我,还是石头? 刚才发热发懵的脑袋在连续的滑铁卢中渐渐冷却下来,无邪开始认真研究这些石头,然后再次找了一处没那么光滑,表面还是干的。 很好,这次一定可以。 双手先扒拉上去,抬脚,踩…… 没滑! 成功就在眼前! 无邪另一只脚也小心地踩了上去。 这块他精心挑选的垫脚石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稳了! 然而不等他双臂施力,撑着岸再跳上去,脚踝处忽然被什么东西击中。 不痛,却瞬间让他脚踝失了力气。 毫无防备的无邪就再一次往后仰倒着摔回了水里。 无邪又不是傻子。 都这样了哪里还想不明白。 可他不敢想,凌越故意把他留在水里,是想做什么? 就在无邪沉在水底,没有急着钻出水面,想要好好思索一番时,水底一道柔软的白色自不远处游弋而来。 瞬间明白那是什么的无邪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口气没憋住,眼前冒起一串的白色水泡。 就在这样被水泡阻挡的视线中,无邪看到了一只手伸了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扯着他就带着他游到了另一片水域。 从头到尾都没有给他任何犹豫的机会。 等无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凌越带到了一块石头面前。 这块石头大半都淹没在水中,只有平整的一面恰好露出水面不足五厘米的距离。 到这里,他们已经可以踩着池底站起来了。 明明他还穿着衣服,而凌越是完全初生的状态,只有湿漉漉的长发随意地贴在她肩背上,对前面的风景毫无遮挡。 可窘迫脸红,眼神闪躲,手足无措的是无邪。 凌越却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极度的舒展从容,仿佛全身毫无遮掩于她而言,不值得她生出半分羞涩局促。 察觉到无邪的视线躲闪,凌越微微蹙眉,有些不悦地抬手掐住他的下颌骨。 以虎口朝内四指托掐着他脸颊的姿势。 一如曾经数次控制无邪脑袋那般,透着几分强势和掌控。 被迫和她对视的无邪只是看了她一眼,脸就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脑袋也晕乎乎的,耳朵里一阵轰鸣,热血翻涌中,他的身体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反应。 不过他终究是没有再将视线转到别处,而是带着忐忑的羞涩和灼热的情意,专注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想要将满腔的情意,透过他那双水润多情,泛着春波的眼眸传递给她。 又想用这双潜藏着卑微期待的眼,在她双眸中寻觅到他想要的回应。 看着这样的无邪,凌越方才露出满意的神色,嘴角也勾起一抹笑。 却依旧掌控着他,另一只手轻柔地搭在他衣襟处,声音有些低缓妩媚,“无邪,你送我一份礼物,好不好?” 口中问着“好不好”,搭在无邪衣襟处的手指却已经在缓缓解着他衬衣的纽扣。 同时,无邪感受到水底,一只脚轻轻踩在了他的脚背上,然后一点点,顺着他的腿,往上…… 第143章 梦 且说温泉水滑洗凝脂,触手温软媚且娇。十指交错月入怀,怜来执笔细细描。 复得颠倒坤在乾,登得云端欲见仙。急雷奔腾马作鞍,惊得声声伴雨下。 石落泉涌溅溪鸣,鸳鸯交颈轻声语。氤氲朦胧幻如梦,今朝且待恣意欢。 —— 无邪做了个梦。 梦里,他又穿过黑暗的地底裂谷,一路来到了青铜门外。 然后他坐在了满天星辰里,星光在他头顶,在他四周,不断的移动变幻着。 开始出现的,是一个个星座。 然后是一张张他熟悉的人脸。 三叔,小哥,胖子,小花,瞎子…… 这些脸出现又消失,而后又出现,反反复复。 他就固执地看着这些星子,一直看,一直等。 脑子里一片混沌,但他冥冥中就是记得,还有一张脸,必须要出现。 他就等啊等,想啊想。 期间脑子里出现了很多断断续续的人和事,有这十年里他做过的无数关于小哥的梦。 有小哥少年时和同样少年的他相遇,有梦到青铜门前发现一具穿着小哥衣服的白骨,有梦到他变成了粽子。 也有他小时候被三叔拴在树下,他自己跑得不见踪影的泛黄记忆。 还有关于爷爷,关于九门。 但这些思绪都只是短暂的占据了他的大脑主要思维区,很快无邪又继续摒弃了它们,执拗地继续等继续想。 他甚至想要控制那些星光,让它们变作他想要的模样。 可他指挥不动它们,也想不起他要等的那张脸具体是什么模样。 这个发现让无邪瞬间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中,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急得原地打转,然后拍打自己的脑袋。 这时有人拍了拍他肩膀,无邪迫不及待转头看去,却看见了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黑眼镜?! 黑瞎子递了杯热水给他,无邪狐疑不决地接过来,低头喝了一口。 温热生香。 好像是融了糖的热水。 无邪脑子里瞬间生出疑惑。 这种味道很熟悉,只是尝一口,就让他的心为之欣喜若狂,好像他很喜欢这种甜味。 无邪心里开始着急起来,他非常急切地想要做点什么,又或者是看到某个人。 是小哥吗? 好像是,但又不完全是。 还有谁? 还有一个人,他得见她,不然就要再也见不到了! 无邪忽然生气地砸了杯子,站起来冲黑瞎子低吼:“我是不是还没醒?我在做梦?!” 黑瞎子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他发疯,半晌才说:“是啊,你确实没醒。这里温度很低,你躺在石头上睡着了,你马上就要死了。” 无邪想要醒过来的意识越发强烈,他犹如困兽,在囚笼里打着转。 看看黑瞎子,又看看旁边莫名和黑瞎子一起出现的臭狗小满哥。 黑瞎子就坐在那里,冷眼旁观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无邪很快看见折断了脖子死在旁边石头下的王胖子,他手脚都扭成了麻花,背上有只口中猴在啃吃他的背脊。 黑瞎子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从上面摔了下来,脖子都摔断了。” 无邪又看见另一边碎石堆上,滚落着只剩下脑袋的小花。 就像当年在张家古楼里,被他亲手砍下来的霍老太的脑袋。 然后是坎肩,白蛇,王萌…… 所有人都死了,死得很惨,就在黑瞎子带着他,进入青铜门,看到石壁上被闪烁着荧光的奇异花纹掩盖下,一个个石人犹如婴儿一样蜷缩在洞壁中。 每一个石人都长得一模一样,有婴儿,有少年,有成人,它们肚子上都有一根脐带。 它们都长着一张小哥的脸。 黑瞎子还在他耳边说着话:“汪藏海记,顺铁链而下,见青铜巨门…… ” 无邪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无法接受自己要等待的闷油瓶只是个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回来变成一堆碎石,又由下一个长成的小哥走出青铜门,出现在他面前。 即将崩断的心弦在这一刻拉到极致,忽然口腔里残留的甜味让无邪猛然醒悟过来。 “不,这里没有凌越,这里不是真实的!” “凌越!”这一瞬,无邪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这个名字给予了他无尽的勇气和底气。 听到这个名字,黑瞎子嘴角冷漠讥讽的笑顿时僵硬地停顿在那里。 无邪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死死盯着他,手摸到了一把刀。 一把熟悉的刀。 黑瞎子的脸皮抽搐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脸皮下涌动。 原本属于无邪熟悉的黑瞎子本人的声音,也变得冷硬失真,有种莫名的机械感:“凌、越,凌、越……” 像是机器卡顿了,他不停重复着凌越的名字。 这让无邪心头一紧,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不不再犹豫,猛扑上去,一刀狠狠捅进黑瞎子的心脏! 仓促的一瞥间,无邪发现他被捅穿的心脏流淌出的,不是猩红的鲜血,而是一种粘稠的黑色液体。 “哇!天真!”一阵惊呼让无邪忽地睁开了眼睛,意识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身体就已经一个翻滚拉开了和这道声音的距离。 另一边也传来一阵惊讶的呼喊声:“无邪?” 无邪扭头一看,是白蛇。 白蛇这人坚持人生而平等,就算是做了吴家的伙计,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应该卑微讨好。 因此他一直都用名字称呼无邪。 无邪心说,这总不会又是假的吧? 王胖子已经气势汹汹冲到他面前,一把揪住无邪衣领子,作势要给他——挠痒痒。 然而不等王胖子下此毒手,眼睛忽然一瞪,呆了呆,然后用惊叹的眼神瞅着无邪。 一边撒开无邪衣襟,给他拍拍衣服扯扯衣领子,一边还感慨道:“咱们家的天真,终于长大咯~” 白蛇觉得奇怪,也凑过来,眼睛往无邪衣领子里头看,一边问王胖子:“怎么了?无邪怎么了?他都三十好几了,怎么现在才算长大了?” 王胖子挤眉弄眼,好不ws,也不说话,就嘿嘿的笑。 还拍开了白蛇往无邪衣领子那里伸,试图一探究竟的手。 “去去去,这是你该看的吗?”王胖子作驱赶状。 白蛇翻了个白眼,到一旁坐在了炭火边取暖喝水去了。 王胖子这才有功夫继续八卦:“哎,天真,你倒是说说,你怎么就跟人阿越妹子,那什么,嗯?” 他双手握拳,就伸出两根大拇指对着弯了弯。 无邪也终于从诡奇的梦里清醒过来,一看,顿时老脸一红,没好气地拍开王胖子作怪的手:“去去去,这是你该知道的吗?!” 得!用他刚才怼白蛇的话,把他自己个儿给怼了! 王胖子讨了个没趣儿,也不纠缠,就问:“对了,阿越妹子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刚还听你在喊阿越妹子的名字呢。”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王胖子嘶了一下! 难道是天真在那什么的时候,表现不行,被人嫌弃了,刚做完他家天真就惨遭无情抛弃?! “天真,咱不行就回去好好看看老中医,胖哥再给你补补。那什么羊腰子啊生蚝啊海参啥的,咱一桶一桶往家买!”王胖子语重心长,特担心无邪讳疾忌医,不愿面对现实,然后从此一蹶不振。 无邪都给整无语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不过想到最后睡得死沉死沉的居然是自己,无邪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 他转头看向周围,没发现凌越的身影,心说她大概是离开有事了。 她答应过的,不会不告而别。 第144章 每个人的未来 凌越确实没有不告而别,毕竟现在青铜门都没打开,她能别去哪里? 看到放了鬼玺的背包都还在这里,无邪就更放心了,也不再担心凌越去了哪,问起王胖子什么时候来的。 王胖子说才来一会儿,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一个人躺在石头上,当时就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怎么了。 好在摸了他的额头和鼻息,确定人没事,只是睡得死沉死沉的。 王胖子就带着白蛇在旁边点了炭火,烧上了水。 等他醒过来。 “你跟我来,我有个发现。”王胖子说着,把无邪带到了青铜门下的一个角落,却不急着说什么发现。 而是就青铜门万一时间还没到就忽然开了,但小哥在家里没来得及穿裤子尴尬不尴尬这个话题讨论了起来。 因无邪说小哥没裤子,裤子还在外面,王胖子郑重地得出一个结论:那门什么时候开,小哥都得尴尬住了。 但很快,这个结论又因讨论双方认真回忆,发现小哥自出道以来,就从来没丢过面子这一事实,而被推翻。 姑且没了具体答案。 只得暂时作罢。 王胖子又对扒着青铜门舔一口是否就能长生不老这个新论题产生了兴趣。 可惜他的讨论搭子无邪不予理会,二人开始敲门,试图以最朴素的方式试探这扇青铜门到底怎么打开。 耍宝完毕,王胖子才终于掏出一块石头,告诉无邪,他们从另一条路进来,遇到了小哥留下的引路。 无邪对此是毫不意外的,闷油瓶就是这样。 他总是会在沉默不语中,周全着身边所有他在意的人。 既然连四阿公的鼻梁骨都被闷油瓶当成给他留下的指引,没道理其他几条路上没有闷油瓶留下的指路记号。 想到十年前闷油瓶一个人进来时,在等待进门的那段时间里,就游荡在这一片。 在每一个他能找到的,并猜测他的朋友们可能抵达的地方,都耐心地一一做下记号。 那时候闷油瓶是不是也在想,十年后来接他的朋友们会变成什么样? 如此想着,无邪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酸涩和温暖。 又转念一想,闷油瓶出来了,凌越就要进去了。 怎么有种接完蹲大牢的兄弟,又要送老婆进号子的感觉? 可蹲大牢至少还能探监,等在外面的人也有个盼头。 现在他这样,有个鬼的盼头。 无邪就又想骂人了。 然而脑子里转了一圈,他也不知道自己该骂谁。 于是无邪只能怀着私人恩怨,锤了青铜门一拳头。 青铜门有没有反应姑且不说,反正他手是挺疼的。 王胖子还在说话:“小哥给我们指的路,有岔路。” 无邪闻言,随口问道:“那你们进去看过了吗?” 王胖子摇头:“我担心你和阿越妹子的安全,急着过来,还没去呢。” 无邪忽然就反应过来了,心说有凌越在,你担心个头! 跟王胖子一起玩了这么多年,无邪都不用真正的动脑子,就能想明白他是想干什么。 想到王胖子的用意,无邪笑着摇摇头:“胖子,我不再是以前那个无法看清真相,又耿耿于怀的人了。” 王胖子真的惊讶了,他沉默了半晌,还是问:“你真不想去看看?” 无邪转头要往回走:“真没兴趣。” 王胖子才释然地笑了,拉住无邪,往旁边走了几步。 扒开一堆石头,露出一个青铜的凹槽:“小花说如果你选择去那条岔路看,这地儿就一直埋着,你的命运还是不会改变,没必要让你知道。只有你放弃了,才配拥有未来。” 这里,就是放鬼玺的地方。 也是从外面打开青铜门的方法。 无邪看着那个刚好能契合鬼玺的凹槽心绪复杂的沉默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问:“小花怎么了?” 王胖子拍拍手:“他说他就不下来了,在外面等着咱们。” 当时解雨辰还挺奇怪的,站在那里看着青铜门所在的方向沉默了很久。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一起进来,却又在半道上忽然改变了主意。 这是王胖子第一次看见解雨辰那样情绪外露,以前遇到再大的事,他都是情绪淡淡的。 克制情绪,不露声色,理智冷静地分析全局,找出最优解,从根本上掌控大局。 这些早就已经融进了解雨辰的骨子里。 不过王胖子不是会去追根究底窥探别人心事的人,朋友遇到事了需要帮忙,需要倾诉,他时刻顶上。 朋友不愿意说的时候,必然有自己的考量。 此时,王胖子笑着对无邪说:“恭喜你,天真,这是你最后一次被人骗,以后咱们就该退休了!” 他语气高昂了一些,仿佛在念什么名人语录:“只有真正地离开,才能——” 无邪笑了笑,笑容里全然是分不清是喜是悲,纠缠难辨。 他轻声接了后面的话:“才能真正地结束。做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和这个世界没有一点点联系。” 无邪像是感应到什么,说完这句话,转身回眸,看见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的凌越。 无邪眸光闪烁,抿着一抹笑看着她。 在摇曳微弱的光线中,凌越依稀看见了晶莹的水光。 鬼玺被放到了王胖子发现的那个青铜凹槽里,凌越站在青铜门前,手里托着那枚白玺。 白玺在微微泛着光。 这一次,凌越透过白玺闪烁的微光,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无法言语的感应。 ‘还不够,再等等。’ 这是未知的存在传递给凌越的信息。 红色宝石依旧没有反应。 但白玺给出的回应,已经让凌越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即将踏上回家的道路。 距离张麒麟和无邪约定好的日子,还有一天了。 就在明天。 凌越心绪难平,心潮跌宕,完全无法冷静下来。 只有站在这里,站在这扇巨大的青铜门前,感受着神秘文明给予的正面冲击。 凌越才能借着潜意识感受到的强烈压迫感,逼迫自己保持清晰的思维。 凌越站在青铜门前,用视线描摹门上即便有近了看,依旧精致诡秘的雕刻图案。 无邪站在她身后三步之外的位置,视线一遍遍描摹她的背影。 仿佛想将这道身影深深地铭刻在脑海中。 王胖子一开始还觉得奇怪,他并不知道凌越的来历,当然也不知道凌越来这里的目的。 他只当凌越是陪着无邪来的,心里还为两人的感情更进一步而高兴。 都开始琢磨两人的喜酒什么时候能喝上,孩子满月的时候他该送什么了。 以及,即将结婚生子传宗接代的天真,是不是终于要成为名副其实的富二代了? 胖爷他也终于可以当一回“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里的犬了? 至于鸡?就留给小哥吧! 正好不用再琢磨如何给小哥找富婆了。 因为马上就要接到小哥,王胖子思维发散得厉害,想着想着,就忘了最开始的疑惑。 回头等白蛇也纳闷儿的时候,他还一本正经地说:“人两口子就爱站那儿摆pose,没瞧着这氛围,这构图,这打光,啧!” 王胖子一竖大拇指:“绝了!” 吹完,王胖子自己都信了,觉得确实很好看。 干脆掏出手机,对着两人就是一顿咔嚓。 白蛇摇摇头,觉得这三个人都是怪人。 没一会儿,他从自己包里掏出一个相机,递给王胖子:“优秀的摄像师虽然用最差的像素也能拍出好图,但你不是。” 王胖子“嘿”了一声,抬手就——接过了相机,嘟嘟囔囔:“来这种地方,谁还带相机啊。白娘子,我就说你是个怪人吧,你还非不信。” 拍完了,王胖子嘀咕:“这两人不会就这么一站一宿吧?” 无邪也就算了,以他和小哥的感情,肯定激动得睡不着。 怎么阿越妹子也跟着不睡觉啊? 嘀咕完,王胖子就倒头睡着了。 第145章 see you again【礼物加更】 凌越并没有在青铜门前站一晚上的打算。 这样的行为,除了空耗自己的精力,毫无意义。 因此凌越只是站在那里,将脑子里的思绪又捋了几遍,确定目前没有疏漏之处。 虽然知道自己睡不着,但凌越更清楚自己现在必须抓紧时间,养精蓄锐。 白玺虽然给予了反应,凌越却不会全然信任它。 这东西来得诡异,上次只是想到…… 凌越瞬间阻断自己继续想下去的思路,刻意回避了一切有关它的思索。 上次的异样,凌越自然不可能全然不放在心上,只是暂时没有解决的办法,也无从追根溯源,解开疑团。 红宝石的指引之力,是否能在青铜门内显现? 若是显现,在她的世界里已经消失了几十年的女帝,是否还活着? 若是女帝死了,红宝石的指引之力依旧显现,又会将她带去哪里? 若是女帝没有死,却已经凭借祭祀之法,真的得到了其他机缘,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世界,她又该当如何? 太多无解的假设,充斥在凌越的脑海中。 可她却只能强行冷静下来。 很快的,不要急。 明天,或许一切都将得到验证。 最终的结果无非两个,或许白玺和红宝石会指引着她顺利回去。 也或许,一切都是骗局,白玺和红宝石指引的方向,将是她的不归路。 凌越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所有思绪。 转身准备找个地方打坐休息,却是一回头,就对上了无邪久久凝视的眼眸。 他似乎也没想到凌越会忽然转身,愣了一下,然后扯出一个笑,快步朝她迎了过来。 只是短短三步的距离,无邪来得很快,下意识牵住了她的手。 等把凌越的手紧紧攥在掌心,无邪才回过神来,谨慎地去看凌越的神色。 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倒叫凌越忍俊不禁,反手握了回去。 感受到她的回应,无邪才放松了。 没办法,几个小时前两人才在温泉池那边…… 一觉醒来,不等他再寻她温存一番,凌越就对他态度一如既往的若即若离。 这样的态度,如何能不让本就患得患失的无邪愈发忐忑不安。 总是忍不住琢磨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又或是哪里让她不满意了。 可那时候她明明很热情,几次三番都是她掌控主导权,骑在他身上时也有十二分的投入,眼角眉梢都是享受到了雨露之欢的舒展动情。 一把细腰都要掐不住了,晃得他眼晕。 又或者,难道是最后一次他主动的时候,让她不舒服了? 那不是终于等到她累了,愿意任他作为,没经验的吴邪一激动,就全凭本能,再学着之前观察到的她喜欢的样子,去探索,开发,取悦。 无邪想着她对自己的钳制、破坏、摆弄,暗自思索,难道她喜欢的是这种? 同样没有经验的凌越也不知道某些男人在事前和事后,能直接影响到第一反应的思维方式。 她只是吃得太多,累着了,又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耐心捋清思路,一时疏忽了他。 对待他的态度并没有什么明显变化,也不存在无邪臆想中的若即若离。 此时牵着手,凌越依旧习惯了依照自己的喜好,选了一处离王胖子和白蛇有点距离的位置。 坐下后,感受到石头不断传来的冷意,她也下意识运转内力,给挨着她的无邪取暖。 这样没有内力傍身的无邪,在凌越的认知里是脆弱的。 更何况不久前他才起过高热,刚好转不久,又在温泉池边被她欺负,凌越无意间就觉得他很可能会生病。 好在等明天,他就能下山了。 或是出去后和解雨辰汇合,再生病也有药可用。 凌越对解雨辰的安排统筹能力是十分信任的,那位解老板一直都是很可靠的人,不至于出现队伍里的人生病受伤了却无药可用的局面。 脑子里转了这么一个念头,凌越就将之彻底抛开,简单交代无邪:“觉得冷就靠着我。” 不等无邪说什么,她便双足盘坐在石头上,双手圜结,在丹田处结定印,作环抱丹田定气凝神七支定禅坐,一遍遍运转内力。 熟悉的内心功法让她的身体缓缓舒展,修复着每一寸筋骨肌肉的状态。 几个大周天后,舒缓的身体感受,让她的意识渐渐认为她已经处于安稳平和的环境中…… 无邪看她半垂眼眸,似睡非睡,呼吸绵长,坐姿舒展,好似坐台上的观音。 也不去打扰她,只是轻轻挨着她的膝盖。 并不是觉得冷,而是想和她挨着。 其实他心里有很多话想和她说,关于告别,也关于充溢着内心的担忧。 和凌越心里担心的一样,无邪也对她手中的白玺充满了怀疑。 为什么只是提起它,凌越就会出现意识模糊,精神和身体双重透支的情况? 那天晚上短短一句未尽之语,就能让凌越这样的高手几步路都走不了就昏睡了过去,白玺对她的影响太大了。 人,从生来,到死去,只有身体和大脑是属于自己的。 可如果一样外物,轻易就能篡夺你的身体和大脑,那将是极其可怕的。 最终无邪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是因为他相信,凌越必定也想到了这些。 她却什么都没做。 如此,只有两种可能。 或是她自己对其中缘由,早已心知肚明。 或是某种神秘存在令她不可琢磨、不可正视、不可更改。 若是前者,她不说,必然有其中缘由。 若是后者…… 无邪也盘腿坐在旁边,脑子乱哄哄的,想了很多,最后一回顾,又感觉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想。 ——这几年,他常常有这种脑子用多了就不太够用的头脑空茫之感。 大概追根究底,也是因为他明白了,很多事都是人力不可抗拒的。 可以想的有很多,可以做的却少之又少。 于是想得再多,也只剩满腔迷茫与怅惘。 到最后,无邪已经不能确定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清醒着,他只是一直在看凌越。 也不知道是睡着了梦里也在看她,还是一夜没睡真的一直在看她。 直到无邪意识朦胧间,隐约听到王胖子在旁边问他:“哎天真,你说今儿这么的日子,咱是不是要放点音乐啊?就那种,特写一拉,bgm就起来的那种。” 无邪揉揉干涩发疼的眼睛,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石头上。 把整块石头都给占了。 凌越呢? 这个问题刚冒出来,无邪一下子就坐了起来,转头到处看。 王胖子见状,忍不住调侃道:“天真啊天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有了媳妇就忘了兄弟,一醒来就是找媳妇是吧?我这么大一坨,你就不能多看两眼?” 无邪心说你个大胖脸有什么好看的,下了石头就要去找人。 王胖子无奈,只能扒拉他胳膊,然后往青铜门的方向一指:“别找了,阿越妹子在那儿呢!” 无邪松了口气,王胖子还在边儿上嘀咕:“也不知道那门有什么好看的,你们俩昨晚上看了那么久,早上阿越妹子又跑去看,难道是跟胖爷我一样,也琢磨着能不能从那门上扒一块带走?” 似是觉得这办法可行,王胖子来劲了:“天真,你说阿越妹子那么厉害,用她那什么什么内功,能不能弄下来一块啊?人汪家弄下来一块,都能科学算命了。咱弄到手,也不说掌控别人的命运啥的,就在西湖边上摆个算命摊,指不定还能弄出个景区的特色打卡点嘿!” 想想就美! 无邪没好气地把他扒拉到一边儿。 眼看无邪又去黏糊阿越妹子去了,王胖子摇摇头,只能低头自己找了最近挺火的一首歌:see you again。 这还是个小姑娘帮他下的呢。 虽然是洋文的,但确实应景,还能醒醒神。 王胖子放起了歌,舒缓的前调让人身心舒缓,到了rap那一段,又让人精神振奋起来。 王胖子跟着哼哼。 凌越听到一阵陌生的音乐,转身回头,再次对上了无邪向她投来的视线。 他也依旧在迈步朝她靠近。 凌越抿唇,对他露出一抹笑。 无邪也忍不住对她笑起来。 最终,无邪走到她身边,牵着她的手,和她肩并肩一起看着这扇巨大而神秘的青铜门。 他们都在等。 到了此时,两人的内心反而感受到了一种微妙的平静。 但两人都深知,这种平静只是一种假象。 是情绪太过激烈复杂,纠缠难辨之下,大脑对自我的保护。 让人对情绪的感知,对情感的变化,出现了钝感。 在这种钝感之下,仿佛时间都被模糊了。 第146章 光与雾【礼物加更】 不知过了多久,也可能没过多久,一股令人心神震荡的气息,仿佛自遥远的天外投射而来。 古朴,神秘,强大,森寒。 直面感受到这股气息的凌越和无邪不约而同的绷紧了神经,伴随着一阵幽绿色的雾气,他们眼前这扇青铜巨门缓缓打开。 一道人影,从里面慢慢走了出来。 无邪看着里面走出来的人,心神恍惚了一瞬,很快又被凌越挣脱他手的动作惊醒。 他知道,这一刻终于要来了。 明明想好了,要笑着面带祝福的目送她离开。 可真正到了这一刻,无邪才发现,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强大。 凌越一手抽出墨竹,一手托举着散发淡淡白色荧光的白玺,背对着他,一步步走向前方。 抬头挺胸,目视前方,身姿挺拔,每一次抬脚发力,纤细柔韧的腰肢都会有最完美的肌肉控制走向。 摇曳的发尾,从容的步态,一如往昔。 仿佛她从来没有为任何人改变过自己。 大概,改变的只有他。 即便看到的只是她离开的背影,无邪依旧能想象到她此时脸上的神色。 凛然警惕的眉眼中,必然噙着一往无前的坚定,妍丽冷漠的脸庞上,也该有着誓死无悔的决绝。 她是知道的,自己此去,会有多少未知且不可控的可能。 无邪缓缓握紧被挣开的右手,只觉得心里空得难受。 他咬紧牙关,眼眶却红了,晶莹的水光越聚越多,让他渐渐看不清她离去的背影。 终于,在凌越和出来的人即将擦肩而过时,无邪忍不住跟了几步,声音嘶哑地喊了一声:“凌越!” 刚从门里出来的张麒麟正自犹豫,不明白为什么他出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个陌生人。 而对方手中的白色鬼玺,让他没有第一时间将其当作擅闯青铜门的人处理。 直到听见熟悉的声音,张麒麟迟疑地站住了脚,侧身抬眸看着凌越。 凌越却头也没回地继续向前,对身后无邪的呼喊声仿若未闻。 很快就越过张麒麟,走进了越发浓郁的诡异绿雾中。 眼看无邪还要追进去,张麒麟抬手挡了一下。 他看着无邪充满哀恸的眼神,踌躇了一下,无声一叹,低声道:“不可再进一步。” 没有鬼玺护身,再向前一步,无邪会被门里的气息污染。 而那个人…… 张麒麟回头,隔着缓缓合拢的青铜门,看着那道渐行渐远,即将淹没在雾气中的身影。 她手里白色的鬼玺,给他一种分明很陌生,却又莫名熟悉的感觉。 好像他曾知道过它。 可是究竟是什么时候?是见过,还是听过?又或是在哪里看见过关于它的记录? 这时候王胖子也反应过来了,一叠声低低的“卧槽”,仿佛念经一样重复了好几遍,才终于从懵逼与震惊中缓过神来。 他跑了过来,看看已经重新关上的青铜门,又看看眼睛里带着水光的无邪,再看看满眼担忧盯着无邪的小哥。 最终在心里无奈地骂道:这都什么事儿啊! 十年时间,他们铁三角终于重聚了,天真好不容易谈上的对象却没了! 又忍不住想到当年云彩的死,王胖子终是叹了口气,难道他们是命中注定的光棍三角? 铁三角要改名光三角了? 不行不行,太难听了。 还是寡三角算了。 王胖子抬手搂住无邪和张麒麟的脖子,狠狠抱住了他们。 三人头碰着头,肩蹭着肩,围在一起,在彼此无声的陪伴中各自平复心中的情绪。 进门前,无邪的呼喊,只让凌越有一瞬间的分神。 不过很快她就收敛心神,全神贯注地警惕着门内的一切。 最初看见从门里走出来的张麒麟时,凌越是戒备的。 作为守门人,张麒麟很可能在察觉她进门的意图后对她发起进攻。 好在对方只是看了看她,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凌越这才将分到他身上的戒备转向了门内。 幽绿色的雾气填充了整个门内空间,让人看不见周围的一切。 同时,在越过张麒麟,再向洞开的门内走了几步后,凌越就发现这些雾有古怪。 带着一种诡秘的无声的侵蚀。 一开始,是裸露在衣服外的肌肤,感受到阵阵阴寒,濡湿。 而后,是浑身上下都有这种感觉。 凌越想到了沼泽里充满腐烂滑腻感的淤泥,人只要陷进去,不管如何挣扎,都会被它一点点吞吃入腹。 这种被绿色雾气完全包裹的感觉,让凌越有种自己被一个无形的怪物吃进了肚子里的毛骨悚然之感。 她当即运转内力,试图抵抗这种被侵入的感觉。 初始确实有点效果,可很快,被驱散的阴寒濡湿感再次袭来。 而且,这次居然在有意识的往她内力最为雄厚的丹田处渗透! 凌越头皮发麻,暗道一声不好! 内力是她最强的护盾,如果内力只是在门口就护不住她,那她继续往里面走,必然是死路一条! 可是,在她踏进来的那一刻,凌越就已经没有后路了。 她也绝对不会退! 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回家的路上! 想到这里,凌越眼神一凛,果断不再理会这种被浸透皮肉筋骨的不适感,看着已经缓缓亮起来的白玺,再次掏出红宝石查看情况。 好在红宝石终于有了反应!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红宝石散发着猩红的光,只是在凌越手上闪烁了一下,就猛地冲天而起。 凌越抬头看着它。 就见红宝石在空中盘旋了两圈,最终确定了方向,朝着前方急射而去! 凌越立刻跟着,红宝石的速度越来越快,在浓郁的绿色雾气中仿若一道虹光。 凌越当即运起轻功,急追而去,一边戒备着周围,一边紧紧锁定红宝石的身影。 若是在这里叫它跑得见不着踪影,恐怕她就要彻底迷失方向了。 因为一心惦记指路的红宝石,凌越根本不敢在此处耽搁,周围的一切都化作了影影绰绰的虚影。 她的眼角余光好似看见了很多东西。 翻滚汹涌的黑雾与绿雾纠缠扭曲,仿佛两只无形的怪物在彼此抗衡。 两团雾气中,又各有种种奇形异状,狰狞诡谲之物,或颈长如蛇,或六臂三头足肢高举…… 恢诡谲怪,无可描述,只觉看一眼,便令人神魂震颤,骇人至极! 凌越无法判定它们究竟是虚影,还是有实体,因为在飞跃至此处后,她手上的白玺散发的白色荧光越发明亮又朦胧。 这是两种完全矛盾的感觉。 可它就是同时给予了凌越这种感觉。 朦胧的光笼罩住凌越,薄雾似的,飘飘渺渺,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 却始终笼罩着凌越,无论她是在地面上轻点借力,飞跃腾空,还是连踩石壁,急促又突然地强行转向,不停追逐。 明亮的光让凌越成为这片晦暗混沌的空间里显眼至极的唯一…… 在极致的专注中,凌越失去了对时间的感悟。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凌越有种自己追逐着红宝石飞了几十年的错觉,久到她的身体已经从生机旺盛到垂垂老矣。 又或许一切都是错觉,因为她的内力依旧生生不息,未曾断绝。 初始时凌越还会提防周围是否会出现什么危险或意外,渐渐的,她的眼睛只能紧紧盯紧红宝石,脑子里也只有她要不断前进的方向。 她的意识恍惚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依旧操控着身体,不断追逐,前行,以奋不顾身的姿态奔赴未知的前方。 一部分脱离了身体,飘在自己的头顶,以俯视的视角冷眼看着女子在一个混沌虚无的空间中不停追逐着前方一抹红色。 仿佛一只被操控的蝼蚁,一只以为自己能逃脱囚笼,获得自由的雀鸟。 此时处于玄妙状态的凌越无从得知,她的头顶确实出现了另一个她,被白玺散发的微光笼罩着。 身后,一道的黑雾甩开了绿色雾气的纠缠,翻滚着如汹涌的潮水,想要将凌越扑卷吞噬。 从更高处俯视,这一幕如同来自深渊的巨浪,无声的咆哮着,想要将一艘漂泊无依的白色小船狠狠拍进黑色的潮水中。 就在黑色浪潮即将卷至凌越头顶时,白玺骤然震荡出一道无形的波动。 与此同时,凌越眼前一亮,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井口似的白光! 几乎是霎时间,凌越脑海里出现玄妙直觉,告诉她:冲出去!快! 这直觉来得突兀又古怪,但凌越感受到了身后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大恐怖正在逼近。 令她的神魂都在颤栗。 这种颤栗,让凌越毫无犹豫,选择了听从直觉,在最后关头咬牙一把抓住红宝石,果断跳进了白光中! 第147章 傲慢的机关设计者 凌越只感觉自己跟着红宝石的指引,看见了一道洞开的白光。 在那瞬间,她立即认定了,穿过这道白光,就会回到属于她的原来的世界! 她终于回家了! 本性里的谨慎让她下意识强行按捺住了这阵几乎要冲破她理智的狂喜! 在穿过白光后,凌越以为睁开眼就能看到自己熟悉的世界。 或是某个荒无人烟的山头,或是僻静空旷的巷子,也可能是人来人往的大街。 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凌越从未想过,再度出现在她视野中的,竟然是一个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山洞! 凌越一惊,抬眸迅速扫视这里。 而后发现,这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山洞! 山洞呈倒扣喇叭状,燃烧的火焰如一条盘旋而上的巨龙,发出火油燃烧后独有的气味。 不对! 凌越抬手掩鼻,同时立刻将外呼吸调整为内呼吸。 这里的空气已经被这些火焰消耗光了,而且燃烧后的空气里有毒! 灼热的燃烧让空气温度极高,凌越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 否则不管是因为内息耗尽,还是中毒,又或者干脆就是被高温烘烤,都逃不出一个死字! 此刻凌越已经完全没有时间去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山洞不算特别大,凌越很快就摸索完周围的岩壁。 她发现原本应该是石门的地方,不知为何竟完全嵌入了石壁中,完全没有打开的可能。 空气里的毒越来越浓,温度已经达到了滚烫的程度,凌越运气一掌拍出,想要将石门强行破坏。 ——既然有过石门,无论最后因为什么原因被封死,后面必然有空间。 然而在内力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后,凌越明白,自己想错了。 封住石门的不是简单的岩石。 看来这里是走不通了! 凌越知道,越是危机时刻,越要冷静。 她开始观察山洞里的其他细节。 很快,她就将目光放到山洞里最有存在感的那处。 那里是个水潭,水不深,清澈见底,上面有一根石梁横贯着。 最古怪的是水潭中,石梁下,居然有一面直径约六米的圆形镜子! 这样的东西,突兀地出现在尽量保持了原始形态的山洞里,差不多就等于是在告诉擅入者,这里有古怪了。 也是因此,刚才凌越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来这里查看。 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查看此处究竟是哪里,自己是不是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只是着陆点有古怪。 但现在看来,她只有这一个选择了。 在心中思索了一秒设计此处机关的人究竟是何等傲慢,凌越几乎看见了有人在对她说:除了我留下的方向,你别无选择。 但凌越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 她倒要看看,这个机关设计者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不过在踏上对方刻意留下的选择之前,凌越依旧迅速高效地将山洞里的其他地方都查看了一番。 山洞最上面因为被火龙盘踞照耀着,能看到有很多倒悬的钟乳石。 自从下过汪家的养尸洞,这玩意儿已经给凌越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在看见它们的瞬间,凌越心里就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不适。 不过也只是转瞬即逝。 除非情况特殊,凌越不会让抵触这种情绪影响自己的判断。 因为光线充足,上面没有任何遮掩,凌越目力非凡,一眼看去,只看见了火龙盘绕的终点处,正中间的位置,有一座倒挂在洞顶的非常微小的古楼模型。 而后凌越跳进水潭。 水的深度大概在她腰部往上,胸部以下的位置。 有了水,滚烫的气浪给身体造成的灼热稍微得到缓解,凌越向那面镜子靠近。 等她走到近前,向镜子里投去视线,顿时一惊! 里面居然出现了一处古楼的俯视画面! 这座古楼的建筑风格凌越有些熟悉,倒好似前明时期的样式,具体几层看不真切。 从这里俯视而下,凌越只能看到这座古楼被笼罩在一种惨白暗青的光源下,看起来有种诡异的静谧。 不过凌越很快就明白,看来这面镜子里的古楼,正是上面那个古楼模型的倒影。 这是做什么用的? 难道就是之前无邪他们那个世界的某些现代人热衷的模型展览方式? 山洞机关设计者搞得如此隆重,就是强迫每个进来的人在临死之前好好欣赏自己的手工模型? 就在凌越思维愈发跑偏时,忽然一阵刺耳的空气被拉扯的声音响起,凌越抬头向四周看去,就发现石壁上的火龙燃烧的势头在慢慢变暗。 是山洞中的氧气要耗光了! 剩余的氧气不足以支撑火油继续燃烧下去! 凌越不再耽搁,一头扎进水潭中。 不深的水潭,是她找到离开山洞逃出生天的唯一希望了! 好在憋死入侵者确实不是山洞机关设计者的初衷,在水底摸索的凌越忽然感受到水波的震荡。 而后,潭底骤然倾斜,凌越被水裹挟着往下掉。 早有准备的凌越在没有落地的瞬间就将雪丝弹射出去,箭矢成功穿透了石壁,让她得以悬挂在了半空,给她争取到了打量周围的时间。 然而下一瞬,在看见不远处石壁上方悬挂着的巨大翠绿色“石雕”时,凌越瞳孔震颤! 那是怎样一种巨大的翠绿色石头一样的怪物! 它大半个身体都还镶嵌在石壁中,只能看见一个巨大的影子,整面墙壁都容纳不下它! 整个石洞的顶部和凌越对面的两面墙壁全部被黑影的身体包围了。 黑影此时只从岩壁顶上探出了肩膀以上的躯体,一条长长的手臂垂落在空中,另一条手臂还在岩壁里。 凌越影影绰绰只能看到那条在岩壁中倒映出黑影的手臂,长得好像舞姬飘然起舞时甩出去的水袖,看不到尽头。 大概是被凌越这边的声音吸引了,绿色巨人将它的“头”转向了凌越这边。 因此凌越也看清了它脸上没有五官,整张脸也几乎被打烂了。 凌越在看清它脸上的弹孔时,心跳骤然一滞。 一个凌越不想承认,却又无法再拒绝承认的真相,犹如一盆冰水兜头浇来! 她没有回到原来的世界! 这里还是有着热武器的世界! 究竟怎么回事? 她进入青铜门后,明明一直追着红宝石指引的方向前进。 在那到白光形成的门洞时,她也清晰记得自己认定了那是回到原来世界的门! 可是新的问题出现了。 她为什么会那么笃定它就是自己要找的那扇回家的门? 因为心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凌越有瞬间的失神。 在此期间,绿色巨人以非常快的速度穿过岩石来到了她这里,并且对准她悬挂的方向挥出了长长的手臂。 一声急促的呼喊同时响起:“小心!快躲开!” 第148章 天真无邪 忽如其来的呼喊声,让凌越终于发现这下面还有别人。 只是刚才这只巨大的绿色怪物太过瞩目耀眼,让凌越一时忽略了其他。 声音有些熟悉,但凌越此时没有功夫多想,这只绿巨人块头很大,速度却奇快。 而且凌越还发现了它居然可以在岩壁中随意穿行! 头顶和周围的石壁全然就是它的主场,凌越当机立断,左手抓着雪丝的五指一张,内力吞吐,让嵌进石壁中的箭矢抓扣瞬间松开。 再使了个千斤坠,凌越整个人就以绝对的速度笔直地落到了下面的沙坑里。 头顶能感觉到绿巨人的手臂挥过时带起的风! 也是在她落地的同一时间,刚才那道声音又一次响起:“别跳!沙里有石蚕!” 可惜晚了一步。 不过对凌越来说,却不算晚。 虽然一时之间不知道什么是石蚕,但桑蚕是什么,凌越还是知道的。 白白胖胖,还会咕甬! 双足接触到沙坑的瞬间,还不等流沙陷阱发挥作用,凌越整个人就像踩在了巨大的弹力十足的弹簧上,须臾间又斜刺里飞掠而去。 躺在平台上的吴邪和王胖子全程就只有一种感觉。 眼前一花,莫名其妙从上面山洞里掉下来的人就嗖一下落到地上。 再眼前一花,这个人又欻一下飞到了他们面前。 王胖子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 吴邪也惊呆了,顶着他三叔那精明奸诈的人皮面具,都掩盖不住眼睛里透出的傻气! 两人不约而同仰头,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站在他们面前的凌越。 都忘记头顶那只巨大的密洛陀! 可他们忘记了密洛陀,密洛陀却对他们惦记得深沉。 在吴邪发出声音的时候,密洛陀就舍弃了全程没有发出太大动静的凌越,以极快的速度奔向了如今他们三人所在的平台! 凌越在看清平台上这两人的长相,特别是王胖子那张脸时,惊愣了一瞬,但转瞬就收敛了心神。 在密洛陀从上面倒挂着伸下脑袋,同时伸手抓来时。 凌越果断拎起两人背上的包,带着二人飞掠至沙坑上的一块鹿骨上。 吴邪虽然体重算不得轻,但专门用来户外装物资的背包带子还是能承受得起的。 王胖子就不同了,虽然在此前被困在山里很长一段时间,前两天被吴邪带着蟠子他们从石缝里挖出来时,已经瘦了一大圈。 可体重基数在那里,背包带只来得及支撑了一分钟不到,就当场牺牲了。 此情此景,凌越也顾不上考虑王胖子的衣襟能不能完成这场接力赛,承受住他生命的重量。 且抓住了再说! 吴邪看见凌越带着他和胖子居然还能飞掠自如,站在之前他和胖子从沙坑里刨出来的鹿头骨上竟能保持不下沉的状态。 要知道,这个沙坑可是流沙陷阱啊! 顿时眼睛瞪大,明白他们这是遇到高人了! 他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深山老林里果然有隐居的绝世高手! 以及! 他们华国真的有古武!! 与吴邪还有时间胡思乱想不同,胖子抻着脖子,双手使劲拽着自己衣领子。 一边被勒得吐舌头翻白眼,一边还要克制住不能发出动静引来密洛陀。 王胖子只觉得自己要嘎了! 脑子里的临终走马灯程序都被触发了,他摸金肥王子终究还是要死在女人手里吗? 呜呼哀哉! 咦?不过这妹子挺漂亮的,可比密洛陀好看多了,看起来还牛皮哄哄的。 死在她手里,说出去也总比被密洛陀拍死有面儿多了! 只希望吴邪能有点出息,在他被漂亮妹子勒死以后,能争取把他的尸体带出这个鬼地方。 他宁愿自己的尸体被碱啊酸的烧成干尸化成一滩水,也不想被密洛陀啃吧啃吧。 再让那群石蚕把他骨头渣子带回洞顶,就此糊在那上头做这群死虫子的窝! 王胖子虽然没发出声音,但动静可不小,凌越自然也发现了。 眼看王胖子的脸都要成酱紫色了,凌越想了想,抬脚将旁边沙子上的另一块骨头踢到了不远处的墙壁上。 骨头撞到墙壁上,发出的声音在安静的洞穴里十分刺耳。 密洛陀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凌越趁机带着两人回到平台上,刚一落地就将二人丢到地上,转身又将一枚石头踢到对面墙上。 凌越的轻功踏雪无痕,落地无声。 在吴邪和王胖子捂住口鼻努力噤声,又有异响吸引密洛陀的双重保障下,密洛陀暂时没有再盯着这片平台的方向。 早在吴邪出声立刻引来那怪物时,凌越就明白它是靠声音搜寻猎物。 想来也是,它既然是游走在岩石中的东西,长年累月之下,眼睛必然退化。 只是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自然形成的精怪,还是人为培育的。 想到山洞里的机关,以及下面的沙坑,凌越眉头微蹙。 看来,是有人在刻意饲养这种绿色岩石怪物。 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饲养,必然是想利用这种怪物来守护什么东西。 怪物能在岩石中自由穿行,这里是一座大山的可能性很高。 不过看设计这一切的人绝非蠢材,敢圈养此等怪物,必然有克制它的办法。 只是不知道此处能不能找到。 恐怕可能性很小。 这个洞穴,分明就是这怪物的“餐厅”。 一切思绪只是转念之间,凌越确定绿巨人暂时不会过来,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这两人身上。 在王胖子那张年轻了很多的脸上一扫而过,凌越的视线落在另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男人身上。 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很奇怪。 脸自然是沧桑落拓又精明狡诈的那种,但他的眼神却非常年轻干净。 乍然一看,凌越就生出了一个想法:这人的脸不对。 视线下移,看见对方的喉结,以及散乱的衣襟边露出的锁骨上,那两颗并排而生的红色小痣时,凌越登时一愣。 再结合王胖子在这人身边,凌越几乎就已经可以肯定。 这个顶着中年男人面孔的,是无邪。 但同样的,凌越也明白,他们应该是过去的吴邪和王胖子。 不管是外貌,还是眼神、神态。 都和凌越熟悉的两人有差别。 特别是无邪。 这时候的吴邪居然会在明知绿巨人是根据声音寻找猎物的前提下,选择出声提醒她。 此时的她,对吴邪而言,明明就是个素未谋面,敌友难辨的陌生人。 这样天真的无邪,凌越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难怪王胖子总喊他天真。 难怪那么多人都说黎蔟很像无邪年轻的时候。 不过凌越对突然见到年轻时候的吴邪的反应,也仅止于此。 虽然和无邪有过亲密交流,和王胖子也算交情尚可,但凌越并不会混淆了他们。 眼前二人,对凌越而言,也只是长着熟人面孔的陌生人。 现在更重要的是,尽快离开这里,查看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以及,她在青铜门里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凌越看了两人一眼,转身就往平台中间那条通往上方的石梯走。 ——至于吴邪的冒险出声提醒之恩,等找到出口时,自然也就等于还上了。 凌越还不至于无耻到把刚才带着两人躲避这事当作还恩,毕竟这本就是因为吴邪出声提醒她而引起的。 这个空间一目了然,只有石梯上面,才可能有出口。 但凌越也不是傻子,看吴邪和王胖子刚才躺在平台上装死的样子,就知道石梯上的出口肯定有异。 否则两人早就该迫不及待地往上冲了。 果然,走到石梯上,凌越看见了一扇封着的铜门,试着推了一下,纹丝不动。 手指在铜门边沿摸索一番,也没找到类似机关的地方。 就在凌越研究铜门的时候,石梯下的平台上,王胖子也正在跟吴邪挤眉弄眼,进行无声交流。 王胖子噘嘴朝石梯上方努了努,又抱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意思是:咱想办法抱大腿吧! 吴邪瞅了一眼在沙坑那边捞不到东西,于是一头雾水开始在岩壁里转悠的巨大密洛陀,确定它没发现他们。 这才回了胖子一个请的手势。 意思是:你去吧! 王胖子指指自己的脸,摆手:长得丑,不敢。 吴邪气笑了,也指自己的脸,表示:你看我现在这张脸就好看了? 王胖子就无声叹气。 吴邪推了推他,回头指了指密洛陀,然后两只手指头在空中做出走路的姿势。 意思是趁着巨大密洛陀在那边捞沙,咱现在赶紧找机会开溜吧! 王胖子比了个“ok”的手势。 等凌越再次下来时,就看到两人垫着脚弓背驼腰,好似小偷。 吴邪现在顶着这张脸,做出这种动作神态,实在ws得让人眼睛疼。 凌越扫了一眼就撇开了。 她把目光落在了沙坑,想着如何弄点沙子上来,做个临时沙盘,方便她和这两人进行简单交流。 沙子里有石蚕,最好能让王胖子和吴邪去弄…… 第149章 张家古楼【礼物加更】 面对从石梯上走下来的凌越,王胖子虽然刚才还说着要去抱大腿,但他这人鬼精鬼精的。 一面对着凌越笑得谄媚讨好,一面却不动声色拉着吴邪往旁边让了让。 想要尽量拉开彼此的距离。 可这个平台本身就只有这么大点,两人前进的方向还是朝着石梯,能拉开的距离顶多也就一米多点。 属于凌越随手就能掐断两人脖子的距离。 凌越冷淡地扫了王胖子一眼,在王胖子被扫得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时候,凌越伸手拦住了吴邪。 王胖子眼睛一瞪,就要顶上来。 吴邪抢先一步拉住了他。 他能感受到这个人对他们虽然很冷漠,但也没有恶意。 而且,这人在看他的时候,那种微妙的眼神变化,让吴邪很在意。 大概是因为最近吴邪身边有着太多的欺骗和算计,以至于他现在对于很多事情的破绽都有着一种敏锐的直觉。 虽然对方那点异样只是转瞬即逝,吴邪还是捕捉到,并生出了一种直觉。 ——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认识他! 不过很快,吴邪就想到自己现在用的是三叔的脸。 所以这人又是一个认识他三叔的人? 就像之前在外面遇到的那个塌肩膀,对方就是在看见他这张脸后,没有选择立刻动手弄死他,而是把他带回了山洞,还算是心平气和地和他交流了一番。 正是这番交流,吴邪和王胖子成功会师,也让吴邪知道了塌肩膀的身份。 ——被张大佛爷等人在全国排查张麒麟的名字后,找到的另一个“张麒麟”。 对方是特务出身,身手矫健,曾参与二十多年前那支巴乃考古队的行动。 也由此,吴邪和王胖子通过对方的带领,从当年考古队进来的地洞,进入了此处。 如果这个人也和塌肩膀一样…… 看着凌越这张年轻妍丽的脸,吴邪不由得想到了闷油瓶,难道她也和闷油瓶一样? 最近被很多事情逼迫着不断动脑子,这会儿吴邪也下意识想了很多。 不过并不影响他看见凌越指了指沙坑的方向,又以手做了个握毛笔写字的姿势。 这个手势其实对不常接触毛笔的人而言,是有些难以理解的。 但吴邪从小就被家里人带着练字,大学毕业后接手了无三居,也会时常接触些古董字画之类的。 一看,吴邪就知道她的意思。 这是要用沙坑写字,和他们交流什么。 在心里纳闷了一下为什么对方比划写字的时候会下意识选择以握毛笔的姿势,吴邪很快就抛开了这个小疑惑,转头看了看密洛陀。 密洛陀没有视力,但听力非常灵敏。 之前就因为他和胖子的心跳声太剧烈了,这玩意儿就挂在他们头顶的天花板上盯了他们好久。 直到上面的气压机关再次被触发,密洛陀才被吸引了过去。 刚才凌越制造的声音已经消失有一会儿了,密洛陀就又有了顺着他们心跳声往这边来的趋势。 凌越也发现了这一点,再次踢出一块稍微大一点的石头。 石头砸在远处墙壁上,炸开了一抔石粉,声音非常大。 密洛陀便又冲了过去,对着墙壁空气一顿抓。 吴邪心说,这怎么跟遛狗一样? 甩个飞盘出去,狗子就兴奋地追了出去。 三人就又轻手轻脚地回了平台边的沙坑旁。 之前凌越都没仔细看沙坑里的什么蚕究竟长什么模样,只下意识想到桑蚕。 现在走近了一看,发现这些石蚕并非她想象的那种,而是带壳的那种。 大小跟皮皮虾差不多,嘴边长着螯钳,一看就知道是吃肉的。 不过,对凌越而言,只要有壳就是好虫。 凌越也不用琢磨怎么让吴邪他们捞沙子单独做沙盘了,抽出墨竹在沙面上快速写了三个字:门,机关? 意思是问吴邪和王胖子,知道上面那扇铜门的机关吗? 简洁明了,一看就懂了。 王胖子蹲在边上,和吴邪交流了一个眼神。 然后吴邪对凌越摇摇头。 表示他们也不知道。 凌越又写:破门。 然后就起身,不再写字,而是再次往石梯方向走。 意思是她要准备试试直接破门而出,让两人做好准备。 有了上面那一遭经历,凌越在破门这件事上多了几分警惕。 这扇门是金属门,如果一次性无法破开,必然会发生响动,引来绿石怪物的攻击。 只有凌越一个人就算了,偏偏还有吴邪和王胖子在。 若是不提前通一下气,恐怕这两人仓促之间,得被绿色石怪一巴掌拍扁。 虽然有些好奇凌越准备怎么破门,但也算是有了出去的办法。 王胖子和吴邪对视一眼,果断追上了凌越。 见此,凌越也没有多说什么,示意二人先在旁边躲一躲,自己再度运气,使出十层的功力,双掌往门上一拍! 王胖子和吴邪还在思索凌越准备怎么破门呢,难道她身上有炸药? 可凌越身上并没有背包,只有个白色绣海棠花的腰包束在腰上。 那包也不大,放炸药可够呛! 难不成是什么高科技微型炸药? 正自琢磨着,就见凌越双手往门上一拍,“砰——”的一声,门竟然就这么飞出去了! 被凌越双掌拍到的那一块铜门,甚至直接变形了! 王胖子和吴邪齐齐瞪眼张嘴,活脱脱表现了一把什么叫“瞠目结舌”! 这里的声音瞬间被密洛陀捕捉到,不等王胖子和吴邪回过神来,凌越就拽着二人的胳膊,三人一起迅速跳了出去。 几乎是擦着后脑勺,那怪物长得诡异的手就从门洞里拍了出来! 凌越不敢停留,直到跃出足够远才把全程像放风筝一样拖着走的吴邪王胖子丢在地上。 她抬头,视线从下往上,看着眼前这幢实实在在出现在眼前的巨大的灰色古楼。 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张家古楼。 在汪家总部被攻陷后,无邪渐渐开始对她说起关于他自己、关于九门、关于汪家的事。 但无邪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他可以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一切展示给她。 可涉及别人的隐私、情感、秘密等方面时,他是这么跟凌越说的:“如果你想知道这些,我得先问问他们。” 其中最多的,就是张麒麟的秘密。 不过那时候凌越的关注重点是古潼京、月氏文明、青铜门和终极。 对张麒麟的秘密并不如何感兴趣,属于知道最好,不知道也无需深究的心态。 之所以凌越知道张家古楼,也是因为无邪一直以来的一个心病——蟠子的死。 那次在公墓祭奠过蟠子后,车队重新上路后,无邪情绪低落了一阵。 王胖子出言安慰,提及了蟠子死在张家古楼,也说了他喜欢的一个瑶族小姑娘,云彩,也是这时候死的。 两人颇有些难兄难弟的意思,凌越作为没有参与过此段经历的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便只是从包里随便翻了颗糖,放到无邪手里。 凌越也忘了在哪里听过的一句话,说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食会好过一点。 虽然她本人对此并没有太深的感触。 但总比看着他难过,自己什么都不做来得好一些。 具体“好”的是哪些,凌越自己也不知道。 收回莫名发散的思绪,凌越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与张家人几千年来一直守护的秘密有关。 第150章 爱哭小狗【礼物加更】 比起凌越的“真豪杰,从不回头”,被拖在后面放风筝的吴邪和王胖子就有点不一样了。 因为姿势问题,他们俩可谓是眼睁睁看着密洛陀的爪子从他们眼球前面不足三厘米的距离挥过! 按王胖子事后的回忆,那时密洛陀的爪子但凡手指弯曲的弧度再小一点,他们两兄弟的五官就该只剩一官了。 ——只剩俩耳朵。 因为视觉冲击太刺激了,被丢在地上后,两人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就半躺在地上平复了一下心情,吴邪惦记着找闷油瓶他们的事,撑着有点发软的膝盖翻身爬了起来。 他先是看了下周围,发现出来后居然还是一个山内的洞穴。 但在转身之后,吴邪整个人就定住了。 这幢巨大的古楼,在没有任何光源的洞穴腹地默然矗立着,陈旧得毫无色泽的灰色外表如化石一般,呈现不祥的气息。 吴邪眼眶一热,眼泪都差点飙出来了,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张家古楼……” 他终于到了! 这一路上,他无数次地预想着闷油瓶他们会有的遭遇,但一直不愿意考虑他们会不会已经全部死了。 可现在,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走到了这里。 吴邪明白,自己再也无法逃避这个可能了。 他浑身克制不住地开始颤栗。 王胖子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吴邪这样,无声地拍了拍他肩膀。 吴邪浑身一震,回过神来,心中已经充溢到令他神经麻木的急切心情再度涌来。 他已经完全顾不得旁边还有个疑似认识他三叔的陌生人,就这么顶着他三叔的脸,情绪失控地对着古楼爆发出一声大吼:“张麒麟!” 山洞巨大而空旷,声音在整个空间里回荡着。 可一直等到回音全部消失了,吴邪依旧没有等到他渴望得到的回应。 他能感受到地,依旧是冰冷的,寂静的。 吴邪大口喘着气,想要以此缓解心中堆积得快要让他整个人炸开的不安。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按到他肩上,带着无声的力量,强迫无邪镇定了下来。 吴邪转头看去,对上凌越那双翠金环褐的眼睛。 直到这时,吴邪才反应过来,原来她的眼睛是这样的。 明明是第一次见她,可对上她那双淡然从容的眸子,吴邪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想要信赖她,亲近她的感觉。 真的很奇怪。 他甚至觉得自己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安抚,仿佛在告诉他:别害怕。 吴邪憋了许久的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淌了下来,他张了张嘴,想叫她的名字。 可脑子里却空荡荡一片。 反应了好一会儿,吴邪才想起来。 自己根本不知道她叫什么! 吴邪眼眶里还在酝酿积蓄的眼泪登时就如断线的珍珠,滚落到脸上,但整个人却僵在里那里。 在旁边目睹了全程的王胖子:“……” 不是,现在他要怎么打圆场,才能把吴三爷忽然落泪这件事给圆得更合理一些? 思来想去,王胖子叹气。 算了,就这么着吧! 原本是看见吴邪情绪崩溃的样子,凌越出于感性和理性的诸多考虑,伸手按了按对方肩膀,希望对方能尽快平复心情。 却不想还没说什么,对方就先哭了。 凌越暗想,看来吴邪爱哭的毛病,年轻时候就有。 又见他忽然浑身僵硬,眼神里还表现出一副“糟糕!天,塌啦!”的神色。 凌越抿了抿唇,才压下不由自主想要翘起来的嘴角。 虽然看到他们的最初极其失望,当时甚至还有一点不可理喻的迁怒,因此对两人格外冷漠。 但一路走过来,凌越也已经捋清了自己的思绪和情绪。 看见年轻了一些的吴邪和王胖子,至少证明了白玺和红宝石确实可以帮助她离开某个时间点。 长白山青铜门也确实是挣脱时间和空间束缚的玄妙之地。 现在凌越要做的,就是调查青铜门相关的秘密。 在进去以后,她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或者说,青铜门里一定有什么存在,在影响着她。 如果不搞明白这一点,她莽撞地再进去,恐怕依旧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 想通了这一点,凌越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不要急,一切都很好。 现在再看两人,倒也能心平气和了。 甚至还有一点松了口气的感觉。 ——至少不是去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若不然,凌越还要一切从头开始。 现在,她只需要和吴邪王胖子走下去,再接近张麒麟,从他身上入手,或许能有新发现。 至于如何让张麒麟愿意告知一些关乎世界神秘存在的线索,凌越把目光落在吴邪身上。 已经有人打过样板了,想来不会太糟糕。 说来话长,行来话短。 前后也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但在这种情况下,几秒钟的沉默也很古怪。 最终,还是凌越率先开口:“走吧,进去看看。” 张家是传承几千年的盗墓世家,张家古楼说是古楼,实则是张家的群葬墓。 一群把挖坟掘墓搞成世代传承事业的大家族,给自己家修陵墓的时候,会那么简单吗? 恐怕这里看似平静,实则极其凶险。 简而言之,就是:此地不宜久留! 虽然最后结果是吴邪王胖子张麒麟都出去了,但凌越深知很多事都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还在脑子里不断重复“怎么办怎么办”的吴邪回过神来。 看见率先转身离开,走向古楼的凌越,定了定神,吴邪也追了上去。 王胖子总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妹子有点古怪,但又说不上来。 他现在除了天真和小哥,其他人都不敢相信。 眼珠子转了一下,王胖子小跑着凑到凌越身边,笑着跟人搭话:“妹子,咱也算是同生共死的交情了,我叫王玥半,家住京城潘家园儿,开了个古玩店,你就叫我胖子就行!” 也不知是不是认识的方式不同,这一次王胖子倒是没有让凌越叫他“胖哥”了。 凌越微微颔首,依旧称他为:“王老板,我叫凌越。” 王胖子觉得人家态度还不错,没一开始那么冷漠。 也可能当时情况危急,人家妹子就那脾气吧! 感受到凌越传达的还算和善平和的情绪,王胖子心里稍微松了口气,继续说:“这位是我朋友的三叔,我们都叫他三爷。” 凌越看了吴邪一眼,原来这张脸是他三叔的。 确实一副心眼子太多,用脑过度的沧桑脸。 想到吴邪这段时间假扮成他三叔的样子是迫不得已,虽然比起在沙漠里那会儿的演技,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但凌越还是面色如常地对吴邪点了下头,算打了招呼。 只是盘踞长沙城十几年的黑道三爷哭鼻子罢了。 当初连嘎鲁和苏日格都忍受了,现在又如何就不能忍受一只爱哭小狗呢? 第151章 邪门儿对邪门儿【礼物加更】 张家古楼的门是灰白色的,伸手一摸就全是灰尘。 门已经腐朽得不成样子,窗纸也早已破烂,看见窗格的时候,凌越心里有一点奇怪。 在上面透过镜子看模型倒影时,凌越是以俯视的视角看了古楼整体。 古楼的设计风格确实有前明的风格,但下来以后再看,却发现古楼的某些细节,又并非一脉相传的朝代样式。 不过她对建筑并不如何精通,又不好问吴邪,便暂且搁置在心里,轻轻推开了门。 吴邪和王胖子站在旁边,也在观察古楼。 门轴不知多少年没有转动过了,生涩老旧,转动间发出了刺耳的咯吱声,迎面而来的是涌动的灰尘。 凌越立即闻到了一股味道,当即抬手打出一道掌风,将这些扑面而来的灰尘吹开。 王胖子看得呆了呆,然后竖起大拇指,赞道:“阿越妹子真乃神人也!” 乍然听到熟悉的称呼,凌越回头看了他一眼。 对上王胖子眼睛里试探的眼神,就明白这厮是在故意套近乎。 凌越笑了笑,提醒了一句:“小心这些灰尘,似乎有烧碱的味道。” 烧碱,也就是强碱。 吴邪和王胖子对视一眼,眼神里都带上了慎重。 相较于对这里全然不了解的凌越,吴邪和王胖子可知道得多了不少。 一听古楼里有强碱,就知道肯定是张家人布置的,用来防御密洛陀对古楼的靠近和破坏。 密洛陀可以在岩石里穿梭游走,成为张家古楼外围的防御机制,却偏偏被强碱克制。 当有人在古楼里逗留太久,身体的热量引来大量密洛陀聚集在古楼周围,古楼的机关就会被启动。 届时,大量含有强碱的水就会从洞顶流下来,在整个洞穴内形成水雾,充斥整个古楼。 既能把聚集在周围的密洛陀逼退,也能无差别消灭古楼中的入侵者。 送吴邪和王胖子进来的塌肩膀说,他当年就是在坑道里被强碱气体轻轻喷了一下,就成了半溶化的怪物。 至于那时候同样在楼里的其他人,则是瞬间被强碱水雾融成了水。 其凶险程度,可见一斑。 想了想,吴邪还是压着嗓子,尽量简洁地把这个机关跟凌越说了一下。 不管对方是哪方势力,进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至少从初见到现在,凌越也算是救了他和胖子好几回了。 凌越听了,心中微动,但很快又放下了。 她倒是想把这样简单粗暴却有效的陵墓机关学到手,可不管是所谓的密洛陀,还是疑似有整条强碱矿脉才能支撑的强碱水雾机关,都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也不知张家人是如何找到这样的地方修建家族群葬墓,据说,张家还有迁徙群葬墓的习惯。 怕不是整个华国的山川河流都被张家人勘探过了。 如此特殊且严格遵守的家族习惯,恐怕意义非同小可。 王胖子和吴邪又在旁边蛐蛐上了。 王胖子对无邪做了个“您先请”的动作,吴邪却歪头表示:“您不是打头阵的吗?今儿是怎么着?” 掐的还是京片子的腔调,可他本人是江南人,出生成长都在那里。 如今吴邪还年轻,没有特意磨练过伪装技巧。 所以掐出来的京腔里,还是带着一股子细腻柔和的韵味。 一听,就让凌越想到了江南烟雨。 王胖子还在油嘴滑舌:“这不是给您一个表演的机会嘛,您要是不行,那我可就进去了啊。” 凌越知道这是王胖子惯常用来逗无邪,让吴邪紧绷的心情得到放松的法子,遂不理他们,自己抬脚进了大门。 还在插科打诨的两人一看,人都进去了,他们还站着干啥? 赶紧走着吧! 古楼里一片漆黑,凌越手上没有手电筒照明,只能借着吴邪和王胖子他们那边到处晃的光,大概看清了这一层的布局。 这是一个极大的空间,除了四根柱子矗立在大厅的中间位置,其他什么都没有。 凌越看到中间位置有一些丢弃的装备,走过去想找找有没有照明设备,走近了才发现,背包上落满了白色的强碱粉。 照样以掌风推开后,凌越打开包,查看里面的东西。 王胖子想和吴邪分头行动,吴邪不放心,两人看见凌越的动作,也走了过来。 吴邪一看,就说:“这是小哥他们的装备包!” 他晃着手电筒到处照了照,没看到人,忍不住担心道:“东西在这里,人呢?”不会都化了吧! 吴邪试图去找有没有尸体化掉的痕迹。 他的心思太好猜了,凌越叹气,提醒他:“看装备包堆放的规律,不算凌乱,还算集中,他们应该是把多余的装备放在了这里。” 包上有那么厚的强碱粉,那些人往上走的可能性更大。 因为只有上面弄出了动静,震动得强碱粉漂浮,才没有留下因为人员伤亡造成的慌乱痕迹。 王胖子也扒拉了几下装备包,说:“防毒面具和手电都不在,应该是往上走了。” 两人的手电筒就往头顶打去。 入目的是一个巨大的窟窿,看边缘不规则的形状,应该是腐蚀造成的。 手电光穿过头顶的大窟窿,足够让他们看清上一层的天花板,也是如此。 看来古楼的腐蚀程度已经很严重了。 既然如此,他们现在就要找到上去的路。 吴邪蹲在那里分析:“这么大一幢楼,四个方向应该都会有楼梯的设计,否则跑动距离也太长了,不方便。” 王胖子却说:“人家这古楼又不是日常起居的,还管什么方便不方便啊!” 吴邪觉得有道理,点点头,站起身,准备去找找楼梯。 等站起来,准备把手里的手电筒分给凌越,吴邪忽然一愣:“胖子,凌越呢?” 王胖子奇道:“阿越妹子不就在……” 他往旁边圆柱方向一照,却没看到人。 再往其他方向晃了一圈,顿时也惊得站了起来:“不是,刚才我还看见人呢!” 吴邪不由担心道:“难道是这里有什么机关?” 两人正商量着要去找人,头顶忽然甩下来一根绳子,把两人都吓得连连后退,还以为是遇到吊死鬼索命! 因为二人的动作,本身就格外轻盈的强碱粉一时被带得飘了起来。 好在飘得不算高,就到大腿的高度。 吴邪和王胖子用袖子挡住口鼻,顺着绳子往上看去。 手电光从下往上一照,光打在蹲在边沿处的凌越脸上,王胖子叫了一声“哎呀妈呀”:“真有鬼!” 赶紧把无邪护至身前! 邪门儿对邪门儿,王胖子觉得很行! 倒是吴邪反应过来,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拍王胖子胳膊。 提醒道:“是凌越!她刚打手势,让我们顺着绳子爬上去。” 凌越当然知道古楼里肯定有机关可以供人上下楼,但她不确定现在的无邪找机关的能力是否有后来那么靠谱。 与其赌一把,不如走捷径。 从腐蚀的大窟窿看来,至少前面三层楼都可以走捷径。 等吴邪和王胖子气喘吁吁地爬上二楼,发现靠近绳子的地板上,强碱粉都被清理过了。 一看就知道是凌越的手笔。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看来这凌越确实靠谱,对他们也没有恶意。 当然,心里最后一点提防,还是要有的。 吴邪这次没等凌越再失踪,赶紧找过去,把自己的手电筒递给了她。 还很是真诚地道了谢:“凌越,谢谢你帮我们,不过一会儿你别再一声不吭就往上走了。张家擅长机关,谁也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什么机关陷阱,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凌越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却什么都没说,接了手电筒就去查看周围。 吴邪被那一眼看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回头看见王胖子那张胖脸,才猛然想起什么。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吴邪呆了呆,然后眼神里流露出沮丧的神色。 王胖子走过来,问他:“怎么了?一副丧气样儿。” 吴邪瞅了瞅打着手电筒离这边有点距离的凌越,才小声跟王胖子说:“我怀疑,凌越认识我三叔。” 王胖子眉毛一飞,看了看无邪。 吴邪点点头。 王胖子“啧”了一声,思索片刻,还是选择躺平摆烂:“算了,反正你肯定露馅儿了,毕竟谁敢相信吴三爷会哭鼻子啊!” 这话说得吴邪人皮面具都挡不住的脸上一红。 王胖子拍拍他肩膀:“目前瞧着人也没什么反应,咱往好了想,万一人家认识的不是你三叔,而是你呢?毕竟阿越妹子这么年轻漂亮,怎么都不像你三叔的旧相识。” 前一句还好,后一句就是瞎扯淡了。 那爱他三叔爱得深沉的哑姐不就挺漂亮的吗? 但吴邪也知道王胖子说的是这个理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终于到了古楼,心神一时放松。 又或是他对凌越产生的莫名好感,总让吴邪忘记自己还戴着人皮面具。 有种无端的放松感。 事后,吴邪如此提起时,王胖子非说他是被人家凌越的美貌迷了心窍。 要不然怎么没见他对别人这样呢? 吴邪抗议无果,只得作罢。 第152章 两坨仓鼠 大概是因为被王胖子破罐子破摔的躺平言论给说服了,接下来吴邪再也没有故意压抑着本性装深沉。 发现凌越对架子上的铁人甬似乎很感兴趣,看起来仿佛还准备拆一个看看。 连匕首都掏出来了。 吴邪连忙走了过去,劝阻道:“这里面应该都是密洛陀残骸。” 二楼依旧是一个空旷的大空间,但与一楼的空荡荡不一样。 这一层楼放满了无数的架子,架子被分了很多层,每一层上都放着一个铁人甬。 放眼望去,数量多得吓人。 这让深切体会过密洛陀可怕之处的吴邪王胖子都很不舒服。 总感觉下一秒,这些玩意儿就要全部诈尸,跳起来把他们团灭了。 凌越回眸看他,顺势问到:“密洛陀?” 吴邪虽然疑惑她既然进来了,怎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却也解释了一下:“密洛陀就是之前我们遇到的那种,全身绿得像翡翠,可以在岩石里穿行。” “它们吞噬腐蚀岩石,还可以分泌一种特殊液体,凝固后就跟石头一样,让人找不到离开的路。” 凌越立即想到了自己出现时那个山洞被封进了岩石里的石门,或许正是密洛陀所为。 看凌越听得认真,吴邪又说:“这座山里,很多岩石里都有它们的影子,大小不同,越像人的密洛陀,体型就越小。只要感受到热量,它们就会出现。” 这里应该是一个仓库,张家人在建这座古楼时弄死了很多被热量吸引过来的密洛陀,又不方便运出去,于是干脆就放在了这里。 这样用生铁浇灌的铁人甬,之前吴邪他们在湖底遗迹那里也看到了很多。 在吴邪的讲述中,这些密洛陀似乎天生就在这座山里,曾在本地瑶民的神话传说中,被尊为能孕育生命的神灵。 但凌越却觉得,此事恐怕还有待考证。 毕竟,张家这种几千年都在山川河海里挖来挖去的家族,怎么可能在这座古楼建造的时候才发现这种奇诡的生物。 不过瑶民关于密洛陀的神话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凌越无从得知。 目前也无法查证,质疑也只暂抛脑后。 听完吴邪的小科普后,凌越又察觉地上有大量的脚印。 看来有很多人在这里大肆搜索过,却没有任何特殊的搬动查看的痕迹。 看来这些铁人甬确实没有什么线索。 凌越也就不再执着拆开查看的想法,转而将手电光往横梁上打,发现上面画满了各种奇特的文字。 之所以说这些文字奇特,是因为它们几乎每一句话都来自不同的体系,显然是张家人从不同地方搜集来的。 王胖子也把手电光打上去,看得啧啧称奇:“不愧是盗墓世家,都是文化人儿啊!” 都把这些文字当装饰画在自家墓葬群里了,哪个盗墓贼来了,不得称一句“先生”啊! 凌越问吴邪:“你能看懂吗?” 吴邪深觉凌越对他太高看了,他也一个字都不认识啊! 不过总觉得不能就这么说,也太没面儿了。 于是吴邪憋着半天,对着上面一句话指了指,说:“这一句竟然是天书文字!” 就在吴邪提心吊胆,生怕凌越再问他这段天书文字是什么意思时。 王胖子接话了:“张家作为最原始的盗墓世家,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咱们国家上下几千年历史真相的。他们很可能把他们祖祖辈辈从不同斗里带出来的秘密,全部封存在了这座古楼里!” 吴邪暗自松了口气,心说好兄弟,回去就请你吃无三居特产以示感谢! 两人又讨论了一番,觉得这些文字应该是来自于已经消失的不同文明中带出来的。 王胖子还说,随着楼层往上,可能记录的东西越靠近现代。 吴邪一听,就有些遗憾古楼的最下面一层已经完全被流沙淹没:“那里说不定连原始神话文明都有涉及。” 凌越早就就翻上了架子,去查看横梁上的那些文字。 吴邪倒是也想看,可惜他爬不上去。 ——整个古楼到处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强碱粉,便是行走都要注意不能太快。 不是谁都能像凌越一样,跳上跳下都能落地无声的。 目前他们只有两支手电筒照明,凌越像是在找什么,看得很快,一会儿功夫就踩着架子走远了。 吴邪没办法,只好跟王胖子一起开始去找上楼的机关。 虽然刚才凌越展现了她可以直接从腐蚀窟窿上去的能力,吴邪和王胖子却没有理所当然就依赖她的想法。 就在两人不小心吸入了强碱粉,好不容易在楼西找到了可以攀爬的机关,返回去通知凌越的时候。 他们发现凌越正停在一个位置,对着横梁上的一行文字看了许久。 吴邪没多想,张嘴就要喊,却被王胖子一把捂住了。 对上吴邪不明所以的眼神,王胖子用手电筒的屁股敲了敲自己脑门儿。 头疼道:“天真,我说你怎么跟我在一块儿,就忽然变笨了呢?” 没有他和小哥在的时候,吴邪多牛掰啊,连长沙他三叔的盘口都给镇住了。 虽然其中少不得蟠子和花儿爷的帮忙,但吴邪也确实有了很大的成长。 吴邪被他这么一说,稍微一想,也终于反应过来王胖子是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凌越刚才好像是有目的的在找字,现在似乎找到了。 想要知道凌越来这里的目的,现在就是一个好机会。 吴邪用眼神询问王胖子,王胖子一脸深沉地点点头。 吴邪咽了口唾沫,总感觉怪怪的,不过又说不清。 且王胖子说得也有道理。 他们就是悄悄摸过去,看看让凌越驻足查看这么久的文字,到底是什么内容。 也不会真的对凌越做什么。 这么想完,吴邪就点点头。 王胖子松开手,又把手电筒的光怼在自己肚子上,两人就这么蹑手蹑脚地摸了过去。 听了全程的凌越:“……” 对于两人的小动作,凌越只当不知。 直到两人的呼吸声越来越近,凌越才状似巧合地将手电光照了过去。 看见在光柱里呆若木鸡的二人,凌越神色如常地跳了下去,对二人说到:“走吧。” 说完,带头往西边走。 根本不需要问他们,就直接找到了爬上四楼的机关。 王胖子一看,嘀咕了一声:“耳朵也忒灵了吧!” 吴邪也耳朵一红,尬到脚趾抠鞋底,一边还不忘捅咕嘀嘀咕咕的胖子一下。 人家可听着呢! 王胖子立马噤声。 接下来,王胖子和吴邪都安静得跟一胖一瘦两坨仓鼠似的。 默默跟在凌越后面爬到楼上,又默默地查看四周,再默默地围着中间位置仅有的一只巨大乌龟石像打转。 还是凌越主动开了口:“你们知道这石像的来历吗?” 凌越虽也行走江湖,执行任务,某种程度上也算见多识广。 但江湖上见的是快意恩仇、宝藏秘籍、武道传奇,任务里识的也是军政机密、勾结贪污、野心秘闻。 对这些东西,也就认识无邪他们后,凌越才有所接触。 至今也有很多不懂的。 凌越的开口,仿佛打破了某种尴尬的僵局。 恰好知道这石像来历的王胖子连忙清了清嗓子,这就卖弄起学问来:“这是氏国人的人像!传说中神农氏的后裔!” 吴邪还挺惊讶的。 接收到无邪的目光,王胖子说得更来劲了,叭叭一顿说。 大概意思就是《太平御览》引《风俗通》里记载,说当时原始人过着群居生活,生育十分混乱。 女娲为了让生育清晰,就让每个群居山洞制作泥人偶,用来统计数量。 王胖子说:“其中神农氏人国用的泥人偶就是这种人面龟身,后来还演变成了他们氏国人的国徽。” 吴邪就忍不住感慨:“这国徽也真是寒碜得够呛!” 这个石像的乌龟脖子和四肢都很长,人面龟身,前肢的末端是人手,后肢则是乌龟的脚。 脸是一张女人脸,表情阴毒凶狠,似笑非笑。 乌龟的背上还有一个凹槽,里面放了个雕满人脸的黑球,可以取拿。 凌越看着眼前这个巨大乌龟雕像,第一反应却是:三十三非人。 然后就是另一个词:异变。 如果女娲的初衷是让群居山洞的人做泥人偶来代表自己族群的数量,为何氏国人偏偏选择捏这样的泥人偶代表自己? 凌越目前能想到的,只有两个可能。 或许,这种作为国徽的石像并不是最初的模样,而是经过漫长的演变。 在此期间,他们因为种种原因,把自己看到的或者崇拜的特征,慢慢添加上去,最后凑成了这样一个诡异的模样。 也或许,这石像,本就是他们的模样。 若是在经历此番种种之前,凌越会果断认为前者是最接近真相的可能。 但现在…… 王胖子还在说那本书里有一段关于一目国、三首国、句芒等存在于传说中的国度的国民特征,无一不是诡异至极。 王胖子最后还问吴邪,记不记得他们在云顶天宫见到的人面鸟。 凌越也发现了,这个雕像确实与青铜门外散落的人面鸟雕像有着类似的风格。 可见它们都是一个时期的。 这就注定了此石像绝不会是简单的神话石像。 或与青铜门里面的未知存在有关联。 第153章 水在哪里? 到底惦记着找人,三人也没有对这个乌龟石像多作探究,以寻找上楼的机关为主。 古楼每一层的空间都太大了,即便是人在里面疾走,也要走十几分钟才能到另一边。 整个空间都笼罩在黑暗中,他们又只有两支手电筒。 因此即便目标明确,一心找机关,还是耽误了不少时间。 在循着上一批人马留下的脚印走到古楼墙壁边时,发现脚印在向四周延伸。 吴邪说:“闷油瓶他们肯定也在顺着边沿和柱子找机关。” 王胖子咳嗽了几声:“这里会不会是装修到一半,就没装了?这么空,以前我倒斗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什么都弄好了,就是没拎包入住。” 他的咳嗽越来越剧烈,引得吴邪和凌越都看向了他。 直到他咳出了一口血,吴邪紧张起来:“糟了,是吸进去的强碱!” 强碱被吸入气管,最先受到腐蚀灼烧的就是呼吸系统。 吴邪忙拿了水,让王胖子漱口。 凌越皱眉,“抬手,给我看看。” 她需要确认一下王胖子目前的状态,是否合适让他继续走下去。 王胖子还没反应,吴邪就积极地把他手给抬起来。 凌越手臂悬空横架,吴邪立马就懂了,把王胖子的手搁在她手臂上。 把脉的时候,王胖子和吴邪就看着她,王胖子又憋不住他那张真·破嘴,好奇地问:“阿越妹子还会中医啊?不愧是隐士高人,有范儿!” 凌越早就习惯了,收了手说到:“你之前就透支过元气,现在肺部已经出现灼伤。” 如果现在手里有药和银针,她倒是可以紧急处理一下。 但她手镯里的牛毛针,唯一无毒那根早就用了,连麻醉效果的都没了。 只剩下两根淬过剧毒的,见血封喉那种。 吴邪眼神里透出焦急担忧。 跟着闷油瓶霍老太他们一起下古楼后,他们就在里面困了许久。 之后不知为何,闷油瓶故意丢下王胖子,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王胖子独自在山体裂缝里找了很久的路,终于找到他们下去的那道裂缝。 偏偏又遇到山体震动,裂缝回拢,他一个大活人,愣是在那条缝里卡了四五天。 要不是吴邪假扮吴三醒,暂时收拢了盘口,带着一笔物资和新收的伙计,以他三叔的身份震慑住了盘踞在此的裘得考。 对方不敢强硬阻拦,让他们得以顺利进山,又在查看入口缝隙时发现了王胖子。 再晚来一两天,恐怕王胖子就要那样无声无息地卡死在裂缝中。 谁也找不到他。 如果可以,吴邪是不想再让王胖子下来的。 从被救到醒来再次出发,王胖子也就昏迷不醒的那四天里姑且算是休息着的。 现在听凌越这么一说,吴邪就生出了让王胖子去外面等着的想法。 王胖子反而满不在意,“我还要跟你一起去救小哥呢,没事,就这点血沫子,胖爷我血条厚着呢!” 推开吴邪就要继续去找机关。 凌越这时才说:“我们要加快速度,不然你们两个都会出问题,接下来我们分头行动,你们一起。尽量不要动这里面的东西,找到疑似机关的地方就叫我的名字,不管大声小声我都能听到,不用刻意过来找我。” 凌越说完就看着吴邪。 吴邪这会儿被许多事推着,跌跌撞撞摸索前行。 虽然已经看见了平时被保护着从未见过的人心险恶和残酷血腥,心性有所成长。 但心眼子还没磨练出来,依旧是天真善良占主导。 他现在从凌越身上感受到的都是平和、友好,对方的提议却确实是为了他们两个考虑,因此毫不犹豫地就点头答应。 末了,还不忘叮嘱凌越:“凌越,你也注意安全。” 凌越对上吴邪那双狡狯面具下真诚担忧的眼眸,脸上露出一抹浅笑。 怪不得那么多人会聚拢在他身边,信任他,帮助他。 黑瞎子,解雨辰,王胖子,张鈤山…… 这些人哪个不是见多了人心险恶世态炎凉的人? 他们却始终相信着无邪。 哪怕无邪让他们涉足生死,他们也没有真的怀疑过无邪想害他们。 便是那位据说活了很多年,在人世间如同一阵风,没有来处,也没有归处的张麒麟,也愿意将他当作自己的归处。 也不知接到张麒麟后,他们有没有去那个叫雨村的地方开启新生活。 凌越走神了一瞬,就收拢思绪,继续顺着脚印寻找机关。 既然张麒麟他们没在这里,肯定是找到了上去的路。 所以只要顺着他们的足迹再走一遍,想来就能更快找到机关。 凌越低头看着脚印,顺着边沿走了一段路,抬眸时看见窗格朽烂出了一个窗口,便站住脚,向外面俯视。 张家古楼一共有11层,除开最下面那层被流沙淹没,地面的10层,如今他们在第3层。 从这个高度看下去,其实并不能看到整个洞穴的多少地势地貌。 凌越原本也只是随意地一瞥,正要收回目光,视线却又忽然定在了远处的山腹石壁上。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张家强碱水雾机关需要大量的水,古楼周围地面上并没有护墓河,山腹石壁上也格外干燥。 所以那些水在哪里? 对于被流沙淹没的最下面那层,王胖子分析说很可能藏着张家从五代十国甚至更早的古墓中带出的秘密。 涉及古代神话传说时代的真相。 凌越一直想着如何才能下去看看。 看到那句文字后,凌越这个念头越发强烈。 在楼下的房梁上,凌越确实找到了一句她认识的文字。 依旧是她之前追逐的,和女帝、古潼京人有关的月氏文。 但又与凌越之前在古潼京里看到的月氏文有所不同。 她研究了一下,大概猜测这应该是比古潼京文明更早一点的同脉不同支的月氏文。 早前在古潼京的时候,张鈤山就说过,在古城下面还有一座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墓葬。 当年张大佛爷也曾想带人下去探斗,结果却不如人意,死伤惨重。 在封了那座危险的墓葬后,张大佛爷就开始聚拢人才,私底下研究黑毛蛇长生之法。 其实之前凌越就一直有个疑问。 张鈤山说古潼京修复后,张大佛爷最终还是没能听到完整的音乐。 既然如此,张大佛爷又是从何处生出的研究黑毛蛇长生之法的? 之前凌越只想着或许是他们还从别处获得了更多古潼京有关之秘,但用钥匙真正唤醒古潼京,让那阵风奏响的音乐从赞歌变成了葬歌,凌越也从中知道了更多关于古潼京的信息。 ——古潼京人并没有真正的长生。 连长寿都算不上。 如此,张大佛爷主持,并且还真的取得了一定成功的黑毛蛇长生之法的来由,就值得考究了。 现在看见横梁上这句月氏文,凌越有了一点猜测。 或许,张家人早在很多年前就去过古潼京,并且成功探得那座神秘的地下古墓。 这句话就是从那个墓里带出来的。 第154章 历史的操控者【礼物加更】 凌越站在窗前,迅速将前因后果又捋了一遍。 汪家在古潼京盘桓过数百年,这一点从大量的凤凰图腾雕刻就能看出来。 那时候的汪家,或许研究出了什么,被盯着他们的张家人破坏,断绝了一段重要的研究资料。 很多年后,张大佛爷带着九门人找到这里,继续以此为据点,进行黑毛蛇长生研究。 但对外,以古潼京修复工程为名义。 汪家一直盯着九门,顺藤摸瓜,找到了这处在他们的家族历史中,被张家人刻意抹杀的研究历史。 汪家人就此找回了这段家族历史,却不想没过多久,古潼京发生意外,汪小媛携带研究资料和唯一一支还未进行人体试验的黑毛蛇细胞药剂逃回汪家。 推到这里,凌越不由歪了下头,眼底浮现一抹疑惑。 很快又联想到梁弯那边遇到的用网贷、烧房逼迫她跟着黎蔟去古潼京的“汪家人”,凌越有理由假设。 假设找到梁弯的,根本不是汪家人。 那么就可以继续往下推。 知道古潼京位置的汪小媛回去后告知了进入古潼京的方法,后被汪家人作为实验对象,就此身体发生异变,记忆也有所损伤。 不能再次为汪家提供古潼京地图。 另一边,汪家肯定会派出大量人手,进入古潼京,寻回断代的家族历史。 即便那时候汪家人从内蒙哪处找到了重要线索,开启家族成神计划二,即养尸洞。 因为汪家人是自视甚高的,他们将自己放在了比所有人类更高一等的位置。 他们视自己为牧羊人,其他人都是羊。 这样的家族,必定十分重视自身家族历史的完整性和传承度。 就像很多起义成功的皇帝,总要翻翻找找,在历史上,甚至神话传说里,给自己来一个“认祖归宗”。 这是能证明他们高贵不凡的底气。 然而,很久以后,汪家却需要跟踪无邪,才能找到真正的古潼京。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当年汪家派出去的那些人,都没能传回任何有效消息。 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必然是有另一批人手,对这些汪家人进行了诛尽杀绝的清剿。 ——与多年前直接让汪家历史断代的行动一样,霸道,狠辣,果决! 这种的行事作风,凌越瞬间想到建造设计了这座张家古楼的张家人。 也只有同样以百年为单位,长期进行家族活动的张家,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所以,张家人其实一直在盯着汪家、九门,就连梁弯这个不算汪家人的汪家人,都能很快被他们找上门。 想到这里,凌越暂时把张家人强迫梁弯进古潼京的目的放在一边,留存待定。 张家既然一直作为幕后的那双眼睛,监视着这一切。 多年前能自己出手,把汪家的一段疑似真正触及长生的家族历史都给强势抹消了。 为什么多年以后,他们发现了汪家想要再次找回这段涉及长生研究的历史,却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 凌越想到了无邪,想到他和张家末代族长的关系。 或许,张家并不是没有出手。 而是他们因为某种不可抗因素,选择了借力打力,以无邪和九门,对汪家进行了又一次的清剿任务。 这一次,无邪确实完全得不错,直接将汪家的信仰算计得崩塌毁灭,只剩下溃散在外的汪家人。 而他们唯一一次可能出现,却是逼梁弯旅游似的去古潼京逛了一圈。 等凌越找到他们后,让梁弯提前离开,梁弯顺利回京城后,凌越再去找她,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这说明,她那样走一趟,对那个疑似张家人的“汪家人”而言,就已经算达成了目的。 ——所以他们需要梁弯知道古潼京? 溃散在外的汪家人,去过古潼京的梁弯,梁弯的特殊身份…… 所以张家是想…… 凌越想到此处,对张家这个传承了几千年的家族,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他们传承了几千年的家族使命,不仅仅是守护青铜门。 他们似乎,还在刻意抹消某些涉及长生的秘密。 凌越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那句古月文的内容:[神是杀不死的罪恶] 神是罪恶的,且杀不死,是青铜门里的那些诡异存在吗? 张家守护青铜门,守的是门,护的是门外世界吗? 姑且不论这句话中所谓的“神”究竟是什么,能与“神”对抗的张家,传承真的只有几千年吗? 历史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冒出关于长生的信息,这些信息却又很快伴随着追求长生之人的死亡,很快全部消失。 甚至逐渐让人们形成一种普遍的固定的潜意识的认知:求长生的人都是失去理智的疯子。 人们回顾历史,面对秦皇汉武、唐宗玄宗这些曾威名赫赫的皇帝晚年对长生的追逐,也有诸多解释。 归纳起来,就是年迈体衰,壮志未酬,不愿面对现实。 所以失去了曾经睿智英明的大脑,做出许多糊涂事。 叫人唏嘘。 可真相,真是如此吗? 如果张家真的背负着断绝人间长生之事的使命,这其中,是否也有他们的手笔? 既然如此,不断让长生死灰复燃,重现人间的,又是谁? 还有一个问题,凌越是拒绝去深思的。 她原来的世界,是否也和这个世界一样,被一群来历不明、派别不同、互相对抗的神秘势力暗中操控着? 只是一想,凌越就忍不住心底发寒。 就在凌越收拾自己凌乱的思绪时,忽听吴邪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凌越立即回神,暗道多想无用,最重要的是现在她能做的。 吴邪和王胖子找到了上去的路,同时,他们也发现了天花板上纵横交错如巨大棋盘的横梁上,挂满了小盒子。 因为这一层楼的天花板特别高,加之心思跑到了别处,凌越一时没察觉。 看见凌越真的被叫过来了,吴邪立即说了他们的发现。 王胖子说这些是神仙果子,“就跟那楚留香里的无花一样,打小就没沾过地。有些东西从制作出来就没落到地上过,一直被挂起来保存,装这种宝贝的盒子,就叫神仙果子。” 说完,王胖子就比划起自己手里的枪,想要打下来几个瞅瞅。 吴邪又给他按了下去:“你这一动,又不知道要扑起来多少粉,数量这么多,怎么可能全是什么宝贝!” 王胖子不依,咳嗽起来,脸都泛青了。 二人争执间,凌越已经从吴邪身上的衬衣上扯了一枚扣子,抬手就朝上射了出去。 再抬掌一推,落下来的几个盒子上的粉就被吹开了。 落到凌越手上时,已经是干净陈旧的木盒。 吴邪和王胖子都是一呆,吴邪更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衬衣。 衬衣的第一颗钮扣除非要搭配领带,一般都是不会扣的。 之前他都没在意过,没想到有朝一日,这颗无用的钮扣,居然能如此牛掰。 也算是它扣生的高光时刻了。 吴邪在心里默默对它说了声一路好走,转头就跟胖子一起凑过去看盒子。 倒也不因凌越偏要从他身上取钮扣而多想。 毕竟凌越和王胖子,一个是t恤衫一个是保暖衣。 外套都是冲锋衣常用的拉链暗扣魔术贴,根本没钮扣。 天花板上的盒子挂得密密麻麻,凌越需要关注的是一颗扣子切断几根挂绳,而不是一切一大排。 落下来的盒子一共有三个,大中小以及不同年头的都照顾到了。 胖子用一根铁刺撬开,第一个盒子里的是一只干枯的手,长着两根奇长的手指。 吴邪嘀咕:“怎么跟小哥的发丘指不一样?” 之后两个盒子,也接连被撬开,无论是干枯的还是化作枯骨的,都有两根手指格外细长。 凌越道:“看来这一层是手冢。” 有些张家人死在外面,不方便运回古楼安葬,便砍了具有他们家族特征的那只手,既是归家入葬,也是隐藏身份。 确定了这一点,凌越按照吴邪他们找到的位置打开了机关,一层隐形楼梯从上面放了下来。 三人顺着往上,第四层的布局总算正常起来。 这一层有很多隔间分布在长廊两边,每个隔间大概三平方米,用黑纸糊窗,门都锁着。 王胖子抬脚就想踹,被吴些一把按住,不等他又发表两句诸如不妥稍等之类的言论,旁边的凌越已经一把捏开了锁头,缓缓退开了门。 王胖子瞥了吴邪一眼,隔空传信,大概意思就是:你丫的就只敢拦我,你敢拦大佬吗? 吴邪理直气壮:你能跟人家相提并论吗? 同一件事,王胖子做,吴邪肯定担心出事。 凌越去做,那吴邪就会想:她一定有她的理由。 这就是“印象”的重要性了。 第155章 感不感动?【礼物加更】 房间不大,用手电筒一照,凌越就看见了一口棺材,棺材四周的墙壁上还挂着很多木牌。 木牌上写着文字,记录的全是棺材里这位的生平。 全是古文体。 这对凌越来说,属于日常用字,倒是不难认,甚至还让她松了口气。 好歹没搞什么奇奇怪怪的文体了。 凌越没去管吴邪和王胖子,仔细阅读这些生平介绍。 她现在对张家的认知,已经越发慎重。 棺材里躺着的是张家第三十四代中的张胜晴,活了一百七十多岁,最后死于边境某次冲突战乱中。 此人生平写得洋洋洒洒,总结起来就是:他父母非常厉害,对家族有大功劳。他自己“发冢无数,所得众多,以定朱家江山,获利颇丰。” 张家人长寿,是凌越早就知道的。 但这些生平里某些奇怪的辞藻,以及那句“以定朱家江山”,让凌越凝眸思索。 朱家江山,任何知道点历史的人都知道,指的应该是前明。 张家,果然会在某些时候“入世”,介入到历史的发展和推动中。 她原来世界里,前明的定江山,是否也有这样的存在? 他们曜朝呢? 如果没有,为什么女帝之前的历史,完全和这个世界的历史重合? 如果有,女帝的忽然出现,这样的神秘存在是否有所预料? 又或者,女帝无意中得到了此方世界古潼京祭司的“天授”,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后,女帝迅速消失,又是否有他们的介入? 想到这里,凌越的思绪又忍不住转回了一切的开始。 她,到底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为什么完成“穿越”这一不知目的的行为的,是她? 让她“穿越”的目的,又究竟是什么? 因为不能让自己的思绪触及白玺,凌越无法继续深想,看王胖子和吴邪正商量着要开棺,便转身先去看其他隔间。 从张胜晴的生平介绍中,凌越知道了张家似乎分成了五个分支,刚才那口棺材里的属“棋盘张”一脉。 “棋盘张”一脉在张家很有地位,原因是这一脉身怀麒麟。 大概就是张鈤山和张麒麟身上的麒麟血一说的由来。 凌越希望能获得更多关于张家的信息。 每个隔间用特殊的黑纸糊窗,里面的强碱粉很少,凌越随便选了几间,捏碎门锁,推门而入。 格局基本都是一样的。 庄严肃穆的黑棺,挂满墙壁的“墓志铭”,记录着棺主生前的荣耀和对家族的贡献。 不过这些人几乎都是因为某些原因死亡,至少打开的几个,凌越没有看到真正“寿终”的张家人。 这一层棺冢都是对张家有功劳的本家人,才有资格死后入葬此处。 按照他们的死亡时间,应该都是这座古楼建成后才入殓的。 凌越没有开棺,都是看完即走。 等她回去的时候,吴邪和王胖子已经不知道去哪了。洞开的隔间里,是一个被打开的棺材。 这两人开棺的动作倒是挺快的。 大概是熟能生巧吧。 凌越没急着去找两人,听动静就知道在附近,她走近棺材,低头看去。 就见棺材里有一层奇怪的像蜘蛛网沾着棉絮的霉菌,这种厚厚的霉菌不仅包裹着化为白骨的尸骸,还裹着几样陪葬品。 有翻动拨弄的痕迹。 除了腐烂得看不出原样的东西,其他都不在了,应该是被王胖子和吴邪带走了。 凌越着重看这人的骸骨,依旧是两指奇长,刚才在下面的手冢时,凌越就大概知道张家的发丘指是如何练的了。 发丘指的要求不仅需要手指细长,还要有足够的力量,这就需要以特殊的药物在手指不断受伤甚至断裂的时候,强行促进它生长。 同时,更要以特殊手法刻意练这两根手指上的肌肉。 人要练出肌肉很简单,但要把某些细微之处不常用的小肌肉群练出来,就需要持之以恒的吃苦了。 凌越见此人很多大型关节处都有非常奇怪的骨质增生,就猜出张家必然还要练缩骨功。 练缩骨功时要不断拆卸自己的骨关节,形成习惯性脱臼。 并且在习惯性脱臼后,还要靠关节处的小肌肉群做到自行将脱臼的骨关节“撑”回去。 长年累月下来,这些关节处多多少少都会留下后遗症。 视线落至头骨上的两个弹孔时,凌越不由想到,或许这个国家在清末民初,开始与世界接轨,大量热武器开始普及,对张家必然是影响很大的。 张家人各个身手不凡,却到底是血肉之躯,面对热武器,并不能正面与之抗衡。 即便是凌越,如果有人在保持呼吸、心跳、肌肉、神态等完全不露声色的前提下,近距离忽然发难,以枪偷袭,她也是要吃些苦头的。 除此之外,棺材内的木板上,还刻有此人父母和子女的名字,属于一个三代家庭的简单族谱。 父母配偶子女,以及子女的配偶,全部姓张。 兼之张家血脉有异,在历史上一直十分隐秘,他们很可能为了保持血脉纯正、隐藏家族的秘密,而长期保持族内通婚的规矩。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王胖子和王萌成天叨叨着无邪是吴家独苗,催婚催生声声不绝,凌越这一刻思绪居然很不应该地歪到了私人八卦上。 所以张家末代族长张麒麟一直单了一百多年,是因为张家本家没有其他女子了吗? 但想来不止于此。 大概是张家出现问题,没落隐退回暗处后,也开始与时俱进,讲究自由恋爱了。 最后,张家也会慢慢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吗? 青铜门里的世界,未来又将如何? 张家先祖,是否还有其他后手? 关于青铜门里有可能存在的“神”,真的只有张家这一脉势力在看守吗? 凌越发现自己穿越之后,遇到的问题是越来越多了。 叹了口气,有些怀念当初不用动脑子的时候,凌越转身出了隔间,思考是去找吴邪他们,还是继续查看张家其他人的棺材。 后者其实已经没必要的,除非有一个与众不同的隔间出现。 不料还不等凌越考虑好,就忽然听见不远处发出好大的动静。 在凌越离开后,王胖子和吴邪开了张胜晴的棺,发现了一把刀柄已经腐朽的黑金短刀。 两人商量一番,决定带出去重新弄个刀柄,回头当成生日礼物送给小哥。 关于小哥没有生日这件事,王胖子表示到时候他们俩随便选个日子,蛋糕一整,蜡烛一插,唱着生日歌走到小哥面前,跟他说今天是他生日。 按小哥的性子,必然是连什么是生日都不会多问的。 吴邪一听,深以为然,想着看闷油瓶吹蜡烛许愿什么的,肯定很有意思。 并强烈建议回去后找一找有没有什么哑巴国际节,有的话就把那天定成小哥生日,更为应景。 两人就狼狈为奸,达成一致,洗劫了这位本就不算富裕的张胜晴前辈。 王胖子提议找个更远一点的隔间开,两人就顺着走廊一直往尽头走。 不等走出多远,二人就发现了一处常开的更宽敞的隔间。 一看就是豪华隔间,有派头。 不用费劲开门就能进去,两人自然二话不说就进去了。 然后就发现这里居然是张大佛爷的爷爷,张瑞桐的棺材,也从此人十九岁被选为张麒麟的生平介绍中,得知了张家的张麒麟并非特指一个人,而是一个职称。 张瑞桐的棺材里少了三样东西,一样是不知为何出现在吴邪三叔铺子里,又被张麒麟带走的那把黑金古刀,另外两样则是一大一小两个玉环。 调查至此,收获颇丰,二人再接再厉,这次铁了心要走到走廊尽头,随机开一个隔间。 然而就是这一开,两人坏事了。 凌越赶过去的时候,就看见王胖子脚下踩着五官都在用力的吴邪,整个人趴在门板上,挺着屁股在对着门板上的一个破洞解裤腰带…… 凌越嫌弃地别开脸,有点不想继续靠近了。 这两家伙也不知道怎么,隔着门板把里面给点燃了。 张家古楼本身就是木石结构,又腐朽多年,偏偏防潮做得很好。 这么一点,怕是能直接给张家古楼里躺着的数千位前辈再举行一场集体火葬。 不知张麒麟知道后,会不会十分感动。 第156章 不靠谱二人组【礼物加更】 闷油瓶感不感动,吴邪和王胖子不知道,现在他们自己都要感动哭了。 锁骨都被王胖子一脚踩断了的吴邪憋着一口气,咬牙切齿:“你、你丫的,倒是快撒啊!” 王胖子也着急,使劲接裤腰带:“大爷的,我裤腰带打结了!” 吴邪都要气到骂人了,心说裤腰带都没解开,你大爷的就踩到我身上干啥?! 眼看门里的火苗烧得越来越旺,王胖子急得大叫:“我尿都要急得憋不住了!” 吴邪脸都要变形了,总觉得胖子下一秒就要直接在他身上撒尿。 两人乱作一团,简直让人看不下去。 凌越深吸一口气,终于出声道:“都让开!” 努力跟自己裤腰带作斗争的王胖子一惊,当即就贴不稳门板了,“哎哎?”叫着就要往后倒。 真让他这么摔一下,震起来的强碱粉能直接把下面当垫脚石的吴邪给埋了。 凌越嫌弃地抽出墨竹在王胖子后腰一顶,下一秒就把他推到一旁。 顺手又将马上要趴地上的吴邪拎了起来,免得他趴地上吸入强碱粉末。 “不是说了有什么事,记得叫我吗?”凌越深觉这两人着实不靠谱。 也不知道他们作为“铁三角”在道上闯荡的时候,都是怎么活下来的。 王胖子嘿嘿一笑:“这不是,不好意思嘛。” 他们就是丢了个硬币大小的自制照明弹进去,想看看有没有开门探索的必要。 谁知道那玩意儿燃烧过后温度太高,直接把地板给点燃了。 吴邪缓了缓身上的疼痛,也说:“我看你有自己想做的事……” 说着说着,就在凌越的注视下怂兮兮地收了声儿。 这眼神,看得凌越都不好继续说什么了,只能转身捏碎门锁,开了门。 门里的强碱粉末很少,火势不算大,吴邪和王胖子拿水壶扑灭,又确定不会死灰复燃,这才不约而同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王胖子说:“可算不会把小哥的祖坟给烧个精光了。” 吴邪也是心有余悸。 开都开了,自然要看一看,然而这一看,却发现了上面居然有个洞。 王胖子嘀咕:“难道是粽子爬起来,像耗子一样打了个洞,爬上去了?” 这话就忒瞎扯了,人家正主还在棺材里好好躺着呢。 洞口不算大,看起来破损有些年头了,能容一个人爬上去。 凌越看了一眼高度,踩到棺材盖上对两人说:“我先上去看看。” 说罢就跳了上去。 不管看了几次,王胖子还是忍不住赞叹:“阿越妹子这身手,也忒牛了!” 以此表达自己对其的羡慕向往。 吴邪满心都是担忧,对闷油瓶的,对小花的,对蟠子的,对胖子的,现在还有个凌越。 人的心里一有了担忧焦虑的情绪,就会觉得一分钟太漫长了。 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凌越下来,吴邪坐不住了,爬到棺材上,也想往洞里探去。 王胖子嘴上说他瞎折腾,身体却已经凑过去给吴邪撑着了,就怕他踩滑了从上面摔下来。 以前在斗里,关键时刻吴邪可没少突然来一个平地摔。 好在这次吴邪的邪门属性没有发功,就在吴邪把脑袋凑上去的时候,正好对上返回的凌越。 凌越看他都已经上来了,直接拉着他的手把人带上来,之后就是王胖子。 等两人都上来了,凌越才说:“前面有个夹层,里面有人。” 吴邪一听,精神为之一振,迫不及待询问:“那些人情况怎么样?” 凌越皱眉,摇了摇头,没多说,带着两人就直奔夹层。 一看凌越摇头,吴邪心都凉透了,浑浑噩噩跟着走,一直来到已经被凌越打开的夹层。 只见这夹层大概有一米二三高,空间很小,里面却挤满了人。 打开后,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各种排泄物、腐烂味混杂在一起,地板上还有好多干涸的深红色印记。 是血。 王胖子率先钻进去查看了一番,捂着口鼻不停咳嗽:“基本上都死了。” 吴邪整个人都站不稳了,爬进去的时候手臂都在发抖。 他看了看霍老太,发现她已经死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又继续看其他人。 都死了,尸体都僵硬了,发烂发臭,不堪入目。 吴邪小声问着:“小哥呢?小哥在哪?” 也不知道是在问别人,还是在问自己,整个人精神都快要到崩溃的边缘了。 扯了一块t恤衫衣角布料围住口鼻,也钻了进来的凌越本想去查看疑似身体上有异变的霍老太,见吴邪一副摇摇欲坠的破碎小狗模样,伸向霍老太的手一顿。 到底转了个方向,率先往一道虚弱但绵长有序的呼吸声那边挪动。 那是一个堆满了衣服的角落,凌越以蹲的姿势挪过去后,轻轻掀开一件衣服。 果然露出了张麒麟那张五官立体深邃,眉眼冷淡清隽的脸。 只不过比起在青铜门前短暂的一瞥时看见的张麒麟,现在这位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映衬着凌乱的黑发,竟有种诡异的妍态。 ——看着就不像阳间美人的那种。 凌越正观察张麒麟的呼吸和心跳节奏,忽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来,拍了拍张麒麟的脸:“醒醒,回家了。” 声音很轻,很飘。 凌越回头,就看见吴邪恍惚地笑了笑,还回头对王胖子说:“你看看小哥。” 颇有种指责某个朋友故意恶作剧吓唬人的抱怨意味。 一看就知道,这是情绪抵达临界点后,陷入迟钝和麻木中的自我保护。 王胖子神色也很沉重:“我知道。” 凌越看看红了眼眶的吴邪,又看看满脸哀恸的王胖子,一时狐疑不决。 难道,他们想救的,并不是张麒麟? 但这也不合理啊。 毕竟他们三个的感情确实非常深刻。 凌越便又回头看了眼躺在衣服堆里的张麒麟。 在她看来,这人皮肤苍白但至少没泛青发僵,头发也尚有光泽,不是死人的那种干枯暗淡,呼吸虽然很浅…… 好吧,大概吴邪现在也没办法看得那么清楚。 错以为张麒麟已经死了,好像也合情合理。 在吴邪眼泪已经酝酿完毕,开始往下掉了的时候,凌越拉住了他的手。 在吴邪迷茫的眼神注视下,引导着他的手指按在了张麒麟颈侧的脉搏上。 过了两秒,吴邪才眼睛一亮,惊喜地看着凌越:“他还活着?没死!” 边儿上的王胖子也发现这里面还有不少人都还活着,招呼吴邪道:“快点来帮忙,小哥就交给阿越妹子看着,这些人也都是爹妈养的,别光顾着小哥了!” 说是这么说,从他藏着小心思,故意把张麒麟交给凌越,就知道王胖子也是先顾着张麒麟的。 吴邪却没有多想,又摸了摸张麒麟的手。 感受到对方手指轻微地动了动,明白他其实是知道他们来了的,意识还算清醒。 这才放心地对凌越笑了笑,说到:“凌越,小哥就先麻烦你了,我去帮胖子。” 眼看这两人真把张麒麟丢给她了,凌越也只好接着。 另一边,王胖子和吴邪一起把活着的人抬出去,这里面太矮了,两人只能一前一后连推带拖。 等又弄出去一个人,王胖子朝吴邪挤了挤眼睛,又示意他看里面。 吴邪累得直喘气,回头看,就看见凌越正在给小哥把脉。 他忽然就明白为什么刚才王胖子要说让他别管小哥的话了。 原来是这样啊! 王胖子龇牙一乐,又故意出声催促:“别喘了,先给他们都喂点水,甭管能不能救回来,好歹给点临终关怀。” 第157章 吓晕的小哥 张麒麟的状态,在其他人的对比下,属于尚可。 但和正常人对比,就是极度虚弱。 凌越刚才就发现了这个夹层里所有缝隙都塞满了布条和油蜡,显然当时这里面的所有人都在疯狂地想要把这里变成一个完全的密闭空间。 能让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凌越只想到了进来时吴邪曾跟她说的那个强碱水雾机关。 雾这种东西,渗透能力极强。 即便努力把这里营造出密闭空间,含有剧毒的雾气还是渗了进来,导致里面的人都中毒了。 外面的吴邪和王胖子也在讨论这群人中毒的事,知道小哥还活着,吴邪的脑子终于长回来了。 他思索片刻,就说:“应该是他们出现了分歧,队伍分成了两拨,小哥带着人离开了。这时候因为古楼周围聚集的密洛陀太多,触发了强碱水雾机关,水雾立马淹没古楼,霍老太带人躲进了夹层。等到水雾过后,小哥回来救人,结果他们也被困在了里面。” 王胖子点点头:“应该差不多,要不然这群人也不会分成两种状态。” 一群人还有气,一群人已经死了有段时间了。 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吴邪问:“那裘得考的人,是怎么带走小哥那把刀的?” 小哥的黑金古刀已经在蛇沼那里弄丢了,后来吴邪拜托解雨辰帮忙找人重新仿了一把送给小哥,吴邪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凌越听了一耳朵,手上也没耽误事。 张麒麟的气息很微弱,应该是为了减少有毒雾气的吸入,刻意造成的这种状态。 凌越在给他把脉的时候就发现,他两只手的手腕上都有伤口,从他身下延伸出去大片的血渍干涸的痕迹。 放血让自己迅速虚弱,进而陷入深度昏迷的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人的心跳会非常微弱缓慢,血液流速也慢下来。 再用衣服裹紧自己,减少皮肤和空气接触的面积…… 不得不说,这位确实是个狠人。 之前凌越就从零星的事件推测中,发现张家人行事作风霸道凌厉。 一旦决定出手,势必毫不留情。 这样的张家人,却有了无邪王胖子这样的“普通人”作为知己好友。 此番行为,和凌越目前对张家人的认知,是有一定悖逆的。 把脉并不需要多长时间。 很快凌越就知道张麒麟大概有些什么问题了。 失血过多,昏迷高热,毒素侵蚀气管肺腑,以及饥饿干渴缺乏元气。 凌越将人扶起来,本想让他靠在墙上。 结果人软得跟面条一样,一松手就往下滑。 没办法,凌越只好揽着他的肩膀,让他半靠在自己怀里,又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枚黄褐色的药。 这个药算是简易版的解毒丸,对强碱这种直接造成腐蚀效果的毒其实没多大作用。 凌越喂他吃这个药,是因为药里有几样药材,可以帮助他恢复一定的体力。 专门恢复元气和精力的药,之前凌越全都给了无邪。 张麒麟手腕上的伤口早就干涸凝固了,不过这人似乎有凝血障碍。 稍微一动,撕扯间,伤口就又有了裂开的迹象。 为了避免稍后挪动过程中再次出现流血,让他身体里本就不多的血变得更少,凌越还是老样子,从t恤衫下摆撕下来一圈布料,分作两条。 给他手腕伤口抖上止血药粉,再用布条缠上。 做好这一切后,凌越犹豫了一下。 看着张麒麟苍白的脸,凌越还是从腰包里掏出一枚糖,掐开他下巴,将糖剥开后塞到他舌下。 一来防止昏迷状态的张麒麟咳嗽吞咽等,将糖整块咽下去。 二来促使对方舌下腺分泌的口水能尽快融化糖,让他摄入糖分。 这人现在阴阳失衡,体虚乏力,导致阴津亏虚,口水分泌不足,只能如此。 弄好了这些,凌越看了眼吴邪和王胖子。 那两人已经累得直咳嗽,因为这一系列的体力活动,两人呼吸间摄入的强碱含量越来越重。 连吴邪都开始咳血了。 看来指望不上这两人了。 凌越调整了一下动作,把张麒麟抱起来,托在自己双臂和膝盖上,再以横挪的姿势,带着张麒麟从夹层里出去。 这样的姿势,要让张麒麟不是在地上拖着走的,凌越只能尽量把他往自己身上贴,清浅的气息也无意间拂到了昏迷的张麒麟脸上。 这种姿势是很难受的,一心往外挪的凌越,一时没注意到。 她怀里和她上半身紧紧贴着的张麒麟,在她的呼吸又一次打在他睫毛上时。 细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而后,一双平静中带着迷茫的眼睛,缓缓睁开了。 闷油瓶是在一阵突如其来的甜味里恢复意识的。 白天,无邪说天气很好,他决定搞一块地,要开一个农家乐。 虽然闷油瓶私心里觉得无邪做生意什么的,很不靠谱。 但最近无邪心情终于好一点,闷油瓶还是默默起身,跟他一起去看地。 这块地的旁边有河有水塘,路上遇见一只黑天鹅,无邪非说人家是大黑鹅。 约莫是惹恼了人家,黑天鹅直愣愣地就往无邪面前走,颇有一副要跟他单挑的气势。 无邪现在是越来越怂了,连只大鹅的挑战书都不敢接,还要往他身后躲。 午饭过后,无邪和胖子商量农家乐的事,还给他安排了送外卖,洗碗,点单的工作。 旁边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的闷油瓶从放空的思绪里抽空思考了三秒钟,觉得自己干这些活,应该尚可胜任。 也就随他们瞎扯淡了。 然后不知不觉,就似乎睡着了。 但很快,闷油瓶就感觉自己舌头下多了一块什么东西。 甜的。 难道是无邪和胖子又在搞鬼?但他的警觉性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了吗? 闷油瓶表示费解。 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下巴。 还是个女人的下巴。 年轻,漂亮,活的女人的下巴。 闷油瓶缓慢的扇动了两下睫毛,有些迟疑地转动眼球,看周围的环境,并且感受自己身体各部位传达来的虚弱感。 过了好一会儿,闷油瓶才反应过来。 哦,他在做梦。 这个认知让闷油瓶并没有生出太多的真实的警惕心,毕竟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忽然从福建的雨村跑到广西巴乃张家古楼里。 还是当年他被困,险些死掉的那个夹层中。 连身体的状态都一比一复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连年轻时候的吴邪和胖子的说话声都听到了。 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闷油瓶又奇怪,为什么他们的对话有点不一样了? 难道是时间太久,他自己当时意识又昏昏沉沉,所以记得不完整。 于是这个梦就自动补全了? 就在闷油瓶恍恍惚惚思考这个梦有点太真实的时候,凌越已经把人从夹层里抱出来了。 直到看见凑过来的吴邪和王胖子,闷油瓶也被凌越转手放在了旁边靠墙而坐,他才终于看清了刚才和他身体紧紧贴着的人,长着一张怎样的脸。 看清的那一刹那,向来平静淡然的闷油瓶竟然忍不住眼睛微睁,缓缓倒吸了一口凉气。 然后在王胖子、吴邪以及凌越三双眼睛的齐齐注视中,表情保持在微微露出震惊的状态下,脑袋一歪,又晕了过去。 吴邪:“??” 王胖子:“??” 凌越:“……” 她缓缓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她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第158章 卖奶奶求生的天真 张麒麟突如其来的晕厥,让在场三人都陷入了一阵古怪的沉默中。 特别是凌越给他把过脉后,脸部表情保持冷淡脸。 然后语气莫名的“呵呵”一声,说:“惊吓过度。” 吴邪和王胖子的脑袋就又垂下了几分。 这也太尴尬了吧! 人家辛辛苦苦又是给小哥把脉又是包扎伤口又是喂药的,完了还给小心翼翼地抱了出来。 结果小哥呢? 醒了,眼睛睁开了。 然后他居然! 满脸震惊的!! 晕了!!! 吴邪和王胖子跟张麒麟一起相处这么久,当然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除了戴人皮面具假扮张秃子那会儿,其他时候脸上基本没有表情。 连笑都要按像素点翘嘴角的那种! 这样近乎面瘫的人,有朝一日居然会表现出如此明显的震惊脸! 虽然其实那个震惊表情放在普通人脸上,也就是“微惊,不全惊,惊百分之四十”的那种。 但这种程度,出现在小哥脸上,已经够证明他当时内心到底有多震惊了。 现在,吴邪和王胖子只能尴尬地希望凌越不知道小哥的性子,尽量打圆场。 王胖子开头,打了个样板:“哈哈,小哥就是,太虚弱了。他以前见识少,都没见过阿越妹子你这么漂亮的妹子,所以一时激动,就那啥,哈哈。” 吴邪硬着头皮打配合:“是、是啊,我们以前遇到的,都是一群男人。呵呵,凌越你这么人美心善,就,把小哥给…… ” 美晕了? 剩下三个字,吴邪怎么都说不出口。 不是凌越不够漂亮。 事实上,要不是因为初遇时情况太特殊,吴邪觉得自己那颗沉寂了二十多年的少男心,肯定得蹦哒几个来回。 但要说把人给美晕过去了,就太夸张了吧。 这又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二次元世界。 吴邪有些懊恼自己找的借口太糟糕了,只能斜眼儿给王胖子递眼色,示意他顶上。 凌越也不是真生气,就是觉得挺无语的。 之前还觉得早些年的铁三角里,张麒麟应该是最靠谱的那个。 结果现在发现,见面不如闻名。 “行了,快点收拾一下,尽快离开这里。”这么多人都被毒气水雾弄死了,凌越不觉得自己能硬扛。 强碱水化作的雾气具有很强的渗透性,就算她将外呼吸转为内呼吸,只要接触到她的皮肤,毒性依旧会从毛孔钻进去。 王胖子和吴邪也是神色一正,商量起接下来怎么办。 吴邪看着还活着的那些人,叹气道:“我们就三个人,这些人带不出去啊。” 王胖子实话实说:“天真,我说的话,你听了也别生气。就他们现在的状态,再加上我们什么都缺,基础的药和绷带都没有。勉强带着他们出去,没走出多远人就要被我们折腾得落气。” 这确实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这些人虽然现在还有一口气,但凌越给他们一一把了脉,确定内脏气管甚至血管都已经有了很严重的灼伤腐蚀。 就她把脉的功夫,就又有三个人彻底断了气。 吴邪感觉挺难受的,王胖子安慰他:“救人归救人,但是当你发现自己救不了人的时候,也就不要强求了。” 他们俩进来这一趟,能把小哥成功救出去就不错了。 吴邪点点头,其实他也明白,所有人在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迎接自己结局的准备。 两人又沉默地把还活着的人又送回了密室夹层中,还留下了一些食物和水。 吴邪说:“如果他们中,有人能像塌肩膀那样幸存下来,这些东西就是他们的一线希望。” 正在查看霍老太尸体的凌越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一直都是个感情充沛,很擅于和他人情感产生共振的人。 这样的人其实活得会很累。 但这种人身边,又总是会紧紧地聚拢一些值得信赖的朋友。 可能不多,但能够陪他走到最后,留下来的,必然各个都是真心以待的人。 对于霍老太的尸体,吴邪有些为难。 霍老太和他们一起出来倒斗,解雨辰和吴邪他们活着回去了,霍老太却一去不复返。 现在京城那边,霍老太的子女闹得很凶。 特别是她两个儿子,本来就因为霍老太更看重解雨辰这事儿,一直对解雨辰十分看不惯。 现在正是争夺家产的时候,为了表现出自己对霍老太的孝顺,他们都跟疯狗一样死咬着同在京城的解雨辰,非要解雨辰为霍老太的失踪给个交代。 闹得解雨辰最近都不敢留在京城,霍绣秀也被带了出来。 所以霍老太的尸体,是一定要带出去的。 这就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有了凭证,这件事才能有个了结。 只是如何带,带全部还是带一部分,就有说法了。 吴邪转头看了眼又在咳血的王胖子,再看看歪倒在地上,依旧陷入昏迷中的闷油瓶,心里知道,其实自己早就有答案了。 吴邪对着霍老太的尸体磕了好几个头,说到:“婆婆,我要做什么,您想必也是知道的,您也很疼小花,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您要是没意见,您就别动。” 叨咕完,又压低了声音说:“婆婆,其实我爷爷最喜欢的还是您,您要是也喜欢他,就给我托梦,我给您偷偷地埋到他边上去,不让我奶知道。” 听了全程的凌越:“……” 王胖子也忍不住骂道:“天真,你这个卖奶奶求生的家伙!” 吴邪说:“人在江湖飘,怎能不挨刀。”说罢,抽出一把刀,就在霍老太脖子上比划。 一直等他又是闭眼又是咬牙,还是怂兮兮地扭头朝王胖子开价六十万,想让王胖子帮忙动手时,凌越才幽幽道:“她的尸体,我帮忙带出去。” 无邪曾说霍仙姑有异样。 如果是真的成为了非人,死后也会出现特殊的尸变。 凌越看霍老太一直没什么变化,联想到这座古楼里化作枯骨的张家人,便猜测是不是楼里有什么特殊的布置,防止尸体出现尸变。 如此,只要带出去了,是不是就能看出来霍老太究竟会不会尸变了? 从一开始,凌越就想好了要带霍老太的尸体走,至少要带出古楼。 不过吴邪的表演挺好看的,她也就顺便看看现场。 绝对不是因为他某位朋友而产生的迁怒。 吴邪一听,顿时呆了:“啊?真、真的?那我把钱给你,一,不,两百万怎么样?” 王胖子瞪他。 合着让他干活,就是六十万,让凌越干活,就是两百万? 吴邪可不觉得自己双标,毕竟干的活都不一样,那能是一个价吗? 凌越就突然想起解雨辰给她的那张卡。 她的个人物品很少,卡又不占空间,所以凌越也随手揣在腰包里带过来了。 也不知道时间都往前跑了十来年,那卡还能用吗? “不用。”凌越拒绝了吴邪的出价。 因为如果霍老太真的尸变了,她不确定还能不能给吴邪留个完整的。 在吴邪还在纠结这样是不是太占人便宜的时候,凌越已经起身找来一些绳子,将霍老太的尸体很快就绑了个结结实实。 从头到脚都绑了那种。 看着连嘴都塞了布条,双脚脚踝更是绑得扎扎实实的霍老太,吴邪和王胖子都有些吃惊。 两人对视一眼。 吴邪:她绑这么结实干什么? 王胖子小眼睛一眯,摸了摸下巴,表示:看来事情,并不简单!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防止霍老太尸变。 可凌越为什么会这样想?似乎还颇为笃定。 “行了,别挤眉弄眼了,走吧。”本来就丑,挤一挤,更难看了。 凌越绑好了尸体,往肩膀上一扛。 因为霍老太尸体已经发僵,凌越扛起来就跟扛个木头人一样。 吴邪连忙背起小哥,和王胖子一起跟了上去。 第159章 尸变【礼物加更】 吴邪早就知道,闷油瓶瘦归瘦,但他肌肉含量和密度都特别大,所以体重一点不轻。 但他也没想到,人能那么重。 刚把人弄到背上的时候,蹲着的吴邪差点直接扑出来! 还是王胖子在后面扶了一把,问他:“天真你行不行啊?要不然咱们架着人走吧。” 吴邪双手撑着地板,深吸一口气,摇头:“不行,不方便。” 而且王胖子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 他让王胖子帮忙找了布条绳子之类的,把小哥死死绑在自己身上,发了狠地想,背不动他就爬着走! 已经扛着霍老太到了之前那个洞口的凌越回头看了两人一眼。 老(百岁老人,绝不带私人恩怨的总结)弱(菜鸡邪)病(肺痨胖),就差一个残了。 默默摇头,凌越率先跳下去。 王胖子第二个,然后站在棺材盖上接应背着小哥的吴邪。 不出意外的,果然出了意外。 吴邪稳不住身形,砸在了王胖子脸上,带得王胖子也站立不稳。 早有预料的凌越在旁边托了一把,王胖子和吴邪喘着气跟她道谢。 凌越没回应,继续扛着霍老太往外走。 四人一尸按照刚才上来时的原路返回。 等到终于要走出古楼时,吴邪都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双脚打颤了。 王胖子那个破肺,撑起他庞大身体的挪动也是够呛。 等两人终于走出古楼,终于忍不住停下来,就在大门外找了个地儿坐下。 昏迷的张麒麟也被解下来,暂时放在了地上。 王胖子还给他脑袋下边儿塞了个背包当枕头。 早在接应他们下到底楼后,凌越就已经带着霍老太的尸体快步走出了古楼,此时就停在不远处空旷的平地上。 王胖子一边咳嗽,一边给自己点了支烟,说:“咱们肯定不能从刚进来那里出去了,那玩意儿还在里面呢,镜子机关也不一定能找到出去的。” 说着话,他还比了个手掌翻转的动作,“就带着水翻下来那么一下,再被上面砸下来的水一扑。除了阿越妹子,咱俩有一个算一个,肯定都出不去!” 吴邪呼哧呼哧喘气,跟拉风箱一样,一边还不忘按住王胖子的手:“你肺都成那样了,还抽?” 说罢,把烟抢过来自己狠狠抽了两口,吐着烟说:“我们上来的时候那门还锁着,小哥他们肯定不是走的那里。我们只要找到他们进来的路,应该能行。” 王胖子比了个大拇指:“英雄所见略同。” 正要继续讨论,王胖子忽然表情一顿,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凌越那个方向看。 吴邪心说,你大爷的,怎么还敢对凌越露出这副色胚样儿?不要命啦! 也扭头往那边看。 然后吴邪的眼神也变得直勾勾的了。 半晌,他才艰难地吐出一句话:“不是,我也没碰她啊。” 顶多就是用刀比划了一下她脖子,怎么刚出古楼,刚还好好的霍老太就真诈尸了? 吴邪暗道:难不成是听到他承诺把她偷偷埋自家爷爷坟边上,一时激动,等不及回头给他托梦,迫不及待地自己爬起来准备亲口交代他该怎么埋? 凌越把霍老太的尸体带出古楼后,就将之放在了地上。 霍老太的死相着实算不得多安详,眼珠子浑浊不堪,变成了琥珀色,嘴张得很大,面目有些狰狞。 这姿态其实是有点不对劲的。 因为当时他们是藏在密室夹层里,躲避强碱水雾的侵入。 这种情况下,人应该是努力保持屏住呼吸的姿态,就像其他人那样。 霍老太却张大了嘴,瞪大了眼,似乎在临死前,发生了一些让她震惊或惊恐的事。 凌越就这么盯着她,在心里掐着时间。 准备在预计的时间内,如果对方没有尸变,凌越就先把她带出去。 毒雾机关很可能就要触发了,在此之前,他们必须离开这里。 好在霍老太没有让她等太久。 约莫也就五分钟不到,霍老太的尸体就开始出现了变化。 先是她的眼珠子,从琥珀色慢慢变成了金黄色,中间的瞳孔收缩成一条黑色的线。 这是,兽瞳? 凌越缓缓抽出墨竹,甩长。 想了想,又抽出匕首。 这东西,似乎要枭首? 正儿八经第一次对付粽子的凌越有点不确定。 就在凌越回忆无邪有没有说过要怎么砍粽子的几秒钟里,霍老太的尸变速度在加快。 它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又缓缓恢复了一点宽度,依旧是蛇瞳的样子。脖子开始扭动起来,然后整个脑袋呈一百八十度扭转。 从躺着目视上方,扭成了脸朝后,抬起头盯着蹲在尸体头顶后面的凌越。 显然,这玩意儿一诈尸,就盯上凌越了。 紧接着,它的身体开始变得跟蛇一样,双手双脚紧紧并拢着,游动着缓缓张大了嘴。 嘴角几乎撕裂了整个下巴,吐着蛇信朝凌越扑咬而来。 凌越看它身上依旧绑得扎扎实实的绳子,再看它嘴巴撕裂后一下就咬断了的封嘴布条,暗道一声大意了! 下次捆粽子,必须团成球! 心中总结经验的同时,凌越左侧闪近身,不退反进。 错身而过的瞬间,迎面一刀精准切向它伸长的脖子。 按理来说,就它扑过来的力道,加上凌越迎上去的寸劲,这一匕首轻轻松松削掉它的脑袋,不是问题。 然而刀刃传回来的触感,让凌越瞬间明悟过来,毫不犹豫当即往后一仰,足尖点地,整个人几乎是仰面朝上贴着地面滑出去数米。 诈尸的霍老太果然在脖颈接触到匕首后,整个身体如一条灵敏的大蛇,竟在空中一个环绕,就想缠住凌越。 幸亏凌越躲避及时,让它缠了个空! 看来尸变后的霍老太已经完全变成了一条蛇! 蛇的攻击本能就是扑、咬、缠、绞。 偏偏它皮肉柔韧却不失防御,刚才凌越一匕首削上去,愣是直接被它的皮肉卸了力道。 甚至还有回弹力传递到凌越手上! 一击不成,霍老太在地上盘成圈,吐了吐蛇信,发出嘶嘶声,头颅缓缓往下一压。 这是蛇类蓄力准备攻击的动作。 凌越眼神一凛,弃了匕首,将墨竹甩成长棍,在手中挽了半圈,脚步向前踏出一步。 就在凌越以为这玩意儿要扑过来时,对方竟在扑过来的凌空时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闪电转弯。 一下就射出去好远。 这东西竟还懂诈攻逃跑?! 凌越微微一惊,动作却一点不慢,疾追两步,一个蓄力凌空飞膝,直接从后面跪在了霍老太背脊上。 接一个千斤坠,凌越压着霍老太重重摔在了地上。 既然匕首不管用,那就直接上暴力吧! 第160章 诡异的尸变【礼物加更】 在凌越暴力捶粽子的时候,吴邪和王胖子终于从一惊一惊又一惊中缓过神来。 两人对视一眼。 又齐齐回头看过去。 看见凌越一个膝顶,将变成蛇一样的粽子顶飞。自己再一跃三丈高,后发先至,居高临下,一棍子狠狠砸在粽子的后脖颈上。 砰——! 王胖子和吴邪齐齐往后一缩,闭着眼睛浑身一哆嗦。 奇怪。 明明被砸的是粽子,怎么感觉自己后脖颈也幻痛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王胖子才小声说:“我琢磨着,阿越妹子这是要把霍老太的骨头全碎掉?” 吴邪被手指上夹的烟烫得手哆嗦了一下,赶紧丢了烟头,看了看还在捶霍老太的凌越:“难道还是在想着把她完整地带出去?” 这么一想,吴邪都要被凌越的良苦用心感动了。 这份感动刚要上头,那边凌越就割下了霍老太的头颅。 果然,没有任何生物的皮肉是可以永远保持高防御的。 捶一捶,变得松软后就好切多了。 拎着头颅,凌越走了过来,往前递给他们:“拿着。” 在近距离看清霍老太的脑袋后,别说吴邪了,连王胖子都吓了一跳:“我去!这老太太,难道其实是千年蛇妖?!” 吓归吓,吴邪的好奇心迅速爬上来,压过了那点害怕,伸手接过来,转着圈的观察了一番,才确定道:“她尸变后,前后五分钟不到,连骨头都开始变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胖子一听,也说:“一般的尸变,也就是诈尸,变血肉、眼睛、头发、手指甲之类的,这老太太怎么连骨头都变上了?” 此时霍老太的头颅已经从人类的不规则椭圆形转变成了蛇类的三角形,五官被拉扯得狭长。 特别是眼睛,配上蛇类的金黄色竖瞳,看起来阴险邪恶,让人看一眼就心生恶寒。 吴邪还在琢磨为什么霍老太一出古楼就尸变:“难道其他尸体带出来,也会尸变?” 王胖子也搞不懂,只能捅咕吴邪,问他:“老太太都变成这样了,咱们还带出去吗?” 带出去交给霍家那群老资历的老头老太太们看,真的不是随机吓死几个人,好给霍老太殉葬吗? 吴邪大概也想象到了这个画面,头疼不已,“算了,还是带上吧。这脸虽然已经变形了,但还是能认出来。” 王胖子嘀咕:“把它塞包里,我背着都后背发凉。” 说是这么说,还是找出件衣服,给它裹得严严实实,再塞进包里。 得裹严实点儿,万一就剩一脑袋,它也隔着背包给他来一口咋办? 收拾好东西,吴邪就发现凌越正抬头看着古楼上面。 他也抬头看了看,张家古楼依旧笼罩在无边的晦暗和寂静中。 想了想,吴邪问:“凌越,你是不是想看看上面几层?” 刚才他们是在第五层找到闷油瓶的,上面还有五层。其实刚才出来的时候,吴邪心里也闪过一点遗憾。 但也只是一点。 经历了太多,他现在已经不会执着于追求一个不可能有终点的答案了。 他只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都能好好的。 凌越确实想看,但也知道现在时机不对。 而且如果真的是越往上,年头就越近,她真正想要寻找的答案,恐怕还是在地下那一层。 刚才想到“水在哪”这个问题后,凌越就想明白了,张家古楼的地下一层,肯定不会全部淹没在流沙里。 那里一定有个地宫。 为机关储存的大量水资源,也应该在地下。 如果能找到地下河,或许可以从水里潜进去。 期间必然会有种种危险,毕竟张家人就是盗墓祖宗。 论如何进入一座古墓地宫,他们能想到的办法,必然远超常人。 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古楼,凌越将墨竹收起来。 单膝跪地,稍微查看了一下张麒麟的状态。 确定人还在昏迷状态,凌越将他双臂往腹部交叠地搭着。 然后揽着对方的肩膀,一手穿过对方膝弯,一把将人抱了起来:“走吧。” 张家人,她可不敢让他的手垂挂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万一趁她不注意,往她后脖颈上一捏…… 须知捏后脖颈不仅可以把人捏晕,还能把人捏死。 偷袭成功的概率太大了。 吴邪和王胖子可不知道凌越对张麒麟,甚至对他们二人的防备从没缺少过,只看到凌越如此热心地帮忙。 王胖子分了个包丢给吴邪,感慨到:“阿越妹子真的人美心善,帮了我们大忙!” 吴邪点头:“是啊,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她。” 也不知道凌越到这里来是想做什么。 要是能帮得上忙就好了。 至于凌越是不是来刨他兄弟家的祖坟?嗨,这祖坟前前后后都不知道被多少人刨过了。 给谁刨不是刨? 想到这里,吴邪深以为然,立马趁着现在有时间,就追到凌越边上问:“凌越,你来张家古楼是想找什么东西吗?你说说看,指不定我们刚好就知道呢?” 如果换个人来说这句话,凌越真的会认为对方是在套话。 但转头对上吴邪那双充满恳切赤诚的狗狗眼,凌越沉默了一瞬,斟酌片刻,说到:“你知道霍家这位老家主,为什么会尸变吗?” 吴邪一愣,怎么都没想到她会忽然说起这个。 其实他心里也已经有了点猜想。 他爷爷临终前诡异的叮嘱,云顶天宫时死了又活的陈皮阿四…… 但那种猜想,实在太骇人听闻了。 吴邪犹豫了一下,没说:“其实之前我就想问了,凌越,你好像知道把她带出古楼,就会尸变?” 这家伙,也不是一点心眼都没有嘛。 凌越笑了笑,丢给他两个字:“你猜?” 吴邪怔在原地,傻呆呆地看着凌越抱着张麒麟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等王胖子路过他,勾住他脖子,吴邪才回过神来。 耳边,是王胖子的调侃:“怎么?被人家阿越妹子一个微笑就给迷得晕头转向,道都走不动了?” 吴邪耳朵一红,没好气地拍开他胳膊:“去去去,瞎说什么呢!” 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放起刚才凌越冲他笑的那一瞬。 吴邪挠了挠脸,然后一摸一手皱褶子,登时醒悟过来。 不对啊! 他现在顶着他三叔的脸。 虽然凌越很可能已经知道他不是他三叔了,但凌越对他释放的善意,对他露出的笑,究竟是因为他三叔呢还是因为别的? 思来想去,吴邪有点小沮丧。 甭管因为什么,都绝对不可能是因为他本人。 第161章 张麒麟的自我谴责【礼物加更】 一天的奔波结束后,无邪坐在院子里泡脚。 忽然安静下来,无邪感觉自己的脑子又不受控制了。 他微微仰着头,看天边的晚霞,眼睛在分辨那条彩带里有哪些颜色,脑子却已经回放起过往的记忆了。 大漠里的晚霞其实也挺好看的。 落日熔金千里,勾月洒银百丈。 轻易就能触动人的心里那点喜怒哀乐,思念怅惘。 她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已经回家了? 家里有些什么人? 想来都是她深深思念着的人。 那些人里,会有她的爱人吗? 至于爱她的人,无邪从来不怀疑会没有。 毕竟她那么耀眼,总会有很多人爱慕她,向往她。 就是不知道她具体是哪个朝代的。 对着张鈤山说的那段野史,无邪把明末清初的各种杂记书籍都翻烂了,也没能从字里行间抠出半个与她有关的字眼。 其实想想也知道他躺在一堆书里翻来翻去的行为,是在做白工。 单凭凌越一身武功,就知道她绝对不会是他们所熟知的某段历史岁月里芸芸众生之一。 用小花的话来说,就是平行时空。 她本就不属于他们的世界。 无邪那时听完就笑了,笑着把脑袋埋进了一堆书里。 这些书有从书店里买的,油墨的香气还浓郁着。 但更多的书是从各种渠道收来的孤本、古籍。 它们散发着潮湿、斑驳、腐朽的气息,混杂在一起,无邪仿佛能感受到自己也融入了它们。 有些痛苦是短暂的,有些痛苦却是绵长的,看不到尽头,又舍不得放下。 那天过后,无邪就把它们一本一本地收上了书架,新的在一边,旧的在另一边。 泾渭分明。 就像他和凌越。 不过半夜三更的时候,无邪又爬起来,悄悄把它们混在了一起。 还是很粗暴的那种堆在一个箱子里。 大概,他心里总是有点不服气的。 凭什么要一本书一本书的分得这么清晰?混在一起不行吗? 但他也不至于混蛋到把所有书都给撕了,再混在一起。 就那一堆书,前前后后就被无邪折腾了两个来月。 最后还是王胖子看不过去了,把他从房间里拎出来。 就像拎一本书出来晒晒太阳那样,丢在院子里的躺椅上。 再之后,无邪就被王胖子打包,再由小哥拎着往车上一丢。 他们仨就来到了雨村。 这时候,王胖子也出来泡脚来了。 不过这厮有时候实在会偷懒,连自己的盆都懒得拿,蹬了鞋子就把脚踩进了无邪的洗脚盆里。 无邪也懒得嫌弃。 他常常感到内心空虚,浑身没力气,什么劲头都没有。 只能强行给自己找点事做。 开个农家乐,就是他现在给自己定的新计划。 王胖子翻着手机里的淘宝,点开一个页面递给无邪看,说:“等开业的时候咱都穿这个,毛绒玩具服,然后去大街上发传单!” 无邪瞅了一眼,十动然拒:“现在都是流量时代了,宣传还是要在网上搞。要是咱弄成个网红打卡点,生意还能不好?” 王胖子觉得有道理,收了手机,琢磨起来:“但是吧,咱们得有个招牌菜,还要有个招牌脸。” 说着话,王胖子的眼神就往无邪脸上瞅。 无邪白了他一眼,“看我做什么?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王胖子心说你老婆都跑了,不要你了,你有个鬼的家室啊! 不过这话肯定不能说。 一说,好不容易从那堆破书里扒拉出来的人,准得又钻回去出不来了! 那堆书,都要被他的眼泪泡烂了。 王胖子嘴上说:“你想什么呢?我不是想着,你丫的一看就是文化人嘛。你看你念叨的那些诗,多酸啊!再用你那什么瘦金体写出来往墙上一挂,嘿!咱农家乐也是世外桃源,清幽雅居了!” 无邪觉得写字还行,便让王胖子把这条记在备忘录里。 然后继续讨论“招牌脸”这个问题。 其实也没什么讨论的。 除了无邪,剩下的不就小哥嘛。 两人对视一眼,嘿嘿一笑,达成默契后,就继续讨论招牌菜的事。 就在二人说到要把小哥喜欢吃的白切鸡当招牌菜,也好跟“招牌脸”联动的时候,锻炼完的小哥从外面回来了。 浑身冒着热气,头发濡湿,套头衫也脱了拿在手里,身上的麒麟纹很显眼。 看起来今天的锻炼加强度了? 无邪和王胖子默契地闭了嘴,毕竟他们俩刚才好像确实干了点见不得小哥的事。 小哥也抬头看看他们,瞥见无邪的时候,他视线闪躲了一下,抿了抿唇,收回视线,低头进屋。 等人走了,王胖子才纳闷儿道:“天真,你有没有感觉,小哥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无邪想了想,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你是做贼心虚了吧?” 王胖子“嘿”了一声,推了他一把,“我说正经的,就今天午睡过后,小哥就有点不对劲了。” 无邪还是摇头。 王胖子就说他变了,变得不像以前那样满心满眼都是小哥了。 无邪无语,提脚擦了擦,穿上拖鞋就把擦脚布往王胖子脸上丢。 王胖子一怒,光着脚丫端着洗脚水就追着无邪要泼他。 站在房间里窗户边,看着两人在院子里打打闹闹,张麒麟微微叹了口气,转身背靠着墙壁,微微仰头,看着天花板出神。 想了一下午,他还是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做那样的梦。 明明凌越是无邪喜欢的人,明明他只是在青铜门前短暂的与对方擦肩而过。 连话都没说过。 他却背着无邪,偷偷做了那种梦。 当时在梦里,迷迷糊糊,意识不清,除了震惊于自己居然会梦到凌越,其实并没有太深的感触。 可是等梦醒后,某些细节就不断涌现。 纤细却有力的手臂,稳稳抱着他的双手,与他大半张脸契合紧贴的脖颈处细腻温软的肌肤,清浅幽香的吐息,还有几乎被他半个胸膛压塌的起伏绵软…… 张麒麟不由抬起自己的左手。 那时候他这只手被压在她身前,挪动间,仿佛贴上了她腹部。 肌肤相贴的触感,仿佛现在还能感受到。 张麒麟闭了闭眼,心中满是羞愧和自我谴责。 她穿的衣服是很普通的白色t恤衫,正是那天在青铜门前看见的穿着。 t恤衫并不会露出腰腹。 所以果然是他在梦里对她的臆想。 从未想过,他居然是这种人! 第162章 风有点凛冽【礼物加更】 要出去,其实他们现在也只有一条路可以选。 那就是张麒麟他们进来时那条路。 毕竟唯一精通机关的张麒麟,这会儿还在凌越怀里躺着,基本指望不上。 王胖子打头阵,根据张麒麟鞋底的花样,找到一道脚印,居然是倒退着往古楼大殿里走的。 几人很快就跟着脚印,很快来到了几根柱子的中间。 吴邪看向其中一根柱子:“小哥的脚印是从这里出来的。” 不用多说,肯定有机关! 这样藏在柱子里的机关,刚在古楼里可没少见。 这根柱子上雕满了貔貅样式的花纹,在古墓里并不多见。 吴邪摸着貔貅身上的鳞片纹路,有些疑惑:“为什么貔貅身上,会有麒麟的鳞片?” 王胖子在一边挨着摸貔貅的屁股,摸完了这根柱子上的貔貅屁股,又跑去摸隔壁柱子上的貔貅屁股。 动作还有点ws。 来回摸了好几十遍,才对吴邪和凌越说:“这两根柱子的材料不一样!温度不同,这根好像是有什么金属包着。” 却特意做了和另外一根柱子一模一样的漆工,可见是想要掩藏什么。 再联想张麒麟留下的脚印,藏起来的肯定就是进出古楼的正规密道。 王胖子脱了衣服就想爬上去看看,吴邪连忙拉住人:“这上面全都是粉尘,一沾上汗就得烧掉一层皮,而且指不定你刚摸貔貅屁股的时候就触发了什么机关。” 凌越看两人磨蹭,便说:“你们两个过来把人接着,我上去看看。” 既然柱子里有出来的通道,或许密道下面就是地宫。 难道张麒麟他们进来的时候,已经去过下面那一层了? 吴邪和王胖子一想,也是,爬上爬下的,还是凌越更轻便。 他们一爬,肯定是要弄出很多粉尘的,还得耽误不少时间。 就在两人要把张麒麟接过去的时候,一直昏迷不醒的张麒麟忽然伸出了一只手。 凌越眉头一跳,暗道这人怎么如此古怪? 明明气息和心跳都没有变,却已经不知什么时候,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又是否真的像她把脉把出来的那样虚弱? 想了许多,也不过瞬息之间。 凌越呼吸都没变,用询问的眼神看吴邪,意思是:他伸手想干什么? 王胖子也凑过来问:“小哥,你想干嘛?” 依旧闭着眼的张麒麟轻声道:“我来。” 三人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吴邪和王胖子让开,凌越抱着张麒麟上前。 看着他伸出奇长的手指,贴上冰冷的柱子,摸索着上面的花纹。 有些花纹的位置比较高,凌越还调整了一下抱他的姿势,再缓缓绕着柱子走。 这期间,凌越就看着他那两根手指,一边当个无情的绕圈机,一边心里觉得怪怪的。 想了半晌,就想到了一点。 她现在是可挪动的工具人,张麒麟又何尝不是动弹不得的机关探测仪呢? 在绕了不知道多少圈后,张麒麟终于再次开口说到:“第一行第十三个,第二行第六个,第三行第七个。” 他缓了缓,才接着说:“对每一个都轻轻敲一下,记住顺序。” 说完,手就又收了回去。 规规矩矩地搭在他自己的腹部。 看来对自己目前被一个不认识的年轻姑娘抱在怀里这件事,接受还算良好。 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的。 如果凌越没有感受到他拘束的双手,和不安抖动的睫毛。 凌越垂眸,盯着他看了半晌。 很好。 短时间的确动不了。 被这么近距离的盯着看,身体都没有出现潜意识里克制不住的戒备反应。 人在被盯着的时候,是能感觉到的。 高手被人盯着,哪怕相隔数百米,依旧能瞬间发现。 视线,也是生物之间的一种互相试探和触碰。 像凌越这样冷淡的近距离的逼视,本身就是一种对他人安全领域的侵犯。 被侵犯的人却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可见刚才确实是在硬撑着帮忙找机关。 这完全是凌越把自己代入了张麒麟的视角,毕竟如果有人这样盯着她,不出半秒,凌越就自动将此人归纳到“敌人”的范畴。 并抽出墨竹,以武器回以亲切的问候。 然而在张麒麟看来,她是和吴邪、王胖子一起来的。 之前在夹层里时,他也能感觉到是凌越第一时间找到了他们。 当时意识已经浑噩的张麒麟,数着自己越发缓慢的心跳声,等待着一个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结局。 和他同处一个狭小空间的人,就在他身边一个个死去。 有的人会死得悄无声息。 也有的人会在临死之前,发出最后一声充满痛苦绝望的低吟。 直到过了很久很久,浑浊的空气忽然被冲淡,有脚步声在靠近,又远离。 或许对方以为他们已经死了。 或许他就会这样失去最后一线生机。 直到那道脚步声再次靠近,伴随而来的,还有张麒麟等了很久的两个人。 张麒麟并不喜欢放大甚至美化某些细节,他深知人心的险恶,欲望的丑陋,人性的善变。 他只是,到现在都仿佛还能感受到,揭开衣服那一瞬间,落在他脸上的那道目光。 很轻,很淡。 她看见了他。 这是张麒麟第一次知道,原来目光,也能有风一样的触感。 不过现在,这道风好像有点凛冽。 看得他有些茫然无措,想睁开眼,眼睑却仿佛有千斤重。 只能在心里思考。 可惜思考数秒后,什么都没思考出来。 这属于张麒麟的知识盲区。 在凌越疑心试探,张麒麟瞎琢磨的时候,吴邪和王胖子已经按照张麒麟刚说的那样敲完了。 就见几根柱子忽然缓慢转动起来,转着转着,中间一根柱子上就出现了一个能让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缝隙里就是一条直通地底的通道。 凌越心中一喜,只觉得张麒麟这人只要继续保持无力反抗的柔弱状态,再勤勤恳恳帮忙开机关,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工具人! 因为意识到张麒麟的可爱之处,进通道的时候凌越还特意轻声叮嘱了他一句:“通道有点窄,我下去的速度会有点快,不要怕。” 速度是真的快,抱着张麒麟侧身挤进去,确定具体高度后,凌越就直接一跃而下。 连柱子内壁上用来攀爬的脚钉都一个没踩。 这通道对王胖子非常不友好。 他一边往往里面挤,一边趁着凌越不在,使劲叭叭:“天真,刚那样儿,你看见了吗?阿越妹子不会是看上咱们小哥了吧?那温柔劲儿,那稀罕的眼神儿,啧!” 吴邪听了,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有点不舒服。 他还为此反思了三秒,觉得自己是不是因为凌越看上的不是自己,而是好哥们儿,所以眼红了嫉妒了。 但也不应该啊。 反思三秒后,吴邪就拒绝继续多想,使劲推着王胖子:“别说话了,你是真不怕凌越一会儿用棍子捶你啊!快!肚子往里面吸一下!” 好不容易才把人塞进去,吴邪赶紧自己也侧身挤了进去。 凌越先下去,打着手电筒查看周围,发现这里是一个由石头砌成的房间。 王胖子这会儿也爬了下来,看了看,说:“这也是张家古楼的一部分啊?那得是小哥家老祖宗的墓了吧。” 还在往下爬的吴邪接话:“这里应该就是地宫了,周围有大量的流沙,胖子,你手可别又犯欠。” 王胖子不乐意,走到凌越边上,用手去捅咕张麒麟:“小哥,你能再给咱gps一下吗?” 吴邪凑过来看了看,摇头:“没电了。” 凌越:“…… ” 她算是发现了。 但凡给这两人多吸两口空气,他们就非得皮一下。 第163章 千年之久 整个地下石室不算大,但也不算小。比起古楼,这种地宫,王胖子和吴邪明显更熟悉。 很快,分开找出口的两人就找到了一扇墓门。 吴邪说:“看来这里应该才是张家古楼最初的形态,张家古楼一开始并不是楼,而是这个地下陵墓。后来上面修了古楼,这里也被保留了下来,作为古楼最底下的地宫。” 王胖子咂舌:“那这么说,咱们现在进去,就是在盗小哥祖宗的斗?” 张家可是倒斗界的泰山北斗,一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俩还能来倒泰山北斗的墓。 嘶—— 王胖子和吴邪对视一眼,都忍不住苍蝇搓手。 吴邪还蔫儿坏地瞅了被凌越放在墙脚靠坐着的张麒麟,悄悄添了一句:“还是带着小哥来的。” 王胖子挤眉弄眼,嘿嘿一笑,表示自己接收到了吴邪传达的意思。 忒刺激了! 在远处查看石壁的凌越听了,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张麒麟,心里越发奇怪。 按理来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能跟王胖子和吴邪玩到一块儿,这个张家人真的正宗吗? 整个石室很简单,连个壁画都没有。凌越仔细查看过,倒是发现了一点拆卸过的痕迹。 大概就像吴邪说的那样,这里曾经是张家的一个古墓地宫。 此处作为墓门外的一个石室,大约是用来祭奠的。 凌越看见很久以前留下的石台、铜鼎这类大型祭祀器物摆放过的痕迹。 ——这些东西都十分沉重,在同一个地方摆放久了,便是坚硬的石头地面也会留下凹槽。 王胖子在那边表示自己要大展身手,秀一把摸金校尉的绝活,吴邪自然又是捧哏,怂恿他搞快点。 凌越腹诽,这两人凑一块儿,说话跟口技表演似的。 过了一会儿,凌越忽然听到两人搁那儿磕头,完了吴邪还跟王胖子说:“怎么说这里也是小哥祖宗的墓,咱们要开墓门打扰诸位老前辈,也是迫不得已,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少。” 王胖子说:“小哥家是东北的,那按照北派的规矩来,咱们岂不是还要哭诉一下自己是个穷光蛋。那什么,被砍的爹,生病的妈,被抢的婆娘,绝望的他?” 说完,觉得这也忒惨了,不吉利。 王胖子表示自己不说:“我还等着出去找云彩妹妹处对象呢,我不说,要说你说。” 吴邪道:“你都多老的老菜梆子了,还惦记人家鲜嫩的小姑娘,你好意思说,人小哥祖宗都不好意思听!你就不能来点与时俱进的啊?” 王胖子大概觉得此言有理,便点了香烟,念念有词地哭诉卖惨。 意思大概就是你们张家的后人不靠谱,导航到半路就没电歇菜了,我们迷路找不到回家的路,求各位祖宗指点迷津,之类云云。 期间还夹带私货,让张家老祖宗保佑他们哥仨。 保佑他升棺发财娶老婆,再顺便保佑一下吴邪和张麒麟早日脱单,给家里传宗接代。 吴邪:“凭什么我和小哥的就是顺带的?” 王胖子:“嗨,都一样,都一样!” 两人可算是瞎扯淡完了。 在两人就上完香之后的三支香烟到底该谁抽而争论不休时,凌越终于忍不住了,催促道:“快点。” 说完,多看了吴邪一眼,心道这厮之前还跟她信誓旦旦说自己没有烟瘾。 现在再看他年轻时候的狗样儿,凌越对此表示深切的怀疑。 若是以后有机会再见到无邪,凌越定然是要想法子收拾他的。 不过也只是想想。 凌越是不愿意再见到无邪的,因为那代表她依旧没有找到回家的路。 凌越一催,刚还抢着要抽烟的吴邪就感觉挺尴尬的,干脆把烟都给掐了。 清了清嗓子,捅咕王胖子:“听到没有,让你快点。” 王胖子嘀嘀咕咕:“抽不了烟,好歹让我吸个二手烟呗,咋还掐了……” 感受到凌越走到他们身后停下的脚步声,王胖子就没声儿了。 其实刚才两人瞎扯淡的时候就看过了,这道墓门之前被张麒麟他们从里面打开,离开后,里面的自来石就自动落下来顶住了。 自来石是一种可以实现石门自动化关闭的设计,在古墓圈是个非常出名的东西, 出名,那就意味着普遍。 普遍,那就意味着盗墓贼早就把它的解法研究透了。 王胖子掏出一个奇怪的钩子,插进墓门后面,钩动自来石后,吴邪再用肩膀顶着石门一推,这扇墓门就开了。 墓门打开后,凌越率先将手电光打了进去。 就见里面很黑,是一条毫无装饰的墓道。 吴邪似乎也觉得奇怪,说到:“跟我们以前遇到过的墓道都不一样,怎么瞧着跟之前在山里见过的石道一样?” 王胖子却已经被自己久不下斗,今天终于“重温旧梦”的兴奋劲冲昏了头脑。 肺都破破烂烂的了,还站在那儿对着墓道里特稀罕地做了个深呼吸:“墓道啊!我摸金肥王子,终于又回来了!” 仿佛墓道里的空气是多么的香甜。 可惜刚说完,就歪头咳出一口带血的痰。 吴邪赶紧让他别瞎折腾了,“赶紧找路先出去再说!” 按照一般的套路,进了墓门,肯定会有各种机关。 但他们走进去后,却发现这条墓道太简单了。 简单得简直不符合张家人的风格。 王胖子拒绝想得太复杂:“小哥他们就是从这里出来的,说不定小哥来的时候就把机关全破坏了。再不然,就外头那个毒雾,哗地一喷,连只蚂蚁都跑不掉!” 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 但所有机关就跟武功一样,到了极致,就是返璞归真。 凌越若有所思。 忽然问吴邪:“你知道这里是怎么建的吗?” 虽然这个问题来得有点突兀,但现在情况还不错,目前也没有危险,吴邪就顺势给说了之前塌肩膀跟他们说的那些。 这座张家古楼的建造,吴邪其实不知道是该说它的计划,应该推溯到三百多年前的明朝,还是上千年前。 因为这样的时间跨度,对常人而言,着实有些震撼。 广西巴乃的这座张家古楼群葬墓,早在明代时期,张家人就开始计划移葬。 他们在这里放火烧山,重新种上更有利于木结构建筑的树,古楼的设计图也是在那时候就绘制完成。 等到清朝时期,张家人请来当时的皇家建筑师样式雷家族正式动工。 但是对这里的实际勘测和选定,或许能往前推到上千年。 塌肩膀曾是二十多年前陈文谨他们那支名为考古,实为送葬的队伍一员。 当时他们在周边走访,得知了很多年前有一片山被烧掉的事。 从中察觉端倪后,找到那片山,然后找到了一个位于山顶的垂直盗洞。 在这个垂直盗洞周围,考古队发现了一种类似调羹的铁器,数量不少。 重新画图复原机关后,推测到它应该是一种雨水收集器。 在洞口处设置一个铜球,敲掉表面岩石后,露出的就是里面的石灰岩。 石灰岩是一种很容易被雨水侵蚀的岩层,利用雨水收集器用雨水对其不断进行冲刷。 千年之后,这个垂直盗洞就被打通了。 直入山腹,事后再以密洛陀和机关封住。 王胖子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这会儿再听,还是忍不住发出感慨:“也就张家能干这种事,花一千年,就为了修个迁徙的家族群葬墓。” 一千年,皇帝老儿都能换多少个了! 凌越听了也是颇受震动,心说看来这手法是学不了了。 她撑死了也就只能再活个七八十年,别到时候种的树都还没长好呢,她人就没了。 以百年为单位的计划,确实只有不把时间当回事的张家干得出来。 以及,难怪之前在上面看那古楼模型的时候,感觉整体设计风格是前明的。 第164章 凌越开棺 墓道是用火山岩建造的,不用担心有密洛陀出没。 两边还有排水沟,应该是连接了古楼下面的排水系统。 走过一段,拐了个弯,两边就出现了很多石洞,洞里都放着一口棺材。 和古楼上那一排排“单人间”类似,不过楼上的是木棺,这里的是石棺。 石壁上有很多字,王胖子想停下来看看,吴邪却拉住他:“没找到小哥之前,任何线索都不能错过,现在人已经找到了,我们赶紧跟这地方说拜拜吧!” 看得出来,是真的不想在里面耽搁了。 然而凌越却停住了脚。 她不仅要看这些字,还想打开这些看起来很古朴简约的张家人早期棺椁,查探一二。 斟酌片刻,凌越将怀里的张麒麟放在地上,又给他喂了一颗解毒丹。 以内力辅助化开药性,加快药效发挥。 等做完这些,凌越才站起身,对吴邪说到:“他恢复得很快,一盏茶内就可醒来,你们带着他先走,我一会儿来找你们。” 吴邪怔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犹豫道:“毒雾机关很可能马上就要触发了,之前小哥他们虽然体温很低,但人多,肯定吸引了不少密洛陀围过来,我们一路上就一直在运动发热……” 他是想劝凌越尽快离开的,但凌越看起来有自己想做的事。 王胖子看了看凌越,见对方眼神都没变一下,就知道是打定了主意,叹口气拍了拍吴邪肩膀。 吴邪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有些失落,默默背起张麒麟。 说了要一盏茶功夫才醒来的张麒麟却在被吴邪背起来后,就睁开了眼睛。 他无力地靠在吴邪肩膀上,眼睛却是看向旁边的凌越,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跟她说什么。 可惜光线太暗,凌越已经将手电光打到了旁边的墙壁上。王胖子一个转身帮着在后面托扶的动作,就挡住了张麒麟看向凌越的视线。 努力蓄力提前开机的张麒麟:“…… ” 吴邪背着张麒麟,和王胖子一起走出去一段距离了,还是不放心:“胖子,要不然我们也回去看看?” 胖子蟠子他们总说他天真,可这种天真也只是相对道上的其他人而言。 就像他假扮他三叔,在长沙就露了个面的功夫,晚上就遇到了街头拎着刀要砍他的一群人。 蟠子他们的思维就是要么跑路,要么砍回去。 吴邪想的却是报警。 他的天真,只是对混江湖的某些不成文规矩的陌生和抵触。 因为他前二十几年,接受的都是正常的普通人应有的教育。 有事找警察,没事别犯法。 对于道上的人来说,这样的固定思维,就是天真。 但不代表他是个傻子,连凌越是不是倒斗老手都看不出来。 她明显对很多墓葬知识和机关常识都很陌生,或许有过接触,但绝对不多。 吴邪担心她直接开棺,会触发什么危险的机关。 王胖子也看出来了,不过他的看法不同:“阿越妹子一看就有自己要做的事,人家艺高人胆大,就跟小哥一样,小哥要去干什么,你能劝住他?” 已经恢复了意识,只是没力气说话的张麒麟:“…… ” 你们当着我的面蛐蛐我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声音这么大? 他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指。 可惜吴邪一心担忧留下的凌越,王胖子还在叭叭说话:“再说了,天真,开棺这种事,有你也不一定是好事。说不准阿越妹子一会儿就追上来了,我们还是快走吧,免得一会儿拖妹子的后腿。” 最后这句话,自我认知挺清晰的,也成功打消了吴邪想留下来帮忙的想法。 ——拖后腿,他们是认真的。 吴邪他们离开后,凌越对照着墙上的文字辨认了一番,然后松了口气。 是大篆,她不用当全文盲了。 大篆形成的时间很长,由古汉字演变而来。 直到周宣王时,因《大篆》十五篇而得此名,通用于西周晚期。 一直到始皇“书同文,车同轨”,以小篆统一中原文字,大篆才和其他文字一起渐渐退出日常。 但因为大篆线条古朴,形态厚重,以形立意,充满金石之气。 后世依旧会被用于铭文、礼器、碑刻等场所,具有庄严肃穆,敬畏天地神明的特殊意义。 也是因此,凌越也学过一些。 虽然不多。 但磕磕绊绊,连蒙带猜,大概也能看懂这些文字内容。 能被铭刻在墓道附近的文字,内容并不会很重要,凌越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因此看完后发现这就是一些陈述张家千百年来如何如何,劝告张家后人继续如何如何的带着警示意义的碑文后,她也不失望。 让她在意的是,在长长的碑文中出现过一次的不算突出的那句话:奉神明意志。 换其他地方,那就是祖先们随便吹吹牛。 可放在张家,肯定是具有实质意义的。 张家有信仰的神明? 他们是被神明选中的家族? 蓝袍藏人丹说过的束缚了张家人几千年的宿命,是否与“神明意志”有关? 所以张家守护青铜门,守的是里面的“神明”? “神明”中,又是否有着不同派系? 张家的逐渐落魄,是否与他们背后“神明”的某些变化有关? 这些都是毫无根据的猜想,凌越摒弃自己目前对张家不够客观的预想,转而将目光放到了石棺上。 想到王胖子和吴邪开墓门之前的举动,忆及无邪在离人悲那里中西合璧满天神佛都拜了个遍的过往。 凌越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尊重一下这个世界的“道上”习俗。 干咳一声,她表情有点尴尬的板着,微微弯腰垂首,对着石棺拱手一礼:“张家前辈,得罪了。” 说罢,戴上手套,抽出墨竹,凌越运气于掌,对准棺椁的盖子一掌拍出。 只一下,厚重的石椁就被推开,一道烟雾飘出。 凌越急退数步,抬起手臂挡住口鼻,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毒。 才想起大概那时密闭的棺椁多年没有开启,里面的东西封存太久。 骤然被打开,接触到空气,于是瞬间化作飞灰。 如此想着,凌越真就觉得有点对不起这位棺位不好,倒霉地被她选中的张家前辈。 人家好好地在那里躺了几百上千年,忽然被强行破开了棺盖,这跟在家躺着却被贼人闯了空门有什么区别? 只能希望可以有所收获吧。 凌越吐出一口气,又撕了一截衣服,做掩住口鼻的面巾。 ——虽然知道真遇到毒气,这点布料根本没用,但挡着总感觉好点儿。 第165章 雾气机关触发【礼物加更】 石棺打开后,依旧没有触发什么机关。 张家人似乎不屑于在棺材上动手脚,颇有些“闯进来没死还能开棺,那就随便开随便看随便拿”的意思。 大概这也算是“愿赌服输”? 一方拿死前的命赌,一方拿死后的棺赌。 挥开尘雾后,凌越走近查看,发现里面只有一架白骨,身侧有一柄宝剑。 张家尚武,这些石棺也相当古朴,应该是顺应了当时薄葬的社会风气,只用亡者生前惯用的武器陪葬。 白骨上的衣服等应该是刚才开棺的瞬间就化作粉尘消散了,此时一看,一目了然。 便也就没有去翻拣冒犯对方的尸骨,凌越只挑了宝剑出来。 剑鞘剑柄应该都是特意制作,历经岁月,依旧没有腐朽。 凌越尝试着拔出剑身,却见剑刃依旧沁着寒光。 剑身有特殊哑光处理,黑沉沉的,于剑柄剑身交接处,以大篆书“青虹”二字。 凌越一愣。 据史书和文献记载,三国时期曹操确实有两把着名佩剑,一曰倚天,一曰青虹。 倚天剑的争议几乎没有,李白也曾在诗中写“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以此表达对这把名剑的渴望和赞美。 但青虹剑是否真的存在,却始终没个定论。 一是因为只有极少的文献中有出现过这把剑,但该文献并非“权威”,无法作为铁证。 二是青虹剑的出现和下落,全然没有一点线索。 多少人追根溯源,多方寻觅,始终未有半点头绪。 及至元末明初的小说家罗贯中将其写进《三国志通俗演义》将这把剑写进故事里,这把剑的存在,就普遍被人认为是杜撰的。 却不想,居然会出现在张家的一口石棺里。 凌越暗道:难道这位前辈与三国曹魏有牵扯? 将宝剑放回去,凌越按照之前木棺那样,去看棺盖内侧,果然看见上面刻写着一些小字。 不过因为时间久远,石头也有所挥发,字迹有些浅。 仔细辨认后,凌越确定了这位前辈名叫张玄澹,化名张澹,扶操定魏,始建摸金校尉营。 竟是王胖子的祖师爷! 凌越再仔细查看石棺,果然在尸骸头颅旁边看到了一枚绳子已经腐烂化尘的摸金符。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凌越便将棺盖又拖了回去,复归原位,之后又在旁边开了一口。 果然不出所料,依旧是三国时期助曹操争霸逐鹿的张家人。 接下来的石棺凌越没有再看,而是走出去一段距离,再开石道另一边的石棺。 这次打开的石棺里,倒是放了许多宝石,或许是亡者的私人爱好。 可惜历经岁月,这些宝石都已经失去了曾经的璀璨华贵。 凌越直奔主题,查看他们铭刻在棺盖内侧的人物生平和简单族谱。 终于和前面的有所不同了。 这位依旧是玄字辈,参与的却不是中原政权的变动,而是扶持了一个叫“扶余国”的少数民族政权。 扶余国,又叫夫余国,是华国东北地区第一个少数民族政权。 夫余国统治下的人自称“亡人”,据传夫余国的第一代王是周朝吴太子夫概的后人。 凌越知道张家人的主要活动区域一直是东北一带。 或许那时候中原自东汉到三国,动乱时期影响到了他们在长白山一带的活动,因此尝试自己扶立政权。 自己给自己创造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社会环境。 这样的气魄,这样的行动力,一时间看得凌越都忍不住心旌摇曳,心向往之。 通俗来说,就是他行我也行,我上我更强的热血劲儿。 要是真遇到这种张家人,友方还好。若是敌人,凌越肯定是“此贼当诛,断不可留”。 之后又在这一排随机开了两口棺材,都是玄字辈的张家人。 之前那一排大部分是在中原地区活动,这一排则是以长白山为中心点的各个少数民族地区活动。 看来张家一直以来都有着严谨的计划和严格的分工。 不过这些都没有涉及到凌越想知道的青铜门相关,或与三十三非人有关的线索。 凌越不再耽搁,石棺全部复原后,便追着吴邪他们离开的方向继续前进。 也就走出几十米,前方通道的中央忽然出现了一排巨大的棺材,呈一字型排列在石道边。 凌越一看,就知道这应该是夫妻合葬棺。 比起之前那两排“单身棺”,这些石棺上或多或少都雕刻着一些装饰性的花纹,不过整体风格依旧简朴。 自古以来,就有厚葬和薄葬的不同习俗。 厚葬之风说不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过自周穆王后,厚葬之风愈演愈烈。 这也导致盗墓这一勾当迅速发展起来,及至后世,俨然已经成为一种“前景”和“逝途”并重的职业。 想到这里,凌越忽然觉得不对。 既然盗墓的行当是可以追溯早期历史的,那张家在成为专业盗墓世家之前,又是在做什么的? 总不能说他们从炎黄时代就开始挖坟掘墓吧? 那时候能挖什么?挖一堆石斧粗陶吗?挖来拿去其他部落换石锅骨刀吗? 三国时期距今一千八百年有余,这些玄字辈的张家人的棺椁都出现在了此处。 并且看起来当时张家已经发展得十分强盛,频频涉足各方政权的更迭,影响着历史的发展。 再往上数,东西两汉,秦周商夏,张家的家族起源究竟在哪里? 思绪翻腾间,凌越开了一口夫妻合葬棺。 二人都是张姓,字辈倒是有所不同,女子比男子大四十几岁,比男子“玄”字辈高至少两个字辈。 差的具体是几个字辈,是何字辈,没有记录。 再看二人生平,凌越的视线在记录女子功劳时的一行小字上顿住:“诛恨天遗民于南海,得石而返。” 大概意思是追杀一个叫“恨天”部落或政权的遗民,一直追到南海,终于杀完了,取回了一块石头。 张家要取回的石头,必然不是寻常之物。 男子的生平记录中,又有“冶铜铃,辅常训,以缓失魂之症”。 失魂症,凌越知道,就是失忆。 据说是张家的老传统,但发病最频繁的还是张家麒麟。 这个人在三国时就研制出了辅助平时训练的铜铃,可以缓解张家人的失魂症。 大概类似于降敏疗法。 看来夫妻二人,一文一武,对张家的贡献确实都不算小。 不过依旧不是凌越想要的线索。 就在她准备再开几口夫妻棺时,忽然听到前面一阵密集的枪声,不过枪声很快就停止了。 凌越琢磨枪声停得这么快,究竟是因为他们跑得太快,还是他们死得太快。 又想,不管是哪个快,她现在去都已经晚了。 要不然,再开两口棺看看? 可惜很快凌越就没时间犹豫了,因为旁边的墙壁上的几个小孔里,忽然冒出了丝丝缕缕的白雾。 凌越只是一时不察,吸了两口,顿时感到喉咙一阵灼痛。 不好,是强碱雾气机关触发了! 凌越不敢再停留,一掌将棺盖拍上,足尖在石棺上一个借力,直接掠过这些石棺,朝着石棺后半开的石门蹿了进去。 石门过后又是长长的甬道,甬道两边依旧是棺椁,还有几个小洞在往外冒白雾。 凌越屏住呼吸,速度越发地快。 兔起鹘落间,看见前面有一道断龙石,被锈迹斑驳的千斤顶撑开一道约两尺的门缝,凌越毫不停留,一个贴地滑行,直接钻了进去! 断龙石后又是一个很大的圆形石室,在这里,凌越看见了一个脑袋都被子弹打烂了的黑毛粽子,绿水淌了一地,还有散落的弹壳,和空气中还未散开的硝烟味。 看来之前的枪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吴邪他们就在前面了。 石室四周有七根巨大的柱子,上面是七星顶,中间有一座和张家古楼外形很像的高台。 高台前有两条小河,自墓室前方流过。 这应该就是之前凌越想要找的地宫护墓河,然而现在整个地宫和古楼都将被强碱水雾淹没,饶是凌越也不敢多作逗留。 一条小河上什么都没有,一条小河上却有六座石头桥,每座桥的样子都不一样。 恐怕这些桥上都有机关,只有一座桥可以安全通过。 也可能其实每座桥都是死路。 凌越对陵墓机关本就不如何精通,此时也没时间慢慢验证,看了看河面,十几米宽。 问题不大。 第166章 胖头鲤鱼【礼物加更】 掠过河面后,前面似乎就没了离开的路,只有一个帐幔半掩的床棺,上面的棺椁却不知去向。 难道又是有什么隐秘的机关密道? 就在凌越琢磨搜索时,却忽然看见不远处的河边有人用很多烟头堆了个小小的箭头符号,箭头指向了护墓河的边沿。 能用烟头摆个箭头的,肯定是吴邪他们。 这是给她留的记号! 虽然这个空间很大,但雾气弥漫的速度也不算慢。 凌越翻身跳下河岸,弯腰一看,果然看见了河边墙壁上有个洞。 旁边的水底有一具泡烂的尸体,使得水的气味非常难闻。 面上蒙的面巾毫无作用,凌越感觉眼睛都要被这种臭味熏出眼泪了。 直面尸体高度腐烂后散发的气体,可谓是相当刺激。 心理和身体双方面的。 偏偏又必须潜进这种恶臭的水里。 凌越深吸一口…… “咳!”凌越果断转了内呼吸,不管后面还会不会遇到更糟糕的情况。 她现在是一刻也忍不住了了! 果然挖坟掘墓的勾当,不是谁都能干的! 转为内呼吸后,果然好受多了,只是眼睛依旧熏得疼,凌越赶紧潜入水中,钻进了洞里。 好在这个水洞不算深,向前潜行了不到十米,就出现了一个向上的台阶。 台阶之上依旧是浸泡在水里的通道,积水大概到了膝盖往上一点,凌越也懒得烘干衣服,继续涉水前行。 墙壁上又出现了吴邪他们留下的箭头符号,指引着凌越向前。 也是走到这里,凌越就已经能听到吴邪和王胖子的说话声。 王胖子说:“……除非咱们变成蟑螂。” 吴邪说:“变王八也行。” 王胖子:“要变你变,反正我不变。不过现在咱们至少暂时安全了,先别急,休息一下,想想办法。” 凌越走过去的时候,就看见吴邪和胖子坐在地上喘气。 按照凌越的预想,此时应该醒过来的张麒麟却又一次昏迷不醒地被吴邪放在旁边躺着。 看见凌越,还在嘀咕变蟑螂还是变王八更跌范儿的两人说话声一顿。 吴邪率先站起来,惊喜道:“凌越,你终于回来了!” 凌越听得心头微动,不过很快忽略过去,微微颔首,“嗯”了一声,看向张麒麟问:“他怎么还没醒?” 说起这个,王胖子就有点郁闷:“小哥醒了,咱们遇到个黑毛粽子,小哥又放了点血,然后就又晕了。” 凌越听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于是只能沉默了一下,而后打量这里的情况。 吴邪和王胖子之所以在这里停下来,只因此处整个空间横七竖八拉满了丝线,丝线上又挂着许多六铃铛。 这应该就是夫妻棺里那位研究出来的可以用来辅助张家人日常训练,缓解失魂症的铜铃阵。 不过这种铃铛究竟有什么特殊性,凌越目前还不知道。 看吴邪他们的样子,显然是认识的。 恰好吴邪这会儿也出声给凌越解释:“这些是六角青铜铃,一旦响起就会让人陷入幻觉。一个铃铛都够呛,现在这密密麻麻,跟盘丝洞里的蛛丝网一样多,纵横交错,只要触动了一个,其他肯定也会被带动。” 这么多全响起来,他们怕是到死都还陷在幻觉中。 不仅空中有,上面和水下也有。 不过被水淹没的地方,铃铛肯定不会响,但也只有巴掌深,这也是刚才他们俩讨论到底是变蟑螂还是变王八的缘由。 看来只能从中间找缝隙穿过去了。 吴邪看凌越在观察铃铛,便又走到张麒麟身边将他扶起来。 等到发现他睁开了眼睛,吴邪也是松了口气,低声对他说:“小哥,你别担心,很快我们就安全了。” 凌越转身回眸看过去,却恰好对上一双澄澈无波的眼睛。 犹如雪山之巅的湖泊幽潭。 你以为透过澄澈的水,将水底的一切尽收眼底,实则看到的不过是你在这片古井无波的水面上的倒影。 单凭这一双淡出红尘,沾染着神性的眸子,凌越就不得不感慨,这确实是一位让人见之难忘的人物。 与之相比,之前昏迷不醒时被凌越暗赞的容貌,反而只能算锦上添花。 这人似乎也没想到会对上凌越的视线,略微怔愣了一下,就垂下眼帘,声音嘶哑含糊地说了一句什么。 吴邪没听太清,疑惑道:“酷爱舟?是什么电脑品牌吗?小哥你想买电脑?” 另一边的王胖子无语:“小哥说的明明是快煮粥,他想喝粥了。” 吴邪还真信了,为难地对张麒麟说:“小哥,要不然,咱们出去了再喝?” 听清了“快走”二字的凌越:“……” 他们两个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这里有能打开他们脑子让人看看的高科技吗? 凌越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他让我们快走。” 刚才看吴邪他们在这里休息,外面的通道淹没在护墓河的河水里,兼之此处又确实没有什么毒雾弥漫。 凌越还以为是张麒麟跟他们说了什么,或者他们对这种毒雾机关有所了解,认定那些毒雾不会穿过河水沁进来。 没想到…… 果然不能太相信这两人! 王胖子和吴邪一听,顿时坐不住了,赶紧又强撑着快散架的身体爬起来。 不远处墙壁上作为装饰的龙口居然已经开始往外喷着白雾,这里的毒雾居然是从上往下喷的。 不过耽误了几秒钟的时间,上面就已经有一层雾气在缓缓往下沉来。 这是真的一秒钟都不能再耽搁了。 凌越抄起张麒麟,催促两人在前面走。 到了生死时刻,王胖子居然出奇的灵活,他块头最大,在交错的丝线间穿梭时,竟有种行云流水的感觉。 像只在水里畅游的胖头鲤鱼。 吴邪也被激发出了潜力,跟着王胖子或埋头钻缝,或后仰抬脚。 但走到前面一段,能让人通过的居然只有一条独木桥。 到了这种限定发挥领域的时候,难度急剧攀升,王胖子一个脚滑,四肢扭曲的勉强控制住了没撞到线网上。 但他的一根手指的指尖,还是轻轻蹭动了一根丝线。 丝线既细且轻,一点触碰就能带动上面的铃铛响起来。 凌越眼疾手快,射出一枚牛毛细针,直接穿破靠王胖子最近的那枚铜铃,将中间的簧片固定住。 她察觉到张麒麟的手指也在那一刻微微动了动,想来如果她不及时出手,他也是不会放任自己朋友出事的。 说来也惨,都重伤虚弱到这种程度了,还要担心朋友的安危。 不过王胖子和吴邪也为了救他,做出了一切他们能做的牺牲,甘愿冒着生命危险进来找他。 这大概就是铁三角的含铁量吧。 想到此处,凌越提醒张麒麟:“趁着我在,多攒几口气,暂时不用你担心。” 吊着一口气就能对付一只黑毛粽子,他的气那么珍贵,可不能现在白白浪费了。 指不定待会儿还有要他诈尸拼命的时候。 第167章 石头里长出的蟠子【礼物加更】 王胖子距离那枚被触动的六角铜铃最近,眼睛一瞟,就看见里面插着的那根细针,顿时喜上眉梢。 赶紧求救:“阿越妹子你可太神了!快快快,赶紧把这些铃铛都扎上一根,胖爷我非得跳到网上跳一段儿!” 吴邪也被刚才王胖子那一滑,惊出来一身冷汗,闻言随口问道:“胖爷您是想跳一段儿什么啊?” 凌越心说,你们俩真是不怕死,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演一段相声。 遂打断道:“王老板,你要是再耽误,我仅剩的一根毒针就送你了。” 保管见血封喉,无痛赴死。 王胖子瞬间收了仗势欺铃的嚣张劲儿,灰溜溜一个胖鱼打挺,好歹回了独木桥上。 又走了一段儿,前面的两人又停下了。 凌越抱着个不胖但长的张麒麟,都不敢跟得太紧,就怕走在前面的吴邪和王胖子关键时刻再闹什么幺蛾子。 这会儿站在距离他们一米多的距离,见他们又停下来,问什么情况。 王胖子欲哭无泪:“阿越妹子,前面一张大网,线拉得跟姻缘树上的红线似的!” 吴邪也探头瞅了瞅,发现如果他们要穿过去,必须得跳起来。 然后在空中变换成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以倾斜四十五度角的姿势横穿过去。 这他大爷的除了国家队的跳水选手,谁还能拍胸脯保证自己能做到? 但嘴上还是得鼓励王胖子:“胖子,相信自己,你行的!” 一直被抱着的张麒麟此时似乎完成了初步蓄电,轻声对凌越说:“放我下来。” 凌越垂眸看他脸色,依旧苍白。 但比起之前随时可能咽气的样子,确实好了不少。 人既然能说出这句话,想必他是真行。 凌越也不多问,向后退了一步,尽量腾出了足够一个人落脚的空间。 但独木桥上能容人的空间本就不多,此时他们还处于密密麻麻交织复杂的铜铃阵中。 若不是凌越微微侧身错开,两人几乎就是前胸贴后背的站位。 怕人站不稳直接来个大招,让大家一起团灭。 凌越在张麒麟单脚落地的时候,依旧保持着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托着他肩膀的姿势。 感受到她的护持,张麒麟抿唇暗自调整身体状态。 等确定他没问题后,凌越才松开手。 进了铜铃阵后,走在前面的根本不好转头往回看。 因为你无法确定,刚通过的地方会不会有几根丝线,就以几厘米的距离贴在你后脑勺上。 因为凌越和张麒麟的动作都很轻,也没有太多对话。 等张麒麟穿过铜铃阵,来到吴邪身后的时候,他们俩都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 忽听王胖子口中喊了一声“咿呀!” 双手亮出一个仙鹤展翅的姿势,提起一只脚猛地往前方空中一蹦,竟真从那个空隙里钻了出去。 只不过跳过去之后,直接摔了个大马趴倒在了水里。 这惊天一跳,惊呆吴邪。 这会儿王胖子也看见了站在吴邪身后的张麒麟,顿时露出个坏笑。 对着吴邪说:“相信自己,你行的,天真,快奔向胖爷的怀抱吧!” 吴邪抬头看看已经要降下来的白雾,咬咬牙,原地比划了几下哪个姿势更容易穿过去。 现在他忽然很后悔自己走在了凌越他们前面,要是他走在最后,这会儿也不至于拖累凌越和小哥。 咬了咬牙,吴邪头也不回地冲凌越喊了一声:“凌越,我要跳了!” 说罢,硬着头皮就往前冲了半步,一跃而起—— 在脑袋碰到一根线的瞬间,吴邪就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 心说知道自己菜还走前边儿,人都说好狗不挡道,他现在是连狗都不如了。 却见横刺里探出一只手来,奇长的双指稳稳夹住那根丝线。 看到那只手的时候,吴邪充满懊恼焦虑的心,一下子就安稳了。 因为没有乱了阵脚多做多错,吴邪成功地“飞”了过去,以跳高运动员的姿势,后背着地砸在了王胖子边上的水里。 看他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王胖子哈哈大笑:“傻眼了吧?小哥刚就站你背后!” 吴邪忍不住也露出个笑,什么都没说,就狠狠捶了这死胖子一拳头。 知道小哥在他背后,还故意不告诉他! 两个菜鸟都过去了,剩下的张麒麟和凌越自然就不用担心了。 张麒麟回头看了凌越一眼,确定她状态不错,自己便跃身凌空穿了过去。 凌越如游鱼穿环,一路走到之前王胖子他们耽误时间最多的位置,正要出去时,忽然侧耳细听。 在王胖子他们三人看来时,凌越蹙眉,说到:“有人。” 原本靠在通道边休息的张麒麟强撑着又站了起来,也安静地听了会儿,视线定在了山洞的某个角落。 山洞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王胖子和吴邪也听到了这阵轻微的呻吟。 这个山洞其实很大,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丝线铜铃。 只是因为刚才一直把注意力放在独木桥上,他们手里仅存的两支手电筒也有些后继无力,光线暗淡,这才没有注意山洞里的其他位置。 凌越听不出这个声音是谁,毕竟她在这里,总共认识的人也没几个。 倒是张麒麟,听了一会儿,他忽然回头对吴邪说:“蟠子。” 吴邪脸色一变,连忙从水里爬起来,朝张麒麟盯着的方向大喊:“蟠子?是不是你?蟠子!” 那边的人似乎是一直陷入昏迷状态,刚刚才略微清醒过来,发出了低低的痛吟。 这会儿忽然听见吴邪的叫喊声,痛苦的呻吟声一顿,而后远处洞穴石壁上亮起了一道手电筒的光。 但是很快又黯淡了下去,显然也是没电了。 “小三爷,是你?咳咳——!”对方的声音很微弱,可见身体状态并不乐观。 对方也没有要吴邪去救他的意思,只是强撑着喊了一声:“小三爷,快走。” 又是一连串的咳嗽声。 吴邪眼泪都要出来了,怎么可能愿意就这样离开,把他丢在这里:“蟠子,你别说话了,我来找你!” 吴邪狠狠擦了一把眼睛,让凌越先出来:“我得去找他。” 王胖子也把手电光使劲往蟠子那边打,看了半晌,低声说:“天真,蟠子卡岩层里了!” 这时候他们才看清蟠子的具体情况。 在影影绰绰的光线中,只能看到蟠子从左肋下到右肩膀的身体。 他就像一个从石头里长出来的人,能够活动的只有脑袋和左手。 透过岩石,能隐约看到他化作人影的下半身。 蟠子认定了自己活不了,也不愿意让吴邪冒险去救他。 停住咳嗽后,就尽量说了他和解雨辰在山体裂缝中与吴邪等人失联后发生的事。 其实也就是三两句话的功夫,说他们进去后山体摇晃塌方,进去的路堵了,很多裂缝也有闭合堵死的情况。 他们只能继续往里面走,但是遇到了一只很大的密洛陀。 “小三爷,咳!等你出去了,就去后山,花儿爷出去后,肯定在后山。”蟠子喘了口气,似乎是笑了笑。 继续说到:“其他人,都死了,小三爷,别去找了。” 吴邪刚擦的眼泪,又淌了下来,爬上独木桥就又要钻进丝线铜铃阵里。 就像是能预知到他的举动,蟠子又吼了一声:“小三爷,走吧,别等我催了,你要是有烟,就给我最后点上一根!” 凌越腹诽,原来在墓里用香烟拜鬼神,是你们这一行的传统? 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这是人家想活着的时候再抽一口。 王胖子叹了口气,掏出最后一支烟,准备点了丢过去,同时掏出来的,还有一把枪。 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凌越想到无邪站在蟠子墓前的沉默,到底看不下去,对王胖子说:“别点,给我吧。” 王胖子不明所以,但还是递了过来。 张麒麟看着凌越,见她接了烟,转身跃过层层丝线交错的网。 姿态轻盈,身姿柔软,每一次对身体的控制都恰到好处。 连摇曳的发尾都不会触碰到丝线。 他看得短暂地走了神,心里想着在古楼中意识被短暂侵占后,脑海里莫名浮现的名字:凌越。 她到底是谁? 第168章 救人【礼物加更】 蟠子的状态确实很糟糕。 不仅大半个身体都在岩层中,脑袋上还破了个洞。 失血过多、内伤、骨伤、呼吸系统灼伤,一样不少。 最糟糕的还是他的大部分内脏长时间压在岩层中,现在把他从里面弄出来,很可能不仅救不了他,还会加速他的死亡。 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凌越,蟠子愣了愣,眼底下意识生出一些防备。 不过很快就化作苦笑。 他有气无力地对凌越说到:“小姑娘,谢谢你过来看我,我是救不活了,你们快走吧。” 话还没说完,这位满脸风霜五十来岁的硬汉愣是淌下了两行热泪。 谁能真的不怕死呢? 他只是不能因为自己想活,就害了他家小三爷。 他总是希望小三爷能活着走下去的。 凌越没理会他的话,而是抽出墨竹,选了几个地方,敲击了一下岩层。 确定不是之前她遇到的那种内力打进去,仿佛被什么东西吸收的触感,这才稍微放了心。 凌越又将蟠子唯一露在外面的左手托起来,架在手臂上迅速把脉,查看他目前内脏的压迫情况。 这时,身后又有一人靠近。 蟠子又是一愣,然后笑了,很放松的那种:“小哥,你也在。” 有张麒麟在,他就可以走得更放心了。 张麒麟对他点点头,说:“我让他们先走了。” 蟠子彻底放下心来,不忘继续劝,“你们走吧,我的情况我清楚……” 不等说完,就咳嗽不止,咳完后气息更弱了几分。 凌越转头瞥了张麒麟一眼,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就一个眼神对视间,凌越仿佛就看到他在问:有什么我可以做的。 凌越:“?” 什么情况?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不管这意思是不是她出现的幻觉,人既然来了,总是要用上的。 凌越也不废话,冲他抬了抬下巴,“撕衣服,给他把脑袋包扎一下。” 不是为了给蟠子疗伤,而是为了防止毒雾直接从脑袋伤口迅速浸入大脑。 张麒麟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藏蓝色套头衫,二话不说单手伸进衣服里,嘶啦一声,从里面扯出半件白色的贴身背心。 纯棉的,更柔软,更干净。 确实比他的外衫更适合包扎伤口。 凌越多看了一眼,心想自己以后也该多穿一件背心在里面。 不为别的,就是有需要的时候还有t恤衫之外的布料可以撕。 每次都只有t恤衫撕,没撕几次就成露脐装了。 不愧是道上成名已久的老前辈,这就是经验的体现吗? 既然有了多余的布料,凌越又指挥张麒麟给蟠子的脖子、手臂、手腕三处紧紧地扎上一根布条。 “现在脖子会有些呼吸困难,你先忍耐一下。”看蟠子全程安静地配合着他们,脸都被勒红了也没吭一声。 凌越还是挺佩服他的,便多叮嘱了一句。 扎好后,凌越又从腰包里掏出一枚乳白色药丸让蟠子含在嘴里,“这个可以暂时护住你的心肺,吊命用的,化开一点你再慢慢吞咽下去。” 这枚药丸直接就花了凌越从解雨辰那里挣来的一大半雇佣费,现代很多中药都是人工培育的,某些特殊药材只有在原始的自然环境里缓慢生长,才能有效果。 更有一些,甚至只能在某些权贵富豪的收藏室里才能看到。 也就是新月饭店颇有神通,不少珍稀药材都能弄到,就是价格贵了一点。 为了这枚保命药丸,凌越还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私下购买某些来历不可言说的保护级野生药材。 便是去长白山那次,她和无邪分头行动,都没舍得给他。 没想到最终还是因为他而消耗掉了。 想到这里,凌越就无端地有点生气。 张麒麟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心情就不大好了。 虽然她神色未变,动作也没变。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刚含住药丸一会儿,就脸色明显有所好转的蟠子。 药丸化作的水往喉咙里流淌,过了一会儿,蟠子自己也感受到这药的不凡,对凌越很是感激,还有些羞愧于乍见时自己对凌越下意识生出的防备。 蟠子倒是想说点感谢的话,可惜他现在脖子被勒着,吞咽都十分困难,更别提开口说话。 凌越之所以在他脖子勒住后才喂药,为的就是药化作液体后,摄入的速度更慢。 蟠子现在身体大半还被禁锢着,不适合短时间内摄入太多恢复生机的药。 类似于虚不受补的药理。 之后,凌越和张麒麟就对着几处岩石进行敲击砸碎工程。 这几处都是凌越用内力提前试探过的,也是最有利于蟠子被禁锢了不知多久的身体缓慢恢复血液供给的部位。 白色的雾气已经差不多下沉到半空,蟠子看得都忍不住又着急了,有心想劝他们两个赶紧离开。 可惜嘴巴里含着还没化完的药,脖子也勒着,再着急也说不出话。 凌越和张麒麟都没吭声,但手上的动作却是有条不紊地稍微加快了速度。 等到终于把盘子大腿以上的位置凿出来,血液循环也没有出太大问题,白雾几乎已经弥漫了整个洞穴。 来不及了! 凌越沉声道:“让开。” 张麒麟迟疑了一瞬,稍稍退开一步。 蟠子的脖子依旧勒着,不过有所松缓。 他身体每个被凿出来的动脉主干部位都被紧紧勒着,物理压制血液流速。 见状,蟠子声音嘶哑地说:“小哥,小姑娘,你们快走吧!剩下这一点我自己来就行!” 怎么可能自己来就行! 要是张麒麟和凌越真的在这时候撤走,蟠子必死无疑。 凌越蹲下身,头也没抬暗暗咬牙道:“我这药,绝不浪费!” 花了她六百多万的药,就算把蟠子拦腰砍了只带半截出去。 今天他这条命,也必须救! 凌越说罢,蕴含着浑厚内力的一拳狠狠砸在岩壁上! 救人花了太多时间,成功把蟠子掏出来后,凌越二话不说将人捞起就走。 撇开自己都还是重伤人员,就想上来带人的张麒麟。 “你托底,我不能保证不碰到线。”凌越迅速说完,不等张麒麟回应,就已经带着蟠子侧身在岩壁上一个借力,跃过半空一个缝隙。 张麒麟紧随其后。 凌越说是不能保证,其实如果不带蟠子,她是必然能轻松穿行的。 只是蟠子重伤,膝盖以下刚被凌越用内力强行击碎岩层,瞬间取出来的双腿一点知觉都没有。 他现在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肢体,这样的状态,随时可能让凌越在行动间被动触碰到丝线。 好在张麒麟确实靠谱,每次他都能精准地夹住铜铃或丝线,让这些被触碰的铜铃没有发出响声。 等到好不容易跳出丝线铜铃阵,张麒麟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吸入太多强碱水雾了! 旁边被凌越带着的蟠子也一口血喷了出来,终于坚持不住地晕了过去。 到底还是时间不够,凿岩层的速度太快,让他的身体受到了很大冲击。 刚才是蟠子靠最后的毅力坚持着,不敢晕倒拖累了凌越。 现在终于出了丝线铜铃阵,一时心神放松,就再也撑不住了。 眼看两人都要不行了,凌越警觉地看了张麒麟一眼,生怕他也一言不合又晕倒。 对上凌越的眼神,张麒麟暗暗咬了一口舌尖,尖锐的痛感和新鲜的血液味道让他稳住了心神。 他不能再成为她的负担了。 第169章 扑街四人组 即便张麒麟硬撑着,早就极限压榨过的精力依旧没能恢复半分。 状态肉眼可见的不妙。 凌越把之前从胖子那里拿来的那支烟递给了他。 这还是无邪曾告诉她的,说他们那条道上的人,在下斗的时候受了伤,没条件的时候就直接嚼烟草,可以起到提神醒脑的作用。 烟草里的尼古丁也可以刺激神经和肌肉里的尼古丁受体,增加多巴胺水平,对止痛有一定帮助。 当时凌越也是想着给蟠子用,没想到蟠子愣是靠自己从头扛到了尾,一直到出来后才晕厥。 这支香烟也就留到了现在。 面对忽然递过来的烟,张麒麟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接过来默默扯开,将里面的烟丝塞进嘴里慢慢咀嚼。 趁着现在没人,凌越斟酌片刻,忽然问张麒麟:“你是故意带他们进古楼的吗?” 这个问话实在突兀且没个头尾。 但不管是说的凌越,还是听的张麒麟,都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张麒麟没吭声,对此凌越也不意外。 她本身就是秉持着能问到就是赚到,问不到也就多费一句话的功夫。 且这样打枣的方式,已经有很多次给了她意外收获。 这次没打到也无所谓。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往通道尽头走。 通道尽头是一个向下的楼梯,直通往水里。 让人意外的是,早该出去的吴邪和王胖子居然还泡在水里,他们眼睛里都充了血,是潜水憋气造成的。 看来他们之前一直在这里,尽量靠潜进水下躲避强碱水雾。 但强碱溶于水,这样也只能靠水本身勉强稀释强碱水雾的毒性。 也不知道他们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始终在这里等着,好在他们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看到出现的张麒麟和凌越,以及被凌越抱着的蟠子,吴邪鼻子一酸,眼眶发烫。 他咽了口唾沫,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快速从水里爬起来,迎上台阶,想要从凌越手里接过蟠子。 看他摇摇欲坠的样子,凌越没松手,只是顺了一下姿势,让他能看到蟠子的情况。 同时简短地告诉他:“目前状况还算稳定,需要尽快送去医院。” 只要不是拖得太久,及时送医,就算治成活死人,这人也死不了。 吴邪深吸一口气,站在下面的台阶上,从下往上仰视着凌越,眼睛里全是庆幸和感激:“凌越,谢谢你。” 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掌握的词汇太少了,少得都无法表达出他内心感激之情的万分之一。 王胖子在下面吆喝:“行了别唠嗑了,咱赶紧出去吧!” 凌越也是这么个意思,对吴邪的感激只是微微一笑。 旁边的张麒麟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观察她,凌越察觉到了,感觉有一点疑惑。 但这人目前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暂且按下不提。 通道口的水潭和另一个石室里的水潭是通的,短暂的潜水游动十来米,再往上浮,就回到了之前王胖子张麒麟他们带队进来时误入的全是水潭的毒气洞了。 这会儿这里的毒气已经散去,几人从水里爬上来后,顺着旁边唯一的通道一路疾行。 如此奔走了接近三四个小时,才终于看到了前方出现的亮光。 他们终于出来了! 凌越刚松了口气,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背着蟠子的吴邪一个踉跄,就直挺挺地往前面扑了出去。 下意识伸手扯住吴邪胳膊拉了一把,他背上的蟠子又噗通摔到了地上。 凌越抬脚正要走过去拎起这两个,谁知刚转身,之前一直默默跟在她后面的张麒麟也晃了晃身体,浑身一软。 凌越此时离他有点距离,只来得及在张麒麟摔到地上之前,伸出脚轻轻在他腰侧勾了一下,好歹不让他摔得太磁实了。 然而脚还没收回来,冲在最前面的王胖子“嗷”了一声,也往地上跪着一扑,呈跷跷板姿势五体投地,扑倒在地。 一开始凌越还以为王胖子也是晕倒了。 但两秒钟不到,震天响的呼噜声响起。 凌越:“……” 把手上还半拎着的吴邪也往地上一丢。 躺吧,都躺着,躺着挺好的。 凌越也累了,寻了个还算干净的位置坐下。 没过多久,就有个黄毛蓝眼睛发现了他们。 对方叽里呱啦一通大叫,叫来了其他人。 凌越不确定他们到底是敌是友,起身戒备地挡在扑街四人组前面。 有人想越过她,去接近吴邪他们,凌越全都挡了回去。 十几个高头大马的洋人,愣是没一个能近身的。 还是一个扎着高马尾穿着皮衣的女人出现,用标准的华语和凌越交流了一番,凌越才让他们帮忙把人抬走。 但过程中不能离开她的视线。 凌越是知道张麒麟曾被人送进疗养院进行研究的,据说张家人在某些人眼里,就是香饽饽。 不能让人浑水摸鱼给偷走了。 还有吴邪,他现在还用着他三叔的人皮面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 万一半道上忽然掉了,那就尴尬了。 到时候那群要靠他三叔的身份才能震慑住的人,岂不是分分钟就要翻天? 想到自己用的那颗药,凌越琢磨无邪他三叔应该还是小有资产吧? 现在虽然他是假扮的他三叔,但只要不被拆穿,他就是他三叔。 ——既然如此,他应该能支付蟠子的药钱吧? 跟着这群人回到他们在湖边的营地后,皮衣女给他们安排了同一个帐篷。 过了一会儿,那位皮衣女又陪着个洋人老头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凌越发现,洋人老头进来后,视线第一时间就落到了张麒麟脸上。 看到张麒麟后,洋人老头明显松了口气,然后笑着跟凌越寒暄:“这位小姐不知怎么称呼?之前怎么没看到过你?” 对方给凌越的感觉有些奇怪,说不上来。 仔细想了想,凌越想起来,这种感觉有点像当初沙漠胡杨林里的胡杨树,以及长白山地底裂缝里那些阴兵给她的感觉。 很微妙。 谈不上是不喜欢还是抵触厌恶。 在某些时候,凌越向来是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她对洋人老头的两个问题直接使用忽略大法,只是对皮衣女说:“什么时候可以安排人送他们去医院?” 凌越不知道这里具体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目前的形势,她需要获取更多信息。 想要获得信息,没有什么是比把问题抛给别人更来得高效快捷的。 皮衣女看了看洋人老头,等洋人老头微微颔首,她才对凌越说到:“我们带着有医生,稍后就要先给他们进行初步治疗。现在已经下午四点多,下山需要至少六个小时,再加上要抬伤者,预计需要十个小时,今天来不及了。” 洋人老头也微笑着说到:“你放心,我和吴先生是多年老友,我当年和他父亲也有些交情,到了我们这里,你们就是安全的回家了。” 凌越这才正眼看洋人老头,也没有表现出任何陌生感。 仿佛她早知道对方是谁。 这一幕让洋人老头眸光闪了闪,他压下心底的焦急,在凌越露出疲态的时候绅士地让对方先休息,自己带着人先离开了。 等到离开了一段路,皮衣女才有些疑惑地问:“老板,为什么我们要对她那么客气?” 虽然老板总是作出老派绅士的模样,但他们这些人可从来不相信他们老板是什么绅士。 裘得考站住脚,抬头看了看天空。 半晌,他才缓缓说到:“知道我的身份,却依旧这种态度,说明她有依仗。而且她的身手很好……” 顿了顿,裘得考短促地笑了一声,摇摇头,似感慨似无奈,又似满足:“不管她是谁的人,这条路,终将不再属于我。” 寻寻觅觅大半辈子,从老九门的时代,到现在,裘得考渴求长生。 为此,他做了很多,也算计了很多。 他的寿命,确实得到了延长。 甚至还有不少人因为他与年龄不符合的外貌,怀疑他已经得到了长生。 真是可笑啊。 那群渴求长生的人,知道长生的代价,到底是什么吗? 皮衣女不理解老板为什么说着说着又不说了。 裘得考见状,摇摇头,暗叹一声:阿宁,终究只有一个。 第170章 飞蛾扑虚影 闷油瓶是最先醒来的,医生都还没来。 他醒来后就坐在那里,沉默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越也没打扰他,就在旁边打坐。 她能感受到,闷油瓶的视线偶尔会短暂地停留在她脸上,然后又迅速收回。 帐篷里来来往往,有医生,有护士,还有过来帮忙的。 他们给吴邪和王胖子打了镇定剂。 吴邪和王胖子经过长时间的紧绷和体力透支,浑身的肌肉几乎僵硬成石头,昏睡中都无法放松。 之后就是给他们洗肺,做中和碱性毒素的治疗。 蟠子情况更复杂,医生只是给他做了简单的外伤包扎,然后给他吸氧,确保他的情况不会恶化。 直到有人来叫凌越和闷油瓶吃晚饭,两人才一前一后出了帐篷。 其他人都昏迷了,闷油瓶又实在不像是能主动开口说话的。 想起蟠子当成遗言交代的话,凌越还是找皮衣女说了解雨辰的事。 皮衣女也很干脆,直接说他们会派人去后山找。 这群人效率还是挺高的,凌越这边才刚端上碗饭,那边就一行人咋咋唬唬地回来了。 用简易担架抬着一个人。 人群走动间,从担架上隐约露出的一抹粉色,凌越一看就知道应该是解雨辰了。 那位确实很钟情于粉色和白色,随便给她准备的一套衣服从头到脚都是这两种颜色。 连腰包上绣的海棠花都是粉红色的西府海棠。 既然张麒麟醒了,对这群人表现得也并没有多大的防备,凌越也就不再盯着吴邪他们。 吃过晚饭,凌越又找皮衣女要了套干净的没上过身的衣服,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居然还是热水澡。 这群人来山里,简直不像倒斗的,反而像是来集体露营的。 夜幕降临,营地里的老外们又开始他们的快乐时光,吃烧烤,喝酒,赌牌,比赛打枪。 还有几对男女抱在一起腻歪的。 凌越对此并没有古人该有的震惊拘束,若是非要让她对此发表几句感慨。 她大概只能摇头表示:这群人玩得太粗鲁了,毫无花样和美感。 凌越随手捡了把没人坐的小马扎,找到一个还算僻静的角落,小马扎一放,她就坐在那里看湖。 今晚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营地里灯火通明,反而衬得湖面漆黑一片。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但凌越只是想找个角落,自己安安静静地吹着有点冷的晚风,看着没什么好看的风景,放空思绪,什么都不去想。 她只是忽然觉得有点累了。 这种情绪下,她若是不放空思绪,让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 凌越害怕自己会想到太多不该想的。 比如,这个世界的神秘侧太深太复杂了。 单凭她一个人,她真的能拨开迷雾,找到自己想找的那条路吗? 忽然有种茫茫宇宙,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寻找,在挣扎。 一只被湖面倒映的灯光吸引了的飞蛾忽然掉进了水里,它奋力扑扇着翅膀。 水面因为它的挣扎,荡来了几道清浅的水波。 但也仅限于此。 它以为它奔向的是光明,实则奔赴的是轻易就能吞噬它的湖水。 飞蛾很快停止了挣扎,它竭尽全力扑起来的水波,早就消失不见了。 凌越的手,下意识摸索着横在腿上的墨竹。 上面的每一片竹节的纹路,她早已熟透于心…… 有轻盈的的脚步声缓缓靠近。 这个脚步声有些陌生,但凌越知道来的人是谁。 说起来,解老板的脚步声也很轻盈。 但他的轻盈透着一种独有的韵味,大概是和他自幼学唱戏有关。 这个人的脚步声轻盈,却是一种狩猎的本能。 放轻脚步,缓缓靠近,带着一种耐心潜伏的意味。 即使他此时并没有狩猎的想法。 凌越突兀地想到:如果他去打猎,必然是连最机警也最胆小的老鼠都逃不掉。 嗯…… 所以他是猫吗? 想到这里,凌越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在旁边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往湖里砸了出去。 不用内力,不用巧劲的那种。 仿佛她只是一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 别说,丢得还挺远的。 凌越想到曾经见过的在河边打水漂的小孩儿,想了想,低头在附近找了几块相对而言比较薄的石头。 也不起身,就挪动脚步,拖着小马扎往湖边挪。 这个姿势实在有些奇怪。 特别是发生在凌越这样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都颇为清雅冷傲的人身上。 但只要是具备独立思想的人,就总有偶尔任性一把的权利。 凌越没有玩过这种游戏,又没有使用巧劲,一开始丢下去就是一个噗通,什么都没有。 她也不在意,继续找倾斜的角度,将石片朝水面打出去。 一个,两个,三个,噗通—— 有进步,不错不错。 一个,两个,噗通—— 算了,肯定是刚才那块石头太胖了。 一个,两个,三个…… 旁边站了好一会儿的闷油瓶看她玩得开心,犹豫了一下,弯腰在旁边也给她找了几块合适的石头。 在凌越丢完手里的石头后,他就蹲下来,递过去。 ——胖子说,人心情好了,平时不愿意说的话一秃噜就能全说出来。 希望她心情能尽可能地好一些。 闷油瓶是个很会藏事的人,只要是他想藏起来的,即便是黑瞎子,也不一定能看出端倪。 但最近在雨村的生活,闷油瓶忽然觉得有点难熬。 因为他偷偷在梦里亵渎了兄弟的心上人。 关于这一点,实在叫他费解。 最近这半个月的时间,闷油瓶每一次的思绪放空,都耗费在思考这件事上了。 他开始一点点去回忆,去分析。 比如他会梦见被困古楼的事,那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是曾经和无邪胖子一起经历过的还算惊险刺激的一次经历,闷油瓶从王胖子那里掏来了一本被用来塞桌脚的心理分析书。 上面就有详细描述过,一个人从跌宕起伏走向平淡无奇时,身体看似适应了过分舒适安逸的环境。 但其实人的大脑和神经还没适应。 再比如,他在梦里自动补全了无邪和胖子的对话。 这些属于梦境的自洽。 但是,为什么他会臆想出凌越抱着他离开夹层密室?还臆想得那么细致…… 这个问题,一下子就把闷油瓶的所有思绪卡死,然后崩盘。 但也仅限如此。 虽然有些苦恼于自己本性中居然还有这样不堪的一面,也对无邪多多少少有些羞愧,但这就是个梦而已。 大概,这就是胖子说的,谁没有偷偷做一点见不得人的小坏事呢? 他这个,也算,吧? 可是看见无邪,特别是看见无邪愣愣出神间,脸上忍不住流露的思念和哀伤时。 闷油瓶知道他又在想她了。 这种认知让张麒麟忍不住再次唾弃自己的为人。 闷油瓶其实是想躲一躲无邪的,可他唯一能去投奔的黑瞎子最近不知道瞎忙活什么。 从床缝里扒出手机想要联系人,打了一个星期,愣是没有一次是在服务区内的。 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只要不特意去思考,闷油瓶就感觉好多了。 直到这一次。 这次闷油瓶能很清晰地记得自己并没有睡觉。 他只是和无邪胖子一块儿开着窗户,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然后泡在无邪用黄泥和木板亲手做出来的洗澡池里。 无邪和胖子在讨论无邪想盖一座房子的事,设计图是他当年的大学毕业设计图。 有点东拼西凑的感觉,笔触很是稚嫩青涩。 闷油瓶总是不太好点评的,无邪能如此积极地去做一件他想做的事,其实也挺好的。 所以在无邪想到让他点评之前,闷油瓶把自己的视线固定在了窗外歪掉的飞檐上,无邪挂上去的一个风铃上。 就像以往他放空心神的时候那样,找个失焦的点,然后放空大脑、屏蔽周围大部分的声音就可以了。 然而只是看着风铃,听着它随着微风,在雪花的触碰下,轻轻晃动,发出了一声轻响。 一眨眼的功夫,闷油瓶就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这不是梦。 第171章 闷油瓶和张麒麟【礼物加更】 张麒麟的手,已经不能简单的用好看或不好看去形容了。 五指颀长,却骨节分明,没有多少肉去填充点缀。 一眼看去,仿佛精铁铸就,透着一股绝对的力量感。 凌越看着他托着一把石头送到眼前,抬眸看了看他。 闷油瓶却低垂着眼睑,神色淡得仿佛没有普通人该有的任何情绪,玉琢冰雕的石像一般。 直到她伸手,从他掌心抓走石头的时候,手指无意中轻轻碰到了他的发丘指。 张家人的发丘指需要绝对的敏锐,方可隔着厚厚的墓砖,从蛛丝马迹中查探到机关。 只是一个短暂的触碰,闷油瓶的脑海里就下意识浮现对方手指的触感:温软,细腻,手指有专门训练过柔韧度的痕迹。 而凌越在触碰过他的手指后,也在心里给出点评:要想搅碎他的指骨,恐怕要费些功夫。 就在这样的沉默中,凌越又打了几块石头出去,刚才还觉得有点意思,现在忽然又觉得没意思了。 剩下的石头都丢了,凌越拍拍手,站起身,准备回帐篷休息。 眼看人就要走了,闷油瓶看了眼自己手上还剩下大半的石头,也丢了,起身跟着凌越走了几步。 凌越回头看他,他就站着不动。 凌越转头继续走,他就继续跟,似乎打定主意要等她主动开口说话。 可惜凌越觉得自己今晚不想说话,并不理会他浑身上下努力散发出来的“跟我聊”的气息,也不管他跟不跟了,径直回了帐篷。 在闷油瓶踌躇几秒,也掀开帘子跟进来时,凌越直接拉开外套拉链,开始脱衣服。 衣服是皮衣女给的,外面是常规冲锋衣,里面黑色的长袖衫却有些紧身,将凌越的曲线勾勒得清晰分明。 再加上她皮肤白,两种纯粹的颜色碰撞,越发生出一股极致的视觉冲击。 闷油瓶:“???” 闷油瓶:“!!!” 哗一声,帐篷门帘又被人掀开,某人离开的脚步声有点乱。 凌越哼笑一声,将外套丢到旁边的凳子上,抬手扯掉发绳,双手插进头发里捋了捋,这才转身上床,裹着被子睡觉去了。 过了一会儿,那道脚步声再次出现。 更轻,更隐秘。 脚步声停留在帐篷外,随后是门帘被缓缓拉上的声音。 听到脚步声的瞬间就从浅眠中惊醒,以为他是想偷偷潜进来做点什么。 警惕心已经拉满的凌越:“……” 不是,他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偷偷帮兄弟的心上人做好最基础的隐私安全防护工作的闷油瓶觉得心里好受了一点点,但也只是一点点。 他回到之前那个角落,看见无人的小马扎,往那边走了一步。 但随后,他又转开视线,在旁边寻了个平坦的石头坐下。 看着湖面,发呆。 一个小时后。 张麒麟眨了眨眼睛,环顾四周,又坐在那里看着湖面安静的整理了一下思绪。 和上次短暂被操控身体不同,这次,时间要更久。 那道意识对他进行“天授”期间发生的事,也会伴随着对方的离开,汇总成记忆,正常地出现在他脑子里。 张麒麟站起身,准备回帐篷休息。 “天授”他的时候,那道意识前前后后就做了四件事。 发呆、跟着凌越、捡石头、偷偷拉帐篷拉链。 一看就知道不是会干什么大事的家伙。 那就没事了。 三分钟后。 看着那熟悉的字迹,熟悉的措辞,张麒麟怀疑了一秒钟不到,就坦然接受了最近连续两次“天授”他的那道意识,其实是十年后的另一个自己。 不过接受归接受,为什么还要故意为难他? 那张刚从兜里掏出来的纸条上写着: 十年后,你是我。问凌越:你在找什么。 连具体要怎么问都给写出来了,看起来还挺体贴的。 然而看完纸条后。 张麒麟的表情是这样的:(=_=) 蹲了那么久,又跟着转了好几圈,自己都没问出口,却来为难他? 第二天一大早,裘得考的人就抬着吴邪、王胖子、蟠子以及昨天傍晚抬回来的解雨辰四个病号,和凌越、张麒麟一起出了山。 裘得考本人也在,他的神态比起昨天隐约的紧张忐忑,现在全然是放松的坦然。 一路上都在安静地看着周围的风景。 仿佛这是他最后一次如此悠闲惬意地欣赏这片山河美景了。 凌越和张麒麟就走在吴邪的担架旁边,下山的途中吴邪醒了,看着蓝天白云还有些茫然。 缓了一会儿,转头看见凌越和张麒麟,这才松了口气,声音沙哑地喊了一声:“凌越,小哥。” 声音有些小,近乎是气音。 不过凌越和张麒麟都听到了,转头看他。 吴邪只感觉心神放松,极度的安逸,哪怕浑身痛得跟针扎一样。 转而又想到了发小,吴邪连忙再出声:“小花呢?” 凌越回头看了张麒麟一眼,见对方双手揣着衣兜低头垂眸,不知道是在看路还是在发呆。 一看就不像是会回答吴邪问题的样子,只好自己开了口:“昨天傍晚被找回来了。” 不过状态似乎不太好。 凌越没有特意关注,只是隐约听人提起,说吸入了太多毒气,被人找到的时候似乎是从悬崖上摔了下去,半个身体都泡在溪水里。 好在找到得还不算太晚,不至于毒入肺腑,伤到根本。 身上摔断的骨头也得到了及时的紧急处理。 据说裘得考已经通知了解家,今天应该就能赶到村子里,把人接走送去京城的医院继续治疗。 自己在意的人都回来了,吴邪心里确实松坦了很多,但又想到那些进去后就再也出不来的人,他的心情又变得沉重了。 一行人回到村子里的时候,着实忙乱了一阵。 吴邪和王胖子都送到了村长阿贵家,由阿贵的女儿云彩帮忙照顾。 蟠子伤势更严重,必须送医院,村子都没进,就有另一行人继续把他往附近最近的大医院送。 解雨辰则是被他的小青梅,一直等在村子里的霍绣秀单独安排在了一个房子里暂时照顾,他们要等解家的人来,然后直接回京城。 吴邪他们来村子里的时候就是住在村长家的,这会儿凌越和张麒麟自然也是住在这儿。 云彩忙上忙下,整个人都要忙晕了,却还不忘给凌越和张麒麟各送来一套换洗的衣服,并告知两人,楼下的浴室里已经烧好了热水,他们俩可以随时下去用。 凌越看张麒麟回了房间就一副从此以后要窝在里面长蘑菇的架势,都不需要虚假的客套,拿上衣服就去楼下洗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院子里没有人,凌越也没在外面待着,等回了房间,刚关上门,就听到隔壁的门被人打开。 然后一道脚步声走过,下了楼,方向是浴室。 凌越:“……” 看着怎么有点像故意躲着她的意思? 第172章 霍绣秀 傍晚的时候,有人来找凌越和张麒麟。 那时候两人正坐在楼下的院子里吃晚饭。 躲了凌越一天的张麒麟终究还是下定决心,准备找机会完成十年后的自己交给他的任务。 张麒麟知道,即便是过去了十年,他也绝不可能做一些毫无意义的诸如搭讪异性这种事。 这个问题,必定十分重要。 非问不可的那种。 等了又等,都没能等到另一个自己的意识降临,张麒麟不得不艰难地接手这个任务。 因为他的时间不多了。 就在张麒麟认真观察,仔细斟酌,终于选定了一个凌越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时候,停下筷子看着凌越。 等凌越若有所感,抬眸也看过来时,张麒麟喉结滚动,准备开口说话。 然而阿贵叔却在此时带着几个人走进了院子,人还没到跟前,就招呼凌越和张麒麟:“二位老板,有人找!” 凌越的视线便轻飘飘地从他身上转到了院门口出现的几人。 张麒麟:“……” 来的人是霍绣秀。 云彩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手脚麻利地把饭菜收拾了一下,很快就给他们腾开了一个说话的空间。 这是凌越第一次看见十年前的霍绣秀,比起十年后的她,现在的她显得更加鲜活,也更加脆弱。 出来以后,王胖子装在背包里的霍老太的人头自有人收拾,下山后应该已经给霍绣秀了。 此时的霍绣秀眼下青黑,眼眶通红,仔细看,还有些红肿。 不过精神状态还不算太糟糕。 霍老太的去世,对霍绣秀而言,确实是个很大的打击,但她其实早就已经有所预料。 特别是看到她奶奶的头颅变成了那样,霍绣秀回想起了很多曾经没有特别在意的某些蛛丝马迹。 其实她奶奶身上的不对劲,早就有所体现。 最明显的就是她奶奶一身肌肤越发雪白,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身上不仅没有出现老人应该有的种种斑褐,反而白得跟雪一样,连皱纹都是雪白的。 反倒是眼珠子越发的黑了。 没有正常人会是这样的。 这个想法,曾不止一次在霍绣秀的脑子里悄然浮现,但又很快被她自己强行压了下去。 这次看到她奶奶的头颅,除了对奶奶去世的悲痛,同时还有一种原来如此,果然如此的明悟。 因为想要了解到更多内情,霍绣秀没有放纵自己沉浸在失去至亲的痛苦中,找了裘得考,尝试打探当年九门在那场史上最大盗墓活动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因为霍绣秀怀疑,裘得考身上,也发生了和她奶奶一样的异常。 霍老太他们,又为什么对当年的某些事讳莫如深,甚至发誓要让某件事烂在肚子绝不说出口? 然后她得到了一些消息,现在再来找凌越和张麒麟,希望能了解一下在古楼里发生的事。 再次看见张麒麟,霍绣秀心情很复杂。 这位是连她奶奶见了,都要下跪的人。 三人在院子里坐下,阿贵叔和云彩都出去了。 本地人采了一些药,说是对吴邪和王胖子的这种伤有奇效。 父女俩都去拿药了,之后还要请医生按照一日三顿饭的功夫过来检查两人的伤势。 一时间院子里十分安静。 过了一会儿,霍绣秀才开口,对凌越说:“你就是跟三叔胖子他们一起出来的凌越凌小姐吧?我是京城霍家的霍绣秀,霍仙姑是我奶奶。” 简单的介绍过后,霍绣秀说明来意:“我想知道,我奶奶到底是怎么变成……” 她顿了顿,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压下翻腾的情绪,继续说:“变成那样的。” 其实霍绣秀的这场谈话主要对象是张麒麟,因为在她的固定认知里,阻止尸变后的奶奶,并割下她头颅的,肯定是张麒麟。 对凌越,虽然听裘得考的手下说这个人很厉害,从山里出来后居然还能以一挡十几,弄得他们当时根本近不得昏迷不醒的吴邪几人的身。 但凌越的外貌和气质很有欺骗性。 这位长得仙露明珠般妍丽出尘,气质也霞姿月韵清傲脱俗,确实很难让人想到她当时是如何暴捶粽子的。 然而事实却是,做这事儿的还真就是她。 面对霍绣秀的正面询问,张麒麟默默转头看凌越。 霍绣秀有点惊讶,也看了过去。 虽然当着人家的孙女说自己当时如何欺负尸变老人,这事儿怎么着都有点尴尬,但凌越还是整理了思绪,大致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霍绣秀在听到凌越说他们准备把霍老太的尸体带出来时,脸上的神色明显有些慰藉。 大概是觉得,在那种情况下,他们还愿意带出她奶奶的全尸,对此心生感激。 凌越心道,圣人都说论迹不论心,阴差阳错间如此理解,倒也不算错。 毕竟如果霍老太离开古楼后确实没有发生尸变,她也不至于半道撒手把人丢在路边。 整理了一下线索,霍绣秀暂时抛开伤心悲痛,思索片刻后,说:“所以,我奶奶是在离开古楼后才尸变的,或许她坚持要亲自进古楼,其实早就有所预料。” 这个结果是很明显的,霍老太一把年纪了还要坚持亲自下斗,肯定知道一些什么。 霍绣秀转头问张麒麟:“裘得考这次亲自来这里,目的是你给他带出来的那两个圆环,它们究竟有什么用?” 张麒麟垂眸,安静得跟雕像一样,半晌才说了一句话:“能让他安静地离开。” 霍绣秀对他的说话风格还不能很好的适应,追问道:“离开?是离开华国,还是离开……” 张麒麟不再说话。 联系裘得考下山时的表现,凌越倒是明白了:“他身上有问题,只有那对圆环,才能让他安静地死亡,不用担心死后出现异变?” 那对圆环是张麒麟从上一代麒麟棺椁中取走的,裘得考大费周章,也是为它而来。 不,或者说,裘得考并不知道圆环的存在,他求的是“目的”,而张麒麟知道这个“目的”要如何达成。 张麒麟抬眸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霍绣秀皱眉:“来之前,我去找过裘得考,我也怀疑他和我奶奶一样,身上发生了一些事。但他什么都没说,只说如果有必要,我奶奶他们对我们自有其他的安排。” 凌越顺势说到,“听无邪说,老九门里的第一代身上,似乎都有些问题。你奶奶平时活着的时候,有什么异样吗?” 霍绣秀一听,吴邪居然连这个都已经跟凌越说过了,想来她也属于知情的“自己人”,自然也就没有了防备。 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她奶奶身上显露出来的一些异样大概地说了一下。 只有张麒麟默默看了看她,又垂下眼睑,继续当木头人。 两人就已知的线索交流了一番,等到送走霍绣秀,凌越才问张麒麟:“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 张麒麟暗暗松了口气,立刻把那个问题问了出来:“你在找什么?” 第173章 你跟我走 凌越的视线一直锁定在他的脸上,在他不假思索就问出这个问题时,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不过这人的个人情绪淡得几乎没有,仿佛下一秒天塌地陷,他也不会为其所动。 带着一种极度的心灵安宁,仿佛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有值得他关注的人和事了。 他好像已经完成了自己人生的使命,找到了自己生命的归宿。 ——就像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工作一辈子,终于即将迎来自己退休生活的老大爷。 凌越皱眉,没有直接拒绝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有些好奇。在古楼里时,你为什么看到我的脸后,会忽然被吓晕?” 张麒麟:“……” 张麒麟默默戴上衣服上的兜帽,并且还用发丘指将帽子往下扯了扯。 低头,拒绝和凌越有任何的视线接触。 凌越:“???”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就算他说他避女如避仇,凌越也不会觉得很惊讶,结果他却直接拒绝回答。 可见其中的问题很大。 凌越想了想,又问:“那,昨晚你为什么来帮我拉帐篷的门帘拉链?” 张麒麟的脑袋,压得更低了。 仿佛此时此刻,他肩背上压着一座无形大山。 凌越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算什么? 最开始的古井无波,超然脱俗,不为外物所动的极度安宁去哪了? 她这算是,两个问题,让人间神明被迫走下神台? 搞得她都有点不忍心了。 但也只是有点,不多。 凌越看着只能看见一个帽子后脑勺的张麒麟,缓缓说到:“我进入青铜门,却出现在张家古楼。” 埋头装蘑菇的张麒麟瞬间抬头,眼带狐疑地看向凌越。 凌越不躲不闪,甚至还对他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非常有礼貌。 但张麒麟看到的却是大大的两个字:麻烦。 并不是说凌越是麻烦,而是凌越传递的消息,让他明白,一切都还没有真正结束。 思索半晌,张麒麟只能说:“你跟我走。” 他需要再去查看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以及,他目前找回的记忆,恐怕并不是全部。 吴邪和王胖子受的伤不算太严重,他们之所以昏睡这么久,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心神紧绷,体力和精力透支得太严重了。 就这么昏天暗地地睡了四十几个小时,在第二天早上一大早,两人就先后醒了过来。 刚一醒来,吴邪就迫不及待地找凌越和张麒麟。 至于王胖子,早就围着人家云彩打转去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把人逗得咯咯笑。 二楼拐角的栏杆前,吴邪看着下面院子里跟着云彩帮忙干活的王胖子,看着晨雾,再看看陪在左右的凌越和张麒麟,忽然就有种人生圆满的惬意感。 这种惬意感,让他连急于问出口的问题,都显得平淡从容了。 他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扭头问凌越:“凌越,你认识我这张脸?” 张麒麟依旧微微仰着头,看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可能什么都没想。 吴邪知道他又在走神了。 凌越摇摇头:“我认识的不是你的脸。” 吴邪其实已经有些猜测了,但还是觉得很惊奇:“你认识的是我?你怎么认出我的?” 要知道当时他们只是一个照面,凌越就露出了微妙的神色,绝不可能是从他的言行举止里认出他的。 凌越微微一笑,看了他一眼,带着点意味不明的神秘感。 似乎在说:这是个秘密。 这就有点难受了。 不过经历了这么多,吴邪也不是最初那个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傻蛋,虽然有点难受,但也不再继续深究。 只要凌越对他的态度是友好的,认出他的原因也并无恶意,这就够了。 吴邪也笑了笑,转而八卦起胖子到底能不能成功入赘阿贵叔家。 张麒麟回头看了看他,发现吴邪确实没有揪着凌越如何认识他的这个问题问到底的意思。 吴邪见状,往栏杆上压了压背脊,笑得跟偷藏了骨头的狗子一样,眼角眉梢带着点得意:“小哥,我可不是以前的我了。” 之后吴邪又说起这次事情结束后他要做什么。 “我得去医院看看蟠子,还有带来的几个伙计……” “待会儿就要去看看小花,估计今天解家的人就要把他接走了,还有秀秀…… ” “胖子也不知道以后是不是就留在这里了,京城他还回不回……” 都是吴邪在说,凌越和张麒麟一个看天空,一个看楼下院子里的花,他一个人倒也说得挺自在的。 可凌越心里却生出了一点怜悯。 吴邪所以为的结束,实则只是一切的开始。 要铲除汪家,不是一个坐标就能解决的。 汪家不是一个实体,而是一种信仰。 现在的吴邪,还需要成长。 这时,吴邪在心里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凌越,你之后要去哪里?” 私心里,他当然是希望凌越能像胖子猜测的那样,是什么隐世高手,刚出师下山,无处可去。 那他就可以对她说:跟我回吴州吧。 并不是涉及男女之情,咳,好吧,关于是否有所心动这一点,吴邪肯定是不能拍着胸脯说绝对没有。 但他总是希望自己信赖喜欢的朋友,能离自己更近一点。 吴邪想到这里,又问张麒麟:“小哥,你这次跟我一起回去吗?” 凌越看了看张麒麟,看见张麒麟肩膀微微一绷,大概明白了什么。 凌越站直了身体,对吴邪说:“我也不知道,这得问张麒麟。” 说罢,她就表示自己有点累了,得回房间休息。 徒留暴躁小狗和又要装蘑菇的张麒麟。 关门的时候,凌越都能听到吴邪充满怀疑的声音:“小哥,凌越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要带着她走,不带我?” 凌越想了想,怎么感觉这个质问有些怪怪的。 她又在门口站了站,绝对不是故意偷听,只是吴邪说话的声音太大了。 吴邪不满地三连问:“所以小哥你其实认识凌越?你准备带着她再一次不告而别?连你们以后要去哪里去做什么都不可以告诉我们?” 依旧没有张麒麟的声音。 吴邪似乎缓了缓情绪,从震惊暴躁很快就过度到失落难过:“之前我和胖子就觉得奇怪,看到凌越的时候你居然那么震惊,都直接晕过去了!看来你和她的关系很不一般,连我和胖子都不能告诉吗?我真的有点伤心了,我以为至少我们是朋友。” 大概这句话触动了张麒麟的某根神经,让他不得不开口:“不认识,没吓晕。” 吴邪却不大相信,再次问他:“小哥,你到底要去做什么?” 张麒麟声音淡淡:“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要去完成一件事情最后的步骤。” 吴邪气得拍了拍护栏,忽然对着下面的王胖子吼了一声:“胖子你丫的别当花蝴蝶了,小哥又要跑了!” 王胖子和云彩都抬头看了上来,王胖子也挺惊讶的,赶紧放下手里的水壶,咚咚咚跑上来:“小哥,怎么回事?你又要玩失踪?” 张麒麟感觉头皮有点发麻。 他原本是想直接离开的,没想到会说着说着,忽然说到这个问题上来。 而且凌越…… 他转眸,看向凌越房间紧闭的房门,眉头微皱,唇角又往下压了几个像素点。 她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 似乎被问到了,确实不太好撒谎或不回答。 也许她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和打算,也不知道提前被吴邪和胖子知道这件事后,会引发多少碎碎念。 张麒麟又想叹气了。 但是被王胖子一胳膊勾住脖子的他根本没时间叹气,两只耳朵全是两人的说话声。 王胖子:“小哥,你这可就不厚道了,要不是天真刚好问到凌越,是不是你都不想跟我们说一声就又要消失啊?” 吴邪点头:“就是,而且这次他居然要带凌越走……” 不等吴邪说完,王胖子就夸张地“哇”了一声:“小哥,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这是要携美私奔啊!” 吴邪看他越说越离谱,赶紧推了王胖子一把:“别瞎说!咱们说正事呢!” 王胖子嘀咕:“这咋就不是正事了?” 吴邪和张麒麟齐齐忽略他的嘀咕。 最后,张麒麟勉强透露了一些消息。 还是那句话,他的时间不多了。 张麒麟说,“后面的路太危险,也和你们没有关系,你们已经没办法和我同行了,我只能一个人走。” 王胖子忽然问:“凌越也不能和你同行吗?” 张麒麟沉默了,半晌没能给出答案。 因为他也不知道。 吴邪知道他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不会改变决定的。 但心里还是憋着一股气:“小哥,跟你有关系的事,就是和我们有关系,不管接下来的路我们能不能和你同行,你都不能说这种和我们没关系的话!” 张麒麟抿唇,抬眸看他,对上他满是真诚的眼睛。 又转头看向王胖子。 王胖子也笑呵呵的点头:“是啊,可能我和天真在某些事情上算是踏不进去的局外人,没办法干涉你的想法和决定。但对你,我们永远不是局外人。” 张麒麟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浅笑。 王胖子就把吴邪也往自己胳膊肘里一拐,一左一右勾住两人的脖子,把人往中间一凑,三人就挤成了一堆。 “咱们可是缺一不可的铁三角,小哥,你以后在外面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和天真!”王胖子大大咧咧地说。 吴邪都给逗笑了,那股气也就散了,他也抬手搂住张麒麟的肩膀:“是啊,苟富贵,勿相忘!” 张麒麟默默抬手,搭住两人的肩膀。 第174章 铁三角和一枝花的团建【礼物加更】 有了提前的正式告别,面临即将到来的又一次分别,吴邪和王胖子都放松多了。 两人甚至还张罗起了一桌好酒好菜,就摆在院子里,云彩和阿贵都在。 吴邪他们都认为巴乃古楼的事都算结束了,饭桌上也并不如何藏着掖着,把他们在山上遇到塌肩膀的事也大概说了一番。 特别是塌肩膀凶残果决的行事作风,其实是让吴邪有些担心的:“现在他就躲在山里,盘马老爹也死了,谁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出来伤人。” 这可是一位能直接用大炮往人堆里轰,阻止有人进入古楼的方式是用炮弹轰山的狠角色。 吴邪总担心什么时候塌肩膀感觉他和他保守的秘密受到了威胁,会再次动手杀人。 当时吴邪他们躲着裘得考的队伍,想要偷偷进古楼,没想到半路发现裘得考的队伍里居然有个他! 吴邪当时都惊呆了,差点怀疑自己其实根本就不是吴邪。 王胖子也因为对方的出现,曾对戴着人皮面具的吴邪产生了怀疑。 好在两人默契还在,一通偷鸡摸狗的狗祟行为后,靠着“献祭”当时跟他们俩一块儿摸过去的新伙计,成功把假吴邪绑了起来。 可惜假吴邪说自己是解雨辰故意安排的,又放了不少烟雾弹。 最后在一句“你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重要”后,砸破了吴邪脑袋,并将他抛尸悬崖。 也亏得吴邪命大,当时陷入了假死的休克状态。 假吴邪也没足够的时间确定他死没死,倒叫吴邪又一次死里逃生。 之后,吴邪就遇到了塌肩膀,并在塌肩膀那里遇到了被脱光了捆成猪仔丢在泥潭里的王胖子。 说起塌肩膀,王胖子显然也对当时自己的遭遇耿耿于怀。 要不是有云彩和阿贵在,他早就开骂了,这会儿也很是气愤地说:“这种杀人跟宰鸡一样的家伙,简直就是法外狂徒!比胖爷我还心狠手辣!” 转眼对上云彩的眼睛,王胖子气愤的情绪一顿,似乎终于想起来自己在阿贵和云彩这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悻悻然补救:“胖爷我也就是在商场上跟人比心狠手辣,谁知道现实里居然也有这种人,太可怕了!” 其实都到这时候了,阿贵叔和云彩怎么可能不知道吴邪他们不是什么来旅游的大老板。 只不过都没故意戳破,现在能记得自己最初人设的人,大概也就只有王胖子自己了。 凌越就看他吹,转眸发现云彩和阿贵叔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联想到王胖子说过云彩是在他们出来张家古楼后被人用枪打死的,凌越心中微动。 暗道,难道杀死云彩的,就是躲在山里的这个塌肩膀? 因为是王胖子的伤心事,无邪并不会主动提起,凌越能知道云彩的死,也是王胖子自己提起过。 具体如何,却不得而知。 但现在身处这个时间段,知道云彩是被人用枪打死的,王胖子提起时也没有对具体的某个人产生强烈憎恨的情绪。 说明云彩的死最后也并没有被定论到他此时可以接触到的人,也就是裘得考手下和其他伙计身上。 如此一来,其实就很容易猜到了。 凌越瞥了眼满心满眼都是云彩的王胖子,又看了看对他并没有多少特殊情意的云彩,对王胖子最后能否抱得美人归并不如何看好。 但有的人,只是这样,就足够成为另一个人终生难忘的遗憾了。 在吴邪提醒阿贵叔以后上山的时候要注意安全时,凌越顺势感慨:“既然你们说他为了保守秘密,杀起人来毫不手软,那等我们走后,恐怕他还是会杀几个人。” 她顿了顿,用筷子夹菜,仿佛真的就是随意一说:“唯一知道他的盘马已经死了,他需要重新物色给他带物资进山的村民。假如这个村民多一点探究的好奇心,让他不满意了,他必然是会杀了再选。” 吴邪和王胖子一听,对视一眼,脸上的神色也多了几分凝重。 特别是王胖子,他看着阿贵叔和云彩,犹豫了一下,还是提出来:“阿贵叔,云彩,要不然你们最近跟我一块儿上京城旅个游?那个塌肩膀绝对不是善茬,说杀人,是真的半点不含糊!” 从没想过离开村子的阿贵叔这次却意外的有些动摇了,他看了看云彩,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凌越也不在意,最终如何选择,是他们自己的事。 她好歹还跟着说了几句话,张麒麟直接就是从头吃到尾,一双筷子用得极其轻巧,仿佛不需要用任何力气。 凌越多看了两眼,知道他手腕的力量应当极大,对自己动作的把控力也极其精准。 中午吃过了离别的聚餐,下午王胖子又组织起了巴乃村半日游,兴致特别高。 ——还没成功入赘呢,就把自己当村子的女婿,这里的半个主人翁了。 吴邪顶着他三叔的脸,其实是很不适合的。 可想到今日一别,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凌越和张麒麟。 吴邪又舍不得错过这个“团建”活动,因此就说:“我们顺便再组团一起去探望一下小花吧。” 凌越无所谓,张麒麟放弃决策权,王胖子搓手:“这也算是为我们铁三角以及一枝花的首次团建,增添一份人文关怀了,不错,有主题升华那味儿了!” 凌越反应了一下,才明白王胖子所谓的“一枝花”是自己。 反手摸了摸后腰的墨竹,凌越抬眸对上张麒麟默默瞅过来的视线。 凌越:“……” 张麒麟:“……” 解家的伙计已经到了,原本定的是今天立马就带人离开。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决定明天再走。 吴邪也已经决定明天搭解家的顺风车去城里,这次过去,顺便说一声。 此时正是夏末,抛开心里的杂念,单纯来欣赏这里的风景,无疑是极美的。 凌越听王胖子说,张麒麟曾在这里隐居种地,不由想到去了雨村,张麒麟是否能继续种他的地。 ——无邪只说过要让他养鸡,还蔫儿坏的想看小哥的鸡啄了胖子的菜园子。 四个人一路从村头溜达到村尾,惬意轻松的氛围,颇有种把集体参观解老板病容当成了旅游打卡点的架势。 人文关怀这东西,凌越不确定解老板能否感受到。 到了另一片平坦的寨子建筑,就看见裘得考的人也在收拾东西,陆陆续续已经有人离开了。 吴邪随便拉了个眼熟的洋人问他们老板走没走,那洋人说他们老板身体不好,已经在今天早上就离开了。 吴邪还有些惊讶,“前两天看着还挺硬朗的,怎么忽然就身体不好了?” 王胖子“嗨”了一声:“人家民国的时候就在长沙活动了,现在都多少年过去了。要我说,再不老,就该成精了!” 等走到解雨辰他们临时住的吊脚楼,还没上楼就看见了站在下面交代伙计什么事的霍绣秀。 看到霍绣秀,吴邪忍不住露出愧疚的神色,走了过去,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自己能说点什么。 反倒是霍绣秀勉强对他笑了笑,轻声说到:“吴邪哥哥,我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 吴邪就低头,轻轻拍了拍霍绣秀肩膀。 霍绣秀说:“你们是来看小花哥哥的吧?正好,他昨天醒了一次,刚才吃午饭的时候又醒了,现在应该还没睡下。” 吴邪就问解雨辰的伤势怎么样,霍绣秀一边回答,一边回头看了凌越一眼。 在凌越察觉后看过去时,霍绣秀就礼貌地回了个微笑。 第175章 看晕了花儿爷 解雨辰确实还没睡下,听说吴邪他们过来了,还特意坐起身。 在吴邪和凌越他们进去后,解雨辰声音有些虚弱地招呼众人坐下,还让人上了茶。 即便脸色苍白精力不济,这位解当家还是很讲究待客之道。 等上茶的伙计出去后,吴邪才说起他在通道里捡到了解雨辰的手机,并掏出手机还给他。 解雨辰拿到手机,有些感慨:“没想到你真的捡到它了,当时我就是录着当临终遗言的。” 也幸好最后,他和蟠子都没死,只是那些跟下去的伙计…… 说起这个,气氛就有点沉重了。 吴邪觉得这气氛,不适合发小安心养伤,便有意转个话题。 忽然想到那个假扮他,并且还对他说了那句奇奇怪怪的话的假吴邪。 吴邪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相信解雨辰:“小花,我之前在裘得考的队伍里,看到了一个假扮成我模样的人,他说他是你派出去的。” 解雨辰眉头一皱:“我确实安排了一个假吴邪,但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虽然他们解家有易容术,但也不是什么烂大街的玩意儿。 为了防止有心人发现吴邪和吴三醒每次只有一个人出现,解雨辰安排了一个人假扮吴邪,时不时在吴州附近的旅游景点出现。 做出吴邪在外散心的假象。 霍绣秀也在旁边瞪大了眼睛,“怪不得那天晚上走着走着,你和胖子就不见了!” 这事看来另有蹊跷,解雨辰和吴邪对视一眼,说到:“这件事我会让人去查,你最近小心一点。” 又说了些彼此分开后发生的一些事。 在吴邪说到他是在一个机关里遇到的凌越,解雨辰多看了凌越一眼。 发现她和张麒麟一样,从进来开始,几乎就是全程低头喝茶看桌子。 对他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这让解雨辰心里疑窦更深。 按理来说,早在解家人到的时候,他就该和霍绣秀一起离开村子。 但霍绣秀告诉他,和他、吴邪等人一起从羊角山里出来的一个叫凌越的人,身上有他私人定制的腰包。 腰包上甚至还有带着他私人专属印记的西府海棠花,连绣法都是特别的。 这种绣法是解雨辰专门用在自己戏服上的。 别看解雨辰平时表现得温和平静,实则城府很深,因为从小到大的经历,还有很重的疑心病。 这么多年,真正能被他放在心上的人,只有那么零星几个。 唱戏,对解雨辰而言,是有特殊意义的。 只有站在戏台上,将自己投入到戏曲中,他才能感受到真正的自我。 因为日常衣服有可能遗漏在外,解雨辰连自己衣服上都很少用那种特殊的刺绣。 现在这种刺绣,却出现在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姑娘身上。 还是腰包这种…… 过分日常、普通的东西上。 关于这一点,也就只有和他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霍绣秀知道。 裘得考他们带着伤员下山的时候,兵荒马乱的,霍绣秀又一心关注重伤昏迷的解雨辰,以及稍后被人送来的霍老太的头颅。 直到后来霍绣秀去找凌越和张麒麟时,才一眼就看出了凌越那只腰包的不同寻常。 而她之所以可以一眼认出绣法来,盖因霍绣秀以前也曾央求过解雨辰,想要用那个绣娘给自己绣一件裙子。 可惜无论她怎么央求,解雨辰都没答应,事后还额外给她寻了别的绣红精湛的师傅,免费给她做了一整年的裙子。 都说求而不得,最让人惦记。对霍绣秀而言,这种绣法,大概也是同理。 一开始听霍绣秀提起时,解雨辰当然不相信。 他瞬间想到是不是有人在试图接近他,如果真是如此,这个人对他的了解,岂不是深得可怕? 怀揣着种种阴谋猜测,解雨辰才决定多留一日。 这次吴邪不带着人来探望他,他也是要在傍晚寻个机会,坐着轮椅过去看看的。 现在京城的情况很复杂,吴邪带出了霍老太的头颅,也算是解了他和解家的围。 但霍绣秀能否凭借霍老太的遗嘱,顺利坐稳霍家下一代当家人的位置,解雨辰也不确定。 私心里,解雨辰自然是希望霍家下一代当家人是和他感情深厚的霍绣秀。 但对于霍绣秀的能力,和这些年她在霍家经营的势力,解雨辰其实并不如何看好。 对此,解雨辰也自有斟酌,其中利弊如何,都需要衡量。 他要肩负的是整个解家,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带着解家掺和进霍家的浑水里。 在这样敏感的时期,解雨辰不能放过任何与他有关的疑点。 然而现在看到本人,对方却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腰包的特殊之处。 所以,她是从哪里得到这个腰包的? 心思重的人很容易思虑过度,解雨辰就是这样,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允许,还是忍不住多思多想。 吴邪看解雨辰脸色不好,便颇有带头人的范儿,适时的起身说到:“今天我们就不多留了,小花,你好好休息,我们就先走了。” 解雨辰头疼欲裂,也无心多留,咳嗽两声,抬眸正要说让霍绣秀帮忙送一送,却不想忽然对上凌越看来的眸子。 这似乎,是进来后,凌越第一次正面直视地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解雨辰忽然有点紧张,心口也连带着有些闷得喘不过气来。 在恍惚间,解雨辰闭上了眼睛,身子一软,耳边隐约能听到霍绣秀和吴邪的惊呼声。 但解雨辰脑子里,唯有那双瑰丽如宝石的眼睛,还在闪耀着冷淡疏离的色彩。 被他们组团探望的病人又晕了,凌越其实没多想。 但一转头,她就对上张麒麟莫名其妙看过来的眼神。 他的表情也很奇怪,明明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但凌越就是从他的脸上和眼神里看懂了一个意思:看,晕的不止我。 凌越狐疑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暗道,难道进了一次青铜门,她的眼睛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异变。 现在是看谁谁晕? 连续两次看晕了人的经历,好像都是被看的人身体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所以真的是她的问题? 第176章 胖子失恋 病人都晕了,等了一会儿,从医生那里得知解雨辰的伤情没有加重,只是有些累了,吴邪这才带着溜达四人组离开了那里。 凌越还在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发生了异变,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一时间陷入了纷杂的思绪。 张麒麟一如既往的安静如蘑菇,只负责迈开双腿跟着小团队。 偶尔看看风景,偶尔发发呆,再偶尔偷偷观察一下凌越,实时掌控她的自我怀疑进度。 吴邪和王胖子是当仁不让的策划、导游、领头羊,以及氛围组,积极带领消极二人组(点名批评张麒麟和凌越)顺利完成了此次团建。 第二天一早,四个人齐齐早起,都穿戴整齐,背上行囊。 阿贵叔和云彩商量了一晚上,还是决定离开村子。 不过不是跟王胖子去京城,而是去投奔嫁到县城里的阿贵叔大女儿,云彩的姐姐。 阿贵叔和云彩都要走了,王胖子肯定不会留。 他倒是想继续跟着云彩父女俩去县城,好好献献殷勤。 可昨晚阿贵叔特意去房间里找了王胖子,说了很多话。 大概意思就是他只希望云彩能嫁个普通人,过普通人的日子。 像王老板这样从首都来的大人物,甭管云彩愿不愿意,他这个做阿爹的都是不愿意的。 说白了其实就是由阿贵叔出面,拒绝了王胖子。 这也能理解。 王胖子虽然人好,对云彩也好,可年龄是硬伤。 ——王胖子的年龄比吴邪三叔都小不了几岁,云彩今年才17岁。 再加上阿贵叔看出来王胖子是混江湖的,他就更不愿意把女儿托付给他了。 哪怕王胖子表示自己真心喜欢云彩,愿意为了云彩留在村里种地,就此退隐江湖,阿贵叔还是没松口。 尽管被拒绝了,王胖子还是出于安全考虑,极力邀请了阿贵叔和云彩和他们一起搭解家的车。 到时候车队会经过县城,正好把二人捎带上。 面对王胖子的好意,阿贵叔也没好意思再拒绝。 再者,他也担心塌肩膀得到消息,依照对方狠戾的性子,为了灭口,直接在附近山上用炮轰了他和云彩乘坐的客车,也不是不可能。 跟着解家车队走,时间上更早,速度更快,可以打塌肩膀一个措手不及。 到了县城人多的地方,塌肩膀那样怪物一般的家伙,也不敢冒头。 上车那会儿,王胖子还殷勤地又是给阿贵叔云彩安排车座位,又是帮忙放行李的。 等回头坐上了凌越他们那辆车,王胖子整个人就丧了。 坐在副驾驶座上仰头看着车顶,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吴邪见状,跟负责开车的解家伙计说了句话,自己坐上了驾驶座。 凌越和张麒麟就坐在后排。 吴邪回头看了眼他们俩,眼神里带着某种无语。 半晌,还是自己伸手拍了拍王胖子肩膀,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胖子,你以后肯定能娶到老婆!” 凌越心说,你这“肯定”有点儿玄。 至少十年后王胖子还单着。 眼角余光瞥见张麒麟又往她这里看,凌越皱眉,抬手,手掌横着朝张麒麟做了个摆手的姿势。 意思是让他别往这边看。 斜眼还是怎么的? 总看她,是想从她脸上看出朵花来? 其实是在暗中观察她对王胖子“失恋”有何反应的张麒麟:“……” 算了,等下次“天授”的时候直接问另一个自己吧。 她和吴邪胖子到底属于哪种关系。 明明看起来她对他们很了解,甚至熟到不用摸吴邪的脸,辅一见面就能认出来。 可这几天他暗中观察下来,又没能从她的神态举止里看出她对吴邪胖子有什么别样的亲近感。 话说回来,既然降临他身体的意识不是以前的那些“天意”,而是十年后的自己,那就不能被称为“天授”。 所以该称什么呢? 人授? 听起来好像有点怪怪的。 张麒麟仰头看车顶,思绪陷入深沉的思考中。 吴邪自己都没经验,安慰来安慰去,就干巴巴的几句话,王胖子都听不下去了。 抬手抹了一把脸,低头给自己扯上安全带,顺带不忘提醒吴邪:“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天真,你好好开车,别分心!” 吴邪无语:“我到底是为谁分心?除了我,你还指望谁来安慰你受伤的胖心灵?” 凌越抬头,从后视镜上和吴邪、王胖子对上视线。 就差指名道姓的吴邪:“……” 怎么有点尴尬呢。 王胖子也就是难受那么一下,其实他也想得通:“阿贵叔是真心疼云彩,我也能放心了。这次阿贵叔带云彩去县城里,也是准备好好找个对象,我还让他们以后找到好的了,要结婚了,一定给我送封喜帖。” 这气度,确实不一般! 吴邪给了王胖子一个大拇指。 王胖子抬手撩了把头发,眼眶还红着,却已经咧开了笑,然后开始八卦起来:“阿越妹子,你长得这么漂亮,有对象吗?” 这个话题一出,开车的吴邪和思考的张麒麟都竖起了耳朵。 吴邪是那什么,少男心动。 张麒麟就纯属收集关于凌越的相关线索了。 凌越没想到话题忽然就落到自己头上了,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算有还是没有。 对无邪,她确实还是有些喜欢的,甚至算得上她第一次心动的男人。 但也仅限于心动和喜欢。 毕竟无邪长得好,身材好,脑子好,有文化,体力不错,还爱哭。 最重要的是,欺负了也不用负责。 至少到现在,凌越都没想过要和谁建立稳定的伴侣关系。 那种把两个独立的个体扭曲在一起,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也要融合起来,从此以后,彼此的人生纠缠不清,彼此的喜怒哀乐也戚戚相关的复杂的关系。 凌越无法想象,也拒绝想象。 但凡无邪的生活稳定一点,男女之情在他的世界里占比更重一点,凌越都是不敢招惹的。 既然想不出来,那就不要为难自己。 凌越思索了三秒,果断把话题抛回去:“王老板这话说得好像很有经验?” 王胖子就是个人来疯,捧不得半点。 一旦有人捧一下,他能把牛吹去外太空。 这会儿也不出意外的开始吹了,凌越有心捧了两句,王胖子就完全忘了之前的伤心,以及凌越没有回答的问题。 吹嘘起他当年上山下乡插队当知青那会儿,有多么多么受欢迎。 吴邪看他心情好了,也就随便他瞎扯淡。 又因为他老爹也是支援过边疆建设的人,吴邪倒也能时不时地接了几句话。 两人就在前面唠开了,气氛也就这么活跃了起来。 凌越自然是早就功成身退。 她虽然享受和吴邪王胖子他们相处时的那种轻松的气氛,但凌越从来都清楚自己不会走入那个属于他们的世界。 这一刻,凌越忍不住回头去看张麒麟。 忽然生出一种同情,暗暗揣测他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情。 只不过最后,他选择了向他们的世界走过去。 第177章 高科技震撼【礼物加更】 最终,凌越和张麒麟是坐着解家的车直接返回的京城。 原本按照他们的计划,应该是到了城里,凌越和张麒麟就离开,转坐火车继续北上。 而解家的车队,也应该在省城就就地解散,重要陪同人员和解雨辰霍绣秀一起乘坐飞机返京。 凌越其实也挺好奇飞机这种交通方式的,可谁让她和张麒麟一样,都是黑户呢。 谁知解雨辰居然非常周到体贴,特意给二人安排了车。 坐车虽然没有火车那么舒展,但速度上还是要快很多的。 一路上的一日三餐和夜晚住宿,解家那位司机也安排得十分妥帖。 等到他们直接坐车抵达一处小院门口时,凌越都有种重温旧梦,再次笼罩在解老板财大气粗细心周全的余晖下的熨贴之感。 两人下了车,在凌越观察眼前这个破旧的院子时,张麒麟却还在看着远去的车,微微蹙着眉,仿佛有什么疑惑解不开。 他默默低头,掏了掏衣兜里已经写好的纸条,暗忖待会儿还要再添一句。 问问凌越和解雨辰的关系。 “我们是来拜访你的朋友,还是要在这里借宿?”观察完小院,确定这就是一座很普通的破旧小院落,看起来还是疏于打理的那种小院,凌越回头问张麒麟。 完全没有觉得这里有可能是张麒麟的家。 毕竟这人一看就是没家的人,非要说家,那大概就是青铜门吧。 张麒麟也没觉得她这么问有什么问题,上前扯了扯上锁的院门,原本是想直接扯开的。 但临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张麒麟抿唇,用发丘指在旁边的墙砖上摸索片刻。 然后双指一夹,就硬生生把一块用混凝土砌好的红砖抽了出来。 露出里面的一把钥匙。 拿了钥匙,张麒麟又把砖塞了回去。 凌越看了看那块砖,暗自腹诽:果然能跟张麒麟玩到一块儿去的,都不会是什么正常人。 哪个正常人会想着用一块砖封死一把钥匙呢。 成功得到钥匙,打开院门后,张麒麟带着凌越进了小院。 面对满院子的杂草和落叶,张麒麟习以为常,直接进了右边的一个房间。 很快就收拾了一点东西,带到了左边另一个房间。 并对凌越一指刚才他拿东西的那个房间说:“你睡。” 院子不算大,但依旧显得有些空旷。 因为房子只占了三分之一的地盘,剩下三分之二全用来种杂草了。 凌越好奇地看了看,问张麒麟:“这里很久没住人了吗?” 张麒麟看了看杂草,“半个月。” 凌越也看杂草。 原来这些杂草还能这么用。 厉害。 两人各自随便收拾了一下,然后到饭点的时候,张麒麟邀请凌越一起出门解决晚餐。 凌越欣然应允。 他们到附近的一家老式面馆吃了碗牛肉面。 看得出来,张麒麟是这里的常客,刚走进去,大概五十几岁的老板就笑呵呵地招呼他:“小哥回来了?” 张麒麟神色淡淡地冲对方点点头,“嗯”了一声。 然后就走到一个靠墙角的桌子坐下。 都不用多说点什么臊子。 老板转眼看见跟着张麒麟进来的凌越,登时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看张麒麟,又看看凌越。 有心想说什么,又被他旁边的老板娘扯了扯手臂,老板这才闭了嘴,认真煮了两碗面。 一直等张麒麟和凌越吃完面付钱离开了,老板才终于憋不住了,跟他媳妇嘀咕:“小哥这是找了个对象啊。” 老板娘白了他一眼:“就你眼瞎!人家走个路都隔着那么远,吃个饭连眼神都没对一下,怎么可能是对象!” 老板想了想,确实是这样。 可他还是觉得不对劲:“小哥的性子,什么时候带女娃子来吃过饭?” 平时顶多就是跟个戴黑墨镜的高个男人来吃面,那时候他们还私底下嘀咕,说这两人是不是就是那什么。 不少也认识他们的老顾客多多少少也这么琢磨。 因此,小哥和黑墨镜长得又高又俊,却一直没人给他们保媒拉纤,就是因为人家在这儿一打听,就听到这么个消息。 就都歇了心思。 可现在人家小哥带着个一看就是混血儿的漂亮姑娘来吃面,老板很难不怀疑是他们这些年的错误揣测,耽搁了人家俩小伙子的终生大事。 凌越和张麒麟都不知道他们走后,老板内心有多愧疚。 回去的时候,凌越特意询问附近有没有可以取钱的机器,张麒麟带着她绕了一段路。 把那张解雨辰给的卡插进去的时候,凌越还跟张麒麟说:“如果卡不能用,我就要去抢劫。” 干一票,买点装备。 张麒麟一听,顿时十分纠结。 不过凌越没注意到,她还在按照屏幕提示认真操作。 现代人的钱庄虽然很方便快捷,但操作也需要小心,一不注意就误触了屏幕。 好在她记忆力好,不至于出现忘记操作流程,或者输错密码,让机器把卡给吞了的意外情况。 输入密码后,显示出余额,凌越着实有些惊讶。 十年后的卡,放到十年前,居然还能用! 难道这就是现代高科技的威力吗? 真古人凌越被深深震撼到了。 同一时间。 听说无邪他们的喜来眠农家乐正式开业,于是特意抽空过来看看的解雨辰在吃过晚饭后,也找了个躺椅,放在无邪那张椅子旁边。 学着无邪胖子小哥的样子,也一边泡着脚一边躺在躺椅上看星星。 耳边是无邪和胖子瞎扯淡的声音,伴随着村子里独有的虫鸣声、鸟叫声,解雨辰觉得紧绷了一个多月的神经,一点点得到了松缓。 上一次和他们聚在一块儿,还是三个月前的西湖船会。 那会儿瞎子也在,他们五个人挤在一条船上。 王胖子本身就体型大,解雨辰他们四个倒是不胖,可一个个肌肉含量都大,直接把船都给压到吃水线了。 吓得船工一边往湖心亭划,一边直擦冷汗。 当时他们就养老问题进行了严肃讨论,解雨辰还记得自己出资建房,然后让无邪胖子小哥给他“上贡”。 可惜无邪这家伙只会嘴花花,当初一个劲儿要他掏钱盖房养老,等他真要掏了,人又不愿意了。 说是要体验纯正的乡土归隐生活。 解雨辰就在村里风景最好的地方,花大价钱买了一块地,准备自己盖。 盖好了房,馋死他们。 这次解雨辰来雨村,除了探望养老的发小和他的老伙伴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带着专业的设计团队,过来实地勘测,绘制设计图。 正放空思绪,随意想着事,解雨辰忽然听见无邪问他:“小花,瞎子最近在忙什么?” 解雨辰想了想,说:“好像是又接了单活,最近他接单好像还挺频繁的。” 王胖子就说:“黑爷还是宝刀未老啊!哪像咱们。” 无邪不满地嚷嚷:“什么叫咱们?谁跟你咱们了?我和小哥还年轻力壮着呢。” 王胖子不乐意了,扯着小哥一百多岁的高龄,非要给小哥长辈分,说他们三个都应该喊小哥老太爷。 无辜躺枪的解雨辰懒得理他们,侧了侧身,去摸手机。 这个动作就是个下意识的习惯,因为解雨辰常年要在手机上处理各种事务,几乎养成了手机不离手的日常生活习惯。 摸到了手机,解雨辰才想起来,自己为了此行,特意腾出了几天时间。 不过摸都摸到了,就随便看看吧。 解雨辰想着,就随手按开了手机。 下一秒,看到某条信息后,他脸色微变。 虽然很快就想到某种可能,解雨辰还是忍不住乱了心。 第178章 哑巴新郎你别跑【礼物加更】 黑眼镜回来得有些晚,想着先填饱肚子再回去好好睡一觉。 到了家附近,就去了他和哑巴经常去的那家老面馆。 刚进门,黑眼镜就发现今天老板夫妇看他的表情有点不对劲。 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老板和老板娘的耳后、脖颈,以及两人打配合,一个调底汤,一个煮面条的动作。 确定两人和以往一样,黑眼镜有些纳闷儿。 怎么滴,黑爷他今天特别帅? 要不然老板怎么时不时往他这边瞅? 相比起哑巴张,黑眼镜显然活泼外向多了,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他当即开口和老板夫妇闲聊起来。 几句话的功夫,黑眼镜就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哑巴带了个漂亮姑娘来吃面! 黑眼镜差点惊掉墨镜! “真的啊?我都没听说!”黑眼镜都顾不上填饱肚子了,一脸八卦地催老板好好讲讲当时的画面。 老板也是个大嘴巴,他媳妇在厨房收拾各种东西,打扫卫生,没有在旁边看着。 他就坐到黑眼镜旁边的桌子边,绘声绘色地把当时张麒麟跟漂亮姑娘一张桌子吃面的场景重现了一回。 期间少不了添加他的个人见解:“我家那个还总说他们俩眼神都没对上,走路也没挨着,她懂个啥?这不就是老爷们儿刚跟人好上,见到熟人不好意思的状态吗?” 老板比划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我眼神儿好得很,可瞧着呢!你兄弟点餐的时候都不用问人家,直接就选了跟他一样的,这不就是对姑娘的喜好知道得清清儿的吗?” 又说张麒麟从进来到出去,一共偷偷看了漂亮姑娘八次。 黑眼镜憋不住笑了:“老陈,你还一直数着呢?” 哑巴都没发现? 黑眼镜表示不相信。 所以被发现了,还是忍不住去偷看人家。 黑眼镜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火速吃完面,把热心地想要给他介绍对象的老板无情地抛下,黑眼镜走路都带风的。 进院子的时候门都没走,黑眼镜直接翻墙,然后想都不想就去推张麒麟的房门。 脸上调侃的笑都挂上了,要说的话都涌到嗓子眼儿了。 然而房门刚被推开一条缝,黑眼镜就一个后仰侧翻身,险之又险躲开迎面劈来的一棍。 黑眼镜:“!!!” 一个后仰侧转的老腰还没转回来,一脚就又蹬在了他后背上。 黑眼镜一个前扑歇力接打滚,单膝跪地腾身一跃,人刚离地五厘米,就给人硬压了回来。 一根墨绿色带竹节纹饰的棍子,就沉沉地压在了他肩膀上,脖颈边。 黑眼镜背对着后面,双手举得很茫然,“不是,你谁啊?” 在他的家里,还打他? 老天爷啊,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还有道德吗?! 凌越皱眉,没想到居然又遇到这人了。 她转头看向旁边紧闭的房门,冷声道:“再不出来,我就弄死他。” 除了一开始,凌越真以为这人是半夜摸进来的贼子。 但在出来后,很快她就发现隔壁房间有人在偷偷观察。 那暗中观察的视线,凌越都要习惯了。 除了张麒麟还能有谁? 所以这人就是张麒麟用来试探她身手的人? 想试她身手,还不如他自己上。 大概是看懂了凌越不爽的表情下蕴含的意思,张麒麟打开了门,眼神里闪烁着认真。 搭配上他散落的刘海,灰色格子的睡衣,以及一张清俊的脸,看起来莫名有种乖巧感:“没来得及。” 不是故意的。 凌越视线下落,看见他光着脚踩在地上。 张麒麟脚趾动了动,又说:“瞎,管吃管住。” 所以不能打死。 凌越也就收回了墨竹,没管嗖一下就钻到张麒麟身后的黑眼镜,直接回房休息了。 等走人了,黑眼镜才拍着胸口大喘气:“哎呀吓死人了,哑巴,你是从哪拐回来的?这么辣!” 张麒麟觉得自己不提醒的话,黑眼镜真的可能过不了夜就被打死,于是说:“她能听见。” 想挨打,别带上他。 黑眼镜战术性后仰,挑高了眉毛,指了指隔壁的隔壁。 院子里的正屋一共有三间,中间的堂屋是客厅兼饭厅,左右两边各一间卧房。 他说话的声音又不大,隔着堂屋还能听到? 张麒麟认真点头,给了他一个“别怀疑”的眼神。 黑眼镜觉得不对劲:“那黑爷我洗澡都能被听到?那和被看光光有什么区别?!” 这也太惨了! 张麒麟心说,区别不是很大吗?完全没有相似之处。 不过黑眼镜皮糙肉厚,不怕挨打,他也尊重对方的选择,遂转身回床上睡觉。 黑眼镜这才想起来:“哑巴,你怎么占我的床?你睡了床,我睡哪?” 张麒麟转身,面朝里面。 没人理他,黑眼镜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嘀嘀咕咕半晌,然后把矮塌收拾出来,洗洗睡了。 像他们这样的人,很难适应和别人睡一张床。 黑眼镜也不想回家了还跟哑巴比谁更擅长短睡浅眠,就想舒舒服服地睡一个踏实觉。 所以矮塌就矮塌吧,大不了蜷着腿呗。 这次张麒麟回京城,除了找黑眼镜说点事,另外就是拿鬼玺。 他现在手里有两个,一个是在新月饭店抢的那个,另一个则是霍老太私底下给他的。 一大早黑眼镜出门买个早餐的功夫,就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霍家现在是彻底乱了,霍绣秀有霍老太留下的遗嘱,名正言顺的下代家主。可惜她姑姑早有防备,家里那群人都给她笼络住了。”黑眼镜一边打量凌越,一边跟张麒麟说话。 凌越皱眉,抬眸看过去。 黑眼镜立刻龇牙一笑,生动演绎了什么叫求“伸手不打笑脸人”。 凌越无语。 好在黑眼镜没有故意讨打的冲动,顶多就是偶尔到凌越面前晃晃。 也不知道张麒麟和黑眼镜是怎么说的,第二天出发的时候,黑眼镜也跟着一起。 用黑眼镜的话说,就是最近京城的霍家跟一窝疯狗一样,逮谁咬谁。 连解雨辰都被迫开始切割和霍家有牵扯的生意,本人也出国治嗓子去了。 “外人都说花儿爷不帮小青梅太冷血了,要瞎子我说啊,这就是提前去国外给他小青梅布置退路去了。”黑眼镜吊儿郎当,岔开两条大长腿坐在下铺。 三人都是黑户,此番要北上内蒙,只能坐火车。 一上火车,张麒麟就翻身上了上铺,双手往腹部一叠,人就闭上了眼睛。 跟躺棺材似的。 经过黑眼镜这两天的言语输出,凌越也渐渐习惯了他的话多,偶尔也会搭两句话:“解老板确实是一位合格的家主。” 十年之后,原本的九门,也就只有解家还保留着足够的底蕴和财气。 为了带着整个家族洗白,解雨辰甚至还借了无邪的计划,假死一波,置之死地而后生。 虽然没有看到后面的发展,想来只要不是解雨辰忽然脑子抽风突然降智,解家的发展,必然是最有前景的。 黑眼镜借着墨镜偷偷观察凌越,发现她对火车上的一切都很陌生,也很新奇。 这种陌生和新奇,她也毫无遮掩的意思。 倒是看得黑眼镜心里一动,琢磨对方的成长环境。 ——不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体验贫民生活,就是真从哪个皇陵古墓里跑出来的百年老粽子! 可粽子能有余额那么那么多的卡? 刷卡升包厢的姿势还那么酷! 所以这真不是哑巴从哪里拐跑的隐秘世家大小姐? 黑眼镜摸了摸下巴,思索如果这是一部电视剧,应该取个什么名字更贴切。 比如说:哑巴新郎你别跑? 第179章 内蒙之行 凌越发现黑眼镜其实是个很擅长自得其乐的人。 比如他坐在那里,坐着坐着,就自己笑了起来,笑出一口大白牙。 如果不是穿了一身黑,还始终戴着一副遮挡了大半张脸的黑墨镜,这人应该属于阳光健朗型美男子。 但也仅限于外表看起来像。 这种人外热内冷,谁都踏不过他给外人设的那条线。 即便是和他相处最久的张麒麟,他们两人之间,也保持着一个默契的距离。 从京城到内蒙呼伦贝尔,他们在火车上消磨了九个多小时。 下火车后,凌越就闷头跟着张麒麟,黑眼镜时不时消失一下。 三人从长途客车辗转到乡镇客车,再在半路上下车,顺着一段土路走了半个多小时。 最终,他们站在了一个“t”字形的土路分岔口。 放眼望去,周围都是看不见尽头的戈壁和草甸。 别说人了,连只鸟都没有。 也是直到这时候,凌越才知道他们三人此行的最终目的地——克伦左旗深处。 具体位置在内蒙古呼伦贝尔市新巴尔虎左旗的东南部,地处大兴安岭北麓与呼伦湖之间。 张麒麟说话一向都很简洁,但并不是真的不愿意说话,只是很多时候他更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在需要对外交流的时候,他还是没有语言障碍的:“张家墓葬群一直按照北、中、南三条龙脉的走势变动,旨在敲骨吸髓。” 至于为什么要对龙脉“敲骨吸髓”,张麒麟暂时没说。 凌越也不知道他是认为现在不是说的时候,还是他自己根本就也不知道。 张麒麟对凌越说:“巴乃地宫里,最早的就是你开过的那些石棺,要查找更深的线索,必须去找更原始的张家陵墓。” 显然,因为目前掌握的一些线索,张麒麟认为张家更早的墓葬群应该在内蒙的克伦左旗方向。 张家一直以来活动的中心区域就在东北长白山一带,为北龙脉头部,绕小兴安岭、大兴安岭后,进入内蒙区域。 虽然对风水八卦之类的不熟悉,但华夏龙脉,凌越还是知道的。 凌越皱眉:“北龙脉西起昆仑,北延至祁连山、贺兰山、阴山,转大兴安岭山脉和长白山脉,从高丽白头山入海。” 凌越迅速想到了三条龙脉的发源和走向:“三条龙脉都是自昆仑山发源,由西向东及至入海,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说法?” 张麒麟思索片刻,只能摇摇头。 对于某些不确定的东西,张麒麟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除非有需求。 比如忽悠人。 黑眼镜去远处矮坡坳子放完水回来,弯腰从地上放着的背包里捞出水壶,一边拧开洗手,一边接了话头:“小阿越想知道,问瞎子我啊!哑巴动不动就失忆,就算以前知道,现在也肯定都忘了。” 凌越和张麒麟同步扭头看他。 黑眼镜见了,又炫了一波大白牙:“和昆仑仙山有关的神话传说我就不多说了,单说一个大部分都不知道的记载。曾经历朝历代都有人在昆仑山的地底,寻到了传说中的仙府。他们在仙府修炼一段时间后,重返人间,带来了进入仙府的方法。” 说到这里,黑眼镜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单手叉腰,转而抬头望向天空。 嘴角挂起一抹不知是讥讽还是慨叹的笑:“据传,只要找到祭台,抱着献祭身体和灵魂的决心起舞,就能迎来神的使者。” 他的目光从辽阔的内蒙天空收回来,扭头看向凌越和张麒麟:“三条龙脉,就是昆仑仙界派出的神使会抵达的地方。” 凌越:“…… ” 还以为能听到什么山川风水的解析。 结果就这? 张麒麟也收回了视线,眯着眼睛看天空。 现在已经傍晚七点多了,但内蒙这边的夏末秋初昼长夜短,现在太阳都还没下山。 圆滚滚红彤彤地斜挂在天边,距离地平线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但黑眼镜却很有经验地说:“最多还有半个小时天就要黑了,别看太阳挂得高,等它落山的时候,速度快得人不敢眨眼。” 凌越看了看这条土马路相连的三个方向:“所以我们今晚要露宿?” 露营倒是不怕,只不过凌越不喜欢原地等待,倒不如直接连夜赶路。 动不动就用轻功赶路的人,确实有这个资本任性。 黑眼镜嘴一扁,挪啊挪,挪到了张麒麟身边,“那可不,今晚我们三个是注定要抱团取暖,相依为命了,是吧哑巴?今晚我们俩抱着睡!” 张麒麟嫌弃地绕到了凌越另一边,对她说:“有车。” 虽然吴邪总是吐槽张麒麟是生活九级伤残,实际上只是一种调侃。 张麒麟独自在外行走多年,方向感极强,对外出路线的规划也很有条理和逻辑。 只要是能到他要去的方向的交通车次和方式,即便中途要绕几十道弯,张麒麟也能瞬间在心里规划好出行路线、交通方式以及时间安排。 比起黑眼镜,凌越当然更相信张麒麟。 除了最开始面对她时奇奇怪怪的“暗中观察”和莫名回避,慢慢熟悉以后,凌越发现张麒麟话不多,但人确实挺靠谱的。 不管是安排她的吃、住,还是她需要做什么的时候,完全可以把他当活地图。 她只需要说自己想买什么,一问张麒麟,他就会自动导航。 由此,凌越合理推测,他偶尔的不靠谱,定然是被身边的朋友(诸如某邪、某胖和某瞎)带歪的。 眼见哑巴不让他逗凌越玩儿,黑眼镜“啧”了一声,转而往凌越那里挤,还提醒凌越:“哑巴不让我靠,小阿越,你往那边挪挪。” 凌越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执着于靠近张麒麟,抬脚就想给他们俩腾位置,却被黑眼镜一把拽住衣角:“小阿越不知道吗?草原上太阳一落山,蚊子就论窝算,挨着哑巴不怕被蚊子咬。” 草原上的蚊子又大又多,若是围着一个人咬,那是真能把人送进医院抢救。 凌越回头看张麒麟,有种恍然中夹杂着狐疑,暗道,原来他们张家的血液不仅能驱逐墓里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虫蛇,竟还能驱蚊。 这算什么? 既高端神秘又亲民实用? 黑眼镜探头瞅她:“小阿越,你这是见过其他张家人吗?” 这副表情,明显是知道哑巴这种血的某些作用,但不知道这种血在哑巴身上的具体效果。 凌越当然见过,不就是张鈤山吗? 不过张鈤山说过他不属于张家了。 所以凌越摇头:“没见过。” 黑眼镜用他大大的两片墨镜镜片表示不相信:“小阿越,咱们都同吃同住的交情了,还藏着掖着做什么?做人嘛,一定要坦诚!” 凌越没吭声。 反手摸后腰挂着的墨竹。 张麒麟头都没回地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一会儿打起来,可不能把血溅到他身上。 黑眼镜横着跳开了一大步:“小阿越,冷静!别冲动!” 凌越冷笑:“我很冷静,仔细想想,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我们都应该彼此坦诚。” 比如她现在,就准备向黑眼镜坦诚自己此时此刻想揍他的阴暗内心。 好在这时一辆蹦迪的乡村客车从道路尽头出现,暂时救了黑眼镜一条狗命。 第180章 高三组合滑铁卢 说是蹦迪车,它是真会蹦哒! 一路从土路的尽头,裹挟着尘土蹦蹦跳跳地“弹”到了路口。 伴随着一声吱嘎声,车门精准地停在了凌越他们三人面前。 张麒麟提前一步给自己扣好了兜帽,面对迎面而来的尘土,他选择了默默闭眼,屏气凝神。 黑眼镜讲究一个只要自己上车速度快,尘土都撵不上他的理念,车门刚打开一条缝,他就嗖地一下钻了上去。 可惜一切只是心理安慰。 等三人陆续上车,只有凌越身上没有沾染尘土。 张麒麟见状,思索片刻,眼底生出一点明悟。 在心里默默记笔记: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往凌越那里躲。 上车后,张麒麟默默掏钱付车费。 掏钱这种事,往往不能指望黑眼镜。 短暂的相处过后,张麒麟也不再在这种事情上指望凌越。 ——她就是个生活徘徊在极度简朴和极度奢靡之间的对金钱毫无规划和概念的人。 私人物品极简,在瑶寨就是内外换洗衣服两套,牙刷牙膏毛巾。 走的时候就穿一套衣服,其他都丢了。 到了京城后,又是置办一套换洗衣物和牙膏牙刷毛巾。 连漱口杯都不用,早晚洗澡的时候就一起解决了。 连带洗衣这种事,洗完了直接手动烘干,带回房间收起来就完事了。 此种生活方式,张麒麟见了都忍不住侧目,并隐约露出一点向往和羡慕。 但她在某些方面的花费,又是极奢靡的。 比如买衣服只买贵的,买药材也不问价格。 在京城停留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凌越就成功刷出去六十几万。 还十分热衷于围观各种路边摊推销。 除此之外,在日常生活中,她的金钱概念约等于零。 至少张麒麟认为,凌越现在兜里的现金,必然不会超过30。 凌越还不知道自己兜里的23块7毛钱遭受到了某人的真·算计,上车后扫视一眼座位,直接走向最后一排。 现在时间很晚了,车上一个人都没有。 不过从地上还残留的羊粪蛋子可以看出来,这辆蹦蹦车今天也是很辛苦地输送了不少客人和货物。 张麒麟看了黑眼镜一眼,也选择跟着凌越去最后一排。 上来后就靠在第一排座椅边的黑眼镜笑了笑,在司机大叔好奇的打量中,特别自来熟地直接跨到了前面的副驾驶座上坐下。 转手就掏了支烟递给司机:“师傅,您这是开完就收车了吧?” 司机大叔是本地人常见的那种黑红色的皮肤,脸宽额窄,单眼皮,蓄着短须,年纪大概在四十五岁上下。 他身材魁梧,面色疲倦,看起来有些严肃。 其实刚才在路口看到有三个人在等车,司机大叔还挺新奇的,因为他这一班车是开往克伦左旗草原里唯一一个固定小镇的。 克伦左旗是个环境恶劣,人烟稀少的地方,只有一些散落在草原上的的游牧族群。 小镇说是镇,其实就跟个大一点的村庄没两样。 这里存在的意义,就是让牧民们有个固定的能来办理一些业务,采购一些生活物资的地方。 畜牧站、卫生所以及一所破旧的中小学,撑起了这个镇的主要功能。 综上所述。 在非特殊时间段,要去镇上的外地人,几乎没有。 更别说还是这样三个样貌气质各有不同,却各个出色的外地人。 不过在黑眼镜说他们三个是背包客,想要看看草原深处不同风景的京城人后。 司机大叔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甚至还努力扯出了一个笑,朝黑眼镜比了比大拇指。 用很不标准的普通话说了句:“草原很好,欢迎你们!” 黑眼镜哈哈一笑,用蒙古语说:“大哥,你的口音一听就是蒙古族的。巧了哈哈,其实我祖上也是蒙古的,只不过后来去了京城讨生活。” 这一句蒙古语,登时让司机大叔倍感亲切,脸上的疲态一扫而空。 把黑眼镜给他的烟往耳朵上一夹,司机大叔一边开车一边也笑着说:“可以啊小伙子,老家的话还说得这么正宗,可见你爸妈没少教你。” 黑眼镜笑着说:“是啊,都说不能忘了本。” 两人很快就互换了称呼,聊的话题也开拓起来。 坐在后排的凌越看了全程,心道这厮果然是蒙古鞑子。 听某些发音,似乎还是身份地位比较高的那种。 凌越知道张麒麟有看窗外风景的习惯,虽然先一步到后排坐下,却特意把靠窗的位置留给了他。 张麒麟也没有多问,直接在她留的位置坐了下来。 两人身形都属于精瘦型,座位挨着也不会靠得太近。 同时也不会太远,确保突发意外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互相支援。 在车子又来了一个三连蹦后,凌越干脆把墨竹抽出来,直接搭在自己腿上。 两百多斤的重量,不需要凌越自己费心,就可以把她稳稳地压在座位上。 在她坐得笔直的闭目养神时,一直看着窗外落日余晖的张麒麟回头看了看她。 视线在墨竹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摸了摸被他靠在里侧的小黑金。 因为和黑眼镜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在得知他们要去的地方后,司机大叔日阿西特意绕了一段路。 在天彻底黑下来,换上满天星辰的时候,把凌越他们送到了一处蒙古包。 “这里是图特格的家,他每个礼拜一的早上都要赶着勒勒车去给最北边的牧民送东西。”日阿西下了车,带着凌越三人往蒙古包方向走。 “你们要去的草原深处,也就只有那里的牧民知道。”日阿西得知凌越他们要去的是北部草原深处,与蒙古大漠接连的区域,是十分不赞同的。 没少说那边如何如何危险,希望黑眼镜能知难而退。 可惜黑眼镜瞎编了些乱七八糟的,又是无量老板逼迫又是爷爷未尽之遗愿,总之把日阿西忽悠得全盘相信了。 只能歇了劝阻的心思,反而积极地帮他们想安全的法子。 这才有了日阿西亲自带着他们三个人下车,来找图特格的事。 内蒙草原太辽阔了,偏远的地区更是地广人稀,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见到家人以外的人。 平时牧民们既要放牧,又要警惕草原上的野兽,同时还要提防偶尔会出现的盗猎者。 因此如果晚上有人贸然接近自己的蒙古包,牧民都会抄家伙警惕。 遇到眼神不好的,又或者性子急躁点的,靠近的人刚露头就要挨枪子儿。 ——在这种地方,杀了人也很难被发现。 虽然不管是凌越还是张麒麟,又或者黑眼镜,都不至于被一枪撂倒。 但有了日阿西带领,确实能省下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果然,在凌越走了几步过后,就发现蒙古包里走出来一老一少,看样子应该是祖孙。 两人手里都端着枪朝他们这边瞄着,日阿西赶紧扯开嗓子喊了一声。 辨认出日阿西,老人才放下了枪。 转手递给了他身边的少年,然后走了过来,跟日阿西握手拥抱后,才询问什么情况。 得知凌越他们三个人是从首都来的,老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 他的视线在凌越和张麒麟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了一直带着笑的黑眼镜身上,殷切地问:“听说现在买个门票,就能看望主席他老人家,小伙子,你知道门票多少钱吗?” 在倒斗行当里混了这么多年,做惯了法外狂徒的在逃通缉犯黑眼镜:“???” 他脸上的笑都差点没挂住。 日阿西解释:“图特格从年轻的时候就想去首都瞻仰伟人同志,这么多年忙忙碌碌也没成行。后来就听说买门票就能进去探望伟人同志,遇到你们大城市里来的人就会问问。” 黑眼镜心说:我一个前清遗留下来的社会封建毒瘤哪知道啊! 就转头去看张麒麟和凌越。 张麒麟一个连自己家在哪都能忘记的百岁老人,怎么可能知道? 所以他低头看脚尖。 黑眼镜又去看凌越。 凌越隔着一个世界,连日阿西他们说的伟人具体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自然也不可能知道门票价格。 所以她抬头望天空。 黑眼镜:“……” 滑铁卢! 这绝对是他们高手三人组首次团伙作案的最大滑铁卢! 第181章 张麒麟的沉默震耳欲聋【礼物加更】 因为图格尔红得吓贼,外交官黑眼镜也没敢跟人聊得太深。 稍微聊了一点北边牧场的情况,黑眼镜就借口奔波了一天有些累,心累地带着全程只顾着埋头吃的张麒麟和安安静静喝酥油茶的凌越,回了图格尔给他们准备的蒙古包。 蒙古包是图格尔儿子儿媳住的,夫妻两人最近外出放牧,今晚刚好腾给他们住。 蒙古包不算大,也没有分内外隔间。 他们这些游牧民族对于男女分住这种事,并不会多看重。 像是在转场的时候,男男女女扎堆挤在一个蒙古包里也是正常的。 稍微讲究一点的,就在中间拉个帘子,男人睡左半边,女人睡右半边。 大概是觉得凌越他们是从首都来的,图格尔特意让他孙子在羊毛毡铺就的地铺中间拉了个帘子,凌越就一个人睡在右边。 不过刚脱了外套躺下,凌越就发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蒙古包里有蚊子! 在捏死几只蚊子后,凌越思考了一下自己起来把所有蚊子都捏死再睡觉的可能性。 显然是不太容易实现的。 毕竟里面的空间虽然不算大,但这些蚊子却已是此处的常住居民。 很可能知道某些密道,可与外界互通有无。 另一边,黑眼镜脱了外套,只穿了件黑背心卷了被子挨着张麒麟躺下。 在各种车上蹦哒了一整天,现在躺下来。 别说,还真舒服! 张麒麟早就安详躺了,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绵长,看起来像是已经陷入睡眠。 这是张家专门训练的片段式睡眠方式,他可以在任何想睡的时候睡,最大限度保证休息。 但每隔几十秒钟,他的意识就会苏醒一次,全程也是浅眠状态,确保随时可以醒来,应对突发情况。 黑眼镜虽然没有经过训练,但多年来也被特殊环境养成了类似的习惯,这会儿闭上眼睛调整呼吸,正要睡觉。 忽然,帘子被掀起的轻微声响,让黑眼镜和张麒麟都睁开眼睛看了过去。 凌越也不意外,和张麒麟的视线对视了两秒钟,然后扯着自己的枕头和被子挪了过去。 在距离张麒麟还有一掌宽的位置默默躺下,被子搭在身上,双手压在被面上,闭上眼睛。 短短十秒钟的沉默。 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张麒麟虽然有点不自在,但还是没动。 只有黑眼镜看了看两人,咧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没敢笑出声。 凌越的睡姿一向很好,除非特别放松。 出门在外,要是睡相不好,早就该被现实教做人了。 张麒麟的睡相也很好,晚上是什么样子,早上就可以继续是什么样子。 按理来说,他们三人就算挨着睡也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问题就出在了黑眼镜身上。 麒麟牌驱蚊香虽然很好用,但有效范围并不算大。 凌越侧一侧身,还能蹭到有效防护圈,黑眼镜本身骨架子就大,宽肩窄腰大长腿。 往那儿一躺,就有半个身子突破了有效防护线。 偏偏图格尔非常实在,生怕他们冷到,给的都是厚被褥。 张麒麟和凌越还好,黑眼镜却是燥热体质,很快就捂不住被子。 于是被蚊子咬得没办法,黑眼镜就往张麒麟身上扒拉。 张麒麟一被扒拉,根本没办法休息,只能把他往外推。 两人极限拉扯中,就连累了另一边的凌越。 某人的腿甚至非常过分的跨越张麒麟,侵入了凌越的地盘。 这能忍? 又一次被踢到,凌越一脚把黑眼镜的长腿踢了回去。 黑眼镜能乖乖收回腿吗? 在意识到自己今晚很可能没办法好好休息的时候,黑眼镜必不可能老实。 毕竟有觉一起睡,有夜一起熬,有蚊子也要一起喂嘛。 黑眼镜完全忘了之前的毒打,嬉皮笑脸地又把腿架了回去,故意压在凌越的被子上。 凌越感受到了他的故意挑衅,冷笑一声,隔着一层被子提膝一脚勾住了他脚踝,另一只脚正面踩在他小腿骨上。 虽然特意收敛的力道,不至于真踩断了他的小腿,但这样的勾踩也是很痛的。 黑眼镜当即“哎呀”一声痛呼,可怜巴巴地喊张麒麟:“哑巴,小阿越把我腿踩断了!” 说话间转膝后踢,挣脱束缚后反作剪刀腿,想要学着凌越刚才的样子把她的腿给困住。 因为发挥空间不够,还各种裹着被子,两人都有所拘束,无法好好发挥。 偏偏又一个故意挑衅,一个受不得蒙古鞑子的故意挑衅,两人就这么隔着张麒麟拼起了腿脚功夫。 很快又上升到了手上功夫。 被两人挤在中间的张麒麟:“……” 睁着眼安静发呆了两分钟,见两人打得有来有回,但还知道分寸,目前也没有误伤他的迹象。 张麒麟选择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过了不知道多久,感受到一边一个较劲儿似的挤着他的人,张麒麟叹了口气。 并在心里默默记笔记:纸条需要再更新,凌越对瞎的态度有点隐秘的特别,得再问问十年后的自己,他们之间是否有什么深仇大恨。 图格尔说是老人,其实也才五十来岁,身子骨还很硬朗,每周一次的送货从没出过问题。 恰好第二天就是周一。 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日阿西才会特意把凌越他们送过来。 免得平白耽误了凌越他们的行程。 第二天早上,凌越他们起床有些晚了。简单洗漱一番,一人拿了个饽饽,就直接坐上了勒勒车。 勒勒车是草原上特有的运输工具,外形类似板车。 只不过车轱辘更大,直径有一米多,由牛或者马拉着。 赶车的牧民吆喝着“勒勒勒”驱赶牲口,于是由此得名。 图格尔家的勒勒车套的是蒙古牛,黑漆漆的大家伙看起来格外憨厚老实,耐力十足,对恶劣环境的适应能力也很强。 图格尔就坐在前面的车辕上,凌越张麒麟黑眼镜坐在后面没有顶棚的车厢里,顶着草原清晨的冷风啃饽饽,旁边是捆扎得很紧实的各种物资。 黑眼镜觉得这场景有点搞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黑爷我还是第一次在外面干活的时候睡过头了。” 凌越翻了个白眼给他:“这能怪谁?” 这种体验对她而言,也是初次好吗?! 就没见过比黑眼镜还讨厌的人了! 果然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讨厌,不是没有道理的。 偏偏还不能弄死。 就连张麒麟都忍不住给了黑眼镜一个斜视。 黑眼镜不服气了:“哑巴,你到底跟谁一伙的?怎么能帮小阿越骂我呢!寒心啊!瞎子我彻底寒心了!没有五十万是暖不起来了!” 凌越“哼”了一声:“钱串子!” 黑眼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钱串子怎么了?你不喜欢钱啊?不喜欢可以拿来砸我呀,来吧!不要因为黑爷长得太帅就舍不得砸我!” 凌越咬牙,手里的饽饽都捏烂了。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张麒麟,我能打死他吗?” 太欠抽了! 张麒麟也觉得黑眼镜这副样子很需要物理教育,但面对凌越的提问,他思考了三秒,摇摇头:“不能。” 语气里莫名藏着一点点遗憾。 黑眼镜更嚣张了,“哈哈”地笑。 然而刚笑完,举起手里的饽饽正要咬,忽然眼前一花,黑眼镜整个人就被定住了。 只有眼珠子能转动。 在他眼珠子隔着黑色镜片转过来的时候,凌越仿佛捕捉到了他的视线,在风拂动碎发间对他微微一笑,恍若晨雾里翩然摇曳的昙花。 朦胧又美好。 漂亮得跟神女下凡一样。 可惜那双顾盼生辉的眸子里,却噙着明晃晃的得意。 仿佛在说:你以为我真拿你没办法?怎么样,惊喜吗? 黑眼镜就后悔,非常后悔! 想做个“求放过”的表情都做不到,只能暗暗祈祷哑巴能赶紧帮忙。 可惜等了又等。 等到张麒麟都吃了好几个饽饽,又喝了点水,彻底饱了,准备靠着车壁睡觉了,也没等来张麒麟的一句“公道话”。 黑眼镜:“?!!” 这下子该轮到凌越嚣张了,不过她才不是黑眼镜这种低俗的家伙。 她只是抬手捋了一下扑到脸上的碎发,侧眸给了他一个高贵冷艳的嗤笑,然后转开脸不看他。 就急死他! 黑眼镜:已老实,求放过qaq 第182章 老塔拉说故事【礼物加更】 克伦左旗被几条上古河床遗留下来的干涸河道隔断,交通不便,地广人稀。 凌越他们三人坐在勒勒车里囫囵地睡了好几觉,又啃了一顿饽饽加肉干,一直到下午四点多才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此时虽然才夏末秋初,但内蒙的草原上已经开始显露出了秋色。 不同深浅的金黄色大片泼洒在广袤的草原上,映衬着压得很低的蓝天白云,像一幅绚烂多彩的自然画卷。 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阵浑厚苍凉的牧歌,从勒勒车上下来的凌越忍不住驻足眺望。 张麒麟和黑眼镜也安静地凝视着这一幕美景。 远处,有人策马扬鞭奔驰而来,远远的就打起了呼哨。 图特格开始往下面搬东西,一边跟黑眼镜说:“他是塔拉家的小孙子,叫门德。这里一大片都是他们家的牧场,你们要是想进去草原深处,问他们最合适!” 门德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长得倒是少见的浓眉大眼。 不过蒙古人很难直接从外貌上判定对方的具体年龄,有些少年看起来跟成年人一样,一问,对方可能还是未成年。 门德骑着马很快就到了这边,一边跟图特格说话,一边止不住地去看凌越他们。 特别是对上凌越看来的双眸,门德脸上一红,说话舌头都要打结了。 好在经过一整个夏季的暴晒,他脸上黑红黑红的,也看不出来,只是能看出来有些拘谨。 大概是在这片牧场上很少能看见外地人。 图特格也把凌越他们三人的情况告诉了门德,听说三人要去草原深处,门德还诧异地回头看了看他们。 黑眼镜笑容灿烂地对他挥了挥手,门德就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也回了个笑。 在附近放牧的并不止门德一家,图特格把东西卸下来一部分,很快又驾着勒勒车离开了。 黑眼镜主动过去帮忙搬东西,门德很快就被这个专业大忽悠给忽悠住了,用有些别扭的普通话对三人说:“最近我们全家都在忙着转场的事,我的家人要稍晚一些才能回来。” 显然这是门德第一次出面全权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有些忙手忙脚的,但很是真诚热情,有不确定的事也会直接询问凌越他们的意见。 比如安排休息的蒙古包的时候,门德就询问他们:“你们需要分开,还是一起?” 昨晚刚打了一架的黑眼镜和凌越对视一眼,在旁边张麒麟微微闭眼的神态下,依旧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一起吧!” 反正不能让张麒麟和他\/她单独睡一个屋! 张麒麟早有预料的微微叹气。 这次是真叹了。 虽然这种选择里确实有赌气的成分,但其实并不多。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已经知道晚上草原降温后,蒙古包将成为蚊子们集体狂欢的自助餐厅。 凌越白日里就注意路过的草甸,采了些驱蚊的药草。 黑眼镜见状,也跟着当学人精。 已经可以预见,晚上两人不用再抢张麒麟了。 依旧选择住在一起,只是因为他们本性里的警惕和多疑。 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这是过往的经历和教训教会他们的第一个生存之道。 张麒麟也清楚这一点。 但有了昨晚的遭遇,他还是提前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没过多久,门德的父母和爷爷赶着牛羊和马匹回来了。 得知家里来了三位客人,自然又是好一番热情款待。 吃晚饭的时候,得知凌越他们要去草原深处的百眼窟一带,大约有五十多岁的爷爷老塔拉还说起了三十几年前的一件事。 那时候他们这一片还有很多牧民,牧民家里基本上都分配了一到两个从大城市过来的知青。 有一年秋天,插队到这里来的一位女知青接待了两位来探望她的老朋友。 恰好那一年这一片的草场上接连出现了几次自然灾害,牧民们舍生忘死保护集体财产的事迹传到了盟里,上面说他们这是支援农业学大寨的典型。 当即派来了干部,要来给他们拍照做报道。 这在当年可是大事! 周围的牧民和知青都汇聚一堂,杀牛宰羊招待客人。 期间如何喝酒吃肉,唱歌跳舞就不多说。 老塔拉主要说的是后面发生的事。 因为牧牛炸群,为了追回跑进草原深处百眼窟的一群牧牛,老牧民老羊皮带着三个知青追到百眼窟边沿。 遭遇了剧毒的大蚰蜒,还有看不见却能吞噬牧牛和大雁的妖龙。 四人为了躲避妖龙,误入百眼窟,在百眼窟里发现了鬼子留下的研究所。 显然,这个故事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这里的人津津乐道的故事。 老塔拉说得很流畅:“……据说,那是一座鬼子专门建来挖古墓搞研究的楼房,楼房后面就有一个山洞,里面堆满了浑身长鸟毛的古尸。” “刚回来,老羊皮就病死了,死得太快,大家私底下都说怕是遇到了别的。三个知青把这些事都报告给了领导,很快引起了上面的重视,专门派了部队过去。” 说到这里,老塔拉也有些疑惑的样子:“不过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都撤走了,也没人再管过这事儿。” 黑眼镜佯装好奇的样子,问:“那这件事过后,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恰好老塔拉的儿子儿媳端着刚煮好的羊肉进来,一直陪在爷爷身边听故事的门德也赶紧起身。 接了他母亲手里端着的新做好的奶饽饽,分别送到了凌越他们三人面前。 门德的母亲是一位很健谈的妇女,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到黑眼镜的问话。 便笑着接口道:“要说最奇怪的事,阿爸,不就是你总跟我们说的那个,老羊皮变成黄皮子,挨了雷劈那件事?” 可见老塔拉这些年没少跟人念叨当年发生的事。 说来也是,这样稀奇古怪的事,有些人一辈子也不一定能遇到。 这么些年,周围的牧民大多都知道这事,好不容易有没听过的外地人来这里,怪不得老塔拉迫不及待就分享起当年的那些人那些事。 凌越听得古尸长羽毛,深觉奇怪,暗道难不成这个世界真的有“羽化登仙”? 张麒麟依旧是安静的听一听,主要关注点在吃上。 虽然表情没有黑眼镜那么热切,却也不失为一位很好的倾听者。 老塔拉一家闲聊似的就把那年发生的事说了个七七八八,互相描补着还补充了不少细节。 一顿饭吃得热闹融洽,期间也由黑眼镜开口,说好了明天就租借老塔拉他们家的马匹,再由门德带他们去往百眼窟附近。 门德看起来还挺兴奋的,眼睛亮晶晶,显然非常期待明天的“冒险”。 一般牧民驻扎放牧的附近都有水源,吃过饭后,凌越就往外面走,准备去洗个澡。 晚一点出来的黑眼镜见了,抬脚就要跟上去,却被张麒麟拽住胳膊。 黑眼镜奇怪:“哑巴,你拉我做什么?” 张麒麟却盯着他:“你跟着她做什么?” 黑眼镜一愣,“我跟着……” 顿了顿,他恍然:“是哦,我跟着她做什么来着?” 张麒麟:“……” 黑眼镜:“哑巴,我发现你对人家的态度很奇怪啊。” 听到这里,张麒麟还心中微动。 可接着,黑眼镜说:“你看看,就这两天,你为了小阿越,都骂了我多少回了!我把你当兄弟揣心里,你为了漂亮姑娘把我踹沟里,哑巴,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张麒麟就看着他胡说八道倒打一耙,等他说了一大堆,歇口气准备继续扯的时候。 张麒麟就说了两个字:“还钱。” 第183章 长羽毛的怪蟒 草原上的夜晚,比起白天,温度直接降低了二十来度。 风有些大,吹得附近的草甸簌簌作响,远处偶尔有牛羊的叫声,马儿的嘶鸣声,伴随着牧羊犬的呵斥声。 当然,还有绝对少不了的蚊虫嗡鸣声。 因为身上涂了牛至草的草汁,散发的气味让蚊子避之不及。 偏偏又被鲜甜的血液吸引得舍不得离开,就围绕在凌越身边,发出嗡嗡的吵闹声。 凌越皱眉,挥掌间以掌风打死一片蚊子。 可惜这玩意儿多得吓人,空出来的缺口很快就被另一群蚊子及时补上,继续纠缠,继续垂涎。 原本还有心情慢慢散步,欣赏草原夜景的凌越也没了兴致。 直接提气,施展轻功,踏着牧草一路飞掠,很快就来到门德母亲苏雅指引的湖泊。 据苏雅说,这个湖泊只有中间位置比较深,其他位置都很浅,只有雨水多的季节才是湖。 其他时候没水了,就是一个泉眼水潭,属于季节性湖泊。 这种湖泊的水源补充主要依靠地下泉眼和雨季地表河水,内蒙的雨季大约在七月下旬到八月上旬。 才刚经历了一个雨季的滋润,这片湖泊正是一片繁茂的时候。 凌越到了湖边,寻了个相对干净的位置直接下水。 因为水源不是山上融化的雪水,这片湖泊到了晚上,水温反倒比在风里吹着要稍微暖和一点。 潜下去游了一圈,凌越才将发绳解开。 发圈套在手腕上,凌越轻轻踩着水,泡在水里用具有清洁功能的草叶揉碎了搓洗头发。 洗得差不多了,她又往水底一沉,清澈的湖水立刻将满头长发清洗得干干净净。 等她在浮出水面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脱了,随意搓洗后就放到了湖边泡在水里生长得繁茂的草丛上。 虽然穿着衣服也能洗,但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凌越还是喜欢更正常的洗法。 今晚的月亮是一弯勾月,不过却很亮。 皎白的光盈盈洒落,映得周边的云都显露出一种水墨晕染的蓝,星子也铺满了天空,形成一条银白色的长河。 凌越仰倒在水里,视线勾勒着一颗颗熟悉的星子,身体随着微微荡漾的水波沉沉浮浮。 在水里,双脚落不到实处的感觉,有种别样的轻松惬意,仿佛浑身都轻得能飞起来。 就在凌越享受静谧的湖泊草原星空夜景的时候,忽然脚下感受到一股诡异的水流涌动。 凌越骤然一拍水面,整个人跃起丈高。 同时她原来漂浮的水面炸开无数水花,一段锦绣般的花褐色蟒身在水面翻涌。 这湖里竟然有水蟒? 凌越蹙眉,凌空翻身,一脚踏在水面,第一时间上了岸。 如果真是水蟒,在水里和它纠缠,无疑是给自己找麻烦。 不过,内蒙这种地方,也会有水蟒吗?难道是什么人特意带过来的? 思绪翻腾间,凌越已经踏上湖边草地,脚下一勾,墨竹飞入手中,转身间水里的东西就追了上来。 等到它游动着爬上了岸,凌越才借着月光看清了它的长相。 只见这东西头方口阔,目光如镜,三角形的脑袋上已是瞎了一只眼。 身上鳞片如锦绣,身子前粗后细,尾部更是细如钢针。 虽然是凌越从未见过的怪蟒,但更令她惊异的是,这条怪蟒身上居然长满了细小的白色羽毛! 这些羽毛好像是从它浑身上下每一枚鳞片下面钻出来的,有的已经长得大如翅羽,有的却小似鸟绒。 倒好似先前老塔拉说的“羽化登仙”全身长羽毛的古尸,难道这条怪蟒与那些古尸一样? 且说怪蟒看似粗笨,动作却十分敏捷,脑袋才刚上岸,几个游走间,就已经朝着凌越扑咬而来。 凌越眼神冷厉,左手握着墨竹一转,右手在棍端蓄力一拍。 墨竹便脱手而出,朝着怪蟒唯一的眼睛飞射而去。 怪蟒也是机警,察觉到凌越的目的后,立刻摆首闭眼,想要保护眼睛。 可惜裹挟着内力的墨竹带着千钧之力,势如破竹,噗嗤一声便深深插进了它的眼眶中! 怪蟒吃痛,发出一声刺耳的怪叫。 这声音不算大,却极具穿透性,听到耳朵里,叫人有一瞬的头晕目眩。 大约也是知道自己碰见硬茬子了,即便饥饿难耐,怪蟒依旧选择趁机逃跑。 扭头就钻进了水里! 凌越如何能真叫它逃了,且不说它本身的怪异需得好好研究一二,单就是还插在它脑袋里的墨竹,也是必不能放它走的。 手腕一震,缠丝金镯里的雪丝弹射而出,箭矢直插它七寸处。 怪蟒顿时痛得在水中翻滚不休,力气极大。 凌越此时没有戴手套,不敢直接上手扯动雪丝,只能将手镯机关锁死,抬臂绷紧雪丝,任由怪蟒做最后的挣扎。 这边的动静不算小,声音在夜晚寂静平坦的旷野上传得很远。 怪蟒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弱时,凌越看见远处有一前一后两道身影正在极速奔跑而来。 凌越心知是张麒麟和黑眼镜赶了过来,先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被风一吹,凌越才想起自己还没穿衣服。 趁着二人离得还远,凌越像钓鱼一样再度放出了一段雪丝。 如此,也有了让她走动的空间。 凌越一跃掠至湖泊浅滩处,凌空腾转,一个鹞子翻身捞起水草上的衣服,再蜻蜓点水旋身回到岸上。 等速度最快的张麒麟在百米开外借着月光看清背对着他的凌越时,就见她全身上下只披着一件外套。 被压在外套里面的湿漉漉的长发发梢,自外套下摆钻出来一截。 上面流淌着细小的水流,或嘀嗒坠在草丛中,或贴着她腿根…… 张麒麟心脏猛的一跳,脚尖在草地上一蹬,直线掉头往回跑。 跑出去几百米,迎面遇到黑眼镜。 黑眼镜还纳闷儿:“哑巴,你怎么跑回来了?小阿越……” 说着话,就要往湖泊那边看。 脑袋才转到一半,就被张麒麟扣住后脑勺,强行把他脑袋往后扭。 力道很粗暴! 为了不被拧断脖子,黑眼镜顾不上多问,只能顺着他的手,整个人往后转。 完了还嘀咕:“哑巴你是想谋杀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小阿越不是在那边洗澡吗?” 在蒙古包外头被张麒麟拦住的刹那,黑眼镜其实就明白过来了。 刚才两人在蒙古包里讨论老塔拉一家说的三十几年前的那个故事。 过了半个来小时,张麒麟忽然丢下一句“出事了”,抄起小黑金拔腿就往湖泊方向跑。 不等黑眼镜纳闷儿,一声怪叫就从远方传了过来。 这下子不仅黑眼镜听到了,就连老塔拉他们也听到了。 老塔拉和他儿子孙子回屋拿家伙什,黑眼镜追着张麒麟就赶了过来。 不过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刚才远远的,好像看见湖边有一抹白? 第184章 锦鳞蚺 也就是张麒麟按着黑眼镜后脑勺往回走了一段路的功夫,凌越就将不再挣扎的怪蟒从水里拖了出来。 收起雪丝,凌越将湿衣服全部穿上,而后朝张麒麟他们离开的方向喊了一声:“张麒麟!” 硬逼着黑眼镜往回走的张麒麟就停住了脚,犹豫了一下。 又听凌越喊:“你们快过来!” 黑眼镜斜眼瞥了张麒麟一眼,看他难得犹豫的模样,眼珠子一转,一个弯腰转身,就挣脱了后脑勺上那只手。 自己拔腿就往凌越那边跑:“小阿越在喊我们过去!哑巴,快点!” 张麒麟有点心不在焉,原本步伐有点慢吞吞的,可是抬眸看见黑眼镜跑得飞快。 想了想,张麒麟还是加快了速度。 跑到能看见凌越的距离,发现她已经穿好了衣服,张麒麟才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马上他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杞人忧天,凌越并非不靠谱的性子。 既然她都开口叫他们过来了,自然是已经收拾妥当。 但想是这么想,到了近前,张麒麟还是无端地有些不自在。 视线下意识躲着凌越,直接看向湖边躺着的怪蟒。 倒是黑眼镜,看见凌越浑身湿漉漉的,连头发都还在使劲淌水,镜片下的眼眸闪了闪。 干咳一声,脱下外套,在路过凌越的时候随手披在了她肩膀上。 凌越嫌弃地皱眉,伸手就要把还带着他体温和气息的黑夹克推开。 却听黑眼镜懒洋洋地提醒了一句:“老塔拉他们爷孙三个马上就要过来了。” 凌越的动作一顿,只能皱了皱鼻子,扭头尽量不去闻衣服上的味道。 嫌弃黑眼镜的衣服,并不是因为上面的味道是臭的。 别看人成天没个正经,耍起无赖,地上那是说躺就躺,说打滚就打滚。 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平时他还是很爱干净的。 只不过他的个人气息太热烈太有攻击性了,跟他本人藏起来的本性一样。 孤高桀骜,狂野不羁,像一匹未经驯服的野马。 披着衣服只一会儿,凌越就感觉自己身上从湖泊里带上来的水渍特有的气息,都被完全压了下去。 张麒麟和黑眼镜围着怪蟒查看了片刻,就知道它是什么了。 “锦麟蚺。”张麒麟说完,发丘指便在锦麟蚺的头骨周围摸索着什么。 黑眼镜也抬头对着凌越龇牙一笑:“小阿越厉害啊,一个人就把它弄死了,这东西可值钱了。要不然瞎子帮你把它剥皮分块,到时候只需要分瞎子一半当劳务费就够了!” 凌越翻了个白眼让他自行体会,自己走到张麒麟旁边,抽出锦麟蚺眼眶里深陷的墨竹。 上面沾染的血渍肉沫脑浆,不用特意擦洗。 凌越只是随手挽了个花,甩动间配合内力一震,墨竹便恢复了干净。 用墨竹戳了戳锦麟蚺的鳞片,凌越问张麒麟:“它为什么会长羽毛?” 张麒麟转眸看了一眼凌越戳的那个位置,抽空说了一声:“龟眠之地,生气过盛。” 虽然有些不懂,但看张麒麟似乎很忙,凌越也不便多作打扰,便将目光转向黑眼镜。 黑眼镜就像是一直等着这一刻,凌越扭头看去,就对上他笑得过分灿烂的一张脸。 凌越心头一凛,心知事情并不简单。 大概率是要开价了。 凌越脑海里迅速回忆自己现在能拿出来的钱一共有多少。 然而黑眼镜居然出人意料的没有开口提钱,而是直接说到:“所谓龟眠之地,从字面意思,就是长寿的万年老乌龟自知命不久矣,就爬上陆地,给自己找了个埋骨之地。这种地方通常蕴含着大量的海气,从而形成独特的风水宝地。” “这些海气,还会使得该地的气温和湿度都比较高,有一定概率会形成焚风现象。也就是之前老塔拉他们说的,那三个知青和老羊皮在百眼窟边缘遇到的看不见,但能轻易吞噬牧牛群和天上大雁群的风。”黑眼镜说完,随手拔了一根锦麟蚺鳞片下的羽毛,“呼”地一吹。 那片羽毛在空中飘飘摇摇间,居然就直接烟消云散了。 凌越惊讶地微微睁眼,一双宝石一样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奇。 黑眼镜看得忍不住勾唇,然后继续卖弄道:“其实这种风水宝地,也不一定真就是万年老乌龟死后形成的。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大量的海气聚集在这里,只知道传说这种龟眠之地生气极旺,能让尸体死而不朽,某些情况下,还能长出羽毛,形成羽化的实质化。有些人见状,就认为这是成仙之地,死后都想扎堆地埋在那里。” 谁知道世道变得那么快,小鬼子不知道怎么地,跑到这里来,找到了那里,还把那些古尸挖出来搞研究。 黑眼镜正有所感慨时,凌越忽然冒出一句:“不长虫吧?” 掏出匕首正从锦麟蚺上颚取东西的张麒麟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黑眼镜也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嬉笑地往凌越那边蹭:“哎呀小阿越是怕虫吗?” 凌越推了他一把,让他不要凑得太近:“就你喜欢身上长虫子,行了吧?” 她站起身,走向湖泊,看着重新恢复平静的湖面说:“锦麟蚺是从水底忽然钻出来的,我准备下去看看。” 这时,老塔拉他们也拿着藏刀和猎枪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看到躺在湖边的锦麟蚺,老塔拉顿时叫出了声:“还真有这种怪东西!” 当年老塔拉就是这附近的牧民,那一次牧牛炸群他也在。 只不过他和伙伴去追的是其他跑散的牧牛群,等到后来听说老羊皮和三个知青从百眼窟活着回来了,一群年轻人纷纷簇拥着三个年轻知青说当时在里面的遭遇。 其中一个胖知青就说,他们在里面遇到了鬼子专门弄来搞研究的怪物。 又是好一顿描述那怪物长得怎么怎么样,因为描述太夸张了,一群年轻人一边听得起劲,一边嘘声震天。 时间过去太久了,老塔拉都忘记这怪物叫什么名字了,却对胖知青描述的怪物的长相记忆深刻。 咳,其中原因,自然也有点不好意思说出来的那什么。 比如胖知青说这种怪物最喜欢欺负女同志,那尾巴有个钩子…… 总之,因为这个,老塔拉一看见锦麟蚺,就跟记忆里胖知青夸张的描述给对上了。 凌越听老塔拉的意思,是知道锦麟蚺,便请他详细说说。 老塔拉就简单说了一番,说这怪物也是百眼窟深处鬼子研究所里的东西:“不过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它居然还活着,还跑到这里来了!” 门德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怪物,锦麟蚺身长三四米,前肢粗壮,尾巴一长,整个看起来并非传统的“蟒”。 门德的父亲却是说到:“前几天我们的羊不是跑丢了两只吗?怎么找都找不到,凭空消失了一样,难不成就是这怪物吃掉了?” 爷孙三人便嘀咕起来。 而凌越却是看见张麒麟从锦麟蚺的嘴巴里掏出一个东西,不声不响地揣进了兜里。 揣完后转眸就对上了凌越的视线。 张麒麟看了她一眼,转而也走向湖泊。 凌越明白,他的意思是回去再说。 第184章 泉眼下的水洞【礼物加更】 本应该在百眼窟深处的锦麟蚺居然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这里,还疑似从湖底钻出来的。 不说凌越,便是张麒麟也决定下去一探究竟。 黑眼镜看两人一个比一个虎,就这么空着手就要往下跳。 头疼地赶紧一手拽着一个,问老塔拉有没有羊皮囊。 制作羊皮囊的时候,牧民们会将羊皮通过特殊处理后,经过面粉和酸奶混合调制成粘稠的液体,一遍遍涂刷晾干后。 再用这块软柔且有韧性的皮缝制成囊状,里面装上一个用牛或羊的膀胱支撑的内胆。 不管是装水还是装空气,都不会漏。 在牧民的生活中,特别是游牧群体中,羊皮囊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 老塔拉得知他们要下湖查看情况,虽然有些担心他们的安危。 但又心知,锦麟蚺当年可是差点把老羊皮他们四个人弄死的,这三个人却随随便便就把它弄死了。 可见这三人非同寻常。 因为,老塔拉劝了两句,没劝住后,就让门德回去拿羊皮囊:“顺便把家里的勒勒车也套上赶过来。” 这么个大家伙,肯定不能就丢在这里,会坏了水源。 门德离开之前,黑眼镜又勾住少年的脖子低声交代了一番。 门德兴奋劲还没过,十几岁的少年跑得跟风一样,很快就赶着套了马的勒勒车回来了。 老塔拉看孙子用的是马,瞪了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草原上的牧民对马极其看重,有些牧民绝不会让外人骑自家的马。 如果马被外人骑了,或是丢了,对牧民而言,都是天大的不吉利。 老塔拉家虽然养了好几匹马,还有能生崽的母马,但对马的看重还是一点都不少。 专门驯养了几匹可以在休牧时提供给游客乘骑,但平时很少给马套上车辕做什么苦力活。 门德为了快点跑回来,还特意把马儿都牵出来了,回去以后少不得要被私底下说教几句。 不过现在少年的心思可不在挨不挨骂上,他拿着羊皮囊和黑眼镜交代让带来的包,一溜烟小跑着来到凌越他们身边。 看着黑眼镜脱鞋,不由问到:“黑哥,你下水也要戴墨镜吗?” 凌越闻言,也扭头看了他一眼。 黑眼镜依旧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抬手狠狠揉了一把门德的脑袋:“小屁孩儿,你懂什么?这叫酷!” 门德憨憨一笑,颇有种“尴尬不失礼貌”的意思。 大概心里还是觉得黑眼镜这种“首都人”的习惯,实在叫人费解。 羊皮囊也到了,黑眼镜跟老塔拉交代了一句:“我们先下去看看,可能时间会有点长,不用担心,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是怕万一他们晚一点上来,老塔拉以为他们仨交代在下面了,直接派他儿子或者孙子连夜骑马去镇上报警,那可就真“送货上门”了! 黑眼镜从包里翻出三支潜水专用手电筒,递给两人。 转头还在跟人说话,凌越就已经将羊皮囊卡在腰间,拿着手电筒踩着水往湖里走了。 张麒麟也紧随其后。 黑眼镜见状,赶紧跟上。 三人先后潜入水中。 湖泊的水很清澈,今晚月光也亮得让人心慌。 一开始,三人都不用打手电筒就能看清下面的情况。 一直到潜至最深泉眼的位置,凌越才打亮手电筒。 张麒麟没有打开手电筒,而是借着凌越这边的光游在她周围查看。 黑眼镜的眼睛本来就是越黑越能看清,早就一马当先,围着泉眼开始打量。 湖泊中心泉眼的范围不算特别大,是个直径约三米的不规则圆形。 黑眼镜给两人打了个手势,也不管凌越看没看懂,双手扒着泉眼边沿的石沿,头朝下直接钻了进去。 凌越确实不懂这些水下手势,见状要跟下去,却被张麒麟拽了一下。 凌越回头看他就踩着水浮在这里,一双深沉平静的眸子盯着黑漆漆的泉眼,也就跟着等在这里。 没过多久,黑眼镜游了回来,人没有钻出来,而是对两人招了招手。 张麒麟这才拉着凌越手臂往前面轻轻推了一把,让她跟着黑眼镜游在前面,自己垫后。 又是黑墨镜在前面带路,一路游了大概十几分钟。 期间黑眼镜和张麒麟都已经靠羊皮囊换了两次气了,这才终于钻出了水面。 黑墨镜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转头对两人说:“这里是一个洞窟,我在上面找到了锦麟蚺休息过的痕迹。” 说是洞窟,其实就是个水洞。 洞顶距离水面只有几十公分,水面旁边是一个斜着往上的三四平方米的天然石台。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明明这里是湖底,却有这样一个没有被水完全淹没的水洞。 “我刚才又往里面游了一段路,分叉口倒是挺多的,但是没有再看见这种洞窟。”黑眼镜一边说,一边给羊皮囊重新填充空气。 张麒麟一直在默默观察洞窟,此时单手撑在石台边沿,光脚跳了上去。 凌越以为他有什么发现,便一直盯着他看。 忽然脸上被人泼了水,凌越皱眉扭头一看,果然是黑眼镜那标志性的欠抽的笑脸。 凌越无语,不想搭理他。 结果这人还来劲了,又用水泼她。凌越烦不胜烦,掌心蓄着内劲,一掌斜着拍向水面。 哗啦啦—— 盆泼似的水幕朝着黑眼镜劈头盖脸的扑了过去。 黑眼镜脸上的笑消失了。 笑的人换成了凌越。 在平台上查看石壁的张麒麟回头看见这一幕,默默垂眸,转身继续用发丘指慢慢摸索。 在泉眼下方的水系中还能保持空腔,这里的空气还半点浑浊感都没有。 说明这个洞窟必定有个定期能自动与外界勾连的机关。 要说机关,张家人确实是业界翘楚。 张麒麟在将整个洞窟都摸遍后,终于发现了一点端倪。 他思索片刻,跳下平台,重新下了水,拿了凌越手上亮着的手电筒,一个下沉就钻进了水里。 凌越刚才被黑眼镜打扰,都没看清张麒麟到底发现了什么。 此时见状,自然是跟着也潜下去。 虽然张家人特有的发丘指和机关手法学不到,但经验还是要偷偷学到手的。 张麒麟见她也跟着下来了,只是看了她一眼,转手把手电筒递给她。 凌越以为接下来开机关需要他双手动作,也没多想,接过手电筒就认真给他打光。 张麒麟手指在石壁上一番探寻,最后在一个看似完全就是被水流冲击侵蚀才形成的石脉上一戳,一按。 凌越都没来得及为这样神奇的机关和手法惊叹,上面就伸来一只手,愣是把凌越从水里“拔”了起来。 不等凌越冲他皱眉,黑眼镜就对着上面洞窟的石壁顶部一指:“看来咱们短时间内是回不去湖面了。” 凌越也看去,就见之前还严丝合缝,毫无违和感的石壁顶居然豁开了一个洞。 洞口不算特别大,不像是锦麟蚺能通过的样子。 黑眼镜动了动肩,语气拉长了说:“哑巴,咱们就非得走这里吗?” 每次下斗,黑眼镜最讨厌遇到这种尺寸不够大的洞了。 简直就是歧视他这种宽肩窄腰大长腿的世界顶级男模身材! 张麒麟可不管他在想什么,说了一声:“走吧。” 当先扒着洞口钻了进去。 凌越看黑眼镜,黑眼镜忍不住笑了:“怎么,小阿越还想给瞎子垫后啊?赶紧走吧,哑巴在上面等着呢。” 凌越就不管他了,将手电筒叼在嘴里,学张麒麟那样,双手扒着洞口蹿了上去。 第185章 奇怪的岩石 在一个漆黑狭长的洞里爬行,是什么感觉? 特别是这个洞还越来越小,时而往上,时而向下,令人迷失方向的同时,仿佛永远爬不到头。 凌越的感觉不太好。 压抑,窒息,让人有种把性命完全交托给“未知”和“运气”的无助。 阴暗,潮湿,充满死亡和腐朽的气息,最是容易勾动记忆里的晦涩和阴暗。 凌越的呼吸有些乱了。 后面忽然传来黑眼镜的抱怨声:“这隧道还是给人走的吗?也太欺负人了,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就不能修得再敞亮一点吗?” 有了声音,让凌越感觉好多了。 恰好前面的张麒麟也停了下来,似乎在查看什么。 以膝盖着地的姿势爬行了这么久,凌越也感觉有些累。 便侧身,以交错曲膝盘腿的姿势,靠坐在洞壁旁,微微弯着腰,回头朝后面看去。 虽然隧道狭窄,但能让黑眼镜继续深入的通道,对于会缩骨功的张麒麟和身材纤瘦型的凌越,艰难一点,还是能挤出足够调整方向的空间。 然而对于黑眼镜来说,就有点不太友好了。 他以爬的姿势前进时,连头都抬不起来。 这会儿发现前面的张麒麟停下来了,凌越还坐在那里回头看他。 黑眼镜松了口气,干脆往地上一趴,匍匐前行地挪到了凌越旁边,侧躺着跟她说话:“什么情况?哑巴不会是把咱们带进沟里了吧?” 说是这么说,他脸上的神色倒是惬意得很。 可见对这种情况适应良好。 凌越摇摇头,没说话,她现在不太想说话。 看黑眼镜面朝她这边,凌越将手电光往身侧挡了挡。 隧道里空间不大,手电光只需要一点,就能照亮视野。 对黑眼镜来说,可能有点刺眼。 不再去看胳膊垫在脑袋下,直接原地侧躺着像睡觉一样安逸的黑眼镜。 凌越见张麒麟在那里半晌没动静,往前挪了挪,凑近了些问:“怎么了?” 张麒麟似乎有些费解,他又在岩壁上摸索了一番,说:“没路了。” 这是肯定不可能的。 毕竟他们在这条隧道里爬了这么久,一直都没有出现缺氧的情况。 这说明这条隧道必然有通风口。 可现在出现在他们前面的,就是一堵墙。 凌越想了想,伸手将掌心贴在岩壁上,内力吞吐间,察觉到熟悉的泥牛入海的感觉,不由神色一怔。 这会儿黑眼镜已经咕蛹了过来,见状问到:“小阿越怎么了?” 张麒麟也在一旁看着她。 凌越说:“内力打进去,好像被什么东西吞卸了。这种情况,我只在张家古楼外的一个有镜子的山洞里遇到过。” 简单说了一下自己当时出现在那个有镜子,有倒悬古楼模型,有火龙的石洞内遇到的情况。 当时她发现了石门,但石门被深深的嵌进了岩壁中。 那时考虑有门,门后就有空间,所以想要用内力强行震碎石门。 结果十成的内力打进去,却什么反应都没有,被一种未知的存在全部卸了去。 后来在有流沙陷阱的山洞里遇到了巨大的密洛陀,以及吴邪王胖子,又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密洛陀这种分泌物能形成岩壁的石怪,凌越就自然而然地认为自己在山洞石门那里,遇到的就是密洛陀。 虽然之后在解救蟠子时,凌越内心也曾闪过疑惑。 ——困住蟠子的岩壁是密洛陀分泌物形成的,但敲起来并不难,为何石门那里的却打不碎? 那时凌越只能归为吴邪他们说的密洛陀分为数种,可能石门处的密洛陀不一样。 可是,为什么会在两千多公里之外的内蒙再次遇到这种情况? 听完后,张麒麟思索片刻,抽出匕首,左手握住刀刃一滑。 新鲜的血液奔涌而出,被张麒麟毫不犹豫地按在了岩壁上。 凌越还没亲眼见过这阵仗,愣了愣,转眸看黑眼镜。 见黑眼镜习以为常,又想到上次在古楼里这人也是晕了又晕,凌越就明白了。 这是个把血当水用的惯犯啊。 怪不得身体那么差,之前凌越还以为是被研究的那些年坏了他身体的根底,以至于养了这么多年都没养好。 现在看,人家是根本没养过。 能撑这么多年,可见张家人的恢复能力有多恐怖,以及最初的张麒麟肯定不是现在这种苗条型的。 否则哪经得住这么多年糟蹋? 思绪发散间,就见刚才还严丝合缝的岩壁居然真的慢慢变了。 颜色从原来的与周围岩壁一致,变成了灰白色。 张麒麟再用匕首去凿,很容易就凿开了一个洞。 凌越也帮忙,一掌将剩下的石壁全部拍碎,一个能出去的洞口就出现了。 三人钻出去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个自然形成的空旷山洞。 山洞高度约有三米,用手电筒往上一照,就能看清。 整个山洞呈狭长状,蜿蜒曲折,黑眼镜说这里在很久以前,应该是条地下河。 他说着话,把兜里揣的一卷纱布丢给张麒麟。 眼见张麒麟准备直接用绷带缠左手掌上的伤口,凌越叫住他,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止血的。” 想到这人回头别又晕倒了吧? 刚才那种怪石头似乎只认他的血。 万一他晕倒了,他们再遇到,凌越想着自己总不能连晕倒的伤员都不放过,还逮着人放血吧? 凌越便又摸出一瓶恢复血气精力的复元丹,“吃一两颗都行,剩下的自己留着,当糖豆吃。” 普通人吃一颗就够了,张麒麟那破破烂烂的身体,吃几颗都不怕精气过剩补过了头。 黑眼镜见状,凑了过来:“什么东西能当糖吃?瞎子也要吃!” 凌越睨他:“你吃了得流鼻血。” 这人精气简直不要太旺盛了。 听到凌越这样说,上完药缠好绷带,正要倒“糖豆”吃的张麒麟默默看了她一眼。 有点不想吃了。 然后被捕捉到他视线,回头看过来的凌越以询问的眼神盯着安静地吃了两颗。 三人很快就把周围查看了个大概。 这个由地下河冲刷形成的狭长状地底空腔前后都看不到头,地面有很多大小不一的洞,他们刚才爬出来的那个洞就是其中之一。 黑眼镜:“哑巴,难道这里也有机关?那找起来,得找到猴年马月?” 虽然高度不算高,但长度可观。 张麒麟摇摇头:“不在这里。” 说罢,转头朝右侧走。 谁也不知道他是以什么为判断理由,反正他说不在,那就不在吧。 事实证明,张麒麟确实靠谱。 ——特指机关和找路两方面。 其他方面,凌越认为很有必要保留质疑权。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原本完全自然形成的岩壁慢慢出现了人工凿刻的痕迹。 岩壁上也陆续出现一些散乱的雕刻得非常抽象粗糙的岩画。 第186章 留客 岩壁上出现的岩画,与其说是画,不如说是一种随手刻下的东西,没有规律,也没有主题。 黑眼镜看了看,又用手指摸了摸,完了还将手指凑到鼻子下闻了闻,笃定道:“年代不算太久远,估计四五百年。” 凌越疑惑的看着他的举动,心说难道他们下斗的都有特殊的判定技巧? 黑眼镜的眼角余光瞥见她的神态,嘴角翘得更高了。 他就喜欢看她这种表情。 有种在她不熟悉的领域欺负她的舒爽感。 看破一切的张麒麟:“……” 眼看凌越上手摸岩画,似乎也想学一学黑眼镜的“技巧”。 张麒麟出声道:“岩壁干裂和腐蚀程度,这条地下河是明朝年间干涸下沉的。不过岩画被刻上的时间不长,大概在二十年前。” 明白过来的凌越回头瞪了黑眼镜一眼,忽然有种回到几分钟前,用手电筒怼着他眼睛照的想法。 被戳破了,黑眼镜也不在意,龇牙笑得灿烂。 大概他上辈子是陀螺吧,要不然怎么这么欠抽! 凌越不再去关注黑眼镜,而是仔细查看岩画,试图辨认、理解:“既然是二十年前有人在这里刻下的这些,那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二十年前,为什么会有人跑到这里来,还刻下了这些抽象扭曲的东西? 张麒麟从兜里掏出之前他从锦麟蚺嘴巴里上颚位置取出的东西:“是观山太保的特殊符号。” 被张麒麟颀长手指捏着的,是一枚锈迹斑斑的铁钉。 长度大概在二十厘米上下,整体呈倒三角的形状。 看到它的时候,凌越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棺材钉。 不过棺材钉是四个平面,这东西只有三个平面,每一面上还雕刻着类似符咒的痕迹。 和岩壁上的痕迹一对比,确实有相似之处。 黑眼镜伸手接过铁钉:“好家伙,观山太保居然还有后人!观山太保名称里的观山水走势的观,原本是棺材的棺,直到刘伯温受明太祖所托,开始修筑皇陵,引荐了观山太保的传人封王礼。至此,这一派有了官盗的派头,持金牌行走。” 黑眼镜啧啧称奇:“据说观山太保擅长观山指迷术和生克制化之术,这种三棱棺材钉我以前也见过,上面刻着符文。说是将此物从口腔上颚反打进人或动物的头颅,就能操控人或动物。” 说完,黑眼镜去看凌越。 却发现凌越居然以询问的眼神看哑巴。 得到了哑巴的点头,才仿佛是相信了他说的话。 黑眼镜不乐意了:“小阿越,你以为瞎子在骗你啊?” 凌越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就回了个“呵呵”,让他自行领悟。 黑眼镜:“……” 张麒麟也没理他,把这些岩画都看了一遍。 整理了一番思绪,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沉静:“二十年前,有一名观山太保的后人来到附近草原,寻找一样东西。因缘巧合,被困在这里。” 张麒麟用发丘指摩挲着几处被磨去的痕迹:“对方用特殊符号记录了自己在这条地底山道里前后探索了半个多月的情况,每次进入地洞探索,都会遇到忽然出现的岩壁。” 看来就是之前他们遇到的那种情况。 只不过这位观山太保没有张麒麟的血,那东西始终跟着此人,每次都会将此人寻找的出口堵死。 当时对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于是用观山太保才能看懂的符号,记录下自己的遭遇,诉说自己的不甘。 结果后来又不知道怎么,找到了出去的路。这人就又返回这里,把自己刻下的内容磨去了一些。 能让对方冒险返回磨去的,必然涉及到此人认为自己活着时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情。 凌越还在想被磨去的内容会是什么,就听黑眼镜若有所思地说:“所以刚才咱们遇到的那种奇怪的岩壁,这么多年了也只有一个?要不然何必只堵死一边通道?直接趁人钻进地洞的时候把人两头都堵死,岂不是更省事?” 凌越几乎已经能想象到那种前后都没有出路,只能被迫蜷缩着身体困死在狭长地洞里的画面了。 这种想象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再看满地密密麻麻大小不同的地洞,有种抗拒再钻进去的身体本能。 凌越转移注意力:“所以,这个人也曾去过百眼窟?” 甚至还用生克制化之术,操控了锦麟蚺,导致锦麟蚺进入了某些它过往未曾去过的地方,鳞片下开始长出白色羽毛。 凌越只是对盗墓和地底的这些事不熟悉,但也不至于傻到想不通这个观山太保后人是先被困,还是先将三棱棺材钉打进锦麟蚺脑袋里。 即便是她自己,在被困半个多月后好不容易逃出去,遇到锦麟蚺后可以杀了它,却不一定能在不伤它的前提下将棺材钉从它口腔上颚反打进头颅里。 张麒麟点点头。 也不知道是回应黑眼镜的推测,还是回应凌越的猜测。 亦或者干脆都有。 三人接下来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发现前面发生了塌方事故,前路已经堵死。 不过他们还是有了其他发现。 塌方堵死隧道的石头里,混杂着一些特殊打磨过的石头,石头上雕刻着麒麟图腾。 张麒麟抚摸着已经被岁月打磨得印记很浅的图腾,沉默了许久。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黑眼镜说:“看来咱们没找错方向。” 凌越在附近转了转,没有其他发现,回来后问张麒麟:“我们现在要原路返回吗?” 张麒麟“嗯”了一声。 这里确实没有继续探索的必要了。 就在三人准备找到刚才出来的那个地洞回去时,却发现刚才留下的痕迹都消失了。 张麒麟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但很快,三人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又是刚才那个堵了他们出口的东西在作祟! 黑眼镜“嘶”了一声:“看来这东西是盯上咱们了,哑巴,你的血能把这一片地面都涂上吗?怕不是还要拧一拧,挤干了才够。” 张麒麟看了他一眼。 黑眼镜嘿嘿一笑:“哑巴,你有本事就把你刚骂我的话都说出来,让小阿越看清你肮脏的嘴脸。” 凌越都无语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不正经,再说了,张麒麟的脸比你的干净多了。” 黑眼镜不依不饶,把脸凑到凌越面前:“瞎子脸不干净?怎么可能,肯定是你没看清,不信你再看看,瞎子的脸可比兜干净多了。” 凌越一巴掌拍开他怼过来的脑袋,竖起食指中指予以点穴警告:“再闹就把你定在这里。” 黑眼镜秒怂。 在他闹腾的时候,张麒麟已经找到了线索,选中了一个地洞,回头对两人说了一声:“走。” 这次的地洞有些特别,初始不算大,但越往里面,空间越大。 最后遇到平坦路段的时候,三人甚至可以直接站起来走。 但空间大了,随之而来的问题也出现了。 在遇到一段垂直向下,打着手电筒也看不见底的隧道路段后,三人被迫停了下来。 黑眼镜让两人把手电筒关了,自己整个人都倒挂着下去看了看,爬上来后,摇摇头:“看不到底,恐怕很深。” 原本他们就是想下湖泊泉眼看看,身上根本没带绳子。 凌越说:“我可以下去三十米的高度,我先下去看看吧。” 不行的话,恐怕只能回去,再另寻出路。 不过…… 凌越问张麒麟:“你刚才选这个地洞,是有什么原因吗?” 张麒麟:“洞口磨损度,太新鲜了。” 洞口磨损度太新鲜了,说明在最近有东西进出过。 已知现在这里除了他们三个大活人,只有那个奇怪的盯上了他们的东西。 那就是说,在它故意堵住他们进来时那个地洞之前,它就是在这个地洞里进出的? 黑眼镜感慨:“哑巴,你这是想趁人不备,抄人老家啊!” 凌越忍俊不禁。 这说法,确实挺贴切的,不过张麒麟的思维逻辑也很让人讶异。 大概这就是:既然你要留我,那我就不客气了? 知道怪东西的老巢很可能就在这下面,凌越要下去一探究竟的决定更坚定了。 她已经想好了,如果雪丝的长度不够,那就用墨竹插进岩壁里当借力的中转站。 一个三十米不够,就两个,三个,四个…… 她还不信,这里真就是无底洞了! 第187章 瞎子的人品【礼物加更】 山洞确实很深。 凌越用墨竹作为借力点,一共下去了三个三十米,才终于看到了一处平台。 平台很奇怪,是直接从崖壁上“长”出来的。 之所以凌越要说它是“长”出来的,只因这个平台无论是颜色还是岩石质地,都和岩壁一模一样。 仿佛就是向下的山洞延伸到这里,岩壁往外头挺了一下肚子,就这么凸出来了一块。 为了以防万一,凌越还冒险用内力击碎了边沿的一点石头。 确定这个平台不是那种能变成岩石的怪东西伪装出来的,凌越这才放了心,落在平台上打着手电筒观察四周。 依旧是越往下,山洞隧道的空间就越大,整体呈水滴状。 周围没什么特别的,全部都是一路往下延伸的那种岩壁。 直到凌越单膝跪地,蹲在平台边沿向下打着光。 光照下反射的粼粼波光让凌越明白,下面居然是一条地下暗河! 思索片刻,凌越没有直接下去查看,而是把墨竹缠绕在雪丝上,然后将之坠下去。 雪丝放了一半左右,墨竹就落到了底部。 雪丝传回来水流动所带来的轻微冲击力。 可见这条地下暗河的水在流动,但流速不快。 这时,上面传来喊声:“小阿越!还活着吗?活着就吱一声!” 因为向下的通道呈喇叭状,这道声音也得到了扩大,落到下面,甚至还出现了回音。 别说凌越了,就算是九旬耳背老人站在这里都能听到。 知道是自己下来的时间太长了,上面的两人担心。 凌越起身,圈起食指和拇指放在唇边,抬头朝上面打了声呼哨。 山洞上面,黑眼镜听到尖锐的呼哨声,笑道:“还真吱声了。” 张麒麟比划了一下洞壁尺寸,似乎在思考徒手爬下去的可行性。 黑眼镜见状,赶紧拦着:“哑巴,你可别给我玩命,瞎子的命再不值钱,那也是命啊!” 张麒麟垂眸抬手,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 看自己的发丘指。 黑眼镜抬手做出要摘墨镜的姿势:“哑巴,你敢学小阿越点我,我就要摘了眼镜为祸一方了啊我告诉你。” 两人说话的功夫,凌越已经上来了。 比起下去时的谨小慎微,上个几十米的悬崖峭壁,对凌越来说就简单多了。 更别说还是这种周围都有岩壁的垂直洞口。 对别人来说,抻开手脚触摸不到的岩壁,全是可以借力的点。 连雪丝都不用,凌越就施展轻功蹿了上来。 看见两人都跟摆造型一样,凌越讶异:“你们是在玩什么很新奇的游戏吗?” 一个竖剑指一个摸眼镜的。 不等两人说什么,凌越就简单把下面的情况说了一遍。 有活水,那就有路,而且那藏起来的怪东西一直没出现。 是没有发现他们的动静,还是别有用心? 只有下去走一趟才能知道。 雪丝锋利无匹,凌越都只有戴了特制冰蚕手套才能抓握,黑眼镜和张麒麟自然不能徒手滑下去。 看起来只能由凌越一个个带着下去了。 不过黑眼镜表示有话要说:“小阿越这个线,能承重多少?” 虽然那玩意儿一直没出现,但并不代表它不在附近关注着他们。 只有张麒麟的血对它有克制作用,谁知道等他们分散以后,它会不会就出现? 这确实是个很容易忽视的问题。 凌越也没有因为刚才自己独自探路,顺利往返,就认为黑眼镜的担心是多余的。 她想了想黑眼镜和张麒麟的重量,点头道:“雪丝可坠千斤。” 但下去的途中,尽量不要有大动作。 不是怕雪丝承受不住而绷断,是担心雪丝箭矢借力的石壁承不住。 后面半句,凌越没说。 因为黑眼镜的提醒,她直接把没出现的东西当作能听懂人言的存在,以防它听到后存心在这上面使坏。 她相信黑眼镜和张麒麟不用她提醒,就能想到这一点。 三人敲定下去的办法后,为防迟则生变,也不多作停留。 在得知雪丝之锋利,连垫上厚厚的布料也不行后,黑眼镜和张麒麟神色各异地把自己一左一右地挂在了凌越身上。 黑眼镜把着凌越的肩膀喜滋滋:“没想到瞎子我有生之年,也能做一回依人小鸟。” 说完,还歪着脑袋去蹭凌越。 凌越一手控雪丝,一手握着提前从后腰抽出来的墨竹。 被他微微打着卷儿的头发扎得脸颊脖颈不舒服,手上腾不出空来,只能侧头,用下巴磕了下他头顶,提醒他老实点。 张麒麟表情还是那么平静无波,只除了抱着凌越腰肢的手臂肌肉绷得紧了些。 说实话,三个人抱成团,靠着一根细如发丝的雪丝缓缓坠下去。 这场景谁看来都要忍不住冒冷汗,还有点滑稽搞笑。 不过三位当事人对此毫无所觉,张麒麟和黑眼镜都在警惕周围,凌越则控制速度和高度。 等高度到达第一个三十米时,三人各自施展手段。 黑眼镜抽出匕首,把自己挂在岩壁上。 凌越自是将墨竹插在岩壁中。 张麒麟就更厉害了,人家直接靠两根手指就捅破了岩壁,把自己安安稳稳地挂在半空中。 等凌越把雪丝收回来,再找着力点将箭矢打进去,抽回墨竹,黑眼镜和张麒麟自动挂回她身上。 如此再三,三人有惊无险地下到了凌越发现的那个平台。 脚重新踩到石头上,黑眼镜还有点意犹未尽,挨着凌越套近乎:“小阿越,你这宝贝镯子能不能取下来给我看看啊?瞎子用人品保证,就看看,什么都不做!” 凌越白他一眼,实话实说:“你认为你的人品很值得信任吗?” 黑眼镜露出一个“居然被你看穿了”的特别做作的羞涩腼腆表情,差点刺痛了凌越的眼睛。 看他还不死心的样子,凌越道:“我的手镯是根据自身运转内力的特点专门设计的,到了别人手里,根本无法触动里面的机关。” 这也是当初在孤陵中,凌越晕倒后,张鈤山把箭矢从石头里硬生生抠出来后,依旧无法让雪丝回弹的原因。 不管是她的缠丝金镯还是可以变换长短的墨竹,都只有凌越能用。 这是当年王爷特意请隐退已久的武器机关大家特制的。 当时为了摸清凌越的内功运转特征,以及长期练武时不经意养成的个人习惯。 那位脾气古怪的机关大家愣是伪装成他们训练营里的打杂师傅,每天就围着凌越他们这个营阵的人扫地洒水擦兵器的,不少人都说这老头儿贼眉鼠眼鬼鬼祟祟的,不像个好人。 因为感受到被对方盯着,才被带回皇家训练营不久,还没脱离死士思维的凌越差点悄悄把人弄死。 之所以“差点”,是因为十日就可无症暴毙的毒,凌越已经坚持每晚凌晨三点,准时准点给人下了九天。 只剩最后一天的时候,对方突然就离开了。 只能说有些时候,工作效率确实能救自己一命。 事后,凌越第一次离开王府,就是去这位机关大家隐居的地方走了一趟。 送了一壶王爷私藏,凌越告密,郡主实施收缴后强行“自愿”拿出来当谢礼的陈年佳酿。 酒里放了解药。 倒是把老头感动得眼泪汪汪,直说贤王果然礼贤下士,心怀仁爱。 也是自此,身体本就不适合喝酒的王爷开始改喝茶了。 第188章 张麒麟的迷茫 得知手镯只有在凌越手上才能用,黑眼镜有点失望。 他也不是想要,就是想拿来研究研究,看能不能找人给自己也仿一个。 这种悬丝暗器,可比九爪钩之类的炫酷多了! 在经过盗墓专家张教授的专业勘察后,确定这个平台虽然看起来很有问题,但确实没有问题。 三人一致决定,继续往下走。 这条地下河并不深,三个人里个头最矮的凌越下去,水面也只到腰部。 “这条河里的鹅卵石怎么全是白的?”黑眼镜用脚踢了踢水底的鹅卵石,弯腰捡起来一块。 因为下水的时候三人都没想到会跑这么远,又没有专业的潜水脚蹼,穿上鞋反而累赘。 三人都直接打的光脚。 因此一入水,就感觉脚下的触感。 凌越也捞了一枚,只见鹅卵石呈扁平的椭圆形,表面光滑得如打磨过的玉面。 确实很特别。 几乎是习惯性的,凌越收紧手指,带着内力轻轻一握,白色鹅卵石碎裂,却从中流出了一汪清水。 凌越愣了一下,非常确定刚才自己手上是没有这么多水的。 她丢开碎石,又捡了一块,轻轻一捏,确定里面有水。 “石头里为什么会生出水来?”凌越把手伸到张麒麟面前,让他看。 黑眼镜噌地一下就凑了过来,“石头里有水?难道是水胆?” 张麒麟被他挤了一下,有些无语。 他发现瞎子是越来越讨人嫌了。 “生气凝结的水胆,这里和百眼窟一样。”张麒麟说完,就站在那里,神色凝重地陷入思考中。 就在凌越以为他还会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时。 就听张麒麟回过神来,说了一个字:“走。” 凌越:“……” 所以他刚才究竟是在思考还是在发呆? 转头看看知道是水胆,就满河乱窜摸宝贝的黑眼镜。 凌越不确定,这就是道上赫赫有名的南瞎北哑的行事作风吗? 接下来的路,顺利得不可思议。 他们就顺着地下河往下游走了一个多小时,就发现了一道地底裂缝。 水全都往裂缝下的溶洞流去,三人沿着地缝一路往上爬,十几米的高度很轻松就回到了地面。 张麒麟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星辰,辨别了方向,继续在前面带路。 凌越问张麒麟:“你之前说这里和百眼窟一样,是指这里也是龟眠之地吗?” 之前听黑眼镜解释,她还以为龟眠之地很稀少。 现在怎么看起来到处都是? 张麒麟摇头道:“一样,也不一样。” 走在后面的黑眼镜双手交错垫在后脑勺,漫不经心地迈着长腿看着星空。 听张麒麟说完又不说了,不由笑了一声,声音也透着一股慵懒劲儿:“小阿越,瞎子话多了你嫌烦,哑巴说话不说完,你就不想揍他一顿?” 怂恿挑拨的险恶用心就这么摆了出来。 张麒麟回头给了他一个带刀的眼神,黑眼镜嬉笑着不为所动。 凌越故作考虑:“揍一顿有什么用,不然我点他笑穴?好像都没看见张麒麟笑过。” 黑眼镜的眼睛虽然被挡着,但听闻此言,整个人都在散发着一种“眼睛一亮”的情绪。 也不在后面晃悠了,小跑两步,特意绕过张麒麟,跑到凌越的另一边。 抬手就揽住凌越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架势说:“小阿越,你这想法好啊!瞎子我也没见过哑巴哈哈大笑的样子,快快快,让哑巴给咱们表演一个大笑不止!” 话音刚落,黑眼镜就撒手一个侧后仰,躲过张麒麟从身后踢来的一脚。 黑眼镜头也不回地撒腿就往前跑,一边跑还一边大笑着喊:“小阿越,快点他!瞎子帮你吸引火力!” 张麒麟自然是一个冲刺,然后凌空跃起就是一个飞踢。 黑眼镜“哎呀——”一声,揉身向前打了个滚,险之又险地躲过。 一个爬起来后继续跑,一个毫不犹豫地继续追。 早有预料的凌越在张麒麟一脚踢来的时候眼睫毛都没扑闪一下,这会儿看着两人一个追一个跑,时不时交手打上几招,心情不错地笑着看戏。 老塔拉他们在湖边等了又等,等了半个多小时,就开始着急了。 门德自告奋勇,下去湖底找了一圈,上来后说下面没人。 三人一商量,觉得应该是他们找到了其他的路。 于是就只留两个人在这里守着,剩下的一个人先回去休息,两个小时后再来交接。 草原上的夜晚,即便是再厉害的牧民,也是不敢独自一人在外逗留的。 总要保持至少两个人留在湖边才更安全。 门德年纪小,精力旺盛,别说让他多守两个小时,就算让他守通宵他都愿意。 如此这般,一直从晚上十点多,守到了凌晨三点多,刚被赶回去休息的门德忽然又骑着马来告诉老塔拉二人:“黑哥他们从草原的另一边回来了!” 门德的母亲苏雅特意给三人准备了热奶茶,还有泡脚的热水。 依旧是黑眼镜作为外交官,去和老塔拉打听大约二十年前,有没有人来这里找什么东西。 而凌越和张麒麟则在另一边蒙古包里泡脚喝茶。 也是这时候,张麒麟才重提龟眠之地的事:“湖泊下的地下河,并非天然形成的龟眠之地,是人为的。” 而且这个“人为”,很可能就是他自己家的祖先干的。 顿了顿,张麒麟继续说:“三气锁龙,除了百眼窟,应该还有一处。三个生气之眼锁住外泄龙气的同时,分散龙气化作三处生气旺盛的龟眠之地。” 凌越若有所思:“所以,你认为三气锁龙的中心处,是张家最早的墓葬群?” 之前张麒麟就说过,他们张家的墓葬群一直是以敲骨吸髓为目的,敲的是龙脉的骨,吸的自然也是龙脉的髓。 一看就知道张家人几千年来,一直在有意削弱龙脉。 张麒麟看着她点点头。 “我上次在巴乃古楼房梁上,找到了一句月氏文明一系的一句话:神是杀不死的罪恶。可是据我所知,月氏文明在居延古城留下的痕迹里表明,他们在这句话之后的至少几百年里,崇拜并信仰的是掌控时间和空间的蛇神。”凌越皱眉。 陷入另一种怀疑:“所以装饰在房梁上的这句话,究竟是古月氏本身存在的,还是你们张家复刻过来后用他们的语言写下的代表自身观点的言论?” 张麒麟缓缓眨了下眼睛,眼底露出些许迷茫之色。 凌越却还在说:“数百年前,你们张家曾对一个研究长生的家族进行过大清洗,直接断了他们的家族历史传承。” “再加上古楼里我在棺椁里看见的张家人生平介绍中,可以明显看出张家一直以来都在以一种隐秘的方式左右着历史的发展。” “家族墓葬群是削弱龙脉,家族几千年来始终会涉足历史进程,对研究长生的群体进行长期监控和适时的清理,张家人还常年活跃在地下古墓中……” 他们还早有预谋的在无邪计划即将收尾的时候,暗中布置。 想要推动梁弯成为下一任汪家首领,以此将残留的汪家人控制在可控范围内。 想到梁弯从小就以普通人的身份成长,无论是性格还是观念,都是更偏向“善良、平淡、自保”。 凌越甚至怀疑梁弯的“无意间流落在外”,也与张家人有关。 凌越看着张麒麟,有探究,也有疑惑:“你们在消灭长生有关的一切,所以你们守护的秘密,与长生,甚至神明有关?” 听完她这番话的张麒麟:“……?” 脸上少有的呈现出一种很迷茫的神色。 他尽量整理了一下凌越一下子透露出的这么多的信息,然后艰难道:“你知道的,好像比我还多?” 凌越歪头,也回了他一个“?”的表情:“你不是已经想起一切,明白了自己的使命吗?” 如果不是已经找回了记忆,知道了自己一直以来追寻的是什么。 在巴乃的时候,他怎么可能有那种“和世间一切都没有联系”的眼神? 凌越宁愿怀疑对方演技太好,现在是故意在装傻充愣,也不想怀疑那种眼神是假的。 第189章 三个人的爱情 就在凌越和张麒麟面面相问的时候,黑眼镜的声音冒了出来:“你们俩别怀疑了,哑巴虽然很多事都不愿意说,但他现在知道的,还真不一定有小阿越你知道的多!” 凌越斜他一眼:“终于舍得进来了?” 偷听被发现的黑眼镜也不意外,把揣着的洗脚盆往地上一放,拎起手里顺便带回来的热水壶殷勤地给凌越的盆里加了些热水:“那可不!再不进来,瞎子的洗脚水就要成冷水了。” 张麒麟把脚提起来,踩在盆子边沿,看了黑眼镜一眼。 黑眼镜“啧啧”两声,也给他加了热水,然后才给自己倒上。 坐到凳子上泡上了脚,黑眼镜才说:“小阿越你知道的还挺多的!你说的居延古城留下的痕迹,是指古潼京吧?那是七十多年前九门之首张岐山带人去过的地方,哑巴真没去过。” 听他的意思,是他去过? 凌越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 黑眼镜似乎是回忆起了某些事,嘴角的笑都淡了几分,答非所问地感慨:“陷入长生这个旋涡的人,还有几个能称之为人的?” 凌越看着他,忽然问:“你会在什么情况下,表现出对张歧山的尊敬推崇?” 黑眼镜惊讶地挑高一边的眉梢,仿佛在说:你在开玩笑吗? 然而凌越的表情告诉他,她没开玩笑。 黑眼镜只能认真想了想,说:“大概,是要骗人填坑的时候?” 毕竟对张歧山,黑眼镜的观感挺复杂的。 如果说最开始,坚持初心的张歧山值得敬佩,也能看懂对方陷入权利旋涡后尽量周旋的无奈。 这一切,在最后对方彻底成为长生欲望的奴隶、傀儡时,他们就注定不再是一路人。 当年张歧山把张麒麟交出去,真的只是为了推卸责任,保全剩余九门人吗? 上面要的只是长生的秘密。 比起有天授、失魂症这样人力无法逆转的致命缺陷的长生体张麒麟,他这个看起来更正常的,缺陷更容易接受的长生体,难道不是更符合上面的要求吗? 不过是也存了几分私心罢了。 到现在,黑眼镜都能回忆起当年乍然听说带领九门在四姑娘山行动的张麒麟疑似冒充的假麒麟时,那种惊异之后油然而生的厌恶感…… 再后来,全国上下翻天覆地找寻真正的张麒麟,更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黑眼镜脸上的神色变得越发晦涩,这样的他,让凌越想到了十年后见到的他。 或许,正是因为看过的人心黑暗太多了,又不像张麒麟那样时不时失忆,黑眼镜反而有种对整个世界冷眼旁观的冷漠。 凌越突兀地生出一个念头:当解雨辰无邪他们也被时间带走,他还会再结交几个如解雨辰无邪他们那样的朋友,当作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关联吗? 有时候,思想的明悟,就是在一瞬间。 凌越忽然明白为什么在看见黑眼镜的第一眼,就对他充满了抵触和不喜。 并不是单纯因为他有蒙古鞑子的长相。 而是因为她潜意识里在抗拒着他。 看到十年后的他,就仿佛看见了未来的自己。 ——那个找不到归路,就此如无根浮萍流浪在这个陌生世界的她。 人活在世上,总是要给自己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这个理由可以是一件事,一份责任,一个不一定多么美好的宿命。 譬如张麒麟。 也可以是人,是地方,是必须回去的归宿。 譬如她。 那黑眼镜的理由,是什么? 三个人都陷入了各自的沉默中,直到泡完脚,收拾好一切,又默默地躺进了被窝里。 ———— 虽然晚上睡得很晚,或者说几乎没有休息。 在第二天早上,一行人还是很快就收拾妥当,准备出发。 门德还有点困,但精神头很好,马鞍上左边挂着藏刀,右边挂着干粮水囊,身上还背着猎枪。 凌越单手按在马鞍上翻身坐了上去。 大概是对她的气息很陌生,黑色大马有些不安地走了两步,被凌越扯着缰绳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脖子,大黑马渐渐放松下来。 这时凌越才真正地将混身重量压在它身上。 黑眼镜在一边仰着头看她,仿佛睡觉前的情绪从未出现过,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样儿:“哟,小阿越会骑马啊?瞎子还说带带你呢,只要给点辛苦费就成。” 凌越白了他一眼,轻轻抖了下缰绳,控着大黑马往外走。 黑眼镜扭头想去跟张麒麟吐槽凌越又翻他白眼,结果一回头,张麒麟也已经翻身上马,默不吭声就骑着马颠颠儿地追了上去。 门德有些疑惑:“黑哥,你还不走吗?” 黑眼镜抬了抬墨镜,撑着马鞍一跃而上,姿势帅气潇洒极了:“走,马上走!再不追上去,他们俩就要私奔跑路了!” 门德黝黑的脸上顿时震惊。 什么? 原来他们三个人是那种关系吗?! 怪不得…… 门德震惊过后,很快又想了想,觉得好像也不是很值得震惊。 牛儿吃草,都知道捡鲜嫩可口的吃。 阿爸给他阿妈摘花,也知道捡漂亮好看的摘。 人喜欢漂亮优秀的异性,有什么不对的吗? 门德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然后又暗自嘀咕黑哥和那个闷得很的大哥,看起来好像都挺好的。 那美得跟仙女一样的凌越姐更喜欢谁呢? 看起来似乎更喜欢闷大哥?那黑哥怎么办? 门德这个旁观的少年已经开始为他们三个人的爱情而苦恼纠结起来了。 提前离开的凌越和张麒麟还不知道黑眼镜在少年门德面前如何败坏他们的名声,就连黑眼镜也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发展。 四人就这样骑着马奔向百眼窟的方向。 因为四个人骑术都不错,一路快马加鞭,中途寻了个水源,让马儿休息了一下。 早上七点出发,到下午五点多,四人终于来到了百眼窟附近。 接下来的路,门德不能继续跟着了。 克伦左旗草原上没什么狼群,靠近百眼窟这边的草原,更是因为匮乏的水草资源,连吸引狼群徘徊的兔子黄鼠这类小型动物都养不活。 因此门德独自留在这里过夜,只需要防备毒蛇。 出门的时候,他的家人已经给他带足了驱赶毒蛇毒虫的药粉,还有本地人驱蚊的特制药糊糊。 可谓是准备充分。 不过在离开的时候,黑眼镜还是叮嘱少年:“遇到危险你就直接走,不用顾虑我们。” 他们进百眼窟是不会带马走的。 门德有四匹马,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倒霉催的真遇到不知怎么跑这儿来的狼群,他也可以牺牲三匹马,给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 门德认真地点点头:“黑哥,你不用担心,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跟着我阿爸去外面打猎了,在外露宿也不是第一次。” 黑眼镜笑着拍了拍门德肩膀,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往凌越他们那边走。 第190章 哑巴打瞎子【礼物加更】 三人脚程很快,根据老塔拉说的线索,很快就找到了三十几年前那几个知青和老羊皮误入的百眼窟。 百眼窟所处的位置是草原与荒漠交界处的一片丘陵地带,他们来时的方向东面的茫茫草海,西边却是一望无际的蒙古大漠。 只中间这一片,被丘陵般起伏的山地隔断,形成了典型的荒漠化草原植被地带。 张麒麟寻了个高一些的沙丘放眼望去,只见前方山坳里野草丛生,古树交错,好似一个黑绿色的巨大陷阱。 黑眼镜看了看,说:“外面的草都开始变黄了,这山坳里却绿得发黑。” 正所谓反常必有妖,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地下有东西。 “好重的水雾。”凌越皱眉,看着远处草木密集的深处,雾浓得几乎化不开了。 他们走了一个多小时,现在也才七点不到。 即便是太阳落山,地表温度开始下降。 这个时间段,也不应该有雾。 黑眼镜也说:“还想着直接找那栋楼,现在看来,不走到里面,根本看不到。” 张麒麟观望片刻,抬手指了个方向:“在那边。” “嘿?哑巴,”黑眼镜稀罕:“你什么时候学会摸金那一套了?” 张麒麟跳下沙丘,稍微站了站脚,等凌越和黑眼镜跟下来了,才继续往前走。 凌越见黑眼镜像是真的不知道张家和摸金校尉的关系,不由疑惑:“你不是去过张家古楼,还把黑金古刀带出来了吗?” 走在前面的张麒麟忽然站住了脚。 黑眼镜脸上的笑也顿时一僵。 凌越看到两人这副表情,瞬间明白了过来。 抢在张麒麟动手之前,凌越默默拉开了自己和他们的距离。 事实证明,张麒麟认真起来,黑眼镜想跑都跑不掉。 十分钟后。 黑眼镜换了一副墨镜,摸着嘴角的淤青,疼得嘶嘶地倒抽凉气。 但他依旧身残志坚地又蹭到了凌越身边,好奇地问她:“小阿越,你怎么知道瞎子去过张家古楼?” 连黑金古刀是他带出来的,她都知道。 走在稍微前面一点的张麒麟也竖着耳朵听。 凌越心说我不仅知道黑金古刀是你从张家古楼上一任张麒麟棺材里盗出来的,还知道那把刀在你又一次去蛇沼的时候带出来准备归还给张麒麟。 不过那都是至少十年以后的事了。 黎蔟确实是个实心眼的纯情少年,因为知道她对他从黑毛蛇的费洛蒙里读取到的内容感兴趣,在脱离汪家后,黎蔟特意把他那段时间在汪家读取到的所有藏在黑毛蛇费洛蒙里的记忆都告诉了她。 其中就有一段,黎蔟听得云里雾里的。 原话是: 黑眼镜:“这把刀我也带着吧。” 未知人:“你和这把刀还算是有缘分,你从土里带出来,到了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手里,最终还是被你拿到了。” 黑眼镜:“我会还给他,客户服务很重要。” 黎蔟的记忆力很好,一字不漏地复述给了凌越。 事后从无邪那里听说了他三叔用黑毛蛇费洛蒙给他传达最后消息,那条黑毛蛇是黑眼镜带回来的,凌越便知道了“未知人”应该是无邪的三叔。 按照无邪和张麒麟之间深厚的感情,凌越只当他们都是对此心知肚明的。 无意中引发了一场血案,凌越反省了一秒钟。 发现自己确实挤不出二两愧疚,甚至还觉得真好看。 面对黑眼镜的询问,凌越总不能再卖无邪。 所以她选择往张麒麟身边靠拢:“你是最近又想起一些事吗?” 不然黑眼镜为什么会对他会摸金校尉那一套感到好奇? 张麒麟侧眸看了看她,“嗯”了一声。 停顿了一下,在凌越以为他的回答已经结束时,又说到:“昨夜想起的,与曾经的训练有关。” 在听了凌越说的那些话后,张麒麟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 然后在短暂的睡眠中做了个梦。 梦见了他小时候在张家接受训练的某些记忆片段。 同时,凌越的猜测,也让他对某些记忆和线索,有了更多的想法。 比如张家改变历史这件事,显然是在有意隐瞒终极有关的线索。 既然有西藏喜马拉雅深处的假青铜门作为陷阱,为什么不能有其他更多陷阱? 他失忆后从各个古墓中找到的线索,究竟是他需要的,还是张家一直以来刻意篡改后留下的假线索? 虽然他的记忆本身就是触发式碎片记忆,但这些记忆,最终指向只有长白山的青铜门。 张家传承了几千年的宿命,真的只有守门这一件事吗? 青铜门里的终极,又究竟代表着什么? 为何会有一股冥冥中的意志催促他,让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在他踏进青铜门,再到走出来之前,他在里面究竟做了些什么? 为什么一旦踏出青铜门,他就会被抹消有关终极的记忆? 这种感觉,不知为何,忽然让张麒麟想到了自己在蛇沼西王母宫的遭遇。 据吴邪说,他在进去时十分急迫。 这说明当时他掌握了某些线索,认定自己要找的答案就在那块巨大的陨玉中。 出来后却又失去了所有记忆,并且神色恍惚,只会不断重复“没时间了”这句话。 张麒麟之前并没有在意过的还有一点,那就是在医院里时,除了他在陨玉中不知与什么存在搏斗过,并身受重伤逃了出来。 医生对他大脑异常给出的诊断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和恐惧。 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他又究竟知道了什么,会造成惊吓过度? 想到这里,张麒麟微微压了下嘴角。 ——上次十年后的自己被凌越一张脸吓晕的事不能算。 张麒麟有种直觉,西王母宫的陨玉里藏着的秘密,必然能颠覆他目前所有的认知。 他现在有些犹豫,一边是想要再探西王母宫,一边是所剩不多的时间。 而且,如果他进去后没能及时出来,或是出来后依旧失忆,恐怕对他即将去做的事不利。 犹豫不决这种情绪,是张麒麟很少体会到的。 他忍不住看了看走在自己身边的凌越。 她确实是个很可靠的同伴。 如果她是值得信任的人,或许他可以有更多选择。 第191章 凌越失踪 据老塔拉说,这片树林里有很多黑斑蚰蜒。 蚰蜒本身具有一定的毒性,但相对较弱,对人是无法构成威胁的。 沾上了顶多就是局部皮肤红肿、刺痛瘙痒。 可任何东西活的年头久了,都不会是善茬。 蚰蜒形似大蜈蚣,全身暗黄泛绿,活的年头久了,浑身就会长出黑斑。 这就是老塔拉所说的黑斑蚰蜒,是很多牧民畏惧百眼窟,将这里视为禁地的原因之一。 不过凌越他们三人对蚰蜒这种东西,都可谓熟悉至极。 长白山青铜门外的地底裂缝里,那群蚰蜒祖祖孙孙不知都在那里存在了几百上千年了,外壳黑得发亮的被古人当成龙崇拜的巨型蚰蜒都见过,张麒麟甚至还打过。 所以对黑斑蚰蜒,三人并无畏惧,只是进了树林,对草丛中的动静多了几分警惕。 “这里至少都有二十来年没来过人了,路是真难走。”黑眼镜抱怨的声音刚说完,一只一米多长的黑斑蚰蜒就从他身侧的草丛里蹿了出来,跃至半空,口边有小孔内通毒腺的腮脚钩爪直扑黑眼镜垂在身侧的手! 黑眼镜“嘿!”了一声,收脚侧身一闪,同时手中匕首精准地从黑斑蚰蜒脑袋和脖子衔接处的甲壳缝隙划过。 黑斑蚰蜒顿时身首分离,掉在地上的时候,它那十来对长度惊人的对足还在抖动,腭足也做咬动状。 显然黑眼镜动作太快,黑斑蚰蜒的肌肉神经还处于活跃状态。 黑眼镜踢了一脚黑斑蚰蜒的脑袋,“这是把瞎子当软柿子捏了?” 他看了看张麒麟,又看了看凌越,悻悻然将匕首挽了个花,甩干净上面的绿色的血渍。 好吧,三个人里他好像确实是最弱的。 张麒麟看了一眼那条黑斑蚰蜒,确定上面没有发生什么异变,心里有了计较。 昨晚回去后,黑眼镜从老塔拉那里打听到,二十年前,确实有人来过他们这边。 不过人家是考古学教授,带了几个学生,说是要来考察百眼窟奇特的地势地貌,和什么鲜卑族的特殊群葬。 反正老塔拉搞不懂。 等到对方出来的时候,带的学生都死了。 教授本人也是被路过的牧民救回来的。 之后对方还从那位牧民手里收走了一枚无眼龙符。 虽然知道其中必然有夸张的成分,但观山太保传承中的“巫术”,依旧让人忍不住多想。 进来前张麒麟其实心里就有些担心。 瞎子因为不放心他,才临时改变了自己的行程,跟来了内蒙。 凌越也是他带来的,他总是要把他们再带出去才行。 深入树林后,光线就迅速黯淡下来。 再加上太阳落山,凌越他们都打亮了手电筒,继续穿行在树林里。 黑眼镜时不时闹出点动静,不是啃压缩饼干,就是唱一首怪腔怪调的歌,再不然就是念叨他想吃青椒肉丝炒饭。 念得凌越都饿了。 张麒麟转头看了看摸糖吃的凌越,凌越抬眸对上他的眼睛,顺手递给他几颗。 黑眼镜给的,薄荷味奶糖。 不至于太甜,还能提神醒脑。 张麒麟愣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然后对两人说到:“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这里地势平坦,视野开阔,可以作为临时休息点。 这点运动量对于他们来说不至于累到,只是停留下来解决一些需求。 凌越也确实需要单独离开一下。 看见她离开,黑眼镜和张麒麟也没有多问,只是寻了个地方坐着。 张麒麟低头啃压缩饼干,啃三口,喝一口水,规律又机械。 黑眼镜看着都难受:“哑巴,你能不能吃得香一点?” 张麒麟默默抬头瞅了他一眼,低头继续那样啃。 黑眼镜揉了揉肚子,看着不远处的水潭说:“想吃烤鱼了,炖鱼汤也不错,哎你说,那蚰蜒烤一烤,能吃吗?” 总之一句话,就是馋肉了。 张麒麟没说话,就是吃压缩饼干的速度快了点。 ——赶紧填饱肚子,继续赶路,别让他有机会念叨了。 黑眼镜见状,故意说起白切鸡,跟做美食节目似的,从选材开始说起,烹煮的过程食物散发出的香味,呈现的色泽…… 张麒麟:“……” 有本事你说你喜欢吃的,别说我喜欢吃的。 在黑眼镜的故意捣乱下,张麒麟这一顿压缩饼干吃得很难受。 黑眼镜就龇着一口大白牙在那儿乐,损人不利己这种事,也就他会干。 张麒麟早就习惯了,收拾好东西,就坐在那里看着这一片狭小的天空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黑眼镜琢磨着不太对劲:“小阿越怎么还没回来?” 张麒麟回过神来,算了下时间,眉头一皱,站起了身,看向凌越离开的方向。 黑眼镜对着那个方向打了声呼哨,过了一会儿,并没有传来回应,脸上的嬉笑一下就收了:“糟了,出事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凌越连个信号都没来得及传递,就直接没声儿了? 张麒麟毫不犹豫地跑了出去,黑眼镜也拎起自己和凌越的背包紧随其后。 两人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发现了一个垮塌的洞穴。 凌越的脚印也是在这里消失的。 黑眼镜既惊奇又纳罕:“上个厕所都能踩出一个洞,小阿越难道跟瞎子一样?” 反正每次下墓,无意中踩中机关的几乎都是他。 后来有了吴家的小三爷,黑眼镜才算是心理平衡了不少。 张麒麟打着手电筒查看了一下地洞,招呼他:“不对劲,快下去。” 如果只是踩出了一个地洞,以凌越的身手,不至于一声不吭就消失不见。 更何况他们还在这里说了话,凌越的听力非比寻常,应该早就听到他们的声音了才对。 现在这样,恐怕是下面不简单,凌越遭遇了变故,不得不放弃原路返回,而选择了其他充满未知的路。 凌越也觉得自己很倒霉。 她就是解决完需求后,返回的时候路过某棵树时,脚下忽然踩空。 凌越的第一反应当然是伸手想要在离得最近的树身上借力跳起来,然后一碰到树,原本只是盆大的地洞,居然直接垮塌了一大片! 手撑住那棵树的时候,掌心忽然一痛,一股麻痹感几乎是瞬间蔓延了她整条手臂。 树身上有东西! 一切变故都来得太过于突然,猝不及防之下,凌越摔进了洞穴。 洞穴内壁很光滑,直上直下,很明显属于人工修造。 右手麻痹感迅速蔓延的第一时间,凌越顾不得下坠的危险,果断封堵了右臂几处穴道。 而后抽出墨竹,狠狠往石壁一插。 这才阻止了继续往下滚落的势头! 抬头看了眼上面,也不知道转眼间滚下来多深,凌越已经看不到洞口。 又向下打量,凌越发现了跟着自己一起滚下来的手电筒还亮着。 就在下面不远处。 看来她距离洞底不远了。 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可以暂时停留的地方,尽快查看自己右臂的情况。 思索片刻,凌越左手用力往上一拉,整个人在石壁上翻了个身,以倒挂金钩的方式,将自己固定在半空。 手电筒能照亮的面积不算大,十几米的高度,靠轻功完全可以直接跳下去。 但凌越不能确定那里就是真的安全的。 双足勾在墨竹上,凌越小心地从腰包里掏出手套,用牙齿辅助着戴好后,弹出雪丝钉在石壁上,这才翻身把墨竹从石壁里抽出来。 就在她滑落到手电筒旁边,捡起手电筒准备查看周围情况,一阵嘈杂的唧唧吱吱声响起,伴随着蚰蜒游走时特有的窸窣声。 凌越迅速循声查看,就见无数的野鼠混杂着大大小小的蚰蜒,如潮水一般向她这个方向逃窜。 其中还夹杂着两三米长的黑斑蚰蜒! 能让这种在这片树林里几乎可以称王称霸的东西仓皇逃窜的,必然是更厉害的东西。 凌越收回雪丝和墨竹,以手电筒当武器,挥开几只慌不择路往她身上扑的野鼠,打着光向那个方向照了一下。 只一眼,她就忍不住微微睁圆了一双凤眼。 手电光晃动间,竟照出了几十只脸都腐烂了,眼睛却炯炯有神的粽子! 这群粽子竟仿佛有了意识般,居然在集体捕食! 第192章 倒霉和幸运 除了一开始因为光线问题,差点真以为遇到一群有组织有纪律的粽子大军。 很快凌越就反应过来,自己这是遇到尸参了。 尸参是一种类似人参的植物,据说是从西域回回国传过来的,又叫“押不芦”。 传说尸参长得像人参,但要比人参大上数十倍甚至上百倍,带有剧毒,以根须绞杀人畜为食。 缠住人畜后,尸参会把毒素注入尸体,使尸体头发、指甲继续生长,并且作为被它操控的傀儡扑捉人畜,不惧水火。 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尸参自然还有一个诱人的功效,那就是起死回生! 郡主对一些稀奇古怪的志怪杂记非常感兴趣,看到尸参的相关记载后,特意去太医院询问过。 太医院的人却说,尸参其实就是一种制作麻沸散的药材,毒性确实非常强。 人只要与之相闻,就会立刻中毒而死。 取用时需要非常小心,还要经过特殊处理才能入药。 制成药后,使用时的分量也需谨慎掌控,否则会造成严重后果。也因此,尸参这味药材并没有被普及使用。 那位留着山羊胡的院使信誓旦旦说控尸什么的都是虚假传言,怎么到这个世界,它就真能控尸了! 这株不知活了多少年头的尸参它甚至还会跑!! 也不知道是不是凌越在一群臭哄哄的野鼠蚰蜒中,属于比较香嫩可口,那尸参很快就把捕食的主要目标放在了她身上。 被根须操控着的粽子一窝蜂地往凌越这边扑来! 凌越掉下来的山洞正好就在蠕动着根须的尸参头顶,没办法原路返回,只能匆忙间在旁边石壁上抓出几条指痕,而后运气踩着一堆汹涌的野鼠蚰蜒直奔前方。 山洞下面的空间很大,看起来像是什么人修筑的地下防护工程,通道四通八达。 凌越对下面并不熟悉,发现自己被尸参盯上后也不敢立刻脱离野鼠蚰蜒群。 一来野鼠蚰蜒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这样的驱赶捕杀,必然不会是第一次。 它们全都往一个方向跑,代表那个方向有帮助它们摆脱尸参的捕杀。 同时,凌越跑得比它们快,在被尸参追捕前期,还能用它们给自己挡一挡。 如此踩着鼠山虫海一路飞掠直前方,每经过一处有岔路的地方,凌越都会在石壁上留下痕迹。 好在尸参到底属于植物类,会跑不代表跑得快,凌越很快就脱离了它触须可触及的范围。 此时凌越才选了一条偏僻的甬道,脱离了野鼠蚰蜒群。 跑出去一段距离,凌越停下来,关闭手电筒,竖着耳朵捕捉那边的动静。 等到确定尸参追着野鼠蚰蜒群离开了,凌越才松了口气。 这种全身都是毒的东西,饶是凌越,也不敢轻易触碰。 刚才她发现尸参的触须上有一些细小的倒刺,想来她踩踏的地洞曾经就是它捕食的时候到达过的地方。 树身上或许残留了它触须上的倒刺,恰好被她手掌撑住了,这才导致右手整条手臂眨眼间就完全麻痹了。 凌越喘了两口气,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要说运气差吧,确实差,这样的连环巧合都让她遇到了。 可要说运气好,也能这么说,毕竟尸参毒性很强。 扎到她掌心的小刺,应该是已经在树干上留了很久,经过风吹日晒,消散了大部分的毒性。 否则她麻痹的就不会仅仅是一条手臂,尸参毒素起效的速度太快了,点穴也无法控制所有血液停止流动。 从最初来到这个世界开始,缺钱想赚一笔快钱,加入了王导他们的纪录片剧组。 结果走着走着,王导非要带着整个剧组跟着一群法外狂徒往境外沙漠无人区跑。 她准备一个人离开,结果又遇到了搞树葬的胡杨林。 离开了胡杨林,随便选个方向都能与自己要去的方向背道而驰…… 但转念又想,似乎每一次的倒霉,都能带来一点意想不到的收获。 凌越心中一动,重新打开手电筒,开始在周围仔细查找起来。 找遍了周围,连甬道顶部都爬上去看了看,什么都没找到的凌越有些想笑。 果然,怎么可能每次都那么…… 嚓—— 凌越跳回地面的瞬间,双脚还没落地,就忽然听到一声细微的机关触动声。 她心头刚叫了一声“要糟!” 不等她反应,脚下石板就是一个翻转,眨眼间原地就失去了凌越的身影。 ———— 张麒麟和黑眼镜发现不对后,很快就顺着地洞滑了下去。 因为早有准备,即便洞壁很光滑,两人还是靠着四肢肌肉,硬是一路撑着洞壁慢慢往下滑。 滑到一半时,前面的张麒麟忽然停了下来。 停得太突然,黑眼镜的脚差点踩到张麒麟撑在洞壁两边的墙上。 他低头往下看了看,正要询问什么情况。 忽听一阵让人汗毛倒竖的蠕动摩擦声从洞口下方传了上来。 仿佛有一个什么庞然大物拖着沉重的步子,正缓缓经过他们这个地洞下面的洞口。 这个洞口原本应该是作为收集雨水和换气的通道,不算大,角度是直上直下的九十度。 黑眼镜在黑暗的环境中看得更清楚,此时他低头,视线越过下方的张麒麟,隐约看见了一个东西堵住了洞口的视野。 就如管中窥豹,可以窥见的视野太小了,经过的东西又太大了。 黑眼镜愣是没看出来这玩意儿是什么,只觉得这东西太大了。 ——慢吞吞经过的时候,愣是走了好几分钟才完全走出洞口的可视范围! 两人就这样撑着洞壁安静地等了十来分钟。 直到张麒麟开始继续向下,黑眼镜才压低了声音问:“难道小阿越就是遇到这玩意儿了?” 所以才没有从这个洞重新回到地面? 张麒麟没吭声,只是加快了速度。 很快,跳下地面后,张麒麟打着手电筒低头查看刚才那个庞然大物经过后留下的痕迹。 只是一闻,张麒麟就面色微微一变,抬手挡住口鼻,闷声说道:“是尸参!” 尸参遍体带毒,更何况还是长成刚才那副模样的尸参。 也不知道凌越有没有接触到它的毒! 黑眼镜皱眉,转身看了看周围,忽然发现石壁上有四道抓痕。 他心头一惊,凑近了又仔细查看,确定是四道抓痕,还是属于人抓出来的颇为新鲜的抓痕! “哑巴,过来看!”黑眼镜若有所思:“这是小阿越留下的记号?” 除了凌越,黑眼镜也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人能空手抓石壁了。 张麒麟一看,眼底闪烁着微光,也不再像刚才那样焦躁了:“是她。” 这些天的接触中,偶尔的手指触碰间,张麒麟就发现凌越有特意练过手上功夫。 只是在石头上留下抓痕,对凌越而言并不困难。 不过很快,张麒麟就想到,凌越留记号时为什么没有用她惯用的墨竹。 便是匕首也是可以的。 难道她有什么不方便用武器的特殊状况? 多想无益,既然凌越留下了记号,两人自然一路追踪而去。 最开始因为前面刚好有个大得跟竖起来的双层客车一样的尸参,两人被迫放慢速度,保持一定的距离。 直到记号出现在另一条甬道入口,两人才松了口气,加快速度追了进去。 然而很快,他们就再次失去了凌越的踪迹。 黑眼镜纳闷:“小阿越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忽然不再给我们留记号了?” 张麒麟也皱起眉头,在黑眼镜提议继续往前走一段路找找看的时候,摇摇头,将手电光打向了这里的甬道石壁和顶部。 他有一种直觉。 按照凌越谨慎的性格,必然不会无缘无故就不想留记号了。 这里马上就要面临又一个分叉口。 除非突然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凌越必定会留下记号,方便他们找过去和她汇合。 所以,这里曾出现过什么让她在意的特别的线索? 或者,是忽然触发了隐秘的、令她反应不过来的机关? 第193章 黑毛肉球【礼物加更】 在经历第二次下坠的时候,凌越已经完全没有惊讶的情绪了。 她反手射出雪丝,先把自己挂在了空中,再转着手腕用手电光扫视下方。 下面又是一条甬道。 不过和上面不同的是,这条甬道修建的时间显然要更久远一些,看起来也更加粗糙。 这里简陋粗糙的甬道风格,让凌越想到了张家古楼地宫。 难道她这么一摔,真摔进他们此行要找的张家群葬墓搬迁后遗留的地宫? 想到至今还不知道刚才到底是怎么触发的地板机关,凌越略微犹豫,还是选择暂时留在原地。 至少把右臂的尸参毒逼出来再说。 ———— 张麒麟坚持要留在原地寻摸机关,黑眼镜便打着手电筒去附近找。 等张麒麟终于在甬道顶部一处严丝合缝的岩壁上找到机关,却发现这个机关是一次性的,只能跳了下来,准备再从其他地方找下去的机关。 也是这时候,张麒麟才发现黑眼镜的脚步声消失了。 怀揣着某种不祥的预感,张麒麟在周围几条甬道都找了找,最后在某处甬道不起眼的石壁,再次找到了一个一次性机关。 张麒麟:“???” 他单膝跪地,蹲在地上,低头盯着黑褐色石头地面,久久沉默不语。 瞎子和凌越与他的分散,真的是意外吗? 逼出带毒的血后,凌越撕了贴身的背心,将手腕上划开的伤口包扎上。 又坐在原地运功疗伤,直到一小时后,之前麻痹的右手已经完全恢复了,凌越依旧没有等到张麒麟和黑眼镜。 难道是因为她没有在自己掉下来的位置留下记号,所以两人并没有找到那个翻板机关? 凌越不得不考虑这个可能。 既然如此,不能再等了。 凌越收拾好东西,站起身,重新看向这条粗糙简陋的石头甬道。 想了想,四下看了看,在地上捡了一把石子。 用石子探路,是不懂这个世界墓道机关的小白最后的倔强。 甬道里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凌越靠着石子一路走到了甬道尽头,却发现那里已经因坍塌完全堵住了。 她掉下来的地方就是甬道尽头,所以现在她是被堵死在这条甬道里了? 凌越不懂地宫陵墓,但也不傻。 谁会特意修这样一条尽头不通向任何目的地的甬道? 凌越放弃了石子问路,转而用戴了手套的双手缓缓摸索着。 因为还存了找不到通道,就寻个岩壁薄弱的地方,直接用内力强拆的心思,摸索间掌心内力吞吐。 一直走到了她掉下来的那堵石墙,凌越才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内力吐出去,便似泥牛入海。 又是熟悉的情况! 凌越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张麒麟说三处生气之眼因为要共同分散张家古墓残留的龙脉气息,所以三处必然是互通的。 所以,这个不知名的存在其实从昨天起,就一直在暗中盯着他们。 只是因为他们谨慎,从始至终都没有分开过,这东西没找到机会害他们,这才始终未曾出现。 今日约莫是不知怎么,察觉到了他们的气息出现在了此处,这东西就寻摸了过来,伺机而动! 想到当初在巴乃古楼,自己就是被这种东西逼得钻了陷阱,昨日也差点被它堵死在狭长的地洞中。 凌越不由心头火起,将手电筒往嘴上一叼,抽出墨竹,带着内力狠狠刺了进去! 她还真不信了,世界上真的有永远都打不破的防御! 一次,两次,三次…… 数次全力攻击之下,这堵石墙都纹丝不动。 凌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下一击再次落下。 却不再是石墙中间位置,而是在石墙边沿。 果然! 凌越这一棍子,直接深深地插了进去! 这东西再古怪,只要它不是庞大到能够变成一整个无缝隙的石盒,直接把她关在里面,总有它覆盖不了的普通岩壁! 捶不爆你,撬都要把你撬出来! 那东西再忍得住,凌越一次次砸碎边沿的岩壁后,它也终于稳不住了,留下一层岩壁就想像之前一样在被发现前偷偷溜走。 然而凌越此时正是怒火中烧邪火正旺的时候,敏锐的直觉瞬间拉满。 在它有所动作的时候,凌越就感觉到了,毫不犹豫地一棍子捅穿它留下的“障眼法”岩壁。 同时,一只纤细柔软的手呈鹰爪状,骤然爪穿了石壁,一把抓住了一团触感似肉球的东西。 凌越冷笑一声:“抓住你了。” 狗东西,看她怎么捶爆它! 凌越一手抓住肉球,一手松开墨竹,直接握拳运气,一拳狠狠砸上去! 早就被捅得千疮百孔的石壁瞬间破碎! 在墨竹掉下去的瞬间,凌越精准地抬脚将它勾了起来,再度握在手中。 眼看自己彻底暴露了,肉球状的生物立刻断尾求生。 被凌越抓住的那一团原本很有弹性的部分忽然萎靡枯萎,变得像一块腐烂的水果。 散发出的味道却并不难闻。 反而有种奇怪的香味。 凌越现在只想捶死它,哪容得它逃跑,毫不犹豫地挥开漂浮的碎石尘土,拔步追了上去! 晃动的手电光中,凌越也终于看清了它的真实面貌。 那是一个脸盆大小的肉球,乌漆麻黑的,没有五官,也没有四肢,身上带着一层黑色绒毛。 整体看起来像一个湿润肉球上贴满了黑毛。 此时这个黑毛肉球使劲滚动着弹跳着向甬道前面逃跑,看起来笨拙的肉球,速度却非常快。 凌越一手拿着手电筒用光柱锁定它,一手拎着甩长的棍子踩着轻功追,即便黑毛肉球速度再快,她追逐的距离也在一点点坚定不移地拉近。 那黑毛肉球似乎对这里非常熟悉,时不时就会不动声色转移方向,想要引诱凌越踩到某些机关。 可惜凌越火大归火大,脑子却没有被怒火冲得失去理智,每一步都踩在它弹跳滚动过的位置。 即便它的弹跳路径是在左右岩壁上呈“z”字形,凌越也丝毫没有为了省事而直接走直线的意思。 就这么跑了一段路,大概也是发现了凌越不会轻易上当。 黑毛肉球在甬道尽头岔路口的位置,往某一处岩壁顶部狠狠一撞。 咔—— 又是轻微的机关启动声! 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凌越再次叼住手电筒,左手雪丝弹射而出。 箭矢裹挟着凌厉的破空声,深深穿进了黑毛肉球身体里! 倒八脚抓钩紧紧勾住肉球内部,同时凌越将墨竹往地上一点,整个人借着这一推之力横飞出去。 再加上雪丝回收的拉力,以及快速弹跳的黑毛肉球带着的冲力。 凌越如一道黑影,瞬息之间就穿了过去。 速度竟然比触发的机关还快! 第194章 石柱里的人 黑毛肉球似乎根本没有类似心脏大脑这样的致命处,每一块肉可以随时舍弃。 一旦被舍弃,这块肉就会像干瘪的果肉一样萎缩成一团。 这个世界神秘侧的生物稀奇古怪,很多时候都会有超乎想象的事情发生。 以防万一,还在追逐过程中的凌越一把扯下外套,将之当成一个临时包袱皮。 黑毛肉球每一次舍弃脱离的肉块,都被她兜了进去,一并带在身边。 一球一人速度都奇快,等到凌越终于把黑毛肉球从脸盆大追到拳头大。 发现它的速度更快了,再加上担心对方故意把她引到什么绝境,凌越也不敢继续肆无忌惮地追下去。 忽然想到曾经被无邪用来砸了黑眼镜后脑勺的白玺,此时此刻凌越也顾不上多想,手快过脑子地凌空一跃,掏出白玺就以抛掷暗器的手法砸了出去。 砰——! 出乎意料的一声碰撞的响动过后,凌越就见那团几乎跑出黑影的黑毛肉球在空中猛地一滞,而后化作一团干枯萎缩的东西,和白玺齐齐落到了地上。 白玺丢出去的瞬间,其实凌越心里就有点后悔了。 暗道还是追得上头了。 万一把白玺砸坏了怎么办! 凌越赶紧跑过去捡起白玺好生查看一番,确定白玺还是那样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 宝贝地把白玺往身上t恤衫上蹭了蹭,擦干净沾染的灰尘,凌越把它收回腰包,方才有心思去查看干瘪成一团的黑毛球肉。 这么一看,凌越倒是惊讶到了。 因为这东西干瘪之前和干瘪之后,可以说完全就是两个物种。 干瘪之前,它就是个圆润饱满的黑漆漆的肉球。 干瘪之后,它浑身的黑毛都消失了,就连颜色都从乌漆麻黑变成了植物干枯发黄的那种暗淡黄褐色。 圆润的身体也变成了五瓣,像干枯的木槿花种子那样,五瓣壳微微蜷缩着炸开,露出了里面一排排锋利的钩状牙齿。 凌越看得眉头紧皱,用墨竹拨弄了几下,又从张开的中心处一棍子捅了进去。 那里仿佛是它的嗓子眼儿,还挺有韧性的,把墨竹卡住了。 不过依然没什么动静,看起来是真死了。 分辨不出什么,凌越依旧用外套包袱把它包起来,打了个结,拎在手里。 这才开始观察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里是一间空旷的宫殿,不算大,什么装饰都没有,只有宫殿中间立着一根黑青色石柱。 石柱上光滑异常,仿佛它本身就只是充当一个支撑这个空间的作用。 但凌越却没有直接略过它的意思。 黑毛肉球逃跑的时候直奔这里,这里暂时也没有发现别的通道。 它总不能自寻绝路。 这里必然还有什么机关,或是隐秘通道,或是绝对杀招。 而且在这种地方,石柱身上光滑得没有一丝岁月打磨痕迹,本身就是一种异常。 一路追来,黑毛肉球触发了十几处机关,有箭矢,有滚石,有飞去来器,也有飞索铁刺…… 当时没多想,现在回想,凌越却觉得那些机关不像张家人的风格。 张家人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必是绝杀。 没道理这个风格上升到他们老祖宗这里,就突然变得花里胡哨且无用了。 就在凌越围着石柱打量时,里面忽然传出一阵有规律的敲击声。 硿、硿硿—— 带着一种微妙的诡异的试探。 凌越愣了一下,暗道难不成里面有人? 会是黑眼镜和张麒麟吗? 思索片刻,凌越抬手,以墨竹轻轻敲击石柱。 以刚才那阵声音的同频敲击规律。 里面的人似乎也被凌越回应的声音惊了一下,或许还存着疑惑。 ——回应的敲击声,究竟是回音,还是人? 古怪的沉默,仿佛形成了一种无声的对峙,蔓延开来。 就在凌越以为里面不会再有动静时,里面又传来一阵敲击声。 三短三长三短。 sos 按理来说,这是很多他们这一行的人都知道的常识,可惜凌越不知道啊。 所以在她听来,就是里面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又发出了有规律的敲击声。 这是故意引诱她继续以某种未知规律敲击石柱,触发机关,还是一切只是巧合? 既然敲击声能传出来,那说话声呢? 凌越决定最后再试探里面到底是什么在发出声音。 试探的方式也很简单朴素。 “你是谁?”凌越靠近石柱,凝声询问。 里面没有说话声,而是敲击了一下,似乎在表明自己可以听到,但无法和她对话。 这么一听,还真像是有个人在里面。 凌越想了想,继续说到:“我说名字,是你,你就敲一声。不是,就敲两声。” 里面回了一声。 这是表示同意了。 凌越存了心思,问:“你是门德?” 里面的人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犹豫,片刻后,敲了两声。 不是。 凌越继续说名字,胡编乱造了好几个人名,对方都是敲的两声。 敲击声还在逐渐减弱。 凌越猜测对方大概是被困在了石柱了,而且时间不会很短。 又或者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不管她编的名字有多离谱,里面的人敲击声都很稳,透着一股绝对的冷静。 这样的行事风格,倒是挺像张麒麟的。 不过也不排除是黑眼镜,虽然现在的黑眼镜看起来是要比十年后的他更“活泼开朗”,但人的本质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想到这里,凌越终于不再试探,而是直接说了张麒麟和黑眼镜两个名字。 石柱里终于传来了重重的一声敲击。 真是他们中的一个! 怎么回事?按照她追着黑毛肉球一直深入的速度,除非张麒麟他们找到了什么捷径机关通道。 不然怎么可能比她还要先一步抵达此处? 怀揣着诸多怀疑,凌越言简意赅,迅速把石柱外的情况描述给里面的人:“我现在在一间石室,这里很空,只有中间一根支撑的石柱。石柱呈黑青色,光滑异常,你现在就在石柱内。” 最后,凌越说:“这里一定有很危险的机关,我不敢随意触动,你能从里面发现什么机关吗?” 既然他能被困在里面,黑毛肉球也往这里跑,那石柱外面一定有开启的机关! 果然,里面的人听完凌越的叙述,或许是在整理思绪,寻找线索。 不久之后,一道敲击声再次响起,不过方位却变了。 如此重复了两圈,凌越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这是要她跟着他声音的指导,在石柱上的几个方位进行不同次数的敲击。 凌越转头看了眼来时的方向,保险起见,提前弹出雪丝,将箭矢钉在外面的石壁上。 一道发生什么意外状况,她可以第一时间收紧雪丝,被带着离开这间石室。 做好准备后,在里面的人又一次重复敲击规律时,凌越以墨竹跟着在石柱的相同位置,进行同样频率的敲击。 硿——硿硿—— 就在敲完最后一次时,凌越退开两步,盯着眼前的石柱。 原本完整的石柱发出一阵噌噌的摩擦转动声,一条缝隙仿佛凭空出现,一道狭窄的小门,缓缓打开。 露出了里面向下的密道台阶,一如巴乃古楼里被张麒麟指导着,让吴邪和胖子敲击打开的那根圆柱。 然而,凌越的注意力却不在密道台阶上,而是…… 看清里面狭窄得只能容一个人站立的平台,凌越头皮忽地一麻。 里面,根本就没人! 第195章 遇到黑眼镜 一个不存在的人,隔着石柱,指点她找到了机关,并打开了密道! 饶是凌越,这么一想,后背也有点发凉。 但更多的是疑惑。 难道,她真的遇见了神鬼之事? 无论是不是神鬼,现在新的问题摆在了她眼前。 ——这条密道,她是进,还是不进? 不过很多时候,人往往连犹豫的机会都不会有。 就在凌越还在查看密道地面灰尘的时候,忽听远处传来瓶子摔裂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枪响。 空气里很快就传来火油燃烧的气味。 同时,一道脚步声仓促地向这边跑来。 眨眼的功夫,凌越就看见了衣服都快要脱光了的黑眼镜。 黑眼镜看见凌越,也是一惊,而后就是一声大喊:“快跑!” 一阵风似的跑到了凌越身边,拉着她就毫不犹豫地钻进了石柱密道中。 在密道门被重新关上的时候,凌越回头朝他奔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只看见一群细小的白色虫子如潮水般涌进了石室。 看黑眼镜这般模样,凌越知道这些虫子肯定不好惹。 两人就这样踩着台阶下了密道,又跑出去一段距离。 黑眼镜不放心地回头查看,确定白色虫子没有追进来,这才松了口气,直接就坐在了地上直喘气。 凌越单膝跪地,蹲在他身边,举着手电筒查看他身上的伤:“怎么回事?张麒麟呢?” 黑眼镜身上不是烟熏火燎的灰渍烫伤,就是一种很奇怪的小洞。 之前还没察觉,现在仔细一看,这种小洞密密麻麻,几乎遍布了他裸露出来的整个上半身。 就像是有什么小虫子曾裹满了他的全身,活生生咬出来的。 再看他脸色,唇上已经透着一丝青紫色。 这是很明显的中毒迹象! 凌越赶紧给他把脉,这会儿黑眼镜也缓过气来,说到:“我也不知道哑巴现在在哪,当时我和哑巴发现你很久没回来,就去找你,发现了树下的地洞……” 他把自己和张麒麟如何下洞找她,如何看见尸参路过,又如何追着她留下的记号找到那处甬道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我和哑巴分头行动,我就在附近找,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什么都没碰,脚下的翻板机关就触发了。”对此,黑眼镜也觉得很纳闷儿。 因为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地下运气不怎么好,黑眼镜一般都很谨慎,除非遇到特殊情况。 比如被困在一个处,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赌一赌自己的霉运,看能否触发什么机关,暂解眼前之困。 在掉下甬道后,黑眼镜甚至怀疑是不是背上那东西又在搞鬼,想趁机弄死他。 然而凌越一听,就明白她触发机关还真不是自己倒霉,而是被什么东西算计了。 最大可能就是黑毛肉球。 凌越把一直拎在手里的外套丢在地上,“你认识这是什么吗?我掉下甬道的经过,和你的差不多,我怀疑是这东西在搞鬼。它很可能从昨天在泉眼下那条隧道里就盯上了我们,一直想把我们和张麒麟分开。” 黑眼镜皱眉,用猎枪枪管拨弄了几下,摇摇头:“没见过,只能待会儿找到哑巴,看他认不认识。” 听凌越这么一说,黑眼镜也恍然大悟,不过还是有点疑惑:“这玩意儿难道有一堆?我掉下甬道后一直在下面打转,跟迷宫一样,很多路走着走着就成了死路。好不容易找到一条能走的路,走到尽头却遇到了鬼衙门,见到了一个画着黄大仙的铜匣子。” 关于黄大仙的铜匣子这个传说,黑眼镜也是听说过的。 当年泥儿会在东北做大做强的时候,黑眼镜还在国内国外两头跑,当掮客混口饭吃。 不过因为和老九门的人有些牵扯,对这条道上的消息也颇为灵通,知道泥儿会的人从东北某个深山老林里真把黄大仙藏着做法的宝贝铜匣子给弄出来了。 可惜后来就不知去向,泥儿会也不知为何一夜没落。 忽然在这里看到铜匣子,黑眼镜少不得生出好奇心,就打开了匣子。 却不想里面宝贝没有,却是一具黄皮子干尸抱着一颗血红色的卵。 再之后,那些卵就活了,从里面爬出无数的白蝨。 “传说这种这种白蝨不是活的,是黄皮子死后的精气所化,专吸人的精气。”黑眼镜这么说。 凌越笑了笑,掌心在他被咬出一堆小洞的手臂肌肉上按了按:“吸人精气,怎么还连皮带肉的吃上了?” 黑眼镜被按得肌肉抖了抖,说不出是痛的还是怎么的。 他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看来瞎子的肉比精气还香。”凌越从腰包里掏了解毒药丸。 让他自己伸手接着:“毒性不算大,吃了药缓一缓就没事了。” 黑眼镜接了药丢进嘴里,然后看了看凌越宽大的t恤衫,以及对方用来当包袱皮的外套,最后再低头看看自己连背心都没了的上半身。 虽然他自觉身材很好,但在漂亮女同伴的面前,黑眼镜觉得自己还是多多少少应该尽量保留一点矜持。 所以他开口道:“要是没遇到你和这条密道,瞎子接下来就要开始脱裤子点火了。小阿越,你看瞎子现在这样衣不蔽体的,多不好啊,我看你这件t恤衫就挺适合瞎子穿的。” 这话说得确实挺矜持的。 凌越白了他一眼,却还是单手扯住了短袖下摆,做出要脱衣服的姿势。 其实就是开个玩笑的黑眼镜见状,大惊失色,赶紧伸出双手,齐齐按住凌越准备脱衣服的手:“别!你还真要脱啊!” 真脱了,那不是便宜他了嘛! 凌越歪头疑惑看他,“你不是要穿吗?” 黑眼镜悻悻然一笑,“那不是,就说着玩的,我刚好一路放火,正觉得热得慌。” 凌越上下扫了他一眼,还是摇摇头:“你身上的伤口虽然不大,但最好还是不要就这样暴露在空气里。” 谁知道这里面的空气里都有些什么。 按理来说应该包扎一下,可问题是他上半身几乎都没个好地儿,要包扎得囫囵地缠出一件绷带上衣。 现在他们身无长物,哪来那么多绷带? 撕衣服包扎也不现实。 所以还是穿个衣服,凑合一下吧。 凌越抖开黑眼镜按在自己手背上的双手,抬手往上一扯,一秒钟不到,t恤衫就被脱了下来。 黑眼镜嘴上说着不要不要,脑袋都扭到一边了,墨镜遮挡下的眼睛却不听脑子指挥地偷偷往这边斜。 等发现凌越脱完t恤衫后还有一件无袖背心,黑眼镜一边的眉梢抖了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露出什么表情比较恰当。 就是说,谁家漂亮女孩子穿这种老大爷款式的背心啊! 仔细一看,好嘛,居然还一套就是两件! “不是,你这什么穿衣风格啊?”说她穿得多吧,人家除了外套,连个长袖衫都没有。 可说她穿得少吧,人家是套了一件又一件! 凌越却觉得这样穿完全没问题,甚至为自己偷师学来的小技巧暗自庆幸。 张麒麟穿一件背心当替补绷带使,她一穿就是两件,保管受再多伤都够撕! 看了看黑眼镜满是小洞的上半身,凌越在心里改了改:只要不是块头这么大,伤口这么密,都够用! 第196章 哑巴祖宗玩不起【礼物加更】 鉴于黑眼镜的肌肉块头确实有点过分,凌越穿在身上显得十分宽松的t恤衫,到了他身上一比划,就跟个露脐小背心一样。 所以最后凌越暗藏不舍地脱了件老头背心给他。 虽然穿在身上还是紧绷绷的,好歹看起来不至于太离谱。 只当是紧身背心穿了。 吃了药,穿了衣,互通了情况,两人也终于有功夫仔细查看这下面的情况了。 下面是一个和上面有些相似的石室,不过中间没有支撑的石柱,而是在四个墙角与顶部交接的“t”区支棱着一个麒麟石像,像是支撑着石室的顶部。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路。 看来又是被机关隐藏起来了。 看得出来张家是真的很喜欢把多余的楼梯通道之类的隐藏起来,让整个空间看起来更加简洁干净。 他们是有遗传性强迫症吗? 黑眼镜一边暗暗吐槽,一边打量着石室里的所有地方。 没发现有什么端倪,目光便重新回到了顶部悬空支棱的麒麟石像上。 凌越也打着手电筒,站在一角仰头看着麒麟石像。 麒麟,在张家有着特殊的意义,几乎成为了他们家族的象征。 “看来,这里就是我们要找的张家曾经的家族群葬墓搬迁后,留下的地宫了。”黑眼镜声音散漫的说:“一看就没留下什么宝贝。” 凌越哼笑:“这些话你留着跟张麒麟说吧。” 说罢,凌越问黑眼镜:“你运气怎么样?” 黑眼镜脸上的笑一僵,声音有点不自然地问:“怎么忽然问这个?” 凌越没注意到他地语气,全部心神都盯在自己发现的麒麟雕像上的一处异常:“我感觉我运气不太好,你看麒麟石像脖子下挺起来的胸脯上,那块鳞片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她现在对自己的运气已经极度不相信了。 就想问问黑眼镜,他的运气能不能靠谱些。 黑眼镜走过来,仰头看了一会儿,也发现了那一点不对劲。 用手电光打上去,变换角度,可以看见那枚鳞片的排列和凸起的角度,和其他鳞片不一致。 两人又去查看了其他三个麒麟石像,发现和刚才那个麒麟石像对角相向的另一个麒麟石像,也是如此。 “看来,这个机关需要两个人同时按?”黑眼镜凭借自己多年下斗的经验,这般判断。 凌越却觉得不太像。 毕竟张家人在机关这一道,似乎想法是有一点子与众不同的叛逆在身上的。 就像张家古楼,一层那么大的空间,吴邪说这种建筑,通常会有两个甚至四个上下的通道。 哎,人家就不。 隐藏楼梯就一条,还是垂直向上的那种! 每一层都这样设计,根本不管后来者使用时方不方便。 大概他们也从来不会把“方便”这个词,考虑到建造中。 又比如放着古楼里的手冢和棺椁单间。 按理来说,涉及到死后尸骨的地方,总要弄点特殊的机关,杀盗墓贼一个措手不及吧? 哎,人家又不! 棺椁就摆在那里,随便开,随便砸,被火烧了,被尿滋了,被当成垫脚石踩来踩去都无所谓。 张家世世代代都有给祖宗们集体迁墓的习惯,给人一种对身后事很重视的感觉。 但在棺椁和骸骨的安置上,又颇有种看淡身后事的无所谓之感。 总之很矛盾。 但转念一想,或许,他们坚持家族群葬墓的代代迁徙,还会为了迁徙而提前几百甚至上千年开始安排。 或许,其中本身最重要的意义,就不是他们张家世代祖先的棺椁骸骨。 而是群葬墓所在位置本身。 脑子里想了许多,也不过瞬息之间的事。 虽然心里觉得不太对劲,但现在凌越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 两人只能抱着试试的心态,各自攀上石壁。 然后在黑眼镜的一声招呼下,两人同时按下那块微微凸起的鳞片。 就听咔咔声机括触发的声音响起,两人谨慎地观察着石室四周的变化。 机括声响动后,却一直没有什么变化发生。 “怎么回事?”凌越疑惑,攀在石壁上和黑眼镜对视一眼。 黑眼镜也皱眉,“难道不是这里?” 可机括触发的声音明明已经响了,或者说,只触发这个机关还不够? 想到这里,黑眼镜松开手脚,跳回了地上。 下一秒,不等黑眼镜反应,脚下看起来完好无损的地面居然瞬间破碎! 黑眼镜登时就跟着蓦然塌陷的地面一起掉了下去! 凌越一惊,下意识弹出雪丝的同时,凌空一跃,就想要跳下去拉住黑眼镜。 却不想抓住黑眼镜的时候,她手腕上的雪丝根本没有传来绷紧的触感。 仓促间,凌越抬头向上一看,才发现,石室的顶部居然也跟着垮塌而下! 凌越:“!!!” 所以那个机关启动后,就是头顶和脚下一旦受力,就会立刻碎掉坍塌吗? 这是什么设计理念啊! 短短几个呼吸间,凌越和黑眼镜就面临着双重危机。 他们既要保证自己不会掉到什么危险致命的陷阱上,也要注意不被上一层坍塌的碎石活埋。 换了黑眼镜一个人,这种绝境只能靠他皮糙肉厚的身板硬扛。 好在这次有凌越在,虽然仓促了些,好在身边还有可以临时借力的碎石。 凌越反应很快,发现雪丝箭矢没有找到借力点后,立刻将之收回,一手揽住黑眼镜的腰问到:“看看该走哪边!” 掉下来的时候凌越手上仅有的手电筒已经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黑眼镜出现的时候更是只有一杆猎枪,一个打火机,以及最后一小瓶揣在裤兜里带着暖身的烈酒。 连衣服都没了。 下面太黑了,凌越只能勉强看清五米以内不断砸落的碎石,要找到脱身的出路,还是要靠黑眼镜那双在黑暗中越发能看得清楚的眼睛。 好在黑眼镜从来不是那种遇到突发危险就吓到反应不过来的人,恰恰相反,越是遇到危险,他的反应越迅速。 听到凌越的话,他立刻明白过来,几乎没有思考的空隙,黑眼镜直接报方位:“左手侧前方有个平台!” 凌越当即带着黑眼镜,踩着碎石勉强借力,几个飞身横掠,来到了平台上。 然而两人脚才刚踩上去,平台居然又是瞬间碎裂塌陷。 黑眼镜:“我去!玩这么大!哑巴家祖宗是不是玩不起啊!” 凌越:“!!!快找下一个!” 黑眼镜也不废话,报了下一个平台的方向。 不出意外的,这个平台又在瞬间碎裂塌陷了。 就这样,黑眼镜报下一个平台方位的同时,还要提前看好这个平台附近有没有其他可以接着跳的平台。 凌越就稳住内力运转,不假思索地带着他一路飞跃辗转。 在身体和精神双重极限紧绷的状态下,凌越都不知道自己带着黑眼镜换了多少个平台了。 只模糊地记得,他们应该跑出去很远。 疲惫程度,差不多属于带着墨竹扛着马,用轻功赶了一晚上的路。 在又一次双脚踏地,地下居然没有塌的时候,凌越还有些不习惯。 差点直接又带着人飞了。 还是黑眼镜及时按住了她肩膀:“好了,前面是一条甬道,应该不会再垮了。” 虽然全程在跑路的是凌越,黑眼镜还是出了一身汗。 哑巴祖宗这一把玩得也太大了! 这样一触即塌,看起来仿佛悬浮在空中的平台一做就做了百多个。 每个平台之间的距离在十米到二十米不等。 如此算下来,他们直接跑出了好几里地。 想来想去,黑眼镜还是忍不住吐槽:“哑巴祖宗到底是怎么想的,谁能一口气跳出十几二十米,还能一口气不歇地一连跳一百多下?” 这机关防的是人吗? 黑眼镜对此表示怀疑。 凌越也憋不住道:“要不然怎么能这么多年了,这个机关还好好的?” 也是真的倒霉透了。 指不定人家这机关摆在那里,几千年都没触发过。 就他们俩一来,就触发了。 而且凌越严重怀疑这么奇葩的机关,应该不是单纯按一下那两枚凸起的鳞片就能触发的。 又或者塌陷的石室地板和天花板,在机关触发后,还能以另一种神奇的方式恢复如初? 曾经无意中触发了这个机关的人,在第一道难关就没能撑住? 不过这样的想法太异想天开了,真能做到那种程度,凌越都要怀疑这个墓是不是真的活了。 回头看了看一片深沉漆黑,仿佛无尽深渊的来路,凌越不得不面临接下来都没有光源照路的现实。 黑眼镜看见她的动作,主动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声音里带着笑:“刚才是小阿越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第197章 意识的共鸣【礼物加更】 与刚才惊险刺激的连环夺命机关不同,踏上这条只有一个方向的甬道,一切就恢复了平静。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完全黑暗的环境,更是让凌越有种把一切都交托给别人的不适感。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黑眼镜又开始啰嗦起来,“这条路修得还挺平整的,四四方方,要不是太长,就跟棺材一样。” 到了转角处,他又说:“连转角的地方都修得有棱有角的,来个跑得快的人,说不定能在这里一头碰死。” 连甬道的顶部,他也给描述得绘声绘色:“看起来挺结实的,不过岩石的料子估计跟刚才整个垮塌的石室是同一种。” 凌越:“……” 描述得很好,要不然先别描述了? 一个明吐槽,一个暗腹诽。 但是一条甬道始终只有一个方向可以前进,走了一个多小时,依旧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深知自己运气很糟糕的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绷紧了神经。 就在两人牵着手,跟导盲犬和他的主人一样,在无尽的黑暗中不停向未知的前方进行时。 张麒麟也从另一处不知什么人留下的爆破口,顺利来到了下一层。 与凌越和黑眼镜的猜测不同。 张麒麟在看到地下一层的甬道时,就明白这里应该就是张家人修建的张家古墓地宫和生气之眼互通的甬道。 但是在这里,他没有找到自己留下的特殊记号。 所以很大可能,失忆前的自己也从来没有到过这里。 想到这里,张麒麟脑子里又生出更多的疑团。 ——既然失忆后的自己能去巴乃古楼找回记忆和张家守护的秘密,为什么从来没想过要去找张家迁徙过的其他古墓遗迹? 张家传承了数千年,一个巴乃古楼,是绝对不可能装完的。 所以张家必然还有其他地宫,即便里面大部分重要的东西都迁走了,但也有很多东西,本身就是无法带走的。 在巴乃古楼里恢复记忆的时候,张麒麟脑子里就像是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一切都将结束了。 当时张麒麟没有多想,毕竟“天授”本身就是不科学的存在。 但现在,因为凌越的忽然出现,让他生出了再探张家其他地宫的想法。 从而发现了很多明明并不难想到,却偏偏是从前的自己未曾想到的思维漏洞。 这一刻,张麒麟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脑子其实还处于被“天授”控制的状态。 怀揣着重重困惑,张麒麟寻着甬道一路向黑眼镜和凌越失踪的方向前行。 路上,他发现整个甬道机关很少,更多的是利用八卦的原理设置出的迷宫,给人造成五感幻觉。 让人觉得一回头,刚走过的路就变成了死路,从而将人困死在甬道迷宫里。 走了几条甬道,张麒麟就摸清了规律,走了两个多小时,出了迷宫,就发现了一处燃烧过的痕迹。 检查一番,确定燃烧残留物是黑眼镜的衣服,张麒麟追踪着对方逃跑时留下的痕迹,一路到了一处石室。 石室中间有一根光滑异常的石柱,周围还有一片死去的白蝨。 这里有最后燃烧过的痕迹。 但这群白蝨,绝不可能是被烧死的。 张麒麟觉得疑惑,蹲身细细查看白蝨的死状。 最后发现它们是直接被震碎了内部,只剩下一个薄薄的壳留在这里。 他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这么多白蝨同时被震碎内部,瞬间死去。 难道是凌越? 和凌越还需要怀疑观察不同,张麒麟一看就知道,这个石室的机关在石柱中。 机关一道,说起来神乎其神,但百变不离其宗。 只要有机关,就必须有足够承载它的空间。 另一点,再轻薄的机关,都会有重量。 发丘指搜索破解机关的原理,就有这一点。 按照一定的规律和方位逐一敲击,石柱中间打开了一道侧门,张麒麟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到了下一层石室。 他看着四个角支撑天花板的麒麟石像,很快也发现了其中两座麒麟石像胸口凸起的鳞片。 不过他没有像黑眼镜和凌越那样去按鳞片,而是在思索过后,选择了另外两座麒麟石像胸口处相同位置的鳞片,一前一后掐算着23个呼吸的时间依次按下。 23,是四座麒麟石像尾巴翘起的毛发相同的数字。 不同的打开方式,迎接来的自然是不同的结果。 张麒麟等了一会儿,一道拱门缓缓出现。 拱门内是一条石梯,似乎因为用的石头里含有某些能发光的矿物,石阶一路向下铺展。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这条石阶闪烁着幽绿色的荧光,仿佛凭空架在无尽深渊之上的天梯。 在张麒麟一步步向下的时候,无尽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觉醒。 莫名的威慑,在虚空中无形地蔓延开来。 黑暗中,某些因为生人进入,而蠢蠢欲动的存在,感受到这股威慑,即便不甘心,也只能缓缓缩回黑暗的长河。 不知道走了多久,当前后左右都只剩下脚下无尽的台阶时,张麒麟忽然抬头,看向虚无的前方。 一道仿佛存在了无尽岁月,跨越了漫漫时空,充满了苍凉古朴气息的意志,缓缓降临。 与他的意识,产生了玄妙的共鸣。 张麒麟微微仰头,双目失焦,站在原地。 浑身气质也渐渐变得缥缈模糊,与周围的一切融合到了一起。 如同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像。 —————— 雨村。 王胖子忽然从后院跑到前面,手里还攥着刚从菜地里拔的小白菜秧苗,脸上充满了惊慌失措:“天真不好了天真!天真!大事不好了!” 还在院子里修改自己房子设计稿的无邪抬头看过去,好笑道:“怎么不好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王胖子都急得跺脚了:“哎呀你快来看吧!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是小哥!小哥不好了!” 无邪一听,脸色也是一边,立刻丢下笔站了起来,画板和凳子都倒了也没注意到,急忙往后院跑。 虽然当初跟凌越说的小院还没建好,现在他们住的就是在村里买的一座普通小院。 但该规划的,无邪还是给规划上了。 比如前院在刚搬来的第一个星期,就被他没日没夜地开垦出来,撒上了各种花种。 现在这些花苗都长出来了,有心急的苗苗,甚至都结上了小花苞。 再比如后院,他当初说的时候凌越看起来很感兴趣的,小哥养的鸡偷吃胖子种的菜,很大概率会挑起内部争斗的菜园子和鸡窝,也给安排上了。 不过目前王胖子就撒了些长得快的菜苗子,小哥养的小鸡崽尚且没有越狱的能力。 内部斗争还未曾发生过。 一切都显得很和谐。 今天上午也是如此。 无邪最近跟疯魔了一样,生出要盖一栋自己设计的全木仿古建筑后,就没日没夜地开始弄设计稿。 地皮和地基也借着小花那边的施工队,一并给弄上了。 就差设计稿出来,回头就可以正式开工了。 因此吃过早饭,无邪就埋头继续画稿子。 王胖子担心他这样对眼睛不好,看外面天色不错,就强行给他把工作台搬到了院子里。 一边晒太阳一边画稿子,也算是另一种劳逸结合吧! 之后就是小哥锻炼巡山回来,就去后院继续给他的宝贝鸡崽子搭新的吊脚小竹屋,王胖子也抽空去后面菜园子里间苗。 撒的菜苗长得太密了,得拔掉一些,留下的能长得更好。 拔下来的苗,既可以自己炒来吃,也能给小哥当鸡崽子的口粮。 两人就一边干活一边唠嗑呢,王胖子说着说着,就发现小哥没了动静。 ——虽然唠嗑的时候小哥也不回应,但埋头干活的王胖子还是能听到小哥那边发出的动静。 王胖子觉得奇怪,抬头一看,就发现小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居然跟个雕像一样抬头看着天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连眼睫毛都不眨了! 这可不是小哥平时发呆出神的状态! 王胖子围着小哥喊了一阵,也不敢随便动他,只能先跑到前院喊无邪。 等两人再次去到后院,赶走蹲在小哥脚背上唧唧叫着打盹儿的小鸡崽,围着小哥一顿晃一顿喊。 发现小哥果然还是没动静。 坏了,这是真出事了! 第198章 追逐执念【礼物加更】 小哥忽然像一尊雕像一样既不出声也不眨眼,连心跳和呼吸都变弱了! 突然遇到这种情况,无邪心里也有点慌。 不过到底是经历过大事的人,他想了想,当机立断招呼王胖子:“走,我们先把他抬回屋里,再去请村医过来看看!” 两人忙而不乱地把人安置到了床上,然后王胖子去请村医,无邪就给解雨辰打电话。 无邪:“……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们现在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情况,现在胖子去村里找医生,不过我不确定村医能不能检查出来什么。小花,你那边能不能尽量多找几个像脑科神经科之类的专家,麻烦人尽快飞一趟这边?” 解雨辰此时人还在内蒙,骤然接到无邪电话,说张麒麟出事了,也是忍不住眉头紧皱。 他想了想,说到:“可以,我马上就打电话让人安排,不过很多检查都需要相应器材。这样,我另外再请一位中医老大夫,不过对方不一定这两天能抽空赶过来。” 无邪一手举着手机,一手叉腰,在院子里仰头呼了口气,告诉自己别慌。 缓了缓情绪,无邪才说:“可以,小花,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解雨辰笑了笑,真心实意道:“我们之间,何须客气。” 无邪也笑了一声,然后才想起解雨辰那边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仿佛是信号不太好。 想到这里,无邪就随口问了一句:“小花,你那边信号似乎不太好,你现在在哪?” 难不成是去了什么非洲沙漠,给解家开拓新业务? 反正不至于去什么深山老林,之前解家就不怎么接触地下的事了。 更别说解雨辰最近都在忙着重整解家产业和人手,带着解家洗白上岸的事。 前两天来雨村看他们,说好了多休息两天,也跟着体验一把乡村养老生活。 结果还泡着脚呢,就收到了什么信息。 没出一小时,解雨辰就脸色十分凝重地连夜离开了。 那会儿无邪和王胖子还感慨过,解雨辰这个老板不好当。 虽然解雨辰有钱,但累是真的累。 知道解雨辰最近肯定在到处飞到处跑,无邪就是秉持着关心一下发小的心思,顺便一问。 却不想电话那边的人一下子就没了声音。 无邪正觉得奇怪,解雨辰又开了口:“不好意思,无邪,刚才我这边有点事,现在不方便跟你多聊,等我过几天回来了再去雨村看你们。” 无邪“哦”了一声,也没啰嗦,跟解雨辰互相道了句“回头再聊”,就挂断了电话。 但刚才解雨辰那一瞬间的古怪,还是在无邪心里留下了一点痕迹。 说是刚才他那边有点事,可无邪明明没有听到有人靠近说话的声音。 反而只听到一阵风声,和零星几句听不太懂的交谈声? 不过现在无邪心里惦记着小哥的状况,也没心思多想。 正好这会儿王胖子背着那腿脚不便的村医风驰电掣地跑了回来,吓得村医脸都白了好几个度。 无邪连忙迎了上去,一个劲儿地赔不是,又情真意切地说了他们兄弟的危险程度。 一顿红脸唱得村医憋了一路的火气,刺溜一下就熄灭了。 甚至还满心满眼都是对病患家属的同情,以及对病患的关切。 王胖子喘着粗气,趁着村医进屋的功夫,在后面给无邪比了个大拇指。 无邪回了他一个白眼。 内蒙。 克伦左旗附近的一个小县城里。 挂断电话后,解雨辰看了一眼眼前的街道。 按照他手机上的消费短信提示,那张卡的最后一次刷卡消费点,就是这个小县城的一家小超市。 然而一路问过来,这些消费地点有的对上了,有的却是好几年前就换了老板。 明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解雨辰还是忍不住一路从京城的某处atm机找到了这里。 之前有监控的地方,他都想办法调取了相应时间段前后三个月内的所有监控,让人帮忙查看。 像这种没有监控的地方,他就只能去问老板。 其实以凌越的长相,只要是近期和她接触过的人,即便只是一面之缘,也一定会有印象。 可一路找过来,根本没人见过他。 解雨辰叹了口气。 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找凌越? 可无邪和张麒麟王胖子都是亲眼看着凌越走进的青铜门。 他自己在外面等了那么久,也没看到凌越出来。 之后这段时间,长白山山脚下,他也特意留了一批人手,每天都在下山必经之路守着。 始终没有凌越下山的消息传来。 这一切都在说明同一个事实。 至于消费短信为什么频频出现…… 解雨辰低头,再次翻看手机上那些消费提醒短信。 给凌越的那张卡,是解家很久以前统一办理的不记名卡。 那时候银行的管控还不严格,通过一些门路,搞到这种卡没问题。 这些卡,也是解雨辰专门用来支付某些不好暴露出来的私下交易,还有道上一些身份特殊的人。 比如黑眼镜那种黑户。 凌越也算。 按理来说,这张卡给出去了,解雨辰这边是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牵扯的。 但给凌越那张卡的时候,鬼使神差的,解雨辰选择了绑定自己的手机号,并且进行了实名认证。 他那时候给自己的理由是,不实名认证的卡,日消费额度会受限制,不方便她取用。 却有意无意地将这一点隐瞒了下来,没有告诉凌越。 事后想想,解雨辰想,自己大约是在那时,就已经下意识地想要尽可能在凌越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吧。 哪怕是偷偷的,不可让别人知晓的那种。 翻看完这些早就在日日夜夜的翻看下,连标点符号都能记得清清楚楚的短信,解雨辰捏紧了手机,抬头看向空中打着旋儿飘下来的柳絮般的雪花。 曾经他确实偷偷懊悔过自己这种小人行径。 等凌越离开了,他又在无数个夜晚暗自庆幸自己做了这些事。 现在,距离她离开已经113天了。 冬月的内蒙开始下雪了,风吹在人身上有些冷。 凌越,你到底在哪里? 第199章 变味的默契 除了嘴碎这一点,黑眼镜的导盲工作做得很不错。 二人顺着甬道走了十几分钟,甬道两边就出现了一些石窟,和张家古楼地宫里放置了石棺的那条甬道一样。 黑眼镜拉着凌越的手,略微蹲身检查了一下石窟,说到:“看来这里以前也放过石棺,不过后来移走了。” 凌越看不见,只能询问:“墙壁上有什么线索吗?” 黑眼镜没说话,而是摸出打火机,打亮了一朵小火苗。 只要有光,即便十分微弱,凌越也能看见东西。 摇曳的火苗出现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光的凌越闭了闭眼,适应了一下,才借着光线迅速扫视了一下空置的石窟。 黑眼镜还在用脚踩石窟里原本应该放置棺材的地面,没有什么发现。 打火机的火苗很快就熄灭。 黑眼镜问她还看不看,凌越摇头:“继续去前面看看。” 或许前面会有留下的棺材。 两人继续前进。 然而一直走到甬道两边的石窟都没了,依旧没有发现棺椁。 凌越觉得不对劲,拉住了黑眼镜:“我再看看。” 说完,挣开了和黑眼镜交握的手,反手抽出墨竹。 显然她所谓的看,不是简单的用眼睛看。 黑暗中,黑眼镜低头看了看自己空下来的左手,又看看紧握墨竹的那只右手。 那只手,比起习武之人的手,反而更像旧时代闺阁小姐从小精心养护出来的手。 既没有习武之人惯有的骨节微粗,骨肉刚硬的触感,反而纤细,柔软,细腻。 握在手里,若是不用力一点,他都怕握不住,叫人滑了手。 不过也只是像。 她那只手握在墨绿色短棍上的时候,那种娴熟从容,无畏无惧,可真耀眼啊。 黑眼镜嘴角懒散地勾了勾,收回手的时候顺便抽出了他目前唯一还能傍身的匕首,一边掏出打火机点亮火苗。 两人就着一朵小火苗,随意选了一个石窟。 凌越掌心贴在石壁上,一寸寸摸索过去。 有了黑毛肉球的先例,凌越已经习惯了在摸索石壁时带上内力。 三面石壁都没问题,凌越和黑眼镜说了一声,自己踩着石壁爬了上去。 检查过后,上面的石顶也很正常。 难道这里的棺材,真的只是单纯地被张家人带走了? 凌越皱眉,低头看着地面。 黑眼镜手里的打火机就是他买东西的时候,在小超市里随便拿的那种。 一块钱一个,塑料壳子的,火苗不能亮太久,不然它自己就要把自己烧化了。 黑眼镜暗道,果然回去以后还是得准备个好点儿的金属打火机,要不然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临时要点个火都不方便。 火苗又一次燃烧到极限,黑眼镜松了手,火苗就熄灭了。 他需要等几秒钟,才能再打亮火苗。 然而就是火苗刚熄灭的瞬间,凌越的声音就忽然出现在他耳畔,带着温暖的气息,“别出声。” 声音低到只有气音,打在他耳廓上,钻进了他耳朵里,带起一阵无端的酥麻。 黑眼镜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第一时间牵住她的手,同时凝眸看向四周。 什么都没有。 黑眼镜却并不怀疑凌越的判断。 凌越差不多比他矮一个头多一点,需要她悄无声息地特意踮脚凑到他耳边提醒。 说明她发现的危险,很可能超出她目前所能掌控的范畴。 黑暗中,凌越的另一只手已经沿着他紧紧收拢的腰线,缓缓划过他的紧绷的腹部,最后环抱在了他劲痩的腰上。 也不知道是因为未知的危险在他无知无觉中缓缓靠近,还是因为她的手太轻太软了,这个动作激得黑眼镜背脊上仿佛有一道电流闪过,直窜至头顶。 炸得他头皮发麻,脑子里的高度警惕的神经都集体懵了一瞬。 短暂的走神后,黑眼镜暗自唾弃自己,墨镜下的双眼却忍不住微微侧了过去,落在凌越的脸上。 此时凌越眉头微蹙,翠绿夹杂着金色的瞳环依旧璀璨耀眼。 褐色的瞳孔却因为周围完全的黑暗,无法聚焦,显得有些涣散。 却不是暗淡无神的那种,反而透着一股迷离的可爱。 也是这时候,黑眼镜才后知后觉发现,她漂亮的丹凤眼其实也可以露出这样的情态。 凌越自然感受到了黑眼镜的视线,但她只当他是怀疑她的提醒。 不过伴随着那种粘稠液体流淌、蔓延的微不可察的声音缓缓靠近,凌越没有时间开口向他解释。 而是想了想,收紧环住黑眼镜腰肢的手,带着他一个壁虎游龙,直接上了石窟的顶部。 一手墨竹插进石壁中,一手撑在另一边石壁上。 凌越担心黑眼镜无法以背部贴着洞顶的面朝下横挂的姿势长时间稳住身形,干脆一手扣紧他的腰,一条腿横挡着撑在墙角,将他整个人别在了洞顶。 好在黑眼镜十分配合,没有做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发出声音。 这让凌越稍微松了口气。 就在两人上了洞顶没多久,在凌越看不见,只能听到声音的下方甬道里,黑眼镜终于看见了让凌越如此紧张的东西。 那是一滩,说不上来是什么东西的黑色粘稠液体。 最开始黑眼镜还以为是他们又无意中触发了什么机关,导致了这种像火油的东西蔓延开来,心里还担心了一下稍后会不会还有点火的机关。 到时候,他们两个岂不是就跟挂在烤炉里的烤鸭,直接可以烘烤成一对紧紧抱在一起的人干了? 但很快,黑眼镜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黑色粘稠液体,似乎是活物! 在看见它似乎有意识地在游走、查看,甚至在抵达他们这个洞窟的时候,人性化的抬起了“头”向上张望时。 黑眼镜只觉得浑身汗毛都要站起来了。 在它抬“头”望来时,黑眼镜甚至觉得自己和它产生了对视。 想到什么,黑眼镜立刻转开视线,用眼角余光去关注它的动向。 在黑眼镜转开视线后,它似乎失去了什么感知,疑惑地歪了歪“头”。 旁边的黑色粘稠液体里又冒出了几个“头”,它们彼此碰了碰,还有“头”碰到一起就直接融合成一个“头”的。 这种就像是在做交流的举动,让黑眼镜忍不住浑身肌肉紧绷起来。 因为看不见,凌越并不知道下面发生的一切。 只是从黑眼镜身体的变化上,察觉到他现在很紧张。 或许是看见了什么。 凌越环在他腰上的手紧了紧,暗忖这家伙平时挺机灵的,虽然没有提前说好,但应该也知道见势不对,提醒她带他跑路吧? 不得不说,有时候脑子岔开了频道,原本该有的默契就忽然变了味。 凌越是在做随时带人跑路的前摇动作,黑眼镜却以为她是在暗暗安抚他,让他别紧张。 因为黑色粘稠液体诡异的举止而紧张的心情有所缓和,黑眼镜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尽量放缓心跳和呼吸。 下面的鬼东西明显有独具一格的感知系统,视线算其中之一,心跳、呼吸和体温是否也在其中? 第200章 黑色粘稠液体的可食性 好在两人的运气还不算糟糕到了极点。 在“探头探脑”犹豫徘徊了一阵后,这些黑色粘稠液体放弃了这个石窟,继续向前流淌、蠕动着,发出簌簌的声音。 一直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这些东西完全消失不见,黑眼镜才轻轻说了一声:“走了。” 凌越才带着他跳下了石窟。 直到这时候,黑眼镜才有机会问她:“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如果只是提前听到这种声音,凌越不至于那么警惕。 凌越摇头:“我连它们是什么样子都没看见,不过给我的直觉,非常危险。” 其实她也无法说清楚,只是在听到那阵轻微的移动声的时候,大脑中某一组神经就瞬间绷紧。 无数玄妙的感官和思维,都在同时疯狂地向她发出警告:一定不可以和这东西正面接触! 如果不是腰包里的白玺毫无反应,凌越甚至觉得这种警告的声音是它发出的。 然而事实证明,并不是。 太多的疑问,至今凌越也无法找到解答的方向。 黑眼镜闻言,并不觉得她是在撒谎,而是笑了笑,说:“连小阿越都觉得危险,看来咱们得小心点。” 黑色粘稠液体前进的方向,和他们前进的方向一样。 既然要小心点,尽量不和它碰上,两人只能减慢前行的速度。 两人也不知道向前走是否就能找到离开的路,但两人都没有提原路返回的话。 因为他们明白,往回走是绝对不可能有生路的。 继续向前,说不定还能遇到什么转机。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黑色粘稠液体在前面“开路”,可能有什么危险,也被那玩意儿提前消灭了,之后的一路上,两人什么都没遇到。 压着速度,大概走了一天。 这一天,他们看见的除了甬道,就是甬道两边空了的石窟。 依旧没有任何分岔路。 那些黑色粘稠液体也依旧在他们的前面,缓缓向前面流淌着。 脱离它本身的奇奇怪怪,它这种行为,反而有点像“巡逻”。 ——按照一定的规律,定期巡逻一定的区域,确定没有外来闯入者。 关于这一点,凌越和黑眼镜也进行了讨论,讨论的结果是没有结果。 反正他们也没其他办法,就这么先跟着往前面走着吧! 不过这黑色粘稠液体的速度是真不快,弄得凌越他们也必须压着速度前行。 好在速度慢也有速度慢的好处,至少在没有食物和水的情况下,他们连续走了一天也不至于体力透支太严重。 属于边走边休息,随时可以有一战之力。 “食物的话,真饿狠了,咱们可以考虑一下那个黑漆漆的大鼻涕饼能不能啃两口。”黑眼镜这么说。 说得很认真,好像他真的已经考虑过无数次,那个走在他们前面的黑色粘稠液体的可食性,“就是没有水,咱们可就难办了。” 换了其他时候,他肯定是优先考虑“生物水循环”这个办法。 喝尿这话,他也没少跟同行的人说。 可不知道是不是一把年纪,反而犯了青春期才会有的毛病。 现在面对凌越,他居然很不意思说这话。 总感觉一旦说出来了,凌越就会用他不太想要的另一种目光看他。 啧,所以说,人啊,就是不能想太多! 凌越不知道黑眼镜心里纠结的毛病,思索片刻后说到:“既然它至今还有这样的巡逻捕猎行为,这里一定还有其他东西。” 至于他所谓的啃鼻涕饼充饥,还是算了吧。 之前她没看见那东西的真实面貌,经过黑眼镜的详细描述后,大概也明白那东西可能是什么了。 不过黑眼镜说它是粘稠的浓郁的深黑色,倒是又和汪家总部大楼下面养尸洞里的那一团“黑物质”有些不一样。 况且,养尸洞里的“黑物质”给她的危机感,也并没有今日这般强烈。 凌越这话说得就有点安慰人心的意思了,两人心里都清楚,能在这种鬼地方“捕猎”的东西,怕是全都不好惹。 到时候究竟是他们捕猎对方,还是对方捕猎他们,还真不好说。 “哑巴这家伙也不知道去哪了,不会是把我们丢下,自己跑了吧?”黑眼镜没话找话,生怕自己的脑子过多思考饮用水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凌越在黑暗里瞥了他一眼——这个举动,比起实际意义的看,肯定更是一种情绪的表达。 意思是张麒麟肯定干不出这种事,换了黑眼镜,可能性还更高一点。 黑眼镜都忍不住笑了,不过一笑,干裂的嘴唇就带出点撕裂的疼,还有浅浅的铁锈味沁出来。 他也不在意,舔了嘴唇上的血丝,全当提前放血解渴了,“哑巴家的祖坟里现在像是成了个异度空间,里面全都是一群妖魔鬼怪。小阿越,你说咱们一直走下去,会不会就看到哑巴家的祖宗变成粽子排兵布阵,在前边儿跟一群妖魔鬼怪打得不可开交?” 凌越原本是想让他少说几句话,节省点口水。 但听到他忽然扯出这么一番话,联想到青铜门外排列成方阵的马脸阴兵,竟觉得黑眼镜这番猜测很有道理。 “那你认为他们带领的士兵该是什么样的?”凌越顺着黑眼镜的话说。 黑眼镜有些意外,他这就是漫不经心地瞎扯,怎么凌越还正儿八经接上话了? 转念一想,暗道难不成小阿越长时间陷入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所以想要跟他说说话,以解心里的烦闷? 想想也是,又不是真瞎了,凌越几乎一整天都没有看到光线了。 人是趋光的生物,长时间看不到光,人的心情会逐渐陷入低靡或焦躁中。 黑眼镜想着该怎么缓解她这种负面状态,一边嘴上随意地说到:“阴兵呗,哑巴每次进青铜门都是混在阴兵队伍里,他们张家还专门克粽子,带的兵要么是粽子,要么是阴兵。” 凌越微微颔首:“你说得对,既是阴兵,也是粽子。” 忽然听到她若有所指的话,黑眼镜一愣,暂且松开了她的手,转而搂住她肩膀:“小阿越,你是知道点什么?” 他这个动作转换得很自然,凌越没有多想,被松开的右手抬起,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我切过一个阴兵,从阴兵的脊椎骨里发现了一点东西。” 两人现在的姿势非常亲密,黑眼镜搂着她的肩膀,凌越搂着他的腰。 从身高差上来说,这个姿势也是彼此都比较舒服,也更适合骤然发力的状态。 其目的也各有不同。 黑眼镜是想通过更多的身体接触,缓解凌越的视野长时间陷入黑暗中导致的负面情绪。 从心理学上分析,和不讨厌、且对自己怀有善意的同伴产生更多的肢体接触,人体会激发更多使人心情愉悦的激素。 同时也能从这种接触中感受到同伴的安抚,缓解负面情绪,获取安全感。 那个廉价的打火机已经在之前的某次使用中牺牲了,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了光源,黑眼镜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这个了。 不过在做的时候,他很有心机地选了比较合适的契机,让自己的动作显得更自然。 不然他不能保证凌越会不会误以为他在占她便宜,从而暴捶他一顿。 虽然确实也是占到便宜了。 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黑眼镜还挺紧张的,连凌越问他为什么要这样的时候该如何解释的说辞都准备好了。 然而她的反应却是搂他的腰?这让黑眼镜忍不住有点儿走神。 心道难不成小阿越其实早就对他芳心暗许,只是之前一直不好意思表达? 于是黑眼镜开始思索,之前凌越对他的嫌弃和打闹,是不是与“打情骂俏”能强行划个约等号。 咳,这个约等号确实有点难划。 黑眼镜可以用他未来儿子闺女的终生幸福发誓,在搂凌越肩膀的时候,他是真没有别的心思。 但现在他的腰被凌越这么一搂,就忍不住有点儿想生出别的心思了。 还在斟酌哪些线索可以在现在透露出来,以便“钓鱼”的凌越并不知道有些人身体还在这里,脑子却不知道去哪了。 她环着黑眼镜的腰,理由也很简单。 大概是体力不行了,黑眼镜松开了她的手,转而靠搂她肩膀将自身重量的一部分压到她身上。 凌越倒不介意被他当拐杖借力,毕竟黑眼镜再厉害,到底还是没有内力的普通人。 这样做也是保证自身遇到意外时有足够的体力再爆发一次,不至于拖后腿。 不过如此一来,她就必须换个能把控他身体的姿势,让自己能在有意外发生时,可以第一时间带着人跑路。 第201章 关于破绽和教育 凌越不擅长钓鱼,但她会杀人。 想要杀死一个人,需要找到最适合手中可用利器的最佳切入点。 无邪想要的是计划继续顺利推行。 面对突然出现的计划之外的她,还是掌握了诸多筹码、来历神秘的她,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拉她入局。 梁弯因为童年的遭遇执着于自己的身世,黎蔟骤然卷入危机四伏的陌生世界里,渴望的是强大的能救他于危难的守护者。 张鈤山看似强大,实则始终困守在“张副官”这个角色里…… 找准切入点,就可以开拓出一个对她有利的局势。 只不过因为无邪那里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倒让凌越省了许多功夫,也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但凌越也深知,无邪是特别的。 无论从哪方面来讲。 进入青铜门后再出来时发生的意外,打了凌越一个措手不及。 但她不得不重新想办法。 张麒麟是关键人物。 他的最佳切入点是什么? 这个问题,从来到这个世界,又遇到被困的吴邪和王胖子开始,凌越就一直在思考。 张麒麟在意的,无非两者。 一是吴邪和王胖子的小命,二是他的记忆。 前者好说,后者,就有点糟糕了。 毕竟凌越之前一心放在月氏文明和女帝的关系上,对张麒麟这个道上的“传奇人物”,只是偶尔听说几句。 好在她需要的信息也不用很多。 只要让张麒麟认为她知道得比他多,且本身与青铜门有某种未知的牵扯,就足够了。 在黑眼镜说出“异度空间”和“阴兵”的时候,凌越忽然意识到,这位也是据说进过青铜门的人。 黑眼镜这个人,在道上的传说,似乎比张麒麟还要神秘。 至少张麒麟的来处还可以追溯一下,他的人生轨迹也始终围绕着某个圈、某个点有规律的进行着。 但黑眼镜的身世背景、人生目的,似乎就是隐秘的、无序的。 他的弱点似乎很直白,就是钱。 道上几乎人人都知道黑眼镜爱财如命。 只要有钱,就能请到他。 可越是这样明显的弱点,越不可信。 短暂接触后,凌越就知道这人不好对付。 面对张麒麟,凌越还可以用某些信息差作为切入点,给他造成一定的信息冲击。 让他认为她知道的比他多,他还有大片的知识空白区亟需探索、填补。 张麒麟就主动带着她,踏上了寻找线索的路途。 可换了黑眼镜,即便是十年前的他,也已经有了对世界、对他人命运选择的冷眼旁观,置身事外的漠不关心。 看得出来他在努力为自己和这个世界建立某种联系,但同时,他又很理智地知道这些联系是脆弱的,随时可能会断掉的。 冷静地看着自己的沉沦,就像清醒地看着自己被时间改造得面目全非一样。 这种无法表述的、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用“痛苦”这个词语概述的情绪,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十年前的黑眼镜还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正常”,有时候甚至看起来还很热心,整个生活态度表现得积极乐观向上。 但十年后的黑眼镜所表现出来的冷漠寡言,隐晦厌世,让凌越知道,他的这份努力,显然是失败的。 由此可见,他的内心变化,已经不再受主观意志所控制。 这样濒临失控的人,看似浑身都是破绽,实则每一个切入点,都可能引动对方倾尽所有的反噬。 凌越觉得很难,所以只能顺势而为,抛出了阴兵身上寄身的类似黑飞子的白蛇原始种。 现在的黑眼镜,是否已经知道了古潼京和黑飞子? 可惜现在看不见,凌越只能从黑眼镜听到这番话时的某些肢体语言去窥得一二。 不过还没等凌越更进一步的试探,黑眼镜忽然带着她停下了脚步,并且搂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轻轻按了按。 凌越下意识站住脚,噤声凝神,去捕捉黑暗中传来的声音或空气流动的改变。 没有声音。 但她感觉到空气的流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就像是,原本狭长的甬道,终于迎来了一片开阔之地。 很快,凌越就不用靠空气流动变化去猜测了。 因为原本一片深沉的黑暗中,忽然亮起了点点绿色萤光。 让凌越蓦然想起长白山地底裂缝中,那一条条看起来梦幻无比的绿色银河。 想到眼前点点绿色萤光可能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凌越顿时有种难以言表的复杂心情。 凌越:谢谢,现在并不是很想。 显然,她身边的黑眼镜也应该是同样的感受。 从他绷紧的肌肉,就可以看出来他现在其实是很想拔腿就跑的。 随着绿色萤光从稀稀疏疏的几点,到漫天都是,不过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凌越也因此看清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了这样的光。 令人意外的是,发出萤火虫般光点的居然正是一直走在他们前面的“墓地巡逻员”,被黑眼镜称为黑色鼻涕大饼的未知粘液。 只见它们流淌到了甬道的尽头,竟开始变成了一只只小手指指甲盖那么大的类似萤火虫的甲壳虫,扇动翅膀无声无息地飞了起来。 随着它们飞起来成为天然照明灯,凌越也看见了甬道的尽头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断崖。 过了一会儿,凌越忽然感受到黑眼镜低头凑到她耳边,用气音说:“还挺浪漫的。” 凌越侧头抬眸看他,一时间没明白过来他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他冒着被“墓地巡逻员”发现的危险,开口说话,就是单纯为了发出这样一句毫无意义的感慨? 凌越有理由怀疑他话里有话,别有深意。 然而黑眼镜说完后,并没有撤开,而是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低头看着她笑。 两人隔着他那副仿佛焊死在脸上的墨镜的镜片对视着,点点绿色萤光映照着。 黑眼镜能清晰地看见她眼底的狐疑和迷茫。 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 黑眼镜微微歪头,也不管她心里会犯什么嘀咕,收回视线站直了腰背,继续关注前方的变化。 小丫头片子,还想套他的反应。 光是用这么点手段,可是不够的。 原本在她说完话后就轻轻将手指搭在他侧腹部,整个身体也微微倚靠到他怀里时,黑眼镜还以为她要对自己用美人计。 别说,还有点儿小激动。 可惜现在一看,人家根本没那个想法,黑眼镜也就从心思荡漾中醒悟过来。 感情人家刚才是想最大面积地感受他身体肌肉和心跳呼吸的变化。 完了就没别的想法了。 黑眼镜觉得自己该教育一下小丫头,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呢! 第202章 闷油瓶很懵【礼物加更】 黑眼镜突如其来的发神经,凌越左思右想,只能归结为他活太久了,脑子总归会有些小毛病。 两人站在甬道最后一道石壁后静静看着黑色粘稠液体纷纷化作萤火虫,飞上了空中。 一开始,两人还以为它就是变换个形态,继续去巡视其他地方。 但很快,他们就明白了,这才是它真正捕猎进食的时候! 只见漫天绿色萤光渐渐在空中铺展开来,仿佛漫天的星子,以某种固定的形态悬停在半空。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 断崖下陆续出现了某种声音,凌越侧耳细听,心中闪过“果然如此”的了然。 一片片“水幕”从断崖下攀了上来,它们舒展着透明的触须,去捞悬停在空中的“萤火虫”。 最初这些“萤火虫”仿佛非常弱小,被它们的触须卷住后半点挣扎也没有的,就被它们吞吃入腹。 但随着“水幕”吃到的“萤火虫”越来越多,它们的身体也被这种萤光照亮了,即便不张嘴吃东西,依旧彻底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大概是觉得照亮的“水幕”够吃了,空中的萤火虫终于不再安静地悬停等待被捕捉,而是也化作了“水幕”的样子,不过是黑色的“水幕”。 凌越私心里认为这样的黑色粘稠液体更像一块块黑色包袱皮。 这些包袱皮直接贴到了“水幕”上,像一块贴上去的黑色补丁,毫不客气地侵蚀着“水幕”的身体。 也是这时候,“水幕”才发现自己上当了,痛得唧唧大叫,扑腾着想要逃跑。 然而它们身体里的萤火虫就是最好的指向灯,最终它们只能被一块一块地吃掉。 凌越暗道,怪不得在养尸洞里的时候,那块水母一样能隐身的东西会那么害怕黑灰色液体,看来这两种生物本身就是食物和捕猎者的关系。 这种黑色液体应该就是汪小媛口中所说的汪家人从青铜门里弄出来的黑物质。 只不过因为养尸洞里的黑物质被汪家人做了太多实验,还不断用来研究复制生命体,消耗了不少类似“能量”的东西。 那隐身的类水母应该就是汪家人找来喂养黑物质的食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养尸洞里的那团黑物质都褪色成黑灰色了,依旧没有选择吃光类水母,补充自己消耗的能量。 凌越并不知道黑瞎子当时从黑灰色液体藏身的棺材里拿到了什么东西,所以此时也只能往其他方向猜测。 毕竟怪物怎么就不能水土不服,食欲不振呢? 再不济,人家就是单纯地想要一个更好的进食环境,有什么问题吗? 对比一下汪家总部大楼下的养尸洞,再看看张家地宫干净得连棺椁都没了的干净又宽敞的环境,凌越觉得这种可能性也是很大的。 脑子里想了些乱七八糟的,凌越还想看看下面的类水母还有多少,黑眼镜却揽着她的肩膀把她往另一个方向带。 两人走路的时候都是悄无声息,呼吸和心跳也都放缓到了极限。 再加上黑物质在专心干饭,一时间倒也不用担心被发现。 甬道外面隔着大概三尺的距离,就是深不见地的断崖。 而这三尺平台又向两边延伸出去约莫二十来米。 因为平台两边一眼看去就知道是断崖,没路,凌越刚才就没有多作关注。 但黑眼镜要带她过来,她就明白这道平台上恐怕有些什么门道。 果然,在黑眼镜带着走到平台右侧尽头后,凌越才发现,这里居然有一条隐秘的悬空栈道。 栈道不知道是什么人修建的,使用的材料也未可知。 不过至今还能屹立在这面石壁上,恐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存在。 黑眼镜低声说:“这里可以往下面走,到半空的时候有一扇门,不知道能不能打开,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问这句话之前,他不是就已经打定主意要走这里了吗? 凌越给了他一个没什么意义的眼神,抬手拨开他还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自己且先踩了上去。 确定栈道没有垮掉,凌越才头也不回地朝黑眼镜挥了挥手。 而后借着断崖另一边映照过来的微弱绿光,继续一路往下。 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凌越感觉有一点不太妙。 因为下面这一段栈道似乎从纯粹的石头结构,不知为何,改成了石木结构的。 将栈道固定在石壁上的依旧是黑色石头,但踩踏的阶梯,变成了木头的。 这就导致人踩上去后,会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凌越走路,习惯了提着气减轻脚下的重量。 连她踩上去都会这样,那换了黑眼镜来…… 凌越皱眉,缓缓收回了脚,又拉远了视线,直接去看这条栈道的终点。 光线太暗了,根本看不清。 身后的黑眼镜单手撑着石壁,弯腰把脑袋凑到凌越耳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用气音问:“怎么了?” 凌越觉得他真的话太多了,虽然声音很小,但不能确保黑物质绝对察觉不了。 她头也不回地反手按着他脑袋,把他推回去。 再三模拟了一下路线,觉得应该没问题,这才侧身回头上下打量黑眼镜的具体身长。 得抱。 还得是侧身斜抱。 麻烦。 凌越食指在自己唇上轻轻抵按着,仰头对他做了个不要说话的动作。 在黑眼镜似乎看不清楚,想要弯腰凑过来的时候。 凌越已经伸手,一手搂住他腰,一手勾住他膝盖。 没有立刻抱他起来,而是给了他两秒钟理解她意思的时间。 黑眼镜也确实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很配合地双手勾住她脖子。 在凌越施力抱他起来的时候,他的双腿还过分活泼地向上跳了一下。 凌越:“……”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跳了也完全不能减轻她的负担。 这是一个很高位的公主抱,抱起来后黑眼镜比凌越还高。 但是没办法,黑眼镜的腿太长了。 栈道很窄,正常的抱法,不是他的腿撞到石壁发出声音,就是凌越需要侧身一百八十度,像一只螃蟹一样横着往下面走。 现在这样的高位抱法,凌越至少只需要双臂侧向挪三十度角,就可以正常行走。 接下来的每一步,凌越都提着一口气,尽量放轻、放缓。 栈道果然没有再发出声响。 完美! 凌越都计划好了,只要这样慢慢往下走,他们就可以不惊动旁边大概率已经要吃饱喝足的黑物质,无惊无险地抵达那扇门。 顺利的话,他们很快就能打开那扇门,找到其他通道,离开这里。 但很多时候,最不希望发生的事,往往很随便地就发生了。 就在凌越抱着黑眼镜终于要走到那扇门所在的平台时,那扇紧闭地石门忽然就打开了。 机关启动声,石门滑开声,仿佛晴天霹雳,轰然落在了凌越紧绷的神经上。 而打开门的闷油瓶,也站在门口,满眼迷茫地看着造型奇特的凌越和黑眼镜。 第203章 哑巴快跑 这一次的意识投射,和之前两次有着明显的不同。 还在混沌中滞留的时候,闷油瓶就能清晰地感知到。 比起前两次的迷茫,这次他很清晰地从自己大脑里看到了属于十年前的自己另一段新生成的记忆。 原本十年前的记忆,他当然还记得。 但现在关于凌越出现后所发生的种种记忆偏差,也仿佛成了他自己的记忆,可以很轻松地接收到。 他有一种感觉。 这种自己给自己“天授”的隔阂感,正在消融。 或许某一天,十年前的自己,终将和十年后的自己彻底融合。 不过转念一想,这本来就是他自己,好像也并不存在融合不融合。 就好比他曾经失去过一段记忆,后来找回来了。 这些记忆也就重新在他的大脑里被唤醒、点亮,就此存在着。 闷油瓶不知道,属于他未来十年里的记忆,当下的这个自己又是否会以这种相同的形式,也接收到。 但现在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因为凌越的提醒,他突破了某种意识给他设置的屏障,来到了内蒙这处张家最早的家族群葬墓,并引来了一道“气”,或者说,是一段“意识”。 张家先祖残留在此处,因为受到地气影响而产生的“意识”。 那道意识很朦胧,无法传递更多清晰的信息给他。 却足够让闷油瓶想明白,未知的人,或者某些未知的意识,利用某种手段。 在漫长的岁月里,悄无声息地篡改了张家人对于几千年来始终坚守的秘密的认知。 甚至一度让张家人成为了破坏秘密的帮凶。 这就好比一支强悍无匹的军队,跟着号角声气势汹汹地对敌人的城池发起了进攻。 结果打得十不存一,敌人的城池也残破不堪,马上就要被攻破的时候。 领军的将军才发现吹号角的是个中途混进来的二五仔,带着他们错打了友军。 面临防御能力几乎被打成零的残破城池,以及自己这边还残存的小猫三两只。 临危受命的半路将军不得不坐下来思考,接下来自己还能怎么守卫这座被自己打残的城池。 这样说不清是残忍还是绝望的现实,令闷油瓶久久回不过神。 他在石阶上坐下,看着远处偶尔出现又渐渐消失的绿色萤光,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看起来像是陷入了某种深沉的思考中,但其实这段时间里,闷油瓶什么都没想。 这是他养成的一种让自己的情绪得以缓冲的方式。 张家人从小就会有各种对于“冲击”的训练,这让他们拥有了堪称变态的自制力。 也能在受到极大冲击的瞬间,反射性地让自己的情绪进入到冷静和无动于衷的状态,让他们能第一时间作出最正确的反应。 等到缓过来后,闷油瓶才真正开始思考。 思考他现在手里能利用到的,重新守护秘密的资源。 首先,他要去重新确认一下,自己接收到的这段意识传递的信息,更具体的是什么内容。 其次,关于终极降临的预言,尽量找到关于九门齐天八卦的相关记忆,这一点,或许瞎子能帮到他。 最后,他要确保目前得到的这些线索,能够在他离开这座地宫的时候,能够完整地保留下来。 而凌越说的某些线索能让十年前的他突破思维屏障,做出新的选择。 闷油瓶认为最后这一点的关键,或许与她有关。 所以目前关键点:凌越、黑眼镜。 很好,现在确实应该去找他们了。 那段意识很朦胧,但足以闷油瓶对这个地宫的结构大致有所了解。 他站起身,继续下石阶,一边重新梳理了一下黑眼镜和凌越可能会去的方向。 石室机关有被触发的痕迹,既然在这里没有看见他们,那他们就是触发了防御机关,被送到陷阱里去了。 而那个石室勾通的机关…… 闷油瓶忽然顿住了脚,开始怀疑自己到底需要多久才能找到人。 毕竟那道机关勾通的陷阱,是随机的。 按照黑眼镜平时在墓里的运气,对方触发的机关基本不可能太简单。 只能希望触发机关的是凌越吧,她的运气应该能比黑眼镜好一点。 怀揣着这样隐秘的担忧,闷油瓶一路找到了地宫存放张家人棺椁的墓葬区。 然后在某扇石门前,按下了开启的机关。 石门缓缓打开的同时,闷油瓶看到了…… em…… “你们……”闷油瓶试图说点什么。 因为对上凌越的那双眼睛,他脑海里就会不由自主浮现第一次见面时,堪称兵荒马乱的囧态。 暂时尴尬最好的办法,就是若无其事制造新的交互记忆。 这时,脑海里有另一道声音在说:第二次,你。 是你和她的第二次见面,吓晕的也是你,不是我。 闷油瓶:“……” 果然,频繁的自我“天授”,他终于人格分裂了吗? 然而不等闷油瓶和张麒麟分辨出到底是意识共存还是人格分裂,距离石门还有一段距离的凌越已经直接抱着黑眼镜从数米开外一跃而下。 到了平台上也不停留,带着黑眼镜三步并作两步侧身蹿进石门,擦着闷油瓶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跑进了甬道中。 把黑眼镜丢到地上的瞬间,凌越就低声喊了一声:“关门!” 不用回头,凌越就能感受到极致的危险在身后浮现,锁定。 黑眼镜也配合得十分默契,被丢的同时调整姿势。 从落地到拉住凌越的手继续跑,极致丝滑,带来奔逃路上绝对的高效率。 跑出去一段距离了,他才带着笑意也跟着喊:“哑巴快跑!谁跑得慢谁就被吃啦!” 这时候已经不用他提醒了,因为闷油瓶看见了一朵朵类似水母的“黑云”,自悬崖下舒展着触手,陆续爬上了这个平台。 显然,这些东西是无形的,它们可以变成任何它们看到的生物。 在爬上平台的瞬间,“黑云”就重新化作黑色粘稠液体。 黑液鼓动间,刚刚才跑掉的“凌越”和“黑眼镜”再度出现在他眼前。 它们的模拟还很变相化,“凌越”的脸上是凝重的神色,“黑眼镜”脸上带着僵硬的笑。 这是它们最后捕捉到的属于这两个人的表情。 两人的视线和闷油瓶对上,似乎因为闷油瓶身上的某种气息让它们迟疑。 两人齐齐歪头,看着闷油瓶。 闷油瓶:“……” 演得真差劲。 早已启动石门机关的闷油瓶在石门彻底关闭的同时,转身迅速离开。 这个地宫里有很多机关都是针对底下异变的非人生物,防止它们离开这里。 看黑眼镜和凌越过来的方向,就知道他们触发了最糟糕的随机机关,是从最深处一路倒着走出来的。 闷油瓶担心自己追上去的速度再慢一点,那两人又不知道把自己折腾到什么绝境里去了。 第204章 相煎何太急 事实证明,闷油瓶的担心是很有道理的。 在他追着两人的踪影到了一个墓室里时,黑眼镜正一本正经地跟凌越说机关开启的方法。 一听就知道又是完全踩坑的闷油瓶:“……” 眼看凌越似乎真的被黑眼镜的“专业”说服了,闷油瓶赶紧上前,一把按住凌越伸出去的手臂,回头看了黑眼镜一眼:“瞎!” 黑眼镜墨镜下的眼睛闪了闪,眼底藏着警惕,面上却笑道:“怎么了?我可没胡编乱造。” 经验和技巧虽然是对的,但确实不适合用在张家人修建的地宫里。 转眸看见凌越也正看着他,闷油瓶若无其事地松开手,转而在另一处摸索片刻,插入双指,拧动机关。 凌越一看,顿时就将怀疑的目光投向黑眼镜。 黑眼镜不乐意了,走到闷油瓶身边,一胳膊勾住他脖子晃了晃,跟撒娇似的说:“哑巴你看小阿越,她怀疑我,你快解释解释呗,瞎子的清白能不能保住,就全靠你啦~” 闷油瓶只当没看见他趁机观察自己耳后和脖颈的动作,看了凌越一眼,垂眸说到:“张家机关,讲究违背常理,利用常人的思维盲点。” 他露出思考的微表情,似乎是在想接下来还要说些什么。 然而在黑眼镜和凌越的双双注视下,闷油瓶身形顿了顿,干巴巴丢下一句:“没了。” 凌越:“……” 刚才还觉得这个张麒麟眼神有些不对劲,怀疑这家伙是不是黑物质伪装或者控制的。 现在,凌越表示,此事绝无可能。 黑眼镜更直白,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哑巴你什么时候这么幽默了?” 闷油瓶微囧,下意识反手摸到衣服兜帽,给自己扣上。 他不仅要面对凌越无语的眼神,瞎子无情的嘲笑,脑子里还有另一个自己传递来的凝视。 闷油瓶:“……” 今日份省略号使用率已经严重超标,不可以再出现了! 被踢出来的张麒麟:“……” 说好的你我本一体,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 张麒麟抬手,又扯了扯兜帽,板着脸认真说到:“这里是墓葬区,是影子的地盘,石门挡不住它,我们需要尽快离开。” 还有另外一些张麒麟都不知道的东西,之前是因为有张家先祖汇聚于此的意识震慑着,一路走来不算危险。 但现在那股意识已经消散,如果这时候正面遇到那些东西,张麒麟自己都不一定能安全离开。 对此,无论是黑眼镜还是凌越,都是早有预料的。 他们本身也没指望一扇石门就能挡住那个看起来憨厚温吞,实则凶残狡诈,似乎只有捕食本能的东西。 在张麒麟的操作下,石室正中间的天花板上,一扇朝上的隐蔽洞门被打开。 看着直接从头顶打开的“门”,凌越心道,这何止是违背常理啊。 张家人真的不是一群反骨仔吗? 黑眼镜弓步微压,双手交错,垫在膝盖上,笑着冲张麒麟抬了抬下巴。 张麒麟默契地一脚踩了上去,黑眼镜往上一颠,张麒麟就身姿轻盈地率先跳上了三米多高的洞口。 接下来,黑眼镜依旧保持刚才的姿势,又朝凌越示意了一下。 虽然这点高度并不需要,但凌越还是很有团队合作意识地顺着黑眼镜的动作,踩在他掌心,借着他上托的力攀了进去。 随后,凌越自然而然地反身将半个身体倒挂在洞口。 等到黑眼镜跳到半空的时候,她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拉了上来。 第一个上去,已经在查看上面石室的张麒麟转身看着两人默契的这一幕,忽然感觉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以意识体存在的闷油瓶:“……” 闷油瓶:凌越是无邪在等的人。 张麒麟下意识想吴邪什么时候跟人求爱了,不是只是有慕强的心动迹象吗? 转而想到他是十年后的自己,张麒麟就明白了。 所以十年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麒麟只是想,却没有问。 因为他知道,当凌越和另一个自己出现的时候,未来的一切,就已经发生了改变。 接收太多错误信息,反而会影响他对当前事、物、人做出正确的判断。 似乎知道他的想法,闷油瓶也没有要告知太多的想法。 在张麒麟完成自我对话的时间里,黑眼镜着重看了他好几眼,倒是凌越,只当此人又在“看似思考实则发呆”。 凌越对此甚至暗自揣测过,大概张麒麟这种一本正经的走神是特意练习过的。 以便在某些无聊或重复的学习训练中,不动声色的摸鱼,糊弄教习官。 张麒麟带着他们接连走了十来个“偏门”,估计着应该已经距离那道断崖有些距离了,三人才寻了个石室坐下休息。 目前只有张麒麟的物资背包没有丢,不过里面本身就准备了三天的食物和水,三个人分一分,也不算紧张。 只要两人不会再无缘无故失踪,或者过度自信地去触碰什么机关,张麒麟有信心在24小时内把两人带出去。 又在脑子里斟酌了一番路线,确定没问题,张麒麟就暂时稍微放松了一点。 但很快,他刚放松的神经就又被迫绷紧了。 因为闷油瓶又在“敲”他。 张麒麟默默抬眸,看向另一边打着递水的旗号,又挨着凌越坐下的黑眼镜。 按照张麒麟的想法,如果凌越对无邪有想法,之前就不会对现在的吴邪那么不冷不淡了。 她确实帮过吴邪,但她的帮助是出于本人的意愿,不能混为一谈。 闷油瓶把自己的意思传递给他。 不是要因为无邪的个人选择而禁锢她,只是瞎子不合适。 之所以到现在,闷油瓶都没有把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些事告诉无邪和胖子,也是因为他在犹豫。 不管是他,还是无邪,他们都知道凌越即使没能顺利找到回家的路,也绝不会就此放弃,转而选择继续和无邪再续前缘。 甚至就此结婚、生子。 现在告诉无邪,她和他隔着无法跨越的十年,而这个时间点,还有另一个吴邪。 闷油瓶几乎已经能够想象到,无邪该会遭受怎样的内心折磨。 会因为十年前的他依旧是吴邪而期待凌越再次为吴邪心动?会盼望抛下他的凌越,就此为另一个吴邪停下脚步? 不会的。 那只会把无邪从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里拉出来,再用时间这把谁也更改不了的刀,一点点挖去他的骨头,掏出他的心脏。 直到把他折磨成一个疯子。 第205章 异变金球虫【礼物加更】 对于黑眼镜的靠近,凌越也觉得有点奇怪。 怎么看,他都应该和张麒麟更亲近一点。 况且分开这么长时间,现在不是应该交流一下彼此的情况吗? 但黑眼镜这个人做事,应该是有自己的理由。 凌越瞬间想到张麒麟之前那短暂的不对劲,心里有了些许猜测。 因此在黑眼镜若无其事地走过来,给她递水的时候,凌越没有表现出异样。 而是顺手接了水,对他挨着坐下的行为也接受良好。 果然,废话了几句后,凌越就感觉到黑眼镜借着换坐姿的时候,轻轻用小手指勾了一下她手心。 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凌越已经很努力地去理解了,可依旧忍不住腹诽,此獠是不是太把他们之间连是否存在都还需要打个问号的默契当回事了? 而且勾手心的动作很隐秘有什么用? 早在他不挨着张麒麟,反而向她走过来的时候,张麒麟那看过来的眼神都要凝成实质了。 就在凌越揣测黑眼镜避开张麒麟,想单独传递给她的信息是什么时。 张麒麟居然主动开了尊口:“凌越,你外套里装的是什么?” 一句话,让黑眼镜和凌越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惊讶。 凌越的惊讶是因为觉得主动开口打开话题的张麒麟太奇怪了。 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毕竟这人当初在巴乃羊角山湖边营地里跟着她转了几个小时,连偷偷来帮她拉帐篷拉链的事都能干出来,愣是张不开那张嘴。 难道黑眼镜想传递给她的信息,就是张麒麟身上有奇怪之处? 又或者,他发现面前这个张麒麟其实不是张麒麟本人? 黑眼镜的惊讶就很单纯了,单纯是好奇哑巴说话的动机。 虽然刚才他就发现哑巴似乎有点不对劲,但确实是本人。 现在忽然主动提起话头,对象还是凌越…… 黑眼镜啃着压缩饼干若有所思。 惊讶怀疑也只是瞬息之间,三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属于情绪不上脸的那种。 凌越不动声色关注着张麒麟,一边把外衣打的包袱拆开,将里面的东西抖出来。 一边整理自己的外套,一边说:“正好想问你,这是我们在下面遇到的东西,应该就是昨天在泉眼里盯上我们的。伪装成岩石封路,被发现后变成了黑毛肉球,弄死以后又成了这样。” 黑眼镜曲肘,懒洋洋地搭在凌越肩膀上,被凌越嫌弃地推开。 他就顺势往另一边的地上一躺,主打一个从哪跌倒,就在哪躺下。 安然自在地继续啃饼干,一边还不影响他补充细节:“我跟小阿越之所以忽然掉进下一层甬道,估计就是这玩意儿搞的鬼,害得瞎子鬼打墙,差点儿没困死在迷宫里。” 张麒麟看了一眼那开花种子似的东西,说,“金球虫。” 还是八十年成熟期过后受到地气浸染,变异过后的金球虫。 是张家人会留在张家墓葬群地宫里,作为守墓兽的一种。 凌越用曲起的腿把黑眼镜过分占地儿的长腿踢开一点,“金球虫不是只能和藏海花共生吗?” 张麒麟视线落在一坐一躺,依旧靠得很近的两人身上,一心两用地解释:“金球虫和藏海花共生,每八十年一次成熟期,这时候它们就可以脱离藏海花,随意来去。” 所以每隔八十年,张家人就要和负责照顾藏海花田的康巴洛人一起处理这些金球虫。 他也不奇怪凌越为什么知道藏海花和金球虫,又说这种金球虫是产生过异变的。 想了想,张麒麟说:“在巴乃古楼所在的山腹中,也有一只,活的年头更久远。” 吴邪和王胖子在隧道里遇到过,当时张麒麟已经恢复了大部分记忆。 听吴邪提起时,他就知道那是什么。 只不过因为他认为接下来这些和吴邪他们不会产生关系,所以张麒麟并未多说。 巴乃那只是被张家人挪进去的,目的是利用异变金球虫离不开地气外泄之地的特性,守住密洛陀,防止什么时候发生山体受损事故时,山中的密洛陀趁机逃出去。 经过张家人特意挑选并处理过的单只成熟金球虫,失去了原本的凶残嗜血,更多的是讨厌自己领地被外来生物侵犯的本能。 因为只有一只,且没有藏海花作为产卵依托,这种金球虫只能永远困在张家修建在龙脉上的墓葬群内。 如此说来,她倒是把张麒麟家祖坟的守墓兽给弄死了? 似乎是看出来了凌越的迟疑,张麒麟表示没关系。 理由也很朴素,“下面还有很多。” 凌越承认,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有点羡慕了。 “之前你说的影子是什么?”张麒麟现在一反常态,显得聊天兴趣很强烈的样子。 凌越自然是趁机多问,“我以前见过类似的,不过颜色是灰黑色。有人告诉我,那是从青铜门里弄出来的黑物质,可以复制生命体。” 凌越想的是先问到答案再说。 甭管答案究竟是真是假。 即便是假的,也能从中分析出对方说这番假话的目的。 更何况,最好的谎言,就是真假掺半。 既然掺半了,说明里面还会有真实的线索。 张麒麟摇摇头,似乎又要陷入他那种奇奇怪怪“我在认真思考但其实我没思考”的摸鱼状态。 这时黑眼镜插嘴道:“青铜门里弄出来的?这么一说,我好像以前也见过……” 凌越的注意力,自然就暂且转向了黑眼镜。 张麒麟:“!” 感觉话已经说了很多,有点累不想说话的张麒麟重新振作精神,“张家的复制人,用的是密洛陀和影子。” 这线索着实惊人。 凌越立马忘了黑眼镜的发言,“复制人?” 对于还不知道克隆人概念的真·古人,凌越,连人都可以复制出来,那绝对属于神的领域了。 难道张家真的曾经是什么神明的追随者? 那群过去的神,都被关在青铜门里? 所以,影响她意识和记忆的,和神有关? 不管是真神还是伪神,脱离了世界普遍认知的东西,总归不会简单。 凌越感觉事情有点麻烦了,只能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第206章 颠覆认知的龙脉 张麒麟说了张家一直以来存在的复制人,属于张家人一种后勤医疗储备消耗品:“张家人死后,对应的复制人也会被处理,平时就用特殊的棺椁封存在老宅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想的事情太多了,导致此时的思维有点跳跃。 凌越的第一想法居然是:原来他还真有家啊! 转瞬间回过神来,就有点想敲头。 都已经知道张家是一个很大的盗墓世家了,曾经甚至强大到可以暗中操控历史的走向,所以有个老宅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凌越强行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正轨,“你说张家在很久以前,就能用密洛陀和影子制作复制人,那密洛陀和影子,也是张家的产物?” 张麒麟思索片刻,摇头:“不全是。” 其实复制人的制作,还需要用到陨石的力量。 但这种力量实在不可捉摸,张麒麟目前还有很多自己也没有想通的地方,因此暂且没有说出来。 凌越迅速整理目前自己所知的信息。 张家的秘密暂且搁置,只涉及青铜门和终极的线索中。 黑物质被张家人称作影子,密洛陀、金球虫都被张家人利用起来,作为守墓兽使用。 这些东西很可能是他们守着青铜门几千年来研究出来的,可驯化,或可控的异变生物。 汪家应当早就知道青铜门的所在方位,但他们只从里面带出了很少的一点黑物质,也就是影子。 他们用影子在汪小媛身上做实验,成功复刻出了汪小媛的婴儿形态,也就是沈琼。 沈琼和普通人一样,慢慢长大。 所以影子拥有一种奇异的类似“生机、造物”的能力。 单看它可以模拟其他生物的外形和能力,就可窥一二。 这些线索,都可以笼统为一点:青铜门内,是另一种完全不同于目前世间正常生命体系的生物汇聚之地。 在切开阴兵,发现似蛇非蛇的白色原始蛇后,无邪曾说过一番话。 他说地球上的科学界,一直持有一种猜测。 猜测在现在的人类文明之前,还有其他文明的存在。 当时他说以前肯定有一个文明,与蛇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不过他还没有更多线索支持这个猜想。 凌越决定,暂时把青铜门里那些与这个世界正常生物完全不同的生物,统一看作另一个“文明”的遗留部分。 这个“文明”遗留的生物,都有着各种各样形似聊斋志异、精怪神话中才会有的能力。 如此一想,古人留下的种种神话传说,似乎就有迹可循了。 为了整理思绪的时候更加方便,凌越暂且给这个文明取名为青铜文明,或聊斋文明。 在其中,张家所代表的立场,就很重要了。 从外表上看,张家人肯定是归属于人类文明的物种。 但同时,他们的血液里,似乎又有着某种超脱人类文明认知的存在。 这是否代表,他们其实也是从那个青铜文明里走出来的“进化生物”? 或者,他们的祖先本身就是人类,只是曾与青铜文明产生了某种未知的交集,这种未知交集让张家人的身体和血液产生了异变。 异变过后的生物,不是影子、金球虫这样的,就是陈皮阿四、霍老太那样的。 想到这里,凌越再一次问出了之前她问过张麒麟的那个问题:“在巴乃的时候,你是故意带着霍老太他们进古楼的?你知道她死后尸体会发生异变?” 上次询问时,张麒麟没有回答。 这次,张麒麟确实如凌越预料的那样,没有再对此隐瞒,很坦然地点了点头。 并说:“张家群葬墓有特殊的东西,可以防止尸变,加速分解。” 凌越明白他为什么会加上最后四个字:“所以张家群葬墓一直在迁徙,是因为要迁走尸骸尚未完全分解的棺椁?” 之前知道张家有迁墓的规定时,凌越就暗自腹诽过,几千年的张家人死下来,数量绝对是庞大到可怕的。 后代越来越少,棺椁越来越多,发展到最后,这种家族规定必然会成为一种后代子孙无力承担的拖累。 这对一个延续了几千年的世家而言,是与它的历史发展相违背的规定。 张麒麟看着她,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知道她的推测,并不介意给予侧面的肯定:“张家人的尸体,不能被吞噬。” 张家的墓葬群以敲骨吸髓的特殊葬法一直在龙脉上游走。 迁走后遗留的地宫里,会有异变生物出现。 张家人的尸体,长久停留在一处会被吞噬。 这三点化繁为简的信息在脑海中清晰浮现后,凌越后背忽的一凉,神魂里都有种寒意。 所以龙脉…… 就在凌越被自己推测出的涉及龙脉的颠覆性认知寒彻骨髓的时候,沉默了许久的黑眼镜忽然开口:“看来我们该走了。” 张麒麟也站起身,手握小黑金,看了眼凌越。 确定凌越迅速收敛心神,强行压下了震荡的心神,他这才踩着石壁,按开早就看好的机关。 这次的机关门位置倒是挺正常的,是在三面石壁接口处的三块石壁缓缓退开,在石室上面一个角的位置露出一个洞口。 三人踩着石壁很轻松地就爬了上去。 就在洞口再度关闭的瞬间,张麒麟打着手电筒回头照了一下刚才的石室。 凌越借着光线,看见另外三人打开机关,进了石室。 这三个人分别是:“张麒麟”、“凌越”、“黑眼镜”。 它们三人甚至还有互动,无论是神态还是声音、语言,都与他们本人高度雷同。 有种自己作为旁观者,在暗中窥探另一个“自己”和同伴的怪诞诡异之感。 走出去一段距离后,张麒麟说:“它们在观察模拟。” 观察他们,并且模拟更多的细节和内在。 凌越生出了曾在养尸洞里同样产生过的担忧:如果它可以模拟她的内功运转和使用,岂不是情况很不妙? 黑灰色液体几次尝试模拟她,都以失败告终,最后只能模拟无邪,对她进行欺骗诱拐。 之后,对黑眼镜也只是控制身体,而不是直接模拟。 不过这里的影子,一看就是膘肥体壮,油光水滑,它把自己养得很好。 模拟他们三个人的模样一点压力都没有。 这样的轻松,让凌越不得不生出更多担忧。 第207章 奔跑吧尸参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他们三人都没有再停下来休息,而是不断在甬道和石室里穿行。 张麒麟说,要尽快离开张家古墓的地宫范围:“不能让它缠上我们。” 看他的神色,似乎被影子缠上了不单单是能不能打得过的问题。 或许还有更麻烦的后果。 凌越大概也看出来了张麒麟的说话风格,对于某些他自己都尚不明朗的线索,他很少会直接说出来。 让凌越在意的是黑眼镜的状态。 直到回到之前凌越和黑眼镜踩中翻板机关掉下去的那条甬道,张麒麟的速度才稍稍放缓了些。 这时候距离三人进入百眼窟,大概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现在外面应该是第二天晚上了。 在此期间,他们只短暂休息了两次,每次不超过十分钟。 对黑眼镜和凌越的运气不再抱有期望的张麒麟选了一个位置,坐下来背靠着石墙,抱着小黑金对两人说:“你们先休息,我守夜。” 看得出来他也很疲惫。 凌越拒绝了他的安排:“我守夜,你们休息吧。” 在张麒麟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凌越看着他,态度很认真:“我可以打坐运功,和睡觉一样,但不会失去对周围的感知。” 见状,张麒麟也就不再说什么了,闭上眼睛后,几乎瞬间就进入了睡眠状态。 黑眼镜也找了个位置靠墙坐下。 凌越走了过去,在黑眼镜抬头看来时,把自己的外套递过去。 黑眼镜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小阿越是担心瞎子冷到了吗?” 在他伸手去接的时候,凌越借着动作搭了一下他的脉搏。 亲眼看到另一个“凌越”后,凌越就感觉自己脑子跟灌了一杯冰水一样,现在看什么都觉得不真实。 忽然话多的张麒麟,和忽然话少的黑眼镜,都让凌越感觉有些古怪。 但他们又确实没有除此之外的奇怪之处。 其实凌越也不知道其他东西变幻的人,是否有正常人的脉搏,但摸一下,用自己熟悉的方式确认一下,感觉心里更踏实。 黑眼镜察觉到她指尖划过自己手腕,动作微顿,接外套的手一转,就拉住了凌越的手,“想摸瞎子的手就直说,人家都被你那样抱了,还有哪里是小阿越不能摸的吗?” 不远处的张麒麟眉头微蹙,但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黑眼镜已经用一次又一次的不正经,证明了他就不是个正经人。 凌越对此并无什么感触,反而顺竿子往上爬:“后脖颈也能摸吗?” 既然黑眼镜不是什么东西变的,他刚才忽然沉默的状态,倒是让凌越想起了下养尸洞的时候,他曾表现出来的身体不适。 对比两次黑眼镜的躯体表现,凌越发现他肩背的肌肉似乎绷得特别紧。 凌越的话,让嬉皮笑脸的黑眼镜表情一顿,微微歪头,从下往上,隔着墨镜眼神深邃地看着她。 这时,张麒麟也睁开了眼睛,眼底带着淡淡的担心:“瞎?” 黑眼镜“啧”了一声,无所谓地重新挂起一抹笑:“没事,就是刚才背上的东西折腾了一回,上来后就没事了。” 也不知道那玩意儿发什么疯,之前都还好好的,离开影子一段距离后,它反而折腾起来,像是想要让他去某个地方。 黑眼镜又不是傻子,它想去的地方肯定是对它有利的。 对它有利,就表示对他不利。 当时三人都在赶路,黑眼镜觉得说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没意义,就直接忍了过去。 这种事情,他早就习惯了。 只要不是突然给他来个猛的,黑眼镜能熟练到张麒麟都察觉不到他的不对劲。 倒没想到凌越…… 他背上有东西?凌越的视线落在他肩背处。 什么都没有。 所以是看不见的东西? 察觉到她的视线,黑眼镜倒没有继续隐瞒的意思,痞气地一笑,说:“小阿越还想摸摸看吗?瞎子背后可是挂着个从古尸身上爬过来的鬼哦~” 凌越一听,视线就收了回来。 还抖开了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 抬脚就走到了张麒麟旁边坐下,摆出打坐的姿势,直接闭上了眼睛。 一副“不要打扰我”的姿态。 甭管张家麒麟究竟是什么,通常意义下,麒麟是瑞兽,可镇宅辟邪。 凌越感觉在张麒麟身边很有安全感。 被无情抛弃的黑眼镜:“???” 不是,你怎么能嫌弃得这么直白呢?都不掩饰一下的吗? 只能说,黑眼镜刚才有多感动凌越对他多关注和细心,此时就有多无语和郁闷。 张麒麟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凌越,又看了看被无情抛弃的黑眼镜。 确定黑眼镜目前确实没什么事,甚至还没机会继续做些小动作,张麒麟这次睡得更踏实了。 三人都有短时间内恢复体力的方式,休息了两个小时后,他们再次出发。 本以为接下来的路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在刚跳出甬道,出现在有混凝土这种建材的地道里时,起初还没什么问题。 但逐渐多起来的野鼠和蚰蜒,还是让凌越他们察觉到了问题。 “这些东西,好像是闻着味儿找来的?”黑眼镜率先开口。 他甚至还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香味。 明明来一个死一个,来一群死一群,这些东西还是前赴后继地从四面八方不断涌来。 张麒麟想到什么,脸色微变。 凌越率先想到的是:“尸参?” 尸参也会寻着他们的气味找过来吗? 那可是个全身是毒的大家伙! 凌越行走江湖,最讨厌遇到的就是毒人。 全身上下都是毒,杀起来也轻松,就是事后处理起来很麻烦。 ——毒人死后的尸体也需要经过特殊处理,否则后患颇多。 所以如非必要,遇到这种人,凌越都是绕着走。 尸参体积更大,无论是杀还是事后处理,繁琐程度绝对是让人想一想就头皮发麻的程度。 三人对视一眼,立刻达成默契,不再管莫名起来不断往他们身上扑的蚰蜒野鼠,加快了往外跑的步伐。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那尸参不知道在这里生长了多少个年头,对地下这一片地形十分熟悉。 也不知道凌越他们身上到底散发着什么味道,之前跑起来也只能用“蠕动”来描述的尸参,这次居然真跑了。 触须甩开了上面扎着的尸体,跟只巨大八爪鱼一样,一部分触须扒拉着洞穴的上下左右,一部分挥舞着触须划船似的,跑得飞快。 黑眼镜一看,憋不住笑出了声:“这家伙居然也懂得轻身上阵!” 张麒麟说话的语速都加快了1.2倍:“是我们在地宫里沾染了地气。” 凌越一棍子拍飞半空中弹射而来的三米长黑斑大蚰蜒,“来不及了!张麒麟,找个岩层薄弱的地方!” 张麒麟瞬间明白她的打算,抽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在掌心划过,大量的血液伴随着他的动作挥洒出去。 暂时逼退蚰蜒和野鼠,张麒麟选择了一条岔路,掌心张开,任由血液洒落了一地:“走!” 第208章 双瓶沉默【礼物加更】 因为一路上都有张麒麟的血,疯狂的野鼠和蚰蜒没有刚才那么疯狂。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本身属于植物类,张麒麟的血对尸参并没有震慑作用,它依旧不管不顾地挥舞着触须,一边把蚰蜒和野鼠胡乱拍开,一边紧追不舍。 跑在最后面的黑眼镜抽空回头看了一眼,笑着对凌越说:“小阿越,你看它都对着我们流口水了。” 凌越一掌拍飞从旁边石壁上扑过来的几只大猫似的野鼠,抽空回了一句:“你要割肉喂它一口吗?” 黑眼镜颇为遗憾地表示:“瞎子不信佛。” 听见他们俩对话的张麒麟表示很无语。 这是什么很重要的话吗?必须现在说? 凌越就知道,张麒麟是全世界最好用的人工导航! 在张麒麟指了一个位置后,凌越毫不犹豫地运气一掌拍出。 那一块的岩层瞬间破出个大洞,露出了外面新鲜的空气! 凌越侧身让张麒麟先上去,一来让他打个头阵,确定一下外面的情况。 二来让他先出去,能让他用最快的速度确认好接下来他们要跑的方向。 三人已经有了一定的默契,张麒麟毫不犹豫地攀着岩石爬了上去,凌越紧随其后,黑眼镜最后一个。 他刚一跳出来,凌越就拉了他一把,尸参的触须卷了个空。 洞口里不断涌出野鼠、蚰蜒,以及尸参的触须。 不用多久,这个洞就会被它们扒开,撑大。 “它们会跑出百眼窟吗?”凌越没有松开黑眼镜的手,直接带着他跑。 张麒麟刚回了一个“不会”,腰间就是一紧,而后就发现自己’飞“起来了。 低头一看,才发现是凌越直接带着他们俩踩着轻功跑路。 黑眼镜还在一边抱怨:“小阿越怎么不搂瞎子的腰了?瞎子的腰不好抱吗?” 要不是时机不对,凌越都想把他丢下去。 只能在落地借力的瞬间,说了一句:“再说一个字,点你哑穴。” 涌到喉咙的俏皮话立刻咽回去,黑眼镜乖乖闭嘴。 不知道他们身上沾染的地气到底是什么东西,上了地面后,几乎整个百眼窟的动物都被惊动了。 也是这时候,凌越反而庆幸自己没有嫌麻烦,第一时间带着两人甩轻功跑路。 黑眼镜看见一只兔子也夹杂在追他们的动物里,虽然兔子很快就被蚰蜒顺口叼在嘴里边吃边追他们,但还是惊讶到一时没憋住,“连兔子都想啃我们一口!” 还真成唐僧肉了? 张麒麟眉头微皱,显然也在观察。 进来的时候,他们走了一个多小时,现在凌越用半小时不到,就带着两人抵达了百眼窟边沿。 似乎百眼窟和外界存在着一条看不见的分界线,三人站在百眼窟外,转头看去,就发现那群追逐他们的动物仿佛瞬间失去了目标,恢复了意识。 蚰蜒开始对着野鼠就是一顿大吃特吃,野鼠群瞬间乱作一团,其他动物也是或捕食或逃窜。 形成的浪潮很快就散了开来,转眼间就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黑眼镜低头看脚,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蠢蠢欲动。 凌越看了看他,视线扫到他背上,又默默绕到了张麒麟的另一边,看着百眼窟。 眼前的百眼窟,仿佛已经成为了一个牢笼。 过了一会儿,凌越忽然问张麒麟:“百眼窟的范围,就是地宫范围吗?” 张麒麟收回视线,扭头垂眸看她,微微颔首。 凌越便忍不住由衷感慨:“你们张家人真厉害。” 要是她的世界也有张家人,能抓回去几个,或者策反几个就好了。 张麒麟耳朵有点痒,转头看向已经抬脚走回百眼窟范围,双手叉腰杵那儿四处张望的黑眼镜:“瞎,走了。” 黑眼镜想试试能不能再引几只兔子回来,结果什么都没有。 仿佛他们踏出百眼窟范围的瞬间,他们身上的那种引得所有动物疯狂的气味就立刻消失了。 听到张麒麟的招呼,黑眼镜塌了下左肩,没骨头似的往凌越那边靠:“小阿越,饿不饿?想不想吃烤肉?” 在他靠过去之前,凌越就加快了步伐,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不饿,不想,我去找门德!” 黑眼镜一愣,然后哭笑不得,小跑着追上去想要解释:“小阿越你是不是怕鬼啊?瞎子骗你的,瞎子背后没有鬼!” 结果凌越跑得更快了,到最后甚至直接踩着轻功跑。 黑眼镜无奈叉腰。 想了想,黑眼镜只能向张麒麟求助:“哑巴,你帮瞎子解释解释呗。” 一样的话,黑眼镜深知自己说,和哑巴说,在凌越那里效果完全不一样。 突然有点后悔自己表现得太不正经了。 但转念一想,也不对啊。 如果凌越觉得他说话一向不靠谱,怎么他一说自己背后有鬼,凌越就相信了呢? 想到这里,黑眼镜都要气笑了。 合着她是好的不信,坏的全信是吧?! 如果凌越在这里,准得回他一个肯定的点头。 毕竟某些坏事,属于宁可信其有的范畴。 凌越在约定好的地方没有看见门德,不过发现了他给他们留下的记号。 张麒麟走过来,看见那有烧焦痕迹的纸条,说了两个字:“焚风。” 凌越听梁弯说他们进沙漠的时候,就遇到过能把丝巾直接烧毁的焚风,所以知道这是一种自然现象。 但百眼窟这里出现的焚风,不得不让人在意。 纸条是门德发现吞噬生命的”妖龙“后,临时仓促间写下压在石头下面的。 并没有标注时间。 但从马粪和凌乱的脚印,凌越可以推测应该是白天的中午前后。 稍微一回忆,那时候她和黑眼镜应该还在墓葬区甬道石窟间,慢慢跟在巡逻地盘的影子后面。 凌越自然把怀疑的视线投向张麒麟。 张麒麟略微思索,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地气涌动。” 那时候,是他在石梯上无意中唤醒了张家先祖意识的时间。 张麒麟忽然想起好长时间没有动静的另一个自己,尝试着去感应他。 对方很冷淡的给了一点微不可察的回应。 意思很明显:没事莫挨我。 张麒麟也不管他的态度有多消极懈怠,毕竟换成现在的他以意识的方式,跑去十年后的自己身上。 他肯定也是这种态度。 毕竟虽然都是自己,但该十年后的自己干的事,为什么要让他来干? 大概就是这么一种心态。 趁着他还在,张麒麟把这段时间堆的问题都问了出来。 不断补充内容的纸条早就不知道去哪了,还好上面的字都是特殊加密符号。 别说他丢纸条的地方不会有人,就算有人捡到了,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现在可以直接问,省了不少功夫。 然而张麒麟一口气问完了,闷油瓶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预感事情有些不妙的张麒麟:“?” 已经发现事情很不妙的闷油瓶:“……” 无邪和凌越什么关系? 闷油瓶:不知道。 凌越和瞎有仇? 闷油瓶:不知道。 凌越和解雨辰什么关系? 闷油瓶:不知道。 张麒麟无语,心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闷油瓶回:那你知道吗? 这话就问得很精准了。 张麒麟也沉默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确实是很难定义的一个大难题。 第209章 奔跑吧瞎子【礼物加更】 因为躲避“妖龙”,门德带着马匹临时撤走了。 不过他也留了纸条,告诉他们,他会等“妖龙”离开后再回来。 现在大概就在赶回来的路上。 经过三人一番商议——主要是凌越和黑眼镜说,张麒麟默默投赞同票——三人没有在百眼窟外停留等待,而是寻着马匹的足迹,找了过去。 一个小时后,他们遇到了挑着马灯连夜赶路回来等他们的门德。 看到凌越三人,这个黑脸少年眼眶都湿润了,满脸都是庆幸和自责,连忙跳下马迎了上来:“对不起,我没有在原地等你们。” 黑眼镜笑着勾住他肩膀说:“你要是真留在原地等我们,那才叫傻。不管什么情况下,首先保全自身,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他们这三个人,也就只有黑眼镜能安慰少年愧疚忐忑的小心脏了。 凌越和张麒麟各自牵了马,等黑眼镜安慰好人,四人这才上了马。 草原上很多小动物都会在地上打洞,在草原上骑马,最怕马儿的蹄子踩进这些洞里。 轻则折腿,重则摔断马脖子。 四人也没有急着在夜里策马赶路,就骑着马慢慢溜达。 到了一处小湖泊的边上,四人这才下马安营,准备在这里休息一晚上。 经过最初的忐忑羞愧后,门德很快就缠着黑眼镜询问他们在里面的经历,看得出来他很喜欢黑眼镜。 黑眼镜也确实会吹牛,一番添油加醋,把他们在百眼窟里的经历说得惊心动魄,奇诡非常。 要不是自己就是当事人之一,凌越都差点信了他说的话。 什么夜色下树林中与五米长的剧毒黑斑蚰蜒缠斗,什么白毛老鼠精把他们生起的篝火当月亮拜,什么树梢怪叫原来是夜鸮。 把门德听得一愣一愣的。 凌越有点想吃点热食,便用门德带来的小吊锅烧上水,削了些肉干进去,而后起身去附近采野菜。 张麒麟看了她一眼,也起身跟上。 凌越还以为他又是想跟她说点什么,结果看了他好几眼,都没从他脸上看出那意思。 等她弯腰摘野菜的时候看他也跟着采,便明白原来人家就是想吃晚饭,所以主动贡献劳动力。 肉干在风干之前就会用各种调味料腌制,都不需要放多余的调味料。 等水烧开,把削碎的肉干煮软一些时,再下一些门德带的炒青稞。 青稞混在滚烫的沙子里,在铁锅中炒得爆开了花。 无论是直接冲酥油茶,还是当零食,又或者磨了做糌粑,都是十分香甜可口的。 酥脆的炒青稞下锅后,很快就煮软了,虽然口感会比较软,但另有一股炒过的香味。 搭配上一点味道与之格外融洽相宜的野菜碎,一锅蔬菜肉粥就算做好了。 路上吃过肉干填肚子的门德都忍不住吃了两碗,吃完了还捡了凌越撇在一边不要的有点老的野菜叶子辨认,说回去后他也要做一锅这样的野菜肉粥给他家人尝尝。 黑眼镜吃着吃着,忽然说:“小阿越厨艺这么好,之前在院子里的时候都没看出来。” 那会儿看她和哑巴一样,到了饭点连厨房的方向都不多瞅一眼,再加上那一身矜贵的气质,黑眼镜还以为她跟哑巴一样不会下厨。 就自觉承担了一应家务。 现在他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凌越没吭声,反正她目前是跟着张麒麟混,再不济她还有钱。 不怕黑眼镜以后不给她做饭吃。 张麒麟也没吭声,低头吃得很认真。 凌越就发现只要是正常的吃饭,他都挺认真的,吃得还多,比普通成年男子的饭量还要大一些。 和下墓时的状态截然不同。 难道张家连这个都要训练? 倒是有点训练死士的样子了。 出来的时候他们是轻装简行,并没有带帐篷,吃过饭围着篝火各自裹上一块羊毛毯,就可以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了。 凌越丢了驱蚊的草药在篝火边烘烤,持续散发驱蚊的气味。 不过还是有倔强的蚊子要顶着压力尝试拼一顿饱。 凌越淡定地挨着张麒麟躺下,黑眼镜也占了张麒麟的另一边。 被挤在中间的张麒麟全程动都没动一下。 他们三人适应良好,却苦了并不知道他们真正意图是蹭张麒麟“蚊香”的门德。 在单纯的少年看来,这就是黑哥喜欢的漂亮姐姐喜欢闷大哥,闷大哥看起来也接受了漂亮姐姐的喜欢。 只有黑哥藏着心里的喜欢,默默选择隔着闷大哥,守护在离漂亮姐姐最近的地方。 这可真让人发愁啊! 黑哥太可怜了! 怀揣着这种同情,门德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都还没忘记对黑眼镜的同情。 也是因此,左思右想后,门德觉得自己应该安慰一下黑哥,就像昨天他安慰自己那样。 回去的路上,在门德有意无意的控制下,他和黑眼镜的马走在了稍稍后面一点的位置。 确定距离拉得差不多了,门德才拉了下缰绳,让自己的马靠了过去。 小心翼翼瞅了瞅黑眼镜的表情,斟酌着语言有点笨拙地询问:“黑哥,你现在,还好吧?” 黑眼镜还有点奇怪:“什么?” 他不是挺好的吗? 门德叹了口气,摸着马儿的鬓毛说:“黑哥,我知道你肯定特别喜欢凌越姐,可是最好的爱情是互相成全。你看,凌越姐喜欢张大哥,张大哥虽然不善言辞,但看得出来他也喜欢凌越姐,他们彼此喜欢,你在里面……” 说着说着,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明明是想安慰黑哥的,怎么这话好像是在戳黑哥的心窝子? 门德赶紧改口,“我不是说你多余,但三个人的爱情,确实有点挤……” 黑眼镜已经听明白了,原来这小子是真信了他之前随口瞎说的那句话啊! 电光石火间,黑眼镜感受到前面两道视线投射过来,瞬间头皮发麻,雪山一样沉重的压力沉甸甸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黑眼镜几乎已经能想到自己会被张麒麟和凌越怎么收拾了。 眼看门德还要说话,黑眼镜急忙阻止:“别说了!” 门德还以为自己说的话戳得他伤心了,懊恼道:“黑哥,我不是,我就是,我希望你不要因为喜欢别人,而忽视了自己。” 黑眼镜知道门德是好心,但现在这份好心,让他很想哭。 抬头看向前面。 果然。 走在前面几十米远的张麒麟和凌越都默默地拉住缰绳,侧着马身等在那里。 两双眼睛齐齐盯着他。 黑眼镜一勒缰绳,调转马头就朝另一个方向策马扬鞭:“驾!” 凌越见状,冷笑一声,暗道想在她面前畏罪潜逃? 当即压低了身体,一夹马腹,坐下马儿就十分通人性地一扬马蹄,疾驰狂奔追了上去。 张麒麟也驱着马,马蹄小碎步地溜溜达达跟了过去。 一点都不担心凌越会抓不住黑眼镜。 门德看得一头雾水:“哎?黑哥?你们要去哪?!” 怎么忽然都跑了? 走在最后面的张麒麟淡定地回头对他说了一句:“你先走,我们一会儿就追上来。” 门德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他们临时有别的事要忙? 第210章 虚不虚【礼物加更】 凌越他们确实临时有别的事要忙。 凌越忙着秀骑术和鞭法,张麒麟忙着围观和打辅助,黑眼镜忙着挨抽和求饶。 过了半个多小时,门德终于看到凌越他们回来了。 不过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门德看了眼被人用绳子绑成一长条,横着挂在马背上不知生死的黑眼镜,又看看脸色神态都很正常的凌越和张麒麟。 内心闪过数十种想法。 例如闷大哥和漂亮姐姐为了双宿双飞,终于忍不住联手把黑哥害死了。 又例如黑哥偷偷勾搭漂亮姐姐,一招不慎事情暴露,引来闷大哥生出杀心,漂亮姐姐为爱帮忙。 再例如…… 最后在对上凌越看来的清冷中透着凛然坦荡的眼神时,所有想法都消失。 门德选择相信他们,于是直接问:“凌越姐,黑哥怎么了?” 凌越磕绊都没打一下:“他有一个治不好的老毛病,时不时就要抽风一下。我们暂时把他打晕绑起来,免得他乱跑发生危险。” 张麒麟转眸看了她一眼,将她说的话和黑眼镜一一对照,觉得没毛病。 瞎子就时不时要招猫逗狗,故意招惹是非,这怎么不算一种老毛病呢? 如果不打晕绑起来,现在瞎肯定会惹得凌越更生气。 凌越更生气,瞎就更危险。 确实打晕绑起来更安全。 所以在门德用询问的眼神看过来时,张麒麟一脸认真地点头。 不管是凌越还是张麒麟,天生就长了一张好人脸。 再加上门德对两人平时性格的了解,也觉得他们不会故意骗人。 因此得到两人的确认后,门德放心了,继而就是为黑眼镜担心:“黑哥怎么会有这样的病?真的治不好吗?黑哥看起来身强体壮的,没想到……” 凌越补了一句:“他虚。” 被叮嘱把补血气的药丸当糖豆吃的张麒麟顿时就坐直了腰杆子,舒展肩背抬头挺胸,身姿更笔挺了。 门德又忍不住挠头:“原来黑哥……哎!回去我就让我爷爷分一点他泡的药酒给黑哥,爷爷那个药酒可补了!” 凌越微笑不语。 其实并没有晕,只是浑身痒得难受,一直趴在马背上默默咬牙忍耐的黑眼镜:“……” 少年,我求你别说了! 还有小阿越,你坏我清白! 黑爷我哪虚了! 凌越的时间掐算得一向很好,等他们返回老塔拉家的时候,黑眼镜身上那股钻心的痒劲儿也奇妙地消失了。 发现他醒了过来,门德很热心地连忙下马跑过去替黑眼镜解绳子。 发现黑眼镜全身都是汗,门德用一种恍然大悟继而满脸担忧的神色看着他。 原来黑哥已经虚到这种程度了! 黑眼镜已经没力气说话了,虚弱地摆摆手,就让门德带自己回蒙古包里休息。 门德二话不说就托着他去了蒙古包里。 过了一会儿,还跑出来给黑眼镜打了一盆水送进去。 这会儿还没天黑,只有门德的母亲苏雅在家。 发现黑眼镜状态似乎不太好,苏雅关心地问:“他是受伤了吗?” 以往在这种情况下基本不会吭声的张麒麟忽然说:“他旧疾复发。” 苏雅“哦”了一声,知道张麒麟不是话多的人,也不好继续追问别人是什么旧疾。 凌越看了张麒麟一眼,他当没注意到,低头摸了把马儿的鬓毛,目送苏雅牵着马去马棚。 等凌越嘴角噙笑地离开了,张麒麟才转眸看她离去的背影。 想到了什么,嘴角也微微翘起。 脑海里传来一阵类似的情绪波动,张麒麟不笑了。 有种本就不多的快乐被另一个自己分走了的感觉。 感应到他的情绪,闷油瓶:“……” 十年前的他真的是这种小气鬼吗? 不可能吧。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朦胧的说话声,闷油瓶的意识仿佛从水底迅速浮上水面。 他睁开了眼睛,就看到自己床边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旁边是无邪和胖子。 发现他醒了,王胖子咋咋唬唬:“哎哟小哥,你可算醒了!” 无邪也忍不住凑近了观察他:“小哥?你能听见我们说话吗?” 这时候张麒麟才发现,无邪和胖子脸上的胡茬子都泛青了。 在他的感知里,一天的时间都还没过完。 不过显然,在这里的时间,恐怕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正在给张麒麟把脉的老太太也松了口气,笑着说到:“小伙子身体需要补一补。” 刚经历过虚不虚这个话题,所以对此正处于敏感期的张麒麟:“……” 他认真看着老太太,用有点沙哑的声音说:“不虚。” 老太太愣了一下,很快就露出了一副“我懂”的表情,“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哈哈,好,那我们就吃点药膳,改善一下体质。” 王胖子和无邪对视一眼,都觉得张麒麟的反应有些奇怪。 毕竟换了平时,他肯定不会就“虚不虚”这个话题做过多辩解。 他们和张麒麟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一次都没有看到张麒麟表现出任何人该有的欲望来。 就像无邪和胖子私底下讨论时分析的那样。 无论多圣洁的人,除非是被人下了药,否则绝不可能像张麒麟这样清心寡欲。 这种欲不是单指那方面的,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甚至连欣赏风景,都算是一种欲望。 但张麒麟平时就喜欢发呆。 所以两人分析后得出结论,如果张麒麟有欲望,那他的欲望就是坐着不动。 虽然在很多年前,在墨脱和康巴落了解到董灿和张麒麟父亲的爱情故事后,算是打破了无邪认为张家人特别死板且不会表露感情的刻板印象。 但张麒麟有一天,会对自己身体到底虚不虚这种点评,产生在意的情绪,是无邪绝对想不到的。 如果不是张麒麟昏迷后,他和胖子日夜不停地轮流守着,这个时候,无邪才刚有所缓解的多疑的毛病肯定又要犯了。 既然人醒了,解雨辰花费心思请来的老大夫也把过脉,说张麒麟就是身体曾经长期处于透支状态,伤了根底,需要补补,其他没问题。 那无邪和王胖子也就暂且放下心来。 老太太自有送她来的解家伙计再开车送走,顺带还会把老太太开的药方配齐了药带回来。 房间里没了其他人,无邪和胖子围着张麒麟又是垫枕头又是喂水的。 过了会儿,三人才能坐下好好聊聊这是怎么回事。 第211章 说走就走的铁三角 对张麒麟的问话,还是无邪来。 无邪也不绕弯子,皱眉担忧地问到:“小哥,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这几天你昏迷不醒,我和胖子没少讨论之前你的不对劲,就是下小雪的那天晚上,我们仨一起泡澡之后,你就开始不对劲了。” 那时候无邪的心思其实更多的是放在自己的事情上。 对凌越的牵挂,前院撒下去的花种子,自己计划要做的农家乐,还有准备修的古式宅院…… 还是胖子复盘时推算了一番,如此笃定地说了张麒麟开始不对劲的时间。 对于这一点,无邪还是挺内疚的。 要是他能多放点心思在张麒麟身上,而不是也发现张麒麟越发早出晚归时,自然而然以为张麒麟在外面有了别的喜欢做的事,始终放任自流,没有过多关注。 也不至于等到张麒麟无故晕厥了才知道他可能是身体出现了问题。 王胖子也在旁边敲边鼓:“是啊小哥,最开始我还觉得你看起来像是有点心虚,就挺躲着天真的。现在想想,难道是你在青铜门里的十年里,身上出什么问题了,又不想让我和天真担心?” 无邪的焦虑都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他甚至立马拍板,决定要带张麒麟回京城:“虽然几个医生都说小哥是睡着了,可正常人怎么可能一睡就是好几天?我们去首都的大医院好好检查一下身体,再不行咱们就去国外!” 在无邪精准说出时间的时候,张麒麟浑身肌肉就紧绷起来。 等听到王胖子说他心虚,躲着无邪,张麒麟的嘴角都绷直了。 再到无邪说着说着就站起身要收拾行李带他回京城,张麒麟才缓缓放松了身体,低垂的眼睑遮挡着里面的犹豫。 等他再抬眸时,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淡然:“不用,这次是意外。” 张家先祖的意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冒出来一个的。 这次的时间问题,张麒麟猜测应该和十年前的自己所处的地宫有关系。 不过这一次,他确实有了新的重要线索。 斟酌着用词,张麒麟把这次的事情简单地告知了无邪和王胖子。 确实很简单,就一句话:“我感知到了张家祖先的一股意志,知道了一些涉及张家最终秘密的线索。” 无邪和王胖子一惊,也不再急着要收拾东西带张麒麟去大医院了,重新坐回了床边凳子上。 齐刷刷盯着张麒麟,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张麒麟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要去内蒙一趟。” 十年前的自己去了内蒙百眼窟,已经算改变了历史,他在十年后再去那里,会发生什么? 无邪和王胖子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又一次齐齐起身。 无邪说:“行!我现在就安排车。” 王胖子说:“我得准备点吃的!” 本意是自己一个人去的张麒麟想要拦人,两人却自说自话地火速离开了他房间。 等张麒麟换了身衣服,背上小黑金和背包出去的时候,无邪和王胖子都已经坐在车上等他了。 张麒麟:“……” 捏晕他们丢回房间还来得及吗? 这么想着,张麒麟抬脚刚走两步,无邪和王胖子就都往脖子上套了个护颈u型枕。 完了还扭头隔着车窗冲他笑得灿烂。 看着无邪好久没有露出过的笑容,还有王胖子眼底的开心,张麒麟到底没有捏晕两人,而是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说好了要一起回村里养老的,结果还没待够小半年呢,三人撒手就跑。 什么都不管了,说走就走。 嘿! 潇洒! 重新坐在无邪那辆摇摇晃晃这么多年都没散架的破金杯副驾驶座上,王胖子还挺兴奋的。 把手搭在摇下来的车窗上,把手往前一挥,颇有点儿挥斥方遒的架势,大喊道:“同志们!前进前进前进!咱们铁三角终于再次踏上新的征途啦!” 无邪笑骂:“我们又不是要去下斗,你丫兴奋个屁啊!” 王胖子不依:“就算是出门旅游,那也是铁三角团建!” 张麒麟就想起自己这次过去后,新接收的那段记忆里关于巴乃村子团建的事。 想到十年前的自己暗暗甩锅,弄得凌越深陷自我怀疑的画面,张麒麟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王胖子正好看见,顿时一拍巴掌:“看吧,小哥都笑了!” 无邪闻言,也连忙从后视镜里看。 张麒麟抬眸从镜子里对上无邪的视线,也察觉到自己嘴角的笑意,迅速拉平了嘴角。 低头把衣服上的帽子戴上。 王胖子哈哈地笑,非说张麒麟是害羞了。 无邪觉得张麒麟的反应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 虽然之前一直惦记着接了小哥出来,就要到雨村养老。 可实际上过来住了这段时间,无邪就感觉挺累的。 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 不管是在雨村里做什么,就连开个农家乐,种个地,修个房。 想法一旦形成了,就仿佛是一个必须严格执行的计划。 否则他就会产生一种莫名的焦躁感。 大概王胖子和张麒麟也感觉到了他的这种情绪,都没有直接跟他说:这不是普通人的生活该有的状态。 而是什么都不说地陪着他胡闹。 无邪还是很感激有他们陪在自己身边的。 这段时间无邪常常感觉自己好像同时生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时空里,一半儿在过着普通人的平凡日子,一半儿还陷在那些惊险诡秘中。 有时候难以分辨究竟哪一种生活里的自己才是真的。 特别是在每次跟家里人通过电话后,父母希望他能回去,好好收收心,别在江湖上晃了。 最好是能回归到他们认为的正常人的生活中。 比如接手吴家的一些事务,好好做一个继承家业的正常人。 ——哪怕不结婚生子,只要不在外面混了,就算正常人了。 要求低得让无邪心酸。 可他发现,他可能已经回不去了。 种种怅然在心中滑过,无邪压下这些思绪,接了王胖子的俏皮话。 两人侃起了这次他们去内蒙,究竟算旅游还是踩点儿。 王胖子还异想天开地举例,说要是运气好,出去撒个野尿,一脚踩出个王侯墓。 他们到底是下啊,还是下啊? 无邪让他别尽捡着美梦做,好歹也做做噩梦,比如他踩到的不是王侯墓,而是一窝正围着桌子吃饭的沙鼠。 王胖子表示沙鼠烤烤也挺香的,不算噩梦。 吹着凉飕飕的风,无邪开着车,在破破烂烂的乡村小道上颠簸摇晃。 忽然感觉,这大概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 说走就走,说停就停。 不去想明天要做什么,也不管这么晚了出发,能不能到点儿找到旅馆饭店。 乱就乱吧,反正还有胖子和闷油瓶陪着呢! 第212章 尼泊尔之行 在老塔拉家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凌越他们就离开了。 依旧租借了老塔拉家的马。 出于对凌越他们的信任,老塔拉直接让他们到时候把马放在小镇畜牧站旁边的马棚里。 “我们过几天转场之后,就要去畜牧站拿针药,给家里的牲口打针。”老塔拉说到时候他们顺便就把马带回来了。 草原上的交通很不方便,要想坐车离开克伦左旗,他们只能去小镇。 在那里,日阿西开的那辆车,就是唯一联通克伦左旗和小县城的班车。 一天只有一个来回。 如果不骑马去小镇,凌越他们就要半夜赶路,或者在草原上露宿。 虽然三人不在意这点,但老塔拉他们能借马给他们代步,自然更好。 来的时候窝在勒勒车里晃悠了大半天,骑马往更远的小镇赶路,三人早上出发,傍晚时就到了。 按照约定把马寄养在畜牧站旁边的马棚里,三人去了小镇上唯一的招待所落脚。 招待所很旧,一看装修配置都还是六七十年代的那种。 好在老板打扫得还算干净,三人各自回房稍作收拾,又去公共洗浴间洗了热水澡。 张麒麟和黑眼镜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站在招待所门外的寒风里,看着凌越干爽的长发,纷纷露出或隐晦或明显的羡慕。 和张麒麟的只会默默羡慕不同,黑眼镜羡慕完了,就凑过去试图蹭一波:“小阿越,你这内力也太好用了吧,能不能帮别人烘干衣服头发什么的?” 凌越扎着松松的马尾辫,眉眼舒展,整个人看起来很放松。 闻言她看了黑眼镜的头发一眼,带着浅浅的笑说:“不能。” 其实能。 但麻烦。 就像用内力给别人取暖一样。 既要保证内力带起的暖流贴着另一个人的肌肤流转,还要注意不伤到对方。 特别是对方还是毫无内力的普通人。 黑眼镜的头发有些长,剪成了狼尾的模样。 平时他还会扎个小啾,或者半扎半披。 看起来挺酷挺时髦的。 但这种发型在内蒙的秋末寒冷的夜风里,湿漉漉的头发一吹,跟要结冰了似的。 黑眼镜有点失望,扭头去看张麒麟的头发。 张麒麟默默和他对视,半晌转开视线。 虽然他没有内力,但他也可以调节自身体温,所以烘干头发只是时间问题。 小镇上基本没有什么夜生活,三人随便找了家还没关门的小饭店,点了几个家常菜。 一顿热饭热菜下肚,也算是安慰了一下灌了一天肉干、饽饽和冷水的肚子。 吃完饭,小饭店也打烊了。 他们三个也不急着回招待所,而是顶着寒风慢慢在无人的老街上走。 一边低声说着之后要去哪。 黑眼镜说他得去一趟塔木陀,这是之前就跟吴家那位三爷约好的。 这一趟内蒙古之行,也是他不放心,抽空踩了个时间差。 张麒麟知道他和吴三醒要去做的事是什么。 在心里犹豫了几秒钟,张麒麟看向凌越:“我准备去一趟尼泊尔,需要确认一些事。” 他还是决定在进青铜门之前再去西王母宫地下的那个陨玉中走一趟,不过在此之前,他还要去尼泊尔寻找有可能徘徊在那里的张家人,确认一些事。 把该安排好的事都做完,再去塔木陀。 即便从陨玉里出来后再一次失忆,张麒麟相信凌越会愿意带他去他接下来该去的地方。 无论是出于她本身的目的,还是其他。 凌越皱眉,想了想,只问他:“和门内有关?” 现在到底是在外面,有些话不好说得太清楚,但大家都能理解就成。 张麒麟迟疑地摇头。 意思是他也不确定。 凌越也就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了。 接下来的行程就这么敲定。 黑眼镜还挺舍不得的:“怎么小阿越只跟着哑巴跑,不跟着瞎子走啊?塔木陀也很好玩的。” 那里可是有西王母跟千年蛇母呢,一堆鸡冠蛇还会发出热情的呼唤,可好玩啦~ 凌越双手揣衣兜,轻轻哈了一口气,看着迅速消散的白雾懒洋洋地说:“那祝你玩得开心。” 黑眼镜笑着晃过来,也双手揣兜去撞她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谢谢小阿越的祝福,小阿越下次跟着瞎子一块儿出去玩呗?” 可惜两人有身高差,他撞到凌越肩膀的就是胳膊。 隔着衣服都感觉到硬邦邦的肌肉。 凌越嫌不舒服,往张麒麟那边挪了半步,“以后有机会再说。” 心里则道:最好是没机会! 凌越不知道黑眼镜在下其他斗的时候是怎么解机关的,反正这一次,凌越深刻认识到他解机关的不靠谱。 每次他说的,都和张麒麟实际操作的呈南辕北辙之态。 特别是返程中张麒麟带他们离开八卦迷宫的时候,凌越怀疑黑眼镜之前说什么遇到金球虫害他鬼打墙,根本就不是金球虫该背的锅。 根本就是黑眼镜运气太差,每次都恰好触发迷宫里的墙进行悄无声息的变幻方位。 这也就能解释通,为什么金球虫在这边跟她玩你追我跑,另一边黑眼镜却被迷宫困住。 也是因此,凌越有理由怀疑黑眼镜一开始踩中翻板机关掉下甬道,其实也不是金球虫在搞鬼。 反正就是一个总结:这人跟机关特别有缘。 个人感想则是:要下斗,就尽量远离此獠。 黑眼镜还不知道凌越是如何腹诽他的,听出来她话里的敷衍,只当凌越不知道跟他一起出门玩能有多精彩。 赶紧又挤过去跟凌越说自己之前如何如何,当年哪般哪般,总之就是特惊险特刺激特好玩。 绝对符合凌越身为高手的品味。 他越这么说,凌越更确定他的危险程度。 更要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 他在机关一道上的霉运不会传染吧! 走着走着,莫名其妙被挤到边边上几乎无路可走的张麒麟:“?” 一夜过后,三人再次坐上日阿西开的那辆会蹦迪的乡村小巴士,快乐的蹦跶在乡村小道上,渐渐离开了这片草原。 从内蒙到尼泊尔,直线距离有三千多公里。 有张麒麟这个行走的导航仪,他们并不需要四处兜转,而是以最省时省力的方法,一路牛车马匹小巴士,摩托步行大巴车,就连拖拉机凌越都体验了两回。 终于在几天后。 迎着一场微寒的小雨,两人踏进了尼泊尔靠近喜马拉雅山脉的第二大城市,博卡拉。 第213章 偷人老婆?【礼物加更】 尼泊尔位于喜马拉雅山南麓,北邻华国,其余三面与印国接壤,是一个充满了宗教色彩的边境小国。 作为释迦摩尼的诞生地,这里被佛教信徒视为圣地,多种宗教在此融洽共存,因此又有“寺庙之国”和“众神国度”之称。 十月的尼泊尔,属于旱季,同时也是这里的旅游旺季。 难得下一场小雨,有衣衫褴褛的苦行僧在街道两边的空地上打坐。 还有小孩在大街上跑来跑去,向过往的游客推销商品。 凌越和张麒麟走在街上,尽管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出众的长相和冷淡的气质,依旧让他们显得格格不入。 有路过的老僧人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张麒麟施了个佛礼,神色看起来颇为虔诚。 跟着老僧人的小孩懵懵懂懂,也跟着双手合十,深深鞠躬。 张麒麟微微颔首,看起来接受良好。 等离开了一段距离,张麒麟才低声对凌越说:“很早之前,张家就有派人在这里长期活动。” 凌越就明白了。 看来和墨脱雪山上那座喇嘛庙一样,张家在这里应该也有设置专门的据点,只是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以及,这附近肯定有什么特殊存在,否则目标明确的张家人,绝不会无缘无故的长期在此活动。 不过看来张麒麟对此并没有更清晰的记忆。 他带着凌越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然后选了一家颇具本地特色的旅店入住。 凌越才刚放下包,拿出换洗衣物准备去洗漱一番,就听到房门被敲响。 凌越走过去开门的同时,听到阳台方向传来的动静,心头一动,却没有回头。 打开门后,凌越就看见了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 这张脸出现得太突然,以至于凌越在看清的瞬间,即便已经有了“来人有问题”的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怔了一下。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依旧被门口的人捕捉到了。 这个神态,好像不单纯是在这里意外看到熟人的惊讶,而是另一种诧异。 这人心里迅速闪过这种判断,脸上却已经熟稔的露出了一个吴邪式惊喜的笑,“凌越,真的是你啊!之前在街上看到你和小哥,我还以为是看错了!你们怎么来这里了?小哥呢?是在隔壁房间吗?” 就连吴邪本人分成十年前和十年后,凌越都能一眼就认出来。 更何况眼前这人根本就不是吴邪。 想到张麒麟故意带着她在街上转,明显钓鱼的举动,凌越也就没有拆穿对方。 不过也没有回答他一连串的问题,而是不答反问,理所当然地忽略了他的话:“吴邪?你怎么在这里?” 虽然知道凌越这个人,但因为时间太仓促,根本没收集到她太多资料的“吴邪”大概是没想到有人能把无视别人的举动做得这么理所当然。 稍微愣了一下,“吴邪”笑着随口说到:“我听人说这边有很多好货,就抽空过来看看。” 说罢,他就转身去敲隔壁的房门,一边还不忘扮演吴邪的性子。 一副他乡遇故知的激动神态,继续试图找凌越搭话:“凌越,你和小哥去哪了?你们是今天才到的博卡拉的吗?” 按照凌越目前表现出来的对吴邪的善意,只要他提出的问题足够多,她总不能一个问题都不回答吧? 事实证明,凌越真能。 不管他说多少话,回头以询问的眼神看她多少次,凌越就像在走神一样,就站在自己房门口轻轻倚着门框看着他。 搞得“吴邪”心里莫名生出些紧张,总感觉这相处模式,是不是不太对劲? 不过他把这种心情归结于自己对凌越敌友不明的警惕,以及可能再次见到小鬼的复杂心情。 然而敲了好一阵房门,里面都没有人回应,“吴邪”是真有些失落了。 他回头看向凌越:“小哥好像不在房间里?难道是刚才我上来的时候和他错开了?凌越,我能进你房间坐会儿吗?刚好有些和古楼有关的事,想跟你讨论一下。” 与她的有问必不答的态度不同的是,这次她居然答应得很干脆:“正好,我也有些话想跟你说。” 凌越把门拉开了一点,侧身站在门口,给他让出了一个可以通过的空间。 “吴邪”看她这架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她是不是想骗他进去后,就对他动手? 这个猜测让“吴邪”犹豫了一瞬,但很快,对自身实力的自信,让他选择了笑着佯装毫无戒心地走了过去。 就在他绷紧神经,从她身前擦身而过,踏进房门的时候。 凌越的手轻柔地,带着点儿说不出道不明的暧昧,缓缓地搭在了他肩膀上。 因为她动作太慢了,完全不带一点攻击的意图。 这让警惕心拉满的“吴邪”也没有将其判定为危险,进而做出闪避行为。 在他怔愣地回头侧眸看过去时,就对上凌越与她手上动作截然相反的冷淡的双眸。 她仿佛只是随意地在他肩膀上搭了一下,然后纤细柔软的指腹轻若羽毛拂过他的背脊。 如果凌越的手第一次落在他身上的位置,就是背脊,“吴邪”经过训练的身体必然第一时间下意识地侧身避开。 可没有如果。 凌越确实就是先以那样暧昧不明的肢体语言搭了他的肩,再划过他的背脊。 这就导致她的这一抚,更添几分男女之间的朦胧意味。 “吴邪”一时被她这举动弄懵了,心里怀疑难道这个人和吴邪是那种关系? 可如果真是那种关系,为什么她看他的眼神又那么冷淡? 不,说不定人家就是这种性格呢? 那她说有话要跟他说,难道是…… 就在“吴邪”头脑风暴的时候,凌越已经顺手关上了门,甚至还把门反锁了。 清晰地听到反锁声的“吴邪”:“……” 不好,难道他真的误入了人家小情侣的“久别重逢”现场了?! 想到待会儿可能会发生的事,“吴邪”心乱如麻,耳朵也不受控制的发烫,有种伪装正主偷人老婆的羞耻感。 得赶紧找借口跑路! 就在这样乱七八糟的心情下,“吴邪”怀揣着误入盘丝洞的忐忑不安,转头抬眸间,忽然对上了一双清冷深邃的眸子。 “吴邪”:“???” 第214章 都摸过【礼物加更】 这家旅店的房间就是一个很小的单间,打开门就能看见床,床的另一边是个凸出去的小阳台。 小阳台旁边摆了一个藤编小圆桌和两张椅子。 在抬头看见从窗帘后面走出来的张麒麟时,“吴邪”瞬间就明白过来。 他迅速回头去看凌越,果然看见凌越对于张麒麟的出现毫无意外,而是神色冷淡地站在门口。 一人在门口,一人在阳台旁边,直接封死了整个房间的两个出入口。 “吴邪”脸色变了变,心里尬得要死,暗道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刚才他短短几秒钟时间里的内心挣扎! 而且他现在有理由怀疑刚才凌越忽然摸他那一下,就是为了扰乱他的视听。 让他不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么小的房间里,同时还存在着另一个人! 不过面上“吴邪”却愣了一下后,就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小哥,原来你躲在这里啊!” 一边说着,一边动作自然地往张麒麟那边走。 靠近张麒麟的同时,也在靠近敞开的阳台。 张麒麟却没有接着配合他表演的意思,直接说:“你不是吴邪。” 说罢就直接上前,对他动起了手。 “吴邪”这趟来,本身就是为了试探这个张麒麟是不是真的,因此也不回避,两人很快就缠斗起来。 房间太小,根本容不下太激烈的搏斗。 眼看两人都要把自己的房间拆了,凌越皱眉,出声道:“他比你大几岁,不是你要找的人吗?” 已经从彼此的招式里感觉到熟悉感的两人闻言,不约而同地停了手,面面相觑后,莫名地齐齐转头看向凌越。 这一刻,两人眼神里透露出的询问都是同步的:你怎么知道我多少岁? 凌越看了看已经乱成一团的房间,想要速战速决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 遂言简意赅道:“都摸过了。” 张麒麟垂眸,眼神闪躲。 想到的是自己在古楼里时一路被凌越抱着。 而“吴邪”的表情就更复杂了。 他感觉自己脑袋上瞬息之间就被劈了两道雷。 一道雷是他刚才被摸原来是这个原因,另一道雷是小鬼居然也被这女人如此摸过了?! 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心里弥漫。 特别是“吴邪”还敏锐地察觉到小鬼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所以凌越对小鬼的“摸”,不是那种摸,而是另一种更深入的摸? 所以这个摸,究竟深入到什么程度了? 刚才小鬼躲在凌越房间的窗帘后面,其实是一开始就在这个房间,还是临时从隔壁翻阳台过来的? 小鬼翻阳台过来,究竟是因为提前察觉了他的到来?还是单纯就是人家想翻过来? 一连串的问题在脑子里呈井喷式爆发,一下子把“吴邪”的脸部语言区整成了白屏。 好在专业素养摆在那里,三秒钟的时间,足够“吴邪”把自己的大脑强行清空重启。 他收了脸上属于吴邪的神态,肃了面容郑重地看着张麒麟道:“之前我们已经发现过很多你了,小鬼,为了验明正身,我可以看看你身上的纹身吗?” 一句“小鬼”,让张麒麟眼神微动。 他似乎想起来面前这人是谁了。 张麒麟看着对方脸上那张毫无人皮面具痕迹的脸,眼神复杂,抿唇低头脱了衣服,让自己的体温升高。 一只鹿角凤麟,焚风浴火的青黑色的麒麟,攀着他的左肩,延伸至左前胸。 姿态赫赫,气势凛凛。 “吴邪”凝眸细看时,旁边走过一人,让他分了下神。 发现是凌越走到张麒麟身边,姿态从容,一副坦然的模样直接围着人前后绕着看。 “吴邪”眼神有点微妙地去观察张麒麟的神色。 发现他除了一开始有点不自在,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 只是肌肉绷得更紧了些。 上次看见张鈤山的麒麟纹身时,并没有仔细看过。 这次凌越趁机仔细看了个遍,暗自将这个图腾记下后。 这才一边伸出食指在张麒麟背后的一片纹身上随意地描摹着,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需要我给你们腾出认亲的时间吗?” 张麒麟被她忽然的触碰惊了一下,本就绷紧的肌肉越发紧实,甚至因为受到刺激,还有肌肉微微颤抖了几下。 但他只是微微侧头回眸看了凌越一眼,就放任她施为。 “吴邪”看得眼睛都要睁圆了,他再也憋不住,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看看凌越,又看看低头垂眸,一副任人为所欲为的张麒麟,“吴邪”有种恍然大悟中透着难以接受的咬牙。 短短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需要!” 然后“吴邪”果断把张麒麟刚脱下来的衣服一股脑全塞到他怀里,催促道:“小鬼,快穿上,天冷,别感冒了!” 可不能让外面那些女人把他们张家目前唯一的纯血麒麟给拐跑了! 然而更让“吴邪”心梗的是,抱着衣服的张麒麟并没有急着穿衣服,反而回头去看凌越。 得到凌越微微颔首,他才穿衣服。 而凌越也打开门走了出去。 等房门重新关上,“吴邪”不放心地走过去打开门朝外面张望了一下。 确定凌越已经在下楼了,“吴邪”才放心地关上门,回到房间里想坐到床上。 刚低头弯了个腰,“吴邪”就发现自己坐不下去了。 因为张麒麟扯着他胳膊,把他塞进椅子里了。 两人就这样在床边的两张椅子上坐下。 “吴邪”回头看了眼刚才差点被他坐到的床,又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看张麒麟。 张麒麟脸色很平淡,“你是张海愘。” 张海愘神色复杂地看着张麒麟:“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张麒麟轻轻摇头,却没有对此作出任何评价,而是询问:“你的脸怎么回事?” 张海愘虽然觉得这样类似“寒暄”、“关心”的话题由张麒麟打开,莫名有点怪怪的,但久别重逢冲散了这点别扭感。 他想了想,思考自己该如何叙述那样一个漫长的故事。 思来想去,都捋不出一个不那么沉重的切入点。 于是张海愘只好叹了口气,随便寻了个线头,就当故事的开端了:“自从我们海外分支和本家彻底失联后,又经历了大陆内乱,那时候我们不知道本家发生了什么,只能派人去其他几个据点查证线索。” 但是很可惜,这些据点要么被废弃了,要么被人捣毁了。 也是由此,张海愘他们这一支专门在港城负责国际贸易的海外分支知道本家肯定是出事了。 然而当时大陆的形势很不明朗,直到后来他们才找到机会返回大陆,奔走查找线索。 不久之后,他们发现有人在全国范围内大肆搜捕名叫张麒麟的人,于是顺势介入。却发现了一个以九门为旋涡中心,以长生为目标的阴谋。 “我们开始旁观这个阴谋,并且在发现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可控的时候,我们会悄悄干预一部分,并收割了一些让我们眼花缭乱的人。”张海愘说完,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眼神是说不出的感觉,张麒麟都无法分辨出他对于失去自己的脸,而顶着别人的脸继续活下去,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情。 只听他语气平静地继续说:“在某个时间段里,全国各地出现了很多长着同一张脸的人。为了搞清楚他们究竟在干什么,我整容成这样,跟踪他们,然后找机会替代他们,顺着他们的痕迹去摸清楚他们的目的。” 想到在那时候,他们这一支还在为早已分崩离析的张家活跃在种种阴谋陷阱中。 张麒麟迟疑了一瞬,还是抬手,轻轻拍了拍张海愘的肩膀。 张海愘定了定神,脸上扬起一抹笑,“可以啊小鬼,都会安慰人了。” 再也不是主院里走廊下那个听他说一整天的话,也一声不吭的小闷油瓶了。 第215章 张家过往 张家的势力一直盘踞在东北一带,已经延续了很长的时间了。 这个时间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 对于这样的家族,连许多历史事件都全然在他们的掌控中。 包括很多华国历史上有名的张姓大人物,几乎都属于张家派出去操控历史走向的暗棋。 在华国几千年的历史中,张家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渗透在这片土地的所有关键节点上。 看似没有直接掌控某个皇朝,成为明面上的统治者。 实际却牢牢控制着一切。 或许在此之前,连张家人自己都没想过,这样强大的张家,会有一天忽然之间分崩离析。 关于这一点,张海愘他们这样的分支人员也曾为之费解过。 但很快,联系当时张家本家过于严苛到不近人情的内部体制,似乎这样的结局又变得有迹可循了。 “张家强大得太久了,”张海愘说,“关于长生,几乎所有的方式都有人去尝试过了,结果都走不通。于是就有一部分接受了当时新思潮的张家人,希望能达成一种完全不同的状态。” 操控历史这个游戏,张家人玩得太久了,已经玩腻了。 对他们来说,这一切都变得不再有意义。 没有目标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最后一位代族长也努力过。 提前开启龙纹石盒,想要证明完美长生,就是代族长想要给这群玩腻了的张家人寻找的新目标,新方向。 结果一不小心玩脱了,反而给了一直潜伏在张家的另一批人可趁之机。 主族体系的瓦解,与其说是那个看不见的敌人几百年来处心积虑的努力,不如说是张家家族里很多感受到“高手寂寞”,开始思考人生意义的闷油瓶们都对所谓的真正的自由产生了向往,于是顺势而为。 这种所谓的“自由”,并不是因为自由本身多么珍贵,而是他们被压制得太狠了。 得不到的,总是最珍贵的。 不过这一点,对于常年在南洋活动的张家外裔们就没什么珍贵向往的了。 毕竟他们本身就游离在外,一直以来都以极度自由的状态在南洋地区发展,属于张家保守体系中唯一不被圈禁的对外窗口。 在阳台外挂着听完这一切的凌越暗自思忖,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话本里总是有闺阁小姐被穷书生几句酸诗就拐得抛家弃族,也要跟着私奔的原因吧。 还是被压得太狠了,一有机会就要彻底叛逆一把。 怪不得张家的机关呈现出那样一种迥异的风格,一边是冷酷孤傲,一边是离经叛道。 听到这里,张麒麟也忍不住闭了闭眼。 确实如张海愘所说,张家强大太久了,偏偏又在漫长的历史中,渐渐遗忘了张家存在的真正意义。 “其实最开始,我们还是能和分开的每一支体系都保持着联系,那时候我们想着,虽然张家不在了,但碎片还保持着非常紧密的牵绊,也算是化整为零。”张海愘说到这里,眉头皱得更紧。 神色也更为凝重困惑:“但是直到我这一代,我们开始发现,这些分散的碎片在一块一块消失。” 就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分解张家之后,又把他们从历史上彻底抹掉。 “根据我们的深入调查,我们发现了汪家的存在。”张海愘说完,却还是有明显的疑惑未曾散去。 显然是觉得这个答案,似乎还不够。 张麒麟沉默片刻,说了一句:“不全是。” 不等张海愘询问,张麒麟就对着阳台方向说到:“凌越?” 还不进来吗? 她挂在外面那么久,不累吗? 还在思考张麒麟说的“不全是”是什么意思的张海愘突然听到他喊凌越的名字,脑子打了个磕绊,下意识循着张麒麟的目光,也跟着向阳台看去。 下一秒,他就看见离开有一会儿的凌越居然从阳台下单手翻了上来。 另一只手上还拎着一个他熟悉的人。 “海莕?!”张海愘站了起来。 看着单手拎着张海莕皮带的凌越,又看看身体软得跟面条一样昏迷不醒的张海莕。 最后回头看看一脸早就知道一切的张麒麟,张海愘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凌越看了看房间里能放人的地方。 床上? 不想。 椅子? 张麒麟和张海愘都要坐呢。 最后凌越选择把人丢到地上。 反正是铺了地毯的,虽然有点脏,但至少不凉。 对上张麒麟看来的目光,凌越说:“二十几岁。” 张麒麟就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看见两人一系列简短的互动,张海愘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原来这两人之前在他眼皮子底下就已经对过暗号了,一个在房间里拉着他说些不算重要的“寒暄”,一个出去逮人。 顺便还又摸了一把年龄。 张海愘自然知道这个妹妹是假的,只是没想到他们已经在得知有个“张麒麟”出现在这里的第一时间,就想办法把张海莕支开,对方却依旧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他找了过来。 这说明,她在他们这一支里,能量比他们预估的还要大。 张海愘表情有些复杂地看着被丢在地上的张海莕,问凌越:“你是在哪里抓住她的?” 凌越看了张麒麟一眼,得到对方的微微颔首,才说:“对面楼顶,从你进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在那边了。” 看起来倒时比张海愘还要先到一步。 张海愘叹气,到底还是过去把人拖起来塞到刚才自己坐的那个椅子里:“她本来应该是我的妹妹。几年前我妹妹被人抓进去过,出来后就被换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把海莕怎么样了,只能先稳住这个人,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同时,他们留着这个假的张海莕,也是为了摸清她背后的汪家人的行踪。 张麒麟看着昏迷不醒的张海莕,说:“这次,或许正好能用到她。” 张麒麟来这里找张家人,除了了解一些张家往事,还有一个计划需要让他们配合。 汪家自有九门的人去对付,张家真正要做的事,并不是对付这样一个被长生蛊惑的傀儡。 显然这里不是真正说话的地儿,张麒麟和张海愘约定之后再议。 在张海愘带着昏迷的张海莕离开的时候,忍了又忍。 他最后还是没忍住,回头去问凌越:“你刚才,是怎么和小鬼打暗号的?” 怎么他一点都没发现? 难道是他真的已经弱鸡到这种程度了吗?! 看他一副陷入深深地自我怀疑中的样子,凌越勾唇一笑,站在张麒麟旁边。 一手环胸,一手伸出纤纤食指,在张麒麟手臂上缓缓研磨着画了个圈儿。 张海愘豁然大悟! 然后就是想狠狠拍自己脑门儿,再骂自己一顿:叫你满脑子都是些有的没的! 人家还真就当着他的面儿在打暗号,他都看见了,居然半点都没往这方面想! 第216章 老马识途? 等张海愘离开后,张麒麟回头看凌越。 凌越摇头:“就她一个,什么都没说。” 演得还挺上头的,看到她的瞬间,那个张海莕短暂的惊讶过后,就直接对她动手了。 对于他们这种人,打斗也是套取对方身上信息的一种方式。 凌越自然不会和对方进行多余的缠斗,所以直接把人弄晕了带回来。 张麒麟想了想,说:“等下出去吃饭。” 凌越都已经习惯了这家伙的说话方式了,点点头摆手让他走。 张麒麟走出房间后,站在走廊上沉默了一会儿。 抬手摸了下刚才凌越画圈的手臂,感觉若有似无的酥麻渐渐散去,这才往楼梯的方向走。 等凌越洗完澡回房间的时候,就发现老板娘抱着一套干净的床上用品来敲门,进来后面对乱糟糟的房间什么都没说,直接开始收拾。 凌越心知应该是张麒麟交代的。 这里的人和游客的日常交流用的是英语,老板娘一边忙活一边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凌越听了一耳朵奇奇怪怪的发音,也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 不过看老板娘表情是笑着的,大概是一些日常寒暄。 便保持一个客气的礼貌微笑,奉行沉默是金,且敷衍了过去。 晚饭依旧是张麒麟带她去吃的,熟悉的中餐氛围让凌越暗自松了口气。 凌越其实很好奇,他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路的,难道是活得久了,这些地方他都来过无数回了? 想起张麒麟时常会处于失忆状态,这个猜测显然是不对的。 所以是年纪大了,人老成精,自然而然就拥有了某种特殊的寻路技巧? 就像老马识途一样? 正在认真吃饭的张麒麟抽空抬眸看了坐在对面的凌越一眼,总觉得她偶尔看向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第二天早上,张海愘和他妹妹张海莕来旅店接二人去了他们张家在这里的一处据点。 这是一个卖古董器物的店铺,时不时就有游客进出,凌越他们进去并不显得突兀。 只不过在进去后,张海愘兄妹俩以掮客的身份,和店铺伙计交流了几句。 就以带大客户看货为由,把凌越他们带到了店铺后面的院子。 “这里是马平川后代的房子,不过被我们接手了。”张海愘简单介绍了一下,显然认为只要说了这个名字,张麒麟就应该明白其中故事。 张海莕一路上都没说话,只是时不时观察张麒麟和凌越。 直到即将进一个堂屋的时候,张海莕忽然伸手拦住了凌越。 在凌越看过去时冷着脸说到:“接下来的谈话,不适合外人在场。” 凌越笑了一声,什么都没说,就抬眸去看已经跨过门槛走进去的张麒麟。 张麒麟站住脚转身,皱眉道:“她不是外人。” 张海愘忽然呛咳起来,张海莕也是眼神闪烁,惊疑不定地看了看凌越,又看张麒麟,拦人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他们两人的反应让张麒麟后知后觉想到这个”不是外人“似乎在这样的语境下,似乎有些暧昧的歧意,下意识去看凌越的表情。 发现凌越神色如常,张麒麟才暗暗松了口气,侧了侧身,做出等她的姿势。 凌越便走了过去,和他并肩往里走。 里面已经有了一位看起来依旧处于青壮年状态,但眼神举止却透着一股迟暮之气的男人。 对方看到张麒麟后,不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叹了口气,抬手行了个拱手的古礼:“张隆昇,见过族长。” 张麒麟淡淡道:“没有张家,也没有族长。” 张隆昇看了看他,没有说什么,请了张麒麟和凌越入座,这才开始说起目前他们海外这一支的情况。 除了开公司继续做海外贸易,他们主要经营着一家港城户外运动培训机构,为的是方便他们四处活动。 也提及目前其他几个档案馆的现状。 张家有东南西北中五个档案馆。 北部档案馆由本家负责,本家分崩离析后,那里彻底弃用。 东部档案馆由海外张家一支负责,目前还算运行正常。 不过这些年因为他们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寻找张麒麟,以及查探监控大陆的某些阴谋局势,档案馆这里只能维持日常运转。 南部档案馆是遭受打击最严重的,张海祺身死,留下两个张家外家人重建后勉力维持。 西部档案馆由尼泊尔不丹一带的康巴落人负责,以经营寺庙和一些当地产业,为张家提供财力和相应服务为主。 博卡拉这里的据点就是由他们日常维护,并提供给张家人使用。 虽然对张麒麟所说的“没有张家,没有族长”这句话做出什么语言上的反驳,张隆昇这样类似汇报工作的行为,已经把他们的态度摆得很清楚了。 张麒麟对此也不再有什么辩驳,他的性格本就是如此。 他只管说自己该说的,做自己该做的。 接下来要怎么选怎么做,就是别人的事了。 等张隆昇说完这些与张家有关的事务,张麒麟才说明来意:“我们要进雪山一趟。” 张隆昇立刻问:“需要我们安排人跟着吗?” 张麒麟摇头:“不,我需要你们等一个人,几年后,或许他会来到这里。” 说罢,他看了看张海愘和张海莕,两人对视一眼,双双离开了房间。 在转身把门带上的时候,张海莕抬眸看了眼依旧坐在张麒麟旁边的凌越,低垂的眼眸中闪过忌惮。 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与张麒麟有着过分亲密的关系,她究竟是什么人?难道是张家隐藏至深的另一条线? 想到这里,张海莕佯装气恼,等到走远一点才跟张海愘抱怨:“哥,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来头?怎么族长看起来对她很不一般?我们不会要有个外族人当族长夫人吧?!” 虽然知道这是在打探消息,但这番话确实戳到了张海愘的心窝子。 他也愁眉不展地摇摇头,嘴上却说:“现在小鬼对我们可算不上多信任,就算是二叔也不能过问这些事,咱们就更别提了。” 张海莕暗道不提怎么行?不提岂不是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打探不出来? 便转了个方向,继续说:“你还小鬼小鬼的叫他,人家可是族长。这么多年不见,也就哥你还惦记着那么久之前的交情。” 张海愘叹气:“那还能怎么办?” 完了就什么都不说了,把原本佯装气恼的张海莕真给憋出了一肚子气,心里直骂这厮忒窝囊! 第217章 十年前的丹【礼物加更】 张麒麟这次过来,主要是希望张隆昇他们在几年后,能够配合来到这里的吴邪,处理雪山里的两件事。 一是藏海花田里几年后就会达到八十年成熟期的金球虫,一是即将离开青铜门的阎王。 藏海花一直被某些有心人视为张家人长寿的秘密,其实不然。 张家人的长寿,本身就是源自血脉传承,藏海花只是他们在日常训练中需要用到的一味不可或缺的药材。 但是现在张家已经没有了,分散在外的张家后人也基本不会再如当年张家人那样集中起来,进行某些严苛残酷的训练。 这味药材已经失去了原本存在的价值,如今也只是一个类似假青铜门的陷阱。 这两件事,将会帮助吴邪了解张家的一部分过往,正式认识到汪家人的存在。 尽管张麒麟已经知道了汪家人的大本营具体位置,但很多事情,并不是只靠武力就能解决。 在漫长的人生里,张麒麟面对的事,绝大部分都是需要用时间去堆砌的。 直到某一天,时间走到某一个点上,在某件事上不再能起作用。 暗中监视了九门这么久,张隆昇自然知道吴邪是谁,他在九门的计划里又究竟承担着怎样的角色。 思索片刻,张隆昇询问:“是否需要我们先清理一部分汪家高手?” 汪家发展了几百年,曾经还专注于往东北张家渗透人手。 虽然在张家瓦解之后,这些脱离张家的人陆陆续续也对汪家高层和骨干进行过数次清理,但汪家窃取了一部分张家的训练方式。 这么多年过去了,汪家也该又养出一批不错的人手了。 需要再割一茬。 张麒麟微微颔首:“你们决定就好。” 偷偷办事是张家一向的风格,张麒麟都不需要多费口舌地交代不要打草惊蛇之类的话。 之后张麒麟也恰到好处地透露了一点关于自己找到了张家真正要保守的秘密,以后还需要他们多作支援。 等凌越他们离开的时候,张隆昇已经一改最初的暮气,颇有一种找回青春,做回自己的劲头。 看了全程的凌越只能暗道一句:谁说哑巴不适合做思想工作的? 面上凌越却问张麒麟:“既然你已经把这里的事交给了吴邪,这次进雪山的目的是什么?” 张麒麟停下脚步,微微侧身回头看她。 等她走到自己旁边,才说:“我要提前去处理一些东西。” 虽然康巴落峡谷中的青铜门是假的,是一处专为隐藏长白山青铜门而修造的假门,但那里确实有一块陨石碎片存在。 陨石碎片滋生的某些东西,不是吴邪他们可以解决的。 闻言,凌越忽然想到十年后,无邪等人去长白山青铜门接他的时候,几乎每一条路上都存在的他留下的指路记号。 大概,现在张麒麟要做的事,就跟留指路记号是同一种性质? 一面安排吴邪将要承担的责任,一面又担心他会遭遇无法解决的危险。 所以选择尽可能地提前为他扫清障碍。 “张麒麟,”凌越带着些感慨的喊了声他的名字,“你也会想要有一个家吗?” 在张麒麟看过去时,凌越却已经不再看他了,而是微微抬头,看着院子上空那片天空。 昨天还是朦胧细雨,今日就吹起了干冷的风,天空一片蔚蓝,偶尔点缀着一团绵羊似的白云。 “一个有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在那里,偶尔会想要离开,但无论多远,都会想要回去的地方。” 无邪计划里的雨村的那个院子,会是张麒麟想要回到的家吗? 凌越也只是思绪散漫地随意想了想,放任心底那点羡慕流淌,然后消散。 并没有想要从张麒麟那里得到任何答案。 在凌越说完就抛之脑后,继续踏步离开的时候,张麒麟脚步跟着她,思绪却无可避免地停留在了这个问题上。 家吗? 他喜欢的,也喜欢他的人。 很多问题都可以轻松解决的大脑,在遇到这个问题后,张麒麟却觉得自己脑子似乎有点不好使。 因为他想了很久,都无法想出一点头绪。 仿佛在这个问题上,他的大脑是完全空白的。 没有任何相关资料,可以帮助他处理这个问题。 张麒麟的沉默,在凌越看来才是他的常态,所以并不知道自己有感而发的一句感慨,会让某人陷入深沉而又迷茫的思考中。 当天下午张麒麟就准备带着凌越离开博卡拉,但张海愘及时出现,表示有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他知道怎么进到雪山里去,明天早上就可以赶到这里。” 张麒麟虽然知道了一些事情,但并没有假青铜门所在方位的记忆。 原本他是准备回墨脱,花钱找当地长期在那条路线上活跃的人带路,进了雪山再搜寻线索。 既然有人知道进去的路,倒也能省些功夫。 多等半天也无妨。 凌越原本以为日夜兼程赶来的人,必然是张家某个对张麒麟这位族长十分尊崇的人。 在旅店门口看见那位穿着一身蓝色藏袍的男子时,凌越有些惊讶。 这人居然是十年后出现在无邪身边,提供了武力支援的蓝袍藏人,丹。 此时的丹,从外貌上来看,和十年后的他没有什么区别。 只能从他的眼神和姿态上,看出几分意气和落拓。 在看见走出来的张麒麟时,和张海愘一起站在清晨冷风中的丹肃穆了神态,右手搭在左肩,郑重地弯腰对张麒麟行了一礼。 看得出来,他对张麒麟十分敬重。 张麒麟眼神微动,微微抬手,喊了他的名字:“丹。” 丹立刻就非常高兴,眼睛里都是兴奋。 仿佛自己的名字被张麒麟记得,是一件很让他欣喜的事。 丹看了看走在张麒麟旁边的凌越,显然已经从张海愘那里知道了凌越的存在。 这次他没有像十年后初见时那样下意识打量凌越的手,而是很友善地对凌越自我介绍:“我叫丹,来自康巴洛族。” 想了想,好像没什么可以介绍的了,丹有些憨厚地笑着挠挠头。 凌越微笑颔首:“你好,我叫凌越。” 还真挺不一样的。 蓝袍藏人丹是目前康巴洛族对外事务的负责人,这次接到博卡拉据点的消息后,他立刻出发,日夜兼程赶了过来。 虽然马上就又要出发,丹一点疲倦感都没有,有种终于可以再次和张麒麟并肩作战的激动。 虽然多了个凌越,但能让张麒麟带在身边的人,肯定不简单! 第218章 董灿的过去【礼物加更】 在路上,凌越也从丹的讲述中,大致了解了他和张麒麟的认识过程。 早就知道他们寿命与常人不同,所以在得知他们的认识是在五十几年前,凌越眼睫毛都没多扑扇一下。 在1950年的冬天,张麒麟为寻失踪已久的族人董灿而来。 显然是知道张麒麟有失忆的毛病,丹说这些往事的时候,说得非常详细。 其中还掺杂了许多站在他那个视角,不该知道的详情。 丹说,这些都是张麒麟曾经告诉他的。 “你曾经告诉我,让我如果以后再见到你时,就把这些事告诉你。”丹这样对张麒麟说。 显然,那时候的张麒麟知道自己会忘记这一切。 所以在转述给丹时,这些记忆明显经历过他自身的逻辑梳理,添加了很多本该在后续调查中才能查到的内情。 董灿来自东北张家,因为长了一张很像西藏人的脸,所以他常年在喜马拉雅山一带活动。 在这里,他以行商为由,单枪匹马混迹在各种复杂的势力中,做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最后一次,他混在一支马队里,带着一些物资,准备穿过喜马拉雅山地区,向华国境内出发。 但是在喜马拉雅山的无人区,这支由印国人、不丹人和董灿十七人组成的马队消失了。 这种情况其实在那时的该地区很常见,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已经死了。 然而十年后,却有人发现了其中几个人出现在了别的地方。 并且各个都成了有钱人。 经过印国当局的逮捕审讯,十年前马队消失时发生的事才浮出水面。 这支马队在深入喜马拉雅山深处后,遭遇了恐怖的塌方,改走另一条路时遇到了很大的风雪,导致所有人都摔下了悬崖。 其中一些人死了,一些人活了下来。 其中就有张麒麟要找的董灿。 活下来的人不知不觉走入了一个以前从来没有进入过的区域,并在那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山谷。 说到这里,丹试图插入一下自己知道的情况:“这里其实就是我们康巴落族很久以前曾经生活过的山谷。不过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有人都不再被允许进入那个山谷。” 按照丹的年岁,这个“很久以前曾经生活过”的时间段,凌越认为往前推的时候可以大胆一点。 董灿和那些人在山谷中央发现了一个巨大地球体,上半部分被雪覆盖,但下面还能清晰地看出这是个金属球体。 大金属球附近还有无数鸡蛋大小的小金属球,各种金属的都有。 这些马队存活人员发现了其中有黄金材质的小球,于是疯狂地搜集抢夺。 唯有董灿什么都没带走,他从巨大的金属球身上发现了某些秘密。 之后,董灿就独自来到了丹所生活的康巴落族,帮助他们把恶魔关进了一扇巨大的青铜门里,并在那里担任土司一职将近十年。 恶魔虽然被关起来了,但是每隔十年,它都必然要跑出来。 在董灿离开康巴洛的时候,曾告诉康巴落人,他自己已经活不到下一个十年的到来了。 十年内会有另一个来自他家族的年轻人,来接替他未完成的使命。 “在你到来之前,我们族里有很多人都被安排到进出西藏的地方做脚夫,只有我们的人才真正懂得如何跋涉无人区雪山,我们知道一条雪上密道,就算暴风雪来了也不会迷失方向。”丹说到这里,脸上又露出一个有些激动。 又有些骄傲的神色:“在你被引来喇嘛庙的时候,就是我负责开枪攻击你,测试你是不是就是我们等待许久的汉人。” 那时候的丹也才十几岁,却已经是那批蓝袍藏人里身手最好,最聪明的了。 蓝袍是他们族群里成年男子狩猎时穿的冲锋衣,是一种荣誉象征。 显然,测试的结果肯定是丹被张麒麟收拾了,凌越早就发现这个丹颇有武痴的性子。 想想看,年少气盛的同辈天才,忽然遇到了来自山外汉族的另一名高手。 对方还是他们族等待许久的“救世主”,辅一见面,就用干脆利落的身手打服了他。 难怪五十多年过去了,丹再次听到张麒麟出现,会那样迫不及待地翻山越岭,只为见到他。 说到这里,丹就表示这段故事说完了:“剩下的,你当时告诉我,说你会自己去寻找答案,不适合再让我作为转述人了。” 张麒麟一路都安静地听着。 听到此处,张麒麟显然在整理这段“记忆”的时候,心里也冒出了许多疑问。 但他没有直接问丹,而是想了想,又问:“除此之外,我是否还说过一些关于过去记忆的事?” 丹惊奇地看着张麒麟:“当时你确实说过,不过你说需要你自己主动询问,我还可以告诉你。” 凌越听得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概,这就是背负了太多秘密,不得不做谜语人吧。 曾经的张麒麟,在提防很多年后可能改变了心性的他自己。 凌越忽然有些好奇。 留在那座喇嘛庙里的记忆,究竟是什么? 竟会让曾经的张麒麟认为,改变了心性的自己,没资格再去触碰那段回忆。 许多人会用批判的眼光去评价过去的自己,但很少会有人用审判的眼光去看待未来的自己。 显然,那段记忆对张麒麟而言,是珍贵的,不容玷污的。 即便永远被遗忘,也不可以被另一个“面目全非”的自己想起。 与凌越想的相差无几,张麒麟在听到丹说的这句话时,立刻就明白过来。 如果今日的自己已经对这个世界彻底失去了探索欲,对自己的过去也不再抱有一路追寻的执着。 好似一块无情无欲的石头,自然不会再多问这一句。 丹惊叹了一句,就接着把那句话说了出来:“你说,到了墨脱的吉拉寺,看看夜晚的星空,你就会想起留在那座喇嘛庙里不想忘记的过去。” 张麒麟仿佛在思考。 但凌越有理由怀疑他纯粹是在走神。 一时间,气氛变得沉默下来。 说了许久的话,丹有些口渴了。 他扯下腰间挂着的水囊,灌了口青稞酒,然后才好奇地问凌越:“你是张麒麟的罗加吗?” 凌越“嗯?”了一声:“罗加是什么意思?” 不等丹解释,张麒麟就突然喊了丹的名字。 丹立刻转移了注意力:“怎么了?” 张麒麟皱眉。 他清俊冷淡的脸上很少有这样明显的情绪表达,不管是丹,还是凌越,都不由自主认真起来。 下意识认为张麒麟有了什么重大发现,又或者即将说些非常重要的话。 然而等了又等,就听张麒麟问:“董灿为什么会忽然选择离开?” 丹有点懵,大概是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难道非常重要吗? 不过他认为,张麒麟这样问,必然另有深意。 于是老老实实回答到:“我们也不知道。” 似是想到什么,丹补充道:“当年你来的时候,也问过这个问题。” 董灿发现了秘密,留在了康巴落,一呆就是十年。 然而他又突然离开,离开后没有选择回到张家,反而出现在某个偏僻的喇嘛庙里,一直画着一副画。 从丹的叙述中,张麒麟就能想象到董灿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一个身手不如他,但是相当冷静精明的人。 可是这样一个人,离开了他停留了十年的地方,却不愿意再回到过去的生活。 只是单单对抗恶魔,是不可能产生这样的心理变化的。 这样的行为只能说明一点,有什么东西扰乱了他曾经在漫长人生中静如死水的心,让他心灰意冷,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如果是过去的自己,张麒麟想,他一定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可是现在,他却仿佛明白了。 第219章 大胆的想法【礼物加更】 因为意外而发现的秘密,怀着目的追寻而来,却在这里爱上了一个被选为祭品的女子。 恰好又是在这时候,想要打败恶魔,救走爱人的董灿发现。 这个恶魔竟然是他所在的家族,在很久以前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为了某个重要目的,而特意制造出来的。 还有什么能比这样残酷的真相,更让这位精明冷静的张家人心灰意冷,无法面对? 既无法成全自己的爱情,又无法承担身为张家人的使命。 最终,董灿只能给东北张家寄过去一封信,然后狼狈地逃离了这里,最后将自己放逐在一处喇嘛庙里就此消失。 大概他到死都没想到,自己寄出去的那封信被有心人拦截,导致张家没能第一时间收到这封信。 他的爱人作为祭品痛苦死去,张家也没有重新掌握喜马拉雅山深处假青铜门陷阱的重要信息。 想到这里,张麒麟心里忽然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说不清这种不舒服的源头究竟是什么。 但他知道,这是属于一种情绪。 而不是像以往那样因为身体受伤,或者精神受到某种刺激。 耳边,是凌越和丹的说话声。 虽然他刚才刻意打断,避免了丹直接解释“罗加”在门巴语里意为“爱人”的尴尬场面,但有心攀谈的两人很快又重新聊起了别的话题。 凌越主要是好奇丹的族群为什么一直住在喜马拉雅深处,丹也说不清,他只说他们族群在那里繁衍,是承载着祖先的意志。 凌越再一次听见他慨叹“祖先”,便顺势询问丹,他们族群里对“祖先”的了解,目前还保存着哪些。 大概是因为认为凌越和张麒麟关系不简单,带着对张麒麟的敬佩和推崇,丹对凌越的态度也非常好。 即便这个问题疑似有些打探康巴落族秘密的嫌疑,丹还是没有生出什么防备,而是自发挑拣着可以告知的内容,大概说了一下。 “因为我们族地有过几次迁徙,很多重要信息都不知去向,不过我们康巴落人生来就是为了守护一个使命,哪怕只剩最后一个人了,也不能离开那座雪山。”丹说得很郑重。 显然不是嘴上喊几句口号,而是已经深入到他们康巴落人的认知里。 思绪散漫地边赶路边走神的张麒麟回头看了丹一眼,又抬头看天空。 等丹和凌越都已经把话题发展到康巴落人平时如何采购如何打猎时,张麒麟才忽然说了一句:“你们的使命,很快就要结束了。” 这句话显然带着某种深意。 丹愣了愣,想要问什么,话到嘴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临时把问题咽了回去。 凌越也是若有所思。 她在想,张麒麟在百眼窟的张家地宫里,究竟获取了什么信息。 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 按照十年后无邪对自身经历的讲述,他会在张家古楼的事情结束后,颓废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然后在缓缓平复后,上京城看望两年后依旧在疗养院里养伤的解雨辰,二人聊到当初他在张家古楼棺材里发现的那些藏族饰品。 继而在讨论张家的时候,发现那些藏族饰品里,每一件的绳穿珠链中,都有一颗红色的奇怪珠子镶嵌在其中。 也是由这颗被称为月光石的珠子,无邪发现了一些端倪。 譬如这种适合微雕,常常被人用来雕刻特别隐秘的信息的月光石,其实在张家古楼的地宫里被大量使用。 ——因为这一点,在巴乃古楼地宫时,凌越曾尝试在石头上找线索,可惜无果。 显然张家把真正藏着隐秘信息的月光石放在了某个特定的角落,或许当时张麒麟已经从那里得到了某些隐秘信息。 之后在霍绣秀的帮助下,无邪发现珠子穿绳的孔洞里,都有着一只首尾相连的蝎子。 这只蝎子,在很久以后,把无邪引到了尼泊尔寻找马平川,也就是昨天他们刚去过的那处店铺和院子。 现在凌越知道了,这其实本身就是张家、张麒麟以及无邪三叔特意为无邪安排的一个局。 在这个局里,无邪炸了假青铜门,处理了里面那只阎王,还炸了即将成熟的藏海花田和金球虫。 顺带一提,这厮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还把藏海花成功移植了一小部分到墨脱雪山深处。 凌越那时候还觉得奇怪。 奇怪的点主要有两点。 一是无邪炸了藏海花,康巴落人和张家人居然都没有后续追究的意思。 二是无邪究竟怎么知道藏海花的移植方式的? 现在跟着张麒麟走了一趟,凌越倒是全明白了。 所以张麒麟所谓的“使命就要结束了”,是指无邪会来把康巴落人世代守护的假青铜门炸掉? 想了想,凌越又把这个猜测否决了。 只是单纯地把门炸掉就可以了,又如何值得康巴落人死守那么漫长的岁月? 张家又为何要费那么多精力来建造这样一个假青铜门?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扇假青铜门即将失去作为陷阱的意义。 假青铜门修建的初衷,就是将追寻长生的人引到这里来,再利用张家人布置在这里的各种方式,彻底抹杀。 要么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追求长生,要么,真正的青铜门无需再遮掩隐藏…… 凌越蹙眉,思索间,瞥见低头默默赶路的张麒麟。 有时候,人的大脑就是非常神奇的会出现一些灵光一闪的想法。 譬如现在。 张麒麟长得很高,也很瘦,但他骨架并不纤细。 看得出来如果拥有正常的肌肉比例,他会是一个不会比黑眼镜“窄”多少的块头。 他低着头,额前略长的碎发被寒风吹拂着,发梢时不时扫过他冷淡的眉眼。 若是把张麒麟代入话本子里。 如果说无邪可能是夜读诗书,被来历不明的女子敲门,会打开门,问一句“人否”的多情弱书生。 那张麒麟必然是拔剑而起,连门带女子一起劈的夺命俏书生。 凌越当然不会是半夜敲门的女子,她只是忽然对这位夺命俏书生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已知张麒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失去记忆,那如果她现在突然暴起,把张麒麟削一顿,以酷刑逼迫他说出他知道的一切。 在他失忆之前把他身上的伤都治好。 等他失忆后,自己再出现,以目前勉强可称为朋友的身份,继续若无其事地与之交好。 张麒麟是不是也不会知道这一段真相? 这个源自灵光乍现的想法越想越让凌越心动。 她盯着张麒麟的背,开始思索如果要动手,要如何快准狠地把人拿下。 有丹在旁边的时候肯定不行。 最好是让张麒麟主动找个理由,把丹支走。 张麒麟会缩骨功,简单的擒拿肯定不行。 捏碎脊椎骨,伤势太重,不好治。 从背后偷袭? 以张麒麟独自在世间行走了那么多年的警惕心,恐怕反而不容易成功。 所以需要以一个很日常化的,张麒麟已经习惯了的动作开始寻找突破点…… 越想越远,凌越在想到要如何逼迫张麒麟就范的时候,突然打住了这个无厘头的想法。 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酷刑手法。 平时动不动就割自己手掌的张麒麟,会屈服于肉体的痛苦吗? 显然不会。 用他在意的人威胁他? 抱歉,吴邪和胖子可能会哭得更惨跪得更快。 所以如果真抓了他,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他乖乖听话? 第220章 汪家和康巴落过往【礼物加更】 在凌越盯着他后背的时候,张麒麟高度敏锐的身体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 不过张麒麟并没有对此作出反应。 只当凌越是无意中把他的背当作自己的视线聚焦处了。 可随着这道视线越发灼热,停留的时间也在不断拉长,张麒麟开始感觉不自在了。 这道目光太具有侵略性了,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是凌越,张麒麟已经直接把这道目光视为挑衅。 饶是心里知道凌越不会对他做什么,身体的应激反应还是让张麒麟的体温在一点点升高,衣服下的麒麟纹身开始若隐若现。 又暗自忍耐了片刻,张麒麟终于忍不住下去,站住了脚,侧身回头看向凌越。 忽如其来的对视,让凌越惊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嘴角勾起一抹笑。 正要开口对张麒麟说点什么,将自己一直盯着他这件事遮掩过去,张麒麟忽然对她伸出了手:“小心!” 几乎是同一瞬间,凌越感受到一股锁定自己的杀机。 没来得及多想,凌越顺势抓住张麒麟的手。 在一股沉着冷静的力道带着她扑向侧前方时,凌越没有反抗,反而顺着他的引导做了个足尖画圈半周转身。 在张麒麟将她抱住扑倒在路边草甸里的前一秒,凌越右手勾住他的脖颈稳住自己身形,左手搭在他肩膀上,横向微侧手腕。 一枚淬了剧毒的牛毛细针就从缠丝金镯里弹射而出! 一切都发生在三秒钟内。 在凌越被张麒麟拉过去的刹那,一枚子弹带着轻微的破空声,从凌越刚才的位置穿过去。 可以想象,这一枪是对着凌越太阳穴,从侧面矮坡上草丛里射过来的。 而凌越的牛毛细针,也是在子弹从眼前穿过的须臾间,顺着子弹来时的方向弹射而去。 所以,在子弹打空,射中另一边的一棵树,发出轻微的“噗”声时。 矮坡上草丛里也传来重物倒地声。 丹立刻反应过来,犹如一只敏捷的猎豹,倏然蹿了出去。 这里就要介绍一下,他们三人现在所在的位置。 离开博卡拉的时候,三个无车一族自然是乘坐客车。 因为要从喜马拉雅山的一条小道穿过去,直奔无人区,半路下了客车后,三人又找了在这一带来往经商走货的马帮,搭乘马车又往深山里走了一段路。 直到逐渐深入腹地,附近已经没有了明显的道路。 到了这里,凌越他们三人就需要完全徒步翻越雪山,周围已经没了人烟。 也正是因此,三人才随意地聊起了一些敏感话题。 却不想居然有人提前埋伏在了路边,想要对凌越进行狙杀。 在丹蹿出去的时候,凌越也立刻推开压在她身上呈保护姿态的张麒麟,从草丛里爬了起来。 环顾四周,确定这人没有其他同伙后,凌越这才看向丹拖回来的脸色泛紫,已经死透的尸体。 被推开的张麒麟默默跟着爬起来,面对直接被毒死的一具中年男人尸体,眉头紧皱,“是暗杀老手。” 这种人十分难缠,因为他的暗杀经验非常丰富。 在他真正动手的前一秒,他的目光甚至不会直接落在目标身上,而是通过其他诸如镜子折射之类的方法,来提前观察、瞄准。 哪怕是张麒麟自己,遇到这种暗杀老手,也无法保证自己能百分百提前察觉到。 若不是附近没有更好的隐蔽点,恰好他刚才转身的时候,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一点镜面反射的光,怕是现在凌越已经受伤了。 想到这里,张麒麟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冷凝。 张隆昇说得对,汪家确实应该清理一下,张海莕的触手也该收一收。 丹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蹲下身子开始查看。 然而这人连指纹都摸平了,脸也明显不是自己本来的面目,有整容切割的痕迹。 浑身上下,除了一把狙击枪,连衣服都是博卡拉很常见的那种地摊货。 没有任何私人物品。 可见是早就做好了有来无回的准备的。 凌越本人除了一开始气恼自己一时疏忽,差点阴沟里翻船。 等到把人弄死,且算是抹杀了自己的黑历史,脸色倒是缓和了许多。 跟着无邪和汪家人打了不少交道,凌越直接上前,将尸体踢得翻了个面。 一边从包里掏自己的水囊,一边让丹帮忙扯开这人背后的衣服。 丹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照做。 凌越用内力加热了水囊里的水,直接将水倒在了这人背后肩胛骨的位置。 果然,不一会儿,一只精致小巧的红色凤凰纹身显露了出来。 丹惊疑不定,蹲下身转着头对着这个纹身看个不停。 张麒麟也抿了抿唇,带着点歉意地看向凌越,似乎在说:抱歉,连累你被他们盯上了。 还不等凌越说点什么,丹仿佛是终于把这个凤凰纹身和某个知道的信息联系起来了,猛地站起身。 沉声说到:“是汪家人!果然是一群卑鄙无耻的小人!” 随手把尸体拎起来,往旁边的沟壑里一丢,丹就说起了他知道的有关汪家的事情。 “这是我们每个康巴落人从小就会听长辈讲的一个故事……” 在几百年前,有一个叫汪葬海的汉人,在藏区深处的雪山中被康巴落人救起。 之后,因为汪葬海随身携带着鬼玺,康巴落人询问之下,得知他居然和张家族长交好。 因此,在汪葬海请求当时的土司告知更多关于张家的秘密时,土司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但同时,那位土司也希望汪葬海能够帮助张家终止世世代代都无法摆脱的绝望命运,汪葬海承诺必定竭尽全力辅助张家。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这个汉人还主动请求土司,把我们康巴落族的凤凰图腾缩小后,作为他所建家族的纹身。此后所有带着这种小凤凰纹身的汪家人看到康巴落人,都要无条件服从我们的命令。” 丹说着,神色又变得义愤填膺起来:“谁知道这个人返回中原后,却背信弃义,就此不再露面。那位土司曾派人去中原寻找过他的踪迹,几年后,就传来这个人已经死掉的消息。” 但显然,丹以及那位土司都不相信汪葬海已死,笃定了他是言而无信,故意躲了起来。 听到丹说这个故事是作为他们小时候必听的睡前故事,凌越就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多年以后,再提起汪家人,丹还是忍不住吐槽抱怨一大堆。 看来还是幼年的睡前故事威力太大了。 对汪家人的认知和厌恶,已经随着这个故事,在康巴落人的认知里扎了根。 同时,这个更完整的故事,也解开了凌越第一次听丹说起汪家时,不由自主生出的那些疑惑。 比如康巴落人作为张家类似追随者的存在,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对起一个汪葬海说起张家的秘密。 那会儿凌越还怀疑过康巴落人是想要背刺张家,结果找好的盟友捞到自己想要的就直接跑路了,害得他们不尴不尬地杵在那里,只能用憎恨汪家人作为自己当反骨仔未遂的遮羞布。 若是有鬼玺作为凭证,这一切就合理多了。 只不过汪葬海这枚鬼玺究竟是怎么来的,他所说的自己与明代洪武时期那位张家麒麟交好的话,是否又是属实。 这就没人知道了。 第221章 凌越的报恩法则 因为暗杀小插曲,接下来三人不再专注聊天或思考、发呆、灵光乍现。 重新对周围的动静提高了警惕。 也是这时候,凌越才想起自己之前对张麒麟似乎有点不客气。 那时候她满心都是自己一时大意,险些着了暗算的自我恼怒。 面对张麒麟的及时出手相救,没有表示出该有的感谢就算了,倒地后马上推开对方,也没想着顺手拉对方一把。 现在想想,还挺抱歉的。 且不说凌越的本性如何。 她出门在外的行事原则就是:有恩必报,绝不拖欠,报不了恩创造机会也必须报。 哪怕报得敷衍了事,报得不符合对方心意,也要当任务严格执行、必须完成。 主打的就是“我做即我报,不可再计较”的土匪作派。 在脑子里迅速拉了一遍来到这个时间点后,自己和张麒麟之间的“人情债”。 巴乃古楼里,她救了张麒麟以及他的小伙伴。 出来后,张麒麟答应带她一起走。 在内蒙时,张麒麟一手机关术,救了她和黑眼镜那个倒霉鬼数次。 这份救命之恩算是完成了。 这么一想,凌越暗道不行。 岂不是她欠他了? 恰好三人走在一条悬崖峭壁的山道上,凌越就关注着身后张麒麟的动静,暗暗期盼他失足落下去。 自己救他一把,就算抵债了。 可惜张麒麟步伐很稳,完全没有要踩空的意思。 一直到丹寻了一处悬崖开裂形成的夹角山洞,作为今晚他们的休息之地。 凌越也没等来自己盼望许久的“张麒麟命悬一线”之机。 发现凌越一直对自己很关注的张麒麟转头抬眸,看向旁边的凌越:“?” 有事吗? 凌越叹了口气,摇摇头,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一颗糖递给张麒麟。 虽然现在还不能扯平人情债,给颗黑眼镜买的糖算一点利息吧。 莫名其妙收到糖,张麒麟看了看她,低头把糖剥了塞到嘴里含着。 丹看到了,好奇地问张麒麟:“你现在喜欢吃糖了?” 以前不是不喜欢吃糖吗?连蜂蜜泡的茶水都基本不碰。 张麒麟曾在喜马拉雅山深处的雪山里逗留了十年,其中有几年就是在康巴落族群里。 丹那时候非常崇拜张麒麟,时常借机跟在张麒麟身边,对他的一些生活习惯有所了解。 张麒麟下意识看了眼凌越,发现她低头从包里翻食物,没有看这边,才对丹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是说他现在还是不喜欢吃糖,还是说丹记错了,又或者单纯是提醒丹不要再说这个话题了。 反正丹看得一头雾水,却也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找出干粮慢慢吃起来。 十月的喜马拉雅山里,很多山已经被皑皑白雪覆盖了。 在天边残留的余晖中,雪山被映照得格外圣洁。 张麒麟安静地注视着远处的雪山,感受着唇齿间不断逸散的甜。 耳边传来凌越的说话声:“张麒麟,你脚累不累?” 孤寂了无数个日夜的心,忽然感受到了短暂的充实和宁静。 此时的山里积雪还没有冻结实,丹说最好不要生火,免得升腾的热气把他们头顶的积雪层烘得松动了。 他们停留的位置说是山洞,其实更应该称为裂缝。 只不过因为裂缝到了这里就停止了皲裂的趋势,又因为长久的风吹雨淋,裂缝底部拓宽的面积,能够容下几个人在里面停留歇脚。 头顶却是没有岩石遮挡的,只有经年不化的积雪盖着,仿佛一个蓬松的白色屋顶。 入夜以后,山里的风吹得更大了。 这里的风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拉扯到了极限,绷紧的风弦碰撞到险峻陡峭的山,便发出呜呜的尖锐嗡鸣。 丹找的这处山洞虽然背风,但还是会有肆意妄为的小股冷风不断钻进钻出。 凌越被张麒麟挡在最里面,他和丹简单说了几句话,打听这附近山脉峡谷的走向。 凌越猜测他是不是在自己的“人工导航”功能里构建新地图。 之后,山洞里就彻底安静下来。 除了鬼哭狼嚎似的风声,凌越能清晰地听到张麒麟和丹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张麒麟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很特别。 他的心跳声间奏很长,鼓动时却又十分具备力量感,呼吸绵长又轻浅,好像时刻都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惜他的长相和气质,注定让他的存在感属于人群之中一眼看去,就能抓人眼球的聚光点。 凌越的注意力开始散开,进入打坐状态。 察觉到她的心跳和呼吸几乎融进了外面的风声里,张麒麟回头看了她一眼,而后也闭上眼睛,保持着几秒钟一次意识清醒的节奏。 不知过去了多久,凌越是因为察觉到张麒麟的呼吸心跳节奏变了,才警惕地睁开了眼睛。 凌越睁开眼后,视线第一时间落在了张麒麟身上。 借着山洞外远处雪山的映照,凌越发现张麒麟以一腿垫脚蹲,一腿蹬足跪这样随时可以暴起发力的姿势。 一手按在岩壁上,一手反握住小黑金的刀柄。 侧身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地盯着洞外某处。 因为张麒麟的遮挡,凌越视线越过他的身侧,依稀看见风中夹带着的细小雪花。 竟是开始下雪了吗? 凌越耳朵捕捉到洞口有什么东西挡住了风,让拉成一条线的风声刮到洞口时,出现了被拦腰截断的异样。 有东西出现在了他们栖身的洞口! 凌越不动声色的蹲身歪头,从张麒麟身后探出了视线。 当看清洞口趴着的那张脸时,凌越的瞳孔因为受到了猛烈的冲击,骤然紧缩! 首先,凌越认为傻蛋来了都能看出来,那绝不可能是一个人的脸! 其次,这东西长得太逆天了! 只见那张脸上长着一个硕大的嘴,两个姑且算是耳朵的东西大得像两把打开的扇子支棱在两侧,鼻梁却又细又小。 一双黑色的眼睛在寿星南极仙翁一般无二的凸显大脑门儿下,显得格外没有存在感。 似乎是察觉到了凌越的视线,侧趴在洞口一直在和张麒麟无声对峙的怪脸转动眼珠子看了过来。 在看见凌越的瞬间,它眼中凶光暴涨,竟是直接馋得嘴角淌下了口水! 凌越愣了一瞬,须臾间明白了这个丑东西居然想吃她? 这如何能忍?! 凌越眼中冷光湛湛,反手搭在了墨竹上…… 第222章 暴风雪中的枪声 在怪脸转动眼珠子的时候,张麒麟就察觉到身后凌越的动静。 不等张麒麟作出反应,就忽然感觉身侧一阵裹挟着熟悉暗香的暖风一掠而过,带动了他鬓边的碎发。 只是眨眼的功夫,张麒麟就看见凌越一个侧身踏墙凌空正面蹬踹,一脚蹬在了怪脸的脸部中间。 凌越速度太快,快得只能捕捉到一道残影。 那怪脸没提防,被蹬得整个身体往后飞了出去! 也是这时候,张麒麟才看清这张怪脸的整个身形。 只见凌空倒飞出去的怪脸体型魁梧,肩膀宽阔,背部微弓,全身覆盖着白色的长毛,四肢腿短臂长,是典型的擅长攀登悬崖的特征。 张麒麟立刻想到了喜马拉雅山脉相关传说中的雪怪! 藏地关于雪人的传说由来已久,即便是现代,相关报道也层出不穷。 雪人又被称为喜马拉雅雪怪,或“夜帝”,意为“栖息于岩壁之上的生灵”。 但他们现在还不算深入雪山腹地,为什么会…… 脑子里思索着,却不耽误张麒麟立刻跟上已经不管不顾跟着雪怪跳下悬崖的凌越。 这里可是千米之上的悬崖断壁! 早在刚才凌越蹬墙的瞬间,丹就已经醒了过来,不过他没看到怪脸扒洞口偷窥那一段,所以只知道凌越踢下去一个东西。 然后凌越自己也跟着跳下去了。 跳? 下去了! 丹一个激灵爬起来,揣上自己的藏刀就跟着张麒麟跑出了山洞。 此时张麒麟已经徒手攀着石壁一路直线往下滑降,丹又向下放目远眺。 距离太远,光线太暗,只模糊地看见一道身影在悬崖峭壁间偶尔飞上飞下。 就在丹也准备扒着石壁往下爬的时候,忽然,那道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恍如一坨白色的毛团,带着破空之声,裹挟着一股凛冽的寒风,从张麒麟眼前嗖一下蹿了上去。 同时,也擦着丹及时缩回去的屁股一飞冲天。 丹保持着双脚悬空双手扒洞口,贴在石壁上回头往上看的姿势,看着上空目瞪口呆。 凌越一棍子把雪怪打飞后,踩着石壁往上追的时候,发现张麒麟整个人背靠着石壁挂在那里。 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着她。 凌越顺手捞起了他的腰,以面对面的姿势侧臂挟着将他带了上去。 留下一句“等我”,将张麒麟丢回洞口,凌越自己又蹭蹭几个点壁借力,很快追上了已经在往下坠的雪怪。 如果说一开始丹还在担心凌越,现在听着风中破碎的呜咽惨叫声,丹开始担心那只被当成雪球踢的怪物了。 “那是,雪怪?”丹有些迟疑地问张麒麟。 张麒麟抬头张望了几秒,确定凌越玩得挺开心的,对丹“嗯”了一声,就拎着小黑金重新回了山洞。 丹听了会儿动静,发现凌越很有智慧的没有将雪怪往崖壁上踢,而是保持着一种凌空玩踢球的状态。 保证不会引起雪层的坍塌。 于是丹也跟着进了山洞,好奇地问:“这里还不算雪山腹地,怎么会有雪怪出没?”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这只雪怪到底怎么惹到凌越了。 否则按照凌越表现出的身手,早就可以直接拖着雪怪回来了。 张麒麟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没过几分钟,凌越就回来了。 如丹想象的那样,是拖着长毛雪怪的尸体回来的。 雪怪浑身长约三米,对比起它的身体,脑袋就显得有些小,远远看来仿佛就是个无头怪。 除了脸长得怪异,雪怪整体看起来就像一只大猩猩。 丹率先走过去查看雪怪,发现雪怪浑身上下没有一道伤口,只有眼睛鼻子嘴角和耳朵有少许血沫淌出来。 但浑身骨骼已经全部碎了。 他猜测,这具雪怪尸体可能只有头颅骨还是完整的。 丹还在研究凌越是怎么做到不伤外皮分毫,而震碎雪怪骨骼内脏的。 张麒麟则是再次出了山洞,寻着雪怪留下的脚印,在悬崖上攀爬了一番。 跳下来后,说到:“是从前面裂缝里爬过来的。” 身心舒畅的凌越收拾好墨竹,看着外面的天色:“这场雪看起来会越下越大。” 虽然现在他们这里的雪还很小,只是柳絮似的夹杂在寒风中。 可风吹来的方向,黑云以碾压之势,在缓缓向这边推进。 加上越发寒冽的风,以及不断将气流抬高的山脉,一场暴风雪正在酝酿。 经过短暂的商量,三人决定趁着大雪还没追上来,现在借着雪光继续前行。 “如果顺利的话,在暴风雪来临的时候,我们可以在前面的山谷里找到躲避风雪的山洞。”丹对这种地势地貌非常熟悉,并不为即将到来的暴风雪焦急。 三人都是艺高人胆大,完全无视外面的寒风,也不打手电筒,借着雪光继续在悬崖峭壁间行走攀爬。 期间路过雪怪爬出来的那道裂缝的时候,凌越还特意打了手电筒往里面看。 不过里面什么都没有,就是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以及喜马拉雅山脉特有的黑色岩石。 望山跑死马,喜马拉雅山更是如此。 直到风雪越来越大,能见度越来越低,凌越他们才抵达丹之前说的那个山谷。 这个山谷的位置很巧妙,十月的喜马拉雅整体风向自东北方向而来,这个山谷却呈西北——东南方向延伸出去的狭长地带。 东北方向的一座伏卧蜈蚣似的山带,很好地把肆虐的暴风雪挡了一大半。 显然,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想到要来这里躲避的人,不止他们三个。 在听到有枪声的时候,凌越他们就明白,这个山谷里还有其他人。 而且绝对不可能是从华国过来做藏区山脉徒步的驴友。 张麒麟似乎有了某种预感,皱着眉站在雪地里,朝枪声响起的方向驻足眺望。 果然,只过了一分钟不到。 那边的枪声突然密集起来,一听就知道开枪的人十分慌乱。 凌越在脑子里迅速把周围的地势地貌过了一遍,暗暗无语。 因为在脑海中把雪怪爬出来的那条裂缝和这边的山谷迅速勾连起来后,就能发现,正好是一个“7”字型。 恐怕他们这是主动进了雪怪老巢了! 第223章 捅了雪怪的窝 显然有这个想法的不止凌越,张麒麟也很快想到了这一点。 他看了眼天色,似乎是最后确认了一下这场暴风雪已经避无可避,这才做下决定:“小心一点,我们摸过去。” 如果遇到更多雪怪,他们最好能有枪。 似是想到什么,张麒麟回头看凌越:“会用枪吗?” 她的手很特别,完全没有留下练武的痕迹,张麒麟也就无从判断她是否会用枪。 说起这个,凌越可就来劲了。 张麒麟就看她眼睛忽地一亮,语气带着点压抑不住的昂扬:“会!” 上次在汪家总部第一次用枪,不知道还要拉保险拴,开枪失败。 后来在长白山下的古井群,凌越就丢了个手榴弹,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被无邪扑到了井底。 之后她掏枪要帮忙,又被无邪叫住。 枪在手里走了几个来回,凌越一次都没能成功开枪。 张麒麟不明白她为什么是这样的表情,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凌越平时表现出来的又实在非常可靠。 最后他只能当作对方枪法很好,许久没摸枪,一时技痒。 此时的风雪已经很大,即便山谷里已经削弱了不少,依旧直往人脸上扑,打得人睁不开眼。 三人趁着风雪,顺着枪声一路摸了过去。 山谷两边长着红豆杉和雪松,此时有雪扑簌簌堆积在上面,好似披上了白色的棉衣。 原本他们该是三人分头行头,先去搞把枪。 但临到分开的时候,张麒麟还是不放心凌越,把人拘在了自己身边。 凌越不知道他的想法,只当他是有别的安排。 靠近了一些,除了枪声,伴随着雪怪的嘶吼声,还能听到叽里呱啦的大喊大叫声。 凌越听不懂,就去看张麒麟。 发现他凝眸间若有所思,似是听懂了,便低声问他:“他们是什么人?” 要救吗? 张麒麟拔出小黑金,“有几个人是裘德考身边的人。” 说罢,他已经反手持刀,从藏身的石头后面跳了出去,目标明确地直奔最近的一头雪怪。 凌越看他跑到近前,猛地高高跃起,双手握住刀柄,一个凌空坠刺。 小黑金的半截刀身,都被他狠狠插进了雪怪的脑袋里。 刀尖直接从雪怪的脖颈处透了出来。 一招毙命! 已经被雪怪扑在地上,眼看就要被扑咬的人见状,眼神里满是激动。 连滚带爬地扑腾着站起来,对着张麒麟喊了一声:“张!” 看来是认识的。 张麒麟没有停留,又是一段助跑冲刺,一个单臂投掷,将小黑金当作飞刀投射了出去。 不远处另一头抓着个人正在撕扯的雪怪被长刀刺穿的脖颈! 期间张麒麟速度完全没有放缓,继续往前冲了十来米后,侧身踩在旁边的树上一个借力起跳,整个人轻盈而又迅捷地跪在了另一头雪怪宽厚的肩膀上。 雪怪摇晃着身体,挥舞着长长的手臂想要把他甩下来。 然而张麒麟却稳如泰山,压在雪怪肩膀上双腿一夹,拧腰做了个旋身的动作,直接就将雪怪的脑袋拧了个一百八十度旋转。 一切说来话长,行来却不过短短十几秒的功夫。 凌越见张麒麟杀雪怪跟切菜一样,也不由暗赞一声好俊的功夫! 这大概是她见过的把外家功夫练得最厉害的人了! 眼见张麒麟从雪怪身上翻身滚下来,凌越也从石头后跃了出来,掠过插着小黑金的那头雪怪尸体时一个矮身滑行,顺手将刀拔了出来。 此时她已经滑到一头雪怪脚下,凌越也不起身,双腿似剪,绞住雪怪粗短的一条腿,翻身凌空旋身。 蛮横的力道直接把雪怪摔倒在地,凌越单膝跪地蹲身而起,手中长刀一个反握横切,雪怪的脖子便被抹断了半截。 眼角余光瞥见张麒麟那边被几头雪怪围攻,凌越弹跳而起,一招仙人指路刺穿身侧另一头雪怪的脖子。 一招得手后,凌越忽地脱手抛刀,同时鸳鸯倒挂,足尖在刀柄到一踢! 小黑金便带着破空声猛射而出。 竟是眨眼间将几十米外张麒麟旁边的一头雪怪扎穿了胸膛钉死在了树干上! 张麒麟见状,毫不犹豫拔刀横斩,借力起跳,一招猿猴蹬枝,双足蹬在一头雪怪胸膛。 过于刚猛的一蹬之力,竟直接让雪怪胸膛凹陷了进去,痛得那头雪怪惨叫着连连后退。 蹬枝又是一个借力,张麒麟跳出雪怪包围圈,反身后刺,一头雪怪被长刀从背后扎了个透心凉。 把张麒麟的武器还给他后,凌越反手抽出墨竹,手腕微震,长棍弹出,原地旋空横扫,逼退一拥而来的雪怪。 而后砸、挡、撩、顶,每一招都用上了内力,每一次攻击点在都雪怪的脑袋、脖颈、心脏这三处,力争每一棍都能解决一头雪怪。 呼呼的凛冽寒风夹带着鹅毛般的大雪,让人视野里全都是一片白。 雪怪本身就是浑身白色长毛,如此一来,反而更能隐藏身形,叫人防不胜防。 在张麒麟和凌越出手后没多久,丹也从另一个方向赶了过来,手里端着一支长枪,每一发子弹都能爆掉一头雪怪的脑袋。 那些人知道自己有救了,也不再慌乱地逃窜,胡乱扑腾着找到枪,就像是抱住了救命稻草。 也不管准头如何,对着晃动的白色就是一顿开枪。 也亏得凌越和张麒麟穿的是黑色冲锋衣,丹也是一身藏蓝色长袍,不至于被这群闭着眼乱开枪的人误伤。 凌越就一个感觉,这群人难不成是捅了雪怪的老窝?怎么杀完几头雪怪,眨眼间又扑上来十几头? 她甚至已经开始怀疑整个峡谷山壁里都是空的,里面全都是雪怪! 搞得凌越好不容易捡到一把枪,都来不及仔细看看这枪该怎么用,只能暂且抡圆了配合着墨竹当双棍用着。 就在凌越腹诽了几句后,远处传来一声尖啸,听起来像风声,又像是地底开裂声。 刚才还杀红了眼的雪怪忽然纷纷停了手,转身就四肢着地的迅速跑进了树林里,很快消失不见。 张麒麟微微喘着气,眯着眼睛环顾四周,第一时间找到了不远处低头摆弄手里长枪的凌越。 他收刀入鞘,顶着风雪抬脚朝凌越那边走了过去,快要走到她十米以内时,张麒麟忽然后背一凉,刚缓缓消褪的麒麟纹身瞬间炸了出来! 须臾之间,潜意识带动了身体,张麒麟一个左侧闪身。 伴随着一声枪响,一枚子弹几乎是擦着张麒麟的肩膀飞了过去。 这一幕正好被找过来的丹看见,登时惊疑不定地看看张麒麟,又看看凌越。 手里的枪不自觉就抬了起来,对准凌越的方向。 此时也发现自己差点打中张麒麟右肩的凌越:“……” 不是,她还在找保险拴呢,这枪怎么就能打子弹了? 就在凌越想着自己说不是故意的,张麒麟会不会相信时,张麒麟率先转身,看向子弹射去的方向。 似是看见了什么,张麒麟走了过去,很快拎回来一只披头散发,青面獠牙,利爪尖锐,形似绷皮骷髅的东西。 这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一棵矮松的树冠里,恰好就在张麒麟身后不远处。 估计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凌越误发的一枪打碎了半个脑袋。 吱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死了。 张麒麟把这东西丢在已经铺了层雪的地上,抬眸看了看凌越。 凌越仿佛在他脸上看出了一个意思:说,你想打的本来就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