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一双拖鞋而发生的惨案》 第1章 抱枕是冰冰的，心也是 漆黑的山洞深处。 不知道哪处岩壁在滴滴答答地滴着水。 啪嗒啪嗒———— 洞穴正中央，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池底部，正幽幽发着蓝色的微光。 循着光看去，光线的源头竟然是池底的一把巨剑，这剑将一条一看就令人毛骨悚然的黑色巨蟒钉死在池底。 蟒蛇的长尾从池底往上延伸，一直耷拉到了池边。 水池的一侧，崎岖不平的地上，诡异繁复的花纹组成一个奇怪的图案。 阵法的一角躺着一条人影。 人影的脑袋下垫着一块石头，石头上有大滩半干涸的血迹。 脑袋下血迹蜿蜒出的线条跟地上的花纹相交融，看起来是一个妖异诡谲的阵法。 地上那人似乎已经没了呼吸，看起来像是个一脑袋磕到石头上撞死的倒霉鬼。 正上方岩壁上，有水珠大滴大滴地滴落在地上那个像尸体一样的人影的脑袋上，水珠从头发里渗出来，有一些顺着额头流到了脏兮兮的面颊上。 然而，下一瞬，那明明已经停止呼吸的人影胸膛突然开始有微弱的起伏。 那已经冰凉的身体也逐渐回温。 ————— 脸上的流动的水珠让贺子枫感觉痒痒的，他皱了皱眉，手指反射性地动了动。 手指一动，随即就感觉到手里的“冰丝抱枕”凉凉滑滑的，下意识地把“抱枕”往自己怀里揽紧了些，眉头无意识地皱了皱。 今天的抱枕真是格外有分量。 嘶，今天空调开得也似乎有点低，凉飕飕的。 贺子枫以为自己还在自己的小床上睡觉，今天的床怎么也这么硬？硬的跟石头似的！ 他格外的困，也不想睁眼，迷迷糊糊的，透过薄薄的眼皮能够感觉到“天色尚且昏暗”，于是他果断决定再眯会儿。 身子没动，脑子已经跑出去二里地了。 唔，一会儿起床先迅速洗漱一下，随便弄点吃的糊弄过去，先骑上自己的小电驴送子岚去补习班，然后去找薇薇。 子岚是他妹妹，今年刚上高一。 没办法，竞争压力大。 而薇薇是他交往了三年的女朋友，俩人是在大学里就开始谈的恋爱。 贺子枫比柳薇大一届，但是贺子枫去年已经毕业，前段时间才找到一个月薪四千的牛马工作，刚工作三个月。 柳薇今年也大四，忙着实习。 虽说俩人在同一个城市，但柳薇的学校和贺子枫的公司一个城东一个城西的，平日里聚少离多，只能周末抽空见个面。 这也是好不容易熬到周六，终于可以约会了。 但好在俩人感情稳定，已经说好等柳薇一毕业，就领他去见家长。 想到自己性格豪爽可爱的女友，贺子枫嘴角翘了翘。 * 但是不对，有哪里不对。 这些事儿似乎是有点儿熟悉？？ 好像......好像这些事儿已经做过一遍了！！ 自己刚刚不是正和薇薇约会着呢吗？？！！！ 就在大学里的人工湖旁边！！！因为天气太热，自己穿的还是那双小黄鸭拖鞋来着！ 薇薇刚刚还在跟自己撒娇什么的。 撅着张樱桃小嘴，轻轻捶着自己的胸膛，很可爱，看得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然后呢？然后自己脚一滑，“扑通”一声摔进人工湖里。 伴随着水花四溅的声音的，是薇薇的尖叫声。 好消息，湖水凉凉的，很解暑， 坏消息，旱鸭子一个，不会游。 横批，大寄特寄。 耳朵、鼻子、眼睛、嘴巴里全是水，完全无法呼吸，张口就是水，漫无边际的水...... 身体像是绑了千斤重的石头似的一个劲往下沉。 怎么挣扎也不管用。 透过水面，他看到薇薇急得边哭边想找人求助的样子，可恶，俩人都是旱鸭子。 早知今日，俩人应该报个游泳培训班的。 今天俩人约会的地方是学校里比较僻静的一个角落，又临近暑假，学生们都忙着疯狂复习期末考试，周围更是很少有人路过。 贺子枫挣扎许久，渐渐脱力...... 身体仿佛还能感到那种窒息的、大脑缺氧的痛苦。 失去意识前，他在心底痛骂。 万恶的小黄鸭拖鞋！！！ ————— 现在，贺子枫感觉自己的大脑正逐渐清醒，感官也在逐渐恢复。 后脑勺传来针扎般的疼痛，那疼痛一开始不是很明显，但愈来愈强烈。 他总算费力地睁开了眼睛，眼神还没聚焦，抬手就想去摸自己后脑勺。 靠，难不成掉进湖里的时候是后脑勺着的地？ 一边想着，手还没抬起来。 只是指尖刚动了动，就感觉到怀里的“冰丝抱枕”触感有些异样。 滑滑的，凉凉的，实在不像自己那个轻柔软绵、还印着可爱的二次元美少女的抱枕？ 难道...是......湖里的鱼？？ 什么鱼踏马这么大？不会吃人吧？！ 喉结紧张地上下滑动了两下。 他默默低头一看，呼吸几乎停滞。 一声尖锐爆鸣被他最后一丝理智狠狠吞进喉咙里。 靠靠靠靠靠！！！ 我是谁我在哪我怀里的这一长条是个什么东西？？？！！！ 我的等身抱枕呢？？？？ 再不济，鱼也是可以的啊！！ 尽管周围光线暗淡，但不知道哪里反射来的微弱的光还是能让贺子枫完全看清这里并不是自己的房间，怀里那条黑乎乎的水桶粗的玩意儿也显然不是自己那个印着可爱妹子的冰丝等身抱枕。 我去！那闪着冷光的，是鳞片吧我没看错吧啊啊啊啊啊！！居然有水桶那么粗啊啊啊啊啊啊！！ 结合他这么多年看一些外国什么蟒蛇恐怖片之类的的经验，这玩意儿绝壁是一条黑色的大蟒蛇啊啊啊啊啊！！！ 完全来不及思考自己是不是在梦里，是不是有人在做恶作剧，一切都只能凭借下意识的本能作出反应。一种巨大的危险的感觉让他下意识的浑身僵直，不敢做出更多动作。 尽管他本来就失血过多苍白的脸颊此时此刻更是已经白得像死了三个月的尸体。 他不敢动，也不敢发出声音，因为此刻，怀中这一节蛇身虽然一动不动，但它漆黑的鳞片上反射的微微冷光已经充分展示出一种森然的恐怖。 第2章 恐怖的巨蛇 尽管身上汗毛直立，浑身起鸡皮疙瘩，但他还是深呼吸了两口，努力克制住自己想立刻甩开这东西，然后尖叫跑开的冲动。 虽说那样也许多少会显得有点娘们唧唧的，但这时候谁还顾得上什么男子气概啊可恶！！！！！ 不行不行，贺子枫咬牙，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试图转动自己仿佛生锈一般的大脑。 不能坐以待毙！得想个办法逃跑！！！ 是的，他现在没工夫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也没工夫想自己怎么会出现在山洞。现在就一切都只能依靠本能，而现在他第一反应就是...跑！！！！！ 动作略显急切，心脏也快要跳出胸腔，但又不敢做出太大动作。 紧紧抿住苍白的嘴唇，无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山洞大致呈狭长的椭圆形，洞内石柱林立，地面崎岖，正中竟是一个散发着幽蓝的光的水池。 可怕的是，那蛇身上半截的部分埋在水里，不知道那水池有多深。 贺子枫只是扫了一眼，便看清楚了，斜斜地横在自己身上的那一节冰凉的蛇身，竟然还只是那蛇的尾巴。 那蛇有多长，他无从得知。 他没有巨物恐惧症，但眼下这种场景很难令人不害怕。 他有点喘不过气，紧张地轻微侧了侧头。 顺着他左手处数过去，这个山洞又连接着大约四五个洞口。 那些洞口大小不一，有的显然不能容纳一个成年男子通过。 然而无一例外的是，几个洞口都是漆黑一片，像森冷地长着漆黑大口的怪兽，等待着将人吞吃入腹。 这时候已经没有更多选择了，选择哪一个洞口对他而言都是一样。只要能钻进去就行。 心里默默决定，就是左侧第一个洞口！ 不仅因为那洞口看起来大小合理，也因为那是离自己最近的。他很怕把这蛇给吵醒了，然后追着自己啃。 那就太恐怖了。 毕竟他可不敢保证这蛇是死了，还是在冬眠。 贺子枫心一横。 他尽可能快、尽可能轻的把自己的身体从那节蛇身下扯出来。然后起身朝着自己预先想好的路线拔足狂奔。 意外的顺利。 他赤裸的足底感受到地上有什么东西很粘稠。奔跑间有突起的石子划破了自己的足底，甚至在皮肤上留下伤口。 但他顾不上！他只想活着！ 也许是求生的本能在驱使着他，疯狂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他一时忘记了自己浑身的疼痛。 他发誓真的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往前跑，两只腿使劲往前倒腾，边跑边回头。 耳朵里只能听见自己的脚在山洞里跑动的闷响，那声音跟胸腔里心脏跳到喉咙口的、有节奏的“咚咚咚”声有些重合。 他没有注意到，足底新的旧的血液在他身后留下的淡淡血腥味。 ———————— 跑过一个拐角，贺子枫的肺几乎快炸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脱力地扶着身侧的岩壁。 咽了口唾沫，他感觉到喉咙干涩，带着一股铁锈味。 他的心脏仍然咚咚狂跳，但诡异的是，他身后没有任何声音。 这一处空间里安静得仿佛这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那蛇好像没有追来？ 他脸色发白，一醒过来就面对这种紧急的状况使得他的头脑一片空白，眼下他已经记不清刚刚自己跑过哪些路，这山洞中分叉路又很多，路线纵横交错。 但他又不敢在这里停下。强撑着又往前跑过几个拐角。 他惊讶地感受到迎面吹来一阵微弱的风。 在山洞里，有风就意味着出口。这也说明他的选择很可能是正确的。顾不上高兴，短暂地站了几秒钟，他继续咬牙尽可能快地跑。 似乎是快要跑出这条狭道，他注意到面前的路越来越开阔，地上越来越平整，连四周的岩壁似乎也光滑不少。 风变得更大，甚至出现了一些水声。 水声越来越大，几乎称得上是轰鸣声了。 终于，视野一下开阔，映入他眼帘的———— 是一个约有足球场大的山洞，抬头望向山洞顶部，目测差不多有七八米那么高，山洞中间横着一条宽阔的暗河，那水流颇有些湍急。 河对岸有一个洞口，那洞口更加平坦开阔，似乎隐隐有外界的亮光透出。 仿佛在无声地告诉贺子枫，那里就是生门。 刚刚跑了有多久、有多远，他自己也不知道。贺子枫认为这里距离刚刚那个有蛇的洞窟应该已经有些远了。 况且他一路跑来，动静不算小。甚至沿途还留有一些血腥气。但身后却完全没有动静。 那蛇看起来根本没想过要来追他...... 搓搓手指，似乎之间还残留着那蛇身上柔韧冰凉的触感。 皮肤上已经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说不定那蛇只是在冬眠呢———— 心里侥幸地这么想着，贺子枫一边猛喘着气，惊魂未定地在暗河边坐下。 脱离了紧急的危险之后，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有些脱力。 他深呼吸两口，稍稍定了定心神，平复了一下呼吸和心跳，打算休息一下，顺便捋一下周围的情况和自己身上的伤势。 他刚刚一睁眼就看到那“刺激”的一幕，没有心脏病也快吓出心脏病了。 之后又疯狂奔跑，现在才终于有机会略微打量一下这诡异的山洞。他紧张地舔了舔自己干燥开裂的嘴唇。 明明上一秒他还在学校，怎么会———— 他现在所处的这地方很大，主要还是那条湍急的地下河占据了很宽的位置。 四周看起来像是他从课本里见到过的那种喀斯特地貌里形成的洞穴。 就是那种遍布着钟乳石和石笋的溶洞。 周围滴滴答答地还在往下滴着水。 由于不确定河里是不是安全的，所以他刚刚选了个离河边较远、看起来不太潮湿，比较有安全感的角落坐下。 毕竟未知的河流，底下潜藏着什么离奇的生物也说不定。 这一坐下，脑子还没有思考出个什么所以然，就感觉昏昏沉沉的。失血和迟来的饥饿感带来的疲惫占据了他整个大脑，他不是个意志力多么坚定的人。 第3章 哥给你看个宝贝 他想睡，他实在是太困了。 身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四肢都感觉有些无力，软得像煮熟的面条似的。 眼皮也像是涂上了一层强力胶水，黏黏糊糊地睁不开。 他知道周围很不安全，也知道在这种地方睡着实在很不对劲。他甚至知道在这种地方，一旦睡着，很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但贺子枫的身体实在已经到了能负荷的极点，疯狂地在叫嚣着罢工，即便周围充斥着不安全的因素，他也需要简短的休息。 几分钟，就几分钟。 ———————————— 不知是否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由于肾上腺素退去后的乏力，这一闭眼就不知过去多久。 周身莫名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潜意识里袭来的危机感唤醒了他。 他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然后血液一瞬间逆流到头顶，头皮都快炸起来了。 卧槽！！！ 谁懂，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一个阴森森的骷髅头。 那已经钙化发白的骷髅头隐在暗处。两个眼眶黑漆漆空荡荡的，贺子枫后背已经渗出了冷汗。 他明明没看到这玩意儿的啊！ 他刚刚就对着这么个东西睡着了？！ 还睡了这么久！ 他甚至觉得，这惊悚程度带来的心理阴影，不亚于你欢欢喜喜向你一见钟情的女神表白，结果女神向你拉开裤头，用低沉的气泡音对你说： 哥给你看个宝贝~~~~~ 好在骷髅头毕竟是个死物，不像刚刚那蛇———— 因此，一瞬间的惊吓过后，贺子枫很快也就平复下来。 虽说缓了好一阵，但反复的惊吓似乎也提高了他的胆量。 贺子枫看着那骷髅头，感叹自己命大，居然醒过来了。 因为得到了短暂的休息，脑子似乎清醒了很多。 一下子又想到那条大到恐怖的蛇，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安慰自己，但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蛇！ 虽然那鳞片看起来很“真”，但那大小足足有一个大海碗的碗口那么粗，现在回过味来，越想越觉得那蛇就是个道具。 况且自己休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那蛇到现在都没追过来，不就是最好的证据么！那肯定不是真的！ 总之，先不管那蛇了。 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么个鬼地方？ 在21世纪安全地活了23年，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贺子枫，此刻非常怀疑是不是有人把自己弄进了什么整蛊节目，或者说是密室逃脱什么的。 在脑子里把自己做过的亏心事，和得罪过的所有人都想了一遍。 从幼儿园的时候抢了一小屁孩儿棒棒糖，一直到偷偷把邻居家小孩儿辛辛苦苦掏了一早上的鸟蛋放回鸟窝、大学跟自己竞争学生会会长的对手、看起来就很可恨的情敌等一系列可疑人物全都罗列了一遍。 他有些不确定地想，自己大约、应该、可能是没惹到过什么特别丧心病狂的人......吧？ 很难确定，毕竟行走江湖，哪能不留下一两个仇敌呢？ 唔，自己有没有可能只是在做梦？因为自己看太多荒野求生之类的节目什么的，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闭上眼睛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然后只听见山洞里传来“嗷——”的一声惨叫。 好了，可以排除做梦了。 睁开眼睛，面前还是那个白森森的骷髅头，静静和自己对视着。贺子枫无奈地支起身子。 当然了，除了整蛊游戏或者做梦，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 自己一定是穿越了！ 学校里的人工湖是连接异世界的神秘通道什么的！！动漫里不都这样的吗？还有异次元的美少女兽人什么的！！ 有点中二病的贺子枫目光炯炯地想。 得，打住，还不如说这人工湖地下就是这个山洞来得靠谱。 此时肚子突兀地开始咕咕叫。贺子枫皱眉摸摸肚子，摇摇头摒弃掉脑子里的诸多猜测。 不管这是哪，要先想办法自救，找到逃出去的路。 不知道是疼习惯了，还是因为浑身都疼，以至于感官有点迟钝还是怎么的，他这一摇头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觉后脑勺伤口还在痛，眼睛自然是看不着，只好伸手轻轻碰了碰，湿漉漉的。 拿到眼前一看，好家伙，这满手的血。 卧槽！！ 这样都不死，爷挺难杀啊！ 然后龇牙咧嘴的又骂了两句。天杀的，怎么就能被弄到这鸟不拉屎的山洞里来了！ 他现在又饿又疼，满身满脸是血污和泥土等等的混合物，眼下条件恶劣，只能先到河边上大概清洁一下。 填饱肚子什么的，逃出山洞再说。 实在是因为这山洞里，显然没有什么能用来果腹的东西，而这地下河河里即使有鱼，但由于不清楚这河究竟有多深，他也不敢贸然下水。 人工湖里溺水濒死的窒息留下的恐惧深深地印在他脑子里。 所以他只是走到那河边鞠起一捧水，牛饮两大捧，然后胡噜地洗了把脸。 低头的一瞬间，他突然愣住了。 脸么，还是自己那张帅到惨绝人寰的脸，就是脸上五颜六色的好多伤口和青紫，这倒不算奇怪。 但是！ 这身衣服，不是他早上穿出门的衣服。 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脏脏臭臭地看不出花纹，但那款式和布料，显然不是自己那件洗到发白的蓝色外套和灰色牛仔裤。 这袖子，像古人穿的？ 难道...... 真有人在整蛊自己？! 天杀的我要报警把那个整蛊自己的家伙抓起来！这根本就是谋杀！！！ 他脑子里闪过n种可能和n个可疑人选，但也许是潜意识里不愿意接受。 平时而特别爱看一些穿越重生小说的他，唯独没有想过，自己有可能是穿越了。 贺子枫长呼一口气，等他出去的！ 他现下精力稍稍恢复，决定还是得先渡河看看！不管对面是不是出口，他也不可能往后退。 现在的问题是，这暗河很宽阔，水流也很湍急，他不确定以自己现在的体力能否顺利游到河对岸。 第4章 潭中女子 顺着暗河往下游走了走，想找一处河面水流平缓些的位置渡河。 然而越往下走，白骨竟越来越多，到后面，那河岸边几乎是厚厚一层尸骨。 看得他是震撼无比，又头皮发麻。 随后又有些没心没肺地想，这么多骨头，难不成都是道具么？ 得花多少钱？ 贺子枫随手拿起一节骷髅好兄弟的大腿骨挥舞了两下。 嚯！这道具还挺逼真！ 没有一个男人可以拒绝一根这么酷的“棍子”。 他打算把这节最直的骨头顺回家摆书房里什么的。 嘴里一边念叨着“阿弥陀佛”“感谢大自然的馈赠”之类的话，一边小心奕奕地又从一些骷髅旁边搜刮了些绳索布料之类的东西，还扒下了几套不算很旧的衣物。 衣物旁的包裹里的一些绳索，刀、棍之类的工具，看起来像货币一样的钱币什么的，也都被他搜刮一空。 在第四次扒断“兄弟”肋骨并顺口说出“私密马赛兄弟酱”的时候，贺子枫再次发自内心感叹这个造景团队的专业性。 真的，连骷髅上都是古人的衣服，真够细节的。 虽然他的确没找到摄像头、插座之类的破绽，也的确被刚刚那巨恐怖的“道具”蛇吓到了。 但也更因如此，才说明这造景团队是真的牛啊！ 这种沉浸式密室逃脱什么的，真的比他以前玩过的要惊险刺激得多！ 不过查探许久的贺子枫也确信，这山洞应该不是造景，估计是依托这个天然的山洞，搭建了这么个游戏场景。 也难为这团队能找到这么大一个山洞。 他直到现在，还一根筋地坚信这只是个游戏。 —————— 没多会儿，手上那一大堆搜刮来的玩意儿靠他两只手臂已经揽不下了。 考察得也差不多了，下游也很快走到底。 然而越往下走河岸越窄，到最后几乎只剩个狭缝，水流奔腾着灌入其中，除非下水，否则根本不能容纳一个成年男子通行。 于是他怀里抱着一堆垃圾，又只好苦哈哈地返身往上游走。 没想到上游河道反而愈加开阔，他面露喜色，前方的狭缝竟透出光线来。 他激动地朝前走，走出狭缝时。 竟然看到———— 前方水声轰鸣，走到尽头，竟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水潭。一股从天而降的瀑布冲击出雪白的水花。 水潭大部分的水面碧如翡翠，然而深不见底，给人一种未知的恐惧。 往上看，几股水流从石壁上飞溅直下，注入到水潭中。这是一个小型的瀑布。 四周陡峭的岩壁缝隙中生长着不知名的树木，枝干和根系虬结着扎根在悬崖绝壁上。 一缕阳光从天井一样高远又狭长的天空照射下来，映在深碧色的水潭中。 潭边长着细长茂盛的草丛，零星缀着几朵小花。 这里竟然是一个狭长的裂缝的底部！ 也就是说，爬出这深谷就是外界了。 ———————— 他愣了好长时间，终于意识到一个坏消息。 那就是：这里恐怕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想象的那个世界了。坏了，他不会真穿越了吧？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自己出去就知道了，这里一定是某个大山里，自己一定是被人工湖底下的地下暗河冲到这个地方。 逻辑上已经一窍不通，理智也已经完全丢掉，他不想接受眼前的现实。 总之，不论如何，他一定要爬出去。 眼下身处这道巨大裂缝的底部，倒也有一个好消息。 他不必费心思渡河了，只需要思考怎么才能爬上去就可以了。 目标变得非常明确，同时又显得如此遥不可及。 望着手中刚刚薅的一些绳子。 不够。 这点绳子远远不够。 他还需要返回洞中找些能够帮助他攀爬上去的工具。 于是半个时辰之后，他从山洞中带出更多的衣服布料等等物品。 这一次搜刮他的心情显然不像半个时辰之前那么轻松，因为他终于意识到，那些尸骨很有可能是真正的、人类的尸骨。 然而，再次回到水潭边，绕过一块大石头，他突然惊讶地发现那水中似乎有个白花花的身影，似乎是个女人。 他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我去！突然出现个人？？？ 沉默的心脏又开始激动地狂跳，看见人类的欣喜让他忽略了一个女子在深山老林中洗澡这件事是多么的诡异。 那女子背对着自己，阳光照射下的树荫洒在“她”洁白无瑕的皮肤上，仿佛白出一道光晕。 他之所以判断这人是个女子，是因为对方那一头长发。 但实际上，由于那人周围没什么参照物，贺子枫根本没注意到那背影比一般女子“高大”得多。 “女子”墨黑的长发湿漉漉的，蜿蜒在那在阳光下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背部，像一幅妖异的墨色画卷，视线不受控制地下移，那人劲瘦的腰肢半掩在水中。 看见有人，贺子枫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这人突然之间就出现了，唯一的解释就是———— 一定是npc！！ 你看你看，他说什么来着！ 密室逃脱游戏里怎么能不安排一两个npc?? ！！这不就来了！！！ 贺子枫在心里想着。看着那背影难掩激动的神色。 此刻，尽管他知道npc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穿。 但他还是谨记自己已经有女朋友的事实，微侧着头，没敢看向那女子。 心里默念“非礼勿视啊非礼勿视！” 害羞地努力低头，把眼神固定在岸边的石头上，这姿势让他显得有点傻。 他打算跟那女子打个招呼，然后问问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或者线索之类的。 “小姐姐你好，你是npc吗？！”顿了顿，他又不确定地补了句。 “还是说，你也是玩家？” 说话间，他视线仍停留在脚边的一颗石子上。 由于他根本不敢看向那女子，他没有看到，那“女子”缓缓转过身，向他看过来。 碧色的水下似乎有什么恐怖的庞然大物随着她转身的动作涌动。 那白皙平坦的胸膛，表明这人其实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子。 第5章 兄弟，你哪家公司的? 那男子此刻背着阳光，光线昏暗不明，却可以见到一张脸已经美到近乎妖异。眼睛狭长，金色的竖瞳带来一种冷血动物特有的危险之感。 那男人一双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侧到一边的，还带着些微红的脸。 对他出现在自己身后并不感到惊恐或意外。 他双唇微微咧开，是一个微笑的表情。 嘴里吐出的却不是人类的舌头，猩红的蛇信子飞速上下晃动，发出蛇类的“嘶嘶”声，配合着那双冰冷而危险的暗金色竖瞳，使那微笑的表情看起来令人脊背发凉。 原来这人，不仅不是个女子，甚至不是个人。 —————————— 回应贺子枫的只有瀑布的轰鸣声。 那“女子”没有作声。 诡异的沉默让贺子枫突然福至心灵地察觉到，不管现在是不是游戏，自己站在一个正在沐浴的女子边上的行径似乎......略显禽兽。 一时间有些尴尬。 他似乎是注意到岸边似乎没有那女子的衣服，以为那女子是因为没有衣服，所以十分不好意思。 于是他把刚刚弄来的那一大堆衣物一股脑放下，后退了几步躲到石头后边，大声道： “抱歉小姐姐，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 随后又补充道“我这有衣服，你先穿上衣服咱们再聊吧。” “我就在这块大石头后边等你！” 指了指自己身后那块石头。 贺子枫缩在大石头后边，一边暗骂自己的莽撞，然后又暗自庆幸自己从骷髅身上扒衣服的举动真是万分明智。 隔着一块石头，贺子枫非常正人君子地没有偷看。 说真的，自己已经有女朋友薇薇了。 再说她哥哥那一身腱子肉和沙包大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一阵悉悉窣窣。 他听到有脚步声走向他所在的这块大石头。 料想那人应该穿好衣服了，贺子枫出声说了句“我出来了哦”。 闪身出来，那人果然已经披上了衣衫。 “你好，小......兄弟你？？？？！！！！”本欲脱口而出的一声小姐姐戛然而止，后面那声兄弟几乎破音，他脸上写满了震惊。 似乎还有点失望。 因为贺子枫看见那兄弟只是松松地套了条裤子，衣服也只是简单披在身上。 那兄弟的衣服前襟散开，裸露出的一大片白花花的胸膛存在感极其强烈，大剌剌地向贺子枫昭示着他的性别。 这人刚刚半截身子在水里，看不清有多高，现在站在岸上，才发现他原来身形十分高挑，肩宽腿长的样子，像是个模特。 不知道是太急，还是怎么的。不仅那衣服只是穿进两只袖子，那裤子也只是松松垮垮地挂在腰上，摇摇欲坠，雕塑般的身材，看得贺子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好在那人不缓不急，走得很慢。 但总之那裤子没掉。 如果说这人对贺子枫而言，最有冲击感的是那宽阔平坦的胸膛的话，那么这人身上第二具有冲击感的就是那张脸。 真的，贺子枫从小就嫉妒长得比自己帅的，但这人帅到不像个人类，已经让他嫉妒不起来了。 那人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好看的嘴唇颜色鲜红。而棱角分明的脸型又使得这张精致的脸上没有丝毫阴柔之感，让人一看便知这是个男子。 一个俊美到近乎妖异的男子。 好帅一男的，贺子枫心想。又见他实在走得磨磨蹭蹭，当即朝他大步走过去。 近了才发现，这人竟比他还高几公分，目测身高直逼一米九。 现下那张美貌冲击感十足的脸距离他的脸已不足一米。 不知道为什么，贺子枫的注意力就是被对方那贴在胸膛上的，还在不断滴水的长长的发丝，吸引了注意力。 贺子枫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其他癖好，但一直盯着人家的脸和胸膛看个不停，真的很容易被当成变态扇两个巴掌什么的。 但面对美人，开口说话很难不打磕巴。 “不......不好意思啊兄弟，我刚刚还以为你是个女孩子。”尴尬挠头。 对方不答话，看到贺子枫的脸时，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贺子枫也不生气，继续挠头自顾自地bb，面对这种好看到天妒人怨的人，无论对方是男是女，都会下意识放柔声音。 贺子枫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做作地夹起来了。 “那什么，这是在哪儿啊？我一醒过来就在这山洞里。你是不是这儿的工作人员？” 在贺子枫以为这人是个哑巴之前，这人终于开口了。 “这里是万蛇窟。”帅帅的脸上木木的，没什么表情。 而且那声音嘶哑干涩，像是很久未曾开口说话似的。 “万蛇窟么？”贺子枫摸摸下巴，在脑子里检索着这个名字。没听过啊，可能是游戏设定？？？ “好吧，我想问的是，你们是哪家公司的？能不能跟你老板反映一下，你看我头都磕破了。” 贺子枫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伤，逐渐有些急躁了。 “你们得送我去医院，要不一会儿出人命了！” 他还真没危言耸听，磕到脑袋，尤其是后脑勺，是很危险的！ “什么？”那人好看的眸子里显露出一种错愕的神色，似乎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嘶哑的声音中带着大大的疑惑。 看他这副样子，贺子枫却以为他在装傻，有些无语，不免有些急躁地开口：“唉，算了算了，你手机呢？我来跟你老板说。” “手机？那是何物？” “不是我说你别太坚持自己的人设了啊大哥！你别仗着你帅就跟我开玩笑！”贺子枫出离愤怒了。 是，他承认，对面这高个大帅哥是很吸引人，但业务能力实在是堪忧！说真的，长得帅就可以乱说话吗？帅哥就可以耍人玩儿吗？！ “4202年了！还能有人身上不揣手机？？！！” 那人黑沉沉的双眼眨了眨，木着张脸，缓缓开口，费劲地说出了老长一句话： “虽然不知道你是否是脑子有问题——” 那人停顿了一下，继续道， “但如果没算错的话，按照人界的时间，今年应该是永安九年。” 第6章 我?祭品? “......”贺子枫一脸“我就静静地看你编”的表情。 装！死装！ 什么还按照人界的时间，说的好像他不是个人似的。 那人看他不信，耐心地开口，讲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以及周边村镇的名字什么的。 那说得叫一个头头是道，简直是对答如流，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 一刻钟后，贺子枫在水潭边一边狠狠搓洗身上、头上的污泥和血迹，一边恨恨地接受了自己真的穿越了的事实。 原因无他，只因那人说话时的眼神太过真诚，一点都不像是在撒谎。 那已经整理好衣衫的高大黑发男人看他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识趣地坐在岸边，没有开口多说什么。 只是在看到贺子枫伤痕累累的后背时，眼神微微晃了一下。 从黑发男人口中，贺子枫得知那人姓秦，名西阁，是世代居住在此地的猎户，他自小生长在这里，所以对这山间的一草一木十分熟悉。 他父母早亡，现今独自一人居住在这灵蛇山中，他便常常到这山洞来洗个澡什么的。 这里人迹罕至，又十分偏僻，他似乎也很好奇贺子枫为何会一个人出现在这种地方。 但看他有些愤愤的样子，秦西阁贴心的没多问。 秦西阁见贺子枫已经胡乱套上刚从骷髅身上扒下的衣服，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开口，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瓶金创药递给他。 “我见你浑身都是伤，应该需要这个。”顿了顿，又继续道，“上完药，我便带你出去吧？” 完全是一副好人模样啊。贺子枫心想。 那人关怀的语气和凝视着自己的无辜表情都是那么的真诚，再加上那张脸，咳咳......总之贺子枫虽然心里觉得不应该接受陌生人的东西，但还是接了过来。 唔，现在情况不明，除了用他的药也别无他法，先保全自己的生命安全为重。只要他还活着，总能找到方法回家。 暂时顾不上感染不感染的事儿，他便开始龇牙咧嘴地上药。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山洞里？”贺子枫边撒烧烤料似的撒上药粉，一边问道。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对方从善如流。 “不知道！”贺子枫即答，头都没抬一下。 然后抬头就看到秦西阁一脸无语。 “......” 人在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无语。 —————— 简单撒上药粉包扎过后，贺子枫道：“好了！兄弟，多谢你的药！” “咱们怎么出去啊？你用轻功带我飞出去吗？”抬头望了望那如同天裂一般的崖顶，贺子枫激情发问。 他还顺手颠了颠肩膀上那一坨包得极丑的包袱，里面装着他刚刚自己衣服里掉出来的一些什么东西。 说真的，如果不是有盖世神功，谁踏马天天到这么深一个鸟不拉屎的山谷里头洗澡啊。 所以他根本不信眼前这人是普通人。 刚刚他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这人是洞里那只恐怖的蛇化成的蛇妖。 但见这人眼神澄澈无辜，又给他伤药。他不觉得哪个妖怪会有这么好心。 况且，就算这是个妖怪，他今天高低也得求求人家带自己上去啊。 他不知道的是，刚刚有一瞬间，秦西阁的确想一口吞他下肚来着。 不过是因为贺子枫在潭中洗澡时，看到他背上似乎有一些东西，秦西阁才打消了那个念头。 听到贺子枫的发问，果然秦西阁也没有多废话。 只回给他一个镇定的眼神，仿佛是在问他，准备好了吗？ 不等贺子枫有所回应，秦西阁已经一只手动作利索地提起了他的后领，脚下一蹬便像一只轻盈的飞鸟一般，潇洒地腾空跃起数丈高，双脚不断在石壁上借力向上跃去。 “啊啊啊啊啊————” 贺子枫恐惧的惨叫登时就随着上升的动作消弭在半空中了。 不过几息之间，两人已经在山顶上了。 不同的是，身穿黑衣那人负手而立，身形显得潇洒利落，但不时掏掏耳朵，眉头皱得死紧。 另一个人则是双膝跪地做西子捧心状，然而动作却十分粗鲁，嘴里几乎要把胆汁吐出来了。用眼神抗议道： “我...呕...我还没有准备好！！呕......” —————— 半小时后，山林里。 “秦兄，你进过那山洞里么？” 贺子枫试探性地开口。 然而这话一出口，他立刻就感觉自己问了句废话，便紧接着找补道。 “我在那洞中见到河的一边有个洞口，看起来像极了出口。” 就是刚刚河对岸那洞口，他分明见到那洞口似乎也透出光线的样子，心里便总是有些念念不忘。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秦西阁平静发问。 不等贺子枫开口，他一边用手里随手捡的棍子开路，一边继续平静地开口解释：“对面我去过，那里有很多蛇。” “而且，那里是祭坛。” 贺子枫听到蛇便脸色一白，显然是想到自己一睁眼看到的那条大黑蟒。 自己既然是穿越的，那蛇就是真的了。 一旦接受了周围一切都可能是真的这一事实，对那蛇的恐惧就难免浮上心头。 况且他本来就怕蛇！ 不过，听到对方突然提起个祭坛什么的，又难免有些好奇。 于是开口问道： “什么祭坛？” “你不知道？”秦西阁却反而开口问他。 “你不就是祭品吗？”秦西阁说罢，用手里的树枝轻轻点了点他的小臂。 贺子枫狐疑的挽起袖子一看，那里有一个黑色的蛇形图案，像一个纹身似的。 贺子枫听到对方这话，脑子里都有些天旋地转，仿佛没听清似的，愣愣地回了一句： “啊？啊啊？” 然后心里全是惊叹号！！！！！！ 我糙我为什么是祭品？？不是我请问呢！ “这个记号是那些人给祭品打上的专用标记。”秦西阁语气漫不经心，“你不是自愿成为祭品的？” “不是哥们？我活的好好的干嘛给人当祭品？”贺子枫不解。 第7章 灵蛇山 秦西阁此时却是忽然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倒是阴差阳错，这人不愿意当祭品，估计是在祭祀过程中醒来了，竟然挣脱了束缚，在山洞里乱逃，逃到封印着他的那阵法中去了。 贺子枫见对方一笑，那张脸更是生动起来，连刚刚的恐惧也被消解了不少，盯着那脸一时间也愣住了。 “既然这样，那你有地方去吗？”秦西阁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停下来转过身，很突兀地盯着贺子枫的眼睛，抛出一个新的话题。 贺子枫下意识摇摇头。 “既然如此，去我家小住一段时日，如何？” 那脸上又挂上微笑，贺子枫灵魂已经随着这人勾起的嘴角飞走了，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脚已经在跟着人走了。 草，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贺子枫心里恨恨道。 —————— 实际上，刚刚在山洞中怀疑对方是个蛇妖的疑虑，现在已经打消得差不多了。 其实贺子枫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他就是相信这个人不会害自己。 很诡异的直觉。 不过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贺子枫对这个世界完全陌生，他不仅不认识路，而且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这也是为什么对方提出要带他回家去，他顺水推舟地就答应了。 拜托！他是一个成年人，有基本的警觉心好吧！ —————— 贺子枫才走了没多久，有些艰难地开口。 实在不行，那条蛇的身影总是盘踞在他脑子里，他忍不住想问。 “你...有见到，洞里那条大黑蛇吗？” 大黑蛇？？！！听到这称呼的秦西阁顿时有些不满，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自己堂堂蛇神！蛇族之王！这什么鬼称呼！ 秦西阁眼角狂抽，但还是镇定作答。 “我听镇上的人说，这里似乎的确封印着一只大蛇妖。” “你见到的，也许就是那蛇妖——” 秦西阁眼神有些晦暗不明。下一瞬又笑了。 “那些祭品就是用来祭祀它的哦。” “那......那些尸骨......”贺子枫磕磕巴巴地问道。 “说不定......就是那蛇妖啃剩下的骨头？”秦西阁语气一下子变得低沉且戏谑，笑嘻嘻地道。 把贺子枫吓得一个激灵。 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煞白。 他突然盯着手腕上的黑色蛇形印记，往上啐了口唾沫，然后狂搓。 “啊啊啊！他会不会跟着这印记追着我啃啊可恶！！！” 秦西阁没料到对方是这种反应，一脸黑线地出声制止了对方的制杖行为。 “骗你的！我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从来也没看到过什么蛇妖。反而是残忍冷血的人见了不少！” “而且就算有蛇妖，他也不会追着你啃......” 优雅的蛇神怎么会做那种追着人啃的没品的事。 自己向来都是一口吞的！ “况且这东西是用一种特殊的草的汁液绘制的，等上十天半个月自然就消失了，你着什么急？” 秦西阁说到最后几乎维持不住他善解人意乐于助人优雅大方的新人设。 啧，这家伙。 —————— 一路上，贺子枫又听秦西阁讲了许多关于这座山的事。 原来这山叫灵蛇山，而灵蛇山一千年前不叫灵蛇山，它被叫做诅咒之地。 因为这里离传说中的鬼门很近，又是个三不管的中间地带，一些入魔的暴戾妖兽，三界之内被流放的各色人等，甚至还有一些鬼修、魔修等都汇聚于此。 这里气息混杂，灵气也稀薄。 不过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秦西阁的仇人选择将他镇压于此。 又选了那地底深处的万蛇窟作为镇压之地。就是为了完全压制住他的力量，要他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秦西阁本已近乎成神，肉身强大，自他被那弑神剑镇压于此之后，周围那些妖魔鬼怪受这两股强大的力量威慑，反而却是安分了不少。 也让这本来混乱不堪的诅咒之地安详了近千年。千年间，时光流转，人们早就忘记了这里曾经寸草不生、荒无人烟的模样。 也是在几百年前，这里被划归为人族统治，现在是人界所辖区域的最西端。 灵蛇山周围这许多村镇，便是这千年间陆续出现的。 而且，又是由于此地远离王城，又地势险要且易守难攻，灵气稀薄又加之毒瘴蛇虫丛生，是以这里又成为人界的一个管理起来十分头疼的地方。 几百年来，流民、强盗、山匪层出不穷，三教九流之人齐聚。他们利用这里的地形，使得朝廷安排的几次清剿都没能成功。 连那个祭祀，也是这伙人弄出来的。 说起祭祀，就不得不提到这山里的蛇。 灵蛇山中树木茂盛，蛇类众多，众人都传说这灵蛇山中有一位蛇神。 那一伙人便是借着供奉这蛇神的名义，每三年会安排一批人，作为供奉给蛇神的贡品。 这种传统已经持续了数百年，而那山洞内的河边就是他们倾倒尸骨的地方。 自然是尸骨累累。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作为被祭祀的“对象”，他自然十分清楚。那些祭品，他可一个都没动过。 毕竟他的肉身一直被封印，怎么又有能耐杀死那些祭品？ 刚刚他们提到的那处祭坛。 才是这灵蛇山中真正的修罗场。 那祭祀场中每三年就会出现一次炼狱般的场景，留下的血腥和腐臭味持续好几个月都无法消散。 那情景真是让他一个久活于世的妖也甘拜下风。 如果刚刚贺子枫真的不顾一切渡河，然后闯进了那祭坛，一定会被吓个半死。 因为那些祭品一旦被拉入祭坛，就会被活生生凿开后脑，倒挂起来放血，直至血液流尽。 祭品在里头就如同牲畜一般。 所以，外界也将这种祭祀叫做“人牲”。 浓烈的血腥气会引来洞窟中大大小小的蛇。 这些人会在有意识的情况下被那些没有开启灵智的，无法控制兽性的蛇一点点分食。 这样痛苦地死去的人，怎么可能不恨。 之前有他的肉身和那把破烂剑在此处镇压，这山间便一直还算平和。 第8章 竹林中的小屋 但现下他离开此地，那剑自然也不能留下，至于这里的冤魂厉鬼冲天的煞气会造成什么后果，那不在他关心的范围内。 当然了，关于自己和那把剑的事情，秦西阁只字未提，只是恶劣的向贺子枫详细描述了那些人对祭品施刑的全过程。 绘声绘色的描述，听得贺子枫胡乱包扎好的后脑勺又是一阵幻痛。他甚至都没心思关注这人为什么对这施刑的流程这么清楚。 他只是赶忙出声制止秦西阁： “好了好了兄弟，别说了，我真怕了！” “你家还有多久到？我感觉头很晕，还很饿。” 贺子枫虽说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真的感觉又累又饿，眼前快要开始冒星星了。 气氛忽然陷入沉默。 显然秦西阁还没思考过要把自己“家”放在哪比较好。 他只随口答道，修长如玉的手指随手一指，想想不行，又换个方向： “快了快了，翻过前面那个山头就是了。” 贺子枫暗忖，不是哥们，你知道你家在哪儿吗？ —————— 两人一前一后穿行在密林间。 贺子枫穿的是山洞里搜刮来的布鞋，踩在枯枝落叶上，发出悉悉窣窣的声音。 都只是沉默地走着，显然秦西阁的家还没到。 在路上摘了几个看起来能吃的果子囫囵果腹后的贺子枫现在稍微恢复了些精力，一路上四处打量。 他自己穿过来的世界是夏季，而这里此时却约莫是春季。 四周树木抽出的枝条嫩绿，地上匍匐的野草和藤蔓间星星点点地缀着些野花，有些还结着不少浆果。 空气凉爽湿润，是很适宜人体的温度。对蛇类和其他猛禽来说，当然也是。 贺子枫发现，这路是越走越偏，怎么看怎么不像有人类活动过的痕迹。 而且意外的，这么大的林子，没见到什么猛兽，也不见什么野鸡野兔之类。 四周寂静得可怕。 只偶尔能听见一两声鸟鸣。 贺子枫有些好奇： “这么大的林子，怎么没见到一两只活物？连一些虫蚁什么的竟然也没看见。” “兴许是，我身上有些驱虫的药粉？”秦西阁胡诌道。 贺子枫了然地点点头。 是了，这哥们在山洞里说过自己是山里的猎户，所以有点子什么自保的秘方很正常，要不怎么有实力在山里独居？ 但他不知道，其实哪有什么药粉能有这么大的威力，分明是秦西阁身上的威压太重。 那些活物察觉到他的危险性，早早地就躲开了。所以他们沿途所经之处才显得如此风平浪静。 —————— 眼见贺子枫脸上已经苍白得像是死了三个月的尸体，秦西阁终于大发慈悲选定了地方。 一个依山傍水，风景绝佳的宝地。 他指尖在袖中捏了个诀，前方的林间便弥散出一股薄薄的雾气。雾气虽只是如轻纱一般萦绕在山林之间，但还是给人一种影影绰绰，看不真切的感觉。 那雾气其实是他的结界。 然后秦西阁在前面突然出声，那声音有些飘渺，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穿过前面这片树林就到了。” 果然，他说完这句话又行了数十步，贺子枫便见到前面出现一条淙淙的溪流。周身隐约开始出现流动的雾气，白雾之间是隐现的竹林。 穿过薄雾，眼前之景变得分外鲜明。 周围全是竹林，几乎遮天蔽日，头顶的天空也似乎变成很小一片。而且四周除了风吹动竹叶的沙沙声之外，显得很寂静。 这竹林茂盛非常，枝叶修长翠绿，地上的枯叶铺了厚厚的一层。 又行走了数十步后，竹林深处一片空地上，一竹屋静静伫立于此。 竹屋四周也铺满了枯黄竹叶，屋前屋后篱笆围着的院子和菜畦看起来也荒废许久。 只有屋檐下晾着的是几张不知名动物的毛皮，外墙上挂着的几张弓箭和箭袋之类捕猎用的工具。昭示着屋主的身份。 用竹筒作水管从山上引来的水正汩汩流到院子角落的石缸内。 在翠绿竹叶的沙沙声中，这里一派岁月静好，俨然一幅世外桃源之景。 跟在秦西阁身后，两人推门进了院子。 院中仍是竹叶落了满地，像是已经很久没人造访。 院内简单摆放着一张竹制小桌和两张竹椅。 看到两张椅子，贺子枫这才注意到，好些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他心想，秦西阁家里还有其他人么？ 贺子枫莫名感觉眼前的这淳朴又不失雅致的小屋莫名的有些熟悉，就像是，自己在梦里见过似的。 一阵咯咯哒的母鸡叫声把他从愣神中剥离出来。 他这才注意到院中还有一处单独围出来的一块地，两只鸡在里头咯咯咯地叫。 “你养的鸡？” 秦西阁伸手打开小屋的门，凉凉地看了眼两只鸡，那两只鸡瞬间安静了。 “算是吧。” 随后，在贺子枫震惊且羡慕的眼神中。 秦西阁简单向他介绍了房间的布局，然后将他安置在二楼西侧最边上一个小房间。 竹屋出乎意料地很结实，走在二楼的贺子枫默默想着。 这简直是他梦想中的隐居之地啊！ 放好自己简陋的包裹，贺子枫决定去问问秦西阁有什么东西可吃的。 然后他就得知一个噩耗。 自己穿进的这个世界，很可能不是寻常的武侠世界。 因为他亲耳听秦西阁好听的声音说出了最残忍无情的话： “我已经辟谷了。” 啊？！那我这一天的忍饥挨饿算什么？！ 走了那么长的路贺子枫也硬生生忍住了，但现在他是真的破防了。 是饿到破防的。 总之，秦西阁似乎有什么要紧事，告诉他若是他饿了，厨房里的和一切摆在外面的物品都可以随意取用。 末了还盯着他眼睛，郑重其事地嘱咐了他一句： “二楼最大的那间屋子不可以进。” 然后秦西阁就淡定地无视贺子枫幽怨的目光，自顾自离开他的视线。 秦西阁那淡定中隐含着一抹严肃的神色，让贺子枫登时想起蓝胡子的童话故事什么的，他缩了缩脖子。好在对于探索别人的秘密什么的，他向来没什么多余的好奇心。 第9章 上药 好奇心重的人通常都死得快。这是他看了不下一百部恐怖片后得出的至理名言。 而他，超擅长当缩头乌龟的！ 贺子枫一边疯狂脑补着一些血腥的情节，一边下楼走向厨房。 厨房很大，但绝大多数东西都已经腐败，不能吃了。贺子枫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两捧米，还在一个覆满灰尘的坛子里摸出两颗盐腌好的鸡蛋。 食物是有了，但他灰头土脸沉默地盯着那柴火半晌，很鸡肋地发现自己不会点火。 等他吃上饭的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他此刻像参加荒野求生的一个纯正的野人一样，在不通水电气的竹屋里野外求生。 贺子枫现在根本不在意那碗半干不稀，还飘着可疑的焦黄色米粒的粥好不好吃，他只想活着。 也不知道这具身体究竟饿了多久。 是的，贺子枫是在水潭边清洁身体时发现的，一开始，他看到这张脸，并没有起疑，只是注意到衣服不对。 后来他才发现，自己压根没有这么长的头发！自己完全就是到了另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毛一样的人身体里了！ 风卷残云之后，秦西阁还没回来。 他打算在院子里用石缸中的水冲洗一番。因为在水潭中时，他只是简单洗了一下，很多伤口处没有得到清洁。 这次显然比在山洞里洗得要仔细得多。 于是顺理成章地发现了更多新的伤口。 脑后那伤口只能靠触碰感知，大约有一个指腹那么长，不知道秦西阁给自己的是什么灵丹妙药，不过短短半天的时间，此刻脑后那处竟然已经结痂了。 肯定是什么修仙界特有的神药！他决定一会儿再去向秦西阁要一些。 身上到处青青紫紫，似乎是棍棒什么的打出来的。此外还有些陈年的老伤。 身上青紫的瘀痕，反而显得这身体的皮肤过于白皙了，平添了一种凌虐的美感。 低头打量着自己这具身躯，瘦骨嶙峋，而身高似乎和自己之前差不了多少。 他之前可是足足有一米八三点五二好吗！ 虽然无人在意，但身高即使是缩短了零点零一，他也会万分心痛的ok？ 皮肤意外的白，虽然有可能是拜失血过多所赐。 手指细长，也没有老茧什么的。 难不成，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是个追求骨感美的嚣张公子哥？因为太嚣张惹到硬茬子，于是被暴打一顿而成为祭品什么的。 合理的推测。 总之这身体看起来显然是被折磨了不短的时间，然后被扔到蛇窟里的。 说起来那些骷髅身上都有绳子什么的，可是，这具身体上为什么没有？ 真是......真是太小看人了！ 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升起好胜心的贺子枫恨恨的加快了穿衣服的动作。 整理好衣服，一转身，贺子枫就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秦西阁倚在柱子上，好整以暇地站在屋檐下。 无声地盯着自己，不知道看了多久。 天色其实已经有些暗淡。 所以几乎是一瞬间，贺子枫就想到了在暗处窥伺的阴冷的蛇。 浑身一激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卧槽！你......干嘛！” 本来想指责秦西阁偷窥。但一想到自己图省事，在院子里洗澡，似乎也有暴露狂的嫌疑什么的。 顿时又有些心虚。 “想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我啊？”秦西阁微微笑，悠哉游哉地开口，那张俊脸笑起来简直令人晃神， “你‘欣赏’自己的身材，‘欣赏’得似乎很入迷？”说完还挑挑眉。 “不...你听我解释！我没找到你的浴室在哪，只好......只好......”贺子枫支支吾吾，手忙脚乱，感觉自己像个出轨后向自己老婆拼命解释的渣男。 而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可能误会了什么，贺子枫大囧。 我不是暴露癖加自恋狂啊！不要胡乱揣测别人喂！！ “不！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没有我不是！” 辩解的话显得苍白无力。 自己是赤身低头看了有那么一小会儿，但那是在检查伤口好吗！但自己绝对没看什么不该看的！ 不对，都是自己的身体了，有什么不该看的！！ 倒是你，盯着人家洗澡什么的，你礼貌吗你！！！ “所以你站这干嘛？也不出声？” 人一心虚，就会恼羞成怒，然后就会倒打一耙。 “我刚刚出门给你找了些药，刚熬好，看你洗澡洗得那么投入，只好默默等你咯。” 似乎是察觉到他即将暴走的情绪，这句话顺利截住了贺子枫将要脱口而出的指责。 他这才看清对方手上的确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看着对方真挚淳朴（大误）的眼神。 唔，自己刚才的声音是不是大了点？ 再说了，都踏马哥们儿，看一眼怎么了？ 贺子枫在心里默默指责自己。 自己可真该死啊！怎么能这么说一个如此善良的人呢。 尴尬地握拳捂嘴，干咳两声，快速地说了声“谢谢”，接过汤药就往嘴里灌。 一秒钟八百个尴尬小动作。 然后....... 苦！喉咙里都泛着苦味，贺子枫作势要呕出来。 “我看你背上也有不少伤，我这还有些药膏——” 秦西阁一边自顾自地说话，一边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飞快从袖中摸出一粒什么黑乎乎的东西，眼疾手快地往他嘴里塞去。 “这是蜜饯，另外，让我帮你上药吧” 微笑，以及真挚的眼神。 “卧槽，什么东西？！唔，甜的？”贺子枫只觉得眼前一花，嘴里就已经多了个甜丝丝的东西，苦味上涌的恶心登时止住。 “好...好啊。”被嘴里的甜蜜和真挚的微笑晃花了眼，贺子枫显然脑子没反应过来，嘴巴就已经答应了。 —————— 几分钟后，房间里。 木桌上一灯如豆，烛火轻轻摇曳。是很简易的油灯。 一人赤着上身趴在床上，另一黑袍男子坐在床边。 拿青青紫紫的后背对着秦西阁的贺子枫突然心想。 诶？？？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让他帮自己上药了？？？ 第10章 兄弟!我们是绝对不可能的! 秦西阁双指挖了一大块药膏，抹到他背上的伤处，贺子枫吃痛地哎哟了一声，马上又忘了刚刚心中的疑惑。 其实，秦西阁对伺候人并没有多大兴趣。 只是白天在水潭中时，他就注意到贺子枫背上似乎有施过法的痕迹，那施法的气息很特别，很像是他要找的一个人。 刚刚这人在院中洗澡，秦西阁才看清那法印似乎是被人用障眼法掩盖起来了。 手指带着药膏抚上背部白皙的皮肤，实际是在释放灵力。 薄薄的肌肉使得掌下这副躯体展现出蓬勃的生命力，他仿佛能听到青色的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 秦西阁金色的竖瞳因为灵力的施放，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口中无声念着咒文，只见那白皙的背部立刻如墨滴入水中一般，蔓延出大片墨色经文。 那经文占满了整个背部，一行一行的，有些触目惊心。 秦西阁此时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半睁着的竖瞳猛然睁大，手上动作僵住了。 药膏慢慢被贺子枫温热的体温化开，秦西阁冰凉的手指，仿佛也被他的体温灼烫。 灼热的温度让秦西阁很快回过神。 他收敛好神色，掩饰般地开始揉搓那瘀伤，只是手上不自觉地用上了几分力。 揉按伤处的灼热的疼痛让贺子枫忍不住闷哼出声。 然后贺子枫满头大汗的，刚想开口说句“轻点”。 突然想起女朋友强迫自己看过的某册不可言说地bl漫画，突然有些五味杂陈。 这情景何其相似。 兄弟，我觉得我们有点过于暧昧了...... 发现他似乎欲言又止，秦西阁此时竟非常贴心地开口问道： “怎么了？要轻点吗？” 声音低沉又好听。 这对话......贺子枫脑内顿时天雷滚滚。 兄弟，我们真的过于暧昧了！！ 脑子里想到那些可怕的情节，贺子枫打了个冷战。 他顿时感觉背上那只凉凉的手存在感极强，然后浑身都开始不自然起来。 贺子枫一骨碌爬起来，开口道： “谢了兄弟！我感觉背上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我自己来吧。” 秦西阁似乎是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到，但只是一晃眼，他脸上那属于蛇类的眼瞳已变回人类的瞳孔。 贺子枫背上的经文，也在一瞬间消失，他重新覆上了一层障眼法。 而贺子枫一转身，就看到秦西阁定定地盯着他瞧，也不说话，他更是心里发毛。 卧槽！这兄弟，不会真有那种不可告人的爱好吧！ 那他刚刚，岂不是借给自己抹药的名义揩自己的油？！ 怪不得！那手法那么暧昧！！ 感觉自己窥见了事情的真相的贺子枫，心里登时被自己严谨的推测惊得涌起一阵惊涛骇浪。 只听见他似乎难以忍受般，慌里慌张地开口大喝： “秦兄！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你知道的，这条路...本就艰难，我们......我们是绝对不可能的！！” 正在斟酌是否要开口询问贺子枫知不知道自己背上经文的秦西阁显然没反应过来。 仿佛在用脸说着“......？？？” 什么跟什么？ “要不，明天我带你去看看脑子吧？” 秦西阁一脸同情又不失善良地礼貌开口。 这人一看就是脑子缺根筋，治好了说不定也是流口水。 算了，还是不问了，他想知道的东西，有很多种办法可以知道。 知道自己也许误会了什么，贺子枫羞愧得脸红脖子粗，喉头蠢动，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开口。 秦西阁想到自己今晚要求证的东西已经求证，也不想跟他多掰扯什么。在对方惊疑不定的眼神中，镇定自若地拉过贺子枫垂落在一侧的衣摆，擦擦手。 将剩余的药膏交给他，又摸出白天在山洞里给他的那种药粉。 秦西阁关门出去了。 独留贺子枫一人抱着被子在风中凌乱。 —————— 屋外，一钩弯月高悬。 透过摇曳的竹林洒下暗淡而斑驳的月光。 寂静的竹林无风自动，竹叶簌簌地被风吹落，打着旋儿飘进同样死寂的竹屋内。 屋内落针可闻，也没有一丝灯光。 整个竹屋只有贺子枫房间里有一盏暖黄色的烛火。 秦西阁无声立在另一间屋内的窗前，黑色袍角被风吹动。只有微凉的月光投在秦西阁面颊上。 那本就深邃立体的轮廓在月色下显出几分妖异，淡色的薄唇绷得很紧，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随后唇角又勾起一抹令人胆寒的冷笑。 敏锐地察觉到隔壁那人的气息已经陷入熟睡，秦西阁以一种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闪身进了隔壁房间。 晚上他递给给贺子枫的药里，加入了一味能令他安眠的草药。 秦西阁想要知道的一切，自有他的办法，况且这人背上那法印，这人自己也未必清楚它的来历。 所以他不打算跟人废话了。 虽说用搜魂术读取没有灵力护体的普通人的记忆，可能会对其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甚至更严重的，还有可能在搜魂术结束后暴毙而亡。 但显然秦西阁此刻管不着那么多。 金色的灵力从他指尖倾泻而出，往贺子枫静静熟睡的面门袭去。 ———————— 此时此刻。 魔宫内有魔使来报，呈上消息便小心退下了。 魔尊高坐于漆黑的宝座之上，没有因为魔使带来的关于灵蛇山的消息展露出任何的表情。 嗤。灵蛇山？跟他有什么关系？ 专注盯着掌中挽着的那条赤红长鞭，拇指在上面轻轻摩挲。 另一只手拿着一条柔软丝绢仔仔细细地擦拭。 那深情的眼神仿佛看着的不是一件死物，而是自己最珍爱的情人。 他擦了好一会儿，才似乎注意到来人似的，眼睫微抬，然后皱眉道： “怎么还没走？” 原来下首还站了一个人，不过是个瞎眼的老道，须眉皆白，显得有些风霜。但那面相显得有些刻薄，令人一看就感觉不太舒服。 “尊主，我...我是来拿......” 魔尊不想听他说话，冷嗤一声，打断了他。 “东西没找到，还想从我这拿东西？你当我是什么济世救人的大善人？” 话音未落，手中的鞭子已经如同一条蛇一般击中老道的腿，老道修为不低，虽然曾受过重创，但早已恢复到元婴期，可他的腿竟是在一瞬间便被这鞭子打断了。 老道也是个狠人，断骨之痛，他硬是咬紧牙关，哼也没哼一声。 “这一次，拿你一条腿来换，下一次，就是你的命。” 语气轻描淡写，完全不将这老道放在眼里。 魔尊随手挥了挥手，一粒药丸便随手被掷到地上。 那药丸是旁边的侍从扔的，神色轻蔑，像是打发一条狗。 “拿了就滚！别在这碍了尊主的眼。” “是是是，多谢尊主！多谢尊主！” 老道拖着条残腿下去了。 “啧，刚擦好的鞭子，又脏了。” 第11章 小猎物 翌日，清晨。 微风吹动竹林，沙沙作响。 二楼西侧小屋的木床上。 贺子枫呈大字型仰面躺着，茫然睁开双眼，显然还没有睡醒，顶着一头鸡窝似的长发，盯着床帐发呆。 昨晚睡得早，一觉睡到天亮，现在脑子无比的清醒。 闭了闭眼，又睁开眼睛，还是这个世界，自己没有回到那个自己熟悉的世界。 不是梦啊...... 唔，他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 谁知道，睡得还挺香？？？ 手掌感受着被子的触感，不是自己熟悉的触感，周遭的气味也是陌生但是又很清新的竹子味。一切都在提醒着他正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 昨天是多么惊险刺激的一天。 对他而言，如果要给人生的某一天进行什么糟糕程度的排名，今天绝对可以排进前三。 排名第一的，是13岁生日那天。 不敢细想那恐怖、绝望到浑身冰凉的一天，贺子枫辗转着侧身躺着，弓身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像个大号虾米。 不可避免地想到自己的妹妹，今年刚上高一的贺子岚。子岚刚满15岁，还是个孩子啊。 自己来了这儿，她能照顾好自己吗？ 自己现在情况并不明朗，前方的道路是一片雾霭，连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算重新投胎了吗？还是穿越？自己在那边的身体怎么办？ 会有另一个像自己一样的孤魂野鬼接替自己的身体，照顾妹妹和薇薇吗？ 还是说，自己的身体已经...... 一切未知都给他带来强烈的恐惧和不安。 应该怎么做才能回去？好想看看妹妹，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想着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回家的法子，大不了，找个湖再跳一次，但那肯定是下下策。 就怕家也没回成，新捡的小命也没了。 所以，要先对这世界了解一番，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方士、高人之类。 毕竟自己现在灵魂都在别人的壳子里了，也由不得他不信什么鬼神之说。 —————— 等贺子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下楼时，秦西阁已经在楼下了，似乎穿的不是昨天那身衣服。 但还是一身黑，负手而立，站在檐下。 屋檐上的水珠一滴滴落下。 清晨似乎下了小雨，地上的竹叶还有些湿润。满目的翠竹也显得更加碧绿。 但是走近秦西阁，贺子枫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秦西阁身上的衣衫有些湿润，靴子上也沾了泥土和枯竹叶。 显然是出去过。 而且，湿湿凉凉的空气中似乎夹杂着一丝...... 血腥味？ 这人扭头看向他，神色复杂，唇色也有些苍白的样子。 却是贺子枫先忍不住开口道：“秦兄，你怎么了？受伤了？” 秦西阁却是轻描淡写地伸手指指厨房，道： “不碍事，早晨去打了些小猎物，受了点轻伤。东西在厨房，应该够你吃一段时间。” 贺子枫狐疑地走进厨房，只见一头不知名的野兽被放在厨房的地上，一动不动的样子，显然已经断了气。 贺子枫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谁家好人踏马管跟棕熊一样大的猎物叫小猎物啊？？ 啊？耍酷也该有个限度吧？！ 贺子枫显然对秦西阁的战斗力有了新的认知，他也知道对方其实是已经辟谷的修士，根本不必进食，这完全是为了他才去捕杀猎物。 而且还是大清早冒着雨的，而且他自己还安心躺在床上emo。 自己真该死啊！贺子枫都禁不住在心里扇自己巴掌。 他看着对方的眼神都变得无比热烈，热烈到仿佛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秦西阁被他这眼神看得发毛，还以为对方是察觉到什么了。毕竟那猎物实际上是一只高阶妖兽。 谁知却是被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猛地抱住： “秦兄！我太感动了！你真是个好人！” 秦西阁愣住。随后有些失语。 呵！他还得谢谢咱呢。 —————— 半晌，在秦西阁的帮助下处理好猎物。 吃饱喝足的贺子枫发出满足的喟叹，由衷地感觉这是自己在这异世界吃的第一顿人饭。 虽然自己没有穿成什么左拥右抱、执掌权柄的什么风云人物，原身甚至看起来还有些悲催，被当成“祭品”被扔到那恐怖的蛇窟什么的。 但他今早对着屋里的铜镜观摩过了，自己这脸还是从前那张英俊帅气的脸，有些小伤口也无损自己的潇洒气质，虽说这身材确实是有些弱不禁风。 不过！ 虽然没有美女如云什么的，但也白捡个田螺大兄弟啊！ 唔，想到秦西阁那张脸，也完全是个大美人嘛！ 穿越要素齐全！地狱开局，兄弟相伴，剩下的就是偶遇美人，一路披荆斩棘，走上人生巅峰！ 完全是升级流小说的模板嘛！ 嘿嘿嘿~ 秦西阁狐疑地看看笑得猥琐的贺子枫，又看看桌上那烧得黑乎乎的肉。 两人都不是优秀的厨子，对饭菜的理解仅限于弄熟，吃了不会死的范畴。 坏了，该不会是这妖兽的肉有毒，被毒傻了吧？ 刚想上前问问，又想到昨晚。算了，这人命硬得很，吃不死的。 自己昨晚用搜魂术都无法入侵这人的识海，甚至还遭到了严重的反噬，导致自己不得不在寒潭中打坐疗伤一整夜！ 从寒潭回来时，他泄愤般顺手猎杀了一只妖兽。 眼前这人明明只是个普通人！身上一点灵力波动也没有。怎么能抵抗得住自己的搜魂术？ 唯一的解释是，那个在他背上留下阵法的人同时设下了这道强力禁制。 为的，应该是掩盖他自己的行踪。 毕竟搜魂术甚至可以看到连他们自己都忘却的记忆，当然也包括一个人婴儿时期的记忆。 —————— 贺子枫此时已经从自己的幻想中清醒过来了，瞄见秦西阁的身影，赶紧止住了猥琐的笑容，干咳两声。 正色开口问道： “秦兄，你...为什么帮我？”贺子枫很好奇，自己和他非亲非故，他为什么要帮自己逃出山洞，还带自己回家？ 第12章 悲惨的身世和破碎的他 秦西阁卡了两秒，回答道： “我一个人在这山里生活了很久。”停顿了一下，这不算谎话， “想找个人说说话，做个伴也好。” 他的确有一千多年未曾跟人讲话了。 之后贺子枫就从他嘴里了解到他在山洞里没讲（编）完的身世。 父母为躲避战争来到山中，母亲生下他后不久父亲就在捕猎时去世，母亲在山下的镇子里做些针线活将他养大，后来积劳成疾，在他成年前夕就撒手人寰。 之后他在山里救下一个身受重伤的女子，那女子后来成了他的妻子。 他和自己的妻子一起居住在这山里，打猎为生，生活简单而单调，但两人如胶似漆，过了好几年幸福的日子。 而几年前，自己妻子也因意外离开。此后他一直孤身一人。 此人语气低沉，表情暗淡，娓娓道来，细节拉满，突出一个情真意切。 两人沉默，气氛有些沉闷，贺子枫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只好说：“咱们俩也算难兄难弟了” 似乎是为了安慰对方。贺子枫也笑嘻嘻地开口向他说起自己。只是这笑怎么看怎么像是苦笑。 他从小到大也算是个老倒霉蛋了。 经历的倒霉事情数不胜数。 一出生就是脐带绕脖，差点早夭。 小时候被鹅撵被狗咬就不提了，骑自行车出门摔沟里也是常态。 虽说学习勤奋，人也用功，但运气总是很差。评优评先什么的，假如选三个人，那么他那次考试一定排第四。 说这些的时候，贺子枫脸上仍是笑着的，因为那时候虽然常常倒霉，但他很幸福。 讲到自己十三岁发生的事情时，他笑容渐渐消失了。 他也不明白，自己勤勤恳恳地活着，没埋怨过老天对自己的不公。 但命运为什么还是要如此薄待他？ 没人比他更了解失去父母至亲的滋味。 他父母在他十三岁时在同一场车祸中意外身亡，给他留下一笔还算不错的遗产和一个五岁的妹妹，就是贺子岚。 他和妹妹从此成了孤儿。 过去十年的辛酸，他不愿意多回忆。 只是每每想起他要用一生的时间去思念那对只陪了他十三年的父母，他便觉得自己可怜。 但看到妹妹，他又觉得愧疚难过。自己尚且有十三年的回忆可以回味，可妹妹那时才五岁啊。 她还什么都不懂，就要跟自己一起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了。 他曾发誓要将自己得不到的爱全都给妹妹，让妹妹过上最幸福的生活。 好不容易熬到自己成年，做了妹妹的监护人。 这才过了几年的安稳日子。 自己就......要让妹妹失望了。 当然，贺子枫只是大致讲了些能讲的。怕自己说了对方也不理解，隐去了一些现代才有的东西。 他忽然注意到秦西阁眸光沉沉，盯着他的表情很认真。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被丢进灵蛇山的“祭品”。 于是立刻止住话头急忙找补，说后来自己因为意外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被捆来这里当祭品，才与妹妹失散云云。 两人心里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真假参半，这场对话也就此结束。 —————— 时间一晃便过去三天。 今日阳光正好。 贺子枫的伤已养的七七八八，但还是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不知是否是阳光太强烈，他眉头皱得死紧，几乎能夹死一只蚊子。 三天里，他曾恳求秦西阁带自己回过一次那山洞，他和秦西阁在山洞里穿梭了一个上午，也没找到他穿过来时的那个山洞。 嘶，看来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子枫，昨日你说你要下山找你妹妹？”秦西阁今天又出去打猎了，带回一些体型小些的猎物。 此刻正在仔细擦拭沾血的弓。 前几日贺子枫掐头去尾，一半真一半假地告诉对方，自己从小父母双亡，和妹妹相依为命，四海为家，阴差阳错得罪了恶霸，才被人捆来当祭品。 还说自己现在既然已经逃出生天，就要想办法找到妹妹。 唔，找回家的方法回去看妹妹什么的，也不算撒谎。 只是妹妹和自己不在同一个世界罢了。 三天的时间里，他也通过秦西阁了解到这世界的版图跟他曾经生活的那个世界完全不同。 在这片大陆上，以修士为尊，但修士们大多都待在中洲的修仙界，那里群山环绕，分布着许多灵脉，灵气充沛，非常适合修炼。 人间则是通常说的西洲、东洲、北境和南越之地，其中东洲最为富庶，物产丰饶，王城也在东洲，北境终年严寒，少有人烟。 而他们所在的灵蛇山，位于西洲，这里远离王城，可称得上是人间最乱的地界。 他想去中洲碰碰运气，既然来到修仙大陆，那么不会个一招半式的怎么行？ 中洲仙门高士多，自己若不能在那里找到答案，便拜入修仙门派修仙，争取让自己活成千年王八，毕竟他坚信，只要活得够久，总能看到奇迹出现的。 “我能和你一起去吗？”秦西阁终于擦完弓箭，抬头望向贺子枫。 “我一人在这山中独居多年，最远也就只到过十几里外的镇上。” 俊朗的脸上满是真诚，看起来竟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我‘妻子’是从修仙界来的，他曾跟我讲述她在这四海八荒游历的奇闻异事。我现在略通些小法术，也全是他教给我的。” “现下父母妻子都离我而去，我不知道一个人守着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一番话说得恳切动人，叫人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贺子枫听到他妻子是从修仙界来的，从椅子上直起上身，来了兴致。 他昨天一心想着下山找出路，不想带个修仙世界的土着，怕自己不小心露馅什么的。 现在听对方这么说，眼珠一转，得，这不是现成的高人吗？况且他也是亲眼见过秦西阁的能耐的。 说“略通小法术”什么的，绝对是自谦。 况且就算是略通些小法术，那也比他一个人单枪匹马，手无缚鸡之力的强啊。 第13章 好色之徒 “我......和妹妹都只是普通人，所以一听到你们是修仙者，十分仰慕。” 贺子枫亮出星星眼，但一边又有些紧张地发问道， “所以.....秦兄都会些什么仙法呀？” 可别是什么读心术，什么看穿别人夺舍什么的，他不想被人当成异端拉去烧死。 贺子枫心里疯狂祈祷。 也算是歪打正着，这世界修仙者的地位的确尊崇，他的这番崇拜，来的合情合理。 这片大陆上的绝大部分修仙者，都会选择踏入修仙界，拜入仙门，也有少部分因为各种原因成为散修，混迹于六界之间。 秦西阁似是有些被他一番话问懵了，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仙法称不上，我‘妻子’虽说来自修仙界，但只是一介散修。”提到“妻子”，他脸色暗淡了一瞬，接着道， “我修为不高，会的也不过是些自保的术法而已。” 是了，敢独居于这猛兽出没的山间，而且每天都出去打猎，没点功夫怎么行！ 贺子枫一脸“我懂我懂，你就是谦虚”的表情，拍拍秦西阁的肩膀，终于腆着脸说出了他的真实目的： “秦兄！你带我修仙吧！” 秦西阁尬住。 他打算跟着贺子枫，是因为对方背上那法印，又因为这人的识海似乎是被某个大能设下了什么禁制。 他暂时找不到更好的方法调查出施术者，只好用这种笨办法。 可是他没想到贺子枫会提出这要求。 自己是妖，走的是妖修的路子，怎么能教一个人类修仙？！ 秦西阁好说歹说一通解释之下，贺子枫才搞明白，修炼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且不说秦西阁身上没有适合他的功法和心法。 就算是中洲那些大大小小的仙门，在招收弟子时也要经过多轮考察，而这第一轮，便是看灵根。 进入修仙门派之后，也还需要找准适合自己的心法和功法，日复一日的苦修。若是一朝入了歧途，修炼停滞不前都算是轻的，严重者还会走火入魔，甚至小命不保。 贺子枫这才打消了找他指导自己修仙的心思。 看来，还是得去中洲。 贺子枫兀自坐了半晌，考虑起刚刚秦西阁说的，让自己带上他一起下山的话。 其实，他第一反应是不愿意。毕竟自己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跟这个世界的人产生太多牵扯，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暴露了。 到时候被当成邪教异端的，拉去被烧可怎么办？ 他咕咕哝哝想找理由拒绝，却被秦西阁手中突然闪出的一把亮晶晶的石头打断了。 “这是什么？！”这石头看起来流光溢彩，十分漂亮。 “这是我们此行下山的盘缠。”秦西阁笑眯眯解释道。 原来这就是这个世界最主要的一种货币，由于是修士们修炼的一种极为重要的宝物，因此蕴含了巨大的价值。 贺子枫忽然就有些尴尬了，拒绝的话哽在喉头说不出来了。 因为他之前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无论在哪个世界，要买东西，都是要花钱的。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 他想起自己从山洞里曾扒出来过一些钱币，一股脑拿出来给秦西阁看。 才发现能用的寥寥无几。 甚至大部分的钱币，压根儿就完全不值钱。 部分钱币是一些不知道哪个朝代的古老钱币，根本已不在市场上流通了。 当今市面上流通的钱币有两种，一种是这新登基的永安皇帝新铸的一种铜质圆形钱币以及一些经久不衰的金锭银锭，一种则是使用时间更长的灵石。 但好在他运气不错，还摸到些散碎银锭。毕竟金银在不论哪一个朝代，都属于硬通货。 当然，这是在人界，如果是修仙界，那么基本只能用灵石来买东西。 花了些功夫，搞明白了这个世界的货币，贺子枫愁眉苦脸。他在现代奋斗好几年才存下几万块积蓄，现在来到新的世界，又得重头开始。 他了解到，因为灵石更加难得，所以一枚下品灵石竟然就已经大致相当于一枚差不多重量的银锭，但贺子枫并不清楚，一枚银锭在这世界的购买力如何。 更别提还有更稀有的中品灵石和上品灵石。 所以，此刻秦西阁在他眼里不是个可能让自己暴露的危险分子，而是一个金光闪闪的财神爷。 所以，根本不是他求着自己带他下山，而是自己得好好抓紧这条大腿啊！ 手指抚上下巴，盯着他白皙的侧脸猛瞧，心里暗自思忖，盘算着带上他的好处。当然，先排除对方是财神爷这一点。 首先，一个人在山中独居多年？也许他对外界也不是很了解？看起来也是个有求必应乐于助人的大好人一个。 应该....不是个难搞的人...吧？ 贺子枫不确定地想。 希望自己来自异世界这件事情不要被发现。 当然了，凡事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他得想想，即便是在秦西阁面前露了馅儿，到时候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致命的危害？ 眼下看来，这个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到时候自己装傻好了，在蛇窟里不是磕到脑袋了嘛，突然变傻不是很正常？ 其次，带上一个土着，而且还是个懂修仙术法的土着，在这世界也没有那么容易暴露，行事也许要方便许多。 说起容易暴露，贺子枫又不住地皱眉。 如果和这人同行，这家伙最突出的惊人相貌，现在反而成了最麻烦的缺点了啊。 那张脸无论走到哪里，都很难不引人注目吧。 他不禁有些好奇他平日下山的装扮，问道； “说真的，秦兄，你平日下山时，就这么直接下山么？” “额......我会带上一些猎物到集市上？”秦西阁道，有些不确定自己该怎么回答。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想说，你就穿这种衣服下山么？”贺子枫摇摇手指，皱眉道。 “穿这衣服下山，有什么不对么？”秦西阁自然是一头雾水，低头看看自己今日新换的黑袍。 唔，是自己一千年前的蛇蜕制成的，虽说是有些旧了，但干净整洁，也没有破损，仍然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不不，我是说，你就不戴上个斗笠什么的？你不觉得，你的外貌，太过出众了么？你就不怕有好色之徒纠缠于你？” 第14章 下山 贺子枫一脸纠结，第一次因为别人太帅而替人家感到为难，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了。 这个问题倒是秦西阁从来没有考虑过的。 因为秦西阁幼年的大部分时光都生活在妖界，妖族本就多出美人，尤其是有狐族盛名在外，蛇族的外貌，自然就不会显得那么出众了。 况且那时，以他的修为，千年前就至少达到妖尊的境界，已近乎真神。整个妖族都在他的手心里，谁敢对他有一丝不敬？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那些人对他而言如同蝼蚁。他甚至不必动手，半神的威压足以使普通的人族修士、妖修、魔修等都不敢直视他的脸。 即便是有不识相的看到了他的脸起了觊觎的心思，也不敢赌上神魂陨落的结果来纠缠他。毫不夸张的说，巅峰时期的他，弹指之间就可以让一个元婴期的修士灰飞烟灭。 虽说他被镇压了千年，几乎后退了两个大境界，但实力依然不容小觑，绝不是个好捏的软柿子。 不过见贺子枫一脸不赞同的样子，最终秦西阁还是无奈地捏了个法诀。 贺子枫惊讶地发现，只是一晃眼，似乎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笼罩住了他的脸。 秦西阁原本出众到不染烟尘的脸，一下子变得不那么分明了。 “卧槽！” 既然如此...... “那我们什么时候收拾下山？” —————— 次日，下山途中。 贺子枫背着自己从山洞里搜刮来的包袱，不是很大，毕竟他刚来这世界，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 只叮铃咣啷地收拾了些毫无必要的小垃圾，包括一根晒干后清洁干净的兽骨，没错，就是那一日秦西阁猎回来那一只妖兽身上的骨头。 此外，比较要紧的是他在潭边洗澡时，原身衣服里掉出来的两样东西。 一只雕着梅花式样的玉钗，还有一个从脖子上取下来的无字玉牌，两者俱是温润细腻，尤其是那玉钗，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研究半晌，失望地发现两样东西都看不出原主的身份，唯一可以明确的就是原主很有钱，大概率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倒是那玉钗，是一枝梅花的造型，灵动精致，一看就不属于男子，是一支女式的玉钗。 除了这两样东西外，贺子枫带上了两套衣服和那妖兽的一块肉做干粮，两套衣服都是从河边捡来的，贺子枫知道是那些尸骨身上的之后，总感觉有些瘆得慌，但总不能裸奔。 只好先带两套，下山再做打算。 倒是秦西阁，身上竟什么也没带，不过贺子枫隐约得知对方似乎是有什么储物的法器之类，也就没有多么惊讶。 秦西阁走时还将院子洒扫了个干净。当贺子枫问他为何不用法术清扫时，秦西阁只是笑着微微摇头，道： “我习惯了。” —————— 两人一大清早便伴着朝露出发了。 此时已是日上中天。 在贺子枫即将第八次问出“有没有什么赶路的仙术”或者“我好累我要休息”之类的屁话之前。 秦西阁已经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地一脸正色道：“子枫，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不能事事仰仗仙术和灵力。” “因为灵力是有限的。” “况且，我们慢慢走，不是也能强身健体吗？” 随后又斟酌着开口： “子枫，我们走的路程还不到一半，另外——” 他继续掰着指头一个一个数着道， “我也不会什么御剑之术、没有会飞的毯子和扫帚、不会变成鸟、没有坐骑、不会扭曲空间、没有什么传送卷轴、不会画什么使人健步如飞的符篆。” 那形状姣好的薄唇此刻吐出的话却让贺子枫感到无比冰冷和残忍， “如果我们今天走不到镇上，我们就得宿在林子里。林子里晚上有大型妖兽，运气好的话，它们可以得到一顿丰盛的晚餐。” 贺子枫仰天哀嚎。 痛！太痛了！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 作为一个曾经的脆皮大学生，成长为后来的脆皮上班族，他从来就不爱运动。 躯壳虽说换了一副，但这公子哥的身体跟他简直一模一样，活着纯靠命硬。 不坚定的意志搭上一副柔弱的身子，让本就不富裕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然而时间距离出发时不过两个时辰而已，走的路程只略略超过三分之一。 两人走得不算慢。 按这脚程，天黑时够呛能到丰都镇。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满头的虚汗，秦西阁叹了口气，开始怀疑自己选择跟着这人下山的正确性。 但想到那法印，自己还得借他这个饵，钓出那条大鱼，无奈地拿过对方背上的包袱，贴心地递给他水和干粮。 —————— 接下来的路程，虽然还是走走停停哼哼唧唧。 但总之，有惊无险。 下山的路毕竟走起来快些，沿途道路也不算崎岖。 黄昏时分，行至一片枯黄草地处。杂草掩映间，两人总算是见到了界碑，上书“丰都”二字。 贺子枫见到界碑，先是一喜，然后看到上面的字，又打了一个激灵。 这丰都，听着怎么不像个好地儿？这不是传说中的鬼城吗？！ 这大兄弟给他干哪儿来了？！这还是人间吗？ 他战战兢兢表达完自己的疑惑。 这才知道，还是前几日秦西阁提到过的原因，这镇子是人间的帝王统治的最西边的一个镇，再往西便是形势复杂的灵蛇山。 所以这地方山匪众多，经常发生一些惨烈的命案，又有许多人无缘无故在这里失踪，简直跟个鬼城没两样，所以叫了这名字。 贺子枫一直心下惴惴，有些发毛，直到进了城门见到活人，才终于放下心来。 —————— 天黑之前。 两人进入城中，街道上行人不多，都是行色匆匆。 秦西阁一人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挟着已累成死狗一样的贺子枫踏入丰都镇上的一家客栈。 天色已晚，店里空荡荡地，一个客人也没有，是以店内尚未掌灯。 第15章 自信，真诚，大声 店内光线昏暗，木制的桌椅陈设看起来也颇有些年头了，一副饱经风霜之态。 但店小二显得格外热情，呲着口大白牙一甩抹布就迎了上来。 “二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两间上房。”秦西阁此刻一身黑衣，表情淡淡，语气也是毫无起伏，看起来有些生人勿近，莫名地让人一看就感觉不好惹。 他眼角又扫到一边的贺子枫，又淡淡补充道，“送些吃食来。” 秦西阁从怀里摸出一把中品灵石，豪气地拍在昏昏欲睡的掌柜面前，道：“先住个十天半月的，够么？” 掌柜一看，嚯！中品灵石！还这么多！ 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双眼睛都挤成了两道细缝儿，他不住点头，急忙道：“够够够！” 这可太够了！这么些灵石，都够他大半年的营收了！ 明白这是碰上冤大头了，于是他自然是喜滋滋地又是记账又是点灯的，忙个不停，又吩咐小二好好招待二位贵客。 店内总算明亮起来。 秦西阁拖着贺子枫坐到靠窗的一张桌子上。 小二又来询问二位顾客要吃些什么，还扬手示意店内悬挂出来的菜单。 贺子枫从坐到饭桌上起，便已打起了精神。 从死狗状态切换到半死不活的状态。 他看那菜单看得眼晕，便让小二推荐些菜。 听完小二的介绍的菜名，贺子枫精神头更足了，兴冲冲地点了两个菜，一道名叫青龙卧雪，一道则是翡翠白玉汤。 秦西阁眼尾轻扫了一眼贺子枫，没多说什么。 只是淡定地举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吩咐小二再加一斤牛肉和半只烧鹅。 贺子枫本想制止对方，毕竟就他一个人吃，两个菜应该是够了。但想想自己也是蹭吃蹭喝，也没什么立场制止就是了。 一刻钟后，贺子枫盯着桌子上的凉拌黄瓜和青菜豆腐汤，傻眼了。 他颤抖着手，指着那一整条的黄瓜，直直地盯着店小二那真诚的笑脸，瞪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毫不怀疑，如果眼睛可以射出射线的话，贺子枫已经用眼神把店小二烧穿了。 “这是？” 奈何这店小二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面对质问的眼神，脸不红心不跳地仍然呲着那一口大白牙，自信开口： “客官，青龙卧雪！” “这个呢？！”贺子枫又是一指。 “翡翠白玉汤！”自信露齿笑，真诚，大声。 “翡翠呢？！” 小二指指绿菜叶子。 “白玉呢？！” 小二又指指那白嫩嫩的豆腐，微笑。 倒是给贺子枫整得不自信了。 “......” 对面的秦西阁没忍住笑出了声。 贺子枫这才知道秦兄加菜的用意。 两人用饭，不，准确地说是贺子枫一个人大嚼特嚼的时候。 外面天色已完全黑下来了。 秦西阁只是喝着茶水。 贺子枫恨恨地扒完最后一口饭时，掌柜早已燃起了二人房间内的烛火，恭候多时。 带领二人穿过后院，院中立着一棵高大茂盛的槐树，树下是一张石桌和几张石凳。 夜风吹过，树影摇曳，贺子枫只觉得眼前场景让他后背凉飕飕的。 走到后院的小楼时，掌柜转过身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客官晚上可要锁好门窗，别出门四处走动——” 声音低沉，阴森森的。 昏黄的烛光自斜下方映照着掌柜阴恻恻的半张脸，看得贺子枫心里直发毛。 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地颤抖着声音开口问道： “为......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 “咱们这镇上亥时到明日卯时有宵禁啦！为免客官在客栈外遇到什么意外，所以最好不要四处走动了哦~~~~” 掌柜荡漾的尾音令贺子枫一阵无语。 “......” 贺子枫一脸(—皿—)。 拜托！他小心脏都要被吓出来了好吗？？？ 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啊可恶！！！ “另外，客官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们哟~~~” 掌柜一边说一边在贺子枫一脸无语的表情中荡漾地离开了。 —————— 二人各自进入房间，都位于后院的二楼。 由于贺子枫的房间位于走廊的尽头，所以他的房间与秦西阁的房间不同，有两扇窗户。 其中正对着院内的窗户半开着，若是白天，恰好能见到院中景致，不过此刻外面天已经黑了，看不真切。 另一扇窗户紧闭着。 贺子枫以自己的经验推测，现下约摸晚上八九点左右，天也才刚刚黑下来没多久。 外面也许是由于掌柜所说的宵禁，分外安静。 倒是非常适合睡觉。 贺子枫刚用完膳，困意浓到眼睛里几乎开始冒星星。 但今天毕竟赶了一天路，他耸着鼻子嗅了嗅自己身上。可恶，令人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或者直接说闻者落泪也行，因为属实有些辣眼睛。 如果可以，贺子枫现在希望把自己这个身体扔了，再换一个。 好臭，想把自己扔掉。 臭男人不过如此。 他强忍困意，打起精神找来小二弄些洗澡水。 眼下似乎还没到亥时，贺子枫走下嘎吱作响的木楼梯，一脸歉意地告诉小二自己的需要。 小二手脚麻利地送来热水和一个刚好能容得下一人的浴桶。 刚解开腰带，贺子枫突然想起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 自己在山洞里从骷髅身上扒来的是几件外套，好像没有可以换的里衣？？ 这几日穿的一直是原身的那一套里衣。 于是—— 一分钟后，贺子枫站在走廊里秦西阁门前。 屈起三指，“咚咚咚”，礼貌敲门。 “进。” 似乎知道外面是他，秦西阁让人进了屋子。 贺子枫进屋四处张望了一番，没见到秦西阁。 听见那屏风后面传来水声，才知道秦西阁也恰好在沐浴。 贺子枫简单表明来意。 秦西阁告诉他衣服在床上，自行取用。 见到床上的衣服，贺子枫眼角抽了抽，这家伙的衣服居然从里到外全是黑色的！ 随手摸了一件似乎十分柔软的衣服就要开溜。走过屏风时，突然发现那屏风后的浴桶似乎大得离谱。 比自己房间那个大好多！ 第16章 对方发出了洗澡邀请 “秦兄！你的浴桶怎么这么大？！” 这家伙是不是偷偷加钱了？太可耻了！ 说着就要往屏风后走去，一边不忿地说道， “吃独食是不对的！想必你也很愧疚吧，让兄弟我来替你分担一下！嘿嘿！” 在学校里洗惯了大澡堂子的贺子枫显然已经无所畏惧。 而且他早就忘记了之前上药时的尴尬，抬腿就要往人屏风后去。 秦西阁听到他走近的脚步，急忙探出脑袋，慌张地大声制止道： “贺兄！别过来！！！” 那样子活像个誓死扞卫自己贞洁的黄花大闺女，白皙的俊脸都有些红。 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水汽太热。 贺子枫果然停住脚步。 “怎......怎么啦？” 似乎也发觉自己有些反应过度，秦西阁尴尬地盯着他的眼睛解释道： “我沐浴时，不习惯有人看着。” 贺子枫跟秦西阁那双眼睛对视的一瞬间，忽然感觉脑子有点晕晕的。他突然顿悟，是哦，古人是要含蓄些。 自己还是不要强求别人为好。 他木木地点点头，回了句： “好吧。” 语气听起来似乎还有些遗憾。 回到自己房间，贺子枫关上房门，看到桌上微微晃动的烛火，有些晃神。 嗯？想起刚刚对视时看到的秦西阁的眼珠，看起来是不是有些金黄色？ 就像......薇薇养的那只狸花猫的眼睛的颜色。 唔，也许是烛火的缘故吧，也可能是自己眼花了。 摇摇头，立刻就开始解衣裳洗澡。 总之，洗完澡穿上干净衣服的贺子枫总算毫无心理负担舒舒服服地进入梦乡。 —————— 秦西阁屋子里，屏风后。 那大到像个小池子似的浴桶内。水面缭绕着冰冷的雾气。 打湿的墨发贴在水中人的背上，那皮肤在墨色长发的映衬下白得有些过分。 那不是一种健康的白皙，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的颜色。 巨大的蛇尾盘踞在水下，黑色的鳞片在水面下的烛光中反射着令人脊背发凉的朦胧冷光。 一截蛇尾因为浴桶盛放不下，垂在外面。 他从人类的瞳孔变幻回来的暗金色竖瞳半眯，唇角是两颗细长锋利的尖牙。神色还有些懊恼。 秦西阁其实不是很喜欢水，但他上一次对贺子枫用搜魂术时遭到反噬，受到的伤还没完全好。 这浴桶是他储物戒中的，这水也是他在寒潭中带出来的用于疗伤的。 疗伤时难以自控地就露出了一部分原形。 他缓缓睁眼，脸上没有表情，暗金色的竖瞳转了转，眉头微微皱起。 他跟着贺子枫，显然是为了找到自己的仇人。 虽然被贺子枫知道自己是妖也无所谓，但瞒着他似乎能省却更多麻烦。 秦西阁有些不耐烦地想。 看来以后得更加注意些。 想着，抬手给自己房间加了一道结界。又想了想，给贺子枫的房间也加了一道结界。 这样，只要对方一踏出房门，自己就能立刻知道了。 黑色的尾巴尖满意地轻轻卷了卷。 —————— 一夜风平浪静。 贺子枫意外地醒得很早，天还没亮就醒了。 不是睡到自然醒，说真的，只要给他时间，他能睡到地老天荒。 而现下天色尚且只是灰白，晨雾四起，太阳并未升起，贺子枫眉毛紧皱，眼睛固执地闭得死紧。 但没办法，窗外的声音实在是大到难以忽视，那乒乒乓乓的动静，让他烦不胜烦。 拿被子蒙住头也不顶用！ 起床气支撑着他强行睁眼，愤愤掀开被子，气势汹汹地走到窗前，猛力推开昨晚那扇紧闭的木窗。 他今天必须给这大清早就扰人清梦的家伙一点颜色瞧瞧！！ 也许是这窗户年久失修，木窗发出的刺耳且突兀的嘎吱声划破空气。 原来这一扇窗外便是后街。街上门户紧闭，一片寂静。 寂静之中有雾气弥漫，这雾显然浓得不正常，朦胧的空气带着一种清晨特有的湿润冷意。 那冷意刺激得贺子枫皮肤上冒出鸡皮疙瘩，打了个寒战，脑子也稍微从困意中清醒过来一些。 他看到一男一女正在街道上举剑叮叮当当地打斗，但只能听见声音，完全看不清身法。 两人的动作很快，几乎成了一道残影。 长剑划破空气，带起剧烈的灵力波动，四周狂风乍起，卷起的风中似乎含有某种巨大的力量，破坏了街上的好些东西。 那一男一女与穿着的是同款青色衣袍。衣袍翻飞间，很像两朵盛开的青色莲花。 第一次见到这世界的修仙者打斗的场景，贺子枫有些看呆了。 他注意到两人的身法不论如何挪动，始终围绕着一顶小轿。 于是他的注意力自然而然被轿子吸引。 一抬青帘小轿静静停在街道正中，轿边一个少女正奋力挣扎。 少女看起来年纪不大，容色俏丽，身形纤瘦。 很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强抢民女！！ 这不就是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桥段？！ 但是忽然，贺子枫又察觉到眼前场景十分诡异，诡异到他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因为那奋力挣扎的少女，没有发出哪怕一声呼救！而她的四周也分明没有任何人！ 那似乎打得热火朝天的一男一女，在贺子枫看来，完全是在跟空气搏斗。 显然，有什么贺子枫看不到的东西正在作怪。 那两人打斗间，那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束缚住的少女已完全被塞入轿中，像是被空洞洞的轿子一口吞下了。 分明没有轿夫，可那轿子就那么腾空而起，那一男一女便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了。 贺子枫此时却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关上窗户，捂紧了嘴。 吓得背后已是汗毛直立，冷汗涔涔。 因为他看到，那轿子离开时，帘子被风卷起，空洞的窗口正对他的窗户，那一瞬间，黑洞洞的窗口像是一双眼睛锁定了他！ 糟了！被发现了！ 他心里此刻自然是后悔不迭，叫苦连天。 以至于他下意识神经质地急忙举起凳子死死盯着那扇窗户，试图物理超度鬼魂什么的。不过那东西似乎并不在意似的，窗子没有一丝动静。 第17章 惹到我，你算是踢到棉花了! 贺子枫维持这姿势好几分钟，心中一直惊惶不安，生怕下一秒就会有什么东西破窗而入。 一声公鸡打鸣的声音在他脱离前突兀地响起，声音分外嘹亮，如同一道强烈的分界线。给他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更为神奇的是，随着那一声鸡鸣，刚刚还有些暗淡的天色瞬间亮了不少，窗户上也立刻映现出清晨第一缕阳光。 就好像，刚刚这阳光被什么东西遮蔽了似的...... 他缓过神，呼吸急促地坐回床上。也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额头的汗。 苦笑一声，这下是一丝睡意也没有了。 —————— 大堂里。 贺子枫和秦西阁坐在昨晚那张靠窗的桌子上。仍然是贺子枫一个人吃着饭，显然已经不像昨天那样狼吞虎咽，有什么心事的样子。秦西阁则在一边呷着茶。 秦西阁清早感受到后街传来的灵力波动，以及—— 一丝似有若无的鬼气。 贺子枫的感觉是对的，同那一男一女打斗的东西的确不是人。 他看到贺子枫一大清早就惨白的脸色。 但秦西阁向来不是喜欢管闲事的性子，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没有询问。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这几天他早已摸清贺子枫的性格，这人就不是个藏得住事儿的。 果然，贺子枫总算忍不住开口了： “秦兄！我今早撞邪了！” 早晨见到那骇人的一幕之后，贺子枫呆坐许久，他后来曾小心翼翼将窗户打开一条细缝，想看看街上那两人还在不在。 寂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只有萧瑟的微风卷着几片落叶在石板街道上打着旋儿。这倒是不稀奇。 但被破坏的所有东西，顷刻间，竟奇异地全都复原了？！清晨那一场打斗好似从未出现过。 贺子枫狠狠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出现了幻觉。 那时， 门外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 秦西阁就是在这时候来找他去前厅用早膳的。 贺子枫现下倒是吃饱了，绘声绘色又中气十足地将自己今早看到的一切告诉秦西阁。 包括那青色轿子是如何的阴森可怖，那柔弱女子是多么的我见犹怜，以及自己的小心脏是如何的担惊受怕。 最后双手一摊，道： “刚刚我开窗一看，他们全都消失了！” 秦西阁神色平静，倒是没去质疑他说话的真实性。 他当然知道这地方不简单，兴许与鬼域还有些牵扯，其中具体的细节，他也并不清楚。 “我们可以去问问掌柜，兴许他们知道些什么。” —————— 俩人站在掌柜面前，此时店里除了他们稀稀拉拉地就三两个客人。 贺子枫又讲了一遍今早自己的所见。 掌柜的听完，手上拨着算盘的手没停，先是一愣，神色有些心虚地道： “哈哈哈！客官，您兴许是早上没睡醒，看错了吧！这说的可太夸张了！” 见贺子枫神情夸张，似是为了安抚他，继续解释道： “今早小店后门的确有些争执，但这事儿吧，唉......” “我劝二位客官，也别蹚这趟浑水！咱们这儿，可是方大人设下过结界的，您只要晚上没走出这里，保证安全！” 看来今早的确有这么一件事儿，不是贺子枫的幻觉。又听到掌柜的保证，贺子枫心下稍定。 又有些好奇这方大人是何许人也？这掌柜的语气对他似乎分外崇拜。 然而不等他开口问，掌柜的皱皱眉，神色变得有些不满，自顾自的打开话匣子。 “还不是因为最近那个什么劳什子的仙门收弟子！”掌柜絮絮叨叨地控诉， “最近中洲那些仙门招纳弟子，好些人都去了西陵城。连我的生意都快没得做了！” 本来这地方人口也不多，现在生意更是愁云惨淡。 “最重要的是！连我们的，呃......”说到这里，掌柜的突然停了一下，手上拨算盘的动作也停下来了，掀起眼皮看看二人，又继续道。 “连方大人也去了。” “方大人是谁？”贺子枫总算见缝插针地急忙问道。 “一看你就是外来的！方大人你都不知道？” “方大人可是咱们这的父母官！” 提到那方大人，掌柜把手里的算盘和账本完全丢在一边，开始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说到这方大人，就不得不说这丰都镇。 虽说贺子枫已从秦西阁口中对这地方有大致的了解，但从掌柜的口中了解到的显然更为细致。 掌柜的简直要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讲起。 总之就是，丰都镇的正中贯穿着一条河，叫涵清河，整个镇子依河而建。 这河的上游便是灵蛇山。 这里之所以叫丰都，是因为据传说，这里是鬼门洞开之地，也是流连人间的鬼魂的暂居之所，诸多鬼魂聚集，在这里形成了一个鬼市。 曾有过不止一人说自己曾在夜半出门时误入过那鬼市，他们声称自己见到一群形态各异的鬼在此地吆喝买卖，那场景吓得人屁滚尿流，说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头头是道。 后来这里又传出许多奇异的事件。 于是此地便借了冥界丰都城之名，叫了丰都镇。 这里天高皇帝远，三教九流之人齐聚，不少人便借这鬼神之名，兼之此处的天时地利人和，行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掌柜的讲到这里，算是终于进入正题。 “十年前方大人还没来的时候，这里简直乱成一锅粥。人命在这里，简直像杂草一般不值一提！”神色只见颇有些慨叹。 “那时候，咱们这儿的山匪、恶霸横行，杀人抢劫什么的事，简直是如同吃饭喝水般常见。那时候是宁愿遇到鬼，也不想见到匪啊！”仿佛回忆起当初的场景，掌柜的嘴里啧啧作响，不住地摇头。 “方大人一上任，就用他的雷霆手段，将那些恶棍治理得服服帖帖，又设下宵禁。咱们这再也没出现过那些事儿。” 之后掌柜的又极尽溢美之辞，对那方大人进行了一番赞美，言语之间尽是崇拜和不舍。 第18章 我要修仙! 不过其实掌柜的也能理解，毕竟这世上谁不想修仙？方大人又是那方家的佼佼者，若是他有那资质，想来他也是要去的，可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唉...... 掌柜的长叹一声。 一旁的贺子枫也总算是搞清楚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虽说掌柜夸赞那方大人的话占据了巨大的篇幅，但他也没打断对方。 从这么一番话看来，这方大人还真是个做实事的好官，在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干就是十年。 “照你说的，既然那方大人在这待得好好的，为何他又要去加入仙门？”秦西阁好奇地开口问道。 掌柜的也无奈叹了口气，回答道： “方大人可是西洲方氏一族最厉害的人物，他自然是要去修仙的。”掌柜的解释道。 其实这一代方氏一族强者颇多，方大人是否最强者，有待商榷。不过掌柜的对方大人有粉丝滤镜什么的，自然认为方大人是最厉害的。 “那方氏一族向来是修仙的大族，能人辈出！” 贺子枫本就打算去西陵城拜入修仙门派，听到掌柜的反复提到这人，又谈及修仙之事。 他便想知道关于那些仙门各派的更多细节。 毕竟仙门众多，当然得先对他们有些了解才行，否则即便是去了中洲，也是两眼一抹黑。 但不巧的是，这时，似乎是又有客人进来，掌柜的只好匆匆止住了话头，走之前还转身叮嘱二人， “最近嘛，新上任的大人还没到。城中也老是有人失踪。所以你们天黑后可千万别出门！” 随后他便自顾自地转身招待客人去了。 见掌柜的确很忙，贺子枫也只好仍皱着眉头与秦西阁一同坐下，他现在思绪有些混乱，打算先整理一下自己已知的信息，晚些时候再仔细打听。 秦西阁也坐在对面，静静饮着杯中茶水，没有出声。 贺子枫从刚刚的谈话中，大致获得了两点点有用的信息。 首先，两人已大概搞清楚了早上那件事情发生的缘由。 似乎是由于官员的调度，使得这地方的土豪恶霸，趁着管事的人不在，装神弄鬼地干些欺男霸女的勾当。 更有甚者，自己穿过来时这具身体被扔进那山洞中当祭品，然后死在山洞中，此事说不定也是同一伙人所为。毕竟这丰都镇与灵蛇山实在太近。 当然了，也可能真是有冤魂厉鬼作祟。毕竟他自己本人的灵魂都进入别人的身体了，也容不得他不信那些鬼神之说什么的。 但无论是他自己身上这吊诡事，还是今早见到的那女子被掳走的事，都只能暂且搁置了。 因为从掌柜口中得知的另一个信息与他的打算不谋而合。 也就是关于那仙门招收弟子之事！ 他曾从秦西阁口中得知，中洲仙门林立，宗门大大小小也有几十上百个，更不论那些分散在各处，有着自己独特秘法和传承的修仙世家。 可是，这些宗门的具体情况，哪些是适合他的，他一概不知。他需要对这些宗门有一些了解才行。 以及，他现在很想打听那些仙门招收弟子有什么样的要求！！ 那西陵城究竟在何处？ 他要修仙！ 虽说已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潜意识里他仍然希望自己能够回到那个世界。 而寻常的方法肯定是不行的。 现在这世界又是个修仙的世界，仙门之中那么多法宝，必定有一个法宝能送自己回家！ 贺子枫目光如炬，眼神坚定地开了口。 “秦兄，我要去中洲！” “我要拜入仙门！” “你不是要去找你的妹妹吗？”秦西阁挑眉问道。 “你妹妹在中洲？” “秦兄，你有所不知。” 贺子枫露出一个苦笑，语气有些苦涩。 “我的确是要去找我妹妹，但我现下并不知道她在何处。” “甚至，我都不知道此生还能不能与她再相见。” “但倘若我拜入仙门，我相信，仙门中一定会有寻人之法。” 秦西阁点点头，也认可了他这说法。看他满脸忧色，便安慰他道： “你不必心急，索性我也无事，不如我同你一同寻找你妹妹。待到将你的事情安置好，我再去游历这四海八荒也不迟。” 贺子枫听了这话当然是大为感动，毕竟这就是个移动的atm机啊，而且还是个武力高强的移动atm。 顶着两只感动的星星眼，立刻要站起身来，后退一步向秦西阁行个不伦不类的礼。 恰好此时身后走来客人，后退一步的动作尚且只退了一半，脚底便踩住了个什么东西。 贺子枫身形不稳，便要摔倒，然后他发现自己的两只手臂被身后的一有力的双手稳稳扶住。 扭头一看，发现自己几乎倒进身后那男子的怀里。 那男子长发束起，整个人显得十分利落，露出的面容俊雅非常，面若冠玉，剑眉星目。这人此刻似乎有些惊讶，嘴唇微张。 贺子枫大骇，容色扭曲。 此情此景，如果是出现在偶像剧里的男女主角身上，他一定高呼一声“嗑到了！” 而现在，容他高呼一句， “嗷！磕到了！！” 他的小拇指撞到桌腿了！痛痛痛痛痛！！！ 只见贺子枫此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着自己的脚跳开，龇牙咧嘴，痛呼出声。 好一会儿，缓过来的贺子枫才面带痛苦之色地向那男子拱拱手，向他表示歉意。 好在那男子没有多计较。 只笑笑，说了句： “无事。” “这位兄台，不如与我们坐下同饮一杯，也好让我聊表歉意？”贺子枫毕竟踩了人家一脚，想着请人家喝一杯酒什么的表示一下歉意。 那男子还没有答话便露出为难的神色，刚要开口拒绝。 此时，男子右边肩头忽然冒出个气鼓鼓的脑袋，是张女子的脸。 “不行！” 这女子脸蛋俏丽，小脸不施粉黛，装束也同样干净利落。 原来这男子不是一人来的，只是那女子身量娇小，走在这男子身后便被挡了个干净，众人竟都未曾注意到她的存在。 第19章 仙门弟子 只听那女子道：“师兄！你忘了下山时师父的叮嘱了？你不能沾酒！一滴也不成！” 语气中满是严肃和急躁。 “咱们的任务还没完成呢，小师妹又......” 说着，那女子便站了出来，怀中抱着一把长剑。 他们这才看清，这一男一女，衣服样式相同，均是束发，而且，两人身上都带着长剑。只是那男子的剑负在背后。 贺子枫却是显出惊讶的神色。 这两人......不正是早上窗外那两人么？！ 那男子听了这话，也有些无奈，对贺子枫歉意一笑。 那女子抱着剑，显然是神色不虞，眉头紧锁。 但这不满的神色却怎么看也不像是冲着贺子枫来的。 似乎是在为另外的事而忧虑，因为她没有过多关注贺子枫。 那一男一女在大堂正中随手挑了一张桌子坐下。 因着店铺本身也不大，所以距离二人的桌子不远。 小二仍跟招待秦贺二人时一样热情，乐呵呵地招呼他们，奉上茶水。 二人坐定，那女子猛灌了两大口茶水，愤愤地放下茶盏。 她行事潇洒不羁，一举一动之间颇有些豪迈飒爽之气。 贺子枫注意力一直在那一桌上。 猛地偏过头，却发现秦西阁笑眯眯盯着自己，刚到嘴边的话一噎。 他只好干咳两声，掩饰自己刚刚的失神，贺子枫神神秘秘地低声告诉他，这二人便是他清晨在街上见到的人。 只听那一男一女也并不在意周围，开始交谈。 “大师兄，我们眼下可如何是好？”那女子痛饮了两大口茶水后道。 眉目之间难掩郁色。 “阿芷师妹别急，小师妹的性命一时半会儿应当不会受到威胁。况且，我已传信告知师父，此地的情况有异，相信很快便能收到师父的回信。” “我怀疑那处被人施了什么障眼法。今夜子时，我们再去探一探。” 那男子此刻也面色凝重，在增援到来之前，他们也不能干等着。 “可近来西陵城中事务繁多，师父怎么抽得开身？” “我已将小师妹跟来此地的事一同禀告了掌门。” “可————” 似是察觉到贺子枫在偷听他们讲话，那女子截住话音，甩过来一个眼刀。 随后贺子枫就再也听不见二人的谈话了。 他悻悻搓了搓手臂，将视线再次投向秦西阁。 看来，早上被掳走的那人，是这二人的小师妹。 秦西阁显然也听到了那两人的谈话，甚至如果他想听，现在那二人的结界对他而言也是形同虚设。 但他却并不在意，再次将话题转回到去西陵城一事上来。 “子枫，西陵城路途遥远，我们需要买两匹马。” “可......可是，我不会骑马。”贺子枫尴尬挠头。 “这不难，我可以一边赶路一边教你。若是只靠双腿，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到西陵城。” 贺子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肯定。 唔，自己学车什么的也很快的，骑马什么的，应该，大概，不会很难吧？ “说起来，这西陵城究竟在何处？我们要走多久才能到？”贺子枫问道。 “以前下山时听人说起过，这西陵城就在中洲那些灵山的山脚下。” “听闻中洲那些灵山上有许多灵脉，所以那些地方灵气充沛，非常适合修仙者的修行，据说有好几位尊者都是在此地飞升成仙。” “久而久之，那里就聚集了一大批修仙者在那里开宗立派。” “寻常之人感受不到那灵山中的灵气，而那些山峰地势高且崎岖，又过于苦寒，因此那里鲜少有普通人居住。” “再加上修仙之人一心向道，除非接受一些委托任务，否则极少沾染尘俗之事，所以那里也逐渐与世隔绝，被称为修仙界。” 贺子枫专心听着对方讲话，低头思考。 “你看那两人。”是秦西阁的声音。 然而这句话忽然像是从他脑子里响起来的似的。 贺子枫抬头看了看秦西阁，竟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秦西阁不动声色地朝刚刚进来那一男一女的方向微微抬了抬下巴。 贺子枫下意识看过去，意识到这么不太礼貌，又很快将头转回来。 “他们擅长使剑，也就是俗称的剑修。” 秦西阁抬手呷了口茶。 贺子枫这才意识到对方根本没张嘴，那自己刚刚听到的声音是哪里来的？！他狐疑地盯着对方被茶水润泽的淡色嘴唇猛瞧。 明白这可能是修士的一些什么仙术秘法，贺子枫激动的神色又很快镇定下来。 他也知道秦西阁这么做的原因，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行走江湖，最重要是谨慎。 再说俩人是在当面蛐蛐别人什么的。 “他们的剑柄上镌刻的是一朵青莲。袖口衣摆处，也装饰着莲纹。那是青莲剑派的标志。” “青莲剑派是中洲实力最强的门派，剑派内规矩森严，培养的弟子也十分正派，多是侠肝义胆之人。” “这青莲剑派与其他奉行出世的门派不同，他们奉行出入世，主张济世救人之道，因此算是在人间为数不多的非常活跃的仙门之一。” 提到青莲剑派，秦西阁说了很多，这才终于停下来喝了一口茶。 他千年前就对青莲剑派印象不错，因此便多说了几句。 贺子枫此刻则是无比庆幸自己决定和秦西阁一同下山，要是他一个人，指不定现在还在怎么抓瞎呢。 他心底也暗自想道，也许这青莲剑派就是自己要加入的宗门！ “这么说，那二人均是仙门弟子了？！”贺子枫饱含感激之色地看着秦西阁，下意识激动地低声道。 第一次见到活的仙门弟子！！ “不错。”秦西阁答道。 这不就是自己要找的方士高人？！ 若是能结识这二人，去西陵城岂不是事半功倍？ 但自己要怎样才能结识这两人呢？ 正在冥思苦想，疯狂打着腹稿之时。 余光看到那两人起身，竟是要走。 贺子枫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急忙起身，叫住二人： “二位请留步！” 第20章 没有灵根的凡人 “很抱歉，在下刚刚听到一两句二位的谈话，但我并不是有意的。”遇事不决先道歉，这是怂人的处世哲学。 “但是，在下是真的很想找到妹妹！” “刚刚才知道二位仙师原来都是仙门之人，所以才来问问，是否有什么寻人的仙法。” “或者，我是否有加入仙门的资质。” 说完这一席话，贺子枫怀抱着三分期待、三分紧张地望向二人。 然而对面两人的态度却显得有些不明朗。 “抱歉，我们也有要事在身，实在无法帮你寻人。另外，关于你加入仙门之事————”那男子微微一拱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表现出一种“尽管急着走，但还是温和有理”的态度。 旁边的女子便没讲那么多的弯弯绕了，上前一步便伸手打断了那男子未尽的话。 只见她一手抱剑立在门边，另一手上拿着一块黑色的灵石，指尖微动，飞快掐了个法诀。 贺子枫只觉一道暖光飞快朝自己眉心袭来，这速度让他根本躲闪不及。 他下意识看向秦西阁，见秦西阁没有制止，也并未显出慌张的神色，反而是安抚般看了他一眼。贺子枫瞬间便明白，这女子不是在攻击他。 那暖光进入贺子枫身体之后，那女子盯着手心毫无反应的灵石，直接开口道： “你灵根都没有，谈何修仙？”声音倒是动听，就是这一开口的话嘛，就直往人心窝子戳。 “阿芷！”似乎是觉得小师妹这么说，实在直接到有些不近人情，那男子出言制止。 随后他露出歉意的神色，朝贺子枫抱了抱拳，便被着急出门的女子拉走了。 而听闻此言的贺子枫却是如遭雷击，直直的像根木头般戳在原地，连那两人是何时离开的也不知道。 那女子的话，打乱了他心中暗自规划好的一切。 啧，就说这世界上没有这么好的事吧！穿到修仙的世界却不能修仙，这是何等的遗憾。 而秦西阁则是慢悠悠地踱步到他身后，拽着直愣愣的他就要出门。 贺子枫被拉了一个踉跄，脸上还有些伤心的神色尚未褪尽。 “秦......秦兄，你这是要做什么？” “去买马呀，不是要去西陵城？”秦西阁挑眉睨向他。 “可是......”他想说，自己现在又没有灵根了，在哪里又有什么分别？ “怎么，没有灵根就不活了？找你妹妹跟你有没有灵根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这世间的道路有千万条，谁说没有灵根就进不去仙门了？” 还有句秦西阁没说的话是，不过一条小小的灵根罢了，想要重塑一条，对他一个在世间行走千万年的妖尊而言，还不是轻而易举？ 听了对方的话，贺子枫一瞬间如同醍醐灌顶，手掌一拍脑门儿。 是啊！ 自己都当了普通人二十几年了，不能修仙又不能少块肉！ 干嘛纠结那么多？ 当即决定先跟着秦西阁一同出门去买马。 二人决定再在这镇上停留三日便动身去西陵。 这三日，他们要准备的东西很多，马匹和马具等物自是不必说，换洗的衣物、干粮、药草等也是必要的。 要准备的东西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 两人很快到了买马的地方。 得知马儿价格的贺子枫在脑子里疯狂计算，突然回想起前一日在客栈，见到秦西阁掏出的那一大把灵石。 秦西阁在山上跟他讲起那灵石和货币的时候，他还没什么实感，现下在街上一逛，才发现那灵石的可贵。 得知那日投店时的一把灵石竟都是中品灵石的时候，贺子枫仿佛自己丢了钱一般惨痛地大叫出声。 秦西阁惊疑不定地盯着他。 干嘛？这人又闹什么幺蛾子？ “秦兄！你知不知道昨天你扔出去那一把灵石，都快够我们买十匹马了！”贺子枫一脸痛心疾首。 秦西阁却是一脸的不在意： “可是我这里还有很多啊，子枫不必担心这个。” 只见他又伸手随意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大把，那石头流光溢彩，上面流溢的灵气仿若能够化作实质。 贺子枫眼睛都瞪大了。 赶紧做贼似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偷偷摸摸地拉着人到僻静处。 财不外露啊财不外露！ 万一遇到有心之人觊觎怎么办？ “你怎么这么多灵石？” 虽然贺子枫不太仇富，但看到那么多钱，也很难不羡慕就是了。 这什么富哥？ “这东西很值钱吗？我还有很多。” 说着就要捧出更多来。 “唔，我嫌这东西碍事，还扔了些。” 秦西阁语气平淡，表情也是一脸的理所当然。他也没撒谎，偶尔因为觉得灵石太碍事，便会将它扔掉。 况且他千年前还未被封印之时，就很少来人界游历，并不清楚灵石在人界的价值。 灵石对他而言，只是一种辅助他修炼的工具，其中蕴含的灵气显然具有更大的价值。 而以他现在的修为，寻常的中品和下品灵石已经没有多大作用。 作为一名修士，不论是人类修士还是妖修、鬼修等等，修炼到他这个境界后，一呼一吸都已经是在吐纳天地之间的灵气。 可以说是随时随地都在修炼。 即便是他的灵力尚未恢复完全，也是一些珍贵的丹药起的作用更大。 上次在那竹林小楼中使用搜魂术受到反噬伤害，他便是用了一枚极品丹药。 总之，对他而言灵石的用处不大。 他的洞府中累积了大量灵石，这还不算他存在一些储物空间中的灵脉之类的。而且作为妖尊，他在妖界也有不少灵脉等。 总之，以人间的标准论，他可称得上是富可敌国。 实际上，在修仙界，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就很少有多么穷困的。 大量的委托任务以及偶尔的一些历练会是修士稳定的灵石来源。 虽然修炼到金丹期以上的修士也不多就是了。 而贺子枫，作为一个刚刚踏入修仙界的新新人类，还是一无所有那种。 完全被对方的财大气粗和视金钱如粪土的样子震撼住了。 那张俊脸此刻也显得面目可憎起来。 不是！嫌钱碍事？？？ 就这么给扔了？？！！！ 第21章 眼神澄澈得像一个大学生 怎么会有人这么离谱的？ 你要不把我也一起扔了算了，真的。 但请务必把我和钱扔到一个地方！ “不是哥们儿，你扔哪了？没有说很想回去捡的意思，只是问问你扔哪了。” 此时贺子枫是真的很想倒回去再走一遍那一天下山的山路什么的。 回去捡钱！ 万恶的资产阶级！ 秦西阁笑了。 拍拍衣袖，扔给他一个沉甸甸的袋子道： “何必这么麻烦。反正我也不想去置办那些东西，不如这一路上，就由你来负责我们二人的衣食住行。” “我负责给你灵石。要多少有多少。” 秦西阁看出对方的窘迫，大方道。 贺子枫拉开那做工精致、触感柔滑的暗青色袋子，双眼几乎被闪瞎。 脸上几乎是立刻就挂上了狗腿的笑容，咧出一口晃眼的大白牙。 “秦哥！您就是我亲哥！您放心，以后这些就包在兄弟身上！保证让您满意~” 贺子枫是一会儿给秦西阁捏肩捶腿，一会儿又将胸脯拍得砰砰作响。 他完全没有好奇为什么秦西阁一个独居山中的猎户会有这么多钱。 只当是他这些年没有地方花，辛苦攒下来的，兴许这里面有一些是他父母妻子留下的遗产也说不定。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的确是正确答案。 毕竟他在洞中被镇压千年，有再多的灵石也用不着。 —————— 随后二人置办了些必要的服饰用具之类，买了马，以及马儿身上用的一些马具、粮草若干物什。 当然了，在此期间，贺子枫充分发挥了自己狗腿子的特质，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小厮的角色，也就是负责给秦公子砍价、拎东西、付账什么的。 在买马时，鉴于贺子枫完全不了解马的习性，也没有与马相处的经验，于是那老板拉着他传授了好一会儿经验。 那老板向他推荐了一匹性情温和的枣红色骏马，适合他这种菜鸟新手。 这只马儿的眼睛很大，瞳孔乌黑，看起来的确很温和，也很有精神。贺子枫觉得自己与这马儿很有眼缘，便没多犹豫，迅速拍板定下了。 而秦西阁倒是挑挑拣拣，最后指向了马厩最末尾那一间里的一匹又高又壮的黑色马儿。 那匹黑马鬃毛垂在一侧，四肢修长舒展，黑色的皮毛如同缎面一样光滑发亮。 起伏的肌肉有一种野性的美，它的头高高昂起，朝走在前面的贺子枫不屑地打了个响鼻，完全没有正眼看他，一副很拽的样子。 见秦西阁挑了这马，那老板一脸菜色，如临大敌。 他苦口婆心劝秦西阁再仔细看看其他马儿，毕竟这马他也才刚收回来不久，性格比较烈，还没有完全驯服，恐怕伤到人就不好了。 毕竟它野性尚未完全去除。 但见到秦西阁都骑了两圈回来了，那马却全然没有平时嚣张跋扈的气焰，也没有半分要发脾气的样子，老板瞪得眼珠子都要出来了。 直呼秦西阁与这马有缘分。 贺子枫也对秦西阁的马技频频点头。 不错不错！看来秦兄骑术超群，有他的教导，自己一定学得很快！ 况且，看秦兄骑着，也不是很难嘛。轻松上马，拉好缰绳，轻松下马，这不有手就会？ 他感觉自己现在强的可怕。 最后二人以三块中品灵石的高价成功买下两匹马，仅仅是那黑马就占了两块灵石。 跟老板砍价的时候，贺子枫无意之间瞄到一眼那匹高大的黑色骏马，那马也恰好看向他。 那一瞬间他发誓自己从一只马的眼神里看出了不屑。 我去，这怎么跟个人似的？ 不是，这年头，马也瞧不起人？！ 唔，虽然他的确是个菜鸡没错，但被马鄙视什么的，太伤人了。 今晚要多点一盘牛肉才行！ 贺子枫内心受伤，伸手揽住自己那匹枣红小马的脖子。 枣红小马温顺得不像话，仍然睁着温和无害的大眼睛盯着他瞧，不时低头咬两口干草，嚼嚼嚼，眼神澄澈得像个大学生。 俩人和老板商定，先暂时将马放在这里的马厩中。 因为客栈似乎没有很好的环境提供给他们用来放马。 终于谈妥这事时，天色已渐暗了。 这一天忙忙碌碌的，心情更是起起落落落落落。 关键是这一天似乎也就只是买了两匹马，其他什么事也没做。 两人在金黄色的夕阳中，拖着长长的阴影踱步回到客栈时，掌柜的已经掌灯了。 兴许是昨日收了那一把中品灵石，蜡烛置办得充裕了些，今日燃烛火的时间也比昨日要早。 秦西阁先进门，贺子枫紧随其后。 贺子枫今天有些心累，于是便在房内用了晚餐，没再到大堂内。 —————— 天色已晚。 一弯上弦月，悬挂于天幕之上。 贺子枫决定附庸风雅一回，他向掌柜的要了两壶酒，来到客栈的后院里赏月。 月光几乎洒满了整个院落，坐在槐树下透过影影绰绰的树影赏月，似乎也别有一番趣味。 四周很静谧，有凉爽的夜风拂面，勾动他的几丝长发。 他不知不觉就喝下了整整一壶酒。 秦西阁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后院的，没发出什么声音。 见来人是秦西阁，贺子枫乐呵呵地拉着对方坐下。 贺子枫已有些微醺，夜色掩映下，酡红的双颊并不明显。 只是他略显迟钝的动作显露出几分醉意。 “子枫，怎么一个人喝酒不叫我？” 似乎是有些责备的语气。 贺子枫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没有开口解释，但讨好的笑着斟了杯酒递到秦西阁嘴边，算作赔礼。 其实他还真不是个喜欢伤春悲秋的人。 遇到任何事情，他习惯先想解决的办法，而不是让情绪支配自己的大脑。 但刚刚路过后院，看到残月高悬。一瞬间心里涌起一些莫名的思绪，于是想自己一个人默默在院中对月小酌一番，便没有叫上秦西阁。 “秦兄，你说这月亮...” “嗝。”这人果然是醉了，打了个酒嗝，“我妹妹能不能看到？” 他自顾自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和我看到的会不会是同一个？” 按照他的九年义务教育经历来讲，这月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始终尽职本分地围绕地球旋转的一颗卫星。 这个世界也有月球，那这里还是自己生活过的地球吗？ 或者，这里是平行世界的地球？ 他这才发现，这遥不可及的月亮竟成了他在异世界唯一熟悉的东西。 第22章 告诉你一个秘密 “秦兄，今日你提到，还有可以进仙门的法子，是什么？”贺子枫显然并不算很醉，他想起白天秦西阁安慰他说的话。 秦西阁见他拿的两壶酒已喝尽了，便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一瓶酒来，为贺子枫斟满。 一边嗓音低沉地娓娓道来。 原来有些仙门中人员众多，事务繁杂，便也招普通人做仆役弟子。 这些仆役弟子在门派中多是负责一些种养灵植、饲养和清洁灵兽等事。 另外，门派中总有一部分天资不高，后期修炼又不太能入门的弟子不能辟谷，总也不能一直服用辟谷丹，毕竟这辟谷丹也需要丹修耗费心力炼制。 再加上近来有新入门的尚未辟谷的弟子，更是需要人手采买物资，准备食物等。 若是不能成为外门弟子，甚至内门弟子的话，普通人进仙门的唯一出路就是做一名不起眼的仆役弟子。 听着秦西阁讲话，贺子枫不住点头，不停饮下对方斟满的酒， 恍惚之间，他觉得自己眼前的酒杯似乎有些神奇，竟然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地不断刷新出新的酒液。 这酒是秦西阁从储物戒中翻出来的，蕴含着一丝微弱的灵力，对凡人而言，即便是千杯不醉之人，也是一杯倒。 果然，贺子枫不过一口酒下肚，眼神都迷离了。 磕磕巴巴地就要酒后吐真言，拉着秦西阁话家常。 “秦兄，你附耳过来，我.....嗝......告诉你一个秘密。” 仰头又是一大口酒，他现在说话都有些打结。 秦西阁轻轻放下酒杯，垂眸。 那眸光淡漠，并未显出几分好奇的神色，知道对方已醉了，他也不再装什么和蔼的表情。 但只见他薄唇微张，从善如流地轻声道： “好啊。” 他站起来，隔着石桌倾身靠近他，然后侧过脸，是附耳过去的姿势。 似乎是刚刚沐浴过，柔顺的发丝随着他倾身的动作垂落，有几缕垂到石桌上。 微风中，贺子枫嗅到极淡的香味。 盯着眼前白皙精致的侧脸。 本就晕乎乎的大脑此刻似乎醉得更厉害了。 他低声神神秘秘地开口，带着酒味的热气喷洒到对方的耳根： “我其实，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边说边垂下头，声音也越来越低。 但四周很寂静，秦西阁听得也很分明。 他神色淡然地坐回去，神色依旧是淡淡地。 他当然知道他不是这身体的主人，很早就知道了，这没什么令人惊讶的。 这也是他为什么选择跟着他，而不是直接问他，有关他背上的经文的原因。 至于对方所说“不是这世界的人”，秦西阁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人是死都死过一次了，当然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人了。 “子枫，你喝醉了。” 晚风携着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吹进贺子枫的耳朵。 那声音显得低沉轻柔，朦胧到有些不真实。如罂粟花般的面孔也变成了一片在眼前摇晃的虚影。 对面人的声音似乎在他耳边呢喃，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絮语。 听出对方语气中的不在意或是不信任，贺子枫较劲似地埋头一个劲地解释： “我没醉！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生活的世界，没有灵气，没有修仙，没有妖魔鬼怪，也许，也没有神仙......” “但那里有手机和电脑，有汽车，有飞机，有我的等身抱枕，有网络，有冰淇淋、汉堡、炸鸡，还有，还有......” “还有我妹妹。” 他猝然抬头，脸上泪流满面。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这么长时间。呜呜呜~” 涕泗横流。 醉酒的他仿佛成了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小孩子。 那个从她出生开始就和他相伴的亲人，那个父母去世后与他相依为命的，几乎是由他带大的妹妹。 他一直以为是年幼的妹妹需要自己、依赖自己。 现在才发现，原来是自己需要妹妹，依赖妹妹。 妹妹是他的精神支柱。 是支撑他这么多年努力生活，跟一帮觊觎父母财产的冷漠自私的亲戚们斗智斗勇的动力。 也成了他现在在另一个世界活着的动力。 听到这里，秦西阁懒洋洋的眼睛仿佛忽然明白过来似的微微睁大一瞬，嘴角微勾起一抹笑意。 他这才似乎终于有了些感兴趣。 原来对方所说的另一个世界，并非他想的那样。 原来如此。 既如此，那便更好了。 一个无依无靠的人，还是一个有弱点的人。 他会是个忠实的奴仆的吧。 “子枫，你如此与你妹妹有如此的深情厚谊，真是令我感动。”嘴角妖异地勾起，像蛊惑人心的梦妖。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完全没有利用神志不清的醉鬼的自觉，不管烂醉到脑袋已经晕乎乎的对方，他诱哄般开口。 “我帮你回家，你帮我办成一件事如何？” 嘴角笑意止不住地扩大，那低沉的声音像来自地狱。 贺子枫脸上仍挂着泪珠，眼睛通红，听到回家二字，条件反射地愣愣地望向秦西阁。 语气颤抖又急切，还带着几分哭泣后的沙哑： “真的？你有办法送我回家？只要能让我回家，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别急，既然你告诉我一个秘密。” “作为交换，我也应该告诉你一个，对不对？” 贺子枫其实不关心什么秘密，他一心想着回家，但听到对方这么说，似乎没反应过来，愣愣点头。 见他点头，秦西阁一挥手，周围场景竟瞬间变成了山上那竹屋前的院内。 贺子枫竟没感觉到四周场景的变化。 迷迷糊糊间，他只见到面前忽然出现一条恐怖的大黑蛇。 那场景绝对跟《狂蟒之灾》之类的电影呈现出的画面差不多。 只不过隔着屏幕和现场观看，那区别和震撼程度简直是天上地下。 原来人恐惧到极点的时候，手脚是冰凉的。喉咙里连尖叫声也发不出来。 他只感觉浑身血液逆流，手脚发僵。 酒都几乎醒了一半。 不用怀疑，如果他现在是清醒的，早就被吓晕过去了。 第23章 契约印记 没办法，他很普通，他从小就怕蛇。 那种阴冷的在暗处窥伺着、蠕动着、等着给人致命一击的毒蛇，实在不能给人多好的印象。 小时候爸妈带着他去动物园。 他被一条蛇吓得哇哇大哭。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胆量还是没有丝毫长进。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秦西阁是这世间唯一一条修行几千年，已近真神的灵蛇。 他的本体充满威压，更不论他本身的巨大体型已极具压迫感。 若是他不想，寻常人，甚至等级低些的修士，甚至不能直视他的真身。 不夸张的说，普通人真有可能被他“活活吓死”。 那双金黄色的蛇瞳已有酒杯那么大。 见贺子枫真快被自己吓死了，秦西阁变回人身。 仍是衣冠楚楚，一身黑袍，端正地坐在对面。 “现在，你也知道我一个秘密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嘴角还挂着彬彬有礼的微笑。 难以想象，这副丰神俊朗的皮下竟是那样一头恐怖的猛兽。 秦西阁动作优雅地又斟了一杯灵酒，递给对方。 对方显然没有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如同提线木偶般喝下灵酒，眼神又逐渐变得混沌起来。 他才开口，又是刚刚那种诱哄般低沉的语气。 “贺兄，方才我说，我送你回家，你帮我办成一件事。” “你可还记得？” 贺子枫点头，思维早已被酒精操控。 “那么，既是交易，自然该有个契约，对不对？”猛兽终于露出了他锋利的獠牙。 “自然。” “既然贺兄答应，那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立刻就签订契约如何？” 贺子枫继续点头。 被酒精麻痹的大脑似乎把刚刚看到的恐怖场景自动抹除了。 鱼的记忆说不定都比他的长些。 见他点头，秦西阁满意地笑了。 一双金黄的蛇瞳被人类的眼睑盖上，他闭眼，薄唇喃喃念着法咒。 这也是为什么他突然带他进入自己的洞府。 不仅是因为他的真身不能被人看见，更是因为他要与他结成契约。 主仆契约。 他打算与这个异世界的灵魂签订一个契约，让这个人类成为自己的仆人，方便自己办事。他毕竟是妖，出入许多地方，远没有一个人类来得方便。 结成主仆契约需要的时间比普通的法术所需的时间更长，他不能使自己暴露在危险的环境中。 其实，选择贺子枫作为自己的仆人，秦西阁有更多的考虑。 不仅因为贺子枫好控制，更是因为贺子枫这具身体展现出的线索，跟“那人”也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要知道，贺子枫一定不简单。 而作为已近真神的妖修，他要尽可能少的沾染世间的因果，因果沾染得越多，越是不利于即将到来的天劫。 行走于修仙界和人界，许多事他也不好出面处理。 这时候就需要一个人帮他。 所以，选择贺子枫，也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随着咒语如同絮语般低喃着倾泻而出。 对面的贺子枫也闭上双眼，秦西阁眉心隐隐亮起金光，两人指尖渗出的两滴鲜血被无形的力量托到一处，融合。 然后血液结成一个猩红的蛇形法阵。 缓缓覆到贺子枫胸膛上去。 仿佛要给他心脏烙上一个烙印似的。 贺子枫只感觉胸口处一麻，然后感觉浑身轻松，懒洋洋的。 舒服到有些昏昏欲睡。 眼皮挣扎了几下没撑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为方便贺子枫为自己办事，他定下在贺子枫神魂里烙上了这主仆契约的印记。 这契约在交易产生后，便会自行展开，达成交易的条件后，又自然消散。 通过这个契约，贺子枫必须无条件服从他的一切要求，帮他做成事情。 当然，为了避免凡人的阳寿过短，他通过这契约，多给了贺子枫几百年的寿命，还附了一片他的蛇鳞于贺子枫的神魂之上。 这鳞可使他一个普通人，在真神的攻击之下即使肉身陨落，也能神魂不灭。 无论怎么看，对贺子枫而言，这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毕竟到时无论发生什么，只要神魂不灭，他就有办法让贺子枫活过来。 另外，他借刚才的契机顺便查探了一番。 毫不惊讶地发现，这人原本是有灵根的，结合他的体质来看，这身体经脉宽阔，本来应是万中无一的修仙天才。 那灵根很可能是令所有人艳羡的火属性天灵根，当然，也可能是其他元素的变异灵根。 之所以有此推测，是因为他血液中有火属性的灵力元素。 现在的坏消息是，这灵根被人用残忍的手段取了去，只余了一身上佳的根骨。 好消息是，既然那灵根如此出众，那找起来似乎也不算困难。 毕竟天灵根的天才，修行起来速度奇快，整个大陆一百年也出不了十个。只需要着重关注近几年内的修仙天才即可。 而自己现在为了让他能尽快修炼，以便更好的为自己所用，只能先用些其他手段为他造一条灵根，等找到他自己的灵根之后，再“友好地”要回来即可。 —————— 贺子枫已趴伏着睡熟了。 秦西阁无声仰头望向头顶那弦月。 今夜收获颇丰，他打算立即给贺子枫找一些重塑灵根的天材地宝。 唔，也许是去极炎之地找一株焰心草，那费不了多大功夫。 其实现在时间尚早。 不到亥时。 但他还是决定早去早回，尽快为贺子枫重塑灵根。 当然，走之前不能忘记给这人设下一个保护结界，白天他见到那邪祟，今晚那邪祟必定会动手。 到时候只要他自己不主动出门，没人能将他带出结界。 而且现下他又喝了这许多的灵酒，睡得跟个死猪似的。 谁能把他喊醒？ 于是秦西阁一挥手，便已将人放到客栈的床榻上。 他今夜要去摘的焰心草对其他人来说也许还好，但对秦西阁来说却是有些麻烦。 这种草生长在极炎之地的火山口附近，其中蕴含着浓烈的火元素。 这是暂时充当贺子枫灵根的主要材料。 嗯，其实他不是很想去来着。因为他的本体是一条蛇，不喜欢太干燥的地方。 虽说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寻常的高温和火焰，其实已不能伤到他分毫。但他还是不喜欢那种炎热的、干燥的环境。 那里浓烈到刺鼻的硫磺味也令他感到不舒服。 这是一种镌刻在灵魂深处的十分单纯的讨厌。 总之，快去快回就是了。 秦西阁拧着眉毛，默默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 然后一瞬间便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原地。 第24章 鬼门 秦西阁离开后约一炷香后。 漆黑一片的客栈内，忽然涌起浓雾。 贺子枫还在床上抱着被子呼呼大睡。 斑驳的月光，透过枝杈和半掩的窗户缝照在他脸上，两颊上是醉酒后未消的酡红。 一身酒气熏天。 拜秦西阁那两杯灵酒所赐，他现在睡得人事不知。 忽然，外面狂风大作。 吹得槐树的枝桠疯狂摇晃。 有什么东西挡住了窗外的月光。 整个房间变得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那半掩的窗户被风猛力吹开，发出嘎吱的一声。 呼啸的夜风将窗外的树叶卷了进来，一些树叶和细碎的树枝在地上打着旋儿。 外面街上还是空无一人，门窗紧闭。 洞开的窗口赫然停着一顶青帐小轿。 要知道，贺子枫住在客栈二楼，窗外是空荡荡的街道，没有任何可借力的地方。 不同于上一次见到那顶小轿，这次轿子四周有四个家丁模样的人抬着那轿子。然而和那轿子一样，全是凌空的。 俱是面色青白，嘴唇乌黑，双眼一片惨白。四肢也十分僵硬，像是提线木偶一般。 在月光下，显得阴森可怖。 其中一“人”正要从洞开的窗口进入屋中。 那青白的手还未碰上那窗棂，窗口便漾出一层水波纹般的结界。 那结界看似柔和，却蕴藏着精纯的灵力，牢不可破。 四个“家丁”像是不会思考的假人，只知道一味往里闯，皮肉被烧焦，甚至四肢掉落了，也不管不顾。 忽然，其中一个傀儡眼睛变得血红，连僵直的肢体都变得流畅许多。 这只傀儡像是突然开了灵智，又像是被什么人附体一般，开始施法攻击那结界。 然而这傀儡试过两次之后，也分毫未有破开结界的趋势。 眼见无论如何也破不开这个结界。 赤眼傀儡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只竹筒，拔开木塞，一只通体血红的长长的虫子便爬了出来。 这虫子身上没有任何灵气的波动，甚至没有生命的气息，完全像一个死物。 那虫子缓缓爬进窗户，竟没有遭到结界的丝毫阻拦。 那虫子爬动时像一条长长的血线，顺着贺子枫的手指，一直爬进衣袖中，又从他的领口钻出，攀到他的脸侧。 看来这东西是想从他的耳孔钻进去。 不多时，贺子枫便如同提线木偶般起身，直直地走向窗户。 此刻他双眼紧闭，那双赤着的脚像是根本感受不到疼痛，即使踢到床脚，踹翻桌凳，也没有丝毫迟滞和犹豫。 他踏出窗户，以一种不能以常理解释的状态踏着虚无的空气，弓身一头钻进轿中。 此时屋顶的瓦片上却传来异响。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从房顶上提剑飞身而出，与四名抬轿的傀儡缠斗在一起。 原来是青莲剑派那师兄妹二人。 他们白天去被绑走的小师妹消失的地方探查一番，无果。 想起清晨开窗的贺子枫，料想会有这么一出，便干脆在房顶守株待兔。没想到还真给他们等来了。 二人顺利地分别牵制住了两名家丁，于是轿子自然是停了下来。然而不知为何，今晚这几个家丁很明显比昨晚那几个强很多。 尤其是那只眼睛血红一片的。它出手尤其狠辣，都是金丹期的两人竟然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锋利的剑砍在那傀儡身上铮铮作响，竟无法刺进它的身体分毫。 这红眼傀儡拖住二人，便给了其他三名傀儡可乘之机，抬着那轿子便往镇子的东南方向去了。 是出镇的方向。 两人只能边打边追，追到镇外的一片空地上，这里雾气浓到几乎变为实质。 两人只好背靠着背，否则转眼之间便要走散。 两人眼睁睁看着轿子消失在浓雾之中。那人畜无害的雾气之后像有一只巨兽，进食完毕后合上它的巨嘴。 就像昨天清晨一样。 “师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那女子在身后开口。 那血色眼睛的傀儡见目的已达成，在浓雾中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青阳没有答话，两人提剑四顾，有些狼狈。 阿芷从袖中掏出一只精巧的罗盘。 实际上，从那轿子出现到将人掳走，前后花费的时间极短。 但与昨天不同的是，昨日那轿子一进雾气中，报晓的鸡鸣立刻就响起来了，随后雾气也渐渐散去。 两人在原地四处查探也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鸡鸣声像是一个信号，那一瞬间，他们感觉到周围的空间似乎扭曲了一瞬。 这里一定有通往另一个空间的入口！ “等等！青阳师兄，你看！” 阿芷顺着手中罗盘的指针指向一处，示意那男子看。 那是一块界碑，上书“丰都”二字，这两个字写得猩红且张狂。 原来这里又是昨天二人追查绑走他们小师妹那轿子时，失了线索的地方。 那一日鸡鸣后，他们也见到这一块界碑，那时两人见到的文字是黑色的，又没有任何灵力波动，也并不特殊，便自然而然忽略了这碑。 然而此时，碑上二字却分明如血一般鲜红！ “这界碑有古怪！” 闻言，那男子也上前来查看，瞬间便变了脸色。 这界碑上赫然是浓郁的鬼气，字上的红，竟像刚泼上去的鲜血一般。 “这事仅凭你我二人的力量恐怕不行。” 叫青阳的男子打开身上带的丹药吞下一颗。 两人刚刚迎战那几名傀儡，又对着界碑这死物使出十八般武艺，试图破开这阵法，此时竟有些灵力耗竭之势。 “看来只有等师父来了。” 青阳向来稳重的脸色第一次显出一丝不安。 他意识到，这东西已绝不是他们往日下山遇到的小角色。 两人绝不可再将灵力消耗在此，否则此时若是有人攻击他们，他们将毫无还手之力。 而且，这入口之后恐怕是真正的“丰都”。因此这界碑，便是鬼门。 若真是鬼门，那两人便绝对不可鲁莽地打开，否则酿成更大的祸事，两人到时候万死难辞其咎！ 阿芷却向来是个急性子，此时已颇有些不耐烦，甚至是恼怒，只见她收起罗盘，柳眉倒竖，开口道： “师兄，你让开些，我最后一试。一剑将这破石头劈了！” 她举起剑，作势就要将界碑劈开。 青阳神色大变，来不及阻止。 然而剑尖却发出“铮——”的一声蜂鸣，阿芷只感觉虎口一麻，自己的剑竟是被什么力量弹开了！ 青阳提起的心刚放下，又感受到一抹不寻常的气息。 他与阿芷对视一眼，显然她也感受到———— 这里有第三个人的气息！ 第25章 阴阳交界之地 秦西阁踏着月色飘然而至。 他去采摘焰心草的速度不算慢，但毕竟这里与那极炎之地的火山相隔了几乎一个大陆那么遥远。 再加上他还需要些时间做自己的思想工作什么的。 总之他刚采摘完焰心草，便立刻赶了回来。 回到客栈，发现自己设下的结界有触发过的痕迹，贺子枫屋内早已是一片狼藉，窗门洞开，风声呼啸。 本应该在床上的人也不见人影。 好在先前订下的契约使秦西阁能隐约感受到与贺子枫的那一丝联系，再加上他又给了贺子枫一片自己的蛇鳞。 总之，尽管一路上鬼气浓郁，掩盖了贺子枫绝大部分的生人气息，他还是循着自己那鳞片的气息寻过来了。 刚到就见阿芷作势要劈那石碑。 秦西阁只是端详了那同白日时分不同的界碑一眼，没有开口说话，连神色也没有半分波动。 笑话，那界碑是冥君和方氏的人一同设下的阵法，为的便是掩盖那连接阴阳两界的鬼门，若是被一个区区金丹期的修士一剑便劈开了，那阴司里的冥君也该换个人当当了。 所以，秦西阁压根没有动手阻止的意思，这界碑不是寻常凡间兵器可以破开的。 这一边秦西阁倒是神色淡然。 但那两人显然就没这么淡定了。因为他们忽然察觉到秦西阁毫不掩饰忽然出现在身后的气息。 那二人手握剑柄猝然转身，神色惊疑不定。 两人只见一高大的黑袍男子缓缓自浓稠的雾气中走出，一张脸渐渐清晰。 这张脸白皙俊美，如刀削斧凿般棱角分明。 奇怪，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按理来说存在感极强，早上存在感为什么这么弱？这人一定不简单！ 虽说几乎同时转身的二人，看到秦西阁的一张惊为天人的脸时，都有些愣神。 然而两人也难免都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们没有察觉这人是何时来的！ 毕竟两人都已是金丹期的高手，然而对自己的后背忽然出现的人竟毫无察觉。 也幸亏秦西阁没有恶意。 两人心下已是了然，如若这黑衣男子不是用了什么遮掩修为和气息的法器———— 那他必然是个金丹期以上的高手！因为两人上午时甚至完全没有察觉到秦西阁是个修士。 不过眼下二人虽说惊讶万分，但也不至于感到恐惧。 毕竟他们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已认出这人是上午见到的与贺子枫一桌子吃饭的同伴。 秦西阁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那与他们的目的必然是一致的。那就是救人。 那青色衣衫的男子手上还握着剑，对着秦西阁拱了拱手，便自我介绍道： “在下青莲剑派幻剑峰大弟子司耀，字青阳，这位是我的师妹，姓云，名馥，字兰芷。” 阿芷见提到自己，也向秦西阁潇洒地一拱手。 “刚刚我二人见与你同行那人，被邪祟掳走，与昨夜我们的小师妹被掳走的情形一模一样，于是追查到此。”司青阳继续解释道。 原来他们要救的是青莲剑派掌门的小女儿，莫瑶。 秦西阁点点头。 司青阳嘴唇微动，还要对秦西阁说些什么。 然而秦西阁不等对方开口，便抬手一挥，那浓雾瞬间便如同退潮般消散。 刚刚两人努力半晌也毫无进展的局势一下有了突破口。 只见逐渐散去的雾气中，在夜色的掩映下，以界碑为分界点，赫然出现了一个分叉路口。 这里竟显现出白天时完全看不见的另一条小路。 秦西阁抬头望一望月色，终于开口。 “要救人，就跟上。” ———————— 一刻钟后。 街上华灯通明，歌舞升平，四处是小贩的叫卖声。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往来的人熙熙攘攘，一派繁华胜景。 一身黑袍的男子此刻走在前面，目不斜视，姿态从容。对四周的景象视若无睹。 紧紧跟在男子身后不远处的师兄妹二人却是如临大敌般身体僵直，面色发青。 阿芷手中还拿着那罗盘，此刻那原本应当指向鬼魂妖魔的指针疯狂旋转，看起来像是坏了。两人腰间斩妖除魔的剑也在剑鞘中微微发热。 正所谓，不怕万一，就怕一万。不怕一万个人里头有一个坏人，就怕周围的一万个“人”全是“鬼”啊。 在这座鬼城里，显然闯入的三人才是那格格不入的异类。 秦西阁回头道：“如果还想活着出去，就把你们那些东西藏紧些。” 俩人安抚般按紧了剑柄，那剑便安静下来。然而阿芷神经有些紧绷，一时忘记了手中仍然拿着那指针乱转的罗盘。 实际上，如果忽略那些“人”的长相，以及他们吆喝的内容的话，这里也算得上是热闹非凡。 “瞧一瞧！看一看！人皮面具，新鲜出炉！童叟无欺啊！”这人谄媚地笑着的脸看起来诡异无比，嘴咧得老大，“诶！小姑娘，我拿面具跟你换你手上的东西好不好？” 阿芷一惊，这才赶紧收起了罗盘。 “欸！让一让让一让，我找不着我头了。我他妈头呢！？谁捡了！？”嘶，虽说没看到这家伙的脸，但他现在这一副尊容已经令人不忍直视。 “客官~~~来我们楼里看看嘛~包您满意呀~~~”这位长得倒是挺完整，说完还咯咯笑，娇俏地扭着自己壮硕的身躯。 扭得好像那个老太太闪了腰。 后边二人默默闭眼，一路上清心诀都快念了有十遍。 ...... 刚刚秦西阁不由分说便直接走上了那条小路。 那师兄妹二人见状也连忙屏蔽了周身的气息，咬牙跟上。 进入镇内，后面的二人才惊讶地发现此地的陈设建筑，甚至一草一木竟全都跟白天的丰都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这地方的人全都是“死人”长得一言难尽。 而且诡异的是，这地方灯火通明，竟远比人间那律法森严、还设有宵禁的丰都热闹得多。 秦西阁进入此地后，一路脚步未停，仿佛脚底长了眼睛似的。路上鬼魂虽多，然而没遇到恶鬼，有惊无险。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行至灯火阑珊处，他们终于在一处宅院外停下脚步。 第26章 废弃鬼宅 宅院的位置竟是白天镇上他们住的客栈，那客栈被这间气派的大宅院取而代之了。 这宅院木质的牌匾摇摇欲坠，上面的两个大字也被损毁到几乎看不清了。 这间宅院大门紧闭，在刚刚热闹街道的对比下显得格外冷清，只朱红大门左右各高高挂着两只红灯笼，在夜色下发出诡异的红光。 秦西阁走近大门，门内似乎与门外呈现出的样子并不相同，隐隐透出些丝竹宴饮之声，不时夹杂着男男女女的嬉笑声。 然而他皱皱眉，很是不耐烦的样子。 他很确定贺子枫和那两人的小师妹都在里面，但里面气息驳杂，鬼气与人气交织在一起，而且，还有一股妖气的力量盘踞于此。 这里怎么会有妖？ 他没急着破开结界进入宅中，转身对身后那师兄妹二人道： “想必你们也察觉到了，此间是阴阳交汇之处，虽说不算真正的鬼界，但也不能暴露你们的活人气息。” 他朝着大门侧了侧头，继续道，“你们的小师妹也在里面，”他继续道，“进去之后，不要放出自己的神识，会被察觉。” 二人愣了愣，有些心虚地点点头。 唔，他们刚刚在院外也听到门内的动静，便想放出神识探察院内，发现有结界，还想进院子后用神识搜查呢。 阿芷此刻憋了一肚子的问题，此刻终于有机会说话，有些急切地问道： “那东西竟有这么厉害？它究竟是什么？” “我没工夫替你们解惑，学艺不精，不如回去问问你们的师父。”秦西阁冷淡道。 阿芷面露尴尬之色。 然而秦西阁却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说完他转过身，口中念着法诀，平地便刮起一阵风。 一瞬间外泄的精纯灵力，更是让身后那两人再次被震撼住，他的实力的确深不可测。 他们竟完全无法判断眼前这人的修为有多高！ 此时只见那门上的兽首铜环无风自动，有规律地“咚咚咚咚——”敲响四次，随后大门便“吱呀”一声缓缓向内打开。 门内黑漆漆的，一丝亮光也无，莫名让人心生恐惧。 随着这门的打开，隐约可闻的宴饮丝竹之声也戛然而止，仿佛刚刚在门外是他们的错觉。 秦西阁一手提起下摆，一个闪身便进入门内，两人自然是紧握着剑柄跟在他身后。 随着三人进入门内，大门便在身后轰然关闭。 看似普通实则坚固的暗红木门将门内与门外的空间隔绝开来，门内漆黑一片，安静到落针可闻，他们几乎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后边的两人心如擂鼓，神色紧绷，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然而却没有，什么也没有发生，这里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废宅，不仅没有生魂的气息，甚至连阴阳交界处本应浓郁的鬼气也一并消失了。 像一个被隔离出来的真空地带。 前方一身黑袍的秦西阁在夜色中只剩了个鬼魅的黑色剪影。 跟着拐过一扇小门的师兄妹二人发现，这里虽然并未掌灯，但不知道从哪里折射来的昏暗光亮让人仍然可以隐约看清庭院中的景象。 这院子很大，依稀可见曾经雅致精巧的布局，但现在石板缝间杂草丛生，有的杂草甚至几乎长到人的腰际，枯枝落叶满地，是一派萧瑟荒芜之景。 那刚才的宴饮之声是从何处而来？ 现在显然不会有人好心为后边那两人解惑，秦西阁倒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但他态度冷冷淡淡，实力又格外深不可测，完全就是一副危险分子的样子，两人在后边也不敢开口多问。 三人无言地行经积尘已久的游廊，穿过门窗破损、蛛网遍布的前院，又七弯八拐走过年久失修的花园和后廊。 身后两人不由暗自咋舌，这地方竟如此大，其中分布着数不清的偏院和客房，也不知曾经是哪位显贵的宅院？ 而且这地方若是让他们来搜查，恐怕得费好一番功夫。 一路走来都没有遇见什么异常，后边两人的神经也不再那么紧绷。 终于，秦西阁在一处紧闭的小院门口停下脚步，抬手示意二人就是这里了。 此刻，距离那邪祟已如此近，身后那两人也终于察觉到不寻常，院中外泄的那是......妖气？这鬼界怎么会有妖？ 秦西阁径直推门而入，仿佛回自己家一样自然。 然而后边的两人见到院中的光景，却都有些惊讶。 因为这院子竟然明净异常，甚至掌了灯，头顶灯笼内的烛火静静燃烧。暖色的灯光照在院内铺满花瓣的石板路上，不合时宜的给人一种温馨祥和的错觉。 与破败的前院相比格格不入，以至于让人心中升起一丝强烈的不安。 四周仍然静得出奇。 很明显能看清院子东侧有一方小池塘，池塘旁边是雅致的造景。全都能看出被人好好打理过的痕迹。 而院子正中的，是一株巨大的桃树。 树干几乎有两人环抱那么粗，枝干自由伸展，颇具一种诗意的美感。 这株桃树开了一树繁花，夜风轻抚，吹落一地莹粉的桃花瓣。枝干上缀满的红色的丝带，在夜风中随着紧簇的繁花轻轻舞动。 桃花的香味清新淡雅，此院中几乎每个角落都能闻到这股隐隐的、令人有些沉醉的香味。 身后两人都有些看愣住了，仿佛是被迷惑了心神，见到这美好温馨的景象便要抬脚往里走，已完全忽略了那一丝的不和谐之处。 秦西阁立刻伸手拦住二人，道： “醒醒！你们中了幻象！” 他的声音对二人而言像是隔了一道坚韧的薄膜，听起来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似的。 秦西阁见无法叫醒二人，便立即施法，将一道冷光打入二人眉心，二人只觉瞬间灵台清明，眼前似有一团浓雾被拨开似的，无意识眨了眨眼。 清醒过来的两人意识到刚刚中了幻术，还来不及对秦西阁表示感谢，便看清了眼前的景象，脸色霎时间齐齐变得苍白。 第27章 幻象 眼前温馨的小院在眨眼间变成了阴风阵阵的鬼窟。 眼前的院中灯火霎时熄灭，四处漆黑，地上是一片狼藉。 那刚刚还一树繁花的巨大桃花树此刻完全是枯干的样子，树干仿佛被烈火灼烧过，黑漆漆的枝桠张扬地伸向天空，像恶鬼的利爪。 树上乱七八糟缀满的血红色的布条，分明是被血液浸染的褴褛衣衫，已碎成了布条的样子，那些布条仿佛有生命似的正在轻轻晃动。 有些还正在滴落红色的液体。 然而仅仅是这棵树还不足以让两人齐齐变了脸色。 顺着那液体的滴落往下一看，才见到真正让人汗毛直竖的东西。 院中树下，以及原本的“池边造景”处，堆满的是一些“人体零件”。 几乎堆成了山，新的、旧的残肢断骸四处零落。 浓烈的血腥味和臭味快要冲破人的天灵盖。 树旁的一方小池塘里，也并非幻象中飘扬着几片落花的一池清水，此刻盛满的分明是红到发黑的浓稠液体。 至于那液体是什么，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简直是炼狱一般的场景。 “小师妹她......”阿芷颤抖着嘴唇摇摇头，又看向青阳。“师兄......” 司青阳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显然看到这尸山血池，两人产生了不好的联想，害怕小师妹已遭遇了不测。 但他们还谨记着秦西阁的话，不敢用神识查探这里是否还有活人的气息。 司青阳向来稳重的神色浮现出紧张，看向秦西阁：“秦道友，这......” 毕竟是秦西阁带他们进来的，他相信秦西阁会有解决之法。 秦西阁默默算了算时辰，视线转向那枯树道： “你们的小师妹就在那树后，你们可以带她先行离开。” 他刚刚推门，便觉察到这院中的蹊跷，但以这邪祟的实力。不能威胁到他的安全分毫，便也忘了提醒身后二人注意幻象。 秦西阁继续道： “鸡鸣即为日升之时。若鸡鸣之后你们还未出去，就再也出不去了。”秦西阁继续道。 “那你呢？贺兄也在这里吗？”司青阳道，他们在进来之前就已经从秦西阁口中知道贺子枫的名字了。 秦西阁摇摇头，道： “他不在这里，”又补充道，“你们不必管我，我自会带他出去。” 见秦西阁如此，两人也知道对方实力强大，于是司青阳二人也不再多话。 “那秦兄保重！”司青阳对秦西阁抱拳行了一礼，立刻与阿芷一起去找小师妹。 绕到树后，被近距离的这血腥场景再次冲击了一下，但两人都不是矫情的人，显然分得清小师妹的性命更重要。 不顾恶臭与污秽搬开“零件”，在两人的努力下，终于在“人山人海”中扒出小师妹脏污的脸庞。 小师妹还活着！俩人都松了一口气。 原来小师妹就在这么近的地方，只是在阴影处，又兼之四周死气浓重，两人很难察觉到她的气息。 两人架着小师妹时，显然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都愣了愣。 害怕此间无孔不入的鬼气与死气继续侵蚀小师妹的神魂，同秦西阁道别之后，两人便急忙带着人离开了。 秦西阁期间一直站在原地，目送那两名仙门弟子救人离开，他显然有自己的打算。 至于贺子枫嘛，其实他早就已经知道这人在哪里了。 他轻轻弹指，眼前的尸山血海瞬间又被刚才的幻象所笼罩。 毕竟满地的污秽实在是让人心情不佳。 两人走后，秦西阁绕过桃树，穿过假山和水池，踏着一地的桃花走到主屋门前。 这里仿佛是他自己家一样。 他熟稔且毫不迟疑地推开那扇精致的雕花木门。 推门之前他甚至姿态从容优雅地掸掸衣袍，拂落袖上的花瓣。 院内灯火通明，但屋内却是只点了一盏小灯。 烛光微弱如豆，随着秦西阁开门关门的动静闪烁了一下。 不知是屋内的黑暗太浓稠，还是这蜡烛的光太微弱。 这烛光照亮的范围很小，未能被烛光照到的其余的地方都只能昏暗地看个大概。 雕花木床上躺了个人影。 那人似乎睡得很沉，秦西阁进门时的声响也未曾吵醒他。 走近了细看，原来那人就是贺子枫。 穿着的衣服显然不是他自己的。 床上安卧的人一身大红色喜袍，一头乌发被嵌了金丝的玉冠整齐地束在头顶，脸上红扑扑的，双手规矩地叠放在腹前。虽说是睡在床上，但那鞋袜竟已穿戴齐整。 一缕烛光从床帐的狭缝中穿过，在他的脸上投出阴影。秦西阁发现原来这人脸上涂抹上了脂粉，这让他的脸色看起来红润异常，颇有些憨态可掬。 此时那双总是圆睁着、感情充沛的眼睛此刻安静地闭着。 能看清他如女子般纤长如蝶翼的睫毛。 这么静静地躺着的时候，这人竟显出几分温润如玉之感。 秦西阁见状有些愣神，这人好好打扮一番，看起来怎么竟有些......眼熟？ 又想到贺子枫那有些跳脱的性格，以及那有时会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的脑子。他又摇摇头。 真是的，绑这人过来能有什么用？ 这身衣服？绑他来成亲来了？ 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脑子还不好使的凡人。还没有灵根。 秦西阁眉头紧皱，万分不解地想道。 但很快他就放弃思考这一项诡异的状况。 毕竟现在木已成舟，他们已经订立契约，勉强可算作同盟。 他必须先给他重塑灵根，让对方尽快开始修炼。 秦西阁向来是个果断且行动力强的人。他决定要做的事情，很少有变卦的。 换句话说就是，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得给他硬造一条灵根出来！ 说起造灵根。 实际上，给人造灵根这种事，虽说属于逆天改命，但也不是谁都能有这样的造化。 需要一个至少炼虚期以上的修士作为施术者，施术者要耗费大量的修为和灵气，甚至可能引来天罚。 第28章 解蛊 而受术者今后进阶时受到的雷劫也只会比普通修士的雷劫更凶险。 是以造灵根这事虽然看起来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对普通人而言，遇到的第一个困难便会是找不到适合的材料，其次是没有强者愿意冒险，毕竟炼虚以上的强者引来的天罚，一定是相当恐怖的。 所以，其实今晚他带回那些材料时，就已经在思量带贺子枫去哪里重塑灵根。 他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原本打算带他去自己的洞府。 但眼下有了更好、更方便的选择。 这不就是最好的地方？ 阴阳交界之处的结界是冥君亲自设下的，现下有现成的结界，又没有外人来打扰。 唔，退一万步讲，一会儿即便是引来一些劫雷，这反正也不是自己的洞府，所以对他而言也根本无所谓。 这里的主人，他也相信一定是个和善好客的家伙，要不为什么天天在外边用轿子“请”来这么多“宾客”？ 虽说宾客们都变散装的了。 但他这逻辑还是很合理的，不是吗？ 总之，得先征用一下这地盘。 烛光明灭摇晃，屋子里的黑暗显然不同寻常。似乎是邪祟的气息导致的。 秦西阁一抬手，屋内黑气便消散了大半。 屋内一下子便一扫刚刚昏暗阴森的模样，华丽精美的陈设在明亮的烛火中流光溢彩。 “嗤。” 秦西阁挑挑眉，唇边溢出一抹讽刺般的轻笑。看来这邪祟的实力也不过如此嘛。 他没急着拿出塑灵根要用的材料，转头看到了那架子上的几件宝物，心想这邪祟还挺懂享受。 这屋子里的几件陈设摆放的方位特殊，恰好形成了一个聚灵的阵法。 在这种地方聚灵？蛮有创意。 几样宝物中有一枚血色玉牌格外的引起了秦西阁的注意，上面有一股令他感到熟悉的气息，这气息中似乎蕴藏着某种至纯的灵力，应该是某种灵兽的力量。 怪不得他刚刚在屋外感觉到这里灵气充溢，这样一来，对于贺子枫重塑灵根，更是天时地利人和了。 秦西阁将贺子枫扶起来斜倚在床柱上，一手扶住他歪倒在一边的脑袋。 直起身，正打算施法炼化那焰心草。 床上此时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异响。 只见刚刚还安静垂着头的贺子枫此时竟直愣愣地坐起身来，姿势僵硬，看起来不像个活人。他面无表情，蝶翼般的眼睫飞快地颤动，猛然睁开！ 这一双眼睛一片惨白，没有瞳仁，看起来恐怖非常。他此刻的状态竟与那些傀儡别无二致！ 惨白的双眼似乎是锁定了秦西阁的方向，这“傀儡”腾地从床上跃起。 暴涨的黑色指甲下一秒便如利刃般向秦西阁的胸膛袭去，狠辣的招式带起一阵劲风。 秦西阁看着“贺子枫”脖子上暴起的青筋，眼睫微动，无辜地眨眨眼。 于是对方的爪子还没碰到他的外袍便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 “傀儡”的嘴里流出口涎，喉咙深处发出嘶哑又刺耳的咆哮，这绝不是贺子枫能发出的声音。 虽说他现在实在不像个活人，但秦西阁能确定的是，对方一定还活着，毕竟俩人才绑定了主仆契约，贺子枫死了，不可能对他毫无影响。 贺子枫的身躯开始疯狂挣扎扭动，想要逃离秦西阁妖力的束缚。 一段绳子自秦西阁袖口飞出，密密匝匝捆在挣扎扭动的贺子枫身上，将他捆得像一只蠕动的肉虫子。 “啧，真不老实。”秦西阁看着床上挣扎的人皱眉道，却是推门而出的动作。 屋外仍是幻象中的模样，安静、和谐。 香味中有致幻甚至令人失去神志的作用，但这对秦西阁不起作用。 院中灯光照不到的漆黑阴影处有死气波动。 下一瞬，几个黑影便从阴影处飞扑而来，这是与那师兄妹二人缠斗的傀儡！ 秦西阁眼睛都没眨一下，一抬手，这些傀儡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便已化为了齑粉。 院中桃树仍只是在夜风中无辜地轻轻晃动，花瓣如雨一般纷纷扬扬落下，忽略紧张的氛围，这景象还是有三分美感的。 那花瓣却并未落到地上，反而是带着浓烈的杀气，被一阵罡风卷着朝着秦西阁面门袭来。 毫不怀疑，那薄薄的花瓣此刻就是千万把利刃，绝对能将人削成千百片。 但花瓣毕竟是花瓣，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娇弱且易碎。 秦西阁只是轻轻挥动衣袖。 那花瓣在空中化为了一阵轻烟，那卷起花瓣的风吹到他面颊上时，只余了一阵清雅的桃花香味。 只是转瞬间，情况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你好了？那么，轮到我了。” 他眼睛骤然变为金色的竖瞳，五指成爪，空气中凝聚起一股无形的力量压迫着那树干往上提起，地面剧烈震动，幻象也无法再维持，四周景象波动着变回丑陋血腥的地狱。 秦西阁其实很不喜欢眼前这副肮脏污秽的模样，下手更是加了三分力道，试图将眼前的麻烦速战速决。 下一秒，堕入鬼道的桃树妖摇身化为人身，口中还在疯狂向秦西阁求饶，嘴中涌出黑色的液体。 “还请您高抬贵手，饶我们一命！”这妖抬头道求饶道。 秦西阁一双蛇类的瞳孔转动，这才看清这妖的脸，以及他怀中揽着的一名女鬼。 两人的相貌呈现出一种美女与野兽的惊人反差。 妖族精怪中尤其是花妖狐妖之类，大多形貌出众，美到惑人心智，然而这男妖却满脸恐怖的疤痕，秦西阁从未在妖界见过如此丑陋之人。 反倒是那女鬼容色秀丽，衣着华美。然而肤色青白不似活人，黑发湿漉漉贴在脸颊边，浑身也不住往下淌着水，分明是一副落水鬼的模样。 此刻这鬼正紧闭双眼，卧在那妖怀中。 这一妖一鬼的，是个什么组合？ —————— 片刻，秦西阁终于在那妖的叙述中搞懂了眼前的情况。那男妖也知道了秦西阁的妖王身份。 第29章 火木双灵根 原来那相貌丑陋的男妖名叫陶遇，字逢之，一张脸当然也是因为这段殊途的感情才折腾成这样的。 他怀中的女鬼叫什么婉儿还是碟子的。秦西阁没认真听。 而这俩人之间，也无非是一些什么小姐与扮作书生的妖相恋，家中长辈反对，于是私奔的老土戏码，话本子里都写烂了的那种。 简直乏味。 话说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这不，俩人直接私奔到共赴黄泉来了，弄成这妖不妖、人不人、鬼不鬼的落魄样子。 然而秦西阁根本不关心这些，他揉了揉眉心，有些怀疑地上那家伙根本没有嗅觉。他恶声恶气地要求那还跪在地上的可怜家伙重新施展幻象。 以此打断了这妖喋喋不休的苦情恋长篇巨着。 他实在受不了空气中那股直冲天灵盖的气味了。 陶逢之愣了愣，虽然不解，还是照做了。 幻象重新展开，只是那院中的桃花树消失了。 —————— 听完陶逢之的讲述，秦西阁心下自然是不想管这麻烦事，他只道： “罢了，今日我借你府上阵法一用，便不为难于你，”想起还在屋里躺着的贺子枫，又道，“我问你，屋里那人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做的？” 见他没有要杀死他们的打算，陶逢之犹豫了一瞬，急忙起身道：“那是我炼制的蛊虫，不会伤及他的性命。” 他将那女鬼安置好，便随秦西阁进屋来到贺子枫床前。 原来，这陶逢之毕竟是修炼了几百年的妖，早些年四处游历，于修行一道上颇有造化，一来二去竟让他琢磨出了些偏门的术法。 这种蛊虫分为子母虫，母虫只有一只，这自然是在陶逢之手里。 而这些子虫便寄生在其他宿主身上，使之成为一具受母虫操控的傀儡，这些细长的虫子粘上人的一点皮肤便可钻入人体，以人血肉为食。 这些虫子并非死物，但又没有活物的气息，竟让秦西阁也迷了眼，用神识扫过贺子枫的全身时也完全没发现。 “但这种蛊虫只能用在筑基期以下的修士，或者是凡人身上，否则便不起作用。” 秦西阁点点头。 筑基期以上的修士便可进入自己的识海，对自己身体的情况自是了如指掌，那虫子自然无所遁形。 “不知尊上借这里的聚灵阵是要用来做什么？” 他边说边不动声色的看了看那架子上的血玉牌，从怀里取出一只瓷白的小瓶子，那瓶子里的便是母虫。 秦西阁自然看到了他偷瞄那血玉的小动作，道： “不该你管的事少管，你快些完事，自己出门找个地方躲着去。” 毕竟他也不确定这阴阳交界之地是否会出现雷劫，想来这里有强大的结界，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况且陶逢之那家伙在这里造下的杀业显然已是罄竹难书。相比之下，自己不过是帮人重塑灵根这么一件小事，对天道而言根本无关紧要。 陶逢之将那母虫放在贺子枫耳道旁，不出半刻的功夫，那虫子便如流出的血线一般出来了，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竟长了半尺有余。 这东西看得秦西阁直皱眉。 虽说他作为妖，还是蛇妖，对这种长条形的生物不说是视若无睹，那也应当是司空见惯。 但他还是条件反射甩出一道带有强悍妖力的火光，在地上蠕动的虫子立时化为飞灰。 简直是大炮轰蚊子。 刚想把那恶心的东西装进瓶子里的陶逢之愣了愣，讪讪地收回手。 察觉到妖王似乎有发怒的征兆，他眼观鼻鼻观心，埋头迅速解决好一切便躬身出了屋子，顺手带上了房门。 真是好一通折腾。 秦西阁皱眉踱步走向面色苍白的贺子枫。 啧，看来这人被那蛊虫吸血吸得不少。 他用神识检查了一番这人的身体，已完全正常了，但因为此处鬼气过盛，床上的贺子枫还是歪歪地躺着，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秦西阁当然很清楚，这里虽说没人打扰，但毕竟鬼气森森，贺子枫的生魂被压制住，是不可能醒过来的。 这里虽然不是真正的鬼界，但也同鬼界一样只有永夜，永远不会有太阳升起，但他大概知道，他们进来此处，不过个把时辰而已。 也就是说，如果快的话，兴许卯时之前能解决这事，将贺子枫送回客栈。 况且，贺子枫一个大活人，在此间待的时间越长，便越有可能影响他的生魂。 事不宜迟，秦西阁掏出一只紫金色的铜炉，并一个黑色的小匣子。 打开匣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株通体火红色的灵草。那灵草散发着炙热的温度，竟令整个空间的温度都上升了一些。 焰心草果然名不虚传。 用匣子装着，倒也不是因为讲究什么仪式感之类的。 秦西阁本来也想直接抓着这草便带回来的，实在是因为这草通身滚烫，他不想用手拿着，才随手寻了个盒子装着带了回来。 将草放入紫金铜炉，又放入一些其他七七八八的什么龟甲兽骨的开始炼化，秦西阁便开始专心打坐。 这炼化的灵草虽好，但不能直接放入贺子枫体内。 普通人的身体承受不住焰心草的威力，若贸然强行让贺子枫与那灵草融合，很有可能他的血液会在一瞬间沸腾。 是真正的沸腾那种。 到时候可就真成“热血青年”了。 打坐约莫两刻钟，秦西阁便感觉那焰心草应当是炼化成功了，因为屋内周遭因焰心草而升高的温度明显正常了不少。 —————— 大约又过去小半个时辰，距离鸡鸣声响起，只有不到半刻钟。 满室静谧，烛火依旧闪烁。 贺子枫双眼紧闭，仿佛仍在睡梦之中。 他这一觉睡得，可谓是起伏跌宕，身上又是契约又是灵根的，可是多了不少东西，不过现在的他当然是一无所知。 秦西阁神识探入他的经脉，竟意外地感受到对方经脉通达，是个十分适合修炼的好苗子。倒是免去了洗筋伐髓的痛苦。 而贺子枫重塑的灵根乃是火木双属性的灵根，不算资质极佳的天灵根，毕竟焰心草虽然火属性霸道，但本质上仍然是一种植物，木属性是难以避免的。 第30章 辛苦你了 然而时间毕竟不早了，距离卯时鸡鸣已不足半刻钟。 秦西阁到屋外唤出陶逢之，道： “你应当已知道我是妖族的王。” 陶逢之点点头，但有些不解。 “我从不轻易许下承诺，但是——” “我需要你的一样东西，你可以向我提出一个要求作为交换。” “任何要求都可以。” 他意有所指地看看陶逢之怀里的那女鬼。 “你好好考虑一下。” 说罢，不等对方反应，他便转身进屋。 桃花妖再进屋去看时，那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 贺子枫醒来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 窗户大大地敞开着。 金黄色的夕阳洒在窗棂上，照进乱七八糟的屋内。 他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这一觉似乎睡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卧槽！疼疼疼！ 四肢酸痛得要命，活像是连夜走了十里地，或者是被十个壮汉殴打过什么的。明明刚醒却感觉没睡似的。 贺子枫坐起身来，盯着乱糟糟的地面，呆坐在床上片刻，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困惑。 嗯嗯嗯？？ 自己房间这是遭贼了？？ 还是家里进龙卷风了？ 其实他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的时间，但他清楚昨夜自己在院子里喝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一边暗探喝酒误事，一边敲敲脑袋，努力想回忆起一些什么。 昨晚自己一个人在后院喝酒，然后秦西阁似乎来了，俩人不知道聊了些什么，似乎是有提到回家什么的。 啧，自己这张破嘴，应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之后，之后...... 对了！卧槽！之后似乎还梦到秦西阁变成了山洞里那条大黑蛇。 你说好笑不好笑？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变成蛇！ 笑死。 秦兄可是把他救出山洞的人，还给他吃的住的，他怀疑自己都不可能怀疑他。 不过秦兄天天穿黑色袍子确实看起来太不吉利，一会儿得跟他好好说说。 贺子枫转头望向窗户。 嚯！自己这是直接睡到黄昏了？再次刷新记录！ 直接睡了一天一夜啊这是！ 肚子咕噜噜开始叫起来，扶额苦笑，自己也真是的。 竟然直接睡过去两顿饭。 话说秦兄怎么也不叫一下自己，自己饿着倒是事小，可别耽误了采买的正事啊！ 掀开被子便要下床，然后就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嗯嗯嗯？我怎么穿着......喜服？” 大红色的喜袍闪瞎了贺子枫的狗眼，他心中惊疑不定。 昨晚......自己究竟去了哪里？ 难道，这是又穿越了？ 他掐着下巴皱眉思忖半晌，然后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貌似想明白了什么似的。 你看！我就说我有另一个人格吧？！ 他昨晚都背着我偷偷结婚了！！！ 改天在街上要是突然窜出个孩子叫自己爹，自己都不会觉得有多么稀奇，真的！ 他下意识挪动双腿就要下地，下一秒又“嗷——”地惨叫出声。 “我的脚！！！痛痛痛痛痛痛痛！！！！” 下一秒，秦西阁端着饭菜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贺子枫抱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脚撕心裂肺、痛哭流涕的惨样。 秦西阁放下饭菜，扶额叹息。 等对方总算消停了点之后，他自然地递上贺子枫已十分熟悉的那瓶伤药，穿越来的这些天，贺子枫都快跟这瓶伤药成老朋友了。 所以他抽抽嗒嗒地接过去的动作也十分熟稔。 柔弱，大只，且能吃。 半个时辰后，两人相对坐在楼下大堂里。桌上摆着几道菜。 原因是贺子枫觉得秦西阁端来那点东西不够他吃的。 吃饱喝足，贺子枫坐在椅子上摸着肚皮满足喟叹。 好险就给自己饿死了。 秦西阁已经是第三次看着他欲言又止，似乎是在感叹他怎么可以吃得那么多。 虽说在下楼之前，秦西阁十分坚决地要求他把那身喜袍脱了。 但他脸上的胭脂却忘了擦。 于是解决完口腹之欲的贺子枫很快发现，今晚进来的每一位客人都要对他行一次注目礼。 有人甚至还反复偷偷扭头看他。 啧，哥的魅力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贺子枫暗自臭屁一番，又看向对面的秦西阁。 忽然想到自己房间一地的狼藉，他叹了口气，满怀歉意地盯着对方开口： “秦兄，昨晚真是辛苦你了！”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一定是自己的错，于是决定道歉。 秦西阁心里一惊，昨晚的事这家伙全都想起来啦？ 没道理啊！那灵酒可烈了！ 要不是下午时自己还记得用灵力给他解酒，这人得睡个三天三夜呢！ “没想到我喝醉酒后竟如此粗鲁，房间里到处都被我弄得一团糟。” 贺子枫一边说，一边安慰似的要来拉秦西阁的手，一脸的懊恼与担忧之色，似乎很是责怪自己。 秦西阁长出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抽回自己的手。 还不等他开口解释解释，贺子枫便继续开口道： “不知秦兄可有受伤？” 说罢便想上手检查一番。 因为他隐约感觉到，最后似乎是秦西阁把自己扶上床的。自己房间都没砸成那个样子，也不知道秦西阁有没有遭殃。 毕竟对方现在可是自己的财神爷。 他也不知道喝醉的自己攻击性这么强的啊！ 掌柜的此时从旁边走过，瞪大着双眼，盯着他俩的那眼神惊疑不定，瞳孔地震，拿着账本的手微微颤抖。 他就知道！这俩人关系一定不正常！ 贺子枫瞄到掌柜的神色，一脸狐疑，干嘛这种眼神盯着他们？ 难不成，自己昨晚还做了什么对不起掌柜的事？ 他猛拍了一下大腿。 啧，酒之一字！当真是害人不浅！ 秦西阁被这惊人的展开震撼到愣在当场。 嘎？？？ 贺子枫见对方不开口，便以为是自己误伤了对方，而对方又不好意思说。 于是他尴尬地说道： “秦兄，实在抱歉，我发誓下次绝对不喝酒了！！” “你伤到哪里？要不要紧？要不我帮你上药吧？” “秦兄？秦兄！你说句话呀秦兄！” 掌柜的在旁边已是看得脸红脖子粗，眼神古怪，蹙着眉，撅着个大嘴，一脸的为难。 第31章 民风开化 只见掌柜红着张老脸，凑到贺子枫耳边怪腔怪调地低声开口： “二位客官，虽说我朝民风开化，绝不会歧视你们。” “但这种事情毕竟太过私密，二位不如还是关起门来详聊吧。” 他还知道小声些说，他还怪贴心的嘞。 但秦西阁不是聋子，相反，他的听觉简直可恨的敏锐，听得一字不落，清清楚楚。 他一张脸此刻冷得简直能冻死个人。 对面的贺子枫跟掌柜的这老家伙，两个人完全驴唇不对马嘴！ 秦西阁一边冷冷朝掌柜开口道： “简直一派胡言！” 一边粗鲁地一把薅起贺子枫上了楼，对他说道， “上楼说！” 再在掌柜面前聊下去，还不知道得被传成什么样。 掌柜的则是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红着一张老脸不住地摇头。 年轻人，哎哟~~真是~~~ —————— 贺子枫被秦西阁一路风驰电掣地拖上楼，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自己被小二收拾干净的房间里。 两人相对坐在窗边的小榻上。 此时太阳已经落下。天色暗淡。 天空挂着几朵铅灰色的云，显得有几分压抑。 街道上零星几个路人行色匆匆。 今夜可能有雨。 秦西阁盯着窗外，饮下一大口茶。 “秦兄，真是很抱歉，我这睡了一天，恐怕耽搁了咱们的行程。” 难为他还想得起来明日就要离开此地。 秦西阁终于开口： “这倒不妨事，今日我已都置办妥当了。明日辰时我们便可准时出发。” 其实根本也不用置办什么，他储物戒里的东西都够贺子枫用上八辈子的。 “仙门招弟子持续时间很长，差不多有三个月之久，现如今还未正式开始，我们时间还很充足。” 贺子枫点点头，倒是对这事不太上心了。 毕竟自己又不能修炼，无非是去找找那些仙门的长老，兴许能帮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因此，这招弟子时间长短，对他来说不是太重要。 他扭头瞥见床上那套大红色的喜服和玉冠，贺子枫又有些犯难，他左思右想实在是想不通，指着那衣服问道： “秦兄，我为什么会穿着这东西？” “呃，这个嘛......” 这倒是让秦西阁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只好又开始胡编乱造。 “这事儿算是一个小误会，你昨晚喝醉了，跑到一间成衣铺子里，非要闹着要当新郎官，便硬是要把人家的衣服‘借’来穿穿。” 秦西阁完全是在睁着眼说瞎话，还不忘凹自己冤大头大好人的人设。 “我劝了你好半天，还是没能阻止你。” 配上他略带尴尬的神色，这话的真实度竟又翻了两番。 以贺子枫的脑回路真的很难不相信。 毕竟他也没见过醉酒过后的自己。 这可太社死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不必担心。至于那衣服，你要是喜欢，可以自己留着。” 贺子枫又感动了。 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他都能想象得到秦西阁是怎么解决的这事。 还能怎么解决？平平无奇的钞能力罢了。 秦兄他真的，我哭死。 “秦兄，小弟内心的感动犹如滔滔江水！” “小弟倘若是个女子，恐怕便要以身相许了。” “可惜眼下小弟无以为报，只能以茶代酒，聊表谢意！” 说完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今后秦兄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弟，小弟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贺子枫脑子里一边把自己代入了李逵扎丸子头喊哥哥的样子，一边把明明是画大饼的话说得豪气干云、气吞山河。 随后他痛饮三大杯茶水。 秦西阁倒是不关心对方画的什么饼，见他相信了自己的说辞，也举杯笑笑，饮茶一杯。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 但贺子枫的沉默显然跟秦西阁的不是同一种，他现下心里简直感动到无以言表。 他无比庆幸自己忘记了抢衣服的囧事。 让这一切被时间的洪流无情地卷走吧！ 就当那些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唔，虽然他不知道那些事情实际上也的确全都没有发生过。 最后，二人在诡异的氛围中在窗边将那一盏茶水全都喝下肚。 街上也已空无一人，如同他们刚进丰都镇那个傍晚。 两人商定好明日便启程去中洲。 贺子枫便早早洗漱完睡下。 对于他而言，这一夜风平浪静。 ———————— 子时，空无一人的街道。 秦西阁独自走在青石板街道上，他今日要去取约定好的东西。 不同于白天人群的热闹，晚上这街道显得鬼气森森。 这在千年前就被镇压于此的秦西阁眼里不足为奇，因为丰都镇便是鬼门所在之地。 是传说中人间和冥府连接点。 鬼门一年只开一次，也就是七月中，彼时群鬼穿过阴阳交界处，通过鬼门来到人间。 到那时，这里便会开启一次鬼市。 由于平日里这里亦阴亦阳，偶有居住在附近的或是路过的凡人误闯鬼门。 最初人间和幽冥界对这里管理都不甚上心，随着失踪的人类越来越多，又意外放出不少怨魂恶鬼为祸世间，造成不小的混乱。 冥府的君王和人间的帝王约定，分别派遣人手前来管理此地，白天这里属于人类，由人类官员管理。夜晚这里属于鬼魂，由阴司遣人管理。 也就是说，这里一开始其实是有两位管理者的。 人间的管理者，也就是方氏一族的祖师爷在此设下宵禁，以亥时和卯时为界。据说这位祖师爷与包括冥君在内的好几位神君有不错的交情。 慢慢的，由于方氏一族人才辈出，慢慢的也就取消了阴司派遣的人员。 后来方氏一族也举家迁至此地，族中最强的子弟全都留在了此地镇守鬼门，从古至今，从无例外。 可以说方氏一族是整个大陆上最适合镇守鬼门的，毕竟他们既是人类，又通鬼道。千百年来早就积攒了不少与鬼打交道的经验，族中典籍更是无一不与鬼相关。 连这一族的人入道的方式也非同寻常，而是与鬼息息相关。 第32章 方氏一族 近几年来情况有所变化。虽说宵禁的传统毕竟还是保留下来了。 最近几代帝王，包括刚登基九年的永安王，都有意安排其他人来丰都上任，期间也安排过几个方家子弟在王城内做一些闲散职位。 几年前好不容易安排了一名方家子弟来此，今年也调任去了东洲。 身为帝王，他不想看到一个手握重权的家族离自己太远，毕竟天高皇帝远，西洲实在是有些鞭长莫及。 这也可以理解，人间的君王毕竟更替了一代又一代，定居于此的方氏族人更是换了一茬又一茬。 因此，近些年方氏的式微已是必然。有时，连他们自己也怀疑先祖们曾立下的那些伟业是否真实。 那些祖先和前人的嘱咐，早就被当成了传说和戏言。 谁会当真？ 即便偶尔有灵异之事发生，也会很快被人遗忘。 —————— 方家宅院，祠堂外。 梨花树在夜风中摇晃，莹白的花瓣如雪花般飘落。 整个方家只有祠堂还灯火通明。 祠堂内，一名白衣青年跪坐在蒲团上，神态肃穆，他将上身立得笔直，然后躬身叩首拜祖先牌位。 一老者站在祠堂外负手看着簌簌飘落的花瓣，他满头华发，但精神矍铄，腰板笔直。 青年仔仔细细行完礼，随后老者带着青年来到议事厅。 老者屏退了其他人，偌大的议事厅只剩下这一老一少两人。 “青词，东西都收拾好了么？”老者沉静的声音中仍有一些对小辈的慈爱。 “都收拾好了，东西我也好好放在储物戒指中。”青年答道。他神色中有些忧虑，又有些欲言又止。 老者点点头，捋着花白的胡子道： “好，有这东西，你一定能认出那人来的。” “记住，这关乎我们方氏一族的生死存亡！你决不可马虎。” 青年神色认真，点头。 老者继续道：“你此去......唉，圣恩难测......罢了，这次调任也不是什么坏事，你且安心去青莲剑派求学吧，修礼会替你去王城。” “占卜的结果显示人就在那里。” 青年问道：“可近日灵蛇山下也有异动，我拿走了这东西，方氏怎么办？” “无碍，你带走的只是一小部分，神骨的绝大部分仍在阵中。” 老者抚了抚手杖，长叹道： “这就是方家人的命啊......” 悠长的叹息在寂静的空气中被稀释，渐渐消散。 —————— 今日是启程离开丰都的日子。 清晨。 卯时三刻。 今日卯时似乎没有鸡鸣声响起，也或许今日那可恶的鸡在休假。躺在床上的贺子枫这么想着。 其实他今早是被活活冻醒的。 搓着手臂推开那扇仍然嘎吱作响的靠近街道的窗户。 昨夜果然下了一场雨，街上石板湿润，现在仍有绵绵的雨丝斜斜落下。 细雨被微风吹拂到脸上，凉凉的，空气中是很凛冽又清新的植物的味道。 街上是满眼的油纸伞。 —————— 昨日他入睡时，秦西阁甚至出门为他简单置办了两套换洗的衣衫。 将衣衫收入包袱时，又看到了那节被好好包起来的兽骨，加上那些从山洞中带出来的大部分都没用了的钱币，并其他小垃圾若干。 对着一堆小垃圾思忖半晌，打算除了那几块银锭之外，其他的全都扔掉。 反正也没用了。 毕竟那些东西加起来都不如秦西阁给他那袋子里的一颗灵石值钱。 本来留着这堆东西也只是防备着一些不时之需，现下真实感受了一番这个世界的物价，唔，还是算了吧。 用那节笔直的兽骨扒了扒那堆垃圾。 嗯，骨头留下。 伸手摸了摸包袱的夹层，硬硬的。嗯，玉钗和玉牌都还在。 拜托，他还是有基本常识的好吧。那两样东西一看就是个好东西，而且又似乎与原身相关，当然要好好藏起来。 若是拿着这样的东西招摇过市，能不能吸引来跟原身有关的人先不说，怕的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摸出那两样东西，解开上边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略显寒酸的布条。 拿起玉牌摩挲了两下，将这东西对着光，眯着一只眼睛观察。 这玩意儿闪着莹莹的绿光，有差不多一公分厚，上面没有雕刻任何花纹和装饰，只有简单的一个小孔，似乎是用作佩戴时穿绳子用的。 他不禁再次感叹，啧，真是一块完美无瑕的好玉！ 贺子枫颇有些财迷心窍地想，不知道这东西能卖多少钱？ 但也只是想想。 总之，他很快收拾好一切，找秦西阁去了。 二人背着包袱来到前厅。 当然了，出于报答秦西阁的心理，那两包不多的行李此刻由贺子枫背着。 告知掌柜的俩人要离店之后，俩人转身欲走。 谁知这时掌柜的却叫住了他们，一拍脑门，道： “你看我这，忙起来都忘了。” 他边说边从底下的抽屉里掏着什么东西。 “二位客官，这是那一男一女两位仙师要我交给你们的。” 是一枚令箭状的印信，上面雕刻着一朵莲花，栩栩如生。 “他们前晚回来时吓了我一跳，着急忙慌的半夜就要走，尤其是他们带回来的那姑娘......” 秦西阁此时伸手接过印信，打断了掌柜的话，道了一句： “多谢掌柜。” 贺子枫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神色万分不解，看看那印信，又看看秦西阁的脸，用手肘拐了拐他，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秦西阁边走边答，一脸正色： “哦，是你喝醉那晚的事，我去付那衣服的钱时恰好碰见他们也来置办衣物。顺便帮他们一起付了。” “可能是他们过意不去，给我的回礼吧。” 提起这事，贺子枫只有一脸尴尬的份，摸摸鼻子，识相地没再多问。 出门时天上仍下着小雨。 他们不打算买什么油纸伞，毕竟骑马的时候不方便。只到市集上买了两顶斗笠，之后便去取马离开了丰都镇。 第33章 清池镇 其实眼下已是暮春，但仍有漫山遍野的山花。 时间已过晌午。清晨的那场小雨早就停了，没有影响二人的行程。 金黄色的蜜蜂盘旋在花丛中，一眼望去是满眼的绿，和点缀其中的星星点点的各色小花。 沿途风景倒也优美。 一只鹅黄的蝴蝶扑闪扑闪从花间飞来，掠过贺子枫皱起的鼻尖。 但贺子枫却无力欣赏。他的表情此刻扭曲到有些狰狞，春日的晌午不算炎热，但他已出了一身的汗。 原因无他，他屁股快要被颠成四瓣了。 由于贺子枫也不会骑马，秦西阁便一边教他，一边慢吞吞地赶路。 奈何丰都镇地处偏远，离宽阔平坦的官道竟大约有三四日的脚程。 所以这一路走来多是些坑坑洼洼的小道。 没人说过骑马这么伤屁股的啊？！ 贺子枫觉得在他过去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当中，屁股的存在感从没有这么强过。 他此刻万分确定自己大腿内侧已经被马鞍磨破了，在马背上是坐立难安。 铁血男儿也会流泪。 忍不住向天长啸一声，谁来心痛一个雄鹰般的男子汉的屁股！！ 一向坚持自己冤大头老好人人设的秦西阁，此时也像是觉醒了什么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抖s之力。 只见他悠哉游哉地单手驾着那匹高大的黑色骏马，一手拉着贺子枫那马的缰绳。 “腿夹紧！看路！”见贺子枫又不专心，秦西阁放开缰绳，用鞭子手柄敲了敲他的左肩。 贺子枫一脸痛苦面具。 他想起了自己的驾校教练，瞬间感觉秦西阁那张帅脸也没那么帅了。 两人就这么一直走走停停地又往前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秦西阁终于大发慈悲地决定停下来修整一番。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驮着你的马走了这么远的路呢。”秦西阁拴好马，看着趴在草地上躺尸的贺子枫道。 “秦兄，你就别取笑我了。”贺子枫苦笑一声。 “快，给我用一用你那药膏。” 他向来没什么运动天赋，学骑马不过是一时兴起，见秦西阁骑马的潇洒劲儿便觉得自己已强得可怕。 由于身体僵硬，又兼姿势掌握不到位，他这一趟下来可是要了老命了，此刻他只感觉自己的屁股已经着火了。 想到这还不过只是个开始，他就感觉眼前一阵发黑，前途一片黯淡。 其实出发之前秦西阁曾问过他要不干脆买辆马车算了，奈何那时候他拉着那两天不见的小马儿，看着它嘴里嚼嚼嚼，满脸慈爱又纠结地一心想着给那枣红色小马起个什么名字。 叫富贵、平安，还是旺财？ 所以他果断拒绝了秦西阁的马车邀请，欢欢喜喜地骑上了自己最终起名为臭豆腐的小马。 主要是他突然又想起自己女朋友那只叫臭干子的胖大橘了。 唔，俩孩子都是臭字辈的！ 已被武断地决定叫臭豆腐的枣红马儿，瞪着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打了个响鼻，嘴里又开始嚼嚼嚼， 它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了个异父异母甚至异世界的猫咪姐姐。 —————— 三日之后。两人下榻清池镇。 这一路走了整整三天，竟全是荒无人烟的小路，一个村镇也没有，于是自然没处可投宿歇脚。 他们只好一路风餐露宿，贺子枫带的干粮也吃了大半。万幸的是，一路也没遇上劫道的匪徒或凶猛的野兽之类。 不过两个人中，看起来风尘仆仆的似乎只有贺子枫一个人而已，秦西阁仍然姿态从容，甚至十分有精神。 贺子枫心中自然纳闷得紧。 但他不知道的是，秦西阁每晚趁他熟睡，便大开杀戒般猎杀附近的妖兽，方圆一百公里内的高阶妖兽，通通都已成了他的盘中餐。 经过这一番“大补”，秦西阁的实力已然恢复不少，此刻自然是精神大好。 两人已在清池镇的客栈中洗净一身的疲惫，又休整过大半日，便决定趁着天色还早，出门逛逛。 虽说这清池镇过后，便是官道，路途平顺许多。 但贺子枫已吃尽了骑马的苦头，尽管已差不多适应了骑马的节奏，但看着臭豆腐那张马脸还是又爱又恨。 总之他决心听秦西阁的劝，置办一辆马车。 毕竟他总归是意识到了人的屁股的重要性，一个人只有一个屁股，它是唯一并且不可替代的。 看吧，人总是要经历过刻骨铭心的伤痛之后才会懂得珍惜。 当然了，除去保护屁股的必要花销之外，也要顺便补充些人和马的干粮之类。 然而走出门，便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四处瞧，完全忘了正事。 清池镇比丰都镇大得多，又临近官道，运输往来便利不少，因此自然也更加富庶。 这从平整干净的街道和鳞次栉比的建筑也可窥见一二。 这异世界的王朝，似乎并没有封建社会那种士农工商的等级分别，商人的地位在这里并不低下。沿街的各类铺子，显示出这里的经济十分繁荣。 这商业繁荣了嘛，自然娱乐活动也就更多了不是。 街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嘈杂着往耳朵里钻的杂耍声、吆喝声，把贺子枫看得一愣一愣的。 两人走得不快，不知不觉，天色也渐渐暗了，街道上仍然灯火通明，流光溢彩，贺子枫显然还不想回客栈去，这可是他第一次感受异世界的夜生活。 两人计划要买的东西一样也没买，反倒是莫名其妙地，手上便拎了些没用的小玩意儿，什么面具、小花灯之类的。 两人顺着人流，不知不觉走进一条格外狭窄的巷道。 虽说巷道内狭窄，然而人却并不少，相反，却是摩肩接踵，十分热闹。街道上男男女女都有，全都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 也有一两个神态僵硬，畏畏缩缩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这条巷道店铺非常多，意外地布置得十分雅致，连店铺的名字也十分风雅，什么江月阁、什么春景楼什么的。 店门前还站着些招揽顾客的年轻男女，俱是姿容秀丽，令人心生喜悦。 第34章 临池西馆 贺子枫本以为这是古代的那种风月场所。然而那些男女衣着正经，言语行止也合乎礼仪。 总之，这里没有一丝风月场所的风尘气息。 贺子枫便理所当然地以为这里兴许是那些文人墨客们饮酒作乐的茶馆乐坊之类，心下不作他想。 两人又走出一小段路，蓦然抬头，便见一家雅致小楼门前，这楼前牌匾题着“临池西馆”四个大字。 门口立着一位看起来十分面善的哥们儿，这位仁兄正对着他笑得如沐春风。 只见这穿着青色衣衫的男子对他道： “客官，何不进来歇歇脚？”这人语气温和，态度又坦率大方，令人不忍拒绝。 况且逛了这么长时间，贺子枫还真有些累了。 于是他闻言心想，来都来了，不如进去看看？ 虽说他作不出什么诗来，听听小曲什么的也好。 他拉着秦西阁的袖子便往里走。 秦西阁喉结滑动，嘴唇张了一下，似乎想劝他些什么，因为秦西阁刚刚隐隐感受到这楼内似乎有一丝魔气，但极其微弱。 想到这里本就是三教九流之人齐聚的所在，兴许是他的错觉也说不定，所以最后他还是敛了神色，叹口气跟了进去。 贺子枫一进去才发现，楼内灯火有些昏暗，而且不知是否点了些什么香，空气中暖风阵阵，令他有些眼晕，脑袋也轻飘飘的。 看不清的角落里传来一阵阵嬉笑打闹声。 他虽说已感觉有那么一丝不对劲，但当下只觉得这大堂有些吵闹，不是个听曲儿的好地方。于是他从兜里掏出一枚中品灵石递给那青衣男子，道： “给我们找个安静些的地方，上些酒菜。我们要听上几曲。” 那男子见到灵石，有些喜出望外，低眉顺眼地点点头，扭身领二人往后院阁楼去了。 贺子枫见这男子扭捏的情态，没有一点阳刚之气，有些欲言又止，不过又觉得兴许是人家天生性格如此，他还是少管闲事为好。 两人一路被引进一间僻静的屋子。 这间屋子灯火明亮许多，那男子在前边替他们推开房门，道： “二位客官，可还需要奴家留下来来伺候？” 贺子枫下意识答道： “哦，不用，我俩可以自己来。”他发誓，这句话没有任何歧义。 “客官~~~三个人有三个人的乐趣呀，您不想试试吗？” 由于秦西阁对自己的脸施了术法，让人下意识便会忽略他的存在，于是这青衣男子全程是盯着贺子枫说的。 这青衣男子此刻烟波流转，媚眼如丝，一双含情目中是明晃晃的勾引。 不愧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一个眼神就让贺子枫小脑萎缩了一下，脸霎时爆红。 要是这时候再看不出来，他就真是个傻子了。而且，他也是在这时，在屋内的灯光下才看清，眼前这男子身上的青色衣衫轻薄无比，竟然是半透明的材质！！（o皿o）#！！ 卧槽！惊天大误会，这里竟然是青楼！ “呃......不不不不不必，安排你们的乐师来即可。”老实说，贺子枫一直遵纪守法，这也是第一次出入这种场所。不确定什么样的回答更加合理。 那男子见他这反应却以为他只是在害羞，八爪鱼似的攀上他的胳膊，悄摸拉下半边肩膀的衣衫，穷追不舍道： “您不需要奴家留下解解闷吗？奴家奏乐的功夫也不错呀~~~” 贺子枫一个头两个大，他手臂仿佛被一只大章鱼缠上了，浑身肌肉僵硬，一动不敢动。 他感觉自己有些搞不定眼前的状况，下意识求救似的看向秦西阁。 “这里不需要你伺候，叫乐师上来吧。” 秦西阁一看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他伸手便快准狠地格开了青衫男子的八爪鱼攻势，冷漠道。 那男子看出这边“正宫娘娘”不满意了，看看秦西阁，又看看贺子枫，撇撇嘴，拉了拉肩头的衣衫，扭过身子走了。 “真是有病，带着相好的逛青楼，当我们这儿是客栈啊。”男子嘀咕得很小声，以贺子枫愚钝的耳力自然是没听见，然而秦西阁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闻言一愣，发现这小倌儿搞错了两人的关系，气得脸红脖子粗，转身便想离开此地。 贺子枫虽说也想离开，但又想到自己在前厅已经付过账了。见他这样，以为是生自己的气呢。 便拉住对方袖子尴尬道： “秦兄，对不住，是我看走眼了。但我们好歹已经付过钱了，不如听两曲再离开吧。” “反正我们也问心无愧，便当它是个酒肆茶坊的又何妨？” 青楼不青楼的倒是其次，主要是心疼钱啊。 总之，两人最终在屋内坐定。 轻纱帐暖，暖香醉人。 贺子枫斜斜卧在床边一把精巧的藤榻上，姿态悠闲，一边品酒，屏风后丝丝缕缕的丝竹弦乐之声直往耳朵里钻，心中感叹着这古人可真懂得享受。 这待遇，真是神仙来了也不换。他甚至从这场景中品出了几分皇帝看歌舞表演时的味道。 这钱花的不冤。 秦西阁此时在桌旁的木凳上正襟危坐，是背对着贺子枫的方向，然而他此刻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墙壁后的隔壁房间内，以及屏风后的几名乐师身上。 刚刚他答应进来听曲。并非是因为贺子枫的劝说奏了效。 而是因为他在楼道中再次嗅到了在门外感受到过的那魔气。那魔气，越来越近...... 不是他的错觉！ 这花楼里真的有魔。 其实，秦西阁作为妖，又是妖王，只要没有侵犯到他的利益，便大可不必如此在意什么魔族。 但自己被封印的这千年间，妖界、魔界的许多局势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两界的关系并不像千年前那般太平，妖界不少领地被魔尊侵吞占据。 再加上当初他最大的敌人，也就是当初将他封印在灵蛇山下的那人，也堕入魔道。 这便使得他对魔族的动向变得分外敏锐。 看来，他必须加快进度，早日安排好贺子枫这边的一切。 等到将他送进青莲剑派，他便要回妖族走一趟。 第35章 刺杀 屏风后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隔壁传来异动，似乎有酒杯落地的清脆碎裂声。随后是刀剑出鞘的铮鸣声。 然而这刀剑却是从四面八方而来！ 屏风后，门外，数十道冷冷的剑光带着浓烈的魔气刺来。 贺子枫沉浸在帝王般的体验中，根本就没看清屋内是什么个场景。 眼前一花，已经被秦西阁夹在腋下破窗而出，跃入夜色。 秦西阁一道法诀，隔绝两人身上的气息，又派出两道蛇影化为两人身形往城外逃去。 那领头的两个魔族见两人瞬间失了踪影，立刻遣了所有人追上去。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两人。 然而秦西阁他们两人却没有离开，只是躲在外墙的屋檐上，从瓦片的缝隙往屋内看去。 这一番动作只在转瞬间便完成了。贺子枫还不知道秦西阁已经隔绝了两人的气息。 他捂着嘴，心脏紧张得狂跳，不知道这凶神恶煞地闯进来的一帮人是怎么回事。 他跟秦西阁大眼瞪小眼，只见秦西阁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示意他仔细听。 屋内两人。其中一人端坐，身着黑衣，另一人跪伏在其脚边，是一身青色衣衫。 坐着的那人肤色白皙，面目本来是十分俊朗，然而眉眼之间却凝着一股挥散不去的阴郁之色。伏在地上那人看不清长相。 从对话和两人的动作能判断出，显然坐着的那人职级要高一些。 座上黑衣人皱眉问道： “你确定刚刚那两人有许多灵石？” “千真万确！奴家的刚刚亲眼所见，那矮一些的兜里还有许多灵石！” 跪伏的人抬起头，低声补充道： “可全是中品灵石！” 这声音分明是引他们进来的那青衫男子的声音。话中提到的“矮一些的”显然指的是贺子枫。 原来这帮人是为求财。然而秦西阁却还没有离开的意思，贺子枫只好跟着听下去。 座上男子揉了揉眉心，道： “罢了，这两人不简单，现在已经打草惊蛇，这事成不了了。” “叫他们回来吧。” 那青衫男子领命便要下去时，那黑衣男子又叫住了他。 “等等，近日附近几座城池可有什么发现？” “回大人的话，除了灵蛇山前几日......有异动之外，其余的便没了。” “这事情尊上已经派右使大人前来亲自解决，暂且不必管它。” “东西找得怎么样？” “除上一次探听到的那青莲剑派中的一片以外，”青衫男子顿了顿，道，“最近有消息，说最东边近海的浦州有采珠人在海底见到过异象。” “此前也一直零星有传闻，说鲛人族有一片珍珑镜碎片。” 黑衣男子点点头，道： “加派人手，继续搜寻。决不可漏掉一丝消息。” 青衫男子此时却有些好奇道： “这东西究竟是何等神器，让尊上大人找了这么多年也念念不忘。” 黑衣男子眼神变冷，空气静默良久。本来以为他不屑于解释，然而他却出乎意料地开口道： “那东西的作用，可以说是毁天灭地也不为过。据说，这东西能扭转时空，改变过去和未来。” “但——”他冰冷的视线转向青衫男子，语调也变得低沉，似乎充满威压，继续道， “你我只需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不要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产生不该有的想法。” “不该问的事情、不该说的话，也最好永远烂在肚子里。” 青衫小倌见到这眼神，愣住了，双手都有些发抖。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赶紧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又露出那种魅惑的眼神，撒娇着赔笑道： “馆主大人别生气嘛，我再也不问了好不好？” “您就原谅奴家这一次吧~” 说罢他上前谄媚地挽住黑衣男子的手臂，柔弱无骨的身躯下一秒几乎整个贴在那男子身上，只见他轻轻拉开胸口的衣衫，便要服侍黑衣男子...... 贺子枫显然没预料到是这么个走向，一脸震惊。 心里虽说正在大喊“非礼勿视！”，然而身体很诚实，通红着一张脸，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檐上二人眼见房内气氛火热，箭在弦上，马上就要往限制级的方向发展，恰好两人又都没有偷窥人家办事的习惯。 于是秦西阁也是一脸尴尬，急忙挟住老脸通红的贺子枫，两人逃也似的离开了临江西馆。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 两人踏着月色回到客栈，不过是几个起落之间。 贺子枫站定时，脸上红晕还未消散，他此刻心情好似坐了一轮过山车，还处在没回过神来的阶段。 他心情有些复杂，不知是遗憾更多还是庆幸更多。 站在房门口时，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张口问一句，便听见秦西阁道了一句：“夜已深了，早些入睡吧。”对方火急火燎，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只来得及看见一个慌不择路的背影。 见此情形，他也只好摸摸鼻子，悻悻回屋去了。 其实，抛开和好厚米一起看活春宫（甚至男男版(￣—￣) ）这种吊诡事不谈。 他今晚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秦西阁刚刚带他破窗而出时，明明可以直接离开，然而还是留下来听完那二人的谈话。 在听到那两人提到什么碎片时，他更是看到秦西阁神色明显发生了变化。 这表明秦西阁非常在意两人谈论的东西。 关于今夜那两人谈论的一切，贺子枫有种直觉，秦西阁一定知道些什么。 或许，那两人在找的什么东西的碎片，与秦西阁有些关系？ 贺子枫躺在被窝里摸着下巴想道。 那究竟是什么神器的碎片？ 总之，今晚发生的一切过于起伏跌宕，甚至可称得上刺激，又是误入青楼被误会，又是遇上劫财刺杀的。 单拎出任何一件都足以给贺子枫脆弱的小心脏造成强烈的冲击，然而不知是在这异世界离谱的事情经历的多了还是怎么，贺子枫此刻竟然有种诡异的兴奋感。 这导致他尽管双眼紧闭，但思维却始终处于高速运转的状态，根本无法入眠。 一夜辗转反侧，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终于迷迷糊糊睡过去。 ———————— 第36章 琉璃镜 贺子枫一觉睡到次日晌午。 又是个天气极好的晴天，昨夜的情绪已经消散大半，但他对的好奇心并没有消退。 环顾房间四周，秦西阁似乎来过。 因为他房间里那张小几上摆了两碟卖相不错的早餐，然而兴许是早晨端来的，已经完全冷掉了。 一番洗漱忙碌之后，贺子枫敲响了秦西阁的房门。 总之，两人今日总算是用一下午的时间将采买的正事完成了。 并且计划好明日出发。 回到客栈贺子枫屋内，秦西阁终于转身大发慈悲道： “有什么事，问吧。”语气中有一丝无奈。 原来这一整个下午，贺子枫都心神不定，总是看着秦西阁欲言又止，连砍价的实力都弱了好几分。 他这样子一看便知是有话要说。 但秦西阁不知是觉得有趣还是怎么的，也是抖s症大爆发，起了逗弄的心思，硬是憋到回客栈才给人机会问。 贺子枫却是拉着人坐下，顺便又斟上两杯冷掉的茶水，这才满脸疑惑道： “秦兄，昨夜那两人谈到的那能改变过去和未来的东西......” “这种东西真的存在么？” 秦西阁不慌不忙饮下一口茶水，道： “哦，你说的是珍珑幻镜？” 贺子枫狂点头。 只见秦西阁终于收起戏弄的神色，轻啜了一口茶，低沉的嗓音娓娓道来： “我也是在一本书中见过一次关于此物的描述。据《太荒遗落神器考》记录，此物乃是上古时期的神物。” 秦西阁忽然停顿了一下，仿佛陷入某种遥远的回忆。 “根据这本书的记载，珍珑幻镜是神兽白泽死前，用自己的眼睛炼化而成。那是一双能穿透古今未来以及世间一切的预知之眼。” “它能看透一切，包括最复杂的人心。” “而由这神兽之物炼化成的琉璃镜自然非同凡响，一经问世，便引发了足以毁天灭地的劫雷。” “那镜子若是对寻常妖魔使用，妖魔便会立即在镜中现出原形，若是普通人照了此镜，便能于镜中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 秦西阁对这东西了解的详细程度，远远超过贺子枫的想象，他简直听得如痴如醉，完全沉浸在对方的叙述中。 原来，这珍珑幻镜，其实就是一把琉璃镜，由于炼化的材料过于逆天，因此也赋予了这东西举世无双的能力。 这东西最逆天的地方其实不是能照鉴世间一切邪祟之物、看透人心一切邪念心魔，连看透人的前世今生也不是它最令人称道的地方。 它真正的恐怖之处在于，白泽神兽用自己全部的神力炼化此镜时，琉璃镜中意外催生了千万个小世界。 这些小世界并非幻镜，而是每一个都有它独立的时空维度和运行法则，他们互相之间的运行并不干扰，但彼此之间又像一串紧密排列的珠子一般存在着微妙的联系。 改变其中一个世界的因果，也许什么也不会发生，但也可能影响到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与毁灭。 而那些小世界中，甚至包含着现实世界的过去和未来。 若是能进入这些世界，甚至自由穿梭其间，那改变过去与未来，便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白泽深知此物必将引起浩劫，于是一直到他神魂燃尽之时，进入这小世界的法子也从未被透露过。 也就是说，从此物诞生之初，也仅白泽一人进入过其中，甚至他本人也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不久后，此物引起六界大战，在持续近百年的争夺之后，琉璃镜终于被毁，变成数道碎片，遗失在这片大陆上。 “这把琉璃镜的传说持续了差不多几百上千年了。” “所以，其实这东西长什么样，没人见过。它是否真有改变未来的能力，也没有人验证过。” 秦西阁讲了好长时间，声音都有些沙哑，又喝了口冷茶，继续道： “而且，这书里记载的绝大部分神器都被证明其实并不存在。” “兴许，这东西也是人们捕风捉影，随意杜撰出来的也说不一定。” 他视线移向窗外，轻轻摇头，似乎不太相信珍珑幻镜真的存在。 然而，听闻这一席话的贺子枫却有完全不一样的想法。 他此刻心神剧震，内心有一种强烈的、没有来由的直觉。 这把传说中的琉璃镜也许真的存在...... 因为他真的从一个世界来到另一个世界。他不相信自己日日夜夜、认认真真地生活了二十三年的现代世界，只是虚无缥缈的幻梦一场。 贺子枫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的神色，看向秦西阁的眼睛。 他抿起有些发白的嘴唇，语气格外认真： “秦兄，我必须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这珍珑幻镜，也许......对我而言十分重要。”他的神色既纠结，又痛苦。 “贺兄，但说无妨。” “我其实，并非这具身体的主人。” 这下换秦西阁吃惊了，然而并非吃惊他所说的内容，毕竟早在丰都时他就已经知道了一切。秦西阁惊讶的是贺子枫的天真。 贺子枫居然愿意将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这显然是秦西阁始料未及的。 他甚至告诉了秦西阁他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 真是个天真又冲动的人啊。 啧，都有些不忍心骗他了呢。 秦西阁盯着对面的人，目光幽深，语气格外缓慢，像一把钝刀子切割对方的心脏一般不疾不徐： “贺兄就如此信任秦某？” “你难道不怕我将你的秘密公之于众？毕竟，夺舍可是邪术，人人得而诛之。” 贺子枫闻言脸色更加惨白，说出的话却似乎很坚定，不过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我既然选择告诉你，便是相信你的为人。” “与秦兄相处这些时日，秦兄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我相信秦兄绝不是那样的人。” 秦西阁嘴角轻轻勾起，然而是有些嘲讽的弧度： “哦？贺兄这样信任我么？” “那看来，秦某此番不能辜负贺兄的信任了啊。” 第37章 交易达成 “那么，贺兄要我帮你做些什么？” “你，又能给我什么？” 又来了，这种蛊惑般的语气。 而贺子枫闻言却是将提起的心微微放下了。 还好，有得谈就是好事。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出于某种雏鸟情结。贺子枫对秦西阁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依赖。 他很需要这个实力强劲的朋友，尤其是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修仙世界。 他深吸一口气，道： “我想要找到那珍珑幻镜，然后用那东西回到我属于的那个世界。” “至于秦兄，我不知道秦兄想要的东西是什么......”贺子枫露出迷惑的表情，他有些猜不透秦西阁的想法。 秦西阁笑笑，道： “贺兄要的，我会帮你拿到手。” “至于我想要的，贺兄无需挂虑，我自会取走。” “你只需按我说的办即可。” “那么，契约生效！我们的交易，正式成立了哦。” 贺子枫点点头，然后很快皱了一下眉。 “呃——，什.....什么契约......” 随着他点头这一个动作，他感到自己的胸腔传来一点刺痛，那刺痛很轻微，并且一瞬间就消失了，快到令他以为只是错觉。 这是秦西阁前几日在他体内印下的主仆契约生效的标志。 原来，这契约还是个双向契约，必须要双方都同意才能达成。 秦西阁站起身，贺子枫一惊，他分明见到对方嘴唇一动不动，然而脑子里却已响起了对方的声音： ‘是一些小小的法术罢了，有了这道契约，我们便可在一定距离内传音。’ ‘就像现在这样。’ “我去！”这么高级！手机都不带这么方便的。 “等会！”贺子枫突然警觉，问道， “你传音的时候，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听见？” 秦西阁答道： “你只要在脑子里想自己要说什么就可以。” “那岂不是我想什么的时候你也能听见？？？”这不行！！！贺子枫表示强烈抗议。 “不会，我们只是在识海进行很浅层次的交流，不会读取你的想法和记忆。” “你现在还没有进行修炼，自然感受不到识海的存在。” 贺子枫点点头表示了解了。 其实，主仆契约的作用还远不止如此，秦西阁甚至可以远距离操纵他的躯体甚至思维等等。 不过这些他没说，毕竟贺子枫也没问不是么？ 总之，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签下卖身契的贺子枫乐颠颠地感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 半月后。 西陵城外树林内。 这一日阳光明媚，有微风拂面，天气温暖宜人。 一辆马车停在一片空地的树荫处休整。一只马儿在不远处悠闲地吃草，不时甩甩自己的尾巴。 这马通体黑亮的毛发，高大健壮，长得十分拉风。 “来，臭豆腐！吃吧。” 一道男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窸窸窣窣的马蹄声。他手上牵着一只枣红色的马儿，正在给马儿喂食干草。 原来是贺子枫一行人。 他刚刚掏出干草作为诱惑，带着臭豆腐去河边刷洗了一番，又是干净整洁的枣红小马一枚。 望着刷洗得干干净净的，正在嚼嚼嚼的马儿，贺子枫露出了慈父般的微笑。 臭豆腐显然也非常满意他的服务，嚼完干草，拱过来一张马脸蹭他的肩膀，几乎把他蹭得一个趔趄。 贺子枫笑着轻轻拍拍臭豆腐颈侧表示安慰，拴好这一只，便转向另一边的黑马。 “好了大黑，到你咯。” 大黑打了个响鼻，高傲地昂起头跟他一起去河边刷洗去了。 秦西阁待在马车里，有些懒洋洋地斜倚着闭目养神。 他们在清池镇置办了马车，带的干粮也更加充足了，毕竟只需要准备贺子枫一人的食物即可，最多再带上些马儿的粮草，总之一路上也并不缺少吃食。 两人两马一路风尘仆仆地走了半个月，期间也短暂地在驿站等地投宿过一两次，但绝大部分时间都宿在野外。 期间也遇到过几次妖兽的袭击，但都被秦西阁随手处理了。 起初贺子枫还会担惊受怕，抱头鼠窜，然而多经历了几次，对这种状况也已经司空见惯，可以面不改色地对待了。 毕竟他发现，自己只需要负责躲好就可以了。 于是只要妖兽一出现，便能看到以下场景： 秦西阁：妖兽来了！ 掀开帘子，马车前的贺子枫已不见人影，草丛中远远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我躲好了！ 然后秦西阁一脸无语走出马车，一息之内便让妖兽灰飞烟灭。 秦西阁道：好了！ 随后贺子枫镇定自若地从草丛中走出，拍拍身上的泥土和草屑，继续赶车。 出于互利互惠的关系，贺子枫自发兼任了马夫、小厮、伙夫等职责。 甚至他现在也已经熟练掌握了野外生火的技巧，偶尔替秦西阁沏个茶也是信手拈来，完全不在话下。 果然，人还是要在实践中才能获得成长啊！ 在河边被依旧不怎么配合的大黑弄得一身水的贺子枫（马夫版），依旧一脸镇定地呼了一把脸上的水默默想道。 他这半个月，皮肤倒是黑了些，看起来健康不少，也的确，毕竟也是经历了半个月的风吹日晒嘛。 走到这片林子，距离西陵城便已然不是很远了，两人预计今夜便能进城。 眼见时间尚早，他们才决定先在城外休息一番，顺便让两只马儿也好好歇歇。 —————— 下午，贺子枫他们终于踏入西陵城内。 城中的富庶让他叹为观止。 他以为途中行经的清池镇已然够繁荣了，然而比起西陵，还是显得有些不够看。 贺子枫来到这个世界后，一多半的时间几乎都花在赶路上，只在丰都和清池两个地方有过短暂的停留。 丰都那地方，与其说是一个镇，但实际上也不过是沿河建了三两条街罢了，街上店铺只够满足当地人们最基本的生活需求。街道上行人算不上多。 后来的清池镇稍大些，也不过就是多了三两条街道，并且晚上没有宵禁而已。 第38章 西陵城 然而西陵城不同。 这可是一个城池，听秦西阁说，这里的人口至少超过千户。 虽说比不上东洲王城的人口那样多。 但由于近几个月情况特殊，中洲各大仙门都在此招募弟子。 于是一时之间，这里便涌入许多人来。 而且，其中不乏一些修仙世家或名门望族的什么少爷小姐来参加选拔，那带的仆从侍卫什么的更是浩浩荡荡的一大堆。 驿栈、客栈之类，几乎完全爆满。 两人找了整整一个时辰，问遍了十三家客栈，竟完全找不到下榻之处。 然而皇天不负有心人，在问到第十四家客栈时，竟恰巧遇到一人退出来一间房。 贺子枫喜出望外，当即心痛而果断地定下了房间，以高出市场价整整五倍的价格。 没办法，城中客栈现在是水涨船高，坐地起价。 若此时不定下，两人恐怕只能到城外的破庙里与乞丐抢住处了。 其实两人到的这时候，诸多仙门已经齐聚西陵城内，甚至不少的宗门已经招纳了一段时间的弟子了。 在打探了一番消息之后，贺子枫了解到，其实这十年一次的仙门纳新，只是中洲十大仙门才有的规矩，而且只限于招纳内门和外门弟子。 选拔的标准极为严苛，不仅要检测灵根，同时也要考验心性。 之所以只有十大仙门，是因为其他的宗派实力和地位并不算强劲，对修仙者的吸引力有限，纳新时自然也就没这么多讲究。 而只招纳内门与外门弟子，也是因为这类弟子在修炼的天赋方面要求极为严苛，碰到一个有灵根的人尚且不容易，更何况是极品天灵根之类的修仙天才。 此次能顺利成为内门与外门弟子的，绝大部分是这些宗门在近十年间有意或无意之间四处搜罗并记录下来的。 待到今时今日时机成熟，便将这些人收入门中，成为宗门的新鲜血液。 贺子枫也是到了此地才明白，这其中原来有这么多门道。 然而他似乎只能做一个普通的仆役弟子。 在仙门中各类弟子中，仆役弟子对天赋与修为最要求最低，甚至普通的凡人也能成为仆役弟子。 也正因如此，仆役弟子自然无法避免天人五衰，反而成了迭代速度最快的人群。 每年都有人成为仆役弟子，也有人领了宗门发放的福利后离开宗门。 贺子枫刚刚自来熟地在客栈中拉了个十分健谈的男子，请他吃了些菜，又喝了一壶酒，便得到了这些信息。 他挠挠下巴，百无聊赖地埋头数着桌上的花生壳。 “一、二、三......” 至于他为什么会一个人在楼下嘛，嗨，还不是秦大公子非要在房间里沐浴。 先前两人总是一人一个房间，倒是不知道秦西阁有这个洁癖的毛病。 而且，贺子枫分明在赶路途中便见他使用过些什么能洁净身体的法术，然而对方好似洁癖症发作，非说赶了半个月的路，要泡泡热水澡才舒服。 又说什么在山里时就没人盯着他洗澡，不习惯旁边有人什么的，总之难伺候得紧。 “唔，洗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好了没有？” 贺子枫不耐烦地低声咕哝道。 他打算等手中这堆花生壳数到五百时就上楼去，到时候不管秦西阁洗没洗好，自己也要进房间！ 忽然感觉自己是一个被冷漠的妻子踹出房门的可怜丈夫是怎么回事。 咦，想起五大三粗的秦西阁妖娆地倚在门边叫着“官人~~~”的场景，贺子枫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恨恨地摇摇脑袋，把这可怕的想法甩出脑子。 正在愣神间，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掌从天而降，两根手指微微屈起，指节轻轻敲击在桌面上。 桌面发出“咚咚咚”三声清脆的敲击。 一道清朗的男声随即响起： “这位公子，不知是否方便拼个桌。” 贺子枫本想拒绝，然而抬头看见的就是对方一张温和精致的脸，此刻正笑得和煦粲然，一双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这人一身月白衣衫，在不强的光线下，周身仿佛散发着光晕。 以这人的衣着打扮和行为举止观之，像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 贺子枫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周围的桌子不知什么时候竟都已坐满了人。 想想自己反正也已经吃了个饱，再坐片刻便也上去了。于是他挠挠头，对那男子道：“请便。” 那男子依言坐下。 一把佩剑被随手放在他的右手边的桌上。小二此时过来招呼这位客人点菜。 贺子枫听那东西放下的动静，感觉这把剑分量似乎不轻，暗自惊了一下，不自觉便端详起那剑来。 这把剑此刻安静地待在剑鞘中，剑鞘与剑柄均被一层层布条密密地裹住，看不清上面是否有什么花纹或装饰。 然而剑柄的末端，布条未缠住的部分，露出一个铜铸的雕像，竟是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模样。 贺子枫当即感叹出声： “卧槽！哥们儿，你这东西太帅了！” 白衣男子刚好对小二说完自己要的东西，转头道： “什么？” “这个！”贺子枫指了指他剑上的那小装饰。 白衣男子看看他指向的地方，似有深意般微微笑了笑。 “公子倒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相逢即是有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白衣男子道。 贺子枫连连摆手道： “我不是什么公子，可别折煞我了。鄙人姓贺，名子枫。” “哦，贺兄。”白衣男子唤了句，声音微不可闻，然后又提高些声音继续道， “在下方卿安，字青词，贺兄唤我青词就好。” 两人你请我喝茶，我请你喝酒的，推杯换盏间，也是交上了朋友。 而且一番交流下来，两人发现他们竟都打算去青莲剑派学习修仙。 不同的是，方青词是奔着成为内门弟子去的。 看着对方意气风发地讲述自己的宏图大志，贺子枫却想起自己连灵根都没有，不免有些失落。 然而也只是一瞬间，他毕竟不是个习惯消沉的人，很快收拾好情绪，继续与这刚认识的新朋友喝酒谈天。 结束时，两人甚至还约定好要在宗门内相见。 第39章 不告而别 贺子枫回房间的时候秦西阁正在用灵力烘干湿润的黑发。 他神情有些诡异的沉默。 “你的洗澡水我已经让小二给你准备好了。” “我出去一趟，你别等我了。” 这家伙语气格外平静，却反而给贺子枫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贺子枫摸摸后脑勺，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这位爷。 转身却见那人已经一阵风一般消失在原地了，暗道一声：“真是神出鬼没。” 他也只好钻进屏风后，见到热气腾腾的一池子水，立刻将刚刚的事情抛在脑后，舒舒服服泡澡去了。 贺子枫慢慢往身上掬着水，心中思绪飘飞。话说他刚遇到秦西阁的时候吧，便一直感觉他是个大好人。 又是救他回家，又是给他钱花的，无微不至到令他一度有一种被包养的错觉。 他其实从来也没想明白过，秦西阁究竟为什么要对他这样一个并不特殊的异世界的灵魂这么好？ 是别有所图吗？他有什么可图的呢？ 而且，他也不是说秦西阁这样对他不好，只是感觉这个每天都善解人意，解答他一切问题的秦西阁，完美到给人一种很“虚无”的感觉。 他总觉得对方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看不见的外壳。 看多了立完美恋人人设的杀猪盘的贺子枫表示，总觉得这种“完美”，也许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的保护色，是一种华丽的伪装。 不得不说，贺子枫这个大大咧咧的家伙有时候实在是过分敏锐，敏锐到几乎无限接近于事情的真相。 而话又说回来，最近不知是熟络了还是怎么的，秦西阁似乎也隐隐暴露出自己的一些小小的“本性”。 有时有些任性，动不动就发一些小脾气什么的。 比如说赶路的时候非要自己给他沏茶什么的，热了不行，凉了也不行。 阴雨天气的时候高兴得不行，一到晴天反而心情低落，在马车上自闭一整天。 贺子枫却反而松了一口气，他觉得，似乎这样的秦西阁比起从前更加鲜活，更像一个“活人”。 唔，不过贺子枫又转念一想。 也有可能单纯只是自己忽然贩剑，抖m症大爆发什么的。 当晚，贺子枫洗完澡，看着宽阔柔软又舒适的大床犹豫半晌，想起今晚秦西阁那张拉得老长的驴脸，终于下定决心睡在一张狭窄的小榻上。 算了。一向很怂的贺子枫表示，包容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最重要的是他睡眠质量贼好，完全不挑地形。 全地形自适应的婴儿般的睡眠。 —————— 秦西阁似乎是在夜半时分回到客栈的。 在一片寂静中，他默默立在贺子枫床前，也不说话。 于是贺子枫半夜醒来，迷迷糊糊见到一个大长条黑影立在自己床边，半梦半醒间还以为是黑白无常索自己命来了。 黑影一动，吓得贺子枫几乎大叫妈妈，瞌睡全无。 好在秦西阁一个噤声术，这才避免了整个客栈的人都被吵醒的惨状。 房间内烛火“噗—”地点亮。 哦，原来是秦西阁这家伙大半夜不睡觉装神弄鬼。 贺子枫觉得秦西阁今晚有些奇怪。 “贺兄，我们谈谈吧。”秦西阁俊美的脸在烛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妈的，这张俊美的脸此刻没有任何掩盖的术法，看起来真的冲击感十足。 贺子枫半夜被吵醒的鸟气瞬间消散了大半。 翻身从榻上坐起来，他倒要看看这家伙半夜不睡究竟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 若是芝麻绿豆大点的小事，那......他也不敢把人怎么样。 他一怒之下，也就只是怒了一下。 想问对方要说什么事，然而发现嘴巴张不开，于是他指指嘴巴。 秦西阁适时解开了噤声术，在桌前坐下。 这人在灯火下一动，贺子枫才注意到他的动作似乎有些不寻常的僵硬。 “呼......大半夜的，你有什么事要说？” 虽说也许很难感受出来，但贺子枫的确有在这一个问句中，掺入细微到对方压根感受不出来的语气变化，这已经是一介怂人贺子枫表达愤怒的极限。 “子枫，我有要事在身，今夜便要离开。” 不是，原来还真有正事啊，贺子枫摸摸鼻子，也坐到秦西阁对面，道： “秦兄放心，我会好好待在青莲剑派。你可安心去做你的事。” 秦西阁点点头，道： “子枫，既然我们已经知道那青莲剑派中已有一片碎片，你便安心在此等待时机。” “至于那鲛人族的一片，等我忙完手上的事便会替你去打探消息的。我很快便能回来。” 他边说边从袖中掏出一枚小小的扣子，递给贺子枫，道： “这是一个储物空间，特地做成了不显眼的形状。只要你集中精力感知到它，便能从中取出物品” “里面除了一些散碎的灵石，还有一枚令牌。你进入青莲剑派之后，若是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困难，便拿着这令牌去幻剑峰找司青阳，他会帮你一次。” 贺子枫立即反应过来，原来这令牌便是当日两人离开丰都镇的客栈时，掌柜的交给秦西阁的。 虽然对秦西阁用给对方付账换来的人情感到有些不靠谱，但贺子枫没有反驳，因为他看出秦西阁似乎有些着急，他的话从未如此多且密。 “另外，如果你要是找不到适合自己修炼的功法或心法，可以在这枚纽扣中找找。” 这储物空间中东西很多，他也无法一一解释，最后只好又留给贺子枫一沓黄色的纸，告诉他，若是有事情联系他，便可以将信息写在上边，再将它焚烧成灰烬，秦西阁便会收到消息。 最后，秦西阁叮嘱道： “不要和方家的人走得太近，他们家族之人与幽冥界关系密切，大多鬼气浓重，与这些气息接触多了，会影响你的修炼。” “秦西阁”喃喃自语道。 “唔，没有时间了————” 话音刚落，贺子枫便眼见着“秦西阁”的身影便瞬间在椅子上消失，一只黄色的小纸人轻轻飘落到地上。 原来秦西阁早已经离开了，这只是他留下来叮嘱自己的一只小纸人。 第40章 仆役弟子 贺子枫倒是没有感到太多的恐惧，只隐隐有些怅然若失。 他在桌前轻轻晃动的烛光下呆坐许久，直到困意卷土重来，才终于幽幽叹了口气，爬上了那张舒适的大床。 闭上眼睛时，他手中还紧紧攥着那枚纽扣形状的储物空间。 唉，事已至此，睡醒再说吧。 —————— 西陵城的清晨不算寂静，贺子枫这一间房离街道也很近。 能听到一大早便有小贩沿街叫卖的声音。 但贺子枫还是一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整个人在床上躺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 呼—— 这可是赶路半个月以来，睡得最像样的一觉了。 睁开眼睛，望着床上的雕花，脑子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 掀开床帐，忽然见到地上那个小纸人还孤零零躺在地上。 所以，原来昨晚竟不是幻觉么？ 他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一个荒诞的梦。 看来秦西阁是真的走了。 “唉...” 颇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心下一时有些茫然。 等会儿！昨晚秦兄，不，秦兄的小纸人儿，给自己的那个扣子呢？！ 他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心。 卧槽！不见了？？？ 瞌睡立刻消失到九霄云外，顾不上梳洗，他立刻便慌里慌张爬起来在床上四处翻找。 好在有惊无险，最后掘地三尺，终于在床缝里找到了这小玩意儿。 贺子枫将这粒小小的扣子郑重其事放在桌面上，趴下来紧皱着眉头跟它大眼瞪小眼。 他能理解为什么秦西阁给他的这储物空间长得如此小巧。 毕竟他战斗力不强，若是储物戒指或什么镯子、玉佩一类的东西，恐怕要招来贼人的惦记，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祸患。 然而秦西阁可能也没想过，这纽扣小小一只，如此不起眼，恐怕现在要防备的，就不止是其他人的觊觎了。 最要紧的是要防备着贺子枫这个马大哈自己弄丢。 几乎思考了有两炷香的时间，贺子枫终于决定找一根细绳子，将这纽扣戴在自己脖子上。 当然了，有了储物空间，贺子枫便决定将自己包裹中的重要物品也放入其中。毕竟那包裹中还有原主的玉钗和玉牌，还是挂在自己脖子上保险。 由于贺子枫尚未真正开始修炼，并不能探知那纽扣中的空间究竟有多宽广，只能进行简单的存入和取出。 他怕自己一不小心便将那里头的空间用完了，于是衣物之类的小东西仍放在包裹中，打算随身背在自己身上。 将那扣子戴上脖子时，贺子枫也难免想到不告而别的秦西阁。 其实，贺子枫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和秦兄告别的那一天，毕竟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刻会来得如此突然。 他不禁有些感叹，自己还是太过于依赖秦西阁了。 秦西阁毕竟是他在这世界认识的第一个人，又一路陪他跋涉千里，来到西陵。 他虽生活在山中，然而了解的东西多，实力又分外强悍，对贺子枫而言早已是亦师亦友的角色。 总之，贺子枫在客栈内一会儿捏着下巴故作深沉地思考，一会这里摸摸那里碰碰的，瞎忙活了一个早晨。 终于在晌午时分背着包袱打算去青莲剑派。 退房时他才想起，还有两匹马，以及一辆马车停在客栈的马厩里。 马车倒是好处理，贺子枫随手打点了一个小厮，便帮自己将马车弄去低价卖掉了。 可那两匹马，毕竟一起生活了半个月的时光，若是就这么卖掉了，贺子枫是绝对舍不得的。 尤其是臭豆腐，简直跟他自己亲自生的孩子似的。虽说大黑这家伙脾气是怪了些，但总归是罪不至此啊。 站在马厩里，对着一左一右望着自己的两只黑溜溜的无辜大眼睛时，贺子枫感觉自己是离婚带俩娃的悲惨弃妇。 贺子枫牵着两匹马儿，一路打听，来到青莲剑派招纳弟子的所在，乃是一片空旷之地。 问清楚一切之后，他便登记成为了青莲剑派的仆役弟子，只需暂时在此处等待一会，便会有人来带他进入那青莲剑派了。 由于流程过于简单，以至于贺子枫都有些不敢相信。 “就这么简单？”他不敢置信地问那名登记的弟子，这人长得有些胖，脸圆圆的。 “就这么简单！”对方肯定地点点头。 “真没有其他步骤了？”贺子枫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没错。”对方也好脾气地回答，甚至见人也不多，索性便给他解释道， “咱们剑派内有护山大阵和问心门，只要能通过这两重的考验，哪怕是凡人也可以成为仆役弟子的。” 护山大阵防的是一些妖魔鬼怪等邪祟，那问心门又是个什么作用呢？ 贺子枫想到便问了。 “问心门防的便是心智不坚毅和别有用心的小人，若是无法通过问心门，便不能成为仆役弟子。” 贺子枫点头。 又与那胖胖的弟子交谈了几句，见又有人来登记，便默默立在一旁等待了。 看来昨天他打探的消息也算是不假，成为这些大宗门的仆役弟子虽说门槛极低，但也并非全无条件。 而且，据这位且行师兄说，哦对了，这位胖胖的师兄叫郑且行，真是一个充满正义感的名字，跟他憨厚温和的外形稍有不符。 这位且行师兄说，问心门并非是只有仆役弟子才需要过的，只要是想成为青莲剑派的弟子的，无一例外，全都必须经过此门的考验。 若不能通过这道考验，哪怕你是一个极品天灵根的修仙天才，也不能踏入青莲剑派哪怕一步。 原来这青莲剑派如此重视心性，也怪不得它能成为这个修仙大陆上的十大宗门之一。 其实，就贺子枫短短的与青莲剑派这几位弟子的交谈，便已感觉出这宗门的风气了。 这些弟子个个都态度温和，对他的问题也没有任何身为修仙人士的高傲和不屑。 看来，即便是这青莲剑派禁地内没有珍珑幻镜的碎片，能拜入此门也是不虚此行。 正思考间，一名青莲剑派的弟子飘然而至，似乎是来带他们进宗门去的。 第41章 少年 来人虽说仍然是标志性的一身青衣，然而他的着装明显比那位郑且行师兄的要利落得多，身后负着一把长剑，袖口的花纹颜色也不同。 贺子枫忽然反应过来，这身衣服分明与在丰都城见到的那一男一女的一模一样！ 但是他有些忘记那两人袖口是否有花纹，即便是有花纹，他也记不清是什么颜色了。 只见来人仔细清点了人数，便从怀中抽出一张符纸 口中念出法咒催动灵力，注入符纸，那符纸便成了一艘精致的小船，静静躺在那人手心。 抛出那小船，霎时间，平地便起了一阵风，卷动着地上的草叶，将它们吹得东倒西歪，贺子枫和身旁的两只马被这风吹得睁不开眼。 伴随着这阵风，小船也慢慢变大。 风停止，那纸船竟幻化成了一艘不小的乌篷船。 贺子枫看得目瞪口呆，不禁张口感叹道： “好神奇！” 教练！我要学这个！！ “诸位，请上船吧。”那弟子朗声道。 众人开始有序上船。 贺子枫有些担忧自己的两匹马儿能否上船，因为这船看上去分明最多只能容纳五六人的样子。 然而眼见着人一个接一个地上去，已经有数十人掀开船舱的帘子进去了，后边的人依旧络绎不绝地登上船。 贺子枫这才想到，这是法器，怎么能用凡人的标准去衡量？ 总之，他带着两匹马上船时，脑子还是晕乎乎的。 最后上去的包括贺子枫在内的几人，在那名青莲剑派弟子的安排下站在了船舱外。 待众人站定，这艘乌篷船便腾空而起，剧烈的失重感吓得贺子枫揽住了臭豆腐的脖颈，闭紧了双眼。 大黑在一边打了个响鼻，以示不屑。 感到这船渐渐平稳下来时，他小心翼翼睁开眼睛。嘴巴变成o型。 壮丽的景色将他惊得说不出话。 眼前之景如梦似幻，仿佛已经身临仙界。 此刻他怀疑自己不是穿越到了修仙世界，而是在做一个似真似幻的梦，周围的一切，连带着他自己都不是真实的。 此时这艘船航行在一片茫茫的云海之上。 临近黄昏的阳光将眼前的云海染成了耀眼的金色，船身也仿佛镀上了一层光。 站在船舷边上，他有些控制不住地将一只手伸进云中。 抚弄着云的时候，只感觉这云凉凉的，但又像雾一般，一碰便消散了。 很长一会儿的时间，他仍沉浸在一种似醉非醒的状态中，有些不可置信。 他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似乎触及到一张，金色的网？ “不要将手伸出去！”一道男声制止了贺子枫继续向前的动作。 贺子枫条件反射收回了手。 “这是保温结界，”那男子解释道，“这里的温度很低，若是没有这层结界，我们会在一瞬间全变成冰雕。” 他有些开玩笑似的道： “刚刚你手指差点就要变成冰棍了。” 贺子枫这时循声看去，是一个瘦瘦的男孩子，皮肤黝黑，衣着朴素，然而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我叫林回峰，你叫什么呀？”男孩子眉眼弯弯，微笑着道，那是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天真爽朗的笑容。 “呃...我叫贺子枫，”他这时候仿佛才回过神似的，不好意思道，“刚才多谢你的提醒。” 有了这么一个契机，两人便自然而然地聊了两句。 贺子枫从这少年口中得知，这一整船的人原来都是登记了要成为仆役弟子的。 他们现在要去的便是问心门。 “你怎么还带着两匹马？”林回峰好奇地问道。 “我...”贺子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四海为家，只有这两匹马儿相伴。” “它们就是我的家人，因此我到哪里都带着它们。” “这只叫臭豆腐，这只叫大黑。”贺子枫指指枣红小马，又指指黑色那匹。 臭豆腐倒也配合，扭过头来，眨巴了两下大眼睛，大黑则依旧嚣张，跟没听到似的。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少年笑起来，露出一排大白牙。 “你取的名字可真有意思。” 贺子枫挠挠头，厚脸皮道： “过奖过奖。” —————— 不大会儿功夫，一船的人便到了一座山的脚下。 好在今日天朗气清，目之所及，并没有云雾的遮掩。 从山脚下便能远远地看到半山腰立着一个牌坊似的玉白的门。 “诸位，请过问心门。” 领路的弟子收起飞行法器，指着那门道。 刚刚还叽叽喳喳的一行人安静不少，都抬首望向那弟子指的方向。 正是那半山腰的玉门。 众人便跟着他往半山腰走去。 那门看起来明明近在眼前，然而真走起来，众人还是走了整整一刻钟的时间。 走到这门跟前，贺子枫才发现，这门出奇的高大，大约有四五米的样子，宽度也大约有两三米左右。除却这点之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虽说门是极高大的，然而那弟子却告诉他们，只能一个一个通过。 不过是过一下这门，走两步的功夫，倒也没什么好争的，于是众人也都老老实实听那领路弟子的安排。 只见他念一个名字，便有一人从人群中出来，走入门中，若顺利通过的，便在名字上画一个圈，若无法通过的，便将那名字勾去。 操作起来简单，那人手里的笔也勾得飞快。 很快便轮到贺子枫，那弟子见他牵了两匹马，本想说些什么，然而贺子枫已经牵着马穿过那门了。 穿过时，贺子枫才感觉到，原来那门洞处，有一层水帘般的薄膜，但这东西并没有阻止这一人两马的诡异组合的前进脚步。 那弟子见这一人二马顺利进去了，倒也是稀奇，笑了笑，在他名字上画了个圈。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居然只有六个人被留下来了。 没能穿过那门的，自然神态各异，有一脸愤怒，当场要找那领路弟子对峙的，更多的还是一脸懊恼，状况一时间有些混乱。 但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很快便有专门的弟子将他们送走了。 第42章 大......大舅子? 最后，余下的六人也顺利进入了护山大阵，而且也并没有引起什么异象。 六人中，除了那叫林回峰的少年之外，其余的人，贺子枫一个也不熟。但他倒是不太担心这个，社交悍匪贺子枫表示，不熟？多聊几句不就熟了？ 由于这六人进入山门时已经是黄昏了，因此贺子枫等人领取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之后，便被临时安排在升月崖暂住。 只等次日再对他们做更为详细的安排。 其实，升月崖便是专门供仆役弟子居住的地方，所以很可能他们的住处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变化，这是贺子枫在用膳时，从一个师兄口中知道的。 贺子枫还从热心师兄口中得知，明日宗门便会安排一名内门弟子前来对他们做一些具体的引导，诸如介绍一下门规，或者用飞行法器带他们具体了解一下宗门什么的。 没错，贺子枫这家伙属实有些自来熟，一顿饭的功夫，他已经在膳堂认识了好几位师兄了。 这膳堂中自然几乎全是仆役弟子。 在其中一位师兄的帮助下，贺子枫还成功将两匹马儿安置进了马厩中。 总之，一切都显得格外顺利。 —————— 星夜。 皎白的月光与星光透过窗户洒在地面上。 今日白天天气不错，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因此今夜的月光也格外皎洁。 今日成为仆役弟子的六人全都被安排在同一座小楼的第二层。 而贺子枫被安排到二楼尽头的一间房内，虽说位置似乎有些偏僻，然而胜在幽静。 这升月崖据说是整个宗门最东侧的一座山峰，不仅可以最先看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也可以最先看到月亮升起。 所以这也是它名字的由来。 另外，这座峰上并没有特别高大的树木，因此若天气良好，视野便会格外开阔。 因而贺子枫一开窗便看到一轮残月高悬。月光几乎毫无保留地洒在他的窗棂上。 屋内没有点灯，他在月色下抱着一只手臂趴伏在窗边。 另一只手从胸口处拉出那枚纽扣定定地看着，思绪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他收拾得还算利索，不过索性东西也不多。 今晚领了一套青灰色的衣衫，这是统一发放的仆役弟子的衣衫。 另外还有一枚玉简和一片刻有名字的身份牌，两样东西上均刻有一朵青绿色的莲花作为装饰，看起来还挺精巧的。 那枚玉简似乎是供宗门内传递讯息的， 不过具体要怎样使用，贺子枫研究了一会儿，暂时还没什么头绪。 其实，今夜是他进入青莲剑派的第一夜，由于得知的信息有限，所以也无从谈起要分析或是思考些什么，对于自己如何进那什么禁地，他也十分茫然。 不过好在他顺利进入了青莲剑派，这也算是成功了一大步不是么？ 他向来也不是个会往心里搁事情的人，这导致他从不认床，也几乎很少失眠。 所以他只在窗边吹了一会儿冷风，很快便抛开一切想法，上榻安心入眠去了。 —————— 清晨，山间起了一层薄雾。 六人天还没亮时便被远处的钟声吵醒，在一位师兄的带领下在升月崖的一处空地上集合。 他们今天都穿上了昨日发的那件青灰色的衣衫，腰间也都佩戴了身份牌。 见到林回峰时，少年还笑着朝贺子枫眨眨眼。 贺子枫也微笑回应。 也没让众人等太长时间，很快便有一人御剑而来。 贺子枫心中暗自感叹，卧槽，这拉风的出场方式，真是逼格拉满。 然而等那人走近，看清那人的脸，贺子枫却是实打实地被震住了，不过更准确的说，应该算是心潮澎湃，激动的成分更多。 不是，这？ 大大大大......大舅子？ 只见眼前一身内门弟子装束的人赫然长了一张与他女朋友的哥哥一模一样的脸。 因为这张脸毕竟与柳薇有六分相似，因此他是绝不可能认错的。 说来也是不巧，因为薇薇毕竟还没毕业，而贺子枫家庭又特殊，父母双亡，还带着一个刚上高中的妹妹，难免有些自卑。 柳薇做了很久贺子枫的思想工作，两人才终于商定等柳薇一毕业便见家长。 他偶然见过柳薇她哥哥柳祁，但也只是和柳薇在外逛街约会时远远的见过一次，当时柳祁并没有见过他。 因此他现下心中自然是百感交集，他既不确定对方是否也是穿越而来的，又怕万一不是，又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总之，当下他便是一副纠结痛苦的便秘表情。 引得那极其肖似他准大舅子的人反复瞥了他好几次，然后终于忍不住对他道： “你身体不舒服？” 贺子枫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一切正常。 那人见他确实没什么问题，便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沈千舟，是幻剑峰大长老座下的弟子，也是这次引导诸位入门的人。” “你们可以叫我沈师兄。” 这人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看着人的时候有些阴郁，尤其是那视线扫到贺子枫身上的时候，他总觉得后背凉凉的。 这人对他们讲话时，总是给贺子枫一种领导训话的感觉。一番话下来，态度疏离且严肃，一看便知这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然而此时贺子枫对这人的讲话，主打一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因为他心里在盘算着怎么找机会试探一下这位沈师兄。 岂料，他很快就要为他的走神付出代价。 只见沈千舟开始抽出自己的佩剑，向剑中注入灵力，眼见这剑迎风便长，直至能容纳七人站在上面。 他这是要带这帮新人前去熟悉青莲剑派的一些重要的场所，诸如灵田与灵兽的所在、藏书阁、祠堂、演武场等等地方。 这些地方会是仆役弟子们活动的主要场所。 由于贺子枫的走神，等他回过神来之时，剑上只剩下剑尖处那堪堪能站得下两只脚掌的位置。 下一秒，只见一把巨剑腾空而起，如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伴随着贺子枫惊恐的一声“啊啊啊啊啊啊————”由近及远，声音随着巨剑的远去逐渐消失。 第43章 青莲剑派 其实，由于贺子枫曾经见过沈千舟这张脸的现代造型。 所以见到他一头束起的长发，总有一种对方戴着假发套的错觉，搭配上古人的着装和不苟言笑的表情时，多少会给人一些熟悉又怪异之感。 就，很难评。 有种从小抓蚂蚱吸溜鼻涕，考试成绩还门门垫底的同班同学，二十年后竟偷偷努力，最后还成了自己孩子小学班主任的那种诡异感......甚至还有几分不靠谱。 所以当他站在沈千舟的飞剑上，由这位沈师兄带他们御剑飞行的时候，这种感觉达到了顶峰。 —————— 几息之后。青莲剑派的主峰上。 贺子枫脸色苍白，头发乱如蓬草，这是被狂风吹的。 他一手扶着一棵挺直的松树，一手撑住自己还在打闪的膝盖，迈不开步子。好在六个人的表现都差不多，这让他感觉没那么丢脸了。 御剑初体验，大寄特寄。 这熟悉的感觉，让他瞬间回忆起了某次与柳薇去一个景点旅游时，在柳薇信誓旦旦的保证下，租了一辆车的痛苦记忆。 这家伙御剑跟柳薇开车的动静一毛一样，都没有前摇的！嗖的一下，贺子枫觉得自己就像个窜天炮似的飞上了天。 狂风吹得他眼睛都睁不开，强烈的失重感让他吓得双腿直打颤。 这比游乐园里的跳楼机、大摆锤什么的恐怖一万倍！ 毕竟那些还有个安全措施，至少能给他提供一丝丝微弱、聊胜于无的安全感。 不过要说可怜，还得是贺子枫前面那哥们儿比较可怜。 既要克服生理上的恐惧，又要克服耳朵边穿透力极强的魔音攻击，甚至还要抽出功夫来对抗贺子枫在他肩膀上使劲的魔爪。 所以毫不意外，那哥们儿此刻脸色比贺子枫的还白。看得贺子枫甚至都产生了一丝不多见的同情心。 他缓过来之后，走到那哥们儿面前，一脸歉意： “兄弟，刚刚实在是对不住啊！我有点儿恐高症。晚上我把我鸡腿让给你行不？” 从他一脸不舍的表情可以看出，这已经是他能力范围内可以做到的最大补偿了。 然而那哥们儿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抽空摆摆手道： “没事，呕，都是小事儿，呕。” —————— 这一座峰是整个青莲剑派的最高峰，此峰的峰顶便是剑派掌门居住之所，那里终年被霜雪覆盖。 众人此刻并非站在峰顶，毕竟以他们的凡人之躯和身上单薄的衣衫，是绝对无法抵抗山顶的严寒的。因此他们此刻的所在乃是位于半山腰的藏书阁门前。 藏书阁的外观并不张扬，然而四周高大的树木生长得十分茂密。 在树林的掩映下，竟莫名地给这座高七层楼的藏书阁增添了一种古朴又宁静的感觉。 门口空地上没有枯枝落叶，一看便知是有人在日日精心维护的。 沈千舟领着众人，自藏书阁往西踏上一条石板铺就的小径，行了数十步，便能见到有一处被竹林环绕掩映的所在，正中是一片空地。 这里跟藏书阁门前一样整洁，不同的是，这里整齐地放有藤条编织的蒲团。 这里便是众位弟子上课的地方，长老们讲经打坐的所在。当然，主要是外门弟子与仆役弟子使用。内门弟子有自己专门的修炼场所。 沈千舟示意众人在此打坐，开始向众人大致介绍青莲剑派。 声音在静谧的、沙沙作响的竹叶声中，显得有些低沉。 —————— 青莲剑派位于中洲的箜浮山中，此山共有大小山峰上百座，绵延几十里。 护山大阵覆盖的范围只包括一些最主要的山峰。 从众人现在所处的位置上讲，这座峰位于整个宗门的最中心，这一座峰上有一条完整的灵脉，整个宗门最重要的武器库、祠堂、藏宝阁、藏书阁等也都分布在这里。算是整个宗门的行政中枢。 它的重要性自然也不言而喻。 而这至关重要的主峰，被其余的五大峰包围在正中央，呈众星拱月之势。 这五大峰分别是剑派中五位德高望重的长老的居所，分别叫做幻剑峰、灵犀峰、御兽峰、炽焰峰、天机峰。 五峰上的长老会挑选一些人成为他们的弟子进行培养，被挑中的弟子也就是所谓的内门弟子。 这些被挑中的弟子，无论是天赋还是心性，都称得上是难得一遇的修仙天才。 当然这标准有时也并不绝对，有的长老挑选弟子也看眼缘。 除开这五大峰之外，便是后山和前山的数座山峰，后山的一些山峰上居住的是一些已经隐退的长老。 前山则主要是山门、演武场、任务堂等，以及用作仆役弟子和外门弟子的居所等。 其余还有零星的一些峰上分布着种植灵植的药田、思过崖、闭关之地、剑冢等。 作为仆役弟子，他们要做的事情除了每日来此地上一个时辰的早课之外，便是洒扫宗门内外，偶尔还要轮值去做一些诸如给灵植浇浇水、喂养灵兽之类的杂事。以及每月还有的一次下山采购等等。 此外，沈千舟还特地提到，除了这些宗门安排的任务之外，余下的时间便是自由的，他们可以自行安排修炼的时间，他们可以凭借身份牌，自由进入藏书阁的三层以下借阅典籍。 至于三层以上为什么不能进入，沈千舟也有所解释： 其一是因为三层以上的书籍对于至少金丹期以上的弟子才有所助益； 其二则是因为其中不乏一些禁术或是一些大能在心法上的创新之类，若是被修为低下的弟子学习了，产生心魔、修为停滞还是小事，更可怕的是若有人因此入魔，便会造成更多难以掌控的后果。 总之，青莲剑派中并没有歧视仆役弟子的恶劣风气，门规中便有规定，绝不允许宗门内弟子私斗，甚至是内门弟子仗势欺人的情况。 而且，只要是进入派中的弟子，均可以得到师兄或长老们的指点。 也就是每日上早课的时候。 彼时，五位长老会轮番前来指导这些弟子，若是偶有因为闭关或其他事情而不能到场的，也会安排他们的大弟子前来。 总之，青莲剑派这行政和架构让贺子枫听得是震惊不已，感慨连连，莫名其妙生出一种进入世界五百强企业的自豪感。 不愧是这修仙大陆的十大仙门之一，这气量，这格局，这企业文化，确实是心胸开阔啊！ 不知其他九大宗门是否也是如此？ —————— 第44章 你觉得呢? 沈千舟只是娓娓道来地大致讲了些，时间便已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时辰有余，毕竟整个宗门极其庞大，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完的。 他最后补充道，到时候将会由郑且行师兄来安排他们每日要完成的任务。 哦！贺子枫一下便有了印象，这位便是那日贺子枫去登记时攀谈过的，那位看起来十分好脾气的师兄了。 原来这位胖胖的师兄竟是专门负责管理这些后勤事宜的。同时他似乎也负责管理所有的仆役弟子。 真是人不可貌相，贺子枫心中暗道。 贺子枫这一通听下来，倒是格外认真，一边想着，这仆役弟子要做的事还真是不少，一边又有些疑惑，沈千舟似乎并未介绍到青莲剑派中有什么禁地？ 看来这禁地，的确很神秘。而要想拿到其中的神器碎片，更是需要耐心。 只是......自己该到何处去打听呢？ 不等他细想，沈千舟此时忽然拿出了一大摞册子，似乎是从腰上的一个储物玉佩中取出来的。 那册子上两个硕大的字《门规》，刚一拿到手，立刻闪瞎了贺子枫的狗眼。 我去！这么厚！ 望着手中几乎有一枚五毛硬币立起来那么厚的门规，贺子枫傻眼了。 他愿称之为，《中学生守则（修仙人士专供版）》，或者《禁令三千条》什么的。 毫不夸张，里面的禁令真的有三千余则。 怪不得看电视的时候，会有那种罚人抄门规几遍的惩罚！ 简直恐怖如斯。 不过说真的，这种东西真的有用吗？以他多年的经验，这些东西拿回去恐怕也根本不会有人看好吧！ 想到自己拿回家盖泡面、垫桌角的学生守则什么的。 贺子枫等人此刻显然都对这个东西的有用性持强烈的怀疑态度。 然而沈千舟就像是听见了众人的心声似的，道： “请诸位务必尽快将此书的内容全文背诵，下个月初，还是在此地，将由沈某抽查诸位的背诵情况。” 这声音仿佛是从地狱中传来的一般。 贺子枫在心里已经开始尖叫。卧槽！这人是魔鬼吧！ 在场六名弟子显然也是欲言又止，然而迫于沈千舟的“淫威”，只敢在心里大放厥词。 见众人应下，沈千舟又告知众人昨夜发给他们的那枚玉简的使用方法。 原来，这枚玉简有些类似于传呼机一类的东西。 只要将其放在眉心，口中念出一句相应的法诀，便可以在青莲剑派的范围内与那一句法诀对应的弟子进行对话。 值得注意的是，这法诀其实相当于特定的号码或者密码，因而每个人的法诀各有不同，法诀需要用灵力镌刻在玉简上。 这一个步骤也相当于是在玉简上镌刻一个简易的法阵。 沈千舟告知了他们自己的法诀，乃是“钟声入画船”五个字，听起来倒是颇有些诗意。 六人自是默默记在心下。 贺子枫则是在心中暗自无语，这东西不就是中文版的qq号？或者说这玩意就是传呼机编码也成，就是小区保安大爷们人手一个那种。 而他们要想使用此物，需得先去找藏书阁里的解长老镌刻法阵，据说此物就是这位解长老研究出来的。 当然，这也是沈千舟将他们带来此地的原因。 于是六名仆役弟子便进入藏书阁，找这位解长老。 众人都道这解长老一定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 然而进门一看，却没看到什么老头，只见到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女子在翻阅典籍，这女子气质出尘，容色清婉秀丽，浑身透着一种温和的书卷气。 也许是在此阅览典籍的某个女弟子吧。 贺子枫抓抓脑袋，上前礼貌问道； “这位师姐，可知解长老现在何处？” 那女子自书中缓缓抬起头，说出口的话却让众人惊掉下巴： “我就是。” 原来这位解长老其实是个修仙界千年难得一遇的修仙天才，非常年轻便修炼到如今的境界，因而她的容貌也得以几百年保持年轻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她的实力完全不输其他五峰的长老。只是她嫌麻烦，从不收徒，这也是为什么她有资格也有时间来镇守如此重要的藏书阁。 贺子枫见到解长老才意识到，为什么人人都想修仙。 上天入地的本领，再加上长生不老、永葆青春，多么巨大的诱惑。 总之，别看她似乎相貌年轻，然而已经好几百岁了，几乎可以说是这六个仆役弟子的老祖宗级别的人物。 这样的状况在修仙界比比皆是。 光看相貌，是绝对看不出一个人的年纪的，这是贺子枫在修仙界被上的第一节课。 总之，众人表明来意之后，便乖乖排好队，一个一个将自己手上的玉简交给这位解清若，解长老。 林回峰与贺子枫排在末尾，贺子枫站在林回峰前边一个。 只见这少年似乎有些纠结地问道： “子枫哥，你说我将法诀设为‘林下月明’怎么样？” “唔，倒是不错，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么？”贺子枫答道。 “哦，我的字便是月明。” 贺子枫点点头，这小子这名字听起来还颇有些风雅呢。 然而下一秒他却有些犯了难。 他一个现代人，也没有什么字呀、号呀的，叫什么好呢？ 不如，用子岚或者薇薇的名字什么的，倒也是个纪念呢？ 解长老用灵力在玉简上镌刻上弟子们想好的字，由于这法阵不算难，再加上她手脚麻利，很快便快要轮到贺子枫了。 起名废贺子枫还在绞尽脑汁地想，是用薇薇的名字呢？还是用子岚的名字呢？还是一起用？ 谁的名字排在前面比较好？ 前方那弟子很快便镌刻好离开了，解长老头也未抬地伸手，贺子枫从善如流递出玉简。 林回峰恰好在此时又问道： “子枫哥，你打算弄个什么法诀呢？” 贺子枫便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道： “唔......我刚刚在想，是叫‘唯爱薇薇’好呢，还是叫‘唯爱子岚’好呢，或者叫‘爱子岚和薇薇’？” “你觉得呢？” 第45章 哈哈!完蛋啦! 说完这句话，贺子枫与突然抬头的解长老大眼瞪小眼。 转头也发现林回峰一脸的欲言又止。 一分钟后，贺子枫看着玉简上边镌刻的“你觉得呢”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然后又花了整整一刻钟时间向众人解释自己与薇薇和子岚的关系，以及辩解自己不是个脚踩两只船的渣男云云。 总之，众人虽说搞清楚这是个乌龙，但已经刻上玉简的字却是不能再更改了。 林回峰看看他的玉简，表情为难地沉默半晌，搜肠刮肚地安慰他道： “呃......子枫哥，这其实也，蛮有新意的。而且，退一步说，这不也更容易记么......” 办完这玉简相关的事宜，沈千舟便将众人送回了升月崖。 其实，在沈千舟讲完玉简相关的事宜之后，贺子枫便有意无意在他面前提起什么诸如“qq号”、“手机”、“奇变偶不变”之类的怪话，甚至还不时冒出两句蹩脚的英文。 然而除了一个看弱智的眼神之外，贺子枫什么也没有收获。 贺子枫不得不及时住嘴，因为他有预感，他要是再接着说下去，他一定会成为青莲剑派史上第一个因为脑子有问题而惨遭逐出山门的弟子。 由此，贺子枫也终于得出一个令人伤心且难以接受的结论，那就是沈千舟并非柳祁。 只是另一个世界中恰好有一个与柳薇的哥哥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罢了。 啧，本想在异世界发展一条人脉，然后一起找到禁地中的碎片，再一起回到异世界什么的。 如此严谨的计划还没开始竟然就已经胎死腹中。 气得他晚上在膳堂又多吃了两大碗米饭。 —————— 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贺子枫这家伙明显已经完全适应了山上的生活，在青莲剑派混得简直是如鱼得水。 毕竟每天要干的事情其实并不算多，也就是当日沈千舟提到的那些事，每日他甚至有功夫抽空去看看臭豆腐和大黑。 除却每日上早课困难一些，其余的事情对他而言都已不在话下。 贺子枫最喜欢的便是去灵犀峰和御兽峰上做任务了。 因为这两峰地势高绝，几乎没有可以走上去的路，于是每次去这两处，宗门内便会安排仙鹤来送他们上去。 当然了，若是其他地方，便算不上轻松了。 因为作为仆役弟子，他们没有灵力，自然便不能御剑或者使用飞行法器。 若是要洒扫前殿还好说，毕竟只隔了一两个山头。 然而若是打扫祠堂等地方，便有的走咯！ 往往便是徒步两小时，扫地五分钟。 虽说这么说似乎有些夸张了，但的确非常折磨。 总之，一个月以来，贺子枫脚程比先前快了不少。 他的体能和饭量呈正相关的趋势，正在稳步增长中。 当然了，这也跟郑师兄的厨艺脱不开干系。 因为他后面才偶然发现，郑师兄居然还在升月崖的膳堂内兼任厨子。 而他的厨艺简直好得超凡脱俗。 就这么说吧，贺子枫自从尝过他做的饭之后，惊为天人，始终认为修仙阻碍了郑师兄在厨师界名扬天下的成神道路。 当然了，他也没忘记自己的正事，时不时也打听打听禁地的消息什么的。 然而他越打听就越怀疑，青莲剑派真的有这么个地方么？ 几乎所有仆役弟子都说没听过宗门内有这么个地方。 倒是后山那几个老头，也就是宗门内的长老居住的地方，似乎显得有些神秘。 那里从没安排过任何人去打扫。 不过郑师兄也说似乎是长老们在闭关修行，为免这些弟子不懂事，冲撞了老人家什么的。 思来想去，贺子枫决定去万卷楼看看。 万卷楼便是藏书阁的名字。 贺子枫一口气在万卷楼借了十几本书。每天除宗门任务之外，剩下的时间几乎全花在这些书上面。 倒是无意之间也学到了不少关于修仙的知识，也对这个大陆有了更多的了解。 然而不论是那禁地，还是关于那珍珑幻镜的消息，都全无踪影。 贺子枫也试过几次用那黄色的纸联系秦西阁，但都没有反应。 一时之间，他也不免有些气馁。似乎他的调查还没开始，就进入了死胡同。 而且，俗话说，上帝为你关了一扇门，说不定还会将你的窗子封死。 对他而言，悲惨的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今日，他将已经翻阅完毕的十几本书带到万卷楼归还时，恰好见到沈千舟离开的背影。 贺子枫后背登时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他猛然想起，那三千条戒律，自己还一个字都没开始背！而三天后，就是抽查的期限了啊啊啊啊啊！ 这一个月来，偶尔有几次幻剑峰长老不能来的时候，便是沈千舟这人来指点他们。 这家伙的厉害，他已经领教过了。 毕竟当天他和另一位弟子可是直接错过了两餐饭啊两餐饭！！！ 火急火燎回到升月崖，四处一打听，发现林回峰等人竟全都已经准备好了。 贺子枫瞬间感觉心态炸了。 真的，如果全班都没完成作业的话，那么法不责众，即便是罚，也有全班同学陪着不是。而且，这种情况，完成了作业的才是叛徒好吧。 可如果全班只有自己没完成作业，哈哈，那完蛋啦。 他也不算是毫无出路，毕竟还有死路一条嘛。 （坚强微笑.jpg） 总之，当晚贺子枫便点灯熬夜，苦战《门规》三千条，拿出了大学期末复习的架势。 连睡着了，也紧紧抱着那册子不撒手。 当夜便做了个梦回高三的噩梦： 只见沈千舟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教鞭，桀桀怪笑道： “下面，我们找人来回答这个问题。” “找谁好呢？” 恶鬼般的视线在黑压压的一片后脑勺间逡巡，仿佛要把人的脑袋烫出一个洞。 空气中是长久的、死一般的静默。 贺子枫忍耐许久，终于有些扛不住这寂静的氛围，吞了一口口水，悄悄抬起脑袋。 第46章 噩梦 只见沈千舟一颗脑袋就像安了雷达似的，猛然回头锁定了他的目光。 布满尖牙的嘴巴像恐怖片里的裂口女似的，一瞬间张得老大，一口便将贺子枫的脑袋吞进去了。 贺子枫瞬间惨叫出声，跌倒在地上惊醒了。 * 这一声惨叫，倒是把门外见他迟迟不出现，来叫他起床的林回峰吓到了。 林回峰把那本就脆弱不堪的木门拍得震天响，语气焦急道： “子枫哥？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 总之，一番人仰马翻之后，好险最后还是没错过早课。 —————— 三天后，贺子枫总算是挂着一副熊猫眼，有惊无险地通过了沈千舟的抽查。 而且，也是刚好，今日贺子枫一回到升月崖，便有人告诉他，郑且行师兄在找他和林回峰。 去了才知道，原来五日后仙门为期三个月的纳新便结束了，到时候便有一批新弟子进入门中。 这一批新弟子一进入宗门，最差也是个外门弟子，因为他们都是通过了严格的筛选才进入青莲剑派内。 “而且，听说这一批弟子中，出了好几个极品灵根呢！”郑师兄一脸激动地道，因为动作太大，圆圆的脸颊上的肉都在抖动似的。 贺子枫闻言也是一惊。 泡了那么久的万卷楼，他如今也不算对修仙一无所知的小白了，自然是知道郑师兄口中的“极品灵根”的含金量的。 双灵根和三灵根因为能感受到的属性更多，气息更杂，修炼起来的速度往往很慢，但若是勤奋，倒也可以补足一些天赋上的不足。 这片大陆上也不是没有出过双灵根飞升成仙的修士。 然而三灵根的修士，从未出现过成神的。 更不论三灵根以上的如四灵根、五灵根之类，这样的人若是想要修仙，更是慢到几乎达到天人五衰也难有寸进，往往止步炼气期，因此在修仙大陆上，这样的只能称为伪灵根， 能称之为极品灵根的，最差也得是个天灵根，也就是俗称的单灵根。这样的灵根能感受到的元素属性菁纯无比，因而修炼速度极快，几乎可称得上是一日千里。 此外，变异灵根也属于极品灵根，但这比天灵根更加难得，几乎要上百年，才能出现一个变异灵根。 “我去！真的？！”贺子枫惊呼出声，要见到活的修仙天才了呢！ “我还能骗你不成？足足有四个呢！”郑师兄继续道，“甚至，听长老们说，似乎还有一个是变异灵根！” “不过这拥有变异灵根的人是谁，现在还只有长老们知道，还没公布呢。” 与两人的激动反应不同，一旁的林回峰倒是一反常态地兴致缺缺，非常理智地道： “这跟我们俩有什么关系？” 贺子枫也反应过来，是哦，修仙天才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对哦，把我们叫过来做什么？” “呃......这不是跟你们聊聊嘛。”郑师兄摸摸鼻子道，“虽然这一批弟子中天才众多，但毕竟还有一部分弟子尚未入门，在未修炼到可以辟谷之前，他们都需要来升月崖的膳堂用餐。” “膳堂的人手有些不够，你们恐怕得来膳堂帮忙一段时间。” 贺子枫想起自己惨绝人寰的厨艺，不禁幽幽地问道： “师兄，你确定要我来厨房帮忙？吃死了人我可不管啊！” 郑师兄擦擦脑门的汗，显然也是曾经吃过亏，知道贺子枫的手段“狠辣”，道： “你们倒也不必掌勺，厨房我已安排了其他人帮忙。你们只需要做些分发饭食，洗洗盘子之类的杂事。” “门中不是有辟谷丹吗。”林回峰奇怪道。 郑师兄答道：“这些弟子刚从俗世中入仙门，也得给他们一个适应的过程嘛。” 两人终于点点头表示理解。 郑师兄却一拍脑门，急忙道： “对了，差点忘了，后天便要下山采购，到时候你们俩也要跟上！” —————— 当夜，贺子枫想到后天便要下山，竟有些莫名的激动。 毕竟他在山上待了一个月，每天做的事情又差不多，多少有些无聊。 想着想着，他摸到了胸口处坠着的纽扣，于是便翻身从小床上爬起来。 “唔，要不，再试试联系秦兄？” 贺子枫自言自语道。 心中默默想着那黄色的纸的样子，下一秒，他手心里便出现了一张纸，外加一个火折子。 “啧，随便写两个字试试。” 他可算是吃过这个玩意儿的亏了。 上一次他考虑到这纸有限，要省着些用，于是他费了老大的劲，写了好多东西上去。 从自己进宗门以来的心路历程，一直到认识了那些人，天天做了哪些事，把这玩意儿当日记似的，事无巨细，全写上去了。 那可有满满的一大篇呢！他写作文也没这么认真过！ 那天晚上他就像清明节给老祖宗烧纸钱时那样，虔诚地点燃了那玩意儿。 然后搁床边tnnd等了足足两个时辰。 所以这一次他吃一堑长一智，写了四个字，加两个问号。 [秦兄？在吗？] 多么熟悉的问句，这不就是借钱时的经典起手？ 火苗迅速吞噬了纸张。 贺子枫等了约莫一刻钟，叹了口气，盯着手里的纸，道： “看来还是不行啊。这东西到底有用没有啊。” 他本来打算还是干脆睡觉去算了。 然而此刻空气却如同水中的波纹般，泛起层层涟漪，随即一个发亮的字出现在涟漪正中央。 [说] “我去！还真有用啊！” “啧，只不过是有段时间没见而已，这家伙怎么突然变这么高冷了？！”贺子枫忍不住自言自语，然而手上动作未停。 飞快地写下一句话，又点燃火折子。 [我们后天下山采购。] 波纹的中心再次亮起： [后天，城西未央湖，我在画舫上等你] 对面的人这次没让他等太久，也没有多废话，直接发来这么一句。 嚯！后天能见到秦兄？！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贺子枫激动了，连发好几条。 [真的？！] [你别骗我！] [你事情办完了？] 然而回应他的是长久的静默，空气中的波纹也没再亮起，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散。 贺子枫知道对方应该是不会再回复了。 第47章 画舫游船 时间似乎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下山的日子。 仍是天未亮便上过早课，一行人在山门前集合。 今日天气虽说不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甚至看起来还有些阴沉，但好歹也并未下雨，不至于影响下山采购计划。 此行除了领队的郑师兄和六名仆役弟子之外，随行的还有一名内门弟子，是个剑修。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下山的六名仆役弟子全是此次新入门的。 而安排那名剑修，似乎是来保护一行人的安全的，同时那人也带上了飞行法器。 * 很快，一行八人约莫半刻钟，便乘坐飞行法器到了西陵城外约一公里处。这里有一棵巨大的榕树，长得枝繁叶茂，亭亭如盖。 远远便能看到此树，因此它用来做地标再适合不过。显然郑师兄也是这么想的。 由于这一次采购的东西有些多，于是郑师兄便安排几人两两一组分头采购，黄昏之前在城外的这棵榕树下汇合。 其实，只是简单的采购罢了，根本花不了太长的时间。 只是因为郑师兄理解他们毕竟是新弟子，又在宗门中待了几乎整整一个月，而且天天都只能做些枯燥乏味的宗门任务，恐怕早就憋坏了。 因此不仅特地安排这几人下山来采购，还特地放宽了汇合时间限制，就是为了给他们放风来的。 六人自然高兴得几乎跳起来。 贺子枫也是顺理成章地和林回峰一组。 两人负责采购的是过冬御寒的衣物，以及一些画符用的朱砂，纸笔之类。 东西倒是不太杂乱，店铺也好找，只是御寒的衣物体积有些大，因此肯定是要带上储物戒指的。 两人手脚都挺利索，脚程也在山上来来回回地训练出来了，很快便将所有物品制备齐全。 贺子枫还想着去未央湖见秦西阁，也没打算瞒着林回峰，直接道： “回峰，我有一个朋友今日来城中找我，你要跟我一起吗？” 然而林回峰却是摇摇头，道： “我要去驿站托人给家里寄一封书信，还有一些其他东西。” 见他有自己的打算，贺子枫没再多说，两人约好在榕树下汇合，便在成衣铺前分开了。 随后两人便一人向城西，一人向城南去了。 —————— 未央湖上烟霭茫茫。 透过湖上的烟波雾霭看远山时，有些朦胧，似乎也别有一番韵味。 今日虽说天气阴沉，不是个出行的好天气，然而用来赏湖景，却是个不错的选择。 画舫上的丝竹之声很远便飘进了贺子枫的耳朵里。 显然今日游湖的画舫不少，贺子枫一时有些头大。 此时其中一艘却缓缓靠了岸，上边匆匆下来一小厮，对贺子枫道： “贺公子，秦......秦公子请您上船一叙。” 贺子枫一边感叹秦西阁的财大气粗，一边跟着小厮上了船。 走到这画舫跟前，贺子枫注意到这船竟然有两层，整艘船都是纯粹的木质结构。 其中雕梁画柱，精美非常。 小厮一直带他走上二楼，进入其中，才发现里面更是突破他的想象。 入目首先是红色的轻纱，被湖上的微风吹动。 其后是歌姬乐师一干人等，他们，起舞的起舞，奏乐的奏乐。 案几上摆满珍馐美食，秦西阁此时正躺在一张软榻上闭目养神。 * 一眼扫过去，贺子枫暗自咋舌，好一派奢靡之风啊奢靡之风！ 他顿时感觉自己一个月来，在青莲剑派过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苦行僧日子。 然而他仔细端详了那躺着的人几眼，却惊讶地发现，只是一个月不见，这人似乎消瘦不少，本就白皙的皮肤现下已经是苍白到近乎透明。 正在贺子枫思忖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似乎是察觉到贺子枫的到来，秦西阁起身挥退了众人，丝竹之声顷刻戛然而止。 一群人潮水般退去，二楼转瞬间便只剩下两人，和一整个船舱寂静的湖风。 贺子枫倒也不客气，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率先开口： “秦兄，那日你怎么走得那么急？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是家族之中的事，突然传信给我，实在着急。”秦西阁道。 俗话说，撒了一个谎，便要用千百个谎去圆这个谎。 见贺子枫露出疑惑的神色，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的人设是独居山中且父母双亡的鳏夫一枚，于是他只好又继续道： “是我们家上山之前的家族，偶然间知道了我的行踪，这才托人联系到我。” 其实是妖族的祭司，算出妖王终于解除了千年的封印，这才派了精怪到人间来寻找他的行踪。 也是几经波折，一直从丰都追到西陵。 贺子枫点点头，问道： “秦兄，家族中的事很棘手么？怎么一个月不见，脸色这么差。”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么？” 这句话却是有些不确定的语气，又隐隐有些歉疚。 毕竟能让强大到如此地步的秦西阁感到伤神的，他不觉得有用得到自己的地方。 秦西阁顿了顿，却是望进贺子枫眼睛里，良久才道： “你只需安心找你的东西便是了。” 秦西阁端起手边温好的酒，斟上一杯递给贺子枫。 贺子枫接过酒杯，开始向秦西阁讲述自己在青莲剑派找禁地的过程，以及现下的困境。 秦西阁点头，道； “我知道。” “？” “你第一次写得那些东西，我都看到了。” “？？？？” 贺子枫正要控诉，秦西阁便解释道： “我当时忙于族中事务，实在分身乏术。” 于是贺子枫便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秦西阁倒是还没忘刚刚的话题，道： “既然是禁地，肯定不是寻常的弟子能接触到的。” “若是成为内门弟子，便能掌握更多消息。” 贺子枫摇摇头，苦笑道： “可是秦兄，我没有灵根，不能修炼呀！” “更何况青莲剑派不愧为十大修仙门派之一，选择内门弟子的标准简直严格到逆天。你不知道，听说今年招纳的新弟子中，有三个天灵根，甚至还有一个变异灵根！” 第48章 方青词 听他这一番话，秦西阁有些无奈道： “你没看我给你找的那些心法和功法么？” 贺子枫挠挠头，尴尬道： “这一个月事情有些多，没时间看。况且...我不行的。” 他这话倒也没说谎，但他没看的最主要原因，其实是因为他始终认为自己只是一介凡人，无法修炼。 “子枫，回去看看吧，不试试看的话，又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秦西阁盯着他的眼睛，循循善诱道。 “就当是，为了不辜负我四处找寻这些东西花费的功夫吧。” “那...好吧。”贺子枫无奈答应，他总感觉自己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这一次见面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秦西阁也只是短暂地从妖族出来一天，妖族中毕竟积压了上千年的事务，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处理。 最后，秦西阁又给了他一面小铜镜，告诉对方以后可以用此镜联系他。 这东西使用起来比那黄色的符纸好用许多，只需要对着镜子呼唤两声，对方便能听见了。 贺子枫喜不自胜地收下了。 其实，他自从找不到禁地与那碎片的消息，一直有种莫名的压力萦绕在心头。 此番与秦西阁见了一面，竟奇异地让贺子枫心下安定不少。 * 在黄昏之前，贺子枫与其他人顺利地在城外的榕树下汇合。 一行人按照早晨来的方式，乘坐飞行法器回山门去了。 —————— 几天后，贺子枫与林回峰的宗门任务完全转到膳堂来了。 膳堂做事的时间固定，他们又只是负责一些杂事，这么一来，每日倒是又节省出许多时间。 因此贺子枫唯一忧虑的事情便是打探禁地的消息。 他也清楚，若是能从内门弟子或长老之类的口中打探一番，倒是说不定能有更多进展。 然而现下他认识的内门弟子也仅仅只有沈千舟一人而已。而这人又总是神出鬼没，又兼之这人实在是心细如发，上次那回试探便差点翻了车。 他只好将主意打在万卷楼中那浩如烟海的典籍上。 于是贺子枫近来总是往万卷楼跑，每次都借阅一大堆的书，在一众躺平的仆役弟子中间，简直好学得不像话。 * 这一日下午，天气清朗。 万卷楼前，投在石板上的树影婆娑摇曳。 贺子枫又抱着好几本书来到万卷楼，又几本书翻阅完毕，除却其中一本名为《上古之书》的小册子，其中简单提及了上古神兽白泽几句之外，便又是一无所获。 他刚要进门，却意外碰上个熟悉的人影。 “青词？方青词！” 贺子枫本来只是远远地看到个芝兰玉树的背影，还有些不确定，见那人微微侧过头，他才终于确定自己没看错。 方青词闻声回头，见是贺子枫，愣了两秒，随即温润的面孔也浮现出笑意，道： “贺兄！” “你可让我好找！” 是了，一月前，两人曾在客栈中约定要在青莲剑派中相见，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 两人自然知道万卷楼不是聊天的所在，于是便干脆在宗门内四处走走，随便寻了条小径，边走边聊。 当日，两人在客栈中一见如故，那时贺子枫只说自己是西洲丰都人士，谁知方青词也道自己来自此地。 随即两人便一副老乡的架势，聊了个天南海北、热火朝天。 今日一见，自然免不了问及对方在宗门中做了些什么。 贺子枫倒是态度坦然，直言由于自己没有灵根，只好进宗门做了仆役弟子。 方青词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态度也并未因此而变得轻慢。 随后贺子枫才知道，原来方青词是通过正式的弟子选拔进来的，与他们这些仆役弟子在宗门中的地位自然是完全不同。 这些正式选拔进入门中的弟子，还尚未进行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的区分试炼，也就是所谓的新生试炼。 因此这一批弟子现下全都住在落霞峰。 虽说全都居住在落霞峰，然而这些弟子全都有自己单独的洞府，并且都设有禁制。 方青词此时便热情邀请贺子枫去自己的洞府，喝口茶什么的。 贺子枫也有些好奇他们的洞府究竟长什么样子，便欣然答应。 方青词御剑带贺子枫来到自己的洞府。 到了落霞峰，却只见一片平旷的草地，没有见到任何洞府的影子。 贺子枫一脸问号。 ？？？不是哥们儿，你们就睡草地上啊？ 然而只见身侧的方青词默念法诀，灵力外泄。 下一秒，原本空无一物的平地上忽然出现一间小屋，门前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院子。 “长老们为这些洞府设下了禁制，需要特定的弟子才能打开。” 见贺子枫一脸震惊，方青词解释道。 “原来如此。”贺子枫点点头。 长老们这么做，一方面可能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端，一方面可能也是为了保护弟子们。 毕竟这些弟子全都一同住在落霞峰，有的修仙天才性格孤僻，有的又难免有些好斗，采用禁制将各自的洞府隔开，也许是最好的安排了。 * 这洞府，外边看起来小巧精致，进入屋内，更是出乎意料的五脏俱全。 看来他们平时便在此间修炼。 贺子枫扫视一圈，发现方青词这家伙多少有点那个洁癖症，屋内屋外都打理得十分干净，一尘不染。 方青词为他沏了一壶茶来。贺子枫定眼一看，发现那一整套茶具竟是玉石雕成，简直令他受宠若惊。 连捏着杯子的手都不禁紧了三分，生怕这玩意儿掉地上。 方青词见状，态度自然地饮了口茶，笑道： “贺兄不必如此拘谨。”然后又问道， “不知贺兄现下住在何处呢？来日方某也好去拜访一番。” 贺子枫道： “哦，我们的住处在升月崖上，就是最东侧的那座峰。离落霞峰倒是不远。” 方青词点头，又有些好奇地问道： “仆役弟子每天都做些什么呢？” “宗门中每日的任务倒也轻松，”贺子枫摩挲着下巴一边思考，一边道，“除洒扫之外，偶尔也轮值到灵犀峰和御兽峰，做一些给灵植浇浇水，喂养清洁灵兽之类的活。” 第49章 变异灵根?! “不过最近因为膳堂人手不够，我们被调去了膳堂。” “说起来，”贺子枫不免有些好奇道，“我在膳堂也帮忙好几天了，怎么一次也没见你去过？” “哦，因为我已经辟谷了。” 贺子枫闻言一惊，忽然有些激动，道： “青词兄！我前几日听闻你们这一批弟子中可有好几个极品灵根呢！”他神神秘秘地揽住方青词的肩膀，一脸哥俩好的架势，问道， “说真的，哥们，你是什么灵根？” 方青词见他这架势，风轻云淡地笑笑，道： “在下是雷系单灵根。” 我去！ 贺子枫脑子里瞬间在方青词脑门上狠狠贴了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天才”！！！ “卧槽！”贺子枫赶紧收回手，一脸恭敬道，“我竟然见到了活着的天才！” 方青词闻言有些忍俊不禁。 贺子枫却是激动到面目扭曲。 拜托！这可是变异灵根啊变异灵根，整个宗门内变异灵根的数量，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他们在宗门待了这一个多月了，也只听说那天机峰长老的大弟子是个变异灵根，具体是什么变异灵根却是不清楚。 其余的变异灵根，更是完全打听不到。 “不过，还希望子枫能为我保密。”方青词道。 贺子枫却有些不解，道： “这不是好事么？为什么反而要藏着掖着？” 方青词一番解释，贺子枫这才理解。 原来，灵根极佳的弟子也是一种资源，虽说青莲剑派已是十大仙门之一，实力不容小觑。 然而这些灵根极佳的弟子毕竟还未成长到足以自保的程度。 若是一不小心，便容易被其他宗门的弟子或一些别有用心的人针对，造成这些极富天资的弟子入魔，甚至陨落。这也是长老们并不公开拥有极品灵根的弟子姓名的根本原因。 这都是曾经血的教训换来的。 贺子枫闻言，便感到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也感到方青词对自己的信任，拍拍胸膛，坚定道： “青词兄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时间过得飞快，很快日暮西沉，天色渐暗了。 方青词这人也是够意思，最后还御剑将人送回了升月崖。 —————— 晚上，贺子枫忽然想起秦西阁在画舫上对他说的话。要他看看储物空间内的心法什么的。 贺子枫连忙翻找起来。 唔，怎么放进来这么多小册子？ 《沏茶三十六式》，丢掉。《鉴茶六法》，扔。《如何掌握煎茶的火候》，啧，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贺子枫头上青筋直冒，不是，我沏的茶有这么难喝吗？！说了一万次，那是焦香风味，不是糊了！ 不是也没喝死人吗？！ * 一刻钟后，贺子枫直起身，疑惑道： “唔，《火云术》？”本来差点被顺手扔出去的，还好翻开扉页看了看，似乎就这本有点像？ “看来就是这个了。”贺子枫肯定地点点头。 这是一本适合火系灵根修士修炼的心法，封面是很不起眼的暗红色。 册子并不算很大，也不是很厚。 贺子枫翻来覆去将这册子看了半晌，叹口气，道： “罢了，看看也无妨。” 翻开这册子一看，发现这册子虽小，然而很贴心地设置了基础入门篇。 他大致扫了几眼，其间的文字并不难懂，操作起来也很简单。 于是他便从善如流地学着心法上的姿势打坐。 “吸气——呼气——，凝神聚气。” 按照心法的指示吐息，呼——。 眼睛悄摸睁开一条细缝，瞄了瞄书上的内容。 “唔，需保持心如明净，仔细感受周身运行的‘气’。使其在周身经脉运转，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什么气？哪里有‘气’？”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什么也没感受到，闭上眼睛便是一片黑暗。 但他还是一脸凝重地乖乖照做。 吸气——，吐气——，静心，感受。 夜晚的升月崖安静无比，万籁俱寂。 他周围的空间静得仿佛成为了一片茫茫的虚无。 贺子枫此刻感觉自己的存在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鲜明，他的意识好似一瞬间能吞揽下一整个世界一般扩散、膨胀，延伸到一个模糊而遥远的边界。 此刻，仿佛整个世界都空荡荡地消失不见了，天地之间只剩下一个他自己。 室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分钟后，贺子枫口鼻间传来轻微而规律的呼吸声。 他居然就这么打着坐，睡着了。 —————— 次日，悠远古朴的钟声响起。 这是青莲剑派提醒诸位弟子起床的声音。 贺子枫黑着脸从床上醒来，愤愤地将那劳什子的《火云术》扔回储物空间。 这什么鬼东西？练完怎么反而睡得更香了！ * 总之，天还未亮，又是乏味的早课，练练师兄们教的健身功法之类，随后贺子枫便去了膳堂。 他居然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昨晚可是坐着睡了一晚，但却完全没有腰酸背痛。 反而是精神百倍，生龙活虎。 —————— 今天贺子枫在外边帮忙分发膳食，远远竟看到方青词也来了此处，正在朝他挥手示意。 他今日似乎是特地来找贺子枫的。 方青词一人坐了一张桌子，却没要任何饭食，只是在静静等着贺子枫忙完。 贺子枫忙得差不多了，还特地带上一份饭食来给方青词，方青词却连忙摆摆手。 “真不吃？我们郑师兄的厨艺可是很好的！”贺子枫道，“今天中午还有卤猪蹄呢！郑师兄最擅长的菜！” “不了，贺兄，你快坐下。”方青词道，“我今日找你，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 贺子枫一边往嘴里狂塞着米饭，一边含糊不清地道：“什么消息？” 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饿死了似的。 “负责指导我的师兄说，咱们宗门三月后便要举行新生试炼。”方青词一边说着，见他噎得慌，一边又给他递水。 “昂？”贺子枫接过水，喝了一大口，继续扒饭，百忙之中还抽空应了一声，表示这跟自己有什么干系？ 第50章 又有灵根了? 他冷淡的态度反而激起了方青词的表达欲似的，只见方青词继续道： “这新生试炼，只要炼气期七层以上的新弟子便可报名参加，不拘是仆役弟子，还是正式选拔入门的弟子。” “在试炼中表现突出的，便有机会成为内门弟子！” “不是，青词兄，”贺子枫终于从饭盆里抬起头，抹抹嘴，沉默了一瞬，“你是不是忘了，我不能修炼这回事？” 贺子枫在刚刚一瞬间的沉默里，想到的是那个经典的问句：你为什么不考清华？是不喜欢吗？ 他以为方青词这种道德感极高的家伙，必然会因为自己这受伤的一句话而良心不安。 不仅受到道德的鞭笞与谴责，还会由于伤害到他脆弱的小心脏而感到无比愧疚什么的。 贺子枫已经准备好方青词一说“对不起”，他就立刻回“没关系”了。 然而他脑补的场景却没有出现。 只见方青词此时却站起身，拉他到一个僻静处，神色严肃，仿佛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十分重要似的。 贺子枫见对方态度认真，只好作洗耳恭听状。 方青词压低声音道： “贺兄！这正是我今日要与你说的！” “我怀疑你其实有灵根。” 随后方青词向他详细阐释了验证灵根的灵石可能出现失误的各种场景。一边说，还一边表示，自己今日特地从幻剑峰大师兄手里要来了一枚全新的试灵石。 他摊开修长的手指，一枚黑色的、其貌不扬的石头静静躺在他掌心。 “你是说，你怀疑试灵石在检测灵根时由于使用次数过多产生了误差？是这样子吗？” 贺子枫有时真的很感动，真的。 方青词这家伙宁愿怀疑是试灵石有问题，也不愿意怀疑是贺子枫有问题。 方青词真的，他哭死。 然而他却不知道，方青词怀疑他有灵根，其实并非无的放矢。 一方面，是因为他注意到，贺子枫其实对自己不能修炼这件事情很在意，因此他便也多上了点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那天带贺子枫到自己洞府时，方青词偶然间察觉到贺子枫身上有无意识的灵力波动。 贺子枫这具身体，很可能在他还没意识到的状况下便已经成功引气入体，甚至吸收灵气了！ 这不仅意味着贺子枫绝非一个普通的凡人，他可以修仙，甚至这还可能意味着，贺子枫修炼天赋极高！ 方青词自然也将自己的这一发现告知了贺子枫。 贺子枫听完被震惊得说不出话。 不是，尊嘟假嘟？ 老天爷忽然对他这么好的吗？他有点不敢相信。 方青词将那试灵石再次往前送了送，道： “有或没有，今日一试便知。” * 方青词将他带回了自己的洞府，毕竟在外边突然开始测试灵根，多少有些奇怪了。 一进屋内，方青词便让贺子枫握着灵石，要贺子枫试着用心感受手中试灵石的存在。 他则是发动灵力催动试灵石。 两人只见石头中的黑色渐渐散去，石头内取而代之的是红绿两色交杂在一起，然后两种颜色渐渐分开，最终变得泾渭分明。 其中，明显是红色的部分占据了更大的面积，几乎占了七八成。 贺子枫看呆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石头时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他不禁喃喃道： “这是什么情况？” 方青词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惊喜道： “子枫，你乃是火木双灵根，而且，更加亲近火属性。” “虽然是双灵根，但是，你已经炼气一层了。” 说到这一句时，方青词神色微微有些激动。 “子枫，你这具身体修炼天赋极高！” 方青词虽说也搞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只是贺子枫这身体的确是极为适合修仙的。 “......” 这，他忽然又有灵根了？ 他本想故作深沉一番以示自己的稳重本色。 然而他向来不是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对这么个完全称得上惊喜的事情做不出来深沉的表情。 上扬的嘴角根本压不住。 方青词见他如此高兴，也为他感到开心。 贺子枫心绪翻腾，狂喜到手脚甚至有一瞬间的冰凉，然而这种高亢的情绪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狂喜之后很快涌上来的却是深深的茫然。 他很快便强迫自己收拾好激动和茫然混杂的情绪。 心中暗自思忖，无论如何，有了灵根绝对不是一件坏事，若是不好好修炼，才是真的浪费了。 只是他原本安排的搜寻珍珑幻镜碎片的计划，因着这忽然出现的灵根，也许需要稍作调整了。 —————— 入夜。 贺子枫独自躺在小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 自从下午得知自己有灵根，他便感觉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贺子枫终于想到哪里不对劲了！ 。。。 “秦西阁怎么会知道《火云术》适合我的？！” 除非，这家伙早就知道自己有灵根！甚至知道是什么属性！ 他翻身从床上爬起，把脖子上坠着的纽扣拽出来。 拿出秦西阁才给他不久的那面小铜镜，这还是贺子枫第一次使用这玩意儿。 “秦西阁！秦兄！”贺子枫低声唤道。 铜镜果然比那黄色符纸好用不少。 只见黄铜的镜面微微亮了亮，随即竟真的响起了秦西阁有些沙哑的声音： “大半夜的，嚷什么？” “秦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有灵根了！”贺子枫发出质问的语气。 只听见对面秦西阁低沉的嗓音似乎闷声笑了笑： “被你发现啦？” 贺子枫语气出离愤怒，几乎要炸毛了： “话说当时那青莲剑派弟子的试灵石有问题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仿佛是觉得听贺子枫抓狂很有趣似的，秦西阁坏心眼地继续火上浇油道： “啊！我没告诉你吗？” “唔，可能是一时忘记了吧。” 真是糟糕的家伙啊！可恶！害他白白忧伤这么久！ 随后，贺子枫又被秦西阁嘱咐了一通要好好修炼什么的，两人才终于结束了这一场贺子枫单方面破防的对话。 * 总之，贺子枫也只能是迅速调整好心态。 既然现在的情况出现了新的转机，那自己接下来的目标便是要在三个月后参加新人试炼，争取获得成为内门弟子的机会。 而在此之前，当然是好好修炼，尽快达到炼气第七层了。 第51章 天级心法 在得知自己的灵根属性之后的几天里。 贺子枫又摸出那本心法，尝试了几次感受那什么“气”。 每次隐隐感觉由那么一点玄妙之感了，然而这种感觉又很快就消失了。 翻来覆去，总是不得入门之法。 他又找过几次秦西阁，这人总说让他自行领会之类的屁话。 后来更是干脆联系不到了，消失了个彻底。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东西其实是秦西阁千年前一次打斗，意外在一个听说很厉害的人类修士手里搜刮来的，据说这修士是火系的单灵根。 当时他只当垃圾一样扔在洞府的藏宝库中，根本一眼也没看过。 况且，秦西阁一介妖修，不管是修行、吸收灵气，还是不断的吞噬和成长，这都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他哪里知道人类修士是怎么修炼的。 * 贺子枫顺理成章地想到了自己在这门中唯一的人脉，想说请教一下方青词，然而最近几日这人也不知在忙什么，总找不到他的人影。 他不禁暗自感叹失策失策。 上次见方青词的时候，怎么就忘了问问对方联络玉简的法诀？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仅如此，贺子枫试着用玉简联系了一下沈千舟，发现连沈千舟最近也因为接了个宗门任务，下山去了。 贺子枫在膳堂，表情狰狞地恨恨擦着桌子，用力到仿佛要把桌子搓掉一层皮。 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想好好学习的时候，全世界都在与自己为敌！ 唉，书中自有黄金屋。 不得已，还是得靠自己！ 于是他收拾好手头的杂事，屁颠颠跑到万卷楼搜寻心法相关的典籍去了。 然而匆匆离开的贺子枫却不知道。自己前脚刚离开膳堂，后脚便来了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弟子，向林回峰打探他的消息。 林回峰还以为两个女弟子是对贺子枫有好感。。 笑呵呵地就把兄弟卖了个一干二净。 —————— 贺子枫来到万卷楼，想了想，抬脚往藏书阁第二层走去。 一层是一些修仙大陆的历史相关的书籍。 心法和功法之类的书籍，绝大部分是在二楼或三楼。 来到二楼，见解长老也在此。 于是秉持着尊敬师长的原则，贺子枫向长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解长老好！” 解长老忙着看书，只是点点头，没答话。 贺子枫便兀自找书去了，手指扒拉着书架，一本一本仔细寻找。 “火系心法，火系心法......嗯，在这里！” 他找到存放火系心法相关的书架，随手抽出一册翻阅起来。 然而这书里，一个个文字小得像蚊子一般，他看了会儿便觉得眼晕。 “啧，干脆多拿几本，回去慢慢研究。” 他一边往怀里揣了好几本，一边咕哝道。 神出鬼没的解长老却突然在贺子枫背后幽幽出声： “你拿这么多心法做什么？” 贺子枫正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冷不丁被这一问吓了一跳，汗毛都竖起来了。 看清是解长老，他才长舒口气，真挚答道： “哦，弟子于修行入门上有些不解，想着想多研究两本，兴许能融会贯通。” 贺子枫像小学生一样笔直地杵在解长老面前，本以为会得到解长老夸赞什么的，岂料解长老却一脸严肃地问道： “掌门长老早课时没给你们讲么？” “什......什么？” 原来，心法这种东西并不像功法，不是越看得多越好的。 看得多了，并不会使人融会贯通，反而容易出现修行迟滞，道心不稳的情况，甚至产生心魔。 产生了心魔，最后的走向自然是入魔或陨落。 尤其是刚入门的弟子，长老们通常也只会让他们修行一个心法。 看来不知是哪一日，掌门长老讲挑选心法的重要性时，贺子枫并没有认真听。 贺子枫一阵心虚，问道： “那么...长老，练了一个心法，便不能再练另一个心法了，是么？” 解长老点点头，好心道： “你是火系相关的灵根？要我给你推荐一本心法么？” 贺子枫有些纠结，那什么，自己修炼那《火云术》好几次，都睡着了，这算是修炼过还是没有呢？ 但想到自己也不能拂了长老的一番好意，自然是连连答应。 只见解清若抬起纤细的手指，抽出一本《火系入门心法》递到他面前，道： “这是门中许多弟子都在使用的，应该很适合你。” 贺子枫从善如流地接过，并表示了感谢。 他停顿片刻，还是有些忍不住，问道： “解长老，若是《火云术》的话，适合我修炼么？” 本来转身欲走的解清若转回身，挑眉惊讶道： “你从哪里知道的？这是一本天级心法。” 这心法有天、地、玄、黄四个等级的分别贺子枫倒是知道，他也知道手中这本《火系入门心法》已经是玄级心法。 但他万万没想到《火云术》居然是天级心法！ 卧槽！秦兄！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他心下一瞬间紧张得狂跳起来，说话不免有些打磕巴。 “弟......弟...弟子在楼下的一些典籍中偶然看到的。”他随口扯谎道。 解清若也没难为他，只当这弟子兴许是从某个典籍中知道了这心法的特殊，现在听闻这心法是天级的，有些紧张而已。 她咧嘴笑道： “《火云术》当然很适合你，但是——” “这心法是我师叔祖创下的，失传了早有一千多年了。这一时半会儿，我可给你找不出来。” 贺子枫刚刚见解清若对这心法似乎有些了解，便想直接请教她，然而听到这话，他才明白，解长老可不了解么！那可是了解得够够的！ 这东西还不知道秦西阁是怎么来的，自己如果贸然暴露，难免不会给秦西阁带来什么麻烦。 因此贺子枫只好尴尬挠头，不知该如何接话。 最后，他只能用身份牌借了手上的玄级心法，便赶紧离开了。 * 晚上，仆役弟子居住的小楼内。 贺子枫正一只手摩挲着这本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天级心法，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小铜镜，眉头紧皱。 得知这心法的来历，他自然心下疑惑，也免不了要问一问秦西阁。 然而今晚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对方，他对着铜镜试了好几次也没有反应，想来也许是又在忙着处理族中事务。 最后贺子枫只好作罢。 他想着下次再问，又研究了一会儿书上的内容，便安心躺下入睡了。 第52章 故友 次日，早课结束后。 贺子枫同林回峰一同去膳堂的路上。 林回峰时不时看看贺子枫，还一直笑，笑得贺子枫背后发凉。 “你干嘛这副表情？”贺子枫狐疑道，“你不会是被夺舍了吧？” “啊？天杀的！你是谁？赶紧从他身上下去！” 贺子枫一边戏精附体，还一边把住对方胳膊，疯狂前后摇晃。 林回峰努力将自己从对方手中挣脱出来。 “哎呀！有问题的不是我！”只见对方指指贺子枫的鼻子，“是你！” 贺子枫疑惑，顿了一秒，意识到什么似的，干笑装傻道： “啊？我吗？” “啊哈哈哈哈哈，我又没被夺舍！我能有什么问题！” 他还以为对方知道了这具壳子里的芯儿不是原装货什么的，当即汗都要流下来了。 “谁跟你说什么夺舍了！”顿了顿，林回峰又继续挤眉弄眼激动道，“昨天有两个人来打听你呢！” “是两个女弟子！长得可美了！” 贺子枫先是松了口气，继而又听到后半句。 “......嘎？” 这是什么修仙后宫文展开？ 难道......是自己什么时候无意间展现出来的王霸之气吸引了妹子的视线？ 总不可能是因为自己端盘子的身躯格外伟岸什么的吧？ 这种鬼话，不说别人，他自己都不信。 如果是因为他某次服务态度不佳，而跑来投诉什么的，倒还更加有可能。 总之，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于是他收拾好吃惊的表情，淡定道： “她们说了找我有什么事么？” “倒是没有，只是问了你叫什么名字、老家在哪里，以及是什么时候入的宗门之类的。” “你都告诉她们啦？” “如实相告。而且，”林回峰正色道，“我总觉得其中那个杏眼的姑娘对你有意思。” “......” 贺子枫倒也想了想，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引起了这两位姑娘的注意呢？那两位姑娘究竟是谁？ 无奈，他每日在膳堂接触的人实在太多，导致他也思索不出什么头绪。 俩人这么一路插科打诨的，一会儿便到了膳堂。 今日膳堂人不算多，贺子枫仍然是负责分发膳食。将手中的饭食递给诸位同门师兄弟们。 这工作其实挺枯燥的，无非是一些简单的重复罢了。 案上饭食恰好已分发完毕，眼前却忽然伸过来一只玉白的手，指节分明，修长有力，指甲修剪整齐，是一只男子的手掌。 而且显然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 这人身形高大，此刻俯视着贺子枫的后脑勺。 贺子枫抬头对这人歉意地笑笑，道： “不好意思啊兄弟，这儿发完了，可能得麻烦你等我一会儿。”说罢，不等对方反应，转身钻进后厨去了。 那人挑挑眉，眼中惊讶之色难掩，看着贺子枫的背影，不置一词。 “兄长，你看，是不是长得一模一样！” 一道女子的声音自那男子身后响起。 原来，这高大的男子身后还站着两位女子，显然便是昨日来打听贺子枫的那两个。 * 贺子枫利索地拿出新的饭菜，盛好递到那男子面前，然而那男子却并不接。 “兄弟！饭！”贺子枫出声提醒。 那人却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萧成？” 贺子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即反应过来这人说的是一个人名，而且见人家目不转睛盯着他这张脸猛瞧的样子...... 他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嘴上立刻道： “哥们，认错人了吧。” 那人看现在膳堂人有些多，后边已经排起了长龙，也没想引起过多关注，道： “这位兄台不必紧张，我只是看你跟我一个故友长得实在很像，不知一会儿你忙完，能否赏脸跟我们聊聊？” 他说着，微微侧身，贺子枫见到他身后的两位姑娘，心下明白这便是昨日来打听他信息的两人。 三人穿着一致，均是这一批新入门的正式选拔弟子的服饰， 贺子枫清楚，眼下跑是不可能跑的，看来，只能发挥自己的装傻大法，一会儿见招拆招吧。 况且，他在这壳子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多少也有些好奇原身的信息。 于是贺子枫心一横，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 贺子枫收拾好一切，来到那一男两女所在的一桌坐下时，这三人的饭食还粒米未动。 所以，三人显然不是为了吃饭才来膳堂的，应该是偶然间发现他在此处，才找上门来。 三个人此刻分别占据了桌子的一边，那男子坐在他正对面。 他一坐下，三双眼睛便齐刷刷往他身上招呼，搞得他瞬间压力山大。 我去，怎么弄得跟三堂会审似的？！ 贺子枫汗又要流下来了。 其中一名女子盯着他，好奇道： “你脑子好啦？！你这是有了什么奇遇？看起来竟一点也不傻了！” 这态度，可一点也不像是见到故友，而且听这话，原主难不成原先是个傻子？！这话倒是给了贺子枫极大的操作空间。 这三人中，显然那男子要年长几岁，是他们的主心骨。 只见那男子用眼神制止了这女子的话，转头对贺子枫道： “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在下名叫贺子枫。”气氛有些凝滞，贺子枫下意识乖乖开了口。 “没有字？” “没有。” 那男子见他态度疏离，挑挑眉，却是自我介绍道： “在下文之粼。这两位是萧茹和文之月，都是我的妹妹。” 刚刚开口问候他脑子的，便是文之月。 贺子枫点头，却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走向。 “今日唐突，是因为前几日见到你，发现你竟跟我们走失的一位故友长得一模一样。” “连这里的一颗痣，也一模一样。” 文之粼指指自己的手掌根部，示意贺子枫看他自己的这个位置。 贺子枫抬手一看，愣了。 他自己都没发现过这里有颗痣。 这一下，完全使得本来打算假装自己不是原身 的贺子枫无法狡辩。 文之粼继续道： “你对我们，可有印象？” “那个......我...应该有印象，吗？” 贺子枫尬笑，不确定道。 第53章 原身的名字 假装自己不是原主的na已经失效了，是时候启动nb了。 失忆大法，启动！ * 虽说与文之粼一行三人的谈话，让贺子枫汗流浃背。 但最后好歹是让他用失忆强行圆过去了。 贺子枫此刻万分庆幸原主是个傻子，这才让他可以乱编。 他对自己之前的一切绝口不提，只说自己在灵蛇山的一个山洞中醒来，脑中一片空白，然后被人所救。 辗转流离之下，来到西陵，听说做青莲剑派的仆役弟子不仅能提供住宿，还提供伙食，便进了青莲剑派。 总之，贺子枫感觉一切天衣无缝。 据这三人所说，那名叫萧成的傻子，便是在灵蛇山走丢的。 至于如何走丢的，三人却是绝口不提。 贺子枫敏锐地察觉到这其中必定有猫腻，况且这三人见他神智变得清醒，脸上丝毫没有喜悦的表情。 只是不停地反复确认他是否真的完全失去了之前同他们相处的记忆。 结合他刚穿越来时那满身的新伤旧伤。 萧成的失踪和死亡一定不简单。 至少与眼前这三人肯定脱不开干系。 文之粼离开时，似乎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 试探般忽然开口道： “你既然清醒了，有时间便回东洲萧家看看吧，你爹娘一直在找你。” —————— 妖界。 妖王寝殿内，灯火通明。 秦西阁半倚着闭眼休息，硕大的黑色蛇尾盘踞在床榻上。 尾尖垂在床沿，漆黑的鳞片比夜色更深浓。 鳞片上偶尔闪过片片冷光，如同波光粼粼的湖面。 他脸色有些苍白，是近来一刻不停地处理族中大小事务所致。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刚刚带领妖族与魔族经历了一场混战。 他被封印了千年，这千年来妖族力量分散，尽管大祭司仍尽心尽力地管理着族中一些主要事务，也有几个妖族大将镇守，然而妖族群龙无首，这里又毕竟是强者为尊之地。 管理者实力稍微弱一些便难以服众。 总之，妖族人心涣散，被魔族打压得厉害，甚至妖族的地盘还被魔族侵吞了不少。 秦西阁一回来便重振旗鼓，妖族士气大增，这一次大战，便夺回了魔族夺走的最大的一片地盘。 但秦西阁也受了些伤，只得对外封锁了消息，在殿内休养生息。 知道他受伤的消息的，仅有三人，全是他的心腹。 此刻其中一名心腹正在下首低头向他汇报消息： “殿下，探子来报，有人在浦州的一个渔村见到了祁关盛！” 秦西阁并未睁眼，问道： “他在那里做什么？” “回殿下，似乎是有消息称那渔村附近有鲛人出没，从鲛人族手中换来的鲛珠上有珍珑幻镜碎片的气息。” 秦西阁皱了皱眉，想起在清池镇的花楼里也曾听到这个消息。 看来，这鲛宫，恐怕是非得去一趟不可了。 “继续打探消息，过段时间，鲛人族这边我会亲自去一趟，”他睁开眼睛，金色的瞳孔在他俊美的脸上存在感极强，冷血动物特有的竖瞳微微转动，盯着下首的人道， “记住！这期间务必盯好祁关盛的动向！” “是！” 心腹领命出去了。 秦西阁微微叹了一口气，再次阖上双眼。 这次去鲛宫，当然得带上贺子枫。 但去鲛宫之前，他要先去一趟人界，确认一些事情。 因为贺子枫的身份似乎有了些眉目。 先前在丰都时，他拿了那桃树妖的一枚血玉。 对方提出的要求便是，希望秦西阁能帮忙带一件物品到东洲的天露寺。 在天露寺时，秦西阁碰上了王城内萧家的人...... —————— 这边，箜浮山上，青莲剑派内。 贺子枫从膳堂那文之粼三人手中脱身离开，正想转悠到藏书阁去。 却在门口碰上许久不曾露面的方青词，也是巧，跟方青词遇见总是在藏书阁。 贺子枫当即把脑子里什么文之粼、萧成之类的玩意儿抛在脑后，毕竟那边反正是糊弄过去了。 至于原身父母什么的，只等自己离开，再让原身自己回去尽孝罢！ * 他拉着方青词寒暄一番，又仔细请教了一番有关自己修炼出现的问题。 方青词也不藏私，不仅带他到自己在落霞峰的洞府中，详细讲解了如何感知与自己亲和的元素属性。 甚至现场打坐，运行了一番体内的灵力，为贺子枫做示范。 贺子枫听得认真，收获满满，便打算自己回去试试。 然而他忽然又想起，自己似乎还不知道对方的玉简法诀。 这次找不到方青词，让他苦恼许久，若是能联系一二，也能方便许多。于是他便问起对方这事。 方青词对他说了，乃是一句“春赏百花冬观雪”，倒是非常符合方青词给他的温柔雅致的印象。 然而，当方青词反问到他的法诀时，他想起自己那个丢脸的法诀。 犹豫半晌，始终觉得自己这个多少有些拿不出手。 后来架不住方青词一直问。 而且，贺子枫又转念一想，反正到时候这法诀又不是自己念。 一想到有人要联系他，还得先神经病似的说一句“你觉得呢”。 贺子枫就想笑。 于是他便坦然答道： “你觉得呢？” “什么？”方青词大为不解。 “我的法诀，就是‘你觉得呢’！”贺子枫再次解释道。 他常常因为觉得自己的法诀烫嘴，而说不出口。 方青词有些为难道： “你的法诀，你决定就好啊，我觉得的话，也不起作用吧。” 显然，方青词今天也是被这贺子枫这混乱的回答搞得cpu都快烧了。 两人一个奋力解释，一个尽力理解。 一番拉扯之下，方青词终于一脸恍然大悟地搞懂了贺子枫的法诀，原来就是“你觉得呢”四个字。 “......”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方青词，一时之间也是有些无言以对。 —————— 贺子枫当夜便按照方青词的指导打坐。 真的很快就进入到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那是一种意识剥离出身体的玄妙状态。 第54章 试菜风波 他感觉周身一片空茫，万物似乎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了。 在这种状态下，他甚至能清晰地“看”见周身红色与绿色交织的光点。 那些萤火虫般的光点只要他一靠近，便往他身体内钻。 尤其是红色的光点，在他经脉中运行一周，便使得他周身都暖洋洋的。 整个人仿佛沉浸在一片温暖而宁静的海洋里，被轻柔的海浪托举着身体。 就这么打坐，直到清晨的钟声响起时，贺子枫才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一夜没睡。 * 贺子枫修炼过这心法后，便知道这心法恐怕是真的。 得知那心法不简单之后，他便一直打算问问秦西阁那功法的来历。 然而始终联系不到他。 而且，无独有偶，他后来又仔细整理了一番那储物空间。 竟在大量的饮茶、制茶的书籍中，又找出来两本功法。 他分别向几个人打听过这两部功法，均是天级功法，也全都适合火属性灵根修士修炼。 然而也全都无一例外，都是失落了上千年的功法。 创下这两部功法，包括写下《火云术》的这三位大能，都已在几百年前飞升成仙了。 贺子枫听到的时候，人都快麻了。 心里竟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这么频繁打听这些失传如此之久的功法，还被解长老劝说过好几次。 她语重心长地劝他修炼一途，最忌讳的便是好高骛远，眼下最重要的是珍惜时间、脚踏实地云云。 贺子枫拿着这三本烫手山芋似的功法，自然是不敢声张，然而珍惜时间这一句，他倒是听进去了。 因此，最终他决定还是先搁置一下，关于问秦西阁祖上是不是盗墓贼之类的事。 先修炼了再说。 是的，贺子枫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秦西阁怎么弄到的这些东西。 因此合理怀疑秦西阁祖上也许干过什么盗墓之类的行当。 专门去一些飞升的大能遗落在人间的洞府内挖掘宝藏什么的。 要不怎么解释秦西阁这家伙手里能有这么多失传了上千年的天级功法和心法？ 总不能是路边随手捡的吧？！ —————— 抛开秦西阁这边不谈。 自从找到新的努力方向之后，贺子枫每天除了在膳堂帮忙，便是努力修炼。 时不时的也向方青词和沈千舟请教一二。 由于觉得在房间内修炼容易被人发现什么的，他还特地跑到后山找了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修炼。 毕竟现在除了打坐，他还需要抽出时间练功法。这在狭小的房间有些施展不开。 晚上直到深夜才回房间。 然而即便是这么连轴转，他一天天的竟还是精力充沛、干劲十足，浑身有使不完的牛劲。 因为贺子枫想的是，他得在三个月内赶紧修炼到炼气七层，然后在新生试炼中好好表现一番！ 回家！指日可待！！ 他甚至每天也不贪图郑师兄找他试菜那点好吃的了，也不找林回峰聊天吹水了。 连续好几日，他都常常是一做完膳堂的任务，便赶紧溜了。 郑师兄和林回峰逮了他好几天也没逮到他的人影。 今日又是同样的情况。 “这小子，最近忙什么呢！”郑师兄两根胖胖的手指掐着下巴，一脸深沉道。 他身前的长案上摆了好几道菜，全是他最新研发的得意之作。 往常只要他告诉贺子枫留下试试菜，贺子枫无论如何都会留下，然而今日竟然只回答了他一个“哦”。 一个“哦”？ 只是一个“哦”！ 多么冷淡！多么无情！ 简直像极了外面有了小三的渣男，无情地对待自己糟糠妻子时的丑恶嘴脸！ 这对一个修士的厨师生涯是多么毁灭性的打击！！！ 郑师兄悲痛地望向身前的条案。 只见案上这些菜排盘精致，色香味俱全，只是看着便令人食指大动。 看到一旁的林回峰，又觉得老怀甚慰。 只见林回峰坐在一边，正忙着，没工夫答郑师兄的话。 只见他一边往嘴里炫饭，一边狂点头表示肯定。 他也注意到那这家伙最近神出鬼没的，好几次甚至在房间里也找不到他的人影。 林回峰特地晚上去找他，也扑了个空。 现在，贺子枫一走，最近试菜的人便只剩了他一个。 虽说（嚼嚼嚼），郑师兄做的（嚼嚼嚼）饭菜（嚼嚼嚼）的确好吃（嚼嚼嚼），但是（嚼嚼嚼）怎么能（嚼嚼嚼）只有自己一个人长胖！（愤怒而大口的嚼嚼嚼） 总之，两人商量好，下次再见到贺子枫，一定要逮住他问个明白。 * 又是三两日过去。 这一日，眼见贺子枫又要开溜，林回峰眼疾手快叫住了他。 “我说，子枫哥！这几日你究竟是在忙个什么？！”林回峰愤愤道，“连郑师兄的新菜也不来试了！” “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吃完了四道菜啊四道菜！” 贺子枫大惊： “嗯嗯嗯？” “什么时候的事？？” 我去！他不知道啊！没人通知他啊！ 他要是知道郑师兄要试菜，就是少修炼一天也无妨的啊，就当给自己放个假什么的。 “我可是提前三天就告诉你了！”林回峰怒道，“而且，郑师兄当日也告诉你了！” “说！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你都不在乎我和郑师兄了，嘤嘤嘤~~~” 林回峰作西子捧心状，一脸的受伤。 贺子枫其实是有些心虚的，毕竟他最近的确天天忙着修炼。 但众所周知，人越是心虚，声音就越大。 只听贺子枫大声道： “你听我解释啊！事情不是这样子的！” 完全是一副渣男认错、积极挽留的态度。 贺子枫拉着林回峰坐下，将方青词告诉他的有关新生试炼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林回峰。 当然，也顺便告诉了林回峰自己的灵根“失而复得”的吊诡事。 以及自己想成为内门弟子，当惩强扶弱、济世救人的修士之类的豪情壮志云云。 虽说嘴上说个不停。 但其实，贺子枫的内心感受感受却是有些复杂的，其中不仅仅是心虚。 第55章 天藏殿 一方面，他的确感到自己疏忽了好兄弟的感受，而另一方面，接受了二十多年内卷教育的贺子枫总有一种偷偷卷是在背叛组织的愧疚感。 他甚至怕自己努力想要逃脱仆役弟子的身份，在林回峰看来，恐怕是一种冒犯和轻视。 总之，诸多的原因导致他并未告诉林回峰此事。 因此他解释的时候，不自觉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 到最后，完全是一副积极认错，老实交代的态度。 而一边的林回峰这回终于搞懂了，原来这人最近是在忙着修炼！ 关于贺子枫没有灵根之事，林回峰先前也是知道的。 但这也只是听贺子枫自己说的。 眼下听闻贺子枫的这个好消息，林回峰却完全没有表现出贺子枫预想中的任何责怪或嫉妒的神色。 反而是呲着大牙咧嘴一乐：“嘿！你干嘛不好意思！”又伸手捶了一捶贺子枫的胸口，道，“子枫哥！多好的事儿！” 贺子枫正要流出感动的泪水，但又见林回峰哥俩好地揽住他的肩膀，继续道： “说真的，为了给你庆祝，咱们找郑师兄炒几个菜吧！” 还一边掰着手指，一边流着口水数道： “要那个红烧蹄花！那个水煮肉片！清蒸鳜鱼！......” 贺子枫感动的泪水瞬间消失。 “......” 这家伙找什么庆祝的借口！ 我看你就是想吃郑师兄做的菜罢了！ * 最后，这事以郑师兄高兴地做了一桌子的菜揭过。 别的不说，看得出郑师兄是真的爱做菜。 * 然而，几天后，贺子枫便从扭扭捏捏的林回峰嘴里得知了一个惊天事实。 原来林回峰这死孩子也是个极品天灵根，木属性。 从进宗门起便一直在修炼，已炼气七层。 不想通过正式选拔进入宗门是听说这样更省时省力。 而且也不必过于高调。 贺子枫听完人麻了，短短的几句话，震撼了他三四次。 不是哥们，你今年刚满十九啊！才踏马两个月就炼气期七层是什么逆天水平？！！ 啊啊啊啊啊！天杀的我要跟你们这些天才拼了啊啊啊啊啊！！ 怎么会周围所有人都是修仙天才？嗯？ 那他之前的心虚和愧疚都算什么？！ 算他想太多。可恶。 就在他正要占据道德的制高点对对方指指点点时。 对方却苦笑一声，继续道： “因为我从小孤身一人乞讨长大，没有父母亲族可以庇护，因此一直以来行事都极为小心谨慎。” “是因为把子枫哥当成了我亲哥，才决定告诉你。” 贺子枫沉默了。 不仅是因为他有相同经历的，深知其中的艰难。 更是因为他忽然想起，其实眼前的少年比起自己的妹妹，似乎也大不了几岁。 唉，妹妹。 自己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再次见到妹妹？ 因此，贺子枫瞬间熄火，心道： 哦，可怜的小家伙，他又有什么错呢？ 而且说真的，退一万步讲，自己就不能是有错的那个吗？ 总之，今夜两人进行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并约好三个月后一起参加新人试炼。 —————— 山中无日月。 每天都重复的日子总是令人感觉过得特别快。 时间一晃，又过去枯燥乏味的一个半月。 贺子枫每天夜以继日的修炼，终于是已修炼到炼气六层。 按这样的势头下去，新生试炼他是肯定能参加了。 由于身边的参照物都是方青词和林回峰这种怪物，所以贺子枫竟然没觉得自己的修炼速度有什么不对劲。 直到这一日的早课。 来指导众位仆役弟子的人居然是多日未见的沈千舟。 他昨日才刚回到宗门，在任务堂交了任务。 一向严格的修炼狂魔沈千舟今日看到贺子枫时，竟一反常态地点点头，还千年难得一遇地夸赞了一句： “不错。” 早课结束后，甚至还专门询问了贺子枫是否有遇到什么不懂的问题。 这和颜悦色的样子把贺子枫都吓了一大跳，感觉十分受宠若惊。 他战战兢兢地回答，已经请教了其他长老，暂时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沈千舟才点点头，然后离开。 贺子枫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居然得到了修炼狂魔的认可！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大概、也许、可能、应该，自己也他妈是个修仙天才！哈哈哈哈哈！ 总之，因为一句“不错”，贺子枫偷偷乐了一个早晨。 沈千舟毕竟长了一张他大舅哥的脸。 以这样的一张脸说出口的夸赞，让贺子枫有种自己的努力得到了长辈认可的感觉。 * 其实，这一个半月之所以成长得如此之快，不仅是因为贺子枫近乎疯狂的努力。 也是因为最近他身边几乎没有发生什么事，山上的娱乐活动也不多，无聊感也让他不得不修炼。 总之，本来他一开始还像个人类一样修炼，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干！ 近来偶然发现彻夜打坐、运气吐息，似乎居然完全不影响他精力的恢复之后。 他更是丧心病狂地直接进化掉了睡眠，直接通宵打坐，灵力的增长速度飞快。 上次见过的文之粼等人后也没有再出现。 贺子枫自然也乐得不去管他，他倒是希望这帮人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因为他总是有种直觉，这几人看起来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和善。 至于方青词，也是索性直接在洞府内闭关修炼，已经几乎一个月不见人影。 林回峰，不提了，这家伙跟他差不多，然而修炼的速度却逆天到他已经麻木。 因为这家伙就快筑基了，近日正在四处寻找那什么筑基丹。 其实这东西在青莲剑派倒不算难找，毕竟是个十大仙门之一不是，灵犀峰的丹修可不是吹牛的。 因此这家伙最近便天天往那个灵犀峰跑，试图结交一两个豪横大方的丹修弟子什么的。 本来吧，筑基丹这东西也不算稀罕，在天藏殿登记一下，便可领到。 天藏殿便是青莲剑派传说中的藏宝库，里头的丹药、武器、灵草简直数不胜数。 第56章 新人试炼提前 还是那句话，十大仙门之一，家底丰厚。 作为青莲剑派的弟子，想在这方面吃苦？ 休想。 但林回峰打听过了，由于近来门中弟子筑基的人多，高阶的筑基丹早已经被领完了。 他也是不得已，才跑到灵犀峰去。 而且目的也很单纯，图的就是人家的高阶筑基丹。 * 贺子枫此时正在他那后山找到的修炼宝地打坐，正好吐纳一周，睁开双眼。 因着这修炼，他的五感已十分敏锐。 此刻睁眼，便是察觉到有人靠近。 只见林回峰这家伙，慌慌张张地从草丛中钻了出来。 往日两人都默契地靠玉简联系，今日不知怎么的，竟有功夫来寻他？ 贺子枫以为是对方终于得到丹药，特来宣布这个喜讯，挑眉道： “怎么？要到丹药啦？” 然而林回峰却大喘气，摇摇头愤愤道： “没呢！这帮丹修弟子，真是一点都不讲同门情谊！” “不说这个了，我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的。” 贺子枫站起身，好奇道： “什么消息？你用玉简联络我不行么？” 林回峰直接切入正题，道： “我刚刚在灵犀峰，听到一位弟子说，新人试炼似乎要提前了！” 原来，今日他偶然间听见灵犀峰两个小药童在抱怨。 说是由于那新人试炼提前了，便需要在短时间内提前备好许多基础丹药，因此整个灵犀峰最近炼丹压力不小。 自然也抽不出更多的人手炼制筑基丹。 据说，这是因为这一批新人中出了一个修仙怪物，才一个半月便已经达到筑基期大圆满了。 这秘境被长老们设下了严格的修为限制，只有金丹期以下的弟子才能进入。 是专门用来给新入门的弟子提升实战经验的。 长老们想了诸多方法，无果，最终还是决定提前开启新人试炼的秘境。 他们是绝无可能不让这个弟子参加的。 毕竟这秘境十年才会开启一次，这种能确保安全的实战机会并不多，每一次机会都异常珍贵。 ........ 贺子枫听完又麻了。 他已经猜到那个修仙怪物是谁了。 他大爷的，除了方青词还能有谁？ 天杀的！他真的要跟这些修仙天才拼了啊！！！！ 要被卷死了啊，真是没人性的家伙。 _(′_`」 ∠)_ * 果然，次日早课时，御兽峰长老一上完早课便宣布了此事。 一众弟子自然是瞬间议论纷纷，看来想要参加此次试炼的人不少。 长老没管众人的反应，继续讲着。 新人试炼的幻境会在三天后开启，幻境的时间持续七天七夜。 进入幻境后，弟子们身上的玉简将不能使用，这防止的是弟子们互相串通作弊。 试炼结束后，表现突出的弟子有可能会被五大峰的长老挑中，成为内门弟子。 而且，即便不能成为内门弟子，参加完本次试炼的弟子，也能直接成为外门弟子。 当然了，长老们也并非全然不考虑这帮普通弟子的感受。 由于考虑到时间毕竟缩短了这么一大截，最后长老们一致决定降低一些门槛。 也就是说，这一次的试炼，达到炼气期六层及以上的弟子，都可以参加。 并且，每位弟子派发的培元丹增加十五粒，防止出现灵力耗竭的情况。 每人一张传送卷轴，只要撕碎卷轴，便可立即传到宗门已清扫好的安全地点，等待幻境打开的时间一到，便可出来。 总而言之，这幻境一旦进入，便没有人可以使用任何方法离开，除非幻境再次开启。 绝大部分还未能修炼到炼气期六层的弟子愁眉苦脸地离开了，只剩下一些已达到要求的弟子，正在高兴地询问长老关于新人试炼更详细的消息。 贺子枫也围上前默默听了会儿，便离开了。 这对于刚好达到要求的他而言，这当然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因为这新人试炼还没开始，便淘汰了一批修炼速度慢一些的竞争对手了。 当晚，贺子枫仍然想再次联系秦西阁，毕竟他要进入幻境七天，不确定待在幻境中能否使用那铜镜。 然而铜镜却依旧不曾亮起。 * 青莲剑派内，听闻新生试炼提前开启的消息，自然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而且每个人愁的东西还各有不同。 有的为修炼速度太慢而愁，有的为幻境中可能遇到的危险提前发愁。 而文之月待在她落霞峰的洞府内，也是愁眉不展。 原因是她大哥文之粼前日刚离开宗门，说是回家找父亲商议要事。 走之前文之粼对外称闭关修炼，回家的消息也只告诉了她一人。 连一同从王城来的舅舅家那对双胞胎兄妹也没告诉。 眼下时间不等人，她不得不紧急催动灵力传讯，联系自己远在千里之外东洲王城内的哥哥。 —————— 三人后，演武场上。 不论众人是何种反应，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 试炼幻境开启的这一天总归还是到来了。 最终确认参与的弟子，也就是整个宗门内在炼气六层以上，金丹期以下的所有弟子，共有约一百二十余人。 原来，长老们见此次试炼的弟子数量不多，便将先前进入宗门的弟子中修炼到这一阶段弟子也加了进来。 其中，仆役弟子约有二十多人。 也就是说，其中绝大部分还是正式招纳入门的弟子。 眼下，乌泱泱一群弟子，全都有序地站在演武场上，等待长老们的到来。 贺子枫和林回峰站在一处。 他远远地就看到方青词站在极靠前的位置。 视线一扫，又在方青词附近看到文之粼等人。 贺子枫揉了揉眼睛，疑心是自己看错了，或者昨晚没睡好，眼前出现了重影什么的。 倒不是因为文之粼有什么异状，而是因为文之粼旁边站的那杏眼的女子，似乎是叫萧茹什么的。 这这这......这妹子旁边的人，跟她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 两人的区别只是一人作男子装扮，一人作女子装扮。 难不成，这萧茹还是个双胞胎？！ 第57章 进入幻境 贺子枫摸着下巴，啧啧称奇。 林回峰见他一直往那个方向张望，也从后边悄悄凑个脑袋过来，跟他一同望过去，小声咕哝道： “子枫哥，你看什么呢？” 贺子枫朝萧茹一行人的方向努努嘴： “上回不是那两个女子来找我来着，原来其中一个是双胞胎啊！” 林回峰还以为贺子枫关注那姑娘，是对她有了好感。 他一脸叹息地摇摇头道： “唉！子枫哥！我可跟你说，这姑娘啊，你还是算了吧。” 贺子枫好奇道： “怎么？” 上次这小子不还挤眉弄眼地揶揄自己呢？怎么话锋变得这么快？ 林回峰道： “你看到那女子右手边的男子没有？” 是文之粼。 贺子枫点头表示看到了。 “我都跟师兄们打听过了！原来这人就是那三个极品天灵根之一！ “是火系的天灵根，攻击力又强，”林回峰小声道。“那双胞胎女子是他舅舅家的妹妹，他可护犊子得紧。” 林回峰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手臂，道： “天涯何处无芳草！子枫哥，为了你的人身安全，咱还是换个人喜欢吧！” 贺子枫无语，沉默半晌道： “我啥时候说过我喜欢人家了？！” 贺子枫心道，保不齐咱还是她哥呢！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林回峰正要答话。 这时，演武场前方宽阔的台子上传来幻剑峰司长老的声音。 他正嘱咐弟子们分发此次试炼需要发放的物品。 正是那御兽峰峰主提到过的丹药和卷轴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全都被装在一个储物袋中。 看来这储物袋，便是用来存放在这幻境中猎杀的妖兽、寻得的秘宝之类。 贺子枫简单查探了一番那储物袋，发现其中甚至包括一枚辟谷丹。 食之可使人辟谷十天而不觉饥饿。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 此时正是卯时一刻，长老们只待卯时三刻便要开启幻境了。 —————— “呸呸呸！” 贺子枫吐出嘴里的草叶子，从草地上爬起来。 仰头环视四周。 四周是茂密的树林，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 他还是太年轻了，把青莲剑派这帮长老想得太和善！ 连张地图也不给！ 还把他弄到这么个鬼地方。 他刚刚本来已经和林回峰商量好，两人一会儿进了幻境要组个队互帮互助什么的。 俩人自然也想到，进了幻境，他们不一定能被传送到同一个地方。 于是他们商定，走在后边的林回峰要紧紧拉着贺子枫的胳膊，绝对不能松手。 然而贺子枫一踏进那幻境的传送门，便感到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林回峰本来拉住他手臂的力量也瞬间消失了。 于是，贺子枫不仅袖子少了半截，他本人还被这传送门的力量甩了个趔趄。 导致他一进来就被摔了个狗啃泥。 此时传送门外，林回峰望着自己手上的半截袖子，愣住了。 贺子枫在林中，看向自己的胳膊，也是长叹一声。 别的不说，林回峰这孩子，力气挺大。 贺子枫望向深不见底的未知丛林。 哦豁，这下只能靠自己了。 * 待到幻境开启一刻钟后，一百多名弟子便全都进入试炼幻境内。 而且，他们全都被传送到了不同的地方。 刚刚在演武场上，幻剑峰的司长老详细地讲了此次试炼的规则。 此次试炼的内容很简单，也很直接，就是猎杀其中的妖兽。 试炼结束时，获得的妖兽内丹越多，便越有可能得到长老们的青睐，成为内门弟子。 最重要的是，猎杀妖兽数量前三的弟子，宗门还额外准备了奖品，据说今年的奖品便是灵犀峰的长老准备的高阶丹药一瓶。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这次试炼的所得，除却一些妖兽的骨肉皮毛等要上交给任务堂之外，其余收集到的宝物全都归弟子个人所有。 上交妖兽的尸体，还可以获得任务堂的积分。 其余的部分，也就是妖兽的内丹，归他们自己所有。 所以这不仅是一个绝佳的实战机会，更是获得大量修仙资源的方式。 在幻境中，弟子们除了猎杀妖兽之外，还可以获得许多其他珍宝。 青莲剑派的这试炼之境也算是大有来头。 据说这里是由剑派内一位已经飞升的祖师发现的，乃是某个灵兽废弃的洞府。 那灵兽十分强大，因此幻境中多是未开灵智并且不十分强的妖兽。 自发现这废弃洞府时，青莲剑派便将此处作为刚入门的弟子的试炼之地。 同时为了保障弟子们的安全，设下禁制，禁止筑基期以上的弟子进入。 幻境中的妖兽由于有类似新生试炼这样的定期清扫，因此它们的等级也多稳定在一阶到三阶。 即便其中有例外，长老们也会在每次开始之前再次仔细排查一次。 可以保证的是，即便那灵兽已不在此间镇压了，幻境中也绝对没有高阶妖兽。 至于说其他的珍宝。 由于那灵兽的习性，其间生长的灵植仙草数不胜数，甚至还另有一些未被人发掘到的秘宝。 甚至有些宝物，对弟子们今后的修行也是大有助益。 这也是宗门宁愿提前开启幻境，也不想让方青词错过的原因。 毕竟宗门内的长老对这个修仙天才十分关注，寄予厚望。 可以说，他是唯一一个还未开始试炼，便已经被决定好要成为幻剑峰司长老关门弟子的人。 —————— 话说回这幻境之内。 一百二十余人被传送进试炼幻境内，甚至全都被传送到不同的地方。 足以见得这幻境之广阔。 几乎称得上是一片小型的大陆。 贺子枫被传送进的是一片密林的深处。 林中遮蔽物众多，天然便是妖兽们的栖息之所。 他深知越是危险的地方，便越是伴随着巨大的收益。 因此他时刻保持警惕，也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他修行的功法，是秦西阁给他的。 那功法名叫《燎原诀》。 在进幻境前，他已修炼到第二层。 他身上带着的唯一的一把武器，是他一个半月前为了修炼此功法，在门中武器库领的一把最普通的铁剑。 本来试炼之前宗门也有发放武器之类，但贺子枫既然已经有了一把，便也拒绝了。 第58章 当务之急是苟住 宗门中统一发放的黑色布鞋，踏在落满枯枝败叶的地上。 脚下偶尔发出枯枝断裂的脆响，和树叶被压碎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贺子枫独自穿行在这密林间。 周围寂静无声，暂时很安全。 他恍惚间竟想起了几个月前，刚刚穿越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那时候他刚从那山谷中出来，便是秦西阁带着他，也是走在这样的密林间。 那时候有秦西阁领路，倒是并不觉得林中有多么危险。毕竟那人对山中熟门熟路，又是个经验丰富的猎户什么的。 再加上那时又是两人同行，自然消解了许多独处的恐惧感。 眼下自己一个人，虽说天色尚早，他也必须为如何在林中过夜仔细考量一番。 但贺子枫却不是为了找个睡觉的地方，他已经打定主意在幻境中的七天七夜都不睡觉了。 毕竟夜晚的密林，比白天要恐怖得多。 不仅因为夜晚没有光线，视野受限，更是因为林中的妖兽一般都是昼伏夜出，夜晚才是猎杀妖兽的最好时机。 这是他与秦西阁在赶路的半个月，天天宿在野外得出的经验。 不过老实说，其实贺子枫暂时还没想到猎杀妖兽这一层。 毕竟作为一介怂人，他认为当务之急是先苟住，不能把自己的小命交代在这里。 美其名曰先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什么的。 * 贺子枫本想试试看能否走出这片林子，或者至少走到开阔些的地方。 他按照太阳落山的方向，有意识地顺着一个方向行走，这样至少让他不至于在林子里瞎转悠。 也能让他不至于在原地打转。 他自认并不是个路痴，然而这山林中每棵树都长得差不多，实在容易迷路。 然而这林子越走越偏僻，他一手用剑鞘开路，一路拨开眼前杂乱生长的，简直茂盛到离谱的枝条藤蔓。 他谨慎地打量着周围，始终不见什么较为安全的所在。 但幸运的是，也并没有出现妖兽的袭击。 眼见这条路实在艰难，他有些犹豫自己是否需要换个方向。 正出神间，他却敏锐地猛然回头。 因为他察觉到前方不远处似乎传来什么动静。 是打斗的声音，而且十分激烈。 甚至还有树干被什么东西折断后砸在地上的沉闷声响。 有人跟他一样，也被传送到这林子中了么？ 而且还不幸遇上了妖兽？ 听这动静，这妖兽恐怕体型巨大。 贺子枫皱了皱眉，放轻脚步，手指慢慢搭到剑柄上，打算靠近看一看。 还没等他靠近，耳边便听到一阵靠近的风声，和利器划破空气的破空声。 贺子枫瞬间瞳孔一缩。 不对！ 那人的感觉敏锐到近乎变态。 此刻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存在，竟正飞速往他这边移动！ 贺子枫迅速转身后退，他不确定跟这人打斗的是个什么东西，也不想卷进什么麻烦里。 所以他转身便跑。 他毕竟修炼了这么长的时间，脚上功夫不弱。 跑起路来已经是相当快。 然而后面这人不知道是个什么怪物，一直跟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完全甩不掉！ 眼见那人带着一个不知名妖兽的追杀快要追上他了，贺子枫见实在躲不掉。 只好硬着头皮拔出剑，准备迎战。 那人只一息之间便也追上来了，看清贺子枫的脸庞，只是微微愣了一瞬。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要让贺子枫帮忙的意思。 贺子枫也在第一时间看清这人的脸和衣着，是正式招纳入门的弟子的服饰。 来人是个看起来跟林回峰差不多大的少年。 他眉眼精致，长发一丝不苟束在头顶，出手的动作干脆利落，一看便是经过长久的专门训练才能有的身手。 这跟贺子枫这种自己摸索着修炼的人，展现出完全不同的强悍杀伤力。 他身后追上来的妖兽是一只体型硕大的黑熊，这黑熊此时已经被完全激怒，一掌便拍断了那少年身侧一棵水桶粗的树。 原来刚刚那动静是这黑熊弄出来的。 贺子枫在一旁更是狐疑了。 他原本以为这人兴许是想求助，所以才穷追不舍地一直跟在他身后。 然而看这情形，这人明明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助，解决起这只黑熊妖兽来也是云淡风轻。 这不，三两下的功夫，那妖兽发出最后一声嘶吼，便倒地不起了。 打斗转瞬间结束。 只见这少年此刻整个人像一把利刃收刀入鞘般，挽了个剑花，一颗火红色的三阶妖兽内丹便飞进少年的掌中了。 至于地上那可以用来换取积分的妖兽尸体，少年看都没看一眼，直接便收剑离开。 贺子枫提着把铁剑，看完全程，疑惑之情只增不减。 这人干嘛追他？ 然而这少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眼见这人就要离开，贺子枫急忙追上。 问道： “道友如何称呼？刚刚为何忽然追我？” 那少年倒也挺讲礼貌，停下脚步，却只回答了后半句，道： “以为是妖兽。”见贺子枫还要跟，少年冷淡道，“我不喜欢跟人一起。” 刚想问问能不能同行的贺子枫摸摸鼻子，咽下了刚到嘴边的话。 只能眼睁睁见着那少年几个纵身，便在眼前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呵，真够高看他的。 这速度，他就是想跟也跟不上啊！ 总之，这少年出现得突然，离开得也很迅速。 贺子枫很快便将这个小插曲抛在了脑后。 * 又在林间行走半日。 贺子枫也很是奇怪，为何自己碰不到哪怕一个妖兽？ 这要是离开幻境的时候，一颗妖兽内丹也没拿到，岂不是很丢脸？ 他一直有些疑心，说不定自己周围的妖兽，已经被那个战斗力爆表的怪力少年收割了个一干二净。 然而在他看不到的阴暗角落。 一群未开灵智的低阶妖兽吓得瑟瑟发抖，那可怖的妖王气息总在这林子里四处游荡。 恐怖的威压吓得他们全都躲得严严实实。 这全都要归功于秦西阁那一枚鳞片。 * 皇天不负有心人。 不知道是不是古希腊掌管幸运的神终于听到了他的呼唤。 在林中整整走了三个时辰的贺子枫，终于走出这片林子，来到一片较为开阔的地带。 四周的树已经没有那么茂密，不远处甚至有一条溪流潺潺流动。 第59章 试探 当然了，他在林子中这三个时辰也不算全无所获。 在发现根本没有妖兽鸟他过后。 贺子枫便直接开摆。 地上只要是他认识的灵植，几乎全被他薅了个遍。 他甚至找到一些炼制筑基丹的月牙草。 这种草开出的花像一个小小的月牙，非常好认，贺子枫在一本书里见到过。 想着到时候林回峰也能用用。 拿上原材料到灵犀峰求筑基丹，说不定能容易些呢？ 其余的，他还摘了一大堆灵果什么的。 有一种果子看起来还怪有意思。这果子挂在枝头，红艳艳的，隐隐的似乎还泛着红光。 像一枚小灯笼似的。 虽说这灵果他倒是不认识吧。 但他以前也看过一些什么修仙的电视剧之类的。 那里头不是总说什么主角吃了灵果，便灵力大增什么的？ 退一万步说，那个吃了灵果灵力大增的人，就不能是他吗？ 总之带走！都带走！ * 走出那林子之后，贺子枫便决定顺着那溪流的方向一直走。 一路简直顺遂到极点。 甚至顺利到他几乎感到有一种不合时宜的乏味。 因为他居然碰上了一开始组队不成的林回峰！俩人被传送的地点原来如此近！ 这一下是真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了。 贺子枫喜极而泣。 俩人互相吐槽自己遇到的糟心事。 然而当林回峰得知贺子枫的苦恼居然是一个妖兽都没遇到的时候，他一时也有些不知道该说这人究竟是幸运好，还是不幸好。 毕竟遇不到妖兽，也就意味着拿不到妖兽的内丹了。 拿不到内丹，那在这次试炼中便是妥妥的垫底。 而且，这跟他想要成为内门弟子的梦想显然便要失之交臂了。 然而贺子枫的心态倒是还不错。 既然当不了内门弟子，也能成为外门弟子嘛。 相信外门弟子能接触到的信息，应该也不少。 至少应该不会比仆役弟子差。 然而不知是林回峰这家伙能给人带来好运还是怎么的。 贺子枫在黄昏之前居然意外撞上了一只双目赤红的灰鼠。 两人这时候已经找好了一处不太深的洞穴，简单勘察一番过后，便决定第一个晚上在这里度过。 他们现在既然遇上了，那么自然也就轻松许多，毕竟可以分工合作。 两人在洞口布置好防护结界，商量好晚上轮流守夜。 然后林回峰便到附近去放置一些陷阱法阵什么的。 贺子枫一人待在山洞口附近。 那只灰鼠就是在此时出现的。 这玩意儿从草丛里疯了似的窜出来的时候，吓得贺子枫“嗷”的一声大叫。 差点直接跳到旁边面黄肌瘦的小树杈子上去。 其实，早上他见到那少年杀的黑熊妖兽其实跟他在动物园看到的普通黑熊，体型差距不大。 而且那黑熊还没怎么开始嚣张便驾鹤西去了。 然而眼前这灰鼠跟那熊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熊不常见，老鼠还不常见么？ 任何一个见过巴掌大的老鼠的人，再见到这他妈小腿高的老鼠都得尖叫。 他有想过妖兽这玩意儿可能有点掉san，但没人说过这玩意长得可以这么猎奇啊！！！ 这种灰鼠妖兽体型中等，长相潦草，比寻常老鼠大了许多倍。 一对儿发黄的门牙看起来贼锋利，贼恐怖。 这玩意儿匍匐在地上的时候，几乎有他小腿那么高！ 飞扑到跟前的时候，贺子枫更是感觉这玩意儿几乎要扑到他的脸上了！ “卧槽啊啊啊啊啊！！” 整个山谷回荡着他惊恐的叫声。 贺子枫眼见周围没什么地方好躲，慌得一时之间四处乱窜，简直比那巨鼠还慌张。 窜到一棵巨大的树下，开始跟那妖兽围着树绕圈圈。 恍惚间意识到自己这是什么秦王绕柱行为，然后才终于想起自己背上也负着一把铁剑。 他神色才终于从慌张转变到认真起来。心道，自己好歹也修炼这么长时间，总不至于连个一阶妖兽也制服不了。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只见他回身一手拔出铁剑，一手掐诀，眼神坚毅。 使的是《燎原诀》第一式，火树银花！ 剑光飞舞间，一阵火花带闪电地往那老鼠身上招呼，这动静炫酷无比。 贺子枫见烟尘四起，料定那妖兽已在自己强大的实力下伏诛。 四十五度角勾起嘴角，自信微笑。 呵，一阶妖兽，易如反掌。 然而下一秒，那灰鼠便从烟尘中窜出，只有头上一小撮毛被烧得焦黑，其他部分完好无损。 贺子枫大骇，继续奔逃。 “啊？卧槽啊啊啊啊啊！怎么没用啊？！” 一人一鼠，一逃一追，跑到潺潺的溪边。 不行，再这么跑下去，自己的体力会支撑不住的！ 贺子枫终于意识到这个严峻的问题。 他双指并拢，默念法诀，打算使出《燎原诀》第二式，星火燎原！ 生死关头，他的潜力也似乎被激发出来一部分。 他集中精力，汇聚浑身灵力于指尖，只见他双指之间“噗—”地窜出一道...... 小火苗。 然而他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将那火往妖兽身上掷去。 准头不够，扔了三次才中。 然而也就是这最后一次，那豌豆大的青绿色小火苗一接触到妖兽，便腾地剧烈燃烧起来。 那火光中的妖兽一身黑气逸散，看起来邪门极了。 贺子枫拄着剑鞘，也因为短时间内使用的灵力过多，脸色都有些发白。 他收剑，从怀中掏出一粒培元丹吞下。 这是恢复灵力的丹药。 宗门这次发放的培元丹全是高阶的，因此他恢复得很快。 原来那《燎原诀》第二式威力虽强，然而却极耗灵力。 贺子枫现在不过炼气期，本来施放一次便足以耗尽他全部的灵力了。 刚刚是生死关头，身体的潜能被激发出来了。 他站在原地等了会儿，本以为那烈火燃尽之后，便能收集一枚妖兽的内丹。 然而，直到那妖兽都变成了一堆黑灰，贺子枫用树枝扒拉半天，也不见内丹的踪影。 贺子枫狐疑，心道。 这......难道是自己那火焰太过猛烈？将那珠子都给烤化了？ 第60章 发狂的妖兽 虽然有这样的猜测，但他其实明白这是绝无可能的。 妖兽的内丹好比妖兽的能源中心，是他们修炼的媒介。 其中蕴藏着妖兽的全部灵力。 这内丹可能被炼化，但绝无可能被烧成一堆灰！ 况且刚刚那妖兽发狂的样子明显不对劲。 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 贺子枫正百思不得其解间，远远听到林回峰的呼唤声。 他只好将这妖兽的事抛在脑后，先去找林回峰汇合了再说。 贺子枫没有注意到。 不远处的树丛后有一道高大的黑色人影，观察他许久。 见他离开，也悄悄消失在原地。 * 贺子枫回到山洞口，正打算向林回峰讲述刚刚诡异的遭遇。 然而看清林回峰的样子，却是一惊。 因为眼前这人竟比他还狼狈。 脸上满是细小的伤口，浑身泥土草屑。 最严重的是手臂上还有一道划伤，像是野兽的利爪所为，还在汩汩地流着血。 要知道，这家伙已经快筑基了，实力比他高了不是一星半点。 林回峰今日进试炼以来也遇到好几只一阶、二阶妖兽，但全都没让他吃过这么大的亏。 贺子枫见伤口还在流血，有些担忧，问道： “这伤口有毒么？” 见对方摇摇头，他便急忙掏出伤药和干净的衣物递给对方，示意林回峰赶紧处理伤口。 一边有些不解道： “你不是去布置陷阱去了？怎么弄成这样？” 林回峰坐在一块宽大的石头上，接过东西，开始龇牙咧嘴解衣服处理伤口，道： “在附近遇到一只二阶妖兽，不知道是不是误闯了它的领地，简直像疯了一样。”他苦笑一声，“我这次差一点点，就交代在那里了！” 贺子枫心里一凛，有种不好的预感，恐怕眼下这情况不是闯了妖兽的领地，而是惹到什么人了。 但贺子枫没有急着说，只问道： “你杀死那妖兽了？” 林回峰摇摇头，道： “那边恰好有一个山崖，我设计让那妖兽冲了下去，兴许是摔死了吧。” “就是可惜了那枚内丹，或许我们现在去应该还能找到。” 贺子枫闻言却是摇摇头，斩钉截铁道：“那内丹已经不在了。” 林回峰问他为什么。 他便将自己刚刚与那一阶妖兽缠斗的过程告诉了林回峰。 包括那妖兽消失的内丹。 林回峰此时已经清理好伤口。 他是木系灵根，待在草木茂盛的山野间木系元素充沛，恢复起来也更快。 再加上那伤口上并没有毒素，因此也只是做了些简单的包扎。 他沉默着听完贺子枫一席话，一脸忧色道： “难不成，这次试炼，混入了什么不怀好意的人？” 贺子枫也很困惑，毕竟眼下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已知的信息实在有限。 唯一能明确的就是，这种情况绝无可能是偶然。 一定有人在暗中搞鬼。 他们不明确的是。 这人是只针对他们，还是针对所有弟子？ 若是针对所有弟子，那便好懂。 无非是为了减少竞争对手，增大自己成为内门弟子的机会。 若是只针对他们，那就难猜了。 毕竟两人平时在门中交游甚广，又是在膳堂做事，每天接触到的弟子可不少。 但打个饭而已，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吧！ 他们都不是什么攻击性很强的人，平时跟人的相处似乎也很正常。 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什么头绪。 贺子枫本想重新今夜要不换个地方驻扎。 然而林回峰提议道，反正再换个地方也说不准会不会再遇到那种发了狂的妖兽。 而且也不一定能甩掉那个暗中使坏的家伙。 还不如就待在此处，静观其变。 最重要的是，他们也能保存体力。 贺子枫听了也觉得这话有理。 于是两人便还是依照原先的计划，待在山洞内。 * 入夜，幻境内危机四伏。 两人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轮流守夜，俱是一夜未眠。 然而一夜风平浪静。 * 次日天亮。 两人还是决定离开此地。 一方面是为了在附近找找是否还有其他弟子，确认其他弟子是否也有同样的遭遇。 另一方面便是因为俩人既然进了幻境，便绝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待着。 幻境中灵植仙草之类的珍宝随处可见，他们不能错过这些珍贵的资源。 * 果然，两人走出此地不出一公里，便遇上了另一名弟子。 本来这人察觉到两人的气息，都要做出攻击的准备了。 见到都是同门师兄弟，便收好剑，兀自在溪边处理包扎伤口。 贺子枫远远看到这人，乐了。 嘿，还是个老熟人。 文之粼见到贺子枫的脸时，显然也有些无语。 但当着林回峰的面，他没有多说什么。 贺子枫上下扫了一眼文之粼，心里暗忖，不是，哥们。 怎么一个个的都遇上了那什么发疯的妖兽是吧。 因为此刻文之粼浑身狼狈，一身月白的弟子服上混杂了泥土和血污。 比起昨天林回峰的样子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人一问，果然也是遇上了那种妖兽。 而且吧，文之粼似乎已经知道那搞鬼的人是谁了，也正在四处寻找那名弟子。 因为在这之前，文之粼便已经在杀了三只狂性大发的妖兽之后，抓住了那人的行踪。 并且一路追踪到此。 他刚刚正与那搞鬼的人血战，身上的伤也是跟那人打斗留下的。 那人实力不弱，对上筑基中期的文之粼也能打个有来有回。 而且，这人不知是用了什么邪术，竟直接使得那些妖兽狂性大发，简直像是入了魔。 文之粼拧眉猜测，这次的弟子中，恐怕混入了邪修。 贺子枫两人闻言对视一秒，俩人都没想到这事儿这么快便水落石出了，都有些惊愕。 然而听到邪修二字，两人神情瞬间严肃起来。 既然涉及到邪修，那么此事便非同小可。 因为这邪修要是不除，恐怕还有更多弟子遇害。 俩人一寻思，显然是默契地想到了一起。反正大家目的一致，要不就一起吧。 于是两人顺理成章向文之粼提出同行的请求。 第61章 哭?哭也算时间噢! 当然了，两人本来也都做好了文之粼拒绝他们的准备。 没想到文之粼这人看起来不怎么样，表情也冷冷淡淡，此时倒是意外地好说话，几乎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 于是他们这个两人小队，也顺利变成了三人小队。 而且，理所当然地以实力最强的文之粼为核心。 随后两人便跟在文之粼身后，一路顺着那邪修留下的痕迹追去了。 * 文之粼在打斗中在那人身上设下了跟踪法阵。 此刻便是随着那法阵的指示往前追。 三人一路追踪，来到一大片夹竹桃林附近。 这一大片夹竹桃林生长得分外枝繁叶茂，远远望去，已开满了粉白的花朵。 若是郊游踏青看到这样的景色，但也颇值得驻足观赏一番。 然而娇花虽美，却有剧毒。 况且三人此刻并没有赏玩的心思。 因为文之粼表示那邪修就在这夹竹桃林中。 进入林中之前，贺子枫拿出几片撕碎的衣衫递给另外两人。 虽说少量吸入夹竹桃的花粉并不会引起中毒。 贺子枫还曾经在街上的绿化带中看见过夹竹桃。 然而这片林子很大，几人在其中打斗时免不了剧烈呼吸，这种情况下大量吸入夹竹桃花粉，也是有中毒的可能的。 三人用布条掩住口鼻。 背靠着背，呈一种防御的姿势，缓慢移动进入夹竹桃林内。 林中很静谧，然而这种静谧很不寻常。 果然，一只有着鞘翅目外形的巨大昆虫忽然出现在三人头顶的树枝上。 它的一对复眼硕大无比，几乎有一个大海碗的碗口大。 细长的节肢上分布着细密的茸毛。 看起来令人头皮发麻。 它没有给三人太多的反应时间，直接便向众人展开攻击。 很快，三人就发现这只妖兽的棘手之处。 因为这只妖兽不断张合的口器中不断喷出一股又一股的粘液。 三人无法维持聚在一处的队形，向四周散开。 贺子枫见到那滋滋作响的草丛，便明白这种粘液像浓硫酸一样具有强烈的腐蚀性。 这东西哪怕只是沾一点在皮肤上，也绝对是灾难级别的。 而且，这只妖兽的速度极快，身形也异常灵活。 看这状态，居然是一只三阶妖兽！ 三人神色大变，都使出了看家的本领。 然而这东西的速度实在太快，贺子枫一边要分出注意力躲开粘液，一边又要集中精力施放法术。 手中的火苗根本来不及掷到它身上便被躲开了。 林回峰也试图催生藤蔓困住那巨大的昆虫，也被它很快腐蚀开来。 甚至他自己也不小心被那粘液溅到一些在手臂上。林回峰立刻便疼到面目扭曲。 只见他被粘液溅到的皮肉瞬间便溃烂、焦黑，随后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 这边的两人都不能奈何这玩意儿。 那边文之粼倒是上前与这虫子缠斗了一番，给那妖兽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甚至他还一剑斩断了那妖兽的一条腿。 代价是粘液也喷溅了一部分到他的左腿上。 那妖兽毕竟是少了一条腿，移动速度也自然慢了下来。 贺子枫此刻刚好有功夫吞下一粒恢复灵力的丹药，眼疾手快地掷出青绿色的火苗。 跟那灰鼠的情况一样，火苗一接触到妖兽，立刻燃起熊熊火焰。 那妖兽在火焰中挣扎着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在林中疯狂挣扎，整个场景令人感到极其不适。 刚刚还风景独好的夹竹桃林已是一片狼藉。 那妖兽没有挣扎多久，便化成了灰。 林回峰倒是立刻松了口气。 而文之粼见状则是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似的，深深地看了贺子枫一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等三人休息和处理伤势。 似乎是打定主意今天就是要这三人的命，也或许是趁三人放松警惕。 那黑衣人居然十分托大地在此刻现身，试图以一敌三。 但贺子枫又不得不承认，那黑衣人的确选了一个最佳的时间。 眼下三人的灵力几乎都耗得差不多。而那黑衣人又招招狠辣，完全是奔着取三人的性命来的。 贺子枫刚刚又已经服用过培元丹，短时间内不能再次服用，否则会带来严重的副作用，甚至有经脉爆裂的风险。 他此时已经完全没有灵力施放《燎原诀》第二式了。 而林回峰和文之粼两人又在刚刚与那妖兽的战斗中受伤。 眼见三人合力也不敌那黑衣人。 电光火石之间，贺子枫忽然想到一个主意。 没有更多思考的时间，他立刻朝另外两人大吼道： “咱们分开跑！” “必要的时候，用传送卷轴！” 另外两人显然也在瞬间明白了贺子枫的意思。 三个人分开跑，这样至少还能为另外两个人争取些时间。 而且，试炼开始之前每个弟子手上都发放了一张传送卷轴，哪怕是三人中被追的那个人被追上，也可以立刻撕碎卷轴！ 那被追上的人也不会丢掉性命！ 三人立刻向三个方向奔去。 那黑衣人显然没料到还有这招，愣了一秒，朝着其中一人追去。 贺子枫吼完刚刚那一嗓子，便转身拔足狂奔。 往夹竹桃林深处逃去。 很快，他就悲愤地发现，那黑衣人追上来了！ 他总是在这种时候莫名其妙成为别人坚定的第一选择什么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黑衣人也算是对他爱得深沉了。 根据幸运守恒定律，这世界上有人在走运的时候，一定有个人在狠狠倒霉。 猜猜是哪个倒霉蛋此刻正在倒霉？ 贺子枫脸上挂着宽面条泪，风声在耳边呼啸，脚下一刻也不敢停。 哭？哭也算时间噢！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人一旦倒霉起来，便是无止境的。 因为夹竹桃林的尽头居然是一片悬崖。 崖边的风很大，吹得贺子枫的衣袍和发丝在风中狂舞。 他手中捏紧了那卷轴，心中有些不死心。 还想挣扎一下，最好是能拖延些时间，若是能知道些信息也好。 只见他语速飞快求饶道： “哥哥哥哥哥！！咱们商量一下行不，你放我一马！我之后猎到的所有妖兽全归你！” 第62章 因手抖而引发的血案 然而这黑衣人可能是在什么专业的杀人机构专门培训过什么的。 具备一个心狠手辣的反派应该有的一切素质。 人狠话不多，根本不吃他这套，不仅不听他废话，也没有前摇cd时间的。 直接举剑动手。 “卧槽你这人怎么不听人说话的！” 如果电视剧里反派全是这种个性的，那八十集的电视剧估计能缩短到三集。 贺子枫眼见不仅无法套话，自己小命都快交代在这里了。只好不断躲闪，眼见便离那悬崖边越来越近。 他知道情况不妙，从怀中掏出卷轴便要撕碎。 谁知那黑衣人反应如此之快，一剑便向贺子枫的手劈来，要斩断他的手掌。 贺子枫没料到对方剑法如此之快，为了躲避这一剑，脚便下意识往崖边后退了一步，半只脚掌踏在崖边。 即便是已退无可退，手掌还是被剑气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血液喷涌而出。 他登时痛得手都在发抖，完全握不住卷轴。 脚下又重心不稳，下意识便将那卷轴脱手而出！ 只见那卷轴义无反顾朝着崖底坠落而去。 贺子枫反应不过来，下意识转身朝那卷轴伸出手指，脚下一个踉跄，竟也跟着坠入了崖底...... 贺子枫坠落悬崖之际，只来得及大吼了一声： “你大爷的啊啊啊啊啊——” 声音消失在深不见底的崖边。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连悬崖上提着剑的黑衣人大哥都懵了，继而又有些愤愤。 啊...... 啊？？？ 这人杀的，一点参与感都没有！ —————— 千里之外的东洲王城。 萧府会客厅内。 萧家二房夫妇正在与客人聊着什么。 秦西阁坐在宾客的席位，端起茶杯正欲饮茶。 忽然瞳孔一缩。 他下意识地捂了捂心脏。 契约的力量让他察觉到贺子枫似乎出事了！ 然而不过是很短的时间，契约又恢复了正常。 仿佛刚刚是他的错觉一般。 对面夫妇俩察觉到秦西阁表情忽然有些不佳，萧夫人关切地问道： “秦公子？可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虽说他心脏很快便已恢复了正常，至少说明贺子枫没死。 但刚刚那一下波动让秦西阁隐隐有些不安。他决定箜浮山打听一下消息。 于是他又捂上胸口，脸色苍白地顺着对方答道： “抱歉。萧老爷，萧夫人。” “小可恐怕是昨夜偶感风寒，现下忽然有些不舒服。” 萧家夫妇俩急忙让小厮领了秦西阁到客房休息去了。 秦西阁借口称病，要卧床休息，屏退了一众仆人小厮。 他先是尝试使用铜镜联系贺子枫，无果。 几息之后，他已出现在箜浮山附近。 他毕竟是妖族，而青莲剑派又拥有护山大阵，自然不能擅闯。 于是他只好召来这山中的几条小蛇，打探消息。 只见他轻轻碰了碰一条小青蛇的脑袋，便能与那蛇沟通了。 原来贺子枫等人在试炼幻境中，时间已过去一天一夜。 又听那小蛇说，长老们为洞悉弟子们在幻境中的情况，防止有弟子陨落。 已让进入其中的所有弟子，都将自己的命牌放入祠堂。 一旦有任何异常，他们便会安排幻剑峰的大弟子前去救援。 眼下贺子枫的命牌并没有任何异动，也不见任何裂纹。 说明他现在至少性命无虞。 秦西阁闻言点点头，这才放心离开。 —————— 夜晚，圆月高悬。 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悬崖绝壁上只有冷风在呼啸。 挂在树枝上的贺子枫睫毛颤动，似乎是醒过来了。 他是被冻醒的。 醒过来的他下意识动了动身子，只感觉浑身冷到发僵，身体的冷使得他对疼痛有些不敏感。 然而随着他轻微的动作，身下立刻传来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然后又是一阵恐怖的失重感。 “砰”的闷响。 伴随着一声虚弱的“我草！！......” 他痛苦地仰面躺在一丛柔软的草上，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这一下把他的身上的疼痛全都唤醒了。 由于身体暂时疼到动不了，他只能转了转眼珠，看向身侧。 这一下把他吓得完全不敢动了。 原来他根本没有坠落到崖底，此刻他身处的位置，是悬崖上一小片突出的平台。 这平台仅三、四十公分宽，一个成年男子平躺在上面也很勉强。 这小小的平台靠近山崖的一侧长满了藤蔓，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而且不知道离崖底还有多深。 但从自己现在的伤势来看，他倾向于认为自己其实并没有坠落得太深。 身下柔软的草丛令他的身体有了一点点回暖，他仔细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贺子枫感觉自己身上虽然很疼，但绝大部分的伤是皮外伤。 也就是被坠落时断裂的树枝划出的伤居多。 除了皮外伤，他目前只感觉自己的右腿钻心地疼，应该是骨折了。 他转转眼珠，看向自己的正上方，刚刚被他压断的树枝。 心下有些后知后觉地涌起一阵劫后余生的喜悦。 这些虬结的树枝牢牢攀附在悬崖壁上的岩石缝隙里。全靠这些枝干的缓冲，再外加这个凸起的小平台，他才能保住一条命。 贺子枫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庆幸自己恰好从这个位置掉下来的。 也是幸得老天垂怜，否则今天他指定是要变成一摊肉泥了。 *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老天爷今天是对他不错，给他的窗户开了条缝儿。 然而又在窗户外砌了一堵墙，还tnnd是用钢铁浇铸的！ 竟把他就这么困在这里了。 说真的，贺子枫觉得，要是简简单单就这么死掉也就罢了，眼下要继续活下去反而难如登天。 已知，他现在身处一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悬崖上，这里的风冰冷刺骨，他身上多处受伤，一只腿又断了。 求解，如何逃出生天？ 还是那句老话，他也不是无路可走，还有死路一条。 [笑不出来.鸡屁股] 意识到自己眼下的处境，贺子枫心里那点劫后余生的喜悦很快就被无边的无助和绝望淹没。 第63章 灵兽的巢穴 这种绝望和无助让他回想起穿越来的那一天，也是类似的场景。 今天比他刚穿越来的那一天还要无助。 身体无法动弹，思维却愈发活跃。 人生前二十几年的某些记忆片段，如同电影倒带般在眼前疯狂闪回。 不行！他不能死！ 至少不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 他想起自己为什么要来青莲剑派，自己为什么要进入这九死一生的幻境。 明明早就已经知道这不是一条容易的路了不是吗？ 自己明明这么努力不是吗？ 而且多幸运，老天让自己活下来了。 他还想继续活下去。 想通一切的贺子枫终于将绝望和恐惧按捺在心底，强撑起身子，打算寻找脱困的方法。 他的右手在坠崖之前被那邪修所伤，眼下疼痛难忍，只好用左手抓紧身侧的藤蔓借力。 “嘶——” 随着身体的挪动，右腿骨头断裂的疼痛让他面目扭曲了一瞬。 贺子枫费了很大的功夫才缓缓坐起身来。 他吞了一粒疗伤的丹药，默默调息了一番，所幸这一次坠崖并没有伤到经脉。 否则就麻烦了。 秦西阁给他的那铜镜，他早在进入幻境时就已经尝试使用过一次。 似乎是跟那些玉简一样，都被禁制给屏蔽了，无法使用。 而那害他掉下悬崖的卷轴此刻也不知所踪。 因此他眼下想要联系其他人来救他，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只能自己找寻求生之路了。 调息完，缓和了许多，灵力开始运转之后，身体也不再那么冷。 然而身上的伤口不会因为调息就自己愈合，他需要处理一下。 他将一条尚且干净的内衫撕成布条，将自己受伤的手掌简单包裹了一番。 然后用手边掉落的断枝固定住自己骨折的右脚。 眼下条件有限，只能先简单处理一下。 然而仅仅只是简单地处理，也让他疼出了满身的汗。 他检查了一下身上，无奈地发现那把铁剑似乎是在他坠崖的过程中遗失了，只留下一个剑鞘。 御剑这一条选项自然是没了。 不过他很乐观，有个剑鞘也聊胜于无，当拐杖也不错，至少比树枝要结实。 他攥紧藤蔓，思考着如何解决当下的困境。 眼前的生路无非两条，往上爬，或者往崖底慢慢滑下去。 犹豫了一会儿，他最终还是决定往上攀爬。 因为他从自己并不算严重的伤势判断，自己距离崖顶距离应该不远。 况且崖底有什么样的风险还是未知。 他稳了稳心神，虽说贺子枫已决定好往上走，但也不是现在。 因为他不敢赌那黑衣人是否还守在崖边。 贺子枫现在身上多处受伤，若是再对上那黑衣人，下场绝对只有死路一条。 他必须等待。 至少度过今夜，在这里待到明天白天再说。 他闭上眼睛倚靠在石壁上，决定先保存体力。 为防止自己半夜掉下去，他还将藤蔓紧紧捆在自己腰间，甚至反复确认了好几遍这东西是否足够结实。 也许是今日白天受到的刺激太多，身体也几乎到了极限。 迷迷糊糊间，他竟然久违地睡着了。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照到贺子枫的眼皮上。 让他瞬间便清醒过来。 他感觉额头痒痒的。 而且坐着睡了一夜，肩膀上有一种沉甸甸的酸涩感。 眼皮上一阵一阵的传来温热柔软的诡异触感。 就像是...... 有什么东西在舔他的眼皮似的。 贺子枫被自己的联想惊得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肩头竟站着一个通身雪白、毛茸茸的不知名生物。 长得跟狐狸似的。 这小玩意儿一双黑沉沉的大眼睛，离贺子枫的眼睛贼近。 近到原本还算得上可爱的小毛脸儿看起来有些畸形。 像个大眼睛外星人似的。 贺子枫顿时被吓得心里一紧，差点从崖上滚下去。 那小玩意儿也被他猛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爪子灵巧地在岩壁上借力，一个跳跃便消失在贺子枫身侧。 消......消失了？？？ 贺子枫霎时惊了，揉揉眼睛，怀疑是自己大清早没睡醒出现幻觉了。 不是幻觉！眼皮上还残留着湿漉漉的口水！！！ 不是，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无声地甩甩手呲了呲牙，脸都皱起来了，是嫌弃的表情。 这东西干嘛舔他眼睛！怪恶心的！ 一边擦着眼皮上的可疑水渍，贺子枫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刚刚这长得像狐狸一样的白毛球，该不会... 它大爷的是想吃他的眼睛吧！ 卧槽！幸好他醒了！ 但是，这玩意儿消失得实在有些蹊跷...... 果然，贺子枫伸手扒开那白毛球消失的地方，厚厚的藤蔓之下，赫然露出一个巨大且深不可测的洞口。 昨晚月黑风高，贺子枫整个人状态又十分不好，竟没有注意仅仅距离自己一臂远的旁边便有一处山洞。 * “！！！！！” 贺子枫很用力才忍住了骂人的冲动。 不是，那他昨晚硬扛着柔弱且大只的身躯，在这么个小小的平台上吹了一夜的冷风算什么？ 算他命硬吗？ 有时候真的很想捶爆这个该死的世界。真的。 贺子枫面无表情地爬进那山洞里的时候心里默默地这么想道。 * 刚刚那小东西一钻进来便不见了踪影。 他默默拄着剑鞘，艰难站起身打量着四周，他察觉到这山洞的入口就不小，里面更是宽阔得离谱。 他察觉到这一点，却不是靠视觉看出来的。 因为那厚厚的藤蔓一合上，能透进来的光便极少，他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他是通过敲击地面上石块的回音判断出来的。 回声空旷而安静。 这里像是...... 某种野兽的巢穴。 贺子枫的脑子在一瞬间像是开了窍似的，想到了这幻境的由来。 长老们不是说这幻境是某个灵兽废弃的洞府么？ 这里，该不会就是那灵兽栖息的地方吧？！ 心脏一阵狂跳，自己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 贺子枫果断捏起一个普通的火诀，照亮了山洞中一片空间。 果然，这山洞内空间巨大，几乎掏空了半座山。 第64章 雪狐的交易 他拄着剑鞘，压下心中的恐惧往前走。 然而仅走出去五六步的光景，便似乎是触发了洞中的禁制。 按理说，这幻境到青莲剑派的手里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禁制设下的时间更是久远。 怎么这力量还踏马能这么强劲！ 这是贺子枫被攻击到时的第一反应。 一股强悍的灵力迎面而来，将他瞬间弹飞出去，然后狠狠砸到岩壁上。 贺子枫登时喷出一口鲜血，前襟都被染红了一大片。 “咳咳咳咳咳——” “卧槽......这什么东西......” 他口中血液还在喷涌，愕然瞪大双眼，仿佛见到什么很奇特的景象。 不知是因为他触发了洞中的禁制，还是激活了什么尘封已久的法阵什么的。 墙上镶嵌的夜明珠竟开始一颗接着一颗的亮起来。 岩壁上如同漫天星斗般的夜明珠，将整个山洞照亮，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洞内恍若白昼。 那白狐模样的生物察觉到这边的动静，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 窜到贺子枫身边。 他此刻身受重伤，毫无反抗之力。 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东西跑到近前，竟开始舔舐地上的，他刚刚喷出的血液！ 它嘴边白色的皮毛都染上了血液猩红的颜色。 这诡异的一幕让贺子枫莫名感到有些恐惧。 随后，他便惊恐地听见山洞中响起一道沙哑粗犷的，属于男性的声线。 “人类。我们做个交易。” 听起来就是个战斗力十足的肌肉壮汉。 贺子枫心下绝望，对上这样一个强敌，自己今天是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他茫然四顾，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 然而没有，洞中一个人也没有。 “你，你是人是鬼？！” 贺子枫听见自己声音都在发抖。 此时，一道毛茸茸的爪子猛地拍在贺子枫头上。 只见这白色的、大眼睛的、嘴角还沾染着血迹的可爱毛球，小小的嘴巴正一张一合。 空气中再次响起那道壮汉的声音： “你在找什么？” 这世界大概是疯了。 这是贺子枫晕倒之前唯一的想法。 * 贺子枫再次醒来时是在一片有些陌生的地方。 身下是柔软而温暖的兽皮。 那只白色的小狐狸正蜷缩在他旁边。 他抬手，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手上的伤竟痊愈了。 动动右脚，脚上的伤也好了？！ 自己这......难道是在做梦？ 那毛球察觉到贺子枫的动静，也醒了过来，站起身子，抖抖蓬松的大尾巴。 “你好了？” 又是肌肉猛男的声音。 贺子枫一听到这声音便有些应激。 他妈的简直是欺人太甚！哪家的狐狸能发出这死动静啊！啊？ 跟它那娇小可爱的外表完全不相符好么！！！ 贺子枫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要冷静。 呼—— “是你救了我？”贺子枫支起身子问道。 那雪狐一脸骄傲地昂起脑袋，嘴里发出与外表不相符的低沉猛男音道： “当然！不是我，你早就死翘翘了！” “唔，我晕倒了多久？” “只是睡了一晚上而已。”那狐狸道。 还好还好，自己还没有离谱到直接睡过试炼的七天。 贺子枫环视四周，好奇道： “这......我们还在刚刚那山洞里么？” “当然。”雪狐肯定地回答道。 经过一番简单的交谈，贺子枫搞明白了。 原来这里是禁制掩盖之下的空间。 周围仍是刚刚那石壁，然而刚刚分明还空荡荡的洞中忽然多出许多东西。 角落里有一堆亮晶晶的东西，几乎晃瞎贺子枫的眼睛。 看起来似乎是灵石和一些其他不知名的宝石。 这一堆几乎成了一座一人高的小山。 另有一个角落又堆着些瓶瓶罐罐，还有一大堆散乱的的书籍什么的。 总之整个山洞内乱得像垃圾堆。 “难道你就是这幻境的主人么？那些...呃...东西都是你的？”贺子枫卡了两秒，非常谨慎地收回了已经蹦到嘴边的“破烂”二字。 那雪狐却摇摇脑袋，道： “不是，这山洞的主人早已离开了。” “那堆破烂是那家伙的收藏品。” 贺子枫道： “那你跟这山洞的主人是什么关系？” 那雪狐沉默半晌，有些回答不上来，像那种忽然卡壳的上发条的小毛绒玩具似的。 随后它龇牙咧嘴，有些恼羞成怒地炸毛道： “你少管！” “现在我救了你的命！你必须和我签订主仆契约，成为我的仆人！” 这家伙语气嚣张，态度傲慢到极点。 主仆契约什么的，一听就不是个正经玩意儿！ 贺子枫有些不情愿，不想答应，支支吾吾地开口： “可是我...呃...这个...那个......” 那雪狐见他磨磨唧唧不肯答应，便瞬间暴怒，身形也霎时暴涨到如同狼一般的大小。 一张嘴便是锋利的獠牙，眼中凶光毕露。 原来这才是它的原形！ 只见它张开血盆大口，怒道： “少废话！你今日若是不答应，也别想活着离开！” 贺子枫见此情状已然是吓得不轻，本就不坚定的意志瞬间萎了，识时务地立马道： “好勒！”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那雪狐闻言满意点点头，身子晃晃，又回缩为娇小的模样： “你必须得带我出去！” “可以！” “现在立刻签订契约！” “没问题！” “包吃包住！” “好！......啊？” ...... 在雪狐的威逼之下，一人一狐很快达成共识，决定签订主仆契约。 然而一个时辰后。 那雪狐感觉自己被欺骗了，恼怒道： “你签订过主仆契约了！骗子！” 贺子枫刚想矢口否认，然而几个月前在清池镇的记忆却瞬间回笼。 那时，他在清池镇的客栈里，的确答应了秦西阁的一个什么契约。 难道，那其实是主仆契约么？（—皿—） 不是，啊？ 我他妈原来跟秦西阁签订的是主仆契约啊？ 所以谁主谁仆啊？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贺子枫对结成契约这种事情毫无研究，更不知道这契约原来也分这么多种。 第65章 灵宠契约 在那雪狐絮絮叨叨的念叨下，他才知道。 原来契约也分为高阶和低阶。 高阶契约又分为很多个种类，有平等的契约、主仆契约，也有道侣之间的契约。 这三种契约的共同点在于，它们都属于双向契约，需要双方共同同意才可达成。 就主仆契约这一种而言，其实也并不复杂。 无非是仆人需要无条件听从主人的安排，帮主人完成某些事情或者促成某种条件之类。 不过，这契约的有些部分还是显得有超出贺子枫的认知了。 因为在某些极端情况下，主人可以操控仆人的思想和行为，甚至决定仆人的生死。 这种双向的主仆契约通常可以在某些既定的条件达成之后自动解除。 而且，在此期间，仆从通常无法与其他人再次订立双向的契约。 因此这也常常在某种仅利于某一方的交易中使用。 贺子枫听完麻木了。 啊？ 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怎么甚至都跟秦兄玩上这种禁♂忌♂y了？！ 不过他很快也便想明白。 他毕竟跟秦西阁已经几乎完全交了底。 贺子枫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 也迟早是要离开的。 因此，秦西阁签订这么个契约不一定真是在防他。 极有可能，是在防他的灵魂离开后，忽然回来的原身。 而且，听那雪狐所说，这主仆契约对仆从一方，也并非全无益处。 除了能在一定距离内识海传音之外，主人也会给予仆从必要的庇护。 甚至是与仆从分享自己漫长的寿命等等。 听闻此言，贺子枫第一反应不是开心，而是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神色。 他点点头，道： “懂了！免费的长期劳工！” 真是万恶的资本主义！ * 这一边，那雪狐没说的是。 其实若是实力足够强大，后者是可以覆盖前一位主人的契约，与仆人结成新的主仆契约的。 然而贺子枫身上这一道契约实在太过强大，甚至隐隐有妖族之王的气息。 这也是雪狐恼怒的原因。 一人一狐拉扯半晌，最后雪狐还是选择了妥协，签订了较低一阶的灵宠契约，成为了贺子枫的灵宠。 毕竟它受禁制所限，只能在山洞附近活动。 若是将此人吞食了，要等下一个刚好掉在山洞旁的人出现，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毕竟掉崖还能挂壁，这种奇葩事又不是天天有。 它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利用这修为低下的人离开幻境。 眼下只有通过签订契约的方式与外界的人类绑定，它才能顺利离开。 贺子枫这人修为低下，性格看起来也很好拿捏，那契约解除起来应该不难。 大不了到时候自己便一口将他吞了！ 无非是承受契约反噬，损失个几百年的修为。 比起天天待在这山洞内，自然是划算得多！ 因此，这小玩意儿打的如意算盘便是，一旦出了此间，便直接摆脱他！ 到时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贺子枫一个修为低下的修士，又怎能奈何得了它？ 被困此地不知多少岁月。 它此刻无比向往自由，向往外面的世界。 —————— 自贺子枫醒来，今日已是进入幻境的第四个白天。 他被那“禁制”所伤，昏睡过去一夜。 试炼的时间剩下得不多了。 眼下身上的伤既然好了，那么也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这里。 当然，离开之前他还要做最后一件事。 那就是，将山洞中的东西带走。 毕竟那狐狸从这山洞中找出的药丸竟可使他只是休息了一夜便痊愈了。 想来那灵兽留下的东西，必定是极好的。 贺子枫一边这么想着，一边问那雪狐这山洞的信息。 他对这个山洞还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灵兽，需要住这么大个山洞。 “这里究竟是什么灵兽的居所？” 关于这一点，进幻境时，宗门中的长老也没有提到过。 那雪狐见自己的目的已达成，倒也不强求贺子枫要赶紧离开此地。 毕竟在这么个鬼地方待了几百年了，要离开也不急于这一时。 它此时整个状态十分放松。 一边用舌头梳理自己身上的毛发，一边抽空回答道： “唔，这里原本叫做海月幻境，是白泽神君在下界时的一处居所。” 白泽？又是白泽？ 贺子枫心下一凛，毕竟他正在找寻的那东西，便与这神兽白泽息息相关。 因此他听到这两个字，瞬间便打起了精神。 原来竟是上古神兽白泽居住过的洞府！ 这也与长老们的说法对应上了。 由于这灵兽过于强大，所以宗门发现这幻境时，此间的妖兽等级都不高什么的。 白泽作为上古神兽之一，实力确实不是一点点的强大！ 然而那雪狐又继续说道。 这里说是白泽的居所，其实神兽白泽当初只不过在这洞中待了不到一年而已。 贺子枫问道： “你那时便已跟着白泽神兽了么？” 难不成，这雪狐其实是上古神兽白泽的小弟之类的？ 雪狐眼珠一转，道： “其实，白泽神君在这里的时候我还没有开启灵智。” 它打算告诉贺子枫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信息，告诉贺子枫也无妨。 而且，这雪狐很聪明，尽管跟贺子枫相处时间不长，它已看出对方是个心软的人。 这对自己之后解除契约绝对有利无害。 只见雪狐停止了舔舐的动作，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 低沉粗犷的男声如同掺杂了砂砾的风，掺杂着遥远的记忆缓缓吹拂而来。 气氛莫名有些忧伤。 贺子枫正襟危坐，尽量忽视对方的声音和外形带来的违和感，听得很仔细。 * 那时候，神君初到此处，决定在此修建洞府。 海月幻境中高阶的妖兽被吓得四散，纷纷逃出幻境。 很快幻境中便只剩下些灵智未开的小妖兽。 由于与神君实力差距悬殊，幻境内自然是一派和谐安定。 然而一年后的某一日，神君离开洞府，久久未归。 雪狐彼时恰好在山崖下徘徊。 无意间被山洞中神君留下的一丝仙气和大道真意吸引，它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进山洞。 进入山洞时一切平常，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结界和禁制。 第66章 轻轻推了一下 它自然是本能地吸收了这缕仙气。 那时情况危急，它弱小的身体难以抵抗这股纯净强大的灵力，经脉几乎爆裂。 雪狐出于一种动物求生的本能，又嗅到灵药的香味，在神君留下的一堆瓶瓶罐罐中四处乱闯，扒出许多不知名的药丸咽下。 不知道是什么药丸起了作用，它竟捡回一条命，但也陷入了持续一百余年的沉睡。 一百余年之后，洞中绝大部分的东西已经腐朽，雪狐在洞中醒来。 发现自己竟然因那一缕仙气开了灵智，成了妖修。 也是这时它才发现，那山洞也不知怎么的，竟有了一层禁制，它被困在这山洞中了。 * 在洞中的岁月，它也在不停修炼。 但不知是吃了什么丹药，尽管它已有近千年的修为，外形也始终只能保持这副模样。 而神君自百余年前那一去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原本普通的一只雪狐，成了灵狐。 它本想出去寻找神君，结草衔环，以报白泽神君一缕仙力的恩泽。 然而却发现自己竟被这禁制困在了其中。 这禁制像一条无形的锁链，将它束缚在此地。 它的活动空间很小，只有山洞内以及洞口附近。 最初它只是日复一日的等待，在山洞口遥望，就这么过了不知多少年。 * 它也曾经试图通过努力修炼来打破禁制。 然而神君亲手设下的禁制，岂是一个小小妖修便能解开的？ 在漫长的等待中，它甚至将神君留下的一堆书籍和卷轴全都看完了。 它就是在这堆书籍中得知，原来自己哪怕解除了禁制，也无法离开这个幻境。 只有一个方法能使它真正获得自由。 那就是通过与人类结契，解除禁制的束缚。 由人类带它离开幻境。 其实，在贺子枫到来之前，它已经许久未曾踏出过山洞了。 因为它在一次次的失望中根本已不抱任何希望。 然而幸运女神这一次不仅眷顾了贺子枫，也眷顾了这只执着的雪狐。 当山洞外出现陌生的气息时，那雪狐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出去查看，这才发现了贺子枫。 * 贺子枫听完，心中慨然。 想不到其中竟然还有这么个曲折的故事，叹道： “所以，白泽神君原来是你的恩人。” 雪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贺子枫，一脸郑重地点点脑袋。 抛开它的糙汉声音不谈。 它在这个故事中，已完全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无辜的小可怜。 简直是令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果然，贺子枫见它这眼神，也露出同情的神色。 然而这雪狐不知道贺子枫想的其实是。 他该如何才能，对着一个一心想要找白泽报恩的...狐狸，说出口。 那倒霉的白泽神君，已在千年前陨落了...... 连他留下的神器都碎成了渣渣。 贺子枫心头感慨，一声长叹。 “唉———” 这让自己可怎么找啊！ 贺子枫一边对自己悲惨的命运表示叹息，一边薅狗似的粗鲁地撸了撸雪狐的毛，以示安慰。 神君已经陨落这种事，还是以后慢慢告诉它吧。 想到那雪狐现在一定因为即将重获自由而兴奋不已，贺子枫就实在不忍心打断它的快乐。 而那雪狐，此刻正在凹一种很新的，可爱、可怜又很会凶人的什么诡异人设。 虽说不爽贺子枫把自己的头毛搞得一团乱，但它最终也没有反抗。 * “等等！” 一边正将山洞中那一大堆物品洗劫一空的贺子枫，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声道： “这山洞中的禁制，似乎对我也是有效的吧！” 他刚刚分明还被那禁制所伤，说明他也是受那鬼东西限制的！ 这样一来，他连自己都出不去！ 又怎么可能带这只狐狸出去？ “呃，那个啊，”狐狸出声道，“因为契约需要你的心头血。” 只见分明是一张狐狸的脸上，却诡异地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它支支吾吾道： “所以刚刚轻轻推了你一下。” 不是！ 贺子枫闻言愤怒了，气得脑门上青筋直冒。 你踏马管那叫轻轻推了一下是吗？ “你大爷的！” 贺子枫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无能狂吼。 “你轻轻推那一下差点要了我的小命你知道吗？！” 其实，如果贺子枫知道刚刚那心头血根本就没用上的话，他可能会再次气到当场吐血。 然后即刻解除灵宠契约，继续把这倒霉玩意儿扔山洞里什么的。 因为其实只有双向契约，才能用上心头血。 * 最后，贺子枫愤愤地将山洞中能带走的东西全都带走了。 包括地上的灵石、珠宝，还有那些可疑的瓶瓶罐罐、散乱的书籍等等。 宗门中发放的储物袋空间实在太小，他只能将东西全都堆在秦西阁给的那枚纽扣空间里。 若不是因为时间不允许，贺子枫甚至想把岩壁上嵌进去的夜明珠全都抠出来，通通带走！ 虽说最后其实还是奋力抠下来好几枚吧。 好家伙，这东西夜里亮亮的。 晚上放房间里多带劲！ —————— 得了神君留下的一堆...呃...破烂儿。 贺子枫登时便有底气了。 因为破烂儿堆里恰好有一把剑。 这对于一个青莲剑派的弟子而言，就意味着交通工具。 他简单整整衣襟，暗自想到这可是自己带进来的最后一套干净的衣衫了。 可一定不能再弄坏了！ 毕竟他虽说学过简单的清洁术，可也没学过什么复原术啊！ 这才过去短短三天，林回峰那家伙便消耗掉他两套衣衫，然后他自己又在这悬崖上消耗掉两套衣衫。 这好不容易试炼一次，消耗最多的居然是衣服？ 这说出去谁信？！ 低头，见那狐狸正望着他，跟个小博美似的。 贺子枫乐了，只看外表的话，这玩意儿倒也可爱。 然而他思忖两秒，正色道： “我带你出去倒是好说，可万一被我的师兄弟们察觉可怎么办？” 这玩意儿再怎么说，也是个妖。 带个妖进修仙宗门？多少有些离谱了。 贺子枫有些不确定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带了个兔子进狼窝。 第67章 凝霜草 因为贺子枫很清楚，气息这东西是随着修为的等级变化的。 这东西就像贫穷一样，无法遮掩。 除非是使用了天级屏蔽法器，否则不可能完全杜绝。 尤其是妖气，更是如此。 那雪狐却道： “无妨，我已经与你订立了灵宠契约，他们不能察觉到我的气息。” 这也是它能骗过那禁制，离开幻境的根本原因。 况且，这雪狐身上的妖气其实并不很分明。 它当初开启灵智，接收的第一缕灵气便是仙气，这与寻常妖物便有了根本的不同。 而且最重要的是，由于这雪狐的防备心很强，它并没有向贺子枫吐露实情。 它的内丹其实有些异常。 也许有当初那些丹药的影响。 也说不定是贸然吞噬仙力时损伤的经脉尚未完全修复。 总之它的灵力虽然爆发力很强，然而积攒一次却要很长的时间。 刚刚它在山洞中现出原形吓唬住了贺子枫，其实已经耗费了大量灵力。 短时间内，它根本就与一个低阶妖兽无异。 贺子枫闻言放下心来。 将雪狐从地上一把捞起，粗鲁地塞入怀中。 雪狐挣扎了两下。 然而发现他怀中竟然出乎意料的温暖舒适，便也不再挣扎，安心团成一团。 * 贺子枫揣着那狐狸，扒拉开洞口前的藤蔓。 望了望外面的天色。 这一耽搁，只是逮了些洞中的东西离开，竟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 眼下天色已晚，但他还是决定离开。 毕竟他没有留下的理由，总是龟缩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况且如今不仅骨折的右腿也已完全长好了，丹田内原本被耗竭的灵气也十分充盈。 他此刻只感觉浑身轻松。 贺子枫猜测是那小玩意儿在洞中喂给他的什么灵药起了作用。 神君留下的珍宝，果然厉害！ 手上抽出山洞中找到的那把剑，随意挥舞了两下。 这剑似乎并没有什么出众之处。 神君的药是好药，至于这剑嘛，的确有些普通了。 贺子枫手上飞快掐着法诀，决定御剑离开此地。 御剑属于基础法诀之一，他有认真学习过。 * 然而，一刻钟后。 山崖上。 一只手从悬崖外伸上来，死死扒住地面，随后升起一个灰头土脸的脑袋。 是贺子枫。 谁能想到，他大爷的，幻境里禁止使用飞行法器？！ 长老们真的太贴心了，为了锻炼弟子们的实战能力，他哭死。 是真不怕弟子们分分钟陨落给他们看啊！ 贺子枫长出了一口气。 呼——— 总算是爬上来了！ 远处太阳已经落下，只剩了一线金光还未散去。 悬崖上还是一片狼藉，而且除了呼呼的风声，分外安静。 他仔细侦察了一番附近的状况，确认安全。 地上那些狼藉。 都还是他们前日打斗留下的。 也不知道林回峰和文之粼两人现在情况如何了。 希望两人已经顺利逃过黑衣人的魔爪。 贺子枫暂时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何处寻找两人。 但他忽然想到安全点。 没错，他现在最应该去的地方是安全点。 他坠崖之后，那黑衣人现在也不知所踪。 所以他眼下的唯一出路便是去那处安全标记点。 一来，他没有对抗黑衣人的实力，去有师兄师姐们驻守的标记点显然是最佳的选择。 二来，他也应该尽快向宗门报告这件事情，毕竟若那人真是邪修，那恐怕也会危害到其他弟子的安全。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他如果当时顺利撕碎了卷轴，此刻应该出现在那里。 林回峰和文之粼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眼下想要确认那两人的安全，便要赶去那标记点。 所以，新的问题出现了。 安全标记点究竟在哪里？ 他没有地图什么的。 不过其实，要说找路，谁能又比这幻境中的妖兽更熟悉呢？ 但他又不会跟妖兽对话！ 等等，妖兽！ 想到这里，贺子枫望向怀里，眼下他既然与那雪狐结下了灵宠契约。 何不干脆问问这雪狐？ 毕竟土着对这里的了解，肯定要比一个外来者更多些。 但他没有张口，在识海中开门见山地问道： [小狐狸！你可知道进入这幻境的人类修士将何处作为了安全点？] 雪狐没回答他的问题，生气地直接开口大声道： “什么小狐狸小狐狸的！我有名字！” 贺子枫倒是惊讶了。 一来是他没想到原来这小狐狸居然有名字。 二来则是，他这才发现自己和这雪狐互相之间其实还没有作过自我介绍。 每次这雪狐称呼他总是“喂”来“喂”去的，竟也没感到有什么奇怪。 贺子枫问道： “那你叫什么？” “我叫银柘！你叫什么？” “哦，我叫贺子枫。”贺子枫脚步未停，淡淡答道。 * 最后，银柘还是告诉了他标记点的方向。 条件是先带他去一个地方，见个“老朋友”。 银柘道： “那地方长着许多凝霜草，对于你们人类修士应该有用。” “凝霜草？这里有凝霜草！”贺子枫震惊了。 如果是凝霜草的话，那何止是有用，简直是太有用了！ 凝霜草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灵草。 在贺子枫熬夜苦读典籍的那段时间，他曾在一本有关灵草的典籍中，见到过这种草的介绍。 据说它生长的条件极为苛刻，且通常与一些强大的高阶妖兽伴生。 也正是因为它产量又低，采摘也极其困难，因此市场上流通极少。 然而这凝霜草又是一种珍贵的疗伤丹药的材料。 甚至是九转还魂丹的材料之一。 在修仙界，一株凝霜草通常是有价无市。 绝大多数凝霜草要么是被世家大族珍藏起来，要么便都被垄断到拍卖行中。 少量在黑市中流通的，曾卖出过一百枚上品灵石的高价。 总之就是非常值钱且难得。 贺子枫顺理成章地答应了银柘的请求。 按照它的指示，往夹竹桃林东侧，低矮些的山坡方向去了。 来到此地，果然见到一整片山坡全是凝霜草。 兴许是因为长得极为茂盛，远看像一片毛绒绒的绿色地毯。 第68章 被蛇排挤是我的命运我了解 那场景，贺子枫瞬间便被震撼住了。 虽然说不通生长条件明明很苛刻的凝霜草，为什么在这里长得就像杂草一样。 也说不通为什么这东西如此有吸引力，却没有弟子出现在这附近采摘。 但显然，现在贺子枫有限的脑仁儿已经被凝霜草占满了。 尽管潜意识知道这不正常，但他拒绝思考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 如此多的凝霜草，任何人见到了也会疯狂的。 这个瞬间，他看到的已经不是满地的草，而是钱，好多好多的钱。 哦！钱钱在向他招手！！！ 他兴奋地快步走近。 终于得以见到这种草的庐山真面目。 也明白了这种草为什么叫凝霜草。 这种灵草的草叶细长碧绿，如兰草一般。 凑近了看，叶子的表面是白蒙蒙的，宛若冬日凝结的一层白霜。 眼下的这一片凝霜草状态极佳，长得也已很高。 几乎长到他膝盖处。 银柘从他怀里跳出来，昂首站在草丛里，若非它毛色扎眼，这遍地的凝霜草便要把它淹没。 贺子枫已经无暇顾及它了。 见它兀自去寻自己的“老朋友”去了，贺子枫也掏出脖子上坠着的纽扣形的储物空间。 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他仔细且迅速地将草拔出来，抖净根系上的泥土，然后一股脑放进储物空间。 不一会儿便拔秃了一小片。 贺子枫直起身子打量了一下，约莫采了已有一两平方米的草地。 然后又弯下身，马不停蹄继续拔草。 他正哼着小曲儿，拔得起劲。心道： 不是说这种草都有带剧毒的伴生妖兽？看来书上的东西也不可尽信嘛！ 他采了这么久，也没见到有什么动静。 在不成曲调的哼歌里，远远地传来银柘咋咋呼呼的声音。 只见雪白的一团在草丛中跃动，朝着贺子枫的方向一溜烟儿窜近。 贺子枫蓦然抬起头望过去，隐约听见它喊的好像是两个字： “快——跑——” 白团子跑到跟前了，声音也很分明。 “跑啊！！！！！” 他闻言往它身后看去，狐狸身后的草丛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划出一条长线。 那是...... 看清那是什么，贺子枫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把手里的凝霜草一抛，拔腿就跑： “卧槽！” “有蛇啊啊啊啊啊！！！！！” 贺子枫拔足狂奔，也不管地上的凝霜草了。 他心中呐喊道： 被蛇排挤是我的命运我了解—— 但怎么会走到哪里都有蛇啊啊啊啊啊！！！ 一人一狐，后边跟着一尾青蛇，以一种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山下。 贺子枫累得呼哧呼哧大喘气，但脚下的速度不减。 果然，山上修炼的生活也不能说毫无用处，至少让他逃命的速度变快了不少。 比起他刚到这世界时，他现在的速度简直快到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然而那蛇也不是吃素的，一直在身后紧追不舍。 一直到跑进一片林子里。 山下的密林里高大的乔木和灌丛密布，那蛇追上来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那狐狸此时一个纵跃，跳到贺子枫肩膀上，在识海中道： [你会屏蔽气息么？] [不会啊！]贺子枫着急答道。 那本《青莲剑派基础法诀大全》他才看到三分之一，幻境便开启了。 他以为学会个御剑术，逃命便绰绰有余了！ 谁知道长老们不做人？ 银柘无奈道： [我来帮你屏蔽气息！你爬到前面那棵树上藏起来！] [快！] 贺子枫看了看前方一棵树冠巨大、长势茂盛的树，苍白着脸点点头。 银柘透支自己的灵力，开启了屏蔽法阵。 贺子枫将有些虚弱的银柘捞进怀里，手脚并用地往树上爬。 爬树对他而言不难。 毕竟哪个男孩子小时候没有爬树掏过鸟窝？ 再加上现在紧急关头，他手脚更是快到几乎倒腾出残影。 极短的功夫，一人一狐便已经爬到茂密的枝叶间。 高大的树上视野极为宽阔。 刚一上树，贺子枫便看见一条碗口粗的莹绿大蛇从草丛中钻出，无声地在他们栖身的大树附近逡巡。 似乎是在搜索他们忽然消失的气息。 贺子枫坐在一枝看起来比较结实的树杈上，倚着树干，出了一脑门的汗。 他一只手捂紧了自己的嘴。 顺便也抽空捏紧了怀里那只狐狸的嘴。 银柘出乎意料地没出声反抗。 贺子枫一双眸子紧张地盯着地上那绿色的蛇，生怕这玩意儿抬头，给他来个突然袭击。 不知道是因为贺子枫拔了那凝霜草，还是因为一人一狐侵犯了它的领地。 总之这蛇也是异常执着。 它在树的附近一遍又一遍地徘徊，迟迟不肯离开。 贺子枫此刻心里满是后悔。 不该听银柘的话，来摘什么凝霜草的！ 这草药的确能炼制许多疗伤圣药，甚至还能炼制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九转还魂丹。 可问题是若被树底下这毒蛇咬上一口，他可活不到看着这玩意儿变成丹药的时候。 这上下一算，把自己都给搭进去了！ 这踏马跟爱思爱慕的时候“鞭子沾碘伏，边打边消毒”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约是，朋友—— 爱思爱慕的人可能不会死，但他是真的会噶。 * 不过贺子枫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银柘的屏蔽法阵效果不错，两人的气息完全消失在空气中。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连树附近的气息也几乎消散殆尽了。 那蛇居然在树下徘徊了整整两个时辰。 一直到月上中天。 贺子枫才在莹白的月光下，隐隐约约看到那蛇离开了。 他刚想跟银柘讲讲这消息，却见到雪狐小小的身躯正安安静静窝在他怀中。 那咋咋呼呼的家伙已经睡着了。 他轻轻晃了晃雪狐毛茸茸的身躯，没动静。 啧，这家伙睡眠质量真好。 月光透过宽大树叶缝隙照进他怀里，雪狐的小脸隐隐绰绰的看起来有些朦胧。 有灵兽契约的牵绊在，他能感受到雪狐并未受伤。 只是因为灵力耗竭后太过疲惫。 所以才就这么睡着了。 第69章 青色蛇蛋 贺子枫决定今夜便在树上过一夜，调息个一晚上，权当是休息了。 毕竟还是谨慎些的好。 万一他一下地，那蛇又杀个回马枪。 那银柘可没有灵力再为他开启屏蔽法阵了。 他戳了戳雪狐的毛脸，感觉这灵宠契约签得也不算亏。 然后他便闭眼，兀自开始吐纳调息，吸收灵气了。 朦胧的月光下，贺子枫没注意到。 这狐狸的大尾巴下边，竟藏了一枚小小的青色蛇蛋。 * —————— 试炼开启第六日。 黄昏时分。 贺子枫与两名弟子一同出现在安全标记点附近。 原来安全点是一处不大的双层木质小楼。 外边覆盖着一层的结界。 这结界覆盖的范围很大，几乎包住了这一整个小山坡。 * 这一路全靠银柘为他指路，否则他也无法顺利到达此处。 而那两名弟子，是贺子枫在标记点附近救下的，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两人应该要算贺子枫的师兄。 这两人乃是早一些加入门中的外门弟子，一直在灵犀峰帮忙炼丹。 平日炼丹已然十分辛苦，在修炼上便自然有些懈怠。 这一次人数不够，他们的师尊便劝他们来幻境中，也可寻些灵草之类。 这两人当时在河边清洗采到的灵植。 河中忽然出现一只二阶妖兽，眼看着就要将两人拖入河中溺死。 贺子枫听见二人的呼救，急忙赶来。 使出自己《燎原诀》的第二式，轻轻松松便解决了这只二阶妖兽。 这两人为了感谢他，将这枚河兽的内丹赠与他。 总之，贺子枫也算是误打误撞收获了一枚二阶妖兽内丹。 之后，三人便一路同行。 路上，那两名弟子不住地询问他使出的火焰究竟是什么招式。 竟厉害到可以直接烧死一只二阶妖兽。 而且，连水也无法将其熄灭。 两人见他的火焰与众不同，甚至邀请他出幻境之后，来灵犀峰帮忙炼丹。 贺子枫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自己使出的那火焰与寻常的不同。 他自然认为这是天级功法《燎原诀》带来的，一时之间无法求证。 自然也不便暴露这本功法。 贺子枫只好推说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而关于两人邀请他来灵犀峰帮忙之事，他犹豫了两秒，爽快地答应了。 他想的是，认识两个丹修，也没什么坏处。 以后想寻些什么丹药的也好办。 * 三人进入安全点的结界内。 惊讶地发现其中原来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贺子枫一心想要找师兄师姐报告那邪修的事情，便向那两人提出自己还有些事情要办。 那两名丹修依依不舍地向贺子枫怀里的小狐狸道别，还掏出好些适合灵兽食用的灵植喂给银柘。 银柘装成未开智的小灵宠的样子，呆呆傻傻地一个劲啃两人递到跟前的草。 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然而这家伙此刻其实正在贺子枫识海中疯狂叫嚣： [我又不是兔子！这俩人有病吧！] [你快跟他们说我踏马不吃草！！！] [喂！！！] 听出银柘的愤怒，贺子枫无奈扶额。 他不好意思地对那两人的投喂行为表示客套拒绝。 随口胡编了些什么，自己的小灵宠身子弱，吃太多灵草受不住之类的，一听就很站不住脚的鬼话。 明明身子弱不是应该多吃？ 然而那两人也很识趣地没有难为贺子枫，只是一脸失望地收回投喂的灵草。 贺子枫再次表示自己有急事要处理。 那两名丹修这才摸了两把雪狐脑袋顶上的毛，又和贺子枫交换了玉简法诀。 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 贺子枫无语。 他对外统一称，怀里这玩意儿是他在幻境里见到的，一只未开灵智的小狐狸犬。 见它外形可爱，于是收作灵宠什么的。 害得银柘不得不收起自己的猛男本性，不仅不能说话，还得装可爱。 简直快把它憋出内伤了。 总之，贺子枫进入安全点，想想揣着这么个玩意儿实在惹眼。 万一一会儿老有人想来摸摸这小玩意儿，那岂不是很碍事？ 他便干脆不顾雪狐的反对，直接将银柘的脑袋完全按进衣襟里。 这么一来，似乎也算是解决了部分问题。 但他完全忽略了其他弟子见到他胸前“波涛汹涌”时的惊恐表情。 令......令郎的胸大肌为何如此浮夸？ * 贺子枫就是顶着一众惊悚的目光，急匆匆进入了楼内。 一进去便发现驻守于此的师兄师姐之间，竟站着两名熟人。 是司青阳和云兰芷二人！ 想当初，贺子枫自从知道自己有灵根之后，便始终认为在丰都镇的那两人也许根本就是冒牌货也说不定。 谁知他俩还真是幻剑峰的弟子！ 而且，还是幻剑峰司长老的大弟子和三弟子。 那司青阳便是大师兄，旁边的云兰芷么，自然是排行第三了。 那两人此刻在一旁商讨着什么，神情严肃，竟都没有注意到他进来的动静。 他走近，两人才注意到他。 结果这两人看到他都愣了两秒，随后的表情比他还惊讶。 两人首先注意到的显然是他“伟岸得离谱”的胸膛。 云兰芷指着他胸口，努力调整自己的表情，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你，你是丰都镇那...那个......”云兰芷忍不住开口道，“你你你...变成......女孩子啦？” 显然她没好意思说出变态二字。 贺子枫按住胸前作怪的狐狸，在对面两人惊恐的目光中伸进前胸—— 拽出一只狐狸脑袋。 他解释道：“这是我前几日收的小灵宠。” 对面两人居然悄悄松了口气。 云兰芷道： “你...你是那个......” 见对方显然已经忘记自己叫什么名字了，贺子枫暗叹道，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然后便无奈地再次自我介绍道： “在下名叫贺子枫，是几个月前加入宗门的仆役弟子。” 司青阳疑惑问道： “你怎么会来幻境？” 这人不是没有灵根吗。当仆役弟子倒是能理解，毕竟青莲剑派的仆役弟子并没有天赋上的要求。 但他又怎么能满足进入幻境的条件呢？ 第70章 九转还魂丹 贺子枫只好向两人解释了一番自己的灵根“从无到有”的奇葩事件。 司青阳无奈地看了一眼云兰芷。 云兰芷此刻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抓抓脑袋，暗道自己居然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虽说她心下疑窦丛生，然而眼下这人毕竟已经成为自己的师弟，而且已经修炼到炼气期也是不争的事实。 而且，她向来豪爽，绝不是那种冠冕堂皇的伪君子。 于是她果断道歉，一脸真诚道： “贺师弟，实在抱歉，由于我的疏忽，差点害你不能修炼。” “幸好你心性坚定，否则我便更是难以弥补了！” 云兰芷顿了顿，继续道： “我平生爱好收集些不入流的武器，若是你不嫌弃，可以到幻剑峰来挑一件趁手的。” “就当是我给你的赔礼。” 这道歉，可谓是诚意满满，甚至完全称得上大手笔了。 身为幻剑峰的三弟子，收集的武器又怎么可能是“不入流”的呢，这显然是她的谦辞。 其实作为师姐而言，其实完全不必如此，哪怕只有一句道歉，贺子枫也是能接受的。 眼前这种状况，显然属于意外之喜，贺子枫自然也想去见识见识。 然而他今日来此，却不是为了这事。 眼下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亟待解决。 他不好拒绝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对二人正色道： “云师姐，我们改日再讨论此事，今日我来找你们，是有非常要紧的事！” 贺子枫将自己与林回峰、文之粼遇到狂化的妖兽，以及与那黑衣人的缠斗，原原本本地告诉二人。 也提到自己不小心遗失了传送卷轴，又坠崖捡回一条命。 最后千辛万苦、四处摸索着终于找到安全点，同两位灵犀峰弟子一同来到此地。 他最后补充道： “当日我们与文之粼一同前去追查此人，我们便猜测，这人极有可能是邪修！” 两人听完贺子枫的描述，对视一眼，将他带上小楼第二层的一房间内。 原来，两人刚刚便是在讨论此事。 前几日有两名弟子身受重伤，被传送来到此处，至今还未清醒。 司青阳示意贺子枫看床上躺着的人，眉头紧皱道： “你说的那朋友，是床上那人吗？” 床上其实躺着两个人，但司青阳只问了他其中一个。 贺子枫上前看了看，认出外侧的人是林回峰，里侧那人贺子枫从没见过。 只见里侧那人面颊苍白，但掩饰不住精致俊美的面孔。 他自然是如实相告。 司青阳点点头道： “这两人是在试炼开始的第三天撕碎卷轴传送到此处的。他们也是所有传送到此的弟子中受伤最严重的。” “两人的身份我们找人确认过，外边那个你认识，里边那个叫严绮。” 其实，刚刚贺子枫自看到林回峰起，便有些晃神。 他有些不敢相信，为什么林回峰会躺在这里。 明明，黑衣人不是已经被自己引开了吗？ 床上的另一人是谁？他就是那黑衣人吗？ 贺子枫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得到的却是否定的回答。 他有些焦急地问道： “林回峰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司青阳摇摇头道： “他的情况不太好，伤到了心脉，从他传送到此地起，便一直未能清醒。” “我们已喂他们服下了续命的丹丸，只等幻境一打开，便要立即送到清虚长老的洞府去治疗。” 清虚长老便是灵犀峰的师尊，也是整个宗门内最厉害的丹修。 贺子枫闻言，心下稍定。 司青阳这时道： “你不若先去休息一番，给他们留个清净休养的环境。” “况且，左右这幻境明日也便开了。到时候长老们若有需要，自然会找你问话。” 他想了想，继续道： “至于那邪修，我们会尽快禀明长老和掌门，你无需过多担心。” 贺子枫想来也是，便只好兀自下楼去了。 然而一在楼下坐定，他立即想起自己在神兽的巢穴搜集到的一堆瓶瓶罐罐。 自己当时不也被重伤吐血吗，而且还受了不少外伤。 吃了银柘找来的药，一夜之间便全好了。 若是给林回峰服下那种丹药，那他不是便能更快清醒过来，也能更快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贺子枫立即在识海中与银柘对话： [银柘！你当时救我用的是什么丹药？我要救人！] 银柘刚刚就待在房间内，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然而它却道： [没有了。] [怎么可能？那么多丹药瓶子！] 贺子枫怀疑这家伙在骗他。 然而这回银柘还真没撒谎，它在贺子枫识海内道： [你吃的是九转还魂丹！你以为是什么大白菜？] [我翻遍了整个山洞也只找到这一粒！] [你知不知道我找得有多辛苦！] [虽说是我当初吃剩下的吧。但药效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银柘还在脑子里叽叽喳喳地抱怨，贺子枫却是已经石化了。 [你tnnd给我吃的是九转还魂丹？？！！！] 贺子枫并不怀疑它所说的真实性，毕竟那药效他已有切身的体会。 他只是无比心痛。 那踏马可是九转还魂丹啊！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存在！！！ 他连见都没见过一眼，就吞进肚子里去了？！ 他只是吐了口老血、断了条腿，再加上受了一点小小的外伤罢了。 怎么就能吃九转还魂丹了？ 他何德何能啊！ 然而，片刻之后。 贺子枫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电视剧，脑筋一转，开始思考。 说真的，他现在要是去放血给林回峰喝一喝，不知道是否也能起一点与九转还魂丹相似作用呢？ 唔，不说九转，五六转总得是有的吧。 贺子枫对银柘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银柘也认真思考了这么做的可行性，严肃道： [严格意义上来说，可以。] 不等贺子枫开始高兴，他继续道： [如果把你吸成人干儿的话，林回峰就能醒过来啦！] 贺子枫闻言顿时萎了，咂咂嘴，皱着眉头一脸为难。 唉，林兄，对不住！ 死道友不死贫道。 只能辛苦你多躺两天了！ 第71章 可爱，但烟嗓大叔音 试炼的最后一日。 总算是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贺子枫大多数时间都在守护结界内打坐度过。时不时也去看看林回峰是否有醒来。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在其余的时间里，他在安全点内也没闲着。 他后来又跟司青阳聊了聊。 试图请求师兄们能去幻境中，找找那邪修的踪影什么的。 顺便也好确认一下文之粼的安全。 然而司青阳也很无奈。 原来他们尽管在幻境中，但实则他们的行踪是受到长老们的严格限制的。 若擅自离开此地，便视作帮助新人弟子作弊，是要遭到极为严厉的惩罚的。 也就是说，他们只能待在结界内。 这不仅是为了以上原因，也是为了保障这里的弟子的安全。 贺子枫闻言也只好叹了口气，决定先自己试着打听一下。 具体的方法就是—— 找人聊天。 没错，就是如此质朴且原始的方式。 他问过许多弟子，他们撕碎卷轴的原因千奇百怪。 然而出乎他的预料，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表示自己不曾遇见什么狂化的妖兽或黑衣人之类。 这消息让贺子枫心中警铃大作。 原来，根本就只有他们三人遇到了此事！ 那人就是针对他们三人来的！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三人中的哪一个结下的仇家？ 而且，那人真的是邪修吗？ 更多的疑惑冒了出来。 而且，一旦知道原来这人是有针对性的，他不免也有些草木皆兵。 看着周围人的目光全都带上了浓浓的怀疑。 他仔细打量每一个在安全点结界内的人。 当然，不曾发现任何异常。 也许那人还在外面。 贺子枫这么想道。 —————— 七日之后。 幻境之门终于打开，本次试炼的一百二十八名弟子全都顺利离开了幻境。 由于此次有几名弟子受伤需要立即治疗，而且大多数弟子也迫切地需要休息一番。 于是长老们安排所有弟子先行离开。 至于试炼的最终结果，会在三日之后的演武场上公布。 贺子枫怀中揣着银柘，四处张望。 他想寻找文之粼的身影，然而没有找到。 心下一沉。 莫不是这人也受伤了？ 但眼下此地人多口杂，他也不便声张。 既然长老们安排了三日后公布，说不定这中间的时间便是要用来调查此事。 贺子枫还是比较乐观，他相信长老们得知了此事便不会不管的。 当下，他也只能先回到升月崖自己的住所了 —————— 当夜。 贺子枫到任务堂上交了那只二阶妖兽的尸体，又处理好了一干杂事。 然后才回到升月崖上。 刚安置好银柘。 他便感觉到胸口处那颗纽扣，似乎是在隐隐发烫。 原来是秦西阁给他的那一柄铜镜。 “嗯？这么巧？” 贺子枫摸出铜镜，发现这东西果然正在微微发亮。 镜中传来秦西阁低沉的嗓音。 “试炼结束了？没事吧？” 贺子枫乍一听到秦西阁的声音，还有些恍惚，上一次跟秦西阁聊天是什么时候来着？ 似乎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了。 怎么感觉跟隔了一两年似的。 想到自己上次想要问一问那功法和心法的来源，死活联系不到这人。 于是贺子枫撇撇嘴，有些阴阳怪气道： “啊呀！原来是秦兄！您可是大忙人，今日怎么有空找我啦？” 好家伙！这么长时间也不见踪影，也不知道是在忙个什么！ 继而他又想起什么似的，道： “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试炼？” 秦西阁噎了一下，好脾气地先回答了他前一个问题，他解释道： “前些日子我在忙着处理一些事情，关于你的身份，我查到一些线索。此外，我还有一些其他消息要告诉你。” 似乎是察觉到他旁边有“人”，秦西阁只是道： “具体的，过些时日我们见面细聊。” 然后，他又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贺子枫进入了试炼的秘境。 当然，他只说自己是跟门中一位弟子打听到的。 或许是因为银柘的外形太具有迷惑性，令它不说话的时候显得不太有攻击性。 总之秦西阁说这些话时，贺子枫并没有避开银柘。 只见这家伙蹲坐在床上，一边用舌头整理自己的毛发，一边假装毫不在意地竖着耳朵听。 而且越听凑得越近，简直是欲盖弥彰。 贺子枫听完秦西阁的话，点点头道： “正好，我也有事想问你。” “咱们什么时候见？” 秦西阁答道：“七日后，西陵城外见吧。” 他顿了两秒，意有所指地缓缓道： “不要带你的宠物来。” 仿佛是怕他说出什么拒绝的话，下一秒，铜镜便熄灭了。 床上的银柘闻言，顿时大叫起来： “什么宠物！这家伙说什么？！” “喂！你一定要带我去！我要咬死他！” 贺子枫无语望天。 又来了！ 他不想理会它，贺子枫跟它相处这几天，算是摸清了银柘的脾性了。 这小玩意儿就是，你越理它，它越起劲。 只见贺子枫像个常年冷暴力自己妻子的渣男似的，自顾自收拾自己久别重逢的房间，尽管自己从来没有收拾房间的习惯。 这里扒拉一下，那里擦拭两把，假装自己忙得要死。 银柘不满地跳到他肩膀上，在他耳边继续叽叽喳喳。 “贺子枫！你又不理我！” “你这是冷暴力！” “喂喂喂！” 银柘见硬的不行，便改换策略，试图发出： “你理我一下啦！”的可爱声音。 但是烟嗓大叔音。 贺子枫冷漠脸： “......” 什么死动静。 白瞎了这一身可爱的皮。 —————— 贺子枫一直在等消息。 次日，果然便有弟子请他去灵犀峰，有长老问话。 据司青阳所说，林回峰也在这峰上治疗。 不知道他现在醒了没有。 跟随引路的弟子来到灵犀峰上。 才发现众人都在这峰上的议事厅内。 文之粼也在此。 贺子枫心道，这阵仗，怎么跟教导主任问话似的？！ 见到文之粼，贺子枫有些激动，这还是出了幻境之后第一次看到他。 第72章 冷酷装x男 贺子枫下意识地便上前询问对方的伤势。 只见他关切道： “文...之粼，你伤势怎么样了？” 对方紧急撤回了一个“文兄”。 不怪贺子枫想太多，毕竟作为一个曾经的现代人。 大庭广众之下讲出bra的学名什么的，多少有点破廉耻了。 文之粼原本靠墙正低着头，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见到贺子枫竟然来主动关心自己的伤势，愣了两秒，神色有些僵硬。 随即又放松下来，挑眉盯着贺子枫的眼睛。 只见这人忽然意味深长地勾唇浅笑，道： “没什么大碍。” “还活得好好的。” 贺子枫愣了，随即头皮一阵发麻。 他被对方这一套故作深沉的装x姿态搞懵了。 不是兄弟，你他大爷的。 有点油是怎么回事？ 一股强烈的、校园狗血爱情剧中的、冷酷装 x缺爱男的刺鼻风味扑面而来又是怎么回事？ 伤好没好，很难表达吗？ 还活得好好的，看把你能的。 贺子枫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然后他忽然抽风似的，抬高手臂，拍拍文之粼的肩膀。 语重心长道： “兄弟，活得很好。” 下次不许活了。 这下轮到文之粼被搞懵了。 —————— 今日长老们叫他们前来，无非是为了幻境中发生的事情。 此时林回峰和那名弟子已经醒过来了，不知清虚长老给他们用了什么灵药，伤势竟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半个时辰前，四人依次轮流进入议事厅内。 没错，那名叫严绮的弟子也被叫来了。 他们分别详细地向长老们阐述了从他们遇到狂化妖兽开始的一切经历。 值得一提的是，所有人都是分开向长老汇报的，所以不存在串供的可能。 现在长老们正在议事厅商讨此事，他们暂时待在殿外等候。 * 殿内。 听完几人的表述，见多识广的长老们也未免有些迷惑了。 从文之粼、林回峰 贺子枫三人的表述来看。 这三人的所有经历，一直到在夹竹桃林分开时，全都是一致的。 直到他们分开之后，陈述便出现了分歧。 那三人竟都说那黑衣人第一时间追的是自己！ 林回峰更是因为与那黑衣人缠斗，还受了重伤，被后来赶到的严绮所救。 连带着，使得筑基初期的严绮也身受重伤。 这不荒谬吗？！ 难不成，有三个黑衣人专门在幻境内埋伏，就为了追杀这几个小小的炼气期弟子？ 哦不对，文之粼和严绮已经筑基了。 应该是两个小小的炼气期弟子，和两个未来可期的筑基期弟子。 长老们也询问了那主要的三人，是否曾在宗门中曾结下什么仇怨。 答案均是否定的。 众人推理了一番，推理的点无非集中在这黑衣人的身份，从何而来，是否有多个黑衣人等等。 但不论如何，长老们非常确定的是，绝无可能是有人潜入了幻境中。 所以，即便是出现了邪修，或者是寻仇之人，也只能是在这帮新弟子中间出现的。 当然，这一切都得建立在那几名弟子所说之事全都属实的情况下。 若他们所说属实，那么排查起来便不会太难。 因为有能耐做到这件事的弟子，其实也并没有几个。 气氛凝滞间。 一名看起来年纪稍长些的女性长老终于开口道： “陆长老，依你的看法，他们有没有可能是在说谎？” 这位说话的长老乃是御兽峰的峰主，名唤元晴，元长老。 元长老说的，也正是诸位长老疑虑的。 试炼结束后，他们便立即派出了实力强劲的弟子前去幻境内查探。 然而从迄今为止的调查结果看，幻境中压根不存在任何邪修或魔修的气息。 其他弟子身上也不曾遇到过此事。 这事若非是弟子间的内斗，便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他们几人全都在撒谎。 当然，弟子间内斗的可能性更大。 炽焰峰的金长老闻言也高声附和道： “陆长老，不若你就将你的心魔镜拿出来，到时这四名弟子谁在撒谎，一看便知。” 陆长老却是摇摇头，道： “不可，这四名弟子最严重也不过是违反门中戒律，进行了私斗。” “他们并未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又怎么能用心魔镜对待他们？” 掌门看了眼金长老，开口道： “陆长老说得对。不能用心魔镜。”然而掌门也有些为难，顿了顿，对陆长老道，“不如，让其道来看看吧。” 掌门此话便是一锤定音了。 其余长老也对此做法表示赞同。 陆长老听了掌门这么说，嘴唇嗫嚅了两下，最终没有说出反对的话。 因为这掌门提到的其道，全名为庄承，字其道，乃是陆长老的首席大弟子。 他因下山历练时遭逢变故，一直在宗门中闭关修炼，近日才出关。 庄其道可以说是宗门中千年难得一遇的不世奇才。 说他是不世奇才，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灵根是闻所未闻的一种特殊变异灵根。 更是因为他于占卜问卦一途上，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天分和领悟力。 他聪慧异常，又精通符篆与阵法，天下间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也没有他算不出的因果。 实际上，他的能耐，早已超出了他的师尊许多了。 然而也正因如此，他金丹期下山历练时，年轻气盛，卷入太多因果。 那一次的历练，他堪破太多天机，使得人类的身躯承受不住天道的反噬，几乎陨落。 被救回宗门后，虽说捡回一条命，然而身体也变得孱弱不堪，几乎到达形销骨立的程度。 现如今身子好多了，但也常常需要用些珍贵的丹药温养着。 也是自那一次的历练之后，陆长老出于对子弟的拳拳怜爱之情，便不让他沾太多因果，只让他安心在天机峰闭关修炼。 如今，他少说也有几百年时间未曾离开过宗门了。 今日陆长老答应掌门请庄其道来，也是想着这事情，恐怕只是弟子们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 让庄其道来看看，也好让他四处走动走动，散散心。 应该不妨事的。 第73章 庄其道 殿外。 一株巨大的赤松下。 树下一张石桌，围坐着四人。 他们显然也在讨论厅内长老们正在聊的事。 四人打算各自聊一聊自己刚刚在长老们跟前的“口供”什么的。 由于严绮与这件事干系最少，因此由严绮最先阐述。 贺子枫也是搞懂了那严绮是怎么一回事了。 原来是这家伙救了林回峰啊。 那没事了。 随后，余下三人依次阐述刚刚在殿内叙述的事情经过。 贺子枫暗自咋舌，听得脸都皱成了一团，这什么罗生门式表达？ 另外两人也是越听越心惊，额头直冒冷汗。 怎么每个人说得都不一样？！ 三人都感到很是疑惑。 难不成，一开始就有三个黑衣人？ 或者，这黑衣人会分身术？！ 贺子枫摩挲着下巴猜测道： “会不会，是那黑衣人见我坠了崖，便转身又来追你们？” “不可能！”林回峰立刻道，“那人几乎是立刻便追上来了！” 文之粼也点点头，表示他那边的情况也是如此。 几人的讨论瞬间进入了死胡同。 气氛沉默。 贺子枫潜意识里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 但他又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林回峰此时有些苦恼道： “现在的问题是，连我们自己都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长老们会不会以为我们在撒谎？” 文之粼义正辞严道： “可是，我们的确受伤了不是吗？” “而且那些狂化妖兽的内丹也的确消失了。” 其实，林回峰的猜测不无道理，仅凭这两点是完全站不住脚的。 而长老们此刻也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除了他们身上的伤，以及那消失的妖兽内丹，他们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那黑衣人的存在。 长老们派人查过那些妖兽的尸体，根本与寻常的妖兽尸体没有任何不同，也没有任何使用邪术的气息。 这也是那黑衣人的高明之处，因为就连三人身上的伤，也全是由妖兽造成的。 也就是说，就连试图通过伤口来找寻更多线索的方法，都行不通。 林回峰又道： “长老们似乎已派了几位师兄师姐，进入幻境调查去了，不知是否能带回新的线索。” 严绮此时在旁边也是听明白了，他果断道： “线索是不可能找到了，”他停顿了一下，凉凉地扫一眼其余三人，继续道，“那妖兽的尸体上即便是有线索，也早已经被处理干净了。” 的确，他们实力不济，当时跑路保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留下来找什么线索。 而对方又怎么会轻易留下把柄，让他们捉住？ 现场的线索肯定早已经被清理过了。 众人又陷入一筹莫展中。 贺子枫皱眉道： “我们这一批弟子中，修为达到筑基期的弟子也不多吧！” 的确，从实力的角度出发进行推断，这也是一个不错的思路。 贺子枫与林回峰都在这黑衣人驱使的妖兽之下，身受重伤。 连他们之中实力最强的文之粼也没能在他手上讨着好。 只能逃离，然后在之后的试炼中小心避开。 好好一场试炼，最后也是弄得窝窝囊囊，并未发挥出自己全部的实力。 其余三人听完贺子枫这句话也点点头，显然他们也认可这推理角度。 众人正要仔细盘算参与此次试炼弟子的修为。 恰在此时，一名弟子前来通传四人，长老们要再次请他们进入议事厅内详谈。 四人只好止住话头，跟随那弟子的脚步进去了。 * 话说四人进入厅内。 却发现其中多了一个人。 这人坐在陆长老旁边，正闭眼小憩。 远远地，只能看到这是个容貌俊秀的年轻人。 走近一看，却发现这人身量颀长，但身形却极为清瘦。 明明是初秋的天气，山上的温度也并不算很凉，但他穿得颇厚。 而即便是穿得比旁人厚，一身月白衣衫还是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有种飘飘乎如遗世独立之感。 似乎这人下一秒便要羽化登仙。 然而贺子枫打眼一看，最吸引他目光的却不是这人的面容，也非其独特的、如同空谷幽兰般的气质。 而是这人的满头华发。 没错，这人明明样貌年轻，却已是一头的银丝。 这种奇异的搭配，莫名为他赋予了一种既年轻，又苍老的矛盾感。 四人被邀请坐下。 他们此时的注意力显然都被这多出来的一个人吸引去了。 陆长老此时开口介绍道： “这是我的弟子，庄其道。” “他早你们几百年入门，你们可以叫他庄师兄。” 贺子枫等人点点头。 但这庄师兄此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见四人不解，陆长老详细介绍了庄其道的来意： “他的问筮卜卦之术乃是我们整个宗门内的最强，有其道帮忙，此事很快便能水落石出了。” 其实陆长老还是谦虚了。 庄承的问卦之术，已几乎达到了通晓天地阴阳的地步。 就是放眼整个大陆，也是无人能出其右的。 用来占卜这么区区一介小事，完全是大材小用。 这边四人听完陆长老的话，都点点头。 甚至贺子枫感到十分高兴。 毕竟这么一来，是谁在搞鬼，很快便要见分晓了！ * 而这一边，只见庄其道睁开双眼，缓缓朝四人的方向看来。 贺子枫下意识看过去，却是呼吸一窒。 无他，这人原来瞎了一只眼睛。 他的左眼中，原本应该是黑色的瞳仁此刻灰蒙蒙的，如同云山雾罩一般，笼上了一层薄雾。 仅剩的一只右眼，看向众人时，也是冷冰冰的，不含有任何情感。 被这双奇异的眼睛注视的那一秒钟里。 贺子枫觉得自己仿佛是被某个高高在上的神明注视了一瞬。 他瞬间想到那么一句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所有人、事、物，在这人的眼中，也许都没有任何区别。 就仅仅只是这么一瞬。 贺子枫几乎有种冲动，想把自己平生所做的所有缺德事全都抖出来，然后跪地忏悔什么的。 多么可怕的一双眼睛。 旁边的三人显然也跟贺子枫的反应差不多，俱是愣了一瞬。 第74章 绿色小玉镯 庄其道心下却叹道： 原来，这便是我今日的一劫么？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今日清晨时分。 他独自枯坐院中钻研棋局，感觉有些不适。 随手替自己起了一卦，竟是一大凶之劫！ 而且无论如何也躲不开。 这也是他今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 此时，诸位长老也在一旁没有出声，静静地等待庄其道开口。 却只见他已再次闭上了眼，道： “我今日不起卦。” “这事情，便到此为止吧。” 陆长老闻言不解： “这......却是为何......” 要知道他这个徒儿尤其痴迷问卦之术，这还是他第一次尚未起卦便拒绝的。 庄其道那一双眼睛虽然瞎了一只，然而却是与众不同，因他那次下山游历，虽说冒了大风险，但也得了大机缘。 偶然间便开启了这阴阳眼。 刚刚那一瞬间看过去，虽说只见到一两个片断，然而他的眼睛便立刻刺痛起来。 他明白，这是天道在警告他。 他若接着看下去，恐怕废掉的，不只是他的眼睛。 庄其道此时气息似是有些不稳，缓缓道： “天机不可泄露。” 贺子枫闻言尬住，心中暗自无语。 这是何等卧槽、何等多余的一句话！ 而且拜托！这不就是电视剧里头的经典台词么？！ 见四人都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 庄其道也自知，就这么一句话，也难以服众。 只见他又很快强撑起身体，叹道： “罢了，今日左右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他停顿了一下，对那四人补充道： “你们只需记住，此间事自有一番因果。只需顺其自然，待到时机成熟，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说到最后，庄其道仿佛有意无意地，往贺子枫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句话说得倒很长，但一说完，庄其道的脸色登时变得极差。 在场所有人，包括一众长老，也没想到得到的是这么个含糊其辞的答案，都有些愣住了。 原以为这不过是一件小事，怎么还扯上天机和因果了呢？ 陆长老见自己的爱徒脸色实在不佳，料定其中必有隐情，便开口道： “既如此，你们四人便先各自回去吧。” “若是之后再有线索，我们会再通知你们的。” 是以四人才进殿没一刻钟，便又稀里糊涂地出来了。 * 四人离开后。 众位长老自然是心下不解。 其中金长老更是快人快语道： “怎么，莫不是这几个弟子身上有什么大机缘？还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陆长老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金长老，道： “老金！莫要多问了！” “既然是其道都窥探不得的天机，我们便按他说的做吧！” 这是要将此事轻轻放下的意思了。 掌门却是思量了半晌，道： “可是他们之中有人身份特殊？身负天机，说道不得。” 庄其道推辞不过，只好强忍上涌的气血。微微颔首道： “诸位长老，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吧。” “天道运行自有它的规则，我们知道得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他细长白皙的手指捂上胸口，“况且此事之中，因果太重，其余的......” 话未尽，一句“不能再说”哽在喉头。 庄其道猛然喷出一大口血沫。 一时之间，嘴中鲜血不止。 他苦笑一声，啧，还真是说道不得。 长老们大骇，已知不能再多问了。 议事厅内也是一片兵荒马乱。 清虚长老立刻拿出自己宝贝得紧的高阶续命丹丸。喂庄其道吞服而下。 他这才止住了咳血。 虽说不清楚个中因由。 但见到庄其道这情状，众人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 既然是天道的限制。 那么这事，便要就此无疾而终了。 * 贺子枫一行人懵逼着进来，又懵逼着出去。 至于眼下这事情的状况嘛。 了解了，但没完全了解。 这事本来其实也跟严绮没有多大关系，因此他自然也就匆匆辞别离开了。 看样子是不想再管这事了。 文之粼则是忙着一刻不停地修炼，也告辞了。 而目前试炼结果还没出来，于是文之粼和严绮都兀自回到落霞峰去了。 林、贺二人自然是仍回到升月崖。 俩人一同走在回升月崖的小径上。 贺子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 “那庄师兄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那人来头太大？” 这人究竟什么来头啊！ 连长老们都奈何不得了么？ 林回峰虽说致命伤好得七七八八了，但脸色还有些苍白，道： “这个嘛......眼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贺子枫点点头，以为对方要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旷世结论。 结果就听林回峰接着道： “至于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嘛，还要看情况。” 贺子枫瞬间作面无表情麻木状。 这死孩子，都跟谁学的？！ —————— 又是一轮弯月，高悬于西侧的天空。 贺子枫倚在窗边，静静感受夜风拂面。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试炼幻境中带出来的，那拳头大夜明珠。 唔，掏出来看看吧。 他不过只掏出了一颗，整个屋子便亮如白昼了。 贺子枫手捧着这枚发光的夜明珠，宛如手捧一轮圆月于掌心。 他不禁看得惊呆了。 “卧槽！好漂亮！” 贺子枫转了个身，想叫醒银柘，给它看看。 却发现银柘正霸占着他的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此刻它正敞着个肚皮，呼呼大睡。 唔，这小玩意儿，睡着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嘛！ 贺子枫出于一种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对于守护肚脐的共同记忆。 他始终认为，不盖上小肚子，是不能叫睡觉的。 总之，他鬼使神差地凑上前。 决定以一种慈父的心态，帮银柘盖上肚子什么的。 谁知，在耀眼的夜明珠的照耀下。 他忽然看到银柘的毛爪子上，有个细细的绿色镯子。 嗯？这家伙什么时候戴上的镯子？ 明明离开幻境的时候没有的啊？ 他凑近看了看。 噢哟！这镯子色泽很绿，还微微有些荧光。 仔细一看，上面还有纹路呢！ 这碾玉匠的手艺真不赖嘿！ 这么想着，贺子枫下意识地便想伸手摸一摸。 第75章 孩子叛逆老不好，多半是装的，打一顿就好了 “呃啊啊啊啊啊啊————” 升月崖的弟子们居住的小楼内，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打开房门的时候，贺子枫还苍白着一张脸，一副受惊吓过度的样子。 众位师兄弟睡眼惺忪地都来问候他。 担心他是否是出了什么事。 贺子枫随口搪塞道： “没事儿，一只大大大大......大老鼠！” “已经被我赶跑了！哈哈哈哈哈哈！” 得知他并没有出什么问题，那些师兄便要离开了。 若是好脾气些的师兄，甚至还要安慰他两句才会离开。 而贺子枫获得更多的，自然还是众位师兄弟愤怒的警告，以及一些无情的嘲笑之类。 贺子枫只好摸摸鼻子，挨个疯狂道歉，并保证自己绝不再犯。 折腾许久才终于将众人都送走。 这个夜晚，终于重归寂静。 * 他背过房门。 一脸阴沉地看着被捆在椅子上的那只不服气的毛狐狸。 那只豆角似的小青蛇，此时正可怜兮兮、瑟瑟发抖地挂在银柘的脖子上。 坏了，它好像把银柘当它妈妈了。 贺子枫平复了一下心情，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审问道： “老实交代！这东西哪里来的！” 其实贺子枫怎么会不知道这东西哪里来的？ 稍微想想就能搞清楚。 毕竟这小豆角子，跟它妈妈老豆角子简直一个色儿。 就是那只把贺子枫追到树上那条大绿蛇！ 银柘昂着个狐狸脑袋，非常骄傲似的宣扬了一番自己的丰功伟绩。 贺子枫瞬间也是什么都明白了。 就是说嘛！ 那蛇好好的怎么会一直跟着自己不放！ 原来这坏东西偷了人家的蛋！ “你得想办法还回去！” “我不！”这家伙还梗着个脖子，一副绝不认输的表情。 贺子枫可谓是遥遥领先同龄人一大截，直接跳过彩礼、社牛婚礼、领证结婚等等诸多繁琐的步骤。 直接感受到了老父亲对上青春期叛逆儿子的愤怒。 甚至有机会一步到位，被气到直接入土什么的。 贺子枫厉声道： “你必须得还！” 这家伙又不是白素贞，干嘛救一条小青蛇回来？ 再者说了，一只狐狸，能养得好蛇么？ 别养着养着给吃了！ 然而银柘不服道： “凭什么？！” “它有它自己的妈妈。”这是在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但是它是我孵出来的！” 说不通，根本说不通。 贺子枫脖子上的青筋又冒出来了。 “它又不是你生的！” “这跟我亲自生的有什么区别！” “你死心吧！我是不会养它的！”贺子枫试图使用最后的杀手锏。 “嗤，我自己会养它的。” 贺子枫完败。 —————— 就这么鸡飞狗跳的。 时间终于来到了公布试炼结果这一日。 所有进入幻境试炼的弟子今日全都来到了演武场上。 贺子枫也静静站在其中。 在这段时间内，方青词似乎是从某个师兄口中听说了他们发生的事情，也来找过他一次。 以为他受了伤，还给他带来了自己在幻境里找到的灵草什么的。 老实说，贺子枫还怀疑过那人是方青词来着。 方青词来找他时，他还一肚子弯弯绕绕，试图套话什么的。 然而刚刚掌门公布了猎杀妖兽排在前十位的弟子。 公布到第一名时，场上一片哗然。 贺子枫也一脸麻木地彻底打消了对方青词的怀疑。 因为，方青词这怪物居然特么的，猎杀了一千多只妖兽！ 这什么活阎王啊！ 宗门内给他的储物袋都他大爷的塞得满满登登的。甚至只能被迫用自己的储物戒指这样子。 不够用！根本不够用！ 这人成绩实在太过逆天。 猎杀的妖兽数量整整超出第二名七百余只。 连台上的莫掌门都卡壳了一下子，怀疑自己老眼昏花什么的。 贺子枫真给整笑了。 呵！就冲这成绩，哪有时间来找他们的茬？！ 而且，这人要是找茬，那他们仨应该不止受这么点伤。 贺子枫站在场上，使劲转动自己生锈的大脑，掰着指头算了算。 这人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不休息，平均一天一夜就要猎杀一百多到两百只妖兽。 这厮还是人类么？！ 他合理怀疑，自己始终遇不到的那些妖兽，全是被这人给杀了！ 简直可恨！ 而且吧，这还不算最令人伤心的。 最令人伤心的，是自己的好厚米林回峰。 说好一起当菜狗，这家伙却偷偷卷飞地皮。 这家伙居然以猎杀了五十一只妖兽的成绩，刚刚好名列第十！ 所以，林回峰这家伙在第一天，就猎杀了这么多妖兽？？？ 贺子枫常常由于自己过于菜鸡，而被自己活活气笑。 * 本次试炼共计一百二十八人。 有三十二名弟子在前三天便提前撕碎传送卷轴，结束了试炼。 后来也陆陆续续有弟子传送到安全点内。 所以，走完全程的也不过七八十人。 虽说部分弟子受到严重程度不等的伤，但也都在灵犀峰的丹药治疗下，好得差不多了。 总而言之，算是成功的一次试炼。 掌门这一次宣读了前十名之后，当场给予前三名弟子清虚长老准备好的丹药。 这丹药乃是八阶凝息丹，货真价实的高阶丹药。 不仅可以养护经脉，甚至对弟子修行，提升修炼速度也有极大的助益。 掌门见清虚长老准备的奖品如此厉害，临时决定给前十名的弟子每人送一样武器。 可以自己到剑派内的武器库挑的那种。 啧，十个人啊！就是十件武器了！ 不过其实，说是十名弟子其实也不对，因为前十位中，有一对儿双胞胎兄妹，并列了一个位次。 所以应该一共是十一人。 十一把武器。 丹药和武器的承诺都给出去了，掌门最终才宣布那个最为重磅的消息。 也就是一开始便说好的，这十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内门弟子。 而且，他们有自主选择拜入某一个峰的机会。 也就是说，他们有资格挑选一次他们未来的师尊。 余下的弟子今后便是外门弟子，即日起搬到落霞峰居住。 其实这一部分弟子，若是五峰之内有长老挑中了，也是可以成为内门弟子的。 不过一般而言，也就是这样了。 总之，羡慕这个词，贺子枫已经说麻了。 第76章 搬到落霞峰 长老们只宣布了这些重要些的消息。 至于其他弟子的试炼排行。 已张贴在了演武场西北角的排行榜上。 贺子枫顿时又有种高中老班公布期中考试的诡异即视感。 穿越了，但没完全穿越。 只见一大堆弟子像丧尸围城似的，把那排行榜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简直恐怖如斯。 此次试炼中，方青词毫无疑问获得榜首。 往下依次是云骁、文之粼、严绮，包括排在末尾的林回峰等人。 这个叫云骁的少年，刚刚领丹药时贺子枫看到他的脸，神色一怔。 原来这人就是贺子枫第一天进入幻境遇到的那少年。 前十位中，还有两个并列在一起的名字，萧荃和萧茹。 这两人成绩一样，都排在第八位。 看到这两个名字，贺子枫稍微反应了一下下。 萧茹他有印象，是双胞胎之一，生了一对杏眼的那姑娘。 莫非这萧荃，便是另一个双胞胎的名字？ 至于那天见到的另一个女子，叫文之月的，不在前十位中。 贺子枫的视线顺着排行榜往下滑，一直瞟到中间的位置。 呼——— 还好还好，自己还不算垫底。 只见在第五十五位上，贺子枫的名字后面，缀了个可怜巴巴的“二”。 意思是只猎杀到两只妖兽。 贺子枫见此数字，一阵心虚。 他都不好意思说，其中一只一阶妖兽还是银柘不小心咬死的。 而另一只嘛，自然是他救那两名丹修时烧死的那只二阶妖兽。 说真的，要不是有这只二阶妖兽，还轮不到他排这第五十五位呢！ 他那日自然也跟那两名丹修交换过姓名。 一人叫石钦，一人叫白鸿。 贺子枫继续往下看去。 哈！这俩人的位次不出所料，妥妥的垫底。 果然是菜中自有菜中手。 强弱，果然都是对比出来的啊！ 贺子枫心情顿时阴转多云。 跟这俩人一比，他感觉自己强得可怕。 —————— 当夜，门中便安排好了一切。 前十名的十一位弟子中，有八人都拜入了幻剑峰。 看来绝大多数人，还是更渴望成为一名剑修。 的确，哪个年轻人没有一个济世救人的大侠梦呢？ 而其余的三名弟子中，一名女弟子进入了御兽峰，拜入元晴长老门下。 其余两名进入了灵犀峰，拜入清虚长老门下。 原本那名女弟子是想要进入天机峰，拜入陆长老门下的。 然而陆长老已有百余年未曾收徒，便回绝了。 值得一提的是，拜入清虚长老门下的两人，全是贺子枫认识的。 也就是林回峰和严绮二人。 这倒是贺子枫没想到的。 毕竟这两人的修为在这一批弟子中绝对称得上是佼佼者，修炼速度也是极快的。 怎么看，都是剑修的好苗子。 不过不论贺子枫怎么想，眼下安排既已出来了。 当夜，他们便要进入新的住处了。 —————— 自从结束试炼以来，这几日是几乎天天都有事。 除了与相熟的师兄弟们互相草率地交换些礼物，以作乔迁洞府之喜以外。 还得忙着搬家什么的。 虽说往后不必再做那些仆役弟子的杂事，也无需再去膳堂了。 但贺子枫仍是忙得是脚不沾地。 总之，在新洞府内四下转悠打量，贺子枫心下感叹。 这落霞峰的新住处的确不错！ 他之前来拜访方青词时，便心下羡慕。 眼下也是住上单间了，还带个不错的小院。 日子也是越过越有盼头了！ 贺子枫甚至感觉就连扫地都更带劲了。 * 这一忙起来，他也根本顾不上银柘和那只小青蛇什么的。 银柘自然是乐得自在，天天早出晚归，在剑派内满山乱窜。 美其名曰带那小蛇捕猎什么的。 狐狸教蛇捕猎？ 贺子枫想不明白那是个什么猎奇场景，索性摇摇头随它去了。 * 今日贺子枫好不容易收拾洒扫完自己全新的洞府，又仔细归置好一干生活用品。 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一直到自己的玉简亮起，对面传来石钦欢快的声音。 他单刀直入道： “贺师弟！我们约好的，来灵犀峰帮我们炼丹！” “你近日有空吗？” 约好的...近日...... 贺子枫一拍脑门。 卧槽！ 差点把与秦西阁约好的时间给忘记了！ 不过还算反应及时，时间还没到呢。 约好的时间是明天。 他不好意思地急忙道： “石钦师兄！我明日之后才有空，你看......” 石钦道： “不碍事，你后天来吧。”顿了顿，又问道，“可以吗？” 贺子枫答应了。 随即又是一番“感谢你”“没关系”之类推来拉去的客套话。 * 次日。 贺子枫早早地便告诉银柘自己要下山。 得到的是一个飞速蹿远的白色背影，和一句含糊不清的“知道了”。 唔，那家伙脖子上缠着的，是那只小青蛇没错吧。 贺子枫嘀嘀咕咕两句什么“儿大不由爹”之类的话。 然后便开始收拾包袱。 他给秦西阁带了些自己从那灵兽的山洞里淘来的“土特产”什么的。 具体就是一些夜明珠和其他一些新奇的玩意儿。 美其名曰带点“伴手礼”。 * 刚一出落霞峰，他又纠结上了。 原本他作为仆役弟子，若有什么动向，乃是向专管仆役弟子的郑且行师兄汇报。 眼下他才成为外门弟子没两日，并不清楚管理外门弟子的是何许人也。 不过这事也好办。 问一问方青词便知道了。 很快，他从方青词处得知，原来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下山，并不需要告知谁。 只需要在任务堂登记即可。 贺子枫点点头，原来成为外门弟子还有这么个好处。 至少自由度提高了不少！ —————— 一刻钟后。 西陵城外，一座废弃的破庙旁。 这庙虽破，墙上也已斑驳。 但隐约可见其红墙黛瓦的本来样貌。 这便是秦西阁约好的位置了。 那日，两人说的位置便是“西陵城外，往东十里处，一座朱红色围墙的建筑内。” * 贺子枫驮着一大包东西出现在林子里。 明明身上有储物空间，但他却潇洒地选择了不用。 据说是为了显得更有诚意什么的。 他此刻佝偻个身子，吱嘎一声推开这毫无存在必要的破门，显得狗狗祟祟的。 第77章 云府会面 贺子枫抬脚踏进那破烂不堪的小庙，他一边拂开飘到脸上的灰尘和蜘蛛网，一边疯狂咳嗽。 拍干净尘土，他撇撇嘴，心下狐疑道： 秦西阁这厮干嘛选这么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弄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上次那画舫不就很好？ 又能赏湖景，又能听小曲儿什么的。 叫上二三乐师舞姬，烫上一壶热酒，岂不美哉？ 而眼下这场景，唉。 贺子枫长叹一口气，虽说不理解，但尊重。 一面挥挥打打，一面走到这破庙的正中。 屋内光线昏暗，满地狼藉。 举目四望，全都覆满厚厚的灰尘。 往屋内正前方望去，前头摆放的人像已被损毁殆尽。 完全辨不清其本来的样貌了。 “唔，这破庙祭拜的是哪一号人物？” 贺子枫出言不逊道。 嗯，左看右看，反正不像是个神仙。 兴许是哪户人家的祖宗祠庙吧。 正不耐烦间。 贺子枫感觉自己后颈一凉，一阵风吹进领子里。 有声音幽幽从背后响起： “贺兄？你在这里做什么？” 贺子枫吓得汗毛直竖，一下子弹出去老远。 “卧槽！！！” 什么脏东西？？？ 转身一看，原来是一身黑衣的秦西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 一张俊美的脸庞，在晦暗的光线中仍十足分明。 贺子枫吓飞出去的魂魄稍稍被拉回来一点。 暗自松了口气，接着万分不解道：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明明一直瞄着门口来着！！！ * 今日秦西阁长发一丝不苟地被一顶玉冠束起。 身上虽说还是那万年不变的黑袍，但袖口处装饰了些金线绣成的图案。 整个人竟隐隐有股高不可攀的气场。 然而跟在秦西阁身后的贺子枫没注意到这个。 他只是莫名觉得，刚刚自己被吓到的场景似乎是有些熟悉。 话说自己上次在藏书阁，也是这么被解长老吓了一跳。 他一脸无语，兀自暗道： 真是的！ 自己自从穿越以来，受到的惊吓次数加起来都快绕地球一圈了！ 再这么被吓两次，恐怕没有心脏病也得被吓出心脏病。 片刻之后。 两人站在一座红墙别院前。 贺子枫这才知道，原来刚刚是自己找错了地方。 不等他问，秦西阁便已解释道： “我近日来西陵，为这府上的主人办些事。” “云府的主人便留我在府上小住，这才邀你来此一叙。” 贺子枫抬头，看见这府上的大门前挂了一个硕大的牌匾，上书“云府”二字。 想不到这么僻静的地方，竟然还有这么大一个宅院！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府中。 这云府十分大，其中院落交错，路线曲折。 若是没有人领着，恐怕还要迷路。 然而秦西阁却对此地十分熟稔似的，显然在此居住了不短的时间。 贺子枫注意到，这府中打理得很整洁，下人们也都各司其职。 竟没有人质疑秦西阁这个客人带了个陌生人进来。 他跟着秦西阁，一直走到他歇息的一间小院内。 这里应该就是这云府的主人为秦西阁安排的住处了。 贺子枫坐下，喝了一口秦西阁递过来的茶水，刚想开口，夸赞这云府真是个十分清幽雅静的所在什么的。 然而秦西阁却定定地盯了他两秒，然后率先开口道： “你近日养蛇了？” “卧槽！秦兄！你简直神了！”贺子枫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秦西阁并未解释，坐下道： “这种青蛇毒性凶猛，领地意识和攻击性都极强，我劝你还是将它放归山林的好。” 贺子枫却摇摇头，道出了这蛇蛋身上的原委。 “总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也奈何不了那只狐狸！” 秦西阁闻言，得知贺子枫与那狐狸签订了灵宠契约，便交给他一个其貌不扬的黑色小袋子，道： “此乃灵兽袋，可将你的灵宠都收入其中。” 就这么个小袋子？ 贺子枫虽然有些怀疑，然而又想到，秦兄出品，必属精品。 自己怀疑谁也不能怀疑秦兄啊！ 于是便仔细收下了。 说起秦兄给自己的东西，贺子枫想起自己今日要问的正事来。 于是贺子枫便问起那《火云术》和《燎原诀》等几本册子的来源。 只见秦西阁看着他的眼睛，坦然道： “路边随手捡的。” “......” 贺子枫一脸的“你看我像不像傻子”？ 秦西阁见糊弄不过去，继续解释道： “是我父亲传下来的。” “秦兄！你老实说，这几本书是不是你偷来或抢来的？”贺子枫有些抓狂，小声道，“我可是都问过了！这几本书一千多年前就失传了！” “一千年前！你父亲都还没出生，这是上哪里传下来的？！” 秦西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我也活了好几百年了呢？” “...嘎？” 这消息绝对可以位列“震撼贺子枫的年度十大炸裂消息”榜首。 所以，其实秦西阁的修为远比他想象的要高。 而且，秦西阁没说的是。 由于他的修为鼎盛时期已近真神，所以他的寿命早已趋近于无限。 说几百年，不过是怕吓到贺子枫什么的。 虽然已经被吓到了。 秦西阁的修炼不同于一般修士，要与时间赛跑，要在天人五衰来临之前不断突破，以求长生。 他根本没有这种压力。 而贺子枫目前所知的是，秦西阁眼下至少也是个元婴期大圆满。 若是在小型的宗门内，高低也是个长老。 怪不得这人的修为没人能看透，也怪不得他手里有这么多好东西。 贺子枫盯着秦西阁的眼神一亮。 感觉自己抱上了一条巨粗无比的大腿！ “大佬！你一定不要放弃我啊！” “我什么都会做的！” —————— 贺子枫虽然贫了几句，但今日两人毕竟还是有要事相商。 秦西阁消失这么长时间，给他带回了两个极为重要的消息。 其一，便是关于贺子枫这具身体的身份。 而关于这点，秦西阁说的，跟贺子枫自己知道的差得不多。 不过是更为详细的版本。 第78章 原主身世真相 贺子枫这具身体的原身，乃是东洲王城人士，名叫萧成，字行远。 乃是萧老国公家二儿子的长子。 出生于如此荣禄权贵之家，父亲即便不是长子，也能力出众，在朝廷内身居要职。 萧成作为长子，本该一生顺遂，享尽荣华。 然而可惜的是，这孩子一出生便是个痴儿，当时年纪尚幼，不曾发现。 长到四五岁上，父母才察觉到不对劲。 于是萧二爷与夫人在萧成五岁那年生下次子萧安。 所幸萧安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夫妇俩本来想，倘若他们有一日离开人世，也有萧安可以照看痴傻的兄长。 然而不料，他们那痴傻的大儿子却在去年上元节时失踪。 尽管是个痴儿，但萧家夫妇俩很是宠爱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夫妇俩几乎流干了眼泪，尽他们所能，用尽一切可用的方法找寻许久。 始终不见丝毫踪影。 * 贺子枫听完沉默良久。 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他喉头蠢动，嘴唇嗫嚅着，有什么话要脱口而出。贺子枫有一种冲动，一种去见一见萧成的父母的冲动。 但他又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 因为他很清楚，萧家夫妇的儿子，是那个名叫萧成的痴儿。 不是他贺子枫。 他这么贸然回去，说不准的确能让这夫妇俩高兴一时，可往后呢？ 往后他离开了，他们还能接受那个痴傻的孩子吗？ 贺子枫不能破坏这一切。 所以他没有接话。 这个话题很快在两人的沉默中掀了过去。 * 秦西阁带来的消息之二。 便是有关那琉璃镜碎片的消息。 虽说眼下两人都清楚那青莲剑派禁地中有一片碎片，但是线索很少，显得有些遥遥无期。 而上一次他们在清池镇的青楼里探听到的那一片，却似乎是真的。 浦州近年来，频频传出异动。 那一带附近的鲛人族秘境内，似乎真有一片珍珑幻镜的碎片。 秦西阁此番便是来邀他同去的。 贺子枫此时是万分纠结。 此去鲛人秘境，必然是困难重重。 然而他通过这一次的新人试炼，已有了自知之明。 自己的实力是远远不够的。 而且，其实他也并未达到宗门中弟子下山历练的，最低修为的标准。 宗门中为减少弟子陨落的可能性，在门规中便规定了最少也要达到筑基中期，才能独自下山历练。 他如今不过是炼气期的一只小虾米，恐怕即便是去了，也是当炮灰的命。 因此，贺子枫深思熟虑一番，为难道： “秦兄，你恐怕需要给我一些时日闭关修炼。” “我眼下不过炼气期六层的修为，即便进入秘境，也与寻常凡人无异。” “到时候，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拖后腿！” 秦西阁闻言，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最终只是认同道： “也好。” 这珍珑幻镜消失了上千年，也被三界之人找了上千年，的确也不在这一朝一夕的功夫。 况且，那祁关盛等魔族之人也已在妖族的监控之下，暂时翻不起什么浪花。 于是秦西阁继续道： “既如此，你便安心修炼吧。” “等你准备好了，便用铜镜联系于我。” 贺子枫歉意道： “实在抱歉，秦兄，并非我有意拖延。” “是因为此次新人试炼，我险些在其中丢了性命！” 秦西阁也想起试炼途中那次契约异动。 便顺势问及此事。 贺子枫也正愁没处说，况且宗门中长老们的态度也很不明朗。 总觉得此事也就是如此了。 总之，贺子枫详细讲述了此事的经过。 秦西阁听完，结合他在萧家的所见所闻，心下已有了七八分了然： “这是针对你来的，”他斩钉截铁道，“更准确地说，是针对萧成来的。” 贺子枫虽说也有此猜测，然而被秦西阁这么一说出来，他仍是感觉心下一沉。 毕竟从灵犀峰议事厅回来的当晚，贺子枫便仔细思考过一番。 这事情实在指向性明显。 他怀疑，那个人根本就是文之粼！ 这人从一开始出现在他面前之时，便来得很蹊跷。 说是故友，但并不关心他的死活。 文之粼那几人见到他“死而复生”，也不见有多少欣喜。 在幻境时，出现得也那么突兀。 他与林回峰前脚刚要去调查那狂化的妖兽，后脚便遇见同样在追查此事的文之粼。 还恰好就得知了那“邪修”的行踪。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巧合？ 贺子枫忽然正色沉声道： “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相遇么？” 秦西阁点点头，他当日便是被这人解除的封印，如何不记得？ “我怀疑，当初萧成被作为祭品，送入那山洞，便是文之粼等人的手笔。” 刚刚秦西阁已然告诉他，那文之粼是萧成姑父家的孩子。 文之粼的母亲与萧成的父亲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而萧茹等人，则是萧成他伯父的儿女。 这几个孩子由于家族宗亲关系，从小便在萧府中一起长大。 不知因何嫌隙，将痴傻的萧成骗去灵蛇山杀掉。 而这些人在幻境中再次动手。 无非是掩盖他们上一次造下的杀业罢了。 也无怪乎那些人第一次见到他便如此震惊，并且如此急迫地询问他是否有想起以前的记忆。 至于为什么选在试炼幻境内动手，便是托了青莲剑派门规的福。 门中严禁弟子私斗。 一旦被发现，轻则受罚，重则逐出宗门。 也就是说，贺子枫待在门中，反而是最为安全的。 此事的前因后果，贺子枫都已理清。 但他唯一不明白的，是庄其道的态度。 为什么宗门中对此事是这样的态度？难道就单纯是因为文之粼是一个可造之材，便要包庇他么？ 贺子枫决定找个机会去天机峰，会一会这故作玄虚的庄其道。 然而此刻秦西阁却开口，说出了那个如同重磅炸弹般的消息： “子枫，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瞒你了。” 一般这种句式开头的，后边跟的都是极其炸裂的内容。 贺子枫预感对方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对自己而言必然十分要紧，于是自然是转头盯住秦西阁，作洗耳恭听状。 “当初我将你救出山洞，便知道你的魂魄是夺舍而来。” 贺子枫心里一惊，原来自己早已经被发现了。 可笑自己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后来，我发现你背上有一个法阵。那法阵几乎是半毁损的状态，已经不起作用。” “然而我见那法阵的手笔，实在很像我的一个仇人所为。” 秦西阁盯着贺子枫的眼睛，继续道： “这也是我当初跟你下山的原因。” 第79章 灵根的原委 贺子枫恍然大悟。 原来这才是秦西阁一路跟他来到西陵，后来又跟他合作的真正原因。 所以秦西阁的目的似乎也好理解，无非是想借贺子枫，查清自己仇人的所在之处。 贺子枫心下猜测。 然而秦西阁还在继续道： “在丰都镇时，那两个青莲剑派的弟子说你没有灵根，这也是真的。”他停顿数秒，问道，“你口中的那个文之粼，是否是火系灵根？” “......” 贺子枫大骇，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他听林回峰说起过，文之粼的确是火系灵根。 随后，秦西阁向他吐露了实情。 原来当初他得知这具身体没有灵根，便用焰心草为他造了一条灵根。 这便是他灵根“从无到有”的缘由。 新造的灵根毕竟不如原来的，何况又并非天灵根。 为免他修行速度太慢，于是秦西阁又四处搜罗了些心法和功法。 因此他现如今的修炼速度其实称不上慢。 有天级心法的加持，他的速度远远比寻常的双灵根快。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沈千舟见他修炼到炼气六层，颇为惊讶，甚至还破天荒夸奖了他的原因。 眼下贺子枫虽说仍十分震撼。 但他也并未生气，或是指责秦西阁没有告诉自己之类。 毕竟仔细想来，严格意义上说来。 这具身体甚至都不是他自己的。 而且秦西阁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帮自己，没什么可指摘的。 眼下，两人都清楚，萧成的灵根极有可能便是被文之粼，或者是他背后的某个人挖了去。 而且，应当是在极其年幼的时候便已经得手！ 萧成的痴傻，也并非天生，或是意外。 贺子枫今日接收了大量的信息，之后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说话间频频走神。 他最后拎起自己带来的包裹，囫囵个儿地交给秦西阁，只道是一些自己从幻境中带出来的小玩意儿，送给秦西阁当小礼物什么的。 当下便要辞别，回宗门去了。 秦西阁没来得及看是什么，匆匆收好东西。 决定将他送回宗门。 眼下既然已经知道危险的来源，便不得不时时提防，只等回到宗门便安全了。 * 贺子枫是在黄昏时分回到落霞峰的。 他一回来，便独自坐在小院内唯一一张竹椅上，望着天际发呆。 原来落霞峰之所以叫落霞峰，便是因为这里是整个宗门最西侧的山峰。 黄昏时分，云霞漫天。 整个天际被染成层层叠叠的金黄与橙红。 然而，贺子枫现在满心凌乱。 自然是无心赏景。 他此刻对这宗门的感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这里森严的门规和守护结界能保护他的安全，另一方面，那文之粼又犹如被一根细丝悬在他头顶上方的利剑。 随时便可能从不知道哪个地方给他来上一刀。 从年纪上来讲，文之粼算是萧成的表哥。 萧成的灵根是在幼年便被挖去的，那时候的文之粼比萧成也大不了几岁。 所以，其中必然还有其他人。 而这些人实力如何，是贺子枫不了解的。 当然，从这一次文之粼对他痛下杀手来看，文之粼对此事绝不会一无所知。 至少文之粼作为既得利益者，并不无辜。 * 暮色四合之时。 贺子枫尝试着打坐修炼，然而今夜实在无法静下心来。 本想睡觉，然而在床上纠结辗转，又是翻来覆去。 一夜不曾入眠。 贺子枫始终在思考此事，也在思考自己的饿处境。 他很清楚，目前最安全的做法。 当然是逃离此地。 找一个文之粼以及其背后的人找不到的什么地方，苟起来。 这当然也是文之粼及其幕后推手最想看到的。 然而贺子枫这人天生反骨，从小脾气就犟，别人越是让他做什么，他便偏不。 即便前方有刀山火海，他也绝不可能躲。 毕竟他从进宗门以来。 便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眼下目的尚未达到，他是绝无可能放弃的。 况且，眼下他既然知道了真相，便更加不可能坐以待毙。 若是可能，他还希望自己能够帮萧成亲手夺回那被夺走的灵根。 就当是自己借用了他身体的报答。 贺子枫在心底暗暗下定了决心。 —————— 次日清早。 石钦很早便通过玉简告知贺子枫，自己来落霞峰接他。 他自然没有忘记跟他们俩的约定，从洞府结界内出来，与石钦一同去了灵犀峰。 说来也巧。 那林回峰和严绮，眼下都是灵犀峰清虚长老的弟子了。 贺子枫却还没有去拜访过。 今日去帮忙炼丹，正好也可以拜访一下那两人。 不出片刻，石、贺二人便出现在灵犀峰上。 石钦显然是与管理的师兄通传过消息，带着贺子枫径直进入一间炼丹房。 这炼丹房很大，似乎是整个灵犀峰弟子们共用的。 因为里边的各式器皿、灵草之类，都很齐全。 并且摆放得也很整齐。 二人进入丹房时，白鸿已经在里面了。 见到他，白鸿高兴道： “贺师弟！你终于来了！” 两人一番解释，贺子枫才知道了非要叫他来帮忙炼丹的原因。 原来那一日，贺子枫情急之下施放出《燎原诀》第二式，虽说只是极小的一团火焰。 然而却能将一只二阶妖兽直接焚化。 这便足以证明他身负的火焰与众不同。 两人作为丹修，本就天天与火焰打交道，他们自然能看出这其中的门道。 最重要的是，两人最近于炼丹一途，实在是遇到了瓶颈。 炼一炉丹药，能成的仅三四丸。 而且都是一阶、二阶的下品丹药。 因此两人这才动了这个脑筋。 想知道换一种火焰，是否能得到更好的结果。 贺子枫了然，表示愿意帮他们这个忙。 但他只是施展了普通的火球术。 毕竟那“星火燎原”实在太耗费灵力，而且那功法毕竟不能示人。 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贺子枫按照二人的指示，燃烧火焰，并控制火焰的大小。 二人今日炼制的是最普通的培元丹。 只见二人熟练地往丹炉中放入各种贺子枫看不懂的材料。 并使用他的灵力燃烧的火焰将其炼化、融合。 不到一刻钟，贺子枫已是满头大汗。 第80章 炼丹师的小盲盒 原来这火球术虽不比《燎原诀》中的招式消耗灵力，但也耐不住这么用。 就在贺子枫将要支撑不住，开口叫停之时。 石钦高兴地开口道： “成了！” 贺子枫擦擦额头的汗。 原来炼丹竟如此辛苦，一炉丹药竟要花费如此多的灵力。 这一刻钟下来，几乎将他体内好不容易吸收的灵力消耗了大半。 毕竟费了如此大的力气，他也很好奇最终的结果怎么样。 三人脑袋凑作一团，齐齐看向丹炉，等待丹炉冷却，便能将丹药拿出来了。 贺子枫暗道，这就是修仙界的盲盒么？ 还真有些小刺激。 * 石钦掀开丹炉的盖子。 只见十枚滚圆的丹药静静躺在炉底。 隐隐散发着培元丹的清香。 石钦和白鸿一时都没出声，贺子枫也看不明白这是好是坏。 然而下一秒，那两人俱是表情兴奋，大笑出声。 两人扭头看向贺子枫的眼神，让他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误入了猫窝的耗子。 石钦道：“贺师弟！你可太厉害了！” 白鸿也缠着问他：“贺师弟，你以前真没有炼过丹么？” 贺子枫不解地问道： “这...算是成了？” 难不成，一次便炼出十枚丹药？ 这出货概率这么高的么？ 石钦点头兴奋道： “只有两枚废丹，其余八枚丹药，全是六阶！” 哦，原来还有废丹。 的确，其中两枚丹药看起来色泽十分暗淡，上边也没有任何的灵力波动。 对于丹药的品阶，贺子枫只是一知半解。 只隐约知道六阶丹药似乎是属于中品丹药，至于它的炼制难度，贺子枫没有概念。 不过看这两人的反应，六阶丹药应该也算是难得了，吧？ 白鸿这人也算是够意思，主动道： “贺师弟！今日的丹丸，你也带走一些吧！” “算了，白师兄，”贺子枫急忙推辞道，“我也没有出多少力。” “况且，这些原材料都是你们的，我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石钦却坦然道： “师弟哪里的话！今日若是没有你，我们这炉丹药也成不了。” 原来，俩人往日炼一炉丹，差不多也就三四丸成丹，其余全是废丹。 倒也不是因为两人不努力。 其实这已经是灵犀峰弟子的平均水平。 整座灵犀峰的山头，除了清虚长老能保证每一炉丹药必出十枚成丹以外。 也就灵犀峰的大师姐、二师兄、三师兄强一些，每炉平均八九枚。 要知道，这几人的修为都已经达到金丹后期了！ 贺子枫今日算是第一次炼丹，竟出了八枚，属实是超乎二人的想象了。 这也是为什么两人一定要将丹药分一些给他。 这都是为了之后的合作啊！ 贺子枫见实在推辞不过，只好一人拿走四枚。 至于剩下的，那两人怎么分，最后够不够，那他就不知道了。 而关于之后的合作，三人经过一番商讨。 最后，在石钦的提议下，达成约定。 贺子枫今后每半个月来帮他们炼一炉丹药，材料他们俩出。 最后炼出的丹药五五分。 也就是说，贺子枫一人拿四，两人平分六。 贺子枫暗自咋舌这两人的大方，但最终没有推辞。 毕竟是送上门来的好事。 他心里默念了好几遍“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什么的。 * 人逢喜事精神爽。 而贺子枫这么一高兴，去拜访林回峰和严绮的事情便又忘记了。 回到落霞峰的路上。 贺子枫捏着自己第一次炼的培元丹，还蛮有成就感。 他心下也在思索，疑心是那焰心草中的火元素有什么不同，被炼化成他的灵根之后便影响了他施放的火焰。 使得他的火焰更为菁纯，炼制丹药时便能去除更多杂质。 因此也提高了炼丹的成功概率。 没想到此番重造的灵根如此适合炼丹，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而且，今日之事，对贺子枫而言也有不小的启发。 他觉得，炼丹这事...... 好像也没那么难？ 打开丹炉，所有材料放进去，点火，再打开丹炉。 丹药不就成了么？ 贺子枫自信地认为，说这炼丹难，无非难在丹方，以及搜集材料。 只要东西能够搜集得到，还有什么丹药是炼不出来的？ 而有了丹药的加持。 那修炼起来，还不是轻轻松松？ 多余的丹药还可以换灵石，简直是一举多得。 而且吧，如果幸得上苍垂怜，搞到一个什么剧毒的丹方，把文之粼等人一举毒死什么的。 那便更是皆大欢喜。 贺子枫也是真敢想。 丹修的门都没都还没踏入，已经被自己的想象乐得合不拢嘴了。 总之，早上出门时他还是愁眉不展，下午回洞府时，已经是喜上眉梢。 * 自从搬入新洞府之后。 贺子枫每日的生活变得极其规律，除了每日的早课离开一次。 便整日待在洞府内潜心修炼。 而另一边，银柘本来想的是，一离开幻境便与他解除契约。 然而它在这青莲剑派宗门内待了一段时日后，发觉此处灵气充沛，修行起来事半功倍。 它在这里灵力增长很快。 而且这山中又无其他天敌或妖兽。 抛开那些讨厌的人类修士不谈，这里几乎成了他的天下。 于是它暂时也歇了离开的心思。 打算先在此地修炼一段时日，再离开去找神君。 * 这一日，贺子枫正打坐。 吐纳气息，运转灵力，进入一种无我的状态。 然而怀中玉简却忽然微微发热，有人正在联系他。 贺子枫心无旁骛，仍然运转完这完整的一周天，才收势回神。 然而兴许是真有什么急事，玉简却还在发热。 他无奈掏出玉简，注入灵力。 倒是要看看是谁打扰他修炼！ 对面传来的却是一个小童的声音。 不认识的人为什么会知道他的玉简法诀？ 一问，哦，原来是天机峰的人。 这小童此番联系他，乃是因为他的狐狸在天机峰偷吃了一些什么东西，请他前去领回那小东西。 贺子枫掏出自己的灵兽袋，一拍脑门。 哎呀！怎么忘了把那家伙放进这袋中了！ 他扶额叹气，连连应道，自己即刻就来。 唉，他就知道！ 银柘这家伙，早晚要给他惹出些祸事来！ 这不，一个不注意，人家找上门来兴师问罪了。 第81章 下棋 贺子枫暗道： 这次把它抓回来，非得把它关在袋子里三天三夜不可！ 啧，希望陆长老大度些，不要让自己出太大的血。 毕竟自己身上好东西也不多，也不知道够不够赔的。 他急匆匆赶到天机峰。 看门的小童子领路，二人一前一后穿过前院，进入偏殿内。 贺子枫一看，却发现银柘得罪的压根不是陆长老，而是才见过不久的庄其道，庄师兄。 只见此刻殿内场景有些诡异。 庄承坐在一张雕花木椅上，一手提溜着银柘后颈的皮毛。 而他手里的银柘此时被命运勒住了后脖颈。 正苦着一张狐狸脸，对进来的贺子枫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贺子枫见状，闭了闭眼。 随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歉意道： “庄师兄，实在不好意思，都怪我一时不查，不小心让这小狐狸溜了出去。” 他有些忐忑的样子，问道： “不知我的小灵宠偷吃了您什么东西？”贺子枫捂了捂自己的储物袋，无奈叹了口气，继续道，“我这里，倒是有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儿。” “听闻此事，特来献给师兄，作为小小的补偿。” “若师兄不满意，我还可以有一些灵石之类。” 贺子枫说到最后，几乎都有些谄媚了。 毕竟也不知道这狐狸究竟吃了人家什么东西。 然而眼下既然将他叫过来了，这便说明银柘偷吃的，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而贺子枫说用来补偿的小玩意儿，便是凝霜草。 来之前他也是思来想去，找遍了储物空间和储物袋。 发现只有凝霜草拿得出手。 他虽说心下肉痛得不行，然而银柘毕竟在人家手上。 总之，先把这小玩意儿换过来再说。 庄其道闻言挑眉，缓缓开口了： “他吃的，乃是我疗伤的丹药。” “灵犀峰长老亲自炼制的九阶清心玄丹。” 贺子枫顿时心底咯噔一下。 坏菜了！这小祖宗！ 对面那人尚且完好的、黑沉沉的右眼幽幽看了过来： “不知道，你要拿什么东西作为补偿？” 这一番话，气势拿得足足的。 一人一狐被吓得瑟瑟发抖。 贺子枫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这凝霜草究竟是够不够资格作为补偿了。 毕竟是九阶丹药啊！ 跟这区区的一味原材料相比，已经压根不是一个level的东西了。 然而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正当他打算抖抖索索地掏出凝霜草时。 庄其道似是知道他的为难似的，善解人意地开口道： “罢了，索性我待在天机峰终日也是无聊。” “不如你陪我下一局棋，此事便算作抵消了吧。” 其实贺子枫不知道的是，这清心玄丹虽说是由清虚长老亲自炼制，然而庄其道这里其实还有很多。 他压根不缺这种丹药。 不过眼下贺子枫听闻可以用下棋来抵，心里自然是一喜。 心道，还有这好事？！ 因此自然忙不迭点头答应了。 * 片刻后，庄其道洞府中。 一株只余几片残叶的梨花树下。 气氛很静谧。 贺子枫坐在棋盘一侧，眉头紧锁。 银柘蹲坐在他肩膀上。 他细细打量着眼前的棋盘，发现这棋盘乃是一整块光滑的玉石。 其上纵横的线条，乃是一根根嵌入玉石的金丝。 此时，庄其道执白棋，贺子枫执黑棋。 贺子枫先手。 他捏起一枚棋子，发现就连棋子，竟也全都是由黑白二色的玉石制成。 不知为何，夹起棋子的手指莫名有些诚惶诚恐。 贺子枫尴尬道： “呃...那个......” “庄师兄，我不会下围棋啊。” 老实说，见到这种黑白子，贺子枫第一反应是五子棋。 庄其道笑了，意有所指道： “你要是会，我便不会找你同我下棋了。” 贺子枫闻言登时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额头上汗都要流下来了。 不是，这人什么恶趣味？！ 满级大佬在新手村屠杀新人什么的，会让他很有成就感吗？ 一刻钟后。 果不其然，不出贺子枫的预料。 他已经连输了五回啊五回。 而且，五回还远远不是他的下限，只是因为统共也只下了五回。 贺子枫心下有些焦急，满头大汗道： “庄师兄！你刚说的话可不能不作数！” “虽然我输了，但你刚刚可没要求我一定要赢的啊！” 庄其道摇头失笑，答：“放心！” “不会要你赔的。” “那，我们还继续下么？”贺子枫不确定道。 毕竟这种一开局就直接结束的棋局，也不知道这庄其道为什么玩得这么不亦乐乎。 总之，两人就这么一直玩到第十局。 兴许是第十一局吧，贺子枫记不太清了。 庄其道终于忍受不了似的，按住他的爪子，道： “罢了罢了，我还是先教你一下。” “？” 贺子枫麻木脸。 哦，所以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教？ 贺子枫无语，但还是端正了一下身子，做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态度。 只见庄其道极其认真地捏起一枚白子，放到棋盘上，然后抬头。 完好的右眼盯着贺子枫的眼睛道： “看，这是一枚白棋。” “......” 贺子枫抬头，直视庄其道。 一脸“你看我像制杖吗”的表情。 然而庄其道不管他的反应，继续在白子四周摆了四颗黑子，又捏起白子，道： “这样，便算是将此白子绞杀了。” 贺子枫点点头，示意自己懂了。 庄其道也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道： “这便是围棋的全部规则了。” “蛤？” 贺子枫不敢置信。 这人装都不装一下啊这是，今天就是来虐菜的是吧？！ 对方继续道： “这棋中之局，一切变化，或攻、或守，无非是这一规则的变体。” 一边说着，庄其道一边将他的黑子放回，示意他继续下。 两人再次摆开阵仗，贺子枫努力理解。 庄其道没有太过分，时不时也点点棋盘，示意他下一步可以走的位置。 “你只要记住，谨慎思索每一粒白子的用意。” “不要被它围至一口‘气’都不剩。” 庄其道嘴上谆谆教导，手上的棋势却如同猛虎下山，攻势迅猛，丝毫不见谦让新手之意。 将贺子枫杀得节节败退。 第82章 大师姐检查丹药 “看到对方的弱点，要有进攻的勇气，也要给自己留下回退的余地。” “面对两难的境地时，当断则断。” “舍弃应当舍弃的。” “如此，才能成就最终的胜利。” 一轮棋局再次结束。 贺子枫再次毫无悬念地失败。 虽然下得满头大汗，然而他这一次却没再开口说话，反而盯着棋盘，若有所思。 他总觉得，庄其道是在借棋局告诉他什么。 是指他在幻境中遭遇刺杀那事么？ 所以，那一日在灵犀峰议事厅，庄其道无法言明。 其实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庄其道见他陷入思索，明白自己今日这一番周折没有白费。 他最后道： “人生如棋，每个人都是棋盘上一粒棋子。” “每一步都要万分审慎，莫要被棋面上的黑与白迷了眼睛。” 贺子枫抬眼，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答道： “多谢师兄提点！” 只是他仍然很是困惑： “但师兄，为何不......” 贺子枫未尽的话显然是：为何不直接告知于我，而是要采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 庄其道闭了闭眼道： “这不仅是为了保护你，更是为了我自己。” 贺子枫还想问。 那围在黑子四周的白子是否意有所指？ 然而庄其道已然神色疲乏地摆摆手，道： “我言尽于此，这接下来的棋局如何下，还是要看你自己琢磨。” “我今日已然尽兴，你自离去吧！” 庄其道说罢便唤来小童，扶他起身缓缓走回屋内。 贺子枫站在梨树枯干的枝桠下，思索良久。 最终他在棋盘上留下了几株凝霜草。 然后带上听得云里雾里的银柘离开了。 回洞府后自是对它好一番说道教训云云。 不过都已是些老生常谈的说辞，此处按下不表。 —————— 时间又是一月有余。 贺子枫修炼进度一日千里，竟一跃到达炼气十三层。 距离筑基仅一步之遥。 按理说修炼这种事，应当是越来越慢的。 毕竟往后的每一次提升，都要耗费大量灵力。 而贺子枫在这一个月能有如此进度。 其中一大原因是他自己最近在灵犀峰，帮那两人炼的四炉丹药。 没错，不是两炉，而是四炉。 在短短一个月内。 其实，贺子枫最开始也没有发现炼丹这事儿对他的修炼有什么助益。 起因是第二次去帮忙炼丹时，那两人恳求他能否再帮另一个弟子多炼一炉。 因为丹修弟子虽说每月都可以支取一定数量的灵草，以及其他一些炼丹材料。 但他们每月同样也有一个固定的宗门任务。 也就是要向宗门提交至少五枚最基础的丹药，诸如培元丹、益气丹、三清丹之类。 那名弟子迟迟无法提交，却见石钦和白鸿两人不慌不忙。 一打听，便知道了贺子枫的火焰，有提高成丹概率的作用。 然后那人便非要求着加入三人的合作。 贺子枫答应帮忙试试，最终的结果便是灵力完全耗尽。 也正是因为这一次。 他才发现，自己在完全耗空灵力之后，下一次吸收的灵力便能更多！ 不过仅仅是这样，其实也不足以支撑他一个月便达到炼气十三层的修炼速度。 因为除了使用这一偶然发现的修炼方法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方青词送来的丹药。 先前他们搬入新的洞府，方青词也来送上了一些小东西，作为乔迁的礼物。 那一段时间贺子枫忙得脚不沾地，自然也不曾打开来看过。 后来也是因为偶然想起。 他才终于将那些东西一一拆开。 发现方青词果然不愧是他的好兄弟。 居然将自己在试炼后获得的，清虚长老炼制的八阶凝息丹，送给了他！ 贺子枫自然是受宠若惊，急忙问他是否是送错了之类。 然而一问，那家伙居然嚣张地回答。 因为自己修炼速度太快，实在用不上云云。 于是贺子枫只好愤怒地含泪收下。 总之，有了凝息丹的辅助，贺子枫修炼起来就是想不快也难。 每次使用了凝息丹，他便感觉那火元素如同排山倒海的海啸般疯狂涌向他的奇经八脉。 突破起来简直如有神助。 所以，眼下他的心法修炼速度已然不慢。 反而却是身法还差了一截。 因此，近日他打算先到灵犀峰找一枚高阶筑基丹，然后闭关潜心修炼一段时间。 好好修炼功法。 * 此时。 灵犀峰上。 今日是每月上交丹药的日子，那丹药首先会被送到清虚长老的几位弟子手中。 由他们来把关，控制丹药的数量质量之类。 眼下还有不少弟子在炼丹房忙得热火朝天。 然而石钦和白鸿两人，却正在灵犀峰附近某个山头逍遥自在。 俩人自从有了贺子枫的帮助，便也没了炼丹压力，一闲下来便无所事事。 两人今日寻了个阳光甚好的所在，整整齐齐躺在草地上。 眼睛上各自盖了一片宽大的草叶，嘴里又叼着根草。 美其名曰，晒日光浴。 两人一边晒，一边还叹道。 “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然而远远的，石钦却似乎听到有人在唤他们的名字。 那声音模模糊糊的，听着很不真切。 他抬手掏了掏耳朵。 “诶？白鸿，你说我是不是犯贱啊！” “怎么老听到大师姐身边那小童子叫我们的动静？” 往常便总是这小童来催他们上交每月定额的基础丹药。 所以，这声音对他们而言，便是催命的魔音。 石钦不禁暗道。 自己还真是劳碌命，休息不得。 一休息便听总到这种动静。 “石钦！白鸿！” 小童的呼喊声越发近了。 白鸿忽然一把薅开脸上的树叶，支起身子。 含糊不清道： “你没犯贱！” 只听他“呸”地一声吐出草茎，继续道，“我也听见了！” 石钦还懒洋洋地不愿意起来。 “哎哟，这是要干嘛。” “这个月的任务不是已经完成了吗？” 其实，俩人下个月的丹药都已经炼好了。 根本就有恃无恐。 那小童此时已跑到跟前了，一口气还没喘明白，便张口道： “我...呼......就知道你们俩在这里！” 第83章 丹药暴露 “呼———” “大...师姐找你们问话，正在炼丹房里呢！” 石钦闻言也支起身子了，问道： “大师姐找我们什么事？” 小童摸摸下巴，答道： “不知道，但看起来不像好事。” 这边石、白二人对视一眼，暗道不妙。 莫非，是贺子枫给他们炼丹这事露馅儿了？ 啧！不对！ 这个月貌似轮到大师姐检查丹药！ 两人显然都忘了这茬了。 宗门任务规定灵犀峰上交的丹药，都由大师姐、二师兄和三师兄查验。 依次序每月轮换一人。 平日里，若是二师兄和三师兄还好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有时质量差一些，或是少个一枚什么的，也能勉强过关。 但大师姐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严格到丹药的品质、数目，都必须一一对上。 绝不能有任何差错，也不容任何私情。 众位弟子都称大师姐检查的月份为“魔鬼月”。 但总归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俩人虽说心下惴惴不安，但还是乖乖跟着小童一起回去了。 * 匆匆回到炼丹房内。 大师姐已在此等候许久了。 她将二人带到储存丹药的库房内，这里没有其他弟子，倒是个适合问话的所在。 只见她手腕一翻，指尖便出现一枚六阶丹丸。 她盯着那丹药，道： “你们二人这一次交的丹药品阶不错！” “许久不曾关注你们，如今修为几何了？” “我们两个都已炼气期七层了！”石钦勇敢道，表示二人并未在修行上偷懒。 “你们上一次炼的培元丹是几阶？” 听闻此言，两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心道完了。 但石钦还是答道： “五...五阶。” 大师姐看过来的眼神一凛，像两把小刀似的扎在两人身上。 白鸿瞬间撑不住了，老实答道： “四阶！是四阶！” 大师姐表情冰冰凉的，语气也能冻死个人： “哦？” “想不到你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有如此大的提升。” “想必你们钻研许久。” “师姐知道你们不是小气的人，一定有许多炼丹经验可以分享吧。” 这下两人都受不住了。 不怕师姐较真儿，就怕师姐阴阳怪气啊！ 二人哭嚎道： “我们招！我们都招！” * 两人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大师姐邢问思。 但两人毕竟算是受了贺子枫恩惠，也不想把这祸水引到他身上去。 两人可怜巴巴地拉着邢问思的衣角，一把鼻涕一把泪道： “大师姐！你要罚就罚我们吧！” “贺子枫是无辜的！是我们劝了他好久，他才应下的。” 邢问思拽回自己的衣角，盯着俩人，有些无语又有些头疼。 她无情道： “你们俩别急着给他求情，他无不无辜，我自有定夺。”她又冷冷一笑，继续道，“况且，我有说过不惩罚你们吗？” 她转身欲走，但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眼珠一转，回身问道： “你们刚刚说。” “他一炉能成几枚丹药来着？” —————— 贺子枫今日刚打坐完。 自然不知道灵犀峰今日这一番鸡飞狗跳。 他还在想高阶筑基丹的事。 眼下筑基已是迫在眉睫，他又没有师尊什么的指导带领。 于是只好自己多花些功夫。 他在不久前就向林回峰了解过。 原来虽说天藏殿登记，确实能领到筑基丹，然而那里的筑基丹其实是任务堂中被弟子们兑换剩余的。 根本就不可能直接领到高阶筑基丹。 而除开天藏殿的筑基丹以外。 若是到任务堂去，倒也能用宗门积分兑换。 贺子枫眼下差不多有一百余点积分。 而这些积分，还都是他做仆役弟子时，辛辛苦苦做任务，一点点攒下来的。 然后他悲催地发现，兑换高阶筑基丹的积分，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居然整整要一千分！！！ 任务堂负责丹药兑换的师姐也很无奈，毕竟这高阶筑基丹，至少也要七阶以上了。 宗门中能炼出七阶以上丹药的丹修，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而这些丹修有限的精力，自然是要用来炼制更为珍稀的丹药。 由于筑基失败也不是罕见的事。 整个宗门上下又弟子众多，对筑基丹需求量自然便极大。 因此，除内门弟子之外，不可能每个弟子都能使用高阶筑基丹筑基。 就连那兑换丹药的师姐也劝他，不如就兑换一枚中阶筑基丹算了。 但不论如何，贺子枫还是觉得很不甘心。 他打算这一次去灵犀峰帮石、白二人炼丹时，问问看他们能否弄到炼制筑基丹的材料。 顺便也向林回峰打听一下。 毕竟他眼下是内门弟子，手头说不定有多余的。 * 时间一晃，好几日的时光又在枯燥无味的打坐、修炼中过去。 今日又是与石、白二人，还有后加入的那一位师兄约好的日子。 贺子枫按照约定，如期前往灵犀峰炼丹房。 却见到这次那三人旁边又多出一个人，是个女丹修。 他下意识以为又是一位要求加入“犯罪团伙”的师姐。 于是无奈扶额道： “石师兄！白师兄！你们......” 怎么又把事情抖出去了！ 就是生产队的驴，也没有这么使的吧！ 说完，贺子枫却注意到，在那女丹修看不到的地方，两人正在对他疯狂挤眉弄眼。 尤其是石师兄，一张大脸已几乎皱成了一朵饱经风霜的菊花。 然而贺子枫自然不可能通过表情，便得知两人的暗示。 见两人奇形怪状的表情，他反而更是不解了： “你们俩今天怎么了？” “眼睛抽筋了？” 闻言，却是那女丹修转过脸去，望向二人。 二人立刻尴尬微笑。 “啊哈哈哈哈哈哈！” “就是今天见到贺师弟你，特别高兴！” 贺子枫见状，扯扯嘴角，不想理会今天似乎有些抽风的两人。 他望向那女丹修，镇定道： “不知师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那女丹修自然便是邢问思。 她挑挑眉，抱着手臂道： “自然是请你帮我炼制一炉丹药。” 啧，请人帮忙态度还这么嚣张。 第84章 超绝行动力大师姐 贺子枫皱眉道： “这位师姐，想必三位师兄已经告诉过你了。” “我的灵力只够开两炉丹药，一次最多八枚成丹。而且，我一人便要带走一半的丹药。” “剩余的丹药，你们够分么？” 邢问思颔首道： “这你不用管。” “我们自会安排。” 贺子枫嘬了嘬牙花子，感觉有些棘手。 因为他发现这师姐意外地态度冷硬，不像是求人的态度。 然而石、白二人都在旁边，眼下他们的神色看起来已没有什么异常。 总之他最终还是惴惴地开始了。 贺子枫熟门熟路地走向储存材料的巨大柜子，开始拿材料。 他毕竟也炼过好几次培元丹了。 无论是材料的用量、何时放入、火候大小，他都了然于胸。 从上一次开始，就连放入材料之类的零碎步骤，也都是他在做。 三位师兄只是偶尔指导一番。 也就是说。 那些丹药根本就是贺子枫炼的。 邢问思在身后，见贺子枫熟练的情状，哪里还不明白。 只见她又是一记眼刀，狠狠扎在那三位身上。 那三位师兄此刻杵在一边，不敢吭声。 身子抖抖索索，像三只大鹌鹑似的。 * 一切准备就绪。 贺子枫施放出一团火焰，开始炼丹。 他修为在这一个月之内增长得很快。 眼下即使是施放普通的火球术，那火焰的中心也隐隐能看到一丝青色。 邢问思眯着眼睛定定地看了那火焰一眼，瞬间想到什么似的，眼睛睁大了一瞬。 但她没有在此时出声打扰，只是静静观看。 只见贺子枫对那火焰的操纵已然非常纯熟。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丹药的杂质正在被不断炼化。 材料之间融合度也不断提升。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贺子枫的操作便结束了。 邢问思默默点点头。 尽管有一些材料放入的时机不对，融合没有达到最佳状态，但大体上是没问题的。 她已看出贺子枫的不同。 不过眼下她还算镇定，因为她还想看看这一炉究竟有几枚成丹。 是否真像石钦和白鸿所说的一样。 贺子枫此时擦擦汗道： “第一炉成了！” “师兄师姐请先稍作等待，我炼制第二炉。” 邢问思却忙制止了他，道： “贺师弟，你在第二个步骤，炼化材料中的杂质时，可适当延长一息的时间。” “另外，你加入材料的顺序亦可稍作调整。” 她按照自己的炼丹经验，指导了贺子枫两句，调整了几样灵植放入的顺序。 贺子枫见另外三位师兄也无异议，他便没有反驳，从善如流地照做了。 毕竟，他也知道，自己在炼丹一途还只是个照本宣科的新手小白，其中的原理是一概不知。 自然是师兄师姐怎么说，他便怎么做。 或许是因为贺子枫灵力已不甚充足。 这一炉花费的时间稍长一些。 最后他还因为灵力耗竭，脸色有些微微的发白。 不过总归是炼制完毕了。 五人此时打开第一炉，毫无疑问，八枚成丹，两枚废丹。 这八枚俱是六阶的。 第二炉，出乎意料，只有六枚成丹。 贺子枫面上有些过意不去，又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听那师姐的话。 他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发现其余四人都露出几乎称得上惊恐的表情。 尤其是那师姐的眼神，看向他的眼神简直要冒绿光。 嗯嗯嗯？ 自己这是......做错什么了么？ “七......七阶丹药？！！！” 石钦开始吱哇乱叫起来，表情既激动，又有些愤愤。 “贺师弟你是什么品种的怪物！！！” 要知道，在丹药的品阶中，七阶跟六阶，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六七阶的分别，对许多丹修而言，是一道鸿沟，甚至可以说是天堑。 因为丹药一旦迈上七阶的坎。 便可称为高阶丹药了。 而且，七阶的丹药，药效自然也比六阶的强了不止一倍！ 邢问思显然被震撼得不轻。 她感觉得到，这贺子枫是个极其适合做丹修的料子。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火焰特殊。 要知道，他加上现在这一炉丹药，无非也才第七炉而已。 而且，他只是通过观看石钦和白鸿两个人的操作、经过简单的口头指导，便上手炼制丹药了！ 更重要的是，这人第一炉便炼制出八枚成丹！ 这足以说明他于炼丹一途，悟性极高！ 现在，这人更是以一个炼气期十三层的修为，直接炼出高阶丹药！ 就算是退一万步来讲，抛开这丹药的品阶不谈。 光是他之前每一炉的成丹数量，在绝大多数丹修看来，也是不可想象的。 就连他们几个，作为清虚长老的亲传弟子，也是在金丹期之后，才能稳定地一次炼制出八枚成丹。 邢问思几乎可以想见，此人若是能成为丹修，一定能有大造化！ 假以时日，若是以丹入道。 或许能飞升成仙也未可知！ 这位向来稳重的大师姐此刻难掩激动的神色。 盯着贺子枫的眼神目光灼灼。 不行！邢问思暗道。 她不能让这么一个丹修天才明珠蒙尘！ 她必须将此事告知自己的师尊清虚子。 说不定，自己马上就要多一个天才小师弟了！ * 松柏掩映间。 一座幽静的小院出现在屏障结界之后。 小院的木门前还有一个小弟子。 邢问思果然是行动力与执行力点满的女人。 一眨眼的功夫，她已经把人带到清虚子的洞府外了。 至于那三位师兄嘛。 已经被她草草打发了。 当然，她也没忘记给他们的惩罚。 他们提交的基础丹药将从五枚变成八枚，由她亲自验收。 持续三个月的时间。 并且，在此期间内，他们需要每日去灵田照顾灵植。 这惩罚不算重，但也够两人喝一壶的。 总之，邢问思见到第二炉丹药之后。 迅速一把捞起贺子枫后脖的衣领。 等贺子枫回过神来，那守门的小弟子已经进去通传了。 贺子枫心里直打鼓，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事，就要被严刑拷打了。 君不见，刚刚三名师兄已各自领了责罚了么？！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作为外门弟子，不能私自使用炼丹的材料？ 第85章 我家呢? 或者，是因为自己帮师兄们作弊？！ 怎么想都很严重啊！ 想不到这位素不相识的师姐看起来文文弱弱，居然是个可怕的卧底！ 居然还要抓自己去见清虚长老！ 完蛋了完蛋了，不会因为这事就将自己逐出山门吧？ 不要啊！！！ 眼见那弟子进去通传了，贺子枫明白再不求饶就来不及了： “师姐师姐！好师姐！” “我知道错了！你别抓我成不？” “呜呜呜啊啊啊呃——” “只要你别将我逐出山门，我什么都会做的呜呜呜——” 贺子枫忘情地放声大哭，心道: 大丈夫能屈能伸。 而且，不都说眼泪是男人最好的嫁妆么？ 自己哭得这么大声，即便是铁石心肠如师姐这样的铁血女子。 也一定会动恻隐之心的吧！ 然而邢问思掏掏被吵得生疼的耳朵。 心中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犹豫。 啧。 这人炼丹天赋是怪好的。 就是哭得有够难听。 * 此时，通传的弟子再次出现。 他正要慢悠悠开口，说师尊在殿内等他们什么的。 那弟子尚且只说了一个字，邢问思便道： “知道了！” 随后不管还在哭嚎的贺子枫，提溜着人，一溜烟儿闪身进去了。 只给那弟子留下了一道风风火火的潇洒背影。 * 贺子枫反应过来的时候，正直直跪在地上。 他怀疑自己是进了什么贼窟。 而自己对面那老头儿，已经喝下第三杯拜师酒了。 贺子枫眨巴眨巴眼睛，眼泪还挂在脸上。 这都是他刚刚大声哭嚎，伤害他人耳膜的罪证。 不过他此刻完全被眼前无厘头的场景震慑住了。 吸吸鼻涕，十足的茫然。 嗯？ 一旁的邢问思一把按住老头儿将要倒第四杯酒的手，道： “师尊！说正事儿啊！” 那老头儿恋恋不舍地看看空空如也的酒杯，又看看地上的贺子枫，一脸慈祥，中气十足： “你今后便是我的徒儿了！排行十九！” “以后，你就搬来灵犀峰吧！” 嗯嗯？ 老头儿还笑嘻嘻地： “好徒儿！这是你大师姐邢问思！快叫大师姐！” 嗯嗯嗯？？？ “等会儿等会儿————” hold on hold on。 贺子枫努力理清思维，并试图为自己争取发言权。 “这什么情况？” 这老头谁？ 我一句话没说怎么就成为你这老头儿的徒儿了？ 这年头拜师还兴强买强卖的？ 而且，刚刚你这老头明显是为了喝那一杯酒才答应收徒的吧！ 这俩人都这么风风火火、这么草率的么？ 怎么看起来这么不靠谱！ 简直有种被人贩子卖到泰国，一夜之间变成女孩子的荒诞感觉！ 还有，不是。 自己刚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来着？ 老头儿依旧笑呵呵，不理会贺子枫的疑问。 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一本蓝色封皮的小册子，一把拍到贺子枫手里，道： “小十九，今日时间匆忙，为师没准备什么好东西，先将这丹方赠与你。” “这可是师尊我潜心研究上百年的旷世奇作！要好好珍惜啊！” —————— 拜师仪式光速结束。 贺子枫被告知了邢问思的名号，以及玉简法诀之类。 便拿着那蓝色小册子，被无情地送出了自己那便宜师尊的洞府。 他感觉自己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什么物件儿。 贺子枫简单翻看了那册子。 虽说这小册子看起来不算厚，但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丹方。 一些基础的、进阶的丹方，上边都有记载。 旁边还有一些朱红色的批注，包括材料的分量、火候等等。 这足以说明那老头身份的真实性。 灵犀峰的清虚子长老。 其实，进宗门这么久以来，贺子枫等人是没有见过丹修这一峰的长老和弟子的。 因为丹修修行的心法和功法并不相同，而且又需要一些丹炉之类的器材。 所以每日的早课，轮到灵犀峰长老时，便总是一个普通的丹修弟子来作简单的讲解。 讲的也无非是一些灵草和丹药的特性，都是极其基础的知识。 因此贺子枫大多数时间都是睡过去的。 总之，他刚刚离开灵犀峰的时候，还是觉得今天的遭遇很魔幻。 他还在回落霞峰的路上，正打算跟石钦、白鸿两位师兄联系一下，然后好好问一问。 刚刚这踏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为何莫名其妙便拜师了？ 贺子枫愤愤地向玉简注入灵力，念出石钦的法诀。 恶声恶气道： “石师兄！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师姐是灵犀峰的大师姐？” 石钦心虚道： “你已经知道啦？” “唉，今天早上我便想联系你，让你别来的！”对面声音停顿了一秒，然后带着哭腔道，“可是我们的玉简全被大师姐拿走了，刚刚才还回来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贺子枫进入洞府，准备叫停对方比自己还难听的哭声。 顺便找个地方坐下，然后气沉丹田，火力全开，向对方表达自己的愤怒和不满什么的。 然而蓦然抬头。 然后，在耳边绵绵不绝的“呜呜”声中。 他发出了“嘎？”的声音。 只见自己的洞府被洗劫一空，像大雨冲刷过一般干净如新。 “我没走错吧？” 退出去，重新进入屏障结界。 没走错。 “不是，我家呢？！！” 自己一定是又穿越了吧。 一定是吧！ 不管对面石钦发出的疑惑，贺子枫兀自关闭了玉简。 他屋里屋外仔细找了一圈，他的衣物、书籍，以及院中那唯一的一把竹椅，全都消失了。 就连银柘这狗家伙也不见踪影。 贺子枫忽然想起自己许久未使用过的识海传音，不知道这家伙是否还在这护山结界内。 只要还在结界内，它便能听到自己的传音。 他在识海中疯狂呼唤银柘。 [银柘！银柘！] 识海中传来银柘懒洋洋的声音。 [干嘛啦~~~] 一听这动静，贺子枫就知道，这家伙一定是偷溜出去晒太阳了！ 他几乎能想象得到，这家伙趴在地上，晒着太阳，摇着尾巴那懒散的样儿。 都什么时候了。 家都被偷了！还在晒太阳！ 第86章 《门规》 贺子枫咬牙切齿道： [你在哪儿？早上我出门的时候不是让你别出门乱跑吗？！] 银柘虽说向来不是软柿子，但此时少见地有些委屈道： [我明明就在你的洞府里！] [倒是你！悄悄换了洞府，还不告诉我！还好有两个好心的弟子，把我和你的行李一起抬过去了！] 不等贺子枫发问，银柘已经柔弱地哭上了： [你这个王八蛋！负心汉！]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狐狸了！] [呜呜呜，人家不活了啦~~~] 贺子枫听了，是一个头两个大。 而且，银柘这话让他瞬间回忆起一些十分不妙的记忆。 他脖子上的青筋都快冒出来了，痛心疾首道： [我不是跟你说过？] [不要再去偷师兄们的话本来看了啊喂！！！] 这些师兄也真是，老是趁着采购的功夫偷偷弄些话本什么的。 山中日子的确无聊，贺子枫一开始表示，他非常理解。 但后来他偶然间看到过一次。 不行！理解不了一点！ 全是些诸如《风流书生爱上我》、《宫闱二三事》、《纯情货郎火辣辣》什么的。 卧槽！辣眼睛！ 简直伤风败俗！不堪入目！ 贺子枫只是看了个标题便被雷得五雷轰顶，恨不得自戳双目。 不过这些还不算最可恨的，毕竟以上这些书已经用它的书名告知所有人，它不同凡响。 最可恨的要数那本贴着《门规》书皮的。 那才简直是伤天害理、罪不容诛！ 这事说来也是一把辛酸泪。 长话短说就是。 贺子枫某一日见一师兄，手捧一册《门规》孜孜不倦。 看得那叫一个聚精会神，手不释卷。 而且，看着看着，不时还老脸红红。 似乎是十分激愤的模样。 如此乏味的书，竟也可读得如此入迷。 怎能不令人钦佩？ 贺子枫登时肃然起敬，将此师兄引为模范。 他学着那师兄，反复阅读自己的那一本《门规》，试图深刻理解，融会贯通。 好达到师兄那般境界。 然而乏味就是乏味，无聊就是无聊。 任凭贺子枫如何努力，始终无法达到师兄那般忘我与沉醉。 本着虚心请教的原则，贺子枫大胆发问。 师兄起先不太好意思，然而见小师弟都诚心诚意地发问了。 作为师兄又怎能不指点一二。 于是贺子枫就看到了他毕生都难以忘怀的画面。 那本书居然带图示的啊啊啊可恶！！！ 以至于后来那狐狸将这本书衔回来时，贺子枫直接应激地将银柘连同那书一起扔出了窗外。 辛酸往事，不提也罢。 总之，贺子枫对戏精上身的银柘好一番哄，才终于得知自己的新洞府的所在。 居然是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家在哪里。 也算是种全新的体验了。 —————— 短短的一个多月内。 从初秋一直到深秋。 贺子枫已接连迁了两次洞府。 自己前几个月拼了老命地修炼，就是想要成为内门弟子。 然而一朝踏入这灵犀峰的新洞府，他却有种恍然如梦、不可置信的感觉。 由于这一切得来的太过轻松，反而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他不住地打量着洞府内的环境，直到确确实实摸到了那屋子的门、窗。 才确确实实有了一点真实感。 贺子枫只大约从外边打量了一下，没急着进屋。 他打算先在这洞府内四处逛逛。 不用说，这里比起落霞峰的住处来讲，自然是宽敞许多。 毕竟落霞峰除了个极小的院子之外，便只有一间起居室。 同时作修炼室使用。 而此处仅仅从外边看来，便能看到好几间宽大的屋子。 甚至还有一间专门的炼丹房。 不仅如此，屋前屋后也有不小的空间。 这些都是在这洞府的禁制范围之内的。 几乎可以说是一人独占了一峰了。 当然，这一峰，自然是灵犀峰的次峰。 屋前的院子旁，有一方小池、一块灵田。 一看到那灵田，贺子枫心中便有一种朴素的种田基因在涌动着觉醒。 然而手头又暂时没什么好种的。 他只好先绕到屋后看看。 绕到屋后，他发现此间甚至还有一小片竹林。 似乎是用于清修打坐、练习功法的所在。 他的嘴瞬间震惊地张成了圆形。 自言自语道： “怪不得人人都想成为内门弟子！” 原来，内门弟子仅仅从住处而言，便已与其他弟子拉开了巨大的差距了。 更不必说在修仙资源的分配上。 更是天堑。 这么看来，自己当初搬进落霞峰那好一通庆祝，多少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 这座峰上很寂静。 屋后的竹林在微风的拂动下沙沙作响。 今日午后，天气正好。 深秋的阳光温暖而不炙热，透过竹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贺子枫脸上。 他的脸此刻看起来有种微妙的柔和。 行至竹林的中心，才发现这里是一片中空的地带。 竹林环绕间。 一只雪狐睡在阳光下。 蜷缩在看起来干燥而柔软的枯黄竹叶上。 下巴枕着它那一条大尾巴，不时扇扇尖耳朵。 阳光中发亮的微尘如同细小的星子，在狐狸的周围漂浮、游荡。 狐狸周身仿佛笼罩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眼前这毛团子，白到几乎有些晃眼。 贺子枫眯了眯眼，嘴角微微勾起。 这幅岁月静好的场景，令他想起许多温暖的回忆。 心底某处忽然柔软了一下。 他不由得上前，轻轻抚摸了一下银柘毛茸茸的小脑袋。 唉！ 这家伙也只有这种时候，才勉强称得上可爱。 贺子枫脸上蓦地升起一种，类似于老父亲看孩子般的慈爱神色。 他仔仔细细盯着这小狐狸的脸，决定以后对这孩子好点。 随后，他便眼睁睁看到。 那毛茸茸的小脸下，钻出一只绿色的小蛇脑袋。 在距离他手指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小蛇吐了吐它灰色的蛇信子。 贺子枫再次弹射起步，脸色肉眼可见地瞬间变得苍白。 “呃啊啊啊啊啊啊———” 小竹林里又一次传来他惊恐的惨叫声。 他收回刚刚的话！ 对它好点？ 好不了一点！ 第87章 强力禁制 银柘那家伙蹲在池子边不吭声，一个劲生闷气。 还在埋怨刚刚贺子枫吵醒了它。 那条小蛇匍匐在它爪子边上，嘶嘶地吐着蛇信。 似乎是在安慰它。 而贺子枫坐在那张熟悉的竹椅上，缓了好久，才总算勉强缓了过来。 其实也称不上缓过来了。 只是因为他见到那屏障结界入口处，正犹如水波纹一般，缓缓泛起涟漪。 贺子枫不得不站起身来，走出屏障结界。 原来是有人寻他。 他再次在心里感叹，这内门弟子的洞府就是不同凡响。 * 来人是邢问思，灵犀峰的大师姐。 此人来得正好。 贺子枫正是满肚子疑惑的时候。 然而不等他开口，邢问思便高兴道： “看来你适应得不错。” “我刚刚还想去告诉你新洞府的位置，谁知道你自己便已经找到了。” 这位便宜大师姐笑了笑，继续道： “我现在有空，你若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问我。” 贺子枫的确有许多事情搞不明白。 于是他恭敬地将大师姐请入新洞府内，并把唯一的一张竹椅让给了她。自己则是席地而坐。 做完这一切，他才开口问道： “大师姐！我想知道———” “你们为什么收我做内门弟子？” “要知道，我修为并不出众......” 当然了，其他能力也不见得有多么突出。 原来，这便是他适才纠结害怕的根源。 不自信。 他自认修为并不出众，跟林回峰、严绮等天灵根的修仙天才比起来，更是不值一提。 自己何以能跟他们平起平坐，享受一样的待遇？ 尽管自己的火焰也许有些不同，但门中火系灵根的弟子也不在少数。 难道其他人就不曾展现出什么奇异之处么？ 大师姐笑了： “你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我可没那个闲功夫夸赞于你，以证明你的独特与优秀。” “我只问你一句，难道你认为我与师尊都是傻子么？” 贺子枫下意识点点头认同对方的“不要妄自菲薄”。 忽然见到大师姐目露凶光，意识到大师姐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 又狠狠摇头。 总之，贺子枫清楚了对方的意思，道： “大师姐，我明白了。” 他停顿两秒，又问出一个问题： “说起来，从刚刚开始我就很疑惑。” “为什么你们能进入我落霞峰的洞府，直接将我的东西搬到此处来呢？” 当初方青词便告诉过他，那落霞峰有长老们亲自设下的禁制。 怎么感觉形同虚设，毫无用处？ 似乎是怕他担心，邢问思耐心解释道： “哦，你说那个啊！” “落霞峰的禁制其实是由我们这些内门弟子设下的。” 原来，其实这门中所有外门弟子居住的洞府结界，全都是由内门弟子设下的。 并非如其他弟子所说，是长老设下的。 那结界，至多也只能防止金丹期以下修士的神识窥探与攻击。 但这用在外门弟子间，也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整个宗门中，除开这类结界。 包括内门弟子与各大长老的洞府，还有门中诸如武器库、藏宝阁之类紧要之处在内，全都是由掌门与各大长老合力设下的屏障结界。 也就是所谓的强力禁制。 邢问思告诉他，刚刚若不是贺子枫邀请，即便是她，也是无法擅闯的。 毕竟是诸位长老研究数年，呕心沥血才合力而设，效果自然无比强大。 它甚至能防止化神期大圆满及以下修士的窥探。 也就是说，在整个下境界，这屏障结界几乎是无可匹敌的存在。 要知道，如今人界的大陆，连元婴期以上的修士也只是屈指可数。 遑论是化神期。 贺子枫点点头，心道原来如此。 从大师姐的话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一个信息。 这信息解开了他思索许久的困惑，一时间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原来，门中所有紧要的所在，竟全都被设下了这种强力的屏障。 这紧要的所在，自然包括禁地之类的地方！ 怪不得，世人都猜测道，这青莲剑派有一片珍珑幻镜的碎片，然而都不得其门而入。 原来是有心无力。 就连贺子枫也不得不佩服这青莲剑派缜密的巧思，防微杜渐，一层一层地避免了外界的一切觊觎。 首先，若是心有邪念，妄想利用神器为恶，便不能入宗门。 而倘若天资不够，便不能成为内门弟子，无法得知其中内情。 最后，便是最关键，实力。 若修为不够，便永远无法得知那禁地究竟在何处，甚至不知道这地方是否真的存在。 况且，即便是知道，也还有这青莲剑派如此多的长老坐镇。 思及此，贺子枫已是眉头紧皱。 看来，这东西想要拿到手。 实在是难如登天！ —————— 由于这一趟拜师多少显得有些敷衍。 于是在三日之后，清虚长老那老头。 哦，现在该改称师尊了。 师尊重新带他认识了他的诸位师兄师姐。 而且，兴许是上一次便得知了贺子枫的修为。 这一次师尊为他准备的正式礼物中，竟有一枚高阶筑基丹！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简直是想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他自然是喜不自胜地收下。 同时，这一次还收获了师兄师姐们准备的各类灵植、丹方等入门小礼包。 当然了，这师兄里头自然也包括林回峰和严绮二人。 林回峰见着他，很是惊喜。 直呲着大牙傻乐，贱兮兮地道： “子枫哥！咱俩现在各论各的。” “我管你叫哥，你现在可得叫我师兄了！” “嘿嘿~~~叫声师兄来听听~~~” 贺子枫见这家伙笑得一脸荡漾。 一张脸瞬间皱成了菊花。 咦~~~ 好好一小伙。 怎么可以做出这么恶心的表情！ 然后贺子枫就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中，狠狠给了这家伙一拳头。 *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 林回峰顶着个熊猫眼，又哥俩好地拉着贺子枫去找郑师兄。 摆了一桌子好酒好菜。 贺子枫有时候也搞不懂，心道： 这家伙明明已经可以辟谷了，怎么仍总是贪恋这些俗世之物！ 心态还是这么不成熟！ 恨恨地想完。 贺子枫在郑师兄慈父般的目光中—— 埋头猛地扒进一大口菜。 然后加入激烈的饭菜争夺战中。 唔！郑师兄的厨艺依旧是稳定发挥！ 好吃！ 第88章 紫金丹炉 虽说仍然对现状感到强烈的不真实。 但不论如何，贺子枫总归是成为一名内门弟子了。 而且，眼下筑基丹也有了着落。 闭关一事，自然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不过在闭关之前，他还需要提前完成一下丹修的宗门任务。 没错，就是当初石钦、白鸿二位师兄最头疼的那个任务。 这二位师兄，其实都还只是灵犀峰的外门弟子。 因此他们提交的数量是每月五枚。 而贺子枫这类内门弟子则不同。 他们需要提交十枚基础丹药，偶尔还会接到其他丹药炼制的委托。 虽说都有宗门积分作为奖励。但总之，都不容易。 不过这对贺子枫来说不算难。 他之前帮两位师兄炼制时分到的丹药还一粒未动。 因为贺子枫本来是打算囤一些丹药，到时候与秦西阁一同去鲛人秘境时使用的。 然而现在既然莫名其妙成了丹修。 那么便可以自己炼制丹药了。 * 他闭关之前，提前通知了秦西阁。 得知贺子枫成为了一名丹修，倒是停顿了一下，道： “我还以为你更想成为一名剑修。” 其实，贺子枫是无所谓剑修不剑修的。 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执念。 他只对他要达成的目标有执念而已。 只要能达成目的，进入哪一个峰并不重要。 不过，秦西阁也没有过多置喙。 只嘱咐他可以带上一些避水丹之类。 贺子枫应允了。 * 这一日。 为免自己闭关期间，那狐狸又去惹出什么祸事。 贺子枫打算将银柘与那小青蛇关进灵兽袋。 刚与银柘谈妥，等他闭关结束，便给它许多丹药、灵石之类作为补偿。 一抬头，便见到洞府内的屏障结界泛起一阵柔和的水波纹。 外面又有人来了。 他本以为是林回峰。 谁知出来一看，竟是个贺子枫认识的人。 虽说这人不一定认识他就是了。 这人便是贺子枫进那试炼幻境第一日遇到的少年。 也是在整场试炼中取得第二位的，云骁。 贺子枫有些迷惑了。 自己与这人除了幻境中那一次见面，便毫无交集。 此番前来，是来找他做什么呢？ “不知...道友前来，所为何事？” 云骁看起来与贺子枫差不多大。 虽说先他一个多月成为内门弟子，他理应叫师兄。 但看着这张年轻的脸，贺子枫这声师兄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 只好退而求其次，叫声道友了。 好在云骁并不在意，他面无表情道： “幻剑峰云馥师姐请你去一趟。” 见贺子枫有些茫然，他又补充道： “到她的武器库中，挑选赔礼。” 贺子枫这才反应过来。 哦，原来云馥，就是云兰芷。 最近他身上大事小情无数，他已经把这事儿忘到脑后了。 不过当下他也没有思考太多，便跟着云骁去了幻剑峰。 * 路上。 贺子枫这家伙八卦病犯了。 缠着云骁一个劲儿问： “话说，云道友同云师姐都姓云。” “你们可是亲戚？” “诶？对了！” “是西陵城外云府的那个云么？” 云骁本来不想搭理他。 然而这人实在聒噪，在耳边吵个没完，仿佛只要他不回答，这人便能一直问。 他只好皱眉答道： “我们是北境云氏。” “云馥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贺子枫点点头，还想继续打听些什么“年方几何”“可曾婚配”之类的八卦。 然而幻剑峰已经到了。 俩人一落地，那云骁便逃命似的，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贺子枫后知后觉地大声呼唤道： “诶？！你怎么跑了？” 见这人一去不回，他咕咕哝哝道： “啧，问问罢了。” “我有这么可怕么？” 他暗道，这云骁办事也是够不靠谱。 这也不知道把他扔在幻剑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贺子枫此前从未来过幻剑峰， 自然也就不知道这究竟是何处。 最后还是用玉简好一番问路折腾，才终于来到云师姐的洞府外。 他轻轻触摸那屏障结界。 不一会儿，云兰芷便从里面出来了。 “咦？怎么不见阿池？” 哦，原来这云骁，表字泉池。 云兰芷是他阿姐，自然唤他阿池。 贺子枫搞懂之后，道： “哦！他将我送至幻剑峰，便先行离去了。” “我见他步履匆匆，应当是有什么急事吧。” 云兰芷道： “算了，不管他了。” 她一边将他请进自己的洞府，一边笑道： “贺师弟！我近日可是听说了。” “你现如今是清虚长老门下第十九名弟子呢！” “可真是太厉害了！” 贺子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 “不过是侥幸而已。” “比起其他师兄，我还差得远呢！” 云兰芷道： “哪里的话！” 她领着他一直走进库房内，道： “此番可真是凑巧了！我前段日子下山完成任务，恰巧得到一个紫金丹炉！” “我一介剑修，对这东西一窍不通。只听说是一个器修大能制作的丹炉。” “听闻你成为丹修，想必也能派上些用场。” 当然，毕竟她曾说过让贺子枫自己挑的话。 于是当即也爽快地表示： “不过，倘若你想要这库中其他任何物品，我也是绝无二话的。” 其实，贺子枫今日来的目的，便是想用自己手上的凝霜草，从师姐这里换一件趁手的武器，下山历练时使用。 然而此刻他看了看那丹炉，只见这丹炉比灵犀峰上的丹炉小巧许多。 倒是非常适合带出门。 他当即也有些动了心。 他掏出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好几株凝霜草，道： “不瞒师姐，我的确挺喜欢这只丹炉。” “然而若是要我直接拿走，我是万万做不到的。” 毕竟，当日之事，贺子枫如今也已了解了内情。 其实跟云兰芷压根儿就没有任何关系。 “若师姐不嫌弃，还请师姐收下这几株凝霜草。” 云兰芷闻言，却是有些惊讶了。 一是惊讶于贺子枫的死脑筋，做事居然这么一板一眼。 二是惊讶于他手里的凝霜草。 她问道：“这凝霜草，你是从何处得来？” 第89章 闭关 贺子枫：“我是在试炼幻境中偶然得到，也是差些就命丧蛇口。” 不过现在想来，那蛇追着他不放，应当是因为银柘偷了它的蛋。 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 云兰芷闻言点点头。 既然是这样，那就可以解释了。 试炼幻境只对门中弟子开放，而且每次开放的时间不长。 总有一些弟子运气不错，传送到一些珍贵的灵草附近。 她道：“你可知凝霜草的珍贵？” 贺子枫点头。 “即使知道它是九转还魂丹最重要的一味材料，你还愿意与我交换这只丹炉？” “不错。”贺子枫眼神肯定，没有迟疑，“毕竟师姐这丹炉也并非凡品。” “我自然不能白白让师姐吃亏。” 其实，在修仙界，不论是丹药还是器物，都有品阶一说。 毕竟不管是丹修还是器修，都有等级之分。 贺子枫虽说不精于此道。 但他隐隐有种感觉，这只紫金丹炉品阶不低，至少也应该是个高阶法器！ 云兰芷露出赏识的神色。 最终，贺子枫用三株凝霜草，换到了这只紫金丹炉。 —————— 赶在闭关之前。 贺子枫又炼制了两炉丹药，总归是提前提交完三个月的宗门任务。 而且还备下些多余的培元丹。 他打点好一切，又知会了师尊、师姐师兄等人自己要闭关的消息。 便吃下了那枚筑基丹。 安心闭关修炼，冲击筑基期。 * 时间一晃已是三个月过去。 箜浮山上绝大多数山峰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 自从昨日起，贺子枫洞府所在的那座山头，便传来异动。 云层之上有闪电游走的恐怖声响，仿佛下一瞬便要撕裂天空。 似乎是筑基期的雷劫。 清虚长老一有空便遥遥望着那座山头，捋着他那一大把胡须。 他心下未免有些犯嘀咕，担忧这小弟子筑基不成功。 邢问思见状，自然是在一旁一边沏茶，一边劝慰道： “师尊，不必如此担忧。” “小十九他天资聪颖，一定能成功的。” 她看师尊如此担忧，还专门去天机峰见过陆长老。 陆长老随手起了一卦，便怒道“这么点小事，又来烦我？”，随后将她赶了回来。 唔，熟悉的发言。 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 清虚长老听大弟子这么说，老脸有些挂不住。 吹胡子瞪眼道： “谁说我担忧了？我赏赏雪景也不行？” “沏你的茶！” 邢问思摸摸鼻子。 得，算她多事！ 好在那雷劫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今日，那劫云已然完全散尽。竟是个罕见的晴朗无云的好天气。 这说明，那孩子已然筑基成功了！ 清虚长老捋了捋胡须，悄悄长舒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 他如今收了十九个徒儿。 然而每一次这些徒儿渡劫，他都要跟着虚惊一场。 也算是闲着没事给自己找点罪受了。 —————— 妖族。 秦西阁打点好一切，嘱咐心腹手下，有什么事可遣族中小妖前来通传。 随后便离开了妖界。 他的心腹自然也清楚妖王殿下要去做什么，没有多问。 不论怎么说，妖界仍在六界之中。 毕竟逃不过天地之间规律的限制，仍有四季更替、寒来暑往。 眼下妖族已然到了冬天，四处积雪覆盖。 自入冬以来，秦西阁便感到状态不佳，总是昏昏欲睡。 眼下已必须回到洞府内了。 也就是当初他带贺子枫进入的那一片竹林。 这洞府乃是由他强悍的神识与灵力开拓出来的一片空间。 可以随他的心意被放置在任何地方。 当初出现在灵蛇山，不过是他想让它出现在灵蛇山。 他眼下要回到洞府内。 是因为此间季节的更替、一草一木的荣衰生死，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在这里冬眠。 对他而言是最安全，也是最舒适的选择。 现如今贺子枫仍在闭关，距离他出关也是遥遥无期。 所以鲛人秘境之事只能暂时搁置。 这也是为什么秦西阁得以放心进入沉睡。 * 冬天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 上元节刚过，人间又过去一年。 整整一个秋天和一个冬天，贺子枫都在漫长枯燥的修炼中度过。 眼下已一口气修炼到了筑基中期。 他出关之时，池边的杂草已重新长出了新芽。 屋外灵田覆盖的雪也早已消融，深深浸入泥土中。 贺子枫入秋时的衣物，在风吹日晒下已经变得有些腐朽，有些地方甚至已经断裂破损。 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衣不蔽体。 不过好在这洞府之内没有任何人。 初春的空气中，仍残留着一丝凛冽的寒意。 但贺子枫如今已不受这点低温的影响，他的经脉经过筑基的雷劫，已得到淬炼和强化。 再加上他又是以火属性为主的灵根，天生身体的温度便要高一些。 总之，他从被劫雷毁坏得有些不成样子的竹林中走出，往池子附近走去。 他迫切需要沐浴一番。 积雪消融的痕迹使得地上有些湿润。 他浑身脏污，赤裸的双脚在地上留下一串黑色的痕迹。 这是雷劫淬炼筋骨之后，从体内排出的杂质与污秽。 这也证明，他今后可以辟谷了。 * 之所以贺子枫筑基成功后，没有急着出关。 是因为他想巩固自己的筑基境界。 毕竟他修炼速度太快，若是筑基时不多花费些功夫，后期难免修为停滞。 贺子枫如此告诉他的师尊时，师尊也点点头，赞叹道：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已经有如此高瞻远瞩。” 他摸摸胡须，提点道： “修行不能一味求快，更应该稳扎稳打。最重要的是，在修行的过程中，如何修心。” “心，是为欲种，切记不可起执念。” “心魔一念而生，却能使人万劫不复。” 此子虽说是双灵根，在他所有弟子中，其实算不上天资出众。 而清虚长老隐隐能感受到。 贺子枫的气运似乎很强。 甚至可以说，是受到天道眷顾的。 这是因为前阵子，清虚长老与幻剑峰司长老刚见过面，有过一番交谈。 司长老此番前来，乃是为索要高阶筑基丹。 两峰算是整个剑派中弟子最多的。 因此二人聚首，不免提起新进的弟子。 第90章 下山历练 司长老愁眉不展。 只因他的峰上一个新入门的内门弟子，筑基三次才终于成功。 筑基期的劫雷居然比寻常筑基劫雷大了两三倍！ 那弟子最终渡劫成功时，几乎九死一生。 司长老从未见过如此异象。 他到天机峰询问，陆长老只道： [天道降下劫雷，均是因为有人逆天而为。] 人类修行，追求长生。 本质上也是一种逆反天地之间生死循环之规律的行为。 [若不是因为此子气运极差，便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这也正是司长老奇怪的点。 毕竟这弟子入门之时便已经过宗门九九八十一阶问心之路的考验。 按理来说不会有什么邪念的滋长。 那便只能是因为气运了。 唉。 清虚长老听闻此事，又想起贺子枫那来去匆匆的筑基雷劫。 便知道贺子枫的气运一定不弱！ 因此，他的修行进阶之路，一定会比其他弟子顺利许多。 这也是他嘱咐贺子枫要稳扎稳打的原因。 太过顺利，心境难免虚浮。 一旦心境虚浮，便生怠惰与侥幸。 多少天之骄子、天纵奇才，便是败在了一个“骄”字之上。 贺子枫入门以来，绝大部分时间在闭关。 除邢问思以外，他几乎不曾与同门师兄弟姐妹有过更多的交游。 甚至就连与师尊见面的次数也不多。 今番师尊的谆谆教诲，贺子枫自然是记在心下。 他能感受到，这个师尊是真心为自己好。 不过，贺子枫今日前来找他，却是为了下山历练的事宜。 他眼下既已出关，又达到了筑基中期。 那鲛人幻境之事便不能再拖了。 贺子枫道： “师尊，弟子今日前来，是想告诉师尊。” 他俯身，抱拳行礼道： “弟子想下山历练。” 老头儿显然没想到贺子枫如此着急，一出关便要下山历练。 但捋了捋胡子，点点头道： “你的大半师兄师姐如今也都在人间历练，难得你也有如此进取心。” “为师甚是宽慰。” 清虚子继而神色肃穆，语重心长道： “我们青莲剑派立派之初，便是为了是济世救人。修行若只是为了自己，也难以取得大机缘、大成就。” “这箜浮山中毕竟只是一片小小的方寸之地，在尘世中才能真正的修炼。” “入世也是一种修行。” 说到这里，老头儿又眉毛一竖：“虽说要入世修炼，但为人处世切不可张扬跋扈，更不可仗着自己一身的修为欺侮他人！” 老头儿从袖中掏了掏，掏出一枚小小的令牌来。 贺子枫一见，却是有些熟悉。 这不是当初司青阳和云兰芷留在那掌柜手中的那种印信么？ 后来那枚印信被秦西阁给了他。 而他入门以来，一直未曾遇到什么困难，也便将那东西忘了个一干二净。 眼下这枚似乎颜色稍有不同，但形制是一致的。 清虚子将那铁铸的令牌交给他，道： “此物之上刻有我派阵法，若是遇到同门师兄弟，此物便能作出提示。” “你千万要保管好此物。” 话毕，他又竹筒倒豆子似的掏出一瓶丹药。 这丹药还未打开，只是刚刚出现在空气中，贺子枫便闻到一股极其令人舒适的丹香味。 这丹药绝对是高阶丹药！ 清虚子道： “行事要时刻谨记《门规》，不可莽撞。” “此间乃是三粒续命丹，已是我能炼制的最高阶的丹药。这丹药，你的师兄师姐们下山时也都有。” “服用之后，即便是筋骨尽断也能活下来。” 这九阶续命丹，虽说不比九转还魂丹那般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力。 但贺子枫行事小心一些，也足够用了。 除这些以外，清虚子又给了他几件护身的法器。 贺子枫全都小心收下。 * 下山历练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贺子枫又在门中逗留了十日，才终于启程下山。 这十日内，他炼了好几炉丹药，有避水丹和培元丹之类。 以备不时之需。 虽说绝大部分都进了银柘和那小青蛇的肚皮。 但好歹还是留下来两瓶。 贺子枫本来想炼制九转还魂丹的，可惜翻遍了手头已有的丹方。 就是没有见到它的，遂放弃。 不过他带上了那紫金丹炉。 除炼丹之外，他在十日内也专程上门与相熟的师兄师弟们辞别。 最重要的便是去找了方青词。 因为此行他要离开宗门，自然担心文之粼处会有什么异动。 于是贺子枫特地找了方青词，希望对方能帮自己盯梢什么的，不仅包括文之粼，还有文之月等人。 若是文之粼离开宗门，便及时传信通知他。 方青词爽快答应了，甚至没有多问。 ————— “客官！您的茶还续么？” 二楼雅间，小二咚咚地敲门两声，问道。 只听里面传来一道青年的声音： “......不要了！” “给我烫壶酒来，再来一碟下酒菜！” 小二高声答：“好嘞！” 片刻的功夫。 只见小二左手拎着一壶酒，右手端了一盘肉菜上了楼。 推门进去，笑嘻嘻将东西放在靠窗一张桌子上。 “客官！请慢用！” 靠窗而坐的青年依旧抱着剑看向窗外，没有回头，只从怀中掏出一枚下品灵石拍在桌上。 “包厢我还要再待一个时辰。” 小二连连称是，喜不自胜地拿了灵石下楼了。 从背影看，这人一身浅色衣衫，衣摆处隐约能看到绣有青色莲纹装饰。 一头乌黑的长发被同色系的发带高高束起。 整个人显得精神又利落。 直到听见小二关门出去的响动，青年才转过头来。 不是贺子枫又是谁？ 与一身疏朗利落的装扮不相符地，他此刻眉头紧锁，似乎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只听他嘀嘀咕咕埋怨道： “这秦兄也不知是在忙什么！怎么现在还没到？” 原来，贺子枫是在这酒楼上等秦西阁。 他一出关便联系过这人。 当时这人只说今日在酒楼碰面。 然而现在贺子枫在此处枯坐了大半天，茶水都快喝饱了。 外边太阳也快落山了。 第91章 人间的花朝节 刚刚小二便是来提醒他，别占着茅坑不拉屎，这包厢还有客人等着要用呢！ 这也是贺子枫点了一壶酒的原因。 眼下既然点了，不喝也是浪费。 贺子枫端起那酒，给自己斟了一杯，暗道： “再等一个时辰！若是一个时辰还不来，我就......” “我就再等等也不是不行。” 大丈夫行于天地间，应当学会变通。 不过幸好，秦西阁总算没让贺子枫在这里过夜。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仍旧一袭黑衣的秦西阁终于出现在贺子枫视野中。 “这人怎么总是穿黑色的衣服？” 不过这衣服的确很有标志性，至少贺子枫远远地就看到了。 他拒绝承认其实是因为这人过人的身高和外貌，在人群中实在是太显眼什么的。 “秦兄！” 贺子枫在酒楼的窗户上一边挥手，一边大声道。 秦西阁抬头，见到贺子枫。 嘴角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 两人即刻启程东行，离开西陵。 离开时正是太阳落山之际，天色尚且不算太晚。 由于贺子枫决定御剑前往浦州。 为避免引起人间百姓的恐慌，晚上赶路也成了个不错的选择。 两人站在剑上之时，贺子枫忽然回想起他们上一次赶路。 那还是从丰都到西陵，贺子枫前来拜入仙门之时。 那时候的贺子枫，还是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甚至对这整个世界都还知之甚少。 两人与两马日夜兼程，足足赶了半个月的路，才来到西陵。 那两只马儿，此时已在御兽峰中，享受着与其他灵兽们一样的待遇。 眼下回想起来，颇有种时过境迁之感。 那时候的贺子枫绝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不仅成为了内门弟子，现在还能使用御剑之法。 其实，贺子枫能修习剑法，使用御剑术，还得多亏了那开宗立派的祖师爷。 本来，若是寻常宗门，其实是并不要求除剑修之外的弟子们修习剑法的。 那些宗门大多在一开始，便确定了弟子们修习的方向，从而分出了剑修、丹修、器修、符修等等。 然而青莲剑派却不相同。 它一开始便是以剑立派，因而对剑法尤为看重。 青莲剑派的祖师爷自创了一套基础版的《青莲剑法》，供整个宗门上下弟子修习剑法、强身健体。 门中并不禁止各峰弟子互相学习，同时也鼓励弟子修习一些基础法诀。 因此贺子枫即便是加入了灵犀峰，也依旧可以修习剑法。 这也是他的御剑之术未见荒芜的原因。 所以这一次，反倒是贺子枫御剑带着秦西阁在天上飞。 御剑之时，自然是贺子枫站在前，秦西阁站在他身后扶着他的肩膀。 时不时还纠正一下方向什么的。 不过御剑之术毕竟还是要靠灵力驱动。 而贺子枫灵力自筑基之后，虽说已有了不小的提升。 然而也并非不需要休息。 在连续御剑飞行了两个时辰之后，贺子枫明显显露出一丝疲态。 此去浦州，几乎跨越半个大陆。 途中要经过王城。 因此，在快要到达王城之时，秦西阁便建议他在此地休息一下，恢复些灵力。 顺便也可去萧家打探些消息。 贺子枫听闻此话，心中颇有些犹豫。 思索良久，他最终还是在王城外好几公里处的一座小山坡上降落下来。 贺子枫将剑收进储物袋中，道： “我可没说我要去看那萧成的父母啊！我只是来看看这王城的繁华而已！” 秦西阁无奈道： “好好好！贺公子！” “咱们还是赶紧进城去吧。” * “眼下是什么时辰了？” 贺子枫看着眼前的街道，有些傻眼了。 秦西阁望望月色，答道：“约莫是亥时。” “王城竟没有宵禁么？这时候还如此热闹！” 明明是深夜了，城墙处仍有驻守的士兵，对二人进行了简单检查后，便将两人放入了城中。 草率到贺子枫都觉得离谱的程度。 进入城中便更是离谱了。 只见鳞次栉比的街道仍然灯火通明。 戴着花冠的男男女女在街上秉烛夜游。 穿城而过的护城河边，还有不少人在嬉戏，远远看着，原来是在放花灯。 贺子枫似乎明白了： “他们这是在庆祝什么节日么？” 旁边路过一个卖花的老太太，听见贺子枫的话。 转头笑呵呵地对他道： “我们这是在庆祝花朝节！大侠，你要不也买些花吧！” “送给你的心上人呀！” 原来，此时的人间已到初春二月。 正是百花齐放的时节。 这花朝节，又叫花神节，据说是用作庆祝百花之神的生日的节日。 白天，青年们便结伴外出踏青赏花，夜晚则在这护城河边放花灯祈愿。 花，本就是浪漫的象征。 因此男女们的祈愿，无非是求觅得良人或长相厮守之类。 贺子枫听闻此话，先是有些不好意思，继而又有些苦涩道： “算了吧！我的心上人离我十万八千里呢。” “等我把花送到她跟前，只怕都风干成一地的渣渣了。” 贺子枫心里还想着那柳薇呢！ 柳薇离他何止十万八千里，都快成跨越时空的爱恋了。 不过对于现代的柳薇来说，恐怕用阴阳两隔更为贴切，毕竟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男友“死”在自己面前。 老太太却是锲而不舍： “诶！大侠，别着急啊！” “我这还有花灯，将花灯放入河中，能心想事成呢！” 片刻后。 贺子枫与秦西阁一人拿着个莲花灯，在河边干瞪眼。 贺子枫拉着秦西阁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偷偷用火球术点燃花心处的蜡烛。 随后神神叨叨道： “秦兄，快趁热许愿吧。” 说罢贺子枫拿着花灯自顾自走到河边，虔诚地闭上眼睛许愿。 随后将花灯放入水中，拨动水面，轻轻推远。 静静望着花灯远去的倒影，他忽然又觉得有些好笑。 忍不住笑出了声。 自己什么时候也跟个青春期的小孩儿似的，开始信这一套了？ 正要开始自嘲，转头却发现秦西阁也正往水中放着那花灯。 第92章 皇商纪家 贺子枫好奇道： “秦兄也信这一套把戏么？” 秦西阁摇摇头，道： “我从不相信上天主动给予我的一切，” 他转头望向贺子枫，深色的眼眸在星星点点花灯照耀下，仿佛一瞬之间映入了万千星子 ： “我只相信，人定胜天。” 不知为何，贺子枫心跳倏然漏了一拍。 他不自然地转而盯着河面浮动的花灯，喃喃道： “那秦兄，为何还要放这花灯？” 漂浮着万千花灯的护城河，此刻如同流淌的星河，也像极了刚刚那一双眼睛。 秦西阁隐在暗处的脸浮起一抹笑意： “买都买了。” 贺子枫：“......” 果然，被一句“来都来了”“买都买了”的神秘咒语操控的，中国人的一生。 人生的宗旨就是，得过且过，将个烂就。 最后，两人只是沉默地在河边吹了会儿冷风，没有在外边逗留太久。 直到街上人影阑珊之时，两人才寻了个客栈落脚。 贺子枫在客栈设下结界后，打坐一夜。 然而人间的灵气毕竟稀薄，还是在用了一粒培元丹后，灵力才恢复了大半。 * 次日。 恢复得差不多的贺子枫想直接离开。 秦西阁却道： “贺兄，你当真不去萧家看看？” 贺子枫皱眉道： “秦兄，你是知道我的身份的。我不是萧行远，也不是他们的儿子。” “况且，我迟早是要离开的。” “何必徒增牵绊？” 贺子枫刚到这世界时，曾告诉过秦西阁自己的身世。 秦西阁以为他会渴望一段亲情。 然而现在看来，他渴望的亲情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秦西阁沉默片刻，理解了贺子枫的想法，道： “既如此，我们便继续赶往浦州吧。” 随后，两人便一同走出城去，寻了个荒僻的所在。 御剑继续往东去了。 ————— 萧二爷府上。 今日萧老爷很早便动身上早朝去了。 自去年太子离京之后，萧安这太子侍读便也闲了下来。 眼下只有萧安和母亲在府上，而他此刻在书房温书。 “萧二！萧二！” 来人是沈家最小的儿子，沈因，沈千珩。 他一边高声嚷着，一边小跑着从侧门溜进萧府。慌慌张张的样子，不见一点世家公子的礼仪。 护院见是来找自家少爷的，也就没拦。 沈千珩一直气喘吁吁跑到萧安的书房。 俩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出入府上一直比较随意。况且，沈千珩的二姐还曾与萧安他大哥有过婚约。 虽说告吹了吧。 但这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仍在。 沈千珩大力推开书房。 不管还在温书的萧行煜，冲上前便夺过这人面前的茶水，牛饮起来。 萧行煜眼见这书是看不成了。 心中暗道，这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般冒冒失失？ 他放下书，侧过身盯着来人跑得通红的双颊，挑挑眉道： “沈公子！” “究竟是什么要紧事，把您老累成这样？” 言下之意其实是，敢打断我看书？ 你最好是有天大的事！ 沈千珩饮下一整壶茶，才终于边大喘气边开口道： “你猜...我刚刚看见谁了？” 萧行煜揉着眉心，道：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会知道？” “我刚刚在城西，看见你哥！” “他跟一个高个的黑衣男人走在一起，往东出城去了！” “我本想跟上去看看，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跟丢了。” 这话说得言之凿凿，好像确有其事似的。 萧行煜揉着眉心的动作一顿，表情有些复杂： “我说沈三少，您别开玩笑了成么？” “萧成都失踪了快一年了。” “说不定早就......” ————— 整片修仙大陆的最东侧。 浦州城外。 两人赶到浦州时，贺子枫已累成了狗。 秦西阁依旧是一那副气定神闲、不紧不慢的公子哥样。 看得贺子枫一阵来气。 他愤愤道： “秦兄！按理来说，你修为如此高深。” 秦西阁闻言转头看向他，双眼眨了眨，示意他继续说。 “由你带我过来，岂非更加合理？” 然而却只见这人无辜道： “你也没问啊。” 贺子枫： “......” 丧心病狂！ 压榨免费劳动力啊可恶！ * 两人根据秦西阁已找到的线索，一直来到浦州附近，一处名叫承溪的小渔村。 在一户村民家歇脚片刻，贺子枫注意到些情况。 由于这承溪村中的人几乎全都是渔民，靠打渔为生。 因此，为了祈祷自己出海顺利，家家户户都会祈求海神的庇佑。 而他们供奉的海神，根据秦西阁调查的结果来看。 似乎就是鲛人一族。 也许，承溪村一直流传着的有关鲛人族的传说，并非全都是虚构。 这是最直接的，与鲛人一族有关的消息。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 就在去年入夏之前，一户纪姓人家搬来浦州，忽然开始大肆高价收购鲛珠。 导致这里兴起一阵采珠的风潮。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纪家收购了一段时间后，便不再收购散户们的珍珠。 而是花重金培养了自己的船队，又训练了一批采珠人。培养的这些人，除一些格外精通水性之人以外，便全都是些无儿无女、无父无母之人。 纪家每月十五便会带领这么一帮人，前往一片神秘的海域采珠。 这些人在到达那片海域之前，全都头套黑布，被重兵把守，防止有人泄露风声。 据说，这片海域中的珍珠均是稀世的珍宝，一颗便有如成年男子的拳头一般大。 而且，据同行的修士说，这些珍珠上还有灵力流转，并非普通的珍珠。 神器碎片掉在这一片海域的传言，也是自这之后才传出来的。 总之，现在这村中少数符合的纪家要求的人，也都被这家人雇佣，做了专门的采珠人。 “这纪家收购这么多鲛珠，应该要花费不少钱吧！” “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头，这么财大气粗？” 贺子枫摩挲着下巴，关注点却是有些偏了。 秦西阁道：“听说，是王城来的皇商。” “收购的鲛珠，大多是给宫里准备的。” 贺子枫闻言点点头。 原来如此，这便可以理解了。 但随即他又问道： “这采珠可不是一件简单的活计，稍不注意，连命都会丢掉。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人愿意去做？” 第93章 混入其中 秦西阁答道：“纪家在出发之前，便会预先给每人五颗上品灵石。并承诺等到回程后，再给每人十颗。” 整整十五颗上品灵石！ 普通的渔民在海边辛苦捕鱼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赚到这么多灵石。 也正是因为如此，尽管知道每次出行时几十人，回程时便只能余下几人。 但仍有一大堆人前赴后继、趋之若鹜。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的性命果真如同随处可见的草芥一般低贱。 这条铁律，在任何时代都一样。 贺子枫闻言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道： “那片神秘的海域便极有可能是鲛宫所在的位置？” 秦西阁自然是点点头。 “所以，我们眼下最好的方法便是......” 混入其中。 * 纪府门前，一片喧哗。 果然如秦西阁所说，前来应征者不在少数。 一个相貌平平的高壮大汉与一个矮小些的络腮胡，身着粗布短打，站在人群外围。 那络腮胡正往纪府洞开的侧门瞧。 这两人便是易容后的贺子枫与秦西阁。 只见那纪府的门口坐着一个管事的，正在挑选并记录下个月要上船的人。 挑中的人一个个全都喜不自胜地进入了纪府院中。 这挑选的标准也很简单，无非是看憋气的时间。 门口摆了十口大缸。 只需将整个头脸完全浸入其中，待管事的叫你起来，便是合格了。 若是自行起身的，便算作不合格。 “秦兄！你要避水丹么？” 易容成络腮胡的贺子枫一边趁抬手的功夫飞快往嘴里塞入一枚避水丹，一边问道。 长相平凡的高壮大汉摇摇头：“我不需要这个。”随后大汉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只是那水，看起来也太脏了！” “......” 贺子枫扶额，都什么时候了！还担心这个！ 他强忍耐心道： “秦兄！你暂且先忍耐一下！” “等我们进去了，只清洁一下不就成了么！” 后边一个吊梢眉的瘦子扒开两人往里挤。 路过两人时，轻蔑地瞥了一眼两人，嘴里还道： “丑人多作怪！” 贺子枫登时就要暴脾气发作，一拳挥出。 这下轮到秦西阁拦住他： “贺兄！算了算了！暂且忍耐一下。” “不要节外生枝啊！” 贺子枫：“......”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 由于测试极其简单，因此很快便也轮到二人。 两人最终都毫无悬念地进了纪府的大门。 那吊梢眉的瘦子也进来了，看见他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贺子枫自然是努力忽视，眼不见为净。 本以为已经够倒霉的了，然而等管事的安排好一切，所有人都圈画好契约之后。 所有人全都被带到仆役居住的地方。 两人悲催地发现一个不幸的事实。 那就是这一批进来的所有人，一共只有两间屋子。 二十几个人要同时挤在一间屋子内，并且，睡在同一张大通铺上！ 那叫一个层层叠叠，男上加男。 房间内各种声音和臭味混杂，形成了一种全新的独特臭味。那味道，已经不是简单的直冲鼻腔了，而是要将天灵盖整个掀翻的节奏。 贺子枫随意瞄了一眼黑漆漆的床铺。那些形迹可疑、坚硬如铁的被子和枕头，正幽幽散发着一种浓烈而刺激的味道。 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经在上边留下“到此一游”的证明。 贺子枫一边用同情的眼光看向秦西阁，一边自己也在脑子里无声地呐喊。 包身工！简直就是包身工！ * 夜幕不可避免地降临。 尽管两人对那屋子中散发出的各色令人窒息的味道感到眩晕，并且试图想尽一切办法逃离那个空间。 然而他们的活动范围从进府签完契开始，便已经被限制得死死的了。 一切要离开房间的请求都被拒绝。 哪怕是出恭，也只能在这个小小的房间内。 门外有重兵把守，一看那身盔甲，便知这不是寻常的护院。 贺子枫这家伙居然适应良好。 此时半只屁股坐在两个邋里邋遢的男人中间，狭小的床榻上，一边还催促秦西阁道： “秦兄快来！我给你占了位置！” 只见床边那大汉，山一般的身躯杵在那里，就是不挪窝。 两道粗眉毛皱得仿佛能夹死一只蚊子。 天知道。 秦西阁是第一次用法术屏蔽自己的嗅觉。 这里的味道简直就像是来自地狱！不！比地狱还要糟糕！ 要他睡这里，还不如让他自废修为！ 秦西阁在识海中对贺子枫传音道： [子枫兄！要我睡在这种地方，我实在无能为力。] [待会儿夜深了，我们便离开吧！] 不是，这大业尚未开始，怎么就要打退堂鼓了？ 络腮胡贺子枫有些急了： [秦兄！你可以在身上多加两重屏蔽结界嘛！] [别忘了我们有要事在身啊！] [小不忍则乱大谋！] 秦西阁那一张大汉的脸上，已几乎快露出哀求的神色： [我待会儿放两个傀儡在此处。] [他们不会察觉的！我们白天再来吧！] 贺子枫最终为难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多少有些顶不住。 * 约莫亥时。 秦西阁用纸人幻化了两个傀儡替身，放在床上替他们俩“睡觉”。 然后二人便隐匿了气息，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了纪府。 两人飞身上了纪府的屋顶。 坐在一处隐蔽的屋脊上。 秦西阁解除自己屏蔽嗅觉的法术，深深呼吸了一口夜空中凛冽的空气。 第一次觉得这无味的空气如此珍贵。 蛇类的嗅觉本就异常灵敏。 刚刚那一瞬间的刺激，若非他是堂堂妖族之王，恐怕便要立刻归西了。 贺子枫第一次见他这种表情，也有些乐： “秦兄！哪有这么夸张。” 无非是浓烈了一些的臭味罢了，怎么秦西阁一副见到太奶的表情？ 秦西阁缓过来了，摆摆手道： “我嗅觉比起常人而言，更为敏锐些。这味道我实在接受不了！” “如今距离下一次出海还有一个月，要我在此地睡上一个月是绝不可能的。” “不如，晚上的时间，我们都用纸人傀儡吧！” 第94章 傀儡术 贺子枫今日一看这阵仗，心里也有些打鼓。 但他对那纸人还是不放心，他有些担心地问道： “那纸人，会不会暴露？” 秦西阁道： “你上次见我的纸人傀儡时认出来了么？” 贺子枫思索半晌，摇摇头。 秦西阁挑眉，一摊手。 秦西阁道：“当然，白天我们仍然要换回来。” “因为这纸人不能遇水火，会显出原形。” 因为纪府大概还要对这帮人进行训练。 况且，白天的变数太多，两人最好还是亲自上阵比较好。 * 不出二人所料。 次日天还未亮，这一群人便被叫醒。 被分发了一碗稀得只剩几粒米的粥，以及一个硬的像石头的馒头，这便是这些人的早饭。 然后管事的便将这一群人赶到海边。 这个码头以及附近的海域乃是纪家私有的，禁止普通的渔民和采珠人进入。 而且，周围依旧派有重兵把守。 知道这消息的时候，两人正在茶楼里优哉游哉地喝茶。 秦西阁留了一丝神识在傀儡身上，自然便知道那傀儡的耳目听闻的一切。 他们赶到时，一群人已经全都站在码头。 两人一个纵跃，以一种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上了船。 他们毕竟是修士，贺子枫也会疾行的法诀，虽说这法诀不能持续很长时间，但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也足够了。 周围立着如此多的官兵和纪府的小厮护院，愣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两人。 管事的觉得身侧刮过一阵风，只见刚刚明明还站在队伍中间的那两名高大汉子，眨眼间竟出现在队尾。 他还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使劲揉了揉眼睛。 贺子枫上学的时候就是那种乖学生，从来没逃过课，站进队尾时，心脏跳得咚咚响。 呼——，怎么居然有种逃课的刺激感。 他在识海中向秦西阁传音，埋怨道： [秦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这家伙居然拖到这时候才说！ [这不是也不晚吗？那纸人也没暴露啊！] 而那站在两名纸人身后的李五，只是眨眼的功法，竟发现前边空出两个位置。 他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狠狠眨了眨眼睛。 不对！刚刚这明明站着两个人，从纪府出来时便一直走在他前面的！ 就是昨天特别矫情的那两人！ 这两人还特别高傲，从今早起床开始便不搭理人，跟踏马哑巴似的！ 没错，这李五便是昨天那吊梢眉的瘦子。 他立刻大声嚷道： “大人！有人逃跑！” 那管事的走过来。 李五立刻谄媚地告诉那管事的，那两个大汉逃跑了！ 他显然是想以此邀功。 贺子枫听到这话，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人有病啊！不就昨天站在他前边挡了他的路么？] 秦西阁没吭声，似乎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毕竟这对两人而言，影响也的确不大。 哪怕是被逮住了，他也能有其他方法混入船队，只是麻烦些。 那管事的听了李五的话，阴鸷的眼神扫过甲板上的所有人。 虽说他也觉得不可能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跑，但想到自己家主子对此事的看重...... 总之，为避免节外生枝，管事还是立刻叫停所有人，清点了人数。 他当然记不清人脸，但人数不会撒谎。 意料之中，一个人都没少。 李五瞬间慌了，他侧身一看，却看到刚刚自己身前的两人此时正明晃晃地站在自己身后！ 他登时毛骨悚然，脸色也变得煞白。 这......这两人难道是鬼么？ 怎么会... 管事的也不说话，指着李五，示意旁边的人在他单薄的腰间绑上一段粗麻绳。 李五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不会好过。 他脸色比哭还难看，求饶道： “管事老爷！你相信我！这两人一定有问题！我刚刚明明看见————” 管事不听对方的辩解和求饶，踱步到李五身前，不等他辩解的话说完，便一脚将他踹入海中。 管事那令人感到不舒服的眼神再次扫向甲板上的众人，他轻飘飘道： “你们最好小心点，不要被我抓住。” “否则，跟他一样的下场！” 说完，他的视线在秦、贺二人身上意味深长地多停留了几秒。 而那李五猝不及防跌入海中，呛进去几口水，疯狂扑打水面挣扎。 好在他水性向来不错，很快便调整过来。 此时李五正漂浮在海面，抬起头愤怒地看向秦、贺二人。 贺子枫见状却是暗暗舒了一口气，收回了自己刚捏到一半的法诀。 此刻他心里有些复杂。 虽说他幼失怙恃，经历人情冷暖，但他毕竟生活在法律完善得多的现代。即便是有一帮穷凶极恶的亲戚，但他能获得帮助的途径也多，又遇到诸多良师益友的帮助。 幸而一直到成年也不曾踏入歧途，从未见识过现代社会真正的黑暗面。 进入异世界以来，更是一直十分幸运，不仅遇到秦兄这样的好人，还在宗门中收获了慈爱的师尊和友善的师兄师姐。 他知道，即使是太阳，当它的光辉照耀大地的时候，也会留下阴影，亮与暗，二者相伴而生。 而每一个世界，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也都有光亮和黑暗的一面。 但毕竟从未亲眼见过阴影背后的世界，受到冲击在所难免。 尽管李五这人不算正直，但他也毕竟是间接因他们二人受了此过。 所以，若刚刚李五有性命之危，贺子枫说不定真会救他。 ————— 船上这些人距离成为可供纪府使用的采珠人，还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 从这一点来看，似乎纪府也显得挺够意思。 毕竟训练不仅能增加他们采到珍珠的概率，也能提高这些人的生存率。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纪府今日便是要安排这些人出海训练，当然，不是那一片海域，只是一片近海。 这片近海是纪家自己开辟的养珠田，这里海水尚且不算很深。 到达地点之后，旁边一名士兵便大声宣布： “你们今日的任务，是从海底带回十颗珍珠！” 第95章 纪府的主人 贺子枫这边，见泡在海水中的李五似乎有些力竭，他原本还在十分多余地担心他会不会有事。 然而下一秒，他们全都被如法炮制，绑上相同的绳子，被无情的推入海中。 一大堆人像下饺子似的，接连“噗通噗通——”坠入海面，溅起一个又一个浪花。 所幸今日出海的船只是一艘中型的货船，甲板离水面不算太高。 管事站在甲板上，看着一个个落入水中的人挣扎、扑腾，眼神冷漠。 每个月新招的人都是如此，他都有些腻烦了。 “等会———” 贺子枫正深呼吸，忽然被一脚踹进海里。 “咕噜噜......” “我草！” “......你大爷的！” 他还没来得及吃避水丹啊可恶！ 霎时间，四面八方涌来的咸涩海水，无边无际的海面，以及脚下漆黑幽深的、不知掩藏着什么危险的海底。 都给他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他的大脑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穿越过来时溺死的窒息感，耳朵里也开始蜂鸣，听不清周围嘈杂的声音。 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制住疯狂扑腾的贺子枫，从后往前钳制住他的肩膀，将他托举出水面。 贺子枫吐出一大口水，终于呼吸到空气，总算理智回笼，模模糊糊听见来自身后的声音。 “贺兄———” 声音渐渐清晰。 “贺兄！贺兄！” “你怎么回事？！” 是秦西阁的声音。 秦西阁有些担心，传音道： [你...没事吧？] 贺子枫捋开眼前的湿发，摇摇头： [刚刚一时没有准备，我服下避水丹就好了！] 那避水丹的作用便是使人在水中也能如同陆地上一般呼吸。 换言之，就像鱼在水中一样。 而此时，船上管事的眼神看过来。 似乎是有些嫌弃，皱了皱眉，便转身回船舱里去了。 贺子枫小心避开船上其他人的视线，在秦西阁的帮助下，飞速掏出丹药服下。 [好了！] 秦西阁这才缓缓松开手。 贺子枫身体放松下来，已经可以顺利漂浮在水面上。他此刻已经恢复正常，只是还需要适应一下海水中的浮力。 幸运的是，之后的一切都显得挺顺利。 除开刚刚下水那一瞬的惊险，贺子枫没有再遇到什么惊险。 而且，经过一会儿摸索，他已经适应在海水中掌控方向了，在秦西阁的指导下，两人潜入这片不算深的海底。 由于这片海域本就是纪家的养珠田，里头的珍珠自然不少。 找到十颗珍珠是一件不算难的事情。 两人第一次下潜便拿齐了珍珠。 贺子枫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情况，只知道频频有人浮上水面换气。 为了不太过显眼，他们也只好像其他人一样频频上浮下潜。 最后，两人选了个不前不后的位次，跟随大多数人一起上船交差了事。 贺子枫没有注意到，有几个人下水之后，就再也没能上来。 * 两人就这么白天黑夜两班倒地过了半月有余，贺子枫都有些麻木了。 这简直比他在山上修仙时还要累。 这期间他见识到的一切，让他意识到，这纪府根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不仅是因为他们这群人只能像猪猡一样被囚禁在一间狭小肮脏的屋子里。 更是因为纪府的人对人命的态度。 简直冷漠到令人发指。 每次出海回来，都会因为或是溺水，或是体力不支等各种原因，少那么一两个人。 即便是顺利回来，也有因为受寒、受伤，得不到及时救治而死的。 死在海里的便解开绳子，任由尸体被海浪吞噬，其余的情况，便都由门外那些看守的士兵将尸体拖走。 总之，那大通铺上每天都会少那么一两个人。 越到出海的日子，屋子里的人就越少。 贺子枫终于搞清楚那被子枕头上的痕迹都是如何留下的了。他也终于明白，这纪府带他们出去训练，根本不是什么为了提高采珠人的生存率。 因为采珠人对他们而言，只是便宜且随处可见的工具。 一件需要不断补充的耗材。 他们为的，自始至终只有鲛珠。 * 临近出发的第七日。 这日清晨，纪府却没有安排人带他们出去。 因为前夜府中忽然发放了统一的下人服。 虽说从头到脚全是灰扑扑的粗麻衣衫，不过看起来很干净。 连那两间臭不可闻的房间，也安排小厮洒扫了个干净。 似乎是有什么大人物到访。 好几天不曾出现的管事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踱步道： “今日纪府的主人纪老爷，屈尊前来。” “你们都给我机灵着点。” “若是冲撞了老爷，今夜便将你们大卸八块，扔到海里喂鱼！” 众人都瑟瑟发抖，低头称是。 贺子枫心下却有些愤愤。 这纪老爷行事如此歹毒，如此草菅人命，想必一定是个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人。 正想着，门口却传来一阵轮毂轧在石板上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 只见一个背上负着一把大刀的男子推着一张木质轮椅进来了。 轮椅上坐着一个身量颀长、气质风雅的公子，手持一把折扇。 这公子一身白色衣衫，进入这灰扑扑的院中时，仿佛是天上的明月落下了凡尘。 然而令人小有遗憾的是，他脸上覆着一张银制面具，将整张脸都牢牢覆盖住。 众人只能看清其形状优美的白皙脖颈。 这人如皓月般明净的身姿简直令人眼前一亮，众人一时都有些愣住了。 管事此时对众人喝道： “放肆！还不快向老爷请安！” 众人如梦初醒，依言请安。 而贺子枫的脑中，与管事的声音一同响起的，是秦西阁的提醒： [贺兄小心！那身上负着刀的人是个金丹期修士！] ！！！ 贺子枫霎时心下大骇。 怎么一下山就遇到修为如此高的修士！ 他暗恨道，难不成这修仙世界金丹期修士竟如此不值钱，多得遍地都是？！ 要知道，他一个筑基中期的修为，在对方的眼中根本无所遁形。 他也没有掩盖修为的法器，眼下该如何是好？！ 一会儿若真遭遇什么不幸，便只能看秦兄有没有什么脱身之法了！ 正思忖间，却见那金丹修士低头在那纪老爷身侧小声耳语着什么。 第96章 我叫武大郎，这是我弟弟武松 果然，下一秒。 那面具背后的一双眼睛如同鹰隼一般，立刻锁定了贺子枫。 那眼神中的阴鸷简直让人背后一凉。 忽然，那金丹修士有些不确定似的，再次俯身耳语。 纪老爷听完抬抬扇子，轻轻颔首。 只听那金丹修士道： “老爷今日来，是要告诉诸位，七日之后我们便要出海。” “答应给诸位的五枚上品灵石，会在上船之前给你们。剩余的十枚，也会在事成之后，全数奉上。” 那人忽然顿了顿，直直望向贺子枫的方向，问道： “不知两位道友前来，所为何事？” “还请两位借一步说话，我们爷想跟二位谈谈，交个朋友。” 贺子枫有些猝不及防： [你修为不是比他高么？怎么也......] 秦西阁却是对他眨眨眼： [放心，我自有分寸。] 以秦西阁的修为，能让人知道的，自然是他想让人知道的。 两人在管事狐疑的目光中，跟着“纪老爷”以及那修士出去了。 * 说来也奇怪。 这两人的态度，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要把二人怎么样。 但两人也不知道要将他们带到哪里，一直走出下人住的偏院，穿过一座小花园。 途中贺子枫心里直打鼓，满肚子疑惑和忐忑： [秦兄，你说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咱们不会有危险吧？] 秦西阁传音淡然道： [这两人身上没有杀意。] 贺子枫这才放下心来。 他摸摸自己的下巴，摸到一手的毛，是他的络腮胡。贺子枫恍然想起自己现在是易容的状态。 [我去！秦兄！咱们这易容不能被识破吧！] [不会，我的修为在他之上。] 所幸两人脸上的易容之术是秦西阁施展的，因此并未被那金丹修士看出来。 两人在识海聊得火热间，前面两人已经停下脚步。 这里似乎是纪府的会客厅。 将“纪老爷”安置到会客厅主位，那金丹期修士便乖乖站到“纪老爷”身后。 这身形看起来异常年轻的“纪老爷”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二位请坐！” 声音也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而且，贺子枫觉得这声音很耳熟，像是在哪里听到过，但始终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他也不想了。 秦、贺二人依言坐在下首客位。 纪老爷只是抬抬手，他身后那修士便瞬间懂了他的意思。 叫来小厮，给秦、贺二人上茶。 年轻男子继续道： “不知二位侠士如何称呼？” 贺子枫摸摸自己的络腮胡，看看旁边高大的秦西阁，脑子一抽。 只见他嘴比脑子快，率先开口道： “鄙人姓武，大家都叫我武大郎。” “这是我弟弟武松，武二郎。” 最符合他络腮胡人设的一集。 别说，他络腮胡长满了下半张脸，若只看眼睛和鼻子，这易容后的两张脸还真有六七分相似。 秦西阁挑挑眉，在一边没吭声。 正在扮演一个沉默的、高大威猛的弟弟形象。 至于“纪老爷”起没起疑，贺子枫不知道，因为面具挡住了他的脸。 只听这纪老爷淡淡“哦”了一声，继而问道： “那二位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呢？” “莫非，二位也对那鲛珠感兴趣么？” 纪老爷在寻找鲛珠，在这一带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提起鲛珠，那纪老爷面具后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来了！ 贺子枫打起精神，硬着头皮。把武大郎和武松的故事硬生生套在两人身上。 只将那潘金莲毒死武大郎的桥段，魔改成了他预先发现，然后假死什么的。 最后与兄弟一同在狮子楼杀死西门庆和潘金莲这对狗男女，又因被诬陷，一同血洗鸳鸯楼等等。 简直好一大通鬼吹胡扯，牵强附会。 之后又是两人四处躲逃，遇到大能垂怜，成为不入流的散修，摸索着修炼至今云云。 贺子枫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唾沫横飞，简直是慷慨激昂。 秦西阁在一边听得一愣一愣的。 在场的其余两人听得也是聚精会神，目不暇接，提心吊胆。 连那纪老爷漫不经心拍着扇子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身子微微前倾，听得分外仔细。 “所以，我们兄弟二人实在是走投无路。” 贺子枫满脸悲伤地戳戳秦西阁，秦西阁一张脸顺势皱成苦瓜。 “今番投奔到纪老爷手下，一是为混口饭吃。” “这二嘛，嘿嘿，也是仗着咱们兄弟二人有些功夫傍身，肖想着老爷给的那十五颗上品灵石。” 若不是时机不允许，秦西阁几乎要给他鼓掌了。 [贺兄！厉害！] 贺子枫暗暗挑眉，深藏功与名。 对面主仆二人虽说感叹这两人经历之曲折，然而似乎也没什么错漏之处。 总之似乎是没起疑。 纪老爷道： “既然如此，我看二位也是有真才学在身，不如二位以后便做我的侍从，与无患一同负责我的安全，如何？” 无患是那金丹期修士的名字。 贺子枫顿时亚麻呆住了。 玩脱了？！ [卧槽不行啊！这样我们还怎么去鲛人秘境？！] 然而那纪老爷很快又道： “实不相瞒，这一次的出海，我也要一同前去。” “担心此行节外生枝，这才向二位提出这个不情之请。” 听到这里，贺子枫已然是定下心神，长舒了一口气。 然而对面似乎觉得，觉得两人迟迟不肯答应，是因为自己给的太少，又补充道： “若能将我平安护送回来，我愿意给二位一人五十颗上品灵石！” ？这还有什么可推辞的？ 最后这事自然是在双方愉快的交涉下成了。 二人也直接搬进了纪老爷院中的一间下人房内。 虽说只有一间屋子，但窗明几净，柔软的被子散发出清香。 比起那间大通铺，可谓是地狱与天堂的差别了。 * 夜晚。 月明星稀。 纪老爷已经就寝，前半夜由无患守夜，后半夜自然便是二人来守。 贺子枫合衣躺在床榻上，往上抛着一个桃子，等桃子落下时又接住，如此循环往复。 他撇撇嘴，问道： “说真的，为什么我们不一开始就直接来应聘护院呢？” 白白遭了大半月的老罪。 秦西阁走过来，却不答他的话，一把接住他抛上来的桃儿，一边把人往床下赶。 皱眉道： “你起开，一身脏衣服往床上钻！” 明白这人洁癖症又犯了，贺子枫悻悻地摸摸鼻子，收回悬在半空的手，翻身利落地下了床。 第97章 皇子? 贺子枫走到屋子中间的实木桌子边坐下，又拿了个桃，这次直接往嘴里一塞。 “喀嚓喀嚓”地吃起来。 “我说秦兄，你觉不觉得，这纪老爷和那金丹修士有些奇怪？！” 他很疑惑，这金丹期修士，在人界不说是天下第一，至少也能在高手中排得上号。 怎么会听命于一介商贾，在一个双腿残疾的人手底下讨生活？ 而且那“纪老爷”也是，双腿残疾也就罢了，毕竟也可以说是身残志坚。 但是，哪家商人天天蒙着个脸做生意的？ 而且，那通身的气派，分明更像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受过严格教育的公子哥，哪里像一个商人？ 这两人的组合，怎么看都令人费解。 秦西阁将桃抛还给他，一边用清洁术整理床榻，一边回答道： “没什么好奇怪的。” “人与妖不也常常混迹在一起么？人与修士混迹一处没什么好稀奇的吧。” “顶多是其中有一些咱们不知道的故事罢了。” 贺子枫皱着眉头啃完一个桃儿，特别没有公德心地把核往窗外一扔。（小朋友不要学！） “这么说也确实。” “罢了，不管他们了，还是找我们的东西要紧。” * 由于二人成了那纪老爷的侍从，自然也不必再去跟着采珠人一同训练。 再加上这纪老爷伤了腿，便如同闺阁女儿家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买卖、看账之类事情，都是由店铺的账房送来给他过目。 他整日待在府上，哪里能遇到什么危险？没有危险，自然也就用不上秦、贺二人。 再有，纪老爷的起居生活，也有丫鬟小厮妥帖照顾。 更加轮不上两人操心。 因此，秦、贺二人每天要做的无非是在园子里站站，然后与无患交班，回房打坐修炼。 贺子枫是不必睡觉的，打坐吸纳灵气对他而言就是休息。 所以那床榻自然归了秦西阁一人独有，并且严禁贺子枫上床什么的。 总之，两人整日无所事事。 就这么过了七日清闲无比的日子。 * 七日后。 终于到了随纪家船队出海的日子。 出海前夜，仍旧戴着精致的银制面具的纪老爷，忽然来到两人下榻的小房间内。 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幽幽盯着两人，直把贺子枫看得心里发毛。 只听纪老爷忽然意味深长地问道： “若此行顺利。” “回程以后，你们可还愿继续随侍我左右？” 贺子枫虽然不明白对方说这话的用意，但面上还是狗腿地答道： “愿效犬马之劳！” 纪老爷轻轻晃晃折扇，满意地点点头，转动轮椅离开了。 贺子枫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 大半夜的，犯病？ 简直莫名奇妙。 * 次日晨起。 两人跟着纪老爷一同前往纪府码头。 今日毕竟是正式前往那片神秘海域，带的人手自然更多，船只也选择了一艘更加坚固的大型货船。 甲板上一众侍从全都披坚执锐，严阵以待，秦、贺二人也在侍从之列。 采珠奴们则是全都预先搜身，然后被关进了船舱内，头上还全都套上了黑色的布袋。 贺子枫见到此景，心中五味杂陈。 若非两人是修士，今日也是要待在那暗无天日的船舱中的。 一开始那段时间，他当然也想逞英雄，发挥一下自己过剩的善心和圣母心，救这些可怜的采珠人于水火之中。 可他又想到，自己这是在人间，纪府作为皇商，手眼通天。 自己逞得了这一时的英雄，难道能护着这些人一世么？ 人都是自私的，他不能不为自己考虑。 此行本就是九死一生，连他自己也不敢保证自己能活着回来。 秦西阁看了看贺子枫有些晦暗的神色，没吭声。 贺子枫站在一众侍从堆里，忽然想起昨夜纪老爷那番没头没尾的话。 他与秦西阁传音道： [不是，昨夜那纪老爷究竟什么意思？] [有那无患在，我们俩好像也不是很有存在的必要吧？] 况且，他扫了扫甲板上的侍从。 这么多人保护他的安全，还不够么？ 而且实际上，他俩自从七日前上岗以来，就没做过一件正事儿。那纪府实在已经是安全到有些乏味的程度。 俩大汉整日在院子里cosy木桩子，不能说话不能动的。 就跟俩大号吉祥物似的。 秦西阁却摇摇头： [这人身份不简单。] 言下之意是，这人招纳如此多的人保护自己是合理的。 贺子枫当然猜到了这人的身份不简单。 哪家好人全天二十四小时不摘面具，而且还在初春的天气就拿着一把扇子凉飕飕地扇啊扇？ 简直都快把“装x”二字明晃晃刻在脸上了！ 但他还是作洗耳恭听状。 [秦兄有何高见？] 只听秦西阁在识海中道： [他不是普通的富商贵胄，而是宫中的皇子。] 这是秦西阁这几日以来派出自己心腹查探的结果。 这人特征明显，双腿有疾不良于行，又气质不凡，明显不是寻常出身。 很容易便能查到。 [什么？！]贺子枫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秦西阁继续抛出重磅炸弹。 [而且，他还是太子。] 贺子枫剧烈咳嗽起来。 管事的立刻向他投来异样的眼光。 他只好努力憋住咳嗽，一张大脸憋得脸红脖子粗。 [他是太子？？！！！] [他一个太子，不好好待在宫里，做什么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捞什么鲛珠？] 秦西阁缓缓传音解释道： [传说鲛人族有一颗鲛珠，有接骨续脉的神奇能力。] [他信这个，还不如直接去修仙，仙门中如此多灵丹妙药，还怕接不好一个凡人的筋骨？] 秦西阁没接这话，毕竟是他自己的选择，旁人又能如何干涉？ 贺子枫安静片刻，继续问道： [不过，他双腿有疾，却是如何当上太子的？] 秦西阁道： [他的双腿并非天生残疾，乃是在一次打仗中造成的。] 原来，这所谓的“纪老爷”，也就是太子，自小便聪颖过人，射御书数无一不通，又有出类拔萃的治国之才。 深得皇帝的喜爱。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还是正宫皇后娘娘所生的长子。 第98章 驶达神秘海域 他出身高贵，又外貌不俗，深受王城中女子们的钦慕，是所有人口中传奇般的人物。 被立为储君之后，更是风头无两。 多少王公大臣踏破太子府的门槛，削尖了脑袋也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可以说他前十几年的生活风光无限，春风得意。 天资卓绝的大脑，以及年纪稍长后取得的赫赫战功，使在他的众位兄弟姐妹中简直如同鹤立鸡群一般。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是下一个治世明君，当今的皇上显然也有此期待。 一切的转变发生在一次同北境蛮夷的战争中。 无人知晓他经历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腿是如何受伤的。 总之，他回到京师时，双腿就已经是如今的模样了。 那时候，宫中暗地里遍寻名医为他医治，然而一切毫无进展。 他自那以后也性情大变，整日阴郁地待在东宫，不肯开口说话。 太子双腿残疾，已形同废人，朝中人心思变，都纷纷建议皇上另立储君。 整个朝堂自然是经历了好一番动荡。 毕竟是自己最为赏识的孩子，为保护太子安全，也是为了让他寻找治疗伤腿的灵丹妙药。 去年，当今皇帝派人秘密送太子到修仙界，意图令太子拜入仙门。 然而不知为什么，太子竟出现在浦州。 [原来如此。] 贺子枫好奇道，[那鲛珠竟当真有如此功效么？] [这倒是不清楚。] 贺子枫曾在剑派内的典籍中看到过，鲛珠与寻常的珍珠不同，据说是由鲛人的眼泪化成，有神奇的作用。 不过具体有什么作用，典籍上倒是没有详细描述。 贺子枫忽然想起自己在海月幻境中得到的那些夜明珠。 银柘不是说那东西是鲛珠么？ 贺子枫曾仔细查看过那些珠子，不见什么特别的地方，也没有任何灵力波动。 不知那些珠子是否跟太子寻找的那种鲛珠是否是同一种？ 不过，眼下他也无从求证。 毕竟他们的目的是进入鲛人幻境。 若这珠子不是太子要找的也就罢了，倘若恰好是他需要的，那他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总之，他还没有笨到这个时候掏出那些鲛珠。 ————— 船只已航行了整整一天一夜。 很幸运，海面上一直风平浪静。 那一艘在码头上显得如此巨大的货船，在茫茫的海面上如同一叶扁舟，随海波荡漾而起伏。 船只航行的目的地对这些侍从而言，并不是什么秘密。 “纪老爷”一夜都静静待在甲板上，望着远处黑色的海面出神。 此刻，海面与天际线的交界线，有橘黄色的光线正慢慢染红天空。 “老爷，你还是进船舱休息会儿吧。”管事担心道，“还有整整两天呢！您可得保重身子啊！” 海风有些微凉，“纪老爷”身上已然披上了一条赤色狐裘。 轻盈柔软的皮毛柔和地依附在他的颊边，随海风轻晃。 他的声音在海风中响起，意外地有些柔和： “不碍事，我等会儿再进去。” 他眼下似乎心情不错。 秦、贺二人以及一众侍从以换班的形式一直随侍在他的周围。 防备着随时可能发生的风险。 因为据无患所说，离那片海域越近，越是可能遇见某种可怕的海兽。 贺子枫想，那约莫是海中的什么妖兽吧。 * 船只航行到第三日时。 贺子枫注意到远方的海平面上忽然出现缥缈朦胧的水雾。 这一团雾模糊了海平面与天际的交界线，使得前方的海与天混沌成了一片。 眼前的整个世界仿佛回到了天地未分，全都混同在一枚蛋壳中之时。 贺子枫的直觉一向很灵验，他此刻有非常不妙的预感。 有什么危险，潜藏在那浓雾的背后。 他在这边忧心忡忡，然而那边的无患等人却是一喜。 无患上一次便已随船队出海过，因此这一次便是由他引路。 只听他高兴道： “到了！” “快！降帆！” 原来，那片浓雾的背后，便是那片海域。 有鲛珠的海域。 * 这片浓雾明明看起来似乎近在眼前。 然而真正航行起来，却是直到日暮时分，才驶入其中。 在海上航行最害怕的，除了凶猛多变的海浪，便是浓雾。 浓雾中，船只极易迷失方向，而在本就茫茫的海面上迷失方向，无疑是致命的。 然而这一整艘船的人，此刻却如同不要命的疯子一般，缓缓驶进浓雾中。 直至乳白色的雾气将船帆完全吞噬。 —————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 深色的海面依旧平静。 船身四周的雾气如有实质，缓缓流动。 在船舱中关了三天的采珠奴全都被带上甲板，摘下头套。 无患来到“纪老爷”身旁，道： “爷，都已经准备好了。” “您看，是现在...还是等到明日？” “纪老爷”微微侧过脸，做了个下水的动作。 多等一刻，便要多防备一刻的风险，不如一鼓作气。 “纪老爷”是一刻也等不及了，况且这海面之下本就黑暗，白天与黑夜又有什么分别？ 所有采珠奴腰间全都绑上绳子，准备入海捞珠，包括李五。 没错，这家伙还活着，而且他也的确有几分真能耐。 他此刻既有些震惊，又有些复杂地看着秦、贺二人，那眼神中，颇有些不甘心。 三人几乎是前后脚进入纪府，自两人离开那下人所住的偏院之后，他们便不曾在府中遇见。 想不到再见到他们时是这种场景。 自己仍是如同蝼蚁一般的存在，而那二人已经成了纪老爷身边的红人了，两相对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还不知道，今晚过后，他们就不仅仅是天壤之别了。 不过眼下自然还是一片平静。 那一边的无患正告知采珠奴们下水后需要注意的事项： “注意！下水后不能弄出伤口。” “一旦身上出现伤口，要立刻上船！” 提出了这么个奇怪的要求后，他便开始安排众人入水寻珠。 他将十几名采珠奴分成了三批入水。 夜色中。 在浓雾的笼罩下，仅凭肉眼根本看不清水面，更不可能看清水下是否安全。 十几名采珠奴依照安排跃入漆黑的海洋，下潜到海底去寻找未知的鲛珠。 第99章 海兽 贺子枫此时传音道： [秦兄，眼下我们既然已经到了这片海域。] [咱们什么时候入水去寻鲛宫？要不，我们也趁此机会，一同下去吧！] 秦西阁却紧皱眉头道： [不急，水下有东西。] [什么？] [一只九阶芒刺！] ！！！ 这种妖兽名曰芒刺，体型巨大，有八条腕足，长相丑陋，生活在深海之中。 它对血液的味道极其敏感，哪怕只是一点点腥味，也会顺着血液的味道一直追踪猎物，直到将猎物绞杀，吞入腹中。 贺子枫在藏书阁的《妖兽志》中见过这种妖兽，在他的印象中，这种妖兽似乎长得跟章鱼差不多。 但他没见过这东西的真身。 怪不得刚刚无患反复叮嘱那些人不能弄出伤口。 [那我们什么时候下去？] 秦西阁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为难： [眼下下水的人太多了，贸然下水实在不妥，我们不如等这一批人上来了，再作打算。] 最重要的，是要等这一批人带回海底的消息。眼下对这片海域完全没有任何了解，直接下水不是明智之举。 其实，秦西阁并不是畏惧九阶芒刺，只是这种妖兽实在难缠，又浑身腥臭的粘液。 看起来实在有碍观瞻。 若是不慎将那粘液弄到身上，那就太恶心了。 贺子枫自然是不清楚秦西阁的想法，听闻对方的话，只点点头，视线飘向朦胧的水面。 嗯？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雾淡了一些？ 似乎隐约能看清反射着月光的水面了。 * 由于“纪老爷”一直待在甲板上，所以眼下船上几乎所有人都在船舱外。 距离那十几人下水，已经过去两分钟了，倒是不曾传来什么异状。 那绑在他们腰间的绳索，已经不再继续往海中落入，这证明他们很可能已经潜到海底了。 贺子枫暗忖道。 看来，这一片海域也不算深？ 按照他们平日的训练而言，还远远不到上来换气的时候。 然而等待的时间总是如此漫长。 “纪老爷”轻轻敲着扇骨，用力到有些微微发白的指尖，暴露了他有些紧张的情绪。 朦胧雾色中，海水无风自动。 火光通明的货船随着水波轻微晃动，预示着什么不平静的事情即将发生。 很快，第一批上来换气的人出现在水面。 比预计的时间短了许多，并且似乎没能带回什么鲛珠。 这人被拉上船，脸色白得像是死了三个月的尸体。 无患立即询问他海底的状况，可有见到鲛珠。 身体不住地发抖： “底下...” “有怪物！！！！” 无患立刻愤怒道： “你们谁受伤了？” 这人一脸慌乱，立刻摇头： “没有！我没有受伤！” “我不知道！” “......” 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明明入水前反复检查过的！ 他焦急的神色和带回的讯息，令船上的所有人都心生恐惧。 无患立即伏在船舷上往下看，瞳孔一缩。 只见一个钻出水面的人满脸鲜血，撕心裂肺地大吼着。 “救命！” “上船！” “拉我上船！” 越是不期待什么事情发生，这事情便越是可能发生，这向来是一句铁律。 “啊啊啊————” 他痛苦的嘶吼在下一瞬被海浪无情地淹没。 掌管采珠奴绳索的侍从立刻使出吃奶的力气拉动绳索，最终只拉上来血淋淋的半截身子。 无患更是心都凉了大半。 要知道，上一次只是有一人弄出一条约一尺长的伤口，这东西便追了他们几乎一天一夜才得以逃脱。 这一次，恐怕一整船的人都凶多吉少！ 晦暗的光线中，黑色的血液瞬间染红了一大片甲板，血腥味立时弥散开来。 想不到，一个人的身体，竟可以流出这么多的血。 船上大半的人见到这场景，立刻便冲到船舷上呕吐起来，包括贺子枫在内。 这人的上半身被什么东西瞬间扯断，断口血肉模糊...... 这东西的力量简直强大到令人胆寒。 船上的人甚至都没看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无论是什么东西，所有人都很清楚，那一定不是人类的力量可以抗衡的！ 甲板上瞬间开始躁动起来。 “快！起锚，开船！保护老爷进入船舱！” “把所有人都拉上来！” 只听见无患用灵力在众人耳边震声道。 但所有人都知道，已经入水的那些人，恐怕已经...... 果然，最终只拉上来两三个采珠奴，其余放得长一些的绳索，全都空荡荡地了。 这些人是最先入海的，也是下潜得最深的。 贺子枫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地上的半截尸体，苍白着一张脸护送“纪老爷”回到温暖舒适的船舱内。 他一个侍从被吓得不轻，反而是“纪老爷”此时神色镇定，已不似刚开始那样紧张了。 无患安排好船舱内的一切，又立刻带领人手将那半截尸体扔回海中，并清理干净甲板上的血迹。 他知道，甲板上绝不能留下任何血腥味。 然而一切已经迟了！ 货船开始剧烈摇晃起来，漆黑的水下有什么东西在剧烈翻涌。 整个海面就像一锅即将沸腾的水。 秦、贺二人安置好纪老爷，再次来到甲板时，只见刚刚随无患出来的侍从已死伤大半，满地的残肢断臂，几乎血流成河。 几只湿淋淋的触手正在甲板上疯狂挥舞肆虐。 贺子枫见此场景，大脑霎时被冲击到一片空白。 就...就这么...... 刚刚还活生生的人。 无患正使出自己的功法，用他背上那把长刀向触手劈砍而去。他此时无暇他顾，专心对付一条触手已是拼尽全力。 然而眼前这妖兽毕竟是九阶，腕足柔韧异常，无患使出看家本领也只是浅浅划伤其表皮，流出一些淡蓝色血液。 这不仅未能伤到对方，反而激得这海兽越发地狂性大发。 在他身后不远处，那海兽的另一只腕足正死死缠住一个已经没了人样的侍从，要往自己的口器中送入。 “呃...救...救命！” “救救...我！” 第100章 鲛人 那人虽少了条腿，然而居然还有气息。 破风箱似的喉管里，断断续续传来模糊的惨叫和绝望的呼救。 这绝望的声音使得贺子枫瞬间回神，他苍白着脸，强忍胃部的不适，立刻抽出剑，催动《燎原诀》第二式。 他将火焰与自己的剑意相融合，挥剑朝其中那只触手砍去。 这还是他在闭关中琢磨出来的，能将他燎原诀第二式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随着剑光刺向那条粘腻的触手，立刻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贺子枫的鼻尖嗅到一丝焦糊的味道。 然而定睛一看，这拼尽全力的一剑，居然只不过在这海兽身上留下浅浅一道伤口。 他修为毕竟只有筑基中期，对上一只九阶的妖兽简直不知跨越了多少个等级。 能造成这一道伤口，已是由于火属性对海中妖兽的天然克制，实属不易。 这条触手察觉到来自贺子枫的威胁，将那侍从甩在一边，转而全力向贺子枫攻来！ 这东西速度极快，不过一息的功夫，一股带着腥臭味道的气息已袭至贺子枫的胸前。 贺子枫大骇，目眦欲裂，连疾行诀也来不及念出，眼看便要被这发狂的触手当胸扎个对穿。 “贺兄！” 千钧一发之际，秦西阁一道法诀打来。 那触手竟被整整齐齐地切下，海兽淡蓝色的血液瞬间喷涌而出。 那海兽被切下的部分落在甲板上，一阵疯狂的抽搐和扭动。 残肢抽搐着收回，其余的触手因疼痛疯狂搅动着黑色的海水，整艘船却摇晃得更加厉害了！ 海水随着海兽的疯狂而翻涌，一个大浪扑上了甲板。 贺子枫一身都被腥咸的海水打湿，几缕黑发贴在额头和脸颊上，配上他易容后的络腮胡，显得分外滑稽。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卧槽！！” 这场景也太踏马猎奇了！ 被掀上来的海浪中，混杂着大量海兽分泌的晶亮粘液。 此时，整个甲板和船舷，全是混合了猩红血液的晶亮粘液，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的大腿手臂，幸运地还未被冲进海里，正支在半空中。 那粘液的奇异腥臭味和冲天的血腥味直往人的鼻腔里钻，简直让人作呕。 然而现在没有矫情的时间。 货船在疯狂晃动，那海兽的其他触手已经全部攀上了船体。 不好！它要上船！！！ 贺子枫见秦西阁的攻击对上这东西如此竟轻松，立即传音求助道： [秦兄！你有把握将他击杀么！] 若是秦兄也不行，那这一船的人今天都得嗝屁了！毕竟前头那个无患，看起来也是不堪大用的样子。 秦西阁此时正站在左侧船舷处，一身的衣衫也湿了个透，眉目间满是不悦。 只听他传音道： [站到我身后！] 贺子枫闻言，苍白的脸立刻涌上喜色！果然，怀疑谁也不能怀疑他秦哥！ 有救了！ 他颠颠儿地掐着疾行诀立刻躲到秦西阁身后，又探出个脑袋，对着前方大吼道： “无患！这里暂时交给我们！” “你去船舱保护老爷！” 贺子枫不知道，刚刚无患都打算直接冲进那海兽跟前，自爆金丹了！ 然而他见识到秦西阁斩断那触手的样子，方才知道秦西阁隐藏了自己的修为。 他此刻浑身是那恶心的粘液和鲜血，那些鲜血有他的，也有其他人的。 灵力几乎透支的无患也苍白着一张脸，深深地看了一眼秦西阁，道了声“多谢！”，然后飞速脱身进了船舱。 站在秦西阁身后的贺子枫自然是没有看到，秦西阁眉头皱得死紧。随着无患离开，他的瞳孔在黑暗中眨眼间变成了暗金色的蛇瞳。 金色的击杀法阵凝聚在指尖，发出灵力压缩到极限的“噼啪噼啪”的细微声响。 这东西长得实在恶心。 若是今天好好缩在海底也就罢了，偏偏今天溅了他一身的污秽。 今天若是不将它一击毙命，他秦西阁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蕴含着巨大能量的灵力涌出之时，剧烈摇晃的船体竟隐隐开始下沉。 完了！那东西隐藏在船底的触手刚刚破坏了船体，船舱开始进水了！ 随着法阵压向那一头庞大的海兽，贺子枫惊恐的声音响起。 “秦兄！船舱进水了！” 海兽临死前疯狂的嘶鸣声使得贺子枫有一瞬间的耳鸣。 下一瞬，只见一粒发着耀眼蓝色光芒的珠子从海兽破碎崩裂的身体内飞出。 秦西阁这一击，区区九阶的妖兽根本扛不住。而他，竟直接隔空将那妖兽的内丹吸了过来！ 他闻言转身，拉着震惊到失语的贺子枫，道： “走！进船舱！” 贺子枫立刻也回过神来，眼下更重要的是去通知无患等人，立刻找出逃生用的小舟。 俩人都很清楚，这船沉得很快，若再不逃生，一整船的人都将葬身海底！ 因为贺子枫知道，若是真到万不得已的情况，自己的御剑术根本无法承载所有幸存的人。 尽管活着的人已经只剩下几个。 “那妖兽已经死了！” “快逃！船要沉了！” 贺子枫一边掐疾行诀，一边大声吼道。 他发现船舱内一片漆黑，不得不放出普通的火球术。 不过几息的功夫，那黑沉沉的海水已经将这艘不小的船吞噬了一半。 船上的灯火已经被刚刚那妖兽卷起的那一阵巨浪熄灭了大半。 船舱内的烛火更是全都熄灭了。 还活着的人此时都待在漆黑的船舱里，船体的下沉他们自然也有感觉。 无患早就去找出救生用的小舟了。 对他而言，眼下最重要的当然是保护太子的安全。此刻他正背着太子，往那看起来孱弱无比的小舟上飞身而去。 虽说他现在浑身脏污，但眼下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贺子枫倒是十分惊讶，他没想到在这种生死关头，无患对太子居然还是如此忠心耿耿。 莫不是这太子曾经救过他的命？ 水已经快淹没到甲板了，船下沉的速度又变快了！ 眼下还活着的不过六人，除了无患主仆二人，以及两名侍从之外，便是秦、贺二人。 日暮时还同贺子枫交谈过的管事，以及那个刚从船舱里拉出来不久的李五等人，包括那些他交谈过、没交谈过的侍从，全都葬身海底... 人类的生命真的很脆弱...... 第101章 海中仙境 贺子枫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他知道，这是对死亡的恐惧。 但眼前显然还不到伤怀的时候。 见那一艘小舟上站六个大男人实在拥挤，贺子枫御剑带上秦西阁飞到空中。 然而这一到空中可不得了，秦西阁黑沉沉的瞳孔一缩，仿佛见到了什么令他都觉得震惊的东西。 蛇类的视觉使他在夜色中视物几乎不受影响，因此他也看到了其他人看不见的东西。 此时那艘船已经沉到只剩个桅杆，二十余人的血液已将这片海域染成了黑色，无患和那两个侍从正在奋力划着船桨。 此时他们想的都是，去哪里都好，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一旁的太子仍戴着面具，静静倚坐在小舟里，双腿无力地摆放在地上，不知在想什么。 黑夜中，明明已经散去大半的雾气重新又聚集起来。 船桨划动间，水下有一团黑影划过。 敏锐地觉察到身后的人呼吸一窒，贺子枫急忙问道： “怎么？” 秦西阁却是没有出声： [水下，有东西。] 贺子枫便知道来者不善。 [什么东西？] 不等秦西阁的回答，下一秒，“哗啦——”一声，那本就孱弱的小舟便被黑影掀翻了！ 还没有见到一点扑腾的浪花，船上的四人便瞬间沉入水中。 那情形，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拉着沉入了海底。 贺子枫只见到黑暗中划过的一线荧光。 那形状，像是...鱼尾？ [是鲛人？！] ！！！ 鲛人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真是刚出虎口，又陷狼窝！ “不好！鲛人把他们带走了！” 贺子枫与秦西阁在黑暗中对视一眼，立刻默契地收剑入水。 “跟上那鲛人！说不定能找到鲛宫的入口！” 贺子枫急忙往自己嘴里扔了颗避水丹，随后将避水丹的瓶子放入腰间，方便拿取。 他想先找到那四人，他手头的避水丹还有富余，若是那四人有避水丹，说不定能活下来。 海水灌入耳道。 静谧的海水隔绝了空气，贺子枫无法张口说话，传音道： [秦兄！等追到那鲛人，我先给那四人一些避水丹，随后我们便脱身去寻鲛宫吧！] 今晚他见到的死人，比他过去见到的所有死人加起来都要多。 这对他弱小心脏的打击显然是巨大的。 他不希望这最后的四人也死在这里。 但他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为了他仅存的一丝同情心。 待那四人拿到避水丹，能不能活着离开，便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 秦西阁答应了。 不过两人眼下都还不知道，不等他们当这个大善人，便要陷入麻烦了。 * 两人一路追随前方那淡色的莹莹微光，一直下潜到深海。 下潜的过程意外的漫长。 然而那鲛人的身影像一个不断跃动的鱼饵，始终不远不近地在两人不远处的前方。 深海的海水冰冷刺骨，贺子枫胸前那纽扣形的储物空间却显得越发炙热。 唔，这是怎么回事？ 贺子枫抬手捂上心口。 是什么东西对这深海有反应么？ 他短暂分神一瞬，伸出自己的神识往那空间里一探，发现居然是那海月幻境中得来的夜明珠在微微发烫。 贺子枫神色一凛。 难不成，这东西便是从这里来的？ 两人一边下潜，贺子枫一边传音问道： [秦兄，我上次在云府送给你的那些小礼物还在么？] 秦西阁身形一顿，缓缓道： [还在，但放在我的洞府内，一时取不出来。] [怎么？] 其实他将那些东西，都丢在妖界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不过眼下也不是叙旧的时候吧？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贺子枫解释道： [我在新人试炼的幻境中弄到几颗夜明珠。听我从洞中带出的灵宠说，这玩意儿是鲛珠。] [当时觉得这东西倒是挺稀罕，放在洞府内照明也不错，于是便送了你两粒。] [刚刚我发现，这珠子对这片海域有反应。] 秦西阁这才有些感兴趣道： [你怀疑，这东西来源于这一片海域？] [没错。] 交谈间，前方的光亮却忽地停了。 两人见状，忙打起精神，暂时从对话中抽离，将精力集中到眼前的状况上来。 贺子枫眨了眨眼，想看清一些。 然而就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那鲛人的身影一下子消失了！ [卧槽！那鲛人呢？] 秦西阁更是紧接着道： [那鲛人的气息也消失了！] 难不成，这里是有什么机关？或是什么屏蔽阵法？ 如果是有屏蔽阵法，那么... 贺子枫心里一惊： [难道，这里便是鲛人秘境的入口了么？] 两人一时也顾不上会不会暴露了，飞速游到那鲛人消失的地方。 他们四处摸索查探了一番，没有什么明显的线索。 秦西阁忽然想到贺子枫刚刚提到的鲛珠，问道道： [你说那鲛珠对此地有反应？] 贺子枫点点头。 [给我看看。] 贺子枫并未质疑，立刻依言掏出一颗来。 只是一眨眼，那拳头大的夜明珠，便静静躺在贺子枫手掌心里。 他盯着这珠子，心下有些疑惑。 咦？这东西在陆地上的时候，有这么亮么？ 秦西阁接过去仔细端详起来。 贺子枫静静待在一旁，问道： [这珠子有什么特别么？] 秦西阁没有答话，他试图往其中注入一丝灵力，探察其中是否隐藏着什么东西。 二人的脸在这珠子的映照下，似乎都发出了柔和的光晕。 这珠子一出现，它柔和却不刺眼的光芒便瞬间照亮了一大片海域，这光亮足以使贺子枫看清面前的环境。 眼前瑰丽的奇景使得他有些走神。 站在海底细沙上的两人被这里大片大片的漂亮珊瑚环绕，这些珊瑚颜色和形态各异，站在其中，仿若身处深海的仙境之中。 但也是很显然的，这里除了这些珊瑚之外，没有任何东西，也没有鲛人和那四个人的影子 他正好奇得打量面前的一丛珊瑚，抬头却见秦西阁指了指他的身后。 贺子枫做出“什么”的口型，往自己的身后看去。 第102章 回到现代了?! 只见一道巨大的海底峡谷横亘在自己身后。 如同大地被撕裂开来的，一个深不见底的创口。 这峡谷幽深黑暗，只消看上一眼，便足以令人的内心产生最深刻的恐惧。 人类常感到深渊的可怕，其实可怕的并非深渊本身，而是深渊勾起的人类埋藏于内心、按捺已久的自毁欲望。 所以，当人在凝视深渊时，恐惧的也并非深渊，而是自己的内心。 就好像人站在高楼上凝望脚下时，耳边似乎有一个声音在絮语，在诱惑道“往下跳吧”“跳吧”。 深渊里有一道声音“跳下去，一切都会结束的。” 贺子枫此时的心理就是如此。 他下意识往那峡谷的边沿走了两步。 秦西阁伸手拉住了他： [子枫？你要做什么？] 他喉结蠢动了两下，眼神有些发愣： [这下面...会是鲛人秘境吗？] 不等秦西阁回答，寂静的海底忽然传来一阵悠远奇异的歌声。 从刚刚进入流动的海水中之后，贺子枫一直不曾听到任何声音。 然而此刻，这不知何处传来的歌声忽远忽近，像是什么人在耳边在轻声的哼唱。 又像是...情人间呢喃的细语。 这声音如此空灵飘渺，如梦似幻，比贺子枫听到过的所有华章都要美妙。 比他这一生所闻的任何声音都要动人。 贺子枫几乎是瞬间便热泪盈眶，几欲落泪，手中捧着的鲛珠也滑落在地。 周遭安详而静谧，他倚着一株硕大的珊瑚，静静闭上双眼，在海水中蜷缩起四肢，像是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一般。 此时，幽暗的海水不再可怕，反而像是摇篮一般安全，完全将他拥入怀中。 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秦西阁目视着深渊的双瞳中，似乎正缓缓流出两行骇人的血泪。 他看到了什么？ 然而贺子枫没能问出口，一切已归于无边的黑暗。 他失去意识之后，秦西阁流出血泪的双眼无法控制地再次变回金色的蛇瞳。 皮肤上黑色的鳞片飞速蔓延，秦西阁完全变回了蛇形。 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他竟毫不抵抗海妖的歌声造成的幻觉，甘愿陷入沉睡。 就这么直直坠入黑暗的海底峡谷之中。 ————— 唔。 自己是在哪里...... 贺子枫的意识像是被厚厚的茧包裹起来了，对外界的一切都感到极其不敏感。 耳朵里的声响像是从遥远的天外传来。 然而—— 不对劲...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太阳当空照，花儿.....” 一个小女孩纯稚的童声响起，虽然大部分都走了调，时不时还咯咯笑两声，然而很是活泼可爱。 尽管这声音纯真可爱，在贺子枫听来，却如同催命的魔音。 因为这是他听了有五六年的闹钟的动静，而听到这声音，意味着他距离上班打卡只有半小时了。 虽然操作很极限，但他还是要拖到闹钟结束才会起床。 这是他的底线。 贺子枫条件反射地从被子中伸出手，摸索自己的手机，然而够了半天，却始终摸不到。 天杀的！我要跟这996的社畜生活拼了啊啊啊啊啊啊！！！！！ 这小女孩儿的声音是自己的妹妹，而这段录音是她十岁时送自己的生日礼物。 果然，闹钟放到结尾，唱歌的部分结束，小女孩欢快道： “......哥！生日快乐！不要再赖床啦！” 那是自己十八岁那年，自己刚刚取得妹妹的抚养权，第一次搬到属于两兄妹的小出租屋内时录的。 搬到小出租屋那天，也刚好是自己的生日。 贺子枫扶额... 怎么回事？ 自己是因为太想回家，都开始做梦了么。 自己刚刚还明明在...... 明明在...... 等会儿，自己刚刚不是在海底么？ 怎么突然开始做梦了？ 他猛然睁开双眼。 眼前是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天花板。 贺子枫立刻从床上弹坐起来，低头一看，嗯，熟悉的蜡笔小新睡衣。拉开领口。嗯，熟悉的平板社畜身材。 有点宽松，不太合身，是商场搞活动的时候买的，甚至买了两套。 另一套上边印的是小新养的那只小白狗。 熟悉的印花被单，粉色被子。哦！甚至是熟悉的洗衣粉香味！ 贺子枫摸摸自己的脑袋，是自己原本那清爽的短发。 终于不用管那劳什子可恶的长头发了！容易打结不说，洗完头发还不容易干！ 简直可恨！ 四顾房间内，扫视自己的窗台、书桌，以及枕边还在尽职尽责的，响个不停的手机。 明明只是一年的时间不见，怎么就像是过了一辈子似的！ 多么熟悉的一切！ 这就是自己的房间啊！ 难道，自己这是莫名其妙回来啦？！说不定那异世界的一切，自己只是做了个梦吧？ 贺子枫关掉手机，瞄到上边的时间。 嘿，正好，又是星期六。 不就是自己穿越那一天的时间？！ 难不成，一切都还没发生？老天爷对自己可太好了！ 他控制不住地咧嘴，心里的激动和兴奋难以自抑。 一朝回到现代的高兴，让他将自己在修仙世界经历的一切暂时抛在了脑后。 拉开自己房间的窗帘，顶着一头乱翘的黑色短发，他禁不住仰天大笑，高声道： “回来啦！” “我贺子枫踏马的，回来啦！哈哈哈哈哈——————” 一阵张狂的笑声。 好好一俊秀青年，活活笑得像个反派。 贺子枫高兴地翻身下床，该去叫自己的妹妹起床了！ 小懒猪！嘿嘿！ 差不多一年没见到妹妹了，贺子枫还真有点想这丫头！ 自己刚刚那么大动静，应该吵醒子岚了吧！ 贺子枫穿上粉色兔子拖鞋，乐颠颠的打开房门，大声道： “子岚！该起床上学咯！” 然而空气中静悄悄的。 啧，今天周六，要补课的嘛，子岚这是又想睡懒觉啦？ 他一边将煎蛋盛到盘子里，一边大喊： “快吃饭啦！要迟到了！” 煎蛋两面微微金黄，中间的蛋黄是有一点流心的状态，看起来卖相十足。 第103章 坏消息，你已经被火化啦 这可是贺子枫唯一拿得出手的菜了，虽说也练习了整整五年吧！但要知道，作为一个厨房杀手，他最开始煎出来的蛋可是能做到逆天的两面焦黑。 贺子枫拍拍手，暗暗夸自己道： “完美！” 走到妹妹房间门口，礼貌敲门道： “桌上有蛋哦！你先吃着，我去洗漱！” 贺子枫暗自摇头感叹，唉，孩子大了！ 若是妹妹还在小学那会儿，自己早就推门进去直接把她从被窝里扒拉出来了。 可是子岚毕竟是女孩子，又长大了这么多，贺子枫作为哥哥，许多地方不得不万分注意。 贺子枫再次无奈叹气，钻进卫生间内。 只几分钟的时间，便快速洗漱完毕，甚至换好了自己工作穿的衬衫和西裤。 这，就是一个被生活打磨过的社畜，刻在dna里的恐怖速度！ 贺子枫从厕所走出来，子岚的房间门也打开了。 只见她眼睛有些微微的肿，并且眼下一片青黑，脸色又很是苍白，一看就是熬了个大夜。 啧，孩子半夜静悄悄，多半是又躲被窝悄摸看言情小说来着！ 贺子枫见状，立刻皱着个眉毛上前，见缝插针、苦口婆心地劝，都是老生常谈的那一套说辞： “妹啊！不是哥说你，都是高中生了，咱安心好好学习成不？身体就是革命的本钱，你这么熬夜可不行凹！” “哥也是过来人，知道你的辛苦！但你得好好珍惜时间，要不将来你说......” 然而贺子岚一如既往地不鸟自己哥哥的碎碎念，径直走进厕所。 简直就像没见到贺子枫这个人似的。 “诶！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听话了呢？！” 然而，谁家还没个叛逆孩子呢，能怎么办？总不能打一顿吧？ 贺子枫一如往常，无奈坐在餐桌前，一边吃着自己那一份早餐，一边等自己妹妹收拾好自己。 又是几分钟过去，女孩梳妆整齐出来了。 看得出来，只简单用清水洗漱了一番。 跟贺子枫同款速度，一看就是跟他这个好哥哥学的。 只见她头发利落地扎成高马尾，又换上了外出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很多。 贺子枫早已经自顾自解决完自己那一份早餐，见妹妹收拾利索出来，又开始碎碎念。 “这样才对嘛！我一会儿送你去补习班！” “快吃！你哥我快迟到了！” 然而收拾齐整的贺子岚刚走到客厅，一抬眼，猛然看到餐桌上一个冷掉的煎蛋。 她浑身一震，杵在客厅一动不动了。 贺子枫正要扭头催促： “诶？不是我说你这小丫头怎么......” 然后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只见女孩死死盯着煎蛋，像是看到了什么令她惊恐的东西似的。 贺子枫狐疑地看看那蛋，怎么，自己这煎蛋技术有这么吓人么？ 这蛋煎的如此完美，连他都忍不住要给自己鼓掌了！ 然而他妹妹却毫无预兆地，眼眶开始发红，浑身也止不住地发颤。 紧接着，控制不住似的，眼眶里无声地涌出一大串一大串的泪来。 贺子岚嘶哑的声音几乎说不出话，声音颤抖着，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哥...” “是...你吗？哥？” 贺子枫一见这阵仗，瞬间慌了。 “哥在这儿呢？怎么了？” 他这人平时看起来不太着调，但关键时刻还是挺靠谱的，尤其是在面对自己妹妹的时候。 贺子枫急忙上前，将自己杵成了个木头的妹妹揽进怀里，一只手轻轻拍着小姑娘的脑袋。 另一只手给妹妹轻轻拭去泪水。 然而那泪水却如同洪水决堤，多到像是怎么擦也擦不完。 他以为是因为自己一大早就对着妹妹碎碎念，让妹妹伤心了。 哎哟！这敏感脆弱的高中生哦！都怪自己嘴贱！他不停自责道： “不是！我的好妹妹诶！” “哥错了哥错了！我以后都不说你了成不？” “别哭了别哭了~~~” “要不，今天咱不去补课了？哥带你去游乐场，玩儿他个一整天，怎么样？” 然而不管用，贺子岚仍然只是哭，并且哭得越发上气不接下气。 眼见自己的安慰不管用，贺子枫皱眉，难道，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他柔声问道： “岚岚，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还是...有同学欺负你？” 贺子枫正想继续说什么，就见贺子岚似乎是哭够了，直直地就朝着餐桌上的煎蛋走过去了。 这下轮到贺子枫露出惊恐的神色了。 走过去......了。 走...过去了？！ 啊？？？？？ 贺子岚穿过自己的身体，就直接走过去了？！ 卧槽！ 他就说么！ 这贼老天，怎么会忽然对他这么好？还将他送回现代！ 总之，片刻之后。 贺子枫盯着自己妹妹吃完已经冷掉的煎蛋，反应过来一切，脸都木了。 好消息，自己和妹妹绝对没有产生什么情感上的隔阂。 坏消息，是阴阳两隔了。 * a市今天是个大阴天，鬼魂友好型天气。 跟着妹妹到墓园待了半天的贺子枫已经搞懂了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 命运之神守在贺子枫的床边，对着醒过来的他微笑道： 哈哈！你醒啦？ surprise！你已经是一个死人啦！ 没错，他已经华丽丽地噶了。 距离他意外死亡，已经整整过去两周了。 不仅如此，因为他死的时候是夏天，遗体根本不可能存放太久，因此，连他的尸体都已经在上周光速火化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的灵魂回来了，却只能做个孤魂野鬼。 因为他根本无处容身。 贺子枫盯着自己墓碑上笑得开心的照片，心道： 坏了，这下真成死鬼了。 没想到居然能亲眼见到自己的墓地，也算是一种绝无仅有的体验了。 他明白早上为什么贺子岚见到那颗煎蛋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了。 甚至贺子枫都有些暗恨贺子岚反应小了。 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没有防备心！！！ 如果是他的话，可能会直接请大师来家里做法。 或者直接报警！ 第104章 困局 天杀的！毕竟真的很像是非法入室，然后煎了个鸡蛋后逃离的变态啊可恶！！！ 说真的。 贺子枫也很好奇，自己都是鬼魂了，为什么还能触碰那些实实在在的物体呢？ 而为什么自己能触碰那些死物，却偏偏不能触碰自己的亲人呢？ 然而眼下自然不可能有人替他解答这个问题。 他只能沉默地跟着自己的妹妹，听着她在自己的墓碑前，表情极其平静地，对“他”说话。 “哥，我每天都有按时上学，按时吃饭。” “你的房间，我也有按时打扫。你真的很不爱干净！” 子岚放下手中的花，苍白的小脸上浮现出笑意，继续道： “你今天是不是来了？” “我知道是你。” “我吃到你给我煎的鸡蛋了，很好吃。” 贺子枫闻言，伤心得想流泪。 然而他此时是鬼魂，并没有眼泪可流。 * 回来的第一天，贺子枫很兴奋。 甚至当他意识到自己死了的时候，也并不感到多么难过。 因为他想到，即使是成为了鬼魂，自己也仍然可以留在妹妹身边，继续保护她。 他实在有些迫不及待，想告诉妹妹自己在异世界的奇幻经历，告诉她自己过得很好。 最重要的是，他想告诉她自己回来了。 贺子枫试图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与贺子岚取得文字或思想上的联系。 他已经尝试的方法包括但不限于，用各种各样的媒介写字、发信息、打电话等等。 然而只要提起自己灵魂的存在、穿越，或是修仙世界的任何相关的信息，那些文字或是信息便会立刻消失。 在经历了反复的尝试后，他意识到，自己成了一个不能再被提及的存在，一个的的确确的死人。 别人无法听到他、看到他，他也不能跟任何人交流，不能触碰到任何人类。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稍后的两天里，贺子枫回到现代世界的热情迅速完全冷却下来。 他在回来的第一天便注意到，自己只能触碰这世界的死物。 然而他在后来又发现，在这个世界里，并不是所有的死物自己都能触碰。 只有家里的那些曾经属于他的东西，在所处的封闭空间内没有活人的情况下，贺子枫才能以灵魂的状态触碰。 比如自己房间内的东西、比如厨房里他的那些厨具餐具之类。 发现这点的原因，是两天前他偶然看见妹妹再次以泪洗面，便试图拿起桌上的纸巾，为她擦拭泪水。 然而他的手却穿过了明明早上还可以触碰的纸巾。 他不住地想。 自己这究竟算是什么状况？ 是活着，还是死了？而修仙世界里，萧成的身体怎么样了，自己还能回到那个世界吗？ 他难道...要一直以这种方式存在吗？尽管，是待在自己最珍爱的妹妹身边？ 这里没有什么鬼差之类的东西来勾自己的魂，然而自己现在这状态，似乎也不能算是活着。 算是，死人微活？活了百分之四十吧。 剩下的百分之六十随着自己那被火化的，陪伴了自己二十三年的身体，随风而逝了。 * 第三天的傍晚，贺子枫决定出门去看看柳薇。 然而还未走出楼道，前方便有什么东西，挡住了贺子枫的去路。 是一堵空气墙。 原来，自己不能离开妹妹十米开外。 想来也许是因为，妹妹是已是贺子枫在这世界上唯一的、有血缘羁绊的亲人。 贺子枫无奈了。 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已经是一个“死”去的人，一个被现实的世界隔离在外的“鬼魂”。 贺子枫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逃脱眼前的困境。 他似乎被困在了现代世界与修仙世界的狭缝之间。 *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他回到现代世界第六日的午后。 贺子枫被迫跟妹妹出门，去到市图书馆坐了一个上午。 这一日，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子岚坐在窗边的阳光下，贺子枫坐在窗户与窗户之间的阴影里。 图书馆的窗户半开着，有微风拂过贺子岚的发丝和脸颊。 他注意到妹妹看了一上午，论证鬼魂是否存在的书籍。 但贺子枫对这个不感兴趣。 毕竟他自己现在不就是个鬼魂？ 总之，他坐在一边，在脑子里一条一条地罗列自己已知的线索，试图寻找出自己现在这状态的原因。 是的，他还是没死心接受现实。 他相信一定有解决当前困境的办法。 为了理清自己此刻混乱如麻的思路，贺子枫默默问了自己几个问题，也是他现在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疑点。 问题一，自己因为在现代世界意外死亡，魂魄穿越时空，来到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萧成身上。 这是巧合，还是预谋？若是有预谋，那是谁在谋划这一切？ 问题二，已知修仙世界的珍珑幻镜有逆转时空的力量，那么，自己的一切是否是这东西造成的？换句话说，是否是这东西的主人，也就是白泽，造成的？ 若是自己还有机会能回到那个世界，集齐这东西，自己是否能回到一切未发生的时候，然后避免一切的发生？ 问题三，自己在回到现实世界之前，乃是在鲛人所居住的海域，并且下潜到海底拿出了一枚鲛珠。 他最后听到的，是鲛人的歌声吗？这歌声是否是由那鲛珠引起的？ 是否是鲛人的歌声让他回到了这里？ 如果是的话，那秦兄现在怎么样了？他又会回到哪里？ 有此疑虑是因为他忽然回想起，在自己失去意识之前，似乎看到秦西阁的状态极其不好。 最后一个问题。 自己要永远以这样的方式陪伴在子岚身边么？ 这里，真的是现实世界吗？ 还是自己在海底做的一个...梦？ 梦...... 当“梦”这个词乍现于贺子枫脑海中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里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忽然撕裂开来一般。 有什么东西正在破茧而出。 阴影处，贺子枫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忽然变得有些透明。 难道...... 第105章 梦醒 * 贺子岚忽然有些愣神。 图书馆外的风吹动她正在阅读的书籍，书页哗啦啦地翻动，一直吹到最后一页。 a市尚未入秋，然而刚刚的风里却卷来一片小小的枯黄树叶。 飘到了贺子岚正在读的书籍上。 贺子岚注意到，作者在这一页写下了自己的结论。 [世界上并不存在灵魂，唯一存在的，是活着的人的执念和期待。] [对□□的执念和期待。] 树叶盖住了最后一行两个字。 她轻轻捏起那一片树叶，只见盖着的文字恰好是： “重逢” 她似有所感，抬起头愣愣地望向窗外，轻声低喃： “哥？是你么？” 而旁边的阴影里，贺子枫早已完全消失了。 ————— 贺子枫醒来的时候，四周明亮得不像是在海底。 他张了张嘴，嘴里吐出两个气泡，原来周围仍然全是海水。 很幸运，避水丹的药效还没有过。 贺子枫四顾周围的环境，显然已不是自己失去意识时的地方了。 他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下，发现脸上的易容术已经消失了。 说起来，似乎是从两人入水的时候，易容便消失了。 四周海水依旧如此静谧，在现代社会那“几天”的记忆回笼，贺子枫有些怅然若失。 那一切，真的只是梦么？ 他揉了揉眉心，算了，先不想这个。 话说秦兄怎么不见踪影？ 这里...是哪里？自己这是回来了？ 或者说，自己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海底？ 他从地上爬起身来，发现此刻他正身处一片由珊瑚围拢形成的空腔里。 [秦兄？] [秦西阁？] 贺子枫一边在识海中呼唤秦西阁，一边试图扒开珊瑚游出去。 当他触碰到那些看似美丽的珊瑚时，他的手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蛰了一口似的。 一阵尖锐的疼痛通过手臂传递到大脑。 卧槽！这什么东西？ 贺子枫飞快缩回手。 这看似美丽，实则危险的玩意儿，让他不得不警惕起来。 贺子枫仔细打量半晌，发现这片珊瑚生长得很是巧妙，似乎，很像是一个牢笼。 珊瑚生长之间也有狭缝，但并不足以让一个成年男子通过，若是强行通过，便会出现刚刚那种情形。 他从疼痛中回神半晌，终于发现自己刚刚在识海中对秦西阁的呼唤，一直未曾得到回答。 说起来，自己醒来过后竟也没有怀疑过。 这里有光线，并不像是他与秦西阁追着那鲛人，下潜到的那一片深海。 现在唯一的猜测便是———— 两人失去意识之前到达的地方便是鲛人秘境的入口！ 而自己现在正身处鲛人秘境之内，现在恐怕是被鲛人给囚禁起来了！ 自己也不知进入了梦境多久，这么长的时间，秦西阁也失去了联系。 两人是一同进入的这一片海域，若是秦西阁现在还有意识的话，他是一定会回答自己的，然而眼下这种情况...... 很有可能，秦西阁还在海妖的歌声造成的幻觉中未曾醒来。 不知道他是否也被鲛人关起来了？ 正思忖间，他忽然注意到一丛珊瑚下的阴影处，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看起来像是个人影！ 是秦兄吗？ 是秦兄吧！ 贺子枫立刻游到近前，将那人扶起。 然而，将那人盖在面颊上的长发拨开，一看......却是万万没想到的一号人物。 严绮？？？ 啊？ 贺子枫怀疑自己看错了，或者自己还有些幻觉的后遗症什么的。 他心下自然是万分疑惑，严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可惜的是，这人现在昏迷不醒，显然不可能给他答案。 虽说还没当几天的师兄弟，大家平时交游也不多，但贺子枫秉持着人道主义原则，他还是立即放出神识，简单查探了一下这人的经脉。 这一探可不得了。 贺子枫神色复杂，沉默了。 抛开身上大大小小的划伤暂且不提，那一看便是某种猛兽的利爪所为。 此人的心脉跳动已是极其微弱，刚刚那忽然动的一下，恐怕是回光返照！ 最关键的问题是，这人双腿处的经脉尽断，一看便知是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更不要说一身的修为......竟也下降得厉害，眼下竟比贺子枫的修为还要低得多。 要知道，这人在新生试炼时便已是筑基初期的水平！ 贺子枫心中惊骇万分。 这家伙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么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难不成这鲛人，竟如此残暴么？ 贺子枫心里直打鼓，将视线转回到对方苍白的脸上。 其实，说他奄奄一息算是抬举了，用半死不活更为贴切。 贺子枫急忙搜寻了一圈自己身上的丹药，最终从储物空间内拿出自己下山前师尊赠予自己的高阶续命丹，往对方嘴里送。 虽说这丹丸只有三粒，是师尊给他保命用的，不过严绮也是清虚师尊的弟子，给谁吃不是吃？ 大不了自己之后再找他还回来就是。 除续命丹之外，贺子枫拧眉想了想，又掏出自己腰间的培元丹给严绮喂了一粒。 毕竟是在水下，丹药的药力有一丝逸散，不过绝大部分还是顺利地被送入严绮口中。 贺子枫虽然不知道这人究竟为什么同他一样被困在这里，但这人眼下脸色苍白，多喂入一粒培元丹总是没错的。 片刻之后，续命丹的药效起了作用。 贺子枫再次查探严绮的经脉，发现他的心脉已经平稳下来。 若是现在能用鼻孔和嘴巴喘气的话，贺子枫必然已经是在长舒一口气了。 因为这人的命算是保住了。 至于那经脉尽断的双腿，他暂时也没什么办法。 打量着眼前这人的样子。 眼下贺子枫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自己现在被困在这鬼地方，眼下又带着这么个身受重伤的师兄，这可如何是好？ 若是那鲛人也对自己施以如此残暴的酷刑，又该怎么办？ 还有，自己要到哪里去找秦兄？ 正兀自思忖间，昏睡中的这人眉毛皱了皱，竟是要清醒的迹象。 果然，没过一会儿，这人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见这人分明已经看到了他，但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也没有要感谢的意思。 淡淡瞥了一眼贺子枫，便直起身来。 第106章 严绮? 虽说这人似乎与贺子枫在山上见到他时的状态大为不同。 但严绮的个性原本也有些小小的高傲，为人并不怎么好相处，因此贺子枫也并未起疑。 况且眼下情况毕竟不同，贺子枫也没管那些虚的，见他醒来，也是有些高兴，试图凑上前去商量商量逃出此间的办法。 然而还不等他凑过去，却只见对方轻轻捂上自己的脖子，脸色有些青紫，像是......溺水的状态？ 但这人的神色却又平静得诡异，一点将死的痛苦也没有。 似乎...竟是存了求死的心思。 贺子枫见状，只道对方是不能接受自眼前的打击，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但他不可能真让严绮死在自己面前，他立刻拿出出一枚避水丹。 强行塞入严绮嘴中。 那一边，“严绮”被塞下避水丹，也是总算缓了过来，神色慢慢恢复正常。 他发现自己可以在水下呼吸了，露出十分惊讶的神色。 一双黯淡到有些阴鸷的眼睛总算是正眼看向贺子枫。 贺子枫发现对面这人定定地盯着他瞧，仿佛是第一次见到他似的。他心里直犯嘀咕。 丸辣！ 这人不会还把脑子给磕坏了吧？ 怎么有些像是傻了？ 不等贺子枫询问，“严绮”便在海底细软的沙子上写道：[你救了我？你为什么救我？] [你想要什么？] 贺子枫先是挑挑眉表示，那不然呢？ 你看看周围还有第三个人吗？ 至于为什么救他什么的，贺子枫表示，小了。 格局小了。 但想到刚刚这人状态不对，贺子枫尽量用了俏皮些的语句。 [好歹同门师兄弟一场，你客气了啊] 都踏马哥们儿，说什么救不救的，互相帮助罢了。 “严绮”怔愣良久，似乎是想到什么，继而又在地上慢吞吞地开始写： [感谢兄台，不知......] 一句话没写完，便被贺子枫急吼吼地打断了。 [无妨] [这么写也太麻烦了，你为何不直接传音？] 这话从刚刚他俯身写字时，贺子枫便想说了。 传音术在青莲剑派中，也属于基本术法。 虽说对灵力要求较高一些，但严绮没理由不会使用。 只见“严绮”垂下眼睫，沉默良久，并不作答。 显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贺子枫见他满身是伤，而且连佩剑之类的随身物品也一概都不见了，又回想到他刚刚心脉的受损程度...... 他心中恨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这人恐怕是在鲛人秘境中遭遇了什么不测，导致修为受损，恐怕也不方便动用灵力。 于是他也不好再逼问对方。 就这么与对方慢慢地写字交流。 [罢了，当我没问]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是鲛人做的么？] “严绮”便顺水推舟地解释道，自己比贺子枫下山历练的时间要早上许多，约莫是去年便下了山。 贺子枫算算时间，恰好是在自己刚开始闭关的时候。 怪不得自己出关后在宗门中没见到严绮的踪影。 严绮先是去了紫霄山的妖兽林。 听闻那里妖兽泛滥，他打算在那里闭关修炼一段时日。 一是为猎取妖兽内丹供自己修炼，二也是为炼丹积攒一些材料。 毕竟有些妖兽本身也是炼丹材料的一大来源。 然而不想他自己一人在妖兽林中单枪匹马，竟受了重伤，不仅损伤了双腿，还因经脉逆行，导致修为受损。 他偶然听闻这海中有一处鲛人秘境，其间有一枚鲛珠，可以接续筋骨，便想来探寻一番。 于是他在上个月赶到浦州，并且也是通过纪老爷的船队来到这片海域。 顺利找到秘境的入口后，他甚至潜入了鲛宫之中。 但最终还是被鲛人族发现。 鲛人将他身上的所有东西全都搜刮得一干二净。又对他施以残暴的刑罚，并关押至今。 贺子枫这次没再打断对方，静静看着对方所写的一切，心里也在暗自思索。 说实话，虽说有些荒谬。 但刚刚这人醒来的时候，贺子枫觉得这人跟那纪老爷，给人的感觉有些相似。 毕竟他从没见过纪老爷的长相，而且这两人又都双腿受伤，有这么巧合么？ 他合理怀疑严绮便是纪老爷。 但仔细一想，实在是对不上。 不仅时间对不上，身份也对不上。 秦西阁曾提到过，那纪老爷来到浦州的时间乃是去年，那时候严绮还好好地待在箜浮山修炼。 况且，那纪老爷原本的身份乃是太子，腿伤也是好几年前的陈旧伤。 眼前这人的经脉明明刚断不久，绝不是陈旧伤。 贺子枫想通了这点，便也打消了对这人的疑虑。 只是，他是他第二次听说这鲛珠有神奇作用了。即便他不是为此而来，心下也不免产生了几分兴趣。 他疑惑地写道： [这鲛珠究竟有什么稀罕的？] 怎么都说能接续筋骨？ 自己怎么从未在任何提及鲛人的典籍中见到过，鲛珠有这样神奇的功效？ 严绮这才用写的方式告诉他。 原来，却并非是任何鲛珠都能有这样的作用的。 只有鲛人面对最真挚的爱情之时，流下的真爱之泪化成的鲛珠，才具有如此神奇的力量。 可以使残缺的肉体长出血肉，枯萎的灵魂重新焕发生机什么的。 贺子枫眼角抽了抽。 心里暗暗吐槽，这什么玛丽苏设定？ 确定不是鱼唇的作者为了拉郎配随便想的么？ 为了这么个玄而又玄的东西，把自己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岂不是有些草率吗？ 再说他自己便是个丹修，回宗门去寻些丹药好像更靠谱些吧！ 他这么想，自然也就这么问了。 [既然是为了疗伤，那为何不去寻那九转还魂丹？] 这玩意儿再厉害，能有九转还魂丹厉害？ 那可是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存在啊！ “严绮”瞬间也是有些无语了。 贺子枫不知道的是，自己这句话简直如同对一个野菜都吃不上的人说“何不食肉糜”。 那九转还魂丹，不说它的材料集齐的困难程度了，光是炼制都不是寻常的丹师可以炼的。 至少，也得是一个飞升至真仙境的丹修，才能炼制九转还魂丹。 第107章 蓝尾鲛人 九转还魂丹在人间，是妥妥的神物。 在修仙界，也算得上是镇派之宝，压箱底的宝贝。 这东西也就只在几个未曾现世的秘境中曾传出过些捕风捉影的消息，相比起鲛珠，是更加不可能的东西。 当然了，严绮也只是简要地向贺子枫讲了些，真要详细论述九转还魂丹获得的难度。 他可能得在这坐着写一晚上。 贺子枫得知这些，尴尬地挠挠头，咧嘴笑了笑。 正当他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什么动静。 那珊瑚丛竟向两侧自发分开，露出一个入口来。 而随着珊瑚丛移开，缓缓露出两个身影。 贺子枫眼睛瞪大。 是两个雄性鲛人！ 他这是第一次见到鲛人这种生物，因此一见到这两人，第一时间居然忘记了逃跑，只是不错眼地盯着他们猛瞧。 远远一看，鲛人族在海中，是半人半鲛的状态，上半身是人类的形态，仅保留了部分鲛人的特征。 下半身则是漂亮的鱼尾。 当然了，他们的上半身是赤裸的。 仅从外在判断，这两个鲛人中，显然有一个，地位尊贵许多。 站在后方那个，尽管长相精致，灰色的鲛尾也是修长有力，然而在前方那人的映衬下，便瞬间黯然失色。 两鲛人渐渐游近了些。 贺子枫瞬间被前面那只鲛人吸引了目光。 无声地说了句，卧槽。 由于这鲛人几乎是凌空而来。 所以他们首先看到的，便是对方极其漂亮的鱼尾，这鱼尾简直到了一种耀眼夺目的地步。 只见这鲛人从腰部以下便是修长鱼尾，是幽幽的宝石蓝色，其上密密附着的鳞片，在流动的海水中，隐隐泛出一些绿色的光。 往上，便是这鲛人极其炸裂的身材。 那站在前方的鲛人上身肩宽背阔，肌肉发达，看起来既漂亮，又爆发力十足，是标准的倒三角身材。 要不怎么说，适度健身吸引异性，过度健身吸引同性呢。 这一身腱子肉，看得贺子枫一阵羡慕嫉妒恨，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啧，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这样的身材。 看到这人的身材，贺子枫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回想起自己刚穿越过来时见到的，秦兄的身体。 贺子枫一脸流氓样地摸摸下巴。 下意识地便将二者开始了比较。 真不是贺子枫对秦西阁有滤镜，客观地说，还是秦西阁的肌肉更修长舒展些。 因为，若是以上身的比例来看，这鲛人的尾巴变为人类的双腿，真不一定有秦兄的个子高。 想起秦兄那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的身高。 贺子枫暗自咋舌。 摇摇头回过神，顺着继续往上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美得宛如艺术品的美丽脸颊。 美得贺子枫一窒。 这鲛人的眼睛和头发，都是一片深蓝。 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如同阳光下的海面一般，波光粼粼。 既纯稚干净，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正在这边两人惊异的打量之间，两个鲛人已凑近了。鲛人的样貌也得以更加清晰地展现在两人眼前。 前方那鲛人，一头浓密的海藻般的长发，在海中随水波轻轻晃动，配上那柔和得像玻璃似的眼珠子。看向贺子枫的眼睛时，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上天啊！ 如果是为了这么一双眼睛，即便是献出自己的性命也甘愿。 仿佛被蛊惑般，贺子枫心里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贺子枫再次使劲摇摇头。 把这种奇葩想法甩出自己的脑子。 还是思考些正经问题。 比如，眼前这两个鲛人忽然出现，是要做什么？ 该不会，是要给他用刑吧？ 卧槽！贺子枫忽然想到这茬，紧张得不行。 又想到一边严绮的下场，他紧张地抬手捂紧了自己腰间的续命丹。 然而还不等他抬起手，对面的那鲛人瞬间便出现在他眼前，一只手像钳子似的抓住了贺子枫的小臂。 他低头一看，卧槽！ 这鲛人的手指间连接着一层薄薄的，透明的蹼。指甲细长，看起来锋利无比，一爪便能捅进人的心脏。 贺子枫心道，完了！ 肯定是要带他去审问了！ 忽然，那鲛人微微侧头，对另一只鲛人张开了嘴，露出满嘴尖利的牙齿。 他喉间发出嘶哑难听的、如同怪物一般的声音。 似乎是在说些什么。 旁边灰色尾巴的鲛人也发出类似的声音，不过简短许多。 两名人类修士当然知道两个鲛人这是在对话，并且用的还是他们完全听不懂的鲛人族语言。 然而... 这......这这这...... 两个人类还是瞬间幻灭了。 怎么这鲛人长得这么好看，发出的声音却如此难听？贺子枫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先前听到的那种美妙的歌声，果真是这么个破锣嗓子里发出来的么？ 而且，就这鲛人嘴里这一口尖牙，贺子枫一看便吓得瑟瑟发抖。 很快，那玻璃珠似的宝石蓝色眼珠又转了回来，恶狠狠地看向贺子枫。 对着贺子枫便开始叽里呱啦说着人类听不懂的语言，仍是那种嘶哑难听的刺耳声音。 鲛人一直紧紧抓着贺子枫，并未将贺子枫带出这珊瑚牢笼。 贺子枫受制于人，偏头看向严绮，一脸疑惑地比了个嘴型。 “啥？” 只见严绮露出同样疑惑的神色。 贺子枫咂咂嘴扭回头，那蓝色鱼尾的漂亮鲛人表情十分丰富。 他神色激动，眼神十分凶狠，仿佛贺子枫掘了他家的祖坟似的。 张张合合的嘴就没有停止过。 见贺子枫态度不太认真，他还伸出另一只锋利的爪子拍了拍对方的脸颊以示威胁。 并且神色更加愤愤了。 贺子枫眉头紧皱。 对面这鲛人吧，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傻子，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贺子枫连状况都没搞清楚，又不懂对方的语言。 他只能感受到对方貌似...并没有要对他用刑的意思。 因此自然有些走神什么的。 这也实在不能怪贺子枫。 这两个鲛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最后竟只是拉着贺子枫叽里咕噜一大通，便神色愤怒地离开了。 贺子枫挠挠头，心道莫名其妙。 第108章 炼药 * 令那监牢中的两人感到莫名其妙的是。 两人从珊瑚的缝隙中观察到。 自从那只蓝尾鲛人来了一次之后，外边守卫的鲛人便增多了！ 不仅如此，那长相精致的鲛人每日都要来这监牢一次。 他也不找那严绮的麻烦，专拉着贺子枫一个劲叽里咕噜地对他说着什么，神色一会儿狠厉，似乎是威胁，一会儿又疑惑不解。 贺子枫本想着在这监牢中好好打坐修炼，等待秦兄有朝一日或许能从幻觉中清醒过来。 然后好来救自己什么的。 谁知每日都被这鲛人打扰，把他弄得烦不胜烦。 这几日下来，贺子枫和严绮也谋划过逃跑，也制定过看似详细周密实则漏洞百出的计划，全都折戟沉沙。 实在无奈，这鲛人一族在水下的力量实在太强，速度又快。 贺子枫一个火系修士，外加一个重伤之人，两人想要逃出生天，简直痴心妄想。 两人只能待在牢中，休养生息。 一直待到第三日。 * 不出所料，那蓝尾鲛人再次出现。 这一日，鲛人再次打开这珊瑚做的监牢，直直向贺子枫冲过来。 贺子枫也算是认命了，察觉到那鲛人靠近，仍在海底的细沙上继续打坐，眼睛都没打算睁一下。 下一秒，他就感觉什么凉凉的、尖尖的东西在轻轻扒拉自己的眼皮。 无奈睁眼。 果然是那鲛人的爪子！ 见贺子枫睁眼，那鲛人又开始兀自叽里咕噜上了，仍是那听不懂的鲛人语言。 贺子枫见状，只能一边紧皱眉头，假装自己听得很认真，一边盯着这鲛人一口尖尖的牙齿愣神。 尽管听不明白，但他已经把这玩意儿的性格摸得差不多了。 这鲛人是个犟得要死的死脑筋。 若是不顺着他来，他就会一直烦你，拉着你说个不停。 因此，贺子枫此刻看似紧皱眉毛，心里想的却是—— 嘶，他一直很好奇来着。 这些鲛人平日里都吃些什么呢？会刷牙么？牙齿怎么这么白？ 说真的，鲛人应该吃海藻吧！吃海藻的时候，会不会卡牙缝？ 被幻想中鲛人们集体卡牙缝的场面逗乐，贺子枫差点绷不住笑。 想着想着，手臂却忽然一阵剧痛。 只见鲛人弯腰竟一口咬伤了自己的手臂！ 贺子枫表情大骇，卧槽！什么东西？ 好哇！总算是暴露了吧！这鲛人终于忍不住要把自己当刺身给吃了！ 他下意识便要捏法诀反击。 然而法诀还未成，那鲛人便松嘴，抬起了脑袋，玻璃珠似的眼睛与贺子枫黑色的瞳孔对视。 里边居然没有一丝杀意。 不是贺子枫的错觉，他真的感觉到，这鲛人不是想杀掉他，贺子枫与对方的对视错开眼，又看到珊瑚后边驻守的其他鲛人。 默默收回了攻击法诀。 贺子枫手臂上的血窟窿还在往外渗血，蓝尾鲛人尖利的指尖在海水中一划，便出现一个气泡来。 这气泡甚是诡异，轻轻飘到贺子枫手臂的伤口上，然后，鲜红的血液便流进这气泡中。 这鲛人是在取他的血？！ 是要拿来做什么？ 不行！ 贺子枫心中警铃大作，他曾在许多典籍上见到过。 据说许多邪术都要用到精血，诸如什么炼蛊、傀儡术一类！ 贺子枫立刻再次聚起法阵，这次没有犹豫，直接袭向那鲛人。 另一只手便要去捏碎那盛放他血液的气泡。 好一阵勇敢的负隅顽抗，殊死搏斗。 最终以贺子枫手臂上又多了一排血窟窿，作为这场反抗的结局。 蓝尾鲛人扬扬眉毛，直起身子傲慢地离开。 其余的鲛人放开按住贺子枫的爪子。 贺子枫伏在地上，吃了一嘴的沙，手臂还被一段滑滑的绳子捆在身后。 刚刚站在一边作壁上观的严绮这时候过来了，替他解开了绑住手臂的玩意儿。 贺子枫一边狂吐沙子，一边扭头去看，然后大惊失色。 啊啊啊啊啊！！！ 踏马的！ 这哪里是什么绳子，分明就是鲛人们随手在珊瑚丛中薅来的一条细细长长的鳗鱼。 这种生物也是长条形的，跟蛇差不多，把贺子枫看得头皮发麻。 见贺子枫露出惊恐的神色，严绮也是贴心地将那玩意儿抛得远远地。 [你怕这个？]严绮问道。 只见对方嘴硬答： [怎么会！只是不喜欢而已] 当然，贺子枫最终也没有质问对方，刚刚为什么没有来帮一下自己。 * 鲛宫附近。 鲛人族的王子来到炼药房前，里面的大祭司正在制药。 [祭司！血我取来了！]王子同祭司说道。 用的自然是鲛人族的语言。 祭司停下手里的动作，碧绿的眸子望向门口。 [殿下给我吧，就差这个了。] 王子游过去，将那装有贺子枫血液的泡泡递给大祭司，有些不高兴。 [要我说，咱们直接将那两个邪恶的人类杀了不就好了！何必这么麻烦？] [而且，他们的同伴还擅自闯入了深渊，要是冲撞了母神，该怎么办？] 大祭司揉揉太阳穴，王子还是这么莽撞，完全不像一个即将继任的储君。 他耐心劝诫道： [殿下不要意气用事，那人类修士身上有鲛人的始祖留下的鲛珠。] [您难道不想知道他是怎么得来的吗？] 王子抱着手臂，不说话了。 祭司一边忙碌，一边提醒道： [殿下若是等不及，何不去深渊中抓捕那冲撞了母神的人？] 望着王子匆匆转身离去的背影，祭司知道他听进去了。 * 那蓝尾鲛人一连七日不见有什么动静。 贺子枫不知道他取自己的血液是要做什么，一直惴惴不安。 他思索许久，将秦西阁那枚小铜镜，还有自己身上的全部丹丸，包括下山时师尊给自己的那枚青莲剑派弟子的信物令牌，一并交给了严绮。 仿佛是在交代后事一般，贺子枫表情悲壮。 他告诉严绮，如果自己不幸遭遇了什么不测，假如严绮还能活着逃离此地，便替自己将这东西带回宗门。 同时，贺子枫请严绮告诉铜镜对面的人。 他不能继续履行契约了，他们之间的交易到此结束。 第109章 鲛宫 严绮停顿了很久，才终于默默收下。 两人眼下都很清楚，从那鲛人这几日的表现看，他们对贺子枫的兴趣显然要大得多。 他们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 终于，那鲛人再次出现。 果然如两人所料，这一次那蓝尾鲛人一出现，便直接将贺子枫架出了珊瑚牢笼。 贺子枫临走之时，望向严绮的方向。 只见严绮对他缓缓点了点头，贺子枫便不作任何挣扎，放心离开了。 蓝尾鲛人带着他在地形复杂的海底游动，以一种非人的恐怖速度。 鲛人修长的蓝色鱼尾在游动时完全舒展开来，深蓝色的长发也在海水中拂动，有发丝飘到贺子枫脸上。 一切显得如梦似幻。 贺子枫感觉自己小命不保，自然无心欣赏，他正在尽自己所能地仔细打量着途经之地的环境。 这里到处是石头和珊瑚，视野并不开阔，倒是很适合躲藏。 蓝尾鲛人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地方。是一座海底宫殿外。 贺子枫对这水晶宫殿震撼的外表惊鸿一瞥，他心里没有更多的形容词好形容自己所见的场景，只有满屏的卧槽。 只见幽蓝的海底深处，一座水晶打造的宫殿正静静伫立在礁石与海草之间。 无数海洋生物在宫殿附近来回游动。 如此静谧，如此和谐，简直称得上世界奇观。 然而蓝尾鲛人没有给贺子枫留下太多欣赏的时间。 他似乎很着急的样子，马不停蹄地便带人游向宫殿后边不远处的一处小屋。 这小屋隐藏在一堆礁石的阴影之间。 显得很是僻静，且阴森。 人迹罕至、光线阴暗的小屋，绝对是杀人抛尸的最佳地点。 远远的，贺子枫就感觉到这间小屋子散发着一种极为不祥的气息。 隐隐的，似乎还能嗅到一丝血腥味。 这...这里是哪里？！不会是鲛人的厨房吧！ 贺子枫小心脏砰砰狂跳。 不要啊！他不要被分尸！ 不顾贺子枫忽然的剧烈挣扎，蓝尾鲛人狠狠将他推入其中。 屋内还有另一个鲛人，眼珠是碧绿色的。 见贺子枫被推进来，用贝壳盛了一团什么黑乎乎的东西过来。 捏着贺子枫的下巴便往他嘴里灌。 * 鲛人秘境内。 漆黑一片的深渊底部。 巨大空旷的海底深谷内没有一丝光线，被永恒的寂静与黑暗笼罩。 这里仿佛是被世界遗弃的地方。 此时，深渊下累累白骨之中，有一条黑色巨蛇不知怎么竟钻入其中，静静安眠。 那些白骨并非是人类的骸骨，而是鲛人的。 这里是鲛人族最神圣的地方，是所有鲛人最终的归属，也是他们的埋骨之地。 鲛人们虽然寿命远远超过脆弱的人类，但也并非永生，仍然受到生老病死、生命循环的天道规则所限。 秦西阁陷入幻觉之后，变回原形，坠落进深渊中，一直坠落到这里。 原本，以他的见识和经历，这样的幻觉不足以让他失去理智。 然而，这鲛人的歌声果然如同传闻中说的一样。 能让人回到最美好的回忆中，见到那个最想见的人。 他听到那个朝思暮念的青年就站在自己眼前，温柔的呼唤自己： “小九！你来！” 这名字，让秦西阁神色都恍惚了一下。 那是他刚从妖界逃出来时，那人给他取的名字。他的眼睛里情不自禁直直流下两行泪来。 秦西阁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千年以前，和那青年相处的日子。 连性格和神态也像是回到了自己千年前一般，无知幼稚，且好骗。 他神色有些偏执，语气中满是埋怨： “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连我的梦境，你都不肯来！” 说完这句话，他语气中带了几分哽咽， “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秦西阁的身形在幻象中迅速缩水，面孔也逐渐由成熟变为稚嫩，最终定格成一个脏兮兮的少年模样。 这是秦西阁少年时的模样。 对面的青年摇摇头，笑道： “我怎么会不要小九呢？” 他招招手，语气是秦西阁从未听过的轻柔， “来，留在这里，和我永远待在一起。” “好不好？” 深渊中。 沉睡的巨蛇尾巴尖轻轻翘了翘。 想必是梦到了什么令它开心的事。 * 传说中，海洋中生存着鲛人一族。曾经，他们在整个海洋的各个角落建造家园。 有些胆子大些的，便离开海洋，到陆地上与人类通婚。 然而离开海洋的他们，实力大减，不仅失去捕猎的利爪，也要同时失去尊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鲛人的眼泪可化为珍珠，相貌又精致美丽，仁慈的海神赐予他们的一切美好特质，此刻全都成为了招来灭顶之灾的原罪。 鲛人在某一个时期曾遭到人类的大肆捕杀与监禁。 也正是在这一次的灾难之后，鲛人一族才全数搬迁至危险的深渊边。 并在此建立了对外封锁的秘境。 如今在这里居住，已有上千年了。 这是贺子枫在听懂鲛人语言之后，从大祭司口中听到的，有关鲛人族的信息。 原来刚刚大祭司给他灌的药，不是要毒死他啊...... 那东西原来是大祭司用他的血液炼制的药剂，服下它便可听懂鲛人们的语言。 不过任谁看到那散发着诡异腥味的黑色液体，都会误会的吧！贺子枫心想。 不过，尽管他能听懂鲛人语言了，但也无法张口说话，毕竟一张嘴，海水便要往嘴里灌。虽说不知道对方能否看懂人类的文字，但贺子枫还是写道： [所以，你们需要我做些什么] 鲛人族的大祭司总不至于那么闲，非要炼制那药，来让一个凡人听自己讲故事。 显然大祭司看得懂人类的语言，对方嘶哑的声音响起，传到贺子枫脑子里的却是人类的语言： [别紧张，我们找你，只是问一些小事。] [你身上那枚鲛珠，是从何而来？] 大祭司说的，便是他们在秘境前掏出的夜明珠了，也是那颗让他和秦兄进入幻觉的鲛珠。 原来那颗鲛珠已经被他们捡了去。 第1章 【现代番外】圣诞节 （本番外是两人在解决了一切之后回到现代的生活片段，与主线情节联系很小很小，篇幅不长，可单独食用） —————— “唔，《高效养蛇指南》？” 青年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抽出一本书籍。 书皮上是一只长得很炫酷的黑王蛇，黑豆似的眼睛直直盯向书外，一身光滑的鳞片折射着冷光。 图片很清晰，清晰到让人看起来有些毛骨悚然。 * 贺子枫今天和子岚一起到书店，小姑娘说是要买一些课外书籍。 他透过窗户望着书店对面的蛋糕店。 那间店铺外摆了圣诞树，玻璃门窗上还装饰着很多圣诞节的贴纸，在里面暖色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很温馨。 今晚是平安夜，也是秦西阁在现代世界度过的第一个圣诞节。 贺子枫便想着买个小蛋糕庆祝一下。 * a市已经连着下了三天的雪。 今天外边温度仍旧很低。 于是他们便留秦西阁一个人，不，一条蛇待在家里。 贺子枫也不清楚妹妹要买些什么，只好让她自己一个人逛去了。 随后他就在书店里瞎晃悠。 不知怎么的，逛到了书店里的畜牧养殖区域。 或许是出于一种想要从科学的角度了解秦西阁的心理，贺子枫抽出那本《高效养蛇指南》，到阅读区坐了下来。 他打算一边看，一边等贺子岚。 随手翻开第一页，硕大的章节标题映入眼帘。 [蛇类的繁殖] 此书尽职尽责地配上了一些“形象生动”的图片，令贺子枫猛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嗽声引得周围人纷纷不满地看向他。 他对众人做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然后老脸通黄地缩到角落里。 [第一节 蛇是如何求偶的？] “......” * 室外寒风凛冽，纷纷扬扬的雪花下个不停。 书店的室内是一片温暖。 不知是不是图书馆的暖气开得过高，还是因为贺子枫今天穿得有些厚。 只见他看书看得双颊通红，似乎头顶都在冒热气，像一只烧开的大水壶。 清洁这片区域的大姨，狐疑地来来回回走了三遍。 她警惕地看着这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生怕他在图书馆里做什么有损市容的龌龊事。 简言之，大姨以为他在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书籍。 “哥！我选好了！”少女明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稚嫩与朝气，“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贺子枫闻声，飞速合上手里的书。 他抓起外套立即起身道： “没什么！去结账吧！” ————— 半小时后。 兄妹俩到家了。 贺子枫手里除了书，还拎着两只苹果形状的小蛋糕。 显然，没有秦西阁的份。 屋内仍然与出门时一样暖烘烘的。 贺子枫一边把怀里抱着那一摞书放在鞋架上。 顺势脱下沾了风雪、有些微微湿润的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 里面穿着的黑色高领毛衣显得他的身形有些纤瘦。 鞋架上那一堆书中间，夹着一本《高效养蛇指南》。 他神色自然、动作从容地悄摸抽走那本书。 然后把其余的书交给妹妹。 “哥？你真没问题么？”贺子岚有些担心，语气夸张，“你刚刚脸特别特别红！” “会不会是发烧了？！” 贺子枫无奈道： “我真的没问题！” “你快回房间去吧，一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贺子岚听哥哥这么说，也只好回房间去了。 毕竟她明天还要上学，今晚的作业还没写完呢。 眼下她在市里的第一中学读书，每天的作业多到几乎做不完。 身后的贺子枫长舒口气，把那本书夹在胳肢窝里，狗狗祟祟推门进了他自己的卧室。 贺子枫下意识地没有开灯。 原因之一嘛，是因为秦西阁由于外界气温过低，整日都几乎昏睡在床上。 而秦西阁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光线，哪怕是一点点也不行。 至于原因之二，则是出于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 总之，他打算先摸黑将那本书放到书桌的抽屉里 不过走到床边，他就感觉小腿附近有什么软软滑滑的东西绊了他一下。 下一秒，那玩意儿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温度，顺杆爬似的。 轻轻缠住他的小腿，然后伸进宽松的裤腿儿...... 贺子枫意识到那是什么，头皮发麻。 也顾不上什么书了，把那书往地上一扔，俯身抓住了那一节作怪的蛇尾。 失策！ 他忘记了，黑暗的环境对秦西阁而言根本与白天没有任何分别。 所以他刚刚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不过众所周知，人一旦被戳穿就会恼羞成怒。 而人一旦恼羞成怒就会倒打一耙。 黑暗中，叮铃咣啷一阵动静之后，被子里传来贺子枫恶人先告状的愤怒声音： “？！” “你不是在睡觉？？？” 回应他的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诶诶诶卧槽？！” “轻点！你要勒死我了！” 黑暗中奋力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臂，“啪”地将房间的灯点亮。 是贺子枫的手，他上身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被甩在地上了。 我去！手速这么快！ 不过好险他开灯及时，裤子还在。 秦西阁这个人洁癖症不定时发作，总是不允许他穿着去外面逛过的衣服上床。总说有外面的味道，不干净什么的。 贺子枫一头短短的黑发此刻乱糟糟的，大半个身子埋在被子里。 里头有一只同样光裸的手臂紧紧箍在他腰上，令他动弹不得。 “唔，好暖和。” 秦西阁脑袋埋在他颈窝里，肌肤相贴，闭眼感叹道。 贺子枫叹了口气，大力推开秦西阁的脸，不满道： “你既然醒了，就起来吧！” 明明家里暖气充足，温度也不算低。 不知道秦西阁为什么还是整天困得不行，这一次更是几乎睡了快一天一夜了。 贺子枫有些担心他的的身体。 推搡间，什么东西忽然递过来一本书。 秦西阁伸出线条流畅、肌肉隆起的长臂顺手接过。 卧槽！是秦西阁的尾巴把地上那本书卷过来了！ 虽说似乎看到了也没什么，但贺子枫还是立刻如同扞卫自己的贞操一般猛地弹起身去抢。 然而柔弱的社畜被秦西阁单手便牢牢制住，一把摁进怀里。 怀里那人用双手使劲推秦西阁的侧腰，然而这人纹丝未动。 贺子枫一怒之下便怒了一下！ 这不公平！！！ 凭什么秦西阁来到现代可以带上肉身，而自己只能魂穿？！ 贺子枫此刻无比想念修仙世界里，自己那具强大到可以一拳锤爆地球的身躯。 头顶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随后是秦西阁的声音： “嗯？《高效养蛇指南》？你在外边有蛇了？” “除了我，你还想养谁？” 秦西阁语气危险，手上的劲却松了松，贺子枫得以脱身。 他立刻慌慌张张从对方光滑的胸大肌里抬起头，急忙分辩道： “不！你听我狡辩！” “我只是想从科学的角度更加了解你一些罢了！” 室内光线明亮，所以秦西阁的瞳孔几乎收缩成了一条狭长的竖线。 贺子枫脑子里一瞬间跳出了书里的这句话： [这种类型的瞳孔，可以使得伏击型捕食者精准地测算与猎物的距离，增加它们的捕食效率。] 秦西阁嘴角勾起，俯身。 鼻尖凑近，贴上怀里那人的鼻尖。 蓦地，贺子枫喉头蠢动了一下，莫名感觉空气中的气氛有些燥热。 对面这人浑身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想更加了解我？” “不如......” 秦西阁拉住他的手腕，悄悄往自己的尾巴上带，作势便要向他再作一次郑重无比的“自我介绍”。 事态眼见着就要往十八禁的方向发展。 下一秒，贺子枫房间的门被“砰”地踹开。 秦西阁光速躺回被窝里，并拉起被子，把自己盖得只剩个无辜的脑袋。 瞳孔和尾巴也在瞬间化为人类的瞳孔和双腿。 于是贺子岚一进门见到的，便是两人齐齐躺在床上。 “嫂子”倒还正常，盯着自己笑得和蔼可亲。 而自己家那哥哥，打着赤膊，脸颊红红，紧闭双眼，朝着空气撅着张大嘴。 妹妹那一张能看出些贺子枫影子的小脸，瞬间变得皱巴巴的。 她语气嫌弃道： “咦，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好恶心！” 说罢，又露出怀疑的表情，恨铁不成钢道： “话说，你不是在做饭么？” “都说了要节制啊节制！大白天的就开始鬼混！” “嫂子你也真是！也不管管我哥！” 贺子枫听见妹妹的声音早回神了，此时急得脸红脖子粗，忙做出尔康手，道： “子岚！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然而贺子岚说完根本不等她哥哥和“嫂子”解释什么的，转身欲走。 刚走出去半步又退回来，面无表情叮嘱道： “下次记得关门。” “还有，你们小声一点，别吵到我写作业。” “砰”地一声，房门被关上了。 贺子枫一个眼刀甩向秦西阁。 秦西阁全程在一边躺得像一个死人。 ————— 吃完饭，贺子枫自然是乖乖奉上给小公主的圣诞节礼物。 是她上周看上的一条粉色的围巾。 瞧她一拿到就跑到她房间里镜子前臭美的样子，应该是很喜欢了。 “哥！你真好！” 子岚给了哥哥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回屋写作业去了。 贺子枫老怀甚慰。 一旁的秦西阁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一头长发还湿淋淋的。 身上穿着贺子枫的家居睡衣，上边还印着蜡笔小新的卡通图案。 他倚在门框上看完这温馨的一幕，走上前去，霸道地掰过贺子枫的脸颊道： “喂！我的圣诞节礼物呢？” “你不会忘了吧！” 眼看这人就要闹了，贺子枫却避而不答，拉着人到浴室弄干头发。 一边擦，一边埋怨道： “你怎么洗完澡老忘记擦干头发？” 吹风机呼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贺子枫的手指温柔地在秦西阁的发丝间穿梭。 子岚很小的时候，一头长发便一直是贺子枫打理，所以他对这种长头发的护理很有心得。 风是暖暖的，贺子枫的手指也是暖暖的。 秦西阁觉得自己有些陶醉了，又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不行，再不问又得睡着了。 发尾其实还有些微微的湿润，但他等不及了。 他起身按住贺子枫的手腕，无理取闹道： “你还没回答我，我的圣诞节礼物呢？” 贺子枫一时不察，整个人被按到墙上，眨眨眼，盯着对面这人无辜道： “我买了小蛋糕，想跟你一起庆祝来着。” 就是那个苹果形状的小蛋糕。 “是草莓味的。” “不过后来我看到书上说，蛇不能吃蛋糕和奶油，吃了会死掉的！” “所以我只好受累，自己吃完一整个了。” 秦西阁根本听不见对方在叽里呱啦说什么，一个劲盯着人张张合合的嘴唇瞧。 他咽了下口水，道： “蛋糕好吃么？” 贺子枫道：“好吃呀——” 话音未落，秦西阁已吻了上去。 气息交融，片刻之后。 “唔，我尝过了，草莓的味道，我挺喜欢。” 秦西阁静静抵着他的额头，喉结滑动两下，想到什么似的，嘴角坏心眼地勾起， “喂，你把我圣诞节礼物吃掉了。” “就把你自己赔给我吧。” 贺子枫笑了，揽着对方的脑袋： “行啊！”他倒是挺大方，“圣诞节快乐！” 颈间传来秦西阁低声的回应： “圣诞节快乐。” 窗外洁白的雪花，伴着街道店铺内“merry christmas......”的歌声，纷纷扬扬地落下。 室内的温度节节攀升。 第110章 软禁 贺子枫却没急着回答，给自己壮了壮胆，抬起下巴道： [要...要我回答你们当然可以，但是你们得放我们走] [包括跟我关在一起那哥们儿！] 现在秦兄不知所踪，他若是有机会出去，或许还能搬些救兵来。 一边的蓝尾鲛人却是挥舞了一下自己锋利的爪子，看向贺子枫的眼神凉凉的： [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你不说，我便把你撕成两半，扔出去喂鲨鱼。] 一旁的大祭司笑眯眯地，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恐怖。 贺子枫瞬间怂了： [诶！兄弟我们有话好好说！] [我只是商量！商量一下嘛！] [但是！我还是想冒昧地问一句，那颗鲛珠有什么特别的么？] 鲛人一流泪便化成鲛珠，自己那颗鲛珠不过大了些，会发光，有什么稀奇的？ 这回大祭司按下了鲛人王子又要威胁他的手，没再继续难为他。 只见对方如同翡翠一般碧绿的眸子，看向贺子枫黑色的瞳孔，神色认真。 对方显然希望贺子枫意识到这东西对他们的重要性。 [那鲛珠的主人，乃是带领鲛人族进入鲛人秘境的，第一任王。] 贺子枫闻言，忽然笑了。 因为那白泽的洞府内，可是镶了整整一个山洞的鲛珠！ 尊敬的大祭司先生，您的意思是说，带领鲛人族进入秘境的王，他活活哭出了一整个山洞的鲛珠？ 是这个意思吗？ 旁边的蓝尾鲛人，也就是王子殿下，见到贺子枫笑个不停，皱眉不悦道： [你笑什么？] 见王子又要动手，贺子枫赶紧开口解释。 既然这东西是人家老祖宗的东西，那他只好将自己如何获得的这玩意儿，原原本本，如实相告。 对面两人听完，也沉默了。 [我说！这件事可跟我没关系啊！你们要找，就去找那白泽神君去吧！] 这白泽神君可真是一号厉害的人物，竟将人家鲛人族的王逼到那份上。 贺子枫心里偷笑。 对面两个鲛人显然也想快速掀过这一页，这次却是王子开了尊口。 他与大祭司对视一眼，神色不耐道： [既然如此，那你跟我走吧] [什么？去哪里......] 贺子枫一句话没写完，便被风风火火的鲛人王子再次拉着离开了此地。 原以为他会被再次关押回那珊瑚监牢内。 谁知道，这一次王子竟将他带进了鲛宫内的一处偏殿，这里看起来是一间寝宫。 [往后你就住在这里。]鲛人族的王子神色匆匆，似乎还有什么要紧事，临走还返回身盯着贺子枫，一双蓝色玻璃珠似的眼珠子里满是威胁，[别想着逃跑，不然，我不保证你能活着。] 贺子枫刚刚活泛起来的心思立刻怂了，立刻乖乖点头，眼神无辜地与王子对视。 罢了，先假意答应，稳住对方。 * 独自待在这间寝殿中的贺子枫此刻犹如一只困兽。 在房间内不停地来回踱步。 他已经被软禁在此处整整三天了。 不知道严绮的情况如何，也仍旧联系不上秦西阁。 他用神识查探过，这间寝殿已被设下了结界。他打不开。 贺子枫心下焦急，不知道这鲛人王子将自己软禁起来究竟是何用意。 自己难道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么？ 实在很奇怪，这三天里，虽说鲛人王子也天天来这寝宫，但跟他说话很少，加起来也不超过五句。 鲛宫中的仆人似乎是被吩咐过，一直好吃好喝地供着他。往此处送的吃食，虽说仍是些海藻和鱼虾之类，但比送到监牢中的吃食要丰盛精致许多。 这些普通鲛人虽说不曾为难他，但也一句话都不肯跟他说。贺子枫什么消息也不曾打探到，整日好像真成了个哑巴似的。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打定主意下一次见到那蓝尾鲛人，一定要问个明白！ * 果然，第四日，鲛人王子再次前来。 表情仍是十分不耐。 这人前来看了看他，似乎是确认他还活着，以及没有逃跑什么的，便要离开。 贺子枫立即上前拉住对方。 表情急切地飞快写道： [你们将我关在此处，究竟有何目的？] [你今天要么杀了我，要么，你得告诉我一个答案！] 这一向怂怂的家伙今天意外地态度强硬，倒是出乎对方的意料。 看来也是真被逼急了。 鲛人王子扭过身，也是一脸的暴躁，直接便到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跟你一起来的同伴，你可知道，他擅自闯入了圣地！] 贺子枫一愣，秦西阁？进入了圣地？ 圣地？什么圣地！ 鲛人王子看起来也很焦躁，竟不知不觉全都向他说了。 他这才知道，原来当日秦西阁陷入沉睡之后，竟跌入了深渊当中。 而那深渊，居然是鲛人族的圣地，换句话说，就是人家的集体墓地什么的。 鲛人族一直相信在深渊之中，存在着他们的守护神，也就是他们的母神。 母神给予他们庇护，赐予他们生命。 为了回报母神的恩泽，他们要将自己猎杀猎物的一部分供奉给母神。并且，在同族失去生命之后，他们也会将同族的身体抛入深渊，让其再次回到母神的怀抱。 他们从不允许任何外来者进入其中，这被他们视为对圣地的玷污。 而现在，秦西阁进去了。 等待他的下场是显而易见的。 他会被杀死，然后献祭给深渊中的母神。 贺子枫越听越心惊，手上的动作不知不觉也松了。 鲛人王子顺势离去。 这可如何是好？ 自己眼下根本联系不上秦兄，若是他从幻象中醒来，一出深渊便撞上枪口，那可怎么办？ 难道真的只能等死么？ * 或许是上一次跟贺子枫说完，这鲛人王子心里的焦躁缓解许多。 他近日居然天天往这寝宫跑，而且，可不是以往的一天来一回了，现在是一天之内便要来三四回。 次次都要跟他说一大堆话。 拉着贺子枫大吐苦水。 搞得原本也有一大通牢骚要发的贺子枫反而是没了脾气。 第111章 琉璃 鲛人族的王子顶着一头美丽的长发和精美绝伦的脸庞，拉着贺子枫就开始聊。 [我说，你有没有什么方法找到你的同伴？！] [我们真的找了他很久！深渊都快被翻了个底朝天了！] [你跟他关系好不好？他会不会来救你啊！] 贺子枫一边默念静心诀，一边摇摇头。 拜托！他要是能联系到秦西阁，一定让对方赶紧跑好吧！ 还有，这家伙是有话痨吧！一定是吧？他那张嘴为什么会没有一秒钟是安静的？！ 贺子枫坚信，这家伙一定是因为太过多嘴，于是才被大祭司赶到这里来什么的！ 冲动且嘴碎，这人真的是鲛人族未来的王么？ 贺子枫表示他对鲛人族的未来很担忧。 鲛人族年轻的王储见贺子枫闭眼不说话，手贱地伸手戳戳对方的手指，又用尖利的指甲扒拉贺子枫的嘴巴，要看人家的牙齿。 完后还一脸同情地问道： [你们人类既没有尖利的牙齿，攻击力又这么弱，你们怎么捕猎？] [喂！要不要我教你捕猎？] [啧，忘了你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你真可怜。] 贺子枫能听得出来，这家伙绝对没有嘲讽的意味，甚至万分真诚。 所以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加令人生气啊喂！！！ 贺子枫头上青筋直冒，牙齿咬得咯咯响，手指飞快地在地上写道： [这么多年，你活着一定很不容易吧？] 嘴这么毒，长这么大居然还没被人打死。 谁知对面那鲛人闻言，有些扭捏道： [虽然成为鲛人族的王储的确很辛苦，但也还好，对我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停顿半晌，居然微微红了脸： [你...你关心我啊？] [看来你们人类，也不像大祭司说的那么坏嘛！] 谁在说这个啊！ 贺子枫看着王子酡红的双颊，快崩溃了。 * 尽管贺子枫没有意识到。 但这个聒噪的鲛人，的确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他的焦虑。 而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个哑巴，好让这鲛人族的王子不要再整天同情地看着自己。 在奇怪的地方升起好胜心的贺子枫，想起了传音术。 传音术是一种短距离使用的，可以使人在识海中进行短暂对话的法术。 在青莲剑派中，尽管有玉简这种联络法器的存在，但在《青莲剑派基础法诀大全》中仍然记载了传音术。 虽说青莲剑派的法诀只供门中弟子门中弟子学习，掌门也特地强调，不要私自教习外界之人学习门中法诀。 但贺子枫还是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他要教会眼前这鲛人传音术！ 写字真的太影响自己的战斗力了！ 连反驳都慢吞吞的啊可恶！ 至于施放法诀需要灵力和识海什么的，贺子枫表示这完全不需要担心。 毕竟这鲛人族不愧为大海的宠儿。 他们吸收天地日月的灵力，乃是从出生便有的本能。 鲛人族的王储和祭司一般都有较为深厚的灵力，一般近似人类的元婴修士。 而且，由于实战经验丰富，他们的战斗力要比元婴修士高出一个境界，这也是为什么鲛人一族眼下得以安全生存。 就贺子枫的理解而言，他们更像是某种天生地养的灵兽什么的。 贺子枫抓着对方的手，示意让对方跟着自己比划。 当贺子枫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的那一瞬间，鲛人族的王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好...好神奇！]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人类的声音。 他一直很不喜欢深海，这里静谧，但很沉闷。贺子枫的声音令他想起浮到海面时见到的浪花，很是干净、清爽。 似乎，还蛮好听的。 他碧蓝色的眸子望向贺子枫的眼睛，认真道：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贺子枫简单地作了自我介绍。 鲛人王子蹩脚且用力地念叨着他的名字，仿佛在用力这三个字似的。 [贺。子。枫。] 人类的语言太过复杂，对于鲛人族的口腔构造而言，显然不是太友好。 但贺子枫还是点点头，问道： [你呢？你叫什么？] 鲛人王子说了一遍自己的名字，但在贺子枫听来，这更像是一些杂乱的，无意义音节的组合。 王子重复了三遍，贺子枫还是没有学会。 最终王子妥协道： [不如，你给我取一个你们人类的名字吧。] 显然人类与鲛人族的语言完全不同，贺子枫学不会鲛人族的语言。 贺子枫点点头，只要对方不介意，这倒是不失为一个可行的方法，他摸着下巴仔细思索一阵。 啧，说真的，自己就算是取什么旺财、来福之类的名字，也是可以的吧？也可以取一些什么汤姆、弗兰克之类洋气的。 反正这家伙也什么都不懂嘛。 然而当他看到对方期待地望着他的亮晶晶的眼珠时，他向来不太多的良心诡异地冒了那么一点点出来。 算了，别欺负老实孩子了。 他最终还是郑重地望着对方那碧蓝色的眸子，道： [就叫琉璃吧，它跟你的眼睛很像，都很漂亮。] 的确，琉璃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像鲛人王子的眼睛一样光彩夺目。 这其实也是贺子枫第一次看到这双眼睛时，便立刻想到的。 [我以后，就叫你阿璃，如何？] 琉璃点点头，偷偷看了一眼贺子枫黑沉沉的双眼。尖尖的耳朵染上一点红，他很满意自己的新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鲛人王子胸腔里那颗心脏，忽然跳得很快。 * 大祭司的宫殿内。 上一次制完药，贺子枫的血液还剩下一些。 祭司正在忙血祭的准备仪式。 他需要检测贺子枫的灵魂是否纯净，否则便不足以用来祭祀他们的母神。 贺子枫的同伴擅闯了圣地，虽然还没找到那人，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至于将他献祭给深渊，这也是王的意思。 王子殿下这时冲了进来。 [祭司！祭司！] 大祭司戏谑地看向琉璃： [殿下，怎么还是这么莽撞？王和王后见到了，又该罚你了。] 第112章 生病了? [哎呀！你先别管这个了！]王子殿下气喘吁吁，[快给我看看，我是不是生病了？] 大祭司闻言，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用自己的木系灵力为年轻的王储仔细检查了一番。 毕竟这家伙可是王和王后的眼珠子，宝贝得紧，绝不能出任何岔子。 以往的治疗工作，也是由大祭司完成的，所以他对这项工作已经非常熟练了。 [殿下，你的身体很好，没有任何问题。] 王子殿下露出疑惑的神情： [可是我今天感觉自己有些不正常。] [心脏跳得好快！] 大祭司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仔细盘问了王子殿下一番。 王子殿下讲述了自己和贺子枫相处的细节，以及自己的感受，这种感觉很陌生，陌生到让他有些莫名的心慌。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没有告诉祭司，那个人是贺子枫。 大祭司高深莫测地笑笑； [我的殿下，你没有生病。] [你只是长大了。要学着去“爱”了。] 今年刚满一百二十岁，在鲛人族中尚算年轻，且身体强健、骁勇善战的王子殿下，此刻露出茫然的神色： [爱？什么是爱？] * 又是一日。 独自待在鲛宫中的贺子枫，自然不知道王子身上发生的事。 王子已有有大半日的功夫没来打扰他了。 他自是乐得清净。 他例行公事般在识海中中呼唤完秦西阁，然后便开始打坐。 可惜了，就是这海底不能炼丹。 否则，他在这里的修炼速度一定很快。 贺子枫早些时日在此修炼，便察觉到这里灵气的充沛。 实在是个极其适合修炼的所在。 今日，那鲛人族王子一直未曾出现，贺子枫便一直专心打坐，直到灵气在体内运行了完整的一周天。 他才结束打坐，缓缓睁开眼睛。 一睁眼，差点把自己吓了个仰倒。 卧槽！ 由于凑得太近，琉璃原本那一张精致美丽的脸有些畸变，像个大眼睛外星人似的，把贺子枫吓了个够呛。 见到贺子枫睁眼，他显然也被吓到了。 贺子枫先埋怨道： [干嘛凑这么近！] [来了怎么也不出声？] 这么安静，实在不像这家伙的风格。 孩子静悄悄，必定要作妖。 贺子枫双手环胸，狐疑地盯着对方。 然而琉璃却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悄悄摆动尾巴，一双眼珠子左瞟右瞟，就是不敢往贺子枫脸上看。 [那个，我想问你......] [你看我今日，可有什么不同？] 贺子枫围着他转了一圈，抬手探向他额头。 唔，鲛人会发烧么？ [怎么啦？你生病了？] 琉璃打开他的手，暗示般干咳两声，撩了撩自己的头发，又挺起自己的胸膛。 贺子枫眯眼一看，这才注意到。 他海藻般的蓝色长发间，妆点了些粉色的珍珠，胸前也多了两串漂亮的贝壳。 这家伙今天孔雀开屏？ [咦？今天打扮这么漂亮？是要去干嘛？] 见他终于注意到，琉璃却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脸颊泛红得很明显： [你...想不想出去透透气？] 说完这句又急忙补充道， [你别想着逃跑！我是不会给你逃跑的机会的！] 其实，就算琉璃不说，他也不会逃跑，严绮还关在珊瑚监牢里，秦西阁还在深渊中沉睡。 他怎么可能独自离开。 但听到要出去透气，贺子枫还是很高兴。 * 海洋的中心。 一个人类坐在一小片突出海面的礁石上，脚边伏着一只相貌精致姣美的雄性鲛人。 鲛人长长的深蓝色湿发披在光滑的脊背上，水下隐约可见蓝色的漂亮鱼尾。 两人的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海水。 没有任何参照物。 天上的飞鸟掠过头顶，有海浪打在小小的礁石上，打在贺子枫的脚面上。 久违地回到海底之外的世界，贺子枫贪婪地深深吸气。 其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因为他原本以为琉璃只是带他到深海中的其他地方转转。 谁知道他居然直接带他来到了海面。 琉璃开口，嘶哑地声音响起，却是在呼唤贺子枫的名字： “贺子枫。” [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琉璃似乎很喜欢盯着贺子枫的眼睛说话。 在海底多日，贺子枫终于可以开口说话： “谢谢你。”他笑着道，“带我出来。” “这里的景色很美。” 见到贺子枫的笑容，琉璃一时间居然有些愣住了。 两人在此待了大半日，一直等到太阳落到海平面之下。 看完落日，琉璃才带着贺子枫回到鲛宫。 * 此后，琉璃时不时便要带贺子枫溜出鲛宫。 行踪不定。 有时他会带贺子枫去看路过的鲸群，有时是带贺子枫去捕猎。 不过绝大多数时候，还是去海面那一片礁石，就只是静静坐着，等日落。 * 今天的海水落得多一些，礁石露出一大片。贺子枫得以躺在那片礁石上。 琉璃就趴在他身侧，尾巴仍然泡在海水中。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贺子枫。] “怎么？” [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见贺子枫疑惑地望向他，他解释道，[是我鲛人族的名字。] 贺子枫抬抬下巴，表示愿闻其详。 [这个名字是我母后取的，以人类的语言理解，意思大概是“海神的恩赐”。] “你母亲一定很爱你。”贺子枫躺回石头上，感觉天空的光线有些刺眼似的，闭了闭眼。 琉璃点点头，继续问： [那，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贺子枫望着明净如洗的天空，轻声道： “我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枫，是一种树叶的名字。” “我出生在枫叶变红的季节。” 怕琉璃不理解，他在石头上比划了一下枫叶的形状。又详细描述了枫叶的颜色等等。 “我的母亲希望我活得如同枫叶一般绚烂、耀眼。” 虽然他活得很普通，甚至称得上庸庸碌碌。 琉璃很喜欢听贺子枫说话的声音，也很喜欢听他说起他自己的事，因此听得很认真。 “我还有一个妹妹，叫贺子岚。” “‘岚’的意思，就是山间的雾。” 第113章 受罚 贺子枫忽然有些卡壳。 因为他看到对方疑惑的眼神，不知道如何向琉璃解释，什么叫山间的雾。 那种郁郁葱葱的山林间如同轻烟一般流淌于周身的缥缈雾气。 与海面的浓雾显然不同。 生活在深海的鲛人族，远离陆地上的一切，王子没有见过枫叶，也没有见过山林。 “算了。”贺子枫将手枕在脑后，又躺了回去。 “如果以后有机会，”他缓缓道，带着些不确定，“我带你去看枫叶吧。” 琉璃点点头。 * 两人如同往常一样悄悄溜回鲛宫，然而这一日却没有那么顺利。 他们一回到鲛宫，竟见到大祭司在软禁贺子枫的结界内，显然是在等两人。 而且，不知已等候多久了。 大祭司见到琉璃带着贺子枫回来，神色十分平静。 贺子枫从他平静的表情中，品出了一丝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不知道为什么，贺子枫感觉大祭司看向两人的眼神明明是淡淡的，然而压迫感十足。 给他一种学校领导逮到了早恋高中生的诡异即视感。 一旁还在叽叽喳喳的王子更是瞬间噤声。 这位德高望重的大祭司，从王子年幼之时便已陪伴在他身边了。 在王和王后的安排下，一直以来充当着王子的老师的角色。他一直是个合格的引导者。 对王子而言，大祭司亦师亦友。 此刻，这个向来温文尔雅的大祭司沉下脸来，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鲛人王子竟有些紧张。 见大祭司不说话，王子硬着头皮，先开了口： [大...祭司，好巧，您怎么在这里？] [不巧，]大祭司眼里没有笑意，答道，[我等你们很久了。] [你要不要解释一下，这些天，你们都上哪里去了？] 行吧，看来大祭司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刚想狡辩自己只带人出去这一次的王子瞬间熄火了。 大祭司凉凉地扫了一眼贺子枫。 却是对王子说： [你，跟我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游出鲛宫，在不远处的礁石边站定。 大祭司眉头紧皱，问道： [前几日你说的那人，该不会就是这个人类吧？] 琉璃脸上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点头。 大祭司抚上了自己的太阳穴，他回想起自己前几日对鲛人王子说了些什么，便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头疼。 * 几日前。 王子懵懂地问出了那个“什么是爱”的，亘古而永恒的浪漫问题。 那时，他感到自己的心脏胀胀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一旁的大祭司神色一凛，他意识到王子也成年了，是时候好好给王子殿下上一课了。 [爱一个人就是，]大祭司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神色严肃，[这人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享受与她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见不到对方的时候，你便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他显然以为对方是一个雌性鲛人。 [这种爱，不同于你对王和王后的爱，也不同于朋友之间的爱。] [你们会一起做很多事，会一起狩猎，一起守护鲛人族，甚至...一同孕育下一代。] 王子紧紧捂住自己的心口，他听得很认真。 [你们共享乏味且漫长的生命，然后一起分享不同的风景。] [当然，偶尔也会吵架。]大祭司耸耸肩，[就像你的父王和母后一样。] [但是，哪怕是待在最无聊、最寂静的深海里面，只要想到那个人，你就会感到很开心。] 见王子若有所思的样子， 大祭司思索片刻，又提醒道： [爱不是一时的冲动，它是慎重的决定和责任，你会和对方度过漫长的一生，最终一起回到深渊的怀抱。] 他有些好奇，有些戏谑地问道： [不过，你爱上了谁？] [族中哪一位美丽的少女，获得了王子殿下的青睐？] 母胎单身几百年的大祭司信誓旦旦，立刻要掏出上一任大祭司传下来的《鲛人族恋爱宝典》，[说真的，我可以帮你......] 他话还没说完，脸蛋红红的王子殿下已经一溜烟跑了。 [喂！] 大祭司摇头失笑，埋头继续忙活手头的事情。 [哈，看来咱们鲛人族，很快就要有一位王妃了。] * 鲛人族的刑罚之地内。 他们的王储殿下正在接受惩罚。 鲛人族的王和王后此刻并不在鲛人秘境内，他们到其他的海底部落去了。 因此，大祭司肩负起了教导固执的王子殿下的重任，这场刑罚也由大祭司主持，其他鲛人族的大臣监刑。 琉璃在刑罚之地的中心，浑身伤痕累累。 他倔强地闭上自己如同这片海域一般幽蓝的眼睛，眼前浮现出贺子枫黑沉沉的双眼。 像深渊一般深邃的双眼。 鲛人族向来是勇敢的种族。 他们居住在深海中，远离世俗的纷扰和尔虞我诈，这养成了他们单纯善良的性格。 面对爱情，他们也是直白而热烈的。 身为鲛人族的王子，琉璃最不缺少的便是勇气，这勇气多到甚至有些过了头，而近乎一种鲁莽。 前几日大祭司的一席话，使得琉璃迅速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他想要和贺子枫，这个脆弱的人类，共度一生。 前几日拉着贺子枫一同偷偷溜出海底，便是他内心真实态度的最佳体现。 然而这无疑与他从小接受的教导背道而驰。 人类，一种多么邪恶而危险的生物？他们浑身长满了坏心眼。 鲛人跟人类沾上关系，不会有好下场的。 第一轮的刑罚结束，大祭司进入行刑地。 [殿下，你可知错？] 琉璃睁开倔强的一双眼睛，直直看向大祭司，斩钉截铁道： [我没错！] 他只不过爱上了一个人，有什么错？ [贺子枫，跟其他人类不一样。] 大祭司苦恼万分： [可是你难道不知道，他的同伴私自闯入深渊，玷污了圣地！] [我早就和你说过，贺子枫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他和那珊瑚监牢中的那个人类，将在下一次血祭仪式中，被献给至高无上的母神。] [以祈求母神的宽恕。] 第114章 带你逃走，好不好? [什么？]王子顿时睁大眼眸，不顾自己浑身的伤口，剧烈挣扎起来，[这跟贺子枫有什么关系？] 他显然还不知道贺子枫将被血祭的消息，神色中满是慌乱和急切。 [我们...我们一开始不是说好，用贺子枫做饵，将那闯入者引来？] [况且，只要杀死那个闯入者不就行了么？] 大祭司无奈道： [可是殿下，那闯入者并未出现，不是吗？您的鲛人族子民们需要一个说法。] [我们需要您的态度。] 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 [是啊，殿下！您也应该肩负起王储的责任了！] 自从鲛人族搬到深渊附近，建立了鲛人秘境之后，生活一直风平浪静，还从未遇到过此类动荡。 他们绝不允许自己和平安宁的生活被一个外来的种族打破。 刑罚还未完全结束，大祭司便匆匆离开了。 毕竟他身上事务繁重。 眼下对贺子枫的占卜结果还没有完全出来，这占卜关系着血祭的仪式。 毕竟污秽的灵魂，不能被献祭给母神。 * 当日贺子枫与琉璃一同返回鲛宫后，便一直惴惴地待在软禁他的那间寝宫内。 他比刚醒来那几日还要坐立不安，甚至忧虑到无法静下心来打坐修炼。 毕竟他与琉璃相处了好几日，已经完全把对方划归为自己好哥们的行列了。 贺子枫想到大祭司带走琉璃时不虞的神色，不免有些担忧，那大祭司会不会难为那一根筋的王子殿下？ 不过贺子枫也劝自己不要想太多，再怎么说，王子殿下终究是鲛人族的王储。 大祭司应该不至于对他太过分。 反倒是自己得想想，大祭司若是来找自己的麻烦，自己该如何保住自己这一条小命。 说起这个，贺子枫还真有些心虚，虽说一开始的确是琉璃主动提出要带他溜出去透透气，但后来好几次都是他撺掇的对方。 在偷溜出去这件事情上，两人绝对称得上共犯什么的。 不过令贺子枫略感放松的是。 他担忧的事情没有发生，没有任何人来找他的麻烦。 似乎一切照旧。 门口依旧有人把守，以及，每天也依旧有鲛人送来吃食什么的。 唯一不同的是，以往天天都要来刷一波存在感的琉璃，接连好几日不曾出现。 贺子枫心下疑惑： [奇怪，难不成这家伙也被关起来了么？] 或许是被大祭司警告了吧。 想明白这一点，贺子枫心里顿时有些难过。 不过他不知道，更令他震惊的还在后面。 * 王子再次出现在寝宫内时，带了满身的伤痕，整个人已陷入了昏睡之中。 他刚刚接受完刑罚，是两个鲛人带着他进来的。 他原本光彩夺目的尾巴上，布满狰狞可怖的伤口，有些地方甚至掉了好些鱼鳞。 贺子枫被吓了一大跳。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受伤了？ 两个鲛人看不懂人类的语言，自然无法回答他，他们只是将王子放在巨大的贝壳制造的床上，便退下了。 在频繁出入鲛宫的这段时间里，贺子枫从琉璃的口中知道，自己被软禁的这间寝宫，便是在王子殿下的宫殿内。 王和王后在另外的宫殿中居住，况且他们眼下也不在鲛人秘境内。 所以，王子会被送来这里，倒也不稀奇。 但问题是，王子在如此安全的鲛人秘境里，为什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大祭司呢？为什么受伤了不是送到大祭司那里？ 贺子枫下意识地不敢去想，这可能就是大祭司所为。 不过现下不是想那些的时候，贺子枫先给对方喂入一粒培元丹，随后查探了一番王子身上的伤势，心下稍稍镇定下来。 还好，不算严重。 只是外伤比较多一些，可能会比较疼。 唉，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他伸出手指轻轻抚了抚那漂亮鱼尾上的伤口。 贺子枫不知道他们这些在水中的鲛人如何疗伤，他想起自己从宗门中出来的时候带了些草药。 人类使用的草药，对鲛人也应当是有用的吧？不知道有没有用得上的？ 翻找半晌，贺子枫在储物空间内找出一些疗伤的草药，将它们捣碎后，用纱布轻轻包在伤口处。 好险他在西陵城便考虑到受伤的情况，提早买了些纱布。 否则今天高低又得撕掉一件衣衫了。 这可都是在当初新人试炼时积攒下的，血与泪的经验啊！ 总之，处理好伤口后没多久，不知是刚刚的培元丹发挥了功效还是怎么，琉璃很快也幽幽转醒。 贺子枫焦急问道： [你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是狩猎去了吗？] 琉璃说过，鲛人族虽说平日里是吃一些海藻或鱼虾，但他们也会去集体猎杀一些大型猎物。 对方的脸色此刻还有些苍白，摇摇头道： [没有。] 琉璃看了看身上包裹着的东西，指着纱布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 贺子枫急忙解释： [这是纱布，下边是一些疗伤的草药，可以促进你伤口的愈合。] 王子抬眼望进贺子枫眼睛里，不知怎么的，眼里似乎有些哀伤： [你很担心我吗？] 对方看着贺子枫的的眼睛里满是认真与纯粹，令人心里生不起一丝邪念。 贺子枫点点头： [你是我好哥们，我当然......] 琉璃却是打断了他的话，激动地抓住贺子枫的手臂道： [我带你逃走，好不好？] 他在刑地受罚的时候想过了，自己的狩猎技巧很厉害的，哪怕是离开了鲛人秘境，他也能猎到很多猎物，生活得很好。 他会保护好这个脆弱的人类的。 贺子枫闻言立刻察觉到不对劲，他有些语无伦次道： [我为什么要逃走？] 不对，他也不是不想逃走，只是... [我...我是想说，你先别冲动，你的伤究竟是谁做的？] 他还没搞清楚事情的状况。 琉璃回答： [是大祭司，他想将你血祭。] 对方眼眶忽然有些泛红，[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贺子枫愣住了。 第115章 窥得天机 耳朵里，琉璃还在继续解释。 原来，他和大祭司当初发现有人闯入深渊，又在深渊附近抓捕到贺子枫。 鲛人们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两人是同伙，前来查探鲛人秘境，也许是要对鲛人族不利。 其实，以往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人类修士前来寻找秘境，他们为的无非是一些鲛珠。 鲛人秘境的入口处不仅有强力的禁制，更是安排了大量鲛人暗中驻守。 若是对鲛人秘境没有威胁的，鲛人族也并不会主动攻击。若有闯入秘境内的，便会被关押起来。 就好比眼下还关押在牢中的严绮，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而秦西阁闯入深渊，便是验证了他们要对鲛人族不利的这一猜测。 况且，他们又在贺子枫手中发现了那枚特殊的鲛珠。 情况便更加不同了。 一开始，大祭司与王子以及一众大臣商议，先将那枚鲛珠的来源问出来，然后再将贺子枫软禁起来，将他作为鱼饵，引出秦西阁。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秦西阁始终不见人影。 而且，王子殿下派入深渊搜寻的小队也迟迟不曾传来消息。 族中鲛人们得知有人玷污了他们的圣地，感到十分愤怒，怨声载道。 所有人都已经坐不住了。 有大臣提议，先将贺子枫血祭，以平息子民们的怒火。 大祭司认为，这也不失为一个解决的办法，便开始着手准备血祭仪式。 王子来找大祭司检查身体那天，便是大祭司告知他消息的那一日。 显然王子当时并没有听进去。 [我是真的不知道！] 琉璃着急地解释道， [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阻止他们！] 他顿了顿，继续道： [不过现在也不晚，趁着我父王母后还没回来，我们悄悄逃走吧！] 贺子枫不知道，自从鲛人族搬迁至深渊附近之后，便有规定，私自逃出秘境的，一律视作鲛人族的叛徒。 琉璃说出这话，心里其实已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想，哪怕是要被永远放逐出鲛人秘境，也无所谓。 贺子枫沉思片刻，消化了一会儿琉璃所说的消息。 他揉了揉眉心，然后伸出双手按住琉璃躁动的肩膀，黑色的眼珠与王子的眼睛对视。 望着贺子枫的眼睛，刚刚还躁动不安的琉璃竟奇异地一下子镇静下来。 贺子枫道： [阿璃，你先不要着急，听我说。] 眼下大祭司肯定早就在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们想逃肯定是逃不出去的。 [血祭仪式什么时候开始？] 琉璃答： [三日后。] [只等大祭司占卜结束，血祭仪式便要开始。] [今日你且安心养伤，]贺子枫的情绪出乎意料的平稳，[明日，还要请你帮我请来大祭司。] [我想跟他谈谈。] 贺子枫打算与对方谈判一下。 这件事情一定还有其他的解决方法。 就冲他们将他软禁了这么久也没有动手这一点来看，这件事也有转圜的余地。 见贺子枫镇定的样子，琉璃也只好点头答应了。 其实，这情况对贺子枫而言倒称不上坏。 至少没有完全走入绝境。 此前，他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软禁在这里，自然也无从谈起。 被当做鱼饵这一点，他倒是猜到了。 他也一直在等秦西阁出现。 不过，唯一意料之外的是，秦西阁居然一直沉浸在幻觉中不曾醒来。 贺子枫皱眉抬手，屈指放在下巴上。 眼下，只等明日见见大祭司，探探他的口风了。 * 兴许是怕出现什么意外。 琉璃一直待在贺子枫所在这间寝宫内。 两人本来打算先让琉璃好好休息一夜，次日一早便去请来大祭司。 贺子枫也可以趁此机会好好准备，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维。 谁知当夜，这位大祭司便不请自来。 他没带任何人，是独自前来的。而且，看他那样子，似乎是有事相商。 琉璃见状，立刻闪身挡在贺子枫身前，眼神警惕地看着走近的大祭司。 贺子枫也是心下一跳。 总不至于，是那血祭仪式提前了吧！ 不对，贺子枫又暗暗摇摇头，应该不是。若大祭司是为血祭仪式而来，那来的就不只是他一人了。 大祭司一进入结界，便跟王子殿下对上了。 看着眼前固执得发愣的琉璃，他感觉自己又开始头疼起来。 果然！爱情使人盲目啊！ [殿下，你先让开，]大祭司尽量保持缓和的语气和态度，[我不会伤害他的。] 王子殿下身后的贺子枫闻言，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传音道： [阿璃，你放心，大祭司应当不是来难为我们的。] 说罢，他又探出个脑袋盯着大祭司，在空气中写道： [您不会难为我吧？] 大祭司无奈道：[不会。] 琉璃这才侧身让开，直愣愣杵在一旁，用视线监视着二人。 大祭司恭敬道： [殿下，可否请您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单独同他聊聊。] 王子殿下当然下意识便要拒绝。 但贺子枫同他对视一眼，道： [阿璃，你出去吧，我有事会同你传音的] 大祭司不知道贺子枫与王子殿下在传音交流，只见贺子枫看了殿下一眼，向来固执的王子殿下便乖乖出去了。 感觉自己家王子这颗小白菜被贺子枫这人类拱了的大祭司，莫名有些痛心什么的。 大祭司已行至跟前，贺子枫才注意到，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本就苍白的皮肤此刻白到近乎透明。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贺子枫，想称呼对方，却忽然发现自己还不知道这人类的名字。 大祭司顿了一下，问道：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对方态度意外的客气，这倒是让贺子枫没想到的。 他在空气中写下自己的名字。 大祭司点点头，却是疑惑的口吻： [贺子枫？] [你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一段时间血祭迟迟未曾开始，是因为大祭司多次占卜贺子枫的命格，都是一无所获。 后来，他强行动用了曾经的大祭司传下来的秘术，终于才窥得一线天机。 第116章 缺损的神魂 同当初的庄其道一样，他也被天道所反噬。 贺子枫不明白大祭司为何这么问，特地来找自己，就是为了问这么个问题么？ 他表示，自己只是一名普通的人类修士罢了。 贺子枫不知道的是，大祭司从窥得的一线天机中，竟隐隐看到一丝神力！ 虽然微弱到难以察觉，但他敢肯定，这人绝不是普通修士那么简单！ 这人多半与仙界有什么关系。 不仅如此，大祭司还发现，贺子枫的神魂...... [你可知道，你的神魂并不完整？] 贺子枫没料到对方的话题转变得这么快，有些错愕： [什么？] 这什么意思？这显然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大祭司问道：[你身上，是否有一个法阵？] 贺子枫刚想下意识地否认，但瞬间想起什么似的，脑子“嗡”的一声。 卧槽！好像他身上的确有一个法阵！ 当初秦西阁在西陵城外的云府上，曾提到过那玩意儿。 那时候秦西阁便告诉他，这法阵的手笔像是他的仇人所为。 就连秦西阁也不知道这法阵的作用是什么。 如今看来，这法阵真实的作用，竟是针对神魂的么？ 贺子枫脑子里一团乱麻，狐疑地看向大祭司： [你怎么知道？] 大祭司眉头紧皱，只道： [当然是占卜结果上显示的。] 贺子枫兀自在脑中头脑风暴。 眼下听大祭司这意思，自己似乎神魂有损，且跟那阵法有脱不开的关系。 但这说不通啊！ 他当初便与秦西阁一同推断过，这法阵应该是针对原身的。 当时他想的是，那法阵既然是针对萧成的，跟他贺子枫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这法阵由于威力巨大，乃是一次性法阵，现下早已不起任何作用了，因而贺子枫也并未放在心上。 秦西阁与他那仇人结怨之时，连萧成的祖父都还未降生，所以那人针对萧成，应当是因为其他的什么事。 当时他和秦西阁商议之时，得出的结论是。 他们为的是萧成身上的天灵根！ 文之粼及其背后的人，也许是与那秦西阁的仇人达成了什么契约。 然而现在，刻画在原身身上的法阵，为什么会影响到他的神魂？ 难不成，萧成身上还有什么秘密？ 或许，自己的穿越并不是偶然？ 不行！想到这里，贺子枫急忙打住。 这法阵牵扯到原身，而一旦提及原身，自己这鸠占鹊巢的异世界灵魂便要暴露。 贺子枫停顿半晌，他很清楚，不能再跟大祭司聊这话题了！ 于是他转而问道：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他们不是要将他血祭么？ 大祭司深深叹气，缓缓开口解释。 原来，他们已经决定不再以贺子枫来举行血祭仪式。 这原因之一，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窥得的那一线天机。 这贺子枫的身份成谜，神魂又有缺损，自然不能作为祭品献祭给神圣的母神。 原因之二，则是因为王子殿下。 在刑地时，大祭司便感觉到，王子殿下对这人类的情感，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 但他没有直言王子殿下对他的感情，只是向贺子枫说起，殿下因带他擅自离开秘境而受到惩罚。 贺子枫这才知道，原来琉璃那一身的伤竟是这么来的！ 他心底一时涌上愧疚，夹杂着些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心慌。 贺子枫感觉有什么东西正超出自己的控制。 而且，也是从大祭司口中，贺子枫才得知，原来鲛人一族最是厌恶人类。 因为当初人类对鲛人族造下的杀业，简直多到罄竹难书。 这也是为什么鲛人族一直不愿与人族往来，有人族闯入，也要被关押起来。 贺子枫顿时一阵后怕。 他想起今日琉璃负伤回来说的话。 若是琉璃真因为一时的冲动，带他逃出鲛人秘境。 那么，他失掉王储的身份还算轻的。 更严重的是，他将永远背上鲛人族叛徒的名号，并且永远不能再回到鲛人秘境内。 [殿下他心性单纯，]大祭司碧绿的眸子紧紧盯着贺子枫，最后缓缓道，[你不要伤害他。] 贺子枫自然是点点头。 王子殿下......对他一片赤诚，他绝不会忘恩负义。 但他忽然又想起，此刻还在深渊中的秦西阁。 这鲛人族如此厌恶人类，那闯入他们的圣地中的秦兄该怎么办？ 他有些忐忑地问道： [那...那些鲛人们的愤怒，该如何平息？] 大祭司皱了皱眉，回答道： [我自有办法。] 贺子枫还想问些什么，但大祭司已经转身离开了。 * 琉璃见大祭司离开，便再次进入寝宫内。 他刚一进门，贺子枫就告知了琉璃他与大祭司的谈话内容，也告诉他不会有血祭了。 眼前最大的矛盾，似乎暂时解决了。 琉璃显然松了一口气，神色也放松下来。随后他便想凑到贺子枫跟前来，同他聊聊天。 然而贺子枫神色却不见放松。 眼下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他决定先将那神魂、法阵什么的事情先抛诸脑后。 贺子枫思来想去，决定先搞清楚眼下他认为的，最紧迫的问题。 他抬头，重新看向琉璃，神色认真地问道： [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前段时间，琉璃带他溜出鲛宫。 贺子枫以为那是因为琉璃整日待在沉闷的深海，感到孤独和乏味。 琉璃身为高高在上的王储，没有一个亲近些的朋友愿意跟他聊天，而他贺子枫，又恰好是个不错的倾诉对象。 于是琉璃便顺理成章地将他当做朋友。 但眼下贺子枫却诡异地、模糊地感觉到，也许，并不单单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若只是简单的朋友，好哥们间的情感。 犯得着为对方受罚么？ 甚至在得知他要被血祭的时候，琉璃居然愿意冒着被驱逐的风险，带他逃出秘境。 是的，贺子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琉璃说的，不是帮助他逃跑。 而是带他一起逃走！ 说实话，能让贺子枫一个二十多年的铁直男意识到情况的不对劲，琉璃炽烈而直白的情感属实已表露无遗了。 果然，当贺子枫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向来直接的鲛人族王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他喉头蠢动两下，尚且苍白的脸颊忽然飞上一抹薄红。 第117章 表白 配上他精致姣美的面容，让贺子枫都恍了恍神。 [因...因为...] 仿佛是坚定了什么似的，琉璃紧紧盯着贺子枫的眼睛，缓缓地、认真地开口道： [贺子枫，我喜欢你。] 仿若一道惊雷乍破。 此刻，贺子枫就算是个傻子，也该知道对方用这种表情说出口的话，不会是什么纯纯的兄弟爱。 直男贺子枫此刻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停顿良久才开口： [不是，哥们。]他被对方一句话惊得已经有些语无伦次，[我...我...] 我艹！ [我是男的你明白吗？] [男的！雄性！]贺子枫使劲摇晃琉璃的肩膀。 我们是不会有未来的啊喂！ [我知道啊。] 琉璃玻璃珠似的眼睛蓝得很纯粹，唇角噙着笑。 对方纯粹且直白的眼神让贺子枫心底再次升起浓浓的羞愧与莫名的心慌。 [我就是喜欢你！] 原来，雄性和雄性在一起，在鲛人族中算不上罕见。 做了二十多年直男的贺子枫闻言，面无表情地心想。 疯了，这世界终究还是疯了。 自己的思想，果然还是太落后了么。 ————— 几日前，琉璃这家伙抛下一个重磅炸弹后，便红着双颊离开了。 那背影，像极了表白过后的害羞小女生。 贺子枫在原地独自凌乱。 此后，似乎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琉璃这家伙更是装都不装了。 时不时便要差人给他送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全是些海底的“土特产”。 比如一些亮晶晶的、不知名物种的鳞片串成的项链啦，一些颜色绚丽的小贝壳之类的，有一次，他甚至遣人送来几只会发光的小水母！ 贺子枫每次收到这些时尚小垃圾，都囧着一张脸。既尴尬，又别扭。 这招数，怎么这么像高中的时候见到过的那种，追求心仪对象的小男生？！ 因为这事，他破天荒地好几天没有修炼了。 此刻，他正在鲛人族王子殿内的那间关押他的寝宫内，躺在硕大的蚌壳做的床上，摊煎饼似的翻来覆去。 手指搅弄着床上的纱帐，心里不住地唉声叹气。 [唉...] 他干脆直接从床上爬起来，狠狠揉了揉自己一头鸡窝似的头发。 [烦！太烦了！] 贺子枫脑袋都抠破了也没想明白。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自己一个臭直男，到底是什么时候给了那个雄性鲛人错觉，让对方觉得，自己会喜欢上另一个雄性？ 而且，对方还踏马是一条鱼？！ 这什么跨越物种的爱恋啊！！！ 不行！ 贺子枫在心底默默下定了决心。 下次这家伙再来找他的时候，自己一定要跟他说清楚！ * 大祭司的炼药房内。 小小的海底热泉上架着的一只坩埚，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将附近的海水也炙烤得滚烫。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这炼药房内的海水温度有些高。 王子殿下脸颊红红，如同怀春的少女，兀自在忙碌个不停的大祭司身边喋喋不休。 从自己的父王母后正拜访的那海底部落，一直谈到近日海底的温度之类的，总之全是些有的没的。 大祭司也不着急，他早就看出殿下今日前来的目的。 耳朵里也自动将王子聒噪的声音当作了自己工作的白噪音。 果然，王子殿下见大祭司也不搭话，终于进入了正题： [大祭司，我...我来把书还给你。] 他从身后掏出一本书，似乎是那本《鲛人族恋爱宝典》。 大祭司施施然放下手里的银质长勺，接过书。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然后才挑眉问道： [怎么样？他都收下了？] [那个人类，一定已经对殿下死心塌地，无法自拔了吧！] 大祭司露出自信的微笑。 这可是上一任祭司费尽心力从人族手中得来，传到他手中后，又被珍藏许久！ 想当初，王子殿下的父王，便是靠着这书上伟大的恋爱技巧，成功俘获了那位优雅美丽的雌性鲛人的芳心！ 当然，那位优雅美丽的雌性鲛人，现在已是王子殿下的母后了。 王子殿下闻言，脸颊更是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般。 [那...那当然！] 大祭司问道： [你跟他说了么？] [要让他永远留在海底的事？] [还没有，]王子脸上露出一丝苦恼，[他是个很爱自由的人。] 他觉得，贺子枫可能不会答应。 其实，这几天他一直没有当面去见贺子枫，一方面，是在忙着四处搜罗一些小玩意儿。 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向贺子枫开口。 大祭司无奈道： [这是你们之间必须要克服的一道门槛。] [王和王后是不会允许你离开鲛人秘境，去人间生活的。] * 王子将自己收藏多年的水晶拿了出来，打算送给贺子枫。 同时，他也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决定在今日询问贺子枫，是否愿意和他在一起，永远留在鲛人秘境。 软禁贺子枫的禁制早就已经解开了。 所以贺子枫今日并未待在鲛宫内。 王子殿下最后是在浅海处的一片海藻林里找到的他。 当然，这是两人之前来过的地方。 深绿色的海藻林蜿蜒着向上生长，若非王子对这里及其熟悉，恐怕还发现不了贺子枫的身影。 [贺子枫！你在这里！] 琉璃既紧张，又期待，[我有事想跟你聊聊。] 贺子枫听到声音，骤然从思绪中惊醒。 他的禁制虽说已经解除，也因为大祭司的缘故，鲛人族对他的态度有所缓和，但鲛人族并不愿意放了严绮。 他从大祭司口中得知，原来严绮曾潜入鲛宫中，试图盗取鲛珠。 这也是严绮被关押的真正原因。 他抬眸望向那王储鲛人来的方向。 心思单纯的鲛人看到贺子枫望过来的黑色双眼，忍不住又看呆了。 [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说。]贺子枫起身，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镇定道。 贺子枫在海藻丛中躺了一天，他已经想好怎么对琉璃说了。 鲛人不知道贺子枫要说什么，但捧着水晶的双手已经伸出去了。 他的双眼也像手中的水晶一样，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第118章 被拒绝了 他不好意思道： [贺子枫，这个送给你。] 贺子枫有些沉默，将那水晶轻轻推了回去。 [阿璃，你先将东西收回去。] 他的态度让王子殿下莫名有些心慌，蓝色的瞳孔露出一丝不安的茫然。 贺子枫停顿半晌，发出了直男的疑问： [说真的，我想问你，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他可以改的，真的！ [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琉璃却立刻答道。 他喜欢看贺子枫的笑，听他讲话时的声音，也喜欢他教自己传音术时的动作和神态，喜欢他见到海底风景时露出的震惊的表情。 可不是什么样都喜欢么？ 贺子枫闻言，汗都要流出来了。 [不，我是说，如果非要找个原因呢？]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这家伙刚刚回答的样子十分果断，甚至果断到显得有些草率了。 该不会只是心血来潮吧！贺子枫心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倒也好解决。 谁知道，琉璃下一秒便认真回答： [因为你的眼睛。] 贺子枫还在走神，一时有些没理解： [什么？] [你的眼睛，]王子低声道，[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的眼睛了。] 鲛人们认为，黑色的眼睛是罕见的、稀有的，并且也是珍贵的。 在鲛人族中，绝大多数鲛人的眼睛是金黄色或绿色。其中，王族鲛人的眼睛多是蓝色。 王子殿下从未见到过黑色的眼睛。 贺子枫也许不明白，黑色对于鲛人族而言意味着什么。 鲛人生活的地方，也就是一望无际的深海，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就是黑色的。 而深渊作为母神的象征，也是纯粹且一成不变的黑色。 他们从黑暗中诞生，最终也在黑暗中寂灭。 黑色对鲛人族而言，意味着安全感。 他们对这种颜色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眷恋和归属感。 完了。 贺子枫听到对方的回答绝望了。 喜欢他的眼睛？ 这世界踏马也没有美瞳啊！这怎么改得了？！ 自己总不能把眼珠子抠出来送给他吧！ 面对这家伙热切的眼神，贺子枫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说实话，他是个妥妥的颜狗。 如果今天站在他面前对着他表白的，是一个长相稍微逊色些的男子，他可能会毫不犹豫地直接开口拒绝。 说不定还要把对方的脸揍成猪头什么的。 然而看着这张天上有地下无、比女子还要精致姣美的脸蛋，他承认自己真的有些不忍心伤害对方。 他苦口婆心道： [阿璃，我是人族。] [鲛人族与人族的积怨如此之深，你若是...]贺子枫顿了顿，[真和我在一起，你的父王和母后肯答应么？] [你的鲛人族子民们肯答应么？] 清醒一点啊骚年！我们是不会有未来的！ 琉璃回答道： [我要和你在一起，是我们之间的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很任性，也很不顾一切的回答。 贺子枫扶额，他有时候真的觉得琉璃这家伙不是一般的单纯。 他是单纯到已经有些缺心眼了。 就连贺子枫也不禁感叹。 琉璃从小生长在实力为尊的单纯环境中，居然养成了如此单纯且不谙世事的性格。 看来，他的父王母后一定把他保护得很好。 贺子枫摇摇头，继续劝说道： [可是，你作为鲛人族的王子，难道不应该为你的子民们想想吗？] 而且，作为王储，他未来的伴侣，真的可以完全由他自己决定吗？ [你真的可以决定自己的一切吗？] [哪怕是要你放弃鲛人族中尊贵的身份，背井离乡到人界去生活，也可以吗？] 诚然，他因为一时的热情，对贺子枫有了类似于爱情的想法。 如果贺子枫够狠，他也不必对琉璃做任何多余的说教，他大可以直接利用王子殿下的感情，帮自己找到秦西阁，逃出此间。 甚至可以利用他，在鲛人秘境中寻找那神器的碎片。 最后再将他无情地抛弃。 但贺子枫做惯了哥哥，也习惯了照顾人的角色，多多少少养成了些老妈子的龟毛性格。 他见到琉璃，便想起自己那也单纯得可怕的妹妹。 因此，他不可能任由琉璃沉浸在这种一腔情愿的恋爱幻想中。 尽管这个求爱的对象，踏马的竟然是他自己！ 不论如何，贺子枫始终认为，每个任性的恋爱脑都应该接受一次来自爱情的暴击。 要不以后就得挖一辈子野菜！ 换句话说，琉璃这小子，今天必须得吃一吃失恋的苦头！ 琉璃面对贺子枫的扎心三连问，一时有些无措，但停顿半晌后立刻分辩道： [我可以！]似乎是怕贺子枫抛下自己，他急忙道，[我可以放弃我的一切！] [只要可以跟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琉璃眼眶红红，近乎哀求，可怜的样子让人心生怜惜： [你带我去人界吧！] 不是，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啊！！！ 贺子枫急了。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刚刚居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怎么还能越劝越叛逆了？！ 贺子枫心道，坏了！自己怎么成黄毛了！ 还是那种诱惑花季少年与自己私奔的，万恶的小黄毛！ 他闭了下眼睛，狠心道： [阿璃，我已经有爱人了。] 这句话半真半假，毕竟他来到这世界快一年的时间，又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时间和精力老早就被分走一大截，柳薇的脸都快有些模糊了。 [而且，我不喜欢你。] 这句话倒是实话。 阿璃顿时愣在原地，一瞬间，仿佛那条斑斓美丽的修长鱼尾都跟着那失去光彩的瞳孔黯淡了几分。 眼看对方要掉小珍珠了，贺子枫只好急忙找了个借口溜了。 他实在无法面对对方的眼泪。 尽管性别稍微出了一些小差错。 但被一个人如此单纯又热烈地爱着，贺子枫的心境很难形容。 当然，这复杂的情感绝大部分是冲击，但看到年轻的鲛人王子的泪水，他又感到愧疚。 说实话，就连自己的女朋友，柳薇，也不曾这样直白且真挚地表达过对他的爱。 第119章 能哭小声点吗?吵到我了 这样的感情当然很可贵。 他也知道，琉璃决定要和自己一起离开秘境的时候，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甚至做好了抛弃一切的想法。 琉璃实在天真得可怕，以为一时的感情冲动就可以成就一生的爱情。 可是他贺子枫不可以这么天真。 他不能接受有一个人，居然要因为喜欢他而毁掉自己。 爱应该让人更好，而不是让人堕入深渊。 而且，从贺子枫自己的角度出发。 他也绝无可能接受这段感情。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目标是回到现代，更是因为他二十几年的人生中，从未想过要和一个男子在一起。 哪怕退一万步讲，即便是不能回到现代社会了，自己也不可能留在深海，与琉璃在一起。 毕竟，感情这种事又怎么能勉强得了？ 他的心底就是对琉璃生不起一丝一毫的爱情。 ————— 鲛宫不远处。 仍然是大祭司的炼药房内。 静谧的海水中，隐隐传来某个鲛人难听的哭声。 尊贵的王子殿下正蜷缩着自己平日里凶猛矫健的身子，老长一条鱼毫无形象地倚在一丛海草上。 那本来就有些面黄肌瘦的海草，此时已经被王子庞大壮硕的身躯被压得扁扁的，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显然他已经在这里躺了不短的时间。 琉璃的眼睛和鼻尖通红，此刻还在抽抽嗒嗒，尾巴边上更是落满了莹莹发光的鲛珠。 毫无疑问，都是他的眼泪。 正聚精会神看着书的大祭司额头青筋直冒，恨不得一尾巴把这只鲛人扇飞出去。 这家伙的眼泪凝结而成的鲛珠，都快把他的炼药室淹没了啊喂！！！ 还有，他从海底挖到的珍贵海草！他精心呵护的绿植！ 尽管心里已经暴走了，然而大祭司面部表情还是很平静，他翻了一页书，木着一张脸道： [殿下，您能哭小声些吗？] 您的哭声吵到我看书了。 [还有，您快把我的冰芽藻压死了！] [呃？] 正哭得起劲的殿下哭声一噎，然而又很快投入到悲伤的情绪中，[呜呜呜，大祭司！] [他拒绝了我！] [我该怎么办？呜呜呜——] 大祭司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他已经完全了解事情的经过了。 因为王子殿下已经将自己表白的经过翻来覆去说了三遍了！整整三遍！ 大祭司终于将手中的书合上，狠狠皱眉： [殿下，您爱上人族也就罢了。] [可是，您怎么会有跟人族私奔的想法？！您难道不知道人界的恐怖吗！] 显然琉璃一时嘴快，居然不小心透露了自己有跟着贺子枫离开的想法。 [人类对鲛人所做的一切，您都忘记了？] 鲛人族古老的典籍中，记载下了人类对他们所做的一切恶行。 包括强行或诱骗地捕捞、囚禁、虐杀、贩卖、强取鲛珠等等。 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恶贯满盈！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上千年，鲛人族也已经淡忘了那段痛苦的回忆。 大祭司甚至不介意贺子枫以一个仇敌后代的身份，成为鲛人族王子的伴侣。 然而，他也是有底线的。 他知道他们的王子殿下向来没什么心眼，有时甚至还有些一根筋。 但他属实没想到琉璃能没心眼成这样。 [您是将我们对您的教导都忘记了吗？] 大祭司的表情已经有些愤怒。 [还有，您有这个伤心的功夫，不如想想如何向王和王后解释！] 一句话，让王子殿下的哭声戛然而止。 [什...什么？] 父王母后不是去另一个海洋部落中拜访去了么？这是要回来了？！ 而大祭司这话的意思，显然是不打算帮他将这件事瞒下来了！ 王子殿下立刻慌张地直起身，眼泪也不掉了： [大祭司！求求你不要告诉父王母后啊！] [呜呜呜——] 鲛人嚎得更大声了。 ————— 贺子枫正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见严绮一面。 毕竟师兄弟一场。 自己现在有鲛人族王子罩着，倒是暂时没有危险，其他鲛人也不会动他。 不过严绮可还在那狭小的珊瑚监牢里关着呢。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他不得帮穷哥们儿想想办法？ 最少也得递个信儿不是？ 况且，贺子枫摸摸鼻子。 那些丹药也就罢了，自己那宗门信物令牌和秦兄给的小铜镜还在严绮手上呢！ 其实那天贺子枫拒绝了王子殿下的表白后，还真有些后悔。 当然不是因为他忽然对王子殿下产生了爱情什么的。 主要是，他忽然想起来...... 唔，不是说，鲛人的真爱之泪化成的鲛珠，有神奇的治疗作用么？ 若王子殿下真这么死心塌地地爱着自己，那不如...... 贺子枫的大脑瞬间出现两种声音，开始激烈争吵起来。 [贺子枫，现在去找琉璃要两颗鲛珠，不算太过分吧？]一个身穿黑衣的恶魔小人在他耳边笑嘻嘻地开口，语调充满诱惑，[趁着王子殿下还爱你，得抓紧机会利用利用他啊！] [说不定，王子殿下也很甘愿被你利用呢！] 另一个白衣小人“噗”地从另一边出现，大声否定道： [王子殿下是单纯，又不是傻！] 黑衣小人翻了个白眼： [不过是跟他说两句好听的话罢了。] [那鲛珠可是绝无仅有的宝贝，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店了！] 白衣小人： [呸！你这样跟那些骗财骗色的人渣有什么区别？！] [你要是真这么做了，等你八十岁回想起来，能直接羞愧至死！] 两个小人立刻打成一团。 贺子枫脑子里一团乱麻，半晌没能思索出什么结果。 正左右脑互搏间，他忽然感觉鲛宫内一阵剧烈的波动。连石桌上琉璃送来的发光小水母，都在瓶子里翻了好几圈。 海水仿佛受到某种不知名力量的影响，剧烈摇晃起来。 差点把贺子枫晃得撞到鲛宫里的柱子上。 [怎么回事？！] 地震了？海啸了？海底火山爆发了？ 不等他搞清楚状况，识海中突兀地出现一道声音。 [子枫。] ！！！ [卧槽？！] 第120章 秦西阁醒来 [秦兄？！] 草，贺子枫在心底暗骂一声。 说实话，贺子枫听到这声音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他摇摇头心道，秦西阁这厮再不醒过来，他都要以为这人是不是死在深渊里头了。 什么幻觉能困住他这么久？一觉居然睡了整整一个月！ 不过好险，这家伙总算是赶在自己变成个白胡子老头之前醒过来了，真是可喜可贺。 眼下鲛宫看起来不太安全，贺子枫打算一边溜出鲛宫，一边阴阳秦西阁两句。 不过秦西阁没给他留阴阳怪气的机会，单刀直入道： [我在深渊中找到了神器的碎片。] [我们可以离开鲛人秘境了。] 贺子枫震惊了。 什么？不愧是秦兄！效率这么高的么！ 唔，自己刚刚说话，没有很大声吧？ 没想到秦西阁居然这么快便找到了那东西，他一时都忘记了关注周围。 毕竟两人在识海中交流时，鲛宫剧烈的震动并未停止。 这一片鲛人秘境所在的海域，竟隐隐有塌陷的趋势！ [我......] 他正要答话，身侧忽然急速游来一道身影。 然后贺子枫便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强劲力道将他迅速拉离原地。 贺子枫扭头一看。 鲛宫顶部一块硕大的水晶坠落下来，砸在刚刚他所在的位置。 海中的细沙霎时飞扬起来，身侧的海水一片浑浊。 贺子枫低头一看，一只攻击力十足的利爪正用力地箍住贺子枫的手。 他反应过来，手臂上滑腻柔韧的触感原来是琉璃的手掌。 这爪子的外观与触感似乎有些矛盾。 琉璃的指甲明明锋利如刀，但居然很小心地完全没有划伤贺子枫的皮肤，只有掌心柔韧冰凉的皮肤接触到贺子枫的手腕。 唔，原来鲛人手掌的触感居然是这样的么？ 他有些不合时宜地这么想道。 耳边则是传来王子殿下惊雷一般的怒吼，夹杂着惊惶与焦急： [你不要命了！] 这鲛人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怎么的，眼眶又有些发红。 此时，贺子枫识海里也传来秦西阁关切的： [怎么？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贺子枫瞬间感觉这场景有些诡异，不自然地掏了掏耳朵，打算先解决眼前的琉璃。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王子殿下现在情绪有些激动。 他有些尴尬道： [抱歉，我刚刚有些走神。] [这是怎么回事？] 贺子枫使劲抽回手，指了指鲛宫的方向。 琉璃闻言，看向贺子枫的眼神却忽然变得凛冽，如同寒冷刺骨的冰霜。 他从未见过琉璃这个表情。 [你难道不清楚？] 琉璃气急，嘴角居然勾出一丝嘲讽的笑， [你们来鲛人秘境，不就是为了我鲛人族的圣物么！] 一边派出贺子枫拖住他们，一边潜入深渊盗走圣物！不愧是阴险狡诈的人族！ 这无疑是要让整个鲛人族覆灭！ 可笑，自己居然会爱上这个无耻的人类。 自己就应该一开始，在那监牢中就将他......杀死！ 琉璃脸上哀伤又冷漠的神色，让贺子枫一时都有些懵圈。 [我踏......]贺子枫一脸迷惑，他这是又做错什么了？！ 然而他脑中又不合时宜的灵光一闪： [我艹！] 秦西阁前脚刚告诉自己，拿到了神器的碎片，这鲛宫后脚便出现异动。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大爷的！那神器碎片居然是鲛人族的圣物？！ 而且，看眼下这样子，似乎还不是简单的圣物。 看眼下这样子，那东西上边的神力，便是维持此处鲛人秘境的灵力来源！！！ 贺子枫惊骇万分，他必须得先将此事告诉秦西阁。两人拿取神器碎片的事情，也要从长计议。 否则这鲛人秘境恐怕要沉入深渊了！ 届时，这鲛人秘境中的所有鲛人都将无处容身！ 而且，他也有些担心。 以秦西阁一人之力，能对抗整个鲛人族么？ 毕竟鲛人族可是为自己的家园而战，必定会拿出鱼死网破的架势。 总之，要尽快去找到秦西阁才行！ ————— 鲛人秘境不远处。 一队鲛人正迅速游近。 为首的是一雌一雄两名王族鲛人，俱是蓝眼蓝尾，发丝如瀑。 雌性鲛人身上还戴有亮晶晶的装饰物。 正是去北面海域的海蛟部落拜访完，返程途中的，鲛人族的王和王后。 北面海域距离鲛人族最近的海蛟部落，他们的小公主刚成年不久，与鲛人族的王子殿下年纪相当，是很适合的联姻对象。 他们这一次前往海蛟部落，一是为了维系两个部落之间的联系，当然，也存了些考察的心思。 看看那小公主是否适合成为鲛人族未来的王子妃。 若是合适，也好尽快谈妥联姻的条件。 一队人马距离鲛人秘境已然很近。 王却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他急忙与王后对视一眼。 两人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担忧。 出事了！ * 秘境内已是一片混乱。 鲛人族中只有一小部分青壮年鲛人被大祭司留在秘境内。 他们的任务是将一众妇孺带出正在下沉的秘境。 而绝大多数鲛人都在深渊旁。 他们骁勇善战，正在大祭司的带领下，对抗深渊中冲上来的某个棘手的力量。 那力量的来源显然是秦西阁。 而一旁的大祭司正紧闭双眼，手指划出某种繁复的阵法。 那阵法中，有一个什么法器正缓缓显出它修长凛冽的形状。 是一把寒光凛凛的长戟！ 那似乎是大祭司的本命法器，此前，其余的鲛人从未见他使用过。 大祭司抽出长戟后立刻加入战局，刺向秦西阁的方向。 而这一边，琉璃拉着贺子枫，与王、王后一队人马，几乎是前后脚赶到了深渊边。 寻到此处灵力波动最为剧烈的所在。 王见此处一片混乱，又见不远处的鲛宫也传来异动，皱眉看向王子的方向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不过是离开秘境两个月，怎么一回来便是这般景象？ [那闯入者擅入深渊，夺取了圣物！] 第121章 捆仙绳 时间紧迫，王子殿下简单一句话，便向他们禀报了这期间所发生的事情。 当然，隐去了贺子枫与秦西阁是同伙，以及自己爱上了人族等事。 几乎将所有过错全都推到了秦西阁身上。 王后听完，眉头微微皱起。 她一双与琉璃如出一辙的美目却忽然锁定了王子身侧的贺子枫。 她敏锐地察觉到这贺子枫的不对劲。 以及，自己的儿子一直攥着那人族青年的手臂。 似乎对这人...很是上心。 * 而此时，那边的打斗已然十分激烈。 秦西阁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鲛人族，双方似乎陷入了胶着之中。 而且，他似乎有所顾虑，居然一直未尽全力。 原来是贺子枫正在识海中不停告诉他，万万不可伤害鲛人族。 毕竟不管王子对贺子枫的情感如何，两人都算是入侵者。 拿走那碎片的代价，也完全超出贺子枫的意料之外。 眼下琉璃制住了他的行动，他只好在识海中对秦西阁急切道： [秦兄！那东西是维持鲛人秘境的灵力核心！] [拿走了它，整个秘境便会塌陷！] 想来是因为那东西毕竟是神君亲自炼化，即便是成了碎片，也不同于凡间之物。 他总不能因为自己想回到现代，便毁了整个鲛人秘境吧！ 他一边稳住秦西阁，一边扭头打算与鲛人族的两位话事人谈判一番。 不过他显然慢了一步。 他话还没出口，鲛人族的王和王后已经果断飞身加入了战局。 [卧槽！] 他原本还有些担心这秦西阁会不会实力太过强大，伤害到这些无辜的鲛人。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显然他似乎高估了秦西阁的实力，也低估了这么多鲛人的战斗力了。 在海水中，鲛人族的行动本就得天独厚，再加上绝大多数鲛人本就对水的亲和性极强。 总之，在水中战斗，秦西阁讨不了什么好。 更何况还有王族鲛人的加入。 刚刚还胶着的局势更是在瞬间便发生了变化。 只见王后手中金光一闪，一条二指粗的绳子便出现在她手中。 这法器的威压瞬间将只有筑基期的贺子枫压得几乎跪在地上。 怪不得，鲛人族近千年来，得以安全生活在这危险丛生的深海。 贺子枫心中大吼， 草！鲛人族手中，怎么会有如此逆天的法器？！ 踏马居然是天级法器，一条完整的龙筋炼化的捆仙绳！ 这可是失落的十大神器之一！ 捆仙绳，顾名思义，这玩意儿即便是飞升至真仙境的修士被捆住了，也只得老老实实束手就擒。 遑论刚恢复到炼墟期不久的秦西阁！ 贺子枫心下一沉，这下坏了！ 果然，随着王后一掷，那隐隐泛着金光的绳子凌厉地向秦西阁后背袭去。 贺子枫只来得及朝秦西阁的方向尔康手，目眦欲裂传音道： [捆仙绳！秦兄小心！] ————— 鲛人族的珊瑚监牢内。 不知是不是因为眼下鲛人族人手不足 ，秦、贺二人，以及严绮，三人居然被塞在同一间监牢内。 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贺子枫表情复杂。 严绮在牢中原本还盼着贺子枫什么时候能回来将自己救出去，谁知又被捆了个结实地送了回来。 不禁也有些感叹，真是命途多舛。 眼下鲛人秘境已经重新恢复平静，显然是那所谓的圣物已经被重新放回去了。 那些鲛人因为秘境出现一定程度的损毁，抽不出手来处理那被捆住两人，因此两人倒是暂时保住了一条命。 捆住秦西阁的，是那条传说中的天级法器，捆仙绳。 这东西不仅限制了秦西阁的自由，也让他的灵力受到极大程度的压制。此刻的他除了一身被劫雷淬炼过的，资质过硬些的身躯之外，没有什么还手的能力。 换言之，哪怕他是妖族之王，今天该挨揍还是得挨揍。 要不怎么说这玩意儿逆天呢？ 而捆住贺子枫的嘛，只是他们随手找来的法器罢了。 不过对贺子枫一个筑基期修士而言，绰绰有余。 严绮虽说活动完全自由，然而他尝试过了，那两个绳索都是特殊的捆缚法器，他打不开。 三人只能大眼瞪小眼。 好在贺子枫和秦西阁毕竟还有契约的联系。 贺子枫也是顿了好久，才终于在识海中绝望道： [秦兄，咱不会折在这儿吧？] 秦西阁明明被那法器压制得厉害，然而心态却出乎意料地非常不错： [不会，]态度竟然也很从容，[不出三日，我们便能离开此地。] [而且，神器的碎片，他们也会乖乖奉上。] 这人说得信誓旦旦，胸有成竹。 贺子枫心道，都这样了，还能有转圜的余地么？ 刚刚鲛人族的王和王后离开时候那凶残的眼神，他差点都以为自己要被活撕了。 贺子枫虽然万分怀疑秦西阁说的话，但眼下除了相信，好像也别无他法。 老实说，他也觉得有些奇怪。 他一个人被关押的时候，总是觉得十分不安，哪怕是跟严绮一同待在监牢里，也总感觉心下惴惴的，总担忧什么未知的状况。 然而跟秦西阁一同被困，见这家伙放松的样子，贺子枫居然也一点不慌。 好像这家伙真有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似的。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塌下来了有高个儿的顶着么？ 虽说的确，自己也常常靠着抱秦兄大腿就是了， 双手双脚都被捆住的贺子枫费劲地蛄蛹两下，咸鱼似的翻了个身。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太过依赖强大的秦西阁了。 唉，但是能抱上条粗大腿，也不容易。 总之，还能咋的，等呗。 反正等死也是等，万一等活了呢？ ————— 鲛宫中。 气氛有些凝滞。 王看向自己的儿子： [我的孩子，你告诉我，事情真像大祭司所说的那样吗？] 大祭司没有任何隐瞒，他尽职尽责地将一切上报给了鲛人族的首领。 他是尽职尽责了，可是琉璃这熊孩子今天可要遭殃了。 只见琉璃面对自己父王的问话，紧抿着嘴唇，眼神倔强，没有一点狡辩的心思。 王见状，闭了闭眼。 琉璃已经用他的态度告诉了他问题的答案。 [既然如此，] [这件事情解决之前，你先好好反思一段时间吧。] 第122章 谈判 他挥了挥手，示意身侧的近卫将王子带回自己的寝宫，声音冷酷： [看着王子殿下，不要让他再做什么傻事。] 近卫领命，无视王子殿下的反抗，将他带走了。 鲛人族的首领夫妇眼下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既要重新安置在此次混乱中受伤的鲛人族，修缮损毁的秘境，还要处理贺子枫等人。 暂时腾不出手处理王子殿下之事。 王后对他的这一处理方式不置一词，显然向来溺爱孩子的她，也觉得王子这一次实在有些过火。 让他自己反思一下也好。 王看向微微皱眉的王后，上前同她商议： [那一个妖族和两个人族，如何处置？] [先会会那两个擅闯圣地的人族和妖族，]王后盯着一片水晶上细细的裂纹，幽幽开口道，[然后全都杀了。] [扔出去喂鲨鱼。] 她得先搞清楚，这些人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 不出秦西阁的所料。 鲛人族的确很快便派人将他们带出牢中。 连带着严绮也一起被带走了。 三人被带到鲛宫里的正殿内，是贺子枫还未曾踏足过的区域。 他偷瞄了一眼殿内的小装饰。 室内的穹顶上装饰着无数璀璨的夜明珠，殿内还摆放着色彩斑斓的珊瑚、贝壳，以及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漂亮玩意儿。 地上的每一片砖块都是由水晶雕琢而成。 整座宫殿仿佛一座冰雪雕就的城堡。 尽管部分水晶砖块上已经出现丝丝裂纹。 不经意地抬眼一瞥。 一个硕大无比的、被挂在正前方的墙面上的、不知名海洋生物的头颅骨骼，赫然撞进视野。 极其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贺子枫的胸膛都因为这种紧张带来的窒息感剧烈起伏了两下，尽管他知道有避水丹在，并不会在水中窒息。 王和王后就在那骨骼前等着他们，神色淡漠。 两人坐在殿前的高处，共享鲛人族至高无上的权柄，俯视着大殿正中的三人。 殿内人不算多，除了王、王后以及他们的四名近侍鲛人之外，便是贺子枫三人。 空间显得极大，甚至有些空旷和寂寥。 贺子枫茫然抬起头。 只见右侧的，是一个雌性鲛人，也就是是琉璃的母后。 他在深渊边就已经见过。 她相貌十分年轻，精致的面容与琉璃有七分的相似，可以看出，琉璃美丽的面庞绝大多数遗传自他的母亲。 王后冰蓝色的眼瞳如利剑般直直射向贺子枫： [你是贺子枫？] 这就是自己的儿子爱上的人族？ 贺子枫听闻王后的问话，不知道对方是要做什么，忐忑地点点头。 还不等这边的对话有什么展开，身侧的秦西阁却先开了口。 他要求与王和王后单独谈判。 令贺子枫意外的是，秦西阁居然会鲛人族的语言！ 这家伙要做什么？ 贺子枫不安地看了他一眼，收到了来自秦西阁的一个镇定的眼神。 王后仿佛刚刚注意到他似的，将冰冷的视线投到他身上。对他打断自己的对话感到有些不满： [你觉得，你有什么谈判的资格？]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秦西阁态度却很放松，放松到，仿佛他的一身修为并未被压制。 放松到贺子枫觉得，这家伙实在有些嚣张。 他开口道： [我可以告诉你们，摆脱困境的办法。] [关于鲛人族的诅咒。] 果然，秦西阁知道一些鲛人族的秘辛。 这似乎便是他的底牌。 一旁的王神色未变，但轻蹙的眉毛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他皱眉沉声道： [一派胡言！] [那是对我族的庇护！] 然而王后抿了抿唇，没吭声。 大殿中有片刻的沉默，王后微微侧了侧脸。 四名近侍便两两配合，真的将贺子枫与严绮带了出去。 贺子枫在识海中道： [秦兄，你要谈判的是什么？什么诅咒？] [他们莫不是要将我们拉出去杀了吧！] 秦西阁这底牌真的靠谱么？别给他玩脱了啊喂！ 到时候大家一起交代在这里就不妙了。 虽然贺子枫万分疑惑，但眼下自然不是解答问题的时候。 秦西阁安抚似的回答道： [放心，很快就好。] 哭死，秦兄他，还是那么自信。 总之，贺子枫只听到那么几句话，便被带离了此处，心里好奇得百爪挠心。 他们在监牢中关押的时间这么长，秦兄怎么都没跟自己说起过？！ 他不会是想等到今天憋个大的吧？！ 啧。 真是小看了这家伙对装叉的执念啊！ * 贺子枫与严绮在近侍的监视下待在殿外的墙根下，很有一种凄凉的感觉。 旁边的严绮本就身受重伤，他与贺子枫只能靠写字交流。因此虽说严绮并未被捆起来，但在鲛人族的监视下，他也不好跟贺子枫多交谈什么。 也是因为这原因，所以严绮只能在一边充当背景板的角色。 等待的时间总是如此漫长，尤其是对事情的结果分外好奇得时候。 而无聊与寂静更是使得等待犹如酷刑。 贺子枫感觉自己似乎等了很长很长时间，等到山无棱，天地合，鸡啄完了米，狗舔完了面...... 呸呸呸，什么东西乱入了。 他将自己的思绪从一些不着调的东西里抽离，倚在墙角继续装死等待。 等到几乎要看到人生走马灯的时候，秦西阁出才终于出来了。 没错，站着出来的。他身上的捆仙绳已经消失了，看着还在地上蛄蛹的他，笑得一脸和煦。 然后秦西阁低下身来帮他解身上的绳子。 贺子枫迫不及待问道： [怎么？成了？！] 秦西阁但笑不语。 我去！这家伙怎么笑得怪渗人的！ 贺子枫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家伙从那深渊里出来后，便一直有些怪怪的，但具体哪里怪，贺子枫也说不上来。 他心里直发毛，但还是好奇问道： [秦兄！你跟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秦西阁挑眉得意道： [天机不可泄露。] 贺子枫活动了两下被捆得发僵的四肢，撇撇嘴，不说就不说！ 第123章 聚灵阵 [那我们眼下怎么办？] 那珍珑幻镜的碎片怎么办？他们... 要直接离开吗？ 秦西阁不接话，竟直接在贺子枫指尖一划，鲜血喷涌而出。 [嗷！你干嘛！] 他手上捏了个法诀，将血液收集好，避免其逸散到海水中。 贺子枫显然没料到对方的这动作，躲都没机会躲，便被对方取了血。 不是，虽然无人在意，但那是他的血好吗？而且，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血什么时候这么稀奇了，怎么人人都要来取上一些？ [跟我进去。] 秦西阁并未解释这么做的原因，只是紧接着施展治愈法术，将那道小小的伤口愈合，然后拉着人进入殿中。 贺子枫递给地上的严绮一个安心的眼神，跟着进去了。 方才殿中紧张的气氛已经消失殆尽，王后打量贺子枫的神色也变得柔和许多。 王后跟前的海水中，一行行看不懂的鲛人族文字正漂浮着，散发着淡淡的冷色光晕。 这玩意儿，刚刚出去的时候还没有，一看便知是秦西阁与两名王族鲛人弄出来的。 好歹贺子枫也是签订过两次契约的人了，他自然能感觉到这些文字上的契约之力。 只是不知这契约是用来做什么的？ 思忖间，只见秦西阁手掌一送，贺子枫的血液便飘到那文字间，如同水珠浸入岩缝般缓缓渗入其中。 浮动在水中的文字吸收了血液，光芒渐渐变成暖色，然后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契约？] 为何会需要用到他的血液？！ 一瞬间，贺子枫想到什么似的，立刻像被人贩子被卖入青楼的姑娘般，大惊失色。 [秦兄！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不会......]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秦西阁忽悠着签下了什么仆人转让的卖身契之类的。 要在这暗无天日的深海给鲛人族当牛做马（误）、剥削压榨（大误）一辈子！ 不要啊！ 被自己的联想惊出一身冷汗，贺子枫在识海中哀嚎，身子扭得比过年的猪还难按： [你我相识一场！你不能如此绝情啊秦兄！你怎么能将我卖了呢？！] [呜呜呜——] 秦西阁对鲛人族的王和王后尴尬地笑了笑，揉了揉太阳穴，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将对方劈晕的冲动。 他费劲巴拉地向贺子枫解释。 原来，秦西阁拿出了自己族中的好几件镇族之宝，在此地搭建了个强悍的聚灵阵。 以这聚灵阵的灵力，代替神器的力量，为鲛人族继续提供庇护。 这契约也并非是什么卖身契，而是让贺子枫做个担保，表示双方绝不后悔什么的。 贺子枫狐疑地盯着秦西阁。 [真的？] 秦西阁坦诚地回视： [当然！] 贺子枫的脑子也是久违地剧烈运转起来。 不对劲！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 若只是简单的置换，鲛人族怎么可能会答应得如此痛快？ 好端端的，人家干嘛换成这什么劳什子的聚灵阵？况且，有这等好方法，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干嘛还辛苦折腾这么一番！ 但不管怎么说，秦西阁给出的东西，诱惑力一定更大！否则鲛人族前后的态度不可能转变得如此之快。 难不成，这与刚刚秦西阁所说的什么“诅咒”有关？ 他给出了什么能破除鲛人族诅咒的东西么？ 其中肯定有猫腻！ 此时，不等他有其他什么反应，对面的王后开口打断了贺子枫不合时宜的头脑风暴： [贺子枫，我们想跟你谈谈。] 贺子枫闻言： [嘎？] [我吗？] 事情不都解决了么？ 难道是...... ————— 自从那天秦西阁与鲛人族谈判之后，事情的进展忽然就变得很顺利。 鲛人族真的如他所言，将神器交给了秦西阁。 而且秘境也没有再次出现异动。 秦西阁告诉贺子枫，再等三日，待那聚灵大阵完全稳定下来，他们便离开鲛人秘境。 从贺子枫再次被抓进监牢起，他就一直未能再次见到琉璃。 离开的前一日，贺子枫找到大祭司。 他当然不是为了再见一面琉璃，或者是要留下什么话之类的，让人产生一些不该有的期待。 毕竟他很清楚，他不可能回应对方什么，琉璃更需要的是果断而干脆的拒绝。 某种情况下而言，贺子枫算是个理智到有些狠心的人。 他来找大祭司，是为了严绮断裂的经脉。 贺子枫态度恭敬地问道： [大祭司，听闻鲛人族中有一种鲛珠，有接续筋骨的神奇力量，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大祭司狐疑地看向他： [你找那东西做什么？] 贺子枫谨慎地表明来意，表示是自己的一位朋友受了严重的伤，需要这种鲛珠。 他从怀中掏出一些灵石，表示自己不白拿，可以用灵石换。 大祭司皱了皱眉，有些为难的样子。 要说这东西，其实也不稀罕。真爱之泪化成的鲛珠，产生的治愈效果对鲛人族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若是他手里有，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再说前段时间王子殿下还天天在这里哭来着。 只是自己嫌烦，把那些鲛珠全扔了。 [唔，我找找。] 通情达理的大祭司想了想，决定在房间里找找看，也许还有一些漏网之鱼。 于是，片刻之后，贺子枫眼睁睁看着大祭司从墙角一株被压得扁扁的海藻下，扒拉出来几粒小小的鲛珠。 贺子枫惊了。 嘶，不是说这玩意儿是鲛人族的眼泪所化么？ 难不成，大祭司也曾受过爱情的苦，对着小海藻偷偷抹眼泪？ 怪不得这海藻长得这么......呃...骨瘦如柴。 想不到大祭司也是个性情中人！ 大祭司举起那几粒鲛珠，见贺子枫泛着同情的诡异神色，尴尬解释道： [这不是我的！] [前段时间你拒绝王子殿下后，殿下来这里哭了许久。] [不过大部分都被我清理了。] 那眼泪流的，整条鱼都快变成鱼干了。 贺子枫闻言也有些尴尬，摸摸鼻子，接过鲛珠，然后将手头的一大袋灵石全都交给了大祭司。 第124章 真爱之泪 送上门的灵石，大祭司当然没有推辞。 或许是见贺子枫实在给的太多，转身离开之前，大祭司补充道： [若是你还有需要，你可以去殿下曾带你去过的地方找找！] 贺子枫闻言眼角抽了抽，挥挥手走了。 他手里捏着琉璃的眼泪，那几颗鲛珠在手心里冰冰凉凉的。 但他却感觉自己握了个烫手山芋。 * 贺子枫拿到鲛珠，一刻也没有耽搁。 赶紧找到严绮，将东西交给了他。 毕竟马上便要离开秘境了，若带着一个重伤之人，行动自然会极其不便。 他看着严绮将鲛珠服下，并未急着离开，在一旁替对方护法。 严绮服下鲛珠后便开始入定，运转灵力至周身。 他这一入定，便直到次日才醒来。 贺子枫惊喜地发现，他一身的伤居然真的痊愈了！ 只是损失的境界和修为，恐怕还需要再努力修炼一段时日。 顺便，贺子枫也有些庆幸。 幸好这人醒来得够及时。 因为今日也刚好是他们商定离开秘境的日子。 ————— 贺子枫一直有些好奇，那一日谈判是秦西阁究竟还同鲛人族商议了什么。 他始终觉得秦西阁不只是帮鲛人族建造了聚灵阵，秦西阁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不过离开秘境在即，他也没有多问。 与鲛人族达成交易后，他们离开得很顺利。甚至鲛人族还专门派出人手，护送三人离开。 三人跃出水面的时候，见到的是一片金灿灿的、与天相接的海面。 护送的鲛人在临近海面时就已经离开了。 贺子枫久违地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 呼—— 从海面看夕阳的感觉很特别。 海水倒映着天空，使得二者之间的界限变得很不分明。 贺子枫感觉自己就像是待在一个鸡蛋内。 周围微微摇晃的海水咸涩中泛着微苦，就像是...... 某人的眼泪。 贺子枫忽然想到，好像很久没见到琉璃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 这样很好，对所有人都好。 跟他的预期也完全相符，就这么离开，不会留下太多毫无必要的期待。 他们离开水面后，距离最近的海岸，也就是浦州，仍然非常遥远。 贺子枫和秦西阁来时乘坐的那艘货船，可是整整航行了三天三夜。 不知是不是因为待在海底太久，一直不曾张口说话，御剑的贺子枫显得有些沉默。 秦西阁和严绮不是很熟，而且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因此三人一时之间，居然有些无话可说。 御剑飞离鲛人海域不远处，贺子枫忽然注意到前方不远处的海面上，有一块突出海面的黑色礁石。 看那石头的形状。 是之前和琉璃一起看日落的地方。 晚霞中，海浪依旧不断冲刷舔舐着那礁石。 黑色的石头上，似乎有一小片什么东西在发光。 飞近了，他低头一看。 瞳孔几不可见地缩了一下。 是鲛珠...... 好多鲛珠。 几乎铺了满满一层。 显然其他两人也看到了。 秦西阁对这鲛珠不感兴趣，只淡淡看了一眼，便重新搂紧了前边贺子枫的腰。 而站在最末的严绮对那鲛珠，却显然有些意动。 他自从服用完那鲛珠后，浑身的筋骨居然真被接续好了。 当他感知到自己的双腿时，原本黯淡的眼神迸发出光彩。眼下整个人都精神不少。 看来双腿的重伤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毕竟贺子枫在监牢中发现他时，这人眼中求生的意志显然已经不算强烈。 严绮很清楚，自己的伤能够恢复，一方面当然要感谢贺子枫。 一方面，也当然离不开那鲛珠。 任何感受过那鲛珠的奇妙的人，都不可能忘记吞下真爱之泪的那一瞬间，涌向四肢百骸的温暖幸福的感觉。 那一瞬间，他似乎感觉自己也从那种刻骨铭心得爱中，偷偷分到一杯羹。 严绮嘴唇翕动，忍不住问道： “贺兄，你在海底给我的那几颗鲛珠，是哪里来的？” 真爱之泪化成的鲛珠，应该不是很常见吧。 他曾对鲛人做过许多了解，知道这种冷血的生物本来就不容易产生浓烈的感情。 感性的色彩在鲛人的性格中，占据的比重极低。 而且，他们的性格又勇猛好斗。 让他们落泪，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同鲛人族的大祭司相识，这鲛珠是向他讨来的。” 贺子枫停顿了数秒，才终于回答道， “兴许是他们族中哪个鲛人的吧。” 眼看要飞离那片礁石，严绮终于还是开了口： “那些鲛珠，我们带走一些吧。” 不管是不是真爱之泪，这些鲛珠都足够珍贵。 贺子枫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像月球表面似的疙疙瘩瘩。 有些不想停下来。 但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 三人站上礁石小岛，秦、贺二人没有要动手收集鲛珠的意思。 而严绮正躬身尽可能多地拾起那些浑圆的珠子。 不能怪他贪心。 如果不是贺子枫知道，这是琉璃为自己掉的眼泪，他大概也会将这里所有的鲛珠全都收入囊中。 但是他见到过琉璃伤心的样子，实在很可怜。 原来所有美好的东西，都产生于痛苦。 啧，忽然就对这些鲛珠不感兴趣了。 此时，秦西阁在贺子枫身侧，看着他的侧脸出神。 而贺子枫则是盯着波光粼粼的海面。 不知怎么的，刚刚还很平静的海面上忽然吹来一阵风。 海浪随着这风猛烈翻腾起来。 礁石四周的海水似乎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拨弄，开始剧烈摇晃。 海上翻腾的水一浪高过一浪。 一个几乎两三米高的巨浪，忽然毫无预兆地拍来！ 贺子枫神色一凛，在越来越大声的“哗啦哗啦”的海浪声中对严绮大声道： “快！站到剑上！” 说罢他又转向秦西阁。 秦西阁没等他开口，自己已经站上去了。 两人没有等到严绮上剑，那巨浪已经到了跟前！ 咕噜咕噜—— 三人全都被卷进海中，连带着礁石上的那些鲛珠，也全都滚落进水里。 第125章 离开鲛人秘境 要问这次鲛人秘境之行，贺子枫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那么也许是，他的水性好了不止一点。 而且由于在水下生活了一月有余，他对这让他死过一次的水已经不再恐惧。 总之，贺子枫发现自己被卷进海底时，虽然还是很猝不及防，也没吃避水丹。 但他居然很镇定。 甚至看着周围的海水，他还有功夫感叹。 四周不断落下的，那些散发着莹莹光芒的鲛珠，真的很像是漫天的星星坠落下来的样子。 多么如梦似幻的场景。 他没有看到，足底的深海中，那些莹润的鲛珠照亮的地方，有一抹蓝色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然后渐渐被黑暗的海水吞没。 * 三人再次从海水中出来时，严绮悲哀地发现，自己刚刚拿的鲛珠，一颗也没有了。 连那礁石上的鲛珠也一颗不剩。 全被那道巨浪卷入了海底。 见状，严绮有些愕然，显然他似乎也意识到什么。 在心底长叹一口气，看来，今天这鲛珠他是一颗也带不走了。 ———— 浦州一茶肆内。 两人相对而坐，正在饮茶。 一人身上负了把长剑，另一人打扮简单朴素，但一身清雅出尘的气质却是掩盖不住。 正是贺子枫与严绮二人。 秦西阁已经先行离开，说是有要事处理。 走之前递给贺子枫一个袋子，是一个屏蔽法器。 至于里面的东西，二人心照不宣。 三人离开那片海域后， 便在浦州城内这间茶坊落脚，稍事休息。 眼下秦西阁离开，自然只有贺、严二人。 “对了，”严绮从怀中掏出贺子枫当日在海底监牢时给他的一大堆东西，失笑道，“差点忘了将这些东西归还于你。” 他也没想到自己还有重见天日的时候，所以忘了贺子枫的这些玩意儿还揣在自己怀里。 贺子枫看了看，最后只拿回了铜镜和信物令牌。 其余的丹药，他全都留给了对方。 其中包括那两枚剩余的高阶续命丹，几枚避水丹，以及若干培元丹。 他想到严绮如今的修为已只有炼气期，身上的东西又都在海底遗失了，多带点丹药在身上也无妨。 严绮笑了笑，没有推辞。 他吞下口中的茶水，道： “此番我这腿能够痊愈，多亏了贺兄。” 他抬头看看贺子枫，眼神温和， “贺兄不如同我一道去王城，让我也有机会好好感谢你一番。” 只见贺子枫摇摇头，拒绝了对方： “我第一次下山历练，离开的时日已不短，还需要早日回到宗门复命。” 此行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再加上他感觉自己的境界似乎有一丝松动。 于是迫不及待想赶紧回宗门闭关。 不过他也有些好奇： “严兄身上的伤还未大好，为何不同我一道回宗门？” 其实他想说的是，严绮身上的修为下跌得厉害，恐怕他遇到危险没有自保的能力。 他的御剑术可日行千里，回到宗门不过是一日的功夫。 带上严绮并不怎么费事。 然而严绮却似乎还有其他打算： “不急，我去王城还有些事要办。” 王城么？ 贺子枫好心道： “我回剑派的途中便要途经王城，我可以送你一程。” 严绮曾说过，自己的佩剑，以及身上的所有物品，都遗失在海中。 况且他体内现在灵力并不充沛，也不能御剑。 贺子枫将他送到王城，显然是更加方便快捷的做法。 但严绮还是拒绝了他。 贺子枫也不多劝，最后只抱了抱拳道： “既如此，那我们便改日在箜浮山再见吧。” 严绮点点头，笑道： “下一次再见，贺兄可一定要给我个答谢的机会。” 贺子枫咧开嘴： “放心！” * 此番先告辞的是贺子枫，但最后先行离开的却是严绮。 他在浦州城内似乎还有什么事，将要归还给贺子枫东西全都放在桌上后，便匆匆起身离开了。 贺子枫一人在茶坊内又流连了大半个时辰，将一盏茶饮尽，才打算收拾东西离开。 他们离开鲛人海域时便是黄昏，此时已华灯初上。 将桌上的东西装入储物空间时，他意外地发现桌上那小铜镜下，除了自己的那枚小小的铁铸令牌之外，居然还压了个什么东西。 是一枚玉佩。 这玉佩不是很大，小小薄薄的，再加上傍晚茶楼内光线不算明亮，两人一时都没注意。 贺子枫摇摇头，没想到严绮也是个冒冒失失的。 迎着昏黄的烛火，贺子枫看了看那玉佩。 尽管玉石原本的成色看起来不大好，但主人看起来很是爱惜。 在常年的佩戴下，已经有些熟化。 按贺子枫的理解就是，盘包浆了都。 玉佩的背面没刻什么东西，正面倒是似乎刻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绮”字，刻痕笔触稚拙，线条也是粗细不均。 细看之下，似乎又有些像个“纪”字。 连完全不了解玉石的贺子枫都能看出来，这东西绝不会是专门的碾玉师傅的手笔。 倒像是某个初学者的练手之作。 应该是严绮小时候自己雕刻的？贺子枫想道。 看来他挺宝贝这玩意儿。 “唔，等他回宗门再还给他好了。” * 贺子枫没有再逗留，星夜便独自御剑离开了浦州。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在王城歇脚，而是在野外随意找了个地方休息。 而且由于秦西阁不在，他也并未停驻太长时间。 毕竟没有人轮流守夜，在野外待久了并不安全。 隐匿好自己的气息之后，他简单打坐大半个时辰，便又匆匆踏上回程。 ————— 贺子枫是在次日的黄昏时分回到的青莲剑派。 他这一回来，并未联系其他师兄弟，只简单禀报了师尊清虚子。 清虚子见他回来，有些欲言又止。 但贺子枫看起来急匆匆的样子，没等自己那便宜师尊开口，便火速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是的，贺子枫出门一月有余，重新踏入山门，才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临走之前，居然把银柘忘了个一干二净！！！ 要死要死！ 自己怎么把这活祖宗忘了！ 第126章 鲛珠 他离开之前，似乎是将那两个家伙装进了灵兽袋中，然后... 然后就放在了洞府内的石桌上！ 惨了，这下一定会被银柘骂个狗血淋头！ 连贺子枫自己也觉得，这种行为简直人神共愤、恶贯满盈、罪无可恕！ 他像那种出轨回家面对糟糠之妻的渣男一样，忐忑不安且充满愧疚地悄悄溜回自己的洞府。 一边在脑子里疯狂回想，一边在储物空间内翻找。试图找出一两样东西，用来当做补偿的小礼物什么的。 找了一圈，他遗憾地发现，自己去了一趟鲛人海域，居然什么都没带回来。 唔，也不能这么说。 应该说是没带回什么特别稀罕的玩意儿。 毕竟王子殿下给他的那些时尚小垃圾，因为鲛宫中没地方可放，他放在储物空间中，还是莫名其妙带了一些回来。 那是一些漂亮的珊瑚，漂亮的小贝壳串成的项链、手链之类的。 哦对了，还有那些发光的小水母什么的。 居然也一并带回来了。 当时鲛宫异动，贺子枫下意识便将那只水母收进了自己的空间内。 哈！银柘作为一只在山里生长的狐狸，一定也会对海洋生物感到好奇的吧！ * 洞府内很安静。 他离开时，将上次筑基期渡劫造成的毁损修缮过。 因此，除了地上的一层枯黄的竹叶之外，这里也没有多大变化。 他匆匆进入灰尘遍布的屋内。 贺子枫已经做好了狠狠挨骂的准备，拿起灵兽袋，心念一动，将许久未见的银柘和那小青蛇放了出来。 预料中的大吵大闹却没有出现。 银柘被召唤出来的时候，似乎是在睡觉。 只听“噗通”地一声闷响，它掉在地上，一双黑漆漆的狐狸眼茫然地睁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那小青蛇倒是醒着，缠在那狐狸的尾巴上，冲贺子枫嘶嘶地吐着灰色的蛇信。 看得贺子枫头皮发麻。 这时，他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是...谁？” 眼前的白毛狐狸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茫然开口问道。 “我在哪里见过你么？你长得真眼熟。” 正从储物空间内往外掏水母的他闻言神情一顿。 运气这么好？ 孩子脑子等傻了？ 还是说狐狸的记忆力本身就不太好？ “别开玩笑了，”他急忙蹲下身，伸手探向银柘的额头，“我是贺子枫啊！” “你的主人！” “咱们才一个月不见，你难道不记得我啦？” 银柘喃喃道： “主人......” 它下一秒突然暴起，一爪子拍开贺子枫的手，大声吼道： “你还知道你是我的主人啊！” “一个月！你知道我在灵兽袋里待的这一个月是怎么过的吗？！” “我看你根本就是在外面有了新欢！早就把我这个旧人（大误）抛在脑后了！” 银柘越说越委屈，一副伤心欲绝、肝肠寸断的小模样。 贺子枫急忙解释道： “不！你相信我。” “我真的只是忘记了！” 银柘大吵了一番，然后忽然道： “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等！” 贺子枫闻言，有一瞬间的沉默。 显然也想到了这倒霉孩子在海月幻境中的经历。 他三指并拢，指天发誓道： “我发誓！绝不会有下次了！” 随后贺子枫开始不停解释，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毕竟他们这次是去海中，即便是将银柘带出去，它也只能待在灵兽袋中。 唔，其实这解释也算说得过去。 银柘下意识点点狐狸脑袋。 贺子枫一边解释，一边掏出装着水母的瓶子，心虚的笑道： “我没有忘了你！” “看，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他一直都知道，银柘这家伙虽然脾气臭，但其实每次都很好哄。 果然，对面这狐狸一下就被那小玩意儿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巴掌大的透明瓶子里，好几只小小的水母在里头上下起伏。 是没见过的东西！ 银柘暗搓搓甩了甩尾巴，没忍住开口问道： “这是什么？” 它一说完，便意识到自己被转移了注意力。 于是它立刻不自在地动了动耳朵，高傲地挺起胸脯仰头道： “呵！男人。” ”别以为你给我带了东西，我就不追究了！” “你必须得给我炼三炉凝息丹！” 贺子枫猛点头。 银柘见状感觉自己亏了，又立刻愤怒地加码： “不！要十炉！” 贺子枫闻言为难的皱眉，想开口为自己争取宽大处理，又银柘愤怒的语气打断： “一颗都不能少！否则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最后，贺子枫与银柘商定，等自己闭关一结束，便将那十炉丹药交给它。 银柘的脸色这才好多了。 贺子枫从鲛人秘境回来之后，便感觉自己修为增长很快，境界也有松动的迹象。 闭关一事，刻不容缓。 向来是个急性子的银柘，也出乎意料地没有着急。 “也好，等你出关，我也有事跟你说。” ————— 闭关前夕。 夜晚。 月凉如水。 贺子枫打算在自己洞府内的小灵池里清洁一下身体。 再做一些闭关之前的必要准备之类。 正准备除去衣物时，他忽然摸到怀中一粒什么滚圆的东西。 掏出一看。 是一颗硕大的鲛珠，泛着淡蓝色的温润光晕。 与他在礁石上见到的那些鲛珠差不多。 是...琉璃的鲛珠？ 贺子枫惊了，这是什么时候跑到自己怀里的？！ 他分明没有拿呀？ “啧！” 贺子枫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 他是没拿，但当时他们三人，连同那一大堆鲛珠，都被被卷入海中。 想来是因为鲛珠太多。 有那么一粒恰好便滑入了他的衣襟内。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他攥着手中这一粒鲛珠发神。 脑子忽然回想起秦西阁同鲛人族的王与王后谈判那一日，王后单独跟他聊起的话。 ...... [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很上心。] 雌性鲛人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在耳边响起。 对于鲛人族漫长的生命而言，琉璃不过是个刚成年的少年。 这是他第一次对某个人动心。 第127章 神宫传承现世 [他说他喜欢你。] [他恳求我，让我不要为难你。] 王后的神色有些不明，轻声问道： [你愿意陪他一起，留在海底生活吗？] 喃喃的絮语间，充满了无尽的诱惑。 [你如果留下来，他会永远尊重你，爱你。] [你们会成为鲛人族平起平坐的王，整个鲛人族都会听从你的号令和调遣。] [你将在海洋中拥有无上的权利，这一大片海域，以及海底的一切珍宝，都属于你们。] 贺子枫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 但他黑沉沉的眼珠看向王后，摇摇头，认真道： [抱歉。] [王子殿下性格单纯。] [兴许他还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 他沉吟片刻，审慎地开口解释道： [我还有未竟的事要完成，而我来到鲛人秘境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统治鲛人族。] 他目标很明确，只是来寻找神器的碎片而已。 [况且，我不能利用他的爱。] [让一个对这里毫无了解的人族统治鲛人族，对你的鲛人子民也并不公平。] 人族与鲛人族之间的裂隙和仇恨，贺子枫自认没有那个能耐填平。 而琉璃，他只是因为海底太过寂寞和无聊，不曾接触太多的风景，才短暂地对一株新异的花草动了心。 贺子枫尽管才二十多岁，但他来源于信息和知识都更为发达的现代。 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本来就更加丰富和深刻。他从小承担着更多的责任，见过的人更是形形色色。 而且他的灵魂还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这种经历更是绝无仅有。 他的阅历和见识是远超同龄人的。 也许王子殿下向往的不是贺子枫，而是那种自由的、无拘无束的生活。 贺子枫想，如果他离开此间，或者再长大一些，便不会这么轻易地就对一个人说出爱这种话。 总之，他在王后面前的态度很鲜明。 他还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完成。 而且，他也不会因为某个人爱他就轻易对某个人动心。 就算抛开性别不谈，琉璃也不是那个适合他的人。 王后安静地听完他的一席话，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恼怒，反而微笑道： [我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你了。] [贺子枫，你的确跟其他人族不一样。] ...... “滴答” 一粒水珠落进面前的池中。 贺子枫从记忆中回过神。 那颗淡蓝色的鲛珠还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唉！” 他叹口气，打算将东西收进储物空间。 只是微弱的灵力刚刚覆上鲛珠，贺子枫的耳边便响起一阵空灵缥缈的歌声。 与他进入鲛人秘境前听到的，如出一辙。 他神色一怔。 思维又开始如同触须般四散。 ————— 贺子枫这次闭关开始得很急。 几乎没有做什么准备。 连任务堂份额内的丹药之类的东西也没有领。 知晓他闭关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人。 他从鲛人秘境中回来，甚至连他在门中的好友如林回峰、方青词等人，都没见一面，便直接闭了关。 * 秦西阁回到妖界。 便要马不停蹄开始处理近日妖族积压的事宜。 大殿之上，他召来心腹： “魔界近日可有什么异常？” 那心腹一身鸦色劲装，隐匿在阴影中时，几乎消弭于无形。 他低头恭敬答道： “回殿下，并无异常。” 秦西阁闻言眉头紧蹙，白皙的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身后椅子的扶手。 他不在族中这么长时间，魔族竟如此沉得住气？ 当初他预先调查时，发现那祁关盛带了魔族在鲛人海域附近盘查。 他也做好了在此地与祁关盛短兵相接的准备。 但奇怪的是。 他这一次去鲛人秘境，却并未发现任何魔气。不管是浦州、承溪村，甚至是鲛人海域，都不曾发现一丝一毫。 而且，那神器也好端端待在那深渊底部。 说明祁关盛并未得手。 他不相信连纪府都能找到的海域，祁关盛那老家伙会找不到。 那日他与鲛人族谈判，明着是为他们设下聚灵阵，实则是与那两个王族鲛人讨论驱魔大阵的事宜。 他得知，魔族的确前来骚扰过，也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但那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 而且秘境与世隔绝，外人根本无法进入。 要不他们也不可能放心离开秘境，前往海蛟部落。 就是秦西阁与贺子枫误打误撞进了秘境，也是因为他们当时手中拿着鲛人族先祖的鲛珠。 这位先祖便是秘境的建造者。 禁制显然是因为这鲛珠上的气息，才将两人接纳了。 而王族鲛人前往海蛟部落，也存了些寻找外援的意思。 秦西阁沉声问道： “祁关盛现在何处。” “属下正要向您禀报！”心腹道，“您离开后，便有传言称神宫的传承现世！” “祁关盛消失了一阵，再次现身后，便立即带领一众魔族，去往了神山。” “我们的人也跟着进入其中，但全都折损了！” “重新派去的人，眼下只能待在神山附近的山脚下。” 因此，他们也自然失去了祁关盛的行踪。 此事正是发生在秦西阁失联那一段时间。 秦西阁第一次有些语气不稳，神色怔愣： “神宫......现世了？” 贺子枫...不是“他”吗？ 为什么这时候神宫会忽然现世？ 除了“他”，谁还能开启神宫？ 难道自己在鲛人族的深渊所见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 箜浮山。 青莲剑派内。 演武场上，气氛压抑。 这已经是莫掌门本月召集的第三次山门大会。 此前，山门内每半年才会召开一次会议。 因为近日，青莲剑派的弟子，已经接连陨落了五名。 他们全都是在下山游历时遭遇不测。 在宗门中的命牌毫无预兆地便崩裂开来。 这五名弟子中，有两名是筑基期外门弟子，其余的是金丹期内门弟子。 这些内门弟子中，有一名丹修，两名剑修。 莫掌门浑厚的灵力携带着他的声音，清晰地传递到演武场上每个人耳朵里： “自今日起，金丹期以下弟子，一律不得下山历练。” 第128章 北境神山 “金丹期以上弟子，没有安排，不得前往北境！” 因为那五名弟子，全都陨落于北境。 莫掌门说完，便挥袖离开了。 他还要去主峰，召集所有长老商量对策。 他一离开，演武场上立刻炸开了锅。 内门弟子们倒还好，毕竟整日跟在师尊旁边，知道更多内情。 主要是一些外门弟子有些不平。 几名筑基期外门弟子凑作一堆，叽叽喳喳讨论开了： “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其他宗门为了这神宫的传承，都快抢破头了！” “就是！这其他九大宗门，都派出不少人。” “唉，等他们搜刮一轮，咱们一点残羹剩菜也抢不到！” 有明事理些的弟子道： “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说，掌门也是为了保护我们！听说，这一次派出四名内门弟子，就只回来了一个！” “是啊，我前日下山，听闻那神山还有魔族出没！我看，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待在门中修炼，保命要紧！” ————— 莫掌门居住的主峰。 宗门最大的议事厅内。 虽说其余各峰上也有小的议事厅，但涉及到宗门的一些重要事务，长老们都要来此共同商定。 近日门中五名弟子接连陨落，自然不是小事。 遑论其中还有一名极品天灵根！ 今日莫掌门请诸位长老前来，便是商议这事。 五峰长老中来了四个，御兽峰长老元晴正在闭关中，暂时还不知道这消息。 其余不曾闭关和下山的长老倒是都来了。 此时议事厅的大殿内约莫有十余人。 最末的位置坐着的，却是一名弟子，看那装束，应当是幻剑峰的内门弟子。 这人脸色苍白，眸色阴沉。 天机峰陆长老坐在清虚长老身侧，见清虚长老神色肃穆，安慰道： “清虚，这也是他们的命数，莫要太过伤怀。” 那陨落的极品天灵根，便是清虚长老新收的丹修弟子。 对侧的司长老，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毕竟他峰上，也陨落了两个金丹期弟子。 炽焰峰的金长老忽然皱了皱眉，开口道： “你仔细想想，可还有什么遗漏的细节？” 他边说，边摸摸自己的大胡子，看向这议事厅内唯一一名弟子。 那弟子正是那萧荃。 也就是贺子枫那身体的原身萧成，在人界萧家的大伯家的双胞胎儿子。 至于双胞胎中的另一人，则是萧茹。 以年龄来看，萧荃、萧茹比萧成小上个三岁的光景，乃是萧成的堂弟堂妹。 此次宗门派出的四名内门弟子中，萧荃是唯一一个脱身离开，并逃回宗门的。 当然，他也身受重伤。 门中长老收到的更为详细的信息，也全是从萧荃口中得知的。 萧荃听闻金长老的话，再次开口。 * 这事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彼时，前峰的宗祠内。 忽然传来两名外门弟子命牌碎裂、本命魂灯熄灭的消息。 命牌崩碎，意味着形消，也即肉身的死亡。 而本命魂灯的熄灭，则意味着魂散！ 这两名弟子不知遭遇了什么，竟是神魂俱灭了！ 经天机峰卜算，发现这两名筑基期弟子，乃是在千里之外的北境之内陨落。 恰好当时幻剑峰长老的大弟子司耀，司青阳，正在附近。 于是莫掌门便安排司青阳前去调查此事。 司青阳是整个宗门中实力最强的弟子，办事效率自然也极高。 他很快便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原来，近日修仙界风传，那神山内有一处秘境，乃是一座神秘的神宫。 其间封存着神君的传承。 传闻这神宫乃是白泽帝君在下界的居所。 神君已陨落了千年之久，神宫的仙力有所溃散，避世的禁制也逐渐失效。 因而神宫便时隐时现。 尤其每月的晦朔之日，不见月光，天地之间的灵气极为微弱，此时神宫便会现世。 不少进入神山的修士，都说自己曾见到过那巍巍悬崖上的神殿。 甚至据传，有人还进入其中，带出了仙器和仙丹！ 此消息一传出，修仙界可炸开了锅！ 仙器珍宝，是所有修士都渴求的。 各路人马纷纷前往神山，想要一探究竟。 那两名筑基期弟子便是第一批听闻此消息，然后进入神山的。 不久便传出了他们陨落的消息。 至于他们陨落的具体原因，无从知晓，更无从查起。 毕竟近来神山附近，人多口杂。 摆在明面上发生的杀人夺宝之事，便已发生了数起。 许多修士今日杀人获得法宝，明日便能命丧其他人之手。 甚至有小道消息传言，那附近已有魔族和妖族出没。 不仅是修仙大陆上的散修，甚至一些妖修、魔修等，也在打神宫中天材地宝的主意。 所以，那两名筑基期弟子的陨落，也有可能是魔修等人所为。 总之，由于北境事态复杂。 不久后，便由十大宗门暂时联合起来接管。 作为十大宗门之一，青莲剑派也不得不让司青阳带了三名剑修弟子驻守于此。 一时之间，十大宗门接管神山，修为低下的修士频频陨落，各种消息如同雪花片般四散传播。 倒是也歇了一些想要来北境碰运气的人的心思。 十大宗门在北境联手维持神山附近的秩序，自然是有利于平息动荡的局势的。 而且，有十大宗门的人在，也能严格限制进入神山的人员，防止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得到仙器，为祸世间。 但各宗门也在打着自己的算盘。 毕竟全都派出人手，也可以相互监督、牵制。这也是在防，除自己在外的其他宗门，偷偷抢占更多资源。 青莲剑派长老们得知此事之后，紧急商量了一番。 众位长老一致认为，那筑基期弟子陨落之事，只能作罢了。 因为那杀害两名筑基期弟子的凶手已经无从找起，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要产生更多伤亡。 因此那时，门中还只是告诫所有修为较低的弟子，不要去北境寻找什么仙灵法宝。 毕竟于修仙资源而言，青莲剑派地处的箜浮山灵脉正盛，灵气充沛。 门中弟子也踏实肯干，养灵植、炼丹、炼器，再加上委派任务，四处游历等等，资源也称不上缺乏。 第129章 天星宗 至于仙灵法宝、神仙秘境，剑派内一代代祖师爷更是已积攒了上千年。 青莲剑派已经损失了两名弟子，实在没必要再去蹚这一趟浑水。 然而自接管神山后，十大宗门中，却有人坐不住了。 毕竟神殿中的珍宝和传承就明晃晃摆在那里，如同一朵摇摆的罂粟花，引人采撷。 排名极为靠前的天星宗最先提出，希望所有门派联合起来派出一批弟子，一同进入神山中的神殿，寻找神君的传承。 为了公平起见，相互掣肘，他们还想出一个法子。 那就是每个门派只能派出四名金丹期弟子进入神山，弟子之间公平竞争。 门派中的长老不得参与。 毕竟不患寡，而患不均。 神宫内资源就那么多。 别人多得一件，自己就少得一件。 青莲剑派的长老们认为，此次有大风险，但也蕴藏着大机缘，对门中弟子而言，算是个不错的机会。 萧荃便是此次青莲剑派商议后选定的，进入神山的四名金丹期弟子中的一员。 其余三人分别是与萧荃同一批成为内门弟子的林回峰，萧荃的妹妹萧茹，以及一名交游不多的金丹期剑修师兄。 显然，十大宗门包括青莲剑派，都将这神山想得太简单，也将人的贪欲和私欲想得太简单。 进入神山后，一开始，大家的目标还只有一个，那就是寻找神殿，寻找仙器宝物与神君的传承。 此时，各路门派的弟子还只是互相抱团，偶尔给其他人使使绊子。 后来，等到新月之时，神宫开启。这些弟子便进入其中。 逐渐传出已经有人获得法宝的消息。 事态也是从此时开始急转直下。 一时之间，宗门弟子间各自为政，居然演变为相互倾轧、残害！ 由于各门弟子实力差不多，都为金丹境，并没有实力特别突出的强者镇压，因而螳螂捕蝉、借刀杀人、先下手为强之事层出不穷。 暗中伤人，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虽说十大门派自诩名门正派，但脱胎于凡根，毕竟逃不过一个贪字。 极短的时间内，十大宗门派出的四十名弟子便死伤大半。 而且，绝大多数死于宗门内斗。 人人自危之下，每个人心中的警戒都拉到了顶。 各大宗门弟子皆有伤亡，但进入神宫后，由于月相盈亏之自然规律，神宫的禁制渐渐吸收月华灵气，入口也渐渐关闭，众人又都不得其门而出。 正是进退维谷。 总之，神宫再次打开时，进入其中的四十名十大宗门弟子，只有十几人活着出来，也零星带出几件法宝。 青莲剑派中更是只剩萧荃一人，还身受重伤。 最后是大师兄司青阳亲自护送他回来的。 * 萧荃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情绪似乎镇定下来，这一次的叙述比上一次要流畅完整得多。 也说到更多细节。 虽然说得很慢，但长老们并没有打断他。 大殿之内，只能听见他沙哑的声音。 “这就是弟子所知的全部了。” 他微微闭了闭眼，重伤未愈，长篇累牍地说话，让他感觉有些吃力。 司长老见状，道： “执典，不如，你先回去休息吧！” “长老们商议一番后，一定给你个答复！” 执典是萧荃的字。 萧荃领命，自行离开了。 * 长老们一时无话。 显然都还在回想萧荃所述的消息。 陆长老问道： “这一次，这三名金丹弟子的本命魂灯还在么？” 莫掌门凝重地点点头。 司长老咬牙切齿道： “那天星宗简直欺人太甚！居然联合其他宗门，残害我青莲剑派的弟子！” 这也是刚刚萧荃提到的，动手杀死青莲剑派丹修的，是天星宗的一个弟子。 说罢，司星幻看向莫掌门， “我不过是要上门讨个说法！你为何拦着我！” 莫掌门语气也有些不虞： “那天星宗的怀谷老贼，已经是大乘期的修为。比你高了整整一个大境界！” “你难道要我看着你去送死！” 目前整个修仙大陆上，半步飞升的大乘期修士屈指可数，只有那么寥寥的三两个。 不巧，青莲剑派一个也没有。 司长老沉默，继而又很是愤怒。 愤怒于自己的无能。 陆长老捋了捋胡子，皱眉道： “星幻！切不可因此事生了妄念！” “此事，我们还需徐徐图之。若是一时产生了心魔......” “那便真的无人能替你的两个弟子报仇了！” 其实，司长老是众位长老中最年轻的一位，也是修仙大陆上绝无仅有的天才剑修。他是陆长老看着进入山门，一路修炼成长，最后当上长老的。 他天生身负剑修灵体，是青莲剑派近几百年来最有希望飞升之人。 也正是因为年轻，所以他难免心浮气躁，行事冲动。 陆长老的担忧不无道理，若是因此生了心魔，对司星幻而言，不仅可能修为迟滞，甚至可能倒退，境界下跌。 这对青莲剑派，也是毁灭性的打击！ 司星幻闻言，胸膛剧烈起伏两下，最终还是平静下来，不再说话。 金长老铁锤般的拳头“砰！”地一声砸在桌上，愤怒道： “他奶奶的！难道我们就要看着这天星宗如此嚣张？” “莫掌门，我们总不能坐在门中，眼睁睁看着咱们的弟子被人虐杀吧！” 难道青莲剑派就不能联合其他宗门，制衡一下这天星宗？！ 莫掌门道： “你以为我就不想一锅端了那狗屁天星宗？” “我修书一封，上门去讨要说法，可怀谷那老贼却已将他门中那几名弟子关押入了禁地！” 甚至这家伙还掏出几条灵脉，说是给青莲剑派的补偿！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谁都知道，天灵根弟子，比他那劳什子的灵脉可重要多了！ “他明面上是给我们青莲剑派一个面子，要好好惩罚那几名弟子，实际上打的什么主意，你我一清二楚！” 天星宗怀谷真人此举，无非是做做表面功夫，给修仙大陆上的其他人看看罢了。 第130章 金丹期 青莲剑派想要说法，便给你个说法，想惩罚那几人也可以。 至于想要他们以命相抵？门都没有！ 思及天星宗的回信，莫掌门也感到气火攻心。 “我今日找你们前来，不是因为这事，”莫掌门狠狠深呼吸两口，继续道，“上一次神宫开启，拿出的仙器有六件。” 虽说青莲剑派一件也不曾带回。 但这几件东西，显然喂不饱其他九大宗门的贪欲。 况且，神君的传承还没有寻到。 那帮老贼不会死心。 “昨日，天星宗纠集了金刀门、大衍宗等五六个宗门，打算再次派出一批弟子进入其中。” “他们提出，这一次，每个宗门派出的弟子增加到五名，两名元婴境修士，三名金丹境修士。” 这帮人说得轻巧，境界的增长，哪怕只是一层，也何其困难，培养一个元婴弟子所花费的资源，又何其庞大！ 而且这数量，分明是那帮老贼精心计算过的！ 十大宗门中最末流的五行宗，似乎便只剩下两三名元婴境弟子，金丹境弟子若干。 金长老大声道： “再多的弟子前去，不也是互相残害，白白地陨落了！” 难道其他宗门就这么是非不分，为虎作伥么？或是由着天星宗欺压？ 莫掌门道： “其余的几个宗门，都暂时还未有回信。” 没有回信的宗门里头，自然包括五行宗。 此外，还有十方界。 十方界实力强盛，在十大宗门中排得上前三。其中多是些清心寡欲的佛修。 他们的住持方丈也不愿过多参与到这桩争来夺去的事里来。 因此也暂时未作回复。 除十方界之外，余下的几个门派的实力均不算太出众，在十大宗门中排在下游，他们派出的上一批弟子，也绝大部分是全军覆没。 陆长老道： “既然如此，我们也可按兵不动，再观望一段时日。” 金长老担忧道： “可若是，就连十方界也派出了弟子——” 眼下有十方界在前边顶住压力，他们便也可以轻松一些。 但倘若十方界也被劝说妥协，那青莲剑派也不得不派出弟子。 陆长老立即道：“那也必须谈妥，绝不能再出现同样的事！” 否则，青莲剑派哪怕是拼尽全力，也要让天星宗这修仙界第一大宗脱下一层皮来！ 青莲剑派虽说在修仙界仙门排行榜中，只排在第五位。 但全力一击，这天星宗也要元气大伤的。 当然，眼下的局势并未紧张到如此程度，而且青莲剑派也不会鲁莽。 最后，众位长老商议，先修书送往十大宗门中各中流、末流的仙门。 所谓“合众弱以攻一强”。 若是多个宗门能联合起来，天星宗也不得不忌惮。 * 外界因为神山的事情，已几乎乱成了一锅粥。 三界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长老们焦头烂额，愁眉不展。 清虚长老更是因为林回峰的陨落，伤心了好一段时日了。 不过这一切的一切，贺子枫自然都还不知道。 他一心扑在修炼上，几乎完全与世隔绝。 ————— 又是一个月后。 贺子枫这一次闭关开始得很突然，结束得也很快。 只差不多月余的时间，他便成功修炼至金丹期。 并且如同上次筑基一样，顺利度过了雷劫。 云层中游动的恐怖劫雷只是持续了几个时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要说这一次能有如此迅捷的进步，琉璃的那颗鲛珠功不可没。 贺子枫在听到那鲛珠中封存的歌声后。 脑中开始不断闪回与琉璃相处的细节。 阿璃的纯稚的爱，竟让他在闭关中参透了世间的真情，顿悟了天地间的法则。 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在那歌声带来的回忆和幻境中，大道出现松动，捕捉到那一丝顿悟。 再加上那颗鲛珠上属于鲛人族的强悍力量，一时之间，他境界暴涨，修为不断攀升，竟迎来了雷劫！ 雷劫过后。 贺子枫睁眼，他的心脏正在胸腔中激动得狂跳，激动的心情如同有惊涛骇浪在胸中翻涌。 他感觉自己的神识正如同触须一般铺开，心境从未如此清明。 低头看看自己紧握成拳的双手，他感到自己手中的力量，也从未如此强大！强大到他感觉自己几乎能徒手劈开一座山峰。 丹田中的灵气被压缩到极致，已凝结出了金丹。 他正式步入了金丹期！ * 这一次出关，贺子枫第一个见的依然是清虚长老。 然而出乎贺子枫的意料。 这一次，见到贺子枫成功突破金丹境，清虚长老却不像上次一样欣喜，反而是露出凝重的神色。 自己最新收的这个气运极强的弟子，他与自己刚刚陨落的弟子林回峰关系极好。 他还不知道怎么向贺子枫开口。 说出林回峰已经陨落的消息。 贺子枫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一切，只高兴道： “师尊！弟子已成功修炼至金丹境了！” 清虚子捋了捋胡子，也道： “好！” 他掏出一瓶丹药： “你境界眼下还未巩固，这瓶丹药可助你巩固修为。” 一并给他的，还有一些丹方。 “这些丹方都是为师云游四海，寻来的失传丹方，你既已到金丹境，便可炼制些高阶的丹方了。” 虽然贺子枫第一次炼丹便展现出不俗的实力。 但那一次能炼制出七阶丹药，也是因为培元丹所需材料不多，相较之下，炼制难度稍小一些。 而且，贺子枫到目前为止，也不过只炼制了四五种基础丹药。 清虚子提点他道： “多尝试着炼制些稀有的丹方，这对你的修炼也有所助益。” 贺子枫点点头。 “弟子知晓了。” “对了师尊！严绮师兄回来了么？我找他有些小事。” 得到清虚子肯定的回答，他便风风火火地要退下。 清虚子嘴唇嗫嚅两下，开口道： “十九......” “师尊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罢了，罢了，你先去吧。” 看着贺子枫离开的背影，清虚子长叹一口气。 贺子枫与林回峰身量差不多，他最后见到林回峰，也是这么个单薄的背影。 第131章 林回峰陨落 作为一峰之长老，清虚子手下并非只陨落过一个弟子。 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这老头儿还是做不到冷若冰霜，对此视若无睹。 * 贺子枫出关后，要做的事情很多。 许久不曾与林回峰等人见面，他还真有些想他，因此他决定趁自己还在宗门内，赶紧见一见相熟的师兄弟们。 然后便要去人界的萧府调查一番。 贺子枫在海底听闻大祭司说过，他的神魂有缺损，那时他便有了去萧家调查的想法。 毕竟，当初萧成与文之粼在人间时，都是凡人，不会无缘无故便知道挖灵根的方法。 还有，那法阵是何人所为，为何刻在萧成的身上却影响到他的神魂？ 无数困惑萦绕于心。 萧成身上一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不过眼下他既然从师尊口中得知严绮回来了，那么首先还是得将他的玉佩归还。 * 他熟门熟路来到严绮洞府外。 无他，严绮的洞府就在林回峰的洞府附近，之前贺子枫又经常来寻林回峰。 所以对这一带很是熟稔。 严绮从洞府中出来，见是贺子枫，神色并不很惊讶。 似乎早已料定对方会来找他似的。 但贺子枫脸上却反而浮现出吃惊的神色。 若非严绮的脸还是这张脸，贺子枫都要以为这是换了个人！ 这人同自己离开海底的时候，境界分明都下跌到了炼气期！ 仅仅是一个月光景，怎么便能瞬间恢复到金丹期的修为？而且，眼下这人气息沉稳、步履稳健，双眼也十分有神，竟似完全脱胎换骨了一般！ 或许，是有了什么奇遇？！ 不过，也罢了。 贺子枫也没兴趣多打听，显得倒像是觊觎似的。 修仙界最忌讳的，便是打听人家的奇遇与珍宝。 严绮见贺子枫不说话，先开口问道： “你来......是为了月明的事么？” 贺子枫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问，懵了两秒才道： “什么？” 继而又摇摇头，“不是。” “我来是将这东西还给你。” “你在浦州走得太急，我没追上你，”他将那枚玉佩拿出，递到严绮跟前，一边低头看向严绮稳稳站在地上的双腿，“不过那鲛珠效果确实不错！你的腿竟完全看不出伤过的痕迹！” 严绮听到贺子枫的话，又看到那玉佩，神色变了几变。 最终接过玉佩，镇定道： “谢谢。” 只一句感谢，他没有多说话。 贺子枫挥挥手：“无妨无妨。” “不过，咱可说好了啊，一码归一码。” “师父给的高阶续命丹你还是得还我一颗！” 这是他与严绮在浦州便商量好的。 严绮看着他，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将丹药乖乖奉上。 贺子枫接过丹药，心情大好，回身乐颠颠地打算去找林回峰。 许久不见这小子，也不知道他在干嘛？ 他拍打着林回峰洞府门口的禁制，一边戏精附身地大喊： “林回峰！开门呐！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他以前来找林回峰就经常这么干，所以十分得心应手，毫无心理负担。 但今天林回峰却没有如往常一样扭扭捏捏地走出来，配合贺子枫演戏道[官人！你终于来了，可让奴家好等]什么的。 当然，偶尔他也会无奈又幽怨地道[子枫哥，你能不能稳重些]之类。 贺子枫见林回峰一直不出现，狐疑道： “唔，怎么回事，难道今天真不在？” 是下山历练去了？ 严绮却飞身过来： “贺子枫，你别拍了。” 贺子枫回身笑道： “怎么，他上别处去了么？” 林回峰不是个耐得住寂寞的，在宗门中人缘又好，常常也去找其他师兄弟玩。 莫名的，他见到严绮欲言又止的为难神色，潜意识似乎在告诉贺子枫，也许发生了什么事。 贺子枫缓缓收起笑容： “他怎么了？” ————— 宗门中要再次选拔弟子前往神山的消息不胫而走。 此时东洲王城内。 文府。 文之粼是在三日前回的文府。 他住的东厢房内，依旧保持着他离家前的陈设。 院中桐花开得正盛。 微风拂过，纷纷扬扬吹落一些花来。 倒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然而屋内的气氛却完全相反，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文之粼设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结界，正与他的父亲文韬，在屋内秘密议事。 他神色焦急： “父亲！我筑基时的雷劫为何如此厉害？” “我们明明已经获得了那明心镜——” 他们处心积虑挖来萧成身上的极品天灵根。 然而那萧成却当真这么好命，随便一个奇遇便又重塑了灵根。 虽说是双灵根，但修行速度丝毫不比天灵根差，此次出关，更是一举突破金丹期！ 难道，当真是天命不可违么？ 文韬负手而立，站在窗前，开口道： “那明心镜，只能让你通过青莲剑派的问心路，哪能骗过天道？” “更不能骗过劫雷！” 言毕，文韬转过身来。 只见他年近半百，但仍面若冠玉。 岁月似乎不曾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只为他增添了些儒雅沉稳的气质。 怪不得他当初能以一介庶子的身份，勾动萧老太爷千娇百宠的三女儿。 引得她未婚先孕，还未出阁便早早地有了文之粼。 但此刻，这张儒雅沉稳的脸上却满是阴郁和狠辣： “那老道离开时说过，只要那萧成还活着一天，你身上那灵根永远都是有主之物。” “只有他死了，你才能顺利修仙！” 到时那灵根才会真正属于文之粼，他的劫雷才会与寻常修士无异！ 向来温和待人的文之粼也罕见地露出阴鸷的神色： “但是，萧成的命还真是硬！” 原以为灵蛇山那一次，便是万无一失了。 谁知这人不仅回来了，脑子也好了！ “这萧成本就命格特殊，杀掉他本就不容易！连祁道长那法阵也......” “罢了，不提这个。” 文韬长叹口气，恨铁不成钢道： “上次在试炼秘境，明明大好的机会，也被你给浪费了！” 第132章 密谋 “那时候还有萧荃和萧茹帮你设局，眼下萧茹在神山陨落，萧荃身受重伤，也不堪大用了！” 原来，当时在试炼秘境中，便是由萧荃萧茹兄妹俩扮作的黑衣人！ 一开始，三人本来打算将贺子枫与林回峰分开，然后趁机用傀儡妖兽将贺子枫杀死。 后来又多次炮制那傀儡妖兽，用来偷袭那二人，谁知那贺子枫居然比他们想象的要强得多！ 尤其是那一招邪门的火焰！ 而且，那林回峰也是个棘手的。 文之粼不得不亲自出马，将两人引至夹竹桃林，放出三阶傀儡妖兽。 待那二人分开，便安排萧氏兄妹追上去，将两人逐一杀死。 然而，费了那么大一番功夫，居然还是让贺子枫活下来了！ 天知道出幻境时，文之粼见到贺子枫好端端站在演武场上的身影，有多崩溃。 文韬又皱眉问道： “这次萧成下山历练，是一次绝好的机会，你怎么没有把握住？” 显然这文韬对贺子枫的行踪了解得很是透彻。 只是苦于他自己没有修行的灵根，不是个修士，否则他便要亲自动手了。 说起这个，文之粼也有些来气。 那贺子枫出山门没多久，萧氏兄妹便被派往神山，而文之月一介外门弟子，修为还远远不到能下山历练的地步。 彼时恰好文之粼筑基不顺，是他筑基的第三次，几乎九死一生才勉强成功。 一时之间，他们竟阴差阳错全被绊住了！ 近日，文之粼也在一刻不停地闭关，靠着丹药的堆积和一些邪门功法的辅助，他才终于到达金丹境。 虽说其中也托了极品天灵根的福。 不过总之，一直到近日贺子枫回到山门，文之粼才出关下山来。 此次下山，既是商量他们下一步的计划，也是顺便向文府告知那萧茹陨落的消息。 不过对于文氏父子而言，萧氏兄妹的死活并没有什么重要的。 无非是少了两件趁手的工具罢了。 文之粼很快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道： “不过，神山这次，也并非毫无收获。” “至少将姓林那小子弄死了！” 原来，这一次林回峰的陨落，也有他们的手笔！ 文之粼知道，姓林这小子跟贺子枫走得近，再加上在新人试炼时毕竟曾与他们短兵相接。 难保以后会不会将他们认出来。 留着始终是个祸患。 倒不如杀了干净！ 便安排萧氏兄妹二人，在神山动了手。 文韬眉头紧皱，掏出一个黑色小鼎并一枚丹丸： “粼儿，你眼下修为进展太慢，境界也不稳，对上贺子枫，恐怕没有多少胜算。” “这只万魔鼎，可以在关键时刻助你一臂之力！” “另外，我这里还有一枚极品玉魄丹，可助你稳固境界，甚至一举达到金丹后期！” 极品丹药，说是仙丹也不为过了。 因为按照丹药的品阶划分而言，七级到九级为上品，只有十级丹药，才能被称为极品！ 因此，这枚玉魄丹能帮助文之粼突破金丹期，绝对不是夸张的说法！ 文之粼也十分惊讶： “父亲！这丹药是从何而来！” 如此厉害的丹药，怎会出现在人界？！他在青莲剑派都不曾见到过极品丹药！ 在文之粼震惊的眼神中，文韬皱眉道： “自然是祁道长给的。” “我听道长说，十大仙门又要派出新一批弟子前往神山了！” “这一次，你务必要同萧成一起神山，然后寻找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掉他！” ————— 贺子枫洞府内。 银柘蹲坐在灵池边，巨大蓬松的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 它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深沉，与那可爱娇小的外表极其不相符。 这狐狸已得知那神山的传承现世的消息。 传承现世，便一定有神君的消息！ 银柘已打定主意，眼下贺子枫既然已经出关，它便要立即同他解除灵宠契约。 然后去神山寻找神君。 他知道贺子枫一定会答应的。 不过今日他已出去了不短的时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正想着如何开口，洞府入口处的禁制如同水波纹般轻轻晃动起来。 贺子枫失魂落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银柘立即三步并作两步，飞速蹿到贺子枫跟前。 岂料这人今天丢了魂似的，居然没注意到脚下忽然出现的狐狸，一脚便要踩上去。 “贺子枫！我们商量个事！” “喂！你差点踩到我了！” 听见银柘的声音，贺子枫这才低下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怎么？” 银柘仰头，耳朵不自在地动了动： “你答应给我的丹药，我不要了。” 贺子枫皱眉，疑惑银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紧接着却听到： “我们解除契约吧！” “解除契约......” 贺子枫表情一怔，喃喃道， “你也要离开我了么？” “也好......”他又想到什么似的，答应了。 银柘没想到贺子枫答应得这么干脆，难得有些愧疚。 毕竟与贺子枫相处了这么久，贺子枫对他也很好。 它也有些舍不得。 但银柘想到神君，还是狠狠心道： “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大丈夫志在四方，要想成就不世的伟大功业，自然要四处游历一番。” “我在箜浮山陪你也够久了。” “你不能太依赖我！这会让我感到很苦恼！” “平日里没有我的监督，你也要好好修炼，多多炼丹。” 它一直以为自己待在窗台上看着贺子枫修炼，是在监督和鞭策他来着。 银柘不敢抬头看贺子枫的表情，更不敢直视贺子枫的眼睛，因此只是埋头兀自喋喋不休地说着。 “你知道的，我向来......” 忽然，有一串水珠从天空中掉落下来，砸在银柘的脑袋上，打断了它要说的话。 “唔，大晴天的怎么忽然开始下雨？” 水珠顺着头顶的毛发流到它鼻尖，有些痒痒的。 银柘耸耸鼻子，下意识伸出舌头往嘴里一卷。 “咦？这雨水怎么咸咸的？” 第133章 解除灵宠契约 银柘抬起自己的小毛脸一看，发现那水珠是从贺子枫下巴上淌下来的。 “诶？你哭了...吗？” 它扒住贺子枫的布靴，借力蹿到他的肩膀上。 银柘尾巴有些不安地在贺子枫后颈扫来扫去，它伸出毛爪子将贺子枫的脸使劲扒拉过来。 然后就看到一双像兔子一样红通通的眼睛，无声地往外涌出泪水。 果然是哭了。 银柘没见过这阵仗，也有些无措： “抱......抱歉啊，” “是我话说的太重了么？” 它试图用自己的爪子拂去贺子枫脸上的泪珠。 贺子枫感受到脸上拂过的柔软，拉过银柘小小的身子。 然后噗通一声彻底跪伏在地，将脸埋在银柘肚子上崩溃地大哭起来。 银柘感受到贺子枫温热的眼泪，几乎将自己肚子上的毛发都浸湿了。 怎么办，他好像真的很伤心的样子。 自己的存在对贺子枫而言，竟然如此重要么？ 银柘心里有些莫名的感动。 自己不过是说了一嘴要离开，对方就崩溃成这样！ 贺子枫一颗脑袋还埋在银柘肚子上，口里发出呜呜的哭声，隔着毛发，听起来闷闷的。 嘶，就是眼前的状况有些棘手。 银柘扭动两下身子，挣脱不开。 最后，它只好像个抱脸虫似的抱住贺子枫的脑袋，爪子轻轻拍着这人类修士的后脑勺。 银柘一脸悲愤地又有些小虚荣地心想： 完了！贺子枫这个人类根本就离不开自己！ 唉！ 都怪自己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 * “好了好了，差不多得了。” “你先起来吧。” 银柘拍拍对方的脑袋道。 贺子枫一直哭了很久，哭到银柘的腿都快麻木了。 它感觉自己似乎被当做了一条擦眼泪的抹布什么的。 一点小事也值得哭这么久！ 人类修士都是如此脆弱的么？ 贺子枫闻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得到了释放，终于暂时停止了哭泣，从地上爬起身来。 他见银柘一身的皮毛被自己哭了个乱七八糟，也有些尴尬，下意识为对方掐了个清洁术。 “对不起，我今天情绪不太好。” 贺子枫的声音还带着哭泣后的沙哑，开口道， “但是你放心，我不会阻拦你。” 他刚刚从师尊处回来，已经知道了北境发生的事。 也......确认了林回峰陨落的消息。 因此他大概猜到了银柘着急离开的原因。 银柘见对方如此伤心，决定稍微松松口： “我其实——” 也不是不能等两天再离开。 不过它话音未落，便感觉神魂中仿佛有一根细丝轻轻崩断。 它与贺子枫之间的某种联系断开了，就像那联系从未存在过。 原来贺子枫已然掐了法诀，解除完契约了。 这种较为低级的灵宠契约，只需要主人单方面就可解除。 “银柘，你随时可自行离开。” “你自由了。” 贺子枫说完这话，又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十炉丹药塞给对方，便转身踱步进入了屋内。 * 多亏有银柘这么一闹。 贺子枫崩溃地大哭一场，感觉憋闷了一天的内心似乎好了很多。 终于能打起精神来思考下一步的打算了。 他再次跨出房门时，院中已经没有那道小小的白色身影。 心中难免有些空落落的。 贺子枫在院中四处扫视了一下，看来，银柘知道他怕蛇，应该也将那小青蛇一并带走了。 其实，不用银柘说，贺子枫今日也打算与银柘解除灵宠契约了。 此次突破金丹期刚出关时，他的计划本是联系秦西阁，然后同对方一起去人间，调查萧成身上的秘密。 不过眼下情况有变。 贺子枫今日从师尊口中确认了林回峰的陨落的消息，而且得知了更多的细节。 他的死，似乎与天星宗弟子有关。 同林回峰相处如此之久，他早已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他不能对此事坐视不理。 因此，他决定先去一趟神山，查清林回峰的死因。 若真是天星宗弟子所为—— 那他便要手刃仇敌，替林回峰报仇！ 当然，他刚刚也想明白了，这神山非去不可，也不仅仅因为这一个原因。 更是因为，那神殿乃是白泽神君在人间的行宫。 说不定，里面会有珍珑幻境的碎片！ 隐隐的，贺子枫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此次离开宗门前往北境，恐怕是凶多吉少。 若是他还同银柘有灵宠契约的联结和纽带，那么他一旦遭遇不测，银柘也会因契约的力量，遭受重伤。 所以他答应银柘解除契约，才答应得如此果断。 ————— 门中长老在十几日前便收到消息，十方界已派出了几名弟子。 而青莲剑派向其他宗门发出的书信，均是石沉大海，得到的一两封回信，也只不痛不痒地说些场面话。 看来，其他宗门恐怕早已被天星宗收服了。 不过好歹十方界还是答应了，愿意同青莲剑派一起劝说其他宗门，商议进入其间的弟子不要再互相残害之事。 最后，在十方界的斡旋调和下，十大宗门达成约定。 在神宫之中，不得互相残害，也不得有杀人夺宝等蓄意伤害的情况出现。 若有违反，任由对方宗门处置。 * 青莲剑派的主峰。 大殿前一片空地上。 整个宗门尚未闭关或下山修炼的的元婴境、金丹境弟子此刻全都齐聚于此。 莫掌门告知所有弟子，眼下有一项特殊的宗门任务。 他们需要派出两名元婴弟子，三名金丹弟子，前往北境的神山。 方青词是已经定好的元婴修士人选之一，他在日前刚刚渡过雷劫，升到元婴境。 而金丹期弟子的三个名额中，也有文之粼和贺子枫主动请缨。 因此，眼下只差一个元婴修士和一个金丹期修士便足够了。 莫掌门沉声道： “可有弟子愿意自荐？” 这是掌门第二次前来挑选弟子了。 上一次，弟子们都还十分活跃，甚至还有人因为自己落选，而愤愤不平。 然而此次，气氛却是十分沉默，甚至有些沉重和压抑。 第134章 前往北境 在场所有弟子都知道，此行虽说是个大机缘，但也必定是凶险万分，甚至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一定。 要知道，上一批派出的弟子，四个中便陨落了三个，好不容易回来的一个，也身受重伤，修为几乎下跌了一整个大境界。 然而尽管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却毫无收获。 这才是让众人都有些犹疑退缩的关键。 一时之间，场上弟子左顾右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接话。 刚结束委托任务回宗门的沈千舟，率先站了出来，朗声道： “弟子愿意前往神山！” 莫掌门欣慰地点点头。 沈千舟眼下的修为是元婴境后期，完全能够胜任此次任务。 再加上他又是幻剑峰的二师兄，自然应该肩负起责任。 现在，还差一名金丹期弟子了。 在片刻的安静后， 最后一名站出来的金丹期弟子，是云骁。 如此，前往神山的弟子便确定好了。 * 确定好前往神山的弟子之后。 莫掌门将几人带到主峰议事厅的偏殿中，贺子枫也在此列，但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见到文之粼也在，微微皱了皱眉。 掌门交给他们每人一个储物袋。 上一次，纵然有天星宗的人在其中搞鬼，但更为致命的原因，也是由于他们低估了此行的危险程度。 所做的准备不够充分。 这才导致了三名弟子的陨落。 这一次，门中长老几乎将压箱底的宝物都拿出来了。 各种保命的符篆、法器、丹药，不要钱似的往储物袋中塞。甚至其中还塞入了许多灵石之类，以备不时之需。 莫掌门一边递给他们，一边嘱咐道： “神宫开启的时间长达一个月之久，一旦进入其中，只有等到下一次晦朔之交的无月之夜才会开启。” 至于神宫内具体的情况，萧荃带回来的消息也很有限。 因为上次进入其中的弟子，尚未能深入神宫的腹地，便覆灭了大半。 而根据他的话—— “此次你们前去，行事需得小心谨慎......” “尤其要注意天星宗的人！” 掌门顿了顿，沉声道： “你们，务必要活着回来。” “至于那神宫中的仙器珍宝，尽力即可。” ————— 七日后。 大雪纷飞中。 周围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耳畔是呜呜的凛冽风声，刮在脸上像刀片似的。 北境神山附近的一个小镇上。 沈千舟安排一行五人在一家客栈内落脚。 此次北上的五人小队中，沈千舟的修为最高，又是师兄，因此他自然而然担负起了队长这一角色。 在他的带领下，几人出发前便置办了御寒的衣物，而且，他们并未选择御剑或是使用其他飞行法器前往北境。 而是整整徒步了七日，才到达神山。 贺子枫等人本以为眼下中洲都已经快要进入初夏，北境的温度不至于太低，那御寒的衣物带了恐怕也没什么用。 谁知走到半路，他便明白了沈千舟坚持要他们带上的良苦用心。 原来，此次北境神殿现世，伴随的便是北境忽然降临的极寒，尤其是神山附近，受到的影响最大。 原本顺利过冬的树木完全没有萌发嫩芽的机会，便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 即便有白晃晃的阳光从头顶照射下来，也不能使人感到片刻的温暖。 虽然众人都是修士，然而在北境毕竟要待不短的时间，为了减少灵力的无谓消耗，御寒的衣物是必需品。 而沈千舟安排众人徒步前往神山，则不仅仅是因为减少灵力的消耗，还有诸多其他原因： 一是因为箜浮山地处中洲，距离北境其实算不上很远。 二来，沈千舟也想在沿途落脚之处，打听更多有关神山的消息。 古往今来，消息传播最快的便是这些三教九流的停驻之所，也就是一些客栈茶馆之类。 当然，虽说探听到的绝大部分是他们在宗门中便已经得知的消息。 不过，几人多次在途中驻足停留，也并非全无收获。 他们好几次发现百宝阁和无影阁中之人的身影。其中，百宝阁是修仙界有名的拍卖场，其中拍卖的东西多是些有价无市的稀世珍宝。 而无影阁则是有名的情报收集买卖之所。 有传言称，此二阁都是被同一个幕后的主人所操纵的。 他们似乎是在打听已经流传出来的仙门法器的消息。顺便也传出消息，百宝阁将在三个月后的西陵城举办一场拍卖会。 不过这与他们此行的任务关系不大，贺子枫没有太关注。 他更关注他们一行人打探到的另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使得贺子枫对那神殿的主人——也就是所谓的白泽神君——更加了解了几分。 人们总是对一些神仙鬼怪的神异故事格外感兴趣，尤其在人间，白泽又是驱邪避凶的瑞兽，因此便有了更多的传说。 据说这白泽神君，乃是开天辟地之时，从天地之间的灵气中自然孕育的神兽。 白泽的原形如同狮子一般，头上长有两角。通身雪白，柔顺如缎子的毛发在太阳的照耀下，会散发出炫目的光晕。 由于是天地灵气孕育而成，因此他称得上是真正的不死不灭，与天同寿。 还因为天生神骨仙根，而位列仙班。 后来修得人形，便被天帝封为北境冰原和荒漠的帝君。 白泽成为北境帝君后，天帝不仅派人在神山埋下数条灵脉，作为所修建宫殿的地基。 更是在神宫建成时，安排了十二位天宫中的美貌仙子随侍其左右。 每逢乱世、凶兽出世，白泽便避世不出，而遇明君、逢治世，白泽就会现身。 据传，他的一双眼睛不仅通晓世间所有妖魔鬼怪的名字、原形以及驱逐之法，更是拥有预知之力，能看透一个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他身上的神力，与天地万物初开时的至刚至阳之气乃是同宗同源，天生便能镇压邪祟。 因此，若能获得他的庇护，哪怕只是一丝气息，等闲的鬼怪妖魔也不敢近身。 第135章 进入神山 足以见得，这白泽来到人间后，真是被传的神乎其神。 毕竟众人前往的，便是这神君的宫殿，因此众人倒是都听得很仔细。尤其是贺子枫。 其实，那一日得知林回峰陨落的消息时，贺子枫便知晓了那处是白泽神君的神殿。 虽然心下略有疑惑。 但当时他心神俱震，自然是无心思考。 眼下心绪沉寂下来，他才发现其中的一丝不对劲。 他发现，自己来到这修仙世界之后，所经历的一切，似乎都与那白泽神君有关。 不管是他要寻找的珍珑幻镜，还是后来进入海月幻境时的洞府。 他身上发生的一切，似乎一切似乎都被一根看不见的丝串联起来，然而这根丝又极细，细到让人误以为是幻觉。 贺子枫也不确定，是否冥冥中真有人在操纵着一切，还是因为自己的过度关注某些信息导致的幸存者偏差。 但他其实更倾向于后者。 或许是因为自己寻找的那东西，本来就是神君炼化的，因此，自然而然便对白泽的消息更关注了吧。 * 客栈内。 “眼下距离神宫开启之日还有三天，时间还很充足。” 安排好众人的房间，沈千舟才开口道， “我们今日便在此修整一夜，明日前往神山脚下。” 其余五人闻言纷纷点头，各自进入屋内。 众人越是往北走，温度便越低。 一直到此地，众人已经历了一天一夜的大雪。 幸亏有沈千舟的提醒，众人眼下都裹紧了厚厚的御寒衣物，并未动用灵力暖身子。 贺子枫进入屋内，也不觉得冷。 神经病似的走到窗边推开了房间的窗子，看见窗外的雪还未停止，纷纷扬扬下个不停。 外边一个行人也没有，街道和屋顶上全是厚厚的雪。 然而神奇的是，越是见到这鹅毛大雪，贺子枫的心情便越是平静。 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贺子枫从储物空间中拿出小铜镜，试图再次联系一下秦西阁。 其实，他在路上已经多次尝试联系对方，告知自己的行踪。 不过可惜的是，铜镜的另一头一直未有什么回应，而且接连多日都是如此。 今日显然也一样。 贺子枫只好无奈放弃。 他抬头，继续望向窗外。想起什么似的，忽然皱了皱眉。 其实，自从他知道文之粼也要一同前往神山时，便有不好的预感。 他知道，这人一定会找机会对自己下手！ 不过由于一路上方青词同自己走得颇近，这几日文之粼一直不曾找到什么机会。 贺子枫的手指焦躁地敲击了两下木质的窗户。 周围全是潜在的危机。 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自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次日一早。 大雪依旧。 自山脚下方圆一公里时，便能看到有重兵把守。 青莲剑派的五名弟子也是出示了自己的信物令牌，才得以进入。 十大门派的人都驻扎在山脚下，简单搭了些木棚。 也许是为了镇场子，其中似乎还有一两个长老在此。 驻扎于此的弟子众多，贺子枫他们只能通过门派间不同的服饰，才能判断出这些人的归属。 不过青莲剑派的月牙白莲花袍也颇好认。 袖间纹饰着一朵青色莲花，外加衣摆处的莲纹装饰，格外熟悉且醒目。 沈千舟带领四个师弟径直走向不远处正在休息的司青阳，其他几位驻扎于此的师兄弟也在此。 他先是抱剑向其他几位师兄弟行了行礼，才开口道： “大师兄！” 似乎是未到司青阳值守的时候，他抱着剑正闭眼假寐，闻言睁开眼睛，道： “二师弟，你们来了。” 司青阳颇有些无奈， “有两三个门派的弟子有些等不及，已经进入神山了。” “眼下恐怕已经赶到神殿附近。” 其实，这几个宗门想的是，若是先进入神殿，自然也就先掌握一份主导权。 而将其他人远远甩下，便能占据进入神殿的先机。 司青阳交给沈千舟两份图纸，传音道： “神山中似乎有什么禁制，限制了飞行法器的使用，你们只能徒步进山。” “这是我在此处听其他弟子的描述，打听到的路线图。” “此处人多眼杂，你们可以进山后再看。” 其中一张是神山的路线图，另一张则是神殿内的路线。 沈千舟点点头，接过图纸便立即塞入怀中。 几个师弟也很懂察言观色。见两位师兄都未出声，便明白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没有多问。 司青阳继续道： “记住！神殿开启的时间是明晚，你们要注意把握好时间！” “另外，我看近几日风雪不停，山中已经积了许多雪，恐怕不太安全。” “总之，一定要万分小心。” 最后，司青阳不放心地叮嘱道： “千舟，照顾好师弟们！” * 沈千舟将大师兄的嘱托一一应承下来，随后便带领四人进入了神山。 神山内。 其间高大的冷杉和雪松密林，都覆满了厚厚的雪。 放眼望去，前方是一片灰蒙蒙的白。 而进入神山，他们便感觉身上一沉，似乎连修为都被压制了几分。 沈千舟试了试，果然已经不能使用御剑之术了！ 其他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异常。 不过不知是因为什么，几人中只有文之粼的脸色最难看。 沈千舟领着众人行至一僻静处，见他们也好奇得不行了，他才谨慎地展开了个结界，将怀中那图纸掏了出来，低声道： “你们应该也发现了，此处不能御剑，也不能凌空飞行。” “大师兄刚刚已通过传音入密的法子告诉我，这是神山内和神殿的路线图。” “有了这个，便能帮我们节省不少时间。” 他将图纸给几人轮流传阅了一番，并嘱咐其余四人都记一记，然后才将其收好。 上边内容不复杂，倒是很容易便能记住。 贺子枫在脑中回忆刚刚见到的路线图。 其中神山的路线图要详细些，除了方向、距离和线路，还标注了些标志性的参照物如大石头、断崖之类。 图纸的正中，还用了个黑色的圆圈标识出了神殿的位置。 看起来一目了然。 第136章 暴风雪 不过画着神殿内路线的那一张，却并不是太完整，甚至就连已有的部分，标注得也十分简略。 看来萧荃所说的，这神殿内探索十分不足的消息，的确是真的。 文之粼道： “既然我们已经有了这路线图，那还等什么？” 方青词看了看文之粼，又看向沈千舟，幽幽开口： “从此处到神殿所在的断崖，一共有三条线路。我们要选择哪一条路进山？” 这也是沈千舟正在纠结的问题。 这三条线路中，有一条从后山走的小路。 这小路过于绕了，且又崎岖，走起来恐怕要花费不短的时间。再加上山中可能出现的诸多不确定性，也许又要花上些时间。 因此这条路被直接排除了。 摆在他们眼前的无非就剩下的两条路，一条路经过山脊，不过这山脊中间被一条深涧斩断，需要冒险用绳索荡过去。 另一条路是一个山谷，这条路最短，看起来没什么障碍，似乎也最安全。 但这却是沈千舟担忧的地方。 山谷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接连下了如此多天的暴雪。 山中积雪已经堆积得很高，走在山谷中，难免不会遇上什么意外。比如...雪崩之类。 沈千舟说出自己的顾虑。 文之粼急切开口道： “这有什么可犹豫的？” “我们在这山中不能御剑飞行，那深涧对我们而言要危险得多。若是不慎掉下去，便是尸骨无存！” “况且，我们明晚便进入神宫了，不过两天一夜的功夫，即便是有暴风雪，我们也可以用灵力支撑起结界。” 连贺子枫也不得不承认，文之粼一番话的确说得很有道理。 最终，他们按照此线路，冒着风雪向神殿所在之处进发。 ————— 五人小队顺着山谷，已经行进了好几个时辰。 越往山上走，四周越是开阔。 几人如同几粒小小的芝麻，点缀在雪山上，往前行进的速度很慢。 暴风雪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他们的脑袋和肩膀上已经落满了雪。 放眼望去，四周已经没有任何参照物，眼前全是白花花的、刺眼的一片。 由于长时间不曾见到除白色以外的其他颜色，贺子枫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有些发花。 他费劲地将自己的双脚从及膝的雪层中拔出。 往后望去，发现他们刚刚才走过的深深的脚印，很快被不断落下的雪掩盖。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走了这么久，也没有看到其他宗门弟子的踪迹。 雪太大了。 心底陡然冒出一个疑问。 如果......在这样的地方死掉的话，尸体要到什么时候才会被找到？ 迎面而来的大雪中，一旁的方青词敏锐地注意到他停下了脚步。 一双桃花眼望了过来： “子枫？在看什么？” “没什么。” 贺子枫摇了摇头， “走吧。” * 断崖附近。 神殿的入口还未开启。 约莫有三两个仙门的弟子已早早赶到，正待在一片空地上盘膝打坐，闭目养神。 绝大部分的仙门都还未赶到。 一弟子附在另一正在打坐的弟子耳边轻声耳语几句。那打坐的弟子便睁眼起身，同另一人离开了。 两人都是暗绿色道袍。 这似乎是天星宗弟子的服饰。 两人一前一后行到一处大树遮掩处，屏蔽了他们对话的声音。 “言师兄，刚刚山下传来消息，青莲剑派的弟子已进山了！” 被称作言师兄的男子，便是刚刚打坐的一人。 这言师兄长得挺标致，一张脸称得上是俊美。 他闻言，忽然笑得很灿烂，伸手拍拍那表情谦恭到有些狗腿的男子的脸。 “季安，走，带你看个好玩儿的。” * 贺子枫一行人又继续往前走了不远。 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沈千舟却忽然抬手，传音叫停了所有人前进的步伐： [停一下！] 一路上，他们都不敢高声说话，只能传音交流。 因为眼下积雪过深，即便是轻微的声波震动，也可能增加雪崩的风险。 沈千舟是极品水灵根，对与水相近的冰、雪等感受都极为灵敏。 暴风雪的天气，不仅对他的神识毫无影响，反而更使他如鱼得水。 他此刻眉头紧皱，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同为水系灵根的云骁也察觉到了。 [前边————] 水属性的元素极其充沛活跃，简直如同——海啸一般，席卷而来。 他一句话尚未说出口，沈千舟便扭头目眦欲裂，立刻向众人传音道： [跑！] [雪崩了！] 不过一息的功夫，即便是火属性灵根的贺子枫，也已听到远处隐隐传来的，如同雷声轰鸣般的大雪崩塌之声。 这声音正在靠近！ 脚下的大地也开始震颤。 几人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而且，几乎是在听到沈千舟声音的一瞬间，他们便立即作出了反应，立刻掐上了疾行诀往山谷的一侧跑去。 不能往山下跑，往下跑一定会被埋得死死地！ 沈千舟继续道： [左侧十步远的地方，有一块巨石！去那里！] 疾行诀属于爆发性法诀，短时间内移动的距离有限。眼下以他们的速度，肯定是跑不过这雪崩的速度的。 而刚刚那块巨石，其他人也都远远地看见了，约莫突出雪面一人多高。 那巨石突出地面，刚好与地面形成了一处夹角，或许能给他们留下一丝喘息的空间。 果然，几人刚刚躲到这块大石下，刚刚似乎还很遥远的雪崩便裹挟着强劲的气浪，如同猛烈的洪水一般汹涌而来。 [快，结界！] 眼见巨石也要被掩埋，沈千舟立刻道。 众人忙支起结界。 在几人合力支撑起的强力结界下，暂时形成了一处空腔。 暴戾的雪的洪流从巨石上方奔腾着往山下冲去。 以一种摧枯拉朽、不可抵挡的姿态。 此时，贺子枫就待在那巨石的正下方，正不断朝结界输送灵力，抵抗上方传来的重压。 他并未察觉到那巨石已经有一丝松动。 然而一旁的文之粼却注意到了。 突如其来的机会让他的眼神有片刻的停滞，下一秒，只见他手指微动。 文之粼居然掐了法诀朝那巨石击去！ 第137章 山洞 瞬间，那本就已承受不住巨大压力的石头便轰然倒塌，将贺子枫压在了下面！ 巨石之下，传来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方青词听到这边的动静，立即转身，却只见到那巨石倒塌下来，瞬间将贺子枫压在下面的场景。 一向端方温和的他，完全失了平时的君子仪态，大吼出声： “贺子枫！！” 他立刻便要去扒开那重若千钧的巨石。 随着他的灵力支撑消失，那道结界的灵力来源便只剩下两道，也就是云骁和沈千舟。 那结界在上方暴风雪的巨大力量下，居然有些支撑不住！ 而云骁和沈千舟，已几乎半个身子都陷入雪中了！ “喀嚓————” 四人一时不察，脚下传来失重的感觉。 * 轰隆隆的恐怖声响仍在头顶，并未停止。 一片漆黑的一处空间内。 “噗...呸呸呸！” 是贺子枫的声音， “卧槽咳咳咳———” 原来，这巨石之下，居然是一处山洞！ 这山洞口掉落了些树枝，又被厚厚的雪盖住，从外面竟完全看不出这里原本是个什么地形。 就在刚刚，几人因祸得福，弄断了门口支棱的一根树干。 莫名其妙掉了进来。 而那倒塌的巨石刚好堵在洞口，阻隔了外面肆虐的风雪。 刚刚情形有些混乱，竟没有一个人看到文之粼动手。 因此，眼下众人只觉得有些劫后余生。 昏暗中，方青词察觉到贺子枫似乎还躺在地上，发出些呼痛的声音。 他没死！ 方青词急忙顺着声音上前： “子枫！你没事吧！” “没事，”贺子枫缓过劲儿来，答道，“只是刚刚摔下来，不小心被砸到了脑袋。” 黑暗中，文之粼听闻此话，神色都扭曲了一下。 妈的！这家伙怎么次次运气都这么好？！ 而那一边的贺子枫已缓过劲来，支起身子。 见洞中实在昏暗，便燃起一簇火球，照亮了这一片空间。 众人也才得以借这火光看清周围。 此处空间是个裂隙，黑黝黝地往山内延伸到不知名的地方。 而五人掉下来的位置不大。约莫就是一间小屋子的大小。 贺子枫扫了一圈，不由也有些感叹： “咱们还真是福大命大，竟掉进这么个地方！” 沈千舟闻言，试探性地伸出一缕神识，往山洞外探去，随即摇摇头道： “外边的雪崩还未停，咱们先在此地好好休息一番，先恢复些灵力吧。” 众人依言坐下。 经过刚刚这一遭，众人身上的衣物都有些濡湿。 贺子枫将掉落进洞的一些树枝收集起来，做了个简易的火堆，供他们烘烤衣物。 温暖的火光中，最先开口的是云骁，只见他皱眉疑惑道： “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雪崩？” “明明我一直沿途查探，”沈千舟也狐疑的接话道，“水元素的确丰富，但远远未达到雪崩的地步。” “恐怕———” 方青词道：“就怕，是有人不怀好意！” 贺子枫下意识道： “莫非，那已经赶到的仙门中，便有天星宗？！” 见沈千舟点点头。 云骁有些无奈道： “掌门长老不是说，已经同他们达成了约定，在神宫中弟子之间不得相互残害么？” 方青词笑笑： “眼下咱们不是还没有进入神宫么？” 空气一时之间有些凝滞。 天星宗原来竟是在这儿跟他们玩儿文字游戏呢！ 片刻后，沈千舟才接着道： “罢了，我们现在多说无益。” 这雪崩与外边的暴风雪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等雪崩停了，咱们还得赶在明晚之前离开此间。” “赶到神殿入口附近才是要紧！”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众人并未露出什么焦急的神色。 毕竟眼下最紧迫的危机已经消失，时间也尚且充裕。 距离入口开启，尚有一天一夜的时间。 * 众人显然将这场雪崩想得太简单。 因为五人在洞中打坐近两个时辰后发现。那雪崩仍未结束，而且时不时便要再来一次。 眼见时间一点点流逝。 沈千舟不得不再次延长众人待在此处的时间，并安排好轮流守夜的人手。 这也就是说。 他们恐怕得在这山洞中过夜了。 * 贺子枫被安排的守夜时辰，是子时过后的一个时辰。 对于普通人而言，后半夜守夜通常更为艰难。 这是由于人的生理习性所决定的，毕竟此时一般人多处于深眠的状态，精神和注意力都不算太好。 不过好在贺子枫是修士，本来也只需要靠打坐调息便可休息，完全可以不必睡觉。 因此，他也无非就是不能修炼，只需保持清醒和警戒即可。 贺子枫抱着剑坐在火堆边上。 眼角的余光一侧是文之粼，另一侧是那幽深不见底的山洞内的裂隙。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晚眼皮一直狂跳，尤其是见到文之粼，跳得便更是厉害。 老是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忽然，贺子枫外放的神识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眉头紧皱，黑沉沉的双眼扭头看向那恰好能容得下一成年男子通过的裂隙。 不对！ 这里怎么会有妖的气息？ 虽然很是微弱，但那气息... 贺子枫又仔细感知了一番...似乎是从山洞深处传来的！ 难道，这洞穴中有妖兽？！ 眼下其他人都还在入定，贺子枫没有人可商量。 他打算暂时先按兵不动。 顺便想着，一会儿和方青词交接的时候，再和对方一同进去探一探究竟。 毕竟两人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然而这股妖气却并未给贺子枫犹豫的机会。 因为他很快发现，这股妖气越来越强烈。 而且——— 等等！ 贺子枫终于后背发凉地捕捉到，从刚刚开始，就感觉到的一丝微妙的不对劲！ 按理说，他们都是修士，而且方青词和沈千舟还是元婴期修士。 哪怕是正在打坐，以他们神识的灵敏程度，也不可能完全察觉不到妖气！ 而自始至终，他们都毫无反应。 就好像，只有贺子枫一人能感知到这股妖气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 第138章 魔气 贺子枫盯着那山洞看了半晌。 着魔似的，毫无犹豫地径直提剑走了进去。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文之粼就在他进入山洞的一瞬间，悄悄睁开了双眼。 他盯着贺子枫后背的双眼中，满是恶意与狠毒。 仿佛一支淬毒的利箭。 * 身后的光线已经完全消失了。 黑暗中。 一簇微弱的橙红色火光“噗”地一声自指尖燃起。 贺子枫的脸在暖色的微光下被照亮。 火光照亮四周，这里边居然比外边还要宽敞。 刚刚在外边，还能隐约听到外边风雪肆虐的呼啸声。 进入山洞后，居然什么也听不见了。 “唔，好安静......” 山洞中传来他自言自语的回声。 只是，刚刚那妖气呢？ 贺子枫蹙了蹙眉， 突然—— “子枫？”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声音把他吓了一个激灵，浑身汗毛直竖。 他转身一看，一道身影从他身后黑暗的拐角出现。 原来是“方青词”。 “你怎么跟来了？”贺子枫狐疑地问道，“你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方青词”露出一抹笑意，道： “是呀。” 不知道为什么，贺子枫见他这么笑，感觉有些不舒服。 就好像，这张脸皮下，不是方青词似的... “我刚刚正打坐，忽然察觉到一丝妖魔之气，一睁眼就发现你已经不在原地了...所以...” “方青词”解释道， “那气息很是浓郁，我有些担心你。” “我们一起行动吧。” 贺子枫顿了顿，从善如流地缓缓道： “好啊。” 然而贺子枫却并未转身往前走。 他猛地抽出剑，锋利的剑尖直直地指向“方青词”，突兀地大喝一声： “你是谁！” 方青词的眉尾抽动了一下，脸上泛出笑意，修长洁白的手指轻轻拨开剑尖： “子枫，别太紧张了。” “我是方青词呀！” 贺子枫见这人神色镇定，不似作伪。 但他曾在某部典籍中看到过，据说，有些妖魔十分狡猾，会化成人类的模样以迷惑敌人。 于是贺子枫对暗号似的，问了两句青莲剑派《门规》中的前几条，又问了问自己和对方的玉简法诀是什么。 对方一一作答。 倒是都没什么问题...... 最后，贺子枫问道： “我下山历练之时，曾让你帮我一个忙，你可知道是什么？” 这事贺子枫只同方青词讲过，其余任何人都不知道。 “监视文之粼。” 对了。 贺子枫松了口气。 他收剑入鞘，转身留给方青词一个背影： “下次别突然出声，一惊一乍的。” 方青词跟上，笑道： “子枫说得是。” * 两人往里越来越深入。 走在前边的贺子枫感觉那妖气更为明显。 但他伸出自己的神识查探，却隐隐察觉到，这妖兽的气息—— 似乎是品阶不低！ 贺子枫皱眉，有些不安道： “青词兄，你的神识查探到那妖兽了么？” “可知道它是几阶的妖兽？” 他有些担心，若是这妖兽等级太高，他们还是不要贸然深入，及时反身回去为好。 “方青词”道： “不是什么高阶妖兽。” “将它处理了便回去吧。别让它打扰到师兄师弟们。” 贺子枫点点头。 的确，若是品阶不高，那么速战速决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方青词的等级比自己高，想来对方应该不会出错。 * 他们又行进了百余步。 忽然，贺子枫觉得脚下一空，差点跌倒！ “！！” 他赶紧扶住了身侧的石壁。 将火光抛掷出去，他才发现，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四周的石壁都消失了。 火光短暂地照亮前方，又飞速向下坠落。 他们所处的通道，似乎通往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虽然一片黑暗，但贺子枫能感觉到，那大坑的深处，妖气十分浓烈。 这里就是那妖兽的巢穴！ 而且—— 这妖兽一定高于七阶！ 身后的方青词见贺子枫站在原地，问道： “子枫？可是有什么异常？” 贺子枫脸色已经变了，他急忙后退两步，转身焦急道： “走！” 得赶紧出去叫上他们离开！ 眼下外面的暴风雪应当已经好了很多了。 而且，贺子枫相信，七阶以上的妖兽，攻击性绝不比雪崩弱！ 然而后方“方青词”却定住身形。 “走？” 他嘴角咧开成不正常的弧度，看起来有些渗人。 “你要走哪儿去？” 眼前这“东西”的脸变了两变，先是变成了沈千舟的模样，声音也变了： “去找我吗？” “还是我？” 那脸又变成了云骁。 一张脸不断变换，看得贺子枫后背瞬间发凉，捏着剑柄的手用力到泛白。 这人难道是魔族？ 不，不会...... 眼前之人明明身上一点魔气都没有，而且，也能回答得上自己的问题。 电光石火之间，脑子里忽然闪过一种似乎不太可能的可能性。 “你——” “你是文之粼？” 这话说出来，贺子枫自己都不相信。 但文之粼也—— 不料对方答： “猜到了？” 然而对面的文之粼再次顶着方青词一张温润如玉的脸。 吃吃的笑了。 “晚了。” 贺子枫大骇： “你我之间无冤无仇，你何必屡次难为我？” 他知道文之粼一直在找机会动手，也步步防范。 恰巧就在今日，他不知怎么的，就像被人控制了似的，居然一个人进了这山洞！ 眼见对方神态癫狂，一步步逼近，贺子枫脑子里飞速运转。 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试图跟对方讲道理： “你放心，那灵根我不会跟你计较。” “你要什么，我也不会跟你争！” “你要做什么我都不拦着你！” 文之粼拔剑： “你果然都知道了。” 锋利的剑芒瞬间刺出，凛冽的剑气袭向贺子枫的面门，对面那张脸显得越发狰狞。 “那你便——” “下地狱去吧！！！” 贺子枫立刻举剑格挡。 “铮——”地一声， 他只感觉自己的虎口都有些发麻。 “我来神山，只是为了调查林回峰的死因，然后替他报仇而已。” 第139章 深坑 贺子枫一边说着，不敢松懈，手上飞快地掐起燎原诀第二式。 “而且说真的，我如果在那神宫中有任何收获，都可以交给你！” 然而文之粼今日邪门得很，反应速度根本不像个人类，根本没给他出手的机会，一招便打断了贺子枫的剑诀。 “那些东西，我不稀罕。就凭你，也想报仇？” “嗤。” “你还是死了，更能让我安心！” 话毕，他加快了进攻的剑招。 接连不断的进攻打断了贺子枫的动作。 贺子枫眼下被压制得很厉害，手上的剑招有些招架不住对方迅猛的攻势。 再加上受地势所限，他只能做一些勉强的格挡。 而且，他眼下还面临着另一个严峻的问题—— 脚下腾挪的空间快不够了！ 他已经半只脚踏空，快掉下去了！ 贺子枫急的头上冷汗直冒。 对面的人一边攻击，一边道： “萧成！你明明已经死了！” 文之粼语气愈发狠厉，带着强烈的不甘， “为什么还要回来？” 话音刚落，文之粼祭出一只黑色小鼎。 那鼎悬于空中，不断旋转，泄出一丝魔气，文之粼瞬间境界暴涨一大截。 手上顺势一掌推出，强悍的灵力击中贺子枫的心脏。 “文之粼！我艹你大爷的！” 一道鲜血自贺子枫口中喷出，星星点点的血沫沾上文之粼素色的衣襟。 贺子枫不可置信地看着飞回对方手中的法器。 “呃——咳。” 那东西分明是，魔修的法器！ “你入……魔了？” 文之粼勾唇一笑，挑眉道： “现在，入魔的是你了！” 又是一道带着魔气的剑气击出。 贺子枫无力反抗，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坠落。 文之粼刚刚一掌击出，不仅将他重伤，又用万魔鼎为贺子枫种下魔引，毁掉他的灵体。 贺子枫这一次，不死也得死！ 文之粼眼睁睁看着贺子枫落入黑暗，扬起一个舒心的微笑。 随后，他收起笑容，面无表情一掌拍向自己胸口，吐出一口血来，随后又将那染了魔气的剑往自己手臂划去。 手臂瞬间也血流如注。 整个人身形狼狈，一看就是与魔族经历了一场恶战。 做完这一切，文之粼一边往外退，一边不断劈向山洞内一侧的大石。 霎时间，山洞中地动山摇。 巨石轰隆隆滚落，阻断了贺子枫回来的路。 * 文之粼惊惶跑出山洞时，脸色因失血而有些苍白： “不好了！” 从山洞开始震颤开始，外边的三人便察觉到不对劲，也探身进入洞中来了。 见到狼狈不堪的文之粼，沈千舟一惊： “你这是？贺子枫呢？” 随后他感受到文之粼伤口上的魔气。 “是魔族？！” 文之粼嘴角溢出鲜血，点点头： “贺师弟还在里面！快！” 闻言，方青词不顾还在震颤的、似乎即将要塌陷的山洞，冲入其中。 沈千舟想拉他都没拉住。 眼见山洞快要塌陷，沈千舟只好立即架住虚弱的文之粼，带上云骁，立刻掀开巨石，出了山洞。 好在外边的雪崩已停，风雪也已小了许多。 三人找了个背风的位置，扶着文之粼坐下。 片刻功夫，方青词返身回来了，神色有些不虞。 沈千舟看向他，方青词道： “洞口全被堵住了。” 他试着清理了一番，然而里面已经被阻塞得严严实实地了。 沈千舟问道： “那贺师弟？” 方青词摇摇头，神色凝重。 他走到文之粼身旁，问道； “刚刚你们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文之粼将刚刚发生的事，半真半假地润色一番，然后一脸难过地讲了出来。 据他所说，贺子枫守夜时，发现山洞内有些不对劲。 自己担心贺子枫的安危，于是与贺子枫约好一同进入山洞内查探。 谁知二人的行踪惊扰了洞中的魔族。 那魔族凶悍异常，重伤了他和贺师弟。 两人与他打斗的过程中，剑气更是不慎将山洞中的石头击落，导致山洞支撑不住，开始摇晃。 方青词仔细听着文之粼讲话。 盯着文之粼的眼神中，满是怀疑之色。 倚在一旁的文之粼见状，心道不妙。 他转头看向沈千舟，道： “抱歉，沈师兄，都怪我没能保护好贺师弟。” “方师兄生气是应该的。” “你就让他一剑刺死我————”出出气吧！ 然而很突然地。 还不等文之粼一句话讲完，方青词竟真的拔剑刺向文之粼的胸口。 眼看着他就要一剑将本就虚弱的文之粼扎个对穿。 沈千舟立即出手制止了他： “方师弟！你这是做什么？” 方青词幽幽地看向文之粼。 贺子枫前些日子下山历练时，曾经拜托他监视文之粼的动向。 方青词虽然没有问及二人之间的过节。 然而他心里十分清楚，贺子枫是一定不可能与文之粼约好一同进入山洞中查探的。 文之粼在说谎！ 然而沈千舟不清楚其中的原委，只道是方青词与贺子枫感情不错，于是怪罪于文之粼。 于是他开口道： “眼下贺师弟生死未卜，再过几个时辰神宫又要开启。天星宗弟子还在暗处虎视眈眈。” “你们真的要在这个时候内讧吗？！” 作为师兄，他当然也很痛心，然而眼下不得不顾全大局。 毕竟几人此次离开宗门时，便已经做好了折损在神山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贺师弟—— 总之，在沈千舟的斡旋下，方青词最终只能冷冷收了剑： “文之粼，若你还有命离开神宫。” “届时我们再好好算算！” 沈千舟再次前往洞中确认了一番，又用神识查探很久，一点贺子枫的气息也没有。 最后，他不得不安排云骁下山去告知大师兄，请大师兄派人进入神山救人，而其余三人，则继续往神宫入口处进发。 眼下还未进入神殿，青莲剑派的弟子便已减员两人。 情势十分不利。 ————— 时间回到一刻钟前。 贺子枫坠入那深坑内，双眼紧紧地闭着。 然而除了胸口处文之粼那一掌造成的疼痛之外，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出现，自己也没有死。 第140章 你是大大大大...大蟒蛇? 身下的地面怎么……是软的？！ 贺子枫缓了好久，才伸出手掌摸了摸。 嗯？冰冷的、光滑的—— 又使劲往下按了按。 还有些柔韧。 像是质量很好的安全气垫。 唔，其实也有些像一个大水床什么的。 但是山洞里怎么会有大床？ 贺子枫闭了闭眼，他这是要死了，出现走马灯了吗？ 不知怎么的，他脑子里忽然闪回自己刚刚跟文之粼对话的细节。 如同每次吵完架复盘一样，贺子枫越想越生气。 他此时有些回过味来，自己怎么会想着说服对方？！ 说不定，就连林回峰的死也是这人指使的！ 要知道，萧荃和萧茹一直跟文之粼走得很近！而上一批弟子中，便有此二人！ 自己早些时候怎么没反应过来！ “踏马的文之粼！” 贺子枫恨恨地捶了捶身下柔软的“大床”，力道不算轻。 伴随着他这一捶，他似乎听到空旷的山洞中传来“嘶嘶”的声音。 他神色一凛，什么东西？ 正疑惑间，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子枫？] 拜文之粼所赐，贺子枫对这种忽然叫他名字的状况已经有些应激了。 “谁？！” 他立刻爬起身来，燃起火光，四处搜寻。 “咳咳咳——” 然而随着他猛然起身的剧烈动作，牵动到胸口的伤，又是一口血沫喷出。 那道声音又响起来了： [你受伤了？] 贺子枫这才发现，这声音是从自己识海响起的。 一道熟悉的气息伴随着治疗法术，笼罩到贺子枫身上。令他浑身暖洋洋的。 贺子枫有些惊讶，这是... [秦兄？] 一道低低的： [嗯] 还真是是秦西阁？原来他也来到神山了么？ 贺子枫听到是秦西阁的声音，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嘴里也吐出一口气。 继续躺回‘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靠起来还蛮舒服’的玩意儿上。 他没有抵抗秦西阁的治疗。 毕竟如果说在这个修仙世界有谁能够让他完全相信的话，秦西阁一定是其中一个。 而秦西阁在治疗中似乎是察觉到什么，问道： [子枫，你为何会出现在此？] [而且，你身上怎么会有魔气？难道这些伤，是魔族所为？] 贺子枫想了想，道： “算是吧。” “是文之粼，他好像入魔了。” 停顿半晌，秦西阁喃喃道： [文之粼么？] [他会付出代价的。] 不知是不是贺子枫的错觉，他感觉这人语气似乎有些冰冷。 他摇摇头，回了回神。 随后，贺子枫简单向秦西阁讲述了一番自己此行来到神山的目的，以及自己为什么会掉下来。 不出片刻的功夫，贺子枫感觉自己身上的伤似乎已经大好，但秦西阁的灵力还在源源不断地输入。 便开口道： “秦兄，我伤已经好了。” 待秦西阁收回灵力，他继续刚刚的话题道： “眼下他们应该会继续进入神山，文之粼是不会放弃神殿中的仙器法宝的。” “待我回到宗门，便将此事禀报掌门。” “到时，掌门自有定夺。” “唉，先不说这个了。” 贺子枫顿了顿，问道： “我前几日联系你，一直联系不上。” “你怎么也来神山了？你对神君的传承也有兴趣么？” 秦西阁没回答。 贺子枫忽然意识到有些奇怪，自己也讲了这么久。但这人怎么神神秘秘的？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他往昏暗的四周望了望： “唔，对了，你在哪里？” “怎么一直不见你的人影？” 秦西阁闻言更是沉默良久，久到贺子枫都以为这人是离开了。 他长叹了口气，才道： “我就在你旁边。” 话音刚落，贺子枫觉得自己身下那张“床”居然活动起来。 有什么东西忽然缠上了他的腰！ 卧槽！ 他下意识伸手一把抓住腰间蛄蛹的玩意儿，并大声道： “秦兄！山洞里有脏东西！” 然而秦西阁很意外地没有出手帮忙，也没吭声。 贺子枫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视力居然还不错。 他看向手中那节黑乎乎的、柔韧的东西。 有...有鳞片。 鳞片下，有柔韧的肌肉在涌动。 而自己另一只手撑着的“大床”，也是相同的材质。 想到这东西是什么，他脑中“嗡”的一声，仿佛停止了思考。 很明显，自己刚刚掉在一只巨蛇身上，而且正好掉在盘绕的蛇的正中间！ 顺着鳞片的纹路向上看去。 便发现黑暗中有一双茶杯大小的橙黄色瞳孔正盯着自己，分叉的蛇信子上下摇晃。 ！！！ “有蛇呃啊啊啊！！！” 山洞中爆发出贺子枫惊天地泣鬼神的凄厉惨叫，随后归于寂静。 而且不对劲。 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 这蛇，怎么那么像自己当初在灵蛇山见到的那一条？？？ * 行至半山腰的沈千舟三人。 沈千舟狐疑扭头： “我好像，听到贺师弟的声音了？” 文之粼急忙道： “应该是听错了吧？” 他看看一旁的方青词，继续道： “况且，入口就快开了！” “我们得赶快赶到。” 方青词只冷冷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了。 他进入山洞中查探过，贺子枫的气息确实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沈千舟见状，也道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摇摇头，继续往前行进。 文之粼皱紧了眉。 贺子枫难道还没有死？ 不过想到自己那一掌已重伤了对方的心脉，又在他身上种下魔引。 贺子枫眼下也许还有一口气在，但他的死，不过是早晚的事！ 想到这些，他稍稍定了定心，松了口气。 ————— 山洞内。 贺子枫脸色苍白，显然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他缩在一边的角落里，试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顺便离那恐怖的巨蛇远一点。 “所所所...所以，你就是灵蛇山那条大蟒蛇？” [是蛇神，妖族之王。] 秦西阁认真纠正道，蛇信子又吐出来发出“嘶嘶”的声音。 贺子枫一脸黑线，心道，那根本不是事情的重点好吧！ 他自认向来是个温和有礼、攻击性弱、接受度极高，能将就绝不多逼逼的人。 第141章 神殿出现 他对人身的秦西阁没意见，对秦西阁做了什么是什么身份全都没意见。 但对方能不能不要变成蛇啊啊啊啊啊！ 他恐惧蛇这种生物，就像是某种不受他控制的强迫症一样。 已经到了只要看见蛇类的外形，就会感到恐惧的地步。 哪怕他心里清楚，秦西阁对他而言完全是安全的，也无济于事。 “咱商量一下，”贺子枫咽了口唾沫，“你能不能变成人形交流。” 秦西阁却无奈道： [我也无法控制自己变回原形。] [神山的温度太低，]他硕大的身躯团在一边，语气又有些昏昏欲睡，[你知道的，我虽然是妖族之王，但也需要冬眠。] 其实，秦西阁虽然需要冬眠，但并非必须进入沉睡。 只是因为冬眠对他而言就像是闭关修行，能使他修为精进。 若是受伤而进入沉睡，恢复得也会更快。 而且他没有说的是，这一次被迫进入沉睡，不仅仅是因为神山因神力外泄导致的温度下降。 更重要的原因是，神殿上一次开启时，秦西阁也进入了其中。 他在其中与祁关盛等人经过一番恶战，受了些伤。 也正是因为受伤，这才抵御不住这异常的低温。 刚刚秦西阁醒来，一是因为贺子枫身上的温度唤醒了他。 二则是因为他察觉到，月华之力正逐渐减弱，神殿又要开启了！ 贺子枫仔细思索了一番对方的话，发现的确有理。 蛇类的生活习性，的确与温度息息相关。 于是他问道： “若是温度恢复些，你能维持人形么？” 秦西阁道： “可以一试。” 一刻钟之后。 贺子枫在地上点燃一堆火，一时之间好奇的心理占了上风。居然忘记了害怕。 他蹲在地上，眼神亮晶晶地看向秦西阁。 似乎在用眼神说： 变！给我变！ 然而他想象中的场景并没能如愿出现。 只是一晃眼，人形的秦西阁便出现在他眼前，面若冠玉、衣冠楚楚。 贺子枫瞬间还有些小失望。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个什么。也许是，唔...美男香肩半露之类的大场面？ 话说，电视剧不都这么演的？ “怎么？” 秦西阁见他这副表情，似笑非笑地挑挑眉道， “你还想看什么？” 贺子枫讪笑着摇摇头，慌忙摆手道： “没没没。” “嘿嘿。” 不过，秦西阁变成人形，倒是让他瞬间自在不少，脑子也开始正常思考。 贺子枫问道： “秦兄，咱们现在怎么出去？” 他刚刚四处寻找生火的材料时，已四处查探过一番。 贺子枫进来的那条路已经出不去了，完全被塌陷的石头堵死，一看便知那是文之粼的手笔。 贺子枫正等着秦西阁的回答，然而秦西阁表情却是有些犹豫，似乎是在斟酌自己的措辞。 他当时身受重伤，乃是从神殿中一处灵池逃出生天。 当时他逃得匆忙，一心想着找一处地底疗伤。 最后进入此处，用的自然是蛇身。 因此，不知道那条弯曲狭窄得像管道似的路，贺子枫能不能走。 秦西阁向贺子枫解释了一番。 眼下既然连他的蛇形贺子枫也都知道了，他也没什么好瞒着他的。 他简单讲了自己与魔族的战斗，表示自己来的那条路，似乎并不通往外界，而是直通神殿。 秦西阁也坦言，自己之所以来到神宫，便是因为这群魔族中有一人，乃是他的宿敌。 也是当初将他困在灵蛇山的人。 此人便是祁关盛。 岂料贺子枫听完，关注点却有些偏移，他道： “你刚刚说什么？” “那神殿中有魔族？” 那文之粼在这紧要的关口也入了魔，而且，对此次进入神山的事情尤为积极和上心。 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目的。 难道，他真的只是单纯地想杀掉自己么？ 还是说，文之粼与魔族之人有什么勾结？！ 贺子枫心下疑窦丛生。 若是后者，那方青词几人，恐怕有危险！ 刚刚贺子枫被秦西阁治疗好之后，本打算直接离开神山，回到宗门向长老禀报此事。 让宗门长老出面解决。 然而眼下情况危急，恐怕没有更多的时间给自己通风报信了！时间多拖一分，方青词三人便多一分危险！ 他不能让林回峰的事再次发生！ 想到林回峰，贺子枫咬了咬牙： “秦兄，你能否带我进入神殿。” “文之粼此番入魔，恐怕事情不简单！我担心同门师兄弟们遇到危险！” 本来秦西阁也要再进入神殿。 听闻此话，也不再犹豫，便带上贺子枫，从地底隧道处寻找神殿的入口去了。 ————— 神山的中心。 断崖附近。 风雪已经停止，天空中是一片黑暗。 今夜果然没有一丝月光。 然而断崖附近，五十多名弟子在此处静静等待，十大宗门的弟子已全都到齐了。 除这些弟子之外，崖下还有三名长老。 这三位长老是十大仙门中排名前三的宗门中，德高望重的长老。 三位长老在最后一日赶到此地，而他们前来的目的，主要便是为了维持秩序，确保所有弟子都能安全进入神宫内。 青莲剑派此行一开始便遇到了意外，有一名弟子折损在上山途中。 没错，也算是有惊无险，雪崩之后，天气居然好了不少。 云骁在告知大师兄消息后，恰巧在最后一个时辰之间赶到了断崖下。 所以算起来，只有贺子枫不在。 至于另一边的司青阳等人，已经着手在寻找贺子枫了。 虽说这情形似乎对青莲剑派有些不公平，不过青莲剑派也并未提出什么异议，长老们自然也就不曾过多关注了。 一长老站在高处，声若洪钟： “神殿快要出现了！” 用灵力传出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在场的每个人耳朵里。 诸位弟子闻言，皆是心潮激荡，神色激动。 “众仙门诸位弟子，准备进入神殿！” 他嘱咐道： “进入神殿之后，诸位要公平竞争，切勿互相争斗！” 第142章 神殿 当然，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场面话。 毕竟他甚至连违反此条的惩罚都未提及。 “一个月之后，我们会等在神殿的出口迎接大家。” 长老话音刚落，众人便看见断崖之上，一座纯白的宫殿渐渐显露其样貌。 神殿孤零零峭立在山崖之上。 在场之人无一不在仰望。 他们全都心生敬畏，全都感到它的巍峨，与高不可攀。 其上附着的仙力有如凛冽的风，然而吹向众人的时候却分外柔和。 甚至，称得上是...温暖？ 神殿附近的温度似乎比其他地方要高一些。 天星宗的弟子率先往神殿走去，走近神殿正前方那道白色巨门。 不知怎么，在场之人竟都有些紧张。 只见那高大的门如同一面镜子，只一瞬间的波动，便将几人吸了进去。 眼见那巨门没有任何异动，似乎一切正常。 余下众人也都开始躁动起来。 一刻钟后，众仙门弟子全都进入了那道巨门之内。 ————— 与此同时。 神殿深处的一处温泉，正袅袅冒着轻烟。 “哗啦——” 水面跃出两道人影。 秦西阁拉着软成一滩烂泥的贺子枫爬上一处温泉。 “咳咳咳——” 贺子枫扒住对方有力的手臂，疯狂咳嗽。 他倒是做好了秦西阁不走寻常路的准备，但谁知道那水道又窄又长。 里边不仅完全没有光线，更是没有空气。 他差点就嘎在里面了！ 好在那水游着游着竟莫名其妙变成了温泉，否则他现在恐怕已经变成一座冰雕了。 他赶紧用灵力烘干吸饱了水分的衣物。 然后就发现： “咦？我们已经进入神殿了么！” 这里头竟如此大么？他明明看过，就算挖空这整座山头恐怕也挖不出这么大的空间。 “这里边为何如此之大？” 秦西阁向他简单解释了此间运行的规则，其实已经更像是一个异度空间一样的所在。 所以，他们其实已经不在神山了。 贺子枫点点头，心下却是感叹，这神殿中居然如此温暖。 他打量四周，发现这巨大的池子四周全由玉石铺就，四周装饰华美精致，灯火通明。 空气中水汽氤氲。 或许，这是神君的澡堂子也说不定。 啧，果然是神仙过的日子，这神君还真是会享受！ 他还穿着离开宗门时带上的御寒衣物，被这热气一蒸，倒是感觉有几分燥热。 脱下两件衣服放入储物空间，贺子枫长舒了一口气。 “呼——” “舒服多了！” 其实，他本就是火属性的灵根，并不畏寒，不过沈千舟一番好意，也不能不给人面子。 他扭头看向秦西阁，打算问问对方这接下来应该往哪里走。 毕竟秦西阁也进来过一次了，多少有些经验不是？ 然而只见秦西阁一身黑衣，从水中出来后，一头长发是湿淋淋的，此刻被灵力一蒸，发尾半干地垂落。 完全一幅美人出水图。 刚刚还毫无形象使劲甩水的贺子枫瞬间汗如雨下，感觉自己是是对方的反义词，水鬼出水什么的。 贺子枫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惊讶的发现对方衣服上的水珠扑簌簌滚落，竟是滴水未沾。 这，就是秦兄保持风度的诀窍了么？！ 他不禁有些好奇道： “秦兄，你这衣服倒是神奇。” 看起来明明不算起眼，但很奇异地滴水不沾，竟如同莲池中的荷叶似的。 秦西阁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侧过脸道： “你喜欢么？” “这衣服，刀枪与水火皆不入，倒也勉强算得上是件法器。” 其实这玩意儿是他千年前的蛇蜕。 他笑了笑，接着道： “下次有机会，送你一件。” 贺子枫一无所知，闻言高兴地点点头。 “好啊！” 秦西阁继续道： “不过，眼下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处吧。” 贺子枫：“为何？是因为那些魔族之人正在追杀你么？” “就是那叫祁关盛的？” 不料秦西阁抬手掩了掩鼻子： “不是，就是单纯不喜欢这里的味道。” 而贺子枫闻言，这才注意到，空气中全是硫磺的味道。 对于人类的嗅觉而言，这味道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但也许是蛇类嗅觉过于发达，这味道令秦西阁有些不适。 贺子枫立刻点点头道： “好吧。” “秦兄，不知那神殿的入口在何处？” “我得寻找我门中的那些师兄们。” 毕竟，这神殿中有魔族的消息，十大仙门事先并不知情。 尽管那文之粼也在其中，不过贺子枫还是必须通知方青词等三人。 秦西阁道： “跟上。” 他也正好要去寻找祁关盛等魔族的踪影。 *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温泉所在之处。 贺子枫从秦西阁口中得知，这神殿分十几个殿，仅仅是地底的部分，便有好几层。 眼下两人正处在地底的第二层。 外边是长长的走廊，两人七弯八拐地，已经拐了好几个弯。 “原来这神殿内竟如此之大！” 贺子枫一边左右四顾，一边发出惊叹。 “这是天帝为神君建造的宫殿，自然不同凡响。” 秦西阁在走在前边，挺拔的身姿让他看起来极其可靠。 “我说，就这样的宫殿，还需要上哪里去寻找什么仙器法宝？” 贺子枫疑惑道， “直接扣两块砖带走，也能在宗门里被当成宝贝供起来吧！” 秦西阁转身笑了笑： “你把人的贪欲想得也太简单了。” “山珍海味就在眼前，谁能忍受粗茶淡饭？” “众仙门都知道这殿中有神君的传承，哪里又还会对一块平平无奇的砖块感兴趣？” 贺子枫点点头。 的确。 “那——” 他刚要开口继续问什么，秦西阁便立刻警觉地回身，食指竖在唇边，无声地： 嘘。 下一秒，秦西阁屏蔽了两人的气息。 他动作很快，转身便拉着贺子枫便顺手推开了一侧的门，进入一个小房间内。 这房间内空无一物，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不过也正因为其空无一物，所以即便进入屋内，也无处可躲藏。 第143章 神君的雕像 这不是最佳的容身之地，然而现在不是挑剔的时候。 因为，有东西来了，而且不止一个！ 不知是敌是友。 贺子枫简单扫了一眼房间内，便收回视线传音道： [怎么？] 他刚刚什么也没感受到。 既没有听到任何可疑的脚步声，也不曾感受到异样的气息。 然而秦西阁却回答道： [有魔气！似乎是魔族之人！] [而且，对方不只一两人。] 不只一两个人，会是文之粼他们几人么？ 贺子枫问道： [其中，可有人类修士？] 秦西阁摇摇头。 [那便是上一次追杀你的那一伙魔族了！] 对方这回点点头，神色却很是凝重。 祁关盛这老匹夫，自从进入魔界，成为魔尊的爪牙之后，变得更加难缠。 再加上他本来便是从妖界叛逃之人。 对妖族——尤其是蛇族——的命门，更是了解得十分透彻。 这也是为什么秦西阁会选择潜入温泉内。 毕竟这家伙自认十分了解蛇族，比任何人都了解它们的弱点。 简直轻蔑高傲到目空一切。 秦西阁低下头，直视贺子枫的眼睛： [我现在出去将他们引开，你一会儿出去后，便一直向左走。] [走到尽头，就能见到通往上一层的入口！] 随着魔族的靠近，贺子枫也感受到那一股嚣张且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魔族气息。 贺子枫有些担心道： [那你呢？] 秦西阁毕竟单枪匹马，而且，上一次神殿开启，与魔族短兵相接，他不就受了伤么？ 秦西阁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道： [上次是因为我太过轻敌，再加上他在暗处埋伏偷袭。] [今次，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况且，我如今经过一个月的休息，尚有一战之力，你不必担心我，] 对方镇定解释道， [那祁关盛等魔族虽人手众多，但这神殿中毕竟还残存着不少克制魔族的神力。] [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秦西阁解释完，不等贺子枫回答，便化作一阵黑烟，闪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他出门的一瞬间，故意泄露了自己的一丝妖力，远远地往另一侧去了。 ————— 神殿入口处。 一众仙门弟子虽说是一同进入的神殿内，但在随后的探索中，依然是仙门自发组成自己内部的小队，各自寻找。 青莲剑派的四人小队，气氛沉默。 方青词抱着自己那柄上山时便带上的剑，静静 跟在队尾。 沈千舟在进入神殿前，见小队中气氛实在剑拔弩张，若继续如此下去，实在不利于几人进入神殿后的配合与协作。 恐怕进入其中，还会造成更大的伤亡。 于是他只好推心置腹地，私下劝说了方青词一番。 毕竟贺子枫出了那样的事，他作为有照顾师弟们责任的大师兄，自然也感到十分羞愧。 然而眼下宗门任务还未完成， 他还需要对其余三位师弟的安全负责。 因此，此时自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眼见方青词对文之粼杀意不减，沈千舟只好向方青词承诺，若是几人能安全离开神殿，他一定如实将此事禀报掌门与宗门长老。 届时请长老们出面，使用心魔镜调查，若查证属实，确实为文之粼所为，那如何处置，全凭长老们定夺。 而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愿意自己去刑堂请罚。 这才稳住了方青词。 方青词眼下愿意停手，原因自然并非是不再怀疑文之粼，而是因为沈千舟提到的心魔镜。 文之粼可以骗人，但心魔镜不会。 那东西乃是青莲剑派祖师爷杀了成千上万的魔族之后，于魔域的血池内炼化的法器。 方青词知道，那心魔镜一直被放在天藏殿的最顶层。 这里存放的东西，就连门中长老，在没有商议的情况下，也是不能私自取出的。 这心魔镜最大的作用，便是它可以窥探人心最黑暗、最不可直视的角落。 人的内心如同太阳一般不可直视。 而哪怕是只有一点点杂念，在心魔镜中也会被无限放大，完全暴露出来。 而此物名为心魔镜，却并非仅仅是因为它能看穿人的内心。 更是因为看过这心魔镜的人，几乎都会被困死在自己的心魔中，无法挣脱。 最后一念成魔，堕入魔道。 这便是心魔镜一直被束之高阁的原因。 它不会引人明悟，向善，只会放大罪恶、加速堕落，最后将人引向万劫不复。 宗门典籍中有记载，青莲剑派上一次使用心魔镜，还是在两百年前。 不过具体用在谁的身上，典籍中未曾提到。 总之，既然有沈千舟这么一番话，方青词现在唯一的想法便是，看住文之粼，不能让他逃了！ * 神宫前殿。 白色巨门之后，众人进入的空间却并非断崖上所见的那神殿。 耳边风雪的呼啸声瞬间消失，里头的建筑与陈设竟突兀地一变。 此处天境高远，似是进入了一片极开阔的所在。 众人都被这变化震得心里一惊。但都没有表现出来。 原来，那断崖上的神殿只是一个容器，或者换句话说，只是这空间的一个入口。 换言之，恐怕从任何地方进入那神殿，都能进入这个空间内。 其间温暖宜人，周围郁郁葱葱的巨树环抱，竟无一丝刚刚那神山中风雪肆虐、寒风凛冽的影子。 经过仔细查探，这外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于是众人踏上重重台阶，绕过一处雕饰精美的影壁，来到大殿前。 沈千舟一行人倒并未感到太多的惊奇。 毕竟大师兄给出的图纸也已经透露了部分讯息。 此刻，他们正按照司青阳给的图纸，在大殿内寻找路线。 几人发现，大殿内也有许多珍奇的法宝法器。 但奇异的是，这里并没有人动过的痕迹，而且，这大殿也分外整洁。 他们一时也有些好奇，明明此处全是珍宝，为何上一批弟子竟只带出了六件法器？ 不过很快，他们便知道了这问题的答案。 只见空旷的大殿之上，神君巨大无比的雕像立于殿内的正前方。 其威仪肃穆，令人不可直视。 第144章 黑衣人 众人想要抬头看清神君的长相，却无一不发现，自己根本不能直视神君！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力，压在众人的头顶。 包括元婴期弟子，在这威压面前，竟也显得如此弱小。 原来，那雕像上残存的威压，已几乎压得所有人无法抬头。 遑论是在此肆意拿取神君的法器！ 神君千年前的肉身便陨落了，而今只是一座雕像伫立在此，其释放的威压便是如此的强悍且不可撼动。 他们只是一抬头，便明白了一切。 随后立刻恭敬地退出了空旷的大殿。 其实，上一次那些弟子，最远无非探索完前殿的这一部分。而上一批弟子带出的六件仙器，其实也全都出自偏殿内。 而前殿之后的其他地方，对众人来讲，是全然的空白。 但这也意味着，神宫内还有大量的法器丹药等资源不曾被发现！ 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在场众仙门弟子都清楚，此间无非就两个地方十分关键。 一是藏宝阁，二便是寻找那传承之地。 有几名弟子道： “偌大一个神宫，想必藏宝阁中的宝物必然十分充盈！” “是啊是啊！咱们若是找到神君的藏宝库，便是不枉此行了！” “别做梦了！若真这么好找，上一次怎么还会有如此多的弟子折损在此？” “依我看，咱们能保住性命最是要紧。” 沈千舟等人自然也听到了几人的谈话。 他转身对三人传音道： [我在那图纸上看到，几乎所有人都是在离开前殿，通往后殿的一处通道上，便止步不前。] [恐怕，那通道内，有些蹊跷。] 按照那图纸看来，这前殿包括一个正殿和东西两侧的偏殿。 从西侧偏殿往后，便是一狭长的通道，据图纸所注，那通道通往整个神殿的中心。 在通往神殿中心的那条通道上，司青阳用鲜红的笔墨标注了“危险”二字。 上一批的绝大部分弟子，便是在此折戟沉沙。 那条通道不简单。 ————— 神殿深处。 贺子枫悄悄拉开他藏身那间小屋的门。 走廊内很安静。 秦西阁已经将那些人引开了。他飞快左右扫视两眼，外面已经空无一物。 贺子枫轻手轻脚地迅速往秦西阁告诉他的方向奔去。 寂静的走廊内，只有他的脚步踏在地上的细微声响。 或许，还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 “到了！” 刚走过拐角，贺子枫便眼前一亮。 是往上走的木质楼梯。 忽然，他感觉身后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贺子枫十分警觉地转身一看。 ...... 什么东西也没有。 “错觉吗？” 他神色茫然地喃喃了一句，继续头也不回地往上跑去。 爬上地下一层，但通往地面的出口却不在此处。 而是在通道的另一侧。 简直像是在耍人玩儿似的。 但贺子枫当然不敢停，只心下嘀咕，神殿为何要建如此深的地宫？ 难道是有什么特别的作用么？ 因为这地宫不仅分了好几层，其间房间也不少，回廊七弯八拐，像迷宫似的。 但这些房间明明却都空着。 贺子枫好奇道： “这么多房间，住得过来么？” 不对，想来神君拥有这么大一座宫殿，应该也不至于委屈自己住在地下。 他狐疑地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查看，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倒是越发好奇神君的寝宫究竟长什么样了。 搜查的过程中，他始终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 但猛地一回头，仍是鬼影也没见着一条。 贺子枫拍拍自己的胸口，喃喃道： “呼，这地儿可真够邪门的！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他下意识地便加快了步伐。 至于那些屋子，他也不打算一一打开来看了。 离开要紧！ 然而行至拐角，左侧的一扇门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响，墙角一处什么黑乎乎的玩意儿。 贺子枫吓得心里一惊，手中捏紧了剑，大着胆子上前查看。 又是虚惊一场，那只是一节藤蔓。 长得还格外茂盛。 从前方的门缝里一直延伸出来。 但是—— 不对！地宫里不见天日，怎么会有如此茂盛的绿植？！ 这门后有什么蹊跷？ 有了文之粼那次突然袭击的前车之鉴，这次他提前将《燎原诀》第二式发动。 手掌中一丛青色的火苗“嘭”地窜起。 他紧张兮兮地挪动脚步，缓缓靠近那扇门。 猛力一推开，却发现—— 什么也没有。 贺子枫： “......” 他抬头一看，只见这间屋子的斜上方开了一扇小小的天窗，有外界的光线投入屋内，恰好照在那藤蔓上。 那藤蔓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 贺子枫叹了口气，暗道自己真是神经过度紧绷，有些草木皆兵了。 不料他刚刚收起掌中的火焰。 下一瞬，他脚边的藤蔓便突然暴起，缠到贺子枫脚脖子上！ 藤蔓上的毒刺也瞬间扎破贺子枫的皮肤。 贺子枫几乎是连挣扎和呼救的机会都没有，便视线模糊，失去了意识。 倒地之前，他隐约见到一个黑衣人推门而入。 ————— 青莲剑派内。 天机峰上庄其道洞府内。 庄其道与陆长老师徒二人正坐在梨花树下对弈。 随着庄其道“啪嗒”一声，清脆地落下一子。 陆长老有些恼怒了，吹胡子瞪眼道： “为师好歹是你师尊！你就不能让为师一子半子的！” 随后他似乎觉得自己这么实在有些斤斤计较，摸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有些尴尬地咳嗽两声， “咳咳，罢了，不下了！不下了！” 陆长老又扫了一眼棋盘，皱巴着一张老脸道： “乖徒儿，想必你也累了吧！为师今日就不打扰你了。” “况且为师也忙得很！” 庄其道一哂，道： “不知师尊近日忙些什么？” 陆长老白花花的眉毛不自然地动了动： “为师近日看清虚子那老头伤心得很，我得去陪他喝两壶酒。” 陆长老说完便要开溜。 庄其道闻言，却是叫住了自家耍赖的师尊，问道： “是为了那木系天灵根弟子之事么？” 陆长老点点头。 第145章 死而复生 “唔，其实，清虚师叔也不必太过伤心。”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毕竟是极其难得的天才弟子陨落了，而清虚那老家伙又意外的是个重情义的...... 然而陆长老知道，自己这个大弟子，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提到什么人，此番主动问及此事，绝非偶然。 果然，庄其道一边整理棋盘，一边意有所指道： “说不定，这人已有了什么奇遇了呢？” 陆长老神色一凛，问道： “难道这人————” 还活着？ 庄其道点点头。 陆长老喜道： “既是如此，那我便更要快些去找你清虚师叔了！” 说完，这老头儿便凌空御气，直接飞身去了灵犀峰。 庄其道收起棋盘，静静坐于树下冥想。 他于昨夜观星测相，本意是看看贺子枫今次去神山，是否会遇到什么危险。 自从他在贺子枫身上见到一些东西之后，庄其道便格外关注这人。 而昨夜，他只见南宫朱雀星动，忽明忽暗。 焦急之下，无意间一算，却发现那与贺子枫联系颇为紧密的林回峰，命格十分特殊—— 竟是有浴火重生、死而复生之象。 莫非，便是这林回峰影响了这朱雀星？ ————— 贺子枫意识还有些不清醒。 “贺子枫？” 一只手在他脸上拍了两下，试图让他清醒一些。 贺子枫睁眼时，发现自己的手脚被藤蔓束缚得很紧，正跪坐在地上。 抬眼一看，面前站着的，是他昏迷之前见到的黑衣人。 但对方显然没有太过限制贺子枫，他的五感仍可获取信息，能听能说能看，只灵力受到些压制。 “你——”他晃了晃脑袋，感觉自己还有些耳鸣，皱眉四顾，“这是哪？” 周围有了些简单的陈设，已经不是刚刚他进入的那房间的样子了。 但从墙壁的花纹来看，自己应当还在地宫内。 扫了两眼，视线落回那黑衣人身上。 “你是谁？” 绑住自己是什么目的？ 这人知道自己的名字，难道是自己认识的？ 但眼前这人一身黑袍，从头顶拢到脚，连声音也经过处理。 而且，贺子枫也看不出对方的修为。 只能从身形判断出是个男子。 “文之粼？” 但感觉身形不太像，此人比文之粼稍矮一些，与贺子枫身量看起来差不多。 “你问我？” 对方宽大的兜帽下传来一声轻笑： “我倒是想问问，你是谁？” 贺子枫懵了，你踏马刚刚还叫我名字来着： “你不是知道么？” 这人有病？ “你说，我是该叫你贺子枫，还是叫你萧成？” 霎时间，贺子枫狐疑中透露着几分惊惶的眼神，让对方感到很愉悦。 对方继续开口，经过处理的声音带着一种特殊的含混： “你夺舍了萧成的身体？” 贺子枫闻言，心神俱震。 卧槽！这人认识原身！ 而且眼下这情况一看便知，这人来者不善！ 贺子枫一时之间被惊得不敢说话，然而对方有些不依不饶了。 “嗯？怎么不出声！”这人躬身捏着他的下巴，强硬地让他抬起头，语气中透露着狠厉， “哑巴了？” “要我帮帮你么？” 说罢，这人不等贺子枫回答，立刻便操纵一片细长的叶子，狠狠扎进贺子枫大腿。 明明是柔软的叶子，在这人手中却如同一把坚韧的钢刀，几乎插进贺子枫骨头里。 鲜血喷涌而出。 “呃啊啊啊啊啊——” 惨叫瞬间溢出喉咙，贺子枫因疼痛而面目扭曲，额头瞬间冒出豆大的汗珠。 这人踏马究竟是谁？是萧成的仇家还是自己的仇家？ 他不记得自己有惹到过这么一号狠角色。 简直狠到，让他觉得都有些鬼畜了。 “兄兄兄...兄弟，”贺子枫强忍住疼痛，咬紧牙关开口道，“我......我的确不是萧成。” “我当初并非故意要夺舍萧成的身体！我因意外而死，一醒来便出现在萧成的体内了！” “但我待在萧成这具身体里不过一年有余。” “想来你我之间应当无冤无仇！” 贺子枫因为大腿上源源不断的疼痛，眉尾有些抽搐，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已是极限。 那黑衣人听闻贺子枫的解释，尤觉得不够： “那你四处打听珍珑幻镜的目的是什么？” 贺子枫又是一惊，知道他在寻找珍珑幻镜的人，只有秦西阁。 但这人当然不可能是秦西阁！秦西阁若是要用他达成什么目的，直接用主仆契约便可以了！ 贺子枫震惊的是，眼前这人怎么会知道他在找珍珑幻镜的事！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艰难道： “我...我从一典籍中得知，珍珑幻镜可以改变过去和未来。” “我只是想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贺子枫又简单解释了两句，表示自己只要回到自己的身体便可以了。 绝不会给他造成威胁。 并保证，倘若对方想要，那珍珑幻镜自己用过之后，也愿意交给他。 那黑衣人静静地听着，很好说话的样子。 贺子枫说完，也在等对方的反应。 人在面临未知的恐惧时，总是会感到心里止不住地发慌，严重的情况下，甚至会喘不过气。 贺子枫眼下就是这种情况。 眼前的黑衣人情绪阴晴不定，给人一种超出控制的惊悚与恐怖，他的一切行为都是不可预知，近乎癫狂的。 就像刚刚他突然捅贺子枫那一刀子，便是突如其来的。 贺子枫心底的绝望从未如此浓烈。 他感觉自己真的可能会死在这人手上！ 而这黑衣人，似乎是得知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他直起身，低声缓缓道： “原来你就是，一切变数的根源么......” 这人说着贺子枫听不懂的话，他似乎有些纠结，沉吟半晌： “你可知，你的到来改变了多少东西？” 黑衣人说出这话时，语气镇定得如同将要碾死一只蚂蚁： “不过还好，现在还为时未晚。” “我现在将你杀了，一切便能重新回到正轨。” 紧接着他又有些癫狂，不断肯定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像极了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没错！没错！” “先把你杀了！再杀掉严纪！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第146章 银柘 对方说的是—— 严纪？还是严绮？ 贺子枫有些没听清，总之姓严。 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因为贺子枫此刻已经没有思考的时间了！ 只见黑衣人一抬手，万千藤蔓便从四周的砖缝中悉数钻出，如同某种剧烈蠕动的虫子。 藤蔓裹挟着强劲的灵力，从四面八方袭来。 贺子枫睁大了双眼： “别！卧槽——” 藤蔓将本就动弹不得的贺子枫紧紧捆住，越勒越紧，藤蔓上的尖刺缓缓扎入皮肤。 但这一次，尖刺却没有分泌出毒液，让他陷入昏睡。 他清晰地感到自己胸腔中的空气正在不断流逝。感受着自己的皮肤被刺破，血液流出。 失血和藤蔓的挤压，让贺子枫脸红脖子粗，痛苦到说不出话，唇角也冒出鲜血。 内脏似乎都被挤碎了。 “唔...嗬......” 又是一大口鲜血涌出，他痛苦的、涨得青紫的脸上带着浓浓的不甘。 妈的，这回是真的碰到神经病了！ 不出片刻的功夫，贺子枫在这黑衣人的折磨之下，已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鲜血顺着藤蔓滴滴答答地落到地面上，淌成了一滩猩红的小水池。 在贺子枫即将因为失血过多而再次失去意识之前，一道白光携带着一股巨大的灵力——“砰”地一声——将门撞开了。 白光停了下来。 原来是一只狼一般大小的生物。 它闯进房间便开始攻击黑衣人，瞬间改变了房间内那黑衣人对贺子枫单方面碾压的局势。 尽管黑衣人奋力召唤出更多植物阻挡。 但这似乎是一个高阶妖兽，攻击性极强，那狂舞的藤蔓和毒针在它面前如同纸片一般脆弱。 几个回合下来，实力深不可测的黑衣人居然都有些招架不住。 而那狼形生物已经撕开层层屏障，来到黑衣人的近前， 最后，以黑衣人拖着被咬伤的血淋淋的左脚遁逃告终。 黑衣人只是有点神经质，但不是傻子，遇到如此劲敌，只能先逃走了。 地上留下一串血色脚印。 * 那通身雪白的狼形生物，乃是银柘。 原来它也进入了神殿。 解决完黑衣人，银柘的黑鼻子凑到意识模糊的贺子枫跟前。 它没有继续追上去，因为它看到贺子枫情况有些不对。 银柘几乎带着哭腔： “贺...子枫，你不要死！” “我不该离开你的呜呜呜！” 它就知道，这个脆弱的人类离开了自己，一定搞不定的！ 看吧！自己不过是离开这么短短的几天，这人便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幸好，幸好它嗅觉灵敏。 银柘远远地便闻到了贺子枫血液的味道，这才循着血腥气找了过来。 它一边哭，眼泪啪嗒啪嗒地砸在地上，一边用利爪和牙齿迅速撕开贺子枫身上如蚕茧般的藤蔓。 银柘一身雪白的皮毛，被贺子枫的血液、自己的泪水和尘土之类的混合物，弄得脏兮兮的。 它倒是没有受伤，沾染的血迹大部分是贺子枫的，极少数是那黑衣人的。 银柘哭得乱七八糟地，跟现在高大威猛的样子完全不相符。 是的，银柘似乎是解除了某种禁制，身形已经可以长久保持它原的成年姿态了。 贺子枫半睁着肿起的双眼，微微皱起眉头，口中的血液让他说出的话有些含糊不清： “银...柘，别...哭...了。” 他只想死得安静些，但银柘吵得他耳朵疼。 贺子枫从这家伙一进来便认出是它了，他在海月幻境见过这家伙的真身，跟现在一模一样。 但此时过多的失血，再加上心脉受损，他的身体有些发僵。 他感到很疲惫。 一种发自内心的、深深的疲惫。 于是他又重新闭上了眼。 银柘见状更慌了： “你...喂！...呜呜呜嗝...你不要睡！” “我带你去——” 仿佛是想到办法，银柘眼睛一亮， “去那里！对！” “你一定不会死的！” 银柘先急忙使出一招治疗法术，它口中吐出内丹，一道温和的灵力便顺着内丹缓缓流淌出来，覆盖住贺子枫的身体。 然而这种治疗的术法只是杯水车薪，只能先保住贺子枫的命。 察觉到贺子枫气息稍稍稳定，银柘收回内丹，轻轻伏下身将贺子枫稳稳地驮在背上，飞快地蹿出了门。 ————— 沈千舟一行人，已经进入了那通道所在的大殿内。 此殿位于前殿的西侧，一进入其中，便能看到正前方一个高阔的通道。 殿内明净异常，隐隐传来某种奇异而醉人的花香。 其余仙门弟子此刻也全都待在此殿。 众人都正在商议通过此地的方法。 他们终于知道这地方为何竟陨落了如此多的弟子。 一开始，许多人都不相信只有这么一处，能通往后殿。 然而在经过不断的尝试和失败，甚至触发禁制而重伤了三名试图以其他方法强行闯入后殿的弟子之后。 众人都意识到，这通道的确非进不可，并无第二条路可走。 那通道并非简单的通道，它的造型也不同于普通的、黑漆漆的一条小道。 相反，它很是宽阔，装修也精致华美。 通道左右各设了六道大门，两两相对而立。 加起来统共十二道。 雕花木门，以及门两侧的玉石扶手，使得它看起来更像是......一座专门修建的宫殿。 那十二道精致非凡的木门上，均各自雕刻了一种花朵，远远观之，简直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而每一种花，又都不相同。 正在众人疑惑怔愣间，通道前出现一片水幕，那水幕上显现了通过此间的规则。 [每次十二人进入。] [每人各自进入一间房，安全出来者，即为神殿认可之人。] 神殿认可之人，自然可以继续进入其中。 而不能出来的人会怎样，水幕上只字未提。 沈千舟四人互相对视一眼。 所以，这十二道门乃是一个组合起来的机关，它们共同构成了一道禁制。 若不能解开这道禁制，便无法通过此通道。 第147章 十二花神殿 更不要说进入后殿，寻找宝物，简直是痴人说梦。 方青词盯着那门上雕刻的花，皱眉道： “这十二种花，似乎是一年中不同时节开放的。” 十二种花，对应的自然是十二个月。 沈千舟顺着通道，由远及近地看去，喃喃道： “梅花、杏花、桃花、牡丹......” “的确是不同时节绽放的。” 方青词道： “我们在来赶来神山的路上，曾听闻神君的传说——” 说到此处，其余几人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十二道门，应当与天帝赐下的十二名仙子有关。 说不定，便是那十二位仙子的居所。 文之粼道： “我看，咱们在此处想得再多，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直接进去看看。” 沈千舟犹豫半晌，道： “不急，先等等。” 只见他们身侧不远处，两个宗门的弟子已经商量好，一同进入那十二道门中。 是天星宗和大衍宗。 这两宗联手，也算是强强联合了。 两宗加起来，便有十名弟子，还需两名弟子便够进入其中了。 那天星宗弟子中，有一名弟子环顾四周，似是在物色人选。 停顿半晌，却是直直朝青莲剑派几人走来。 这人先是行了个礼，也算是做足了礼数： “在下言梧，是天星宗怀谷真人座下大弟子。” 言梧脸上挂着笑，但这笑的却有些让人不太舒服，一副笑面虎的姿态，“我们刚刚与大衍宗达成合作，一同进入那门内，但我们有两名弟子身受重伤，已经无法继续前进。” “青莲剑派人手也不足，与其他门派一时也凑不足十二人。” “不如——” 不如便加入他们，凑足十二人一同进去。 说到这里，沈千舟四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这天星宗向来心高气傲，目下无尘，而青莲剑派前边还排着十方域和玄羽城两大门派。 怎么会找青莲剑派联手？ 莫非，是另有所图？ 再加上，沈千舟离开宗门时，门中长老千叮咛万嘱咐，要照顾好几位师弟，小心天星宗弟子。 几人在神山遇到的雪崩便有可能是眼前之人所为，若是真跟他们一同进去，指不定还要遭到什么暗算！ 因此沈千舟只是略微思索，便立即抱拳果断回绝： “抱歉，恕——” 言梧却是立刻扶住他将要行礼的手臂： “诶？别急着拒绝嘛。” 他又笑起来，仍然是那种让人不舒服的笑，“这样吧，你们加入我们。” “我便告诉你，青莲剑派埋在山洞中那名弟子的下落，如何？” 沈千舟神色一僵： “贺师弟？” “你怎么知...” 方青词在旁边，闻言拔剑便怒道： “是你做的！！！” 他手中这剑的剑柄被布缠紧，是方青词从方家带出来的那一把。 此时剑光出鞘，剑身闪着凛凛寒光，搭在言梧脖子上。 言梧的脖子已渗出几滴鲜血。 当真是一柄利剑！ 而在场除文之粼外，其余两人均是立刻捏紧了剑柄。 众人见这里的动静似乎有些剑拔弩张，都伸长了脖子。 言梧见状，立即抬起双手，笑嘻嘻道： “道友怎么如此污人清白？” 他脸上不见一丝紧张，也完全没有反抗的动作， “那雪崩不过是天灾人祸，怎么能怪到我们的头上呢。” “况且，杀了我，你们可就真找不到你们的贺师弟喽~”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捏住了方青词剑尖，轻轻拨开。 “别这么粗鲁嘛。” 仍然是那贱死人不偿命的笑。 让人想一拳砸扁他那张脸。 * 总之，天星宗、大衍宗和青莲剑派的弟子，还是一同进入了那通道内。 其余弟子见这十二人进去了，便想先观望一番。 然而，那禁制似是清楚众人的想法，并不给人观望的机会。 只见那十二人进入其中后，那通道便瞬间消失了。 原本通道所在的位置，竟变成了一堵空荡荡的、普普通通的墙。 有人上前查探，发现那墙后并无什么灵力的波动。 由于怕再次触发什么禁制，众人也只好在大殿中静静打坐，等待那通道再次开启。 ————— 意识迷迷糊糊的。 身上的疼痛显得有些遥远。 贺子枫觉得自己似乎躺在一张温暖舒适的毛毯子上。柔软的长毛贴在他脸颊边。 这张毛毯子上下起起伏伏，似乎...... 带着他在移动？ 唔，贺子枫皱了皱眉。 他感到自己躺的姿势不对，不是很舒服——但是胸口好疼，浑身都好疼，疼到连翻身都做不到...... 贺子枫感觉到，一段时间的挪动过后，身下的毛毯前进的动作忽然停止了。 他和毛毯一起躲进了某处黑暗的小角落里。 前方传来细微的耳语声，但那声音细若蚊呐，只勉强能听清几个字。 “前辈，我们......萧成......” “妖族......” * 银柘动作很快，但仍然很平稳。 它将身受重伤的贺子枫带到了地底。 由于它身上有神君的一丝仙力，因此它进入神殿后，便在神殿中畅通无阻。 靠着神君这一丝仙力，它在此间已经搜刮了无数珍宝，躲过了魔族的追踪。 是的，银柘进来之前，那些魔族便已通过不为人知的手段，进入了神殿了。 银柘不知道这帮人要做什么，便一直躲着魔族走，因此倒是一直不曾与魔族起什么正面冲突。 三天前，银柘在那仙力的指引下，突破一层禁制，在地底深处，找到了一处灵力十分充沛的所在。 似乎是神君的闭关之所。 它身上的那些禁制，也是在吸收了此地的灵力之后，才得以打破。 否则以它之前的小身板，是绝无可能打败那黑衣人的。 银柘眼下便是想将贺子枫带入那灵力充沛之所，兴许那有利于贺子枫的恢复。 然而今日却是诸多不顺。 前边竟出现了两个魔族，正好堵在银柘前往的那地方的必经之路上！ 难道，魔族也发现了此处充沛的灵力？！ 银柘有些焦急，但它还驮着一个重伤的贺子枫，不能鲁莽冒进。 第148章 神君闭关之地 它悄悄隐匿了自己和贺子枫的身形，躲到暗处。 带着肉垫的爪子踩在地上，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那两个魔族似乎笃定周围不可能有其他人，正旁若无人地商议着什么。 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情绪有些激动： “感谢前辈的帮助！若不是您，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进来！” “不过，那只傀儡真的没问题么？” 说话间，这人微微侧过脸，却是银柘认识的。 此人是青莲剑派中的弟子，文之粼！ 银柘暗道，他不是修士么？怎么身上魔气这么重？！ 而紧接着文之粼声音的，是一道苍老的、低哑刺耳的声音： “那傀儡无法通过花神殿的考验，会在其中灰飞烟灭。” “不过它的任务也完成了。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等那傀儡消失，你便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在十二花神殿之外，我会找人帮你掩护。” 对面是一跛足老者，他须发皆白，浑浊的眼神中满是沧桑与阴鸷。 他就是如今的魔尊派到人间的爪牙，祁关盛。 文之粼点点头，皱眉道： “但萧成似乎还活着。” 刚刚有魔族下属来报，在地宫第一层发现了人类修士的气息。 他赶到时，只见到满地粘稠的血液。 文之粼几乎是立刻便察觉到，那是贺子枫的气息！他顿时大惊失色！ 为何他每次总能绝处逢生？ 当真是天命如此？ 祁关盛抚了抚身上的道袍，镇定道： “此事不急于一时。” “萧成身份特殊，本就是身负大气运之人。” “当年我在他身上布下那样的阵法，也不能毁灭他的神魂，不过将他的神魂分割成几份而已。” “他半缕神魂，痴傻了这么多年，眼下神魂归位，逐渐融合，气运也在逐渐回归。” “如今你不过是拍了他一掌，怎么可能就如此轻易地杀了他？即便是我，也只能有把握解决他的肉身而已。” “不过，那萧成与妖族之王秦西阁有密不可分的联系。你且随我去布下大阵，将秦西阁诛杀。” “到那时，再来慢慢对付萧成不迟。” 原来，祁关盛进入神殿，为的就是诛杀秦西阁。 而带走神宫中的珍宝，只不过是顺手。 至于那群区区的人类修士，不过一群蝼蚁，他还不放在眼里。 而萧成，祁关盛似乎也多有忌惮。 银柘并不知道两人谈话中的萧成和秦西阁是谁，因此它只是悄悄藏在暗处。 然而银柘背上，强打起精神的贺子枫却是已经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越听越心惊。 又很是担忧秦西阁的安全。 心下气急，一口血呕出来，将前胸一片衣襟以及银柘的毛发染得血红。 有两滴血液顺着银柘的毛发滴了下去，渗进银柘脚下的岩缝中。 银柘清楚贺子枫的伤势不能再拖，已十分焦躁。 不过那两人聊及此处，总算是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那两人离开没多远，银柘便立即带上贺子枫，前往神君的闭关之地。 它身形极快，不过一瞬，便消失在原地。 那边的祁、文二人走出去不过几十步远，走在后边的文之粼感觉到什么似的、 他忽然停住脚步，转过头看向刚刚银柘藏身的角落。 前边的祁关盛察觉到后边的人停下脚步： “怎么？” 文之粼却忽然问道： “我们在何处布下那诛杀大阵？” “自然是在神君之前的闭关之地，”祁关盛声音依旧沙哑刺耳，“不过，神殿中四处是隐形的禁制。” “我们暂时还没找到。” 文之粼走向那角落，蹲下身，两根手指在地上轻轻一擦： “前辈，”他一边开口，一边看着指腹上沾染的一抹猩红，嘴角咧开一丝笑意，“我们已经找到了。” ————— 神君闭关之时，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便将闭关之地选在与世隔绝的地底。 并在四周设下极强的禁制。 但银柘带着贺子枫进入此间时，没有遭到什么阻拦。 此处空间乃是在地底山洞的空腔内，一块孤零零的石柱平台上。 禁制结界隔开出一片空间，遗世独立。 看得出来，神君为了自己修炼时能完全地静心，此间摆放的东西不多。 只一张床，一鼎炼丹炉而已。 贺子枫因身受重伤，又气急吐血，眼下已经完全失去意识。 银柘一将人带进来，便立即将他放到那张玉床之上。 那玉床乃是由一整块玉制成，通身冰蓝的温润色泽，散发着淡淡的华光，那是其上流转的仙力。 它是神君的法器，若论品阶，可称得上是天级法宝。 重伤之人使用，有极佳的治疗之效。 而寻常人使用，亦可延年益寿，带来许多增益。 不过贺子枫眼下这伤的确严重，又失血过多。 苍白的脸色在冰蓝色玉床的映衬下，更显青白之色。 但银柘的爪子扒开贺子枫胸膛的衣服一看。 那些细小的伤口的确是在愈合！ 有用！ 银柘短暂地松了口气。 呼—— 接下来，只需静静等待。 ————— 十二花神殿内。 方青词进入的是第三道门。 其上雕刻着一枝桃花，那雕花的木头散发出清雅的香气。 一踏进门，便忽的闯入一阵薄雾，薄雾之后竟是一片桃花林。 方青词急忙转身，却发现自己进来那门已经消失了。 那自己握着的门把———— 低头一看，自己正握着一枝新鲜的桃花，那桃花娇艳欲滴，散发着特有的清香。 怔忡间，林子里传来一阵嬉闹声。 方青词茫然地抬头，只见三五垂髫孩童正在林间穿梭嬉戏。 其间一胖大小孩儿正蒙着眼睛，气喘吁吁挥舞着四肢，在空气中乱抓。 一个脸色臭臭的黑衣小男孩坐在树下，似乎是不想参与这场游戏，见那胖小孩儿走过来了，也不躲，仍然那么坐着。 小胖墩儿不小心绊到黑衣小男孩支出来的脚，噗通一声摔了个大马趴。 抬头一看，脸上全是泥土、草叶子和压碎的花瓣。 这一下可给他摔疼了，小胖墩儿登时“哇”地一声哭起来了。 第149章 桃花林 他一把拉开自己脸上的黑布条，见绊倒自己的是那黑衣小男孩，便哭着大声控诉道： “小九！你干嘛故意绊到我！” 那黑衣小男孩坐在树下不挪窝，老气横秋地皱眉道： “分明是你故意往我脚上撞过来的！” 这人还真是恶人先告状！ 小胖墩儿身子倒是灵活，闻言抹了抹眼泪，立刻爬起身来： “怎么可能！我会那么笨吗？”他忽然看看旁边矮一些的小女孩，语气有些凶凶的，“阿箬，你说，刚刚是不是小九故意绊倒我了！” 阿箬站在一边，被小胖的语气吓得呆住了，居然也开始哭起来： “我...我不知道哇啊啊啊...” 小九见这俩人都开始哭起来，实在吵得他耳朵疼，便立刻站起身来，想离开此地。 只见小九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小小的眉头皱得死紧。 若不是阿鹤总是要他跟这些小孩儿玩儿，他才不愿意应付这帮小屁孩儿呢！ 小胖墩见状，却立刻伸开双臂拦住小九。 “你不许走！我...我......” 支支吾吾半晌，小胖墩儿转头瞥见方青词在一边傻站着。 他呼哧呼哧跑到方青词跟前，拉起他的手跑过去。 方青词这才注意到。 自己......怎么跟这小孩儿一般高了？自己的手，怎么也变得这样小？ 然而眼前吵吵嚷嚷，正有一桩公案要断，打断了他的思考。 小胖墩拉着方青词，希冀地看向他，很伤心的样子，扁着嘴哭诉道： “呜哇哇哇，阿钧，你刚刚也看到了对不对！” “都是小九的错！” ...... 哩哩啦啦牵扯好久，方青词终于用尽毕生所学，将眼前几个孩子哄好， 顺便，他也才终于弄明白。 自己现在或许进入了某个幻境内。 他本来已经做好一进来便开始战斗，甚至九死一生，陨落于此的准备。 谁知遇到这么几个小孩儿。 方青词扫了一眼眼前三个孩子，悄悄叹了口气，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战斗呢？ 毕竟小孩子这种生物，他真的搞不定啊！ 他沉吟半晌，本想问问小九此间的消息。 毕竟这孩子看起来就比其他俩人靠谱不少，然而小九这孩子很是谨慎，不愿意开口多说。 因此，他只能从小于和阿箬的嘴里零星拼凑出些信息。 总之，自己现在是个七岁的小孩，名叫阿钧。 那胖小孩叫小于，与旁边的小女孩阿箬、小男孩小九一样，都是他的玩伴。 他们这几个小孩，都是这桃花村里的。 几个小孩今日在这桃花林内捉迷藏。 随后发生了些对方青词而言小得不能再小，对他们而言大得不能再大的矛盾。 然后便是现在这局面了。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方青词只觉得他们聒噪。 小孩子，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 搞得他多年来养成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良好修养都有些破功。 他费了好大功夫才将俩小孩儿哄好，然后绝望地发现，刚刚那种架，他们平均每半个时辰便要吵一次。 于是他便和小九一样，臭着个脸坐在桃花树下，一边焦躁地扯着手里的桃花，一边思考自己如何离开的问题。 这不，半个时辰的“冷却时间”又到了，又该开始整幺蛾子了。 果然，小于胖乎乎的手里抓过来一只小虫子，说要把它带回家当宠物。 阿箬见小于宝贝那样，好奇得不行，非要看。 然后便被吓哭了。 小于一时间被小妹妹的哭声镇住，忘记收紧手掌，虫子也跑了。 好了，又开始哭声二重奏了，还是立体环绕声。 方青词痛苦闭眼。 小于又想故技重施，找方青词和小九“主持公道”，谁知树下那俩人都像木桩子似的不理人。 他一扁嘴： “呜呜呜，我要去找阿鹤。” 随后呜哩哇啦地哭着跑出了桃花林。 林子里终于安静不少。 小于走了，剩下两人又不理人，阿箬也觉得无聊，于是也吸吸鼻子，抽抽嗒嗒地走了。 呼——— 世界，终于完全安静了。 小小的方青词得以继续皱眉思考： 所以，自己究竟要怎样才能离开这里？ 难不成，其他人也跟自己的情况一样么？ 真愁人。 ————— 神殿入口关闭已约莫有五六日的光景。 而贺子枫也在闭关之地内整整躺了有三日了。 这一段时间，银柘就伏在他的脚边，蜷成一大团。 此间流转的灵力恍若有实质，贺子枫无需修炼，那些灵力便会自动往他身体内钻。 一点点修复他破碎的心脉和周身的伤口。 但不知为何，他一直未曾清醒过来。 这一人一狐岁月静好，进都没有察觉，暗处的危险正在靠近。 * 地底深处。 闭关之地所在的石柱附近。 有浓郁的魔气环绕。 文之粼与祁关盛站在黑暗处。 一魔族跪在祁关盛脚边，道： “祁大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那石柱附近的石头上，一道道凹槽被雕刻出来，蜿蜒扭曲成一个诡异的阵法。 祁关盛手掌翻转间，手心出现一块看不出形状的薄片。似乎是什么东西的碎片，他嗓音嘶哑道： “等一切准备就绪，我便用此物作为诛杀大阵的阵眼。” 上边灵气充沛，恐怕是什么仙器的一部分！ 文之粼定定地盯着这东西，好奇问道： “这是？” 祁关盛却是不紧不慢将那东西收回，答道： “此物乃是神君亲自炼化的法器，珍珑幻镜的碎片。” “是传说中那失落的神器么？”文之粼闻言一惊，失声道，“原来这东西真的存在？！” 祁关盛点点头： “虽说这东西比不上我在灵蛇山用上的那弑神剑，但用它作为开启此阵的阵眼，再合适不过。” 祁关盛很了解秦西阁，对方并未恢复到全盛时期，有此物也足够了。 “千年了，”祁关盛长叹一口气，语气间带着某种兴奋和激动，“是时候将一切都还回来了。” 本来祁关盛的计划中，没有贺子枫这一环。 第150章 阿鹤 然而眼下这人撞在枪口上，他便决定将此计划临时改变一番。 届时，他要以贺子枫的血液为引，再以神器碎片为眼，成就此诛杀大阵。 将秦西阁一举诛杀于此！ 老道意有所指道： “咱们要想看这好戏，还缺个主角。” 文之粼知道他说的是秦西阁，问道： “只是，咱们要到哪里去找他呢？” 找到人，又该怎么将他引过来呢？ 秦西阁又不是傻子，明知此处有陷阱，怎么可能还会送上门来？ 祁关盛闻言，嘶哑的喉咙里钻出两声轻蔑的笑： “你可知道，这堂堂的妖族之王，还是个情种。” “我们手上捏着他的命门，他不敢不来。” 祁关盛笑得很阴鸷，他抬首望向石柱顶上，似是在自言自语，喃喃道： “千年前我能用同样的方法封印住你，千年后，这招依然有用。” “况且这次，我可没骗你。” 这些话，是对秦西阁说的，一边的文之粼自然不知道这人忽然发疯似的，究竟是在说些什么。 不过这不妨碍他理解眼下的情况。 那就是。 贺子枫今天一定会死！ * 祁关盛与文之粼话毕，便立即召集所有魔族，集中力量破解那闭关之地的禁制。 这对祁关盛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白泽神君本就专克邪魔之气，祁关盛若是没有些保命的法宝，怎么可能进来送死。 他早已在魔尊手中拿到一个十分强力的法器——上古仙器，蚀月令。 此令乃是魔尊在魔域的血池中炼化的天级屏蔽法器，魔尊行走于人间，便是使用此法器，遮掩身份。 由于神殿中情况毕竟与人间不同，魔尊这才将此物交给祁关盛。 他们这帮魔族正是靠着这法器，破除无数禁制，才能在神殿中穿梭自如。 否则，以他们魔族的身份，他们连神殿的门都进不来。 他们可凭借此法器，短暂地屏蔽禁制，随后迅速破坏那结界。 如此，便可抓住藏身其中的贺子枫了。 ————— 桃花幻境内。 正午时分。 漫山遍野的桃花林边，一处村落上空升起袅袅的炊烟。 该是用午饭的时候了。 有妇人已经在大声呼唤自己的孩子，回家吃饭了。 而方钧，也就是方青词，待在原地，有些傻眼。旁边小九依然坐在那里不吭声。 方青词尝试着在此间使用灵力，然而他惊悚地发现，自己明明能感知到自己丹田内的灵力，却丝毫也用不出来。 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 此时，一个年轻村妇寻摸进了林子，一边还叫着“阿钧、阿钧。” 方青词不是阿钧，自然对这名字没有反应，也没有任何回答。 正在他还傻站着的时候。 那妇人已经走到近前，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瓜，道： “阿钧！叫你那么多声！你怎么也不答应！” “害我急得不行！” 女人一边咕咕哝哝地抱怨，一边牵着他离开了桃花林。 方青词沉默地任由对方纤细但粗糙得有些剌人的手牵着。 从这女人的念叨中，他得知，这女人是方钧的娘。 方青词想到什么似的，往后望了望小九，紧了紧握住女人粗糙手掌的手指，有些别扭地喊了一声： “呃......娘。” 毕竟方青词的娘很早就过世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过这个称呼了，一时之间让他叫出来，还真有些不适应。 他昂首问道： “将小九一个人留在这里，会不会不太好。” 女人止住了嘴里的抱怨，低头看看自己的儿子，忽然又笑了，抚了抚他的发顶： “嘿？咱们阿钧这么懂事了！知道担心朋友了。” “放心，你阿鹤叔叔一会儿就找来了！” 这是方青词第二次从别人口中听见这男人的名字了。 第一次是那小胖墩儿说的。 所以，这人便是小九的家长么？ 正思忖间，一身穿粗布短衫的高大男子迎面走来。 与方钧的娘打了声招呼，也招呼了声“阿钧”。 便往林子里去了。 方青词清晰地听见女人叫他“阿鹤”。 不知怎么的，明明只是一错身，方青词却觉得这人给他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 这人走得风风火火，方青词眼下又是个矮矮的小豆丁。 因此他根本没来得及看清这人的长相，对方便已经走过去了。 他回头看，却只看见一个背影。 总之，方青词被那女人牵着，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家。 他坐在饭桌上时，手上一直往嘴里扒饭，脑子里却一直止不住地回想刚刚那男人。 方青词忽然反应过来。 不对！ 刚刚那男人的脸...不是他来不及看清，而是—— 他根本不能看清！ 每当方青词试图看清对方的脸时，那脸总似云山雾罩般朦朦胧胧，明明这人已经走到近前，但仍感觉被重峦叠嶂所阻隔。 这人脸上使用了掩盖面容的术法！ 寻常的乡野凡人感觉不到，因为他们本身就不能感知灵力。 但方青词毕竟是个修士。 这个阿鹤有问题！ 他心里隐隐有一种猜测，难道，他就是方青词离开此地的关键？！ 思及此，他匆匆吃完饭，便以“找小九玩”为借口，向方钧的爹娘打听了小九的住处。 原来就在村子的最西头。 方青词飞快地迈着小短腿跑出家门。 “他爹，阿钧这孩子今天怎么怪怪的？” 方钧他娘以为这孩子病了，刚抬起手要探一探阿钧额头，见他一转眼就跑没了影儿，只好收回手，对着旁边的男人嘀咕道， “他不是经常去找阿鹤玩儿么？怎么连阿鹤的家都不记得在哪儿了？” “而且，我刚刚没听错吧，阿钧刚刚跟我说谢谢。” “他今天还担心小九来着！” 方爹此时也吃完饭，抹抹嘴，欣慰地呵呵一笑： “孩子这不是长大了么！懂事了！” 方钧他娘想了想，也点点头，兀自忙活去了。 * 方青词一直跑到村西头，阿鹤家里。 这是个竹子搭的小屋，外边用竹篱围了一圈，便是院子了。 第151章 离开桃花幻境 窗户上的一个小陶瓶内，插了两支新鲜的桃花，一看便是刚摘的。 竹屋不太宽阔，但很显雅致。 跟这个粗犷的村落的风格不太搭。 那竹子做的门没关，方青词还没进门，便能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相对而坐，在院中的小桌前吃饭。 盘子里的热气袅袅上升。 配上院里两只鸡“咯咯哒”“咯咯哒”的叫声。 此情此景，非常的...有烟火气。 阿鹤远远地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方青词，热情地对他招了招手： “阿钧！过来一起吃啊！” 方青词已经吃过了，然而他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阿鹤已经站起身钻进了厨房，要去替他添一副碗筷。 对面的小九脸色本来就臭臭的，见到方青词站了进来，脸色似乎更难看了。 方青词没管这小孩儿，往那小桌上一看，倒是吃得挺不错，有荤有素的。 只是那卖相嘛......实在眼熟得紧。 简直眼熟得方青词心里“咯噔”一下。 桌上那盘青菜炒得焦黑，另一个盘子里的肉也切得也是粗一条细一条，有些甚至还是肉片。 唯一的一只煎蛋，倒是火候把握得刚刚好，泛着金黄诱人的色泽。 见到这菜色，方青词才终于肯定了这人的身份。 阿鹤就是贺子枫。 没跑儿了！ 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来，世间能有第二个人能将菜做成这样。 要知道，当初贺子枫在膳堂帮忙时。 方青词也是去见识过的。 甚至也是有幸品尝过。 只能说，如果食物可以用作攻击武器的话，贺子枫应该已经所向披靡了。 思及此，方青词捂了捂脸，不免有些同情地看了看食不知味地往嘴里奋力塞菜的小九。 终于明白这小孩为什么长得瘦瘦小小，而且还整天臭着张脸了。 方青词一直便这么站在桌边，眼睛紧盯着桌上的饭菜，给人一种—— 他很渴望这些饭菜的感觉。 明明那些饭菜并不好吃，但小九一直不曾开口邀请方青词坐下，甚至没有同他讲过一句话。 不过方青词毕竟是个成年人了，自然不可能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毕竟他也正在忙着思考一些事情。 意识到阿鹤的身份之后。 方青词自然是高兴的，他就知道，贺子枫没有死在那山洞里！ 不过在认真分析了一下眼前的状况后，他认为，也许贺子枫也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被意外传送到这个幻境中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不过他的目的眼下是很明确的。 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当然是与贺子枫相认，然后一同离开幻境！ * 果然，阿鹤拿着碗筷从厨房出来时，方青词立刻叫住了对方。 一旦确认了对方身份，他便怎么看这人，怎么像贺子枫。 方青词先是看了看小九，才急忙神色严肃道： “呃...阿鹤...我，你先出来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 小九察觉到什么似的，停下吃饭的动作，看向两人。 而阿鹤模糊不清的脸上似乎笑了笑： “无妨，就在这里说吧。” 方青词见那小九只是一介稚童模样，也放低了戒心，开口便道： “贺子枫，你是如何进来的？” 一边的小九神色一凛，皱紧了眉头。 却不是因为他听到了这句话， 恰恰相反，刚刚那一瞬间，他耳朵里一阵蜂鸣，什么也没听见，就连方钧的嘴型也看不见了。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短暂地剥夺了他感知周围世界的权利。 尽管只是很短的一刹那，但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还是让他很不舒服。 刚刚那句话，小九没能听清，然而阿鹤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方青词紧盯着对方的脸，只见他双瞳似拨云见雾般，对方的脸忽然明晰起来。 的确是贺子枫那张脸。 对方显然已经认出了方青词，有些无奈道： “你还是叫我阿鹤吧。” 方青词有些着急了： “所以，你是......么？” 阿鹤没有回答。 他眼下既是贺子枫，但又不是贺子枫。 大道三千，自有其因果和缘法。 而受天道所限，“贺子枫”这个名字来自未来，在这里是绝不能被提及的。 而方青词，也不能待在这里太久。 方青词意识到什么，转而没头没尾地问道： “那，你还活着么？我...” 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你？ “我不会死。” 阿鹤却是打断了对方的话，果断道， “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可以离开了。” 他说完，便伸出一指，轻轻点在眼前这小孩儿的额头上。 带着某种，方青词看不明白的微笑。 随着阿鹤的动作，方青词的灵魂忽然传来一种疯狂下坠之感。 他感到自己的灵魂与意识都在被迅速抽离。 眼前那张脸也忽然变得很远，很远。 * 方青词再次睁眼时，已经回到他自己的身体内。 而阿鹤手指微凉的触感似乎还残存在额头上。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竟捻下来一片小小的花瓣。 是一片桃花的花瓣，还带着些露珠的水渍。 方青词茫然地捏着那片花瓣，环顾四周。 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屋子内。 满室的桃花清香。 他的面前立着一座玉石雕像。 这雕像乃是一个微微笑着的女子，定睛一看，方青词心里一惊。 这女子竟与方钧的娘亲长得一模一样。 他推门而出，发现自己已经可以穿过通道前往后殿。 那坚不可摧的禁制已经消失了个无影无踪，仿佛它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通道的那一头，沈千舟和云骁似乎已经出来了，只是不见文之粼的身影。 方青词疾步朝他们走去。 ————— 神殿之下的地底深处。 祁关盛已经带领一众魔族，开始破解那闭关之地的禁制了。 此时，忽然有消息来报，十二花神殿中第一批人已经结束了花神的考验。 那文之粼的傀儡已死。 文之粼与祁关盛对视一眼，按照原定的计划，文之粼在祁关盛两名心腹的护送下，匆匆离开了。 第152章 魔族 * 闭关之地。 禁制内。 自从前几日听到魔族也在寻找闭关之地后，银柘便一直待在贺子枫身边守着，不敢轻易离开。 毕竟贺子枫始终在昏睡之中。 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当然是银柘。 它先是感觉到，脚下的石柱似乎有些不稳，正在轻轻摇晃，于是猛然从假寐中睁眼。 仔细查看之下，那坚不可摧的结界竟有皲裂的趋势。 而且，皲裂的结界处，隐隐逸散出一丝魔气！ 它回想起那一日听到的两个魔族之人的谈话，他们要在神君闭关之地设下大阵。 而眼下，他们已经找到这里了！ 银柘立即查探了一番贺子枫的伤势，万幸，最重的那一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眼下情况有些危急，不能等贺子枫完全痊愈了，银柘必须立即带贺子枫离开！ 它立即伸出爪子摇晃起他来。 “醒醒！贺子枫！” “魔族已经找到这里了！” 在银柘的催促下，贺子枫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倒也渐渐睁开了双眼。 他皱了皱眉，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昏睡了很长的时间。 还有些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 看到银柘焦急的眼神，听到对方不停地说着什么。 贺子枫昏迷之前的记忆瞬间回笼—— 卧槽！ 文之粼和那个魔族的谈话！自己要去通知秦西阁！ 也不知秦西阁眼下究竟在何处，自从他引开那些魔族之后不久，自己就不能通过契约同他传音了。 不知是否是神宫中禁制所限，还是因为其他一些什么原因。 至于那铜镜，早在贺子枫被文之粼推进那山洞中，掉到蛇形的秦西阁身上时，便已经了解到。 秦西阁此次离开妖界十分匆忙，那铜镜并未带在身上。 贺子枫翻身从玉床上爬起，注意到周围环境的陌生。 他迅速扫视四周，声音沙哑道： “我们这是在何处？” 银柘见他醒来，却是立即伏下身，示意对方趴到自己的背上： “快上来！我们现在在神君的闭关之地！” 闭关之地？！ 不会是祁关盛布阵诛杀秦西阁的那个闭关之地吧？ 没给贺子枫问出口的机会，银柘还在继续道： “魔族正布下诛杀大阵，要杀两个什么人！不过此事与我们没有干系，魔族应该不会分出太多精力来追赶我们！” 在银柘焦急的眼神中，贺子枫诡异的沉默了两秒： “......”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 “我就是萧成。” 是的，知道真相的贺子枫眼泪流出来。 谁能想到他就是萧成，萧成就是他。 昏迷之前听到的那老道的话，将贺子枫激得吐出一大口鲜血。 也将他一直以来都想不通的一些关键节点完全打通。 没想到，自己没能去成萧家调查，反倒是在神山误打误撞得知了一切真相。 他终于明白，为何都说那萧成以前痴傻。 为何萧成跟自己长得这么像。 以及—— 怪不得自己死了，魂魄还能跨越异世界，飞到萧成身体里！ 感情自己根本不是占了萧成的身体，自己根本是回到了快乐老家！而萧成的神魂也并没有消失，而是与自己融合了？！ 自己的穿越，根本不是偶然啊靠！ “嘎？？？” “他们要杀的...就是你？” 银柘呆住了。 随后银柘惊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四处乱窜，发出尖锐暴鸣声： “啊啊啊啊啊！完了完了！” 它的叫声把贺子枫吵得心烦。 他不得不伸手捏住银柘的嘴巴，开始紧急头脑风暴，试图寻找逃生的方法。 银柘被迫静音待在一边，cpu都快烧干了。 它扒开贺子枫的手指，还想问些什么，然而脚下的石柱又是一阵剧烈摇晃。 银柘只能将所有东西都先抛诸脑后，急忙道： “要不，我们还是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贺子枫问道： “你带我进来的时候，可知道还有其他的路离开？” 银柘摇摇头，神色慌张： “不行，我刚刚看过了，外面已经围满了魔族！” “完了完了！我们今天不不会就要在这里殉情了吧！” 贺子枫在百忙之中抽空无语了一阵。 这家伙还是跟以前一样，学到个词就随便乱用！ “银柘！你听我说！” “他们的目标不是你，”贺子枫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咬咬牙，与银柘对视道，“我一会儿便离开结界，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寻个空档，自己溜走吧！” 蓦地，贺子枫又想到秦西阁，他沉声嘱咐道： “若你出去后，能遇到一只蛇妖，便告诉他祁关盛等人的计划，你务必告诉他——” “千万不要来此地！” 银柘正要拒绝： “不！你不能——” 然而贺子枫已经提剑走出了闭关之地的庇护。 禁制隔断了他身后银柘的声音。 * 禁制之外。 贺子枫凌空而立，俯视脚下的众魔。 他扫视一圈，没有见到文之粼的身影。 底下的众魔见他乖乖离开结界，纷纷躁动起来。 危急关头，贺子枫反而镇定下来，神色如常。 仿佛自己不是被包围得四面楚歌，而是要让众魔俯首称臣。 空旷的地底内，传来他的一声厉喝： “祁关盛！” 祁关盛看到贺子枫的脸，狞笑一声： “终于愿意出来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众魔立即抓住贺子枫。 而贺子枫继续道： “我知道你的目的。” 贺子枫以为对方是知道了他与秦西阁签订了主仆契约，于是才有此计策，试图利用他将秦西阁引过来。 虽然不知道这人与秦西阁有什么过节，但他十分笃定： “你不会得逞的！” 话毕，贺子枫便立即对上朝他扑过来的众魔，使出《燎原诀》。 他《燎原诀》的火焰与寻常火焰不同，专克妖邪。 这些魔族喽啰，他还不放在眼里。 只见那剑光所及之处，魔气根本无法近身！ 这也是尽管贺子枫并未痊愈，也敢孤身离开禁制之庇佑的原因。 当初在新人试炼幻境时，他不过是炼气期，便可用此火杀死那文之粼动过手脚的三阶妖兽。 今次对上这些魔族，自然也有一战之力。 他不敌文之粼和那黑衣人，身受重伤，一部分原因是他一时不察，精神松懈导致。 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那两人身上根本没有一丝魔气。 然而此刻周围全是魔族。 贺子枫战意上涌，几乎快杀红了眼： “今天，就让你们尝尝这一招！” 口中飞快吐出剑诀，只见一道凌厉的剑气劈出，带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这是贺子枫闭关修炼，不断研究后精进许多的《燎原诀》第一式。 火树银花。 只这一剑便可看出，他与当初对上那发狂的灰鼠妖兽时，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第153章 惊变 他修为长进许多，这一招的威力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星星点点的火光如同漫天星雨，沾到那魔族身上时，便发出一阵微小的爆炸，似是烟花一般炸开。 冲上前的几名魔族瞬间便灰飞烟灭！ 趁着贺子枫这边发起攻击，吸引了魔族的注意力。 银柘也终于不再犹豫，依贺子枫所言，闪身离开了此间。 它速度极快，几乎成了一道残影，魔族之人正全力进攻贺子枫，居然都没有注意到。 贺子枫剑意中炸开的火光一沾到魔气，便迅速燃烧成一团青色的火焰。 那些刚刚还气焰嚣张的魔族在青色火焰的燃烧下，瞬间便化为了一阵飞灰。 而祁关盛眼瞳中倒映着那青焰，混沌如同一滩死水的瞳孔竟剧烈震颤起来。 “琉...琉璃净火？！” 别人见到这火焰，或许认不出来，但他活了上千年，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火焰！ 但紧接着，他又摇摇头： “不，不对......” 那琉璃净火分明是神族才能使用的火焰，贺子枫一介凡夫俗子，怎么可能！ 据祁关盛所知， 神君便是琉璃净火的拥有者之一。 传说白泽神君生于极炎之地的火焰山中，天生身负火焰神力。 神君之火，可焚尽世间一切妖邪，净化一切罪恶，被人称作圣火。 后来，在一代又一代的传说中，人们又将这火称为琉璃净火。 而神君身负琉璃净火，也是天帝当初选择在寒冷的神山为他修筑宫殿的原因。 天帝体恤北境的子民，他们的栖居之所终年苦寒，于是安排拥有琉璃净火的神君居于此。 不仅可以镇守一方，也可免去北境子民身受寒冷之苦。 神君来此之后，这里的气温果然有所回升，神山附近竟成了整个北境最温暖的所在。 而正是因为知道这些，祁关盛才十分肯定，贺子枫这招，只是看起来与那琉璃净火有些相似罢了。 祁关盛只沉吟片刻，便立即改变战术： “众魔族兵士，立即分散！” 虽说自己带入神殿的魔族已被那秦西阁猎杀了大半。 最精锐的魔族士兵又被秦西阁牵制。 但此处仍余下不少魔族。 对付一个金丹期人类修士，应当是绰绰有余。 是的，祁关盛已经敏锐地察觉到，那贺子枫不过金丹期的修为。 因此，眼下最好的方法，当然是消耗战。 即便对方有那看起来唬人的火焰，也总有灵力耗竭的时候！ 其实，那《燎原诀》无非只有三式。 贺子枫已经施放到第二式了。 他察觉到对方车轮战的攻势，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逐渐耗竭。 但他除了背水一战，根本无计可施。 四面八方都是魔族...... 最令他感到恐惧的是，祁关盛一直蛰伏在暗处不曾动手！ 这老东西与秦西阁是宿敌，活了至少也有几千年了。 如今又入了魔。 那实力究竟几何，秦西阁对上他是否有胜算，贺子枫根本不敢想象。 ————— 银柘离开闭关之地，在神宫中四处寻找秦西阁的踪影。 然而它并未见过秦西阁， 因此只能像无头的苍蝇似的，在神殿中乱撞。 * 神殿的最高处。 神君寝殿内。 一只黑色巨蟒正盘绕在殿内安睡。 金色的灵气萦绕在他的周身，他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 秦西阁在甩开那些魔族的时候受了些皮外伤，又恰好行至神君寝殿。 被这熟悉的气息蛊惑般，他便鬼使神差地进入了此间。 * 几日前。 其实，秦西阁本欲快速甩开那些魔族，然后反身回去找贺子枫。 谁知那祁关盛竟将最难缠的魔族精锐死士带了不少进来。 要知道，上次秦西阁在与魔界的大战中受伤，便是拜这些死士所赐。 也不知这老货是如何说服的魔尊祁容。 这些死士没有痛觉，没有血液，像是某种傀儡，炼制起来可不容易。 它们靠着体内的魔气行动，战斗到魔气消失的最后一刻，哪怕只剩下一只手、一颗脑袋。 一时之间，他竟然被这些魔族绊住了手脚。 秦西阁且战且退，试图用神宫中禁制的神力消耗那些魔气。 这也不失为一种智取的方式。 而一直打到神殿的最高处，那魔族精锐死士才终于只剩了十来人。 将这些魔族解决完毕，神君寝殿的禁制上所附着的仙力，竟都被消耗了大半。 秦西阁也受了些伤，便顺势进入其间。 神君的寝殿绝对安全，在此疗伤是最佳的选择。 正在他疗伤的当口。 秦西阁忽然心口一痛，金色的竖瞳猛然睁开，口中吐出一大口血来。 自己附着在贺子枫身上的鳞片，与那契约一起，消失了！ 他完全感知不到贺子枫的存在了！ 发生了什么？ 秦西阁立即变回人身。 只见一道黑影慌张地冲出了神君的寝殿，在神宫中四处游走找寻。 “在哪里？你究竟在哪里？” 秦西阁速度极快，他铺展开自己的神识。 然而找不到，四处都不见贺子枫的身影。 怎么办，是遇上祁关盛了吗？ * 片刻的功夫。 在神殿中四处寻找的秦西阁，竟碰上了刚进入后殿内的沈千舟等人。 他知道这几人是贺子枫的师兄弟，尤其是方青词，他还曾警告过贺子枫离方青词远一些。 秦西阁此时顾不上许多，上前拉住方青词沉声道： “你可曾在此间见到贺子枫？” 方青词神色一凛。 这人是刚到西陵城时，与贺子枫同行之人。 贺子枫曾对他提起，此人乃是一个散修，对他多有帮助。 方青词在客栈中见过他，那时此人神色淡淡，没有太多表情，一看便知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怎么现下竟慌乱至此？ 而且，这人怎么会在神殿内？ 方青词见这人神色不对，只道： “我们在神山便与贺子枫失去联系，眼下并未找到他。” 想到文之粼所作所为，方青词神色一冷，“你可有他的消息？” 秦西阁闻言便知，贺子枫根本没找到青莲剑派几人！ 恐怕，他还在地宫内！ 第154章 神宫崩塌 方青词眼见秦西阁头也不回地离开，便明白，这人肯定知道贺子枫的所在！ 他毫不犹豫便拔腿跟了上去。 沈千舟与云骁对视一眼，也只好一同前往。 * 秦西阁是在地宫中遇到的银柘。 银柘正高声呼喊着秦西阁的名字。 它焦急万分，又察觉不到秦西阁的妖族气息，无奈之下竟只想到了这种最蠢的办法。 不过意外地有效。 秦西阁远远地便听见了银柘的声音。 他倒是知道这狐狸的。 在他急切的逼问之下，银柘告诉了他一切。 “你已经知道这一切了，快些离开吧！贺子枫不希望你———” 然而，不等银柘说完，秦西阁已经消失在原地了。 银柘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 地底深处。 “哼，大气运者？” 祁关盛已经收回了沾满鲜血的利爪，嘶哑刺耳的笑声响起， “不过如此。” 趁贺子枫灵力耗竭，他终于出了手。 以最小的代价，将贺子枫杀死在这里。 只见地上的法阵中心，躺着一个人影。 他的心脏被什么东西刺穿，留下一个黑洞洞的伤口，鲜血源源不断涌出，一直流到他身下法阵的凹槽中。 一道血色的法阵就在他的身下隐隐发光。 * 一狐一蛇赶到地底深处时。 秦西阁几乎是瞬间便注意到地上躺着那人。 他躺在一道法阵中心，脸色苍白如纸。 如同秦西阁第一次在灵蛇山见到这人时一样，生命垂危。 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表明，这人还有一口气在。 秦西阁脑中瞬间一片空白，眼睛里只能看见那个孤零零躺在地上的人影。 “子枫！” 他失声叫出对方的名字，几乎是瞬间便出现在贺子枫跟前，跪坐在地，小心将地上那人的脑袋揽进自己的怀里。 他感受到怀中人的温度正在随着不断流出的鲜血迅速降低。 贺子枫还吊着最后一口气，听到秦西阁的声音，竟缓缓睁开眼： “快...跑...” 祁关盛在此设下了埋伏！ 秦西阁闻言，眼眶里竟然瞬间落下泪来： “我......”喉头的哽咽让他有些说不出话，他轻吻着怀中人的发顶，“你...你是不是很疼？” “都是我的错，是我来晚了。” “我这就救你出去！” 然而不等他动手，暗处已响起一声短促刺耳的笑声： “哈———” 是祁关盛，他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笑容扭曲，从暗处缓缓走出， “想走？你今日也走不了！” 这诛杀大阵也叫诛仙阵，顾名思义，便是神仙也逃不出去！ 祁关盛动作极快，他立刻祭出那神器碎片，抛入阵中。 有了神器力量的加持，诛杀大阵瞬间便显现出它恐怖凶悍的力量。 这血色的大阵猛然爆发出几道强烈的光柱，将秦西阁牢牢束缚在其中。 明明是安静无风的地底，却瞬间刮起一阵罡风，一场小型的风暴裹挟着强大的灵力，卷着周边的乱石和砂砾飞舞到空中。 秦西阁立刻动用自己全部的灵力对抗那法阵，而后支起结界，却是罩在了地上的贺子枫身上。 在这种灵力的席卷之下，他已经无法控制地变回了蛇形。 方青词等人赶到地底时，见到的便是秦西阁变回蛇形，在那光柱间不停冲撞的样子。 犹如困兽之斗。 方青词一惊，那秦西阁，竟是妖族？！而且看这样子，多半是上千年的大妖。 贺子枫知道此事么？ 这里一片飞沙走石，视线看得并不很远。 只隐约看到那蛇尽管已经接近暴走，然而仍小心翼翼地回护着阵法中心的...一个结界。 旁边的文之粼却是惊呼一声，仿佛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几名人族修士下来时，遇到了文之粼，对方的解释是，他进入花神殿后，很快便出来了。 觉得无聊，便预先进入神殿中探索去了 此时文之粼大惊道： “那阵法中心！是贺师弟！” “那蛇妖竟如此回护贺师弟，难道——” “贺师弟竟与妖族有勾结？！” 方青词闻言，狠狠剜了一眼文之粼，对沈千舟道： “师兄！我要去救贺子枫！” 说罢不等沈千舟回应，他便飞身进入那砂石间。 暗处的祁关盛见诛杀之阵已成，本想悄悄溜走，谁知方青词却忽然出现，试图攻击那法阵。 唯恐他坏了自己的事，祁关盛打算朝方青词出手。 祁关盛在魔域中修炼一段时日，眼下已是炼墟后期，即便是没有那法阵，也能跟秦西阁打个平手。 更何况区区元婴期的方青词。 然而正在此时，这地底却一阵摇晃。 沈千舟飞身前来，一把便将方青词拉走： “方师弟！切勿莽撞！” “地宫要塌陷了！快走！” 话音刚落，头顶巨石便纷纷坠下。 方青词还想回头，但沈千舟是几人的师兄，力量毕竟更为强悍，不容拒绝。 他见方青词还要去送死，便一掌劈在他后颈上，然后扛着失去意识的方青词，带上其余两名师弟离开了。 他若是再犹豫，怕是他们几人全都要覆灭于此！ 毕竟虽说他们都是修士，比起寻常凡人而言，受过几次天雷锻体之淬炼，然而毕竟未脱去肉体凡胎。 这庞大的地宫塌陷下来，还能到哪里去寻这一线生机？ 几人掐了好几次疾行诀，才回到地面，却发现地面已经随着地宫的坍塌，出现了许多塌陷！ 神宫的禁制，正在一点点消失。 连带着那十二花神殿的禁制也消失了！ 其余仙门弟子见状大喜，不顾正在塌陷的神宫，进入其间，开始哄抢神殿内的物品。 而且，也全然将“不准私斗”的禁令忘到了脑后。 而青莲剑派几人毕竟进入后殿的时间更早，他们在先前的探索中，已经有了些收获。 现在整个神宫都有随时崩塌的风险，他们第一时间想的，自然是立即离开神宫。 * 驻守在神殿前的三位长老忽然觉得神山的气温更低了。 脚下也一阵地动山摇。 远远望向神殿，其上的禁制竟开始层层剥落，逐渐显示出它的真身！ 第155章 太子府 是神殿的入口提前开启了？ 可是，距离下一次无月之夜，明明还有大半个月。 难道...是错觉？ 然而不过片刻，长老们便看到，从出口处涌现好几名弟子。 而随着几位弟子的出现，那神宫竟在逐渐沉陷下去！ 几名长老互相对视一眼。 不对！神宫真的出问题了！ 眼下最关键的自然是—— 救人！ ————— 时间一晃过去三个月。 人间已过去整整一个夏季。 东洲王城内，太子府后院花园内。 翠竹掩映之下，有一座水榭小亭，支在湖面上。 亭内两个男子相对而坐，正在下棋。 一场对弈已近尾声。 其中那玄色衣袍，衣着华贵的男子轻轻落下一子，开口道： “阿绮，多日不见，你的棋术精进了不少。” 一局棋到此已完全终了。 严绮思索半晌，认输地拱手道： “还是皇兄技高一筹。” 他向来不是动脑筋的料，虽说在箜浮山修炼的这些时日，也在闲暇时连带着看了不少兵书。 但论计谋，他还是不如眼前他这一母同胞的哥哥，严纪。 他这哥哥从小便聪明过人，回回父皇和夫子考察学识，都是由严纪顶替他，蒙混过关。 只见相对而坐的两人，除了衣着配饰不同，其余部分竟如同照镜子一般。 原来两人竟是双生子，相貌上完全是一模一样，毫无分别。 出于某种原因，皇后竟隐瞒了他们双生子的身份。 而且由于刻意的培养，天下间，除了他们的母妃之外，极少有人能准确地将两人区分开来。 严纪望进自己这弟弟的眼睛里。 他总感觉，这向来意气风发的少年，近来似乎稳重许多。 “阿绮，你有心事。” 严纪吩咐随侍的下人将棋盘收走，又沏来一壶茶，是一副要长谈的架势。 果然，只见严纪斟了一口茶，道： “阿绮，母妃要你去修仙界替我寻药，你...可是感到心有不甘？” 严绮却越过对方的视线，望着深绿色的水面有些出神。 他摇摇头道： “不是。” 严纪立即问道： “那你为何回宫多日，总是闷闷不乐？” “你我二人是兄弟，你可以将你的心事告诉我。” “兴许，我也能替你分忧。” 严绮沉默半晌，却回避道： “不说我的事。” “还没来得及恭喜兄长，治好双腿。” 尽管二人其实身份尊贵，但仍如同平民兄弟一般互相称呼。 某种看不见的阴影潜藏其中。 他们其实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有时甚至也称得上狼狈。 就好比此次严纪受伤之事。 而严绮一边说，一边从储物空间内掏出些丹药瓶子： “这是我炼制的培元丹，有助于你伤腿的恢复。” 严纪接过丹药，轻轻拔开木塞，熟悉的丹药香味扑鼻而来，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不知道，现下那人怎样了？ 然而还不等他问出口，严绮便又想起什么似的，将怀中那枚刻着个“纪”字的玉佩递还给严纪。 “另外，这枚玉佩——” “是贺子枫回到宗门后交还给我的。” 是他掉在客栈内的玉佩。 严纪接过，笑道： “我正要问你，这位贺道友近来可好？” “多亏了他，我才能得到鲛珠，治好伤腿。” “当时在鲛人海域，他将我认作是你，因此将我救下，不知你可有向他说明？” 他腿伤后，皇帝便有意将他送至修仙界。 但他终日消沉，母妃恐他舟车劳顿，伤势加重，只好让严绮顶替自己的名义，去修仙界寻找治疗腿伤的仙术。 而他自己则是在经历了几次暗杀之后，终于离开王城，来到南方。 在南方时又听闻鲛珠能治疗伤腿，严纪便几经辗转，最后来到浦州，取自己名中一个纪字，置办了个宅子，挂名“纪府”。 他在浦州苦寻鲛珠许久，不见踪影。 严纪最后一次随船队出海时，原本有些心灰意冷。 他当时心想，若是这一次再寻不到，自己也可以死在这茫茫的大海中。 反正自己也已经像个废人一样。 届时，也好将这太子之位还给自己的弟弟。 然而谁知他竟绝处逢生。 遇到了贺子枫。 严绮听闻对方问起贺子枫，只道： “我...还未来得及向他提起...” 严纪继续笑道； “也罢，你可将他带回来，我当面亲自感谢他。” “......” 对方沉默良久， “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在三个月前，已经陨落在神山。” 严纪闻言一愣，面露遗憾之色： “怎么会......” 他想的是，若是严绮能将贺子枫带来，自己便好顺势将这人留在宫中，为自己效力。 自己眼下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如贺子枫这般的修士，实力不错，性格单纯，最适合不过。 而且，若贺子枫能带上与他同行的那一个黑袍男子，便更好了。 在鲛宫时严纪就知道，那黑袍男子实力恐怖，若能将此人收入麾下，那自己还有什么可忌惮的呢？ 上次白白将贺子枫放走，他始终觉得有些遗憾。 不过既然贺子枫已死，那这事也只能先放到一边。 气氛短暂地沉默。 严绮呷了一口茶，忽然问道： “怎么不见严无患的影子？” 严纪叹道： “在鲛人海域时，我们遇到高阶海兽，随船出行的人全军覆没。” “被鲛人拉入海中后，无患为了保护我，将那鲛人引开。” “之后便不知所踪了。” 严绮皱眉道： “眼下朝中局势动荡，国师一派又狼子野心，一直有害你的心思。” “我怀疑上次在南越的战场上，你的腿受伤，其中有国师等人的手笔。我有些担心你的安全。” 严绮沉吟片刻，继续道。 “不若，我便暂时留在京中，只等你这边局势稳定下来，再回到修仙界。” 严纪闻言，暗道自己这向来不着调的弟弟终于长大了。 “阿绮有心了。” 只见他笑道，拒绝了严绮， “不过你还是回修仙界好好修炼去吧。” 第156章 林月明 “我最近找到一位能士，是一名元婴期修士。” “说起来，你还没见过他。” 严纪抬了抬手。 水榭内便立刻无声无息的出现一个人影。 严绮抬头看向此人，却是愕然瞪大双眼： ！！！ “林月明！” ————— 箜浮山的后山。 刑堂内。 刚结束惩罚的沈千舟，拄着手中的剑，正打算回到自己的洞府。 三个月前，沈千舟带着余下的师弟三人离开神殿。 回到宗门时，便得知贺子枫已然命牌碎裂。 沈千舟向掌门及清虚长老禀明了一切。 虽说众人都明白，贺子枫之死并不能完全归咎于沈千舟，但他仍自请到刑堂受罚。 至于文之粼，被关入了思过崖。 其实，方青词原本的提议是请掌门取出心魔镜，然而长老们认为，此事尚未查清，如此草率将文之粼定罪，也有失偏颇。 于是他们暂且将他关入思过崖。 然后安排了几名弟子下山去查清此事。 方青词自从知晓贺子枫命牌碎裂的消息之后，便似乎毫无所动的样子，竟一直面无表情。 他的师尊司长老担心方青词因此产生心魔，甚至走火入魔，多次前来劝说。 然而方青词有自己的考量。 他只去灵犀峰贺子枫的洞府前站了数日，回到幻剑峰后，便开始了闭关。 这三个月间，发生许多事。 灵犀峰气氛极差。 清虚子接连陨落了两名弟子，心下黯然，在弟子们的建议之下，带上了自己的二弟子离开宗门下山游历，四处散散心。 灵犀峰的事务也都暂时交到了大师姐邢问思的身上。 贺子枫陨落的消息，除了同他亲近的师长、朋友们之外，在外界其实并没有多少人关心。 而近日，青莲剑派的掌门、长老们，却都被弄得焦头烂额。 因为天星宗已上门来闹了许多回。 无他，天星宗此次派出的五名弟子，竟陨落了四个！ 侥幸逃回的那弟子，名叫言梧。 他声称，动手杀害天星宗弟子的人，是青莲剑派的弟子。 并且咬死了不松口。 此消息一出，众仙门哗然，显然都想到了上一次青莲剑派弟子陨落之事。 纷纷猜测此番是青莲剑派寻仇。 但这毕竟是两个大宗门之间的争斗，旁的小宗门也只是隔岸观虎斗，不曾有人出来置喙。 青莲剑派一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天星宗叫嚣得厉害，要求青莲剑派交出动手的弟子。 然而青莲剑派想到上次林回峰等人的陨落，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严守山门，丝毫不愿意妥协。 在天星宗的强烈要求下，十方界从中斡旋，两派进行了一番火药味十足的谈判。 最后，青莲剑派终于松口，在十大仙门和真言镜的见证下，让言梧指认那名弟子。 谁知，将言梧带到青莲剑派指认那出手的弟子时，却发现那人已然陨落！ 得到这么个结果，是众人都始料未及的。 天星宗还想借此事大做文章，但凶手毕竟已经身死，又当着众仙门的面，自然也不可能再追究。 最后他们只能恨恨地拂袖而去。 * 天星宗议事大殿内。 还在讨论此事。 众位长老坐在一处。 言梧坐在对面，急切道： “那人一身黑衣，实力强大，恐怕已经到了元婴后期。” 以一己之力轻松屠杀一名元婴期修士和三名金丹期修士，至少比元婴中期的言梧实力高出许多！ “他召唤出的藤蔓上带有毒刺，四位师弟全都命丧此人之手！” “我那时正恰巧拿到一屏蔽法器，气息被隐匿，这才躲过一劫。” “我见师弟们拼尽全力，无非也只能将他袍子削落一角，他里侧的衣物上绣着的，便是青莲剑派弟子服上标志性的青色莲花！” “而且，那人是在神宫将要塌陷之前将他们杀死的！他杀完人，便抢走了我们搜刮来的仙器法宝。” “我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了神殿！” 这人没有陨落在神殿，而以这人的实力，还能陨落在何处？ 天星宗一长老皱眉道： “据我所知，青莲剑派此番进入神宫的弟子中，似乎并没有木灵根。” 怀谷真人忽然道： “不，我倒是知晓，其中有一人乃是火木灵根。” 怀谷真人说的，显然是贺子枫。 “可是，” 言梧惴惴道， “师尊所说的这名弟子，已经在神宫中陨落了。” 又有一长老道： “该不会，凶手不是青莲剑派的人吧。” 也有可能是其他门派浑水摸鱼，想借青莲剑派与天星宗的矛盾掩人耳目。 只有宗主坐在上首，脸色难看： “言梧，你这次有些莽撞了！” 他听闻言梧言之凿凿，似乎笃定对方一定是青莲剑派之人。 便兴师动众，大张旗鼓地将言梧带到青莲剑派。而大庭广众之下，得到的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这让他一宗之主的脸面，往哪里搁？！ 虽然他知道，有真言镜在，言梧根本不能说谎，随意指认一人。 但这次的确闹得难看。 言梧的一番惩罚在所难免。 “便罚你自去刑堂领罚，外加禁足思过三月，你可有异议？” 言梧闻言，苍白着一张脸道： “弟子，领命。” ————— 神山。 原本的神殿坍缩成的一片废墟，重新被风雪掩埋，已看不出一丁点有人曾造访过的痕迹。 空间禁制崩裂之后，白玉门内的神殿与门外的神殿竟直接融合了。 神殿的中心似乎出现了一处灵力的旋涡，融合的神殿在这种强力的扭曲之下完全塌陷。 包括神君的雕像，也完全化为了尘土。 虽说其间的宝物早已被众人摸了个一干二净，但因为部分弟子的贪婪，有好些人被永久地掩埋在神殿内。 神殿塌陷后，神山的灵力越来越稀薄，温度也越来越低，这里几乎成了一片茫茫冰雪的荒原。 也有不少前来捡漏的修士，然而这些人都没能带走什么。 不仅如此，他们还发现，神山的灵脉竟完全枯竭，一丝灵力也不剩了。 不少人神山附近的村镇，都搬迁到更往南的地方。 这里失去了神力的庇护，已经不再适合人类的居住了。 第157章 获得传承 * 神山厚厚的冰雪之下，有一股旋涡般的灵力仍在不断运转。 疯狂吸收着神山已为数不多的灵力。 在地底深处支撑起了一个小小的、温暖的空腔。 如同大地母亲的子宫一般。 里面似乎孕育着生命。 ————— 贺子枫仿佛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沉睡。 他的五感一片混沌，似乎回到了天地初开，还在母亲的腹中，那一片羊水中时。 温暖、安全、静谧。 耳边有一道低低的呼唤声，是一阵阵轻柔的絮语。 “醒来...” “醒来吧...” “贺子枫......” 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就像，贴在他耳边—— 贺子枫猛然睁开了双眼。 “呼——” 茫然四顾间，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纯白色的空间。 周围没有天与地的分别，如同一片混沌未开的蛋壳。 “这是...什么地方？”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突兀地在这个纯白色的空间内响起，带着某种空荡荡的回音。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卧槽！” 自己，是被关起来了么？还是说，他进入了天堂？ 很奇怪，明明周围是一片虚无，但他并未感觉到恐慌，甚至他潜意识里甚至感到这里...很安全。 是的，安全。 贺子枫回想起自己刚刚听到的声音，他开始向前走，试图寻找那声音的主人。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无论如何走，也走不出这一片纯白的空间。 无边无际、一成不变的空间，拉长了人的感觉。 他不过在其中待了片刻的功夫，便感觉自己已经度日如年。 “喂！” “你是谁？！” 他有些禁不住朝空气中大声问道。 仍旧只有他自己的回声。 似乎是故意捉弄他，在贺子枫累到气喘吁吁，精疲力尽之时，那声音终于再次出现。 “贺子枫。” 空灵的声音自虚空中响起，缥缈空灵，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不过他这次没有被吓到，他立即抬头对着虚空道： “喂！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把我捉来这里？” 虚空之中，贺子枫身前忽然出现一道身影。 这人的面部不甚清晰，他的面影隐在朦胧薄雾之后，令人看不真切。 只隐约能见到其双目覆上了一条三指宽的白纱。 那声音低低笑了笑： “你来神山，不就是来找我的么？” “至于这里，是你的梦境。” 贺子枫震惊： “你......你就是白泽神君！我能问你一些问题么？！” 他有些激动，毕竟若这人便是神君。 那他一切的问题，不就都可以得到解答了？！ 神君答：“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只是我的一缕残魂。” 神君意外地很好说话。 “不过，你问吧。” “我只能回答你三个问题。” 贺子枫闻言，刚欲脱口的一大车轱辘疑问顿时卡在嘴边。 呃...这怎么跟那个，阿拉丁神灯似的？ 但只有三个问题？！那自己得好好想想才行！ 其实，并非神君不愿意告诉他更多，只是因为神君这一缕残魂乃是靠一丝残存的神力支撑。 最多也许只能回答他三个问题了。 贺子枫思考半晌，才终于审慎地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我...还能回到现代世界么？！” 这对他而言，算得上是最重要的问题了。 即使他知道了自己的神魂也许并不属于现代。 而神君既然知道一切，那便也一定知晓他身上所发生的事情。 果然，只见神君抬抬下巴：“当然。” 贺子枫面露喜色。 紧接着，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我和萧成之间，有什么渊源？” “你就是他，他就是你。” 神君回答完，贺子枫便注意到，他的身体变得有些透明。 他迟疑地看了看神君半透明的手掌。 神君显然也注意到这一切，笑道： “无妨，这一缕残魂早已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问吧。” 贺子枫嗫嚅着开口，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秦西阁和银柘......还活着么？” 其实，贺子枫钻了个空子，这也许算两个问题。 不过神君没有同他计较，只幽幽道： “你们很快就会见面。” “好了，” 神君已经半透明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我要离开了。” 话毕，贺子枫还来不及反应，神君的身影已渐渐化作一阵轻烟消失，四周再次变为一片寂静的空白。 贺子枫在原地怔愣半晌，话说这真不是自己临死前的幻想么？ 他忽然茫然地张望四周，有些崩溃地大声道： “喂！” “你还没告诉我怎么离开这里啊！” 当“离开”二字脱口而出时，仿佛被催眠的人听到唤醒他的指令词一般，贺子枫猛然感觉自己的心口传来一阵绞痛。 “卧槽...好疼...”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紧紧蜷缩起来，手也紧紧捂上了心口，缓缓闭上了双眼。 在梦境里被遗忘的一切疼痛再次被身体记忆起来。 他是被祁关盛一剑捅穿了心脏，活活放干了全身的血而死的。 已闭上眼睛的贺子枫没有注意到，他周围的“虚空”，竟缓缓化作一股菁纯的灵力，钻进他的身体里。 而那若有实质的一片空白，也忽然慢慢变得透明。 ————— 三月的西陵城。 箜浮山的温度自是比王城低了许多。 整个箜浮山上，除了后山有些梨花之外，便是天机峰的大弟子庄其道洞府内有三两株梨花。 而庄其道院中的梨花还不曾长出花骨朵的时候，西陵城内的梨花已经开得很茂盛。 西陵城内。 城主喜爱梨花，是城中人尽皆知的事。 因此，这城内栽满了梨花。 车水马龙间，是一派繁盛的景象。 方青词沉默地独行于石板街道上。 这是他出关后第一次下山。 他从自己的师尊口中听闻，百宝阁十日后，要在西陵城内举行一次拍卖。 其中有一物，名为聚魄灯。 乃是某个散修从什么秘境中找到的法器。 这是他出现在西陵城的原因。 他闭关大半年，出关时，修为只从元婴初期，进展到元婴中期。 第158章 拍卖会 司长老知晓他的情况，暗叹他不生心魔已是万幸。 虽然弟子们感情深厚是件好事，但他也没料到看似心性淡泊的方青词，对贺子枫的死能有这么大的执念。 他很清楚，如今方青词留在宗门内一味修炼，对他的修为并无半点益处。 无奈之下，司长老便将百宝阁在西陵城拍卖聚魄灯的消息，告诉了方青词。 不仅是因为贺子枫神魂并未消散，那聚魄灯能收集残魂 更重要的，也是为了让他下山散散心。 * 西陵城内的正中心，乃是一株巨大的梨花树。 方青词行至此处，蓦然抬首，有些怔忡。 因为那梨花树前方不远处，便是方青词与贺子枫初见的那家酒楼。 一阵风吹来，裹挟着漫天的白色梨花瓣纷纷扬扬，如雨一般飘落。 吹到方青词脸上的时候，他想起了神山的风雪。 他沉默地伸手，试图抓住其中一片花瓣，但又是一阵风吹来。 那花瓣再次飘飞到空中，一直飘进前方那酒楼的二楼，敞开着的窗户内。 方青词信步走向酒楼，决定去里边坐坐。 * 坐在二楼的窗户边时，正好可以见到满眼的梨花。 方青词独自地沉默饮酒，一杯接着一杯。 人间的酒，对修士已经没有多大的作用。 也就是说，他喝得再多，也不会醉。 他此刻居然有些恨，恨自己为什么不能醉一场。 其实，方青词也搞不清楚。 贺子枫死了，他究竟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明明一开始，方青词接近他，只是因为神骨对这人有反应。 他从离开方氏一族那一天起，便清晰地知道，自己背负着拯救族人的使命。 方氏世代居于丰都镇鬼门附近。 镇守鬼门是方氏族人与生俱来的使命，也是他们不可推卸的责任。 其实，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方青词将是方氏一族第三十六代族长。 他本该一生在方氏守着那镇鬼大阵。 然而近百年来，那庇护着方氏一族不受鬼气侵蚀的神骨之上，神力正逐渐减弱。 那神骨乃是千年前神君陨落之时所赠，继承了神君至刚至阳之气，能镇压邪祟，祛除一切鬼气的侵蚀。 也是方氏一族得以镇压鬼门，世代守护镇鬼大阵的根基。 就是这守护了方氏族人近千年的神骨，到方青词成年时，竟有了碎裂的趋势。 而若神骨一旦碎裂，鬼气外泄，方氏恐有灭族的灾难！ 依附于此生存的方氏不能坐以待毙。 根据方氏一族百年一次的预言，神君历劫转世的最后一世，将会出现在箜浮山。 此人身负预言之能。 换言之，这人如同神君一般，能预测吉凶祸福，窥见未来。 他是改变方氏一族命运的关键。 岂料方青词带上那神骨，来到西陵城内时，刚进入一家酒楼，怀中的神骨便有了反应，竟开始微微发烫起来。 神骨那一瞬间的炙热，连带着让他胸口的心脏仿佛都被烫到一瞬。 他顺理成章找到贺子枫其人，也自然而然将他看做神君的转世。 他在那间酒楼内，同贺子枫坐下来聊到许多事。 方青词发觉贺子枫是个经历丰富，又很有趣的人。这人脑子里时常装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有时令人听来啼笑皆非，有时又莫名的让人感到茅塞顿开。 跟他聊天挺快乐。 他觉得，他能跟贺子枫成为朋友。 然而另一方面，经过他的仔细考察。 他并不觉得这人有什么预知的本领。 而且，那神骨的反应也就那么一瞬间，其后方青词找过贺子枫许多次。 神骨都不再有反应。 兴许，是自己的错觉吧。 进入青莲剑派在即，此事又暂且搁置了。 之后再次遇到贺子枫，便是在青莲剑派内了。 总之，一直到今日，他也不明白。 他如今心里隐隐的那一丝难过，究竟是因为找不到预言所说的那人，还是因为...贺子枫死了。 不过方青词唯一确信的是，他一定要得到聚魄灯。 不论贺子枫是否是神君的转世，他都想他好好活着。 眼下距离那拍卖开始，还有十日的光景。 他得先回一趟方家。 尽管他在青莲剑派内，也算是小有积蓄。 但那聚魄灯毕竟是难得一见的法器，他担心自己此次准备的灵石不够用。 若是...向族中长老禀明，贺子枫有可能是神君转世的话，相信族长也很乐意拿出灵石的。 方青词沉默地喝下最后一口酒。 将钱放在桌子上，便提剑离开了酒楼。 不过片刻功夫。 他坐过的桌前，坐下一名年轻人。这人与方青词点了同样的一壶酒，一边为自己斟酒，一边看着窗外的梨花。 这年轻人背上突兀地背着一个大包袱，里头有什么东西在拱动。 ————— 十日后。 城中的百宝阁内。 拍卖会快要开始了。 贺子枫坐在大堂内的普通席位上仍然背着那个大得诡异的包袱，东张西望地。 眼下台上已经拍出几件珍宝，贺子枫都未举牌。 他就是来凑个热闹。 倒没特别想要拍卖个什么东西。 忽然，银柘在他识海中大叫起来： [喂！你能不能注意点儿！压到我脚了！] 贺子枫闻言，身子有些不自然地稍微往前倾了倾。 [啧，你知不知道你很重啊喂！] 自己可是辛辛苦苦背了它一路，从神山一直背到西陵！ 银柘这家伙真是！ 仗着救了自己和秦西阁一命，最近已经有些无法无天，几乎要骑到贺子枫脑袋上去了。 果然，这家伙一听贺子枫口气居然这么冲，立刻道： [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 [我说，反正你跟那大黑蛇的契约也解除了，不如考虑一下我！] 贺子枫一脸黑线，这家伙怎么还在说这个！ [你看，我很会挖洞的！我会保护好你！至少比那条蛇强得多。] 银柘语气轻蔑，又有些不甘心， [哼！这次要不是我，你跟那条臭蛇，还被埋在地底呢！] 说起这条臭蛇，银柘就对贺子枫的安排感到分外不满。 第159章 青鸾骨链 因为这条蛇此刻正安安稳稳待在贺子枫怀里！ 那里原本是自己的位置！ 银柘又开始闹起来： [你偏心！凭什么他能被揣在你怀里，我就只能待在背上！我也要揣在怀里！] 贺子枫一个头两个大，有种自己是个幼儿园老师的错觉； [你别闹了！他受伤了！而且还在昏迷，你就不能体谅一下病患吗？] 他有些无语，心道： 要不是因为秦西阁暂时没有内丹，身体又受了重伤，以这人的脾气，你现在恐怕已经死了十次了！ 是的，秦西阁修炼了几千年的内丹没了。 他变成了一只小黑蛇，被贺子枫从土堆里扒拉出来时，已经是冷冰冰的一条了。 若不是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在，贺子枫几乎要以为这蛇是死了。 天知道，贺子枫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将他用布裹得严严实实地，揣在了怀里。 这可不是因为贺子枫这人忽然不怕蛇了。 纯粹是因为他自己良心过不去。 因为秦西阁的内丹，眼下在他身上，就在他胸腔里。 将那蛇揣在怀里，也是为了让他离自己的内丹更近。 秦西阁在地宫塌陷后，便不顾那诛杀阵对他的攻击，用自己的身体支撑住了掉落的碎石和砂砾，保护了贺子枫的身体不被砸的稀巴烂。 然而在地宫那诛杀阵里，贺子枫其实受的伤比想象的更严重。 不仅他的心脏被祁关盛捅了个大窟窿，浑身经脉也尽数断裂。 即便秦西阁费尽心思保护他的身体，他也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焦急之下，秦西阁便祭出自己的内丹，试图用自己内丹的力量，修补他破损的心脏和经脉。 谁知贺子枫的身体忽然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似的，将一切力量都吸了进去。 其实秦西阁为他做这一切的时候，他隐约还有些意识。 尤其是对方将内丹渡给他时，那凑得极近的纤长睫毛...... “咳咳——” 想到这事，贺子枫下意识摸摸自己嘴唇，脸红脖子粗地干咳两声。 他拒绝细想这事。 因为一想起这事，他就感觉自己的直男身份和辛苦建立起来的自我认知正在受到可怕的撼动和挑战。 眼前仿佛有一扇神秘而邪恶的大门正向他敞开。 而这扇大门上是明晃晃的几个大字，“基佬俱乐部”。 正在他失神间，台上那人忽然高声道： “接下来拍卖的，是一件天级屏蔽法器！” “青鸾骨链！” 贺子枫立即从记忆中回神，精神一振。 他自从吸收了秦西阁的内丹后，身上便始终带了一丝妖气。 如今靠的，还是银柘屏蔽气息的术法，一旦遇到意外的情况，便极其容易失效。 贺子枫迫切地需要找到一种屏蔽法器。 这种九阶妖兽青鸾鸟，体型不大，行踪诡秘且速度又快，尤其善于躲藏。 用这种妖兽骨骼炼化的法器，自然是屏蔽效果极佳。 这东西本就难以捕捉其踪影，更不要说猎杀了。 果然，只听台上的人继续介绍道： “此物乃是由九阶妖兽青鸾鸟的七十八块骨骼炼化而成，能屏蔽炼虚期及以下的一切气息！” “起拍价，五万颗上品灵石！” “每次加价，不少于一千上品灵石！” 话音刚落，全场一片哗然。 这价格，也就看看二楼包房内的贵客才能竞争一二了。 贺子枫闻言也不禁有些龇牙咧嘴，心中燃起的激动瞬间熄火： “嘶。这么贵！” 要知道，七十八块骨骼，那可不是一只青鸾鸟便能凑齐的。 这条骨链，来头不小！ 原本整场拍卖中，贺子枫原本也只对这条骨链有些兴趣。 然而听闻这东西竟起拍价竟需要五万颗上品灵石，便瞬间也歇了心思。 他狠狠闭眼，又捋了一遍自己储物空间内的灵石。 不够！远远不够！ 他东拼西凑，最多也只能数出三万上品灵石。 他本以为三万上品灵石已经很多了啊靠！ 罢了罢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钱不够，只能认了。 再找找看其他的屏蔽法器也不是不行。 他很懂将就的。 银柘见这宝物的拍卖快要开始，贺子枫却迟迟不参与，它问道： [你不是说要个屏蔽法器？] [为什么不参与？是不喜欢吗？] 贺子枫嘬了嘬牙花子，没好气道： [那你怎么没找到神君呢？是不喜欢吗？！] [我那是没钱好吗！] 银柘一噎，随即大声道： [你少管我！] 听他说没钱，又傲娇道： [既...既然你我有缘，我也暂时找不到神君，我便大发慈悲，将我的灵石送给你。] [你实力既然大涨，也算勉强配得上我，我便勉为其难包养你了！] [你放心，爷我有的是钱！] 银柘说完，贺子枫便瞬间感觉自己手上多出个什么东西。 是一片青绿色的鳞片。 上边坠了一根细细的白色绳子。 唔，这白色绳子的手感怎么这么熟悉？该不会是，银柘的毛搓的吧？！ 贺子枫一脸黑线，将那薄薄的鳞片放在手心里翻动了两下。 [这是什么？] 银柘又在背上拱了拱： [这是小青的一片鳞，它将这片附有一个空间的鳞片孝敬给了我。] 原来那青蛇乃是一种掌握了空间之力的妖兽。 它对银柘感情深厚，拔下自己的一片护心鳞，并开辟了一个空间，将这鳞赠给了银柘。 贺子枫叹了口气，忽然感觉自己是那个恶毒的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而银柘就是那个出轨的渣男什么的。 而银柘正在转移夫妻共同财产之类的。 贺子枫下意识道： [你将这东西给了我，小青知道了，不会生气吧？]唔，不对劲，怎么感觉说出这句话更小三了。 银柘却一脸昏君样： [当然不会！小青很听话的！] [虽然东西不怎么样，但念在它苦苦哀求我的份上，我还是勉为其难接受了。]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它有些臭屁道， [里头有我辛苦收集的所有宝物！] [人类，你不必太过感动！] 贺子枫有些狐疑道： [所以，小青去哪里了？] 第160章 重逢 银柘答道：[小青实在太弱了，将它带去神山也是拖后腿。] [我中途将它放在紫霄山了。] [顺便让它好好学习狩猎技巧！] 贺子枫沉默，心里却是抓狂。 嘶...紫霄山妖兽林？ 里面踏马可是有九阶妖兽的啊！ 你就把这么个刚出壳没多久的小玩意儿扔进去了？ 他有时候真不知道银柘这孩子究竟是虎，还是单纯的缺心眼儿。 然而银柘却不耐烦道： [我说，你再这么罗里吧嗦的问东问西，那东西可拍不着了！] 贺子枫回神，这才发现，两人对话间，那东西已经被加到十万五千块上品灵石了！ 卧槽！ 他急忙探了探那鳞片内的灵石，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 贺子枫还没问出口，银柘便抢答道： [神殿里搜刮的！] 很好，里面的灵石几乎堆成了小山。 也是富裕起来了！ 贺子枫立即底气十足地举牌，朗声道： “十万六千块上品灵石！” 这豪横的一句，立即吸引了大堂内所有人的目光。 四周一片寂静。 自从二楼天字号房内几位有钱的大佬开始出价之后，便没有坐在大堂内的人出过价了。 毕竟十万上品灵石，已经不是普通修士能负担得起的了。 贺子枫也忽然后知后觉。 自己这么做......似乎...太出风头了？！ * 天字一号房内，也静得落针可闻。 里头光线比大堂内暗淡很多。 严绮和林月明端坐于帘子后，能通过这半透明的特殊的帘子，看到外面的场景。 这房间设有禁制，为的便是防止外界的窥探，更好的保护客人的身份。 林月明这次出现，不知得了什么机缘，修为一日千里，但身上也不知为何染上了些魔气。 在魔气祛除之前，为防止门中长老起疑，严绮打算为林月明拍下这个屏蔽法器。 然而听到贺子枫的声音，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林月明也狐疑地凑近帘子一角。 眼睛微眯： “是贺子枫？！” “他没死？” 严绮没吭声，抬了抬手，示意身旁的小厮继续挂出牌子加价。 这东西对林月明很重要。 他一定要拿到手。 * 帘子外。 众人只见刚刚竞争激烈的天字号房间内，从五万灵石一口气加价到十万的人，竟停顿了好半晌。 就在众人都以为天字号房的贵客要放弃的时候。 小厮终于再次挂出牌子。 台子上的主持人大声道： “天字一号房！十五万！” 贺子枫咬咬牙，继续道： “十五万一千灵石！” 然而天子一号房这人恐怕是有钱烧得慌，对这东西势在必得。 台上那人见天字一号房再次挂出牌子，激动道几乎破音： “天字一号房，二...二十万上品灵石！” “天呐！” 除了最后压轴的聚魄灯，这恐怕就是今日拍卖场内价格最高的了。 贺子枫皱了皱眉。 二十万上品灵石？！ 那已经完全超出他的预期了！ 台上的主持人反复确认了贺子枫，没有要再跟的意思后。 最终，这东西被天字一号房的主人拍下。 银柘好奇问道： [为什么停手？是灵石不够了么？] 它明明记得自己几乎将神山的灵脉全都薅干净了呢？ 区区二十万上品灵石，怎么可能不够！ 贺子枫却镇定道： [太不划算了。] [这么多灵石，都够我们自己找一名器修定制高阶法器了！] [我还是看看其他东西吧。] 穷人乍富，他还保留着一些朴素的消费观。 况且，财不露白。 他刚刚贸然参与竞拍，恐怕暗地里已经有人盯上他了！ ————— 贺子枫离开百宝阁时，也成功拍到几样东西。 全是炼制疗伤丹药的草药。 为秦西阁准备的。 他正准备到百宝阁的商铺内看看。 贺子枫早就听闻，百宝阁不仅拍卖物品，自然也经营了一些铺子，这些铺子内各种法器、丹药明码标价。 他准备退而求其次，至少也得寻摸个地级屏蔽法器吧。 果然，他在这里找到一块玉玦，正是地级屏蔽法器。 虽说效果不如青鸾骨链，倒也差强人意。 至少不会让他裸奔似的，没有安全感。 贺子枫爽快地以一万上品灵石的价格买下。 他一边走出百宝阁，一边将那玉玦挂在腰间。 心里却在暗自盘算着，要不，自己干脆去一趟紫霄山妖兽林？ 先准备些材料，再去找个炼器的修士，替自己定制一个高阶屏蔽法器。 他之所以如此迫切地需要屏蔽法器，正是因为秦西阁的那枚内丹。 贺子枫拖家带口带上那神器碎片离开神山，一路往南，前往中洲。 他本没有察觉自己身上的气息发生了变化。 是在一次正道修士的伏击之后，他才察觉到，那内丹竟让他身上隐隐泄露出妖族的气息！ 那气息很近似于秦西阁，让他一个正道人士，竟像个妖修一般。 其实，倘若贺子枫就此离开宗门四处游历，做个散修，那身上即便有妖族的气息，也不算太紧要。 因为贺子枫在地宫下，不知是否是因为他身上有珍珑幻镜的碎片，阴差阳错地竟获得了神君的传承。 原本因那诛杀阵被散尽的修为，在极短的时间内全部重新回到他的身体。 甚至一举进入元婴后期！ 即便那妖族气息会给他招致麻烦，但他如今行走于三界，已是鲜有敌手。 然而他又想到文之粼的事尚未解决，心中总是惴惴不安。 那姓文的与魔族勾结，若放任不管，恐怕要威胁到宗门上下的安危，酿成大祸。 因此，他是一定要回宗门的！ 正埋首兀自思量间，眼前忽然出现一双绣线精美的皂色靴子。 紧接着，一双手紧紧捏住贺子枫双臂。 “贺师弟？！” “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 “你还活着！” 贺子枫蓦然抬首，瞳孔一缩。 ！！！ 眼前这人居然是—— 林回峰？ ————— 今日阳光甚好。 桌上摆着一盒药膏，散发着一种特殊的清香味。 银柘趴在药膏旁，闭着眼睛在晒太阳，大尾巴在桌子上扫来扫去。 第161章 你有道侣啦? 那黑蛇被拉得直溜溜的，躺在桌子上。它身上全是那药膏的味道。 贺子枫神经紧绷，一脸谨慎地解开秦西阁身上的布条。仿佛在做什么外科手术。 他吐出一口浊气： “呼——” “总算没再出血。” “唔，外伤看起来好得差不多了。” “再上一次药就好。” 贺子枫隔着一块布，将变回原形且陷入昏迷的秦西阁提起来，又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 虽然隔着一块布，但他仍然能感觉到布料之下蛇类肌肉软软的手感。 自离开神山以来，照顾这蛇已有大半个月。 他也算是逐渐脱敏了。 果然，消除恐惧最好的方法，就是面对恐惧。 虽然仍然不太敢直接上手，但已经不会一看到蛇便头皮发麻了。 在他的照顾之下，秦西阁身上的外伤已然大好，除了掉落的蛇鳞看起来光秃秃的不太好看之外。 最大的几处伤已经愈合，不会再危及性命。 贺子枫坐在窗内的阳光下，以最快的速度上完药后，他下意识地将布条疯狂地往那滑溜溜软绵绵的小黑蛇身上缠。 直到它完全没了个蛇的形状。 “呼——” 贺子枫松了口气，擦擦额头的汗水，笑得有些鸡贼。 果然，还得是这种造型的秦西阁，才没那么让人害怕。 趁着妖王大人还没醒，将它揉圆搓扁什么的。 蛮刺激。 他盯着阳光下顶着个硕大蝴蝶结的“蛇粽子”，又开始忧愁。 “嘶，这外伤是好了，怎么还不见清醒？” 自己给他炼制的这一炉丹药，对于这人的内伤，似乎又不见什么成效。 看来，还是得想办法将内丹还回去，才是要紧！ * 这已经是贺子枫回到自己洞府的第五日。 师尊下山四处云游的消息，他刚回到宗门便知晓了。 这几日，他也没闲着，前三日尤其忙得脚不沾地。 先是忙着炼制了几炉丹药，又应付了些同门中的师兄弟等等。 不过这两日倒是闲下来了。 贺子枫手指戳戳小黑蛇的脑袋，陷入一团乱麻的思绪中。 他觉得，自己不在宗门这段时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怪怪的。 脑子里忽然想起当日他同林回峰在街上遇到的场景。 说实话，一想到这事，他感觉自己还有些晕乎乎的。 无他，在贺子枫不在宗门的这段时间里。 林回峰竟自己回来了！ 简直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而且，似乎是因为有林回峰这人的“死而复生”在前，宗门上下并未对贺子枫的回归感到多么惊讶。 这倒是免去了他的一些苦恼。 因此此番回到宗门，倒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麻烦事出现。 他身上的妖气也并未暴露，大概。 除却与相熟的师兄弟往来寒暄之外，他只是去见了其他长老以及掌门等人一面，并详细交谈过一番。 主要是交代了一番自己绝处逢生的经历，以及，文之粼同魔族勾结的消息。 然而长老们得知此事，竟并未有多么惊讶，居然只是让他回洞府内，等消息。 他从云骁口中得知，文之粼自神山回来之后，便在方青词的提议下，被关入了思过崖。 贺子枫心下稍定。 果然还得是自己的好厚米，办事就是靠谱。 不过，他也是这时才发现，自己回宗门以来，并未见到方青词的身影。 他向司长老打听了两句，得知方青词早在月前就下山参加那拍卖会去了，至今未归。 拍卖会？！ 贺子枫也参加了这拍卖会，怎么不曾见到方青词的人影？ 不过仔细想想，也正常。 毕竟参加这场拍卖会的人极多，其间也不断有人进场离场。 错过也不是不可能。 总之，贺子枫就这么平平淡淡地回到了宗门。 跟他设想的轰轰烈烈、热泪盈眶、互诉衷肠、抱头痛哭什么的场景都不太一样。 唔，还有点小失望。 * 日子好像回到了一年前在山上那样。 贺子枫将银柘打发去妖兽林，找那小青蛇去了。 他自己又在洞府内闲了两日，总算是憋不住了。 毕竟秦西阁作为一个病号，也不能跟他聊天什么的。 快要闲出屁来的贺子枫将那黑蛇往怀里一揣，便御剑来到林回峰的洞府门口。 这人可是自己在宗门交到的第一个好兄弟。 自从那日跟着严绮和林回峰回到宗门之后，他还不曾与这位失而复得的朋友好好聊过。 可能是见他回到宗门忙得脚不沾地，这林回峰竟然也不曾来找过他。 “这小子也真是！” 贺子枫触发了林回峰洞府禁制后，等待良久，已经有些不耐烦， “在干嘛呢？！” 这么久不出来！ 贺子枫还打算一会儿带上林回峰，去找郑且行师兄，喝上两壶呢！ 终于，在贺子枫即将暴走的前一秒。 林回峰终于衣衫不整地出现。 没错，贺子枫很确信自己脑子里忽然出现的这词没有什么不妥。 就是衣衫不整。 虽说林回峰本就不拘小节，然而仅着中衣，袒露着胸膛便出来见他的情况，也不算常见。 “你这是——” 贺子枫狐疑地扫视了一眼林回峰， “在睡午觉？” 然而，唔，谁家好人睡午觉能睡成这个样子？ 只见这人此刻头发凌乱，脸颊泛红，嘴唇更是红得滴血，整个人似乎都在冒着热气。 这人兴许是出来地太匆忙，左右脚的靴子都穿错了。 一高一低地，不是一双的样式。 贺子枫还注意到，这人仅着一件雪白的中衣，前襟大敞。 林回峰见他盯着自己瞧，不自然地将中衣紧了紧，掩盖住了露出来的一大片胸膛。 那胸膛上的痕迹...... 贺子枫上下扫视了两圈，终于奸笑着恍然大悟。 “嘿嘿~~~” 他也是个成年男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贺子枫摸着下巴，登徒子似的道： “可以呀！你小子！” 贺子枫捶了林回峰胸口一拳，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酸溜溜道： “什么时候偷偷摸摸有道侣了！也不跟哥说一声！” “真是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兄弟！” 第162章 弟妹嘴挺大嗷 林月明干笑着，欲要否认什么： “不，不是——” 贺子枫却挥挥手： “行了！你少蒙我！” “哥懂！哥都懂！” “今天本来想来找你喝酒！不过刚好遇到弟妹找你。真是巧了！” “我还没见过她呢！” “择日不如撞日，要不这样，我先去郑师兄那儿等你，你一会儿别忘了带上她，咱们一起喝一杯啊！” 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其实非常专断地没有给对方留下拒绝的余地。 又是嘿嘿两声意味深长的笑容，贺子枫瞟了眼林月明锁骨处的一大片红痕。 好家伙！这一大口，得跟拔火罐有的一拼！ 弟妹这嘴还挺大嗷！ 他啧啧感叹道： “果然是小年轻，够热情的哈。” 林月明顺着对方视线低头一看，脸色爆红，将前襟紧得几乎勒死自己。 不等他解释，贺子枫留下一句： “你小子也悠着点啊！别欺负人家女孩子！” 便转身御剑离去了。 林月明在洞府门口捂着额头，他被这人一阵风风火火又独断专行的做法弄得有些懵。有些气恼，又有些头疼。 这人是完全不听人讲话的么？！ 身后的禁制内水波微漾，忽然钻出一双光裸修长的手臂，藤蔓似的揽住了他的腰。 林月明试着低头扒拉两下，没扒开，无奈地低声说了句什么。 随后任由那手臂将他带入了洞府内。 ————— “呃啊呜呜呜，贺师弟！你没死！” “真是太好了！” 郑师兄紧紧勒住贺子枫，几乎将他勒得喘不过气。 贺子枫两只手臂都被对方庞大的身躯圈住，用尽吃奶的力气才拔出一只手臂，伸手拍拍郑师兄宽厚的臂膀。 “郑师兄！别哭了！我们这不是都好好地回来了么？” “咱们今日可是三喜临门！大好的日子！” 郑师兄似乎是稍微松了松，贺子枫终于得以喘了一口气。 呼—— 想不到，郑师兄这堂堂七尺男儿，还是个性情中人。 一见到他，便声泪俱下，抱头痛哭。 这份沉甸甸的“爱”，令他有些难以招架。 听到贺子枫这么说，抱着他哭得抽抽嗒嗒的郑师兄止住哭声，从他肩膀上抬起胖胖圆圆的脸蛋。 郑师兄还带着鼻音，抽抽两下，疑惑道： “此...嗝...话怎讲？” 贺子枫将林月明有道侣一事，一五一十告诉了郑师兄。 “真的？” “当然！咱们今日一定得喝个不醉不归！好好庆祝一番！” 郑师兄闻言，立即跑到后厨拿出酒坛子： “这可是我近日新得的一坛好酒！还没喝过呢！” 凡间普通的酒对修士而言，如同白开水一般，无论喝下多少也难醉。 而郑师兄这坛酒，乃是灵酒，是他近日才从修仙界一个嗜酒的丹修手中得来。 自然可以让他们喝个尽兴。 两人张罗好一切，便各自坐下，一边闲聊，一边等待林月明到来。 * 两人这一等，便到了月升之时。 贺子枫和郑师兄两人几乎都以为这人不会来了。 林月明这才独自出现在升月崖。 只见这人仿佛是畏寒似的，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连领子都换成了立领的衣衫。 简直掩耳盗铃。 贺子枫见状，只是揶揄地笑了笑，心照不宣地没有多问。 不过他伸长了脖子往四周望了望，道： “诶？你那道侣呢？” 林月明故作镇定道： “他...有些不好意思。” 贺子枫点点头。 的确，女孩子嘛，总是脸皮要薄一些。 何况现在天也黑了，他们这又只备了些酒。 让人家一个女孩子出门看一帮臭老爷们喝酒，实在不像话。 因此贺子枫虽有遗憾，但还是表示理解，歉意道： “这次是我们考虑不周了，下次有时间，我们备好礼物，再见见弟妹好了。” 郑师兄也忙道： “来来来！坐！” 几人坐下，如同很久之前一样。 只除了林月明有些反常的拘谨。 酒过三巡，贺子枫已然有了两分醉意，或许是酒精让他消去了原本的顾虑。 他凑到林月明的跟前，问道： “回峰，你在神宫里都经历了些什么？” “你这次回来，”他顿了顿，斟酌了一下用词，“变化挺大。” 然而林月明没吭声，伸手推开贺子枫凑到自己跟前的酒气冲天的脸。 他心中暗道，这喝醉酒的贺子枫还真有些难缠。 贺子枫见他不答，却是越挫越勇。 只见这人打了个酒嗝，哥俩好地缠上来揽住林月明的臂膀，醉醺醺道： “嗝...你老实跟哥说，这次从神宫回来，是不是吃苦头了？” “你可以跟哥说，哥跟你一起想办法。” 他虽然看起来是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糙汉直男。 但他心思意外地敏锐。 遑论贺子枫根本就是将自己对妹妹的感情转嫁到了林月明的身上。 一见到林月明，他便注意到他的变化。 这人变得阴郁许多。 不怎么爱跟他开玩笑了，整个人都跟以往那整日乐呵呵的样子截然不同。 贺子枫和郑师兄已经醉了。 而林月明倒是还很清醒，听闻他这些话话，神色有些怔忡。 半晌，他忽然低声喃喃道： “上一世，你为什么没有出现呢。” 他知道为什么“自己”能跟这人成为朋友了。 贺子枫没听清，问了句； “什么？” 林月明摇摇头。 贺子枫又继续愤愤道：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要是有人欺负了你，咱就干他丫的！” “哥别的不说，就是命硬！” 听闻此话，林月明忽然笑了。 的确，自己的毒藤便几乎要了他半条命，再加上祁关盛那老魔头的诛杀阵，眼前这人居然还是活蹦乱跳。 不知道祁关盛那家伙知道了这消息，会怎样暴跳如雷。 至于那帮杀死他的天星宗弟子，现在早就化为一捧灰了。 剩下那一两个，林月明还不打算那么快杀死他们。 左右他也无聊，慢慢儿将他们玩儿死，岂不是更有趣？ * 三人一直喝到月上中天之时，才算结束。 虽说绝大多数情况是贺子枫和郑师兄在牛饮，然后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让林月明也很是头痛。 不过整体而言，相处还算融洽。 第163章 前尘往事 * 林月明望着歪歪扭扭地御剑离开的贺子枫，若有所思。 虽然面上不显，但已有的三分醉意，让他脑子里的记忆如同纷飞的雪花片一般扑面而来。 其实，在重生并且接收了这一世自己的记忆之后，他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一世，发生的事竟完全不同了！ 上一世，为躲避林氏庶子的追杀，林月明便隐藏身份一路西行来到中洲，以仆役弟子的身份进入宗门。 一开始，他在宗门中受到一些弟子的欺压，吃尽苦头。 后来为了自保，开始暗中修炼，状况才逐渐好了很多。 眼见在宗门中的生活开始逐渐平稳，他决定不再下山，在青莲剑派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仆役弟子，安稳过完这一生。 不料后来魔界攻破妖界，竟开始大举进犯人界。 门中已然不再是安全的所在。 他几经周折，被严绮所救。 跟随严绮回到王城后，他才发现这人是太子的胞弟。 严绮与太子，两人竟是双生子！ 他凭借自己一身在修仙界不算强，然而在人界属于中上的修为，成为了严纪的护卫。 彼时太子已因双腿残缺退居幕后，平日里行事喜怒无常。 一切出面的事宜，已都换成了严绮。 当初，根据国师的预言，这对双生子命格特殊，其中一人却命犯孤煞，是个会给整个王朝带来厄运的灾星。 另一个则是人界未来的王。 按照预言的指示，那天煞孤星一出生。便要被掐死，然后扔进乱葬岗，否则便要危及国运。 皇后下不了这个狠手，怜惜自己的孩子，依旧秘密将两个孩子养大。 这些都是午夜梦回、耳鬓厮磨之时，林月明从严纪的口中得知的。 是的，他后来与严纪发展成了那样的关系。 床伴？通房？ 他也不知道应当如何界定自己的身份。 他只知道自己怜惜这个曾经贵为太子，却一朝跌落尘泥的男人，他可怜他，为他回到如虎狼窝一般的林家，成为他手里的一把尖刀。 不得不说，严纪的确善于玩弄人心。 他像条狗一样围着他团团转，神经质地患得患失。 连严绮都说自己魔怔了。 他也不清楚那种感情是不是爱。 总之，严纪告诉了他关于太子之位的所有秘密。 彼时他还不知道严纪告诉他这些的用意，他一厢情愿地以为，这是严纪信任他、爱他的表现。 直到后来，他被严纪一剑刺死，尸体被随意丢进乱葬岗时。 他才明白，自己自始至终不过是一枚棋子。 严纪这人实在太狠，狠到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甚至可以利用他自己的一切。 包括身体，包括情感。 而林月明死后灵魂便飘荡在乱葬岗周围。 他见到严绮疯了一般在乱葬岗寻找自己的尸体时，才明白了是谁在暗中保护他，令他每次都化险为夷。 他终于知晓了严绮对自己未曾宣之于口的强烈感情，知晓了他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不过一切都晚了。 后来的后来，他的灵魂一直跟着失魂落魄的严绮走了好久好久。 眼睁睁看着他替自己报仇，与自己的兄弟反目成仇，终于登上皇位。 林月明的灵魂在严绮身边待了三年，直到一阵白光闪过。 他重新醒来，浑身是血。 脑子里涌入潮水般的记忆，是他还在青莲剑派时的记忆。 如同浏览陌生人的生活片段，他对自己的记忆感到茫然且不可置信。 他竟重生了！ 这一世，宗门中的一切尚未发生！ 他的修为达到了上一世不曾达到的地步，进入自己上一世不曾踏足过的神殿，并在里头被人害死。 在无边的记忆之海中，林月明看见了一个他上一世从未见过的人，贺子枫。 根据他的推测，这人恐怕是一个外来者，一个夺舍之人。 果然，只是稍作调查，他便发现这人的壳子原本叫萧成，是王城内赫赫有名的萧家那有名的痴儿。 而且，他还发现，这人在找珍珑幻镜。 他上一世似乎也听说过这东西，不过他没有太关注。 毕竟这玩意儿失落已久，一直到他死的时候，也不曾有人集齐那东西的碎片。 通过自己两世的记忆，他发现，正是因为这人的存在，才改变了一切。 如若他还想利用自己上一世的经历来达成某种目的的话，这贺子枫，恐怕会成为一个最大的变数。 这也是他在神宫中时，一心想杀掉贺子枫的原因。 不过仅仅是这一个晚上，林月明竟对这人有了很大的改观。 他皱皱眉，仿佛真觉得有些为难似的轻笑一声，低语道： “唔，怎么办？” “还真有些舍不得杀你了。” ————— 贺子枫摇摇晃晃御剑半天，终于摸回自己的洞府。 他正想摸回屋子，踉跄的脚步却把自己绊了一跤。 “砰！”地一声。 贺子枫居然摔在了草地上。 “嗝——” 那酒果然厉害！ 好在他皮糙肉厚，且睡眠质量良好，全地形自适应睡眠什么的。 总之，往院子里一趴，贺子枫便开始呼呼大睡。 他完全忘记考虑自己怀里那条蛇的死活了。 * 一滴滚圆的露水从草尖上坠落的时候。 晨曦已经洒入院子的一角。 木屋的门正空洞洞地大敞着。 贺子枫狠狠皱了皱眉，顶着一头鸡窝似的长发，从床上醒了过来。 他身上很干爽，衣服貌似也换过了。 然而摇了摇脑袋，贺子枫发觉自己脑仁儿胀得厉害，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疼。 “嘶，头——好痛！” 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他忽然后知后觉地有些疑惑： “呃...” “我昨晚不是躺在院子里了么？” 还有衣服，是谁帮忙换的？ “难道是银柘回来了么？” 他掀开被子，打算到院子里看看是怎么个事儿。 然而下一秒，贺子枫头皮瞬间炸开—— ？？！ “呃啊啊啊啊啊！！我草！！” 小木屋里惊悚的惨叫响彻云霄。 贺子枫已经弹射起步，鞋子都没穿，瞬间蹦到院子里去了。 第1章 抱枕是冰冰的，心也是 漆黑的山洞深处。 不知道哪处岩壁在滴滴答答地滴着水。 啪嗒啪嗒———— 洞穴正中央，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池底部，正幽幽发着蓝色的微光。 循着光看去，光线的源头竟然是池底的一把巨剑，这剑将一条一看就令人毛骨悚然的黑色巨蟒钉死在池底。 蟒蛇的长尾从池底往上延伸，一直耷拉到了池边。 水池的一侧，崎岖不平的地上，诡异繁复的花纹组成一个奇怪的图案。 阵法的一角躺着一条人影。 人影的脑袋下垫着一块石头，石头上有大滩半干涸的血迹。 脑袋下血迹蜿蜒出的线条跟地上的花纹相交融，看起来是一个妖异诡谲的阵法。 地上那人似乎已经没了呼吸，看起来像是个一脑袋磕到石头上撞死的倒霉鬼。 正上方岩壁上，有水珠大滴大滴地滴落在地上那个像尸体一样的人影的脑袋上，水珠从头发里渗出来，有一些顺着额头流到了脏兮兮的面颊上。 然而，下一瞬，那明明已经停止呼吸的人影胸膛突然开始有微弱的起伏。 那已经冰凉的身体也逐渐回温。 ————— 脸上的流动的水珠让贺子枫感觉痒痒的，他皱了皱眉，手指反射性地动了动。 手指一动，随即就感觉到手里的“冰丝抱枕”凉凉滑滑的，下意识地把“抱枕”往自己怀里揽紧了些，眉头无意识地皱了皱。 今天的抱枕真是格外有分量。 嘶，今天空调开得也似乎有点低，凉飕飕的。 贺子枫以为自己还在自己的小床上睡觉，今天的床怎么也这么硬？硬的跟石头似的！ 他格外的困，也不想睁眼，迷迷糊糊的，透过薄薄的眼皮能够感觉到“天色尚且昏暗”，于是他果断决定再眯会儿。 身子没动，脑子已经跑出去二里地了。 唔，一会儿起床先迅速洗漱一下，随便弄点吃的糊弄过去，先骑上自己的小电驴送子岚去补习班，然后去找薇薇。 子岚是他妹妹，今年刚上高一。 没办法，竞争压力大。 而薇薇是他交往了三年的女朋友，俩人是在大学里就开始谈的恋爱。 贺子枫比柳薇大一届，但是贺子枫去年已经毕业，前段时间才找到一个月薪四千的牛马工作，刚工作三个月。 柳薇今年也大四，忙着实习。 虽说俩人在同一个城市，但柳薇的学校和贺子枫的公司一个城东一个城西的，平日里聚少离多，只能周末抽空见个面。 这也是好不容易熬到周六，终于可以约会了。 但好在俩人感情稳定，已经说好等柳薇一毕业，就领他去见家长。 想到自己性格豪爽可爱的女友，贺子枫嘴角翘了翘。 * 但是不对，有哪里不对。 这些事儿似乎是有点儿熟悉？？ 好像......好像这些事儿已经做过一遍了！！ 自己刚刚不是正和薇薇约会着呢吗？？！！！ 就在大学里的人工湖旁边！！！因为天气太热，自己穿的还是那双小黄鸭拖鞋来着！ 薇薇刚刚还在跟自己撒娇什么的。 撅着张樱桃小嘴，轻轻捶着自己的胸膛，很可爱，看得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然后呢？然后自己脚一滑，“扑通”一声摔进人工湖里。 伴随着水花四溅的声音的，是薇薇的尖叫声。 好消息，湖水凉凉的，很解暑， 坏消息，旱鸭子一个，不会游。 横批，大寄特寄。 耳朵、鼻子、眼睛、嘴巴里全是水，完全无法呼吸，张口就是水，漫无边际的水...... 身体像是绑了千斤重的石头似的一个劲往下沉。 怎么挣扎也不管用。 透过水面，他看到薇薇急得边哭边想找人求助的样子，可恶，俩人都是旱鸭子。 早知今日，俩人应该报个游泳培训班的。 今天俩人约会的地方是学校里比较僻静的一个角落，又临近暑假，学生们都忙着疯狂复习期末考试，周围更是很少有人路过。 贺子枫挣扎许久，渐渐脱力...... 身体仿佛还能感到那种窒息的、大脑缺氧的痛苦。 失去意识前，他在心底痛骂。 万恶的小黄鸭拖鞋！！！ ————— 现在，贺子枫感觉自己的大脑正逐渐清醒，感官也在逐渐恢复。 后脑勺传来针扎般的疼痛，那疼痛一开始不是很明显，但愈来愈强烈。 他总算费力地睁开了眼睛，眼神还没聚焦，抬手就想去摸自己后脑勺。 靠，难不成掉进湖里的时候是后脑勺着的地？ 一边想着，手还没抬起来。 只是指尖刚动了动，就感觉到怀里的“冰丝抱枕”触感有些异样。 滑滑的，凉凉的，实在不像自己那个轻柔软绵、还印着可爱的二次元美少女的抱枕？ 难道...是......湖里的鱼？？ 什么鱼踏马这么大？不会吃人吧？！ 喉结紧张地上下滑动了两下。 他默默低头一看，呼吸几乎停滞。 一声尖锐爆鸣被他最后一丝理智狠狠吞进喉咙里。 靠靠靠靠靠！！！ 我是谁我在哪我怀里的这一长条是个什么东西？？？！！！ 我的等身抱枕呢？？？？ 再不济，鱼也是可以的啊！！ 尽管周围光线暗淡，但不知道哪里反射来的微弱的光还是能让贺子枫完全看清这里并不是自己的房间，怀里那条黑乎乎的水桶粗的玩意儿也显然不是自己那个印着可爱妹子的冰丝等身抱枕。 我去！那闪着冷光的，是鳞片吧我没看错吧啊啊啊啊啊！！居然有水桶那么粗啊啊啊啊啊啊！！ 结合他这么多年看一些外国什么蟒蛇恐怖片之类的的经验，这玩意儿绝壁是一条黑色的大蟒蛇啊啊啊啊啊！！！ 完全来不及思考自己是不是在梦里，是不是有人在做恶作剧，一切都只能凭借下意识的本能作出反应。一种巨大的危险的感觉让他下意识的浑身僵直，不敢做出更多动作。 尽管他本来就失血过多苍白的脸颊此时此刻更是已经白得像死了三个月的尸体。 他不敢动，也不敢发出声音，因为此刻，怀中这一节蛇身虽然一动不动，但它漆黑的鳞片上反射的微微冷光已经充分展示出一种森然的恐怖。 第2章 恐怖的巨蛇 尽管身上汗毛直立，浑身起鸡皮疙瘩，但他还是深呼吸了两口，努力克制住自己想立刻甩开这东西，然后尖叫跑开的冲动。 虽说那样也许多少会显得有点娘们唧唧的，但这时候谁还顾得上什么男子气概啊可恶！！！！！ 不行不行，贺子枫咬牙，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试图转动自己仿佛生锈一般的大脑。 不能坐以待毙！得想个办法逃跑！！！ 是的，他现在没工夫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也没工夫想自己怎么会出现在山洞。现在就一切都只能依靠本能，而现在他第一反应就是...跑！！！！！ 动作略显急切，心脏也快要跳出胸腔，但又不敢做出太大动作。 紧紧抿住苍白的嘴唇，无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山洞大致呈狭长的椭圆形，洞内石柱林立，地面崎岖，正中竟是一个散发着幽蓝的光的水池。 可怕的是，那蛇身上半截的部分埋在水里，不知道那水池有多深。 贺子枫只是扫了一眼，便看清楚了，斜斜地横在自己身上的那一节冰凉的蛇身，竟然还只是那蛇的尾巴。 那蛇有多长，他无从得知。 他没有巨物恐惧症，但眼下这种场景很难令人不害怕。 他有点喘不过气，紧张地轻微侧了侧头。 顺着他左手处数过去，这个山洞又连接着大约四五个洞口。 那些洞口大小不一，有的显然不能容纳一个成年男子通过。 然而无一例外的是，几个洞口都是漆黑一片，像森冷地长着漆黑大口的怪兽，等待着将人吞吃入腹。 这时候已经没有更多选择了，选择哪一个洞口对他而言都是一样。只要能钻进去就行。 心里默默决定，就是左侧第一个洞口！ 不仅因为那洞口看起来大小合理，也因为那是离自己最近的。他很怕把这蛇给吵醒了，然后追着自己啃。 那就太恐怖了。 毕竟他可不敢保证这蛇是死了，还是在冬眠。 贺子枫心一横。 他尽可能快、尽可能轻的把自己的身体从那节蛇身下扯出来。然后起身朝着自己预先想好的路线拔足狂奔。 意外的顺利。 他赤裸的足底感受到地上有什么东西很粘稠。奔跑间有突起的石子划破了自己的足底，甚至在皮肤上留下伤口。 但他顾不上！他只想活着！ 也许是求生的本能在驱使着他，疯狂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他一时忘记了自己浑身的疼痛。 他发誓真的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往前跑，两只腿使劲往前倒腾，边跑边回头。 耳朵里只能听见自己的脚在山洞里跑动的闷响，那声音跟胸腔里心脏跳到喉咙口的、有节奏的“咚咚咚”声有些重合。 他没有注意到，足底新的旧的血液在他身后留下的淡淡血腥味。 ———————— 跑过一个拐角，贺子枫的肺几乎快炸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脱力地扶着身侧的岩壁。 咽了口唾沫，他感觉到喉咙干涩，带着一股铁锈味。 他的心脏仍然咚咚狂跳，但诡异的是，他身后没有任何声音。 这一处空间里安静得仿佛这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那蛇好像没有追来？ 他脸色发白，一醒过来就面对这种紧急的状况使得他的头脑一片空白，眼下他已经记不清刚刚自己跑过哪些路，这山洞中分叉路又很多，路线纵横交错。 但他又不敢在这里停下。强撑着又往前跑过几个拐角。 他惊讶地感受到迎面吹来一阵微弱的风。 在山洞里，有风就意味着出口。这也说明他的选择很可能是正确的。顾不上高兴，短暂地站了几秒钟，他继续咬牙尽可能快地跑。 似乎是快要跑出这条狭道，他注意到面前的路越来越开阔，地上越来越平整，连四周的岩壁似乎也光滑不少。 风变得更大，甚至出现了一些水声。 水声越来越大，几乎称得上是轰鸣声了。 终于，视野一下开阔，映入他眼帘的———— 是一个约有足球场大的山洞，抬头望向山洞顶部，目测差不多有七八米那么高，山洞中间横着一条宽阔的暗河，那水流颇有些湍急。 河对岸有一个洞口，那洞口更加平坦开阔，似乎隐隐有外界的亮光透出。 仿佛在无声地告诉贺子枫，那里就是生门。 刚刚跑了有多久、有多远，他自己也不知道。贺子枫认为这里距离刚刚那个有蛇的洞窟应该已经有些远了。 况且他一路跑来，动静不算小。甚至沿途还留有一些血腥气。但身后却完全没有动静。 那蛇看起来根本没想过要来追他...... 搓搓手指，似乎之间还残留着那蛇身上柔韧冰凉的触感。 皮肤上已经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说不定那蛇只是在冬眠呢———— 心里侥幸地这么想着，贺子枫一边猛喘着气，惊魂未定地在暗河边坐下。 脱离了紧急的危险之后，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有些脱力。 他深呼吸两口，稍稍定了定心神，平复了一下呼吸和心跳，打算休息一下，顺便捋一下周围的情况和自己身上的伤势。 他刚刚一睁眼就看到那“刺激”的一幕，没有心脏病也快吓出心脏病了。 之后又疯狂奔跑，现在才终于有机会略微打量一下这诡异的山洞。他紧张地舔了舔自己干燥开裂的嘴唇。 明明上一秒他还在学校，怎么会———— 他现在所处的这地方很大，主要还是那条湍急的地下河占据了很宽的位置。 四周看起来像是他从课本里见到过的那种喀斯特地貌里形成的洞穴。 就是那种遍布着钟乳石和石笋的溶洞。 周围滴滴答答地还在往下滴着水。 由于不确定河里是不是安全的，所以他刚刚选了个离河边较远、看起来不太潮湿，比较有安全感的角落坐下。 毕竟未知的河流，底下潜藏着什么离奇的生物也说不定。 这一坐下，脑子还没有思考出个什么所以然，就感觉昏昏沉沉的。失血和迟来的饥饿感带来的疲惫占据了他整个大脑，他不是个意志力多么坚定的人。 第3章 哥给你看个宝贝 他想睡，他实在是太困了。 身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四肢都感觉有些无力，软得像煮熟的面条似的。 眼皮也像是涂上了一层强力胶水，黏黏糊糊地睁不开。 他知道周围很不安全，也知道在这种地方睡着实在很不对劲。他甚至知道在这种地方，一旦睡着，很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但贺子枫的身体实在已经到了能负荷的极点，疯狂地在叫嚣着罢工，即便周围充斥着不安全的因素，他也需要简短的休息。 几分钟，就几分钟。 ———————————— 不知是否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由于肾上腺素退去后的乏力，这一闭眼就不知过去多久。 周身莫名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潜意识里袭来的危机感唤醒了他。 他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然后血液一瞬间逆流到头顶，头皮都快炸起来了。 卧槽！！！ 谁懂，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一个阴森森的骷髅头。 那已经钙化发白的骷髅头隐在暗处。两个眼眶黑漆漆空荡荡的，贺子枫后背已经渗出了冷汗。 他明明没看到这玩意儿的啊！ 他刚刚就对着这么个东西睡着了？！ 还睡了这么久！ 他甚至觉得，这惊悚程度带来的心理阴影，不亚于你欢欢喜喜向你一见钟情的女神表白，结果女神向你拉开裤头，用低沉的气泡音对你说： 哥给你看个宝贝~~~~~ 好在骷髅头毕竟是个死物，不像刚刚那蛇———— 因此，一瞬间的惊吓过后，贺子枫很快也就平复下来。 虽说缓了好一阵，但反复的惊吓似乎也提高了他的胆量。 贺子枫看着那骷髅头，感叹自己命大，居然醒过来了。 因为得到了短暂的休息，脑子似乎清醒了很多。 一下子又想到那条大到恐怖的蛇，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安慰自己，但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蛇！ 虽然那鳞片看起来很“真”，但那大小足足有一个大海碗的碗口那么粗，现在回过味来，越想越觉得那蛇就是个道具。 况且自己休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那蛇到现在都没追过来，不就是最好的证据么！那肯定不是真的！ 总之，先不管那蛇了。 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么个鬼地方？ 在21世纪安全地活了23年，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贺子枫，此刻非常怀疑是不是有人把自己弄进了什么整蛊节目，或者说是密室逃脱什么的。 在脑子里把自己做过的亏心事，和得罪过的所有人都想了一遍。 从幼儿园的时候抢了一小屁孩儿棒棒糖，一直到偷偷把邻居家小孩儿辛辛苦苦掏了一早上的鸟蛋放回鸟窝、大学跟自己竞争学生会会长的对手、看起来就很可恨的情敌等一系列可疑人物全都罗列了一遍。 他有些不确定地想，自己大约、应该、可能是没惹到过什么特别丧心病狂的人......吧？ 很难确定，毕竟行走江湖，哪能不留下一两个仇敌呢？ 唔，自己有没有可能只是在做梦？因为自己看太多荒野求生之类的节目什么的，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闭上眼睛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然后只听见山洞里传来“嗷——”的一声惨叫。 好了，可以排除做梦了。 睁开眼睛，面前还是那个白森森的骷髅头，静静和自己对视着。贺子枫无奈地支起身子。 当然了，除了整蛊游戏或者做梦，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 自己一定是穿越了！ 学校里的人工湖是连接异世界的神秘通道什么的！！动漫里不都这样的吗？还有异次元的美少女兽人什么的！！ 有点中二病的贺子枫目光炯炯地想。 得，打住，还不如说这人工湖地下就是这个山洞来得靠谱。 此时肚子突兀地开始咕咕叫。贺子枫皱眉摸摸肚子，摇摇头摒弃掉脑子里的诸多猜测。 不管这是哪，要先想办法自救，找到逃出去的路。 不知道是疼习惯了，还是因为浑身都疼，以至于感官有点迟钝还是怎么的，他这一摇头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觉后脑勺伤口还在痛，眼睛自然是看不着，只好伸手轻轻碰了碰，湿漉漉的。 拿到眼前一看，好家伙，这满手的血。 卧槽！！ 这样都不死，爷挺难杀啊！ 然后龇牙咧嘴的又骂了两句。天杀的，怎么就能被弄到这鸟不拉屎的山洞里来了！ 他现在又饿又疼，满身满脸是血污和泥土等等的混合物，眼下条件恶劣，只能先到河边上大概清洁一下。 填饱肚子什么的，逃出山洞再说。 实在是因为这山洞里，显然没有什么能用来果腹的东西，而这地下河河里即使有鱼，但由于不清楚这河究竟有多深，他也不敢贸然下水。 人工湖里溺水濒死的窒息留下的恐惧深深地印在他脑子里。 所以他只是走到那河边鞠起一捧水，牛饮两大捧，然后胡噜地洗了把脸。 低头的一瞬间，他突然愣住了。 脸么，还是自己那张帅到惨绝人寰的脸，就是脸上五颜六色的好多伤口和青紫，这倒不算奇怪。 但是！ 这身衣服，不是他早上穿出门的衣服。 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脏脏臭臭地看不出花纹，但那款式和布料，显然不是自己那件洗到发白的蓝色外套和灰色牛仔裤。 这袖子，像古人穿的？ 难道...... 真有人在整蛊自己？! 天杀的我要报警把那个整蛊自己的家伙抓起来！这根本就是谋杀！！！ 他脑子里闪过n种可能和n个可疑人选，但也许是潜意识里不愿意接受。 平时而特别爱看一些穿越重生小说的他，唯独没有想过，自己有可能是穿越了。 贺子枫长呼一口气，等他出去的！ 他现下精力稍稍恢复，决定还是得先渡河看看！不管对面是不是出口，他也不可能往后退。 现在的问题是，这暗河很宽阔，水流也很湍急，他不确定以自己现在的体力能否顺利游到河对岸。 第4章 潭中女子 顺着暗河往下游走了走，想找一处河面水流平缓些的位置渡河。 然而越往下走，白骨竟越来越多，到后面，那河岸边几乎是厚厚一层尸骨。 看得他是震撼无比，又头皮发麻。 随后又有些没心没肺地想，这么多骨头，难不成都是道具么？ 得花多少钱？ 贺子枫随手拿起一节骷髅好兄弟的大腿骨挥舞了两下。 嚯！这道具还挺逼真！ 没有一个男人可以拒绝一根这么酷的“棍子”。 他打算把这节最直的骨头顺回家摆书房里什么的。 嘴里一边念叨着“阿弥陀佛”“感谢大自然的馈赠”之类的话，一边小心奕奕地又从一些骷髅旁边搜刮了些绳索布料之类的东西，还扒下了几套不算很旧的衣物。 衣物旁的包裹里的一些绳索，刀、棍之类的工具，看起来像货币一样的钱币什么的，也都被他搜刮一空。 在第四次扒断“兄弟”肋骨并顺口说出“私密马赛兄弟酱”的时候，贺子枫再次发自内心感叹这个造景团队的专业性。 真的，连骷髅上都是古人的衣服，真够细节的。 虽然他的确没找到摄像头、插座之类的破绽，也的确被刚刚那巨恐怖的“道具”蛇吓到了。 但也更因如此，才说明这造景团队是真的牛啊！ 这种沉浸式密室逃脱什么的，真的比他以前玩过的要惊险刺激得多！ 不过查探许久的贺子枫也确信，这山洞应该不是造景，估计是依托这个天然的山洞，搭建了这么个游戏场景。 也难为这团队能找到这么大一个山洞。 他直到现在，还一根筋地坚信这只是个游戏。 —————— 没多会儿，手上那一大堆搜刮来的玩意儿靠他两只手臂已经揽不下了。 考察得也差不多了，下游也很快走到底。 然而越往下走河岸越窄，到最后几乎只剩个狭缝，水流奔腾着灌入其中，除非下水，否则根本不能容纳一个成年男子通行。 于是他怀里抱着一堆垃圾，又只好苦哈哈地返身往上游走。 没想到上游河道反而愈加开阔，他面露喜色，前方的狭缝竟透出光线来。 他激动地朝前走，走出狭缝时。 竟然看到———— 前方水声轰鸣，走到尽头，竟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水潭。一股从天而降的瀑布冲击出雪白的水花。 水潭大部分的水面碧如翡翠，然而深不见底，给人一种未知的恐惧。 往上看，几股水流从石壁上飞溅直下，注入到水潭中。这是一个小型的瀑布。 四周陡峭的岩壁缝隙中生长着不知名的树木，枝干和根系虬结着扎根在悬崖绝壁上。 一缕阳光从天井一样高远又狭长的天空照射下来，映在深碧色的水潭中。 潭边长着细长茂盛的草丛，零星缀着几朵小花。 这里竟然是一个狭长的裂缝的底部！ 也就是说，爬出这深谷就是外界了。 ———————— 他愣了好长时间，终于意识到一个坏消息。 那就是：这里恐怕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想象的那个世界了。坏了，他不会真穿越了吧？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自己出去就知道了，这里一定是某个大山里，自己一定是被人工湖底下的地下暗河冲到这个地方。 逻辑上已经一窍不通，理智也已经完全丢掉，他不想接受眼前的现实。 总之，不论如何，他一定要爬出去。 眼下身处这道巨大裂缝的底部，倒也有一个好消息。 他不必费心思渡河了，只需要思考怎么才能爬上去就可以了。 目标变得非常明确，同时又显得如此遥不可及。 望着手中刚刚薅的一些绳子。 不够。 这点绳子远远不够。 他还需要返回洞中找些能够帮助他攀爬上去的工具。 于是半个时辰之后，他从山洞中带出更多的衣服布料等等物品。 这一次搜刮他的心情显然不像半个时辰之前那么轻松，因为他终于意识到，那些尸骨很有可能是真正的、人类的尸骨。 然而，再次回到水潭边，绕过一块大石头，他突然惊讶地发现那水中似乎有个白花花的身影，似乎是个女人。 他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我去！突然出现个人？？？ 沉默的心脏又开始激动地狂跳，看见人类的欣喜让他忽略了一个女子在深山老林中洗澡这件事是多么的诡异。 那女子背对着自己，阳光照射下的树荫洒在“她”洁白无瑕的皮肤上，仿佛白出一道光晕。 他之所以判断这人是个女子，是因为对方那一头长发。 但实际上，由于那人周围没什么参照物，贺子枫根本没注意到那背影比一般女子“高大”得多。 “女子”墨黑的长发湿漉漉的，蜿蜒在那在阳光下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背部，像一幅妖异的墨色画卷，视线不受控制地下移，那人劲瘦的腰肢半掩在水中。 看见有人，贺子枫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这人突然之间就出现了，唯一的解释就是———— 一定是npc！！ 你看你看，他说什么来着！ 密室逃脱游戏里怎么能不安排一两个npc?? ！！这不就来了！！！ 贺子枫在心里想着。看着那背影难掩激动的神色。 此刻，尽管他知道npc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穿。 但他还是谨记自己已经有女朋友的事实，微侧着头，没敢看向那女子。 心里默念“非礼勿视啊非礼勿视！” 害羞地努力低头，把眼神固定在岸边的石头上，这姿势让他显得有点傻。 他打算跟那女子打个招呼，然后问问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或者线索之类的。 “小姐姐你好，你是npc吗？！”顿了顿，他又不确定地补了句。 “还是说，你也是玩家？” 说话间，他视线仍停留在脚边的一颗石子上。 由于他根本不敢看向那女子，他没有看到，那“女子”缓缓转过身，向他看过来。 碧色的水下似乎有什么恐怖的庞然大物随着她转身的动作涌动。 那白皙平坦的胸膛，表明这人其实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子。 第5章 兄弟，你哪家公司的? 那男子此刻背着阳光，光线昏暗不明，却可以见到一张脸已经美到近乎妖异。眼睛狭长，金色的竖瞳带来一种冷血动物特有的危险之感。 那男人一双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侧到一边的，还带着些微红的脸。 对他出现在自己身后并不感到惊恐或意外。 他双唇微微咧开，是一个微笑的表情。 嘴里吐出的却不是人类的舌头，猩红的蛇信子飞速上下晃动，发出蛇类的“嘶嘶”声，配合着那双冰冷而危险的暗金色竖瞳，使那微笑的表情看起来令人脊背发凉。 原来这人，不仅不是个女子，甚至不是个人。 —————————— 回应贺子枫的只有瀑布的轰鸣声。 那“女子”没有作声。 诡异的沉默让贺子枫突然福至心灵地察觉到，不管现在是不是游戏，自己站在一个正在沐浴的女子边上的行径似乎......略显禽兽。 一时间有些尴尬。 他似乎是注意到岸边似乎没有那女子的衣服，以为那女子是因为没有衣服，所以十分不好意思。 于是他把刚刚弄来的那一大堆衣物一股脑放下，后退了几步躲到石头后边，大声道： “抱歉小姐姐，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 随后又补充道“我这有衣服，你先穿上衣服咱们再聊吧。” “我就在这块大石头后边等你！” 指了指自己身后那块石头。 贺子枫缩在大石头后边，一边暗骂自己的莽撞，然后又暗自庆幸自己从骷髅身上扒衣服的举动真是万分明智。 隔着一块石头，贺子枫非常正人君子地没有偷看。 说真的，自己已经有女朋友薇薇了。 再说她哥哥那一身腱子肉和沙包大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一阵悉悉窣窣。 他听到有脚步声走向他所在的这块大石头。 料想那人应该穿好衣服了，贺子枫出声说了句“我出来了哦”。 闪身出来，那人果然已经披上了衣衫。 “你好，小......兄弟你？？？？！！！！”本欲脱口而出的一声小姐姐戛然而止，后面那声兄弟几乎破音，他脸上写满了震惊。 似乎还有点失望。 因为贺子枫看见那兄弟只是松松地套了条裤子，衣服也只是简单披在身上。 那兄弟的衣服前襟散开，裸露出的一大片白花花的胸膛存在感极其强烈，大剌剌地向贺子枫昭示着他的性别。 这人刚刚半截身子在水里，看不清有多高，现在站在岸上，才发现他原来身形十分高挑，肩宽腿长的样子，像是个模特。 不知道是太急，还是怎么的。不仅那衣服只是穿进两只袖子，那裤子也只是松松垮垮地挂在腰上，摇摇欲坠，雕塑般的身材，看得贺子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好在那人不缓不急，走得很慢。 但总之那裤子没掉。 如果说这人对贺子枫而言，最有冲击感的是那宽阔平坦的胸膛的话，那么这人身上第二具有冲击感的就是那张脸。 真的，贺子枫从小就嫉妒长得比自己帅的，但这人帅到不像个人类，已经让他嫉妒不起来了。 那人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好看的嘴唇颜色鲜红。而棱角分明的脸型又使得这张精致的脸上没有丝毫阴柔之感，让人一看便知这是个男子。 一个俊美到近乎妖异的男子。 好帅一男的，贺子枫心想。又见他实在走得磨磨蹭蹭，当即朝他大步走过去。 近了才发现，这人竟比他还高几公分，目测身高直逼一米九。 现下那张美貌冲击感十足的脸距离他的脸已不足一米。 不知道为什么，贺子枫的注意力就是被对方那贴在胸膛上的，还在不断滴水的长长的发丝，吸引了注意力。 贺子枫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其他癖好，但一直盯着人家的脸和胸膛看个不停，真的很容易被当成变态扇两个巴掌什么的。 但面对美人，开口说话很难不打磕巴。 “不......不好意思啊兄弟，我刚刚还以为你是个女孩子。”尴尬挠头。 对方不答话，看到贺子枫的脸时，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贺子枫也不生气，继续挠头自顾自地bb，面对这种好看到天妒人怨的人，无论对方是男是女，都会下意识放柔声音。 贺子枫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做作地夹起来了。 “那什么，这是在哪儿啊？我一醒过来就在这山洞里。你是不是这儿的工作人员？” 在贺子枫以为这人是个哑巴之前，这人终于开口了。 “这里是万蛇窟。”帅帅的脸上木木的，没什么表情。 而且那声音嘶哑干涩，像是很久未曾开口说话似的。 “万蛇窟么？”贺子枫摸摸下巴，在脑子里检索着这个名字。没听过啊，可能是游戏设定？？？ “好吧，我想问的是，你们是哪家公司的？能不能跟你老板反映一下，你看我头都磕破了。” 贺子枫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伤，逐渐有些急躁了。 “你们得送我去医院，要不一会儿出人命了！” 他还真没危言耸听，磕到脑袋，尤其是后脑勺，是很危险的！ “什么？”那人好看的眸子里显露出一种错愕的神色，似乎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嘶哑的声音中带着大大的疑惑。 看他这副样子，贺子枫却以为他在装傻，有些无语，不免有些急躁地开口：“唉，算了算了，你手机呢？我来跟你老板说。” “手机？那是何物？” “不是我说你别太坚持自己的人设了啊大哥！你别仗着你帅就跟我开玩笑！”贺子枫出离愤怒了。 是，他承认，对面这高个大帅哥是很吸引人，但业务能力实在是堪忧！说真的，长得帅就可以乱说话吗？帅哥就可以耍人玩儿吗？！ “4202年了！还能有人身上不揣手机？？！！” 那人黑沉沉的双眼眨了眨，木着张脸，缓缓开口，费劲地说出了老长一句话： “虽然不知道你是否是脑子有问题——” 那人停顿了一下，继续道， “但如果没算错的话，按照人界的时间，今年应该是永安九年。” 第6章 我?祭品? “......”贺子枫一脸“我就静静地看你编”的表情。 装！死装！ 什么还按照人界的时间，说的好像他不是个人似的。 那人看他不信，耐心地开口，讲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以及周边村镇的名字什么的。 那说得叫一个头头是道，简直是对答如流，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 一刻钟后，贺子枫在水潭边一边狠狠搓洗身上、头上的污泥和血迹，一边恨恨地接受了自己真的穿越了的事实。 原因无他，只因那人说话时的眼神太过真诚，一点都不像是在撒谎。 那已经整理好衣衫的高大黑发男人看他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识趣地坐在岸边，没有开口多说什么。 只是在看到贺子枫伤痕累累的后背时，眼神微微晃了一下。 从黑发男人口中，贺子枫得知那人姓秦，名西阁，是世代居住在此地的猎户，他自小生长在这里，所以对这山间的一草一木十分熟悉。 他父母早亡，现今独自一人居住在这灵蛇山中，他便常常到这山洞来洗个澡什么的。 这里人迹罕至，又十分偏僻，他似乎也很好奇贺子枫为何会一个人出现在这种地方。 但看他有些愤愤的样子，秦西阁贴心的没多问。 秦西阁见贺子枫已经胡乱套上刚从骷髅身上扒下的衣服，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开口，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瓶金创药递给他。 “我见你浑身都是伤，应该需要这个。”顿了顿，又继续道，“上完药，我便带你出去吧？” 完全是一副好人模样啊。贺子枫心想。 那人关怀的语气和凝视着自己的无辜表情都是那么的真诚，再加上那张脸，咳咳......总之贺子枫虽然心里觉得不应该接受陌生人的东西，但还是接了过来。 唔，现在情况不明，除了用他的药也别无他法，先保全自己的生命安全为重。只要他还活着，总能找到方法回家。 暂时顾不上感染不感染的事儿，他便开始龇牙咧嘴地上药。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山洞里？”贺子枫边撒烧烤料似的撒上药粉，一边问道。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对方从善如流。 “不知道！”贺子枫即答，头都没抬一下。 然后抬头就看到秦西阁一脸无语。 “......” 人在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无语。 —————— 简单撒上药粉包扎过后，贺子枫道：“好了！兄弟，多谢你的药！” “咱们怎么出去啊？你用轻功带我飞出去吗？”抬头望了望那如同天裂一般的崖顶，贺子枫激情发问。 他还顺手颠了颠肩膀上那一坨包得极丑的包袱，里面装着他刚刚自己衣服里掉出来的一些什么东西。 说真的，如果不是有盖世神功，谁踏马天天到这么深一个鸟不拉屎的山谷里头洗澡啊。 所以他根本不信眼前这人是普通人。 刚刚他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这人是洞里那只恐怖的蛇化成的蛇妖。 但见这人眼神澄澈无辜，又给他伤药。他不觉得哪个妖怪会有这么好心。 况且，就算这是个妖怪，他今天高低也得求求人家带自己上去啊。 他不知道的是，刚刚有一瞬间，秦西阁的确想一口吞他下肚来着。 不过是因为贺子枫在潭中洗澡时，看到他背上似乎有一些东西，秦西阁才打消了那个念头。 听到贺子枫的发问，果然秦西阁也没有多废话。 只回给他一个镇定的眼神，仿佛是在问他，准备好了吗？ 不等贺子枫有所回应，秦西阁已经一只手动作利索地提起了他的后领，脚下一蹬便像一只轻盈的飞鸟一般，潇洒地腾空跃起数丈高，双脚不断在石壁上借力向上跃去。 “啊啊啊啊啊————” 贺子枫恐惧的惨叫登时就随着上升的动作消弭在半空中了。 不过几息之间，两人已经在山顶上了。 不同的是，身穿黑衣那人负手而立，身形显得潇洒利落，但不时掏掏耳朵，眉头皱得死紧。 另一个人则是双膝跪地做西子捧心状，然而动作却十分粗鲁，嘴里几乎要把胆汁吐出来了。用眼神抗议道： “我...呕...我还没有准备好！！呕......” —————— 半小时后，山林里。 “秦兄，你进过那山洞里么？” 贺子枫试探性地开口。 然而这话一出口，他立刻就感觉自己问了句废话，便紧接着找补道。 “我在那洞中见到河的一边有个洞口，看起来像极了出口。” 就是刚刚河对岸那洞口，他分明见到那洞口似乎也透出光线的样子，心里便总是有些念念不忘。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秦西阁平静发问。 不等贺子枫开口，他一边用手里随手捡的棍子开路，一边继续平静地开口解释：“对面我去过，那里有很多蛇。” “而且，那里是祭坛。” 贺子枫听到蛇便脸色一白，显然是想到自己一睁眼看到的那条大黑蟒。 自己既然是穿越的，那蛇就是真的了。 一旦接受了周围一切都可能是真的这一事实，对那蛇的恐惧就难免浮上心头。 况且他本来就怕蛇！ 不过，听到对方突然提起个祭坛什么的，又难免有些好奇。 于是开口问道： “什么祭坛？” “你不知道？”秦西阁却反而开口问他。 “你不就是祭品吗？”秦西阁说罢，用手里的树枝轻轻点了点他的小臂。 贺子枫狐疑的挽起袖子一看，那里有一个黑色的蛇形图案，像一个纹身似的。 贺子枫听到对方这话，脑子里都有些天旋地转，仿佛没听清似的，愣愣地回了一句： “啊？啊啊？” 然后心里全是惊叹号！！！！！！ 我糙我为什么是祭品？？不是我请问呢！ “这个记号是那些人给祭品打上的专用标记。”秦西阁语气漫不经心，“你不是自愿成为祭品的？” “不是哥们？我活的好好的干嘛给人当祭品？”贺子枫不解。 第7章 灵蛇山 秦西阁此时却是忽然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倒是阴差阳错，这人不愿意当祭品，估计是在祭祀过程中醒来了，竟然挣脱了束缚，在山洞里乱逃，逃到封印着他的那阵法中去了。 贺子枫见对方一笑，那张脸更是生动起来，连刚刚的恐惧也被消解了不少，盯着那脸一时间也愣住了。 “既然这样，那你有地方去吗？”秦西阁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停下来转过身，很突兀地盯着贺子枫的眼睛，抛出一个新的话题。 贺子枫下意识摇摇头。 “既然如此，去我家小住一段时日，如何？” 那脸上又挂上微笑，贺子枫灵魂已经随着这人勾起的嘴角飞走了，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脚已经在跟着人走了。 草，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贺子枫心里恨恨道。 —————— 实际上，刚刚在山洞中怀疑对方是个蛇妖的疑虑，现在已经打消得差不多了。 其实贺子枫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他就是相信这个人不会害自己。 很诡异的直觉。 不过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贺子枫对这个世界完全陌生，他不仅不认识路，而且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这也是为什么对方提出要带他回家去，他顺水推舟地就答应了。 拜托！他是一个成年人，有基本的警觉心好吧！ —————— 贺子枫才走了没多久，有些艰难地开口。 实在不行，那条蛇的身影总是盘踞在他脑子里，他忍不住想问。 “你...有见到，洞里那条大黑蛇吗？” 大黑蛇？？！！听到这称呼的秦西阁顿时有些不满，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自己堂堂蛇神！蛇族之王！这什么鬼称呼！ 秦西阁眼角狂抽，但还是镇定作答。 “我听镇上的人说，这里似乎的确封印着一只大蛇妖。” “你见到的，也许就是那蛇妖——” 秦西阁眼神有些晦暗不明。下一瞬又笑了。 “那些祭品就是用来祭祀它的哦。” “那......那些尸骨......”贺子枫磕磕巴巴地问道。 “说不定......就是那蛇妖啃剩下的骨头？”秦西阁语气一下子变得低沉且戏谑，笑嘻嘻地道。 把贺子枫吓得一个激灵。 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煞白。 他突然盯着手腕上的黑色蛇形印记，往上啐了口唾沫，然后狂搓。 “啊啊啊！他会不会跟着这印记追着我啃啊可恶！！！” 秦西阁没料到对方是这种反应，一脸黑线地出声制止了对方的制杖行为。 “骗你的！我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从来也没看到过什么蛇妖。反而是残忍冷血的人见了不少！” “而且就算有蛇妖，他也不会追着你啃......” 优雅的蛇神怎么会做那种追着人啃的没品的事。 自己向来都是一口吞的！ “况且这东西是用一种特殊的草的汁液绘制的，等上十天半个月自然就消失了，你着什么急？” 秦西阁说到最后几乎维持不住他善解人意乐于助人优雅大方的新人设。 啧，这家伙。 —————— 一路上，贺子枫又听秦西阁讲了许多关于这座山的事。 原来这山叫灵蛇山，而灵蛇山一千年前不叫灵蛇山，它被叫做诅咒之地。 因为这里离传说中的鬼门很近，又是个三不管的中间地带，一些入魔的暴戾妖兽，三界之内被流放的各色人等，甚至还有一些鬼修、魔修等都汇聚于此。 这里气息混杂，灵气也稀薄。 不过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秦西阁的仇人选择将他镇压于此。 又选了那地底深处的万蛇窟作为镇压之地。就是为了完全压制住他的力量，要他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秦西阁本已近乎成神，肉身强大，自他被那弑神剑镇压于此之后，周围那些妖魔鬼怪受这两股强大的力量威慑，反而却是安分了不少。 也让这本来混乱不堪的诅咒之地安详了近千年。千年间，时光流转，人们早就忘记了这里曾经寸草不生、荒无人烟的模样。 也是在几百年前，这里被划归为人族统治，现在是人界所辖区域的最西端。 灵蛇山周围这许多村镇，便是这千年间陆续出现的。 而且，又是由于此地远离王城，又地势险要且易守难攻，灵气稀薄又加之毒瘴蛇虫丛生，是以这里又成为人界的一个管理起来十分头疼的地方。 几百年来，流民、强盗、山匪层出不穷，三教九流之人齐聚。他们利用这里的地形，使得朝廷安排的几次清剿都没能成功。 连那个祭祀，也是这伙人弄出来的。 说起祭祀，就不得不提到这山里的蛇。 灵蛇山中树木茂盛，蛇类众多，众人都传说这灵蛇山中有一位蛇神。 那一伙人便是借着供奉这蛇神的名义，每三年会安排一批人，作为供奉给蛇神的贡品。 这种传统已经持续了数百年，而那山洞内的河边就是他们倾倒尸骨的地方。 自然是尸骨累累。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作为被祭祀的“对象”，他自然十分清楚。那些祭品，他可一个都没动过。 毕竟他的肉身一直被封印，怎么又有能耐杀死那些祭品？ 刚刚他们提到的那处祭坛。 才是这灵蛇山中真正的修罗场。 那祭祀场中每三年就会出现一次炼狱般的场景，留下的血腥和腐臭味持续好几个月都无法消散。 那情景真是让他一个久活于世的妖也甘拜下风。 如果刚刚贺子枫真的不顾一切渡河，然后闯进了那祭坛，一定会被吓个半死。 因为那些祭品一旦被拉入祭坛，就会被活生生凿开后脑，倒挂起来放血，直至血液流尽。 祭品在里头就如同牲畜一般。 所以，外界也将这种祭祀叫做“人牲”。 浓烈的血腥气会引来洞窟中大大小小的蛇。 这些人会在有意识的情况下被那些没有开启灵智的，无法控制兽性的蛇一点点分食。 这样痛苦地死去的人，怎么可能不恨。 之前有他的肉身和那把破烂剑在此处镇压，这山间便一直还算平和。 第8章 竹林中的小屋 但现下他离开此地，那剑自然也不能留下，至于这里的冤魂厉鬼冲天的煞气会造成什么后果，那不在他关心的范围内。 当然了，关于自己和那把剑的事情，秦西阁只字未提，只是恶劣的向贺子枫详细描述了那些人对祭品施刑的全过程。 绘声绘色的描述，听得贺子枫胡乱包扎好的后脑勺又是一阵幻痛。他甚至都没心思关注这人为什么对这施刑的流程这么清楚。 他只是赶忙出声制止秦西阁： “好了好了兄弟，别说了，我真怕了！” “你家还有多久到？我感觉头很晕，还很饿。” 贺子枫虽说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真的感觉又累又饿，眼前快要开始冒星星了。 气氛忽然陷入沉默。 显然秦西阁还没思考过要把自己“家”放在哪比较好。 他只随口答道，修长如玉的手指随手一指，想想不行，又换个方向： “快了快了，翻过前面那个山头就是了。” 贺子枫暗忖，不是哥们，你知道你家在哪儿吗？ —————— 两人一前一后穿行在密林间。 贺子枫穿的是山洞里搜刮来的布鞋，踩在枯枝落叶上，发出悉悉窣窣的声音。 都只是沉默地走着，显然秦西阁的家还没到。 在路上摘了几个看起来能吃的果子囫囵果腹后的贺子枫现在稍微恢复了些精力，一路上四处打量。 他自己穿过来的世界是夏季，而这里此时却约莫是春季。 四周树木抽出的枝条嫩绿，地上匍匐的野草和藤蔓间星星点点地缀着些野花，有些还结着不少浆果。 空气凉爽湿润，是很适宜人体的温度。对蛇类和其他猛禽来说，当然也是。 贺子枫发现，这路是越走越偏，怎么看怎么不像有人类活动过的痕迹。 而且意外的，这么大的林子，没见到什么猛兽，也不见什么野鸡野兔之类。 四周寂静得可怕。 只偶尔能听见一两声鸟鸣。 贺子枫有些好奇： “这么大的林子，怎么没见到一两只活物？连一些虫蚁什么的竟然也没看见。” “兴许是，我身上有些驱虫的药粉？”秦西阁胡诌道。 贺子枫了然地点点头。 是了，这哥们在山洞里说过自己是山里的猎户，所以有点子什么自保的秘方很正常，要不怎么有实力在山里独居？ 但他不知道，其实哪有什么药粉能有这么大的威力，分明是秦西阁身上的威压太重。 那些活物察觉到他的危险性，早早地就躲开了。所以他们沿途所经之处才显得如此风平浪静。 —————— 眼见贺子枫脸上已经苍白得像是死了三个月的尸体，秦西阁终于大发慈悲选定了地方。 一个依山傍水，风景绝佳的宝地。 他指尖在袖中捏了个诀，前方的林间便弥散出一股薄薄的雾气。雾气虽只是如轻纱一般萦绕在山林之间，但还是给人一种影影绰绰，看不真切的感觉。 那雾气其实是他的结界。 然后秦西阁在前面突然出声，那声音有些飘渺，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穿过前面这片树林就到了。” 果然，他说完这句话又行了数十步，贺子枫便见到前面出现一条淙淙的溪流。周身隐约开始出现流动的雾气，白雾之间是隐现的竹林。 穿过薄雾，眼前之景变得分外鲜明。 周围全是竹林，几乎遮天蔽日，头顶的天空也似乎变成很小一片。而且四周除了风吹动竹叶的沙沙声之外，显得很寂静。 这竹林茂盛非常，枝叶修长翠绿，地上的枯叶铺了厚厚的一层。 又行走了数十步后，竹林深处一片空地上，一竹屋静静伫立于此。 竹屋四周也铺满了枯黄竹叶，屋前屋后篱笆围着的院子和菜畦看起来也荒废许久。 只有屋檐下晾着的是几张不知名动物的毛皮，外墙上挂着的几张弓箭和箭袋之类捕猎用的工具。昭示着屋主的身份。 用竹筒作水管从山上引来的水正汩汩流到院子角落的石缸内。 在翠绿竹叶的沙沙声中，这里一派岁月静好，俨然一幅世外桃源之景。 跟在秦西阁身后，两人推门进了院子。 院中仍是竹叶落了满地，像是已经很久没人造访。 院内简单摆放着一张竹制小桌和两张竹椅。 看到两张椅子，贺子枫这才注意到，好些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他心想，秦西阁家里还有其他人么？ 贺子枫莫名感觉眼前的这淳朴又不失雅致的小屋莫名的有些熟悉，就像是，自己在梦里见过似的。 一阵咯咯哒的母鸡叫声把他从愣神中剥离出来。 他这才注意到院中还有一处单独围出来的一块地，两只鸡在里头咯咯咯地叫。 “你养的鸡？” 秦西阁伸手打开小屋的门，凉凉地看了眼两只鸡，那两只鸡瞬间安静了。 “算是吧。” 随后，在贺子枫震惊且羡慕的眼神中。 秦西阁简单向他介绍了房间的布局，然后将他安置在二楼西侧最边上一个小房间。 竹屋出乎意料地很结实，走在二楼的贺子枫默默想着。 这简直是他梦想中的隐居之地啊！ 放好自己简陋的包裹，贺子枫决定去问问秦西阁有什么东西可吃的。 然后他就得知一个噩耗。 自己穿进的这个世界，很可能不是寻常的武侠世界。 因为他亲耳听秦西阁好听的声音说出了最残忍无情的话： “我已经辟谷了。” 啊？！那我这一天的忍饥挨饿算什么？！ 走了那么长的路贺子枫也硬生生忍住了，但现在他是真的破防了。 是饿到破防的。 总之，秦西阁似乎有什么要紧事，告诉他若是他饿了，厨房里的和一切摆在外面的物品都可以随意取用。 末了还盯着他眼睛，郑重其事地嘱咐了他一句： “二楼最大的那间屋子不可以进。” 然后秦西阁就淡定地无视贺子枫幽怨的目光，自顾自离开他的视线。 秦西阁那淡定中隐含着一抹严肃的神色，让贺子枫登时想起蓝胡子的童话故事什么的，他缩了缩脖子。好在对于探索别人的秘密什么的，他向来没什么多余的好奇心。 第9章 上药 好奇心重的人通常都死得快。这是他看了不下一百部恐怖片后得出的至理名言。 而他，超擅长当缩头乌龟的！ 贺子枫一边疯狂脑补着一些血腥的情节，一边下楼走向厨房。 厨房很大，但绝大多数东西都已经腐败，不能吃了。贺子枫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两捧米，还在一个覆满灰尘的坛子里摸出两颗盐腌好的鸡蛋。 食物是有了，但他灰头土脸沉默地盯着那柴火半晌，很鸡肋地发现自己不会点火。 等他吃上饭的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他此刻像参加荒野求生的一个纯正的野人一样，在不通水电气的竹屋里野外求生。 贺子枫现在根本不在意那碗半干不稀，还飘着可疑的焦黄色米粒的粥好不好吃，他只想活着。 也不知道这具身体究竟饿了多久。 是的，贺子枫是在水潭边清洁身体时发现的，一开始，他看到这张脸，并没有起疑，只是注意到衣服不对。 后来他才发现，自己压根没有这么长的头发！自己完全就是到了另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毛一样的人身体里了！ 风卷残云之后，秦西阁还没回来。 他打算在院子里用石缸中的水冲洗一番。因为在水潭中时，他只是简单洗了一下，很多伤口处没有得到清洁。 这次显然比在山洞里洗得要仔细得多。 于是顺理成章地发现了更多新的伤口。 脑后那伤口只能靠触碰感知，大约有一个指腹那么长，不知道秦西阁给自己的是什么灵丹妙药，不过短短半天的时间，此刻脑后那处竟然已经结痂了。 肯定是什么修仙界特有的神药！他决定一会儿再去向秦西阁要一些。 身上到处青青紫紫，似乎是棍棒什么的打出来的。此外还有些陈年的老伤。 身上青紫的瘀痕，反而显得这身体的皮肤过于白皙了，平添了一种凌虐的美感。 低头打量着自己这具身躯，瘦骨嶙峋，而身高似乎和自己之前差不了多少。 他之前可是足足有一米八三点五二好吗！ 虽然无人在意，但身高即使是缩短了零点零一，他也会万分心痛的ok？ 皮肤意外的白，虽然有可能是拜失血过多所赐。 手指细长，也没有老茧什么的。 难不成，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是个追求骨感美的嚣张公子哥？因为太嚣张惹到硬茬子，于是被暴打一顿而成为祭品什么的。 合理的推测。 总之这身体看起来显然是被折磨了不短的时间，然后被扔到蛇窟里的。 说起来那些骷髅身上都有绳子什么的，可是，这具身体上为什么没有？ 真是......真是太小看人了！ 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升起好胜心的贺子枫恨恨的加快了穿衣服的动作。 整理好衣服，一转身，贺子枫就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秦西阁倚在柱子上，好整以暇地站在屋檐下。 无声地盯着自己，不知道看了多久。 天色其实已经有些暗淡。 所以几乎是一瞬间，贺子枫就想到了在暗处窥伺的阴冷的蛇。 浑身一激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卧槽！你......干嘛！” 本来想指责秦西阁偷窥。但一想到自己图省事，在院子里洗澡，似乎也有暴露狂的嫌疑什么的。 顿时又有些心虚。 “想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我啊？”秦西阁微微笑，悠哉游哉地开口，那张俊脸笑起来简直令人晃神， “你‘欣赏’自己的身材，‘欣赏’得似乎很入迷？”说完还挑挑眉。 “不...你听我解释！我没找到你的浴室在哪，只好......只好......”贺子枫支支吾吾，手忙脚乱，感觉自己像个出轨后向自己老婆拼命解释的渣男。 而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可能误会了什么，贺子枫大囧。 我不是暴露癖加自恋狂啊！不要胡乱揣测别人喂！！ “不！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没有我不是！” 辩解的话显得苍白无力。 自己是赤身低头看了有那么一小会儿，但那是在检查伤口好吗！但自己绝对没看什么不该看的！ 不对，都是自己的身体了，有什么不该看的！！ 倒是你，盯着人家洗澡什么的，你礼貌吗你！！！ “所以你站这干嘛？也不出声？” 人一心虚，就会恼羞成怒，然后就会倒打一耙。 “我刚刚出门给你找了些药，刚熬好，看你洗澡洗得那么投入，只好默默等你咯。” 似乎是察觉到他即将暴走的情绪，这句话顺利截住了贺子枫将要脱口而出的指责。 他这才看清对方手上的确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看着对方真挚淳朴（大误）的眼神。 唔，自己刚才的声音是不是大了点？ 再说了，都踏马哥们儿，看一眼怎么了？ 贺子枫在心里默默指责自己。 自己可真该死啊！怎么能这么说一个如此善良的人呢。 尴尬地握拳捂嘴，干咳两声，快速地说了声“谢谢”，接过汤药就往嘴里灌。 一秒钟八百个尴尬小动作。 然后....... 苦！喉咙里都泛着苦味，贺子枫作势要呕出来。 “我看你背上也有不少伤，我这还有些药膏——” 秦西阁一边自顾自地说话，一边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飞快从袖中摸出一粒什么黑乎乎的东西，眼疾手快地往他嘴里塞去。 “这是蜜饯，另外，让我帮你上药吧” 微笑，以及真挚的眼神。 “卧槽，什么东西？！唔，甜的？”贺子枫只觉得眼前一花，嘴里就已经多了个甜丝丝的东西，苦味上涌的恶心登时止住。 “好...好啊。”被嘴里的甜蜜和真挚的微笑晃花了眼，贺子枫显然脑子没反应过来，嘴巴就已经答应了。 —————— 几分钟后，房间里。 木桌上一灯如豆，烛火轻轻摇曳。是很简易的油灯。 一人赤着上身趴在床上，另一黑袍男子坐在床边。 拿青青紫紫的后背对着秦西阁的贺子枫突然心想。 诶？？？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让他帮自己上药了？？？ 第10章 兄弟!我们是绝对不可能的! 秦西阁双指挖了一大块药膏，抹到他背上的伤处，贺子枫吃痛地哎哟了一声，马上又忘了刚刚心中的疑惑。 其实，秦西阁对伺候人并没有多大兴趣。 只是白天在水潭中时，他就注意到贺子枫背上似乎有施过法的痕迹，那施法的气息很特别，很像是他要找的一个人。 刚刚这人在院中洗澡，秦西阁才看清那法印似乎是被人用障眼法掩盖起来了。 手指带着药膏抚上背部白皙的皮肤，实际是在释放灵力。 薄薄的肌肉使得掌下这副躯体展现出蓬勃的生命力，他仿佛能听到青色的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 秦西阁金色的竖瞳因为灵力的施放，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口中无声念着咒文，只见那白皙的背部立刻如墨滴入水中一般，蔓延出大片墨色经文。 那经文占满了整个背部，一行一行的，有些触目惊心。 秦西阁此时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半睁着的竖瞳猛然睁大，手上动作僵住了。 药膏慢慢被贺子枫温热的体温化开，秦西阁冰凉的手指，仿佛也被他的体温灼烫。 灼热的温度让秦西阁很快回过神。 他收敛好神色，掩饰般地开始揉搓那瘀伤，只是手上不自觉地用上了几分力。 揉按伤处的灼热的疼痛让贺子枫忍不住闷哼出声。 然后贺子枫满头大汗的，刚想开口说句“轻点”。 突然想起女朋友强迫自己看过的某册不可言说地bl漫画，突然有些五味杂陈。 这情景何其相似。 兄弟，我觉得我们有点过于暧昧了...... 发现他似乎欲言又止，秦西阁此时竟非常贴心地开口问道： “怎么了？要轻点吗？” 声音低沉又好听。 这对话......贺子枫脑内顿时天雷滚滚。 兄弟，我们真的过于暧昧了！！ 脑子里想到那些可怕的情节，贺子枫打了个冷战。 他顿时感觉背上那只凉凉的手存在感极强，然后浑身都开始不自然起来。 贺子枫一骨碌爬起来，开口道： “谢了兄弟！我感觉背上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我自己来吧。” 秦西阁似乎是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到，但只是一晃眼，他脸上那属于蛇类的眼瞳已变回人类的瞳孔。 贺子枫背上的经文，也在一瞬间消失，他重新覆上了一层障眼法。 而贺子枫一转身，就看到秦西阁定定地盯着他瞧，也不说话，他更是心里发毛。 卧槽！这兄弟，不会真有那种不可告人的爱好吧！ 那他刚刚，岂不是借给自己抹药的名义揩自己的油？！ 怪不得！那手法那么暧昧！！ 感觉自己窥见了事情的真相的贺子枫，心里登时被自己严谨的推测惊得涌起一阵惊涛骇浪。 只听见他似乎难以忍受般，慌里慌张地开口大喝： “秦兄！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你知道的，这条路...本就艰难，我们......我们是绝对不可能的！！” 正在斟酌是否要开口询问贺子枫知不知道自己背上经文的秦西阁显然没反应过来。 仿佛在用脸说着“......？？？” 什么跟什么？ “要不，明天我带你去看看脑子吧？” 秦西阁一脸同情又不失善良地礼貌开口。 这人一看就是脑子缺根筋，治好了说不定也是流口水。 算了，还是不问了，他想知道的东西，有很多种办法可以知道。 知道自己也许误会了什么，贺子枫羞愧得脸红脖子粗，喉头蠢动，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开口。 秦西阁想到自己今晚要求证的东西已经求证，也不想跟他多掰扯什么。在对方惊疑不定的眼神中，镇定自若地拉过贺子枫垂落在一侧的衣摆，擦擦手。 将剩余的药膏交给他，又摸出白天在山洞里给他的那种药粉。 秦西阁关门出去了。 独留贺子枫一人抱着被子在风中凌乱。 —————— 屋外，一钩弯月高悬。 透过摇曳的竹林洒下暗淡而斑驳的月光。 寂静的竹林无风自动，竹叶簌簌地被风吹落，打着旋儿飘进同样死寂的竹屋内。 屋内落针可闻，也没有一丝灯光。 整个竹屋只有贺子枫房间里有一盏暖黄色的烛火。 秦西阁无声立在另一间屋内的窗前，黑色袍角被风吹动。只有微凉的月光投在秦西阁面颊上。 那本就深邃立体的轮廓在月色下显出几分妖异，淡色的薄唇绷得很紧，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随后唇角又勾起一抹令人胆寒的冷笑。 敏锐地察觉到隔壁那人的气息已经陷入熟睡，秦西阁以一种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闪身进了隔壁房间。 晚上他递给给贺子枫的药里，加入了一味能令他安眠的草药。 秦西阁想要知道的一切，自有他的办法，况且这人背上那法印，这人自己也未必清楚它的来历。 所以他不打算跟人废话了。 虽说用搜魂术读取没有灵力护体的普通人的记忆，可能会对其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甚至更严重的，还有可能在搜魂术结束后暴毙而亡。 但显然秦西阁此刻管不着那么多。 金色的灵力从他指尖倾泻而出，往贺子枫静静熟睡的面门袭去。 ———————— 此时此刻。 魔宫内有魔使来报，呈上消息便小心退下了。 魔尊高坐于漆黑的宝座之上，没有因为魔使带来的关于灵蛇山的消息展露出任何的表情。 嗤。灵蛇山？跟他有什么关系？ 专注盯着掌中挽着的那条赤红长鞭，拇指在上面轻轻摩挲。 另一只手拿着一条柔软丝绢仔仔细细地擦拭。 那深情的眼神仿佛看着的不是一件死物，而是自己最珍爱的情人。 他擦了好一会儿，才似乎注意到来人似的，眼睫微抬，然后皱眉道： “怎么还没走？” 原来下首还站了一个人，不过是个瞎眼的老道，须眉皆白，显得有些风霜。但那面相显得有些刻薄，令人一看就感觉不太舒服。 “尊主，我...我是来拿......” 魔尊不想听他说话，冷嗤一声，打断了他。 “东西没找到，还想从我这拿东西？你当我是什么济世救人的大善人？” 话音未落，手中的鞭子已经如同一条蛇一般击中老道的腿，老道修为不低，虽然曾受过重创，但早已恢复到元婴期，可他的腿竟是在一瞬间便被这鞭子打断了。 老道也是个狠人，断骨之痛，他硬是咬紧牙关，哼也没哼一声。 “这一次，拿你一条腿来换，下一次，就是你的命。” 语气轻描淡写，完全不将这老道放在眼里。 魔尊随手挥了挥手，一粒药丸便随手被掷到地上。 那药丸是旁边的侍从扔的，神色轻蔑，像是打发一条狗。 “拿了就滚！别在这碍了尊主的眼。” “是是是，多谢尊主！多谢尊主！” 老道拖着条残腿下去了。 “啧，刚擦好的鞭子，又脏了。” 第11章 小猎物 翌日，清晨。 微风吹动竹林，沙沙作响。 二楼西侧小屋的木床上。 贺子枫呈大字型仰面躺着，茫然睁开双眼，显然还没有睡醒，顶着一头鸡窝似的长发，盯着床帐发呆。 昨晚睡得早，一觉睡到天亮，现在脑子无比的清醒。 闭了闭眼，又睁开眼睛，还是这个世界，自己没有回到那个自己熟悉的世界。 不是梦啊...... 唔，他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 谁知道，睡得还挺香？？？ 手掌感受着被子的触感，不是自己熟悉的触感，周遭的气味也是陌生但是又很清新的竹子味。一切都在提醒着他正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 昨天是多么惊险刺激的一天。 对他而言，如果要给人生的某一天进行什么糟糕程度的排名，今天绝对可以排进前三。 排名第一的，是13岁生日那天。 不敢细想那恐怖、绝望到浑身冰凉的一天，贺子枫辗转着侧身躺着，弓身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像个大号虾米。 不可避免地想到自己的妹妹，今年刚上高一的贺子岚。子岚刚满15岁，还是个孩子啊。 自己来了这儿，她能照顾好自己吗？ 自己现在情况并不明朗，前方的道路是一片雾霭，连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算重新投胎了吗？还是穿越？自己在那边的身体怎么办？ 会有另一个像自己一样的孤魂野鬼接替自己的身体，照顾妹妹和薇薇吗？ 还是说，自己的身体已经...... 一切未知都给他带来强烈的恐惧和不安。 应该怎么做才能回去？好想看看妹妹，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想着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回家的法子，大不了，找个湖再跳一次，但那肯定是下下策。 就怕家也没回成，新捡的小命也没了。 所以，要先对这世界了解一番，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方士、高人之类。 毕竟自己现在灵魂都在别人的壳子里了，也由不得他不信什么鬼神之说。 —————— 等贺子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下楼时，秦西阁已经在楼下了，似乎穿的不是昨天那身衣服。 但还是一身黑，负手而立，站在檐下。 屋檐上的水珠一滴滴落下。 清晨似乎下了小雨，地上的竹叶还有些湿润。满目的翠竹也显得更加碧绿。 但是走近秦西阁，贺子枫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秦西阁身上的衣衫有些湿润，靴子上也沾了泥土和枯竹叶。 显然是出去过。 而且，湿湿凉凉的空气中似乎夹杂着一丝...... 血腥味？ 这人扭头看向他，神色复杂，唇色也有些苍白的样子。 却是贺子枫先忍不住开口道：“秦兄，你怎么了？受伤了？” 秦西阁却是轻描淡写地伸手指指厨房，道： “不碍事，早晨去打了些小猎物，受了点轻伤。东西在厨房，应该够你吃一段时间。” 贺子枫狐疑地走进厨房，只见一头不知名的野兽被放在厨房的地上，一动不动的样子，显然已经断了气。 贺子枫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谁家好人踏马管跟棕熊一样大的猎物叫小猎物啊？？ 啊？耍酷也该有个限度吧？！ 贺子枫显然对秦西阁的战斗力有了新的认知，他也知道对方其实是已经辟谷的修士，根本不必进食，这完全是为了他才去捕杀猎物。 而且还是大清早冒着雨的，而且他自己还安心躺在床上emo。 自己真该死啊！贺子枫都禁不住在心里扇自己巴掌。 他看着对方的眼神都变得无比热烈，热烈到仿佛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秦西阁被他这眼神看得发毛，还以为对方是察觉到什么了。毕竟那猎物实际上是一只高阶妖兽。 谁知却是被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猛地抱住： “秦兄！我太感动了！你真是个好人！” 秦西阁愣住。随后有些失语。 呵！他还得谢谢咱呢。 —————— 半晌，在秦西阁的帮助下处理好猎物。 吃饱喝足的贺子枫发出满足的喟叹，由衷地感觉这是自己在这异世界吃的第一顿人饭。 虽然自己没有穿成什么左拥右抱、执掌权柄的什么风云人物，原身甚至看起来还有些悲催，被当成“祭品”被扔到那恐怖的蛇窟什么的。 但他今早对着屋里的铜镜观摩过了，自己这脸还是从前那张英俊帅气的脸，有些小伤口也无损自己的潇洒气质，虽说这身材确实是有些弱不禁风。 不过！ 虽然没有美女如云什么的，但也白捡个田螺大兄弟啊！ 唔，想到秦西阁那张脸，也完全是个大美人嘛！ 穿越要素齐全！地狱开局，兄弟相伴，剩下的就是偶遇美人，一路披荆斩棘，走上人生巅峰！ 完全是升级流小说的模板嘛！ 嘿嘿嘿~ 秦西阁狐疑地看看笑得猥琐的贺子枫，又看看桌上那烧得黑乎乎的肉。 两人都不是优秀的厨子，对饭菜的理解仅限于弄熟，吃了不会死的范畴。 坏了，该不会是这妖兽的肉有毒，被毒傻了吧？ 刚想上前问问，又想到昨晚。算了，这人命硬得很，吃不死的。 自己昨晚用搜魂术都无法入侵这人的识海，甚至还遭到了严重的反噬，导致自己不得不在寒潭中打坐疗伤一整夜！ 从寒潭回来时，他泄愤般顺手猎杀了一只妖兽。 眼前这人明明只是个普通人！身上一点灵力波动也没有。怎么能抵抗得住自己的搜魂术？ 唯一的解释是，那个在他背上留下阵法的人同时设下了这道强力禁制。 为的，应该是掩盖他自己的行踪。 毕竟搜魂术甚至可以看到连他们自己都忘却的记忆，当然也包括一个人婴儿时期的记忆。 —————— 贺子枫此时已经从自己的幻想中清醒过来了，瞄见秦西阁的身影，赶紧止住了猥琐的笑容，干咳两声。 正色开口问道： “秦兄，你...为什么帮我？”贺子枫很好奇，自己和他非亲非故，他为什么要帮自己逃出山洞，还带自己回家？ 第12章 悲惨的身世和破碎的他 秦西阁卡了两秒，回答道： “我一个人在这山里生活了很久。”停顿了一下，这不算谎话， “想找个人说说话，做个伴也好。” 他的确有一千多年未曾跟人讲话了。 之后贺子枫就从他嘴里了解到他在山洞里没讲（编）完的身世。 父母为躲避战争来到山中，母亲生下他后不久父亲就在捕猎时去世，母亲在山下的镇子里做些针线活将他养大，后来积劳成疾，在他成年前夕就撒手人寰。 之后他在山里救下一个身受重伤的女子，那女子后来成了他的妻子。 他和自己的妻子一起居住在这山里，打猎为生，生活简单而单调，但两人如胶似漆，过了好几年幸福的日子。 而几年前，自己妻子也因意外离开。此后他一直孤身一人。 此人语气低沉，表情暗淡，娓娓道来，细节拉满，突出一个情真意切。 两人沉默，气氛有些沉闷，贺子枫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只好说：“咱们俩也算难兄难弟了” 似乎是为了安慰对方。贺子枫也笑嘻嘻地开口向他说起自己。只是这笑怎么看怎么像是苦笑。 他从小到大也算是个老倒霉蛋了。 经历的倒霉事情数不胜数。 一出生就是脐带绕脖，差点早夭。 小时候被鹅撵被狗咬就不提了，骑自行车出门摔沟里也是常态。 虽说学习勤奋，人也用功，但运气总是很差。评优评先什么的，假如选三个人，那么他那次考试一定排第四。 说这些的时候，贺子枫脸上仍是笑着的，因为那时候虽然常常倒霉，但他很幸福。 讲到自己十三岁发生的事情时，他笑容渐渐消失了。 他也不明白，自己勤勤恳恳地活着，没埋怨过老天对自己的不公。 但命运为什么还是要如此薄待他？ 没人比他更了解失去父母至亲的滋味。 他父母在他十三岁时在同一场车祸中意外身亡，给他留下一笔还算不错的遗产和一个五岁的妹妹，就是贺子岚。 他和妹妹从此成了孤儿。 过去十年的辛酸，他不愿意多回忆。 只是每每想起他要用一生的时间去思念那对只陪了他十三年的父母，他便觉得自己可怜。 但看到妹妹，他又觉得愧疚难过。自己尚且有十三年的回忆可以回味，可妹妹那时才五岁啊。 她还什么都不懂，就要跟自己一起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了。 他曾发誓要将自己得不到的爱全都给妹妹，让妹妹过上最幸福的生活。 好不容易熬到自己成年，做了妹妹的监护人。 这才过了几年的安稳日子。 自己就......要让妹妹失望了。 当然，贺子枫只是大致讲了些能讲的。怕自己说了对方也不理解，隐去了一些现代才有的东西。 他忽然注意到秦西阁眸光沉沉，盯着他的表情很认真。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被丢进灵蛇山的“祭品”。 于是立刻止住话头急忙找补，说后来自己因为意外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被捆来这里当祭品，才与妹妹失散云云。 两人心里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真假参半，这场对话也就此结束。 —————— 时间一晃便过去三天。 今日阳光正好。 贺子枫的伤已养的七七八八，但还是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不知是否是阳光太强烈，他眉头皱得死紧，几乎能夹死一只蚊子。 三天里，他曾恳求秦西阁带自己回过一次那山洞，他和秦西阁在山洞里穿梭了一个上午，也没找到他穿过来时的那个山洞。 嘶，看来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子枫，昨日你说你要下山找你妹妹？”秦西阁今天又出去打猎了，带回一些体型小些的猎物。 此刻正在仔细擦拭沾血的弓。 前几日贺子枫掐头去尾，一半真一半假地告诉对方，自己从小父母双亡，和妹妹相依为命，四海为家，阴差阳错得罪了恶霸，才被人捆来当祭品。 还说自己现在既然已经逃出生天，就要想办法找到妹妹。 唔，找回家的方法回去看妹妹什么的，也不算撒谎。 只是妹妹和自己不在同一个世界罢了。 三天的时间里，他也通过秦西阁了解到这世界的版图跟他曾经生活的那个世界完全不同。 在这片大陆上，以修士为尊，但修士们大多都待在中洲的修仙界，那里群山环绕，分布着许多灵脉，灵气充沛，非常适合修炼。 人间则是通常说的西洲、东洲、北境和南越之地，其中东洲最为富庶，物产丰饶，王城也在东洲，北境终年严寒，少有人烟。 而他们所在的灵蛇山，位于西洲，这里远离王城，可称得上是人间最乱的地界。 他想去中洲碰碰运气，既然来到修仙大陆，那么不会个一招半式的怎么行？ 中洲仙门高士多，自己若不能在那里找到答案，便拜入修仙门派修仙，争取让自己活成千年王八，毕竟他坚信，只要活得够久，总能看到奇迹出现的。 “我能和你一起去吗？”秦西阁终于擦完弓箭，抬头望向贺子枫。 “我一人在这山中独居多年，最远也就只到过十几里外的镇上。” 俊朗的脸上满是真诚，看起来竟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我‘妻子’是从修仙界来的，他曾跟我讲述她在这四海八荒游历的奇闻异事。我现在略通些小法术，也全是他教给我的。” “现下父母妻子都离我而去，我不知道一个人守着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一番话说得恳切动人，叫人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贺子枫听到他妻子是从修仙界来的，从椅子上直起上身，来了兴致。 他昨天一心想着下山找出路，不想带个修仙世界的土着，怕自己不小心露馅什么的。 现在听对方这么说，眼珠一转，得，这不是现成的高人吗？况且他也是亲眼见过秦西阁的能耐的。 说“略通小法术”什么的，绝对是自谦。 况且就算是略通些小法术，那也比他一个人单枪匹马，手无缚鸡之力的强啊。 第13章 好色之徒 “我......和妹妹都只是普通人，所以一听到你们是修仙者，十分仰慕。” 贺子枫亮出星星眼，但一边又有些紧张地发问道， “所以.....秦兄都会些什么仙法呀？” 可别是什么读心术，什么看穿别人夺舍什么的，他不想被人当成异端拉去烧死。 贺子枫心里疯狂祈祷。 也算是歪打正着，这世界修仙者的地位的确尊崇，他的这番崇拜，来的合情合理。 这片大陆上的绝大部分修仙者，都会选择踏入修仙界，拜入仙门，也有少部分因为各种原因成为散修，混迹于六界之间。 秦西阁似是有些被他一番话问懵了，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仙法称不上，我‘妻子’虽说来自修仙界，但只是一介散修。”提到“妻子”，他脸色暗淡了一瞬，接着道， “我修为不高，会的也不过是些自保的术法而已。” 是了，敢独居于这猛兽出没的山间，而且每天都出去打猎，没点功夫怎么行！ 贺子枫一脸“我懂我懂，你就是谦虚”的表情，拍拍秦西阁的肩膀，终于腆着脸说出了他的真实目的： “秦兄！你带我修仙吧！” 秦西阁尬住。 他打算跟着贺子枫，是因为对方背上那法印，又因为这人的识海似乎是被某个大能设下了什么禁制。 他暂时找不到更好的方法调查出施术者，只好用这种笨办法。 可是他没想到贺子枫会提出这要求。 自己是妖，走的是妖修的路子，怎么能教一个人类修仙？！ 秦西阁好说歹说一通解释之下，贺子枫才搞明白，修炼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且不说秦西阁身上没有适合他的功法和心法。 就算是中洲那些大大小小的仙门，在招收弟子时也要经过多轮考察，而这第一轮，便是看灵根。 进入修仙门派之后，也还需要找准适合自己的心法和功法，日复一日的苦修。若是一朝入了歧途，修炼停滞不前都算是轻的，严重者还会走火入魔，甚至小命不保。 贺子枫这才打消了找他指导自己修仙的心思。 看来，还是得去中洲。 贺子枫兀自坐了半晌，考虑起刚刚秦西阁说的，让自己带上他一起下山的话。 其实，他第一反应是不愿意。毕竟自己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跟这个世界的人产生太多牵扯，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暴露了。 到时候被当成邪教异端的，拉去被烧可怎么办？ 他咕咕哝哝想找理由拒绝，却被秦西阁手中突然闪出的一把亮晶晶的石头打断了。 “这是什么？！”这石头看起来流光溢彩，十分漂亮。 “这是我们此行下山的盘缠。”秦西阁笑眯眯解释道。 原来这就是这个世界最主要的一种货币，由于是修士们修炼的一种极为重要的宝物，因此蕴含了巨大的价值。 贺子枫忽然就有些尴尬了，拒绝的话哽在喉头说不出来了。 因为他之前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无论在哪个世界，要买东西，都是要花钱的。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 他想起自己从山洞里曾扒出来过一些钱币，一股脑拿出来给秦西阁看。 才发现能用的寥寥无几。 甚至大部分的钱币，压根儿就完全不值钱。 部分钱币是一些不知道哪个朝代的古老钱币，根本已不在市场上流通了。 当今市面上流通的钱币有两种，一种是这新登基的永安皇帝新铸的一种铜质圆形钱币以及一些经久不衰的金锭银锭，一种则是使用时间更长的灵石。 但好在他运气不错，还摸到些散碎银锭。毕竟金银在不论哪一个朝代，都属于硬通货。 当然，这是在人界，如果是修仙界，那么基本只能用灵石来买东西。 花了些功夫，搞明白了这个世界的货币，贺子枫愁眉苦脸。他在现代奋斗好几年才存下几万块积蓄，现在来到新的世界，又得重头开始。 他了解到，因为灵石更加难得，所以一枚下品灵石竟然就已经大致相当于一枚差不多重量的银锭，但贺子枫并不清楚，一枚银锭在这世界的购买力如何。 更别提还有更稀有的中品灵石和上品灵石。 所以，此刻秦西阁在他眼里不是个可能让自己暴露的危险分子，而是一个金光闪闪的财神爷。 所以，根本不是他求着自己带他下山，而是自己得好好抓紧这条大腿啊！ 手指抚上下巴，盯着他白皙的侧脸猛瞧，心里暗自思忖，盘算着带上他的好处。当然，先排除对方是财神爷这一点。 首先，一个人在山中独居多年？也许他对外界也不是很了解？看起来也是个有求必应乐于助人的大好人一个。 应该....不是个难搞的人...吧？ 贺子枫不确定地想。 希望自己来自异世界这件事情不要被发现。 当然了，凡事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他得想想，即便是在秦西阁面前露了馅儿，到时候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致命的危害？ 眼下看来，这个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到时候自己装傻好了，在蛇窟里不是磕到脑袋了嘛，突然变傻不是很正常？ 其次，带上一个土着，而且还是个懂修仙术法的土着，在这世界也没有那么容易暴露，行事也许要方便许多。 说起容易暴露，贺子枫又不住地皱眉。 如果和这人同行，这家伙最突出的惊人相貌，现在反而成了最麻烦的缺点了啊。 那张脸无论走到哪里，都很难不引人注目吧。 他不禁有些好奇他平日下山的装扮，问道； “说真的，秦兄，你平日下山时，就这么直接下山么？” “额......我会带上一些猎物到集市上？”秦西阁道，有些不确定自己该怎么回答。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想说，你就穿这种衣服下山么？”贺子枫摇摇手指，皱眉道。 “穿这衣服下山，有什么不对么？”秦西阁自然是一头雾水，低头看看自己今日新换的黑袍。 唔，是自己一千年前的蛇蜕制成的，虽说是有些旧了，但干净整洁，也没有破损，仍然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不不，我是说，你就不戴上个斗笠什么的？你不觉得，你的外貌，太过出众了么？你就不怕有好色之徒纠缠于你？” 第14章 下山 贺子枫一脸纠结，第一次因为别人太帅而替人家感到为难，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了。 这个问题倒是秦西阁从来没有考虑过的。 因为秦西阁幼年的大部分时光都生活在妖界，妖族本就多出美人，尤其是有狐族盛名在外，蛇族的外貌，自然就不会显得那么出众了。 况且那时，以他的修为，千年前就至少达到妖尊的境界，已近乎真神。整个妖族都在他的手心里，谁敢对他有一丝不敬？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那些人对他而言如同蝼蚁。他甚至不必动手，半神的威压足以使普通的人族修士、妖修、魔修等都不敢直视他的脸。 即便是有不识相的看到了他的脸起了觊觎的心思，也不敢赌上神魂陨落的结果来纠缠他。毫不夸张的说，巅峰时期的他，弹指之间就可以让一个元婴期的修士灰飞烟灭。 虽说他被镇压了千年，几乎后退了两个大境界，但实力依然不容小觑，绝不是个好捏的软柿子。 不过见贺子枫一脸不赞同的样子，最终秦西阁还是无奈地捏了个法诀。 贺子枫惊讶地发现，只是一晃眼，似乎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笼罩住了他的脸。 秦西阁原本出众到不染烟尘的脸，一下子变得不那么分明了。 “卧槽！” 既然如此...... “那我们什么时候收拾下山？” —————— 次日，下山途中。 贺子枫背着自己从山洞里搜刮来的包袱，不是很大，毕竟他刚来这世界，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 只叮铃咣啷地收拾了些毫无必要的小垃圾，包括一根晒干后清洁干净的兽骨，没错，就是那一日秦西阁猎回来那一只妖兽身上的骨头。 此外，比较要紧的是他在潭边洗澡时，原身衣服里掉出来的两样东西。 一只雕着梅花式样的玉钗，还有一个从脖子上取下来的无字玉牌，两者俱是温润细腻，尤其是那玉钗，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研究半晌，失望地发现两样东西都看不出原主的身份，唯一可以明确的就是原主很有钱，大概率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倒是那玉钗，是一枝梅花的造型，灵动精致，一看就不属于男子，是一支女式的玉钗。 除了这两样东西外，贺子枫带上了两套衣服和那妖兽的一块肉做干粮，两套衣服都是从河边捡来的，贺子枫知道是那些尸骨身上的之后，总感觉有些瘆得慌，但总不能裸奔。 只好先带两套，下山再做打算。 倒是秦西阁，身上竟什么也没带，不过贺子枫隐约得知对方似乎是有什么储物的法器之类，也就没有多么惊讶。 秦西阁走时还将院子洒扫了个干净。当贺子枫问他为何不用法术清扫时，秦西阁只是笑着微微摇头，道： “我习惯了。” —————— 两人一大清早便伴着朝露出发了。 此时已是日上中天。 在贺子枫即将第八次问出“有没有什么赶路的仙术”或者“我好累我要休息”之类的屁话之前。 秦西阁已经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地一脸正色道：“子枫，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不能事事仰仗仙术和灵力。” “因为灵力是有限的。” “况且，我们慢慢走，不是也能强身健体吗？” 随后又斟酌着开口： “子枫，我们走的路程还不到一半，另外——” 他继续掰着指头一个一个数着道， “我也不会什么御剑之术、没有会飞的毯子和扫帚、不会变成鸟、没有坐骑、不会扭曲空间、没有什么传送卷轴、不会画什么使人健步如飞的符篆。” 那形状姣好的薄唇此刻吐出的话却让贺子枫感到无比冰冷和残忍， “如果我们今天走不到镇上，我们就得宿在林子里。林子里晚上有大型妖兽，运气好的话，它们可以得到一顿丰盛的晚餐。” 贺子枫仰天哀嚎。 痛！太痛了！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 作为一个曾经的脆皮大学生，成长为后来的脆皮上班族，他从来就不爱运动。 躯壳虽说换了一副，但这公子哥的身体跟他简直一模一样，活着纯靠命硬。 不坚定的意志搭上一副柔弱的身子，让本就不富裕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然而时间距离出发时不过两个时辰而已，走的路程只略略超过三分之一。 两人走得不算慢。 按这脚程，天黑时够呛能到丰都镇。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满头的虚汗，秦西阁叹了口气，开始怀疑自己选择跟着这人下山的正确性。 但想到那法印，自己还得借他这个饵，钓出那条大鱼，无奈地拿过对方背上的包袱，贴心地递给他水和干粮。 —————— 接下来的路程，虽然还是走走停停哼哼唧唧。 但总之，有惊无险。 下山的路毕竟走起来快些，沿途道路也不算崎岖。 黄昏时分，行至一片枯黄草地处。杂草掩映间，两人总算是见到了界碑，上书“丰都”二字。 贺子枫见到界碑，先是一喜，然后看到上面的字，又打了一个激灵。 这丰都，听着怎么不像个好地儿？这不是传说中的鬼城吗？！ 这大兄弟给他干哪儿来了？！这还是人间吗？ 他战战兢兢表达完自己的疑惑。 这才知道，还是前几日秦西阁提到过的原因，这镇子是人间的帝王统治的最西边的一个镇，再往西便是形势复杂的灵蛇山。 所以这地方山匪众多，经常发生一些惨烈的命案，又有许多人无缘无故在这里失踪，简直跟个鬼城没两样，所以叫了这名字。 贺子枫一直心下惴惴，有些发毛，直到进了城门见到活人，才终于放下心来。 —————— 天黑之前。 两人进入城中，街道上行人不多，都是行色匆匆。 秦西阁一人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挟着已累成死狗一样的贺子枫踏入丰都镇上的一家客栈。 天色已晚，店里空荡荡地，一个客人也没有，是以店内尚未掌灯。 第15章 自信，真诚，大声 店内光线昏暗，木制的桌椅陈设看起来也颇有些年头了，一副饱经风霜之态。 但店小二显得格外热情，呲着口大白牙一甩抹布就迎了上来。 “二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两间上房。”秦西阁此刻一身黑衣，表情淡淡，语气也是毫无起伏，看起来有些生人勿近，莫名地让人一看就感觉不好惹。 他眼角又扫到一边的贺子枫，又淡淡补充道，“送些吃食来。” 秦西阁从怀里摸出一把中品灵石，豪气地拍在昏昏欲睡的掌柜面前，道：“先住个十天半月的，够么？” 掌柜一看，嚯！中品灵石！还这么多！ 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双眼睛都挤成了两道细缝儿，他不住点头，急忙道：“够够够！” 这可太够了！这么些灵石，都够他大半年的营收了！ 明白这是碰上冤大头了，于是他自然是喜滋滋地又是记账又是点灯的，忙个不停，又吩咐小二好好招待二位贵客。 店内总算明亮起来。 秦西阁拖着贺子枫坐到靠窗的一张桌子上。 小二又来询问二位顾客要吃些什么，还扬手示意店内悬挂出来的菜单。 贺子枫从坐到饭桌上起，便已打起了精神。 从死狗状态切换到半死不活的状态。 他看那菜单看得眼晕，便让小二推荐些菜。 听完小二的介绍的菜名，贺子枫精神头更足了，兴冲冲地点了两个菜，一道名叫青龙卧雪，一道则是翡翠白玉汤。 秦西阁眼尾轻扫了一眼贺子枫，没多说什么。 只是淡定地举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吩咐小二再加一斤牛肉和半只烧鹅。 贺子枫本想制止对方，毕竟就他一个人吃，两个菜应该是够了。但想想自己也是蹭吃蹭喝，也没什么立场制止就是了。 一刻钟后，贺子枫盯着桌子上的凉拌黄瓜和青菜豆腐汤，傻眼了。 他颤抖着手，指着那一整条的黄瓜，直直地盯着店小二那真诚的笑脸，瞪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毫不怀疑，如果眼睛可以射出射线的话，贺子枫已经用眼神把店小二烧穿了。 “这是？” 奈何这店小二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面对质问的眼神，脸不红心不跳地仍然呲着那一口大白牙，自信开口： “客官，青龙卧雪！” “这个呢？！”贺子枫又是一指。 “翡翠白玉汤！”自信露齿笑，真诚，大声。 “翡翠呢？！” 小二指指绿菜叶子。 “白玉呢？！” 小二又指指那白嫩嫩的豆腐，微笑。 倒是给贺子枫整得不自信了。 “......” 对面的秦西阁没忍住笑出了声。 贺子枫这才知道秦兄加菜的用意。 两人用饭，不，准确地说是贺子枫一个人大嚼特嚼的时候。 外面天色已完全黑下来了。 秦西阁只是喝着茶水。 贺子枫恨恨地扒完最后一口饭时，掌柜早已燃起了二人房间内的烛火，恭候多时。 带领二人穿过后院，院中立着一棵高大茂盛的槐树，树下是一张石桌和几张石凳。 夜风吹过，树影摇曳，贺子枫只觉得眼前场景让他后背凉飕飕的。 走到后院的小楼时，掌柜转过身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客官晚上可要锁好门窗，别出门四处走动——” 声音低沉，阴森森的。 昏黄的烛光自斜下方映照着掌柜阴恻恻的半张脸，看得贺子枫心里直发毛。 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地颤抖着声音开口问道： “为......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 “咱们这镇上亥时到明日卯时有宵禁啦！为免客官在客栈外遇到什么意外，所以最好不要四处走动了哦~~~~” 掌柜荡漾的尾音令贺子枫一阵无语。 “......” 贺子枫一脸(—皿—)。 拜托！他小心脏都要被吓出来了好吗？？？ 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啊可恶！！！ “另外，客官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们哟~~~” 掌柜一边说一边在贺子枫一脸无语的表情中荡漾地离开了。 —————— 二人各自进入房间，都位于后院的二楼。 由于贺子枫的房间位于走廊的尽头，所以他的房间与秦西阁的房间不同，有两扇窗户。 其中正对着院内的窗户半开着，若是白天，恰好能见到院中景致，不过此刻外面天已经黑了，看不真切。 另一扇窗户紧闭着。 贺子枫以自己的经验推测，现下约摸晚上八九点左右，天也才刚刚黑下来没多久。 外面也许是由于掌柜所说的宵禁，分外安静。 倒是非常适合睡觉。 贺子枫刚用完膳，困意浓到眼睛里几乎开始冒星星。 但今天毕竟赶了一天路，他耸着鼻子嗅了嗅自己身上。可恶，令人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或者直接说闻者落泪也行，因为属实有些辣眼睛。 如果可以，贺子枫现在希望把自己这个身体扔了，再换一个。 好臭，想把自己扔掉。 臭男人不过如此。 他强忍困意，打起精神找来小二弄些洗澡水。 眼下似乎还没到亥时，贺子枫走下嘎吱作响的木楼梯，一脸歉意地告诉小二自己的需要。 小二手脚麻利地送来热水和一个刚好能容得下一人的浴桶。 刚解开腰带，贺子枫突然想起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 自己在山洞里从骷髅身上扒来的是几件外套，好像没有可以换的里衣？？ 这几日穿的一直是原身的那一套里衣。 于是—— 一分钟后，贺子枫站在走廊里秦西阁门前。 屈起三指，“咚咚咚”，礼貌敲门。 “进。” 似乎知道外面是他，秦西阁让人进了屋子。 贺子枫进屋四处张望了一番，没见到秦西阁。 听见那屏风后面传来水声，才知道秦西阁也恰好在沐浴。 贺子枫简单表明来意。 秦西阁告诉他衣服在床上，自行取用。 见到床上的衣服，贺子枫眼角抽了抽，这家伙的衣服居然从里到外全是黑色的！ 随手摸了一件似乎十分柔软的衣服就要开溜。走过屏风时，突然发现那屏风后的浴桶似乎大得离谱。 比自己房间那个大好多！ 第16章 对方发出了洗澡邀请 “秦兄！你的浴桶怎么这么大？！” 这家伙是不是偷偷加钱了？太可耻了！ 说着就要往屏风后走去，一边不忿地说道， “吃独食是不对的！想必你也很愧疚吧，让兄弟我来替你分担一下！嘿嘿！” 在学校里洗惯了大澡堂子的贺子枫显然已经无所畏惧。 而且他早就忘记了之前上药时的尴尬，抬腿就要往人屏风后去。 秦西阁听到他走近的脚步，急忙探出脑袋，慌张地大声制止道： “贺兄！别过来！！！” 那样子活像个誓死扞卫自己贞洁的黄花大闺女，白皙的俊脸都有些红。 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水汽太热。 贺子枫果然停住脚步。 “怎......怎么啦？” 似乎也发觉自己有些反应过度，秦西阁尴尬地盯着他的眼睛解释道： “我沐浴时，不习惯有人看着。” 贺子枫跟秦西阁那双眼睛对视的一瞬间，忽然感觉脑子有点晕晕的。他突然顿悟，是哦，古人是要含蓄些。 自己还是不要强求别人为好。 他木木地点点头，回了句： “好吧。” 语气听起来似乎还有些遗憾。 回到自己房间，贺子枫关上房门，看到桌上微微晃动的烛火，有些晃神。 嗯？想起刚刚对视时看到的秦西阁的眼珠，看起来是不是有些金黄色？ 就像......薇薇养的那只狸花猫的眼睛的颜色。 唔，也许是烛火的缘故吧，也可能是自己眼花了。 摇摇头，立刻就开始解衣裳洗澡。 总之，洗完澡穿上干净衣服的贺子枫总算毫无心理负担舒舒服服地进入梦乡。 —————— 秦西阁屋子里，屏风后。 那大到像个小池子似的浴桶内。水面缭绕着冰冷的雾气。 打湿的墨发贴在水中人的背上，那皮肤在墨色长发的映衬下白得有些过分。 那不是一种健康的白皙，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的颜色。 巨大的蛇尾盘踞在水下，黑色的鳞片在水面下的烛光中反射着令人脊背发凉的朦胧冷光。 一截蛇尾因为浴桶盛放不下，垂在外面。 他从人类的瞳孔变幻回来的暗金色竖瞳半眯，唇角是两颗细长锋利的尖牙。神色还有些懊恼。 秦西阁其实不是很喜欢水，但他上一次对贺子枫用搜魂术时遭到反噬，受到的伤还没完全好。 这浴桶是他储物戒中的，这水也是他在寒潭中带出来的用于疗伤的。 疗伤时难以自控地就露出了一部分原形。 他缓缓睁眼，脸上没有表情，暗金色的竖瞳转了转，眉头微微皱起。 他跟着贺子枫，显然是为了找到自己的仇人。 虽然被贺子枫知道自己是妖也无所谓，但瞒着他似乎能省却更多麻烦。 秦西阁有些不耐烦地想。 看来以后得更加注意些。 想着，抬手给自己房间加了一道结界。又想了想，给贺子枫的房间也加了一道结界。 这样，只要对方一踏出房门，自己就能立刻知道了。 黑色的尾巴尖满意地轻轻卷了卷。 —————— 一夜风平浪静。 贺子枫意外地醒得很早，天还没亮就醒了。 不是睡到自然醒，说真的，只要给他时间，他能睡到地老天荒。 而现下天色尚且只是灰白，晨雾四起，太阳并未升起，贺子枫眉毛紧皱，眼睛固执地闭得死紧。 但没办法，窗外的声音实在是大到难以忽视，那乒乒乓乓的动静，让他烦不胜烦。 拿被子蒙住头也不顶用！ 起床气支撑着他强行睁眼，愤愤掀开被子，气势汹汹地走到窗前，猛力推开昨晚那扇紧闭的木窗。 他今天必须给这大清早就扰人清梦的家伙一点颜色瞧瞧！！ 也许是这窗户年久失修，木窗发出的刺耳且突兀的嘎吱声划破空气。 原来这一扇窗外便是后街。街上门户紧闭，一片寂静。 寂静之中有雾气弥漫，这雾显然浓得不正常，朦胧的空气带着一种清晨特有的湿润冷意。 那冷意刺激得贺子枫皮肤上冒出鸡皮疙瘩，打了个寒战，脑子也稍微从困意中清醒过来一些。 他看到一男一女正在街道上举剑叮叮当当地打斗，但只能听见声音，完全看不清身法。 两人的动作很快，几乎成了一道残影。 长剑划破空气，带起剧烈的灵力波动，四周狂风乍起，卷起的风中似乎含有某种巨大的力量，破坏了街上的好些东西。 那一男一女与穿着的是同款青色衣袍。衣袍翻飞间，很像两朵盛开的青色莲花。 第一次见到这世界的修仙者打斗的场景，贺子枫有些看呆了。 他注意到两人的身法不论如何挪动，始终围绕着一顶小轿。 于是他的注意力自然而然被轿子吸引。 一抬青帘小轿静静停在街道正中，轿边一个少女正奋力挣扎。 少女看起来年纪不大，容色俏丽，身形纤瘦。 很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强抢民女！！ 这不就是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桥段？！ 但是忽然，贺子枫又察觉到眼前场景十分诡异，诡异到他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因为那奋力挣扎的少女，没有发出哪怕一声呼救！而她的四周也分明没有任何人！ 那似乎打得热火朝天的一男一女，在贺子枫看来，完全是在跟空气搏斗。 显然，有什么贺子枫看不到的东西正在作怪。 那两人打斗间，那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束缚住的少女已完全被塞入轿中，像是被空洞洞的轿子一口吞下了。 分明没有轿夫，可那轿子就那么腾空而起，那一男一女便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了。 贺子枫此时却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关上窗户，捂紧了嘴。 吓得背后已是汗毛直立，冷汗涔涔。 因为他看到，那轿子离开时，帘子被风卷起，空洞的窗口正对他的窗户，那一瞬间，黑洞洞的窗口像是一双眼睛锁定了他！ 糟了！被发现了！ 他心里此刻自然是后悔不迭，叫苦连天。 以至于他下意识神经质地急忙举起凳子死死盯着那扇窗户，试图物理超度鬼魂什么的。不过那东西似乎并不在意似的，窗子没有一丝动静。 第17章 惹到我，你算是踢到棉花了! 贺子枫维持这姿势好几分钟，心中一直惊惶不安，生怕下一秒就会有什么东西破窗而入。 一声公鸡打鸣的声音在他脱离前突兀地响起，声音分外嘹亮，如同一道强烈的分界线。给他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更为神奇的是，随着那一声鸡鸣，刚刚还有些暗淡的天色瞬间亮了不少，窗户上也立刻映现出清晨第一缕阳光。 就好像，刚刚这阳光被什么东西遮蔽了似的...... 他缓过神，呼吸急促地坐回床上。也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额头的汗。 苦笑一声，这下是一丝睡意也没有了。 —————— 大堂里。 贺子枫和秦西阁坐在昨晚那张靠窗的桌子上。仍然是贺子枫一个人吃着饭，显然已经不像昨天那样狼吞虎咽，有什么心事的样子。秦西阁则在一边呷着茶。 秦西阁清早感受到后街传来的灵力波动，以及—— 一丝似有若无的鬼气。 贺子枫的感觉是对的，同那一男一女打斗的东西的确不是人。 他看到贺子枫一大清早就惨白的脸色。 但秦西阁向来不是喜欢管闲事的性子，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没有询问。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这几天他早已摸清贺子枫的性格，这人就不是个藏得住事儿的。 果然，贺子枫总算忍不住开口了： “秦兄！我今早撞邪了！” 早晨见到那骇人的一幕之后，贺子枫呆坐许久，他后来曾小心翼翼将窗户打开一条细缝，想看看街上那两人还在不在。 寂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只有萧瑟的微风卷着几片落叶在石板街道上打着旋儿。这倒是不稀奇。 但被破坏的所有东西，顷刻间，竟奇异地全都复原了？！清晨那一场打斗好似从未出现过。 贺子枫狠狠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出现了幻觉。 那时， 门外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 秦西阁就是在这时候来找他去前厅用早膳的。 贺子枫现下倒是吃饱了，绘声绘色又中气十足地将自己今早看到的一切告诉秦西阁。 包括那青色轿子是如何的阴森可怖，那柔弱女子是多么的我见犹怜，以及自己的小心脏是如何的担惊受怕。 最后双手一摊，道： “刚刚我开窗一看，他们全都消失了！” 秦西阁神色平静，倒是没去质疑他说话的真实性。 他当然知道这地方不简单，兴许与鬼域还有些牵扯，其中具体的细节，他也并不清楚。 “我们可以去问问掌柜，兴许他们知道些什么。” —————— 俩人站在掌柜面前，此时店里除了他们稀稀拉拉地就三两个客人。 贺子枫又讲了一遍今早自己的所见。 掌柜的听完，手上拨着算盘的手没停，先是一愣，神色有些心虚地道： “哈哈哈！客官，您兴许是早上没睡醒，看错了吧！这说的可太夸张了！” 见贺子枫神情夸张，似是为了安抚他，继续解释道： “今早小店后门的确有些争执，但这事儿吧，唉......” “我劝二位客官，也别蹚这趟浑水！咱们这儿，可是方大人设下过结界的，您只要晚上没走出这里，保证安全！” 看来今早的确有这么一件事儿，不是贺子枫的幻觉。又听到掌柜的保证，贺子枫心下稍定。 又有些好奇这方大人是何许人也？这掌柜的语气对他似乎分外崇拜。 然而不等他开口问，掌柜的皱皱眉，神色变得有些不满，自顾自的打开话匣子。 “还不是因为最近那个什么劳什子的仙门收弟子！”掌柜絮絮叨叨地控诉， “最近中洲那些仙门招纳弟子，好些人都去了西陵城。连我的生意都快没得做了！” 本来这地方人口也不多，现在生意更是愁云惨淡。 “最重要的是！连我们的，呃......”说到这里，掌柜的突然停了一下，手上拨算盘的动作也停下来了，掀起眼皮看看二人，又继续道。 “连方大人也去了。” “方大人是谁？”贺子枫总算见缝插针地急忙问道。 “一看你就是外来的！方大人你都不知道？” “方大人可是咱们这的父母官！” 提到那方大人，掌柜把手里的算盘和账本完全丢在一边，开始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说到这方大人，就不得不说这丰都镇。 虽说贺子枫已从秦西阁口中对这地方有大致的了解，但从掌柜的口中了解到的显然更为细致。 掌柜的简直要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讲起。 总之就是，丰都镇的正中贯穿着一条河，叫涵清河，整个镇子依河而建。 这河的上游便是灵蛇山。 这里之所以叫丰都，是因为据传说，这里是鬼门洞开之地，也是流连人间的鬼魂的暂居之所，诸多鬼魂聚集，在这里形成了一个鬼市。 曾有过不止一人说自己曾在夜半出门时误入过那鬼市，他们声称自己见到一群形态各异的鬼在此地吆喝买卖，那场景吓得人屁滚尿流，说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头头是道。 后来这里又传出许多奇异的事件。 于是此地便借了冥界丰都城之名，叫了丰都镇。 这里天高皇帝远，三教九流之人齐聚，不少人便借这鬼神之名，兼之此处的天时地利人和，行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掌柜的讲到这里，算是终于进入正题。 “十年前方大人还没来的时候，这里简直乱成一锅粥。人命在这里，简直像杂草一般不值一提！”神色只见颇有些慨叹。 “那时候，咱们这儿的山匪、恶霸横行，杀人抢劫什么的事，简直是如同吃饭喝水般常见。那时候是宁愿遇到鬼，也不想见到匪啊！”仿佛回忆起当初的场景，掌柜的嘴里啧啧作响，不住地摇头。 “方大人一上任，就用他的雷霆手段，将那些恶棍治理得服服帖帖，又设下宵禁。咱们这再也没出现过那些事儿。” 之后掌柜的又极尽溢美之辞，对那方大人进行了一番赞美，言语之间尽是崇拜和不舍。 第18章 我要修仙! 不过其实掌柜的也能理解，毕竟这世上谁不想修仙？方大人又是那方家的佼佼者，若是他有那资质，想来他也是要去的，可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唉...... 掌柜的长叹一声。 一旁的贺子枫也总算是搞清楚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虽说掌柜夸赞那方大人的话占据了巨大的篇幅，但他也没打断对方。 从这么一番话看来，这方大人还真是个做实事的好官，在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干就是十年。 “照你说的，既然那方大人在这待得好好的，为何他又要去加入仙门？”秦西阁好奇地开口问道。 掌柜的也无奈叹了口气，回答道： “方大人可是西洲方氏一族最厉害的人物，他自然是要去修仙的。”掌柜的解释道。 其实这一代方氏一族强者颇多，方大人是否最强者，有待商榷。不过掌柜的对方大人有粉丝滤镜什么的，自然认为方大人是最厉害的。 “那方氏一族向来是修仙的大族，能人辈出！” 贺子枫本就打算去西陵城拜入修仙门派，听到掌柜的反复提到这人，又谈及修仙之事。 他便想知道关于那些仙门各派的更多细节。 毕竟仙门众多，当然得先对他们有些了解才行，否则即便是去了中洲，也是两眼一抹黑。 但不巧的是，这时，似乎是又有客人进来，掌柜的只好匆匆止住了话头，走之前还转身叮嘱二人， “最近嘛，新上任的大人还没到。城中也老是有人失踪。所以你们天黑后可千万别出门！” 随后他便自顾自地转身招待客人去了。 见掌柜的确很忙，贺子枫也只好仍皱着眉头与秦西阁一同坐下，他现在思绪有些混乱，打算先整理一下自己已知的信息，晚些时候再仔细打听。 秦西阁也坐在对面，静静饮着杯中茶水，没有出声。 贺子枫从刚刚的谈话中，大致获得了两点点有用的信息。 首先，两人已大概搞清楚了早上那件事情发生的缘由。 似乎是由于官员的调度，使得这地方的土豪恶霸，趁着管事的人不在，装神弄鬼地干些欺男霸女的勾当。 更有甚者，自己穿过来时这具身体被扔进那山洞中当祭品，然后死在山洞中，此事说不定也是同一伙人所为。毕竟这丰都镇与灵蛇山实在太近。 当然了，也可能真是有冤魂厉鬼作祟。毕竟他自己本人的灵魂都进入别人的身体了，也容不得他不信那些鬼神之说什么的。 但无论是他自己身上这吊诡事，还是今早见到的那女子被掳走的事，都只能暂且搁置了。 因为从掌柜口中得知的另一个信息与他的打算不谋而合。 也就是关于那仙门招收弟子之事！ 他曾从秦西阁口中得知，中洲仙门林立，宗门大大小小也有几十上百个，更不论那些分散在各处，有着自己独特秘法和传承的修仙世家。 可是，这些宗门的具体情况，哪些是适合他的，他一概不知。他需要对这些宗门有一些了解才行。 以及，他现在很想打听那些仙门招收弟子有什么样的要求！！ 那西陵城究竟在何处？ 他要修仙！ 虽说已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潜意识里他仍然希望自己能够回到那个世界。 而寻常的方法肯定是不行的。 现在这世界又是个修仙的世界，仙门之中那么多法宝，必定有一个法宝能送自己回家！ 贺子枫目光如炬，眼神坚定地开了口。 “秦兄，我要去中洲！” “我要拜入仙门！” “你不是要去找你的妹妹吗？”秦西阁挑眉问道。 “你妹妹在中洲？” “秦兄，你有所不知。” 贺子枫露出一个苦笑，语气有些苦涩。 “我的确是要去找我妹妹，但我现下并不知道她在何处。” “甚至，我都不知道此生还能不能与她再相见。” “但倘若我拜入仙门，我相信，仙门中一定会有寻人之法。” 秦西阁点点头，也认可了他这说法。看他满脸忧色，便安慰他道： “你不必心急，索性我也无事，不如我同你一同寻找你妹妹。待到将你的事情安置好，我再去游历这四海八荒也不迟。” 贺子枫听了这话当然是大为感动，毕竟这就是个移动的atm机啊，而且还是个武力高强的移动atm。 顶着两只感动的星星眼，立刻要站起身来，后退一步向秦西阁行个不伦不类的礼。 恰好此时身后走来客人，后退一步的动作尚且只退了一半，脚底便踩住了个什么东西。 贺子枫身形不稳，便要摔倒，然后他发现自己的两只手臂被身后的一有力的双手稳稳扶住。 扭头一看，发现自己几乎倒进身后那男子的怀里。 那男子长发束起，整个人显得十分利落，露出的面容俊雅非常，面若冠玉，剑眉星目。这人此刻似乎有些惊讶，嘴唇微张。 贺子枫大骇，容色扭曲。 此情此景，如果是出现在偶像剧里的男女主角身上，他一定高呼一声“嗑到了！” 而现在，容他高呼一句， “嗷！磕到了！！” 他的小拇指撞到桌腿了！痛痛痛痛痛！！！ 只见贺子枫此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着自己的脚跳开，龇牙咧嘴，痛呼出声。 好一会儿，缓过来的贺子枫才面带痛苦之色地向那男子拱拱手，向他表示歉意。 好在那男子没有多计较。 只笑笑，说了句： “无事。” “这位兄台，不如与我们坐下同饮一杯，也好让我聊表歉意？”贺子枫毕竟踩了人家一脚，想着请人家喝一杯酒什么的表示一下歉意。 那男子还没有答话便露出为难的神色，刚要开口拒绝。 此时，男子右边肩头忽然冒出个气鼓鼓的脑袋，是张女子的脸。 “不行！” 这女子脸蛋俏丽，小脸不施粉黛，装束也同样干净利落。 原来这男子不是一人来的，只是那女子身量娇小，走在这男子身后便被挡了个干净，众人竟都未曾注意到她的存在。 第19章 仙门弟子 只听那女子道：“师兄！你忘了下山时师父的叮嘱了？你不能沾酒！一滴也不成！” 语气中满是严肃和急躁。 “咱们的任务还没完成呢，小师妹又......” 说着，那女子便站了出来，怀中抱着一把长剑。 他们这才看清，这一男一女，衣服样式相同，均是束发，而且，两人身上都带着长剑。只是那男子的剑负在背后。 贺子枫却是显出惊讶的神色。 这两人......不正是早上窗外那两人么？！ 那男子听了这话，也有些无奈，对贺子枫歉意一笑。 那女子抱着剑，显然是神色不虞，眉头紧锁。 但这不满的神色却怎么看也不像是冲着贺子枫来的。 似乎是在为另外的事而忧虑，因为她没有过多关注贺子枫。 那一男一女在大堂正中随手挑了一张桌子坐下。 因着店铺本身也不大，所以距离二人的桌子不远。 小二仍跟招待秦贺二人时一样热情，乐呵呵地招呼他们，奉上茶水。 二人坐定，那女子猛灌了两大口茶水，愤愤地放下茶盏。 她行事潇洒不羁，一举一动之间颇有些豪迈飒爽之气。 贺子枫注意力一直在那一桌上。 猛地偏过头，却发现秦西阁笑眯眯盯着自己，刚到嘴边的话一噎。 他只好干咳两声，掩饰自己刚刚的失神，贺子枫神神秘秘地低声告诉他，这二人便是他清晨在街上见到的人。 只听那一男一女也并不在意周围，开始交谈。 “大师兄，我们眼下可如何是好？”那女子痛饮了两大口茶水后道。 眉目之间难掩郁色。 “阿芷师妹别急，小师妹的性命一时半会儿应当不会受到威胁。况且，我已传信告知师父，此地的情况有异，相信很快便能收到师父的回信。” “我怀疑那处被人施了什么障眼法。今夜子时，我们再去探一探。” 那男子此刻也面色凝重，在增援到来之前，他们也不能干等着。 “可近来西陵城中事务繁多，师父怎么抽得开身？” “我已将小师妹跟来此地的事一同禀告了掌门。” “可————” 似是察觉到贺子枫在偷听他们讲话，那女子截住话音，甩过来一个眼刀。 随后贺子枫就再也听不见二人的谈话了。 他悻悻搓了搓手臂，将视线再次投向秦西阁。 看来，早上被掳走的那人，是这二人的小师妹。 秦西阁显然也听到了那两人的谈话，甚至如果他想听，现在那二人的结界对他而言也是形同虚设。 但他却并不在意，再次将话题转回到去西陵城一事上来。 “子枫，西陵城路途遥远，我们需要买两匹马。” “可......可是，我不会骑马。”贺子枫尴尬挠头。 “这不难，我可以一边赶路一边教你。若是只靠双腿，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到西陵城。” 贺子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肯定。 唔，自己学车什么的也很快的，骑马什么的，应该，大概，不会很难吧？ “说起来，这西陵城究竟在何处？我们要走多久才能到？”贺子枫问道。 “以前下山时听人说起过，这西陵城就在中洲那些灵山的山脚下。” “听闻中洲那些灵山上有许多灵脉，所以那些地方灵气充沛，非常适合修仙者的修行，据说有好几位尊者都是在此地飞升成仙。” “久而久之，那里就聚集了一大批修仙者在那里开宗立派。” “寻常之人感受不到那灵山中的灵气，而那些山峰地势高且崎岖，又过于苦寒，因此那里鲜少有普通人居住。” “再加上修仙之人一心向道，除非接受一些委托任务，否则极少沾染尘俗之事，所以那里也逐渐与世隔绝，被称为修仙界。” 贺子枫专心听着对方讲话，低头思考。 “你看那两人。”是秦西阁的声音。 然而这句话忽然像是从他脑子里响起来的似的。 贺子枫抬头看了看秦西阁，竟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秦西阁不动声色地朝刚刚进来那一男一女的方向微微抬了抬下巴。 贺子枫下意识看过去，意识到这么不太礼貌，又很快将头转回来。 “他们擅长使剑，也就是俗称的剑修。” 秦西阁抬手呷了口茶。 贺子枫这才意识到对方根本没张嘴，那自己刚刚听到的声音是哪里来的？！他狐疑地盯着对方被茶水润泽的淡色嘴唇猛瞧。 明白这可能是修士的一些什么仙术秘法，贺子枫激动的神色又很快镇定下来。 他也知道秦西阁这么做的原因，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行走江湖，最重要是谨慎。 再说俩人是在当面蛐蛐别人什么的。 “他们的剑柄上镌刻的是一朵青莲。袖口衣摆处，也装饰着莲纹。那是青莲剑派的标志。” “青莲剑派是中洲实力最强的门派，剑派内规矩森严，培养的弟子也十分正派，多是侠肝义胆之人。” “这青莲剑派与其他奉行出世的门派不同，他们奉行出入世，主张济世救人之道，因此算是在人间为数不多的非常活跃的仙门之一。” 提到青莲剑派，秦西阁说了很多，这才终于停下来喝了一口茶。 他千年前就对青莲剑派印象不错，因此便多说了几句。 贺子枫此刻则是无比庆幸自己决定和秦西阁一同下山，要是他一个人，指不定现在还在怎么抓瞎呢。 他心底也暗自想道，也许这青莲剑派就是自己要加入的宗门！ “这么说，那二人均是仙门弟子了？！”贺子枫饱含感激之色地看着秦西阁，下意识激动地低声道。 第一次见到活的仙门弟子！！ “不错。”秦西阁答道。 这不就是自己要找的方士高人？！ 若是能结识这二人，去西陵城岂不是事半功倍？ 但自己要怎样才能结识这两人呢？ 正在冥思苦想，疯狂打着腹稿之时。 余光看到那两人起身，竟是要走。 贺子枫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急忙起身，叫住二人： “二位请留步！” 第20章 没有灵根的凡人 “很抱歉，在下刚刚听到一两句二位的谈话，但我并不是有意的。”遇事不决先道歉，这是怂人的处世哲学。 “但是，在下是真的很想找到妹妹！” “刚刚才知道二位仙师原来都是仙门之人，所以才来问问，是否有什么寻人的仙法。” “或者，我是否有加入仙门的资质。” 说完这一席话，贺子枫怀抱着三分期待、三分紧张地望向二人。 然而对面两人的态度却显得有些不明朗。 “抱歉，我们也有要事在身，实在无法帮你寻人。另外，关于你加入仙门之事————”那男子微微一拱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表现出一种“尽管急着走，但还是温和有理”的态度。 旁边的女子便没讲那么多的弯弯绕了，上前一步便伸手打断了那男子未尽的话。 只见她一手抱剑立在门边，另一手上拿着一块黑色的灵石，指尖微动，飞快掐了个法诀。 贺子枫只觉一道暖光飞快朝自己眉心袭来，这速度让他根本躲闪不及。 他下意识看向秦西阁，见秦西阁没有制止，也并未显出慌张的神色，反而是安抚般看了他一眼。贺子枫瞬间便明白，这女子不是在攻击他。 那暖光进入贺子枫身体之后，那女子盯着手心毫无反应的灵石，直接开口道： “你灵根都没有，谈何修仙？”声音倒是动听，就是这一开口的话嘛，就直往人心窝子戳。 “阿芷！”似乎是觉得小师妹这么说，实在直接到有些不近人情，那男子出言制止。 随后他露出歉意的神色，朝贺子枫抱了抱拳，便被着急出门的女子拉走了。 而听闻此言的贺子枫却是如遭雷击，直直的像根木头般戳在原地，连那两人是何时离开的也不知道。 那女子的话，打乱了他心中暗自规划好的一切。 啧，就说这世界上没有这么好的事吧！穿到修仙的世界却不能修仙，这是何等的遗憾。 而秦西阁则是慢悠悠地踱步到他身后，拽着直愣愣的他就要出门。 贺子枫被拉了一个踉跄，脸上还有些伤心的神色尚未褪尽。 “秦......秦兄，你这是要做什么？” “去买马呀，不是要去西陵城？”秦西阁挑眉睨向他。 “可是......”他想说，自己现在又没有灵根了，在哪里又有什么分别？ “怎么，没有灵根就不活了？找你妹妹跟你有没有灵根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这世间的道路有千万条，谁说没有灵根就进不去仙门了？” 还有句秦西阁没说的话是，不过一条小小的灵根罢了，想要重塑一条，对他一个在世间行走千万年的妖尊而言，还不是轻而易举？ 听了对方的话，贺子枫一瞬间如同醍醐灌顶，手掌一拍脑门儿。 是啊！ 自己都当了普通人二十几年了，不能修仙又不能少块肉！ 干嘛纠结那么多？ 当即决定先跟着秦西阁一同出门去买马。 二人决定再在这镇上停留三日便动身去西陵。 这三日，他们要准备的东西很多，马匹和马具等物自是不必说，换洗的衣物、干粮、药草等也是必要的。 要准备的东西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 两人很快到了买马的地方。 得知马儿价格的贺子枫在脑子里疯狂计算，突然回想起前一日在客栈，见到秦西阁掏出的那一大把灵石。 秦西阁在山上跟他讲起那灵石和货币的时候，他还没什么实感，现下在街上一逛，才发现那灵石的可贵。 得知那日投店时的一把灵石竟都是中品灵石的时候，贺子枫仿佛自己丢了钱一般惨痛地大叫出声。 秦西阁惊疑不定地盯着他。 干嘛？这人又闹什么幺蛾子？ “秦兄！你知不知道昨天你扔出去那一把灵石，都快够我们买十匹马了！”贺子枫一脸痛心疾首。 秦西阁却是一脸的不在意： “可是我这里还有很多啊，子枫不必担心这个。” 只见他又伸手随意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大把，那石头流光溢彩，上面流溢的灵气仿若能够化作实质。 贺子枫眼睛都瞪大了。 赶紧做贼似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偷偷摸摸地拉着人到僻静处。 财不外露啊财不外露！ 万一遇到有心之人觊觎怎么办？ “你怎么这么多灵石？” 虽然贺子枫不太仇富，但看到那么多钱，也很难不羡慕就是了。 这什么富哥？ “这东西很值钱吗？我还有很多。” 说着就要捧出更多来。 “唔，我嫌这东西碍事，还扔了些。” 秦西阁语气平淡，表情也是一脸的理所当然。他也没撒谎，偶尔因为觉得灵石太碍事，便会将它扔掉。 况且他千年前还未被封印之时，就很少来人界游历，并不清楚灵石在人界的价值。 灵石对他而言，只是一种辅助他修炼的工具，其中蕴含的灵气显然具有更大的价值。 而以他现在的修为，寻常的中品和下品灵石已经没有多大作用。 作为一名修士，不论是人类修士还是妖修、鬼修等等，修炼到他这个境界后，一呼一吸都已经是在吐纳天地之间的灵气。 可以说是随时随地都在修炼。 即便是他的灵力尚未恢复完全，也是一些珍贵的丹药起的作用更大。 上次在那竹林小楼中使用搜魂术受到反噬伤害，他便是用了一枚极品丹药。 总之，对他而言灵石的用处不大。 他的洞府中累积了大量灵石，这还不算他存在一些储物空间中的灵脉之类的。而且作为妖尊，他在妖界也有不少灵脉等。 总之，以人间的标准论，他可称得上是富可敌国。 实际上，在修仙界，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就很少有多么穷困的。 大量的委托任务以及偶尔的一些历练会是修士稳定的灵石来源。 虽然修炼到金丹期以上的修士也不多就是了。 而贺子枫，作为一个刚刚踏入修仙界的新新人类，还是一无所有那种。 完全被对方的财大气粗和视金钱如粪土的样子震撼住了。 那张俊脸此刻也显得面目可憎起来。 不是！嫌钱碍事？？？ 就这么给扔了？？！！！ 第21章 眼神澄澈得像一个大学生 怎么会有人这么离谱的？ 你要不把我也一起扔了算了，真的。 但请务必把我和钱扔到一个地方！ “不是哥们儿，你扔哪了？没有说很想回去捡的意思，只是问问你扔哪了。” 此时贺子枫是真的很想倒回去再走一遍那一天下山的山路什么的。 回去捡钱！ 万恶的资产阶级！ 秦西阁笑了。 拍拍衣袖，扔给他一个沉甸甸的袋子道： “何必这么麻烦。反正我也不想去置办那些东西，不如这一路上，就由你来负责我们二人的衣食住行。” “我负责给你灵石。要多少有多少。” 秦西阁看出对方的窘迫，大方道。 贺子枫拉开那做工精致、触感柔滑的暗青色袋子，双眼几乎被闪瞎。 脸上几乎是立刻就挂上了狗腿的笑容，咧出一口晃眼的大白牙。 “秦哥！您就是我亲哥！您放心，以后这些就包在兄弟身上！保证让您满意~” 贺子枫是一会儿给秦西阁捏肩捶腿，一会儿又将胸脯拍得砰砰作响。 他完全没有好奇为什么秦西阁一个独居山中的猎户会有这么多钱。 只当是他这些年没有地方花，辛苦攒下来的，兴许这里面有一些是他父母妻子留下的遗产也说不定。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的确是正确答案。 毕竟他在洞中被镇压千年，有再多的灵石也用不着。 —————— 随后二人置办了些必要的服饰用具之类，买了马，以及马儿身上用的一些马具、粮草若干物什。 当然了，在此期间，贺子枫充分发挥了自己狗腿子的特质，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小厮的角色，也就是负责给秦公子砍价、拎东西、付账什么的。 在买马时，鉴于贺子枫完全不了解马的习性，也没有与马相处的经验，于是那老板拉着他传授了好一会儿经验。 那老板向他推荐了一匹性情温和的枣红色骏马，适合他这种菜鸟新手。 这只马儿的眼睛很大，瞳孔乌黑，看起来的确很温和，也很有精神。贺子枫觉得自己与这马儿很有眼缘，便没多犹豫，迅速拍板定下了。 而秦西阁倒是挑挑拣拣，最后指向了马厩最末尾那一间里的一匹又高又壮的黑色马儿。 那匹黑马鬃毛垂在一侧，四肢修长舒展，黑色的皮毛如同缎面一样光滑发亮。 起伏的肌肉有一种野性的美，它的头高高昂起，朝走在前面的贺子枫不屑地打了个响鼻，完全没有正眼看他，一副很拽的样子。 见秦西阁挑了这马，那老板一脸菜色，如临大敌。 他苦口婆心劝秦西阁再仔细看看其他马儿，毕竟这马他也才刚收回来不久，性格比较烈，还没有完全驯服，恐怕伤到人就不好了。 毕竟它野性尚未完全去除。 但见到秦西阁都骑了两圈回来了，那马却全然没有平时嚣张跋扈的气焰，也没有半分要发脾气的样子，老板瞪得眼珠子都要出来了。 直呼秦西阁与这马有缘分。 贺子枫也对秦西阁的马技频频点头。 不错不错！看来秦兄骑术超群，有他的教导，自己一定学得很快！ 况且，看秦兄骑着，也不是很难嘛。轻松上马，拉好缰绳，轻松下马，这不有手就会？ 他感觉自己现在强的可怕。 最后二人以三块中品灵石的高价成功买下两匹马，仅仅是那黑马就占了两块灵石。 跟老板砍价的时候，贺子枫无意之间瞄到一眼那匹高大的黑色骏马，那马也恰好看向他。 那一瞬间他发誓自己从一只马的眼神里看出了不屑。 我去，这怎么跟个人似的？ 不是，这年头，马也瞧不起人？！ 唔，虽然他的确是个菜鸡没错，但被马鄙视什么的，太伤人了。 今晚要多点一盘牛肉才行！ 贺子枫内心受伤，伸手揽住自己那匹枣红小马的脖子。 枣红小马温顺得不像话，仍然睁着温和无害的大眼睛盯着他瞧，不时低头咬两口干草，嚼嚼嚼，眼神澄澈得像个大学生。 俩人和老板商定，先暂时将马放在这里的马厩中。 因为客栈似乎没有很好的环境提供给他们用来放马。 终于谈妥这事时，天色已渐暗了。 这一天忙忙碌碌的，心情更是起起落落落落落。 关键是这一天似乎也就只是买了两匹马，其他什么事也没做。 两人在金黄色的夕阳中，拖着长长的阴影踱步回到客栈时，掌柜的已经掌灯了。 兴许是昨日收了那一把中品灵石，蜡烛置办得充裕了些，今日燃烛火的时间也比昨日要早。 秦西阁先进门，贺子枫紧随其后。 贺子枫今天有些心累，于是便在房内用了晚餐，没再到大堂内。 —————— 天色已晚。 一弯上弦月，悬挂于天幕之上。 贺子枫决定附庸风雅一回，他向掌柜的要了两壶酒，来到客栈的后院里赏月。 月光几乎洒满了整个院落，坐在槐树下透过影影绰绰的树影赏月，似乎也别有一番趣味。 四周很静谧，有凉爽的夜风拂面，勾动他的几丝长发。 他不知不觉就喝下了整整一壶酒。 秦西阁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后院的，没发出什么声音。 见来人是秦西阁，贺子枫乐呵呵地拉着对方坐下。 贺子枫已有些微醺，夜色掩映下，酡红的双颊并不明显。 只是他略显迟钝的动作显露出几分醉意。 “子枫，怎么一个人喝酒不叫我？” 似乎是有些责备的语气。 贺子枫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没有开口解释，但讨好的笑着斟了杯酒递到秦西阁嘴边，算作赔礼。 其实他还真不是个喜欢伤春悲秋的人。 遇到任何事情，他习惯先想解决的办法，而不是让情绪支配自己的大脑。 但刚刚路过后院，看到残月高悬。一瞬间心里涌起一些莫名的思绪，于是想自己一个人默默在院中对月小酌一番，便没有叫上秦西阁。 “秦兄，你说这月亮...” “嗝。”这人果然是醉了，打了个酒嗝，“我妹妹能不能看到？” 他自顾自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和我看到的会不会是同一个？” 按照他的九年义务教育经历来讲，这月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始终尽职本分地围绕地球旋转的一颗卫星。 这个世界也有月球，那这里还是自己生活过的地球吗？ 或者，这里是平行世界的地球？ 他这才发现，这遥不可及的月亮竟成了他在异世界唯一熟悉的东西。 第22章 告诉你一个秘密 “秦兄，今日你提到，还有可以进仙门的法子，是什么？”贺子枫显然并不算很醉，他想起白天秦西阁安慰他说的话。 秦西阁见他拿的两壶酒已喝尽了，便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一瓶酒来，为贺子枫斟满。 一边嗓音低沉地娓娓道来。 原来有些仙门中人员众多，事务繁杂，便也招普通人做仆役弟子。 这些仆役弟子在门派中多是负责一些种养灵植、饲养和清洁灵兽等事。 另外，门派中总有一部分天资不高，后期修炼又不太能入门的弟子不能辟谷，总也不能一直服用辟谷丹，毕竟这辟谷丹也需要丹修耗费心力炼制。 再加上近来有新入门的尚未辟谷的弟子，更是需要人手采买物资，准备食物等。 若是不能成为外门弟子，甚至内门弟子的话，普通人进仙门的唯一出路就是做一名不起眼的仆役弟子。 听着秦西阁讲话，贺子枫不住点头，不停饮下对方斟满的酒， 恍惚之间，他觉得自己眼前的酒杯似乎有些神奇，竟然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地不断刷新出新的酒液。 这酒是秦西阁从储物戒中翻出来的，蕴含着一丝微弱的灵力，对凡人而言，即便是千杯不醉之人，也是一杯倒。 果然，贺子枫不过一口酒下肚，眼神都迷离了。 磕磕巴巴地就要酒后吐真言，拉着秦西阁话家常。 “秦兄，你附耳过来，我.....嗝......告诉你一个秘密。” 仰头又是一大口酒，他现在说话都有些打结。 秦西阁轻轻放下酒杯，垂眸。 那眸光淡漠，并未显出几分好奇的神色，知道对方已醉了，他也不再装什么和蔼的表情。 但只见他薄唇微张，从善如流地轻声道： “好啊。” 他站起来，隔着石桌倾身靠近他，然后侧过脸，是附耳过去的姿势。 似乎是刚刚沐浴过，柔顺的发丝随着他倾身的动作垂落，有几缕垂到石桌上。 微风中，贺子枫嗅到极淡的香味。 盯着眼前白皙精致的侧脸。 本就晕乎乎的大脑此刻似乎醉得更厉害了。 他低声神神秘秘地开口，带着酒味的热气喷洒到对方的耳根： “我其实，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边说边垂下头，声音也越来越低。 但四周很寂静，秦西阁听得也很分明。 他神色淡然地坐回去，神色依旧是淡淡地。 他当然知道他不是这身体的主人，很早就知道了，这没什么令人惊讶的。 这也是他为什么选择跟着他，而不是直接问他，有关他背上的经文的原因。 至于对方所说“不是这世界的人”，秦西阁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人是死都死过一次了，当然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人了。 “子枫，你喝醉了。” 晚风携着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吹进贺子枫的耳朵。 那声音显得低沉轻柔，朦胧到有些不真实。如罂粟花般的面孔也变成了一片在眼前摇晃的虚影。 对面人的声音似乎在他耳边呢喃，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絮语。 听出对方语气中的不在意或是不信任，贺子枫较劲似地埋头一个劲地解释： “我没醉！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生活的世界，没有灵气，没有修仙，没有妖魔鬼怪，也许，也没有神仙......” “但那里有手机和电脑，有汽车，有飞机，有我的等身抱枕，有网络，有冰淇淋、汉堡、炸鸡，还有，还有......” “还有我妹妹。” 他猝然抬头，脸上泪流满面。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这么长时间。呜呜呜~” 涕泗横流。 醉酒的他仿佛成了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小孩子。 那个从她出生开始就和他相伴的亲人，那个父母去世后与他相依为命的，几乎是由他带大的妹妹。 他一直以为是年幼的妹妹需要自己、依赖自己。 现在才发现，原来是自己需要妹妹，依赖妹妹。 妹妹是他的精神支柱。 是支撑他这么多年努力生活，跟一帮觊觎父母财产的冷漠自私的亲戚们斗智斗勇的动力。 也成了他现在在另一个世界活着的动力。 听到这里，秦西阁懒洋洋的眼睛仿佛忽然明白过来似的微微睁大一瞬，嘴角微勾起一抹笑意。 他这才似乎终于有了些感兴趣。 原来对方所说的另一个世界，并非他想的那样。 原来如此。 既如此，那便更好了。 一个无依无靠的人，还是一个有弱点的人。 他会是个忠实的奴仆的吧。 “子枫，你如此与你妹妹有如此的深情厚谊，真是令我感动。”嘴角妖异地勾起，像蛊惑人心的梦妖。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完全没有利用神志不清的醉鬼的自觉，不管烂醉到脑袋已经晕乎乎的对方，他诱哄般开口。 “我帮你回家，你帮我办成一件事如何？” 嘴角笑意止不住地扩大，那低沉的声音像来自地狱。 贺子枫脸上仍挂着泪珠，眼睛通红，听到回家二字，条件反射地愣愣地望向秦西阁。 语气颤抖又急切，还带着几分哭泣后的沙哑： “真的？你有办法送我回家？只要能让我回家，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别急，既然你告诉我一个秘密。” “作为交换，我也应该告诉你一个，对不对？” 贺子枫其实不关心什么秘密，他一心想着回家，但听到对方这么说，似乎没反应过来，愣愣点头。 见他点头，秦西阁一挥手，周围场景竟瞬间变成了山上那竹屋前的院内。 贺子枫竟没感觉到四周场景的变化。 迷迷糊糊间，他只见到面前忽然出现一条恐怖的大黑蛇。 那场景绝对跟《狂蟒之灾》之类的电影呈现出的画面差不多。 只不过隔着屏幕和现场观看，那区别和震撼程度简直是天上地下。 原来人恐惧到极点的时候，手脚是冰凉的。喉咙里连尖叫声也发不出来。 他只感觉浑身血液逆流，手脚发僵。 酒都几乎醒了一半。 不用怀疑，如果他现在是清醒的，早就被吓晕过去了。 第23章 契约印记 没办法，他很普通，他从小就怕蛇。 那种阴冷的在暗处窥伺着、蠕动着、等着给人致命一击的毒蛇，实在不能给人多好的印象。 小时候爸妈带着他去动物园。 他被一条蛇吓得哇哇大哭。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胆量还是没有丝毫长进。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秦西阁是这世间唯一一条修行几千年，已近真神的灵蛇。 他的本体充满威压，更不论他本身的巨大体型已极具压迫感。 若是他不想，寻常人，甚至等级低些的修士，甚至不能直视他的真身。 不夸张的说，普通人真有可能被他“活活吓死”。 那双金黄色的蛇瞳已有酒杯那么大。 见贺子枫真快被自己吓死了，秦西阁变回人身。 仍是衣冠楚楚，一身黑袍，端正地坐在对面。 “现在，你也知道我一个秘密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嘴角还挂着彬彬有礼的微笑。 难以想象，这副丰神俊朗的皮下竟是那样一头恐怖的猛兽。 秦西阁动作优雅地又斟了一杯灵酒，递给对方。 对方显然没有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如同提线木偶般喝下灵酒，眼神又逐渐变得混沌起来。 他才开口，又是刚刚那种诱哄般低沉的语气。 “贺兄，方才我说，我送你回家，你帮我办成一件事。” “你可还记得？” 贺子枫点头，思维早已被酒精操控。 “那么，既是交易，自然该有个契约，对不对？”猛兽终于露出了他锋利的獠牙。 “自然。” “既然贺兄答应，那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立刻就签订契约如何？” 贺子枫继续点头。 被酒精麻痹的大脑似乎把刚刚看到的恐怖场景自动抹除了。 鱼的记忆说不定都比他的长些。 见他点头，秦西阁满意地笑了。 一双金黄的蛇瞳被人类的眼睑盖上，他闭眼，薄唇喃喃念着法咒。 这也是为什么他突然带他进入自己的洞府。 不仅是因为他的真身不能被人看见，更是因为他要与他结成契约。 主仆契约。 他打算与这个异世界的灵魂签订一个契约，让这个人类成为自己的仆人，方便自己办事。他毕竟是妖，出入许多地方，远没有一个人类来得方便。 结成主仆契约需要的时间比普通的法术所需的时间更长，他不能使自己暴露在危险的环境中。 其实，选择贺子枫作为自己的仆人，秦西阁有更多的考虑。 不仅因为贺子枫好控制，更是因为贺子枫这具身体展现出的线索，跟“那人”也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要知道，贺子枫一定不简单。 而作为已近真神的妖修，他要尽可能少的沾染世间的因果，因果沾染得越多，越是不利于即将到来的天劫。 行走于修仙界和人界，许多事他也不好出面处理。 这时候就需要一个人帮他。 所以，选择贺子枫，也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随着咒语如同絮语般低喃着倾泻而出。 对面的贺子枫也闭上双眼，秦西阁眉心隐隐亮起金光，两人指尖渗出的两滴鲜血被无形的力量托到一处，融合。 然后血液结成一个猩红的蛇形法阵。 缓缓覆到贺子枫胸膛上去。 仿佛要给他心脏烙上一个烙印似的。 贺子枫只感觉胸口处一麻，然后感觉浑身轻松，懒洋洋的。 舒服到有些昏昏欲睡。 眼皮挣扎了几下没撑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为方便贺子枫为自己办事，他定下在贺子枫神魂里烙上了这主仆契约的印记。 这契约在交易产生后，便会自行展开，达成交易的条件后，又自然消散。 通过这个契约，贺子枫必须无条件服从他的一切要求，帮他做成事情。 当然，为了避免凡人的阳寿过短，他通过这契约，多给了贺子枫几百年的寿命，还附了一片他的蛇鳞于贺子枫的神魂之上。 这鳞可使他一个普通人，在真神的攻击之下即使肉身陨落，也能神魂不灭。 无论怎么看，对贺子枫而言，这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毕竟到时无论发生什么，只要神魂不灭，他就有办法让贺子枫活过来。 另外，他借刚才的契机顺便查探了一番。 毫不惊讶地发现，这人原本是有灵根的，结合他的体质来看，这身体经脉宽阔，本来应是万中无一的修仙天才。 那灵根很可能是令所有人艳羡的火属性天灵根，当然，也可能是其他元素的变异灵根。 之所以有此推测，是因为他血液中有火属性的灵力元素。 现在的坏消息是，这灵根被人用残忍的手段取了去，只余了一身上佳的根骨。 好消息是，既然那灵根如此出众，那找起来似乎也不算困难。 毕竟天灵根的天才，修行起来速度奇快，整个大陆一百年也出不了十个。只需要着重关注近几年内的修仙天才即可。 而自己现在为了让他能尽快修炼，以便更好的为自己所用，只能先用些其他手段为他造一条灵根，等找到他自己的灵根之后，再“友好地”要回来即可。 —————— 贺子枫已趴伏着睡熟了。 秦西阁无声仰头望向头顶那弦月。 今夜收获颇丰，他打算立即给贺子枫找一些重塑灵根的天材地宝。 唔，也许是去极炎之地找一株焰心草，那费不了多大功夫。 其实现在时间尚早。 不到亥时。 但他还是决定早去早回，尽快为贺子枫重塑灵根。 当然，走之前不能忘记给这人设下一个保护结界，白天他见到那邪祟，今晚那邪祟必定会动手。 到时候只要他自己不主动出门，没人能将他带出结界。 而且现下他又喝了这许多的灵酒，睡得跟个死猪似的。 谁能把他喊醒？ 于是秦西阁一挥手，便已将人放到客栈的床榻上。 他今夜要去摘的焰心草对其他人来说也许还好，但对秦西阁来说却是有些麻烦。 这种草生长在极炎之地的火山口附近，其中蕴含着浓烈的火元素。 这是暂时充当贺子枫灵根的主要材料。 嗯，其实他不是很想去来着。因为他的本体是一条蛇，不喜欢太干燥的地方。 虽说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寻常的高温和火焰，其实已不能伤到他分毫。但他还是不喜欢那种炎热的、干燥的环境。 那里浓烈到刺鼻的硫磺味也令他感到不舒服。 这是一种镌刻在灵魂深处的十分单纯的讨厌。 总之，快去快回就是了。 秦西阁拧着眉毛，默默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 然后一瞬间便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原地。 第24章 鬼门 秦西阁离开后约一炷香后。 漆黑一片的客栈内，忽然涌起浓雾。 贺子枫还在床上抱着被子呼呼大睡。 斑驳的月光，透过枝杈和半掩的窗户缝照在他脸上，两颊上是醉酒后未消的酡红。 一身酒气熏天。 拜秦西阁那两杯灵酒所赐，他现在睡得人事不知。 忽然，外面狂风大作。 吹得槐树的枝桠疯狂摇晃。 有什么东西挡住了窗外的月光。 整个房间变得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那半掩的窗户被风猛力吹开，发出嘎吱的一声。 呼啸的夜风将窗外的树叶卷了进来，一些树叶和细碎的树枝在地上打着旋儿。 外面街上还是空无一人，门窗紧闭。 洞开的窗口赫然停着一顶青帐小轿。 要知道，贺子枫住在客栈二楼，窗外是空荡荡的街道，没有任何可借力的地方。 不同于上一次见到那顶小轿，这次轿子四周有四个家丁模样的人抬着那轿子。然而和那轿子一样，全是凌空的。 俱是面色青白，嘴唇乌黑，双眼一片惨白。四肢也十分僵硬，像是提线木偶一般。 在月光下，显得阴森可怖。 其中一“人”正要从洞开的窗口进入屋中。 那青白的手还未碰上那窗棂，窗口便漾出一层水波纹般的结界。 那结界看似柔和，却蕴藏着精纯的灵力，牢不可破。 四个“家丁”像是不会思考的假人，只知道一味往里闯，皮肉被烧焦，甚至四肢掉落了，也不管不顾。 忽然，其中一个傀儡眼睛变得血红，连僵直的肢体都变得流畅许多。 这只傀儡像是突然开了灵智，又像是被什么人附体一般，开始施法攻击那结界。 然而这傀儡试过两次之后，也分毫未有破开结界的趋势。 眼见无论如何也破不开这个结界。 赤眼傀儡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只竹筒，拔开木塞，一只通体血红的长长的虫子便爬了出来。 这虫子身上没有任何灵气的波动，甚至没有生命的气息，完全像一个死物。 那虫子缓缓爬进窗户，竟没有遭到结界的丝毫阻拦。 那虫子爬动时像一条长长的血线，顺着贺子枫的手指，一直爬进衣袖中，又从他的领口钻出，攀到他的脸侧。 看来这东西是想从他的耳孔钻进去。 不多时，贺子枫便如同提线木偶般起身，直直地走向窗户。 此刻他双眼紧闭，那双赤着的脚像是根本感受不到疼痛，即使踢到床脚，踹翻桌凳，也没有丝毫迟滞和犹豫。 他踏出窗户，以一种不能以常理解释的状态踏着虚无的空气，弓身一头钻进轿中。 此时屋顶的瓦片上却传来异响。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从房顶上提剑飞身而出，与四名抬轿的傀儡缠斗在一起。 原来是青莲剑派那师兄妹二人。 他们白天去被绑走的小师妹消失的地方探查一番，无果。 想起清晨开窗的贺子枫，料想会有这么一出，便干脆在房顶守株待兔。没想到还真给他们等来了。 二人顺利地分别牵制住了两名家丁，于是轿子自然是停了下来。然而不知为何，今晚这几个家丁很明显比昨晚那几个强很多。 尤其是那只眼睛血红一片的。它出手尤其狠辣，都是金丹期的两人竟然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锋利的剑砍在那傀儡身上铮铮作响，竟无法刺进它的身体分毫。 这红眼傀儡拖住二人，便给了其他三名傀儡可乘之机，抬着那轿子便往镇子的东南方向去了。 是出镇的方向。 两人只能边打边追，追到镇外的一片空地上，这里雾气浓到几乎变为实质。 两人只好背靠着背，否则转眼之间便要走散。 两人眼睁睁看着轿子消失在浓雾之中。那人畜无害的雾气之后像有一只巨兽，进食完毕后合上它的巨嘴。 就像昨天清晨一样。 “师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那女子在身后开口。 那血色眼睛的傀儡见目的已达成，在浓雾中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青阳没有答话，两人提剑四顾，有些狼狈。 阿芷从袖中掏出一只精巧的罗盘。 实际上，从那轿子出现到将人掳走，前后花费的时间极短。 但与昨天不同的是，昨日那轿子一进雾气中，报晓的鸡鸣立刻就响起来了，随后雾气也渐渐散去。 两人在原地四处查探也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鸡鸣声像是一个信号，那一瞬间，他们感觉到周围的空间似乎扭曲了一瞬。 这里一定有通往另一个空间的入口！ “等等！青阳师兄，你看！” 阿芷顺着手中罗盘的指针指向一处，示意那男子看。 那是一块界碑，上书“丰都”二字，这两个字写得猩红且张狂。 原来这里又是昨天二人追查绑走他们小师妹那轿子时，失了线索的地方。 那一日鸡鸣后，他们也见到这一块界碑，那时两人见到的文字是黑色的，又没有任何灵力波动，也并不特殊，便自然而然忽略了这碑。 然而此时，碑上二字却分明如血一般鲜红！ “这界碑有古怪！” 闻言，那男子也上前来查看，瞬间便变了脸色。 这界碑上赫然是浓郁的鬼气，字上的红，竟像刚泼上去的鲜血一般。 “这事仅凭你我二人的力量恐怕不行。” 叫青阳的男子打开身上带的丹药吞下一颗。 两人刚刚迎战那几名傀儡，又对着界碑这死物使出十八般武艺，试图破开这阵法，此时竟有些灵力耗竭之势。 “看来只有等师父来了。” 青阳向来稳重的脸色第一次显出一丝不安。 他意识到，这东西已绝不是他们往日下山遇到的小角色。 两人绝不可再将灵力消耗在此，否则此时若是有人攻击他们，他们将毫无还手之力。 而且，这入口之后恐怕是真正的“丰都”。因此这界碑，便是鬼门。 若真是鬼门，那两人便绝对不可鲁莽地打开，否则酿成更大的祸事，两人到时候万死难辞其咎！ 阿芷却向来是个急性子，此时已颇有些不耐烦，甚至是恼怒，只见她收起罗盘，柳眉倒竖，开口道： “师兄，你让开些，我最后一试。一剑将这破石头劈了！” 她举起剑，作势就要将界碑劈开。 青阳神色大变，来不及阻止。 然而剑尖却发出“铮——”的一声蜂鸣，阿芷只感觉虎口一麻，自己的剑竟是被什么力量弹开了！ 青阳提起的心刚放下，又感受到一抹不寻常的气息。 他与阿芷对视一眼，显然她也感受到———— 这里有第三个人的气息！ 第25章 阴阳交界之地 秦西阁踏着月色飘然而至。 他去采摘焰心草的速度不算慢，但毕竟这里与那极炎之地的火山相隔了几乎一个大陆那么遥远。 再加上他还需要些时间做自己的思想工作什么的。 总之他刚采摘完焰心草，便立刻赶了回来。 回到客栈，发现自己设下的结界有触发过的痕迹，贺子枫屋内早已是一片狼藉，窗门洞开，风声呼啸。 本应该在床上的人也不见人影。 好在先前订下的契约使秦西阁能隐约感受到与贺子枫的那一丝联系，再加上他又给了贺子枫一片自己的蛇鳞。 总之，尽管一路上鬼气浓郁，掩盖了贺子枫绝大部分的生人气息，他还是循着自己那鳞片的气息寻过来了。 刚到就见阿芷作势要劈那石碑。 秦西阁只是端详了那同白日时分不同的界碑一眼，没有开口说话，连神色也没有半分波动。 笑话，那界碑是冥君和方氏的人一同设下的阵法，为的便是掩盖那连接阴阳两界的鬼门，若是被一个区区金丹期的修士一剑便劈开了，那阴司里的冥君也该换个人当当了。 所以，秦西阁压根没有动手阻止的意思，这界碑不是寻常凡间兵器可以破开的。 这一边秦西阁倒是神色淡然。 但那两人显然就没这么淡定了。因为他们忽然察觉到秦西阁毫不掩饰忽然出现在身后的气息。 那二人手握剑柄猝然转身，神色惊疑不定。 两人只见一高大的黑袍男子缓缓自浓稠的雾气中走出，一张脸渐渐清晰。 这张脸白皙俊美，如刀削斧凿般棱角分明。 奇怪，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按理来说存在感极强，早上存在感为什么这么弱？这人一定不简单！ 虽说几乎同时转身的二人，看到秦西阁的一张惊为天人的脸时，都有些愣神。 然而两人也难免都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们没有察觉这人是何时来的！ 毕竟两人都已是金丹期的高手，然而对自己的后背忽然出现的人竟毫无察觉。 也幸亏秦西阁没有恶意。 两人心下已是了然，如若这黑衣男子不是用了什么遮掩修为和气息的法器———— 那他必然是个金丹期以上的高手！因为两人上午时甚至完全没有察觉到秦西阁是个修士。 不过眼下二人虽说惊讶万分，但也不至于感到恐惧。 毕竟他们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已认出这人是上午见到的与贺子枫一桌子吃饭的同伴。 秦西阁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那与他们的目的必然是一致的。那就是救人。 那青色衣衫的男子手上还握着剑，对着秦西阁拱了拱手，便自我介绍道： “在下青莲剑派幻剑峰大弟子司耀，字青阳，这位是我的师妹，姓云，名馥，字兰芷。” 阿芷见提到自己，也向秦西阁潇洒地一拱手。 “刚刚我二人见与你同行那人，被邪祟掳走，与昨夜我们的小师妹被掳走的情形一模一样，于是追查到此。”司青阳继续解释道。 原来他们要救的是青莲剑派掌门的小女儿，莫瑶。 秦西阁点点头。 司青阳嘴唇微动，还要对秦西阁说些什么。 然而秦西阁不等对方开口，便抬手一挥，那浓雾瞬间便如同退潮般消散。 刚刚两人努力半晌也毫无进展的局势一下有了突破口。 只见逐渐散去的雾气中，在夜色的掩映下，以界碑为分界点，赫然出现了一个分叉路口。 这里竟显现出白天时完全看不见的另一条小路。 秦西阁抬头望一望月色，终于开口。 “要救人，就跟上。” ———————— 一刻钟后。 街上华灯通明，歌舞升平，四处是小贩的叫卖声。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往来的人熙熙攘攘，一派繁华胜景。 一身黑袍的男子此刻走在前面，目不斜视，姿态从容。对四周的景象视若无睹。 紧紧跟在男子身后不远处的师兄妹二人却是如临大敌般身体僵直，面色发青。 阿芷手中还拿着那罗盘，此刻那原本应当指向鬼魂妖魔的指针疯狂旋转，看起来像是坏了。两人腰间斩妖除魔的剑也在剑鞘中微微发热。 正所谓，不怕万一，就怕一万。不怕一万个人里头有一个坏人，就怕周围的一万个“人”全是“鬼”啊。 在这座鬼城里，显然闯入的三人才是那格格不入的异类。 秦西阁回头道：“如果还想活着出去，就把你们那些东西藏紧些。” 俩人安抚般按紧了剑柄，那剑便安静下来。然而阿芷神经有些紧绷，一时忘记了手中仍然拿着那指针乱转的罗盘。 实际上，如果忽略那些“人”的长相，以及他们吆喝的内容的话，这里也算得上是热闹非凡。 “瞧一瞧！看一看！人皮面具，新鲜出炉！童叟无欺啊！”这人谄媚地笑着的脸看起来诡异无比，嘴咧得老大，“诶！小姑娘，我拿面具跟你换你手上的东西好不好？” 阿芷一惊，这才赶紧收起了罗盘。 “欸！让一让让一让，我找不着我头了。我他妈头呢！？谁捡了！？”嘶，虽说没看到这家伙的脸，但他现在这一副尊容已经令人不忍直视。 “客官~~~来我们楼里看看嘛~包您满意呀~~~”这位长得倒是挺完整，说完还咯咯笑，娇俏地扭着自己壮硕的身躯。 扭得好像那个老太太闪了腰。 后边二人默默闭眼，一路上清心诀都快念了有十遍。 ...... 刚刚秦西阁不由分说便直接走上了那条小路。 那师兄妹二人见状也连忙屏蔽了周身的气息，咬牙跟上。 进入镇内，后面的二人才惊讶地发现此地的陈设建筑，甚至一草一木竟全都跟白天的丰都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这地方的人全都是“死人”长得一言难尽。 而且诡异的是，这地方灯火通明，竟远比人间那律法森严、还设有宵禁的丰都热闹得多。 秦西阁进入此地后，一路脚步未停，仿佛脚底长了眼睛似的。路上鬼魂虽多，然而没遇到恶鬼，有惊无险。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行至灯火阑珊处，他们终于在一处宅院外停下脚步。 第26章 废弃鬼宅 宅院的位置竟是白天镇上他们住的客栈，那客栈被这间气派的大宅院取而代之了。 这宅院木质的牌匾摇摇欲坠，上面的两个大字也被损毁到几乎看不清了。 这间宅院大门紧闭，在刚刚热闹街道的对比下显得格外冷清，只朱红大门左右各高高挂着两只红灯笼，在夜色下发出诡异的红光。 秦西阁走近大门，门内似乎与门外呈现出的样子并不相同，隐隐透出些丝竹宴饮之声，不时夹杂着男男女女的嬉笑声。 然而他皱皱眉，很是不耐烦的样子。 他很确定贺子枫和那两人的小师妹都在里面，但里面气息驳杂，鬼气与人气交织在一起，而且，还有一股妖气的力量盘踞于此。 这里怎么会有妖？ 他没急着破开结界进入宅中，转身对身后那师兄妹二人道： “想必你们也察觉到了，此间是阴阳交汇之处，虽说不算真正的鬼界，但也不能暴露你们的活人气息。” 他朝着大门侧了侧头，继续道，“你们的小师妹也在里面，”他继续道，“进去之后，不要放出自己的神识，会被察觉。” 二人愣了愣，有些心虚地点点头。 唔，他们刚刚在院外也听到门内的动静，便想放出神识探察院内，发现有结界，还想进院子后用神识搜查呢。 阿芷此刻憋了一肚子的问题，此刻终于有机会说话，有些急切地问道： “那东西竟有这么厉害？它究竟是什么？” “我没工夫替你们解惑，学艺不精，不如回去问问你们的师父。”秦西阁冷淡道。 阿芷面露尴尬之色。 然而秦西阁却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说完他转过身，口中念着法诀，平地便刮起一阵风。 一瞬间外泄的精纯灵力，更是让身后那两人再次被震撼住，他的实力的确深不可测。 他们竟完全无法判断眼前这人的修为有多高！ 此时只见那门上的兽首铜环无风自动，有规律地“咚咚咚咚——”敲响四次，随后大门便“吱呀”一声缓缓向内打开。 门内黑漆漆的，一丝亮光也无，莫名让人心生恐惧。 随着这门的打开，隐约可闻的宴饮丝竹之声也戛然而止，仿佛刚刚在门外是他们的错觉。 秦西阁一手提起下摆，一个闪身便进入门内，两人自然是紧握着剑柄跟在他身后。 随着三人进入门内，大门便在身后轰然关闭。 看似普通实则坚固的暗红木门将门内与门外的空间隔绝开来，门内漆黑一片，安静到落针可闻，他们几乎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后边的两人心如擂鼓，神色紧绷，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然而却没有，什么也没有发生，这里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废宅，不仅没有生魂的气息，甚至连阴阳交界处本应浓郁的鬼气也一并消失了。 像一个被隔离出来的真空地带。 前方一身黑袍的秦西阁在夜色中只剩了个鬼魅的黑色剪影。 跟着拐过一扇小门的师兄妹二人发现，这里虽然并未掌灯，但不知道从哪里折射来的昏暗光亮让人仍然可以隐约看清庭院中的景象。 这院子很大，依稀可见曾经雅致精巧的布局，但现在石板缝间杂草丛生，有的杂草甚至几乎长到人的腰际，枯枝落叶满地，是一派萧瑟荒芜之景。 那刚才的宴饮之声是从何处而来？ 现在显然不会有人好心为后边那两人解惑，秦西阁倒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但他态度冷冷淡淡，实力又格外深不可测，完全就是一副危险分子的样子，两人在后边也不敢开口多问。 三人无言地行经积尘已久的游廊，穿过门窗破损、蛛网遍布的前院，又七弯八拐走过年久失修的花园和后廊。 身后两人不由暗自咋舌，这地方竟如此大，其中分布着数不清的偏院和客房，也不知曾经是哪位显贵的宅院？ 而且这地方若是让他们来搜查，恐怕得费好一番功夫。 一路走来都没有遇见什么异常，后边两人的神经也不再那么紧绷。 终于，秦西阁在一处紧闭的小院门口停下脚步，抬手示意二人就是这里了。 此刻，距离那邪祟已如此近，身后那两人也终于察觉到不寻常，院中外泄的那是......妖气？这鬼界怎么会有妖？ 秦西阁径直推门而入，仿佛回自己家一样自然。 然而后边的两人见到院中的光景，却都有些惊讶。 因为这院子竟然明净异常，甚至掌了灯，头顶灯笼内的烛火静静燃烧。暖色的灯光照在院内铺满花瓣的石板路上，不合时宜的给人一种温馨祥和的错觉。 与破败的前院相比格格不入，以至于让人心中升起一丝强烈的不安。 四周仍然静得出奇。 很明显能看清院子东侧有一方小池塘，池塘旁边是雅致的造景。全都能看出被人好好打理过的痕迹。 而院子正中的，是一株巨大的桃树。 树干几乎有两人环抱那么粗，枝干自由伸展，颇具一种诗意的美感。 这株桃树开了一树繁花，夜风轻抚，吹落一地莹粉的桃花瓣。枝干上缀满的红色的丝带，在夜风中随着紧簇的繁花轻轻舞动。 桃花的香味清新淡雅，此院中几乎每个角落都能闻到这股隐隐的、令人有些沉醉的香味。 身后两人都有些看愣住了，仿佛是被迷惑了心神，见到这美好温馨的景象便要抬脚往里走，已完全忽略了那一丝的不和谐之处。 秦西阁立刻伸手拦住二人，道： “醒醒！你们中了幻象！” 他的声音对二人而言像是隔了一道坚韧的薄膜，听起来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似的。 秦西阁见无法叫醒二人，便立即施法，将一道冷光打入二人眉心，二人只觉瞬间灵台清明，眼前似有一团浓雾被拨开似的，无意识眨了眨眼。 清醒过来的两人意识到刚刚中了幻术，还来不及对秦西阁表示感谢，便看清了眼前的景象，脸色霎时间齐齐变得苍白。 第27章 幻象 眼前温馨的小院在眨眼间变成了阴风阵阵的鬼窟。 眼前的院中灯火霎时熄灭，四处漆黑，地上是一片狼藉。 那刚刚还一树繁花的巨大桃花树此刻完全是枯干的样子，树干仿佛被烈火灼烧过，黑漆漆的枝桠张扬地伸向天空，像恶鬼的利爪。 树上乱七八糟缀满的血红色的布条，分明是被血液浸染的褴褛衣衫，已碎成了布条的样子，那些布条仿佛有生命似的正在轻轻晃动。 有些还正在滴落红色的液体。 然而仅仅是这棵树还不足以让两人齐齐变了脸色。 顺着那液体的滴落往下一看，才见到真正让人汗毛直竖的东西。 院中树下，以及原本的“池边造景”处，堆满的是一些“人体零件”。 几乎堆成了山，新的、旧的残肢断骸四处零落。 浓烈的血腥味和臭味快要冲破人的天灵盖。 树旁的一方小池塘里，也并非幻象中飘扬着几片落花的一池清水，此刻盛满的分明是红到发黑的浓稠液体。 至于那液体是什么，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简直是炼狱一般的场景。 “小师妹她......”阿芷颤抖着嘴唇摇摇头，又看向青阳。“师兄......” 司青阳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显然看到这尸山血池，两人产生了不好的联想，害怕小师妹已遭遇了不测。 但他们还谨记着秦西阁的话，不敢用神识查探这里是否还有活人的气息。 司青阳向来稳重的神色浮现出紧张，看向秦西阁：“秦道友，这......” 毕竟是秦西阁带他们进来的，他相信秦西阁会有解决之法。 秦西阁默默算了算时辰，视线转向那枯树道： “你们的小师妹就在那树后，你们可以带她先行离开。” 他刚刚推门，便觉察到这院中的蹊跷，但以这邪祟的实力。不能威胁到他的安全分毫，便也忘了提醒身后二人注意幻象。 秦西阁继续道： “鸡鸣即为日升之时。若鸡鸣之后你们还未出去，就再也出不去了。”秦西阁继续道。 “那你呢？贺兄也在这里吗？”司青阳道，他们在进来之前就已经从秦西阁口中知道贺子枫的名字了。 秦西阁摇摇头，道： “他不在这里，”又补充道，“你们不必管我，我自会带他出去。” 见秦西阁如此，两人也知道对方实力强大，于是司青阳二人也不再多话。 “那秦兄保重！”司青阳对秦西阁抱拳行了一礼，立刻与阿芷一起去找小师妹。 绕到树后，被近距离的这血腥场景再次冲击了一下，但两人都不是矫情的人，显然分得清小师妹的性命更重要。 不顾恶臭与污秽搬开“零件”，在两人的努力下，终于在“人山人海”中扒出小师妹脏污的脸庞。 小师妹还活着！俩人都松了一口气。 原来小师妹就在这么近的地方，只是在阴影处，又兼之四周死气浓重，两人很难察觉到她的气息。 两人架着小师妹时，显然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都愣了愣。 害怕此间无孔不入的鬼气与死气继续侵蚀小师妹的神魂，同秦西阁道别之后，两人便急忙带着人离开了。 秦西阁期间一直站在原地，目送那两名仙门弟子救人离开，他显然有自己的打算。 至于贺子枫嘛，其实他早就已经知道这人在哪里了。 他轻轻弹指，眼前的尸山血海瞬间又被刚才的幻象所笼罩。 毕竟满地的污秽实在是让人心情不佳。 两人走后，秦西阁绕过桃树，穿过假山和水池，踏着一地的桃花走到主屋门前。 这里仿佛是他自己家一样。 他熟稔且毫不迟疑地推开那扇精致的雕花木门。 推门之前他甚至姿态从容优雅地掸掸衣袍，拂落袖上的花瓣。 院内灯火通明，但屋内却是只点了一盏小灯。 烛光微弱如豆，随着秦西阁开门关门的动静闪烁了一下。 不知是屋内的黑暗太浓稠，还是这蜡烛的光太微弱。 这烛光照亮的范围很小，未能被烛光照到的其余的地方都只能昏暗地看个大概。 雕花木床上躺了个人影。 那人似乎睡得很沉，秦西阁进门时的声响也未曾吵醒他。 走近了细看，原来那人就是贺子枫。 穿着的衣服显然不是他自己的。 床上安卧的人一身大红色喜袍，一头乌发被嵌了金丝的玉冠整齐地束在头顶，脸上红扑扑的，双手规矩地叠放在腹前。虽说是睡在床上，但那鞋袜竟已穿戴齐整。 一缕烛光从床帐的狭缝中穿过，在他的脸上投出阴影。秦西阁发现原来这人脸上涂抹上了脂粉，这让他的脸色看起来红润异常，颇有些憨态可掬。 此时那双总是圆睁着、感情充沛的眼睛此刻安静地闭着。 能看清他如女子般纤长如蝶翼的睫毛。 这么静静地躺着的时候，这人竟显出几分温润如玉之感。 秦西阁见状有些愣神，这人好好打扮一番，看起来怎么竟有些......眼熟？ 又想到贺子枫那有些跳脱的性格，以及那有时会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的脑子。他又摇摇头。 真是的，绑这人过来能有什么用？ 这身衣服？绑他来成亲来了？ 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脑子还不好使的凡人。还没有灵根。 秦西阁眉头紧皱，万分不解地想道。 但很快他就放弃思考这一项诡异的状况。 毕竟现在木已成舟，他们已经订立契约，勉强可算作同盟。 他必须先给他重塑灵根，让对方尽快开始修炼。 秦西阁向来是个果断且行动力强的人。他决定要做的事情，很少有变卦的。 换句话说就是，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得给他硬造一条灵根出来！ 说起造灵根。 实际上，给人造灵根这种事，虽说属于逆天改命，但也不是谁都能有这样的造化。 需要一个至少炼虚期以上的修士作为施术者，施术者要耗费大量的修为和灵气，甚至可能引来天罚。 第28章 解蛊 而受术者今后进阶时受到的雷劫也只会比普通修士的雷劫更凶险。 是以造灵根这事虽然看起来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对普通人而言，遇到的第一个困难便会是找不到适合的材料，其次是没有强者愿意冒险，毕竟炼虚以上的强者引来的天罚，一定是相当恐怖的。 所以，其实今晚他带回那些材料时，就已经在思量带贺子枫去哪里重塑灵根。 他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原本打算带他去自己的洞府。 但眼下有了更好、更方便的选择。 这不就是最好的地方？ 阴阳交界之处的结界是冥君亲自设下的，现下有现成的结界，又没有外人来打扰。 唔，退一万步讲，一会儿即便是引来一些劫雷，这反正也不是自己的洞府，所以对他而言也根本无所谓。 这里的主人，他也相信一定是个和善好客的家伙，要不为什么天天在外边用轿子“请”来这么多“宾客”？ 虽说宾客们都变散装的了。 但他这逻辑还是很合理的，不是吗？ 总之，得先征用一下这地盘。 烛光明灭摇晃，屋子里的黑暗显然不同寻常。似乎是邪祟的气息导致的。 秦西阁一抬手，屋内黑气便消散了大半。 屋内一下子便一扫刚刚昏暗阴森的模样，华丽精美的陈设在明亮的烛火中流光溢彩。 “嗤。” 秦西阁挑挑眉，唇边溢出一抹讽刺般的轻笑。看来这邪祟的实力也不过如此嘛。 他没急着拿出塑灵根要用的材料，转头看到了那架子上的几件宝物，心想这邪祟还挺懂享受。 这屋子里的几件陈设摆放的方位特殊，恰好形成了一个聚灵的阵法。 在这种地方聚灵？蛮有创意。 几样宝物中有一枚血色玉牌格外的引起了秦西阁的注意，上面有一股令他感到熟悉的气息，这气息中似乎蕴藏着某种至纯的灵力，应该是某种灵兽的力量。 怪不得他刚刚在屋外感觉到这里灵气充溢，这样一来，对于贺子枫重塑灵根，更是天时地利人和了。 秦西阁将贺子枫扶起来斜倚在床柱上，一手扶住他歪倒在一边的脑袋。 直起身，正打算施法炼化那焰心草。 床上此时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异响。 只见刚刚还安静垂着头的贺子枫此时竟直愣愣地坐起身来，姿势僵硬，看起来不像个活人。他面无表情，蝶翼般的眼睫飞快地颤动，猛然睁开！ 这一双眼睛一片惨白，没有瞳仁，看起来恐怖非常。他此刻的状态竟与那些傀儡别无二致！ 惨白的双眼似乎是锁定了秦西阁的方向，这“傀儡”腾地从床上跃起。 暴涨的黑色指甲下一秒便如利刃般向秦西阁的胸膛袭去，狠辣的招式带起一阵劲风。 秦西阁看着“贺子枫”脖子上暴起的青筋，眼睫微动，无辜地眨眨眼。 于是对方的爪子还没碰到他的外袍便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 “傀儡”的嘴里流出口涎，喉咙深处发出嘶哑又刺耳的咆哮，这绝不是贺子枫能发出的声音。 虽说他现在实在不像个活人，但秦西阁能确定的是，对方一定还活着，毕竟俩人才绑定了主仆契约，贺子枫死了，不可能对他毫无影响。 贺子枫的身躯开始疯狂挣扎扭动，想要逃离秦西阁妖力的束缚。 一段绳子自秦西阁袖口飞出，密密匝匝捆在挣扎扭动的贺子枫身上，将他捆得像一只蠕动的肉虫子。 “啧，真不老实。”秦西阁看着床上挣扎的人皱眉道，却是推门而出的动作。 屋外仍是幻象中的模样，安静、和谐。 香味中有致幻甚至令人失去神志的作用，但这对秦西阁不起作用。 院中灯光照不到的漆黑阴影处有死气波动。 下一瞬，几个黑影便从阴影处飞扑而来，这是与那师兄妹二人缠斗的傀儡！ 秦西阁眼睛都没眨一下，一抬手，这些傀儡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便已化为了齑粉。 院中桃树仍只是在夜风中无辜地轻轻晃动，花瓣如雨一般纷纷扬扬落下，忽略紧张的氛围，这景象还是有三分美感的。 那花瓣却并未落到地上，反而是带着浓烈的杀气，被一阵罡风卷着朝着秦西阁面门袭来。 毫不怀疑，那薄薄的花瓣此刻就是千万把利刃，绝对能将人削成千百片。 但花瓣毕竟是花瓣，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娇弱且易碎。 秦西阁只是轻轻挥动衣袖。 那花瓣在空中化为了一阵轻烟，那卷起花瓣的风吹到他面颊上时，只余了一阵清雅的桃花香味。 只是转瞬间，情况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你好了？那么，轮到我了。” 他眼睛骤然变为金色的竖瞳，五指成爪，空气中凝聚起一股无形的力量压迫着那树干往上提起，地面剧烈震动，幻象也无法再维持，四周景象波动着变回丑陋血腥的地狱。 秦西阁其实很不喜欢眼前这副肮脏污秽的模样，下手更是加了三分力道，试图将眼前的麻烦速战速决。 下一秒，堕入鬼道的桃树妖摇身化为人身，口中还在疯狂向秦西阁求饶，嘴中涌出黑色的液体。 “还请您高抬贵手，饶我们一命！”这妖抬头道求饶道。 秦西阁一双蛇类的瞳孔转动，这才看清这妖的脸，以及他怀中揽着的一名女鬼。 两人的相貌呈现出一种美女与野兽的惊人反差。 妖族精怪中尤其是花妖狐妖之类，大多形貌出众，美到惑人心智，然而这男妖却满脸恐怖的疤痕，秦西阁从未在妖界见过如此丑陋之人。 反倒是那女鬼容色秀丽，衣着华美。然而肤色青白不似活人，黑发湿漉漉贴在脸颊边，浑身也不住往下淌着水，分明是一副落水鬼的模样。 此刻这鬼正紧闭双眼，卧在那妖怀中。 这一妖一鬼的，是个什么组合？ —————— 片刻，秦西阁终于在那妖的叙述中搞懂了眼前的情况。那男妖也知道了秦西阁的妖王身份。 第29章 火木双灵根 原来那相貌丑陋的男妖名叫陶遇，字逢之，一张脸当然也是因为这段殊途的感情才折腾成这样的。 他怀中的女鬼叫什么婉儿还是碟子的。秦西阁没认真听。 而这俩人之间，也无非是一些什么小姐与扮作书生的妖相恋，家中长辈反对，于是私奔的老土戏码，话本子里都写烂了的那种。 简直乏味。 话说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这不，俩人直接私奔到共赴黄泉来了，弄成这妖不妖、人不人、鬼不鬼的落魄样子。 然而秦西阁根本不关心这些，他揉了揉眉心，有些怀疑地上那家伙根本没有嗅觉。他恶声恶气地要求那还跪在地上的可怜家伙重新施展幻象。 以此打断了这妖喋喋不休的苦情恋长篇巨着。 他实在受不了空气中那股直冲天灵盖的气味了。 陶逢之愣了愣，虽然不解，还是照做了。 幻象重新展开，只是那院中的桃花树消失了。 —————— 听完陶逢之的讲述，秦西阁心下自然是不想管这麻烦事，他只道： “罢了，今日我借你府上阵法一用，便不为难于你，”想起还在屋里躺着的贺子枫，又道，“我问你，屋里那人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做的？” 见他没有要杀死他们的打算，陶逢之犹豫了一瞬，急忙起身道：“那是我炼制的蛊虫，不会伤及他的性命。” 他将那女鬼安置好，便随秦西阁进屋来到贺子枫床前。 原来，这陶逢之毕竟是修炼了几百年的妖，早些年四处游历，于修行一道上颇有造化，一来二去竟让他琢磨出了些偏门的术法。 这种蛊虫分为子母虫，母虫只有一只，这自然是在陶逢之手里。 而这些子虫便寄生在其他宿主身上，使之成为一具受母虫操控的傀儡，这些细长的虫子粘上人的一点皮肤便可钻入人体，以人血肉为食。 这些虫子并非死物，但又没有活物的气息，竟让秦西阁也迷了眼，用神识扫过贺子枫的全身时也完全没发现。 “但这种蛊虫只能用在筑基期以下的修士，或者是凡人身上，否则便不起作用。” 秦西阁点点头。 筑基期以上的修士便可进入自己的识海，对自己身体的情况自是了如指掌，那虫子自然无所遁形。 “不知尊上借这里的聚灵阵是要用来做什么？” 他边说边不动声色的看了看那架子上的血玉牌，从怀里取出一只瓷白的小瓶子，那瓶子里的便是母虫。 秦西阁自然看到了他偷瞄那血玉的小动作，道： “不该你管的事少管，你快些完事，自己出门找个地方躲着去。” 毕竟他也不确定这阴阳交界之地是否会出现雷劫，想来这里有强大的结界，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况且陶逢之那家伙在这里造下的杀业显然已是罄竹难书。相比之下，自己不过是帮人重塑灵根这么一件小事，对天道而言根本无关紧要。 陶逢之将那母虫放在贺子枫耳道旁，不出半刻的功夫，那虫子便如流出的血线一般出来了，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竟长了半尺有余。 这东西看得秦西阁直皱眉。 虽说他作为妖，还是蛇妖，对这种长条形的生物不说是视若无睹，那也应当是司空见惯。 但他还是条件反射甩出一道带有强悍妖力的火光，在地上蠕动的虫子立时化为飞灰。 简直是大炮轰蚊子。 刚想把那恶心的东西装进瓶子里的陶逢之愣了愣，讪讪地收回手。 察觉到妖王似乎有发怒的征兆，他眼观鼻鼻观心，埋头迅速解决好一切便躬身出了屋子，顺手带上了房门。 真是好一通折腾。 秦西阁皱眉踱步走向面色苍白的贺子枫。 啧，看来这人被那蛊虫吸血吸得不少。 他用神识检查了一番这人的身体，已完全正常了，但因为此处鬼气过盛，床上的贺子枫还是歪歪地躺着，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秦西阁当然很清楚，这里虽说没人打扰，但毕竟鬼气森森，贺子枫的生魂被压制住，是不可能醒过来的。 这里虽然不是真正的鬼界，但也同鬼界一样只有永夜，永远不会有太阳升起，但他大概知道，他们进来此处，不过个把时辰而已。 也就是说，如果快的话，兴许卯时之前能解决这事，将贺子枫送回客栈。 况且，贺子枫一个大活人，在此间待的时间越长，便越有可能影响他的生魂。 事不宜迟，秦西阁掏出一只紫金色的铜炉，并一个黑色的小匣子。 打开匣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株通体火红色的灵草。那灵草散发着炙热的温度，竟令整个空间的温度都上升了一些。 焰心草果然名不虚传。 用匣子装着，倒也不是因为讲究什么仪式感之类的。 秦西阁本来也想直接抓着这草便带回来的，实在是因为这草通身滚烫，他不想用手拿着，才随手寻了个盒子装着带了回来。 将草放入紫金铜炉，又放入一些其他七七八八的什么龟甲兽骨的开始炼化，秦西阁便开始专心打坐。 这炼化的灵草虽好，但不能直接放入贺子枫体内。 普通人的身体承受不住焰心草的威力，若贸然强行让贺子枫与那灵草融合，很有可能他的血液会在一瞬间沸腾。 是真正的沸腾那种。 到时候可就真成“热血青年”了。 打坐约莫两刻钟，秦西阁便感觉那焰心草应当是炼化成功了，因为屋内周遭因焰心草而升高的温度明显正常了不少。 —————— 大约又过去小半个时辰，距离鸡鸣声响起，只有不到半刻钟。 满室静谧，烛火依旧闪烁。 贺子枫双眼紧闭，仿佛仍在睡梦之中。 他这一觉睡得，可谓是起伏跌宕，身上又是契约又是灵根的，可是多了不少东西，不过现在的他当然是一无所知。 秦西阁神识探入他的经脉，竟意外地感受到对方经脉通达，是个十分适合修炼的好苗子。倒是免去了洗筋伐髓的痛苦。 而贺子枫重塑的灵根乃是火木双属性的灵根，不算资质极佳的天灵根，毕竟焰心草虽然火属性霸道，但本质上仍然是一种植物，木属性是难以避免的。 第30章 辛苦你了 然而时间毕竟不早了，距离卯时鸡鸣已不足半刻钟。 秦西阁到屋外唤出陶逢之，道： “你应当已知道我是妖族的王。” 陶逢之点点头，但有些不解。 “我从不轻易许下承诺，但是——” “我需要你的一样东西，你可以向我提出一个要求作为交换。” “任何要求都可以。” 他意有所指地看看陶逢之怀里的那女鬼。 “你好好考虑一下。” 说罢，不等对方反应，他便转身进屋。 桃花妖再进屋去看时，那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 贺子枫醒来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 窗户大大地敞开着。 金黄色的夕阳洒在窗棂上，照进乱七八糟的屋内。 他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这一觉似乎睡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卧槽！疼疼疼！ 四肢酸痛得要命，活像是连夜走了十里地，或者是被十个壮汉殴打过什么的。明明刚醒却感觉没睡似的。 贺子枫坐起身来，盯着乱糟糟的地面，呆坐在床上片刻，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困惑。 嗯嗯嗯？？ 自己房间这是遭贼了？？ 还是家里进龙卷风了？ 其实他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的时间，但他清楚昨夜自己在院子里喝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一边暗探喝酒误事，一边敲敲脑袋，努力想回忆起一些什么。 昨晚自己一个人在后院喝酒，然后秦西阁似乎来了，俩人不知道聊了些什么，似乎是有提到回家什么的。 啧，自己这张破嘴，应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之后，之后...... 对了！卧槽！之后似乎还梦到秦西阁变成了山洞里那条大黑蛇。 你说好笑不好笑？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变成蛇！ 笑死。 秦兄可是把他救出山洞的人，还给他吃的住的，他怀疑自己都不可能怀疑他。 不过秦兄天天穿黑色袍子确实看起来太不吉利，一会儿得跟他好好说说。 贺子枫转头望向窗户。 嚯！自己这是直接睡到黄昏了？再次刷新记录！ 直接睡了一天一夜啊这是！ 肚子咕噜噜开始叫起来，扶额苦笑，自己也真是的。 竟然直接睡过去两顿饭。 话说秦兄怎么也不叫一下自己，自己饿着倒是事小，可别耽误了采买的正事啊！ 掀开被子便要下床，然后就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嗯嗯嗯？我怎么穿着......喜服？” 大红色的喜袍闪瞎了贺子枫的狗眼，他心中惊疑不定。 昨晚......自己究竟去了哪里？ 难道，这是又穿越了？ 他掐着下巴皱眉思忖半晌，然后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貌似想明白了什么似的。 你看！我就说我有另一个人格吧？！ 他昨晚都背着我偷偷结婚了！！！ 改天在街上要是突然窜出个孩子叫自己爹，自己都不会觉得有多么稀奇，真的！ 他下意识挪动双腿就要下地，下一秒又“嗷——”地惨叫出声。 “我的脚！！！痛痛痛痛痛痛痛！！！！” 下一秒，秦西阁端着饭菜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贺子枫抱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脚撕心裂肺、痛哭流涕的惨样。 秦西阁放下饭菜，扶额叹息。 等对方总算消停了点之后，他自然地递上贺子枫已十分熟悉的那瓶伤药，穿越来的这些天，贺子枫都快跟这瓶伤药成老朋友了。 所以他抽抽嗒嗒地接过去的动作也十分熟稔。 柔弱，大只，且能吃。 半个时辰后，两人相对坐在楼下大堂里。桌上摆着几道菜。 原因是贺子枫觉得秦西阁端来那点东西不够他吃的。 吃饱喝足，贺子枫坐在椅子上摸着肚皮满足喟叹。 好险就给自己饿死了。 秦西阁已经是第三次看着他欲言又止，似乎是在感叹他怎么可以吃得那么多。 虽说在下楼之前，秦西阁十分坚决地要求他把那身喜袍脱了。 但他脸上的胭脂却忘了擦。 于是解决完口腹之欲的贺子枫很快发现，今晚进来的每一位客人都要对他行一次注目礼。 有人甚至还反复偷偷扭头看他。 啧，哥的魅力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贺子枫暗自臭屁一番，又看向对面的秦西阁。 忽然想到自己房间一地的狼藉，他叹了口气，满怀歉意地盯着对方开口： “秦兄，昨晚真是辛苦你了！”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一定是自己的错，于是决定道歉。 秦西阁心里一惊，昨晚的事这家伙全都想起来啦？ 没道理啊！那灵酒可烈了！ 要不是下午时自己还记得用灵力给他解酒，这人得睡个三天三夜呢！ “没想到我喝醉酒后竟如此粗鲁，房间里到处都被我弄得一团糟。” 贺子枫一边说，一边安慰似的要来拉秦西阁的手，一脸的懊恼与担忧之色，似乎很是责怪自己。 秦西阁长出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抽回自己的手。 还不等他开口解释解释，贺子枫便继续开口道： “不知秦兄可有受伤？” 说罢便想上手检查一番。 因为他隐约感觉到，最后似乎是秦西阁把自己扶上床的。自己房间都没砸成那个样子，也不知道秦西阁有没有遭殃。 毕竟对方现在可是自己的财神爷。 他也不知道喝醉的自己攻击性这么强的啊！ 掌柜的此时从旁边走过，瞪大着双眼，盯着他俩的那眼神惊疑不定，瞳孔地震，拿着账本的手微微颤抖。 他就知道！这俩人关系一定不正常！ 贺子枫瞄到掌柜的神色，一脸狐疑，干嘛这种眼神盯着他们？ 难不成，自己昨晚还做了什么对不起掌柜的事？ 他猛拍了一下大腿。 啧，酒之一字！当真是害人不浅！ 秦西阁被这惊人的展开震撼到愣在当场。 嘎？？？ 贺子枫见对方不开口，便以为是自己误伤了对方，而对方又不好意思说。 于是他尴尬地说道： “秦兄，实在抱歉，我发誓下次绝对不喝酒了！！” “你伤到哪里？要不要紧？要不我帮你上药吧？” “秦兄？秦兄！你说句话呀秦兄！” 掌柜的在旁边已是看得脸红脖子粗，眼神古怪，蹙着眉，撅着个大嘴，一脸的为难。 第31章 民风开化 只见掌柜红着张老脸，凑到贺子枫耳边怪腔怪调地低声开口： “二位客官，虽说我朝民风开化，绝不会歧视你们。” “但这种事情毕竟太过私密，二位不如还是关起门来详聊吧。” 他还知道小声些说，他还怪贴心的嘞。 但秦西阁不是聋子，相反，他的听觉简直可恨的敏锐，听得一字不落，清清楚楚。 他一张脸此刻冷得简直能冻死个人。 对面的贺子枫跟掌柜的这老家伙，两个人完全驴唇不对马嘴！ 秦西阁一边冷冷朝掌柜开口道： “简直一派胡言！” 一边粗鲁地一把薅起贺子枫上了楼，对他说道， “上楼说！” 再在掌柜面前聊下去，还不知道得被传成什么样。 掌柜的则是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红着一张老脸不住地摇头。 年轻人，哎哟~~真是~~~ —————— 贺子枫被秦西阁一路风驰电掣地拖上楼，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自己被小二收拾干净的房间里。 两人相对坐在窗边的小榻上。 此时太阳已经落下。天色暗淡。 天空挂着几朵铅灰色的云，显得有几分压抑。 街道上零星几个路人行色匆匆。 今夜可能有雨。 秦西阁盯着窗外，饮下一大口茶。 “秦兄，真是很抱歉，我这睡了一天，恐怕耽搁了咱们的行程。” 难为他还想得起来明日就要离开此地。 秦西阁终于开口： “这倒不妨事，今日我已都置办妥当了。明日辰时我们便可准时出发。” 其实根本也不用置办什么，他储物戒里的东西都够贺子枫用上八辈子的。 “仙门招弟子持续时间很长，差不多有三个月之久，现如今还未正式开始，我们时间还很充足。” 贺子枫点点头，倒是对这事不太上心了。 毕竟自己又不能修炼，无非是去找找那些仙门的长老，兴许能帮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因此，这招弟子时间长短，对他来说不是太重要。 他扭头瞥见床上那套大红色的喜服和玉冠，贺子枫又有些犯难，他左思右想实在是想不通，指着那衣服问道： “秦兄，我为什么会穿着这东西？” “呃，这个嘛......” 这倒是让秦西阁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只好又开始胡编乱造。 “这事儿算是一个小误会，你昨晚喝醉了，跑到一间成衣铺子里，非要闹着要当新郎官，便硬是要把人家的衣服‘借’来穿穿。” 秦西阁完全是在睁着眼说瞎话，还不忘凹自己冤大头大好人的人设。 “我劝了你好半天，还是没能阻止你。” 配上他略带尴尬的神色，这话的真实度竟又翻了两番。 以贺子枫的脑回路真的很难不相信。 毕竟他也没见过醉酒过后的自己。 这可太社死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不必担心。至于那衣服，你要是喜欢，可以自己留着。” 贺子枫又感动了。 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他都能想象得到秦西阁是怎么解决的这事。 还能怎么解决？平平无奇的钞能力罢了。 秦兄他真的，我哭死。 “秦兄，小弟内心的感动犹如滔滔江水！” “小弟倘若是个女子，恐怕便要以身相许了。” “可惜眼下小弟无以为报，只能以茶代酒，聊表谢意！” 说完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今后秦兄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弟，小弟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贺子枫脑子里一边把自己代入了李逵扎丸子头喊哥哥的样子，一边把明明是画大饼的话说得豪气干云、气吞山河。 随后他痛饮三大杯茶水。 秦西阁倒是不关心对方画的什么饼，见他相信了自己的说辞，也举杯笑笑，饮茶一杯。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 但贺子枫的沉默显然跟秦西阁的不是同一种，他现下心里简直感动到无以言表。 他无比庆幸自己忘记了抢衣服的囧事。 让这一切被时间的洪流无情地卷走吧！ 就当那些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唔，虽然他不知道那些事情实际上也的确全都没有发生过。 最后，二人在诡异的氛围中在窗边将那一盏茶水全都喝下肚。 街上也已空无一人，如同他们刚进丰都镇那个傍晚。 两人商定好明日便启程去中洲。 贺子枫便早早洗漱完睡下。 对于他而言，这一夜风平浪静。 ———————— 子时，空无一人的街道。 秦西阁独自走在青石板街道上，他今日要去取约定好的东西。 不同于白天人群的热闹，晚上这街道显得鬼气森森。 这在千年前就被镇压于此的秦西阁眼里不足为奇，因为丰都镇便是鬼门所在之地。 是传说中人间和冥府连接点。 鬼门一年只开一次，也就是七月中，彼时群鬼穿过阴阳交界处，通过鬼门来到人间。 到那时，这里便会开启一次鬼市。 由于平日里这里亦阴亦阳，偶有居住在附近的或是路过的凡人误闯鬼门。 最初人间和幽冥界对这里管理都不甚上心，随着失踪的人类越来越多，又意外放出不少怨魂恶鬼为祸世间，造成不小的混乱。 冥府的君王和人间的帝王约定，分别派遣人手前来管理此地，白天这里属于人类，由人类官员管理。夜晚这里属于鬼魂，由阴司遣人管理。 也就是说，这里一开始其实是有两位管理者的。 人间的管理者，也就是方氏一族的祖师爷在此设下宵禁，以亥时和卯时为界。据说这位祖师爷与包括冥君在内的好几位神君有不错的交情。 慢慢的，由于方氏一族人才辈出，慢慢的也就取消了阴司派遣的人员。 后来方氏一族也举家迁至此地，族中最强的子弟全都留在了此地镇守鬼门，从古至今，从无例外。 可以说方氏一族是整个大陆上最适合镇守鬼门的，毕竟他们既是人类，又通鬼道。千百年来早就积攒了不少与鬼打交道的经验，族中典籍更是无一不与鬼相关。 连这一族的人入道的方式也非同寻常，而是与鬼息息相关。 第32章 方氏一族 近几年来情况有所变化。虽说宵禁的传统毕竟还是保留下来了。 最近几代帝王，包括刚登基九年的永安王，都有意安排其他人来丰都上任，期间也安排过几个方家子弟在王城内做一些闲散职位。 几年前好不容易安排了一名方家子弟来此，今年也调任去了东洲。 身为帝王，他不想看到一个手握重权的家族离自己太远，毕竟天高皇帝远，西洲实在是有些鞭长莫及。 这也可以理解，人间的君王毕竟更替了一代又一代，定居于此的方氏族人更是换了一茬又一茬。 因此，近些年方氏的式微已是必然。有时，连他们自己也怀疑先祖们曾立下的那些伟业是否真实。 那些祖先和前人的嘱咐，早就被当成了传说和戏言。 谁会当真？ 即便偶尔有灵异之事发生，也会很快被人遗忘。 —————— 方家宅院，祠堂外。 梨花树在夜风中摇晃，莹白的花瓣如雪花般飘落。 整个方家只有祠堂还灯火通明。 祠堂内，一名白衣青年跪坐在蒲团上，神态肃穆，他将上身立得笔直，然后躬身叩首拜祖先牌位。 一老者站在祠堂外负手看着簌簌飘落的花瓣，他满头华发，但精神矍铄，腰板笔直。 青年仔仔细细行完礼，随后老者带着青年来到议事厅。 老者屏退了其他人，偌大的议事厅只剩下这一老一少两人。 “青词，东西都收拾好了么？”老者沉静的声音中仍有一些对小辈的慈爱。 “都收拾好了，东西我也好好放在储物戒指中。”青年答道。他神色中有些忧虑，又有些欲言又止。 老者点点头，捋着花白的胡子道： “好，有这东西，你一定能认出那人来的。” “记住，这关乎我们方氏一族的生死存亡！你决不可马虎。” 青年神色认真，点头。 老者继续道：“你此去......唉，圣恩难测......罢了，这次调任也不是什么坏事，你且安心去青莲剑派求学吧，修礼会替你去王城。” “占卜的结果显示人就在那里。” 青年问道：“可近日灵蛇山下也有异动，我拿走了这东西，方氏怎么办？” “无碍，你带走的只是一小部分，神骨的绝大部分仍在阵中。” 老者抚了抚手杖，长叹道： “这就是方家人的命啊......” 悠长的叹息在寂静的空气中被稀释，渐渐消散。 —————— 今日是启程离开丰都的日子。 清晨。 卯时三刻。 今日卯时似乎没有鸡鸣声响起，也或许今日那可恶的鸡在休假。躺在床上的贺子枫这么想着。 其实他今早是被活活冻醒的。 搓着手臂推开那扇仍然嘎吱作响的靠近街道的窗户。 昨夜果然下了一场雨，街上石板湿润，现在仍有绵绵的雨丝斜斜落下。 细雨被微风吹拂到脸上，凉凉的，空气中是很凛冽又清新的植物的味道。 街上是满眼的油纸伞。 —————— 昨日他入睡时，秦西阁甚至出门为他简单置办了两套换洗的衣衫。 将衣衫收入包袱时，又看到了那节被好好包起来的兽骨，加上那些从山洞中带出来的大部分都没用了的钱币，并其他小垃圾若干。 对着一堆小垃圾思忖半晌，打算除了那几块银锭之外，其他的全都扔掉。 反正也没用了。 毕竟那些东西加起来都不如秦西阁给他那袋子里的一颗灵石值钱。 本来留着这堆东西也只是防备着一些不时之需，现下真实感受了一番这个世界的物价，唔，还是算了吧。 用那节笔直的兽骨扒了扒那堆垃圾。 嗯，骨头留下。 伸手摸了摸包袱的夹层，硬硬的。嗯，玉钗和玉牌都还在。 拜托，他还是有基本常识的好吧。那两样东西一看就是个好东西，而且又似乎与原身相关，当然要好好藏起来。 若是拿着这样的东西招摇过市，能不能吸引来跟原身有关的人先不说，怕的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摸出那两样东西，解开上边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略显寒酸的布条。 拿起玉牌摩挲了两下，将这东西对着光，眯着一只眼睛观察。 这玩意儿闪着莹莹的绿光，有差不多一公分厚，上面没有雕刻任何花纹和装饰，只有简单的一个小孔，似乎是用作佩戴时穿绳子用的。 他不禁再次感叹，啧，真是一块完美无瑕的好玉！ 贺子枫颇有些财迷心窍地想，不知道这东西能卖多少钱？ 但也只是想想。 总之，他很快收拾好一切，找秦西阁去了。 二人背着包袱来到前厅。 当然了，出于报答秦西阁的心理，那两包不多的行李此刻由贺子枫背着。 告知掌柜的俩人要离店之后，俩人转身欲走。 谁知这时掌柜的却叫住了他们，一拍脑门，道： “你看我这，忙起来都忘了。” 他边说边从底下的抽屉里掏着什么东西。 “二位客官，这是那一男一女两位仙师要我交给你们的。” 是一枚令箭状的印信，上面雕刻着一朵莲花，栩栩如生。 “他们前晚回来时吓了我一跳，着急忙慌的半夜就要走，尤其是他们带回来的那姑娘......” 秦西阁此时伸手接过印信，打断了掌柜的话，道了一句： “多谢掌柜。” 贺子枫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神色万分不解，看看那印信，又看看秦西阁的脸，用手肘拐了拐他，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秦西阁边走边答，一脸正色： “哦，是你喝醉那晚的事，我去付那衣服的钱时恰好碰见他们也来置办衣物。顺便帮他们一起付了。” “可能是他们过意不去，给我的回礼吧。” 提起这事，贺子枫只有一脸尴尬的份，摸摸鼻子，识相地没再多问。 出门时天上仍下着小雨。 他们不打算买什么油纸伞，毕竟骑马的时候不方便。只到市集上买了两顶斗笠，之后便去取马离开了丰都镇。 第33章 清池镇 其实眼下已是暮春，但仍有漫山遍野的山花。 时间已过晌午。清晨的那场小雨早就停了，没有影响二人的行程。 金黄色的蜜蜂盘旋在花丛中，一眼望去是满眼的绿，和点缀其中的星星点点的各色小花。 沿途风景倒也优美。 一只鹅黄的蝴蝶扑闪扑闪从花间飞来，掠过贺子枫皱起的鼻尖。 但贺子枫却无力欣赏。他的表情此刻扭曲到有些狰狞，春日的晌午不算炎热，但他已出了一身的汗。 原因无他，他屁股快要被颠成四瓣了。 由于贺子枫也不会骑马，秦西阁便一边教他，一边慢吞吞地赶路。 奈何丰都镇地处偏远，离宽阔平坦的官道竟大约有三四日的脚程。 所以这一路走来多是些坑坑洼洼的小道。 没人说过骑马这么伤屁股的啊？！ 贺子枫觉得在他过去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当中，屁股的存在感从没有这么强过。 他此刻万分确定自己大腿内侧已经被马鞍磨破了，在马背上是坐立难安。 铁血男儿也会流泪。 忍不住向天长啸一声，谁来心痛一个雄鹰般的男子汉的屁股！！ 一向坚持自己冤大头老好人人设的秦西阁，此时也像是觉醒了什么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抖s之力。 只见他悠哉游哉地单手驾着那匹高大的黑色骏马，一手拉着贺子枫那马的缰绳。 “腿夹紧！看路！”见贺子枫又不专心，秦西阁放开缰绳，用鞭子手柄敲了敲他的左肩。 贺子枫一脸痛苦面具。 他想起了自己的驾校教练，瞬间感觉秦西阁那张帅脸也没那么帅了。 两人就这么一直走走停停地又往前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秦西阁终于大发慈悲地决定停下来修整一番。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驮着你的马走了这么远的路呢。”秦西阁拴好马，看着趴在草地上躺尸的贺子枫道。 “秦兄，你就别取笑我了。”贺子枫苦笑一声。 “快，给我用一用你那药膏。” 他向来没什么运动天赋，学骑马不过是一时兴起，见秦西阁骑马的潇洒劲儿便觉得自己已强得可怕。 由于身体僵硬，又兼姿势掌握不到位，他这一趟下来可是要了老命了，此刻他只感觉自己的屁股已经着火了。 想到这还不过只是个开始，他就感觉眼前一阵发黑，前途一片黯淡。 其实出发之前秦西阁曾问过他要不干脆买辆马车算了，奈何那时候他拉着那两天不见的小马儿，看着它嘴里嚼嚼嚼，满脸慈爱又纠结地一心想着给那枣红色小马起个什么名字。 叫富贵、平安，还是旺财？ 所以他果断拒绝了秦西阁的马车邀请，欢欢喜喜地骑上了自己最终起名为臭豆腐的小马。 主要是他突然又想起自己女朋友那只叫臭干子的胖大橘了。 唔，俩孩子都是臭字辈的！ 已被武断地决定叫臭豆腐的枣红马儿，瞪着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打了个响鼻，嘴里又开始嚼嚼嚼， 它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了个异父异母甚至异世界的猫咪姐姐。 —————— 三日之后。两人下榻清池镇。 这一路走了整整三天，竟全是荒无人烟的小路，一个村镇也没有，于是自然没处可投宿歇脚。 他们只好一路风餐露宿，贺子枫带的干粮也吃了大半。万幸的是，一路也没遇上劫道的匪徒或凶猛的野兽之类。 不过两个人中，看起来风尘仆仆的似乎只有贺子枫一个人而已，秦西阁仍然姿态从容，甚至十分有精神。 贺子枫心中自然纳闷得紧。 但他不知道的是，秦西阁每晚趁他熟睡，便大开杀戒般猎杀附近的妖兽，方圆一百公里内的高阶妖兽，通通都已成了他的盘中餐。 经过这一番“大补”，秦西阁的实力已然恢复不少，此刻自然是精神大好。 两人已在清池镇的客栈中洗净一身的疲惫，又休整过大半日，便决定趁着天色还早，出门逛逛。 虽说这清池镇过后，便是官道，路途平顺许多。 但贺子枫已吃尽了骑马的苦头，尽管已差不多适应了骑马的节奏，但看着臭豆腐那张马脸还是又爱又恨。 总之他决心听秦西阁的劝，置办一辆马车。 毕竟他总归是意识到了人的屁股的重要性，一个人只有一个屁股，它是唯一并且不可替代的。 看吧，人总是要经历过刻骨铭心的伤痛之后才会懂得珍惜。 当然了，除去保护屁股的必要花销之外，也要顺便补充些人和马的干粮之类。 然而走出门，便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四处瞧，完全忘了正事。 清池镇比丰都镇大得多，又临近官道，运输往来便利不少，因此自然也更加富庶。 这从平整干净的街道和鳞次栉比的建筑也可窥见一二。 这异世界的王朝，似乎并没有封建社会那种士农工商的等级分别，商人的地位在这里并不低下。沿街的各类铺子，显示出这里的经济十分繁荣。 这商业繁荣了嘛，自然娱乐活动也就更多了不是。 街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嘈杂着往耳朵里钻的杂耍声、吆喝声，把贺子枫看得一愣一愣的。 两人走得不快，不知不觉，天色也渐渐暗了，街道上仍然灯火通明，流光溢彩，贺子枫显然还不想回客栈去，这可是他第一次感受异世界的夜生活。 两人计划要买的东西一样也没买，反倒是莫名其妙地，手上便拎了些没用的小玩意儿，什么面具、小花灯之类的。 两人顺着人流，不知不觉走进一条格外狭窄的巷道。 虽说巷道内狭窄，然而人却并不少，相反，却是摩肩接踵，十分热闹。街道上男男女女都有，全都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 也有一两个神态僵硬，畏畏缩缩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这条巷道店铺非常多，意外地布置得十分雅致，连店铺的名字也十分风雅，什么江月阁、什么春景楼什么的。 店门前还站着些招揽顾客的年轻男女，俱是姿容秀丽，令人心生喜悦。 第34章 临池西馆 贺子枫本以为这是古代的那种风月场所。然而那些男女衣着正经，言语行止也合乎礼仪。 总之，这里没有一丝风月场所的风尘气息。 贺子枫便理所当然地以为这里兴许是那些文人墨客们饮酒作乐的茶馆乐坊之类，心下不作他想。 两人又走出一小段路，蓦然抬头，便见一家雅致小楼门前，这楼前牌匾题着“临池西馆”四个大字。 门口立着一位看起来十分面善的哥们儿，这位仁兄正对着他笑得如沐春风。 只见这穿着青色衣衫的男子对他道： “客官，何不进来歇歇脚？”这人语气温和，态度又坦率大方，令人不忍拒绝。 况且逛了这么长时间，贺子枫还真有些累了。 于是他闻言心想，来都来了，不如进去看看？ 虽说他作不出什么诗来，听听小曲什么的也好。 他拉着秦西阁的袖子便往里走。 秦西阁喉结滑动，嘴唇张了一下，似乎想劝他些什么，因为秦西阁刚刚隐隐感受到这楼内似乎有一丝魔气，但极其微弱。 想到这里本就是三教九流之人齐聚的所在，兴许是他的错觉也说不定，所以最后他还是敛了神色，叹口气跟了进去。 贺子枫一进去才发现，楼内灯火有些昏暗，而且不知是否点了些什么香，空气中暖风阵阵，令他有些眼晕，脑袋也轻飘飘的。 看不清的角落里传来一阵阵嬉笑打闹声。 他虽说已感觉有那么一丝不对劲，但当下只觉得这大堂有些吵闹，不是个听曲儿的好地方。于是他从兜里掏出一枚中品灵石递给那青衣男子，道： “给我们找个安静些的地方，上些酒菜。我们要听上几曲。” 那男子见到灵石，有些喜出望外，低眉顺眼地点点头，扭身领二人往后院阁楼去了。 贺子枫见这男子扭捏的情态，没有一点阳刚之气，有些欲言又止，不过又觉得兴许是人家天生性格如此，他还是少管闲事为好。 两人一路被引进一间僻静的屋子。 这间屋子灯火明亮许多，那男子在前边替他们推开房门，道： “二位客官，可还需要奴家留下来来伺候？” 贺子枫下意识答道： “哦，不用，我俩可以自己来。”他发誓，这句话没有任何歧义。 “客官~~~三个人有三个人的乐趣呀，您不想试试吗？” 由于秦西阁对自己的脸施了术法，让人下意识便会忽略他的存在，于是这青衣男子全程是盯着贺子枫说的。 这青衣男子此刻烟波流转，媚眼如丝，一双含情目中是明晃晃的勾引。 不愧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一个眼神就让贺子枫小脑萎缩了一下，脸霎时爆红。 要是这时候再看不出来，他就真是个傻子了。而且，他也是在这时，在屋内的灯光下才看清，眼前这男子身上的青色衣衫轻薄无比，竟然是半透明的材质！！（o皿o）#！！ 卧槽！惊天大误会，这里竟然是青楼！ “呃......不不不不不必，安排你们的乐师来即可。”老实说，贺子枫一直遵纪守法，这也是第一次出入这种场所。不确定什么样的回答更加合理。 那男子见他这反应却以为他只是在害羞，八爪鱼似的攀上他的胳膊，悄摸拉下半边肩膀的衣衫，穷追不舍道： “您不需要奴家留下解解闷吗？奴家奏乐的功夫也不错呀~~~” 贺子枫一个头两个大，他手臂仿佛被一只大章鱼缠上了，浑身肌肉僵硬，一动不敢动。 他感觉自己有些搞不定眼前的状况，下意识求救似的看向秦西阁。 “这里不需要你伺候，叫乐师上来吧。” 秦西阁一看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他伸手便快准狠地格开了青衫男子的八爪鱼攻势，冷漠道。 那男子看出这边“正宫娘娘”不满意了，看看秦西阁，又看看贺子枫，撇撇嘴，拉了拉肩头的衣衫，扭过身子走了。 “真是有病，带着相好的逛青楼，当我们这儿是客栈啊。”男子嘀咕得很小声，以贺子枫愚钝的耳力自然是没听见，然而秦西阁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闻言一愣，发现这小倌儿搞错了两人的关系，气得脸红脖子粗，转身便想离开此地。 贺子枫虽说也想离开，但又想到自己在前厅已经付过账了。见他这样，以为是生自己的气呢。 便拉住对方袖子尴尬道： “秦兄，对不住，是我看走眼了。但我们好歹已经付过钱了，不如听两曲再离开吧。” “反正我们也问心无愧，便当它是个酒肆茶坊的又何妨？” 青楼不青楼的倒是其次，主要是心疼钱啊。 总之，两人最终在屋内坐定。 轻纱帐暖，暖香醉人。 贺子枫斜斜卧在床边一把精巧的藤榻上，姿态悠闲，一边品酒，屏风后丝丝缕缕的丝竹弦乐之声直往耳朵里钻，心中感叹着这古人可真懂得享受。 这待遇，真是神仙来了也不换。他甚至从这场景中品出了几分皇帝看歌舞表演时的味道。 这钱花的不冤。 秦西阁此时在桌旁的木凳上正襟危坐，是背对着贺子枫的方向，然而他此刻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墙壁后的隔壁房间内，以及屏风后的几名乐师身上。 刚刚他答应进来听曲。并非是因为贺子枫的劝说奏了效。 而是因为他在楼道中再次嗅到了在门外感受到过的那魔气。那魔气，越来越近...... 不是他的错觉！ 这花楼里真的有魔。 其实，秦西阁作为妖，又是妖王，只要没有侵犯到他的利益，便大可不必如此在意什么魔族。 但自己被封印的这千年间，妖界、魔界的许多局势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两界的关系并不像千年前那般太平，妖界不少领地被魔尊侵吞占据。 再加上当初他最大的敌人，也就是当初将他封印在灵蛇山下的那人，也堕入魔道。 这便使得他对魔族的动向变得分外敏锐。 看来，他必须加快进度，早日安排好贺子枫这边的一切。 等到将他送进青莲剑派，他便要回妖族走一趟。 第35章 刺杀 屏风后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隔壁传来异动，似乎有酒杯落地的清脆碎裂声。随后是刀剑出鞘的铮鸣声。 然而这刀剑却是从四面八方而来！ 屏风后，门外，数十道冷冷的剑光带着浓烈的魔气刺来。 贺子枫沉浸在帝王般的体验中，根本就没看清屋内是什么个场景。 眼前一花，已经被秦西阁夹在腋下破窗而出，跃入夜色。 秦西阁一道法诀，隔绝两人身上的气息，又派出两道蛇影化为两人身形往城外逃去。 那领头的两个魔族见两人瞬间失了踪影，立刻遣了所有人追上去。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两人。 然而秦西阁他们两人却没有离开，只是躲在外墙的屋檐上，从瓦片的缝隙往屋内看去。 这一番动作只在转瞬间便完成了。贺子枫还不知道秦西阁已经隔绝了两人的气息。 他捂着嘴，心脏紧张得狂跳，不知道这凶神恶煞地闯进来的一帮人是怎么回事。 他跟秦西阁大眼瞪小眼，只见秦西阁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示意他仔细听。 屋内两人。其中一人端坐，身着黑衣，另一人跪伏在其脚边，是一身青色衣衫。 坐着的那人肤色白皙，面目本来是十分俊朗，然而眉眼之间却凝着一股挥散不去的阴郁之色。伏在地上那人看不清长相。 从对话和两人的动作能判断出，显然坐着的那人职级要高一些。 座上黑衣人皱眉问道： “你确定刚刚那两人有许多灵石？” “千真万确！奴家的刚刚亲眼所见，那矮一些的兜里还有许多灵石！” 跪伏的人抬起头，低声补充道： “可全是中品灵石！” 这声音分明是引他们进来的那青衫男子的声音。话中提到的“矮一些的”显然指的是贺子枫。 原来这帮人是为求财。然而秦西阁却还没有离开的意思，贺子枫只好跟着听下去。 座上男子揉了揉眉心，道： “罢了，这两人不简单，现在已经打草惊蛇，这事成不了了。” “叫他们回来吧。” 那青衫男子领命便要下去时，那黑衣男子又叫住了他。 “等等，近日附近几座城池可有什么发现？” “回大人的话，除了灵蛇山前几日......有异动之外，其余的便没了。” “这事情尊上已经派右使大人前来亲自解决，暂且不必管它。” “东西找得怎么样？” “除上一次探听到的那青莲剑派中的一片以外，”青衫男子顿了顿，道，“最近有消息，说最东边近海的浦州有采珠人在海底见到过异象。” “此前也一直零星有传闻，说鲛人族有一片珍珑镜碎片。” 黑衣男子点点头，道： “加派人手，继续搜寻。决不可漏掉一丝消息。” 青衫男子此时却有些好奇道： “这东西究竟是何等神器，让尊上大人找了这么多年也念念不忘。” 黑衣男子眼神变冷，空气静默良久。本来以为他不屑于解释，然而他却出乎意料地开口道： “那东西的作用，可以说是毁天灭地也不为过。据说，这东西能扭转时空，改变过去和未来。” “但——”他冰冷的视线转向青衫男子，语调也变得低沉，似乎充满威压，继续道， “你我只需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不要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产生不该有的想法。” “不该问的事情、不该说的话，也最好永远烂在肚子里。” 青衫小倌见到这眼神，愣住了，双手都有些发抖。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赶紧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又露出那种魅惑的眼神，撒娇着赔笑道： “馆主大人别生气嘛，我再也不问了好不好？” “您就原谅奴家这一次吧~” 说罢他上前谄媚地挽住黑衣男子的手臂，柔弱无骨的身躯下一秒几乎整个贴在那男子身上，只见他轻轻拉开胸口的衣衫，便要服侍黑衣男子...... 贺子枫显然没预料到是这么个走向，一脸震惊。 心里虽说正在大喊“非礼勿视！”，然而身体很诚实，通红着一张脸，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檐上二人眼见房内气氛火热，箭在弦上，马上就要往限制级的方向发展，恰好两人又都没有偷窥人家办事的习惯。 于是秦西阁也是一脸尴尬，急忙挟住老脸通红的贺子枫，两人逃也似的离开了临江西馆。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 两人踏着月色回到客栈，不过是几个起落之间。 贺子枫站定时，脸上红晕还未消散，他此刻心情好似坐了一轮过山车，还处在没回过神来的阶段。 他心情有些复杂，不知是遗憾更多还是庆幸更多。 站在房门口时，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张口问一句，便听见秦西阁道了一句：“夜已深了，早些入睡吧。”对方火急火燎，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只来得及看见一个慌不择路的背影。 见此情形，他也只好摸摸鼻子，悻悻回屋去了。 其实，抛开和好厚米一起看活春宫（甚至男男版(￣—￣) ）这种吊诡事不谈。 他今晚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秦西阁刚刚带他破窗而出时，明明可以直接离开，然而还是留下来听完那二人的谈话。 在听到那两人提到什么碎片时，他更是看到秦西阁神色明显发生了变化。 这表明秦西阁非常在意两人谈论的东西。 关于今夜那两人谈论的一切，贺子枫有种直觉，秦西阁一定知道些什么。 或许，那两人在找的什么东西的碎片，与秦西阁有些关系？ 贺子枫躺在被窝里摸着下巴想道。 那究竟是什么神器的碎片？ 总之，今晚发生的一切过于起伏跌宕，甚至可称得上刺激，又是误入青楼被误会，又是遇上劫财刺杀的。 单拎出任何一件都足以给贺子枫脆弱的小心脏造成强烈的冲击，然而不知是在这异世界离谱的事情经历的多了还是怎么，贺子枫此刻竟然有种诡异的兴奋感。 这导致他尽管双眼紧闭，但思维却始终处于高速运转的状态，根本无法入眠。 一夜辗转反侧，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终于迷迷糊糊睡过去。 ———————— 第36章 琉璃镜 贺子枫一觉睡到次日晌午。 又是个天气极好的晴天，昨夜的情绪已经消散大半，但他对的好奇心并没有消退。 环顾房间四周，秦西阁似乎来过。 因为他房间里那张小几上摆了两碟卖相不错的早餐，然而兴许是早晨端来的，已经完全冷掉了。 一番洗漱忙碌之后，贺子枫敲响了秦西阁的房门。 总之，两人今日总算是用一下午的时间将采买的正事完成了。 并且计划好明日出发。 回到客栈贺子枫屋内，秦西阁终于转身大发慈悲道： “有什么事，问吧。”语气中有一丝无奈。 原来这一整个下午，贺子枫都心神不定，总是看着秦西阁欲言又止，连砍价的实力都弱了好几分。 他这样子一看便知是有话要说。 但秦西阁不知是觉得有趣还是怎么的，也是抖s症大爆发，起了逗弄的心思，硬是憋到回客栈才给人机会问。 贺子枫却是拉着人坐下，顺便又斟上两杯冷掉的茶水，这才满脸疑惑道： “秦兄，昨夜那两人谈到的那能改变过去和未来的东西......” “这种东西真的存在么？” 秦西阁不慌不忙饮下一口茶水，道： “哦，你说的是珍珑幻镜？” 贺子枫狂点头。 只见秦西阁终于收起戏弄的神色，轻啜了一口茶，低沉的嗓音娓娓道来： “我也是在一本书中见过一次关于此物的描述。据《太荒遗落神器考》记录，此物乃是上古时期的神物。” 秦西阁忽然停顿了一下，仿佛陷入某种遥远的回忆。 “根据这本书的记载，珍珑幻镜是神兽白泽死前，用自己的眼睛炼化而成。那是一双能穿透古今未来以及世间一切的预知之眼。” “它能看透一切，包括最复杂的人心。” “而由这神兽之物炼化成的琉璃镜自然非同凡响，一经问世，便引发了足以毁天灭地的劫雷。” “那镜子若是对寻常妖魔使用，妖魔便会立即在镜中现出原形，若是普通人照了此镜，便能于镜中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 秦西阁对这东西了解的详细程度，远远超过贺子枫的想象，他简直听得如痴如醉，完全沉浸在对方的叙述中。 原来，这珍珑幻镜，其实就是一把琉璃镜，由于炼化的材料过于逆天，因此也赋予了这东西举世无双的能力。 这东西最逆天的地方其实不是能照鉴世间一切邪祟之物、看透人心一切邪念心魔，连看透人的前世今生也不是它最令人称道的地方。 它真正的恐怖之处在于，白泽神兽用自己全部的神力炼化此镜时，琉璃镜中意外催生了千万个小世界。 这些小世界并非幻镜，而是每一个都有它独立的时空维度和运行法则，他们互相之间的运行并不干扰，但彼此之间又像一串紧密排列的珠子一般存在着微妙的联系。 改变其中一个世界的因果，也许什么也不会发生，但也可能影响到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与毁灭。 而那些小世界中，甚至包含着现实世界的过去和未来。 若是能进入这些世界，甚至自由穿梭其间，那改变过去与未来，便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白泽深知此物必将引起浩劫，于是一直到他神魂燃尽之时，进入这小世界的法子也从未被透露过。 也就是说，从此物诞生之初，也仅白泽一人进入过其中，甚至他本人也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不久后，此物引起六界大战，在持续近百年的争夺之后，琉璃镜终于被毁，变成数道碎片，遗失在这片大陆上。 “这把琉璃镜的传说持续了差不多几百上千年了。” “所以，其实这东西长什么样，没人见过。它是否真有改变未来的能力，也没有人验证过。” 秦西阁讲了好长时间，声音都有些沙哑，又喝了口冷茶，继续道： “而且，这书里记载的绝大部分神器都被证明其实并不存在。” “兴许，这东西也是人们捕风捉影，随意杜撰出来的也说不一定。” 他视线移向窗外，轻轻摇头，似乎不太相信珍珑幻镜真的存在。 然而，听闻这一席话的贺子枫却有完全不一样的想法。 他此刻心神剧震，内心有一种强烈的、没有来由的直觉。 这把传说中的琉璃镜也许真的存在...... 因为他真的从一个世界来到另一个世界。他不相信自己日日夜夜、认认真真地生活了二十三年的现代世界，只是虚无缥缈的幻梦一场。 贺子枫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的神色，看向秦西阁的眼睛。 他抿起有些发白的嘴唇，语气格外认真： “秦兄，我必须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这珍珑幻镜，也许......对我而言十分重要。”他的神色既纠结，又痛苦。 “贺兄，但说无妨。” “我其实，并非这具身体的主人。” 这下换秦西阁吃惊了，然而并非吃惊他所说的内容，毕竟早在丰都时他就已经知道了一切。秦西阁惊讶的是贺子枫的天真。 贺子枫居然愿意将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这显然是秦西阁始料未及的。 他甚至告诉了秦西阁他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 真是个天真又冲动的人啊。 啧，都有些不忍心骗他了呢。 秦西阁盯着对面的人，目光幽深，语气格外缓慢，像一把钝刀子切割对方的心脏一般不疾不徐： “贺兄就如此信任秦某？” “你难道不怕我将你的秘密公之于众？毕竟，夺舍可是邪术，人人得而诛之。” 贺子枫闻言脸色更加惨白，说出的话却似乎很坚定，不过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我既然选择告诉你，便是相信你的为人。” “与秦兄相处这些时日，秦兄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我相信秦兄绝不是那样的人。” 秦西阁嘴角轻轻勾起，然而是有些嘲讽的弧度： “哦？贺兄这样信任我么？” “那看来，秦某此番不能辜负贺兄的信任了啊。” 第37章 交易达成 “那么，贺兄要我帮你做些什么？” “你，又能给我什么？” 又来了，这种蛊惑般的语气。 而贺子枫闻言却是将提起的心微微放下了。 还好，有得谈就是好事。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出于某种雏鸟情结。贺子枫对秦西阁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依赖。 他很需要这个实力强劲的朋友，尤其是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修仙世界。 他深吸一口气，道： “我想要找到那珍珑幻镜，然后用那东西回到我属于的那个世界。” “至于秦兄，我不知道秦兄想要的东西是什么......”贺子枫露出迷惑的表情，他有些猜不透秦西阁的想法。 秦西阁笑笑，道： “贺兄要的，我会帮你拿到手。” “至于我想要的，贺兄无需挂虑，我自会取走。” “你只需按我说的办即可。” “那么，契约生效！我们的交易，正式成立了哦。” 贺子枫点点头，然后很快皱了一下眉。 “呃——，什.....什么契约......” 随着他点头这一个动作，他感到自己的胸腔传来一点刺痛，那刺痛很轻微，并且一瞬间就消失了，快到令他以为只是错觉。 这是秦西阁前几日在他体内印下的主仆契约生效的标志。 原来，这契约还是个双向契约，必须要双方都同意才能达成。 秦西阁站起身，贺子枫一惊，他分明见到对方嘴唇一动不动，然而脑子里却已响起了对方的声音： ‘是一些小小的法术罢了，有了这道契约，我们便可在一定距离内传音。’ ‘就像现在这样。’ “我去！”这么高级！手机都不带这么方便的。 “等会！”贺子枫突然警觉，问道， “你传音的时候，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听见？” 秦西阁答道： “你只要在脑子里想自己要说什么就可以。” “那岂不是我想什么的时候你也能听见？？？”这不行！！！贺子枫表示强烈抗议。 “不会，我们只是在识海进行很浅层次的交流，不会读取你的想法和记忆。” “你现在还没有进行修炼，自然感受不到识海的存在。” 贺子枫点点头表示了解了。 其实，主仆契约的作用还远不止如此，秦西阁甚至可以远距离操纵他的躯体甚至思维等等。 不过这些他没说，毕竟贺子枫也没问不是么？ 总之，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签下卖身契的贺子枫乐颠颠地感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 半月后。 西陵城外树林内。 这一日阳光明媚，有微风拂面，天气温暖宜人。 一辆马车停在一片空地的树荫处休整。一只马儿在不远处悠闲地吃草，不时甩甩自己的尾巴。 这马通体黑亮的毛发，高大健壮，长得十分拉风。 “来，臭豆腐！吃吧。” 一道男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窸窸窣窣的马蹄声。他手上牵着一只枣红色的马儿，正在给马儿喂食干草。 原来是贺子枫一行人。 他刚刚掏出干草作为诱惑，带着臭豆腐去河边刷洗了一番，又是干净整洁的枣红小马一枚。 望着刷洗得干干净净的，正在嚼嚼嚼的马儿，贺子枫露出了慈父般的微笑。 臭豆腐显然也非常满意他的服务，嚼完干草，拱过来一张马脸蹭他的肩膀，几乎把他蹭得一个趔趄。 贺子枫笑着轻轻拍拍臭豆腐颈侧表示安慰，拴好这一只，便转向另一边的黑马。 “好了大黑，到你咯。” 大黑打了个响鼻，高傲地昂起头跟他一起去河边刷洗去了。 秦西阁待在马车里，有些懒洋洋地斜倚着闭目养神。 他们在清池镇置办了马车，带的干粮也更加充足了，毕竟只需要准备贺子枫一人的食物即可，最多再带上些马儿的粮草，总之一路上也并不缺少吃食。 两人两马一路风尘仆仆地走了半个月，期间也短暂地在驿站等地投宿过一两次，但绝大部分时间都宿在野外。 期间也遇到过几次妖兽的袭击，但都被秦西阁随手处理了。 起初贺子枫还会担惊受怕，抱头鼠窜，然而多经历了几次，对这种状况也已经司空见惯，可以面不改色地对待了。 毕竟他发现，自己只需要负责躲好就可以了。 于是只要妖兽一出现，便能看到以下场景： 秦西阁：妖兽来了！ 掀开帘子，马车前的贺子枫已不见人影，草丛中远远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我躲好了！ 然后秦西阁一脸无语走出马车，一息之内便让妖兽灰飞烟灭。 秦西阁道：好了！ 随后贺子枫镇定自若地从草丛中走出，拍拍身上的泥土和草屑，继续赶车。 出于互利互惠的关系，贺子枫自发兼任了马夫、小厮、伙夫等职责。 甚至他现在也已经熟练掌握了野外生火的技巧，偶尔替秦西阁沏个茶也是信手拈来，完全不在话下。 果然，人还是要在实践中才能获得成长啊！ 在河边被依旧不怎么配合的大黑弄得一身水的贺子枫（马夫版），依旧一脸镇定地呼了一把脸上的水默默想道。 他这半个月，皮肤倒是黑了些，看起来健康不少，也的确，毕竟也是经历了半个月的风吹日晒嘛。 走到这片林子，距离西陵城便已然不是很远了，两人预计今夜便能进城。 眼见时间尚早，他们才决定先在城外休息一番，顺便让两只马儿也好好歇歇。 —————— 下午，贺子枫他们终于踏入西陵城内。 城中的富庶让他叹为观止。 他以为途中行经的清池镇已然够繁荣了，然而比起西陵，还是显得有些不够看。 贺子枫来到这个世界后，一多半的时间几乎都花在赶路上，只在丰都和清池两个地方有过短暂的停留。 丰都那地方，与其说是一个镇，但实际上也不过是沿河建了三两条街罢了，街上店铺只够满足当地人们最基本的生活需求。街道上行人算不上多。 后来的清池镇稍大些，也不过就是多了三两条街道，并且晚上没有宵禁而已。 第38章 西陵城 然而西陵城不同。 这可是一个城池，听秦西阁说，这里的人口至少超过千户。 虽说比不上东洲王城的人口那样多。 但由于近几个月情况特殊，中洲各大仙门都在此招募弟子。 于是一时之间，这里便涌入许多人来。 而且，其中不乏一些修仙世家或名门望族的什么少爷小姐来参加选拔，那带的仆从侍卫什么的更是浩浩荡荡的一大堆。 驿栈、客栈之类，几乎完全爆满。 两人找了整整一个时辰，问遍了十三家客栈，竟完全找不到下榻之处。 然而皇天不负有心人，在问到第十四家客栈时，竟恰巧遇到一人退出来一间房。 贺子枫喜出望外，当即心痛而果断地定下了房间，以高出市场价整整五倍的价格。 没办法，城中客栈现在是水涨船高，坐地起价。 若此时不定下，两人恐怕只能到城外的破庙里与乞丐抢住处了。 其实两人到的这时候，诸多仙门已经齐聚西陵城内，甚至不少的宗门已经招纳了一段时间的弟子了。 在打探了一番消息之后，贺子枫了解到，其实这十年一次的仙门纳新，只是中洲十大仙门才有的规矩，而且只限于招纳内门和外门弟子。 选拔的标准极为严苛，不仅要检测灵根，同时也要考验心性。 之所以只有十大仙门，是因为其他的宗派实力和地位并不算强劲，对修仙者的吸引力有限，纳新时自然也就没这么多讲究。 而只招纳内门与外门弟子，也是因为这类弟子在修炼的天赋方面要求极为严苛，碰到一个有灵根的人尚且不容易，更何况是极品天灵根之类的修仙天才。 此次能顺利成为内门与外门弟子的，绝大部分是这些宗门在近十年间有意或无意之间四处搜罗并记录下来的。 待到今时今日时机成熟，便将这些人收入门中，成为宗门的新鲜血液。 贺子枫也是到了此地才明白，这其中原来有这么多门道。 然而他似乎只能做一个普通的仆役弟子。 在仙门中各类弟子中，仆役弟子对天赋与修为最要求最低，甚至普通的凡人也能成为仆役弟子。 也正因如此，仆役弟子自然无法避免天人五衰，反而成了迭代速度最快的人群。 每年都有人成为仆役弟子，也有人领了宗门发放的福利后离开宗门。 贺子枫刚刚自来熟地在客栈中拉了个十分健谈的男子，请他吃了些菜，又喝了一壶酒，便得到了这些信息。 他挠挠下巴，百无聊赖地埋头数着桌上的花生壳。 “一、二、三......” 至于他为什么会一个人在楼下嘛，嗨，还不是秦大公子非要在房间里沐浴。 先前两人总是一人一个房间，倒是不知道秦西阁有这个洁癖的毛病。 而且，贺子枫分明在赶路途中便见他使用过些什么能洁净身体的法术，然而对方好似洁癖症发作，非说赶了半个月的路，要泡泡热水澡才舒服。 又说什么在山里时就没人盯着他洗澡，不习惯旁边有人什么的，总之难伺候得紧。 “唔，洗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好了没有？” 贺子枫不耐烦地低声咕哝道。 他打算等手中这堆花生壳数到五百时就上楼去，到时候不管秦西阁洗没洗好，自己也要进房间！ 忽然感觉自己是一个被冷漠的妻子踹出房门的可怜丈夫是怎么回事。 咦，想起五大三粗的秦西阁妖娆地倚在门边叫着“官人~~~”的场景，贺子枫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恨恨地摇摇脑袋，把这可怕的想法甩出脑子。 正在愣神间，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掌从天而降，两根手指微微屈起，指节轻轻敲击在桌面上。 桌面发出“咚咚咚”三声清脆的敲击。 一道清朗的男声随即响起： “这位公子，不知是否方便拼个桌。” 贺子枫本想拒绝，然而抬头看见的就是对方一张温和精致的脸，此刻正笑得和煦粲然，一双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这人一身月白衣衫，在不强的光线下，周身仿佛散发着光晕。 以这人的衣着打扮和行为举止观之，像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 贺子枫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周围的桌子不知什么时候竟都已坐满了人。 想想自己反正也已经吃了个饱，再坐片刻便也上去了。于是他挠挠头，对那男子道：“请便。” 那男子依言坐下。 一把佩剑被随手放在他的右手边的桌上。小二此时过来招呼这位客人点菜。 贺子枫听那东西放下的动静，感觉这把剑分量似乎不轻，暗自惊了一下，不自觉便端详起那剑来。 这把剑此刻安静地待在剑鞘中，剑鞘与剑柄均被一层层布条密密地裹住，看不清上面是否有什么花纹或装饰。 然而剑柄的末端，布条未缠住的部分，露出一个铜铸的雕像，竟是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模样。 贺子枫当即感叹出声： “卧槽！哥们儿，你这东西太帅了！” 白衣男子刚好对小二说完自己要的东西，转头道： “什么？” “这个！”贺子枫指了指他剑上的那小装饰。 白衣男子看看他指向的地方，似有深意般微微笑了笑。 “公子倒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相逢即是有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白衣男子道。 贺子枫连连摆手道： “我不是什么公子，可别折煞我了。鄙人姓贺，名子枫。” “哦，贺兄。”白衣男子唤了句，声音微不可闻，然后又提高些声音继续道， “在下方卿安，字青词，贺兄唤我青词就好。” 两人你请我喝茶，我请你喝酒的，推杯换盏间，也是交上了朋友。 而且一番交流下来，两人发现他们竟都打算去青莲剑派学习修仙。 不同的是，方青词是奔着成为内门弟子去的。 看着对方意气风发地讲述自己的宏图大志，贺子枫却想起自己连灵根都没有，不免有些失落。 然而也只是一瞬间，他毕竟不是个习惯消沉的人，很快收拾好情绪，继续与这刚认识的新朋友喝酒谈天。 结束时，两人甚至还约定好要在宗门内相见。 第39章 不告而别 贺子枫回房间的时候秦西阁正在用灵力烘干湿润的黑发。 他神情有些诡异的沉默。 “你的洗澡水我已经让小二给你准备好了。” “我出去一趟，你别等我了。” 这家伙语气格外平静，却反而给贺子枫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贺子枫摸摸后脑勺，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这位爷。 转身却见那人已经一阵风一般消失在原地了，暗道一声：“真是神出鬼没。” 他也只好钻进屏风后，见到热气腾腾的一池子水，立刻将刚刚的事情抛在脑后，舒舒服服泡澡去了。 贺子枫慢慢往身上掬着水，心中思绪飘飞。话说他刚遇到秦西阁的时候吧，便一直感觉他是个大好人。 又是救他回家，又是给他钱花的，无微不至到令他一度有一种被包养的错觉。 他其实从来也没想明白过，秦西阁究竟为什么要对他这样一个并不特殊的异世界的灵魂这么好？ 是别有所图吗？他有什么可图的呢？ 而且，他也不是说秦西阁这样对他不好，只是感觉这个每天都善解人意，解答他一切问题的秦西阁，完美到给人一种很“虚无”的感觉。 他总觉得对方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看不见的外壳。 看多了立完美恋人人设的杀猪盘的贺子枫表示，总觉得这种“完美”，也许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的保护色，是一种华丽的伪装。 不得不说，贺子枫这个大大咧咧的家伙有时候实在是过分敏锐，敏锐到几乎无限接近于事情的真相。 而话又说回来，最近不知是熟络了还是怎么的，秦西阁似乎也隐隐暴露出自己的一些小小的“本性”。 有时有些任性，动不动就发一些小脾气什么的。 比如说赶路的时候非要自己给他沏茶什么的，热了不行，凉了也不行。 阴雨天气的时候高兴得不行，一到晴天反而心情低落，在马车上自闭一整天。 贺子枫却反而松了一口气，他觉得，似乎这样的秦西阁比起从前更加鲜活，更像一个“活人”。 唔，不过贺子枫又转念一想。 也有可能单纯只是自己忽然贩剑，抖m症大爆发什么的。 当晚，贺子枫洗完澡，看着宽阔柔软又舒适的大床犹豫半晌，想起今晚秦西阁那张拉得老长的驴脸，终于下定决心睡在一张狭窄的小榻上。 算了。一向很怂的贺子枫表示，包容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最重要的是他睡眠质量贼好，完全不挑地形。 全地形自适应的婴儿般的睡眠。 —————— 秦西阁似乎是在夜半时分回到客栈的。 在一片寂静中，他默默立在贺子枫床前，也不说话。 于是贺子枫半夜醒来，迷迷糊糊见到一个大长条黑影立在自己床边，半梦半醒间还以为是黑白无常索自己命来了。 黑影一动，吓得贺子枫几乎大叫妈妈，瞌睡全无。 好在秦西阁一个噤声术，这才避免了整个客栈的人都被吵醒的惨状。 房间内烛火“噗—”地点亮。 哦，原来是秦西阁这家伙大半夜不睡觉装神弄鬼。 贺子枫觉得秦西阁今晚有些奇怪。 “贺兄，我们谈谈吧。”秦西阁俊美的脸在烛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妈的，这张俊美的脸此刻没有任何掩盖的术法，看起来真的冲击感十足。 贺子枫半夜被吵醒的鸟气瞬间消散了大半。 翻身从榻上坐起来，他倒要看看这家伙半夜不睡究竟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 若是芝麻绿豆大点的小事，那......他也不敢把人怎么样。 他一怒之下，也就只是怒了一下。 想问对方要说什么事，然而发现嘴巴张不开，于是他指指嘴巴。 秦西阁适时解开了噤声术，在桌前坐下。 这人在灯火下一动，贺子枫才注意到他的动作似乎有些不寻常的僵硬。 “呼......大半夜的，你有什么事要说？” 虽说也许很难感受出来，但贺子枫的确有在这一个问句中，掺入细微到对方压根感受不出来的语气变化，这已经是一介怂人贺子枫表达愤怒的极限。 “子枫，我有要事在身，今夜便要离开。” 不是，原来还真有正事啊，贺子枫摸摸鼻子，也坐到秦西阁对面，道： “秦兄放心，我会好好待在青莲剑派。你可安心去做你的事。” 秦西阁点点头，道： “子枫，既然我们已经知道那青莲剑派中已有一片碎片，你便安心在此等待时机。” “至于那鲛人族的一片，等我忙完手上的事便会替你去打探消息的。我很快便能回来。” 他边说边从袖中掏出一枚小小的扣子，递给贺子枫，道： “这是一个储物空间，特地做成了不显眼的形状。只要你集中精力感知到它，便能从中取出物品” “里面除了一些散碎的灵石，还有一枚令牌。你进入青莲剑派之后，若是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困难，便拿着这令牌去幻剑峰找司青阳，他会帮你一次。” 贺子枫立即反应过来，原来这令牌便是当日两人离开丰都镇的客栈时，掌柜的交给秦西阁的。 虽然对秦西阁用给对方付账换来的人情感到有些不靠谱，但贺子枫没有反驳，因为他看出秦西阁似乎有些着急，他的话从未如此多且密。 “另外，如果你要是找不到适合自己修炼的功法或心法，可以在这枚纽扣中找找。” 这储物空间中东西很多，他也无法一一解释，最后只好又留给贺子枫一沓黄色的纸，告诉他，若是有事情联系他，便可以将信息写在上边，再将它焚烧成灰烬，秦西阁便会收到消息。 最后，秦西阁叮嘱道： “不要和方家的人走得太近，他们家族之人与幽冥界关系密切，大多鬼气浓重，与这些气息接触多了，会影响你的修炼。” “秦西阁”喃喃自语道。 “唔，没有时间了————” 话音刚落，贺子枫便眼见着“秦西阁”的身影便瞬间在椅子上消失，一只黄色的小纸人轻轻飘落到地上。 原来秦西阁早已经离开了，这只是他留下来叮嘱自己的一只小纸人。 第40章 仆役弟子 贺子枫倒是没有感到太多的恐惧，只隐隐有些怅然若失。 他在桌前轻轻晃动的烛光下呆坐许久，直到困意卷土重来，才终于幽幽叹了口气，爬上了那张舒适的大床。 闭上眼睛时，他手中还紧紧攥着那枚纽扣形状的储物空间。 唉，事已至此，睡醒再说吧。 —————— 西陵城的清晨不算寂静，贺子枫这一间房离街道也很近。 能听到一大早便有小贩沿街叫卖的声音。 但贺子枫还是一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整个人在床上躺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 呼—— 这可是赶路半个月以来，睡得最像样的一觉了。 睁开眼睛，望着床上的雕花，脑子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 掀开床帐，忽然见到地上那个小纸人还孤零零躺在地上。 所以，原来昨晚竟不是幻觉么？ 他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一个荒诞的梦。 看来秦西阁是真的走了。 “唉...” 颇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心下一时有些茫然。 等会儿！昨晚秦兄，不，秦兄的小纸人儿，给自己的那个扣子呢？！ 他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心。 卧槽！不见了？？？ 瞌睡立刻消失到九霄云外，顾不上梳洗，他立刻便慌里慌张爬起来在床上四处翻找。 好在有惊无险，最后掘地三尺，终于在床缝里找到了这小玩意儿。 贺子枫将这粒小小的扣子郑重其事放在桌面上，趴下来紧皱着眉头跟它大眼瞪小眼。 他能理解为什么秦西阁给他的这储物空间长得如此小巧。 毕竟他战斗力不强，若是储物戒指或什么镯子、玉佩一类的东西，恐怕要招来贼人的惦记，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祸患。 然而秦西阁可能也没想过，这纽扣小小一只，如此不起眼，恐怕现在要防备的，就不止是其他人的觊觎了。 最要紧的是要防备着贺子枫这个马大哈自己弄丢。 几乎思考了有两炷香的时间，贺子枫终于决定找一根细绳子，将这纽扣戴在自己脖子上。 当然了，有了储物空间，贺子枫便决定将自己包裹中的重要物品也放入其中。毕竟那包裹中还有原主的玉钗和玉牌，还是挂在自己脖子上保险。 由于贺子枫尚未真正开始修炼，并不能探知那纽扣中的空间究竟有多宽广，只能进行简单的存入和取出。 他怕自己一不小心便将那里头的空间用完了，于是衣物之类的小东西仍放在包裹中，打算随身背在自己身上。 将那扣子戴上脖子时，贺子枫也难免想到不告而别的秦西阁。 其实，贺子枫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和秦兄告别的那一天，毕竟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刻会来得如此突然。 他不禁有些感叹，自己还是太过于依赖秦西阁了。 秦西阁毕竟是他在这世界认识的第一个人，又一路陪他跋涉千里，来到西陵。 他虽生活在山中，然而了解的东西多，实力又分外强悍，对贺子枫而言早已是亦师亦友的角色。 总之，贺子枫在客栈内一会儿捏着下巴故作深沉地思考，一会这里摸摸那里碰碰的，瞎忙活了一个早晨。 终于在晌午时分背着包袱打算去青莲剑派。 退房时他才想起，还有两匹马，以及一辆马车停在客栈的马厩里。 马车倒是好处理，贺子枫随手打点了一个小厮，便帮自己将马车弄去低价卖掉了。 可那两匹马，毕竟一起生活了半个月的时光，若是就这么卖掉了，贺子枫是绝对舍不得的。 尤其是臭豆腐，简直跟他自己亲自生的孩子似的。虽说大黑这家伙脾气是怪了些，但总归是罪不至此啊。 站在马厩里，对着一左一右望着自己的两只黑溜溜的无辜大眼睛时，贺子枫感觉自己是离婚带俩娃的悲惨弃妇。 贺子枫牵着两匹马儿，一路打听，来到青莲剑派招纳弟子的所在，乃是一片空旷之地。 问清楚一切之后，他便登记成为了青莲剑派的仆役弟子，只需暂时在此处等待一会，便会有人来带他进入那青莲剑派了。 由于流程过于简单，以至于贺子枫都有些不敢相信。 “就这么简单？”他不敢置信地问那名登记的弟子，这人长得有些胖，脸圆圆的。 “就这么简单！”对方肯定地点点头。 “真没有其他步骤了？”贺子枫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没错。”对方也好脾气地回答，甚至见人也不多，索性便给他解释道， “咱们剑派内有护山大阵和问心门，只要能通过这两重的考验，哪怕是凡人也可以成为仆役弟子的。” 护山大阵防的是一些妖魔鬼怪等邪祟，那问心门又是个什么作用呢？ 贺子枫想到便问了。 “问心门防的便是心智不坚毅和别有用心的小人，若是无法通过问心门，便不能成为仆役弟子。” 贺子枫点头。 又与那胖胖的弟子交谈了几句，见又有人来登记，便默默立在一旁等待了。 看来昨天他打探的消息也算是不假，成为这些大宗门的仆役弟子虽说门槛极低，但也并非全无条件。 而且，据这位且行师兄说，哦对了，这位胖胖的师兄叫郑且行，真是一个充满正义感的名字，跟他憨厚温和的外形稍有不符。 这位且行师兄说，问心门并非是只有仆役弟子才需要过的，只要是想成为青莲剑派的弟子的，无一例外，全都必须经过此门的考验。 若不能通过这道考验，哪怕你是一个极品天灵根的修仙天才，也不能踏入青莲剑派哪怕一步。 原来这青莲剑派如此重视心性，也怪不得它能成为这个修仙大陆上的十大宗门之一。 其实，就贺子枫短短的与青莲剑派这几位弟子的交谈，便已感觉出这宗门的风气了。 这些弟子个个都态度温和，对他的问题也没有任何身为修仙人士的高傲和不屑。 看来，即便是这青莲剑派禁地内没有珍珑幻镜的碎片，能拜入此门也是不虚此行。 正思考间，一名青莲剑派的弟子飘然而至，似乎是来带他们进宗门去的。 第41章 少年 来人虽说仍然是标志性的一身青衣，然而他的着装明显比那位郑且行师兄的要利落得多，身后负着一把长剑，袖口的花纹颜色也不同。 贺子枫忽然反应过来，这身衣服分明与在丰都城见到的那一男一女的一模一样！ 但是他有些忘记那两人袖口是否有花纹，即便是有花纹，他也记不清是什么颜色了。 只见来人仔细清点了人数，便从怀中抽出一张符纸 口中念出法咒催动灵力，注入符纸，那符纸便成了一艘精致的小船，静静躺在那人手心。 抛出那小船，霎时间，平地便起了一阵风，卷动着地上的草叶，将它们吹得东倒西歪，贺子枫和身旁的两只马被这风吹得睁不开眼。 伴随着这阵风，小船也慢慢变大。 风停止，那纸船竟幻化成了一艘不小的乌篷船。 贺子枫看得目瞪口呆，不禁张口感叹道： “好神奇！” 教练！我要学这个！！ “诸位，请上船吧。”那弟子朗声道。 众人开始有序上船。 贺子枫有些担忧自己的两匹马儿能否上船，因为这船看上去分明最多只能容纳五六人的样子。 然而眼见着人一个接一个地上去，已经有数十人掀开船舱的帘子进去了，后边的人依旧络绎不绝地登上船。 贺子枫这才想到，这是法器，怎么能用凡人的标准去衡量？ 总之，他带着两匹马上船时，脑子还是晕乎乎的。 最后上去的包括贺子枫在内的几人，在那名青莲剑派弟子的安排下站在了船舱外。 待众人站定，这艘乌篷船便腾空而起，剧烈的失重感吓得贺子枫揽住了臭豆腐的脖颈，闭紧了双眼。 大黑在一边打了个响鼻，以示不屑。 感到这船渐渐平稳下来时，他小心翼翼睁开眼睛。嘴巴变成o型。 壮丽的景色将他惊得说不出话。 眼前之景如梦似幻，仿佛已经身临仙界。 此刻他怀疑自己不是穿越到了修仙世界，而是在做一个似真似幻的梦，周围的一切，连带着他自己都不是真实的。 此时这艘船航行在一片茫茫的云海之上。 临近黄昏的阳光将眼前的云海染成了耀眼的金色，船身也仿佛镀上了一层光。 站在船舷边上，他有些控制不住地将一只手伸进云中。 抚弄着云的时候，只感觉这云凉凉的，但又像雾一般，一碰便消散了。 很长一会儿的时间，他仍沉浸在一种似醉非醒的状态中，有些不可置信。 他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似乎触及到一张，金色的网？ “不要将手伸出去！”一道男声制止了贺子枫继续向前的动作。 贺子枫条件反射收回了手。 “这是保温结界，”那男子解释道，“这里的温度很低，若是没有这层结界，我们会在一瞬间全变成冰雕。” 他有些开玩笑似的道： “刚刚你手指差点就要变成冰棍了。” 贺子枫这时循声看去，是一个瘦瘦的男孩子，皮肤黝黑，衣着朴素，然而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我叫林回峰，你叫什么呀？”男孩子眉眼弯弯，微笑着道，那是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天真爽朗的笑容。 “呃...我叫贺子枫，”他这时候仿佛才回过神似的，不好意思道，“刚才多谢你的提醒。” 有了这么一个契机，两人便自然而然地聊了两句。 贺子枫从这少年口中得知，这一整船的人原来都是登记了要成为仆役弟子的。 他们现在要去的便是问心门。 “你怎么还带着两匹马？”林回峰好奇地问道。 “我...”贺子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四海为家，只有这两匹马儿相伴。” “它们就是我的家人，因此我到哪里都带着它们。” “这只叫臭豆腐，这只叫大黑。”贺子枫指指枣红小马，又指指黑色那匹。 臭豆腐倒也配合，扭过头来，眨巴了两下大眼睛，大黑则依旧嚣张，跟没听到似的。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少年笑起来，露出一排大白牙。 “你取的名字可真有意思。” 贺子枫挠挠头，厚脸皮道： “过奖过奖。” —————— 不大会儿功夫，一船的人便到了一座山的脚下。 好在今日天朗气清，目之所及，并没有云雾的遮掩。 从山脚下便能远远地看到半山腰立着一个牌坊似的玉白的门。 “诸位，请过问心门。” 领路的弟子收起飞行法器，指着那门道。 刚刚还叽叽喳喳的一行人安静不少，都抬首望向那弟子指的方向。 正是那半山腰的玉门。 众人便跟着他往半山腰走去。 那门看起来明明近在眼前，然而真走起来，众人还是走了整整一刻钟的时间。 走到这门跟前，贺子枫才发现，这门出奇的高大，大约有四五米的样子，宽度也大约有两三米左右。除却这点之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虽说门是极高大的，然而那弟子却告诉他们，只能一个一个通过。 不过是过一下这门，走两步的功夫，倒也没什么好争的，于是众人也都老老实实听那领路弟子的安排。 只见他念一个名字，便有一人从人群中出来，走入门中，若顺利通过的，便在名字上画一个圈，若无法通过的，便将那名字勾去。 操作起来简单，那人手里的笔也勾得飞快。 很快便轮到贺子枫，那弟子见他牵了两匹马，本想说些什么，然而贺子枫已经牵着马穿过那门了。 穿过时，贺子枫才感觉到，原来那门洞处，有一层水帘般的薄膜，但这东西并没有阻止这一人两马的诡异组合的前进脚步。 那弟子见这一人二马顺利进去了，倒也是稀奇，笑了笑，在他名字上画了个圈。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居然只有六个人被留下来了。 没能穿过那门的，自然神态各异，有一脸愤怒，当场要找那领路弟子对峙的，更多的还是一脸懊恼，状况一时间有些混乱。 但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很快便有专门的弟子将他们送走了。 第42章 大......大舅子? 最后，余下的六人也顺利进入了护山大阵，而且也并没有引起什么异象。 六人中，除了那叫林回峰的少年之外，其余的人，贺子枫一个也不熟。但他倒是不太担心这个，社交悍匪贺子枫表示，不熟？多聊几句不就熟了？ 由于这六人进入山门时已经是黄昏了，因此贺子枫等人领取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之后，便被临时安排在升月崖暂住。 只等次日再对他们做更为详细的安排。 其实，升月崖便是专门供仆役弟子居住的地方，所以很可能他们的住处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变化，这是贺子枫在用膳时，从一个师兄口中知道的。 贺子枫还从热心师兄口中得知，明日宗门便会安排一名内门弟子前来对他们做一些具体的引导，诸如介绍一下门规，或者用飞行法器带他们具体了解一下宗门什么的。 没错，贺子枫这家伙属实有些自来熟，一顿饭的功夫，他已经在膳堂认识了好几位师兄了。 这膳堂中自然几乎全是仆役弟子。 在其中一位师兄的帮助下，贺子枫还成功将两匹马儿安置进了马厩中。 总之，一切都显得格外顺利。 —————— 星夜。 皎白的月光与星光透过窗户洒在地面上。 今日白天天气不错，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因此今夜的月光也格外皎洁。 今日成为仆役弟子的六人全都被安排在同一座小楼的第二层。 而贺子枫被安排到二楼尽头的一间房内，虽说位置似乎有些偏僻，然而胜在幽静。 这升月崖据说是整个宗门最东侧的一座山峰，不仅可以最先看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也可以最先看到月亮升起。 所以这也是它名字的由来。 另外，这座峰上并没有特别高大的树木，因此若天气良好，视野便会格外开阔。 因而贺子枫一开窗便看到一轮残月高悬。月光几乎毫无保留地洒在他的窗棂上。 屋内没有点灯，他在月色下抱着一只手臂趴伏在窗边。 另一只手从胸口处拉出那枚纽扣定定地看着，思绪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他收拾得还算利索，不过索性东西也不多。 今晚领了一套青灰色的衣衫，这是统一发放的仆役弟子的衣衫。 另外还有一枚玉简和一片刻有名字的身份牌，两样东西上均刻有一朵青绿色的莲花作为装饰，看起来还挺精巧的。 那枚玉简似乎是供宗门内传递讯息的， 不过具体要怎样使用，贺子枫研究了一会儿，暂时还没什么头绪。 其实，今夜是他进入青莲剑派的第一夜，由于得知的信息有限，所以也无从谈起要分析或是思考些什么，对于自己如何进那什么禁地，他也十分茫然。 不过好在他顺利进入了青莲剑派，这也算是成功了一大步不是么？ 他向来也不是个会往心里搁事情的人，这导致他从不认床，也几乎很少失眠。 所以他只在窗边吹了一会儿冷风，很快便抛开一切想法，上榻安心入眠去了。 —————— 清晨，山间起了一层薄雾。 六人天还没亮时便被远处的钟声吵醒，在一位师兄的带领下在升月崖的一处空地上集合。 他们今天都穿上了昨日发的那件青灰色的衣衫，腰间也都佩戴了身份牌。 见到林回峰时，少年还笑着朝贺子枫眨眨眼。 贺子枫也微笑回应。 也没让众人等太长时间，很快便有一人御剑而来。 贺子枫心中暗自感叹，卧槽，这拉风的出场方式，真是逼格拉满。 然而等那人走近，看清那人的脸，贺子枫却是实打实地被震住了，不过更准确的说，应该算是心潮澎湃，激动的成分更多。 不是，这？ 大大大大......大舅子？ 只见眼前一身内门弟子装束的人赫然长了一张与他女朋友的哥哥一模一样的脸。 因为这张脸毕竟与柳薇有六分相似，因此他是绝不可能认错的。 说来也是不巧，因为薇薇毕竟还没毕业，而贺子枫家庭又特殊，父母双亡，还带着一个刚上高中的妹妹，难免有些自卑。 柳薇做了很久贺子枫的思想工作，两人才终于商定等柳薇一毕业便见家长。 他偶然见过柳薇她哥哥柳祁，但也只是和柳薇在外逛街约会时远远的见过一次，当时柳祁并没有见过他。 因此他现下心中自然是百感交集，他既不确定对方是否也是穿越而来的，又怕万一不是，又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总之，当下他便是一副纠结痛苦的便秘表情。 引得那极其肖似他准大舅子的人反复瞥了他好几次，然后终于忍不住对他道： “你身体不舒服？” 贺子枫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一切正常。 那人见他确实没什么问题，便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沈千舟，是幻剑峰大长老座下的弟子，也是这次引导诸位入门的人。” “你们可以叫我沈师兄。” 这人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看着人的时候有些阴郁，尤其是那视线扫到贺子枫身上的时候，他总觉得后背凉凉的。 这人对他们讲话时，总是给贺子枫一种领导训话的感觉。一番话下来，态度疏离且严肃，一看便知这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然而此时贺子枫对这人的讲话，主打一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因为他心里在盘算着怎么找机会试探一下这位沈师兄。 岂料，他很快就要为他的走神付出代价。 只见沈千舟开始抽出自己的佩剑，向剑中注入灵力，眼见这剑迎风便长，直至能容纳七人站在上面。 他这是要带这帮新人前去熟悉青莲剑派的一些重要的场所，诸如灵田与灵兽的所在、藏书阁、祠堂、演武场等等地方。 这些地方会是仆役弟子们活动的主要场所。 由于贺子枫的走神，等他回过神来之时，剑上只剩下剑尖处那堪堪能站得下两只脚掌的位置。 下一秒，只见一把巨剑腾空而起，如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伴随着贺子枫惊恐的一声“啊啊啊啊啊啊————”由近及远，声音随着巨剑的远去逐渐消失。 第43章 青莲剑派 其实，由于贺子枫曾经见过沈千舟这张脸的现代造型。 所以见到他一头束起的长发，总有一种对方戴着假发套的错觉，搭配上古人的着装和不苟言笑的表情时，多少会给人一些熟悉又怪异之感。 就，很难评。 有种从小抓蚂蚱吸溜鼻涕，考试成绩还门门垫底的同班同学，二十年后竟偷偷努力，最后还成了自己孩子小学班主任的那种诡异感......甚至还有几分不靠谱。 所以当他站在沈千舟的飞剑上，由这位沈师兄带他们御剑飞行的时候，这种感觉达到了顶峰。 —————— 几息之后。青莲剑派的主峰上。 贺子枫脸色苍白，头发乱如蓬草，这是被狂风吹的。 他一手扶着一棵挺直的松树，一手撑住自己还在打闪的膝盖，迈不开步子。好在六个人的表现都差不多，这让他感觉没那么丢脸了。 御剑初体验，大寄特寄。 这熟悉的感觉，让他瞬间回忆起了某次与柳薇去一个景点旅游时，在柳薇信誓旦旦的保证下，租了一辆车的痛苦记忆。 这家伙御剑跟柳薇开车的动静一毛一样，都没有前摇的！嗖的一下，贺子枫觉得自己就像个窜天炮似的飞上了天。 狂风吹得他眼睛都睁不开，强烈的失重感让他吓得双腿直打颤。 这比游乐园里的跳楼机、大摆锤什么的恐怖一万倍！ 毕竟那些还有个安全措施，至少能给他提供一丝丝微弱、聊胜于无的安全感。 不过要说可怜，还得是贺子枫前面那哥们儿比较可怜。 既要克服生理上的恐惧，又要克服耳朵边穿透力极强的魔音攻击，甚至还要抽出功夫来对抗贺子枫在他肩膀上使劲的魔爪。 所以毫不意外，那哥们儿此刻脸色比贺子枫的还白。看得贺子枫甚至都产生了一丝不多见的同情心。 他缓过来之后，走到那哥们儿面前，一脸歉意： “兄弟，刚刚实在是对不住啊！我有点儿恐高症。晚上我把我鸡腿让给你行不？” 从他一脸不舍的表情可以看出，这已经是他能力范围内可以做到的最大补偿了。 然而那哥们儿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抽空摆摆手道： “没事，呕，都是小事儿，呕。” —————— 这一座峰是整个青莲剑派的最高峰，此峰的峰顶便是剑派掌门居住之所，那里终年被霜雪覆盖。 众人此刻并非站在峰顶，毕竟以他们的凡人之躯和身上单薄的衣衫，是绝对无法抵抗山顶的严寒的。因此他们此刻的所在乃是位于半山腰的藏书阁门前。 藏书阁的外观并不张扬，然而四周高大的树木生长得十分茂密。 在树林的掩映下，竟莫名地给这座高七层楼的藏书阁增添了一种古朴又宁静的感觉。 门口空地上没有枯枝落叶，一看便知是有人在日日精心维护的。 沈千舟领着众人，自藏书阁往西踏上一条石板铺就的小径，行了数十步，便能见到有一处被竹林环绕掩映的所在，正中是一片空地。 这里跟藏书阁门前一样整洁，不同的是，这里整齐地放有藤条编织的蒲团。 这里便是众位弟子上课的地方，长老们讲经打坐的所在。当然，主要是外门弟子与仆役弟子使用。内门弟子有自己专门的修炼场所。 沈千舟示意众人在此打坐，开始向众人大致介绍青莲剑派。 声音在静谧的、沙沙作响的竹叶声中，显得有些低沉。 —————— 青莲剑派位于中洲的箜浮山中，此山共有大小山峰上百座，绵延几十里。 护山大阵覆盖的范围只包括一些最主要的山峰。 从众人现在所处的位置上讲，这座峰位于整个宗门的最中心，这一座峰上有一条完整的灵脉，整个宗门最重要的武器库、祠堂、藏宝阁、藏书阁等也都分布在这里。算是整个宗门的行政中枢。 它的重要性自然也不言而喻。 而这至关重要的主峰，被其余的五大峰包围在正中央，呈众星拱月之势。 这五大峰分别是剑派中五位德高望重的长老的居所，分别叫做幻剑峰、灵犀峰、御兽峰、炽焰峰、天机峰。 五峰上的长老会挑选一些人成为他们的弟子进行培养，被挑中的弟子也就是所谓的内门弟子。 这些被挑中的弟子，无论是天赋还是心性，都称得上是难得一遇的修仙天才。 当然这标准有时也并不绝对，有的长老挑选弟子也看眼缘。 除开这五大峰之外，便是后山和前山的数座山峰，后山的一些山峰上居住的是一些已经隐退的长老。 前山则主要是山门、演武场、任务堂等，以及用作仆役弟子和外门弟子的居所等。 其余还有零星的一些峰上分布着种植灵植的药田、思过崖、闭关之地、剑冢等。 作为仆役弟子，他们要做的事情除了每日来此地上一个时辰的早课之外，便是洒扫宗门内外，偶尔还要轮值去做一些诸如给灵植浇浇水、喂养灵兽之类的杂事。以及每月还有的一次下山采购等等。 此外，沈千舟还特地提到，除了这些宗门安排的任务之外，余下的时间便是自由的，他们可以自行安排修炼的时间，他们可以凭借身份牌，自由进入藏书阁的三层以下借阅典籍。 至于三层以上为什么不能进入，沈千舟也有所解释： 其一是因为三层以上的书籍对于至少金丹期以上的弟子才有所助益； 其二则是因为其中不乏一些禁术或是一些大能在心法上的创新之类，若是被修为低下的弟子学习了，产生心魔、修为停滞还是小事，更可怕的是若有人因此入魔，便会造成更多难以掌控的后果。 总之，青莲剑派中并没有歧视仆役弟子的恶劣风气，门规中便有规定，绝不允许宗门内弟子私斗，甚至是内门弟子仗势欺人的情况。 而且，只要是进入派中的弟子，均可以得到师兄或长老们的指点。 也就是每日上早课的时候。 彼时，五位长老会轮番前来指导这些弟子，若是偶有因为闭关或其他事情而不能到场的，也会安排他们的大弟子前来。 总之，青莲剑派这行政和架构让贺子枫听得是震惊不已，感慨连连，莫名其妙生出一种进入世界五百强企业的自豪感。 不愧是这修仙大陆的十大仙门之一，这气量，这格局，这企业文化，确实是心胸开阔啊！ 不知其他九大宗门是否也是如此？ —————— 第44章 你觉得呢? 沈千舟只是娓娓道来地大致讲了些，时间便已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时辰有余，毕竟整个宗门极其庞大，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完的。 他最后补充道，到时候将会由郑且行师兄来安排他们每日要完成的任务。 哦！贺子枫一下便有了印象，这位便是那日贺子枫去登记时攀谈过的，那位看起来十分好脾气的师兄了。 原来这位胖胖的师兄竟是专门负责管理这些后勤事宜的。同时他似乎也负责管理所有的仆役弟子。 真是人不可貌相，贺子枫心中暗道。 贺子枫这一通听下来，倒是格外认真，一边想着，这仆役弟子要做的事还真是不少，一边又有些疑惑，沈千舟似乎并未介绍到青莲剑派中有什么禁地？ 看来这禁地，的确很神秘。而要想拿到其中的神器碎片，更是需要耐心。 只是......自己该到何处去打听呢？ 不等他细想，沈千舟此时忽然拿出了一大摞册子，似乎是从腰上的一个储物玉佩中取出来的。 那册子上两个硕大的字《门规》，刚一拿到手，立刻闪瞎了贺子枫的狗眼。 我去！这么厚！ 望着手中几乎有一枚五毛硬币立起来那么厚的门规，贺子枫傻眼了。 他愿称之为，《中学生守则（修仙人士专供版）》，或者《禁令三千条》什么的。 毫不夸张，里面的禁令真的有三千余则。 怪不得看电视的时候，会有那种罚人抄门规几遍的惩罚！ 简直恐怖如斯。 不过说真的，这种东西真的有用吗？以他多年的经验，这些东西拿回去恐怕也根本不会有人看好吧！ 想到自己拿回家盖泡面、垫桌角的学生守则什么的。 贺子枫等人此刻显然都对这个东西的有用性持强烈的怀疑态度。 然而沈千舟就像是听见了众人的心声似的，道： “请诸位务必尽快将此书的内容全文背诵，下个月初，还是在此地，将由沈某抽查诸位的背诵情况。” 这声音仿佛是从地狱中传来的一般。 贺子枫在心里已经开始尖叫。卧槽！这人是魔鬼吧！ 在场六名弟子显然也是欲言又止，然而迫于沈千舟的“淫威”，只敢在心里大放厥词。 见众人应下，沈千舟又告知众人昨夜发给他们的那枚玉简的使用方法。 原来，这枚玉简有些类似于传呼机一类的东西。 只要将其放在眉心，口中念出一句相应的法诀，便可以在青莲剑派的范围内与那一句法诀对应的弟子进行对话。 值得注意的是，这法诀其实相当于特定的号码或者密码，因而每个人的法诀各有不同，法诀需要用灵力镌刻在玉简上。 这一个步骤也相当于是在玉简上镌刻一个简易的法阵。 沈千舟告知了他们自己的法诀，乃是“钟声入画船”五个字，听起来倒是颇有些诗意。 六人自是默默记在心下。 贺子枫则是在心中暗自无语，这东西不就是中文版的qq号？或者说这玩意就是传呼机编码也成，就是小区保安大爷们人手一个那种。 而他们要想使用此物，需得先去找藏书阁里的解长老镌刻法阵，据说此物就是这位解长老研究出来的。 当然，这也是沈千舟将他们带来此地的原因。 于是六名仆役弟子便进入藏书阁，找这位解长老。 众人都道这解长老一定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 然而进门一看，却没看到什么老头，只见到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女子在翻阅典籍，这女子气质出尘，容色清婉秀丽，浑身透着一种温和的书卷气。 也许是在此阅览典籍的某个女弟子吧。 贺子枫抓抓脑袋，上前礼貌问道； “这位师姐，可知解长老现在何处？” 那女子自书中缓缓抬起头，说出口的话却让众人惊掉下巴： “我就是。” 原来这位解长老其实是个修仙界千年难得一遇的修仙天才，非常年轻便修炼到如今的境界，因而她的容貌也得以几百年保持年轻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她的实力完全不输其他五峰的长老。只是她嫌麻烦，从不收徒，这也是为什么她有资格也有时间来镇守如此重要的藏书阁。 贺子枫见到解长老才意识到，为什么人人都想修仙。 上天入地的本领，再加上长生不老、永葆青春，多么巨大的诱惑。 总之，别看她似乎相貌年轻，然而已经好几百岁了，几乎可以说是这六个仆役弟子的老祖宗级别的人物。 这样的状况在修仙界比比皆是。 光看相貌，是绝对看不出一个人的年纪的，这是贺子枫在修仙界被上的第一节课。 总之，众人表明来意之后，便乖乖排好队，一个一个将自己手上的玉简交给这位解清若，解长老。 林回峰与贺子枫排在末尾，贺子枫站在林回峰前边一个。 只见这少年似乎有些纠结地问道： “子枫哥，你说我将法诀设为‘林下月明’怎么样？” “唔，倒是不错，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么？”贺子枫答道。 “哦，我的字便是月明。” 贺子枫点点头，这小子这名字听起来还颇有些风雅呢。 然而下一秒他却有些犯了难。 他一个现代人，也没有什么字呀、号呀的，叫什么好呢？ 不如，用子岚或者薇薇的名字什么的，倒也是个纪念呢？ 解长老用灵力在玉简上镌刻上弟子们想好的字，由于这法阵不算难，再加上她手脚麻利，很快便快要轮到贺子枫了。 起名废贺子枫还在绞尽脑汁地想，是用薇薇的名字呢？还是用子岚的名字呢？还是一起用？ 谁的名字排在前面比较好？ 前方那弟子很快便镌刻好离开了，解长老头也未抬地伸手，贺子枫从善如流递出玉简。 林回峰恰好在此时又问道： “子枫哥，你打算弄个什么法诀呢？” 贺子枫便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道： “唔......我刚刚在想，是叫‘唯爱薇薇’好呢，还是叫‘唯爱子岚’好呢，或者叫‘爱子岚和薇薇’？” “你觉得呢？” 第45章 哈哈!完蛋啦! 说完这句话，贺子枫与突然抬头的解长老大眼瞪小眼。 转头也发现林回峰一脸的欲言又止。 一分钟后，贺子枫看着玉简上边镌刻的“你觉得呢”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然后又花了整整一刻钟时间向众人解释自己与薇薇和子岚的关系，以及辩解自己不是个脚踩两只船的渣男云云。 总之，众人虽说搞清楚这是个乌龙，但已经刻上玉简的字却是不能再更改了。 林回峰看看他的玉简，表情为难地沉默半晌，搜肠刮肚地安慰他道： “呃......子枫哥，这其实也，蛮有新意的。而且，退一步说，这不也更容易记么......” 办完这玉简相关的事宜，沈千舟便将众人送回了升月崖。 其实，在沈千舟讲完玉简相关的事宜之后，贺子枫便有意无意在他面前提起什么诸如“qq号”、“手机”、“奇变偶不变”之类的怪话，甚至还不时冒出两句蹩脚的英文。 然而除了一个看弱智的眼神之外，贺子枫什么也没有收获。 贺子枫不得不及时住嘴，因为他有预感，他要是再接着说下去，他一定会成为青莲剑派史上第一个因为脑子有问题而惨遭逐出山门的弟子。 由此，贺子枫也终于得出一个令人伤心且难以接受的结论，那就是沈千舟并非柳祁。 只是另一个世界中恰好有一个与柳薇的哥哥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罢了。 啧，本想在异世界发展一条人脉，然后一起找到禁地中的碎片，再一起回到异世界什么的。 如此严谨的计划还没开始竟然就已经胎死腹中。 气得他晚上在膳堂又多吃了两大碗米饭。 —————— 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贺子枫这家伙明显已经完全适应了山上的生活，在青莲剑派混得简直是如鱼得水。 毕竟每天要干的事情其实并不算多，也就是当日沈千舟提到的那些事，每日他甚至有功夫抽空去看看臭豆腐和大黑。 除却每日上早课困难一些，其余的事情对他而言都已不在话下。 贺子枫最喜欢的便是去灵犀峰和御兽峰上做任务了。 因为这两峰地势高绝，几乎没有可以走上去的路，于是每次去这两处，宗门内便会安排仙鹤来送他们上去。 当然了，若是其他地方，便算不上轻松了。 因为作为仆役弟子，他们没有灵力，自然便不能御剑或者使用飞行法器。 若是要洒扫前殿还好说，毕竟只隔了一两个山头。 然而若是打扫祠堂等地方，便有的走咯！ 往往便是徒步两小时，扫地五分钟。 虽说这么说似乎有些夸张了，但的确非常折磨。 总之，一个月以来，贺子枫脚程比先前快了不少。 他的体能和饭量呈正相关的趋势，正在稳步增长中。 当然了，这也跟郑师兄的厨艺脱不开干系。 因为他后面才偶然发现，郑师兄居然还在升月崖的膳堂内兼任厨子。 而他的厨艺简直好得超凡脱俗。 就这么说吧，贺子枫自从尝过他做的饭之后，惊为天人，始终认为修仙阻碍了郑师兄在厨师界名扬天下的成神道路。 当然了，他也没忘记自己的正事，时不时也打听打听禁地的消息什么的。 然而他越打听就越怀疑，青莲剑派真的有这么个地方么？ 几乎所有仆役弟子都说没听过宗门内有这么个地方。 倒是后山那几个老头，也就是宗门内的长老居住的地方，似乎显得有些神秘。 那里从没安排过任何人去打扫。 不过郑师兄也说似乎是长老们在闭关修行，为免这些弟子不懂事，冲撞了老人家什么的。 思来想去，贺子枫决定去万卷楼看看。 万卷楼便是藏书阁的名字。 贺子枫一口气在万卷楼借了十几本书。每天除宗门任务之外，剩下的时间几乎全花在这些书上面。 倒是无意之间也学到了不少关于修仙的知识，也对这个大陆有了更多的了解。 然而不论是那禁地，还是关于那珍珑幻镜的消息，都全无踪影。 贺子枫也试过几次用那黄色的纸联系秦西阁，但都没有反应。 一时之间，他也不免有些气馁。似乎他的调查还没开始，就进入了死胡同。 而且，俗话说，上帝为你关了一扇门，说不定还会将你的窗子封死。 对他而言，悲惨的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今日，他将已经翻阅完毕的十几本书带到万卷楼归还时，恰好见到沈千舟离开的背影。 贺子枫后背登时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他猛然想起，那三千条戒律，自己还一个字都没开始背！而三天后，就是抽查的期限了啊啊啊啊啊！ 这一个月来，偶尔有几次幻剑峰长老不能来的时候，便是沈千舟这人来指点他们。 这家伙的厉害，他已经领教过了。 毕竟当天他和另一位弟子可是直接错过了两餐饭啊两餐饭！！！ 火急火燎回到升月崖，四处一打听，发现林回峰等人竟全都已经准备好了。 贺子枫瞬间感觉心态炸了。 真的，如果全班都没完成作业的话，那么法不责众，即便是罚，也有全班同学陪着不是。而且，这种情况，完成了作业的才是叛徒好吧。 可如果全班只有自己没完成作业，哈哈，那完蛋啦。 他也不算是毫无出路，毕竟还有死路一条嘛。 （坚强微笑.jpg） 总之，当晚贺子枫便点灯熬夜，苦战《门规》三千条，拿出了大学期末复习的架势。 连睡着了，也紧紧抱着那册子不撒手。 当夜便做了个梦回高三的噩梦： 只见沈千舟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教鞭，桀桀怪笑道： “下面，我们找人来回答这个问题。” “找谁好呢？” 恶鬼般的视线在黑压压的一片后脑勺间逡巡，仿佛要把人的脑袋烫出一个洞。 空气中是长久的、死一般的静默。 贺子枫忍耐许久，终于有些扛不住这寂静的氛围，吞了一口口水，悄悄抬起脑袋。 第46章 噩梦 只见沈千舟一颗脑袋就像安了雷达似的，猛然回头锁定了他的目光。 布满尖牙的嘴巴像恐怖片里的裂口女似的，一瞬间张得老大，一口便将贺子枫的脑袋吞进去了。 贺子枫瞬间惨叫出声，跌倒在地上惊醒了。 * 这一声惨叫，倒是把门外见他迟迟不出现，来叫他起床的林回峰吓到了。 林回峰把那本就脆弱不堪的木门拍得震天响，语气焦急道： “子枫哥？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 总之，一番人仰马翻之后，好险最后还是没错过早课。 —————— 三天后，贺子枫总算是挂着一副熊猫眼，有惊无险地通过了沈千舟的抽查。 而且，也是刚好，今日贺子枫一回到升月崖，便有人告诉他，郑且行师兄在找他和林回峰。 去了才知道，原来五日后仙门为期三个月的纳新便结束了，到时候便有一批新弟子进入门中。 这一批新弟子一进入宗门，最差也是个外门弟子，因为他们都是通过了严格的筛选才进入青莲剑派内。 “而且，听说这一批弟子中，出了好几个极品灵根呢！”郑师兄一脸激动地道，因为动作太大，圆圆的脸颊上的肉都在抖动似的。 贺子枫闻言也是一惊。 泡了那么久的万卷楼，他如今也不算对修仙一无所知的小白了，自然是知道郑师兄口中的“极品灵根”的含金量的。 双灵根和三灵根因为能感受到的属性更多，气息更杂，修炼起来的速度往往很慢，但若是勤奋，倒也可以补足一些天赋上的不足。 这片大陆上也不是没有出过双灵根飞升成仙的修士。 然而三灵根的修士，从未出现过成神的。 更不论三灵根以上的如四灵根、五灵根之类，这样的人若是想要修仙，更是慢到几乎达到天人五衰也难有寸进，往往止步炼气期，因此在修仙大陆上，这样的只能称为伪灵根， 能称之为极品灵根的，最差也得是个天灵根，也就是俗称的单灵根。这样的灵根能感受到的元素属性菁纯无比，因而修炼速度极快，几乎可称得上是一日千里。 此外，变异灵根也属于极品灵根，但这比天灵根更加难得，几乎要上百年，才能出现一个变异灵根。 “我去！真的？！”贺子枫惊呼出声，要见到活的修仙天才了呢！ “我还能骗你不成？足足有四个呢！”郑师兄继续道，“甚至，听长老们说，似乎还有一个是变异灵根！” “不过这拥有变异灵根的人是谁，现在还只有长老们知道，还没公布呢。” 与两人的激动反应不同，一旁的林回峰倒是一反常态地兴致缺缺，非常理智地道： “这跟我们俩有什么关系？” 贺子枫也反应过来，是哦，修仙天才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对哦，把我们叫过来做什么？” “呃......这不是跟你们聊聊嘛。”郑师兄摸摸鼻子道，“虽然这一批弟子中天才众多，但毕竟还有一部分弟子尚未入门，在未修炼到可以辟谷之前，他们都需要来升月崖的膳堂用餐。” “膳堂的人手有些不够，你们恐怕得来膳堂帮忙一段时间。” 贺子枫想起自己惨绝人寰的厨艺，不禁幽幽地问道： “师兄，你确定要我来厨房帮忙？吃死了人我可不管啊！” 郑师兄擦擦脑门的汗，显然也是曾经吃过亏，知道贺子枫的手段“狠辣”，道： “你们倒也不必掌勺，厨房我已安排了其他人帮忙。你们只需要做些分发饭食，洗洗盘子之类的杂事。” “门中不是有辟谷丹吗。”林回峰奇怪道。 郑师兄答道：“这些弟子刚从俗世中入仙门，也得给他们一个适应的过程嘛。” 两人终于点点头表示理解。 郑师兄却一拍脑门，急忙道： “对了，差点忘了，后天便要下山采购，到时候你们俩也要跟上！” —————— 当夜，贺子枫想到后天便要下山，竟有些莫名的激动。 毕竟他在山上待了一个月，每天做的事情又差不多，多少有些无聊。 想着想着，他摸到了胸口处坠着的纽扣，于是便翻身从小床上爬起来。 “唔，要不，再试试联系秦兄？” 贺子枫自言自语道。 心中默默想着那黄色的纸的样子，下一秒，他手心里便出现了一张纸，外加一个火折子。 “啧，随便写两个字试试。” 他可算是吃过这个玩意儿的亏了。 上一次他考虑到这纸有限，要省着些用，于是他费了老大的劲，写了好多东西上去。 从自己进宗门以来的心路历程，一直到认识了那些人，天天做了哪些事，把这玩意儿当日记似的，事无巨细，全写上去了。 那可有满满的一大篇呢！他写作文也没这么认真过！ 那天晚上他就像清明节给老祖宗烧纸钱时那样，虔诚地点燃了那玩意儿。 然后搁床边tnnd等了足足两个时辰。 所以这一次他吃一堑长一智，写了四个字，加两个问号。 [秦兄？在吗？] 多么熟悉的问句，这不就是借钱时的经典起手？ 火苗迅速吞噬了纸张。 贺子枫等了约莫一刻钟，叹了口气，盯着手里的纸，道： “看来还是不行啊。这东西到底有用没有啊。” 他本来打算还是干脆睡觉去算了。 然而此刻空气却如同水中的波纹般，泛起层层涟漪，随即一个发亮的字出现在涟漪正中央。 [说] “我去！还真有用啊！” “啧，只不过是有段时间没见而已，这家伙怎么突然变这么高冷了？！”贺子枫忍不住自言自语，然而手上动作未停。 飞快地写下一句话，又点燃火折子。 [我们后天下山采购。] 波纹的中心再次亮起： [后天，城西未央湖，我在画舫上等你] 对面的人这次没让他等太久，也没有多废话，直接发来这么一句。 嚯！后天能见到秦兄？！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贺子枫激动了，连发好几条。 [真的？！] [你别骗我！] [你事情办完了？] 然而回应他的是长久的静默，空气中的波纹也没再亮起，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散。 贺子枫知道对方应该是不会再回复了。 第47章 画舫游船 时间似乎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下山的日子。 仍是天未亮便上过早课，一行人在山门前集合。 今日天气虽说不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甚至看起来还有些阴沉，但好歹也并未下雨，不至于影响下山采购计划。 此行除了领队的郑师兄和六名仆役弟子之外，随行的还有一名内门弟子，是个剑修。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下山的六名仆役弟子全是此次新入门的。 而安排那名剑修，似乎是来保护一行人的安全的，同时那人也带上了飞行法器。 * 很快，一行八人约莫半刻钟，便乘坐飞行法器到了西陵城外约一公里处。这里有一棵巨大的榕树，长得枝繁叶茂，亭亭如盖。 远远便能看到此树，因此它用来做地标再适合不过。显然郑师兄也是这么想的。 由于这一次采购的东西有些多，于是郑师兄便安排几人两两一组分头采购，黄昏之前在城外的这棵榕树下汇合。 其实，只是简单的采购罢了，根本花不了太长的时间。 只是因为郑师兄理解他们毕竟是新弟子，又在宗门中待了几乎整整一个月，而且天天都只能做些枯燥乏味的宗门任务，恐怕早就憋坏了。 因此不仅特地安排这几人下山来采购，还特地放宽了汇合时间限制，就是为了给他们放风来的。 六人自然高兴得几乎跳起来。 贺子枫也是顺理成章地和林回峰一组。 两人负责采购的是过冬御寒的衣物，以及一些画符用的朱砂，纸笔之类。 东西倒是不太杂乱，店铺也好找，只是御寒的衣物体积有些大，因此肯定是要带上储物戒指的。 两人手脚都挺利索，脚程也在山上来来回回地训练出来了，很快便将所有物品制备齐全。 贺子枫还想着去未央湖见秦西阁，也没打算瞒着林回峰，直接道： “回峰，我有一个朋友今日来城中找我，你要跟我一起吗？” 然而林回峰却是摇摇头，道： “我要去驿站托人给家里寄一封书信，还有一些其他东西。” 见他有自己的打算，贺子枫没再多说，两人约好在榕树下汇合，便在成衣铺前分开了。 随后两人便一人向城西，一人向城南去了。 —————— 未央湖上烟霭茫茫。 透过湖上的烟波雾霭看远山时，有些朦胧，似乎也别有一番韵味。 今日虽说天气阴沉，不是个出行的好天气，然而用来赏湖景，却是个不错的选择。 画舫上的丝竹之声很远便飘进了贺子枫的耳朵里。 显然今日游湖的画舫不少，贺子枫一时有些头大。 此时其中一艘却缓缓靠了岸，上边匆匆下来一小厮，对贺子枫道： “贺公子，秦......秦公子请您上船一叙。” 贺子枫一边感叹秦西阁的财大气粗，一边跟着小厮上了船。 走到这画舫跟前，贺子枫注意到这船竟然有两层，整艘船都是纯粹的木质结构。 其中雕梁画柱，精美非常。 小厮一直带他走上二楼，进入其中，才发现里面更是突破他的想象。 入目首先是红色的轻纱，被湖上的微风吹动。 其后是歌姬乐师一干人等，他们，起舞的起舞，奏乐的奏乐。 案几上摆满珍馐美食，秦西阁此时正躺在一张软榻上闭目养神。 * 一眼扫过去，贺子枫暗自咋舌，好一派奢靡之风啊奢靡之风！ 他顿时感觉自己一个月来，在青莲剑派过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苦行僧日子。 然而他仔细端详了那躺着的人几眼，却惊讶地发现，只是一个月不见，这人似乎消瘦不少，本就白皙的皮肤现下已经是苍白到近乎透明。 正在贺子枫思忖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似乎是察觉到贺子枫的到来，秦西阁起身挥退了众人，丝竹之声顷刻戛然而止。 一群人潮水般退去，二楼转瞬间便只剩下两人，和一整个船舱寂静的湖风。 贺子枫倒也不客气，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率先开口： “秦兄，那日你怎么走得那么急？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是家族之中的事，突然传信给我，实在着急。”秦西阁道。 俗话说，撒了一个谎，便要用千百个谎去圆这个谎。 见贺子枫露出疑惑的神色，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的人设是独居山中且父母双亡的鳏夫一枚，于是他只好又继续道： “是我们家上山之前的家族，偶然间知道了我的行踪，这才托人联系到我。” 其实是妖族的祭司，算出妖王终于解除了千年的封印，这才派了精怪到人间来寻找他的行踪。 也是几经波折，一直从丰都追到西陵。 贺子枫点点头，问道： “秦兄，家族中的事很棘手么？怎么一个月不见，脸色这么差。”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么？” 这句话却是有些不确定的语气，又隐隐有些歉疚。 毕竟能让强大到如此地步的秦西阁感到伤神的，他不觉得有用得到自己的地方。 秦西阁顿了顿，却是望进贺子枫眼睛里，良久才道： “你只需安心找你的东西便是了。” 秦西阁端起手边温好的酒，斟上一杯递给贺子枫。 贺子枫接过酒杯，开始向秦西阁讲述自己在青莲剑派找禁地的过程，以及现下的困境。 秦西阁点头，道； “我知道。” “？” “你第一次写得那些东西，我都看到了。” “？？？？” 贺子枫正要控诉，秦西阁便解释道： “我当时忙于族中事务，实在分身乏术。” 于是贺子枫便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秦西阁倒是还没忘刚刚的话题，道： “既然是禁地，肯定不是寻常的弟子能接触到的。” “若是成为内门弟子，便能掌握更多消息。” 贺子枫摇摇头，苦笑道： “可是秦兄，我没有灵根，不能修炼呀！” “更何况青莲剑派不愧为十大修仙门派之一，选择内门弟子的标准简直严格到逆天。你不知道，听说今年招纳的新弟子中，有三个天灵根，甚至还有一个变异灵根！” 第48章 方青词 听他这一番话，秦西阁有些无奈道： “你没看我给你找的那些心法和功法么？” 贺子枫挠挠头，尴尬道： “这一个月事情有些多，没时间看。况且...我不行的。” 他这话倒也没说谎，但他没看的最主要原因，其实是因为他始终认为自己只是一介凡人，无法修炼。 “子枫，回去看看吧，不试试看的话，又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秦西阁盯着他的眼睛，循循善诱道。 “就当是，为了不辜负我四处找寻这些东西花费的功夫吧。” “那...好吧。”贺子枫无奈答应，他总感觉自己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这一次见面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秦西阁也只是短暂地从妖族出来一天，妖族中毕竟积压了上千年的事务，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处理。 最后，秦西阁又给了他一面小铜镜，告诉对方以后可以用此镜联系他。 这东西使用起来比那黄色的符纸好用许多，只需要对着镜子呼唤两声，对方便能听见了。 贺子枫喜不自胜地收下了。 其实，他自从找不到禁地与那碎片的消息，一直有种莫名的压力萦绕在心头。 此番与秦西阁见了一面，竟奇异地让贺子枫心下安定不少。 * 在黄昏之前，贺子枫与其他人顺利地在城外的榕树下汇合。 一行人按照早晨来的方式，乘坐飞行法器回山门去了。 —————— 几天后，贺子枫与林回峰的宗门任务完全转到膳堂来了。 膳堂做事的时间固定，他们又只是负责一些杂事，这么一来，每日倒是又节省出许多时间。 因此贺子枫唯一忧虑的事情便是打探禁地的消息。 他也清楚，若是能从内门弟子或长老之类的口中打探一番，倒是说不定能有更多进展。 然而现下他认识的内门弟子也仅仅只有沈千舟一人而已。而这人又总是神出鬼没，又兼之这人实在是心细如发，上次那回试探便差点翻了车。 他只好将主意打在万卷楼中那浩如烟海的典籍上。 于是贺子枫近来总是往万卷楼跑，每次都借阅一大堆的书，在一众躺平的仆役弟子中间，简直好学得不像话。 * 这一日下午，天气清朗。 万卷楼前，投在石板上的树影婆娑摇曳。 贺子枫又抱着好几本书来到万卷楼，又几本书翻阅完毕，除却其中一本名为《上古之书》的小册子，其中简单提及了上古神兽白泽几句之外，便又是一无所获。 他刚要进门，却意外碰上个熟悉的人影。 “青词？方青词！” 贺子枫本来只是远远地看到个芝兰玉树的背影，还有些不确定，见那人微微侧过头，他才终于确定自己没看错。 方青词闻声回头，见是贺子枫，愣了两秒，随即温润的面孔也浮现出笑意，道： “贺兄！” “你可让我好找！” 是了，一月前，两人曾在客栈中约定要在青莲剑派中相见，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 两人自然知道万卷楼不是聊天的所在，于是便干脆在宗门内四处走走，随便寻了条小径，边走边聊。 当日，两人在客栈中一见如故，那时贺子枫只说自己是西洲丰都人士，谁知方青词也道自己来自此地。 随即两人便一副老乡的架势，聊了个天南海北、热火朝天。 今日一见，自然免不了问及对方在宗门中做了些什么。 贺子枫倒是态度坦然，直言由于自己没有灵根，只好进宗门做了仆役弟子。 方青词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态度也并未因此而变得轻慢。 随后贺子枫才知道，原来方青词是通过正式的弟子选拔进来的，与他们这些仆役弟子在宗门中的地位自然是完全不同。 这些正式选拔进入门中的弟子，还尚未进行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的区分试炼，也就是所谓的新生试炼。 因此这一批弟子现下全都住在落霞峰。 虽说全都居住在落霞峰，然而这些弟子全都有自己单独的洞府，并且都设有禁制。 方青词此时便热情邀请贺子枫去自己的洞府，喝口茶什么的。 贺子枫也有些好奇他们的洞府究竟长什么样子，便欣然答应。 方青词御剑带贺子枫来到自己的洞府。 到了落霞峰，却只见一片平旷的草地，没有见到任何洞府的影子。 贺子枫一脸问号。 ？？？不是哥们儿，你们就睡草地上啊？ 然而只见身侧的方青词默念法诀，灵力外泄。 下一秒，原本空无一物的平地上忽然出现一间小屋，门前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院子。 “长老们为这些洞府设下了禁制，需要特定的弟子才能打开。” 见贺子枫一脸震惊，方青词解释道。 “原来如此。”贺子枫点点头。 长老们这么做，一方面可能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端，一方面可能也是为了保护弟子们。 毕竟这些弟子全都一同住在落霞峰，有的修仙天才性格孤僻，有的又难免有些好斗，采用禁制将各自的洞府隔开，也许是最好的安排了。 * 这洞府，外边看起来小巧精致，进入屋内，更是出乎意料的五脏俱全。 看来他们平时便在此间修炼。 贺子枫扫视一圈，发现方青词这家伙多少有点那个洁癖症，屋内屋外都打理得十分干净，一尘不染。 方青词为他沏了一壶茶来。贺子枫定眼一看，发现那一整套茶具竟是玉石雕成，简直令他受宠若惊。 连捏着杯子的手都不禁紧了三分，生怕这玩意儿掉地上。 方青词见状，态度自然地饮了口茶，笑道： “贺兄不必如此拘谨。”然后又问道， “不知贺兄现下住在何处呢？来日方某也好去拜访一番。” 贺子枫道： “哦，我们的住处在升月崖上，就是最东侧的那座峰。离落霞峰倒是不远。” 方青词点头，又有些好奇地问道： “仆役弟子每天都做些什么呢？” “宗门中每日的任务倒也轻松，”贺子枫摩挲着下巴一边思考，一边道，“除洒扫之外，偶尔也轮值到灵犀峰和御兽峰，做一些给灵植浇浇水，喂养清洁灵兽之类的活。” 第49章 变异灵根?! “不过最近因为膳堂人手不够，我们被调去了膳堂。” “说起来，”贺子枫不免有些好奇道，“我在膳堂也帮忙好几天了，怎么一次也没见你去过？” “哦，因为我已经辟谷了。” 贺子枫闻言一惊，忽然有些激动，道： “青词兄！我前几日听闻你们这一批弟子中可有好几个极品灵根呢！”他神神秘秘地揽住方青词的肩膀，一脸哥俩好的架势，问道， “说真的，哥们，你是什么灵根？” 方青词见他这架势，风轻云淡地笑笑，道： “在下是雷系单灵根。” 我去！ 贺子枫脑子里瞬间在方青词脑门上狠狠贴了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天才”！！！ “卧槽！”贺子枫赶紧收回手，一脸恭敬道，“我竟然见到了活着的天才！” 方青词闻言有些忍俊不禁。 贺子枫却是激动到面目扭曲。 拜托！这可是变异灵根啊变异灵根，整个宗门内变异灵根的数量，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他们在宗门待了这一个多月了，也只听说那天机峰长老的大弟子是个变异灵根，具体是什么变异灵根却是不清楚。 其余的变异灵根，更是完全打听不到。 “不过，还希望子枫能为我保密。”方青词道。 贺子枫却有些不解，道： “这不是好事么？为什么反而要藏着掖着？” 方青词一番解释，贺子枫这才理解。 原来，灵根极佳的弟子也是一种资源，虽说青莲剑派已是十大仙门之一，实力不容小觑。 然而这些灵根极佳的弟子毕竟还未成长到足以自保的程度。 若是一不小心，便容易被其他宗门的弟子或一些别有用心的人针对，造成这些极富天资的弟子入魔，甚至陨落。这也是长老们并不公开拥有极品灵根的弟子姓名的根本原因。 这都是曾经血的教训换来的。 贺子枫闻言，便感到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也感到方青词对自己的信任，拍拍胸膛，坚定道： “青词兄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时间过得飞快，很快日暮西沉，天色渐暗了。 方青词这人也是够意思，最后还御剑将人送回了升月崖。 —————— 晚上，贺子枫忽然想起秦西阁在画舫上对他说的话。要他看看储物空间内的心法什么的。 贺子枫连忙翻找起来。 唔，怎么放进来这么多小册子？ 《沏茶三十六式》，丢掉。《鉴茶六法》，扔。《如何掌握煎茶的火候》，啧，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贺子枫头上青筋直冒，不是，我沏的茶有这么难喝吗？！说了一万次，那是焦香风味，不是糊了！ 不是也没喝死人吗？！ * 一刻钟后，贺子枫直起身，疑惑道： “唔，《火云术》？”本来差点被顺手扔出去的，还好翻开扉页看了看，似乎就这本有点像？ “看来就是这个了。”贺子枫肯定地点点头。 这是一本适合火系灵根修士修炼的心法，封面是很不起眼的暗红色。 册子并不算很大，也不是很厚。 贺子枫翻来覆去将这册子看了半晌，叹口气，道： “罢了，看看也无妨。” 翻开这册子一看，发现这册子虽小，然而很贴心地设置了基础入门篇。 他大致扫了几眼，其间的文字并不难懂，操作起来也很简单。 于是他便从善如流地学着心法上的姿势打坐。 “吸气——呼气——，凝神聚气。” 按照心法的指示吐息，呼——。 眼睛悄摸睁开一条细缝，瞄了瞄书上的内容。 “唔，需保持心如明净，仔细感受周身运行的‘气’。使其在周身经脉运转，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什么气？哪里有‘气’？”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什么也没感受到，闭上眼睛便是一片黑暗。 但他还是一脸凝重地乖乖照做。 吸气——，吐气——，静心，感受。 夜晚的升月崖安静无比，万籁俱寂。 他周围的空间静得仿佛成为了一片茫茫的虚无。 贺子枫此刻感觉自己的存在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鲜明，他的意识好似一瞬间能吞揽下一整个世界一般扩散、膨胀，延伸到一个模糊而遥远的边界。 此刻，仿佛整个世界都空荡荡地消失不见了，天地之间只剩下一个他自己。 室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分钟后，贺子枫口鼻间传来轻微而规律的呼吸声。 他居然就这么打着坐，睡着了。 —————— 次日，悠远古朴的钟声响起。 这是青莲剑派提醒诸位弟子起床的声音。 贺子枫黑着脸从床上醒来，愤愤地将那劳什子的《火云术》扔回储物空间。 这什么鬼东西？练完怎么反而睡得更香了！ * 总之，天还未亮，又是乏味的早课，练练师兄们教的健身功法之类，随后贺子枫便去了膳堂。 他居然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昨晚可是坐着睡了一晚，但却完全没有腰酸背痛。 反而是精神百倍，生龙活虎。 —————— 今天贺子枫在外边帮忙分发膳食，远远竟看到方青词也来了此处，正在朝他挥手示意。 他今日似乎是特地来找贺子枫的。 方青词一人坐了一张桌子，却没要任何饭食，只是在静静等着贺子枫忙完。 贺子枫忙得差不多了，还特地带上一份饭食来给方青词，方青词却连忙摆摆手。 “真不吃？我们郑师兄的厨艺可是很好的！”贺子枫道，“今天中午还有卤猪蹄呢！郑师兄最擅长的菜！” “不了，贺兄，你快坐下。”方青词道，“我今日找你，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 贺子枫一边往嘴里狂塞着米饭，一边含糊不清地道：“什么消息？” 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饿死了似的。 “负责指导我的师兄说，咱们宗门三月后便要举行新生试炼。”方青词一边说着，见他噎得慌，一边又给他递水。 “昂？”贺子枫接过水，喝了一大口，继续扒饭，百忙之中还抽空应了一声，表示这跟自己有什么干系？ 第50章 又有灵根了? 他冷淡的态度反而激起了方青词的表达欲似的，只见方青词继续道： “这新生试炼，只要炼气期七层以上的新弟子便可报名参加，不拘是仆役弟子，还是正式选拔入门的弟子。” “在试炼中表现突出的，便有机会成为内门弟子！” “不是，青词兄，”贺子枫终于从饭盆里抬起头，抹抹嘴，沉默了一瞬，“你是不是忘了，我不能修炼这回事？” 贺子枫在刚刚一瞬间的沉默里，想到的是那个经典的问句：你为什么不考清华？是不喜欢吗？ 他以为方青词这种道德感极高的家伙，必然会因为自己这受伤的一句话而良心不安。 不仅受到道德的鞭笞与谴责，还会由于伤害到他脆弱的小心脏而感到无比愧疚什么的。 贺子枫已经准备好方青词一说“对不起”，他就立刻回“没关系”了。 然而他脑补的场景却没有出现。 只见方青词此时却站起身，拉他到一个僻静处，神色严肃，仿佛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十分重要似的。 贺子枫见对方态度认真，只好作洗耳恭听状。 方青词压低声音道： “贺兄！这正是我今日要与你说的！” “我怀疑你其实有灵根。” 随后方青词向他详细阐释了验证灵根的灵石可能出现失误的各种场景。一边说，还一边表示，自己今日特地从幻剑峰大师兄手里要来了一枚全新的试灵石。 他摊开修长的手指，一枚黑色的、其貌不扬的石头静静躺在他掌心。 “你是说，你怀疑试灵石在检测灵根时由于使用次数过多产生了误差？是这样子吗？” 贺子枫有时真的很感动，真的。 方青词这家伙宁愿怀疑是试灵石有问题，也不愿意怀疑是贺子枫有问题。 方青词真的，他哭死。 然而他却不知道，方青词怀疑他有灵根，其实并非无的放矢。 一方面，是因为他注意到，贺子枫其实对自己不能修炼这件事情很在意，因此他便也多上了点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那天带贺子枫到自己洞府时，方青词偶然间察觉到贺子枫身上有无意识的灵力波动。 贺子枫这具身体，很可能在他还没意识到的状况下便已经成功引气入体，甚至吸收灵气了！ 这不仅意味着贺子枫绝非一个普通的凡人，他可以修仙，甚至这还可能意味着，贺子枫修炼天赋极高！ 方青词自然也将自己的这一发现告知了贺子枫。 贺子枫听完被震惊得说不出话。 不是，尊嘟假嘟？ 老天爷忽然对他这么好的吗？他有点不敢相信。 方青词将那试灵石再次往前送了送，道： “有或没有，今日一试便知。” * 方青词将他带回了自己的洞府，毕竟在外边突然开始测试灵根，多少有些奇怪了。 一进屋内，方青词便让贺子枫握着灵石，要贺子枫试着用心感受手中试灵石的存在。 他则是发动灵力催动试灵石。 两人只见石头中的黑色渐渐散去，石头内取而代之的是红绿两色交杂在一起，然后两种颜色渐渐分开，最终变得泾渭分明。 其中，明显是红色的部分占据了更大的面积，几乎占了七八成。 贺子枫看呆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石头时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他不禁喃喃道： “这是什么情况？” 方青词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惊喜道： “子枫，你乃是火木双灵根，而且，更加亲近火属性。” “虽然是双灵根，但是，你已经炼气一层了。” 说到这一句时，方青词神色微微有些激动。 “子枫，你这具身体修炼天赋极高！” 方青词虽说也搞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只是贺子枫这身体的确是极为适合修仙的。 “......” 这，他忽然又有灵根了？ 他本想故作深沉一番以示自己的稳重本色。 然而他向来不是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对这么个完全称得上惊喜的事情做不出来深沉的表情。 上扬的嘴角根本压不住。 方青词见他如此高兴，也为他感到开心。 贺子枫心绪翻腾，狂喜到手脚甚至有一瞬间的冰凉，然而这种高亢的情绪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狂喜之后很快涌上来的却是深深的茫然。 他很快便强迫自己收拾好激动和茫然混杂的情绪。 心中暗自思忖，无论如何，有了灵根绝对不是一件坏事，若是不好好修炼，才是真的浪费了。 只是他原本安排的搜寻珍珑幻镜碎片的计划，因着这忽然出现的灵根，也许需要稍作调整了。 —————— 入夜。 贺子枫独自躺在小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 自从下午得知自己有灵根，他便感觉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贺子枫终于想到哪里不对劲了！ 。。。 “秦西阁怎么会知道《火云术》适合我的？！” 除非，这家伙早就知道自己有灵根！甚至知道是什么属性！ 他翻身从床上爬起，把脖子上坠着的纽扣拽出来。 拿出秦西阁才给他不久的那面小铜镜，这还是贺子枫第一次使用这玩意儿。 “秦西阁！秦兄！”贺子枫低声唤道。 铜镜果然比那黄色符纸好用不少。 只见黄铜的镜面微微亮了亮，随即竟真的响起了秦西阁有些沙哑的声音： “大半夜的，嚷什么？” “秦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有灵根了！”贺子枫发出质问的语气。 只听见对面秦西阁低沉的嗓音似乎闷声笑了笑： “被你发现啦？” 贺子枫语气出离愤怒，几乎要炸毛了： “话说当时那青莲剑派弟子的试灵石有问题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仿佛是觉得听贺子枫抓狂很有趣似的，秦西阁坏心眼地继续火上浇油道： “啊！我没告诉你吗？” “唔，可能是一时忘记了吧。” 真是糟糕的家伙啊！可恶！害他白白忧伤这么久！ 随后，贺子枫又被秦西阁嘱咐了一通要好好修炼什么的，两人才终于结束了这一场贺子枫单方面破防的对话。 * 总之，贺子枫也只能是迅速调整好心态。 既然现在的情况出现了新的转机，那自己接下来的目标便是要在三个月后参加新人试炼，争取获得成为内门弟子的机会。 而在此之前，当然是好好修炼，尽快达到炼气第七层了。 第51章 天级心法 在得知自己的灵根属性之后的几天里。 贺子枫又摸出那本心法，尝试了几次感受那什么“气”。 每次隐隐感觉由那么一点玄妙之感了，然而这种感觉又很快就消失了。 翻来覆去，总是不得入门之法。 他又找过几次秦西阁，这人总说让他自行领会之类的屁话。 后来更是干脆联系不到了，消失了个彻底。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东西其实是秦西阁千年前一次打斗，意外在一个听说很厉害的人类修士手里搜刮来的，据说这修士是火系的单灵根。 当时他只当垃圾一样扔在洞府的藏宝库中，根本一眼也没看过。 况且，秦西阁一介妖修，不管是修行、吸收灵气，还是不断的吞噬和成长，这都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他哪里知道人类修士是怎么修炼的。 * 贺子枫顺理成章地想到了自己在这门中唯一的人脉，想说请教一下方青词，然而最近几日这人也不知在忙什么，总找不到他的人影。 他不禁暗自感叹失策失策。 上次见方青词的时候，怎么就忘了问问对方联络玉简的法诀？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仅如此，贺子枫试着用玉简联系了一下沈千舟，发现连沈千舟最近也因为接了个宗门任务，下山去了。 贺子枫在膳堂，表情狰狞地恨恨擦着桌子，用力到仿佛要把桌子搓掉一层皮。 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想好好学习的时候，全世界都在与自己为敌！ 唉，书中自有黄金屋。 不得已，还是得靠自己！ 于是他收拾好手头的杂事，屁颠颠跑到万卷楼搜寻心法相关的典籍去了。 然而匆匆离开的贺子枫却不知道。自己前脚刚离开膳堂，后脚便来了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弟子，向林回峰打探他的消息。 林回峰还以为两个女弟子是对贺子枫有好感。。 笑呵呵地就把兄弟卖了个一干二净。 —————— 贺子枫来到万卷楼，想了想，抬脚往藏书阁第二层走去。 一层是一些修仙大陆的历史相关的书籍。 心法和功法之类的书籍，绝大部分是在二楼或三楼。 来到二楼，见解长老也在此。 于是秉持着尊敬师长的原则，贺子枫向长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解长老好！” 解长老忙着看书，只是点点头，没答话。 贺子枫便兀自找书去了，手指扒拉着书架，一本一本仔细寻找。 “火系心法，火系心法......嗯，在这里！” 他找到存放火系心法相关的书架，随手抽出一册翻阅起来。 然而这书里，一个个文字小得像蚊子一般，他看了会儿便觉得眼晕。 “啧，干脆多拿几本，回去慢慢研究。” 他一边往怀里揣了好几本，一边咕哝道。 神出鬼没的解长老却突然在贺子枫背后幽幽出声： “你拿这么多心法做什么？” 贺子枫正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冷不丁被这一问吓了一跳，汗毛都竖起来了。 看清是解长老，他才长舒口气，真挚答道： “哦，弟子于修行入门上有些不解，想着想多研究两本，兴许能融会贯通。” 贺子枫像小学生一样笔直地杵在解长老面前，本以为会得到解长老夸赞什么的，岂料解长老却一脸严肃地问道： “掌门长老早课时没给你们讲么？” “什......什么？” 原来，心法这种东西并不像功法，不是越看得多越好的。 看得多了，并不会使人融会贯通，反而容易出现修行迟滞，道心不稳的情况，甚至产生心魔。 产生了心魔，最后的走向自然是入魔或陨落。 尤其是刚入门的弟子，长老们通常也只会让他们修行一个心法。 看来不知是哪一日，掌门长老讲挑选心法的重要性时，贺子枫并没有认真听。 贺子枫一阵心虚，问道： “那么...长老，练了一个心法，便不能再练另一个心法了，是么？” 解长老点点头，好心道： “你是火系相关的灵根？要我给你推荐一本心法么？” 贺子枫有些纠结，那什么，自己修炼那《火云术》好几次，都睡着了，这算是修炼过还是没有呢？ 但想到自己也不能拂了长老的一番好意，自然是连连答应。 只见解清若抬起纤细的手指，抽出一本《火系入门心法》递到他面前，道： “这是门中许多弟子都在使用的，应该很适合你。” 贺子枫从善如流地接过，并表示了感谢。 他停顿片刻，还是有些忍不住，问道： “解长老，若是《火云术》的话，适合我修炼么？” 本来转身欲走的解清若转回身，挑眉惊讶道： “你从哪里知道的？这是一本天级心法。” 这心法有天、地、玄、黄四个等级的分别贺子枫倒是知道，他也知道手中这本《火系入门心法》已经是玄级心法。 但他万万没想到《火云术》居然是天级心法！ 卧槽！秦兄！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他心下一瞬间紧张得狂跳起来，说话不免有些打磕巴。 “弟......弟...弟子在楼下的一些典籍中偶然看到的。”他随口扯谎道。 解清若也没难为他，只当这弟子兴许是从某个典籍中知道了这心法的特殊，现在听闻这心法是天级的，有些紧张而已。 她咧嘴笑道： “《火云术》当然很适合你，但是——” “这心法是我师叔祖创下的，失传了早有一千多年了。这一时半会儿，我可给你找不出来。” 贺子枫刚刚见解清若对这心法似乎有些了解，便想直接请教她，然而听到这话，他才明白，解长老可不了解么！那可是了解得够够的！ 这东西还不知道秦西阁是怎么来的，自己如果贸然暴露，难免不会给秦西阁带来什么麻烦。 因此贺子枫只好尴尬挠头，不知该如何接话。 最后，他只能用身份牌借了手上的玄级心法，便赶紧离开了。 * 晚上，仆役弟子居住的小楼内。 贺子枫正一只手摩挲着这本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天级心法，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小铜镜，眉头紧皱。 得知这心法的来历，他自然心下疑惑，也免不了要问一问秦西阁。 然而今晚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对方，他对着铜镜试了好几次也没有反应，想来也许是又在忙着处理族中事务。 最后贺子枫只好作罢。 他想着下次再问，又研究了一会儿书上的内容，便安心躺下入睡了。 第52章 故友 次日，早课结束后。 贺子枫同林回峰一同去膳堂的路上。 林回峰时不时看看贺子枫，还一直笑，笑得贺子枫背后发凉。 “你干嘛这副表情？”贺子枫狐疑道，“你不会是被夺舍了吧？” “啊？天杀的！你是谁？赶紧从他身上下去！” 贺子枫一边戏精附体，还一边把住对方胳膊，疯狂前后摇晃。 林回峰努力将自己从对方手中挣脱出来。 “哎呀！有问题的不是我！”只见对方指指贺子枫的鼻子，“是你！” 贺子枫疑惑，顿了一秒，意识到什么似的，干笑装傻道： “啊？我吗？” “啊哈哈哈哈哈，我又没被夺舍！我能有什么问题！” 他还以为对方知道了这具壳子里的芯儿不是原装货什么的，当即汗都要流下来了。 “谁跟你说什么夺舍了！”顿了顿，林回峰又继续挤眉弄眼激动道，“昨天有两个人来打听你呢！” “是两个女弟子！长得可美了！” 贺子枫先是松了口气，继而又听到后半句。 “......嘎？” 这是什么修仙后宫文展开？ 难道......是自己什么时候无意间展现出来的王霸之气吸引了妹子的视线？ 总不可能是因为自己端盘子的身躯格外伟岸什么的吧？ 这种鬼话，不说别人，他自己都不信。 如果是因为他某次服务态度不佳，而跑来投诉什么的，倒还更加有可能。 总之，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于是他收拾好吃惊的表情，淡定道： “她们说了找我有什么事么？” “倒是没有，只是问了你叫什么名字、老家在哪里，以及是什么时候入的宗门之类的。” “你都告诉她们啦？” “如实相告。而且，”林回峰正色道，“我总觉得其中那个杏眼的姑娘对你有意思。” “......” 贺子枫倒也想了想，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引起了这两位姑娘的注意呢？那两位姑娘究竟是谁？ 无奈，他每日在膳堂接触的人实在太多，导致他也思索不出什么头绪。 俩人这么一路插科打诨的，一会儿便到了膳堂。 今日膳堂人不算多，贺子枫仍然是负责分发膳食。将手中的饭食递给诸位同门师兄弟们。 这工作其实挺枯燥的，无非是一些简单的重复罢了。 案上饭食恰好已分发完毕，眼前却忽然伸过来一只玉白的手，指节分明，修长有力，指甲修剪整齐，是一只男子的手掌。 而且显然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 这人身形高大，此刻俯视着贺子枫的后脑勺。 贺子枫抬头对这人歉意地笑笑，道： “不好意思啊兄弟，这儿发完了，可能得麻烦你等我一会儿。”说罢，不等对方反应，转身钻进后厨去了。 那人挑挑眉，眼中惊讶之色难掩，看着贺子枫的背影，不置一词。 “兄长，你看，是不是长得一模一样！” 一道女子的声音自那男子身后响起。 原来，这高大的男子身后还站着两位女子，显然便是昨日来打听贺子枫的那两个。 * 贺子枫利索地拿出新的饭菜，盛好递到那男子面前，然而那男子却并不接。 “兄弟！饭！”贺子枫出声提醒。 那人却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萧成？” 贺子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即反应过来这人说的是一个人名，而且见人家目不转睛盯着他这张脸猛瞧的样子...... 他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嘴上立刻道： “哥们，认错人了吧。” 那人看现在膳堂人有些多，后边已经排起了长龙，也没想引起过多关注，道： “这位兄台不必紧张，我只是看你跟我一个故友长得实在很像，不知一会儿你忙完，能否赏脸跟我们聊聊？” 他说着，微微侧身，贺子枫见到他身后的两位姑娘，心下明白这便是昨日来打听他信息的两人。 三人穿着一致，均是这一批新入门的正式选拔弟子的服饰， 贺子枫清楚，眼下跑是不可能跑的，看来，只能发挥自己的装傻大法，一会儿见招拆招吧。 况且，他在这壳子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多少也有些好奇原身的信息。 于是贺子枫心一横，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 贺子枫收拾好一切，来到那一男两女所在的一桌坐下时，这三人的饭食还粒米未动。 所以，三人显然不是为了吃饭才来膳堂的，应该是偶然间发现他在此处，才找上门来。 三个人此刻分别占据了桌子的一边，那男子坐在他正对面。 他一坐下，三双眼睛便齐刷刷往他身上招呼，搞得他瞬间压力山大。 我去，怎么弄得跟三堂会审似的？！ 贺子枫汗又要流下来了。 其中一名女子盯着他，好奇道： “你脑子好啦？！你这是有了什么奇遇？看起来竟一点也不傻了！” 这态度，可一点也不像是见到故友，而且听这话，原主难不成原先是个傻子？！这话倒是给了贺子枫极大的操作空间。 这三人中，显然那男子要年长几岁，是他们的主心骨。 只见那男子用眼神制止了这女子的话，转头对贺子枫道： “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在下名叫贺子枫。”气氛有些凝滞，贺子枫下意识乖乖开了口。 “没有字？” “没有。” 那男子见他态度疏离，挑挑眉，却是自我介绍道： “在下文之粼。这两位是萧茹和文之月，都是我的妹妹。” 刚刚开口问候他脑子的，便是文之月。 贺子枫点头，却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走向。 “今日唐突，是因为前几日见到你，发现你竟跟我们走失的一位故友长得一模一样。” “连这里的一颗痣，也一模一样。” 文之粼指指自己的手掌根部，示意贺子枫看他自己的这个位置。 贺子枫抬手一看，愣了。 他自己都没发现过这里有颗痣。 这一下，完全使得本来打算假装自己不是原身 的贺子枫无法狡辩。 文之粼继续道： “你对我们，可有印象？” “那个......我...应该有印象，吗？” 贺子枫尬笑，不确定道。 第53章 原身的名字 假装自己不是原主的na已经失效了，是时候启动nb了。 失忆大法，启动！ * 虽说与文之粼一行三人的谈话，让贺子枫汗流浃背。 但最后好歹是让他用失忆强行圆过去了。 贺子枫此刻万分庆幸原主是个傻子，这才让他可以乱编。 他对自己之前的一切绝口不提，只说自己在灵蛇山的一个山洞中醒来，脑中一片空白，然后被人所救。 辗转流离之下，来到西陵，听说做青莲剑派的仆役弟子不仅能提供住宿，还提供伙食，便进了青莲剑派。 总之，贺子枫感觉一切天衣无缝。 据这三人所说，那名叫萧成的傻子，便是在灵蛇山走丢的。 至于如何走丢的，三人却是绝口不提。 贺子枫敏锐地察觉到这其中必定有猫腻，况且这三人见他神智变得清醒，脸上丝毫没有喜悦的表情。 只是不停地反复确认他是否真的完全失去了之前同他们相处的记忆。 结合他刚穿越来时那满身的新伤旧伤。 萧成的失踪和死亡一定不简单。 至少与眼前这三人肯定脱不开干系。 文之粼离开时，似乎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 试探般忽然开口道： “你既然清醒了，有时间便回东洲萧家看看吧，你爹娘一直在找你。” —————— 妖界。 妖王寝殿内，灯火通明。 秦西阁半倚着闭眼休息，硕大的黑色蛇尾盘踞在床榻上。 尾尖垂在床沿，漆黑的鳞片比夜色更深浓。 鳞片上偶尔闪过片片冷光，如同波光粼粼的湖面。 他脸色有些苍白，是近来一刻不停地处理族中大小事务所致。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刚刚带领妖族与魔族经历了一场混战。 他被封印了千年，这千年来妖族力量分散，尽管大祭司仍尽心尽力地管理着族中一些主要事务，也有几个妖族大将镇守，然而妖族群龙无首，这里又毕竟是强者为尊之地。 管理者实力稍微弱一些便难以服众。 总之，妖族人心涣散，被魔族打压得厉害，甚至妖族的地盘还被魔族侵吞了不少。 秦西阁一回来便重振旗鼓，妖族士气大增，这一次大战，便夺回了魔族夺走的最大的一片地盘。 但秦西阁也受了些伤，只得对外封锁了消息，在殿内休养生息。 知道他受伤的消息的，仅有三人，全是他的心腹。 此刻其中一名心腹正在下首低头向他汇报消息： “殿下，探子来报，有人在浦州的一个渔村见到了祁关盛！” 秦西阁并未睁眼，问道： “他在那里做什么？” “回殿下，似乎是有消息称那渔村附近有鲛人出没，从鲛人族手中换来的鲛珠上有珍珑幻镜碎片的气息。” 秦西阁皱了皱眉，想起在清池镇的花楼里也曾听到这个消息。 看来，这鲛宫，恐怕是非得去一趟不可了。 “继续打探消息，过段时间，鲛人族这边我会亲自去一趟，”他睁开眼睛，金色的瞳孔在他俊美的脸上存在感极强，冷血动物特有的竖瞳微微转动，盯着下首的人道， “记住！这期间务必盯好祁关盛的动向！” “是！” 心腹领命出去了。 秦西阁微微叹了一口气，再次阖上双眼。 这次去鲛宫，当然得带上贺子枫。 但去鲛宫之前，他要先去一趟人界，确认一些事情。 因为贺子枫的身份似乎有了些眉目。 先前在丰都时，他拿了那桃树妖的一枚血玉。 对方提出的要求便是，希望秦西阁能帮忙带一件物品到东洲的天露寺。 在天露寺时，秦西阁碰上了王城内萧家的人...... —————— 这边，箜浮山上，青莲剑派内。 贺子枫从膳堂那文之粼三人手中脱身离开，正想转悠到藏书阁去。 却在门口碰上许久不曾露面的方青词，也是巧，跟方青词遇见总是在藏书阁。 贺子枫当即把脑子里什么文之粼、萧成之类的玩意儿抛在脑后，毕竟那边反正是糊弄过去了。 至于原身父母什么的，只等自己离开，再让原身自己回去尽孝罢！ * 他拉着方青词寒暄一番，又仔细请教了一番有关自己修炼出现的问题。 方青词也不藏私，不仅带他到自己在落霞峰的洞府中，详细讲解了如何感知与自己亲和的元素属性。 甚至现场打坐，运行了一番体内的灵力，为贺子枫做示范。 贺子枫听得认真，收获满满，便打算自己回去试试。 然而他忽然又想起，自己似乎还不知道对方的玉简法诀。 这次找不到方青词，让他苦恼许久，若是能联系一二，也能方便许多。于是他便问起对方这事。 方青词对他说了，乃是一句“春赏百花冬观雪”，倒是非常符合方青词给他的温柔雅致的印象。 然而，当方青词反问到他的法诀时，他想起自己那个丢脸的法诀。 犹豫半晌，始终觉得自己这个多少有些拿不出手。 后来架不住方青词一直问。 而且，贺子枫又转念一想，反正到时候这法诀又不是自己念。 一想到有人要联系他，还得先神经病似的说一句“你觉得呢”。 贺子枫就想笑。 于是他便坦然答道： “你觉得呢？” “什么？”方青词大为不解。 “我的法诀，就是‘你觉得呢’！”贺子枫再次解释道。 他常常因为觉得自己的法诀烫嘴，而说不出口。 方青词有些为难道： “你的法诀，你决定就好啊，我觉得的话，也不起作用吧。” 显然，方青词今天也是被这贺子枫这混乱的回答搞得cpu都快烧了。 两人一个奋力解释，一个尽力理解。 一番拉扯之下，方青词终于一脸恍然大悟地搞懂了贺子枫的法诀，原来就是“你觉得呢”四个字。 “......”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方青词，一时之间也是有些无言以对。 —————— 贺子枫当夜便按照方青词的指导打坐。 真的很快就进入到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那是一种意识剥离出身体的玄妙状态。 第54章 试菜风波 他感觉周身一片空茫，万物似乎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了。 在这种状态下，他甚至能清晰地“看”见周身红色与绿色交织的光点。 那些萤火虫般的光点只要他一靠近，便往他身体内钻。 尤其是红色的光点，在他经脉中运行一周，便使得他周身都暖洋洋的。 整个人仿佛沉浸在一片温暖而宁静的海洋里，被轻柔的海浪托举着身体。 就这么打坐，直到清晨的钟声响起时，贺子枫才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一夜没睡。 * 贺子枫修炼过这心法后，便知道这心法恐怕是真的。 得知那心法不简单之后，他便一直打算问问秦西阁那功法的来历。 然而始终联系不到他。 而且，无独有偶，他后来又仔细整理了一番那储物空间。 竟在大量的饮茶、制茶的书籍中，又找出来两本功法。 他分别向几个人打听过这两部功法，均是天级功法，也全都适合火属性灵根修士修炼。 然而也全都无一例外，都是失落了上千年的功法。 创下这两部功法，包括写下《火云术》的这三位大能，都已在几百年前飞升成仙了。 贺子枫听到的时候，人都快麻了。 心里竟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这么频繁打听这些失传如此之久的功法，还被解长老劝说过好几次。 她语重心长地劝他修炼一途，最忌讳的便是好高骛远，眼下最重要的是珍惜时间、脚踏实地云云。 贺子枫拿着这三本烫手山芋似的功法，自然是不敢声张，然而珍惜时间这一句，他倒是听进去了。 因此，最终他决定还是先搁置一下，关于问秦西阁祖上是不是盗墓贼之类的事。 先修炼了再说。 是的，贺子枫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秦西阁怎么弄到的这些东西。 因此合理怀疑秦西阁祖上也许干过什么盗墓之类的行当。 专门去一些飞升的大能遗落在人间的洞府内挖掘宝藏什么的。 要不怎么解释秦西阁这家伙手里能有这么多失传了上千年的天级功法和心法？ 总不能是路边随手捡的吧？！ —————— 抛开秦西阁这边不谈。 自从找到新的努力方向之后，贺子枫每天除了在膳堂帮忙，便是努力修炼。 时不时的也向方青词和沈千舟请教一二。 由于觉得在房间内修炼容易被人发现什么的，他还特地跑到后山找了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修炼。 毕竟现在除了打坐，他还需要抽出时间练功法。这在狭小的房间有些施展不开。 晚上直到深夜才回房间。 然而即便是这么连轴转，他一天天的竟还是精力充沛、干劲十足，浑身有使不完的牛劲。 因为贺子枫想的是，他得在三个月内赶紧修炼到炼气七层，然后在新生试炼中好好表现一番！ 回家！指日可待！！ 他甚至每天也不贪图郑师兄找他试菜那点好吃的了，也不找林回峰聊天吹水了。 连续好几日，他都常常是一做完膳堂的任务，便赶紧溜了。 郑师兄和林回峰逮了他好几天也没逮到他的人影。 今日又是同样的情况。 “这小子，最近忙什么呢！”郑师兄两根胖胖的手指掐着下巴，一脸深沉道。 他身前的长案上摆了好几道菜，全是他最新研发的得意之作。 往常只要他告诉贺子枫留下试试菜，贺子枫无论如何都会留下，然而今日竟然只回答了他一个“哦”。 一个“哦”？ 只是一个“哦”！ 多么冷淡！多么无情！ 简直像极了外面有了小三的渣男，无情地对待自己糟糠妻子时的丑恶嘴脸！ 这对一个修士的厨师生涯是多么毁灭性的打击！！！ 郑师兄悲痛地望向身前的条案。 只见案上这些菜排盘精致，色香味俱全，只是看着便令人食指大动。 看到一旁的林回峰，又觉得老怀甚慰。 只见林回峰坐在一边，正忙着，没工夫答郑师兄的话。 只见他一边往嘴里炫饭，一边狂点头表示肯定。 他也注意到那这家伙最近神出鬼没的，好几次甚至在房间里也找不到他的人影。 林回峰特地晚上去找他，也扑了个空。 现在，贺子枫一走，最近试菜的人便只剩了他一个。 虽说（嚼嚼嚼），郑师兄做的（嚼嚼嚼）饭菜（嚼嚼嚼）的确好吃（嚼嚼嚼），但是（嚼嚼嚼）怎么能（嚼嚼嚼）只有自己一个人长胖！（愤怒而大口的嚼嚼嚼） 总之，两人商量好，下次再见到贺子枫，一定要逮住他问个明白。 * 又是三两日过去。 这一日，眼见贺子枫又要开溜，林回峰眼疾手快叫住了他。 “我说，子枫哥！这几日你究竟是在忙个什么？！”林回峰愤愤道，“连郑师兄的新菜也不来试了！” “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吃完了四道菜啊四道菜！” 贺子枫大惊： “嗯嗯嗯？” “什么时候的事？？” 我去！他不知道啊！没人通知他啊！ 他要是知道郑师兄要试菜，就是少修炼一天也无妨的啊，就当给自己放个假什么的。 “我可是提前三天就告诉你了！”林回峰怒道，“而且，郑师兄当日也告诉你了！” “说！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你都不在乎我和郑师兄了，嘤嘤嘤~~~” 林回峰作西子捧心状，一脸的受伤。 贺子枫其实是有些心虚的，毕竟他最近的确天天忙着修炼。 但众所周知，人越是心虚，声音就越大。 只听贺子枫大声道： “你听我解释啊！事情不是这样子的！” 完全是一副渣男认错、积极挽留的态度。 贺子枫拉着林回峰坐下，将方青词告诉他的有关新生试炼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林回峰。 当然，也顺便告诉了林回峰自己的灵根“失而复得”的吊诡事。 以及自己想成为内门弟子，当惩强扶弱、济世救人的修士之类的豪情壮志云云。 虽说嘴上说个不停。 但其实，贺子枫的内心感受感受却是有些复杂的，其中不仅仅是心虚。 第55章 天藏殿 一方面，他的确感到自己疏忽了好兄弟的感受，而另一方面，接受了二十多年内卷教育的贺子枫总有一种偷偷卷是在背叛组织的愧疚感。 他甚至怕自己努力想要逃脱仆役弟子的身份，在林回峰看来，恐怕是一种冒犯和轻视。 总之，诸多的原因导致他并未告诉林回峰此事。 因此他解释的时候，不自觉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 到最后，完全是一副积极认错，老实交代的态度。 而一边的林回峰这回终于搞懂了，原来这人最近是在忙着修炼！ 关于贺子枫没有灵根之事，林回峰先前也是知道的。 但这也只是听贺子枫自己说的。 眼下听闻贺子枫的这个好消息，林回峰却完全没有表现出贺子枫预想中的任何责怪或嫉妒的神色。 反而是呲着大牙咧嘴一乐：“嘿！你干嘛不好意思！”又伸手捶了一捶贺子枫的胸口，道，“子枫哥！多好的事儿！” 贺子枫正要流出感动的泪水，但又见林回峰哥俩好地揽住他的肩膀，继续道： “说真的，为了给你庆祝，咱们找郑师兄炒几个菜吧！” 还一边掰着手指，一边流着口水数道： “要那个红烧蹄花！那个水煮肉片！清蒸鳜鱼！......” 贺子枫感动的泪水瞬间消失。 “......” 这家伙找什么庆祝的借口！ 我看你就是想吃郑师兄做的菜罢了！ * 最后，这事以郑师兄高兴地做了一桌子的菜揭过。 别的不说，看得出郑师兄是真的爱做菜。 * 然而，几天后，贺子枫便从扭扭捏捏的林回峰嘴里得知了一个惊天事实。 原来林回峰这死孩子也是个极品天灵根，木属性。 从进宗门起便一直在修炼，已炼气七层。 不想通过正式选拔进入宗门是听说这样更省时省力。 而且也不必过于高调。 贺子枫听完人麻了，短短的几句话，震撼了他三四次。 不是哥们，你今年刚满十九啊！才踏马两个月就炼气期七层是什么逆天水平？！！ 啊啊啊啊啊！天杀的我要跟你们这些天才拼了啊啊啊啊啊！！ 怎么会周围所有人都是修仙天才？嗯？ 那他之前的心虚和愧疚都算什么？！ 算他想太多。可恶。 就在他正要占据道德的制高点对对方指指点点时。 对方却苦笑一声，继续道： “因为我从小孤身一人乞讨长大，没有父母亲族可以庇护，因此一直以来行事都极为小心谨慎。” “是因为把子枫哥当成了我亲哥，才决定告诉你。” 贺子枫沉默了。 不仅是因为他有相同经历的，深知其中的艰难。 更是因为他忽然想起，其实眼前的少年比起自己的妹妹，似乎也大不了几岁。 唉，妹妹。 自己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再次见到妹妹？ 因此，贺子枫瞬间熄火，心道： 哦，可怜的小家伙，他又有什么错呢？ 而且说真的，退一万步讲，自己就不能是有错的那个吗？ 总之，今夜两人进行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并约好三个月后一起参加新人试炼。 —————— 山中无日月。 每天都重复的日子总是令人感觉过得特别快。 时间一晃，又过去枯燥乏味的一个半月。 贺子枫每天夜以继日的修炼，终于是已修炼到炼气六层。 按这样的势头下去，新生试炼他是肯定能参加了。 由于身边的参照物都是方青词和林回峰这种怪物，所以贺子枫竟然没觉得自己的修炼速度有什么不对劲。 直到这一日的早课。 来指导众位仆役弟子的人居然是多日未见的沈千舟。 他昨日才刚回到宗门，在任务堂交了任务。 一向严格的修炼狂魔沈千舟今日看到贺子枫时，竟一反常态地点点头，还千年难得一遇地夸赞了一句： “不错。” 早课结束后，甚至还专门询问了贺子枫是否有遇到什么不懂的问题。 这和颜悦色的样子把贺子枫都吓了一大跳，感觉十分受宠若惊。 他战战兢兢地回答，已经请教了其他长老，暂时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沈千舟才点点头，然后离开。 贺子枫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居然得到了修炼狂魔的认可！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大概、也许、可能、应该，自己也他妈是个修仙天才！哈哈哈哈哈！ 总之，因为一句“不错”，贺子枫偷偷乐了一个早晨。 沈千舟毕竟长了一张他大舅哥的脸。 以这样的一张脸说出口的夸赞，让贺子枫有种自己的努力得到了长辈认可的感觉。 * 其实，这一个半月之所以成长得如此之快，不仅是因为贺子枫近乎疯狂的努力。 也是因为最近他身边几乎没有发生什么事，山上的娱乐活动也不多，无聊感也让他不得不修炼。 总之，本来他一开始还像个人类一样修炼，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干！ 近来偶然发现彻夜打坐、运气吐息，似乎居然完全不影响他精力的恢复之后。 他更是丧心病狂地直接进化掉了睡眠，直接通宵打坐，灵力的增长速度飞快。 上次见过的文之粼等人后也没有再出现。 贺子枫自然也乐得不去管他，他倒是希望这帮人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因为他总是有种直觉，这几人看起来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和善。 至于方青词，也是索性直接在洞府内闭关修炼，已经几乎一个月不见人影。 林回峰，不提了，这家伙跟他差不多，然而修炼的速度却逆天到他已经麻木。 因为这家伙就快筑基了，近日正在四处寻找那什么筑基丹。 其实这东西在青莲剑派倒不算难找，毕竟是个十大仙门之一不是，灵犀峰的丹修可不是吹牛的。 因此这家伙最近便天天往那个灵犀峰跑，试图结交一两个豪横大方的丹修弟子什么的。 本来吧，筑基丹这东西也不算稀罕，在天藏殿登记一下，便可领到。 天藏殿便是青莲剑派传说中的藏宝库，里头的丹药、武器、灵草简直数不胜数。 第56章 新人试炼提前 还是那句话，十大仙门之一，家底丰厚。 作为青莲剑派的弟子，想在这方面吃苦？ 休想。 但林回峰打听过了，由于近来门中弟子筑基的人多，高阶的筑基丹早已经被领完了。 他也是不得已，才跑到灵犀峰去。 而且目的也很单纯，图的就是人家的高阶筑基丹。 * 贺子枫此时正在他那后山找到的修炼宝地打坐，正好吐纳一周，睁开双眼。 因着这修炼，他的五感已十分敏锐。 此刻睁眼，便是察觉到有人靠近。 只见林回峰这家伙，慌慌张张地从草丛中钻了出来。 往日两人都默契地靠玉简联系，今日不知怎么的，竟有功夫来寻他？ 贺子枫以为是对方终于得到丹药，特来宣布这个喜讯，挑眉道： “怎么？要到丹药啦？” 然而林回峰却大喘气，摇摇头愤愤道： “没呢！这帮丹修弟子，真是一点都不讲同门情谊！” “不说这个了，我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的。” 贺子枫站起身，好奇道： “什么消息？你用玉简联络我不行么？” 林回峰直接切入正题，道： “我刚刚在灵犀峰，听到一位弟子说，新人试炼似乎要提前了！” 原来，今日他偶然间听见灵犀峰两个小药童在抱怨。 说是由于那新人试炼提前了，便需要在短时间内提前备好许多基础丹药，因此整个灵犀峰最近炼丹压力不小。 自然也抽不出更多的人手炼制筑基丹。 据说，这是因为这一批新人中出了一个修仙怪物，才一个半月便已经达到筑基期大圆满了。 这秘境被长老们设下了严格的修为限制，只有金丹期以下的弟子才能进入。 是专门用来给新入门的弟子提升实战经验的。 长老们想了诸多方法，无果，最终还是决定提前开启新人试炼的秘境。 他们是绝无可能不让这个弟子参加的。 毕竟这秘境十年才会开启一次，这种能确保安全的实战机会并不多，每一次机会都异常珍贵。 ........ 贺子枫听完又麻了。 他已经猜到那个修仙怪物是谁了。 他大爷的，除了方青词还能有谁？ 天杀的！他真的要跟这些修仙天才拼了啊！！！！ 要被卷死了啊，真是没人性的家伙。 _(′_`」 ∠)_ * 果然，次日早课时，御兽峰长老一上完早课便宣布了此事。 一众弟子自然是瞬间议论纷纷，看来想要参加此次试炼的人不少。 长老没管众人的反应，继续讲着。 新人试炼的幻境会在三天后开启，幻境的时间持续七天七夜。 进入幻境后，弟子们身上的玉简将不能使用，这防止的是弟子们互相串通作弊。 试炼结束后，表现突出的弟子有可能会被五大峰的长老挑中，成为内门弟子。 而且，即便不能成为内门弟子，参加完本次试炼的弟子，也能直接成为外门弟子。 当然了，长老们也并非全然不考虑这帮普通弟子的感受。 由于考虑到时间毕竟缩短了这么一大截，最后长老们一致决定降低一些门槛。 也就是说，这一次的试炼，达到炼气期六层及以上的弟子，都可以参加。 并且，每位弟子派发的培元丹增加十五粒，防止出现灵力耗竭的情况。 每人一张传送卷轴，只要撕碎卷轴，便可立即传到宗门已清扫好的安全地点，等待幻境打开的时间一到，便可出来。 总而言之，这幻境一旦进入，便没有人可以使用任何方法离开，除非幻境再次开启。 绝大部分还未能修炼到炼气期六层的弟子愁眉苦脸地离开了，只剩下一些已达到要求的弟子，正在高兴地询问长老关于新人试炼更详细的消息。 贺子枫也围上前默默听了会儿，便离开了。 这对于刚好达到要求的他而言，这当然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因为这新人试炼还没开始，便淘汰了一批修炼速度慢一些的竞争对手了。 当晚，贺子枫仍然想再次联系秦西阁，毕竟他要进入幻境七天，不确定待在幻境中能否使用那铜镜。 然而铜镜却依旧不曾亮起。 * 青莲剑派内，听闻新生试炼提前开启的消息，自然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而且每个人愁的东西还各有不同。 有的为修炼速度太慢而愁，有的为幻境中可能遇到的危险提前发愁。 而文之月待在她落霞峰的洞府内，也是愁眉不展。 原因是她大哥文之粼前日刚离开宗门，说是回家找父亲商议要事。 走之前文之粼对外称闭关修炼，回家的消息也只告诉了她一人。 连一同从王城来的舅舅家那对双胞胎兄妹也没告诉。 眼下时间不等人，她不得不紧急催动灵力传讯，联系自己远在千里之外东洲王城内的哥哥。 —————— 三人后，演武场上。 不论众人是何种反应，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 试炼幻境开启的这一天总归还是到来了。 最终确认参与的弟子，也就是整个宗门内在炼气六层以上，金丹期以下的所有弟子，共有约一百二十余人。 原来，长老们见此次试炼的弟子数量不多，便将先前进入宗门的弟子中修炼到这一阶段弟子也加了进来。 其中，仆役弟子约有二十多人。 也就是说，其中绝大部分还是正式招纳入门的弟子。 眼下，乌泱泱一群弟子，全都有序地站在演武场上，等待长老们的到来。 贺子枫和林回峰站在一处。 他远远地就看到方青词站在极靠前的位置。 视线一扫，又在方青词附近看到文之粼等人。 贺子枫揉了揉眼睛，疑心是自己看错了，或者昨晚没睡好，眼前出现了重影什么的。 倒不是因为文之粼有什么异状，而是因为文之粼旁边站的那杏眼的女子，似乎是叫萧茹什么的。 这这这......这妹子旁边的人，跟她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 两人的区别只是一人作男子装扮，一人作女子装扮。 难不成，这萧茹还是个双胞胎？！ 第57章 进入幻境 贺子枫摸着下巴，啧啧称奇。 林回峰见他一直往那个方向张望，也从后边悄悄凑个脑袋过来，跟他一同望过去，小声咕哝道： “子枫哥，你看什么呢？” 贺子枫朝萧茹一行人的方向努努嘴： “上回不是那两个女子来找我来着，原来其中一个是双胞胎啊！” 林回峰还以为贺子枫关注那姑娘，是对她有了好感。 他一脸叹息地摇摇头道： “唉！子枫哥！我可跟你说，这姑娘啊，你还是算了吧。” 贺子枫好奇道： “怎么？” 上次这小子不还挤眉弄眼地揶揄自己呢？怎么话锋变得这么快？ 林回峰道： “你看到那女子右手边的男子没有？” 是文之粼。 贺子枫点头表示看到了。 “我都跟师兄们打听过了！原来这人就是那三个极品天灵根之一！ “是火系的天灵根，攻击力又强，”林回峰小声道。“那双胞胎女子是他舅舅家的妹妹，他可护犊子得紧。” 林回峰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手臂，道： “天涯何处无芳草！子枫哥，为了你的人身安全，咱还是换个人喜欢吧！” 贺子枫无语，沉默半晌道： “我啥时候说过我喜欢人家了？！” 贺子枫心道，保不齐咱还是她哥呢！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林回峰正要答话。 这时，演武场前方宽阔的台子上传来幻剑峰司长老的声音。 他正嘱咐弟子们分发此次试炼需要发放的物品。 正是那御兽峰峰主提到过的丹药和卷轴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全都被装在一个储物袋中。 看来这储物袋，便是用来存放在这幻境中猎杀的妖兽、寻得的秘宝之类。 贺子枫简单查探了一番那储物袋，发现其中甚至包括一枚辟谷丹。 食之可使人辟谷十天而不觉饥饿。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 此时正是卯时一刻，长老们只待卯时三刻便要开启幻境了。 —————— “呸呸呸！” 贺子枫吐出嘴里的草叶子，从草地上爬起来。 仰头环视四周。 四周是茂密的树林，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 他还是太年轻了，把青莲剑派这帮长老想得太和善！ 连张地图也不给！ 还把他弄到这么个鬼地方。 他刚刚本来已经和林回峰商量好，两人一会儿进了幻境要组个队互帮互助什么的。 俩人自然也想到，进了幻境，他们不一定能被传送到同一个地方。 于是他们商定，走在后边的林回峰要紧紧拉着贺子枫的胳膊，绝对不能松手。 然而贺子枫一踏进那幻境的传送门，便感到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林回峰本来拉住他手臂的力量也瞬间消失了。 于是，贺子枫不仅袖子少了半截，他本人还被这传送门的力量甩了个趔趄。 导致他一进来就被摔了个狗啃泥。 此时传送门外，林回峰望着自己手上的半截袖子，愣住了。 贺子枫在林中，看向自己的胳膊，也是长叹一声。 别的不说，林回峰这孩子，力气挺大。 贺子枫望向深不见底的未知丛林。 哦豁，这下只能靠自己了。 * 待到幻境开启一刻钟后，一百多名弟子便全都进入试炼幻境内。 而且，他们全都被传送到了不同的地方。 刚刚在演武场上，幻剑峰的司长老详细地讲了此次试炼的规则。 此次试炼的内容很简单，也很直接，就是猎杀其中的妖兽。 试炼结束时，获得的妖兽内丹越多，便越有可能得到长老们的青睐，成为内门弟子。 最重要的是，猎杀妖兽数量前三的弟子，宗门还额外准备了奖品，据说今年的奖品便是灵犀峰的长老准备的高阶丹药一瓶。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这次试炼的所得，除却一些妖兽的骨肉皮毛等要上交给任务堂之外，其余收集到的宝物全都归弟子个人所有。 上交妖兽的尸体，还可以获得任务堂的积分。 其余的部分，也就是妖兽的内丹，归他们自己所有。 所以这不仅是一个绝佳的实战机会，更是获得大量修仙资源的方式。 在幻境中，弟子们除了猎杀妖兽之外，还可以获得许多其他珍宝。 青莲剑派的这试炼之境也算是大有来头。 据说这里是由剑派内一位已经飞升的祖师发现的，乃是某个灵兽废弃的洞府。 那灵兽十分强大，因此幻境中多是未开灵智并且不十分强的妖兽。 自发现这废弃洞府时，青莲剑派便将此处作为刚入门的弟子的试炼之地。 同时为了保障弟子们的安全，设下禁制，禁止筑基期以上的弟子进入。 幻境中的妖兽由于有类似新生试炼这样的定期清扫，因此它们的等级也多稳定在一阶到三阶。 即便其中有例外，长老们也会在每次开始之前再次仔细排查一次。 可以保证的是，即便那灵兽已不在此间镇压了，幻境中也绝对没有高阶妖兽。 至于说其他的珍宝。 由于那灵兽的习性，其间生长的灵植仙草数不胜数，甚至还另有一些未被人发掘到的秘宝。 甚至有些宝物，对弟子们今后的修行也是大有助益。 这也是宗门宁愿提前开启幻境，也不想让方青词错过的原因。 毕竟宗门内的长老对这个修仙天才十分关注，寄予厚望。 可以说，他是唯一一个还未开始试炼，便已经被决定好要成为幻剑峰司长老关门弟子的人。 —————— 话说回这幻境之内。 一百二十余人被传送进试炼幻境内，甚至全都被传送到不同的地方。 足以见得这幻境之广阔。 几乎称得上是一片小型的大陆。 贺子枫被传送进的是一片密林的深处。 林中遮蔽物众多，天然便是妖兽们的栖息之所。 他深知越是危险的地方，便越是伴随着巨大的收益。 因此他时刻保持警惕，也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他修行的功法，是秦西阁给他的。 那功法名叫《燎原诀》。 在进幻境前，他已修炼到第二层。 他身上带着的唯一的一把武器，是他一个半月前为了修炼此功法，在门中武器库领的一把最普通的铁剑。 本来试炼之前宗门也有发放武器之类，但贺子枫既然已经有了一把，便也拒绝了。 第58章 当务之急是苟住 宗门中统一发放的黑色布鞋，踏在落满枯枝败叶的地上。 脚下偶尔发出枯枝断裂的脆响，和树叶被压碎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贺子枫独自穿行在这密林间。 周围寂静无声，暂时很安全。 他恍惚间竟想起了几个月前，刚刚穿越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那时候他刚从那山谷中出来，便是秦西阁带着他，也是走在这样的密林间。 那时候有秦西阁领路，倒是并不觉得林中有多么危险。毕竟那人对山中熟门熟路，又是个经验丰富的猎户什么的。 再加上那时又是两人同行，自然消解了许多独处的恐惧感。 眼下自己一个人，虽说天色尚早，他也必须为如何在林中过夜仔细考量一番。 但贺子枫却不是为了找个睡觉的地方，他已经打定主意在幻境中的七天七夜都不睡觉了。 毕竟夜晚的密林，比白天要恐怖得多。 不仅因为夜晚没有光线，视野受限，更是因为林中的妖兽一般都是昼伏夜出，夜晚才是猎杀妖兽的最好时机。 这是他与秦西阁在赶路的半个月，天天宿在野外得出的经验。 不过老实说，其实贺子枫暂时还没想到猎杀妖兽这一层。 毕竟作为一介怂人，他认为当务之急是先苟住，不能把自己的小命交代在这里。 美其名曰先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什么的。 * 贺子枫本想试试看能否走出这片林子，或者至少走到开阔些的地方。 他按照太阳落山的方向，有意识地顺着一个方向行走，这样至少让他不至于在林子里瞎转悠。 也能让他不至于在原地打转。 他自认并不是个路痴，然而这山林中每棵树都长得差不多，实在容易迷路。 然而这林子越走越偏僻，他一手用剑鞘开路，一路拨开眼前杂乱生长的，简直茂盛到离谱的枝条藤蔓。 他谨慎地打量着周围，始终不见什么较为安全的所在。 但幸运的是，也并没有出现妖兽的袭击。 眼见这条路实在艰难，他有些犹豫自己是否需要换个方向。 正出神间，他却敏锐地猛然回头。 因为他察觉到前方不远处似乎传来什么动静。 是打斗的声音，而且十分激烈。 甚至还有树干被什么东西折断后砸在地上的沉闷声响。 有人跟他一样，也被传送到这林子中了么？ 而且还不幸遇上了妖兽？ 听这动静，这妖兽恐怕体型巨大。 贺子枫皱了皱眉，放轻脚步，手指慢慢搭到剑柄上，打算靠近看一看。 还没等他靠近，耳边便听到一阵靠近的风声，和利器划破空气的破空声。 贺子枫瞬间瞳孔一缩。 不对！ 那人的感觉敏锐到近乎变态。 此刻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存在，竟正飞速往他这边移动！ 贺子枫迅速转身后退，他不确定跟这人打斗的是个什么东西，也不想卷进什么麻烦里。 所以他转身便跑。 他毕竟修炼了这么长的时间，脚上功夫不弱。 跑起路来已经是相当快。 然而后面这人不知道是个什么怪物，一直跟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完全甩不掉！ 眼见那人带着一个不知名妖兽的追杀快要追上他了，贺子枫见实在躲不掉。 只好硬着头皮拔出剑，准备迎战。 那人只一息之间便也追上来了，看清贺子枫的脸庞，只是微微愣了一瞬。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要让贺子枫帮忙的意思。 贺子枫也在第一时间看清这人的脸和衣着，是正式招纳入门的弟子的服饰。 来人是个看起来跟林回峰差不多大的少年。 他眉眼精致，长发一丝不苟束在头顶，出手的动作干脆利落，一看便是经过长久的专门训练才能有的身手。 这跟贺子枫这种自己摸索着修炼的人，展现出完全不同的强悍杀伤力。 他身后追上来的妖兽是一只体型硕大的黑熊，这黑熊此时已经被完全激怒，一掌便拍断了那少年身侧一棵水桶粗的树。 原来刚刚那动静是这黑熊弄出来的。 贺子枫在一旁更是狐疑了。 他原本以为这人兴许是想求助，所以才穷追不舍地一直跟在他身后。 然而看这情形，这人明明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助，解决起这只黑熊妖兽来也是云淡风轻。 这不，三两下的功夫，那妖兽发出最后一声嘶吼，便倒地不起了。 打斗转瞬间结束。 只见这少年此刻整个人像一把利刃收刀入鞘般，挽了个剑花，一颗火红色的三阶妖兽内丹便飞进少年的掌中了。 至于地上那可以用来换取积分的妖兽尸体，少年看都没看一眼，直接便收剑离开。 贺子枫提着把铁剑，看完全程，疑惑之情只增不减。 这人干嘛追他？ 然而这少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眼见这人就要离开，贺子枫急忙追上。 问道： “道友如何称呼？刚刚为何忽然追我？” 那少年倒也挺讲礼貌，停下脚步，却只回答了后半句，道： “以为是妖兽。”见贺子枫还要跟，少年冷淡道，“我不喜欢跟人一起。” 刚想问问能不能同行的贺子枫摸摸鼻子，咽下了刚到嘴边的话。 只能眼睁睁见着那少年几个纵身，便在眼前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呵，真够高看他的。 这速度，他就是想跟也跟不上啊！ 总之，这少年出现得突然，离开得也很迅速。 贺子枫很快便将这个小插曲抛在了脑后。 * 又在林间行走半日。 贺子枫也很是奇怪，为何自己碰不到哪怕一个妖兽？ 这要是离开幻境的时候，一颗妖兽内丹也没拿到，岂不是很丢脸？ 他一直有些疑心，说不定自己周围的妖兽，已经被那个战斗力爆表的怪力少年收割了个一干二净。 然而在他看不到的阴暗角落。 一群未开灵智的低阶妖兽吓得瑟瑟发抖，那可怖的妖王气息总在这林子里四处游荡。 恐怖的威压吓得他们全都躲得严严实实。 这全都要归功于秦西阁那一枚鳞片。 * 皇天不负有心人。 不知道是不是古希腊掌管幸运的神终于听到了他的呼唤。 在林中整整走了三个时辰的贺子枫，终于走出这片林子，来到一片较为开阔的地带。 四周的树已经没有那么茂密，不远处甚至有一条溪流潺潺流动。 第59章 试探 当然了，他在林子中这三个时辰也不算全无所获。 在发现根本没有妖兽鸟他过后。 贺子枫便直接开摆。 地上只要是他认识的灵植，几乎全被他薅了个遍。 他甚至找到一些炼制筑基丹的月牙草。 这种草开出的花像一个小小的月牙，非常好认，贺子枫在一本书里见到过。 想着到时候林回峰也能用用。 拿上原材料到灵犀峰求筑基丹，说不定能容易些呢？ 其余的，他还摘了一大堆灵果什么的。 有一种果子看起来还怪有意思。这果子挂在枝头，红艳艳的，隐隐的似乎还泛着红光。 像一枚小灯笼似的。 虽说这灵果他倒是不认识吧。 但他以前也看过一些什么修仙的电视剧之类的。 那里头不是总说什么主角吃了灵果，便灵力大增什么的？ 退一万步说，那个吃了灵果灵力大增的人，就不能是他吗？ 总之带走！都带走！ * 走出那林子之后，贺子枫便决定顺着那溪流的方向一直走。 一路简直顺遂到极点。 甚至顺利到他几乎感到有一种不合时宜的乏味。 因为他居然碰上了一开始组队不成的林回峰！俩人被传送的地点原来如此近！ 这一下是真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了。 贺子枫喜极而泣。 俩人互相吐槽自己遇到的糟心事。 然而当林回峰得知贺子枫的苦恼居然是一个妖兽都没遇到的时候，他一时也有些不知道该说这人究竟是幸运好，还是不幸好。 毕竟遇不到妖兽，也就意味着拿不到妖兽的内丹了。 拿不到内丹，那在这次试炼中便是妥妥的垫底。 而且，这跟他想要成为内门弟子的梦想显然便要失之交臂了。 然而贺子枫的心态倒是还不错。 既然当不了内门弟子，也能成为外门弟子嘛。 相信外门弟子能接触到的信息，应该也不少。 至少应该不会比仆役弟子差。 然而不知是林回峰这家伙能给人带来好运还是怎么的。 贺子枫在黄昏之前居然意外撞上了一只双目赤红的灰鼠。 两人这时候已经找好了一处不太深的洞穴，简单勘察一番过后，便决定第一个晚上在这里度过。 他们现在既然遇上了，那么自然也就轻松许多，毕竟可以分工合作。 两人在洞口布置好防护结界，商量好晚上轮流守夜。 然后林回峰便到附近去放置一些陷阱法阵什么的。 贺子枫一人待在山洞口附近。 那只灰鼠就是在此时出现的。 这玩意儿从草丛里疯了似的窜出来的时候，吓得贺子枫“嗷”的一声大叫。 差点直接跳到旁边面黄肌瘦的小树杈子上去。 其实，早上他见到那少年杀的黑熊妖兽其实跟他在动物园看到的普通黑熊，体型差距不大。 而且那黑熊还没怎么开始嚣张便驾鹤西去了。 然而眼前这灰鼠跟那熊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熊不常见，老鼠还不常见么？ 任何一个见过巴掌大的老鼠的人，再见到这他妈小腿高的老鼠都得尖叫。 他有想过妖兽这玩意儿可能有点掉san，但没人说过这玩意长得可以这么猎奇啊！！！ 这种灰鼠妖兽体型中等，长相潦草，比寻常老鼠大了许多倍。 一对儿发黄的门牙看起来贼锋利，贼恐怖。 这玩意儿匍匐在地上的时候，几乎有他小腿那么高！ 飞扑到跟前的时候，贺子枫更是感觉这玩意儿几乎要扑到他的脸上了！ “卧槽啊啊啊啊啊！！” 整个山谷回荡着他惊恐的叫声。 贺子枫眼见周围没什么地方好躲，慌得一时之间四处乱窜，简直比那巨鼠还慌张。 窜到一棵巨大的树下，开始跟那妖兽围着树绕圈圈。 恍惚间意识到自己这是什么秦王绕柱行为，然后才终于想起自己背上也负着一把铁剑。 他神色才终于从慌张转变到认真起来。心道，自己好歹也修炼这么长时间，总不至于连个一阶妖兽也制服不了。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只见他回身一手拔出铁剑，一手掐诀，眼神坚毅。 使的是《燎原诀》第一式，火树银花！ 剑光飞舞间，一阵火花带闪电地往那老鼠身上招呼，这动静炫酷无比。 贺子枫见烟尘四起，料定那妖兽已在自己强大的实力下伏诛。 四十五度角勾起嘴角，自信微笑。 呵，一阶妖兽，易如反掌。 然而下一秒，那灰鼠便从烟尘中窜出，只有头上一小撮毛被烧得焦黑，其他部分完好无损。 贺子枫大骇，继续奔逃。 “啊？卧槽啊啊啊啊啊！怎么没用啊？！” 一人一鼠，一逃一追，跑到潺潺的溪边。 不行，再这么跑下去，自己的体力会支撑不住的！ 贺子枫终于意识到这个严峻的问题。 他双指并拢，默念法诀，打算使出《燎原诀》第二式，星火燎原！ 生死关头，他的潜力也似乎被激发出来一部分。 他集中精力，汇聚浑身灵力于指尖，只见他双指之间“噗—”地窜出一道...... 小火苗。 然而他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将那火往妖兽身上掷去。 准头不够，扔了三次才中。 然而也就是这最后一次，那豌豆大的青绿色小火苗一接触到妖兽，便腾地剧烈燃烧起来。 那火光中的妖兽一身黑气逸散，看起来邪门极了。 贺子枫拄着剑鞘，也因为短时间内使用的灵力过多，脸色都有些发白。 他收剑，从怀中掏出一粒培元丹吞下。 这是恢复灵力的丹药。 宗门这次发放的培元丹全是高阶的，因此他恢复得很快。 原来那《燎原诀》第二式威力虽强，然而却极耗灵力。 贺子枫现在不过炼气期，本来施放一次便足以耗尽他全部的灵力了。 刚刚是生死关头，身体的潜能被激发出来了。 他站在原地等了会儿，本以为那烈火燃尽之后，便能收集一枚妖兽的内丹。 然而，直到那妖兽都变成了一堆黑灰，贺子枫用树枝扒拉半天，也不见内丹的踪影。 贺子枫狐疑，心道。 这......难道是自己那火焰太过猛烈？将那珠子都给烤化了？ 第60章 发狂的妖兽 虽然有这样的猜测，但他其实明白这是绝无可能的。 妖兽的内丹好比妖兽的能源中心，是他们修炼的媒介。 其中蕴藏着妖兽的全部灵力。 这内丹可能被炼化，但绝无可能被烧成一堆灰！ 况且刚刚那妖兽发狂的样子明显不对劲。 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 贺子枫正百思不得其解间，远远听到林回峰的呼唤声。 他只好将这妖兽的事抛在脑后，先去找林回峰汇合了再说。 贺子枫没有注意到。 不远处的树丛后有一道高大的黑色人影，观察他许久。 见他离开，也悄悄消失在原地。 * 贺子枫回到山洞口，正打算向林回峰讲述刚刚诡异的遭遇。 然而看清林回峰的样子，却是一惊。 因为眼前这人竟比他还狼狈。 脸上满是细小的伤口，浑身泥土草屑。 最严重的是手臂上还有一道划伤，像是野兽的利爪所为，还在汩汩地流着血。 要知道，这家伙已经快筑基了，实力比他高了不是一星半点。 林回峰今日进试炼以来也遇到好几只一阶、二阶妖兽，但全都没让他吃过这么大的亏。 贺子枫见伤口还在流血，有些担忧，问道： “这伤口有毒么？” 见对方摇摇头，他便急忙掏出伤药和干净的衣物递给对方，示意林回峰赶紧处理伤口。 一边有些不解道： “你不是去布置陷阱去了？怎么弄成这样？” 林回峰坐在一块宽大的石头上，接过东西，开始龇牙咧嘴解衣服处理伤口，道： “在附近遇到一只二阶妖兽，不知道是不是误闯了它的领地，简直像疯了一样。”他苦笑一声，“我这次差一点点，就交代在那里了！” 贺子枫心里一凛，有种不好的预感，恐怕眼下这情况不是闯了妖兽的领地，而是惹到什么人了。 但贺子枫没有急着说，只问道： “你杀死那妖兽了？” 林回峰摇摇头，道： “那边恰好有一个山崖，我设计让那妖兽冲了下去，兴许是摔死了吧。” “就是可惜了那枚内丹，或许我们现在去应该还能找到。” 贺子枫闻言却是摇摇头，斩钉截铁道：“那内丹已经不在了。” 林回峰问他为什么。 他便将自己刚刚与那一阶妖兽缠斗的过程告诉了林回峰。 包括那妖兽消失的内丹。 林回峰此时已经清理好伤口。 他是木系灵根，待在草木茂盛的山野间木系元素充沛，恢复起来也更快。 再加上那伤口上并没有毒素，因此也只是做了些简单的包扎。 他沉默着听完贺子枫一席话，一脸忧色道： “难不成，这次试炼，混入了什么不怀好意的人？” 贺子枫也很困惑，毕竟眼下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已知的信息实在有限。 唯一能明确的就是，这种情况绝无可能是偶然。 一定有人在暗中搞鬼。 他们不明确的是。 这人是只针对他们，还是针对所有弟子？ 若是针对所有弟子，那便好懂。 无非是为了减少竞争对手，增大自己成为内门弟子的机会。 若是只针对他们，那就难猜了。 毕竟两人平时在门中交游甚广，又是在膳堂做事，每天接触到的弟子可不少。 但打个饭而已，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吧！ 他们都不是什么攻击性很强的人，平时跟人的相处似乎也很正常。 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什么头绪。 贺子枫本想重新今夜要不换个地方驻扎。 然而林回峰提议道，反正再换个地方也说不准会不会再遇到那种发了狂的妖兽。 而且也不一定能甩掉那个暗中使坏的家伙。 还不如就待在此处，静观其变。 最重要的是，他们也能保存体力。 贺子枫听了也觉得这话有理。 于是两人便还是依照原先的计划，待在山洞内。 * 入夜，幻境内危机四伏。 两人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轮流守夜，俱是一夜未眠。 然而一夜风平浪静。 * 次日天亮。 两人还是决定离开此地。 一方面是为了在附近找找是否还有其他弟子，确认其他弟子是否也有同样的遭遇。 另一方面便是因为俩人既然进了幻境，便绝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待着。 幻境中灵植仙草之类的珍宝随处可见，他们不能错过这些珍贵的资源。 * 果然，两人走出此地不出一公里，便遇上了另一名弟子。 本来这人察觉到两人的气息，都要做出攻击的准备了。 见到都是同门师兄弟，便收好剑，兀自在溪边处理包扎伤口。 贺子枫远远看到这人，乐了。 嘿，还是个老熟人。 文之粼见到贺子枫的脸时，显然也有些无语。 但当着林回峰的面，他没有多说什么。 贺子枫上下扫了一眼文之粼，心里暗忖，不是，哥们。 怎么一个个的都遇上了那什么发疯的妖兽是吧。 因为此刻文之粼浑身狼狈，一身月白的弟子服上混杂了泥土和血污。 比起昨天林回峰的样子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人一问，果然也是遇上了那种妖兽。 而且吧，文之粼似乎已经知道那搞鬼的人是谁了，也正在四处寻找那名弟子。 因为在这之前，文之粼便已经在杀了三只狂性大发的妖兽之后，抓住了那人的行踪。 并且一路追踪到此。 他刚刚正与那搞鬼的人血战，身上的伤也是跟那人打斗留下的。 那人实力不弱，对上筑基中期的文之粼也能打个有来有回。 而且，这人不知是用了什么邪术，竟直接使得那些妖兽狂性大发，简直像是入了魔。 文之粼拧眉猜测，这次的弟子中，恐怕混入了邪修。 贺子枫两人闻言对视一秒，俩人都没想到这事儿这么快便水落石出了，都有些惊愕。 然而听到邪修二字，两人神情瞬间严肃起来。 既然涉及到邪修，那么此事便非同小可。 因为这邪修要是不除，恐怕还有更多弟子遇害。 俩人一寻思，显然是默契地想到了一起。反正大家目的一致，要不就一起吧。 于是两人顺理成章向文之粼提出同行的请求。 第61章 哭?哭也算时间噢! 当然了，两人本来也都做好了文之粼拒绝他们的准备。 没想到文之粼这人看起来不怎么样，表情也冷冷淡淡，此时倒是意外地好说话，几乎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 于是他们这个两人小队，也顺利变成了三人小队。 而且，理所当然地以实力最强的文之粼为核心。 随后两人便跟在文之粼身后，一路顺着那邪修留下的痕迹追去了。 * 文之粼在打斗中在那人身上设下了跟踪法阵。 此刻便是随着那法阵的指示往前追。 三人一路追踪，来到一大片夹竹桃林附近。 这一大片夹竹桃林生长得分外枝繁叶茂，远远望去，已开满了粉白的花朵。 若是郊游踏青看到这样的景色，但也颇值得驻足观赏一番。 然而娇花虽美，却有剧毒。 况且三人此刻并没有赏玩的心思。 因为文之粼表示那邪修就在这夹竹桃林中。 进入林中之前，贺子枫拿出几片撕碎的衣衫递给另外两人。 虽说少量吸入夹竹桃的花粉并不会引起中毒。 贺子枫还曾经在街上的绿化带中看见过夹竹桃。 然而这片林子很大，几人在其中打斗时免不了剧烈呼吸，这种情况下大量吸入夹竹桃花粉，也是有中毒的可能的。 三人用布条掩住口鼻。 背靠着背，呈一种防御的姿势，缓慢移动进入夹竹桃林内。 林中很静谧，然而这种静谧很不寻常。 果然，一只有着鞘翅目外形的巨大昆虫忽然出现在三人头顶的树枝上。 它的一对复眼硕大无比，几乎有一个大海碗的碗口大。 细长的节肢上分布着细密的茸毛。 看起来令人头皮发麻。 它没有给三人太多的反应时间，直接便向众人展开攻击。 很快，三人就发现这只妖兽的棘手之处。 因为这只妖兽不断张合的口器中不断喷出一股又一股的粘液。 三人无法维持聚在一处的队形，向四周散开。 贺子枫见到那滋滋作响的草丛，便明白这种粘液像浓硫酸一样具有强烈的腐蚀性。 这东西哪怕只是沾一点在皮肤上，也绝对是灾难级别的。 而且，这只妖兽的速度极快，身形也异常灵活。 看这状态，居然是一只三阶妖兽！ 三人神色大变，都使出了看家的本领。 然而这东西的速度实在太快，贺子枫一边要分出注意力躲开粘液，一边又要集中精力施放法术。 手中的火苗根本来不及掷到它身上便被躲开了。 林回峰也试图催生藤蔓困住那巨大的昆虫，也被它很快腐蚀开来。 甚至他自己也不小心被那粘液溅到一些在手臂上。林回峰立刻便疼到面目扭曲。 只见他被粘液溅到的皮肉瞬间便溃烂、焦黑，随后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 这边的两人都不能奈何这玩意儿。 那边文之粼倒是上前与这虫子缠斗了一番，给那妖兽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甚至他还一剑斩断了那妖兽的一条腿。 代价是粘液也喷溅了一部分到他的左腿上。 那妖兽毕竟是少了一条腿，移动速度也自然慢了下来。 贺子枫此刻刚好有功夫吞下一粒恢复灵力的丹药，眼疾手快地掷出青绿色的火苗。 跟那灰鼠的情况一样，火苗一接触到妖兽，立刻燃起熊熊火焰。 那妖兽在火焰中挣扎着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在林中疯狂挣扎，整个场景令人感到极其不适。 刚刚还风景独好的夹竹桃林已是一片狼藉。 那妖兽没有挣扎多久，便化成了灰。 林回峰倒是立刻松了口气。 而文之粼见状则是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似的，深深地看了贺子枫一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等三人休息和处理伤势。 似乎是打定主意今天就是要这三人的命，也或许是趁三人放松警惕。 那黑衣人居然十分托大地在此刻现身，试图以一敌三。 但贺子枫又不得不承认，那黑衣人的确选了一个最佳的时间。 眼下三人的灵力几乎都耗得差不多。而那黑衣人又招招狠辣，完全是奔着取三人的性命来的。 贺子枫刚刚又已经服用过培元丹，短时间内不能再次服用，否则会带来严重的副作用，甚至有经脉爆裂的风险。 他此时已经完全没有灵力施放《燎原诀》第二式了。 而林回峰和文之粼两人又在刚刚与那妖兽的战斗中受伤。 眼见三人合力也不敌那黑衣人。 电光火石之间，贺子枫忽然想到一个主意。 没有更多思考的时间，他立刻朝另外两人大吼道： “咱们分开跑！” “必要的时候，用传送卷轴！” 另外两人显然也在瞬间明白了贺子枫的意思。 三个人分开跑，这样至少还能为另外两个人争取些时间。 而且，试炼开始之前每个弟子手上都发放了一张传送卷轴，哪怕是三人中被追的那个人被追上，也可以立刻撕碎卷轴！ 那被追上的人也不会丢掉性命！ 三人立刻向三个方向奔去。 那黑衣人显然没料到还有这招，愣了一秒，朝着其中一人追去。 贺子枫吼完刚刚那一嗓子，便转身拔足狂奔。 往夹竹桃林深处逃去。 很快，他就悲愤地发现，那黑衣人追上来了！ 他总是在这种时候莫名其妙成为别人坚定的第一选择什么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黑衣人也算是对他爱得深沉了。 根据幸运守恒定律，这世界上有人在走运的时候，一定有个人在狠狠倒霉。 猜猜是哪个倒霉蛋此刻正在倒霉？ 贺子枫脸上挂着宽面条泪，风声在耳边呼啸，脚下一刻也不敢停。 哭？哭也算时间噢！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人一旦倒霉起来，便是无止境的。 因为夹竹桃林的尽头居然是一片悬崖。 崖边的风很大，吹得贺子枫的衣袍和发丝在风中狂舞。 他手中捏紧了那卷轴，心中有些不死心。 还想挣扎一下，最好是能拖延些时间，若是能知道些信息也好。 只见他语速飞快求饶道： “哥哥哥哥哥！！咱们商量一下行不，你放我一马！我之后猎到的所有妖兽全归你！” 第62章 因手抖而引发的血案 然而这黑衣人可能是在什么专业的杀人机构专门培训过什么的。 具备一个心狠手辣的反派应该有的一切素质。 人狠话不多，根本不吃他这套，不仅不听他废话，也没有前摇cd时间的。 直接举剑动手。 “卧槽你这人怎么不听人说话的！” 如果电视剧里反派全是这种个性的，那八十集的电视剧估计能缩短到三集。 贺子枫眼见不仅无法套话，自己小命都快交代在这里了。只好不断躲闪，眼见便离那悬崖边越来越近。 他知道情况不妙，从怀中掏出卷轴便要撕碎。 谁知那黑衣人反应如此之快，一剑便向贺子枫的手劈来，要斩断他的手掌。 贺子枫没料到对方剑法如此之快，为了躲避这一剑，脚便下意识往崖边后退了一步，半只脚掌踏在崖边。 即便是已退无可退，手掌还是被剑气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血液喷涌而出。 他登时痛得手都在发抖，完全握不住卷轴。 脚下又重心不稳，下意识便将那卷轴脱手而出！ 只见那卷轴义无反顾朝着崖底坠落而去。 贺子枫反应不过来，下意识转身朝那卷轴伸出手指，脚下一个踉跄，竟也跟着坠入了崖底...... 贺子枫坠落悬崖之际，只来得及大吼了一声： “你大爷的啊啊啊啊啊——” 声音消失在深不见底的崖边。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连悬崖上提着剑的黑衣人大哥都懵了，继而又有些愤愤。 啊...... 啊？？？ 这人杀的，一点参与感都没有！ —————— 千里之外的东洲王城。 萧府会客厅内。 萧家二房夫妇正在与客人聊着什么。 秦西阁坐在宾客的席位，端起茶杯正欲饮茶。 忽然瞳孔一缩。 他下意识地捂了捂心脏。 契约的力量让他察觉到贺子枫似乎出事了！ 然而不过是很短的时间，契约又恢复了正常。 仿佛刚刚是他的错觉一般。 对面夫妇俩察觉到秦西阁表情忽然有些不佳，萧夫人关切地问道： “秦公子？可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虽说他心脏很快便已恢复了正常，至少说明贺子枫没死。 但刚刚那一下波动让秦西阁隐隐有些不安。他决定箜浮山打听一下消息。 于是他又捂上胸口，脸色苍白地顺着对方答道： “抱歉。萧老爷，萧夫人。” “小可恐怕是昨夜偶感风寒，现下忽然有些不舒服。” 萧家夫妇俩急忙让小厮领了秦西阁到客房休息去了。 秦西阁借口称病，要卧床休息，屏退了一众仆人小厮。 他先是尝试使用铜镜联系贺子枫，无果。 几息之后，他已出现在箜浮山附近。 他毕竟是妖族，而青莲剑派又拥有护山大阵，自然不能擅闯。 于是他只好召来这山中的几条小蛇，打探消息。 只见他轻轻碰了碰一条小青蛇的脑袋，便能与那蛇沟通了。 原来贺子枫等人在试炼幻境中，时间已过去一天一夜。 又听那小蛇说，长老们为洞悉弟子们在幻境中的情况，防止有弟子陨落。 已让进入其中的所有弟子，都将自己的命牌放入祠堂。 一旦有任何异常，他们便会安排幻剑峰的大弟子前去救援。 眼下贺子枫的命牌并没有任何异动，也不见任何裂纹。 说明他现在至少性命无虞。 秦西阁闻言点点头，这才放心离开。 —————— 夜晚，圆月高悬。 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悬崖绝壁上只有冷风在呼啸。 挂在树枝上的贺子枫睫毛颤动，似乎是醒过来了。 他是被冻醒的。 醒过来的他下意识动了动身子，只感觉浑身冷到发僵，身体的冷使得他对疼痛有些不敏感。 然而随着他轻微的动作，身下立刻传来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然后又是一阵恐怖的失重感。 “砰”的闷响。 伴随着一声虚弱的“我草！！......” 他痛苦地仰面躺在一丛柔软的草上，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这一下把他的身上的疼痛全都唤醒了。 由于身体暂时疼到动不了，他只能转了转眼珠，看向身侧。 这一下把他吓得完全不敢动了。 原来他根本没有坠落到崖底，此刻他身处的位置，是悬崖上一小片突出的平台。 这平台仅三、四十公分宽，一个成年男子平躺在上面也很勉强。 这小小的平台靠近山崖的一侧长满了藤蔓，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而且不知道离崖底还有多深。 但从自己现在的伤势来看，他倾向于认为自己其实并没有坠落得太深。 身下柔软的草丛令他的身体有了一点点回暖，他仔细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贺子枫感觉自己身上虽然很疼，但绝大部分的伤是皮外伤。 也就是被坠落时断裂的树枝划出的伤居多。 除了皮外伤，他目前只感觉自己的右腿钻心地疼，应该是骨折了。 他转转眼珠，看向自己的正上方，刚刚被他压断的树枝。 心下有些后知后觉地涌起一阵劫后余生的喜悦。 这些虬结的树枝牢牢攀附在悬崖壁上的岩石缝隙里。全靠这些枝干的缓冲，再外加这个凸起的小平台，他才能保住一条命。 贺子枫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庆幸自己恰好从这个位置掉下来的。 也是幸得老天垂怜，否则今天他指定是要变成一摊肉泥了。 *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老天爷今天是对他不错，给他的窗户开了条缝儿。 然而又在窗户外砌了一堵墙，还tnnd是用钢铁浇铸的！ 竟把他就这么困在这里了。 说真的，贺子枫觉得，要是简简单单就这么死掉也就罢了，眼下要继续活下去反而难如登天。 已知，他现在身处一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悬崖上，这里的风冰冷刺骨，他身上多处受伤，一只腿又断了。 求解，如何逃出生天？ 还是那句老话，他也不是无路可走，还有死路一条。 [笑不出来.鸡屁股] 意识到自己眼下的处境，贺子枫心里那点劫后余生的喜悦很快就被无边的无助和绝望淹没。 第63章 灵兽的巢穴 这种绝望和无助让他回想起穿越来的那一天，也是类似的场景。 今天比他刚穿越来的那一天还要无助。 身体无法动弹，思维却愈发活跃。 人生前二十几年的某些记忆片段，如同电影倒带般在眼前疯狂闪回。 不行！他不能死！ 至少不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 他想起自己为什么要来青莲剑派，自己为什么要进入这九死一生的幻境。 明明早就已经知道这不是一条容易的路了不是吗？ 自己明明这么努力不是吗？ 而且多幸运，老天让自己活下来了。 他还想继续活下去。 想通一切的贺子枫终于将绝望和恐惧按捺在心底，强撑起身子，打算寻找脱困的方法。 他的右手在坠崖之前被那邪修所伤，眼下疼痛难忍，只好用左手抓紧身侧的藤蔓借力。 “嘶——” 随着身体的挪动，右腿骨头断裂的疼痛让他面目扭曲了一瞬。 贺子枫费了很大的功夫才缓缓坐起身来。 他吞了一粒疗伤的丹药，默默调息了一番，所幸这一次坠崖并没有伤到经脉。 否则就麻烦了。 秦西阁给他的那铜镜，他早在进入幻境时就已经尝试使用过一次。 似乎是跟那些玉简一样，都被禁制给屏蔽了，无法使用。 而那害他掉下悬崖的卷轴此刻也不知所踪。 因此他眼下想要联系其他人来救他，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只能自己找寻求生之路了。 调息完，缓和了许多，灵力开始运转之后，身体也不再那么冷。 然而身上的伤口不会因为调息就自己愈合，他需要处理一下。 他将一条尚且干净的内衫撕成布条，将自己受伤的手掌简单包裹了一番。 然后用手边掉落的断枝固定住自己骨折的右脚。 眼下条件有限，只能先简单处理一下。 然而仅仅只是简单地处理，也让他疼出了满身的汗。 他检查了一下身上，无奈地发现那把铁剑似乎是在他坠崖的过程中遗失了，只留下一个剑鞘。 御剑这一条选项自然是没了。 不过他很乐观，有个剑鞘也聊胜于无，当拐杖也不错，至少比树枝要结实。 他攥紧藤蔓，思考着如何解决当下的困境。 眼前的生路无非两条，往上爬，或者往崖底慢慢滑下去。 犹豫了一会儿，他最终还是决定往上攀爬。 因为他从自己并不算严重的伤势判断，自己距离崖顶距离应该不远。 况且崖底有什么样的风险还是未知。 他稳了稳心神，虽说贺子枫已决定好往上走，但也不是现在。 因为他不敢赌那黑衣人是否还守在崖边。 贺子枫现在身上多处受伤，若是再对上那黑衣人，下场绝对只有死路一条。 他必须等待。 至少度过今夜，在这里待到明天白天再说。 他闭上眼睛倚靠在石壁上，决定先保存体力。 为防止自己半夜掉下去，他还将藤蔓紧紧捆在自己腰间，甚至反复确认了好几遍这东西是否足够结实。 也许是今日白天受到的刺激太多，身体也几乎到了极限。 迷迷糊糊间，他竟然久违地睡着了。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照到贺子枫的眼皮上。 让他瞬间便清醒过来。 他感觉额头痒痒的。 而且坐着睡了一夜，肩膀上有一种沉甸甸的酸涩感。 眼皮上一阵一阵的传来温热柔软的诡异触感。 就像是...... 有什么东西在舔他的眼皮似的。 贺子枫被自己的联想惊得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肩头竟站着一个通身雪白、毛茸茸的不知名生物。 长得跟狐狸似的。 这小玩意儿一双黑沉沉的大眼睛，离贺子枫的眼睛贼近。 近到原本还算得上可爱的小毛脸儿看起来有些畸形。 像个大眼睛外星人似的。 贺子枫顿时被吓得心里一紧，差点从崖上滚下去。 那小玩意儿也被他猛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爪子灵巧地在岩壁上借力，一个跳跃便消失在贺子枫身侧。 消......消失了？？？ 贺子枫霎时惊了，揉揉眼睛，怀疑是自己大清早没睡醒出现幻觉了。 不是幻觉！眼皮上还残留着湿漉漉的口水！！！ 不是，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无声地甩甩手呲了呲牙，脸都皱起来了，是嫌弃的表情。 这东西干嘛舔他眼睛！怪恶心的！ 一边擦着眼皮上的可疑水渍，贺子枫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刚刚这长得像狐狸一样的白毛球，该不会... 它大爷的是想吃他的眼睛吧！ 卧槽！幸好他醒了！ 但是，这玩意儿消失得实在有些蹊跷...... 果然，贺子枫伸手扒开那白毛球消失的地方，厚厚的藤蔓之下，赫然露出一个巨大且深不可测的洞口。 昨晚月黑风高，贺子枫整个人状态又十分不好，竟没有注意仅仅距离自己一臂远的旁边便有一处山洞。 * “！！！！！” 贺子枫很用力才忍住了骂人的冲动。 不是，那他昨晚硬扛着柔弱且大只的身躯，在这么个小小的平台上吹了一夜的冷风算什么？ 算他命硬吗？ 有时候真的很想捶爆这个该死的世界。真的。 贺子枫面无表情地爬进那山洞里的时候心里默默地这么想道。 * 刚刚那小东西一钻进来便不见了踪影。 他默默拄着剑鞘，艰难站起身打量着四周，他察觉到这山洞的入口就不小，里面更是宽阔得离谱。 他察觉到这一点，却不是靠视觉看出来的。 因为那厚厚的藤蔓一合上，能透进来的光便极少，他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他是通过敲击地面上石块的回音判断出来的。 回声空旷而安静。 这里像是...... 某种野兽的巢穴。 贺子枫的脑子在一瞬间像是开了窍似的，想到了这幻境的由来。 长老们不是说这幻境是某个灵兽废弃的洞府么？ 这里，该不会就是那灵兽栖息的地方吧？！ 心脏一阵狂跳，自己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 贺子枫果断捏起一个普通的火诀，照亮了山洞中一片空间。 果然，这山洞内空间巨大，几乎掏空了半座山。 第64章 雪狐的交易 他拄着剑鞘，压下心中的恐惧往前走。 然而仅走出去五六步的光景，便似乎是触发了洞中的禁制。 按理说，这幻境到青莲剑派的手里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禁制设下的时间更是久远。 怎么这力量还踏马能这么强劲！ 这是贺子枫被攻击到时的第一反应。 一股强悍的灵力迎面而来，将他瞬间弹飞出去，然后狠狠砸到岩壁上。 贺子枫登时喷出一口鲜血，前襟都被染红了一大片。 “咳咳咳咳咳——” “卧槽......这什么东西......” 他口中血液还在喷涌，愕然瞪大双眼，仿佛见到什么很奇特的景象。 不知是因为他触发了洞中的禁制，还是激活了什么尘封已久的法阵什么的。 墙上镶嵌的夜明珠竟开始一颗接着一颗的亮起来。 岩壁上如同漫天星斗般的夜明珠，将整个山洞照亮，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洞内恍若白昼。 那白狐模样的生物察觉到这边的动静，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 窜到贺子枫身边。 他此刻身受重伤，毫无反抗之力。 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东西跑到近前，竟开始舔舐地上的，他刚刚喷出的血液！ 它嘴边白色的皮毛都染上了血液猩红的颜色。 这诡异的一幕让贺子枫莫名感到有些恐惧。 随后，他便惊恐地听见山洞中响起一道沙哑粗犷的，属于男性的声线。 “人类。我们做个交易。” 听起来就是个战斗力十足的肌肉壮汉。 贺子枫心下绝望，对上这样一个强敌，自己今天是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他茫然四顾，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 然而没有，洞中一个人也没有。 “你，你是人是鬼？！” 贺子枫听见自己声音都在发抖。 此时，一道毛茸茸的爪子猛地拍在贺子枫头上。 只见这白色的、大眼睛的、嘴角还沾染着血迹的可爱毛球，小小的嘴巴正一张一合。 空气中再次响起那道壮汉的声音： “你在找什么？” 这世界大概是疯了。 这是贺子枫晕倒之前唯一的想法。 * 贺子枫再次醒来时是在一片有些陌生的地方。 身下是柔软而温暖的兽皮。 那只白色的小狐狸正蜷缩在他旁边。 他抬手，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手上的伤竟痊愈了。 动动右脚，脚上的伤也好了？！ 自己这......难道是在做梦？ 那毛球察觉到贺子枫的动静，也醒了过来，站起身子，抖抖蓬松的大尾巴。 “你好了？” 又是肌肉猛男的声音。 贺子枫一听到这声音便有些应激。 他妈的简直是欺人太甚！哪家的狐狸能发出这死动静啊！啊？ 跟它那娇小可爱的外表完全不相符好么！！！ 贺子枫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要冷静。 呼—— “是你救了我？”贺子枫支起身子问道。 那雪狐一脸骄傲地昂起脑袋，嘴里发出与外表不相符的低沉猛男音道： “当然！不是我，你早就死翘翘了！” “唔，我晕倒了多久？” “只是睡了一晚上而已。”那狐狸道。 还好还好，自己还没有离谱到直接睡过试炼的七天。 贺子枫环视四周，好奇道： “这......我们还在刚刚那山洞里么？” “当然。”雪狐肯定地回答道。 经过一番简单的交谈，贺子枫搞明白了。 原来这里是禁制掩盖之下的空间。 周围仍是刚刚那石壁，然而刚刚分明还空荡荡的洞中忽然多出许多东西。 角落里有一堆亮晶晶的东西，几乎晃瞎贺子枫的眼睛。 看起来似乎是灵石和一些其他不知名的宝石。 这一堆几乎成了一座一人高的小山。 另有一个角落又堆着些瓶瓶罐罐，还有一大堆散乱的的书籍什么的。 总之整个山洞内乱得像垃圾堆。 “难道你就是这幻境的主人么？那些...呃...东西都是你的？”贺子枫卡了两秒，非常谨慎地收回了已经蹦到嘴边的“破烂”二字。 那雪狐却摇摇脑袋，道： “不是，这山洞的主人早已离开了。” “那堆破烂是那家伙的收藏品。” 贺子枫道： “那你跟这山洞的主人是什么关系？” 那雪狐沉默半晌，有些回答不上来，像那种忽然卡壳的上发条的小毛绒玩具似的。 随后它龇牙咧嘴，有些恼羞成怒地炸毛道： “你少管！” “现在我救了你的命！你必须和我签订主仆契约，成为我的仆人！” 这家伙语气嚣张，态度傲慢到极点。 主仆契约什么的，一听就不是个正经玩意儿！ 贺子枫有些不情愿，不想答应，支支吾吾地开口： “可是我...呃...这个...那个......” 那雪狐见他磨磨唧唧不肯答应，便瞬间暴怒，身形也霎时暴涨到如同狼一般的大小。 一张嘴便是锋利的獠牙，眼中凶光毕露。 原来这才是它的原形！ 只见它张开血盆大口，怒道： “少废话！你今日若是不答应，也别想活着离开！” 贺子枫见此情状已然是吓得不轻，本就不坚定的意志瞬间萎了，识时务地立马道： “好勒！”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那雪狐闻言满意点点头，身子晃晃，又回缩为娇小的模样： “你必须得带我出去！” “可以！” “现在立刻签订契约！” “没问题！” “包吃包住！” “好！......啊？” ...... 在雪狐的威逼之下，一人一狐很快达成共识，决定签订主仆契约。 然而一个时辰后。 那雪狐感觉自己被欺骗了，恼怒道： “你签订过主仆契约了！骗子！” 贺子枫刚想矢口否认，然而几个月前在清池镇的记忆却瞬间回笼。 那时，他在清池镇的客栈里，的确答应了秦西阁的一个什么契约。 难道，那其实是主仆契约么？（—皿—） 不是，啊？ 我他妈原来跟秦西阁签订的是主仆契约啊？ 所以谁主谁仆啊？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贺子枫对结成契约这种事情毫无研究，更不知道这契约原来也分这么多种。 第65章 灵宠契约 在那雪狐絮絮叨叨的念叨下，他才知道。 原来契约也分为高阶和低阶。 高阶契约又分为很多个种类，有平等的契约、主仆契约，也有道侣之间的契约。 这三种契约的共同点在于，它们都属于双向契约，需要双方共同同意才可达成。 就主仆契约这一种而言，其实也并不复杂。 无非是仆人需要无条件听从主人的安排，帮主人完成某些事情或者促成某种条件之类。 不过，这契约的有些部分还是显得有超出贺子枫的认知了。 因为在某些极端情况下，主人可以操控仆人的思想和行为，甚至决定仆人的生死。 这种双向的主仆契约通常可以在某些既定的条件达成之后自动解除。 而且，在此期间，仆从通常无法与其他人再次订立双向的契约。 因此这也常常在某种仅利于某一方的交易中使用。 贺子枫听完麻木了。 啊？ 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怎么甚至都跟秦兄玩上这种禁♂忌♂y了？！ 不过他很快也便想明白。 他毕竟跟秦西阁已经几乎完全交了底。 贺子枫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 也迟早是要离开的。 因此，秦西阁签订这么个契约不一定真是在防他。 极有可能，是在防他的灵魂离开后，忽然回来的原身。 而且，听那雪狐所说，这主仆契约对仆从一方，也并非全无益处。 除了能在一定距离内识海传音之外，主人也会给予仆从必要的庇护。 甚至是与仆从分享自己漫长的寿命等等。 听闻此言，贺子枫第一反应不是开心，而是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神色。 他点点头，道： “懂了！免费的长期劳工！” 真是万恶的资本主义！ * 这一边，那雪狐没说的是。 其实若是实力足够强大，后者是可以覆盖前一位主人的契约，与仆人结成新的主仆契约的。 然而贺子枫身上这一道契约实在太过强大，甚至隐隐有妖族之王的气息。 这也是雪狐恼怒的原因。 一人一狐拉扯半晌，最后雪狐还是选择了妥协，签订了较低一阶的灵宠契约，成为了贺子枫的灵宠。 毕竟它受禁制所限，只能在山洞附近活动。 若是将此人吞食了，要等下一个刚好掉在山洞旁的人出现，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毕竟掉崖还能挂壁，这种奇葩事又不是天天有。 它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利用这修为低下的人离开幻境。 眼下只有通过签订契约的方式与外界的人类绑定，它才能顺利离开。 贺子枫这人修为低下，性格看起来也很好拿捏，那契约解除起来应该不难。 大不了到时候自己便一口将他吞了！ 无非是承受契约反噬，损失个几百年的修为。 比起天天待在这山洞内，自然是划算得多！ 因此，这小玩意儿打的如意算盘便是，一旦出了此间，便直接摆脱他！ 到时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贺子枫一个修为低下的修士，又怎能奈何得了它？ 被困此地不知多少岁月。 它此刻无比向往自由，向往外面的世界。 —————— 自贺子枫醒来，今日已是进入幻境的第四个白天。 他被那“禁制”所伤，昏睡过去一夜。 试炼的时间剩下得不多了。 眼下身上的伤既然好了，那么也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这里。 当然，离开之前他还要做最后一件事。 那就是，将山洞中的东西带走。 毕竟那狐狸从这山洞中找出的药丸竟可使他只是休息了一夜便痊愈了。 想来那灵兽留下的东西，必定是极好的。 贺子枫一边这么想着，一边问那雪狐这山洞的信息。 他对这个山洞还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灵兽，需要住这么大个山洞。 “这里究竟是什么灵兽的居所？” 关于这一点，进幻境时，宗门中的长老也没有提到过。 那雪狐见自己的目的已达成，倒也不强求贺子枫要赶紧离开此地。 毕竟在这么个鬼地方待了几百年了，要离开也不急于这一时。 它此时整个状态十分放松。 一边用舌头梳理自己身上的毛发，一边抽空回答道： “唔，这里原本叫做海月幻境，是白泽神君在下界时的一处居所。” 白泽？又是白泽？ 贺子枫心下一凛，毕竟他正在找寻的那东西，便与这神兽白泽息息相关。 因此他听到这两个字，瞬间便打起了精神。 原来竟是上古神兽白泽居住过的洞府！ 这也与长老们的说法对应上了。 由于这灵兽过于强大，所以宗门发现这幻境时，此间的妖兽等级都不高什么的。 白泽作为上古神兽之一，实力确实不是一点点的强大！ 然而那雪狐又继续说道。 这里说是白泽的居所，其实神兽白泽当初只不过在这洞中待了不到一年而已。 贺子枫问道： “你那时便已跟着白泽神兽了么？” 难不成，这雪狐其实是上古神兽白泽的小弟之类的？ 雪狐眼珠一转，道： “其实，白泽神君在这里的时候我还没有开启灵智。” 它打算告诉贺子枫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信息，告诉贺子枫也无妨。 而且，这雪狐很聪明，尽管跟贺子枫相处时间不长，它已看出对方是个心软的人。 这对自己之后解除契约绝对有利无害。 只见雪狐停止了舔舐的动作，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 低沉粗犷的男声如同掺杂了砂砾的风，掺杂着遥远的记忆缓缓吹拂而来。 气氛莫名有些忧伤。 贺子枫正襟危坐，尽量忽视对方的声音和外形带来的违和感，听得很仔细。 * 那时候，神君初到此处，决定在此修建洞府。 海月幻境中高阶的妖兽被吓得四散，纷纷逃出幻境。 很快幻境中便只剩下些灵智未开的小妖兽。 由于与神君实力差距悬殊，幻境内自然是一派和谐安定。 然而一年后的某一日，神君离开洞府，久久未归。 雪狐彼时恰好在山崖下徘徊。 无意间被山洞中神君留下的一丝仙气和大道真意吸引，它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进山洞。 进入山洞时一切平常，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结界和禁制。 第66章 轻轻推了一下 它自然是本能地吸收了这缕仙气。 那时情况危急，它弱小的身体难以抵抗这股纯净强大的灵力，经脉几乎爆裂。 雪狐出于一种动物求生的本能，又嗅到灵药的香味，在神君留下的一堆瓶瓶罐罐中四处乱闯，扒出许多不知名的药丸咽下。 不知道是什么药丸起了作用，它竟捡回一条命，但也陷入了持续一百余年的沉睡。 一百余年之后，洞中绝大部分的东西已经腐朽，雪狐在洞中醒来。 发现自己竟然因那一缕仙气开了灵智，成了妖修。 也是这时它才发现，那山洞也不知怎么的，竟有了一层禁制，它被困在这山洞中了。 * 在洞中的岁月，它也在不停修炼。 但不知是吃了什么丹药，尽管它已有近千年的修为，外形也始终只能保持这副模样。 而神君自百余年前那一去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原本普通的一只雪狐，成了灵狐。 它本想出去寻找神君，结草衔环，以报白泽神君一缕仙力的恩泽。 然而却发现自己竟被这禁制困在了其中。 这禁制像一条无形的锁链，将它束缚在此地。 它的活动空间很小，只有山洞内以及洞口附近。 最初它只是日复一日的等待，在山洞口遥望，就这么过了不知多少年。 * 它也曾经试图通过努力修炼来打破禁制。 然而神君亲手设下的禁制，岂是一个小小妖修便能解开的？ 在漫长的等待中，它甚至将神君留下的一堆书籍和卷轴全都看完了。 它就是在这堆书籍中得知，原来自己哪怕解除了禁制，也无法离开这个幻境。 只有一个方法能使它真正获得自由。 那就是通过与人类结契，解除禁制的束缚。 由人类带它离开幻境。 其实，在贺子枫到来之前，它已经许久未曾踏出过山洞了。 因为它在一次次的失望中根本已不抱任何希望。 然而幸运女神这一次不仅眷顾了贺子枫，也眷顾了这只执着的雪狐。 当山洞外出现陌生的气息时，那雪狐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出去查看，这才发现了贺子枫。 * 贺子枫听完，心中慨然。 想不到其中竟然还有这么个曲折的故事，叹道： “所以，白泽神君原来是你的恩人。” 雪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贺子枫，一脸郑重地点点脑袋。 抛开它的糙汉声音不谈。 它在这个故事中，已完全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无辜的小可怜。 简直是令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果然，贺子枫见它这眼神，也露出同情的神色。 然而这雪狐不知道贺子枫想的其实是。 他该如何才能，对着一个一心想要找白泽报恩的...狐狸，说出口。 那倒霉的白泽神君，已在千年前陨落了...... 连他留下的神器都碎成了渣渣。 贺子枫心头感慨，一声长叹。 “唉———” 这让自己可怎么找啊！ 贺子枫一边对自己悲惨的命运表示叹息，一边薅狗似的粗鲁地撸了撸雪狐的毛，以示安慰。 神君已经陨落这种事，还是以后慢慢告诉它吧。 想到那雪狐现在一定因为即将重获自由而兴奋不已，贺子枫就实在不忍心打断它的快乐。 而那雪狐，此刻正在凹一种很新的，可爱、可怜又很会凶人的什么诡异人设。 虽说不爽贺子枫把自己的头毛搞得一团乱，但它最终也没有反抗。 * “等等！” 一边正将山洞中那一大堆物品洗劫一空的贺子枫，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声道： “这山洞中的禁制，似乎对我也是有效的吧！” 他刚刚分明还被那禁制所伤，说明他也是受那鬼东西限制的！ 这样一来，他连自己都出不去！ 又怎么可能带这只狐狸出去？ “呃，那个啊，”狐狸出声道，“因为契约需要你的心头血。” 只见分明是一张狐狸的脸上，却诡异地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它支支吾吾道： “所以刚刚轻轻推了你一下。” 不是！ 贺子枫闻言愤怒了，气得脑门上青筋直冒。 你踏马管那叫轻轻推了一下是吗？ “你大爷的！” 贺子枫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无能狂吼。 “你轻轻推那一下差点要了我的小命你知道吗？！” 其实，如果贺子枫知道刚刚那心头血根本就没用上的话，他可能会再次气到当场吐血。 然后即刻解除灵宠契约，继续把这倒霉玩意儿扔山洞里什么的。 因为其实只有双向契约，才能用上心头血。 * 最后，贺子枫愤愤地将山洞中能带走的东西全都带走了。 包括地上的灵石、珠宝，还有那些可疑的瓶瓶罐罐、散乱的书籍等等。 宗门中发放的储物袋空间实在太小，他只能将东西全都堆在秦西阁给的那枚纽扣空间里。 若不是因为时间不允许，贺子枫甚至想把岩壁上嵌进去的夜明珠全都抠出来，通通带走！ 虽说最后其实还是奋力抠下来好几枚吧。 好家伙，这东西夜里亮亮的。 晚上放房间里多带劲！ —————— 得了神君留下的一堆...呃...破烂儿。 贺子枫登时便有底气了。 因为破烂儿堆里恰好有一把剑。 这对于一个青莲剑派的弟子而言，就意味着交通工具。 他简单整整衣襟，暗自想到这可是自己带进来的最后一套干净的衣衫了。 可一定不能再弄坏了！ 毕竟他虽说学过简单的清洁术，可也没学过什么复原术啊！ 这才过去短短三天，林回峰那家伙便消耗掉他两套衣衫，然后他自己又在这悬崖上消耗掉两套衣衫。 这好不容易试炼一次，消耗最多的居然是衣服？ 这说出去谁信？！ 低头，见那狐狸正望着他，跟个小博美似的。 贺子枫乐了，只看外表的话，这玩意儿倒也可爱。 然而他思忖两秒，正色道： “我带你出去倒是好说，可万一被我的师兄弟们察觉可怎么办？” 这玩意儿再怎么说，也是个妖。 带个妖进修仙宗门？多少有些离谱了。 贺子枫有些不确定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带了个兔子进狼窝。 第67章 凝霜草 因为贺子枫很清楚，气息这东西是随着修为的等级变化的。 这东西就像贫穷一样，无法遮掩。 除非是使用了天级屏蔽法器，否则不可能完全杜绝。 尤其是妖气，更是如此。 那雪狐却道： “无妨，我已经与你订立了灵宠契约，他们不能察觉到我的气息。” 这也是它能骗过那禁制，离开幻境的根本原因。 况且，这雪狐身上的妖气其实并不很分明。 它当初开启灵智，接收的第一缕灵气便是仙气，这与寻常妖物便有了根本的不同。 而且最重要的是，由于这雪狐的防备心很强，它并没有向贺子枫吐露实情。 它的内丹其实有些异常。 也许有当初那些丹药的影响。 也说不定是贸然吞噬仙力时损伤的经脉尚未完全修复。 总之它的灵力虽然爆发力很强，然而积攒一次却要很长的时间。 刚刚它在山洞中现出原形吓唬住了贺子枫，其实已经耗费了大量灵力。 短时间内，它根本就与一个低阶妖兽无异。 贺子枫闻言放下心来。 将雪狐从地上一把捞起，粗鲁地塞入怀中。 雪狐挣扎了两下。 然而发现他怀中竟然出乎意料的温暖舒适，便也不再挣扎，安心团成一团。 * 贺子枫揣着那狐狸，扒拉开洞口前的藤蔓。 望了望外面的天色。 这一耽搁，只是逮了些洞中的东西离开，竟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 眼下天色已晚，但他还是决定离开。 毕竟他没有留下的理由，总是龟缩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况且如今不仅骨折的右腿也已完全长好了，丹田内原本被耗竭的灵气也十分充盈。 他此刻只感觉浑身轻松。 贺子枫猜测是那小玩意儿在洞中喂给他的什么灵药起了作用。 神君留下的珍宝，果然厉害！ 手上抽出山洞中找到的那把剑，随意挥舞了两下。 这剑似乎并没有什么出众之处。 神君的药是好药，至于这剑嘛，的确有些普通了。 贺子枫手上飞快掐着法诀，决定御剑离开此地。 御剑属于基础法诀之一，他有认真学习过。 * 然而，一刻钟后。 山崖上。 一只手从悬崖外伸上来，死死扒住地面，随后升起一个灰头土脸的脑袋。 是贺子枫。 谁能想到，他大爷的，幻境里禁止使用飞行法器？！ 长老们真的太贴心了，为了锻炼弟子们的实战能力，他哭死。 是真不怕弟子们分分钟陨落给他们看啊！ 贺子枫长出了一口气。 呼——— 总算是爬上来了！ 远处太阳已经落下，只剩了一线金光还未散去。 悬崖上还是一片狼藉，而且除了呼呼的风声，分外安静。 他仔细侦察了一番附近的状况，确认安全。 地上那些狼藉。 都还是他们前日打斗留下的。 也不知道林回峰和文之粼两人现在情况如何了。 希望两人已经顺利逃过黑衣人的魔爪。 贺子枫暂时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何处寻找两人。 但他忽然想到安全点。 没错，他现在最应该去的地方是安全点。 他坠崖之后，那黑衣人现在也不知所踪。 所以他眼下的唯一出路便是去那处安全标记点。 一来，他没有对抗黑衣人的实力，去有师兄师姐们驻守的标记点显然是最佳的选择。 二来，他也应该尽快向宗门报告这件事情，毕竟若那人真是邪修，那恐怕也会危害到其他弟子的安全。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他如果当时顺利撕碎了卷轴，此刻应该出现在那里。 林回峰和文之粼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眼下想要确认那两人的安全，便要赶去那标记点。 所以，新的问题出现了。 安全标记点究竟在哪里？ 他没有地图什么的。 不过其实，要说找路，谁能又比这幻境中的妖兽更熟悉呢？ 但他又不会跟妖兽对话！ 等等，妖兽！ 想到这里，贺子枫望向怀里，眼下他既然与那雪狐结下了灵宠契约。 何不干脆问问这雪狐？ 毕竟土着对这里的了解，肯定要比一个外来者更多些。 但他没有张口，在识海中开门见山地问道： [小狐狸！你可知道进入这幻境的人类修士将何处作为了安全点？] 雪狐没回答他的问题，生气地直接开口大声道： “什么小狐狸小狐狸的！我有名字！” 贺子枫倒是惊讶了。 一来是他没想到原来这小狐狸居然有名字。 二来则是，他这才发现自己和这雪狐互相之间其实还没有作过自我介绍。 每次这雪狐称呼他总是“喂”来“喂”去的，竟也没感到有什么奇怪。 贺子枫问道： “那你叫什么？” “我叫银柘！你叫什么？” “哦，我叫贺子枫。”贺子枫脚步未停，淡淡答道。 * 最后，银柘还是告诉了他标记点的方向。 条件是先带他去一个地方，见个“老朋友”。 银柘道： “那地方长着许多凝霜草，对于你们人类修士应该有用。” “凝霜草？这里有凝霜草！”贺子枫震惊了。 如果是凝霜草的话，那何止是有用，简直是太有用了！ 凝霜草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灵草。 在贺子枫熬夜苦读典籍的那段时间，他曾在一本有关灵草的典籍中，见到过这种草的介绍。 据说它生长的条件极为苛刻，且通常与一些强大的高阶妖兽伴生。 也正是因为它产量又低，采摘也极其困难，因此市场上流通极少。 然而这凝霜草又是一种珍贵的疗伤丹药的材料。 甚至是九转还魂丹的材料之一。 在修仙界，一株凝霜草通常是有价无市。 绝大多数凝霜草要么是被世家大族珍藏起来，要么便都被垄断到拍卖行中。 少量在黑市中流通的，曾卖出过一百枚上品灵石的高价。 总之就是非常值钱且难得。 贺子枫顺理成章地答应了银柘的请求。 按照它的指示，往夹竹桃林东侧，低矮些的山坡方向去了。 来到此地，果然见到一整片山坡全是凝霜草。 兴许是因为长得极为茂盛，远看像一片毛绒绒的绿色地毯。 第68章 被蛇排挤是我的命运我了解 那场景，贺子枫瞬间便被震撼住了。 虽然说不通生长条件明明很苛刻的凝霜草，为什么在这里长得就像杂草一样。 也说不通为什么这东西如此有吸引力，却没有弟子出现在这附近采摘。 但显然，现在贺子枫有限的脑仁儿已经被凝霜草占满了。 尽管潜意识知道这不正常，但他拒绝思考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 如此多的凝霜草，任何人见到了也会疯狂的。 这个瞬间，他看到的已经不是满地的草，而是钱，好多好多的钱。 哦！钱钱在向他招手！！！ 他兴奋地快步走近。 终于得以见到这种草的庐山真面目。 也明白了这种草为什么叫凝霜草。 这种灵草的草叶细长碧绿，如兰草一般。 凑近了看，叶子的表面是白蒙蒙的，宛若冬日凝结的一层白霜。 眼下的这一片凝霜草状态极佳，长得也已很高。 几乎长到他膝盖处。 银柘从他怀里跳出来，昂首站在草丛里，若非它毛色扎眼，这遍地的凝霜草便要把它淹没。 贺子枫已经无暇顾及它了。 见它兀自去寻自己的“老朋友”去了，贺子枫也掏出脖子上坠着的纽扣形的储物空间。 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他仔细且迅速地将草拔出来，抖净根系上的泥土，然后一股脑放进储物空间。 不一会儿便拔秃了一小片。 贺子枫直起身子打量了一下，约莫采了已有一两平方米的草地。 然后又弯下身，马不停蹄继续拔草。 他正哼着小曲儿，拔得起劲。心道： 不是说这种草都有带剧毒的伴生妖兽？看来书上的东西也不可尽信嘛！ 他采了这么久，也没见到有什么动静。 在不成曲调的哼歌里，远远地传来银柘咋咋呼呼的声音。 只见雪白的一团在草丛中跃动，朝着贺子枫的方向一溜烟儿窜近。 贺子枫蓦然抬起头望过去，隐约听见它喊的好像是两个字： “快——跑——” 白团子跑到跟前了，声音也很分明。 “跑啊！！！！！” 他闻言往它身后看去，狐狸身后的草丛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划出一条长线。 那是...... 看清那是什么，贺子枫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把手里的凝霜草一抛，拔腿就跑： “卧槽！” “有蛇啊啊啊啊啊！！！！！” 贺子枫拔足狂奔，也不管地上的凝霜草了。 他心中呐喊道： 被蛇排挤是我的命运我了解—— 但怎么会走到哪里都有蛇啊啊啊啊啊！！！ 一人一狐，后边跟着一尾青蛇，以一种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山下。 贺子枫累得呼哧呼哧大喘气，但脚下的速度不减。 果然，山上修炼的生活也不能说毫无用处，至少让他逃命的速度变快了不少。 比起他刚到这世界时，他现在的速度简直快到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然而那蛇也不是吃素的，一直在身后紧追不舍。 一直到跑进一片林子里。 山下的密林里高大的乔木和灌丛密布，那蛇追上来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那狐狸此时一个纵跃，跳到贺子枫肩膀上，在识海中道： [你会屏蔽气息么？] [不会啊！]贺子枫着急答道。 那本《青莲剑派基础法诀大全》他才看到三分之一，幻境便开启了。 他以为学会个御剑术，逃命便绰绰有余了！ 谁知道长老们不做人？ 银柘无奈道： [我来帮你屏蔽气息！你爬到前面那棵树上藏起来！] [快！] 贺子枫看了看前方一棵树冠巨大、长势茂盛的树，苍白着脸点点头。 银柘透支自己的灵力，开启了屏蔽法阵。 贺子枫将有些虚弱的银柘捞进怀里，手脚并用地往树上爬。 爬树对他而言不难。 毕竟哪个男孩子小时候没有爬树掏过鸟窝？ 再加上现在紧急关头，他手脚更是快到几乎倒腾出残影。 极短的功夫，一人一狐便已经爬到茂密的枝叶间。 高大的树上视野极为宽阔。 刚一上树，贺子枫便看见一条碗口粗的莹绿大蛇从草丛中钻出，无声地在他们栖身的大树附近逡巡。 似乎是在搜索他们忽然消失的气息。 贺子枫坐在一枝看起来比较结实的树杈上，倚着树干，出了一脑门的汗。 他一只手捂紧了自己的嘴。 顺便也抽空捏紧了怀里那只狐狸的嘴。 银柘出乎意料地没出声反抗。 贺子枫一双眸子紧张地盯着地上那绿色的蛇，生怕这玩意儿抬头，给他来个突然袭击。 不知道是因为贺子枫拔了那凝霜草，还是因为一人一狐侵犯了它的领地。 总之这蛇也是异常执着。 它在树的附近一遍又一遍地徘徊，迟迟不肯离开。 贺子枫此刻心里满是后悔。 不该听银柘的话，来摘什么凝霜草的！ 这草药的确能炼制许多疗伤圣药，甚至还能炼制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九转还魂丹。 可问题是若被树底下这毒蛇咬上一口，他可活不到看着这玩意儿变成丹药的时候。 这上下一算，把自己都给搭进去了！ 这踏马跟爱思爱慕的时候“鞭子沾碘伏，边打边消毒”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约是，朋友—— 爱思爱慕的人可能不会死，但他是真的会噶。 * 不过贺子枫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银柘的屏蔽法阵效果不错，两人的气息完全消失在空气中。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连树附近的气息也几乎消散殆尽了。 那蛇居然在树下徘徊了整整两个时辰。 一直到月上中天。 贺子枫才在莹白的月光下，隐隐约约看到那蛇离开了。 他刚想跟银柘讲讲这消息，却见到雪狐小小的身躯正安安静静窝在他怀中。 那咋咋呼呼的家伙已经睡着了。 他轻轻晃了晃雪狐毛茸茸的身躯，没动静。 啧，这家伙睡眠质量真好。 月光透过宽大树叶缝隙照进他怀里，雪狐的小脸隐隐绰绰的看起来有些朦胧。 有灵兽契约的牵绊在，他能感受到雪狐并未受伤。 只是因为灵力耗竭后太过疲惫。 所以才就这么睡着了。 第69章 青色蛇蛋 贺子枫决定今夜便在树上过一夜，调息个一晚上，权当是休息了。 毕竟还是谨慎些的好。 万一他一下地，那蛇又杀个回马枪。 那银柘可没有灵力再为他开启屏蔽法阵了。 他戳了戳雪狐的毛脸，感觉这灵宠契约签得也不算亏。 然后他便闭眼，兀自开始吐纳调息，吸收灵气了。 朦胧的月光下，贺子枫没注意到。 这狐狸的大尾巴下边，竟藏了一枚小小的青色蛇蛋。 * —————— 试炼开启第六日。 黄昏时分。 贺子枫与两名弟子一同出现在安全标记点附近。 原来安全点是一处不大的双层木质小楼。 外边覆盖着一层的结界。 这结界覆盖的范围很大，几乎包住了这一整个小山坡。 * 这一路全靠银柘为他指路，否则他也无法顺利到达此处。 而那两名弟子，是贺子枫在标记点附近救下的，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两人应该要算贺子枫的师兄。 这两人乃是早一些加入门中的外门弟子，一直在灵犀峰帮忙炼丹。 平日炼丹已然十分辛苦，在修炼上便自然有些懈怠。 这一次人数不够，他们的师尊便劝他们来幻境中，也可寻些灵草之类。 这两人当时在河边清洗采到的灵植。 河中忽然出现一只二阶妖兽，眼看着就要将两人拖入河中溺死。 贺子枫听见二人的呼救，急忙赶来。 使出自己《燎原诀》的第二式，轻轻松松便解决了这只二阶妖兽。 这两人为了感谢他，将这枚河兽的内丹赠与他。 总之，贺子枫也算是误打误撞收获了一枚二阶妖兽内丹。 之后，三人便一路同行。 路上，那两名弟子不住地询问他使出的火焰究竟是什么招式。 竟厉害到可以直接烧死一只二阶妖兽。 而且，连水也无法将其熄灭。 两人见他的火焰与众不同，甚至邀请他出幻境之后，来灵犀峰帮忙炼丹。 贺子枫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自己使出的那火焰与寻常的不同。 他自然认为这是天级功法《燎原诀》带来的，一时之间无法求证。 自然也不便暴露这本功法。 贺子枫只好推说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而关于两人邀请他来灵犀峰帮忙之事，他犹豫了两秒，爽快地答应了。 他想的是，认识两个丹修，也没什么坏处。 以后想寻些什么丹药的也好办。 * 三人进入安全点的结界内。 惊讶地发现其中原来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贺子枫一心想要找师兄师姐报告那邪修的事情，便向那两人提出自己还有些事情要办。 那两名丹修依依不舍地向贺子枫怀里的小狐狸道别，还掏出好些适合灵兽食用的灵植喂给银柘。 银柘装成未开智的小灵宠的样子，呆呆傻傻地一个劲啃两人递到跟前的草。 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然而这家伙此刻其实正在贺子枫识海中疯狂叫嚣： [我又不是兔子！这俩人有病吧！] [你快跟他们说我踏马不吃草！！！] [喂！！！] 听出银柘的愤怒，贺子枫无奈扶额。 他不好意思地对那两人的投喂行为表示客套拒绝。 随口胡编了些什么，自己的小灵宠身子弱，吃太多灵草受不住之类的，一听就很站不住脚的鬼话。 明明身子弱不是应该多吃？ 然而那两人也很识趣地没有难为贺子枫，只是一脸失望地收回投喂的灵草。 贺子枫再次表示自己有急事要处理。 那两名丹修这才摸了两把雪狐脑袋顶上的毛，又和贺子枫交换了玉简法诀。 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 贺子枫无语。 他对外统一称，怀里这玩意儿是他在幻境里见到的，一只未开灵智的小狐狸犬。 见它外形可爱，于是收作灵宠什么的。 害得银柘不得不收起自己的猛男本性，不仅不能说话，还得装可爱。 简直快把它憋出内伤了。 总之，贺子枫进入安全点，想想揣着这么个玩意儿实在惹眼。 万一一会儿老有人想来摸摸这小玩意儿，那岂不是很碍事？ 他便干脆不顾雪狐的反对，直接将银柘的脑袋完全按进衣襟里。 这么一来，似乎也算是解决了部分问题。 但他完全忽略了其他弟子见到他胸前“波涛汹涌”时的惊恐表情。 令......令郎的胸大肌为何如此浮夸？ * 贺子枫就是顶着一众惊悚的目光，急匆匆进入了楼内。 一进去便发现驻守于此的师兄师姐之间，竟站着两名熟人。 是司青阳和云兰芷二人！ 想当初，贺子枫自从知道自己有灵根之后，便始终认为在丰都镇的那两人也许根本就是冒牌货也说不定。 谁知他俩还真是幻剑峰的弟子！ 而且，还是幻剑峰司长老的大弟子和三弟子。 那司青阳便是大师兄，旁边的云兰芷么，自然是排行第三了。 那两人此刻在一旁商讨着什么，神情严肃，竟都没有注意到他进来的动静。 他走近，两人才注意到他。 结果这两人看到他都愣了两秒，随后的表情比他还惊讶。 两人首先注意到的显然是他“伟岸得离谱”的胸膛。 云兰芷指着他胸口，努力调整自己的表情，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你，你是丰都镇那...那个......”云兰芷忍不住开口道，“你你你...变成......女孩子啦？” 显然她没好意思说出变态二字。 贺子枫按住胸前作怪的狐狸，在对面两人惊恐的目光中伸进前胸—— 拽出一只狐狸脑袋。 他解释道：“这是我前几日收的小灵宠。” 对面两人居然悄悄松了口气。 云兰芷道： “你...你是那个......” 见对方显然已经忘记自己叫什么名字了，贺子枫暗叹道，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然后便无奈地再次自我介绍道： “在下名叫贺子枫，是几个月前加入宗门的仆役弟子。” 司青阳疑惑问道： “你怎么会来幻境？” 这人不是没有灵根吗。当仆役弟子倒是能理解，毕竟青莲剑派的仆役弟子并没有天赋上的要求。 但他又怎么能满足进入幻境的条件呢？ 第70章 九转还魂丹 贺子枫只好向两人解释了一番自己的灵根“从无到有”的奇葩事件。 司青阳无奈地看了一眼云兰芷。 云兰芷此刻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抓抓脑袋，暗道自己居然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虽说她心下疑窦丛生，然而眼下这人毕竟已经成为自己的师弟，而且已经修炼到炼气期也是不争的事实。 而且，她向来豪爽，绝不是那种冠冕堂皇的伪君子。 于是她果断道歉，一脸真诚道： “贺师弟，实在抱歉，由于我的疏忽，差点害你不能修炼。” “幸好你心性坚定，否则我便更是难以弥补了！” 云兰芷顿了顿，继续道： “我平生爱好收集些不入流的武器，若是你不嫌弃，可以到幻剑峰来挑一件趁手的。” “就当是我给你的赔礼。” 这道歉，可谓是诚意满满，甚至完全称得上大手笔了。 身为幻剑峰的三弟子，收集的武器又怎么可能是“不入流”的呢，这显然是她的谦辞。 其实作为师姐而言，其实完全不必如此，哪怕只有一句道歉，贺子枫也是能接受的。 眼前这种状况，显然属于意外之喜，贺子枫自然也想去见识见识。 然而他今日来此，却不是为了这事。 眼下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亟待解决。 他不好拒绝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对二人正色道： “云师姐，我们改日再讨论此事，今日我来找你们，是有非常要紧的事！” 贺子枫将自己与林回峰、文之粼遇到狂化的妖兽，以及与那黑衣人的缠斗，原原本本地告诉二人。 也提到自己不小心遗失了传送卷轴，又坠崖捡回一条命。 最后千辛万苦、四处摸索着终于找到安全点，同两位灵犀峰弟子一同来到此地。 他最后补充道： “当日我们与文之粼一同前去追查此人，我们便猜测，这人极有可能是邪修！” 两人听完贺子枫的描述，对视一眼，将他带上小楼第二层的一房间内。 原来，两人刚刚便是在讨论此事。 前几日有两名弟子身受重伤，被传送来到此处，至今还未清醒。 司青阳示意贺子枫看床上躺着的人，眉头紧皱道： “你说的那朋友，是床上那人吗？” 床上其实躺着两个人，但司青阳只问了他其中一个。 贺子枫上前看了看，认出外侧的人是林回峰，里侧那人贺子枫从没见过。 只见里侧那人面颊苍白，但掩饰不住精致俊美的面孔。 他自然是如实相告。 司青阳点点头道： “这两人是在试炼开始的第三天撕碎卷轴传送到此处的。他们也是所有传送到此的弟子中受伤最严重的。” “两人的身份我们找人确认过，外边那个你认识，里边那个叫严绮。” 其实，刚刚贺子枫自看到林回峰起，便有些晃神。 他有些不敢相信，为什么林回峰会躺在这里。 明明，黑衣人不是已经被自己引开了吗？ 床上的另一人是谁？他就是那黑衣人吗？ 贺子枫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得到的却是否定的回答。 他有些焦急地问道： “林回峰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司青阳摇摇头道： “他的情况不太好，伤到了心脉，从他传送到此地起，便一直未能清醒。” “我们已喂他们服下了续命的丹丸，只等幻境一打开，便要立即送到清虚长老的洞府去治疗。” 清虚长老便是灵犀峰的师尊，也是整个宗门内最厉害的丹修。 贺子枫闻言，心下稍定。 司青阳这时道： “你不若先去休息一番，给他们留个清净休养的环境。” “况且，左右这幻境明日也便开了。到时候长老们若有需要，自然会找你问话。” 他想了想，继续道： “至于那邪修，我们会尽快禀明长老和掌门，你无需过多担心。” 贺子枫想来也是，便只好兀自下楼去了。 然而一在楼下坐定，他立即想起自己在神兽的巢穴搜集到的一堆瓶瓶罐罐。 自己当时不也被重伤吐血吗，而且还受了不少外伤。 吃了银柘找来的药，一夜之间便全好了。 若是给林回峰服下那种丹药，那他不是便能更快清醒过来，也能更快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贺子枫立即在识海中与银柘对话： [银柘！你当时救我用的是什么丹药？我要救人！] 银柘刚刚就待在房间内，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然而它却道： [没有了。] [怎么可能？那么多丹药瓶子！] 贺子枫怀疑这家伙在骗他。 然而这回银柘还真没撒谎，它在贺子枫识海内道： [你吃的是九转还魂丹！你以为是什么大白菜？] [我翻遍了整个山洞也只找到这一粒！] [你知不知道我找得有多辛苦！] [虽说是我当初吃剩下的吧。但药效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银柘还在脑子里叽叽喳喳地抱怨，贺子枫却是已经石化了。 [你tnnd给我吃的是九转还魂丹？？！！！] 贺子枫并不怀疑它所说的真实性，毕竟那药效他已有切身的体会。 他只是无比心痛。 那踏马可是九转还魂丹啊！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存在！！！ 他连见都没见过一眼，就吞进肚子里去了？！ 他只是吐了口老血、断了条腿，再加上受了一点小小的外伤罢了。 怎么就能吃九转还魂丹了？ 他何德何能啊！ 然而，片刻之后。 贺子枫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电视剧，脑筋一转，开始思考。 说真的，他现在要是去放血给林回峰喝一喝，不知道是否也能起一点与九转还魂丹相似作用呢？ 唔，不说九转，五六转总得是有的吧。 贺子枫对银柘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银柘也认真思考了这么做的可行性，严肃道： [严格意义上来说，可以。] 不等贺子枫开始高兴，他继续道： [如果把你吸成人干儿的话，林回峰就能醒过来啦！] 贺子枫闻言顿时萎了，咂咂嘴，皱着眉头一脸为难。 唉，林兄，对不住！ 死道友不死贫道。 只能辛苦你多躺两天了！ 第71章 可爱，但烟嗓大叔音 试炼的最后一日。 总算是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贺子枫大多数时间都在守护结界内打坐度过。时不时也去看看林回峰是否有醒来。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在其余的时间里，他在安全点内也没闲着。 他后来又跟司青阳聊了聊。 试图请求师兄们能去幻境中，找找那邪修的踪影什么的。 顺便也好确认一下文之粼的安全。 然而司青阳也很无奈。 原来他们尽管在幻境中，但实则他们的行踪是受到长老们的严格限制的。 若擅自离开此地，便视作帮助新人弟子作弊，是要遭到极为严厉的惩罚的。 也就是说，他们只能待在结界内。 这不仅是为了以上原因，也是为了保障这里的弟子的安全。 贺子枫闻言也只好叹了口气，决定先自己试着打听一下。 具体的方法就是—— 找人聊天。 没错，就是如此质朴且原始的方式。 他问过许多弟子，他们撕碎卷轴的原因千奇百怪。 然而出乎他的预料，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表示自己不曾遇见什么狂化的妖兽或黑衣人之类。 这消息让贺子枫心中警铃大作。 原来，根本就只有他们三人遇到了此事！ 那人就是针对他们三人来的！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三人中的哪一个结下的仇家？ 而且，那人真的是邪修吗？ 更多的疑惑冒了出来。 而且，一旦知道原来这人是有针对性的，他不免也有些草木皆兵。 看着周围人的目光全都带上了浓浓的怀疑。 他仔细打量每一个在安全点结界内的人。 当然，不曾发现任何异常。 也许那人还在外面。 贺子枫这么想道。 —————— 七日之后。 幻境之门终于打开，本次试炼的一百二十八名弟子全都顺利离开了幻境。 由于此次有几名弟子受伤需要立即治疗，而且大多数弟子也迫切地需要休息一番。 于是长老们安排所有弟子先行离开。 至于试炼的最终结果，会在三日之后的演武场上公布。 贺子枫怀中揣着银柘，四处张望。 他想寻找文之粼的身影，然而没有找到。 心下一沉。 莫不是这人也受伤了？ 但眼下此地人多口杂，他也不便声张。 既然长老们安排了三日后公布，说不定这中间的时间便是要用来调查此事。 贺子枫还是比较乐观，他相信长老们得知了此事便不会不管的。 当下，他也只能先回到升月崖自己的住所了 —————— 当夜。 贺子枫到任务堂上交了那只二阶妖兽的尸体，又处理好了一干杂事。 然后才回到升月崖上。 刚安置好银柘。 他便感觉到胸口处那颗纽扣，似乎是在隐隐发烫。 原来是秦西阁给他的那一柄铜镜。 “嗯？这么巧？” 贺子枫摸出铜镜，发现这东西果然正在微微发亮。 镜中传来秦西阁低沉的嗓音。 “试炼结束了？没事吧？” 贺子枫乍一听到秦西阁的声音，还有些恍惚，上一次跟秦西阁聊天是什么时候来着？ 似乎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了。 怎么感觉跟隔了一两年似的。 想到自己上次想要问一问那功法和心法的来源，死活联系不到这人。 于是贺子枫撇撇嘴，有些阴阳怪气道： “啊呀！原来是秦兄！您可是大忙人，今日怎么有空找我啦？” 好家伙！这么长时间也不见踪影，也不知道是在忙个什么！ 继而他又想起什么似的，道： “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试炼？” 秦西阁噎了一下，好脾气地先回答了他前一个问题，他解释道： “前些日子我在忙着处理一些事情，关于你的身份，我查到一些线索。此外，我还有一些其他消息要告诉你。” 似乎是察觉到他旁边有“人”，秦西阁只是道： “具体的，过些时日我们见面细聊。” 然后，他又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贺子枫进入了试炼的秘境。 当然，他只说自己是跟门中一位弟子打听到的。 或许是因为银柘的外形太具有迷惑性，令它不说话的时候显得不太有攻击性。 总之秦西阁说这些话时，贺子枫并没有避开银柘。 只见这家伙蹲坐在床上，一边用舌头整理自己的毛发，一边假装毫不在意地竖着耳朵听。 而且越听凑得越近，简直是欲盖弥彰。 贺子枫听完秦西阁的话，点点头道： “正好，我也有事想问你。” “咱们什么时候见？” 秦西阁答道：“七日后，西陵城外见吧。” 他顿了两秒，意有所指地缓缓道： “不要带你的宠物来。” 仿佛是怕他说出什么拒绝的话，下一秒，铜镜便熄灭了。 床上的银柘闻言，顿时大叫起来： “什么宠物！这家伙说什么？！” “喂！你一定要带我去！我要咬死他！” 贺子枫无语望天。 又来了！ 他不想理会它，贺子枫跟它相处这几天，算是摸清了银柘的脾性了。 这小玩意儿就是，你越理它，它越起劲。 只见贺子枫像个常年冷暴力自己妻子的渣男似的，自顾自收拾自己久别重逢的房间，尽管自己从来没有收拾房间的习惯。 这里扒拉一下，那里擦拭两把，假装自己忙得要死。 银柘不满地跳到他肩膀上，在他耳边继续叽叽喳喳。 “贺子枫！你又不理我！” “你这是冷暴力！” “喂喂喂！” 银柘见硬的不行，便改换策略，试图发出： “你理我一下啦！”的可爱声音。 但是烟嗓大叔音。 贺子枫冷漠脸： “......” 什么死动静。 白瞎了这一身可爱的皮。 —————— 贺子枫一直在等消息。 次日，果然便有弟子请他去灵犀峰，有长老问话。 据司青阳所说，林回峰也在这峰上治疗。 不知道他现在醒了没有。 跟随引路的弟子来到灵犀峰上。 才发现众人都在这峰上的议事厅内。 文之粼也在此。 贺子枫心道，这阵仗，怎么跟教导主任问话似的？！ 见到文之粼，贺子枫有些激动，这还是出了幻境之后第一次看到他。 第72章 冷酷装x男 贺子枫下意识地便上前询问对方的伤势。 只见他关切道： “文...之粼，你伤势怎么样了？” 对方紧急撤回了一个“文兄”。 不怪贺子枫想太多，毕竟作为一个曾经的现代人。 大庭广众之下讲出bra的学名什么的，多少有点破廉耻了。 文之粼原本靠墙正低着头，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见到贺子枫竟然来主动关心自己的伤势，愣了两秒，神色有些僵硬。 随即又放松下来，挑眉盯着贺子枫的眼睛。 只见这人忽然意味深长地勾唇浅笑，道： “没什么大碍。” “还活得好好的。” 贺子枫愣了，随即头皮一阵发麻。 他被对方这一套故作深沉的装x姿态搞懵了。 不是兄弟，你他大爷的。 有点油是怎么回事？ 一股强烈的、校园狗血爱情剧中的、冷酷装 x缺爱男的刺鼻风味扑面而来又是怎么回事？ 伤好没好，很难表达吗？ 还活得好好的，看把你能的。 贺子枫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然后他忽然抽风似的，抬高手臂，拍拍文之粼的肩膀。 语重心长道： “兄弟，活得很好。” 下次不许活了。 这下轮到文之粼被搞懵了。 —————— 今日长老们叫他们前来，无非是为了幻境中发生的事情。 此时林回峰和那名弟子已经醒过来了，不知清虚长老给他们用了什么灵药，伤势竟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半个时辰前，四人依次轮流进入议事厅内。 没错，那名叫严绮的弟子也被叫来了。 他们分别详细地向长老们阐述了从他们遇到狂化妖兽开始的一切经历。 值得一提的是，所有人都是分开向长老汇报的，所以不存在串供的可能。 现在长老们正在议事厅商讨此事，他们暂时待在殿外等候。 * 殿内。 听完几人的表述，见多识广的长老们也未免有些迷惑了。 从文之粼、林回峰 贺子枫三人的表述来看。 这三人的所有经历，一直到在夹竹桃林分开时，全都是一致的。 直到他们分开之后，陈述便出现了分歧。 那三人竟都说那黑衣人第一时间追的是自己！ 林回峰更是因为与那黑衣人缠斗，还受了重伤，被后来赶到的严绮所救。 连带着，使得筑基初期的严绮也身受重伤。 这不荒谬吗？！ 难不成，有三个黑衣人专门在幻境内埋伏，就为了追杀这几个小小的炼气期弟子？ 哦不对，文之粼和严绮已经筑基了。 应该是两个小小的炼气期弟子，和两个未来可期的筑基期弟子。 长老们也询问了那主要的三人，是否曾在宗门中曾结下什么仇怨。 答案均是否定的。 众人推理了一番，推理的点无非集中在这黑衣人的身份，从何而来，是否有多个黑衣人等等。 但不论如何，长老们非常确定的是，绝无可能是有人潜入了幻境中。 所以，即便是出现了邪修，或者是寻仇之人，也只能是在这帮新弟子中间出现的。 当然，这一切都得建立在那几名弟子所说之事全都属实的情况下。 若他们所说属实，那么排查起来便不会太难。 因为有能耐做到这件事的弟子，其实也并没有几个。 气氛凝滞间。 一名看起来年纪稍长些的女性长老终于开口道： “陆长老，依你的看法，他们有没有可能是在说谎？” 这位说话的长老乃是御兽峰的峰主，名唤元晴，元长老。 元长老说的，也正是诸位长老疑虑的。 试炼结束后，他们便立即派出了实力强劲的弟子前去幻境内查探。 然而从迄今为止的调查结果看，幻境中压根不存在任何邪修或魔修的气息。 其他弟子身上也不曾遇到过此事。 这事若非是弟子间的内斗，便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他们几人全都在撒谎。 当然，弟子间内斗的可能性更大。 炽焰峰的金长老闻言也高声附和道： “陆长老，不若你就将你的心魔镜拿出来，到时这四名弟子谁在撒谎，一看便知。” 陆长老却是摇摇头，道： “不可，这四名弟子最严重也不过是违反门中戒律，进行了私斗。” “他们并未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又怎么能用心魔镜对待他们？” 掌门看了眼金长老，开口道： “陆长老说得对。不能用心魔镜。”然而掌门也有些为难，顿了顿，对陆长老道，“不如，让其道来看看吧。” 掌门此话便是一锤定音了。 其余长老也对此做法表示赞同。 陆长老听了掌门这么说，嘴唇嗫嚅了两下，最终没有说出反对的话。 因为这掌门提到的其道，全名为庄承，字其道，乃是陆长老的首席大弟子。 他因下山历练时遭逢变故，一直在宗门中闭关修炼，近日才出关。 庄其道可以说是宗门中千年难得一遇的不世奇才。 说他是不世奇才，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灵根是闻所未闻的一种特殊变异灵根。 更是因为他于占卜问卦一途上，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天分和领悟力。 他聪慧异常，又精通符篆与阵法，天下间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也没有他算不出的因果。 实际上，他的能耐，早已超出了他的师尊许多了。 然而也正因如此，他金丹期下山历练时，年轻气盛，卷入太多因果。 那一次的历练，他堪破太多天机，使得人类的身躯承受不住天道的反噬，几乎陨落。 被救回宗门后，虽说捡回一条命，然而身体也变得孱弱不堪，几乎到达形销骨立的程度。 现如今身子好多了，但也常常需要用些珍贵的丹药温养着。 也是自那一次的历练之后，陆长老出于对子弟的拳拳怜爱之情，便不让他沾太多因果，只让他安心在天机峰闭关修炼。 如今，他少说也有几百年时间未曾离开过宗门了。 今日陆长老答应掌门请庄其道来，也是想着这事情，恐怕只是弟子们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 让庄其道来看看，也好让他四处走动走动，散散心。 应该不妨事的。 第73章 庄其道 殿外。 一株巨大的赤松下。 树下一张石桌，围坐着四人。 他们显然也在讨论厅内长老们正在聊的事。 四人打算各自聊一聊自己刚刚在长老们跟前的“口供”什么的。 由于严绮与这件事干系最少，因此由严绮最先阐述。 贺子枫也是搞懂了那严绮是怎么一回事了。 原来是这家伙救了林回峰啊。 那没事了。 随后，余下三人依次阐述刚刚在殿内叙述的事情经过。 贺子枫暗自咋舌，听得脸都皱成了一团，这什么罗生门式表达？ 另外两人也是越听越心惊，额头直冒冷汗。 怎么每个人说得都不一样？！ 三人都感到很是疑惑。 难不成，一开始就有三个黑衣人？ 或者，这黑衣人会分身术？！ 贺子枫摩挲着下巴猜测道： “会不会，是那黑衣人见我坠了崖，便转身又来追你们？” “不可能！”林回峰立刻道，“那人几乎是立刻便追上来了！” 文之粼也点点头，表示他那边的情况也是如此。 几人的讨论瞬间进入了死胡同。 气氛沉默。 贺子枫潜意识里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 但他又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林回峰此时有些苦恼道： “现在的问题是，连我们自己都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长老们会不会以为我们在撒谎？” 文之粼义正辞严道： “可是，我们的确受伤了不是吗？” “而且那些狂化妖兽的内丹也的确消失了。” 其实，林回峰的猜测不无道理，仅凭这两点是完全站不住脚的。 而长老们此刻也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除了他们身上的伤，以及那消失的妖兽内丹，他们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那黑衣人的存在。 长老们派人查过那些妖兽的尸体，根本与寻常的妖兽尸体没有任何不同，也没有任何使用邪术的气息。 这也是那黑衣人的高明之处，因为就连三人身上的伤，也全是由妖兽造成的。 也就是说，就连试图通过伤口来找寻更多线索的方法，都行不通。 林回峰又道： “长老们似乎已派了几位师兄师姐，进入幻境调查去了，不知是否能带回新的线索。” 严绮此时在旁边也是听明白了，他果断道： “线索是不可能找到了，”他停顿了一下，凉凉地扫一眼其余三人，继续道，“那妖兽的尸体上即便是有线索，也早已经被处理干净了。” 的确，他们实力不济，当时跑路保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留下来找什么线索。 而对方又怎么会轻易留下把柄，让他们捉住？ 现场的线索肯定早已经被清理过了。 众人又陷入一筹莫展中。 贺子枫皱眉道： “我们这一批弟子中，修为达到筑基期的弟子也不多吧！” 的确，从实力的角度出发进行推断，这也是一个不错的思路。 贺子枫与林回峰都在这黑衣人驱使的妖兽之下，身受重伤。 连他们之中实力最强的文之粼也没能在他手上讨着好。 只能逃离，然后在之后的试炼中小心避开。 好好一场试炼，最后也是弄得窝窝囊囊，并未发挥出自己全部的实力。 其余三人听完贺子枫这句话也点点头，显然他们也认可这推理角度。 众人正要仔细盘算参与此次试炼弟子的修为。 恰在此时，一名弟子前来通传四人，长老们要再次请他们进入议事厅内详谈。 四人只好止住话头，跟随那弟子的脚步进去了。 * 话说四人进入厅内。 却发现其中多了一个人。 这人坐在陆长老旁边，正闭眼小憩。 远远地，只能看到这是个容貌俊秀的年轻人。 走近一看，却发现这人身量颀长，但身形却极为清瘦。 明明是初秋的天气，山上的温度也并不算很凉，但他穿得颇厚。 而即便是穿得比旁人厚，一身月白衣衫还是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有种飘飘乎如遗世独立之感。 似乎这人下一秒便要羽化登仙。 然而贺子枫打眼一看，最吸引他目光的却不是这人的面容，也非其独特的、如同空谷幽兰般的气质。 而是这人的满头华发。 没错，这人明明样貌年轻，却已是一头的银丝。 这种奇异的搭配，莫名为他赋予了一种既年轻，又苍老的矛盾感。 四人被邀请坐下。 他们此时的注意力显然都被这多出来的一个人吸引去了。 陆长老此时开口介绍道： “这是我的弟子，庄其道。” “他早你们几百年入门，你们可以叫他庄师兄。” 贺子枫等人点点头。 但这庄师兄此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见四人不解，陆长老详细介绍了庄其道的来意： “他的问筮卜卦之术乃是我们整个宗门内的最强，有其道帮忙，此事很快便能水落石出了。” 其实陆长老还是谦虚了。 庄承的问卦之术，已几乎达到了通晓天地阴阳的地步。 就是放眼整个大陆，也是无人能出其右的。 用来占卜这么区区一介小事，完全是大材小用。 这边四人听完陆长老的话，都点点头。 甚至贺子枫感到十分高兴。 毕竟这么一来，是谁在搞鬼，很快便要见分晓了！ * 而这一边，只见庄其道睁开双眼，缓缓朝四人的方向看来。 贺子枫下意识看过去，却是呼吸一窒。 无他，这人原来瞎了一只眼睛。 他的左眼中，原本应该是黑色的瞳仁此刻灰蒙蒙的，如同云山雾罩一般，笼上了一层薄雾。 仅剩的一只右眼，看向众人时，也是冷冰冰的，不含有任何情感。 被这双奇异的眼睛注视的那一秒钟里。 贺子枫觉得自己仿佛是被某个高高在上的神明注视了一瞬。 他瞬间想到那么一句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所有人、事、物，在这人的眼中，也许都没有任何区别。 就仅仅只是这么一瞬。 贺子枫几乎有种冲动，想把自己平生所做的所有缺德事全都抖出来，然后跪地忏悔什么的。 多么可怕的一双眼睛。 旁边的三人显然也跟贺子枫的反应差不多，俱是愣了一瞬。 第74章 绿色小玉镯 庄其道心下却叹道： 原来，这便是我今日的一劫么？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今日清晨时分。 他独自枯坐院中钻研棋局，感觉有些不适。 随手替自己起了一卦，竟是一大凶之劫！ 而且无论如何也躲不开。 这也是他今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 此时，诸位长老也在一旁没有出声，静静地等待庄其道开口。 却只见他已再次闭上了眼，道： “我今日不起卦。” “这事情，便到此为止吧。” 陆长老闻言不解： “这......却是为何......” 要知道他这个徒儿尤其痴迷问卦之术，这还是他第一次尚未起卦便拒绝的。 庄其道那一双眼睛虽然瞎了一只，然而却是与众不同，因他那次下山游历，虽说冒了大风险，但也得了大机缘。 偶然间便开启了这阴阳眼。 刚刚那一瞬间看过去，虽说只见到一两个片断，然而他的眼睛便立刻刺痛起来。 他明白，这是天道在警告他。 他若接着看下去，恐怕废掉的，不只是他的眼睛。 庄其道此时气息似是有些不稳，缓缓道： “天机不可泄露。” 贺子枫闻言尬住，心中暗自无语。 这是何等卧槽、何等多余的一句话！ 而且拜托！这不就是电视剧里头的经典台词么？！ 见四人都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 庄其道也自知，就这么一句话，也难以服众。 只见他又很快强撑起身体，叹道： “罢了，今日左右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他停顿了一下，对那四人补充道： “你们只需记住，此间事自有一番因果。只需顺其自然，待到时机成熟，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说到最后，庄其道仿佛有意无意地，往贺子枫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句话说得倒很长，但一说完，庄其道的脸色登时变得极差。 在场所有人，包括一众长老，也没想到得到的是这么个含糊其辞的答案，都有些愣住了。 原以为这不过是一件小事，怎么还扯上天机和因果了呢？ 陆长老见自己的爱徒脸色实在不佳，料定其中必有隐情，便开口道： “既如此，你们四人便先各自回去吧。” “若是之后再有线索，我们会再通知你们的。” 是以四人才进殿没一刻钟，便又稀里糊涂地出来了。 * 四人离开后。 众位长老自然是心下不解。 其中金长老更是快人快语道： “怎么，莫不是这几个弟子身上有什么大机缘？还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陆长老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金长老，道： “老金！莫要多问了！” “既然是其道都窥探不得的天机，我们便按他说的做吧！” 这是要将此事轻轻放下的意思了。 掌门却是思量了半晌，道： “可是他们之中有人身份特殊？身负天机，说道不得。” 庄其道推辞不过，只好强忍上涌的气血。微微颔首道： “诸位长老，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吧。” “天道运行自有它的规则，我们知道得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他细长白皙的手指捂上胸口，“况且此事之中，因果太重，其余的......” 话未尽，一句“不能再说”哽在喉头。 庄其道猛然喷出一大口血沫。 一时之间，嘴中鲜血不止。 他苦笑一声，啧，还真是说道不得。 长老们大骇，已知不能再多问了。 议事厅内也是一片兵荒马乱。 清虚长老立刻拿出自己宝贝得紧的高阶续命丹丸。喂庄其道吞服而下。 他这才止住了咳血。 虽说不清楚个中因由。 但见到庄其道这情状，众人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 既然是天道的限制。 那么这事，便要就此无疾而终了。 * 贺子枫一行人懵逼着进来，又懵逼着出去。 至于眼下这事情的状况嘛。 了解了，但没完全了解。 这事本来其实也跟严绮没有多大关系，因此他自然也就匆匆辞别离开了。 看样子是不想再管这事了。 文之粼则是忙着一刻不停地修炼，也告辞了。 而目前试炼结果还没出来，于是文之粼和严绮都兀自回到落霞峰去了。 林、贺二人自然是仍回到升月崖。 俩人一同走在回升月崖的小径上。 贺子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 “那庄师兄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那人来头太大？” 这人究竟什么来头啊！ 连长老们都奈何不得了么？ 林回峰虽说致命伤好得七七八八了，但脸色还有些苍白，道： “这个嘛......眼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贺子枫点点头，以为对方要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旷世结论。 结果就听林回峰接着道： “至于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嘛，还要看情况。” 贺子枫瞬间作面无表情麻木状。 这死孩子，都跟谁学的？！ —————— 又是一轮弯月，高悬于西侧的天空。 贺子枫倚在窗边，静静感受夜风拂面。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试炼幻境中带出来的，那拳头大夜明珠。 唔，掏出来看看吧。 他不过只掏出了一颗，整个屋子便亮如白昼了。 贺子枫手捧着这枚发光的夜明珠，宛如手捧一轮圆月于掌心。 他不禁看得惊呆了。 “卧槽！好漂亮！” 贺子枫转了个身，想叫醒银柘，给它看看。 却发现银柘正霸占着他的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此刻它正敞着个肚皮，呼呼大睡。 唔，这小玩意儿，睡着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嘛！ 贺子枫出于一种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对于守护肚脐的共同记忆。 他始终认为，不盖上小肚子，是不能叫睡觉的。 总之，他鬼使神差地凑上前。 决定以一种慈父的心态，帮银柘盖上肚子什么的。 谁知，在耀眼的夜明珠的照耀下。 他忽然看到银柘的毛爪子上，有个细细的绿色镯子。 嗯？这家伙什么时候戴上的镯子？ 明明离开幻境的时候没有的啊？ 他凑近看了看。 噢哟！这镯子色泽很绿，还微微有些荧光。 仔细一看，上面还有纹路呢！ 这碾玉匠的手艺真不赖嘿！ 这么想着，贺子枫下意识地便想伸手摸一摸。 第75章 孩子叛逆老不好，多半是装的，打一顿就好了 “呃啊啊啊啊啊啊————” 升月崖的弟子们居住的小楼内，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打开房门的时候，贺子枫还苍白着一张脸，一副受惊吓过度的样子。 众位师兄弟睡眼惺忪地都来问候他。 担心他是否是出了什么事。 贺子枫随口搪塞道： “没事儿，一只大大大大......大老鼠！” “已经被我赶跑了！哈哈哈哈哈哈！” 得知他并没有出什么问题，那些师兄便要离开了。 若是好脾气些的师兄，甚至还要安慰他两句才会离开。 而贺子枫获得更多的，自然还是众位师兄弟愤怒的警告，以及一些无情的嘲笑之类。 贺子枫只好摸摸鼻子，挨个疯狂道歉，并保证自己绝不再犯。 折腾许久才终于将众人都送走。 这个夜晚，终于重归寂静。 * 他背过房门。 一脸阴沉地看着被捆在椅子上的那只不服气的毛狐狸。 那只豆角似的小青蛇，此时正可怜兮兮、瑟瑟发抖地挂在银柘的脖子上。 坏了，它好像把银柘当它妈妈了。 贺子枫平复了一下心情，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审问道： “老实交代！这东西哪里来的！” 其实贺子枫怎么会不知道这东西哪里来的？ 稍微想想就能搞清楚。 毕竟这小豆角子，跟它妈妈老豆角子简直一个色儿。 就是那只把贺子枫追到树上那条大绿蛇！ 银柘昂着个狐狸脑袋，非常骄傲似的宣扬了一番自己的丰功伟绩。 贺子枫瞬间也是什么都明白了。 就是说嘛！ 那蛇好好的怎么会一直跟着自己不放！ 原来这坏东西偷了人家的蛋！ “你得想办法还回去！” “我不！”这家伙还梗着个脖子，一副绝不认输的表情。 贺子枫可谓是遥遥领先同龄人一大截，直接跳过彩礼、社牛婚礼、领证结婚等等诸多繁琐的步骤。 直接感受到了老父亲对上青春期叛逆儿子的愤怒。 甚至有机会一步到位，被气到直接入土什么的。 贺子枫厉声道： “你必须得还！” 这家伙又不是白素贞，干嘛救一条小青蛇回来？ 再者说了，一只狐狸，能养得好蛇么？ 别养着养着给吃了！ 然而银柘不服道： “凭什么？！” “它有它自己的妈妈。”这是在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但是它是我孵出来的！” 说不通，根本说不通。 贺子枫脖子上的青筋又冒出来了。 “它又不是你生的！” “这跟我亲自生的有什么区别！” “你死心吧！我是不会养它的！”贺子枫试图使用最后的杀手锏。 “嗤，我自己会养它的。” 贺子枫完败。 —————— 就这么鸡飞狗跳的。 时间终于来到了公布试炼结果这一日。 所有进入幻境试炼的弟子今日全都来到了演武场上。 贺子枫也静静站在其中。 在这段时间内，方青词似乎是从某个师兄口中听说了他们发生的事情，也来找过他一次。 以为他受了伤，还给他带来了自己在幻境里找到的灵草什么的。 老实说，贺子枫还怀疑过那人是方青词来着。 方青词来找他时，他还一肚子弯弯绕绕，试图套话什么的。 然而刚刚掌门公布了猎杀妖兽排在前十位的弟子。 公布到第一名时，场上一片哗然。 贺子枫也一脸麻木地彻底打消了对方青词的怀疑。 因为，方青词这怪物居然特么的，猎杀了一千多只妖兽！ 这什么活阎王啊！ 宗门内给他的储物袋都他大爷的塞得满满登登的。甚至只能被迫用自己的储物戒指这样子。 不够用！根本不够用！ 这人成绩实在太过逆天。 猎杀的妖兽数量整整超出第二名七百余只。 连台上的莫掌门都卡壳了一下子，怀疑自己老眼昏花什么的。 贺子枫真给整笑了。 呵！就冲这成绩，哪有时间来找他们的茬？！ 而且，这人要是找茬，那他们仨应该不止受这么点伤。 贺子枫站在场上，使劲转动自己生锈的大脑，掰着指头算了算。 这人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不休息，平均一天一夜就要猎杀一百多到两百只妖兽。 这厮还是人类么？！ 他合理怀疑，自己始终遇不到的那些妖兽，全是被这人给杀了！ 简直可恨！ 而且吧，这还不算最令人伤心的。 最令人伤心的，是自己的好厚米林回峰。 说好一起当菜狗，这家伙却偷偷卷飞地皮。 这家伙居然以猎杀了五十一只妖兽的成绩，刚刚好名列第十！ 所以，林回峰这家伙在第一天，就猎杀了这么多妖兽？？？ 贺子枫常常由于自己过于菜鸡，而被自己活活气笑。 * 本次试炼共计一百二十八人。 有三十二名弟子在前三天便提前撕碎传送卷轴，结束了试炼。 后来也陆陆续续有弟子传送到安全点内。 所以，走完全程的也不过七八十人。 虽说部分弟子受到严重程度不等的伤，但也都在灵犀峰的丹药治疗下，好得差不多了。 总而言之，算是成功的一次试炼。 掌门这一次宣读了前十名之后，当场给予前三名弟子清虚长老准备好的丹药。 这丹药乃是八阶凝息丹，货真价实的高阶丹药。 不仅可以养护经脉，甚至对弟子修行，提升修炼速度也有极大的助益。 掌门见清虚长老准备的奖品如此厉害，临时决定给前十名的弟子每人送一样武器。 可以自己到剑派内的武器库挑的那种。 啧，十个人啊！就是十件武器了！ 不过其实，说是十名弟子其实也不对，因为前十位中，有一对儿双胞胎兄妹，并列了一个位次。 所以应该一共是十一人。 十一把武器。 丹药和武器的承诺都给出去了，掌门最终才宣布那个最为重磅的消息。 也就是一开始便说好的，这十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内门弟子。 而且，他们有自主选择拜入某一个峰的机会。 也就是说，他们有资格挑选一次他们未来的师尊。 余下的弟子今后便是外门弟子，即日起搬到落霞峰居住。 其实这一部分弟子，若是五峰之内有长老挑中了，也是可以成为内门弟子的。 不过一般而言，也就是这样了。 总之，羡慕这个词，贺子枫已经说麻了。 第76章 搬到落霞峰 长老们只宣布了这些重要些的消息。 至于其他弟子的试炼排行。 已张贴在了演武场西北角的排行榜上。 贺子枫顿时又有种高中老班公布期中考试的诡异即视感。 穿越了，但没完全穿越。 只见一大堆弟子像丧尸围城似的，把那排行榜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简直恐怖如斯。 此次试炼中，方青词毫无疑问获得榜首。 往下依次是云骁、文之粼、严绮，包括排在末尾的林回峰等人。 这个叫云骁的少年，刚刚领丹药时贺子枫看到他的脸，神色一怔。 原来这人就是贺子枫第一天进入幻境遇到的那少年。 前十位中，还有两个并列在一起的名字，萧荃和萧茹。 这两人成绩一样，都排在第八位。 看到这两个名字，贺子枫稍微反应了一下下。 萧茹他有印象，是双胞胎之一，生了一对杏眼的那姑娘。 莫非这萧荃，便是另一个双胞胎的名字？ 至于那天见到的另一个女子，叫文之月的，不在前十位中。 贺子枫的视线顺着排行榜往下滑，一直瞟到中间的位置。 呼——— 还好还好，自己还不算垫底。 只见在第五十五位上，贺子枫的名字后面，缀了个可怜巴巴的“二”。 意思是只猎杀到两只妖兽。 贺子枫见此数字，一阵心虚。 他都不好意思说，其中一只一阶妖兽还是银柘不小心咬死的。 而另一只嘛，自然是他救那两名丹修时烧死的那只二阶妖兽。 说真的，要不是有这只二阶妖兽，还轮不到他排这第五十五位呢！ 他那日自然也跟那两名丹修交换过姓名。 一人叫石钦，一人叫白鸿。 贺子枫继续往下看去。 哈！这俩人的位次不出所料，妥妥的垫底。 果然是菜中自有菜中手。 强弱，果然都是对比出来的啊！ 贺子枫心情顿时阴转多云。 跟这俩人一比，他感觉自己强得可怕。 —————— 当夜，门中便安排好了一切。 前十名的十一位弟子中，有八人都拜入了幻剑峰。 看来绝大多数人，还是更渴望成为一名剑修。 的确，哪个年轻人没有一个济世救人的大侠梦呢？ 而其余的三名弟子中，一名女弟子进入了御兽峰，拜入元晴长老门下。 其余两名进入了灵犀峰，拜入清虚长老门下。 原本那名女弟子是想要进入天机峰，拜入陆长老门下的。 然而陆长老已有百余年未曾收徒，便回绝了。 值得一提的是，拜入清虚长老门下的两人，全是贺子枫认识的。 也就是林回峰和严绮二人。 这倒是贺子枫没想到的。 毕竟这两人的修为在这一批弟子中绝对称得上是佼佼者，修炼速度也是极快的。 怎么看，都是剑修的好苗子。 不过不论贺子枫怎么想，眼下安排既已出来了。 当夜，他们便要进入新的住处了。 —————— 自从结束试炼以来，这几日是几乎天天都有事。 除了与相熟的师兄弟们互相草率地交换些礼物，以作乔迁洞府之喜以外。 还得忙着搬家什么的。 虽说往后不必再做那些仆役弟子的杂事，也无需再去膳堂了。 但贺子枫仍是忙得是脚不沾地。 总之，在新洞府内四下转悠打量，贺子枫心下感叹。 这落霞峰的新住处的确不错！ 他之前来拜访方青词时，便心下羡慕。 眼下也是住上单间了，还带个不错的小院。 日子也是越过越有盼头了！ 贺子枫甚至感觉就连扫地都更带劲了。 * 这一忙起来，他也根本顾不上银柘和那只小青蛇什么的。 银柘自然是乐得自在，天天早出晚归，在剑派内满山乱窜。 美其名曰带那小蛇捕猎什么的。 狐狸教蛇捕猎？ 贺子枫想不明白那是个什么猎奇场景，索性摇摇头随它去了。 * 今日贺子枫好不容易收拾洒扫完自己全新的洞府，又仔细归置好一干生活用品。 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一直到自己的玉简亮起，对面传来石钦欢快的声音。 他单刀直入道： “贺师弟！我们约好的，来灵犀峰帮我们炼丹！” “你近日有空吗？” 约好的...近日...... 贺子枫一拍脑门。 卧槽！ 差点把与秦西阁约好的时间给忘记了！ 不过还算反应及时，时间还没到呢。 约好的时间是明天。 他不好意思地急忙道： “石钦师兄！我明日之后才有空，你看......” 石钦道： “不碍事，你后天来吧。”顿了顿，又问道，“可以吗？” 贺子枫答应了。 随即又是一番“感谢你”“没关系”之类推来拉去的客套话。 * 次日。 贺子枫早早地便告诉银柘自己要下山。 得到的是一个飞速蹿远的白色背影，和一句含糊不清的“知道了”。 唔，那家伙脖子上缠着的，是那只小青蛇没错吧。 贺子枫嘀嘀咕咕两句什么“儿大不由爹”之类的话。 然后便开始收拾包袱。 他给秦西阁带了些自己从那灵兽的山洞里淘来的“土特产”什么的。 具体就是一些夜明珠和其他一些新奇的玩意儿。 美其名曰带点“伴手礼”。 * 刚一出落霞峰，他又纠结上了。 原本他作为仆役弟子，若有什么动向，乃是向专管仆役弟子的郑且行师兄汇报。 眼下他才成为外门弟子没两日，并不清楚管理外门弟子的是何许人也。 不过这事也好办。 问一问方青词便知道了。 很快，他从方青词处得知，原来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下山，并不需要告知谁。 只需要在任务堂登记即可。 贺子枫点点头，原来成为外门弟子还有这么个好处。 至少自由度提高了不少！ —————— 一刻钟后。 西陵城外，一座废弃的破庙旁。 这庙虽破，墙上也已斑驳。 但隐约可见其红墙黛瓦的本来样貌。 这便是秦西阁约好的位置了。 那日，两人说的位置便是“西陵城外，往东十里处，一座朱红色围墙的建筑内。” * 贺子枫驮着一大包东西出现在林子里。 明明身上有储物空间，但他却潇洒地选择了不用。 据说是为了显得更有诚意什么的。 他此刻佝偻个身子，吱嘎一声推开这毫无存在必要的破门，显得狗狗祟祟的。 第77章 云府会面 贺子枫抬脚踏进那破烂不堪的小庙，他一边拂开飘到脸上的灰尘和蜘蛛网，一边疯狂咳嗽。 拍干净尘土，他撇撇嘴，心下狐疑道： 秦西阁这厮干嘛选这么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弄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上次那画舫不就很好？ 又能赏湖景，又能听小曲儿什么的。 叫上二三乐师舞姬，烫上一壶热酒，岂不美哉？ 而眼下这场景，唉。 贺子枫长叹一口气，虽说不理解，但尊重。 一面挥挥打打，一面走到这破庙的正中。 屋内光线昏暗，满地狼藉。 举目四望，全都覆满厚厚的灰尘。 往屋内正前方望去，前头摆放的人像已被损毁殆尽。 完全辨不清其本来的样貌了。 “唔，这破庙祭拜的是哪一号人物？” 贺子枫出言不逊道。 嗯，左看右看，反正不像是个神仙。 兴许是哪户人家的祖宗祠庙吧。 正不耐烦间。 贺子枫感觉自己后颈一凉，一阵风吹进领子里。 有声音幽幽从背后响起： “贺兄？你在这里做什么？” 贺子枫吓得汗毛直竖，一下子弹出去老远。 “卧槽！！！” 什么脏东西？？？ 转身一看，原来是一身黑衣的秦西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 一张俊美的脸庞，在晦暗的光线中仍十足分明。 贺子枫吓飞出去的魂魄稍稍被拉回来一点。 暗自松了口气，接着万分不解道：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明明一直瞄着门口来着！！！ * 今日秦西阁长发一丝不苟地被一顶玉冠束起。 身上虽说还是那万年不变的黑袍，但袖口处装饰了些金线绣成的图案。 整个人竟隐隐有股高不可攀的气场。 然而跟在秦西阁身后的贺子枫没注意到这个。 他只是莫名觉得，刚刚自己被吓到的场景似乎是有些熟悉。 话说自己上次在藏书阁，也是这么被解长老吓了一跳。 他一脸无语，兀自暗道： 真是的！ 自己自从穿越以来，受到的惊吓次数加起来都快绕地球一圈了！ 再这么被吓两次，恐怕没有心脏病也得被吓出心脏病。 片刻之后。 两人站在一座红墙别院前。 贺子枫这才知道，原来刚刚是自己找错了地方。 不等他问，秦西阁便已解释道： “我近日来西陵，为这府上的主人办些事。” “云府的主人便留我在府上小住，这才邀你来此一叙。” 贺子枫抬头，看见这府上的大门前挂了一个硕大的牌匾，上书“云府”二字。 想不到这么僻静的地方，竟然还有这么大一个宅院！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府中。 这云府十分大，其中院落交错，路线曲折。 若是没有人领着，恐怕还要迷路。 然而秦西阁却对此地十分熟稔似的，显然在此居住了不短的时间。 贺子枫注意到，这府中打理得很整洁，下人们也都各司其职。 竟没有人质疑秦西阁这个客人带了个陌生人进来。 他跟着秦西阁，一直走到他歇息的一间小院内。 这里应该就是这云府的主人为秦西阁安排的住处了。 贺子枫坐下，喝了一口秦西阁递过来的茶水，刚想开口，夸赞这云府真是个十分清幽雅静的所在什么的。 然而秦西阁却定定地盯了他两秒，然后率先开口道： “你近日养蛇了？” “卧槽！秦兄！你简直神了！”贺子枫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秦西阁并未解释，坐下道： “这种青蛇毒性凶猛，领地意识和攻击性都极强，我劝你还是将它放归山林的好。” 贺子枫却摇摇头，道出了这蛇蛋身上的原委。 “总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也奈何不了那只狐狸！” 秦西阁闻言，得知贺子枫与那狐狸签订了灵宠契约，便交给他一个其貌不扬的黑色小袋子，道： “此乃灵兽袋，可将你的灵宠都收入其中。” 就这么个小袋子？ 贺子枫虽然有些怀疑，然而又想到，秦兄出品，必属精品。 自己怀疑谁也不能怀疑秦兄啊！ 于是便仔细收下了。 说起秦兄给自己的东西，贺子枫想起自己今日要问的正事来。 于是贺子枫便问起那《火云术》和《燎原诀》等几本册子的来源。 只见秦西阁看着他的眼睛，坦然道： “路边随手捡的。” “......” 贺子枫一脸的“你看我像不像傻子”？ 秦西阁见糊弄不过去，继续解释道： “是我父亲传下来的。” “秦兄！你老实说，这几本书是不是你偷来或抢来的？”贺子枫有些抓狂，小声道，“我可是都问过了！这几本书一千多年前就失传了！” “一千年前！你父亲都还没出生，这是上哪里传下来的？！” 秦西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我也活了好几百年了呢？” “...嘎？” 这消息绝对可以位列“震撼贺子枫的年度十大炸裂消息”榜首。 所以，其实秦西阁的修为远比他想象的要高。 而且，秦西阁没说的是。 由于他的修为鼎盛时期已近真神，所以他的寿命早已趋近于无限。 说几百年，不过是怕吓到贺子枫什么的。 虽然已经被吓到了。 秦西阁的修炼不同于一般修士，要与时间赛跑，要在天人五衰来临之前不断突破，以求长生。 他根本没有这种压力。 而贺子枫目前所知的是，秦西阁眼下至少也是个元婴期大圆满。 若是在小型的宗门内，高低也是个长老。 怪不得这人的修为没人能看透，也怪不得他手里有这么多好东西。 贺子枫盯着秦西阁的眼神一亮。 感觉自己抱上了一条巨粗无比的大腿！ “大佬！你一定不要放弃我啊！” “我什么都会做的！” —————— 贺子枫虽然贫了几句，但今日两人毕竟还是有要事相商。 秦西阁消失这么长时间，给他带回了两个极为重要的消息。 其一，便是关于贺子枫这具身体的身份。 而关于这点，秦西阁说的，跟贺子枫自己知道的差得不多。 不过是更为详细的版本。 第78章 原主身世真相 贺子枫这具身体的原身，乃是东洲王城人士，名叫萧成，字行远。 乃是萧老国公家二儿子的长子。 出生于如此荣禄权贵之家，父亲即便不是长子，也能力出众，在朝廷内身居要职。 萧成作为长子，本该一生顺遂，享尽荣华。 然而可惜的是，这孩子一出生便是个痴儿，当时年纪尚幼，不曾发现。 长到四五岁上，父母才察觉到不对劲。 于是萧二爷与夫人在萧成五岁那年生下次子萧安。 所幸萧安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夫妇俩本来想，倘若他们有一日离开人世，也有萧安可以照看痴傻的兄长。 然而不料，他们那痴傻的大儿子却在去年上元节时失踪。 尽管是个痴儿，但萧家夫妇俩很是宠爱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夫妇俩几乎流干了眼泪，尽他们所能，用尽一切可用的方法找寻许久。 始终不见丝毫踪影。 * 贺子枫听完沉默良久。 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他喉头蠢动，嘴唇嗫嚅着，有什么话要脱口而出。贺子枫有一种冲动，一种去见一见萧成的父母的冲动。 但他又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 因为他很清楚，萧家夫妇的儿子，是那个名叫萧成的痴儿。 不是他贺子枫。 他这么贸然回去，说不准的确能让这夫妇俩高兴一时，可往后呢？ 往后他离开了，他们还能接受那个痴傻的孩子吗？ 贺子枫不能破坏这一切。 所以他没有接话。 这个话题很快在两人的沉默中掀了过去。 * 秦西阁带来的消息之二。 便是有关那琉璃镜碎片的消息。 虽说眼下两人都清楚那青莲剑派禁地中有一片碎片，但是线索很少，显得有些遥遥无期。 而上一次他们在清池镇的青楼里探听到的那一片，却似乎是真的。 浦州近年来，频频传出异动。 那一带附近的鲛人族秘境内，似乎真有一片珍珑幻镜的碎片。 秦西阁此番便是来邀他同去的。 贺子枫此时是万分纠结。 此去鲛人秘境，必然是困难重重。 然而他通过这一次的新人试炼，已有了自知之明。 自己的实力是远远不够的。 而且，其实他也并未达到宗门中弟子下山历练的，最低修为的标准。 宗门中为减少弟子陨落的可能性，在门规中便规定了最少也要达到筑基中期，才能独自下山历练。 他如今不过是炼气期的一只小虾米，恐怕即便是去了，也是当炮灰的命。 因此，贺子枫深思熟虑一番，为难道： “秦兄，你恐怕需要给我一些时日闭关修炼。” “我眼下不过炼气期六层的修为，即便进入秘境，也与寻常凡人无异。” “到时候，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拖后腿！” 秦西阁闻言，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最终只是认同道： “也好。” 这珍珑幻镜消失了上千年，也被三界之人找了上千年，的确也不在这一朝一夕的功夫。 况且，那祁关盛等魔族之人也已在妖族的监控之下，暂时翻不起什么浪花。 于是秦西阁继续道： “既如此，你便安心修炼吧。” “等你准备好了，便用铜镜联系于我。” 贺子枫歉意道： “实在抱歉，秦兄，并非我有意拖延。” “是因为此次新人试炼，我险些在其中丢了性命！” 秦西阁也想起试炼途中那次契约异动。 便顺势问及此事。 贺子枫也正愁没处说，况且宗门中长老们的态度也很不明朗。 总觉得此事也就是如此了。 总之，贺子枫详细讲述了此事的经过。 秦西阁听完，结合他在萧家的所见所闻，心下已有了七八分了然： “这是针对你来的，”他斩钉截铁道，“更准确地说，是针对萧成来的。” 贺子枫虽说也有此猜测，然而被秦西阁这么一说出来，他仍是感觉心下一沉。 毕竟从灵犀峰议事厅回来的当晚，贺子枫便仔细思考过一番。 这事情实在指向性明显。 他怀疑，那个人根本就是文之粼！ 这人从一开始出现在他面前之时，便来得很蹊跷。 说是故友，但并不关心他的死活。 文之粼那几人见到他“死而复生”，也不见有多少欣喜。 在幻境时，出现得也那么突兀。 他与林回峰前脚刚要去调查那狂化的妖兽，后脚便遇见同样在追查此事的文之粼。 还恰好就得知了那“邪修”的行踪。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巧合？ 贺子枫忽然正色沉声道： “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相遇么？” 秦西阁点点头，他当日便是被这人解除的封印，如何不记得？ “我怀疑，当初萧成被作为祭品，送入那山洞，便是文之粼等人的手笔。” 刚刚秦西阁已然告诉他，那文之粼是萧成姑父家的孩子。 文之粼的母亲与萧成的父亲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而萧茹等人，则是萧成他伯父的儿女。 这几个孩子由于家族宗亲关系，从小便在萧府中一起长大。 不知因何嫌隙，将痴傻的萧成骗去灵蛇山杀掉。 而这些人在幻境中再次动手。 无非是掩盖他们上一次造下的杀业罢了。 也无怪乎那些人第一次见到他便如此震惊，并且如此急迫地询问他是否有想起以前的记忆。 至于为什么选在试炼幻境内动手，便是托了青莲剑派门规的福。 门中严禁弟子私斗。 一旦被发现，轻则受罚，重则逐出宗门。 也就是说，贺子枫待在门中，反而是最为安全的。 此事的前因后果，贺子枫都已理清。 但他唯一不明白的，是庄其道的态度。 为什么宗门中对此事是这样的态度？难道就单纯是因为文之粼是一个可造之材，便要包庇他么？ 贺子枫决定找个机会去天机峰，会一会这故作玄虚的庄其道。 然而此刻秦西阁却开口，说出了那个如同重磅炸弹般的消息： “子枫，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瞒你了。” 一般这种句式开头的，后边跟的都是极其炸裂的内容。 贺子枫预感对方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对自己而言必然十分要紧，于是自然是转头盯住秦西阁，作洗耳恭听状。 “当初我将你救出山洞，便知道你的魂魄是夺舍而来。” 贺子枫心里一惊，原来自己早已经被发现了。 可笑自己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后来，我发现你背上有一个法阵。那法阵几乎是半毁损的状态，已经不起作用。” “然而我见那法阵的手笔，实在很像我的一个仇人所为。” 秦西阁盯着贺子枫的眼睛，继续道： “这也是我当初跟你下山的原因。” 第79章 灵根的原委 贺子枫恍然大悟。 原来这才是秦西阁一路跟他来到西陵，后来又跟他合作的真正原因。 所以秦西阁的目的似乎也好理解，无非是想借贺子枫，查清自己仇人的所在之处。 贺子枫心下猜测。 然而秦西阁还在继续道： “在丰都镇时，那两个青莲剑派的弟子说你没有灵根，这也是真的。”他停顿数秒，问道，“你口中的那个文之粼，是否是火系灵根？” “......” 贺子枫大骇，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他听林回峰说起过，文之粼的确是火系灵根。 随后，秦西阁向他吐露了实情。 原来当初他得知这具身体没有灵根，便用焰心草为他造了一条灵根。 这便是他灵根“从无到有”的缘由。 新造的灵根毕竟不如原来的，何况又并非天灵根。 为免他修行速度太慢，于是秦西阁又四处搜罗了些心法和功法。 因此他现如今的修炼速度其实称不上慢。 有天级心法的加持，他的速度远远比寻常的双灵根快。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沈千舟见他修炼到炼气六层，颇为惊讶，甚至还破天荒夸奖了他的原因。 眼下贺子枫虽说仍十分震撼。 但他也并未生气，或是指责秦西阁没有告诉自己之类。 毕竟仔细想来，严格意义上说来。 这具身体甚至都不是他自己的。 而且秦西阁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帮自己，没什么可指摘的。 眼下，两人都清楚，萧成的灵根极有可能便是被文之粼，或者是他背后的某个人挖了去。 而且，应当是在极其年幼的时候便已经得手！ 萧成的痴傻，也并非天生，或是意外。 贺子枫今日接收了大量的信息，之后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说话间频频走神。 他最后拎起自己带来的包裹，囫囵个儿地交给秦西阁，只道是一些自己从幻境中带出来的小玩意儿，送给秦西阁当小礼物什么的。 当下便要辞别，回宗门去了。 秦西阁没来得及看是什么，匆匆收好东西。 决定将他送回宗门。 眼下既然已经知道危险的来源，便不得不时时提防，只等回到宗门便安全了。 * 贺子枫是在黄昏时分回到落霞峰的。 他一回来，便独自坐在小院内唯一一张竹椅上，望着天际发呆。 原来落霞峰之所以叫落霞峰，便是因为这里是整个宗门最西侧的山峰。 黄昏时分，云霞漫天。 整个天际被染成层层叠叠的金黄与橙红。 然而，贺子枫现在满心凌乱。 自然是无心赏景。 他此刻对这宗门的感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这里森严的门规和守护结界能保护他的安全，另一方面，那文之粼又犹如被一根细丝悬在他头顶上方的利剑。 随时便可能从不知道哪个地方给他来上一刀。 从年纪上来讲，文之粼算是萧成的表哥。 萧成的灵根是在幼年便被挖去的，那时候的文之粼比萧成也大不了几岁。 所以，其中必然还有其他人。 而这些人实力如何，是贺子枫不了解的。 当然，从这一次文之粼对他痛下杀手来看，文之粼对此事绝不会一无所知。 至少文之粼作为既得利益者，并不无辜。 * 暮色四合之时。 贺子枫尝试着打坐修炼，然而今夜实在无法静下心来。 本想睡觉，然而在床上纠结辗转，又是翻来覆去。 一夜不曾入眠。 贺子枫始终在思考此事，也在思考自己的饿处境。 他很清楚，目前最安全的做法。 当然是逃离此地。 找一个文之粼以及其背后的人找不到的什么地方，苟起来。 这当然也是文之粼及其幕后推手最想看到的。 然而贺子枫这人天生反骨，从小脾气就犟，别人越是让他做什么，他便偏不。 即便前方有刀山火海，他也绝不可能躲。 毕竟他从进宗门以来。 便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眼下目的尚未达到，他是绝无可能放弃的。 况且，眼下他既然知道了真相，便更加不可能坐以待毙。 若是可能，他还希望自己能够帮萧成亲手夺回那被夺走的灵根。 就当是自己借用了他身体的报答。 贺子枫在心底暗暗下定了决心。 —————— 次日清早。 石钦很早便通过玉简告知贺子枫，自己来落霞峰接他。 他自然没有忘记跟他们俩的约定，从洞府结界内出来，与石钦一同去了灵犀峰。 说来也巧。 那林回峰和严绮，眼下都是灵犀峰清虚长老的弟子了。 贺子枫却还没有去拜访过。 今日去帮忙炼丹，正好也可以拜访一下那两人。 不出片刻，石、贺二人便出现在灵犀峰上。 石钦显然是与管理的师兄通传过消息，带着贺子枫径直进入一间炼丹房。 这炼丹房很大，似乎是整个灵犀峰弟子们共用的。 因为里边的各式器皿、灵草之类，都很齐全。 并且摆放得也很整齐。 二人进入丹房时，白鸿已经在里面了。 见到他，白鸿高兴道： “贺师弟！你终于来了！” 两人一番解释，贺子枫才知道了非要叫他来帮忙炼丹的原因。 原来那一日，贺子枫情急之下施放出《燎原诀》第二式，虽说只是极小的一团火焰。 然而却能将一只二阶妖兽直接焚化。 这便足以证明他身负的火焰与众不同。 两人作为丹修，本就天天与火焰打交道，他们自然能看出这其中的门道。 最重要的是，两人最近于炼丹一途，实在是遇到了瓶颈。 炼一炉丹药，能成的仅三四丸。 而且都是一阶、二阶的下品丹药。 因此两人这才动了这个脑筋。 想知道换一种火焰，是否能得到更好的结果。 贺子枫了然，表示愿意帮他们这个忙。 但他只是施展了普通的火球术。 毕竟那“星火燎原”实在太耗费灵力，而且那功法毕竟不能示人。 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贺子枫按照二人的指示，燃烧火焰，并控制火焰的大小。 二人今日炼制的是最普通的培元丹。 只见二人熟练地往丹炉中放入各种贺子枫看不懂的材料。 并使用他的灵力燃烧的火焰将其炼化、融合。 不到一刻钟，贺子枫已是满头大汗。 第80章 炼丹师的小盲盒 原来这火球术虽不比《燎原诀》中的招式消耗灵力，但也耐不住这么用。 就在贺子枫将要支撑不住，开口叫停之时。 石钦高兴地开口道： “成了！” 贺子枫擦擦额头的汗。 原来炼丹竟如此辛苦，一炉丹药竟要花费如此多的灵力。 这一刻钟下来，几乎将他体内好不容易吸收的灵力消耗了大半。 毕竟费了如此大的力气，他也很好奇最终的结果怎么样。 三人脑袋凑作一团，齐齐看向丹炉，等待丹炉冷却，便能将丹药拿出来了。 贺子枫暗道，这就是修仙界的盲盒么？ 还真有些小刺激。 * 石钦掀开丹炉的盖子。 只见十枚滚圆的丹药静静躺在炉底。 隐隐散发着培元丹的清香。 石钦和白鸿一时都没出声，贺子枫也看不明白这是好是坏。 然而下一秒，那两人俱是表情兴奋，大笑出声。 两人扭头看向贺子枫的眼神，让他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误入了猫窝的耗子。 石钦道：“贺师弟！你可太厉害了！” 白鸿也缠着问他：“贺师弟，你以前真没有炼过丹么？” 贺子枫不解地问道： “这...算是成了？” 难不成，一次便炼出十枚丹药？ 这出货概率这么高的么？ 石钦点头兴奋道： “只有两枚废丹，其余八枚丹药，全是六阶！” 哦，原来还有废丹。 的确，其中两枚丹药看起来色泽十分暗淡，上边也没有任何的灵力波动。 对于丹药的品阶，贺子枫只是一知半解。 只隐约知道六阶丹药似乎是属于中品丹药，至于它的炼制难度，贺子枫没有概念。 不过看这两人的反应，六阶丹药应该也算是难得了，吧？ 白鸿这人也算是够意思，主动道： “贺师弟！今日的丹丸，你也带走一些吧！” “算了，白师兄，”贺子枫急忙推辞道，“我也没有出多少力。” “况且，这些原材料都是你们的，我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石钦却坦然道： “师弟哪里的话！今日若是没有你，我们这炉丹药也成不了。” 原来，俩人往日炼一炉丹，差不多也就三四丸成丹，其余全是废丹。 倒也不是因为两人不努力。 其实这已经是灵犀峰弟子的平均水平。 整座灵犀峰的山头，除了清虚长老能保证每一炉丹药必出十枚成丹以外。 也就灵犀峰的大师姐、二师兄、三师兄强一些，每炉平均八九枚。 要知道，这几人的修为都已经达到金丹后期了！ 贺子枫今日算是第一次炼丹，竟出了八枚，属实是超乎二人的想象了。 这也是为什么两人一定要将丹药分一些给他。 这都是为了之后的合作啊！ 贺子枫见实在推辞不过，只好一人拿走四枚。 至于剩下的，那两人怎么分，最后够不够，那他就不知道了。 而关于之后的合作，三人经过一番商讨。 最后，在石钦的提议下，达成约定。 贺子枫今后每半个月来帮他们炼一炉丹药，材料他们俩出。 最后炼出的丹药五五分。 也就是说，贺子枫一人拿四，两人平分六。 贺子枫暗自咋舌这两人的大方，但最终没有推辞。 毕竟是送上门来的好事。 他心里默念了好几遍“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什么的。 * 人逢喜事精神爽。 而贺子枫这么一高兴，去拜访林回峰和严绮的事情便又忘记了。 回到落霞峰的路上。 贺子枫捏着自己第一次炼的培元丹，还蛮有成就感。 他心下也在思索，疑心是那焰心草中的火元素有什么不同，被炼化成他的灵根之后便影响了他施放的火焰。 使得他的火焰更为菁纯，炼制丹药时便能去除更多杂质。 因此也提高了炼丹的成功概率。 没想到此番重造的灵根如此适合炼丹，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而且，今日之事，对贺子枫而言也有不小的启发。 他觉得，炼丹这事...... 好像也没那么难？ 打开丹炉，所有材料放进去，点火，再打开丹炉。 丹药不就成了么？ 贺子枫自信地认为，说这炼丹难，无非难在丹方，以及搜集材料。 只要东西能够搜集得到，还有什么丹药是炼不出来的？ 而有了丹药的加持。 那修炼起来，还不是轻轻松松？ 多余的丹药还可以换灵石，简直是一举多得。 而且吧，如果幸得上苍垂怜，搞到一个什么剧毒的丹方，把文之粼等人一举毒死什么的。 那便更是皆大欢喜。 贺子枫也是真敢想。 丹修的门都没都还没踏入，已经被自己的想象乐得合不拢嘴了。 总之，早上出门时他还是愁眉不展，下午回洞府时，已经是喜上眉梢。 * 自从搬入新洞府之后。 贺子枫每日的生活变得极其规律，除了每日的早课离开一次。 便整日待在洞府内潜心修炼。 而另一边，银柘本来想的是，一离开幻境便与他解除契约。 然而它在这青莲剑派宗门内待了一段时日后，发觉此处灵气充沛，修行起来事半功倍。 它在这里灵力增长很快。 而且这山中又无其他天敌或妖兽。 抛开那些讨厌的人类修士不谈，这里几乎成了他的天下。 于是它暂时也歇了离开的心思。 打算先在此地修炼一段时日，再离开去找神君。 * 这一日，贺子枫正打坐。 吐纳气息，运转灵力，进入一种无我的状态。 然而怀中玉简却忽然微微发热，有人正在联系他。 贺子枫心无旁骛，仍然运转完这完整的一周天，才收势回神。 然而兴许是真有什么急事，玉简却还在发热。 他无奈掏出玉简，注入灵力。 倒是要看看是谁打扰他修炼！ 对面传来的却是一个小童的声音。 不认识的人为什么会知道他的玉简法诀？ 一问，哦，原来是天机峰的人。 这小童此番联系他，乃是因为他的狐狸在天机峰偷吃了一些什么东西，请他前去领回那小东西。 贺子枫掏出自己的灵兽袋，一拍脑门。 哎呀！怎么忘了把那家伙放进这袋中了！ 他扶额叹气，连连应道，自己即刻就来。 唉，他就知道！ 银柘这家伙，早晚要给他惹出些祸事来！ 这不，一个不注意，人家找上门来兴师问罪了。 第81章 下棋 贺子枫暗道： 这次把它抓回来，非得把它关在袋子里三天三夜不可！ 啧，希望陆长老大度些，不要让自己出太大的血。 毕竟自己身上好东西也不多，也不知道够不够赔的。 他急匆匆赶到天机峰。 看门的小童子领路，二人一前一后穿过前院，进入偏殿内。 贺子枫一看，却发现银柘得罪的压根不是陆长老，而是才见过不久的庄其道，庄师兄。 只见此刻殿内场景有些诡异。 庄承坐在一张雕花木椅上，一手提溜着银柘后颈的皮毛。 而他手里的银柘此时被命运勒住了后脖颈。 正苦着一张狐狸脸，对进来的贺子枫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贺子枫见状，闭了闭眼。 随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歉意道： “庄师兄，实在不好意思，都怪我一时不查，不小心让这小狐狸溜了出去。” 他有些忐忑的样子，问道： “不知我的小灵宠偷吃了您什么东西？”贺子枫捂了捂自己的储物袋，无奈叹了口气，继续道，“我这里，倒是有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儿。” “听闻此事，特来献给师兄，作为小小的补偿。” “若师兄不满意，我还可以有一些灵石之类。” 贺子枫说到最后，几乎都有些谄媚了。 毕竟也不知道这狐狸究竟吃了人家什么东西。 然而眼下既然将他叫过来了，这便说明银柘偷吃的，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而贺子枫说用来补偿的小玩意儿，便是凝霜草。 来之前他也是思来想去，找遍了储物空间和储物袋。 发现只有凝霜草拿得出手。 他虽说心下肉痛得不行，然而银柘毕竟在人家手上。 总之，先把这小玩意儿换过来再说。 庄其道闻言挑眉，缓缓开口了： “他吃的，乃是我疗伤的丹药。” “灵犀峰长老亲自炼制的九阶清心玄丹。” 贺子枫顿时心底咯噔一下。 坏菜了！这小祖宗！ 对面那人尚且完好的、黑沉沉的右眼幽幽看了过来： “不知道，你要拿什么东西作为补偿？” 这一番话，气势拿得足足的。 一人一狐被吓得瑟瑟发抖。 贺子枫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这凝霜草究竟是够不够资格作为补偿了。 毕竟是九阶丹药啊！ 跟这区区的一味原材料相比，已经压根不是一个level的东西了。 然而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正当他打算抖抖索索地掏出凝霜草时。 庄其道似是知道他的为难似的，善解人意地开口道： “罢了，索性我待在天机峰终日也是无聊。” “不如你陪我下一局棋，此事便算作抵消了吧。” 其实贺子枫不知道的是，这清心玄丹虽说是由清虚长老亲自炼制，然而庄其道这里其实还有很多。 他压根不缺这种丹药。 不过眼下贺子枫听闻可以用下棋来抵，心里自然是一喜。 心道，还有这好事？！ 因此自然忙不迭点头答应了。 * 片刻后，庄其道洞府中。 一株只余几片残叶的梨花树下。 气氛很静谧。 贺子枫坐在棋盘一侧，眉头紧锁。 银柘蹲坐在他肩膀上。 他细细打量着眼前的棋盘，发现这棋盘乃是一整块光滑的玉石。 其上纵横的线条，乃是一根根嵌入玉石的金丝。 此时，庄其道执白棋，贺子枫执黑棋。 贺子枫先手。 他捏起一枚棋子，发现就连棋子，竟也全都是由黑白二色的玉石制成。 不知为何，夹起棋子的手指莫名有些诚惶诚恐。 贺子枫尴尬道： “呃...那个......” “庄师兄，我不会下围棋啊。” 老实说，见到这种黑白子，贺子枫第一反应是五子棋。 庄其道笑了，意有所指道： “你要是会，我便不会找你同我下棋了。” 贺子枫闻言登时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额头上汗都要流下来了。 不是，这人什么恶趣味？！ 满级大佬在新手村屠杀新人什么的，会让他很有成就感吗？ 一刻钟后。 果不其然，不出贺子枫的预料。 他已经连输了五回啊五回。 而且，五回还远远不是他的下限，只是因为统共也只下了五回。 贺子枫心下有些焦急，满头大汗道： “庄师兄！你刚说的话可不能不作数！” “虽然我输了，但你刚刚可没要求我一定要赢的啊！” 庄其道摇头失笑，答：“放心！” “不会要你赔的。” “那，我们还继续下么？”贺子枫不确定道。 毕竟这种一开局就直接结束的棋局，也不知道这庄其道为什么玩得这么不亦乐乎。 总之，两人就这么一直玩到第十局。 兴许是第十一局吧，贺子枫记不太清了。 庄其道终于忍受不了似的，按住他的爪子，道： “罢了罢了，我还是先教你一下。” “？” 贺子枫麻木脸。 哦，所以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教？ 贺子枫无语，但还是端正了一下身子，做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态度。 只见庄其道极其认真地捏起一枚白子，放到棋盘上，然后抬头。 完好的右眼盯着贺子枫的眼睛道： “看，这是一枚白棋。” “......” 贺子枫抬头，直视庄其道。 一脸“你看我像制杖吗”的表情。 然而庄其道不管他的反应，继续在白子四周摆了四颗黑子，又捏起白子，道： “这样，便算是将此白子绞杀了。” 贺子枫点点头，示意自己懂了。 庄其道也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道： “这便是围棋的全部规则了。” “蛤？” 贺子枫不敢置信。 这人装都不装一下啊这是，今天就是来虐菜的是吧？！ 对方继续道： “这棋中之局，一切变化，或攻、或守，无非是这一规则的变体。” 一边说着，庄其道一边将他的黑子放回，示意他继续下。 两人再次摆开阵仗，贺子枫努力理解。 庄其道没有太过分，时不时也点点棋盘，示意他下一步可以走的位置。 “你只要记住，谨慎思索每一粒白子的用意。” “不要被它围至一口‘气’都不剩。” 庄其道嘴上谆谆教导，手上的棋势却如同猛虎下山，攻势迅猛，丝毫不见谦让新手之意。 将贺子枫杀得节节败退。 第82章 大师姐检查丹药 “看到对方的弱点，要有进攻的勇气，也要给自己留下回退的余地。” “面对两难的境地时，当断则断。” “舍弃应当舍弃的。” “如此，才能成就最终的胜利。” 一轮棋局再次结束。 贺子枫再次毫无悬念地失败。 虽然下得满头大汗，然而他这一次却没再开口说话，反而盯着棋盘，若有所思。 他总觉得，庄其道是在借棋局告诉他什么。 是指他在幻境中遭遇刺杀那事么？ 所以，那一日在灵犀峰议事厅，庄其道无法言明。 其实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庄其道见他陷入思索，明白自己今日这一番周折没有白费。 他最后道： “人生如棋，每个人都是棋盘上一粒棋子。” “每一步都要万分审慎，莫要被棋面上的黑与白迷了眼睛。” 贺子枫抬眼，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答道： “多谢师兄提点！” 只是他仍然很是困惑： “但师兄，为何不......” 贺子枫未尽的话显然是：为何不直接告知于我，而是要采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 庄其道闭了闭眼道： “这不仅是为了保护你，更是为了我自己。” 贺子枫还想问。 那围在黑子四周的白子是否意有所指？ 然而庄其道已然神色疲乏地摆摆手，道： “我言尽于此，这接下来的棋局如何下，还是要看你自己琢磨。” “我今日已然尽兴，你自离去吧！” 庄其道说罢便唤来小童，扶他起身缓缓走回屋内。 贺子枫站在梨树枯干的枝桠下，思索良久。 最终他在棋盘上留下了几株凝霜草。 然后带上听得云里雾里的银柘离开了。 回洞府后自是对它好一番说道教训云云。 不过都已是些老生常谈的说辞，此处按下不表。 —————— 时间又是一月有余。 贺子枫修炼进度一日千里，竟一跃到达炼气十三层。 距离筑基仅一步之遥。 按理说修炼这种事，应当是越来越慢的。 毕竟往后的每一次提升，都要耗费大量灵力。 而贺子枫在这一个月能有如此进度。 其中一大原因是他自己最近在灵犀峰，帮那两人炼的四炉丹药。 没错，不是两炉，而是四炉。 在短短一个月内。 其实，贺子枫最开始也没有发现炼丹这事儿对他的修炼有什么助益。 起因是第二次去帮忙炼丹时，那两人恳求他能否再帮另一个弟子多炼一炉。 因为丹修弟子虽说每月都可以支取一定数量的灵草，以及其他一些炼丹材料。 但他们每月同样也有一个固定的宗门任务。 也就是要向宗门提交至少五枚最基础的丹药，诸如培元丹、益气丹、三清丹之类。 那名弟子迟迟无法提交，却见石钦和白鸿两人不慌不忙。 一打听，便知道了贺子枫的火焰，有提高成丹概率的作用。 然后那人便非要求着加入三人的合作。 贺子枫答应帮忙试试，最终的结果便是灵力完全耗尽。 也正是因为这一次。 他才发现，自己在完全耗空灵力之后，下一次吸收的灵力便能更多！ 不过仅仅是这样，其实也不足以支撑他一个月便达到炼气十三层的修炼速度。 因为除了使用这一偶然发现的修炼方法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方青词送来的丹药。 先前他们搬入新的洞府，方青词也来送上了一些小东西，作为乔迁的礼物。 那一段时间贺子枫忙得脚不沾地，自然也不曾打开来看过。 后来也是因为偶然想起。 他才终于将那些东西一一拆开。 发现方青词果然不愧是他的好兄弟。 居然将自己在试炼后获得的，清虚长老炼制的八阶凝息丹，送给了他！ 贺子枫自然是受宠若惊，急忙问他是否是送错了之类。 然而一问，那家伙居然嚣张地回答。 因为自己修炼速度太快，实在用不上云云。 于是贺子枫只好愤怒地含泪收下。 总之，有了凝息丹的辅助，贺子枫修炼起来就是想不快也难。 每次使用了凝息丹，他便感觉那火元素如同排山倒海的海啸般疯狂涌向他的奇经八脉。 突破起来简直如有神助。 所以，眼下他的心法修炼速度已然不慢。 反而却是身法还差了一截。 因此，近日他打算先到灵犀峰找一枚高阶筑基丹，然后闭关潜心修炼一段时间。 好好修炼功法。 * 此时。 灵犀峰上。 今日是每月上交丹药的日子，那丹药首先会被送到清虚长老的几位弟子手中。 由他们来把关，控制丹药的数量质量之类。 眼下还有不少弟子在炼丹房忙得热火朝天。 然而石钦和白鸿两人，却正在灵犀峰附近某个山头逍遥自在。 俩人自从有了贺子枫的帮助，便也没了炼丹压力，一闲下来便无所事事。 两人今日寻了个阳光甚好的所在，整整齐齐躺在草地上。 眼睛上各自盖了一片宽大的草叶，嘴里又叼着根草。 美其名曰，晒日光浴。 两人一边晒，一边还叹道。 “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然而远远的，石钦却似乎听到有人在唤他们的名字。 那声音模模糊糊的，听着很不真切。 他抬手掏了掏耳朵。 “诶？白鸿，你说我是不是犯贱啊！” “怎么老听到大师姐身边那小童子叫我们的动静？” 往常便总是这小童来催他们上交每月定额的基础丹药。 所以，这声音对他们而言，便是催命的魔音。 石钦不禁暗道。 自己还真是劳碌命，休息不得。 一休息便听总到这种动静。 “石钦！白鸿！” 小童的呼喊声越发近了。 白鸿忽然一把薅开脸上的树叶，支起身子。 含糊不清道： “你没犯贱！” 只听他“呸”地一声吐出草茎，继续道，“我也听见了！” 石钦还懒洋洋地不愿意起来。 “哎哟，这是要干嘛。” “这个月的任务不是已经完成了吗？” 其实，俩人下个月的丹药都已经炼好了。 根本就有恃无恐。 那小童此时已跑到跟前了，一口气还没喘明白，便张口道： “我...呼......就知道你们俩在这里！” 第83章 丹药暴露 “呼———” “大...师姐找你们问话，正在炼丹房里呢！” 石钦闻言也支起身子了，问道： “大师姐找我们什么事？” 小童摸摸下巴，答道： “不知道，但看起来不像好事。” 这边石、白二人对视一眼，暗道不妙。 莫非，是贺子枫给他们炼丹这事露馅儿了？ 啧！不对！ 这个月貌似轮到大师姐检查丹药！ 两人显然都忘了这茬了。 宗门任务规定灵犀峰上交的丹药，都由大师姐、二师兄和三师兄查验。 依次序每月轮换一人。 平日里，若是二师兄和三师兄还好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有时质量差一些，或是少个一枚什么的，也能勉强过关。 但大师姐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严格到丹药的品质、数目，都必须一一对上。 绝不能有任何差错，也不容任何私情。 众位弟子都称大师姐检查的月份为“魔鬼月”。 但总归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俩人虽说心下惴惴不安，但还是乖乖跟着小童一起回去了。 * 匆匆回到炼丹房内。 大师姐已在此等候许久了。 她将二人带到储存丹药的库房内，这里没有其他弟子，倒是个适合问话的所在。 只见她手腕一翻，指尖便出现一枚六阶丹丸。 她盯着那丹药，道： “你们二人这一次交的丹药品阶不错！” “许久不曾关注你们，如今修为几何了？” “我们两个都已炼气期七层了！”石钦勇敢道，表示二人并未在修行上偷懒。 “你们上一次炼的培元丹是几阶？” 听闻此言，两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心道完了。 但石钦还是答道： “五...五阶。” 大师姐看过来的眼神一凛，像两把小刀似的扎在两人身上。 白鸿瞬间撑不住了，老实答道： “四阶！是四阶！” 大师姐表情冰冰凉的，语气也能冻死个人： “哦？” “想不到你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有如此大的提升。” “想必你们钻研许久。” “师姐知道你们不是小气的人，一定有许多炼丹经验可以分享吧。” 这下两人都受不住了。 不怕师姐较真儿，就怕师姐阴阳怪气啊！ 二人哭嚎道： “我们招！我们都招！” * 两人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大师姐邢问思。 但两人毕竟算是受了贺子枫恩惠，也不想把这祸水引到他身上去。 两人可怜巴巴地拉着邢问思的衣角，一把鼻涕一把泪道： “大师姐！你要罚就罚我们吧！” “贺子枫是无辜的！是我们劝了他好久，他才应下的。” 邢问思拽回自己的衣角，盯着俩人，有些无语又有些头疼。 她无情道： “你们俩别急着给他求情，他无不无辜，我自有定夺。”她又冷冷一笑，继续道，“况且，我有说过不惩罚你们吗？” 她转身欲走，但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眼珠一转，回身问道： “你们刚刚说。” “他一炉能成几枚丹药来着？” —————— 贺子枫今日刚打坐完。 自然不知道灵犀峰今日这一番鸡飞狗跳。 他还在想高阶筑基丹的事。 眼下筑基已是迫在眉睫，他又没有师尊什么的指导带领。 于是只好自己多花些功夫。 他在不久前就向林回峰了解过。 原来虽说天藏殿登记，确实能领到筑基丹，然而那里的筑基丹其实是任务堂中被弟子们兑换剩余的。 根本就不可能直接领到高阶筑基丹。 而除开天藏殿的筑基丹以外。 若是到任务堂去，倒也能用宗门积分兑换。 贺子枫眼下差不多有一百余点积分。 而这些积分，还都是他做仆役弟子时，辛辛苦苦做任务，一点点攒下来的。 然后他悲催地发现，兑换高阶筑基丹的积分，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居然整整要一千分！！！ 任务堂负责丹药兑换的师姐也很无奈，毕竟这高阶筑基丹，至少也要七阶以上了。 宗门中能炼出七阶以上丹药的丹修，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而这些丹修有限的精力，自然是要用来炼制更为珍稀的丹药。 由于筑基失败也不是罕见的事。 整个宗门上下又弟子众多，对筑基丹需求量自然便极大。 因此，除内门弟子之外，不可能每个弟子都能使用高阶筑基丹筑基。 就连那兑换丹药的师姐也劝他，不如就兑换一枚中阶筑基丹算了。 但不论如何，贺子枫还是觉得很不甘心。 他打算这一次去灵犀峰帮石、白二人炼丹时，问问看他们能否弄到炼制筑基丹的材料。 顺便也向林回峰打听一下。 毕竟他眼下是内门弟子，手头说不定有多余的。 * 时间一晃，好几日的时光又在枯燥无味的打坐、修炼中过去。 今日又是与石、白二人，还有后加入的那一位师兄约好的日子。 贺子枫按照约定，如期前往灵犀峰炼丹房。 却见到这次那三人旁边又多出一个人，是个女丹修。 他下意识以为又是一位要求加入“犯罪团伙”的师姐。 于是无奈扶额道： “石师兄！白师兄！你们......” 怎么又把事情抖出去了！ 就是生产队的驴，也没有这么使的吧！ 说完，贺子枫却注意到，在那女丹修看不到的地方，两人正在对他疯狂挤眉弄眼。 尤其是石师兄，一张大脸已几乎皱成了一朵饱经风霜的菊花。 然而贺子枫自然不可能通过表情，便得知两人的暗示。 见两人奇形怪状的表情，他反而更是不解了： “你们俩今天怎么了？” “眼睛抽筋了？” 闻言，却是那女丹修转过脸去，望向二人。 二人立刻尴尬微笑。 “啊哈哈哈哈哈哈！” “就是今天见到贺师弟你，特别高兴！” 贺子枫见状，扯扯嘴角，不想理会今天似乎有些抽风的两人。 他望向那女丹修，镇定道： “不知师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那女丹修自然便是邢问思。 她挑挑眉，抱着手臂道： “自然是请你帮我炼制一炉丹药。” 啧，请人帮忙态度还这么嚣张。 第84章 超绝行动力大师姐 贺子枫皱眉道： “这位师姐，想必三位师兄已经告诉过你了。” “我的灵力只够开两炉丹药，一次最多八枚成丹。而且，我一人便要带走一半的丹药。” “剩余的丹药，你们够分么？” 邢问思颔首道： “这你不用管。” “我们自会安排。” 贺子枫嘬了嘬牙花子，感觉有些棘手。 因为他发现这师姐意外地态度冷硬，不像是求人的态度。 然而石、白二人都在旁边，眼下他们的神色看起来已没有什么异常。 总之他最终还是惴惴地开始了。 贺子枫熟门熟路地走向储存材料的巨大柜子，开始拿材料。 他毕竟也炼过好几次培元丹了。 无论是材料的用量、何时放入、火候大小，他都了然于胸。 从上一次开始，就连放入材料之类的零碎步骤，也都是他在做。 三位师兄只是偶尔指导一番。 也就是说。 那些丹药根本就是贺子枫炼的。 邢问思在身后，见贺子枫熟练的情状，哪里还不明白。 只见她又是一记眼刀，狠狠扎在那三位身上。 那三位师兄此刻杵在一边，不敢吭声。 身子抖抖索索，像三只大鹌鹑似的。 * 一切准备就绪。 贺子枫施放出一团火焰，开始炼丹。 他修为在这一个月之内增长得很快。 眼下即使是施放普通的火球术，那火焰的中心也隐隐能看到一丝青色。 邢问思眯着眼睛定定地看了那火焰一眼，瞬间想到什么似的，眼睛睁大了一瞬。 但她没有在此时出声打扰，只是静静观看。 只见贺子枫对那火焰的操纵已然非常纯熟。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丹药的杂质正在被不断炼化。 材料之间融合度也不断提升。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贺子枫的操作便结束了。 邢问思默默点点头。 尽管有一些材料放入的时机不对，融合没有达到最佳状态，但大体上是没问题的。 她已看出贺子枫的不同。 不过眼下她还算镇定，因为她还想看看这一炉究竟有几枚成丹。 是否真像石钦和白鸿所说的一样。 贺子枫此时擦擦汗道： “第一炉成了！” “师兄师姐请先稍作等待，我炼制第二炉。” 邢问思却忙制止了他，道： “贺师弟，你在第二个步骤，炼化材料中的杂质时，可适当延长一息的时间。” “另外，你加入材料的顺序亦可稍作调整。” 她按照自己的炼丹经验，指导了贺子枫两句，调整了几样灵植放入的顺序。 贺子枫见另外三位师兄也无异议，他便没有反驳，从善如流地照做了。 毕竟，他也知道，自己在炼丹一途还只是个照本宣科的新手小白，其中的原理是一概不知。 自然是师兄师姐怎么说，他便怎么做。 或许是因为贺子枫灵力已不甚充足。 这一炉花费的时间稍长一些。 最后他还因为灵力耗竭，脸色有些微微的发白。 不过总归是炼制完毕了。 五人此时打开第一炉，毫无疑问，八枚成丹，两枚废丹。 这八枚俱是六阶的。 第二炉，出乎意料，只有六枚成丹。 贺子枫面上有些过意不去，又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听那师姐的话。 他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发现其余四人都露出几乎称得上惊恐的表情。 尤其是那师姐的眼神，看向他的眼神简直要冒绿光。 嗯嗯嗯？ 自己这是......做错什么了么？ “七......七阶丹药？！！！” 石钦开始吱哇乱叫起来，表情既激动，又有些愤愤。 “贺师弟你是什么品种的怪物！！！” 要知道，在丹药的品阶中，七阶跟六阶，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六七阶的分别，对许多丹修而言，是一道鸿沟，甚至可以说是天堑。 因为丹药一旦迈上七阶的坎。 便可称为高阶丹药了。 而且，七阶的丹药，药效自然也比六阶的强了不止一倍！ 邢问思显然被震撼得不轻。 她感觉得到，这贺子枫是个极其适合做丹修的料子。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火焰特殊。 要知道，他加上现在这一炉丹药，无非也才第七炉而已。 而且，他只是通过观看石钦和白鸿两个人的操作、经过简单的口头指导，便上手炼制丹药了！ 更重要的是，这人第一炉便炼制出八枚成丹！ 这足以说明他于炼丹一途，悟性极高！ 现在，这人更是以一个炼气期十三层的修为，直接炼出高阶丹药！ 就算是退一万步来讲，抛开这丹药的品阶不谈。 光是他之前每一炉的成丹数量，在绝大多数丹修看来，也是不可想象的。 就连他们几个，作为清虚长老的亲传弟子，也是在金丹期之后，才能稳定地一次炼制出八枚成丹。 邢问思几乎可以想见，此人若是能成为丹修，一定能有大造化！ 假以时日，若是以丹入道。 或许能飞升成仙也未可知！ 这位向来稳重的大师姐此刻难掩激动的神色。 盯着贺子枫的眼神目光灼灼。 不行！邢问思暗道。 她不能让这么一个丹修天才明珠蒙尘！ 她必须将此事告知自己的师尊清虚子。 说不定，自己马上就要多一个天才小师弟了！ * 松柏掩映间。 一座幽静的小院出现在屏障结界之后。 小院的木门前还有一个小弟子。 邢问思果然是行动力与执行力点满的女人。 一眨眼的功夫，她已经把人带到清虚子的洞府外了。 至于那三位师兄嘛。 已经被她草草打发了。 当然，她也没忘记给他们的惩罚。 他们提交的基础丹药将从五枚变成八枚，由她亲自验收。 持续三个月的时间。 并且，在此期间内，他们需要每日去灵田照顾灵植。 这惩罚不算重，但也够两人喝一壶的。 总之，邢问思见到第二炉丹药之后。 迅速一把捞起贺子枫后脖的衣领。 等贺子枫回过神来，那守门的小弟子已经进去通传了。 贺子枫心里直打鼓，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事，就要被严刑拷打了。 君不见，刚刚三名师兄已各自领了责罚了么？！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作为外门弟子，不能私自使用炼丹的材料？ 第85章 我家呢? 或者，是因为自己帮师兄们作弊？！ 怎么想都很严重啊！ 想不到这位素不相识的师姐看起来文文弱弱，居然是个可怕的卧底！ 居然还要抓自己去见清虚长老！ 完蛋了完蛋了，不会因为这事就将自己逐出山门吧？ 不要啊！！！ 眼见那弟子进去通传了，贺子枫明白再不求饶就来不及了： “师姐师姐！好师姐！” “我知道错了！你别抓我成不？” “呜呜呜啊啊啊呃——” “只要你别将我逐出山门，我什么都会做的呜呜呜——” 贺子枫忘情地放声大哭，心道: 大丈夫能屈能伸。 而且，不都说眼泪是男人最好的嫁妆么？ 自己哭得这么大声，即便是铁石心肠如师姐这样的铁血女子。 也一定会动恻隐之心的吧！ 然而邢问思掏掏被吵得生疼的耳朵。 心中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犹豫。 啧。 这人炼丹天赋是怪好的。 就是哭得有够难听。 * 此时，通传的弟子再次出现。 他正要慢悠悠开口，说师尊在殿内等他们什么的。 那弟子尚且只说了一个字，邢问思便道： “知道了！” 随后不管还在哭嚎的贺子枫，提溜着人，一溜烟儿闪身进去了。 只给那弟子留下了一道风风火火的潇洒背影。 * 贺子枫反应过来的时候，正直直跪在地上。 他怀疑自己是进了什么贼窟。 而自己对面那老头儿，已经喝下第三杯拜师酒了。 贺子枫眨巴眨巴眼睛，眼泪还挂在脸上。 这都是他刚刚大声哭嚎，伤害他人耳膜的罪证。 不过他此刻完全被眼前无厘头的场景震慑住了。 吸吸鼻涕，十足的茫然。 嗯？ 一旁的邢问思一把按住老头儿将要倒第四杯酒的手，道： “师尊！说正事儿啊！” 那老头儿恋恋不舍地看看空空如也的酒杯，又看看地上的贺子枫，一脸慈祥，中气十足： “你今后便是我的徒儿了！排行十九！” “以后，你就搬来灵犀峰吧！” 嗯嗯？ 老头儿还笑嘻嘻地： “好徒儿！这是你大师姐邢问思！快叫大师姐！” 嗯嗯嗯？？？ “等会儿等会儿————” hold on hold on。 贺子枫努力理清思维，并试图为自己争取发言权。 “这什么情况？” 这老头谁？ 我一句话没说怎么就成为你这老头儿的徒儿了？ 这年头拜师还兴强买强卖的？ 而且，刚刚你这老头明显是为了喝那一杯酒才答应收徒的吧！ 这俩人都这么风风火火、这么草率的么？ 怎么看起来这么不靠谱！ 简直有种被人贩子卖到泰国，一夜之间变成女孩子的荒诞感觉！ 还有，不是。 自己刚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来着？ 老头儿依旧笑呵呵，不理会贺子枫的疑问。 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一本蓝色封皮的小册子，一把拍到贺子枫手里，道： “小十九，今日时间匆忙，为师没准备什么好东西，先将这丹方赠与你。” “这可是师尊我潜心研究上百年的旷世奇作！要好好珍惜啊！” —————— 拜师仪式光速结束。 贺子枫被告知了邢问思的名号，以及玉简法诀之类。 便拿着那蓝色小册子，被无情地送出了自己那便宜师尊的洞府。 他感觉自己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什么物件儿。 贺子枫简单翻看了那册子。 虽说这小册子看起来不算厚，但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丹方。 一些基础的、进阶的丹方，上边都有记载。 旁边还有一些朱红色的批注，包括材料的分量、火候等等。 这足以说明那老头身份的真实性。 灵犀峰的清虚子长老。 其实，进宗门这么久以来，贺子枫等人是没有见过丹修这一峰的长老和弟子的。 因为丹修修行的心法和功法并不相同，而且又需要一些丹炉之类的器材。 所以每日的早课，轮到灵犀峰长老时，便总是一个普通的丹修弟子来作简单的讲解。 讲的也无非是一些灵草和丹药的特性，都是极其基础的知识。 因此贺子枫大多数时间都是睡过去的。 总之，他刚刚离开灵犀峰的时候，还是觉得今天的遭遇很魔幻。 他还在回落霞峰的路上，正打算跟石钦、白鸿两位师兄联系一下，然后好好问一问。 刚刚这踏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为何莫名其妙便拜师了？ 贺子枫愤愤地向玉简注入灵力，念出石钦的法诀。 恶声恶气道： “石师兄！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师姐是灵犀峰的大师姐？” 石钦心虚道： “你已经知道啦？” “唉，今天早上我便想联系你，让你别来的！”对面声音停顿了一秒，然后带着哭腔道，“可是我们的玉简全被大师姐拿走了，刚刚才还回来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贺子枫进入洞府，准备叫停对方比自己还难听的哭声。 顺便找个地方坐下，然后气沉丹田，火力全开，向对方表达自己的愤怒和不满什么的。 然而蓦然抬头。 然后，在耳边绵绵不绝的“呜呜”声中。 他发出了“嘎？”的声音。 只见自己的洞府被洗劫一空，像大雨冲刷过一般干净如新。 “我没走错吧？” 退出去，重新进入屏障结界。 没走错。 “不是，我家呢？！！” 自己一定是又穿越了吧。 一定是吧！ 不管对面石钦发出的疑惑，贺子枫兀自关闭了玉简。 他屋里屋外仔细找了一圈，他的衣物、书籍，以及院中那唯一的一把竹椅，全都消失了。 就连银柘这狗家伙也不见踪影。 贺子枫忽然想起自己许久未使用过的识海传音，不知道这家伙是否还在这护山结界内。 只要还在结界内，它便能听到自己的传音。 他在识海中疯狂呼唤银柘。 [银柘！银柘！] 识海中传来银柘懒洋洋的声音。 [干嘛啦~~~] 一听这动静，贺子枫就知道，这家伙一定是偷溜出去晒太阳了！ 他几乎能想象得到，这家伙趴在地上，晒着太阳，摇着尾巴那懒散的样儿。 都什么时候了。 家都被偷了！还在晒太阳！ 第86章 《门规》 贺子枫咬牙切齿道： [你在哪儿？早上我出门的时候不是让你别出门乱跑吗？！] 银柘虽说向来不是软柿子，但此时少见地有些委屈道： [我明明就在你的洞府里！] [倒是你！悄悄换了洞府，还不告诉我！还好有两个好心的弟子，把我和你的行李一起抬过去了！] 不等贺子枫发问，银柘已经柔弱地哭上了： [你这个王八蛋！负心汉！]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狐狸了！] [呜呜呜，人家不活了啦~~~] 贺子枫听了，是一个头两个大。 而且，银柘这话让他瞬间回忆起一些十分不妙的记忆。 他脖子上的青筋都快冒出来了，痛心疾首道： [我不是跟你说过？] [不要再去偷师兄们的话本来看了啊喂！！！] 这些师兄也真是，老是趁着采购的功夫偷偷弄些话本什么的。 山中日子的确无聊，贺子枫一开始表示，他非常理解。 但后来他偶然间看到过一次。 不行！理解不了一点！ 全是些诸如《风流书生爱上我》、《宫闱二三事》、《纯情货郎火辣辣》什么的。 卧槽！辣眼睛！ 简直伤风败俗！不堪入目！ 贺子枫只是看了个标题便被雷得五雷轰顶，恨不得自戳双目。 不过这些还不算最可恨的，毕竟以上这些书已经用它的书名告知所有人，它不同凡响。 最可恨的要数那本贴着《门规》书皮的。 那才简直是伤天害理、罪不容诛！ 这事说来也是一把辛酸泪。 长话短说就是。 贺子枫某一日见一师兄，手捧一册《门规》孜孜不倦。 看得那叫一个聚精会神，手不释卷。 而且，看着看着，不时还老脸红红。 似乎是十分激愤的模样。 如此乏味的书，竟也可读得如此入迷。 怎能不令人钦佩？ 贺子枫登时肃然起敬，将此师兄引为模范。 他学着那师兄，反复阅读自己的那一本《门规》，试图深刻理解，融会贯通。 好达到师兄那般境界。 然而乏味就是乏味，无聊就是无聊。 任凭贺子枫如何努力，始终无法达到师兄那般忘我与沉醉。 本着虚心请教的原则，贺子枫大胆发问。 师兄起先不太好意思，然而见小师弟都诚心诚意地发问了。 作为师兄又怎能不指点一二。 于是贺子枫就看到了他毕生都难以忘怀的画面。 那本书居然带图示的啊啊啊可恶！！！ 以至于后来那狐狸将这本书衔回来时，贺子枫直接应激地将银柘连同那书一起扔出了窗外。 辛酸往事，不提也罢。 总之，贺子枫对戏精上身的银柘好一番哄，才终于得知自己的新洞府的所在。 居然是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家在哪里。 也算是种全新的体验了。 —————— 短短的一个多月内。 从初秋一直到深秋。 贺子枫已接连迁了两次洞府。 自己前几个月拼了老命地修炼，就是想要成为内门弟子。 然而一朝踏入这灵犀峰的新洞府，他却有种恍然如梦、不可置信的感觉。 由于这一切得来的太过轻松，反而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他不住地打量着洞府内的环境，直到确确实实摸到了那屋子的门、窗。 才确确实实有了一点真实感。 贺子枫只大约从外边打量了一下，没急着进屋。 他打算先在这洞府内四处逛逛。 不用说，这里比起落霞峰的住处来讲，自然是宽敞许多。 毕竟落霞峰除了个极小的院子之外，便只有一间起居室。 同时作修炼室使用。 而此处仅仅从外边看来，便能看到好几间宽大的屋子。 甚至还有一间专门的炼丹房。 不仅如此，屋前屋后也有不小的空间。 这些都是在这洞府的禁制范围之内的。 几乎可以说是一人独占了一峰了。 当然，这一峰，自然是灵犀峰的次峰。 屋前的院子旁，有一方小池、一块灵田。 一看到那灵田，贺子枫心中便有一种朴素的种田基因在涌动着觉醒。 然而手头又暂时没什么好种的。 他只好先绕到屋后看看。 绕到屋后，他发现此间甚至还有一小片竹林。 似乎是用于清修打坐、练习功法的所在。 他的嘴瞬间震惊地张成了圆形。 自言自语道： “怪不得人人都想成为内门弟子！” 原来，内门弟子仅仅从住处而言，便已与其他弟子拉开了巨大的差距了。 更不必说在修仙资源的分配上。 更是天堑。 这么看来，自己当初搬进落霞峰那好一通庆祝，多少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 这座峰上很寂静。 屋后的竹林在微风的拂动下沙沙作响。 今日午后，天气正好。 深秋的阳光温暖而不炙热，透过竹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贺子枫脸上。 他的脸此刻看起来有种微妙的柔和。 行至竹林的中心，才发现这里是一片中空的地带。 竹林环绕间。 一只雪狐睡在阳光下。 蜷缩在看起来干燥而柔软的枯黄竹叶上。 下巴枕着它那一条大尾巴，不时扇扇尖耳朵。 阳光中发亮的微尘如同细小的星子，在狐狸的周围漂浮、游荡。 狐狸周身仿佛笼罩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眼前这毛团子，白到几乎有些晃眼。 贺子枫眯了眯眼，嘴角微微勾起。 这幅岁月静好的场景，令他想起许多温暖的回忆。 心底某处忽然柔软了一下。 他不由得上前，轻轻抚摸了一下银柘毛茸茸的小脑袋。 唉！ 这家伙也只有这种时候，才勉强称得上可爱。 贺子枫脸上蓦地升起一种，类似于老父亲看孩子般的慈爱神色。 他仔仔细细盯着这小狐狸的脸，决定以后对这孩子好点。 随后，他便眼睁睁看到。 那毛茸茸的小脸下，钻出一只绿色的小蛇脑袋。 在距离他手指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小蛇吐了吐它灰色的蛇信子。 贺子枫再次弹射起步，脸色肉眼可见地瞬间变得苍白。 “呃啊啊啊啊啊啊———” 小竹林里又一次传来他惊恐的惨叫声。 他收回刚刚的话！ 对它好点？ 好不了一点！ 第87章 强力禁制 银柘那家伙蹲在池子边不吭声，一个劲生闷气。 还在埋怨刚刚贺子枫吵醒了它。 那条小蛇匍匐在它爪子边上，嘶嘶地吐着蛇信。 似乎是在安慰它。 而贺子枫坐在那张熟悉的竹椅上，缓了好久，才总算勉强缓了过来。 其实也称不上缓过来了。 只是因为他见到那屏障结界入口处，正犹如水波纹一般，缓缓泛起涟漪。 贺子枫不得不站起身来，走出屏障结界。 原来是有人寻他。 他再次在心里感叹，这内门弟子的洞府就是不同凡响。 * 来人是邢问思，灵犀峰的大师姐。 此人来得正好。 贺子枫正是满肚子疑惑的时候。 然而不等他开口，邢问思便高兴道： “看来你适应得不错。” “我刚刚还想去告诉你新洞府的位置，谁知道你自己便已经找到了。” 这位便宜大师姐笑了笑，继续道： “我现在有空，你若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问我。” 贺子枫的确有许多事情搞不明白。 于是他恭敬地将大师姐请入新洞府内，并把唯一的一张竹椅让给了她。自己则是席地而坐。 做完这一切，他才开口问道： “大师姐！我想知道———” “你们为什么收我做内门弟子？” “要知道，我修为并不出众......” 当然了，其他能力也不见得有多么突出。 原来，这便是他适才纠结害怕的根源。 不自信。 他自认修为并不出众，跟林回峰、严绮等天灵根的修仙天才比起来，更是不值一提。 自己何以能跟他们平起平坐，享受一样的待遇？ 尽管自己的火焰也许有些不同，但门中火系灵根的弟子也不在少数。 难道其他人就不曾展现出什么奇异之处么？ 大师姐笑了： “你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我可没那个闲功夫夸赞于你，以证明你的独特与优秀。” “我只问你一句，难道你认为我与师尊都是傻子么？” 贺子枫下意识点点头认同对方的“不要妄自菲薄”。 忽然见到大师姐目露凶光，意识到大师姐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 又狠狠摇头。 总之，贺子枫清楚了对方的意思，道： “大师姐，我明白了。” 他停顿两秒，又问出一个问题： “说起来，从刚刚开始我就很疑惑。” “为什么你们能进入我落霞峰的洞府，直接将我的东西搬到此处来呢？” 当初方青词便告诉过他，那落霞峰有长老们亲自设下的禁制。 怎么感觉形同虚设，毫无用处？ 似乎是怕他担心，邢问思耐心解释道： “哦，你说那个啊！” “落霞峰的禁制其实是由我们这些内门弟子设下的。” 原来，其实这门中所有外门弟子居住的洞府结界，全都是由内门弟子设下的。 并非如其他弟子所说，是长老设下的。 那结界，至多也只能防止金丹期以下修士的神识窥探与攻击。 但这用在外门弟子间，也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整个宗门中，除开这类结界。 包括内门弟子与各大长老的洞府，还有门中诸如武器库、藏宝阁之类紧要之处在内，全都是由掌门与各大长老合力设下的屏障结界。 也就是所谓的强力禁制。 邢问思告诉他，刚刚若不是贺子枫邀请，即便是她，也是无法擅闯的。 毕竟是诸位长老研究数年，呕心沥血才合力而设，效果自然无比强大。 它甚至能防止化神期大圆满及以下修士的窥探。 也就是说，在整个下境界，这屏障结界几乎是无可匹敌的存在。 要知道，如今人界的大陆，连元婴期以上的修士也只是屈指可数。 遑论是化神期。 贺子枫点点头，心道原来如此。 从大师姐的话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一个信息。 这信息解开了他思索许久的困惑，一时间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原来，门中所有紧要的所在，竟全都被设下了这种强力的屏障。 这紧要的所在，自然包括禁地之类的地方！ 怪不得，世人都猜测道，这青莲剑派有一片珍珑幻镜的碎片，然而都不得其门而入。 原来是有心无力。 就连贺子枫也不得不佩服这青莲剑派缜密的巧思，防微杜渐，一层一层地避免了外界的一切觊觎。 首先，若是心有邪念，妄想利用神器为恶，便不能入宗门。 而倘若天资不够，便不能成为内门弟子，无法得知其中内情。 最后，便是最关键，实力。 若修为不够，便永远无法得知那禁地究竟在何处，甚至不知道这地方是否真的存在。 况且，即便是知道，也还有这青莲剑派如此多的长老坐镇。 思及此，贺子枫已是眉头紧皱。 看来，这东西想要拿到手。 实在是难如登天！ —————— 由于这一趟拜师多少显得有些敷衍。 于是在三日之后，清虚长老那老头。 哦，现在该改称师尊了。 师尊重新带他认识了他的诸位师兄师姐。 而且，兴许是上一次便得知了贺子枫的修为。 这一次师尊为他准备的正式礼物中，竟有一枚高阶筑基丹！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简直是想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他自然是喜不自胜地收下。 同时，这一次还收获了师兄师姐们准备的各类灵植、丹方等入门小礼包。 当然了，这师兄里头自然也包括林回峰和严绮二人。 林回峰见着他，很是惊喜。 直呲着大牙傻乐，贱兮兮地道： “子枫哥！咱俩现在各论各的。” “我管你叫哥，你现在可得叫我师兄了！” “嘿嘿~~~叫声师兄来听听~~~” 贺子枫见这家伙笑得一脸荡漾。 一张脸瞬间皱成了菊花。 咦~~~ 好好一小伙。 怎么可以做出这么恶心的表情！ 然后贺子枫就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中，狠狠给了这家伙一拳头。 *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 林回峰顶着个熊猫眼，又哥俩好地拉着贺子枫去找郑师兄。 摆了一桌子好酒好菜。 贺子枫有时候也搞不懂，心道： 这家伙明明已经可以辟谷了，怎么仍总是贪恋这些俗世之物！ 心态还是这么不成熟！ 恨恨地想完。 贺子枫在郑师兄慈父般的目光中—— 埋头猛地扒进一大口菜。 然后加入激烈的饭菜争夺战中。 唔！郑师兄的厨艺依旧是稳定发挥！ 好吃！ 第88章 紫金丹炉 虽说仍然对现状感到强烈的不真实。 但不论如何，贺子枫总归是成为一名内门弟子了。 而且，眼下筑基丹也有了着落。 闭关一事，自然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不过在闭关之前，他还需要提前完成一下丹修的宗门任务。 没错，就是当初石钦、白鸿二位师兄最头疼的那个任务。 这二位师兄，其实都还只是灵犀峰的外门弟子。 因此他们提交的数量是每月五枚。 而贺子枫这类内门弟子则不同。 他们需要提交十枚基础丹药，偶尔还会接到其他丹药炼制的委托。 虽说都有宗门积分作为奖励。但总之，都不容易。 不过这对贺子枫来说不算难。 他之前帮两位师兄炼制时分到的丹药还一粒未动。 因为贺子枫本来是打算囤一些丹药，到时候与秦西阁一同去鲛人秘境时使用的。 然而现在既然莫名其妙成了丹修。 那么便可以自己炼制丹药了。 * 他闭关之前，提前通知了秦西阁。 得知贺子枫成为了一名丹修，倒是停顿了一下，道： “我还以为你更想成为一名剑修。” 其实，贺子枫是无所谓剑修不剑修的。 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执念。 他只对他要达成的目标有执念而已。 只要能达成目的，进入哪一个峰并不重要。 不过，秦西阁也没有过多置喙。 只嘱咐他可以带上一些避水丹之类。 贺子枫应允了。 * 这一日。 为免自己闭关期间，那狐狸又去惹出什么祸事。 贺子枫打算将银柘与那小青蛇关进灵兽袋。 刚与银柘谈妥，等他闭关结束，便给它许多丹药、灵石之类作为补偿。 一抬头，便见到洞府内的屏障结界泛起一阵柔和的水波纹。 外面又有人来了。 他本以为是林回峰。 谁知出来一看，竟是个贺子枫认识的人。 虽说这人不一定认识他就是了。 这人便是贺子枫进那试炼幻境第一日遇到的少年。 也是在整场试炼中取得第二位的，云骁。 贺子枫有些迷惑了。 自己与这人除了幻境中那一次见面，便毫无交集。 此番前来，是来找他做什么呢？ “不知...道友前来，所为何事？” 云骁看起来与贺子枫差不多大。 虽说先他一个多月成为内门弟子，他理应叫师兄。 但看着这张年轻的脸，贺子枫这声师兄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 只好退而求其次，叫声道友了。 好在云骁并不在意，他面无表情道： “幻剑峰云馥师姐请你去一趟。” 见贺子枫有些茫然，他又补充道： “到她的武器库中，挑选赔礼。” 贺子枫这才反应过来。 哦，原来云馥，就是云兰芷。 最近他身上大事小情无数，他已经把这事儿忘到脑后了。 不过当下他也没有思考太多，便跟着云骁去了幻剑峰。 * 路上。 贺子枫这家伙八卦病犯了。 缠着云骁一个劲儿问： “话说，云道友同云师姐都姓云。” “你们可是亲戚？” “诶？对了！” “是西陵城外云府的那个云么？” 云骁本来不想搭理他。 然而这人实在聒噪，在耳边吵个没完，仿佛只要他不回答，这人便能一直问。 他只好皱眉答道： “我们是北境云氏。” “云馥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贺子枫点点头，还想继续打听些什么“年方几何”“可曾婚配”之类的八卦。 然而幻剑峰已经到了。 俩人一落地，那云骁便逃命似的，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贺子枫后知后觉地大声呼唤道： “诶？！你怎么跑了？” 见这人一去不回，他咕咕哝哝道： “啧，问问罢了。” “我有这么可怕么？” 他暗道，这云骁办事也是够不靠谱。 这也不知道把他扔在幻剑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贺子枫此前从未来过幻剑峰， 自然也就不知道这究竟是何处。 最后还是用玉简好一番问路折腾，才终于来到云师姐的洞府外。 他轻轻触摸那屏障结界。 不一会儿，云兰芷便从里面出来了。 “咦？怎么不见阿池？” 哦，原来这云骁，表字泉池。 云兰芷是他阿姐，自然唤他阿池。 贺子枫搞懂之后，道： “哦！他将我送至幻剑峰，便先行离去了。” “我见他步履匆匆，应当是有什么急事吧。” 云兰芷道： “算了，不管他了。” 她一边将他请进自己的洞府，一边笑道： “贺师弟！我近日可是听说了。” “你现如今是清虚长老门下第十九名弟子呢！” “可真是太厉害了！” 贺子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 “不过是侥幸而已。” “比起其他师兄，我还差得远呢！” 云兰芷道： “哪里的话！” 她领着他一直走进库房内，道： “此番可真是凑巧了！我前段日子下山完成任务，恰巧得到一个紫金丹炉！” “我一介剑修，对这东西一窍不通。只听说是一个器修大能制作的丹炉。” “听闻你成为丹修，想必也能派上些用场。” 当然，毕竟她曾说过让贺子枫自己挑的话。 于是当即也爽快地表示： “不过，倘若你想要这库中其他任何物品，我也是绝无二话的。” 其实，贺子枫今日来的目的，便是想用自己手上的凝霜草，从师姐这里换一件趁手的武器，下山历练时使用。 然而此刻他看了看那丹炉，只见这丹炉比灵犀峰上的丹炉小巧许多。 倒是非常适合带出门。 他当即也有些动了心。 他掏出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好几株凝霜草，道： “不瞒师姐，我的确挺喜欢这只丹炉。” “然而若是要我直接拿走，我是万万做不到的。” 毕竟，当日之事，贺子枫如今也已了解了内情。 其实跟云兰芷压根儿就没有任何关系。 “若师姐不嫌弃，还请师姐收下这几株凝霜草。” 云兰芷闻言，却是有些惊讶了。 一是惊讶于贺子枫的死脑筋，做事居然这么一板一眼。 二是惊讶于他手里的凝霜草。 她问道：“这凝霜草，你是从何处得来？” 第89章 闭关 贺子枫：“我是在试炼幻境中偶然得到，也是差些就命丧蛇口。” 不过现在想来，那蛇追着他不放，应当是因为银柘偷了它的蛋。 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 云兰芷闻言点点头。 既然是这样，那就可以解释了。 试炼幻境只对门中弟子开放，而且每次开放的时间不长。 总有一些弟子运气不错，传送到一些珍贵的灵草附近。 她道：“你可知凝霜草的珍贵？” 贺子枫点头。 “即使知道它是九转还魂丹最重要的一味材料，你还愿意与我交换这只丹炉？” “不错。”贺子枫眼神肯定，没有迟疑，“毕竟师姐这丹炉也并非凡品。” “我自然不能白白让师姐吃亏。” 其实，在修仙界，不论是丹药还是器物，都有品阶一说。 毕竟不管是丹修还是器修，都有等级之分。 贺子枫虽说不精于此道。 但他隐隐有种感觉，这只紫金丹炉品阶不低，至少也应该是个高阶法器！ 云兰芷露出赏识的神色。 最终，贺子枫用三株凝霜草，换到了这只紫金丹炉。 —————— 赶在闭关之前。 贺子枫又炼制了两炉丹药，总归是提前提交完三个月的宗门任务。 而且还备下些多余的培元丹。 他打点好一切，又知会了师尊、师姐师兄等人自己要闭关的消息。 便吃下了那枚筑基丹。 安心闭关修炼，冲击筑基期。 * 时间一晃已是三个月过去。 箜浮山上绝大多数山峰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 自从昨日起，贺子枫洞府所在的那座山头，便传来异动。 云层之上有闪电游走的恐怖声响，仿佛下一瞬便要撕裂天空。 似乎是筑基期的雷劫。 清虚长老一有空便遥遥望着那座山头，捋着他那一大把胡须。 他心下未免有些犯嘀咕，担忧这小弟子筑基不成功。 邢问思见状，自然是在一旁一边沏茶，一边劝慰道： “师尊，不必如此担忧。” “小十九他天资聪颖，一定能成功的。” 她看师尊如此担忧，还专门去天机峰见过陆长老。 陆长老随手起了一卦，便怒道“这么点小事，又来烦我？”，随后将她赶了回来。 唔，熟悉的发言。 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 清虚长老听大弟子这么说，老脸有些挂不住。 吹胡子瞪眼道： “谁说我担忧了？我赏赏雪景也不行？” “沏你的茶！” 邢问思摸摸鼻子。 得，算她多事！ 好在那雷劫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今日，那劫云已然完全散尽。竟是个罕见的晴朗无云的好天气。 这说明，那孩子已然筑基成功了！ 清虚长老捋了捋胡须，悄悄长舒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 他如今收了十九个徒儿。 然而每一次这些徒儿渡劫，他都要跟着虚惊一场。 也算是闲着没事给自己找点罪受了。 —————— 妖族。 秦西阁打点好一切，嘱咐心腹手下，有什么事可遣族中小妖前来通传。 随后便离开了妖界。 他的心腹自然也清楚妖王殿下要去做什么，没有多问。 不论怎么说，妖界仍在六界之中。 毕竟逃不过天地之间规律的限制，仍有四季更替、寒来暑往。 眼下妖族已然到了冬天，四处积雪覆盖。 自入冬以来，秦西阁便感到状态不佳，总是昏昏欲睡。 眼下已必须回到洞府内了。 也就是当初他带贺子枫进入的那一片竹林。 这洞府乃是由他强悍的神识与灵力开拓出来的一片空间。 可以随他的心意被放置在任何地方。 当初出现在灵蛇山，不过是他想让它出现在灵蛇山。 他眼下要回到洞府内。 是因为此间季节的更替、一草一木的荣衰生死，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在这里冬眠。 对他而言是最安全，也是最舒适的选择。 现如今贺子枫仍在闭关，距离他出关也是遥遥无期。 所以鲛人秘境之事只能暂时搁置。 这也是为什么秦西阁得以放心进入沉睡。 * 冬天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 上元节刚过，人间又过去一年。 整整一个秋天和一个冬天，贺子枫都在漫长枯燥的修炼中度过。 眼下已一口气修炼到了筑基中期。 他出关之时，池边的杂草已重新长出了新芽。 屋外灵田覆盖的雪也早已消融，深深浸入泥土中。 贺子枫入秋时的衣物，在风吹日晒下已经变得有些腐朽，有些地方甚至已经断裂破损。 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衣不蔽体。 不过好在这洞府之内没有任何人。 初春的空气中，仍残留着一丝凛冽的寒意。 但贺子枫如今已不受这点低温的影响，他的经脉经过筑基的雷劫，已得到淬炼和强化。 再加上他又是以火属性为主的灵根，天生身体的温度便要高一些。 总之，他从被劫雷毁坏得有些不成样子的竹林中走出，往池子附近走去。 他迫切需要沐浴一番。 积雪消融的痕迹使得地上有些湿润。 他浑身脏污，赤裸的双脚在地上留下一串黑色的痕迹。 这是雷劫淬炼筋骨之后，从体内排出的杂质与污秽。 这也证明，他今后可以辟谷了。 * 之所以贺子枫筑基成功后，没有急着出关。 是因为他想巩固自己的筑基境界。 毕竟他修炼速度太快，若是筑基时不多花费些功夫，后期难免修为停滞。 贺子枫如此告诉他的师尊时，师尊也点点头，赞叹道：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已经有如此高瞻远瞩。” 他摸摸胡须，提点道： “修行不能一味求快，更应该稳扎稳打。最重要的是，在修行的过程中，如何修心。” “心，是为欲种，切记不可起执念。” “心魔一念而生，却能使人万劫不复。” 此子虽说是双灵根，在他所有弟子中，其实算不上天资出众。 而清虚长老隐隐能感受到。 贺子枫的气运似乎很强。 甚至可以说，是受到天道眷顾的。 这是因为前阵子，清虚长老与幻剑峰司长老刚见过面，有过一番交谈。 司长老此番前来，乃是为索要高阶筑基丹。 两峰算是整个剑派中弟子最多的。 因此二人聚首，不免提起新进的弟子。 第90章 下山历练 司长老愁眉不展。 只因他的峰上一个新入门的内门弟子，筑基三次才终于成功。 筑基期的劫雷居然比寻常筑基劫雷大了两三倍！ 那弟子最终渡劫成功时，几乎九死一生。 司长老从未见过如此异象。 他到天机峰询问，陆长老只道： [天道降下劫雷，均是因为有人逆天而为。] 人类修行，追求长生。 本质上也是一种逆反天地之间生死循环之规律的行为。 [若不是因为此子气运极差，便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这也正是司长老奇怪的点。 毕竟这弟子入门之时便已经过宗门九九八十一阶问心之路的考验。 按理来说不会有什么邪念的滋长。 那便只能是因为气运了。 唉。 清虚长老听闻此事，又想起贺子枫那来去匆匆的筑基雷劫。 便知道贺子枫的气运一定不弱！ 因此，他的修行进阶之路，一定会比其他弟子顺利许多。 这也是他嘱咐贺子枫要稳扎稳打的原因。 太过顺利，心境难免虚浮。 一旦心境虚浮，便生怠惰与侥幸。 多少天之骄子、天纵奇才，便是败在了一个“骄”字之上。 贺子枫入门以来，绝大部分时间在闭关。 除邢问思以外，他几乎不曾与同门师兄弟姐妹有过更多的交游。 甚至就连与师尊见面的次数也不多。 今番师尊的谆谆教诲，贺子枫自然是记在心下。 他能感受到，这个师尊是真心为自己好。 不过，贺子枫今日前来找他，却是为了下山历练的事宜。 他眼下既已出关，又达到了筑基中期。 那鲛人幻境之事便不能再拖了。 贺子枫道： “师尊，弟子今日前来，是想告诉师尊。” 他俯身，抱拳行礼道： “弟子想下山历练。” 老头儿显然没想到贺子枫如此着急，一出关便要下山历练。 但捋了捋胡子，点点头道： “你的大半师兄师姐如今也都在人间历练，难得你也有如此进取心。” “为师甚是宽慰。” 清虚子继而神色肃穆，语重心长道： “我们青莲剑派立派之初，便是为了是济世救人。修行若只是为了自己，也难以取得大机缘、大成就。” “这箜浮山中毕竟只是一片小小的方寸之地，在尘世中才能真正的修炼。” “入世也是一种修行。” 说到这里，老头儿又眉毛一竖：“虽说要入世修炼，但为人处世切不可张扬跋扈，更不可仗着自己一身的修为欺侮他人！” 老头儿从袖中掏了掏，掏出一枚小小的令牌来。 贺子枫一见，却是有些熟悉。 这不是当初司青阳和云兰芷留在那掌柜手中的那种印信么？ 后来那枚印信被秦西阁给了他。 而他入门以来，一直未曾遇到什么困难，也便将那东西忘了个一干二净。 眼下这枚似乎颜色稍有不同，但形制是一致的。 清虚子将那铁铸的令牌交给他，道： “此物之上刻有我派阵法，若是遇到同门师兄弟，此物便能作出提示。” “你千万要保管好此物。” 话毕，他又竹筒倒豆子似的掏出一瓶丹药。 这丹药还未打开，只是刚刚出现在空气中，贺子枫便闻到一股极其令人舒适的丹香味。 这丹药绝对是高阶丹药！ 清虚子道： “行事要时刻谨记《门规》，不可莽撞。” “此间乃是三粒续命丹，已是我能炼制的最高阶的丹药。这丹药，你的师兄师姐们下山时也都有。” “服用之后，即便是筋骨尽断也能活下来。” 这九阶续命丹，虽说不比九转还魂丹那般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力。 但贺子枫行事小心一些，也足够用了。 除这些以外，清虚子又给了他几件护身的法器。 贺子枫全都小心收下。 * 下山历练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贺子枫又在门中逗留了十日，才终于启程下山。 这十日内，他炼了好几炉丹药，有避水丹和培元丹之类。 以备不时之需。 虽说绝大部分都进了银柘和那小青蛇的肚皮。 但好歹还是留下来两瓶。 贺子枫本来想炼制九转还魂丹的，可惜翻遍了手头已有的丹方。 就是没有见到它的，遂放弃。 不过他带上了那紫金丹炉。 除炼丹之外，他在十日内也专程上门与相熟的师兄师弟们辞别。 最重要的便是去找了方青词。 因为此行他要离开宗门，自然担心文之粼处会有什么异动。 于是贺子枫特地找了方青词，希望对方能帮自己盯梢什么的，不仅包括文之粼，还有文之月等人。 若是文之粼离开宗门，便及时传信通知他。 方青词爽快答应了，甚至没有多问。 ————— “客官！您的茶还续么？” 二楼雅间，小二咚咚地敲门两声，问道。 只听里面传来一道青年的声音： “......不要了！” “给我烫壶酒来，再来一碟下酒菜！” 小二高声答：“好嘞！” 片刻的功夫。 只见小二左手拎着一壶酒，右手端了一盘肉菜上了楼。 推门进去，笑嘻嘻将东西放在靠窗一张桌子上。 “客官！请慢用！” 靠窗而坐的青年依旧抱着剑看向窗外，没有回头，只从怀中掏出一枚下品灵石拍在桌上。 “包厢我还要再待一个时辰。” 小二连连称是，喜不自胜地拿了灵石下楼了。 从背影看，这人一身浅色衣衫，衣摆处隐约能看到绣有青色莲纹装饰。 一头乌黑的长发被同色系的发带高高束起。 整个人显得精神又利落。 直到听见小二关门出去的响动，青年才转过头来。 不是贺子枫又是谁？ 与一身疏朗利落的装扮不相符地，他此刻眉头紧锁，似乎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只听他嘀嘀咕咕埋怨道： “这秦兄也不知是在忙什么！怎么现在还没到？” 原来，贺子枫是在这酒楼上等秦西阁。 他一出关便联系过这人。 当时这人只说今日在酒楼碰面。 然而现在贺子枫在此处枯坐了大半天，茶水都快喝饱了。 外边太阳也快落山了。 第91章 人间的花朝节 刚刚小二便是来提醒他，别占着茅坑不拉屎，这包厢还有客人等着要用呢！ 这也是贺子枫点了一壶酒的原因。 眼下既然点了，不喝也是浪费。 贺子枫端起那酒，给自己斟了一杯，暗道： “再等一个时辰！若是一个时辰还不来，我就......” “我就再等等也不是不行。” 大丈夫行于天地间，应当学会变通。 不过幸好，秦西阁总算没让贺子枫在这里过夜。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仍旧一袭黑衣的秦西阁终于出现在贺子枫视野中。 “这人怎么总是穿黑色的衣服？” 不过这衣服的确很有标志性，至少贺子枫远远地就看到了。 他拒绝承认其实是因为这人过人的身高和外貌，在人群中实在是太显眼什么的。 “秦兄！” 贺子枫在酒楼的窗户上一边挥手，一边大声道。 秦西阁抬头，见到贺子枫。 嘴角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 两人即刻启程东行，离开西陵。 离开时正是太阳落山之际，天色尚且不算太晚。 由于贺子枫决定御剑前往浦州。 为避免引起人间百姓的恐慌，晚上赶路也成了个不错的选择。 两人站在剑上之时，贺子枫忽然回想起他们上一次赶路。 那还是从丰都到西陵，贺子枫前来拜入仙门之时。 那时候的贺子枫，还是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甚至对这整个世界都还知之甚少。 两人与两马日夜兼程，足足赶了半个月的路，才来到西陵。 那两只马儿，此时已在御兽峰中，享受着与其他灵兽们一样的待遇。 眼下回想起来，颇有种时过境迁之感。 那时候的贺子枫绝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不仅成为了内门弟子，现在还能使用御剑之法。 其实，贺子枫能修习剑法，使用御剑术，还得多亏了那开宗立派的祖师爷。 本来，若是寻常宗门，其实是并不要求除剑修之外的弟子们修习剑法的。 那些宗门大多在一开始，便确定了弟子们修习的方向，从而分出了剑修、丹修、器修、符修等等。 然而青莲剑派却不相同。 它一开始便是以剑立派，因而对剑法尤为看重。 青莲剑派的祖师爷自创了一套基础版的《青莲剑法》，供整个宗门上下弟子修习剑法、强身健体。 门中并不禁止各峰弟子互相学习，同时也鼓励弟子修习一些基础法诀。 因此贺子枫即便是加入了灵犀峰，也依旧可以修习剑法。 这也是他的御剑之术未见荒芜的原因。 所以这一次，反倒是贺子枫御剑带着秦西阁在天上飞。 御剑之时，自然是贺子枫站在前，秦西阁站在他身后扶着他的肩膀。 时不时还纠正一下方向什么的。 不过御剑之术毕竟还是要靠灵力驱动。 而贺子枫灵力自筑基之后，虽说已有了不小的提升。 然而也并非不需要休息。 在连续御剑飞行了两个时辰之后，贺子枫明显显露出一丝疲态。 此去浦州，几乎跨越半个大陆。 途中要经过王城。 因此，在快要到达王城之时，秦西阁便建议他在此地休息一下，恢复些灵力。 顺便也可去萧家打探些消息。 贺子枫听闻此话，心中颇有些犹豫。 思索良久，他最终还是在王城外好几公里处的一座小山坡上降落下来。 贺子枫将剑收进储物袋中，道： “我可没说我要去看那萧成的父母啊！我只是来看看这王城的繁华而已！” 秦西阁无奈道： “好好好！贺公子！” “咱们还是赶紧进城去吧。” * “眼下是什么时辰了？” 贺子枫看着眼前的街道，有些傻眼了。 秦西阁望望月色，答道：“约莫是亥时。” “王城竟没有宵禁么？这时候还如此热闹！” 明明是深夜了，城墙处仍有驻守的士兵，对二人进行了简单检查后，便将两人放入了城中。 草率到贺子枫都觉得离谱的程度。 进入城中便更是离谱了。 只见鳞次栉比的街道仍然灯火通明。 戴着花冠的男男女女在街上秉烛夜游。 穿城而过的护城河边，还有不少人在嬉戏，远远看着，原来是在放花灯。 贺子枫似乎明白了： “他们这是在庆祝什么节日么？” 旁边路过一个卖花的老太太，听见贺子枫的话。 转头笑呵呵地对他道： “我们这是在庆祝花朝节！大侠，你要不也买些花吧！” “送给你的心上人呀！” 原来，此时的人间已到初春二月。 正是百花齐放的时节。 这花朝节，又叫花神节，据说是用作庆祝百花之神的生日的节日。 白天，青年们便结伴外出踏青赏花，夜晚则在这护城河边放花灯祈愿。 花，本就是浪漫的象征。 因此男女们的祈愿，无非是求觅得良人或长相厮守之类。 贺子枫听闻此话，先是有些不好意思，继而又有些苦涩道： “算了吧！我的心上人离我十万八千里呢。” “等我把花送到她跟前，只怕都风干成一地的渣渣了。” 贺子枫心里还想着那柳薇呢！ 柳薇离他何止十万八千里，都快成跨越时空的爱恋了。 不过对于现代的柳薇来说，恐怕用阴阳两隔更为贴切，毕竟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男友“死”在自己面前。 老太太却是锲而不舍： “诶！大侠，别着急啊！” “我这还有花灯，将花灯放入河中，能心想事成呢！” 片刻后。 贺子枫与秦西阁一人拿着个莲花灯，在河边干瞪眼。 贺子枫拉着秦西阁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偷偷用火球术点燃花心处的蜡烛。 随后神神叨叨道： “秦兄，快趁热许愿吧。” 说罢贺子枫拿着花灯自顾自走到河边，虔诚地闭上眼睛许愿。 随后将花灯放入水中，拨动水面，轻轻推远。 静静望着花灯远去的倒影，他忽然又觉得有些好笑。 忍不住笑出了声。 自己什么时候也跟个青春期的小孩儿似的，开始信这一套了？ 正要开始自嘲，转头却发现秦西阁也正往水中放着那花灯。 第92章 皇商纪家 贺子枫好奇道： “秦兄也信这一套把戏么？” 秦西阁摇摇头，道： “我从不相信上天主动给予我的一切，” 他转头望向贺子枫，深色的眼眸在星星点点花灯照耀下，仿佛一瞬之间映入了万千星子 ： “我只相信，人定胜天。” 不知为何，贺子枫心跳倏然漏了一拍。 他不自然地转而盯着河面浮动的花灯，喃喃道： “那秦兄，为何还要放这花灯？” 漂浮着万千花灯的护城河，此刻如同流淌的星河，也像极了刚刚那一双眼睛。 秦西阁隐在暗处的脸浮起一抹笑意： “买都买了。” 贺子枫：“......” 果然，被一句“来都来了”“买都买了”的神秘咒语操控的，中国人的一生。 人生的宗旨就是，得过且过，将个烂就。 最后，两人只是沉默地在河边吹了会儿冷风，没有在外边逗留太久。 直到街上人影阑珊之时，两人才寻了个客栈落脚。 贺子枫在客栈设下结界后，打坐一夜。 然而人间的灵气毕竟稀薄，还是在用了一粒培元丹后，灵力才恢复了大半。 * 次日。 恢复得差不多的贺子枫想直接离开。 秦西阁却道： “贺兄，你当真不去萧家看看？” 贺子枫皱眉道： “秦兄，你是知道我的身份的。我不是萧行远，也不是他们的儿子。” “况且，我迟早是要离开的。” “何必徒增牵绊？” 贺子枫刚到这世界时，曾告诉过秦西阁自己的身世。 秦西阁以为他会渴望一段亲情。 然而现在看来，他渴望的亲情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秦西阁沉默片刻，理解了贺子枫的想法，道： “既如此，我们便继续赶往浦州吧。” 随后，两人便一同走出城去，寻了个荒僻的所在。 御剑继续往东去了。 ————— 萧二爷府上。 今日萧老爷很早便动身上早朝去了。 自去年太子离京之后，萧安这太子侍读便也闲了下来。 眼下只有萧安和母亲在府上，而他此刻在书房温书。 “萧二！萧二！” 来人是沈家最小的儿子，沈因，沈千珩。 他一边高声嚷着，一边小跑着从侧门溜进萧府。慌慌张张的样子，不见一点世家公子的礼仪。 护院见是来找自家少爷的，也就没拦。 沈千珩一直气喘吁吁跑到萧安的书房。 俩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出入府上一直比较随意。况且，沈千珩的二姐还曾与萧安他大哥有过婚约。 虽说告吹了吧。 但这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仍在。 沈千珩大力推开书房。 不管还在温书的萧行煜，冲上前便夺过这人面前的茶水，牛饮起来。 萧行煜眼见这书是看不成了。 心中暗道，这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般冒冒失失？ 他放下书，侧过身盯着来人跑得通红的双颊，挑挑眉道： “沈公子！” “究竟是什么要紧事，把您老累成这样？” 言下之意其实是，敢打断我看书？ 你最好是有天大的事！ 沈千珩饮下一整壶茶，才终于边大喘气边开口道： “你猜...我刚刚看见谁了？” 萧行煜揉着眉心，道：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会知道？” “我刚刚在城西，看见你哥！” “他跟一个高个的黑衣男人走在一起，往东出城去了！” “我本想跟上去看看，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跟丢了。” 这话说得言之凿凿，好像确有其事似的。 萧行煜揉着眉心的动作一顿，表情有些复杂： “我说沈三少，您别开玩笑了成么？” “萧成都失踪了快一年了。” “说不定早就......” ————— 整片修仙大陆的最东侧。 浦州城外。 两人赶到浦州时，贺子枫已累成了狗。 秦西阁依旧是一那副气定神闲、不紧不慢的公子哥样。 看得贺子枫一阵来气。 他愤愤道： “秦兄！按理来说，你修为如此高深。” 秦西阁闻言转头看向他，双眼眨了眨，示意他继续说。 “由你带我过来，岂非更加合理？” 然而却只见这人无辜道： “你也没问啊。” 贺子枫： “......” 丧心病狂！ 压榨免费劳动力啊可恶！ * 两人根据秦西阁已找到的线索，一直来到浦州附近，一处名叫承溪的小渔村。 在一户村民家歇脚片刻，贺子枫注意到些情况。 由于这承溪村中的人几乎全都是渔民，靠打渔为生。 因此，为了祈祷自己出海顺利，家家户户都会祈求海神的庇佑。 而他们供奉的海神，根据秦西阁调查的结果来看。 似乎就是鲛人一族。 也许，承溪村一直流传着的有关鲛人族的传说，并非全都是虚构。 这是最直接的，与鲛人一族有关的消息。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 就在去年入夏之前，一户纪姓人家搬来浦州，忽然开始大肆高价收购鲛珠。 导致这里兴起一阵采珠的风潮。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纪家收购了一段时间后，便不再收购散户们的珍珠。 而是花重金培养了自己的船队，又训练了一批采珠人。培养的这些人，除一些格外精通水性之人以外，便全都是些无儿无女、无父无母之人。 纪家每月十五便会带领这么一帮人，前往一片神秘的海域采珠。 这些人在到达那片海域之前，全都头套黑布，被重兵把守，防止有人泄露风声。 据说，这片海域中的珍珠均是稀世的珍宝，一颗便有如成年男子的拳头一般大。 而且，据同行的修士说，这些珍珠上还有灵力流转，并非普通的珍珠。 神器碎片掉在这一片海域的传言，也是自这之后才传出来的。 总之，现在这村中少数符合的纪家要求的人，也都被这家人雇佣，做了专门的采珠人。 “这纪家收购这么多鲛珠，应该要花费不少钱吧！” “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头，这么财大气粗？” 贺子枫摩挲着下巴，关注点却是有些偏了。 秦西阁道：“听说，是王城来的皇商。” “收购的鲛珠，大多是给宫里准备的。” 贺子枫闻言点点头。 原来如此，这便可以理解了。 但随即他又问道： “这采珠可不是一件简单的活计，稍不注意，连命都会丢掉。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人愿意去做？” 第93章 混入其中 秦西阁答道：“纪家在出发之前，便会预先给每人五颗上品灵石。并承诺等到回程后，再给每人十颗。” 整整十五颗上品灵石！ 普通的渔民在海边辛苦捕鱼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赚到这么多灵石。 也正是因为如此，尽管知道每次出行时几十人，回程时便只能余下几人。 但仍有一大堆人前赴后继、趋之若鹜。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的性命果真如同随处可见的草芥一般低贱。 这条铁律，在任何时代都一样。 贺子枫闻言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道： “那片神秘的海域便极有可能是鲛宫所在的位置？” 秦西阁自然是点点头。 “所以，我们眼下最好的方法便是......” 混入其中。 * 纪府门前，一片喧哗。 果然如秦西阁所说，前来应征者不在少数。 一个相貌平平的高壮大汉与一个矮小些的络腮胡，身着粗布短打，站在人群外围。 那络腮胡正往纪府洞开的侧门瞧。 这两人便是易容后的贺子枫与秦西阁。 只见那纪府的门口坐着一个管事的，正在挑选并记录下个月要上船的人。 挑中的人一个个全都喜不自胜地进入了纪府院中。 这挑选的标准也很简单，无非是看憋气的时间。 门口摆了十口大缸。 只需将整个头脸完全浸入其中，待管事的叫你起来，便是合格了。 若是自行起身的，便算作不合格。 “秦兄！你要避水丹么？” 易容成络腮胡的贺子枫一边趁抬手的功夫飞快往嘴里塞入一枚避水丹，一边问道。 长相平凡的高壮大汉摇摇头：“我不需要这个。”随后大汉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只是那水，看起来也太脏了！” “......” 贺子枫扶额，都什么时候了！还担心这个！ 他强忍耐心道： “秦兄！你暂且先忍耐一下！” “等我们进去了，只清洁一下不就成了么！” 后边一个吊梢眉的瘦子扒开两人往里挤。 路过两人时，轻蔑地瞥了一眼两人，嘴里还道： “丑人多作怪！” 贺子枫登时就要暴脾气发作，一拳挥出。 这下轮到秦西阁拦住他： “贺兄！算了算了！暂且忍耐一下。” “不要节外生枝啊！” 贺子枫：“......”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 由于测试极其简单，因此很快便也轮到二人。 两人最终都毫无悬念地进了纪府的大门。 那吊梢眉的瘦子也进来了，看见他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贺子枫自然是努力忽视，眼不见为净。 本以为已经够倒霉的了，然而等管事的安排好一切，所有人都圈画好契约之后。 所有人全都被带到仆役居住的地方。 两人悲催地发现一个不幸的事实。 那就是这一批进来的所有人，一共只有两间屋子。 二十几个人要同时挤在一间屋子内，并且，睡在同一张大通铺上！ 那叫一个层层叠叠，男上加男。 房间内各种声音和臭味混杂，形成了一种全新的独特臭味。那味道，已经不是简单的直冲鼻腔了，而是要将天灵盖整个掀翻的节奏。 贺子枫随意瞄了一眼黑漆漆的床铺。那些形迹可疑、坚硬如铁的被子和枕头，正幽幽散发着一种浓烈而刺激的味道。 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经在上边留下“到此一游”的证明。 贺子枫一边用同情的眼光看向秦西阁，一边自己也在脑子里无声地呐喊。 包身工！简直就是包身工！ * 夜幕不可避免地降临。 尽管两人对那屋子中散发出的各色令人窒息的味道感到眩晕，并且试图想尽一切办法逃离那个空间。 然而他们的活动范围从进府签完契开始，便已经被限制得死死的了。 一切要离开房间的请求都被拒绝。 哪怕是出恭，也只能在这个小小的房间内。 门外有重兵把守，一看那身盔甲，便知这不是寻常的护院。 贺子枫这家伙居然适应良好。 此时半只屁股坐在两个邋里邋遢的男人中间，狭小的床榻上，一边还催促秦西阁道： “秦兄快来！我给你占了位置！” 只见床边那大汉，山一般的身躯杵在那里，就是不挪窝。 两道粗眉毛皱得仿佛能夹死一只蚊子。 天知道。 秦西阁是第一次用法术屏蔽自己的嗅觉。 这里的味道简直就像是来自地狱！不！比地狱还要糟糕！ 要他睡这里，还不如让他自废修为！ 秦西阁在识海中对贺子枫传音道： [子枫兄！要我睡在这种地方，我实在无能为力。] [待会儿夜深了，我们便离开吧！] 不是，这大业尚未开始，怎么就要打退堂鼓了？ 络腮胡贺子枫有些急了： [秦兄！你可以在身上多加两重屏蔽结界嘛！] [别忘了我们有要事在身啊！] [小不忍则乱大谋！] 秦西阁那一张大汉的脸上，已几乎快露出哀求的神色： [我待会儿放两个傀儡在此处。] [他们不会察觉的！我们白天再来吧！] 贺子枫最终为难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多少有些顶不住。 * 约莫亥时。 秦西阁用纸人幻化了两个傀儡替身，放在床上替他们俩“睡觉”。 然后二人便隐匿了气息，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了纪府。 两人飞身上了纪府的屋顶。 坐在一处隐蔽的屋脊上。 秦西阁解除自己屏蔽嗅觉的法术，深深呼吸了一口夜空中凛冽的空气。 第一次觉得这无味的空气如此珍贵。 蛇类的嗅觉本就异常灵敏。 刚刚那一瞬间的刺激，若非他是堂堂妖族之王，恐怕便要立刻归西了。 贺子枫第一次见他这种表情，也有些乐： “秦兄！哪有这么夸张。” 无非是浓烈了一些的臭味罢了，怎么秦西阁一副见到太奶的表情？ 秦西阁缓过来了，摆摆手道： “我嗅觉比起常人而言，更为敏锐些。这味道我实在接受不了！” “如今距离下一次出海还有一个月，要我在此地睡上一个月是绝不可能的。” “不如，晚上的时间，我们都用纸人傀儡吧！” 第94章 傀儡术 贺子枫今日一看这阵仗，心里也有些打鼓。 但他对那纸人还是不放心，他有些担心地问道： “那纸人，会不会暴露？” 秦西阁道： “你上次见我的纸人傀儡时认出来了么？” 贺子枫思索半晌，摇摇头。 秦西阁挑眉，一摊手。 秦西阁道：“当然，白天我们仍然要换回来。” “因为这纸人不能遇水火，会显出原形。” 因为纪府大概还要对这帮人进行训练。 况且，白天的变数太多，两人最好还是亲自上阵比较好。 * 不出二人所料。 次日天还未亮，这一群人便被叫醒。 被分发了一碗稀得只剩几粒米的粥，以及一个硬的像石头的馒头，这便是这些人的早饭。 然后管事的便将这一群人赶到海边。 这个码头以及附近的海域乃是纪家私有的，禁止普通的渔民和采珠人进入。 而且，周围依旧派有重兵把守。 知道这消息的时候，两人正在茶楼里优哉游哉地喝茶。 秦西阁留了一丝神识在傀儡身上，自然便知道那傀儡的耳目听闻的一切。 他们赶到时，一群人已经全都站在码头。 两人一个纵跃，以一种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上了船。 他们毕竟是修士，贺子枫也会疾行的法诀，虽说这法诀不能持续很长时间，但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也足够了。 周围立着如此多的官兵和纪府的小厮护院，愣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两人。 管事的觉得身侧刮过一阵风，只见刚刚明明还站在队伍中间的那两名高大汉子，眨眼间竟出现在队尾。 他还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使劲揉了揉眼睛。 贺子枫上学的时候就是那种乖学生，从来没逃过课，站进队尾时，心脏跳得咚咚响。 呼——，怎么居然有种逃课的刺激感。 他在识海中向秦西阁传音，埋怨道： [秦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这家伙居然拖到这时候才说！ [这不是也不晚吗？那纸人也没暴露啊！] 而那站在两名纸人身后的李五，只是眨眼的功法，竟发现前边空出两个位置。 他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狠狠眨了眨眼睛。 不对！刚刚这明明站着两个人，从纪府出来时便一直走在他前面的！ 就是昨天特别矫情的那两人！ 这两人还特别高傲，从今早起床开始便不搭理人，跟踏马哑巴似的！ 没错，这李五便是昨天那吊梢眉的瘦子。 他立刻大声嚷道： “大人！有人逃跑！” 那管事的走过来。 李五立刻谄媚地告诉那管事的，那两个大汉逃跑了！ 他显然是想以此邀功。 贺子枫听到这话，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人有病啊！不就昨天站在他前边挡了他的路么？] 秦西阁没吭声，似乎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毕竟这对两人而言，影响也的确不大。 哪怕是被逮住了，他也能有其他方法混入船队，只是麻烦些。 那管事的听了李五的话，阴鸷的眼神扫过甲板上的所有人。 虽说他也觉得不可能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跑，但想到自己家主子对此事的看重...... 总之，为避免节外生枝，管事还是立刻叫停所有人，清点了人数。 他当然记不清人脸，但人数不会撒谎。 意料之中，一个人都没少。 李五瞬间慌了，他侧身一看，却看到刚刚自己身前的两人此时正明晃晃地站在自己身后！ 他登时毛骨悚然，脸色也变得煞白。 这......这两人难道是鬼么？ 怎么会... 管事的也不说话，指着李五，示意旁边的人在他单薄的腰间绑上一段粗麻绳。 李五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不会好过。 他脸色比哭还难看，求饶道： “管事老爷！你相信我！这两人一定有问题！我刚刚明明看见————” 管事不听对方的辩解和求饶，踱步到李五身前，不等他辩解的话说完，便一脚将他踹入海中。 管事那令人感到不舒服的眼神再次扫向甲板上的众人，他轻飘飘道： “你们最好小心点，不要被我抓住。” “否则，跟他一样的下场！” 说完，他的视线在秦、贺二人身上意味深长地多停留了几秒。 而那李五猝不及防跌入海中，呛进去几口水，疯狂扑打水面挣扎。 好在他水性向来不错，很快便调整过来。 此时李五正漂浮在海面，抬起头愤怒地看向秦、贺二人。 贺子枫见状却是暗暗舒了一口气，收回了自己刚捏到一半的法诀。 此刻他心里有些复杂。 虽说他幼失怙恃，经历人情冷暖，但他毕竟生活在法律完善得多的现代。即便是有一帮穷凶极恶的亲戚，但他能获得帮助的途径也多，又遇到诸多良师益友的帮助。 幸而一直到成年也不曾踏入歧途，从未见识过现代社会真正的黑暗面。 进入异世界以来，更是一直十分幸运，不仅遇到秦兄这样的好人，还在宗门中收获了慈爱的师尊和友善的师兄师姐。 他知道，即使是太阳，当它的光辉照耀大地的时候，也会留下阴影，亮与暗，二者相伴而生。 而每一个世界，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也都有光亮和黑暗的一面。 但毕竟从未亲眼见过阴影背后的世界，受到冲击在所难免。 尽管李五这人不算正直，但他也毕竟是间接因他们二人受了此过。 所以，若刚刚李五有性命之危，贺子枫说不定真会救他。 ————— 船上这些人距离成为可供纪府使用的采珠人，还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 从这一点来看，似乎纪府也显得挺够意思。 毕竟训练不仅能增加他们采到珍珠的概率，也能提高这些人的生存率。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纪府今日便是要安排这些人出海训练，当然，不是那一片海域，只是一片近海。 这片近海是纪家自己开辟的养珠田，这里海水尚且不算很深。 到达地点之后，旁边一名士兵便大声宣布： “你们今日的任务，是从海底带回十颗珍珠！” 第95章 纪府的主人 贺子枫这边，见泡在海水中的李五似乎有些力竭，他原本还在十分多余地担心他会不会有事。 然而下一秒，他们全都被如法炮制，绑上相同的绳子，被无情的推入海中。 一大堆人像下饺子似的，接连“噗通噗通——”坠入海面，溅起一个又一个浪花。 所幸今日出海的船只是一艘中型的货船，甲板离水面不算太高。 管事站在甲板上，看着一个个落入水中的人挣扎、扑腾，眼神冷漠。 每个月新招的人都是如此，他都有些腻烦了。 “等会———” 贺子枫正深呼吸，忽然被一脚踹进海里。 “咕噜噜......” “我草！” “......你大爷的！” 他还没来得及吃避水丹啊可恶！ 霎时间，四面八方涌来的咸涩海水，无边无际的海面，以及脚下漆黑幽深的、不知掩藏着什么危险的海底。 都给他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他的大脑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穿越过来时溺死的窒息感，耳朵里也开始蜂鸣，听不清周围嘈杂的声音。 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制住疯狂扑腾的贺子枫，从后往前钳制住他的肩膀，将他托举出水面。 贺子枫吐出一大口水，终于呼吸到空气，总算理智回笼，模模糊糊听见来自身后的声音。 “贺兄———” 声音渐渐清晰。 “贺兄！贺兄！” “你怎么回事？！” 是秦西阁的声音。 秦西阁有些担心，传音道： [你...没事吧？] 贺子枫捋开眼前的湿发，摇摇头： [刚刚一时没有准备，我服下避水丹就好了！] 那避水丹的作用便是使人在水中也能如同陆地上一般呼吸。 换言之，就像鱼在水中一样。 而此时，船上管事的眼神看过来。 似乎是有些嫌弃，皱了皱眉，便转身回船舱里去了。 贺子枫小心避开船上其他人的视线，在秦西阁的帮助下，飞速掏出丹药服下。 [好了！] 秦西阁这才缓缓松开手。 贺子枫身体放松下来，已经可以顺利漂浮在水面上。他此刻已经恢复正常，只是还需要适应一下海水中的浮力。 幸运的是，之后的一切都显得挺顺利。 除开刚刚下水那一瞬的惊险，贺子枫没有再遇到什么惊险。 而且，经过一会儿摸索，他已经适应在海水中掌控方向了，在秦西阁的指导下，两人潜入这片不算深的海底。 由于这片海域本就是纪家的养珠田，里头的珍珠自然不少。 找到十颗珍珠是一件不算难的事情。 两人第一次下潜便拿齐了珍珠。 贺子枫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情况，只知道频频有人浮上水面换气。 为了不太过显眼，他们也只好像其他人一样频频上浮下潜。 最后，两人选了个不前不后的位次，跟随大多数人一起上船交差了事。 贺子枫没有注意到，有几个人下水之后，就再也没能上来。 * 两人就这么白天黑夜两班倒地过了半月有余，贺子枫都有些麻木了。 这简直比他在山上修仙时还要累。 这期间他见识到的一切，让他意识到，这纪府根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不仅是因为他们这群人只能像猪猡一样被囚禁在一间狭小肮脏的屋子里。 更是因为纪府的人对人命的态度。 简直冷漠到令人发指。 每次出海回来，都会因为或是溺水，或是体力不支等各种原因，少那么一两个人。 即便是顺利回来，也有因为受寒、受伤，得不到及时救治而死的。 死在海里的便解开绳子，任由尸体被海浪吞噬，其余的情况，便都由门外那些看守的士兵将尸体拖走。 总之，那大通铺上每天都会少那么一两个人。 越到出海的日子，屋子里的人就越少。 贺子枫终于搞清楚那被子枕头上的痕迹都是如何留下的了。他也终于明白，这纪府带他们出去训练，根本不是什么为了提高采珠人的生存率。 因为采珠人对他们而言，只是便宜且随处可见的工具。 一件需要不断补充的耗材。 他们为的，自始至终只有鲛珠。 * 临近出发的第七日。 这日清晨，纪府却没有安排人带他们出去。 因为前夜府中忽然发放了统一的下人服。 虽说从头到脚全是灰扑扑的粗麻衣衫，不过看起来很干净。 连那两间臭不可闻的房间，也安排小厮洒扫了个干净。 似乎是有什么大人物到访。 好几天不曾出现的管事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踱步道： “今日纪府的主人纪老爷，屈尊前来。” “你们都给我机灵着点。” “若是冲撞了老爷，今夜便将你们大卸八块，扔到海里喂鱼！” 众人都瑟瑟发抖，低头称是。 贺子枫心下却有些愤愤。 这纪老爷行事如此歹毒，如此草菅人命，想必一定是个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人。 正想着，门口却传来一阵轮毂轧在石板上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 只见一个背上负着一把大刀的男子推着一张木质轮椅进来了。 轮椅上坐着一个身量颀长、气质风雅的公子，手持一把折扇。 这公子一身白色衣衫，进入这灰扑扑的院中时，仿佛是天上的明月落下了凡尘。 然而令人小有遗憾的是，他脸上覆着一张银制面具，将整张脸都牢牢覆盖住。 众人只能看清其形状优美的白皙脖颈。 这人如皓月般明净的身姿简直令人眼前一亮，众人一时都有些愣住了。 管事此时对众人喝道： “放肆！还不快向老爷请安！” 众人如梦初醒，依言请安。 而贺子枫的脑中，与管事的声音一同响起的，是秦西阁的提醒： [贺兄小心！那身上负着刀的人是个金丹期修士！] ！！！ 贺子枫霎时心下大骇。 怎么一下山就遇到修为如此高的修士！ 他暗恨道，难不成这修仙世界金丹期修士竟如此不值钱，多得遍地都是？！ 要知道，他一个筑基中期的修为，在对方的眼中根本无所遁形。 他也没有掩盖修为的法器，眼下该如何是好？！ 一会儿若真遭遇什么不幸，便只能看秦兄有没有什么脱身之法了！ 正思忖间，却见那金丹修士低头在那纪老爷身侧小声耳语着什么。 第96章 我叫武大郎，这是我弟弟武松 果然，下一秒。 那面具背后的一双眼睛如同鹰隼一般，立刻锁定了贺子枫。 那眼神中的阴鸷简直让人背后一凉。 忽然，那金丹修士有些不确定似的，再次俯身耳语。 纪老爷听完抬抬扇子，轻轻颔首。 只听那金丹修士道： “老爷今日来，是要告诉诸位，七日之后我们便要出海。” “答应给诸位的五枚上品灵石，会在上船之前给你们。剩余的十枚，也会在事成之后，全数奉上。” 那人忽然顿了顿，直直望向贺子枫的方向，问道： “不知两位道友前来，所为何事？” “还请两位借一步说话，我们爷想跟二位谈谈，交个朋友。” 贺子枫有些猝不及防： [你修为不是比他高么？怎么也......] 秦西阁却是对他眨眨眼： [放心，我自有分寸。] 以秦西阁的修为，能让人知道的，自然是他想让人知道的。 两人在管事狐疑的目光中，跟着“纪老爷”以及那修士出去了。 * 说来也奇怪。 这两人的态度，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要把二人怎么样。 但两人也不知道要将他们带到哪里，一直走出下人住的偏院，穿过一座小花园。 途中贺子枫心里直打鼓，满肚子疑惑和忐忑： [秦兄，你说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咱们不会有危险吧？] 秦西阁传音淡然道： [这两人身上没有杀意。] 贺子枫这才放下心来。 他摸摸自己的下巴，摸到一手的毛，是他的络腮胡。贺子枫恍然想起自己现在是易容的状态。 [我去！秦兄！咱们这易容不能被识破吧！] [不会，我的修为在他之上。] 所幸两人脸上的易容之术是秦西阁施展的，因此并未被那金丹修士看出来。 两人在识海聊得火热间，前面两人已经停下脚步。 这里似乎是纪府的会客厅。 将“纪老爷”安置到会客厅主位，那金丹期修士便乖乖站到“纪老爷”身后。 这身形看起来异常年轻的“纪老爷”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二位请坐！” 声音也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而且，贺子枫觉得这声音很耳熟，像是在哪里听到过，但始终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他也不想了。 秦、贺二人依言坐在下首客位。 纪老爷只是抬抬手，他身后那修士便瞬间懂了他的意思。 叫来小厮，给秦、贺二人上茶。 年轻男子继续道： “不知二位侠士如何称呼？” 贺子枫摸摸自己的络腮胡，看看旁边高大的秦西阁，脑子一抽。 只见他嘴比脑子快，率先开口道： “鄙人姓武，大家都叫我武大郎。” “这是我弟弟武松，武二郎。” 最符合他络腮胡人设的一集。 别说，他络腮胡长满了下半张脸，若只看眼睛和鼻子，这易容后的两张脸还真有六七分相似。 秦西阁挑挑眉，在一边没吭声。 正在扮演一个沉默的、高大威猛的弟弟形象。 至于“纪老爷”起没起疑，贺子枫不知道，因为面具挡住了他的脸。 只听这纪老爷淡淡“哦”了一声，继而问道： “那二位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呢？” “莫非，二位也对那鲛珠感兴趣么？” 纪老爷在寻找鲛珠，在这一带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提起鲛珠，那纪老爷面具后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来了！ 贺子枫打起精神，硬着头皮。把武大郎和武松的故事硬生生套在两人身上。 只将那潘金莲毒死武大郎的桥段，魔改成了他预先发现，然后假死什么的。 最后与兄弟一同在狮子楼杀死西门庆和潘金莲这对狗男女，又因被诬陷，一同血洗鸳鸯楼等等。 简直好一大通鬼吹胡扯，牵强附会。 之后又是两人四处躲逃，遇到大能垂怜，成为不入流的散修，摸索着修炼至今云云。 贺子枫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唾沫横飞，简直是慷慨激昂。 秦西阁在一边听得一愣一愣的。 在场的其余两人听得也是聚精会神，目不暇接，提心吊胆。 连那纪老爷漫不经心拍着扇子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身子微微前倾，听得分外仔细。 “所以，我们兄弟二人实在是走投无路。” 贺子枫满脸悲伤地戳戳秦西阁，秦西阁一张脸顺势皱成苦瓜。 “今番投奔到纪老爷手下，一是为混口饭吃。” “这二嘛，嘿嘿，也是仗着咱们兄弟二人有些功夫傍身，肖想着老爷给的那十五颗上品灵石。” 若不是时机不允许，秦西阁几乎要给他鼓掌了。 [贺兄！厉害！] 贺子枫暗暗挑眉，深藏功与名。 对面主仆二人虽说感叹这两人经历之曲折，然而似乎也没什么错漏之处。 总之似乎是没起疑。 纪老爷道： “既然如此，我看二位也是有真才学在身，不如二位以后便做我的侍从，与无患一同负责我的安全，如何？” 无患是那金丹期修士的名字。 贺子枫顿时亚麻呆住了。 玩脱了？！ [卧槽不行啊！这样我们还怎么去鲛人秘境？！] 然而那纪老爷很快又道： “实不相瞒，这一次的出海，我也要一同前去。” “担心此行节外生枝，这才向二位提出这个不情之请。” 听到这里，贺子枫已然是定下心神，长舒了一口气。 然而对面似乎觉得，觉得两人迟迟不肯答应，是因为自己给的太少，又补充道： “若能将我平安护送回来，我愿意给二位一人五十颗上品灵石！” ？这还有什么可推辞的？ 最后这事自然是在双方愉快的交涉下成了。 二人也直接搬进了纪老爷院中的一间下人房内。 虽说只有一间屋子，但窗明几净，柔软的被子散发出清香。 比起那间大通铺，可谓是地狱与天堂的差别了。 * 夜晚。 月明星稀。 纪老爷已经就寝，前半夜由无患守夜，后半夜自然便是二人来守。 贺子枫合衣躺在床榻上，往上抛着一个桃子，等桃子落下时又接住，如此循环往复。 他撇撇嘴，问道： “说真的，为什么我们不一开始就直接来应聘护院呢？” 白白遭了大半月的老罪。 秦西阁走过来，却不答他的话，一把接住他抛上来的桃儿，一边把人往床下赶。 皱眉道： “你起开，一身脏衣服往床上钻！” 明白这人洁癖症又犯了，贺子枫悻悻地摸摸鼻子，收回悬在半空的手，翻身利落地下了床。 第97章 皇子? 贺子枫走到屋子中间的实木桌子边坐下，又拿了个桃，这次直接往嘴里一塞。 “喀嚓喀嚓”地吃起来。 “我说秦兄，你觉不觉得，这纪老爷和那金丹修士有些奇怪？！” 他很疑惑，这金丹期修士，在人界不说是天下第一，至少也能在高手中排得上号。 怎么会听命于一介商贾，在一个双腿残疾的人手底下讨生活？ 而且那“纪老爷”也是，双腿残疾也就罢了，毕竟也可以说是身残志坚。 但是，哪家商人天天蒙着个脸做生意的？ 而且，那通身的气派，分明更像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受过严格教育的公子哥，哪里像一个商人？ 这两人的组合，怎么看都令人费解。 秦西阁将桃抛还给他，一边用清洁术整理床榻，一边回答道： “没什么好奇怪的。” “人与妖不也常常混迹在一起么？人与修士混迹一处没什么好稀奇的吧。” “顶多是其中有一些咱们不知道的故事罢了。” 贺子枫皱着眉头啃完一个桃儿，特别没有公德心地把核往窗外一扔。（小朋友不要学！） “这么说也确实。” “罢了，不管他们了，还是找我们的东西要紧。” * 由于二人成了那纪老爷的侍从，自然也不必再去跟着采珠人一同训练。 再加上这纪老爷伤了腿，便如同闺阁女儿家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买卖、看账之类事情，都是由店铺的账房送来给他过目。 他整日待在府上，哪里能遇到什么危险？没有危险，自然也就用不上秦、贺二人。 再有，纪老爷的起居生活，也有丫鬟小厮妥帖照顾。 更加轮不上两人操心。 因此，秦、贺二人每天要做的无非是在园子里站站，然后与无患交班，回房打坐修炼。 贺子枫是不必睡觉的，打坐吸纳灵气对他而言就是休息。 所以那床榻自然归了秦西阁一人独有，并且严禁贺子枫上床什么的。 总之，两人整日无所事事。 就这么过了七日清闲无比的日子。 * 七日后。 终于到了随纪家船队出海的日子。 出海前夜，仍旧戴着精致的银制面具的纪老爷，忽然来到两人下榻的小房间内。 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幽幽盯着两人，直把贺子枫看得心里发毛。 只听纪老爷忽然意味深长地问道： “若此行顺利。” “回程以后，你们可还愿继续随侍我左右？” 贺子枫虽然不明白对方说这话的用意，但面上还是狗腿地答道： “愿效犬马之劳！” 纪老爷轻轻晃晃折扇，满意地点点头，转动轮椅离开了。 贺子枫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 大半夜的，犯病？ 简直莫名奇妙。 * 次日晨起。 两人跟着纪老爷一同前往纪府码头。 今日毕竟是正式前往那片神秘海域，带的人手自然更多，船只也选择了一艘更加坚固的大型货船。 甲板上一众侍从全都披坚执锐，严阵以待，秦、贺二人也在侍从之列。 采珠奴们则是全都预先搜身，然后被关进了船舱内，头上还全都套上了黑色的布袋。 贺子枫见到此景，心中五味杂陈。 若非两人是修士，今日也是要待在那暗无天日的船舱中的。 一开始那段时间，他当然也想逞英雄，发挥一下自己过剩的善心和圣母心，救这些可怜的采珠人于水火之中。 可他又想到，自己这是在人间，纪府作为皇商，手眼通天。 自己逞得了这一时的英雄，难道能护着这些人一世么？ 人都是自私的，他不能不为自己考虑。 此行本就是九死一生，连他自己也不敢保证自己能活着回来。 秦西阁看了看贺子枫有些晦暗的神色，没吭声。 贺子枫站在一众侍从堆里，忽然想起昨夜纪老爷那番没头没尾的话。 他与秦西阁传音道： [不是，昨夜那纪老爷究竟什么意思？] [有那无患在，我们俩好像也不是很有存在的必要吧？] 况且，他扫了扫甲板上的侍从。 这么多人保护他的安全，还不够么？ 而且实际上，他俩自从七日前上岗以来，就没做过一件正事儿。那纪府实在已经是安全到有些乏味的程度。 俩大汉整日在院子里cosy木桩子，不能说话不能动的。 就跟俩大号吉祥物似的。 秦西阁却摇摇头： [这人身份不简单。] 言下之意是，这人招纳如此多的人保护自己是合理的。 贺子枫当然猜到了这人的身份不简单。 哪家好人全天二十四小时不摘面具，而且还在初春的天气就拿着一把扇子凉飕飕地扇啊扇？ 简直都快把“装x”二字明晃晃刻在脸上了！ 但他还是作洗耳恭听状。 [秦兄有何高见？] 只听秦西阁在识海中道： [他不是普通的富商贵胄，而是宫中的皇子。] 这是秦西阁这几日以来派出自己心腹查探的结果。 这人特征明显，双腿有疾不良于行，又气质不凡，明显不是寻常出身。 很容易便能查到。 [什么？！]贺子枫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秦西阁继续抛出重磅炸弹。 [而且，他还是太子。] 贺子枫剧烈咳嗽起来。 管事的立刻向他投来异样的眼光。 他只好努力憋住咳嗽，一张大脸憋得脸红脖子粗。 [他是太子？？！！！] [他一个太子，不好好待在宫里，做什么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捞什么鲛珠？] 秦西阁缓缓传音解释道： [传说鲛人族有一颗鲛珠，有接骨续脉的神奇能力。] [他信这个，还不如直接去修仙，仙门中如此多灵丹妙药，还怕接不好一个凡人的筋骨？] 秦西阁没接这话，毕竟是他自己的选择，旁人又能如何干涉？ 贺子枫安静片刻，继续问道： [不过，他双腿有疾，却是如何当上太子的？] 秦西阁道： [他的双腿并非天生残疾，乃是在一次打仗中造成的。] 原来，这所谓的“纪老爷”，也就是太子，自小便聪颖过人，射御书数无一不通，又有出类拔萃的治国之才。 深得皇帝的喜爱。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还是正宫皇后娘娘所生的长子。 第98章 驶达神秘海域 他出身高贵，又外貌不俗，深受王城中女子们的钦慕，是所有人口中传奇般的人物。 被立为储君之后，更是风头无两。 多少王公大臣踏破太子府的门槛，削尖了脑袋也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可以说他前十几年的生活风光无限，春风得意。 天资卓绝的大脑，以及年纪稍长后取得的赫赫战功，使在他的众位兄弟姐妹中简直如同鹤立鸡群一般。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是下一个治世明君，当今的皇上显然也有此期待。 一切的转变发生在一次同北境蛮夷的战争中。 无人知晓他经历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腿是如何受伤的。 总之，他回到京师时，双腿就已经是如今的模样了。 那时候，宫中暗地里遍寻名医为他医治，然而一切毫无进展。 他自那以后也性情大变，整日阴郁地待在东宫，不肯开口说话。 太子双腿残疾，已形同废人，朝中人心思变，都纷纷建议皇上另立储君。 整个朝堂自然是经历了好一番动荡。 毕竟是自己最为赏识的孩子，为保护太子安全，也是为了让他寻找治疗伤腿的灵丹妙药。 去年，当今皇帝派人秘密送太子到修仙界，意图令太子拜入仙门。 然而不知为什么，太子竟出现在浦州。 [原来如此。] 贺子枫好奇道，[那鲛珠竟当真有如此功效么？] [这倒是不清楚。] 贺子枫曾在剑派内的典籍中看到过，鲛珠与寻常的珍珠不同，据说是由鲛人的眼泪化成，有神奇的作用。 不过具体有什么作用，典籍上倒是没有详细描述。 贺子枫忽然想起自己在海月幻境中得到的那些夜明珠。 银柘不是说那东西是鲛珠么？ 贺子枫曾仔细查看过那些珠子，不见什么特别的地方，也没有任何灵力波动。 不知那些珠子是否跟太子寻找的那种鲛珠是否是同一种？ 不过，眼下他也无从求证。 毕竟他们的目的是进入鲛人幻境。 若这珠子不是太子要找的也就罢了，倘若恰好是他需要的，那他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总之，他还没有笨到这个时候掏出那些鲛珠。 ————— 船只已航行了整整一天一夜。 很幸运，海面上一直风平浪静。 那一艘在码头上显得如此巨大的货船，在茫茫的海面上如同一叶扁舟，随海波荡漾而起伏。 船只航行的目的地对这些侍从而言，并不是什么秘密。 “纪老爷”一夜都静静待在甲板上，望着远处黑色的海面出神。 此刻，海面与天际线的交界线，有橘黄色的光线正慢慢染红天空。 “老爷，你还是进船舱休息会儿吧。”管事担心道，“还有整整两天呢！您可得保重身子啊！” 海风有些微凉，“纪老爷”身上已然披上了一条赤色狐裘。 轻盈柔软的皮毛柔和地依附在他的颊边，随海风轻晃。 他的声音在海风中响起，意外地有些柔和： “不碍事，我等会儿再进去。” 他眼下似乎心情不错。 秦、贺二人以及一众侍从以换班的形式一直随侍在他的周围。 防备着随时可能发生的风险。 因为据无患所说，离那片海域越近，越是可能遇见某种可怕的海兽。 贺子枫想，那约莫是海中的什么妖兽吧。 * 船只航行到第三日时。 贺子枫注意到远方的海平面上忽然出现缥缈朦胧的水雾。 这一团雾模糊了海平面与天际的交界线，使得前方的海与天混沌成了一片。 眼前的整个世界仿佛回到了天地未分，全都混同在一枚蛋壳中之时。 贺子枫的直觉一向很灵验，他此刻有非常不妙的预感。 有什么危险，潜藏在那浓雾的背后。 他在这边忧心忡忡，然而那边的无患等人却是一喜。 无患上一次便已随船队出海过，因此这一次便是由他引路。 只听他高兴道： “到了！” “快！降帆！” 原来，那片浓雾的背后，便是那片海域。 有鲛珠的海域。 * 这片浓雾明明看起来似乎近在眼前。 然而真正航行起来，却是直到日暮时分，才驶入其中。 在海上航行最害怕的，除了凶猛多变的海浪，便是浓雾。 浓雾中，船只极易迷失方向，而在本就茫茫的海面上迷失方向，无疑是致命的。 然而这一整艘船的人，此刻却如同不要命的疯子一般，缓缓驶进浓雾中。 直至乳白色的雾气将船帆完全吞噬。 —————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 深色的海面依旧平静。 船身四周的雾气如有实质，缓缓流动。 在船舱中关了三天的采珠奴全都被带上甲板，摘下头套。 无患来到“纪老爷”身旁，道： “爷，都已经准备好了。” “您看，是现在...还是等到明日？” “纪老爷”微微侧过脸，做了个下水的动作。 多等一刻，便要多防备一刻的风险，不如一鼓作气。 “纪老爷”是一刻也等不及了，况且这海面之下本就黑暗，白天与黑夜又有什么分别？ 所有采珠奴腰间全都绑上绳子，准备入海捞珠，包括李五。 没错，这家伙还活着，而且他也的确有几分真能耐。 他此刻既有些震惊，又有些复杂地看着秦、贺二人，那眼神中，颇有些不甘心。 三人几乎是前后脚进入纪府，自两人离开那下人所住的偏院之后，他们便不曾在府中遇见。 想不到再见到他们时是这种场景。 自己仍是如同蝼蚁一般的存在，而那二人已经成了纪老爷身边的红人了，两相对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还不知道，今晚过后，他们就不仅仅是天壤之别了。 不过眼下自然还是一片平静。 那一边的无患正告知采珠奴们下水后需要注意的事项： “注意！下水后不能弄出伤口。” “一旦身上出现伤口，要立刻上船！” 提出了这么个奇怪的要求后，他便开始安排众人入水寻珠。 他将十几名采珠奴分成了三批入水。 夜色中。 在浓雾的笼罩下，仅凭肉眼根本看不清水面，更不可能看清水下是否安全。 十几名采珠奴依照安排跃入漆黑的海洋，下潜到海底去寻找未知的鲛珠。 第99章 海兽 贺子枫此时传音道： [秦兄，眼下我们既然已经到了这片海域。] [咱们什么时候入水去寻鲛宫？要不，我们也趁此机会，一同下去吧！] 秦西阁却紧皱眉头道： [不急，水下有东西。] [什么？] [一只九阶芒刺！] ！！！ 这种妖兽名曰芒刺，体型巨大，有八条腕足，长相丑陋，生活在深海之中。 它对血液的味道极其敏感，哪怕只是一点点腥味，也会顺着血液的味道一直追踪猎物，直到将猎物绞杀，吞入腹中。 贺子枫在藏书阁的《妖兽志》中见过这种妖兽，在他的印象中，这种妖兽似乎长得跟章鱼差不多。 但他没见过这东西的真身。 怪不得刚刚无患反复叮嘱那些人不能弄出伤口。 [那我们什么时候下去？] 秦西阁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为难： [眼下下水的人太多了，贸然下水实在不妥，我们不如等这一批人上来了，再作打算。] 最重要的，是要等这一批人带回海底的消息。眼下对这片海域完全没有任何了解，直接下水不是明智之举。 其实，秦西阁并不是畏惧九阶芒刺，只是这种妖兽实在难缠，又浑身腥臭的粘液。 看起来实在有碍观瞻。 若是不慎将那粘液弄到身上，那就太恶心了。 贺子枫自然是不清楚秦西阁的想法，听闻对方的话，只点点头，视线飘向朦胧的水面。 嗯？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雾淡了一些？ 似乎隐约能看清反射着月光的水面了。 * 由于“纪老爷”一直待在甲板上，所以眼下船上几乎所有人都在船舱外。 距离那十几人下水，已经过去两分钟了，倒是不曾传来什么异状。 那绑在他们腰间的绳索，已经不再继续往海中落入，这证明他们很可能已经潜到海底了。 贺子枫暗忖道。 看来，这一片海域也不算深？ 按照他们平日的训练而言，还远远不到上来换气的时候。 然而等待的时间总是如此漫长。 “纪老爷”轻轻敲着扇骨，用力到有些微微发白的指尖，暴露了他有些紧张的情绪。 朦胧雾色中，海水无风自动。 火光通明的货船随着水波轻微晃动，预示着什么不平静的事情即将发生。 很快，第一批上来换气的人出现在水面。 比预计的时间短了许多，并且似乎没能带回什么鲛珠。 这人被拉上船，脸色白得像是死了三个月的尸体。 无患立即询问他海底的状况，可有见到鲛珠。 身体不住地发抖： “底下...” “有怪物！！！！” 无患立刻愤怒道： “你们谁受伤了？” 这人一脸慌乱，立刻摇头： “没有！我没有受伤！” “我不知道！” “......” 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明明入水前反复检查过的！ 他焦急的神色和带回的讯息，令船上的所有人都心生恐惧。 无患立即伏在船舷上往下看，瞳孔一缩。 只见一个钻出水面的人满脸鲜血，撕心裂肺地大吼着。 “救命！” “上船！” “拉我上船！” 越是不期待什么事情发生，这事情便越是可能发生，这向来是一句铁律。 “啊啊啊————” 他痛苦的嘶吼在下一瞬被海浪无情地淹没。 掌管采珠奴绳索的侍从立刻使出吃奶的力气拉动绳索，最终只拉上来血淋淋的半截身子。 无患更是心都凉了大半。 要知道，上一次只是有一人弄出一条约一尺长的伤口，这东西便追了他们几乎一天一夜才得以逃脱。 这一次，恐怕一整船的人都凶多吉少！ 晦暗的光线中，黑色的血液瞬间染红了一大片甲板，血腥味立时弥散开来。 想不到，一个人的身体，竟可以流出这么多的血。 船上大半的人见到这场景，立刻便冲到船舷上呕吐起来，包括贺子枫在内。 这人的上半身被什么东西瞬间扯断，断口血肉模糊...... 这东西的力量简直强大到令人胆寒。 船上的人甚至都没看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无论是什么东西，所有人都很清楚，那一定不是人类的力量可以抗衡的！ 甲板上瞬间开始躁动起来。 “快！起锚，开船！保护老爷进入船舱！” “把所有人都拉上来！” 只听见无患用灵力在众人耳边震声道。 但所有人都知道，已经入水的那些人，恐怕已经...... 果然，最终只拉上来两三个采珠奴，其余放得长一些的绳索，全都空荡荡地了。 这些人是最先入海的，也是下潜得最深的。 贺子枫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地上的半截尸体，苍白着一张脸护送“纪老爷”回到温暖舒适的船舱内。 他一个侍从被吓得不轻，反而是“纪老爷”此时神色镇定，已不似刚开始那样紧张了。 无患安排好船舱内的一切，又立刻带领人手将那半截尸体扔回海中，并清理干净甲板上的血迹。 他知道，甲板上绝不能留下任何血腥味。 然而一切已经迟了！ 货船开始剧烈摇晃起来，漆黑的水下有什么东西在剧烈翻涌。 整个海面就像一锅即将沸腾的水。 秦、贺二人安置好纪老爷，再次来到甲板时，只见刚刚随无患出来的侍从已死伤大半，满地的残肢断臂，几乎血流成河。 几只湿淋淋的触手正在甲板上疯狂挥舞肆虐。 贺子枫见此场景，大脑霎时被冲击到一片空白。 就...就这么...... 刚刚还活生生的人。 无患正使出自己的功法，用他背上那把长刀向触手劈砍而去。他此时无暇他顾，专心对付一条触手已是拼尽全力。 然而眼前这妖兽毕竟是九阶，腕足柔韧异常，无患使出看家本领也只是浅浅划伤其表皮，流出一些淡蓝色血液。 这不仅未能伤到对方，反而激得这海兽越发地狂性大发。 在他身后不远处，那海兽的另一只腕足正死死缠住一个已经没了人样的侍从，要往自己的口器中送入。 “呃...救...救命！” “救救...我！” 第100章 鲛人 那人虽少了条腿，然而居然还有气息。 破风箱似的喉管里，断断续续传来模糊的惨叫和绝望的呼救。 这绝望的声音使得贺子枫瞬间回神，他苍白着脸，强忍胃部的不适，立刻抽出剑，催动《燎原诀》第二式。 他将火焰与自己的剑意相融合，挥剑朝其中那只触手砍去。 这还是他在闭关中琢磨出来的，能将他燎原诀第二式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随着剑光刺向那条粘腻的触手，立刻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贺子枫的鼻尖嗅到一丝焦糊的味道。 然而定睛一看，这拼尽全力的一剑，居然只不过在这海兽身上留下浅浅一道伤口。 他修为毕竟只有筑基中期，对上一只九阶的妖兽简直不知跨越了多少个等级。 能造成这一道伤口，已是由于火属性对海中妖兽的天然克制，实属不易。 这条触手察觉到来自贺子枫的威胁，将那侍从甩在一边，转而全力向贺子枫攻来！ 这东西速度极快，不过一息的功夫，一股带着腥臭味道的气息已袭至贺子枫的胸前。 贺子枫大骇，目眦欲裂，连疾行诀也来不及念出，眼看便要被这发狂的触手当胸扎个对穿。 “贺兄！” 千钧一发之际，秦西阁一道法诀打来。 那触手竟被整整齐齐地切下，海兽淡蓝色的血液瞬间喷涌而出。 那海兽被切下的部分落在甲板上，一阵疯狂的抽搐和扭动。 残肢抽搐着收回，其余的触手因疼痛疯狂搅动着黑色的海水，整艘船却摇晃得更加厉害了！ 海水随着海兽的疯狂而翻涌，一个大浪扑上了甲板。 贺子枫一身都被腥咸的海水打湿，几缕黑发贴在额头和脸颊上，配上他易容后的络腮胡，显得分外滑稽。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卧槽！！” 这场景也太踏马猎奇了！ 被掀上来的海浪中，混杂着大量海兽分泌的晶亮粘液。 此时，整个甲板和船舷，全是混合了猩红血液的晶亮粘液，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的大腿手臂，幸运地还未被冲进海里，正支在半空中。 那粘液的奇异腥臭味和冲天的血腥味直往人的鼻腔里钻，简直让人作呕。 然而现在没有矫情的时间。 货船在疯狂晃动，那海兽的其他触手已经全部攀上了船体。 不好！它要上船！！！ 贺子枫见秦西阁的攻击对上这东西如此竟轻松，立即传音求助道： [秦兄！你有把握将他击杀么！] 若是秦兄也不行，那这一船的人今天都得嗝屁了！毕竟前头那个无患，看起来也是不堪大用的样子。 秦西阁此时正站在左侧船舷处，一身的衣衫也湿了个透，眉目间满是不悦。 只听他传音道： [站到我身后！] 贺子枫闻言，苍白的脸立刻涌上喜色！果然，怀疑谁也不能怀疑他秦哥！ 有救了！ 他颠颠儿地掐着疾行诀立刻躲到秦西阁身后，又探出个脑袋，对着前方大吼道： “无患！这里暂时交给我们！” “你去船舱保护老爷！” 贺子枫不知道，刚刚无患都打算直接冲进那海兽跟前，自爆金丹了！ 然而他见识到秦西阁斩断那触手的样子，方才知道秦西阁隐藏了自己的修为。 他此刻浑身是那恶心的粘液和鲜血，那些鲜血有他的，也有其他人的。 灵力几乎透支的无患也苍白着一张脸，深深地看了一眼秦西阁，道了声“多谢！”，然后飞速脱身进了船舱。 站在秦西阁身后的贺子枫自然是没有看到，秦西阁眉头皱得死紧。随着无患离开，他的瞳孔在黑暗中眨眼间变成了暗金色的蛇瞳。 金色的击杀法阵凝聚在指尖，发出灵力压缩到极限的“噼啪噼啪”的细微声响。 这东西长得实在恶心。 若是今天好好缩在海底也就罢了，偏偏今天溅了他一身的污秽。 今天若是不将它一击毙命，他秦西阁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蕴含着巨大能量的灵力涌出之时，剧烈摇晃的船体竟隐隐开始下沉。 完了！那东西隐藏在船底的触手刚刚破坏了船体，船舱开始进水了！ 随着法阵压向那一头庞大的海兽，贺子枫惊恐的声音响起。 “秦兄！船舱进水了！” 海兽临死前疯狂的嘶鸣声使得贺子枫有一瞬间的耳鸣。 下一瞬，只见一粒发着耀眼蓝色光芒的珠子从海兽破碎崩裂的身体内飞出。 秦西阁这一击，区区九阶的妖兽根本扛不住。而他，竟直接隔空将那妖兽的内丹吸了过来！ 他闻言转身，拉着震惊到失语的贺子枫，道： “走！进船舱！” 贺子枫立刻也回过神来，眼下更重要的是去通知无患等人，立刻找出逃生用的小舟。 俩人都很清楚，这船沉得很快，若再不逃生，一整船的人都将葬身海底！ 因为贺子枫知道，若是真到万不得已的情况，自己的御剑术根本无法承载所有幸存的人。 尽管活着的人已经只剩下几个。 “那妖兽已经死了！” “快逃！船要沉了！” 贺子枫一边掐疾行诀，一边大声吼道。 他发现船舱内一片漆黑，不得不放出普通的火球术。 不过几息的功夫，那黑沉沉的海水已经将这艘不小的船吞噬了一半。 船上的灯火已经被刚刚那妖兽卷起的那一阵巨浪熄灭了大半。 船舱内的烛火更是全都熄灭了。 还活着的人此时都待在漆黑的船舱里，船体的下沉他们自然也有感觉。 无患早就去找出救生用的小舟了。 对他而言，眼下最重要的当然是保护太子的安全。此刻他正背着太子，往那看起来孱弱无比的小舟上飞身而去。 虽说他现在浑身脏污，但眼下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贺子枫倒是十分惊讶，他没想到在这种生死关头，无患对太子居然还是如此忠心耿耿。 莫不是这太子曾经救过他的命？ 水已经快淹没到甲板了，船下沉的速度又变快了！ 眼下还活着的不过六人，除了无患主仆二人，以及两名侍从之外，便是秦、贺二人。 日暮时还同贺子枫交谈过的管事，以及那个刚从船舱里拉出来不久的李五等人，包括那些他交谈过、没交谈过的侍从，全都葬身海底... 人类的生命真的很脆弱...... 第101章 海中仙境 贺子枫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他知道，这是对死亡的恐惧。 但眼前显然还不到伤怀的时候。 见那一艘小舟上站六个大男人实在拥挤，贺子枫御剑带上秦西阁飞到空中。 然而这一到空中可不得了，秦西阁黑沉沉的瞳孔一缩，仿佛见到了什么令他都觉得震惊的东西。 蛇类的视觉使他在夜色中视物几乎不受影响，因此他也看到了其他人看不见的东西。 此时那艘船已经沉到只剩个桅杆，二十余人的血液已将这片海域染成了黑色，无患和那两个侍从正在奋力划着船桨。 此时他们想的都是，去哪里都好，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一旁的太子仍戴着面具，静静倚坐在小舟里，双腿无力地摆放在地上，不知在想什么。 黑夜中，明明已经散去大半的雾气重新又聚集起来。 船桨划动间，水下有一团黑影划过。 敏锐地觉察到身后的人呼吸一窒，贺子枫急忙问道： “怎么？” 秦西阁却是没有出声： [水下，有东西。] 贺子枫便知道来者不善。 [什么东西？] 不等秦西阁的回答，下一秒，“哗啦——”一声，那本就孱弱的小舟便被黑影掀翻了！ 还没有见到一点扑腾的浪花，船上的四人便瞬间沉入水中。 那情形，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拉着沉入了海底。 贺子枫只见到黑暗中划过的一线荧光。 那形状，像是...鱼尾？ [是鲛人？！] ！！！ 鲛人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真是刚出虎口，又陷狼窝！ “不好！鲛人把他们带走了！” 贺子枫与秦西阁在黑暗中对视一眼，立刻默契地收剑入水。 “跟上那鲛人！说不定能找到鲛宫的入口！” 贺子枫急忙往自己嘴里扔了颗避水丹，随后将避水丹的瓶子放入腰间，方便拿取。 他想先找到那四人，他手头的避水丹还有富余，若是那四人有避水丹，说不定能活下来。 海水灌入耳道。 静谧的海水隔绝了空气，贺子枫无法张口说话，传音道： [秦兄！等追到那鲛人，我先给那四人一些避水丹，随后我们便脱身去寻鲛宫吧！] 今晚他见到的死人，比他过去见到的所有死人加起来都要多。 这对他弱小心脏的打击显然是巨大的。 他不希望这最后的四人也死在这里。 但他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为了他仅存的一丝同情心。 待那四人拿到避水丹，能不能活着离开，便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 秦西阁答应了。 不过两人眼下都还不知道，不等他们当这个大善人，便要陷入麻烦了。 * 两人一路追随前方那淡色的莹莹微光，一直下潜到深海。 下潜的过程意外的漫长。 然而那鲛人的身影像一个不断跃动的鱼饵，始终不远不近地在两人不远处的前方。 深海的海水冰冷刺骨，贺子枫胸前那纽扣形的储物空间却显得越发炙热。 唔，这是怎么回事？ 贺子枫抬手捂上心口。 是什么东西对这深海有反应么？ 他短暂分神一瞬，伸出自己的神识往那空间里一探，发现居然是那海月幻境中得来的夜明珠在微微发烫。 贺子枫神色一凛。 难不成，这东西便是从这里来的？ 两人一边下潜，贺子枫一边传音问道： [秦兄，我上次在云府送给你的那些小礼物还在么？] 秦西阁身形一顿，缓缓道： [还在，但放在我的洞府内，一时取不出来。] [怎么？] 其实他将那些东西，都丢在妖界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不过眼下也不是叙旧的时候吧？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贺子枫解释道： [我在新人试炼的幻境中弄到几颗夜明珠。听我从洞中带出的灵宠说，这玩意儿是鲛珠。] [当时觉得这东西倒是挺稀罕，放在洞府内照明也不错，于是便送了你两粒。] [刚刚我发现，这珠子对这片海域有反应。] 秦西阁这才有些感兴趣道： [你怀疑，这东西来源于这一片海域？] [没错。] 交谈间，前方的光亮却忽地停了。 两人见状，忙打起精神，暂时从对话中抽离，将精力集中到眼前的状况上来。 贺子枫眨了眨眼，想看清一些。 然而就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那鲛人的身影一下子消失了！ [卧槽！那鲛人呢？] 秦西阁更是紧接着道： [那鲛人的气息也消失了！] 难不成，这里是有什么机关？或是什么屏蔽阵法？ 如果是有屏蔽阵法，那么... 贺子枫心里一惊： [难道，这里便是鲛人秘境的入口了么？] 两人一时也顾不上会不会暴露了，飞速游到那鲛人消失的地方。 他们四处摸索查探了一番，没有什么明显的线索。 秦西阁忽然想到贺子枫刚刚提到的鲛珠，问道道： [你说那鲛珠对此地有反应？] 贺子枫点点头。 [给我看看。] 贺子枫并未质疑，立刻依言掏出一颗来。 只是一眨眼，那拳头大的夜明珠，便静静躺在贺子枫手掌心里。 他盯着这珠子，心下有些疑惑。 咦？这东西在陆地上的时候，有这么亮么？ 秦西阁接过去仔细端详起来。 贺子枫静静待在一旁，问道： [这珠子有什么特别么？] 秦西阁没有答话，他试图往其中注入一丝灵力，探察其中是否隐藏着什么东西。 二人的脸在这珠子的映照下，似乎都发出了柔和的光晕。 这珠子一出现，它柔和却不刺眼的光芒便瞬间照亮了一大片海域，这光亮足以使贺子枫看清面前的环境。 眼前瑰丽的奇景使得他有些走神。 站在海底细沙上的两人被这里大片大片的漂亮珊瑚环绕，这些珊瑚颜色和形态各异，站在其中，仿若身处深海的仙境之中。 但也是很显然的，这里除了这些珊瑚之外，没有任何东西，也没有鲛人和那四个人的影子 他正好奇得打量面前的一丛珊瑚，抬头却见秦西阁指了指他的身后。 贺子枫做出“什么”的口型，往自己的身后看去。 第102章 回到现代了?! 只见一道巨大的海底峡谷横亘在自己身后。 如同大地被撕裂开来的，一个深不见底的创口。 这峡谷幽深黑暗，只消看上一眼，便足以令人的内心产生最深刻的恐惧。 人类常感到深渊的可怕，其实可怕的并非深渊本身，而是深渊勾起的人类埋藏于内心、按捺已久的自毁欲望。 所以，当人在凝视深渊时，恐惧的也并非深渊，而是自己的内心。 就好像人站在高楼上凝望脚下时，耳边似乎有一个声音在絮语，在诱惑道“往下跳吧”“跳吧”。 深渊里有一道声音“跳下去，一切都会结束的。” 贺子枫此时的心理就是如此。 他下意识往那峡谷的边沿走了两步。 秦西阁伸手拉住了他： [子枫？你要做什么？] 他喉结蠢动了两下，眼神有些发愣： [这下面...会是鲛人秘境吗？] 不等秦西阁回答，寂静的海底忽然传来一阵悠远奇异的歌声。 从刚刚进入流动的海水中之后，贺子枫一直不曾听到任何声音。 然而此刻，这不知何处传来的歌声忽远忽近，像是什么人在耳边在轻声的哼唱。 又像是...情人间呢喃的细语。 这声音如此空灵飘渺，如梦似幻，比贺子枫听到过的所有华章都要美妙。 比他这一生所闻的任何声音都要动人。 贺子枫几乎是瞬间便热泪盈眶，几欲落泪，手中捧着的鲛珠也滑落在地。 周遭安详而静谧，他倚着一株硕大的珊瑚，静静闭上双眼，在海水中蜷缩起四肢，像是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一般。 此时，幽暗的海水不再可怕，反而像是摇篮一般安全，完全将他拥入怀中。 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秦西阁目视着深渊的双瞳中，似乎正缓缓流出两行骇人的血泪。 他看到了什么？ 然而贺子枫没能问出口，一切已归于无边的黑暗。 他失去意识之后，秦西阁流出血泪的双眼无法控制地再次变回金色的蛇瞳。 皮肤上黑色的鳞片飞速蔓延，秦西阁完全变回了蛇形。 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他竟毫不抵抗海妖的歌声造成的幻觉，甘愿陷入沉睡。 就这么直直坠入黑暗的海底峡谷之中。 ————— 唔。 自己是在哪里...... 贺子枫的意识像是被厚厚的茧包裹起来了，对外界的一切都感到极其不敏感。 耳朵里的声响像是从遥远的天外传来。 然而—— 不对劲...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太阳当空照，花儿.....” 一个小女孩纯稚的童声响起，虽然大部分都走了调，时不时还咯咯笑两声，然而很是活泼可爱。 尽管这声音纯真可爱，在贺子枫听来，却如同催命的魔音。 因为这是他听了有五六年的闹钟的动静，而听到这声音，意味着他距离上班打卡只有半小时了。 虽然操作很极限，但他还是要拖到闹钟结束才会起床。 这是他的底线。 贺子枫条件反射地从被子中伸出手，摸索自己的手机，然而够了半天，却始终摸不到。 天杀的！我要跟这996的社畜生活拼了啊啊啊啊啊啊！！！！！ 这小女孩儿的声音是自己的妹妹，而这段录音是她十岁时送自己的生日礼物。 果然，闹钟放到结尾，唱歌的部分结束，小女孩欢快道： “......哥！生日快乐！不要再赖床啦！” 那是自己十八岁那年，自己刚刚取得妹妹的抚养权，第一次搬到属于两兄妹的小出租屋内时录的。 搬到小出租屋那天，也刚好是自己的生日。 贺子枫扶额... 怎么回事？ 自己是因为太想回家，都开始做梦了么。 自己刚刚还明明在...... 明明在...... 等会儿，自己刚刚不是在海底么？ 怎么突然开始做梦了？ 他猛然睁开双眼。 眼前是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天花板。 贺子枫立刻从床上弹坐起来，低头一看，嗯，熟悉的蜡笔小新睡衣。拉开领口。嗯，熟悉的平板社畜身材。 有点宽松，不太合身，是商场搞活动的时候买的，甚至买了两套。 另一套上边印的是小新养的那只小白狗。 熟悉的印花被单，粉色被子。哦！甚至是熟悉的洗衣粉香味！ 贺子枫摸摸自己的脑袋，是自己原本那清爽的短发。 终于不用管那劳什子可恶的长头发了！容易打结不说，洗完头发还不容易干！ 简直可恨！ 四顾房间内，扫视自己的窗台、书桌，以及枕边还在尽职尽责的，响个不停的手机。 明明只是一年的时间不见，怎么就像是过了一辈子似的！ 多么熟悉的一切！ 这就是自己的房间啊！ 难道，自己这是莫名其妙回来啦？！说不定那异世界的一切，自己只是做了个梦吧？ 贺子枫关掉手机，瞄到上边的时间。 嘿，正好，又是星期六。 不就是自己穿越那一天的时间？！ 难不成，一切都还没发生？老天爷对自己可太好了！ 他控制不住地咧嘴，心里的激动和兴奋难以自抑。 一朝回到现代的高兴，让他将自己在修仙世界经历的一切暂时抛在了脑后。 拉开自己房间的窗帘，顶着一头乱翘的黑色短发，他禁不住仰天大笑，高声道： “回来啦！” “我贺子枫踏马的，回来啦！哈哈哈哈哈——————” 一阵张狂的笑声。 好好一俊秀青年，活活笑得像个反派。 贺子枫高兴地翻身下床，该去叫自己的妹妹起床了！ 小懒猪！嘿嘿！ 差不多一年没见到妹妹了，贺子枫还真有点想这丫头！ 自己刚刚那么大动静，应该吵醒子岚了吧！ 贺子枫穿上粉色兔子拖鞋，乐颠颠的打开房门，大声道： “子岚！该起床上学咯！” 然而空气中静悄悄的。 啧，今天周六，要补课的嘛，子岚这是又想睡懒觉啦？ 他一边将煎蛋盛到盘子里，一边大喊： “快吃饭啦！要迟到了！” 煎蛋两面微微金黄，中间的蛋黄是有一点流心的状态，看起来卖相十足。 第103章 坏消息，你已经被火化啦 这可是贺子枫唯一拿得出手的菜了，虽说也练习了整整五年吧！但要知道，作为一个厨房杀手，他最开始煎出来的蛋可是能做到逆天的两面焦黑。 贺子枫拍拍手，暗暗夸自己道： “完美！” 走到妹妹房间门口，礼貌敲门道： “桌上有蛋哦！你先吃着，我去洗漱！” 贺子枫暗自摇头感叹，唉，孩子大了！ 若是妹妹还在小学那会儿，自己早就推门进去直接把她从被窝里扒拉出来了。 可是子岚毕竟是女孩子，又长大了这么多，贺子枫作为哥哥，许多地方不得不万分注意。 贺子枫再次无奈叹气，钻进卫生间内。 只几分钟的时间，便快速洗漱完毕，甚至换好了自己工作穿的衬衫和西裤。 这，就是一个被生活打磨过的社畜，刻在dna里的恐怖速度！ 贺子枫从厕所走出来，子岚的房间门也打开了。 只见她眼睛有些微微的肿，并且眼下一片青黑，脸色又很是苍白，一看就是熬了个大夜。 啧，孩子半夜静悄悄，多半是又躲被窝悄摸看言情小说来着！ 贺子枫见状，立刻皱着个眉毛上前，见缝插针、苦口婆心地劝，都是老生常谈的那一套说辞： “妹啊！不是哥说你，都是高中生了，咱安心好好学习成不？身体就是革命的本钱，你这么熬夜可不行凹！” “哥也是过来人，知道你的辛苦！但你得好好珍惜时间，要不将来你说......” 然而贺子岚一如既往地不鸟自己哥哥的碎碎念，径直走进厕所。 简直就像没见到贺子枫这个人似的。 “诶！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听话了呢？！” 然而，谁家还没个叛逆孩子呢，能怎么办？总不能打一顿吧？ 贺子枫一如往常，无奈坐在餐桌前，一边吃着自己那一份早餐，一边等自己妹妹收拾好自己。 又是几分钟过去，女孩梳妆整齐出来了。 看得出来，只简单用清水洗漱了一番。 跟贺子枫同款速度，一看就是跟他这个好哥哥学的。 只见她头发利落地扎成高马尾，又换上了外出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很多。 贺子枫早已经自顾自解决完自己那一份早餐，见妹妹收拾利索出来，又开始碎碎念。 “这样才对嘛！我一会儿送你去补习班！” “快吃！你哥我快迟到了！” 然而收拾齐整的贺子岚刚走到客厅，一抬眼，猛然看到餐桌上一个冷掉的煎蛋。 她浑身一震，杵在客厅一动不动了。 贺子枫正要扭头催促： “诶？不是我说你这小丫头怎么......” 然后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只见女孩死死盯着煎蛋，像是看到了什么令她惊恐的东西似的。 贺子枫狐疑地看看那蛋，怎么，自己这煎蛋技术有这么吓人么？ 这蛋煎的如此完美，连他都忍不住要给自己鼓掌了！ 然而他妹妹却毫无预兆地，眼眶开始发红，浑身也止不住地发颤。 紧接着，控制不住似的，眼眶里无声地涌出一大串一大串的泪来。 贺子岚嘶哑的声音几乎说不出话，声音颤抖着，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哥...” “是...你吗？哥？” 贺子枫一见这阵仗，瞬间慌了。 “哥在这儿呢？怎么了？” 他这人平时看起来不太着调，但关键时刻还是挺靠谱的，尤其是在面对自己妹妹的时候。 贺子枫急忙上前，将自己杵成了个木头的妹妹揽进怀里，一只手轻轻拍着小姑娘的脑袋。 另一只手给妹妹轻轻拭去泪水。 然而那泪水却如同洪水决堤，多到像是怎么擦也擦不完。 他以为是因为自己一大早就对着妹妹碎碎念，让妹妹伤心了。 哎哟！这敏感脆弱的高中生哦！都怪自己嘴贱！他不停自责道： “不是！我的好妹妹诶！” “哥错了哥错了！我以后都不说你了成不？” “别哭了别哭了~~~” “要不，今天咱不去补课了？哥带你去游乐场，玩儿他个一整天，怎么样？” 然而不管用，贺子岚仍然只是哭，并且哭得越发上气不接下气。 眼见自己的安慰不管用，贺子枫皱眉，难道，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他柔声问道： “岚岚，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还是...有同学欺负你？” 贺子枫正想继续说什么，就见贺子岚似乎是哭够了，直直地就朝着餐桌上的煎蛋走过去了。 这下轮到贺子枫露出惊恐的神色了。 走过去......了。 走...过去了？！ 啊？？？？？ 贺子岚穿过自己的身体，就直接走过去了？！ 卧槽！ 他就说么！ 这贼老天，怎么会忽然对他这么好？还将他送回现代！ 总之，片刻之后。 贺子枫盯着自己妹妹吃完已经冷掉的煎蛋，反应过来一切，脸都木了。 好消息，自己和妹妹绝对没有产生什么情感上的隔阂。 坏消息，是阴阳两隔了。 * a市今天是个大阴天，鬼魂友好型天气。 跟着妹妹到墓园待了半天的贺子枫已经搞懂了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 命运之神守在贺子枫的床边，对着醒过来的他微笑道： 哈哈！你醒啦？ surprise！你已经是一个死人啦！ 没错，他已经华丽丽地噶了。 距离他意外死亡，已经整整过去两周了。 不仅如此，因为他死的时候是夏天，遗体根本不可能存放太久，因此，连他的尸体都已经在上周光速火化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的灵魂回来了，却只能做个孤魂野鬼。 因为他根本无处容身。 贺子枫盯着自己墓碑上笑得开心的照片，心道： 坏了，这下真成死鬼了。 没想到居然能亲眼见到自己的墓地，也算是一种绝无仅有的体验了。 他明白早上为什么贺子岚见到那颗煎蛋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了。 甚至贺子枫都有些暗恨贺子岚反应小了。 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没有防备心！！！ 如果是他的话，可能会直接请大师来家里做法。 或者直接报警！ 第104章 困局 天杀的！毕竟真的很像是非法入室，然后煎了个鸡蛋后逃离的变态啊可恶！！！ 说真的。 贺子枫也很好奇，自己都是鬼魂了，为什么还能触碰那些实实在在的物体呢？ 而为什么自己能触碰那些死物，却偏偏不能触碰自己的亲人呢？ 然而眼下自然不可能有人替他解答这个问题。 他只能沉默地跟着自己的妹妹，听着她在自己的墓碑前，表情极其平静地，对“他”说话。 “哥，我每天都有按时上学，按时吃饭。” “你的房间，我也有按时打扫。你真的很不爱干净！” 子岚放下手中的花，苍白的小脸上浮现出笑意，继续道： “你今天是不是来了？” “我知道是你。” “我吃到你给我煎的鸡蛋了，很好吃。” 贺子枫闻言，伤心得想流泪。 然而他此时是鬼魂，并没有眼泪可流。 * 回来的第一天，贺子枫很兴奋。 甚至当他意识到自己死了的时候，也并不感到多么难过。 因为他想到，即使是成为了鬼魂，自己也仍然可以留在妹妹身边，继续保护她。 他实在有些迫不及待，想告诉妹妹自己在异世界的奇幻经历，告诉她自己过得很好。 最重要的是，他想告诉她自己回来了。 贺子枫试图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与贺子岚取得文字或思想上的联系。 他已经尝试的方法包括但不限于，用各种各样的媒介写字、发信息、打电话等等。 然而只要提起自己灵魂的存在、穿越，或是修仙世界的任何相关的信息，那些文字或是信息便会立刻消失。 在经历了反复的尝试后，他意识到，自己成了一个不能再被提及的存在，一个的的确确的死人。 别人无法听到他、看到他，他也不能跟任何人交流，不能触碰到任何人类。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稍后的两天里，贺子枫回到现代世界的热情迅速完全冷却下来。 他在回来的第一天便注意到，自己只能触碰这世界的死物。 然而他在后来又发现，在这个世界里，并不是所有的死物自己都能触碰。 只有家里的那些曾经属于他的东西，在所处的封闭空间内没有活人的情况下，贺子枫才能以灵魂的状态触碰。 比如自己房间内的东西、比如厨房里他的那些厨具餐具之类。 发现这点的原因，是两天前他偶然看见妹妹再次以泪洗面，便试图拿起桌上的纸巾，为她擦拭泪水。 然而他的手却穿过了明明早上还可以触碰的纸巾。 他不住地想。 自己这究竟算是什么状况？ 是活着，还是死了？而修仙世界里，萧成的身体怎么样了，自己还能回到那个世界吗？ 他难道...要一直以这种方式存在吗？尽管，是待在自己最珍爱的妹妹身边？ 这里没有什么鬼差之类的东西来勾自己的魂，然而自己现在这状态，似乎也不能算是活着。 算是，死人微活？活了百分之四十吧。 剩下的百分之六十随着自己那被火化的，陪伴了自己二十三年的身体，随风而逝了。 * 第三天的傍晚，贺子枫决定出门去看看柳薇。 然而还未走出楼道，前方便有什么东西，挡住了贺子枫的去路。 是一堵空气墙。 原来，自己不能离开妹妹十米开外。 想来也许是因为，妹妹是已是贺子枫在这世界上唯一的、有血缘羁绊的亲人。 贺子枫无奈了。 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已经是一个“死”去的人，一个被现实的世界隔离在外的“鬼魂”。 贺子枫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逃脱眼前的困境。 他似乎被困在了现代世界与修仙世界的狭缝之间。 *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他回到现代世界第六日的午后。 贺子枫被迫跟妹妹出门，去到市图书馆坐了一个上午。 这一日，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子岚坐在窗边的阳光下，贺子枫坐在窗户与窗户之间的阴影里。 图书馆的窗户半开着，有微风拂过贺子岚的发丝和脸颊。 他注意到妹妹看了一上午，论证鬼魂是否存在的书籍。 但贺子枫对这个不感兴趣。 毕竟他自己现在不就是个鬼魂？ 总之，他坐在一边，在脑子里一条一条地罗列自己已知的线索，试图寻找出自己现在这状态的原因。 是的，他还是没死心接受现实。 他相信一定有解决当前困境的办法。 为了理清自己此刻混乱如麻的思路，贺子枫默默问了自己几个问题，也是他现在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疑点。 问题一，自己因为在现代世界意外死亡，魂魄穿越时空，来到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萧成身上。 这是巧合，还是预谋？若是有预谋，那是谁在谋划这一切？ 问题二，已知修仙世界的珍珑幻镜有逆转时空的力量，那么，自己的一切是否是这东西造成的？换句话说，是否是这东西的主人，也就是白泽，造成的？ 若是自己还有机会能回到那个世界，集齐这东西，自己是否能回到一切未发生的时候，然后避免一切的发生？ 问题三，自己在回到现实世界之前，乃是在鲛人所居住的海域，并且下潜到海底拿出了一枚鲛珠。 他最后听到的，是鲛人的歌声吗？这歌声是否是由那鲛珠引起的？ 是否是鲛人的歌声让他回到了这里？ 如果是的话，那秦兄现在怎么样了？他又会回到哪里？ 有此疑虑是因为他忽然回想起，在自己失去意识之前，似乎看到秦西阁的状态极其不好。 最后一个问题。 自己要永远以这样的方式陪伴在子岚身边么？ 这里，真的是现实世界吗？ 还是自己在海底做的一个...梦？ 梦...... 当“梦”这个词乍现于贺子枫脑海中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里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忽然撕裂开来一般。 有什么东西正在破茧而出。 阴影处，贺子枫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忽然变得有些透明。 难道...... 第105章 梦醒 * 贺子岚忽然有些愣神。 图书馆外的风吹动她正在阅读的书籍，书页哗啦啦地翻动，一直吹到最后一页。 a市尚未入秋，然而刚刚的风里却卷来一片小小的枯黄树叶。 飘到了贺子岚正在读的书籍上。 贺子岚注意到，作者在这一页写下了自己的结论。 [世界上并不存在灵魂，唯一存在的，是活着的人的执念和期待。] [对□□的执念和期待。] 树叶盖住了最后一行两个字。 她轻轻捏起那一片树叶，只见盖着的文字恰好是： “重逢” 她似有所感，抬起头愣愣地望向窗外，轻声低喃： “哥？是你么？” 而旁边的阴影里，贺子枫早已完全消失了。 ————— 贺子枫醒来的时候，四周明亮得不像是在海底。 他张了张嘴，嘴里吐出两个气泡，原来周围仍然全是海水。 很幸运，避水丹的药效还没有过。 贺子枫四顾周围的环境，显然已不是自己失去意识时的地方了。 他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下，发现脸上的易容术已经消失了。 说起来，似乎是从两人入水的时候，易容便消失了。 四周海水依旧如此静谧，在现代社会那“几天”的记忆回笼，贺子枫有些怅然若失。 那一切，真的只是梦么？ 他揉了揉眉心，算了，先不想这个。 话说秦兄怎么不见踪影？ 这里...是哪里？自己这是回来了？ 或者说，自己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海底？ 他从地上爬起身来，发现此刻他正身处一片由珊瑚围拢形成的空腔里。 [秦兄？] [秦西阁？] 贺子枫一边在识海中呼唤秦西阁，一边试图扒开珊瑚游出去。 当他触碰到那些看似美丽的珊瑚时，他的手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蛰了一口似的。 一阵尖锐的疼痛通过手臂传递到大脑。 卧槽！这什么东西？ 贺子枫飞快缩回手。 这看似美丽，实则危险的玩意儿，让他不得不警惕起来。 贺子枫仔细打量半晌，发现这片珊瑚生长得很是巧妙，似乎，很像是一个牢笼。 珊瑚生长之间也有狭缝，但并不足以让一个成年男子通过，若是强行通过，便会出现刚刚那种情形。 他从疼痛中回神半晌，终于发现自己刚刚在识海中对秦西阁的呼唤，一直未曾得到回答。 说起来，自己醒来过后竟也没有怀疑过。 这里有光线，并不像是他与秦西阁追着那鲛人，下潜到的那一片深海。 现在唯一的猜测便是———— 两人失去意识之前到达的地方便是鲛人秘境的入口！ 而自己现在正身处鲛人秘境之内，现在恐怕是被鲛人给囚禁起来了！ 自己也不知进入了梦境多久，这么长的时间，秦西阁也失去了联系。 两人是一同进入的这一片海域，若是秦西阁现在还有意识的话，他是一定会回答自己的，然而眼下这种情况...... 很有可能，秦西阁还在海妖的歌声造成的幻觉中未曾醒来。 不知道他是否也被鲛人关起来了？ 正思忖间，他忽然注意到一丛珊瑚下的阴影处，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看起来像是个人影！ 是秦兄吗？ 是秦兄吧！ 贺子枫立刻游到近前，将那人扶起。 然而，将那人盖在面颊上的长发拨开，一看......却是万万没想到的一号人物。 严绮？？？ 啊？ 贺子枫怀疑自己看错了，或者自己还有些幻觉的后遗症什么的。 他心下自然是万分疑惑，严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可惜的是，这人现在昏迷不醒，显然不可能给他答案。 虽说还没当几天的师兄弟，大家平时交游也不多，但贺子枫秉持着人道主义原则，他还是立即放出神识，简单查探了一下这人的经脉。 这一探可不得了。 贺子枫神色复杂，沉默了。 抛开身上大大小小的划伤暂且不提，那一看便是某种猛兽的利爪所为。 此人的心脉跳动已是极其微弱，刚刚那忽然动的一下，恐怕是回光返照！ 最关键的问题是，这人双腿处的经脉尽断，一看便知是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更不要说一身的修为......竟也下降得厉害，眼下竟比贺子枫的修为还要低得多。 要知道，这人在新生试炼时便已是筑基初期的水平！ 贺子枫心中惊骇万分。 这家伙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么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难不成这鲛人，竟如此残暴么？ 贺子枫心里直打鼓，将视线转回到对方苍白的脸上。 其实，说他奄奄一息算是抬举了，用半死不活更为贴切。 贺子枫急忙搜寻了一圈自己身上的丹药，最终从储物空间内拿出自己下山前师尊赠予自己的高阶续命丹，往对方嘴里送。 虽说这丹丸只有三粒，是师尊给他保命用的，不过严绮也是清虚师尊的弟子，给谁吃不是吃？ 大不了自己之后再找他还回来就是。 除续命丹之外，贺子枫拧眉想了想，又掏出自己腰间的培元丹给严绮喂了一粒。 毕竟是在水下，丹药的药力有一丝逸散，不过绝大部分还是顺利地被送入严绮口中。 贺子枫虽然不知道这人究竟为什么同他一样被困在这里，但这人眼下脸色苍白，多喂入一粒培元丹总是没错的。 片刻之后，续命丹的药效起了作用。 贺子枫再次查探严绮的经脉，发现他的心脉已经平稳下来。 若是现在能用鼻孔和嘴巴喘气的话，贺子枫必然已经是在长舒一口气了。 因为这人的命算是保住了。 至于那经脉尽断的双腿，他暂时也没什么办法。 打量着眼前这人的样子。 眼下贺子枫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自己现在被困在这鬼地方，眼下又带着这么个身受重伤的师兄，这可如何是好？ 若是那鲛人也对自己施以如此残暴的酷刑，又该怎么办？ 还有，自己要到哪里去找秦兄？ 正兀自思忖间，昏睡中的这人眉毛皱了皱，竟是要清醒的迹象。 果然，没过一会儿，这人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见这人分明已经看到了他，但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也没有要感谢的意思。 淡淡瞥了一眼贺子枫，便直起身来。 第106章 严绮? 虽说这人似乎与贺子枫在山上见到他时的状态大为不同。 但严绮的个性原本也有些小小的高傲，为人并不怎么好相处，因此贺子枫也并未起疑。 况且眼下情况毕竟不同，贺子枫也没管那些虚的，见他醒来，也是有些高兴，试图凑上前去商量商量逃出此间的办法。 然而还不等他凑过去，却只见对方轻轻捂上自己的脖子，脸色有些青紫，像是......溺水的状态？ 但这人的神色却又平静得诡异，一点将死的痛苦也没有。 似乎...竟是存了求死的心思。 贺子枫见状，只道对方是不能接受自眼前的打击，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但他不可能真让严绮死在自己面前，他立刻拿出出一枚避水丹。 强行塞入严绮嘴中。 那一边，“严绮”被塞下避水丹，也是总算缓了过来，神色慢慢恢复正常。 他发现自己可以在水下呼吸了，露出十分惊讶的神色。 一双黯淡到有些阴鸷的眼睛总算是正眼看向贺子枫。 贺子枫发现对面这人定定地盯着他瞧，仿佛是第一次见到他似的。他心里直犯嘀咕。 丸辣！ 这人不会还把脑子给磕坏了吧？ 怎么有些像是傻了？ 不等贺子枫询问，“严绮”便在海底细软的沙子上写道：[你救了我？你为什么救我？] [你想要什么？] 贺子枫先是挑挑眉表示，那不然呢？ 你看看周围还有第三个人吗？ 至于为什么救他什么的，贺子枫表示，小了。 格局小了。 但想到刚刚这人状态不对，贺子枫尽量用了俏皮些的语句。 [好歹同门师兄弟一场，你客气了啊] 都踏马哥们儿，说什么救不救的，互相帮助罢了。 “严绮”怔愣良久，似乎是想到什么，继而又在地上慢吞吞地开始写： [感谢兄台，不知......] 一句话没写完，便被贺子枫急吼吼地打断了。 [无妨] [这么写也太麻烦了，你为何不直接传音？] 这话从刚刚他俯身写字时，贺子枫便想说了。 传音术在青莲剑派中，也属于基本术法。 虽说对灵力要求较高一些，但严绮没理由不会使用。 只见“严绮”垂下眼睫，沉默良久，并不作答。 显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贺子枫见他满身是伤，而且连佩剑之类的随身物品也一概都不见了，又回想到他刚刚心脉的受损程度...... 他心中恨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这人恐怕是在鲛人秘境中遭遇了什么不测，导致修为受损，恐怕也不方便动用灵力。 于是他也不好再逼问对方。 就这么与对方慢慢地写字交流。 [罢了，当我没问]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是鲛人做的么？] “严绮”便顺水推舟地解释道，自己比贺子枫下山历练的时间要早上许多，约莫是去年便下了山。 贺子枫算算时间，恰好是在自己刚开始闭关的时候。 怪不得自己出关后在宗门中没见到严绮的踪影。 严绮先是去了紫霄山的妖兽林。 听闻那里妖兽泛滥，他打算在那里闭关修炼一段时日。 一是为猎取妖兽内丹供自己修炼，二也是为炼丹积攒一些材料。 毕竟有些妖兽本身也是炼丹材料的一大来源。 然而不想他自己一人在妖兽林中单枪匹马，竟受了重伤，不仅损伤了双腿，还因经脉逆行，导致修为受损。 他偶然听闻这海中有一处鲛人秘境，其间有一枚鲛珠，可以接续筋骨，便想来探寻一番。 于是他在上个月赶到浦州，并且也是通过纪老爷的船队来到这片海域。 顺利找到秘境的入口后，他甚至潜入了鲛宫之中。 但最终还是被鲛人族发现。 鲛人将他身上的所有东西全都搜刮得一干二净。又对他施以残暴的刑罚，并关押至今。 贺子枫这次没再打断对方，静静看着对方所写的一切，心里也在暗自思索。 说实话，虽说有些荒谬。 但刚刚这人醒来的时候，贺子枫觉得这人跟那纪老爷，给人的感觉有些相似。 毕竟他从没见过纪老爷的长相，而且这两人又都双腿受伤，有这么巧合么？ 他合理怀疑严绮便是纪老爷。 但仔细一想，实在是对不上。 不仅时间对不上，身份也对不上。 秦西阁曾提到过，那纪老爷来到浦州的时间乃是去年，那时候严绮还好好地待在箜浮山修炼。 况且，那纪老爷原本的身份乃是太子，腿伤也是好几年前的陈旧伤。 眼前这人的经脉明明刚断不久，绝不是陈旧伤。 贺子枫想通了这点，便也打消了对这人的疑虑。 只是，他是他第二次听说这鲛珠有神奇作用了。即便他不是为此而来，心下也不免产生了几分兴趣。 他疑惑地写道： [这鲛珠究竟有什么稀罕的？] 怎么都说能接续筋骨？ 自己怎么从未在任何提及鲛人的典籍中见到过，鲛珠有这样神奇的功效？ 严绮这才用写的方式告诉他。 原来，却并非是任何鲛珠都能有这样的作用的。 只有鲛人面对最真挚的爱情之时，流下的真爱之泪化成的鲛珠，才具有如此神奇的力量。 可以使残缺的肉体长出血肉，枯萎的灵魂重新焕发生机什么的。 贺子枫眼角抽了抽。 心里暗暗吐槽，这什么玛丽苏设定？ 确定不是鱼唇的作者为了拉郎配随便想的么？ 为了这么个玄而又玄的东西，把自己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岂不是有些草率吗？ 再说他自己便是个丹修，回宗门去寻些丹药好像更靠谱些吧！ 他这么想，自然也就这么问了。 [既然是为了疗伤，那为何不去寻那九转还魂丹？] 这玩意儿再厉害，能有九转还魂丹厉害？ 那可是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存在啊！ “严绮”瞬间也是有些无语了。 贺子枫不知道的是，自己这句话简直如同对一个野菜都吃不上的人说“何不食肉糜”。 那九转还魂丹，不说它的材料集齐的困难程度了，光是炼制都不是寻常的丹师可以炼的。 至少，也得是一个飞升至真仙境的丹修，才能炼制九转还魂丹。 第107章 蓝尾鲛人 九转还魂丹在人间，是妥妥的神物。 在修仙界，也算得上是镇派之宝，压箱底的宝贝。 这东西也就只在几个未曾现世的秘境中曾传出过些捕风捉影的消息，相比起鲛珠，是更加不可能的东西。 当然了，严绮也只是简要地向贺子枫讲了些，真要详细论述九转还魂丹获得的难度。 他可能得在这坐着写一晚上。 贺子枫得知这些，尴尬地挠挠头，咧嘴笑了笑。 正当他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什么动静。 那珊瑚丛竟向两侧自发分开，露出一个入口来。 而随着珊瑚丛移开，缓缓露出两个身影。 贺子枫眼睛瞪大。 是两个雄性鲛人！ 他这是第一次见到鲛人这种生物，因此一见到这两人，第一时间居然忘记了逃跑，只是不错眼地盯着他们猛瞧。 远远一看，鲛人族在海中，是半人半鲛的状态，上半身是人类的形态，仅保留了部分鲛人的特征。 下半身则是漂亮的鱼尾。 当然了，他们的上半身是赤裸的。 仅从外在判断，这两个鲛人中，显然有一个，地位尊贵许多。 站在后方那个，尽管长相精致，灰色的鲛尾也是修长有力，然而在前方那人的映衬下，便瞬间黯然失色。 两鲛人渐渐游近了些。 贺子枫瞬间被前面那只鲛人吸引了目光。 无声地说了句，卧槽。 由于这鲛人几乎是凌空而来。 所以他们首先看到的，便是对方极其漂亮的鱼尾，这鱼尾简直到了一种耀眼夺目的地步。 只见这鲛人从腰部以下便是修长鱼尾，是幽幽的宝石蓝色，其上密密附着的鳞片，在流动的海水中，隐隐泛出一些绿色的光。 往上，便是这鲛人极其炸裂的身材。 那站在前方的鲛人上身肩宽背阔，肌肉发达，看起来既漂亮，又爆发力十足，是标准的倒三角身材。 要不怎么说，适度健身吸引异性，过度健身吸引同性呢。 这一身腱子肉，看得贺子枫一阵羡慕嫉妒恨，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啧，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这样的身材。 看到这人的身材，贺子枫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回想起自己刚穿越过来时见到的，秦兄的身体。 贺子枫一脸流氓样地摸摸下巴。 下意识地便将二者开始了比较。 真不是贺子枫对秦西阁有滤镜，客观地说，还是秦西阁的肌肉更修长舒展些。 因为，若是以上身的比例来看，这鲛人的尾巴变为人类的双腿，真不一定有秦兄的个子高。 想起秦兄那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的身高。 贺子枫暗自咋舌。 摇摇头回过神，顺着继续往上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美得宛如艺术品的美丽脸颊。 美得贺子枫一窒。 这鲛人的眼睛和头发，都是一片深蓝。 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如同阳光下的海面一般，波光粼粼。 既纯稚干净，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正在这边两人惊异的打量之间，两个鲛人已凑近了。鲛人的样貌也得以更加清晰地展现在两人眼前。 前方那鲛人，一头浓密的海藻般的长发，在海中随水波轻轻晃动，配上那柔和得像玻璃似的眼珠子。看向贺子枫的眼睛时，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上天啊！ 如果是为了这么一双眼睛，即便是献出自己的性命也甘愿。 仿佛被蛊惑般，贺子枫心里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贺子枫再次使劲摇摇头。 把这种奇葩想法甩出自己的脑子。 还是思考些正经问题。 比如，眼前这两个鲛人忽然出现，是要做什么？ 该不会，是要给他用刑吧？ 卧槽！贺子枫忽然想到这茬，紧张得不行。 又想到一边严绮的下场，他紧张地抬手捂紧了自己腰间的续命丹。 然而还不等他抬起手，对面的那鲛人瞬间便出现在他眼前，一只手像钳子似的抓住了贺子枫的小臂。 他低头一看，卧槽！ 这鲛人的手指间连接着一层薄薄的，透明的蹼。指甲细长，看起来锋利无比，一爪便能捅进人的心脏。 贺子枫心道，完了！ 肯定是要带他去审问了！ 忽然，那鲛人微微侧头，对另一只鲛人张开了嘴，露出满嘴尖利的牙齿。 他喉间发出嘶哑难听的、如同怪物一般的声音。 似乎是在说些什么。 旁边灰色尾巴的鲛人也发出类似的声音，不过简短许多。 两名人类修士当然知道两个鲛人这是在对话，并且用的还是他们完全听不懂的鲛人族语言。 然而... 这......这这这...... 两个人类还是瞬间幻灭了。 怎么这鲛人长得这么好看，发出的声音却如此难听？贺子枫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先前听到的那种美妙的歌声，果真是这么个破锣嗓子里发出来的么？ 而且，就这鲛人嘴里这一口尖牙，贺子枫一看便吓得瑟瑟发抖。 很快，那玻璃珠似的宝石蓝色眼珠又转了回来，恶狠狠地看向贺子枫。 对着贺子枫便开始叽里呱啦说着人类听不懂的语言，仍是那种嘶哑难听的刺耳声音。 鲛人一直紧紧抓着贺子枫，并未将贺子枫带出这珊瑚牢笼。 贺子枫受制于人，偏头看向严绮，一脸疑惑地比了个嘴型。 “啥？” 只见严绮露出同样疑惑的神色。 贺子枫咂咂嘴扭回头，那蓝色鱼尾的漂亮鲛人表情十分丰富。 他神色激动，眼神十分凶狠，仿佛贺子枫掘了他家的祖坟似的。 张张合合的嘴就没有停止过。 见贺子枫态度不太认真，他还伸出另一只锋利的爪子拍了拍对方的脸颊以示威胁。 并且神色更加愤愤了。 贺子枫眉头紧皱。 对面这鲛人吧，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傻子，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贺子枫连状况都没搞清楚，又不懂对方的语言。 他只能感受到对方貌似...并没有要对他用刑的意思。 因此自然有些走神什么的。 这也实在不能怪贺子枫。 这两个鲛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最后竟只是拉着贺子枫叽里咕噜一大通，便神色愤怒地离开了。 贺子枫挠挠头，心道莫名其妙。 第108章 炼药 * 令那监牢中的两人感到莫名其妙的是。 两人从珊瑚的缝隙中观察到。 自从那只蓝尾鲛人来了一次之后，外边守卫的鲛人便增多了！ 不仅如此，那长相精致的鲛人每日都要来这监牢一次。 他也不找那严绮的麻烦，专拉着贺子枫一个劲叽里咕噜地对他说着什么，神色一会儿狠厉，似乎是威胁，一会儿又疑惑不解。 贺子枫本想着在这监牢中好好打坐修炼，等待秦兄有朝一日或许能从幻觉中清醒过来。 然后好来救自己什么的。 谁知每日都被这鲛人打扰，把他弄得烦不胜烦。 这几日下来，贺子枫和严绮也谋划过逃跑，也制定过看似详细周密实则漏洞百出的计划，全都折戟沉沙。 实在无奈，这鲛人一族在水下的力量实在太强，速度又快。 贺子枫一个火系修士，外加一个重伤之人，两人想要逃出生天，简直痴心妄想。 两人只能待在牢中，休养生息。 一直待到第三日。 * 不出所料，那蓝尾鲛人再次出现。 这一日，鲛人再次打开这珊瑚做的监牢，直直向贺子枫冲过来。 贺子枫也算是认命了，察觉到那鲛人靠近，仍在海底的细沙上继续打坐，眼睛都没打算睁一下。 下一秒，他就感觉什么凉凉的、尖尖的东西在轻轻扒拉自己的眼皮。 无奈睁眼。 果然是那鲛人的爪子！ 见贺子枫睁眼，那鲛人又开始兀自叽里咕噜上了，仍是那听不懂的鲛人语言。 贺子枫见状，只能一边紧皱眉头，假装自己听得很认真，一边盯着这鲛人一口尖尖的牙齿愣神。 尽管听不明白，但他已经把这玩意儿的性格摸得差不多了。 这鲛人是个犟得要死的死脑筋。 若是不顺着他来，他就会一直烦你，拉着你说个不停。 因此，贺子枫此刻看似紧皱眉毛，心里想的却是—— 嘶，他一直很好奇来着。 这些鲛人平日里都吃些什么呢？会刷牙么？牙齿怎么这么白？ 说真的，鲛人应该吃海藻吧！吃海藻的时候，会不会卡牙缝？ 被幻想中鲛人们集体卡牙缝的场面逗乐，贺子枫差点绷不住笑。 想着想着，手臂却忽然一阵剧痛。 只见鲛人弯腰竟一口咬伤了自己的手臂！ 贺子枫表情大骇，卧槽！什么东西？ 好哇！总算是暴露了吧！这鲛人终于忍不住要把自己当刺身给吃了！ 他下意识便要捏法诀反击。 然而法诀还未成，那鲛人便松嘴，抬起了脑袋，玻璃珠似的眼睛与贺子枫黑色的瞳孔对视。 里边居然没有一丝杀意。 不是贺子枫的错觉，他真的感觉到，这鲛人不是想杀掉他，贺子枫与对方的对视错开眼，又看到珊瑚后边驻守的其他鲛人。 默默收回了攻击法诀。 贺子枫手臂上的血窟窿还在往外渗血，蓝尾鲛人尖利的指尖在海水中一划，便出现一个气泡来。 这气泡甚是诡异，轻轻飘到贺子枫手臂的伤口上，然后，鲜红的血液便流进这气泡中。 这鲛人是在取他的血？！ 是要拿来做什么？ 不行！ 贺子枫心中警铃大作，他曾在许多典籍上见到过。 据说许多邪术都要用到精血，诸如什么炼蛊、傀儡术一类！ 贺子枫立刻再次聚起法阵，这次没有犹豫，直接袭向那鲛人。 另一只手便要去捏碎那盛放他血液的气泡。 好一阵勇敢的负隅顽抗，殊死搏斗。 最终以贺子枫手臂上又多了一排血窟窿，作为这场反抗的结局。 蓝尾鲛人扬扬眉毛，直起身子傲慢地离开。 其余的鲛人放开按住贺子枫的爪子。 贺子枫伏在地上，吃了一嘴的沙，手臂还被一段滑滑的绳子捆在身后。 刚刚站在一边作壁上观的严绮这时候过来了，替他解开了绑住手臂的玩意儿。 贺子枫一边狂吐沙子，一边扭头去看，然后大惊失色。 啊啊啊啊啊！！！ 踏马的！ 这哪里是什么绳子，分明就是鲛人们随手在珊瑚丛中薅来的一条细细长长的鳗鱼。 这种生物也是长条形的，跟蛇差不多，把贺子枫看得头皮发麻。 见贺子枫露出惊恐的神色，严绮也是贴心地将那玩意儿抛得远远地。 [你怕这个？]严绮问道。 只见对方嘴硬答： [怎么会！只是不喜欢而已] 当然，贺子枫最终也没有质问对方，刚刚为什么没有来帮一下自己。 * 鲛宫附近。 鲛人族的王子来到炼药房前，里面的大祭司正在制药。 [祭司！血我取来了！]王子同祭司说道。 用的自然是鲛人族的语言。 祭司停下手里的动作，碧绿的眸子望向门口。 [殿下给我吧，就差这个了。] 王子游过去，将那装有贺子枫血液的泡泡递给大祭司，有些不高兴。 [要我说，咱们直接将那两个邪恶的人类杀了不就好了！何必这么麻烦？] [而且，他们的同伴还擅自闯入了深渊，要是冲撞了母神，该怎么办？] 大祭司揉揉太阳穴，王子还是这么莽撞，完全不像一个即将继任的储君。 他耐心劝诫道： [殿下不要意气用事，那人类修士身上有鲛人的始祖留下的鲛珠。] [您难道不想知道他是怎么得来的吗？] 王子抱着手臂，不说话了。 祭司一边忙碌，一边提醒道： [殿下若是等不及，何不去深渊中抓捕那冲撞了母神的人？] 望着王子匆匆转身离去的背影，祭司知道他听进去了。 * 那蓝尾鲛人一连七日不见有什么动静。 贺子枫不知道他取自己的血液是要做什么，一直惴惴不安。 他思索许久，将秦西阁那枚小铜镜，还有自己身上的全部丹丸，包括下山时师尊给自己的那枚青莲剑派弟子的信物令牌，一并交给了严绮。 仿佛是在交代后事一般，贺子枫表情悲壮。 他告诉严绮，如果自己不幸遭遇了什么不测，假如严绮还能活着逃离此地，便替自己将这东西带回宗门。 同时，贺子枫请严绮告诉铜镜对面的人。 他不能继续履行契约了，他们之间的交易到此结束。 第109章 鲛宫 严绮停顿了很久，才终于默默收下。 两人眼下都很清楚，从那鲛人这几日的表现看，他们对贺子枫的兴趣显然要大得多。 他们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 终于，那鲛人再次出现。 果然如两人所料，这一次那蓝尾鲛人一出现，便直接将贺子枫架出了珊瑚牢笼。 贺子枫临走之时，望向严绮的方向。 只见严绮对他缓缓点了点头，贺子枫便不作任何挣扎，放心离开了。 蓝尾鲛人带着他在地形复杂的海底游动，以一种非人的恐怖速度。 鲛人修长的蓝色鱼尾在游动时完全舒展开来，深蓝色的长发也在海水中拂动，有发丝飘到贺子枫脸上。 一切显得如梦似幻。 贺子枫感觉自己小命不保，自然无心欣赏，他正在尽自己所能地仔细打量着途经之地的环境。 这里到处是石头和珊瑚，视野并不开阔，倒是很适合躲藏。 蓝尾鲛人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地方。是一座海底宫殿外。 贺子枫对这水晶宫殿震撼的外表惊鸿一瞥，他心里没有更多的形容词好形容自己所见的场景，只有满屏的卧槽。 只见幽蓝的海底深处，一座水晶打造的宫殿正静静伫立在礁石与海草之间。 无数海洋生物在宫殿附近来回游动。 如此静谧，如此和谐，简直称得上世界奇观。 然而蓝尾鲛人没有给贺子枫留下太多欣赏的时间。 他似乎很着急的样子，马不停蹄地便带人游向宫殿后边不远处的一处小屋。 这小屋隐藏在一堆礁石的阴影之间。 显得很是僻静，且阴森。 人迹罕至、光线阴暗的小屋，绝对是杀人抛尸的最佳地点。 远远的，贺子枫就感觉到这间小屋子散发着一种极为不祥的气息。 隐隐的，似乎还能嗅到一丝血腥味。 这...这里是哪里？！不会是鲛人的厨房吧！ 贺子枫小心脏砰砰狂跳。 不要啊！他不要被分尸！ 不顾贺子枫忽然的剧烈挣扎，蓝尾鲛人狠狠将他推入其中。 屋内还有另一个鲛人，眼珠是碧绿色的。 见贺子枫被推进来，用贝壳盛了一团什么黑乎乎的东西过来。 捏着贺子枫的下巴便往他嘴里灌。 * 鲛人秘境内。 漆黑一片的深渊底部。 巨大空旷的海底深谷内没有一丝光线，被永恒的寂静与黑暗笼罩。 这里仿佛是被世界遗弃的地方。 此时，深渊下累累白骨之中，有一条黑色巨蛇不知怎么竟钻入其中，静静安眠。 那些白骨并非是人类的骸骨，而是鲛人的。 这里是鲛人族最神圣的地方，是所有鲛人最终的归属，也是他们的埋骨之地。 鲛人们虽然寿命远远超过脆弱的人类，但也并非永生，仍然受到生老病死、生命循环的天道规则所限。 秦西阁陷入幻觉之后，变回原形，坠落进深渊中，一直坠落到这里。 原本，以他的见识和经历，这样的幻觉不足以让他失去理智。 然而，这鲛人的歌声果然如同传闻中说的一样。 能让人回到最美好的回忆中，见到那个最想见的人。 他听到那个朝思暮念的青年就站在自己眼前，温柔的呼唤自己： “小九！你来！” 这名字，让秦西阁神色都恍惚了一下。 那是他刚从妖界逃出来时，那人给他取的名字。他的眼睛里情不自禁直直流下两行泪来。 秦西阁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千年以前，和那青年相处的日子。 连性格和神态也像是回到了自己千年前一般，无知幼稚，且好骗。 他神色有些偏执，语气中满是埋怨： “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连我的梦境，你都不肯来！” 说完这句话，他语气中带了几分哽咽， “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秦西阁的身形在幻象中迅速缩水，面孔也逐渐由成熟变为稚嫩，最终定格成一个脏兮兮的少年模样。 这是秦西阁少年时的模样。 对面的青年摇摇头，笑道： “我怎么会不要小九呢？” 他招招手，语气是秦西阁从未听过的轻柔， “来，留在这里，和我永远待在一起。” “好不好？” 深渊中。 沉睡的巨蛇尾巴尖轻轻翘了翘。 想必是梦到了什么令它开心的事。 * 传说中，海洋中生存着鲛人一族。曾经，他们在整个海洋的各个角落建造家园。 有些胆子大些的，便离开海洋，到陆地上与人类通婚。 然而离开海洋的他们，实力大减，不仅失去捕猎的利爪，也要同时失去尊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鲛人的眼泪可化为珍珠，相貌又精致美丽，仁慈的海神赐予他们的一切美好特质，此刻全都成为了招来灭顶之灾的原罪。 鲛人在某一个时期曾遭到人类的大肆捕杀与监禁。 也正是在这一次的灾难之后，鲛人一族才全数搬迁至危险的深渊边。 并在此建立了对外封锁的秘境。 如今在这里居住，已有上千年了。 这是贺子枫在听懂鲛人语言之后，从大祭司口中听到的，有关鲛人族的信息。 原来刚刚大祭司给他灌的药，不是要毒死他啊...... 那东西原来是大祭司用他的血液炼制的药剂，服下它便可听懂鲛人们的语言。 不过任谁看到那散发着诡异腥味的黑色液体，都会误会的吧！贺子枫心想。 不过，尽管他能听懂鲛人语言了，但也无法张口说话，毕竟一张嘴，海水便要往嘴里灌。虽说不知道对方能否看懂人类的文字，但贺子枫还是写道： [所以，你们需要我做些什么] 鲛人族的大祭司总不至于那么闲，非要炼制那药，来让一个凡人听自己讲故事。 显然大祭司看得懂人类的语言，对方嘶哑的声音响起，传到贺子枫脑子里的却是人类的语言： [别紧张，我们找你，只是问一些小事。] [你身上那枚鲛珠，是从何而来？] 大祭司说的，便是他们在秘境前掏出的夜明珠了，也是那颗让他和秦兄进入幻觉的鲛珠。 原来那颗鲛珠已经被他们捡了去。 第1章 【现代番外】圣诞节 （本番外是两人在解决了一切之后回到现代的生活片段，与主线情节联系很小很小，篇幅不长，可单独食用） —————— “唔，《高效养蛇指南》？” 青年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抽出一本书籍。 书皮上是一只长得很炫酷的黑王蛇，黑豆似的眼睛直直盯向书外，一身光滑的鳞片折射着冷光。 图片很清晰，清晰到让人看起来有些毛骨悚然。 * 贺子枫今天和子岚一起到书店，小姑娘说是要买一些课外书籍。 他透过窗户望着书店对面的蛋糕店。 那间店铺外摆了圣诞树，玻璃门窗上还装饰着很多圣诞节的贴纸，在里面暖色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很温馨。 今晚是平安夜，也是秦西阁在现代世界度过的第一个圣诞节。 贺子枫便想着买个小蛋糕庆祝一下。 * a市已经连着下了三天的雪。 今天外边温度仍旧很低。 于是他们便留秦西阁一个人，不，一条蛇待在家里。 贺子枫也不清楚妹妹要买些什么，只好让她自己一个人逛去了。 随后他就在书店里瞎晃悠。 不知怎么的，逛到了书店里的畜牧养殖区域。 或许是出于一种想要从科学的角度了解秦西阁的心理，贺子枫抽出那本《高效养蛇指南》，到阅读区坐了下来。 他打算一边看，一边等贺子岚。 随手翻开第一页，硕大的章节标题映入眼帘。 [蛇类的繁殖] 此书尽职尽责地配上了一些“形象生动”的图片，令贺子枫猛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嗽声引得周围人纷纷不满地看向他。 他对众人做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然后老脸通黄地缩到角落里。 [第一节 蛇是如何求偶的？] “......” * 室外寒风凛冽，纷纷扬扬的雪花下个不停。 书店的室内是一片温暖。 不知是不是图书馆的暖气开得过高，还是因为贺子枫今天穿得有些厚。 只见他看书看得双颊通红，似乎头顶都在冒热气，像一只烧开的大水壶。 清洁这片区域的大姨，狐疑地来来回回走了三遍。 她警惕地看着这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生怕他在图书馆里做什么有损市容的龌龊事。 简言之，大姨以为他在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书籍。 “哥！我选好了！”少女明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稚嫩与朝气，“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贺子枫闻声，飞速合上手里的书。 他抓起外套立即起身道： “没什么！去结账吧！” ————— 半小时后。 兄妹俩到家了。 贺子枫手里除了书，还拎着两只苹果形状的小蛋糕。 显然，没有秦西阁的份。 屋内仍然与出门时一样暖烘烘的。 贺子枫一边把怀里抱着那一摞书放在鞋架上。 顺势脱下沾了风雪、有些微微湿润的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 里面穿着的黑色高领毛衣显得他的身形有些纤瘦。 鞋架上那一堆书中间，夹着一本《高效养蛇指南》。 他神色自然、动作从容地悄摸抽走那本书。 然后把其余的书交给妹妹。 “哥？你真没问题么？”贺子岚有些担心，语气夸张，“你刚刚脸特别特别红！” “会不会是发烧了？！” 贺子枫无奈道： “我真的没问题！” “你快回房间去吧，一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贺子岚听哥哥这么说，也只好回房间去了。 毕竟她明天还要上学，今晚的作业还没写完呢。 眼下她在市里的第一中学读书，每天的作业多到几乎做不完。 身后的贺子枫长舒口气，把那本书夹在胳肢窝里，狗狗祟祟推门进了他自己的卧室。 贺子枫下意识地没有开灯。 原因之一嘛，是因为秦西阁由于外界气温过低，整日都几乎昏睡在床上。 而秦西阁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光线，哪怕是一点点也不行。 至于原因之二，则是出于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 总之，他打算先摸黑将那本书放到书桌的抽屉里 不过走到床边，他就感觉小腿附近有什么软软滑滑的东西绊了他一下。 下一秒，那玩意儿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温度，顺杆爬似的。 轻轻缠住他的小腿，然后伸进宽松的裤腿儿...... 贺子枫意识到那是什么，头皮发麻。 也顾不上什么书了，把那书往地上一扔，俯身抓住了那一节作怪的蛇尾。 失策！ 他忘记了，黑暗的环境对秦西阁而言根本与白天没有任何分别。 所以他刚刚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不过众所周知，人一旦被戳穿就会恼羞成怒。 而人一旦恼羞成怒就会倒打一耙。 黑暗中，叮铃咣啷一阵动静之后，被子里传来贺子枫恶人先告状的愤怒声音： “？！” “你不是在睡觉？？？” 回应他的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诶诶诶卧槽？！” “轻点！你要勒死我了！” 黑暗中奋力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臂，“啪”地将房间的灯点亮。 是贺子枫的手，他上身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被甩在地上了。 我去！手速这么快！ 不过好险他开灯及时，裤子还在。 秦西阁这个人洁癖症不定时发作，总是不允许他穿着去外面逛过的衣服上床。总说有外面的味道，不干净什么的。 贺子枫一头短短的黑发此刻乱糟糟的，大半个身子埋在被子里。 里头有一只同样光裸的手臂紧紧箍在他腰上，令他动弹不得。 “唔，好暖和。” 秦西阁脑袋埋在他颈窝里，肌肤相贴，闭眼感叹道。 贺子枫叹了口气，大力推开秦西阁的脸，不满道： “你既然醒了，就起来吧！” 明明家里暖气充足，温度也不算低。 不知道秦西阁为什么还是整天困得不行，这一次更是几乎睡了快一天一夜了。 贺子枫有些担心他的的身体。 推搡间，什么东西忽然递过来一本书。 秦西阁伸出线条流畅、肌肉隆起的长臂顺手接过。 卧槽！是秦西阁的尾巴把地上那本书卷过来了！ 虽说似乎看到了也没什么，但贺子枫还是立刻如同扞卫自己的贞操一般猛地弹起身去抢。 然而柔弱的社畜被秦西阁单手便牢牢制住，一把摁进怀里。 怀里那人用双手使劲推秦西阁的侧腰，然而这人纹丝未动。 贺子枫一怒之下便怒了一下！ 这不公平！！！ 凭什么秦西阁来到现代可以带上肉身，而自己只能魂穿？！ 贺子枫此刻无比想念修仙世界里，自己那具强大到可以一拳锤爆地球的身躯。 头顶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随后是秦西阁的声音： “嗯？《高效养蛇指南》？你在外边有蛇了？” “除了我，你还想养谁？” 秦西阁语气危险，手上的劲却松了松，贺子枫得以脱身。 他立刻慌慌张张从对方光滑的胸大肌里抬起头，急忙分辩道： “不！你听我狡辩！” “我只是想从科学的角度更加了解你一些罢了！” 室内光线明亮，所以秦西阁的瞳孔几乎收缩成了一条狭长的竖线。 贺子枫脑子里一瞬间跳出了书里的这句话： [这种类型的瞳孔，可以使得伏击型捕食者精准地测算与猎物的距离，增加它们的捕食效率。] 秦西阁嘴角勾起，俯身。 鼻尖凑近，贴上怀里那人的鼻尖。 蓦地，贺子枫喉头蠢动了一下，莫名感觉空气中的气氛有些燥热。 对面这人浑身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想更加了解我？” “不如......” 秦西阁拉住他的手腕，悄悄往自己的尾巴上带，作势便要向他再作一次郑重无比的“自我介绍”。 事态眼见着就要往十八禁的方向发展。 下一秒，贺子枫房间的门被“砰”地踹开。 秦西阁光速躺回被窝里，并拉起被子，把自己盖得只剩个无辜的脑袋。 瞳孔和尾巴也在瞬间化为人类的瞳孔和双腿。 于是贺子岚一进门见到的，便是两人齐齐躺在床上。 “嫂子”倒还正常，盯着自己笑得和蔼可亲。 而自己家那哥哥，打着赤膊，脸颊红红，紧闭双眼，朝着空气撅着张大嘴。 妹妹那一张能看出些贺子枫影子的小脸，瞬间变得皱巴巴的。 她语气嫌弃道： “咦，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好恶心！” 说罢，又露出怀疑的表情，恨铁不成钢道： “话说，你不是在做饭么？” “都说了要节制啊节制！大白天的就开始鬼混！” “嫂子你也真是！也不管管我哥！” 贺子枫听见妹妹的声音早回神了，此时急得脸红脖子粗，忙做出尔康手，道： “子岚！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然而贺子岚说完根本不等她哥哥和“嫂子”解释什么的，转身欲走。 刚走出去半步又退回来，面无表情叮嘱道： “下次记得关门。” “还有，你们小声一点，别吵到我写作业。” “砰”地一声，房门被关上了。 贺子枫一个眼刀甩向秦西阁。 秦西阁全程在一边躺得像一个死人。 ————— 吃完饭，贺子枫自然是乖乖奉上给小公主的圣诞节礼物。 是她上周看上的一条粉色的围巾。 瞧她一拿到就跑到她房间里镜子前臭美的样子，应该是很喜欢了。 “哥！你真好！” 子岚给了哥哥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回屋写作业去了。 贺子枫老怀甚慰。 一旁的秦西阁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一头长发还湿淋淋的。 身上穿着贺子枫的家居睡衣，上边还印着蜡笔小新的卡通图案。 他倚在门框上看完这温馨的一幕，走上前去，霸道地掰过贺子枫的脸颊道： “喂！我的圣诞节礼物呢？” “你不会忘了吧！” 眼看这人就要闹了，贺子枫却避而不答，拉着人到浴室弄干头发。 一边擦，一边埋怨道： “你怎么洗完澡老忘记擦干头发？” 吹风机呼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贺子枫的手指温柔地在秦西阁的发丝间穿梭。 子岚很小的时候，一头长发便一直是贺子枫打理，所以他对这种长头发的护理很有心得。 风是暖暖的，贺子枫的手指也是暖暖的。 秦西阁觉得自己有些陶醉了，又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不行，再不问又得睡着了。 发尾其实还有些微微的湿润，但他等不及了。 他起身按住贺子枫的手腕，无理取闹道： “你还没回答我，我的圣诞节礼物呢？” 贺子枫一时不察，整个人被按到墙上，眨眨眼，盯着对面这人无辜道： “我买了小蛋糕，想跟你一起庆祝来着。” 就是那个苹果形状的小蛋糕。 “是草莓味的。” “不过后来我看到书上说，蛇不能吃蛋糕和奶油，吃了会死掉的！” “所以我只好受累，自己吃完一整个了。” 秦西阁根本听不见对方在叽里呱啦说什么，一个劲盯着人张张合合的嘴唇瞧。 他咽了下口水，道： “蛋糕好吃么？” 贺子枫道：“好吃呀——” 话音未落，秦西阁已吻了上去。 气息交融，片刻之后。 “唔，我尝过了，草莓的味道，我挺喜欢。” 秦西阁静静抵着他的额头，喉结滑动两下，想到什么似的，嘴角坏心眼地勾起， “喂，你把我圣诞节礼物吃掉了。” “就把你自己赔给我吧。” 贺子枫笑了，揽着对方的脑袋： “行啊！”他倒是挺大方，“圣诞节快乐！” 颈间传来秦西阁低声的回应： “圣诞节快乐。” 窗外洁白的雪花，伴着街道店铺内“merry christmas......”的歌声，纷纷扬扬地落下。 室内的温度节节攀升。 第110章 软禁 贺子枫却没急着回答，给自己壮了壮胆，抬起下巴道： [要...要我回答你们当然可以，但是你们得放我们走] [包括跟我关在一起那哥们儿！] 现在秦兄不知所踪，他若是有机会出去，或许还能搬些救兵来。 一边的蓝尾鲛人却是挥舞了一下自己锋利的爪子，看向贺子枫的眼神凉凉的： [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你不说，我便把你撕成两半，扔出去喂鲨鱼。] 一旁的大祭司笑眯眯地，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恐怖。 贺子枫瞬间怂了： [诶！兄弟我们有话好好说！] [我只是商量！商量一下嘛！] [但是！我还是想冒昧地问一句，那颗鲛珠有什么特别的么？] 鲛人一流泪便化成鲛珠，自己那颗鲛珠不过大了些，会发光，有什么稀奇的？ 这回大祭司按下了鲛人王子又要威胁他的手，没再继续难为他。 只见对方如同翡翠一般碧绿的眸子，看向贺子枫黑色的瞳孔，神色认真。 对方显然希望贺子枫意识到这东西对他们的重要性。 [那鲛珠的主人，乃是带领鲛人族进入鲛人秘境的，第一任王。] 贺子枫闻言，忽然笑了。 因为那白泽的洞府内，可是镶了整整一个山洞的鲛珠！ 尊敬的大祭司先生，您的意思是说，带领鲛人族进入秘境的王，他活活哭出了一整个山洞的鲛珠？ 是这个意思吗？ 旁边的蓝尾鲛人，也就是王子殿下，见到贺子枫笑个不停，皱眉不悦道： [你笑什么？] 见王子又要动手，贺子枫赶紧开口解释。 既然这东西是人家老祖宗的东西，那他只好将自己如何获得的这玩意儿，原原本本，如实相告。 对面两人听完，也沉默了。 [我说！这件事可跟我没关系啊！你们要找，就去找那白泽神君去吧！] 这白泽神君可真是一号厉害的人物，竟将人家鲛人族的王逼到那份上。 贺子枫心里偷笑。 对面两个鲛人显然也想快速掀过这一页，这次却是王子开了尊口。 他与大祭司对视一眼，神色不耐道： [既然如此，那你跟我走吧] [什么？去哪里......] 贺子枫一句话没写完，便被风风火火的鲛人王子再次拉着离开了此地。 原以为他会被再次关押回那珊瑚监牢内。 谁知道，这一次王子竟将他带进了鲛宫内的一处偏殿，这里看起来是一间寝宫。 [往后你就住在这里。]鲛人族的王子神色匆匆，似乎还有什么要紧事，临走还返回身盯着贺子枫，一双蓝色玻璃珠似的眼珠子里满是威胁，[别想着逃跑，不然，我不保证你能活着。] 贺子枫刚刚活泛起来的心思立刻怂了，立刻乖乖点头，眼神无辜地与王子对视。 罢了，先假意答应，稳住对方。 * 独自待在这间寝殿中的贺子枫此刻犹如一只困兽。 在房间内不停地来回踱步。 他已经被软禁在此处整整三天了。 不知道严绮的情况如何，也仍旧联系不上秦西阁。 他用神识查探过，这间寝殿已被设下了结界。他打不开。 贺子枫心下焦急，不知道这鲛人王子将自己软禁起来究竟是何用意。 自己难道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么？ 实在很奇怪，这三天里，虽说鲛人王子也天天来这寝宫，但跟他说话很少，加起来也不超过五句。 鲛宫中的仆人似乎是被吩咐过，一直好吃好喝地供着他。往此处送的吃食，虽说仍是些海藻和鱼虾之类，但比送到监牢中的吃食要丰盛精致许多。 这些普通鲛人虽说不曾为难他，但也一句话都不肯跟他说。贺子枫什么消息也不曾打探到，整日好像真成了个哑巴似的。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打定主意下一次见到那蓝尾鲛人，一定要问个明白！ * 果然，第四日，鲛人王子再次前来。 表情仍是十分不耐。 这人前来看了看他，似乎是确认他还活着，以及没有逃跑什么的，便要离开。 贺子枫立即上前拉住对方。 表情急切地飞快写道： [你们将我关在此处，究竟有何目的？] [你今天要么杀了我，要么，你得告诉我一个答案！] 这一向怂怂的家伙今天意外地态度强硬，倒是出乎对方的意料。 看来也是真被逼急了。 鲛人王子扭过身，也是一脸的暴躁，直接便到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跟你一起来的同伴，你可知道，他擅自闯入了圣地！] 贺子枫一愣，秦西阁？进入了圣地？ 圣地？什么圣地！ 鲛人王子看起来也很焦躁，竟不知不觉全都向他说了。 他这才知道，原来当日秦西阁陷入沉睡之后，竟跌入了深渊当中。 而那深渊，居然是鲛人族的圣地，换句话说，就是人家的集体墓地什么的。 鲛人族一直相信在深渊之中，存在着他们的守护神，也就是他们的母神。 母神给予他们庇护，赐予他们生命。 为了回报母神的恩泽，他们要将自己猎杀猎物的一部分供奉给母神。并且，在同族失去生命之后，他们也会将同族的身体抛入深渊，让其再次回到母神的怀抱。 他们从不允许任何外来者进入其中，这被他们视为对圣地的玷污。 而现在，秦西阁进去了。 等待他的下场是显而易见的。 他会被杀死，然后献祭给深渊中的母神。 贺子枫越听越心惊，手上的动作不知不觉也松了。 鲛人王子顺势离去。 这可如何是好？ 自己眼下根本联系不上秦兄，若是他从幻象中醒来，一出深渊便撞上枪口，那可怎么办？ 难道真的只能等死么？ * 或许是上一次跟贺子枫说完，这鲛人王子心里的焦躁缓解许多。 他近日居然天天往这寝宫跑，而且，可不是以往的一天来一回了，现在是一天之内便要来三四回。 次次都要跟他说一大堆话。 拉着贺子枫大吐苦水。 搞得原本也有一大通牢骚要发的贺子枫反而是没了脾气。 第111章 琉璃 鲛人族的王子顶着一头美丽的长发和精美绝伦的脸庞，拉着贺子枫就开始聊。 [我说，你有没有什么方法找到你的同伴？！] [我们真的找了他很久！深渊都快被翻了个底朝天了！] [你跟他关系好不好？他会不会来救你啊！] 贺子枫一边默念静心诀，一边摇摇头。 拜托！他要是能联系到秦西阁，一定让对方赶紧跑好吧！ 还有，这家伙是有话痨吧！一定是吧？他那张嘴为什么会没有一秒钟是安静的？！ 贺子枫坚信，这家伙一定是因为太过多嘴，于是才被大祭司赶到这里来什么的！ 冲动且嘴碎，这人真的是鲛人族未来的王么？ 贺子枫表示他对鲛人族的未来很担忧。 鲛人族年轻的王储见贺子枫闭眼不说话，手贱地伸手戳戳对方的手指，又用尖利的指甲扒拉贺子枫的嘴巴，要看人家的牙齿。 完后还一脸同情地问道： [你们人类既没有尖利的牙齿，攻击力又这么弱，你们怎么捕猎？] [喂！要不要我教你捕猎？] [啧，忘了你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你真可怜。] 贺子枫能听得出来，这家伙绝对没有嘲讽的意味，甚至万分真诚。 所以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加令人生气啊喂！！！ 贺子枫头上青筋直冒，牙齿咬得咯咯响，手指飞快地在地上写道： [这么多年，你活着一定很不容易吧？] 嘴这么毒，长这么大居然还没被人打死。 谁知对面那鲛人闻言，有些扭捏道： [虽然成为鲛人族的王储的确很辛苦，但也还好，对我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停顿半晌，居然微微红了脸： [你...你关心我啊？] [看来你们人类，也不像大祭司说的那么坏嘛！] 谁在说这个啊！ 贺子枫看着王子酡红的双颊，快崩溃了。 * 尽管贺子枫没有意识到。 但这个聒噪的鲛人，的确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他的焦虑。 而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个哑巴，好让这鲛人族的王子不要再整天同情地看着自己。 在奇怪的地方升起好胜心的贺子枫，想起了传音术。 传音术是一种短距离使用的，可以使人在识海中进行短暂对话的法术。 在青莲剑派中，尽管有玉简这种联络法器的存在，但在《青莲剑派基础法诀大全》中仍然记载了传音术。 虽说青莲剑派的法诀只供门中弟子门中弟子学习，掌门也特地强调，不要私自教习外界之人学习门中法诀。 但贺子枫还是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他要教会眼前这鲛人传音术！ 写字真的太影响自己的战斗力了！ 连反驳都慢吞吞的啊可恶！ 至于施放法诀需要灵力和识海什么的，贺子枫表示这完全不需要担心。 毕竟这鲛人族不愧为大海的宠儿。 他们吸收天地日月的灵力，乃是从出生便有的本能。 鲛人族的王储和祭司一般都有较为深厚的灵力，一般近似人类的元婴修士。 而且，由于实战经验丰富，他们的战斗力要比元婴修士高出一个境界，这也是为什么鲛人一族眼下得以安全生存。 就贺子枫的理解而言，他们更像是某种天生地养的灵兽什么的。 贺子枫抓着对方的手，示意让对方跟着自己比划。 当贺子枫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的那一瞬间，鲛人族的王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好...好神奇！]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人类的声音。 他一直很不喜欢深海，这里静谧，但很沉闷。贺子枫的声音令他想起浮到海面时见到的浪花，很是干净、清爽。 似乎，还蛮好听的。 他碧蓝色的眸子望向贺子枫的眼睛，认真道：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贺子枫简单地作了自我介绍。 鲛人王子蹩脚且用力地念叨着他的名字，仿佛在用力这三个字似的。 [贺。子。枫。] 人类的语言太过复杂，对于鲛人族的口腔构造而言，显然不是太友好。 但贺子枫还是点点头，问道： [你呢？你叫什么？] 鲛人王子说了一遍自己的名字，但在贺子枫听来，这更像是一些杂乱的，无意义音节的组合。 王子重复了三遍，贺子枫还是没有学会。 最终王子妥协道： [不如，你给我取一个你们人类的名字吧。] 显然人类与鲛人族的语言完全不同，贺子枫学不会鲛人族的语言。 贺子枫点点头，只要对方不介意，这倒是不失为一个可行的方法，他摸着下巴仔细思索一阵。 啧，说真的，自己就算是取什么旺财、来福之类的名字，也是可以的吧？也可以取一些什么汤姆、弗兰克之类洋气的。 反正这家伙也什么都不懂嘛。 然而当他看到对方期待地望着他的亮晶晶的眼珠时，他向来不太多的良心诡异地冒了那么一点点出来。 算了，别欺负老实孩子了。 他最终还是郑重地望着对方那碧蓝色的眸子，道： [就叫琉璃吧，它跟你的眼睛很像，都很漂亮。] 的确，琉璃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像鲛人王子的眼睛一样光彩夺目。 这其实也是贺子枫第一次看到这双眼睛时，便立刻想到的。 [我以后，就叫你阿璃，如何？] 琉璃点点头，偷偷看了一眼贺子枫黑沉沉的双眼。尖尖的耳朵染上一点红，他很满意自己的新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鲛人王子胸腔里那颗心脏，忽然跳得很快。 * 大祭司的宫殿内。 上一次制完药，贺子枫的血液还剩下一些。 祭司正在忙血祭的准备仪式。 他需要检测贺子枫的灵魂是否纯净，否则便不足以用来祭祀他们的母神。 贺子枫的同伴擅闯了圣地，虽然还没找到那人，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至于将他献祭给深渊，这也是王的意思。 王子殿下这时冲了进来。 [祭司！祭司！] 大祭司戏谑地看向琉璃： [殿下，怎么还是这么莽撞？王和王后见到了，又该罚你了。] 第112章 生病了? [哎呀！你先别管这个了！]王子殿下气喘吁吁，[快给我看看，我是不是生病了？] 大祭司闻言，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用自己的木系灵力为年轻的王储仔细检查了一番。 毕竟这家伙可是王和王后的眼珠子，宝贝得紧，绝不能出任何岔子。 以往的治疗工作，也是由大祭司完成的，所以他对这项工作已经非常熟练了。 [殿下，你的身体很好，没有任何问题。] 王子殿下露出疑惑的神情： [可是我今天感觉自己有些不正常。] [心脏跳得好快！] 大祭司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仔细盘问了王子殿下一番。 王子殿下讲述了自己和贺子枫相处的细节，以及自己的感受，这种感觉很陌生，陌生到让他有些莫名的心慌。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没有告诉祭司，那个人是贺子枫。 大祭司高深莫测地笑笑； [我的殿下，你没有生病。] [你只是长大了。要学着去“爱”了。] 今年刚满一百二十岁，在鲛人族中尚算年轻，且身体强健、骁勇善战的王子殿下，此刻露出茫然的神色： [爱？什么是爱？] * 又是一日。 独自待在鲛宫中的贺子枫，自然不知道王子身上发生的事。 王子已有有大半日的功夫没来打扰他了。 他自是乐得清净。 他例行公事般在识海中中呼唤完秦西阁，然后便开始打坐。 可惜了，就是这海底不能炼丹。 否则，他在这里的修炼速度一定很快。 贺子枫早些时日在此修炼，便察觉到这里灵气的充沛。 实在是个极其适合修炼的所在。 今日，那鲛人族王子一直未曾出现，贺子枫便一直专心打坐，直到灵气在体内运行了完整的一周天。 他才结束打坐，缓缓睁开眼睛。 一睁眼，差点把自己吓了个仰倒。 卧槽！ 由于凑得太近，琉璃原本那一张精致美丽的脸有些畸变，像个大眼睛外星人似的，把贺子枫吓了个够呛。 见到贺子枫睁眼，他显然也被吓到了。 贺子枫先埋怨道： [干嘛凑这么近！] [来了怎么也不出声？] 这么安静，实在不像这家伙的风格。 孩子静悄悄，必定要作妖。 贺子枫双手环胸，狐疑地盯着对方。 然而琉璃却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悄悄摆动尾巴，一双眼珠子左瞟右瞟，就是不敢往贺子枫脸上看。 [那个，我想问你......] [你看我今日，可有什么不同？] 贺子枫围着他转了一圈，抬手探向他额头。 唔，鲛人会发烧么？ [怎么啦？你生病了？] 琉璃打开他的手，暗示般干咳两声，撩了撩自己的头发，又挺起自己的胸膛。 贺子枫眯眼一看，这才注意到。 他海藻般的蓝色长发间，妆点了些粉色的珍珠，胸前也多了两串漂亮的贝壳。 这家伙今天孔雀开屏？ [咦？今天打扮这么漂亮？是要去干嘛？] 见他终于注意到，琉璃却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脸颊泛红得很明显： [你...想不想出去透透气？] 说完这句又急忙补充道， [你别想着逃跑！我是不会给你逃跑的机会的！] 其实，就算琉璃不说，他也不会逃跑，严绮还关在珊瑚监牢里，秦西阁还在深渊中沉睡。 他怎么可能独自离开。 但听到要出去透气，贺子枫还是很高兴。 * 海洋的中心。 一个人类坐在一小片突出海面的礁石上，脚边伏着一只相貌精致姣美的雄性鲛人。 鲛人长长的深蓝色湿发披在光滑的脊背上，水下隐约可见蓝色的漂亮鱼尾。 两人的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海水。 没有任何参照物。 天上的飞鸟掠过头顶，有海浪打在小小的礁石上，打在贺子枫的脚面上。 久违地回到海底之外的世界，贺子枫贪婪地深深吸气。 其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因为他原本以为琉璃只是带他到深海中的其他地方转转。 谁知道他居然直接带他来到了海面。 琉璃开口，嘶哑地声音响起，却是在呼唤贺子枫的名字： “贺子枫。” [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琉璃似乎很喜欢盯着贺子枫的眼睛说话。 在海底多日，贺子枫终于可以开口说话： “谢谢你。”他笑着道，“带我出来。” “这里的景色很美。” 见到贺子枫的笑容，琉璃一时间居然有些愣住了。 两人在此待了大半日，一直等到太阳落到海平面之下。 看完落日，琉璃才带着贺子枫回到鲛宫。 * 此后，琉璃时不时便要带贺子枫溜出鲛宫。 行踪不定。 有时他会带贺子枫去看路过的鲸群，有时是带贺子枫去捕猎。 不过绝大多数时候，还是去海面那一片礁石，就只是静静坐着，等日落。 * 今天的海水落得多一些，礁石露出一大片。贺子枫得以躺在那片礁石上。 琉璃就趴在他身侧，尾巴仍然泡在海水中。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贺子枫。] “怎么？” [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见贺子枫疑惑地望向他，他解释道，[是我鲛人族的名字。] 贺子枫抬抬下巴，表示愿闻其详。 [这个名字是我母后取的，以人类的语言理解，意思大概是“海神的恩赐”。] “你母亲一定很爱你。”贺子枫躺回石头上，感觉天空的光线有些刺眼似的，闭了闭眼。 琉璃点点头，继续问： [那，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贺子枫望着明净如洗的天空，轻声道： “我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枫，是一种树叶的名字。” “我出生在枫叶变红的季节。” 怕琉璃不理解，他在石头上比划了一下枫叶的形状。又详细描述了枫叶的颜色等等。 “我的母亲希望我活得如同枫叶一般绚烂、耀眼。” 虽然他活得很普通，甚至称得上庸庸碌碌。 琉璃很喜欢听贺子枫说话的声音，也很喜欢听他说起他自己的事，因此听得很认真。 “我还有一个妹妹，叫贺子岚。” “‘岚’的意思，就是山间的雾。” 第113章 受罚 贺子枫忽然有些卡壳。 因为他看到对方疑惑的眼神，不知道如何向琉璃解释，什么叫山间的雾。 那种郁郁葱葱的山林间如同轻烟一般流淌于周身的缥缈雾气。 与海面的浓雾显然不同。 生活在深海的鲛人族，远离陆地上的一切，王子没有见过枫叶，也没有见过山林。 “算了。”贺子枫将手枕在脑后，又躺了回去。 “如果以后有机会，”他缓缓道，带着些不确定，“我带你去看枫叶吧。” 琉璃点点头。 * 两人如同往常一样悄悄溜回鲛宫，然而这一日却没有那么顺利。 他们一回到鲛宫，竟见到大祭司在软禁贺子枫的结界内，显然是在等两人。 而且，不知已等候多久了。 大祭司见到琉璃带着贺子枫回来，神色十分平静。 贺子枫从他平静的表情中，品出了一丝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不知道为什么，贺子枫感觉大祭司看向两人的眼神明明是淡淡的，然而压迫感十足。 给他一种学校领导逮到了早恋高中生的诡异即视感。 一旁还在叽叽喳喳的王子更是瞬间噤声。 这位德高望重的大祭司，从王子年幼之时便已陪伴在他身边了。 在王和王后的安排下，一直以来充当着王子的老师的角色。他一直是个合格的引导者。 对王子而言，大祭司亦师亦友。 此刻，这个向来温文尔雅的大祭司沉下脸来，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鲛人王子竟有些紧张。 见大祭司不说话，王子硬着头皮，先开了口： [大...祭司，好巧，您怎么在这里？] [不巧，]大祭司眼里没有笑意，答道，[我等你们很久了。] [你要不要解释一下，这些天，你们都上哪里去了？] 行吧，看来大祭司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刚想狡辩自己只带人出去这一次的王子瞬间熄火了。 大祭司凉凉地扫了一眼贺子枫。 却是对王子说： [你，跟我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游出鲛宫，在不远处的礁石边站定。 大祭司眉头紧皱，问道： [前几日你说的那人，该不会就是这个人类吧？] 琉璃脸上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点头。 大祭司抚上了自己的太阳穴，他回想起自己前几日对鲛人王子说了些什么，便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头疼。 * 几日前。 王子懵懂地问出了那个“什么是爱”的，亘古而永恒的浪漫问题。 那时，他感到自己的心脏胀胀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一旁的大祭司神色一凛，他意识到王子也成年了，是时候好好给王子殿下上一课了。 [爱一个人就是，]大祭司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神色严肃，[这人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享受与她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见不到对方的时候，你便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他显然以为对方是一个雌性鲛人。 [这种爱，不同于你对王和王后的爱，也不同于朋友之间的爱。] [你们会一起做很多事，会一起狩猎，一起守护鲛人族，甚至...一同孕育下一代。] 王子紧紧捂住自己的心口，他听得很认真。 [你们共享乏味且漫长的生命，然后一起分享不同的风景。] [当然，偶尔也会吵架。]大祭司耸耸肩，[就像你的父王和母后一样。] [但是，哪怕是待在最无聊、最寂静的深海里面，只要想到那个人，你就会感到很开心。] 见王子若有所思的样子， 大祭司思索片刻，又提醒道： [爱不是一时的冲动，它是慎重的决定和责任，你会和对方度过漫长的一生，最终一起回到深渊的怀抱。] 他有些好奇，有些戏谑地问道： [不过，你爱上了谁？] [族中哪一位美丽的少女，获得了王子殿下的青睐？] 母胎单身几百年的大祭司信誓旦旦，立刻要掏出上一任大祭司传下来的《鲛人族恋爱宝典》，[说真的，我可以帮你......] 他话还没说完，脸蛋红红的王子殿下已经一溜烟跑了。 [喂！] 大祭司摇头失笑，埋头继续忙活手头的事情。 [哈，看来咱们鲛人族，很快就要有一位王妃了。] * 鲛人族的刑罚之地内。 他们的王储殿下正在接受惩罚。 鲛人族的王和王后此刻并不在鲛人秘境内，他们到其他的海底部落去了。 因此，大祭司肩负起了教导固执的王子殿下的重任，这场刑罚也由大祭司主持，其他鲛人族的大臣监刑。 琉璃在刑罚之地的中心，浑身伤痕累累。 他倔强地闭上自己如同这片海域一般幽蓝的眼睛，眼前浮现出贺子枫黑沉沉的双眼。 像深渊一般深邃的双眼。 鲛人族向来是勇敢的种族。 他们居住在深海中，远离世俗的纷扰和尔虞我诈，这养成了他们单纯善良的性格。 面对爱情，他们也是直白而热烈的。 身为鲛人族的王子，琉璃最不缺少的便是勇气，这勇气多到甚至有些过了头，而近乎一种鲁莽。 前几日大祭司的一席话，使得琉璃迅速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他想要和贺子枫，这个脆弱的人类，共度一生。 前几日拉着贺子枫一同偷偷溜出海底，便是他内心真实态度的最佳体现。 然而这无疑与他从小接受的教导背道而驰。 人类，一种多么邪恶而危险的生物？他们浑身长满了坏心眼。 鲛人跟人类沾上关系，不会有好下场的。 第一轮的刑罚结束，大祭司进入行刑地。 [殿下，你可知错？] 琉璃睁开倔强的一双眼睛，直直看向大祭司，斩钉截铁道： [我没错！] 他只不过爱上了一个人，有什么错？ [贺子枫，跟其他人类不一样。] 大祭司苦恼万分： [可是你难道不知道，他的同伴私自闯入深渊，玷污了圣地！] [我早就和你说过，贺子枫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他和那珊瑚监牢中的那个人类，将在下一次血祭仪式中，被献给至高无上的母神。] [以祈求母神的宽恕。] 第114章 带你逃走，好不好? [什么？]王子顿时睁大眼眸，不顾自己浑身的伤口，剧烈挣扎起来，[这跟贺子枫有什么关系？] 他显然还不知道贺子枫将被血祭的消息，神色中满是慌乱和急切。 [我们...我们一开始不是说好，用贺子枫做饵，将那闯入者引来？] [况且，只要杀死那个闯入者不就行了么？] 大祭司无奈道： [可是殿下，那闯入者并未出现，不是吗？您的鲛人族子民们需要一个说法。] [我们需要您的态度。] 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 [是啊，殿下！您也应该肩负起王储的责任了！] 自从鲛人族搬到深渊附近，建立了鲛人秘境之后，生活一直风平浪静，还从未遇到过此类动荡。 他们绝不允许自己和平安宁的生活被一个外来的种族打破。 刑罚还未完全结束，大祭司便匆匆离开了。 毕竟他身上事务繁重。 眼下对贺子枫的占卜结果还没有完全出来，这占卜关系着血祭的仪式。 毕竟污秽的灵魂，不能被献祭给母神。 * 当日贺子枫与琉璃一同返回鲛宫后，便一直惴惴地待在软禁他的那间寝宫内。 他比刚醒来那几日还要坐立不安，甚至忧虑到无法静下心来打坐修炼。 毕竟他与琉璃相处了好几日，已经完全把对方划归为自己好哥们的行列了。 贺子枫想到大祭司带走琉璃时不虞的神色，不免有些担忧，那大祭司会不会难为那一根筋的王子殿下？ 不过贺子枫也劝自己不要想太多，再怎么说，王子殿下终究是鲛人族的王储。 大祭司应该不至于对他太过分。 反倒是自己得想想，大祭司若是来找自己的麻烦，自己该如何保住自己这一条小命。 说起这个，贺子枫还真有些心虚，虽说一开始的确是琉璃主动提出要带他溜出去透透气，但后来好几次都是他撺掇的对方。 在偷溜出去这件事情上，两人绝对称得上共犯什么的。 不过令贺子枫略感放松的是。 他担忧的事情没有发生，没有任何人来找他的麻烦。 似乎一切照旧。 门口依旧有人把守，以及，每天也依旧有鲛人送来吃食什么的。 唯一不同的是，以往天天都要来刷一波存在感的琉璃，接连好几日不曾出现。 贺子枫心下疑惑： [奇怪，难不成这家伙也被关起来了么？] 或许是被大祭司警告了吧。 想明白这一点，贺子枫心里顿时有些难过。 不过他不知道，更令他震惊的还在后面。 * 王子再次出现在寝宫内时，带了满身的伤痕，整个人已陷入了昏睡之中。 他刚刚接受完刑罚，是两个鲛人带着他进来的。 他原本光彩夺目的尾巴上，布满狰狞可怖的伤口，有些地方甚至掉了好些鱼鳞。 贺子枫被吓了一大跳。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受伤了？ 两个鲛人看不懂人类的语言，自然无法回答他，他们只是将王子放在巨大的贝壳制造的床上，便退下了。 在频繁出入鲛宫的这段时间里，贺子枫从琉璃的口中知道，自己被软禁的这间寝宫，便是在王子殿下的宫殿内。 王和王后在另外的宫殿中居住，况且他们眼下也不在鲛人秘境内。 所以，王子会被送来这里，倒也不稀奇。 但问题是，王子在如此安全的鲛人秘境里，为什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大祭司呢？为什么受伤了不是送到大祭司那里？ 贺子枫下意识地不敢去想，这可能就是大祭司所为。 不过现下不是想那些的时候，贺子枫先给对方喂入一粒培元丹，随后查探了一番王子身上的伤势，心下稍稍镇定下来。 还好，不算严重。 只是外伤比较多一些，可能会比较疼。 唉，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他伸出手指轻轻抚了抚那漂亮鱼尾上的伤口。 贺子枫不知道他们这些在水中的鲛人如何疗伤，他想起自己从宗门中出来的时候带了些草药。 人类使用的草药，对鲛人也应当是有用的吧？不知道有没有用得上的？ 翻找半晌，贺子枫在储物空间内找出一些疗伤的草药，将它们捣碎后，用纱布轻轻包在伤口处。 好险他在西陵城便考虑到受伤的情况，提早买了些纱布。 否则今天高低又得撕掉一件衣衫了。 这可都是在当初新人试炼时积攒下的，血与泪的经验啊！ 总之，处理好伤口后没多久，不知是刚刚的培元丹发挥了功效还是怎么，琉璃很快也幽幽转醒。 贺子枫焦急问道： [你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是狩猎去了吗？] 琉璃说过，鲛人族虽说平日里是吃一些海藻或鱼虾，但他们也会去集体猎杀一些大型猎物。 对方的脸色此刻还有些苍白，摇摇头道： [没有。] 琉璃看了看身上包裹着的东西，指着纱布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 贺子枫急忙解释： [这是纱布，下边是一些疗伤的草药，可以促进你伤口的愈合。] 王子抬眼望进贺子枫眼睛里，不知怎么的，眼里似乎有些哀伤： [你很担心我吗？] 对方看着贺子枫的的眼睛里满是认真与纯粹，令人心里生不起一丝邪念。 贺子枫点点头： [你是我好哥们，我当然......] 琉璃却是打断了他的话，激动地抓住贺子枫的手臂道： [我带你逃走，好不好？] 他在刑地受罚的时候想过了，自己的狩猎技巧很厉害的，哪怕是离开了鲛人秘境，他也能猎到很多猎物，生活得很好。 他会保护好这个脆弱的人类的。 贺子枫闻言立刻察觉到不对劲，他有些语无伦次道： [我为什么要逃走？] 不对，他也不是不想逃走，只是... [我...我是想说，你先别冲动，你的伤究竟是谁做的？] 他还没搞清楚事情的状况。 琉璃回答： [是大祭司，他想将你血祭。] 对方眼眶忽然有些泛红，[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贺子枫愣住了。 第115章 窥得天机 耳朵里，琉璃还在继续解释。 原来，他和大祭司当初发现有人闯入深渊，又在深渊附近抓捕到贺子枫。 鲛人们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两人是同伙，前来查探鲛人秘境，也许是要对鲛人族不利。 其实，以往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人类修士前来寻找秘境，他们为的无非是一些鲛珠。 鲛人秘境的入口处不仅有强力的禁制，更是安排了大量鲛人暗中驻守。 若是对鲛人秘境没有威胁的，鲛人族也并不会主动攻击。若有闯入秘境内的，便会被关押起来。 就好比眼下还关押在牢中的严绮，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而秦西阁闯入深渊，便是验证了他们要对鲛人族不利的这一猜测。 况且，他们又在贺子枫手中发现了那枚特殊的鲛珠。 情况便更加不同了。 一开始，大祭司与王子以及一众大臣商议，先将那枚鲛珠的来源问出来，然后再将贺子枫软禁起来，将他作为鱼饵，引出秦西阁。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秦西阁始终不见人影。 而且，王子殿下派入深渊搜寻的小队也迟迟不曾传来消息。 族中鲛人们得知有人玷污了他们的圣地，感到十分愤怒，怨声载道。 所有人都已经坐不住了。 有大臣提议，先将贺子枫血祭，以平息子民们的怒火。 大祭司认为，这也不失为一个解决的办法，便开始着手准备血祭仪式。 王子来找大祭司检查身体那天，便是大祭司告知他消息的那一日。 显然王子当时并没有听进去。 [我是真的不知道！] 琉璃着急地解释道， [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阻止他们！] 他顿了顿，继续道： [不过现在也不晚，趁着我父王母后还没回来，我们悄悄逃走吧！] 贺子枫不知道，自从鲛人族搬迁至深渊附近之后，便有规定，私自逃出秘境的，一律视作鲛人族的叛徒。 琉璃说出这话，心里其实已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想，哪怕是要被永远放逐出鲛人秘境，也无所谓。 贺子枫沉思片刻，消化了一会儿琉璃所说的消息。 他揉了揉眉心，然后伸出双手按住琉璃躁动的肩膀，黑色的眼珠与王子的眼睛对视。 望着贺子枫的眼睛，刚刚还躁动不安的琉璃竟奇异地一下子镇静下来。 贺子枫道： [阿璃，你先不要着急，听我说。] 眼下大祭司肯定早就在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们想逃肯定是逃不出去的。 [血祭仪式什么时候开始？] 琉璃答： [三日后。] [只等大祭司占卜结束，血祭仪式便要开始。] [今日你且安心养伤，]贺子枫的情绪出乎意料的平稳，[明日，还要请你帮我请来大祭司。] [我想跟他谈谈。] 贺子枫打算与对方谈判一下。 这件事情一定还有其他的解决方法。 就冲他们将他软禁了这么久也没有动手这一点来看，这件事也有转圜的余地。 见贺子枫镇定的样子，琉璃也只好点头答应了。 其实，这情况对贺子枫而言倒称不上坏。 至少没有完全走入绝境。 此前，他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软禁在这里，自然也无从谈起。 被当做鱼饵这一点，他倒是猜到了。 他也一直在等秦西阁出现。 不过，唯一意料之外的是，秦西阁居然一直沉浸在幻觉中不曾醒来。 贺子枫皱眉抬手，屈指放在下巴上。 眼下，只等明日见见大祭司，探探他的口风了。 * 兴许是怕出现什么意外。 琉璃一直待在贺子枫所在这间寝宫内。 两人本来打算先让琉璃好好休息一夜，次日一早便去请来大祭司。 贺子枫也可以趁此机会好好准备，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维。 谁知当夜，这位大祭司便不请自来。 他没带任何人，是独自前来的。而且，看他那样子，似乎是有事相商。 琉璃见状，立刻闪身挡在贺子枫身前，眼神警惕地看着走近的大祭司。 贺子枫也是心下一跳。 总不至于，是那血祭仪式提前了吧！ 不对，贺子枫又暗暗摇摇头，应该不是。若大祭司是为血祭仪式而来，那来的就不只是他一人了。 大祭司一进入结界，便跟王子殿下对上了。 看着眼前固执得发愣的琉璃，他感觉自己又开始头疼起来。 果然！爱情使人盲目啊！ [殿下，你先让开，]大祭司尽量保持缓和的语气和态度，[我不会伤害他的。] 王子殿下身后的贺子枫闻言，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传音道： [阿璃，你放心，大祭司应当不是来难为我们的。] 说罢，他又探出个脑袋盯着大祭司，在空气中写道： [您不会难为我吧？] 大祭司无奈道：[不会。] 琉璃这才侧身让开，直愣愣杵在一旁，用视线监视着二人。 大祭司恭敬道： [殿下，可否请您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单独同他聊聊。] 王子殿下当然下意识便要拒绝。 但贺子枫同他对视一眼，道： [阿璃，你出去吧，我有事会同你传音的] 大祭司不知道贺子枫与王子殿下在传音交流，只见贺子枫看了殿下一眼，向来固执的王子殿下便乖乖出去了。 感觉自己家王子这颗小白菜被贺子枫这人类拱了的大祭司，莫名有些痛心什么的。 大祭司已行至跟前，贺子枫才注意到，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本就苍白的皮肤此刻白到近乎透明。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贺子枫，想称呼对方，却忽然发现自己还不知道这人类的名字。 大祭司顿了一下，问道：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对方态度意外的客气，这倒是让贺子枫没想到的。 他在空气中写下自己的名字。 大祭司点点头，却是疑惑的口吻： [贺子枫？] [你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一段时间血祭迟迟未曾开始，是因为大祭司多次占卜贺子枫的命格，都是一无所获。 后来，他强行动用了曾经的大祭司传下来的秘术，终于才窥得一线天机。 第116章 缺损的神魂 同当初的庄其道一样，他也被天道所反噬。 贺子枫不明白大祭司为何这么问，特地来找自己，就是为了问这么个问题么？ 他表示，自己只是一名普通的人类修士罢了。 贺子枫不知道的是，大祭司从窥得的一线天机中，竟隐隐看到一丝神力！ 虽然微弱到难以察觉，但他敢肯定，这人绝不是普通修士那么简单！ 这人多半与仙界有什么关系。 不仅如此，大祭司还发现，贺子枫的神魂...... [你可知道，你的神魂并不完整？] 贺子枫没料到对方的话题转变得这么快，有些错愕： [什么？] 这什么意思？这显然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大祭司问道：[你身上，是否有一个法阵？] 贺子枫刚想下意识地否认，但瞬间想起什么似的，脑子“嗡”的一声。 卧槽！好像他身上的确有一个法阵！ 当初秦西阁在西陵城外的云府上，曾提到过那玩意儿。 那时候秦西阁便告诉他，这法阵的手笔像是他的仇人所为。 就连秦西阁也不知道这法阵的作用是什么。 如今看来，这法阵真实的作用，竟是针对神魂的么？ 贺子枫脑子里一团乱麻，狐疑地看向大祭司： [你怎么知道？] 大祭司眉头紧皱，只道： [当然是占卜结果上显示的。] 贺子枫兀自在脑中头脑风暴。 眼下听大祭司这意思，自己似乎神魂有损，且跟那阵法有脱不开的关系。 但这说不通啊！ 他当初便与秦西阁一同推断过，这法阵应该是针对原身的。 当时他想的是，那法阵既然是针对萧成的，跟他贺子枫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这法阵由于威力巨大，乃是一次性法阵，现下早已不起任何作用了，因而贺子枫也并未放在心上。 秦西阁与他那仇人结怨之时，连萧成的祖父都还未降生，所以那人针对萧成，应当是因为其他的什么事。 当时他和秦西阁商议之时，得出的结论是。 他们为的是萧成身上的天灵根！ 文之粼及其背后的人，也许是与那秦西阁的仇人达成了什么契约。 然而现在，刻画在原身身上的法阵，为什么会影响到他的神魂？ 难不成，萧成身上还有什么秘密？ 或许，自己的穿越并不是偶然？ 不行！想到这里，贺子枫急忙打住。 这法阵牵扯到原身，而一旦提及原身，自己这鸠占鹊巢的异世界灵魂便要暴露。 贺子枫停顿半晌，他很清楚，不能再跟大祭司聊这话题了！ 于是他转而问道：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他们不是要将他血祭么？ 大祭司深深叹气，缓缓开口解释。 原来，他们已经决定不再以贺子枫来举行血祭仪式。 这原因之一，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窥得的那一线天机。 这贺子枫的身份成谜，神魂又有缺损，自然不能作为祭品献祭给神圣的母神。 原因之二，则是因为王子殿下。 在刑地时，大祭司便感觉到，王子殿下对这人类的情感，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 但他没有直言王子殿下对他的感情，只是向贺子枫说起，殿下因带他擅自离开秘境而受到惩罚。 贺子枫这才知道，原来琉璃那一身的伤竟是这么来的！ 他心底一时涌上愧疚，夹杂着些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心慌。 贺子枫感觉有什么东西正超出自己的控制。 而且，也是从大祭司口中，贺子枫才得知，原来鲛人一族最是厌恶人类。 因为当初人类对鲛人族造下的杀业，简直多到罄竹难书。 这也是为什么鲛人族一直不愿与人族往来，有人族闯入，也要被关押起来。 贺子枫顿时一阵后怕。 他想起今日琉璃负伤回来说的话。 若是琉璃真因为一时的冲动，带他逃出鲛人秘境。 那么，他失掉王储的身份还算轻的。 更严重的是，他将永远背上鲛人族叛徒的名号，并且永远不能再回到鲛人秘境内。 [殿下他心性单纯，]大祭司碧绿的眸子紧紧盯着贺子枫，最后缓缓道，[你不要伤害他。] 贺子枫自然是点点头。 王子殿下......对他一片赤诚，他绝不会忘恩负义。 但他忽然又想起，此刻还在深渊中的秦西阁。 这鲛人族如此厌恶人类，那闯入他们的圣地中的秦兄该怎么办？ 他有些忐忑地问道： [那...那些鲛人们的愤怒，该如何平息？] 大祭司皱了皱眉，回答道： [我自有办法。] 贺子枫还想问些什么，但大祭司已经转身离开了。 * 琉璃见大祭司离开，便再次进入寝宫内。 他刚一进门，贺子枫就告知了琉璃他与大祭司的谈话内容，也告诉他不会有血祭了。 眼前最大的矛盾，似乎暂时解决了。 琉璃显然松了一口气，神色也放松下来。随后他便想凑到贺子枫跟前来，同他聊聊天。 然而贺子枫神色却不见放松。 眼下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他决定先将那神魂、法阵什么的事情先抛诸脑后。 贺子枫思来想去，决定先搞清楚眼下他认为的，最紧迫的问题。 他抬头，重新看向琉璃，神色认真地问道： [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前段时间，琉璃带他溜出鲛宫。 贺子枫以为那是因为琉璃整日待在沉闷的深海，感到孤独和乏味。 琉璃身为高高在上的王储，没有一个亲近些的朋友愿意跟他聊天，而他贺子枫，又恰好是个不错的倾诉对象。 于是琉璃便顺理成章地将他当做朋友。 但眼下贺子枫却诡异地、模糊地感觉到，也许，并不单单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若只是简单的朋友，好哥们间的情感。 犯得着为对方受罚么？ 甚至在得知他要被血祭的时候，琉璃居然愿意冒着被驱逐的风险，带他逃出秘境。 是的，贺子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琉璃说的，不是帮助他逃跑。 而是带他一起逃走！ 说实话，能让贺子枫一个二十多年的铁直男意识到情况的不对劲，琉璃炽烈而直白的情感属实已表露无遗了。 果然，当贺子枫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向来直接的鲛人族王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他喉头蠢动两下，尚且苍白的脸颊忽然飞上一抹薄红。 第117章 表白 配上他精致姣美的面容，让贺子枫都恍了恍神。 [因...因为...] 仿佛是坚定了什么似的，琉璃紧紧盯着贺子枫的眼睛，缓缓地、认真地开口道： [贺子枫，我喜欢你。] 仿若一道惊雷乍破。 此刻，贺子枫就算是个傻子，也该知道对方用这种表情说出口的话，不会是什么纯纯的兄弟爱。 直男贺子枫此刻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停顿良久才开口： [不是，哥们。]他被对方一句话惊得已经有些语无伦次，[我...我...] 我艹！ [我是男的你明白吗？] [男的！雄性！]贺子枫使劲摇晃琉璃的肩膀。 我们是不会有未来的啊喂！ [我知道啊。] 琉璃玻璃珠似的眼睛蓝得很纯粹，唇角噙着笑。 对方纯粹且直白的眼神让贺子枫心底再次升起浓浓的羞愧与莫名的心慌。 [我就是喜欢你！] 原来，雄性和雄性在一起，在鲛人族中算不上罕见。 做了二十多年直男的贺子枫闻言，面无表情地心想。 疯了，这世界终究还是疯了。 自己的思想，果然还是太落后了么。 ————— 几日前，琉璃这家伙抛下一个重磅炸弹后，便红着双颊离开了。 那背影，像极了表白过后的害羞小女生。 贺子枫在原地独自凌乱。 此后，似乎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琉璃这家伙更是装都不装了。 时不时便要差人给他送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全是些海底的“土特产”。 比如一些亮晶晶的、不知名物种的鳞片串成的项链啦，一些颜色绚丽的小贝壳之类的，有一次，他甚至遣人送来几只会发光的小水母！ 贺子枫每次收到这些时尚小垃圾，都囧着一张脸。既尴尬，又别扭。 这招数，怎么这么像高中的时候见到过的那种，追求心仪对象的小男生？！ 因为这事，他破天荒地好几天没有修炼了。 此刻，他正在鲛人族王子殿内的那间关押他的寝宫内，躺在硕大的蚌壳做的床上，摊煎饼似的翻来覆去。 手指搅弄着床上的纱帐，心里不住地唉声叹气。 [唉...] 他干脆直接从床上爬起来，狠狠揉了揉自己一头鸡窝似的头发。 [烦！太烦了！] 贺子枫脑袋都抠破了也没想明白。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自己一个臭直男，到底是什么时候给了那个雄性鲛人错觉，让对方觉得，自己会喜欢上另一个雄性？ 而且，对方还踏马是一条鱼？！ 这什么跨越物种的爱恋啊！！！ 不行！ 贺子枫在心底默默下定了决心。 下次这家伙再来找他的时候，自己一定要跟他说清楚！ * 大祭司的炼药房内。 小小的海底热泉上架着的一只坩埚，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将附近的海水也炙烤得滚烫。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这炼药房内的海水温度有些高。 王子殿下脸颊红红，如同怀春的少女，兀自在忙碌个不停的大祭司身边喋喋不休。 从自己的父王母后正拜访的那海底部落，一直谈到近日海底的温度之类的，总之全是些有的没的。 大祭司也不着急，他早就看出殿下今日前来的目的。 耳朵里也自动将王子聒噪的声音当作了自己工作的白噪音。 果然，王子殿下见大祭司也不搭话，终于进入了正题： [大祭司，我...我来把书还给你。] 他从身后掏出一本书，似乎是那本《鲛人族恋爱宝典》。 大祭司施施然放下手里的银质长勺，接过书。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然后才挑眉问道： [怎么样？他都收下了？] [那个人类，一定已经对殿下死心塌地，无法自拔了吧！] 大祭司露出自信的微笑。 这可是上一任祭司费尽心力从人族手中得来，传到他手中后，又被珍藏许久！ 想当初，王子殿下的父王，便是靠着这书上伟大的恋爱技巧，成功俘获了那位优雅美丽的雌性鲛人的芳心！ 当然，那位优雅美丽的雌性鲛人，现在已是王子殿下的母后了。 王子殿下闻言，脸颊更是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般。 [那...那当然！] 大祭司问道： [你跟他说了么？] [要让他永远留在海底的事？] [还没有，]王子脸上露出一丝苦恼，[他是个很爱自由的人。] 他觉得，贺子枫可能不会答应。 其实，这几天他一直没有当面去见贺子枫，一方面，是在忙着四处搜罗一些小玩意儿。 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向贺子枫开口。 大祭司无奈道： [这是你们之间必须要克服的一道门槛。] [王和王后是不会允许你离开鲛人秘境，去人间生活的。] * 王子将自己收藏多年的水晶拿了出来，打算送给贺子枫。 同时，他也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决定在今日询问贺子枫，是否愿意和他在一起，永远留在鲛人秘境。 软禁贺子枫的禁制早就已经解开了。 所以贺子枫今日并未待在鲛宫内。 王子殿下最后是在浅海处的一片海藻林里找到的他。 当然，这是两人之前来过的地方。 深绿色的海藻林蜿蜒着向上生长，若非王子对这里及其熟悉，恐怕还发现不了贺子枫的身影。 [贺子枫！你在这里！] 琉璃既紧张，又期待，[我有事想跟你聊聊。] 贺子枫听到声音，骤然从思绪中惊醒。 他的禁制虽说已经解除，也因为大祭司的缘故，鲛人族对他的态度有所缓和，但鲛人族并不愿意放了严绮。 他从大祭司口中得知，原来严绮曾潜入鲛宫中，试图盗取鲛珠。 这也是严绮被关押的真正原因。 他抬眸望向那王储鲛人来的方向。 心思单纯的鲛人看到贺子枫望过来的黑色双眼，忍不住又看呆了。 [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说。]贺子枫起身，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镇定道。 贺子枫在海藻丛中躺了一天，他已经想好怎么对琉璃说了。 鲛人不知道贺子枫要说什么，但捧着水晶的双手已经伸出去了。 他的双眼也像手中的水晶一样，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第118章 被拒绝了 他不好意思道： [贺子枫，这个送给你。] 贺子枫有些沉默，将那水晶轻轻推了回去。 [阿璃，你先将东西收回去。] 他的态度让王子殿下莫名有些心慌，蓝色的瞳孔露出一丝不安的茫然。 贺子枫停顿半晌，发出了直男的疑问： [说真的，我想问你，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他可以改的，真的！ [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琉璃却立刻答道。 他喜欢看贺子枫的笑，听他讲话时的声音，也喜欢他教自己传音术时的动作和神态，喜欢他见到海底风景时露出的震惊的表情。 可不是什么样都喜欢么？ 贺子枫闻言，汗都要流出来了。 [不，我是说，如果非要找个原因呢？]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这家伙刚刚回答的样子十分果断，甚至果断到显得有些草率了。 该不会只是心血来潮吧！贺子枫心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倒也好解决。 谁知道，琉璃下一秒便认真回答： [因为你的眼睛。] 贺子枫还在走神，一时有些没理解： [什么？] [你的眼睛，]王子低声道，[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的眼睛了。] 鲛人们认为，黑色的眼睛是罕见的、稀有的，并且也是珍贵的。 在鲛人族中，绝大多数鲛人的眼睛是金黄色或绿色。其中，王族鲛人的眼睛多是蓝色。 王子殿下从未见到过黑色的眼睛。 贺子枫也许不明白，黑色对于鲛人族而言意味着什么。 鲛人生活的地方，也就是一望无际的深海，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就是黑色的。 而深渊作为母神的象征，也是纯粹且一成不变的黑色。 他们从黑暗中诞生，最终也在黑暗中寂灭。 黑色对鲛人族而言，意味着安全感。 他们对这种颜色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眷恋和归属感。 完了。 贺子枫听到对方的回答绝望了。 喜欢他的眼睛？ 这世界踏马也没有美瞳啊！这怎么改得了？！ 自己总不能把眼珠子抠出来送给他吧！ 面对这家伙热切的眼神，贺子枫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说实话，他是个妥妥的颜狗。 如果今天站在他面前对着他表白的，是一个长相稍微逊色些的男子，他可能会毫不犹豫地直接开口拒绝。 说不定还要把对方的脸揍成猪头什么的。 然而看着这张天上有地下无、比女子还要精致姣美的脸蛋，他承认自己真的有些不忍心伤害对方。 他苦口婆心道： [阿璃，我是人族。] [鲛人族与人族的积怨如此之深，你若是...]贺子枫顿了顿，[真和我在一起，你的父王和母后肯答应么？] [你的鲛人族子民们肯答应么？] 清醒一点啊骚年！我们是不会有未来的！ 琉璃回答道： [我要和你在一起，是我们之间的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很任性，也很不顾一切的回答。 贺子枫扶额，他有时候真的觉得琉璃这家伙不是一般的单纯。 他是单纯到已经有些缺心眼了。 就连贺子枫也不禁感叹。 琉璃从小生长在实力为尊的单纯环境中，居然养成了如此单纯且不谙世事的性格。 看来，他的父王母后一定把他保护得很好。 贺子枫摇摇头，继续劝说道： [可是，你作为鲛人族的王子，难道不应该为你的子民们想想吗？] 而且，作为王储，他未来的伴侣，真的可以完全由他自己决定吗？ [你真的可以决定自己的一切吗？] [哪怕是要你放弃鲛人族中尊贵的身份，背井离乡到人界去生活，也可以吗？] 诚然，他因为一时的热情，对贺子枫有了类似于爱情的想法。 如果贺子枫够狠，他也不必对琉璃做任何多余的说教，他大可以直接利用王子殿下的感情，帮自己找到秦西阁，逃出此间。 甚至可以利用他，在鲛人秘境中寻找那神器的碎片。 最后再将他无情地抛弃。 但贺子枫做惯了哥哥，也习惯了照顾人的角色，多多少少养成了些老妈子的龟毛性格。 他见到琉璃，便想起自己那也单纯得可怕的妹妹。 因此，他不可能任由琉璃沉浸在这种一腔情愿的恋爱幻想中。 尽管这个求爱的对象，踏马的竟然是他自己！ 不论如何，贺子枫始终认为，每个任性的恋爱脑都应该接受一次来自爱情的暴击。 要不以后就得挖一辈子野菜！ 换句话说，琉璃这小子，今天必须得吃一吃失恋的苦头！ 琉璃面对贺子枫的扎心三连问，一时有些无措，但停顿半晌后立刻分辩道： [我可以！]似乎是怕贺子枫抛下自己，他急忙道，[我可以放弃我的一切！] [只要可以跟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琉璃眼眶红红，近乎哀求，可怜的样子让人心生怜惜： [你带我去人界吧！] 不是，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啊！！！ 贺子枫急了。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刚刚居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怎么还能越劝越叛逆了？！ 贺子枫心道，坏了！自己怎么成黄毛了！ 还是那种诱惑花季少年与自己私奔的，万恶的小黄毛！ 他闭了下眼睛，狠心道： [阿璃，我已经有爱人了。] 这句话半真半假，毕竟他来到这世界快一年的时间，又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时间和精力老早就被分走一大截，柳薇的脸都快有些模糊了。 [而且，我不喜欢你。] 这句话倒是实话。 阿璃顿时愣在原地，一瞬间，仿佛那条斑斓美丽的修长鱼尾都跟着那失去光彩的瞳孔黯淡了几分。 眼看对方要掉小珍珠了，贺子枫只好急忙找了个借口溜了。 他实在无法面对对方的眼泪。 尽管性别稍微出了一些小差错。 但被一个人如此单纯又热烈地爱着，贺子枫的心境很难形容。 当然，这复杂的情感绝大部分是冲击，但看到年轻的鲛人王子的泪水，他又感到愧疚。 说实话，就连自己的女朋友，柳薇，也不曾这样直白且真挚地表达过对他的爱。 第119章 能哭小声点吗?吵到我了 这样的感情当然很可贵。 他也知道，琉璃决定要和自己一起离开秘境的时候，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甚至做好了抛弃一切的想法。 琉璃实在天真得可怕，以为一时的感情冲动就可以成就一生的爱情。 可是他贺子枫不可以这么天真。 他不能接受有一个人，居然要因为喜欢他而毁掉自己。 爱应该让人更好，而不是让人堕入深渊。 而且，从贺子枫自己的角度出发。 他也绝无可能接受这段感情。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目标是回到现代，更是因为他二十几年的人生中，从未想过要和一个男子在一起。 哪怕退一万步讲，即便是不能回到现代社会了，自己也不可能留在深海，与琉璃在一起。 毕竟，感情这种事又怎么能勉强得了？ 他的心底就是对琉璃生不起一丝一毫的爱情。 ————— 鲛宫不远处。 仍然是大祭司的炼药房内。 静谧的海水中，隐隐传来某个鲛人难听的哭声。 尊贵的王子殿下正蜷缩着自己平日里凶猛矫健的身子，老长一条鱼毫无形象地倚在一丛海草上。 那本来就有些面黄肌瘦的海草，此时已经被王子庞大壮硕的身躯被压得扁扁的，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显然他已经在这里躺了不短的时间。 琉璃的眼睛和鼻尖通红，此刻还在抽抽嗒嗒，尾巴边上更是落满了莹莹发光的鲛珠。 毫无疑问，都是他的眼泪。 正聚精会神看着书的大祭司额头青筋直冒，恨不得一尾巴把这只鲛人扇飞出去。 这家伙的眼泪凝结而成的鲛珠，都快把他的炼药室淹没了啊喂！！！ 还有，他从海底挖到的珍贵海草！他精心呵护的绿植！ 尽管心里已经暴走了，然而大祭司面部表情还是很平静，他翻了一页书，木着一张脸道： [殿下，您能哭小声些吗？] 您的哭声吵到我看书了。 [还有，您快把我的冰芽藻压死了！] [呃？] 正哭得起劲的殿下哭声一噎，然而又很快投入到悲伤的情绪中，[呜呜呜，大祭司！] [他拒绝了我！] [我该怎么办？呜呜呜——] 大祭司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他已经完全了解事情的经过了。 因为王子殿下已经将自己表白的经过翻来覆去说了三遍了！整整三遍！ 大祭司终于将手中的书合上，狠狠皱眉： [殿下，您爱上人族也就罢了。] [可是，您怎么会有跟人族私奔的想法？！您难道不知道人界的恐怖吗！] 显然琉璃一时嘴快，居然不小心透露了自己有跟着贺子枫离开的想法。 [人类对鲛人所做的一切，您都忘记了？] 鲛人族古老的典籍中，记载下了人类对他们所做的一切恶行。 包括强行或诱骗地捕捞、囚禁、虐杀、贩卖、强取鲛珠等等。 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恶贯满盈！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上千年，鲛人族也已经淡忘了那段痛苦的回忆。 大祭司甚至不介意贺子枫以一个仇敌后代的身份，成为鲛人族王子的伴侣。 然而，他也是有底线的。 他知道他们的王子殿下向来没什么心眼，有时甚至还有些一根筋。 但他属实没想到琉璃能没心眼成这样。 [您是将我们对您的教导都忘记了吗？] 大祭司的表情已经有些愤怒。 [还有，您有这个伤心的功夫，不如想想如何向王和王后解释！] 一句话，让王子殿下的哭声戛然而止。 [什...什么？] 父王母后不是去另一个海洋部落中拜访去了么？这是要回来了？！ 而大祭司这话的意思，显然是不打算帮他将这件事瞒下来了！ 王子殿下立刻慌张地直起身，眼泪也不掉了： [大祭司！求求你不要告诉父王母后啊！] [呜呜呜——] 鲛人嚎得更大声了。 ————— 贺子枫正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见严绮一面。 毕竟师兄弟一场。 自己现在有鲛人族王子罩着，倒是暂时没有危险，其他鲛人也不会动他。 不过严绮可还在那狭小的珊瑚监牢里关着呢。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他不得帮穷哥们儿想想办法？ 最少也得递个信儿不是？ 况且，贺子枫摸摸鼻子。 那些丹药也就罢了，自己那宗门信物令牌和秦兄给的小铜镜还在严绮手上呢！ 其实那天贺子枫拒绝了王子殿下的表白后，还真有些后悔。 当然不是因为他忽然对王子殿下产生了爱情什么的。 主要是，他忽然想起来...... 唔，不是说，鲛人的真爱之泪化成的鲛珠，有神奇的治疗作用么？ 若王子殿下真这么死心塌地地爱着自己，那不如...... 贺子枫的大脑瞬间出现两种声音，开始激烈争吵起来。 [贺子枫，现在去找琉璃要两颗鲛珠，不算太过分吧？]一个身穿黑衣的恶魔小人在他耳边笑嘻嘻地开口，语调充满诱惑，[趁着王子殿下还爱你，得抓紧机会利用利用他啊！] [说不定，王子殿下也很甘愿被你利用呢！] 另一个白衣小人“噗”地从另一边出现，大声否定道： [王子殿下是单纯，又不是傻！] 黑衣小人翻了个白眼： [不过是跟他说两句好听的话罢了。] [那鲛珠可是绝无仅有的宝贝，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店了！] 白衣小人： [呸！你这样跟那些骗财骗色的人渣有什么区别？！] [你要是真这么做了，等你八十岁回想起来，能直接羞愧至死！] 两个小人立刻打成一团。 贺子枫脑子里一团乱麻，半晌没能思索出什么结果。 正左右脑互搏间，他忽然感觉鲛宫内一阵剧烈的波动。连石桌上琉璃送来的发光小水母，都在瓶子里翻了好几圈。 海水仿佛受到某种不知名力量的影响，剧烈摇晃起来。 差点把贺子枫晃得撞到鲛宫里的柱子上。 [怎么回事？！] 地震了？海啸了？海底火山爆发了？ 不等他搞清楚状况，识海中突兀地出现一道声音。 [子枫。] ！！！ [卧槽？！] 第120章 秦西阁醒来 [秦兄？！] 草，贺子枫在心底暗骂一声。 说实话，贺子枫听到这声音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他摇摇头心道，秦西阁这厮再不醒过来，他都要以为这人是不是死在深渊里头了。 什么幻觉能困住他这么久？一觉居然睡了整整一个月！ 不过好险，这家伙总算是赶在自己变成个白胡子老头之前醒过来了，真是可喜可贺。 眼下鲛宫看起来不太安全，贺子枫打算一边溜出鲛宫，一边阴阳秦西阁两句。 不过秦西阁没给他留阴阳怪气的机会，单刀直入道： [我在深渊中找到了神器的碎片。] [我们可以离开鲛人秘境了。] 贺子枫震惊了。 什么？不愧是秦兄！效率这么高的么！ 唔，自己刚刚说话，没有很大声吧？ 没想到秦西阁居然这么快便找到了那东西，他一时都忘记了关注周围。 毕竟两人在识海中交流时，鲛宫剧烈的震动并未停止。 这一片鲛人秘境所在的海域，竟隐隐有塌陷的趋势！ [我......] 他正要答话，身侧忽然急速游来一道身影。 然后贺子枫便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强劲力道将他迅速拉离原地。 贺子枫扭头一看。 鲛宫顶部一块硕大的水晶坠落下来，砸在刚刚他所在的位置。 海中的细沙霎时飞扬起来，身侧的海水一片浑浊。 贺子枫低头一看，一只攻击力十足的利爪正用力地箍住贺子枫的手。 他反应过来，手臂上滑腻柔韧的触感原来是琉璃的手掌。 这爪子的外观与触感似乎有些矛盾。 琉璃的指甲明明锋利如刀，但居然很小心地完全没有划伤贺子枫的皮肤，只有掌心柔韧冰凉的皮肤接触到贺子枫的手腕。 唔，原来鲛人手掌的触感居然是这样的么？ 他有些不合时宜地这么想道。 耳边则是传来王子殿下惊雷一般的怒吼，夹杂着惊惶与焦急： [你不要命了！] 这鲛人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怎么的，眼眶又有些发红。 此时，贺子枫识海里也传来秦西阁关切的： [怎么？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贺子枫瞬间感觉这场景有些诡异，不自然地掏了掏耳朵，打算先解决眼前的琉璃。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王子殿下现在情绪有些激动。 他有些尴尬道： [抱歉，我刚刚有些走神。] [这是怎么回事？] 贺子枫使劲抽回手，指了指鲛宫的方向。 琉璃闻言，看向贺子枫的眼神却忽然变得凛冽，如同寒冷刺骨的冰霜。 他从未见过琉璃这个表情。 [你难道不清楚？] 琉璃气急，嘴角居然勾出一丝嘲讽的笑， [你们来鲛人秘境，不就是为了我鲛人族的圣物么！] 一边派出贺子枫拖住他们，一边潜入深渊盗走圣物！不愧是阴险狡诈的人族！ 这无疑是要让整个鲛人族覆灭！ 可笑，自己居然会爱上这个无耻的人类。 自己就应该一开始，在那监牢中就将他......杀死！ 琉璃脸上哀伤又冷漠的神色，让贺子枫一时都有些懵圈。 [我踏......]贺子枫一脸迷惑，他这是又做错什么了？！ 然而他脑中又不合时宜的灵光一闪： [我艹！] 秦西阁前脚刚告诉自己，拿到了神器的碎片，这鲛宫后脚便出现异动。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大爷的！那神器碎片居然是鲛人族的圣物？！ 而且，看眼下这样子，似乎还不是简单的圣物。 看眼下这样子，那东西上边的神力，便是维持此处鲛人秘境的灵力来源！！！ 贺子枫惊骇万分，他必须得先将此事告诉秦西阁。两人拿取神器碎片的事情，也要从长计议。 否则这鲛人秘境恐怕要沉入深渊了！ 届时，这鲛人秘境中的所有鲛人都将无处容身！ 而且，他也有些担心。 以秦西阁一人之力，能对抗整个鲛人族么？ 毕竟鲛人族可是为自己的家园而战，必定会拿出鱼死网破的架势。 总之，要尽快去找到秦西阁才行！ ————— 鲛人秘境不远处。 一队鲛人正迅速游近。 为首的是一雌一雄两名王族鲛人，俱是蓝眼蓝尾，发丝如瀑。 雌性鲛人身上还戴有亮晶晶的装饰物。 正是去北面海域的海蛟部落拜访完，返程途中的，鲛人族的王和王后。 北面海域距离鲛人族最近的海蛟部落，他们的小公主刚成年不久，与鲛人族的王子殿下年纪相当，是很适合的联姻对象。 他们这一次前往海蛟部落，一是为了维系两个部落之间的联系，当然，也存了些考察的心思。 看看那小公主是否适合成为鲛人族未来的王子妃。 若是合适，也好尽快谈妥联姻的条件。 一队人马距离鲛人秘境已然很近。 王却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他急忙与王后对视一眼。 两人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担忧。 出事了！ * 秘境内已是一片混乱。 鲛人族中只有一小部分青壮年鲛人被大祭司留在秘境内。 他们的任务是将一众妇孺带出正在下沉的秘境。 而绝大多数鲛人都在深渊旁。 他们骁勇善战，正在大祭司的带领下，对抗深渊中冲上来的某个棘手的力量。 那力量的来源显然是秦西阁。 而一旁的大祭司正紧闭双眼，手指划出某种繁复的阵法。 那阵法中，有一个什么法器正缓缓显出它修长凛冽的形状。 是一把寒光凛凛的长戟！ 那似乎是大祭司的本命法器，此前，其余的鲛人从未见他使用过。 大祭司抽出长戟后立刻加入战局，刺向秦西阁的方向。 而这一边，琉璃拉着贺子枫，与王、王后一队人马，几乎是前后脚赶到了深渊边。 寻到此处灵力波动最为剧烈的所在。 王见此处一片混乱，又见不远处的鲛宫也传来异动，皱眉看向王子的方向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不过是离开秘境两个月，怎么一回来便是这般景象？ [那闯入者擅入深渊，夺取了圣物！] 第121章 捆仙绳 时间紧迫，王子殿下简单一句话，便向他们禀报了这期间所发生的事情。 当然，隐去了贺子枫与秦西阁是同伙，以及自己爱上了人族等事。 几乎将所有过错全都推到了秦西阁身上。 王后听完，眉头微微皱起。 她一双与琉璃如出一辙的美目却忽然锁定了王子身侧的贺子枫。 她敏锐地察觉到这贺子枫的不对劲。 以及，自己的儿子一直攥着那人族青年的手臂。 似乎对这人...很是上心。 * 而此时，那边的打斗已然十分激烈。 秦西阁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鲛人族，双方似乎陷入了胶着之中。 而且，他似乎有所顾虑，居然一直未尽全力。 原来是贺子枫正在识海中不停告诉他，万万不可伤害鲛人族。 毕竟不管王子对贺子枫的情感如何，两人都算是入侵者。 拿走那碎片的代价，也完全超出贺子枫的意料之外。 眼下琉璃制住了他的行动，他只好在识海中对秦西阁急切道： [秦兄！那东西是维持鲛人秘境的灵力核心！] [拿走了它，整个秘境便会塌陷！] 想来是因为那东西毕竟是神君亲自炼化，即便是成了碎片，也不同于凡间之物。 他总不能因为自己想回到现代，便毁了整个鲛人秘境吧！ 他一边稳住秦西阁，一边扭头打算与鲛人族的两位话事人谈判一番。 不过他显然慢了一步。 他话还没出口，鲛人族的王和王后已经果断飞身加入了战局。 [卧槽！] 他原本还有些担心这秦西阁会不会实力太过强大，伤害到这些无辜的鲛人。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显然他似乎高估了秦西阁的实力，也低估了这么多鲛人的战斗力了。 在海水中，鲛人族的行动本就得天独厚，再加上绝大多数鲛人本就对水的亲和性极强。 总之，在水中战斗，秦西阁讨不了什么好。 更何况还有王族鲛人的加入。 刚刚还胶着的局势更是在瞬间便发生了变化。 只见王后手中金光一闪，一条二指粗的绳子便出现在她手中。 这法器的威压瞬间将只有筑基期的贺子枫压得几乎跪在地上。 怪不得，鲛人族近千年来，得以安全生活在这危险丛生的深海。 贺子枫心中大吼， 草！鲛人族手中，怎么会有如此逆天的法器？！ 踏马居然是天级法器，一条完整的龙筋炼化的捆仙绳！ 这可是失落的十大神器之一！ 捆仙绳，顾名思义，这玩意儿即便是飞升至真仙境的修士被捆住了，也只得老老实实束手就擒。 遑论刚恢复到炼墟期不久的秦西阁！ 贺子枫心下一沉，这下坏了！ 果然，随着王后一掷，那隐隐泛着金光的绳子凌厉地向秦西阁后背袭去。 贺子枫只来得及朝秦西阁的方向尔康手，目眦欲裂传音道： [捆仙绳！秦兄小心！] ————— 鲛人族的珊瑚监牢内。 不知是不是因为眼下鲛人族人手不足 ，秦、贺二人，以及严绮，三人居然被塞在同一间监牢内。 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贺子枫表情复杂。 严绮在牢中原本还盼着贺子枫什么时候能回来将自己救出去，谁知又被捆了个结实地送了回来。 不禁也有些感叹，真是命途多舛。 眼下鲛人秘境已经重新恢复平静，显然是那所谓的圣物已经被重新放回去了。 那些鲛人因为秘境出现一定程度的损毁，抽不出手来处理那被捆住两人，因此两人倒是暂时保住了一条命。 捆住秦西阁的，是那条传说中的天级法器，捆仙绳。 这东西不仅限制了秦西阁的自由，也让他的灵力受到极大程度的压制。此刻的他除了一身被劫雷淬炼过的，资质过硬些的身躯之外，没有什么还手的能力。 换言之，哪怕他是妖族之王，今天该挨揍还是得挨揍。 要不怎么说这玩意儿逆天呢？ 而捆住贺子枫的嘛，只是他们随手找来的法器罢了。 不过对贺子枫一个筑基期修士而言，绰绰有余。 严绮虽说活动完全自由，然而他尝试过了，那两个绳索都是特殊的捆缚法器，他打不开。 三人只能大眼瞪小眼。 好在贺子枫和秦西阁毕竟还有契约的联系。 贺子枫也是顿了好久，才终于在识海中绝望道： [秦兄，咱不会折在这儿吧？] 秦西阁明明被那法器压制得厉害，然而心态却出乎意料地非常不错： [不会，]态度竟然也很从容，[不出三日，我们便能离开此地。] [而且，神器的碎片，他们也会乖乖奉上。] 这人说得信誓旦旦，胸有成竹。 贺子枫心道，都这样了，还能有转圜的余地么？ 刚刚鲛人族的王和王后离开时候那凶残的眼神，他差点都以为自己要被活撕了。 贺子枫虽然万分怀疑秦西阁说的话，但眼下除了相信，好像也别无他法。 老实说，他也觉得有些奇怪。 他一个人被关押的时候，总是觉得十分不安，哪怕是跟严绮一同待在监牢里，也总感觉心下惴惴的，总担忧什么未知的状况。 然而跟秦西阁一同被困，见这家伙放松的样子，贺子枫居然也一点不慌。 好像这家伙真有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似的。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塌下来了有高个儿的顶着么？ 虽说的确，自己也常常靠着抱秦兄大腿就是了， 双手双脚都被捆住的贺子枫费劲地蛄蛹两下，咸鱼似的翻了个身。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太过依赖强大的秦西阁了。 唉，但是能抱上条粗大腿，也不容易。 总之，还能咋的，等呗。 反正等死也是等，万一等活了呢？ ————— 鲛宫中。 气氛有些凝滞。 王看向自己的儿子： [我的孩子，你告诉我，事情真像大祭司所说的那样吗？] 大祭司没有任何隐瞒，他尽职尽责地将一切上报给了鲛人族的首领。 他是尽职尽责了，可是琉璃这熊孩子今天可要遭殃了。 只见琉璃面对自己父王的问话，紧抿着嘴唇，眼神倔强，没有一点狡辩的心思。 王见状，闭了闭眼。 琉璃已经用他的态度告诉了他问题的答案。 [既然如此，] [这件事情解决之前，你先好好反思一段时间吧。] 第122章 谈判 他挥了挥手，示意身侧的近卫将王子带回自己的寝宫，声音冷酷： [看着王子殿下，不要让他再做什么傻事。] 近卫领命，无视王子殿下的反抗，将他带走了。 鲛人族的首领夫妇眼下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既要重新安置在此次混乱中受伤的鲛人族，修缮损毁的秘境，还要处理贺子枫等人。 暂时腾不出手处理王子殿下之事。 王后对他的这一处理方式不置一词，显然向来溺爱孩子的她，也觉得王子这一次实在有些过火。 让他自己反思一下也好。 王看向微微皱眉的王后，上前同她商议： [那一个妖族和两个人族，如何处置？] [先会会那两个擅闯圣地的人族和妖族，]王后盯着一片水晶上细细的裂纹，幽幽开口道，[然后全都杀了。] [扔出去喂鲨鱼。] 她得先搞清楚，这些人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 不出秦西阁的所料。 鲛人族的确很快便派人将他们带出牢中。 连带着严绮也一起被带走了。 三人被带到鲛宫里的正殿内，是贺子枫还未曾踏足过的区域。 他偷瞄了一眼殿内的小装饰。 室内的穹顶上装饰着无数璀璨的夜明珠，殿内还摆放着色彩斑斓的珊瑚、贝壳，以及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漂亮玩意儿。 地上的每一片砖块都是由水晶雕琢而成。 整座宫殿仿佛一座冰雪雕就的城堡。 尽管部分水晶砖块上已经出现丝丝裂纹。 不经意地抬眼一瞥。 一个硕大无比的、被挂在正前方的墙面上的、不知名海洋生物的头颅骨骼，赫然撞进视野。 极其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贺子枫的胸膛都因为这种紧张带来的窒息感剧烈起伏了两下，尽管他知道有避水丹在，并不会在水中窒息。 王和王后就在那骨骼前等着他们，神色淡漠。 两人坐在殿前的高处，共享鲛人族至高无上的权柄，俯视着大殿正中的三人。 殿内人不算多，除了王、王后以及他们的四名近侍鲛人之外，便是贺子枫三人。 空间显得极大，甚至有些空旷和寂寥。 贺子枫茫然抬起头。 只见右侧的，是一个雌性鲛人，也就是是琉璃的母后。 他在深渊边就已经见过。 她相貌十分年轻，精致的面容与琉璃有七分的相似，可以看出，琉璃美丽的面庞绝大多数遗传自他的母亲。 王后冰蓝色的眼瞳如利剑般直直射向贺子枫： [你是贺子枫？] 这就是自己的儿子爱上的人族？ 贺子枫听闻王后的问话，不知道对方是要做什么，忐忑地点点头。 还不等这边的对话有什么展开，身侧的秦西阁却先开了口。 他要求与王和王后单独谈判。 令贺子枫意外的是，秦西阁居然会鲛人族的语言！ 这家伙要做什么？ 贺子枫不安地看了他一眼，收到了来自秦西阁的一个镇定的眼神。 王后仿佛刚刚注意到他似的，将冰冷的视线投到他身上。对他打断自己的对话感到有些不满： [你觉得，你有什么谈判的资格？]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秦西阁态度却很放松，放松到，仿佛他的一身修为并未被压制。 放松到贺子枫觉得，这家伙实在有些嚣张。 他开口道： [我可以告诉你们，摆脱困境的办法。] [关于鲛人族的诅咒。] 果然，秦西阁知道一些鲛人族的秘辛。 这似乎便是他的底牌。 一旁的王神色未变，但轻蹙的眉毛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他皱眉沉声道： [一派胡言！] [那是对我族的庇护！] 然而王后抿了抿唇，没吭声。 大殿中有片刻的沉默，王后微微侧了侧脸。 四名近侍便两两配合，真的将贺子枫与严绮带了出去。 贺子枫在识海中道： [秦兄，你要谈判的是什么？什么诅咒？] [他们莫不是要将我们拉出去杀了吧！] 秦西阁这底牌真的靠谱么？别给他玩脱了啊喂！ 到时候大家一起交代在这里就不妙了。 虽然贺子枫万分疑惑，但眼下自然不是解答问题的时候。 秦西阁安抚似的回答道： [放心，很快就好。] 哭死，秦兄他，还是那么自信。 总之，贺子枫只听到那么几句话，便被带离了此处，心里好奇得百爪挠心。 他们在监牢中关押的时间这么长，秦兄怎么都没跟自己说起过？！ 他不会是想等到今天憋个大的吧？！ 啧。 真是小看了这家伙对装叉的执念啊！ * 贺子枫与严绮在近侍的监视下待在殿外的墙根下，很有一种凄凉的感觉。 旁边的严绮本就身受重伤，他与贺子枫只能靠写字交流。因此虽说严绮并未被捆起来，但在鲛人族的监视下，他也不好跟贺子枫多交谈什么。 也是因为这原因，所以严绮只能在一边充当背景板的角色。 等待的时间总是如此漫长，尤其是对事情的结果分外好奇得时候。 而无聊与寂静更是使得等待犹如酷刑。 贺子枫感觉自己似乎等了很长很长时间，等到山无棱，天地合，鸡啄完了米，狗舔完了面...... 呸呸呸，什么东西乱入了。 他将自己的思绪从一些不着调的东西里抽离，倚在墙角继续装死等待。 等到几乎要看到人生走马灯的时候，秦西阁出才终于出来了。 没错，站着出来的。他身上的捆仙绳已经消失了，看着还在地上蛄蛹的他，笑得一脸和煦。 然后秦西阁低下身来帮他解身上的绳子。 贺子枫迫不及待问道： [怎么？成了？！] 秦西阁但笑不语。 我去！这家伙怎么笑得怪渗人的！ 贺子枫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家伙从那深渊里出来后，便一直有些怪怪的，但具体哪里怪，贺子枫也说不上来。 他心里直发毛，但还是好奇问道： [秦兄！你跟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秦西阁挑眉得意道： [天机不可泄露。] 贺子枫活动了两下被捆得发僵的四肢，撇撇嘴，不说就不说！ 第123章 聚灵阵 [那我们眼下怎么办？] 那珍珑幻镜的碎片怎么办？他们... 要直接离开吗？ 秦西阁不接话，竟直接在贺子枫指尖一划，鲜血喷涌而出。 [嗷！你干嘛！] 他手上捏了个法诀，将血液收集好，避免其逸散到海水中。 贺子枫显然没料到对方的这动作，躲都没机会躲，便被对方取了血。 不是，虽然无人在意，但那是他的血好吗？而且，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血什么时候这么稀奇了，怎么人人都要来取上一些？ [跟我进去。] 秦西阁并未解释这么做的原因，只是紧接着施展治愈法术，将那道小小的伤口愈合，然后拉着人进入殿中。 贺子枫递给地上的严绮一个安心的眼神，跟着进去了。 方才殿中紧张的气氛已经消失殆尽，王后打量贺子枫的神色也变得柔和许多。 王后跟前的海水中，一行行看不懂的鲛人族文字正漂浮着，散发着淡淡的冷色光晕。 这玩意儿，刚刚出去的时候还没有，一看便知是秦西阁与两名王族鲛人弄出来的。 好歹贺子枫也是签订过两次契约的人了，他自然能感觉到这些文字上的契约之力。 只是不知这契约是用来做什么的？ 思忖间，只见秦西阁手掌一送，贺子枫的血液便飘到那文字间，如同水珠浸入岩缝般缓缓渗入其中。 浮动在水中的文字吸收了血液，光芒渐渐变成暖色，然后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契约？] 为何会需要用到他的血液？！ 一瞬间，贺子枫想到什么似的，立刻像被人贩子被卖入青楼的姑娘般，大惊失色。 [秦兄！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不会......]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秦西阁忽悠着签下了什么仆人转让的卖身契之类的。 要在这暗无天日的深海给鲛人族当牛做马（误）、剥削压榨（大误）一辈子！ 不要啊！ 被自己的联想惊出一身冷汗，贺子枫在识海中哀嚎，身子扭得比过年的猪还难按： [你我相识一场！你不能如此绝情啊秦兄！你怎么能将我卖了呢？！] [呜呜呜——] 秦西阁对鲛人族的王和王后尴尬地笑了笑，揉了揉太阳穴，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将对方劈晕的冲动。 他费劲巴拉地向贺子枫解释。 原来，秦西阁拿出了自己族中的好几件镇族之宝，在此地搭建了个强悍的聚灵阵。 以这聚灵阵的灵力，代替神器的力量，为鲛人族继续提供庇护。 这契约也并非是什么卖身契，而是让贺子枫做个担保，表示双方绝不后悔什么的。 贺子枫狐疑地盯着秦西阁。 [真的？] 秦西阁坦诚地回视： [当然！] 贺子枫的脑子也是久违地剧烈运转起来。 不对劲！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 若只是简单的置换，鲛人族怎么可能会答应得如此痛快？ 好端端的，人家干嘛换成这什么劳什子的聚灵阵？况且，有这等好方法，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干嘛还辛苦折腾这么一番！ 但不管怎么说，秦西阁给出的东西，诱惑力一定更大！否则鲛人族前后的态度不可能转变得如此之快。 难不成，这与刚刚秦西阁所说的什么“诅咒”有关？ 他给出了什么能破除鲛人族诅咒的东西么？ 其中肯定有猫腻！ 此时，不等他有其他什么反应，对面的王后开口打断了贺子枫不合时宜的头脑风暴： [贺子枫，我们想跟你谈谈。] 贺子枫闻言： [嘎？] [我吗？] 事情不都解决了么？ 难道是...... ————— 自从那天秦西阁与鲛人族谈判之后，事情的进展忽然就变得很顺利。 鲛人族真的如他所言，将神器交给了秦西阁。 而且秘境也没有再次出现异动。 秦西阁告诉贺子枫，再等三日，待那聚灵大阵完全稳定下来，他们便离开鲛人秘境。 从贺子枫再次被抓进监牢起，他就一直未能再次见到琉璃。 离开的前一日，贺子枫找到大祭司。 他当然不是为了再见一面琉璃，或者是要留下什么话之类的，让人产生一些不该有的期待。 毕竟他很清楚，他不可能回应对方什么，琉璃更需要的是果断而干脆的拒绝。 某种情况下而言，贺子枫算是个理智到有些狠心的人。 他来找大祭司，是为了严绮断裂的经脉。 贺子枫态度恭敬地问道： [大祭司，听闻鲛人族中有一种鲛珠，有接续筋骨的神奇力量，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大祭司狐疑地看向他： [你找那东西做什么？] 贺子枫谨慎地表明来意，表示是自己的一位朋友受了严重的伤，需要这种鲛珠。 他从怀中掏出一些灵石，表示自己不白拿，可以用灵石换。 大祭司皱了皱眉，有些为难的样子。 要说这东西，其实也不稀罕。真爱之泪化成的鲛珠，产生的治愈效果对鲛人族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若是他手里有，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再说前段时间王子殿下还天天在这里哭来着。 只是自己嫌烦，把那些鲛珠全扔了。 [唔，我找找。] 通情达理的大祭司想了想，决定在房间里找找看，也许还有一些漏网之鱼。 于是，片刻之后，贺子枫眼睁睁看着大祭司从墙角一株被压得扁扁的海藻下，扒拉出来几粒小小的鲛珠。 贺子枫惊了。 嘶，不是说这玩意儿是鲛人族的眼泪所化么？ 难不成，大祭司也曾受过爱情的苦，对着小海藻偷偷抹眼泪？ 怪不得这海藻长得这么......呃...骨瘦如柴。 想不到大祭司也是个性情中人！ 大祭司举起那几粒鲛珠，见贺子枫泛着同情的诡异神色，尴尬解释道： [这不是我的！] [前段时间你拒绝王子殿下后，殿下来这里哭了许久。] [不过大部分都被我清理了。] 那眼泪流的，整条鱼都快变成鱼干了。 贺子枫闻言也有些尴尬，摸摸鼻子，接过鲛珠，然后将手头的一大袋灵石全都交给了大祭司。 第124章 真爱之泪 送上门的灵石，大祭司当然没有推辞。 或许是见贺子枫实在给的太多，转身离开之前，大祭司补充道： [若是你还有需要，你可以去殿下曾带你去过的地方找找！] 贺子枫闻言眼角抽了抽，挥挥手走了。 他手里捏着琉璃的眼泪，那几颗鲛珠在手心里冰冰凉凉的。 但他却感觉自己握了个烫手山芋。 * 贺子枫拿到鲛珠，一刻也没有耽搁。 赶紧找到严绮，将东西交给了他。 毕竟马上便要离开秘境了，若带着一个重伤之人，行动自然会极其不便。 他看着严绮将鲛珠服下，并未急着离开，在一旁替对方护法。 严绮服下鲛珠后便开始入定，运转灵力至周身。 他这一入定，便直到次日才醒来。 贺子枫惊喜地发现，他一身的伤居然真的痊愈了！ 只是损失的境界和修为，恐怕还需要再努力修炼一段时日。 顺便，贺子枫也有些庆幸。 幸好这人醒来得够及时。 因为今日也刚好是他们商定离开秘境的日子。 ————— 贺子枫一直有些好奇，那一日谈判是秦西阁究竟还同鲛人族商议了什么。 他始终觉得秦西阁不只是帮鲛人族建造了聚灵阵，秦西阁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不过离开秘境在即，他也没有多问。 与鲛人族达成交易后，他们离开得很顺利。甚至鲛人族还专门派出人手，护送三人离开。 三人跃出水面的时候，见到的是一片金灿灿的、与天相接的海面。 护送的鲛人在临近海面时就已经离开了。 贺子枫久违地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 呼—— 从海面看夕阳的感觉很特别。 海水倒映着天空，使得二者之间的界限变得很不分明。 贺子枫感觉自己就像是待在一个鸡蛋内。 周围微微摇晃的海水咸涩中泛着微苦，就像是...... 某人的眼泪。 贺子枫忽然想到，好像很久没见到琉璃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 这样很好，对所有人都好。 跟他的预期也完全相符，就这么离开，不会留下太多毫无必要的期待。 他们离开水面后，距离最近的海岸，也就是浦州，仍然非常遥远。 贺子枫和秦西阁来时乘坐的那艘货船，可是整整航行了三天三夜。 不知是不是因为待在海底太久，一直不曾张口说话，御剑的贺子枫显得有些沉默。 秦西阁和严绮不是很熟，而且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因此三人一时之间，居然有些无话可说。 御剑飞离鲛人海域不远处，贺子枫忽然注意到前方不远处的海面上，有一块突出海面的黑色礁石。 看那石头的形状。 是之前和琉璃一起看日落的地方。 晚霞中，海浪依旧不断冲刷舔舐着那礁石。 黑色的石头上，似乎有一小片什么东西在发光。 飞近了，他低头一看。 瞳孔几不可见地缩了一下。 是鲛珠...... 好多鲛珠。 几乎铺了满满一层。 显然其他两人也看到了。 秦西阁对这鲛珠不感兴趣，只淡淡看了一眼，便重新搂紧了前边贺子枫的腰。 而站在最末的严绮对那鲛珠，却显然有些意动。 他自从服用完那鲛珠后，浑身的筋骨居然真被接续好了。 当他感知到自己的双腿时，原本黯淡的眼神迸发出光彩。眼下整个人都精神不少。 看来双腿的重伤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毕竟贺子枫在监牢中发现他时，这人眼中求生的意志显然已经不算强烈。 严绮很清楚，自己的伤能够恢复，一方面当然要感谢贺子枫。 一方面，也当然离不开那鲛珠。 任何感受过那鲛珠的奇妙的人，都不可能忘记吞下真爱之泪的那一瞬间，涌向四肢百骸的温暖幸福的感觉。 那一瞬间，他似乎感觉自己也从那种刻骨铭心得爱中，偷偷分到一杯羹。 严绮嘴唇翕动，忍不住问道： “贺兄，你在海底给我的那几颗鲛珠，是哪里来的？” 真爱之泪化成的鲛珠，应该不是很常见吧。 他曾对鲛人做过许多了解，知道这种冷血的生物本来就不容易产生浓烈的感情。 感性的色彩在鲛人的性格中，占据的比重极低。 而且，他们的性格又勇猛好斗。 让他们落泪，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同鲛人族的大祭司相识，这鲛珠是向他讨来的。” 贺子枫停顿了数秒，才终于回答道， “兴许是他们族中哪个鲛人的吧。” 眼看要飞离那片礁石，严绮终于还是开了口： “那些鲛珠，我们带走一些吧。” 不管是不是真爱之泪，这些鲛珠都足够珍贵。 贺子枫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像月球表面似的疙疙瘩瘩。 有些不想停下来。 但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 三人站上礁石小岛，秦、贺二人没有要动手收集鲛珠的意思。 而严绮正躬身尽可能多地拾起那些浑圆的珠子。 不能怪他贪心。 如果不是贺子枫知道，这是琉璃为自己掉的眼泪，他大概也会将这里所有的鲛珠全都收入囊中。 但是他见到过琉璃伤心的样子，实在很可怜。 原来所有美好的东西，都产生于痛苦。 啧，忽然就对这些鲛珠不感兴趣了。 此时，秦西阁在贺子枫身侧，看着他的侧脸出神。 而贺子枫则是盯着波光粼粼的海面。 不知怎么的，刚刚还很平静的海面上忽然吹来一阵风。 海浪随着这风猛烈翻腾起来。 礁石四周的海水似乎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拨弄，开始剧烈摇晃。 海上翻腾的水一浪高过一浪。 一个几乎两三米高的巨浪，忽然毫无预兆地拍来！ 贺子枫神色一凛，在越来越大声的“哗啦哗啦”的海浪声中对严绮大声道： “快！站到剑上！” 说罢他又转向秦西阁。 秦西阁没等他开口，自己已经站上去了。 两人没有等到严绮上剑，那巨浪已经到了跟前！ 咕噜咕噜—— 三人全都被卷进海中，连带着礁石上的那些鲛珠，也全都滚落进水里。 第125章 离开鲛人秘境 要问这次鲛人秘境之行，贺子枫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那么也许是，他的水性好了不止一点。 而且由于在水下生活了一月有余，他对这让他死过一次的水已经不再恐惧。 总之，贺子枫发现自己被卷进海底时，虽然还是很猝不及防，也没吃避水丹。 但他居然很镇定。 甚至看着周围的海水，他还有功夫感叹。 四周不断落下的，那些散发着莹莹光芒的鲛珠，真的很像是漫天的星星坠落下来的样子。 多么如梦似幻的场景。 他没有看到，足底的深海中，那些莹润的鲛珠照亮的地方，有一抹蓝色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然后渐渐被黑暗的海水吞没。 * 三人再次从海水中出来时，严绮悲哀地发现，自己刚刚拿的鲛珠，一颗也没有了。 连那礁石上的鲛珠也一颗不剩。 全被那道巨浪卷入了海底。 见状，严绮有些愕然，显然他似乎也意识到什么。 在心底长叹一口气，看来，今天这鲛珠他是一颗也带不走了。 ———— 浦州一茶肆内。 两人相对而坐，正在饮茶。 一人身上负了把长剑，另一人打扮简单朴素，但一身清雅出尘的气质却是掩盖不住。 正是贺子枫与严绮二人。 秦西阁已经先行离开，说是有要事处理。 走之前递给贺子枫一个袋子，是一个屏蔽法器。 至于里面的东西，二人心照不宣。 三人离开那片海域后， 便在浦州城内这间茶坊落脚，稍事休息。 眼下秦西阁离开，自然只有贺、严二人。 “对了，”严绮从怀中掏出贺子枫当日在海底监牢时给他的一大堆东西，失笑道，“差点忘了将这些东西归还于你。” 他也没想到自己还有重见天日的时候，所以忘了贺子枫的这些玩意儿还揣在自己怀里。 贺子枫看了看，最后只拿回了铜镜和信物令牌。 其余的丹药，他全都留给了对方。 其中包括那两枚剩余的高阶续命丹，几枚避水丹，以及若干培元丹。 他想到严绮如今的修为已只有炼气期，身上的东西又都在海底遗失了，多带点丹药在身上也无妨。 严绮笑了笑，没有推辞。 他吞下口中的茶水，道： “此番我这腿能够痊愈，多亏了贺兄。” 他抬头看看贺子枫，眼神温和， “贺兄不如同我一道去王城，让我也有机会好好感谢你一番。” 只见贺子枫摇摇头，拒绝了对方： “我第一次下山历练，离开的时日已不短，还需要早日回到宗门复命。” 此行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再加上他感觉自己的境界似乎有一丝松动。 于是迫不及待想赶紧回宗门闭关。 不过他也有些好奇： “严兄身上的伤还未大好，为何不同我一道回宗门？” 其实他想说的是，严绮身上的修为下跌得厉害，恐怕他遇到危险没有自保的能力。 他的御剑术可日行千里，回到宗门不过是一日的功夫。 带上严绮并不怎么费事。 然而严绮却似乎还有其他打算： “不急，我去王城还有些事要办。” 王城么？ 贺子枫好心道： “我回剑派的途中便要途经王城，我可以送你一程。” 严绮曾说过，自己的佩剑，以及身上的所有物品，都遗失在海中。 况且他体内现在灵力并不充沛，也不能御剑。 贺子枫将他送到王城，显然是更加方便快捷的做法。 但严绮还是拒绝了他。 贺子枫也不多劝，最后只抱了抱拳道： “既如此，那我们便改日在箜浮山再见吧。” 严绮点点头，笑道： “下一次再见，贺兄可一定要给我个答谢的机会。” 贺子枫咧开嘴： “放心！” * 此番先告辞的是贺子枫，但最后先行离开的却是严绮。 他在浦州城内似乎还有什么事，将要归还给贺子枫东西全都放在桌上后，便匆匆起身离开了。 贺子枫一人在茶坊内又流连了大半个时辰，将一盏茶饮尽，才打算收拾东西离开。 他们离开鲛人海域时便是黄昏，此时已华灯初上。 将桌上的东西装入储物空间时，他意外地发现桌上那小铜镜下，除了自己的那枚小小的铁铸令牌之外，居然还压了个什么东西。 是一枚玉佩。 这玉佩不是很大，小小薄薄的，再加上傍晚茶楼内光线不算明亮，两人一时都没注意。 贺子枫摇摇头，没想到严绮也是个冒冒失失的。 迎着昏黄的烛火，贺子枫看了看那玉佩。 尽管玉石原本的成色看起来不大好，但主人看起来很是爱惜。 在常年的佩戴下，已经有些熟化。 按贺子枫的理解就是，盘包浆了都。 玉佩的背面没刻什么东西，正面倒是似乎刻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绮”字，刻痕笔触稚拙，线条也是粗细不均。 细看之下，似乎又有些像个“纪”字。 连完全不了解玉石的贺子枫都能看出来，这东西绝不会是专门的碾玉师傅的手笔。 倒像是某个初学者的练手之作。 应该是严绮小时候自己雕刻的？贺子枫想道。 看来他挺宝贝这玩意儿。 “唔，等他回宗门再还给他好了。” * 贺子枫没有再逗留，星夜便独自御剑离开了浦州。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在王城歇脚，而是在野外随意找了个地方休息。 而且由于秦西阁不在，他也并未停驻太长时间。 毕竟没有人轮流守夜，在野外待久了并不安全。 隐匿好自己的气息之后，他简单打坐大半个时辰，便又匆匆踏上回程。 ————— 贺子枫是在次日的黄昏时分回到的青莲剑派。 他这一回来，并未联系其他师兄弟，只简单禀报了师尊清虚子。 清虚子见他回来，有些欲言又止。 但贺子枫看起来急匆匆的样子，没等自己那便宜师尊开口，便火速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是的，贺子枫出门一月有余，重新踏入山门，才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临走之前，居然把银柘忘了个一干二净！！！ 要死要死！ 自己怎么把这活祖宗忘了！ 第126章 鲛珠 他离开之前，似乎是将那两个家伙装进了灵兽袋中，然后... 然后就放在了洞府内的石桌上！ 惨了，这下一定会被银柘骂个狗血淋头！ 连贺子枫自己也觉得，这种行为简直人神共愤、恶贯满盈、罪无可恕！ 他像那种出轨回家面对糟糠之妻的渣男一样，忐忑不安且充满愧疚地悄悄溜回自己的洞府。 一边在脑子里疯狂回想，一边在储物空间内翻找。试图找出一两样东西，用来当做补偿的小礼物什么的。 找了一圈，他遗憾地发现，自己去了一趟鲛人海域，居然什么都没带回来。 唔，也不能这么说。 应该说是没带回什么特别稀罕的玩意儿。 毕竟王子殿下给他的那些时尚小垃圾，因为鲛宫中没地方可放，他放在储物空间中，还是莫名其妙带了一些回来。 那是一些漂亮的珊瑚，漂亮的小贝壳串成的项链、手链之类的。 哦对了，还有那些发光的小水母什么的。 居然也一并带回来了。 当时鲛宫异动，贺子枫下意识便将那只水母收进了自己的空间内。 哈！银柘作为一只在山里生长的狐狸，一定也会对海洋生物感到好奇的吧！ * 洞府内很安静。 他离开时，将上次筑基期渡劫造成的毁损修缮过。 因此，除了地上的一层枯黄的竹叶之外，这里也没有多大变化。 他匆匆进入灰尘遍布的屋内。 贺子枫已经做好了狠狠挨骂的准备，拿起灵兽袋，心念一动，将许久未见的银柘和那小青蛇放了出来。 预料中的大吵大闹却没有出现。 银柘被召唤出来的时候，似乎是在睡觉。 只听“噗通”地一声闷响，它掉在地上，一双黑漆漆的狐狸眼茫然地睁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那小青蛇倒是醒着，缠在那狐狸的尾巴上，冲贺子枫嘶嘶地吐着灰色的蛇信。 看得贺子枫头皮发麻。 这时，他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是...谁？” 眼前的白毛狐狸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茫然开口问道。 “我在哪里见过你么？你长得真眼熟。” 正从储物空间内往外掏水母的他闻言神情一顿。 运气这么好？ 孩子脑子等傻了？ 还是说狐狸的记忆力本身就不太好？ “别开玩笑了，”他急忙蹲下身，伸手探向银柘的额头，“我是贺子枫啊！” “你的主人！” “咱们才一个月不见，你难道不记得我啦？” 银柘喃喃道： “主人......” 它下一秒突然暴起，一爪子拍开贺子枫的手，大声吼道： “你还知道你是我的主人啊！” “一个月！你知道我在灵兽袋里待的这一个月是怎么过的吗？！” “我看你根本就是在外面有了新欢！早就把我这个旧人（大误）抛在脑后了！” 银柘越说越委屈，一副伤心欲绝、肝肠寸断的小模样。 贺子枫急忙解释道： “不！你相信我。” “我真的只是忘记了！” 银柘大吵了一番，然后忽然道： “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等！” 贺子枫闻言，有一瞬间的沉默。 显然也想到了这倒霉孩子在海月幻境中的经历。 他三指并拢，指天发誓道： “我发誓！绝不会有下次了！” 随后贺子枫开始不停解释，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毕竟他们这次是去海中，即便是将银柘带出去，它也只能待在灵兽袋中。 唔，其实这解释也算说得过去。 银柘下意识点点狐狸脑袋。 贺子枫一边解释，一边掏出装着水母的瓶子，心虚的笑道： “我没有忘了你！” “看，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他一直都知道，银柘这家伙虽然脾气臭，但其实每次都很好哄。 果然，对面这狐狸一下就被那小玩意儿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巴掌大的透明瓶子里，好几只小小的水母在里头上下起伏。 是没见过的东西！ 银柘暗搓搓甩了甩尾巴，没忍住开口问道： “这是什么？” 它一说完，便意识到自己被转移了注意力。 于是它立刻不自在地动了动耳朵，高傲地挺起胸脯仰头道： “呵！男人。” ”别以为你给我带了东西，我就不追究了！” “你必须得给我炼三炉凝息丹！” 贺子枫猛点头。 银柘见状感觉自己亏了，又立刻愤怒地加码： “不！要十炉！” 贺子枫闻言为难的皱眉，想开口为自己争取宽大处理，又银柘愤怒的语气打断： “一颗都不能少！否则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最后，贺子枫与银柘商定，等自己闭关一结束，便将那十炉丹药交给它。 银柘的脸色这才好多了。 贺子枫从鲛人秘境回来之后，便感觉自己修为增长很快，境界也有松动的迹象。 闭关一事，刻不容缓。 向来是个急性子的银柘，也出乎意料地没有着急。 “也好，等你出关，我也有事跟你说。” ————— 闭关前夕。 夜晚。 月凉如水。 贺子枫打算在自己洞府内的小灵池里清洁一下身体。 再做一些闭关之前的必要准备之类。 正准备除去衣物时，他忽然摸到怀中一粒什么滚圆的东西。 掏出一看。 是一颗硕大的鲛珠，泛着淡蓝色的温润光晕。 与他在礁石上见到的那些鲛珠差不多。 是...琉璃的鲛珠？ 贺子枫惊了，这是什么时候跑到自己怀里的？！ 他分明没有拿呀？ “啧！” 贺子枫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 他是没拿，但当时他们三人，连同那一大堆鲛珠，都被被卷入海中。 想来是因为鲛珠太多。 有那么一粒恰好便滑入了他的衣襟内。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他攥着手中这一粒鲛珠发神。 脑子忽然回想起秦西阁同鲛人族的王与王后谈判那一日，王后单独跟他聊起的话。 ...... [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很上心。] 雌性鲛人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在耳边响起。 对于鲛人族漫长的生命而言，琉璃不过是个刚成年的少年。 这是他第一次对某个人动心。 第127章 神宫传承现世 [他说他喜欢你。] [他恳求我，让我不要为难你。] 王后的神色有些不明，轻声问道： [你愿意陪他一起，留在海底生活吗？] 喃喃的絮语间，充满了无尽的诱惑。 [你如果留下来，他会永远尊重你，爱你。] [你们会成为鲛人族平起平坐的王，整个鲛人族都会听从你的号令和调遣。] [你将在海洋中拥有无上的权利，这一大片海域，以及海底的一切珍宝，都属于你们。] 贺子枫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 但他黑沉沉的眼珠看向王后，摇摇头，认真道： [抱歉。] [王子殿下性格单纯。] [兴许他还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 他沉吟片刻，审慎地开口解释道： [我还有未竟的事要完成，而我来到鲛人秘境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统治鲛人族。] 他目标很明确，只是来寻找神器的碎片而已。 [况且，我不能利用他的爱。] [让一个对这里毫无了解的人族统治鲛人族，对你的鲛人子民也并不公平。] 人族与鲛人族之间的裂隙和仇恨，贺子枫自认没有那个能耐填平。 而琉璃，他只是因为海底太过寂寞和无聊，不曾接触太多的风景，才短暂地对一株新异的花草动了心。 贺子枫尽管才二十多岁，但他来源于信息和知识都更为发达的现代。 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本来就更加丰富和深刻。他从小承担着更多的责任，见过的人更是形形色色。 而且他的灵魂还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这种经历更是绝无仅有。 他的阅历和见识是远超同龄人的。 也许王子殿下向往的不是贺子枫，而是那种自由的、无拘无束的生活。 贺子枫想，如果他离开此间，或者再长大一些，便不会这么轻易地就对一个人说出爱这种话。 总之，他在王后面前的态度很鲜明。 他还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完成。 而且，他也不会因为某个人爱他就轻易对某个人动心。 就算抛开性别不谈，琉璃也不是那个适合他的人。 王后安静地听完他的一席话，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恼怒，反而微笑道： [我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你了。] [贺子枫，你的确跟其他人族不一样。] ...... “滴答” 一粒水珠落进面前的池中。 贺子枫从记忆中回过神。 那颗淡蓝色的鲛珠还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唉！” 他叹口气，打算将东西收进储物空间。 只是微弱的灵力刚刚覆上鲛珠，贺子枫的耳边便响起一阵空灵缥缈的歌声。 与他进入鲛人秘境前听到的，如出一辙。 他神色一怔。 思维又开始如同触须般四散。 ————— 贺子枫这次闭关开始得很急。 几乎没有做什么准备。 连任务堂份额内的丹药之类的东西也没有领。 知晓他闭关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人。 他从鲛人秘境中回来，甚至连他在门中的好友如林回峰、方青词等人，都没见一面，便直接闭了关。 * 秦西阁回到妖界。 便要马不停蹄开始处理近日妖族积压的事宜。 大殿之上，他召来心腹： “魔界近日可有什么异常？” 那心腹一身鸦色劲装，隐匿在阴影中时，几乎消弭于无形。 他低头恭敬答道： “回殿下，并无异常。” 秦西阁闻言眉头紧蹙，白皙的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身后椅子的扶手。 他不在族中这么长时间，魔族竟如此沉得住气？ 当初他预先调查时，发现那祁关盛带了魔族在鲛人海域附近盘查。 他也做好了在此地与祁关盛短兵相接的准备。 但奇怪的是。 他这一次去鲛人秘境，却并未发现任何魔气。不管是浦州、承溪村，甚至是鲛人海域，都不曾发现一丝一毫。 而且，那神器也好端端待在那深渊底部。 说明祁关盛并未得手。 他不相信连纪府都能找到的海域，祁关盛那老家伙会找不到。 那日他与鲛人族谈判，明着是为他们设下聚灵阵，实则是与那两个王族鲛人讨论驱魔大阵的事宜。 他得知，魔族的确前来骚扰过，也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但那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 而且秘境与世隔绝，外人根本无法进入。 要不他们也不可能放心离开秘境，前往海蛟部落。 就是秦西阁与贺子枫误打误撞进了秘境，也是因为他们当时手中拿着鲛人族先祖的鲛珠。 这位先祖便是秘境的建造者。 禁制显然是因为这鲛珠上的气息，才将两人接纳了。 而王族鲛人前往海蛟部落，也存了些寻找外援的意思。 秦西阁沉声问道： “祁关盛现在何处。” “属下正要向您禀报！”心腹道，“您离开后，便有传言称神宫的传承现世！” “祁关盛消失了一阵，再次现身后，便立即带领一众魔族，去往了神山。” “我们的人也跟着进入其中，但全都折损了！” “重新派去的人，眼下只能待在神山附近的山脚下。” 因此，他们也自然失去了祁关盛的行踪。 此事正是发生在秦西阁失联那一段时间。 秦西阁第一次有些语气不稳，神色怔愣： “神宫......现世了？” 贺子枫...不是“他”吗？ 为什么这时候神宫会忽然现世？ 除了“他”，谁还能开启神宫？ 难道自己在鲛人族的深渊所见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 箜浮山。 青莲剑派内。 演武场上，气氛压抑。 这已经是莫掌门本月召集的第三次山门大会。 此前，山门内每半年才会召开一次会议。 因为近日，青莲剑派的弟子，已经接连陨落了五名。 他们全都是在下山游历时遭遇不测。 在宗门中的命牌毫无预兆地便崩裂开来。 这五名弟子中，有两名是筑基期外门弟子，其余的是金丹期内门弟子。 这些内门弟子中，有一名丹修，两名剑修。 莫掌门浑厚的灵力携带着他的声音，清晰地传递到演武场上每个人耳朵里： “自今日起，金丹期以下弟子，一律不得下山历练。” 第128章 北境神山 “金丹期以上弟子，没有安排，不得前往北境！” 因为那五名弟子，全都陨落于北境。 莫掌门说完，便挥袖离开了。 他还要去主峰，召集所有长老商量对策。 他一离开，演武场上立刻炸开了锅。 内门弟子们倒还好，毕竟整日跟在师尊旁边，知道更多内情。 主要是一些外门弟子有些不平。 几名筑基期外门弟子凑作一堆，叽叽喳喳讨论开了： “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其他宗门为了这神宫的传承，都快抢破头了！” “就是！这其他九大宗门，都派出不少人。” “唉，等他们搜刮一轮，咱们一点残羹剩菜也抢不到！” 有明事理些的弟子道： “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说，掌门也是为了保护我们！听说，这一次派出四名内门弟子，就只回来了一个！” “是啊，我前日下山，听闻那神山还有魔族出没！我看，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待在门中修炼，保命要紧！” ————— 莫掌门居住的主峰。 宗门最大的议事厅内。 虽说其余各峰上也有小的议事厅，但涉及到宗门的一些重要事务，长老们都要来此共同商定。 近日门中五名弟子接连陨落，自然不是小事。 遑论其中还有一名极品天灵根！ 今日莫掌门请诸位长老前来，便是商议这事。 五峰长老中来了四个，御兽峰长老元晴正在闭关中，暂时还不知道这消息。 其余不曾闭关和下山的长老倒是都来了。 此时议事厅的大殿内约莫有十余人。 最末的位置坐着的，却是一名弟子，看那装束，应当是幻剑峰的内门弟子。 这人脸色苍白，眸色阴沉。 天机峰陆长老坐在清虚长老身侧，见清虚长老神色肃穆，安慰道： “清虚，这也是他们的命数，莫要太过伤怀。” 那陨落的极品天灵根，便是清虚长老新收的丹修弟子。 对侧的司长老，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毕竟他峰上，也陨落了两个金丹期弟子。 炽焰峰的金长老忽然皱了皱眉，开口道： “你仔细想想，可还有什么遗漏的细节？” 他边说，边摸摸自己的大胡子，看向这议事厅内唯一一名弟子。 那弟子正是那萧荃。 也就是贺子枫那身体的原身萧成，在人界萧家的大伯家的双胞胎儿子。 至于双胞胎中的另一人，则是萧茹。 以年龄来看，萧荃、萧茹比萧成小上个三岁的光景，乃是萧成的堂弟堂妹。 此次宗门派出的四名内门弟子中，萧荃是唯一一个脱身离开，并逃回宗门的。 当然，他也身受重伤。 门中长老收到的更为详细的信息，也全是从萧荃口中得知的。 萧荃听闻金长老的话，再次开口。 * 这事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彼时，前峰的宗祠内。 忽然传来两名外门弟子命牌碎裂、本命魂灯熄灭的消息。 命牌崩碎，意味着形消，也即肉身的死亡。 而本命魂灯的熄灭，则意味着魂散！ 这两名弟子不知遭遇了什么，竟是神魂俱灭了！ 经天机峰卜算，发现这两名筑基期弟子，乃是在千里之外的北境之内陨落。 恰好当时幻剑峰长老的大弟子司耀，司青阳，正在附近。 于是莫掌门便安排司青阳前去调查此事。 司青阳是整个宗门中实力最强的弟子，办事效率自然也极高。 他很快便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原来，近日修仙界风传，那神山内有一处秘境，乃是一座神秘的神宫。 其间封存着神君的传承。 传闻这神宫乃是白泽帝君在下界的居所。 神君已陨落了千年之久，神宫的仙力有所溃散，避世的禁制也逐渐失效。 因而神宫便时隐时现。 尤其每月的晦朔之日，不见月光，天地之间的灵气极为微弱，此时神宫便会现世。 不少进入神山的修士，都说自己曾见到过那巍巍悬崖上的神殿。 甚至据传，有人还进入其中，带出了仙器和仙丹！ 此消息一传出，修仙界可炸开了锅！ 仙器珍宝，是所有修士都渴求的。 各路人马纷纷前往神山，想要一探究竟。 那两名筑基期弟子便是第一批听闻此消息，然后进入神山的。 不久便传出了他们陨落的消息。 至于他们陨落的具体原因，无从知晓，更无从查起。 毕竟近来神山附近，人多口杂。 摆在明面上发生的杀人夺宝之事，便已发生了数起。 许多修士今日杀人获得法宝，明日便能命丧其他人之手。 甚至有小道消息传言，那附近已有魔族和妖族出没。 不仅是修仙大陆上的散修，甚至一些妖修、魔修等，也在打神宫中天材地宝的主意。 所以，那两名筑基期弟子的陨落，也有可能是魔修等人所为。 总之，由于北境事态复杂。 不久后，便由十大宗门暂时联合起来接管。 作为十大宗门之一，青莲剑派也不得不让司青阳带了三名剑修弟子驻守于此。 一时之间，十大宗门接管神山，修为低下的修士频频陨落，各种消息如同雪花片般四散传播。 倒是也歇了一些想要来北境碰运气的人的心思。 十大宗门在北境联手维持神山附近的秩序，自然是有利于平息动荡的局势的。 而且，有十大宗门的人在，也能严格限制进入神山的人员，防止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得到仙器，为祸世间。 但各宗门也在打着自己的算盘。 毕竟全都派出人手，也可以相互监督、牵制。这也是在防，除自己在外的其他宗门，偷偷抢占更多资源。 青莲剑派长老们得知此事之后，紧急商量了一番。 众位长老一致认为，那筑基期弟子陨落之事，只能作罢了。 因为那杀害两名筑基期弟子的凶手已经无从找起，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要产生更多伤亡。 因此那时，门中还只是告诫所有修为较低的弟子，不要去北境寻找什么仙灵法宝。 毕竟于修仙资源而言，青莲剑派地处的箜浮山灵脉正盛，灵气充沛。 门中弟子也踏实肯干，养灵植、炼丹、炼器，再加上委派任务，四处游历等等，资源也称不上缺乏。 第129章 天星宗 至于仙灵法宝、神仙秘境，剑派内一代代祖师爷更是已积攒了上千年。 青莲剑派已经损失了两名弟子，实在没必要再去蹚这一趟浑水。 然而自接管神山后，十大宗门中，却有人坐不住了。 毕竟神殿中的珍宝和传承就明晃晃摆在那里，如同一朵摇摆的罂粟花，引人采撷。 排名极为靠前的天星宗最先提出，希望所有门派联合起来派出一批弟子，一同进入神山中的神殿，寻找神君的传承。 为了公平起见，相互掣肘，他们还想出一个法子。 那就是每个门派只能派出四名金丹期弟子进入神山，弟子之间公平竞争。 门派中的长老不得参与。 毕竟不患寡，而患不均。 神宫内资源就那么多。 别人多得一件，自己就少得一件。 青莲剑派的长老们认为，此次有大风险，但也蕴藏着大机缘，对门中弟子而言，算是个不错的机会。 萧荃便是此次青莲剑派商议后选定的，进入神山的四名金丹期弟子中的一员。 其余三人分别是与萧荃同一批成为内门弟子的林回峰，萧荃的妹妹萧茹，以及一名交游不多的金丹期剑修师兄。 显然，十大宗门包括青莲剑派，都将这神山想得太简单，也将人的贪欲和私欲想得太简单。 进入神山后，一开始，大家的目标还只有一个，那就是寻找神殿，寻找仙器宝物与神君的传承。 此时，各路门派的弟子还只是互相抱团，偶尔给其他人使使绊子。 后来，等到新月之时，神宫开启。这些弟子便进入其中。 逐渐传出已经有人获得法宝的消息。 事态也是从此时开始急转直下。 一时之间，宗门弟子间各自为政，居然演变为相互倾轧、残害！ 由于各门弟子实力差不多，都为金丹境，并没有实力特别突出的强者镇压，因而螳螂捕蝉、借刀杀人、先下手为强之事层出不穷。 暗中伤人，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虽说十大门派自诩名门正派，但脱胎于凡根，毕竟逃不过一个贪字。 极短的时间内，十大宗门派出的四十名弟子便死伤大半。 而且，绝大多数死于宗门内斗。 人人自危之下，每个人心中的警戒都拉到了顶。 各大宗门弟子皆有伤亡，但进入神宫后，由于月相盈亏之自然规律，神宫的禁制渐渐吸收月华灵气，入口也渐渐关闭，众人又都不得其门而出。 正是进退维谷。 总之，神宫再次打开时，进入其中的四十名十大宗门弟子，只有十几人活着出来，也零星带出几件法宝。 青莲剑派中更是只剩萧荃一人，还身受重伤。 最后是大师兄司青阳亲自护送他回来的。 * 萧荃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情绪似乎镇定下来，这一次的叙述比上一次要流畅完整得多。 也说到更多细节。 虽然说得很慢，但长老们并没有打断他。 大殿之内，只能听见他沙哑的声音。 “这就是弟子所知的全部了。” 他微微闭了闭眼，重伤未愈，长篇累牍地说话，让他感觉有些吃力。 司长老见状，道： “执典，不如，你先回去休息吧！” “长老们商议一番后，一定给你个答复！” 执典是萧荃的字。 萧荃领命，自行离开了。 * 长老们一时无话。 显然都还在回想萧荃所述的消息。 陆长老问道： “这一次，这三名金丹弟子的本命魂灯还在么？” 莫掌门凝重地点点头。 司长老咬牙切齿道： “那天星宗简直欺人太甚！居然联合其他宗门，残害我青莲剑派的弟子！” 这也是刚刚萧荃提到的，动手杀死青莲剑派丹修的，是天星宗的一个弟子。 说罢，司星幻看向莫掌门， “我不过是要上门讨个说法！你为何拦着我！” 莫掌门语气也有些不虞： “那天星宗的怀谷老贼，已经是大乘期的修为。比你高了整整一个大境界！” “你难道要我看着你去送死！” 目前整个修仙大陆上，半步飞升的大乘期修士屈指可数，只有那么寥寥的三两个。 不巧，青莲剑派一个也没有。 司长老沉默，继而又很是愤怒。 愤怒于自己的无能。 陆长老捋了捋胡子，皱眉道： “星幻！切不可因此事生了妄念！” “此事，我们还需徐徐图之。若是一时产生了心魔......” “那便真的无人能替你的两个弟子报仇了！” 其实，司长老是众位长老中最年轻的一位，也是修仙大陆上绝无仅有的天才剑修。他是陆长老看着进入山门，一路修炼成长，最后当上长老的。 他天生身负剑修灵体，是青莲剑派近几百年来最有希望飞升之人。 也正是因为年轻，所以他难免心浮气躁，行事冲动。 陆长老的担忧不无道理，若是因此生了心魔，对司星幻而言，不仅可能修为迟滞，甚至可能倒退，境界下跌。 这对青莲剑派，也是毁灭性的打击！ 司星幻闻言，胸膛剧烈起伏两下，最终还是平静下来，不再说话。 金长老铁锤般的拳头“砰！”地一声砸在桌上，愤怒道： “他奶奶的！难道我们就要看着这天星宗如此嚣张？” “莫掌门，我们总不能坐在门中，眼睁睁看着咱们的弟子被人虐杀吧！” 难道青莲剑派就不能联合其他宗门，制衡一下这天星宗？！ 莫掌门道： “你以为我就不想一锅端了那狗屁天星宗？” “我修书一封，上门去讨要说法，可怀谷那老贼却已将他门中那几名弟子关押入了禁地！” 甚至这家伙还掏出几条灵脉，说是给青莲剑派的补偿！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谁都知道，天灵根弟子，比他那劳什子的灵脉可重要多了！ “他明面上是给我们青莲剑派一个面子，要好好惩罚那几名弟子，实际上打的什么主意，你我一清二楚！” 天星宗怀谷真人此举，无非是做做表面功夫，给修仙大陆上的其他人看看罢了。 第130章 金丹期 青莲剑派想要说法，便给你个说法，想惩罚那几人也可以。 至于想要他们以命相抵？门都没有！ 思及天星宗的回信，莫掌门也感到气火攻心。 “我今日找你们前来，不是因为这事，”莫掌门狠狠深呼吸两口，继续道，“上一次神宫开启，拿出的仙器有六件。” 虽说青莲剑派一件也不曾带回。 但这几件东西，显然喂不饱其他九大宗门的贪欲。 况且，神君的传承还没有寻到。 那帮老贼不会死心。 “昨日，天星宗纠集了金刀门、大衍宗等五六个宗门，打算再次派出一批弟子进入其中。” “他们提出，这一次，每个宗门派出的弟子增加到五名，两名元婴境修士，三名金丹境修士。” 这帮人说得轻巧，境界的增长，哪怕只是一层，也何其困难，培养一个元婴弟子所花费的资源，又何其庞大！ 而且这数量，分明是那帮老贼精心计算过的！ 十大宗门中最末流的五行宗，似乎便只剩下两三名元婴境弟子，金丹境弟子若干。 金长老大声道： “再多的弟子前去，不也是互相残害，白白地陨落了！” 难道其他宗门就这么是非不分，为虎作伥么？或是由着天星宗欺压？ 莫掌门道： “其余的几个宗门，都暂时还未有回信。” 没有回信的宗门里头，自然包括五行宗。 此外，还有十方界。 十方界实力强盛，在十大宗门中排得上前三。其中多是些清心寡欲的佛修。 他们的住持方丈也不愿过多参与到这桩争来夺去的事里来。 因此也暂时未作回复。 除十方界之外，余下的几个门派的实力均不算太出众，在十大宗门中排在下游，他们派出的上一批弟子，也绝大部分是全军覆没。 陆长老道： “既然如此，我们也可按兵不动，再观望一段时日。” 金长老担忧道： “可若是，就连十方界也派出了弟子——” 眼下有十方界在前边顶住压力，他们便也可以轻松一些。 但倘若十方界也被劝说妥协，那青莲剑派也不得不派出弟子。 陆长老立即道：“那也必须谈妥，绝不能再出现同样的事！” 否则，青莲剑派哪怕是拼尽全力，也要让天星宗这修仙界第一大宗脱下一层皮来！ 青莲剑派虽说在修仙界仙门排行榜中，只排在第五位。 但全力一击，这天星宗也要元气大伤的。 当然，眼下的局势并未紧张到如此程度，而且青莲剑派也不会鲁莽。 最后，众位长老商议，先修书送往十大宗门中各中流、末流的仙门。 所谓“合众弱以攻一强”。 若是多个宗门能联合起来，天星宗也不得不忌惮。 * 外界因为神山的事情，已几乎乱成了一锅粥。 三界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长老们焦头烂额，愁眉不展。 清虚长老更是因为林回峰的陨落，伤心了好一段时日了。 不过这一切的一切，贺子枫自然都还不知道。 他一心扑在修炼上，几乎完全与世隔绝。 ————— 又是一个月后。 贺子枫这一次闭关开始得很突然，结束得也很快。 只差不多月余的时间，他便成功修炼至金丹期。 并且如同上次筑基一样，顺利度过了雷劫。 云层中游动的恐怖劫雷只是持续了几个时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要说这一次能有如此迅捷的进步，琉璃的那颗鲛珠功不可没。 贺子枫在听到那鲛珠中封存的歌声后。 脑中开始不断闪回与琉璃相处的细节。 阿璃的纯稚的爱，竟让他在闭关中参透了世间的真情，顿悟了天地间的法则。 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在那歌声带来的回忆和幻境中，大道出现松动，捕捉到那一丝顿悟。 再加上那颗鲛珠上属于鲛人族的强悍力量，一时之间，他境界暴涨，修为不断攀升，竟迎来了雷劫！ 雷劫过后。 贺子枫睁眼，他的心脏正在胸腔中激动得狂跳，激动的心情如同有惊涛骇浪在胸中翻涌。 他感觉自己的神识正如同触须一般铺开，心境从未如此清明。 低头看看自己紧握成拳的双手，他感到自己手中的力量，也从未如此强大！强大到他感觉自己几乎能徒手劈开一座山峰。 丹田中的灵气被压缩到极致，已凝结出了金丹。 他正式步入了金丹期！ * 这一次出关，贺子枫第一个见的依然是清虚长老。 然而出乎贺子枫的意料。 这一次，见到贺子枫成功突破金丹境，清虚长老却不像上次一样欣喜，反而是露出凝重的神色。 自己最新收的这个气运极强的弟子，他与自己刚刚陨落的弟子林回峰关系极好。 他还不知道怎么向贺子枫开口。 说出林回峰已经陨落的消息。 贺子枫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一切，只高兴道： “师尊！弟子已成功修炼至金丹境了！” 清虚子捋了捋胡子，也道： “好！” 他掏出一瓶丹药： “你境界眼下还未巩固，这瓶丹药可助你巩固修为。” 一并给他的，还有一些丹方。 “这些丹方都是为师云游四海，寻来的失传丹方，你既已到金丹境，便可炼制些高阶的丹方了。” 虽然贺子枫第一次炼丹便展现出不俗的实力。 但那一次能炼制出七阶丹药，也是因为培元丹所需材料不多，相较之下，炼制难度稍小一些。 而且，贺子枫到目前为止，也不过只炼制了四五种基础丹药。 清虚子提点他道： “多尝试着炼制些稀有的丹方，这对你的修炼也有所助益。” 贺子枫点点头。 “弟子知晓了。” “对了师尊！严绮师兄回来了么？我找他有些小事。” 得到清虚子肯定的回答，他便风风火火地要退下。 清虚子嘴唇嗫嚅两下，开口道： “十九......” “师尊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罢了，罢了，你先去吧。” 看着贺子枫离开的背影，清虚子长叹一口气。 贺子枫与林回峰身量差不多，他最后见到林回峰，也是这么个单薄的背影。 第131章 林回峰陨落 作为一峰之长老，清虚子手下并非只陨落过一个弟子。 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这老头儿还是做不到冷若冰霜，对此视若无睹。 * 贺子枫出关后，要做的事情很多。 许久不曾与林回峰等人见面，他还真有些想他，因此他决定趁自己还在宗门内，赶紧见一见相熟的师兄弟们。 然后便要去人界的萧府调查一番。 贺子枫在海底听闻大祭司说过，他的神魂有缺损，那时他便有了去萧家调查的想法。 毕竟，当初萧成与文之粼在人间时，都是凡人，不会无缘无故便知道挖灵根的方法。 还有，那法阵是何人所为，为何刻在萧成的身上却影响到他的神魂？ 无数困惑萦绕于心。 萧成身上一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不过眼下他既然从师尊口中得知严绮回来了，那么首先还是得将他的玉佩归还。 * 他熟门熟路来到严绮洞府外。 无他，严绮的洞府就在林回峰的洞府附近，之前贺子枫又经常来寻林回峰。 所以对这一带很是熟稔。 严绮从洞府中出来，见是贺子枫，神色并不很惊讶。 似乎早已料定对方会来找他似的。 但贺子枫脸上却反而浮现出吃惊的神色。 若非严绮的脸还是这张脸，贺子枫都要以为这是换了个人！ 这人同自己离开海底的时候，境界分明都下跌到了炼气期！ 仅仅是一个月光景，怎么便能瞬间恢复到金丹期的修为？而且，眼下这人气息沉稳、步履稳健，双眼也十分有神，竟似完全脱胎换骨了一般！ 或许，是有了什么奇遇？！ 不过，也罢了。 贺子枫也没兴趣多打听，显得倒像是觊觎似的。 修仙界最忌讳的，便是打听人家的奇遇与珍宝。 严绮见贺子枫不说话，先开口问道： “你来......是为了月明的事么？” 贺子枫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问，懵了两秒才道： “什么？” 继而又摇摇头，“不是。” “我来是将这东西还给你。” “你在浦州走得太急，我没追上你，”他将那枚玉佩拿出，递到严绮跟前，一边低头看向严绮稳稳站在地上的双腿，“不过那鲛珠效果确实不错！你的腿竟完全看不出伤过的痕迹！” 严绮听到贺子枫的话，又看到那玉佩，神色变了几变。 最终接过玉佩，镇定道： “谢谢。” 只一句感谢，他没有多说话。 贺子枫挥挥手：“无妨无妨。” “不过，咱可说好了啊，一码归一码。” “师父给的高阶续命丹你还是得还我一颗！” 这是他与严绮在浦州便商量好的。 严绮看着他，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将丹药乖乖奉上。 贺子枫接过丹药，心情大好，回身乐颠颠地打算去找林回峰。 许久不见这小子，也不知道他在干嘛？ 他拍打着林回峰洞府门口的禁制，一边戏精附身地大喊： “林回峰！开门呐！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他以前来找林回峰就经常这么干，所以十分得心应手，毫无心理负担。 但今天林回峰却没有如往常一样扭扭捏捏地走出来，配合贺子枫演戏道[官人！你终于来了，可让奴家好等]什么的。 当然，偶尔他也会无奈又幽怨地道[子枫哥，你能不能稳重些]之类。 贺子枫见林回峰一直不出现，狐疑道： “唔，怎么回事，难道今天真不在？” 是下山历练去了？ 严绮却飞身过来： “贺子枫，你别拍了。” 贺子枫回身笑道： “怎么，他上别处去了么？” 林回峰不是个耐得住寂寞的，在宗门中人缘又好，常常也去找其他师兄弟玩。 莫名的，他见到严绮欲言又止的为难神色，潜意识似乎在告诉贺子枫，也许发生了什么事。 贺子枫缓缓收起笑容： “他怎么了？” ————— 宗门中要再次选拔弟子前往神山的消息不胫而走。 此时东洲王城内。 文府。 文之粼是在三日前回的文府。 他住的东厢房内，依旧保持着他离家前的陈设。 院中桐花开得正盛。 微风拂过，纷纷扬扬吹落一些花来。 倒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然而屋内的气氛却完全相反，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文之粼设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结界，正与他的父亲文韬，在屋内秘密议事。 他神色焦急： “父亲！我筑基时的雷劫为何如此厉害？” “我们明明已经获得了那明心镜——” 他们处心积虑挖来萧成身上的极品天灵根。 然而那萧成却当真这么好命，随便一个奇遇便又重塑了灵根。 虽说是双灵根，但修行速度丝毫不比天灵根差，此次出关，更是一举突破金丹期！ 难道，当真是天命不可违么？ 文韬负手而立，站在窗前，开口道： “那明心镜，只能让你通过青莲剑派的问心路，哪能骗过天道？” “更不能骗过劫雷！” 言毕，文韬转过身来。 只见他年近半百，但仍面若冠玉。 岁月似乎不曾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只为他增添了些儒雅沉稳的气质。 怪不得他当初能以一介庶子的身份，勾动萧老太爷千娇百宠的三女儿。 引得她未婚先孕，还未出阁便早早地有了文之粼。 但此刻，这张儒雅沉稳的脸上却满是阴郁和狠辣： “那老道离开时说过，只要那萧成还活着一天，你身上那灵根永远都是有主之物。” “只有他死了，你才能顺利修仙！” 到时那灵根才会真正属于文之粼，他的劫雷才会与寻常修士无异！ 向来温和待人的文之粼也罕见地露出阴鸷的神色： “但是，萧成的命还真是硬！” 原以为灵蛇山那一次，便是万无一失了。 谁知这人不仅回来了，脑子也好了！ “这萧成本就命格特殊，杀掉他本就不容易！连祁道长那法阵也......” “罢了，不提这个。” 文韬长叹口气，恨铁不成钢道： “上次在试炼秘境，明明大好的机会，也被你给浪费了！” 第132章 密谋 “那时候还有萧荃和萧茹帮你设局，眼下萧茹在神山陨落，萧荃身受重伤，也不堪大用了！” 原来，当时在试炼秘境中，便是由萧荃萧茹兄妹俩扮作的黑衣人！ 一开始，三人本来打算将贺子枫与林回峰分开，然后趁机用傀儡妖兽将贺子枫杀死。 后来又多次炮制那傀儡妖兽，用来偷袭那二人，谁知那贺子枫居然比他们想象的要强得多！ 尤其是那一招邪门的火焰！ 而且，那林回峰也是个棘手的。 文之粼不得不亲自出马，将两人引至夹竹桃林，放出三阶傀儡妖兽。 待那二人分开，便安排萧氏兄妹追上去，将两人逐一杀死。 然而，费了那么大一番功夫，居然还是让贺子枫活下来了！ 天知道出幻境时，文之粼见到贺子枫好端端站在演武场上的身影，有多崩溃。 文韬又皱眉问道： “这次萧成下山历练，是一次绝好的机会，你怎么没有把握住？” 显然这文韬对贺子枫的行踪了解得很是透彻。 只是苦于他自己没有修行的灵根，不是个修士，否则他便要亲自动手了。 说起这个，文之粼也有些来气。 那贺子枫出山门没多久，萧氏兄妹便被派往神山，而文之月一介外门弟子，修为还远远不到能下山历练的地步。 彼时恰好文之粼筑基不顺，是他筑基的第三次，几乎九死一生才勉强成功。 一时之间，他们竟阴差阳错全被绊住了！ 近日，文之粼也在一刻不停地闭关，靠着丹药的堆积和一些邪门功法的辅助，他才终于到达金丹境。 虽说其中也托了极品天灵根的福。 不过总之，一直到近日贺子枫回到山门，文之粼才出关下山来。 此次下山，既是商量他们下一步的计划，也是顺便向文府告知那萧茹陨落的消息。 不过对于文氏父子而言，萧氏兄妹的死活并没有什么重要的。 无非是少了两件趁手的工具罢了。 文之粼很快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道： “不过，神山这次，也并非毫无收获。” “至少将姓林那小子弄死了！” 原来，这一次林回峰的陨落，也有他们的手笔！ 文之粼知道，姓林这小子跟贺子枫走得近，再加上在新人试炼时毕竟曾与他们短兵相接。 难保以后会不会将他们认出来。 留着始终是个祸患。 倒不如杀了干净！ 便安排萧氏兄妹二人，在神山动了手。 文韬眉头紧皱，掏出一个黑色小鼎并一枚丹丸： “粼儿，你眼下修为进展太慢，境界也不稳，对上贺子枫，恐怕没有多少胜算。” “这只万魔鼎，可以在关键时刻助你一臂之力！” “另外，我这里还有一枚极品玉魄丹，可助你稳固境界，甚至一举达到金丹后期！” 极品丹药，说是仙丹也不为过了。 因为按照丹药的品阶划分而言，七级到九级为上品，只有十级丹药，才能被称为极品！ 因此，这枚玉魄丹能帮助文之粼突破金丹期，绝对不是夸张的说法！ 文之粼也十分惊讶： “父亲！这丹药是从何而来！” 如此厉害的丹药，怎会出现在人界？！他在青莲剑派都不曾见到过极品丹药！ 在文之粼震惊的眼神中，文韬皱眉道： “自然是祁道长给的。” “我听道长说，十大仙门又要派出新一批弟子前往神山了！” “这一次，你务必要同萧成一起神山，然后寻找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掉他！” ————— 贺子枫洞府内。 银柘蹲坐在灵池边，巨大蓬松的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 它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深沉，与那可爱娇小的外表极其不相符。 这狐狸已得知那神山的传承现世的消息。 传承现世，便一定有神君的消息！ 银柘已打定主意，眼下贺子枫既然已经出关，它便要立即同他解除灵宠契约。 然后去神山寻找神君。 他知道贺子枫一定会答应的。 不过今日他已出去了不短的时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正想着如何开口，洞府入口处的禁制如同水波纹般轻轻晃动起来。 贺子枫失魂落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银柘立即三步并作两步，飞速蹿到贺子枫跟前。 岂料这人今天丢了魂似的，居然没注意到脚下忽然出现的狐狸，一脚便要踩上去。 “贺子枫！我们商量个事！” “喂！你差点踩到我了！” 听见银柘的声音，贺子枫这才低下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怎么？” 银柘仰头，耳朵不自在地动了动： “你答应给我的丹药，我不要了。” 贺子枫皱眉，疑惑银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紧接着却听到： “我们解除契约吧！” “解除契约......” 贺子枫表情一怔，喃喃道， “你也要离开我了么？” “也好......”他又想到什么似的，答应了。 银柘没想到贺子枫答应得这么干脆，难得有些愧疚。 毕竟与贺子枫相处了这么久，贺子枫对他也很好。 它也有些舍不得。 但银柘想到神君，还是狠狠心道： “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大丈夫志在四方，要想成就不世的伟大功业，自然要四处游历一番。” “我在箜浮山陪你也够久了。” “你不能太依赖我！这会让我感到很苦恼！” “平日里没有我的监督，你也要好好修炼，多多炼丹。” 它一直以为自己待在窗台上看着贺子枫修炼，是在监督和鞭策他来着。 银柘不敢抬头看贺子枫的表情，更不敢直视贺子枫的眼睛，因此只是埋头兀自喋喋不休地说着。 “你知道的，我向来......” 忽然，有一串水珠从天空中掉落下来，砸在银柘的脑袋上，打断了它要说的话。 “唔，大晴天的怎么忽然开始下雨？” 水珠顺着头顶的毛发流到它鼻尖，有些痒痒的。 银柘耸耸鼻子，下意识伸出舌头往嘴里一卷。 “咦？这雨水怎么咸咸的？” 第133章 解除灵宠契约 银柘抬起自己的小毛脸一看，发现那水珠是从贺子枫下巴上淌下来的。 “诶？你哭了...吗？” 它扒住贺子枫的布靴，借力蹿到他的肩膀上。 银柘尾巴有些不安地在贺子枫后颈扫来扫去，它伸出毛爪子将贺子枫的脸使劲扒拉过来。 然后就看到一双像兔子一样红通通的眼睛，无声地往外涌出泪水。 果然是哭了。 银柘没见过这阵仗，也有些无措： “抱......抱歉啊，” “是我话说的太重了么？” 它试图用自己的爪子拂去贺子枫脸上的泪珠。 贺子枫感受到脸上拂过的柔软，拉过银柘小小的身子。 然后噗通一声彻底跪伏在地，将脸埋在银柘肚子上崩溃地大哭起来。 银柘感受到贺子枫温热的眼泪，几乎将自己肚子上的毛发都浸湿了。 怎么办，他好像真的很伤心的样子。 自己的存在对贺子枫而言，竟然如此重要么？ 银柘心里有些莫名的感动。 自己不过是说了一嘴要离开，对方就崩溃成这样！ 贺子枫一颗脑袋还埋在银柘肚子上，口里发出呜呜的哭声，隔着毛发，听起来闷闷的。 嘶，就是眼前的状况有些棘手。 银柘扭动两下身子，挣脱不开。 最后，它只好像个抱脸虫似的抱住贺子枫的脑袋，爪子轻轻拍着这人类修士的后脑勺。 银柘一脸悲愤地又有些小虚荣地心想： 完了！贺子枫这个人类根本就离不开自己！ 唉！ 都怪自己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 * “好了好了，差不多得了。” “你先起来吧。” 银柘拍拍对方的脑袋道。 贺子枫一直哭了很久，哭到银柘的腿都快麻木了。 它感觉自己似乎被当做了一条擦眼泪的抹布什么的。 一点小事也值得哭这么久！ 人类修士都是如此脆弱的么？ 贺子枫闻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得到了释放，终于暂时停止了哭泣，从地上爬起身来。 他见银柘一身的皮毛被自己哭了个乱七八糟，也有些尴尬，下意识为对方掐了个清洁术。 “对不起，我今天情绪不太好。” 贺子枫的声音还带着哭泣后的沙哑，开口道， “但是你放心，我不会阻拦你。” 他刚刚从师尊处回来，已经知道了北境发生的事。 也......确认了林回峰陨落的消息。 因此他大概猜到了银柘着急离开的原因。 银柘见对方如此伤心，决定稍微松松口： “我其实——” 也不是不能等两天再离开。 不过它话音未落，便感觉神魂中仿佛有一根细丝轻轻崩断。 它与贺子枫之间的某种联系断开了，就像那联系从未存在过。 原来贺子枫已然掐了法诀，解除完契约了。 这种较为低级的灵宠契约，只需要主人单方面就可解除。 “银柘，你随时可自行离开。” “你自由了。” 贺子枫说完这话，又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十炉丹药塞给对方，便转身踱步进入了屋内。 * 多亏有银柘这么一闹。 贺子枫崩溃地大哭一场，感觉憋闷了一天的内心似乎好了很多。 终于能打起精神来思考下一步的打算了。 他再次跨出房门时，院中已经没有那道小小的白色身影。 心中难免有些空落落的。 贺子枫在院中四处扫视了一下，看来，银柘知道他怕蛇，应该也将那小青蛇一并带走了。 其实，不用银柘说，贺子枫今日也打算与银柘解除灵宠契约了。 此次突破金丹期刚出关时，他的计划本是联系秦西阁，然后同对方一起去人间，调查萧成身上的秘密。 不过眼下情况有变。 贺子枫今日从师尊口中确认了林回峰的陨落的消息，而且得知了更多的细节。 他的死，似乎与天星宗弟子有关。 同林回峰相处如此之久，他早已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他不能对此事坐视不理。 因此，他决定先去一趟神山，查清林回峰的死因。 若真是天星宗弟子所为—— 那他便要手刃仇敌，替林回峰报仇！ 当然，他刚刚也想明白了，这神山非去不可，也不仅仅因为这一个原因。 更是因为，那神殿乃是白泽神君在人间的行宫。 说不定，里面会有珍珑幻境的碎片！ 隐隐的，贺子枫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此次离开宗门前往北境，恐怕是凶多吉少。 若是他还同银柘有灵宠契约的联结和纽带，那么他一旦遭遇不测，银柘也会因契约的力量，遭受重伤。 所以他答应银柘解除契约，才答应得如此果断。 ————— 门中长老在十几日前便收到消息，十方界已派出了几名弟子。 而青莲剑派向其他宗门发出的书信，均是石沉大海，得到的一两封回信，也只不痛不痒地说些场面话。 看来，其他宗门恐怕早已被天星宗收服了。 不过好歹十方界还是答应了，愿意同青莲剑派一起劝说其他宗门，商议进入其间的弟子不要再互相残害之事。 最后，在十方界的斡旋调和下，十大宗门达成约定。 在神宫之中，不得互相残害，也不得有杀人夺宝等蓄意伤害的情况出现。 若有违反，任由对方宗门处置。 * 青莲剑派的主峰。 大殿前一片空地上。 整个宗门尚未闭关或下山修炼的的元婴境、金丹境弟子此刻全都齐聚于此。 莫掌门告知所有弟子，眼下有一项特殊的宗门任务。 他们需要派出两名元婴弟子，三名金丹弟子，前往北境的神山。 方青词是已经定好的元婴修士人选之一，他在日前刚刚渡过雷劫，升到元婴境。 而金丹期弟子的三个名额中，也有文之粼和贺子枫主动请缨。 因此，眼下只差一个元婴修士和一个金丹期修士便足够了。 莫掌门沉声道： “可有弟子愿意自荐？” 这是掌门第二次前来挑选弟子了。 上一次，弟子们都还十分活跃，甚至还有人因为自己落选，而愤愤不平。 然而此次，气氛却是十分沉默，甚至有些沉重和压抑。 第134章 前往北境 在场所有弟子都知道，此行虽说是个大机缘，但也必定是凶险万分，甚至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一定。 要知道，上一批派出的弟子，四个中便陨落了三个，好不容易回来的一个，也身受重伤，修为几乎下跌了一整个大境界。 然而尽管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却毫无收获。 这才是让众人都有些犹疑退缩的关键。 一时之间，场上弟子左顾右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接话。 刚结束委托任务回宗门的沈千舟，率先站了出来，朗声道： “弟子愿意前往神山！” 莫掌门欣慰地点点头。 沈千舟眼下的修为是元婴境后期，完全能够胜任此次任务。 再加上他又是幻剑峰的二师兄，自然应该肩负起责任。 现在，还差一名金丹期弟子了。 在片刻的安静后， 最后一名站出来的金丹期弟子，是云骁。 如此，前往神山的弟子便确定好了。 * 确定好前往神山的弟子之后。 莫掌门将几人带到主峰议事厅的偏殿中，贺子枫也在此列，但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见到文之粼也在，微微皱了皱眉。 掌门交给他们每人一个储物袋。 上一次，纵然有天星宗的人在其中搞鬼，但更为致命的原因，也是由于他们低估了此行的危险程度。 所做的准备不够充分。 这才导致了三名弟子的陨落。 这一次，门中长老几乎将压箱底的宝物都拿出来了。 各种保命的符篆、法器、丹药，不要钱似的往储物袋中塞。甚至其中还塞入了许多灵石之类，以备不时之需。 莫掌门一边递给他们，一边嘱咐道： “神宫开启的时间长达一个月之久，一旦进入其中，只有等到下一次晦朔之交的无月之夜才会开启。” 至于神宫内具体的情况，萧荃带回来的消息也很有限。 因为上次进入其中的弟子，尚未能深入神宫的腹地，便覆灭了大半。 而根据他的话—— “此次你们前去，行事需得小心谨慎......” “尤其要注意天星宗的人！” 掌门顿了顿，沉声道： “你们，务必要活着回来。” “至于那神宫中的仙器珍宝，尽力即可。” ————— 七日后。 大雪纷飞中。 周围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耳畔是呜呜的凛冽风声，刮在脸上像刀片似的。 北境神山附近的一个小镇上。 沈千舟安排一行五人在一家客栈内落脚。 此次北上的五人小队中，沈千舟的修为最高，又是师兄，因此他自然而然担负起了队长这一角色。 在他的带领下，几人出发前便置办了御寒的衣物，而且，他们并未选择御剑或是使用其他飞行法器前往北境。 而是整整徒步了七日，才到达神山。 贺子枫等人本以为眼下中洲都已经快要进入初夏，北境的温度不至于太低，那御寒的衣物带了恐怕也没什么用。 谁知走到半路，他便明白了沈千舟坚持要他们带上的良苦用心。 原来，此次北境神殿现世，伴随的便是北境忽然降临的极寒，尤其是神山附近，受到的影响最大。 原本顺利过冬的树木完全没有萌发嫩芽的机会，便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 即便有白晃晃的阳光从头顶照射下来，也不能使人感到片刻的温暖。 虽然众人都是修士，然而在北境毕竟要待不短的时间，为了减少灵力的无谓消耗，御寒的衣物是必需品。 而沈千舟安排众人徒步前往神山，则不仅仅是因为减少灵力的消耗，还有诸多其他原因： 一是因为箜浮山地处中洲，距离北境其实算不上很远。 二来，沈千舟也想在沿途落脚之处，打听更多有关神山的消息。 古往今来，消息传播最快的便是这些三教九流的停驻之所，也就是一些客栈茶馆之类。 当然，虽说探听到的绝大部分是他们在宗门中便已经得知的消息。 不过，几人多次在途中驻足停留，也并非全无收获。 他们好几次发现百宝阁和无影阁中之人的身影。其中，百宝阁是修仙界有名的拍卖场，其中拍卖的东西多是些有价无市的稀世珍宝。 而无影阁则是有名的情报收集买卖之所。 有传言称，此二阁都是被同一个幕后的主人所操纵的。 他们似乎是在打听已经流传出来的仙门法器的消息。顺便也传出消息，百宝阁将在三个月后的西陵城举办一场拍卖会。 不过这与他们此行的任务关系不大，贺子枫没有太关注。 他更关注他们一行人打探到的另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使得贺子枫对那神殿的主人——也就是所谓的白泽神君——更加了解了几分。 人们总是对一些神仙鬼怪的神异故事格外感兴趣，尤其在人间，白泽又是驱邪避凶的瑞兽，因此便有了更多的传说。 据说这白泽神君，乃是开天辟地之时，从天地之间的灵气中自然孕育的神兽。 白泽的原形如同狮子一般，头上长有两角。通身雪白，柔顺如缎子的毛发在太阳的照耀下，会散发出炫目的光晕。 由于是天地灵气孕育而成，因此他称得上是真正的不死不灭，与天同寿。 还因为天生神骨仙根，而位列仙班。 后来修得人形，便被天帝封为北境冰原和荒漠的帝君。 白泽成为北境帝君后，天帝不仅派人在神山埋下数条灵脉，作为所修建宫殿的地基。 更是在神宫建成时，安排了十二位天宫中的美貌仙子随侍其左右。 每逢乱世、凶兽出世，白泽便避世不出，而遇明君、逢治世，白泽就会现身。 据传，他的一双眼睛不仅通晓世间所有妖魔鬼怪的名字、原形以及驱逐之法，更是拥有预知之力，能看透一个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他身上的神力，与天地万物初开时的至刚至阳之气乃是同宗同源，天生便能镇压邪祟。 因此，若能获得他的庇护，哪怕只是一丝气息，等闲的鬼怪妖魔也不敢近身。 第135章 进入神山 足以见得，这白泽来到人间后，真是被传的神乎其神。 毕竟众人前往的，便是这神君的宫殿，因此众人倒是都听得很仔细。尤其是贺子枫。 其实，那一日得知林回峰陨落的消息时，贺子枫便知晓了那处是白泽神君的神殿。 虽然心下略有疑惑。 但当时他心神俱震，自然是无心思考。 眼下心绪沉寂下来，他才发现其中的一丝不对劲。 他发现，自己来到这修仙世界之后，所经历的一切，似乎都与那白泽神君有关。 不管是他要寻找的珍珑幻镜，还是后来进入海月幻境时的洞府。 他身上发生的一切，似乎一切似乎都被一根看不见的丝串联起来，然而这根丝又极细，细到让人误以为是幻觉。 贺子枫也不确定，是否冥冥中真有人在操纵着一切，还是因为自己的过度关注某些信息导致的幸存者偏差。 但他其实更倾向于后者。 或许是因为自己寻找的那东西，本来就是神君炼化的，因此，自然而然便对白泽的消息更关注了吧。 * 客栈内。 “眼下距离神宫开启之日还有三天，时间还很充足。” 安排好众人的房间，沈千舟才开口道， “我们今日便在此修整一夜，明日前往神山脚下。” 其余五人闻言纷纷点头，各自进入屋内。 众人越是往北走，温度便越低。 一直到此地，众人已经历了一天一夜的大雪。 幸亏有沈千舟的提醒，众人眼下都裹紧了厚厚的御寒衣物，并未动用灵力暖身子。 贺子枫进入屋内，也不觉得冷。 神经病似的走到窗边推开了房间的窗子，看见窗外的雪还未停止，纷纷扬扬下个不停。 外边一个行人也没有，街道和屋顶上全是厚厚的雪。 然而神奇的是，越是见到这鹅毛大雪，贺子枫的心情便越是平静。 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贺子枫从储物空间中拿出小铜镜，试图再次联系一下秦西阁。 其实，他在路上已经多次尝试联系对方，告知自己的行踪。 不过可惜的是，铜镜的另一头一直未有什么回应，而且接连多日都是如此。 今日显然也一样。 贺子枫只好无奈放弃。 他抬头，继续望向窗外。想起什么似的，忽然皱了皱眉。 其实，自从他知道文之粼也要一同前往神山时，便有不好的预感。 他知道，这人一定会找机会对自己下手！ 不过由于一路上方青词同自己走得颇近，这几日文之粼一直不曾找到什么机会。 贺子枫的手指焦躁地敲击了两下木质的窗户。 周围全是潜在的危机。 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自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次日一早。 大雪依旧。 自山脚下方圆一公里时，便能看到有重兵把守。 青莲剑派的五名弟子也是出示了自己的信物令牌，才得以进入。 十大门派的人都驻扎在山脚下，简单搭了些木棚。 也许是为了镇场子，其中似乎还有一两个长老在此。 驻扎于此的弟子众多，贺子枫他们只能通过门派间不同的服饰，才能判断出这些人的归属。 不过青莲剑派的月牙白莲花袍也颇好认。 袖间纹饰着一朵青色莲花，外加衣摆处的莲纹装饰，格外熟悉且醒目。 沈千舟带领四个师弟径直走向不远处正在休息的司青阳，其他几位驻扎于此的师兄弟也在此。 他先是抱剑向其他几位师兄弟行了行礼，才开口道： “大师兄！” 似乎是未到司青阳值守的时候，他抱着剑正闭眼假寐，闻言睁开眼睛，道： “二师弟，你们来了。” 司青阳颇有些无奈， “有两三个门派的弟子有些等不及，已经进入神山了。” “眼下恐怕已经赶到神殿附近。” 其实，这几个宗门想的是，若是先进入神殿，自然也就先掌握一份主导权。 而将其他人远远甩下，便能占据进入神殿的先机。 司青阳交给沈千舟两份图纸，传音道： “神山中似乎有什么禁制，限制了飞行法器的使用，你们只能徒步进山。” “这是我在此处听其他弟子的描述，打听到的路线图。” “此处人多眼杂，你们可以进山后再看。” 其中一张是神山的路线图，另一张则是神殿内的路线。 沈千舟点点头，接过图纸便立即塞入怀中。 几个师弟也很懂察言观色。见两位师兄都未出声，便明白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没有多问。 司青阳继续道： “记住！神殿开启的时间是明晚，你们要注意把握好时间！” “另外，我看近几日风雪不停，山中已经积了许多雪，恐怕不太安全。” “总之，一定要万分小心。” 最后，司青阳不放心地叮嘱道： “千舟，照顾好师弟们！” * 沈千舟将大师兄的嘱托一一应承下来，随后便带领四人进入了神山。 神山内。 其间高大的冷杉和雪松密林，都覆满了厚厚的雪。 放眼望去，前方是一片灰蒙蒙的白。 而进入神山，他们便感觉身上一沉，似乎连修为都被压制了几分。 沈千舟试了试，果然已经不能使用御剑之术了！ 其他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异常。 不过不知是因为什么，几人中只有文之粼的脸色最难看。 沈千舟领着众人行至一僻静处，见他们也好奇得不行了，他才谨慎地展开了个结界，将怀中那图纸掏了出来，低声道： “你们应该也发现了，此处不能御剑，也不能凌空飞行。” “大师兄刚刚已通过传音入密的法子告诉我，这是神山内和神殿的路线图。” “有了这个，便能帮我们节省不少时间。” 他将图纸给几人轮流传阅了一番，并嘱咐其余四人都记一记，然后才将其收好。 上边内容不复杂，倒是很容易便能记住。 贺子枫在脑中回忆刚刚见到的路线图。 其中神山的路线图要详细些，除了方向、距离和线路，还标注了些标志性的参照物如大石头、断崖之类。 图纸的正中，还用了个黑色的圆圈标识出了神殿的位置。 看起来一目了然。 第136章 暴风雪 不过画着神殿内路线的那一张，却并不是太完整，甚至就连已有的部分，标注得也十分简略。 看来萧荃所说的，这神殿内探索十分不足的消息，的确是真的。 文之粼道： “既然我们已经有了这路线图，那还等什么？” 方青词看了看文之粼，又看向沈千舟，幽幽开口： “从此处到神殿所在的断崖，一共有三条线路。我们要选择哪一条路进山？” 这也是沈千舟正在纠结的问题。 这三条线路中，有一条从后山走的小路。 这小路过于绕了，且又崎岖，走起来恐怕要花费不短的时间。再加上山中可能出现的诸多不确定性，也许又要花上些时间。 因此这条路被直接排除了。 摆在他们眼前的无非就剩下的两条路，一条路经过山脊，不过这山脊中间被一条深涧斩断，需要冒险用绳索荡过去。 另一条路是一个山谷，这条路最短，看起来没什么障碍，似乎也最安全。 但这却是沈千舟担忧的地方。 山谷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接连下了如此多天的暴雪。 山中积雪已经堆积得很高，走在山谷中，难免不会遇上什么意外。比如...雪崩之类。 沈千舟说出自己的顾虑。 文之粼急切开口道： “这有什么可犹豫的？” “我们在这山中不能御剑飞行，那深涧对我们而言要危险得多。若是不慎掉下去，便是尸骨无存！” “况且，我们明晚便进入神宫了，不过两天一夜的功夫，即便是有暴风雪，我们也可以用灵力支撑起结界。” 连贺子枫也不得不承认，文之粼一番话的确说得很有道理。 最终，他们按照此线路，冒着风雪向神殿所在之处进发。 ————— 五人小队顺着山谷，已经行进了好几个时辰。 越往山上走，四周越是开阔。 几人如同几粒小小的芝麻，点缀在雪山上，往前行进的速度很慢。 暴风雪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他们的脑袋和肩膀上已经落满了雪。 放眼望去，四周已经没有任何参照物，眼前全是白花花的、刺眼的一片。 由于长时间不曾见到除白色以外的其他颜色，贺子枫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有些发花。 他费劲地将自己的双脚从及膝的雪层中拔出。 往后望去，发现他们刚刚才走过的深深的脚印，很快被不断落下的雪掩盖。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走了这么久，也没有看到其他宗门弟子的踪迹。 雪太大了。 心底陡然冒出一个疑问。 如果......在这样的地方死掉的话，尸体要到什么时候才会被找到？ 迎面而来的大雪中，一旁的方青词敏锐地注意到他停下了脚步。 一双桃花眼望了过来： “子枫？在看什么？” “没什么。” 贺子枫摇了摇头， “走吧。” * 断崖附近。 神殿的入口还未开启。 约莫有三两个仙门的弟子已早早赶到，正待在一片空地上盘膝打坐，闭目养神。 绝大部分的仙门都还未赶到。 一弟子附在另一正在打坐的弟子耳边轻声耳语几句。那打坐的弟子便睁眼起身，同另一人离开了。 两人都是暗绿色道袍。 这似乎是天星宗弟子的服饰。 两人一前一后行到一处大树遮掩处，屏蔽了他们对话的声音。 “言师兄，刚刚山下传来消息，青莲剑派的弟子已进山了！” 被称作言师兄的男子，便是刚刚打坐的一人。 这言师兄长得挺标致，一张脸称得上是俊美。 他闻言，忽然笑得很灿烂，伸手拍拍那表情谦恭到有些狗腿的男子的脸。 “季安，走，带你看个好玩儿的。” * 贺子枫一行人又继续往前走了不远。 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沈千舟却忽然抬手，传音叫停了所有人前进的步伐： [停一下！] 一路上，他们都不敢高声说话，只能传音交流。 因为眼下积雪过深，即便是轻微的声波震动，也可能增加雪崩的风险。 沈千舟是极品水灵根，对与水相近的冰、雪等感受都极为灵敏。 暴风雪的天气，不仅对他的神识毫无影响，反而更使他如鱼得水。 他此刻眉头紧皱，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同为水系灵根的云骁也察觉到了。 [前边————] 水属性的元素极其充沛活跃，简直如同——海啸一般，席卷而来。 他一句话尚未说出口，沈千舟便扭头目眦欲裂，立刻向众人传音道： [跑！] [雪崩了！] 不过一息的功夫，即便是火属性灵根的贺子枫，也已听到远处隐隐传来的，如同雷声轰鸣般的大雪崩塌之声。 这声音正在靠近！ 脚下的大地也开始震颤。 几人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而且，几乎是在听到沈千舟声音的一瞬间，他们便立即作出了反应，立刻掐上了疾行诀往山谷的一侧跑去。 不能往山下跑，往下跑一定会被埋得死死地！ 沈千舟继续道： [左侧十步远的地方，有一块巨石！去那里！] 疾行诀属于爆发性法诀，短时间内移动的距离有限。眼下以他们的速度，肯定是跑不过这雪崩的速度的。 而刚刚那块巨石，其他人也都远远地看见了，约莫突出雪面一人多高。 那巨石突出地面，刚好与地面形成了一处夹角，或许能给他们留下一丝喘息的空间。 果然，几人刚刚躲到这块大石下，刚刚似乎还很遥远的雪崩便裹挟着强劲的气浪，如同猛烈的洪水一般汹涌而来。 [快，结界！] 眼见巨石也要被掩埋，沈千舟立刻道。 众人忙支起结界。 在几人合力支撑起的强力结界下，暂时形成了一处空腔。 暴戾的雪的洪流从巨石上方奔腾着往山下冲去。 以一种摧枯拉朽、不可抵挡的姿态。 此时，贺子枫就待在那巨石的正下方，正不断朝结界输送灵力，抵抗上方传来的重压。 他并未察觉到那巨石已经有一丝松动。 然而一旁的文之粼却注意到了。 突如其来的机会让他的眼神有片刻的停滞，下一秒，只见他手指微动。 文之粼居然掐了法诀朝那巨石击去！ 第137章 山洞 瞬间，那本就已承受不住巨大压力的石头便轰然倒塌，将贺子枫压在了下面！ 巨石之下，传来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方青词听到这边的动静，立即转身，却只见到那巨石倒塌下来，瞬间将贺子枫压在下面的场景。 一向端方温和的他，完全失了平时的君子仪态，大吼出声： “贺子枫！！” 他立刻便要去扒开那重若千钧的巨石。 随着他的灵力支撑消失，那道结界的灵力来源便只剩下两道，也就是云骁和沈千舟。 那结界在上方暴风雪的巨大力量下，居然有些支撑不住！ 而云骁和沈千舟，已几乎半个身子都陷入雪中了！ “喀嚓————” 四人一时不察，脚下传来失重的感觉。 * 轰隆隆的恐怖声响仍在头顶，并未停止。 一片漆黑的一处空间内。 “噗...呸呸呸！” 是贺子枫的声音， “卧槽咳咳咳———” 原来，这巨石之下，居然是一处山洞！ 这山洞口掉落了些树枝，又被厚厚的雪盖住，从外面竟完全看不出这里原本是个什么地形。 就在刚刚，几人因祸得福，弄断了门口支棱的一根树干。 莫名其妙掉了进来。 而那倒塌的巨石刚好堵在洞口，阻隔了外面肆虐的风雪。 刚刚情形有些混乱，竟没有一个人看到文之粼动手。 因此，眼下众人只觉得有些劫后余生。 昏暗中，方青词察觉到贺子枫似乎还躺在地上，发出些呼痛的声音。 他没死！ 方青词急忙顺着声音上前： “子枫！你没事吧！” “没事，”贺子枫缓过劲儿来，答道，“只是刚刚摔下来，不小心被砸到了脑袋。” 黑暗中，文之粼听闻此话，神色都扭曲了一下。 妈的！这家伙怎么次次运气都这么好？！ 而那一边的贺子枫已缓过劲来，支起身子。 见洞中实在昏暗，便燃起一簇火球，照亮了这一片空间。 众人也才得以借这火光看清周围。 此处空间是个裂隙，黑黝黝地往山内延伸到不知名的地方。 而五人掉下来的位置不大。约莫就是一间小屋子的大小。 贺子枫扫了一圈，不由也有些感叹： “咱们还真是福大命大，竟掉进这么个地方！” 沈千舟闻言，试探性地伸出一缕神识，往山洞外探去，随即摇摇头道： “外边的雪崩还未停，咱们先在此地好好休息一番，先恢复些灵力吧。” 众人依言坐下。 经过刚刚这一遭，众人身上的衣物都有些濡湿。 贺子枫将掉落进洞的一些树枝收集起来，做了个简易的火堆，供他们烘烤衣物。 温暖的火光中，最先开口的是云骁，只见他皱眉疑惑道： “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雪崩？” “明明我一直沿途查探，”沈千舟也狐疑的接话道，“水元素的确丰富，但远远未达到雪崩的地步。” “恐怕———” 方青词道：“就怕，是有人不怀好意！” 贺子枫下意识道： “莫非，那已经赶到的仙门中，便有天星宗？！” 见沈千舟点点头。 云骁有些无奈道： “掌门长老不是说，已经同他们达成了约定，在神宫中弟子之间不得相互残害么？” 方青词笑笑： “眼下咱们不是还没有进入神宫么？” 空气一时之间有些凝滞。 天星宗原来竟是在这儿跟他们玩儿文字游戏呢！ 片刻后，沈千舟才接着道： “罢了，我们现在多说无益。” 这雪崩与外边的暴风雪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等雪崩停了，咱们还得赶在明晚之前离开此间。” “赶到神殿入口附近才是要紧！”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众人并未露出什么焦急的神色。 毕竟眼下最紧迫的危机已经消失，时间也尚且充裕。 距离入口开启，尚有一天一夜的时间。 * 众人显然将这场雪崩想得太简单。 因为五人在洞中打坐近两个时辰后发现。那雪崩仍未结束，而且时不时便要再来一次。 眼见时间一点点流逝。 沈千舟不得不再次延长众人待在此处的时间，并安排好轮流守夜的人手。 这也就是说。 他们恐怕得在这山洞中过夜了。 * 贺子枫被安排的守夜时辰，是子时过后的一个时辰。 对于普通人而言，后半夜守夜通常更为艰难。 这是由于人的生理习性所决定的，毕竟此时一般人多处于深眠的状态，精神和注意力都不算太好。 不过好在贺子枫是修士，本来也只需要靠打坐调息便可休息，完全可以不必睡觉。 因此，他也无非就是不能修炼，只需保持清醒和警戒即可。 贺子枫抱着剑坐在火堆边上。 眼角的余光一侧是文之粼，另一侧是那幽深不见底的山洞内的裂隙。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晚眼皮一直狂跳，尤其是见到文之粼，跳得便更是厉害。 老是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忽然，贺子枫外放的神识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眉头紧皱，黑沉沉的双眼扭头看向那恰好能容得下一成年男子通过的裂隙。 不对！ 这里怎么会有妖的气息？ 虽然很是微弱，但那气息... 贺子枫又仔细感知了一番...似乎是从山洞深处传来的！ 难道，这洞穴中有妖兽？！ 眼下其他人都还在入定，贺子枫没有人可商量。 他打算暂时先按兵不动。 顺便想着，一会儿和方青词交接的时候，再和对方一同进去探一探究竟。 毕竟两人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然而这股妖气却并未给贺子枫犹豫的机会。 因为他很快发现，这股妖气越来越强烈。 而且——— 等等！ 贺子枫终于后背发凉地捕捉到，从刚刚开始，就感觉到的一丝微妙的不对劲！ 按理说，他们都是修士，而且方青词和沈千舟还是元婴期修士。 哪怕是正在打坐，以他们神识的灵敏程度，也不可能完全察觉不到妖气！ 而自始至终，他们都毫无反应。 就好像，只有贺子枫一人能感知到这股妖气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 第138章 魔气 贺子枫盯着那山洞看了半晌。 着魔似的，毫无犹豫地径直提剑走了进去。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文之粼就在他进入山洞的一瞬间，悄悄睁开了双眼。 他盯着贺子枫后背的双眼中，满是恶意与狠毒。 仿佛一支淬毒的利箭。 * 身后的光线已经完全消失了。 黑暗中。 一簇微弱的橙红色火光“噗”地一声自指尖燃起。 贺子枫的脸在暖色的微光下被照亮。 火光照亮四周，这里边居然比外边还要宽敞。 刚刚在外边，还能隐约听到外边风雪肆虐的呼啸声。 进入山洞后，居然什么也听不见了。 “唔，好安静......” 山洞中传来他自言自语的回声。 只是，刚刚那妖气呢？ 贺子枫蹙了蹙眉， 突然—— “子枫？”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声音把他吓了一个激灵，浑身汗毛直竖。 他转身一看，一道身影从他身后黑暗的拐角出现。 原来是“方青词”。 “你怎么跟来了？”贺子枫狐疑地问道，“你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方青词”露出一抹笑意，道： “是呀。” 不知道为什么，贺子枫见他这么笑，感觉有些不舒服。 就好像，这张脸皮下，不是方青词似的... “我刚刚正打坐，忽然察觉到一丝妖魔之气，一睁眼就发现你已经不在原地了...所以...” “方青词”解释道， “那气息很是浓郁，我有些担心你。” “我们一起行动吧。” 贺子枫顿了顿，从善如流地缓缓道： “好啊。” 然而贺子枫却并未转身往前走。 他猛地抽出剑，锋利的剑尖直直地指向“方青词”，突兀地大喝一声： “你是谁！” 方青词的眉尾抽动了一下，脸上泛出笑意，修长洁白的手指轻轻拨开剑尖： “子枫，别太紧张了。” “我是方青词呀！” 贺子枫见这人神色镇定，不似作伪。 但他曾在某部典籍中看到过，据说，有些妖魔十分狡猾，会化成人类的模样以迷惑敌人。 于是贺子枫对暗号似的，问了两句青莲剑派《门规》中的前几条，又问了问自己和对方的玉简法诀是什么。 对方一一作答。 倒是都没什么问题...... 最后，贺子枫问道： “我下山历练之时，曾让你帮我一个忙，你可知道是什么？” 这事贺子枫只同方青词讲过，其余任何人都不知道。 “监视文之粼。” 对了。 贺子枫松了口气。 他收剑入鞘，转身留给方青词一个背影： “下次别突然出声，一惊一乍的。” 方青词跟上，笑道： “子枫说得是。” * 两人往里越来越深入。 走在前边的贺子枫感觉那妖气更为明显。 但他伸出自己的神识查探，却隐隐察觉到，这妖兽的气息—— 似乎是品阶不低！ 贺子枫皱眉，有些不安道： “青词兄，你的神识查探到那妖兽了么？” “可知道它是几阶的妖兽？” 他有些担心，若是这妖兽等级太高，他们还是不要贸然深入，及时反身回去为好。 “方青词”道： “不是什么高阶妖兽。” “将它处理了便回去吧。别让它打扰到师兄师弟们。” 贺子枫点点头。 的确，若是品阶不高，那么速战速决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方青词的等级比自己高，想来对方应该不会出错。 * 他们又行进了百余步。 忽然，贺子枫觉得脚下一空，差点跌倒！ “！！” 他赶紧扶住了身侧的石壁。 将火光抛掷出去，他才发现，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四周的石壁都消失了。 火光短暂地照亮前方，又飞速向下坠落。 他们所处的通道，似乎通往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虽然一片黑暗，但贺子枫能感觉到，那大坑的深处，妖气十分浓烈。 这里就是那妖兽的巢穴！ 而且—— 这妖兽一定高于七阶！ 身后的方青词见贺子枫站在原地，问道： “子枫？可是有什么异常？” 贺子枫脸色已经变了，他急忙后退两步，转身焦急道： “走！” 得赶紧出去叫上他们离开！ 眼下外面的暴风雪应当已经好了很多了。 而且，贺子枫相信，七阶以上的妖兽，攻击性绝不比雪崩弱！ 然而后方“方青词”却定住身形。 “走？” 他嘴角咧开成不正常的弧度，看起来有些渗人。 “你要走哪儿去？” 眼前这“东西”的脸变了两变，先是变成了沈千舟的模样，声音也变了： “去找我吗？” “还是我？” 那脸又变成了云骁。 一张脸不断变换，看得贺子枫后背瞬间发凉，捏着剑柄的手用力到泛白。 这人难道是魔族？ 不，不会...... 眼前之人明明身上一点魔气都没有，而且，也能回答得上自己的问题。 电光石火之间，脑子里忽然闪过一种似乎不太可能的可能性。 “你——” “你是文之粼？” 这话说出来，贺子枫自己都不相信。 但文之粼也—— 不料对方答： “猜到了？” 然而对面的文之粼再次顶着方青词一张温润如玉的脸。 吃吃的笑了。 “晚了。” 贺子枫大骇： “你我之间无冤无仇，你何必屡次难为我？” 他知道文之粼一直在找机会动手，也步步防范。 恰巧就在今日，他不知怎么的，就像被人控制了似的，居然一个人进了这山洞！ 眼见对方神态癫狂，一步步逼近，贺子枫脑子里飞速运转。 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试图跟对方讲道理： “你放心，那灵根我不会跟你计较。” “你要什么，我也不会跟你争！” “你要做什么我都不拦着你！” 文之粼拔剑： “你果然都知道了。” 锋利的剑芒瞬间刺出，凛冽的剑气袭向贺子枫的面门，对面那张脸显得越发狰狞。 “那你便——” “下地狱去吧！！！” 贺子枫立刻举剑格挡。 “铮——”地一声， 他只感觉自己的虎口都有些发麻。 “我来神山，只是为了调查林回峰的死因，然后替他报仇而已。” 第139章 深坑 贺子枫一边说着，不敢松懈，手上飞快地掐起燎原诀第二式。 “而且说真的，我如果在那神宫中有任何收获，都可以交给你！” 然而文之粼今日邪门得很，反应速度根本不像个人类，根本没给他出手的机会，一招便打断了贺子枫的剑诀。 “那些东西，我不稀罕。就凭你，也想报仇？” “嗤。” “你还是死了，更能让我安心！” 话毕，他加快了进攻的剑招。 接连不断的进攻打断了贺子枫的动作。 贺子枫眼下被压制得很厉害，手上的剑招有些招架不住对方迅猛的攻势。 再加上受地势所限，他只能做一些勉强的格挡。 而且，他眼下还面临着另一个严峻的问题—— 脚下腾挪的空间快不够了！ 他已经半只脚踏空，快掉下去了！ 贺子枫急的头上冷汗直冒。 对面的人一边攻击，一边道： “萧成！你明明已经死了！” 文之粼语气愈发狠厉，带着强烈的不甘， “为什么还要回来？” 话音刚落，文之粼祭出一只黑色小鼎。 那鼎悬于空中，不断旋转，泄出一丝魔气，文之粼瞬间境界暴涨一大截。 手上顺势一掌推出，强悍的灵力击中贺子枫的心脏。 “文之粼！我艹你大爷的！” 一道鲜血自贺子枫口中喷出，星星点点的血沫沾上文之粼素色的衣襟。 贺子枫不可置信地看着飞回对方手中的法器。 “呃——咳。” 那东西分明是，魔修的法器！ “你入……魔了？” 文之粼勾唇一笑，挑眉道： “现在，入魔的是你了！” 又是一道带着魔气的剑气击出。 贺子枫无力反抗，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坠落。 文之粼刚刚一掌击出，不仅将他重伤，又用万魔鼎为贺子枫种下魔引，毁掉他的灵体。 贺子枫这一次，不死也得死！ 文之粼眼睁睁看着贺子枫落入黑暗，扬起一个舒心的微笑。 随后，他收起笑容，面无表情一掌拍向自己胸口，吐出一口血来，随后又将那染了魔气的剑往自己手臂划去。 手臂瞬间也血流如注。 整个人身形狼狈，一看就是与魔族经历了一场恶战。 做完这一切，文之粼一边往外退，一边不断劈向山洞内一侧的大石。 霎时间，山洞中地动山摇。 巨石轰隆隆滚落，阻断了贺子枫回来的路。 * 文之粼惊惶跑出山洞时，脸色因失血而有些苍白： “不好了！” 从山洞开始震颤开始，外边的三人便察觉到不对劲，也探身进入洞中来了。 见到狼狈不堪的文之粼，沈千舟一惊： “你这是？贺子枫呢？” 随后他感受到文之粼伤口上的魔气。 “是魔族？！” 文之粼嘴角溢出鲜血，点点头： “贺师弟还在里面！快！” 闻言，方青词不顾还在震颤的、似乎即将要塌陷的山洞，冲入其中。 沈千舟想拉他都没拉住。 眼见山洞快要塌陷，沈千舟只好立即架住虚弱的文之粼，带上云骁，立刻掀开巨石，出了山洞。 好在外边的雪崩已停，风雪也已小了许多。 三人找了个背风的位置，扶着文之粼坐下。 片刻功夫，方青词返身回来了，神色有些不虞。 沈千舟看向他，方青词道： “洞口全被堵住了。” 他试着清理了一番，然而里面已经被阻塞得严严实实地了。 沈千舟问道： “那贺师弟？” 方青词摇摇头，神色凝重。 他走到文之粼身旁，问道； “刚刚你们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文之粼将刚刚发生的事，半真半假地润色一番，然后一脸难过地讲了出来。 据他所说，贺子枫守夜时，发现山洞内有些不对劲。 自己担心贺子枫的安危，于是与贺子枫约好一同进入山洞内查探。 谁知二人的行踪惊扰了洞中的魔族。 那魔族凶悍异常，重伤了他和贺师弟。 两人与他打斗的过程中，剑气更是不慎将山洞中的石头击落，导致山洞支撑不住，开始摇晃。 方青词仔细听着文之粼讲话。 盯着文之粼的眼神中，满是怀疑之色。 倚在一旁的文之粼见状，心道不妙。 他转头看向沈千舟，道： “抱歉，沈师兄，都怪我没能保护好贺师弟。” “方师兄生气是应该的。” “你就让他一剑刺死我————”出出气吧！ 然而很突然地。 还不等文之粼一句话讲完，方青词竟真的拔剑刺向文之粼的胸口。 眼看着他就要一剑将本就虚弱的文之粼扎个对穿。 沈千舟立即出手制止了他： “方师弟！你这是做什么？” 方青词幽幽地看向文之粼。 贺子枫前些日子下山历练时，曾经拜托他监视文之粼的动向。 方青词虽然没有问及二人之间的过节。 然而他心里十分清楚，贺子枫是一定不可能与文之粼约好一同进入山洞中查探的。 文之粼在说谎！ 然而沈千舟不清楚其中的原委，只道是方青词与贺子枫感情不错，于是怪罪于文之粼。 于是他开口道： “眼下贺师弟生死未卜，再过几个时辰神宫又要开启。天星宗弟子还在暗处虎视眈眈。” “你们真的要在这个时候内讧吗？！” 作为师兄，他当然也很痛心，然而眼下不得不顾全大局。 毕竟几人此次离开宗门时，便已经做好了折损在神山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贺师弟—— 总之，在沈千舟的斡旋下，方青词最终只能冷冷收了剑： “文之粼，若你还有命离开神宫。” “届时我们再好好算算！” 沈千舟再次前往洞中确认了一番，又用神识查探很久，一点贺子枫的气息也没有。 最后，他不得不安排云骁下山去告知大师兄，请大师兄派人进入神山救人，而其余三人，则继续往神宫入口处进发。 眼下还未进入神殿，青莲剑派的弟子便已减员两人。 情势十分不利。 ————— 时间回到一刻钟前。 贺子枫坠入那深坑内，双眼紧紧地闭着。 然而除了胸口处文之粼那一掌造成的疼痛之外，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出现，自己也没有死。 第140章 你是大大大大...大蟒蛇? 身下的地面怎么……是软的？！ 贺子枫缓了好久，才伸出手掌摸了摸。 嗯？冰冷的、光滑的—— 又使劲往下按了按。 还有些柔韧。 像是质量很好的安全气垫。 唔，其实也有些像一个大水床什么的。 但是山洞里怎么会有大床？ 贺子枫闭了闭眼，他这是要死了，出现走马灯了吗？ 不知怎么的，他脑子里忽然闪回自己刚刚跟文之粼对话的细节。 如同每次吵完架复盘一样，贺子枫越想越生气。 他此时有些回过味来，自己怎么会想着说服对方？！ 说不定，就连林回峰的死也是这人指使的！ 要知道，萧荃和萧茹一直跟文之粼走得很近！而上一批弟子中，便有此二人！ 自己早些时候怎么没反应过来！ “踏马的文之粼！” 贺子枫恨恨地捶了捶身下柔软的“大床”，力道不算轻。 伴随着他这一捶，他似乎听到空旷的山洞中传来“嘶嘶”的声音。 他神色一凛，什么东西？ 正疑惑间，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子枫？] 拜文之粼所赐，贺子枫对这种忽然叫他名字的状况已经有些应激了。 “谁？！” 他立刻爬起身来，燃起火光，四处搜寻。 “咳咳咳——” 然而随着他猛然起身的剧烈动作，牵动到胸口的伤，又是一口血沫喷出。 那道声音又响起来了： [你受伤了？] 贺子枫这才发现，这声音是从自己识海响起的。 一道熟悉的气息伴随着治疗法术，笼罩到贺子枫身上。令他浑身暖洋洋的。 贺子枫有些惊讶，这是... [秦兄？] 一道低低的： [嗯] 还真是是秦西阁？原来他也来到神山了么？ 贺子枫听到是秦西阁的声音，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嘴里也吐出一口气。 继续躺回‘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靠起来还蛮舒服’的玩意儿上。 他没有抵抗秦西阁的治疗。 毕竟如果说在这个修仙世界有谁能够让他完全相信的话，秦西阁一定是其中一个。 而秦西阁在治疗中似乎是察觉到什么，问道： [子枫，你为何会出现在此？] [而且，你身上怎么会有魔气？难道这些伤，是魔族所为？] 贺子枫想了想，道： “算是吧。” “是文之粼，他好像入魔了。” 停顿半晌，秦西阁喃喃道： [文之粼么？] [他会付出代价的。] 不知是不是贺子枫的错觉，他感觉这人语气似乎有些冰冷。 他摇摇头，回了回神。 随后，贺子枫简单向秦西阁讲述了一番自己此行来到神山的目的，以及自己为什么会掉下来。 不出片刻的功夫，贺子枫感觉自己身上的伤似乎已经大好，但秦西阁的灵力还在源源不断地输入。 便开口道： “秦兄，我伤已经好了。” 待秦西阁收回灵力，他继续刚刚的话题道： “眼下他们应该会继续进入神山，文之粼是不会放弃神殿中的仙器法宝的。” “待我回到宗门，便将此事禀报掌门。” “到时，掌门自有定夺。” “唉，先不说这个了。” 贺子枫顿了顿，问道： “我前几日联系你，一直联系不上。” “你怎么也来神山了？你对神君的传承也有兴趣么？” 秦西阁没回答。 贺子枫忽然意识到有些奇怪，自己也讲了这么久。但这人怎么神神秘秘的？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他往昏暗的四周望了望： “唔，对了，你在哪里？” “怎么一直不见你的人影？” 秦西阁闻言更是沉默良久，久到贺子枫都以为这人是离开了。 他长叹了口气，才道： “我就在你旁边。” 话音刚落，贺子枫觉得自己身下那张“床”居然活动起来。 有什么东西忽然缠上了他的腰！ 卧槽！ 他下意识伸手一把抓住腰间蛄蛹的玩意儿，并大声道： “秦兄！山洞里有脏东西！” 然而秦西阁很意外地没有出手帮忙，也没吭声。 贺子枫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视力居然还不错。 他看向手中那节黑乎乎的、柔韧的东西。 有...有鳞片。 鳞片下，有柔韧的肌肉在涌动。 而自己另一只手撑着的“大床”，也是相同的材质。 想到这东西是什么，他脑中“嗡”的一声，仿佛停止了思考。 很明显，自己刚刚掉在一只巨蛇身上，而且正好掉在盘绕的蛇的正中间！ 顺着鳞片的纹路向上看去。 便发现黑暗中有一双茶杯大小的橙黄色瞳孔正盯着自己，分叉的蛇信子上下摇晃。 ！！！ “有蛇呃啊啊啊！！！” 山洞中爆发出贺子枫惊天地泣鬼神的凄厉惨叫，随后归于寂静。 而且不对劲。 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 这蛇，怎么那么像自己当初在灵蛇山见到的那一条？？？ * 行至半山腰的沈千舟三人。 沈千舟狐疑扭头： “我好像，听到贺师弟的声音了？” 文之粼急忙道： “应该是听错了吧？” 他看看一旁的方青词，继续道： “况且，入口就快开了！” “我们得赶快赶到。” 方青词只冷冷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了。 他进入山洞中查探过，贺子枫的气息确实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沈千舟见状，也道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摇摇头，继续往前行进。 文之粼皱紧了眉。 贺子枫难道还没有死？ 不过想到自己那一掌已重伤了对方的心脉，又在他身上种下魔引。 贺子枫眼下也许还有一口气在，但他的死，不过是早晚的事！ 想到这些，他稍稍定了定心，松了口气。 ————— 山洞内。 贺子枫脸色苍白，显然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他缩在一边的角落里，试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顺便离那恐怖的巨蛇远一点。 “所所所...所以，你就是灵蛇山那条大蟒蛇？” [是蛇神，妖族之王。] 秦西阁认真纠正道，蛇信子又吐出来发出“嘶嘶”的声音。 贺子枫一脸黑线，心道，那根本不是事情的重点好吧！ 他自认向来是个温和有礼、攻击性弱、接受度极高，能将就绝不多逼逼的人。 第141章 神殿出现 他对人身的秦西阁没意见，对秦西阁做了什么是什么身份全都没意见。 但对方能不能不要变成蛇啊啊啊啊啊！ 他恐惧蛇这种生物，就像是某种不受他控制的强迫症一样。 已经到了只要看见蛇类的外形，就会感到恐惧的地步。 哪怕他心里清楚，秦西阁对他而言完全是安全的，也无济于事。 “咱商量一下，”贺子枫咽了口唾沫，“你能不能变成人形交流。” 秦西阁却无奈道： [我也无法控制自己变回原形。] [神山的温度太低，]他硕大的身躯团在一边，语气又有些昏昏欲睡，[你知道的，我虽然是妖族之王，但也需要冬眠。] 其实，秦西阁虽然需要冬眠，但并非必须进入沉睡。 只是因为冬眠对他而言就像是闭关修行，能使他修为精进。 若是受伤而进入沉睡，恢复得也会更快。 而且他没有说的是，这一次被迫进入沉睡，不仅仅是因为神山因神力外泄导致的温度下降。 更重要的原因是，神殿上一次开启时，秦西阁也进入了其中。 他在其中与祁关盛等人经过一番恶战，受了些伤。 也正是因为受伤，这才抵御不住这异常的低温。 刚刚秦西阁醒来，一是因为贺子枫身上的温度唤醒了他。 二则是因为他察觉到，月华之力正逐渐减弱，神殿又要开启了！ 贺子枫仔细思索了一番对方的话，发现的确有理。 蛇类的生活习性，的确与温度息息相关。 于是他问道： “若是温度恢复些，你能维持人形么？” 秦西阁道： “可以一试。” 一刻钟之后。 贺子枫在地上点燃一堆火，一时之间好奇的心理占了上风。居然忘记了害怕。 他蹲在地上，眼神亮晶晶地看向秦西阁。 似乎在用眼神说： 变！给我变！ 然而他想象中的场景并没能如愿出现。 只是一晃眼，人形的秦西阁便出现在他眼前，面若冠玉、衣冠楚楚。 贺子枫瞬间还有些小失望。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个什么。也许是，唔...美男香肩半露之类的大场面？ 话说，电视剧不都这么演的？ “怎么？” 秦西阁见他这副表情，似笑非笑地挑挑眉道， “你还想看什么？” 贺子枫讪笑着摇摇头，慌忙摆手道： “没没没。” “嘿嘿。” 不过，秦西阁变成人形，倒是让他瞬间自在不少，脑子也开始正常思考。 贺子枫问道： “秦兄，咱们现在怎么出去？” 他刚刚四处寻找生火的材料时，已四处查探过一番。 贺子枫进来的那条路已经出不去了，完全被塌陷的石头堵死，一看便知那是文之粼的手笔。 贺子枫正等着秦西阁的回答，然而秦西阁表情却是有些犹豫，似乎是在斟酌自己的措辞。 他当时身受重伤，乃是从神殿中一处灵池逃出生天。 当时他逃得匆忙，一心想着找一处地底疗伤。 最后进入此处，用的自然是蛇身。 因此，不知道那条弯曲狭窄得像管道似的路，贺子枫能不能走。 秦西阁向贺子枫解释了一番。 眼下既然连他的蛇形贺子枫也都知道了，他也没什么好瞒着他的。 他简单讲了自己与魔族的战斗，表示自己来的那条路，似乎并不通往外界，而是直通神殿。 秦西阁也坦言，自己之所以来到神宫，便是因为这群魔族中有一人，乃是他的宿敌。 也是当初将他困在灵蛇山的人。 此人便是祁关盛。 岂料贺子枫听完，关注点却有些偏移，他道： “你刚刚说什么？” “那神殿中有魔族？” 那文之粼在这紧要的关口也入了魔，而且，对此次进入神山的事情尤为积极和上心。 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目的。 难道，他真的只是单纯地想杀掉自己么？ 还是说，文之粼与魔族之人有什么勾结？！ 贺子枫心下疑窦丛生。 若是后者，那方青词几人，恐怕有危险！ 刚刚贺子枫被秦西阁治疗好之后，本打算直接离开神山，回到宗门向长老禀报此事。 让宗门长老出面解决。 然而眼下情况危急，恐怕没有更多的时间给自己通风报信了！时间多拖一分，方青词三人便多一分危险！ 他不能让林回峰的事再次发生！ 想到林回峰，贺子枫咬了咬牙： “秦兄，你能否带我进入神殿。” “文之粼此番入魔，恐怕事情不简单！我担心同门师兄弟们遇到危险！” 本来秦西阁也要再进入神殿。 听闻此话，也不再犹豫，便带上贺子枫，从地底隧道处寻找神殿的入口去了。 ————— 神山的中心。 断崖附近。 风雪已经停止，天空中是一片黑暗。 今夜果然没有一丝月光。 然而断崖附近，五十多名弟子在此处静静等待，十大宗门的弟子已全都到齐了。 除这些弟子之外，崖下还有三名长老。 这三位长老是十大仙门中排名前三的宗门中，德高望重的长老。 三位长老在最后一日赶到此地，而他们前来的目的，主要便是为了维持秩序，确保所有弟子都能安全进入神宫内。 青莲剑派此行一开始便遇到了意外，有一名弟子折损在上山途中。 没错，也算是有惊无险，雪崩之后，天气居然好了不少。 云骁在告知大师兄消息后，恰巧在最后一个时辰之间赶到了断崖下。 所以算起来，只有贺子枫不在。 至于另一边的司青阳等人，已经着手在寻找贺子枫了。 虽说这情形似乎对青莲剑派有些不公平，不过青莲剑派也并未提出什么异议，长老们自然也就不曾过多关注了。 一长老站在高处，声若洪钟： “神殿快要出现了！” 用灵力传出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在场的每个人耳朵里。 诸位弟子闻言，皆是心潮激荡，神色激动。 “众仙门诸位弟子，准备进入神殿！” 他嘱咐道： “进入神殿之后，诸位要公平竞争，切勿互相争斗！” 第142章 神殿 当然，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场面话。 毕竟他甚至连违反此条的惩罚都未提及。 “一个月之后，我们会等在神殿的出口迎接大家。” 长老话音刚落，众人便看见断崖之上，一座纯白的宫殿渐渐显露其样貌。 神殿孤零零峭立在山崖之上。 在场之人无一不在仰望。 他们全都心生敬畏，全都感到它的巍峨，与高不可攀。 其上附着的仙力有如凛冽的风，然而吹向众人的时候却分外柔和。 甚至，称得上是...温暖？ 神殿附近的温度似乎比其他地方要高一些。 天星宗的弟子率先往神殿走去，走近神殿正前方那道白色巨门。 不知怎么，在场之人竟都有些紧张。 只见那高大的门如同一面镜子，只一瞬间的波动，便将几人吸了进去。 眼见那巨门没有任何异动，似乎一切正常。 余下众人也都开始躁动起来。 一刻钟后，众仙门弟子全都进入了那道巨门之内。 ————— 与此同时。 神殿深处的一处温泉，正袅袅冒着轻烟。 “哗啦——” 水面跃出两道人影。 秦西阁拉着软成一滩烂泥的贺子枫爬上一处温泉。 “咳咳咳——” 贺子枫扒住对方有力的手臂，疯狂咳嗽。 他倒是做好了秦西阁不走寻常路的准备，但谁知道那水道又窄又长。 里边不仅完全没有光线，更是没有空气。 他差点就嘎在里面了！ 好在那水游着游着竟莫名其妙变成了温泉，否则他现在恐怕已经变成一座冰雕了。 他赶紧用灵力烘干吸饱了水分的衣物。 然后就发现： “咦？我们已经进入神殿了么！” 这里头竟如此大么？他明明看过，就算挖空这整座山头恐怕也挖不出这么大的空间。 “这里边为何如此之大？” 秦西阁向他简单解释了此间运行的规则，其实已经更像是一个异度空间一样的所在。 所以，他们其实已经不在神山了。 贺子枫点点头，心下却是感叹，这神殿中居然如此温暖。 他打量四周，发现这巨大的池子四周全由玉石铺就，四周装饰华美精致，灯火通明。 空气中水汽氤氲。 或许，这是神君的澡堂子也说不定。 啧，果然是神仙过的日子，这神君还真是会享受！ 他还穿着离开宗门时带上的御寒衣物，被这热气一蒸，倒是感觉有几分燥热。 脱下两件衣服放入储物空间，贺子枫长舒了一口气。 “呼——” “舒服多了！” 其实，他本就是火属性的灵根，并不畏寒，不过沈千舟一番好意，也不能不给人面子。 他扭头看向秦西阁，打算问问对方这接下来应该往哪里走。 毕竟秦西阁也进来过一次了，多少有些经验不是？ 然而只见秦西阁一身黑衣，从水中出来后，一头长发是湿淋淋的，此刻被灵力一蒸，发尾半干地垂落。 完全一幅美人出水图。 刚刚还毫无形象使劲甩水的贺子枫瞬间汗如雨下，感觉自己是是对方的反义词，水鬼出水什么的。 贺子枫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惊讶的发现对方衣服上的水珠扑簌簌滚落，竟是滴水未沾。 这，就是秦兄保持风度的诀窍了么？！ 他不禁有些好奇道： “秦兄，你这衣服倒是神奇。” 看起来明明不算起眼，但很奇异地滴水不沾，竟如同莲池中的荷叶似的。 秦西阁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侧过脸道： “你喜欢么？” “这衣服，刀枪与水火皆不入，倒也勉强算得上是件法器。” 其实这玩意儿是他千年前的蛇蜕。 他笑了笑，接着道： “下次有机会，送你一件。” 贺子枫一无所知，闻言高兴地点点头。 “好啊！” 秦西阁继续道： “不过，眼下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处吧。” 贺子枫：“为何？是因为那些魔族之人正在追杀你么？” “就是那叫祁关盛的？” 不料秦西阁抬手掩了掩鼻子： “不是，就是单纯不喜欢这里的味道。” 而贺子枫闻言，这才注意到，空气中全是硫磺的味道。 对于人类的嗅觉而言，这味道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但也许是蛇类嗅觉过于发达，这味道令秦西阁有些不适。 贺子枫立刻点点头道： “好吧。” “秦兄，不知那神殿的入口在何处？” “我得寻找我门中的那些师兄们。” 毕竟，这神殿中有魔族的消息，十大仙门事先并不知情。 尽管那文之粼也在其中，不过贺子枫还是必须通知方青词等三人。 秦西阁道： “跟上。” 他也正好要去寻找祁关盛等魔族的踪影。 *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温泉所在之处。 贺子枫从秦西阁口中得知，这神殿分十几个殿，仅仅是地底的部分，便有好几层。 眼下两人正处在地底的第二层。 外边是长长的走廊，两人七弯八拐地，已经拐了好几个弯。 “原来这神殿内竟如此之大！” 贺子枫一边左右四顾，一边发出惊叹。 “这是天帝为神君建造的宫殿，自然不同凡响。” 秦西阁在走在前边，挺拔的身姿让他看起来极其可靠。 “我说，就这样的宫殿，还需要上哪里去寻找什么仙器法宝？” 贺子枫疑惑道， “直接扣两块砖带走，也能在宗门里被当成宝贝供起来吧！” 秦西阁转身笑了笑： “你把人的贪欲想得也太简单了。” “山珍海味就在眼前，谁能忍受粗茶淡饭？” “众仙门都知道这殿中有神君的传承，哪里又还会对一块平平无奇的砖块感兴趣？” 贺子枫点点头。 的确。 “那——” 他刚要开口继续问什么，秦西阁便立刻警觉地回身，食指竖在唇边，无声地： 嘘。 下一秒，秦西阁屏蔽了两人的气息。 他动作很快，转身便拉着贺子枫便顺手推开了一侧的门，进入一个小房间内。 这房间内空无一物，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不过也正因为其空无一物，所以即便进入屋内，也无处可躲藏。 第143章 神君的雕像 这不是最佳的容身之地，然而现在不是挑剔的时候。 因为，有东西来了，而且不止一个！ 不知是敌是友。 贺子枫简单扫了一眼房间内，便收回视线传音道： [怎么？] 他刚刚什么也没感受到。 既没有听到任何可疑的脚步声，也不曾感受到异样的气息。 然而秦西阁却回答道： [有魔气！似乎是魔族之人！] [而且，对方不只一两人。] 不只一两个人，会是文之粼他们几人么？ 贺子枫问道： [其中，可有人类修士？] 秦西阁摇摇头。 [那便是上一次追杀你的那一伙魔族了！] 对方这回点点头，神色却很是凝重。 祁关盛这老匹夫，自从进入魔界，成为魔尊的爪牙之后，变得更加难缠。 再加上他本来便是从妖界叛逃之人。 对妖族——尤其是蛇族——的命门，更是了解得十分透彻。 这也是为什么秦西阁会选择潜入温泉内。 毕竟这家伙自认十分了解蛇族，比任何人都了解它们的弱点。 简直轻蔑高傲到目空一切。 秦西阁低下头，直视贺子枫的眼睛： [我现在出去将他们引开，你一会儿出去后，便一直向左走。] [走到尽头，就能见到通往上一层的入口！] 随着魔族的靠近，贺子枫也感受到那一股嚣张且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魔族气息。 贺子枫有些担心道： [那你呢？] 秦西阁毕竟单枪匹马，而且，上一次神殿开启，与魔族短兵相接，他不就受了伤么？ 秦西阁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道： [上次是因为我太过轻敌，再加上他在暗处埋伏偷袭。] [今次，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况且，我如今经过一个月的休息，尚有一战之力，你不必担心我，] 对方镇定解释道， [那祁关盛等魔族虽人手众多，但这神殿中毕竟还残存着不少克制魔族的神力。] [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秦西阁解释完，不等贺子枫回答，便化作一阵黑烟，闪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他出门的一瞬间，故意泄露了自己的一丝妖力，远远地往另一侧去了。 ————— 神殿入口处。 一众仙门弟子虽说是一同进入的神殿内，但在随后的探索中，依然是仙门自发组成自己内部的小队，各自寻找。 青莲剑派的四人小队，气氛沉默。 方青词抱着自己那柄上山时便带上的剑，静静 跟在队尾。 沈千舟在进入神殿前，见小队中气氛实在剑拔弩张，若继续如此下去，实在不利于几人进入神殿后的配合与协作。 恐怕进入其中，还会造成更大的伤亡。 于是他只好推心置腹地，私下劝说了方青词一番。 毕竟贺子枫出了那样的事，他作为有照顾师弟们责任的大师兄，自然也感到十分羞愧。 然而眼下宗门任务还未完成， 他还需要对其余三位师弟的安全负责。 因此，此时自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眼见方青词对文之粼杀意不减，沈千舟只好向方青词承诺，若是几人能安全离开神殿，他一定如实将此事禀报掌门与宗门长老。 届时请长老们出面，使用心魔镜调查，若查证属实，确实为文之粼所为，那如何处置，全凭长老们定夺。 而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愿意自己去刑堂请罚。 这才稳住了方青词。 方青词眼下愿意停手，原因自然并非是不再怀疑文之粼，而是因为沈千舟提到的心魔镜。 文之粼可以骗人，但心魔镜不会。 那东西乃是青莲剑派祖师爷杀了成千上万的魔族之后，于魔域的血池内炼化的法器。 方青词知道，那心魔镜一直被放在天藏殿的最顶层。 这里存放的东西，就连门中长老，在没有商议的情况下，也是不能私自取出的。 这心魔镜最大的作用，便是它可以窥探人心最黑暗、最不可直视的角落。 人的内心如同太阳一般不可直视。 而哪怕是只有一点点杂念，在心魔镜中也会被无限放大，完全暴露出来。 而此物名为心魔镜，却并非仅仅是因为它能看穿人的内心。 更是因为看过这心魔镜的人，几乎都会被困死在自己的心魔中，无法挣脱。 最后一念成魔，堕入魔道。 这便是心魔镜一直被束之高阁的原因。 它不会引人明悟，向善，只会放大罪恶、加速堕落，最后将人引向万劫不复。 宗门典籍中有记载，青莲剑派上一次使用心魔镜，还是在两百年前。 不过具体用在谁的身上，典籍中未曾提到。 总之，既然有沈千舟这么一番话，方青词现在唯一的想法便是，看住文之粼，不能让他逃了！ * 神宫前殿。 白色巨门之后，众人进入的空间却并非断崖上所见的那神殿。 耳边风雪的呼啸声瞬间消失，里头的建筑与陈设竟突兀地一变。 此处天境高远，似是进入了一片极开阔的所在。 众人都被这变化震得心里一惊。但都没有表现出来。 原来，那断崖上的神殿只是一个容器，或者换句话说，只是这空间的一个入口。 换言之，恐怕从任何地方进入那神殿，都能进入这个空间内。 其间温暖宜人，周围郁郁葱葱的巨树环抱，竟无一丝刚刚那神山中风雪肆虐、寒风凛冽的影子。 经过仔细查探，这外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于是众人踏上重重台阶，绕过一处雕饰精美的影壁，来到大殿前。 沈千舟一行人倒并未感到太多的惊奇。 毕竟大师兄给出的图纸也已经透露了部分讯息。 此刻，他们正按照司青阳给的图纸，在大殿内寻找路线。 几人发现，大殿内也有许多珍奇的法宝法器。 但奇异的是，这里并没有人动过的痕迹，而且，这大殿也分外整洁。 他们一时也有些好奇，明明此处全是珍宝，为何上一批弟子竟只带出了六件法器？ 不过很快，他们便知道了这问题的答案。 只见空旷的大殿之上，神君巨大无比的雕像立于殿内的正前方。 其威仪肃穆，令人不可直视。 第144章 黑衣人 众人想要抬头看清神君的长相，却无一不发现，自己根本不能直视神君！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力，压在众人的头顶。 包括元婴期弟子，在这威压面前，竟也显得如此弱小。 原来，那雕像上残存的威压，已几乎压得所有人无法抬头。 遑论是在此肆意拿取神君的法器！ 神君千年前的肉身便陨落了，而今只是一座雕像伫立在此，其释放的威压便是如此的强悍且不可撼动。 他们只是一抬头，便明白了一切。 随后立刻恭敬地退出了空旷的大殿。 其实，上一次那些弟子，最远无非探索完前殿的这一部分。而上一批弟子带出的六件仙器，其实也全都出自偏殿内。 而前殿之后的其他地方，对众人来讲，是全然的空白。 但这也意味着，神宫内还有大量的法器丹药等资源不曾被发现！ 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在场众仙门弟子都清楚，此间无非就两个地方十分关键。 一是藏宝阁，二便是寻找那传承之地。 有几名弟子道： “偌大一个神宫，想必藏宝阁中的宝物必然十分充盈！” “是啊是啊！咱们若是找到神君的藏宝库，便是不枉此行了！” “别做梦了！若真这么好找，上一次怎么还会有如此多的弟子折损在此？” “依我看，咱们能保住性命最是要紧。” 沈千舟等人自然也听到了几人的谈话。 他转身对三人传音道： [我在那图纸上看到，几乎所有人都是在离开前殿，通往后殿的一处通道上，便止步不前。] [恐怕，那通道内，有些蹊跷。] 按照那图纸看来，这前殿包括一个正殿和东西两侧的偏殿。 从西侧偏殿往后，便是一狭长的通道，据图纸所注，那通道通往整个神殿的中心。 在通往神殿中心的那条通道上，司青阳用鲜红的笔墨标注了“危险”二字。 上一批的绝大部分弟子，便是在此折戟沉沙。 那条通道不简单。 ————— 神殿深处。 贺子枫悄悄拉开他藏身那间小屋的门。 走廊内很安静。 秦西阁已经将那些人引开了。他飞快左右扫视两眼，外面已经空无一物。 贺子枫轻手轻脚地迅速往秦西阁告诉他的方向奔去。 寂静的走廊内，只有他的脚步踏在地上的细微声响。 或许，还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 “到了！” 刚走过拐角，贺子枫便眼前一亮。 是往上走的木质楼梯。 忽然，他感觉身后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贺子枫十分警觉地转身一看。 ...... 什么东西也没有。 “错觉吗？” 他神色茫然地喃喃了一句，继续头也不回地往上跑去。 爬上地下一层，但通往地面的出口却不在此处。 而是在通道的另一侧。 简直像是在耍人玩儿似的。 但贺子枫当然不敢停，只心下嘀咕，神殿为何要建如此深的地宫？ 难道是有什么特别的作用么？ 因为这地宫不仅分了好几层，其间房间也不少，回廊七弯八拐，像迷宫似的。 但这些房间明明却都空着。 贺子枫好奇道： “这么多房间，住得过来么？” 不对，想来神君拥有这么大一座宫殿，应该也不至于委屈自己住在地下。 他狐疑地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查看，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倒是越发好奇神君的寝宫究竟长什么样了。 搜查的过程中，他始终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 但猛地一回头，仍是鬼影也没见着一条。 贺子枫拍拍自己的胸口，喃喃道： “呼，这地儿可真够邪门的！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他下意识地便加快了步伐。 至于那些屋子，他也不打算一一打开来看了。 离开要紧！ 然而行至拐角，左侧的一扇门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响，墙角一处什么黑乎乎的玩意儿。 贺子枫吓得心里一惊，手中捏紧了剑，大着胆子上前查看。 又是虚惊一场，那只是一节藤蔓。 长得还格外茂盛。 从前方的门缝里一直延伸出来。 但是—— 不对！地宫里不见天日，怎么会有如此茂盛的绿植？！ 这门后有什么蹊跷？ 有了文之粼那次突然袭击的前车之鉴，这次他提前将《燎原诀》第二式发动。 手掌中一丛青色的火苗“嘭”地窜起。 他紧张兮兮地挪动脚步，缓缓靠近那扇门。 猛力一推开，却发现—— 什么也没有。 贺子枫： “......” 他抬头一看，只见这间屋子的斜上方开了一扇小小的天窗，有外界的光线投入屋内，恰好照在那藤蔓上。 那藤蔓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 贺子枫叹了口气，暗道自己真是神经过度紧绷，有些草木皆兵了。 不料他刚刚收起掌中的火焰。 下一瞬，他脚边的藤蔓便突然暴起，缠到贺子枫脚脖子上！ 藤蔓上的毒刺也瞬间扎破贺子枫的皮肤。 贺子枫几乎是连挣扎和呼救的机会都没有，便视线模糊，失去了意识。 倒地之前，他隐约见到一个黑衣人推门而入。 ————— 青莲剑派内。 天机峰上庄其道洞府内。 庄其道与陆长老师徒二人正坐在梨花树下对弈。 随着庄其道“啪嗒”一声，清脆地落下一子。 陆长老有些恼怒了，吹胡子瞪眼道： “为师好歹是你师尊！你就不能让为师一子半子的！” 随后他似乎觉得自己这么实在有些斤斤计较，摸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有些尴尬地咳嗽两声， “咳咳，罢了，不下了！不下了！” 陆长老又扫了一眼棋盘，皱巴着一张老脸道： “乖徒儿，想必你也累了吧！为师今日就不打扰你了。” “况且为师也忙得很！” 庄其道一哂，道： “不知师尊近日忙些什么？” 陆长老白花花的眉毛不自然地动了动： “为师近日看清虚子那老头伤心得很，我得去陪他喝两壶酒。” 陆长老说完便要开溜。 庄其道闻言，却是叫住了自家耍赖的师尊，问道： “是为了那木系天灵根弟子之事么？” 陆长老点点头。 第145章 死而复生 “唔，其实，清虚师叔也不必太过伤心。”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毕竟是极其难得的天才弟子陨落了，而清虚那老家伙又意外的是个重情义的...... 然而陆长老知道，自己这个大弟子，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提到什么人，此番主动问及此事，绝非偶然。 果然，庄其道一边整理棋盘，一边意有所指道： “说不定，这人已有了什么奇遇了呢？” 陆长老神色一凛，问道： “难道这人————” 还活着？ 庄其道点点头。 陆长老喜道： “既是如此，那我便更要快些去找你清虚师叔了！” 说完，这老头儿便凌空御气，直接飞身去了灵犀峰。 庄其道收起棋盘，静静坐于树下冥想。 他于昨夜观星测相，本意是看看贺子枫今次去神山，是否会遇到什么危险。 自从他在贺子枫身上见到一些东西之后，庄其道便格外关注这人。 而昨夜，他只见南宫朱雀星动，忽明忽暗。 焦急之下，无意间一算，却发现那与贺子枫联系颇为紧密的林回峰，命格十分特殊—— 竟是有浴火重生、死而复生之象。 莫非，便是这林回峰影响了这朱雀星？ ————— 贺子枫意识还有些不清醒。 “贺子枫？” 一只手在他脸上拍了两下，试图让他清醒一些。 贺子枫睁眼时，发现自己的手脚被藤蔓束缚得很紧，正跪坐在地上。 抬眼一看，面前站着的，是他昏迷之前见到的黑衣人。 但对方显然没有太过限制贺子枫，他的五感仍可获取信息，能听能说能看，只灵力受到些压制。 “你——”他晃了晃脑袋，感觉自己还有些耳鸣，皱眉四顾，“这是哪？” 周围有了些简单的陈设，已经不是刚刚他进入的那房间的样子了。 但从墙壁的花纹来看，自己应当还在地宫内。 扫了两眼，视线落回那黑衣人身上。 “你是谁？” 绑住自己是什么目的？ 这人知道自己的名字，难道是自己认识的？ 但眼前这人一身黑袍，从头顶拢到脚，连声音也经过处理。 而且，贺子枫也看不出对方的修为。 只能从身形判断出是个男子。 “文之粼？” 但感觉身形不太像，此人比文之粼稍矮一些，与贺子枫身量看起来差不多。 “你问我？” 对方宽大的兜帽下传来一声轻笑： “我倒是想问问，你是谁？” 贺子枫懵了，你踏马刚刚还叫我名字来着： “你不是知道么？” 这人有病？ “你说，我是该叫你贺子枫，还是叫你萧成？” 霎时间，贺子枫狐疑中透露着几分惊惶的眼神，让对方感到很愉悦。 对方继续开口，经过处理的声音带着一种特殊的含混： “你夺舍了萧成的身体？” 贺子枫闻言，心神俱震。 卧槽！这人认识原身！ 而且眼下这情况一看便知，这人来者不善！ 贺子枫一时之间被惊得不敢说话，然而对方有些不依不饶了。 “嗯？怎么不出声！”这人躬身捏着他的下巴，强硬地让他抬起头，语气中透露着狠厉， “哑巴了？” “要我帮帮你么？” 说罢，这人不等贺子枫回答，立刻便操纵一片细长的叶子，狠狠扎进贺子枫大腿。 明明是柔软的叶子，在这人手中却如同一把坚韧的钢刀，几乎插进贺子枫骨头里。 鲜血喷涌而出。 “呃啊啊啊啊啊——” 惨叫瞬间溢出喉咙，贺子枫因疼痛而面目扭曲，额头瞬间冒出豆大的汗珠。 这人踏马究竟是谁？是萧成的仇家还是自己的仇家？ 他不记得自己有惹到过这么一号狠角色。 简直狠到，让他觉得都有些鬼畜了。 “兄兄兄...兄弟，”贺子枫强忍住疼痛，咬紧牙关开口道，“我......我的确不是萧成。” “我当初并非故意要夺舍萧成的身体！我因意外而死，一醒来便出现在萧成的体内了！” “但我待在萧成这具身体里不过一年有余。” “想来你我之间应当无冤无仇！” 贺子枫因为大腿上源源不断的疼痛，眉尾有些抽搐，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已是极限。 那黑衣人听闻贺子枫的解释，尤觉得不够： “那你四处打听珍珑幻镜的目的是什么？” 贺子枫又是一惊，知道他在寻找珍珑幻镜的人，只有秦西阁。 但这人当然不可能是秦西阁！秦西阁若是要用他达成什么目的，直接用主仆契约便可以了！ 贺子枫震惊的是，眼前这人怎么会知道他在找珍珑幻镜的事！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艰难道： “我...我从一典籍中得知，珍珑幻镜可以改变过去和未来。” “我只是想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贺子枫又简单解释了两句，表示自己只要回到自己的身体便可以了。 绝不会给他造成威胁。 并保证，倘若对方想要，那珍珑幻镜自己用过之后，也愿意交给他。 那黑衣人静静地听着，很好说话的样子。 贺子枫说完，也在等对方的反应。 人在面临未知的恐惧时，总是会感到心里止不住地发慌，严重的情况下，甚至会喘不过气。 贺子枫眼下就是这种情况。 眼前的黑衣人情绪阴晴不定，给人一种超出控制的惊悚与恐怖，他的一切行为都是不可预知，近乎癫狂的。 就像刚刚他突然捅贺子枫那一刀子，便是突如其来的。 贺子枫心底的绝望从未如此浓烈。 他感觉自己真的可能会死在这人手上！ 而这黑衣人，似乎是得知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他直起身，低声缓缓道： “原来你就是，一切变数的根源么......” 这人说着贺子枫听不懂的话，他似乎有些纠结，沉吟半晌： “你可知，你的到来改变了多少东西？” 黑衣人说出这话时，语气镇定得如同将要碾死一只蚂蚁： “不过还好，现在还为时未晚。” “我现在将你杀了，一切便能重新回到正轨。” 紧接着他又有些癫狂，不断肯定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像极了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没错！没错！” “先把你杀了！再杀掉严纪！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第146章 银柘 对方说的是—— 严纪？还是严绮？ 贺子枫有些没听清，总之姓严。 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因为贺子枫此刻已经没有思考的时间了！ 只见黑衣人一抬手，万千藤蔓便从四周的砖缝中悉数钻出，如同某种剧烈蠕动的虫子。 藤蔓裹挟着强劲的灵力，从四面八方袭来。 贺子枫睁大了双眼： “别！卧槽——” 藤蔓将本就动弹不得的贺子枫紧紧捆住，越勒越紧，藤蔓上的尖刺缓缓扎入皮肤。 但这一次，尖刺却没有分泌出毒液，让他陷入昏睡。 他清晰地感到自己胸腔中的空气正在不断流逝。感受着自己的皮肤被刺破，血液流出。 失血和藤蔓的挤压，让贺子枫脸红脖子粗，痛苦到说不出话，唇角也冒出鲜血。 内脏似乎都被挤碎了。 “唔...嗬......” 又是一大口鲜血涌出，他痛苦的、涨得青紫的脸上带着浓浓的不甘。 妈的，这回是真的碰到神经病了！ 不出片刻的功夫，贺子枫在这黑衣人的折磨之下，已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鲜血顺着藤蔓滴滴答答地落到地面上，淌成了一滩猩红的小水池。 在贺子枫即将因为失血过多而再次失去意识之前，一道白光携带着一股巨大的灵力——“砰”地一声——将门撞开了。 白光停了下来。 原来是一只狼一般大小的生物。 它闯进房间便开始攻击黑衣人，瞬间改变了房间内那黑衣人对贺子枫单方面碾压的局势。 尽管黑衣人奋力召唤出更多植物阻挡。 但这似乎是一个高阶妖兽，攻击性极强，那狂舞的藤蔓和毒针在它面前如同纸片一般脆弱。 几个回合下来，实力深不可测的黑衣人居然都有些招架不住。 而那狼形生物已经撕开层层屏障，来到黑衣人的近前， 最后，以黑衣人拖着被咬伤的血淋淋的左脚遁逃告终。 黑衣人只是有点神经质，但不是傻子，遇到如此劲敌，只能先逃走了。 地上留下一串血色脚印。 * 那通身雪白的狼形生物，乃是银柘。 原来它也进入了神殿。 解决完黑衣人，银柘的黑鼻子凑到意识模糊的贺子枫跟前。 它没有继续追上去，因为它看到贺子枫情况有些不对。 银柘几乎带着哭腔： “贺...子枫，你不要死！” “我不该离开你的呜呜呜！” 它就知道，这个脆弱的人类离开了自己，一定搞不定的！ 看吧！自己不过是离开这么短短的几天，这人便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幸好，幸好它嗅觉灵敏。 银柘远远地便闻到了贺子枫血液的味道，这才循着血腥气找了过来。 它一边哭，眼泪啪嗒啪嗒地砸在地上，一边用利爪和牙齿迅速撕开贺子枫身上如蚕茧般的藤蔓。 银柘一身雪白的皮毛，被贺子枫的血液、自己的泪水和尘土之类的混合物，弄得脏兮兮的。 它倒是没有受伤，沾染的血迹大部分是贺子枫的，极少数是那黑衣人的。 银柘哭得乱七八糟地，跟现在高大威猛的样子完全不相符。 是的，银柘似乎是解除了某种禁制，身形已经可以长久保持它原的成年姿态了。 贺子枫半睁着肿起的双眼，微微皱起眉头，口中的血液让他说出的话有些含糊不清： “银...柘，别...哭...了。” 他只想死得安静些，但银柘吵得他耳朵疼。 贺子枫从这家伙一进来便认出是它了，他在海月幻境见过这家伙的真身，跟现在一模一样。 但此时过多的失血，再加上心脉受损，他的身体有些发僵。 他感到很疲惫。 一种发自内心的、深深的疲惫。 于是他又重新闭上了眼。 银柘见状更慌了： “你...喂！...呜呜呜嗝...你不要睡！” “我带你去——” 仿佛是想到办法，银柘眼睛一亮， “去那里！对！” “你一定不会死的！” 银柘先急忙使出一招治疗法术，它口中吐出内丹，一道温和的灵力便顺着内丹缓缓流淌出来，覆盖住贺子枫的身体。 然而这种治疗的术法只是杯水车薪，只能先保住贺子枫的命。 察觉到贺子枫气息稍稍稳定，银柘收回内丹，轻轻伏下身将贺子枫稳稳地驮在背上，飞快地蹿出了门。 ————— 沈千舟一行人，已经进入了那通道所在的大殿内。 此殿位于前殿的西侧，一进入其中，便能看到正前方一个高阔的通道。 殿内明净异常，隐隐传来某种奇异而醉人的花香。 其余仙门弟子此刻也全都待在此殿。 众人都正在商议通过此地的方法。 他们终于知道这地方为何竟陨落了如此多的弟子。 一开始，许多人都不相信只有这么一处，能通往后殿。 然而在经过不断的尝试和失败，甚至触发禁制而重伤了三名试图以其他方法强行闯入后殿的弟子之后。 众人都意识到，这通道的确非进不可，并无第二条路可走。 那通道并非简单的通道，它的造型也不同于普通的、黑漆漆的一条小道。 相反，它很是宽阔，装修也精致华美。 通道左右各设了六道大门，两两相对而立。 加起来统共十二道。 雕花木门，以及门两侧的玉石扶手，使得它看起来更像是......一座专门修建的宫殿。 那十二道精致非凡的木门上，均各自雕刻了一种花朵，远远观之，简直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而每一种花，又都不相同。 正在众人疑惑怔愣间，通道前出现一片水幕，那水幕上显现了通过此间的规则。 [每次十二人进入。] [每人各自进入一间房，安全出来者，即为神殿认可之人。] 神殿认可之人，自然可以继续进入其中。 而不能出来的人会怎样，水幕上只字未提。 沈千舟四人互相对视一眼。 所以，这十二道门乃是一个组合起来的机关，它们共同构成了一道禁制。 若不能解开这道禁制，便无法通过此通道。 第147章 十二花神殿 更不要说进入后殿，寻找宝物，简直是痴人说梦。 方青词盯着那门上雕刻的花，皱眉道： “这十二种花，似乎是一年中不同时节开放的。” 十二种花，对应的自然是十二个月。 沈千舟顺着通道，由远及近地看去，喃喃道： “梅花、杏花、桃花、牡丹......” “的确是不同时节绽放的。” 方青词道： “我们在来赶来神山的路上，曾听闻神君的传说——” 说到此处，其余几人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十二道门，应当与天帝赐下的十二名仙子有关。 说不定，便是那十二位仙子的居所。 文之粼道： “我看，咱们在此处想得再多，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直接进去看看。” 沈千舟犹豫半晌，道： “不急，先等等。” 只见他们身侧不远处，两个宗门的弟子已经商量好，一同进入那十二道门中。 是天星宗和大衍宗。 这两宗联手，也算是强强联合了。 两宗加起来，便有十名弟子，还需两名弟子便够进入其中了。 那天星宗弟子中，有一名弟子环顾四周，似是在物色人选。 停顿半晌，却是直直朝青莲剑派几人走来。 这人先是行了个礼，也算是做足了礼数： “在下言梧，是天星宗怀谷真人座下大弟子。” 言梧脸上挂着笑，但这笑的却有些让人不太舒服，一副笑面虎的姿态，“我们刚刚与大衍宗达成合作，一同进入那门内，但我们有两名弟子身受重伤，已经无法继续前进。” “青莲剑派人手也不足，与其他门派一时也凑不足十二人。” “不如——” 不如便加入他们，凑足十二人一同进去。 说到这里，沈千舟四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这天星宗向来心高气傲，目下无尘，而青莲剑派前边还排着十方域和玄羽城两大门派。 怎么会找青莲剑派联手？ 莫非，是另有所图？ 再加上，沈千舟离开宗门时，门中长老千叮咛万嘱咐，要照顾好几位师弟，小心天星宗弟子。 几人在神山遇到的雪崩便有可能是眼前之人所为，若是真跟他们一同进去，指不定还要遭到什么暗算！ 因此沈千舟只是略微思索，便立即抱拳果断回绝： “抱歉，恕——” 言梧却是立刻扶住他将要行礼的手臂： “诶？别急着拒绝嘛。” 他又笑起来，仍然是那种让人不舒服的笑，“这样吧，你们加入我们。” “我便告诉你，青莲剑派埋在山洞中那名弟子的下落，如何？” 沈千舟神色一僵： “贺师弟？” “你怎么知...” 方青词在旁边，闻言拔剑便怒道： “是你做的！！！” 他手中这剑的剑柄被布缠紧，是方青词从方家带出来的那一把。 此时剑光出鞘，剑身闪着凛凛寒光，搭在言梧脖子上。 言梧的脖子已渗出几滴鲜血。 当真是一柄利剑！ 而在场除文之粼外，其余两人均是立刻捏紧了剑柄。 众人见这里的动静似乎有些剑拔弩张，都伸长了脖子。 言梧见状，立即抬起双手，笑嘻嘻道： “道友怎么如此污人清白？” 他脸上不见一丝紧张，也完全没有反抗的动作， “那雪崩不过是天灾人祸，怎么能怪到我们的头上呢。” “况且，杀了我，你们可就真找不到你们的贺师弟喽~”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捏住了方青词剑尖，轻轻拨开。 “别这么粗鲁嘛。” 仍然是那贱死人不偿命的笑。 让人想一拳砸扁他那张脸。 * 总之，天星宗、大衍宗和青莲剑派的弟子，还是一同进入了那通道内。 其余弟子见这十二人进去了，便想先观望一番。 然而，那禁制似是清楚众人的想法，并不给人观望的机会。 只见那十二人进入其中后，那通道便瞬间消失了。 原本通道所在的位置，竟变成了一堵空荡荡的、普普通通的墙。 有人上前查探，发现那墙后并无什么灵力的波动。 由于怕再次触发什么禁制，众人也只好在大殿中静静打坐，等待那通道再次开启。 ————— 意识迷迷糊糊的。 身上的疼痛显得有些遥远。 贺子枫觉得自己似乎躺在一张温暖舒适的毛毯子上。柔软的长毛贴在他脸颊边。 这张毛毯子上下起起伏伏，似乎...... 带着他在移动？ 唔，贺子枫皱了皱眉。 他感到自己躺的姿势不对，不是很舒服——但是胸口好疼，浑身都好疼，疼到连翻身都做不到...... 贺子枫感觉到，一段时间的挪动过后，身下的毛毯前进的动作忽然停止了。 他和毛毯一起躲进了某处黑暗的小角落里。 前方传来细微的耳语声，但那声音细若蚊呐，只勉强能听清几个字。 “前辈，我们......萧成......” “妖族......” * 银柘动作很快，但仍然很平稳。 它将身受重伤的贺子枫带到了地底。 由于它身上有神君的一丝仙力，因此它进入神殿后，便在神殿中畅通无阻。 靠着神君这一丝仙力，它在此间已经搜刮了无数珍宝，躲过了魔族的追踪。 是的，银柘进来之前，那些魔族便已通过不为人知的手段，进入了神殿了。 银柘不知道这帮人要做什么，便一直躲着魔族走，因此倒是一直不曾与魔族起什么正面冲突。 三天前，银柘在那仙力的指引下，突破一层禁制，在地底深处，找到了一处灵力十分充沛的所在。 似乎是神君的闭关之所。 它身上的那些禁制，也是在吸收了此地的灵力之后，才得以打破。 否则以它之前的小身板，是绝无可能打败那黑衣人的。 银柘眼下便是想将贺子枫带入那灵力充沛之所，兴许那有利于贺子枫的恢复。 然而今日却是诸多不顺。 前边竟出现了两个魔族，正好堵在银柘前往的那地方的必经之路上！ 难道，魔族也发现了此处充沛的灵力？！ 银柘有些焦急，但它还驮着一个重伤的贺子枫，不能鲁莽冒进。 第148章 神君闭关之地 它悄悄隐匿了自己和贺子枫的身形，躲到暗处。 带着肉垫的爪子踩在地上，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那两个魔族似乎笃定周围不可能有其他人，正旁若无人地商议着什么。 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情绪有些激动： “感谢前辈的帮助！若不是您，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进来！” “不过，那只傀儡真的没问题么？” 说话间，这人微微侧过脸，却是银柘认识的。 此人是青莲剑派中的弟子，文之粼！ 银柘暗道，他不是修士么？怎么身上魔气这么重？！ 而紧接着文之粼声音的，是一道苍老的、低哑刺耳的声音： “那傀儡无法通过花神殿的考验，会在其中灰飞烟灭。” “不过它的任务也完成了。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等那傀儡消失，你便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在十二花神殿之外，我会找人帮你掩护。” 对面是一跛足老者，他须发皆白，浑浊的眼神中满是沧桑与阴鸷。 他就是如今的魔尊派到人间的爪牙，祁关盛。 文之粼点点头，皱眉道： “但萧成似乎还活着。” 刚刚有魔族下属来报，在地宫第一层发现了人类修士的气息。 他赶到时，只见到满地粘稠的血液。 文之粼几乎是立刻便察觉到，那是贺子枫的气息！他顿时大惊失色！ 为何他每次总能绝处逢生？ 当真是天命如此？ 祁关盛抚了抚身上的道袍，镇定道： “此事不急于一时。” “萧成身份特殊，本就是身负大气运之人。” “当年我在他身上布下那样的阵法，也不能毁灭他的神魂，不过将他的神魂分割成几份而已。” “他半缕神魂，痴傻了这么多年，眼下神魂归位，逐渐融合，气运也在逐渐回归。” “如今你不过是拍了他一掌，怎么可能就如此轻易地杀了他？即便是我，也只能有把握解决他的肉身而已。” “不过，那萧成与妖族之王秦西阁有密不可分的联系。你且随我去布下大阵，将秦西阁诛杀。” “到那时，再来慢慢对付萧成不迟。” 原来，祁关盛进入神殿，为的就是诛杀秦西阁。 而带走神宫中的珍宝，只不过是顺手。 至于那群区区的人类修士，不过一群蝼蚁，他还不放在眼里。 而萧成，祁关盛似乎也多有忌惮。 银柘并不知道两人谈话中的萧成和秦西阁是谁，因此它只是悄悄藏在暗处。 然而银柘背上，强打起精神的贺子枫却是已经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越听越心惊。 又很是担忧秦西阁的安全。 心下气急，一口血呕出来，将前胸一片衣襟以及银柘的毛发染得血红。 有两滴血液顺着银柘的毛发滴了下去，渗进银柘脚下的岩缝中。 银柘清楚贺子枫的伤势不能再拖，已十分焦躁。 不过那两人聊及此处，总算是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那两人离开没多远，银柘便立即带上贺子枫，前往神君的闭关之地。 它身形极快，不过一瞬，便消失在原地。 那边的祁、文二人走出去不过几十步远，走在后边的文之粼感觉到什么似的、 他忽然停住脚步，转过头看向刚刚银柘藏身的角落。 前边的祁关盛察觉到后边的人停下脚步： “怎么？” 文之粼却忽然问道： “我们在何处布下那诛杀大阵？” “自然是在神君之前的闭关之地，”祁关盛声音依旧沙哑刺耳，“不过，神殿中四处是隐形的禁制。” “我们暂时还没找到。” 文之粼走向那角落，蹲下身，两根手指在地上轻轻一擦： “前辈，”他一边开口，一边看着指腹上沾染的一抹猩红，嘴角咧开一丝笑意，“我们已经找到了。” ————— 神君闭关之时，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便将闭关之地选在与世隔绝的地底。 并在四周设下极强的禁制。 但银柘带着贺子枫进入此间时，没有遭到什么阻拦。 此处空间乃是在地底山洞的空腔内，一块孤零零的石柱平台上。 禁制结界隔开出一片空间，遗世独立。 看得出来，神君为了自己修炼时能完全地静心，此间摆放的东西不多。 只一张床，一鼎炼丹炉而已。 贺子枫因身受重伤，又气急吐血，眼下已经完全失去意识。 银柘一将人带进来，便立即将他放到那张玉床之上。 那玉床乃是由一整块玉制成，通身冰蓝的温润色泽，散发着淡淡的华光，那是其上流转的仙力。 它是神君的法器，若论品阶，可称得上是天级法宝。 重伤之人使用，有极佳的治疗之效。 而寻常人使用，亦可延年益寿，带来许多增益。 不过贺子枫眼下这伤的确严重，又失血过多。 苍白的脸色在冰蓝色玉床的映衬下，更显青白之色。 但银柘的爪子扒开贺子枫胸膛的衣服一看。 那些细小的伤口的确是在愈合！ 有用！ 银柘短暂地松了口气。 呼—— 接下来，只需静静等待。 ————— 十二花神殿内。 方青词进入的是第三道门。 其上雕刻着一枝桃花，那雕花的木头散发出清雅的香气。 一踏进门，便忽的闯入一阵薄雾，薄雾之后竟是一片桃花林。 方青词急忙转身，却发现自己进来那门已经消失了。 那自己握着的门把———— 低头一看，自己正握着一枝新鲜的桃花，那桃花娇艳欲滴，散发着特有的清香。 怔忡间，林子里传来一阵嬉闹声。 方青词茫然地抬头，只见三五垂髫孩童正在林间穿梭嬉戏。 其间一胖大小孩儿正蒙着眼睛，气喘吁吁挥舞着四肢，在空气中乱抓。 一个脸色臭臭的黑衣小男孩坐在树下，似乎是不想参与这场游戏，见那胖小孩儿走过来了，也不躲，仍然那么坐着。 小胖墩儿不小心绊到黑衣小男孩支出来的脚，噗通一声摔了个大马趴。 抬头一看，脸上全是泥土、草叶子和压碎的花瓣。 这一下可给他摔疼了，小胖墩儿登时“哇”地一声哭起来了。 第149章 桃花林 他一把拉开自己脸上的黑布条，见绊倒自己的是那黑衣小男孩，便哭着大声控诉道： “小九！你干嘛故意绊到我！” 那黑衣小男孩坐在树下不挪窝，老气横秋地皱眉道： “分明是你故意往我脚上撞过来的！” 这人还真是恶人先告状！ 小胖墩儿身子倒是灵活，闻言抹了抹眼泪，立刻爬起身来： “怎么可能！我会那么笨吗？”他忽然看看旁边矮一些的小女孩，语气有些凶凶的，“阿箬，你说，刚刚是不是小九故意绊倒我了！” 阿箬站在一边，被小胖的语气吓得呆住了，居然也开始哭起来： “我...我不知道哇啊啊啊...” 小九见这俩人都开始哭起来，实在吵得他耳朵疼，便立刻站起身来，想离开此地。 只见小九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小小的眉头皱得死紧。 若不是阿鹤总是要他跟这些小孩儿玩儿，他才不愿意应付这帮小屁孩儿呢！ 小胖墩见状，却立刻伸开双臂拦住小九。 “你不许走！我...我......” 支支吾吾半晌，小胖墩儿转头瞥见方青词在一边傻站着。 他呼哧呼哧跑到方青词跟前，拉起他的手跑过去。 方青词这才注意到。 自己......怎么跟这小孩儿一般高了？自己的手，怎么也变得这样小？ 然而眼前吵吵嚷嚷，正有一桩公案要断，打断了他的思考。 小胖墩拉着方青词，希冀地看向他，很伤心的样子，扁着嘴哭诉道： “呜哇哇哇，阿钧，你刚刚也看到了对不对！” “都是小九的错！” ...... 哩哩啦啦牵扯好久，方青词终于用尽毕生所学，将眼前几个孩子哄好， 顺便，他也才终于弄明白。 自己现在或许进入了某个幻境内。 他本来已经做好一进来便开始战斗，甚至九死一生，陨落于此的准备。 谁知遇到这么几个小孩儿。 方青词扫了一眼眼前三个孩子，悄悄叹了口气，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战斗呢？ 毕竟小孩子这种生物，他真的搞不定啊！ 他沉吟半晌，本想问问小九此间的消息。 毕竟这孩子看起来就比其他俩人靠谱不少，然而小九这孩子很是谨慎，不愿意开口多说。 因此，他只能从小于和阿箬的嘴里零星拼凑出些信息。 总之，自己现在是个七岁的小孩，名叫阿钧。 那胖小孩叫小于，与旁边的小女孩阿箬、小男孩小九一样，都是他的玩伴。 他们这几个小孩，都是这桃花村里的。 几个小孩今日在这桃花林内捉迷藏。 随后发生了些对方青词而言小得不能再小，对他们而言大得不能再大的矛盾。 然后便是现在这局面了。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方青词只觉得他们聒噪。 小孩子，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 搞得他多年来养成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良好修养都有些破功。 他费了好大功夫才将俩小孩儿哄好，然后绝望地发现，刚刚那种架，他们平均每半个时辰便要吵一次。 于是他便和小九一样，臭着个脸坐在桃花树下，一边焦躁地扯着手里的桃花，一边思考自己如何离开的问题。 这不，半个时辰的“冷却时间”又到了，又该开始整幺蛾子了。 果然，小于胖乎乎的手里抓过来一只小虫子，说要把它带回家当宠物。 阿箬见小于宝贝那样，好奇得不行，非要看。 然后便被吓哭了。 小于一时间被小妹妹的哭声镇住，忘记收紧手掌，虫子也跑了。 好了，又开始哭声二重奏了，还是立体环绕声。 方青词痛苦闭眼。 小于又想故技重施，找方青词和小九“主持公道”，谁知树下那俩人都像木桩子似的不理人。 他一扁嘴： “呜呜呜，我要去找阿鹤。” 随后呜哩哇啦地哭着跑出了桃花林。 林子里终于安静不少。 小于走了，剩下两人又不理人，阿箬也觉得无聊，于是也吸吸鼻子，抽抽嗒嗒地走了。 呼——— 世界，终于完全安静了。 小小的方青词得以继续皱眉思考： 所以，自己究竟要怎样才能离开这里？ 难不成，其他人也跟自己的情况一样么？ 真愁人。 ————— 神殿入口关闭已约莫有五六日的光景。 而贺子枫也在闭关之地内整整躺了有三日了。 这一段时间，银柘就伏在他的脚边，蜷成一大团。 此间流转的灵力恍若有实质，贺子枫无需修炼，那些灵力便会自动往他身体内钻。 一点点修复他破碎的心脉和周身的伤口。 但不知为何，他一直未曾清醒过来。 这一人一狐岁月静好，进都没有察觉，暗处的危险正在靠近。 * 地底深处。 闭关之地所在的石柱附近。 有浓郁的魔气环绕。 文之粼与祁关盛站在黑暗处。 一魔族跪在祁关盛脚边，道： “祁大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那石柱附近的石头上，一道道凹槽被雕刻出来，蜿蜒扭曲成一个诡异的阵法。 祁关盛手掌翻转间，手心出现一块看不出形状的薄片。似乎是什么东西的碎片，他嗓音嘶哑道： “等一切准备就绪，我便用此物作为诛杀大阵的阵眼。” 上边灵气充沛，恐怕是什么仙器的一部分！ 文之粼定定地盯着这东西，好奇问道： “这是？” 祁关盛却是不紧不慢将那东西收回，答道： “此物乃是神君亲自炼化的法器，珍珑幻镜的碎片。” “是传说中那失落的神器么？”文之粼闻言一惊，失声道，“原来这东西真的存在？！” 祁关盛点点头： “虽说这东西比不上我在灵蛇山用上的那弑神剑，但用它作为开启此阵的阵眼，再合适不过。” 祁关盛很了解秦西阁，对方并未恢复到全盛时期，有此物也足够了。 “千年了，”祁关盛长叹一口气，语气间带着某种兴奋和激动，“是时候将一切都还回来了。” 本来祁关盛的计划中，没有贺子枫这一环。 第150章 阿鹤 然而眼下这人撞在枪口上，他便决定将此计划临时改变一番。 届时，他要以贺子枫的血液为引，再以神器碎片为眼，成就此诛杀大阵。 将秦西阁一举诛杀于此！ 老道意有所指道： “咱们要想看这好戏，还缺个主角。” 文之粼知道他说的是秦西阁，问道： “只是，咱们要到哪里去找他呢？” 找到人，又该怎么将他引过来呢？ 秦西阁又不是傻子，明知此处有陷阱，怎么可能还会送上门来？ 祁关盛闻言，嘶哑的喉咙里钻出两声轻蔑的笑： “你可知道，这堂堂的妖族之王，还是个情种。” “我们手上捏着他的命门，他不敢不来。” 祁关盛笑得很阴鸷，他抬首望向石柱顶上，似是在自言自语，喃喃道： “千年前我能用同样的方法封印住你，千年后，这招依然有用。” “况且这次，我可没骗你。” 这些话，是对秦西阁说的，一边的文之粼自然不知道这人忽然发疯似的，究竟是在说些什么。 不过这不妨碍他理解眼下的情况。 那就是。 贺子枫今天一定会死！ * 祁关盛与文之粼话毕，便立即召集所有魔族，集中力量破解那闭关之地的禁制。 这对祁关盛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白泽神君本就专克邪魔之气，祁关盛若是没有些保命的法宝，怎么可能进来送死。 他早已在魔尊手中拿到一个十分强力的法器——上古仙器，蚀月令。 此令乃是魔尊在魔域的血池中炼化的天级屏蔽法器，魔尊行走于人间，便是使用此法器，遮掩身份。 由于神殿中情况毕竟与人间不同，魔尊这才将此物交给祁关盛。 他们这帮魔族正是靠着这法器，破除无数禁制，才能在神殿中穿梭自如。 否则，以他们魔族的身份，他们连神殿的门都进不来。 他们可凭借此法器，短暂地屏蔽禁制，随后迅速破坏那结界。 如此，便可抓住藏身其中的贺子枫了。 ————— 桃花幻境内。 正午时分。 漫山遍野的桃花林边，一处村落上空升起袅袅的炊烟。 该是用午饭的时候了。 有妇人已经在大声呼唤自己的孩子，回家吃饭了。 而方钧，也就是方青词，待在原地，有些傻眼。旁边小九依然坐在那里不吭声。 方青词尝试着在此间使用灵力，然而他惊悚地发现，自己明明能感知到自己丹田内的灵力，却丝毫也用不出来。 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 此时，一个年轻村妇寻摸进了林子，一边还叫着“阿钧、阿钧。” 方青词不是阿钧，自然对这名字没有反应，也没有任何回答。 正在他还傻站着的时候。 那妇人已经走到近前，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瓜，道： “阿钧！叫你那么多声！你怎么也不答应！” “害我急得不行！” 女人一边咕咕哝哝地抱怨，一边牵着他离开了桃花林。 方青词沉默地任由对方纤细但粗糙得有些剌人的手牵着。 从这女人的念叨中，他得知，这女人是方钧的娘。 方青词想到什么似的，往后望了望小九，紧了紧握住女人粗糙手掌的手指，有些别扭地喊了一声： “呃......娘。” 毕竟方青词的娘很早就过世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过这个称呼了，一时之间让他叫出来，还真有些不适应。 他昂首问道： “将小九一个人留在这里，会不会不太好。” 女人止住了嘴里的抱怨，低头看看自己的儿子，忽然又笑了，抚了抚他的发顶： “嘿？咱们阿钧这么懂事了！知道担心朋友了。” “放心，你阿鹤叔叔一会儿就找来了！” 这是方青词第二次从别人口中听见这男人的名字了。 第一次是那小胖墩儿说的。 所以，这人便是小九的家长么？ 正思忖间，一身穿粗布短衫的高大男子迎面走来。 与方钧的娘打了声招呼，也招呼了声“阿钧”。 便往林子里去了。 方青词清晰地听见女人叫他“阿鹤”。 不知怎么的，明明只是一错身，方青词却觉得这人给他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 这人走得风风火火，方青词眼下又是个矮矮的小豆丁。 因此他根本没来得及看清这人的长相，对方便已经走过去了。 他回头看，却只看见一个背影。 总之，方青词被那女人牵着，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家。 他坐在饭桌上时，手上一直往嘴里扒饭，脑子里却一直止不住地回想刚刚那男人。 方青词忽然反应过来。 不对！ 刚刚那男人的脸...不是他来不及看清，而是—— 他根本不能看清！ 每当方青词试图看清对方的脸时，那脸总似云山雾罩般朦朦胧胧，明明这人已经走到近前，但仍感觉被重峦叠嶂所阻隔。 这人脸上使用了掩盖面容的术法！ 寻常的乡野凡人感觉不到，因为他们本身就不能感知灵力。 但方青词毕竟是个修士。 这个阿鹤有问题！ 他心里隐隐有一种猜测，难道，他就是方青词离开此地的关键？！ 思及此，他匆匆吃完饭，便以“找小九玩”为借口，向方钧的爹娘打听了小九的住处。 原来就在村子的最西头。 方青词飞快地迈着小短腿跑出家门。 “他爹，阿钧这孩子今天怎么怪怪的？” 方钧他娘以为这孩子病了，刚抬起手要探一探阿钧额头，见他一转眼就跑没了影儿，只好收回手，对着旁边的男人嘀咕道， “他不是经常去找阿鹤玩儿么？怎么连阿鹤的家都不记得在哪儿了？” “而且，我刚刚没听错吧，阿钧刚刚跟我说谢谢。” “他今天还担心小九来着！” 方爹此时也吃完饭，抹抹嘴，欣慰地呵呵一笑： “孩子这不是长大了么！懂事了！” 方钧他娘想了想，也点点头，兀自忙活去了。 * 方青词一直跑到村西头，阿鹤家里。 这是个竹子搭的小屋，外边用竹篱围了一圈，便是院子了。 第151章 离开桃花幻境 窗户上的一个小陶瓶内，插了两支新鲜的桃花，一看便是刚摘的。 竹屋不太宽阔，但很显雅致。 跟这个粗犷的村落的风格不太搭。 那竹子做的门没关，方青词还没进门，便能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相对而坐，在院中的小桌前吃饭。 盘子里的热气袅袅上升。 配上院里两只鸡“咯咯哒”“咯咯哒”的叫声。 此情此景，非常的...有烟火气。 阿鹤远远地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方青词，热情地对他招了招手： “阿钧！过来一起吃啊！” 方青词已经吃过了，然而他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阿鹤已经站起身钻进了厨房，要去替他添一副碗筷。 对面的小九脸色本来就臭臭的，见到方青词站了进来，脸色似乎更难看了。 方青词没管这小孩儿，往那小桌上一看，倒是吃得挺不错，有荤有素的。 只是那卖相嘛......实在眼熟得紧。 简直眼熟得方青词心里“咯噔”一下。 桌上那盘青菜炒得焦黑，另一个盘子里的肉也切得也是粗一条细一条，有些甚至还是肉片。 唯一的一只煎蛋，倒是火候把握得刚刚好，泛着金黄诱人的色泽。 见到这菜色，方青词才终于肯定了这人的身份。 阿鹤就是贺子枫。 没跑儿了！ 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来，世间能有第二个人能将菜做成这样。 要知道，当初贺子枫在膳堂帮忙时。 方青词也是去见识过的。 甚至也是有幸品尝过。 只能说，如果食物可以用作攻击武器的话，贺子枫应该已经所向披靡了。 思及此，方青词捂了捂脸，不免有些同情地看了看食不知味地往嘴里奋力塞菜的小九。 终于明白这小孩为什么长得瘦瘦小小，而且还整天臭着张脸了。 方青词一直便这么站在桌边，眼睛紧盯着桌上的饭菜，给人一种—— 他很渴望这些饭菜的感觉。 明明那些饭菜并不好吃，但小九一直不曾开口邀请方青词坐下，甚至没有同他讲过一句话。 不过方青词毕竟是个成年人了，自然不可能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毕竟他也正在忙着思考一些事情。 意识到阿鹤的身份之后。 方青词自然是高兴的，他就知道，贺子枫没有死在那山洞里！ 不过在认真分析了一下眼前的状况后，他认为，也许贺子枫也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被意外传送到这个幻境中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不过他的目的眼下是很明确的。 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当然是与贺子枫相认，然后一同离开幻境！ * 果然，阿鹤拿着碗筷从厨房出来时，方青词立刻叫住了对方。 一旦确认了对方身份，他便怎么看这人，怎么像贺子枫。 方青词先是看了看小九，才急忙神色严肃道： “呃...阿鹤...我，你先出来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 小九察觉到什么似的，停下吃饭的动作，看向两人。 而阿鹤模糊不清的脸上似乎笑了笑： “无妨，就在这里说吧。” 方青词见那小九只是一介稚童模样，也放低了戒心，开口便道： “贺子枫，你是如何进来的？” 一边的小九神色一凛，皱紧了眉头。 却不是因为他听到了这句话， 恰恰相反，刚刚那一瞬间，他耳朵里一阵蜂鸣，什么也没听见，就连方钧的嘴型也看不见了。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短暂地剥夺了他感知周围世界的权利。 尽管只是很短的一刹那，但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还是让他很不舒服。 刚刚那句话，小九没能听清，然而阿鹤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方青词紧盯着对方的脸，只见他双瞳似拨云见雾般，对方的脸忽然明晰起来。 的确是贺子枫那张脸。 对方显然已经认出了方青词，有些无奈道： “你还是叫我阿鹤吧。” 方青词有些着急了： “所以，你是......么？” 阿鹤没有回答。 他眼下既是贺子枫，但又不是贺子枫。 大道三千，自有其因果和缘法。 而受天道所限，“贺子枫”这个名字来自未来，在这里是绝不能被提及的。 而方青词，也不能待在这里太久。 方青词意识到什么，转而没头没尾地问道： “那，你还活着么？我...” 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你？ “我不会死。” 阿鹤却是打断了对方的话，果断道， “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可以离开了。” 他说完，便伸出一指，轻轻点在眼前这小孩儿的额头上。 带着某种，方青词看不明白的微笑。 随着阿鹤的动作，方青词的灵魂忽然传来一种疯狂下坠之感。 他感到自己的灵魂与意识都在被迅速抽离。 眼前那张脸也忽然变得很远，很远。 * 方青词再次睁眼时，已经回到他自己的身体内。 而阿鹤手指微凉的触感似乎还残存在额头上。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竟捻下来一片小小的花瓣。 是一片桃花的花瓣，还带着些露珠的水渍。 方青词茫然地捏着那片花瓣，环顾四周。 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屋子内。 满室的桃花清香。 他的面前立着一座玉石雕像。 这雕像乃是一个微微笑着的女子，定睛一看，方青词心里一惊。 这女子竟与方钧的娘亲长得一模一样。 他推门而出，发现自己已经可以穿过通道前往后殿。 那坚不可摧的禁制已经消失了个无影无踪，仿佛它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通道的那一头，沈千舟和云骁似乎已经出来了，只是不见文之粼的身影。 方青词疾步朝他们走去。 ————— 神殿之下的地底深处。 祁关盛已经带领一众魔族，开始破解那闭关之地的禁制了。 此时，忽然有消息来报，十二花神殿中第一批人已经结束了花神的考验。 那文之粼的傀儡已死。 文之粼与祁关盛对视一眼，按照原定的计划，文之粼在祁关盛两名心腹的护送下，匆匆离开了。 第152章 魔族 * 闭关之地。 禁制内。 自从前几日听到魔族也在寻找闭关之地后，银柘便一直待在贺子枫身边守着，不敢轻易离开。 毕竟贺子枫始终在昏睡之中。 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当然是银柘。 它先是感觉到，脚下的石柱似乎有些不稳，正在轻轻摇晃，于是猛然从假寐中睁眼。 仔细查看之下，那坚不可摧的结界竟有皲裂的趋势。 而且，皲裂的结界处，隐隐逸散出一丝魔气！ 它回想起那一日听到的两个魔族之人的谈话，他们要在神君闭关之地设下大阵。 而眼下，他们已经找到这里了！ 银柘立即查探了一番贺子枫的伤势，万幸，最重的那一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眼下情况有些危急，不能等贺子枫完全痊愈了，银柘必须立即带贺子枫离开！ 它立即伸出爪子摇晃起他来。 “醒醒！贺子枫！” “魔族已经找到这里了！” 在银柘的催促下，贺子枫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倒也渐渐睁开了双眼。 他皱了皱眉，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昏睡了很长的时间。 还有些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 看到银柘焦急的眼神，听到对方不停地说着什么。 贺子枫昏迷之前的记忆瞬间回笼—— 卧槽！ 文之粼和那个魔族的谈话！自己要去通知秦西阁！ 也不知秦西阁眼下究竟在何处，自从他引开那些魔族之后不久，自己就不能通过契约同他传音了。 不知是否是神宫中禁制所限，还是因为其他一些什么原因。 至于那铜镜，早在贺子枫被文之粼推进那山洞中，掉到蛇形的秦西阁身上时，便已经了解到。 秦西阁此次离开妖界十分匆忙，那铜镜并未带在身上。 贺子枫翻身从玉床上爬起，注意到周围环境的陌生。 他迅速扫视四周，声音沙哑道： “我们这是在何处？” 银柘见他醒来，却是立即伏下身，示意对方趴到自己的背上： “快上来！我们现在在神君的闭关之地！” 闭关之地？！ 不会是祁关盛布阵诛杀秦西阁的那个闭关之地吧？ 没给贺子枫问出口的机会，银柘还在继续道： “魔族正布下诛杀大阵，要杀两个什么人！不过此事与我们没有干系，魔族应该不会分出太多精力来追赶我们！” 在银柘焦急的眼神中，贺子枫诡异的沉默了两秒： “......”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 “我就是萧成。” 是的，知道真相的贺子枫眼泪流出来。 谁能想到他就是萧成，萧成就是他。 昏迷之前听到的那老道的话，将贺子枫激得吐出一大口鲜血。 也将他一直以来都想不通的一些关键节点完全打通。 没想到，自己没能去成萧家调查，反倒是在神山误打误撞得知了一切真相。 他终于明白，为何都说那萧成以前痴傻。 为何萧成跟自己长得这么像。 以及—— 怪不得自己死了，魂魄还能跨越异世界，飞到萧成身体里！ 感情自己根本不是占了萧成的身体，自己根本是回到了快乐老家！而萧成的神魂也并没有消失，而是与自己融合了？！ 自己的穿越，根本不是偶然啊靠！ “嘎？？？” “他们要杀的...就是你？” 银柘呆住了。 随后银柘惊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四处乱窜，发出尖锐暴鸣声： “啊啊啊啊啊！完了完了！” 它的叫声把贺子枫吵得心烦。 他不得不伸手捏住银柘的嘴巴，开始紧急头脑风暴，试图寻找逃生的方法。 银柘被迫静音待在一边，cpu都快烧干了。 它扒开贺子枫的手指，还想问些什么，然而脚下的石柱又是一阵剧烈摇晃。 银柘只能将所有东西都先抛诸脑后，急忙道： “要不，我们还是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贺子枫问道： “你带我进来的时候，可知道还有其他的路离开？” 银柘摇摇头，神色慌张： “不行，我刚刚看过了，外面已经围满了魔族！” “完了完了！我们今天不不会就要在这里殉情了吧！” 贺子枫在百忙之中抽空无语了一阵。 这家伙还是跟以前一样，学到个词就随便乱用！ “银柘！你听我说！” “他们的目标不是你，”贺子枫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咬咬牙，与银柘对视道，“我一会儿便离开结界，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寻个空档，自己溜走吧！” 蓦地，贺子枫又想到秦西阁，他沉声嘱咐道： “若你出去后，能遇到一只蛇妖，便告诉他祁关盛等人的计划，你务必告诉他——” “千万不要来此地！” 银柘正要拒绝： “不！你不能——” 然而贺子枫已经提剑走出了闭关之地的庇护。 禁制隔断了他身后银柘的声音。 * 禁制之外。 贺子枫凌空而立，俯视脚下的众魔。 他扫视一圈，没有见到文之粼的身影。 底下的众魔见他乖乖离开结界，纷纷躁动起来。 危急关头，贺子枫反而镇定下来，神色如常。 仿佛自己不是被包围得四面楚歌，而是要让众魔俯首称臣。 空旷的地底内，传来他的一声厉喝： “祁关盛！” 祁关盛看到贺子枫的脸，狞笑一声： “终于愿意出来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众魔立即抓住贺子枫。 而贺子枫继续道： “我知道你的目的。” 贺子枫以为对方是知道了他与秦西阁签订了主仆契约，于是才有此计策，试图利用他将秦西阁引过来。 虽然不知道这人与秦西阁有什么过节，但他十分笃定： “你不会得逞的！” 话毕，贺子枫便立即对上朝他扑过来的众魔，使出《燎原诀》。 他《燎原诀》的火焰与寻常火焰不同，专克妖邪。 这些魔族喽啰，他还不放在眼里。 只见那剑光所及之处，魔气根本无法近身！ 这也是尽管贺子枫并未痊愈，也敢孤身离开禁制之庇佑的原因。 当初在新人试炼幻境时，他不过是炼气期，便可用此火杀死那文之粼动过手脚的三阶妖兽。 今次对上这些魔族，自然也有一战之力。 他不敌文之粼和那黑衣人，身受重伤，一部分原因是他一时不察，精神松懈导致。 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那两人身上根本没有一丝魔气。 然而此刻周围全是魔族。 贺子枫战意上涌，几乎快杀红了眼： “今天，就让你们尝尝这一招！” 口中飞快吐出剑诀，只见一道凌厉的剑气劈出，带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这是贺子枫闭关修炼，不断研究后精进许多的《燎原诀》第一式。 火树银花。 只这一剑便可看出，他与当初对上那发狂的灰鼠妖兽时，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第153章 惊变 他修为长进许多，这一招的威力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星星点点的火光如同漫天星雨，沾到那魔族身上时，便发出一阵微小的爆炸，似是烟花一般炸开。 冲上前的几名魔族瞬间便灰飞烟灭！ 趁着贺子枫这边发起攻击，吸引了魔族的注意力。 银柘也终于不再犹豫，依贺子枫所言，闪身离开了此间。 它速度极快，几乎成了一道残影，魔族之人正全力进攻贺子枫，居然都没有注意到。 贺子枫剑意中炸开的火光一沾到魔气，便迅速燃烧成一团青色的火焰。 那些刚刚还气焰嚣张的魔族在青色火焰的燃烧下，瞬间便化为了一阵飞灰。 而祁关盛眼瞳中倒映着那青焰，混沌如同一滩死水的瞳孔竟剧烈震颤起来。 “琉...琉璃净火？！” 别人见到这火焰，或许认不出来，但他活了上千年，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火焰！ 但紧接着，他又摇摇头： “不，不对......” 那琉璃净火分明是神族才能使用的火焰，贺子枫一介凡夫俗子，怎么可能！ 据祁关盛所知， 神君便是琉璃净火的拥有者之一。 传说白泽神君生于极炎之地的火焰山中，天生身负火焰神力。 神君之火，可焚尽世间一切妖邪，净化一切罪恶，被人称作圣火。 后来，在一代又一代的传说中，人们又将这火称为琉璃净火。 而神君身负琉璃净火，也是天帝当初选择在寒冷的神山为他修筑宫殿的原因。 天帝体恤北境的子民，他们的栖居之所终年苦寒，于是安排拥有琉璃净火的神君居于此。 不仅可以镇守一方，也可免去北境子民身受寒冷之苦。 神君来此之后，这里的气温果然有所回升，神山附近竟成了整个北境最温暖的所在。 而正是因为知道这些，祁关盛才十分肯定，贺子枫这招，只是看起来与那琉璃净火有些相似罢了。 祁关盛只沉吟片刻，便立即改变战术： “众魔族兵士，立即分散！” 虽说自己带入神殿的魔族已被那秦西阁猎杀了大半。 最精锐的魔族士兵又被秦西阁牵制。 但此处仍余下不少魔族。 对付一个金丹期人类修士，应当是绰绰有余。 是的，祁关盛已经敏锐地察觉到，那贺子枫不过金丹期的修为。 因此，眼下最好的方法，当然是消耗战。 即便对方有那看起来唬人的火焰，也总有灵力耗竭的时候！ 其实，那《燎原诀》无非只有三式。 贺子枫已经施放到第二式了。 他察觉到对方车轮战的攻势，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逐渐耗竭。 但他除了背水一战，根本无计可施。 四面八方都是魔族...... 最令他感到恐惧的是，祁关盛一直蛰伏在暗处不曾动手！ 这老东西与秦西阁是宿敌，活了至少也有几千年了。 如今又入了魔。 那实力究竟几何，秦西阁对上他是否有胜算，贺子枫根本不敢想象。 ————— 银柘离开闭关之地，在神宫中四处寻找秦西阁的踪影。 然而它并未见过秦西阁， 因此只能像无头的苍蝇似的，在神殿中乱撞。 * 神殿的最高处。 神君寝殿内。 一只黑色巨蟒正盘绕在殿内安睡。 金色的灵气萦绕在他的周身，他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 秦西阁在甩开那些魔族的时候受了些皮外伤，又恰好行至神君寝殿。 被这熟悉的气息蛊惑般，他便鬼使神差地进入了此间。 * 几日前。 其实，秦西阁本欲快速甩开那些魔族，然后反身回去找贺子枫。 谁知那祁关盛竟将最难缠的魔族精锐死士带了不少进来。 要知道，上次秦西阁在与魔界的大战中受伤，便是拜这些死士所赐。 也不知这老货是如何说服的魔尊祁容。 这些死士没有痛觉，没有血液，像是某种傀儡，炼制起来可不容易。 它们靠着体内的魔气行动，战斗到魔气消失的最后一刻，哪怕只剩下一只手、一颗脑袋。 一时之间，他竟然被这些魔族绊住了手脚。 秦西阁且战且退，试图用神宫中禁制的神力消耗那些魔气。 这也不失为一种智取的方式。 而一直打到神殿的最高处，那魔族精锐死士才终于只剩了十来人。 将这些魔族解决完毕，神君寝殿的禁制上所附着的仙力，竟都被消耗了大半。 秦西阁也受了些伤，便顺势进入其间。 神君的寝殿绝对安全，在此疗伤是最佳的选择。 正在他疗伤的当口。 秦西阁忽然心口一痛，金色的竖瞳猛然睁开，口中吐出一大口血来。 自己附着在贺子枫身上的鳞片，与那契约一起，消失了！ 他完全感知不到贺子枫的存在了！ 发生了什么？ 秦西阁立即变回人身。 只见一道黑影慌张地冲出了神君的寝殿，在神宫中四处游走找寻。 “在哪里？你究竟在哪里？” 秦西阁速度极快，他铺展开自己的神识。 然而找不到，四处都不见贺子枫的身影。 怎么办，是遇上祁关盛了吗？ * 片刻的功夫。 在神殿中四处寻找的秦西阁，竟碰上了刚进入后殿内的沈千舟等人。 他知道这几人是贺子枫的师兄弟，尤其是方青词，他还曾警告过贺子枫离方青词远一些。 秦西阁此时顾不上许多，上前拉住方青词沉声道： “你可曾在此间见到贺子枫？” 方青词神色一凛。 这人是刚到西陵城时，与贺子枫同行之人。 贺子枫曾对他提起，此人乃是一个散修，对他多有帮助。 方青词在客栈中见过他，那时此人神色淡淡，没有太多表情，一看便知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怎么现下竟慌乱至此？ 而且，这人怎么会在神殿内？ 方青词见这人神色不对，只道： “我们在神山便与贺子枫失去联系，眼下并未找到他。” 想到文之粼所作所为，方青词神色一冷，“你可有他的消息？” 秦西阁闻言便知，贺子枫根本没找到青莲剑派几人！ 恐怕，他还在地宫内！ 第154章 神宫崩塌 方青词眼见秦西阁头也不回地离开，便明白，这人肯定知道贺子枫的所在！ 他毫不犹豫便拔腿跟了上去。 沈千舟与云骁对视一眼，也只好一同前往。 * 秦西阁是在地宫中遇到的银柘。 银柘正高声呼喊着秦西阁的名字。 它焦急万分，又察觉不到秦西阁的妖族气息，无奈之下竟只想到了这种最蠢的办法。 不过意外地有效。 秦西阁远远地便听见了银柘的声音。 他倒是知道这狐狸的。 在他急切的逼问之下，银柘告诉了他一切。 “你已经知道这一切了，快些离开吧！贺子枫不希望你———” 然而，不等银柘说完，秦西阁已经消失在原地了。 银柘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 地底深处。 “哼，大气运者？” 祁关盛已经收回了沾满鲜血的利爪，嘶哑刺耳的笑声响起， “不过如此。” 趁贺子枫灵力耗竭，他终于出了手。 以最小的代价，将贺子枫杀死在这里。 只见地上的法阵中心，躺着一个人影。 他的心脏被什么东西刺穿，留下一个黑洞洞的伤口，鲜血源源不断涌出，一直流到他身下法阵的凹槽中。 一道血色的法阵就在他的身下隐隐发光。 * 一狐一蛇赶到地底深处时。 秦西阁几乎是瞬间便注意到地上躺着那人。 他躺在一道法阵中心，脸色苍白如纸。 如同秦西阁第一次在灵蛇山见到这人时一样，生命垂危。 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表明，这人还有一口气在。 秦西阁脑中瞬间一片空白，眼睛里只能看见那个孤零零躺在地上的人影。 “子枫！” 他失声叫出对方的名字，几乎是瞬间便出现在贺子枫跟前，跪坐在地，小心将地上那人的脑袋揽进自己的怀里。 他感受到怀中人的温度正在随着不断流出的鲜血迅速降低。 贺子枫还吊着最后一口气，听到秦西阁的声音，竟缓缓睁开眼： “快...跑...” 祁关盛在此设下了埋伏！ 秦西阁闻言，眼眶里竟然瞬间落下泪来： “我......”喉头的哽咽让他有些说不出话，他轻吻着怀中人的发顶，“你...你是不是很疼？” “都是我的错，是我来晚了。” “我这就救你出去！” 然而不等他动手，暗处已响起一声短促刺耳的笑声： “哈———” 是祁关盛，他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笑容扭曲，从暗处缓缓走出， “想走？你今日也走不了！” 这诛杀大阵也叫诛仙阵，顾名思义，便是神仙也逃不出去！ 祁关盛动作极快，他立刻祭出那神器碎片，抛入阵中。 有了神器力量的加持，诛杀大阵瞬间便显现出它恐怖凶悍的力量。 这血色的大阵猛然爆发出几道强烈的光柱，将秦西阁牢牢束缚在其中。 明明是安静无风的地底，却瞬间刮起一阵罡风，一场小型的风暴裹挟着强大的灵力，卷着周边的乱石和砂砾飞舞到空中。 秦西阁立刻动用自己全部的灵力对抗那法阵，而后支起结界，却是罩在了地上的贺子枫身上。 在这种灵力的席卷之下，他已经无法控制地变回了蛇形。 方青词等人赶到地底时，见到的便是秦西阁变回蛇形，在那光柱间不停冲撞的样子。 犹如困兽之斗。 方青词一惊，那秦西阁，竟是妖族？！而且看这样子，多半是上千年的大妖。 贺子枫知道此事么？ 这里一片飞沙走石，视线看得并不很远。 只隐约看到那蛇尽管已经接近暴走，然而仍小心翼翼地回护着阵法中心的...一个结界。 旁边的文之粼却是惊呼一声，仿佛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几名人族修士下来时，遇到了文之粼，对方的解释是，他进入花神殿后，很快便出来了。 觉得无聊，便预先进入神殿中探索去了 此时文之粼大惊道： “那阵法中心！是贺师弟！” “那蛇妖竟如此回护贺师弟，难道——” “贺师弟竟与妖族有勾结？！” 方青词闻言，狠狠剜了一眼文之粼，对沈千舟道： “师兄！我要去救贺子枫！” 说罢不等沈千舟回应，他便飞身进入那砂石间。 暗处的祁关盛见诛杀之阵已成，本想悄悄溜走，谁知方青词却忽然出现，试图攻击那法阵。 唯恐他坏了自己的事，祁关盛打算朝方青词出手。 祁关盛在魔域中修炼一段时日，眼下已是炼墟后期，即便是没有那法阵，也能跟秦西阁打个平手。 更何况区区元婴期的方青词。 然而正在此时，这地底却一阵摇晃。 沈千舟飞身前来，一把便将方青词拉走： “方师弟！切勿莽撞！” “地宫要塌陷了！快走！” 话音刚落，头顶巨石便纷纷坠下。 方青词还想回头，但沈千舟是几人的师兄，力量毕竟更为强悍，不容拒绝。 他见方青词还要去送死，便一掌劈在他后颈上，然后扛着失去意识的方青词，带上其余两名师弟离开了。 他若是再犹豫，怕是他们几人全都要覆灭于此！ 毕竟虽说他们都是修士，比起寻常凡人而言，受过几次天雷锻体之淬炼，然而毕竟未脱去肉体凡胎。 这庞大的地宫塌陷下来，还能到哪里去寻这一线生机？ 几人掐了好几次疾行诀，才回到地面，却发现地面已经随着地宫的坍塌，出现了许多塌陷！ 神宫的禁制，正在一点点消失。 连带着那十二花神殿的禁制也消失了！ 其余仙门弟子见状大喜，不顾正在塌陷的神宫，进入其间，开始哄抢神殿内的物品。 而且，也全然将“不准私斗”的禁令忘到了脑后。 而青莲剑派几人毕竟进入后殿的时间更早，他们在先前的探索中，已经有了些收获。 现在整个神宫都有随时崩塌的风险，他们第一时间想的，自然是立即离开神宫。 * 驻守在神殿前的三位长老忽然觉得神山的气温更低了。 脚下也一阵地动山摇。 远远望向神殿，其上的禁制竟开始层层剥落，逐渐显示出它的真身！ 第155章 太子府 是神殿的入口提前开启了？ 可是，距离下一次无月之夜，明明还有大半个月。 难道...是错觉？ 然而不过片刻，长老们便看到，从出口处涌现好几名弟子。 而随着几位弟子的出现，那神宫竟在逐渐沉陷下去！ 几名长老互相对视一眼。 不对！神宫真的出问题了！ 眼下最关键的自然是—— 救人！ ————— 时间一晃过去三个月。 人间已过去整整一个夏季。 东洲王城内，太子府后院花园内。 翠竹掩映之下，有一座水榭小亭，支在湖面上。 亭内两个男子相对而坐，正在下棋。 一场对弈已近尾声。 其中那玄色衣袍，衣着华贵的男子轻轻落下一子，开口道： “阿绮，多日不见，你的棋术精进了不少。” 一局棋到此已完全终了。 严绮思索半晌，认输地拱手道： “还是皇兄技高一筹。” 他向来不是动脑筋的料，虽说在箜浮山修炼的这些时日，也在闲暇时连带着看了不少兵书。 但论计谋，他还是不如眼前他这一母同胞的哥哥，严纪。 他这哥哥从小便聪明过人，回回父皇和夫子考察学识，都是由严纪顶替他，蒙混过关。 只见相对而坐的两人，除了衣着配饰不同，其余部分竟如同照镜子一般。 原来两人竟是双生子，相貌上完全是一模一样，毫无分别。 出于某种原因，皇后竟隐瞒了他们双生子的身份。 而且由于刻意的培养，天下间，除了他们的母妃之外，极少有人能准确地将两人区分开来。 严纪望进自己这弟弟的眼睛里。 他总感觉，这向来意气风发的少年，近来似乎稳重许多。 “阿绮，你有心事。” 严纪吩咐随侍的下人将棋盘收走，又沏来一壶茶，是一副要长谈的架势。 果然，只见严纪斟了一口茶，道： “阿绮，母妃要你去修仙界替我寻药，你...可是感到心有不甘？” 严绮却越过对方的视线，望着深绿色的水面有些出神。 他摇摇头道： “不是。” 严纪立即问道： “那你为何回宫多日，总是闷闷不乐？” “你我二人是兄弟，你可以将你的心事告诉我。” “兴许，我也能替你分忧。” 严绮沉默半晌，却回避道： “不说我的事。” “还没来得及恭喜兄长，治好双腿。” 尽管二人其实身份尊贵，但仍如同平民兄弟一般互相称呼。 某种看不见的阴影潜藏其中。 他们其实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有时甚至也称得上狼狈。 就好比此次严纪受伤之事。 而严绮一边说，一边从储物空间内掏出些丹药瓶子： “这是我炼制的培元丹，有助于你伤腿的恢复。” 严纪接过丹药，轻轻拔开木塞，熟悉的丹药香味扑鼻而来，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不知道，现下那人怎样了？ 然而还不等他问出口，严绮便又想起什么似的，将怀中那枚刻着个“纪”字的玉佩递还给严纪。 “另外，这枚玉佩——” “是贺子枫回到宗门后交还给我的。” 是他掉在客栈内的玉佩。 严纪接过，笑道： “我正要问你，这位贺道友近来可好？” “多亏了他，我才能得到鲛珠，治好伤腿。” “当时在鲛人海域，他将我认作是你，因此将我救下，不知你可有向他说明？” 他腿伤后，皇帝便有意将他送至修仙界。 但他终日消沉，母妃恐他舟车劳顿，伤势加重，只好让严绮顶替自己的名义，去修仙界寻找治疗腿伤的仙术。 而他自己则是在经历了几次暗杀之后，终于离开王城，来到南方。 在南方时又听闻鲛珠能治疗伤腿，严纪便几经辗转，最后来到浦州，取自己名中一个纪字，置办了个宅子，挂名“纪府”。 他在浦州苦寻鲛珠许久，不见踪影。 严纪最后一次随船队出海时，原本有些心灰意冷。 他当时心想，若是这一次再寻不到，自己也可以死在这茫茫的大海中。 反正自己也已经像个废人一样。 届时，也好将这太子之位还给自己的弟弟。 然而谁知他竟绝处逢生。 遇到了贺子枫。 严绮听闻对方问起贺子枫，只道： “我...还未来得及向他提起...” 严纪继续笑道； “也罢，你可将他带回来，我当面亲自感谢他。” “......” 对方沉默良久， “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在三个月前，已经陨落在神山。” 严纪闻言一愣，面露遗憾之色： “怎么会......” 他想的是，若是严绮能将贺子枫带来，自己便好顺势将这人留在宫中，为自己效力。 自己眼下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如贺子枫这般的修士，实力不错，性格单纯，最适合不过。 而且，若贺子枫能带上与他同行的那一个黑袍男子，便更好了。 在鲛宫时严纪就知道，那黑袍男子实力恐怖，若能将此人收入麾下，那自己还有什么可忌惮的呢？ 上次白白将贺子枫放走，他始终觉得有些遗憾。 不过既然贺子枫已死，那这事也只能先放到一边。 气氛短暂地沉默。 严绮呷了一口茶，忽然问道： “怎么不见严无患的影子？” 严纪叹道： “在鲛人海域时，我们遇到高阶海兽，随船出行的人全军覆没。” “被鲛人拉入海中后，无患为了保护我，将那鲛人引开。” “之后便不知所踪了。” 严绮皱眉道： “眼下朝中局势动荡，国师一派又狼子野心，一直有害你的心思。” “我怀疑上次在南越的战场上，你的腿受伤，其中有国师等人的手笔。我有些担心你的安全。” 严绮沉吟片刻，继续道。 “不若，我便暂时留在京中，只等你这边局势稳定下来，再回到修仙界。” 严纪闻言，暗道自己这向来不着调的弟弟终于长大了。 “阿绮有心了。” 只见他笑道，拒绝了严绮， “不过你还是回修仙界好好修炼去吧。” 第156章 林月明 “我最近找到一位能士，是一名元婴期修士。” “说起来，你还没见过他。” 严纪抬了抬手。 水榭内便立刻无声无息的出现一个人影。 严绮抬头看向此人，却是愕然瞪大双眼： ！！！ “林月明！” ————— 箜浮山的后山。 刑堂内。 刚结束惩罚的沈千舟，拄着手中的剑，正打算回到自己的洞府。 三个月前，沈千舟带着余下的师弟三人离开神殿。 回到宗门时，便得知贺子枫已然命牌碎裂。 沈千舟向掌门及清虚长老禀明了一切。 虽说众人都明白，贺子枫之死并不能完全归咎于沈千舟，但他仍自请到刑堂受罚。 至于文之粼，被关入了思过崖。 其实，方青词原本的提议是请掌门取出心魔镜，然而长老们认为，此事尚未查清，如此草率将文之粼定罪，也有失偏颇。 于是他们暂且将他关入思过崖。 然后安排了几名弟子下山去查清此事。 方青词自从知晓贺子枫命牌碎裂的消息之后，便似乎毫无所动的样子，竟一直面无表情。 他的师尊司长老担心方青词因此产生心魔，甚至走火入魔，多次前来劝说。 然而方青词有自己的考量。 他只去灵犀峰贺子枫的洞府前站了数日，回到幻剑峰后，便开始了闭关。 这三个月间，发生许多事。 灵犀峰气氛极差。 清虚子接连陨落了两名弟子，心下黯然，在弟子们的建议之下，带上了自己的二弟子离开宗门下山游历，四处散散心。 灵犀峰的事务也都暂时交到了大师姐邢问思的身上。 贺子枫陨落的消息，除了同他亲近的师长、朋友们之外，在外界其实并没有多少人关心。 而近日，青莲剑派的掌门、长老们，却都被弄得焦头烂额。 因为天星宗已上门来闹了许多回。 无他，天星宗此次派出的五名弟子，竟陨落了四个！ 侥幸逃回的那弟子，名叫言梧。 他声称，动手杀害天星宗弟子的人，是青莲剑派的弟子。 并且咬死了不松口。 此消息一出，众仙门哗然，显然都想到了上一次青莲剑派弟子陨落之事。 纷纷猜测此番是青莲剑派寻仇。 但这毕竟是两个大宗门之间的争斗，旁的小宗门也只是隔岸观虎斗，不曾有人出来置喙。 青莲剑派一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天星宗叫嚣得厉害，要求青莲剑派交出动手的弟子。 然而青莲剑派想到上次林回峰等人的陨落，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严守山门，丝毫不愿意妥协。 在天星宗的强烈要求下，十方界从中斡旋，两派进行了一番火药味十足的谈判。 最后，青莲剑派终于松口，在十大仙门和真言镜的见证下，让言梧指认那名弟子。 谁知，将言梧带到青莲剑派指认那出手的弟子时，却发现那人已然陨落！ 得到这么个结果，是众人都始料未及的。 天星宗还想借此事大做文章，但凶手毕竟已经身死，又当着众仙门的面，自然也不可能再追究。 最后他们只能恨恨地拂袖而去。 * 天星宗议事大殿内。 还在讨论此事。 众位长老坐在一处。 言梧坐在对面，急切道： “那人一身黑衣，实力强大，恐怕已经到了元婴后期。” 以一己之力轻松屠杀一名元婴期修士和三名金丹期修士，至少比元婴中期的言梧实力高出许多！ “他召唤出的藤蔓上带有毒刺，四位师弟全都命丧此人之手！” “我那时正恰巧拿到一屏蔽法器，气息被隐匿，这才躲过一劫。” “我见师弟们拼尽全力，无非也只能将他袍子削落一角，他里侧的衣物上绣着的，便是青莲剑派弟子服上标志性的青色莲花！” “而且，那人是在神宫将要塌陷之前将他们杀死的！他杀完人，便抢走了我们搜刮来的仙器法宝。” “我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了神殿！” 这人没有陨落在神殿，而以这人的实力，还能陨落在何处？ 天星宗一长老皱眉道： “据我所知，青莲剑派此番进入神宫的弟子中，似乎并没有木灵根。” 怀谷真人忽然道： “不，我倒是知晓，其中有一人乃是火木灵根。” 怀谷真人说的，显然是贺子枫。 “可是，” 言梧惴惴道， “师尊所说的这名弟子，已经在神宫中陨落了。” 又有一长老道： “该不会，凶手不是青莲剑派的人吧。” 也有可能是其他门派浑水摸鱼，想借青莲剑派与天星宗的矛盾掩人耳目。 只有宗主坐在上首，脸色难看： “言梧，你这次有些莽撞了！” 他听闻言梧言之凿凿，似乎笃定对方一定是青莲剑派之人。 便兴师动众，大张旗鼓地将言梧带到青莲剑派。而大庭广众之下，得到的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这让他一宗之主的脸面，往哪里搁？！ 虽然他知道，有真言镜在，言梧根本不能说谎，随意指认一人。 但这次的确闹得难看。 言梧的一番惩罚在所难免。 “便罚你自去刑堂领罚，外加禁足思过三月，你可有异议？” 言梧闻言，苍白着一张脸道： “弟子，领命。” ————— 神山。 原本的神殿坍缩成的一片废墟，重新被风雪掩埋，已看不出一丁点有人曾造访过的痕迹。 空间禁制崩裂之后，白玉门内的神殿与门外的神殿竟直接融合了。 神殿的中心似乎出现了一处灵力的旋涡，融合的神殿在这种强力的扭曲之下完全塌陷。 包括神君的雕像，也完全化为了尘土。 虽说其间的宝物早已被众人摸了个一干二净，但因为部分弟子的贪婪，有好些人被永久地掩埋在神殿内。 神殿塌陷后，神山的灵力越来越稀薄，温度也越来越低，这里几乎成了一片茫茫冰雪的荒原。 也有不少前来捡漏的修士，然而这些人都没能带走什么。 不仅如此，他们还发现，神山的灵脉竟完全枯竭，一丝灵力也不剩了。 不少人神山附近的村镇，都搬迁到更往南的地方。 这里失去了神力的庇护，已经不再适合人类的居住了。 第157章 获得传承 * 神山厚厚的冰雪之下，有一股旋涡般的灵力仍在不断运转。 疯狂吸收着神山已为数不多的灵力。 在地底深处支撑起了一个小小的、温暖的空腔。 如同大地母亲的子宫一般。 里面似乎孕育着生命。 ————— 贺子枫仿佛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沉睡。 他的五感一片混沌，似乎回到了天地初开，还在母亲的腹中，那一片羊水中时。 温暖、安全、静谧。 耳边有一道低低的呼唤声，是一阵阵轻柔的絮语。 “醒来...” “醒来吧...” “贺子枫......” 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就像，贴在他耳边—— 贺子枫猛然睁开了双眼。 “呼——” 茫然四顾间，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纯白色的空间。 周围没有天与地的分别，如同一片混沌未开的蛋壳。 “这是...什么地方？”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突兀地在这个纯白色的空间内响起，带着某种空荡荡的回音。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卧槽！” 自己，是被关起来了么？还是说，他进入了天堂？ 很奇怪，明明周围是一片虚无，但他并未感觉到恐慌，甚至他潜意识里甚至感到这里...很安全。 是的，安全。 贺子枫回想起自己刚刚听到的声音，他开始向前走，试图寻找那声音的主人。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无论如何走，也走不出这一片纯白的空间。 无边无际、一成不变的空间，拉长了人的感觉。 他不过在其中待了片刻的功夫，便感觉自己已经度日如年。 “喂！” “你是谁？！” 他有些禁不住朝空气中大声问道。 仍旧只有他自己的回声。 似乎是故意捉弄他，在贺子枫累到气喘吁吁，精疲力尽之时，那声音终于再次出现。 “贺子枫。” 空灵的声音自虚空中响起，缥缈空灵，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不过他这次没有被吓到，他立即抬头对着虚空道： “喂！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把我捉来这里？” 虚空之中，贺子枫身前忽然出现一道身影。 这人的面部不甚清晰，他的面影隐在朦胧薄雾之后，令人看不真切。 只隐约能见到其双目覆上了一条三指宽的白纱。 那声音低低笑了笑： “你来神山，不就是来找我的么？” “至于这里，是你的梦境。” 贺子枫震惊： “你......你就是白泽神君！我能问你一些问题么？！” 他有些激动，毕竟若这人便是神君。 那他一切的问题，不就都可以得到解答了？！ 神君答：“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只是我的一缕残魂。” 神君意外地很好说话。 “不过，你问吧。” “我只能回答你三个问题。” 贺子枫闻言，刚欲脱口的一大车轱辘疑问顿时卡在嘴边。 呃...这怎么跟那个，阿拉丁神灯似的？ 但只有三个问题？！那自己得好好想想才行！ 其实，并非神君不愿意告诉他更多，只是因为神君这一缕残魂乃是靠一丝残存的神力支撑。 最多也许只能回答他三个问题了。 贺子枫思考半晌，才终于审慎地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我...还能回到现代世界么？！” 这对他而言，算得上是最重要的问题了。 即使他知道了自己的神魂也许并不属于现代。 而神君既然知道一切，那便也一定知晓他身上所发生的事情。 果然，只见神君抬抬下巴：“当然。” 贺子枫面露喜色。 紧接着，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我和萧成之间，有什么渊源？” “你就是他，他就是你。” 神君回答完，贺子枫便注意到，他的身体变得有些透明。 他迟疑地看了看神君半透明的手掌。 神君显然也注意到这一切，笑道： “无妨，这一缕残魂早已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问吧。” 贺子枫嗫嚅着开口，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秦西阁和银柘......还活着么？” 其实，贺子枫钻了个空子，这也许算两个问题。 不过神君没有同他计较，只幽幽道： “你们很快就会见面。” “好了，” 神君已经半透明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我要离开了。” 话毕，贺子枫还来不及反应，神君的身影已渐渐化作一阵轻烟消失，四周再次变为一片寂静的空白。 贺子枫在原地怔愣半晌，话说这真不是自己临死前的幻想么？ 他忽然茫然地张望四周，有些崩溃地大声道： “喂！” “你还没告诉我怎么离开这里啊！” 当“离开”二字脱口而出时，仿佛被催眠的人听到唤醒他的指令词一般，贺子枫猛然感觉自己的心口传来一阵绞痛。 “卧槽...好疼...”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紧紧蜷缩起来，手也紧紧捂上了心口，缓缓闭上了双眼。 在梦境里被遗忘的一切疼痛再次被身体记忆起来。 他是被祁关盛一剑捅穿了心脏，活活放干了全身的血而死的。 已闭上眼睛的贺子枫没有注意到，他周围的“虚空”，竟缓缓化作一股菁纯的灵力，钻进他的身体里。 而那若有实质的一片空白，也忽然慢慢变得透明。 ————— 三月的西陵城。 箜浮山的温度自是比王城低了许多。 整个箜浮山上，除了后山有些梨花之外，便是天机峰的大弟子庄其道洞府内有三两株梨花。 而庄其道院中的梨花还不曾长出花骨朵的时候，西陵城内的梨花已经开得很茂盛。 西陵城内。 城主喜爱梨花，是城中人尽皆知的事。 因此，这城内栽满了梨花。 车水马龙间，是一派繁盛的景象。 方青词沉默地独行于石板街道上。 这是他出关后第一次下山。 他从自己的师尊口中听闻，百宝阁十日后，要在西陵城内举行一次拍卖。 其中有一物，名为聚魄灯。 乃是某个散修从什么秘境中找到的法器。 这是他出现在西陵城的原因。 他闭关大半年，出关时，修为只从元婴初期，进展到元婴中期。 第158章 拍卖会 司长老知晓他的情况，暗叹他不生心魔已是万幸。 虽然弟子们感情深厚是件好事，但他也没料到看似心性淡泊的方青词，对贺子枫的死能有这么大的执念。 他很清楚，如今方青词留在宗门内一味修炼，对他的修为并无半点益处。 无奈之下，司长老便将百宝阁在西陵城拍卖聚魄灯的消息，告诉了方青词。 不仅是因为贺子枫神魂并未消散，那聚魄灯能收集残魂 更重要的，也是为了让他下山散散心。 * 西陵城内的正中心，乃是一株巨大的梨花树。 方青词行至此处，蓦然抬首，有些怔忡。 因为那梨花树前方不远处，便是方青词与贺子枫初见的那家酒楼。 一阵风吹来，裹挟着漫天的白色梨花瓣纷纷扬扬，如雨一般飘落。 吹到方青词脸上的时候，他想起了神山的风雪。 他沉默地伸手，试图抓住其中一片花瓣，但又是一阵风吹来。 那花瓣再次飘飞到空中，一直飘进前方那酒楼的二楼，敞开着的窗户内。 方青词信步走向酒楼，决定去里边坐坐。 * 坐在二楼的窗户边时，正好可以见到满眼的梨花。 方青词独自地沉默饮酒，一杯接着一杯。 人间的酒，对修士已经没有多大的作用。 也就是说，他喝得再多，也不会醉。 他此刻居然有些恨，恨自己为什么不能醉一场。 其实，方青词也搞不清楚。 贺子枫死了，他究竟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明明一开始，方青词接近他，只是因为神骨对这人有反应。 他从离开方氏一族那一天起，便清晰地知道，自己背负着拯救族人的使命。 方氏世代居于丰都镇鬼门附近。 镇守鬼门是方氏族人与生俱来的使命，也是他们不可推卸的责任。 其实，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方青词将是方氏一族第三十六代族长。 他本该一生在方氏守着那镇鬼大阵。 然而近百年来，那庇护着方氏一族不受鬼气侵蚀的神骨之上，神力正逐渐减弱。 那神骨乃是千年前神君陨落之时所赠，继承了神君至刚至阳之气，能镇压邪祟，祛除一切鬼气的侵蚀。 也是方氏一族得以镇压鬼门，世代守护镇鬼大阵的根基。 就是这守护了方氏族人近千年的神骨，到方青词成年时，竟有了碎裂的趋势。 而若神骨一旦碎裂，鬼气外泄，方氏恐有灭族的灾难！ 依附于此生存的方氏不能坐以待毙。 根据方氏一族百年一次的预言，神君历劫转世的最后一世，将会出现在箜浮山。 此人身负预言之能。 换言之，这人如同神君一般，能预测吉凶祸福，窥见未来。 他是改变方氏一族命运的关键。 岂料方青词带上那神骨，来到西陵城内时，刚进入一家酒楼，怀中的神骨便有了反应，竟开始微微发烫起来。 神骨那一瞬间的炙热，连带着让他胸口的心脏仿佛都被烫到一瞬。 他顺理成章找到贺子枫其人，也自然而然将他看做神君的转世。 他在那间酒楼内，同贺子枫坐下来聊到许多事。 方青词发觉贺子枫是个经历丰富，又很有趣的人。这人脑子里时常装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有时令人听来啼笑皆非，有时又莫名的让人感到茅塞顿开。 跟他聊天挺快乐。 他觉得，他能跟贺子枫成为朋友。 然而另一方面，经过他的仔细考察。 他并不觉得这人有什么预知的本领。 而且，那神骨的反应也就那么一瞬间，其后方青词找过贺子枫许多次。 神骨都不再有反应。 兴许，是自己的错觉吧。 进入青莲剑派在即，此事又暂且搁置了。 之后再次遇到贺子枫，便是在青莲剑派内了。 总之，一直到今日，他也不明白。 他如今心里隐隐的那一丝难过，究竟是因为找不到预言所说的那人，还是因为...贺子枫死了。 不过方青词唯一确信的是，他一定要得到聚魄灯。 不论贺子枫是否是神君的转世，他都想他好好活着。 眼下距离那拍卖开始，还有十日的光景。 他得先回一趟方家。 尽管他在青莲剑派内，也算是小有积蓄。 但那聚魄灯毕竟是难得一见的法器，他担心自己此次准备的灵石不够用。 若是...向族中长老禀明，贺子枫有可能是神君转世的话，相信族长也很乐意拿出灵石的。 方青词沉默地喝下最后一口酒。 将钱放在桌子上，便提剑离开了酒楼。 不过片刻功夫。 他坐过的桌前，坐下一名年轻人。这人与方青词点了同样的一壶酒，一边为自己斟酒，一边看着窗外的梨花。 这年轻人背上突兀地背着一个大包袱，里头有什么东西在拱动。 ————— 十日后。 城中的百宝阁内。 拍卖会快要开始了。 贺子枫坐在大堂内的普通席位上仍然背着那个大得诡异的包袱，东张西望地。 眼下台上已经拍出几件珍宝，贺子枫都未举牌。 他就是来凑个热闹。 倒没特别想要拍卖个什么东西。 忽然，银柘在他识海中大叫起来： [喂！你能不能注意点儿！压到我脚了！] 贺子枫闻言，身子有些不自然地稍微往前倾了倾。 [啧，你知不知道你很重啊喂！] 自己可是辛辛苦苦背了它一路，从神山一直背到西陵！ 银柘这家伙真是！ 仗着救了自己和秦西阁一命，最近已经有些无法无天，几乎要骑到贺子枫脑袋上去了。 果然，这家伙一听贺子枫口气居然这么冲，立刻道： [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 [我说，反正你跟那大黑蛇的契约也解除了，不如考虑一下我！] 贺子枫一脸黑线，这家伙怎么还在说这个！ [你看，我很会挖洞的！我会保护好你！至少比那条蛇强得多。] 银柘语气轻蔑，又有些不甘心， [哼！这次要不是我，你跟那条臭蛇，还被埋在地底呢！] 说起这条臭蛇，银柘就对贺子枫的安排感到分外不满。 第159章 青鸾骨链 因为这条蛇此刻正安安稳稳待在贺子枫怀里！ 那里原本是自己的位置！ 银柘又开始闹起来： [你偏心！凭什么他能被揣在你怀里，我就只能待在背上！我也要揣在怀里！] 贺子枫一个头两个大，有种自己是个幼儿园老师的错觉； [你别闹了！他受伤了！而且还在昏迷，你就不能体谅一下病患吗？] 他有些无语，心道： 要不是因为秦西阁暂时没有内丹，身体又受了重伤，以这人的脾气，你现在恐怕已经死了十次了！ 是的，秦西阁修炼了几千年的内丹没了。 他变成了一只小黑蛇，被贺子枫从土堆里扒拉出来时，已经是冷冰冰的一条了。 若不是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在，贺子枫几乎要以为这蛇是死了。 天知道，贺子枫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将他用布裹得严严实实地，揣在了怀里。 这可不是因为贺子枫这人忽然不怕蛇了。 纯粹是因为他自己良心过不去。 因为秦西阁的内丹，眼下在他身上，就在他胸腔里。 将那蛇揣在怀里，也是为了让他离自己的内丹更近。 秦西阁在地宫塌陷后，便不顾那诛杀阵对他的攻击，用自己的身体支撑住了掉落的碎石和砂砾，保护了贺子枫的身体不被砸的稀巴烂。 然而在地宫那诛杀阵里，贺子枫其实受的伤比想象的更严重。 不仅他的心脏被祁关盛捅了个大窟窿，浑身经脉也尽数断裂。 即便秦西阁费尽心思保护他的身体，他也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焦急之下，秦西阁便祭出自己的内丹，试图用自己内丹的力量，修补他破损的心脏和经脉。 谁知贺子枫的身体忽然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似的，将一切力量都吸了进去。 其实秦西阁为他做这一切的时候，他隐约还有些意识。 尤其是对方将内丹渡给他时，那凑得极近的纤长睫毛...... “咳咳——” 想到这事，贺子枫下意识摸摸自己嘴唇，脸红脖子粗地干咳两声。 他拒绝细想这事。 因为一想起这事，他就感觉自己的直男身份和辛苦建立起来的自我认知正在受到可怕的撼动和挑战。 眼前仿佛有一扇神秘而邪恶的大门正向他敞开。 而这扇大门上是明晃晃的几个大字，“基佬俱乐部”。 正在他失神间，台上那人忽然高声道： “接下来拍卖的，是一件天级屏蔽法器！” “青鸾骨链！” 贺子枫立即从记忆中回神，精神一振。 他自从吸收了秦西阁的内丹后，身上便始终带了一丝妖气。 如今靠的，还是银柘屏蔽气息的术法，一旦遇到意外的情况，便极其容易失效。 贺子枫迫切地需要找到一种屏蔽法器。 这种九阶妖兽青鸾鸟，体型不大，行踪诡秘且速度又快，尤其善于躲藏。 用这种妖兽骨骼炼化的法器，自然是屏蔽效果极佳。 这东西本就难以捕捉其踪影，更不要说猎杀了。 果然，只听台上的人继续介绍道： “此物乃是由九阶妖兽青鸾鸟的七十八块骨骼炼化而成，能屏蔽炼虚期及以下的一切气息！” “起拍价，五万颗上品灵石！” “每次加价，不少于一千上品灵石！” 话音刚落，全场一片哗然。 这价格，也就看看二楼包房内的贵客才能竞争一二了。 贺子枫闻言也不禁有些龇牙咧嘴，心中燃起的激动瞬间熄火： “嘶。这么贵！” 要知道，七十八块骨骼，那可不是一只青鸾鸟便能凑齐的。 这条骨链，来头不小！ 原本整场拍卖中，贺子枫原本也只对这条骨链有些兴趣。 然而听闻这东西竟起拍价竟需要五万颗上品灵石，便瞬间也歇了心思。 他狠狠闭眼，又捋了一遍自己储物空间内的灵石。 不够！远远不够！ 他东拼西凑，最多也只能数出三万上品灵石。 他本以为三万上品灵石已经很多了啊靠！ 罢了罢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钱不够，只能认了。 再找找看其他的屏蔽法器也不是不行。 他很懂将就的。 银柘见这宝物的拍卖快要开始，贺子枫却迟迟不参与，它问道： [你不是说要个屏蔽法器？] [为什么不参与？是不喜欢吗？] 贺子枫嘬了嘬牙花子，没好气道： [那你怎么没找到神君呢？是不喜欢吗？！] [我那是没钱好吗！] 银柘一噎，随即大声道： [你少管我！] 听他说没钱，又傲娇道： [既...既然你我有缘，我也暂时找不到神君，我便大发慈悲，将我的灵石送给你。] [你实力既然大涨，也算勉强配得上我，我便勉为其难包养你了！] [你放心，爷我有的是钱！] 银柘说完，贺子枫便瞬间感觉自己手上多出个什么东西。 是一片青绿色的鳞片。 上边坠了一根细细的白色绳子。 唔，这白色绳子的手感怎么这么熟悉？该不会是，银柘的毛搓的吧？！ 贺子枫一脸黑线，将那薄薄的鳞片放在手心里翻动了两下。 [这是什么？] 银柘又在背上拱了拱： [这是小青的一片鳞，它将这片附有一个空间的鳞片孝敬给了我。] 原来那青蛇乃是一种掌握了空间之力的妖兽。 它对银柘感情深厚，拔下自己的一片护心鳞，并开辟了一个空间，将这鳞赠给了银柘。 贺子枫叹了口气，忽然感觉自己是那个恶毒的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而银柘就是那个出轨的渣男什么的。 而银柘正在转移夫妻共同财产之类的。 贺子枫下意识道： [你将这东西给了我，小青知道了，不会生气吧？]唔，不对劲，怎么感觉说出这句话更小三了。 银柘却一脸昏君样： [当然不会！小青很听话的！] [虽然东西不怎么样，但念在它苦苦哀求我的份上，我还是勉为其难接受了。]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它有些臭屁道， [里头有我辛苦收集的所有宝物！] [人类，你不必太过感动！] 贺子枫有些狐疑道： [所以，小青去哪里了？] 第160章 重逢 银柘答道：[小青实在太弱了，将它带去神山也是拖后腿。] [我中途将它放在紫霄山了。] [顺便让它好好学习狩猎技巧！] 贺子枫沉默，心里却是抓狂。 嘶...紫霄山妖兽林？ 里面踏马可是有九阶妖兽的啊！ 你就把这么个刚出壳没多久的小玩意儿扔进去了？ 他有时候真不知道银柘这孩子究竟是虎，还是单纯的缺心眼儿。 然而银柘却不耐烦道： [我说，你再这么罗里吧嗦的问东问西，那东西可拍不着了！] 贺子枫回神，这才发现，两人对话间，那东西已经被加到十万五千块上品灵石了！ 卧槽！ 他急忙探了探那鳞片内的灵石，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 贺子枫还没问出口，银柘便抢答道： [神殿里搜刮的！] 很好，里面的灵石几乎堆成了小山。 也是富裕起来了！ 贺子枫立即底气十足地举牌，朗声道： “十万六千块上品灵石！” 这豪横的一句，立即吸引了大堂内所有人的目光。 四周一片寂静。 自从二楼天字号房内几位有钱的大佬开始出价之后，便没有坐在大堂内的人出过价了。 毕竟十万上品灵石，已经不是普通修士能负担得起的了。 贺子枫也忽然后知后觉。 自己这么做......似乎...太出风头了？！ * 天字一号房内，也静得落针可闻。 里头光线比大堂内暗淡很多。 严绮和林月明端坐于帘子后，能通过这半透明的特殊的帘子，看到外面的场景。 这房间设有禁制，为的便是防止外界的窥探，更好的保护客人的身份。 林月明这次出现，不知得了什么机缘，修为一日千里，但身上也不知为何染上了些魔气。 在魔气祛除之前，为防止门中长老起疑，严绮打算为林月明拍下这个屏蔽法器。 然而听到贺子枫的声音，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林月明也狐疑地凑近帘子一角。 眼睛微眯： “是贺子枫？！” “他没死？” 严绮没吭声，抬了抬手，示意身旁的小厮继续挂出牌子加价。 这东西对林月明很重要。 他一定要拿到手。 * 帘子外。 众人只见刚刚竞争激烈的天字号房间内，从五万灵石一口气加价到十万的人，竟停顿了好半晌。 就在众人都以为天字号房的贵客要放弃的时候。 小厮终于再次挂出牌子。 台子上的主持人大声道： “天字一号房！十五万！” 贺子枫咬咬牙，继续道： “十五万一千灵石！” 然而天子一号房这人恐怕是有钱烧得慌，对这东西势在必得。 台上那人见天字一号房再次挂出牌子，激动道几乎破音： “天字一号房，二...二十万上品灵石！” “天呐！” 除了最后压轴的聚魄灯，这恐怕就是今日拍卖场内价格最高的了。 贺子枫皱了皱眉。 二十万上品灵石？！ 那已经完全超出他的预期了！ 台上的主持人反复确认了贺子枫，没有要再跟的意思后。 最终，这东西被天字一号房的主人拍下。 银柘好奇问道： [为什么停手？是灵石不够了么？] 它明明记得自己几乎将神山的灵脉全都薅干净了呢？ 区区二十万上品灵石，怎么可能不够！ 贺子枫却镇定道： [太不划算了。] [这么多灵石，都够我们自己找一名器修定制高阶法器了！] [我还是看看其他东西吧。] 穷人乍富，他还保留着一些朴素的消费观。 况且，财不露白。 他刚刚贸然参与竞拍，恐怕暗地里已经有人盯上他了！ ————— 贺子枫离开百宝阁时，也成功拍到几样东西。 全是炼制疗伤丹药的草药。 为秦西阁准备的。 他正准备到百宝阁的商铺内看看。 贺子枫早就听闻，百宝阁不仅拍卖物品，自然也经营了一些铺子，这些铺子内各种法器、丹药明码标价。 他准备退而求其次，至少也得寻摸个地级屏蔽法器吧。 果然，他在这里找到一块玉玦，正是地级屏蔽法器。 虽说效果不如青鸾骨链，倒也差强人意。 至少不会让他裸奔似的，没有安全感。 贺子枫爽快地以一万上品灵石的价格买下。 他一边走出百宝阁，一边将那玉玦挂在腰间。 心里却在暗自盘算着，要不，自己干脆去一趟紫霄山妖兽林？ 先准备些材料，再去找个炼器的修士，替自己定制一个高阶屏蔽法器。 他之所以如此迫切地需要屏蔽法器，正是因为秦西阁的那枚内丹。 贺子枫拖家带口带上那神器碎片离开神山，一路往南，前往中洲。 他本没有察觉自己身上的气息发生了变化。 是在一次正道修士的伏击之后，他才察觉到，那内丹竟让他身上隐隐泄露出妖族的气息！ 那气息很近似于秦西阁，让他一个正道人士，竟像个妖修一般。 其实，倘若贺子枫就此离开宗门四处游历，做个散修，那身上即便有妖族的气息，也不算太紧要。 因为贺子枫在地宫下，不知是否是因为他身上有珍珑幻镜的碎片，阴差阳错地竟获得了神君的传承。 原本因那诛杀阵被散尽的修为，在极短的时间内全部重新回到他的身体。 甚至一举进入元婴后期！ 即便那妖族气息会给他招致麻烦，但他如今行走于三界，已是鲜有敌手。 然而他又想到文之粼的事尚未解决，心中总是惴惴不安。 那姓文的与魔族勾结，若放任不管，恐怕要威胁到宗门上下的安危，酿成大祸。 因此，他是一定要回宗门的！ 正埋首兀自思量间，眼前忽然出现一双绣线精美的皂色靴子。 紧接着，一双手紧紧捏住贺子枫双臂。 “贺师弟？！” “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 “你还活着！” 贺子枫蓦然抬首，瞳孔一缩。 ！！！ 眼前这人居然是—— 林回峰？ ————— 今日阳光甚好。 桌上摆着一盒药膏，散发着一种特殊的清香味。 银柘趴在药膏旁，闭着眼睛在晒太阳，大尾巴在桌子上扫来扫去。 第161章 你有道侣啦? 那黑蛇被拉得直溜溜的，躺在桌子上。它身上全是那药膏的味道。 贺子枫神经紧绷，一脸谨慎地解开秦西阁身上的布条。仿佛在做什么外科手术。 他吐出一口浊气： “呼——” “总算没再出血。” “唔，外伤看起来好得差不多了。” “再上一次药就好。” 贺子枫隔着一块布，将变回原形且陷入昏迷的秦西阁提起来，又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 虽然隔着一块布，但他仍然能感觉到布料之下蛇类肌肉软软的手感。 自离开神山以来，照顾这蛇已有大半个月。 他也算是逐渐脱敏了。 果然，消除恐惧最好的方法，就是面对恐惧。 虽然仍然不太敢直接上手，但已经不会一看到蛇便头皮发麻了。 在他的照顾之下，秦西阁身上的外伤已然大好，除了掉落的蛇鳞看起来光秃秃的不太好看之外。 最大的几处伤已经愈合，不会再危及性命。 贺子枫坐在窗内的阳光下，以最快的速度上完药后，他下意识地将布条疯狂地往那滑溜溜软绵绵的小黑蛇身上缠。 直到它完全没了个蛇的形状。 “呼——” 贺子枫松了口气，擦擦额头的汗水，笑得有些鸡贼。 果然，还得是这种造型的秦西阁，才没那么让人害怕。 趁着妖王大人还没醒，将它揉圆搓扁什么的。 蛮刺激。 他盯着阳光下顶着个硕大蝴蝶结的“蛇粽子”，又开始忧愁。 “嘶，这外伤是好了，怎么还不见清醒？” 自己给他炼制的这一炉丹药，对于这人的内伤，似乎又不见什么成效。 看来，还是得想办法将内丹还回去，才是要紧！ * 这已经是贺子枫回到自己洞府的第五日。 师尊下山四处云游的消息，他刚回到宗门便知晓了。 这几日，他也没闲着，前三日尤其忙得脚不沾地。 先是忙着炼制了几炉丹药，又应付了些同门中的师兄弟等等。 不过这两日倒是闲下来了。 贺子枫手指戳戳小黑蛇的脑袋，陷入一团乱麻的思绪中。 他觉得，自己不在宗门这段时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怪怪的。 脑子里忽然想起当日他同林回峰在街上遇到的场景。 说实话，一想到这事，他感觉自己还有些晕乎乎的。 无他，在贺子枫不在宗门的这段时间里。 林回峰竟自己回来了！ 简直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而且，似乎是因为有林回峰这人的“死而复生”在前，宗门上下并未对贺子枫的回归感到多么惊讶。 这倒是免去了他的一些苦恼。 因此此番回到宗门，倒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麻烦事出现。 他身上的妖气也并未暴露，大概。 除却与相熟的师兄弟往来寒暄之外，他只是去见了其他长老以及掌门等人一面，并详细交谈过一番。 主要是交代了一番自己绝处逢生的经历，以及，文之粼同魔族勾结的消息。 然而长老们得知此事，竟并未有多么惊讶，居然只是让他回洞府内，等消息。 他从云骁口中得知，文之粼自神山回来之后，便在方青词的提议下，被关入了思过崖。 贺子枫心下稍定。 果然还得是自己的好厚米，办事就是靠谱。 不过，他也是这时才发现，自己回宗门以来，并未见到方青词的身影。 他向司长老打听了两句，得知方青词早在月前就下山参加那拍卖会去了，至今未归。 拍卖会？！ 贺子枫也参加了这拍卖会，怎么不曾见到方青词的人影？ 不过仔细想想，也正常。 毕竟参加这场拍卖会的人极多，其间也不断有人进场离场。 错过也不是不可能。 总之，贺子枫就这么平平淡淡地回到了宗门。 跟他设想的轰轰烈烈、热泪盈眶、互诉衷肠、抱头痛哭什么的场景都不太一样。 唔，还有点小失望。 * 日子好像回到了一年前在山上那样。 贺子枫将银柘打发去妖兽林，找那小青蛇去了。 他自己又在洞府内闲了两日，总算是憋不住了。 毕竟秦西阁作为一个病号，也不能跟他聊天什么的。 快要闲出屁来的贺子枫将那黑蛇往怀里一揣，便御剑来到林回峰的洞府门口。 这人可是自己在宗门交到的第一个好兄弟。 自从那日跟着严绮和林回峰回到宗门之后，他还不曾与这位失而复得的朋友好好聊过。 可能是见他回到宗门忙得脚不沾地，这林回峰竟然也不曾来找过他。 “这小子也真是！” 贺子枫触发了林回峰洞府禁制后，等待良久，已经有些不耐烦， “在干嘛呢？！” 这么久不出来！ 贺子枫还打算一会儿带上林回峰，去找郑且行师兄，喝上两壶呢！ 终于，在贺子枫即将暴走的前一秒。 林回峰终于衣衫不整地出现。 没错，贺子枫很确信自己脑子里忽然出现的这词没有什么不妥。 就是衣衫不整。 虽说林回峰本就不拘小节，然而仅着中衣，袒露着胸膛便出来见他的情况，也不算常见。 “你这是——” 贺子枫狐疑地扫视了一眼林回峰， “在睡午觉？” 然而，唔，谁家好人睡午觉能睡成这个样子？ 只见这人此刻头发凌乱，脸颊泛红，嘴唇更是红得滴血，整个人似乎都在冒着热气。 这人兴许是出来地太匆忙，左右脚的靴子都穿错了。 一高一低地，不是一双的样式。 贺子枫还注意到，这人仅着一件雪白的中衣，前襟大敞。 林回峰见他盯着自己瞧，不自然地将中衣紧了紧，掩盖住了露出来的一大片胸膛。 那胸膛上的痕迹...... 贺子枫上下扫视了两圈，终于奸笑着恍然大悟。 “嘿嘿~~~” 他也是个成年男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贺子枫摸着下巴，登徒子似的道： “可以呀！你小子！” 贺子枫捶了林回峰胸口一拳，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酸溜溜道： “什么时候偷偷摸摸有道侣了！也不跟哥说一声！” “真是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兄弟！” 第162章 弟妹嘴挺大嗷 林月明干笑着，欲要否认什么： “不，不是——” 贺子枫却挥挥手： “行了！你少蒙我！” “哥懂！哥都懂！” “今天本来想来找你喝酒！不过刚好遇到弟妹找你。真是巧了！” “我还没见过她呢！” “择日不如撞日，要不这样，我先去郑师兄那儿等你，你一会儿别忘了带上她，咱们一起喝一杯啊！” 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其实非常专断地没有给对方留下拒绝的余地。 又是嘿嘿两声意味深长的笑容，贺子枫瞟了眼林月明锁骨处的一大片红痕。 好家伙！这一大口，得跟拔火罐有的一拼！ 弟妹这嘴还挺大嗷！ 他啧啧感叹道： “果然是小年轻，够热情的哈。” 林月明顺着对方视线低头一看，脸色爆红，将前襟紧得几乎勒死自己。 不等他解释，贺子枫留下一句： “你小子也悠着点啊！别欺负人家女孩子！” 便转身御剑离去了。 林月明在洞府门口捂着额头，他被这人一阵风风火火又独断专行的做法弄得有些懵。有些气恼，又有些头疼。 这人是完全不听人讲话的么？！ 身后的禁制内水波微漾，忽然钻出一双光裸修长的手臂，藤蔓似的揽住了他的腰。 林月明试着低头扒拉两下，没扒开，无奈地低声说了句什么。 随后任由那手臂将他带入了洞府内。 ————— “呃啊呜呜呜，贺师弟！你没死！” “真是太好了！” 郑师兄紧紧勒住贺子枫，几乎将他勒得喘不过气。 贺子枫两只手臂都被对方庞大的身躯圈住，用尽吃奶的力气才拔出一只手臂，伸手拍拍郑师兄宽厚的臂膀。 “郑师兄！别哭了！我们这不是都好好地回来了么？” “咱们今日可是三喜临门！大好的日子！” 郑师兄似乎是稍微松了松，贺子枫终于得以喘了一口气。 呼—— 想不到，郑师兄这堂堂七尺男儿，还是个性情中人。 一见到他，便声泪俱下，抱头痛哭。 这份沉甸甸的“爱”，令他有些难以招架。 听到贺子枫这么说，抱着他哭得抽抽嗒嗒的郑师兄止住哭声，从他肩膀上抬起胖胖圆圆的脸蛋。 郑师兄还带着鼻音，抽抽两下，疑惑道： “此...嗝...话怎讲？” 贺子枫将林月明有道侣一事，一五一十告诉了郑师兄。 “真的？” “当然！咱们今日一定得喝个不醉不归！好好庆祝一番！” 郑师兄闻言，立即跑到后厨拿出酒坛子： “这可是我近日新得的一坛好酒！还没喝过呢！” 凡间普通的酒对修士而言，如同白开水一般，无论喝下多少也难醉。 而郑师兄这坛酒，乃是灵酒，是他近日才从修仙界一个嗜酒的丹修手中得来。 自然可以让他们喝个尽兴。 两人张罗好一切，便各自坐下，一边闲聊，一边等待林月明到来。 * 两人这一等，便到了月升之时。 贺子枫和郑师兄两人几乎都以为这人不会来了。 林月明这才独自出现在升月崖。 只见这人仿佛是畏寒似的，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连领子都换成了立领的衣衫。 简直掩耳盗铃。 贺子枫见状，只是揶揄地笑了笑，心照不宣地没有多问。 不过他伸长了脖子往四周望了望，道： “诶？你那道侣呢？” 林月明故作镇定道： “他...有些不好意思。” 贺子枫点点头。 的确，女孩子嘛，总是脸皮要薄一些。 何况现在天也黑了，他们这又只备了些酒。 让人家一个女孩子出门看一帮臭老爷们喝酒，实在不像话。 因此贺子枫虽有遗憾，但还是表示理解，歉意道： “这次是我们考虑不周了，下次有时间，我们备好礼物，再见见弟妹好了。” 郑师兄也忙道： “来来来！坐！” 几人坐下，如同很久之前一样。 只除了林月明有些反常的拘谨。 酒过三巡，贺子枫已然有了两分醉意，或许是酒精让他消去了原本的顾虑。 他凑到林月明的跟前，问道： “回峰，你在神宫里都经历了些什么？” “你这次回来，”他顿了顿，斟酌了一下用词，“变化挺大。” 然而林月明没吭声，伸手推开贺子枫凑到自己跟前的酒气冲天的脸。 他心中暗道，这喝醉酒的贺子枫还真有些难缠。 贺子枫见他不答，却是越挫越勇。 只见这人打了个酒嗝，哥俩好地缠上来揽住林月明的臂膀，醉醺醺道： “嗝...你老实跟哥说，这次从神宫回来，是不是吃苦头了？” “你可以跟哥说，哥跟你一起想办法。” 他虽然看起来是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糙汉直男。 但他心思意外地敏锐。 遑论贺子枫根本就是将自己对妹妹的感情转嫁到了林月明的身上。 一见到林月明，他便注意到他的变化。 这人变得阴郁许多。 不怎么爱跟他开玩笑了，整个人都跟以往那整日乐呵呵的样子截然不同。 贺子枫和郑师兄已经醉了。 而林月明倒是还很清醒，听闻他这些话话，神色有些怔忡。 半晌，他忽然低声喃喃道： “上一世，你为什么没有出现呢。” 他知道为什么“自己”能跟这人成为朋友了。 贺子枫没听清，问了句； “什么？” 林月明摇摇头。 贺子枫又继续愤愤道：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要是有人欺负了你，咱就干他丫的！” “哥别的不说，就是命硬！” 听闻此话，林月明忽然笑了。 的确，自己的毒藤便几乎要了他半条命，再加上祁关盛那老魔头的诛杀阵，眼前这人居然还是活蹦乱跳。 不知道祁关盛那家伙知道了这消息，会怎样暴跳如雷。 至于那帮杀死他的天星宗弟子，现在早就化为一捧灰了。 剩下那一两个，林月明还不打算那么快杀死他们。 左右他也无聊，慢慢儿将他们玩儿死，岂不是更有趣？ * 三人一直喝到月上中天之时，才算结束。 虽说绝大多数情况是贺子枫和郑师兄在牛饮，然后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让林月明也很是头痛。 不过整体而言，相处还算融洽。 第163章 前尘往事 * 林月明望着歪歪扭扭地御剑离开的贺子枫，若有所思。 虽然面上不显，但已有的三分醉意，让他脑子里的记忆如同纷飞的雪花片一般扑面而来。 其实，在重生并且接收了这一世自己的记忆之后，他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一世，发生的事竟完全不同了！ 上一世，为躲避林氏庶子的追杀，林月明便隐藏身份一路西行来到中洲，以仆役弟子的身份进入宗门。 一开始，他在宗门中受到一些弟子的欺压，吃尽苦头。 后来为了自保，开始暗中修炼，状况才逐渐好了很多。 眼见在宗门中的生活开始逐渐平稳，他决定不再下山，在青莲剑派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仆役弟子，安稳过完这一生。 不料后来魔界攻破妖界，竟开始大举进犯人界。 门中已然不再是安全的所在。 他几经周折，被严绮所救。 跟随严绮回到王城后，他才发现这人是太子的胞弟。 严绮与太子，两人竟是双生子！ 他凭借自己一身在修仙界不算强，然而在人界属于中上的修为，成为了严纪的护卫。 彼时太子已因双腿残缺退居幕后，平日里行事喜怒无常。 一切出面的事宜，已都换成了严绮。 当初，根据国师的预言，这对双生子命格特殊，其中一人却命犯孤煞，是个会给整个王朝带来厄运的灾星。 另一个则是人界未来的王。 按照预言的指示，那天煞孤星一出生。便要被掐死，然后扔进乱葬岗，否则便要危及国运。 皇后下不了这个狠手，怜惜自己的孩子，依旧秘密将两个孩子养大。 这些都是午夜梦回、耳鬓厮磨之时，林月明从严纪的口中得知的。 是的，他后来与严纪发展成了那样的关系。 床伴？通房？ 他也不知道应当如何界定自己的身份。 他只知道自己怜惜这个曾经贵为太子，却一朝跌落尘泥的男人，他可怜他，为他回到如虎狼窝一般的林家，成为他手里的一把尖刀。 不得不说，严纪的确善于玩弄人心。 他像条狗一样围着他团团转，神经质地患得患失。 连严绮都说自己魔怔了。 他也不清楚那种感情是不是爱。 总之，严纪告诉了他关于太子之位的所有秘密。 彼时他还不知道严纪告诉他这些的用意，他一厢情愿地以为，这是严纪信任他、爱他的表现。 直到后来，他被严纪一剑刺死，尸体被随意丢进乱葬岗时。 他才明白，自己自始至终不过是一枚棋子。 严纪这人实在太狠，狠到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甚至可以利用他自己的一切。 包括身体，包括情感。 而林月明死后灵魂便飘荡在乱葬岗周围。 他见到严绮疯了一般在乱葬岗寻找自己的尸体时，才明白了是谁在暗中保护他，令他每次都化险为夷。 他终于知晓了严绮对自己未曾宣之于口的强烈感情，知晓了他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不过一切都晚了。 后来的后来，他的灵魂一直跟着失魂落魄的严绮走了好久好久。 眼睁睁看着他替自己报仇，与自己的兄弟反目成仇，终于登上皇位。 林月明的灵魂在严绮身边待了三年，直到一阵白光闪过。 他重新醒来，浑身是血。 脑子里涌入潮水般的记忆，是他还在青莲剑派时的记忆。 如同浏览陌生人的生活片段，他对自己的记忆感到茫然且不可置信。 他竟重生了！ 这一世，宗门中的一切尚未发生！ 他的修为达到了上一世不曾达到的地步，进入自己上一世不曾踏足过的神殿，并在里头被人害死。 在无边的记忆之海中，林月明看见了一个他上一世从未见过的人，贺子枫。 根据他的推测，这人恐怕是一个外来者，一个夺舍之人。 果然，只是稍作调查，他便发现这人的壳子原本叫萧成，是王城内赫赫有名的萧家那有名的痴儿。 而且，他还发现，这人在找珍珑幻镜。 他上一世似乎也听说过这东西，不过他没有太关注。 毕竟这玩意儿失落已久，一直到他死的时候，也不曾有人集齐那东西的碎片。 通过自己两世的记忆，他发现，正是因为这人的存在，才改变了一切。 如若他还想利用自己上一世的经历来达成某种目的的话，这贺子枫，恐怕会成为一个最大的变数。 这也是他在神宫中时，一心想杀掉贺子枫的原因。 不过仅仅是这一个晚上，林月明竟对这人有了很大的改观。 他皱皱眉，仿佛真觉得有些为难似的轻笑一声，低语道： “唔，怎么办？” “还真有些舍不得杀你了。” ————— 贺子枫摇摇晃晃御剑半天，终于摸回自己的洞府。 他正想摸回屋子，踉跄的脚步却把自己绊了一跤。 “砰！”地一声。 贺子枫居然摔在了草地上。 “嗝——” 那酒果然厉害！ 好在他皮糙肉厚，且睡眠质量良好，全地形自适应睡眠什么的。 总之，往院子里一趴，贺子枫便开始呼呼大睡。 他完全忘记考虑自己怀里那条蛇的死活了。 * 一滴滚圆的露水从草尖上坠落的时候。 晨曦已经洒入院子的一角。 木屋的门正空洞洞地大敞着。 贺子枫狠狠皱了皱眉，顶着一头鸡窝似的长发，从床上醒了过来。 他身上很干爽，衣服貌似也换过了。 然而摇了摇脑袋，贺子枫发觉自己脑仁儿胀得厉害，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疼。 “嘶，头——好痛！” 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他忽然后知后觉地有些疑惑： “呃...” “我昨晚不是躺在院子里了么？” 还有衣服，是谁帮忙换的？ “难道是银柘回来了么？” 他掀开被子，打算到院子里看看是怎么个事儿。 然而下一秒，贺子枫头皮瞬间炸开—— ？？！ “呃啊啊啊啊啊！！我草！！” 小木屋里惊悚的惨叫响彻云霄。 贺子枫已经弹射起步，鞋子都没穿，瞬间蹦到院子里去了。 第1章 抱枕是冰冰的，心也是 漆黑的山洞深处。 不知道哪处岩壁在滴滴答答地滴着水。 啪嗒啪嗒———— 洞穴正中央，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池底部，正幽幽发着蓝色的微光。 循着光看去，光线的源头竟然是池底的一把巨剑，这剑将一条一看就令人毛骨悚然的黑色巨蟒钉死在池底。 蟒蛇的长尾从池底往上延伸，一直耷拉到了池边。 水池的一侧，崎岖不平的地上，诡异繁复的花纹组成一个奇怪的图案。 阵法的一角躺着一条人影。 人影的脑袋下垫着一块石头，石头上有大滩半干涸的血迹。 脑袋下血迹蜿蜒出的线条跟地上的花纹相交融，看起来是一个妖异诡谲的阵法。 地上那人似乎已经没了呼吸，看起来像是个一脑袋磕到石头上撞死的倒霉鬼。 正上方岩壁上，有水珠大滴大滴地滴落在地上那个像尸体一样的人影的脑袋上，水珠从头发里渗出来，有一些顺着额头流到了脏兮兮的面颊上。 然而，下一瞬，那明明已经停止呼吸的人影胸膛突然开始有微弱的起伏。 那已经冰凉的身体也逐渐回温。 ————— 脸上的流动的水珠让贺子枫感觉痒痒的，他皱了皱眉，手指反射性地动了动。 手指一动，随即就感觉到手里的“冰丝抱枕”凉凉滑滑的，下意识地把“抱枕”往自己怀里揽紧了些，眉头无意识地皱了皱。 今天的抱枕真是格外有分量。 嘶，今天空调开得也似乎有点低，凉飕飕的。 贺子枫以为自己还在自己的小床上睡觉，今天的床怎么也这么硬？硬的跟石头似的！ 他格外的困，也不想睁眼，迷迷糊糊的，透过薄薄的眼皮能够感觉到“天色尚且昏暗”，于是他果断决定再眯会儿。 身子没动，脑子已经跑出去二里地了。 唔，一会儿起床先迅速洗漱一下，随便弄点吃的糊弄过去，先骑上自己的小电驴送子岚去补习班，然后去找薇薇。 子岚是他妹妹，今年刚上高一。 没办法，竞争压力大。 而薇薇是他交往了三年的女朋友，俩人是在大学里就开始谈的恋爱。 贺子枫比柳薇大一届，但是贺子枫去年已经毕业，前段时间才找到一个月薪四千的牛马工作，刚工作三个月。 柳薇今年也大四，忙着实习。 虽说俩人在同一个城市，但柳薇的学校和贺子枫的公司一个城东一个城西的，平日里聚少离多，只能周末抽空见个面。 这也是好不容易熬到周六，终于可以约会了。 但好在俩人感情稳定，已经说好等柳薇一毕业，就领他去见家长。 想到自己性格豪爽可爱的女友，贺子枫嘴角翘了翘。 * 但是不对，有哪里不对。 这些事儿似乎是有点儿熟悉？？ 好像......好像这些事儿已经做过一遍了！！ 自己刚刚不是正和薇薇约会着呢吗？？！！！ 就在大学里的人工湖旁边！！！因为天气太热，自己穿的还是那双小黄鸭拖鞋来着！ 薇薇刚刚还在跟自己撒娇什么的。 撅着张樱桃小嘴，轻轻捶着自己的胸膛，很可爱，看得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然后呢？然后自己脚一滑，“扑通”一声摔进人工湖里。 伴随着水花四溅的声音的，是薇薇的尖叫声。 好消息，湖水凉凉的，很解暑， 坏消息，旱鸭子一个，不会游。 横批，大寄特寄。 耳朵、鼻子、眼睛、嘴巴里全是水，完全无法呼吸，张口就是水，漫无边际的水...... 身体像是绑了千斤重的石头似的一个劲往下沉。 怎么挣扎也不管用。 透过水面，他看到薇薇急得边哭边想找人求助的样子，可恶，俩人都是旱鸭子。 早知今日，俩人应该报个游泳培训班的。 今天俩人约会的地方是学校里比较僻静的一个角落，又临近暑假，学生们都忙着疯狂复习期末考试，周围更是很少有人路过。 贺子枫挣扎许久，渐渐脱力...... 身体仿佛还能感到那种窒息的、大脑缺氧的痛苦。 失去意识前，他在心底痛骂。 万恶的小黄鸭拖鞋！！！ ————— 现在，贺子枫感觉自己的大脑正逐渐清醒，感官也在逐渐恢复。 后脑勺传来针扎般的疼痛，那疼痛一开始不是很明显，但愈来愈强烈。 他总算费力地睁开了眼睛，眼神还没聚焦，抬手就想去摸自己后脑勺。 靠，难不成掉进湖里的时候是后脑勺着的地？ 一边想着，手还没抬起来。 只是指尖刚动了动，就感觉到怀里的“冰丝抱枕”触感有些异样。 滑滑的，凉凉的，实在不像自己那个轻柔软绵、还印着可爱的二次元美少女的抱枕？ 难道...是......湖里的鱼？？ 什么鱼踏马这么大？不会吃人吧？！ 喉结紧张地上下滑动了两下。 他默默低头一看，呼吸几乎停滞。 一声尖锐爆鸣被他最后一丝理智狠狠吞进喉咙里。 靠靠靠靠靠！！！ 我是谁我在哪我怀里的这一长条是个什么东西？？？！！！ 我的等身抱枕呢？？？？ 再不济，鱼也是可以的啊！！ 尽管周围光线暗淡，但不知道哪里反射来的微弱的光还是能让贺子枫完全看清这里并不是自己的房间，怀里那条黑乎乎的水桶粗的玩意儿也显然不是自己那个印着可爱妹子的冰丝等身抱枕。 我去！那闪着冷光的，是鳞片吧我没看错吧啊啊啊啊啊！！居然有水桶那么粗啊啊啊啊啊啊！！ 结合他这么多年看一些外国什么蟒蛇恐怖片之类的的经验，这玩意儿绝壁是一条黑色的大蟒蛇啊啊啊啊啊！！！ 完全来不及思考自己是不是在梦里，是不是有人在做恶作剧，一切都只能凭借下意识的本能作出反应。一种巨大的危险的感觉让他下意识的浑身僵直，不敢做出更多动作。 尽管他本来就失血过多苍白的脸颊此时此刻更是已经白得像死了三个月的尸体。 他不敢动，也不敢发出声音，因为此刻，怀中这一节蛇身虽然一动不动，但它漆黑的鳞片上反射的微微冷光已经充分展示出一种森然的恐怖。 第2章 恐怖的巨蛇 尽管身上汗毛直立，浑身起鸡皮疙瘩，但他还是深呼吸了两口，努力克制住自己想立刻甩开这东西，然后尖叫跑开的冲动。 虽说那样也许多少会显得有点娘们唧唧的，但这时候谁还顾得上什么男子气概啊可恶！！！！！ 不行不行，贺子枫咬牙，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试图转动自己仿佛生锈一般的大脑。 不能坐以待毙！得想个办法逃跑！！！ 是的，他现在没工夫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也没工夫想自己怎么会出现在山洞。现在就一切都只能依靠本能，而现在他第一反应就是...跑！！！！！ 动作略显急切，心脏也快要跳出胸腔，但又不敢做出太大动作。 紧紧抿住苍白的嘴唇，无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山洞大致呈狭长的椭圆形，洞内石柱林立，地面崎岖，正中竟是一个散发着幽蓝的光的水池。 可怕的是，那蛇身上半截的部分埋在水里，不知道那水池有多深。 贺子枫只是扫了一眼，便看清楚了，斜斜地横在自己身上的那一节冰凉的蛇身，竟然还只是那蛇的尾巴。 那蛇有多长，他无从得知。 他没有巨物恐惧症，但眼下这种场景很难令人不害怕。 他有点喘不过气，紧张地轻微侧了侧头。 顺着他左手处数过去，这个山洞又连接着大约四五个洞口。 那些洞口大小不一，有的显然不能容纳一个成年男子通过。 然而无一例外的是，几个洞口都是漆黑一片，像森冷地长着漆黑大口的怪兽，等待着将人吞吃入腹。 这时候已经没有更多选择了，选择哪一个洞口对他而言都是一样。只要能钻进去就行。 心里默默决定，就是左侧第一个洞口！ 不仅因为那洞口看起来大小合理，也因为那是离自己最近的。他很怕把这蛇给吵醒了，然后追着自己啃。 那就太恐怖了。 毕竟他可不敢保证这蛇是死了，还是在冬眠。 贺子枫心一横。 他尽可能快、尽可能轻的把自己的身体从那节蛇身下扯出来。然后起身朝着自己预先想好的路线拔足狂奔。 意外的顺利。 他赤裸的足底感受到地上有什么东西很粘稠。奔跑间有突起的石子划破了自己的足底，甚至在皮肤上留下伤口。 但他顾不上！他只想活着！ 也许是求生的本能在驱使着他，疯狂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他一时忘记了自己浑身的疼痛。 他发誓真的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往前跑，两只腿使劲往前倒腾，边跑边回头。 耳朵里只能听见自己的脚在山洞里跑动的闷响，那声音跟胸腔里心脏跳到喉咙口的、有节奏的“咚咚咚”声有些重合。 他没有注意到，足底新的旧的血液在他身后留下的淡淡血腥味。 ———————— 跑过一个拐角，贺子枫的肺几乎快炸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脱力地扶着身侧的岩壁。 咽了口唾沫，他感觉到喉咙干涩，带着一股铁锈味。 他的心脏仍然咚咚狂跳，但诡异的是，他身后没有任何声音。 这一处空间里安静得仿佛这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那蛇好像没有追来？ 他脸色发白，一醒过来就面对这种紧急的状况使得他的头脑一片空白，眼下他已经记不清刚刚自己跑过哪些路，这山洞中分叉路又很多，路线纵横交错。 但他又不敢在这里停下。强撑着又往前跑过几个拐角。 他惊讶地感受到迎面吹来一阵微弱的风。 在山洞里，有风就意味着出口。这也说明他的选择很可能是正确的。顾不上高兴，短暂地站了几秒钟，他继续咬牙尽可能快地跑。 似乎是快要跑出这条狭道，他注意到面前的路越来越开阔，地上越来越平整，连四周的岩壁似乎也光滑不少。 风变得更大，甚至出现了一些水声。 水声越来越大，几乎称得上是轰鸣声了。 终于，视野一下开阔，映入他眼帘的———— 是一个约有足球场大的山洞，抬头望向山洞顶部，目测差不多有七八米那么高，山洞中间横着一条宽阔的暗河，那水流颇有些湍急。 河对岸有一个洞口，那洞口更加平坦开阔，似乎隐隐有外界的亮光透出。 仿佛在无声地告诉贺子枫，那里就是生门。 刚刚跑了有多久、有多远，他自己也不知道。贺子枫认为这里距离刚刚那个有蛇的洞窟应该已经有些远了。 况且他一路跑来，动静不算小。甚至沿途还留有一些血腥气。但身后却完全没有动静。 那蛇看起来根本没想过要来追他...... 搓搓手指，似乎之间还残留着那蛇身上柔韧冰凉的触感。 皮肤上已经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说不定那蛇只是在冬眠呢———— 心里侥幸地这么想着，贺子枫一边猛喘着气，惊魂未定地在暗河边坐下。 脱离了紧急的危险之后，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有些脱力。 他深呼吸两口，稍稍定了定心神，平复了一下呼吸和心跳，打算休息一下，顺便捋一下周围的情况和自己身上的伤势。 他刚刚一睁眼就看到那“刺激”的一幕，没有心脏病也快吓出心脏病了。 之后又疯狂奔跑，现在才终于有机会略微打量一下这诡异的山洞。他紧张地舔了舔自己干燥开裂的嘴唇。 明明上一秒他还在学校，怎么会———— 他现在所处的这地方很大，主要还是那条湍急的地下河占据了很宽的位置。 四周看起来像是他从课本里见到过的那种喀斯特地貌里形成的洞穴。 就是那种遍布着钟乳石和石笋的溶洞。 周围滴滴答答地还在往下滴着水。 由于不确定河里是不是安全的，所以他刚刚选了个离河边较远、看起来不太潮湿，比较有安全感的角落坐下。 毕竟未知的河流，底下潜藏着什么离奇的生物也说不定。 这一坐下，脑子还没有思考出个什么所以然，就感觉昏昏沉沉的。失血和迟来的饥饿感带来的疲惫占据了他整个大脑，他不是个意志力多么坚定的人。 第3章 哥给你看个宝贝 他想睡，他实在是太困了。 身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四肢都感觉有些无力，软得像煮熟的面条似的。 眼皮也像是涂上了一层强力胶水，黏黏糊糊地睁不开。 他知道周围很不安全，也知道在这种地方睡着实在很不对劲。他甚至知道在这种地方，一旦睡着，很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但贺子枫的身体实在已经到了能负荷的极点，疯狂地在叫嚣着罢工，即便周围充斥着不安全的因素，他也需要简短的休息。 几分钟，就几分钟。 ———————————— 不知是否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由于肾上腺素退去后的乏力，这一闭眼就不知过去多久。 周身莫名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潜意识里袭来的危机感唤醒了他。 他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然后血液一瞬间逆流到头顶，头皮都快炸起来了。 卧槽！！！ 谁懂，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一个阴森森的骷髅头。 那已经钙化发白的骷髅头隐在暗处。两个眼眶黑漆漆空荡荡的，贺子枫后背已经渗出了冷汗。 他明明没看到这玩意儿的啊！ 他刚刚就对着这么个东西睡着了？！ 还睡了这么久！ 他甚至觉得，这惊悚程度带来的心理阴影，不亚于你欢欢喜喜向你一见钟情的女神表白，结果女神向你拉开裤头，用低沉的气泡音对你说： 哥给你看个宝贝~~~~~ 好在骷髅头毕竟是个死物，不像刚刚那蛇———— 因此，一瞬间的惊吓过后，贺子枫很快也就平复下来。 虽说缓了好一阵，但反复的惊吓似乎也提高了他的胆量。 贺子枫看着那骷髅头，感叹自己命大，居然醒过来了。 因为得到了短暂的休息，脑子似乎清醒了很多。 一下子又想到那条大到恐怖的蛇，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安慰自己，但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蛇！ 虽然那鳞片看起来很“真”，但那大小足足有一个大海碗的碗口那么粗，现在回过味来，越想越觉得那蛇就是个道具。 况且自己休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那蛇到现在都没追过来，不就是最好的证据么！那肯定不是真的！ 总之，先不管那蛇了。 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么个鬼地方？ 在21世纪安全地活了23年，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贺子枫，此刻非常怀疑是不是有人把自己弄进了什么整蛊节目，或者说是密室逃脱什么的。 在脑子里把自己做过的亏心事，和得罪过的所有人都想了一遍。 从幼儿园的时候抢了一小屁孩儿棒棒糖，一直到偷偷把邻居家小孩儿辛辛苦苦掏了一早上的鸟蛋放回鸟窝、大学跟自己竞争学生会会长的对手、看起来就很可恨的情敌等一系列可疑人物全都罗列了一遍。 他有些不确定地想，自己大约、应该、可能是没惹到过什么特别丧心病狂的人......吧？ 很难确定，毕竟行走江湖，哪能不留下一两个仇敌呢？ 唔，自己有没有可能只是在做梦？因为自己看太多荒野求生之类的节目什么的，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闭上眼睛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然后只听见山洞里传来“嗷——”的一声惨叫。 好了，可以排除做梦了。 睁开眼睛，面前还是那个白森森的骷髅头，静静和自己对视着。贺子枫无奈地支起身子。 当然了，除了整蛊游戏或者做梦，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 自己一定是穿越了！ 学校里的人工湖是连接异世界的神秘通道什么的！！动漫里不都这样的吗？还有异次元的美少女兽人什么的！！ 有点中二病的贺子枫目光炯炯地想。 得，打住，还不如说这人工湖地下就是这个山洞来得靠谱。 此时肚子突兀地开始咕咕叫。贺子枫皱眉摸摸肚子，摇摇头摒弃掉脑子里的诸多猜测。 不管这是哪，要先想办法自救，找到逃出去的路。 不知道是疼习惯了，还是因为浑身都疼，以至于感官有点迟钝还是怎么的，他这一摇头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觉后脑勺伤口还在痛，眼睛自然是看不着，只好伸手轻轻碰了碰，湿漉漉的。 拿到眼前一看，好家伙，这满手的血。 卧槽！！ 这样都不死，爷挺难杀啊！ 然后龇牙咧嘴的又骂了两句。天杀的，怎么就能被弄到这鸟不拉屎的山洞里来了！ 他现在又饿又疼，满身满脸是血污和泥土等等的混合物，眼下条件恶劣，只能先到河边上大概清洁一下。 填饱肚子什么的，逃出山洞再说。 实在是因为这山洞里，显然没有什么能用来果腹的东西，而这地下河河里即使有鱼，但由于不清楚这河究竟有多深，他也不敢贸然下水。 人工湖里溺水濒死的窒息留下的恐惧深深地印在他脑子里。 所以他只是走到那河边鞠起一捧水，牛饮两大捧，然后胡噜地洗了把脸。 低头的一瞬间，他突然愣住了。 脸么，还是自己那张帅到惨绝人寰的脸，就是脸上五颜六色的好多伤口和青紫，这倒不算奇怪。 但是！ 这身衣服，不是他早上穿出门的衣服。 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脏脏臭臭地看不出花纹，但那款式和布料，显然不是自己那件洗到发白的蓝色外套和灰色牛仔裤。 这袖子，像古人穿的？ 难道...... 真有人在整蛊自己？! 天杀的我要报警把那个整蛊自己的家伙抓起来！这根本就是谋杀！！！ 他脑子里闪过n种可能和n个可疑人选，但也许是潜意识里不愿意接受。 平时而特别爱看一些穿越重生小说的他，唯独没有想过，自己有可能是穿越了。 贺子枫长呼一口气，等他出去的！ 他现下精力稍稍恢复，决定还是得先渡河看看！不管对面是不是出口，他也不可能往后退。 现在的问题是，这暗河很宽阔，水流也很湍急，他不确定以自己现在的体力能否顺利游到河对岸。 第4章 潭中女子 顺着暗河往下游走了走，想找一处河面水流平缓些的位置渡河。 然而越往下走，白骨竟越来越多，到后面，那河岸边几乎是厚厚一层尸骨。 看得他是震撼无比，又头皮发麻。 随后又有些没心没肺地想，这么多骨头，难不成都是道具么？ 得花多少钱？ 贺子枫随手拿起一节骷髅好兄弟的大腿骨挥舞了两下。 嚯！这道具还挺逼真！ 没有一个男人可以拒绝一根这么酷的“棍子”。 他打算把这节最直的骨头顺回家摆书房里什么的。 嘴里一边念叨着“阿弥陀佛”“感谢大自然的馈赠”之类的话，一边小心奕奕地又从一些骷髅旁边搜刮了些绳索布料之类的东西，还扒下了几套不算很旧的衣物。 衣物旁的包裹里的一些绳索，刀、棍之类的工具，看起来像货币一样的钱币什么的，也都被他搜刮一空。 在第四次扒断“兄弟”肋骨并顺口说出“私密马赛兄弟酱”的时候，贺子枫再次发自内心感叹这个造景团队的专业性。 真的，连骷髅上都是古人的衣服，真够细节的。 虽然他的确没找到摄像头、插座之类的破绽，也的确被刚刚那巨恐怖的“道具”蛇吓到了。 但也更因如此，才说明这造景团队是真的牛啊！ 这种沉浸式密室逃脱什么的，真的比他以前玩过的要惊险刺激得多！ 不过查探许久的贺子枫也确信，这山洞应该不是造景，估计是依托这个天然的山洞，搭建了这么个游戏场景。 也难为这团队能找到这么大一个山洞。 他直到现在，还一根筋地坚信这只是个游戏。 —————— 没多会儿，手上那一大堆搜刮来的玩意儿靠他两只手臂已经揽不下了。 考察得也差不多了，下游也很快走到底。 然而越往下走河岸越窄，到最后几乎只剩个狭缝，水流奔腾着灌入其中，除非下水，否则根本不能容纳一个成年男子通行。 于是他怀里抱着一堆垃圾，又只好苦哈哈地返身往上游走。 没想到上游河道反而愈加开阔，他面露喜色，前方的狭缝竟透出光线来。 他激动地朝前走，走出狭缝时。 竟然看到———— 前方水声轰鸣，走到尽头，竟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水潭。一股从天而降的瀑布冲击出雪白的水花。 水潭大部分的水面碧如翡翠，然而深不见底，给人一种未知的恐惧。 往上看，几股水流从石壁上飞溅直下，注入到水潭中。这是一个小型的瀑布。 四周陡峭的岩壁缝隙中生长着不知名的树木，枝干和根系虬结着扎根在悬崖绝壁上。 一缕阳光从天井一样高远又狭长的天空照射下来，映在深碧色的水潭中。 潭边长着细长茂盛的草丛，零星缀着几朵小花。 这里竟然是一个狭长的裂缝的底部！ 也就是说，爬出这深谷就是外界了。 ———————— 他愣了好长时间，终于意识到一个坏消息。 那就是：这里恐怕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想象的那个世界了。坏了，他不会真穿越了吧？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自己出去就知道了，这里一定是某个大山里，自己一定是被人工湖底下的地下暗河冲到这个地方。 逻辑上已经一窍不通，理智也已经完全丢掉，他不想接受眼前的现实。 总之，不论如何，他一定要爬出去。 眼下身处这道巨大裂缝的底部，倒也有一个好消息。 他不必费心思渡河了，只需要思考怎么才能爬上去就可以了。 目标变得非常明确，同时又显得如此遥不可及。 望着手中刚刚薅的一些绳子。 不够。 这点绳子远远不够。 他还需要返回洞中找些能够帮助他攀爬上去的工具。 于是半个时辰之后，他从山洞中带出更多的衣服布料等等物品。 这一次搜刮他的心情显然不像半个时辰之前那么轻松，因为他终于意识到，那些尸骨很有可能是真正的、人类的尸骨。 然而，再次回到水潭边，绕过一块大石头，他突然惊讶地发现那水中似乎有个白花花的身影，似乎是个女人。 他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我去！突然出现个人？？？ 沉默的心脏又开始激动地狂跳，看见人类的欣喜让他忽略了一个女子在深山老林中洗澡这件事是多么的诡异。 那女子背对着自己，阳光照射下的树荫洒在“她”洁白无瑕的皮肤上，仿佛白出一道光晕。 他之所以判断这人是个女子，是因为对方那一头长发。 但实际上，由于那人周围没什么参照物，贺子枫根本没注意到那背影比一般女子“高大”得多。 “女子”墨黑的长发湿漉漉的，蜿蜒在那在阳光下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背部，像一幅妖异的墨色画卷，视线不受控制地下移，那人劲瘦的腰肢半掩在水中。 看见有人，贺子枫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这人突然之间就出现了，唯一的解释就是———— 一定是npc！！ 你看你看，他说什么来着！ 密室逃脱游戏里怎么能不安排一两个npc?? ！！这不就来了！！！ 贺子枫在心里想着。看着那背影难掩激动的神色。 此刻，尽管他知道npc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穿。 但他还是谨记自己已经有女朋友的事实，微侧着头，没敢看向那女子。 心里默念“非礼勿视啊非礼勿视！” 害羞地努力低头，把眼神固定在岸边的石头上，这姿势让他显得有点傻。 他打算跟那女子打个招呼，然后问问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或者线索之类的。 “小姐姐你好，你是npc吗？！”顿了顿，他又不确定地补了句。 “还是说，你也是玩家？” 说话间，他视线仍停留在脚边的一颗石子上。 由于他根本不敢看向那女子，他没有看到，那“女子”缓缓转过身，向他看过来。 碧色的水下似乎有什么恐怖的庞然大物随着她转身的动作涌动。 那白皙平坦的胸膛，表明这人其实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子。 第5章 兄弟，你哪家公司的? 那男子此刻背着阳光，光线昏暗不明，却可以见到一张脸已经美到近乎妖异。眼睛狭长，金色的竖瞳带来一种冷血动物特有的危险之感。 那男人一双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侧到一边的，还带着些微红的脸。 对他出现在自己身后并不感到惊恐或意外。 他双唇微微咧开，是一个微笑的表情。 嘴里吐出的却不是人类的舌头，猩红的蛇信子飞速上下晃动，发出蛇类的“嘶嘶”声，配合着那双冰冷而危险的暗金色竖瞳，使那微笑的表情看起来令人脊背发凉。 原来这人，不仅不是个女子，甚至不是个人。 —————————— 回应贺子枫的只有瀑布的轰鸣声。 那“女子”没有作声。 诡异的沉默让贺子枫突然福至心灵地察觉到，不管现在是不是游戏，自己站在一个正在沐浴的女子边上的行径似乎......略显禽兽。 一时间有些尴尬。 他似乎是注意到岸边似乎没有那女子的衣服，以为那女子是因为没有衣服，所以十分不好意思。 于是他把刚刚弄来的那一大堆衣物一股脑放下，后退了几步躲到石头后边，大声道： “抱歉小姐姐，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 随后又补充道“我这有衣服，你先穿上衣服咱们再聊吧。” “我就在这块大石头后边等你！” 指了指自己身后那块石头。 贺子枫缩在大石头后边，一边暗骂自己的莽撞，然后又暗自庆幸自己从骷髅身上扒衣服的举动真是万分明智。 隔着一块石头，贺子枫非常正人君子地没有偷看。 说真的，自己已经有女朋友薇薇了。 再说她哥哥那一身腱子肉和沙包大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一阵悉悉窣窣。 他听到有脚步声走向他所在的这块大石头。 料想那人应该穿好衣服了，贺子枫出声说了句“我出来了哦”。 闪身出来，那人果然已经披上了衣衫。 “你好，小......兄弟你？？？？！！！！”本欲脱口而出的一声小姐姐戛然而止，后面那声兄弟几乎破音，他脸上写满了震惊。 似乎还有点失望。 因为贺子枫看见那兄弟只是松松地套了条裤子，衣服也只是简单披在身上。 那兄弟的衣服前襟散开，裸露出的一大片白花花的胸膛存在感极其强烈，大剌剌地向贺子枫昭示着他的性别。 这人刚刚半截身子在水里，看不清有多高，现在站在岸上，才发现他原来身形十分高挑，肩宽腿长的样子，像是个模特。 不知道是太急，还是怎么的。不仅那衣服只是穿进两只袖子，那裤子也只是松松垮垮地挂在腰上，摇摇欲坠，雕塑般的身材，看得贺子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好在那人不缓不急，走得很慢。 但总之那裤子没掉。 如果说这人对贺子枫而言，最有冲击感的是那宽阔平坦的胸膛的话，那么这人身上第二具有冲击感的就是那张脸。 真的，贺子枫从小就嫉妒长得比自己帅的，但这人帅到不像个人类，已经让他嫉妒不起来了。 那人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好看的嘴唇颜色鲜红。而棱角分明的脸型又使得这张精致的脸上没有丝毫阴柔之感，让人一看便知这是个男子。 一个俊美到近乎妖异的男子。 好帅一男的，贺子枫心想。又见他实在走得磨磨蹭蹭，当即朝他大步走过去。 近了才发现，这人竟比他还高几公分，目测身高直逼一米九。 现下那张美貌冲击感十足的脸距离他的脸已不足一米。 不知道为什么，贺子枫的注意力就是被对方那贴在胸膛上的，还在不断滴水的长长的发丝，吸引了注意力。 贺子枫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其他癖好，但一直盯着人家的脸和胸膛看个不停，真的很容易被当成变态扇两个巴掌什么的。 但面对美人，开口说话很难不打磕巴。 “不......不好意思啊兄弟，我刚刚还以为你是个女孩子。”尴尬挠头。 对方不答话，看到贺子枫的脸时，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贺子枫也不生气，继续挠头自顾自地bb，面对这种好看到天妒人怨的人，无论对方是男是女，都会下意识放柔声音。 贺子枫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做作地夹起来了。 “那什么，这是在哪儿啊？我一醒过来就在这山洞里。你是不是这儿的工作人员？” 在贺子枫以为这人是个哑巴之前，这人终于开口了。 “这里是万蛇窟。”帅帅的脸上木木的，没什么表情。 而且那声音嘶哑干涩，像是很久未曾开口说话似的。 “万蛇窟么？”贺子枫摸摸下巴，在脑子里检索着这个名字。没听过啊，可能是游戏设定？？？ “好吧，我想问的是，你们是哪家公司的？能不能跟你老板反映一下，你看我头都磕破了。” 贺子枫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伤，逐渐有些急躁了。 “你们得送我去医院，要不一会儿出人命了！” 他还真没危言耸听，磕到脑袋，尤其是后脑勺，是很危险的！ “什么？”那人好看的眸子里显露出一种错愕的神色，似乎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嘶哑的声音中带着大大的疑惑。 看他这副样子，贺子枫却以为他在装傻，有些无语，不免有些急躁地开口：“唉，算了算了，你手机呢？我来跟你老板说。” “手机？那是何物？” “不是我说你别太坚持自己的人设了啊大哥！你别仗着你帅就跟我开玩笑！”贺子枫出离愤怒了。 是，他承认，对面这高个大帅哥是很吸引人，但业务能力实在是堪忧！说真的，长得帅就可以乱说话吗？帅哥就可以耍人玩儿吗？！ “4202年了！还能有人身上不揣手机？？！！” 那人黑沉沉的双眼眨了眨，木着张脸，缓缓开口，费劲地说出了老长一句话： “虽然不知道你是否是脑子有问题——” 那人停顿了一下，继续道， “但如果没算错的话，按照人界的时间，今年应该是永安九年。” 第6章 我?祭品? “......”贺子枫一脸“我就静静地看你编”的表情。 装！死装！ 什么还按照人界的时间，说的好像他不是个人似的。 那人看他不信，耐心地开口，讲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以及周边村镇的名字什么的。 那说得叫一个头头是道，简直是对答如流，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 一刻钟后，贺子枫在水潭边一边狠狠搓洗身上、头上的污泥和血迹，一边恨恨地接受了自己真的穿越了的事实。 原因无他，只因那人说话时的眼神太过真诚，一点都不像是在撒谎。 那已经整理好衣衫的高大黑发男人看他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识趣地坐在岸边，没有开口多说什么。 只是在看到贺子枫伤痕累累的后背时，眼神微微晃了一下。 从黑发男人口中，贺子枫得知那人姓秦，名西阁，是世代居住在此地的猎户，他自小生长在这里，所以对这山间的一草一木十分熟悉。 他父母早亡，现今独自一人居住在这灵蛇山中，他便常常到这山洞来洗个澡什么的。 这里人迹罕至，又十分偏僻，他似乎也很好奇贺子枫为何会一个人出现在这种地方。 但看他有些愤愤的样子，秦西阁贴心的没多问。 秦西阁见贺子枫已经胡乱套上刚从骷髅身上扒下的衣服，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开口，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瓶金创药递给他。 “我见你浑身都是伤，应该需要这个。”顿了顿，又继续道，“上完药，我便带你出去吧？” 完全是一副好人模样啊。贺子枫心想。 那人关怀的语气和凝视着自己的无辜表情都是那么的真诚，再加上那张脸，咳咳......总之贺子枫虽然心里觉得不应该接受陌生人的东西，但还是接了过来。 唔，现在情况不明，除了用他的药也别无他法，先保全自己的生命安全为重。只要他还活着，总能找到方法回家。 暂时顾不上感染不感染的事儿，他便开始龇牙咧嘴地上药。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山洞里？”贺子枫边撒烧烤料似的撒上药粉，一边问道。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对方从善如流。 “不知道！”贺子枫即答，头都没抬一下。 然后抬头就看到秦西阁一脸无语。 “......” 人在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无语。 —————— 简单撒上药粉包扎过后，贺子枫道：“好了！兄弟，多谢你的药！” “咱们怎么出去啊？你用轻功带我飞出去吗？”抬头望了望那如同天裂一般的崖顶，贺子枫激情发问。 他还顺手颠了颠肩膀上那一坨包得极丑的包袱，里面装着他刚刚自己衣服里掉出来的一些什么东西。 说真的，如果不是有盖世神功，谁踏马天天到这么深一个鸟不拉屎的山谷里头洗澡啊。 所以他根本不信眼前这人是普通人。 刚刚他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这人是洞里那只恐怖的蛇化成的蛇妖。 但见这人眼神澄澈无辜，又给他伤药。他不觉得哪个妖怪会有这么好心。 况且，就算这是个妖怪，他今天高低也得求求人家带自己上去啊。 他不知道的是，刚刚有一瞬间，秦西阁的确想一口吞他下肚来着。 不过是因为贺子枫在潭中洗澡时，看到他背上似乎有一些东西，秦西阁才打消了那个念头。 听到贺子枫的发问，果然秦西阁也没有多废话。 只回给他一个镇定的眼神，仿佛是在问他，准备好了吗？ 不等贺子枫有所回应，秦西阁已经一只手动作利索地提起了他的后领，脚下一蹬便像一只轻盈的飞鸟一般，潇洒地腾空跃起数丈高，双脚不断在石壁上借力向上跃去。 “啊啊啊啊啊————” 贺子枫恐惧的惨叫登时就随着上升的动作消弭在半空中了。 不过几息之间，两人已经在山顶上了。 不同的是，身穿黑衣那人负手而立，身形显得潇洒利落，但不时掏掏耳朵，眉头皱得死紧。 另一个人则是双膝跪地做西子捧心状，然而动作却十分粗鲁，嘴里几乎要把胆汁吐出来了。用眼神抗议道： “我...呕...我还没有准备好！！呕......” —————— 半小时后，山林里。 “秦兄，你进过那山洞里么？” 贺子枫试探性地开口。 然而这话一出口，他立刻就感觉自己问了句废话，便紧接着找补道。 “我在那洞中见到河的一边有个洞口，看起来像极了出口。” 就是刚刚河对岸那洞口，他分明见到那洞口似乎也透出光线的样子，心里便总是有些念念不忘。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秦西阁平静发问。 不等贺子枫开口，他一边用手里随手捡的棍子开路，一边继续平静地开口解释：“对面我去过，那里有很多蛇。” “而且，那里是祭坛。” 贺子枫听到蛇便脸色一白，显然是想到自己一睁眼看到的那条大黑蟒。 自己既然是穿越的，那蛇就是真的了。 一旦接受了周围一切都可能是真的这一事实，对那蛇的恐惧就难免浮上心头。 况且他本来就怕蛇！ 不过，听到对方突然提起个祭坛什么的，又难免有些好奇。 于是开口问道： “什么祭坛？” “你不知道？”秦西阁却反而开口问他。 “你不就是祭品吗？”秦西阁说罢，用手里的树枝轻轻点了点他的小臂。 贺子枫狐疑的挽起袖子一看，那里有一个黑色的蛇形图案，像一个纹身似的。 贺子枫听到对方这话，脑子里都有些天旋地转，仿佛没听清似的，愣愣地回了一句： “啊？啊啊？” 然后心里全是惊叹号！！！！！！ 我糙我为什么是祭品？？不是我请问呢！ “这个记号是那些人给祭品打上的专用标记。”秦西阁语气漫不经心，“你不是自愿成为祭品的？” “不是哥们？我活的好好的干嘛给人当祭品？”贺子枫不解。 第7章 灵蛇山 秦西阁此时却是忽然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倒是阴差阳错，这人不愿意当祭品，估计是在祭祀过程中醒来了，竟然挣脱了束缚，在山洞里乱逃，逃到封印着他的那阵法中去了。 贺子枫见对方一笑，那张脸更是生动起来，连刚刚的恐惧也被消解了不少，盯着那脸一时间也愣住了。 “既然这样，那你有地方去吗？”秦西阁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停下来转过身，很突兀地盯着贺子枫的眼睛，抛出一个新的话题。 贺子枫下意识摇摇头。 “既然如此，去我家小住一段时日，如何？” 那脸上又挂上微笑，贺子枫灵魂已经随着这人勾起的嘴角飞走了，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脚已经在跟着人走了。 草，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贺子枫心里恨恨道。 —————— 实际上，刚刚在山洞中怀疑对方是个蛇妖的疑虑，现在已经打消得差不多了。 其实贺子枫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他就是相信这个人不会害自己。 很诡异的直觉。 不过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贺子枫对这个世界完全陌生，他不仅不认识路，而且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这也是为什么对方提出要带他回家去，他顺水推舟地就答应了。 拜托！他是一个成年人，有基本的警觉心好吧！ —————— 贺子枫才走了没多久，有些艰难地开口。 实在不行，那条蛇的身影总是盘踞在他脑子里，他忍不住想问。 “你...有见到，洞里那条大黑蛇吗？” 大黑蛇？？！！听到这称呼的秦西阁顿时有些不满，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自己堂堂蛇神！蛇族之王！这什么鬼称呼！ 秦西阁眼角狂抽，但还是镇定作答。 “我听镇上的人说，这里似乎的确封印着一只大蛇妖。” “你见到的，也许就是那蛇妖——” 秦西阁眼神有些晦暗不明。下一瞬又笑了。 “那些祭品就是用来祭祀它的哦。” “那......那些尸骨......”贺子枫磕磕巴巴地问道。 “说不定......就是那蛇妖啃剩下的骨头？”秦西阁语气一下子变得低沉且戏谑，笑嘻嘻地道。 把贺子枫吓得一个激灵。 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煞白。 他突然盯着手腕上的黑色蛇形印记，往上啐了口唾沫，然后狂搓。 “啊啊啊！他会不会跟着这印记追着我啃啊可恶！！！” 秦西阁没料到对方是这种反应，一脸黑线地出声制止了对方的制杖行为。 “骗你的！我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从来也没看到过什么蛇妖。反而是残忍冷血的人见了不少！” “而且就算有蛇妖，他也不会追着你啃......” 优雅的蛇神怎么会做那种追着人啃的没品的事。 自己向来都是一口吞的！ “况且这东西是用一种特殊的草的汁液绘制的，等上十天半个月自然就消失了，你着什么急？” 秦西阁说到最后几乎维持不住他善解人意乐于助人优雅大方的新人设。 啧，这家伙。 —————— 一路上，贺子枫又听秦西阁讲了许多关于这座山的事。 原来这山叫灵蛇山，而灵蛇山一千年前不叫灵蛇山，它被叫做诅咒之地。 因为这里离传说中的鬼门很近，又是个三不管的中间地带，一些入魔的暴戾妖兽，三界之内被流放的各色人等，甚至还有一些鬼修、魔修等都汇聚于此。 这里气息混杂，灵气也稀薄。 不过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秦西阁的仇人选择将他镇压于此。 又选了那地底深处的万蛇窟作为镇压之地。就是为了完全压制住他的力量，要他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秦西阁本已近乎成神，肉身强大，自他被那弑神剑镇压于此之后，周围那些妖魔鬼怪受这两股强大的力量威慑，反而却是安分了不少。 也让这本来混乱不堪的诅咒之地安详了近千年。千年间，时光流转，人们早就忘记了这里曾经寸草不生、荒无人烟的模样。 也是在几百年前，这里被划归为人族统治，现在是人界所辖区域的最西端。 灵蛇山周围这许多村镇，便是这千年间陆续出现的。 而且，又是由于此地远离王城，又地势险要且易守难攻，灵气稀薄又加之毒瘴蛇虫丛生，是以这里又成为人界的一个管理起来十分头疼的地方。 几百年来，流民、强盗、山匪层出不穷，三教九流之人齐聚。他们利用这里的地形，使得朝廷安排的几次清剿都没能成功。 连那个祭祀，也是这伙人弄出来的。 说起祭祀，就不得不提到这山里的蛇。 灵蛇山中树木茂盛，蛇类众多，众人都传说这灵蛇山中有一位蛇神。 那一伙人便是借着供奉这蛇神的名义，每三年会安排一批人，作为供奉给蛇神的贡品。 这种传统已经持续了数百年，而那山洞内的河边就是他们倾倒尸骨的地方。 自然是尸骨累累。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作为被祭祀的“对象”，他自然十分清楚。那些祭品，他可一个都没动过。 毕竟他的肉身一直被封印，怎么又有能耐杀死那些祭品？ 刚刚他们提到的那处祭坛。 才是这灵蛇山中真正的修罗场。 那祭祀场中每三年就会出现一次炼狱般的场景，留下的血腥和腐臭味持续好几个月都无法消散。 那情景真是让他一个久活于世的妖也甘拜下风。 如果刚刚贺子枫真的不顾一切渡河，然后闯进了那祭坛，一定会被吓个半死。 因为那些祭品一旦被拉入祭坛，就会被活生生凿开后脑，倒挂起来放血，直至血液流尽。 祭品在里头就如同牲畜一般。 所以，外界也将这种祭祀叫做“人牲”。 浓烈的血腥气会引来洞窟中大大小小的蛇。 这些人会在有意识的情况下被那些没有开启灵智的，无法控制兽性的蛇一点点分食。 这样痛苦地死去的人，怎么可能不恨。 之前有他的肉身和那把破烂剑在此处镇压，这山间便一直还算平和。 第8章 竹林中的小屋 但现下他离开此地，那剑自然也不能留下，至于这里的冤魂厉鬼冲天的煞气会造成什么后果，那不在他关心的范围内。 当然了，关于自己和那把剑的事情，秦西阁只字未提，只是恶劣的向贺子枫详细描述了那些人对祭品施刑的全过程。 绘声绘色的描述，听得贺子枫胡乱包扎好的后脑勺又是一阵幻痛。他甚至都没心思关注这人为什么对这施刑的流程这么清楚。 他只是赶忙出声制止秦西阁： “好了好了兄弟，别说了，我真怕了！” “你家还有多久到？我感觉头很晕，还很饿。” 贺子枫虽说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真的感觉又累又饿，眼前快要开始冒星星了。 气氛忽然陷入沉默。 显然秦西阁还没思考过要把自己“家”放在哪比较好。 他只随口答道，修长如玉的手指随手一指，想想不行，又换个方向： “快了快了，翻过前面那个山头就是了。” 贺子枫暗忖，不是哥们，你知道你家在哪儿吗？ —————— 两人一前一后穿行在密林间。 贺子枫穿的是山洞里搜刮来的布鞋，踩在枯枝落叶上，发出悉悉窣窣的声音。 都只是沉默地走着，显然秦西阁的家还没到。 在路上摘了几个看起来能吃的果子囫囵果腹后的贺子枫现在稍微恢复了些精力，一路上四处打量。 他自己穿过来的世界是夏季，而这里此时却约莫是春季。 四周树木抽出的枝条嫩绿，地上匍匐的野草和藤蔓间星星点点地缀着些野花，有些还结着不少浆果。 空气凉爽湿润，是很适宜人体的温度。对蛇类和其他猛禽来说，当然也是。 贺子枫发现，这路是越走越偏，怎么看怎么不像有人类活动过的痕迹。 而且意外的，这么大的林子，没见到什么猛兽，也不见什么野鸡野兔之类。 四周寂静得可怕。 只偶尔能听见一两声鸟鸣。 贺子枫有些好奇： “这么大的林子，怎么没见到一两只活物？连一些虫蚁什么的竟然也没看见。” “兴许是，我身上有些驱虫的药粉？”秦西阁胡诌道。 贺子枫了然地点点头。 是了，这哥们在山洞里说过自己是山里的猎户，所以有点子什么自保的秘方很正常，要不怎么有实力在山里独居？ 但他不知道，其实哪有什么药粉能有这么大的威力，分明是秦西阁身上的威压太重。 那些活物察觉到他的危险性，早早地就躲开了。所以他们沿途所经之处才显得如此风平浪静。 —————— 眼见贺子枫脸上已经苍白得像是死了三个月的尸体，秦西阁终于大发慈悲选定了地方。 一个依山傍水，风景绝佳的宝地。 他指尖在袖中捏了个诀，前方的林间便弥散出一股薄薄的雾气。雾气虽只是如轻纱一般萦绕在山林之间，但还是给人一种影影绰绰，看不真切的感觉。 那雾气其实是他的结界。 然后秦西阁在前面突然出声，那声音有些飘渺，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穿过前面这片树林就到了。” 果然，他说完这句话又行了数十步，贺子枫便见到前面出现一条淙淙的溪流。周身隐约开始出现流动的雾气，白雾之间是隐现的竹林。 穿过薄雾，眼前之景变得分外鲜明。 周围全是竹林，几乎遮天蔽日，头顶的天空也似乎变成很小一片。而且四周除了风吹动竹叶的沙沙声之外，显得很寂静。 这竹林茂盛非常，枝叶修长翠绿，地上的枯叶铺了厚厚的一层。 又行走了数十步后，竹林深处一片空地上，一竹屋静静伫立于此。 竹屋四周也铺满了枯黄竹叶，屋前屋后篱笆围着的院子和菜畦看起来也荒废许久。 只有屋檐下晾着的是几张不知名动物的毛皮，外墙上挂着的几张弓箭和箭袋之类捕猎用的工具。昭示着屋主的身份。 用竹筒作水管从山上引来的水正汩汩流到院子角落的石缸内。 在翠绿竹叶的沙沙声中，这里一派岁月静好，俨然一幅世外桃源之景。 跟在秦西阁身后，两人推门进了院子。 院中仍是竹叶落了满地，像是已经很久没人造访。 院内简单摆放着一张竹制小桌和两张竹椅。 看到两张椅子，贺子枫这才注意到，好些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他心想，秦西阁家里还有其他人么？ 贺子枫莫名感觉眼前的这淳朴又不失雅致的小屋莫名的有些熟悉，就像是，自己在梦里见过似的。 一阵咯咯哒的母鸡叫声把他从愣神中剥离出来。 他这才注意到院中还有一处单独围出来的一块地，两只鸡在里头咯咯咯地叫。 “你养的鸡？” 秦西阁伸手打开小屋的门，凉凉地看了眼两只鸡，那两只鸡瞬间安静了。 “算是吧。” 随后，在贺子枫震惊且羡慕的眼神中。 秦西阁简单向他介绍了房间的布局，然后将他安置在二楼西侧最边上一个小房间。 竹屋出乎意料地很结实，走在二楼的贺子枫默默想着。 这简直是他梦想中的隐居之地啊！ 放好自己简陋的包裹，贺子枫决定去问问秦西阁有什么东西可吃的。 然后他就得知一个噩耗。 自己穿进的这个世界，很可能不是寻常的武侠世界。 因为他亲耳听秦西阁好听的声音说出了最残忍无情的话： “我已经辟谷了。” 啊？！那我这一天的忍饥挨饿算什么？！ 走了那么长的路贺子枫也硬生生忍住了，但现在他是真的破防了。 是饿到破防的。 总之，秦西阁似乎有什么要紧事，告诉他若是他饿了，厨房里的和一切摆在外面的物品都可以随意取用。 末了还盯着他眼睛，郑重其事地嘱咐了他一句： “二楼最大的那间屋子不可以进。” 然后秦西阁就淡定地无视贺子枫幽怨的目光，自顾自离开他的视线。 秦西阁那淡定中隐含着一抹严肃的神色，让贺子枫登时想起蓝胡子的童话故事什么的，他缩了缩脖子。好在对于探索别人的秘密什么的，他向来没什么多余的好奇心。 第9章 上药 好奇心重的人通常都死得快。这是他看了不下一百部恐怖片后得出的至理名言。 而他，超擅长当缩头乌龟的！ 贺子枫一边疯狂脑补着一些血腥的情节，一边下楼走向厨房。 厨房很大，但绝大多数东西都已经腐败，不能吃了。贺子枫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两捧米，还在一个覆满灰尘的坛子里摸出两颗盐腌好的鸡蛋。 食物是有了，但他灰头土脸沉默地盯着那柴火半晌，很鸡肋地发现自己不会点火。 等他吃上饭的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他此刻像参加荒野求生的一个纯正的野人一样，在不通水电气的竹屋里野外求生。 贺子枫现在根本不在意那碗半干不稀，还飘着可疑的焦黄色米粒的粥好不好吃，他只想活着。 也不知道这具身体究竟饿了多久。 是的，贺子枫是在水潭边清洁身体时发现的，一开始，他看到这张脸，并没有起疑，只是注意到衣服不对。 后来他才发现，自己压根没有这么长的头发！自己完全就是到了另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毛一样的人身体里了！ 风卷残云之后，秦西阁还没回来。 他打算在院子里用石缸中的水冲洗一番。因为在水潭中时，他只是简单洗了一下，很多伤口处没有得到清洁。 这次显然比在山洞里洗得要仔细得多。 于是顺理成章地发现了更多新的伤口。 脑后那伤口只能靠触碰感知，大约有一个指腹那么长，不知道秦西阁给自己的是什么灵丹妙药，不过短短半天的时间，此刻脑后那处竟然已经结痂了。 肯定是什么修仙界特有的神药！他决定一会儿再去向秦西阁要一些。 身上到处青青紫紫，似乎是棍棒什么的打出来的。此外还有些陈年的老伤。 身上青紫的瘀痕，反而显得这身体的皮肤过于白皙了，平添了一种凌虐的美感。 低头打量着自己这具身躯，瘦骨嶙峋，而身高似乎和自己之前差不了多少。 他之前可是足足有一米八三点五二好吗！ 虽然无人在意，但身高即使是缩短了零点零一，他也会万分心痛的ok？ 皮肤意外的白，虽然有可能是拜失血过多所赐。 手指细长，也没有老茧什么的。 难不成，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是个追求骨感美的嚣张公子哥？因为太嚣张惹到硬茬子，于是被暴打一顿而成为祭品什么的。 合理的推测。 总之这身体看起来显然是被折磨了不短的时间，然后被扔到蛇窟里的。 说起来那些骷髅身上都有绳子什么的，可是，这具身体上为什么没有？ 真是......真是太小看人了！ 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升起好胜心的贺子枫恨恨的加快了穿衣服的动作。 整理好衣服，一转身，贺子枫就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秦西阁倚在柱子上，好整以暇地站在屋檐下。 无声地盯着自己，不知道看了多久。 天色其实已经有些暗淡。 所以几乎是一瞬间，贺子枫就想到了在暗处窥伺的阴冷的蛇。 浑身一激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卧槽！你......干嘛！” 本来想指责秦西阁偷窥。但一想到自己图省事，在院子里洗澡，似乎也有暴露狂的嫌疑什么的。 顿时又有些心虚。 “想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我啊？”秦西阁微微笑，悠哉游哉地开口，那张俊脸笑起来简直令人晃神， “你‘欣赏’自己的身材，‘欣赏’得似乎很入迷？”说完还挑挑眉。 “不...你听我解释！我没找到你的浴室在哪，只好......只好......”贺子枫支支吾吾，手忙脚乱，感觉自己像个出轨后向自己老婆拼命解释的渣男。 而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可能误会了什么，贺子枫大囧。 我不是暴露癖加自恋狂啊！不要胡乱揣测别人喂！！ “不！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没有我不是！” 辩解的话显得苍白无力。 自己是赤身低头看了有那么一小会儿，但那是在检查伤口好吗！但自己绝对没看什么不该看的！ 不对，都是自己的身体了，有什么不该看的！！ 倒是你，盯着人家洗澡什么的，你礼貌吗你！！！ “所以你站这干嘛？也不出声？” 人一心虚，就会恼羞成怒，然后就会倒打一耙。 “我刚刚出门给你找了些药，刚熬好，看你洗澡洗得那么投入，只好默默等你咯。” 似乎是察觉到他即将暴走的情绪，这句话顺利截住了贺子枫将要脱口而出的指责。 他这才看清对方手上的确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看着对方真挚淳朴（大误）的眼神。 唔，自己刚才的声音是不是大了点？ 再说了，都踏马哥们儿，看一眼怎么了？ 贺子枫在心里默默指责自己。 自己可真该死啊！怎么能这么说一个如此善良的人呢。 尴尬地握拳捂嘴，干咳两声，快速地说了声“谢谢”，接过汤药就往嘴里灌。 一秒钟八百个尴尬小动作。 然后....... 苦！喉咙里都泛着苦味，贺子枫作势要呕出来。 “我看你背上也有不少伤，我这还有些药膏——” 秦西阁一边自顾自地说话，一边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飞快从袖中摸出一粒什么黑乎乎的东西，眼疾手快地往他嘴里塞去。 “这是蜜饯，另外，让我帮你上药吧” 微笑，以及真挚的眼神。 “卧槽，什么东西？！唔，甜的？”贺子枫只觉得眼前一花，嘴里就已经多了个甜丝丝的东西，苦味上涌的恶心登时止住。 “好...好啊。”被嘴里的甜蜜和真挚的微笑晃花了眼，贺子枫显然脑子没反应过来，嘴巴就已经答应了。 —————— 几分钟后，房间里。 木桌上一灯如豆，烛火轻轻摇曳。是很简易的油灯。 一人赤着上身趴在床上，另一黑袍男子坐在床边。 拿青青紫紫的后背对着秦西阁的贺子枫突然心想。 诶？？？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让他帮自己上药了？？？ 第10章 兄弟!我们是绝对不可能的! 秦西阁双指挖了一大块药膏，抹到他背上的伤处，贺子枫吃痛地哎哟了一声，马上又忘了刚刚心中的疑惑。 其实，秦西阁对伺候人并没有多大兴趣。 只是白天在水潭中时，他就注意到贺子枫背上似乎有施过法的痕迹，那施法的气息很特别，很像是他要找的一个人。 刚刚这人在院中洗澡，秦西阁才看清那法印似乎是被人用障眼法掩盖起来了。 手指带着药膏抚上背部白皙的皮肤，实际是在释放灵力。 薄薄的肌肉使得掌下这副躯体展现出蓬勃的生命力，他仿佛能听到青色的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 秦西阁金色的竖瞳因为灵力的施放，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口中无声念着咒文，只见那白皙的背部立刻如墨滴入水中一般，蔓延出大片墨色经文。 那经文占满了整个背部，一行一行的，有些触目惊心。 秦西阁此时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半睁着的竖瞳猛然睁大，手上动作僵住了。 药膏慢慢被贺子枫温热的体温化开，秦西阁冰凉的手指，仿佛也被他的体温灼烫。 灼热的温度让秦西阁很快回过神。 他收敛好神色，掩饰般地开始揉搓那瘀伤，只是手上不自觉地用上了几分力。 揉按伤处的灼热的疼痛让贺子枫忍不住闷哼出声。 然后贺子枫满头大汗的，刚想开口说句“轻点”。 突然想起女朋友强迫自己看过的某册不可言说地bl漫画，突然有些五味杂陈。 这情景何其相似。 兄弟，我觉得我们有点过于暧昧了...... 发现他似乎欲言又止，秦西阁此时竟非常贴心地开口问道： “怎么了？要轻点吗？” 声音低沉又好听。 这对话......贺子枫脑内顿时天雷滚滚。 兄弟，我们真的过于暧昧了！！ 脑子里想到那些可怕的情节，贺子枫打了个冷战。 他顿时感觉背上那只凉凉的手存在感极强，然后浑身都开始不自然起来。 贺子枫一骨碌爬起来，开口道： “谢了兄弟！我感觉背上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我自己来吧。” 秦西阁似乎是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到，但只是一晃眼，他脸上那属于蛇类的眼瞳已变回人类的瞳孔。 贺子枫背上的经文，也在一瞬间消失，他重新覆上了一层障眼法。 而贺子枫一转身，就看到秦西阁定定地盯着他瞧，也不说话，他更是心里发毛。 卧槽！这兄弟，不会真有那种不可告人的爱好吧！ 那他刚刚，岂不是借给自己抹药的名义揩自己的油？！ 怪不得！那手法那么暧昧！！ 感觉自己窥见了事情的真相的贺子枫，心里登时被自己严谨的推测惊得涌起一阵惊涛骇浪。 只听见他似乎难以忍受般，慌里慌张地开口大喝： “秦兄！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你知道的，这条路...本就艰难，我们......我们是绝对不可能的！！” 正在斟酌是否要开口询问贺子枫知不知道自己背上经文的秦西阁显然没反应过来。 仿佛在用脸说着“......？？？” 什么跟什么？ “要不，明天我带你去看看脑子吧？” 秦西阁一脸同情又不失善良地礼貌开口。 这人一看就是脑子缺根筋，治好了说不定也是流口水。 算了，还是不问了，他想知道的东西，有很多种办法可以知道。 知道自己也许误会了什么，贺子枫羞愧得脸红脖子粗，喉头蠢动，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开口。 秦西阁想到自己今晚要求证的东西已经求证，也不想跟他多掰扯什么。在对方惊疑不定的眼神中，镇定自若地拉过贺子枫垂落在一侧的衣摆，擦擦手。 将剩余的药膏交给他，又摸出白天在山洞里给他的那种药粉。 秦西阁关门出去了。 独留贺子枫一人抱着被子在风中凌乱。 —————— 屋外，一钩弯月高悬。 透过摇曳的竹林洒下暗淡而斑驳的月光。 寂静的竹林无风自动，竹叶簌簌地被风吹落，打着旋儿飘进同样死寂的竹屋内。 屋内落针可闻，也没有一丝灯光。 整个竹屋只有贺子枫房间里有一盏暖黄色的烛火。 秦西阁无声立在另一间屋内的窗前，黑色袍角被风吹动。只有微凉的月光投在秦西阁面颊上。 那本就深邃立体的轮廓在月色下显出几分妖异，淡色的薄唇绷得很紧，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随后唇角又勾起一抹令人胆寒的冷笑。 敏锐地察觉到隔壁那人的气息已经陷入熟睡，秦西阁以一种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闪身进了隔壁房间。 晚上他递给给贺子枫的药里，加入了一味能令他安眠的草药。 秦西阁想要知道的一切，自有他的办法，况且这人背上那法印，这人自己也未必清楚它的来历。 所以他不打算跟人废话了。 虽说用搜魂术读取没有灵力护体的普通人的记忆，可能会对其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甚至更严重的，还有可能在搜魂术结束后暴毙而亡。 但显然秦西阁此刻管不着那么多。 金色的灵力从他指尖倾泻而出，往贺子枫静静熟睡的面门袭去。 ———————— 此时此刻。 魔宫内有魔使来报，呈上消息便小心退下了。 魔尊高坐于漆黑的宝座之上，没有因为魔使带来的关于灵蛇山的消息展露出任何的表情。 嗤。灵蛇山？跟他有什么关系？ 专注盯着掌中挽着的那条赤红长鞭，拇指在上面轻轻摩挲。 另一只手拿着一条柔软丝绢仔仔细细地擦拭。 那深情的眼神仿佛看着的不是一件死物，而是自己最珍爱的情人。 他擦了好一会儿，才似乎注意到来人似的，眼睫微抬，然后皱眉道： “怎么还没走？” 原来下首还站了一个人，不过是个瞎眼的老道，须眉皆白，显得有些风霜。但那面相显得有些刻薄，令人一看就感觉不太舒服。 “尊主，我...我是来拿......” 魔尊不想听他说话，冷嗤一声，打断了他。 “东西没找到，还想从我这拿东西？你当我是什么济世救人的大善人？” 话音未落，手中的鞭子已经如同一条蛇一般击中老道的腿，老道修为不低，虽然曾受过重创，但早已恢复到元婴期，可他的腿竟是在一瞬间便被这鞭子打断了。 老道也是个狠人，断骨之痛，他硬是咬紧牙关，哼也没哼一声。 “这一次，拿你一条腿来换，下一次，就是你的命。” 语气轻描淡写，完全不将这老道放在眼里。 魔尊随手挥了挥手，一粒药丸便随手被掷到地上。 那药丸是旁边的侍从扔的，神色轻蔑，像是打发一条狗。 “拿了就滚！别在这碍了尊主的眼。” “是是是，多谢尊主！多谢尊主！” 老道拖着条残腿下去了。 “啧，刚擦好的鞭子，又脏了。” 第11章 小猎物 翌日，清晨。 微风吹动竹林，沙沙作响。 二楼西侧小屋的木床上。 贺子枫呈大字型仰面躺着，茫然睁开双眼，显然还没有睡醒，顶着一头鸡窝似的长发，盯着床帐发呆。 昨晚睡得早，一觉睡到天亮，现在脑子无比的清醒。 闭了闭眼，又睁开眼睛，还是这个世界，自己没有回到那个自己熟悉的世界。 不是梦啊...... 唔，他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 谁知道，睡得还挺香？？？ 手掌感受着被子的触感，不是自己熟悉的触感，周遭的气味也是陌生但是又很清新的竹子味。一切都在提醒着他正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 昨天是多么惊险刺激的一天。 对他而言，如果要给人生的某一天进行什么糟糕程度的排名，今天绝对可以排进前三。 排名第一的，是13岁生日那天。 不敢细想那恐怖、绝望到浑身冰凉的一天，贺子枫辗转着侧身躺着，弓身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像个大号虾米。 不可避免地想到自己的妹妹，今年刚上高一的贺子岚。子岚刚满15岁，还是个孩子啊。 自己来了这儿，她能照顾好自己吗？ 自己现在情况并不明朗，前方的道路是一片雾霭，连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算重新投胎了吗？还是穿越？自己在那边的身体怎么办？ 会有另一个像自己一样的孤魂野鬼接替自己的身体，照顾妹妹和薇薇吗？ 还是说，自己的身体已经...... 一切未知都给他带来强烈的恐惧和不安。 应该怎么做才能回去？好想看看妹妹，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想着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回家的法子，大不了，找个湖再跳一次，但那肯定是下下策。 就怕家也没回成，新捡的小命也没了。 所以，要先对这世界了解一番，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方士、高人之类。 毕竟自己现在灵魂都在别人的壳子里了，也由不得他不信什么鬼神之说。 —————— 等贺子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下楼时，秦西阁已经在楼下了，似乎穿的不是昨天那身衣服。 但还是一身黑，负手而立，站在檐下。 屋檐上的水珠一滴滴落下。 清晨似乎下了小雨，地上的竹叶还有些湿润。满目的翠竹也显得更加碧绿。 但是走近秦西阁，贺子枫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秦西阁身上的衣衫有些湿润，靴子上也沾了泥土和枯竹叶。 显然是出去过。 而且，湿湿凉凉的空气中似乎夹杂着一丝...... 血腥味？ 这人扭头看向他，神色复杂，唇色也有些苍白的样子。 却是贺子枫先忍不住开口道：“秦兄，你怎么了？受伤了？” 秦西阁却是轻描淡写地伸手指指厨房，道： “不碍事，早晨去打了些小猎物，受了点轻伤。东西在厨房，应该够你吃一段时间。” 贺子枫狐疑地走进厨房，只见一头不知名的野兽被放在厨房的地上，一动不动的样子，显然已经断了气。 贺子枫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谁家好人踏马管跟棕熊一样大的猎物叫小猎物啊？？ 啊？耍酷也该有个限度吧？！ 贺子枫显然对秦西阁的战斗力有了新的认知，他也知道对方其实是已经辟谷的修士，根本不必进食，这完全是为了他才去捕杀猎物。 而且还是大清早冒着雨的，而且他自己还安心躺在床上emo。 自己真该死啊！贺子枫都禁不住在心里扇自己巴掌。 他看着对方的眼神都变得无比热烈，热烈到仿佛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秦西阁被他这眼神看得发毛，还以为对方是察觉到什么了。毕竟那猎物实际上是一只高阶妖兽。 谁知却是被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猛地抱住： “秦兄！我太感动了！你真是个好人！” 秦西阁愣住。随后有些失语。 呵！他还得谢谢咱呢。 —————— 半晌，在秦西阁的帮助下处理好猎物。 吃饱喝足的贺子枫发出满足的喟叹，由衷地感觉这是自己在这异世界吃的第一顿人饭。 虽然自己没有穿成什么左拥右抱、执掌权柄的什么风云人物，原身甚至看起来还有些悲催，被当成“祭品”被扔到那恐怖的蛇窟什么的。 但他今早对着屋里的铜镜观摩过了，自己这脸还是从前那张英俊帅气的脸，有些小伤口也无损自己的潇洒气质，虽说这身材确实是有些弱不禁风。 不过！ 虽然没有美女如云什么的，但也白捡个田螺大兄弟啊！ 唔，想到秦西阁那张脸，也完全是个大美人嘛！ 穿越要素齐全！地狱开局，兄弟相伴，剩下的就是偶遇美人，一路披荆斩棘，走上人生巅峰！ 完全是升级流小说的模板嘛！ 嘿嘿嘿~ 秦西阁狐疑地看看笑得猥琐的贺子枫，又看看桌上那烧得黑乎乎的肉。 两人都不是优秀的厨子，对饭菜的理解仅限于弄熟，吃了不会死的范畴。 坏了，该不会是这妖兽的肉有毒，被毒傻了吧？ 刚想上前问问，又想到昨晚。算了，这人命硬得很，吃不死的。 自己昨晚用搜魂术都无法入侵这人的识海，甚至还遭到了严重的反噬，导致自己不得不在寒潭中打坐疗伤一整夜！ 从寒潭回来时，他泄愤般顺手猎杀了一只妖兽。 眼前这人明明只是个普通人！身上一点灵力波动也没有。怎么能抵抗得住自己的搜魂术？ 唯一的解释是，那个在他背上留下阵法的人同时设下了这道强力禁制。 为的，应该是掩盖他自己的行踪。 毕竟搜魂术甚至可以看到连他们自己都忘却的记忆，当然也包括一个人婴儿时期的记忆。 —————— 贺子枫此时已经从自己的幻想中清醒过来了，瞄见秦西阁的身影，赶紧止住了猥琐的笑容，干咳两声。 正色开口问道： “秦兄，你...为什么帮我？”贺子枫很好奇，自己和他非亲非故，他为什么要帮自己逃出山洞，还带自己回家？ 第12章 悲惨的身世和破碎的他 秦西阁卡了两秒，回答道： “我一个人在这山里生活了很久。”停顿了一下，这不算谎话， “想找个人说说话，做个伴也好。” 他的确有一千多年未曾跟人讲话了。 之后贺子枫就从他嘴里了解到他在山洞里没讲（编）完的身世。 父母为躲避战争来到山中，母亲生下他后不久父亲就在捕猎时去世，母亲在山下的镇子里做些针线活将他养大，后来积劳成疾，在他成年前夕就撒手人寰。 之后他在山里救下一个身受重伤的女子，那女子后来成了他的妻子。 他和自己的妻子一起居住在这山里，打猎为生，生活简单而单调，但两人如胶似漆，过了好几年幸福的日子。 而几年前，自己妻子也因意外离开。此后他一直孤身一人。 此人语气低沉，表情暗淡，娓娓道来，细节拉满，突出一个情真意切。 两人沉默，气氛有些沉闷，贺子枫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只好说：“咱们俩也算难兄难弟了” 似乎是为了安慰对方。贺子枫也笑嘻嘻地开口向他说起自己。只是这笑怎么看怎么像是苦笑。 他从小到大也算是个老倒霉蛋了。 经历的倒霉事情数不胜数。 一出生就是脐带绕脖，差点早夭。 小时候被鹅撵被狗咬就不提了，骑自行车出门摔沟里也是常态。 虽说学习勤奋，人也用功，但运气总是很差。评优评先什么的，假如选三个人，那么他那次考试一定排第四。 说这些的时候，贺子枫脸上仍是笑着的，因为那时候虽然常常倒霉，但他很幸福。 讲到自己十三岁发生的事情时，他笑容渐渐消失了。 他也不明白，自己勤勤恳恳地活着，没埋怨过老天对自己的不公。 但命运为什么还是要如此薄待他？ 没人比他更了解失去父母至亲的滋味。 他父母在他十三岁时在同一场车祸中意外身亡，给他留下一笔还算不错的遗产和一个五岁的妹妹，就是贺子岚。 他和妹妹从此成了孤儿。 过去十年的辛酸，他不愿意多回忆。 只是每每想起他要用一生的时间去思念那对只陪了他十三年的父母，他便觉得自己可怜。 但看到妹妹，他又觉得愧疚难过。自己尚且有十三年的回忆可以回味，可妹妹那时才五岁啊。 她还什么都不懂，就要跟自己一起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了。 他曾发誓要将自己得不到的爱全都给妹妹，让妹妹过上最幸福的生活。 好不容易熬到自己成年，做了妹妹的监护人。 这才过了几年的安稳日子。 自己就......要让妹妹失望了。 当然，贺子枫只是大致讲了些能讲的。怕自己说了对方也不理解，隐去了一些现代才有的东西。 他忽然注意到秦西阁眸光沉沉，盯着他的表情很认真。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被丢进灵蛇山的“祭品”。 于是立刻止住话头急忙找补，说后来自己因为意外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被捆来这里当祭品，才与妹妹失散云云。 两人心里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真假参半，这场对话也就此结束。 —————— 时间一晃便过去三天。 今日阳光正好。 贺子枫的伤已养的七七八八，但还是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不知是否是阳光太强烈，他眉头皱得死紧，几乎能夹死一只蚊子。 三天里，他曾恳求秦西阁带自己回过一次那山洞，他和秦西阁在山洞里穿梭了一个上午，也没找到他穿过来时的那个山洞。 嘶，看来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子枫，昨日你说你要下山找你妹妹？”秦西阁今天又出去打猎了，带回一些体型小些的猎物。 此刻正在仔细擦拭沾血的弓。 前几日贺子枫掐头去尾，一半真一半假地告诉对方，自己从小父母双亡，和妹妹相依为命，四海为家，阴差阳错得罪了恶霸，才被人捆来当祭品。 还说自己现在既然已经逃出生天，就要想办法找到妹妹。 唔，找回家的方法回去看妹妹什么的，也不算撒谎。 只是妹妹和自己不在同一个世界罢了。 三天的时间里，他也通过秦西阁了解到这世界的版图跟他曾经生活的那个世界完全不同。 在这片大陆上，以修士为尊，但修士们大多都待在中洲的修仙界，那里群山环绕，分布着许多灵脉，灵气充沛，非常适合修炼。 人间则是通常说的西洲、东洲、北境和南越之地，其中东洲最为富庶，物产丰饶，王城也在东洲，北境终年严寒，少有人烟。 而他们所在的灵蛇山，位于西洲，这里远离王城，可称得上是人间最乱的地界。 他想去中洲碰碰运气，既然来到修仙大陆，那么不会个一招半式的怎么行？ 中洲仙门高士多，自己若不能在那里找到答案，便拜入修仙门派修仙，争取让自己活成千年王八，毕竟他坚信，只要活得够久，总能看到奇迹出现的。 “我能和你一起去吗？”秦西阁终于擦完弓箭，抬头望向贺子枫。 “我一人在这山中独居多年，最远也就只到过十几里外的镇上。” 俊朗的脸上满是真诚，看起来竟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我‘妻子’是从修仙界来的，他曾跟我讲述她在这四海八荒游历的奇闻异事。我现在略通些小法术，也全是他教给我的。” “现下父母妻子都离我而去，我不知道一个人守着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一番话说得恳切动人，叫人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贺子枫听到他妻子是从修仙界来的，从椅子上直起上身，来了兴致。 他昨天一心想着下山找出路，不想带个修仙世界的土着，怕自己不小心露馅什么的。 现在听对方这么说，眼珠一转，得，这不是现成的高人吗？况且他也是亲眼见过秦西阁的能耐的。 说“略通小法术”什么的，绝对是自谦。 况且就算是略通些小法术，那也比他一个人单枪匹马，手无缚鸡之力的强啊。 第13章 好色之徒 “我......和妹妹都只是普通人，所以一听到你们是修仙者，十分仰慕。” 贺子枫亮出星星眼，但一边又有些紧张地发问道， “所以.....秦兄都会些什么仙法呀？” 可别是什么读心术，什么看穿别人夺舍什么的，他不想被人当成异端拉去烧死。 贺子枫心里疯狂祈祷。 也算是歪打正着，这世界修仙者的地位的确尊崇，他的这番崇拜，来的合情合理。 这片大陆上的绝大部分修仙者，都会选择踏入修仙界，拜入仙门，也有少部分因为各种原因成为散修，混迹于六界之间。 秦西阁似是有些被他一番话问懵了，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仙法称不上，我‘妻子’虽说来自修仙界，但只是一介散修。”提到“妻子”，他脸色暗淡了一瞬，接着道， “我修为不高，会的也不过是些自保的术法而已。” 是了，敢独居于这猛兽出没的山间，而且每天都出去打猎，没点功夫怎么行！ 贺子枫一脸“我懂我懂，你就是谦虚”的表情，拍拍秦西阁的肩膀，终于腆着脸说出了他的真实目的： “秦兄！你带我修仙吧！” 秦西阁尬住。 他打算跟着贺子枫，是因为对方背上那法印，又因为这人的识海似乎是被某个大能设下了什么禁制。 他暂时找不到更好的方法调查出施术者，只好用这种笨办法。 可是他没想到贺子枫会提出这要求。 自己是妖，走的是妖修的路子，怎么能教一个人类修仙？！ 秦西阁好说歹说一通解释之下，贺子枫才搞明白，修炼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且不说秦西阁身上没有适合他的功法和心法。 就算是中洲那些大大小小的仙门，在招收弟子时也要经过多轮考察，而这第一轮，便是看灵根。 进入修仙门派之后，也还需要找准适合自己的心法和功法，日复一日的苦修。若是一朝入了歧途，修炼停滞不前都算是轻的，严重者还会走火入魔，甚至小命不保。 贺子枫这才打消了找他指导自己修仙的心思。 看来，还是得去中洲。 贺子枫兀自坐了半晌，考虑起刚刚秦西阁说的，让自己带上他一起下山的话。 其实，他第一反应是不愿意。毕竟自己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跟这个世界的人产生太多牵扯，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暴露了。 到时候被当成邪教异端的，拉去被烧可怎么办？ 他咕咕哝哝想找理由拒绝，却被秦西阁手中突然闪出的一把亮晶晶的石头打断了。 “这是什么？！”这石头看起来流光溢彩，十分漂亮。 “这是我们此行下山的盘缠。”秦西阁笑眯眯解释道。 原来这就是这个世界最主要的一种货币，由于是修士们修炼的一种极为重要的宝物，因此蕴含了巨大的价值。 贺子枫忽然就有些尴尬了，拒绝的话哽在喉头说不出来了。 因为他之前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无论在哪个世界，要买东西，都是要花钱的。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 他想起自己从山洞里曾扒出来过一些钱币，一股脑拿出来给秦西阁看。 才发现能用的寥寥无几。 甚至大部分的钱币，压根儿就完全不值钱。 部分钱币是一些不知道哪个朝代的古老钱币，根本已不在市场上流通了。 当今市面上流通的钱币有两种，一种是这新登基的永安皇帝新铸的一种铜质圆形钱币以及一些经久不衰的金锭银锭，一种则是使用时间更长的灵石。 但好在他运气不错，还摸到些散碎银锭。毕竟金银在不论哪一个朝代，都属于硬通货。 当然，这是在人界，如果是修仙界，那么基本只能用灵石来买东西。 花了些功夫，搞明白了这个世界的货币，贺子枫愁眉苦脸。他在现代奋斗好几年才存下几万块积蓄，现在来到新的世界，又得重头开始。 他了解到，因为灵石更加难得，所以一枚下品灵石竟然就已经大致相当于一枚差不多重量的银锭，但贺子枫并不清楚，一枚银锭在这世界的购买力如何。 更别提还有更稀有的中品灵石和上品灵石。 所以，此刻秦西阁在他眼里不是个可能让自己暴露的危险分子，而是一个金光闪闪的财神爷。 所以，根本不是他求着自己带他下山，而是自己得好好抓紧这条大腿啊！ 手指抚上下巴，盯着他白皙的侧脸猛瞧，心里暗自思忖，盘算着带上他的好处。当然，先排除对方是财神爷这一点。 首先，一个人在山中独居多年？也许他对外界也不是很了解？看起来也是个有求必应乐于助人的大好人一个。 应该....不是个难搞的人...吧？ 贺子枫不确定地想。 希望自己来自异世界这件事情不要被发现。 当然了，凡事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他得想想，即便是在秦西阁面前露了馅儿，到时候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致命的危害？ 眼下看来，这个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到时候自己装傻好了，在蛇窟里不是磕到脑袋了嘛，突然变傻不是很正常？ 其次，带上一个土着，而且还是个懂修仙术法的土着，在这世界也没有那么容易暴露，行事也许要方便许多。 说起容易暴露，贺子枫又不住地皱眉。 如果和这人同行，这家伙最突出的惊人相貌，现在反而成了最麻烦的缺点了啊。 那张脸无论走到哪里，都很难不引人注目吧。 他不禁有些好奇他平日下山的装扮，问道； “说真的，秦兄，你平日下山时，就这么直接下山么？” “额......我会带上一些猎物到集市上？”秦西阁道，有些不确定自己该怎么回答。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想说，你就穿这种衣服下山么？”贺子枫摇摇手指，皱眉道。 “穿这衣服下山，有什么不对么？”秦西阁自然是一头雾水，低头看看自己今日新换的黑袍。 唔，是自己一千年前的蛇蜕制成的，虽说是有些旧了，但干净整洁，也没有破损，仍然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不不，我是说，你就不戴上个斗笠什么的？你不觉得，你的外貌，太过出众了么？你就不怕有好色之徒纠缠于你？” 第14章 下山 贺子枫一脸纠结，第一次因为别人太帅而替人家感到为难，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了。 这个问题倒是秦西阁从来没有考虑过的。 因为秦西阁幼年的大部分时光都生活在妖界，妖族本就多出美人，尤其是有狐族盛名在外，蛇族的外貌，自然就不会显得那么出众了。 况且那时，以他的修为，千年前就至少达到妖尊的境界，已近乎真神。整个妖族都在他的手心里，谁敢对他有一丝不敬？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那些人对他而言如同蝼蚁。他甚至不必动手，半神的威压足以使普通的人族修士、妖修、魔修等都不敢直视他的脸。 即便是有不识相的看到了他的脸起了觊觎的心思，也不敢赌上神魂陨落的结果来纠缠他。毫不夸张的说，巅峰时期的他，弹指之间就可以让一个元婴期的修士灰飞烟灭。 虽说他被镇压了千年，几乎后退了两个大境界，但实力依然不容小觑，绝不是个好捏的软柿子。 不过见贺子枫一脸不赞同的样子，最终秦西阁还是无奈地捏了个法诀。 贺子枫惊讶地发现，只是一晃眼，似乎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笼罩住了他的脸。 秦西阁原本出众到不染烟尘的脸，一下子变得不那么分明了。 “卧槽！” 既然如此...... “那我们什么时候收拾下山？” —————— 次日，下山途中。 贺子枫背着自己从山洞里搜刮来的包袱，不是很大，毕竟他刚来这世界，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 只叮铃咣啷地收拾了些毫无必要的小垃圾，包括一根晒干后清洁干净的兽骨，没错，就是那一日秦西阁猎回来那一只妖兽身上的骨头。 此外，比较要紧的是他在潭边洗澡时，原身衣服里掉出来的两样东西。 一只雕着梅花式样的玉钗，还有一个从脖子上取下来的无字玉牌，两者俱是温润细腻，尤其是那玉钗，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研究半晌，失望地发现两样东西都看不出原主的身份，唯一可以明确的就是原主很有钱，大概率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倒是那玉钗，是一枝梅花的造型，灵动精致，一看就不属于男子，是一支女式的玉钗。 除了这两样东西外，贺子枫带上了两套衣服和那妖兽的一块肉做干粮，两套衣服都是从河边捡来的，贺子枫知道是那些尸骨身上的之后，总感觉有些瘆得慌，但总不能裸奔。 只好先带两套，下山再做打算。 倒是秦西阁，身上竟什么也没带，不过贺子枫隐约得知对方似乎是有什么储物的法器之类，也就没有多么惊讶。 秦西阁走时还将院子洒扫了个干净。当贺子枫问他为何不用法术清扫时，秦西阁只是笑着微微摇头，道： “我习惯了。” —————— 两人一大清早便伴着朝露出发了。 此时已是日上中天。 在贺子枫即将第八次问出“有没有什么赶路的仙术”或者“我好累我要休息”之类的屁话之前。 秦西阁已经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地一脸正色道：“子枫，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不能事事仰仗仙术和灵力。” “因为灵力是有限的。” “况且，我们慢慢走，不是也能强身健体吗？” 随后又斟酌着开口： “子枫，我们走的路程还不到一半，另外——” 他继续掰着指头一个一个数着道， “我也不会什么御剑之术、没有会飞的毯子和扫帚、不会变成鸟、没有坐骑、不会扭曲空间、没有什么传送卷轴、不会画什么使人健步如飞的符篆。” 那形状姣好的薄唇此刻吐出的话却让贺子枫感到无比冰冷和残忍， “如果我们今天走不到镇上，我们就得宿在林子里。林子里晚上有大型妖兽，运气好的话，它们可以得到一顿丰盛的晚餐。” 贺子枫仰天哀嚎。 痛！太痛了！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 作为一个曾经的脆皮大学生，成长为后来的脆皮上班族，他从来就不爱运动。 躯壳虽说换了一副，但这公子哥的身体跟他简直一模一样，活着纯靠命硬。 不坚定的意志搭上一副柔弱的身子，让本就不富裕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然而时间距离出发时不过两个时辰而已，走的路程只略略超过三分之一。 两人走得不算慢。 按这脚程，天黑时够呛能到丰都镇。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满头的虚汗，秦西阁叹了口气，开始怀疑自己选择跟着这人下山的正确性。 但想到那法印，自己还得借他这个饵，钓出那条大鱼，无奈地拿过对方背上的包袱，贴心地递给他水和干粮。 —————— 接下来的路程，虽然还是走走停停哼哼唧唧。 但总之，有惊无险。 下山的路毕竟走起来快些，沿途道路也不算崎岖。 黄昏时分，行至一片枯黄草地处。杂草掩映间，两人总算是见到了界碑，上书“丰都”二字。 贺子枫见到界碑，先是一喜，然后看到上面的字，又打了一个激灵。 这丰都，听着怎么不像个好地儿？这不是传说中的鬼城吗？！ 这大兄弟给他干哪儿来了？！这还是人间吗？ 他战战兢兢表达完自己的疑惑。 这才知道，还是前几日秦西阁提到过的原因，这镇子是人间的帝王统治的最西边的一个镇，再往西便是形势复杂的灵蛇山。 所以这地方山匪众多，经常发生一些惨烈的命案，又有许多人无缘无故在这里失踪，简直跟个鬼城没两样，所以叫了这名字。 贺子枫一直心下惴惴，有些发毛，直到进了城门见到活人，才终于放下心来。 —————— 天黑之前。 两人进入城中，街道上行人不多，都是行色匆匆。 秦西阁一人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挟着已累成死狗一样的贺子枫踏入丰都镇上的一家客栈。 天色已晚，店里空荡荡地，一个客人也没有，是以店内尚未掌灯。 第15章 自信，真诚，大声 店内光线昏暗，木制的桌椅陈设看起来也颇有些年头了，一副饱经风霜之态。 但店小二显得格外热情，呲着口大白牙一甩抹布就迎了上来。 “二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两间上房。”秦西阁此刻一身黑衣，表情淡淡，语气也是毫无起伏，看起来有些生人勿近，莫名地让人一看就感觉不好惹。 他眼角又扫到一边的贺子枫，又淡淡补充道，“送些吃食来。” 秦西阁从怀里摸出一把中品灵石，豪气地拍在昏昏欲睡的掌柜面前，道：“先住个十天半月的，够么？” 掌柜一看，嚯！中品灵石！还这么多！ 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双眼睛都挤成了两道细缝儿，他不住点头，急忙道：“够够够！” 这可太够了！这么些灵石，都够他大半年的营收了！ 明白这是碰上冤大头了，于是他自然是喜滋滋地又是记账又是点灯的，忙个不停，又吩咐小二好好招待二位贵客。 店内总算明亮起来。 秦西阁拖着贺子枫坐到靠窗的一张桌子上。 小二又来询问二位顾客要吃些什么，还扬手示意店内悬挂出来的菜单。 贺子枫从坐到饭桌上起，便已打起了精神。 从死狗状态切换到半死不活的状态。 他看那菜单看得眼晕，便让小二推荐些菜。 听完小二的介绍的菜名，贺子枫精神头更足了，兴冲冲地点了两个菜，一道名叫青龙卧雪，一道则是翡翠白玉汤。 秦西阁眼尾轻扫了一眼贺子枫，没多说什么。 只是淡定地举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吩咐小二再加一斤牛肉和半只烧鹅。 贺子枫本想制止对方，毕竟就他一个人吃，两个菜应该是够了。但想想自己也是蹭吃蹭喝，也没什么立场制止就是了。 一刻钟后，贺子枫盯着桌子上的凉拌黄瓜和青菜豆腐汤，傻眼了。 他颤抖着手，指着那一整条的黄瓜，直直地盯着店小二那真诚的笑脸，瞪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毫不怀疑，如果眼睛可以射出射线的话，贺子枫已经用眼神把店小二烧穿了。 “这是？” 奈何这店小二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面对质问的眼神，脸不红心不跳地仍然呲着那一口大白牙，自信开口： “客官，青龙卧雪！” “这个呢？！”贺子枫又是一指。 “翡翠白玉汤！”自信露齿笑，真诚，大声。 “翡翠呢？！” 小二指指绿菜叶子。 “白玉呢？！” 小二又指指那白嫩嫩的豆腐，微笑。 倒是给贺子枫整得不自信了。 “......” 对面的秦西阁没忍住笑出了声。 贺子枫这才知道秦兄加菜的用意。 两人用饭，不，准确地说是贺子枫一个人大嚼特嚼的时候。 外面天色已完全黑下来了。 秦西阁只是喝着茶水。 贺子枫恨恨地扒完最后一口饭时，掌柜早已燃起了二人房间内的烛火，恭候多时。 带领二人穿过后院，院中立着一棵高大茂盛的槐树，树下是一张石桌和几张石凳。 夜风吹过，树影摇曳，贺子枫只觉得眼前场景让他后背凉飕飕的。 走到后院的小楼时，掌柜转过身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客官晚上可要锁好门窗，别出门四处走动——” 声音低沉，阴森森的。 昏黄的烛光自斜下方映照着掌柜阴恻恻的半张脸，看得贺子枫心里直发毛。 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地颤抖着声音开口问道： “为......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 “咱们这镇上亥时到明日卯时有宵禁啦！为免客官在客栈外遇到什么意外，所以最好不要四处走动了哦~~~~” 掌柜荡漾的尾音令贺子枫一阵无语。 “......” 贺子枫一脸(—皿—)。 拜托！他小心脏都要被吓出来了好吗？？？ 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啊可恶！！！ “另外，客官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们哟~~~” 掌柜一边说一边在贺子枫一脸无语的表情中荡漾地离开了。 —————— 二人各自进入房间，都位于后院的二楼。 由于贺子枫的房间位于走廊的尽头，所以他的房间与秦西阁的房间不同，有两扇窗户。 其中正对着院内的窗户半开着，若是白天，恰好能见到院中景致，不过此刻外面天已经黑了，看不真切。 另一扇窗户紧闭着。 贺子枫以自己的经验推测，现下约摸晚上八九点左右，天也才刚刚黑下来没多久。 外面也许是由于掌柜所说的宵禁，分外安静。 倒是非常适合睡觉。 贺子枫刚用完膳，困意浓到眼睛里几乎开始冒星星。 但今天毕竟赶了一天路，他耸着鼻子嗅了嗅自己身上。可恶，令人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或者直接说闻者落泪也行，因为属实有些辣眼睛。 如果可以，贺子枫现在希望把自己这个身体扔了，再换一个。 好臭，想把自己扔掉。 臭男人不过如此。 他强忍困意，打起精神找来小二弄些洗澡水。 眼下似乎还没到亥时，贺子枫走下嘎吱作响的木楼梯，一脸歉意地告诉小二自己的需要。 小二手脚麻利地送来热水和一个刚好能容得下一人的浴桶。 刚解开腰带，贺子枫突然想起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 自己在山洞里从骷髅身上扒来的是几件外套，好像没有可以换的里衣？？ 这几日穿的一直是原身的那一套里衣。 于是—— 一分钟后，贺子枫站在走廊里秦西阁门前。 屈起三指，“咚咚咚”，礼貌敲门。 “进。” 似乎知道外面是他，秦西阁让人进了屋子。 贺子枫进屋四处张望了一番，没见到秦西阁。 听见那屏风后面传来水声，才知道秦西阁也恰好在沐浴。 贺子枫简单表明来意。 秦西阁告诉他衣服在床上，自行取用。 见到床上的衣服，贺子枫眼角抽了抽，这家伙的衣服居然从里到外全是黑色的！ 随手摸了一件似乎十分柔软的衣服就要开溜。走过屏风时，突然发现那屏风后的浴桶似乎大得离谱。 比自己房间那个大好多！ 第16章 对方发出了洗澡邀请 “秦兄！你的浴桶怎么这么大？！” 这家伙是不是偷偷加钱了？太可耻了！ 说着就要往屏风后走去，一边不忿地说道， “吃独食是不对的！想必你也很愧疚吧，让兄弟我来替你分担一下！嘿嘿！” 在学校里洗惯了大澡堂子的贺子枫显然已经无所畏惧。 而且他早就忘记了之前上药时的尴尬，抬腿就要往人屏风后去。 秦西阁听到他走近的脚步，急忙探出脑袋，慌张地大声制止道： “贺兄！别过来！！！” 那样子活像个誓死扞卫自己贞洁的黄花大闺女，白皙的俊脸都有些红。 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水汽太热。 贺子枫果然停住脚步。 “怎......怎么啦？” 似乎也发觉自己有些反应过度，秦西阁尴尬地盯着他的眼睛解释道： “我沐浴时，不习惯有人看着。” 贺子枫跟秦西阁那双眼睛对视的一瞬间，忽然感觉脑子有点晕晕的。他突然顿悟，是哦，古人是要含蓄些。 自己还是不要强求别人为好。 他木木地点点头，回了句： “好吧。” 语气听起来似乎还有些遗憾。 回到自己房间，贺子枫关上房门，看到桌上微微晃动的烛火，有些晃神。 嗯？想起刚刚对视时看到的秦西阁的眼珠，看起来是不是有些金黄色？ 就像......薇薇养的那只狸花猫的眼睛的颜色。 唔，也许是烛火的缘故吧，也可能是自己眼花了。 摇摇头，立刻就开始解衣裳洗澡。 总之，洗完澡穿上干净衣服的贺子枫总算毫无心理负担舒舒服服地进入梦乡。 —————— 秦西阁屋子里，屏风后。 那大到像个小池子似的浴桶内。水面缭绕着冰冷的雾气。 打湿的墨发贴在水中人的背上，那皮肤在墨色长发的映衬下白得有些过分。 那不是一种健康的白皙，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的颜色。 巨大的蛇尾盘踞在水下，黑色的鳞片在水面下的烛光中反射着令人脊背发凉的朦胧冷光。 一截蛇尾因为浴桶盛放不下，垂在外面。 他从人类的瞳孔变幻回来的暗金色竖瞳半眯，唇角是两颗细长锋利的尖牙。神色还有些懊恼。 秦西阁其实不是很喜欢水，但他上一次对贺子枫用搜魂术时遭到反噬，受到的伤还没完全好。 这浴桶是他储物戒中的，这水也是他在寒潭中带出来的用于疗伤的。 疗伤时难以自控地就露出了一部分原形。 他缓缓睁眼，脸上没有表情，暗金色的竖瞳转了转，眉头微微皱起。 他跟着贺子枫，显然是为了找到自己的仇人。 虽然被贺子枫知道自己是妖也无所谓，但瞒着他似乎能省却更多麻烦。 秦西阁有些不耐烦地想。 看来以后得更加注意些。 想着，抬手给自己房间加了一道结界。又想了想，给贺子枫的房间也加了一道结界。 这样，只要对方一踏出房门，自己就能立刻知道了。 黑色的尾巴尖满意地轻轻卷了卷。 —————— 一夜风平浪静。 贺子枫意外地醒得很早，天还没亮就醒了。 不是睡到自然醒，说真的，只要给他时间，他能睡到地老天荒。 而现下天色尚且只是灰白，晨雾四起，太阳并未升起，贺子枫眉毛紧皱，眼睛固执地闭得死紧。 但没办法，窗外的声音实在是大到难以忽视，那乒乒乓乓的动静，让他烦不胜烦。 拿被子蒙住头也不顶用！ 起床气支撑着他强行睁眼，愤愤掀开被子，气势汹汹地走到窗前，猛力推开昨晚那扇紧闭的木窗。 他今天必须给这大清早就扰人清梦的家伙一点颜色瞧瞧！！ 也许是这窗户年久失修，木窗发出的刺耳且突兀的嘎吱声划破空气。 原来这一扇窗外便是后街。街上门户紧闭，一片寂静。 寂静之中有雾气弥漫，这雾显然浓得不正常，朦胧的空气带着一种清晨特有的湿润冷意。 那冷意刺激得贺子枫皮肤上冒出鸡皮疙瘩，打了个寒战，脑子也稍微从困意中清醒过来一些。 他看到一男一女正在街道上举剑叮叮当当地打斗，但只能听见声音，完全看不清身法。 两人的动作很快，几乎成了一道残影。 长剑划破空气，带起剧烈的灵力波动，四周狂风乍起，卷起的风中似乎含有某种巨大的力量，破坏了街上的好些东西。 那一男一女与穿着的是同款青色衣袍。衣袍翻飞间，很像两朵盛开的青色莲花。 第一次见到这世界的修仙者打斗的场景，贺子枫有些看呆了。 他注意到两人的身法不论如何挪动，始终围绕着一顶小轿。 于是他的注意力自然而然被轿子吸引。 一抬青帘小轿静静停在街道正中，轿边一个少女正奋力挣扎。 少女看起来年纪不大，容色俏丽，身形纤瘦。 很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强抢民女！！ 这不就是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桥段？！ 但是忽然，贺子枫又察觉到眼前场景十分诡异，诡异到他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因为那奋力挣扎的少女，没有发出哪怕一声呼救！而她的四周也分明没有任何人！ 那似乎打得热火朝天的一男一女，在贺子枫看来，完全是在跟空气搏斗。 显然，有什么贺子枫看不到的东西正在作怪。 那两人打斗间，那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束缚住的少女已完全被塞入轿中，像是被空洞洞的轿子一口吞下了。 分明没有轿夫，可那轿子就那么腾空而起，那一男一女便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了。 贺子枫此时却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关上窗户，捂紧了嘴。 吓得背后已是汗毛直立，冷汗涔涔。 因为他看到，那轿子离开时，帘子被风卷起，空洞的窗口正对他的窗户，那一瞬间，黑洞洞的窗口像是一双眼睛锁定了他！ 糟了！被发现了！ 他心里此刻自然是后悔不迭，叫苦连天。 以至于他下意识神经质地急忙举起凳子死死盯着那扇窗户，试图物理超度鬼魂什么的。不过那东西似乎并不在意似的，窗子没有一丝动静。 第17章 惹到我，你算是踢到棉花了! 贺子枫维持这姿势好几分钟，心中一直惊惶不安，生怕下一秒就会有什么东西破窗而入。 一声公鸡打鸣的声音在他脱离前突兀地响起，声音分外嘹亮，如同一道强烈的分界线。给他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更为神奇的是，随着那一声鸡鸣，刚刚还有些暗淡的天色瞬间亮了不少，窗户上也立刻映现出清晨第一缕阳光。 就好像，刚刚这阳光被什么东西遮蔽了似的...... 他缓过神，呼吸急促地坐回床上。也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额头的汗。 苦笑一声，这下是一丝睡意也没有了。 —————— 大堂里。 贺子枫和秦西阁坐在昨晚那张靠窗的桌子上。仍然是贺子枫一个人吃着饭，显然已经不像昨天那样狼吞虎咽，有什么心事的样子。秦西阁则在一边呷着茶。 秦西阁清早感受到后街传来的灵力波动，以及—— 一丝似有若无的鬼气。 贺子枫的感觉是对的，同那一男一女打斗的东西的确不是人。 他看到贺子枫一大清早就惨白的脸色。 但秦西阁向来不是喜欢管闲事的性子，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没有询问。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这几天他早已摸清贺子枫的性格，这人就不是个藏得住事儿的。 果然，贺子枫总算忍不住开口了： “秦兄！我今早撞邪了！” 早晨见到那骇人的一幕之后，贺子枫呆坐许久，他后来曾小心翼翼将窗户打开一条细缝，想看看街上那两人还在不在。 寂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只有萧瑟的微风卷着几片落叶在石板街道上打着旋儿。这倒是不稀奇。 但被破坏的所有东西，顷刻间，竟奇异地全都复原了？！清晨那一场打斗好似从未出现过。 贺子枫狠狠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出现了幻觉。 那时， 门外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 秦西阁就是在这时候来找他去前厅用早膳的。 贺子枫现下倒是吃饱了，绘声绘色又中气十足地将自己今早看到的一切告诉秦西阁。 包括那青色轿子是如何的阴森可怖，那柔弱女子是多么的我见犹怜，以及自己的小心脏是如何的担惊受怕。 最后双手一摊，道： “刚刚我开窗一看，他们全都消失了！” 秦西阁神色平静，倒是没去质疑他说话的真实性。 他当然知道这地方不简单，兴许与鬼域还有些牵扯，其中具体的细节，他也并不清楚。 “我们可以去问问掌柜，兴许他们知道些什么。” —————— 俩人站在掌柜面前，此时店里除了他们稀稀拉拉地就三两个客人。 贺子枫又讲了一遍今早自己的所见。 掌柜的听完，手上拨着算盘的手没停，先是一愣，神色有些心虚地道： “哈哈哈！客官，您兴许是早上没睡醒，看错了吧！这说的可太夸张了！” 见贺子枫神情夸张，似是为了安抚他，继续解释道： “今早小店后门的确有些争执，但这事儿吧，唉......” “我劝二位客官，也别蹚这趟浑水！咱们这儿，可是方大人设下过结界的，您只要晚上没走出这里，保证安全！” 看来今早的确有这么一件事儿，不是贺子枫的幻觉。又听到掌柜的保证，贺子枫心下稍定。 又有些好奇这方大人是何许人也？这掌柜的语气对他似乎分外崇拜。 然而不等他开口问，掌柜的皱皱眉，神色变得有些不满，自顾自的打开话匣子。 “还不是因为最近那个什么劳什子的仙门收弟子！”掌柜絮絮叨叨地控诉， “最近中洲那些仙门招纳弟子，好些人都去了西陵城。连我的生意都快没得做了！” 本来这地方人口也不多，现在生意更是愁云惨淡。 “最重要的是！连我们的，呃......”说到这里，掌柜的突然停了一下，手上拨算盘的动作也停下来了，掀起眼皮看看二人，又继续道。 “连方大人也去了。” “方大人是谁？”贺子枫总算见缝插针地急忙问道。 “一看你就是外来的！方大人你都不知道？” “方大人可是咱们这的父母官！” 提到那方大人，掌柜把手里的算盘和账本完全丢在一边，开始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说到这方大人，就不得不说这丰都镇。 虽说贺子枫已从秦西阁口中对这地方有大致的了解，但从掌柜的口中了解到的显然更为细致。 掌柜的简直要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讲起。 总之就是，丰都镇的正中贯穿着一条河，叫涵清河，整个镇子依河而建。 这河的上游便是灵蛇山。 这里之所以叫丰都，是因为据传说，这里是鬼门洞开之地，也是流连人间的鬼魂的暂居之所，诸多鬼魂聚集，在这里形成了一个鬼市。 曾有过不止一人说自己曾在夜半出门时误入过那鬼市，他们声称自己见到一群形态各异的鬼在此地吆喝买卖，那场景吓得人屁滚尿流，说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头头是道。 后来这里又传出许多奇异的事件。 于是此地便借了冥界丰都城之名，叫了丰都镇。 这里天高皇帝远，三教九流之人齐聚，不少人便借这鬼神之名，兼之此处的天时地利人和，行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掌柜的讲到这里，算是终于进入正题。 “十年前方大人还没来的时候，这里简直乱成一锅粥。人命在这里，简直像杂草一般不值一提！”神色只见颇有些慨叹。 “那时候，咱们这儿的山匪、恶霸横行，杀人抢劫什么的事，简直是如同吃饭喝水般常见。那时候是宁愿遇到鬼，也不想见到匪啊！”仿佛回忆起当初的场景，掌柜的嘴里啧啧作响，不住地摇头。 “方大人一上任，就用他的雷霆手段，将那些恶棍治理得服服帖帖，又设下宵禁。咱们这再也没出现过那些事儿。” 之后掌柜的又极尽溢美之辞，对那方大人进行了一番赞美，言语之间尽是崇拜和不舍。 第18章 我要修仙! 不过其实掌柜的也能理解，毕竟这世上谁不想修仙？方大人又是那方家的佼佼者，若是他有那资质，想来他也是要去的，可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唉...... 掌柜的长叹一声。 一旁的贺子枫也总算是搞清楚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虽说掌柜夸赞那方大人的话占据了巨大的篇幅，但他也没打断对方。 从这么一番话看来，这方大人还真是个做实事的好官，在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干就是十年。 “照你说的，既然那方大人在这待得好好的，为何他又要去加入仙门？”秦西阁好奇地开口问道。 掌柜的也无奈叹了口气，回答道： “方大人可是西洲方氏一族最厉害的人物，他自然是要去修仙的。”掌柜的解释道。 其实这一代方氏一族强者颇多，方大人是否最强者，有待商榷。不过掌柜的对方大人有粉丝滤镜什么的，自然认为方大人是最厉害的。 “那方氏一族向来是修仙的大族，能人辈出！” 贺子枫本就打算去西陵城拜入修仙门派，听到掌柜的反复提到这人，又谈及修仙之事。 他便想知道关于那些仙门各派的更多细节。 毕竟仙门众多，当然得先对他们有些了解才行，否则即便是去了中洲，也是两眼一抹黑。 但不巧的是，这时，似乎是又有客人进来，掌柜的只好匆匆止住了话头，走之前还转身叮嘱二人， “最近嘛，新上任的大人还没到。城中也老是有人失踪。所以你们天黑后可千万别出门！” 随后他便自顾自地转身招待客人去了。 见掌柜的确很忙，贺子枫也只好仍皱着眉头与秦西阁一同坐下，他现在思绪有些混乱，打算先整理一下自己已知的信息，晚些时候再仔细打听。 秦西阁也坐在对面，静静饮着杯中茶水，没有出声。 贺子枫从刚刚的谈话中，大致获得了两点点有用的信息。 首先，两人已大概搞清楚了早上那件事情发生的缘由。 似乎是由于官员的调度，使得这地方的土豪恶霸，趁着管事的人不在，装神弄鬼地干些欺男霸女的勾当。 更有甚者，自己穿过来时这具身体被扔进那山洞中当祭品，然后死在山洞中，此事说不定也是同一伙人所为。毕竟这丰都镇与灵蛇山实在太近。 当然了，也可能真是有冤魂厉鬼作祟。毕竟他自己本人的灵魂都进入别人的身体了，也容不得他不信那些鬼神之说什么的。 但无论是他自己身上这吊诡事，还是今早见到的那女子被掳走的事，都只能暂且搁置了。 因为从掌柜口中得知的另一个信息与他的打算不谋而合。 也就是关于那仙门招收弟子之事！ 他曾从秦西阁口中得知，中洲仙门林立，宗门大大小小也有几十上百个，更不论那些分散在各处，有着自己独特秘法和传承的修仙世家。 可是，这些宗门的具体情况，哪些是适合他的，他一概不知。他需要对这些宗门有一些了解才行。 以及，他现在很想打听那些仙门招收弟子有什么样的要求！！ 那西陵城究竟在何处？ 他要修仙！ 虽说已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潜意识里他仍然希望自己能够回到那个世界。 而寻常的方法肯定是不行的。 现在这世界又是个修仙的世界，仙门之中那么多法宝，必定有一个法宝能送自己回家！ 贺子枫目光如炬，眼神坚定地开了口。 “秦兄，我要去中洲！” “我要拜入仙门！” “你不是要去找你的妹妹吗？”秦西阁挑眉问道。 “你妹妹在中洲？” “秦兄，你有所不知。” 贺子枫露出一个苦笑，语气有些苦涩。 “我的确是要去找我妹妹，但我现下并不知道她在何处。” “甚至，我都不知道此生还能不能与她再相见。” “但倘若我拜入仙门，我相信，仙门中一定会有寻人之法。” 秦西阁点点头，也认可了他这说法。看他满脸忧色，便安慰他道： “你不必心急，索性我也无事，不如我同你一同寻找你妹妹。待到将你的事情安置好，我再去游历这四海八荒也不迟。” 贺子枫听了这话当然是大为感动，毕竟这就是个移动的atm机啊，而且还是个武力高强的移动atm。 顶着两只感动的星星眼，立刻要站起身来，后退一步向秦西阁行个不伦不类的礼。 恰好此时身后走来客人，后退一步的动作尚且只退了一半，脚底便踩住了个什么东西。 贺子枫身形不稳，便要摔倒，然后他发现自己的两只手臂被身后的一有力的双手稳稳扶住。 扭头一看，发现自己几乎倒进身后那男子的怀里。 那男子长发束起，整个人显得十分利落，露出的面容俊雅非常，面若冠玉，剑眉星目。这人此刻似乎有些惊讶，嘴唇微张。 贺子枫大骇，容色扭曲。 此情此景，如果是出现在偶像剧里的男女主角身上，他一定高呼一声“嗑到了！” 而现在，容他高呼一句， “嗷！磕到了！！” 他的小拇指撞到桌腿了！痛痛痛痛痛！！！ 只见贺子枫此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着自己的脚跳开，龇牙咧嘴，痛呼出声。 好一会儿，缓过来的贺子枫才面带痛苦之色地向那男子拱拱手，向他表示歉意。 好在那男子没有多计较。 只笑笑，说了句： “无事。” “这位兄台，不如与我们坐下同饮一杯，也好让我聊表歉意？”贺子枫毕竟踩了人家一脚，想着请人家喝一杯酒什么的表示一下歉意。 那男子还没有答话便露出为难的神色，刚要开口拒绝。 此时，男子右边肩头忽然冒出个气鼓鼓的脑袋，是张女子的脸。 “不行！” 这女子脸蛋俏丽，小脸不施粉黛，装束也同样干净利落。 原来这男子不是一人来的，只是那女子身量娇小，走在这男子身后便被挡了个干净，众人竟都未曾注意到她的存在。 第19章 仙门弟子 只听那女子道：“师兄！你忘了下山时师父的叮嘱了？你不能沾酒！一滴也不成！” 语气中满是严肃和急躁。 “咱们的任务还没完成呢，小师妹又......” 说着，那女子便站了出来，怀中抱着一把长剑。 他们这才看清，这一男一女，衣服样式相同，均是束发，而且，两人身上都带着长剑。只是那男子的剑负在背后。 贺子枫却是显出惊讶的神色。 这两人......不正是早上窗外那两人么？！ 那男子听了这话，也有些无奈，对贺子枫歉意一笑。 那女子抱着剑，显然是神色不虞，眉头紧锁。 但这不满的神色却怎么看也不像是冲着贺子枫来的。 似乎是在为另外的事而忧虑，因为她没有过多关注贺子枫。 那一男一女在大堂正中随手挑了一张桌子坐下。 因着店铺本身也不大，所以距离二人的桌子不远。 小二仍跟招待秦贺二人时一样热情，乐呵呵地招呼他们，奉上茶水。 二人坐定，那女子猛灌了两大口茶水，愤愤地放下茶盏。 她行事潇洒不羁，一举一动之间颇有些豪迈飒爽之气。 贺子枫注意力一直在那一桌上。 猛地偏过头，却发现秦西阁笑眯眯盯着自己，刚到嘴边的话一噎。 他只好干咳两声，掩饰自己刚刚的失神，贺子枫神神秘秘地低声告诉他，这二人便是他清晨在街上见到的人。 只听那一男一女也并不在意周围，开始交谈。 “大师兄，我们眼下可如何是好？”那女子痛饮了两大口茶水后道。 眉目之间难掩郁色。 “阿芷师妹别急，小师妹的性命一时半会儿应当不会受到威胁。况且，我已传信告知师父，此地的情况有异，相信很快便能收到师父的回信。” “我怀疑那处被人施了什么障眼法。今夜子时，我们再去探一探。” 那男子此刻也面色凝重，在增援到来之前，他们也不能干等着。 “可近来西陵城中事务繁多，师父怎么抽得开身？” “我已将小师妹跟来此地的事一同禀告了掌门。” “可————” 似是察觉到贺子枫在偷听他们讲话，那女子截住话音，甩过来一个眼刀。 随后贺子枫就再也听不见二人的谈话了。 他悻悻搓了搓手臂，将视线再次投向秦西阁。 看来，早上被掳走的那人，是这二人的小师妹。 秦西阁显然也听到了那两人的谈话，甚至如果他想听，现在那二人的结界对他而言也是形同虚设。 但他却并不在意，再次将话题转回到去西陵城一事上来。 “子枫，西陵城路途遥远，我们需要买两匹马。” “可......可是，我不会骑马。”贺子枫尴尬挠头。 “这不难，我可以一边赶路一边教你。若是只靠双腿，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到西陵城。” 贺子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肯定。 唔，自己学车什么的也很快的，骑马什么的，应该，大概，不会很难吧？ “说起来，这西陵城究竟在何处？我们要走多久才能到？”贺子枫问道。 “以前下山时听人说起过，这西陵城就在中洲那些灵山的山脚下。” “听闻中洲那些灵山上有许多灵脉，所以那些地方灵气充沛，非常适合修仙者的修行，据说有好几位尊者都是在此地飞升成仙。” “久而久之，那里就聚集了一大批修仙者在那里开宗立派。” “寻常之人感受不到那灵山中的灵气，而那些山峰地势高且崎岖，又过于苦寒，因此那里鲜少有普通人居住。” “再加上修仙之人一心向道，除非接受一些委托任务，否则极少沾染尘俗之事，所以那里也逐渐与世隔绝，被称为修仙界。” 贺子枫专心听着对方讲话，低头思考。 “你看那两人。”是秦西阁的声音。 然而这句话忽然像是从他脑子里响起来的似的。 贺子枫抬头看了看秦西阁，竟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秦西阁不动声色地朝刚刚进来那一男一女的方向微微抬了抬下巴。 贺子枫下意识看过去，意识到这么不太礼貌，又很快将头转回来。 “他们擅长使剑，也就是俗称的剑修。” 秦西阁抬手呷了口茶。 贺子枫这才意识到对方根本没张嘴，那自己刚刚听到的声音是哪里来的？！他狐疑地盯着对方被茶水润泽的淡色嘴唇猛瞧。 明白这可能是修士的一些什么仙术秘法，贺子枫激动的神色又很快镇定下来。 他也知道秦西阁这么做的原因，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行走江湖，最重要是谨慎。 再说俩人是在当面蛐蛐别人什么的。 “他们的剑柄上镌刻的是一朵青莲。袖口衣摆处，也装饰着莲纹。那是青莲剑派的标志。” “青莲剑派是中洲实力最强的门派，剑派内规矩森严，培养的弟子也十分正派，多是侠肝义胆之人。” “这青莲剑派与其他奉行出世的门派不同，他们奉行出入世，主张济世救人之道，因此算是在人间为数不多的非常活跃的仙门之一。” 提到青莲剑派，秦西阁说了很多，这才终于停下来喝了一口茶。 他千年前就对青莲剑派印象不错，因此便多说了几句。 贺子枫此刻则是无比庆幸自己决定和秦西阁一同下山，要是他一个人，指不定现在还在怎么抓瞎呢。 他心底也暗自想道，也许这青莲剑派就是自己要加入的宗门！ “这么说，那二人均是仙门弟子了？！”贺子枫饱含感激之色地看着秦西阁，下意识激动地低声道。 第一次见到活的仙门弟子！！ “不错。”秦西阁答道。 这不就是自己要找的方士高人？！ 若是能结识这二人，去西陵城岂不是事半功倍？ 但自己要怎样才能结识这两人呢？ 正在冥思苦想，疯狂打着腹稿之时。 余光看到那两人起身，竟是要走。 贺子枫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急忙起身，叫住二人： “二位请留步！” 第20章 没有灵根的凡人 “很抱歉，在下刚刚听到一两句二位的谈话，但我并不是有意的。”遇事不决先道歉，这是怂人的处世哲学。 “但是，在下是真的很想找到妹妹！” “刚刚才知道二位仙师原来都是仙门之人，所以才来问问，是否有什么寻人的仙法。” “或者，我是否有加入仙门的资质。” 说完这一席话，贺子枫怀抱着三分期待、三分紧张地望向二人。 然而对面两人的态度却显得有些不明朗。 “抱歉，我们也有要事在身，实在无法帮你寻人。另外，关于你加入仙门之事————”那男子微微一拱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表现出一种“尽管急着走，但还是温和有理”的态度。 旁边的女子便没讲那么多的弯弯绕了，上前一步便伸手打断了那男子未尽的话。 只见她一手抱剑立在门边，另一手上拿着一块黑色的灵石，指尖微动，飞快掐了个法诀。 贺子枫只觉一道暖光飞快朝自己眉心袭来，这速度让他根本躲闪不及。 他下意识看向秦西阁，见秦西阁没有制止，也并未显出慌张的神色，反而是安抚般看了他一眼。贺子枫瞬间便明白，这女子不是在攻击他。 那暖光进入贺子枫身体之后，那女子盯着手心毫无反应的灵石，直接开口道： “你灵根都没有，谈何修仙？”声音倒是动听，就是这一开口的话嘛，就直往人心窝子戳。 “阿芷！”似乎是觉得小师妹这么说，实在直接到有些不近人情，那男子出言制止。 随后他露出歉意的神色，朝贺子枫抱了抱拳，便被着急出门的女子拉走了。 而听闻此言的贺子枫却是如遭雷击，直直的像根木头般戳在原地，连那两人是何时离开的也不知道。 那女子的话，打乱了他心中暗自规划好的一切。 啧，就说这世界上没有这么好的事吧！穿到修仙的世界却不能修仙，这是何等的遗憾。 而秦西阁则是慢悠悠地踱步到他身后，拽着直愣愣的他就要出门。 贺子枫被拉了一个踉跄，脸上还有些伤心的神色尚未褪尽。 “秦......秦兄，你这是要做什么？” “去买马呀，不是要去西陵城？”秦西阁挑眉睨向他。 “可是......”他想说，自己现在又没有灵根了，在哪里又有什么分别？ “怎么，没有灵根就不活了？找你妹妹跟你有没有灵根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这世间的道路有千万条，谁说没有灵根就进不去仙门了？” 还有句秦西阁没说的话是，不过一条小小的灵根罢了，想要重塑一条，对他一个在世间行走千万年的妖尊而言，还不是轻而易举？ 听了对方的话，贺子枫一瞬间如同醍醐灌顶，手掌一拍脑门儿。 是啊！ 自己都当了普通人二十几年了，不能修仙又不能少块肉！ 干嘛纠结那么多？ 当即决定先跟着秦西阁一同出门去买马。 二人决定再在这镇上停留三日便动身去西陵。 这三日，他们要准备的东西很多，马匹和马具等物自是不必说，换洗的衣物、干粮、药草等也是必要的。 要准备的东西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 两人很快到了买马的地方。 得知马儿价格的贺子枫在脑子里疯狂计算，突然回想起前一日在客栈，见到秦西阁掏出的那一大把灵石。 秦西阁在山上跟他讲起那灵石和货币的时候，他还没什么实感，现下在街上一逛，才发现那灵石的可贵。 得知那日投店时的一把灵石竟都是中品灵石的时候，贺子枫仿佛自己丢了钱一般惨痛地大叫出声。 秦西阁惊疑不定地盯着他。 干嘛？这人又闹什么幺蛾子？ “秦兄！你知不知道昨天你扔出去那一把灵石，都快够我们买十匹马了！”贺子枫一脸痛心疾首。 秦西阁却是一脸的不在意： “可是我这里还有很多啊，子枫不必担心这个。” 只见他又伸手随意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大把，那石头流光溢彩，上面流溢的灵气仿若能够化作实质。 贺子枫眼睛都瞪大了。 赶紧做贼似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偷偷摸摸地拉着人到僻静处。 财不外露啊财不外露！ 万一遇到有心之人觊觎怎么办？ “你怎么这么多灵石？” 虽然贺子枫不太仇富，但看到那么多钱，也很难不羡慕就是了。 这什么富哥？ “这东西很值钱吗？我还有很多。” 说着就要捧出更多来。 “唔，我嫌这东西碍事，还扔了些。” 秦西阁语气平淡，表情也是一脸的理所当然。他也没撒谎，偶尔因为觉得灵石太碍事，便会将它扔掉。 况且他千年前还未被封印之时，就很少来人界游历，并不清楚灵石在人界的价值。 灵石对他而言，只是一种辅助他修炼的工具，其中蕴含的灵气显然具有更大的价值。 而以他现在的修为，寻常的中品和下品灵石已经没有多大作用。 作为一名修士，不论是人类修士还是妖修、鬼修等等，修炼到他这个境界后，一呼一吸都已经是在吐纳天地之间的灵气。 可以说是随时随地都在修炼。 即便是他的灵力尚未恢复完全，也是一些珍贵的丹药起的作用更大。 上次在那竹林小楼中使用搜魂术受到反噬伤害，他便是用了一枚极品丹药。 总之，对他而言灵石的用处不大。 他的洞府中累积了大量灵石，这还不算他存在一些储物空间中的灵脉之类的。而且作为妖尊，他在妖界也有不少灵脉等。 总之，以人间的标准论，他可称得上是富可敌国。 实际上，在修仙界，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就很少有多么穷困的。 大量的委托任务以及偶尔的一些历练会是修士稳定的灵石来源。 虽然修炼到金丹期以上的修士也不多就是了。 而贺子枫，作为一个刚刚踏入修仙界的新新人类，还是一无所有那种。 完全被对方的财大气粗和视金钱如粪土的样子震撼住了。 那张俊脸此刻也显得面目可憎起来。 不是！嫌钱碍事？？？ 就这么给扔了？？！！！ 第21章 眼神澄澈得像一个大学生 怎么会有人这么离谱的？ 你要不把我也一起扔了算了，真的。 但请务必把我和钱扔到一个地方！ “不是哥们儿，你扔哪了？没有说很想回去捡的意思，只是问问你扔哪了。” 此时贺子枫是真的很想倒回去再走一遍那一天下山的山路什么的。 回去捡钱！ 万恶的资产阶级！ 秦西阁笑了。 拍拍衣袖，扔给他一个沉甸甸的袋子道： “何必这么麻烦。反正我也不想去置办那些东西，不如这一路上，就由你来负责我们二人的衣食住行。” “我负责给你灵石。要多少有多少。” 秦西阁看出对方的窘迫，大方道。 贺子枫拉开那做工精致、触感柔滑的暗青色袋子，双眼几乎被闪瞎。 脸上几乎是立刻就挂上了狗腿的笑容，咧出一口晃眼的大白牙。 “秦哥！您就是我亲哥！您放心，以后这些就包在兄弟身上！保证让您满意~” 贺子枫是一会儿给秦西阁捏肩捶腿，一会儿又将胸脯拍得砰砰作响。 他完全没有好奇为什么秦西阁一个独居山中的猎户会有这么多钱。 只当是他这些年没有地方花，辛苦攒下来的，兴许这里面有一些是他父母妻子留下的遗产也说不定。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的确是正确答案。 毕竟他在洞中被镇压千年，有再多的灵石也用不着。 —————— 随后二人置办了些必要的服饰用具之类，买了马，以及马儿身上用的一些马具、粮草若干物什。 当然了，在此期间，贺子枫充分发挥了自己狗腿子的特质，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小厮的角色，也就是负责给秦公子砍价、拎东西、付账什么的。 在买马时，鉴于贺子枫完全不了解马的习性，也没有与马相处的经验，于是那老板拉着他传授了好一会儿经验。 那老板向他推荐了一匹性情温和的枣红色骏马，适合他这种菜鸟新手。 这只马儿的眼睛很大，瞳孔乌黑，看起来的确很温和，也很有精神。贺子枫觉得自己与这马儿很有眼缘，便没多犹豫，迅速拍板定下了。 而秦西阁倒是挑挑拣拣，最后指向了马厩最末尾那一间里的一匹又高又壮的黑色马儿。 那匹黑马鬃毛垂在一侧，四肢修长舒展，黑色的皮毛如同缎面一样光滑发亮。 起伏的肌肉有一种野性的美，它的头高高昂起，朝走在前面的贺子枫不屑地打了个响鼻，完全没有正眼看他，一副很拽的样子。 见秦西阁挑了这马，那老板一脸菜色，如临大敌。 他苦口婆心劝秦西阁再仔细看看其他马儿，毕竟这马他也才刚收回来不久，性格比较烈，还没有完全驯服，恐怕伤到人就不好了。 毕竟它野性尚未完全去除。 但见到秦西阁都骑了两圈回来了，那马却全然没有平时嚣张跋扈的气焰，也没有半分要发脾气的样子，老板瞪得眼珠子都要出来了。 直呼秦西阁与这马有缘分。 贺子枫也对秦西阁的马技频频点头。 不错不错！看来秦兄骑术超群，有他的教导，自己一定学得很快！ 况且，看秦兄骑着，也不是很难嘛。轻松上马，拉好缰绳，轻松下马，这不有手就会？ 他感觉自己现在强的可怕。 最后二人以三块中品灵石的高价成功买下两匹马，仅仅是那黑马就占了两块灵石。 跟老板砍价的时候，贺子枫无意之间瞄到一眼那匹高大的黑色骏马，那马也恰好看向他。 那一瞬间他发誓自己从一只马的眼神里看出了不屑。 我去，这怎么跟个人似的？ 不是，这年头，马也瞧不起人？！ 唔，虽然他的确是个菜鸡没错，但被马鄙视什么的，太伤人了。 今晚要多点一盘牛肉才行！ 贺子枫内心受伤，伸手揽住自己那匹枣红小马的脖子。 枣红小马温顺得不像话，仍然睁着温和无害的大眼睛盯着他瞧，不时低头咬两口干草，嚼嚼嚼，眼神澄澈得像个大学生。 俩人和老板商定，先暂时将马放在这里的马厩中。 因为客栈似乎没有很好的环境提供给他们用来放马。 终于谈妥这事时，天色已渐暗了。 这一天忙忙碌碌的，心情更是起起落落落落落。 关键是这一天似乎也就只是买了两匹马，其他什么事也没做。 两人在金黄色的夕阳中，拖着长长的阴影踱步回到客栈时，掌柜的已经掌灯了。 兴许是昨日收了那一把中品灵石，蜡烛置办得充裕了些，今日燃烛火的时间也比昨日要早。 秦西阁先进门，贺子枫紧随其后。 贺子枫今天有些心累，于是便在房内用了晚餐，没再到大堂内。 —————— 天色已晚。 一弯上弦月，悬挂于天幕之上。 贺子枫决定附庸风雅一回，他向掌柜的要了两壶酒，来到客栈的后院里赏月。 月光几乎洒满了整个院落，坐在槐树下透过影影绰绰的树影赏月，似乎也别有一番趣味。 四周很静谧，有凉爽的夜风拂面，勾动他的几丝长发。 他不知不觉就喝下了整整一壶酒。 秦西阁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后院的，没发出什么声音。 见来人是秦西阁，贺子枫乐呵呵地拉着对方坐下。 贺子枫已有些微醺，夜色掩映下，酡红的双颊并不明显。 只是他略显迟钝的动作显露出几分醉意。 “子枫，怎么一个人喝酒不叫我？” 似乎是有些责备的语气。 贺子枫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没有开口解释，但讨好的笑着斟了杯酒递到秦西阁嘴边，算作赔礼。 其实他还真不是个喜欢伤春悲秋的人。 遇到任何事情，他习惯先想解决的办法，而不是让情绪支配自己的大脑。 但刚刚路过后院，看到残月高悬。一瞬间心里涌起一些莫名的思绪，于是想自己一个人默默在院中对月小酌一番，便没有叫上秦西阁。 “秦兄，你说这月亮...” “嗝。”这人果然是醉了，打了个酒嗝，“我妹妹能不能看到？” 他自顾自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和我看到的会不会是同一个？” 按照他的九年义务教育经历来讲，这月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始终尽职本分地围绕地球旋转的一颗卫星。 这个世界也有月球，那这里还是自己生活过的地球吗？ 或者，这里是平行世界的地球？ 他这才发现，这遥不可及的月亮竟成了他在异世界唯一熟悉的东西。 第22章 告诉你一个秘密 “秦兄，今日你提到，还有可以进仙门的法子，是什么？”贺子枫显然并不算很醉，他想起白天秦西阁安慰他说的话。 秦西阁见他拿的两壶酒已喝尽了，便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一瓶酒来，为贺子枫斟满。 一边嗓音低沉地娓娓道来。 原来有些仙门中人员众多，事务繁杂，便也招普通人做仆役弟子。 这些仆役弟子在门派中多是负责一些种养灵植、饲养和清洁灵兽等事。 另外，门派中总有一部分天资不高，后期修炼又不太能入门的弟子不能辟谷，总也不能一直服用辟谷丹，毕竟这辟谷丹也需要丹修耗费心力炼制。 再加上近来有新入门的尚未辟谷的弟子，更是需要人手采买物资，准备食物等。 若是不能成为外门弟子，甚至内门弟子的话，普通人进仙门的唯一出路就是做一名不起眼的仆役弟子。 听着秦西阁讲话，贺子枫不住点头，不停饮下对方斟满的酒， 恍惚之间，他觉得自己眼前的酒杯似乎有些神奇，竟然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地不断刷新出新的酒液。 这酒是秦西阁从储物戒中翻出来的，蕴含着一丝微弱的灵力，对凡人而言，即便是千杯不醉之人，也是一杯倒。 果然，贺子枫不过一口酒下肚，眼神都迷离了。 磕磕巴巴地就要酒后吐真言，拉着秦西阁话家常。 “秦兄，你附耳过来，我.....嗝......告诉你一个秘密。” 仰头又是一大口酒，他现在说话都有些打结。 秦西阁轻轻放下酒杯，垂眸。 那眸光淡漠，并未显出几分好奇的神色，知道对方已醉了，他也不再装什么和蔼的表情。 但只见他薄唇微张，从善如流地轻声道： “好啊。” 他站起来，隔着石桌倾身靠近他，然后侧过脸，是附耳过去的姿势。 似乎是刚刚沐浴过，柔顺的发丝随着他倾身的动作垂落，有几缕垂到石桌上。 微风中，贺子枫嗅到极淡的香味。 盯着眼前白皙精致的侧脸。 本就晕乎乎的大脑此刻似乎醉得更厉害了。 他低声神神秘秘地开口，带着酒味的热气喷洒到对方的耳根： “我其实，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边说边垂下头，声音也越来越低。 但四周很寂静，秦西阁听得也很分明。 他神色淡然地坐回去，神色依旧是淡淡地。 他当然知道他不是这身体的主人，很早就知道了，这没什么令人惊讶的。 这也是他为什么选择跟着他，而不是直接问他，有关他背上的经文的原因。 至于对方所说“不是这世界的人”，秦西阁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人是死都死过一次了，当然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人了。 “子枫，你喝醉了。” 晚风携着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吹进贺子枫的耳朵。 那声音显得低沉轻柔，朦胧到有些不真实。如罂粟花般的面孔也变成了一片在眼前摇晃的虚影。 对面人的声音似乎在他耳边呢喃，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絮语。 听出对方语气中的不在意或是不信任，贺子枫较劲似地埋头一个劲地解释： “我没醉！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生活的世界，没有灵气，没有修仙，没有妖魔鬼怪，也许，也没有神仙......” “但那里有手机和电脑，有汽车，有飞机，有我的等身抱枕，有网络，有冰淇淋、汉堡、炸鸡，还有，还有......” “还有我妹妹。” 他猝然抬头，脸上泪流满面。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这么长时间。呜呜呜~” 涕泗横流。 醉酒的他仿佛成了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小孩子。 那个从她出生开始就和他相伴的亲人，那个父母去世后与他相依为命的，几乎是由他带大的妹妹。 他一直以为是年幼的妹妹需要自己、依赖自己。 现在才发现，原来是自己需要妹妹，依赖妹妹。 妹妹是他的精神支柱。 是支撑他这么多年努力生活，跟一帮觊觎父母财产的冷漠自私的亲戚们斗智斗勇的动力。 也成了他现在在另一个世界活着的动力。 听到这里，秦西阁懒洋洋的眼睛仿佛忽然明白过来似的微微睁大一瞬，嘴角微勾起一抹笑意。 他这才似乎终于有了些感兴趣。 原来对方所说的另一个世界，并非他想的那样。 原来如此。 既如此，那便更好了。 一个无依无靠的人，还是一个有弱点的人。 他会是个忠实的奴仆的吧。 “子枫，你如此与你妹妹有如此的深情厚谊，真是令我感动。”嘴角妖异地勾起，像蛊惑人心的梦妖。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完全没有利用神志不清的醉鬼的自觉，不管烂醉到脑袋已经晕乎乎的对方，他诱哄般开口。 “我帮你回家，你帮我办成一件事如何？” 嘴角笑意止不住地扩大，那低沉的声音像来自地狱。 贺子枫脸上仍挂着泪珠，眼睛通红，听到回家二字，条件反射地愣愣地望向秦西阁。 语气颤抖又急切，还带着几分哭泣后的沙哑： “真的？你有办法送我回家？只要能让我回家，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别急，既然你告诉我一个秘密。” “作为交换，我也应该告诉你一个，对不对？” 贺子枫其实不关心什么秘密，他一心想着回家，但听到对方这么说，似乎没反应过来，愣愣点头。 见他点头，秦西阁一挥手，周围场景竟瞬间变成了山上那竹屋前的院内。 贺子枫竟没感觉到四周场景的变化。 迷迷糊糊间，他只见到面前忽然出现一条恐怖的大黑蛇。 那场景绝对跟《狂蟒之灾》之类的电影呈现出的画面差不多。 只不过隔着屏幕和现场观看，那区别和震撼程度简直是天上地下。 原来人恐惧到极点的时候，手脚是冰凉的。喉咙里连尖叫声也发不出来。 他只感觉浑身血液逆流，手脚发僵。 酒都几乎醒了一半。 不用怀疑，如果他现在是清醒的，早就被吓晕过去了。 第23章 契约印记 没办法，他很普通，他从小就怕蛇。 那种阴冷的在暗处窥伺着、蠕动着、等着给人致命一击的毒蛇，实在不能给人多好的印象。 小时候爸妈带着他去动物园。 他被一条蛇吓得哇哇大哭。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胆量还是没有丝毫长进。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秦西阁是这世间唯一一条修行几千年，已近真神的灵蛇。 他的本体充满威压，更不论他本身的巨大体型已极具压迫感。 若是他不想，寻常人，甚至等级低些的修士，甚至不能直视他的真身。 不夸张的说，普通人真有可能被他“活活吓死”。 那双金黄色的蛇瞳已有酒杯那么大。 见贺子枫真快被自己吓死了，秦西阁变回人身。 仍是衣冠楚楚，一身黑袍，端正地坐在对面。 “现在，你也知道我一个秘密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嘴角还挂着彬彬有礼的微笑。 难以想象，这副丰神俊朗的皮下竟是那样一头恐怖的猛兽。 秦西阁动作优雅地又斟了一杯灵酒，递给对方。 对方显然没有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如同提线木偶般喝下灵酒，眼神又逐渐变得混沌起来。 他才开口，又是刚刚那种诱哄般低沉的语气。 “贺兄，方才我说，我送你回家，你帮我办成一件事。” “你可还记得？” 贺子枫点头，思维早已被酒精操控。 “那么，既是交易，自然该有个契约，对不对？”猛兽终于露出了他锋利的獠牙。 “自然。” “既然贺兄答应，那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立刻就签订契约如何？” 贺子枫继续点头。 被酒精麻痹的大脑似乎把刚刚看到的恐怖场景自动抹除了。 鱼的记忆说不定都比他的长些。 见他点头，秦西阁满意地笑了。 一双金黄的蛇瞳被人类的眼睑盖上，他闭眼，薄唇喃喃念着法咒。 这也是为什么他突然带他进入自己的洞府。 不仅是因为他的真身不能被人看见，更是因为他要与他结成契约。 主仆契约。 他打算与这个异世界的灵魂签订一个契约，让这个人类成为自己的仆人，方便自己办事。他毕竟是妖，出入许多地方，远没有一个人类来得方便。 结成主仆契约需要的时间比普通的法术所需的时间更长，他不能使自己暴露在危险的环境中。 其实，选择贺子枫作为自己的仆人，秦西阁有更多的考虑。 不仅因为贺子枫好控制，更是因为贺子枫这具身体展现出的线索，跟“那人”也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要知道，贺子枫一定不简单。 而作为已近真神的妖修，他要尽可能少的沾染世间的因果，因果沾染得越多，越是不利于即将到来的天劫。 行走于修仙界和人界，许多事他也不好出面处理。 这时候就需要一个人帮他。 所以，选择贺子枫，也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随着咒语如同絮语般低喃着倾泻而出。 对面的贺子枫也闭上双眼，秦西阁眉心隐隐亮起金光，两人指尖渗出的两滴鲜血被无形的力量托到一处，融合。 然后血液结成一个猩红的蛇形法阵。 缓缓覆到贺子枫胸膛上去。 仿佛要给他心脏烙上一个烙印似的。 贺子枫只感觉胸口处一麻，然后感觉浑身轻松，懒洋洋的。 舒服到有些昏昏欲睡。 眼皮挣扎了几下没撑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为方便贺子枫为自己办事，他定下在贺子枫神魂里烙上了这主仆契约的印记。 这契约在交易产生后，便会自行展开，达成交易的条件后，又自然消散。 通过这个契约，贺子枫必须无条件服从他的一切要求，帮他做成事情。 当然，为了避免凡人的阳寿过短，他通过这契约，多给了贺子枫几百年的寿命，还附了一片他的蛇鳞于贺子枫的神魂之上。 这鳞可使他一个普通人，在真神的攻击之下即使肉身陨落，也能神魂不灭。 无论怎么看，对贺子枫而言，这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毕竟到时无论发生什么，只要神魂不灭，他就有办法让贺子枫活过来。 另外，他借刚才的契机顺便查探了一番。 毫不惊讶地发现，这人原本是有灵根的，结合他的体质来看，这身体经脉宽阔，本来应是万中无一的修仙天才。 那灵根很可能是令所有人艳羡的火属性天灵根，当然，也可能是其他元素的变异灵根。 之所以有此推测，是因为他血液中有火属性的灵力元素。 现在的坏消息是，这灵根被人用残忍的手段取了去，只余了一身上佳的根骨。 好消息是，既然那灵根如此出众，那找起来似乎也不算困难。 毕竟天灵根的天才，修行起来速度奇快，整个大陆一百年也出不了十个。只需要着重关注近几年内的修仙天才即可。 而自己现在为了让他能尽快修炼，以便更好的为自己所用，只能先用些其他手段为他造一条灵根，等找到他自己的灵根之后，再“友好地”要回来即可。 —————— 贺子枫已趴伏着睡熟了。 秦西阁无声仰头望向头顶那弦月。 今夜收获颇丰，他打算立即给贺子枫找一些重塑灵根的天材地宝。 唔，也许是去极炎之地找一株焰心草，那费不了多大功夫。 其实现在时间尚早。 不到亥时。 但他还是决定早去早回，尽快为贺子枫重塑灵根。 当然，走之前不能忘记给这人设下一个保护结界，白天他见到那邪祟，今晚那邪祟必定会动手。 到时候只要他自己不主动出门，没人能将他带出结界。 而且现下他又喝了这许多的灵酒，睡得跟个死猪似的。 谁能把他喊醒？ 于是秦西阁一挥手，便已将人放到客栈的床榻上。 他今夜要去摘的焰心草对其他人来说也许还好，但对秦西阁来说却是有些麻烦。 这种草生长在极炎之地的火山口附近，其中蕴含着浓烈的火元素。 这是暂时充当贺子枫灵根的主要材料。 嗯，其实他不是很想去来着。因为他的本体是一条蛇，不喜欢太干燥的地方。 虽说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寻常的高温和火焰，其实已不能伤到他分毫。但他还是不喜欢那种炎热的、干燥的环境。 那里浓烈到刺鼻的硫磺味也令他感到不舒服。 这是一种镌刻在灵魂深处的十分单纯的讨厌。 总之，快去快回就是了。 秦西阁拧着眉毛，默默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 然后一瞬间便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原地。 第24章 鬼门 秦西阁离开后约一炷香后。 漆黑一片的客栈内，忽然涌起浓雾。 贺子枫还在床上抱着被子呼呼大睡。 斑驳的月光，透过枝杈和半掩的窗户缝照在他脸上，两颊上是醉酒后未消的酡红。 一身酒气熏天。 拜秦西阁那两杯灵酒所赐，他现在睡得人事不知。 忽然，外面狂风大作。 吹得槐树的枝桠疯狂摇晃。 有什么东西挡住了窗外的月光。 整个房间变得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那半掩的窗户被风猛力吹开，发出嘎吱的一声。 呼啸的夜风将窗外的树叶卷了进来，一些树叶和细碎的树枝在地上打着旋儿。 外面街上还是空无一人，门窗紧闭。 洞开的窗口赫然停着一顶青帐小轿。 要知道，贺子枫住在客栈二楼，窗外是空荡荡的街道，没有任何可借力的地方。 不同于上一次见到那顶小轿，这次轿子四周有四个家丁模样的人抬着那轿子。然而和那轿子一样，全是凌空的。 俱是面色青白，嘴唇乌黑，双眼一片惨白。四肢也十分僵硬，像是提线木偶一般。 在月光下，显得阴森可怖。 其中一“人”正要从洞开的窗口进入屋中。 那青白的手还未碰上那窗棂，窗口便漾出一层水波纹般的结界。 那结界看似柔和，却蕴藏着精纯的灵力，牢不可破。 四个“家丁”像是不会思考的假人，只知道一味往里闯，皮肉被烧焦，甚至四肢掉落了，也不管不顾。 忽然，其中一个傀儡眼睛变得血红，连僵直的肢体都变得流畅许多。 这只傀儡像是突然开了灵智，又像是被什么人附体一般，开始施法攻击那结界。 然而这傀儡试过两次之后，也分毫未有破开结界的趋势。 眼见无论如何也破不开这个结界。 赤眼傀儡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只竹筒，拔开木塞，一只通体血红的长长的虫子便爬了出来。 这虫子身上没有任何灵气的波动，甚至没有生命的气息，完全像一个死物。 那虫子缓缓爬进窗户，竟没有遭到结界的丝毫阻拦。 那虫子爬动时像一条长长的血线，顺着贺子枫的手指，一直爬进衣袖中，又从他的领口钻出，攀到他的脸侧。 看来这东西是想从他的耳孔钻进去。 不多时，贺子枫便如同提线木偶般起身，直直地走向窗户。 此刻他双眼紧闭，那双赤着的脚像是根本感受不到疼痛，即使踢到床脚，踹翻桌凳，也没有丝毫迟滞和犹豫。 他踏出窗户，以一种不能以常理解释的状态踏着虚无的空气，弓身一头钻进轿中。 此时屋顶的瓦片上却传来异响。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从房顶上提剑飞身而出，与四名抬轿的傀儡缠斗在一起。 原来是青莲剑派那师兄妹二人。 他们白天去被绑走的小师妹消失的地方探查一番，无果。 想起清晨开窗的贺子枫，料想会有这么一出，便干脆在房顶守株待兔。没想到还真给他们等来了。 二人顺利地分别牵制住了两名家丁，于是轿子自然是停了下来。然而不知为何，今晚这几个家丁很明显比昨晚那几个强很多。 尤其是那只眼睛血红一片的。它出手尤其狠辣，都是金丹期的两人竟然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锋利的剑砍在那傀儡身上铮铮作响，竟无法刺进它的身体分毫。 这红眼傀儡拖住二人，便给了其他三名傀儡可乘之机，抬着那轿子便往镇子的东南方向去了。 是出镇的方向。 两人只能边打边追，追到镇外的一片空地上，这里雾气浓到几乎变为实质。 两人只好背靠着背，否则转眼之间便要走散。 两人眼睁睁看着轿子消失在浓雾之中。那人畜无害的雾气之后像有一只巨兽，进食完毕后合上它的巨嘴。 就像昨天清晨一样。 “师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那女子在身后开口。 那血色眼睛的傀儡见目的已达成，在浓雾中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青阳没有答话，两人提剑四顾，有些狼狈。 阿芷从袖中掏出一只精巧的罗盘。 实际上，从那轿子出现到将人掳走，前后花费的时间极短。 但与昨天不同的是，昨日那轿子一进雾气中，报晓的鸡鸣立刻就响起来了，随后雾气也渐渐散去。 两人在原地四处查探也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鸡鸣声像是一个信号，那一瞬间，他们感觉到周围的空间似乎扭曲了一瞬。 这里一定有通往另一个空间的入口！ “等等！青阳师兄，你看！” 阿芷顺着手中罗盘的指针指向一处，示意那男子看。 那是一块界碑，上书“丰都”二字，这两个字写得猩红且张狂。 原来这里又是昨天二人追查绑走他们小师妹那轿子时，失了线索的地方。 那一日鸡鸣后，他们也见到这一块界碑，那时两人见到的文字是黑色的，又没有任何灵力波动，也并不特殊，便自然而然忽略了这碑。 然而此时，碑上二字却分明如血一般鲜红！ “这界碑有古怪！” 闻言，那男子也上前来查看，瞬间便变了脸色。 这界碑上赫然是浓郁的鬼气，字上的红，竟像刚泼上去的鲜血一般。 “这事仅凭你我二人的力量恐怕不行。” 叫青阳的男子打开身上带的丹药吞下一颗。 两人刚刚迎战那几名傀儡，又对着界碑这死物使出十八般武艺，试图破开这阵法，此时竟有些灵力耗竭之势。 “看来只有等师父来了。” 青阳向来稳重的脸色第一次显出一丝不安。 他意识到，这东西已绝不是他们往日下山遇到的小角色。 两人绝不可再将灵力消耗在此，否则此时若是有人攻击他们，他们将毫无还手之力。 而且，这入口之后恐怕是真正的“丰都”。因此这界碑，便是鬼门。 若真是鬼门，那两人便绝对不可鲁莽地打开，否则酿成更大的祸事，两人到时候万死难辞其咎！ 阿芷却向来是个急性子，此时已颇有些不耐烦，甚至是恼怒，只见她收起罗盘，柳眉倒竖，开口道： “师兄，你让开些，我最后一试。一剑将这破石头劈了！” 她举起剑，作势就要将界碑劈开。 青阳神色大变，来不及阻止。 然而剑尖却发出“铮——”的一声蜂鸣，阿芷只感觉虎口一麻，自己的剑竟是被什么力量弹开了！ 青阳提起的心刚放下，又感受到一抹不寻常的气息。 他与阿芷对视一眼，显然她也感受到———— 这里有第三个人的气息！ 第25章 阴阳交界之地 秦西阁踏着月色飘然而至。 他去采摘焰心草的速度不算慢，但毕竟这里与那极炎之地的火山相隔了几乎一个大陆那么遥远。 再加上他还需要些时间做自己的思想工作什么的。 总之他刚采摘完焰心草，便立刻赶了回来。 回到客栈，发现自己设下的结界有触发过的痕迹，贺子枫屋内早已是一片狼藉，窗门洞开，风声呼啸。 本应该在床上的人也不见人影。 好在先前订下的契约使秦西阁能隐约感受到与贺子枫的那一丝联系，再加上他又给了贺子枫一片自己的蛇鳞。 总之，尽管一路上鬼气浓郁，掩盖了贺子枫绝大部分的生人气息，他还是循着自己那鳞片的气息寻过来了。 刚到就见阿芷作势要劈那石碑。 秦西阁只是端详了那同白日时分不同的界碑一眼，没有开口说话，连神色也没有半分波动。 笑话，那界碑是冥君和方氏的人一同设下的阵法，为的便是掩盖那连接阴阳两界的鬼门，若是被一个区区金丹期的修士一剑便劈开了，那阴司里的冥君也该换个人当当了。 所以，秦西阁压根没有动手阻止的意思，这界碑不是寻常凡间兵器可以破开的。 这一边秦西阁倒是神色淡然。 但那两人显然就没这么淡定了。因为他们忽然察觉到秦西阁毫不掩饰忽然出现在身后的气息。 那二人手握剑柄猝然转身，神色惊疑不定。 两人只见一高大的黑袍男子缓缓自浓稠的雾气中走出，一张脸渐渐清晰。 这张脸白皙俊美，如刀削斧凿般棱角分明。 奇怪，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按理来说存在感极强，早上存在感为什么这么弱？这人一定不简单！ 虽说几乎同时转身的二人，看到秦西阁的一张惊为天人的脸时，都有些愣神。 然而两人也难免都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们没有察觉这人是何时来的！ 毕竟两人都已是金丹期的高手，然而对自己的后背忽然出现的人竟毫无察觉。 也幸亏秦西阁没有恶意。 两人心下已是了然，如若这黑衣男子不是用了什么遮掩修为和气息的法器———— 那他必然是个金丹期以上的高手！因为两人上午时甚至完全没有察觉到秦西阁是个修士。 不过眼下二人虽说惊讶万分，但也不至于感到恐惧。 毕竟他们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已认出这人是上午见到的与贺子枫一桌子吃饭的同伴。 秦西阁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那与他们的目的必然是一致的。那就是救人。 那青色衣衫的男子手上还握着剑，对着秦西阁拱了拱手，便自我介绍道： “在下青莲剑派幻剑峰大弟子司耀，字青阳，这位是我的师妹，姓云，名馥，字兰芷。” 阿芷见提到自己，也向秦西阁潇洒地一拱手。 “刚刚我二人见与你同行那人，被邪祟掳走，与昨夜我们的小师妹被掳走的情形一模一样，于是追查到此。”司青阳继续解释道。 原来他们要救的是青莲剑派掌门的小女儿，莫瑶。 秦西阁点点头。 司青阳嘴唇微动，还要对秦西阁说些什么。 然而秦西阁不等对方开口，便抬手一挥，那浓雾瞬间便如同退潮般消散。 刚刚两人努力半晌也毫无进展的局势一下有了突破口。 只见逐渐散去的雾气中，在夜色的掩映下，以界碑为分界点，赫然出现了一个分叉路口。 这里竟显现出白天时完全看不见的另一条小路。 秦西阁抬头望一望月色，终于开口。 “要救人，就跟上。” ———————— 一刻钟后。 街上华灯通明，歌舞升平，四处是小贩的叫卖声。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往来的人熙熙攘攘，一派繁华胜景。 一身黑袍的男子此刻走在前面，目不斜视，姿态从容。对四周的景象视若无睹。 紧紧跟在男子身后不远处的师兄妹二人却是如临大敌般身体僵直，面色发青。 阿芷手中还拿着那罗盘，此刻那原本应当指向鬼魂妖魔的指针疯狂旋转，看起来像是坏了。两人腰间斩妖除魔的剑也在剑鞘中微微发热。 正所谓，不怕万一，就怕一万。不怕一万个人里头有一个坏人，就怕周围的一万个“人”全是“鬼”啊。 在这座鬼城里，显然闯入的三人才是那格格不入的异类。 秦西阁回头道：“如果还想活着出去，就把你们那些东西藏紧些。” 俩人安抚般按紧了剑柄，那剑便安静下来。然而阿芷神经有些紧绷，一时忘记了手中仍然拿着那指针乱转的罗盘。 实际上，如果忽略那些“人”的长相，以及他们吆喝的内容的话，这里也算得上是热闹非凡。 “瞧一瞧！看一看！人皮面具，新鲜出炉！童叟无欺啊！”这人谄媚地笑着的脸看起来诡异无比，嘴咧得老大，“诶！小姑娘，我拿面具跟你换你手上的东西好不好？” 阿芷一惊，这才赶紧收起了罗盘。 “欸！让一让让一让，我找不着我头了。我他妈头呢！？谁捡了！？”嘶，虽说没看到这家伙的脸，但他现在这一副尊容已经令人不忍直视。 “客官~~~来我们楼里看看嘛~包您满意呀~~~”这位长得倒是挺完整，说完还咯咯笑，娇俏地扭着自己壮硕的身躯。 扭得好像那个老太太闪了腰。 后边二人默默闭眼，一路上清心诀都快念了有十遍。 ...... 刚刚秦西阁不由分说便直接走上了那条小路。 那师兄妹二人见状也连忙屏蔽了周身的气息，咬牙跟上。 进入镇内，后面的二人才惊讶地发现此地的陈设建筑，甚至一草一木竟全都跟白天的丰都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这地方的人全都是“死人”长得一言难尽。 而且诡异的是，这地方灯火通明，竟远比人间那律法森严、还设有宵禁的丰都热闹得多。 秦西阁进入此地后，一路脚步未停，仿佛脚底长了眼睛似的。路上鬼魂虽多，然而没遇到恶鬼，有惊无险。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行至灯火阑珊处，他们终于在一处宅院外停下脚步。 第26章 废弃鬼宅 宅院的位置竟是白天镇上他们住的客栈，那客栈被这间气派的大宅院取而代之了。 这宅院木质的牌匾摇摇欲坠，上面的两个大字也被损毁到几乎看不清了。 这间宅院大门紧闭，在刚刚热闹街道的对比下显得格外冷清，只朱红大门左右各高高挂着两只红灯笼，在夜色下发出诡异的红光。 秦西阁走近大门，门内似乎与门外呈现出的样子并不相同，隐隐透出些丝竹宴饮之声，不时夹杂着男男女女的嬉笑声。 然而他皱皱眉，很是不耐烦的样子。 他很确定贺子枫和那两人的小师妹都在里面，但里面气息驳杂，鬼气与人气交织在一起，而且，还有一股妖气的力量盘踞于此。 这里怎么会有妖？ 他没急着破开结界进入宅中，转身对身后那师兄妹二人道： “想必你们也察觉到了，此间是阴阳交汇之处，虽说不算真正的鬼界，但也不能暴露你们的活人气息。” 他朝着大门侧了侧头，继续道，“你们的小师妹也在里面，”他继续道，“进去之后，不要放出自己的神识，会被察觉。” 二人愣了愣，有些心虚地点点头。 唔，他们刚刚在院外也听到门内的动静，便想放出神识探察院内，发现有结界，还想进院子后用神识搜查呢。 阿芷此刻憋了一肚子的问题，此刻终于有机会说话，有些急切地问道： “那东西竟有这么厉害？它究竟是什么？” “我没工夫替你们解惑，学艺不精，不如回去问问你们的师父。”秦西阁冷淡道。 阿芷面露尴尬之色。 然而秦西阁却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说完他转过身，口中念着法诀，平地便刮起一阵风。 一瞬间外泄的精纯灵力，更是让身后那两人再次被震撼住，他的实力的确深不可测。 他们竟完全无法判断眼前这人的修为有多高！ 此时只见那门上的兽首铜环无风自动，有规律地“咚咚咚咚——”敲响四次，随后大门便“吱呀”一声缓缓向内打开。 门内黑漆漆的，一丝亮光也无，莫名让人心生恐惧。 随着这门的打开，隐约可闻的宴饮丝竹之声也戛然而止，仿佛刚刚在门外是他们的错觉。 秦西阁一手提起下摆，一个闪身便进入门内，两人自然是紧握着剑柄跟在他身后。 随着三人进入门内，大门便在身后轰然关闭。 看似普通实则坚固的暗红木门将门内与门外的空间隔绝开来，门内漆黑一片，安静到落针可闻，他们几乎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后边的两人心如擂鼓，神色紧绷，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然而却没有，什么也没有发生，这里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废宅，不仅没有生魂的气息，甚至连阴阳交界处本应浓郁的鬼气也一并消失了。 像一个被隔离出来的真空地带。 前方一身黑袍的秦西阁在夜色中只剩了个鬼魅的黑色剪影。 跟着拐过一扇小门的师兄妹二人发现，这里虽然并未掌灯，但不知道从哪里折射来的昏暗光亮让人仍然可以隐约看清庭院中的景象。 这院子很大，依稀可见曾经雅致精巧的布局，但现在石板缝间杂草丛生，有的杂草甚至几乎长到人的腰际，枯枝落叶满地，是一派萧瑟荒芜之景。 那刚才的宴饮之声是从何处而来？ 现在显然不会有人好心为后边那两人解惑，秦西阁倒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但他态度冷冷淡淡，实力又格外深不可测，完全就是一副危险分子的样子，两人在后边也不敢开口多问。 三人无言地行经积尘已久的游廊，穿过门窗破损、蛛网遍布的前院，又七弯八拐走过年久失修的花园和后廊。 身后两人不由暗自咋舌，这地方竟如此大，其中分布着数不清的偏院和客房，也不知曾经是哪位显贵的宅院？ 而且这地方若是让他们来搜查，恐怕得费好一番功夫。 一路走来都没有遇见什么异常，后边两人的神经也不再那么紧绷。 终于，秦西阁在一处紧闭的小院门口停下脚步，抬手示意二人就是这里了。 此刻，距离那邪祟已如此近，身后那两人也终于察觉到不寻常，院中外泄的那是......妖气？这鬼界怎么会有妖？ 秦西阁径直推门而入，仿佛回自己家一样自然。 然而后边的两人见到院中的光景，却都有些惊讶。 因为这院子竟然明净异常，甚至掌了灯，头顶灯笼内的烛火静静燃烧。暖色的灯光照在院内铺满花瓣的石板路上，不合时宜的给人一种温馨祥和的错觉。 与破败的前院相比格格不入，以至于让人心中升起一丝强烈的不安。 四周仍然静得出奇。 很明显能看清院子东侧有一方小池塘，池塘旁边是雅致的造景。全都能看出被人好好打理过的痕迹。 而院子正中的，是一株巨大的桃树。 树干几乎有两人环抱那么粗，枝干自由伸展，颇具一种诗意的美感。 这株桃树开了一树繁花，夜风轻抚，吹落一地莹粉的桃花瓣。枝干上缀满的红色的丝带，在夜风中随着紧簇的繁花轻轻舞动。 桃花的香味清新淡雅，此院中几乎每个角落都能闻到这股隐隐的、令人有些沉醉的香味。 身后两人都有些看愣住了，仿佛是被迷惑了心神，见到这美好温馨的景象便要抬脚往里走，已完全忽略了那一丝的不和谐之处。 秦西阁立刻伸手拦住二人，道： “醒醒！你们中了幻象！” 他的声音对二人而言像是隔了一道坚韧的薄膜，听起来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似的。 秦西阁见无法叫醒二人，便立即施法，将一道冷光打入二人眉心，二人只觉瞬间灵台清明，眼前似有一团浓雾被拨开似的，无意识眨了眨眼。 清醒过来的两人意识到刚刚中了幻术，还来不及对秦西阁表示感谢，便看清了眼前的景象，脸色霎时间齐齐变得苍白。 第27章 幻象 眼前温馨的小院在眨眼间变成了阴风阵阵的鬼窟。 眼前的院中灯火霎时熄灭，四处漆黑，地上是一片狼藉。 那刚刚还一树繁花的巨大桃花树此刻完全是枯干的样子，树干仿佛被烈火灼烧过，黑漆漆的枝桠张扬地伸向天空，像恶鬼的利爪。 树上乱七八糟缀满的血红色的布条，分明是被血液浸染的褴褛衣衫，已碎成了布条的样子，那些布条仿佛有生命似的正在轻轻晃动。 有些还正在滴落红色的液体。 然而仅仅是这棵树还不足以让两人齐齐变了脸色。 顺着那液体的滴落往下一看，才见到真正让人汗毛直竖的东西。 院中树下，以及原本的“池边造景”处，堆满的是一些“人体零件”。 几乎堆成了山，新的、旧的残肢断骸四处零落。 浓烈的血腥味和臭味快要冲破人的天灵盖。 树旁的一方小池塘里，也并非幻象中飘扬着几片落花的一池清水，此刻盛满的分明是红到发黑的浓稠液体。 至于那液体是什么，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简直是炼狱一般的场景。 “小师妹她......”阿芷颤抖着嘴唇摇摇头，又看向青阳。“师兄......” 司青阳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显然看到这尸山血池，两人产生了不好的联想，害怕小师妹已遭遇了不测。 但他们还谨记着秦西阁的话，不敢用神识查探这里是否还有活人的气息。 司青阳向来稳重的神色浮现出紧张，看向秦西阁：“秦道友，这......” 毕竟是秦西阁带他们进来的，他相信秦西阁会有解决之法。 秦西阁默默算了算时辰，视线转向那枯树道： “你们的小师妹就在那树后，你们可以带她先行离开。” 他刚刚推门，便觉察到这院中的蹊跷，但以这邪祟的实力。不能威胁到他的安全分毫，便也忘了提醒身后二人注意幻象。 秦西阁继续道： “鸡鸣即为日升之时。若鸡鸣之后你们还未出去，就再也出不去了。”秦西阁继续道。 “那你呢？贺兄也在这里吗？”司青阳道，他们在进来之前就已经从秦西阁口中知道贺子枫的名字了。 秦西阁摇摇头，道： “他不在这里，”又补充道，“你们不必管我，我自会带他出去。” 见秦西阁如此，两人也知道对方实力强大，于是司青阳二人也不再多话。 “那秦兄保重！”司青阳对秦西阁抱拳行了一礼，立刻与阿芷一起去找小师妹。 绕到树后，被近距离的这血腥场景再次冲击了一下，但两人都不是矫情的人，显然分得清小师妹的性命更重要。 不顾恶臭与污秽搬开“零件”，在两人的努力下，终于在“人山人海”中扒出小师妹脏污的脸庞。 小师妹还活着！俩人都松了一口气。 原来小师妹就在这么近的地方，只是在阴影处，又兼之四周死气浓重，两人很难察觉到她的气息。 两人架着小师妹时，显然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都愣了愣。 害怕此间无孔不入的鬼气与死气继续侵蚀小师妹的神魂，同秦西阁道别之后，两人便急忙带着人离开了。 秦西阁期间一直站在原地，目送那两名仙门弟子救人离开，他显然有自己的打算。 至于贺子枫嘛，其实他早就已经知道这人在哪里了。 他轻轻弹指，眼前的尸山血海瞬间又被刚才的幻象所笼罩。 毕竟满地的污秽实在是让人心情不佳。 两人走后，秦西阁绕过桃树，穿过假山和水池，踏着一地的桃花走到主屋门前。 这里仿佛是他自己家一样。 他熟稔且毫不迟疑地推开那扇精致的雕花木门。 推门之前他甚至姿态从容优雅地掸掸衣袍，拂落袖上的花瓣。 院内灯火通明，但屋内却是只点了一盏小灯。 烛光微弱如豆，随着秦西阁开门关门的动静闪烁了一下。 不知是屋内的黑暗太浓稠，还是这蜡烛的光太微弱。 这烛光照亮的范围很小，未能被烛光照到的其余的地方都只能昏暗地看个大概。 雕花木床上躺了个人影。 那人似乎睡得很沉，秦西阁进门时的声响也未曾吵醒他。 走近了细看，原来那人就是贺子枫。 穿着的衣服显然不是他自己的。 床上安卧的人一身大红色喜袍，一头乌发被嵌了金丝的玉冠整齐地束在头顶，脸上红扑扑的，双手规矩地叠放在腹前。虽说是睡在床上，但那鞋袜竟已穿戴齐整。 一缕烛光从床帐的狭缝中穿过，在他的脸上投出阴影。秦西阁发现原来这人脸上涂抹上了脂粉，这让他的脸色看起来红润异常，颇有些憨态可掬。 此时那双总是圆睁着、感情充沛的眼睛此刻安静地闭着。 能看清他如女子般纤长如蝶翼的睫毛。 这么静静地躺着的时候，这人竟显出几分温润如玉之感。 秦西阁见状有些愣神，这人好好打扮一番，看起来怎么竟有些......眼熟？ 又想到贺子枫那有些跳脱的性格，以及那有时会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的脑子。他又摇摇头。 真是的，绑这人过来能有什么用？ 这身衣服？绑他来成亲来了？ 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脑子还不好使的凡人。还没有灵根。 秦西阁眉头紧皱，万分不解地想道。 但很快他就放弃思考这一项诡异的状况。 毕竟现在木已成舟，他们已经订立契约，勉强可算作同盟。 他必须先给他重塑灵根，让对方尽快开始修炼。 秦西阁向来是个果断且行动力强的人。他决定要做的事情，很少有变卦的。 换句话说就是，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得给他硬造一条灵根出来！ 说起造灵根。 实际上，给人造灵根这种事，虽说属于逆天改命，但也不是谁都能有这样的造化。 需要一个至少炼虚期以上的修士作为施术者，施术者要耗费大量的修为和灵气，甚至可能引来天罚。 第28章 解蛊 而受术者今后进阶时受到的雷劫也只会比普通修士的雷劫更凶险。 是以造灵根这事虽然看起来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对普通人而言，遇到的第一个困难便会是找不到适合的材料，其次是没有强者愿意冒险，毕竟炼虚以上的强者引来的天罚，一定是相当恐怖的。 所以，其实今晚他带回那些材料时，就已经在思量带贺子枫去哪里重塑灵根。 他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原本打算带他去自己的洞府。 但眼下有了更好、更方便的选择。 这不就是最好的地方？ 阴阳交界之处的结界是冥君亲自设下的，现下有现成的结界，又没有外人来打扰。 唔，退一万步讲，一会儿即便是引来一些劫雷，这反正也不是自己的洞府，所以对他而言也根本无所谓。 这里的主人，他也相信一定是个和善好客的家伙，要不为什么天天在外边用轿子“请”来这么多“宾客”？ 虽说宾客们都变散装的了。 但他这逻辑还是很合理的，不是吗？ 总之，得先征用一下这地盘。 烛光明灭摇晃，屋子里的黑暗显然不同寻常。似乎是邪祟的气息导致的。 秦西阁一抬手，屋内黑气便消散了大半。 屋内一下子便一扫刚刚昏暗阴森的模样，华丽精美的陈设在明亮的烛火中流光溢彩。 “嗤。” 秦西阁挑挑眉，唇边溢出一抹讽刺般的轻笑。看来这邪祟的实力也不过如此嘛。 他没急着拿出塑灵根要用的材料，转头看到了那架子上的几件宝物，心想这邪祟还挺懂享受。 这屋子里的几件陈设摆放的方位特殊，恰好形成了一个聚灵的阵法。 在这种地方聚灵？蛮有创意。 几样宝物中有一枚血色玉牌格外的引起了秦西阁的注意，上面有一股令他感到熟悉的气息，这气息中似乎蕴藏着某种至纯的灵力，应该是某种灵兽的力量。 怪不得他刚刚在屋外感觉到这里灵气充溢，这样一来，对于贺子枫重塑灵根，更是天时地利人和了。 秦西阁将贺子枫扶起来斜倚在床柱上，一手扶住他歪倒在一边的脑袋。 直起身，正打算施法炼化那焰心草。 床上此时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异响。 只见刚刚还安静垂着头的贺子枫此时竟直愣愣地坐起身来，姿势僵硬，看起来不像个活人。他面无表情，蝶翼般的眼睫飞快地颤动，猛然睁开！ 这一双眼睛一片惨白，没有瞳仁，看起来恐怖非常。他此刻的状态竟与那些傀儡别无二致！ 惨白的双眼似乎是锁定了秦西阁的方向，这“傀儡”腾地从床上跃起。 暴涨的黑色指甲下一秒便如利刃般向秦西阁的胸膛袭去，狠辣的招式带起一阵劲风。 秦西阁看着“贺子枫”脖子上暴起的青筋，眼睫微动，无辜地眨眨眼。 于是对方的爪子还没碰到他的外袍便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 “傀儡”的嘴里流出口涎，喉咙深处发出嘶哑又刺耳的咆哮，这绝不是贺子枫能发出的声音。 虽说他现在实在不像个活人，但秦西阁能确定的是，对方一定还活着，毕竟俩人才绑定了主仆契约，贺子枫死了，不可能对他毫无影响。 贺子枫的身躯开始疯狂挣扎扭动，想要逃离秦西阁妖力的束缚。 一段绳子自秦西阁袖口飞出，密密匝匝捆在挣扎扭动的贺子枫身上，将他捆得像一只蠕动的肉虫子。 “啧，真不老实。”秦西阁看着床上挣扎的人皱眉道，却是推门而出的动作。 屋外仍是幻象中的模样，安静、和谐。 香味中有致幻甚至令人失去神志的作用，但这对秦西阁不起作用。 院中灯光照不到的漆黑阴影处有死气波动。 下一瞬，几个黑影便从阴影处飞扑而来，这是与那师兄妹二人缠斗的傀儡！ 秦西阁眼睛都没眨一下，一抬手，这些傀儡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便已化为了齑粉。 院中桃树仍只是在夜风中无辜地轻轻晃动，花瓣如雨一般纷纷扬扬落下，忽略紧张的氛围，这景象还是有三分美感的。 那花瓣却并未落到地上，反而是带着浓烈的杀气，被一阵罡风卷着朝着秦西阁面门袭来。 毫不怀疑，那薄薄的花瓣此刻就是千万把利刃，绝对能将人削成千百片。 但花瓣毕竟是花瓣，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娇弱且易碎。 秦西阁只是轻轻挥动衣袖。 那花瓣在空中化为了一阵轻烟，那卷起花瓣的风吹到他面颊上时，只余了一阵清雅的桃花香味。 只是转瞬间，情况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你好了？那么，轮到我了。” 他眼睛骤然变为金色的竖瞳，五指成爪，空气中凝聚起一股无形的力量压迫着那树干往上提起，地面剧烈震动，幻象也无法再维持，四周景象波动着变回丑陋血腥的地狱。 秦西阁其实很不喜欢眼前这副肮脏污秽的模样，下手更是加了三分力道，试图将眼前的麻烦速战速决。 下一秒，堕入鬼道的桃树妖摇身化为人身，口中还在疯狂向秦西阁求饶，嘴中涌出黑色的液体。 “还请您高抬贵手，饶我们一命！”这妖抬头道求饶道。 秦西阁一双蛇类的瞳孔转动，这才看清这妖的脸，以及他怀中揽着的一名女鬼。 两人的相貌呈现出一种美女与野兽的惊人反差。 妖族精怪中尤其是花妖狐妖之类，大多形貌出众，美到惑人心智，然而这男妖却满脸恐怖的疤痕，秦西阁从未在妖界见过如此丑陋之人。 反倒是那女鬼容色秀丽，衣着华美。然而肤色青白不似活人，黑发湿漉漉贴在脸颊边，浑身也不住往下淌着水，分明是一副落水鬼的模样。 此刻这鬼正紧闭双眼，卧在那妖怀中。 这一妖一鬼的，是个什么组合？ —————— 片刻，秦西阁终于在那妖的叙述中搞懂了眼前的情况。那男妖也知道了秦西阁的妖王身份。 第29章 火木双灵根 原来那相貌丑陋的男妖名叫陶遇，字逢之，一张脸当然也是因为这段殊途的感情才折腾成这样的。 他怀中的女鬼叫什么婉儿还是碟子的。秦西阁没认真听。 而这俩人之间，也无非是一些什么小姐与扮作书生的妖相恋，家中长辈反对，于是私奔的老土戏码，话本子里都写烂了的那种。 简直乏味。 话说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这不，俩人直接私奔到共赴黄泉来了，弄成这妖不妖、人不人、鬼不鬼的落魄样子。 然而秦西阁根本不关心这些，他揉了揉眉心，有些怀疑地上那家伙根本没有嗅觉。他恶声恶气地要求那还跪在地上的可怜家伙重新施展幻象。 以此打断了这妖喋喋不休的苦情恋长篇巨着。 他实在受不了空气中那股直冲天灵盖的气味了。 陶逢之愣了愣，虽然不解，还是照做了。 幻象重新展开，只是那院中的桃花树消失了。 —————— 听完陶逢之的讲述，秦西阁心下自然是不想管这麻烦事，他只道： “罢了，今日我借你府上阵法一用，便不为难于你，”想起还在屋里躺着的贺子枫，又道，“我问你，屋里那人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做的？” 见他没有要杀死他们的打算，陶逢之犹豫了一瞬，急忙起身道：“那是我炼制的蛊虫，不会伤及他的性命。” 他将那女鬼安置好，便随秦西阁进屋来到贺子枫床前。 原来，这陶逢之毕竟是修炼了几百年的妖，早些年四处游历，于修行一道上颇有造化，一来二去竟让他琢磨出了些偏门的术法。 这种蛊虫分为子母虫，母虫只有一只，这自然是在陶逢之手里。 而这些子虫便寄生在其他宿主身上，使之成为一具受母虫操控的傀儡，这些细长的虫子粘上人的一点皮肤便可钻入人体，以人血肉为食。 这些虫子并非死物，但又没有活物的气息，竟让秦西阁也迷了眼，用神识扫过贺子枫的全身时也完全没发现。 “但这种蛊虫只能用在筑基期以下的修士，或者是凡人身上，否则便不起作用。” 秦西阁点点头。 筑基期以上的修士便可进入自己的识海，对自己身体的情况自是了如指掌，那虫子自然无所遁形。 “不知尊上借这里的聚灵阵是要用来做什么？” 他边说边不动声色的看了看那架子上的血玉牌，从怀里取出一只瓷白的小瓶子，那瓶子里的便是母虫。 秦西阁自然看到了他偷瞄那血玉的小动作，道： “不该你管的事少管，你快些完事，自己出门找个地方躲着去。” 毕竟他也不确定这阴阳交界之地是否会出现雷劫，想来这里有强大的结界，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况且陶逢之那家伙在这里造下的杀业显然已是罄竹难书。相比之下，自己不过是帮人重塑灵根这么一件小事，对天道而言根本无关紧要。 陶逢之将那母虫放在贺子枫耳道旁，不出半刻的功夫，那虫子便如流出的血线一般出来了，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竟长了半尺有余。 这东西看得秦西阁直皱眉。 虽说他作为妖，还是蛇妖，对这种长条形的生物不说是视若无睹，那也应当是司空见惯。 但他还是条件反射甩出一道带有强悍妖力的火光，在地上蠕动的虫子立时化为飞灰。 简直是大炮轰蚊子。 刚想把那恶心的东西装进瓶子里的陶逢之愣了愣，讪讪地收回手。 察觉到妖王似乎有发怒的征兆，他眼观鼻鼻观心，埋头迅速解决好一切便躬身出了屋子，顺手带上了房门。 真是好一通折腾。 秦西阁皱眉踱步走向面色苍白的贺子枫。 啧，看来这人被那蛊虫吸血吸得不少。 他用神识检查了一番这人的身体，已完全正常了，但因为此处鬼气过盛，床上的贺子枫还是歪歪地躺着，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秦西阁当然很清楚，这里虽说没人打扰，但毕竟鬼气森森，贺子枫的生魂被压制住，是不可能醒过来的。 这里虽然不是真正的鬼界，但也同鬼界一样只有永夜，永远不会有太阳升起，但他大概知道，他们进来此处，不过个把时辰而已。 也就是说，如果快的话，兴许卯时之前能解决这事，将贺子枫送回客栈。 况且，贺子枫一个大活人，在此间待的时间越长，便越有可能影响他的生魂。 事不宜迟，秦西阁掏出一只紫金色的铜炉，并一个黑色的小匣子。 打开匣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株通体火红色的灵草。那灵草散发着炙热的温度，竟令整个空间的温度都上升了一些。 焰心草果然名不虚传。 用匣子装着，倒也不是因为讲究什么仪式感之类的。 秦西阁本来也想直接抓着这草便带回来的，实在是因为这草通身滚烫，他不想用手拿着，才随手寻了个盒子装着带了回来。 将草放入紫金铜炉，又放入一些其他七七八八的什么龟甲兽骨的开始炼化，秦西阁便开始专心打坐。 这炼化的灵草虽好，但不能直接放入贺子枫体内。 普通人的身体承受不住焰心草的威力，若贸然强行让贺子枫与那灵草融合，很有可能他的血液会在一瞬间沸腾。 是真正的沸腾那种。 到时候可就真成“热血青年”了。 打坐约莫两刻钟，秦西阁便感觉那焰心草应当是炼化成功了，因为屋内周遭因焰心草而升高的温度明显正常了不少。 —————— 大约又过去小半个时辰，距离鸡鸣声响起，只有不到半刻钟。 满室静谧，烛火依旧闪烁。 贺子枫双眼紧闭，仿佛仍在睡梦之中。 他这一觉睡得，可谓是起伏跌宕，身上又是契约又是灵根的，可是多了不少东西，不过现在的他当然是一无所知。 秦西阁神识探入他的经脉，竟意外地感受到对方经脉通达，是个十分适合修炼的好苗子。倒是免去了洗筋伐髓的痛苦。 而贺子枫重塑的灵根乃是火木双属性的灵根，不算资质极佳的天灵根，毕竟焰心草虽然火属性霸道，但本质上仍然是一种植物，木属性是难以避免的。 第30章 辛苦你了 然而时间毕竟不早了，距离卯时鸡鸣已不足半刻钟。 秦西阁到屋外唤出陶逢之，道： “你应当已知道我是妖族的王。” 陶逢之点点头，但有些不解。 “我从不轻易许下承诺，但是——” “我需要你的一样东西，你可以向我提出一个要求作为交换。” “任何要求都可以。” 他意有所指地看看陶逢之怀里的那女鬼。 “你好好考虑一下。” 说罢，不等对方反应，他便转身进屋。 桃花妖再进屋去看时，那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 贺子枫醒来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 窗户大大地敞开着。 金黄色的夕阳洒在窗棂上，照进乱七八糟的屋内。 他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这一觉似乎睡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卧槽！疼疼疼！ 四肢酸痛得要命，活像是连夜走了十里地，或者是被十个壮汉殴打过什么的。明明刚醒却感觉没睡似的。 贺子枫坐起身来，盯着乱糟糟的地面，呆坐在床上片刻，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困惑。 嗯嗯嗯？？ 自己房间这是遭贼了？？ 还是家里进龙卷风了？ 其实他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的时间，但他清楚昨夜自己在院子里喝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一边暗探喝酒误事，一边敲敲脑袋，努力想回忆起一些什么。 昨晚自己一个人在后院喝酒，然后秦西阁似乎来了，俩人不知道聊了些什么，似乎是有提到回家什么的。 啧，自己这张破嘴，应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之后，之后...... 对了！卧槽！之后似乎还梦到秦西阁变成了山洞里那条大黑蛇。 你说好笑不好笑？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变成蛇！ 笑死。 秦兄可是把他救出山洞的人，还给他吃的住的，他怀疑自己都不可能怀疑他。 不过秦兄天天穿黑色袍子确实看起来太不吉利，一会儿得跟他好好说说。 贺子枫转头望向窗户。 嚯！自己这是直接睡到黄昏了？再次刷新记录！ 直接睡了一天一夜啊这是！ 肚子咕噜噜开始叫起来，扶额苦笑，自己也真是的。 竟然直接睡过去两顿饭。 话说秦兄怎么也不叫一下自己，自己饿着倒是事小，可别耽误了采买的正事啊！ 掀开被子便要下床，然后就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嗯嗯嗯？我怎么穿着......喜服？” 大红色的喜袍闪瞎了贺子枫的狗眼，他心中惊疑不定。 昨晚......自己究竟去了哪里？ 难道，这是又穿越了？ 他掐着下巴皱眉思忖半晌，然后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貌似想明白了什么似的。 你看！我就说我有另一个人格吧？！ 他昨晚都背着我偷偷结婚了！！！ 改天在街上要是突然窜出个孩子叫自己爹，自己都不会觉得有多么稀奇，真的！ 他下意识挪动双腿就要下地，下一秒又“嗷——”地惨叫出声。 “我的脚！！！痛痛痛痛痛痛痛！！！！” 下一秒，秦西阁端着饭菜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贺子枫抱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脚撕心裂肺、痛哭流涕的惨样。 秦西阁放下饭菜，扶额叹息。 等对方总算消停了点之后，他自然地递上贺子枫已十分熟悉的那瓶伤药，穿越来的这些天，贺子枫都快跟这瓶伤药成老朋友了。 所以他抽抽嗒嗒地接过去的动作也十分熟稔。 柔弱，大只，且能吃。 半个时辰后，两人相对坐在楼下大堂里。桌上摆着几道菜。 原因是贺子枫觉得秦西阁端来那点东西不够他吃的。 吃饱喝足，贺子枫坐在椅子上摸着肚皮满足喟叹。 好险就给自己饿死了。 秦西阁已经是第三次看着他欲言又止，似乎是在感叹他怎么可以吃得那么多。 虽说在下楼之前，秦西阁十分坚决地要求他把那身喜袍脱了。 但他脸上的胭脂却忘了擦。 于是解决完口腹之欲的贺子枫很快发现，今晚进来的每一位客人都要对他行一次注目礼。 有人甚至还反复偷偷扭头看他。 啧，哥的魅力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贺子枫暗自臭屁一番，又看向对面的秦西阁。 忽然想到自己房间一地的狼藉，他叹了口气，满怀歉意地盯着对方开口： “秦兄，昨晚真是辛苦你了！”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一定是自己的错，于是决定道歉。 秦西阁心里一惊，昨晚的事这家伙全都想起来啦？ 没道理啊！那灵酒可烈了！ 要不是下午时自己还记得用灵力给他解酒，这人得睡个三天三夜呢！ “没想到我喝醉酒后竟如此粗鲁，房间里到处都被我弄得一团糟。” 贺子枫一边说，一边安慰似的要来拉秦西阁的手，一脸的懊恼与担忧之色，似乎很是责怪自己。 秦西阁长出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抽回自己的手。 还不等他开口解释解释，贺子枫便继续开口道： “不知秦兄可有受伤？” 说罢便想上手检查一番。 因为他隐约感觉到，最后似乎是秦西阁把自己扶上床的。自己房间都没砸成那个样子，也不知道秦西阁有没有遭殃。 毕竟对方现在可是自己的财神爷。 他也不知道喝醉的自己攻击性这么强的啊！ 掌柜的此时从旁边走过，瞪大着双眼，盯着他俩的那眼神惊疑不定，瞳孔地震，拿着账本的手微微颤抖。 他就知道！这俩人关系一定不正常！ 贺子枫瞄到掌柜的神色，一脸狐疑，干嘛这种眼神盯着他们？ 难不成，自己昨晚还做了什么对不起掌柜的事？ 他猛拍了一下大腿。 啧，酒之一字！当真是害人不浅！ 秦西阁被这惊人的展开震撼到愣在当场。 嘎？？？ 贺子枫见对方不开口，便以为是自己误伤了对方，而对方又不好意思说。 于是他尴尬地说道： “秦兄，实在抱歉，我发誓下次绝对不喝酒了！！” “你伤到哪里？要不要紧？要不我帮你上药吧？” “秦兄？秦兄！你说句话呀秦兄！” 掌柜的在旁边已是看得脸红脖子粗，眼神古怪，蹙着眉，撅着个大嘴，一脸的为难。 第31章 民风开化 只见掌柜红着张老脸，凑到贺子枫耳边怪腔怪调地低声开口： “二位客官，虽说我朝民风开化，绝不会歧视你们。” “但这种事情毕竟太过私密，二位不如还是关起门来详聊吧。” 他还知道小声些说，他还怪贴心的嘞。 但秦西阁不是聋子，相反，他的听觉简直可恨的敏锐，听得一字不落，清清楚楚。 他一张脸此刻冷得简直能冻死个人。 对面的贺子枫跟掌柜的这老家伙，两个人完全驴唇不对马嘴！ 秦西阁一边冷冷朝掌柜开口道： “简直一派胡言！” 一边粗鲁地一把薅起贺子枫上了楼，对他说道， “上楼说！” 再在掌柜面前聊下去，还不知道得被传成什么样。 掌柜的则是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红着一张老脸不住地摇头。 年轻人，哎哟~~真是~~~ —————— 贺子枫被秦西阁一路风驰电掣地拖上楼，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自己被小二收拾干净的房间里。 两人相对坐在窗边的小榻上。 此时太阳已经落下。天色暗淡。 天空挂着几朵铅灰色的云，显得有几分压抑。 街道上零星几个路人行色匆匆。 今夜可能有雨。 秦西阁盯着窗外，饮下一大口茶。 “秦兄，真是很抱歉，我这睡了一天，恐怕耽搁了咱们的行程。” 难为他还想得起来明日就要离开此地。 秦西阁终于开口： “这倒不妨事，今日我已都置办妥当了。明日辰时我们便可准时出发。” 其实根本也不用置办什么，他储物戒里的东西都够贺子枫用上八辈子的。 “仙门招弟子持续时间很长，差不多有三个月之久，现如今还未正式开始，我们时间还很充足。” 贺子枫点点头，倒是对这事不太上心了。 毕竟自己又不能修炼，无非是去找找那些仙门的长老，兴许能帮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因此，这招弟子时间长短，对他来说不是太重要。 他扭头瞥见床上那套大红色的喜服和玉冠，贺子枫又有些犯难，他左思右想实在是想不通，指着那衣服问道： “秦兄，我为什么会穿着这东西？” “呃，这个嘛......” 这倒是让秦西阁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只好又开始胡编乱造。 “这事儿算是一个小误会，你昨晚喝醉了，跑到一间成衣铺子里，非要闹着要当新郎官，便硬是要把人家的衣服‘借’来穿穿。” 秦西阁完全是在睁着眼说瞎话，还不忘凹自己冤大头大好人的人设。 “我劝了你好半天，还是没能阻止你。” 配上他略带尴尬的神色，这话的真实度竟又翻了两番。 以贺子枫的脑回路真的很难不相信。 毕竟他也没见过醉酒过后的自己。 这可太社死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不必担心。至于那衣服，你要是喜欢，可以自己留着。” 贺子枫又感动了。 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他都能想象得到秦西阁是怎么解决的这事。 还能怎么解决？平平无奇的钞能力罢了。 秦兄他真的，我哭死。 “秦兄，小弟内心的感动犹如滔滔江水！” “小弟倘若是个女子，恐怕便要以身相许了。” “可惜眼下小弟无以为报，只能以茶代酒，聊表谢意！” 说完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今后秦兄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弟，小弟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贺子枫脑子里一边把自己代入了李逵扎丸子头喊哥哥的样子，一边把明明是画大饼的话说得豪气干云、气吞山河。 随后他痛饮三大杯茶水。 秦西阁倒是不关心对方画的什么饼，见他相信了自己的说辞，也举杯笑笑，饮茶一杯。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 但贺子枫的沉默显然跟秦西阁的不是同一种，他现下心里简直感动到无以言表。 他无比庆幸自己忘记了抢衣服的囧事。 让这一切被时间的洪流无情地卷走吧！ 就当那些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唔，虽然他不知道那些事情实际上也的确全都没有发生过。 最后，二人在诡异的氛围中在窗边将那一盏茶水全都喝下肚。 街上也已空无一人，如同他们刚进丰都镇那个傍晚。 两人商定好明日便启程去中洲。 贺子枫便早早洗漱完睡下。 对于他而言，这一夜风平浪静。 ———————— 子时，空无一人的街道。 秦西阁独自走在青石板街道上，他今日要去取约定好的东西。 不同于白天人群的热闹，晚上这街道显得鬼气森森。 这在千年前就被镇压于此的秦西阁眼里不足为奇，因为丰都镇便是鬼门所在之地。 是传说中人间和冥府连接点。 鬼门一年只开一次，也就是七月中，彼时群鬼穿过阴阳交界处，通过鬼门来到人间。 到那时，这里便会开启一次鬼市。 由于平日里这里亦阴亦阳，偶有居住在附近的或是路过的凡人误闯鬼门。 最初人间和幽冥界对这里管理都不甚上心，随着失踪的人类越来越多，又意外放出不少怨魂恶鬼为祸世间，造成不小的混乱。 冥府的君王和人间的帝王约定，分别派遣人手前来管理此地，白天这里属于人类，由人类官员管理。夜晚这里属于鬼魂，由阴司遣人管理。 也就是说，这里一开始其实是有两位管理者的。 人间的管理者，也就是方氏一族的祖师爷在此设下宵禁，以亥时和卯时为界。据说这位祖师爷与包括冥君在内的好几位神君有不错的交情。 慢慢的，由于方氏一族人才辈出，慢慢的也就取消了阴司派遣的人员。 后来方氏一族也举家迁至此地，族中最强的子弟全都留在了此地镇守鬼门，从古至今，从无例外。 可以说方氏一族是整个大陆上最适合镇守鬼门的，毕竟他们既是人类，又通鬼道。千百年来早就积攒了不少与鬼打交道的经验，族中典籍更是无一不与鬼相关。 连这一族的人入道的方式也非同寻常，而是与鬼息息相关。 第32章 方氏一族 近几年来情况有所变化。虽说宵禁的传统毕竟还是保留下来了。 最近几代帝王，包括刚登基九年的永安王，都有意安排其他人来丰都上任，期间也安排过几个方家子弟在王城内做一些闲散职位。 几年前好不容易安排了一名方家子弟来此，今年也调任去了东洲。 身为帝王，他不想看到一个手握重权的家族离自己太远，毕竟天高皇帝远，西洲实在是有些鞭长莫及。 这也可以理解，人间的君王毕竟更替了一代又一代，定居于此的方氏族人更是换了一茬又一茬。 因此，近些年方氏的式微已是必然。有时，连他们自己也怀疑先祖们曾立下的那些伟业是否真实。 那些祖先和前人的嘱咐，早就被当成了传说和戏言。 谁会当真？ 即便偶尔有灵异之事发生，也会很快被人遗忘。 —————— 方家宅院，祠堂外。 梨花树在夜风中摇晃，莹白的花瓣如雪花般飘落。 整个方家只有祠堂还灯火通明。 祠堂内，一名白衣青年跪坐在蒲团上，神态肃穆，他将上身立得笔直，然后躬身叩首拜祖先牌位。 一老者站在祠堂外负手看着簌簌飘落的花瓣，他满头华发，但精神矍铄，腰板笔直。 青年仔仔细细行完礼，随后老者带着青年来到议事厅。 老者屏退了其他人，偌大的议事厅只剩下这一老一少两人。 “青词，东西都收拾好了么？”老者沉静的声音中仍有一些对小辈的慈爱。 “都收拾好了，东西我也好好放在储物戒指中。”青年答道。他神色中有些忧虑，又有些欲言又止。 老者点点头，捋着花白的胡子道： “好，有这东西，你一定能认出那人来的。” “记住，这关乎我们方氏一族的生死存亡！你决不可马虎。” 青年神色认真，点头。 老者继续道：“你此去......唉，圣恩难测......罢了，这次调任也不是什么坏事，你且安心去青莲剑派求学吧，修礼会替你去王城。” “占卜的结果显示人就在那里。” 青年问道：“可近日灵蛇山下也有异动，我拿走了这东西，方氏怎么办？” “无碍，你带走的只是一小部分，神骨的绝大部分仍在阵中。” 老者抚了抚手杖，长叹道： “这就是方家人的命啊......” 悠长的叹息在寂静的空气中被稀释，渐渐消散。 —————— 今日是启程离开丰都的日子。 清晨。 卯时三刻。 今日卯时似乎没有鸡鸣声响起，也或许今日那可恶的鸡在休假。躺在床上的贺子枫这么想着。 其实他今早是被活活冻醒的。 搓着手臂推开那扇仍然嘎吱作响的靠近街道的窗户。 昨夜果然下了一场雨，街上石板湿润，现在仍有绵绵的雨丝斜斜落下。 细雨被微风吹拂到脸上，凉凉的，空气中是很凛冽又清新的植物的味道。 街上是满眼的油纸伞。 —————— 昨日他入睡时，秦西阁甚至出门为他简单置办了两套换洗的衣衫。 将衣衫收入包袱时，又看到了那节被好好包起来的兽骨，加上那些从山洞中带出来的大部分都没用了的钱币，并其他小垃圾若干。 对着一堆小垃圾思忖半晌，打算除了那几块银锭之外，其他的全都扔掉。 反正也没用了。 毕竟那些东西加起来都不如秦西阁给他那袋子里的一颗灵石值钱。 本来留着这堆东西也只是防备着一些不时之需，现下真实感受了一番这个世界的物价，唔，还是算了吧。 用那节笔直的兽骨扒了扒那堆垃圾。 嗯，骨头留下。 伸手摸了摸包袱的夹层，硬硬的。嗯，玉钗和玉牌都还在。 拜托，他还是有基本常识的好吧。那两样东西一看就是个好东西，而且又似乎与原身相关，当然要好好藏起来。 若是拿着这样的东西招摇过市，能不能吸引来跟原身有关的人先不说，怕的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摸出那两样东西，解开上边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略显寒酸的布条。 拿起玉牌摩挲了两下，将这东西对着光，眯着一只眼睛观察。 这玩意儿闪着莹莹的绿光，有差不多一公分厚，上面没有雕刻任何花纹和装饰，只有简单的一个小孔，似乎是用作佩戴时穿绳子用的。 他不禁再次感叹，啧，真是一块完美无瑕的好玉！ 贺子枫颇有些财迷心窍地想，不知道这东西能卖多少钱？ 但也只是想想。 总之，他很快收拾好一切，找秦西阁去了。 二人背着包袱来到前厅。 当然了，出于报答秦西阁的心理，那两包不多的行李此刻由贺子枫背着。 告知掌柜的俩人要离店之后，俩人转身欲走。 谁知这时掌柜的却叫住了他们，一拍脑门，道： “你看我这，忙起来都忘了。” 他边说边从底下的抽屉里掏着什么东西。 “二位客官，这是那一男一女两位仙师要我交给你们的。” 是一枚令箭状的印信，上面雕刻着一朵莲花，栩栩如生。 “他们前晚回来时吓了我一跳，着急忙慌的半夜就要走，尤其是他们带回来的那姑娘......” 秦西阁此时伸手接过印信，打断了掌柜的话，道了一句： “多谢掌柜。” 贺子枫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神色万分不解，看看那印信，又看看秦西阁的脸，用手肘拐了拐他，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秦西阁边走边答，一脸正色： “哦，是你喝醉那晚的事，我去付那衣服的钱时恰好碰见他们也来置办衣物。顺便帮他们一起付了。” “可能是他们过意不去，给我的回礼吧。” 提起这事，贺子枫只有一脸尴尬的份，摸摸鼻子，识相地没再多问。 出门时天上仍下着小雨。 他们不打算买什么油纸伞，毕竟骑马的时候不方便。只到市集上买了两顶斗笠，之后便去取马离开了丰都镇。 第33章 清池镇 其实眼下已是暮春，但仍有漫山遍野的山花。 时间已过晌午。清晨的那场小雨早就停了，没有影响二人的行程。 金黄色的蜜蜂盘旋在花丛中，一眼望去是满眼的绿，和点缀其中的星星点点的各色小花。 沿途风景倒也优美。 一只鹅黄的蝴蝶扑闪扑闪从花间飞来，掠过贺子枫皱起的鼻尖。 但贺子枫却无力欣赏。他的表情此刻扭曲到有些狰狞，春日的晌午不算炎热，但他已出了一身的汗。 原因无他，他屁股快要被颠成四瓣了。 由于贺子枫也不会骑马，秦西阁便一边教他，一边慢吞吞地赶路。 奈何丰都镇地处偏远，离宽阔平坦的官道竟大约有三四日的脚程。 所以这一路走来多是些坑坑洼洼的小道。 没人说过骑马这么伤屁股的啊？！ 贺子枫觉得在他过去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当中，屁股的存在感从没有这么强过。 他此刻万分确定自己大腿内侧已经被马鞍磨破了，在马背上是坐立难安。 铁血男儿也会流泪。 忍不住向天长啸一声，谁来心痛一个雄鹰般的男子汉的屁股！！ 一向坚持自己冤大头老好人人设的秦西阁，此时也像是觉醒了什么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抖s之力。 只见他悠哉游哉地单手驾着那匹高大的黑色骏马，一手拉着贺子枫那马的缰绳。 “腿夹紧！看路！”见贺子枫又不专心，秦西阁放开缰绳，用鞭子手柄敲了敲他的左肩。 贺子枫一脸痛苦面具。 他想起了自己的驾校教练，瞬间感觉秦西阁那张帅脸也没那么帅了。 两人就这么一直走走停停地又往前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秦西阁终于大发慈悲地决定停下来修整一番。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驮着你的马走了这么远的路呢。”秦西阁拴好马，看着趴在草地上躺尸的贺子枫道。 “秦兄，你就别取笑我了。”贺子枫苦笑一声。 “快，给我用一用你那药膏。” 他向来没什么运动天赋，学骑马不过是一时兴起，见秦西阁骑马的潇洒劲儿便觉得自己已强得可怕。 由于身体僵硬，又兼姿势掌握不到位，他这一趟下来可是要了老命了，此刻他只感觉自己的屁股已经着火了。 想到这还不过只是个开始，他就感觉眼前一阵发黑，前途一片黯淡。 其实出发之前秦西阁曾问过他要不干脆买辆马车算了，奈何那时候他拉着那两天不见的小马儿，看着它嘴里嚼嚼嚼，满脸慈爱又纠结地一心想着给那枣红色小马起个什么名字。 叫富贵、平安，还是旺财？ 所以他果断拒绝了秦西阁的马车邀请，欢欢喜喜地骑上了自己最终起名为臭豆腐的小马。 主要是他突然又想起自己女朋友那只叫臭干子的胖大橘了。 唔，俩孩子都是臭字辈的！ 已被武断地决定叫臭豆腐的枣红马儿，瞪着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打了个响鼻，嘴里又开始嚼嚼嚼， 它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了个异父异母甚至异世界的猫咪姐姐。 —————— 三日之后。两人下榻清池镇。 这一路走了整整三天，竟全是荒无人烟的小路，一个村镇也没有，于是自然没处可投宿歇脚。 他们只好一路风餐露宿，贺子枫带的干粮也吃了大半。万幸的是，一路也没遇上劫道的匪徒或凶猛的野兽之类。 不过两个人中，看起来风尘仆仆的似乎只有贺子枫一个人而已，秦西阁仍然姿态从容，甚至十分有精神。 贺子枫心中自然纳闷得紧。 但他不知道的是，秦西阁每晚趁他熟睡，便大开杀戒般猎杀附近的妖兽，方圆一百公里内的高阶妖兽，通通都已成了他的盘中餐。 经过这一番“大补”，秦西阁的实力已然恢复不少，此刻自然是精神大好。 两人已在清池镇的客栈中洗净一身的疲惫，又休整过大半日，便决定趁着天色还早，出门逛逛。 虽说这清池镇过后，便是官道，路途平顺许多。 但贺子枫已吃尽了骑马的苦头，尽管已差不多适应了骑马的节奏，但看着臭豆腐那张马脸还是又爱又恨。 总之他决心听秦西阁的劝，置办一辆马车。 毕竟他总归是意识到了人的屁股的重要性，一个人只有一个屁股，它是唯一并且不可替代的。 看吧，人总是要经历过刻骨铭心的伤痛之后才会懂得珍惜。 当然了，除去保护屁股的必要花销之外，也要顺便补充些人和马的干粮之类。 然而走出门，便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四处瞧，完全忘了正事。 清池镇比丰都镇大得多，又临近官道，运输往来便利不少，因此自然也更加富庶。 这从平整干净的街道和鳞次栉比的建筑也可窥见一二。 这异世界的王朝，似乎并没有封建社会那种士农工商的等级分别，商人的地位在这里并不低下。沿街的各类铺子，显示出这里的经济十分繁荣。 这商业繁荣了嘛，自然娱乐活动也就更多了不是。 街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嘈杂着往耳朵里钻的杂耍声、吆喝声，把贺子枫看得一愣一愣的。 两人走得不快，不知不觉，天色也渐渐暗了，街道上仍然灯火通明，流光溢彩，贺子枫显然还不想回客栈去，这可是他第一次感受异世界的夜生活。 两人计划要买的东西一样也没买，反倒是莫名其妙地，手上便拎了些没用的小玩意儿，什么面具、小花灯之类的。 两人顺着人流，不知不觉走进一条格外狭窄的巷道。 虽说巷道内狭窄，然而人却并不少，相反，却是摩肩接踵，十分热闹。街道上男男女女都有，全都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 也有一两个神态僵硬，畏畏缩缩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这条巷道店铺非常多，意外地布置得十分雅致，连店铺的名字也十分风雅，什么江月阁、什么春景楼什么的。 店门前还站着些招揽顾客的年轻男女，俱是姿容秀丽，令人心生喜悦。 第34章 临池西馆 贺子枫本以为这是古代的那种风月场所。然而那些男女衣着正经，言语行止也合乎礼仪。 总之，这里没有一丝风月场所的风尘气息。 贺子枫便理所当然地以为这里兴许是那些文人墨客们饮酒作乐的茶馆乐坊之类，心下不作他想。 两人又走出一小段路，蓦然抬头，便见一家雅致小楼门前，这楼前牌匾题着“临池西馆”四个大字。 门口立着一位看起来十分面善的哥们儿，这位仁兄正对着他笑得如沐春风。 只见这穿着青色衣衫的男子对他道： “客官，何不进来歇歇脚？”这人语气温和，态度又坦率大方，令人不忍拒绝。 况且逛了这么长时间，贺子枫还真有些累了。 于是他闻言心想，来都来了，不如进去看看？ 虽说他作不出什么诗来，听听小曲什么的也好。 他拉着秦西阁的袖子便往里走。 秦西阁喉结滑动，嘴唇张了一下，似乎想劝他些什么，因为秦西阁刚刚隐隐感受到这楼内似乎有一丝魔气，但极其微弱。 想到这里本就是三教九流之人齐聚的所在，兴许是他的错觉也说不定，所以最后他还是敛了神色，叹口气跟了进去。 贺子枫一进去才发现，楼内灯火有些昏暗，而且不知是否点了些什么香，空气中暖风阵阵，令他有些眼晕，脑袋也轻飘飘的。 看不清的角落里传来一阵阵嬉笑打闹声。 他虽说已感觉有那么一丝不对劲，但当下只觉得这大堂有些吵闹，不是个听曲儿的好地方。于是他从兜里掏出一枚中品灵石递给那青衣男子，道： “给我们找个安静些的地方，上些酒菜。我们要听上几曲。” 那男子见到灵石，有些喜出望外，低眉顺眼地点点头，扭身领二人往后院阁楼去了。 贺子枫见这男子扭捏的情态，没有一点阳刚之气，有些欲言又止，不过又觉得兴许是人家天生性格如此，他还是少管闲事为好。 两人一路被引进一间僻静的屋子。 这间屋子灯火明亮许多，那男子在前边替他们推开房门，道： “二位客官，可还需要奴家留下来来伺候？” 贺子枫下意识答道： “哦，不用，我俩可以自己来。”他发誓，这句话没有任何歧义。 “客官~~~三个人有三个人的乐趣呀，您不想试试吗？” 由于秦西阁对自己的脸施了术法，让人下意识便会忽略他的存在，于是这青衣男子全程是盯着贺子枫说的。 这青衣男子此刻烟波流转，媚眼如丝，一双含情目中是明晃晃的勾引。 不愧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一个眼神就让贺子枫小脑萎缩了一下，脸霎时爆红。 要是这时候再看不出来，他就真是个傻子了。而且，他也是在这时，在屋内的灯光下才看清，眼前这男子身上的青色衣衫轻薄无比，竟然是半透明的材质！！（o皿o）#！！ 卧槽！惊天大误会，这里竟然是青楼！ “呃......不不不不不必，安排你们的乐师来即可。”老实说，贺子枫一直遵纪守法，这也是第一次出入这种场所。不确定什么样的回答更加合理。 那男子见他这反应却以为他只是在害羞，八爪鱼似的攀上他的胳膊，悄摸拉下半边肩膀的衣衫，穷追不舍道： “您不需要奴家留下解解闷吗？奴家奏乐的功夫也不错呀~~~” 贺子枫一个头两个大，他手臂仿佛被一只大章鱼缠上了，浑身肌肉僵硬，一动不敢动。 他感觉自己有些搞不定眼前的状况，下意识求救似的看向秦西阁。 “这里不需要你伺候，叫乐师上来吧。” 秦西阁一看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他伸手便快准狠地格开了青衫男子的八爪鱼攻势，冷漠道。 那男子看出这边“正宫娘娘”不满意了，看看秦西阁，又看看贺子枫，撇撇嘴，拉了拉肩头的衣衫，扭过身子走了。 “真是有病，带着相好的逛青楼，当我们这儿是客栈啊。”男子嘀咕得很小声，以贺子枫愚钝的耳力自然是没听见，然而秦西阁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闻言一愣，发现这小倌儿搞错了两人的关系，气得脸红脖子粗，转身便想离开此地。 贺子枫虽说也想离开，但又想到自己在前厅已经付过账了。见他这样，以为是生自己的气呢。 便拉住对方袖子尴尬道： “秦兄，对不住，是我看走眼了。但我们好歹已经付过钱了，不如听两曲再离开吧。” “反正我们也问心无愧，便当它是个酒肆茶坊的又何妨？” 青楼不青楼的倒是其次，主要是心疼钱啊。 总之，两人最终在屋内坐定。 轻纱帐暖，暖香醉人。 贺子枫斜斜卧在床边一把精巧的藤榻上，姿态悠闲，一边品酒，屏风后丝丝缕缕的丝竹弦乐之声直往耳朵里钻，心中感叹着这古人可真懂得享受。 这待遇，真是神仙来了也不换。他甚至从这场景中品出了几分皇帝看歌舞表演时的味道。 这钱花的不冤。 秦西阁此时在桌旁的木凳上正襟危坐，是背对着贺子枫的方向，然而他此刻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墙壁后的隔壁房间内，以及屏风后的几名乐师身上。 刚刚他答应进来听曲。并非是因为贺子枫的劝说奏了效。 而是因为他在楼道中再次嗅到了在门外感受到过的那魔气。那魔气，越来越近...... 不是他的错觉！ 这花楼里真的有魔。 其实，秦西阁作为妖，又是妖王，只要没有侵犯到他的利益，便大可不必如此在意什么魔族。 但自己被封印的这千年间，妖界、魔界的许多局势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两界的关系并不像千年前那般太平，妖界不少领地被魔尊侵吞占据。 再加上当初他最大的敌人，也就是当初将他封印在灵蛇山下的那人，也堕入魔道。 这便使得他对魔族的动向变得分外敏锐。 看来，他必须加快进度，早日安排好贺子枫这边的一切。 等到将他送进青莲剑派，他便要回妖族走一趟。 第35章 刺杀 屏风后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隔壁传来异动，似乎有酒杯落地的清脆碎裂声。随后是刀剑出鞘的铮鸣声。 然而这刀剑却是从四面八方而来！ 屏风后，门外，数十道冷冷的剑光带着浓烈的魔气刺来。 贺子枫沉浸在帝王般的体验中，根本就没看清屋内是什么个场景。 眼前一花，已经被秦西阁夹在腋下破窗而出，跃入夜色。 秦西阁一道法诀，隔绝两人身上的气息，又派出两道蛇影化为两人身形往城外逃去。 那领头的两个魔族见两人瞬间失了踪影，立刻遣了所有人追上去。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两人。 然而秦西阁他们两人却没有离开，只是躲在外墙的屋檐上，从瓦片的缝隙往屋内看去。 这一番动作只在转瞬间便完成了。贺子枫还不知道秦西阁已经隔绝了两人的气息。 他捂着嘴，心脏紧张得狂跳，不知道这凶神恶煞地闯进来的一帮人是怎么回事。 他跟秦西阁大眼瞪小眼，只见秦西阁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示意他仔细听。 屋内两人。其中一人端坐，身着黑衣，另一人跪伏在其脚边，是一身青色衣衫。 坐着的那人肤色白皙，面目本来是十分俊朗，然而眉眼之间却凝着一股挥散不去的阴郁之色。伏在地上那人看不清长相。 从对话和两人的动作能判断出，显然坐着的那人职级要高一些。 座上黑衣人皱眉问道： “你确定刚刚那两人有许多灵石？” “千真万确！奴家的刚刚亲眼所见，那矮一些的兜里还有许多灵石！” 跪伏的人抬起头，低声补充道： “可全是中品灵石！” 这声音分明是引他们进来的那青衫男子的声音。话中提到的“矮一些的”显然指的是贺子枫。 原来这帮人是为求财。然而秦西阁却还没有离开的意思，贺子枫只好跟着听下去。 座上男子揉了揉眉心，道： “罢了，这两人不简单，现在已经打草惊蛇，这事成不了了。” “叫他们回来吧。” 那青衫男子领命便要下去时，那黑衣男子又叫住了他。 “等等，近日附近几座城池可有什么发现？” “回大人的话，除了灵蛇山前几日......有异动之外，其余的便没了。” “这事情尊上已经派右使大人前来亲自解决，暂且不必管它。” “东西找得怎么样？” “除上一次探听到的那青莲剑派中的一片以外，”青衫男子顿了顿，道，“最近有消息，说最东边近海的浦州有采珠人在海底见到过异象。” “此前也一直零星有传闻，说鲛人族有一片珍珑镜碎片。” 黑衣男子点点头，道： “加派人手，继续搜寻。决不可漏掉一丝消息。” 青衫男子此时却有些好奇道： “这东西究竟是何等神器，让尊上大人找了这么多年也念念不忘。” 黑衣男子眼神变冷，空气静默良久。本来以为他不屑于解释，然而他却出乎意料地开口道： “那东西的作用，可以说是毁天灭地也不为过。据说，这东西能扭转时空，改变过去和未来。” “但——”他冰冷的视线转向青衫男子，语调也变得低沉，似乎充满威压，继续道， “你我只需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不要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产生不该有的想法。” “不该问的事情、不该说的话，也最好永远烂在肚子里。” 青衫小倌见到这眼神，愣住了，双手都有些发抖。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赶紧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又露出那种魅惑的眼神，撒娇着赔笑道： “馆主大人别生气嘛，我再也不问了好不好？” “您就原谅奴家这一次吧~” 说罢他上前谄媚地挽住黑衣男子的手臂，柔弱无骨的身躯下一秒几乎整个贴在那男子身上，只见他轻轻拉开胸口的衣衫，便要服侍黑衣男子...... 贺子枫显然没预料到是这么个走向，一脸震惊。 心里虽说正在大喊“非礼勿视！”，然而身体很诚实，通红着一张脸，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檐上二人眼见房内气氛火热，箭在弦上，马上就要往限制级的方向发展，恰好两人又都没有偷窥人家办事的习惯。 于是秦西阁也是一脸尴尬，急忙挟住老脸通红的贺子枫，两人逃也似的离开了临江西馆。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 两人踏着月色回到客栈，不过是几个起落之间。 贺子枫站定时，脸上红晕还未消散，他此刻心情好似坐了一轮过山车，还处在没回过神来的阶段。 他心情有些复杂，不知是遗憾更多还是庆幸更多。 站在房门口时，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张口问一句，便听见秦西阁道了一句：“夜已深了，早些入睡吧。”对方火急火燎，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只来得及看见一个慌不择路的背影。 见此情形，他也只好摸摸鼻子，悻悻回屋去了。 其实，抛开和好厚米一起看活春宫（甚至男男版(￣—￣) ）这种吊诡事不谈。 他今晚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秦西阁刚刚带他破窗而出时，明明可以直接离开，然而还是留下来听完那二人的谈话。 在听到那两人提到什么碎片时，他更是看到秦西阁神色明显发生了变化。 这表明秦西阁非常在意两人谈论的东西。 关于今夜那两人谈论的一切，贺子枫有种直觉，秦西阁一定知道些什么。 或许，那两人在找的什么东西的碎片，与秦西阁有些关系？ 贺子枫躺在被窝里摸着下巴想道。 那究竟是什么神器的碎片？ 总之，今晚发生的一切过于起伏跌宕，甚至可称得上刺激，又是误入青楼被误会，又是遇上劫财刺杀的。 单拎出任何一件都足以给贺子枫脆弱的小心脏造成强烈的冲击，然而不知是在这异世界离谱的事情经历的多了还是怎么，贺子枫此刻竟然有种诡异的兴奋感。 这导致他尽管双眼紧闭，但思维却始终处于高速运转的状态，根本无法入眠。 一夜辗转反侧，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终于迷迷糊糊睡过去。 ———————— 第36章 琉璃镜 贺子枫一觉睡到次日晌午。 又是个天气极好的晴天，昨夜的情绪已经消散大半，但他对的好奇心并没有消退。 环顾房间四周，秦西阁似乎来过。 因为他房间里那张小几上摆了两碟卖相不错的早餐，然而兴许是早晨端来的，已经完全冷掉了。 一番洗漱忙碌之后，贺子枫敲响了秦西阁的房门。 总之，两人今日总算是用一下午的时间将采买的正事完成了。 并且计划好明日出发。 回到客栈贺子枫屋内，秦西阁终于转身大发慈悲道： “有什么事，问吧。”语气中有一丝无奈。 原来这一整个下午，贺子枫都心神不定，总是看着秦西阁欲言又止，连砍价的实力都弱了好几分。 他这样子一看便知是有话要说。 但秦西阁不知是觉得有趣还是怎么的，也是抖s症大爆发，起了逗弄的心思，硬是憋到回客栈才给人机会问。 贺子枫却是拉着人坐下，顺便又斟上两杯冷掉的茶水，这才满脸疑惑道： “秦兄，昨夜那两人谈到的那能改变过去和未来的东西......” “这种东西真的存在么？” 秦西阁不慌不忙饮下一口茶水，道： “哦，你说的是珍珑幻镜？” 贺子枫狂点头。 只见秦西阁终于收起戏弄的神色，轻啜了一口茶，低沉的嗓音娓娓道来： “我也是在一本书中见过一次关于此物的描述。据《太荒遗落神器考》记录，此物乃是上古时期的神物。” 秦西阁忽然停顿了一下，仿佛陷入某种遥远的回忆。 “根据这本书的记载，珍珑幻镜是神兽白泽死前，用自己的眼睛炼化而成。那是一双能穿透古今未来以及世间一切的预知之眼。” “它能看透一切，包括最复杂的人心。” “而由这神兽之物炼化成的琉璃镜自然非同凡响，一经问世，便引发了足以毁天灭地的劫雷。” “那镜子若是对寻常妖魔使用，妖魔便会立即在镜中现出原形，若是普通人照了此镜，便能于镜中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 秦西阁对这东西了解的详细程度，远远超过贺子枫的想象，他简直听得如痴如醉，完全沉浸在对方的叙述中。 原来，这珍珑幻镜，其实就是一把琉璃镜，由于炼化的材料过于逆天，因此也赋予了这东西举世无双的能力。 这东西最逆天的地方其实不是能照鉴世间一切邪祟之物、看透人心一切邪念心魔，连看透人的前世今生也不是它最令人称道的地方。 它真正的恐怖之处在于，白泽神兽用自己全部的神力炼化此镜时，琉璃镜中意外催生了千万个小世界。 这些小世界并非幻镜，而是每一个都有它独立的时空维度和运行法则，他们互相之间的运行并不干扰，但彼此之间又像一串紧密排列的珠子一般存在着微妙的联系。 改变其中一个世界的因果，也许什么也不会发生，但也可能影响到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与毁灭。 而那些小世界中，甚至包含着现实世界的过去和未来。 若是能进入这些世界，甚至自由穿梭其间，那改变过去与未来，便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白泽深知此物必将引起浩劫，于是一直到他神魂燃尽之时，进入这小世界的法子也从未被透露过。 也就是说，从此物诞生之初，也仅白泽一人进入过其中，甚至他本人也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不久后，此物引起六界大战，在持续近百年的争夺之后，琉璃镜终于被毁，变成数道碎片，遗失在这片大陆上。 “这把琉璃镜的传说持续了差不多几百上千年了。” “所以，其实这东西长什么样，没人见过。它是否真有改变未来的能力，也没有人验证过。” 秦西阁讲了好长时间，声音都有些沙哑，又喝了口冷茶，继续道： “而且，这书里记载的绝大部分神器都被证明其实并不存在。” “兴许，这东西也是人们捕风捉影，随意杜撰出来的也说不一定。” 他视线移向窗外，轻轻摇头，似乎不太相信珍珑幻镜真的存在。 然而，听闻这一席话的贺子枫却有完全不一样的想法。 他此刻心神剧震，内心有一种强烈的、没有来由的直觉。 这把传说中的琉璃镜也许真的存在...... 因为他真的从一个世界来到另一个世界。他不相信自己日日夜夜、认认真真地生活了二十三年的现代世界，只是虚无缥缈的幻梦一场。 贺子枫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的神色，看向秦西阁的眼睛。 他抿起有些发白的嘴唇，语气格外认真： “秦兄，我必须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这珍珑幻镜，也许......对我而言十分重要。”他的神色既纠结，又痛苦。 “贺兄，但说无妨。” “我其实，并非这具身体的主人。” 这下换秦西阁吃惊了，然而并非吃惊他所说的内容，毕竟早在丰都时他就已经知道了一切。秦西阁惊讶的是贺子枫的天真。 贺子枫居然愿意将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这显然是秦西阁始料未及的。 他甚至告诉了秦西阁他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 真是个天真又冲动的人啊。 啧，都有些不忍心骗他了呢。 秦西阁盯着对面的人，目光幽深，语气格外缓慢，像一把钝刀子切割对方的心脏一般不疾不徐： “贺兄就如此信任秦某？” “你难道不怕我将你的秘密公之于众？毕竟，夺舍可是邪术，人人得而诛之。” 贺子枫闻言脸色更加惨白，说出的话却似乎很坚定，不过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我既然选择告诉你，便是相信你的为人。” “与秦兄相处这些时日，秦兄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我相信秦兄绝不是那样的人。” 秦西阁嘴角轻轻勾起，然而是有些嘲讽的弧度： “哦？贺兄这样信任我么？” “那看来，秦某此番不能辜负贺兄的信任了啊。” 第37章 交易达成 “那么，贺兄要我帮你做些什么？” “你，又能给我什么？” 又来了，这种蛊惑般的语气。 而贺子枫闻言却是将提起的心微微放下了。 还好，有得谈就是好事。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出于某种雏鸟情结。贺子枫对秦西阁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依赖。 他很需要这个实力强劲的朋友，尤其是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修仙世界。 他深吸一口气，道： “我想要找到那珍珑幻镜，然后用那东西回到我属于的那个世界。” “至于秦兄，我不知道秦兄想要的东西是什么......”贺子枫露出迷惑的表情，他有些猜不透秦西阁的想法。 秦西阁笑笑，道： “贺兄要的，我会帮你拿到手。” “至于我想要的，贺兄无需挂虑，我自会取走。” “你只需按我说的办即可。” “那么，契约生效！我们的交易，正式成立了哦。” 贺子枫点点头，然后很快皱了一下眉。 “呃——，什.....什么契约......” 随着他点头这一个动作，他感到自己的胸腔传来一点刺痛，那刺痛很轻微，并且一瞬间就消失了，快到令他以为只是错觉。 这是秦西阁前几日在他体内印下的主仆契约生效的标志。 原来，这契约还是个双向契约，必须要双方都同意才能达成。 秦西阁站起身，贺子枫一惊，他分明见到对方嘴唇一动不动，然而脑子里却已响起了对方的声音： ‘是一些小小的法术罢了，有了这道契约，我们便可在一定距离内传音。’ ‘就像现在这样。’ “我去！”这么高级！手机都不带这么方便的。 “等会！”贺子枫突然警觉，问道， “你传音的时候，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听见？” 秦西阁答道： “你只要在脑子里想自己要说什么就可以。” “那岂不是我想什么的时候你也能听见？？？”这不行！！！贺子枫表示强烈抗议。 “不会，我们只是在识海进行很浅层次的交流，不会读取你的想法和记忆。” “你现在还没有进行修炼，自然感受不到识海的存在。” 贺子枫点点头表示了解了。 其实，主仆契约的作用还远不止如此，秦西阁甚至可以远距离操纵他的躯体甚至思维等等。 不过这些他没说，毕竟贺子枫也没问不是么？ 总之，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签下卖身契的贺子枫乐颠颠地感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 半月后。 西陵城外树林内。 这一日阳光明媚，有微风拂面，天气温暖宜人。 一辆马车停在一片空地的树荫处休整。一只马儿在不远处悠闲地吃草，不时甩甩自己的尾巴。 这马通体黑亮的毛发，高大健壮，长得十分拉风。 “来，臭豆腐！吃吧。” 一道男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窸窸窣窣的马蹄声。他手上牵着一只枣红色的马儿，正在给马儿喂食干草。 原来是贺子枫一行人。 他刚刚掏出干草作为诱惑，带着臭豆腐去河边刷洗了一番，又是干净整洁的枣红小马一枚。 望着刷洗得干干净净的，正在嚼嚼嚼的马儿，贺子枫露出了慈父般的微笑。 臭豆腐显然也非常满意他的服务，嚼完干草，拱过来一张马脸蹭他的肩膀，几乎把他蹭得一个趔趄。 贺子枫笑着轻轻拍拍臭豆腐颈侧表示安慰，拴好这一只，便转向另一边的黑马。 “好了大黑，到你咯。” 大黑打了个响鼻，高傲地昂起头跟他一起去河边刷洗去了。 秦西阁待在马车里，有些懒洋洋地斜倚着闭目养神。 他们在清池镇置办了马车，带的干粮也更加充足了，毕竟只需要准备贺子枫一人的食物即可，最多再带上些马儿的粮草，总之一路上也并不缺少吃食。 两人两马一路风尘仆仆地走了半个月，期间也短暂地在驿站等地投宿过一两次，但绝大部分时间都宿在野外。 期间也遇到过几次妖兽的袭击，但都被秦西阁随手处理了。 起初贺子枫还会担惊受怕，抱头鼠窜，然而多经历了几次，对这种状况也已经司空见惯，可以面不改色地对待了。 毕竟他发现，自己只需要负责躲好就可以了。 于是只要妖兽一出现，便能看到以下场景： 秦西阁：妖兽来了！ 掀开帘子，马车前的贺子枫已不见人影，草丛中远远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我躲好了！ 然后秦西阁一脸无语走出马车，一息之内便让妖兽灰飞烟灭。 秦西阁道：好了！ 随后贺子枫镇定自若地从草丛中走出，拍拍身上的泥土和草屑，继续赶车。 出于互利互惠的关系，贺子枫自发兼任了马夫、小厮、伙夫等职责。 甚至他现在也已经熟练掌握了野外生火的技巧，偶尔替秦西阁沏个茶也是信手拈来，完全不在话下。 果然，人还是要在实践中才能获得成长啊！ 在河边被依旧不怎么配合的大黑弄得一身水的贺子枫（马夫版），依旧一脸镇定地呼了一把脸上的水默默想道。 他这半个月，皮肤倒是黑了些，看起来健康不少，也的确，毕竟也是经历了半个月的风吹日晒嘛。 走到这片林子，距离西陵城便已然不是很远了，两人预计今夜便能进城。 眼见时间尚早，他们才决定先在城外休息一番，顺便让两只马儿也好好歇歇。 —————— 下午，贺子枫他们终于踏入西陵城内。 城中的富庶让他叹为观止。 他以为途中行经的清池镇已然够繁荣了，然而比起西陵，还是显得有些不够看。 贺子枫来到这个世界后，一多半的时间几乎都花在赶路上，只在丰都和清池两个地方有过短暂的停留。 丰都那地方，与其说是一个镇，但实际上也不过是沿河建了三两条街罢了，街上店铺只够满足当地人们最基本的生活需求。街道上行人算不上多。 后来的清池镇稍大些，也不过就是多了三两条街道，并且晚上没有宵禁而已。 第38章 西陵城 然而西陵城不同。 这可是一个城池，听秦西阁说，这里的人口至少超过千户。 虽说比不上东洲王城的人口那样多。 但由于近几个月情况特殊，中洲各大仙门都在此招募弟子。 于是一时之间，这里便涌入许多人来。 而且，其中不乏一些修仙世家或名门望族的什么少爷小姐来参加选拔，那带的仆从侍卫什么的更是浩浩荡荡的一大堆。 驿栈、客栈之类，几乎完全爆满。 两人找了整整一个时辰，问遍了十三家客栈，竟完全找不到下榻之处。 然而皇天不负有心人，在问到第十四家客栈时，竟恰巧遇到一人退出来一间房。 贺子枫喜出望外，当即心痛而果断地定下了房间，以高出市场价整整五倍的价格。 没办法，城中客栈现在是水涨船高，坐地起价。 若此时不定下，两人恐怕只能到城外的破庙里与乞丐抢住处了。 其实两人到的这时候，诸多仙门已经齐聚西陵城内，甚至不少的宗门已经招纳了一段时间的弟子了。 在打探了一番消息之后，贺子枫了解到，其实这十年一次的仙门纳新，只是中洲十大仙门才有的规矩，而且只限于招纳内门和外门弟子。 选拔的标准极为严苛，不仅要检测灵根，同时也要考验心性。 之所以只有十大仙门，是因为其他的宗派实力和地位并不算强劲，对修仙者的吸引力有限，纳新时自然也就没这么多讲究。 而只招纳内门与外门弟子，也是因为这类弟子在修炼的天赋方面要求极为严苛，碰到一个有灵根的人尚且不容易，更何况是极品天灵根之类的修仙天才。 此次能顺利成为内门与外门弟子的，绝大部分是这些宗门在近十年间有意或无意之间四处搜罗并记录下来的。 待到今时今日时机成熟，便将这些人收入门中，成为宗门的新鲜血液。 贺子枫也是到了此地才明白，这其中原来有这么多门道。 然而他似乎只能做一个普通的仆役弟子。 在仙门中各类弟子中，仆役弟子对天赋与修为最要求最低，甚至普通的凡人也能成为仆役弟子。 也正因如此，仆役弟子自然无法避免天人五衰，反而成了迭代速度最快的人群。 每年都有人成为仆役弟子，也有人领了宗门发放的福利后离开宗门。 贺子枫刚刚自来熟地在客栈中拉了个十分健谈的男子，请他吃了些菜，又喝了一壶酒，便得到了这些信息。 他挠挠下巴，百无聊赖地埋头数着桌上的花生壳。 “一、二、三......” 至于他为什么会一个人在楼下嘛，嗨，还不是秦大公子非要在房间里沐浴。 先前两人总是一人一个房间，倒是不知道秦西阁有这个洁癖的毛病。 而且，贺子枫分明在赶路途中便见他使用过些什么能洁净身体的法术，然而对方好似洁癖症发作，非说赶了半个月的路，要泡泡热水澡才舒服。 又说什么在山里时就没人盯着他洗澡，不习惯旁边有人什么的，总之难伺候得紧。 “唔，洗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好了没有？” 贺子枫不耐烦地低声咕哝道。 他打算等手中这堆花生壳数到五百时就上楼去，到时候不管秦西阁洗没洗好，自己也要进房间！ 忽然感觉自己是一个被冷漠的妻子踹出房门的可怜丈夫是怎么回事。 咦，想起五大三粗的秦西阁妖娆地倚在门边叫着“官人~~~”的场景，贺子枫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恨恨地摇摇脑袋，把这可怕的想法甩出脑子。 正在愣神间，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掌从天而降，两根手指微微屈起，指节轻轻敲击在桌面上。 桌面发出“咚咚咚”三声清脆的敲击。 一道清朗的男声随即响起： “这位公子，不知是否方便拼个桌。” 贺子枫本想拒绝，然而抬头看见的就是对方一张温和精致的脸，此刻正笑得和煦粲然，一双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这人一身月白衣衫，在不强的光线下，周身仿佛散发着光晕。 以这人的衣着打扮和行为举止观之，像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 贺子枫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周围的桌子不知什么时候竟都已坐满了人。 想想自己反正也已经吃了个饱，再坐片刻便也上去了。于是他挠挠头，对那男子道：“请便。” 那男子依言坐下。 一把佩剑被随手放在他的右手边的桌上。小二此时过来招呼这位客人点菜。 贺子枫听那东西放下的动静，感觉这把剑分量似乎不轻，暗自惊了一下，不自觉便端详起那剑来。 这把剑此刻安静地待在剑鞘中，剑鞘与剑柄均被一层层布条密密地裹住，看不清上面是否有什么花纹或装饰。 然而剑柄的末端，布条未缠住的部分，露出一个铜铸的雕像，竟是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模样。 贺子枫当即感叹出声： “卧槽！哥们儿，你这东西太帅了！” 白衣男子刚好对小二说完自己要的东西，转头道： “什么？” “这个！”贺子枫指了指他剑上的那小装饰。 白衣男子看看他指向的地方，似有深意般微微笑了笑。 “公子倒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相逢即是有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白衣男子道。 贺子枫连连摆手道： “我不是什么公子，可别折煞我了。鄙人姓贺，名子枫。” “哦，贺兄。”白衣男子唤了句，声音微不可闻，然后又提高些声音继续道， “在下方卿安，字青词，贺兄唤我青词就好。” 两人你请我喝茶，我请你喝酒的，推杯换盏间，也是交上了朋友。 而且一番交流下来，两人发现他们竟都打算去青莲剑派学习修仙。 不同的是，方青词是奔着成为内门弟子去的。 看着对方意气风发地讲述自己的宏图大志，贺子枫却想起自己连灵根都没有，不免有些失落。 然而也只是一瞬间，他毕竟不是个习惯消沉的人，很快收拾好情绪，继续与这刚认识的新朋友喝酒谈天。 结束时，两人甚至还约定好要在宗门内相见。 第39章 不告而别 贺子枫回房间的时候秦西阁正在用灵力烘干湿润的黑发。 他神情有些诡异的沉默。 “你的洗澡水我已经让小二给你准备好了。” “我出去一趟，你别等我了。” 这家伙语气格外平静，却反而给贺子枫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贺子枫摸摸后脑勺，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这位爷。 转身却见那人已经一阵风一般消失在原地了，暗道一声：“真是神出鬼没。” 他也只好钻进屏风后，见到热气腾腾的一池子水，立刻将刚刚的事情抛在脑后，舒舒服服泡澡去了。 贺子枫慢慢往身上掬着水，心中思绪飘飞。话说他刚遇到秦西阁的时候吧，便一直感觉他是个大好人。 又是救他回家，又是给他钱花的，无微不至到令他一度有一种被包养的错觉。 他其实从来也没想明白过，秦西阁究竟为什么要对他这样一个并不特殊的异世界的灵魂这么好？ 是别有所图吗？他有什么可图的呢？ 而且，他也不是说秦西阁这样对他不好，只是感觉这个每天都善解人意，解答他一切问题的秦西阁，完美到给人一种很“虚无”的感觉。 他总觉得对方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看不见的外壳。 看多了立完美恋人人设的杀猪盘的贺子枫表示，总觉得这种“完美”，也许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的保护色，是一种华丽的伪装。 不得不说，贺子枫这个大大咧咧的家伙有时候实在是过分敏锐，敏锐到几乎无限接近于事情的真相。 而话又说回来，最近不知是熟络了还是怎么的，秦西阁似乎也隐隐暴露出自己的一些小小的“本性”。 有时有些任性，动不动就发一些小脾气什么的。 比如说赶路的时候非要自己给他沏茶什么的，热了不行，凉了也不行。 阴雨天气的时候高兴得不行，一到晴天反而心情低落，在马车上自闭一整天。 贺子枫却反而松了一口气，他觉得，似乎这样的秦西阁比起从前更加鲜活，更像一个“活人”。 唔，不过贺子枫又转念一想。 也有可能单纯只是自己忽然贩剑，抖m症大爆发什么的。 当晚，贺子枫洗完澡，看着宽阔柔软又舒适的大床犹豫半晌，想起今晚秦西阁那张拉得老长的驴脸，终于下定决心睡在一张狭窄的小榻上。 算了。一向很怂的贺子枫表示，包容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最重要的是他睡眠质量贼好，完全不挑地形。 全地形自适应的婴儿般的睡眠。 —————— 秦西阁似乎是在夜半时分回到客栈的。 在一片寂静中，他默默立在贺子枫床前，也不说话。 于是贺子枫半夜醒来，迷迷糊糊见到一个大长条黑影立在自己床边，半梦半醒间还以为是黑白无常索自己命来了。 黑影一动，吓得贺子枫几乎大叫妈妈，瞌睡全无。 好在秦西阁一个噤声术，这才避免了整个客栈的人都被吵醒的惨状。 房间内烛火“噗—”地点亮。 哦，原来是秦西阁这家伙大半夜不睡觉装神弄鬼。 贺子枫觉得秦西阁今晚有些奇怪。 “贺兄，我们谈谈吧。”秦西阁俊美的脸在烛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妈的，这张俊美的脸此刻没有任何掩盖的术法，看起来真的冲击感十足。 贺子枫半夜被吵醒的鸟气瞬间消散了大半。 翻身从榻上坐起来，他倒要看看这家伙半夜不睡究竟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 若是芝麻绿豆大点的小事，那......他也不敢把人怎么样。 他一怒之下，也就只是怒了一下。 想问对方要说什么事，然而发现嘴巴张不开，于是他指指嘴巴。 秦西阁适时解开了噤声术，在桌前坐下。 这人在灯火下一动，贺子枫才注意到他的动作似乎有些不寻常的僵硬。 “呼......大半夜的，你有什么事要说？” 虽说也许很难感受出来，但贺子枫的确有在这一个问句中，掺入细微到对方压根感受不出来的语气变化，这已经是一介怂人贺子枫表达愤怒的极限。 “子枫，我有要事在身，今夜便要离开。” 不是，原来还真有正事啊，贺子枫摸摸鼻子，也坐到秦西阁对面，道： “秦兄放心，我会好好待在青莲剑派。你可安心去做你的事。” 秦西阁点点头，道： “子枫，既然我们已经知道那青莲剑派中已有一片碎片，你便安心在此等待时机。” “至于那鲛人族的一片，等我忙完手上的事便会替你去打探消息的。我很快便能回来。” 他边说边从袖中掏出一枚小小的扣子，递给贺子枫，道： “这是一个储物空间，特地做成了不显眼的形状。只要你集中精力感知到它，便能从中取出物品” “里面除了一些散碎的灵石，还有一枚令牌。你进入青莲剑派之后，若是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困难，便拿着这令牌去幻剑峰找司青阳，他会帮你一次。” 贺子枫立即反应过来，原来这令牌便是当日两人离开丰都镇的客栈时，掌柜的交给秦西阁的。 虽然对秦西阁用给对方付账换来的人情感到有些不靠谱，但贺子枫没有反驳，因为他看出秦西阁似乎有些着急，他的话从未如此多且密。 “另外，如果你要是找不到适合自己修炼的功法或心法，可以在这枚纽扣中找找。” 这储物空间中东西很多，他也无法一一解释，最后只好又留给贺子枫一沓黄色的纸，告诉他，若是有事情联系他，便可以将信息写在上边，再将它焚烧成灰烬，秦西阁便会收到消息。 最后，秦西阁叮嘱道： “不要和方家的人走得太近，他们家族之人与幽冥界关系密切，大多鬼气浓重，与这些气息接触多了，会影响你的修炼。” “秦西阁”喃喃自语道。 “唔，没有时间了————” 话音刚落，贺子枫便眼见着“秦西阁”的身影便瞬间在椅子上消失，一只黄色的小纸人轻轻飘落到地上。 原来秦西阁早已经离开了，这只是他留下来叮嘱自己的一只小纸人。 第40章 仆役弟子 贺子枫倒是没有感到太多的恐惧，只隐隐有些怅然若失。 他在桌前轻轻晃动的烛光下呆坐许久，直到困意卷土重来，才终于幽幽叹了口气，爬上了那张舒适的大床。 闭上眼睛时，他手中还紧紧攥着那枚纽扣形状的储物空间。 唉，事已至此，睡醒再说吧。 —————— 西陵城的清晨不算寂静，贺子枫这一间房离街道也很近。 能听到一大早便有小贩沿街叫卖的声音。 但贺子枫还是一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整个人在床上躺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 呼—— 这可是赶路半个月以来，睡得最像样的一觉了。 睁开眼睛，望着床上的雕花，脑子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 掀开床帐，忽然见到地上那个小纸人还孤零零躺在地上。 所以，原来昨晚竟不是幻觉么？ 他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一个荒诞的梦。 看来秦西阁是真的走了。 “唉...” 颇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心下一时有些茫然。 等会儿！昨晚秦兄，不，秦兄的小纸人儿，给自己的那个扣子呢？！ 他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心。 卧槽！不见了？？？ 瞌睡立刻消失到九霄云外，顾不上梳洗，他立刻便慌里慌张爬起来在床上四处翻找。 好在有惊无险，最后掘地三尺，终于在床缝里找到了这小玩意儿。 贺子枫将这粒小小的扣子郑重其事放在桌面上，趴下来紧皱着眉头跟它大眼瞪小眼。 他能理解为什么秦西阁给他的这储物空间长得如此小巧。 毕竟他战斗力不强，若是储物戒指或什么镯子、玉佩一类的东西，恐怕要招来贼人的惦记，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祸患。 然而秦西阁可能也没想过，这纽扣小小一只，如此不起眼，恐怕现在要防备的，就不止是其他人的觊觎了。 最要紧的是要防备着贺子枫这个马大哈自己弄丢。 几乎思考了有两炷香的时间，贺子枫终于决定找一根细绳子，将这纽扣戴在自己脖子上。 当然了，有了储物空间，贺子枫便决定将自己包裹中的重要物品也放入其中。毕竟那包裹中还有原主的玉钗和玉牌，还是挂在自己脖子上保险。 由于贺子枫尚未真正开始修炼，并不能探知那纽扣中的空间究竟有多宽广，只能进行简单的存入和取出。 他怕自己一不小心便将那里头的空间用完了，于是衣物之类的小东西仍放在包裹中，打算随身背在自己身上。 将那扣子戴上脖子时，贺子枫也难免想到不告而别的秦西阁。 其实，贺子枫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和秦兄告别的那一天，毕竟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刻会来得如此突然。 他不禁有些感叹，自己还是太过于依赖秦西阁了。 秦西阁毕竟是他在这世界认识的第一个人，又一路陪他跋涉千里，来到西陵。 他虽生活在山中，然而了解的东西多，实力又分外强悍，对贺子枫而言早已是亦师亦友的角色。 总之，贺子枫在客栈内一会儿捏着下巴故作深沉地思考，一会这里摸摸那里碰碰的，瞎忙活了一个早晨。 终于在晌午时分背着包袱打算去青莲剑派。 退房时他才想起，还有两匹马，以及一辆马车停在客栈的马厩里。 马车倒是好处理，贺子枫随手打点了一个小厮，便帮自己将马车弄去低价卖掉了。 可那两匹马，毕竟一起生活了半个月的时光，若是就这么卖掉了，贺子枫是绝对舍不得的。 尤其是臭豆腐，简直跟他自己亲自生的孩子似的。虽说大黑这家伙脾气是怪了些，但总归是罪不至此啊。 站在马厩里，对着一左一右望着自己的两只黑溜溜的无辜大眼睛时，贺子枫感觉自己是离婚带俩娃的悲惨弃妇。 贺子枫牵着两匹马儿，一路打听，来到青莲剑派招纳弟子的所在，乃是一片空旷之地。 问清楚一切之后，他便登记成为了青莲剑派的仆役弟子，只需暂时在此处等待一会，便会有人来带他进入那青莲剑派了。 由于流程过于简单，以至于贺子枫都有些不敢相信。 “就这么简单？”他不敢置信地问那名登记的弟子，这人长得有些胖，脸圆圆的。 “就这么简单！”对方肯定地点点头。 “真没有其他步骤了？”贺子枫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没错。”对方也好脾气地回答，甚至见人也不多，索性便给他解释道， “咱们剑派内有护山大阵和问心门，只要能通过这两重的考验，哪怕是凡人也可以成为仆役弟子的。” 护山大阵防的是一些妖魔鬼怪等邪祟，那问心门又是个什么作用呢？ 贺子枫想到便问了。 “问心门防的便是心智不坚毅和别有用心的小人，若是无法通过问心门，便不能成为仆役弟子。” 贺子枫点头。 又与那胖胖的弟子交谈了几句，见又有人来登记，便默默立在一旁等待了。 看来昨天他打探的消息也算是不假，成为这些大宗门的仆役弟子虽说门槛极低，但也并非全无条件。 而且，据这位且行师兄说，哦对了，这位胖胖的师兄叫郑且行，真是一个充满正义感的名字，跟他憨厚温和的外形稍有不符。 这位且行师兄说，问心门并非是只有仆役弟子才需要过的，只要是想成为青莲剑派的弟子的，无一例外，全都必须经过此门的考验。 若不能通过这道考验，哪怕你是一个极品天灵根的修仙天才，也不能踏入青莲剑派哪怕一步。 原来这青莲剑派如此重视心性，也怪不得它能成为这个修仙大陆上的十大宗门之一。 其实，就贺子枫短短的与青莲剑派这几位弟子的交谈，便已感觉出这宗门的风气了。 这些弟子个个都态度温和，对他的问题也没有任何身为修仙人士的高傲和不屑。 看来，即便是这青莲剑派禁地内没有珍珑幻镜的碎片，能拜入此门也是不虚此行。 正思考间，一名青莲剑派的弟子飘然而至，似乎是来带他们进宗门去的。 第41章 少年 来人虽说仍然是标志性的一身青衣，然而他的着装明显比那位郑且行师兄的要利落得多，身后负着一把长剑，袖口的花纹颜色也不同。 贺子枫忽然反应过来，这身衣服分明与在丰都城见到的那一男一女的一模一样！ 但是他有些忘记那两人袖口是否有花纹，即便是有花纹，他也记不清是什么颜色了。 只见来人仔细清点了人数，便从怀中抽出一张符纸 口中念出法咒催动灵力，注入符纸，那符纸便成了一艘精致的小船，静静躺在那人手心。 抛出那小船，霎时间，平地便起了一阵风，卷动着地上的草叶，将它们吹得东倒西歪，贺子枫和身旁的两只马被这风吹得睁不开眼。 伴随着这阵风，小船也慢慢变大。 风停止，那纸船竟幻化成了一艘不小的乌篷船。 贺子枫看得目瞪口呆，不禁张口感叹道： “好神奇！” 教练！我要学这个！！ “诸位，请上船吧。”那弟子朗声道。 众人开始有序上船。 贺子枫有些担忧自己的两匹马儿能否上船，因为这船看上去分明最多只能容纳五六人的样子。 然而眼见着人一个接一个地上去，已经有数十人掀开船舱的帘子进去了，后边的人依旧络绎不绝地登上船。 贺子枫这才想到，这是法器，怎么能用凡人的标准去衡量？ 总之，他带着两匹马上船时，脑子还是晕乎乎的。 最后上去的包括贺子枫在内的几人，在那名青莲剑派弟子的安排下站在了船舱外。 待众人站定，这艘乌篷船便腾空而起，剧烈的失重感吓得贺子枫揽住了臭豆腐的脖颈，闭紧了双眼。 大黑在一边打了个响鼻，以示不屑。 感到这船渐渐平稳下来时，他小心翼翼睁开眼睛。嘴巴变成o型。 壮丽的景色将他惊得说不出话。 眼前之景如梦似幻，仿佛已经身临仙界。 此刻他怀疑自己不是穿越到了修仙世界，而是在做一个似真似幻的梦，周围的一切，连带着他自己都不是真实的。 此时这艘船航行在一片茫茫的云海之上。 临近黄昏的阳光将眼前的云海染成了耀眼的金色，船身也仿佛镀上了一层光。 站在船舷边上，他有些控制不住地将一只手伸进云中。 抚弄着云的时候，只感觉这云凉凉的，但又像雾一般，一碰便消散了。 很长一会儿的时间，他仍沉浸在一种似醉非醒的状态中，有些不可置信。 他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似乎触及到一张，金色的网？ “不要将手伸出去！”一道男声制止了贺子枫继续向前的动作。 贺子枫条件反射收回了手。 “这是保温结界，”那男子解释道，“这里的温度很低，若是没有这层结界，我们会在一瞬间全变成冰雕。” 他有些开玩笑似的道： “刚刚你手指差点就要变成冰棍了。” 贺子枫这时循声看去，是一个瘦瘦的男孩子，皮肤黝黑，衣着朴素，然而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我叫林回峰，你叫什么呀？”男孩子眉眼弯弯，微笑着道，那是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天真爽朗的笑容。 “呃...我叫贺子枫，”他这时候仿佛才回过神似的，不好意思道，“刚才多谢你的提醒。” 有了这么一个契机，两人便自然而然地聊了两句。 贺子枫从这少年口中得知，这一整船的人原来都是登记了要成为仆役弟子的。 他们现在要去的便是问心门。 “你怎么还带着两匹马？”林回峰好奇地问道。 “我...”贺子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四海为家，只有这两匹马儿相伴。” “它们就是我的家人，因此我到哪里都带着它们。” “这只叫臭豆腐，这只叫大黑。”贺子枫指指枣红小马，又指指黑色那匹。 臭豆腐倒也配合，扭过头来，眨巴了两下大眼睛，大黑则依旧嚣张，跟没听到似的。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少年笑起来，露出一排大白牙。 “你取的名字可真有意思。” 贺子枫挠挠头，厚脸皮道： “过奖过奖。” —————— 不大会儿功夫，一船的人便到了一座山的脚下。 好在今日天朗气清，目之所及，并没有云雾的遮掩。 从山脚下便能远远地看到半山腰立着一个牌坊似的玉白的门。 “诸位，请过问心门。” 领路的弟子收起飞行法器，指着那门道。 刚刚还叽叽喳喳的一行人安静不少，都抬首望向那弟子指的方向。 正是那半山腰的玉门。 众人便跟着他往半山腰走去。 那门看起来明明近在眼前，然而真走起来，众人还是走了整整一刻钟的时间。 走到这门跟前，贺子枫才发现，这门出奇的高大，大约有四五米的样子，宽度也大约有两三米左右。除却这点之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虽说门是极高大的，然而那弟子却告诉他们，只能一个一个通过。 不过是过一下这门，走两步的功夫，倒也没什么好争的，于是众人也都老老实实听那领路弟子的安排。 只见他念一个名字，便有一人从人群中出来，走入门中，若顺利通过的，便在名字上画一个圈，若无法通过的，便将那名字勾去。 操作起来简单，那人手里的笔也勾得飞快。 很快便轮到贺子枫，那弟子见他牵了两匹马，本想说些什么，然而贺子枫已经牵着马穿过那门了。 穿过时，贺子枫才感觉到，原来那门洞处，有一层水帘般的薄膜，但这东西并没有阻止这一人两马的诡异组合的前进脚步。 那弟子见这一人二马顺利进去了，倒也是稀奇，笑了笑，在他名字上画了个圈。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居然只有六个人被留下来了。 没能穿过那门的，自然神态各异，有一脸愤怒，当场要找那领路弟子对峙的，更多的还是一脸懊恼，状况一时间有些混乱。 但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很快便有专门的弟子将他们送走了。 第42章 大......大舅子? 最后，余下的六人也顺利进入了护山大阵，而且也并没有引起什么异象。 六人中，除了那叫林回峰的少年之外，其余的人，贺子枫一个也不熟。但他倒是不太担心这个，社交悍匪贺子枫表示，不熟？多聊几句不就熟了？ 由于这六人进入山门时已经是黄昏了，因此贺子枫等人领取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之后，便被临时安排在升月崖暂住。 只等次日再对他们做更为详细的安排。 其实，升月崖便是专门供仆役弟子居住的地方，所以很可能他们的住处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变化，这是贺子枫在用膳时，从一个师兄口中知道的。 贺子枫还从热心师兄口中得知，明日宗门便会安排一名内门弟子前来对他们做一些具体的引导，诸如介绍一下门规，或者用飞行法器带他们具体了解一下宗门什么的。 没错，贺子枫这家伙属实有些自来熟，一顿饭的功夫，他已经在膳堂认识了好几位师兄了。 这膳堂中自然几乎全是仆役弟子。 在其中一位师兄的帮助下，贺子枫还成功将两匹马儿安置进了马厩中。 总之，一切都显得格外顺利。 —————— 星夜。 皎白的月光与星光透过窗户洒在地面上。 今日白天天气不错，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因此今夜的月光也格外皎洁。 今日成为仆役弟子的六人全都被安排在同一座小楼的第二层。 而贺子枫被安排到二楼尽头的一间房内，虽说位置似乎有些偏僻，然而胜在幽静。 这升月崖据说是整个宗门最东侧的一座山峰，不仅可以最先看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也可以最先看到月亮升起。 所以这也是它名字的由来。 另外，这座峰上并没有特别高大的树木，因此若天气良好，视野便会格外开阔。 因而贺子枫一开窗便看到一轮残月高悬。月光几乎毫无保留地洒在他的窗棂上。 屋内没有点灯，他在月色下抱着一只手臂趴伏在窗边。 另一只手从胸口处拉出那枚纽扣定定地看着，思绪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他收拾得还算利索，不过索性东西也不多。 今晚领了一套青灰色的衣衫，这是统一发放的仆役弟子的衣衫。 另外还有一枚玉简和一片刻有名字的身份牌，两样东西上均刻有一朵青绿色的莲花作为装饰，看起来还挺精巧的。 那枚玉简似乎是供宗门内传递讯息的， 不过具体要怎样使用，贺子枫研究了一会儿，暂时还没什么头绪。 其实，今夜是他进入青莲剑派的第一夜，由于得知的信息有限，所以也无从谈起要分析或是思考些什么，对于自己如何进那什么禁地，他也十分茫然。 不过好在他顺利进入了青莲剑派，这也算是成功了一大步不是么？ 他向来也不是个会往心里搁事情的人，这导致他从不认床，也几乎很少失眠。 所以他只在窗边吹了一会儿冷风，很快便抛开一切想法，上榻安心入眠去了。 —————— 清晨，山间起了一层薄雾。 六人天还没亮时便被远处的钟声吵醒，在一位师兄的带领下在升月崖的一处空地上集合。 他们今天都穿上了昨日发的那件青灰色的衣衫，腰间也都佩戴了身份牌。 见到林回峰时，少年还笑着朝贺子枫眨眨眼。 贺子枫也微笑回应。 也没让众人等太长时间，很快便有一人御剑而来。 贺子枫心中暗自感叹，卧槽，这拉风的出场方式，真是逼格拉满。 然而等那人走近，看清那人的脸，贺子枫却是实打实地被震住了，不过更准确的说，应该算是心潮澎湃，激动的成分更多。 不是，这？ 大大大大......大舅子？ 只见眼前一身内门弟子装束的人赫然长了一张与他女朋友的哥哥一模一样的脸。 因为这张脸毕竟与柳薇有六分相似，因此他是绝不可能认错的。 说来也是不巧，因为薇薇毕竟还没毕业，而贺子枫家庭又特殊，父母双亡，还带着一个刚上高中的妹妹，难免有些自卑。 柳薇做了很久贺子枫的思想工作，两人才终于商定等柳薇一毕业便见家长。 他偶然见过柳薇她哥哥柳祁，但也只是和柳薇在外逛街约会时远远的见过一次，当时柳祁并没有见过他。 因此他现下心中自然是百感交集，他既不确定对方是否也是穿越而来的，又怕万一不是，又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总之，当下他便是一副纠结痛苦的便秘表情。 引得那极其肖似他准大舅子的人反复瞥了他好几次，然后终于忍不住对他道： “你身体不舒服？” 贺子枫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一切正常。 那人见他确实没什么问题，便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沈千舟，是幻剑峰大长老座下的弟子，也是这次引导诸位入门的人。” “你们可以叫我沈师兄。” 这人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看着人的时候有些阴郁，尤其是那视线扫到贺子枫身上的时候，他总觉得后背凉凉的。 这人对他们讲话时，总是给贺子枫一种领导训话的感觉。一番话下来，态度疏离且严肃，一看便知这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然而此时贺子枫对这人的讲话，主打一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因为他心里在盘算着怎么找机会试探一下这位沈师兄。 岂料，他很快就要为他的走神付出代价。 只见沈千舟开始抽出自己的佩剑，向剑中注入灵力，眼见这剑迎风便长，直至能容纳七人站在上面。 他这是要带这帮新人前去熟悉青莲剑派的一些重要的场所，诸如灵田与灵兽的所在、藏书阁、祠堂、演武场等等地方。 这些地方会是仆役弟子们活动的主要场所。 由于贺子枫的走神，等他回过神来之时，剑上只剩下剑尖处那堪堪能站得下两只脚掌的位置。 下一秒，只见一把巨剑腾空而起，如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伴随着贺子枫惊恐的一声“啊啊啊啊啊啊————”由近及远，声音随着巨剑的远去逐渐消失。 第43章 青莲剑派 其实，由于贺子枫曾经见过沈千舟这张脸的现代造型。 所以见到他一头束起的长发，总有一种对方戴着假发套的错觉，搭配上古人的着装和不苟言笑的表情时，多少会给人一些熟悉又怪异之感。 就，很难评。 有种从小抓蚂蚱吸溜鼻涕，考试成绩还门门垫底的同班同学，二十年后竟偷偷努力，最后还成了自己孩子小学班主任的那种诡异感......甚至还有几分不靠谱。 所以当他站在沈千舟的飞剑上，由这位沈师兄带他们御剑飞行的时候，这种感觉达到了顶峰。 —————— 几息之后。青莲剑派的主峰上。 贺子枫脸色苍白，头发乱如蓬草，这是被狂风吹的。 他一手扶着一棵挺直的松树，一手撑住自己还在打闪的膝盖，迈不开步子。好在六个人的表现都差不多，这让他感觉没那么丢脸了。 御剑初体验，大寄特寄。 这熟悉的感觉，让他瞬间回忆起了某次与柳薇去一个景点旅游时，在柳薇信誓旦旦的保证下，租了一辆车的痛苦记忆。 这家伙御剑跟柳薇开车的动静一毛一样，都没有前摇的！嗖的一下，贺子枫觉得自己就像个窜天炮似的飞上了天。 狂风吹得他眼睛都睁不开，强烈的失重感让他吓得双腿直打颤。 这比游乐园里的跳楼机、大摆锤什么的恐怖一万倍！ 毕竟那些还有个安全措施，至少能给他提供一丝丝微弱、聊胜于无的安全感。 不过要说可怜，还得是贺子枫前面那哥们儿比较可怜。 既要克服生理上的恐惧，又要克服耳朵边穿透力极强的魔音攻击，甚至还要抽出功夫来对抗贺子枫在他肩膀上使劲的魔爪。 所以毫不意外，那哥们儿此刻脸色比贺子枫的还白。看得贺子枫甚至都产生了一丝不多见的同情心。 他缓过来之后，走到那哥们儿面前，一脸歉意： “兄弟，刚刚实在是对不住啊！我有点儿恐高症。晚上我把我鸡腿让给你行不？” 从他一脸不舍的表情可以看出，这已经是他能力范围内可以做到的最大补偿了。 然而那哥们儿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抽空摆摆手道： “没事，呕，都是小事儿，呕。” —————— 这一座峰是整个青莲剑派的最高峰，此峰的峰顶便是剑派掌门居住之所，那里终年被霜雪覆盖。 众人此刻并非站在峰顶，毕竟以他们的凡人之躯和身上单薄的衣衫，是绝对无法抵抗山顶的严寒的。因此他们此刻的所在乃是位于半山腰的藏书阁门前。 藏书阁的外观并不张扬，然而四周高大的树木生长得十分茂密。 在树林的掩映下，竟莫名地给这座高七层楼的藏书阁增添了一种古朴又宁静的感觉。 门口空地上没有枯枝落叶，一看便知是有人在日日精心维护的。 沈千舟领着众人，自藏书阁往西踏上一条石板铺就的小径，行了数十步，便能见到有一处被竹林环绕掩映的所在，正中是一片空地。 这里跟藏书阁门前一样整洁，不同的是，这里整齐地放有藤条编织的蒲团。 这里便是众位弟子上课的地方，长老们讲经打坐的所在。当然，主要是外门弟子与仆役弟子使用。内门弟子有自己专门的修炼场所。 沈千舟示意众人在此打坐，开始向众人大致介绍青莲剑派。 声音在静谧的、沙沙作响的竹叶声中，显得有些低沉。 —————— 青莲剑派位于中洲的箜浮山中，此山共有大小山峰上百座，绵延几十里。 护山大阵覆盖的范围只包括一些最主要的山峰。 从众人现在所处的位置上讲，这座峰位于整个宗门的最中心，这一座峰上有一条完整的灵脉，整个宗门最重要的武器库、祠堂、藏宝阁、藏书阁等也都分布在这里。算是整个宗门的行政中枢。 它的重要性自然也不言而喻。 而这至关重要的主峰，被其余的五大峰包围在正中央，呈众星拱月之势。 这五大峰分别是剑派中五位德高望重的长老的居所，分别叫做幻剑峰、灵犀峰、御兽峰、炽焰峰、天机峰。 五峰上的长老会挑选一些人成为他们的弟子进行培养，被挑中的弟子也就是所谓的内门弟子。 这些被挑中的弟子，无论是天赋还是心性，都称得上是难得一遇的修仙天才。 当然这标准有时也并不绝对，有的长老挑选弟子也看眼缘。 除开这五大峰之外，便是后山和前山的数座山峰，后山的一些山峰上居住的是一些已经隐退的长老。 前山则主要是山门、演武场、任务堂等，以及用作仆役弟子和外门弟子的居所等。 其余还有零星的一些峰上分布着种植灵植的药田、思过崖、闭关之地、剑冢等。 作为仆役弟子，他们要做的事情除了每日来此地上一个时辰的早课之外，便是洒扫宗门内外，偶尔还要轮值去做一些诸如给灵植浇浇水、喂养灵兽之类的杂事。以及每月还有的一次下山采购等等。 此外，沈千舟还特地提到，除了这些宗门安排的任务之外，余下的时间便是自由的，他们可以自行安排修炼的时间，他们可以凭借身份牌，自由进入藏书阁的三层以下借阅典籍。 至于三层以上为什么不能进入，沈千舟也有所解释： 其一是因为三层以上的书籍对于至少金丹期以上的弟子才有所助益； 其二则是因为其中不乏一些禁术或是一些大能在心法上的创新之类，若是被修为低下的弟子学习了，产生心魔、修为停滞还是小事，更可怕的是若有人因此入魔，便会造成更多难以掌控的后果。 总之，青莲剑派中并没有歧视仆役弟子的恶劣风气，门规中便有规定，绝不允许宗门内弟子私斗，甚至是内门弟子仗势欺人的情况。 而且，只要是进入派中的弟子，均可以得到师兄或长老们的指点。 也就是每日上早课的时候。 彼时，五位长老会轮番前来指导这些弟子，若是偶有因为闭关或其他事情而不能到场的，也会安排他们的大弟子前来。 总之，青莲剑派这行政和架构让贺子枫听得是震惊不已，感慨连连，莫名其妙生出一种进入世界五百强企业的自豪感。 不愧是这修仙大陆的十大仙门之一，这气量，这格局，这企业文化，确实是心胸开阔啊！ 不知其他九大宗门是否也是如此？ —————— 第44章 你觉得呢? 沈千舟只是娓娓道来地大致讲了些，时间便已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时辰有余，毕竟整个宗门极其庞大，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完的。 他最后补充道，到时候将会由郑且行师兄来安排他们每日要完成的任务。 哦！贺子枫一下便有了印象，这位便是那日贺子枫去登记时攀谈过的，那位看起来十分好脾气的师兄了。 原来这位胖胖的师兄竟是专门负责管理这些后勤事宜的。同时他似乎也负责管理所有的仆役弟子。 真是人不可貌相，贺子枫心中暗道。 贺子枫这一通听下来，倒是格外认真，一边想着，这仆役弟子要做的事还真是不少，一边又有些疑惑，沈千舟似乎并未介绍到青莲剑派中有什么禁地？ 看来这禁地，的确很神秘。而要想拿到其中的神器碎片，更是需要耐心。 只是......自己该到何处去打听呢？ 不等他细想，沈千舟此时忽然拿出了一大摞册子，似乎是从腰上的一个储物玉佩中取出来的。 那册子上两个硕大的字《门规》，刚一拿到手，立刻闪瞎了贺子枫的狗眼。 我去！这么厚！ 望着手中几乎有一枚五毛硬币立起来那么厚的门规，贺子枫傻眼了。 他愿称之为，《中学生守则（修仙人士专供版）》，或者《禁令三千条》什么的。 毫不夸张，里面的禁令真的有三千余则。 怪不得看电视的时候，会有那种罚人抄门规几遍的惩罚！ 简直恐怖如斯。 不过说真的，这种东西真的有用吗？以他多年的经验，这些东西拿回去恐怕也根本不会有人看好吧！ 想到自己拿回家盖泡面、垫桌角的学生守则什么的。 贺子枫等人此刻显然都对这个东西的有用性持强烈的怀疑态度。 然而沈千舟就像是听见了众人的心声似的，道： “请诸位务必尽快将此书的内容全文背诵，下个月初，还是在此地，将由沈某抽查诸位的背诵情况。” 这声音仿佛是从地狱中传来的一般。 贺子枫在心里已经开始尖叫。卧槽！这人是魔鬼吧！ 在场六名弟子显然也是欲言又止，然而迫于沈千舟的“淫威”，只敢在心里大放厥词。 见众人应下，沈千舟又告知众人昨夜发给他们的那枚玉简的使用方法。 原来，这枚玉简有些类似于传呼机一类的东西。 只要将其放在眉心，口中念出一句相应的法诀，便可以在青莲剑派的范围内与那一句法诀对应的弟子进行对话。 值得注意的是，这法诀其实相当于特定的号码或者密码，因而每个人的法诀各有不同，法诀需要用灵力镌刻在玉简上。 这一个步骤也相当于是在玉简上镌刻一个简易的法阵。 沈千舟告知了他们自己的法诀，乃是“钟声入画船”五个字，听起来倒是颇有些诗意。 六人自是默默记在心下。 贺子枫则是在心中暗自无语，这东西不就是中文版的qq号？或者说这玩意就是传呼机编码也成，就是小区保安大爷们人手一个那种。 而他们要想使用此物，需得先去找藏书阁里的解长老镌刻法阵，据说此物就是这位解长老研究出来的。 当然，这也是沈千舟将他们带来此地的原因。 于是六名仆役弟子便进入藏书阁，找这位解长老。 众人都道这解长老一定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 然而进门一看，却没看到什么老头，只见到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女子在翻阅典籍，这女子气质出尘，容色清婉秀丽，浑身透着一种温和的书卷气。 也许是在此阅览典籍的某个女弟子吧。 贺子枫抓抓脑袋，上前礼貌问道； “这位师姐，可知解长老现在何处？” 那女子自书中缓缓抬起头，说出口的话却让众人惊掉下巴： “我就是。” 原来这位解长老其实是个修仙界千年难得一遇的修仙天才，非常年轻便修炼到如今的境界，因而她的容貌也得以几百年保持年轻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她的实力完全不输其他五峰的长老。只是她嫌麻烦，从不收徒，这也是为什么她有资格也有时间来镇守如此重要的藏书阁。 贺子枫见到解长老才意识到，为什么人人都想修仙。 上天入地的本领，再加上长生不老、永葆青春，多么巨大的诱惑。 总之，别看她似乎相貌年轻，然而已经好几百岁了，几乎可以说是这六个仆役弟子的老祖宗级别的人物。 这样的状况在修仙界比比皆是。 光看相貌，是绝对看不出一个人的年纪的，这是贺子枫在修仙界被上的第一节课。 总之，众人表明来意之后，便乖乖排好队，一个一个将自己手上的玉简交给这位解清若，解长老。 林回峰与贺子枫排在末尾，贺子枫站在林回峰前边一个。 只见这少年似乎有些纠结地问道： “子枫哥，你说我将法诀设为‘林下月明’怎么样？” “唔，倒是不错，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么？”贺子枫答道。 “哦，我的字便是月明。” 贺子枫点点头，这小子这名字听起来还颇有些风雅呢。 然而下一秒他却有些犯了难。 他一个现代人，也没有什么字呀、号呀的，叫什么好呢？ 不如，用子岚或者薇薇的名字什么的，倒也是个纪念呢？ 解长老用灵力在玉简上镌刻上弟子们想好的字，由于这法阵不算难，再加上她手脚麻利，很快便快要轮到贺子枫了。 起名废贺子枫还在绞尽脑汁地想，是用薇薇的名字呢？还是用子岚的名字呢？还是一起用？ 谁的名字排在前面比较好？ 前方那弟子很快便镌刻好离开了，解长老头也未抬地伸手，贺子枫从善如流递出玉简。 林回峰恰好在此时又问道： “子枫哥，你打算弄个什么法诀呢？” 贺子枫便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道： “唔......我刚刚在想，是叫‘唯爱薇薇’好呢，还是叫‘唯爱子岚’好呢，或者叫‘爱子岚和薇薇’？” “你觉得呢？” 第45章 哈哈!完蛋啦! 说完这句话，贺子枫与突然抬头的解长老大眼瞪小眼。 转头也发现林回峰一脸的欲言又止。 一分钟后，贺子枫看着玉简上边镌刻的“你觉得呢”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然后又花了整整一刻钟时间向众人解释自己与薇薇和子岚的关系，以及辩解自己不是个脚踩两只船的渣男云云。 总之，众人虽说搞清楚这是个乌龙，但已经刻上玉简的字却是不能再更改了。 林回峰看看他的玉简，表情为难地沉默半晌，搜肠刮肚地安慰他道： “呃......子枫哥，这其实也，蛮有新意的。而且，退一步说，这不也更容易记么......” 办完这玉简相关的事宜，沈千舟便将众人送回了升月崖。 其实，在沈千舟讲完玉简相关的事宜之后，贺子枫便有意无意在他面前提起什么诸如“qq号”、“手机”、“奇变偶不变”之类的怪话，甚至还不时冒出两句蹩脚的英文。 然而除了一个看弱智的眼神之外，贺子枫什么也没有收获。 贺子枫不得不及时住嘴，因为他有预感，他要是再接着说下去，他一定会成为青莲剑派史上第一个因为脑子有问题而惨遭逐出山门的弟子。 由此，贺子枫也终于得出一个令人伤心且难以接受的结论，那就是沈千舟并非柳祁。 只是另一个世界中恰好有一个与柳薇的哥哥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罢了。 啧，本想在异世界发展一条人脉，然后一起找到禁地中的碎片，再一起回到异世界什么的。 如此严谨的计划还没开始竟然就已经胎死腹中。 气得他晚上在膳堂又多吃了两大碗米饭。 —————— 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贺子枫这家伙明显已经完全适应了山上的生活，在青莲剑派混得简直是如鱼得水。 毕竟每天要干的事情其实并不算多，也就是当日沈千舟提到的那些事，每日他甚至有功夫抽空去看看臭豆腐和大黑。 除却每日上早课困难一些，其余的事情对他而言都已不在话下。 贺子枫最喜欢的便是去灵犀峰和御兽峰上做任务了。 因为这两峰地势高绝，几乎没有可以走上去的路，于是每次去这两处，宗门内便会安排仙鹤来送他们上去。 当然了，若是其他地方，便算不上轻松了。 因为作为仆役弟子，他们没有灵力，自然便不能御剑或者使用飞行法器。 若是要洒扫前殿还好说，毕竟只隔了一两个山头。 然而若是打扫祠堂等地方，便有的走咯！ 往往便是徒步两小时，扫地五分钟。 虽说这么说似乎有些夸张了，但的确非常折磨。 总之，一个月以来，贺子枫脚程比先前快了不少。 他的体能和饭量呈正相关的趋势，正在稳步增长中。 当然了，这也跟郑师兄的厨艺脱不开干系。 因为他后面才偶然发现，郑师兄居然还在升月崖的膳堂内兼任厨子。 而他的厨艺简直好得超凡脱俗。 就这么说吧，贺子枫自从尝过他做的饭之后，惊为天人，始终认为修仙阻碍了郑师兄在厨师界名扬天下的成神道路。 当然了，他也没忘记自己的正事，时不时也打听打听禁地的消息什么的。 然而他越打听就越怀疑，青莲剑派真的有这么个地方么？ 几乎所有仆役弟子都说没听过宗门内有这么个地方。 倒是后山那几个老头，也就是宗门内的长老居住的地方，似乎显得有些神秘。 那里从没安排过任何人去打扫。 不过郑师兄也说似乎是长老们在闭关修行，为免这些弟子不懂事，冲撞了老人家什么的。 思来想去，贺子枫决定去万卷楼看看。 万卷楼便是藏书阁的名字。 贺子枫一口气在万卷楼借了十几本书。每天除宗门任务之外，剩下的时间几乎全花在这些书上面。 倒是无意之间也学到了不少关于修仙的知识，也对这个大陆有了更多的了解。 然而不论是那禁地，还是关于那珍珑幻镜的消息，都全无踪影。 贺子枫也试过几次用那黄色的纸联系秦西阁，但都没有反应。 一时之间，他也不免有些气馁。似乎他的调查还没开始，就进入了死胡同。 而且，俗话说，上帝为你关了一扇门，说不定还会将你的窗子封死。 对他而言，悲惨的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今日，他将已经翻阅完毕的十几本书带到万卷楼归还时，恰好见到沈千舟离开的背影。 贺子枫后背登时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他猛然想起，那三千条戒律，自己还一个字都没开始背！而三天后，就是抽查的期限了啊啊啊啊啊！ 这一个月来，偶尔有几次幻剑峰长老不能来的时候，便是沈千舟这人来指点他们。 这家伙的厉害，他已经领教过了。 毕竟当天他和另一位弟子可是直接错过了两餐饭啊两餐饭！！！ 火急火燎回到升月崖，四处一打听，发现林回峰等人竟全都已经准备好了。 贺子枫瞬间感觉心态炸了。 真的，如果全班都没完成作业的话，那么法不责众，即便是罚，也有全班同学陪着不是。而且，这种情况，完成了作业的才是叛徒好吧。 可如果全班只有自己没完成作业，哈哈，那完蛋啦。 他也不算是毫无出路，毕竟还有死路一条嘛。 （坚强微笑.jpg） 总之，当晚贺子枫便点灯熬夜，苦战《门规》三千条，拿出了大学期末复习的架势。 连睡着了，也紧紧抱着那册子不撒手。 当夜便做了个梦回高三的噩梦： 只见沈千舟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教鞭，桀桀怪笑道： “下面，我们找人来回答这个问题。” “找谁好呢？” 恶鬼般的视线在黑压压的一片后脑勺间逡巡，仿佛要把人的脑袋烫出一个洞。 空气中是长久的、死一般的静默。 贺子枫忍耐许久，终于有些扛不住这寂静的氛围，吞了一口口水，悄悄抬起脑袋。 第46章 噩梦 只见沈千舟一颗脑袋就像安了雷达似的，猛然回头锁定了他的目光。 布满尖牙的嘴巴像恐怖片里的裂口女似的，一瞬间张得老大，一口便将贺子枫的脑袋吞进去了。 贺子枫瞬间惨叫出声，跌倒在地上惊醒了。 * 这一声惨叫，倒是把门外见他迟迟不出现，来叫他起床的林回峰吓到了。 林回峰把那本就脆弱不堪的木门拍得震天响，语气焦急道： “子枫哥？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 总之，一番人仰马翻之后，好险最后还是没错过早课。 —————— 三天后，贺子枫总算是挂着一副熊猫眼，有惊无险地通过了沈千舟的抽查。 而且，也是刚好，今日贺子枫一回到升月崖，便有人告诉他，郑且行师兄在找他和林回峰。 去了才知道，原来五日后仙门为期三个月的纳新便结束了，到时候便有一批新弟子进入门中。 这一批新弟子一进入宗门，最差也是个外门弟子，因为他们都是通过了严格的筛选才进入青莲剑派内。 “而且，听说这一批弟子中，出了好几个极品灵根呢！”郑师兄一脸激动地道，因为动作太大，圆圆的脸颊上的肉都在抖动似的。 贺子枫闻言也是一惊。 泡了那么久的万卷楼，他如今也不算对修仙一无所知的小白了，自然是知道郑师兄口中的“极品灵根”的含金量的。 双灵根和三灵根因为能感受到的属性更多，气息更杂，修炼起来的速度往往很慢，但若是勤奋，倒也可以补足一些天赋上的不足。 这片大陆上也不是没有出过双灵根飞升成仙的修士。 然而三灵根的修士，从未出现过成神的。 更不论三灵根以上的如四灵根、五灵根之类，这样的人若是想要修仙，更是慢到几乎达到天人五衰也难有寸进，往往止步炼气期，因此在修仙大陆上，这样的只能称为伪灵根， 能称之为极品灵根的，最差也得是个天灵根，也就是俗称的单灵根。这样的灵根能感受到的元素属性菁纯无比，因而修炼速度极快，几乎可称得上是一日千里。 此外，变异灵根也属于极品灵根，但这比天灵根更加难得，几乎要上百年，才能出现一个变异灵根。 “我去！真的？！”贺子枫惊呼出声，要见到活的修仙天才了呢！ “我还能骗你不成？足足有四个呢！”郑师兄继续道，“甚至，听长老们说，似乎还有一个是变异灵根！” “不过这拥有变异灵根的人是谁，现在还只有长老们知道，还没公布呢。” 与两人的激动反应不同，一旁的林回峰倒是一反常态地兴致缺缺，非常理智地道： “这跟我们俩有什么关系？” 贺子枫也反应过来，是哦，修仙天才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对哦，把我们叫过来做什么？” “呃......这不是跟你们聊聊嘛。”郑师兄摸摸鼻子道，“虽然这一批弟子中天才众多，但毕竟还有一部分弟子尚未入门，在未修炼到可以辟谷之前，他们都需要来升月崖的膳堂用餐。” “膳堂的人手有些不够，你们恐怕得来膳堂帮忙一段时间。” 贺子枫想起自己惨绝人寰的厨艺，不禁幽幽地问道： “师兄，你确定要我来厨房帮忙？吃死了人我可不管啊！” 郑师兄擦擦脑门的汗，显然也是曾经吃过亏，知道贺子枫的手段“狠辣”，道： “你们倒也不必掌勺，厨房我已安排了其他人帮忙。你们只需要做些分发饭食，洗洗盘子之类的杂事。” “门中不是有辟谷丹吗。”林回峰奇怪道。 郑师兄答道：“这些弟子刚从俗世中入仙门，也得给他们一个适应的过程嘛。” 两人终于点点头表示理解。 郑师兄却一拍脑门，急忙道： “对了，差点忘了，后天便要下山采购，到时候你们俩也要跟上！” —————— 当夜，贺子枫想到后天便要下山，竟有些莫名的激动。 毕竟他在山上待了一个月，每天做的事情又差不多，多少有些无聊。 想着想着，他摸到了胸口处坠着的纽扣，于是便翻身从小床上爬起来。 “唔，要不，再试试联系秦兄？” 贺子枫自言自语道。 心中默默想着那黄色的纸的样子，下一秒，他手心里便出现了一张纸，外加一个火折子。 “啧，随便写两个字试试。” 他可算是吃过这个玩意儿的亏了。 上一次他考虑到这纸有限，要省着些用，于是他费了老大的劲，写了好多东西上去。 从自己进宗门以来的心路历程，一直到认识了那些人，天天做了哪些事，把这玩意儿当日记似的，事无巨细，全写上去了。 那可有满满的一大篇呢！他写作文也没这么认真过！ 那天晚上他就像清明节给老祖宗烧纸钱时那样，虔诚地点燃了那玩意儿。 然后搁床边tnnd等了足足两个时辰。 所以这一次他吃一堑长一智，写了四个字，加两个问号。 [秦兄？在吗？] 多么熟悉的问句，这不就是借钱时的经典起手？ 火苗迅速吞噬了纸张。 贺子枫等了约莫一刻钟，叹了口气，盯着手里的纸，道： “看来还是不行啊。这东西到底有用没有啊。” 他本来打算还是干脆睡觉去算了。 然而此刻空气却如同水中的波纹般，泛起层层涟漪，随即一个发亮的字出现在涟漪正中央。 [说] “我去！还真有用啊！” “啧，只不过是有段时间没见而已，这家伙怎么突然变这么高冷了？！”贺子枫忍不住自言自语，然而手上动作未停。 飞快地写下一句话，又点燃火折子。 [我们后天下山采购。] 波纹的中心再次亮起： [后天，城西未央湖，我在画舫上等你] 对面的人这次没让他等太久，也没有多废话，直接发来这么一句。 嚯！后天能见到秦兄？！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贺子枫激动了，连发好几条。 [真的？！] [你别骗我！] [你事情办完了？] 然而回应他的是长久的静默，空气中的波纹也没再亮起，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散。 贺子枫知道对方应该是不会再回复了。 第47章 画舫游船 时间似乎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下山的日子。 仍是天未亮便上过早课，一行人在山门前集合。 今日天气虽说不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甚至看起来还有些阴沉，但好歹也并未下雨，不至于影响下山采购计划。 此行除了领队的郑师兄和六名仆役弟子之外，随行的还有一名内门弟子，是个剑修。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下山的六名仆役弟子全是此次新入门的。 而安排那名剑修，似乎是来保护一行人的安全的，同时那人也带上了飞行法器。 * 很快，一行八人约莫半刻钟，便乘坐飞行法器到了西陵城外约一公里处。这里有一棵巨大的榕树，长得枝繁叶茂，亭亭如盖。 远远便能看到此树，因此它用来做地标再适合不过。显然郑师兄也是这么想的。 由于这一次采购的东西有些多，于是郑师兄便安排几人两两一组分头采购，黄昏之前在城外的这棵榕树下汇合。 其实，只是简单的采购罢了，根本花不了太长的时间。 只是因为郑师兄理解他们毕竟是新弟子，又在宗门中待了几乎整整一个月，而且天天都只能做些枯燥乏味的宗门任务，恐怕早就憋坏了。 因此不仅特地安排这几人下山来采购，还特地放宽了汇合时间限制，就是为了给他们放风来的。 六人自然高兴得几乎跳起来。 贺子枫也是顺理成章地和林回峰一组。 两人负责采购的是过冬御寒的衣物，以及一些画符用的朱砂，纸笔之类。 东西倒是不太杂乱，店铺也好找，只是御寒的衣物体积有些大，因此肯定是要带上储物戒指的。 两人手脚都挺利索，脚程也在山上来来回回地训练出来了，很快便将所有物品制备齐全。 贺子枫还想着去未央湖见秦西阁，也没打算瞒着林回峰，直接道： “回峰，我有一个朋友今日来城中找我，你要跟我一起吗？” 然而林回峰却是摇摇头，道： “我要去驿站托人给家里寄一封书信，还有一些其他东西。” 见他有自己的打算，贺子枫没再多说，两人约好在榕树下汇合，便在成衣铺前分开了。 随后两人便一人向城西，一人向城南去了。 —————— 未央湖上烟霭茫茫。 透过湖上的烟波雾霭看远山时，有些朦胧，似乎也别有一番韵味。 今日虽说天气阴沉，不是个出行的好天气，然而用来赏湖景，却是个不错的选择。 画舫上的丝竹之声很远便飘进了贺子枫的耳朵里。 显然今日游湖的画舫不少，贺子枫一时有些头大。 此时其中一艘却缓缓靠了岸，上边匆匆下来一小厮，对贺子枫道： “贺公子，秦......秦公子请您上船一叙。” 贺子枫一边感叹秦西阁的财大气粗，一边跟着小厮上了船。 走到这画舫跟前，贺子枫注意到这船竟然有两层，整艘船都是纯粹的木质结构。 其中雕梁画柱，精美非常。 小厮一直带他走上二楼，进入其中，才发现里面更是突破他的想象。 入目首先是红色的轻纱，被湖上的微风吹动。 其后是歌姬乐师一干人等，他们，起舞的起舞，奏乐的奏乐。 案几上摆满珍馐美食，秦西阁此时正躺在一张软榻上闭目养神。 * 一眼扫过去，贺子枫暗自咋舌，好一派奢靡之风啊奢靡之风！ 他顿时感觉自己一个月来，在青莲剑派过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苦行僧日子。 然而他仔细端详了那躺着的人几眼，却惊讶地发现，只是一个月不见，这人似乎消瘦不少，本就白皙的皮肤现下已经是苍白到近乎透明。 正在贺子枫思忖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似乎是察觉到贺子枫的到来，秦西阁起身挥退了众人，丝竹之声顷刻戛然而止。 一群人潮水般退去，二楼转瞬间便只剩下两人，和一整个船舱寂静的湖风。 贺子枫倒也不客气，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率先开口： “秦兄，那日你怎么走得那么急？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是家族之中的事，突然传信给我，实在着急。”秦西阁道。 俗话说，撒了一个谎，便要用千百个谎去圆这个谎。 见贺子枫露出疑惑的神色，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的人设是独居山中且父母双亡的鳏夫一枚，于是他只好又继续道： “是我们家上山之前的家族，偶然间知道了我的行踪，这才托人联系到我。” 其实是妖族的祭司，算出妖王终于解除了千年的封印，这才派了精怪到人间来寻找他的行踪。 也是几经波折，一直从丰都追到西陵。 贺子枫点点头，问道： “秦兄，家族中的事很棘手么？怎么一个月不见，脸色这么差。”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么？” 这句话却是有些不确定的语气，又隐隐有些歉疚。 毕竟能让强大到如此地步的秦西阁感到伤神的，他不觉得有用得到自己的地方。 秦西阁顿了顿，却是望进贺子枫眼睛里，良久才道： “你只需安心找你的东西便是了。” 秦西阁端起手边温好的酒，斟上一杯递给贺子枫。 贺子枫接过酒杯，开始向秦西阁讲述自己在青莲剑派找禁地的过程，以及现下的困境。 秦西阁点头，道； “我知道。” “？” “你第一次写得那些东西，我都看到了。” “？？？？” 贺子枫正要控诉，秦西阁便解释道： “我当时忙于族中事务，实在分身乏术。” 于是贺子枫便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秦西阁倒是还没忘刚刚的话题，道： “既然是禁地，肯定不是寻常的弟子能接触到的。” “若是成为内门弟子，便能掌握更多消息。” 贺子枫摇摇头，苦笑道： “可是秦兄，我没有灵根，不能修炼呀！” “更何况青莲剑派不愧为十大修仙门派之一，选择内门弟子的标准简直严格到逆天。你不知道，听说今年招纳的新弟子中，有三个天灵根，甚至还有一个变异灵根！” 第48章 方青词 听他这一番话，秦西阁有些无奈道： “你没看我给你找的那些心法和功法么？” 贺子枫挠挠头，尴尬道： “这一个月事情有些多，没时间看。况且...我不行的。” 他这话倒也没说谎，但他没看的最主要原因，其实是因为他始终认为自己只是一介凡人，无法修炼。 “子枫，回去看看吧，不试试看的话，又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秦西阁盯着他的眼睛，循循善诱道。 “就当是，为了不辜负我四处找寻这些东西花费的功夫吧。” “那...好吧。”贺子枫无奈答应，他总感觉自己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这一次见面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秦西阁也只是短暂地从妖族出来一天，妖族中毕竟积压了上千年的事务，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处理。 最后，秦西阁又给了他一面小铜镜，告诉对方以后可以用此镜联系他。 这东西使用起来比那黄色的符纸好用许多，只需要对着镜子呼唤两声，对方便能听见了。 贺子枫喜不自胜地收下了。 其实，他自从找不到禁地与那碎片的消息，一直有种莫名的压力萦绕在心头。 此番与秦西阁见了一面，竟奇异地让贺子枫心下安定不少。 * 在黄昏之前，贺子枫与其他人顺利地在城外的榕树下汇合。 一行人按照早晨来的方式，乘坐飞行法器回山门去了。 —————— 几天后，贺子枫与林回峰的宗门任务完全转到膳堂来了。 膳堂做事的时间固定，他们又只是负责一些杂事，这么一来，每日倒是又节省出许多时间。 因此贺子枫唯一忧虑的事情便是打探禁地的消息。 他也清楚，若是能从内门弟子或长老之类的口中打探一番，倒是说不定能有更多进展。 然而现下他认识的内门弟子也仅仅只有沈千舟一人而已。而这人又总是神出鬼没，又兼之这人实在是心细如发，上次那回试探便差点翻了车。 他只好将主意打在万卷楼中那浩如烟海的典籍上。 于是贺子枫近来总是往万卷楼跑，每次都借阅一大堆的书，在一众躺平的仆役弟子中间，简直好学得不像话。 * 这一日下午，天气清朗。 万卷楼前，投在石板上的树影婆娑摇曳。 贺子枫又抱着好几本书来到万卷楼，又几本书翻阅完毕，除却其中一本名为《上古之书》的小册子，其中简单提及了上古神兽白泽几句之外，便又是一无所获。 他刚要进门，却意外碰上个熟悉的人影。 “青词？方青词！” 贺子枫本来只是远远地看到个芝兰玉树的背影，还有些不确定，见那人微微侧过头，他才终于确定自己没看错。 方青词闻声回头，见是贺子枫，愣了两秒，随即温润的面孔也浮现出笑意，道： “贺兄！” “你可让我好找！” 是了，一月前，两人曾在客栈中约定要在青莲剑派中相见，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 两人自然知道万卷楼不是聊天的所在，于是便干脆在宗门内四处走走，随便寻了条小径，边走边聊。 当日，两人在客栈中一见如故，那时贺子枫只说自己是西洲丰都人士，谁知方青词也道自己来自此地。 随即两人便一副老乡的架势，聊了个天南海北、热火朝天。 今日一见，自然免不了问及对方在宗门中做了些什么。 贺子枫倒是态度坦然，直言由于自己没有灵根，只好进宗门做了仆役弟子。 方青词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态度也并未因此而变得轻慢。 随后贺子枫才知道，原来方青词是通过正式的弟子选拔进来的，与他们这些仆役弟子在宗门中的地位自然是完全不同。 这些正式选拔进入门中的弟子，还尚未进行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的区分试炼，也就是所谓的新生试炼。 因此这一批弟子现下全都住在落霞峰。 虽说全都居住在落霞峰，然而这些弟子全都有自己单独的洞府，并且都设有禁制。 方青词此时便热情邀请贺子枫去自己的洞府，喝口茶什么的。 贺子枫也有些好奇他们的洞府究竟长什么样子，便欣然答应。 方青词御剑带贺子枫来到自己的洞府。 到了落霞峰，却只见一片平旷的草地，没有见到任何洞府的影子。 贺子枫一脸问号。 ？？？不是哥们儿，你们就睡草地上啊？ 然而只见身侧的方青词默念法诀，灵力外泄。 下一秒，原本空无一物的平地上忽然出现一间小屋，门前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院子。 “长老们为这些洞府设下了禁制，需要特定的弟子才能打开。” 见贺子枫一脸震惊，方青词解释道。 “原来如此。”贺子枫点点头。 长老们这么做，一方面可能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端，一方面可能也是为了保护弟子们。 毕竟这些弟子全都一同住在落霞峰，有的修仙天才性格孤僻，有的又难免有些好斗，采用禁制将各自的洞府隔开，也许是最好的安排了。 * 这洞府，外边看起来小巧精致，进入屋内，更是出乎意料的五脏俱全。 看来他们平时便在此间修炼。 贺子枫扫视一圈，发现方青词这家伙多少有点那个洁癖症，屋内屋外都打理得十分干净，一尘不染。 方青词为他沏了一壶茶来。贺子枫定眼一看，发现那一整套茶具竟是玉石雕成，简直令他受宠若惊。 连捏着杯子的手都不禁紧了三分，生怕这玩意儿掉地上。 方青词见状，态度自然地饮了口茶，笑道： “贺兄不必如此拘谨。”然后又问道， “不知贺兄现下住在何处呢？来日方某也好去拜访一番。” 贺子枫道： “哦，我们的住处在升月崖上，就是最东侧的那座峰。离落霞峰倒是不远。” 方青词点头，又有些好奇地问道： “仆役弟子每天都做些什么呢？” “宗门中每日的任务倒也轻松，”贺子枫摩挲着下巴一边思考，一边道，“除洒扫之外，偶尔也轮值到灵犀峰和御兽峰，做一些给灵植浇浇水，喂养清洁灵兽之类的活。” 第49章 变异灵根?! “不过最近因为膳堂人手不够，我们被调去了膳堂。” “说起来，”贺子枫不免有些好奇道，“我在膳堂也帮忙好几天了，怎么一次也没见你去过？” “哦，因为我已经辟谷了。” 贺子枫闻言一惊，忽然有些激动，道： “青词兄！我前几日听闻你们这一批弟子中可有好几个极品灵根呢！”他神神秘秘地揽住方青词的肩膀，一脸哥俩好的架势，问道， “说真的，哥们，你是什么灵根？” 方青词见他这架势，风轻云淡地笑笑，道： “在下是雷系单灵根。” 我去！ 贺子枫脑子里瞬间在方青词脑门上狠狠贴了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天才”！！！ “卧槽！”贺子枫赶紧收回手，一脸恭敬道，“我竟然见到了活着的天才！” 方青词闻言有些忍俊不禁。 贺子枫却是激动到面目扭曲。 拜托！这可是变异灵根啊变异灵根，整个宗门内变异灵根的数量，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他们在宗门待了这一个多月了，也只听说那天机峰长老的大弟子是个变异灵根，具体是什么变异灵根却是不清楚。 其余的变异灵根，更是完全打听不到。 “不过，还希望子枫能为我保密。”方青词道。 贺子枫却有些不解，道： “这不是好事么？为什么反而要藏着掖着？” 方青词一番解释，贺子枫这才理解。 原来，灵根极佳的弟子也是一种资源，虽说青莲剑派已是十大仙门之一，实力不容小觑。 然而这些灵根极佳的弟子毕竟还未成长到足以自保的程度。 若是一不小心，便容易被其他宗门的弟子或一些别有用心的人针对，造成这些极富天资的弟子入魔，甚至陨落。这也是长老们并不公开拥有极品灵根的弟子姓名的根本原因。 这都是曾经血的教训换来的。 贺子枫闻言，便感到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也感到方青词对自己的信任，拍拍胸膛，坚定道： “青词兄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时间过得飞快，很快日暮西沉，天色渐暗了。 方青词这人也是够意思，最后还御剑将人送回了升月崖。 —————— 晚上，贺子枫忽然想起秦西阁在画舫上对他说的话。要他看看储物空间内的心法什么的。 贺子枫连忙翻找起来。 唔，怎么放进来这么多小册子？ 《沏茶三十六式》，丢掉。《鉴茶六法》，扔。《如何掌握煎茶的火候》，啧，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贺子枫头上青筋直冒，不是，我沏的茶有这么难喝吗？！说了一万次，那是焦香风味，不是糊了！ 不是也没喝死人吗？！ * 一刻钟后，贺子枫直起身，疑惑道： “唔，《火云术》？”本来差点被顺手扔出去的，还好翻开扉页看了看，似乎就这本有点像？ “看来就是这个了。”贺子枫肯定地点点头。 这是一本适合火系灵根修士修炼的心法，封面是很不起眼的暗红色。 册子并不算很大，也不是很厚。 贺子枫翻来覆去将这册子看了半晌，叹口气，道： “罢了，看看也无妨。” 翻开这册子一看，发现这册子虽小，然而很贴心地设置了基础入门篇。 他大致扫了几眼，其间的文字并不难懂，操作起来也很简单。 于是他便从善如流地学着心法上的姿势打坐。 “吸气——呼气——，凝神聚气。” 按照心法的指示吐息，呼——。 眼睛悄摸睁开一条细缝，瞄了瞄书上的内容。 “唔，需保持心如明净，仔细感受周身运行的‘气’。使其在周身经脉运转，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什么气？哪里有‘气’？”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什么也没感受到，闭上眼睛便是一片黑暗。 但他还是一脸凝重地乖乖照做。 吸气——，吐气——，静心，感受。 夜晚的升月崖安静无比，万籁俱寂。 他周围的空间静得仿佛成为了一片茫茫的虚无。 贺子枫此刻感觉自己的存在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鲜明，他的意识好似一瞬间能吞揽下一整个世界一般扩散、膨胀，延伸到一个模糊而遥远的边界。 此刻，仿佛整个世界都空荡荡地消失不见了，天地之间只剩下一个他自己。 室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分钟后，贺子枫口鼻间传来轻微而规律的呼吸声。 他居然就这么打着坐，睡着了。 —————— 次日，悠远古朴的钟声响起。 这是青莲剑派提醒诸位弟子起床的声音。 贺子枫黑着脸从床上醒来，愤愤地将那劳什子的《火云术》扔回储物空间。 这什么鬼东西？练完怎么反而睡得更香了！ * 总之，天还未亮，又是乏味的早课，练练师兄们教的健身功法之类，随后贺子枫便去了膳堂。 他居然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昨晚可是坐着睡了一晚，但却完全没有腰酸背痛。 反而是精神百倍，生龙活虎。 —————— 今天贺子枫在外边帮忙分发膳食，远远竟看到方青词也来了此处，正在朝他挥手示意。 他今日似乎是特地来找贺子枫的。 方青词一人坐了一张桌子，却没要任何饭食，只是在静静等着贺子枫忙完。 贺子枫忙得差不多了，还特地带上一份饭食来给方青词，方青词却连忙摆摆手。 “真不吃？我们郑师兄的厨艺可是很好的！”贺子枫道，“今天中午还有卤猪蹄呢！郑师兄最擅长的菜！” “不了，贺兄，你快坐下。”方青词道，“我今日找你，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 贺子枫一边往嘴里狂塞着米饭，一边含糊不清地道：“什么消息？” 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饿死了似的。 “负责指导我的师兄说，咱们宗门三月后便要举行新生试炼。”方青词一边说着，见他噎得慌，一边又给他递水。 “昂？”贺子枫接过水，喝了一大口，继续扒饭，百忙之中还抽空应了一声，表示这跟自己有什么干系？ 第50章 又有灵根了? 他冷淡的态度反而激起了方青词的表达欲似的，只见方青词继续道： “这新生试炼，只要炼气期七层以上的新弟子便可报名参加，不拘是仆役弟子，还是正式选拔入门的弟子。” “在试炼中表现突出的，便有机会成为内门弟子！” “不是，青词兄，”贺子枫终于从饭盆里抬起头，抹抹嘴，沉默了一瞬，“你是不是忘了，我不能修炼这回事？” 贺子枫在刚刚一瞬间的沉默里，想到的是那个经典的问句：你为什么不考清华？是不喜欢吗？ 他以为方青词这种道德感极高的家伙，必然会因为自己这受伤的一句话而良心不安。 不仅受到道德的鞭笞与谴责，还会由于伤害到他脆弱的小心脏而感到无比愧疚什么的。 贺子枫已经准备好方青词一说“对不起”，他就立刻回“没关系”了。 然而他脑补的场景却没有出现。 只见方青词此时却站起身，拉他到一个僻静处，神色严肃，仿佛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十分重要似的。 贺子枫见对方态度认真，只好作洗耳恭听状。 方青词压低声音道： “贺兄！这正是我今日要与你说的！” “我怀疑你其实有灵根。” 随后方青词向他详细阐释了验证灵根的灵石可能出现失误的各种场景。一边说，还一边表示，自己今日特地从幻剑峰大师兄手里要来了一枚全新的试灵石。 他摊开修长的手指，一枚黑色的、其貌不扬的石头静静躺在他掌心。 “你是说，你怀疑试灵石在检测灵根时由于使用次数过多产生了误差？是这样子吗？” 贺子枫有时真的很感动，真的。 方青词这家伙宁愿怀疑是试灵石有问题，也不愿意怀疑是贺子枫有问题。 方青词真的，他哭死。 然而他却不知道，方青词怀疑他有灵根，其实并非无的放矢。 一方面，是因为他注意到，贺子枫其实对自己不能修炼这件事情很在意，因此他便也多上了点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那天带贺子枫到自己洞府时，方青词偶然间察觉到贺子枫身上有无意识的灵力波动。 贺子枫这具身体，很可能在他还没意识到的状况下便已经成功引气入体，甚至吸收灵气了！ 这不仅意味着贺子枫绝非一个普通的凡人，他可以修仙，甚至这还可能意味着，贺子枫修炼天赋极高！ 方青词自然也将自己的这一发现告知了贺子枫。 贺子枫听完被震惊得说不出话。 不是，尊嘟假嘟？ 老天爷忽然对他这么好的吗？他有点不敢相信。 方青词将那试灵石再次往前送了送，道： “有或没有，今日一试便知。” * 方青词将他带回了自己的洞府，毕竟在外边突然开始测试灵根，多少有些奇怪了。 一进屋内，方青词便让贺子枫握着灵石，要贺子枫试着用心感受手中试灵石的存在。 他则是发动灵力催动试灵石。 两人只见石头中的黑色渐渐散去，石头内取而代之的是红绿两色交杂在一起，然后两种颜色渐渐分开，最终变得泾渭分明。 其中，明显是红色的部分占据了更大的面积，几乎占了七八成。 贺子枫看呆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石头时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他不禁喃喃道： “这是什么情况？” 方青词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惊喜道： “子枫，你乃是火木双灵根，而且，更加亲近火属性。” “虽然是双灵根，但是，你已经炼气一层了。” 说到这一句时，方青词神色微微有些激动。 “子枫，你这具身体修炼天赋极高！” 方青词虽说也搞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只是贺子枫这身体的确是极为适合修仙的。 “......” 这，他忽然又有灵根了？ 他本想故作深沉一番以示自己的稳重本色。 然而他向来不是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对这么个完全称得上惊喜的事情做不出来深沉的表情。 上扬的嘴角根本压不住。 方青词见他如此高兴，也为他感到开心。 贺子枫心绪翻腾，狂喜到手脚甚至有一瞬间的冰凉，然而这种高亢的情绪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狂喜之后很快涌上来的却是深深的茫然。 他很快便强迫自己收拾好激动和茫然混杂的情绪。 心中暗自思忖，无论如何，有了灵根绝对不是一件坏事，若是不好好修炼，才是真的浪费了。 只是他原本安排的搜寻珍珑幻镜碎片的计划，因着这忽然出现的灵根，也许需要稍作调整了。 —————— 入夜。 贺子枫独自躺在小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 自从下午得知自己有灵根，他便感觉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贺子枫终于想到哪里不对劲了！ 。。。 “秦西阁怎么会知道《火云术》适合我的？！” 除非，这家伙早就知道自己有灵根！甚至知道是什么属性！ 他翻身从床上爬起，把脖子上坠着的纽扣拽出来。 拿出秦西阁才给他不久的那面小铜镜，这还是贺子枫第一次使用这玩意儿。 “秦西阁！秦兄！”贺子枫低声唤道。 铜镜果然比那黄色符纸好用不少。 只见黄铜的镜面微微亮了亮，随即竟真的响起了秦西阁有些沙哑的声音： “大半夜的，嚷什么？” “秦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有灵根了！”贺子枫发出质问的语气。 只听见对面秦西阁低沉的嗓音似乎闷声笑了笑： “被你发现啦？” 贺子枫语气出离愤怒，几乎要炸毛了： “话说当时那青莲剑派弟子的试灵石有问题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仿佛是觉得听贺子枫抓狂很有趣似的，秦西阁坏心眼地继续火上浇油道： “啊！我没告诉你吗？” “唔，可能是一时忘记了吧。” 真是糟糕的家伙啊！可恶！害他白白忧伤这么久！ 随后，贺子枫又被秦西阁嘱咐了一通要好好修炼什么的，两人才终于结束了这一场贺子枫单方面破防的对话。 * 总之，贺子枫也只能是迅速调整好心态。 既然现在的情况出现了新的转机，那自己接下来的目标便是要在三个月后参加新人试炼，争取获得成为内门弟子的机会。 而在此之前，当然是好好修炼，尽快达到炼气第七层了。 第51章 天级心法 在得知自己的灵根属性之后的几天里。 贺子枫又摸出那本心法，尝试了几次感受那什么“气”。 每次隐隐感觉由那么一点玄妙之感了，然而这种感觉又很快就消失了。 翻来覆去，总是不得入门之法。 他又找过几次秦西阁，这人总说让他自行领会之类的屁话。 后来更是干脆联系不到了，消失了个彻底。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东西其实是秦西阁千年前一次打斗，意外在一个听说很厉害的人类修士手里搜刮来的，据说这修士是火系的单灵根。 当时他只当垃圾一样扔在洞府的藏宝库中，根本一眼也没看过。 况且，秦西阁一介妖修，不管是修行、吸收灵气，还是不断的吞噬和成长，这都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他哪里知道人类修士是怎么修炼的。 * 贺子枫顺理成章地想到了自己在这门中唯一的人脉，想说请教一下方青词，然而最近几日这人也不知在忙什么，总找不到他的人影。 他不禁暗自感叹失策失策。 上次见方青词的时候，怎么就忘了问问对方联络玉简的法诀？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仅如此，贺子枫试着用玉简联系了一下沈千舟，发现连沈千舟最近也因为接了个宗门任务，下山去了。 贺子枫在膳堂，表情狰狞地恨恨擦着桌子，用力到仿佛要把桌子搓掉一层皮。 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想好好学习的时候，全世界都在与自己为敌！ 唉，书中自有黄金屋。 不得已，还是得靠自己！ 于是他收拾好手头的杂事，屁颠颠跑到万卷楼搜寻心法相关的典籍去了。 然而匆匆离开的贺子枫却不知道。自己前脚刚离开膳堂，后脚便来了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弟子，向林回峰打探他的消息。 林回峰还以为两个女弟子是对贺子枫有好感。。 笑呵呵地就把兄弟卖了个一干二净。 —————— 贺子枫来到万卷楼，想了想，抬脚往藏书阁第二层走去。 一层是一些修仙大陆的历史相关的书籍。 心法和功法之类的书籍，绝大部分是在二楼或三楼。 来到二楼，见解长老也在此。 于是秉持着尊敬师长的原则，贺子枫向长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解长老好！” 解长老忙着看书，只是点点头，没答话。 贺子枫便兀自找书去了，手指扒拉着书架，一本一本仔细寻找。 “火系心法，火系心法......嗯，在这里！” 他找到存放火系心法相关的书架，随手抽出一册翻阅起来。 然而这书里，一个个文字小得像蚊子一般，他看了会儿便觉得眼晕。 “啧，干脆多拿几本，回去慢慢研究。” 他一边往怀里揣了好几本，一边咕哝道。 神出鬼没的解长老却突然在贺子枫背后幽幽出声： “你拿这么多心法做什么？” 贺子枫正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冷不丁被这一问吓了一跳，汗毛都竖起来了。 看清是解长老，他才长舒口气，真挚答道： “哦，弟子于修行入门上有些不解，想着想多研究两本，兴许能融会贯通。” 贺子枫像小学生一样笔直地杵在解长老面前，本以为会得到解长老夸赞什么的，岂料解长老却一脸严肃地问道： “掌门长老早课时没给你们讲么？” “什......什么？” 原来，心法这种东西并不像功法，不是越看得多越好的。 看得多了，并不会使人融会贯通，反而容易出现修行迟滞，道心不稳的情况，甚至产生心魔。 产生了心魔，最后的走向自然是入魔或陨落。 尤其是刚入门的弟子，长老们通常也只会让他们修行一个心法。 看来不知是哪一日，掌门长老讲挑选心法的重要性时，贺子枫并没有认真听。 贺子枫一阵心虚，问道： “那么...长老，练了一个心法，便不能再练另一个心法了，是么？” 解长老点点头，好心道： “你是火系相关的灵根？要我给你推荐一本心法么？” 贺子枫有些纠结，那什么，自己修炼那《火云术》好几次，都睡着了，这算是修炼过还是没有呢？ 但想到自己也不能拂了长老的一番好意，自然是连连答应。 只见解清若抬起纤细的手指，抽出一本《火系入门心法》递到他面前，道： “这是门中许多弟子都在使用的，应该很适合你。” 贺子枫从善如流地接过，并表示了感谢。 他停顿片刻，还是有些忍不住，问道： “解长老，若是《火云术》的话，适合我修炼么？” 本来转身欲走的解清若转回身，挑眉惊讶道： “你从哪里知道的？这是一本天级心法。” 这心法有天、地、玄、黄四个等级的分别贺子枫倒是知道，他也知道手中这本《火系入门心法》已经是玄级心法。 但他万万没想到《火云术》居然是天级心法！ 卧槽！秦兄！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他心下一瞬间紧张得狂跳起来，说话不免有些打磕巴。 “弟......弟...弟子在楼下的一些典籍中偶然看到的。”他随口扯谎道。 解清若也没难为他，只当这弟子兴许是从某个典籍中知道了这心法的特殊，现在听闻这心法是天级的，有些紧张而已。 她咧嘴笑道： “《火云术》当然很适合你，但是——” “这心法是我师叔祖创下的，失传了早有一千多年了。这一时半会儿，我可给你找不出来。” 贺子枫刚刚见解清若对这心法似乎有些了解，便想直接请教她，然而听到这话，他才明白，解长老可不了解么！那可是了解得够够的！ 这东西还不知道秦西阁是怎么来的，自己如果贸然暴露，难免不会给秦西阁带来什么麻烦。 因此贺子枫只好尴尬挠头，不知该如何接话。 最后，他只能用身份牌借了手上的玄级心法，便赶紧离开了。 * 晚上，仆役弟子居住的小楼内。 贺子枫正一只手摩挲着这本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天级心法，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小铜镜，眉头紧皱。 得知这心法的来历，他自然心下疑惑，也免不了要问一问秦西阁。 然而今晚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对方，他对着铜镜试了好几次也没有反应，想来也许是又在忙着处理族中事务。 最后贺子枫只好作罢。 他想着下次再问，又研究了一会儿书上的内容，便安心躺下入睡了。 第52章 故友 次日，早课结束后。 贺子枫同林回峰一同去膳堂的路上。 林回峰时不时看看贺子枫，还一直笑，笑得贺子枫背后发凉。 “你干嘛这副表情？”贺子枫狐疑道，“你不会是被夺舍了吧？” “啊？天杀的！你是谁？赶紧从他身上下去！” 贺子枫一边戏精附体，还一边把住对方胳膊，疯狂前后摇晃。 林回峰努力将自己从对方手中挣脱出来。 “哎呀！有问题的不是我！”只见对方指指贺子枫的鼻子，“是你！” 贺子枫疑惑，顿了一秒，意识到什么似的，干笑装傻道： “啊？我吗？” “啊哈哈哈哈哈，我又没被夺舍！我能有什么问题！” 他还以为对方知道了这具壳子里的芯儿不是原装货什么的，当即汗都要流下来了。 “谁跟你说什么夺舍了！”顿了顿，林回峰又继续挤眉弄眼激动道，“昨天有两个人来打听你呢！” “是两个女弟子！长得可美了！” 贺子枫先是松了口气，继而又听到后半句。 “......嘎？” 这是什么修仙后宫文展开？ 难道......是自己什么时候无意间展现出来的王霸之气吸引了妹子的视线？ 总不可能是因为自己端盘子的身躯格外伟岸什么的吧？ 这种鬼话，不说别人，他自己都不信。 如果是因为他某次服务态度不佳，而跑来投诉什么的，倒还更加有可能。 总之，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于是他收拾好吃惊的表情，淡定道： “她们说了找我有什么事么？” “倒是没有，只是问了你叫什么名字、老家在哪里，以及是什么时候入的宗门之类的。” “你都告诉她们啦？” “如实相告。而且，”林回峰正色道，“我总觉得其中那个杏眼的姑娘对你有意思。” “......” 贺子枫倒也想了想，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引起了这两位姑娘的注意呢？那两位姑娘究竟是谁？ 无奈，他每日在膳堂接触的人实在太多，导致他也思索不出什么头绪。 俩人这么一路插科打诨的，一会儿便到了膳堂。 今日膳堂人不算多，贺子枫仍然是负责分发膳食。将手中的饭食递给诸位同门师兄弟们。 这工作其实挺枯燥的，无非是一些简单的重复罢了。 案上饭食恰好已分发完毕，眼前却忽然伸过来一只玉白的手，指节分明，修长有力，指甲修剪整齐，是一只男子的手掌。 而且显然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 这人身形高大，此刻俯视着贺子枫的后脑勺。 贺子枫抬头对这人歉意地笑笑，道： “不好意思啊兄弟，这儿发完了，可能得麻烦你等我一会儿。”说罢，不等对方反应，转身钻进后厨去了。 那人挑挑眉，眼中惊讶之色难掩，看着贺子枫的背影，不置一词。 “兄长，你看，是不是长得一模一样！” 一道女子的声音自那男子身后响起。 原来，这高大的男子身后还站着两位女子，显然便是昨日来打听贺子枫的那两个。 * 贺子枫利索地拿出新的饭菜，盛好递到那男子面前，然而那男子却并不接。 “兄弟！饭！”贺子枫出声提醒。 那人却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萧成？” 贺子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即反应过来这人说的是一个人名，而且见人家目不转睛盯着他这张脸猛瞧的样子...... 他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嘴上立刻道： “哥们，认错人了吧。” 那人看现在膳堂人有些多，后边已经排起了长龙，也没想引起过多关注，道： “这位兄台不必紧张，我只是看你跟我一个故友长得实在很像，不知一会儿你忙完，能否赏脸跟我们聊聊？” 他说着，微微侧身，贺子枫见到他身后的两位姑娘，心下明白这便是昨日来打听他信息的两人。 三人穿着一致，均是这一批新入门的正式选拔弟子的服饰， 贺子枫清楚，眼下跑是不可能跑的，看来，只能发挥自己的装傻大法，一会儿见招拆招吧。 况且，他在这壳子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多少也有些好奇原身的信息。 于是贺子枫心一横，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 贺子枫收拾好一切，来到那一男两女所在的一桌坐下时，这三人的饭食还粒米未动。 所以，三人显然不是为了吃饭才来膳堂的，应该是偶然间发现他在此处，才找上门来。 三个人此刻分别占据了桌子的一边，那男子坐在他正对面。 他一坐下，三双眼睛便齐刷刷往他身上招呼，搞得他瞬间压力山大。 我去，怎么弄得跟三堂会审似的？！ 贺子枫汗又要流下来了。 其中一名女子盯着他，好奇道： “你脑子好啦？！你这是有了什么奇遇？看起来竟一点也不傻了！” 这态度，可一点也不像是见到故友，而且听这话，原主难不成原先是个傻子？！这话倒是给了贺子枫极大的操作空间。 这三人中，显然那男子要年长几岁，是他们的主心骨。 只见那男子用眼神制止了这女子的话，转头对贺子枫道： “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在下名叫贺子枫。”气氛有些凝滞，贺子枫下意识乖乖开了口。 “没有字？” “没有。” 那男子见他态度疏离，挑挑眉，却是自我介绍道： “在下文之粼。这两位是萧茹和文之月，都是我的妹妹。” 刚刚开口问候他脑子的，便是文之月。 贺子枫点头，却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走向。 “今日唐突，是因为前几日见到你，发现你竟跟我们走失的一位故友长得一模一样。” “连这里的一颗痣，也一模一样。” 文之粼指指自己的手掌根部，示意贺子枫看他自己的这个位置。 贺子枫抬手一看，愣了。 他自己都没发现过这里有颗痣。 这一下，完全使得本来打算假装自己不是原身 的贺子枫无法狡辩。 文之粼继续道： “你对我们，可有印象？” “那个......我...应该有印象，吗？” 贺子枫尬笑，不确定道。 第53章 原身的名字 假装自己不是原主的na已经失效了，是时候启动nb了。 失忆大法，启动！ * 虽说与文之粼一行三人的谈话，让贺子枫汗流浃背。 但最后好歹是让他用失忆强行圆过去了。 贺子枫此刻万分庆幸原主是个傻子，这才让他可以乱编。 他对自己之前的一切绝口不提，只说自己在灵蛇山的一个山洞中醒来，脑中一片空白，然后被人所救。 辗转流离之下，来到西陵，听说做青莲剑派的仆役弟子不仅能提供住宿，还提供伙食，便进了青莲剑派。 总之，贺子枫感觉一切天衣无缝。 据这三人所说，那名叫萧成的傻子，便是在灵蛇山走丢的。 至于如何走丢的，三人却是绝口不提。 贺子枫敏锐地察觉到这其中必定有猫腻，况且这三人见他神智变得清醒，脸上丝毫没有喜悦的表情。 只是不停地反复确认他是否真的完全失去了之前同他们相处的记忆。 结合他刚穿越来时那满身的新伤旧伤。 萧成的失踪和死亡一定不简单。 至少与眼前这三人肯定脱不开干系。 文之粼离开时，似乎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 试探般忽然开口道： “你既然清醒了，有时间便回东洲萧家看看吧，你爹娘一直在找你。” —————— 妖界。 妖王寝殿内，灯火通明。 秦西阁半倚着闭眼休息，硕大的黑色蛇尾盘踞在床榻上。 尾尖垂在床沿，漆黑的鳞片比夜色更深浓。 鳞片上偶尔闪过片片冷光，如同波光粼粼的湖面。 他脸色有些苍白，是近来一刻不停地处理族中大小事务所致。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刚刚带领妖族与魔族经历了一场混战。 他被封印了千年，这千年来妖族力量分散，尽管大祭司仍尽心尽力地管理着族中一些主要事务，也有几个妖族大将镇守，然而妖族群龙无首，这里又毕竟是强者为尊之地。 管理者实力稍微弱一些便难以服众。 总之，妖族人心涣散，被魔族打压得厉害，甚至妖族的地盘还被魔族侵吞了不少。 秦西阁一回来便重振旗鼓，妖族士气大增，这一次大战，便夺回了魔族夺走的最大的一片地盘。 但秦西阁也受了些伤，只得对外封锁了消息，在殿内休养生息。 知道他受伤的消息的，仅有三人，全是他的心腹。 此刻其中一名心腹正在下首低头向他汇报消息： “殿下，探子来报，有人在浦州的一个渔村见到了祁关盛！” 秦西阁并未睁眼，问道： “他在那里做什么？” “回殿下，似乎是有消息称那渔村附近有鲛人出没，从鲛人族手中换来的鲛珠上有珍珑幻镜碎片的气息。” 秦西阁皱了皱眉，想起在清池镇的花楼里也曾听到这个消息。 看来，这鲛宫，恐怕是非得去一趟不可了。 “继续打探消息，过段时间，鲛人族这边我会亲自去一趟，”他睁开眼睛，金色的瞳孔在他俊美的脸上存在感极强，冷血动物特有的竖瞳微微转动，盯着下首的人道， “记住！这期间务必盯好祁关盛的动向！” “是！” 心腹领命出去了。 秦西阁微微叹了一口气，再次阖上双眼。 这次去鲛宫，当然得带上贺子枫。 但去鲛宫之前，他要先去一趟人界，确认一些事情。 因为贺子枫的身份似乎有了些眉目。 先前在丰都时，他拿了那桃树妖的一枚血玉。 对方提出的要求便是，希望秦西阁能帮忙带一件物品到东洲的天露寺。 在天露寺时，秦西阁碰上了王城内萧家的人...... —————— 这边，箜浮山上，青莲剑派内。 贺子枫从膳堂那文之粼三人手中脱身离开，正想转悠到藏书阁去。 却在门口碰上许久不曾露面的方青词，也是巧，跟方青词遇见总是在藏书阁。 贺子枫当即把脑子里什么文之粼、萧成之类的玩意儿抛在脑后，毕竟那边反正是糊弄过去了。 至于原身父母什么的，只等自己离开，再让原身自己回去尽孝罢！ * 他拉着方青词寒暄一番，又仔细请教了一番有关自己修炼出现的问题。 方青词也不藏私，不仅带他到自己在落霞峰的洞府中，详细讲解了如何感知与自己亲和的元素属性。 甚至现场打坐，运行了一番体内的灵力，为贺子枫做示范。 贺子枫听得认真，收获满满，便打算自己回去试试。 然而他忽然又想起，自己似乎还不知道对方的玉简法诀。 这次找不到方青词，让他苦恼许久，若是能联系一二，也能方便许多。于是他便问起对方这事。 方青词对他说了，乃是一句“春赏百花冬观雪”，倒是非常符合方青词给他的温柔雅致的印象。 然而，当方青词反问到他的法诀时，他想起自己那个丢脸的法诀。 犹豫半晌，始终觉得自己这个多少有些拿不出手。 后来架不住方青词一直问。 而且，贺子枫又转念一想，反正到时候这法诀又不是自己念。 一想到有人要联系他，还得先神经病似的说一句“你觉得呢”。 贺子枫就想笑。 于是他便坦然答道： “你觉得呢？” “什么？”方青词大为不解。 “我的法诀，就是‘你觉得呢’！”贺子枫再次解释道。 他常常因为觉得自己的法诀烫嘴，而说不出口。 方青词有些为难道： “你的法诀，你决定就好啊，我觉得的话，也不起作用吧。” 显然，方青词今天也是被这贺子枫这混乱的回答搞得cpu都快烧了。 两人一个奋力解释，一个尽力理解。 一番拉扯之下，方青词终于一脸恍然大悟地搞懂了贺子枫的法诀，原来就是“你觉得呢”四个字。 “......”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方青词，一时之间也是有些无言以对。 —————— 贺子枫当夜便按照方青词的指导打坐。 真的很快就进入到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那是一种意识剥离出身体的玄妙状态。 第54章 试菜风波 他感觉周身一片空茫，万物似乎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了。 在这种状态下，他甚至能清晰地“看”见周身红色与绿色交织的光点。 那些萤火虫般的光点只要他一靠近，便往他身体内钻。 尤其是红色的光点，在他经脉中运行一周，便使得他周身都暖洋洋的。 整个人仿佛沉浸在一片温暖而宁静的海洋里，被轻柔的海浪托举着身体。 就这么打坐，直到清晨的钟声响起时，贺子枫才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一夜没睡。 * 贺子枫修炼过这心法后，便知道这心法恐怕是真的。 得知那心法不简单之后，他便一直打算问问秦西阁那功法的来历。 然而始终联系不到他。 而且，无独有偶，他后来又仔细整理了一番那储物空间。 竟在大量的饮茶、制茶的书籍中，又找出来两本功法。 他分别向几个人打听过这两部功法，均是天级功法，也全都适合火属性灵根修士修炼。 然而也全都无一例外，都是失落了上千年的功法。 创下这两部功法，包括写下《火云术》的这三位大能，都已在几百年前飞升成仙了。 贺子枫听到的时候，人都快麻了。 心里竟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这么频繁打听这些失传如此之久的功法，还被解长老劝说过好几次。 她语重心长地劝他修炼一途，最忌讳的便是好高骛远，眼下最重要的是珍惜时间、脚踏实地云云。 贺子枫拿着这三本烫手山芋似的功法，自然是不敢声张，然而珍惜时间这一句，他倒是听进去了。 因此，最终他决定还是先搁置一下，关于问秦西阁祖上是不是盗墓贼之类的事。 先修炼了再说。 是的，贺子枫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秦西阁怎么弄到的这些东西。 因此合理怀疑秦西阁祖上也许干过什么盗墓之类的行当。 专门去一些飞升的大能遗落在人间的洞府内挖掘宝藏什么的。 要不怎么解释秦西阁这家伙手里能有这么多失传了上千年的天级功法和心法？ 总不能是路边随手捡的吧？！ —————— 抛开秦西阁这边不谈。 自从找到新的努力方向之后，贺子枫每天除了在膳堂帮忙，便是努力修炼。 时不时的也向方青词和沈千舟请教一二。 由于觉得在房间内修炼容易被人发现什么的，他还特地跑到后山找了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修炼。 毕竟现在除了打坐，他还需要抽出时间练功法。这在狭小的房间有些施展不开。 晚上直到深夜才回房间。 然而即便是这么连轴转，他一天天的竟还是精力充沛、干劲十足，浑身有使不完的牛劲。 因为贺子枫想的是，他得在三个月内赶紧修炼到炼气七层，然后在新生试炼中好好表现一番！ 回家！指日可待！！ 他甚至每天也不贪图郑师兄找他试菜那点好吃的了，也不找林回峰聊天吹水了。 连续好几日，他都常常是一做完膳堂的任务，便赶紧溜了。 郑师兄和林回峰逮了他好几天也没逮到他的人影。 今日又是同样的情况。 “这小子，最近忙什么呢！”郑师兄两根胖胖的手指掐着下巴，一脸深沉道。 他身前的长案上摆了好几道菜，全是他最新研发的得意之作。 往常只要他告诉贺子枫留下试试菜，贺子枫无论如何都会留下，然而今日竟然只回答了他一个“哦”。 一个“哦”？ 只是一个“哦”！ 多么冷淡！多么无情！ 简直像极了外面有了小三的渣男，无情地对待自己糟糠妻子时的丑恶嘴脸！ 这对一个修士的厨师生涯是多么毁灭性的打击！！！ 郑师兄悲痛地望向身前的条案。 只见案上这些菜排盘精致，色香味俱全，只是看着便令人食指大动。 看到一旁的林回峰，又觉得老怀甚慰。 只见林回峰坐在一边，正忙着，没工夫答郑师兄的话。 只见他一边往嘴里炫饭，一边狂点头表示肯定。 他也注意到那这家伙最近神出鬼没的，好几次甚至在房间里也找不到他的人影。 林回峰特地晚上去找他，也扑了个空。 现在，贺子枫一走，最近试菜的人便只剩了他一个。 虽说（嚼嚼嚼），郑师兄做的（嚼嚼嚼）饭菜（嚼嚼嚼）的确好吃（嚼嚼嚼），但是（嚼嚼嚼）怎么能（嚼嚼嚼）只有自己一个人长胖！（愤怒而大口的嚼嚼嚼） 总之，两人商量好，下次再见到贺子枫，一定要逮住他问个明白。 * 又是三两日过去。 这一日，眼见贺子枫又要开溜，林回峰眼疾手快叫住了他。 “我说，子枫哥！这几日你究竟是在忙个什么？！”林回峰愤愤道，“连郑师兄的新菜也不来试了！” “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吃完了四道菜啊四道菜！” 贺子枫大惊： “嗯嗯嗯？” “什么时候的事？？” 我去！他不知道啊！没人通知他啊！ 他要是知道郑师兄要试菜，就是少修炼一天也无妨的啊，就当给自己放个假什么的。 “我可是提前三天就告诉你了！”林回峰怒道，“而且，郑师兄当日也告诉你了！” “说！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你都不在乎我和郑师兄了，嘤嘤嘤~~~” 林回峰作西子捧心状，一脸的受伤。 贺子枫其实是有些心虚的，毕竟他最近的确天天忙着修炼。 但众所周知，人越是心虚，声音就越大。 只听贺子枫大声道： “你听我解释啊！事情不是这样子的！” 完全是一副渣男认错、积极挽留的态度。 贺子枫拉着林回峰坐下，将方青词告诉他的有关新生试炼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林回峰。 当然，也顺便告诉了林回峰自己的灵根“失而复得”的吊诡事。 以及自己想成为内门弟子，当惩强扶弱、济世救人的修士之类的豪情壮志云云。 虽说嘴上说个不停。 但其实，贺子枫的内心感受感受却是有些复杂的，其中不仅仅是心虚。 第55章 天藏殿 一方面，他的确感到自己疏忽了好兄弟的感受，而另一方面，接受了二十多年内卷教育的贺子枫总有一种偷偷卷是在背叛组织的愧疚感。 他甚至怕自己努力想要逃脱仆役弟子的身份，在林回峰看来，恐怕是一种冒犯和轻视。 总之，诸多的原因导致他并未告诉林回峰此事。 因此他解释的时候，不自觉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 到最后，完全是一副积极认错，老实交代的态度。 而一边的林回峰这回终于搞懂了，原来这人最近是在忙着修炼！ 关于贺子枫没有灵根之事，林回峰先前也是知道的。 但这也只是听贺子枫自己说的。 眼下听闻贺子枫的这个好消息，林回峰却完全没有表现出贺子枫预想中的任何责怪或嫉妒的神色。 反而是呲着大牙咧嘴一乐：“嘿！你干嘛不好意思！”又伸手捶了一捶贺子枫的胸口，道，“子枫哥！多好的事儿！” 贺子枫正要流出感动的泪水，但又见林回峰哥俩好地揽住他的肩膀，继续道： “说真的，为了给你庆祝，咱们找郑师兄炒几个菜吧！” 还一边掰着手指，一边流着口水数道： “要那个红烧蹄花！那个水煮肉片！清蒸鳜鱼！......” 贺子枫感动的泪水瞬间消失。 “......” 这家伙找什么庆祝的借口！ 我看你就是想吃郑师兄做的菜罢了！ * 最后，这事以郑师兄高兴地做了一桌子的菜揭过。 别的不说，看得出郑师兄是真的爱做菜。 * 然而，几天后，贺子枫便从扭扭捏捏的林回峰嘴里得知了一个惊天事实。 原来林回峰这死孩子也是个极品天灵根，木属性。 从进宗门起便一直在修炼，已炼气七层。 不想通过正式选拔进入宗门是听说这样更省时省力。 而且也不必过于高调。 贺子枫听完人麻了，短短的几句话，震撼了他三四次。 不是哥们，你今年刚满十九啊！才踏马两个月就炼气期七层是什么逆天水平？！！ 啊啊啊啊啊！天杀的我要跟你们这些天才拼了啊啊啊啊啊！！ 怎么会周围所有人都是修仙天才？嗯？ 那他之前的心虚和愧疚都算什么？！ 算他想太多。可恶。 就在他正要占据道德的制高点对对方指指点点时。 对方却苦笑一声，继续道： “因为我从小孤身一人乞讨长大，没有父母亲族可以庇护，因此一直以来行事都极为小心谨慎。” “是因为把子枫哥当成了我亲哥，才决定告诉你。” 贺子枫沉默了。 不仅是因为他有相同经历的，深知其中的艰难。 更是因为他忽然想起，其实眼前的少年比起自己的妹妹，似乎也大不了几岁。 唉，妹妹。 自己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再次见到妹妹？ 因此，贺子枫瞬间熄火，心道： 哦，可怜的小家伙，他又有什么错呢？ 而且说真的，退一万步讲，自己就不能是有错的那个吗？ 总之，今夜两人进行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并约好三个月后一起参加新人试炼。 —————— 山中无日月。 每天都重复的日子总是令人感觉过得特别快。 时间一晃，又过去枯燥乏味的一个半月。 贺子枫每天夜以继日的修炼，终于是已修炼到炼气六层。 按这样的势头下去，新生试炼他是肯定能参加了。 由于身边的参照物都是方青词和林回峰这种怪物，所以贺子枫竟然没觉得自己的修炼速度有什么不对劲。 直到这一日的早课。 来指导众位仆役弟子的人居然是多日未见的沈千舟。 他昨日才刚回到宗门，在任务堂交了任务。 一向严格的修炼狂魔沈千舟今日看到贺子枫时，竟一反常态地点点头，还千年难得一遇地夸赞了一句： “不错。” 早课结束后，甚至还专门询问了贺子枫是否有遇到什么不懂的问题。 这和颜悦色的样子把贺子枫都吓了一大跳，感觉十分受宠若惊。 他战战兢兢地回答，已经请教了其他长老，暂时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沈千舟才点点头，然后离开。 贺子枫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居然得到了修炼狂魔的认可！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大概、也许、可能、应该，自己也他妈是个修仙天才！哈哈哈哈哈！ 总之，因为一句“不错”，贺子枫偷偷乐了一个早晨。 沈千舟毕竟长了一张他大舅哥的脸。 以这样的一张脸说出口的夸赞，让贺子枫有种自己的努力得到了长辈认可的感觉。 * 其实，这一个半月之所以成长得如此之快，不仅是因为贺子枫近乎疯狂的努力。 也是因为最近他身边几乎没有发生什么事，山上的娱乐活动也不多，无聊感也让他不得不修炼。 总之，本来他一开始还像个人类一样修炼，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干！ 近来偶然发现彻夜打坐、运气吐息，似乎居然完全不影响他精力的恢复之后。 他更是丧心病狂地直接进化掉了睡眠，直接通宵打坐，灵力的增长速度飞快。 上次见过的文之粼等人后也没有再出现。 贺子枫自然也乐得不去管他，他倒是希望这帮人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因为他总是有种直觉，这几人看起来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和善。 至于方青词，也是索性直接在洞府内闭关修炼，已经几乎一个月不见人影。 林回峰，不提了，这家伙跟他差不多，然而修炼的速度却逆天到他已经麻木。 因为这家伙就快筑基了，近日正在四处寻找那什么筑基丹。 其实这东西在青莲剑派倒不算难找，毕竟是个十大仙门之一不是，灵犀峰的丹修可不是吹牛的。 因此这家伙最近便天天往那个灵犀峰跑，试图结交一两个豪横大方的丹修弟子什么的。 本来吧，筑基丹这东西也不算稀罕，在天藏殿登记一下，便可领到。 天藏殿便是青莲剑派传说中的藏宝库，里头的丹药、武器、灵草简直数不胜数。 第56章 新人试炼提前 还是那句话，十大仙门之一，家底丰厚。 作为青莲剑派的弟子，想在这方面吃苦？ 休想。 但林回峰打听过了，由于近来门中弟子筑基的人多，高阶的筑基丹早已经被领完了。 他也是不得已，才跑到灵犀峰去。 而且目的也很单纯，图的就是人家的高阶筑基丹。 * 贺子枫此时正在他那后山找到的修炼宝地打坐，正好吐纳一周，睁开双眼。 因着这修炼，他的五感已十分敏锐。 此刻睁眼，便是察觉到有人靠近。 只见林回峰这家伙，慌慌张张地从草丛中钻了出来。 往日两人都默契地靠玉简联系，今日不知怎么的，竟有功夫来寻他？ 贺子枫以为是对方终于得到丹药，特来宣布这个喜讯，挑眉道： “怎么？要到丹药啦？” 然而林回峰却大喘气，摇摇头愤愤道： “没呢！这帮丹修弟子，真是一点都不讲同门情谊！” “不说这个了，我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的。” 贺子枫站起身，好奇道： “什么消息？你用玉简联络我不行么？” 林回峰直接切入正题，道： “我刚刚在灵犀峰，听到一位弟子说，新人试炼似乎要提前了！” 原来，今日他偶然间听见灵犀峰两个小药童在抱怨。 说是由于那新人试炼提前了，便需要在短时间内提前备好许多基础丹药，因此整个灵犀峰最近炼丹压力不小。 自然也抽不出更多的人手炼制筑基丹。 据说，这是因为这一批新人中出了一个修仙怪物，才一个半月便已经达到筑基期大圆满了。 这秘境被长老们设下了严格的修为限制，只有金丹期以下的弟子才能进入。 是专门用来给新入门的弟子提升实战经验的。 长老们想了诸多方法，无果，最终还是决定提前开启新人试炼的秘境。 他们是绝无可能不让这个弟子参加的。 毕竟这秘境十年才会开启一次，这种能确保安全的实战机会并不多，每一次机会都异常珍贵。 ........ 贺子枫听完又麻了。 他已经猜到那个修仙怪物是谁了。 他大爷的，除了方青词还能有谁？ 天杀的！他真的要跟这些修仙天才拼了啊！！！！ 要被卷死了啊，真是没人性的家伙。 _(′_`」 ∠)_ * 果然，次日早课时，御兽峰长老一上完早课便宣布了此事。 一众弟子自然是瞬间议论纷纷，看来想要参加此次试炼的人不少。 长老没管众人的反应，继续讲着。 新人试炼的幻境会在三天后开启，幻境的时间持续七天七夜。 进入幻境后，弟子们身上的玉简将不能使用，这防止的是弟子们互相串通作弊。 试炼结束后，表现突出的弟子有可能会被五大峰的长老挑中，成为内门弟子。 而且，即便不能成为内门弟子，参加完本次试炼的弟子，也能直接成为外门弟子。 当然了，长老们也并非全然不考虑这帮普通弟子的感受。 由于考虑到时间毕竟缩短了这么一大截，最后长老们一致决定降低一些门槛。 也就是说，这一次的试炼，达到炼气期六层及以上的弟子，都可以参加。 并且，每位弟子派发的培元丹增加十五粒，防止出现灵力耗竭的情况。 每人一张传送卷轴，只要撕碎卷轴，便可立即传到宗门已清扫好的安全地点，等待幻境打开的时间一到，便可出来。 总而言之，这幻境一旦进入，便没有人可以使用任何方法离开，除非幻境再次开启。 绝大部分还未能修炼到炼气期六层的弟子愁眉苦脸地离开了，只剩下一些已达到要求的弟子，正在高兴地询问长老关于新人试炼更详细的消息。 贺子枫也围上前默默听了会儿，便离开了。 这对于刚好达到要求的他而言，这当然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因为这新人试炼还没开始，便淘汰了一批修炼速度慢一些的竞争对手了。 当晚，贺子枫仍然想再次联系秦西阁，毕竟他要进入幻境七天，不确定待在幻境中能否使用那铜镜。 然而铜镜却依旧不曾亮起。 * 青莲剑派内，听闻新生试炼提前开启的消息，自然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而且每个人愁的东西还各有不同。 有的为修炼速度太慢而愁，有的为幻境中可能遇到的危险提前发愁。 而文之月待在她落霞峰的洞府内，也是愁眉不展。 原因是她大哥文之粼前日刚离开宗门，说是回家找父亲商议要事。 走之前文之粼对外称闭关修炼，回家的消息也只告诉了她一人。 连一同从王城来的舅舅家那对双胞胎兄妹也没告诉。 眼下时间不等人，她不得不紧急催动灵力传讯，联系自己远在千里之外东洲王城内的哥哥。 —————— 三人后，演武场上。 不论众人是何种反应，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 试炼幻境开启的这一天总归还是到来了。 最终确认参与的弟子，也就是整个宗门内在炼气六层以上，金丹期以下的所有弟子，共有约一百二十余人。 原来，长老们见此次试炼的弟子数量不多，便将先前进入宗门的弟子中修炼到这一阶段弟子也加了进来。 其中，仆役弟子约有二十多人。 也就是说，其中绝大部分还是正式招纳入门的弟子。 眼下，乌泱泱一群弟子，全都有序地站在演武场上，等待长老们的到来。 贺子枫和林回峰站在一处。 他远远地就看到方青词站在极靠前的位置。 视线一扫，又在方青词附近看到文之粼等人。 贺子枫揉了揉眼睛，疑心是自己看错了，或者昨晚没睡好，眼前出现了重影什么的。 倒不是因为文之粼有什么异状，而是因为文之粼旁边站的那杏眼的女子，似乎是叫萧茹什么的。 这这这......这妹子旁边的人，跟她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 两人的区别只是一人作男子装扮，一人作女子装扮。 难不成，这萧茹还是个双胞胎？！ 第57章 进入幻境 贺子枫摸着下巴，啧啧称奇。 林回峰见他一直往那个方向张望，也从后边悄悄凑个脑袋过来，跟他一同望过去，小声咕哝道： “子枫哥，你看什么呢？” 贺子枫朝萧茹一行人的方向努努嘴： “上回不是那两个女子来找我来着，原来其中一个是双胞胎啊！” 林回峰还以为贺子枫关注那姑娘，是对她有了好感。 他一脸叹息地摇摇头道： “唉！子枫哥！我可跟你说，这姑娘啊，你还是算了吧。” 贺子枫好奇道： “怎么？” 上次这小子不还挤眉弄眼地揶揄自己呢？怎么话锋变得这么快？ 林回峰道： “你看到那女子右手边的男子没有？” 是文之粼。 贺子枫点头表示看到了。 “我都跟师兄们打听过了！原来这人就是那三个极品天灵根之一！ “是火系的天灵根，攻击力又强，”林回峰小声道。“那双胞胎女子是他舅舅家的妹妹，他可护犊子得紧。” 林回峰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手臂，道： “天涯何处无芳草！子枫哥，为了你的人身安全，咱还是换个人喜欢吧！” 贺子枫无语，沉默半晌道： “我啥时候说过我喜欢人家了？！” 贺子枫心道，保不齐咱还是她哥呢！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林回峰正要答话。 这时，演武场前方宽阔的台子上传来幻剑峰司长老的声音。 他正嘱咐弟子们分发此次试炼需要发放的物品。 正是那御兽峰峰主提到过的丹药和卷轴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全都被装在一个储物袋中。 看来这储物袋，便是用来存放在这幻境中猎杀的妖兽、寻得的秘宝之类。 贺子枫简单查探了一番那储物袋，发现其中甚至包括一枚辟谷丹。 食之可使人辟谷十天而不觉饥饿。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 此时正是卯时一刻，长老们只待卯时三刻便要开启幻境了。 —————— “呸呸呸！” 贺子枫吐出嘴里的草叶子，从草地上爬起来。 仰头环视四周。 四周是茂密的树林，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 他还是太年轻了，把青莲剑派这帮长老想得太和善！ 连张地图也不给！ 还把他弄到这么个鬼地方。 他刚刚本来已经和林回峰商量好，两人一会儿进了幻境要组个队互帮互助什么的。 俩人自然也想到，进了幻境，他们不一定能被传送到同一个地方。 于是他们商定，走在后边的林回峰要紧紧拉着贺子枫的胳膊，绝对不能松手。 然而贺子枫一踏进那幻境的传送门，便感到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林回峰本来拉住他手臂的力量也瞬间消失了。 于是，贺子枫不仅袖子少了半截，他本人还被这传送门的力量甩了个趔趄。 导致他一进来就被摔了个狗啃泥。 此时传送门外，林回峰望着自己手上的半截袖子，愣住了。 贺子枫在林中，看向自己的胳膊，也是长叹一声。 别的不说，林回峰这孩子，力气挺大。 贺子枫望向深不见底的未知丛林。 哦豁，这下只能靠自己了。 * 待到幻境开启一刻钟后，一百多名弟子便全都进入试炼幻境内。 而且，他们全都被传送到了不同的地方。 刚刚在演武场上，幻剑峰的司长老详细地讲了此次试炼的规则。 此次试炼的内容很简单，也很直接，就是猎杀其中的妖兽。 试炼结束时，获得的妖兽内丹越多，便越有可能得到长老们的青睐，成为内门弟子。 最重要的是，猎杀妖兽数量前三的弟子，宗门还额外准备了奖品，据说今年的奖品便是灵犀峰的长老准备的高阶丹药一瓶。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这次试炼的所得，除却一些妖兽的骨肉皮毛等要上交给任务堂之外，其余收集到的宝物全都归弟子个人所有。 上交妖兽的尸体，还可以获得任务堂的积分。 其余的部分，也就是妖兽的内丹，归他们自己所有。 所以这不仅是一个绝佳的实战机会，更是获得大量修仙资源的方式。 在幻境中，弟子们除了猎杀妖兽之外，还可以获得许多其他珍宝。 青莲剑派的这试炼之境也算是大有来头。 据说这里是由剑派内一位已经飞升的祖师发现的，乃是某个灵兽废弃的洞府。 那灵兽十分强大，因此幻境中多是未开灵智并且不十分强的妖兽。 自发现这废弃洞府时，青莲剑派便将此处作为刚入门的弟子的试炼之地。 同时为了保障弟子们的安全，设下禁制，禁止筑基期以上的弟子进入。 幻境中的妖兽由于有类似新生试炼这样的定期清扫，因此它们的等级也多稳定在一阶到三阶。 即便其中有例外，长老们也会在每次开始之前再次仔细排查一次。 可以保证的是，即便那灵兽已不在此间镇压了，幻境中也绝对没有高阶妖兽。 至于说其他的珍宝。 由于那灵兽的习性，其间生长的灵植仙草数不胜数，甚至还另有一些未被人发掘到的秘宝。 甚至有些宝物，对弟子们今后的修行也是大有助益。 这也是宗门宁愿提前开启幻境，也不想让方青词错过的原因。 毕竟宗门内的长老对这个修仙天才十分关注，寄予厚望。 可以说，他是唯一一个还未开始试炼，便已经被决定好要成为幻剑峰司长老关门弟子的人。 —————— 话说回这幻境之内。 一百二十余人被传送进试炼幻境内，甚至全都被传送到不同的地方。 足以见得这幻境之广阔。 几乎称得上是一片小型的大陆。 贺子枫被传送进的是一片密林的深处。 林中遮蔽物众多，天然便是妖兽们的栖息之所。 他深知越是危险的地方，便越是伴随着巨大的收益。 因此他时刻保持警惕，也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他修行的功法，是秦西阁给他的。 那功法名叫《燎原诀》。 在进幻境前，他已修炼到第二层。 他身上带着的唯一的一把武器，是他一个半月前为了修炼此功法，在门中武器库领的一把最普通的铁剑。 本来试炼之前宗门也有发放武器之类，但贺子枫既然已经有了一把，便也拒绝了。 第58章 当务之急是苟住 宗门中统一发放的黑色布鞋，踏在落满枯枝败叶的地上。 脚下偶尔发出枯枝断裂的脆响，和树叶被压碎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贺子枫独自穿行在这密林间。 周围寂静无声，暂时很安全。 他恍惚间竟想起了几个月前，刚刚穿越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那时候他刚从那山谷中出来，便是秦西阁带着他，也是走在这样的密林间。 那时候有秦西阁领路，倒是并不觉得林中有多么危险。毕竟那人对山中熟门熟路，又是个经验丰富的猎户什么的。 再加上那时又是两人同行，自然消解了许多独处的恐惧感。 眼下自己一个人，虽说天色尚早，他也必须为如何在林中过夜仔细考量一番。 但贺子枫却不是为了找个睡觉的地方，他已经打定主意在幻境中的七天七夜都不睡觉了。 毕竟夜晚的密林，比白天要恐怖得多。 不仅因为夜晚没有光线，视野受限，更是因为林中的妖兽一般都是昼伏夜出，夜晚才是猎杀妖兽的最好时机。 这是他与秦西阁在赶路的半个月，天天宿在野外得出的经验。 不过老实说，其实贺子枫暂时还没想到猎杀妖兽这一层。 毕竟作为一介怂人，他认为当务之急是先苟住，不能把自己的小命交代在这里。 美其名曰先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什么的。 * 贺子枫本想试试看能否走出这片林子，或者至少走到开阔些的地方。 他按照太阳落山的方向，有意识地顺着一个方向行走，这样至少让他不至于在林子里瞎转悠。 也能让他不至于在原地打转。 他自认并不是个路痴，然而这山林中每棵树都长得差不多，实在容易迷路。 然而这林子越走越偏僻，他一手用剑鞘开路，一路拨开眼前杂乱生长的，简直茂盛到离谱的枝条藤蔓。 他谨慎地打量着周围，始终不见什么较为安全的所在。 但幸运的是，也并没有出现妖兽的袭击。 眼见这条路实在艰难，他有些犹豫自己是否需要换个方向。 正出神间，他却敏锐地猛然回头。 因为他察觉到前方不远处似乎传来什么动静。 是打斗的声音，而且十分激烈。 甚至还有树干被什么东西折断后砸在地上的沉闷声响。 有人跟他一样，也被传送到这林子中了么？ 而且还不幸遇上了妖兽？ 听这动静，这妖兽恐怕体型巨大。 贺子枫皱了皱眉，放轻脚步，手指慢慢搭到剑柄上，打算靠近看一看。 还没等他靠近，耳边便听到一阵靠近的风声，和利器划破空气的破空声。 贺子枫瞬间瞳孔一缩。 不对！ 那人的感觉敏锐到近乎变态。 此刻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存在，竟正飞速往他这边移动！ 贺子枫迅速转身后退，他不确定跟这人打斗的是个什么东西，也不想卷进什么麻烦里。 所以他转身便跑。 他毕竟修炼了这么长的时间，脚上功夫不弱。 跑起路来已经是相当快。 然而后面这人不知道是个什么怪物，一直跟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完全甩不掉！ 眼见那人带着一个不知名妖兽的追杀快要追上他了，贺子枫见实在躲不掉。 只好硬着头皮拔出剑，准备迎战。 那人只一息之间便也追上来了，看清贺子枫的脸庞，只是微微愣了一瞬。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要让贺子枫帮忙的意思。 贺子枫也在第一时间看清这人的脸和衣着，是正式招纳入门的弟子的服饰。 来人是个看起来跟林回峰差不多大的少年。 他眉眼精致，长发一丝不苟束在头顶，出手的动作干脆利落，一看便是经过长久的专门训练才能有的身手。 这跟贺子枫这种自己摸索着修炼的人，展现出完全不同的强悍杀伤力。 他身后追上来的妖兽是一只体型硕大的黑熊，这黑熊此时已经被完全激怒，一掌便拍断了那少年身侧一棵水桶粗的树。 原来刚刚那动静是这黑熊弄出来的。 贺子枫在一旁更是狐疑了。 他原本以为这人兴许是想求助，所以才穷追不舍地一直跟在他身后。 然而看这情形，这人明明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助，解决起这只黑熊妖兽来也是云淡风轻。 这不，三两下的功夫，那妖兽发出最后一声嘶吼，便倒地不起了。 打斗转瞬间结束。 只见这少年此刻整个人像一把利刃收刀入鞘般，挽了个剑花，一颗火红色的三阶妖兽内丹便飞进少年的掌中了。 至于地上那可以用来换取积分的妖兽尸体，少年看都没看一眼，直接便收剑离开。 贺子枫提着把铁剑，看完全程，疑惑之情只增不减。 这人干嘛追他？ 然而这少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眼见这人就要离开，贺子枫急忙追上。 问道： “道友如何称呼？刚刚为何忽然追我？” 那少年倒也挺讲礼貌，停下脚步，却只回答了后半句，道： “以为是妖兽。”见贺子枫还要跟，少年冷淡道，“我不喜欢跟人一起。” 刚想问问能不能同行的贺子枫摸摸鼻子，咽下了刚到嘴边的话。 只能眼睁睁见着那少年几个纵身，便在眼前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呵，真够高看他的。 这速度，他就是想跟也跟不上啊！ 总之，这少年出现得突然，离开得也很迅速。 贺子枫很快便将这个小插曲抛在了脑后。 * 又在林间行走半日。 贺子枫也很是奇怪，为何自己碰不到哪怕一个妖兽？ 这要是离开幻境的时候，一颗妖兽内丹也没拿到，岂不是很丢脸？ 他一直有些疑心，说不定自己周围的妖兽，已经被那个战斗力爆表的怪力少年收割了个一干二净。 然而在他看不到的阴暗角落。 一群未开灵智的低阶妖兽吓得瑟瑟发抖，那可怖的妖王气息总在这林子里四处游荡。 恐怖的威压吓得他们全都躲得严严实实。 这全都要归功于秦西阁那一枚鳞片。 * 皇天不负有心人。 不知道是不是古希腊掌管幸运的神终于听到了他的呼唤。 在林中整整走了三个时辰的贺子枫，终于走出这片林子，来到一片较为开阔的地带。 四周的树已经没有那么茂密，不远处甚至有一条溪流潺潺流动。 第59章 试探 当然了，他在林子中这三个时辰也不算全无所获。 在发现根本没有妖兽鸟他过后。 贺子枫便直接开摆。 地上只要是他认识的灵植，几乎全被他薅了个遍。 他甚至找到一些炼制筑基丹的月牙草。 这种草开出的花像一个小小的月牙，非常好认，贺子枫在一本书里见到过。 想着到时候林回峰也能用用。 拿上原材料到灵犀峰求筑基丹，说不定能容易些呢？ 其余的，他还摘了一大堆灵果什么的。 有一种果子看起来还怪有意思。这果子挂在枝头，红艳艳的，隐隐的似乎还泛着红光。 像一枚小灯笼似的。 虽说这灵果他倒是不认识吧。 但他以前也看过一些什么修仙的电视剧之类的。 那里头不是总说什么主角吃了灵果，便灵力大增什么的？ 退一万步说，那个吃了灵果灵力大增的人，就不能是他吗？ 总之带走！都带走！ * 走出那林子之后，贺子枫便决定顺着那溪流的方向一直走。 一路简直顺遂到极点。 甚至顺利到他几乎感到有一种不合时宜的乏味。 因为他居然碰上了一开始组队不成的林回峰！俩人被传送的地点原来如此近！ 这一下是真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了。 贺子枫喜极而泣。 俩人互相吐槽自己遇到的糟心事。 然而当林回峰得知贺子枫的苦恼居然是一个妖兽都没遇到的时候，他一时也有些不知道该说这人究竟是幸运好，还是不幸好。 毕竟遇不到妖兽，也就意味着拿不到妖兽的内丹了。 拿不到内丹，那在这次试炼中便是妥妥的垫底。 而且，这跟他想要成为内门弟子的梦想显然便要失之交臂了。 然而贺子枫的心态倒是还不错。 既然当不了内门弟子，也能成为外门弟子嘛。 相信外门弟子能接触到的信息，应该也不少。 至少应该不会比仆役弟子差。 然而不知是林回峰这家伙能给人带来好运还是怎么的。 贺子枫在黄昏之前居然意外撞上了一只双目赤红的灰鼠。 两人这时候已经找好了一处不太深的洞穴，简单勘察一番过后，便决定第一个晚上在这里度过。 他们现在既然遇上了，那么自然也就轻松许多，毕竟可以分工合作。 两人在洞口布置好防护结界，商量好晚上轮流守夜。 然后林回峰便到附近去放置一些陷阱法阵什么的。 贺子枫一人待在山洞口附近。 那只灰鼠就是在此时出现的。 这玩意儿从草丛里疯了似的窜出来的时候，吓得贺子枫“嗷”的一声大叫。 差点直接跳到旁边面黄肌瘦的小树杈子上去。 其实，早上他见到那少年杀的黑熊妖兽其实跟他在动物园看到的普通黑熊，体型差距不大。 而且那黑熊还没怎么开始嚣张便驾鹤西去了。 然而眼前这灰鼠跟那熊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熊不常见，老鼠还不常见么？ 任何一个见过巴掌大的老鼠的人，再见到这他妈小腿高的老鼠都得尖叫。 他有想过妖兽这玩意儿可能有点掉san，但没人说过这玩意长得可以这么猎奇啊！！！ 这种灰鼠妖兽体型中等，长相潦草，比寻常老鼠大了许多倍。 一对儿发黄的门牙看起来贼锋利，贼恐怖。 这玩意儿匍匐在地上的时候，几乎有他小腿那么高！ 飞扑到跟前的时候，贺子枫更是感觉这玩意儿几乎要扑到他的脸上了！ “卧槽啊啊啊啊啊！！” 整个山谷回荡着他惊恐的叫声。 贺子枫眼见周围没什么地方好躲，慌得一时之间四处乱窜，简直比那巨鼠还慌张。 窜到一棵巨大的树下，开始跟那妖兽围着树绕圈圈。 恍惚间意识到自己这是什么秦王绕柱行为，然后才终于想起自己背上也负着一把铁剑。 他神色才终于从慌张转变到认真起来。心道，自己好歹也修炼这么长时间，总不至于连个一阶妖兽也制服不了。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只见他回身一手拔出铁剑，一手掐诀，眼神坚毅。 使的是《燎原诀》第一式，火树银花！ 剑光飞舞间，一阵火花带闪电地往那老鼠身上招呼，这动静炫酷无比。 贺子枫见烟尘四起，料定那妖兽已在自己强大的实力下伏诛。 四十五度角勾起嘴角，自信微笑。 呵，一阶妖兽，易如反掌。 然而下一秒，那灰鼠便从烟尘中窜出，只有头上一小撮毛被烧得焦黑，其他部分完好无损。 贺子枫大骇，继续奔逃。 “啊？卧槽啊啊啊啊啊！怎么没用啊？！” 一人一鼠，一逃一追，跑到潺潺的溪边。 不行，再这么跑下去，自己的体力会支撑不住的！ 贺子枫终于意识到这个严峻的问题。 他双指并拢，默念法诀，打算使出《燎原诀》第二式，星火燎原！ 生死关头，他的潜力也似乎被激发出来一部分。 他集中精力，汇聚浑身灵力于指尖，只见他双指之间“噗—”地窜出一道...... 小火苗。 然而他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将那火往妖兽身上掷去。 准头不够，扔了三次才中。 然而也就是这最后一次，那豌豆大的青绿色小火苗一接触到妖兽，便腾地剧烈燃烧起来。 那火光中的妖兽一身黑气逸散，看起来邪门极了。 贺子枫拄着剑鞘，也因为短时间内使用的灵力过多，脸色都有些发白。 他收剑，从怀中掏出一粒培元丹吞下。 这是恢复灵力的丹药。 宗门这次发放的培元丹全是高阶的，因此他恢复得很快。 原来那《燎原诀》第二式威力虽强，然而却极耗灵力。 贺子枫现在不过炼气期，本来施放一次便足以耗尽他全部的灵力了。 刚刚是生死关头，身体的潜能被激发出来了。 他站在原地等了会儿，本以为那烈火燃尽之后，便能收集一枚妖兽的内丹。 然而，直到那妖兽都变成了一堆黑灰，贺子枫用树枝扒拉半天，也不见内丹的踪影。 贺子枫狐疑，心道。 这......难道是自己那火焰太过猛烈？将那珠子都给烤化了？ 第60章 发狂的妖兽 虽然有这样的猜测，但他其实明白这是绝无可能的。 妖兽的内丹好比妖兽的能源中心，是他们修炼的媒介。 其中蕴藏着妖兽的全部灵力。 这内丹可能被炼化，但绝无可能被烧成一堆灰！ 况且刚刚那妖兽发狂的样子明显不对劲。 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 贺子枫正百思不得其解间，远远听到林回峰的呼唤声。 他只好将这妖兽的事抛在脑后，先去找林回峰汇合了再说。 贺子枫没有注意到。 不远处的树丛后有一道高大的黑色人影，观察他许久。 见他离开，也悄悄消失在原地。 * 贺子枫回到山洞口，正打算向林回峰讲述刚刚诡异的遭遇。 然而看清林回峰的样子，却是一惊。 因为眼前这人竟比他还狼狈。 脸上满是细小的伤口，浑身泥土草屑。 最严重的是手臂上还有一道划伤，像是野兽的利爪所为，还在汩汩地流着血。 要知道，这家伙已经快筑基了，实力比他高了不是一星半点。 林回峰今日进试炼以来也遇到好几只一阶、二阶妖兽，但全都没让他吃过这么大的亏。 贺子枫见伤口还在流血，有些担忧，问道： “这伤口有毒么？” 见对方摇摇头，他便急忙掏出伤药和干净的衣物递给对方，示意林回峰赶紧处理伤口。 一边有些不解道： “你不是去布置陷阱去了？怎么弄成这样？” 林回峰坐在一块宽大的石头上，接过东西，开始龇牙咧嘴解衣服处理伤口，道： “在附近遇到一只二阶妖兽，不知道是不是误闯了它的领地，简直像疯了一样。”他苦笑一声，“我这次差一点点，就交代在那里了！” 贺子枫心里一凛，有种不好的预感，恐怕眼下这情况不是闯了妖兽的领地，而是惹到什么人了。 但贺子枫没有急着说，只问道： “你杀死那妖兽了？” 林回峰摇摇头，道： “那边恰好有一个山崖，我设计让那妖兽冲了下去，兴许是摔死了吧。” “就是可惜了那枚内丹，或许我们现在去应该还能找到。” 贺子枫闻言却是摇摇头，斩钉截铁道：“那内丹已经不在了。” 林回峰问他为什么。 他便将自己刚刚与那一阶妖兽缠斗的过程告诉了林回峰。 包括那妖兽消失的内丹。 林回峰此时已经清理好伤口。 他是木系灵根，待在草木茂盛的山野间木系元素充沛，恢复起来也更快。 再加上那伤口上并没有毒素，因此也只是做了些简单的包扎。 他沉默着听完贺子枫一席话，一脸忧色道： “难不成，这次试炼，混入了什么不怀好意的人？” 贺子枫也很困惑，毕竟眼下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已知的信息实在有限。 唯一能明确的就是，这种情况绝无可能是偶然。 一定有人在暗中搞鬼。 他们不明确的是。 这人是只针对他们，还是针对所有弟子？ 若是针对所有弟子，那便好懂。 无非是为了减少竞争对手，增大自己成为内门弟子的机会。 若是只针对他们，那就难猜了。 毕竟两人平时在门中交游甚广，又是在膳堂做事，每天接触到的弟子可不少。 但打个饭而已，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吧！ 他们都不是什么攻击性很强的人，平时跟人的相处似乎也很正常。 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什么头绪。 贺子枫本想重新今夜要不换个地方驻扎。 然而林回峰提议道，反正再换个地方也说不准会不会再遇到那种发了狂的妖兽。 而且也不一定能甩掉那个暗中使坏的家伙。 还不如就待在此处，静观其变。 最重要的是，他们也能保存体力。 贺子枫听了也觉得这话有理。 于是两人便还是依照原先的计划，待在山洞内。 * 入夜，幻境内危机四伏。 两人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轮流守夜，俱是一夜未眠。 然而一夜风平浪静。 * 次日天亮。 两人还是决定离开此地。 一方面是为了在附近找找是否还有其他弟子，确认其他弟子是否也有同样的遭遇。 另一方面便是因为俩人既然进了幻境，便绝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待着。 幻境中灵植仙草之类的珍宝随处可见，他们不能错过这些珍贵的资源。 * 果然，两人走出此地不出一公里，便遇上了另一名弟子。 本来这人察觉到两人的气息，都要做出攻击的准备了。 见到都是同门师兄弟，便收好剑，兀自在溪边处理包扎伤口。 贺子枫远远看到这人，乐了。 嘿，还是个老熟人。 文之粼见到贺子枫的脸时，显然也有些无语。 但当着林回峰的面，他没有多说什么。 贺子枫上下扫了一眼文之粼，心里暗忖，不是，哥们。 怎么一个个的都遇上了那什么发疯的妖兽是吧。 因为此刻文之粼浑身狼狈，一身月白的弟子服上混杂了泥土和血污。 比起昨天林回峰的样子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人一问，果然也是遇上了那种妖兽。 而且吧，文之粼似乎已经知道那搞鬼的人是谁了，也正在四处寻找那名弟子。 因为在这之前，文之粼便已经在杀了三只狂性大发的妖兽之后，抓住了那人的行踪。 并且一路追踪到此。 他刚刚正与那搞鬼的人血战，身上的伤也是跟那人打斗留下的。 那人实力不弱，对上筑基中期的文之粼也能打个有来有回。 而且，这人不知是用了什么邪术，竟直接使得那些妖兽狂性大发，简直像是入了魔。 文之粼拧眉猜测，这次的弟子中，恐怕混入了邪修。 贺子枫两人闻言对视一秒，俩人都没想到这事儿这么快便水落石出了，都有些惊愕。 然而听到邪修二字，两人神情瞬间严肃起来。 既然涉及到邪修，那么此事便非同小可。 因为这邪修要是不除，恐怕还有更多弟子遇害。 俩人一寻思，显然是默契地想到了一起。反正大家目的一致，要不就一起吧。 于是两人顺理成章向文之粼提出同行的请求。 第61章 哭?哭也算时间噢! 当然了，两人本来也都做好了文之粼拒绝他们的准备。 没想到文之粼这人看起来不怎么样，表情也冷冷淡淡，此时倒是意外地好说话，几乎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 于是他们这个两人小队，也顺利变成了三人小队。 而且，理所当然地以实力最强的文之粼为核心。 随后两人便跟在文之粼身后，一路顺着那邪修留下的痕迹追去了。 * 文之粼在打斗中在那人身上设下了跟踪法阵。 此刻便是随着那法阵的指示往前追。 三人一路追踪，来到一大片夹竹桃林附近。 这一大片夹竹桃林生长得分外枝繁叶茂，远远望去，已开满了粉白的花朵。 若是郊游踏青看到这样的景色，但也颇值得驻足观赏一番。 然而娇花虽美，却有剧毒。 况且三人此刻并没有赏玩的心思。 因为文之粼表示那邪修就在这夹竹桃林中。 进入林中之前，贺子枫拿出几片撕碎的衣衫递给另外两人。 虽说少量吸入夹竹桃的花粉并不会引起中毒。 贺子枫还曾经在街上的绿化带中看见过夹竹桃。 然而这片林子很大，几人在其中打斗时免不了剧烈呼吸，这种情况下大量吸入夹竹桃花粉，也是有中毒的可能的。 三人用布条掩住口鼻。 背靠着背，呈一种防御的姿势，缓慢移动进入夹竹桃林内。 林中很静谧，然而这种静谧很不寻常。 果然，一只有着鞘翅目外形的巨大昆虫忽然出现在三人头顶的树枝上。 它的一对复眼硕大无比，几乎有一个大海碗的碗口大。 细长的节肢上分布着细密的茸毛。 看起来令人头皮发麻。 它没有给三人太多的反应时间，直接便向众人展开攻击。 很快，三人就发现这只妖兽的棘手之处。 因为这只妖兽不断张合的口器中不断喷出一股又一股的粘液。 三人无法维持聚在一处的队形，向四周散开。 贺子枫见到那滋滋作响的草丛，便明白这种粘液像浓硫酸一样具有强烈的腐蚀性。 这东西哪怕只是沾一点在皮肤上，也绝对是灾难级别的。 而且，这只妖兽的速度极快，身形也异常灵活。 看这状态，居然是一只三阶妖兽！ 三人神色大变，都使出了看家的本领。 然而这东西的速度实在太快，贺子枫一边要分出注意力躲开粘液，一边又要集中精力施放法术。 手中的火苗根本来不及掷到它身上便被躲开了。 林回峰也试图催生藤蔓困住那巨大的昆虫，也被它很快腐蚀开来。 甚至他自己也不小心被那粘液溅到一些在手臂上。林回峰立刻便疼到面目扭曲。 只见他被粘液溅到的皮肉瞬间便溃烂、焦黑，随后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 这边的两人都不能奈何这玩意儿。 那边文之粼倒是上前与这虫子缠斗了一番，给那妖兽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甚至他还一剑斩断了那妖兽的一条腿。 代价是粘液也喷溅了一部分到他的左腿上。 那妖兽毕竟是少了一条腿，移动速度也自然慢了下来。 贺子枫此刻刚好有功夫吞下一粒恢复灵力的丹药，眼疾手快地掷出青绿色的火苗。 跟那灰鼠的情况一样，火苗一接触到妖兽，立刻燃起熊熊火焰。 那妖兽在火焰中挣扎着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在林中疯狂挣扎，整个场景令人感到极其不适。 刚刚还风景独好的夹竹桃林已是一片狼藉。 那妖兽没有挣扎多久，便化成了灰。 林回峰倒是立刻松了口气。 而文之粼见状则是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似的，深深地看了贺子枫一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等三人休息和处理伤势。 似乎是打定主意今天就是要这三人的命，也或许是趁三人放松警惕。 那黑衣人居然十分托大地在此刻现身，试图以一敌三。 但贺子枫又不得不承认，那黑衣人的确选了一个最佳的时间。 眼下三人的灵力几乎都耗得差不多。而那黑衣人又招招狠辣，完全是奔着取三人的性命来的。 贺子枫刚刚又已经服用过培元丹，短时间内不能再次服用，否则会带来严重的副作用，甚至有经脉爆裂的风险。 他此时已经完全没有灵力施放《燎原诀》第二式了。 而林回峰和文之粼两人又在刚刚与那妖兽的战斗中受伤。 眼见三人合力也不敌那黑衣人。 电光火石之间，贺子枫忽然想到一个主意。 没有更多思考的时间，他立刻朝另外两人大吼道： “咱们分开跑！” “必要的时候，用传送卷轴！” 另外两人显然也在瞬间明白了贺子枫的意思。 三个人分开跑，这样至少还能为另外两个人争取些时间。 而且，试炼开始之前每个弟子手上都发放了一张传送卷轴，哪怕是三人中被追的那个人被追上，也可以立刻撕碎卷轴！ 那被追上的人也不会丢掉性命！ 三人立刻向三个方向奔去。 那黑衣人显然没料到还有这招，愣了一秒，朝着其中一人追去。 贺子枫吼完刚刚那一嗓子，便转身拔足狂奔。 往夹竹桃林深处逃去。 很快，他就悲愤地发现，那黑衣人追上来了！ 他总是在这种时候莫名其妙成为别人坚定的第一选择什么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黑衣人也算是对他爱得深沉了。 根据幸运守恒定律，这世界上有人在走运的时候，一定有个人在狠狠倒霉。 猜猜是哪个倒霉蛋此刻正在倒霉？ 贺子枫脸上挂着宽面条泪，风声在耳边呼啸，脚下一刻也不敢停。 哭？哭也算时间噢！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人一旦倒霉起来，便是无止境的。 因为夹竹桃林的尽头居然是一片悬崖。 崖边的风很大，吹得贺子枫的衣袍和发丝在风中狂舞。 他手中捏紧了那卷轴，心中有些不死心。 还想挣扎一下，最好是能拖延些时间，若是能知道些信息也好。 只见他语速飞快求饶道： “哥哥哥哥哥！！咱们商量一下行不，你放我一马！我之后猎到的所有妖兽全归你！” 第62章 因手抖而引发的血案 然而这黑衣人可能是在什么专业的杀人机构专门培训过什么的。 具备一个心狠手辣的反派应该有的一切素质。 人狠话不多，根本不吃他这套，不仅不听他废话，也没有前摇cd时间的。 直接举剑动手。 “卧槽你这人怎么不听人说话的！” 如果电视剧里反派全是这种个性的，那八十集的电视剧估计能缩短到三集。 贺子枫眼见不仅无法套话，自己小命都快交代在这里了。只好不断躲闪，眼见便离那悬崖边越来越近。 他知道情况不妙，从怀中掏出卷轴便要撕碎。 谁知那黑衣人反应如此之快，一剑便向贺子枫的手劈来，要斩断他的手掌。 贺子枫没料到对方剑法如此之快，为了躲避这一剑，脚便下意识往崖边后退了一步，半只脚掌踏在崖边。 即便是已退无可退，手掌还是被剑气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血液喷涌而出。 他登时痛得手都在发抖，完全握不住卷轴。 脚下又重心不稳，下意识便将那卷轴脱手而出！ 只见那卷轴义无反顾朝着崖底坠落而去。 贺子枫反应不过来，下意识转身朝那卷轴伸出手指，脚下一个踉跄，竟也跟着坠入了崖底...... 贺子枫坠落悬崖之际，只来得及大吼了一声： “你大爷的啊啊啊啊啊——” 声音消失在深不见底的崖边。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连悬崖上提着剑的黑衣人大哥都懵了，继而又有些愤愤。 啊...... 啊？？？ 这人杀的，一点参与感都没有！ —————— 千里之外的东洲王城。 萧府会客厅内。 萧家二房夫妇正在与客人聊着什么。 秦西阁坐在宾客的席位，端起茶杯正欲饮茶。 忽然瞳孔一缩。 他下意识地捂了捂心脏。 契约的力量让他察觉到贺子枫似乎出事了！ 然而不过是很短的时间，契约又恢复了正常。 仿佛刚刚是他的错觉一般。 对面夫妇俩察觉到秦西阁表情忽然有些不佳，萧夫人关切地问道： “秦公子？可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虽说他心脏很快便已恢复了正常，至少说明贺子枫没死。 但刚刚那一下波动让秦西阁隐隐有些不安。他决定箜浮山打听一下消息。 于是他又捂上胸口，脸色苍白地顺着对方答道： “抱歉。萧老爷，萧夫人。” “小可恐怕是昨夜偶感风寒，现下忽然有些不舒服。” 萧家夫妇俩急忙让小厮领了秦西阁到客房休息去了。 秦西阁借口称病，要卧床休息，屏退了一众仆人小厮。 他先是尝试使用铜镜联系贺子枫，无果。 几息之后，他已出现在箜浮山附近。 他毕竟是妖族，而青莲剑派又拥有护山大阵，自然不能擅闯。 于是他只好召来这山中的几条小蛇，打探消息。 只见他轻轻碰了碰一条小青蛇的脑袋，便能与那蛇沟通了。 原来贺子枫等人在试炼幻境中，时间已过去一天一夜。 又听那小蛇说，长老们为洞悉弟子们在幻境中的情况，防止有弟子陨落。 已让进入其中的所有弟子，都将自己的命牌放入祠堂。 一旦有任何异常，他们便会安排幻剑峰的大弟子前去救援。 眼下贺子枫的命牌并没有任何异动，也不见任何裂纹。 说明他现在至少性命无虞。 秦西阁闻言点点头，这才放心离开。 —————— 夜晚，圆月高悬。 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悬崖绝壁上只有冷风在呼啸。 挂在树枝上的贺子枫睫毛颤动，似乎是醒过来了。 他是被冻醒的。 醒过来的他下意识动了动身子，只感觉浑身冷到发僵，身体的冷使得他对疼痛有些不敏感。 然而随着他轻微的动作，身下立刻传来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然后又是一阵恐怖的失重感。 “砰”的闷响。 伴随着一声虚弱的“我草！！......” 他痛苦地仰面躺在一丛柔软的草上，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这一下把他的身上的疼痛全都唤醒了。 由于身体暂时疼到动不了，他只能转了转眼珠，看向身侧。 这一下把他吓得完全不敢动了。 原来他根本没有坠落到崖底，此刻他身处的位置，是悬崖上一小片突出的平台。 这平台仅三、四十公分宽，一个成年男子平躺在上面也很勉强。 这小小的平台靠近山崖的一侧长满了藤蔓，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而且不知道离崖底还有多深。 但从自己现在的伤势来看，他倾向于认为自己其实并没有坠落得太深。 身下柔软的草丛令他的身体有了一点点回暖，他仔细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贺子枫感觉自己身上虽然很疼，但绝大部分的伤是皮外伤。 也就是被坠落时断裂的树枝划出的伤居多。 除了皮外伤，他目前只感觉自己的右腿钻心地疼，应该是骨折了。 他转转眼珠，看向自己的正上方，刚刚被他压断的树枝。 心下有些后知后觉地涌起一阵劫后余生的喜悦。 这些虬结的树枝牢牢攀附在悬崖壁上的岩石缝隙里。全靠这些枝干的缓冲，再外加这个凸起的小平台，他才能保住一条命。 贺子枫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庆幸自己恰好从这个位置掉下来的。 也是幸得老天垂怜，否则今天他指定是要变成一摊肉泥了。 *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老天爷今天是对他不错，给他的窗户开了条缝儿。 然而又在窗户外砌了一堵墙，还tnnd是用钢铁浇铸的！ 竟把他就这么困在这里了。 说真的，贺子枫觉得，要是简简单单就这么死掉也就罢了，眼下要继续活下去反而难如登天。 已知，他现在身处一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悬崖上，这里的风冰冷刺骨，他身上多处受伤，一只腿又断了。 求解，如何逃出生天？ 还是那句老话，他也不是无路可走，还有死路一条。 [笑不出来.鸡屁股] 意识到自己眼下的处境，贺子枫心里那点劫后余生的喜悦很快就被无边的无助和绝望淹没。 第63章 灵兽的巢穴 这种绝望和无助让他回想起穿越来的那一天，也是类似的场景。 今天比他刚穿越来的那一天还要无助。 身体无法动弹，思维却愈发活跃。 人生前二十几年的某些记忆片段，如同电影倒带般在眼前疯狂闪回。 不行！他不能死！ 至少不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 他想起自己为什么要来青莲剑派，自己为什么要进入这九死一生的幻境。 明明早就已经知道这不是一条容易的路了不是吗？ 自己明明这么努力不是吗？ 而且多幸运，老天让自己活下来了。 他还想继续活下去。 想通一切的贺子枫终于将绝望和恐惧按捺在心底，强撑起身子，打算寻找脱困的方法。 他的右手在坠崖之前被那邪修所伤，眼下疼痛难忍，只好用左手抓紧身侧的藤蔓借力。 “嘶——” 随着身体的挪动，右腿骨头断裂的疼痛让他面目扭曲了一瞬。 贺子枫费了很大的功夫才缓缓坐起身来。 他吞了一粒疗伤的丹药，默默调息了一番，所幸这一次坠崖并没有伤到经脉。 否则就麻烦了。 秦西阁给他的那铜镜，他早在进入幻境时就已经尝试使用过一次。 似乎是跟那些玉简一样，都被禁制给屏蔽了，无法使用。 而那害他掉下悬崖的卷轴此刻也不知所踪。 因此他眼下想要联系其他人来救他，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只能自己找寻求生之路了。 调息完，缓和了许多，灵力开始运转之后，身体也不再那么冷。 然而身上的伤口不会因为调息就自己愈合，他需要处理一下。 他将一条尚且干净的内衫撕成布条，将自己受伤的手掌简单包裹了一番。 然后用手边掉落的断枝固定住自己骨折的右脚。 眼下条件有限，只能先简单处理一下。 然而仅仅只是简单地处理，也让他疼出了满身的汗。 他检查了一下身上，无奈地发现那把铁剑似乎是在他坠崖的过程中遗失了，只留下一个剑鞘。 御剑这一条选项自然是没了。 不过他很乐观，有个剑鞘也聊胜于无，当拐杖也不错，至少比树枝要结实。 他攥紧藤蔓，思考着如何解决当下的困境。 眼前的生路无非两条，往上爬，或者往崖底慢慢滑下去。 犹豫了一会儿，他最终还是决定往上攀爬。 因为他从自己并不算严重的伤势判断，自己距离崖顶距离应该不远。 况且崖底有什么样的风险还是未知。 他稳了稳心神，虽说贺子枫已决定好往上走，但也不是现在。 因为他不敢赌那黑衣人是否还守在崖边。 贺子枫现在身上多处受伤，若是再对上那黑衣人，下场绝对只有死路一条。 他必须等待。 至少度过今夜，在这里待到明天白天再说。 他闭上眼睛倚靠在石壁上，决定先保存体力。 为防止自己半夜掉下去，他还将藤蔓紧紧捆在自己腰间，甚至反复确认了好几遍这东西是否足够结实。 也许是今日白天受到的刺激太多，身体也几乎到了极限。 迷迷糊糊间，他竟然久违地睡着了。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照到贺子枫的眼皮上。 让他瞬间便清醒过来。 他感觉额头痒痒的。 而且坐着睡了一夜，肩膀上有一种沉甸甸的酸涩感。 眼皮上一阵一阵的传来温热柔软的诡异触感。 就像是...... 有什么东西在舔他的眼皮似的。 贺子枫被自己的联想惊得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肩头竟站着一个通身雪白、毛茸茸的不知名生物。 长得跟狐狸似的。 这小玩意儿一双黑沉沉的大眼睛，离贺子枫的眼睛贼近。 近到原本还算得上可爱的小毛脸儿看起来有些畸形。 像个大眼睛外星人似的。 贺子枫顿时被吓得心里一紧，差点从崖上滚下去。 那小玩意儿也被他猛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爪子灵巧地在岩壁上借力，一个跳跃便消失在贺子枫身侧。 消......消失了？？？ 贺子枫霎时惊了，揉揉眼睛，怀疑是自己大清早没睡醒出现幻觉了。 不是幻觉！眼皮上还残留着湿漉漉的口水！！！ 不是，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无声地甩甩手呲了呲牙，脸都皱起来了，是嫌弃的表情。 这东西干嘛舔他眼睛！怪恶心的！ 一边擦着眼皮上的可疑水渍，贺子枫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刚刚这长得像狐狸一样的白毛球，该不会... 它大爷的是想吃他的眼睛吧！ 卧槽！幸好他醒了！ 但是，这玩意儿消失得实在有些蹊跷...... 果然，贺子枫伸手扒开那白毛球消失的地方，厚厚的藤蔓之下，赫然露出一个巨大且深不可测的洞口。 昨晚月黑风高，贺子枫整个人状态又十分不好，竟没有注意仅仅距离自己一臂远的旁边便有一处山洞。 * “！！！！！” 贺子枫很用力才忍住了骂人的冲动。 不是，那他昨晚硬扛着柔弱且大只的身躯，在这么个小小的平台上吹了一夜的冷风算什么？ 算他命硬吗？ 有时候真的很想捶爆这个该死的世界。真的。 贺子枫面无表情地爬进那山洞里的时候心里默默地这么想道。 * 刚刚那小东西一钻进来便不见了踪影。 他默默拄着剑鞘，艰难站起身打量着四周，他察觉到这山洞的入口就不小，里面更是宽阔得离谱。 他察觉到这一点，却不是靠视觉看出来的。 因为那厚厚的藤蔓一合上，能透进来的光便极少，他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他是通过敲击地面上石块的回音判断出来的。 回声空旷而安静。 这里像是...... 某种野兽的巢穴。 贺子枫的脑子在一瞬间像是开了窍似的，想到了这幻境的由来。 长老们不是说这幻境是某个灵兽废弃的洞府么？ 这里，该不会就是那灵兽栖息的地方吧？！ 心脏一阵狂跳，自己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 贺子枫果断捏起一个普通的火诀，照亮了山洞中一片空间。 果然，这山洞内空间巨大，几乎掏空了半座山。 第64章 雪狐的交易 他拄着剑鞘，压下心中的恐惧往前走。 然而仅走出去五六步的光景，便似乎是触发了洞中的禁制。 按理说，这幻境到青莲剑派的手里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禁制设下的时间更是久远。 怎么这力量还踏马能这么强劲！ 这是贺子枫被攻击到时的第一反应。 一股强悍的灵力迎面而来，将他瞬间弹飞出去，然后狠狠砸到岩壁上。 贺子枫登时喷出一口鲜血，前襟都被染红了一大片。 “咳咳咳咳咳——” “卧槽......这什么东西......” 他口中血液还在喷涌，愕然瞪大双眼，仿佛见到什么很奇特的景象。 不知是因为他触发了洞中的禁制，还是激活了什么尘封已久的法阵什么的。 墙上镶嵌的夜明珠竟开始一颗接着一颗的亮起来。 岩壁上如同漫天星斗般的夜明珠，将整个山洞照亮，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洞内恍若白昼。 那白狐模样的生物察觉到这边的动静，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 窜到贺子枫身边。 他此刻身受重伤，毫无反抗之力。 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东西跑到近前，竟开始舔舐地上的，他刚刚喷出的血液！ 它嘴边白色的皮毛都染上了血液猩红的颜色。 这诡异的一幕让贺子枫莫名感到有些恐惧。 随后，他便惊恐地听见山洞中响起一道沙哑粗犷的，属于男性的声线。 “人类。我们做个交易。” 听起来就是个战斗力十足的肌肉壮汉。 贺子枫心下绝望，对上这样一个强敌，自己今天是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他茫然四顾，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 然而没有，洞中一个人也没有。 “你，你是人是鬼？！” 贺子枫听见自己声音都在发抖。 此时，一道毛茸茸的爪子猛地拍在贺子枫头上。 只见这白色的、大眼睛的、嘴角还沾染着血迹的可爱毛球，小小的嘴巴正一张一合。 空气中再次响起那道壮汉的声音： “你在找什么？” 这世界大概是疯了。 这是贺子枫晕倒之前唯一的想法。 * 贺子枫再次醒来时是在一片有些陌生的地方。 身下是柔软而温暖的兽皮。 那只白色的小狐狸正蜷缩在他旁边。 他抬手，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手上的伤竟痊愈了。 动动右脚，脚上的伤也好了？！ 自己这......难道是在做梦？ 那毛球察觉到贺子枫的动静，也醒了过来，站起身子，抖抖蓬松的大尾巴。 “你好了？” 又是肌肉猛男的声音。 贺子枫一听到这声音便有些应激。 他妈的简直是欺人太甚！哪家的狐狸能发出这死动静啊！啊？ 跟它那娇小可爱的外表完全不相符好么！！！ 贺子枫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要冷静。 呼—— “是你救了我？”贺子枫支起身子问道。 那雪狐一脸骄傲地昂起脑袋，嘴里发出与外表不相符的低沉猛男音道： “当然！不是我，你早就死翘翘了！” “唔，我晕倒了多久？” “只是睡了一晚上而已。”那狐狸道。 还好还好，自己还没有离谱到直接睡过试炼的七天。 贺子枫环视四周，好奇道： “这......我们还在刚刚那山洞里么？” “当然。”雪狐肯定地回答道。 经过一番简单的交谈，贺子枫搞明白了。 原来这里是禁制掩盖之下的空间。 周围仍是刚刚那石壁，然而刚刚分明还空荡荡的洞中忽然多出许多东西。 角落里有一堆亮晶晶的东西，几乎晃瞎贺子枫的眼睛。 看起来似乎是灵石和一些其他不知名的宝石。 这一堆几乎成了一座一人高的小山。 另有一个角落又堆着些瓶瓶罐罐，还有一大堆散乱的的书籍什么的。 总之整个山洞内乱得像垃圾堆。 “难道你就是这幻境的主人么？那些...呃...东西都是你的？”贺子枫卡了两秒，非常谨慎地收回了已经蹦到嘴边的“破烂”二字。 那雪狐却摇摇脑袋，道： “不是，这山洞的主人早已离开了。” “那堆破烂是那家伙的收藏品。” 贺子枫道： “那你跟这山洞的主人是什么关系？” 那雪狐沉默半晌，有些回答不上来，像那种忽然卡壳的上发条的小毛绒玩具似的。 随后它龇牙咧嘴，有些恼羞成怒地炸毛道： “你少管！” “现在我救了你的命！你必须和我签订主仆契约，成为我的仆人！” 这家伙语气嚣张，态度傲慢到极点。 主仆契约什么的，一听就不是个正经玩意儿！ 贺子枫有些不情愿，不想答应，支支吾吾地开口： “可是我...呃...这个...那个......” 那雪狐见他磨磨唧唧不肯答应，便瞬间暴怒，身形也霎时暴涨到如同狼一般的大小。 一张嘴便是锋利的獠牙，眼中凶光毕露。 原来这才是它的原形！ 只见它张开血盆大口，怒道： “少废话！你今日若是不答应，也别想活着离开！” 贺子枫见此情状已然是吓得不轻，本就不坚定的意志瞬间萎了，识时务地立马道： “好勒！”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那雪狐闻言满意点点头，身子晃晃，又回缩为娇小的模样： “你必须得带我出去！” “可以！” “现在立刻签订契约！” “没问题！” “包吃包住！” “好！......啊？” ...... 在雪狐的威逼之下，一人一狐很快达成共识，决定签订主仆契约。 然而一个时辰后。 那雪狐感觉自己被欺骗了，恼怒道： “你签订过主仆契约了！骗子！” 贺子枫刚想矢口否认，然而几个月前在清池镇的记忆却瞬间回笼。 那时，他在清池镇的客栈里，的确答应了秦西阁的一个什么契约。 难道，那其实是主仆契约么？（—皿—） 不是，啊？ 我他妈原来跟秦西阁签订的是主仆契约啊？ 所以谁主谁仆啊？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贺子枫对结成契约这种事情毫无研究，更不知道这契约原来也分这么多种。 第65章 灵宠契约 在那雪狐絮絮叨叨的念叨下，他才知道。 原来契约也分为高阶和低阶。 高阶契约又分为很多个种类，有平等的契约、主仆契约，也有道侣之间的契约。 这三种契约的共同点在于，它们都属于双向契约，需要双方共同同意才可达成。 就主仆契约这一种而言，其实也并不复杂。 无非是仆人需要无条件听从主人的安排，帮主人完成某些事情或者促成某种条件之类。 不过，这契约的有些部分还是显得有超出贺子枫的认知了。 因为在某些极端情况下，主人可以操控仆人的思想和行为，甚至决定仆人的生死。 这种双向的主仆契约通常可以在某些既定的条件达成之后自动解除。 而且，在此期间，仆从通常无法与其他人再次订立双向的契约。 因此这也常常在某种仅利于某一方的交易中使用。 贺子枫听完麻木了。 啊？ 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怎么甚至都跟秦兄玩上这种禁♂忌♂y了？！ 不过他很快也便想明白。 他毕竟跟秦西阁已经几乎完全交了底。 贺子枫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 也迟早是要离开的。 因此，秦西阁签订这么个契约不一定真是在防他。 极有可能，是在防他的灵魂离开后，忽然回来的原身。 而且，听那雪狐所说，这主仆契约对仆从一方，也并非全无益处。 除了能在一定距离内识海传音之外，主人也会给予仆从必要的庇护。 甚至是与仆从分享自己漫长的寿命等等。 听闻此言，贺子枫第一反应不是开心，而是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神色。 他点点头，道： “懂了！免费的长期劳工！” 真是万恶的资本主义！ * 这一边，那雪狐没说的是。 其实若是实力足够强大，后者是可以覆盖前一位主人的契约，与仆人结成新的主仆契约的。 然而贺子枫身上这一道契约实在太过强大，甚至隐隐有妖族之王的气息。 这也是雪狐恼怒的原因。 一人一狐拉扯半晌，最后雪狐还是选择了妥协，签订了较低一阶的灵宠契约，成为了贺子枫的灵宠。 毕竟它受禁制所限，只能在山洞附近活动。 若是将此人吞食了，要等下一个刚好掉在山洞旁的人出现，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毕竟掉崖还能挂壁，这种奇葩事又不是天天有。 它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利用这修为低下的人离开幻境。 眼下只有通过签订契约的方式与外界的人类绑定，它才能顺利离开。 贺子枫这人修为低下，性格看起来也很好拿捏，那契约解除起来应该不难。 大不了到时候自己便一口将他吞了！ 无非是承受契约反噬，损失个几百年的修为。 比起天天待在这山洞内，自然是划算得多！ 因此，这小玩意儿打的如意算盘便是，一旦出了此间，便直接摆脱他！ 到时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贺子枫一个修为低下的修士，又怎能奈何得了它？ 被困此地不知多少岁月。 它此刻无比向往自由，向往外面的世界。 —————— 自贺子枫醒来，今日已是进入幻境的第四个白天。 他被那“禁制”所伤，昏睡过去一夜。 试炼的时间剩下得不多了。 眼下身上的伤既然好了，那么也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这里。 当然，离开之前他还要做最后一件事。 那就是，将山洞中的东西带走。 毕竟那狐狸从这山洞中找出的药丸竟可使他只是休息了一夜便痊愈了。 想来那灵兽留下的东西，必定是极好的。 贺子枫一边这么想着，一边问那雪狐这山洞的信息。 他对这个山洞还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灵兽，需要住这么大个山洞。 “这里究竟是什么灵兽的居所？” 关于这一点，进幻境时，宗门中的长老也没有提到过。 那雪狐见自己的目的已达成，倒也不强求贺子枫要赶紧离开此地。 毕竟在这么个鬼地方待了几百年了，要离开也不急于这一时。 它此时整个状态十分放松。 一边用舌头梳理自己身上的毛发，一边抽空回答道： “唔，这里原本叫做海月幻境，是白泽神君在下界时的一处居所。” 白泽？又是白泽？ 贺子枫心下一凛，毕竟他正在找寻的那东西，便与这神兽白泽息息相关。 因此他听到这两个字，瞬间便打起了精神。 原来竟是上古神兽白泽居住过的洞府！ 这也与长老们的说法对应上了。 由于这灵兽过于强大，所以宗门发现这幻境时，此间的妖兽等级都不高什么的。 白泽作为上古神兽之一，实力确实不是一点点的强大！ 然而那雪狐又继续说道。 这里说是白泽的居所，其实神兽白泽当初只不过在这洞中待了不到一年而已。 贺子枫问道： “你那时便已跟着白泽神兽了么？” 难不成，这雪狐其实是上古神兽白泽的小弟之类的？ 雪狐眼珠一转，道： “其实，白泽神君在这里的时候我还没有开启灵智。” 它打算告诉贺子枫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信息，告诉贺子枫也无妨。 而且，这雪狐很聪明，尽管跟贺子枫相处时间不长，它已看出对方是个心软的人。 这对自己之后解除契约绝对有利无害。 只见雪狐停止了舔舐的动作，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 低沉粗犷的男声如同掺杂了砂砾的风，掺杂着遥远的记忆缓缓吹拂而来。 气氛莫名有些忧伤。 贺子枫正襟危坐，尽量忽视对方的声音和外形带来的违和感，听得很仔细。 * 那时候，神君初到此处，决定在此修建洞府。 海月幻境中高阶的妖兽被吓得四散，纷纷逃出幻境。 很快幻境中便只剩下些灵智未开的小妖兽。 由于与神君实力差距悬殊，幻境内自然是一派和谐安定。 然而一年后的某一日，神君离开洞府，久久未归。 雪狐彼时恰好在山崖下徘徊。 无意间被山洞中神君留下的一丝仙气和大道真意吸引，它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进山洞。 进入山洞时一切平常，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结界和禁制。 第66章 轻轻推了一下 它自然是本能地吸收了这缕仙气。 那时情况危急，它弱小的身体难以抵抗这股纯净强大的灵力，经脉几乎爆裂。 雪狐出于一种动物求生的本能，又嗅到灵药的香味，在神君留下的一堆瓶瓶罐罐中四处乱闯，扒出许多不知名的药丸咽下。 不知道是什么药丸起了作用，它竟捡回一条命，但也陷入了持续一百余年的沉睡。 一百余年之后，洞中绝大部分的东西已经腐朽，雪狐在洞中醒来。 发现自己竟然因那一缕仙气开了灵智，成了妖修。 也是这时它才发现，那山洞也不知怎么的，竟有了一层禁制，它被困在这山洞中了。 * 在洞中的岁月，它也在不停修炼。 但不知是吃了什么丹药，尽管它已有近千年的修为，外形也始终只能保持这副模样。 而神君自百余年前那一去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原本普通的一只雪狐，成了灵狐。 它本想出去寻找神君，结草衔环，以报白泽神君一缕仙力的恩泽。 然而却发现自己竟被这禁制困在了其中。 这禁制像一条无形的锁链，将它束缚在此地。 它的活动空间很小，只有山洞内以及洞口附近。 最初它只是日复一日的等待，在山洞口遥望，就这么过了不知多少年。 * 它也曾经试图通过努力修炼来打破禁制。 然而神君亲手设下的禁制，岂是一个小小妖修便能解开的？ 在漫长的等待中，它甚至将神君留下的一堆书籍和卷轴全都看完了。 它就是在这堆书籍中得知，原来自己哪怕解除了禁制，也无法离开这个幻境。 只有一个方法能使它真正获得自由。 那就是通过与人类结契，解除禁制的束缚。 由人类带它离开幻境。 其实，在贺子枫到来之前，它已经许久未曾踏出过山洞了。 因为它在一次次的失望中根本已不抱任何希望。 然而幸运女神这一次不仅眷顾了贺子枫，也眷顾了这只执着的雪狐。 当山洞外出现陌生的气息时，那雪狐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出去查看，这才发现了贺子枫。 * 贺子枫听完，心中慨然。 想不到其中竟然还有这么个曲折的故事，叹道： “所以，白泽神君原来是你的恩人。” 雪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贺子枫，一脸郑重地点点脑袋。 抛开它的糙汉声音不谈。 它在这个故事中，已完全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无辜的小可怜。 简直是令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果然，贺子枫见它这眼神，也露出同情的神色。 然而这雪狐不知道贺子枫想的其实是。 他该如何才能，对着一个一心想要找白泽报恩的...狐狸，说出口。 那倒霉的白泽神君，已在千年前陨落了...... 连他留下的神器都碎成了渣渣。 贺子枫心头感慨，一声长叹。 “唉———” 这让自己可怎么找啊！ 贺子枫一边对自己悲惨的命运表示叹息，一边薅狗似的粗鲁地撸了撸雪狐的毛，以示安慰。 神君已经陨落这种事，还是以后慢慢告诉它吧。 想到那雪狐现在一定因为即将重获自由而兴奋不已，贺子枫就实在不忍心打断它的快乐。 而那雪狐，此刻正在凹一种很新的，可爱、可怜又很会凶人的什么诡异人设。 虽说不爽贺子枫把自己的头毛搞得一团乱，但它最终也没有反抗。 * “等等！” 一边正将山洞中那一大堆物品洗劫一空的贺子枫，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声道： “这山洞中的禁制，似乎对我也是有效的吧！” 他刚刚分明还被那禁制所伤，说明他也是受那鬼东西限制的！ 这样一来，他连自己都出不去！ 又怎么可能带这只狐狸出去？ “呃，那个啊，”狐狸出声道，“因为契约需要你的心头血。” 只见分明是一张狐狸的脸上，却诡异地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它支支吾吾道： “所以刚刚轻轻推了你一下。” 不是！ 贺子枫闻言愤怒了，气得脑门上青筋直冒。 你踏马管那叫轻轻推了一下是吗？ “你大爷的！” 贺子枫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无能狂吼。 “你轻轻推那一下差点要了我的小命你知道吗？！” 其实，如果贺子枫知道刚刚那心头血根本就没用上的话，他可能会再次气到当场吐血。 然后即刻解除灵宠契约，继续把这倒霉玩意儿扔山洞里什么的。 因为其实只有双向契约，才能用上心头血。 * 最后，贺子枫愤愤地将山洞中能带走的东西全都带走了。 包括地上的灵石、珠宝，还有那些可疑的瓶瓶罐罐、散乱的书籍等等。 宗门中发放的储物袋空间实在太小，他只能将东西全都堆在秦西阁给的那枚纽扣空间里。 若不是因为时间不允许，贺子枫甚至想把岩壁上嵌进去的夜明珠全都抠出来，通通带走！ 虽说最后其实还是奋力抠下来好几枚吧。 好家伙，这东西夜里亮亮的。 晚上放房间里多带劲！ —————— 得了神君留下的一堆...呃...破烂儿。 贺子枫登时便有底气了。 因为破烂儿堆里恰好有一把剑。 这对于一个青莲剑派的弟子而言，就意味着交通工具。 他简单整整衣襟，暗自想到这可是自己带进来的最后一套干净的衣衫了。 可一定不能再弄坏了！ 毕竟他虽说学过简单的清洁术，可也没学过什么复原术啊！ 这才过去短短三天，林回峰那家伙便消耗掉他两套衣衫，然后他自己又在这悬崖上消耗掉两套衣衫。 这好不容易试炼一次，消耗最多的居然是衣服？ 这说出去谁信？！ 低头，见那狐狸正望着他，跟个小博美似的。 贺子枫乐了，只看外表的话，这玩意儿倒也可爱。 然而他思忖两秒，正色道： “我带你出去倒是好说，可万一被我的师兄弟们察觉可怎么办？” 这玩意儿再怎么说，也是个妖。 带个妖进修仙宗门？多少有些离谱了。 贺子枫有些不确定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带了个兔子进狼窝。 第67章 凝霜草 因为贺子枫很清楚，气息这东西是随着修为的等级变化的。 这东西就像贫穷一样，无法遮掩。 除非是使用了天级屏蔽法器，否则不可能完全杜绝。 尤其是妖气，更是如此。 那雪狐却道： “无妨，我已经与你订立了灵宠契约，他们不能察觉到我的气息。” 这也是它能骗过那禁制，离开幻境的根本原因。 况且，这雪狐身上的妖气其实并不很分明。 它当初开启灵智，接收的第一缕灵气便是仙气，这与寻常妖物便有了根本的不同。 而且最重要的是，由于这雪狐的防备心很强，它并没有向贺子枫吐露实情。 它的内丹其实有些异常。 也许有当初那些丹药的影响。 也说不定是贸然吞噬仙力时损伤的经脉尚未完全修复。 总之它的灵力虽然爆发力很强，然而积攒一次却要很长的时间。 刚刚它在山洞中现出原形吓唬住了贺子枫，其实已经耗费了大量灵力。 短时间内，它根本就与一个低阶妖兽无异。 贺子枫闻言放下心来。 将雪狐从地上一把捞起，粗鲁地塞入怀中。 雪狐挣扎了两下。 然而发现他怀中竟然出乎意料的温暖舒适，便也不再挣扎，安心团成一团。 * 贺子枫揣着那狐狸，扒拉开洞口前的藤蔓。 望了望外面的天色。 这一耽搁，只是逮了些洞中的东西离开，竟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 眼下天色已晚，但他还是决定离开。 毕竟他没有留下的理由，总是龟缩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况且如今不仅骨折的右腿也已完全长好了，丹田内原本被耗竭的灵气也十分充盈。 他此刻只感觉浑身轻松。 贺子枫猜测是那小玩意儿在洞中喂给他的什么灵药起了作用。 神君留下的珍宝，果然厉害！ 手上抽出山洞中找到的那把剑，随意挥舞了两下。 这剑似乎并没有什么出众之处。 神君的药是好药，至于这剑嘛，的确有些普通了。 贺子枫手上飞快掐着法诀，决定御剑离开此地。 御剑属于基础法诀之一，他有认真学习过。 * 然而，一刻钟后。 山崖上。 一只手从悬崖外伸上来，死死扒住地面，随后升起一个灰头土脸的脑袋。 是贺子枫。 谁能想到，他大爷的，幻境里禁止使用飞行法器？！ 长老们真的太贴心了，为了锻炼弟子们的实战能力，他哭死。 是真不怕弟子们分分钟陨落给他们看啊！ 贺子枫长出了一口气。 呼——— 总算是爬上来了！ 远处太阳已经落下，只剩了一线金光还未散去。 悬崖上还是一片狼藉，而且除了呼呼的风声，分外安静。 他仔细侦察了一番附近的状况，确认安全。 地上那些狼藉。 都还是他们前日打斗留下的。 也不知道林回峰和文之粼两人现在情况如何了。 希望两人已经顺利逃过黑衣人的魔爪。 贺子枫暂时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何处寻找两人。 但他忽然想到安全点。 没错，他现在最应该去的地方是安全点。 他坠崖之后，那黑衣人现在也不知所踪。 所以他眼下的唯一出路便是去那处安全标记点。 一来，他没有对抗黑衣人的实力，去有师兄师姐们驻守的标记点显然是最佳的选择。 二来，他也应该尽快向宗门报告这件事情，毕竟若那人真是邪修，那恐怕也会危害到其他弟子的安全。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他如果当时顺利撕碎了卷轴，此刻应该出现在那里。 林回峰和文之粼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眼下想要确认那两人的安全，便要赶去那标记点。 所以，新的问题出现了。 安全标记点究竟在哪里？ 他没有地图什么的。 不过其实，要说找路，谁能又比这幻境中的妖兽更熟悉呢？ 但他又不会跟妖兽对话！ 等等，妖兽！ 想到这里，贺子枫望向怀里，眼下他既然与那雪狐结下了灵宠契约。 何不干脆问问这雪狐？ 毕竟土着对这里的了解，肯定要比一个外来者更多些。 但他没有张口，在识海中开门见山地问道： [小狐狸！你可知道进入这幻境的人类修士将何处作为了安全点？] 雪狐没回答他的问题，生气地直接开口大声道： “什么小狐狸小狐狸的！我有名字！” 贺子枫倒是惊讶了。 一来是他没想到原来这小狐狸居然有名字。 二来则是，他这才发现自己和这雪狐互相之间其实还没有作过自我介绍。 每次这雪狐称呼他总是“喂”来“喂”去的，竟也没感到有什么奇怪。 贺子枫问道： “那你叫什么？” “我叫银柘！你叫什么？” “哦，我叫贺子枫。”贺子枫脚步未停，淡淡答道。 * 最后，银柘还是告诉了他标记点的方向。 条件是先带他去一个地方，见个“老朋友”。 银柘道： “那地方长着许多凝霜草，对于你们人类修士应该有用。” “凝霜草？这里有凝霜草！”贺子枫震惊了。 如果是凝霜草的话，那何止是有用，简直是太有用了！ 凝霜草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灵草。 在贺子枫熬夜苦读典籍的那段时间，他曾在一本有关灵草的典籍中，见到过这种草的介绍。 据说它生长的条件极为苛刻，且通常与一些强大的高阶妖兽伴生。 也正是因为它产量又低，采摘也极其困难，因此市场上流通极少。 然而这凝霜草又是一种珍贵的疗伤丹药的材料。 甚至是九转还魂丹的材料之一。 在修仙界，一株凝霜草通常是有价无市。 绝大多数凝霜草要么是被世家大族珍藏起来，要么便都被垄断到拍卖行中。 少量在黑市中流通的，曾卖出过一百枚上品灵石的高价。 总之就是非常值钱且难得。 贺子枫顺理成章地答应了银柘的请求。 按照它的指示，往夹竹桃林东侧，低矮些的山坡方向去了。 来到此地，果然见到一整片山坡全是凝霜草。 兴许是因为长得极为茂盛，远看像一片毛绒绒的绿色地毯。 第68章 被蛇排挤是我的命运我了解 那场景，贺子枫瞬间便被震撼住了。 虽然说不通生长条件明明很苛刻的凝霜草，为什么在这里长得就像杂草一样。 也说不通为什么这东西如此有吸引力，却没有弟子出现在这附近采摘。 但显然，现在贺子枫有限的脑仁儿已经被凝霜草占满了。 尽管潜意识知道这不正常，但他拒绝思考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 如此多的凝霜草，任何人见到了也会疯狂的。 这个瞬间，他看到的已经不是满地的草，而是钱，好多好多的钱。 哦！钱钱在向他招手！！！ 他兴奋地快步走近。 终于得以见到这种草的庐山真面目。 也明白了这种草为什么叫凝霜草。 这种灵草的草叶细长碧绿，如兰草一般。 凑近了看，叶子的表面是白蒙蒙的，宛若冬日凝结的一层白霜。 眼下的这一片凝霜草状态极佳，长得也已很高。 几乎长到他膝盖处。 银柘从他怀里跳出来，昂首站在草丛里，若非它毛色扎眼，这遍地的凝霜草便要把它淹没。 贺子枫已经无暇顾及它了。 见它兀自去寻自己的“老朋友”去了，贺子枫也掏出脖子上坠着的纽扣形的储物空间。 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他仔细且迅速地将草拔出来，抖净根系上的泥土，然后一股脑放进储物空间。 不一会儿便拔秃了一小片。 贺子枫直起身子打量了一下，约莫采了已有一两平方米的草地。 然后又弯下身，马不停蹄继续拔草。 他正哼着小曲儿，拔得起劲。心道： 不是说这种草都有带剧毒的伴生妖兽？看来书上的东西也不可尽信嘛！ 他采了这么久，也没见到有什么动静。 在不成曲调的哼歌里，远远地传来银柘咋咋呼呼的声音。 只见雪白的一团在草丛中跃动，朝着贺子枫的方向一溜烟儿窜近。 贺子枫蓦然抬起头望过去，隐约听见它喊的好像是两个字： “快——跑——” 白团子跑到跟前了，声音也很分明。 “跑啊！！！！！” 他闻言往它身后看去，狐狸身后的草丛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划出一条长线。 那是...... 看清那是什么，贺子枫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把手里的凝霜草一抛，拔腿就跑： “卧槽！” “有蛇啊啊啊啊啊！！！！！” 贺子枫拔足狂奔，也不管地上的凝霜草了。 他心中呐喊道： 被蛇排挤是我的命运我了解—— 但怎么会走到哪里都有蛇啊啊啊啊啊！！！ 一人一狐，后边跟着一尾青蛇，以一种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山下。 贺子枫累得呼哧呼哧大喘气，但脚下的速度不减。 果然，山上修炼的生活也不能说毫无用处，至少让他逃命的速度变快了不少。 比起他刚到这世界时，他现在的速度简直快到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然而那蛇也不是吃素的，一直在身后紧追不舍。 一直到跑进一片林子里。 山下的密林里高大的乔木和灌丛密布，那蛇追上来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那狐狸此时一个纵跃，跳到贺子枫肩膀上，在识海中道： [你会屏蔽气息么？] [不会啊！]贺子枫着急答道。 那本《青莲剑派基础法诀大全》他才看到三分之一，幻境便开启了。 他以为学会个御剑术，逃命便绰绰有余了！ 谁知道长老们不做人？ 银柘无奈道： [我来帮你屏蔽气息！你爬到前面那棵树上藏起来！] [快！] 贺子枫看了看前方一棵树冠巨大、长势茂盛的树，苍白着脸点点头。 银柘透支自己的灵力，开启了屏蔽法阵。 贺子枫将有些虚弱的银柘捞进怀里，手脚并用地往树上爬。 爬树对他而言不难。 毕竟哪个男孩子小时候没有爬树掏过鸟窝？ 再加上现在紧急关头，他手脚更是快到几乎倒腾出残影。 极短的功夫，一人一狐便已经爬到茂密的枝叶间。 高大的树上视野极为宽阔。 刚一上树，贺子枫便看见一条碗口粗的莹绿大蛇从草丛中钻出，无声地在他们栖身的大树附近逡巡。 似乎是在搜索他们忽然消失的气息。 贺子枫坐在一枝看起来比较结实的树杈上，倚着树干，出了一脑门的汗。 他一只手捂紧了自己的嘴。 顺便也抽空捏紧了怀里那只狐狸的嘴。 银柘出乎意料地没出声反抗。 贺子枫一双眸子紧张地盯着地上那绿色的蛇，生怕这玩意儿抬头，给他来个突然袭击。 不知道是因为贺子枫拔了那凝霜草，还是因为一人一狐侵犯了它的领地。 总之这蛇也是异常执着。 它在树的附近一遍又一遍地徘徊，迟迟不肯离开。 贺子枫此刻心里满是后悔。 不该听银柘的话，来摘什么凝霜草的！ 这草药的确能炼制许多疗伤圣药，甚至还能炼制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九转还魂丹。 可问题是若被树底下这毒蛇咬上一口，他可活不到看着这玩意儿变成丹药的时候。 这上下一算，把自己都给搭进去了！ 这踏马跟爱思爱慕的时候“鞭子沾碘伏，边打边消毒”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约是，朋友—— 爱思爱慕的人可能不会死，但他是真的会噶。 * 不过贺子枫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银柘的屏蔽法阵效果不错，两人的气息完全消失在空气中。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连树附近的气息也几乎消散殆尽了。 那蛇居然在树下徘徊了整整两个时辰。 一直到月上中天。 贺子枫才在莹白的月光下，隐隐约约看到那蛇离开了。 他刚想跟银柘讲讲这消息，却见到雪狐小小的身躯正安安静静窝在他怀中。 那咋咋呼呼的家伙已经睡着了。 他轻轻晃了晃雪狐毛茸茸的身躯，没动静。 啧，这家伙睡眠质量真好。 月光透过宽大树叶缝隙照进他怀里，雪狐的小脸隐隐绰绰的看起来有些朦胧。 有灵兽契约的牵绊在，他能感受到雪狐并未受伤。 只是因为灵力耗竭后太过疲惫。 所以才就这么睡着了。 第69章 青色蛇蛋 贺子枫决定今夜便在树上过一夜，调息个一晚上，权当是休息了。 毕竟还是谨慎些的好。 万一他一下地，那蛇又杀个回马枪。 那银柘可没有灵力再为他开启屏蔽法阵了。 他戳了戳雪狐的毛脸，感觉这灵宠契约签得也不算亏。 然后他便闭眼，兀自开始吐纳调息，吸收灵气了。 朦胧的月光下，贺子枫没注意到。 这狐狸的大尾巴下边，竟藏了一枚小小的青色蛇蛋。 * —————— 试炼开启第六日。 黄昏时分。 贺子枫与两名弟子一同出现在安全标记点附近。 原来安全点是一处不大的双层木质小楼。 外边覆盖着一层的结界。 这结界覆盖的范围很大，几乎包住了这一整个小山坡。 * 这一路全靠银柘为他指路，否则他也无法顺利到达此处。 而那两名弟子，是贺子枫在标记点附近救下的，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两人应该要算贺子枫的师兄。 这两人乃是早一些加入门中的外门弟子，一直在灵犀峰帮忙炼丹。 平日炼丹已然十分辛苦，在修炼上便自然有些懈怠。 这一次人数不够，他们的师尊便劝他们来幻境中，也可寻些灵草之类。 这两人当时在河边清洗采到的灵植。 河中忽然出现一只二阶妖兽，眼看着就要将两人拖入河中溺死。 贺子枫听见二人的呼救，急忙赶来。 使出自己《燎原诀》的第二式，轻轻松松便解决了这只二阶妖兽。 这两人为了感谢他，将这枚河兽的内丹赠与他。 总之，贺子枫也算是误打误撞收获了一枚二阶妖兽内丹。 之后，三人便一路同行。 路上，那两名弟子不住地询问他使出的火焰究竟是什么招式。 竟厉害到可以直接烧死一只二阶妖兽。 而且，连水也无法将其熄灭。 两人见他的火焰与众不同，甚至邀请他出幻境之后，来灵犀峰帮忙炼丹。 贺子枫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自己使出的那火焰与寻常的不同。 他自然认为这是天级功法《燎原诀》带来的，一时之间无法求证。 自然也不便暴露这本功法。 贺子枫只好推说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而关于两人邀请他来灵犀峰帮忙之事，他犹豫了两秒，爽快地答应了。 他想的是，认识两个丹修，也没什么坏处。 以后想寻些什么丹药的也好办。 * 三人进入安全点的结界内。 惊讶地发现其中原来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贺子枫一心想要找师兄师姐报告那邪修的事情，便向那两人提出自己还有些事情要办。 那两名丹修依依不舍地向贺子枫怀里的小狐狸道别，还掏出好些适合灵兽食用的灵植喂给银柘。 银柘装成未开智的小灵宠的样子，呆呆傻傻地一个劲啃两人递到跟前的草。 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然而这家伙此刻其实正在贺子枫识海中疯狂叫嚣： [我又不是兔子！这俩人有病吧！] [你快跟他们说我踏马不吃草！！！] [喂！！！] 听出银柘的愤怒，贺子枫无奈扶额。 他不好意思地对那两人的投喂行为表示客套拒绝。 随口胡编了些什么，自己的小灵宠身子弱，吃太多灵草受不住之类的，一听就很站不住脚的鬼话。 明明身子弱不是应该多吃？ 然而那两人也很识趣地没有难为贺子枫，只是一脸失望地收回投喂的灵草。 贺子枫再次表示自己有急事要处理。 那两名丹修这才摸了两把雪狐脑袋顶上的毛，又和贺子枫交换了玉简法诀。 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 贺子枫无语。 他对外统一称，怀里这玩意儿是他在幻境里见到的，一只未开灵智的小狐狸犬。 见它外形可爱，于是收作灵宠什么的。 害得银柘不得不收起自己的猛男本性，不仅不能说话，还得装可爱。 简直快把它憋出内伤了。 总之，贺子枫进入安全点，想想揣着这么个玩意儿实在惹眼。 万一一会儿老有人想来摸摸这小玩意儿，那岂不是很碍事？ 他便干脆不顾雪狐的反对，直接将银柘的脑袋完全按进衣襟里。 这么一来，似乎也算是解决了部分问题。 但他完全忽略了其他弟子见到他胸前“波涛汹涌”时的惊恐表情。 令......令郎的胸大肌为何如此浮夸？ * 贺子枫就是顶着一众惊悚的目光，急匆匆进入了楼内。 一进去便发现驻守于此的师兄师姐之间，竟站着两名熟人。 是司青阳和云兰芷二人！ 想当初，贺子枫自从知道自己有灵根之后，便始终认为在丰都镇的那两人也许根本就是冒牌货也说不定。 谁知他俩还真是幻剑峰的弟子！ 而且，还是幻剑峰司长老的大弟子和三弟子。 那司青阳便是大师兄，旁边的云兰芷么，自然是排行第三了。 那两人此刻在一旁商讨着什么，神情严肃，竟都没有注意到他进来的动静。 他走近，两人才注意到他。 结果这两人看到他都愣了两秒，随后的表情比他还惊讶。 两人首先注意到的显然是他“伟岸得离谱”的胸膛。 云兰芷指着他胸口，努力调整自己的表情，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你，你是丰都镇那...那个......”云兰芷忍不住开口道，“你你你...变成......女孩子啦？” 显然她没好意思说出变态二字。 贺子枫按住胸前作怪的狐狸，在对面两人惊恐的目光中伸进前胸—— 拽出一只狐狸脑袋。 他解释道：“这是我前几日收的小灵宠。” 对面两人居然悄悄松了口气。 云兰芷道： “你...你是那个......” 见对方显然已经忘记自己叫什么名字了，贺子枫暗叹道，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然后便无奈地再次自我介绍道： “在下名叫贺子枫，是几个月前加入宗门的仆役弟子。” 司青阳疑惑问道： “你怎么会来幻境？” 这人不是没有灵根吗。当仆役弟子倒是能理解，毕竟青莲剑派的仆役弟子并没有天赋上的要求。 但他又怎么能满足进入幻境的条件呢？ 第70章 九转还魂丹 贺子枫只好向两人解释了一番自己的灵根“从无到有”的奇葩事件。 司青阳无奈地看了一眼云兰芷。 云兰芷此刻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抓抓脑袋，暗道自己居然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虽说她心下疑窦丛生，然而眼下这人毕竟已经成为自己的师弟，而且已经修炼到炼气期也是不争的事实。 而且，她向来豪爽，绝不是那种冠冕堂皇的伪君子。 于是她果断道歉，一脸真诚道： “贺师弟，实在抱歉，由于我的疏忽，差点害你不能修炼。” “幸好你心性坚定，否则我便更是难以弥补了！” 云兰芷顿了顿，继续道： “我平生爱好收集些不入流的武器，若是你不嫌弃，可以到幻剑峰来挑一件趁手的。” “就当是我给你的赔礼。” 这道歉，可谓是诚意满满，甚至完全称得上大手笔了。 身为幻剑峰的三弟子，收集的武器又怎么可能是“不入流”的呢，这显然是她的谦辞。 其实作为师姐而言，其实完全不必如此，哪怕只有一句道歉，贺子枫也是能接受的。 眼前这种状况，显然属于意外之喜，贺子枫自然也想去见识见识。 然而他今日来此，却不是为了这事。 眼下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亟待解决。 他不好拒绝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对二人正色道： “云师姐，我们改日再讨论此事，今日我来找你们，是有非常要紧的事！” 贺子枫将自己与林回峰、文之粼遇到狂化的妖兽，以及与那黑衣人的缠斗，原原本本地告诉二人。 也提到自己不小心遗失了传送卷轴，又坠崖捡回一条命。 最后千辛万苦、四处摸索着终于找到安全点，同两位灵犀峰弟子一同来到此地。 他最后补充道： “当日我们与文之粼一同前去追查此人，我们便猜测，这人极有可能是邪修！” 两人听完贺子枫的描述，对视一眼，将他带上小楼第二层的一房间内。 原来，两人刚刚便是在讨论此事。 前几日有两名弟子身受重伤，被传送来到此处，至今还未清醒。 司青阳示意贺子枫看床上躺着的人，眉头紧皱道： “你说的那朋友，是床上那人吗？” 床上其实躺着两个人，但司青阳只问了他其中一个。 贺子枫上前看了看，认出外侧的人是林回峰，里侧那人贺子枫从没见过。 只见里侧那人面颊苍白，但掩饰不住精致俊美的面孔。 他自然是如实相告。 司青阳点点头道： “这两人是在试炼开始的第三天撕碎卷轴传送到此处的。他们也是所有传送到此的弟子中受伤最严重的。” “两人的身份我们找人确认过，外边那个你认识，里边那个叫严绮。” 其实，刚刚贺子枫自看到林回峰起，便有些晃神。 他有些不敢相信，为什么林回峰会躺在这里。 明明，黑衣人不是已经被自己引开了吗？ 床上的另一人是谁？他就是那黑衣人吗？ 贺子枫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得到的却是否定的回答。 他有些焦急地问道： “林回峰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司青阳摇摇头道： “他的情况不太好，伤到了心脉，从他传送到此地起，便一直未能清醒。” “我们已喂他们服下了续命的丹丸，只等幻境一打开，便要立即送到清虚长老的洞府去治疗。” 清虚长老便是灵犀峰的师尊，也是整个宗门内最厉害的丹修。 贺子枫闻言，心下稍定。 司青阳这时道： “你不若先去休息一番，给他们留个清净休养的环境。” “况且，左右这幻境明日也便开了。到时候长老们若有需要，自然会找你问话。” 他想了想，继续道： “至于那邪修，我们会尽快禀明长老和掌门，你无需过多担心。” 贺子枫想来也是，便只好兀自下楼去了。 然而一在楼下坐定，他立即想起自己在神兽的巢穴搜集到的一堆瓶瓶罐罐。 自己当时不也被重伤吐血吗，而且还受了不少外伤。 吃了银柘找来的药，一夜之间便全好了。 若是给林回峰服下那种丹药，那他不是便能更快清醒过来，也能更快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贺子枫立即在识海中与银柘对话： [银柘！你当时救我用的是什么丹药？我要救人！] 银柘刚刚就待在房间内，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然而它却道： [没有了。] [怎么可能？那么多丹药瓶子！] 贺子枫怀疑这家伙在骗他。 然而这回银柘还真没撒谎，它在贺子枫识海内道： [你吃的是九转还魂丹！你以为是什么大白菜？] [我翻遍了整个山洞也只找到这一粒！] [你知不知道我找得有多辛苦！] [虽说是我当初吃剩下的吧。但药效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银柘还在脑子里叽叽喳喳地抱怨，贺子枫却是已经石化了。 [你tnnd给我吃的是九转还魂丹？？！！！] 贺子枫并不怀疑它所说的真实性，毕竟那药效他已有切身的体会。 他只是无比心痛。 那踏马可是九转还魂丹啊！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存在！！！ 他连见都没见过一眼，就吞进肚子里去了？！ 他只是吐了口老血、断了条腿，再加上受了一点小小的外伤罢了。 怎么就能吃九转还魂丹了？ 他何德何能啊！ 然而，片刻之后。 贺子枫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电视剧，脑筋一转，开始思考。 说真的，他现在要是去放血给林回峰喝一喝，不知道是否也能起一点与九转还魂丹相似作用呢？ 唔，不说九转，五六转总得是有的吧。 贺子枫对银柘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银柘也认真思考了这么做的可行性，严肃道： [严格意义上来说，可以。] 不等贺子枫开始高兴，他继续道： [如果把你吸成人干儿的话，林回峰就能醒过来啦！] 贺子枫闻言顿时萎了，咂咂嘴，皱着眉头一脸为难。 唉，林兄，对不住！ 死道友不死贫道。 只能辛苦你多躺两天了！ 第71章 可爱，但烟嗓大叔音 试炼的最后一日。 总算是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贺子枫大多数时间都在守护结界内打坐度过。时不时也去看看林回峰是否有醒来。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在其余的时间里，他在安全点内也没闲着。 他后来又跟司青阳聊了聊。 试图请求师兄们能去幻境中，找找那邪修的踪影什么的。 顺便也好确认一下文之粼的安全。 然而司青阳也很无奈。 原来他们尽管在幻境中，但实则他们的行踪是受到长老们的严格限制的。 若擅自离开此地，便视作帮助新人弟子作弊，是要遭到极为严厉的惩罚的。 也就是说，他们只能待在结界内。 这不仅是为了以上原因，也是为了保障这里的弟子的安全。 贺子枫闻言也只好叹了口气，决定先自己试着打听一下。 具体的方法就是—— 找人聊天。 没错，就是如此质朴且原始的方式。 他问过许多弟子，他们撕碎卷轴的原因千奇百怪。 然而出乎他的预料，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表示自己不曾遇见什么狂化的妖兽或黑衣人之类。 这消息让贺子枫心中警铃大作。 原来，根本就只有他们三人遇到了此事！ 那人就是针对他们三人来的！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三人中的哪一个结下的仇家？ 而且，那人真的是邪修吗？ 更多的疑惑冒了出来。 而且，一旦知道原来这人是有针对性的，他不免也有些草木皆兵。 看着周围人的目光全都带上了浓浓的怀疑。 他仔细打量每一个在安全点结界内的人。 当然，不曾发现任何异常。 也许那人还在外面。 贺子枫这么想道。 —————— 七日之后。 幻境之门终于打开，本次试炼的一百二十八名弟子全都顺利离开了幻境。 由于此次有几名弟子受伤需要立即治疗，而且大多数弟子也迫切地需要休息一番。 于是长老们安排所有弟子先行离开。 至于试炼的最终结果，会在三日之后的演武场上公布。 贺子枫怀中揣着银柘，四处张望。 他想寻找文之粼的身影，然而没有找到。 心下一沉。 莫不是这人也受伤了？ 但眼下此地人多口杂，他也不便声张。 既然长老们安排了三日后公布，说不定这中间的时间便是要用来调查此事。 贺子枫还是比较乐观，他相信长老们得知了此事便不会不管的。 当下，他也只能先回到升月崖自己的住所了 —————— 当夜。 贺子枫到任务堂上交了那只二阶妖兽的尸体，又处理好了一干杂事。 然后才回到升月崖上。 刚安置好银柘。 他便感觉到胸口处那颗纽扣，似乎是在隐隐发烫。 原来是秦西阁给他的那一柄铜镜。 “嗯？这么巧？” 贺子枫摸出铜镜，发现这东西果然正在微微发亮。 镜中传来秦西阁低沉的嗓音。 “试炼结束了？没事吧？” 贺子枫乍一听到秦西阁的声音，还有些恍惚，上一次跟秦西阁聊天是什么时候来着？ 似乎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了。 怎么感觉跟隔了一两年似的。 想到自己上次想要问一问那功法和心法的来源，死活联系不到这人。 于是贺子枫撇撇嘴，有些阴阳怪气道： “啊呀！原来是秦兄！您可是大忙人，今日怎么有空找我啦？” 好家伙！这么长时间也不见踪影，也不知道是在忙个什么！ 继而他又想起什么似的，道： “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试炼？” 秦西阁噎了一下，好脾气地先回答了他前一个问题，他解释道： “前些日子我在忙着处理一些事情，关于你的身份，我查到一些线索。此外，我还有一些其他消息要告诉你。” 似乎是察觉到他旁边有“人”，秦西阁只是道： “具体的，过些时日我们见面细聊。” 然后，他又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贺子枫进入了试炼的秘境。 当然，他只说自己是跟门中一位弟子打听到的。 或许是因为银柘的外形太具有迷惑性，令它不说话的时候显得不太有攻击性。 总之秦西阁说这些话时，贺子枫并没有避开银柘。 只见这家伙蹲坐在床上，一边用舌头整理自己的毛发，一边假装毫不在意地竖着耳朵听。 而且越听凑得越近，简直是欲盖弥彰。 贺子枫听完秦西阁的话，点点头道： “正好，我也有事想问你。” “咱们什么时候见？” 秦西阁答道：“七日后，西陵城外见吧。” 他顿了两秒，意有所指地缓缓道： “不要带你的宠物来。” 仿佛是怕他说出什么拒绝的话，下一秒，铜镜便熄灭了。 床上的银柘闻言，顿时大叫起来： “什么宠物！这家伙说什么？！” “喂！你一定要带我去！我要咬死他！” 贺子枫无语望天。 又来了！ 他不想理会它，贺子枫跟它相处这几天，算是摸清了银柘的脾性了。 这小玩意儿就是，你越理它，它越起劲。 只见贺子枫像个常年冷暴力自己妻子的渣男似的，自顾自收拾自己久别重逢的房间，尽管自己从来没有收拾房间的习惯。 这里扒拉一下，那里擦拭两把，假装自己忙得要死。 银柘不满地跳到他肩膀上，在他耳边继续叽叽喳喳。 “贺子枫！你又不理我！” “你这是冷暴力！” “喂喂喂！” 银柘见硬的不行，便改换策略，试图发出： “你理我一下啦！”的可爱声音。 但是烟嗓大叔音。 贺子枫冷漠脸： “......” 什么死动静。 白瞎了这一身可爱的皮。 —————— 贺子枫一直在等消息。 次日，果然便有弟子请他去灵犀峰，有长老问话。 据司青阳所说，林回峰也在这峰上治疗。 不知道他现在醒了没有。 跟随引路的弟子来到灵犀峰上。 才发现众人都在这峰上的议事厅内。 文之粼也在此。 贺子枫心道，这阵仗，怎么跟教导主任问话似的？！ 见到文之粼，贺子枫有些激动，这还是出了幻境之后第一次看到他。 第72章 冷酷装x男 贺子枫下意识地便上前询问对方的伤势。 只见他关切道： “文...之粼，你伤势怎么样了？” 对方紧急撤回了一个“文兄”。 不怪贺子枫想太多，毕竟作为一个曾经的现代人。 大庭广众之下讲出bra的学名什么的，多少有点破廉耻了。 文之粼原本靠墙正低着头，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见到贺子枫竟然来主动关心自己的伤势，愣了两秒，神色有些僵硬。 随即又放松下来，挑眉盯着贺子枫的眼睛。 只见这人忽然意味深长地勾唇浅笑，道： “没什么大碍。” “还活得好好的。” 贺子枫愣了，随即头皮一阵发麻。 他被对方这一套故作深沉的装x姿态搞懵了。 不是兄弟，你他大爷的。 有点油是怎么回事？ 一股强烈的、校园狗血爱情剧中的、冷酷装 x缺爱男的刺鼻风味扑面而来又是怎么回事？ 伤好没好，很难表达吗？ 还活得好好的，看把你能的。 贺子枫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然后他忽然抽风似的，抬高手臂，拍拍文之粼的肩膀。 语重心长道： “兄弟，活得很好。” 下次不许活了。 这下轮到文之粼被搞懵了。 —————— 今日长老们叫他们前来，无非是为了幻境中发生的事情。 此时林回峰和那名弟子已经醒过来了，不知清虚长老给他们用了什么灵药，伤势竟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半个时辰前，四人依次轮流进入议事厅内。 没错，那名叫严绮的弟子也被叫来了。 他们分别详细地向长老们阐述了从他们遇到狂化妖兽开始的一切经历。 值得一提的是，所有人都是分开向长老汇报的，所以不存在串供的可能。 现在长老们正在议事厅商讨此事，他们暂时待在殿外等候。 * 殿内。 听完几人的表述，见多识广的长老们也未免有些迷惑了。 从文之粼、林回峰 贺子枫三人的表述来看。 这三人的所有经历，一直到在夹竹桃林分开时，全都是一致的。 直到他们分开之后，陈述便出现了分歧。 那三人竟都说那黑衣人第一时间追的是自己！ 林回峰更是因为与那黑衣人缠斗，还受了重伤，被后来赶到的严绮所救。 连带着，使得筑基初期的严绮也身受重伤。 这不荒谬吗？！ 难不成，有三个黑衣人专门在幻境内埋伏，就为了追杀这几个小小的炼气期弟子？ 哦不对，文之粼和严绮已经筑基了。 应该是两个小小的炼气期弟子，和两个未来可期的筑基期弟子。 长老们也询问了那主要的三人，是否曾在宗门中曾结下什么仇怨。 答案均是否定的。 众人推理了一番，推理的点无非集中在这黑衣人的身份，从何而来，是否有多个黑衣人等等。 但不论如何，长老们非常确定的是，绝无可能是有人潜入了幻境中。 所以，即便是出现了邪修，或者是寻仇之人，也只能是在这帮新弟子中间出现的。 当然，这一切都得建立在那几名弟子所说之事全都属实的情况下。 若他们所说属实，那么排查起来便不会太难。 因为有能耐做到这件事的弟子，其实也并没有几个。 气氛凝滞间。 一名看起来年纪稍长些的女性长老终于开口道： “陆长老，依你的看法，他们有没有可能是在说谎？” 这位说话的长老乃是御兽峰的峰主，名唤元晴，元长老。 元长老说的，也正是诸位长老疑虑的。 试炼结束后，他们便立即派出了实力强劲的弟子前去幻境内查探。 然而从迄今为止的调查结果看，幻境中压根不存在任何邪修或魔修的气息。 其他弟子身上也不曾遇到过此事。 这事若非是弟子间的内斗，便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他们几人全都在撒谎。 当然，弟子间内斗的可能性更大。 炽焰峰的金长老闻言也高声附和道： “陆长老，不若你就将你的心魔镜拿出来，到时这四名弟子谁在撒谎，一看便知。” 陆长老却是摇摇头，道： “不可，这四名弟子最严重也不过是违反门中戒律，进行了私斗。” “他们并未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又怎么能用心魔镜对待他们？” 掌门看了眼金长老，开口道： “陆长老说得对。不能用心魔镜。”然而掌门也有些为难，顿了顿，对陆长老道，“不如，让其道来看看吧。” 掌门此话便是一锤定音了。 其余长老也对此做法表示赞同。 陆长老听了掌门这么说，嘴唇嗫嚅了两下，最终没有说出反对的话。 因为这掌门提到的其道，全名为庄承，字其道，乃是陆长老的首席大弟子。 他因下山历练时遭逢变故，一直在宗门中闭关修炼，近日才出关。 庄其道可以说是宗门中千年难得一遇的不世奇才。 说他是不世奇才，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灵根是闻所未闻的一种特殊变异灵根。 更是因为他于占卜问卦一途上，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天分和领悟力。 他聪慧异常，又精通符篆与阵法，天下间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也没有他算不出的因果。 实际上，他的能耐，早已超出了他的师尊许多了。 然而也正因如此，他金丹期下山历练时，年轻气盛，卷入太多因果。 那一次的历练，他堪破太多天机，使得人类的身躯承受不住天道的反噬，几乎陨落。 被救回宗门后，虽说捡回一条命，然而身体也变得孱弱不堪，几乎到达形销骨立的程度。 现如今身子好多了，但也常常需要用些珍贵的丹药温养着。 也是自那一次的历练之后，陆长老出于对子弟的拳拳怜爱之情，便不让他沾太多因果，只让他安心在天机峰闭关修炼。 如今，他少说也有几百年时间未曾离开过宗门了。 今日陆长老答应掌门请庄其道来，也是想着这事情，恐怕只是弟子们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 让庄其道来看看，也好让他四处走动走动，散散心。 应该不妨事的。 第73章 庄其道 殿外。 一株巨大的赤松下。 树下一张石桌，围坐着四人。 他们显然也在讨论厅内长老们正在聊的事。 四人打算各自聊一聊自己刚刚在长老们跟前的“口供”什么的。 由于严绮与这件事干系最少，因此由严绮最先阐述。 贺子枫也是搞懂了那严绮是怎么一回事了。 原来是这家伙救了林回峰啊。 那没事了。 随后，余下三人依次阐述刚刚在殿内叙述的事情经过。 贺子枫暗自咋舌，听得脸都皱成了一团，这什么罗生门式表达？ 另外两人也是越听越心惊，额头直冒冷汗。 怎么每个人说得都不一样？！ 三人都感到很是疑惑。 难不成，一开始就有三个黑衣人？ 或者，这黑衣人会分身术？！ 贺子枫摩挲着下巴猜测道： “会不会，是那黑衣人见我坠了崖，便转身又来追你们？” “不可能！”林回峰立刻道，“那人几乎是立刻便追上来了！” 文之粼也点点头，表示他那边的情况也是如此。 几人的讨论瞬间进入了死胡同。 气氛沉默。 贺子枫潜意识里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 但他又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林回峰此时有些苦恼道： “现在的问题是，连我们自己都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长老们会不会以为我们在撒谎？” 文之粼义正辞严道： “可是，我们的确受伤了不是吗？” “而且那些狂化妖兽的内丹也的确消失了。” 其实，林回峰的猜测不无道理，仅凭这两点是完全站不住脚的。 而长老们此刻也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除了他们身上的伤，以及那消失的妖兽内丹，他们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那黑衣人的存在。 长老们派人查过那些妖兽的尸体，根本与寻常的妖兽尸体没有任何不同，也没有任何使用邪术的气息。 这也是那黑衣人的高明之处，因为就连三人身上的伤，也全是由妖兽造成的。 也就是说，就连试图通过伤口来找寻更多线索的方法，都行不通。 林回峰又道： “长老们似乎已派了几位师兄师姐，进入幻境调查去了，不知是否能带回新的线索。” 严绮此时在旁边也是听明白了，他果断道： “线索是不可能找到了，”他停顿了一下，凉凉地扫一眼其余三人，继续道，“那妖兽的尸体上即便是有线索，也早已经被处理干净了。” 的确，他们实力不济，当时跑路保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留下来找什么线索。 而对方又怎么会轻易留下把柄，让他们捉住？ 现场的线索肯定早已经被清理过了。 众人又陷入一筹莫展中。 贺子枫皱眉道： “我们这一批弟子中，修为达到筑基期的弟子也不多吧！” 的确，从实力的角度出发进行推断，这也是一个不错的思路。 贺子枫与林回峰都在这黑衣人驱使的妖兽之下，身受重伤。 连他们之中实力最强的文之粼也没能在他手上讨着好。 只能逃离，然后在之后的试炼中小心避开。 好好一场试炼，最后也是弄得窝窝囊囊，并未发挥出自己全部的实力。 其余三人听完贺子枫这句话也点点头，显然他们也认可这推理角度。 众人正要仔细盘算参与此次试炼弟子的修为。 恰在此时，一名弟子前来通传四人，长老们要再次请他们进入议事厅内详谈。 四人只好止住话头，跟随那弟子的脚步进去了。 * 话说四人进入厅内。 却发现其中多了一个人。 这人坐在陆长老旁边，正闭眼小憩。 远远地，只能看到这是个容貌俊秀的年轻人。 走近一看，却发现这人身量颀长，但身形却极为清瘦。 明明是初秋的天气，山上的温度也并不算很凉，但他穿得颇厚。 而即便是穿得比旁人厚，一身月白衣衫还是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有种飘飘乎如遗世独立之感。 似乎这人下一秒便要羽化登仙。 然而贺子枫打眼一看，最吸引他目光的却不是这人的面容，也非其独特的、如同空谷幽兰般的气质。 而是这人的满头华发。 没错，这人明明样貌年轻，却已是一头的银丝。 这种奇异的搭配，莫名为他赋予了一种既年轻，又苍老的矛盾感。 四人被邀请坐下。 他们此时的注意力显然都被这多出来的一个人吸引去了。 陆长老此时开口介绍道： “这是我的弟子，庄其道。” “他早你们几百年入门，你们可以叫他庄师兄。” 贺子枫等人点点头。 但这庄师兄此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见四人不解，陆长老详细介绍了庄其道的来意： “他的问筮卜卦之术乃是我们整个宗门内的最强，有其道帮忙，此事很快便能水落石出了。” 其实陆长老还是谦虚了。 庄承的问卦之术，已几乎达到了通晓天地阴阳的地步。 就是放眼整个大陆，也是无人能出其右的。 用来占卜这么区区一介小事，完全是大材小用。 这边四人听完陆长老的话，都点点头。 甚至贺子枫感到十分高兴。 毕竟这么一来，是谁在搞鬼，很快便要见分晓了！ * 而这一边，只见庄其道睁开双眼，缓缓朝四人的方向看来。 贺子枫下意识看过去，却是呼吸一窒。 无他，这人原来瞎了一只眼睛。 他的左眼中，原本应该是黑色的瞳仁此刻灰蒙蒙的，如同云山雾罩一般，笼上了一层薄雾。 仅剩的一只右眼，看向众人时，也是冷冰冰的，不含有任何情感。 被这双奇异的眼睛注视的那一秒钟里。 贺子枫觉得自己仿佛是被某个高高在上的神明注视了一瞬。 他瞬间想到那么一句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所有人、事、物，在这人的眼中，也许都没有任何区别。 就仅仅只是这么一瞬。 贺子枫几乎有种冲动，想把自己平生所做的所有缺德事全都抖出来，然后跪地忏悔什么的。 多么可怕的一双眼睛。 旁边的三人显然也跟贺子枫的反应差不多，俱是愣了一瞬。 第74章 绿色小玉镯 庄其道心下却叹道： 原来，这便是我今日的一劫么？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今日清晨时分。 他独自枯坐院中钻研棋局，感觉有些不适。 随手替自己起了一卦，竟是一大凶之劫！ 而且无论如何也躲不开。 这也是他今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 此时，诸位长老也在一旁没有出声，静静地等待庄其道开口。 却只见他已再次闭上了眼，道： “我今日不起卦。” “这事情，便到此为止吧。” 陆长老闻言不解： “这......却是为何......” 要知道他这个徒儿尤其痴迷问卦之术，这还是他第一次尚未起卦便拒绝的。 庄其道那一双眼睛虽然瞎了一只，然而却是与众不同，因他那次下山游历，虽说冒了大风险，但也得了大机缘。 偶然间便开启了这阴阳眼。 刚刚那一瞬间看过去，虽说只见到一两个片断，然而他的眼睛便立刻刺痛起来。 他明白，这是天道在警告他。 他若接着看下去，恐怕废掉的，不只是他的眼睛。 庄其道此时气息似是有些不稳，缓缓道： “天机不可泄露。” 贺子枫闻言尬住，心中暗自无语。 这是何等卧槽、何等多余的一句话！ 而且拜托！这不就是电视剧里头的经典台词么？！ 见四人都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 庄其道也自知，就这么一句话，也难以服众。 只见他又很快强撑起身体，叹道： “罢了，今日左右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他停顿了一下，对那四人补充道： “你们只需记住，此间事自有一番因果。只需顺其自然，待到时机成熟，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说到最后，庄其道仿佛有意无意地，往贺子枫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句话说得倒很长，但一说完，庄其道的脸色登时变得极差。 在场所有人，包括一众长老，也没想到得到的是这么个含糊其辞的答案，都有些愣住了。 原以为这不过是一件小事，怎么还扯上天机和因果了呢？ 陆长老见自己的爱徒脸色实在不佳，料定其中必有隐情，便开口道： “既如此，你们四人便先各自回去吧。” “若是之后再有线索，我们会再通知你们的。” 是以四人才进殿没一刻钟，便又稀里糊涂地出来了。 * 四人离开后。 众位长老自然是心下不解。 其中金长老更是快人快语道： “怎么，莫不是这几个弟子身上有什么大机缘？还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陆长老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金长老，道： “老金！莫要多问了！” “既然是其道都窥探不得的天机，我们便按他说的做吧！” 这是要将此事轻轻放下的意思了。 掌门却是思量了半晌，道： “可是他们之中有人身份特殊？身负天机，说道不得。” 庄其道推辞不过，只好强忍上涌的气血。微微颔首道： “诸位长老，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吧。” “天道运行自有它的规则，我们知道得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他细长白皙的手指捂上胸口，“况且此事之中，因果太重，其余的......” 话未尽，一句“不能再说”哽在喉头。 庄其道猛然喷出一大口血沫。 一时之间，嘴中鲜血不止。 他苦笑一声，啧，还真是说道不得。 长老们大骇，已知不能再多问了。 议事厅内也是一片兵荒马乱。 清虚长老立刻拿出自己宝贝得紧的高阶续命丹丸。喂庄其道吞服而下。 他这才止住了咳血。 虽说不清楚个中因由。 但见到庄其道这情状，众人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 既然是天道的限制。 那么这事，便要就此无疾而终了。 * 贺子枫一行人懵逼着进来，又懵逼着出去。 至于眼下这事情的状况嘛。 了解了，但没完全了解。 这事本来其实也跟严绮没有多大关系，因此他自然也就匆匆辞别离开了。 看样子是不想再管这事了。 文之粼则是忙着一刻不停地修炼，也告辞了。 而目前试炼结果还没出来，于是文之粼和严绮都兀自回到落霞峰去了。 林、贺二人自然是仍回到升月崖。 俩人一同走在回升月崖的小径上。 贺子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 “那庄师兄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那人来头太大？” 这人究竟什么来头啊！ 连长老们都奈何不得了么？ 林回峰虽说致命伤好得七七八八了，但脸色还有些苍白，道： “这个嘛......眼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贺子枫点点头，以为对方要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旷世结论。 结果就听林回峰接着道： “至于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嘛，还要看情况。” 贺子枫瞬间作面无表情麻木状。 这死孩子，都跟谁学的？！ —————— 又是一轮弯月，高悬于西侧的天空。 贺子枫倚在窗边，静静感受夜风拂面。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试炼幻境中带出来的，那拳头大夜明珠。 唔，掏出来看看吧。 他不过只掏出了一颗，整个屋子便亮如白昼了。 贺子枫手捧着这枚发光的夜明珠，宛如手捧一轮圆月于掌心。 他不禁看得惊呆了。 “卧槽！好漂亮！” 贺子枫转了个身，想叫醒银柘，给它看看。 却发现银柘正霸占着他的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此刻它正敞着个肚皮，呼呼大睡。 唔，这小玩意儿，睡着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嘛！ 贺子枫出于一种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对于守护肚脐的共同记忆。 他始终认为，不盖上小肚子，是不能叫睡觉的。 总之，他鬼使神差地凑上前。 决定以一种慈父的心态，帮银柘盖上肚子什么的。 谁知，在耀眼的夜明珠的照耀下。 他忽然看到银柘的毛爪子上，有个细细的绿色镯子。 嗯？这家伙什么时候戴上的镯子？ 明明离开幻境的时候没有的啊？ 他凑近看了看。 噢哟！这镯子色泽很绿，还微微有些荧光。 仔细一看，上面还有纹路呢！ 这碾玉匠的手艺真不赖嘿！ 这么想着，贺子枫下意识地便想伸手摸一摸。 第75章 孩子叛逆老不好，多半是装的，打一顿就好了 “呃啊啊啊啊啊啊————” 升月崖的弟子们居住的小楼内，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打开房门的时候，贺子枫还苍白着一张脸，一副受惊吓过度的样子。 众位师兄弟睡眼惺忪地都来问候他。 担心他是否是出了什么事。 贺子枫随口搪塞道： “没事儿，一只大大大大......大老鼠！” “已经被我赶跑了！哈哈哈哈哈哈！” 得知他并没有出什么问题，那些师兄便要离开了。 若是好脾气些的师兄，甚至还要安慰他两句才会离开。 而贺子枫获得更多的，自然还是众位师兄弟愤怒的警告，以及一些无情的嘲笑之类。 贺子枫只好摸摸鼻子，挨个疯狂道歉，并保证自己绝不再犯。 折腾许久才终于将众人都送走。 这个夜晚，终于重归寂静。 * 他背过房门。 一脸阴沉地看着被捆在椅子上的那只不服气的毛狐狸。 那只豆角似的小青蛇，此时正可怜兮兮、瑟瑟发抖地挂在银柘的脖子上。 坏了，它好像把银柘当它妈妈了。 贺子枫平复了一下心情，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审问道： “老实交代！这东西哪里来的！” 其实贺子枫怎么会不知道这东西哪里来的？ 稍微想想就能搞清楚。 毕竟这小豆角子，跟它妈妈老豆角子简直一个色儿。 就是那只把贺子枫追到树上那条大绿蛇！ 银柘昂着个狐狸脑袋，非常骄傲似的宣扬了一番自己的丰功伟绩。 贺子枫瞬间也是什么都明白了。 就是说嘛！ 那蛇好好的怎么会一直跟着自己不放！ 原来这坏东西偷了人家的蛋！ “你得想办法还回去！” “我不！”这家伙还梗着个脖子，一副绝不认输的表情。 贺子枫可谓是遥遥领先同龄人一大截，直接跳过彩礼、社牛婚礼、领证结婚等等诸多繁琐的步骤。 直接感受到了老父亲对上青春期叛逆儿子的愤怒。 甚至有机会一步到位，被气到直接入土什么的。 贺子枫厉声道： “你必须得还！” 这家伙又不是白素贞，干嘛救一条小青蛇回来？ 再者说了，一只狐狸，能养得好蛇么？ 别养着养着给吃了！ 然而银柘不服道： “凭什么？！” “它有它自己的妈妈。”这是在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但是它是我孵出来的！” 说不通，根本说不通。 贺子枫脖子上的青筋又冒出来了。 “它又不是你生的！” “这跟我亲自生的有什么区别！” “你死心吧！我是不会养它的！”贺子枫试图使用最后的杀手锏。 “嗤，我自己会养它的。” 贺子枫完败。 —————— 就这么鸡飞狗跳的。 时间终于来到了公布试炼结果这一日。 所有进入幻境试炼的弟子今日全都来到了演武场上。 贺子枫也静静站在其中。 在这段时间内，方青词似乎是从某个师兄口中听说了他们发生的事情，也来找过他一次。 以为他受了伤，还给他带来了自己在幻境里找到的灵草什么的。 老实说，贺子枫还怀疑过那人是方青词来着。 方青词来找他时，他还一肚子弯弯绕绕，试图套话什么的。 然而刚刚掌门公布了猎杀妖兽排在前十位的弟子。 公布到第一名时，场上一片哗然。 贺子枫也一脸麻木地彻底打消了对方青词的怀疑。 因为，方青词这怪物居然特么的，猎杀了一千多只妖兽！ 这什么活阎王啊！ 宗门内给他的储物袋都他大爷的塞得满满登登的。甚至只能被迫用自己的储物戒指这样子。 不够用！根本不够用！ 这人成绩实在太过逆天。 猎杀的妖兽数量整整超出第二名七百余只。 连台上的莫掌门都卡壳了一下子，怀疑自己老眼昏花什么的。 贺子枫真给整笑了。 呵！就冲这成绩，哪有时间来找他们的茬？！ 而且，这人要是找茬，那他们仨应该不止受这么点伤。 贺子枫站在场上，使劲转动自己生锈的大脑，掰着指头算了算。 这人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不休息，平均一天一夜就要猎杀一百多到两百只妖兽。 这厮还是人类么？！ 他合理怀疑，自己始终遇不到的那些妖兽，全是被这人给杀了！ 简直可恨！ 而且吧，这还不算最令人伤心的。 最令人伤心的，是自己的好厚米林回峰。 说好一起当菜狗，这家伙却偷偷卷飞地皮。 这家伙居然以猎杀了五十一只妖兽的成绩，刚刚好名列第十！ 所以，林回峰这家伙在第一天，就猎杀了这么多妖兽？？？ 贺子枫常常由于自己过于菜鸡，而被自己活活气笑。 * 本次试炼共计一百二十八人。 有三十二名弟子在前三天便提前撕碎传送卷轴，结束了试炼。 后来也陆陆续续有弟子传送到安全点内。 所以，走完全程的也不过七八十人。 虽说部分弟子受到严重程度不等的伤，但也都在灵犀峰的丹药治疗下，好得差不多了。 总而言之，算是成功的一次试炼。 掌门这一次宣读了前十名之后，当场给予前三名弟子清虚长老准备好的丹药。 这丹药乃是八阶凝息丹，货真价实的高阶丹药。 不仅可以养护经脉，甚至对弟子修行，提升修炼速度也有极大的助益。 掌门见清虚长老准备的奖品如此厉害，临时决定给前十名的弟子每人送一样武器。 可以自己到剑派内的武器库挑的那种。 啧，十个人啊！就是十件武器了！ 不过其实，说是十名弟子其实也不对，因为前十位中，有一对儿双胞胎兄妹，并列了一个位次。 所以应该一共是十一人。 十一把武器。 丹药和武器的承诺都给出去了，掌门最终才宣布那个最为重磅的消息。 也就是一开始便说好的，这十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内门弟子。 而且，他们有自主选择拜入某一个峰的机会。 也就是说，他们有资格挑选一次他们未来的师尊。 余下的弟子今后便是外门弟子，即日起搬到落霞峰居住。 其实这一部分弟子，若是五峰之内有长老挑中了，也是可以成为内门弟子的。 不过一般而言，也就是这样了。 总之，羡慕这个词，贺子枫已经说麻了。 第76章 搬到落霞峰 长老们只宣布了这些重要些的消息。 至于其他弟子的试炼排行。 已张贴在了演武场西北角的排行榜上。 贺子枫顿时又有种高中老班公布期中考试的诡异即视感。 穿越了，但没完全穿越。 只见一大堆弟子像丧尸围城似的，把那排行榜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简直恐怖如斯。 此次试炼中，方青词毫无疑问获得榜首。 往下依次是云骁、文之粼、严绮，包括排在末尾的林回峰等人。 这个叫云骁的少年，刚刚领丹药时贺子枫看到他的脸，神色一怔。 原来这人就是贺子枫第一天进入幻境遇到的那少年。 前十位中，还有两个并列在一起的名字，萧荃和萧茹。 这两人成绩一样，都排在第八位。 看到这两个名字，贺子枫稍微反应了一下下。 萧茹他有印象，是双胞胎之一，生了一对杏眼的那姑娘。 莫非这萧荃，便是另一个双胞胎的名字？ 至于那天见到的另一个女子，叫文之月的，不在前十位中。 贺子枫的视线顺着排行榜往下滑，一直瞟到中间的位置。 呼——— 还好还好，自己还不算垫底。 只见在第五十五位上，贺子枫的名字后面，缀了个可怜巴巴的“二”。 意思是只猎杀到两只妖兽。 贺子枫见此数字，一阵心虚。 他都不好意思说，其中一只一阶妖兽还是银柘不小心咬死的。 而另一只嘛，自然是他救那两名丹修时烧死的那只二阶妖兽。 说真的，要不是有这只二阶妖兽，还轮不到他排这第五十五位呢！ 他那日自然也跟那两名丹修交换过姓名。 一人叫石钦，一人叫白鸿。 贺子枫继续往下看去。 哈！这俩人的位次不出所料，妥妥的垫底。 果然是菜中自有菜中手。 强弱，果然都是对比出来的啊！ 贺子枫心情顿时阴转多云。 跟这俩人一比，他感觉自己强得可怕。 —————— 当夜，门中便安排好了一切。 前十名的十一位弟子中，有八人都拜入了幻剑峰。 看来绝大多数人，还是更渴望成为一名剑修。 的确，哪个年轻人没有一个济世救人的大侠梦呢？ 而其余的三名弟子中，一名女弟子进入了御兽峰，拜入元晴长老门下。 其余两名进入了灵犀峰，拜入清虚长老门下。 原本那名女弟子是想要进入天机峰，拜入陆长老门下的。 然而陆长老已有百余年未曾收徒，便回绝了。 值得一提的是，拜入清虚长老门下的两人，全是贺子枫认识的。 也就是林回峰和严绮二人。 这倒是贺子枫没想到的。 毕竟这两人的修为在这一批弟子中绝对称得上是佼佼者，修炼速度也是极快的。 怎么看，都是剑修的好苗子。 不过不论贺子枫怎么想，眼下安排既已出来了。 当夜，他们便要进入新的住处了。 —————— 自从结束试炼以来，这几日是几乎天天都有事。 除了与相熟的师兄弟们互相草率地交换些礼物，以作乔迁洞府之喜以外。 还得忙着搬家什么的。 虽说往后不必再做那些仆役弟子的杂事，也无需再去膳堂了。 但贺子枫仍是忙得是脚不沾地。 总之，在新洞府内四下转悠打量，贺子枫心下感叹。 这落霞峰的新住处的确不错！ 他之前来拜访方青词时，便心下羡慕。 眼下也是住上单间了，还带个不错的小院。 日子也是越过越有盼头了！ 贺子枫甚至感觉就连扫地都更带劲了。 * 这一忙起来，他也根本顾不上银柘和那只小青蛇什么的。 银柘自然是乐得自在，天天早出晚归，在剑派内满山乱窜。 美其名曰带那小蛇捕猎什么的。 狐狸教蛇捕猎？ 贺子枫想不明白那是个什么猎奇场景，索性摇摇头随它去了。 * 今日贺子枫好不容易收拾洒扫完自己全新的洞府，又仔细归置好一干生活用品。 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一直到自己的玉简亮起，对面传来石钦欢快的声音。 他单刀直入道： “贺师弟！我们约好的，来灵犀峰帮我们炼丹！” “你近日有空吗？” 约好的...近日...... 贺子枫一拍脑门。 卧槽！ 差点把与秦西阁约好的时间给忘记了！ 不过还算反应及时，时间还没到呢。 约好的时间是明天。 他不好意思地急忙道： “石钦师兄！我明日之后才有空，你看......” 石钦道： “不碍事，你后天来吧。”顿了顿，又问道，“可以吗？” 贺子枫答应了。 随即又是一番“感谢你”“没关系”之类推来拉去的客套话。 * 次日。 贺子枫早早地便告诉银柘自己要下山。 得到的是一个飞速蹿远的白色背影，和一句含糊不清的“知道了”。 唔，那家伙脖子上缠着的，是那只小青蛇没错吧。 贺子枫嘀嘀咕咕两句什么“儿大不由爹”之类的话。 然后便开始收拾包袱。 他给秦西阁带了些自己从那灵兽的山洞里淘来的“土特产”什么的。 具体就是一些夜明珠和其他一些新奇的玩意儿。 美其名曰带点“伴手礼”。 * 刚一出落霞峰，他又纠结上了。 原本他作为仆役弟子，若有什么动向，乃是向专管仆役弟子的郑且行师兄汇报。 眼下他才成为外门弟子没两日，并不清楚管理外门弟子的是何许人也。 不过这事也好办。 问一问方青词便知道了。 很快，他从方青词处得知，原来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下山，并不需要告知谁。 只需要在任务堂登记即可。 贺子枫点点头，原来成为外门弟子还有这么个好处。 至少自由度提高了不少！ —————— 一刻钟后。 西陵城外，一座废弃的破庙旁。 这庙虽破，墙上也已斑驳。 但隐约可见其红墙黛瓦的本来样貌。 这便是秦西阁约好的位置了。 那日，两人说的位置便是“西陵城外，往东十里处，一座朱红色围墙的建筑内。” * 贺子枫驮着一大包东西出现在林子里。 明明身上有储物空间，但他却潇洒地选择了不用。 据说是为了显得更有诚意什么的。 他此刻佝偻个身子，吱嘎一声推开这毫无存在必要的破门，显得狗狗祟祟的。 第77章 云府会面 贺子枫抬脚踏进那破烂不堪的小庙，他一边拂开飘到脸上的灰尘和蜘蛛网，一边疯狂咳嗽。 拍干净尘土，他撇撇嘴，心下狐疑道： 秦西阁这厮干嘛选这么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弄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上次那画舫不就很好？ 又能赏湖景，又能听小曲儿什么的。 叫上二三乐师舞姬，烫上一壶热酒，岂不美哉？ 而眼下这场景，唉。 贺子枫长叹一口气，虽说不理解，但尊重。 一面挥挥打打，一面走到这破庙的正中。 屋内光线昏暗，满地狼藉。 举目四望，全都覆满厚厚的灰尘。 往屋内正前方望去，前头摆放的人像已被损毁殆尽。 完全辨不清其本来的样貌了。 “唔，这破庙祭拜的是哪一号人物？” 贺子枫出言不逊道。 嗯，左看右看，反正不像是个神仙。 兴许是哪户人家的祖宗祠庙吧。 正不耐烦间。 贺子枫感觉自己后颈一凉，一阵风吹进领子里。 有声音幽幽从背后响起： “贺兄？你在这里做什么？” 贺子枫吓得汗毛直竖，一下子弹出去老远。 “卧槽！！！” 什么脏东西？？？ 转身一看，原来是一身黑衣的秦西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 一张俊美的脸庞，在晦暗的光线中仍十足分明。 贺子枫吓飞出去的魂魄稍稍被拉回来一点。 暗自松了口气，接着万分不解道：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明明一直瞄着门口来着！！！ * 今日秦西阁长发一丝不苟地被一顶玉冠束起。 身上虽说还是那万年不变的黑袍，但袖口处装饰了些金线绣成的图案。 整个人竟隐隐有股高不可攀的气场。 然而跟在秦西阁身后的贺子枫没注意到这个。 他只是莫名觉得，刚刚自己被吓到的场景似乎是有些熟悉。 话说自己上次在藏书阁，也是这么被解长老吓了一跳。 他一脸无语，兀自暗道： 真是的！ 自己自从穿越以来，受到的惊吓次数加起来都快绕地球一圈了！ 再这么被吓两次，恐怕没有心脏病也得被吓出心脏病。 片刻之后。 两人站在一座红墙别院前。 贺子枫这才知道，原来刚刚是自己找错了地方。 不等他问，秦西阁便已解释道： “我近日来西陵，为这府上的主人办些事。” “云府的主人便留我在府上小住，这才邀你来此一叙。” 贺子枫抬头，看见这府上的大门前挂了一个硕大的牌匾，上书“云府”二字。 想不到这么僻静的地方，竟然还有这么大一个宅院！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府中。 这云府十分大，其中院落交错，路线曲折。 若是没有人领着，恐怕还要迷路。 然而秦西阁却对此地十分熟稔似的，显然在此居住了不短的时间。 贺子枫注意到，这府中打理得很整洁，下人们也都各司其职。 竟没有人质疑秦西阁这个客人带了个陌生人进来。 他跟着秦西阁，一直走到他歇息的一间小院内。 这里应该就是这云府的主人为秦西阁安排的住处了。 贺子枫坐下，喝了一口秦西阁递过来的茶水，刚想开口，夸赞这云府真是个十分清幽雅静的所在什么的。 然而秦西阁却定定地盯了他两秒，然后率先开口道： “你近日养蛇了？” “卧槽！秦兄！你简直神了！”贺子枫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秦西阁并未解释，坐下道： “这种青蛇毒性凶猛，领地意识和攻击性都极强，我劝你还是将它放归山林的好。” 贺子枫却摇摇头，道出了这蛇蛋身上的原委。 “总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也奈何不了那只狐狸！” 秦西阁闻言，得知贺子枫与那狐狸签订了灵宠契约，便交给他一个其貌不扬的黑色小袋子，道： “此乃灵兽袋，可将你的灵宠都收入其中。” 就这么个小袋子？ 贺子枫虽然有些怀疑，然而又想到，秦兄出品，必属精品。 自己怀疑谁也不能怀疑秦兄啊！ 于是便仔细收下了。 说起秦兄给自己的东西，贺子枫想起自己今日要问的正事来。 于是贺子枫便问起那《火云术》和《燎原诀》等几本册子的来源。 只见秦西阁看着他的眼睛，坦然道： “路边随手捡的。” “......” 贺子枫一脸的“你看我像不像傻子”？ 秦西阁见糊弄不过去，继续解释道： “是我父亲传下来的。” “秦兄！你老实说，这几本书是不是你偷来或抢来的？”贺子枫有些抓狂，小声道，“我可是都问过了！这几本书一千多年前就失传了！” “一千年前！你父亲都还没出生，这是上哪里传下来的？！” 秦西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我也活了好几百年了呢？” “...嘎？” 这消息绝对可以位列“震撼贺子枫的年度十大炸裂消息”榜首。 所以，其实秦西阁的修为远比他想象的要高。 而且，秦西阁没说的是。 由于他的修为鼎盛时期已近真神，所以他的寿命早已趋近于无限。 说几百年，不过是怕吓到贺子枫什么的。 虽然已经被吓到了。 秦西阁的修炼不同于一般修士，要与时间赛跑，要在天人五衰来临之前不断突破，以求长生。 他根本没有这种压力。 而贺子枫目前所知的是，秦西阁眼下至少也是个元婴期大圆满。 若是在小型的宗门内，高低也是个长老。 怪不得这人的修为没人能看透，也怪不得他手里有这么多好东西。 贺子枫盯着秦西阁的眼神一亮。 感觉自己抱上了一条巨粗无比的大腿！ “大佬！你一定不要放弃我啊！” “我什么都会做的！” —————— 贺子枫虽然贫了几句，但今日两人毕竟还是有要事相商。 秦西阁消失这么长时间，给他带回了两个极为重要的消息。 其一，便是关于贺子枫这具身体的身份。 而关于这点，秦西阁说的，跟贺子枫自己知道的差得不多。 不过是更为详细的版本。 第78章 原主身世真相 贺子枫这具身体的原身，乃是东洲王城人士，名叫萧成，字行远。 乃是萧老国公家二儿子的长子。 出生于如此荣禄权贵之家，父亲即便不是长子，也能力出众，在朝廷内身居要职。 萧成作为长子，本该一生顺遂，享尽荣华。 然而可惜的是，这孩子一出生便是个痴儿，当时年纪尚幼，不曾发现。 长到四五岁上，父母才察觉到不对劲。 于是萧二爷与夫人在萧成五岁那年生下次子萧安。 所幸萧安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夫妇俩本来想，倘若他们有一日离开人世，也有萧安可以照看痴傻的兄长。 然而不料，他们那痴傻的大儿子却在去年上元节时失踪。 尽管是个痴儿，但萧家夫妇俩很是宠爱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夫妇俩几乎流干了眼泪，尽他们所能，用尽一切可用的方法找寻许久。 始终不见丝毫踪影。 * 贺子枫听完沉默良久。 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他喉头蠢动，嘴唇嗫嚅着，有什么话要脱口而出。贺子枫有一种冲动，一种去见一见萧成的父母的冲动。 但他又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 因为他很清楚，萧家夫妇的儿子，是那个名叫萧成的痴儿。 不是他贺子枫。 他这么贸然回去，说不准的确能让这夫妇俩高兴一时，可往后呢？ 往后他离开了，他们还能接受那个痴傻的孩子吗？ 贺子枫不能破坏这一切。 所以他没有接话。 这个话题很快在两人的沉默中掀了过去。 * 秦西阁带来的消息之二。 便是有关那琉璃镜碎片的消息。 虽说眼下两人都清楚那青莲剑派禁地中有一片碎片，但是线索很少，显得有些遥遥无期。 而上一次他们在清池镇的青楼里探听到的那一片，却似乎是真的。 浦州近年来，频频传出异动。 那一带附近的鲛人族秘境内，似乎真有一片珍珑幻镜的碎片。 秦西阁此番便是来邀他同去的。 贺子枫此时是万分纠结。 此去鲛人秘境，必然是困难重重。 然而他通过这一次的新人试炼，已有了自知之明。 自己的实力是远远不够的。 而且，其实他也并未达到宗门中弟子下山历练的，最低修为的标准。 宗门中为减少弟子陨落的可能性，在门规中便规定了最少也要达到筑基中期，才能独自下山历练。 他如今不过是炼气期的一只小虾米，恐怕即便是去了，也是当炮灰的命。 因此，贺子枫深思熟虑一番，为难道： “秦兄，你恐怕需要给我一些时日闭关修炼。” “我眼下不过炼气期六层的修为，即便进入秘境，也与寻常凡人无异。” “到时候，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拖后腿！” 秦西阁闻言，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最终只是认同道： “也好。” 这珍珑幻镜消失了上千年，也被三界之人找了上千年，的确也不在这一朝一夕的功夫。 况且，那祁关盛等魔族之人也已在妖族的监控之下，暂时翻不起什么浪花。 于是秦西阁继续道： “既如此，你便安心修炼吧。” “等你准备好了，便用铜镜联系于我。” 贺子枫歉意道： “实在抱歉，秦兄，并非我有意拖延。” “是因为此次新人试炼，我险些在其中丢了性命！” 秦西阁也想起试炼途中那次契约异动。 便顺势问及此事。 贺子枫也正愁没处说，况且宗门中长老们的态度也很不明朗。 总觉得此事也就是如此了。 总之，贺子枫详细讲述了此事的经过。 秦西阁听完，结合他在萧家的所见所闻，心下已有了七八分了然： “这是针对你来的，”他斩钉截铁道，“更准确地说，是针对萧成来的。” 贺子枫虽说也有此猜测，然而被秦西阁这么一说出来，他仍是感觉心下一沉。 毕竟从灵犀峰议事厅回来的当晚，贺子枫便仔细思考过一番。 这事情实在指向性明显。 他怀疑，那个人根本就是文之粼！ 这人从一开始出现在他面前之时，便来得很蹊跷。 说是故友，但并不关心他的死活。 文之粼那几人见到他“死而复生”，也不见有多少欣喜。 在幻境时，出现得也那么突兀。 他与林回峰前脚刚要去调查那狂化的妖兽，后脚便遇见同样在追查此事的文之粼。 还恰好就得知了那“邪修”的行踪。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巧合？ 贺子枫忽然正色沉声道： “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相遇么？” 秦西阁点点头，他当日便是被这人解除的封印，如何不记得？ “我怀疑，当初萧成被作为祭品，送入那山洞，便是文之粼等人的手笔。” 刚刚秦西阁已然告诉他，那文之粼是萧成姑父家的孩子。 文之粼的母亲与萧成的父亲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而萧茹等人，则是萧成他伯父的儿女。 这几个孩子由于家族宗亲关系，从小便在萧府中一起长大。 不知因何嫌隙，将痴傻的萧成骗去灵蛇山杀掉。 而这些人在幻境中再次动手。 无非是掩盖他们上一次造下的杀业罢了。 也无怪乎那些人第一次见到他便如此震惊，并且如此急迫地询问他是否有想起以前的记忆。 至于为什么选在试炼幻境内动手，便是托了青莲剑派门规的福。 门中严禁弟子私斗。 一旦被发现，轻则受罚，重则逐出宗门。 也就是说，贺子枫待在门中，反而是最为安全的。 此事的前因后果，贺子枫都已理清。 但他唯一不明白的，是庄其道的态度。 为什么宗门中对此事是这样的态度？难道就单纯是因为文之粼是一个可造之材，便要包庇他么？ 贺子枫决定找个机会去天机峰，会一会这故作玄虚的庄其道。 然而此刻秦西阁却开口，说出了那个如同重磅炸弹般的消息： “子枫，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瞒你了。” 一般这种句式开头的，后边跟的都是极其炸裂的内容。 贺子枫预感对方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对自己而言必然十分要紧，于是自然是转头盯住秦西阁，作洗耳恭听状。 “当初我将你救出山洞，便知道你的魂魄是夺舍而来。” 贺子枫心里一惊，原来自己早已经被发现了。 可笑自己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后来，我发现你背上有一个法阵。那法阵几乎是半毁损的状态，已经不起作用。” “然而我见那法阵的手笔，实在很像我的一个仇人所为。” 秦西阁盯着贺子枫的眼睛，继续道： “这也是我当初跟你下山的原因。” 第79章 灵根的原委 贺子枫恍然大悟。 原来这才是秦西阁一路跟他来到西陵，后来又跟他合作的真正原因。 所以秦西阁的目的似乎也好理解，无非是想借贺子枫，查清自己仇人的所在之处。 贺子枫心下猜测。 然而秦西阁还在继续道： “在丰都镇时，那两个青莲剑派的弟子说你没有灵根，这也是真的。”他停顿数秒，问道，“你口中的那个文之粼，是否是火系灵根？” “......” 贺子枫大骇，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他听林回峰说起过，文之粼的确是火系灵根。 随后，秦西阁向他吐露了实情。 原来当初他得知这具身体没有灵根，便用焰心草为他造了一条灵根。 这便是他灵根“从无到有”的缘由。 新造的灵根毕竟不如原来的，何况又并非天灵根。 为免他修行速度太慢，于是秦西阁又四处搜罗了些心法和功法。 因此他现如今的修炼速度其实称不上慢。 有天级心法的加持，他的速度远远比寻常的双灵根快。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沈千舟见他修炼到炼气六层，颇为惊讶，甚至还破天荒夸奖了他的原因。 眼下贺子枫虽说仍十分震撼。 但他也并未生气，或是指责秦西阁没有告诉自己之类。 毕竟仔细想来，严格意义上说来。 这具身体甚至都不是他自己的。 而且秦西阁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帮自己，没什么可指摘的。 眼下，两人都清楚，萧成的灵根极有可能便是被文之粼，或者是他背后的某个人挖了去。 而且，应当是在极其年幼的时候便已经得手！ 萧成的痴傻，也并非天生，或是意外。 贺子枫今日接收了大量的信息，之后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说话间频频走神。 他最后拎起自己带来的包裹，囫囵个儿地交给秦西阁，只道是一些自己从幻境中带出来的小玩意儿，送给秦西阁当小礼物什么的。 当下便要辞别，回宗门去了。 秦西阁没来得及看是什么，匆匆收好东西。 决定将他送回宗门。 眼下既然已经知道危险的来源，便不得不时时提防，只等回到宗门便安全了。 * 贺子枫是在黄昏时分回到落霞峰的。 他一回来，便独自坐在小院内唯一一张竹椅上，望着天际发呆。 原来落霞峰之所以叫落霞峰，便是因为这里是整个宗门最西侧的山峰。 黄昏时分，云霞漫天。 整个天际被染成层层叠叠的金黄与橙红。 然而，贺子枫现在满心凌乱。 自然是无心赏景。 他此刻对这宗门的感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这里森严的门规和守护结界能保护他的安全，另一方面，那文之粼又犹如被一根细丝悬在他头顶上方的利剑。 随时便可能从不知道哪个地方给他来上一刀。 从年纪上来讲，文之粼算是萧成的表哥。 萧成的灵根是在幼年便被挖去的，那时候的文之粼比萧成也大不了几岁。 所以，其中必然还有其他人。 而这些人实力如何，是贺子枫不了解的。 当然，从这一次文之粼对他痛下杀手来看，文之粼对此事绝不会一无所知。 至少文之粼作为既得利益者，并不无辜。 * 暮色四合之时。 贺子枫尝试着打坐修炼，然而今夜实在无法静下心来。 本想睡觉，然而在床上纠结辗转，又是翻来覆去。 一夜不曾入眠。 贺子枫始终在思考此事，也在思考自己的饿处境。 他很清楚，目前最安全的做法。 当然是逃离此地。 找一个文之粼以及其背后的人找不到的什么地方，苟起来。 这当然也是文之粼及其幕后推手最想看到的。 然而贺子枫这人天生反骨，从小脾气就犟，别人越是让他做什么，他便偏不。 即便前方有刀山火海，他也绝不可能躲。 毕竟他从进宗门以来。 便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眼下目的尚未达到，他是绝无可能放弃的。 况且，眼下他既然知道了真相，便更加不可能坐以待毙。 若是可能，他还希望自己能够帮萧成亲手夺回那被夺走的灵根。 就当是自己借用了他身体的报答。 贺子枫在心底暗暗下定了决心。 —————— 次日清早。 石钦很早便通过玉简告知贺子枫，自己来落霞峰接他。 他自然没有忘记跟他们俩的约定，从洞府结界内出来，与石钦一同去了灵犀峰。 说来也巧。 那林回峰和严绮，眼下都是灵犀峰清虚长老的弟子了。 贺子枫却还没有去拜访过。 今日去帮忙炼丹，正好也可以拜访一下那两人。 不出片刻，石、贺二人便出现在灵犀峰上。 石钦显然是与管理的师兄通传过消息，带着贺子枫径直进入一间炼丹房。 这炼丹房很大，似乎是整个灵犀峰弟子们共用的。 因为里边的各式器皿、灵草之类，都很齐全。 并且摆放得也很整齐。 二人进入丹房时，白鸿已经在里面了。 见到他，白鸿高兴道： “贺师弟！你终于来了！” 两人一番解释，贺子枫才知道了非要叫他来帮忙炼丹的原因。 原来那一日，贺子枫情急之下施放出《燎原诀》第二式，虽说只是极小的一团火焰。 然而却能将一只二阶妖兽直接焚化。 这便足以证明他身负的火焰与众不同。 两人作为丹修，本就天天与火焰打交道，他们自然能看出这其中的门道。 最重要的是，两人最近于炼丹一途，实在是遇到了瓶颈。 炼一炉丹药，能成的仅三四丸。 而且都是一阶、二阶的下品丹药。 因此两人这才动了这个脑筋。 想知道换一种火焰，是否能得到更好的结果。 贺子枫了然，表示愿意帮他们这个忙。 但他只是施展了普通的火球术。 毕竟那“星火燎原”实在太耗费灵力，而且那功法毕竟不能示人。 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贺子枫按照二人的指示，燃烧火焰，并控制火焰的大小。 二人今日炼制的是最普通的培元丹。 只见二人熟练地往丹炉中放入各种贺子枫看不懂的材料。 并使用他的灵力燃烧的火焰将其炼化、融合。 不到一刻钟，贺子枫已是满头大汗。 第80章 炼丹师的小盲盒 原来这火球术虽不比《燎原诀》中的招式消耗灵力，但也耐不住这么用。 就在贺子枫将要支撑不住，开口叫停之时。 石钦高兴地开口道： “成了！” 贺子枫擦擦额头的汗。 原来炼丹竟如此辛苦，一炉丹药竟要花费如此多的灵力。 这一刻钟下来，几乎将他体内好不容易吸收的灵力消耗了大半。 毕竟费了如此大的力气，他也很好奇最终的结果怎么样。 三人脑袋凑作一团，齐齐看向丹炉，等待丹炉冷却，便能将丹药拿出来了。 贺子枫暗道，这就是修仙界的盲盒么？ 还真有些小刺激。 * 石钦掀开丹炉的盖子。 只见十枚滚圆的丹药静静躺在炉底。 隐隐散发着培元丹的清香。 石钦和白鸿一时都没出声，贺子枫也看不明白这是好是坏。 然而下一秒，那两人俱是表情兴奋，大笑出声。 两人扭头看向贺子枫的眼神，让他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误入了猫窝的耗子。 石钦道：“贺师弟！你可太厉害了！” 白鸿也缠着问他：“贺师弟，你以前真没有炼过丹么？” 贺子枫不解地问道： “这...算是成了？” 难不成，一次便炼出十枚丹药？ 这出货概率这么高的么？ 石钦点头兴奋道： “只有两枚废丹，其余八枚丹药，全是六阶！” 哦，原来还有废丹。 的确，其中两枚丹药看起来色泽十分暗淡，上边也没有任何的灵力波动。 对于丹药的品阶，贺子枫只是一知半解。 只隐约知道六阶丹药似乎是属于中品丹药，至于它的炼制难度，贺子枫没有概念。 不过看这两人的反应，六阶丹药应该也算是难得了，吧？ 白鸿这人也算是够意思，主动道： “贺师弟！今日的丹丸，你也带走一些吧！” “算了，白师兄，”贺子枫急忙推辞道，“我也没有出多少力。” “况且，这些原材料都是你们的，我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石钦却坦然道： “师弟哪里的话！今日若是没有你，我们这炉丹药也成不了。” 原来，俩人往日炼一炉丹，差不多也就三四丸成丹，其余全是废丹。 倒也不是因为两人不努力。 其实这已经是灵犀峰弟子的平均水平。 整座灵犀峰的山头，除了清虚长老能保证每一炉丹药必出十枚成丹以外。 也就灵犀峰的大师姐、二师兄、三师兄强一些，每炉平均八九枚。 要知道，这几人的修为都已经达到金丹后期了！ 贺子枫今日算是第一次炼丹，竟出了八枚，属实是超乎二人的想象了。 这也是为什么两人一定要将丹药分一些给他。 这都是为了之后的合作啊！ 贺子枫见实在推辞不过，只好一人拿走四枚。 至于剩下的，那两人怎么分，最后够不够，那他就不知道了。 而关于之后的合作，三人经过一番商讨。 最后，在石钦的提议下，达成约定。 贺子枫今后每半个月来帮他们炼一炉丹药，材料他们俩出。 最后炼出的丹药五五分。 也就是说，贺子枫一人拿四，两人平分六。 贺子枫暗自咋舌这两人的大方，但最终没有推辞。 毕竟是送上门来的好事。 他心里默念了好几遍“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什么的。 * 人逢喜事精神爽。 而贺子枫这么一高兴，去拜访林回峰和严绮的事情便又忘记了。 回到落霞峰的路上。 贺子枫捏着自己第一次炼的培元丹，还蛮有成就感。 他心下也在思索，疑心是那焰心草中的火元素有什么不同，被炼化成他的灵根之后便影响了他施放的火焰。 使得他的火焰更为菁纯，炼制丹药时便能去除更多杂质。 因此也提高了炼丹的成功概率。 没想到此番重造的灵根如此适合炼丹，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而且，今日之事，对贺子枫而言也有不小的启发。 他觉得，炼丹这事...... 好像也没那么难？ 打开丹炉，所有材料放进去，点火，再打开丹炉。 丹药不就成了么？ 贺子枫自信地认为，说这炼丹难，无非难在丹方，以及搜集材料。 只要东西能够搜集得到，还有什么丹药是炼不出来的？ 而有了丹药的加持。 那修炼起来，还不是轻轻松松？ 多余的丹药还可以换灵石，简直是一举多得。 而且吧，如果幸得上苍垂怜，搞到一个什么剧毒的丹方，把文之粼等人一举毒死什么的。 那便更是皆大欢喜。 贺子枫也是真敢想。 丹修的门都没都还没踏入，已经被自己的想象乐得合不拢嘴了。 总之，早上出门时他还是愁眉不展，下午回洞府时，已经是喜上眉梢。 * 自从搬入新洞府之后。 贺子枫每日的生活变得极其规律，除了每日的早课离开一次。 便整日待在洞府内潜心修炼。 而另一边，银柘本来想的是，一离开幻境便与他解除契约。 然而它在这青莲剑派宗门内待了一段时日后，发觉此处灵气充沛，修行起来事半功倍。 它在这里灵力增长很快。 而且这山中又无其他天敌或妖兽。 抛开那些讨厌的人类修士不谈，这里几乎成了他的天下。 于是它暂时也歇了离开的心思。 打算先在此地修炼一段时日，再离开去找神君。 * 这一日，贺子枫正打坐。 吐纳气息，运转灵力，进入一种无我的状态。 然而怀中玉简却忽然微微发热，有人正在联系他。 贺子枫心无旁骛，仍然运转完这完整的一周天，才收势回神。 然而兴许是真有什么急事，玉简却还在发热。 他无奈掏出玉简，注入灵力。 倒是要看看是谁打扰他修炼！ 对面传来的却是一个小童的声音。 不认识的人为什么会知道他的玉简法诀？ 一问，哦，原来是天机峰的人。 这小童此番联系他，乃是因为他的狐狸在天机峰偷吃了一些什么东西，请他前去领回那小东西。 贺子枫掏出自己的灵兽袋，一拍脑门。 哎呀！怎么忘了把那家伙放进这袋中了！ 他扶额叹气，连连应道，自己即刻就来。 唉，他就知道！ 银柘这家伙，早晚要给他惹出些祸事来！ 这不，一个不注意，人家找上门来兴师问罪了。 第81章 下棋 贺子枫暗道： 这次把它抓回来，非得把它关在袋子里三天三夜不可！ 啧，希望陆长老大度些，不要让自己出太大的血。 毕竟自己身上好东西也不多，也不知道够不够赔的。 他急匆匆赶到天机峰。 看门的小童子领路，二人一前一后穿过前院，进入偏殿内。 贺子枫一看，却发现银柘得罪的压根不是陆长老，而是才见过不久的庄其道，庄师兄。 只见此刻殿内场景有些诡异。 庄承坐在一张雕花木椅上，一手提溜着银柘后颈的皮毛。 而他手里的银柘此时被命运勒住了后脖颈。 正苦着一张狐狸脸，对进来的贺子枫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贺子枫见状，闭了闭眼。 随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歉意道： “庄师兄，实在不好意思，都怪我一时不查，不小心让这小狐狸溜了出去。” 他有些忐忑的样子，问道： “不知我的小灵宠偷吃了您什么东西？”贺子枫捂了捂自己的储物袋，无奈叹了口气，继续道，“我这里，倒是有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儿。” “听闻此事，特来献给师兄，作为小小的补偿。” “若师兄不满意，我还可以有一些灵石之类。” 贺子枫说到最后，几乎都有些谄媚了。 毕竟也不知道这狐狸究竟吃了人家什么东西。 然而眼下既然将他叫过来了，这便说明银柘偷吃的，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而贺子枫说用来补偿的小玩意儿，便是凝霜草。 来之前他也是思来想去，找遍了储物空间和储物袋。 发现只有凝霜草拿得出手。 他虽说心下肉痛得不行，然而银柘毕竟在人家手上。 总之，先把这小玩意儿换过来再说。 庄其道闻言挑眉，缓缓开口了： “他吃的，乃是我疗伤的丹药。” “灵犀峰长老亲自炼制的九阶清心玄丹。” 贺子枫顿时心底咯噔一下。 坏菜了！这小祖宗！ 对面那人尚且完好的、黑沉沉的右眼幽幽看了过来： “不知道，你要拿什么东西作为补偿？” 这一番话，气势拿得足足的。 一人一狐被吓得瑟瑟发抖。 贺子枫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这凝霜草究竟是够不够资格作为补偿了。 毕竟是九阶丹药啊！ 跟这区区的一味原材料相比，已经压根不是一个level的东西了。 然而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正当他打算抖抖索索地掏出凝霜草时。 庄其道似是知道他的为难似的，善解人意地开口道： “罢了，索性我待在天机峰终日也是无聊。” “不如你陪我下一局棋，此事便算作抵消了吧。” 其实贺子枫不知道的是，这清心玄丹虽说是由清虚长老亲自炼制，然而庄其道这里其实还有很多。 他压根不缺这种丹药。 不过眼下贺子枫听闻可以用下棋来抵，心里自然是一喜。 心道，还有这好事？！ 因此自然忙不迭点头答应了。 * 片刻后，庄其道洞府中。 一株只余几片残叶的梨花树下。 气氛很静谧。 贺子枫坐在棋盘一侧，眉头紧锁。 银柘蹲坐在他肩膀上。 他细细打量着眼前的棋盘，发现这棋盘乃是一整块光滑的玉石。 其上纵横的线条，乃是一根根嵌入玉石的金丝。 此时，庄其道执白棋，贺子枫执黑棋。 贺子枫先手。 他捏起一枚棋子，发现就连棋子，竟也全都是由黑白二色的玉石制成。 不知为何，夹起棋子的手指莫名有些诚惶诚恐。 贺子枫尴尬道： “呃...那个......” “庄师兄，我不会下围棋啊。” 老实说，见到这种黑白子，贺子枫第一反应是五子棋。 庄其道笑了，意有所指道： “你要是会，我便不会找你同我下棋了。” 贺子枫闻言登时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额头上汗都要流下来了。 不是，这人什么恶趣味？！ 满级大佬在新手村屠杀新人什么的，会让他很有成就感吗？ 一刻钟后。 果不其然，不出贺子枫的预料。 他已经连输了五回啊五回。 而且，五回还远远不是他的下限，只是因为统共也只下了五回。 贺子枫心下有些焦急，满头大汗道： “庄师兄！你刚说的话可不能不作数！” “虽然我输了，但你刚刚可没要求我一定要赢的啊！” 庄其道摇头失笑，答：“放心！” “不会要你赔的。” “那，我们还继续下么？”贺子枫不确定道。 毕竟这种一开局就直接结束的棋局，也不知道这庄其道为什么玩得这么不亦乐乎。 总之，两人就这么一直玩到第十局。 兴许是第十一局吧，贺子枫记不太清了。 庄其道终于忍受不了似的，按住他的爪子，道： “罢了罢了，我还是先教你一下。” “？” 贺子枫麻木脸。 哦，所以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教？ 贺子枫无语，但还是端正了一下身子，做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态度。 只见庄其道极其认真地捏起一枚白子，放到棋盘上，然后抬头。 完好的右眼盯着贺子枫的眼睛道： “看，这是一枚白棋。” “......” 贺子枫抬头，直视庄其道。 一脸“你看我像制杖吗”的表情。 然而庄其道不管他的反应，继续在白子四周摆了四颗黑子，又捏起白子，道： “这样，便算是将此白子绞杀了。” 贺子枫点点头，示意自己懂了。 庄其道也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道： “这便是围棋的全部规则了。” “蛤？” 贺子枫不敢置信。 这人装都不装一下啊这是，今天就是来虐菜的是吧？！ 对方继续道： “这棋中之局，一切变化，或攻、或守，无非是这一规则的变体。” 一边说着，庄其道一边将他的黑子放回，示意他继续下。 两人再次摆开阵仗，贺子枫努力理解。 庄其道没有太过分，时不时也点点棋盘，示意他下一步可以走的位置。 “你只要记住，谨慎思索每一粒白子的用意。” “不要被它围至一口‘气’都不剩。” 庄其道嘴上谆谆教导，手上的棋势却如同猛虎下山，攻势迅猛，丝毫不见谦让新手之意。 将贺子枫杀得节节败退。 第82章 大师姐检查丹药 “看到对方的弱点，要有进攻的勇气，也要给自己留下回退的余地。” “面对两难的境地时，当断则断。” “舍弃应当舍弃的。” “如此，才能成就最终的胜利。” 一轮棋局再次结束。 贺子枫再次毫无悬念地失败。 虽然下得满头大汗，然而他这一次却没再开口说话，反而盯着棋盘，若有所思。 他总觉得，庄其道是在借棋局告诉他什么。 是指他在幻境中遭遇刺杀那事么？ 所以，那一日在灵犀峰议事厅，庄其道无法言明。 其实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庄其道见他陷入思索，明白自己今日这一番周折没有白费。 他最后道： “人生如棋，每个人都是棋盘上一粒棋子。” “每一步都要万分审慎，莫要被棋面上的黑与白迷了眼睛。” 贺子枫抬眼，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答道： “多谢师兄提点！” 只是他仍然很是困惑： “但师兄，为何不......” 贺子枫未尽的话显然是：为何不直接告知于我，而是要采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 庄其道闭了闭眼道： “这不仅是为了保护你，更是为了我自己。” 贺子枫还想问。 那围在黑子四周的白子是否意有所指？ 然而庄其道已然神色疲乏地摆摆手，道： “我言尽于此，这接下来的棋局如何下，还是要看你自己琢磨。” “我今日已然尽兴，你自离去吧！” 庄其道说罢便唤来小童，扶他起身缓缓走回屋内。 贺子枫站在梨树枯干的枝桠下，思索良久。 最终他在棋盘上留下了几株凝霜草。 然后带上听得云里雾里的银柘离开了。 回洞府后自是对它好一番说道教训云云。 不过都已是些老生常谈的说辞，此处按下不表。 —————— 时间又是一月有余。 贺子枫修炼进度一日千里，竟一跃到达炼气十三层。 距离筑基仅一步之遥。 按理说修炼这种事，应当是越来越慢的。 毕竟往后的每一次提升，都要耗费大量灵力。 而贺子枫在这一个月能有如此进度。 其中一大原因是他自己最近在灵犀峰，帮那两人炼的四炉丹药。 没错，不是两炉，而是四炉。 在短短一个月内。 其实，贺子枫最开始也没有发现炼丹这事儿对他的修炼有什么助益。 起因是第二次去帮忙炼丹时，那两人恳求他能否再帮另一个弟子多炼一炉。 因为丹修弟子虽说每月都可以支取一定数量的灵草，以及其他一些炼丹材料。 但他们每月同样也有一个固定的宗门任务。 也就是要向宗门提交至少五枚最基础的丹药，诸如培元丹、益气丹、三清丹之类。 那名弟子迟迟无法提交，却见石钦和白鸿两人不慌不忙。 一打听，便知道了贺子枫的火焰，有提高成丹概率的作用。 然后那人便非要求着加入三人的合作。 贺子枫答应帮忙试试，最终的结果便是灵力完全耗尽。 也正是因为这一次。 他才发现，自己在完全耗空灵力之后，下一次吸收的灵力便能更多！ 不过仅仅是这样，其实也不足以支撑他一个月便达到炼气十三层的修炼速度。 因为除了使用这一偶然发现的修炼方法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方青词送来的丹药。 先前他们搬入新的洞府，方青词也来送上了一些小东西，作为乔迁的礼物。 那一段时间贺子枫忙得脚不沾地，自然也不曾打开来看过。 后来也是因为偶然想起。 他才终于将那些东西一一拆开。 发现方青词果然不愧是他的好兄弟。 居然将自己在试炼后获得的，清虚长老炼制的八阶凝息丹，送给了他！ 贺子枫自然是受宠若惊，急忙问他是否是送错了之类。 然而一问，那家伙居然嚣张地回答。 因为自己修炼速度太快，实在用不上云云。 于是贺子枫只好愤怒地含泪收下。 总之，有了凝息丹的辅助，贺子枫修炼起来就是想不快也难。 每次使用了凝息丹，他便感觉那火元素如同排山倒海的海啸般疯狂涌向他的奇经八脉。 突破起来简直如有神助。 所以，眼下他的心法修炼速度已然不慢。 反而却是身法还差了一截。 因此，近日他打算先到灵犀峰找一枚高阶筑基丹，然后闭关潜心修炼一段时间。 好好修炼功法。 * 此时。 灵犀峰上。 今日是每月上交丹药的日子，那丹药首先会被送到清虚长老的几位弟子手中。 由他们来把关，控制丹药的数量质量之类。 眼下还有不少弟子在炼丹房忙得热火朝天。 然而石钦和白鸿两人，却正在灵犀峰附近某个山头逍遥自在。 俩人自从有了贺子枫的帮助，便也没了炼丹压力，一闲下来便无所事事。 两人今日寻了个阳光甚好的所在，整整齐齐躺在草地上。 眼睛上各自盖了一片宽大的草叶，嘴里又叼着根草。 美其名曰，晒日光浴。 两人一边晒，一边还叹道。 “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然而远远的，石钦却似乎听到有人在唤他们的名字。 那声音模模糊糊的，听着很不真切。 他抬手掏了掏耳朵。 “诶？白鸿，你说我是不是犯贱啊！” “怎么老听到大师姐身边那小童子叫我们的动静？” 往常便总是这小童来催他们上交每月定额的基础丹药。 所以，这声音对他们而言，便是催命的魔音。 石钦不禁暗道。 自己还真是劳碌命，休息不得。 一休息便听总到这种动静。 “石钦！白鸿！” 小童的呼喊声越发近了。 白鸿忽然一把薅开脸上的树叶，支起身子。 含糊不清道： “你没犯贱！” 只听他“呸”地一声吐出草茎，继续道，“我也听见了！” 石钦还懒洋洋地不愿意起来。 “哎哟，这是要干嘛。” “这个月的任务不是已经完成了吗？” 其实，俩人下个月的丹药都已经炼好了。 根本就有恃无恐。 那小童此时已跑到跟前了，一口气还没喘明白，便张口道： “我...呼......就知道你们俩在这里！” 第83章 丹药暴露 “呼———” “大...师姐找你们问话，正在炼丹房里呢！” 石钦闻言也支起身子了，问道： “大师姐找我们什么事？” 小童摸摸下巴，答道： “不知道，但看起来不像好事。” 这边石、白二人对视一眼，暗道不妙。 莫非，是贺子枫给他们炼丹这事露馅儿了？ 啧！不对！ 这个月貌似轮到大师姐检查丹药！ 两人显然都忘了这茬了。 宗门任务规定灵犀峰上交的丹药，都由大师姐、二师兄和三师兄查验。 依次序每月轮换一人。 平日里，若是二师兄和三师兄还好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有时质量差一些，或是少个一枚什么的，也能勉强过关。 但大师姐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严格到丹药的品质、数目，都必须一一对上。 绝不能有任何差错，也不容任何私情。 众位弟子都称大师姐检查的月份为“魔鬼月”。 但总归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俩人虽说心下惴惴不安，但还是乖乖跟着小童一起回去了。 * 匆匆回到炼丹房内。 大师姐已在此等候许久了。 她将二人带到储存丹药的库房内，这里没有其他弟子，倒是个适合问话的所在。 只见她手腕一翻，指尖便出现一枚六阶丹丸。 她盯着那丹药，道： “你们二人这一次交的丹药品阶不错！” “许久不曾关注你们，如今修为几何了？” “我们两个都已炼气期七层了！”石钦勇敢道，表示二人并未在修行上偷懒。 “你们上一次炼的培元丹是几阶？” 听闻此言，两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心道完了。 但石钦还是答道： “五...五阶。” 大师姐看过来的眼神一凛，像两把小刀似的扎在两人身上。 白鸿瞬间撑不住了，老实答道： “四阶！是四阶！” 大师姐表情冰冰凉的，语气也能冻死个人： “哦？” “想不到你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有如此大的提升。” “想必你们钻研许久。” “师姐知道你们不是小气的人，一定有许多炼丹经验可以分享吧。” 这下两人都受不住了。 不怕师姐较真儿，就怕师姐阴阳怪气啊！ 二人哭嚎道： “我们招！我们都招！” * 两人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大师姐邢问思。 但两人毕竟算是受了贺子枫恩惠，也不想把这祸水引到他身上去。 两人可怜巴巴地拉着邢问思的衣角，一把鼻涕一把泪道： “大师姐！你要罚就罚我们吧！” “贺子枫是无辜的！是我们劝了他好久，他才应下的。” 邢问思拽回自己的衣角，盯着俩人，有些无语又有些头疼。 她无情道： “你们俩别急着给他求情，他无不无辜，我自有定夺。”她又冷冷一笑，继续道，“况且，我有说过不惩罚你们吗？” 她转身欲走，但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眼珠一转，回身问道： “你们刚刚说。” “他一炉能成几枚丹药来着？” —————— 贺子枫今日刚打坐完。 自然不知道灵犀峰今日这一番鸡飞狗跳。 他还在想高阶筑基丹的事。 眼下筑基已是迫在眉睫，他又没有师尊什么的指导带领。 于是只好自己多花些功夫。 他在不久前就向林回峰了解过。 原来虽说天藏殿登记，确实能领到筑基丹，然而那里的筑基丹其实是任务堂中被弟子们兑换剩余的。 根本就不可能直接领到高阶筑基丹。 而除开天藏殿的筑基丹以外。 若是到任务堂去，倒也能用宗门积分兑换。 贺子枫眼下差不多有一百余点积分。 而这些积分，还都是他做仆役弟子时，辛辛苦苦做任务，一点点攒下来的。 然后他悲催地发现，兑换高阶筑基丹的积分，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居然整整要一千分！！！ 任务堂负责丹药兑换的师姐也很无奈，毕竟这高阶筑基丹，至少也要七阶以上了。 宗门中能炼出七阶以上丹药的丹修，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而这些丹修有限的精力，自然是要用来炼制更为珍稀的丹药。 由于筑基失败也不是罕见的事。 整个宗门上下又弟子众多，对筑基丹需求量自然便极大。 因此，除内门弟子之外，不可能每个弟子都能使用高阶筑基丹筑基。 就连那兑换丹药的师姐也劝他，不如就兑换一枚中阶筑基丹算了。 但不论如何，贺子枫还是觉得很不甘心。 他打算这一次去灵犀峰帮石、白二人炼丹时，问问看他们能否弄到炼制筑基丹的材料。 顺便也向林回峰打听一下。 毕竟他眼下是内门弟子，手头说不定有多余的。 * 时间一晃，好几日的时光又在枯燥无味的打坐、修炼中过去。 今日又是与石、白二人，还有后加入的那一位师兄约好的日子。 贺子枫按照约定，如期前往灵犀峰炼丹房。 却见到这次那三人旁边又多出一个人，是个女丹修。 他下意识以为又是一位要求加入“犯罪团伙”的师姐。 于是无奈扶额道： “石师兄！白师兄！你们......” 怎么又把事情抖出去了！ 就是生产队的驴，也没有这么使的吧！ 说完，贺子枫却注意到，在那女丹修看不到的地方，两人正在对他疯狂挤眉弄眼。 尤其是石师兄，一张大脸已几乎皱成了一朵饱经风霜的菊花。 然而贺子枫自然不可能通过表情，便得知两人的暗示。 见两人奇形怪状的表情，他反而更是不解了： “你们俩今天怎么了？” “眼睛抽筋了？” 闻言，却是那女丹修转过脸去，望向二人。 二人立刻尴尬微笑。 “啊哈哈哈哈哈哈！” “就是今天见到贺师弟你，特别高兴！” 贺子枫见状，扯扯嘴角，不想理会今天似乎有些抽风的两人。 他望向那女丹修，镇定道： “不知师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那女丹修自然便是邢问思。 她挑挑眉，抱着手臂道： “自然是请你帮我炼制一炉丹药。” 啧，请人帮忙态度还这么嚣张。 第84章 超绝行动力大师姐 贺子枫皱眉道： “这位师姐，想必三位师兄已经告诉过你了。” “我的灵力只够开两炉丹药，一次最多八枚成丹。而且，我一人便要带走一半的丹药。” “剩余的丹药，你们够分么？” 邢问思颔首道： “这你不用管。” “我们自会安排。” 贺子枫嘬了嘬牙花子，感觉有些棘手。 因为他发现这师姐意外地态度冷硬，不像是求人的态度。 然而石、白二人都在旁边，眼下他们的神色看起来已没有什么异常。 总之他最终还是惴惴地开始了。 贺子枫熟门熟路地走向储存材料的巨大柜子，开始拿材料。 他毕竟也炼过好几次培元丹了。 无论是材料的用量、何时放入、火候大小，他都了然于胸。 从上一次开始，就连放入材料之类的零碎步骤，也都是他在做。 三位师兄只是偶尔指导一番。 也就是说。 那些丹药根本就是贺子枫炼的。 邢问思在身后，见贺子枫熟练的情状，哪里还不明白。 只见她又是一记眼刀，狠狠扎在那三位身上。 那三位师兄此刻杵在一边，不敢吭声。 身子抖抖索索，像三只大鹌鹑似的。 * 一切准备就绪。 贺子枫施放出一团火焰，开始炼丹。 他修为在这一个月之内增长得很快。 眼下即使是施放普通的火球术，那火焰的中心也隐隐能看到一丝青色。 邢问思眯着眼睛定定地看了那火焰一眼，瞬间想到什么似的，眼睛睁大了一瞬。 但她没有在此时出声打扰，只是静静观看。 只见贺子枫对那火焰的操纵已然非常纯熟。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丹药的杂质正在被不断炼化。 材料之间融合度也不断提升。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贺子枫的操作便结束了。 邢问思默默点点头。 尽管有一些材料放入的时机不对，融合没有达到最佳状态，但大体上是没问题的。 她已看出贺子枫的不同。 不过眼下她还算镇定，因为她还想看看这一炉究竟有几枚成丹。 是否真像石钦和白鸿所说的一样。 贺子枫此时擦擦汗道： “第一炉成了！” “师兄师姐请先稍作等待，我炼制第二炉。” 邢问思却忙制止了他，道： “贺师弟，你在第二个步骤，炼化材料中的杂质时，可适当延长一息的时间。” “另外，你加入材料的顺序亦可稍作调整。” 她按照自己的炼丹经验，指导了贺子枫两句，调整了几样灵植放入的顺序。 贺子枫见另外三位师兄也无异议，他便没有反驳，从善如流地照做了。 毕竟，他也知道，自己在炼丹一途还只是个照本宣科的新手小白，其中的原理是一概不知。 自然是师兄师姐怎么说，他便怎么做。 或许是因为贺子枫灵力已不甚充足。 这一炉花费的时间稍长一些。 最后他还因为灵力耗竭，脸色有些微微的发白。 不过总归是炼制完毕了。 五人此时打开第一炉，毫无疑问，八枚成丹，两枚废丹。 这八枚俱是六阶的。 第二炉，出乎意料，只有六枚成丹。 贺子枫面上有些过意不去，又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听那师姐的话。 他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发现其余四人都露出几乎称得上惊恐的表情。 尤其是那师姐的眼神，看向他的眼神简直要冒绿光。 嗯嗯嗯？ 自己这是......做错什么了么？ “七......七阶丹药？！！！” 石钦开始吱哇乱叫起来，表情既激动，又有些愤愤。 “贺师弟你是什么品种的怪物！！！” 要知道，在丹药的品阶中，七阶跟六阶，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六七阶的分别，对许多丹修而言，是一道鸿沟，甚至可以说是天堑。 因为丹药一旦迈上七阶的坎。 便可称为高阶丹药了。 而且，七阶的丹药，药效自然也比六阶的强了不止一倍！ 邢问思显然被震撼得不轻。 她感觉得到，这贺子枫是个极其适合做丹修的料子。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火焰特殊。 要知道，他加上现在这一炉丹药，无非也才第七炉而已。 而且，他只是通过观看石钦和白鸿两个人的操作、经过简单的口头指导，便上手炼制丹药了！ 更重要的是，这人第一炉便炼制出八枚成丹！ 这足以说明他于炼丹一途，悟性极高！ 现在，这人更是以一个炼气期十三层的修为，直接炼出高阶丹药！ 就算是退一万步来讲，抛开这丹药的品阶不谈。 光是他之前每一炉的成丹数量，在绝大多数丹修看来，也是不可想象的。 就连他们几个，作为清虚长老的亲传弟子，也是在金丹期之后，才能稳定地一次炼制出八枚成丹。 邢问思几乎可以想见，此人若是能成为丹修，一定能有大造化！ 假以时日，若是以丹入道。 或许能飞升成仙也未可知！ 这位向来稳重的大师姐此刻难掩激动的神色。 盯着贺子枫的眼神目光灼灼。 不行！邢问思暗道。 她不能让这么一个丹修天才明珠蒙尘！ 她必须将此事告知自己的师尊清虚子。 说不定，自己马上就要多一个天才小师弟了！ * 松柏掩映间。 一座幽静的小院出现在屏障结界之后。 小院的木门前还有一个小弟子。 邢问思果然是行动力与执行力点满的女人。 一眨眼的功夫，她已经把人带到清虚子的洞府外了。 至于那三位师兄嘛。 已经被她草草打发了。 当然，她也没忘记给他们的惩罚。 他们提交的基础丹药将从五枚变成八枚，由她亲自验收。 持续三个月的时间。 并且，在此期间内，他们需要每日去灵田照顾灵植。 这惩罚不算重，但也够两人喝一壶的。 总之，邢问思见到第二炉丹药之后。 迅速一把捞起贺子枫后脖的衣领。 等贺子枫回过神来，那守门的小弟子已经进去通传了。 贺子枫心里直打鼓，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事，就要被严刑拷打了。 君不见，刚刚三名师兄已各自领了责罚了么？！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作为外门弟子，不能私自使用炼丹的材料？ 第85章 我家呢? 或者，是因为自己帮师兄们作弊？！ 怎么想都很严重啊！ 想不到这位素不相识的师姐看起来文文弱弱，居然是个可怕的卧底！ 居然还要抓自己去见清虚长老！ 完蛋了完蛋了，不会因为这事就将自己逐出山门吧？ 不要啊！！！ 眼见那弟子进去通传了，贺子枫明白再不求饶就来不及了： “师姐师姐！好师姐！” “我知道错了！你别抓我成不？” “呜呜呜啊啊啊呃——” “只要你别将我逐出山门，我什么都会做的呜呜呜——” 贺子枫忘情地放声大哭，心道: 大丈夫能屈能伸。 而且，不都说眼泪是男人最好的嫁妆么？ 自己哭得这么大声，即便是铁石心肠如师姐这样的铁血女子。 也一定会动恻隐之心的吧！ 然而邢问思掏掏被吵得生疼的耳朵。 心中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犹豫。 啧。 这人炼丹天赋是怪好的。 就是哭得有够难听。 * 此时，通传的弟子再次出现。 他正要慢悠悠开口，说师尊在殿内等他们什么的。 那弟子尚且只说了一个字，邢问思便道： “知道了！” 随后不管还在哭嚎的贺子枫，提溜着人，一溜烟儿闪身进去了。 只给那弟子留下了一道风风火火的潇洒背影。 * 贺子枫反应过来的时候，正直直跪在地上。 他怀疑自己是进了什么贼窟。 而自己对面那老头儿，已经喝下第三杯拜师酒了。 贺子枫眨巴眨巴眼睛，眼泪还挂在脸上。 这都是他刚刚大声哭嚎，伤害他人耳膜的罪证。 不过他此刻完全被眼前无厘头的场景震慑住了。 吸吸鼻涕，十足的茫然。 嗯？ 一旁的邢问思一把按住老头儿将要倒第四杯酒的手，道： “师尊！说正事儿啊！” 那老头儿恋恋不舍地看看空空如也的酒杯，又看看地上的贺子枫，一脸慈祥，中气十足： “你今后便是我的徒儿了！排行十九！” “以后，你就搬来灵犀峰吧！” 嗯嗯？ 老头儿还笑嘻嘻地： “好徒儿！这是你大师姐邢问思！快叫大师姐！” 嗯嗯嗯？？？ “等会儿等会儿————” hold on hold on。 贺子枫努力理清思维，并试图为自己争取发言权。 “这什么情况？” 这老头谁？ 我一句话没说怎么就成为你这老头儿的徒儿了？ 这年头拜师还兴强买强卖的？ 而且，刚刚你这老头明显是为了喝那一杯酒才答应收徒的吧！ 这俩人都这么风风火火、这么草率的么？ 怎么看起来这么不靠谱！ 简直有种被人贩子卖到泰国，一夜之间变成女孩子的荒诞感觉！ 还有，不是。 自己刚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来着？ 老头儿依旧笑呵呵，不理会贺子枫的疑问。 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一本蓝色封皮的小册子，一把拍到贺子枫手里，道： “小十九，今日时间匆忙，为师没准备什么好东西，先将这丹方赠与你。” “这可是师尊我潜心研究上百年的旷世奇作！要好好珍惜啊！” —————— 拜师仪式光速结束。 贺子枫被告知了邢问思的名号，以及玉简法诀之类。 便拿着那蓝色小册子，被无情地送出了自己那便宜师尊的洞府。 他感觉自己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什么物件儿。 贺子枫简单翻看了那册子。 虽说这小册子看起来不算厚，但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丹方。 一些基础的、进阶的丹方，上边都有记载。 旁边还有一些朱红色的批注，包括材料的分量、火候等等。 这足以说明那老头身份的真实性。 灵犀峰的清虚子长老。 其实，进宗门这么久以来，贺子枫等人是没有见过丹修这一峰的长老和弟子的。 因为丹修修行的心法和功法并不相同，而且又需要一些丹炉之类的器材。 所以每日的早课，轮到灵犀峰长老时，便总是一个普通的丹修弟子来作简单的讲解。 讲的也无非是一些灵草和丹药的特性，都是极其基础的知识。 因此贺子枫大多数时间都是睡过去的。 总之，他刚刚离开灵犀峰的时候，还是觉得今天的遭遇很魔幻。 他还在回落霞峰的路上，正打算跟石钦、白鸿两位师兄联系一下，然后好好问一问。 刚刚这踏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为何莫名其妙便拜师了？ 贺子枫愤愤地向玉简注入灵力，念出石钦的法诀。 恶声恶气道： “石师兄！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师姐是灵犀峰的大师姐？” 石钦心虚道： “你已经知道啦？” “唉，今天早上我便想联系你，让你别来的！”对面声音停顿了一秒，然后带着哭腔道，“可是我们的玉简全被大师姐拿走了，刚刚才还回来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贺子枫进入洞府，准备叫停对方比自己还难听的哭声。 顺便找个地方坐下，然后气沉丹田，火力全开，向对方表达自己的愤怒和不满什么的。 然而蓦然抬头。 然后，在耳边绵绵不绝的“呜呜”声中。 他发出了“嘎？”的声音。 只见自己的洞府被洗劫一空，像大雨冲刷过一般干净如新。 “我没走错吧？” 退出去，重新进入屏障结界。 没走错。 “不是，我家呢？！！” 自己一定是又穿越了吧。 一定是吧！ 不管对面石钦发出的疑惑，贺子枫兀自关闭了玉简。 他屋里屋外仔细找了一圈，他的衣物、书籍，以及院中那唯一的一把竹椅，全都消失了。 就连银柘这狗家伙也不见踪影。 贺子枫忽然想起自己许久未使用过的识海传音，不知道这家伙是否还在这护山结界内。 只要还在结界内，它便能听到自己的传音。 他在识海中疯狂呼唤银柘。 [银柘！银柘！] 识海中传来银柘懒洋洋的声音。 [干嘛啦~~~] 一听这动静，贺子枫就知道，这家伙一定是偷溜出去晒太阳了！ 他几乎能想象得到，这家伙趴在地上，晒着太阳，摇着尾巴那懒散的样儿。 都什么时候了。 家都被偷了！还在晒太阳！ 第86章 《门规》 贺子枫咬牙切齿道： [你在哪儿？早上我出门的时候不是让你别出门乱跑吗？！] 银柘虽说向来不是软柿子，但此时少见地有些委屈道： [我明明就在你的洞府里！] [倒是你！悄悄换了洞府，还不告诉我！还好有两个好心的弟子，把我和你的行李一起抬过去了！] 不等贺子枫发问，银柘已经柔弱地哭上了： [你这个王八蛋！负心汉！]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狐狸了！] [呜呜呜，人家不活了啦~~~] 贺子枫听了，是一个头两个大。 而且，银柘这话让他瞬间回忆起一些十分不妙的记忆。 他脖子上的青筋都快冒出来了，痛心疾首道： [我不是跟你说过？] [不要再去偷师兄们的话本来看了啊喂！！！] 这些师兄也真是，老是趁着采购的功夫偷偷弄些话本什么的。 山中日子的确无聊，贺子枫一开始表示，他非常理解。 但后来他偶然间看到过一次。 不行！理解不了一点！ 全是些诸如《风流书生爱上我》、《宫闱二三事》、《纯情货郎火辣辣》什么的。 卧槽！辣眼睛！ 简直伤风败俗！不堪入目！ 贺子枫只是看了个标题便被雷得五雷轰顶，恨不得自戳双目。 不过这些还不算最可恨的，毕竟以上这些书已经用它的书名告知所有人，它不同凡响。 最可恨的要数那本贴着《门规》书皮的。 那才简直是伤天害理、罪不容诛！ 这事说来也是一把辛酸泪。 长话短说就是。 贺子枫某一日见一师兄，手捧一册《门规》孜孜不倦。 看得那叫一个聚精会神，手不释卷。 而且，看着看着，不时还老脸红红。 似乎是十分激愤的模样。 如此乏味的书，竟也可读得如此入迷。 怎能不令人钦佩？ 贺子枫登时肃然起敬，将此师兄引为模范。 他学着那师兄，反复阅读自己的那一本《门规》，试图深刻理解，融会贯通。 好达到师兄那般境界。 然而乏味就是乏味，无聊就是无聊。 任凭贺子枫如何努力，始终无法达到师兄那般忘我与沉醉。 本着虚心请教的原则，贺子枫大胆发问。 师兄起先不太好意思，然而见小师弟都诚心诚意地发问了。 作为师兄又怎能不指点一二。 于是贺子枫就看到了他毕生都难以忘怀的画面。 那本书居然带图示的啊啊啊可恶！！！ 以至于后来那狐狸将这本书衔回来时，贺子枫直接应激地将银柘连同那书一起扔出了窗外。 辛酸往事，不提也罢。 总之，贺子枫对戏精上身的银柘好一番哄，才终于得知自己的新洞府的所在。 居然是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家在哪里。 也算是种全新的体验了。 —————— 短短的一个多月内。 从初秋一直到深秋。 贺子枫已接连迁了两次洞府。 自己前几个月拼了老命地修炼，就是想要成为内门弟子。 然而一朝踏入这灵犀峰的新洞府，他却有种恍然如梦、不可置信的感觉。 由于这一切得来的太过轻松，反而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他不住地打量着洞府内的环境，直到确确实实摸到了那屋子的门、窗。 才确确实实有了一点真实感。 贺子枫只大约从外边打量了一下，没急着进屋。 他打算先在这洞府内四处逛逛。 不用说，这里比起落霞峰的住处来讲，自然是宽敞许多。 毕竟落霞峰除了个极小的院子之外，便只有一间起居室。 同时作修炼室使用。 而此处仅仅从外边看来，便能看到好几间宽大的屋子。 甚至还有一间专门的炼丹房。 不仅如此，屋前屋后也有不小的空间。 这些都是在这洞府的禁制范围之内的。 几乎可以说是一人独占了一峰了。 当然，这一峰，自然是灵犀峰的次峰。 屋前的院子旁，有一方小池、一块灵田。 一看到那灵田，贺子枫心中便有一种朴素的种田基因在涌动着觉醒。 然而手头又暂时没什么好种的。 他只好先绕到屋后看看。 绕到屋后，他发现此间甚至还有一小片竹林。 似乎是用于清修打坐、练习功法的所在。 他的嘴瞬间震惊地张成了圆形。 自言自语道： “怪不得人人都想成为内门弟子！” 原来，内门弟子仅仅从住处而言，便已与其他弟子拉开了巨大的差距了。 更不必说在修仙资源的分配上。 更是天堑。 这么看来，自己当初搬进落霞峰那好一通庆祝，多少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 这座峰上很寂静。 屋后的竹林在微风的拂动下沙沙作响。 今日午后，天气正好。 深秋的阳光温暖而不炙热，透过竹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贺子枫脸上。 他的脸此刻看起来有种微妙的柔和。 行至竹林的中心，才发现这里是一片中空的地带。 竹林环绕间。 一只雪狐睡在阳光下。 蜷缩在看起来干燥而柔软的枯黄竹叶上。 下巴枕着它那一条大尾巴，不时扇扇尖耳朵。 阳光中发亮的微尘如同细小的星子，在狐狸的周围漂浮、游荡。 狐狸周身仿佛笼罩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眼前这毛团子，白到几乎有些晃眼。 贺子枫眯了眯眼，嘴角微微勾起。 这幅岁月静好的场景，令他想起许多温暖的回忆。 心底某处忽然柔软了一下。 他不由得上前，轻轻抚摸了一下银柘毛茸茸的小脑袋。 唉！ 这家伙也只有这种时候，才勉强称得上可爱。 贺子枫脸上蓦地升起一种，类似于老父亲看孩子般的慈爱神色。 他仔仔细细盯着这小狐狸的脸，决定以后对这孩子好点。 随后，他便眼睁睁看到。 那毛茸茸的小脸下，钻出一只绿色的小蛇脑袋。 在距离他手指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小蛇吐了吐它灰色的蛇信子。 贺子枫再次弹射起步，脸色肉眼可见地瞬间变得苍白。 “呃啊啊啊啊啊啊———” 小竹林里又一次传来他惊恐的惨叫声。 他收回刚刚的话！ 对它好点？ 好不了一点！ 第87章 强力禁制 银柘那家伙蹲在池子边不吭声，一个劲生闷气。 还在埋怨刚刚贺子枫吵醒了它。 那条小蛇匍匐在它爪子边上，嘶嘶地吐着蛇信。 似乎是在安慰它。 而贺子枫坐在那张熟悉的竹椅上，缓了好久，才总算勉强缓了过来。 其实也称不上缓过来了。 只是因为他见到那屏障结界入口处，正犹如水波纹一般，缓缓泛起涟漪。 贺子枫不得不站起身来，走出屏障结界。 原来是有人寻他。 他再次在心里感叹，这内门弟子的洞府就是不同凡响。 * 来人是邢问思，灵犀峰的大师姐。 此人来得正好。 贺子枫正是满肚子疑惑的时候。 然而不等他开口，邢问思便高兴道： “看来你适应得不错。” “我刚刚还想去告诉你新洞府的位置，谁知道你自己便已经找到了。” 这位便宜大师姐笑了笑，继续道： “我现在有空，你若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问我。” 贺子枫的确有许多事情搞不明白。 于是他恭敬地将大师姐请入新洞府内，并把唯一的一张竹椅让给了她。自己则是席地而坐。 做完这一切，他才开口问道： “大师姐！我想知道———” “你们为什么收我做内门弟子？” “要知道，我修为并不出众......” 当然了，其他能力也不见得有多么突出。 原来，这便是他适才纠结害怕的根源。 不自信。 他自认修为并不出众，跟林回峰、严绮等天灵根的修仙天才比起来，更是不值一提。 自己何以能跟他们平起平坐，享受一样的待遇？ 尽管自己的火焰也许有些不同，但门中火系灵根的弟子也不在少数。 难道其他人就不曾展现出什么奇异之处么？ 大师姐笑了： “你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我可没那个闲功夫夸赞于你，以证明你的独特与优秀。” “我只问你一句，难道你认为我与师尊都是傻子么？” 贺子枫下意识点点头认同对方的“不要妄自菲薄”。 忽然见到大师姐目露凶光，意识到大师姐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 又狠狠摇头。 总之，贺子枫清楚了对方的意思，道： “大师姐，我明白了。” 他停顿两秒，又问出一个问题： “说起来，从刚刚开始我就很疑惑。” “为什么你们能进入我落霞峰的洞府，直接将我的东西搬到此处来呢？” 当初方青词便告诉过他，那落霞峰有长老们亲自设下的禁制。 怎么感觉形同虚设，毫无用处？ 似乎是怕他担心，邢问思耐心解释道： “哦，你说那个啊！” “落霞峰的禁制其实是由我们这些内门弟子设下的。” 原来，其实这门中所有外门弟子居住的洞府结界，全都是由内门弟子设下的。 并非如其他弟子所说，是长老设下的。 那结界，至多也只能防止金丹期以下修士的神识窥探与攻击。 但这用在外门弟子间，也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整个宗门中，除开这类结界。 包括内门弟子与各大长老的洞府，还有门中诸如武器库、藏宝阁之类紧要之处在内，全都是由掌门与各大长老合力设下的屏障结界。 也就是所谓的强力禁制。 邢问思告诉他，刚刚若不是贺子枫邀请，即便是她，也是无法擅闯的。 毕竟是诸位长老研究数年，呕心沥血才合力而设，效果自然无比强大。 它甚至能防止化神期大圆满及以下修士的窥探。 也就是说，在整个下境界，这屏障结界几乎是无可匹敌的存在。 要知道，如今人界的大陆，连元婴期以上的修士也只是屈指可数。 遑论是化神期。 贺子枫点点头，心道原来如此。 从大师姐的话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一个信息。 这信息解开了他思索许久的困惑，一时间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原来，门中所有紧要的所在，竟全都被设下了这种强力的屏障。 这紧要的所在，自然包括禁地之类的地方！ 怪不得，世人都猜测道，这青莲剑派有一片珍珑幻镜的碎片，然而都不得其门而入。 原来是有心无力。 就连贺子枫也不得不佩服这青莲剑派缜密的巧思，防微杜渐，一层一层地避免了外界的一切觊觎。 首先，若是心有邪念，妄想利用神器为恶，便不能入宗门。 而倘若天资不够，便不能成为内门弟子，无法得知其中内情。 最后，便是最关键，实力。 若修为不够，便永远无法得知那禁地究竟在何处，甚至不知道这地方是否真的存在。 况且，即便是知道，也还有这青莲剑派如此多的长老坐镇。 思及此，贺子枫已是眉头紧皱。 看来，这东西想要拿到手。 实在是难如登天！ —————— 由于这一趟拜师多少显得有些敷衍。 于是在三日之后，清虚长老那老头。 哦，现在该改称师尊了。 师尊重新带他认识了他的诸位师兄师姐。 而且，兴许是上一次便得知了贺子枫的修为。 这一次师尊为他准备的正式礼物中，竟有一枚高阶筑基丹！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简直是想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他自然是喜不自胜地收下。 同时，这一次还收获了师兄师姐们准备的各类灵植、丹方等入门小礼包。 当然了，这师兄里头自然也包括林回峰和严绮二人。 林回峰见着他，很是惊喜。 直呲着大牙傻乐，贱兮兮地道： “子枫哥！咱俩现在各论各的。” “我管你叫哥，你现在可得叫我师兄了！” “嘿嘿~~~叫声师兄来听听~~~” 贺子枫见这家伙笑得一脸荡漾。 一张脸瞬间皱成了菊花。 咦~~~ 好好一小伙。 怎么可以做出这么恶心的表情！ 然后贺子枫就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中，狠狠给了这家伙一拳头。 *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 林回峰顶着个熊猫眼，又哥俩好地拉着贺子枫去找郑师兄。 摆了一桌子好酒好菜。 贺子枫有时候也搞不懂，心道： 这家伙明明已经可以辟谷了，怎么仍总是贪恋这些俗世之物！ 心态还是这么不成熟！ 恨恨地想完。 贺子枫在郑师兄慈父般的目光中—— 埋头猛地扒进一大口菜。 然后加入激烈的饭菜争夺战中。 唔！郑师兄的厨艺依旧是稳定发挥！ 好吃！ 第88章 紫金丹炉 虽说仍然对现状感到强烈的不真实。 但不论如何，贺子枫总归是成为一名内门弟子了。 而且，眼下筑基丹也有了着落。 闭关一事，自然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不过在闭关之前，他还需要提前完成一下丹修的宗门任务。 没错，就是当初石钦、白鸿二位师兄最头疼的那个任务。 这二位师兄，其实都还只是灵犀峰的外门弟子。 因此他们提交的数量是每月五枚。 而贺子枫这类内门弟子则不同。 他们需要提交十枚基础丹药，偶尔还会接到其他丹药炼制的委托。 虽说都有宗门积分作为奖励。但总之，都不容易。 不过这对贺子枫来说不算难。 他之前帮两位师兄炼制时分到的丹药还一粒未动。 因为贺子枫本来是打算囤一些丹药，到时候与秦西阁一同去鲛人秘境时使用的。 然而现在既然莫名其妙成了丹修。 那么便可以自己炼制丹药了。 * 他闭关之前，提前通知了秦西阁。 得知贺子枫成为了一名丹修，倒是停顿了一下，道： “我还以为你更想成为一名剑修。” 其实，贺子枫是无所谓剑修不剑修的。 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执念。 他只对他要达成的目标有执念而已。 只要能达成目的，进入哪一个峰并不重要。 不过，秦西阁也没有过多置喙。 只嘱咐他可以带上一些避水丹之类。 贺子枫应允了。 * 这一日。 为免自己闭关期间，那狐狸又去惹出什么祸事。 贺子枫打算将银柘与那小青蛇关进灵兽袋。 刚与银柘谈妥，等他闭关结束，便给它许多丹药、灵石之类作为补偿。 一抬头，便见到洞府内的屏障结界泛起一阵柔和的水波纹。 外面又有人来了。 他本以为是林回峰。 谁知出来一看，竟是个贺子枫认识的人。 虽说这人不一定认识他就是了。 这人便是贺子枫进那试炼幻境第一日遇到的少年。 也是在整场试炼中取得第二位的，云骁。 贺子枫有些迷惑了。 自己与这人除了幻境中那一次见面，便毫无交集。 此番前来，是来找他做什么呢？ “不知...道友前来，所为何事？” 云骁看起来与贺子枫差不多大。 虽说先他一个多月成为内门弟子，他理应叫师兄。 但看着这张年轻的脸，贺子枫这声师兄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 只好退而求其次，叫声道友了。 好在云骁并不在意，他面无表情道： “幻剑峰云馥师姐请你去一趟。” 见贺子枫有些茫然，他又补充道： “到她的武器库中，挑选赔礼。” 贺子枫这才反应过来。 哦，原来云馥，就是云兰芷。 最近他身上大事小情无数，他已经把这事儿忘到脑后了。 不过当下他也没有思考太多，便跟着云骁去了幻剑峰。 * 路上。 贺子枫这家伙八卦病犯了。 缠着云骁一个劲儿问： “话说，云道友同云师姐都姓云。” “你们可是亲戚？” “诶？对了！” “是西陵城外云府的那个云么？” 云骁本来不想搭理他。 然而这人实在聒噪，在耳边吵个没完，仿佛只要他不回答，这人便能一直问。 他只好皱眉答道： “我们是北境云氏。” “云馥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贺子枫点点头，还想继续打听些什么“年方几何”“可曾婚配”之类的八卦。 然而幻剑峰已经到了。 俩人一落地，那云骁便逃命似的，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贺子枫后知后觉地大声呼唤道： “诶？！你怎么跑了？” 见这人一去不回，他咕咕哝哝道： “啧，问问罢了。” “我有这么可怕么？” 他暗道，这云骁办事也是够不靠谱。 这也不知道把他扔在幻剑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贺子枫此前从未来过幻剑峰， 自然也就不知道这究竟是何处。 最后还是用玉简好一番问路折腾，才终于来到云师姐的洞府外。 他轻轻触摸那屏障结界。 不一会儿，云兰芷便从里面出来了。 “咦？怎么不见阿池？” 哦，原来这云骁，表字泉池。 云兰芷是他阿姐，自然唤他阿池。 贺子枫搞懂之后，道： “哦！他将我送至幻剑峰，便先行离去了。” “我见他步履匆匆，应当是有什么急事吧。” 云兰芷道： “算了，不管他了。” 她一边将他请进自己的洞府，一边笑道： “贺师弟！我近日可是听说了。” “你现如今是清虚长老门下第十九名弟子呢！” “可真是太厉害了！” 贺子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 “不过是侥幸而已。” “比起其他师兄，我还差得远呢！” 云兰芷道： “哪里的话！” 她领着他一直走进库房内，道： “此番可真是凑巧了！我前段日子下山完成任务，恰巧得到一个紫金丹炉！” “我一介剑修，对这东西一窍不通。只听说是一个器修大能制作的丹炉。” “听闻你成为丹修，想必也能派上些用场。” 当然，毕竟她曾说过让贺子枫自己挑的话。 于是当即也爽快地表示： “不过，倘若你想要这库中其他任何物品，我也是绝无二话的。” 其实，贺子枫今日来的目的，便是想用自己手上的凝霜草，从师姐这里换一件趁手的武器，下山历练时使用。 然而此刻他看了看那丹炉，只见这丹炉比灵犀峰上的丹炉小巧许多。 倒是非常适合带出门。 他当即也有些动了心。 他掏出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好几株凝霜草，道： “不瞒师姐，我的确挺喜欢这只丹炉。” “然而若是要我直接拿走，我是万万做不到的。” 毕竟，当日之事，贺子枫如今也已了解了内情。 其实跟云兰芷压根儿就没有任何关系。 “若师姐不嫌弃，还请师姐收下这几株凝霜草。” 云兰芷闻言，却是有些惊讶了。 一是惊讶于贺子枫的死脑筋，做事居然这么一板一眼。 二是惊讶于他手里的凝霜草。 她问道：“这凝霜草，你是从何处得来？” 第89章 闭关 贺子枫：“我是在试炼幻境中偶然得到，也是差些就命丧蛇口。” 不过现在想来，那蛇追着他不放，应当是因为银柘偷了它的蛋。 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 云兰芷闻言点点头。 既然是这样，那就可以解释了。 试炼幻境只对门中弟子开放，而且每次开放的时间不长。 总有一些弟子运气不错，传送到一些珍贵的灵草附近。 她道：“你可知凝霜草的珍贵？” 贺子枫点头。 “即使知道它是九转还魂丹最重要的一味材料，你还愿意与我交换这只丹炉？” “不错。”贺子枫眼神肯定，没有迟疑，“毕竟师姐这丹炉也并非凡品。” “我自然不能白白让师姐吃亏。” 其实，在修仙界，不论是丹药还是器物，都有品阶一说。 毕竟不管是丹修还是器修，都有等级之分。 贺子枫虽说不精于此道。 但他隐隐有种感觉，这只紫金丹炉品阶不低，至少也应该是个高阶法器！ 云兰芷露出赏识的神色。 最终，贺子枫用三株凝霜草，换到了这只紫金丹炉。 —————— 赶在闭关之前。 贺子枫又炼制了两炉丹药，总归是提前提交完三个月的宗门任务。 而且还备下些多余的培元丹。 他打点好一切，又知会了师尊、师姐师兄等人自己要闭关的消息。 便吃下了那枚筑基丹。 安心闭关修炼，冲击筑基期。 * 时间一晃已是三个月过去。 箜浮山上绝大多数山峰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 自从昨日起，贺子枫洞府所在的那座山头，便传来异动。 云层之上有闪电游走的恐怖声响，仿佛下一瞬便要撕裂天空。 似乎是筑基期的雷劫。 清虚长老一有空便遥遥望着那座山头，捋着他那一大把胡须。 他心下未免有些犯嘀咕，担忧这小弟子筑基不成功。 邢问思见状，自然是在一旁一边沏茶，一边劝慰道： “师尊，不必如此担忧。” “小十九他天资聪颖，一定能成功的。” 她看师尊如此担忧，还专门去天机峰见过陆长老。 陆长老随手起了一卦，便怒道“这么点小事，又来烦我？”，随后将她赶了回来。 唔，熟悉的发言。 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 清虚长老听大弟子这么说，老脸有些挂不住。 吹胡子瞪眼道： “谁说我担忧了？我赏赏雪景也不行？” “沏你的茶！” 邢问思摸摸鼻子。 得，算她多事！ 好在那雷劫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今日，那劫云已然完全散尽。竟是个罕见的晴朗无云的好天气。 这说明，那孩子已然筑基成功了！ 清虚长老捋了捋胡须，悄悄长舒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 他如今收了十九个徒儿。 然而每一次这些徒儿渡劫，他都要跟着虚惊一场。 也算是闲着没事给自己找点罪受了。 —————— 妖族。 秦西阁打点好一切，嘱咐心腹手下，有什么事可遣族中小妖前来通传。 随后便离开了妖界。 他的心腹自然也清楚妖王殿下要去做什么，没有多问。 不论怎么说，妖界仍在六界之中。 毕竟逃不过天地之间规律的限制，仍有四季更替、寒来暑往。 眼下妖族已然到了冬天，四处积雪覆盖。 自入冬以来，秦西阁便感到状态不佳，总是昏昏欲睡。 眼下已必须回到洞府内了。 也就是当初他带贺子枫进入的那一片竹林。 这洞府乃是由他强悍的神识与灵力开拓出来的一片空间。 可以随他的心意被放置在任何地方。 当初出现在灵蛇山，不过是他想让它出现在灵蛇山。 他眼下要回到洞府内。 是因为此间季节的更替、一草一木的荣衰生死，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在这里冬眠。 对他而言是最安全，也是最舒适的选择。 现如今贺子枫仍在闭关，距离他出关也是遥遥无期。 所以鲛人秘境之事只能暂时搁置。 这也是为什么秦西阁得以放心进入沉睡。 * 冬天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 上元节刚过，人间又过去一年。 整整一个秋天和一个冬天，贺子枫都在漫长枯燥的修炼中度过。 眼下已一口气修炼到了筑基中期。 他出关之时，池边的杂草已重新长出了新芽。 屋外灵田覆盖的雪也早已消融，深深浸入泥土中。 贺子枫入秋时的衣物，在风吹日晒下已经变得有些腐朽，有些地方甚至已经断裂破损。 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衣不蔽体。 不过好在这洞府之内没有任何人。 初春的空气中，仍残留着一丝凛冽的寒意。 但贺子枫如今已不受这点低温的影响，他的经脉经过筑基的雷劫，已得到淬炼和强化。 再加上他又是以火属性为主的灵根，天生身体的温度便要高一些。 总之，他从被劫雷毁坏得有些不成样子的竹林中走出，往池子附近走去。 他迫切需要沐浴一番。 积雪消融的痕迹使得地上有些湿润。 他浑身脏污，赤裸的双脚在地上留下一串黑色的痕迹。 这是雷劫淬炼筋骨之后，从体内排出的杂质与污秽。 这也证明，他今后可以辟谷了。 * 之所以贺子枫筑基成功后，没有急着出关。 是因为他想巩固自己的筑基境界。 毕竟他修炼速度太快，若是筑基时不多花费些功夫，后期难免修为停滞。 贺子枫如此告诉他的师尊时，师尊也点点头，赞叹道：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已经有如此高瞻远瞩。” 他摸摸胡须，提点道： “修行不能一味求快，更应该稳扎稳打。最重要的是，在修行的过程中，如何修心。” “心，是为欲种，切记不可起执念。” “心魔一念而生，却能使人万劫不复。” 此子虽说是双灵根，在他所有弟子中，其实算不上天资出众。 而清虚长老隐隐能感受到。 贺子枫的气运似乎很强。 甚至可以说，是受到天道眷顾的。 这是因为前阵子，清虚长老与幻剑峰司长老刚见过面，有过一番交谈。 司长老此番前来，乃是为索要高阶筑基丹。 两峰算是整个剑派中弟子最多的。 因此二人聚首，不免提起新进的弟子。 第90章 下山历练 司长老愁眉不展。 只因他的峰上一个新入门的内门弟子，筑基三次才终于成功。 筑基期的劫雷居然比寻常筑基劫雷大了两三倍！ 那弟子最终渡劫成功时，几乎九死一生。 司长老从未见过如此异象。 他到天机峰询问，陆长老只道： [天道降下劫雷，均是因为有人逆天而为。] 人类修行，追求长生。 本质上也是一种逆反天地之间生死循环之规律的行为。 [若不是因为此子气运极差，便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这也正是司长老奇怪的点。 毕竟这弟子入门之时便已经过宗门九九八十一阶问心之路的考验。 按理来说不会有什么邪念的滋长。 那便只能是因为气运了。 唉。 清虚长老听闻此事，又想起贺子枫那来去匆匆的筑基雷劫。 便知道贺子枫的气运一定不弱！ 因此，他的修行进阶之路，一定会比其他弟子顺利许多。 这也是他嘱咐贺子枫要稳扎稳打的原因。 太过顺利，心境难免虚浮。 一旦心境虚浮，便生怠惰与侥幸。 多少天之骄子、天纵奇才，便是败在了一个“骄”字之上。 贺子枫入门以来，绝大部分时间在闭关。 除邢问思以外，他几乎不曾与同门师兄弟姐妹有过更多的交游。 甚至就连与师尊见面的次数也不多。 今番师尊的谆谆教诲，贺子枫自然是记在心下。 他能感受到，这个师尊是真心为自己好。 不过，贺子枫今日前来找他，却是为了下山历练的事宜。 他眼下既已出关，又达到了筑基中期。 那鲛人幻境之事便不能再拖了。 贺子枫道： “师尊，弟子今日前来，是想告诉师尊。” 他俯身，抱拳行礼道： “弟子想下山历练。” 老头儿显然没想到贺子枫如此着急，一出关便要下山历练。 但捋了捋胡子，点点头道： “你的大半师兄师姐如今也都在人间历练，难得你也有如此进取心。” “为师甚是宽慰。” 清虚子继而神色肃穆，语重心长道： “我们青莲剑派立派之初，便是为了是济世救人。修行若只是为了自己，也难以取得大机缘、大成就。” “这箜浮山中毕竟只是一片小小的方寸之地，在尘世中才能真正的修炼。” “入世也是一种修行。” 说到这里，老头儿又眉毛一竖：“虽说要入世修炼，但为人处世切不可张扬跋扈，更不可仗着自己一身的修为欺侮他人！” 老头儿从袖中掏了掏，掏出一枚小小的令牌来。 贺子枫一见，却是有些熟悉。 这不是当初司青阳和云兰芷留在那掌柜手中的那种印信么？ 后来那枚印信被秦西阁给了他。 而他入门以来，一直未曾遇到什么困难，也便将那东西忘了个一干二净。 眼下这枚似乎颜色稍有不同，但形制是一致的。 清虚子将那铁铸的令牌交给他，道： “此物之上刻有我派阵法，若是遇到同门师兄弟，此物便能作出提示。” “你千万要保管好此物。” 话毕，他又竹筒倒豆子似的掏出一瓶丹药。 这丹药还未打开，只是刚刚出现在空气中，贺子枫便闻到一股极其令人舒适的丹香味。 这丹药绝对是高阶丹药！ 清虚子道： “行事要时刻谨记《门规》，不可莽撞。” “此间乃是三粒续命丹，已是我能炼制的最高阶的丹药。这丹药，你的师兄师姐们下山时也都有。” “服用之后，即便是筋骨尽断也能活下来。” 这九阶续命丹，虽说不比九转还魂丹那般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力。 但贺子枫行事小心一些，也足够用了。 除这些以外，清虚子又给了他几件护身的法器。 贺子枫全都小心收下。 * 下山历练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贺子枫又在门中逗留了十日，才终于启程下山。 这十日内，他炼了好几炉丹药，有避水丹和培元丹之类。 以备不时之需。 虽说绝大部分都进了银柘和那小青蛇的肚皮。 但好歹还是留下来两瓶。 贺子枫本来想炼制九转还魂丹的，可惜翻遍了手头已有的丹方。 就是没有见到它的，遂放弃。 不过他带上了那紫金丹炉。 除炼丹之外，他在十日内也专程上门与相熟的师兄师弟们辞别。 最重要的便是去找了方青词。 因为此行他要离开宗门，自然担心文之粼处会有什么异动。 于是贺子枫特地找了方青词，希望对方能帮自己盯梢什么的，不仅包括文之粼，还有文之月等人。 若是文之粼离开宗门，便及时传信通知他。 方青词爽快答应了，甚至没有多问。 ————— “客官！您的茶还续么？” 二楼雅间，小二咚咚地敲门两声，问道。 只听里面传来一道青年的声音： “......不要了！” “给我烫壶酒来，再来一碟下酒菜！” 小二高声答：“好嘞！” 片刻的功夫。 只见小二左手拎着一壶酒，右手端了一盘肉菜上了楼。 推门进去，笑嘻嘻将东西放在靠窗一张桌子上。 “客官！请慢用！” 靠窗而坐的青年依旧抱着剑看向窗外，没有回头，只从怀中掏出一枚下品灵石拍在桌上。 “包厢我还要再待一个时辰。” 小二连连称是，喜不自胜地拿了灵石下楼了。 从背影看，这人一身浅色衣衫，衣摆处隐约能看到绣有青色莲纹装饰。 一头乌黑的长发被同色系的发带高高束起。 整个人显得精神又利落。 直到听见小二关门出去的响动，青年才转过头来。 不是贺子枫又是谁？ 与一身疏朗利落的装扮不相符地，他此刻眉头紧锁，似乎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只听他嘀嘀咕咕埋怨道： “这秦兄也不知是在忙什么！怎么现在还没到？” 原来，贺子枫是在这酒楼上等秦西阁。 他一出关便联系过这人。 当时这人只说今日在酒楼碰面。 然而现在贺子枫在此处枯坐了大半天，茶水都快喝饱了。 外边太阳也快落山了。 第91章 人间的花朝节 刚刚小二便是来提醒他，别占着茅坑不拉屎，这包厢还有客人等着要用呢！ 这也是贺子枫点了一壶酒的原因。 眼下既然点了，不喝也是浪费。 贺子枫端起那酒，给自己斟了一杯，暗道： “再等一个时辰！若是一个时辰还不来，我就......” “我就再等等也不是不行。” 大丈夫行于天地间，应当学会变通。 不过幸好，秦西阁总算没让贺子枫在这里过夜。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仍旧一袭黑衣的秦西阁终于出现在贺子枫视野中。 “这人怎么总是穿黑色的衣服？” 不过这衣服的确很有标志性，至少贺子枫远远地就看到了。 他拒绝承认其实是因为这人过人的身高和外貌，在人群中实在是太显眼什么的。 “秦兄！” 贺子枫在酒楼的窗户上一边挥手，一边大声道。 秦西阁抬头，见到贺子枫。 嘴角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 两人即刻启程东行，离开西陵。 离开时正是太阳落山之际，天色尚且不算太晚。 由于贺子枫决定御剑前往浦州。 为避免引起人间百姓的恐慌，晚上赶路也成了个不错的选择。 两人站在剑上之时，贺子枫忽然回想起他们上一次赶路。 那还是从丰都到西陵，贺子枫前来拜入仙门之时。 那时候的贺子枫，还是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甚至对这整个世界都还知之甚少。 两人与两马日夜兼程，足足赶了半个月的路，才来到西陵。 那两只马儿，此时已在御兽峰中，享受着与其他灵兽们一样的待遇。 眼下回想起来，颇有种时过境迁之感。 那时候的贺子枫绝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不仅成为了内门弟子，现在还能使用御剑之法。 其实，贺子枫能修习剑法，使用御剑术，还得多亏了那开宗立派的祖师爷。 本来，若是寻常宗门，其实是并不要求除剑修之外的弟子们修习剑法的。 那些宗门大多在一开始，便确定了弟子们修习的方向，从而分出了剑修、丹修、器修、符修等等。 然而青莲剑派却不相同。 它一开始便是以剑立派，因而对剑法尤为看重。 青莲剑派的祖师爷自创了一套基础版的《青莲剑法》，供整个宗门上下弟子修习剑法、强身健体。 门中并不禁止各峰弟子互相学习，同时也鼓励弟子修习一些基础法诀。 因此贺子枫即便是加入了灵犀峰，也依旧可以修习剑法。 这也是他的御剑之术未见荒芜的原因。 所以这一次，反倒是贺子枫御剑带着秦西阁在天上飞。 御剑之时，自然是贺子枫站在前，秦西阁站在他身后扶着他的肩膀。 时不时还纠正一下方向什么的。 不过御剑之术毕竟还是要靠灵力驱动。 而贺子枫灵力自筑基之后，虽说已有了不小的提升。 然而也并非不需要休息。 在连续御剑飞行了两个时辰之后，贺子枫明显显露出一丝疲态。 此去浦州，几乎跨越半个大陆。 途中要经过王城。 因此，在快要到达王城之时，秦西阁便建议他在此地休息一下，恢复些灵力。 顺便也可去萧家打探些消息。 贺子枫听闻此话，心中颇有些犹豫。 思索良久，他最终还是在王城外好几公里处的一座小山坡上降落下来。 贺子枫将剑收进储物袋中，道： “我可没说我要去看那萧成的父母啊！我只是来看看这王城的繁华而已！” 秦西阁无奈道： “好好好！贺公子！” “咱们还是赶紧进城去吧。” * “眼下是什么时辰了？” 贺子枫看着眼前的街道，有些傻眼了。 秦西阁望望月色，答道：“约莫是亥时。” “王城竟没有宵禁么？这时候还如此热闹！” 明明是深夜了，城墙处仍有驻守的士兵，对二人进行了简单检查后，便将两人放入了城中。 草率到贺子枫都觉得离谱的程度。 进入城中便更是离谱了。 只见鳞次栉比的街道仍然灯火通明。 戴着花冠的男男女女在街上秉烛夜游。 穿城而过的护城河边，还有不少人在嬉戏，远远看着，原来是在放花灯。 贺子枫似乎明白了： “他们这是在庆祝什么节日么？” 旁边路过一个卖花的老太太，听见贺子枫的话。 转头笑呵呵地对他道： “我们这是在庆祝花朝节！大侠，你要不也买些花吧！” “送给你的心上人呀！” 原来，此时的人间已到初春二月。 正是百花齐放的时节。 这花朝节，又叫花神节，据说是用作庆祝百花之神的生日的节日。 白天，青年们便结伴外出踏青赏花，夜晚则在这护城河边放花灯祈愿。 花，本就是浪漫的象征。 因此男女们的祈愿，无非是求觅得良人或长相厮守之类。 贺子枫听闻此话，先是有些不好意思，继而又有些苦涩道： “算了吧！我的心上人离我十万八千里呢。” “等我把花送到她跟前，只怕都风干成一地的渣渣了。” 贺子枫心里还想着那柳薇呢！ 柳薇离他何止十万八千里，都快成跨越时空的爱恋了。 不过对于现代的柳薇来说，恐怕用阴阳两隔更为贴切，毕竟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男友“死”在自己面前。 老太太却是锲而不舍： “诶！大侠，别着急啊！” “我这还有花灯，将花灯放入河中，能心想事成呢！” 片刻后。 贺子枫与秦西阁一人拿着个莲花灯，在河边干瞪眼。 贺子枫拉着秦西阁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偷偷用火球术点燃花心处的蜡烛。 随后神神叨叨道： “秦兄，快趁热许愿吧。” 说罢贺子枫拿着花灯自顾自走到河边，虔诚地闭上眼睛许愿。 随后将花灯放入水中，拨动水面，轻轻推远。 静静望着花灯远去的倒影，他忽然又觉得有些好笑。 忍不住笑出了声。 自己什么时候也跟个青春期的小孩儿似的，开始信这一套了？ 正要开始自嘲，转头却发现秦西阁也正往水中放着那花灯。 第92章 皇商纪家 贺子枫好奇道： “秦兄也信这一套把戏么？” 秦西阁摇摇头，道： “我从不相信上天主动给予我的一切，” 他转头望向贺子枫，深色的眼眸在星星点点花灯照耀下，仿佛一瞬之间映入了万千星子 ： “我只相信，人定胜天。” 不知为何，贺子枫心跳倏然漏了一拍。 他不自然地转而盯着河面浮动的花灯，喃喃道： “那秦兄，为何还要放这花灯？” 漂浮着万千花灯的护城河，此刻如同流淌的星河，也像极了刚刚那一双眼睛。 秦西阁隐在暗处的脸浮起一抹笑意： “买都买了。” 贺子枫：“......” 果然，被一句“来都来了”“买都买了”的神秘咒语操控的，中国人的一生。 人生的宗旨就是，得过且过，将个烂就。 最后，两人只是沉默地在河边吹了会儿冷风，没有在外边逗留太久。 直到街上人影阑珊之时，两人才寻了个客栈落脚。 贺子枫在客栈设下结界后，打坐一夜。 然而人间的灵气毕竟稀薄，还是在用了一粒培元丹后，灵力才恢复了大半。 * 次日。 恢复得差不多的贺子枫想直接离开。 秦西阁却道： “贺兄，你当真不去萧家看看？” 贺子枫皱眉道： “秦兄，你是知道我的身份的。我不是萧行远，也不是他们的儿子。” “况且，我迟早是要离开的。” “何必徒增牵绊？” 贺子枫刚到这世界时，曾告诉过秦西阁自己的身世。 秦西阁以为他会渴望一段亲情。 然而现在看来，他渴望的亲情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秦西阁沉默片刻，理解了贺子枫的想法，道： “既如此，我们便继续赶往浦州吧。” 随后，两人便一同走出城去，寻了个荒僻的所在。 御剑继续往东去了。 ————— 萧二爷府上。 今日萧老爷很早便动身上早朝去了。 自去年太子离京之后，萧安这太子侍读便也闲了下来。 眼下只有萧安和母亲在府上，而他此刻在书房温书。 “萧二！萧二！” 来人是沈家最小的儿子，沈因，沈千珩。 他一边高声嚷着，一边小跑着从侧门溜进萧府。慌慌张张的样子，不见一点世家公子的礼仪。 护院见是来找自家少爷的，也就没拦。 沈千珩一直气喘吁吁跑到萧安的书房。 俩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出入府上一直比较随意。况且，沈千珩的二姐还曾与萧安他大哥有过婚约。 虽说告吹了吧。 但这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仍在。 沈千珩大力推开书房。 不管还在温书的萧行煜，冲上前便夺过这人面前的茶水，牛饮起来。 萧行煜眼见这书是看不成了。 心中暗道，这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般冒冒失失？ 他放下书，侧过身盯着来人跑得通红的双颊，挑挑眉道： “沈公子！” “究竟是什么要紧事，把您老累成这样？” 言下之意其实是，敢打断我看书？ 你最好是有天大的事！ 沈千珩饮下一整壶茶，才终于边大喘气边开口道： “你猜...我刚刚看见谁了？” 萧行煜揉着眉心，道：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会知道？” “我刚刚在城西，看见你哥！” “他跟一个高个的黑衣男人走在一起，往东出城去了！” “我本想跟上去看看，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跟丢了。” 这话说得言之凿凿，好像确有其事似的。 萧行煜揉着眉心的动作一顿，表情有些复杂： “我说沈三少，您别开玩笑了成么？” “萧成都失踪了快一年了。” “说不定早就......” ————— 整片修仙大陆的最东侧。 浦州城外。 两人赶到浦州时，贺子枫已累成了狗。 秦西阁依旧是一那副气定神闲、不紧不慢的公子哥样。 看得贺子枫一阵来气。 他愤愤道： “秦兄！按理来说，你修为如此高深。” 秦西阁闻言转头看向他，双眼眨了眨，示意他继续说。 “由你带我过来，岂非更加合理？” 然而却只见这人无辜道： “你也没问啊。” 贺子枫： “......” 丧心病狂！ 压榨免费劳动力啊可恶！ * 两人根据秦西阁已找到的线索，一直来到浦州附近，一处名叫承溪的小渔村。 在一户村民家歇脚片刻，贺子枫注意到些情况。 由于这承溪村中的人几乎全都是渔民，靠打渔为生。 因此，为了祈祷自己出海顺利，家家户户都会祈求海神的庇佑。 而他们供奉的海神，根据秦西阁调查的结果来看。 似乎就是鲛人一族。 也许，承溪村一直流传着的有关鲛人族的传说，并非全都是虚构。 这是最直接的，与鲛人一族有关的消息。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 就在去年入夏之前，一户纪姓人家搬来浦州，忽然开始大肆高价收购鲛珠。 导致这里兴起一阵采珠的风潮。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纪家收购了一段时间后，便不再收购散户们的珍珠。 而是花重金培养了自己的船队，又训练了一批采珠人。培养的这些人，除一些格外精通水性之人以外，便全都是些无儿无女、无父无母之人。 纪家每月十五便会带领这么一帮人，前往一片神秘的海域采珠。 这些人在到达那片海域之前，全都头套黑布，被重兵把守，防止有人泄露风声。 据说，这片海域中的珍珠均是稀世的珍宝，一颗便有如成年男子的拳头一般大。 而且，据同行的修士说，这些珍珠上还有灵力流转，并非普通的珍珠。 神器碎片掉在这一片海域的传言，也是自这之后才传出来的。 总之，现在这村中少数符合的纪家要求的人，也都被这家人雇佣，做了专门的采珠人。 “这纪家收购这么多鲛珠，应该要花费不少钱吧！” “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头，这么财大气粗？” 贺子枫摩挲着下巴，关注点却是有些偏了。 秦西阁道：“听说，是王城来的皇商。” “收购的鲛珠，大多是给宫里准备的。” 贺子枫闻言点点头。 原来如此，这便可以理解了。 但随即他又问道： “这采珠可不是一件简单的活计，稍不注意，连命都会丢掉。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人愿意去做？” 第93章 混入其中 秦西阁答道：“纪家在出发之前，便会预先给每人五颗上品灵石。并承诺等到回程后，再给每人十颗。” 整整十五颗上品灵石！ 普通的渔民在海边辛苦捕鱼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赚到这么多灵石。 也正是因为如此，尽管知道每次出行时几十人，回程时便只能余下几人。 但仍有一大堆人前赴后继、趋之若鹜。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的性命果真如同随处可见的草芥一般低贱。 这条铁律，在任何时代都一样。 贺子枫闻言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道： “那片神秘的海域便极有可能是鲛宫所在的位置？” 秦西阁自然是点点头。 “所以，我们眼下最好的方法便是......” 混入其中。 * 纪府门前，一片喧哗。 果然如秦西阁所说，前来应征者不在少数。 一个相貌平平的高壮大汉与一个矮小些的络腮胡，身着粗布短打，站在人群外围。 那络腮胡正往纪府洞开的侧门瞧。 这两人便是易容后的贺子枫与秦西阁。 只见那纪府的门口坐着一个管事的，正在挑选并记录下个月要上船的人。 挑中的人一个个全都喜不自胜地进入了纪府院中。 这挑选的标准也很简单，无非是看憋气的时间。 门口摆了十口大缸。 只需将整个头脸完全浸入其中，待管事的叫你起来，便是合格了。 若是自行起身的，便算作不合格。 “秦兄！你要避水丹么？” 易容成络腮胡的贺子枫一边趁抬手的功夫飞快往嘴里塞入一枚避水丹，一边问道。 长相平凡的高壮大汉摇摇头：“我不需要这个。”随后大汉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只是那水，看起来也太脏了！” “......” 贺子枫扶额，都什么时候了！还担心这个！ 他强忍耐心道： “秦兄！你暂且先忍耐一下！” “等我们进去了，只清洁一下不就成了么！” 后边一个吊梢眉的瘦子扒开两人往里挤。 路过两人时，轻蔑地瞥了一眼两人，嘴里还道： “丑人多作怪！” 贺子枫登时就要暴脾气发作，一拳挥出。 这下轮到秦西阁拦住他： “贺兄！算了算了！暂且忍耐一下。” “不要节外生枝啊！” 贺子枫：“......”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 由于测试极其简单，因此很快便也轮到二人。 两人最终都毫无悬念地进了纪府的大门。 那吊梢眉的瘦子也进来了，看见他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贺子枫自然是努力忽视，眼不见为净。 本以为已经够倒霉的了，然而等管事的安排好一切，所有人都圈画好契约之后。 所有人全都被带到仆役居住的地方。 两人悲催地发现一个不幸的事实。 那就是这一批进来的所有人，一共只有两间屋子。 二十几个人要同时挤在一间屋子内，并且，睡在同一张大通铺上！ 那叫一个层层叠叠，男上加男。 房间内各种声音和臭味混杂，形成了一种全新的独特臭味。那味道，已经不是简单的直冲鼻腔了，而是要将天灵盖整个掀翻的节奏。 贺子枫随意瞄了一眼黑漆漆的床铺。那些形迹可疑、坚硬如铁的被子和枕头，正幽幽散发着一种浓烈而刺激的味道。 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经在上边留下“到此一游”的证明。 贺子枫一边用同情的眼光看向秦西阁，一边自己也在脑子里无声地呐喊。 包身工！简直就是包身工！ * 夜幕不可避免地降临。 尽管两人对那屋子中散发出的各色令人窒息的味道感到眩晕，并且试图想尽一切办法逃离那个空间。 然而他们的活动范围从进府签完契开始，便已经被限制得死死的了。 一切要离开房间的请求都被拒绝。 哪怕是出恭，也只能在这个小小的房间内。 门外有重兵把守，一看那身盔甲，便知这不是寻常的护院。 贺子枫这家伙居然适应良好。 此时半只屁股坐在两个邋里邋遢的男人中间，狭小的床榻上，一边还催促秦西阁道： “秦兄快来！我给你占了位置！” 只见床边那大汉，山一般的身躯杵在那里，就是不挪窝。 两道粗眉毛皱得仿佛能夹死一只蚊子。 天知道。 秦西阁是第一次用法术屏蔽自己的嗅觉。 这里的味道简直就像是来自地狱！不！比地狱还要糟糕！ 要他睡这里，还不如让他自废修为！ 秦西阁在识海中对贺子枫传音道： [子枫兄！要我睡在这种地方，我实在无能为力。] [待会儿夜深了，我们便离开吧！] 不是，这大业尚未开始，怎么就要打退堂鼓了？ 络腮胡贺子枫有些急了： [秦兄！你可以在身上多加两重屏蔽结界嘛！] [别忘了我们有要事在身啊！] [小不忍则乱大谋！] 秦西阁那一张大汉的脸上，已几乎快露出哀求的神色： [我待会儿放两个傀儡在此处。] [他们不会察觉的！我们白天再来吧！] 贺子枫最终为难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多少有些顶不住。 * 约莫亥时。 秦西阁用纸人幻化了两个傀儡替身，放在床上替他们俩“睡觉”。 然后二人便隐匿了气息，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了纪府。 两人飞身上了纪府的屋顶。 坐在一处隐蔽的屋脊上。 秦西阁解除自己屏蔽嗅觉的法术，深深呼吸了一口夜空中凛冽的空气。 第一次觉得这无味的空气如此珍贵。 蛇类的嗅觉本就异常灵敏。 刚刚那一瞬间的刺激，若非他是堂堂妖族之王，恐怕便要立刻归西了。 贺子枫第一次见他这种表情，也有些乐： “秦兄！哪有这么夸张。” 无非是浓烈了一些的臭味罢了，怎么秦西阁一副见到太奶的表情？ 秦西阁缓过来了，摆摆手道： “我嗅觉比起常人而言，更为敏锐些。这味道我实在接受不了！” “如今距离下一次出海还有一个月，要我在此地睡上一个月是绝不可能的。” “不如，晚上的时间，我们都用纸人傀儡吧！” 第94章 傀儡术 贺子枫今日一看这阵仗，心里也有些打鼓。 但他对那纸人还是不放心，他有些担心地问道： “那纸人，会不会暴露？” 秦西阁道： “你上次见我的纸人傀儡时认出来了么？” 贺子枫思索半晌，摇摇头。 秦西阁挑眉，一摊手。 秦西阁道：“当然，白天我们仍然要换回来。” “因为这纸人不能遇水火，会显出原形。” 因为纪府大概还要对这帮人进行训练。 况且，白天的变数太多，两人最好还是亲自上阵比较好。 * 不出二人所料。 次日天还未亮，这一群人便被叫醒。 被分发了一碗稀得只剩几粒米的粥，以及一个硬的像石头的馒头，这便是这些人的早饭。 然后管事的便将这一群人赶到海边。 这个码头以及附近的海域乃是纪家私有的，禁止普通的渔民和采珠人进入。 而且，周围依旧派有重兵把守。 知道这消息的时候，两人正在茶楼里优哉游哉地喝茶。 秦西阁留了一丝神识在傀儡身上，自然便知道那傀儡的耳目听闻的一切。 他们赶到时，一群人已经全都站在码头。 两人一个纵跃，以一种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上了船。 他们毕竟是修士，贺子枫也会疾行的法诀，虽说这法诀不能持续很长时间，但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也足够了。 周围立着如此多的官兵和纪府的小厮护院，愣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两人。 管事的觉得身侧刮过一阵风，只见刚刚明明还站在队伍中间的那两名高大汉子，眨眼间竟出现在队尾。 他还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使劲揉了揉眼睛。 贺子枫上学的时候就是那种乖学生，从来没逃过课，站进队尾时，心脏跳得咚咚响。 呼——，怎么居然有种逃课的刺激感。 他在识海中向秦西阁传音，埋怨道： [秦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这家伙居然拖到这时候才说！ [这不是也不晚吗？那纸人也没暴露啊！] 而那站在两名纸人身后的李五，只是眨眼的功法，竟发现前边空出两个位置。 他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狠狠眨了眨眼睛。 不对！刚刚这明明站着两个人，从纪府出来时便一直走在他前面的！ 就是昨天特别矫情的那两人！ 这两人还特别高傲，从今早起床开始便不搭理人，跟踏马哑巴似的！ 没错，这李五便是昨天那吊梢眉的瘦子。 他立刻大声嚷道： “大人！有人逃跑！” 那管事的走过来。 李五立刻谄媚地告诉那管事的，那两个大汉逃跑了！ 他显然是想以此邀功。 贺子枫听到这话，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人有病啊！不就昨天站在他前边挡了他的路么？] 秦西阁没吭声，似乎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毕竟这对两人而言，影响也的确不大。 哪怕是被逮住了，他也能有其他方法混入船队，只是麻烦些。 那管事的听了李五的话，阴鸷的眼神扫过甲板上的所有人。 虽说他也觉得不可能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跑，但想到自己家主子对此事的看重...... 总之，为避免节外生枝，管事还是立刻叫停所有人，清点了人数。 他当然记不清人脸，但人数不会撒谎。 意料之中，一个人都没少。 李五瞬间慌了，他侧身一看，却看到刚刚自己身前的两人此时正明晃晃地站在自己身后！ 他登时毛骨悚然，脸色也变得煞白。 这......这两人难道是鬼么？ 怎么会... 管事的也不说话，指着李五，示意旁边的人在他单薄的腰间绑上一段粗麻绳。 李五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不会好过。 他脸色比哭还难看，求饶道： “管事老爷！你相信我！这两人一定有问题！我刚刚明明看见————” 管事不听对方的辩解和求饶，踱步到李五身前，不等他辩解的话说完，便一脚将他踹入海中。 管事那令人感到不舒服的眼神再次扫向甲板上的众人，他轻飘飘道： “你们最好小心点，不要被我抓住。” “否则，跟他一样的下场！” 说完，他的视线在秦、贺二人身上意味深长地多停留了几秒。 而那李五猝不及防跌入海中，呛进去几口水，疯狂扑打水面挣扎。 好在他水性向来不错，很快便调整过来。 此时李五正漂浮在海面，抬起头愤怒地看向秦、贺二人。 贺子枫见状却是暗暗舒了一口气，收回了自己刚捏到一半的法诀。 此刻他心里有些复杂。 虽说他幼失怙恃，经历人情冷暖，但他毕竟生活在法律完善得多的现代。即便是有一帮穷凶极恶的亲戚，但他能获得帮助的途径也多，又遇到诸多良师益友的帮助。 幸而一直到成年也不曾踏入歧途，从未见识过现代社会真正的黑暗面。 进入异世界以来，更是一直十分幸运，不仅遇到秦兄这样的好人，还在宗门中收获了慈爱的师尊和友善的师兄师姐。 他知道，即使是太阳，当它的光辉照耀大地的时候，也会留下阴影，亮与暗，二者相伴而生。 而每一个世界，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也都有光亮和黑暗的一面。 但毕竟从未亲眼见过阴影背后的世界，受到冲击在所难免。 尽管李五这人不算正直，但他也毕竟是间接因他们二人受了此过。 所以，若刚刚李五有性命之危，贺子枫说不定真会救他。 ————— 船上这些人距离成为可供纪府使用的采珠人，还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 从这一点来看，似乎纪府也显得挺够意思。 毕竟训练不仅能增加他们采到珍珠的概率，也能提高这些人的生存率。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纪府今日便是要安排这些人出海训练，当然，不是那一片海域，只是一片近海。 这片近海是纪家自己开辟的养珠田，这里海水尚且不算很深。 到达地点之后，旁边一名士兵便大声宣布： “你们今日的任务，是从海底带回十颗珍珠！” 第95章 纪府的主人 贺子枫这边，见泡在海水中的李五似乎有些力竭，他原本还在十分多余地担心他会不会有事。 然而下一秒，他们全都被如法炮制，绑上相同的绳子，被无情的推入海中。 一大堆人像下饺子似的，接连“噗通噗通——”坠入海面，溅起一个又一个浪花。 所幸今日出海的船只是一艘中型的货船，甲板离水面不算太高。 管事站在甲板上，看着一个个落入水中的人挣扎、扑腾，眼神冷漠。 每个月新招的人都是如此，他都有些腻烦了。 “等会———” 贺子枫正深呼吸，忽然被一脚踹进海里。 “咕噜噜......” “我草！” “......你大爷的！” 他还没来得及吃避水丹啊可恶！ 霎时间，四面八方涌来的咸涩海水，无边无际的海面，以及脚下漆黑幽深的、不知掩藏着什么危险的海底。 都给他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他的大脑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穿越过来时溺死的窒息感，耳朵里也开始蜂鸣，听不清周围嘈杂的声音。 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制住疯狂扑腾的贺子枫，从后往前钳制住他的肩膀，将他托举出水面。 贺子枫吐出一大口水，终于呼吸到空气，总算理智回笼，模模糊糊听见来自身后的声音。 “贺兄———” 声音渐渐清晰。 “贺兄！贺兄！” “你怎么回事？！” 是秦西阁的声音。 秦西阁有些担心，传音道： [你...没事吧？] 贺子枫捋开眼前的湿发，摇摇头： [刚刚一时没有准备，我服下避水丹就好了！] 那避水丹的作用便是使人在水中也能如同陆地上一般呼吸。 换言之，就像鱼在水中一样。 而此时，船上管事的眼神看过来。 似乎是有些嫌弃，皱了皱眉，便转身回船舱里去了。 贺子枫小心避开船上其他人的视线，在秦西阁的帮助下，飞速掏出丹药服下。 [好了！] 秦西阁这才缓缓松开手。 贺子枫身体放松下来，已经可以顺利漂浮在水面上。他此刻已经恢复正常，只是还需要适应一下海水中的浮力。 幸运的是，之后的一切都显得挺顺利。 除开刚刚下水那一瞬的惊险，贺子枫没有再遇到什么惊险。 而且，经过一会儿摸索，他已经适应在海水中掌控方向了，在秦西阁的指导下，两人潜入这片不算深的海底。 由于这片海域本就是纪家的养珠田，里头的珍珠自然不少。 找到十颗珍珠是一件不算难的事情。 两人第一次下潜便拿齐了珍珠。 贺子枫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情况，只知道频频有人浮上水面换气。 为了不太过显眼，他们也只好像其他人一样频频上浮下潜。 最后，两人选了个不前不后的位次，跟随大多数人一起上船交差了事。 贺子枫没有注意到，有几个人下水之后，就再也没能上来。 * 两人就这么白天黑夜两班倒地过了半月有余，贺子枫都有些麻木了。 这简直比他在山上修仙时还要累。 这期间他见识到的一切，让他意识到，这纪府根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不仅是因为他们这群人只能像猪猡一样被囚禁在一间狭小肮脏的屋子里。 更是因为纪府的人对人命的态度。 简直冷漠到令人发指。 每次出海回来，都会因为或是溺水，或是体力不支等各种原因，少那么一两个人。 即便是顺利回来，也有因为受寒、受伤，得不到及时救治而死的。 死在海里的便解开绳子，任由尸体被海浪吞噬，其余的情况，便都由门外那些看守的士兵将尸体拖走。 总之，那大通铺上每天都会少那么一两个人。 越到出海的日子，屋子里的人就越少。 贺子枫终于搞清楚那被子枕头上的痕迹都是如何留下的了。他也终于明白，这纪府带他们出去训练，根本不是什么为了提高采珠人的生存率。 因为采珠人对他们而言，只是便宜且随处可见的工具。 一件需要不断补充的耗材。 他们为的，自始至终只有鲛珠。 * 临近出发的第七日。 这日清晨，纪府却没有安排人带他们出去。 因为前夜府中忽然发放了统一的下人服。 虽说从头到脚全是灰扑扑的粗麻衣衫，不过看起来很干净。 连那两间臭不可闻的房间，也安排小厮洒扫了个干净。 似乎是有什么大人物到访。 好几天不曾出现的管事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踱步道： “今日纪府的主人纪老爷，屈尊前来。” “你们都给我机灵着点。” “若是冲撞了老爷，今夜便将你们大卸八块，扔到海里喂鱼！” 众人都瑟瑟发抖，低头称是。 贺子枫心下却有些愤愤。 这纪老爷行事如此歹毒，如此草菅人命，想必一定是个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人。 正想着，门口却传来一阵轮毂轧在石板上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 只见一个背上负着一把大刀的男子推着一张木质轮椅进来了。 轮椅上坐着一个身量颀长、气质风雅的公子，手持一把折扇。 这公子一身白色衣衫，进入这灰扑扑的院中时，仿佛是天上的明月落下了凡尘。 然而令人小有遗憾的是，他脸上覆着一张银制面具，将整张脸都牢牢覆盖住。 众人只能看清其形状优美的白皙脖颈。 这人如皓月般明净的身姿简直令人眼前一亮，众人一时都有些愣住了。 管事此时对众人喝道： “放肆！还不快向老爷请安！” 众人如梦初醒，依言请安。 而贺子枫的脑中，与管事的声音一同响起的，是秦西阁的提醒： [贺兄小心！那身上负着刀的人是个金丹期修士！] ！！！ 贺子枫霎时心下大骇。 怎么一下山就遇到修为如此高的修士！ 他暗恨道，难不成这修仙世界金丹期修士竟如此不值钱，多得遍地都是？！ 要知道，他一个筑基中期的修为，在对方的眼中根本无所遁形。 他也没有掩盖修为的法器，眼下该如何是好？！ 一会儿若真遭遇什么不幸，便只能看秦兄有没有什么脱身之法了！ 正思忖间，却见那金丹修士低头在那纪老爷身侧小声耳语着什么。 第96章 我叫武大郎，这是我弟弟武松 果然，下一秒。 那面具背后的一双眼睛如同鹰隼一般，立刻锁定了贺子枫。 那眼神中的阴鸷简直让人背后一凉。 忽然，那金丹修士有些不确定似的，再次俯身耳语。 纪老爷听完抬抬扇子，轻轻颔首。 只听那金丹修士道： “老爷今日来，是要告诉诸位，七日之后我们便要出海。” “答应给诸位的五枚上品灵石，会在上船之前给你们。剩余的十枚，也会在事成之后，全数奉上。” 那人忽然顿了顿，直直望向贺子枫的方向，问道： “不知两位道友前来，所为何事？” “还请两位借一步说话，我们爷想跟二位谈谈，交个朋友。” 贺子枫有些猝不及防： [你修为不是比他高么？怎么也......] 秦西阁却是对他眨眨眼： [放心，我自有分寸。] 以秦西阁的修为，能让人知道的，自然是他想让人知道的。 两人在管事狐疑的目光中，跟着“纪老爷”以及那修士出去了。 * 说来也奇怪。 这两人的态度，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要把二人怎么样。 但两人也不知道要将他们带到哪里，一直走出下人住的偏院，穿过一座小花园。 途中贺子枫心里直打鼓，满肚子疑惑和忐忑： [秦兄，你说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咱们不会有危险吧？] 秦西阁传音淡然道： [这两人身上没有杀意。] 贺子枫这才放下心来。 他摸摸自己的下巴，摸到一手的毛，是他的络腮胡。贺子枫恍然想起自己现在是易容的状态。 [我去！秦兄！咱们这易容不能被识破吧！] [不会，我的修为在他之上。] 所幸两人脸上的易容之术是秦西阁施展的，因此并未被那金丹修士看出来。 两人在识海聊得火热间，前面两人已经停下脚步。 这里似乎是纪府的会客厅。 将“纪老爷”安置到会客厅主位，那金丹期修士便乖乖站到“纪老爷”身后。 这身形看起来异常年轻的“纪老爷”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二位请坐！” 声音也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而且，贺子枫觉得这声音很耳熟，像是在哪里听到过，但始终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他也不想了。 秦、贺二人依言坐在下首客位。 纪老爷只是抬抬手，他身后那修士便瞬间懂了他的意思。 叫来小厮，给秦、贺二人上茶。 年轻男子继续道： “不知二位侠士如何称呼？” 贺子枫摸摸自己的络腮胡，看看旁边高大的秦西阁，脑子一抽。 只见他嘴比脑子快，率先开口道： “鄙人姓武，大家都叫我武大郎。” “这是我弟弟武松，武二郎。” 最符合他络腮胡人设的一集。 别说，他络腮胡长满了下半张脸，若只看眼睛和鼻子，这易容后的两张脸还真有六七分相似。 秦西阁挑挑眉，在一边没吭声。 正在扮演一个沉默的、高大威猛的弟弟形象。 至于“纪老爷”起没起疑，贺子枫不知道，因为面具挡住了他的脸。 只听这纪老爷淡淡“哦”了一声，继而问道： “那二位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呢？” “莫非，二位也对那鲛珠感兴趣么？” 纪老爷在寻找鲛珠，在这一带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提起鲛珠，那纪老爷面具后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来了！ 贺子枫打起精神，硬着头皮。把武大郎和武松的故事硬生生套在两人身上。 只将那潘金莲毒死武大郎的桥段，魔改成了他预先发现，然后假死什么的。 最后与兄弟一同在狮子楼杀死西门庆和潘金莲这对狗男女，又因被诬陷，一同血洗鸳鸯楼等等。 简直好一大通鬼吹胡扯，牵强附会。 之后又是两人四处躲逃，遇到大能垂怜，成为不入流的散修，摸索着修炼至今云云。 贺子枫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唾沫横飞，简直是慷慨激昂。 秦西阁在一边听得一愣一愣的。 在场的其余两人听得也是聚精会神，目不暇接，提心吊胆。 连那纪老爷漫不经心拍着扇子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身子微微前倾，听得分外仔细。 “所以，我们兄弟二人实在是走投无路。” 贺子枫满脸悲伤地戳戳秦西阁，秦西阁一张脸顺势皱成苦瓜。 “今番投奔到纪老爷手下，一是为混口饭吃。” “这二嘛，嘿嘿，也是仗着咱们兄弟二人有些功夫傍身，肖想着老爷给的那十五颗上品灵石。” 若不是时机不允许，秦西阁几乎要给他鼓掌了。 [贺兄！厉害！] 贺子枫暗暗挑眉，深藏功与名。 对面主仆二人虽说感叹这两人经历之曲折，然而似乎也没什么错漏之处。 总之似乎是没起疑。 纪老爷道： “既然如此，我看二位也是有真才学在身，不如二位以后便做我的侍从，与无患一同负责我的安全，如何？” 无患是那金丹期修士的名字。 贺子枫顿时亚麻呆住了。 玩脱了？！ [卧槽不行啊！这样我们还怎么去鲛人秘境？！] 然而那纪老爷很快又道： “实不相瞒，这一次的出海，我也要一同前去。” “担心此行节外生枝，这才向二位提出这个不情之请。” 听到这里，贺子枫已然是定下心神，长舒了一口气。 然而对面似乎觉得，觉得两人迟迟不肯答应，是因为自己给的太少，又补充道： “若能将我平安护送回来，我愿意给二位一人五十颗上品灵石！” ？这还有什么可推辞的？ 最后这事自然是在双方愉快的交涉下成了。 二人也直接搬进了纪老爷院中的一间下人房内。 虽说只有一间屋子，但窗明几净，柔软的被子散发出清香。 比起那间大通铺，可谓是地狱与天堂的差别了。 * 夜晚。 月明星稀。 纪老爷已经就寝，前半夜由无患守夜，后半夜自然便是二人来守。 贺子枫合衣躺在床榻上，往上抛着一个桃子，等桃子落下时又接住，如此循环往复。 他撇撇嘴，问道： “说真的，为什么我们不一开始就直接来应聘护院呢？” 白白遭了大半月的老罪。 秦西阁走过来，却不答他的话，一把接住他抛上来的桃儿，一边把人往床下赶。 皱眉道： “你起开，一身脏衣服往床上钻！” 明白这人洁癖症又犯了，贺子枫悻悻地摸摸鼻子，收回悬在半空的手，翻身利落地下了床。 第97章 皇子? 贺子枫走到屋子中间的实木桌子边坐下，又拿了个桃，这次直接往嘴里一塞。 “喀嚓喀嚓”地吃起来。 “我说秦兄，你觉不觉得，这纪老爷和那金丹修士有些奇怪？！” 他很疑惑，这金丹期修士，在人界不说是天下第一，至少也能在高手中排得上号。 怎么会听命于一介商贾，在一个双腿残疾的人手底下讨生活？ 而且那“纪老爷”也是，双腿残疾也就罢了，毕竟也可以说是身残志坚。 但是，哪家商人天天蒙着个脸做生意的？ 而且，那通身的气派，分明更像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受过严格教育的公子哥，哪里像一个商人？ 这两人的组合，怎么看都令人费解。 秦西阁将桃抛还给他，一边用清洁术整理床榻，一边回答道： “没什么好奇怪的。” “人与妖不也常常混迹在一起么？人与修士混迹一处没什么好稀奇的吧。” “顶多是其中有一些咱们不知道的故事罢了。” 贺子枫皱着眉头啃完一个桃儿，特别没有公德心地把核往窗外一扔。（小朋友不要学！） “这么说也确实。” “罢了，不管他们了，还是找我们的东西要紧。” * 由于二人成了那纪老爷的侍从，自然也不必再去跟着采珠人一同训练。 再加上这纪老爷伤了腿，便如同闺阁女儿家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买卖、看账之类事情，都是由店铺的账房送来给他过目。 他整日待在府上，哪里能遇到什么危险？没有危险，自然也就用不上秦、贺二人。 再有，纪老爷的起居生活，也有丫鬟小厮妥帖照顾。 更加轮不上两人操心。 因此，秦、贺二人每天要做的无非是在园子里站站，然后与无患交班，回房打坐修炼。 贺子枫是不必睡觉的，打坐吸纳灵气对他而言就是休息。 所以那床榻自然归了秦西阁一人独有，并且严禁贺子枫上床什么的。 总之，两人整日无所事事。 就这么过了七日清闲无比的日子。 * 七日后。 终于到了随纪家船队出海的日子。 出海前夜，仍旧戴着精致的银制面具的纪老爷，忽然来到两人下榻的小房间内。 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幽幽盯着两人，直把贺子枫看得心里发毛。 只听纪老爷忽然意味深长地问道： “若此行顺利。” “回程以后，你们可还愿继续随侍我左右？” 贺子枫虽然不明白对方说这话的用意，但面上还是狗腿地答道： “愿效犬马之劳！” 纪老爷轻轻晃晃折扇，满意地点点头，转动轮椅离开了。 贺子枫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 大半夜的，犯病？ 简直莫名奇妙。 * 次日晨起。 两人跟着纪老爷一同前往纪府码头。 今日毕竟是正式前往那片神秘海域，带的人手自然更多，船只也选择了一艘更加坚固的大型货船。 甲板上一众侍从全都披坚执锐，严阵以待，秦、贺二人也在侍从之列。 采珠奴们则是全都预先搜身，然后被关进了船舱内，头上还全都套上了黑色的布袋。 贺子枫见到此景，心中五味杂陈。 若非两人是修士，今日也是要待在那暗无天日的船舱中的。 一开始那段时间，他当然也想逞英雄，发挥一下自己过剩的善心和圣母心，救这些可怜的采珠人于水火之中。 可他又想到，自己这是在人间，纪府作为皇商，手眼通天。 自己逞得了这一时的英雄，难道能护着这些人一世么？ 人都是自私的，他不能不为自己考虑。 此行本就是九死一生，连他自己也不敢保证自己能活着回来。 秦西阁看了看贺子枫有些晦暗的神色，没吭声。 贺子枫站在一众侍从堆里，忽然想起昨夜纪老爷那番没头没尾的话。 他与秦西阁传音道： [不是，昨夜那纪老爷究竟什么意思？] [有那无患在，我们俩好像也不是很有存在的必要吧？] 况且，他扫了扫甲板上的侍从。 这么多人保护他的安全，还不够么？ 而且实际上，他俩自从七日前上岗以来，就没做过一件正事儿。那纪府实在已经是安全到有些乏味的程度。 俩大汉整日在院子里cosy木桩子，不能说话不能动的。 就跟俩大号吉祥物似的。 秦西阁却摇摇头： [这人身份不简单。] 言下之意是，这人招纳如此多的人保护自己是合理的。 贺子枫当然猜到了这人的身份不简单。 哪家好人全天二十四小时不摘面具，而且还在初春的天气就拿着一把扇子凉飕飕地扇啊扇？ 简直都快把“装x”二字明晃晃刻在脸上了！ 但他还是作洗耳恭听状。 [秦兄有何高见？] 只听秦西阁在识海中道： [他不是普通的富商贵胄，而是宫中的皇子。] 这是秦西阁这几日以来派出自己心腹查探的结果。 这人特征明显，双腿有疾不良于行，又气质不凡，明显不是寻常出身。 很容易便能查到。 [什么？！]贺子枫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秦西阁继续抛出重磅炸弹。 [而且，他还是太子。] 贺子枫剧烈咳嗽起来。 管事的立刻向他投来异样的眼光。 他只好努力憋住咳嗽，一张大脸憋得脸红脖子粗。 [他是太子？？！！！] [他一个太子，不好好待在宫里，做什么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捞什么鲛珠？] 秦西阁缓缓传音解释道： [传说鲛人族有一颗鲛珠，有接骨续脉的神奇能力。] [他信这个，还不如直接去修仙，仙门中如此多灵丹妙药，还怕接不好一个凡人的筋骨？] 秦西阁没接这话，毕竟是他自己的选择，旁人又能如何干涉？ 贺子枫安静片刻，继续问道： [不过，他双腿有疾，却是如何当上太子的？] 秦西阁道： [他的双腿并非天生残疾，乃是在一次打仗中造成的。] 原来，这所谓的“纪老爷”，也就是太子，自小便聪颖过人，射御书数无一不通，又有出类拔萃的治国之才。 深得皇帝的喜爱。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还是正宫皇后娘娘所生的长子。 第98章 驶达神秘海域 他出身高贵，又外貌不俗，深受王城中女子们的钦慕，是所有人口中传奇般的人物。 被立为储君之后，更是风头无两。 多少王公大臣踏破太子府的门槛，削尖了脑袋也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可以说他前十几年的生活风光无限，春风得意。 天资卓绝的大脑，以及年纪稍长后取得的赫赫战功，使在他的众位兄弟姐妹中简直如同鹤立鸡群一般。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是下一个治世明君，当今的皇上显然也有此期待。 一切的转变发生在一次同北境蛮夷的战争中。 无人知晓他经历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腿是如何受伤的。 总之，他回到京师时，双腿就已经是如今的模样了。 那时候，宫中暗地里遍寻名医为他医治，然而一切毫无进展。 他自那以后也性情大变，整日阴郁地待在东宫，不肯开口说话。 太子双腿残疾，已形同废人，朝中人心思变，都纷纷建议皇上另立储君。 整个朝堂自然是经历了好一番动荡。 毕竟是自己最为赏识的孩子，为保护太子安全，也是为了让他寻找治疗伤腿的灵丹妙药。 去年，当今皇帝派人秘密送太子到修仙界，意图令太子拜入仙门。 然而不知为什么，太子竟出现在浦州。 [原来如此。] 贺子枫好奇道，[那鲛珠竟当真有如此功效么？] [这倒是不清楚。] 贺子枫曾在剑派内的典籍中看到过，鲛珠与寻常的珍珠不同，据说是由鲛人的眼泪化成，有神奇的作用。 不过具体有什么作用，典籍上倒是没有详细描述。 贺子枫忽然想起自己在海月幻境中得到的那些夜明珠。 银柘不是说那东西是鲛珠么？ 贺子枫曾仔细查看过那些珠子，不见什么特别的地方，也没有任何灵力波动。 不知那些珠子是否跟太子寻找的那种鲛珠是否是同一种？ 不过，眼下他也无从求证。 毕竟他们的目的是进入鲛人幻境。 若这珠子不是太子要找的也就罢了，倘若恰好是他需要的，那他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总之，他还没有笨到这个时候掏出那些鲛珠。 ————— 船只已航行了整整一天一夜。 很幸运，海面上一直风平浪静。 那一艘在码头上显得如此巨大的货船，在茫茫的海面上如同一叶扁舟，随海波荡漾而起伏。 船只航行的目的地对这些侍从而言，并不是什么秘密。 “纪老爷”一夜都静静待在甲板上，望着远处黑色的海面出神。 此刻，海面与天际线的交界线，有橘黄色的光线正慢慢染红天空。 “老爷，你还是进船舱休息会儿吧。”管事担心道，“还有整整两天呢！您可得保重身子啊！” 海风有些微凉，“纪老爷”身上已然披上了一条赤色狐裘。 轻盈柔软的皮毛柔和地依附在他的颊边，随海风轻晃。 他的声音在海风中响起，意外地有些柔和： “不碍事，我等会儿再进去。” 他眼下似乎心情不错。 秦、贺二人以及一众侍从以换班的形式一直随侍在他的周围。 防备着随时可能发生的风险。 因为据无患所说，离那片海域越近，越是可能遇见某种可怕的海兽。 贺子枫想，那约莫是海中的什么妖兽吧。 * 船只航行到第三日时。 贺子枫注意到远方的海平面上忽然出现缥缈朦胧的水雾。 这一团雾模糊了海平面与天际的交界线，使得前方的海与天混沌成了一片。 眼前的整个世界仿佛回到了天地未分，全都混同在一枚蛋壳中之时。 贺子枫的直觉一向很灵验，他此刻有非常不妙的预感。 有什么危险，潜藏在那浓雾的背后。 他在这边忧心忡忡，然而那边的无患等人却是一喜。 无患上一次便已随船队出海过，因此这一次便是由他引路。 只听他高兴道： “到了！” “快！降帆！” 原来，那片浓雾的背后，便是那片海域。 有鲛珠的海域。 * 这片浓雾明明看起来似乎近在眼前。 然而真正航行起来，却是直到日暮时分，才驶入其中。 在海上航行最害怕的，除了凶猛多变的海浪，便是浓雾。 浓雾中，船只极易迷失方向，而在本就茫茫的海面上迷失方向，无疑是致命的。 然而这一整艘船的人，此刻却如同不要命的疯子一般，缓缓驶进浓雾中。 直至乳白色的雾气将船帆完全吞噬。 —————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 深色的海面依旧平静。 船身四周的雾气如有实质，缓缓流动。 在船舱中关了三天的采珠奴全都被带上甲板，摘下头套。 无患来到“纪老爷”身旁，道： “爷，都已经准备好了。” “您看，是现在...还是等到明日？” “纪老爷”微微侧过脸，做了个下水的动作。 多等一刻，便要多防备一刻的风险，不如一鼓作气。 “纪老爷”是一刻也等不及了，况且这海面之下本就黑暗，白天与黑夜又有什么分别？ 所有采珠奴腰间全都绑上绳子，准备入海捞珠，包括李五。 没错，这家伙还活着，而且他也的确有几分真能耐。 他此刻既有些震惊，又有些复杂地看着秦、贺二人，那眼神中，颇有些不甘心。 三人几乎是前后脚进入纪府，自两人离开那下人所住的偏院之后，他们便不曾在府中遇见。 想不到再见到他们时是这种场景。 自己仍是如同蝼蚁一般的存在，而那二人已经成了纪老爷身边的红人了，两相对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还不知道，今晚过后，他们就不仅仅是天壤之别了。 不过眼下自然还是一片平静。 那一边的无患正告知采珠奴们下水后需要注意的事项： “注意！下水后不能弄出伤口。” “一旦身上出现伤口，要立刻上船！” 提出了这么个奇怪的要求后，他便开始安排众人入水寻珠。 他将十几名采珠奴分成了三批入水。 夜色中。 在浓雾的笼罩下，仅凭肉眼根本看不清水面，更不可能看清水下是否安全。 十几名采珠奴依照安排跃入漆黑的海洋，下潜到海底去寻找未知的鲛珠。 第99章 海兽 贺子枫此时传音道： [秦兄，眼下我们既然已经到了这片海域。] [咱们什么时候入水去寻鲛宫？要不，我们也趁此机会，一同下去吧！] 秦西阁却紧皱眉头道： [不急，水下有东西。] [什么？] [一只九阶芒刺！] ！！！ 这种妖兽名曰芒刺，体型巨大，有八条腕足，长相丑陋，生活在深海之中。 它对血液的味道极其敏感，哪怕只是一点点腥味，也会顺着血液的味道一直追踪猎物，直到将猎物绞杀，吞入腹中。 贺子枫在藏书阁的《妖兽志》中见过这种妖兽，在他的印象中，这种妖兽似乎长得跟章鱼差不多。 但他没见过这东西的真身。 怪不得刚刚无患反复叮嘱那些人不能弄出伤口。 [那我们什么时候下去？] 秦西阁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为难： [眼下下水的人太多了，贸然下水实在不妥，我们不如等这一批人上来了，再作打算。] 最重要的，是要等这一批人带回海底的消息。眼下对这片海域完全没有任何了解，直接下水不是明智之举。 其实，秦西阁并不是畏惧九阶芒刺，只是这种妖兽实在难缠，又浑身腥臭的粘液。 看起来实在有碍观瞻。 若是不慎将那粘液弄到身上，那就太恶心了。 贺子枫自然是不清楚秦西阁的想法，听闻对方的话，只点点头，视线飘向朦胧的水面。 嗯？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雾淡了一些？ 似乎隐约能看清反射着月光的水面了。 * 由于“纪老爷”一直待在甲板上，所以眼下船上几乎所有人都在船舱外。 距离那十几人下水，已经过去两分钟了，倒是不曾传来什么异状。 那绑在他们腰间的绳索，已经不再继续往海中落入，这证明他们很可能已经潜到海底了。 贺子枫暗忖道。 看来，这一片海域也不算深？ 按照他们平日的训练而言，还远远不到上来换气的时候。 然而等待的时间总是如此漫长。 “纪老爷”轻轻敲着扇骨，用力到有些微微发白的指尖，暴露了他有些紧张的情绪。 朦胧雾色中，海水无风自动。 火光通明的货船随着水波轻微晃动，预示着什么不平静的事情即将发生。 很快，第一批上来换气的人出现在水面。 比预计的时间短了许多，并且似乎没能带回什么鲛珠。 这人被拉上船，脸色白得像是死了三个月的尸体。 无患立即询问他海底的状况，可有见到鲛珠。 身体不住地发抖： “底下...” “有怪物！！！！” 无患立刻愤怒道： “你们谁受伤了？” 这人一脸慌乱，立刻摇头： “没有！我没有受伤！” “我不知道！” “......” 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明明入水前反复检查过的！ 他焦急的神色和带回的讯息，令船上的所有人都心生恐惧。 无患立即伏在船舷上往下看，瞳孔一缩。 只见一个钻出水面的人满脸鲜血，撕心裂肺地大吼着。 “救命！” “上船！” “拉我上船！” 越是不期待什么事情发生，这事情便越是可能发生，这向来是一句铁律。 “啊啊啊————” 他痛苦的嘶吼在下一瞬被海浪无情地淹没。 掌管采珠奴绳索的侍从立刻使出吃奶的力气拉动绳索，最终只拉上来血淋淋的半截身子。 无患更是心都凉了大半。 要知道，上一次只是有一人弄出一条约一尺长的伤口，这东西便追了他们几乎一天一夜才得以逃脱。 这一次，恐怕一整船的人都凶多吉少！ 晦暗的光线中，黑色的血液瞬间染红了一大片甲板，血腥味立时弥散开来。 想不到，一个人的身体，竟可以流出这么多的血。 船上大半的人见到这场景，立刻便冲到船舷上呕吐起来，包括贺子枫在内。 这人的上半身被什么东西瞬间扯断，断口血肉模糊...... 这东西的力量简直强大到令人胆寒。 船上的人甚至都没看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无论是什么东西，所有人都很清楚，那一定不是人类的力量可以抗衡的！ 甲板上瞬间开始躁动起来。 “快！起锚，开船！保护老爷进入船舱！” “把所有人都拉上来！” 只听见无患用灵力在众人耳边震声道。 但所有人都知道，已经入水的那些人，恐怕已经...... 果然，最终只拉上来两三个采珠奴，其余放得长一些的绳索，全都空荡荡地了。 这些人是最先入海的，也是下潜得最深的。 贺子枫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地上的半截尸体，苍白着一张脸护送“纪老爷”回到温暖舒适的船舱内。 他一个侍从被吓得不轻，反而是“纪老爷”此时神色镇定，已不似刚开始那样紧张了。 无患安排好船舱内的一切，又立刻带领人手将那半截尸体扔回海中，并清理干净甲板上的血迹。 他知道，甲板上绝不能留下任何血腥味。 然而一切已经迟了！ 货船开始剧烈摇晃起来，漆黑的水下有什么东西在剧烈翻涌。 整个海面就像一锅即将沸腾的水。 秦、贺二人安置好纪老爷，再次来到甲板时，只见刚刚随无患出来的侍从已死伤大半，满地的残肢断臂，几乎血流成河。 几只湿淋淋的触手正在甲板上疯狂挥舞肆虐。 贺子枫见此场景，大脑霎时被冲击到一片空白。 就...就这么...... 刚刚还活生生的人。 无患正使出自己的功法，用他背上那把长刀向触手劈砍而去。他此时无暇他顾，专心对付一条触手已是拼尽全力。 然而眼前这妖兽毕竟是九阶，腕足柔韧异常，无患使出看家本领也只是浅浅划伤其表皮，流出一些淡蓝色血液。 这不仅未能伤到对方，反而激得这海兽越发地狂性大发。 在他身后不远处，那海兽的另一只腕足正死死缠住一个已经没了人样的侍从，要往自己的口器中送入。 “呃...救...救命！” “救救...我！” 第100章 鲛人 那人虽少了条腿，然而居然还有气息。 破风箱似的喉管里，断断续续传来模糊的惨叫和绝望的呼救。 这绝望的声音使得贺子枫瞬间回神，他苍白着脸，强忍胃部的不适，立刻抽出剑，催动《燎原诀》第二式。 他将火焰与自己的剑意相融合，挥剑朝其中那只触手砍去。 这还是他在闭关中琢磨出来的，能将他燎原诀第二式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随着剑光刺向那条粘腻的触手，立刻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贺子枫的鼻尖嗅到一丝焦糊的味道。 然而定睛一看，这拼尽全力的一剑，居然只不过在这海兽身上留下浅浅一道伤口。 他修为毕竟只有筑基中期，对上一只九阶的妖兽简直不知跨越了多少个等级。 能造成这一道伤口，已是由于火属性对海中妖兽的天然克制，实属不易。 这条触手察觉到来自贺子枫的威胁，将那侍从甩在一边，转而全力向贺子枫攻来！ 这东西速度极快，不过一息的功夫，一股带着腥臭味道的气息已袭至贺子枫的胸前。 贺子枫大骇，目眦欲裂，连疾行诀也来不及念出，眼看便要被这发狂的触手当胸扎个对穿。 “贺兄！” 千钧一发之际，秦西阁一道法诀打来。 那触手竟被整整齐齐地切下，海兽淡蓝色的血液瞬间喷涌而出。 那海兽被切下的部分落在甲板上，一阵疯狂的抽搐和扭动。 残肢抽搐着收回，其余的触手因疼痛疯狂搅动着黑色的海水，整艘船却摇晃得更加厉害了！ 海水随着海兽的疯狂而翻涌，一个大浪扑上了甲板。 贺子枫一身都被腥咸的海水打湿，几缕黑发贴在额头和脸颊上，配上他易容后的络腮胡，显得分外滑稽。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卧槽！！” 这场景也太踏马猎奇了！ 被掀上来的海浪中，混杂着大量海兽分泌的晶亮粘液。 此时，整个甲板和船舷，全是混合了猩红血液的晶亮粘液，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的大腿手臂，幸运地还未被冲进海里，正支在半空中。 那粘液的奇异腥臭味和冲天的血腥味直往人的鼻腔里钻，简直让人作呕。 然而现在没有矫情的时间。 货船在疯狂晃动，那海兽的其他触手已经全部攀上了船体。 不好！它要上船！！！ 贺子枫见秦西阁的攻击对上这东西如此竟轻松，立即传音求助道： [秦兄！你有把握将他击杀么！] 若是秦兄也不行，那这一船的人今天都得嗝屁了！毕竟前头那个无患，看起来也是不堪大用的样子。 秦西阁此时正站在左侧船舷处，一身的衣衫也湿了个透，眉目间满是不悦。 只听他传音道： [站到我身后！] 贺子枫闻言，苍白的脸立刻涌上喜色！果然，怀疑谁也不能怀疑他秦哥！ 有救了！ 他颠颠儿地掐着疾行诀立刻躲到秦西阁身后，又探出个脑袋，对着前方大吼道： “无患！这里暂时交给我们！” “你去船舱保护老爷！” 贺子枫不知道，刚刚无患都打算直接冲进那海兽跟前，自爆金丹了！ 然而他见识到秦西阁斩断那触手的样子，方才知道秦西阁隐藏了自己的修为。 他此刻浑身是那恶心的粘液和鲜血，那些鲜血有他的，也有其他人的。 灵力几乎透支的无患也苍白着一张脸，深深地看了一眼秦西阁，道了声“多谢！”，然后飞速脱身进了船舱。 站在秦西阁身后的贺子枫自然是没有看到，秦西阁眉头皱得死紧。随着无患离开，他的瞳孔在黑暗中眨眼间变成了暗金色的蛇瞳。 金色的击杀法阵凝聚在指尖，发出灵力压缩到极限的“噼啪噼啪”的细微声响。 这东西长得实在恶心。 若是今天好好缩在海底也就罢了，偏偏今天溅了他一身的污秽。 今天若是不将它一击毙命，他秦西阁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蕴含着巨大能量的灵力涌出之时，剧烈摇晃的船体竟隐隐开始下沉。 完了！那东西隐藏在船底的触手刚刚破坏了船体，船舱开始进水了！ 随着法阵压向那一头庞大的海兽，贺子枫惊恐的声音响起。 “秦兄！船舱进水了！” 海兽临死前疯狂的嘶鸣声使得贺子枫有一瞬间的耳鸣。 下一瞬，只见一粒发着耀眼蓝色光芒的珠子从海兽破碎崩裂的身体内飞出。 秦西阁这一击，区区九阶的妖兽根本扛不住。而他，竟直接隔空将那妖兽的内丹吸了过来！ 他闻言转身，拉着震惊到失语的贺子枫，道： “走！进船舱！” 贺子枫立刻也回过神来，眼下更重要的是去通知无患等人，立刻找出逃生用的小舟。 俩人都很清楚，这船沉得很快，若再不逃生，一整船的人都将葬身海底！ 因为贺子枫知道，若是真到万不得已的情况，自己的御剑术根本无法承载所有幸存的人。 尽管活着的人已经只剩下几个。 “那妖兽已经死了！” “快逃！船要沉了！” 贺子枫一边掐疾行诀，一边大声吼道。 他发现船舱内一片漆黑，不得不放出普通的火球术。 不过几息的功夫，那黑沉沉的海水已经将这艘不小的船吞噬了一半。 船上的灯火已经被刚刚那妖兽卷起的那一阵巨浪熄灭了大半。 船舱内的烛火更是全都熄灭了。 还活着的人此时都待在漆黑的船舱里，船体的下沉他们自然也有感觉。 无患早就去找出救生用的小舟了。 对他而言，眼下最重要的当然是保护太子的安全。此刻他正背着太子，往那看起来孱弱无比的小舟上飞身而去。 虽说他现在浑身脏污，但眼下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贺子枫倒是十分惊讶，他没想到在这种生死关头，无患对太子居然还是如此忠心耿耿。 莫不是这太子曾经救过他的命？ 水已经快淹没到甲板了，船下沉的速度又变快了！ 眼下还活着的不过六人，除了无患主仆二人，以及两名侍从之外，便是秦、贺二人。 日暮时还同贺子枫交谈过的管事，以及那个刚从船舱里拉出来不久的李五等人，包括那些他交谈过、没交谈过的侍从，全都葬身海底... 人类的生命真的很脆弱...... 第101章 海中仙境 贺子枫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他知道，这是对死亡的恐惧。 但眼前显然还不到伤怀的时候。 见那一艘小舟上站六个大男人实在拥挤，贺子枫御剑带上秦西阁飞到空中。 然而这一到空中可不得了，秦西阁黑沉沉的瞳孔一缩，仿佛见到了什么令他都觉得震惊的东西。 蛇类的视觉使他在夜色中视物几乎不受影响，因此他也看到了其他人看不见的东西。 此时那艘船已经沉到只剩个桅杆，二十余人的血液已将这片海域染成了黑色，无患和那两个侍从正在奋力划着船桨。 此时他们想的都是，去哪里都好，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一旁的太子仍戴着面具，静静倚坐在小舟里，双腿无力地摆放在地上，不知在想什么。 黑夜中，明明已经散去大半的雾气重新又聚集起来。 船桨划动间，水下有一团黑影划过。 敏锐地觉察到身后的人呼吸一窒，贺子枫急忙问道： “怎么？” 秦西阁却是没有出声： [水下，有东西。] 贺子枫便知道来者不善。 [什么东西？] 不等秦西阁的回答，下一秒，“哗啦——”一声，那本就孱弱的小舟便被黑影掀翻了！ 还没有见到一点扑腾的浪花，船上的四人便瞬间沉入水中。 那情形，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拉着沉入了海底。 贺子枫只见到黑暗中划过的一线荧光。 那形状，像是...鱼尾？ [是鲛人？！] ！！！ 鲛人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真是刚出虎口，又陷狼窝！ “不好！鲛人把他们带走了！” 贺子枫与秦西阁在黑暗中对视一眼，立刻默契地收剑入水。 “跟上那鲛人！说不定能找到鲛宫的入口！” 贺子枫急忙往自己嘴里扔了颗避水丹，随后将避水丹的瓶子放入腰间，方便拿取。 他想先找到那四人，他手头的避水丹还有富余，若是那四人有避水丹，说不定能活下来。 海水灌入耳道。 静谧的海水隔绝了空气，贺子枫无法张口说话，传音道： [秦兄！等追到那鲛人，我先给那四人一些避水丹，随后我们便脱身去寻鲛宫吧！] 今晚他见到的死人，比他过去见到的所有死人加起来都要多。 这对他弱小心脏的打击显然是巨大的。 他不希望这最后的四人也死在这里。 但他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为了他仅存的一丝同情心。 待那四人拿到避水丹，能不能活着离开，便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 秦西阁答应了。 不过两人眼下都还不知道，不等他们当这个大善人，便要陷入麻烦了。 * 两人一路追随前方那淡色的莹莹微光，一直下潜到深海。 下潜的过程意外的漫长。 然而那鲛人的身影像一个不断跃动的鱼饵，始终不远不近地在两人不远处的前方。 深海的海水冰冷刺骨，贺子枫胸前那纽扣形的储物空间却显得越发炙热。 唔，这是怎么回事？ 贺子枫抬手捂上心口。 是什么东西对这深海有反应么？ 他短暂分神一瞬，伸出自己的神识往那空间里一探，发现居然是那海月幻境中得来的夜明珠在微微发烫。 贺子枫神色一凛。 难不成，这东西便是从这里来的？ 两人一边下潜，贺子枫一边传音问道： [秦兄，我上次在云府送给你的那些小礼物还在么？] 秦西阁身形一顿，缓缓道： [还在，但放在我的洞府内，一时取不出来。] [怎么？] 其实他将那些东西，都丢在妖界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不过眼下也不是叙旧的时候吧？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贺子枫解释道： [我在新人试炼的幻境中弄到几颗夜明珠。听我从洞中带出的灵宠说，这玩意儿是鲛珠。] [当时觉得这东西倒是挺稀罕，放在洞府内照明也不错，于是便送了你两粒。] [刚刚我发现，这珠子对这片海域有反应。] 秦西阁这才有些感兴趣道： [你怀疑，这东西来源于这一片海域？] [没错。] 交谈间，前方的光亮却忽地停了。 两人见状，忙打起精神，暂时从对话中抽离，将精力集中到眼前的状况上来。 贺子枫眨了眨眼，想看清一些。 然而就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那鲛人的身影一下子消失了！ [卧槽！那鲛人呢？] 秦西阁更是紧接着道： [那鲛人的气息也消失了！] 难不成，这里是有什么机关？或是什么屏蔽阵法？ 如果是有屏蔽阵法，那么... 贺子枫心里一惊： [难道，这里便是鲛人秘境的入口了么？] 两人一时也顾不上会不会暴露了，飞速游到那鲛人消失的地方。 他们四处摸索查探了一番，没有什么明显的线索。 秦西阁忽然想到贺子枫刚刚提到的鲛珠，问道道： [你说那鲛珠对此地有反应？] 贺子枫点点头。 [给我看看。] 贺子枫并未质疑，立刻依言掏出一颗来。 只是一眨眼，那拳头大的夜明珠，便静静躺在贺子枫手掌心里。 他盯着这珠子，心下有些疑惑。 咦？这东西在陆地上的时候，有这么亮么？ 秦西阁接过去仔细端详起来。 贺子枫静静待在一旁，问道： [这珠子有什么特别么？] 秦西阁没有答话，他试图往其中注入一丝灵力，探察其中是否隐藏着什么东西。 二人的脸在这珠子的映照下，似乎都发出了柔和的光晕。 这珠子一出现，它柔和却不刺眼的光芒便瞬间照亮了一大片海域，这光亮足以使贺子枫看清面前的环境。 眼前瑰丽的奇景使得他有些走神。 站在海底细沙上的两人被这里大片大片的漂亮珊瑚环绕，这些珊瑚颜色和形态各异，站在其中，仿若身处深海的仙境之中。 但也是很显然的，这里除了这些珊瑚之外，没有任何东西，也没有鲛人和那四个人的影子 他正好奇得打量面前的一丛珊瑚，抬头却见秦西阁指了指他的身后。 贺子枫做出“什么”的口型，往自己的身后看去。 第102章 回到现代了?! 只见一道巨大的海底峡谷横亘在自己身后。 如同大地被撕裂开来的，一个深不见底的创口。 这峡谷幽深黑暗，只消看上一眼，便足以令人的内心产生最深刻的恐惧。 人类常感到深渊的可怕，其实可怕的并非深渊本身，而是深渊勾起的人类埋藏于内心、按捺已久的自毁欲望。 所以，当人在凝视深渊时，恐惧的也并非深渊，而是自己的内心。 就好像人站在高楼上凝望脚下时，耳边似乎有一个声音在絮语，在诱惑道“往下跳吧”“跳吧”。 深渊里有一道声音“跳下去，一切都会结束的。” 贺子枫此时的心理就是如此。 他下意识往那峡谷的边沿走了两步。 秦西阁伸手拉住了他： [子枫？你要做什么？] 他喉结蠢动了两下，眼神有些发愣： [这下面...会是鲛人秘境吗？] 不等秦西阁回答，寂静的海底忽然传来一阵悠远奇异的歌声。 从刚刚进入流动的海水中之后，贺子枫一直不曾听到任何声音。 然而此刻，这不知何处传来的歌声忽远忽近，像是什么人在耳边在轻声的哼唱。 又像是...情人间呢喃的细语。 这声音如此空灵飘渺，如梦似幻，比贺子枫听到过的所有华章都要美妙。 比他这一生所闻的任何声音都要动人。 贺子枫几乎是瞬间便热泪盈眶，几欲落泪，手中捧着的鲛珠也滑落在地。 周遭安详而静谧，他倚着一株硕大的珊瑚，静静闭上双眼，在海水中蜷缩起四肢，像是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一般。 此时，幽暗的海水不再可怕，反而像是摇篮一般安全，完全将他拥入怀中。 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秦西阁目视着深渊的双瞳中，似乎正缓缓流出两行骇人的血泪。 他看到了什么？ 然而贺子枫没能问出口，一切已归于无边的黑暗。 他失去意识之后，秦西阁流出血泪的双眼无法控制地再次变回金色的蛇瞳。 皮肤上黑色的鳞片飞速蔓延，秦西阁完全变回了蛇形。 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他竟毫不抵抗海妖的歌声造成的幻觉，甘愿陷入沉睡。 就这么直直坠入黑暗的海底峡谷之中。 ————— 唔。 自己是在哪里...... 贺子枫的意识像是被厚厚的茧包裹起来了，对外界的一切都感到极其不敏感。 耳朵里的声响像是从遥远的天外传来。 然而—— 不对劲...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太阳当空照，花儿.....” 一个小女孩纯稚的童声响起，虽然大部分都走了调，时不时还咯咯笑两声，然而很是活泼可爱。 尽管这声音纯真可爱，在贺子枫听来，却如同催命的魔音。 因为这是他听了有五六年的闹钟的动静，而听到这声音，意味着他距离上班打卡只有半小时了。 虽然操作很极限，但他还是要拖到闹钟结束才会起床。 这是他的底线。 贺子枫条件反射地从被子中伸出手，摸索自己的手机，然而够了半天，却始终摸不到。 天杀的！我要跟这996的社畜生活拼了啊啊啊啊啊啊！！！！！ 这小女孩儿的声音是自己的妹妹，而这段录音是她十岁时送自己的生日礼物。 果然，闹钟放到结尾，唱歌的部分结束，小女孩欢快道： “......哥！生日快乐！不要再赖床啦！” 那是自己十八岁那年，自己刚刚取得妹妹的抚养权，第一次搬到属于两兄妹的小出租屋内时录的。 搬到小出租屋那天，也刚好是自己的生日。 贺子枫扶额... 怎么回事？ 自己是因为太想回家，都开始做梦了么。 自己刚刚还明明在...... 明明在...... 等会儿，自己刚刚不是在海底么？ 怎么突然开始做梦了？ 他猛然睁开双眼。 眼前是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天花板。 贺子枫立刻从床上弹坐起来，低头一看，嗯，熟悉的蜡笔小新睡衣。拉开领口。嗯，熟悉的平板社畜身材。 有点宽松，不太合身，是商场搞活动的时候买的，甚至买了两套。 另一套上边印的是小新养的那只小白狗。 熟悉的印花被单，粉色被子。哦！甚至是熟悉的洗衣粉香味！ 贺子枫摸摸自己的脑袋，是自己原本那清爽的短发。 终于不用管那劳什子可恶的长头发了！容易打结不说，洗完头发还不容易干！ 简直可恨！ 四顾房间内，扫视自己的窗台、书桌，以及枕边还在尽职尽责的，响个不停的手机。 明明只是一年的时间不见，怎么就像是过了一辈子似的！ 多么熟悉的一切！ 这就是自己的房间啊！ 难道，自己这是莫名其妙回来啦？！说不定那异世界的一切，自己只是做了个梦吧？ 贺子枫关掉手机，瞄到上边的时间。 嘿，正好，又是星期六。 不就是自己穿越那一天的时间？！ 难不成，一切都还没发生？老天爷对自己可太好了！ 他控制不住地咧嘴，心里的激动和兴奋难以自抑。 一朝回到现代的高兴，让他将自己在修仙世界经历的一切暂时抛在了脑后。 拉开自己房间的窗帘，顶着一头乱翘的黑色短发，他禁不住仰天大笑，高声道： “回来啦！” “我贺子枫踏马的，回来啦！哈哈哈哈哈——————” 一阵张狂的笑声。 好好一俊秀青年，活活笑得像个反派。 贺子枫高兴地翻身下床，该去叫自己的妹妹起床了！ 小懒猪！嘿嘿！ 差不多一年没见到妹妹了，贺子枫还真有点想这丫头！ 自己刚刚那么大动静，应该吵醒子岚了吧！ 贺子枫穿上粉色兔子拖鞋，乐颠颠的打开房门，大声道： “子岚！该起床上学咯！” 然而空气中静悄悄的。 啧，今天周六，要补课的嘛，子岚这是又想睡懒觉啦？ 他一边将煎蛋盛到盘子里，一边大喊： “快吃饭啦！要迟到了！” 煎蛋两面微微金黄，中间的蛋黄是有一点流心的状态，看起来卖相十足。 第103章 坏消息，你已经被火化啦 这可是贺子枫唯一拿得出手的菜了，虽说也练习了整整五年吧！但要知道，作为一个厨房杀手，他最开始煎出来的蛋可是能做到逆天的两面焦黑。 贺子枫拍拍手，暗暗夸自己道： “完美！” 走到妹妹房间门口，礼貌敲门道： “桌上有蛋哦！你先吃着，我去洗漱！” 贺子枫暗自摇头感叹，唉，孩子大了！ 若是妹妹还在小学那会儿，自己早就推门进去直接把她从被窝里扒拉出来了。 可是子岚毕竟是女孩子，又长大了这么多，贺子枫作为哥哥，许多地方不得不万分注意。 贺子枫再次无奈叹气，钻进卫生间内。 只几分钟的时间，便快速洗漱完毕，甚至换好了自己工作穿的衬衫和西裤。 这，就是一个被生活打磨过的社畜，刻在dna里的恐怖速度！ 贺子枫从厕所走出来，子岚的房间门也打开了。 只见她眼睛有些微微的肿，并且眼下一片青黑，脸色又很是苍白，一看就是熬了个大夜。 啧，孩子半夜静悄悄，多半是又躲被窝悄摸看言情小说来着！ 贺子枫见状，立刻皱着个眉毛上前，见缝插针、苦口婆心地劝，都是老生常谈的那一套说辞： “妹啊！不是哥说你，都是高中生了，咱安心好好学习成不？身体就是革命的本钱，你这么熬夜可不行凹！” “哥也是过来人，知道你的辛苦！但你得好好珍惜时间，要不将来你说......” 然而贺子岚一如既往地不鸟自己哥哥的碎碎念，径直走进厕所。 简直就像没见到贺子枫这个人似的。 “诶！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听话了呢？！” 然而，谁家还没个叛逆孩子呢，能怎么办？总不能打一顿吧？ 贺子枫一如往常，无奈坐在餐桌前，一边吃着自己那一份早餐，一边等自己妹妹收拾好自己。 又是几分钟过去，女孩梳妆整齐出来了。 看得出来，只简单用清水洗漱了一番。 跟贺子枫同款速度，一看就是跟他这个好哥哥学的。 只见她头发利落地扎成高马尾，又换上了外出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很多。 贺子枫早已经自顾自解决完自己那一份早餐，见妹妹收拾利索出来，又开始碎碎念。 “这样才对嘛！我一会儿送你去补习班！” “快吃！你哥我快迟到了！” 然而收拾齐整的贺子岚刚走到客厅，一抬眼，猛然看到餐桌上一个冷掉的煎蛋。 她浑身一震，杵在客厅一动不动了。 贺子枫正要扭头催促： “诶？不是我说你这小丫头怎么......” 然后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只见女孩死死盯着煎蛋，像是看到了什么令她惊恐的东西似的。 贺子枫狐疑地看看那蛋，怎么，自己这煎蛋技术有这么吓人么？ 这蛋煎的如此完美，连他都忍不住要给自己鼓掌了！ 然而他妹妹却毫无预兆地，眼眶开始发红，浑身也止不住地发颤。 紧接着，控制不住似的，眼眶里无声地涌出一大串一大串的泪来。 贺子岚嘶哑的声音几乎说不出话，声音颤抖着，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哥...” “是...你吗？哥？” 贺子枫一见这阵仗，瞬间慌了。 “哥在这儿呢？怎么了？” 他这人平时看起来不太着调，但关键时刻还是挺靠谱的，尤其是在面对自己妹妹的时候。 贺子枫急忙上前，将自己杵成了个木头的妹妹揽进怀里，一只手轻轻拍着小姑娘的脑袋。 另一只手给妹妹轻轻拭去泪水。 然而那泪水却如同洪水决堤，多到像是怎么擦也擦不完。 他以为是因为自己一大早就对着妹妹碎碎念，让妹妹伤心了。 哎哟！这敏感脆弱的高中生哦！都怪自己嘴贱！他不停自责道： “不是！我的好妹妹诶！” “哥错了哥错了！我以后都不说你了成不？” “别哭了别哭了~~~” “要不，今天咱不去补课了？哥带你去游乐场，玩儿他个一整天，怎么样？” 然而不管用，贺子岚仍然只是哭，并且哭得越发上气不接下气。 眼见自己的安慰不管用，贺子枫皱眉，难道，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他柔声问道： “岚岚，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还是...有同学欺负你？” 贺子枫正想继续说什么，就见贺子岚似乎是哭够了，直直地就朝着餐桌上的煎蛋走过去了。 这下轮到贺子枫露出惊恐的神色了。 走过去......了。 走...过去了？！ 啊？？？？？ 贺子岚穿过自己的身体，就直接走过去了？！ 卧槽！ 他就说么！ 这贼老天，怎么会忽然对他这么好？还将他送回现代！ 总之，片刻之后。 贺子枫盯着自己妹妹吃完已经冷掉的煎蛋，反应过来一切，脸都木了。 好消息，自己和妹妹绝对没有产生什么情感上的隔阂。 坏消息，是阴阳两隔了。 * a市今天是个大阴天，鬼魂友好型天气。 跟着妹妹到墓园待了半天的贺子枫已经搞懂了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 命运之神守在贺子枫的床边，对着醒过来的他微笑道： 哈哈！你醒啦？ surprise！你已经是一个死人啦！ 没错，他已经华丽丽地噶了。 距离他意外死亡，已经整整过去两周了。 不仅如此，因为他死的时候是夏天，遗体根本不可能存放太久，因此，连他的尸体都已经在上周光速火化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的灵魂回来了，却只能做个孤魂野鬼。 因为他根本无处容身。 贺子枫盯着自己墓碑上笑得开心的照片，心道： 坏了，这下真成死鬼了。 没想到居然能亲眼见到自己的墓地，也算是一种绝无仅有的体验了。 他明白早上为什么贺子岚见到那颗煎蛋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了。 甚至贺子枫都有些暗恨贺子岚反应小了。 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没有防备心！！！ 如果是他的话，可能会直接请大师来家里做法。 或者直接报警！ 第104章 困局 天杀的！毕竟真的很像是非法入室，然后煎了个鸡蛋后逃离的变态啊可恶！！！ 说真的。 贺子枫也很好奇，自己都是鬼魂了，为什么还能触碰那些实实在在的物体呢？ 而为什么自己能触碰那些死物，却偏偏不能触碰自己的亲人呢？ 然而眼下自然不可能有人替他解答这个问题。 他只能沉默地跟着自己的妹妹，听着她在自己的墓碑前，表情极其平静地，对“他”说话。 “哥，我每天都有按时上学，按时吃饭。” “你的房间，我也有按时打扫。你真的很不爱干净！” 子岚放下手中的花，苍白的小脸上浮现出笑意，继续道： “你今天是不是来了？” “我知道是你。” “我吃到你给我煎的鸡蛋了，很好吃。” 贺子枫闻言，伤心得想流泪。 然而他此时是鬼魂，并没有眼泪可流。 * 回来的第一天，贺子枫很兴奋。 甚至当他意识到自己死了的时候，也并不感到多么难过。 因为他想到，即使是成为了鬼魂，自己也仍然可以留在妹妹身边，继续保护她。 他实在有些迫不及待，想告诉妹妹自己在异世界的奇幻经历，告诉她自己过得很好。 最重要的是，他想告诉她自己回来了。 贺子枫试图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与贺子岚取得文字或思想上的联系。 他已经尝试的方法包括但不限于，用各种各样的媒介写字、发信息、打电话等等。 然而只要提起自己灵魂的存在、穿越，或是修仙世界的任何相关的信息，那些文字或是信息便会立刻消失。 在经历了反复的尝试后，他意识到，自己成了一个不能再被提及的存在，一个的的确确的死人。 别人无法听到他、看到他，他也不能跟任何人交流，不能触碰到任何人类。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稍后的两天里，贺子枫回到现代世界的热情迅速完全冷却下来。 他在回来的第一天便注意到，自己只能触碰这世界的死物。 然而他在后来又发现，在这个世界里，并不是所有的死物自己都能触碰。 只有家里的那些曾经属于他的东西，在所处的封闭空间内没有活人的情况下，贺子枫才能以灵魂的状态触碰。 比如自己房间内的东西、比如厨房里他的那些厨具餐具之类。 发现这点的原因，是两天前他偶然看见妹妹再次以泪洗面，便试图拿起桌上的纸巾，为她擦拭泪水。 然而他的手却穿过了明明早上还可以触碰的纸巾。 他不住地想。 自己这究竟算是什么状况？ 是活着，还是死了？而修仙世界里，萧成的身体怎么样了，自己还能回到那个世界吗？ 他难道...要一直以这种方式存在吗？尽管，是待在自己最珍爱的妹妹身边？ 这里没有什么鬼差之类的东西来勾自己的魂，然而自己现在这状态，似乎也不能算是活着。 算是，死人微活？活了百分之四十吧。 剩下的百分之六十随着自己那被火化的，陪伴了自己二十三年的身体，随风而逝了。 * 第三天的傍晚，贺子枫决定出门去看看柳薇。 然而还未走出楼道，前方便有什么东西，挡住了贺子枫的去路。 是一堵空气墙。 原来，自己不能离开妹妹十米开外。 想来也许是因为，妹妹是已是贺子枫在这世界上唯一的、有血缘羁绊的亲人。 贺子枫无奈了。 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已经是一个“死”去的人，一个被现实的世界隔离在外的“鬼魂”。 贺子枫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逃脱眼前的困境。 他似乎被困在了现代世界与修仙世界的狭缝之间。 *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他回到现代世界第六日的午后。 贺子枫被迫跟妹妹出门，去到市图书馆坐了一个上午。 这一日，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子岚坐在窗边的阳光下，贺子枫坐在窗户与窗户之间的阴影里。 图书馆的窗户半开着，有微风拂过贺子岚的发丝和脸颊。 他注意到妹妹看了一上午，论证鬼魂是否存在的书籍。 但贺子枫对这个不感兴趣。 毕竟他自己现在不就是个鬼魂？ 总之，他坐在一边，在脑子里一条一条地罗列自己已知的线索，试图寻找出自己现在这状态的原因。 是的，他还是没死心接受现实。 他相信一定有解决当前困境的办法。 为了理清自己此刻混乱如麻的思路，贺子枫默默问了自己几个问题，也是他现在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疑点。 问题一，自己因为在现代世界意外死亡，魂魄穿越时空，来到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萧成身上。 这是巧合，还是预谋？若是有预谋，那是谁在谋划这一切？ 问题二，已知修仙世界的珍珑幻镜有逆转时空的力量，那么，自己的一切是否是这东西造成的？换句话说，是否是这东西的主人，也就是白泽，造成的？ 若是自己还有机会能回到那个世界，集齐这东西，自己是否能回到一切未发生的时候，然后避免一切的发生？ 问题三，自己在回到现实世界之前，乃是在鲛人所居住的海域，并且下潜到海底拿出了一枚鲛珠。 他最后听到的，是鲛人的歌声吗？这歌声是否是由那鲛珠引起的？ 是否是鲛人的歌声让他回到了这里？ 如果是的话，那秦兄现在怎么样了？他又会回到哪里？ 有此疑虑是因为他忽然回想起，在自己失去意识之前，似乎看到秦西阁的状态极其不好。 最后一个问题。 自己要永远以这样的方式陪伴在子岚身边么？ 这里，真的是现实世界吗？ 还是自己在海底做的一个...梦？ 梦...... 当“梦”这个词乍现于贺子枫脑海中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里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忽然撕裂开来一般。 有什么东西正在破茧而出。 阴影处，贺子枫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忽然变得有些透明。 难道...... 第105章 梦醒 * 贺子岚忽然有些愣神。 图书馆外的风吹动她正在阅读的书籍，书页哗啦啦地翻动，一直吹到最后一页。 a市尚未入秋，然而刚刚的风里却卷来一片小小的枯黄树叶。 飘到了贺子岚正在读的书籍上。 贺子岚注意到，作者在这一页写下了自己的结论。 [世界上并不存在灵魂，唯一存在的，是活着的人的执念和期待。] [对□□的执念和期待。] 树叶盖住了最后一行两个字。 她轻轻捏起那一片树叶，只见盖着的文字恰好是： “重逢” 她似有所感，抬起头愣愣地望向窗外，轻声低喃： “哥？是你么？” 而旁边的阴影里，贺子枫早已完全消失了。 ————— 贺子枫醒来的时候，四周明亮得不像是在海底。 他张了张嘴，嘴里吐出两个气泡，原来周围仍然全是海水。 很幸运，避水丹的药效还没有过。 贺子枫四顾周围的环境，显然已不是自己失去意识时的地方了。 他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下，发现脸上的易容术已经消失了。 说起来，似乎是从两人入水的时候，易容便消失了。 四周海水依旧如此静谧，在现代社会那“几天”的记忆回笼，贺子枫有些怅然若失。 那一切，真的只是梦么？ 他揉了揉眉心，算了，先不想这个。 话说秦兄怎么不见踪影？ 这里...是哪里？自己这是回来了？ 或者说，自己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海底？ 他从地上爬起身来，发现此刻他正身处一片由珊瑚围拢形成的空腔里。 [秦兄？] [秦西阁？] 贺子枫一边在识海中呼唤秦西阁，一边试图扒开珊瑚游出去。 当他触碰到那些看似美丽的珊瑚时，他的手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蛰了一口似的。 一阵尖锐的疼痛通过手臂传递到大脑。 卧槽！这什么东西？ 贺子枫飞快缩回手。 这看似美丽，实则危险的玩意儿，让他不得不警惕起来。 贺子枫仔细打量半晌，发现这片珊瑚生长得很是巧妙，似乎，很像是一个牢笼。 珊瑚生长之间也有狭缝，但并不足以让一个成年男子通过，若是强行通过，便会出现刚刚那种情形。 他从疼痛中回神半晌，终于发现自己刚刚在识海中对秦西阁的呼唤，一直未曾得到回答。 说起来，自己醒来过后竟也没有怀疑过。 这里有光线，并不像是他与秦西阁追着那鲛人，下潜到的那一片深海。 现在唯一的猜测便是———— 两人失去意识之前到达的地方便是鲛人秘境的入口！ 而自己现在正身处鲛人秘境之内，现在恐怕是被鲛人给囚禁起来了！ 自己也不知进入了梦境多久，这么长的时间，秦西阁也失去了联系。 两人是一同进入的这一片海域，若是秦西阁现在还有意识的话，他是一定会回答自己的，然而眼下这种情况...... 很有可能，秦西阁还在海妖的歌声造成的幻觉中未曾醒来。 不知道他是否也被鲛人关起来了？ 正思忖间，他忽然注意到一丛珊瑚下的阴影处，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看起来像是个人影！ 是秦兄吗？ 是秦兄吧！ 贺子枫立刻游到近前，将那人扶起。 然而，将那人盖在面颊上的长发拨开，一看......却是万万没想到的一号人物。 严绮？？？ 啊？ 贺子枫怀疑自己看错了，或者自己还有些幻觉的后遗症什么的。 他心下自然是万分疑惑，严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可惜的是，这人现在昏迷不醒，显然不可能给他答案。 虽说还没当几天的师兄弟，大家平时交游也不多，但贺子枫秉持着人道主义原则，他还是立即放出神识，简单查探了一下这人的经脉。 这一探可不得了。 贺子枫神色复杂，沉默了。 抛开身上大大小小的划伤暂且不提，那一看便是某种猛兽的利爪所为。 此人的心脉跳动已是极其微弱，刚刚那忽然动的一下，恐怕是回光返照！ 最关键的问题是，这人双腿处的经脉尽断，一看便知是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更不要说一身的修为......竟也下降得厉害，眼下竟比贺子枫的修为还要低得多。 要知道，这人在新生试炼时便已是筑基初期的水平！ 贺子枫心中惊骇万分。 这家伙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么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难不成这鲛人，竟如此残暴么？ 贺子枫心里直打鼓，将视线转回到对方苍白的脸上。 其实，说他奄奄一息算是抬举了，用半死不活更为贴切。 贺子枫急忙搜寻了一圈自己身上的丹药，最终从储物空间内拿出自己下山前师尊赠予自己的高阶续命丹，往对方嘴里送。 虽说这丹丸只有三粒，是师尊给他保命用的，不过严绮也是清虚师尊的弟子，给谁吃不是吃？ 大不了自己之后再找他还回来就是。 除续命丹之外，贺子枫拧眉想了想，又掏出自己腰间的培元丹给严绮喂了一粒。 毕竟是在水下，丹药的药力有一丝逸散，不过绝大部分还是顺利地被送入严绮口中。 贺子枫虽然不知道这人究竟为什么同他一样被困在这里，但这人眼下脸色苍白，多喂入一粒培元丹总是没错的。 片刻之后，续命丹的药效起了作用。 贺子枫再次查探严绮的经脉，发现他的心脉已经平稳下来。 若是现在能用鼻孔和嘴巴喘气的话，贺子枫必然已经是在长舒一口气了。 因为这人的命算是保住了。 至于那经脉尽断的双腿，他暂时也没什么办法。 打量着眼前这人的样子。 眼下贺子枫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自己现在被困在这鬼地方，眼下又带着这么个身受重伤的师兄，这可如何是好？ 若是那鲛人也对自己施以如此残暴的酷刑，又该怎么办？ 还有，自己要到哪里去找秦兄？ 正兀自思忖间，昏睡中的这人眉毛皱了皱，竟是要清醒的迹象。 果然，没过一会儿，这人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见这人分明已经看到了他，但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也没有要感谢的意思。 淡淡瞥了一眼贺子枫，便直起身来。 第106章 严绮? 虽说这人似乎与贺子枫在山上见到他时的状态大为不同。 但严绮的个性原本也有些小小的高傲，为人并不怎么好相处，因此贺子枫也并未起疑。 况且眼下情况毕竟不同，贺子枫也没管那些虚的，见他醒来，也是有些高兴，试图凑上前去商量商量逃出此间的办法。 然而还不等他凑过去，却只见对方轻轻捂上自己的脖子，脸色有些青紫，像是......溺水的状态？ 但这人的神色却又平静得诡异，一点将死的痛苦也没有。 似乎...竟是存了求死的心思。 贺子枫见状，只道对方是不能接受自眼前的打击，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但他不可能真让严绮死在自己面前，他立刻拿出出一枚避水丹。 强行塞入严绮嘴中。 那一边，“严绮”被塞下避水丹，也是总算缓了过来，神色慢慢恢复正常。 他发现自己可以在水下呼吸了，露出十分惊讶的神色。 一双黯淡到有些阴鸷的眼睛总算是正眼看向贺子枫。 贺子枫发现对面这人定定地盯着他瞧，仿佛是第一次见到他似的。他心里直犯嘀咕。 丸辣！ 这人不会还把脑子给磕坏了吧？ 怎么有些像是傻了？ 不等贺子枫询问，“严绮”便在海底细软的沙子上写道：[你救了我？你为什么救我？] [你想要什么？] 贺子枫先是挑挑眉表示，那不然呢？ 你看看周围还有第三个人吗？ 至于为什么救他什么的，贺子枫表示，小了。 格局小了。 但想到刚刚这人状态不对，贺子枫尽量用了俏皮些的语句。 [好歹同门师兄弟一场，你客气了啊] 都踏马哥们儿，说什么救不救的，互相帮助罢了。 “严绮”怔愣良久，似乎是想到什么，继而又在地上慢吞吞地开始写： [感谢兄台，不知......] 一句话没写完，便被贺子枫急吼吼地打断了。 [无妨] [这么写也太麻烦了，你为何不直接传音？] 这话从刚刚他俯身写字时，贺子枫便想说了。 传音术在青莲剑派中，也属于基本术法。 虽说对灵力要求较高一些，但严绮没理由不会使用。 只见“严绮”垂下眼睫，沉默良久，并不作答。 显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贺子枫见他满身是伤，而且连佩剑之类的随身物品也一概都不见了，又回想到他刚刚心脉的受损程度...... 他心中恨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这人恐怕是在鲛人秘境中遭遇了什么不测，导致修为受损，恐怕也不方便动用灵力。 于是他也不好再逼问对方。 就这么与对方慢慢地写字交流。 [罢了，当我没问]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是鲛人做的么？] “严绮”便顺水推舟地解释道，自己比贺子枫下山历练的时间要早上许多，约莫是去年便下了山。 贺子枫算算时间，恰好是在自己刚开始闭关的时候。 怪不得自己出关后在宗门中没见到严绮的踪影。 严绮先是去了紫霄山的妖兽林。 听闻那里妖兽泛滥，他打算在那里闭关修炼一段时日。 一是为猎取妖兽内丹供自己修炼，二也是为炼丹积攒一些材料。 毕竟有些妖兽本身也是炼丹材料的一大来源。 然而不想他自己一人在妖兽林中单枪匹马，竟受了重伤，不仅损伤了双腿，还因经脉逆行，导致修为受损。 他偶然听闻这海中有一处鲛人秘境，其间有一枚鲛珠，可以接续筋骨，便想来探寻一番。 于是他在上个月赶到浦州，并且也是通过纪老爷的船队来到这片海域。 顺利找到秘境的入口后，他甚至潜入了鲛宫之中。 但最终还是被鲛人族发现。 鲛人将他身上的所有东西全都搜刮得一干二净。又对他施以残暴的刑罚，并关押至今。 贺子枫这次没再打断对方，静静看着对方所写的一切，心里也在暗自思索。 说实话，虽说有些荒谬。 但刚刚这人醒来的时候，贺子枫觉得这人跟那纪老爷，给人的感觉有些相似。 毕竟他从没见过纪老爷的长相，而且这两人又都双腿受伤，有这么巧合么？ 他合理怀疑严绮便是纪老爷。 但仔细一想，实在是对不上。 不仅时间对不上，身份也对不上。 秦西阁曾提到过，那纪老爷来到浦州的时间乃是去年，那时候严绮还好好地待在箜浮山修炼。 况且，那纪老爷原本的身份乃是太子，腿伤也是好几年前的陈旧伤。 眼前这人的经脉明明刚断不久，绝不是陈旧伤。 贺子枫想通了这点，便也打消了对这人的疑虑。 只是，他是他第二次听说这鲛珠有神奇作用了。即便他不是为此而来，心下也不免产生了几分兴趣。 他疑惑地写道： [这鲛珠究竟有什么稀罕的？] 怎么都说能接续筋骨？ 自己怎么从未在任何提及鲛人的典籍中见到过，鲛珠有这样神奇的功效？ 严绮这才用写的方式告诉他。 原来，却并非是任何鲛珠都能有这样的作用的。 只有鲛人面对最真挚的爱情之时，流下的真爱之泪化成的鲛珠，才具有如此神奇的力量。 可以使残缺的肉体长出血肉，枯萎的灵魂重新焕发生机什么的。 贺子枫眼角抽了抽。 心里暗暗吐槽，这什么玛丽苏设定？ 确定不是鱼唇的作者为了拉郎配随便想的么？ 为了这么个玄而又玄的东西，把自己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岂不是有些草率吗？ 再说他自己便是个丹修，回宗门去寻些丹药好像更靠谱些吧！ 他这么想，自然也就这么问了。 [既然是为了疗伤，那为何不去寻那九转还魂丹？] 这玩意儿再厉害，能有九转还魂丹厉害？ 那可是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存在啊！ “严绮”瞬间也是有些无语了。 贺子枫不知道的是，自己这句话简直如同对一个野菜都吃不上的人说“何不食肉糜”。 那九转还魂丹，不说它的材料集齐的困难程度了，光是炼制都不是寻常的丹师可以炼的。 至少，也得是一个飞升至真仙境的丹修，才能炼制九转还魂丹。 第107章 蓝尾鲛人 九转还魂丹在人间，是妥妥的神物。 在修仙界，也算得上是镇派之宝，压箱底的宝贝。 这东西也就只在几个未曾现世的秘境中曾传出过些捕风捉影的消息，相比起鲛珠，是更加不可能的东西。 当然了，严绮也只是简要地向贺子枫讲了些，真要详细论述九转还魂丹获得的难度。 他可能得在这坐着写一晚上。 贺子枫得知这些，尴尬地挠挠头，咧嘴笑了笑。 正当他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什么动静。 那珊瑚丛竟向两侧自发分开，露出一个入口来。 而随着珊瑚丛移开，缓缓露出两个身影。 贺子枫眼睛瞪大。 是两个雄性鲛人！ 他这是第一次见到鲛人这种生物，因此一见到这两人，第一时间居然忘记了逃跑，只是不错眼地盯着他们猛瞧。 远远一看，鲛人族在海中，是半人半鲛的状态，上半身是人类的形态，仅保留了部分鲛人的特征。 下半身则是漂亮的鱼尾。 当然了，他们的上半身是赤裸的。 仅从外在判断，这两个鲛人中，显然有一个，地位尊贵许多。 站在后方那个，尽管长相精致，灰色的鲛尾也是修长有力，然而在前方那人的映衬下，便瞬间黯然失色。 两鲛人渐渐游近了些。 贺子枫瞬间被前面那只鲛人吸引了目光。 无声地说了句，卧槽。 由于这鲛人几乎是凌空而来。 所以他们首先看到的，便是对方极其漂亮的鱼尾，这鱼尾简直到了一种耀眼夺目的地步。 只见这鲛人从腰部以下便是修长鱼尾，是幽幽的宝石蓝色，其上密密附着的鳞片，在流动的海水中，隐隐泛出一些绿色的光。 往上，便是这鲛人极其炸裂的身材。 那站在前方的鲛人上身肩宽背阔，肌肉发达，看起来既漂亮，又爆发力十足，是标准的倒三角身材。 要不怎么说，适度健身吸引异性，过度健身吸引同性呢。 这一身腱子肉，看得贺子枫一阵羡慕嫉妒恨，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啧，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这样的身材。 看到这人的身材，贺子枫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回想起自己刚穿越过来时见到的，秦兄的身体。 贺子枫一脸流氓样地摸摸下巴。 下意识地便将二者开始了比较。 真不是贺子枫对秦西阁有滤镜，客观地说，还是秦西阁的肌肉更修长舒展些。 因为，若是以上身的比例来看，这鲛人的尾巴变为人类的双腿，真不一定有秦兄的个子高。 想起秦兄那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的身高。 贺子枫暗自咋舌。 摇摇头回过神，顺着继续往上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美得宛如艺术品的美丽脸颊。 美得贺子枫一窒。 这鲛人的眼睛和头发，都是一片深蓝。 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如同阳光下的海面一般，波光粼粼。 既纯稚干净，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正在这边两人惊异的打量之间，两个鲛人已凑近了。鲛人的样貌也得以更加清晰地展现在两人眼前。 前方那鲛人，一头浓密的海藻般的长发，在海中随水波轻轻晃动，配上那柔和得像玻璃似的眼珠子。看向贺子枫的眼睛时，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上天啊！ 如果是为了这么一双眼睛，即便是献出自己的性命也甘愿。 仿佛被蛊惑般，贺子枫心里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贺子枫再次使劲摇摇头。 把这种奇葩想法甩出自己的脑子。 还是思考些正经问题。 比如，眼前这两个鲛人忽然出现，是要做什么？ 该不会，是要给他用刑吧？ 卧槽！贺子枫忽然想到这茬，紧张得不行。 又想到一边严绮的下场，他紧张地抬手捂紧了自己腰间的续命丹。 然而还不等他抬起手，对面的那鲛人瞬间便出现在他眼前，一只手像钳子似的抓住了贺子枫的小臂。 他低头一看，卧槽！ 这鲛人的手指间连接着一层薄薄的，透明的蹼。指甲细长，看起来锋利无比，一爪便能捅进人的心脏。 贺子枫心道，完了！ 肯定是要带他去审问了！ 忽然，那鲛人微微侧头，对另一只鲛人张开了嘴，露出满嘴尖利的牙齿。 他喉间发出嘶哑难听的、如同怪物一般的声音。 似乎是在说些什么。 旁边灰色尾巴的鲛人也发出类似的声音，不过简短许多。 两名人类修士当然知道两个鲛人这是在对话，并且用的还是他们完全听不懂的鲛人族语言。 然而... 这......这这这...... 两个人类还是瞬间幻灭了。 怎么这鲛人长得这么好看，发出的声音却如此难听？贺子枫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先前听到的那种美妙的歌声，果真是这么个破锣嗓子里发出来的么？ 而且，就这鲛人嘴里这一口尖牙，贺子枫一看便吓得瑟瑟发抖。 很快，那玻璃珠似的宝石蓝色眼珠又转了回来，恶狠狠地看向贺子枫。 对着贺子枫便开始叽里呱啦说着人类听不懂的语言，仍是那种嘶哑难听的刺耳声音。 鲛人一直紧紧抓着贺子枫，并未将贺子枫带出这珊瑚牢笼。 贺子枫受制于人，偏头看向严绮，一脸疑惑地比了个嘴型。 “啥？” 只见严绮露出同样疑惑的神色。 贺子枫咂咂嘴扭回头，那蓝色鱼尾的漂亮鲛人表情十分丰富。 他神色激动，眼神十分凶狠，仿佛贺子枫掘了他家的祖坟似的。 张张合合的嘴就没有停止过。 见贺子枫态度不太认真，他还伸出另一只锋利的爪子拍了拍对方的脸颊以示威胁。 并且神色更加愤愤了。 贺子枫眉头紧皱。 对面这鲛人吧，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傻子，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贺子枫连状况都没搞清楚，又不懂对方的语言。 他只能感受到对方貌似...并没有要对他用刑的意思。 因此自然有些走神什么的。 这也实在不能怪贺子枫。 这两个鲛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最后竟只是拉着贺子枫叽里咕噜一大通，便神色愤怒地离开了。 贺子枫挠挠头，心道莫名其妙。 第108章 炼药 * 令那监牢中的两人感到莫名其妙的是。 两人从珊瑚的缝隙中观察到。 自从那只蓝尾鲛人来了一次之后，外边守卫的鲛人便增多了！ 不仅如此，那长相精致的鲛人每日都要来这监牢一次。 他也不找那严绮的麻烦，专拉着贺子枫一个劲叽里咕噜地对他说着什么，神色一会儿狠厉，似乎是威胁，一会儿又疑惑不解。 贺子枫本想着在这监牢中好好打坐修炼，等待秦兄有朝一日或许能从幻觉中清醒过来。 然后好来救自己什么的。 谁知每日都被这鲛人打扰，把他弄得烦不胜烦。 这几日下来，贺子枫和严绮也谋划过逃跑，也制定过看似详细周密实则漏洞百出的计划，全都折戟沉沙。 实在无奈，这鲛人一族在水下的力量实在太强，速度又快。 贺子枫一个火系修士，外加一个重伤之人，两人想要逃出生天，简直痴心妄想。 两人只能待在牢中，休养生息。 一直待到第三日。 * 不出所料，那蓝尾鲛人再次出现。 这一日，鲛人再次打开这珊瑚做的监牢，直直向贺子枫冲过来。 贺子枫也算是认命了，察觉到那鲛人靠近，仍在海底的细沙上继续打坐，眼睛都没打算睁一下。 下一秒，他就感觉什么凉凉的、尖尖的东西在轻轻扒拉自己的眼皮。 无奈睁眼。 果然是那鲛人的爪子！ 见贺子枫睁眼，那鲛人又开始兀自叽里咕噜上了，仍是那听不懂的鲛人语言。 贺子枫见状，只能一边紧皱眉头，假装自己听得很认真，一边盯着这鲛人一口尖尖的牙齿愣神。 尽管听不明白，但他已经把这玩意儿的性格摸得差不多了。 这鲛人是个犟得要死的死脑筋。 若是不顺着他来，他就会一直烦你，拉着你说个不停。 因此，贺子枫此刻看似紧皱眉毛，心里想的却是—— 嘶，他一直很好奇来着。 这些鲛人平日里都吃些什么呢？会刷牙么？牙齿怎么这么白？ 说真的，鲛人应该吃海藻吧！吃海藻的时候，会不会卡牙缝？ 被幻想中鲛人们集体卡牙缝的场面逗乐，贺子枫差点绷不住笑。 想着想着，手臂却忽然一阵剧痛。 只见鲛人弯腰竟一口咬伤了自己的手臂！ 贺子枫表情大骇，卧槽！什么东西？ 好哇！总算是暴露了吧！这鲛人终于忍不住要把自己当刺身给吃了！ 他下意识便要捏法诀反击。 然而法诀还未成，那鲛人便松嘴，抬起了脑袋，玻璃珠似的眼睛与贺子枫黑色的瞳孔对视。 里边居然没有一丝杀意。 不是贺子枫的错觉，他真的感觉到，这鲛人不是想杀掉他，贺子枫与对方的对视错开眼，又看到珊瑚后边驻守的其他鲛人。 默默收回了攻击法诀。 贺子枫手臂上的血窟窿还在往外渗血，蓝尾鲛人尖利的指尖在海水中一划，便出现一个气泡来。 这气泡甚是诡异，轻轻飘到贺子枫手臂的伤口上，然后，鲜红的血液便流进这气泡中。 这鲛人是在取他的血？！ 是要拿来做什么？ 不行！ 贺子枫心中警铃大作，他曾在许多典籍上见到过。 据说许多邪术都要用到精血，诸如什么炼蛊、傀儡术一类！ 贺子枫立刻再次聚起法阵，这次没有犹豫，直接袭向那鲛人。 另一只手便要去捏碎那盛放他血液的气泡。 好一阵勇敢的负隅顽抗，殊死搏斗。 最终以贺子枫手臂上又多了一排血窟窿，作为这场反抗的结局。 蓝尾鲛人扬扬眉毛，直起身子傲慢地离开。 其余的鲛人放开按住贺子枫的爪子。 贺子枫伏在地上，吃了一嘴的沙，手臂还被一段滑滑的绳子捆在身后。 刚刚站在一边作壁上观的严绮这时候过来了，替他解开了绑住手臂的玩意儿。 贺子枫一边狂吐沙子，一边扭头去看，然后大惊失色。 啊啊啊啊啊！！！ 踏马的！ 这哪里是什么绳子，分明就是鲛人们随手在珊瑚丛中薅来的一条细细长长的鳗鱼。 这种生物也是长条形的，跟蛇差不多，把贺子枫看得头皮发麻。 见贺子枫露出惊恐的神色，严绮也是贴心地将那玩意儿抛得远远地。 [你怕这个？]严绮问道。 只见对方嘴硬答： [怎么会！只是不喜欢而已] 当然，贺子枫最终也没有质问对方，刚刚为什么没有来帮一下自己。 * 鲛宫附近。 鲛人族的王子来到炼药房前，里面的大祭司正在制药。 [祭司！血我取来了！]王子同祭司说道。 用的自然是鲛人族的语言。 祭司停下手里的动作，碧绿的眸子望向门口。 [殿下给我吧，就差这个了。] 王子游过去，将那装有贺子枫血液的泡泡递给大祭司，有些不高兴。 [要我说，咱们直接将那两个邪恶的人类杀了不就好了！何必这么麻烦？] [而且，他们的同伴还擅自闯入了深渊，要是冲撞了母神，该怎么办？] 大祭司揉揉太阳穴，王子还是这么莽撞，完全不像一个即将继任的储君。 他耐心劝诫道： [殿下不要意气用事，那人类修士身上有鲛人的始祖留下的鲛珠。] [您难道不想知道他是怎么得来的吗？] 王子抱着手臂，不说话了。 祭司一边忙碌，一边提醒道： [殿下若是等不及，何不去深渊中抓捕那冲撞了母神的人？] 望着王子匆匆转身离去的背影，祭司知道他听进去了。 * 那蓝尾鲛人一连七日不见有什么动静。 贺子枫不知道他取自己的血液是要做什么，一直惴惴不安。 他思索许久，将秦西阁那枚小铜镜，还有自己身上的全部丹丸，包括下山时师尊给自己的那枚青莲剑派弟子的信物令牌，一并交给了严绮。 仿佛是在交代后事一般，贺子枫表情悲壮。 他告诉严绮，如果自己不幸遭遇了什么不测，假如严绮还能活着逃离此地，便替自己将这东西带回宗门。 同时，贺子枫请严绮告诉铜镜对面的人。 他不能继续履行契约了，他们之间的交易到此结束。 第109章 鲛宫 严绮停顿了很久，才终于默默收下。 两人眼下都很清楚，从那鲛人这几日的表现看，他们对贺子枫的兴趣显然要大得多。 他们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 终于，那鲛人再次出现。 果然如两人所料，这一次那蓝尾鲛人一出现，便直接将贺子枫架出了珊瑚牢笼。 贺子枫临走之时，望向严绮的方向。 只见严绮对他缓缓点了点头，贺子枫便不作任何挣扎，放心离开了。 蓝尾鲛人带着他在地形复杂的海底游动，以一种非人的恐怖速度。 鲛人修长的蓝色鱼尾在游动时完全舒展开来，深蓝色的长发也在海水中拂动，有发丝飘到贺子枫脸上。 一切显得如梦似幻。 贺子枫感觉自己小命不保，自然无心欣赏，他正在尽自己所能地仔细打量着途经之地的环境。 这里到处是石头和珊瑚，视野并不开阔，倒是很适合躲藏。 蓝尾鲛人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地方。是一座海底宫殿外。 贺子枫对这水晶宫殿震撼的外表惊鸿一瞥，他心里没有更多的形容词好形容自己所见的场景，只有满屏的卧槽。 只见幽蓝的海底深处，一座水晶打造的宫殿正静静伫立在礁石与海草之间。 无数海洋生物在宫殿附近来回游动。 如此静谧，如此和谐，简直称得上世界奇观。 然而蓝尾鲛人没有给贺子枫留下太多欣赏的时间。 他似乎很着急的样子，马不停蹄地便带人游向宫殿后边不远处的一处小屋。 这小屋隐藏在一堆礁石的阴影之间。 显得很是僻静，且阴森。 人迹罕至、光线阴暗的小屋，绝对是杀人抛尸的最佳地点。 远远的，贺子枫就感觉到这间小屋子散发着一种极为不祥的气息。 隐隐的，似乎还能嗅到一丝血腥味。 这...这里是哪里？！不会是鲛人的厨房吧！ 贺子枫小心脏砰砰狂跳。 不要啊！他不要被分尸！ 不顾贺子枫忽然的剧烈挣扎，蓝尾鲛人狠狠将他推入其中。 屋内还有另一个鲛人，眼珠是碧绿色的。 见贺子枫被推进来，用贝壳盛了一团什么黑乎乎的东西过来。 捏着贺子枫的下巴便往他嘴里灌。 * 鲛人秘境内。 漆黑一片的深渊底部。 巨大空旷的海底深谷内没有一丝光线，被永恒的寂静与黑暗笼罩。 这里仿佛是被世界遗弃的地方。 此时，深渊下累累白骨之中，有一条黑色巨蛇不知怎么竟钻入其中，静静安眠。 那些白骨并非是人类的骸骨，而是鲛人的。 这里是鲛人族最神圣的地方，是所有鲛人最终的归属，也是他们的埋骨之地。 鲛人们虽然寿命远远超过脆弱的人类，但也并非永生，仍然受到生老病死、生命循环的天道规则所限。 秦西阁陷入幻觉之后，变回原形，坠落进深渊中，一直坠落到这里。 原本，以他的见识和经历，这样的幻觉不足以让他失去理智。 然而，这鲛人的歌声果然如同传闻中说的一样。 能让人回到最美好的回忆中，见到那个最想见的人。 他听到那个朝思暮念的青年就站在自己眼前，温柔的呼唤自己： “小九！你来！” 这名字，让秦西阁神色都恍惚了一下。 那是他刚从妖界逃出来时，那人给他取的名字。他的眼睛里情不自禁直直流下两行泪来。 秦西阁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千年以前，和那青年相处的日子。 连性格和神态也像是回到了自己千年前一般，无知幼稚，且好骗。 他神色有些偏执，语气中满是埋怨： “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连我的梦境，你都不肯来！” 说完这句话，他语气中带了几分哽咽， “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秦西阁的身形在幻象中迅速缩水，面孔也逐渐由成熟变为稚嫩，最终定格成一个脏兮兮的少年模样。 这是秦西阁少年时的模样。 对面的青年摇摇头，笑道： “我怎么会不要小九呢？” 他招招手，语气是秦西阁从未听过的轻柔， “来，留在这里，和我永远待在一起。” “好不好？” 深渊中。 沉睡的巨蛇尾巴尖轻轻翘了翘。 想必是梦到了什么令它开心的事。 * 传说中，海洋中生存着鲛人一族。曾经，他们在整个海洋的各个角落建造家园。 有些胆子大些的，便离开海洋，到陆地上与人类通婚。 然而离开海洋的他们，实力大减，不仅失去捕猎的利爪，也要同时失去尊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鲛人的眼泪可化为珍珠，相貌又精致美丽，仁慈的海神赐予他们的一切美好特质，此刻全都成为了招来灭顶之灾的原罪。 鲛人在某一个时期曾遭到人类的大肆捕杀与监禁。 也正是在这一次的灾难之后，鲛人一族才全数搬迁至危险的深渊边。 并在此建立了对外封锁的秘境。 如今在这里居住，已有上千年了。 这是贺子枫在听懂鲛人语言之后，从大祭司口中听到的，有关鲛人族的信息。 原来刚刚大祭司给他灌的药，不是要毒死他啊...... 那东西原来是大祭司用他的血液炼制的药剂，服下它便可听懂鲛人们的语言。 不过任谁看到那散发着诡异腥味的黑色液体，都会误会的吧！贺子枫心想。 不过，尽管他能听懂鲛人语言了，但也无法张口说话，毕竟一张嘴，海水便要往嘴里灌。虽说不知道对方能否看懂人类的文字，但贺子枫还是写道： [所以，你们需要我做些什么] 鲛人族的大祭司总不至于那么闲，非要炼制那药，来让一个凡人听自己讲故事。 显然大祭司看得懂人类的语言，对方嘶哑的声音响起，传到贺子枫脑子里的却是人类的语言： [别紧张，我们找你，只是问一些小事。] [你身上那枚鲛珠，是从何而来？] 大祭司说的，便是他们在秘境前掏出的夜明珠了，也是那颗让他和秦兄进入幻觉的鲛珠。 原来那颗鲛珠已经被他们捡了去。 第1章 【现代番外】圣诞节 （本番外是两人在解决了一切之后回到现代的生活片段，与主线情节联系很小很小，篇幅不长，可单独食用） —————— “唔，《高效养蛇指南》？” 青年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抽出一本书籍。 书皮上是一只长得很炫酷的黑王蛇，黑豆似的眼睛直直盯向书外，一身光滑的鳞片折射着冷光。 图片很清晰，清晰到让人看起来有些毛骨悚然。 * 贺子枫今天和子岚一起到书店，小姑娘说是要买一些课外书籍。 他透过窗户望着书店对面的蛋糕店。 那间店铺外摆了圣诞树，玻璃门窗上还装饰着很多圣诞节的贴纸，在里面暖色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很温馨。 今晚是平安夜，也是秦西阁在现代世界度过的第一个圣诞节。 贺子枫便想着买个小蛋糕庆祝一下。 * a市已经连着下了三天的雪。 今天外边温度仍旧很低。 于是他们便留秦西阁一个人，不，一条蛇待在家里。 贺子枫也不清楚妹妹要买些什么，只好让她自己一个人逛去了。 随后他就在书店里瞎晃悠。 不知怎么的，逛到了书店里的畜牧养殖区域。 或许是出于一种想要从科学的角度了解秦西阁的心理，贺子枫抽出那本《高效养蛇指南》，到阅读区坐了下来。 他打算一边看，一边等贺子岚。 随手翻开第一页，硕大的章节标题映入眼帘。 [蛇类的繁殖] 此书尽职尽责地配上了一些“形象生动”的图片，令贺子枫猛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嗽声引得周围人纷纷不满地看向他。 他对众人做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然后老脸通黄地缩到角落里。 [第一节 蛇是如何求偶的？] “......” * 室外寒风凛冽，纷纷扬扬的雪花下个不停。 书店的室内是一片温暖。 不知是不是图书馆的暖气开得过高，还是因为贺子枫今天穿得有些厚。 只见他看书看得双颊通红，似乎头顶都在冒热气，像一只烧开的大水壶。 清洁这片区域的大姨，狐疑地来来回回走了三遍。 她警惕地看着这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生怕他在图书馆里做什么有损市容的龌龊事。 简言之，大姨以为他在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书籍。 “哥！我选好了！”少女明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稚嫩与朝气，“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贺子枫闻声，飞速合上手里的书。 他抓起外套立即起身道： “没什么！去结账吧！” ————— 半小时后。 兄妹俩到家了。 贺子枫手里除了书，还拎着两只苹果形状的小蛋糕。 显然，没有秦西阁的份。 屋内仍然与出门时一样暖烘烘的。 贺子枫一边把怀里抱着那一摞书放在鞋架上。 顺势脱下沾了风雪、有些微微湿润的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 里面穿着的黑色高领毛衣显得他的身形有些纤瘦。 鞋架上那一堆书中间，夹着一本《高效养蛇指南》。 他神色自然、动作从容地悄摸抽走那本书。 然后把其余的书交给妹妹。 “哥？你真没问题么？”贺子岚有些担心，语气夸张，“你刚刚脸特别特别红！” “会不会是发烧了？！” 贺子枫无奈道： “我真的没问题！” “你快回房间去吧，一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贺子岚听哥哥这么说，也只好回房间去了。 毕竟她明天还要上学，今晚的作业还没写完呢。 眼下她在市里的第一中学读书，每天的作业多到几乎做不完。 身后的贺子枫长舒口气，把那本书夹在胳肢窝里，狗狗祟祟推门进了他自己的卧室。 贺子枫下意识地没有开灯。 原因之一嘛，是因为秦西阁由于外界气温过低，整日都几乎昏睡在床上。 而秦西阁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光线，哪怕是一点点也不行。 至于原因之二，则是出于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 总之，他打算先摸黑将那本书放到书桌的抽屉里 不过走到床边，他就感觉小腿附近有什么软软滑滑的东西绊了他一下。 下一秒，那玩意儿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温度，顺杆爬似的。 轻轻缠住他的小腿，然后伸进宽松的裤腿儿...... 贺子枫意识到那是什么，头皮发麻。 也顾不上什么书了，把那书往地上一扔，俯身抓住了那一节作怪的蛇尾。 失策！ 他忘记了，黑暗的环境对秦西阁而言根本与白天没有任何分别。 所以他刚刚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不过众所周知，人一旦被戳穿就会恼羞成怒。 而人一旦恼羞成怒就会倒打一耙。 黑暗中，叮铃咣啷一阵动静之后，被子里传来贺子枫恶人先告状的愤怒声音： “？！” “你不是在睡觉？？？” 回应他的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诶诶诶卧槽？！” “轻点！你要勒死我了！” 黑暗中奋力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臂，“啪”地将房间的灯点亮。 是贺子枫的手，他上身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被甩在地上了。 我去！手速这么快！ 不过好险他开灯及时，裤子还在。 秦西阁这个人洁癖症不定时发作，总是不允许他穿着去外面逛过的衣服上床。总说有外面的味道，不干净什么的。 贺子枫一头短短的黑发此刻乱糟糟的，大半个身子埋在被子里。 里头有一只同样光裸的手臂紧紧箍在他腰上，令他动弹不得。 “唔，好暖和。” 秦西阁脑袋埋在他颈窝里，肌肤相贴，闭眼感叹道。 贺子枫叹了口气，大力推开秦西阁的脸，不满道： “你既然醒了，就起来吧！” 明明家里暖气充足，温度也不算低。 不知道秦西阁为什么还是整天困得不行，这一次更是几乎睡了快一天一夜了。 贺子枫有些担心他的的身体。 推搡间，什么东西忽然递过来一本书。 秦西阁伸出线条流畅、肌肉隆起的长臂顺手接过。 卧槽！是秦西阁的尾巴把地上那本书卷过来了！ 虽说似乎看到了也没什么，但贺子枫还是立刻如同扞卫自己的贞操一般猛地弹起身去抢。 然而柔弱的社畜被秦西阁单手便牢牢制住，一把摁进怀里。 怀里那人用双手使劲推秦西阁的侧腰，然而这人纹丝未动。 贺子枫一怒之下便怒了一下！ 这不公平！！！ 凭什么秦西阁来到现代可以带上肉身，而自己只能魂穿？！ 贺子枫此刻无比想念修仙世界里，自己那具强大到可以一拳锤爆地球的身躯。 头顶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随后是秦西阁的声音： “嗯？《高效养蛇指南》？你在外边有蛇了？” “除了我，你还想养谁？” 秦西阁语气危险，手上的劲却松了松，贺子枫得以脱身。 他立刻慌慌张张从对方光滑的胸大肌里抬起头，急忙分辩道： “不！你听我狡辩！” “我只是想从科学的角度更加了解你一些罢了！” 室内光线明亮，所以秦西阁的瞳孔几乎收缩成了一条狭长的竖线。 贺子枫脑子里一瞬间跳出了书里的这句话： [这种类型的瞳孔，可以使得伏击型捕食者精准地测算与猎物的距离，增加它们的捕食效率。] 秦西阁嘴角勾起，俯身。 鼻尖凑近，贴上怀里那人的鼻尖。 蓦地，贺子枫喉头蠢动了一下，莫名感觉空气中的气氛有些燥热。 对面这人浑身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想更加了解我？” “不如......” 秦西阁拉住他的手腕，悄悄往自己的尾巴上带，作势便要向他再作一次郑重无比的“自我介绍”。 事态眼见着就要往十八禁的方向发展。 下一秒，贺子枫房间的门被“砰”地踹开。 秦西阁光速躺回被窝里，并拉起被子，把自己盖得只剩个无辜的脑袋。 瞳孔和尾巴也在瞬间化为人类的瞳孔和双腿。 于是贺子岚一进门见到的，便是两人齐齐躺在床上。 “嫂子”倒还正常，盯着自己笑得和蔼可亲。 而自己家那哥哥，打着赤膊，脸颊红红，紧闭双眼，朝着空气撅着张大嘴。 妹妹那一张能看出些贺子枫影子的小脸，瞬间变得皱巴巴的。 她语气嫌弃道： “咦，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好恶心！” 说罢，又露出怀疑的表情，恨铁不成钢道： “话说，你不是在做饭么？” “都说了要节制啊节制！大白天的就开始鬼混！” “嫂子你也真是！也不管管我哥！” 贺子枫听见妹妹的声音早回神了，此时急得脸红脖子粗，忙做出尔康手，道： “子岚！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然而贺子岚说完根本不等她哥哥和“嫂子”解释什么的，转身欲走。 刚走出去半步又退回来，面无表情叮嘱道： “下次记得关门。” “还有，你们小声一点，别吵到我写作业。” “砰”地一声，房门被关上了。 贺子枫一个眼刀甩向秦西阁。 秦西阁全程在一边躺得像一个死人。 ————— 吃完饭，贺子枫自然是乖乖奉上给小公主的圣诞节礼物。 是她上周看上的一条粉色的围巾。 瞧她一拿到就跑到她房间里镜子前臭美的样子，应该是很喜欢了。 “哥！你真好！” 子岚给了哥哥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回屋写作业去了。 贺子枫老怀甚慰。 一旁的秦西阁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一头长发还湿淋淋的。 身上穿着贺子枫的家居睡衣，上边还印着蜡笔小新的卡通图案。 他倚在门框上看完这温馨的一幕，走上前去，霸道地掰过贺子枫的脸颊道： “喂！我的圣诞节礼物呢？” “你不会忘了吧！” 眼看这人就要闹了，贺子枫却避而不答，拉着人到浴室弄干头发。 一边擦，一边埋怨道： “你怎么洗完澡老忘记擦干头发？” 吹风机呼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贺子枫的手指温柔地在秦西阁的发丝间穿梭。 子岚很小的时候，一头长发便一直是贺子枫打理，所以他对这种长头发的护理很有心得。 风是暖暖的，贺子枫的手指也是暖暖的。 秦西阁觉得自己有些陶醉了，又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不行，再不问又得睡着了。 发尾其实还有些微微的湿润，但他等不及了。 他起身按住贺子枫的手腕，无理取闹道： “你还没回答我，我的圣诞节礼物呢？” 贺子枫一时不察，整个人被按到墙上，眨眨眼，盯着对面这人无辜道： “我买了小蛋糕，想跟你一起庆祝来着。” 就是那个苹果形状的小蛋糕。 “是草莓味的。” “不过后来我看到书上说，蛇不能吃蛋糕和奶油，吃了会死掉的！” “所以我只好受累，自己吃完一整个了。” 秦西阁根本听不见对方在叽里呱啦说什么，一个劲盯着人张张合合的嘴唇瞧。 他咽了下口水，道： “蛋糕好吃么？” 贺子枫道：“好吃呀——” 话音未落，秦西阁已吻了上去。 气息交融，片刻之后。 “唔，我尝过了，草莓的味道，我挺喜欢。” 秦西阁静静抵着他的额头，喉结滑动两下，想到什么似的，嘴角坏心眼地勾起， “喂，你把我圣诞节礼物吃掉了。” “就把你自己赔给我吧。” 贺子枫笑了，揽着对方的脑袋： “行啊！”他倒是挺大方，“圣诞节快乐！” 颈间传来秦西阁低声的回应： “圣诞节快乐。” 窗外洁白的雪花，伴着街道店铺内“merry christmas......”的歌声，纷纷扬扬地落下。 室内的温度节节攀升。 第110章 软禁 贺子枫却没急着回答，给自己壮了壮胆，抬起下巴道： [要...要我回答你们当然可以，但是你们得放我们走] [包括跟我关在一起那哥们儿！] 现在秦兄不知所踪，他若是有机会出去，或许还能搬些救兵来。 一边的蓝尾鲛人却是挥舞了一下自己锋利的爪子，看向贺子枫的眼神凉凉的： [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你不说，我便把你撕成两半，扔出去喂鲨鱼。] 一旁的大祭司笑眯眯地，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恐怖。 贺子枫瞬间怂了： [诶！兄弟我们有话好好说！] [我只是商量！商量一下嘛！] [但是！我还是想冒昧地问一句，那颗鲛珠有什么特别的么？] 鲛人一流泪便化成鲛珠，自己那颗鲛珠不过大了些，会发光，有什么稀奇的？ 这回大祭司按下了鲛人王子又要威胁他的手，没再继续难为他。 只见对方如同翡翠一般碧绿的眸子，看向贺子枫黑色的瞳孔，神色认真。 对方显然希望贺子枫意识到这东西对他们的重要性。 [那鲛珠的主人，乃是带领鲛人族进入鲛人秘境的，第一任王。] 贺子枫闻言，忽然笑了。 因为那白泽的洞府内，可是镶了整整一个山洞的鲛珠！ 尊敬的大祭司先生，您的意思是说，带领鲛人族进入秘境的王，他活活哭出了一整个山洞的鲛珠？ 是这个意思吗？ 旁边的蓝尾鲛人，也就是王子殿下，见到贺子枫笑个不停，皱眉不悦道： [你笑什么？] 见王子又要动手，贺子枫赶紧开口解释。 既然这东西是人家老祖宗的东西，那他只好将自己如何获得的这玩意儿，原原本本，如实相告。 对面两人听完，也沉默了。 [我说！这件事可跟我没关系啊！你们要找，就去找那白泽神君去吧！] 这白泽神君可真是一号厉害的人物，竟将人家鲛人族的王逼到那份上。 贺子枫心里偷笑。 对面两个鲛人显然也想快速掀过这一页，这次却是王子开了尊口。 他与大祭司对视一眼，神色不耐道： [既然如此，那你跟我走吧] [什么？去哪里......] 贺子枫一句话没写完，便被风风火火的鲛人王子再次拉着离开了此地。 原以为他会被再次关押回那珊瑚监牢内。 谁知道，这一次王子竟将他带进了鲛宫内的一处偏殿，这里看起来是一间寝宫。 [往后你就住在这里。]鲛人族的王子神色匆匆，似乎还有什么要紧事，临走还返回身盯着贺子枫，一双蓝色玻璃珠似的眼珠子里满是威胁，[别想着逃跑，不然，我不保证你能活着。] 贺子枫刚刚活泛起来的心思立刻怂了，立刻乖乖点头，眼神无辜地与王子对视。 罢了，先假意答应，稳住对方。 * 独自待在这间寝殿中的贺子枫此刻犹如一只困兽。 在房间内不停地来回踱步。 他已经被软禁在此处整整三天了。 不知道严绮的情况如何，也仍旧联系不上秦西阁。 他用神识查探过，这间寝殿已被设下了结界。他打不开。 贺子枫心下焦急，不知道这鲛人王子将自己软禁起来究竟是何用意。 自己难道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么？ 实在很奇怪，这三天里，虽说鲛人王子也天天来这寝宫，但跟他说话很少，加起来也不超过五句。 鲛宫中的仆人似乎是被吩咐过，一直好吃好喝地供着他。往此处送的吃食，虽说仍是些海藻和鱼虾之类，但比送到监牢中的吃食要丰盛精致许多。 这些普通鲛人虽说不曾为难他，但也一句话都不肯跟他说。贺子枫什么消息也不曾打探到，整日好像真成了个哑巴似的。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打定主意下一次见到那蓝尾鲛人，一定要问个明白！ * 果然，第四日，鲛人王子再次前来。 表情仍是十分不耐。 这人前来看了看他，似乎是确认他还活着，以及没有逃跑什么的，便要离开。 贺子枫立即上前拉住对方。 表情急切地飞快写道： [你们将我关在此处，究竟有何目的？] [你今天要么杀了我，要么，你得告诉我一个答案！] 这一向怂怂的家伙今天意外地态度强硬，倒是出乎对方的意料。 看来也是真被逼急了。 鲛人王子扭过身，也是一脸的暴躁，直接便到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跟你一起来的同伴，你可知道，他擅自闯入了圣地！] 贺子枫一愣，秦西阁？进入了圣地？ 圣地？什么圣地！ 鲛人王子看起来也很焦躁，竟不知不觉全都向他说了。 他这才知道，原来当日秦西阁陷入沉睡之后，竟跌入了深渊当中。 而那深渊，居然是鲛人族的圣地，换句话说，就是人家的集体墓地什么的。 鲛人族一直相信在深渊之中，存在着他们的守护神，也就是他们的母神。 母神给予他们庇护，赐予他们生命。 为了回报母神的恩泽，他们要将自己猎杀猎物的一部分供奉给母神。并且，在同族失去生命之后，他们也会将同族的身体抛入深渊，让其再次回到母神的怀抱。 他们从不允许任何外来者进入其中，这被他们视为对圣地的玷污。 而现在，秦西阁进去了。 等待他的下场是显而易见的。 他会被杀死，然后献祭给深渊中的母神。 贺子枫越听越心惊，手上的动作不知不觉也松了。 鲛人王子顺势离去。 这可如何是好？ 自己眼下根本联系不上秦兄，若是他从幻象中醒来，一出深渊便撞上枪口，那可怎么办？ 难道真的只能等死么？ * 或许是上一次跟贺子枫说完，这鲛人王子心里的焦躁缓解许多。 他近日居然天天往这寝宫跑，而且，可不是以往的一天来一回了，现在是一天之内便要来三四回。 次次都要跟他说一大堆话。 拉着贺子枫大吐苦水。 搞得原本也有一大通牢骚要发的贺子枫反而是没了脾气。 第111章 琉璃 鲛人族的王子顶着一头美丽的长发和精美绝伦的脸庞，拉着贺子枫就开始聊。 [我说，你有没有什么方法找到你的同伴？！] [我们真的找了他很久！深渊都快被翻了个底朝天了！] [你跟他关系好不好？他会不会来救你啊！] 贺子枫一边默念静心诀，一边摇摇头。 拜托！他要是能联系到秦西阁，一定让对方赶紧跑好吧！ 还有，这家伙是有话痨吧！一定是吧？他那张嘴为什么会没有一秒钟是安静的？！ 贺子枫坚信，这家伙一定是因为太过多嘴，于是才被大祭司赶到这里来什么的！ 冲动且嘴碎，这人真的是鲛人族未来的王么？ 贺子枫表示他对鲛人族的未来很担忧。 鲛人族年轻的王储见贺子枫闭眼不说话，手贱地伸手戳戳对方的手指，又用尖利的指甲扒拉贺子枫的嘴巴，要看人家的牙齿。 完后还一脸同情地问道： [你们人类既没有尖利的牙齿，攻击力又这么弱，你们怎么捕猎？] [喂！要不要我教你捕猎？] [啧，忘了你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你真可怜。] 贺子枫能听得出来，这家伙绝对没有嘲讽的意味，甚至万分真诚。 所以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加令人生气啊喂！！！ 贺子枫头上青筋直冒，牙齿咬得咯咯响，手指飞快地在地上写道： [这么多年，你活着一定很不容易吧？] 嘴这么毒，长这么大居然还没被人打死。 谁知对面那鲛人闻言，有些扭捏道： [虽然成为鲛人族的王储的确很辛苦，但也还好，对我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停顿半晌，居然微微红了脸： [你...你关心我啊？] [看来你们人类，也不像大祭司说的那么坏嘛！] 谁在说这个啊！ 贺子枫看着王子酡红的双颊，快崩溃了。 * 尽管贺子枫没有意识到。 但这个聒噪的鲛人，的确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他的焦虑。 而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个哑巴，好让这鲛人族的王子不要再整天同情地看着自己。 在奇怪的地方升起好胜心的贺子枫，想起了传音术。 传音术是一种短距离使用的，可以使人在识海中进行短暂对话的法术。 在青莲剑派中，尽管有玉简这种联络法器的存在，但在《青莲剑派基础法诀大全》中仍然记载了传音术。 虽说青莲剑派的法诀只供门中弟子门中弟子学习，掌门也特地强调，不要私自教习外界之人学习门中法诀。 但贺子枫还是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他要教会眼前这鲛人传音术！ 写字真的太影响自己的战斗力了！ 连反驳都慢吞吞的啊可恶！ 至于施放法诀需要灵力和识海什么的，贺子枫表示这完全不需要担心。 毕竟这鲛人族不愧为大海的宠儿。 他们吸收天地日月的灵力，乃是从出生便有的本能。 鲛人族的王储和祭司一般都有较为深厚的灵力，一般近似人类的元婴修士。 而且，由于实战经验丰富，他们的战斗力要比元婴修士高出一个境界，这也是为什么鲛人一族眼下得以安全生存。 就贺子枫的理解而言，他们更像是某种天生地养的灵兽什么的。 贺子枫抓着对方的手，示意让对方跟着自己比划。 当贺子枫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的那一瞬间，鲛人族的王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好...好神奇！]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人类的声音。 他一直很不喜欢深海，这里静谧，但很沉闷。贺子枫的声音令他想起浮到海面时见到的浪花，很是干净、清爽。 似乎，还蛮好听的。 他碧蓝色的眸子望向贺子枫的眼睛，认真道：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贺子枫简单地作了自我介绍。 鲛人王子蹩脚且用力地念叨着他的名字，仿佛在用力这三个字似的。 [贺。子。枫。] 人类的语言太过复杂，对于鲛人族的口腔构造而言，显然不是太友好。 但贺子枫还是点点头，问道： [你呢？你叫什么？] 鲛人王子说了一遍自己的名字，但在贺子枫听来，这更像是一些杂乱的，无意义音节的组合。 王子重复了三遍，贺子枫还是没有学会。 最终王子妥协道： [不如，你给我取一个你们人类的名字吧。] 显然人类与鲛人族的语言完全不同，贺子枫学不会鲛人族的语言。 贺子枫点点头，只要对方不介意，这倒是不失为一个可行的方法，他摸着下巴仔细思索一阵。 啧，说真的，自己就算是取什么旺财、来福之类的名字，也是可以的吧？也可以取一些什么汤姆、弗兰克之类洋气的。 反正这家伙也什么都不懂嘛。 然而当他看到对方期待地望着他的亮晶晶的眼珠时，他向来不太多的良心诡异地冒了那么一点点出来。 算了，别欺负老实孩子了。 他最终还是郑重地望着对方那碧蓝色的眸子，道： [就叫琉璃吧，它跟你的眼睛很像，都很漂亮。] 的确，琉璃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像鲛人王子的眼睛一样光彩夺目。 这其实也是贺子枫第一次看到这双眼睛时，便立刻想到的。 [我以后，就叫你阿璃，如何？] 琉璃点点头，偷偷看了一眼贺子枫黑沉沉的双眼。尖尖的耳朵染上一点红，他很满意自己的新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鲛人王子胸腔里那颗心脏，忽然跳得很快。 * 大祭司的宫殿内。 上一次制完药，贺子枫的血液还剩下一些。 祭司正在忙血祭的准备仪式。 他需要检测贺子枫的灵魂是否纯净，否则便不足以用来祭祀他们的母神。 贺子枫的同伴擅闯了圣地，虽然还没找到那人，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至于将他献祭给深渊，这也是王的意思。 王子殿下这时冲了进来。 [祭司！祭司！] 大祭司戏谑地看向琉璃： [殿下，怎么还是这么莽撞？王和王后见到了，又该罚你了。] 第112章 生病了? [哎呀！你先别管这个了！]王子殿下气喘吁吁，[快给我看看，我是不是生病了？] 大祭司闻言，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用自己的木系灵力为年轻的王储仔细检查了一番。 毕竟这家伙可是王和王后的眼珠子，宝贝得紧，绝不能出任何岔子。 以往的治疗工作，也是由大祭司完成的，所以他对这项工作已经非常熟练了。 [殿下，你的身体很好，没有任何问题。] 王子殿下露出疑惑的神情： [可是我今天感觉自己有些不正常。] [心脏跳得好快！] 大祭司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仔细盘问了王子殿下一番。 王子殿下讲述了自己和贺子枫相处的细节，以及自己的感受，这种感觉很陌生，陌生到让他有些莫名的心慌。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没有告诉祭司，那个人是贺子枫。 大祭司高深莫测地笑笑； [我的殿下，你没有生病。] [你只是长大了。要学着去“爱”了。] 今年刚满一百二十岁，在鲛人族中尚算年轻，且身体强健、骁勇善战的王子殿下，此刻露出茫然的神色： [爱？什么是爱？] * 又是一日。 独自待在鲛宫中的贺子枫，自然不知道王子身上发生的事。 王子已有有大半日的功夫没来打扰他了。 他自是乐得清净。 他例行公事般在识海中中呼唤完秦西阁，然后便开始打坐。 可惜了，就是这海底不能炼丹。 否则，他在这里的修炼速度一定很快。 贺子枫早些时日在此修炼，便察觉到这里灵气的充沛。 实在是个极其适合修炼的所在。 今日，那鲛人族王子一直未曾出现，贺子枫便一直专心打坐，直到灵气在体内运行了完整的一周天。 他才结束打坐，缓缓睁开眼睛。 一睁眼，差点把自己吓了个仰倒。 卧槽！ 由于凑得太近，琉璃原本那一张精致美丽的脸有些畸变，像个大眼睛外星人似的，把贺子枫吓了个够呛。 见到贺子枫睁眼，他显然也被吓到了。 贺子枫先埋怨道： [干嘛凑这么近！] [来了怎么也不出声？] 这么安静，实在不像这家伙的风格。 孩子静悄悄，必定要作妖。 贺子枫双手环胸，狐疑地盯着对方。 然而琉璃却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悄悄摆动尾巴，一双眼珠子左瞟右瞟，就是不敢往贺子枫脸上看。 [那个，我想问你......] [你看我今日，可有什么不同？] 贺子枫围着他转了一圈，抬手探向他额头。 唔，鲛人会发烧么？ [怎么啦？你生病了？] 琉璃打开他的手，暗示般干咳两声，撩了撩自己的头发，又挺起自己的胸膛。 贺子枫眯眼一看，这才注意到。 他海藻般的蓝色长发间，妆点了些粉色的珍珠，胸前也多了两串漂亮的贝壳。 这家伙今天孔雀开屏？ [咦？今天打扮这么漂亮？是要去干嘛？] 见他终于注意到，琉璃却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脸颊泛红得很明显： [你...想不想出去透透气？] 说完这句又急忙补充道， [你别想着逃跑！我是不会给你逃跑的机会的！] 其实，就算琉璃不说，他也不会逃跑，严绮还关在珊瑚监牢里，秦西阁还在深渊中沉睡。 他怎么可能独自离开。 但听到要出去透气，贺子枫还是很高兴。 * 海洋的中心。 一个人类坐在一小片突出海面的礁石上，脚边伏着一只相貌精致姣美的雄性鲛人。 鲛人长长的深蓝色湿发披在光滑的脊背上，水下隐约可见蓝色的漂亮鱼尾。 两人的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海水。 没有任何参照物。 天上的飞鸟掠过头顶，有海浪打在小小的礁石上，打在贺子枫的脚面上。 久违地回到海底之外的世界，贺子枫贪婪地深深吸气。 其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因为他原本以为琉璃只是带他到深海中的其他地方转转。 谁知道他居然直接带他来到了海面。 琉璃开口，嘶哑地声音响起，却是在呼唤贺子枫的名字： “贺子枫。” [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琉璃似乎很喜欢盯着贺子枫的眼睛说话。 在海底多日，贺子枫终于可以开口说话： “谢谢你。”他笑着道，“带我出来。” “这里的景色很美。” 见到贺子枫的笑容，琉璃一时间居然有些愣住了。 两人在此待了大半日，一直等到太阳落到海平面之下。 看完落日，琉璃才带着贺子枫回到鲛宫。 * 此后，琉璃时不时便要带贺子枫溜出鲛宫。 行踪不定。 有时他会带贺子枫去看路过的鲸群，有时是带贺子枫去捕猎。 不过绝大多数时候，还是去海面那一片礁石，就只是静静坐着，等日落。 * 今天的海水落得多一些，礁石露出一大片。贺子枫得以躺在那片礁石上。 琉璃就趴在他身侧，尾巴仍然泡在海水中。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贺子枫。] “怎么？” [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见贺子枫疑惑地望向他，他解释道，[是我鲛人族的名字。] 贺子枫抬抬下巴，表示愿闻其详。 [这个名字是我母后取的，以人类的语言理解，意思大概是“海神的恩赐”。] “你母亲一定很爱你。”贺子枫躺回石头上，感觉天空的光线有些刺眼似的，闭了闭眼。 琉璃点点头，继续问： [那，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贺子枫望着明净如洗的天空，轻声道： “我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枫，是一种树叶的名字。” “我出生在枫叶变红的季节。” 怕琉璃不理解，他在石头上比划了一下枫叶的形状。又详细描述了枫叶的颜色等等。 “我的母亲希望我活得如同枫叶一般绚烂、耀眼。” 虽然他活得很普通，甚至称得上庸庸碌碌。 琉璃很喜欢听贺子枫说话的声音，也很喜欢听他说起他自己的事，因此听得很认真。 “我还有一个妹妹，叫贺子岚。” “‘岚’的意思，就是山间的雾。” 第113章 受罚 贺子枫忽然有些卡壳。 因为他看到对方疑惑的眼神，不知道如何向琉璃解释，什么叫山间的雾。 那种郁郁葱葱的山林间如同轻烟一般流淌于周身的缥缈雾气。 与海面的浓雾显然不同。 生活在深海的鲛人族，远离陆地上的一切，王子没有见过枫叶，也没有见过山林。 “算了。”贺子枫将手枕在脑后，又躺了回去。 “如果以后有机会，”他缓缓道，带着些不确定，“我带你去看枫叶吧。” 琉璃点点头。 * 两人如同往常一样悄悄溜回鲛宫，然而这一日却没有那么顺利。 他们一回到鲛宫，竟见到大祭司在软禁贺子枫的结界内，显然是在等两人。 而且，不知已等候多久了。 大祭司见到琉璃带着贺子枫回来，神色十分平静。 贺子枫从他平静的表情中，品出了一丝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不知道为什么，贺子枫感觉大祭司看向两人的眼神明明是淡淡的，然而压迫感十足。 给他一种学校领导逮到了早恋高中生的诡异即视感。 一旁还在叽叽喳喳的王子更是瞬间噤声。 这位德高望重的大祭司，从王子年幼之时便已陪伴在他身边了。 在王和王后的安排下，一直以来充当着王子的老师的角色。他一直是个合格的引导者。 对王子而言，大祭司亦师亦友。 此刻，这个向来温文尔雅的大祭司沉下脸来，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鲛人王子竟有些紧张。 见大祭司不说话，王子硬着头皮，先开了口： [大...祭司，好巧，您怎么在这里？] [不巧，]大祭司眼里没有笑意，答道，[我等你们很久了。] [你要不要解释一下，这些天，你们都上哪里去了？] 行吧，看来大祭司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刚想狡辩自己只带人出去这一次的王子瞬间熄火了。 大祭司凉凉地扫了一眼贺子枫。 却是对王子说： [你，跟我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游出鲛宫，在不远处的礁石边站定。 大祭司眉头紧皱，问道： [前几日你说的那人，该不会就是这个人类吧？] 琉璃脸上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点头。 大祭司抚上了自己的太阳穴，他回想起自己前几日对鲛人王子说了些什么，便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头疼。 * 几日前。 王子懵懂地问出了那个“什么是爱”的，亘古而永恒的浪漫问题。 那时，他感到自己的心脏胀胀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一旁的大祭司神色一凛，他意识到王子也成年了，是时候好好给王子殿下上一课了。 [爱一个人就是，]大祭司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神色严肃，[这人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享受与她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见不到对方的时候，你便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他显然以为对方是一个雌性鲛人。 [这种爱，不同于你对王和王后的爱，也不同于朋友之间的爱。] [你们会一起做很多事，会一起狩猎，一起守护鲛人族，甚至...一同孕育下一代。] 王子紧紧捂住自己的心口，他听得很认真。 [你们共享乏味且漫长的生命，然后一起分享不同的风景。] [当然，偶尔也会吵架。]大祭司耸耸肩，[就像你的父王和母后一样。] [但是，哪怕是待在最无聊、最寂静的深海里面，只要想到那个人，你就会感到很开心。] 见王子若有所思的样子， 大祭司思索片刻，又提醒道： [爱不是一时的冲动，它是慎重的决定和责任，你会和对方度过漫长的一生，最终一起回到深渊的怀抱。] 他有些好奇，有些戏谑地问道： [不过，你爱上了谁？] [族中哪一位美丽的少女，获得了王子殿下的青睐？] 母胎单身几百年的大祭司信誓旦旦，立刻要掏出上一任大祭司传下来的《鲛人族恋爱宝典》，[说真的，我可以帮你......] 他话还没说完，脸蛋红红的王子殿下已经一溜烟跑了。 [喂！] 大祭司摇头失笑，埋头继续忙活手头的事情。 [哈，看来咱们鲛人族，很快就要有一位王妃了。] * 鲛人族的刑罚之地内。 他们的王储殿下正在接受惩罚。 鲛人族的王和王后此刻并不在鲛人秘境内，他们到其他的海底部落去了。 因此，大祭司肩负起了教导固执的王子殿下的重任，这场刑罚也由大祭司主持，其他鲛人族的大臣监刑。 琉璃在刑罚之地的中心，浑身伤痕累累。 他倔强地闭上自己如同这片海域一般幽蓝的眼睛，眼前浮现出贺子枫黑沉沉的双眼。 像深渊一般深邃的双眼。 鲛人族向来是勇敢的种族。 他们居住在深海中，远离世俗的纷扰和尔虞我诈，这养成了他们单纯善良的性格。 面对爱情，他们也是直白而热烈的。 身为鲛人族的王子，琉璃最不缺少的便是勇气，这勇气多到甚至有些过了头，而近乎一种鲁莽。 前几日大祭司的一席话，使得琉璃迅速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他想要和贺子枫，这个脆弱的人类，共度一生。 前几日拉着贺子枫一同偷偷溜出海底，便是他内心真实态度的最佳体现。 然而这无疑与他从小接受的教导背道而驰。 人类，一种多么邪恶而危险的生物？他们浑身长满了坏心眼。 鲛人跟人类沾上关系，不会有好下场的。 第一轮的刑罚结束，大祭司进入行刑地。 [殿下，你可知错？] 琉璃睁开倔强的一双眼睛，直直看向大祭司，斩钉截铁道： [我没错！] 他只不过爱上了一个人，有什么错？ [贺子枫，跟其他人类不一样。] 大祭司苦恼万分： [可是你难道不知道，他的同伴私自闯入深渊，玷污了圣地！] [我早就和你说过，贺子枫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他和那珊瑚监牢中的那个人类，将在下一次血祭仪式中，被献给至高无上的母神。] [以祈求母神的宽恕。] 第114章 带你逃走，好不好? [什么？]王子顿时睁大眼眸，不顾自己浑身的伤口，剧烈挣扎起来，[这跟贺子枫有什么关系？] 他显然还不知道贺子枫将被血祭的消息，神色中满是慌乱和急切。 [我们...我们一开始不是说好，用贺子枫做饵，将那闯入者引来？] [况且，只要杀死那个闯入者不就行了么？] 大祭司无奈道： [可是殿下，那闯入者并未出现，不是吗？您的鲛人族子民们需要一个说法。] [我们需要您的态度。] 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 [是啊，殿下！您也应该肩负起王储的责任了！] 自从鲛人族搬到深渊附近，建立了鲛人秘境之后，生活一直风平浪静，还从未遇到过此类动荡。 他们绝不允许自己和平安宁的生活被一个外来的种族打破。 刑罚还未完全结束，大祭司便匆匆离开了。 毕竟他身上事务繁重。 眼下对贺子枫的占卜结果还没有完全出来，这占卜关系着血祭的仪式。 毕竟污秽的灵魂，不能被献祭给母神。 * 当日贺子枫与琉璃一同返回鲛宫后，便一直惴惴地待在软禁他的那间寝宫内。 他比刚醒来那几日还要坐立不安，甚至忧虑到无法静下心来打坐修炼。 毕竟他与琉璃相处了好几日，已经完全把对方划归为自己好哥们的行列了。 贺子枫想到大祭司带走琉璃时不虞的神色，不免有些担忧，那大祭司会不会难为那一根筋的王子殿下？ 不过贺子枫也劝自己不要想太多，再怎么说，王子殿下终究是鲛人族的王储。 大祭司应该不至于对他太过分。 反倒是自己得想想，大祭司若是来找自己的麻烦，自己该如何保住自己这一条小命。 说起这个，贺子枫还真有些心虚，虽说一开始的确是琉璃主动提出要带他溜出去透透气，但后来好几次都是他撺掇的对方。 在偷溜出去这件事情上，两人绝对称得上共犯什么的。 不过令贺子枫略感放松的是。 他担忧的事情没有发生，没有任何人来找他的麻烦。 似乎一切照旧。 门口依旧有人把守，以及，每天也依旧有鲛人送来吃食什么的。 唯一不同的是，以往天天都要来刷一波存在感的琉璃，接连好几日不曾出现。 贺子枫心下疑惑： [奇怪，难不成这家伙也被关起来了么？] 或许是被大祭司警告了吧。 想明白这一点，贺子枫心里顿时有些难过。 不过他不知道，更令他震惊的还在后面。 * 王子再次出现在寝宫内时，带了满身的伤痕，整个人已陷入了昏睡之中。 他刚刚接受完刑罚，是两个鲛人带着他进来的。 他原本光彩夺目的尾巴上，布满狰狞可怖的伤口，有些地方甚至掉了好些鱼鳞。 贺子枫被吓了一大跳。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受伤了？ 两个鲛人看不懂人类的语言，自然无法回答他，他们只是将王子放在巨大的贝壳制造的床上，便退下了。 在频繁出入鲛宫的这段时间里，贺子枫从琉璃的口中知道，自己被软禁的这间寝宫，便是在王子殿下的宫殿内。 王和王后在另外的宫殿中居住，况且他们眼下也不在鲛人秘境内。 所以，王子会被送来这里，倒也不稀奇。 但问题是，王子在如此安全的鲛人秘境里，为什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大祭司呢？为什么受伤了不是送到大祭司那里？ 贺子枫下意识地不敢去想，这可能就是大祭司所为。 不过现下不是想那些的时候，贺子枫先给对方喂入一粒培元丹，随后查探了一番王子身上的伤势，心下稍稍镇定下来。 还好，不算严重。 只是外伤比较多一些，可能会比较疼。 唉，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他伸出手指轻轻抚了抚那漂亮鱼尾上的伤口。 贺子枫不知道他们这些在水中的鲛人如何疗伤，他想起自己从宗门中出来的时候带了些草药。 人类使用的草药，对鲛人也应当是有用的吧？不知道有没有用得上的？ 翻找半晌，贺子枫在储物空间内找出一些疗伤的草药，将它们捣碎后，用纱布轻轻包在伤口处。 好险他在西陵城便考虑到受伤的情况，提早买了些纱布。 否则今天高低又得撕掉一件衣衫了。 这可都是在当初新人试炼时积攒下的，血与泪的经验啊！ 总之，处理好伤口后没多久，不知是刚刚的培元丹发挥了功效还是怎么，琉璃很快也幽幽转醒。 贺子枫焦急问道： [你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是狩猎去了吗？] 琉璃说过，鲛人族虽说平日里是吃一些海藻或鱼虾，但他们也会去集体猎杀一些大型猎物。 对方的脸色此刻还有些苍白，摇摇头道： [没有。] 琉璃看了看身上包裹着的东西，指着纱布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 贺子枫急忙解释： [这是纱布，下边是一些疗伤的草药，可以促进你伤口的愈合。] 王子抬眼望进贺子枫眼睛里，不知怎么的，眼里似乎有些哀伤： [你很担心我吗？] 对方看着贺子枫的的眼睛里满是认真与纯粹，令人心里生不起一丝邪念。 贺子枫点点头： [你是我好哥们，我当然......] 琉璃却是打断了他的话，激动地抓住贺子枫的手臂道： [我带你逃走，好不好？] 他在刑地受罚的时候想过了，自己的狩猎技巧很厉害的，哪怕是离开了鲛人秘境，他也能猎到很多猎物，生活得很好。 他会保护好这个脆弱的人类的。 贺子枫闻言立刻察觉到不对劲，他有些语无伦次道： [我为什么要逃走？] 不对，他也不是不想逃走，只是... [我...我是想说，你先别冲动，你的伤究竟是谁做的？] 他还没搞清楚事情的状况。 琉璃回答： [是大祭司，他想将你血祭。] 对方眼眶忽然有些泛红，[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贺子枫愣住了。 第115章 窥得天机 耳朵里，琉璃还在继续解释。 原来，他和大祭司当初发现有人闯入深渊，又在深渊附近抓捕到贺子枫。 鲛人们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两人是同伙，前来查探鲛人秘境，也许是要对鲛人族不利。 其实，以往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人类修士前来寻找秘境，他们为的无非是一些鲛珠。 鲛人秘境的入口处不仅有强力的禁制，更是安排了大量鲛人暗中驻守。 若是对鲛人秘境没有威胁的，鲛人族也并不会主动攻击。若有闯入秘境内的，便会被关押起来。 就好比眼下还关押在牢中的严绮，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而秦西阁闯入深渊，便是验证了他们要对鲛人族不利的这一猜测。 况且，他们又在贺子枫手中发现了那枚特殊的鲛珠。 情况便更加不同了。 一开始，大祭司与王子以及一众大臣商议，先将那枚鲛珠的来源问出来，然后再将贺子枫软禁起来，将他作为鱼饵，引出秦西阁。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秦西阁始终不见人影。 而且，王子殿下派入深渊搜寻的小队也迟迟不曾传来消息。 族中鲛人们得知有人玷污了他们的圣地，感到十分愤怒，怨声载道。 所有人都已经坐不住了。 有大臣提议，先将贺子枫血祭，以平息子民们的怒火。 大祭司认为，这也不失为一个解决的办法，便开始着手准备血祭仪式。 王子来找大祭司检查身体那天，便是大祭司告知他消息的那一日。 显然王子当时并没有听进去。 [我是真的不知道！] 琉璃着急地解释道， [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阻止他们！] 他顿了顿，继续道： [不过现在也不晚，趁着我父王母后还没回来，我们悄悄逃走吧！] 贺子枫不知道，自从鲛人族搬迁至深渊附近之后，便有规定，私自逃出秘境的，一律视作鲛人族的叛徒。 琉璃说出这话，心里其实已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想，哪怕是要被永远放逐出鲛人秘境，也无所谓。 贺子枫沉思片刻，消化了一会儿琉璃所说的消息。 他揉了揉眉心，然后伸出双手按住琉璃躁动的肩膀，黑色的眼珠与王子的眼睛对视。 望着贺子枫的眼睛，刚刚还躁动不安的琉璃竟奇异地一下子镇静下来。 贺子枫道： [阿璃，你先不要着急，听我说。] 眼下大祭司肯定早就在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们想逃肯定是逃不出去的。 [血祭仪式什么时候开始？] 琉璃答： [三日后。] [只等大祭司占卜结束，血祭仪式便要开始。] [今日你且安心养伤，]贺子枫的情绪出乎意料的平稳，[明日，还要请你帮我请来大祭司。] [我想跟他谈谈。] 贺子枫打算与对方谈判一下。 这件事情一定还有其他的解决方法。 就冲他们将他软禁了这么久也没有动手这一点来看，这件事也有转圜的余地。 见贺子枫镇定的样子，琉璃也只好点头答应了。 其实，这情况对贺子枫而言倒称不上坏。 至少没有完全走入绝境。 此前，他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软禁在这里，自然也无从谈起。 被当做鱼饵这一点，他倒是猜到了。 他也一直在等秦西阁出现。 不过，唯一意料之外的是，秦西阁居然一直沉浸在幻觉中不曾醒来。 贺子枫皱眉抬手，屈指放在下巴上。 眼下，只等明日见见大祭司，探探他的口风了。 * 兴许是怕出现什么意外。 琉璃一直待在贺子枫所在这间寝宫内。 两人本来打算先让琉璃好好休息一夜，次日一早便去请来大祭司。 贺子枫也可以趁此机会好好准备，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维。 谁知当夜，这位大祭司便不请自来。 他没带任何人，是独自前来的。而且，看他那样子，似乎是有事相商。 琉璃见状，立刻闪身挡在贺子枫身前，眼神警惕地看着走近的大祭司。 贺子枫也是心下一跳。 总不至于，是那血祭仪式提前了吧！ 不对，贺子枫又暗暗摇摇头，应该不是。若大祭司是为血祭仪式而来，那来的就不只是他一人了。 大祭司一进入结界，便跟王子殿下对上了。 看着眼前固执得发愣的琉璃，他感觉自己又开始头疼起来。 果然！爱情使人盲目啊！ [殿下，你先让开，]大祭司尽量保持缓和的语气和态度，[我不会伤害他的。] 王子殿下身后的贺子枫闻言，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传音道： [阿璃，你放心，大祭司应当不是来难为我们的。] 说罢，他又探出个脑袋盯着大祭司，在空气中写道： [您不会难为我吧？] 大祭司无奈道：[不会。] 琉璃这才侧身让开，直愣愣杵在一旁，用视线监视着二人。 大祭司恭敬道： [殿下，可否请您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单独同他聊聊。] 王子殿下当然下意识便要拒绝。 但贺子枫同他对视一眼，道： [阿璃，你出去吧，我有事会同你传音的] 大祭司不知道贺子枫与王子殿下在传音交流，只见贺子枫看了殿下一眼，向来固执的王子殿下便乖乖出去了。 感觉自己家王子这颗小白菜被贺子枫这人类拱了的大祭司，莫名有些痛心什么的。 大祭司已行至跟前，贺子枫才注意到，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本就苍白的皮肤此刻白到近乎透明。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贺子枫，想称呼对方，却忽然发现自己还不知道这人类的名字。 大祭司顿了一下，问道：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对方态度意外的客气，这倒是让贺子枫没想到的。 他在空气中写下自己的名字。 大祭司点点头，却是疑惑的口吻： [贺子枫？] [你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一段时间血祭迟迟未曾开始，是因为大祭司多次占卜贺子枫的命格，都是一无所获。 后来，他强行动用了曾经的大祭司传下来的秘术，终于才窥得一线天机。 第116章 缺损的神魂 同当初的庄其道一样，他也被天道所反噬。 贺子枫不明白大祭司为何这么问，特地来找自己，就是为了问这么个问题么？ 他表示，自己只是一名普通的人类修士罢了。 贺子枫不知道的是，大祭司从窥得的一线天机中，竟隐隐看到一丝神力！ 虽然微弱到难以察觉，但他敢肯定，这人绝不是普通修士那么简单！ 这人多半与仙界有什么关系。 不仅如此，大祭司还发现，贺子枫的神魂...... [你可知道，你的神魂并不完整？] 贺子枫没料到对方的话题转变得这么快，有些错愕： [什么？] 这什么意思？这显然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大祭司问道：[你身上，是否有一个法阵？] 贺子枫刚想下意识地否认，但瞬间想起什么似的，脑子“嗡”的一声。 卧槽！好像他身上的确有一个法阵！ 当初秦西阁在西陵城外的云府上，曾提到过那玩意儿。 那时候秦西阁便告诉他，这法阵的手笔像是他的仇人所为。 就连秦西阁也不知道这法阵的作用是什么。 如今看来，这法阵真实的作用，竟是针对神魂的么？ 贺子枫脑子里一团乱麻，狐疑地看向大祭司： [你怎么知道？] 大祭司眉头紧皱，只道： [当然是占卜结果上显示的。] 贺子枫兀自在脑中头脑风暴。 眼下听大祭司这意思，自己似乎神魂有损，且跟那阵法有脱不开的关系。 但这说不通啊！ 他当初便与秦西阁一同推断过，这法阵应该是针对原身的。 当时他想的是，那法阵既然是针对萧成的，跟他贺子枫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这法阵由于威力巨大，乃是一次性法阵，现下早已不起任何作用了，因而贺子枫也并未放在心上。 秦西阁与他那仇人结怨之时，连萧成的祖父都还未降生，所以那人针对萧成，应当是因为其他的什么事。 当时他和秦西阁商议之时，得出的结论是。 他们为的是萧成身上的天灵根！ 文之粼及其背后的人，也许是与那秦西阁的仇人达成了什么契约。 然而现在，刻画在原身身上的法阵，为什么会影响到他的神魂？ 难不成，萧成身上还有什么秘密？ 或许，自己的穿越并不是偶然？ 不行！想到这里，贺子枫急忙打住。 这法阵牵扯到原身，而一旦提及原身，自己这鸠占鹊巢的异世界灵魂便要暴露。 贺子枫停顿半晌，他很清楚，不能再跟大祭司聊这话题了！ 于是他转而问道：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他们不是要将他血祭么？ 大祭司深深叹气，缓缓开口解释。 原来，他们已经决定不再以贺子枫来举行血祭仪式。 这原因之一，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窥得的那一线天机。 这贺子枫的身份成谜，神魂又有缺损，自然不能作为祭品献祭给神圣的母神。 原因之二，则是因为王子殿下。 在刑地时，大祭司便感觉到，王子殿下对这人类的情感，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 但他没有直言王子殿下对他的感情，只是向贺子枫说起，殿下因带他擅自离开秘境而受到惩罚。 贺子枫这才知道，原来琉璃那一身的伤竟是这么来的！ 他心底一时涌上愧疚，夹杂着些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心慌。 贺子枫感觉有什么东西正超出自己的控制。 而且，也是从大祭司口中，贺子枫才得知，原来鲛人一族最是厌恶人类。 因为当初人类对鲛人族造下的杀业，简直多到罄竹难书。 这也是为什么鲛人族一直不愿与人族往来，有人族闯入，也要被关押起来。 贺子枫顿时一阵后怕。 他想起今日琉璃负伤回来说的话。 若是琉璃真因为一时的冲动，带他逃出鲛人秘境。 那么，他失掉王储的身份还算轻的。 更严重的是，他将永远背上鲛人族叛徒的名号，并且永远不能再回到鲛人秘境内。 [殿下他心性单纯，]大祭司碧绿的眸子紧紧盯着贺子枫，最后缓缓道，[你不要伤害他。] 贺子枫自然是点点头。 王子殿下......对他一片赤诚，他绝不会忘恩负义。 但他忽然又想起，此刻还在深渊中的秦西阁。 这鲛人族如此厌恶人类，那闯入他们的圣地中的秦兄该怎么办？ 他有些忐忑地问道： [那...那些鲛人们的愤怒，该如何平息？] 大祭司皱了皱眉，回答道： [我自有办法。] 贺子枫还想问些什么，但大祭司已经转身离开了。 * 琉璃见大祭司离开，便再次进入寝宫内。 他刚一进门，贺子枫就告知了琉璃他与大祭司的谈话内容，也告诉他不会有血祭了。 眼前最大的矛盾，似乎暂时解决了。 琉璃显然松了一口气，神色也放松下来。随后他便想凑到贺子枫跟前来，同他聊聊天。 然而贺子枫神色却不见放松。 眼下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他决定先将那神魂、法阵什么的事情先抛诸脑后。 贺子枫思来想去，决定先搞清楚眼下他认为的，最紧迫的问题。 他抬头，重新看向琉璃，神色认真地问道： [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前段时间，琉璃带他溜出鲛宫。 贺子枫以为那是因为琉璃整日待在沉闷的深海，感到孤独和乏味。 琉璃身为高高在上的王储，没有一个亲近些的朋友愿意跟他聊天，而他贺子枫，又恰好是个不错的倾诉对象。 于是琉璃便顺理成章地将他当做朋友。 但眼下贺子枫却诡异地、模糊地感觉到，也许，并不单单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若只是简单的朋友，好哥们间的情感。 犯得着为对方受罚么？ 甚至在得知他要被血祭的时候，琉璃居然愿意冒着被驱逐的风险，带他逃出秘境。 是的，贺子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琉璃说的，不是帮助他逃跑。 而是带他一起逃走！ 说实话，能让贺子枫一个二十多年的铁直男意识到情况的不对劲，琉璃炽烈而直白的情感属实已表露无遗了。 果然，当贺子枫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向来直接的鲛人族王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他喉头蠢动两下，尚且苍白的脸颊忽然飞上一抹薄红。 第117章 表白 配上他精致姣美的面容，让贺子枫都恍了恍神。 [因...因为...] 仿佛是坚定了什么似的，琉璃紧紧盯着贺子枫的眼睛，缓缓地、认真地开口道： [贺子枫，我喜欢你。] 仿若一道惊雷乍破。 此刻，贺子枫就算是个傻子，也该知道对方用这种表情说出口的话，不会是什么纯纯的兄弟爱。 直男贺子枫此刻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停顿良久才开口： [不是，哥们。]他被对方一句话惊得已经有些语无伦次，[我...我...] 我艹！ [我是男的你明白吗？] [男的！雄性！]贺子枫使劲摇晃琉璃的肩膀。 我们是不会有未来的啊喂！ [我知道啊。] 琉璃玻璃珠似的眼睛蓝得很纯粹，唇角噙着笑。 对方纯粹且直白的眼神让贺子枫心底再次升起浓浓的羞愧与莫名的心慌。 [我就是喜欢你！] 原来，雄性和雄性在一起，在鲛人族中算不上罕见。 做了二十多年直男的贺子枫闻言，面无表情地心想。 疯了，这世界终究还是疯了。 自己的思想，果然还是太落后了么。 ————— 几日前，琉璃这家伙抛下一个重磅炸弹后，便红着双颊离开了。 那背影，像极了表白过后的害羞小女生。 贺子枫在原地独自凌乱。 此后，似乎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琉璃这家伙更是装都不装了。 时不时便要差人给他送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全是些海底的“土特产”。 比如一些亮晶晶的、不知名物种的鳞片串成的项链啦，一些颜色绚丽的小贝壳之类的，有一次，他甚至遣人送来几只会发光的小水母！ 贺子枫每次收到这些时尚小垃圾，都囧着一张脸。既尴尬，又别扭。 这招数，怎么这么像高中的时候见到过的那种，追求心仪对象的小男生？！ 因为这事，他破天荒地好几天没有修炼了。 此刻，他正在鲛人族王子殿内的那间关押他的寝宫内，躺在硕大的蚌壳做的床上，摊煎饼似的翻来覆去。 手指搅弄着床上的纱帐，心里不住地唉声叹气。 [唉...] 他干脆直接从床上爬起来，狠狠揉了揉自己一头鸡窝似的头发。 [烦！太烦了！] 贺子枫脑袋都抠破了也没想明白。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自己一个臭直男，到底是什么时候给了那个雄性鲛人错觉，让对方觉得，自己会喜欢上另一个雄性？ 而且，对方还踏马是一条鱼？！ 这什么跨越物种的爱恋啊！！！ 不行！ 贺子枫在心底默默下定了决心。 下次这家伙再来找他的时候，自己一定要跟他说清楚！ * 大祭司的炼药房内。 小小的海底热泉上架着的一只坩埚，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将附近的海水也炙烤得滚烫。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这炼药房内的海水温度有些高。 王子殿下脸颊红红，如同怀春的少女，兀自在忙碌个不停的大祭司身边喋喋不休。 从自己的父王母后正拜访的那海底部落，一直谈到近日海底的温度之类的，总之全是些有的没的。 大祭司也不着急，他早就看出殿下今日前来的目的。 耳朵里也自动将王子聒噪的声音当作了自己工作的白噪音。 果然，王子殿下见大祭司也不搭话，终于进入了正题： [大祭司，我...我来把书还给你。] 他从身后掏出一本书，似乎是那本《鲛人族恋爱宝典》。 大祭司施施然放下手里的银质长勺，接过书。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然后才挑眉问道： [怎么样？他都收下了？] [那个人类，一定已经对殿下死心塌地，无法自拔了吧！] 大祭司露出自信的微笑。 这可是上一任祭司费尽心力从人族手中得来，传到他手中后，又被珍藏许久！ 想当初，王子殿下的父王，便是靠着这书上伟大的恋爱技巧，成功俘获了那位优雅美丽的雌性鲛人的芳心！ 当然，那位优雅美丽的雌性鲛人，现在已是王子殿下的母后了。 王子殿下闻言，脸颊更是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般。 [那...那当然！] 大祭司问道： [你跟他说了么？] [要让他永远留在海底的事？] [还没有，]王子脸上露出一丝苦恼，[他是个很爱自由的人。] 他觉得，贺子枫可能不会答应。 其实，这几天他一直没有当面去见贺子枫，一方面，是在忙着四处搜罗一些小玩意儿。 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向贺子枫开口。 大祭司无奈道： [这是你们之间必须要克服的一道门槛。] [王和王后是不会允许你离开鲛人秘境，去人间生活的。] * 王子将自己收藏多年的水晶拿了出来，打算送给贺子枫。 同时，他也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决定在今日询问贺子枫，是否愿意和他在一起，永远留在鲛人秘境。 软禁贺子枫的禁制早就已经解开了。 所以贺子枫今日并未待在鲛宫内。 王子殿下最后是在浅海处的一片海藻林里找到的他。 当然，这是两人之前来过的地方。 深绿色的海藻林蜿蜒着向上生长，若非王子对这里及其熟悉，恐怕还发现不了贺子枫的身影。 [贺子枫！你在这里！] 琉璃既紧张，又期待，[我有事想跟你聊聊。] 贺子枫听到声音，骤然从思绪中惊醒。 他的禁制虽说已经解除，也因为大祭司的缘故，鲛人族对他的态度有所缓和，但鲛人族并不愿意放了严绮。 他从大祭司口中得知，原来严绮曾潜入鲛宫中，试图盗取鲛珠。 这也是严绮被关押的真正原因。 他抬眸望向那王储鲛人来的方向。 心思单纯的鲛人看到贺子枫望过来的黑色双眼，忍不住又看呆了。 [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说。]贺子枫起身，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镇定道。 贺子枫在海藻丛中躺了一天，他已经想好怎么对琉璃说了。 鲛人不知道贺子枫要说什么，但捧着水晶的双手已经伸出去了。 他的双眼也像手中的水晶一样，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第118章 被拒绝了 他不好意思道： [贺子枫，这个送给你。] 贺子枫有些沉默，将那水晶轻轻推了回去。 [阿璃，你先将东西收回去。] 他的态度让王子殿下莫名有些心慌，蓝色的瞳孔露出一丝不安的茫然。 贺子枫停顿半晌，发出了直男的疑问： [说真的，我想问你，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他可以改的，真的！ [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琉璃却立刻答道。 他喜欢看贺子枫的笑，听他讲话时的声音，也喜欢他教自己传音术时的动作和神态，喜欢他见到海底风景时露出的震惊的表情。 可不是什么样都喜欢么？ 贺子枫闻言，汗都要流出来了。 [不，我是说，如果非要找个原因呢？]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这家伙刚刚回答的样子十分果断，甚至果断到显得有些草率了。 该不会只是心血来潮吧！贺子枫心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倒也好解决。 谁知道，琉璃下一秒便认真回答： [因为你的眼睛。] 贺子枫还在走神，一时有些没理解： [什么？] [你的眼睛，]王子低声道，[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的眼睛了。] 鲛人们认为，黑色的眼睛是罕见的、稀有的，并且也是珍贵的。 在鲛人族中，绝大多数鲛人的眼睛是金黄色或绿色。其中，王族鲛人的眼睛多是蓝色。 王子殿下从未见到过黑色的眼睛。 贺子枫也许不明白，黑色对于鲛人族而言意味着什么。 鲛人生活的地方，也就是一望无际的深海，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就是黑色的。 而深渊作为母神的象征，也是纯粹且一成不变的黑色。 他们从黑暗中诞生，最终也在黑暗中寂灭。 黑色对鲛人族而言，意味着安全感。 他们对这种颜色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眷恋和归属感。 完了。 贺子枫听到对方的回答绝望了。 喜欢他的眼睛？ 这世界踏马也没有美瞳啊！这怎么改得了？！ 自己总不能把眼珠子抠出来送给他吧！ 面对这家伙热切的眼神，贺子枫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说实话，他是个妥妥的颜狗。 如果今天站在他面前对着他表白的，是一个长相稍微逊色些的男子，他可能会毫不犹豫地直接开口拒绝。 说不定还要把对方的脸揍成猪头什么的。 然而看着这张天上有地下无、比女子还要精致姣美的脸蛋，他承认自己真的有些不忍心伤害对方。 他苦口婆心道： [阿璃，我是人族。] [鲛人族与人族的积怨如此之深，你若是...]贺子枫顿了顿，[真和我在一起，你的父王和母后肯答应么？] [你的鲛人族子民们肯答应么？] 清醒一点啊骚年！我们是不会有未来的！ 琉璃回答道： [我要和你在一起，是我们之间的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很任性，也很不顾一切的回答。 贺子枫扶额，他有时候真的觉得琉璃这家伙不是一般的单纯。 他是单纯到已经有些缺心眼了。 就连贺子枫也不禁感叹。 琉璃从小生长在实力为尊的单纯环境中，居然养成了如此单纯且不谙世事的性格。 看来，他的父王母后一定把他保护得很好。 贺子枫摇摇头，继续劝说道： [可是，你作为鲛人族的王子，难道不应该为你的子民们想想吗？] 而且，作为王储，他未来的伴侣，真的可以完全由他自己决定吗？ [你真的可以决定自己的一切吗？] [哪怕是要你放弃鲛人族中尊贵的身份，背井离乡到人界去生活，也可以吗？] 诚然，他因为一时的热情，对贺子枫有了类似于爱情的想法。 如果贺子枫够狠，他也不必对琉璃做任何多余的说教，他大可以直接利用王子殿下的感情，帮自己找到秦西阁，逃出此间。 甚至可以利用他，在鲛人秘境中寻找那神器的碎片。 最后再将他无情地抛弃。 但贺子枫做惯了哥哥，也习惯了照顾人的角色，多多少少养成了些老妈子的龟毛性格。 他见到琉璃，便想起自己那也单纯得可怕的妹妹。 因此，他不可能任由琉璃沉浸在这种一腔情愿的恋爱幻想中。 尽管这个求爱的对象，踏马的竟然是他自己！ 不论如何，贺子枫始终认为，每个任性的恋爱脑都应该接受一次来自爱情的暴击。 要不以后就得挖一辈子野菜！ 换句话说，琉璃这小子，今天必须得吃一吃失恋的苦头！ 琉璃面对贺子枫的扎心三连问，一时有些无措，但停顿半晌后立刻分辩道： [我可以！]似乎是怕贺子枫抛下自己，他急忙道，[我可以放弃我的一切！] [只要可以跟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琉璃眼眶红红，近乎哀求，可怜的样子让人心生怜惜： [你带我去人界吧！] 不是，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啊！！！ 贺子枫急了。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刚刚居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怎么还能越劝越叛逆了？！ 贺子枫心道，坏了！自己怎么成黄毛了！ 还是那种诱惑花季少年与自己私奔的，万恶的小黄毛！ 他闭了下眼睛，狠心道： [阿璃，我已经有爱人了。] 这句话半真半假，毕竟他来到这世界快一年的时间，又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时间和精力老早就被分走一大截，柳薇的脸都快有些模糊了。 [而且，我不喜欢你。] 这句话倒是实话。 阿璃顿时愣在原地，一瞬间，仿佛那条斑斓美丽的修长鱼尾都跟着那失去光彩的瞳孔黯淡了几分。 眼看对方要掉小珍珠了，贺子枫只好急忙找了个借口溜了。 他实在无法面对对方的眼泪。 尽管性别稍微出了一些小差错。 但被一个人如此单纯又热烈地爱着，贺子枫的心境很难形容。 当然，这复杂的情感绝大部分是冲击，但看到年轻的鲛人王子的泪水，他又感到愧疚。 说实话，就连自己的女朋友，柳薇，也不曾这样直白且真挚地表达过对他的爱。 第119章 能哭小声点吗?吵到我了 这样的感情当然很可贵。 他也知道，琉璃决定要和自己一起离开秘境的时候，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甚至做好了抛弃一切的想法。 琉璃实在天真得可怕，以为一时的感情冲动就可以成就一生的爱情。 可是他贺子枫不可以这么天真。 他不能接受有一个人，居然要因为喜欢他而毁掉自己。 爱应该让人更好，而不是让人堕入深渊。 而且，从贺子枫自己的角度出发。 他也绝无可能接受这段感情。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目标是回到现代，更是因为他二十几年的人生中，从未想过要和一个男子在一起。 哪怕退一万步讲，即便是不能回到现代社会了，自己也不可能留在深海，与琉璃在一起。 毕竟，感情这种事又怎么能勉强得了？ 他的心底就是对琉璃生不起一丝一毫的爱情。 ————— 鲛宫不远处。 仍然是大祭司的炼药房内。 静谧的海水中，隐隐传来某个鲛人难听的哭声。 尊贵的王子殿下正蜷缩着自己平日里凶猛矫健的身子，老长一条鱼毫无形象地倚在一丛海草上。 那本来就有些面黄肌瘦的海草，此时已经被王子庞大壮硕的身躯被压得扁扁的，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显然他已经在这里躺了不短的时间。 琉璃的眼睛和鼻尖通红，此刻还在抽抽嗒嗒，尾巴边上更是落满了莹莹发光的鲛珠。 毫无疑问，都是他的眼泪。 正聚精会神看着书的大祭司额头青筋直冒，恨不得一尾巴把这只鲛人扇飞出去。 这家伙的眼泪凝结而成的鲛珠，都快把他的炼药室淹没了啊喂！！！ 还有，他从海底挖到的珍贵海草！他精心呵护的绿植！ 尽管心里已经暴走了，然而大祭司面部表情还是很平静，他翻了一页书，木着一张脸道： [殿下，您能哭小声些吗？] 您的哭声吵到我看书了。 [还有，您快把我的冰芽藻压死了！] [呃？] 正哭得起劲的殿下哭声一噎，然而又很快投入到悲伤的情绪中，[呜呜呜，大祭司！] [他拒绝了我！] [我该怎么办？呜呜呜——] 大祭司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他已经完全了解事情的经过了。 因为王子殿下已经将自己表白的经过翻来覆去说了三遍了！整整三遍！ 大祭司终于将手中的书合上，狠狠皱眉： [殿下，您爱上人族也就罢了。] [可是，您怎么会有跟人族私奔的想法？！您难道不知道人界的恐怖吗！] 显然琉璃一时嘴快，居然不小心透露了自己有跟着贺子枫离开的想法。 [人类对鲛人所做的一切，您都忘记了？] 鲛人族古老的典籍中，记载下了人类对他们所做的一切恶行。 包括强行或诱骗地捕捞、囚禁、虐杀、贩卖、强取鲛珠等等。 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恶贯满盈！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上千年，鲛人族也已经淡忘了那段痛苦的回忆。 大祭司甚至不介意贺子枫以一个仇敌后代的身份，成为鲛人族王子的伴侣。 然而，他也是有底线的。 他知道他们的王子殿下向来没什么心眼，有时甚至还有些一根筋。 但他属实没想到琉璃能没心眼成这样。 [您是将我们对您的教导都忘记了吗？] 大祭司的表情已经有些愤怒。 [还有，您有这个伤心的功夫，不如想想如何向王和王后解释！] 一句话，让王子殿下的哭声戛然而止。 [什...什么？] 父王母后不是去另一个海洋部落中拜访去了么？这是要回来了？！ 而大祭司这话的意思，显然是不打算帮他将这件事瞒下来了！ 王子殿下立刻慌张地直起身，眼泪也不掉了： [大祭司！求求你不要告诉父王母后啊！] [呜呜呜——] 鲛人嚎得更大声了。 ————— 贺子枫正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见严绮一面。 毕竟师兄弟一场。 自己现在有鲛人族王子罩着，倒是暂时没有危险，其他鲛人也不会动他。 不过严绮可还在那狭小的珊瑚监牢里关着呢。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他不得帮穷哥们儿想想办法？ 最少也得递个信儿不是？ 况且，贺子枫摸摸鼻子。 那些丹药也就罢了，自己那宗门信物令牌和秦兄给的小铜镜还在严绮手上呢！ 其实那天贺子枫拒绝了王子殿下的表白后，还真有些后悔。 当然不是因为他忽然对王子殿下产生了爱情什么的。 主要是，他忽然想起来...... 唔，不是说，鲛人的真爱之泪化成的鲛珠，有神奇的治疗作用么？ 若王子殿下真这么死心塌地地爱着自己，那不如...... 贺子枫的大脑瞬间出现两种声音，开始激烈争吵起来。 [贺子枫，现在去找琉璃要两颗鲛珠，不算太过分吧？]一个身穿黑衣的恶魔小人在他耳边笑嘻嘻地开口，语调充满诱惑，[趁着王子殿下还爱你，得抓紧机会利用利用他啊！] [说不定，王子殿下也很甘愿被你利用呢！] 另一个白衣小人“噗”地从另一边出现，大声否定道： [王子殿下是单纯，又不是傻！] 黑衣小人翻了个白眼： [不过是跟他说两句好听的话罢了。] [那鲛珠可是绝无仅有的宝贝，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店了！] 白衣小人： [呸！你这样跟那些骗财骗色的人渣有什么区别？！] [你要是真这么做了，等你八十岁回想起来，能直接羞愧至死！] 两个小人立刻打成一团。 贺子枫脑子里一团乱麻，半晌没能思索出什么结果。 正左右脑互搏间，他忽然感觉鲛宫内一阵剧烈的波动。连石桌上琉璃送来的发光小水母，都在瓶子里翻了好几圈。 海水仿佛受到某种不知名力量的影响，剧烈摇晃起来。 差点把贺子枫晃得撞到鲛宫里的柱子上。 [怎么回事？！] 地震了？海啸了？海底火山爆发了？ 不等他搞清楚状况，识海中突兀地出现一道声音。 [子枫。] ！！！ [卧槽？！] 第120章 秦西阁醒来 [秦兄？！] 草，贺子枫在心底暗骂一声。 说实话，贺子枫听到这声音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他摇摇头心道，秦西阁这厮再不醒过来，他都要以为这人是不是死在深渊里头了。 什么幻觉能困住他这么久？一觉居然睡了整整一个月！ 不过好险，这家伙总算是赶在自己变成个白胡子老头之前醒过来了，真是可喜可贺。 眼下鲛宫看起来不太安全，贺子枫打算一边溜出鲛宫，一边阴阳秦西阁两句。 不过秦西阁没给他留阴阳怪气的机会，单刀直入道： [我在深渊中找到了神器的碎片。] [我们可以离开鲛人秘境了。] 贺子枫震惊了。 什么？不愧是秦兄！效率这么高的么！ 唔，自己刚刚说话，没有很大声吧？ 没想到秦西阁居然这么快便找到了那东西，他一时都忘记了关注周围。 毕竟两人在识海中交流时，鲛宫剧烈的震动并未停止。 这一片鲛人秘境所在的海域，竟隐隐有塌陷的趋势！ [我......] 他正要答话，身侧忽然急速游来一道身影。 然后贺子枫便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强劲力道将他迅速拉离原地。 贺子枫扭头一看。 鲛宫顶部一块硕大的水晶坠落下来，砸在刚刚他所在的位置。 海中的细沙霎时飞扬起来，身侧的海水一片浑浊。 贺子枫低头一看，一只攻击力十足的利爪正用力地箍住贺子枫的手。 他反应过来，手臂上滑腻柔韧的触感原来是琉璃的手掌。 这爪子的外观与触感似乎有些矛盾。 琉璃的指甲明明锋利如刀，但居然很小心地完全没有划伤贺子枫的皮肤，只有掌心柔韧冰凉的皮肤接触到贺子枫的手腕。 唔，原来鲛人手掌的触感居然是这样的么？ 他有些不合时宜地这么想道。 耳边则是传来王子殿下惊雷一般的怒吼，夹杂着惊惶与焦急： [你不要命了！] 这鲛人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怎么的，眼眶又有些发红。 此时，贺子枫识海里也传来秦西阁关切的： [怎么？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贺子枫瞬间感觉这场景有些诡异，不自然地掏了掏耳朵，打算先解决眼前的琉璃。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王子殿下现在情绪有些激动。 他有些尴尬道： [抱歉，我刚刚有些走神。] [这是怎么回事？] 贺子枫使劲抽回手，指了指鲛宫的方向。 琉璃闻言，看向贺子枫的眼神却忽然变得凛冽，如同寒冷刺骨的冰霜。 他从未见过琉璃这个表情。 [你难道不清楚？] 琉璃气急，嘴角居然勾出一丝嘲讽的笑， [你们来鲛人秘境，不就是为了我鲛人族的圣物么！] 一边派出贺子枫拖住他们，一边潜入深渊盗走圣物！不愧是阴险狡诈的人族！ 这无疑是要让整个鲛人族覆灭！ 可笑，自己居然会爱上这个无耻的人类。 自己就应该一开始，在那监牢中就将他......杀死！ 琉璃脸上哀伤又冷漠的神色，让贺子枫一时都有些懵圈。 [我踏......]贺子枫一脸迷惑，他这是又做错什么了？！ 然而他脑中又不合时宜的灵光一闪： [我艹！] 秦西阁前脚刚告诉自己，拿到了神器的碎片，这鲛宫后脚便出现异动。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大爷的！那神器碎片居然是鲛人族的圣物？！ 而且，看眼下这样子，似乎还不是简单的圣物。 看眼下这样子，那东西上边的神力，便是维持此处鲛人秘境的灵力来源！！！ 贺子枫惊骇万分，他必须得先将此事告诉秦西阁。两人拿取神器碎片的事情，也要从长计议。 否则这鲛人秘境恐怕要沉入深渊了！ 届时，这鲛人秘境中的所有鲛人都将无处容身！ 而且，他也有些担心。 以秦西阁一人之力，能对抗整个鲛人族么？ 毕竟鲛人族可是为自己的家园而战，必定会拿出鱼死网破的架势。 总之，要尽快去找到秦西阁才行！ ————— 鲛人秘境不远处。 一队鲛人正迅速游近。 为首的是一雌一雄两名王族鲛人，俱是蓝眼蓝尾，发丝如瀑。 雌性鲛人身上还戴有亮晶晶的装饰物。 正是去北面海域的海蛟部落拜访完，返程途中的，鲛人族的王和王后。 北面海域距离鲛人族最近的海蛟部落，他们的小公主刚成年不久，与鲛人族的王子殿下年纪相当，是很适合的联姻对象。 他们这一次前往海蛟部落，一是为了维系两个部落之间的联系，当然，也存了些考察的心思。 看看那小公主是否适合成为鲛人族未来的王子妃。 若是合适，也好尽快谈妥联姻的条件。 一队人马距离鲛人秘境已然很近。 王却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他急忙与王后对视一眼。 两人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担忧。 出事了！ * 秘境内已是一片混乱。 鲛人族中只有一小部分青壮年鲛人被大祭司留在秘境内。 他们的任务是将一众妇孺带出正在下沉的秘境。 而绝大多数鲛人都在深渊旁。 他们骁勇善战，正在大祭司的带领下，对抗深渊中冲上来的某个棘手的力量。 那力量的来源显然是秦西阁。 而一旁的大祭司正紧闭双眼，手指划出某种繁复的阵法。 那阵法中，有一个什么法器正缓缓显出它修长凛冽的形状。 是一把寒光凛凛的长戟！ 那似乎是大祭司的本命法器，此前，其余的鲛人从未见他使用过。 大祭司抽出长戟后立刻加入战局，刺向秦西阁的方向。 而这一边，琉璃拉着贺子枫，与王、王后一队人马，几乎是前后脚赶到了深渊边。 寻到此处灵力波动最为剧烈的所在。 王见此处一片混乱，又见不远处的鲛宫也传来异动，皱眉看向王子的方向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不过是离开秘境两个月，怎么一回来便是这般景象？ [那闯入者擅入深渊，夺取了圣物！] 第121章 捆仙绳 时间紧迫，王子殿下简单一句话，便向他们禀报了这期间所发生的事情。 当然，隐去了贺子枫与秦西阁是同伙，以及自己爱上了人族等事。 几乎将所有过错全都推到了秦西阁身上。 王后听完，眉头微微皱起。 她一双与琉璃如出一辙的美目却忽然锁定了王子身侧的贺子枫。 她敏锐地察觉到这贺子枫的不对劲。 以及，自己的儿子一直攥着那人族青年的手臂。 似乎对这人...很是上心。 * 而此时，那边的打斗已然十分激烈。 秦西阁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鲛人族，双方似乎陷入了胶着之中。 而且，他似乎有所顾虑，居然一直未尽全力。 原来是贺子枫正在识海中不停告诉他，万万不可伤害鲛人族。 毕竟不管王子对贺子枫的情感如何，两人都算是入侵者。 拿走那碎片的代价，也完全超出贺子枫的意料之外。 眼下琉璃制住了他的行动，他只好在识海中对秦西阁急切道： [秦兄！那东西是维持鲛人秘境的灵力核心！] [拿走了它，整个秘境便会塌陷！] 想来是因为那东西毕竟是神君亲自炼化，即便是成了碎片，也不同于凡间之物。 他总不能因为自己想回到现代，便毁了整个鲛人秘境吧！ 他一边稳住秦西阁，一边扭头打算与鲛人族的两位话事人谈判一番。 不过他显然慢了一步。 他话还没出口，鲛人族的王和王后已经果断飞身加入了战局。 [卧槽！] 他原本还有些担心这秦西阁会不会实力太过强大，伤害到这些无辜的鲛人。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显然他似乎高估了秦西阁的实力，也低估了这么多鲛人的战斗力了。 在海水中，鲛人族的行动本就得天独厚，再加上绝大多数鲛人本就对水的亲和性极强。 总之，在水中战斗，秦西阁讨不了什么好。 更何况还有王族鲛人的加入。 刚刚还胶着的局势更是在瞬间便发生了变化。 只见王后手中金光一闪，一条二指粗的绳子便出现在她手中。 这法器的威压瞬间将只有筑基期的贺子枫压得几乎跪在地上。 怪不得，鲛人族近千年来，得以安全生活在这危险丛生的深海。 贺子枫心中大吼， 草！鲛人族手中，怎么会有如此逆天的法器？！ 踏马居然是天级法器，一条完整的龙筋炼化的捆仙绳！ 这可是失落的十大神器之一！ 捆仙绳，顾名思义，这玩意儿即便是飞升至真仙境的修士被捆住了，也只得老老实实束手就擒。 遑论刚恢复到炼墟期不久的秦西阁！ 贺子枫心下一沉，这下坏了！ 果然，随着王后一掷，那隐隐泛着金光的绳子凌厉地向秦西阁后背袭去。 贺子枫只来得及朝秦西阁的方向尔康手，目眦欲裂传音道： [捆仙绳！秦兄小心！] ————— 鲛人族的珊瑚监牢内。 不知是不是因为眼下鲛人族人手不足 ，秦、贺二人，以及严绮，三人居然被塞在同一间监牢内。 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贺子枫表情复杂。 严绮在牢中原本还盼着贺子枫什么时候能回来将自己救出去，谁知又被捆了个结实地送了回来。 不禁也有些感叹，真是命途多舛。 眼下鲛人秘境已经重新恢复平静，显然是那所谓的圣物已经被重新放回去了。 那些鲛人因为秘境出现一定程度的损毁，抽不出手来处理那被捆住两人，因此两人倒是暂时保住了一条命。 捆住秦西阁的，是那条传说中的天级法器，捆仙绳。 这东西不仅限制了秦西阁的自由，也让他的灵力受到极大程度的压制。此刻的他除了一身被劫雷淬炼过的，资质过硬些的身躯之外，没有什么还手的能力。 换言之，哪怕他是妖族之王，今天该挨揍还是得挨揍。 要不怎么说这玩意儿逆天呢？ 而捆住贺子枫的嘛，只是他们随手找来的法器罢了。 不过对贺子枫一个筑基期修士而言，绰绰有余。 严绮虽说活动完全自由，然而他尝试过了，那两个绳索都是特殊的捆缚法器，他打不开。 三人只能大眼瞪小眼。 好在贺子枫和秦西阁毕竟还有契约的联系。 贺子枫也是顿了好久，才终于在识海中绝望道： [秦兄，咱不会折在这儿吧？] 秦西阁明明被那法器压制得厉害，然而心态却出乎意料地非常不错： [不会，]态度竟然也很从容，[不出三日，我们便能离开此地。] [而且，神器的碎片，他们也会乖乖奉上。] 这人说得信誓旦旦，胸有成竹。 贺子枫心道，都这样了，还能有转圜的余地么？ 刚刚鲛人族的王和王后离开时候那凶残的眼神，他差点都以为自己要被活撕了。 贺子枫虽然万分怀疑秦西阁说的话，但眼下除了相信，好像也别无他法。 老实说，他也觉得有些奇怪。 他一个人被关押的时候，总是觉得十分不安，哪怕是跟严绮一同待在监牢里，也总感觉心下惴惴的，总担忧什么未知的状况。 然而跟秦西阁一同被困，见这家伙放松的样子，贺子枫居然也一点不慌。 好像这家伙真有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似的。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塌下来了有高个儿的顶着么？ 虽说的确，自己也常常靠着抱秦兄大腿就是了， 双手双脚都被捆住的贺子枫费劲地蛄蛹两下，咸鱼似的翻了个身。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太过依赖强大的秦西阁了。 唉，但是能抱上条粗大腿，也不容易。 总之，还能咋的，等呗。 反正等死也是等，万一等活了呢？ ————— 鲛宫中。 气氛有些凝滞。 王看向自己的儿子： [我的孩子，你告诉我，事情真像大祭司所说的那样吗？] 大祭司没有任何隐瞒，他尽职尽责地将一切上报给了鲛人族的首领。 他是尽职尽责了，可是琉璃这熊孩子今天可要遭殃了。 只见琉璃面对自己父王的问话，紧抿着嘴唇，眼神倔强，没有一点狡辩的心思。 王见状，闭了闭眼。 琉璃已经用他的态度告诉了他问题的答案。 [既然如此，] [这件事情解决之前，你先好好反思一段时间吧。] 第122章 谈判 他挥了挥手，示意身侧的近卫将王子带回自己的寝宫，声音冷酷： [看着王子殿下，不要让他再做什么傻事。] 近卫领命，无视王子殿下的反抗，将他带走了。 鲛人族的首领夫妇眼下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既要重新安置在此次混乱中受伤的鲛人族，修缮损毁的秘境，还要处理贺子枫等人。 暂时腾不出手处理王子殿下之事。 王后对他的这一处理方式不置一词，显然向来溺爱孩子的她，也觉得王子这一次实在有些过火。 让他自己反思一下也好。 王看向微微皱眉的王后，上前同她商议： [那一个妖族和两个人族，如何处置？] [先会会那两个擅闯圣地的人族和妖族，]王后盯着一片水晶上细细的裂纹，幽幽开口道，[然后全都杀了。] [扔出去喂鲨鱼。] 她得先搞清楚，这些人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 不出秦西阁的所料。 鲛人族的确很快便派人将他们带出牢中。 连带着严绮也一起被带走了。 三人被带到鲛宫里的正殿内，是贺子枫还未曾踏足过的区域。 他偷瞄了一眼殿内的小装饰。 室内的穹顶上装饰着无数璀璨的夜明珠，殿内还摆放着色彩斑斓的珊瑚、贝壳，以及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漂亮玩意儿。 地上的每一片砖块都是由水晶雕琢而成。 整座宫殿仿佛一座冰雪雕就的城堡。 尽管部分水晶砖块上已经出现丝丝裂纹。 不经意地抬眼一瞥。 一个硕大无比的、被挂在正前方的墙面上的、不知名海洋生物的头颅骨骼，赫然撞进视野。 极其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贺子枫的胸膛都因为这种紧张带来的窒息感剧烈起伏了两下，尽管他知道有避水丹在，并不会在水中窒息。 王和王后就在那骨骼前等着他们，神色淡漠。 两人坐在殿前的高处，共享鲛人族至高无上的权柄，俯视着大殿正中的三人。 殿内人不算多，除了王、王后以及他们的四名近侍鲛人之外，便是贺子枫三人。 空间显得极大，甚至有些空旷和寂寥。 贺子枫茫然抬起头。 只见右侧的，是一个雌性鲛人，也就是是琉璃的母后。 他在深渊边就已经见过。 她相貌十分年轻，精致的面容与琉璃有七分的相似，可以看出，琉璃美丽的面庞绝大多数遗传自他的母亲。 王后冰蓝色的眼瞳如利剑般直直射向贺子枫： [你是贺子枫？] 这就是自己的儿子爱上的人族？ 贺子枫听闻王后的问话，不知道对方是要做什么，忐忑地点点头。 还不等这边的对话有什么展开，身侧的秦西阁却先开了口。 他要求与王和王后单独谈判。 令贺子枫意外的是，秦西阁居然会鲛人族的语言！ 这家伙要做什么？ 贺子枫不安地看了他一眼，收到了来自秦西阁的一个镇定的眼神。 王后仿佛刚刚注意到他似的，将冰冷的视线投到他身上。对他打断自己的对话感到有些不满： [你觉得，你有什么谈判的资格？]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秦西阁态度却很放松，放松到，仿佛他的一身修为并未被压制。 放松到贺子枫觉得，这家伙实在有些嚣张。 他开口道： [我可以告诉你们，摆脱困境的办法。] [关于鲛人族的诅咒。] 果然，秦西阁知道一些鲛人族的秘辛。 这似乎便是他的底牌。 一旁的王神色未变，但轻蹙的眉毛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他皱眉沉声道： [一派胡言！] [那是对我族的庇护！] 然而王后抿了抿唇，没吭声。 大殿中有片刻的沉默，王后微微侧了侧脸。 四名近侍便两两配合，真的将贺子枫与严绮带了出去。 贺子枫在识海中道： [秦兄，你要谈判的是什么？什么诅咒？] [他们莫不是要将我们拉出去杀了吧！] 秦西阁这底牌真的靠谱么？别给他玩脱了啊喂！ 到时候大家一起交代在这里就不妙了。 虽然贺子枫万分疑惑，但眼下自然不是解答问题的时候。 秦西阁安抚似的回答道： [放心，很快就好。] 哭死，秦兄他，还是那么自信。 总之，贺子枫只听到那么几句话，便被带离了此处，心里好奇得百爪挠心。 他们在监牢中关押的时间这么长，秦兄怎么都没跟自己说起过？！ 他不会是想等到今天憋个大的吧？！ 啧。 真是小看了这家伙对装叉的执念啊！ * 贺子枫与严绮在近侍的监视下待在殿外的墙根下，很有一种凄凉的感觉。 旁边的严绮本就身受重伤，他与贺子枫只能靠写字交流。因此虽说严绮并未被捆起来，但在鲛人族的监视下，他也不好跟贺子枫多交谈什么。 也是因为这原因，所以严绮只能在一边充当背景板的角色。 等待的时间总是如此漫长，尤其是对事情的结果分外好奇得时候。 而无聊与寂静更是使得等待犹如酷刑。 贺子枫感觉自己似乎等了很长很长时间，等到山无棱，天地合，鸡啄完了米，狗舔完了面...... 呸呸呸，什么东西乱入了。 他将自己的思绪从一些不着调的东西里抽离，倚在墙角继续装死等待。 等到几乎要看到人生走马灯的时候，秦西阁出才终于出来了。 没错，站着出来的。他身上的捆仙绳已经消失了，看着还在地上蛄蛹的他，笑得一脸和煦。 然后秦西阁低下身来帮他解身上的绳子。 贺子枫迫不及待问道： [怎么？成了？！] 秦西阁但笑不语。 我去！这家伙怎么笑得怪渗人的！ 贺子枫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家伙从那深渊里出来后，便一直有些怪怪的，但具体哪里怪，贺子枫也说不上来。 他心里直发毛，但还是好奇问道： [秦兄！你跟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秦西阁挑眉得意道： [天机不可泄露。] 贺子枫活动了两下被捆得发僵的四肢，撇撇嘴，不说就不说！ 第123章 聚灵阵 [那我们眼下怎么办？] 那珍珑幻镜的碎片怎么办？他们... 要直接离开吗？ 秦西阁不接话，竟直接在贺子枫指尖一划，鲜血喷涌而出。 [嗷！你干嘛！] 他手上捏了个法诀，将血液收集好，避免其逸散到海水中。 贺子枫显然没料到对方的这动作，躲都没机会躲，便被对方取了血。 不是，虽然无人在意，但那是他的血好吗？而且，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血什么时候这么稀奇了，怎么人人都要来取上一些？ [跟我进去。] 秦西阁并未解释这么做的原因，只是紧接着施展治愈法术，将那道小小的伤口愈合，然后拉着人进入殿中。 贺子枫递给地上的严绮一个安心的眼神，跟着进去了。 方才殿中紧张的气氛已经消失殆尽，王后打量贺子枫的神色也变得柔和许多。 王后跟前的海水中，一行行看不懂的鲛人族文字正漂浮着，散发着淡淡的冷色光晕。 这玩意儿，刚刚出去的时候还没有，一看便知是秦西阁与两名王族鲛人弄出来的。 好歹贺子枫也是签订过两次契约的人了，他自然能感觉到这些文字上的契约之力。 只是不知这契约是用来做什么的？ 思忖间，只见秦西阁手掌一送，贺子枫的血液便飘到那文字间，如同水珠浸入岩缝般缓缓渗入其中。 浮动在水中的文字吸收了血液，光芒渐渐变成暖色，然后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契约？] 为何会需要用到他的血液？！ 一瞬间，贺子枫想到什么似的，立刻像被人贩子被卖入青楼的姑娘般，大惊失色。 [秦兄！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不会......]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秦西阁忽悠着签下了什么仆人转让的卖身契之类的。 要在这暗无天日的深海给鲛人族当牛做马（误）、剥削压榨（大误）一辈子！ 不要啊！ 被自己的联想惊出一身冷汗，贺子枫在识海中哀嚎，身子扭得比过年的猪还难按： [你我相识一场！你不能如此绝情啊秦兄！你怎么能将我卖了呢？！] [呜呜呜——] 秦西阁对鲛人族的王和王后尴尬地笑了笑，揉了揉太阳穴，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将对方劈晕的冲动。 他费劲巴拉地向贺子枫解释。 原来，秦西阁拿出了自己族中的好几件镇族之宝，在此地搭建了个强悍的聚灵阵。 以这聚灵阵的灵力，代替神器的力量，为鲛人族继续提供庇护。 这契约也并非是什么卖身契，而是让贺子枫做个担保，表示双方绝不后悔什么的。 贺子枫狐疑地盯着秦西阁。 [真的？] 秦西阁坦诚地回视： [当然！] 贺子枫的脑子也是久违地剧烈运转起来。 不对劲！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 若只是简单的置换，鲛人族怎么可能会答应得如此痛快？ 好端端的，人家干嘛换成这什么劳什子的聚灵阵？况且，有这等好方法，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干嘛还辛苦折腾这么一番！ 但不管怎么说，秦西阁给出的东西，诱惑力一定更大！否则鲛人族前后的态度不可能转变得如此之快。 难不成，这与刚刚秦西阁所说的什么“诅咒”有关？ 他给出了什么能破除鲛人族诅咒的东西么？ 其中肯定有猫腻！ 此时，不等他有其他什么反应，对面的王后开口打断了贺子枫不合时宜的头脑风暴： [贺子枫，我们想跟你谈谈。] 贺子枫闻言： [嘎？] [我吗？] 事情不都解决了么？ 难道是...... ————— 自从那天秦西阁与鲛人族谈判之后，事情的进展忽然就变得很顺利。 鲛人族真的如他所言，将神器交给了秦西阁。 而且秘境也没有再次出现异动。 秦西阁告诉贺子枫，再等三日，待那聚灵大阵完全稳定下来，他们便离开鲛人秘境。 从贺子枫再次被抓进监牢起，他就一直未能再次见到琉璃。 离开的前一日，贺子枫找到大祭司。 他当然不是为了再见一面琉璃，或者是要留下什么话之类的，让人产生一些不该有的期待。 毕竟他很清楚，他不可能回应对方什么，琉璃更需要的是果断而干脆的拒绝。 某种情况下而言，贺子枫算是个理智到有些狠心的人。 他来找大祭司，是为了严绮断裂的经脉。 贺子枫态度恭敬地问道： [大祭司，听闻鲛人族中有一种鲛珠，有接续筋骨的神奇力量，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大祭司狐疑地看向他： [你找那东西做什么？] 贺子枫谨慎地表明来意，表示是自己的一位朋友受了严重的伤，需要这种鲛珠。 他从怀中掏出一些灵石，表示自己不白拿，可以用灵石换。 大祭司皱了皱眉，有些为难的样子。 要说这东西，其实也不稀罕。真爱之泪化成的鲛珠，产生的治愈效果对鲛人族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若是他手里有，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再说前段时间王子殿下还天天在这里哭来着。 只是自己嫌烦，把那些鲛珠全扔了。 [唔，我找找。] 通情达理的大祭司想了想，决定在房间里找找看，也许还有一些漏网之鱼。 于是，片刻之后，贺子枫眼睁睁看着大祭司从墙角一株被压得扁扁的海藻下，扒拉出来几粒小小的鲛珠。 贺子枫惊了。 嘶，不是说这玩意儿是鲛人族的眼泪所化么？ 难不成，大祭司也曾受过爱情的苦，对着小海藻偷偷抹眼泪？ 怪不得这海藻长得这么......呃...骨瘦如柴。 想不到大祭司也是个性情中人！ 大祭司举起那几粒鲛珠，见贺子枫泛着同情的诡异神色，尴尬解释道： [这不是我的！] [前段时间你拒绝王子殿下后，殿下来这里哭了许久。] [不过大部分都被我清理了。] 那眼泪流的，整条鱼都快变成鱼干了。 贺子枫闻言也有些尴尬，摸摸鼻子，接过鲛珠，然后将手头的一大袋灵石全都交给了大祭司。 第124章 真爱之泪 送上门的灵石，大祭司当然没有推辞。 或许是见贺子枫实在给的太多，转身离开之前，大祭司补充道： [若是你还有需要，你可以去殿下曾带你去过的地方找找！] 贺子枫闻言眼角抽了抽，挥挥手走了。 他手里捏着琉璃的眼泪，那几颗鲛珠在手心里冰冰凉凉的。 但他却感觉自己握了个烫手山芋。 * 贺子枫拿到鲛珠，一刻也没有耽搁。 赶紧找到严绮，将东西交给了他。 毕竟马上便要离开秘境了，若带着一个重伤之人，行动自然会极其不便。 他看着严绮将鲛珠服下，并未急着离开，在一旁替对方护法。 严绮服下鲛珠后便开始入定，运转灵力至周身。 他这一入定，便直到次日才醒来。 贺子枫惊喜地发现，他一身的伤居然真的痊愈了！ 只是损失的境界和修为，恐怕还需要再努力修炼一段时日。 顺便，贺子枫也有些庆幸。 幸好这人醒来得够及时。 因为今日也刚好是他们商定离开秘境的日子。 ————— 贺子枫一直有些好奇，那一日谈判是秦西阁究竟还同鲛人族商议了什么。 他始终觉得秦西阁不只是帮鲛人族建造了聚灵阵，秦西阁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不过离开秘境在即，他也没有多问。 与鲛人族达成交易后，他们离开得很顺利。甚至鲛人族还专门派出人手，护送三人离开。 三人跃出水面的时候，见到的是一片金灿灿的、与天相接的海面。 护送的鲛人在临近海面时就已经离开了。 贺子枫久违地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 呼—— 从海面看夕阳的感觉很特别。 海水倒映着天空，使得二者之间的界限变得很不分明。 贺子枫感觉自己就像是待在一个鸡蛋内。 周围微微摇晃的海水咸涩中泛着微苦，就像是...... 某人的眼泪。 贺子枫忽然想到，好像很久没见到琉璃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 这样很好，对所有人都好。 跟他的预期也完全相符，就这么离开，不会留下太多毫无必要的期待。 他们离开水面后，距离最近的海岸，也就是浦州，仍然非常遥远。 贺子枫和秦西阁来时乘坐的那艘货船，可是整整航行了三天三夜。 不知是不是因为待在海底太久，一直不曾张口说话，御剑的贺子枫显得有些沉默。 秦西阁和严绮不是很熟，而且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因此三人一时之间，居然有些无话可说。 御剑飞离鲛人海域不远处，贺子枫忽然注意到前方不远处的海面上，有一块突出海面的黑色礁石。 看那石头的形状。 是之前和琉璃一起看日落的地方。 晚霞中，海浪依旧不断冲刷舔舐着那礁石。 黑色的石头上，似乎有一小片什么东西在发光。 飞近了，他低头一看。 瞳孔几不可见地缩了一下。 是鲛珠...... 好多鲛珠。 几乎铺了满满一层。 显然其他两人也看到了。 秦西阁对这鲛珠不感兴趣，只淡淡看了一眼，便重新搂紧了前边贺子枫的腰。 而站在最末的严绮对那鲛珠，却显然有些意动。 他自从服用完那鲛珠后，浑身的筋骨居然真被接续好了。 当他感知到自己的双腿时，原本黯淡的眼神迸发出光彩。眼下整个人都精神不少。 看来双腿的重伤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毕竟贺子枫在监牢中发现他时，这人眼中求生的意志显然已经不算强烈。 严绮很清楚，自己的伤能够恢复，一方面当然要感谢贺子枫。 一方面，也当然离不开那鲛珠。 任何感受过那鲛珠的奇妙的人，都不可能忘记吞下真爱之泪的那一瞬间，涌向四肢百骸的温暖幸福的感觉。 那一瞬间，他似乎感觉自己也从那种刻骨铭心得爱中，偷偷分到一杯羹。 严绮嘴唇翕动，忍不住问道： “贺兄，你在海底给我的那几颗鲛珠，是哪里来的？” 真爱之泪化成的鲛珠，应该不是很常见吧。 他曾对鲛人做过许多了解，知道这种冷血的生物本来就不容易产生浓烈的感情。 感性的色彩在鲛人的性格中，占据的比重极低。 而且，他们的性格又勇猛好斗。 让他们落泪，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同鲛人族的大祭司相识，这鲛珠是向他讨来的。” 贺子枫停顿了数秒，才终于回答道， “兴许是他们族中哪个鲛人的吧。” 眼看要飞离那片礁石，严绮终于还是开了口： “那些鲛珠，我们带走一些吧。” 不管是不是真爱之泪，这些鲛珠都足够珍贵。 贺子枫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像月球表面似的疙疙瘩瘩。 有些不想停下来。 但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 三人站上礁石小岛，秦、贺二人没有要动手收集鲛珠的意思。 而严绮正躬身尽可能多地拾起那些浑圆的珠子。 不能怪他贪心。 如果不是贺子枫知道，这是琉璃为自己掉的眼泪，他大概也会将这里所有的鲛珠全都收入囊中。 但是他见到过琉璃伤心的样子，实在很可怜。 原来所有美好的东西，都产生于痛苦。 啧，忽然就对这些鲛珠不感兴趣了。 此时，秦西阁在贺子枫身侧，看着他的侧脸出神。 而贺子枫则是盯着波光粼粼的海面。 不知怎么的，刚刚还很平静的海面上忽然吹来一阵风。 海浪随着这风猛烈翻腾起来。 礁石四周的海水似乎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拨弄，开始剧烈摇晃。 海上翻腾的水一浪高过一浪。 一个几乎两三米高的巨浪，忽然毫无预兆地拍来！ 贺子枫神色一凛，在越来越大声的“哗啦哗啦”的海浪声中对严绮大声道： “快！站到剑上！” 说罢他又转向秦西阁。 秦西阁没等他开口，自己已经站上去了。 两人没有等到严绮上剑，那巨浪已经到了跟前！ 咕噜咕噜—— 三人全都被卷进海中，连带着礁石上的那些鲛珠，也全都滚落进水里。 第125章 离开鲛人秘境 要问这次鲛人秘境之行，贺子枫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那么也许是，他的水性好了不止一点。 而且由于在水下生活了一月有余，他对这让他死过一次的水已经不再恐惧。 总之，贺子枫发现自己被卷进海底时，虽然还是很猝不及防，也没吃避水丹。 但他居然很镇定。 甚至看着周围的海水，他还有功夫感叹。 四周不断落下的，那些散发着莹莹光芒的鲛珠，真的很像是漫天的星星坠落下来的样子。 多么如梦似幻的场景。 他没有看到，足底的深海中，那些莹润的鲛珠照亮的地方，有一抹蓝色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然后渐渐被黑暗的海水吞没。 * 三人再次从海水中出来时，严绮悲哀地发现，自己刚刚拿的鲛珠，一颗也没有了。 连那礁石上的鲛珠也一颗不剩。 全被那道巨浪卷入了海底。 见状，严绮有些愕然，显然他似乎也意识到什么。 在心底长叹一口气，看来，今天这鲛珠他是一颗也带不走了。 ———— 浦州一茶肆内。 两人相对而坐，正在饮茶。 一人身上负了把长剑，另一人打扮简单朴素，但一身清雅出尘的气质却是掩盖不住。 正是贺子枫与严绮二人。 秦西阁已经先行离开，说是有要事处理。 走之前递给贺子枫一个袋子，是一个屏蔽法器。 至于里面的东西，二人心照不宣。 三人离开那片海域后， 便在浦州城内这间茶坊落脚，稍事休息。 眼下秦西阁离开，自然只有贺、严二人。 “对了，”严绮从怀中掏出贺子枫当日在海底监牢时给他的一大堆东西，失笑道，“差点忘了将这些东西归还于你。” 他也没想到自己还有重见天日的时候，所以忘了贺子枫的这些玩意儿还揣在自己怀里。 贺子枫看了看，最后只拿回了铜镜和信物令牌。 其余的丹药，他全都留给了对方。 其中包括那两枚剩余的高阶续命丹，几枚避水丹，以及若干培元丹。 他想到严绮如今的修为已只有炼气期，身上的东西又都在海底遗失了，多带点丹药在身上也无妨。 严绮笑了笑，没有推辞。 他吞下口中的茶水，道： “此番我这腿能够痊愈，多亏了贺兄。” 他抬头看看贺子枫，眼神温和， “贺兄不如同我一道去王城，让我也有机会好好感谢你一番。” 只见贺子枫摇摇头，拒绝了对方： “我第一次下山历练，离开的时日已不短，还需要早日回到宗门复命。” 此行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再加上他感觉自己的境界似乎有一丝松动。 于是迫不及待想赶紧回宗门闭关。 不过他也有些好奇： “严兄身上的伤还未大好，为何不同我一道回宗门？” 其实他想说的是，严绮身上的修为下跌得厉害，恐怕他遇到危险没有自保的能力。 他的御剑术可日行千里，回到宗门不过是一日的功夫。 带上严绮并不怎么费事。 然而严绮却似乎还有其他打算： “不急，我去王城还有些事要办。” 王城么？ 贺子枫好心道： “我回剑派的途中便要途经王城，我可以送你一程。” 严绮曾说过，自己的佩剑，以及身上的所有物品，都遗失在海中。 况且他体内现在灵力并不充沛，也不能御剑。 贺子枫将他送到王城，显然是更加方便快捷的做法。 但严绮还是拒绝了他。 贺子枫也不多劝，最后只抱了抱拳道： “既如此，那我们便改日在箜浮山再见吧。” 严绮点点头，笑道： “下一次再见，贺兄可一定要给我个答谢的机会。” 贺子枫咧开嘴： “放心！” * 此番先告辞的是贺子枫，但最后先行离开的却是严绮。 他在浦州城内似乎还有什么事，将要归还给贺子枫东西全都放在桌上后，便匆匆起身离开了。 贺子枫一人在茶坊内又流连了大半个时辰，将一盏茶饮尽，才打算收拾东西离开。 他们离开鲛人海域时便是黄昏，此时已华灯初上。 将桌上的东西装入储物空间时，他意外地发现桌上那小铜镜下，除了自己的那枚小小的铁铸令牌之外，居然还压了个什么东西。 是一枚玉佩。 这玉佩不是很大，小小薄薄的，再加上傍晚茶楼内光线不算明亮，两人一时都没注意。 贺子枫摇摇头，没想到严绮也是个冒冒失失的。 迎着昏黄的烛火，贺子枫看了看那玉佩。 尽管玉石原本的成色看起来不大好，但主人看起来很是爱惜。 在常年的佩戴下，已经有些熟化。 按贺子枫的理解就是，盘包浆了都。 玉佩的背面没刻什么东西，正面倒是似乎刻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绮”字，刻痕笔触稚拙，线条也是粗细不均。 细看之下，似乎又有些像个“纪”字。 连完全不了解玉石的贺子枫都能看出来，这东西绝不会是专门的碾玉师傅的手笔。 倒像是某个初学者的练手之作。 应该是严绮小时候自己雕刻的？贺子枫想道。 看来他挺宝贝这玩意儿。 “唔，等他回宗门再还给他好了。” * 贺子枫没有再逗留，星夜便独自御剑离开了浦州。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在王城歇脚，而是在野外随意找了个地方休息。 而且由于秦西阁不在，他也并未停驻太长时间。 毕竟没有人轮流守夜，在野外待久了并不安全。 隐匿好自己的气息之后，他简单打坐大半个时辰，便又匆匆踏上回程。 ————— 贺子枫是在次日的黄昏时分回到的青莲剑派。 他这一回来，并未联系其他师兄弟，只简单禀报了师尊清虚子。 清虚子见他回来，有些欲言又止。 但贺子枫看起来急匆匆的样子，没等自己那便宜师尊开口，便火速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是的，贺子枫出门一月有余，重新踏入山门，才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临走之前，居然把银柘忘了个一干二净！！！ 要死要死！ 自己怎么把这活祖宗忘了！ 第126章 鲛珠 他离开之前，似乎是将那两个家伙装进了灵兽袋中，然后... 然后就放在了洞府内的石桌上！ 惨了，这下一定会被银柘骂个狗血淋头！ 连贺子枫自己也觉得，这种行为简直人神共愤、恶贯满盈、罪无可恕！ 他像那种出轨回家面对糟糠之妻的渣男一样，忐忑不安且充满愧疚地悄悄溜回自己的洞府。 一边在脑子里疯狂回想，一边在储物空间内翻找。试图找出一两样东西，用来当做补偿的小礼物什么的。 找了一圈，他遗憾地发现，自己去了一趟鲛人海域，居然什么都没带回来。 唔，也不能这么说。 应该说是没带回什么特别稀罕的玩意儿。 毕竟王子殿下给他的那些时尚小垃圾，因为鲛宫中没地方可放，他放在储物空间中，还是莫名其妙带了一些回来。 那是一些漂亮的珊瑚，漂亮的小贝壳串成的项链、手链之类的。 哦对了，还有那些发光的小水母什么的。 居然也一并带回来了。 当时鲛宫异动，贺子枫下意识便将那只水母收进了自己的空间内。 哈！银柘作为一只在山里生长的狐狸，一定也会对海洋生物感到好奇的吧！ * 洞府内很安静。 他离开时，将上次筑基期渡劫造成的毁损修缮过。 因此，除了地上的一层枯黄的竹叶之外，这里也没有多大变化。 他匆匆进入灰尘遍布的屋内。 贺子枫已经做好了狠狠挨骂的准备，拿起灵兽袋，心念一动，将许久未见的银柘和那小青蛇放了出来。 预料中的大吵大闹却没有出现。 银柘被召唤出来的时候，似乎是在睡觉。 只听“噗通”地一声闷响，它掉在地上，一双黑漆漆的狐狸眼茫然地睁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那小青蛇倒是醒着，缠在那狐狸的尾巴上，冲贺子枫嘶嘶地吐着灰色的蛇信。 看得贺子枫头皮发麻。 这时，他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是...谁？” 眼前的白毛狐狸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茫然开口问道。 “我在哪里见过你么？你长得真眼熟。” 正从储物空间内往外掏水母的他闻言神情一顿。 运气这么好？ 孩子脑子等傻了？ 还是说狐狸的记忆力本身就不太好？ “别开玩笑了，”他急忙蹲下身，伸手探向银柘的额头，“我是贺子枫啊！” “你的主人！” “咱们才一个月不见，你难道不记得我啦？” 银柘喃喃道： “主人......” 它下一秒突然暴起，一爪子拍开贺子枫的手，大声吼道： “你还知道你是我的主人啊！” “一个月！你知道我在灵兽袋里待的这一个月是怎么过的吗？！” “我看你根本就是在外面有了新欢！早就把我这个旧人（大误）抛在脑后了！” 银柘越说越委屈，一副伤心欲绝、肝肠寸断的小模样。 贺子枫急忙解释道： “不！你相信我。” “我真的只是忘记了！” 银柘大吵了一番，然后忽然道： “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等！” 贺子枫闻言，有一瞬间的沉默。 显然也想到了这倒霉孩子在海月幻境中的经历。 他三指并拢，指天发誓道： “我发誓！绝不会有下次了！” 随后贺子枫开始不停解释，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毕竟他们这次是去海中，即便是将银柘带出去，它也只能待在灵兽袋中。 唔，其实这解释也算说得过去。 银柘下意识点点狐狸脑袋。 贺子枫一边解释，一边掏出装着水母的瓶子，心虚的笑道： “我没有忘了你！” “看，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他一直都知道，银柘这家伙虽然脾气臭，但其实每次都很好哄。 果然，对面这狐狸一下就被那小玩意儿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巴掌大的透明瓶子里，好几只小小的水母在里头上下起伏。 是没见过的东西！ 银柘暗搓搓甩了甩尾巴，没忍住开口问道： “这是什么？” 它一说完，便意识到自己被转移了注意力。 于是它立刻不自在地动了动耳朵，高傲地挺起胸脯仰头道： “呵！男人。” ”别以为你给我带了东西，我就不追究了！” “你必须得给我炼三炉凝息丹！” 贺子枫猛点头。 银柘见状感觉自己亏了，又立刻愤怒地加码： “不！要十炉！” 贺子枫闻言为难的皱眉，想开口为自己争取宽大处理，又银柘愤怒的语气打断： “一颗都不能少！否则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最后，贺子枫与银柘商定，等自己闭关一结束，便将那十炉丹药交给它。 银柘的脸色这才好多了。 贺子枫从鲛人秘境回来之后，便感觉自己修为增长很快，境界也有松动的迹象。 闭关一事，刻不容缓。 向来是个急性子的银柘，也出乎意料地没有着急。 “也好，等你出关，我也有事跟你说。” ————— 闭关前夕。 夜晚。 月凉如水。 贺子枫打算在自己洞府内的小灵池里清洁一下身体。 再做一些闭关之前的必要准备之类。 正准备除去衣物时，他忽然摸到怀中一粒什么滚圆的东西。 掏出一看。 是一颗硕大的鲛珠，泛着淡蓝色的温润光晕。 与他在礁石上见到的那些鲛珠差不多。 是...琉璃的鲛珠？ 贺子枫惊了，这是什么时候跑到自己怀里的？！ 他分明没有拿呀？ “啧！” 贺子枫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 他是没拿，但当时他们三人，连同那一大堆鲛珠，都被被卷入海中。 想来是因为鲛珠太多。 有那么一粒恰好便滑入了他的衣襟内。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他攥着手中这一粒鲛珠发神。 脑子忽然回想起秦西阁同鲛人族的王与王后谈判那一日，王后单独跟他聊起的话。 ...... [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很上心。] 雌性鲛人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在耳边响起。 对于鲛人族漫长的生命而言，琉璃不过是个刚成年的少年。 这是他第一次对某个人动心。 第127章 神宫传承现世 [他说他喜欢你。] [他恳求我，让我不要为难你。] 王后的神色有些不明，轻声问道： [你愿意陪他一起，留在海底生活吗？] 喃喃的絮语间，充满了无尽的诱惑。 [你如果留下来，他会永远尊重你，爱你。] [你们会成为鲛人族平起平坐的王，整个鲛人族都会听从你的号令和调遣。] [你将在海洋中拥有无上的权利，这一大片海域，以及海底的一切珍宝，都属于你们。] 贺子枫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 但他黑沉沉的眼珠看向王后，摇摇头，认真道： [抱歉。] [王子殿下性格单纯。] [兴许他还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 他沉吟片刻，审慎地开口解释道： [我还有未竟的事要完成，而我来到鲛人秘境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统治鲛人族。] 他目标很明确，只是来寻找神器的碎片而已。 [况且，我不能利用他的爱。] [让一个对这里毫无了解的人族统治鲛人族，对你的鲛人子民也并不公平。] 人族与鲛人族之间的裂隙和仇恨，贺子枫自认没有那个能耐填平。 而琉璃，他只是因为海底太过寂寞和无聊，不曾接触太多的风景，才短暂地对一株新异的花草动了心。 贺子枫尽管才二十多岁，但他来源于信息和知识都更为发达的现代。 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本来就更加丰富和深刻。他从小承担着更多的责任，见过的人更是形形色色。 而且他的灵魂还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这种经历更是绝无仅有。 他的阅历和见识是远超同龄人的。 也许王子殿下向往的不是贺子枫，而是那种自由的、无拘无束的生活。 贺子枫想，如果他离开此间，或者再长大一些，便不会这么轻易地就对一个人说出爱这种话。 总之，他在王后面前的态度很鲜明。 他还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完成。 而且，他也不会因为某个人爱他就轻易对某个人动心。 就算抛开性别不谈，琉璃也不是那个适合他的人。 王后安静地听完他的一席话，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恼怒，反而微笑道： [我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你了。] [贺子枫，你的确跟其他人族不一样。] ...... “滴答” 一粒水珠落进面前的池中。 贺子枫从记忆中回过神。 那颗淡蓝色的鲛珠还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唉！” 他叹口气，打算将东西收进储物空间。 只是微弱的灵力刚刚覆上鲛珠，贺子枫的耳边便响起一阵空灵缥缈的歌声。 与他进入鲛人秘境前听到的，如出一辙。 他神色一怔。 思维又开始如同触须般四散。 ————— 贺子枫这次闭关开始得很急。 几乎没有做什么准备。 连任务堂份额内的丹药之类的东西也没有领。 知晓他闭关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人。 他从鲛人秘境中回来，甚至连他在门中的好友如林回峰、方青词等人，都没见一面，便直接闭了关。 * 秦西阁回到妖界。 便要马不停蹄开始处理近日妖族积压的事宜。 大殿之上，他召来心腹： “魔界近日可有什么异常？” 那心腹一身鸦色劲装，隐匿在阴影中时，几乎消弭于无形。 他低头恭敬答道： “回殿下，并无异常。” 秦西阁闻言眉头紧蹙，白皙的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身后椅子的扶手。 他不在族中这么长时间，魔族竟如此沉得住气？ 当初他预先调查时，发现那祁关盛带了魔族在鲛人海域附近盘查。 他也做好了在此地与祁关盛短兵相接的准备。 但奇怪的是。 他这一次去鲛人秘境，却并未发现任何魔气。不管是浦州、承溪村，甚至是鲛人海域，都不曾发现一丝一毫。 而且，那神器也好端端待在那深渊底部。 说明祁关盛并未得手。 他不相信连纪府都能找到的海域，祁关盛那老家伙会找不到。 那日他与鲛人族谈判，明着是为他们设下聚灵阵，实则是与那两个王族鲛人讨论驱魔大阵的事宜。 他得知，魔族的确前来骚扰过，也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但那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 而且秘境与世隔绝，外人根本无法进入。 要不他们也不可能放心离开秘境，前往海蛟部落。 就是秦西阁与贺子枫误打误撞进了秘境，也是因为他们当时手中拿着鲛人族先祖的鲛珠。 这位先祖便是秘境的建造者。 禁制显然是因为这鲛珠上的气息，才将两人接纳了。 而王族鲛人前往海蛟部落，也存了些寻找外援的意思。 秦西阁沉声问道： “祁关盛现在何处。” “属下正要向您禀报！”心腹道，“您离开后，便有传言称神宫的传承现世！” “祁关盛消失了一阵，再次现身后，便立即带领一众魔族，去往了神山。” “我们的人也跟着进入其中，但全都折损了！” “重新派去的人，眼下只能待在神山附近的山脚下。” 因此，他们也自然失去了祁关盛的行踪。 此事正是发生在秦西阁失联那一段时间。 秦西阁第一次有些语气不稳，神色怔愣： “神宫......现世了？” 贺子枫...不是“他”吗？ 为什么这时候神宫会忽然现世？ 除了“他”，谁还能开启神宫？ 难道自己在鲛人族的深渊所见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 箜浮山。 青莲剑派内。 演武场上，气氛压抑。 这已经是莫掌门本月召集的第三次山门大会。 此前，山门内每半年才会召开一次会议。 因为近日，青莲剑派的弟子，已经接连陨落了五名。 他们全都是在下山游历时遭遇不测。 在宗门中的命牌毫无预兆地便崩裂开来。 这五名弟子中，有两名是筑基期外门弟子，其余的是金丹期内门弟子。 这些内门弟子中，有一名丹修，两名剑修。 莫掌门浑厚的灵力携带着他的声音，清晰地传递到演武场上每个人耳朵里： “自今日起，金丹期以下弟子，一律不得下山历练。” 第128章 北境神山 “金丹期以上弟子，没有安排，不得前往北境！” 因为那五名弟子，全都陨落于北境。 莫掌门说完，便挥袖离开了。 他还要去主峰，召集所有长老商量对策。 他一离开，演武场上立刻炸开了锅。 内门弟子们倒还好，毕竟整日跟在师尊旁边，知道更多内情。 主要是一些外门弟子有些不平。 几名筑基期外门弟子凑作一堆，叽叽喳喳讨论开了： “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其他宗门为了这神宫的传承，都快抢破头了！” “就是！这其他九大宗门，都派出不少人。” “唉，等他们搜刮一轮，咱们一点残羹剩菜也抢不到！” 有明事理些的弟子道： “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说，掌门也是为了保护我们！听说，这一次派出四名内门弟子，就只回来了一个！” “是啊，我前日下山，听闻那神山还有魔族出没！我看，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待在门中修炼，保命要紧！” ————— 莫掌门居住的主峰。 宗门最大的议事厅内。 虽说其余各峰上也有小的议事厅，但涉及到宗门的一些重要事务，长老们都要来此共同商定。 近日门中五名弟子接连陨落，自然不是小事。 遑论其中还有一名极品天灵根！ 今日莫掌门请诸位长老前来，便是商议这事。 五峰长老中来了四个，御兽峰长老元晴正在闭关中，暂时还不知道这消息。 其余不曾闭关和下山的长老倒是都来了。 此时议事厅的大殿内约莫有十余人。 最末的位置坐着的，却是一名弟子，看那装束，应当是幻剑峰的内门弟子。 这人脸色苍白，眸色阴沉。 天机峰陆长老坐在清虚长老身侧，见清虚长老神色肃穆，安慰道： “清虚，这也是他们的命数，莫要太过伤怀。” 那陨落的极品天灵根，便是清虚长老新收的丹修弟子。 对侧的司长老，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毕竟他峰上，也陨落了两个金丹期弟子。 炽焰峰的金长老忽然皱了皱眉，开口道： “你仔细想想，可还有什么遗漏的细节？” 他边说，边摸摸自己的大胡子，看向这议事厅内唯一一名弟子。 那弟子正是那萧荃。 也就是贺子枫那身体的原身萧成，在人界萧家的大伯家的双胞胎儿子。 至于双胞胎中的另一人，则是萧茹。 以年龄来看，萧荃、萧茹比萧成小上个三岁的光景，乃是萧成的堂弟堂妹。 此次宗门派出的四名内门弟子中，萧荃是唯一一个脱身离开，并逃回宗门的。 当然，他也身受重伤。 门中长老收到的更为详细的信息，也全是从萧荃口中得知的。 萧荃听闻金长老的话，再次开口。 * 这事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彼时，前峰的宗祠内。 忽然传来两名外门弟子命牌碎裂、本命魂灯熄灭的消息。 命牌崩碎，意味着形消，也即肉身的死亡。 而本命魂灯的熄灭，则意味着魂散！ 这两名弟子不知遭遇了什么，竟是神魂俱灭了！ 经天机峰卜算，发现这两名筑基期弟子，乃是在千里之外的北境之内陨落。 恰好当时幻剑峰长老的大弟子司耀，司青阳，正在附近。 于是莫掌门便安排司青阳前去调查此事。 司青阳是整个宗门中实力最强的弟子，办事效率自然也极高。 他很快便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原来，近日修仙界风传，那神山内有一处秘境，乃是一座神秘的神宫。 其间封存着神君的传承。 传闻这神宫乃是白泽帝君在下界的居所。 神君已陨落了千年之久，神宫的仙力有所溃散，避世的禁制也逐渐失效。 因而神宫便时隐时现。 尤其每月的晦朔之日，不见月光，天地之间的灵气极为微弱，此时神宫便会现世。 不少进入神山的修士，都说自己曾见到过那巍巍悬崖上的神殿。 甚至据传，有人还进入其中，带出了仙器和仙丹！ 此消息一传出，修仙界可炸开了锅！ 仙器珍宝，是所有修士都渴求的。 各路人马纷纷前往神山，想要一探究竟。 那两名筑基期弟子便是第一批听闻此消息，然后进入神山的。 不久便传出了他们陨落的消息。 至于他们陨落的具体原因，无从知晓，更无从查起。 毕竟近来神山附近，人多口杂。 摆在明面上发生的杀人夺宝之事，便已发生了数起。 许多修士今日杀人获得法宝，明日便能命丧其他人之手。 甚至有小道消息传言，那附近已有魔族和妖族出没。 不仅是修仙大陆上的散修，甚至一些妖修、魔修等，也在打神宫中天材地宝的主意。 所以，那两名筑基期弟子的陨落，也有可能是魔修等人所为。 总之，由于北境事态复杂。 不久后，便由十大宗门暂时联合起来接管。 作为十大宗门之一，青莲剑派也不得不让司青阳带了三名剑修弟子驻守于此。 一时之间，十大宗门接管神山，修为低下的修士频频陨落，各种消息如同雪花片般四散传播。 倒是也歇了一些想要来北境碰运气的人的心思。 十大宗门在北境联手维持神山附近的秩序，自然是有利于平息动荡的局势的。 而且，有十大宗门的人在，也能严格限制进入神山的人员，防止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得到仙器，为祸世间。 但各宗门也在打着自己的算盘。 毕竟全都派出人手，也可以相互监督、牵制。这也是在防，除自己在外的其他宗门，偷偷抢占更多资源。 青莲剑派长老们得知此事之后，紧急商量了一番。 众位长老一致认为，那筑基期弟子陨落之事，只能作罢了。 因为那杀害两名筑基期弟子的凶手已经无从找起，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要产生更多伤亡。 因此那时，门中还只是告诫所有修为较低的弟子，不要去北境寻找什么仙灵法宝。 毕竟于修仙资源而言，青莲剑派地处的箜浮山灵脉正盛，灵气充沛。 门中弟子也踏实肯干，养灵植、炼丹、炼器，再加上委派任务，四处游历等等，资源也称不上缺乏。 第129章 天星宗 至于仙灵法宝、神仙秘境，剑派内一代代祖师爷更是已积攒了上千年。 青莲剑派已经损失了两名弟子，实在没必要再去蹚这一趟浑水。 然而自接管神山后，十大宗门中，却有人坐不住了。 毕竟神殿中的珍宝和传承就明晃晃摆在那里，如同一朵摇摆的罂粟花，引人采撷。 排名极为靠前的天星宗最先提出，希望所有门派联合起来派出一批弟子，一同进入神山中的神殿，寻找神君的传承。 为了公平起见，相互掣肘，他们还想出一个法子。 那就是每个门派只能派出四名金丹期弟子进入神山，弟子之间公平竞争。 门派中的长老不得参与。 毕竟不患寡，而患不均。 神宫内资源就那么多。 别人多得一件，自己就少得一件。 青莲剑派的长老们认为，此次有大风险，但也蕴藏着大机缘，对门中弟子而言，算是个不错的机会。 萧荃便是此次青莲剑派商议后选定的，进入神山的四名金丹期弟子中的一员。 其余三人分别是与萧荃同一批成为内门弟子的林回峰，萧荃的妹妹萧茹，以及一名交游不多的金丹期剑修师兄。 显然，十大宗门包括青莲剑派，都将这神山想得太简单，也将人的贪欲和私欲想得太简单。 进入神山后，一开始，大家的目标还只有一个，那就是寻找神殿，寻找仙器宝物与神君的传承。 此时，各路门派的弟子还只是互相抱团，偶尔给其他人使使绊子。 后来，等到新月之时，神宫开启。这些弟子便进入其中。 逐渐传出已经有人获得法宝的消息。 事态也是从此时开始急转直下。 一时之间，宗门弟子间各自为政，居然演变为相互倾轧、残害！ 由于各门弟子实力差不多，都为金丹境，并没有实力特别突出的强者镇压，因而螳螂捕蝉、借刀杀人、先下手为强之事层出不穷。 暗中伤人，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虽说十大门派自诩名门正派，但脱胎于凡根，毕竟逃不过一个贪字。 极短的时间内，十大宗门派出的四十名弟子便死伤大半。 而且，绝大多数死于宗门内斗。 人人自危之下，每个人心中的警戒都拉到了顶。 各大宗门弟子皆有伤亡，但进入神宫后，由于月相盈亏之自然规律，神宫的禁制渐渐吸收月华灵气，入口也渐渐关闭，众人又都不得其门而出。 正是进退维谷。 总之，神宫再次打开时，进入其中的四十名十大宗门弟子，只有十几人活着出来，也零星带出几件法宝。 青莲剑派中更是只剩萧荃一人，还身受重伤。 最后是大师兄司青阳亲自护送他回来的。 * 萧荃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情绪似乎镇定下来，这一次的叙述比上一次要流畅完整得多。 也说到更多细节。 虽然说得很慢，但长老们并没有打断他。 大殿之内，只能听见他沙哑的声音。 “这就是弟子所知的全部了。” 他微微闭了闭眼，重伤未愈，长篇累牍地说话，让他感觉有些吃力。 司长老见状，道： “执典，不如，你先回去休息吧！” “长老们商议一番后，一定给你个答复！” 执典是萧荃的字。 萧荃领命，自行离开了。 * 长老们一时无话。 显然都还在回想萧荃所述的消息。 陆长老问道： “这一次，这三名金丹弟子的本命魂灯还在么？” 莫掌门凝重地点点头。 司长老咬牙切齿道： “那天星宗简直欺人太甚！居然联合其他宗门，残害我青莲剑派的弟子！” 这也是刚刚萧荃提到的，动手杀死青莲剑派丹修的，是天星宗的一个弟子。 说罢，司星幻看向莫掌门， “我不过是要上门讨个说法！你为何拦着我！” 莫掌门语气也有些不虞： “那天星宗的怀谷老贼，已经是大乘期的修为。比你高了整整一个大境界！” “你难道要我看着你去送死！” 目前整个修仙大陆上，半步飞升的大乘期修士屈指可数，只有那么寥寥的三两个。 不巧，青莲剑派一个也没有。 司长老沉默，继而又很是愤怒。 愤怒于自己的无能。 陆长老捋了捋胡子，皱眉道： “星幻！切不可因此事生了妄念！” “此事，我们还需徐徐图之。若是一时产生了心魔......” “那便真的无人能替你的两个弟子报仇了！” 其实，司长老是众位长老中最年轻的一位，也是修仙大陆上绝无仅有的天才剑修。他是陆长老看着进入山门，一路修炼成长，最后当上长老的。 他天生身负剑修灵体，是青莲剑派近几百年来最有希望飞升之人。 也正是因为年轻，所以他难免心浮气躁，行事冲动。 陆长老的担忧不无道理，若是因此生了心魔，对司星幻而言，不仅可能修为迟滞，甚至可能倒退，境界下跌。 这对青莲剑派，也是毁灭性的打击！ 司星幻闻言，胸膛剧烈起伏两下，最终还是平静下来，不再说话。 金长老铁锤般的拳头“砰！”地一声砸在桌上，愤怒道： “他奶奶的！难道我们就要看着这天星宗如此嚣张？” “莫掌门，我们总不能坐在门中，眼睁睁看着咱们的弟子被人虐杀吧！” 难道青莲剑派就不能联合其他宗门，制衡一下这天星宗？！ 莫掌门道： “你以为我就不想一锅端了那狗屁天星宗？” “我修书一封，上门去讨要说法，可怀谷那老贼却已将他门中那几名弟子关押入了禁地！” 甚至这家伙还掏出几条灵脉，说是给青莲剑派的补偿！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谁都知道，天灵根弟子，比他那劳什子的灵脉可重要多了！ “他明面上是给我们青莲剑派一个面子，要好好惩罚那几名弟子，实际上打的什么主意，你我一清二楚！” 天星宗怀谷真人此举，无非是做做表面功夫，给修仙大陆上的其他人看看罢了。 第130章 金丹期 青莲剑派想要说法，便给你个说法，想惩罚那几人也可以。 至于想要他们以命相抵？门都没有！ 思及天星宗的回信，莫掌门也感到气火攻心。 “我今日找你们前来，不是因为这事，”莫掌门狠狠深呼吸两口，继续道，“上一次神宫开启，拿出的仙器有六件。” 虽说青莲剑派一件也不曾带回。 但这几件东西，显然喂不饱其他九大宗门的贪欲。 况且，神君的传承还没有寻到。 那帮老贼不会死心。 “昨日，天星宗纠集了金刀门、大衍宗等五六个宗门，打算再次派出一批弟子进入其中。” “他们提出，这一次，每个宗门派出的弟子增加到五名，两名元婴境修士，三名金丹境修士。” 这帮人说得轻巧，境界的增长，哪怕只是一层，也何其困难，培养一个元婴弟子所花费的资源，又何其庞大！ 而且这数量，分明是那帮老贼精心计算过的！ 十大宗门中最末流的五行宗，似乎便只剩下两三名元婴境弟子，金丹境弟子若干。 金长老大声道： “再多的弟子前去，不也是互相残害，白白地陨落了！” 难道其他宗门就这么是非不分，为虎作伥么？或是由着天星宗欺压？ 莫掌门道： “其余的几个宗门，都暂时还未有回信。” 没有回信的宗门里头，自然包括五行宗。 此外，还有十方界。 十方界实力强盛，在十大宗门中排得上前三。其中多是些清心寡欲的佛修。 他们的住持方丈也不愿过多参与到这桩争来夺去的事里来。 因此也暂时未作回复。 除十方界之外，余下的几个门派的实力均不算太出众，在十大宗门中排在下游，他们派出的上一批弟子，也绝大部分是全军覆没。 陆长老道： “既然如此，我们也可按兵不动，再观望一段时日。” 金长老担忧道： “可若是，就连十方界也派出了弟子——” 眼下有十方界在前边顶住压力，他们便也可以轻松一些。 但倘若十方界也被劝说妥协，那青莲剑派也不得不派出弟子。 陆长老立即道：“那也必须谈妥，绝不能再出现同样的事！” 否则，青莲剑派哪怕是拼尽全力，也要让天星宗这修仙界第一大宗脱下一层皮来！ 青莲剑派虽说在修仙界仙门排行榜中，只排在第五位。 但全力一击，这天星宗也要元气大伤的。 当然，眼下的局势并未紧张到如此程度，而且青莲剑派也不会鲁莽。 最后，众位长老商议，先修书送往十大宗门中各中流、末流的仙门。 所谓“合众弱以攻一强”。 若是多个宗门能联合起来，天星宗也不得不忌惮。 * 外界因为神山的事情，已几乎乱成了一锅粥。 三界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长老们焦头烂额，愁眉不展。 清虚长老更是因为林回峰的陨落，伤心了好一段时日了。 不过这一切的一切，贺子枫自然都还不知道。 他一心扑在修炼上，几乎完全与世隔绝。 ————— 又是一个月后。 贺子枫这一次闭关开始得很突然，结束得也很快。 只差不多月余的时间，他便成功修炼至金丹期。 并且如同上次筑基一样，顺利度过了雷劫。 云层中游动的恐怖劫雷只是持续了几个时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要说这一次能有如此迅捷的进步，琉璃的那颗鲛珠功不可没。 贺子枫在听到那鲛珠中封存的歌声后。 脑中开始不断闪回与琉璃相处的细节。 阿璃的纯稚的爱，竟让他在闭关中参透了世间的真情，顿悟了天地间的法则。 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在那歌声带来的回忆和幻境中，大道出现松动，捕捉到那一丝顿悟。 再加上那颗鲛珠上属于鲛人族的强悍力量，一时之间，他境界暴涨，修为不断攀升，竟迎来了雷劫！ 雷劫过后。 贺子枫睁眼，他的心脏正在胸腔中激动得狂跳，激动的心情如同有惊涛骇浪在胸中翻涌。 他感觉自己的神识正如同触须一般铺开，心境从未如此清明。 低头看看自己紧握成拳的双手，他感到自己手中的力量，也从未如此强大！强大到他感觉自己几乎能徒手劈开一座山峰。 丹田中的灵气被压缩到极致，已凝结出了金丹。 他正式步入了金丹期！ * 这一次出关，贺子枫第一个见的依然是清虚长老。 然而出乎贺子枫的意料。 这一次，见到贺子枫成功突破金丹境，清虚长老却不像上次一样欣喜，反而是露出凝重的神色。 自己最新收的这个气运极强的弟子，他与自己刚刚陨落的弟子林回峰关系极好。 他还不知道怎么向贺子枫开口。 说出林回峰已经陨落的消息。 贺子枫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一切，只高兴道： “师尊！弟子已成功修炼至金丹境了！” 清虚子捋了捋胡子，也道： “好！” 他掏出一瓶丹药： “你境界眼下还未巩固，这瓶丹药可助你巩固修为。” 一并给他的，还有一些丹方。 “这些丹方都是为师云游四海，寻来的失传丹方，你既已到金丹境，便可炼制些高阶的丹方了。” 虽然贺子枫第一次炼丹便展现出不俗的实力。 但那一次能炼制出七阶丹药，也是因为培元丹所需材料不多，相较之下，炼制难度稍小一些。 而且，贺子枫到目前为止，也不过只炼制了四五种基础丹药。 清虚子提点他道： “多尝试着炼制些稀有的丹方，这对你的修炼也有所助益。” 贺子枫点点头。 “弟子知晓了。” “对了师尊！严绮师兄回来了么？我找他有些小事。” 得到清虚子肯定的回答，他便风风火火地要退下。 清虚子嘴唇嗫嚅两下，开口道： “十九......” “师尊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罢了，罢了，你先去吧。” 看着贺子枫离开的背影，清虚子长叹一口气。 贺子枫与林回峰身量差不多，他最后见到林回峰，也是这么个单薄的背影。 第131章 林回峰陨落 作为一峰之长老，清虚子手下并非只陨落过一个弟子。 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这老头儿还是做不到冷若冰霜，对此视若无睹。 * 贺子枫出关后，要做的事情很多。 许久不曾与林回峰等人见面，他还真有些想他，因此他决定趁自己还在宗门内，赶紧见一见相熟的师兄弟们。 然后便要去人界的萧府调查一番。 贺子枫在海底听闻大祭司说过，他的神魂有缺损，那时他便有了去萧家调查的想法。 毕竟，当初萧成与文之粼在人间时，都是凡人，不会无缘无故便知道挖灵根的方法。 还有，那法阵是何人所为，为何刻在萧成的身上却影响到他的神魂？ 无数困惑萦绕于心。 萧成身上一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不过眼下他既然从师尊口中得知严绮回来了，那么首先还是得将他的玉佩归还。 * 他熟门熟路来到严绮洞府外。 无他，严绮的洞府就在林回峰的洞府附近，之前贺子枫又经常来寻林回峰。 所以对这一带很是熟稔。 严绮从洞府中出来，见是贺子枫，神色并不很惊讶。 似乎早已料定对方会来找他似的。 但贺子枫脸上却反而浮现出吃惊的神色。 若非严绮的脸还是这张脸，贺子枫都要以为这是换了个人！ 这人同自己离开海底的时候，境界分明都下跌到了炼气期！ 仅仅是一个月光景，怎么便能瞬间恢复到金丹期的修为？而且，眼下这人气息沉稳、步履稳健，双眼也十分有神，竟似完全脱胎换骨了一般！ 或许，是有了什么奇遇？！ 不过，也罢了。 贺子枫也没兴趣多打听，显得倒像是觊觎似的。 修仙界最忌讳的，便是打听人家的奇遇与珍宝。 严绮见贺子枫不说话，先开口问道： “你来......是为了月明的事么？” 贺子枫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问，懵了两秒才道： “什么？” 继而又摇摇头，“不是。” “我来是将这东西还给你。” “你在浦州走得太急，我没追上你，”他将那枚玉佩拿出，递到严绮跟前，一边低头看向严绮稳稳站在地上的双腿，“不过那鲛珠效果确实不错！你的腿竟完全看不出伤过的痕迹！” 严绮听到贺子枫的话，又看到那玉佩，神色变了几变。 最终接过玉佩，镇定道： “谢谢。” 只一句感谢，他没有多说话。 贺子枫挥挥手：“无妨无妨。” “不过，咱可说好了啊，一码归一码。” “师父给的高阶续命丹你还是得还我一颗！” 这是他与严绮在浦州便商量好的。 严绮看着他，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将丹药乖乖奉上。 贺子枫接过丹药，心情大好，回身乐颠颠地打算去找林回峰。 许久不见这小子，也不知道他在干嘛？ 他拍打着林回峰洞府门口的禁制，一边戏精附身地大喊： “林回峰！开门呐！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他以前来找林回峰就经常这么干，所以十分得心应手，毫无心理负担。 但今天林回峰却没有如往常一样扭扭捏捏地走出来，配合贺子枫演戏道[官人！你终于来了，可让奴家好等]什么的。 当然，偶尔他也会无奈又幽怨地道[子枫哥，你能不能稳重些]之类。 贺子枫见林回峰一直不出现，狐疑道： “唔，怎么回事，难道今天真不在？” 是下山历练去了？ 严绮却飞身过来： “贺子枫，你别拍了。” 贺子枫回身笑道： “怎么，他上别处去了么？” 林回峰不是个耐得住寂寞的，在宗门中人缘又好，常常也去找其他师兄弟玩。 莫名的，他见到严绮欲言又止的为难神色，潜意识似乎在告诉贺子枫，也许发生了什么事。 贺子枫缓缓收起笑容： “他怎么了？” ————— 宗门中要再次选拔弟子前往神山的消息不胫而走。 此时东洲王城内。 文府。 文之粼是在三日前回的文府。 他住的东厢房内，依旧保持着他离家前的陈设。 院中桐花开得正盛。 微风拂过，纷纷扬扬吹落一些花来。 倒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然而屋内的气氛却完全相反，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文之粼设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结界，正与他的父亲文韬，在屋内秘密议事。 他神色焦急： “父亲！我筑基时的雷劫为何如此厉害？” “我们明明已经获得了那明心镜——” 他们处心积虑挖来萧成身上的极品天灵根。 然而那萧成却当真这么好命，随便一个奇遇便又重塑了灵根。 虽说是双灵根，但修行速度丝毫不比天灵根差，此次出关，更是一举突破金丹期！ 难道，当真是天命不可违么？ 文韬负手而立，站在窗前，开口道： “那明心镜，只能让你通过青莲剑派的问心路，哪能骗过天道？” “更不能骗过劫雷！” 言毕，文韬转过身来。 只见他年近半百，但仍面若冠玉。 岁月似乎不曾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只为他增添了些儒雅沉稳的气质。 怪不得他当初能以一介庶子的身份，勾动萧老太爷千娇百宠的三女儿。 引得她未婚先孕，还未出阁便早早地有了文之粼。 但此刻，这张儒雅沉稳的脸上却满是阴郁和狠辣： “那老道离开时说过，只要那萧成还活着一天，你身上那灵根永远都是有主之物。” “只有他死了，你才能顺利修仙！” 到时那灵根才会真正属于文之粼，他的劫雷才会与寻常修士无异！ 向来温和待人的文之粼也罕见地露出阴鸷的神色： “但是，萧成的命还真是硬！” 原以为灵蛇山那一次，便是万无一失了。 谁知这人不仅回来了，脑子也好了！ “这萧成本就命格特殊，杀掉他本就不容易！连祁道长那法阵也......” “罢了，不提这个。” 文韬长叹口气，恨铁不成钢道： “上次在试炼秘境，明明大好的机会，也被你给浪费了！” 第132章 密谋 “那时候还有萧荃和萧茹帮你设局，眼下萧茹在神山陨落，萧荃身受重伤，也不堪大用了！” 原来，当时在试炼秘境中，便是由萧荃萧茹兄妹俩扮作的黑衣人！ 一开始，三人本来打算将贺子枫与林回峰分开，然后趁机用傀儡妖兽将贺子枫杀死。 后来又多次炮制那傀儡妖兽，用来偷袭那二人，谁知那贺子枫居然比他们想象的要强得多！ 尤其是那一招邪门的火焰！ 而且，那林回峰也是个棘手的。 文之粼不得不亲自出马，将两人引至夹竹桃林，放出三阶傀儡妖兽。 待那二人分开，便安排萧氏兄妹追上去，将两人逐一杀死。 然而，费了那么大一番功夫，居然还是让贺子枫活下来了！ 天知道出幻境时，文之粼见到贺子枫好端端站在演武场上的身影，有多崩溃。 文韬又皱眉问道： “这次萧成下山历练，是一次绝好的机会，你怎么没有把握住？” 显然这文韬对贺子枫的行踪了解得很是透彻。 只是苦于他自己没有修行的灵根，不是个修士，否则他便要亲自动手了。 说起这个，文之粼也有些来气。 那贺子枫出山门没多久，萧氏兄妹便被派往神山，而文之月一介外门弟子，修为还远远不到能下山历练的地步。 彼时恰好文之粼筑基不顺，是他筑基的第三次，几乎九死一生才勉强成功。 一时之间，他们竟阴差阳错全被绊住了！ 近日，文之粼也在一刻不停地闭关，靠着丹药的堆积和一些邪门功法的辅助，他才终于到达金丹境。 虽说其中也托了极品天灵根的福。 不过总之，一直到近日贺子枫回到山门，文之粼才出关下山来。 此次下山，既是商量他们下一步的计划，也是顺便向文府告知那萧茹陨落的消息。 不过对于文氏父子而言，萧氏兄妹的死活并没有什么重要的。 无非是少了两件趁手的工具罢了。 文之粼很快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道： “不过，神山这次，也并非毫无收获。” “至少将姓林那小子弄死了！” 原来，这一次林回峰的陨落，也有他们的手笔！ 文之粼知道，姓林这小子跟贺子枫走得近，再加上在新人试炼时毕竟曾与他们短兵相接。 难保以后会不会将他们认出来。 留着始终是个祸患。 倒不如杀了干净！ 便安排萧氏兄妹二人，在神山动了手。 文韬眉头紧皱，掏出一个黑色小鼎并一枚丹丸： “粼儿，你眼下修为进展太慢，境界也不稳，对上贺子枫，恐怕没有多少胜算。” “这只万魔鼎，可以在关键时刻助你一臂之力！” “另外，我这里还有一枚极品玉魄丹，可助你稳固境界，甚至一举达到金丹后期！” 极品丹药，说是仙丹也不为过了。 因为按照丹药的品阶划分而言，七级到九级为上品，只有十级丹药，才能被称为极品！ 因此，这枚玉魄丹能帮助文之粼突破金丹期，绝对不是夸张的说法！ 文之粼也十分惊讶： “父亲！这丹药是从何而来！” 如此厉害的丹药，怎会出现在人界？！他在青莲剑派都不曾见到过极品丹药！ 在文之粼震惊的眼神中，文韬皱眉道： “自然是祁道长给的。” “我听道长说，十大仙门又要派出新一批弟子前往神山了！” “这一次，你务必要同萧成一起神山，然后寻找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掉他！” ————— 贺子枫洞府内。 银柘蹲坐在灵池边，巨大蓬松的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 它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深沉，与那可爱娇小的外表极其不相符。 这狐狸已得知那神山的传承现世的消息。 传承现世，便一定有神君的消息！ 银柘已打定主意，眼下贺子枫既然已经出关，它便要立即同他解除灵宠契约。 然后去神山寻找神君。 他知道贺子枫一定会答应的。 不过今日他已出去了不短的时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正想着如何开口，洞府入口处的禁制如同水波纹般轻轻晃动起来。 贺子枫失魂落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银柘立即三步并作两步，飞速蹿到贺子枫跟前。 岂料这人今天丢了魂似的，居然没注意到脚下忽然出现的狐狸，一脚便要踩上去。 “贺子枫！我们商量个事！” “喂！你差点踩到我了！” 听见银柘的声音，贺子枫这才低下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怎么？” 银柘仰头，耳朵不自在地动了动： “你答应给我的丹药，我不要了。” 贺子枫皱眉，疑惑银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紧接着却听到： “我们解除契约吧！” “解除契约......” 贺子枫表情一怔，喃喃道， “你也要离开我了么？” “也好......”他又想到什么似的，答应了。 银柘没想到贺子枫答应得这么干脆，难得有些愧疚。 毕竟与贺子枫相处了这么久，贺子枫对他也很好。 它也有些舍不得。 但银柘想到神君，还是狠狠心道： “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大丈夫志在四方，要想成就不世的伟大功业，自然要四处游历一番。” “我在箜浮山陪你也够久了。” “你不能太依赖我！这会让我感到很苦恼！” “平日里没有我的监督，你也要好好修炼，多多炼丹。” 它一直以为自己待在窗台上看着贺子枫修炼，是在监督和鞭策他来着。 银柘不敢抬头看贺子枫的表情，更不敢直视贺子枫的眼睛，因此只是埋头兀自喋喋不休地说着。 “你知道的，我向来......” 忽然，有一串水珠从天空中掉落下来，砸在银柘的脑袋上，打断了它要说的话。 “唔，大晴天的怎么忽然开始下雨？” 水珠顺着头顶的毛发流到它鼻尖，有些痒痒的。 银柘耸耸鼻子，下意识伸出舌头往嘴里一卷。 “咦？这雨水怎么咸咸的？” 第133章 解除灵宠契约 银柘抬起自己的小毛脸一看，发现那水珠是从贺子枫下巴上淌下来的。 “诶？你哭了...吗？” 它扒住贺子枫的布靴，借力蹿到他的肩膀上。 银柘尾巴有些不安地在贺子枫后颈扫来扫去，它伸出毛爪子将贺子枫的脸使劲扒拉过来。 然后就看到一双像兔子一样红通通的眼睛，无声地往外涌出泪水。 果然是哭了。 银柘没见过这阵仗，也有些无措： “抱......抱歉啊，” “是我话说的太重了么？” 它试图用自己的爪子拂去贺子枫脸上的泪珠。 贺子枫感受到脸上拂过的柔软，拉过银柘小小的身子。 然后噗通一声彻底跪伏在地，将脸埋在银柘肚子上崩溃地大哭起来。 银柘感受到贺子枫温热的眼泪，几乎将自己肚子上的毛发都浸湿了。 怎么办，他好像真的很伤心的样子。 自己的存在对贺子枫而言，竟然如此重要么？ 银柘心里有些莫名的感动。 自己不过是说了一嘴要离开，对方就崩溃成这样！ 贺子枫一颗脑袋还埋在银柘肚子上，口里发出呜呜的哭声，隔着毛发，听起来闷闷的。 嘶，就是眼前的状况有些棘手。 银柘扭动两下身子，挣脱不开。 最后，它只好像个抱脸虫似的抱住贺子枫的脑袋，爪子轻轻拍着这人类修士的后脑勺。 银柘一脸悲愤地又有些小虚荣地心想： 完了！贺子枫这个人类根本就离不开自己！ 唉！ 都怪自己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 * “好了好了，差不多得了。” “你先起来吧。” 银柘拍拍对方的脑袋道。 贺子枫一直哭了很久，哭到银柘的腿都快麻木了。 它感觉自己似乎被当做了一条擦眼泪的抹布什么的。 一点小事也值得哭这么久！ 人类修士都是如此脆弱的么？ 贺子枫闻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得到了释放，终于暂时停止了哭泣，从地上爬起身来。 他见银柘一身的皮毛被自己哭了个乱七八糟，也有些尴尬，下意识为对方掐了个清洁术。 “对不起，我今天情绪不太好。” 贺子枫的声音还带着哭泣后的沙哑，开口道， “但是你放心，我不会阻拦你。” 他刚刚从师尊处回来，已经知道了北境发生的事。 也......确认了林回峰陨落的消息。 因此他大概猜到了银柘着急离开的原因。 银柘见对方如此伤心，决定稍微松松口： “我其实——” 也不是不能等两天再离开。 不过它话音未落，便感觉神魂中仿佛有一根细丝轻轻崩断。 它与贺子枫之间的某种联系断开了，就像那联系从未存在过。 原来贺子枫已然掐了法诀，解除完契约了。 这种较为低级的灵宠契约，只需要主人单方面就可解除。 “银柘，你随时可自行离开。” “你自由了。” 贺子枫说完这话，又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十炉丹药塞给对方，便转身踱步进入了屋内。 * 多亏有银柘这么一闹。 贺子枫崩溃地大哭一场，感觉憋闷了一天的内心似乎好了很多。 终于能打起精神来思考下一步的打算了。 他再次跨出房门时，院中已经没有那道小小的白色身影。 心中难免有些空落落的。 贺子枫在院中四处扫视了一下，看来，银柘知道他怕蛇，应该也将那小青蛇一并带走了。 其实，不用银柘说，贺子枫今日也打算与银柘解除灵宠契约了。 此次突破金丹期刚出关时，他的计划本是联系秦西阁，然后同对方一起去人间，调查萧成身上的秘密。 不过眼下情况有变。 贺子枫今日从师尊口中确认了林回峰的陨落的消息，而且得知了更多的细节。 他的死，似乎与天星宗弟子有关。 同林回峰相处如此之久，他早已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他不能对此事坐视不理。 因此，他决定先去一趟神山，查清林回峰的死因。 若真是天星宗弟子所为—— 那他便要手刃仇敌，替林回峰报仇！ 当然，他刚刚也想明白了，这神山非去不可，也不仅仅因为这一个原因。 更是因为，那神殿乃是白泽神君在人间的行宫。 说不定，里面会有珍珑幻境的碎片！ 隐隐的，贺子枫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此次离开宗门前往北境，恐怕是凶多吉少。 若是他还同银柘有灵宠契约的联结和纽带，那么他一旦遭遇不测，银柘也会因契约的力量，遭受重伤。 所以他答应银柘解除契约，才答应得如此果断。 ————— 门中长老在十几日前便收到消息，十方界已派出了几名弟子。 而青莲剑派向其他宗门发出的书信，均是石沉大海，得到的一两封回信，也只不痛不痒地说些场面话。 看来，其他宗门恐怕早已被天星宗收服了。 不过好歹十方界还是答应了，愿意同青莲剑派一起劝说其他宗门，商议进入其间的弟子不要再互相残害之事。 最后，在十方界的斡旋调和下，十大宗门达成约定。 在神宫之中，不得互相残害，也不得有杀人夺宝等蓄意伤害的情况出现。 若有违反，任由对方宗门处置。 * 青莲剑派的主峰。 大殿前一片空地上。 整个宗门尚未闭关或下山修炼的的元婴境、金丹境弟子此刻全都齐聚于此。 莫掌门告知所有弟子，眼下有一项特殊的宗门任务。 他们需要派出两名元婴弟子，三名金丹弟子，前往北境的神山。 方青词是已经定好的元婴修士人选之一，他在日前刚刚渡过雷劫，升到元婴境。 而金丹期弟子的三个名额中，也有文之粼和贺子枫主动请缨。 因此，眼下只差一个元婴修士和一个金丹期修士便足够了。 莫掌门沉声道： “可有弟子愿意自荐？” 这是掌门第二次前来挑选弟子了。 上一次，弟子们都还十分活跃，甚至还有人因为自己落选，而愤愤不平。 然而此次，气氛却是十分沉默，甚至有些沉重和压抑。 第134章 前往北境 在场所有弟子都知道，此行虽说是个大机缘，但也必定是凶险万分，甚至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一定。 要知道，上一批派出的弟子，四个中便陨落了三个，好不容易回来的一个，也身受重伤，修为几乎下跌了一整个大境界。 然而尽管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却毫无收获。 这才是让众人都有些犹疑退缩的关键。 一时之间，场上弟子左顾右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接话。 刚结束委托任务回宗门的沈千舟，率先站了出来，朗声道： “弟子愿意前往神山！” 莫掌门欣慰地点点头。 沈千舟眼下的修为是元婴境后期，完全能够胜任此次任务。 再加上他又是幻剑峰的二师兄，自然应该肩负起责任。 现在，还差一名金丹期弟子了。 在片刻的安静后， 最后一名站出来的金丹期弟子，是云骁。 如此，前往神山的弟子便确定好了。 * 确定好前往神山的弟子之后。 莫掌门将几人带到主峰议事厅的偏殿中，贺子枫也在此列，但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见到文之粼也在，微微皱了皱眉。 掌门交给他们每人一个储物袋。 上一次，纵然有天星宗的人在其中搞鬼，但更为致命的原因，也是由于他们低估了此行的危险程度。 所做的准备不够充分。 这才导致了三名弟子的陨落。 这一次，门中长老几乎将压箱底的宝物都拿出来了。 各种保命的符篆、法器、丹药，不要钱似的往储物袋中塞。甚至其中还塞入了许多灵石之类，以备不时之需。 莫掌门一边递给他们，一边嘱咐道： “神宫开启的时间长达一个月之久，一旦进入其中，只有等到下一次晦朔之交的无月之夜才会开启。” 至于神宫内具体的情况，萧荃带回来的消息也很有限。 因为上次进入其中的弟子，尚未能深入神宫的腹地，便覆灭了大半。 而根据他的话—— “此次你们前去，行事需得小心谨慎......” “尤其要注意天星宗的人！” 掌门顿了顿，沉声道： “你们，务必要活着回来。” “至于那神宫中的仙器珍宝，尽力即可。” ————— 七日后。 大雪纷飞中。 周围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耳畔是呜呜的凛冽风声，刮在脸上像刀片似的。 北境神山附近的一个小镇上。 沈千舟安排一行五人在一家客栈内落脚。 此次北上的五人小队中，沈千舟的修为最高，又是师兄，因此他自然而然担负起了队长这一角色。 在他的带领下，几人出发前便置办了御寒的衣物，而且，他们并未选择御剑或是使用其他飞行法器前往北境。 而是整整徒步了七日，才到达神山。 贺子枫等人本以为眼下中洲都已经快要进入初夏，北境的温度不至于太低，那御寒的衣物带了恐怕也没什么用。 谁知走到半路，他便明白了沈千舟坚持要他们带上的良苦用心。 原来，此次北境神殿现世，伴随的便是北境忽然降临的极寒，尤其是神山附近，受到的影响最大。 原本顺利过冬的树木完全没有萌发嫩芽的机会，便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 即便有白晃晃的阳光从头顶照射下来，也不能使人感到片刻的温暖。 虽然众人都是修士，然而在北境毕竟要待不短的时间，为了减少灵力的无谓消耗，御寒的衣物是必需品。 而沈千舟安排众人徒步前往神山，则不仅仅是因为减少灵力的消耗，还有诸多其他原因： 一是因为箜浮山地处中洲，距离北境其实算不上很远。 二来，沈千舟也想在沿途落脚之处，打听更多有关神山的消息。 古往今来，消息传播最快的便是这些三教九流的停驻之所，也就是一些客栈茶馆之类。 当然，虽说探听到的绝大部分是他们在宗门中便已经得知的消息。 不过，几人多次在途中驻足停留，也并非全无收获。 他们好几次发现百宝阁和无影阁中之人的身影。其中，百宝阁是修仙界有名的拍卖场，其中拍卖的东西多是些有价无市的稀世珍宝。 而无影阁则是有名的情报收集买卖之所。 有传言称，此二阁都是被同一个幕后的主人所操纵的。 他们似乎是在打听已经流传出来的仙门法器的消息。顺便也传出消息，百宝阁将在三个月后的西陵城举办一场拍卖会。 不过这与他们此行的任务关系不大，贺子枫没有太关注。 他更关注他们一行人打探到的另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使得贺子枫对那神殿的主人——也就是所谓的白泽神君——更加了解了几分。 人们总是对一些神仙鬼怪的神异故事格外感兴趣，尤其在人间，白泽又是驱邪避凶的瑞兽，因此便有了更多的传说。 据说这白泽神君，乃是开天辟地之时，从天地之间的灵气中自然孕育的神兽。 白泽的原形如同狮子一般，头上长有两角。通身雪白，柔顺如缎子的毛发在太阳的照耀下，会散发出炫目的光晕。 由于是天地灵气孕育而成，因此他称得上是真正的不死不灭，与天同寿。 还因为天生神骨仙根，而位列仙班。 后来修得人形，便被天帝封为北境冰原和荒漠的帝君。 白泽成为北境帝君后，天帝不仅派人在神山埋下数条灵脉，作为所修建宫殿的地基。 更是在神宫建成时，安排了十二位天宫中的美貌仙子随侍其左右。 每逢乱世、凶兽出世，白泽便避世不出，而遇明君、逢治世，白泽就会现身。 据传，他的一双眼睛不仅通晓世间所有妖魔鬼怪的名字、原形以及驱逐之法，更是拥有预知之力，能看透一个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他身上的神力，与天地万物初开时的至刚至阳之气乃是同宗同源，天生便能镇压邪祟。 因此，若能获得他的庇护，哪怕只是一丝气息，等闲的鬼怪妖魔也不敢近身。 第135章 进入神山 足以见得，这白泽来到人间后，真是被传的神乎其神。 毕竟众人前往的，便是这神君的宫殿，因此众人倒是都听得很仔细。尤其是贺子枫。 其实，那一日得知林回峰陨落的消息时，贺子枫便知晓了那处是白泽神君的神殿。 虽然心下略有疑惑。 但当时他心神俱震，自然是无心思考。 眼下心绪沉寂下来，他才发现其中的一丝不对劲。 他发现，自己来到这修仙世界之后，所经历的一切，似乎都与那白泽神君有关。 不管是他要寻找的珍珑幻镜，还是后来进入海月幻境时的洞府。 他身上发生的一切，似乎一切似乎都被一根看不见的丝串联起来，然而这根丝又极细，细到让人误以为是幻觉。 贺子枫也不确定，是否冥冥中真有人在操纵着一切，还是因为自己的过度关注某些信息导致的幸存者偏差。 但他其实更倾向于后者。 或许是因为自己寻找的那东西，本来就是神君炼化的，因此，自然而然便对白泽的消息更关注了吧。 * 客栈内。 “眼下距离神宫开启之日还有三天，时间还很充足。” 安排好众人的房间，沈千舟才开口道， “我们今日便在此修整一夜，明日前往神山脚下。” 其余五人闻言纷纷点头，各自进入屋内。 众人越是往北走，温度便越低。 一直到此地，众人已经历了一天一夜的大雪。 幸亏有沈千舟的提醒，众人眼下都裹紧了厚厚的御寒衣物，并未动用灵力暖身子。 贺子枫进入屋内，也不觉得冷。 神经病似的走到窗边推开了房间的窗子，看见窗外的雪还未停止，纷纷扬扬下个不停。 外边一个行人也没有，街道和屋顶上全是厚厚的雪。 然而神奇的是，越是见到这鹅毛大雪，贺子枫的心情便越是平静。 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贺子枫从储物空间中拿出小铜镜，试图再次联系一下秦西阁。 其实，他在路上已经多次尝试联系对方，告知自己的行踪。 不过可惜的是，铜镜的另一头一直未有什么回应，而且接连多日都是如此。 今日显然也一样。 贺子枫只好无奈放弃。 他抬头，继续望向窗外。想起什么似的，忽然皱了皱眉。 其实，自从他知道文之粼也要一同前往神山时，便有不好的预感。 他知道，这人一定会找机会对自己下手！ 不过由于一路上方青词同自己走得颇近，这几日文之粼一直不曾找到什么机会。 贺子枫的手指焦躁地敲击了两下木质的窗户。 周围全是潜在的危机。 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自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次日一早。 大雪依旧。 自山脚下方圆一公里时，便能看到有重兵把守。 青莲剑派的五名弟子也是出示了自己的信物令牌，才得以进入。 十大门派的人都驻扎在山脚下，简单搭了些木棚。 也许是为了镇场子，其中似乎还有一两个长老在此。 驻扎于此的弟子众多，贺子枫他们只能通过门派间不同的服饰，才能判断出这些人的归属。 不过青莲剑派的月牙白莲花袍也颇好认。 袖间纹饰着一朵青色莲花，外加衣摆处的莲纹装饰，格外熟悉且醒目。 沈千舟带领四个师弟径直走向不远处正在休息的司青阳，其他几位驻扎于此的师兄弟也在此。 他先是抱剑向其他几位师兄弟行了行礼，才开口道： “大师兄！” 似乎是未到司青阳值守的时候，他抱着剑正闭眼假寐，闻言睁开眼睛，道： “二师弟，你们来了。” 司青阳颇有些无奈， “有两三个门派的弟子有些等不及，已经进入神山了。” “眼下恐怕已经赶到神殿附近。” 其实，这几个宗门想的是，若是先进入神殿，自然也就先掌握一份主导权。 而将其他人远远甩下，便能占据进入神殿的先机。 司青阳交给沈千舟两份图纸，传音道： “神山中似乎有什么禁制，限制了飞行法器的使用，你们只能徒步进山。” “这是我在此处听其他弟子的描述，打听到的路线图。” “此处人多眼杂，你们可以进山后再看。” 其中一张是神山的路线图，另一张则是神殿内的路线。 沈千舟点点头，接过图纸便立即塞入怀中。 几个师弟也很懂察言观色。见两位师兄都未出声，便明白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没有多问。 司青阳继续道： “记住！神殿开启的时间是明晚，你们要注意把握好时间！” “另外，我看近几日风雪不停，山中已经积了许多雪，恐怕不太安全。” “总之，一定要万分小心。” 最后，司青阳不放心地叮嘱道： “千舟，照顾好师弟们！” * 沈千舟将大师兄的嘱托一一应承下来，随后便带领四人进入了神山。 神山内。 其间高大的冷杉和雪松密林，都覆满了厚厚的雪。 放眼望去，前方是一片灰蒙蒙的白。 而进入神山，他们便感觉身上一沉，似乎连修为都被压制了几分。 沈千舟试了试，果然已经不能使用御剑之术了！ 其他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异常。 不过不知是因为什么，几人中只有文之粼的脸色最难看。 沈千舟领着众人行至一僻静处，见他们也好奇得不行了，他才谨慎地展开了个结界，将怀中那图纸掏了出来，低声道： “你们应该也发现了，此处不能御剑，也不能凌空飞行。” “大师兄刚刚已通过传音入密的法子告诉我，这是神山内和神殿的路线图。” “有了这个，便能帮我们节省不少时间。” 他将图纸给几人轮流传阅了一番，并嘱咐其余四人都记一记，然后才将其收好。 上边内容不复杂，倒是很容易便能记住。 贺子枫在脑中回忆刚刚见到的路线图。 其中神山的路线图要详细些，除了方向、距离和线路，还标注了些标志性的参照物如大石头、断崖之类。 图纸的正中，还用了个黑色的圆圈标识出了神殿的位置。 看起来一目了然。 第136章 暴风雪 不过画着神殿内路线的那一张，却并不是太完整，甚至就连已有的部分，标注得也十分简略。 看来萧荃所说的，这神殿内探索十分不足的消息，的确是真的。 文之粼道： “既然我们已经有了这路线图，那还等什么？” 方青词看了看文之粼，又看向沈千舟，幽幽开口： “从此处到神殿所在的断崖，一共有三条线路。我们要选择哪一条路进山？” 这也是沈千舟正在纠结的问题。 这三条线路中，有一条从后山走的小路。 这小路过于绕了，且又崎岖，走起来恐怕要花费不短的时间。再加上山中可能出现的诸多不确定性，也许又要花上些时间。 因此这条路被直接排除了。 摆在他们眼前的无非就剩下的两条路，一条路经过山脊，不过这山脊中间被一条深涧斩断，需要冒险用绳索荡过去。 另一条路是一个山谷，这条路最短，看起来没什么障碍，似乎也最安全。 但这却是沈千舟担忧的地方。 山谷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接连下了如此多天的暴雪。 山中积雪已经堆积得很高，走在山谷中，难免不会遇上什么意外。比如...雪崩之类。 沈千舟说出自己的顾虑。 文之粼急切开口道： “这有什么可犹豫的？” “我们在这山中不能御剑飞行，那深涧对我们而言要危险得多。若是不慎掉下去，便是尸骨无存！” “况且，我们明晚便进入神宫了，不过两天一夜的功夫，即便是有暴风雪，我们也可以用灵力支撑起结界。” 连贺子枫也不得不承认，文之粼一番话的确说得很有道理。 最终，他们按照此线路，冒着风雪向神殿所在之处进发。 ————— 五人小队顺着山谷，已经行进了好几个时辰。 越往山上走，四周越是开阔。 几人如同几粒小小的芝麻，点缀在雪山上，往前行进的速度很慢。 暴风雪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他们的脑袋和肩膀上已经落满了雪。 放眼望去，四周已经没有任何参照物，眼前全是白花花的、刺眼的一片。 由于长时间不曾见到除白色以外的其他颜色，贺子枫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有些发花。 他费劲地将自己的双脚从及膝的雪层中拔出。 往后望去，发现他们刚刚才走过的深深的脚印，很快被不断落下的雪掩盖。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走了这么久，也没有看到其他宗门弟子的踪迹。 雪太大了。 心底陡然冒出一个疑问。 如果......在这样的地方死掉的话，尸体要到什么时候才会被找到？ 迎面而来的大雪中，一旁的方青词敏锐地注意到他停下了脚步。 一双桃花眼望了过来： “子枫？在看什么？” “没什么。” 贺子枫摇了摇头， “走吧。” * 断崖附近。 神殿的入口还未开启。 约莫有三两个仙门的弟子已早早赶到，正待在一片空地上盘膝打坐，闭目养神。 绝大部分的仙门都还未赶到。 一弟子附在另一正在打坐的弟子耳边轻声耳语几句。那打坐的弟子便睁眼起身，同另一人离开了。 两人都是暗绿色道袍。 这似乎是天星宗弟子的服饰。 两人一前一后行到一处大树遮掩处，屏蔽了他们对话的声音。 “言师兄，刚刚山下传来消息，青莲剑派的弟子已进山了！” 被称作言师兄的男子，便是刚刚打坐的一人。 这言师兄长得挺标致，一张脸称得上是俊美。 他闻言，忽然笑得很灿烂，伸手拍拍那表情谦恭到有些狗腿的男子的脸。 “季安，走，带你看个好玩儿的。” * 贺子枫一行人又继续往前走了不远。 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沈千舟却忽然抬手，传音叫停了所有人前进的步伐： [停一下！] 一路上，他们都不敢高声说话，只能传音交流。 因为眼下积雪过深，即便是轻微的声波震动，也可能增加雪崩的风险。 沈千舟是极品水灵根，对与水相近的冰、雪等感受都极为灵敏。 暴风雪的天气，不仅对他的神识毫无影响，反而更使他如鱼得水。 他此刻眉头紧皱，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同为水系灵根的云骁也察觉到了。 [前边————] 水属性的元素极其充沛活跃，简直如同——海啸一般，席卷而来。 他一句话尚未说出口，沈千舟便扭头目眦欲裂，立刻向众人传音道： [跑！] [雪崩了！] 不过一息的功夫，即便是火属性灵根的贺子枫，也已听到远处隐隐传来的，如同雷声轰鸣般的大雪崩塌之声。 这声音正在靠近！ 脚下的大地也开始震颤。 几人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而且，几乎是在听到沈千舟声音的一瞬间，他们便立即作出了反应，立刻掐上了疾行诀往山谷的一侧跑去。 不能往山下跑，往下跑一定会被埋得死死地！ 沈千舟继续道： [左侧十步远的地方，有一块巨石！去那里！] 疾行诀属于爆发性法诀，短时间内移动的距离有限。眼下以他们的速度，肯定是跑不过这雪崩的速度的。 而刚刚那块巨石，其他人也都远远地看见了，约莫突出雪面一人多高。 那巨石突出地面，刚好与地面形成了一处夹角，或许能给他们留下一丝喘息的空间。 果然，几人刚刚躲到这块大石下，刚刚似乎还很遥远的雪崩便裹挟着强劲的气浪，如同猛烈的洪水一般汹涌而来。 [快，结界！] 眼见巨石也要被掩埋，沈千舟立刻道。 众人忙支起结界。 在几人合力支撑起的强力结界下，暂时形成了一处空腔。 暴戾的雪的洪流从巨石上方奔腾着往山下冲去。 以一种摧枯拉朽、不可抵挡的姿态。 此时，贺子枫就待在那巨石的正下方，正不断朝结界输送灵力，抵抗上方传来的重压。 他并未察觉到那巨石已经有一丝松动。 然而一旁的文之粼却注意到了。 突如其来的机会让他的眼神有片刻的停滞，下一秒，只见他手指微动。 文之粼居然掐了法诀朝那巨石击去！ 第137章 山洞 瞬间，那本就已承受不住巨大压力的石头便轰然倒塌，将贺子枫压在了下面！ 巨石之下，传来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方青词听到这边的动静，立即转身，却只见到那巨石倒塌下来，瞬间将贺子枫压在下面的场景。 一向端方温和的他，完全失了平时的君子仪态，大吼出声： “贺子枫！！” 他立刻便要去扒开那重若千钧的巨石。 随着他的灵力支撑消失，那道结界的灵力来源便只剩下两道，也就是云骁和沈千舟。 那结界在上方暴风雪的巨大力量下，居然有些支撑不住！ 而云骁和沈千舟，已几乎半个身子都陷入雪中了！ “喀嚓————” 四人一时不察，脚下传来失重的感觉。 * 轰隆隆的恐怖声响仍在头顶，并未停止。 一片漆黑的一处空间内。 “噗...呸呸呸！” 是贺子枫的声音， “卧槽咳咳咳———” 原来，这巨石之下，居然是一处山洞！ 这山洞口掉落了些树枝，又被厚厚的雪盖住，从外面竟完全看不出这里原本是个什么地形。 就在刚刚，几人因祸得福，弄断了门口支棱的一根树干。 莫名其妙掉了进来。 而那倒塌的巨石刚好堵在洞口，阻隔了外面肆虐的风雪。 刚刚情形有些混乱，竟没有一个人看到文之粼动手。 因此，眼下众人只觉得有些劫后余生。 昏暗中，方青词察觉到贺子枫似乎还躺在地上，发出些呼痛的声音。 他没死！ 方青词急忙顺着声音上前： “子枫！你没事吧！” “没事，”贺子枫缓过劲儿来，答道，“只是刚刚摔下来，不小心被砸到了脑袋。” 黑暗中，文之粼听闻此话，神色都扭曲了一下。 妈的！这家伙怎么次次运气都这么好？！ 而那一边的贺子枫已缓过劲来，支起身子。 见洞中实在昏暗，便燃起一簇火球，照亮了这一片空间。 众人也才得以借这火光看清周围。 此处空间是个裂隙，黑黝黝地往山内延伸到不知名的地方。 而五人掉下来的位置不大。约莫就是一间小屋子的大小。 贺子枫扫了一圈，不由也有些感叹： “咱们还真是福大命大，竟掉进这么个地方！” 沈千舟闻言，试探性地伸出一缕神识，往山洞外探去，随即摇摇头道： “外边的雪崩还未停，咱们先在此地好好休息一番，先恢复些灵力吧。” 众人依言坐下。 经过刚刚这一遭，众人身上的衣物都有些濡湿。 贺子枫将掉落进洞的一些树枝收集起来，做了个简易的火堆，供他们烘烤衣物。 温暖的火光中，最先开口的是云骁，只见他皱眉疑惑道： “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雪崩？” “明明我一直沿途查探，”沈千舟也狐疑的接话道，“水元素的确丰富，但远远未达到雪崩的地步。” “恐怕———” 方青词道：“就怕，是有人不怀好意！” 贺子枫下意识道： “莫非，那已经赶到的仙门中，便有天星宗？！” 见沈千舟点点头。 云骁有些无奈道： “掌门长老不是说，已经同他们达成了约定，在神宫中弟子之间不得相互残害么？” 方青词笑笑： “眼下咱们不是还没有进入神宫么？” 空气一时之间有些凝滞。 天星宗原来竟是在这儿跟他们玩儿文字游戏呢！ 片刻后，沈千舟才接着道： “罢了，我们现在多说无益。” 这雪崩与外边的暴风雪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等雪崩停了，咱们还得赶在明晚之前离开此间。” “赶到神殿入口附近才是要紧！”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众人并未露出什么焦急的神色。 毕竟眼下最紧迫的危机已经消失，时间也尚且充裕。 距离入口开启，尚有一天一夜的时间。 * 众人显然将这场雪崩想得太简单。 因为五人在洞中打坐近两个时辰后发现。那雪崩仍未结束，而且时不时便要再来一次。 眼见时间一点点流逝。 沈千舟不得不再次延长众人待在此处的时间，并安排好轮流守夜的人手。 这也就是说。 他们恐怕得在这山洞中过夜了。 * 贺子枫被安排的守夜时辰，是子时过后的一个时辰。 对于普通人而言，后半夜守夜通常更为艰难。 这是由于人的生理习性所决定的，毕竟此时一般人多处于深眠的状态，精神和注意力都不算太好。 不过好在贺子枫是修士，本来也只需要靠打坐调息便可休息，完全可以不必睡觉。 因此，他也无非就是不能修炼，只需保持清醒和警戒即可。 贺子枫抱着剑坐在火堆边上。 眼角的余光一侧是文之粼，另一侧是那幽深不见底的山洞内的裂隙。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晚眼皮一直狂跳，尤其是见到文之粼，跳得便更是厉害。 老是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忽然，贺子枫外放的神识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眉头紧皱，黑沉沉的双眼扭头看向那恰好能容得下一成年男子通过的裂隙。 不对！ 这里怎么会有妖的气息？ 虽然很是微弱，但那气息... 贺子枫又仔细感知了一番...似乎是从山洞深处传来的！ 难道，这洞穴中有妖兽？！ 眼下其他人都还在入定，贺子枫没有人可商量。 他打算暂时先按兵不动。 顺便想着，一会儿和方青词交接的时候，再和对方一同进去探一探究竟。 毕竟两人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然而这股妖气却并未给贺子枫犹豫的机会。 因为他很快发现，这股妖气越来越强烈。 而且——— 等等！ 贺子枫终于后背发凉地捕捉到，从刚刚开始，就感觉到的一丝微妙的不对劲！ 按理说，他们都是修士，而且方青词和沈千舟还是元婴期修士。 哪怕是正在打坐，以他们神识的灵敏程度，也不可能完全察觉不到妖气！ 而自始至终，他们都毫无反应。 就好像，只有贺子枫一人能感知到这股妖气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 第138章 魔气 贺子枫盯着那山洞看了半晌。 着魔似的，毫无犹豫地径直提剑走了进去。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文之粼就在他进入山洞的一瞬间，悄悄睁开了双眼。 他盯着贺子枫后背的双眼中，满是恶意与狠毒。 仿佛一支淬毒的利箭。 * 身后的光线已经完全消失了。 黑暗中。 一簇微弱的橙红色火光“噗”地一声自指尖燃起。 贺子枫的脸在暖色的微光下被照亮。 火光照亮四周，这里边居然比外边还要宽敞。 刚刚在外边，还能隐约听到外边风雪肆虐的呼啸声。 进入山洞后，居然什么也听不见了。 “唔，好安静......” 山洞中传来他自言自语的回声。 只是，刚刚那妖气呢？ 贺子枫蹙了蹙眉， 突然—— “子枫？”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声音把他吓了一个激灵，浑身汗毛直竖。 他转身一看，一道身影从他身后黑暗的拐角出现。 原来是“方青词”。 “你怎么跟来了？”贺子枫狐疑地问道，“你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方青词”露出一抹笑意，道： “是呀。” 不知道为什么，贺子枫见他这么笑，感觉有些不舒服。 就好像，这张脸皮下，不是方青词似的... “我刚刚正打坐，忽然察觉到一丝妖魔之气，一睁眼就发现你已经不在原地了...所以...” “方青词”解释道， “那气息很是浓郁，我有些担心你。” “我们一起行动吧。” 贺子枫顿了顿，从善如流地缓缓道： “好啊。” 然而贺子枫却并未转身往前走。 他猛地抽出剑，锋利的剑尖直直地指向“方青词”，突兀地大喝一声： “你是谁！” 方青词的眉尾抽动了一下，脸上泛出笑意，修长洁白的手指轻轻拨开剑尖： “子枫，别太紧张了。” “我是方青词呀！” 贺子枫见这人神色镇定，不似作伪。 但他曾在某部典籍中看到过，据说，有些妖魔十分狡猾，会化成人类的模样以迷惑敌人。 于是贺子枫对暗号似的，问了两句青莲剑派《门规》中的前几条，又问了问自己和对方的玉简法诀是什么。 对方一一作答。 倒是都没什么问题...... 最后，贺子枫问道： “我下山历练之时，曾让你帮我一个忙，你可知道是什么？” 这事贺子枫只同方青词讲过，其余任何人都不知道。 “监视文之粼。” 对了。 贺子枫松了口气。 他收剑入鞘，转身留给方青词一个背影： “下次别突然出声，一惊一乍的。” 方青词跟上，笑道： “子枫说得是。” * 两人往里越来越深入。 走在前边的贺子枫感觉那妖气更为明显。 但他伸出自己的神识查探，却隐隐察觉到，这妖兽的气息—— 似乎是品阶不低！ 贺子枫皱眉，有些不安道： “青词兄，你的神识查探到那妖兽了么？” “可知道它是几阶的妖兽？” 他有些担心，若是这妖兽等级太高，他们还是不要贸然深入，及时反身回去为好。 “方青词”道： “不是什么高阶妖兽。” “将它处理了便回去吧。别让它打扰到师兄师弟们。” 贺子枫点点头。 的确，若是品阶不高，那么速战速决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方青词的等级比自己高，想来对方应该不会出错。 * 他们又行进了百余步。 忽然，贺子枫觉得脚下一空，差点跌倒！ “！！” 他赶紧扶住了身侧的石壁。 将火光抛掷出去，他才发现，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四周的石壁都消失了。 火光短暂地照亮前方，又飞速向下坠落。 他们所处的通道，似乎通往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虽然一片黑暗，但贺子枫能感觉到，那大坑的深处，妖气十分浓烈。 这里就是那妖兽的巢穴！ 而且—— 这妖兽一定高于七阶！ 身后的方青词见贺子枫站在原地，问道： “子枫？可是有什么异常？” 贺子枫脸色已经变了，他急忙后退两步，转身焦急道： “走！” 得赶紧出去叫上他们离开！ 眼下外面的暴风雪应当已经好了很多了。 而且，贺子枫相信，七阶以上的妖兽，攻击性绝不比雪崩弱！ 然而后方“方青词”却定住身形。 “走？” 他嘴角咧开成不正常的弧度，看起来有些渗人。 “你要走哪儿去？” 眼前这“东西”的脸变了两变，先是变成了沈千舟的模样，声音也变了： “去找我吗？” “还是我？” 那脸又变成了云骁。 一张脸不断变换，看得贺子枫后背瞬间发凉，捏着剑柄的手用力到泛白。 这人难道是魔族？ 不，不会...... 眼前之人明明身上一点魔气都没有，而且，也能回答得上自己的问题。 电光石火之间，脑子里忽然闪过一种似乎不太可能的可能性。 “你——” “你是文之粼？” 这话说出来，贺子枫自己都不相信。 但文之粼也—— 不料对方答： “猜到了？” 然而对面的文之粼再次顶着方青词一张温润如玉的脸。 吃吃的笑了。 “晚了。” 贺子枫大骇： “你我之间无冤无仇，你何必屡次难为我？” 他知道文之粼一直在找机会动手，也步步防范。 恰巧就在今日，他不知怎么的，就像被人控制了似的，居然一个人进了这山洞！ 眼见对方神态癫狂，一步步逼近，贺子枫脑子里飞速运转。 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试图跟对方讲道理： “你放心，那灵根我不会跟你计较。” “你要什么，我也不会跟你争！” “你要做什么我都不拦着你！” 文之粼拔剑： “你果然都知道了。” 锋利的剑芒瞬间刺出，凛冽的剑气袭向贺子枫的面门，对面那张脸显得越发狰狞。 “那你便——” “下地狱去吧！！！” 贺子枫立刻举剑格挡。 “铮——”地一声， 他只感觉自己的虎口都有些发麻。 “我来神山，只是为了调查林回峰的死因，然后替他报仇而已。” 第139章 深坑 贺子枫一边说着，不敢松懈，手上飞快地掐起燎原诀第二式。 “而且说真的，我如果在那神宫中有任何收获，都可以交给你！” 然而文之粼今日邪门得很，反应速度根本不像个人类，根本没给他出手的机会，一招便打断了贺子枫的剑诀。 “那些东西，我不稀罕。就凭你，也想报仇？” “嗤。” “你还是死了，更能让我安心！” 话毕，他加快了进攻的剑招。 接连不断的进攻打断了贺子枫的动作。 贺子枫眼下被压制得很厉害，手上的剑招有些招架不住对方迅猛的攻势。 再加上受地势所限，他只能做一些勉强的格挡。 而且，他眼下还面临着另一个严峻的问题—— 脚下腾挪的空间快不够了！ 他已经半只脚踏空，快掉下去了！ 贺子枫急的头上冷汗直冒。 对面的人一边攻击，一边道： “萧成！你明明已经死了！” 文之粼语气愈发狠厉，带着强烈的不甘， “为什么还要回来？” 话音刚落，文之粼祭出一只黑色小鼎。 那鼎悬于空中，不断旋转，泄出一丝魔气，文之粼瞬间境界暴涨一大截。 手上顺势一掌推出，强悍的灵力击中贺子枫的心脏。 “文之粼！我艹你大爷的！” 一道鲜血自贺子枫口中喷出，星星点点的血沫沾上文之粼素色的衣襟。 贺子枫不可置信地看着飞回对方手中的法器。 “呃——咳。” 那东西分明是，魔修的法器！ “你入……魔了？” 文之粼勾唇一笑，挑眉道： “现在，入魔的是你了！” 又是一道带着魔气的剑气击出。 贺子枫无力反抗，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坠落。 文之粼刚刚一掌击出，不仅将他重伤，又用万魔鼎为贺子枫种下魔引，毁掉他的灵体。 贺子枫这一次，不死也得死！ 文之粼眼睁睁看着贺子枫落入黑暗，扬起一个舒心的微笑。 随后，他收起笑容，面无表情一掌拍向自己胸口，吐出一口血来，随后又将那染了魔气的剑往自己手臂划去。 手臂瞬间也血流如注。 整个人身形狼狈，一看就是与魔族经历了一场恶战。 做完这一切，文之粼一边往外退，一边不断劈向山洞内一侧的大石。 霎时间，山洞中地动山摇。 巨石轰隆隆滚落，阻断了贺子枫回来的路。 * 文之粼惊惶跑出山洞时，脸色因失血而有些苍白： “不好了！” 从山洞开始震颤开始，外边的三人便察觉到不对劲，也探身进入洞中来了。 见到狼狈不堪的文之粼，沈千舟一惊： “你这是？贺子枫呢？” 随后他感受到文之粼伤口上的魔气。 “是魔族？！” 文之粼嘴角溢出鲜血，点点头： “贺师弟还在里面！快！” 闻言，方青词不顾还在震颤的、似乎即将要塌陷的山洞，冲入其中。 沈千舟想拉他都没拉住。 眼见山洞快要塌陷，沈千舟只好立即架住虚弱的文之粼，带上云骁，立刻掀开巨石，出了山洞。 好在外边的雪崩已停，风雪也已小了许多。 三人找了个背风的位置，扶着文之粼坐下。 片刻功夫，方青词返身回来了，神色有些不虞。 沈千舟看向他，方青词道： “洞口全被堵住了。” 他试着清理了一番，然而里面已经被阻塞得严严实实地了。 沈千舟问道： “那贺师弟？” 方青词摇摇头，神色凝重。 他走到文之粼身旁，问道； “刚刚你们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文之粼将刚刚发生的事，半真半假地润色一番，然后一脸难过地讲了出来。 据他所说，贺子枫守夜时，发现山洞内有些不对劲。 自己担心贺子枫的安危，于是与贺子枫约好一同进入山洞内查探。 谁知二人的行踪惊扰了洞中的魔族。 那魔族凶悍异常，重伤了他和贺师弟。 两人与他打斗的过程中，剑气更是不慎将山洞中的石头击落，导致山洞支撑不住，开始摇晃。 方青词仔细听着文之粼讲话。 盯着文之粼的眼神中，满是怀疑之色。 倚在一旁的文之粼见状，心道不妙。 他转头看向沈千舟，道： “抱歉，沈师兄，都怪我没能保护好贺师弟。” “方师兄生气是应该的。” “你就让他一剑刺死我————”出出气吧！ 然而很突然地。 还不等文之粼一句话讲完，方青词竟真的拔剑刺向文之粼的胸口。 眼看着他就要一剑将本就虚弱的文之粼扎个对穿。 沈千舟立即出手制止了他： “方师弟！你这是做什么？” 方青词幽幽地看向文之粼。 贺子枫前些日子下山历练时，曾经拜托他监视文之粼的动向。 方青词虽然没有问及二人之间的过节。 然而他心里十分清楚，贺子枫是一定不可能与文之粼约好一同进入山洞中查探的。 文之粼在说谎！ 然而沈千舟不清楚其中的原委，只道是方青词与贺子枫感情不错，于是怪罪于文之粼。 于是他开口道： “眼下贺师弟生死未卜，再过几个时辰神宫又要开启。天星宗弟子还在暗处虎视眈眈。” “你们真的要在这个时候内讧吗？！” 作为师兄，他当然也很痛心，然而眼下不得不顾全大局。 毕竟几人此次离开宗门时，便已经做好了折损在神山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贺师弟—— 总之，在沈千舟的斡旋下，方青词最终只能冷冷收了剑： “文之粼，若你还有命离开神宫。” “届时我们再好好算算！” 沈千舟再次前往洞中确认了一番，又用神识查探很久，一点贺子枫的气息也没有。 最后，他不得不安排云骁下山去告知大师兄，请大师兄派人进入神山救人，而其余三人，则继续往神宫入口处进发。 眼下还未进入神殿，青莲剑派的弟子便已减员两人。 情势十分不利。 ————— 时间回到一刻钟前。 贺子枫坠入那深坑内，双眼紧紧地闭着。 然而除了胸口处文之粼那一掌造成的疼痛之外，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出现，自己也没有死。 第140章 你是大大大大...大蟒蛇? 身下的地面怎么……是软的？！ 贺子枫缓了好久，才伸出手掌摸了摸。 嗯？冰冷的、光滑的—— 又使劲往下按了按。 还有些柔韧。 像是质量很好的安全气垫。 唔，其实也有些像一个大水床什么的。 但是山洞里怎么会有大床？ 贺子枫闭了闭眼，他这是要死了，出现走马灯了吗？ 不知怎么的，他脑子里忽然闪回自己刚刚跟文之粼对话的细节。 如同每次吵完架复盘一样，贺子枫越想越生气。 他此时有些回过味来，自己怎么会想着说服对方？！ 说不定，就连林回峰的死也是这人指使的！ 要知道，萧荃和萧茹一直跟文之粼走得很近！而上一批弟子中，便有此二人！ 自己早些时候怎么没反应过来！ “踏马的文之粼！” 贺子枫恨恨地捶了捶身下柔软的“大床”，力道不算轻。 伴随着他这一捶，他似乎听到空旷的山洞中传来“嘶嘶”的声音。 他神色一凛，什么东西？ 正疑惑间，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子枫？] 拜文之粼所赐，贺子枫对这种忽然叫他名字的状况已经有些应激了。 “谁？！” 他立刻爬起身来，燃起火光，四处搜寻。 “咳咳咳——” 然而随着他猛然起身的剧烈动作，牵动到胸口的伤，又是一口血沫喷出。 那道声音又响起来了： [你受伤了？] 贺子枫这才发现，这声音是从自己识海响起的。 一道熟悉的气息伴随着治疗法术，笼罩到贺子枫身上。令他浑身暖洋洋的。 贺子枫有些惊讶，这是... [秦兄？] 一道低低的： [嗯] 还真是是秦西阁？原来他也来到神山了么？ 贺子枫听到是秦西阁的声音，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嘴里也吐出一口气。 继续躺回‘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靠起来还蛮舒服’的玩意儿上。 他没有抵抗秦西阁的治疗。 毕竟如果说在这个修仙世界有谁能够让他完全相信的话，秦西阁一定是其中一个。 而秦西阁在治疗中似乎是察觉到什么，问道： [子枫，你为何会出现在此？] [而且，你身上怎么会有魔气？难道这些伤，是魔族所为？] 贺子枫想了想，道： “算是吧。” “是文之粼，他好像入魔了。” 停顿半晌，秦西阁喃喃道： [文之粼么？] [他会付出代价的。] 不知是不是贺子枫的错觉，他感觉这人语气似乎有些冰冷。 他摇摇头，回了回神。 随后，贺子枫简单向秦西阁讲述了一番自己此行来到神山的目的，以及自己为什么会掉下来。 不出片刻的功夫，贺子枫感觉自己身上的伤似乎已经大好，但秦西阁的灵力还在源源不断地输入。 便开口道： “秦兄，我伤已经好了。” 待秦西阁收回灵力，他继续刚刚的话题道： “眼下他们应该会继续进入神山，文之粼是不会放弃神殿中的仙器法宝的。” “待我回到宗门，便将此事禀报掌门。” “到时，掌门自有定夺。” “唉，先不说这个了。” 贺子枫顿了顿，问道： “我前几日联系你，一直联系不上。” “你怎么也来神山了？你对神君的传承也有兴趣么？” 秦西阁没回答。 贺子枫忽然意识到有些奇怪，自己也讲了这么久。但这人怎么神神秘秘的？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他往昏暗的四周望了望： “唔，对了，你在哪里？” “怎么一直不见你的人影？” 秦西阁闻言更是沉默良久，久到贺子枫都以为这人是离开了。 他长叹了口气，才道： “我就在你旁边。” 话音刚落，贺子枫觉得自己身下那张“床”居然活动起来。 有什么东西忽然缠上了他的腰！ 卧槽！ 他下意识伸手一把抓住腰间蛄蛹的玩意儿，并大声道： “秦兄！山洞里有脏东西！” 然而秦西阁很意外地没有出手帮忙，也没吭声。 贺子枫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视力居然还不错。 他看向手中那节黑乎乎的、柔韧的东西。 有...有鳞片。 鳞片下，有柔韧的肌肉在涌动。 而自己另一只手撑着的“大床”，也是相同的材质。 想到这东西是什么，他脑中“嗡”的一声，仿佛停止了思考。 很明显，自己刚刚掉在一只巨蛇身上，而且正好掉在盘绕的蛇的正中间！ 顺着鳞片的纹路向上看去。 便发现黑暗中有一双茶杯大小的橙黄色瞳孔正盯着自己，分叉的蛇信子上下摇晃。 ！！！ “有蛇呃啊啊啊！！！” 山洞中爆发出贺子枫惊天地泣鬼神的凄厉惨叫，随后归于寂静。 而且不对劲。 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 这蛇，怎么那么像自己当初在灵蛇山见到的那一条？？？ * 行至半山腰的沈千舟三人。 沈千舟狐疑扭头： “我好像，听到贺师弟的声音了？” 文之粼急忙道： “应该是听错了吧？” 他看看一旁的方青词，继续道： “况且，入口就快开了！” “我们得赶快赶到。” 方青词只冷冷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了。 他进入山洞中查探过，贺子枫的气息确实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沈千舟见状，也道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摇摇头，继续往前行进。 文之粼皱紧了眉。 贺子枫难道还没有死？ 不过想到自己那一掌已重伤了对方的心脉，又在他身上种下魔引。 贺子枫眼下也许还有一口气在，但他的死，不过是早晚的事！ 想到这些，他稍稍定了定心，松了口气。 ————— 山洞内。 贺子枫脸色苍白，显然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他缩在一边的角落里，试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顺便离那恐怖的巨蛇远一点。 “所所所...所以，你就是灵蛇山那条大蟒蛇？” [是蛇神，妖族之王。] 秦西阁认真纠正道，蛇信子又吐出来发出“嘶嘶”的声音。 贺子枫一脸黑线，心道，那根本不是事情的重点好吧！ 他自认向来是个温和有礼、攻击性弱、接受度极高，能将就绝不多逼逼的人。 第141章 神殿出现 他对人身的秦西阁没意见，对秦西阁做了什么是什么身份全都没意见。 但对方能不能不要变成蛇啊啊啊啊啊！ 他恐惧蛇这种生物，就像是某种不受他控制的强迫症一样。 已经到了只要看见蛇类的外形，就会感到恐惧的地步。 哪怕他心里清楚，秦西阁对他而言完全是安全的，也无济于事。 “咱商量一下，”贺子枫咽了口唾沫，“你能不能变成人形交流。” 秦西阁却无奈道： [我也无法控制自己变回原形。] [神山的温度太低，]他硕大的身躯团在一边，语气又有些昏昏欲睡，[你知道的，我虽然是妖族之王，但也需要冬眠。] 其实，秦西阁虽然需要冬眠，但并非必须进入沉睡。 只是因为冬眠对他而言就像是闭关修行，能使他修为精进。 若是受伤而进入沉睡，恢复得也会更快。 而且他没有说的是，这一次被迫进入沉睡，不仅仅是因为神山因神力外泄导致的温度下降。 更重要的原因是，神殿上一次开启时，秦西阁也进入了其中。 他在其中与祁关盛等人经过一番恶战，受了些伤。 也正是因为受伤，这才抵御不住这异常的低温。 刚刚秦西阁醒来，一是因为贺子枫身上的温度唤醒了他。 二则是因为他察觉到，月华之力正逐渐减弱，神殿又要开启了！ 贺子枫仔细思索了一番对方的话，发现的确有理。 蛇类的生活习性，的确与温度息息相关。 于是他问道： “若是温度恢复些，你能维持人形么？” 秦西阁道： “可以一试。” 一刻钟之后。 贺子枫在地上点燃一堆火，一时之间好奇的心理占了上风。居然忘记了害怕。 他蹲在地上，眼神亮晶晶地看向秦西阁。 似乎在用眼神说： 变！给我变！ 然而他想象中的场景并没能如愿出现。 只是一晃眼，人形的秦西阁便出现在他眼前，面若冠玉、衣冠楚楚。 贺子枫瞬间还有些小失望。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个什么。也许是，唔...美男香肩半露之类的大场面？ 话说，电视剧不都这么演的？ “怎么？” 秦西阁见他这副表情，似笑非笑地挑挑眉道， “你还想看什么？” 贺子枫讪笑着摇摇头，慌忙摆手道： “没没没。” “嘿嘿。” 不过，秦西阁变成人形，倒是让他瞬间自在不少，脑子也开始正常思考。 贺子枫问道： “秦兄，咱们现在怎么出去？” 他刚刚四处寻找生火的材料时，已四处查探过一番。 贺子枫进来的那条路已经出不去了，完全被塌陷的石头堵死，一看便知那是文之粼的手笔。 贺子枫正等着秦西阁的回答，然而秦西阁表情却是有些犹豫，似乎是在斟酌自己的措辞。 他当时身受重伤，乃是从神殿中一处灵池逃出生天。 当时他逃得匆忙，一心想着找一处地底疗伤。 最后进入此处，用的自然是蛇身。 因此，不知道那条弯曲狭窄得像管道似的路，贺子枫能不能走。 秦西阁向贺子枫解释了一番。 眼下既然连他的蛇形贺子枫也都知道了，他也没什么好瞒着他的。 他简单讲了自己与魔族的战斗，表示自己来的那条路，似乎并不通往外界，而是直通神殿。 秦西阁也坦言，自己之所以来到神宫，便是因为这群魔族中有一人，乃是他的宿敌。 也是当初将他困在灵蛇山的人。 此人便是祁关盛。 岂料贺子枫听完，关注点却有些偏移，他道： “你刚刚说什么？” “那神殿中有魔族？” 那文之粼在这紧要的关口也入了魔，而且，对此次进入神山的事情尤为积极和上心。 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目的。 难道，他真的只是单纯地想杀掉自己么？ 还是说，文之粼与魔族之人有什么勾结？！ 贺子枫心下疑窦丛生。 若是后者，那方青词几人，恐怕有危险！ 刚刚贺子枫被秦西阁治疗好之后，本打算直接离开神山，回到宗门向长老禀报此事。 让宗门长老出面解决。 然而眼下情况危急，恐怕没有更多的时间给自己通风报信了！时间多拖一分，方青词三人便多一分危险！ 他不能让林回峰的事再次发生！ 想到林回峰，贺子枫咬了咬牙： “秦兄，你能否带我进入神殿。” “文之粼此番入魔，恐怕事情不简单！我担心同门师兄弟们遇到危险！” 本来秦西阁也要再进入神殿。 听闻此话，也不再犹豫，便带上贺子枫，从地底隧道处寻找神殿的入口去了。 ————— 神山的中心。 断崖附近。 风雪已经停止，天空中是一片黑暗。 今夜果然没有一丝月光。 然而断崖附近，五十多名弟子在此处静静等待，十大宗门的弟子已全都到齐了。 除这些弟子之外，崖下还有三名长老。 这三位长老是十大仙门中排名前三的宗门中，德高望重的长老。 三位长老在最后一日赶到此地，而他们前来的目的，主要便是为了维持秩序，确保所有弟子都能安全进入神宫内。 青莲剑派此行一开始便遇到了意外，有一名弟子折损在上山途中。 没错，也算是有惊无险，雪崩之后，天气居然好了不少。 云骁在告知大师兄消息后，恰巧在最后一个时辰之间赶到了断崖下。 所以算起来，只有贺子枫不在。 至于另一边的司青阳等人，已经着手在寻找贺子枫了。 虽说这情形似乎对青莲剑派有些不公平，不过青莲剑派也并未提出什么异议，长老们自然也就不曾过多关注了。 一长老站在高处，声若洪钟： “神殿快要出现了！” 用灵力传出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在场的每个人耳朵里。 诸位弟子闻言，皆是心潮激荡，神色激动。 “众仙门诸位弟子，准备进入神殿！” 他嘱咐道： “进入神殿之后，诸位要公平竞争，切勿互相争斗！” 第142章 神殿 当然，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场面话。 毕竟他甚至连违反此条的惩罚都未提及。 “一个月之后，我们会等在神殿的出口迎接大家。” 长老话音刚落，众人便看见断崖之上，一座纯白的宫殿渐渐显露其样貌。 神殿孤零零峭立在山崖之上。 在场之人无一不在仰望。 他们全都心生敬畏，全都感到它的巍峨，与高不可攀。 其上附着的仙力有如凛冽的风，然而吹向众人的时候却分外柔和。 甚至，称得上是...温暖？ 神殿附近的温度似乎比其他地方要高一些。 天星宗的弟子率先往神殿走去，走近神殿正前方那道白色巨门。 不知怎么，在场之人竟都有些紧张。 只见那高大的门如同一面镜子，只一瞬间的波动，便将几人吸了进去。 眼见那巨门没有任何异动，似乎一切正常。 余下众人也都开始躁动起来。 一刻钟后，众仙门弟子全都进入了那道巨门之内。 ————— 与此同时。 神殿深处的一处温泉，正袅袅冒着轻烟。 “哗啦——” 水面跃出两道人影。 秦西阁拉着软成一滩烂泥的贺子枫爬上一处温泉。 “咳咳咳——” 贺子枫扒住对方有力的手臂，疯狂咳嗽。 他倒是做好了秦西阁不走寻常路的准备，但谁知道那水道又窄又长。 里边不仅完全没有光线，更是没有空气。 他差点就嘎在里面了！ 好在那水游着游着竟莫名其妙变成了温泉，否则他现在恐怕已经变成一座冰雕了。 他赶紧用灵力烘干吸饱了水分的衣物。 然后就发现： “咦？我们已经进入神殿了么！” 这里头竟如此大么？他明明看过，就算挖空这整座山头恐怕也挖不出这么大的空间。 “这里边为何如此之大？” 秦西阁向他简单解释了此间运行的规则，其实已经更像是一个异度空间一样的所在。 所以，他们其实已经不在神山了。 贺子枫点点头，心下却是感叹，这神殿中居然如此温暖。 他打量四周，发现这巨大的池子四周全由玉石铺就，四周装饰华美精致，灯火通明。 空气中水汽氤氲。 或许，这是神君的澡堂子也说不定。 啧，果然是神仙过的日子，这神君还真是会享受！ 他还穿着离开宗门时带上的御寒衣物，被这热气一蒸，倒是感觉有几分燥热。 脱下两件衣服放入储物空间，贺子枫长舒了一口气。 “呼——” “舒服多了！” 其实，他本就是火属性的灵根，并不畏寒，不过沈千舟一番好意，也不能不给人面子。 他扭头看向秦西阁，打算问问对方这接下来应该往哪里走。 毕竟秦西阁也进来过一次了，多少有些经验不是？ 然而只见秦西阁一身黑衣，从水中出来后，一头长发是湿淋淋的，此刻被灵力一蒸，发尾半干地垂落。 完全一幅美人出水图。 刚刚还毫无形象使劲甩水的贺子枫瞬间汗如雨下，感觉自己是是对方的反义词，水鬼出水什么的。 贺子枫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惊讶的发现对方衣服上的水珠扑簌簌滚落，竟是滴水未沾。 这，就是秦兄保持风度的诀窍了么？！ 他不禁有些好奇道： “秦兄，你这衣服倒是神奇。” 看起来明明不算起眼，但很奇异地滴水不沾，竟如同莲池中的荷叶似的。 秦西阁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侧过脸道： “你喜欢么？” “这衣服，刀枪与水火皆不入，倒也勉强算得上是件法器。” 其实这玩意儿是他千年前的蛇蜕。 他笑了笑，接着道： “下次有机会，送你一件。” 贺子枫一无所知，闻言高兴地点点头。 “好啊！” 秦西阁继续道： “不过，眼下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处吧。” 贺子枫：“为何？是因为那些魔族之人正在追杀你么？” “就是那叫祁关盛的？” 不料秦西阁抬手掩了掩鼻子： “不是，就是单纯不喜欢这里的味道。” 而贺子枫闻言，这才注意到，空气中全是硫磺的味道。 对于人类的嗅觉而言，这味道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但也许是蛇类嗅觉过于发达，这味道令秦西阁有些不适。 贺子枫立刻点点头道： “好吧。” “秦兄，不知那神殿的入口在何处？” “我得寻找我门中的那些师兄们。” 毕竟，这神殿中有魔族的消息，十大仙门事先并不知情。 尽管那文之粼也在其中，不过贺子枫还是必须通知方青词等三人。 秦西阁道： “跟上。” 他也正好要去寻找祁关盛等魔族的踪影。 *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温泉所在之处。 贺子枫从秦西阁口中得知，这神殿分十几个殿，仅仅是地底的部分，便有好几层。 眼下两人正处在地底的第二层。 外边是长长的走廊，两人七弯八拐地，已经拐了好几个弯。 “原来这神殿内竟如此之大！” 贺子枫一边左右四顾，一边发出惊叹。 “这是天帝为神君建造的宫殿，自然不同凡响。” 秦西阁在走在前边，挺拔的身姿让他看起来极其可靠。 “我说，就这样的宫殿，还需要上哪里去寻找什么仙器法宝？” 贺子枫疑惑道， “直接扣两块砖带走，也能在宗门里被当成宝贝供起来吧！” 秦西阁转身笑了笑： “你把人的贪欲想得也太简单了。” “山珍海味就在眼前，谁能忍受粗茶淡饭？” “众仙门都知道这殿中有神君的传承，哪里又还会对一块平平无奇的砖块感兴趣？” 贺子枫点点头。 的确。 “那——” 他刚要开口继续问什么，秦西阁便立刻警觉地回身，食指竖在唇边，无声地： 嘘。 下一秒，秦西阁屏蔽了两人的气息。 他动作很快，转身便拉着贺子枫便顺手推开了一侧的门，进入一个小房间内。 这房间内空无一物，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不过也正因为其空无一物，所以即便进入屋内，也无处可躲藏。 第143章 神君的雕像 这不是最佳的容身之地，然而现在不是挑剔的时候。 因为，有东西来了，而且不止一个！ 不知是敌是友。 贺子枫简单扫了一眼房间内，便收回视线传音道： [怎么？] 他刚刚什么也没感受到。 既没有听到任何可疑的脚步声，也不曾感受到异样的气息。 然而秦西阁却回答道： [有魔气！似乎是魔族之人！] [而且，对方不只一两人。] 不只一两个人，会是文之粼他们几人么？ 贺子枫问道： [其中，可有人类修士？] 秦西阁摇摇头。 [那便是上一次追杀你的那一伙魔族了！] 对方这回点点头，神色却很是凝重。 祁关盛这老匹夫，自从进入魔界，成为魔尊的爪牙之后，变得更加难缠。 再加上他本来便是从妖界叛逃之人。 对妖族——尤其是蛇族——的命门，更是了解得十分透彻。 这也是为什么秦西阁会选择潜入温泉内。 毕竟这家伙自认十分了解蛇族，比任何人都了解它们的弱点。 简直轻蔑高傲到目空一切。 秦西阁低下头，直视贺子枫的眼睛： [我现在出去将他们引开，你一会儿出去后，便一直向左走。] [走到尽头，就能见到通往上一层的入口！] 随着魔族的靠近，贺子枫也感受到那一股嚣张且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魔族气息。 贺子枫有些担心道： [那你呢？] 秦西阁毕竟单枪匹马，而且，上一次神殿开启，与魔族短兵相接，他不就受了伤么？ 秦西阁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道： [上次是因为我太过轻敌，再加上他在暗处埋伏偷袭。] [今次，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况且，我如今经过一个月的休息，尚有一战之力，你不必担心我，] 对方镇定解释道， [那祁关盛等魔族虽人手众多，但这神殿中毕竟还残存着不少克制魔族的神力。] [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秦西阁解释完，不等贺子枫回答，便化作一阵黑烟，闪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他出门的一瞬间，故意泄露了自己的一丝妖力，远远地往另一侧去了。 ————— 神殿入口处。 一众仙门弟子虽说是一同进入的神殿内，但在随后的探索中，依然是仙门自发组成自己内部的小队，各自寻找。 青莲剑派的四人小队，气氛沉默。 方青词抱着自己那柄上山时便带上的剑，静静 跟在队尾。 沈千舟在进入神殿前，见小队中气氛实在剑拔弩张，若继续如此下去，实在不利于几人进入神殿后的配合与协作。 恐怕进入其中，还会造成更大的伤亡。 于是他只好推心置腹地，私下劝说了方青词一番。 毕竟贺子枫出了那样的事，他作为有照顾师弟们责任的大师兄，自然也感到十分羞愧。 然而眼下宗门任务还未完成， 他还需要对其余三位师弟的安全负责。 因此，此时自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眼见方青词对文之粼杀意不减，沈千舟只好向方青词承诺，若是几人能安全离开神殿，他一定如实将此事禀报掌门与宗门长老。 届时请长老们出面，使用心魔镜调查，若查证属实，确实为文之粼所为，那如何处置，全凭长老们定夺。 而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愿意自己去刑堂请罚。 这才稳住了方青词。 方青词眼下愿意停手，原因自然并非是不再怀疑文之粼，而是因为沈千舟提到的心魔镜。 文之粼可以骗人，但心魔镜不会。 那东西乃是青莲剑派祖师爷杀了成千上万的魔族之后，于魔域的血池内炼化的法器。 方青词知道，那心魔镜一直被放在天藏殿的最顶层。 这里存放的东西，就连门中长老，在没有商议的情况下，也是不能私自取出的。 这心魔镜最大的作用，便是它可以窥探人心最黑暗、最不可直视的角落。 人的内心如同太阳一般不可直视。 而哪怕是只有一点点杂念，在心魔镜中也会被无限放大，完全暴露出来。 而此物名为心魔镜，却并非仅仅是因为它能看穿人的内心。 更是因为看过这心魔镜的人，几乎都会被困死在自己的心魔中，无法挣脱。 最后一念成魔，堕入魔道。 这便是心魔镜一直被束之高阁的原因。 它不会引人明悟，向善，只会放大罪恶、加速堕落，最后将人引向万劫不复。 宗门典籍中有记载，青莲剑派上一次使用心魔镜，还是在两百年前。 不过具体用在谁的身上，典籍中未曾提到。 总之，既然有沈千舟这么一番话，方青词现在唯一的想法便是，看住文之粼，不能让他逃了！ * 神宫前殿。 白色巨门之后，众人进入的空间却并非断崖上所见的那神殿。 耳边风雪的呼啸声瞬间消失，里头的建筑与陈设竟突兀地一变。 此处天境高远，似是进入了一片极开阔的所在。 众人都被这变化震得心里一惊。但都没有表现出来。 原来，那断崖上的神殿只是一个容器，或者换句话说，只是这空间的一个入口。 换言之，恐怕从任何地方进入那神殿，都能进入这个空间内。 其间温暖宜人，周围郁郁葱葱的巨树环抱，竟无一丝刚刚那神山中风雪肆虐、寒风凛冽的影子。 经过仔细查探，这外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于是众人踏上重重台阶，绕过一处雕饰精美的影壁，来到大殿前。 沈千舟一行人倒并未感到太多的惊奇。 毕竟大师兄给出的图纸也已经透露了部分讯息。 此刻，他们正按照司青阳给的图纸，在大殿内寻找路线。 几人发现，大殿内也有许多珍奇的法宝法器。 但奇异的是，这里并没有人动过的痕迹，而且，这大殿也分外整洁。 他们一时也有些好奇，明明此处全是珍宝，为何上一批弟子竟只带出了六件法器？ 不过很快，他们便知道了这问题的答案。 只见空旷的大殿之上，神君巨大无比的雕像立于殿内的正前方。 其威仪肃穆，令人不可直视。 第144章 黑衣人 众人想要抬头看清神君的长相，却无一不发现，自己根本不能直视神君！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力，压在众人的头顶。 包括元婴期弟子，在这威压面前，竟也显得如此弱小。 原来，那雕像上残存的威压，已几乎压得所有人无法抬头。 遑论是在此肆意拿取神君的法器！ 神君千年前的肉身便陨落了，而今只是一座雕像伫立在此，其释放的威压便是如此的强悍且不可撼动。 他们只是一抬头，便明白了一切。 随后立刻恭敬地退出了空旷的大殿。 其实，上一次那些弟子，最远无非探索完前殿的这一部分。而上一批弟子带出的六件仙器，其实也全都出自偏殿内。 而前殿之后的其他地方，对众人来讲，是全然的空白。 但这也意味着，神宫内还有大量的法器丹药等资源不曾被发现！ 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在场众仙门弟子都清楚，此间无非就两个地方十分关键。 一是藏宝阁，二便是寻找那传承之地。 有几名弟子道： “偌大一个神宫，想必藏宝阁中的宝物必然十分充盈！” “是啊是啊！咱们若是找到神君的藏宝库，便是不枉此行了！” “别做梦了！若真这么好找，上一次怎么还会有如此多的弟子折损在此？” “依我看，咱们能保住性命最是要紧。” 沈千舟等人自然也听到了几人的谈话。 他转身对三人传音道： [我在那图纸上看到，几乎所有人都是在离开前殿，通往后殿的一处通道上，便止步不前。] [恐怕，那通道内，有些蹊跷。] 按照那图纸看来，这前殿包括一个正殿和东西两侧的偏殿。 从西侧偏殿往后，便是一狭长的通道，据图纸所注，那通道通往整个神殿的中心。 在通往神殿中心的那条通道上，司青阳用鲜红的笔墨标注了“危险”二字。 上一批的绝大部分弟子，便是在此折戟沉沙。 那条通道不简单。 ————— 神殿深处。 贺子枫悄悄拉开他藏身那间小屋的门。 走廊内很安静。 秦西阁已经将那些人引开了。他飞快左右扫视两眼，外面已经空无一物。 贺子枫轻手轻脚地迅速往秦西阁告诉他的方向奔去。 寂静的走廊内，只有他的脚步踏在地上的细微声响。 或许，还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 “到了！” 刚走过拐角，贺子枫便眼前一亮。 是往上走的木质楼梯。 忽然，他感觉身后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贺子枫十分警觉地转身一看。 ...... 什么东西也没有。 “错觉吗？” 他神色茫然地喃喃了一句，继续头也不回地往上跑去。 爬上地下一层，但通往地面的出口却不在此处。 而是在通道的另一侧。 简直像是在耍人玩儿似的。 但贺子枫当然不敢停，只心下嘀咕，神殿为何要建如此深的地宫？ 难道是有什么特别的作用么？ 因为这地宫不仅分了好几层，其间房间也不少，回廊七弯八拐，像迷宫似的。 但这些房间明明却都空着。 贺子枫好奇道： “这么多房间，住得过来么？” 不对，想来神君拥有这么大一座宫殿，应该也不至于委屈自己住在地下。 他狐疑地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查看，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倒是越发好奇神君的寝宫究竟长什么样了。 搜查的过程中，他始终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 但猛地一回头，仍是鬼影也没见着一条。 贺子枫拍拍自己的胸口，喃喃道： “呼，这地儿可真够邪门的！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他下意识地便加快了步伐。 至于那些屋子，他也不打算一一打开来看了。 离开要紧！ 然而行至拐角，左侧的一扇门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响，墙角一处什么黑乎乎的玩意儿。 贺子枫吓得心里一惊，手中捏紧了剑，大着胆子上前查看。 又是虚惊一场，那只是一节藤蔓。 长得还格外茂盛。 从前方的门缝里一直延伸出来。 但是—— 不对！地宫里不见天日，怎么会有如此茂盛的绿植？！ 这门后有什么蹊跷？ 有了文之粼那次突然袭击的前车之鉴，这次他提前将《燎原诀》第二式发动。 手掌中一丛青色的火苗“嘭”地窜起。 他紧张兮兮地挪动脚步，缓缓靠近那扇门。 猛力一推开，却发现—— 什么也没有。 贺子枫： “......” 他抬头一看，只见这间屋子的斜上方开了一扇小小的天窗，有外界的光线投入屋内，恰好照在那藤蔓上。 那藤蔓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 贺子枫叹了口气，暗道自己真是神经过度紧绷，有些草木皆兵了。 不料他刚刚收起掌中的火焰。 下一瞬，他脚边的藤蔓便突然暴起，缠到贺子枫脚脖子上！ 藤蔓上的毒刺也瞬间扎破贺子枫的皮肤。 贺子枫几乎是连挣扎和呼救的机会都没有，便视线模糊，失去了意识。 倒地之前，他隐约见到一个黑衣人推门而入。 ————— 青莲剑派内。 天机峰上庄其道洞府内。 庄其道与陆长老师徒二人正坐在梨花树下对弈。 随着庄其道“啪嗒”一声，清脆地落下一子。 陆长老有些恼怒了，吹胡子瞪眼道： “为师好歹是你师尊！你就不能让为师一子半子的！” 随后他似乎觉得自己这么实在有些斤斤计较，摸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有些尴尬地咳嗽两声， “咳咳，罢了，不下了！不下了！” 陆长老又扫了一眼棋盘，皱巴着一张老脸道： “乖徒儿，想必你也累了吧！为师今日就不打扰你了。” “况且为师也忙得很！” 庄其道一哂，道： “不知师尊近日忙些什么？” 陆长老白花花的眉毛不自然地动了动： “为师近日看清虚子那老头伤心得很，我得去陪他喝两壶酒。” 陆长老说完便要开溜。 庄其道闻言，却是叫住了自家耍赖的师尊，问道： “是为了那木系天灵根弟子之事么？” 陆长老点点头。 第145章 死而复生 “唔，其实，清虚师叔也不必太过伤心。”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毕竟是极其难得的天才弟子陨落了，而清虚那老家伙又意外的是个重情义的...... 然而陆长老知道，自己这个大弟子，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提到什么人，此番主动问及此事，绝非偶然。 果然，庄其道一边整理棋盘，一边意有所指道： “说不定，这人已有了什么奇遇了呢？” 陆长老神色一凛，问道： “难道这人————” 还活着？ 庄其道点点头。 陆长老喜道： “既是如此，那我便更要快些去找你清虚师叔了！” 说完，这老头儿便凌空御气，直接飞身去了灵犀峰。 庄其道收起棋盘，静静坐于树下冥想。 他于昨夜观星测相，本意是看看贺子枫今次去神山，是否会遇到什么危险。 自从他在贺子枫身上见到一些东西之后，庄其道便格外关注这人。 而昨夜，他只见南宫朱雀星动，忽明忽暗。 焦急之下，无意间一算，却发现那与贺子枫联系颇为紧密的林回峰，命格十分特殊—— 竟是有浴火重生、死而复生之象。 莫非，便是这林回峰影响了这朱雀星？ ————— 贺子枫意识还有些不清醒。 “贺子枫？” 一只手在他脸上拍了两下，试图让他清醒一些。 贺子枫睁眼时，发现自己的手脚被藤蔓束缚得很紧，正跪坐在地上。 抬眼一看，面前站着的，是他昏迷之前见到的黑衣人。 但对方显然没有太过限制贺子枫，他的五感仍可获取信息，能听能说能看，只灵力受到些压制。 “你——”他晃了晃脑袋，感觉自己还有些耳鸣，皱眉四顾，“这是哪？” 周围有了些简单的陈设，已经不是刚刚他进入的那房间的样子了。 但从墙壁的花纹来看，自己应当还在地宫内。 扫了两眼，视线落回那黑衣人身上。 “你是谁？” 绑住自己是什么目的？ 这人知道自己的名字，难道是自己认识的？ 但眼前这人一身黑袍，从头顶拢到脚，连声音也经过处理。 而且，贺子枫也看不出对方的修为。 只能从身形判断出是个男子。 “文之粼？” 但感觉身形不太像，此人比文之粼稍矮一些，与贺子枫身量看起来差不多。 “你问我？” 对方宽大的兜帽下传来一声轻笑： “我倒是想问问，你是谁？” 贺子枫懵了，你踏马刚刚还叫我名字来着： “你不是知道么？” 这人有病？ “你说，我是该叫你贺子枫，还是叫你萧成？” 霎时间，贺子枫狐疑中透露着几分惊惶的眼神，让对方感到很愉悦。 对方继续开口，经过处理的声音带着一种特殊的含混： “你夺舍了萧成的身体？” 贺子枫闻言，心神俱震。 卧槽！这人认识原身！ 而且眼下这情况一看便知，这人来者不善！ 贺子枫一时之间被惊得不敢说话，然而对方有些不依不饶了。 “嗯？怎么不出声！”这人躬身捏着他的下巴，强硬地让他抬起头，语气中透露着狠厉， “哑巴了？” “要我帮帮你么？” 说罢，这人不等贺子枫回答，立刻便操纵一片细长的叶子，狠狠扎进贺子枫大腿。 明明是柔软的叶子，在这人手中却如同一把坚韧的钢刀，几乎插进贺子枫骨头里。 鲜血喷涌而出。 “呃啊啊啊啊啊——” 惨叫瞬间溢出喉咙，贺子枫因疼痛而面目扭曲，额头瞬间冒出豆大的汗珠。 这人踏马究竟是谁？是萧成的仇家还是自己的仇家？ 他不记得自己有惹到过这么一号狠角色。 简直狠到，让他觉得都有些鬼畜了。 “兄兄兄...兄弟，”贺子枫强忍住疼痛，咬紧牙关开口道，“我......我的确不是萧成。” “我当初并非故意要夺舍萧成的身体！我因意外而死，一醒来便出现在萧成的体内了！” “但我待在萧成这具身体里不过一年有余。” “想来你我之间应当无冤无仇！” 贺子枫因为大腿上源源不断的疼痛，眉尾有些抽搐，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已是极限。 那黑衣人听闻贺子枫的解释，尤觉得不够： “那你四处打听珍珑幻镜的目的是什么？” 贺子枫又是一惊，知道他在寻找珍珑幻镜的人，只有秦西阁。 但这人当然不可能是秦西阁！秦西阁若是要用他达成什么目的，直接用主仆契约便可以了！ 贺子枫震惊的是，眼前这人怎么会知道他在找珍珑幻镜的事！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艰难道： “我...我从一典籍中得知，珍珑幻镜可以改变过去和未来。” “我只是想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贺子枫又简单解释了两句，表示自己只要回到自己的身体便可以了。 绝不会给他造成威胁。 并保证，倘若对方想要，那珍珑幻镜自己用过之后，也愿意交给他。 那黑衣人静静地听着，很好说话的样子。 贺子枫说完，也在等对方的反应。 人在面临未知的恐惧时，总是会感到心里止不住地发慌，严重的情况下，甚至会喘不过气。 贺子枫眼下就是这种情况。 眼前的黑衣人情绪阴晴不定，给人一种超出控制的惊悚与恐怖，他的一切行为都是不可预知，近乎癫狂的。 就像刚刚他突然捅贺子枫那一刀子，便是突如其来的。 贺子枫心底的绝望从未如此浓烈。 他感觉自己真的可能会死在这人手上！ 而这黑衣人，似乎是得知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他直起身，低声缓缓道： “原来你就是，一切变数的根源么......” 这人说着贺子枫听不懂的话，他似乎有些纠结，沉吟半晌： “你可知，你的到来改变了多少东西？” 黑衣人说出这话时，语气镇定得如同将要碾死一只蚂蚁： “不过还好，现在还为时未晚。” “我现在将你杀了，一切便能重新回到正轨。” 紧接着他又有些癫狂，不断肯定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像极了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没错！没错！” “先把你杀了！再杀掉严纪！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第146章 银柘 对方说的是—— 严纪？还是严绮？ 贺子枫有些没听清，总之姓严。 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因为贺子枫此刻已经没有思考的时间了！ 只见黑衣人一抬手，万千藤蔓便从四周的砖缝中悉数钻出，如同某种剧烈蠕动的虫子。 藤蔓裹挟着强劲的灵力，从四面八方袭来。 贺子枫睁大了双眼： “别！卧槽——” 藤蔓将本就动弹不得的贺子枫紧紧捆住，越勒越紧，藤蔓上的尖刺缓缓扎入皮肤。 但这一次，尖刺却没有分泌出毒液，让他陷入昏睡。 他清晰地感到自己胸腔中的空气正在不断流逝。感受着自己的皮肤被刺破，血液流出。 失血和藤蔓的挤压，让贺子枫脸红脖子粗，痛苦到说不出话，唇角也冒出鲜血。 内脏似乎都被挤碎了。 “唔...嗬......” 又是一大口鲜血涌出，他痛苦的、涨得青紫的脸上带着浓浓的不甘。 妈的，这回是真的碰到神经病了！ 不出片刻的功夫，贺子枫在这黑衣人的折磨之下，已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鲜血顺着藤蔓滴滴答答地落到地面上，淌成了一滩猩红的小水池。 在贺子枫即将因为失血过多而再次失去意识之前，一道白光携带着一股巨大的灵力——“砰”地一声——将门撞开了。 白光停了下来。 原来是一只狼一般大小的生物。 它闯进房间便开始攻击黑衣人，瞬间改变了房间内那黑衣人对贺子枫单方面碾压的局势。 尽管黑衣人奋力召唤出更多植物阻挡。 但这似乎是一个高阶妖兽，攻击性极强，那狂舞的藤蔓和毒针在它面前如同纸片一般脆弱。 几个回合下来，实力深不可测的黑衣人居然都有些招架不住。 而那狼形生物已经撕开层层屏障，来到黑衣人的近前， 最后，以黑衣人拖着被咬伤的血淋淋的左脚遁逃告终。 黑衣人只是有点神经质，但不是傻子，遇到如此劲敌，只能先逃走了。 地上留下一串血色脚印。 * 那通身雪白的狼形生物，乃是银柘。 原来它也进入了神殿。 解决完黑衣人，银柘的黑鼻子凑到意识模糊的贺子枫跟前。 它没有继续追上去，因为它看到贺子枫情况有些不对。 银柘几乎带着哭腔： “贺...子枫，你不要死！” “我不该离开你的呜呜呜！” 它就知道，这个脆弱的人类离开了自己，一定搞不定的！ 看吧！自己不过是离开这么短短的几天，这人便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幸好，幸好它嗅觉灵敏。 银柘远远地便闻到了贺子枫血液的味道，这才循着血腥气找了过来。 它一边哭，眼泪啪嗒啪嗒地砸在地上，一边用利爪和牙齿迅速撕开贺子枫身上如蚕茧般的藤蔓。 银柘一身雪白的皮毛，被贺子枫的血液、自己的泪水和尘土之类的混合物，弄得脏兮兮的。 它倒是没有受伤，沾染的血迹大部分是贺子枫的，极少数是那黑衣人的。 银柘哭得乱七八糟地，跟现在高大威猛的样子完全不相符。 是的，银柘似乎是解除了某种禁制，身形已经可以长久保持它原的成年姿态了。 贺子枫半睁着肿起的双眼，微微皱起眉头，口中的血液让他说出的话有些含糊不清： “银...柘，别...哭...了。” 他只想死得安静些，但银柘吵得他耳朵疼。 贺子枫从这家伙一进来便认出是它了，他在海月幻境见过这家伙的真身，跟现在一模一样。 但此时过多的失血，再加上心脉受损，他的身体有些发僵。 他感到很疲惫。 一种发自内心的、深深的疲惫。 于是他又重新闭上了眼。 银柘见状更慌了： “你...喂！...呜呜呜嗝...你不要睡！” “我带你去——” 仿佛是想到办法，银柘眼睛一亮， “去那里！对！” “你一定不会死的！” 银柘先急忙使出一招治疗法术，它口中吐出内丹，一道温和的灵力便顺着内丹缓缓流淌出来，覆盖住贺子枫的身体。 然而这种治疗的术法只是杯水车薪，只能先保住贺子枫的命。 察觉到贺子枫气息稍稍稳定，银柘收回内丹，轻轻伏下身将贺子枫稳稳地驮在背上，飞快地蹿出了门。 ————— 沈千舟一行人，已经进入了那通道所在的大殿内。 此殿位于前殿的西侧，一进入其中，便能看到正前方一个高阔的通道。 殿内明净异常，隐隐传来某种奇异而醉人的花香。 其余仙门弟子此刻也全都待在此殿。 众人都正在商议通过此地的方法。 他们终于知道这地方为何竟陨落了如此多的弟子。 一开始，许多人都不相信只有这么一处，能通往后殿。 然而在经过不断的尝试和失败，甚至触发禁制而重伤了三名试图以其他方法强行闯入后殿的弟子之后。 众人都意识到，这通道的确非进不可，并无第二条路可走。 那通道并非简单的通道，它的造型也不同于普通的、黑漆漆的一条小道。 相反，它很是宽阔，装修也精致华美。 通道左右各设了六道大门，两两相对而立。 加起来统共十二道。 雕花木门，以及门两侧的玉石扶手，使得它看起来更像是......一座专门修建的宫殿。 那十二道精致非凡的木门上，均各自雕刻了一种花朵，远远观之，简直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而每一种花，又都不相同。 正在众人疑惑怔愣间，通道前出现一片水幕，那水幕上显现了通过此间的规则。 [每次十二人进入。] [每人各自进入一间房，安全出来者，即为神殿认可之人。] 神殿认可之人，自然可以继续进入其中。 而不能出来的人会怎样，水幕上只字未提。 沈千舟四人互相对视一眼。 所以，这十二道门乃是一个组合起来的机关，它们共同构成了一道禁制。 若不能解开这道禁制，便无法通过此通道。 第147章 十二花神殿 更不要说进入后殿，寻找宝物，简直是痴人说梦。 方青词盯着那门上雕刻的花，皱眉道： “这十二种花，似乎是一年中不同时节开放的。” 十二种花，对应的自然是十二个月。 沈千舟顺着通道，由远及近地看去，喃喃道： “梅花、杏花、桃花、牡丹......” “的确是不同时节绽放的。” 方青词道： “我们在来赶来神山的路上，曾听闻神君的传说——” 说到此处，其余几人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十二道门，应当与天帝赐下的十二名仙子有关。 说不定，便是那十二位仙子的居所。 文之粼道： “我看，咱们在此处想得再多，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直接进去看看。” 沈千舟犹豫半晌，道： “不急，先等等。” 只见他们身侧不远处，两个宗门的弟子已经商量好，一同进入那十二道门中。 是天星宗和大衍宗。 这两宗联手，也算是强强联合了。 两宗加起来，便有十名弟子，还需两名弟子便够进入其中了。 那天星宗弟子中，有一名弟子环顾四周，似是在物色人选。 停顿半晌，却是直直朝青莲剑派几人走来。 这人先是行了个礼，也算是做足了礼数： “在下言梧，是天星宗怀谷真人座下大弟子。” 言梧脸上挂着笑，但这笑的却有些让人不太舒服，一副笑面虎的姿态，“我们刚刚与大衍宗达成合作，一同进入那门内，但我们有两名弟子身受重伤，已经无法继续前进。” “青莲剑派人手也不足，与其他门派一时也凑不足十二人。” “不如——” 不如便加入他们，凑足十二人一同进去。 说到这里，沈千舟四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这天星宗向来心高气傲，目下无尘，而青莲剑派前边还排着十方域和玄羽城两大门派。 怎么会找青莲剑派联手？ 莫非，是另有所图？ 再加上，沈千舟离开宗门时，门中长老千叮咛万嘱咐，要照顾好几位师弟，小心天星宗弟子。 几人在神山遇到的雪崩便有可能是眼前之人所为，若是真跟他们一同进去，指不定还要遭到什么暗算！ 因此沈千舟只是略微思索，便立即抱拳果断回绝： “抱歉，恕——” 言梧却是立刻扶住他将要行礼的手臂： “诶？别急着拒绝嘛。” 他又笑起来，仍然是那种让人不舒服的笑，“这样吧，你们加入我们。” “我便告诉你，青莲剑派埋在山洞中那名弟子的下落，如何？” 沈千舟神色一僵： “贺师弟？” “你怎么知...” 方青词在旁边，闻言拔剑便怒道： “是你做的！！！” 他手中这剑的剑柄被布缠紧，是方青词从方家带出来的那一把。 此时剑光出鞘，剑身闪着凛凛寒光，搭在言梧脖子上。 言梧的脖子已渗出几滴鲜血。 当真是一柄利剑！ 而在场除文之粼外，其余两人均是立刻捏紧了剑柄。 众人见这里的动静似乎有些剑拔弩张，都伸长了脖子。 言梧见状，立即抬起双手，笑嘻嘻道： “道友怎么如此污人清白？” 他脸上不见一丝紧张，也完全没有反抗的动作， “那雪崩不过是天灾人祸，怎么能怪到我们的头上呢。” “况且，杀了我，你们可就真找不到你们的贺师弟喽~”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捏住了方青词剑尖，轻轻拨开。 “别这么粗鲁嘛。” 仍然是那贱死人不偿命的笑。 让人想一拳砸扁他那张脸。 * 总之，天星宗、大衍宗和青莲剑派的弟子，还是一同进入了那通道内。 其余弟子见这十二人进去了，便想先观望一番。 然而，那禁制似是清楚众人的想法，并不给人观望的机会。 只见那十二人进入其中后，那通道便瞬间消失了。 原本通道所在的位置，竟变成了一堵空荡荡的、普普通通的墙。 有人上前查探，发现那墙后并无什么灵力的波动。 由于怕再次触发什么禁制，众人也只好在大殿中静静打坐，等待那通道再次开启。 ————— 意识迷迷糊糊的。 身上的疼痛显得有些遥远。 贺子枫觉得自己似乎躺在一张温暖舒适的毛毯子上。柔软的长毛贴在他脸颊边。 这张毛毯子上下起起伏伏，似乎...... 带着他在移动？ 唔，贺子枫皱了皱眉。 他感到自己躺的姿势不对，不是很舒服——但是胸口好疼，浑身都好疼，疼到连翻身都做不到...... 贺子枫感觉到，一段时间的挪动过后，身下的毛毯前进的动作忽然停止了。 他和毛毯一起躲进了某处黑暗的小角落里。 前方传来细微的耳语声，但那声音细若蚊呐，只勉强能听清几个字。 “前辈，我们......萧成......” “妖族......” * 银柘动作很快，但仍然很平稳。 它将身受重伤的贺子枫带到了地底。 由于它身上有神君的一丝仙力，因此它进入神殿后，便在神殿中畅通无阻。 靠着神君这一丝仙力，它在此间已经搜刮了无数珍宝，躲过了魔族的追踪。 是的，银柘进来之前，那些魔族便已通过不为人知的手段，进入了神殿了。 银柘不知道这帮人要做什么，便一直躲着魔族走，因此倒是一直不曾与魔族起什么正面冲突。 三天前，银柘在那仙力的指引下，突破一层禁制，在地底深处，找到了一处灵力十分充沛的所在。 似乎是神君的闭关之所。 它身上的那些禁制，也是在吸收了此地的灵力之后，才得以打破。 否则以它之前的小身板，是绝无可能打败那黑衣人的。 银柘眼下便是想将贺子枫带入那灵力充沛之所，兴许那有利于贺子枫的恢复。 然而今日却是诸多不顺。 前边竟出现了两个魔族，正好堵在银柘前往的那地方的必经之路上！ 难道，魔族也发现了此处充沛的灵力？！ 银柘有些焦急，但它还驮着一个重伤的贺子枫，不能鲁莽冒进。 第148章 神君闭关之地 它悄悄隐匿了自己和贺子枫的身形，躲到暗处。 带着肉垫的爪子踩在地上，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那两个魔族似乎笃定周围不可能有其他人，正旁若无人地商议着什么。 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情绪有些激动： “感谢前辈的帮助！若不是您，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进来！” “不过，那只傀儡真的没问题么？” 说话间，这人微微侧过脸，却是银柘认识的。 此人是青莲剑派中的弟子，文之粼！ 银柘暗道，他不是修士么？怎么身上魔气这么重？！ 而紧接着文之粼声音的，是一道苍老的、低哑刺耳的声音： “那傀儡无法通过花神殿的考验，会在其中灰飞烟灭。” “不过它的任务也完成了。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等那傀儡消失，你便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在十二花神殿之外，我会找人帮你掩护。” 对面是一跛足老者，他须发皆白，浑浊的眼神中满是沧桑与阴鸷。 他就是如今的魔尊派到人间的爪牙，祁关盛。 文之粼点点头，皱眉道： “但萧成似乎还活着。” 刚刚有魔族下属来报，在地宫第一层发现了人类修士的气息。 他赶到时，只见到满地粘稠的血液。 文之粼几乎是立刻便察觉到，那是贺子枫的气息！他顿时大惊失色！ 为何他每次总能绝处逢生？ 当真是天命如此？ 祁关盛抚了抚身上的道袍，镇定道： “此事不急于一时。” “萧成身份特殊，本就是身负大气运之人。” “当年我在他身上布下那样的阵法，也不能毁灭他的神魂，不过将他的神魂分割成几份而已。” “他半缕神魂，痴傻了这么多年，眼下神魂归位，逐渐融合，气运也在逐渐回归。” “如今你不过是拍了他一掌，怎么可能就如此轻易地杀了他？即便是我，也只能有把握解决他的肉身而已。” “不过，那萧成与妖族之王秦西阁有密不可分的联系。你且随我去布下大阵，将秦西阁诛杀。” “到那时，再来慢慢对付萧成不迟。” 原来，祁关盛进入神殿，为的就是诛杀秦西阁。 而带走神宫中的珍宝，只不过是顺手。 至于那群区区的人类修士，不过一群蝼蚁，他还不放在眼里。 而萧成，祁关盛似乎也多有忌惮。 银柘并不知道两人谈话中的萧成和秦西阁是谁，因此它只是悄悄藏在暗处。 然而银柘背上，强打起精神的贺子枫却是已经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越听越心惊。 又很是担忧秦西阁的安全。 心下气急，一口血呕出来，将前胸一片衣襟以及银柘的毛发染得血红。 有两滴血液顺着银柘的毛发滴了下去，渗进银柘脚下的岩缝中。 银柘清楚贺子枫的伤势不能再拖，已十分焦躁。 不过那两人聊及此处，总算是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那两人离开没多远，银柘便立即带上贺子枫，前往神君的闭关之地。 它身形极快，不过一瞬，便消失在原地。 那边的祁、文二人走出去不过几十步远，走在后边的文之粼感觉到什么似的、 他忽然停住脚步，转过头看向刚刚银柘藏身的角落。 前边的祁关盛察觉到后边的人停下脚步： “怎么？” 文之粼却忽然问道： “我们在何处布下那诛杀大阵？” “自然是在神君之前的闭关之地，”祁关盛声音依旧沙哑刺耳，“不过，神殿中四处是隐形的禁制。” “我们暂时还没找到。” 文之粼走向那角落，蹲下身，两根手指在地上轻轻一擦： “前辈，”他一边开口，一边看着指腹上沾染的一抹猩红，嘴角咧开一丝笑意，“我们已经找到了。” ————— 神君闭关之时，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便将闭关之地选在与世隔绝的地底。 并在四周设下极强的禁制。 但银柘带着贺子枫进入此间时，没有遭到什么阻拦。 此处空间乃是在地底山洞的空腔内，一块孤零零的石柱平台上。 禁制结界隔开出一片空间，遗世独立。 看得出来，神君为了自己修炼时能完全地静心，此间摆放的东西不多。 只一张床，一鼎炼丹炉而已。 贺子枫因身受重伤，又气急吐血，眼下已经完全失去意识。 银柘一将人带进来，便立即将他放到那张玉床之上。 那玉床乃是由一整块玉制成，通身冰蓝的温润色泽，散发着淡淡的华光，那是其上流转的仙力。 它是神君的法器，若论品阶，可称得上是天级法宝。 重伤之人使用，有极佳的治疗之效。 而寻常人使用，亦可延年益寿，带来许多增益。 不过贺子枫眼下这伤的确严重，又失血过多。 苍白的脸色在冰蓝色玉床的映衬下，更显青白之色。 但银柘的爪子扒开贺子枫胸膛的衣服一看。 那些细小的伤口的确是在愈合！ 有用！ 银柘短暂地松了口气。 呼—— 接下来，只需静静等待。 ————— 十二花神殿内。 方青词进入的是第三道门。 其上雕刻着一枝桃花，那雕花的木头散发出清雅的香气。 一踏进门，便忽的闯入一阵薄雾，薄雾之后竟是一片桃花林。 方青词急忙转身，却发现自己进来那门已经消失了。 那自己握着的门把———— 低头一看，自己正握着一枝新鲜的桃花，那桃花娇艳欲滴，散发着特有的清香。 怔忡间，林子里传来一阵嬉闹声。 方青词茫然地抬头，只见三五垂髫孩童正在林间穿梭嬉戏。 其间一胖大小孩儿正蒙着眼睛，气喘吁吁挥舞着四肢，在空气中乱抓。 一个脸色臭臭的黑衣小男孩坐在树下，似乎是不想参与这场游戏，见那胖小孩儿走过来了，也不躲，仍然那么坐着。 小胖墩儿不小心绊到黑衣小男孩支出来的脚，噗通一声摔了个大马趴。 抬头一看，脸上全是泥土、草叶子和压碎的花瓣。 这一下可给他摔疼了，小胖墩儿登时“哇”地一声哭起来了。 第149章 桃花林 他一把拉开自己脸上的黑布条，见绊倒自己的是那黑衣小男孩，便哭着大声控诉道： “小九！你干嘛故意绊到我！” 那黑衣小男孩坐在树下不挪窝，老气横秋地皱眉道： “分明是你故意往我脚上撞过来的！” 这人还真是恶人先告状！ 小胖墩儿身子倒是灵活，闻言抹了抹眼泪，立刻爬起身来： “怎么可能！我会那么笨吗？”他忽然看看旁边矮一些的小女孩，语气有些凶凶的，“阿箬，你说，刚刚是不是小九故意绊倒我了！” 阿箬站在一边，被小胖的语气吓得呆住了，居然也开始哭起来： “我...我不知道哇啊啊啊...” 小九见这俩人都开始哭起来，实在吵得他耳朵疼，便立刻站起身来，想离开此地。 只见小九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小小的眉头皱得死紧。 若不是阿鹤总是要他跟这些小孩儿玩儿，他才不愿意应付这帮小屁孩儿呢！ 小胖墩见状，却立刻伸开双臂拦住小九。 “你不许走！我...我......” 支支吾吾半晌，小胖墩儿转头瞥见方青词在一边傻站着。 他呼哧呼哧跑到方青词跟前，拉起他的手跑过去。 方青词这才注意到。 自己......怎么跟这小孩儿一般高了？自己的手，怎么也变得这样小？ 然而眼前吵吵嚷嚷，正有一桩公案要断，打断了他的思考。 小胖墩拉着方青词，希冀地看向他，很伤心的样子，扁着嘴哭诉道： “呜哇哇哇，阿钧，你刚刚也看到了对不对！” “都是小九的错！” ...... 哩哩啦啦牵扯好久，方青词终于用尽毕生所学，将眼前几个孩子哄好， 顺便，他也才终于弄明白。 自己现在或许进入了某个幻境内。 他本来已经做好一进来便开始战斗，甚至九死一生，陨落于此的准备。 谁知遇到这么几个小孩儿。 方青词扫了一眼眼前三个孩子，悄悄叹了口气，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战斗呢？ 毕竟小孩子这种生物，他真的搞不定啊！ 他沉吟半晌，本想问问小九此间的消息。 毕竟这孩子看起来就比其他俩人靠谱不少，然而小九这孩子很是谨慎，不愿意开口多说。 因此，他只能从小于和阿箬的嘴里零星拼凑出些信息。 总之，自己现在是个七岁的小孩，名叫阿钧。 那胖小孩叫小于，与旁边的小女孩阿箬、小男孩小九一样，都是他的玩伴。 他们这几个小孩，都是这桃花村里的。 几个小孩今日在这桃花林内捉迷藏。 随后发生了些对方青词而言小得不能再小，对他们而言大得不能再大的矛盾。 然后便是现在这局面了。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方青词只觉得他们聒噪。 小孩子，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 搞得他多年来养成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良好修养都有些破功。 他费了好大功夫才将俩小孩儿哄好，然后绝望地发现，刚刚那种架，他们平均每半个时辰便要吵一次。 于是他便和小九一样，臭着个脸坐在桃花树下，一边焦躁地扯着手里的桃花，一边思考自己如何离开的问题。 这不，半个时辰的“冷却时间”又到了，又该开始整幺蛾子了。 果然，小于胖乎乎的手里抓过来一只小虫子，说要把它带回家当宠物。 阿箬见小于宝贝那样，好奇得不行，非要看。 然后便被吓哭了。 小于一时间被小妹妹的哭声镇住，忘记收紧手掌，虫子也跑了。 好了，又开始哭声二重奏了，还是立体环绕声。 方青词痛苦闭眼。 小于又想故技重施，找方青词和小九“主持公道”，谁知树下那俩人都像木桩子似的不理人。 他一扁嘴： “呜呜呜，我要去找阿鹤。” 随后呜哩哇啦地哭着跑出了桃花林。 林子里终于安静不少。 小于走了，剩下两人又不理人，阿箬也觉得无聊，于是也吸吸鼻子，抽抽嗒嗒地走了。 呼——— 世界，终于完全安静了。 小小的方青词得以继续皱眉思考： 所以，自己究竟要怎样才能离开这里？ 难不成，其他人也跟自己的情况一样么？ 真愁人。 ————— 神殿入口关闭已约莫有五六日的光景。 而贺子枫也在闭关之地内整整躺了有三日了。 这一段时间，银柘就伏在他的脚边，蜷成一大团。 此间流转的灵力恍若有实质，贺子枫无需修炼，那些灵力便会自动往他身体内钻。 一点点修复他破碎的心脉和周身的伤口。 但不知为何，他一直未曾清醒过来。 这一人一狐岁月静好，进都没有察觉，暗处的危险正在靠近。 * 地底深处。 闭关之地所在的石柱附近。 有浓郁的魔气环绕。 文之粼与祁关盛站在黑暗处。 一魔族跪在祁关盛脚边，道： “祁大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那石柱附近的石头上，一道道凹槽被雕刻出来，蜿蜒扭曲成一个诡异的阵法。 祁关盛手掌翻转间，手心出现一块看不出形状的薄片。似乎是什么东西的碎片，他嗓音嘶哑道： “等一切准备就绪，我便用此物作为诛杀大阵的阵眼。” 上边灵气充沛，恐怕是什么仙器的一部分！ 文之粼定定地盯着这东西，好奇问道： “这是？” 祁关盛却是不紧不慢将那东西收回，答道： “此物乃是神君亲自炼化的法器，珍珑幻镜的碎片。” “是传说中那失落的神器么？”文之粼闻言一惊，失声道，“原来这东西真的存在？！” 祁关盛点点头： “虽说这东西比不上我在灵蛇山用上的那弑神剑，但用它作为开启此阵的阵眼，再合适不过。” 祁关盛很了解秦西阁，对方并未恢复到全盛时期，有此物也足够了。 “千年了，”祁关盛长叹一口气，语气间带着某种兴奋和激动，“是时候将一切都还回来了。” 本来祁关盛的计划中，没有贺子枫这一环。 第150章 阿鹤 然而眼下这人撞在枪口上，他便决定将此计划临时改变一番。 届时，他要以贺子枫的血液为引，再以神器碎片为眼，成就此诛杀大阵。 将秦西阁一举诛杀于此！ 老道意有所指道： “咱们要想看这好戏，还缺个主角。” 文之粼知道他说的是秦西阁，问道： “只是，咱们要到哪里去找他呢？” 找到人，又该怎么将他引过来呢？ 秦西阁又不是傻子，明知此处有陷阱，怎么可能还会送上门来？ 祁关盛闻言，嘶哑的喉咙里钻出两声轻蔑的笑： “你可知道，这堂堂的妖族之王，还是个情种。” “我们手上捏着他的命门，他不敢不来。” 祁关盛笑得很阴鸷，他抬首望向石柱顶上，似是在自言自语，喃喃道： “千年前我能用同样的方法封印住你，千年后，这招依然有用。” “况且这次，我可没骗你。” 这些话，是对秦西阁说的，一边的文之粼自然不知道这人忽然发疯似的，究竟是在说些什么。 不过这不妨碍他理解眼下的情况。 那就是。 贺子枫今天一定会死！ * 祁关盛与文之粼话毕，便立即召集所有魔族，集中力量破解那闭关之地的禁制。 这对祁关盛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白泽神君本就专克邪魔之气，祁关盛若是没有些保命的法宝，怎么可能进来送死。 他早已在魔尊手中拿到一个十分强力的法器——上古仙器，蚀月令。 此令乃是魔尊在魔域的血池中炼化的天级屏蔽法器，魔尊行走于人间，便是使用此法器，遮掩身份。 由于神殿中情况毕竟与人间不同，魔尊这才将此物交给祁关盛。 他们这帮魔族正是靠着这法器，破除无数禁制，才能在神殿中穿梭自如。 否则，以他们魔族的身份，他们连神殿的门都进不来。 他们可凭借此法器，短暂地屏蔽禁制，随后迅速破坏那结界。 如此，便可抓住藏身其中的贺子枫了。 ————— 桃花幻境内。 正午时分。 漫山遍野的桃花林边，一处村落上空升起袅袅的炊烟。 该是用午饭的时候了。 有妇人已经在大声呼唤自己的孩子，回家吃饭了。 而方钧，也就是方青词，待在原地，有些傻眼。旁边小九依然坐在那里不吭声。 方青词尝试着在此间使用灵力，然而他惊悚地发现，自己明明能感知到自己丹田内的灵力，却丝毫也用不出来。 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 此时，一个年轻村妇寻摸进了林子，一边还叫着“阿钧、阿钧。” 方青词不是阿钧，自然对这名字没有反应，也没有任何回答。 正在他还傻站着的时候。 那妇人已经走到近前，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瓜，道： “阿钧！叫你那么多声！你怎么也不答应！” “害我急得不行！” 女人一边咕咕哝哝地抱怨，一边牵着他离开了桃花林。 方青词沉默地任由对方纤细但粗糙得有些剌人的手牵着。 从这女人的念叨中，他得知，这女人是方钧的娘。 方青词想到什么似的，往后望了望小九，紧了紧握住女人粗糙手掌的手指，有些别扭地喊了一声： “呃......娘。” 毕竟方青词的娘很早就过世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过这个称呼了，一时之间让他叫出来，还真有些不适应。 他昂首问道： “将小九一个人留在这里，会不会不太好。” 女人止住了嘴里的抱怨，低头看看自己的儿子，忽然又笑了，抚了抚他的发顶： “嘿？咱们阿钧这么懂事了！知道担心朋友了。” “放心，你阿鹤叔叔一会儿就找来了！” 这是方青词第二次从别人口中听见这男人的名字了。 第一次是那小胖墩儿说的。 所以，这人便是小九的家长么？ 正思忖间，一身穿粗布短衫的高大男子迎面走来。 与方钧的娘打了声招呼，也招呼了声“阿钧”。 便往林子里去了。 方青词清晰地听见女人叫他“阿鹤”。 不知怎么的，明明只是一错身，方青词却觉得这人给他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 这人走得风风火火，方青词眼下又是个矮矮的小豆丁。 因此他根本没来得及看清这人的长相，对方便已经走过去了。 他回头看，却只看见一个背影。 总之，方青词被那女人牵着，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家。 他坐在饭桌上时，手上一直往嘴里扒饭，脑子里却一直止不住地回想刚刚那男人。 方青词忽然反应过来。 不对！ 刚刚那男人的脸...不是他来不及看清，而是—— 他根本不能看清！ 每当方青词试图看清对方的脸时，那脸总似云山雾罩般朦朦胧胧，明明这人已经走到近前，但仍感觉被重峦叠嶂所阻隔。 这人脸上使用了掩盖面容的术法！ 寻常的乡野凡人感觉不到，因为他们本身就不能感知灵力。 但方青词毕竟是个修士。 这个阿鹤有问题！ 他心里隐隐有一种猜测，难道，他就是方青词离开此地的关键？！ 思及此，他匆匆吃完饭，便以“找小九玩”为借口，向方钧的爹娘打听了小九的住处。 原来就在村子的最西头。 方青词飞快地迈着小短腿跑出家门。 “他爹，阿钧这孩子今天怎么怪怪的？” 方钧他娘以为这孩子病了，刚抬起手要探一探阿钧额头，见他一转眼就跑没了影儿，只好收回手，对着旁边的男人嘀咕道， “他不是经常去找阿鹤玩儿么？怎么连阿鹤的家都不记得在哪儿了？” “而且，我刚刚没听错吧，阿钧刚刚跟我说谢谢。” “他今天还担心小九来着！” 方爹此时也吃完饭，抹抹嘴，欣慰地呵呵一笑： “孩子这不是长大了么！懂事了！” 方钧他娘想了想，也点点头，兀自忙活去了。 * 方青词一直跑到村西头，阿鹤家里。 这是个竹子搭的小屋，外边用竹篱围了一圈，便是院子了。 第151章 离开桃花幻境 窗户上的一个小陶瓶内，插了两支新鲜的桃花，一看便是刚摘的。 竹屋不太宽阔，但很显雅致。 跟这个粗犷的村落的风格不太搭。 那竹子做的门没关，方青词还没进门，便能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相对而坐，在院中的小桌前吃饭。 盘子里的热气袅袅上升。 配上院里两只鸡“咯咯哒”“咯咯哒”的叫声。 此情此景，非常的...有烟火气。 阿鹤远远地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方青词，热情地对他招了招手： “阿钧！过来一起吃啊！” 方青词已经吃过了，然而他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阿鹤已经站起身钻进了厨房，要去替他添一副碗筷。 对面的小九脸色本来就臭臭的，见到方青词站了进来，脸色似乎更难看了。 方青词没管这小孩儿，往那小桌上一看，倒是吃得挺不错，有荤有素的。 只是那卖相嘛......实在眼熟得紧。 简直眼熟得方青词心里“咯噔”一下。 桌上那盘青菜炒得焦黑，另一个盘子里的肉也切得也是粗一条细一条，有些甚至还是肉片。 唯一的一只煎蛋，倒是火候把握得刚刚好，泛着金黄诱人的色泽。 见到这菜色，方青词才终于肯定了这人的身份。 阿鹤就是贺子枫。 没跑儿了！ 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来，世间能有第二个人能将菜做成这样。 要知道，当初贺子枫在膳堂帮忙时。 方青词也是去见识过的。 甚至也是有幸品尝过。 只能说，如果食物可以用作攻击武器的话，贺子枫应该已经所向披靡了。 思及此，方青词捂了捂脸，不免有些同情地看了看食不知味地往嘴里奋力塞菜的小九。 终于明白这小孩为什么长得瘦瘦小小，而且还整天臭着张脸了。 方青词一直便这么站在桌边，眼睛紧盯着桌上的饭菜，给人一种—— 他很渴望这些饭菜的感觉。 明明那些饭菜并不好吃，但小九一直不曾开口邀请方青词坐下，甚至没有同他讲过一句话。 不过方青词毕竟是个成年人了，自然不可能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毕竟他也正在忙着思考一些事情。 意识到阿鹤的身份之后。 方青词自然是高兴的，他就知道，贺子枫没有死在那山洞里！ 不过在认真分析了一下眼前的状况后，他认为，也许贺子枫也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被意外传送到这个幻境中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不过他的目的眼下是很明确的。 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当然是与贺子枫相认，然后一同离开幻境！ * 果然，阿鹤拿着碗筷从厨房出来时，方青词立刻叫住了对方。 一旦确认了对方身份，他便怎么看这人，怎么像贺子枫。 方青词先是看了看小九，才急忙神色严肃道： “呃...阿鹤...我，你先出来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 小九察觉到什么似的，停下吃饭的动作，看向两人。 而阿鹤模糊不清的脸上似乎笑了笑： “无妨，就在这里说吧。” 方青词见那小九只是一介稚童模样，也放低了戒心，开口便道： “贺子枫，你是如何进来的？” 一边的小九神色一凛，皱紧了眉头。 却不是因为他听到了这句话， 恰恰相反，刚刚那一瞬间，他耳朵里一阵蜂鸣，什么也没听见，就连方钧的嘴型也看不见了。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短暂地剥夺了他感知周围世界的权利。 尽管只是很短的一刹那，但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还是让他很不舒服。 刚刚那句话，小九没能听清，然而阿鹤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方青词紧盯着对方的脸，只见他双瞳似拨云见雾般，对方的脸忽然明晰起来。 的确是贺子枫那张脸。 对方显然已经认出了方青词，有些无奈道： “你还是叫我阿鹤吧。” 方青词有些着急了： “所以，你是......么？” 阿鹤没有回答。 他眼下既是贺子枫，但又不是贺子枫。 大道三千，自有其因果和缘法。 而受天道所限，“贺子枫”这个名字来自未来，在这里是绝不能被提及的。 而方青词，也不能待在这里太久。 方青词意识到什么，转而没头没尾地问道： “那，你还活着么？我...” 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你？ “我不会死。” 阿鹤却是打断了对方的话，果断道， “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可以离开了。” 他说完，便伸出一指，轻轻点在眼前这小孩儿的额头上。 带着某种，方青词看不明白的微笑。 随着阿鹤的动作，方青词的灵魂忽然传来一种疯狂下坠之感。 他感到自己的灵魂与意识都在被迅速抽离。 眼前那张脸也忽然变得很远，很远。 * 方青词再次睁眼时，已经回到他自己的身体内。 而阿鹤手指微凉的触感似乎还残存在额头上。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竟捻下来一片小小的花瓣。 是一片桃花的花瓣，还带着些露珠的水渍。 方青词茫然地捏着那片花瓣，环顾四周。 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屋子内。 满室的桃花清香。 他的面前立着一座玉石雕像。 这雕像乃是一个微微笑着的女子，定睛一看，方青词心里一惊。 这女子竟与方钧的娘亲长得一模一样。 他推门而出，发现自己已经可以穿过通道前往后殿。 那坚不可摧的禁制已经消失了个无影无踪，仿佛它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通道的那一头，沈千舟和云骁似乎已经出来了，只是不见文之粼的身影。 方青词疾步朝他们走去。 ————— 神殿之下的地底深处。 祁关盛已经带领一众魔族，开始破解那闭关之地的禁制了。 此时，忽然有消息来报，十二花神殿中第一批人已经结束了花神的考验。 那文之粼的傀儡已死。 文之粼与祁关盛对视一眼，按照原定的计划，文之粼在祁关盛两名心腹的护送下，匆匆离开了。 第152章 魔族 * 闭关之地。 禁制内。 自从前几日听到魔族也在寻找闭关之地后，银柘便一直待在贺子枫身边守着，不敢轻易离开。 毕竟贺子枫始终在昏睡之中。 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当然是银柘。 它先是感觉到，脚下的石柱似乎有些不稳，正在轻轻摇晃，于是猛然从假寐中睁眼。 仔细查看之下，那坚不可摧的结界竟有皲裂的趋势。 而且，皲裂的结界处，隐隐逸散出一丝魔气！ 它回想起那一日听到的两个魔族之人的谈话，他们要在神君闭关之地设下大阵。 而眼下，他们已经找到这里了！ 银柘立即查探了一番贺子枫的伤势，万幸，最重的那一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眼下情况有些危急，不能等贺子枫完全痊愈了，银柘必须立即带贺子枫离开！ 它立即伸出爪子摇晃起他来。 “醒醒！贺子枫！” “魔族已经找到这里了！” 在银柘的催促下，贺子枫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倒也渐渐睁开了双眼。 他皱了皱眉，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昏睡了很长的时间。 还有些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 看到银柘焦急的眼神，听到对方不停地说着什么。 贺子枫昏迷之前的记忆瞬间回笼—— 卧槽！ 文之粼和那个魔族的谈话！自己要去通知秦西阁！ 也不知秦西阁眼下究竟在何处，自从他引开那些魔族之后不久，自己就不能通过契约同他传音了。 不知是否是神宫中禁制所限，还是因为其他一些什么原因。 至于那铜镜，早在贺子枫被文之粼推进那山洞中，掉到蛇形的秦西阁身上时，便已经了解到。 秦西阁此次离开妖界十分匆忙，那铜镜并未带在身上。 贺子枫翻身从玉床上爬起，注意到周围环境的陌生。 他迅速扫视四周，声音沙哑道： “我们这是在何处？” 银柘见他醒来，却是立即伏下身，示意对方趴到自己的背上： “快上来！我们现在在神君的闭关之地！” 闭关之地？！ 不会是祁关盛布阵诛杀秦西阁的那个闭关之地吧？ 没给贺子枫问出口的机会，银柘还在继续道： “魔族正布下诛杀大阵，要杀两个什么人！不过此事与我们没有干系，魔族应该不会分出太多精力来追赶我们！” 在银柘焦急的眼神中，贺子枫诡异的沉默了两秒： “......”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 “我就是萧成。” 是的，知道真相的贺子枫眼泪流出来。 谁能想到他就是萧成，萧成就是他。 昏迷之前听到的那老道的话，将贺子枫激得吐出一大口鲜血。 也将他一直以来都想不通的一些关键节点完全打通。 没想到，自己没能去成萧家调查，反倒是在神山误打误撞得知了一切真相。 他终于明白，为何都说那萧成以前痴傻。 为何萧成跟自己长得这么像。 以及—— 怪不得自己死了，魂魄还能跨越异世界，飞到萧成身体里！ 感情自己根本不是占了萧成的身体，自己根本是回到了快乐老家！而萧成的神魂也并没有消失，而是与自己融合了？！ 自己的穿越，根本不是偶然啊靠！ “嘎？？？” “他们要杀的...就是你？” 银柘呆住了。 随后银柘惊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四处乱窜，发出尖锐暴鸣声： “啊啊啊啊啊！完了完了！” 它的叫声把贺子枫吵得心烦。 他不得不伸手捏住银柘的嘴巴，开始紧急头脑风暴，试图寻找逃生的方法。 银柘被迫静音待在一边，cpu都快烧干了。 它扒开贺子枫的手指，还想问些什么，然而脚下的石柱又是一阵剧烈摇晃。 银柘只能将所有东西都先抛诸脑后，急忙道： “要不，我们还是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贺子枫问道： “你带我进来的时候，可知道还有其他的路离开？” 银柘摇摇头，神色慌张： “不行，我刚刚看过了，外面已经围满了魔族！” “完了完了！我们今天不不会就要在这里殉情了吧！” 贺子枫在百忙之中抽空无语了一阵。 这家伙还是跟以前一样，学到个词就随便乱用！ “银柘！你听我说！” “他们的目标不是你，”贺子枫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咬咬牙，与银柘对视道，“我一会儿便离开结界，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寻个空档，自己溜走吧！” 蓦地，贺子枫又想到秦西阁，他沉声嘱咐道： “若你出去后，能遇到一只蛇妖，便告诉他祁关盛等人的计划，你务必告诉他——” “千万不要来此地！” 银柘正要拒绝： “不！你不能——” 然而贺子枫已经提剑走出了闭关之地的庇护。 禁制隔断了他身后银柘的声音。 * 禁制之外。 贺子枫凌空而立，俯视脚下的众魔。 他扫视一圈，没有见到文之粼的身影。 底下的众魔见他乖乖离开结界，纷纷躁动起来。 危急关头，贺子枫反而镇定下来，神色如常。 仿佛自己不是被包围得四面楚歌，而是要让众魔俯首称臣。 空旷的地底内，传来他的一声厉喝： “祁关盛！” 祁关盛看到贺子枫的脸，狞笑一声： “终于愿意出来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众魔立即抓住贺子枫。 而贺子枫继续道： “我知道你的目的。” 贺子枫以为对方是知道了他与秦西阁签订了主仆契约，于是才有此计策，试图利用他将秦西阁引过来。 虽然不知道这人与秦西阁有什么过节，但他十分笃定： “你不会得逞的！” 话毕，贺子枫便立即对上朝他扑过来的众魔，使出《燎原诀》。 他《燎原诀》的火焰与寻常火焰不同，专克妖邪。 这些魔族喽啰，他还不放在眼里。 只见那剑光所及之处，魔气根本无法近身！ 这也是尽管贺子枫并未痊愈，也敢孤身离开禁制之庇佑的原因。 当初在新人试炼幻境时，他不过是炼气期，便可用此火杀死那文之粼动过手脚的三阶妖兽。 今次对上这些魔族，自然也有一战之力。 他不敌文之粼和那黑衣人，身受重伤，一部分原因是他一时不察，精神松懈导致。 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那两人身上根本没有一丝魔气。 然而此刻周围全是魔族。 贺子枫战意上涌，几乎快杀红了眼： “今天，就让你们尝尝这一招！” 口中飞快吐出剑诀，只见一道凌厉的剑气劈出，带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这是贺子枫闭关修炼，不断研究后精进许多的《燎原诀》第一式。 火树银花。 只这一剑便可看出，他与当初对上那发狂的灰鼠妖兽时，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第153章 惊变 他修为长进许多，这一招的威力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星星点点的火光如同漫天星雨，沾到那魔族身上时，便发出一阵微小的爆炸，似是烟花一般炸开。 冲上前的几名魔族瞬间便灰飞烟灭！ 趁着贺子枫这边发起攻击，吸引了魔族的注意力。 银柘也终于不再犹豫，依贺子枫所言，闪身离开了此间。 它速度极快，几乎成了一道残影，魔族之人正全力进攻贺子枫，居然都没有注意到。 贺子枫剑意中炸开的火光一沾到魔气，便迅速燃烧成一团青色的火焰。 那些刚刚还气焰嚣张的魔族在青色火焰的燃烧下，瞬间便化为了一阵飞灰。 而祁关盛眼瞳中倒映着那青焰，混沌如同一滩死水的瞳孔竟剧烈震颤起来。 “琉...琉璃净火？！” 别人见到这火焰，或许认不出来，但他活了上千年，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火焰！ 但紧接着，他又摇摇头： “不，不对......” 那琉璃净火分明是神族才能使用的火焰，贺子枫一介凡夫俗子，怎么可能！ 据祁关盛所知， 神君便是琉璃净火的拥有者之一。 传说白泽神君生于极炎之地的火焰山中，天生身负火焰神力。 神君之火，可焚尽世间一切妖邪，净化一切罪恶，被人称作圣火。 后来，在一代又一代的传说中，人们又将这火称为琉璃净火。 而神君身负琉璃净火，也是天帝当初选择在寒冷的神山为他修筑宫殿的原因。 天帝体恤北境的子民，他们的栖居之所终年苦寒，于是安排拥有琉璃净火的神君居于此。 不仅可以镇守一方，也可免去北境子民身受寒冷之苦。 神君来此之后，这里的气温果然有所回升，神山附近竟成了整个北境最温暖的所在。 而正是因为知道这些，祁关盛才十分肯定，贺子枫这招，只是看起来与那琉璃净火有些相似罢了。 祁关盛只沉吟片刻，便立即改变战术： “众魔族兵士，立即分散！” 虽说自己带入神殿的魔族已被那秦西阁猎杀了大半。 最精锐的魔族士兵又被秦西阁牵制。 但此处仍余下不少魔族。 对付一个金丹期人类修士，应当是绰绰有余。 是的，祁关盛已经敏锐地察觉到，那贺子枫不过金丹期的修为。 因此，眼下最好的方法，当然是消耗战。 即便对方有那看起来唬人的火焰，也总有灵力耗竭的时候！ 其实，那《燎原诀》无非只有三式。 贺子枫已经施放到第二式了。 他察觉到对方车轮战的攻势，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逐渐耗竭。 但他除了背水一战，根本无计可施。 四面八方都是魔族...... 最令他感到恐惧的是，祁关盛一直蛰伏在暗处不曾动手！ 这老东西与秦西阁是宿敌，活了至少也有几千年了。 如今又入了魔。 那实力究竟几何，秦西阁对上他是否有胜算，贺子枫根本不敢想象。 ————— 银柘离开闭关之地，在神宫中四处寻找秦西阁的踪影。 然而它并未见过秦西阁， 因此只能像无头的苍蝇似的，在神殿中乱撞。 * 神殿的最高处。 神君寝殿内。 一只黑色巨蟒正盘绕在殿内安睡。 金色的灵气萦绕在他的周身，他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 秦西阁在甩开那些魔族的时候受了些皮外伤，又恰好行至神君寝殿。 被这熟悉的气息蛊惑般，他便鬼使神差地进入了此间。 * 几日前。 其实，秦西阁本欲快速甩开那些魔族，然后反身回去找贺子枫。 谁知那祁关盛竟将最难缠的魔族精锐死士带了不少进来。 要知道，上次秦西阁在与魔界的大战中受伤，便是拜这些死士所赐。 也不知这老货是如何说服的魔尊祁容。 这些死士没有痛觉，没有血液，像是某种傀儡，炼制起来可不容易。 它们靠着体内的魔气行动，战斗到魔气消失的最后一刻，哪怕只剩下一只手、一颗脑袋。 一时之间，他竟然被这些魔族绊住了手脚。 秦西阁且战且退，试图用神宫中禁制的神力消耗那些魔气。 这也不失为一种智取的方式。 而一直打到神殿的最高处，那魔族精锐死士才终于只剩了十来人。 将这些魔族解决完毕，神君寝殿的禁制上所附着的仙力，竟都被消耗了大半。 秦西阁也受了些伤，便顺势进入其间。 神君的寝殿绝对安全，在此疗伤是最佳的选择。 正在他疗伤的当口。 秦西阁忽然心口一痛，金色的竖瞳猛然睁开，口中吐出一大口血来。 自己附着在贺子枫身上的鳞片，与那契约一起，消失了！ 他完全感知不到贺子枫的存在了！ 发生了什么？ 秦西阁立即变回人身。 只见一道黑影慌张地冲出了神君的寝殿，在神宫中四处游走找寻。 “在哪里？你究竟在哪里？” 秦西阁速度极快，他铺展开自己的神识。 然而找不到，四处都不见贺子枫的身影。 怎么办，是遇上祁关盛了吗？ * 片刻的功夫。 在神殿中四处寻找的秦西阁，竟碰上了刚进入后殿内的沈千舟等人。 他知道这几人是贺子枫的师兄弟，尤其是方青词，他还曾警告过贺子枫离方青词远一些。 秦西阁此时顾不上许多，上前拉住方青词沉声道： “你可曾在此间见到贺子枫？” 方青词神色一凛。 这人是刚到西陵城时，与贺子枫同行之人。 贺子枫曾对他提起，此人乃是一个散修，对他多有帮助。 方青词在客栈中见过他，那时此人神色淡淡，没有太多表情，一看便知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怎么现下竟慌乱至此？ 而且，这人怎么会在神殿内？ 方青词见这人神色不对，只道： “我们在神山便与贺子枫失去联系，眼下并未找到他。” 想到文之粼所作所为，方青词神色一冷，“你可有他的消息？” 秦西阁闻言便知，贺子枫根本没找到青莲剑派几人！ 恐怕，他还在地宫内！ 第154章 神宫崩塌 方青词眼见秦西阁头也不回地离开，便明白，这人肯定知道贺子枫的所在！ 他毫不犹豫便拔腿跟了上去。 沈千舟与云骁对视一眼，也只好一同前往。 * 秦西阁是在地宫中遇到的银柘。 银柘正高声呼喊着秦西阁的名字。 它焦急万分，又察觉不到秦西阁的妖族气息，无奈之下竟只想到了这种最蠢的办法。 不过意外地有效。 秦西阁远远地便听见了银柘的声音。 他倒是知道这狐狸的。 在他急切的逼问之下，银柘告诉了他一切。 “你已经知道这一切了，快些离开吧！贺子枫不希望你———” 然而，不等银柘说完，秦西阁已经消失在原地了。 银柘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 地底深处。 “哼，大气运者？” 祁关盛已经收回了沾满鲜血的利爪，嘶哑刺耳的笑声响起， “不过如此。” 趁贺子枫灵力耗竭，他终于出了手。 以最小的代价，将贺子枫杀死在这里。 只见地上的法阵中心，躺着一个人影。 他的心脏被什么东西刺穿，留下一个黑洞洞的伤口，鲜血源源不断涌出，一直流到他身下法阵的凹槽中。 一道血色的法阵就在他的身下隐隐发光。 * 一狐一蛇赶到地底深处时。 秦西阁几乎是瞬间便注意到地上躺着那人。 他躺在一道法阵中心，脸色苍白如纸。 如同秦西阁第一次在灵蛇山见到这人时一样，生命垂危。 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表明，这人还有一口气在。 秦西阁脑中瞬间一片空白，眼睛里只能看见那个孤零零躺在地上的人影。 “子枫！” 他失声叫出对方的名字，几乎是瞬间便出现在贺子枫跟前，跪坐在地，小心将地上那人的脑袋揽进自己的怀里。 他感受到怀中人的温度正在随着不断流出的鲜血迅速降低。 贺子枫还吊着最后一口气，听到秦西阁的声音，竟缓缓睁开眼： “快...跑...” 祁关盛在此设下了埋伏！ 秦西阁闻言，眼眶里竟然瞬间落下泪来： “我......”喉头的哽咽让他有些说不出话，他轻吻着怀中人的发顶，“你...你是不是很疼？” “都是我的错，是我来晚了。” “我这就救你出去！” 然而不等他动手，暗处已响起一声短促刺耳的笑声： “哈———” 是祁关盛，他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笑容扭曲，从暗处缓缓走出， “想走？你今日也走不了！” 这诛杀大阵也叫诛仙阵，顾名思义，便是神仙也逃不出去！ 祁关盛动作极快，他立刻祭出那神器碎片，抛入阵中。 有了神器力量的加持，诛杀大阵瞬间便显现出它恐怖凶悍的力量。 这血色的大阵猛然爆发出几道强烈的光柱，将秦西阁牢牢束缚在其中。 明明是安静无风的地底，却瞬间刮起一阵罡风，一场小型的风暴裹挟着强大的灵力，卷着周边的乱石和砂砾飞舞到空中。 秦西阁立刻动用自己全部的灵力对抗那法阵，而后支起结界，却是罩在了地上的贺子枫身上。 在这种灵力的席卷之下，他已经无法控制地变回了蛇形。 方青词等人赶到地底时，见到的便是秦西阁变回蛇形，在那光柱间不停冲撞的样子。 犹如困兽之斗。 方青词一惊，那秦西阁，竟是妖族？！而且看这样子，多半是上千年的大妖。 贺子枫知道此事么？ 这里一片飞沙走石，视线看得并不很远。 只隐约看到那蛇尽管已经接近暴走，然而仍小心翼翼地回护着阵法中心的...一个结界。 旁边的文之粼却是惊呼一声，仿佛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几名人族修士下来时，遇到了文之粼，对方的解释是，他进入花神殿后，很快便出来了。 觉得无聊，便预先进入神殿中探索去了 此时文之粼大惊道： “那阵法中心！是贺师弟！” “那蛇妖竟如此回护贺师弟，难道——” “贺师弟竟与妖族有勾结？！” 方青词闻言，狠狠剜了一眼文之粼，对沈千舟道： “师兄！我要去救贺子枫！” 说罢不等沈千舟回应，他便飞身进入那砂石间。 暗处的祁关盛见诛杀之阵已成，本想悄悄溜走，谁知方青词却忽然出现，试图攻击那法阵。 唯恐他坏了自己的事，祁关盛打算朝方青词出手。 祁关盛在魔域中修炼一段时日，眼下已是炼墟后期，即便是没有那法阵，也能跟秦西阁打个平手。 更何况区区元婴期的方青词。 然而正在此时，这地底却一阵摇晃。 沈千舟飞身前来，一把便将方青词拉走： “方师弟！切勿莽撞！” “地宫要塌陷了！快走！” 话音刚落，头顶巨石便纷纷坠下。 方青词还想回头，但沈千舟是几人的师兄，力量毕竟更为强悍，不容拒绝。 他见方青词还要去送死，便一掌劈在他后颈上，然后扛着失去意识的方青词，带上其余两名师弟离开了。 他若是再犹豫，怕是他们几人全都要覆灭于此！ 毕竟虽说他们都是修士，比起寻常凡人而言，受过几次天雷锻体之淬炼，然而毕竟未脱去肉体凡胎。 这庞大的地宫塌陷下来，还能到哪里去寻这一线生机？ 几人掐了好几次疾行诀，才回到地面，却发现地面已经随着地宫的坍塌，出现了许多塌陷！ 神宫的禁制，正在一点点消失。 连带着那十二花神殿的禁制也消失了！ 其余仙门弟子见状大喜，不顾正在塌陷的神宫，进入其间，开始哄抢神殿内的物品。 而且，也全然将“不准私斗”的禁令忘到了脑后。 而青莲剑派几人毕竟进入后殿的时间更早，他们在先前的探索中，已经有了些收获。 现在整个神宫都有随时崩塌的风险，他们第一时间想的，自然是立即离开神宫。 * 驻守在神殿前的三位长老忽然觉得神山的气温更低了。 脚下也一阵地动山摇。 远远望向神殿，其上的禁制竟开始层层剥落，逐渐显示出它的真身！ 第155章 太子府 是神殿的入口提前开启了？ 可是，距离下一次无月之夜，明明还有大半个月。 难道...是错觉？ 然而不过片刻，长老们便看到，从出口处涌现好几名弟子。 而随着几位弟子的出现，那神宫竟在逐渐沉陷下去！ 几名长老互相对视一眼。 不对！神宫真的出问题了！ 眼下最关键的自然是—— 救人！ ————— 时间一晃过去三个月。 人间已过去整整一个夏季。 东洲王城内，太子府后院花园内。 翠竹掩映之下，有一座水榭小亭，支在湖面上。 亭内两个男子相对而坐，正在下棋。 一场对弈已近尾声。 其中那玄色衣袍，衣着华贵的男子轻轻落下一子，开口道： “阿绮，多日不见，你的棋术精进了不少。” 一局棋到此已完全终了。 严绮思索半晌，认输地拱手道： “还是皇兄技高一筹。” 他向来不是动脑筋的料，虽说在箜浮山修炼的这些时日，也在闲暇时连带着看了不少兵书。 但论计谋，他还是不如眼前他这一母同胞的哥哥，严纪。 他这哥哥从小便聪明过人，回回父皇和夫子考察学识，都是由严纪顶替他，蒙混过关。 只见相对而坐的两人，除了衣着配饰不同，其余部分竟如同照镜子一般。 原来两人竟是双生子，相貌上完全是一模一样，毫无分别。 出于某种原因，皇后竟隐瞒了他们双生子的身份。 而且由于刻意的培养，天下间，除了他们的母妃之外，极少有人能准确地将两人区分开来。 严纪望进自己这弟弟的眼睛里。 他总感觉，这向来意气风发的少年，近来似乎稳重许多。 “阿绮，你有心事。” 严纪吩咐随侍的下人将棋盘收走，又沏来一壶茶，是一副要长谈的架势。 果然，只见严纪斟了一口茶，道： “阿绮，母妃要你去修仙界替我寻药，你...可是感到心有不甘？” 严绮却越过对方的视线，望着深绿色的水面有些出神。 他摇摇头道： “不是。” 严纪立即问道： “那你为何回宫多日，总是闷闷不乐？” “你我二人是兄弟，你可以将你的心事告诉我。” “兴许，我也能替你分忧。” 严绮沉默半晌，却回避道： “不说我的事。” “还没来得及恭喜兄长，治好双腿。” 尽管二人其实身份尊贵，但仍如同平民兄弟一般互相称呼。 某种看不见的阴影潜藏其中。 他们其实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有时甚至也称得上狼狈。 就好比此次严纪受伤之事。 而严绮一边说，一边从储物空间内掏出些丹药瓶子： “这是我炼制的培元丹，有助于你伤腿的恢复。” 严纪接过丹药，轻轻拔开木塞，熟悉的丹药香味扑鼻而来，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不知道，现下那人怎样了？ 然而还不等他问出口，严绮便又想起什么似的，将怀中那枚刻着个“纪”字的玉佩递还给严纪。 “另外，这枚玉佩——” “是贺子枫回到宗门后交还给我的。” 是他掉在客栈内的玉佩。 严纪接过，笑道： “我正要问你，这位贺道友近来可好？” “多亏了他，我才能得到鲛珠，治好伤腿。” “当时在鲛人海域，他将我认作是你，因此将我救下，不知你可有向他说明？” 他腿伤后，皇帝便有意将他送至修仙界。 但他终日消沉，母妃恐他舟车劳顿，伤势加重，只好让严绮顶替自己的名义，去修仙界寻找治疗腿伤的仙术。 而他自己则是在经历了几次暗杀之后，终于离开王城，来到南方。 在南方时又听闻鲛珠能治疗伤腿，严纪便几经辗转，最后来到浦州，取自己名中一个纪字，置办了个宅子，挂名“纪府”。 他在浦州苦寻鲛珠许久，不见踪影。 严纪最后一次随船队出海时，原本有些心灰意冷。 他当时心想，若是这一次再寻不到，自己也可以死在这茫茫的大海中。 反正自己也已经像个废人一样。 届时，也好将这太子之位还给自己的弟弟。 然而谁知他竟绝处逢生。 遇到了贺子枫。 严绮听闻对方问起贺子枫，只道： “我...还未来得及向他提起...” 严纪继续笑道； “也罢，你可将他带回来，我当面亲自感谢他。” “......” 对方沉默良久， “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在三个月前，已经陨落在神山。” 严纪闻言一愣，面露遗憾之色： “怎么会......” 他想的是，若是严绮能将贺子枫带来，自己便好顺势将这人留在宫中，为自己效力。 自己眼下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如贺子枫这般的修士，实力不错，性格单纯，最适合不过。 而且，若贺子枫能带上与他同行的那一个黑袍男子，便更好了。 在鲛宫时严纪就知道，那黑袍男子实力恐怖，若能将此人收入麾下，那自己还有什么可忌惮的呢？ 上次白白将贺子枫放走，他始终觉得有些遗憾。 不过既然贺子枫已死，那这事也只能先放到一边。 气氛短暂地沉默。 严绮呷了一口茶，忽然问道： “怎么不见严无患的影子？” 严纪叹道： “在鲛人海域时，我们遇到高阶海兽，随船出行的人全军覆没。” “被鲛人拉入海中后，无患为了保护我，将那鲛人引开。” “之后便不知所踪了。” 严绮皱眉道： “眼下朝中局势动荡，国师一派又狼子野心，一直有害你的心思。” “我怀疑上次在南越的战场上，你的腿受伤，其中有国师等人的手笔。我有些担心你的安全。” 严绮沉吟片刻，继续道。 “不若，我便暂时留在京中，只等你这边局势稳定下来，再回到修仙界。” 严纪闻言，暗道自己这向来不着调的弟弟终于长大了。 “阿绮有心了。” 只见他笑道，拒绝了严绮， “不过你还是回修仙界好好修炼去吧。” 第156章 林月明 “我最近找到一位能士，是一名元婴期修士。” “说起来，你还没见过他。” 严纪抬了抬手。 水榭内便立刻无声无息的出现一个人影。 严绮抬头看向此人，却是愕然瞪大双眼： ！！！ “林月明！” ————— 箜浮山的后山。 刑堂内。 刚结束惩罚的沈千舟，拄着手中的剑，正打算回到自己的洞府。 三个月前，沈千舟带着余下的师弟三人离开神殿。 回到宗门时，便得知贺子枫已然命牌碎裂。 沈千舟向掌门及清虚长老禀明了一切。 虽说众人都明白，贺子枫之死并不能完全归咎于沈千舟，但他仍自请到刑堂受罚。 至于文之粼，被关入了思过崖。 其实，方青词原本的提议是请掌门取出心魔镜，然而长老们认为，此事尚未查清，如此草率将文之粼定罪，也有失偏颇。 于是他们暂且将他关入思过崖。 然后安排了几名弟子下山去查清此事。 方青词自从知晓贺子枫命牌碎裂的消息之后，便似乎毫无所动的样子，竟一直面无表情。 他的师尊司长老担心方青词因此产生心魔，甚至走火入魔，多次前来劝说。 然而方青词有自己的考量。 他只去灵犀峰贺子枫的洞府前站了数日，回到幻剑峰后，便开始了闭关。 这三个月间，发生许多事。 灵犀峰气氛极差。 清虚子接连陨落了两名弟子，心下黯然，在弟子们的建议之下，带上了自己的二弟子离开宗门下山游历，四处散散心。 灵犀峰的事务也都暂时交到了大师姐邢问思的身上。 贺子枫陨落的消息，除了同他亲近的师长、朋友们之外，在外界其实并没有多少人关心。 而近日，青莲剑派的掌门、长老们，却都被弄得焦头烂额。 因为天星宗已上门来闹了许多回。 无他，天星宗此次派出的五名弟子，竟陨落了四个！ 侥幸逃回的那弟子，名叫言梧。 他声称，动手杀害天星宗弟子的人，是青莲剑派的弟子。 并且咬死了不松口。 此消息一出，众仙门哗然，显然都想到了上一次青莲剑派弟子陨落之事。 纷纷猜测此番是青莲剑派寻仇。 但这毕竟是两个大宗门之间的争斗，旁的小宗门也只是隔岸观虎斗，不曾有人出来置喙。 青莲剑派一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天星宗叫嚣得厉害，要求青莲剑派交出动手的弟子。 然而青莲剑派想到上次林回峰等人的陨落，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严守山门，丝毫不愿意妥协。 在天星宗的强烈要求下，十方界从中斡旋，两派进行了一番火药味十足的谈判。 最后，青莲剑派终于松口，在十大仙门和真言镜的见证下，让言梧指认那名弟子。 谁知，将言梧带到青莲剑派指认那出手的弟子时，却发现那人已然陨落！ 得到这么个结果，是众人都始料未及的。 天星宗还想借此事大做文章，但凶手毕竟已经身死，又当着众仙门的面，自然也不可能再追究。 最后他们只能恨恨地拂袖而去。 * 天星宗议事大殿内。 还在讨论此事。 众位长老坐在一处。 言梧坐在对面，急切道： “那人一身黑衣，实力强大，恐怕已经到了元婴后期。” 以一己之力轻松屠杀一名元婴期修士和三名金丹期修士，至少比元婴中期的言梧实力高出许多！ “他召唤出的藤蔓上带有毒刺，四位师弟全都命丧此人之手！” “我那时正恰巧拿到一屏蔽法器，气息被隐匿，这才躲过一劫。” “我见师弟们拼尽全力，无非也只能将他袍子削落一角，他里侧的衣物上绣着的，便是青莲剑派弟子服上标志性的青色莲花！” “而且，那人是在神宫将要塌陷之前将他们杀死的！他杀完人，便抢走了我们搜刮来的仙器法宝。” “我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了神殿！” 这人没有陨落在神殿，而以这人的实力，还能陨落在何处？ 天星宗一长老皱眉道： “据我所知，青莲剑派此番进入神宫的弟子中，似乎并没有木灵根。” 怀谷真人忽然道： “不，我倒是知晓，其中有一人乃是火木灵根。” 怀谷真人说的，显然是贺子枫。 “可是，” 言梧惴惴道， “师尊所说的这名弟子，已经在神宫中陨落了。” 又有一长老道： “该不会，凶手不是青莲剑派的人吧。” 也有可能是其他门派浑水摸鱼，想借青莲剑派与天星宗的矛盾掩人耳目。 只有宗主坐在上首，脸色难看： “言梧，你这次有些莽撞了！” 他听闻言梧言之凿凿，似乎笃定对方一定是青莲剑派之人。 便兴师动众，大张旗鼓地将言梧带到青莲剑派。而大庭广众之下，得到的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这让他一宗之主的脸面，往哪里搁？！ 虽然他知道，有真言镜在，言梧根本不能说谎，随意指认一人。 但这次的确闹得难看。 言梧的一番惩罚在所难免。 “便罚你自去刑堂领罚，外加禁足思过三月，你可有异议？” 言梧闻言，苍白着一张脸道： “弟子，领命。” ————— 神山。 原本的神殿坍缩成的一片废墟，重新被风雪掩埋，已看不出一丁点有人曾造访过的痕迹。 空间禁制崩裂之后，白玉门内的神殿与门外的神殿竟直接融合了。 神殿的中心似乎出现了一处灵力的旋涡，融合的神殿在这种强力的扭曲之下完全塌陷。 包括神君的雕像，也完全化为了尘土。 虽说其间的宝物早已被众人摸了个一干二净，但因为部分弟子的贪婪，有好些人被永久地掩埋在神殿内。 神殿塌陷后，神山的灵力越来越稀薄，温度也越来越低，这里几乎成了一片茫茫冰雪的荒原。 也有不少前来捡漏的修士，然而这些人都没能带走什么。 不仅如此，他们还发现，神山的灵脉竟完全枯竭，一丝灵力也不剩了。 不少人神山附近的村镇，都搬迁到更往南的地方。 这里失去了神力的庇护，已经不再适合人类的居住了。 第157章 获得传承 * 神山厚厚的冰雪之下，有一股旋涡般的灵力仍在不断运转。 疯狂吸收着神山已为数不多的灵力。 在地底深处支撑起了一个小小的、温暖的空腔。 如同大地母亲的子宫一般。 里面似乎孕育着生命。 ————— 贺子枫仿佛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沉睡。 他的五感一片混沌，似乎回到了天地初开，还在母亲的腹中，那一片羊水中时。 温暖、安全、静谧。 耳边有一道低低的呼唤声，是一阵阵轻柔的絮语。 “醒来...” “醒来吧...” “贺子枫......” 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就像，贴在他耳边—— 贺子枫猛然睁开了双眼。 “呼——” 茫然四顾间，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纯白色的空间。 周围没有天与地的分别，如同一片混沌未开的蛋壳。 “这是...什么地方？”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突兀地在这个纯白色的空间内响起，带着某种空荡荡的回音。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卧槽！” 自己，是被关起来了么？还是说，他进入了天堂？ 很奇怪，明明周围是一片虚无，但他并未感觉到恐慌，甚至他潜意识里甚至感到这里...很安全。 是的，安全。 贺子枫回想起自己刚刚听到的声音，他开始向前走，试图寻找那声音的主人。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无论如何走，也走不出这一片纯白的空间。 无边无际、一成不变的空间，拉长了人的感觉。 他不过在其中待了片刻的功夫，便感觉自己已经度日如年。 “喂！” “你是谁？！” 他有些禁不住朝空气中大声问道。 仍旧只有他自己的回声。 似乎是故意捉弄他，在贺子枫累到气喘吁吁，精疲力尽之时，那声音终于再次出现。 “贺子枫。” 空灵的声音自虚空中响起，缥缈空灵，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不过他这次没有被吓到，他立即抬头对着虚空道： “喂！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把我捉来这里？” 虚空之中，贺子枫身前忽然出现一道身影。 这人的面部不甚清晰，他的面影隐在朦胧薄雾之后，令人看不真切。 只隐约能见到其双目覆上了一条三指宽的白纱。 那声音低低笑了笑： “你来神山，不就是来找我的么？” “至于这里，是你的梦境。” 贺子枫震惊： “你......你就是白泽神君！我能问你一些问题么？！” 他有些激动，毕竟若这人便是神君。 那他一切的问题，不就都可以得到解答了？！ 神君答：“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只是我的一缕残魂。” 神君意外地很好说话。 “不过，你问吧。” “我只能回答你三个问题。” 贺子枫闻言，刚欲脱口的一大车轱辘疑问顿时卡在嘴边。 呃...这怎么跟那个，阿拉丁神灯似的？ 但只有三个问题？！那自己得好好想想才行！ 其实，并非神君不愿意告诉他更多，只是因为神君这一缕残魂乃是靠一丝残存的神力支撑。 最多也许只能回答他三个问题了。 贺子枫思考半晌，才终于审慎地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我...还能回到现代世界么？！” 这对他而言，算得上是最重要的问题了。 即使他知道了自己的神魂也许并不属于现代。 而神君既然知道一切，那便也一定知晓他身上所发生的事情。 果然，只见神君抬抬下巴：“当然。” 贺子枫面露喜色。 紧接着，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我和萧成之间，有什么渊源？” “你就是他，他就是你。” 神君回答完，贺子枫便注意到，他的身体变得有些透明。 他迟疑地看了看神君半透明的手掌。 神君显然也注意到这一切，笑道： “无妨，这一缕残魂早已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问吧。” 贺子枫嗫嚅着开口，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秦西阁和银柘......还活着么？” 其实，贺子枫钻了个空子，这也许算两个问题。 不过神君没有同他计较，只幽幽道： “你们很快就会见面。” “好了，” 神君已经半透明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我要离开了。” 话毕，贺子枫还来不及反应，神君的身影已渐渐化作一阵轻烟消失，四周再次变为一片寂静的空白。 贺子枫在原地怔愣半晌，话说这真不是自己临死前的幻想么？ 他忽然茫然地张望四周，有些崩溃地大声道： “喂！” “你还没告诉我怎么离开这里啊！” 当“离开”二字脱口而出时，仿佛被催眠的人听到唤醒他的指令词一般，贺子枫猛然感觉自己的心口传来一阵绞痛。 “卧槽...好疼...”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紧紧蜷缩起来，手也紧紧捂上了心口，缓缓闭上了双眼。 在梦境里被遗忘的一切疼痛再次被身体记忆起来。 他是被祁关盛一剑捅穿了心脏，活活放干了全身的血而死的。 已闭上眼睛的贺子枫没有注意到，他周围的“虚空”，竟缓缓化作一股菁纯的灵力，钻进他的身体里。 而那若有实质的一片空白，也忽然慢慢变得透明。 ————— 三月的西陵城。 箜浮山的温度自是比王城低了许多。 整个箜浮山上，除了后山有些梨花之外，便是天机峰的大弟子庄其道洞府内有三两株梨花。 而庄其道院中的梨花还不曾长出花骨朵的时候，西陵城内的梨花已经开得很茂盛。 西陵城内。 城主喜爱梨花，是城中人尽皆知的事。 因此，这城内栽满了梨花。 车水马龙间，是一派繁盛的景象。 方青词沉默地独行于石板街道上。 这是他出关后第一次下山。 他从自己的师尊口中听闻，百宝阁十日后，要在西陵城内举行一次拍卖。 其中有一物，名为聚魄灯。 乃是某个散修从什么秘境中找到的法器。 这是他出现在西陵城的原因。 他闭关大半年，出关时，修为只从元婴初期，进展到元婴中期。 第158章 拍卖会 司长老知晓他的情况，暗叹他不生心魔已是万幸。 虽然弟子们感情深厚是件好事，但他也没料到看似心性淡泊的方青词，对贺子枫的死能有这么大的执念。 他很清楚，如今方青词留在宗门内一味修炼，对他的修为并无半点益处。 无奈之下，司长老便将百宝阁在西陵城拍卖聚魄灯的消息，告诉了方青词。 不仅是因为贺子枫神魂并未消散，那聚魄灯能收集残魂 更重要的，也是为了让他下山散散心。 * 西陵城内的正中心，乃是一株巨大的梨花树。 方青词行至此处，蓦然抬首，有些怔忡。 因为那梨花树前方不远处，便是方青词与贺子枫初见的那家酒楼。 一阵风吹来，裹挟着漫天的白色梨花瓣纷纷扬扬，如雨一般飘落。 吹到方青词脸上的时候，他想起了神山的风雪。 他沉默地伸手，试图抓住其中一片花瓣，但又是一阵风吹来。 那花瓣再次飘飞到空中，一直飘进前方那酒楼的二楼，敞开着的窗户内。 方青词信步走向酒楼，决定去里边坐坐。 * 坐在二楼的窗户边时，正好可以见到满眼的梨花。 方青词独自地沉默饮酒，一杯接着一杯。 人间的酒，对修士已经没有多大的作用。 也就是说，他喝得再多，也不会醉。 他此刻居然有些恨，恨自己为什么不能醉一场。 其实，方青词也搞不清楚。 贺子枫死了，他究竟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明明一开始，方青词接近他，只是因为神骨对这人有反应。 他从离开方氏一族那一天起，便清晰地知道，自己背负着拯救族人的使命。 方氏世代居于丰都镇鬼门附近。 镇守鬼门是方氏族人与生俱来的使命，也是他们不可推卸的责任。 其实，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方青词将是方氏一族第三十六代族长。 他本该一生在方氏守着那镇鬼大阵。 然而近百年来，那庇护着方氏一族不受鬼气侵蚀的神骨之上，神力正逐渐减弱。 那神骨乃是千年前神君陨落之时所赠，继承了神君至刚至阳之气，能镇压邪祟，祛除一切鬼气的侵蚀。 也是方氏一族得以镇压鬼门，世代守护镇鬼大阵的根基。 就是这守护了方氏族人近千年的神骨，到方青词成年时，竟有了碎裂的趋势。 而若神骨一旦碎裂，鬼气外泄，方氏恐有灭族的灾难！ 依附于此生存的方氏不能坐以待毙。 根据方氏一族百年一次的预言，神君历劫转世的最后一世，将会出现在箜浮山。 此人身负预言之能。 换言之，这人如同神君一般，能预测吉凶祸福，窥见未来。 他是改变方氏一族命运的关键。 岂料方青词带上那神骨，来到西陵城内时，刚进入一家酒楼，怀中的神骨便有了反应，竟开始微微发烫起来。 神骨那一瞬间的炙热，连带着让他胸口的心脏仿佛都被烫到一瞬。 他顺理成章找到贺子枫其人，也自然而然将他看做神君的转世。 他在那间酒楼内，同贺子枫坐下来聊到许多事。 方青词发觉贺子枫是个经历丰富，又很有趣的人。这人脑子里时常装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有时令人听来啼笑皆非，有时又莫名的让人感到茅塞顿开。 跟他聊天挺快乐。 他觉得，他能跟贺子枫成为朋友。 然而另一方面，经过他的仔细考察。 他并不觉得这人有什么预知的本领。 而且，那神骨的反应也就那么一瞬间，其后方青词找过贺子枫许多次。 神骨都不再有反应。 兴许，是自己的错觉吧。 进入青莲剑派在即，此事又暂且搁置了。 之后再次遇到贺子枫，便是在青莲剑派内了。 总之，一直到今日，他也不明白。 他如今心里隐隐的那一丝难过，究竟是因为找不到预言所说的那人，还是因为...贺子枫死了。 不过方青词唯一确信的是，他一定要得到聚魄灯。 不论贺子枫是否是神君的转世，他都想他好好活着。 眼下距离那拍卖开始，还有十日的光景。 他得先回一趟方家。 尽管他在青莲剑派内，也算是小有积蓄。 但那聚魄灯毕竟是难得一见的法器，他担心自己此次准备的灵石不够用。 若是...向族中长老禀明，贺子枫有可能是神君转世的话，相信族长也很乐意拿出灵石的。 方青词沉默地喝下最后一口酒。 将钱放在桌子上，便提剑离开了酒楼。 不过片刻功夫。 他坐过的桌前，坐下一名年轻人。这人与方青词点了同样的一壶酒，一边为自己斟酒，一边看着窗外的梨花。 这年轻人背上突兀地背着一个大包袱，里头有什么东西在拱动。 ————— 十日后。 城中的百宝阁内。 拍卖会快要开始了。 贺子枫坐在大堂内的普通席位上仍然背着那个大得诡异的包袱，东张西望地。 眼下台上已经拍出几件珍宝，贺子枫都未举牌。 他就是来凑个热闹。 倒没特别想要拍卖个什么东西。 忽然，银柘在他识海中大叫起来： [喂！你能不能注意点儿！压到我脚了！] 贺子枫闻言，身子有些不自然地稍微往前倾了倾。 [啧，你知不知道你很重啊喂！] 自己可是辛辛苦苦背了它一路，从神山一直背到西陵！ 银柘这家伙真是！ 仗着救了自己和秦西阁一命，最近已经有些无法无天，几乎要骑到贺子枫脑袋上去了。 果然，这家伙一听贺子枫口气居然这么冲，立刻道： [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 [我说，反正你跟那大黑蛇的契约也解除了，不如考虑一下我！] 贺子枫一脸黑线，这家伙怎么还在说这个！ [你看，我很会挖洞的！我会保护好你！至少比那条蛇强得多。] 银柘语气轻蔑，又有些不甘心， [哼！这次要不是我，你跟那条臭蛇，还被埋在地底呢！] 说起这条臭蛇，银柘就对贺子枫的安排感到分外不满。 第159章 青鸾骨链 因为这条蛇此刻正安安稳稳待在贺子枫怀里！ 那里原本是自己的位置！ 银柘又开始闹起来： [你偏心！凭什么他能被揣在你怀里，我就只能待在背上！我也要揣在怀里！] 贺子枫一个头两个大，有种自己是个幼儿园老师的错觉； [你别闹了！他受伤了！而且还在昏迷，你就不能体谅一下病患吗？] 他有些无语，心道： 要不是因为秦西阁暂时没有内丹，身体又受了重伤，以这人的脾气，你现在恐怕已经死了十次了！ 是的，秦西阁修炼了几千年的内丹没了。 他变成了一只小黑蛇，被贺子枫从土堆里扒拉出来时，已经是冷冰冰的一条了。 若不是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在，贺子枫几乎要以为这蛇是死了。 天知道，贺子枫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将他用布裹得严严实实地，揣在了怀里。 这可不是因为贺子枫这人忽然不怕蛇了。 纯粹是因为他自己良心过不去。 因为秦西阁的内丹，眼下在他身上，就在他胸腔里。 将那蛇揣在怀里，也是为了让他离自己的内丹更近。 秦西阁在地宫塌陷后，便不顾那诛杀阵对他的攻击，用自己的身体支撑住了掉落的碎石和砂砾，保护了贺子枫的身体不被砸的稀巴烂。 然而在地宫那诛杀阵里，贺子枫其实受的伤比想象的更严重。 不仅他的心脏被祁关盛捅了个大窟窿，浑身经脉也尽数断裂。 即便秦西阁费尽心思保护他的身体，他也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焦急之下，秦西阁便祭出自己的内丹，试图用自己内丹的力量，修补他破损的心脏和经脉。 谁知贺子枫的身体忽然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似的，将一切力量都吸了进去。 其实秦西阁为他做这一切的时候，他隐约还有些意识。 尤其是对方将内丹渡给他时，那凑得极近的纤长睫毛...... “咳咳——” 想到这事，贺子枫下意识摸摸自己嘴唇，脸红脖子粗地干咳两声。 他拒绝细想这事。 因为一想起这事，他就感觉自己的直男身份和辛苦建立起来的自我认知正在受到可怕的撼动和挑战。 眼前仿佛有一扇神秘而邪恶的大门正向他敞开。 而这扇大门上是明晃晃的几个大字，“基佬俱乐部”。 正在他失神间，台上那人忽然高声道： “接下来拍卖的，是一件天级屏蔽法器！” “青鸾骨链！” 贺子枫立即从记忆中回神，精神一振。 他自从吸收了秦西阁的内丹后，身上便始终带了一丝妖气。 如今靠的，还是银柘屏蔽气息的术法，一旦遇到意外的情况，便极其容易失效。 贺子枫迫切地需要找到一种屏蔽法器。 这种九阶妖兽青鸾鸟，体型不大，行踪诡秘且速度又快，尤其善于躲藏。 用这种妖兽骨骼炼化的法器，自然是屏蔽效果极佳。 这东西本就难以捕捉其踪影，更不要说猎杀了。 果然，只听台上的人继续介绍道： “此物乃是由九阶妖兽青鸾鸟的七十八块骨骼炼化而成，能屏蔽炼虚期及以下的一切气息！” “起拍价，五万颗上品灵石！” “每次加价，不少于一千上品灵石！” 话音刚落，全场一片哗然。 这价格，也就看看二楼包房内的贵客才能竞争一二了。 贺子枫闻言也不禁有些龇牙咧嘴，心中燃起的激动瞬间熄火： “嘶。这么贵！” 要知道，七十八块骨骼，那可不是一只青鸾鸟便能凑齐的。 这条骨链，来头不小！ 原本整场拍卖中，贺子枫原本也只对这条骨链有些兴趣。 然而听闻这东西竟起拍价竟需要五万颗上品灵石，便瞬间也歇了心思。 他狠狠闭眼，又捋了一遍自己储物空间内的灵石。 不够！远远不够！ 他东拼西凑，最多也只能数出三万上品灵石。 他本以为三万上品灵石已经很多了啊靠！ 罢了罢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钱不够，只能认了。 再找找看其他的屏蔽法器也不是不行。 他很懂将就的。 银柘见这宝物的拍卖快要开始，贺子枫却迟迟不参与，它问道： [你不是说要个屏蔽法器？] [为什么不参与？是不喜欢吗？] 贺子枫嘬了嘬牙花子，没好气道： [那你怎么没找到神君呢？是不喜欢吗？！] [我那是没钱好吗！] 银柘一噎，随即大声道： [你少管我！] 听他说没钱，又傲娇道： [既...既然你我有缘，我也暂时找不到神君，我便大发慈悲，将我的灵石送给你。] [你实力既然大涨，也算勉强配得上我，我便勉为其难包养你了！] [你放心，爷我有的是钱！] 银柘说完，贺子枫便瞬间感觉自己手上多出个什么东西。 是一片青绿色的鳞片。 上边坠了一根细细的白色绳子。 唔，这白色绳子的手感怎么这么熟悉？该不会是，银柘的毛搓的吧？！ 贺子枫一脸黑线，将那薄薄的鳞片放在手心里翻动了两下。 [这是什么？] 银柘又在背上拱了拱： [这是小青的一片鳞，它将这片附有一个空间的鳞片孝敬给了我。] 原来那青蛇乃是一种掌握了空间之力的妖兽。 它对银柘感情深厚，拔下自己的一片护心鳞，并开辟了一个空间，将这鳞赠给了银柘。 贺子枫叹了口气，忽然感觉自己是那个恶毒的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而银柘就是那个出轨的渣男什么的。 而银柘正在转移夫妻共同财产之类的。 贺子枫下意识道： [你将这东西给了我，小青知道了，不会生气吧？]唔，不对劲，怎么感觉说出这句话更小三了。 银柘却一脸昏君样： [当然不会！小青很听话的！] [虽然东西不怎么样，但念在它苦苦哀求我的份上，我还是勉为其难接受了。]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它有些臭屁道， [里头有我辛苦收集的所有宝物！] [人类，你不必太过感动！] 贺子枫有些狐疑道： [所以，小青去哪里了？] 第160章 重逢 银柘答道：[小青实在太弱了，将它带去神山也是拖后腿。] [我中途将它放在紫霄山了。] [顺便让它好好学习狩猎技巧！] 贺子枫沉默，心里却是抓狂。 嘶...紫霄山妖兽林？ 里面踏马可是有九阶妖兽的啊！ 你就把这么个刚出壳没多久的小玩意儿扔进去了？ 他有时候真不知道银柘这孩子究竟是虎，还是单纯的缺心眼儿。 然而银柘却不耐烦道： [我说，你再这么罗里吧嗦的问东问西，那东西可拍不着了！] 贺子枫回神，这才发现，两人对话间，那东西已经被加到十万五千块上品灵石了！ 卧槽！ 他急忙探了探那鳞片内的灵石，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 贺子枫还没问出口，银柘便抢答道： [神殿里搜刮的！] 很好，里面的灵石几乎堆成了小山。 也是富裕起来了！ 贺子枫立即底气十足地举牌，朗声道： “十万六千块上品灵石！” 这豪横的一句，立即吸引了大堂内所有人的目光。 四周一片寂静。 自从二楼天字号房内几位有钱的大佬开始出价之后，便没有坐在大堂内的人出过价了。 毕竟十万上品灵石，已经不是普通修士能负担得起的了。 贺子枫也忽然后知后觉。 自己这么做......似乎...太出风头了？！ * 天字一号房内，也静得落针可闻。 里头光线比大堂内暗淡很多。 严绮和林月明端坐于帘子后，能通过这半透明的特殊的帘子，看到外面的场景。 这房间设有禁制，为的便是防止外界的窥探，更好的保护客人的身份。 林月明这次出现，不知得了什么机缘，修为一日千里，但身上也不知为何染上了些魔气。 在魔气祛除之前，为防止门中长老起疑，严绮打算为林月明拍下这个屏蔽法器。 然而听到贺子枫的声音，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林月明也狐疑地凑近帘子一角。 眼睛微眯： “是贺子枫？！” “他没死？” 严绮没吭声，抬了抬手，示意身旁的小厮继续挂出牌子加价。 这东西对林月明很重要。 他一定要拿到手。 * 帘子外。 众人只见刚刚竞争激烈的天字号房间内，从五万灵石一口气加价到十万的人，竟停顿了好半晌。 就在众人都以为天字号房的贵客要放弃的时候。 小厮终于再次挂出牌子。 台子上的主持人大声道： “天字一号房！十五万！” 贺子枫咬咬牙，继续道： “十五万一千灵石！” 然而天子一号房这人恐怕是有钱烧得慌，对这东西势在必得。 台上那人见天字一号房再次挂出牌子，激动道几乎破音： “天字一号房，二...二十万上品灵石！” “天呐！” 除了最后压轴的聚魄灯，这恐怕就是今日拍卖场内价格最高的了。 贺子枫皱了皱眉。 二十万上品灵石？！ 那已经完全超出他的预期了！ 台上的主持人反复确认了贺子枫，没有要再跟的意思后。 最终，这东西被天字一号房的主人拍下。 银柘好奇问道： [为什么停手？是灵石不够了么？] 它明明记得自己几乎将神山的灵脉全都薅干净了呢？ 区区二十万上品灵石，怎么可能不够！ 贺子枫却镇定道： [太不划算了。] [这么多灵石，都够我们自己找一名器修定制高阶法器了！] [我还是看看其他东西吧。] 穷人乍富，他还保留着一些朴素的消费观。 况且，财不露白。 他刚刚贸然参与竞拍，恐怕暗地里已经有人盯上他了！ ————— 贺子枫离开百宝阁时，也成功拍到几样东西。 全是炼制疗伤丹药的草药。 为秦西阁准备的。 他正准备到百宝阁的商铺内看看。 贺子枫早就听闻，百宝阁不仅拍卖物品，自然也经营了一些铺子，这些铺子内各种法器、丹药明码标价。 他准备退而求其次，至少也得寻摸个地级屏蔽法器吧。 果然，他在这里找到一块玉玦，正是地级屏蔽法器。 虽说效果不如青鸾骨链，倒也差强人意。 至少不会让他裸奔似的，没有安全感。 贺子枫爽快地以一万上品灵石的价格买下。 他一边走出百宝阁，一边将那玉玦挂在腰间。 心里却在暗自盘算着，要不，自己干脆去一趟紫霄山妖兽林？ 先准备些材料，再去找个炼器的修士，替自己定制一个高阶屏蔽法器。 他之所以如此迫切地需要屏蔽法器，正是因为秦西阁的那枚内丹。 贺子枫拖家带口带上那神器碎片离开神山，一路往南，前往中洲。 他本没有察觉自己身上的气息发生了变化。 是在一次正道修士的伏击之后，他才察觉到，那内丹竟让他身上隐隐泄露出妖族的气息！ 那气息很近似于秦西阁，让他一个正道人士，竟像个妖修一般。 其实，倘若贺子枫就此离开宗门四处游历，做个散修，那身上即便有妖族的气息，也不算太紧要。 因为贺子枫在地宫下，不知是否是因为他身上有珍珑幻镜的碎片，阴差阳错地竟获得了神君的传承。 原本因那诛杀阵被散尽的修为，在极短的时间内全部重新回到他的身体。 甚至一举进入元婴后期！ 即便那妖族气息会给他招致麻烦，但他如今行走于三界，已是鲜有敌手。 然而他又想到文之粼的事尚未解决，心中总是惴惴不安。 那姓文的与魔族勾结，若放任不管，恐怕要威胁到宗门上下的安危，酿成大祸。 因此，他是一定要回宗门的！ 正埋首兀自思量间，眼前忽然出现一双绣线精美的皂色靴子。 紧接着，一双手紧紧捏住贺子枫双臂。 “贺师弟？！” “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 “你还活着！” 贺子枫蓦然抬首，瞳孔一缩。 ！！！ 眼前这人居然是—— 林回峰？ ————— 今日阳光甚好。 桌上摆着一盒药膏，散发着一种特殊的清香味。 银柘趴在药膏旁，闭着眼睛在晒太阳，大尾巴在桌子上扫来扫去。 第161章 你有道侣啦? 那黑蛇被拉得直溜溜的，躺在桌子上。它身上全是那药膏的味道。 贺子枫神经紧绷，一脸谨慎地解开秦西阁身上的布条。仿佛在做什么外科手术。 他吐出一口浊气： “呼——” “总算没再出血。” “唔，外伤看起来好得差不多了。” “再上一次药就好。” 贺子枫隔着一块布，将变回原形且陷入昏迷的秦西阁提起来，又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 虽然隔着一块布，但他仍然能感觉到布料之下蛇类肌肉软软的手感。 自离开神山以来，照顾这蛇已有大半个月。 他也算是逐渐脱敏了。 果然，消除恐惧最好的方法，就是面对恐惧。 虽然仍然不太敢直接上手，但已经不会一看到蛇便头皮发麻了。 在他的照顾之下，秦西阁身上的外伤已然大好，除了掉落的蛇鳞看起来光秃秃的不太好看之外。 最大的几处伤已经愈合，不会再危及性命。 贺子枫坐在窗内的阳光下，以最快的速度上完药后，他下意识地将布条疯狂地往那滑溜溜软绵绵的小黑蛇身上缠。 直到它完全没了个蛇的形状。 “呼——” 贺子枫松了口气，擦擦额头的汗水，笑得有些鸡贼。 果然，还得是这种造型的秦西阁，才没那么让人害怕。 趁着妖王大人还没醒，将它揉圆搓扁什么的。 蛮刺激。 他盯着阳光下顶着个硕大蝴蝶结的“蛇粽子”，又开始忧愁。 “嘶，这外伤是好了，怎么还不见清醒？” 自己给他炼制的这一炉丹药，对于这人的内伤，似乎又不见什么成效。 看来，还是得想办法将内丹还回去，才是要紧！ * 这已经是贺子枫回到自己洞府的第五日。 师尊下山四处云游的消息，他刚回到宗门便知晓了。 这几日，他也没闲着，前三日尤其忙得脚不沾地。 先是忙着炼制了几炉丹药，又应付了些同门中的师兄弟等等。 不过这两日倒是闲下来了。 贺子枫手指戳戳小黑蛇的脑袋，陷入一团乱麻的思绪中。 他觉得，自己不在宗门这段时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怪怪的。 脑子里忽然想起当日他同林回峰在街上遇到的场景。 说实话，一想到这事，他感觉自己还有些晕乎乎的。 无他，在贺子枫不在宗门的这段时间里。 林回峰竟自己回来了！ 简直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而且，似乎是因为有林回峰这人的“死而复生”在前，宗门上下并未对贺子枫的回归感到多么惊讶。 这倒是免去了他的一些苦恼。 因此此番回到宗门，倒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麻烦事出现。 他身上的妖气也并未暴露，大概。 除却与相熟的师兄弟往来寒暄之外，他只是去见了其他长老以及掌门等人一面，并详细交谈过一番。 主要是交代了一番自己绝处逢生的经历，以及，文之粼同魔族勾结的消息。 然而长老们得知此事，竟并未有多么惊讶，居然只是让他回洞府内，等消息。 他从云骁口中得知，文之粼自神山回来之后，便在方青词的提议下，被关入了思过崖。 贺子枫心下稍定。 果然还得是自己的好厚米，办事就是靠谱。 不过，他也是这时才发现，自己回宗门以来，并未见到方青词的身影。 他向司长老打听了两句，得知方青词早在月前就下山参加那拍卖会去了，至今未归。 拍卖会？！ 贺子枫也参加了这拍卖会，怎么不曾见到方青词的人影？ 不过仔细想想，也正常。 毕竟参加这场拍卖会的人极多，其间也不断有人进场离场。 错过也不是不可能。 总之，贺子枫就这么平平淡淡地回到了宗门。 跟他设想的轰轰烈烈、热泪盈眶、互诉衷肠、抱头痛哭什么的场景都不太一样。 唔，还有点小失望。 * 日子好像回到了一年前在山上那样。 贺子枫将银柘打发去妖兽林，找那小青蛇去了。 他自己又在洞府内闲了两日，总算是憋不住了。 毕竟秦西阁作为一个病号，也不能跟他聊天什么的。 快要闲出屁来的贺子枫将那黑蛇往怀里一揣，便御剑来到林回峰的洞府门口。 这人可是自己在宗门交到的第一个好兄弟。 自从那日跟着严绮和林回峰回到宗门之后，他还不曾与这位失而复得的朋友好好聊过。 可能是见他回到宗门忙得脚不沾地，这林回峰竟然也不曾来找过他。 “这小子也真是！” 贺子枫触发了林回峰洞府禁制后，等待良久，已经有些不耐烦， “在干嘛呢？！” 这么久不出来！ 贺子枫还打算一会儿带上林回峰，去找郑且行师兄，喝上两壶呢！ 终于，在贺子枫即将暴走的前一秒。 林回峰终于衣衫不整地出现。 没错，贺子枫很确信自己脑子里忽然出现的这词没有什么不妥。 就是衣衫不整。 虽说林回峰本就不拘小节，然而仅着中衣，袒露着胸膛便出来见他的情况，也不算常见。 “你这是——” 贺子枫狐疑地扫视了一眼林回峰， “在睡午觉？” 然而，唔，谁家好人睡午觉能睡成这个样子？ 只见这人此刻头发凌乱，脸颊泛红，嘴唇更是红得滴血，整个人似乎都在冒着热气。 这人兴许是出来地太匆忙，左右脚的靴子都穿错了。 一高一低地，不是一双的样式。 贺子枫还注意到，这人仅着一件雪白的中衣，前襟大敞。 林回峰见他盯着自己瞧，不自然地将中衣紧了紧，掩盖住了露出来的一大片胸膛。 那胸膛上的痕迹...... 贺子枫上下扫视了两圈，终于奸笑着恍然大悟。 “嘿嘿~~~” 他也是个成年男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贺子枫摸着下巴，登徒子似的道： “可以呀！你小子！” 贺子枫捶了林回峰胸口一拳，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酸溜溜道： “什么时候偷偷摸摸有道侣了！也不跟哥说一声！” “真是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兄弟！” 第162章 弟妹嘴挺大嗷 林月明干笑着，欲要否认什么： “不，不是——” 贺子枫却挥挥手： “行了！你少蒙我！” “哥懂！哥都懂！” “今天本来想来找你喝酒！不过刚好遇到弟妹找你。真是巧了！” “我还没见过她呢！” “择日不如撞日，要不这样，我先去郑师兄那儿等你，你一会儿别忘了带上她，咱们一起喝一杯啊！” 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其实非常专断地没有给对方留下拒绝的余地。 又是嘿嘿两声意味深长的笑容，贺子枫瞟了眼林月明锁骨处的一大片红痕。 好家伙！这一大口，得跟拔火罐有的一拼！ 弟妹这嘴还挺大嗷！ 他啧啧感叹道： “果然是小年轻，够热情的哈。” 林月明顺着对方视线低头一看，脸色爆红，将前襟紧得几乎勒死自己。 不等他解释，贺子枫留下一句： “你小子也悠着点啊！别欺负人家女孩子！” 便转身御剑离去了。 林月明在洞府门口捂着额头，他被这人一阵风风火火又独断专行的做法弄得有些懵。有些气恼，又有些头疼。 这人是完全不听人讲话的么？！ 身后的禁制内水波微漾，忽然钻出一双光裸修长的手臂，藤蔓似的揽住了他的腰。 林月明试着低头扒拉两下，没扒开，无奈地低声说了句什么。 随后任由那手臂将他带入了洞府内。 ————— “呃啊呜呜呜，贺师弟！你没死！” “真是太好了！” 郑师兄紧紧勒住贺子枫，几乎将他勒得喘不过气。 贺子枫两只手臂都被对方庞大的身躯圈住，用尽吃奶的力气才拔出一只手臂，伸手拍拍郑师兄宽厚的臂膀。 “郑师兄！别哭了！我们这不是都好好地回来了么？” “咱们今日可是三喜临门！大好的日子！” 郑师兄似乎是稍微松了松，贺子枫终于得以喘了一口气。 呼—— 想不到，郑师兄这堂堂七尺男儿，还是个性情中人。 一见到他，便声泪俱下，抱头痛哭。 这份沉甸甸的“爱”，令他有些难以招架。 听到贺子枫这么说，抱着他哭得抽抽嗒嗒的郑师兄止住哭声，从他肩膀上抬起胖胖圆圆的脸蛋。 郑师兄还带着鼻音，抽抽两下，疑惑道： “此...嗝...话怎讲？” 贺子枫将林月明有道侣一事，一五一十告诉了郑师兄。 “真的？” “当然！咱们今日一定得喝个不醉不归！好好庆祝一番！” 郑师兄闻言，立即跑到后厨拿出酒坛子： “这可是我近日新得的一坛好酒！还没喝过呢！” 凡间普通的酒对修士而言，如同白开水一般，无论喝下多少也难醉。 而郑师兄这坛酒，乃是灵酒，是他近日才从修仙界一个嗜酒的丹修手中得来。 自然可以让他们喝个尽兴。 两人张罗好一切，便各自坐下，一边闲聊，一边等待林月明到来。 * 两人这一等，便到了月升之时。 贺子枫和郑师兄两人几乎都以为这人不会来了。 林月明这才独自出现在升月崖。 只见这人仿佛是畏寒似的，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连领子都换成了立领的衣衫。 简直掩耳盗铃。 贺子枫见状，只是揶揄地笑了笑，心照不宣地没有多问。 不过他伸长了脖子往四周望了望，道： “诶？你那道侣呢？” 林月明故作镇定道： “他...有些不好意思。” 贺子枫点点头。 的确，女孩子嘛，总是脸皮要薄一些。 何况现在天也黑了，他们这又只备了些酒。 让人家一个女孩子出门看一帮臭老爷们喝酒，实在不像话。 因此贺子枫虽有遗憾，但还是表示理解，歉意道： “这次是我们考虑不周了，下次有时间，我们备好礼物，再见见弟妹好了。” 郑师兄也忙道： “来来来！坐！” 几人坐下，如同很久之前一样。 只除了林月明有些反常的拘谨。 酒过三巡，贺子枫已然有了两分醉意，或许是酒精让他消去了原本的顾虑。 他凑到林月明的跟前，问道： “回峰，你在神宫里都经历了些什么？” “你这次回来，”他顿了顿，斟酌了一下用词，“变化挺大。” 然而林月明没吭声，伸手推开贺子枫凑到自己跟前的酒气冲天的脸。 他心中暗道，这喝醉酒的贺子枫还真有些难缠。 贺子枫见他不答，却是越挫越勇。 只见这人打了个酒嗝，哥俩好地缠上来揽住林月明的臂膀，醉醺醺道： “嗝...你老实跟哥说，这次从神宫回来，是不是吃苦头了？” “你可以跟哥说，哥跟你一起想办法。” 他虽然看起来是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糙汉直男。 但他心思意外地敏锐。 遑论贺子枫根本就是将自己对妹妹的感情转嫁到了林月明的身上。 一见到林月明，他便注意到他的变化。 这人变得阴郁许多。 不怎么爱跟他开玩笑了，整个人都跟以往那整日乐呵呵的样子截然不同。 贺子枫和郑师兄已经醉了。 而林月明倒是还很清醒，听闻他这些话话，神色有些怔忡。 半晌，他忽然低声喃喃道： “上一世，你为什么没有出现呢。” 他知道为什么“自己”能跟这人成为朋友了。 贺子枫没听清，问了句； “什么？” 林月明摇摇头。 贺子枫又继续愤愤道：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要是有人欺负了你，咱就干他丫的！” “哥别的不说，就是命硬！” 听闻此话，林月明忽然笑了。 的确，自己的毒藤便几乎要了他半条命，再加上祁关盛那老魔头的诛杀阵，眼前这人居然还是活蹦乱跳。 不知道祁关盛那家伙知道了这消息，会怎样暴跳如雷。 至于那帮杀死他的天星宗弟子，现在早就化为一捧灰了。 剩下那一两个，林月明还不打算那么快杀死他们。 左右他也无聊，慢慢儿将他们玩儿死，岂不是更有趣？ * 三人一直喝到月上中天之时，才算结束。 虽说绝大多数情况是贺子枫和郑师兄在牛饮，然后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让林月明也很是头痛。 不过整体而言，相处还算融洽。 第163章 前尘往事 * 林月明望着歪歪扭扭地御剑离开的贺子枫，若有所思。 虽然面上不显，但已有的三分醉意，让他脑子里的记忆如同纷飞的雪花片一般扑面而来。 其实，在重生并且接收了这一世自己的记忆之后，他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一世，发生的事竟完全不同了！ 上一世，为躲避林氏庶子的追杀，林月明便隐藏身份一路西行来到中洲，以仆役弟子的身份进入宗门。 一开始，他在宗门中受到一些弟子的欺压，吃尽苦头。 后来为了自保，开始暗中修炼，状况才逐渐好了很多。 眼见在宗门中的生活开始逐渐平稳，他决定不再下山，在青莲剑派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仆役弟子，安稳过完这一生。 不料后来魔界攻破妖界，竟开始大举进犯人界。 门中已然不再是安全的所在。 他几经周折，被严绮所救。 跟随严绮回到王城后，他才发现这人是太子的胞弟。 严绮与太子，两人竟是双生子！ 他凭借自己一身在修仙界不算强，然而在人界属于中上的修为，成为了严纪的护卫。 彼时太子已因双腿残缺退居幕后，平日里行事喜怒无常。 一切出面的事宜，已都换成了严绮。 当初，根据国师的预言，这对双生子命格特殊，其中一人却命犯孤煞，是个会给整个王朝带来厄运的灾星。 另一个则是人界未来的王。 按照预言的指示，那天煞孤星一出生。便要被掐死，然后扔进乱葬岗，否则便要危及国运。 皇后下不了这个狠手，怜惜自己的孩子，依旧秘密将两个孩子养大。 这些都是午夜梦回、耳鬓厮磨之时，林月明从严纪的口中得知的。 是的，他后来与严纪发展成了那样的关系。 床伴？通房？ 他也不知道应当如何界定自己的身份。 他只知道自己怜惜这个曾经贵为太子，却一朝跌落尘泥的男人，他可怜他，为他回到如虎狼窝一般的林家，成为他手里的一把尖刀。 不得不说，严纪的确善于玩弄人心。 他像条狗一样围着他团团转，神经质地患得患失。 连严绮都说自己魔怔了。 他也不清楚那种感情是不是爱。 总之，严纪告诉了他关于太子之位的所有秘密。 彼时他还不知道严纪告诉他这些的用意，他一厢情愿地以为，这是严纪信任他、爱他的表现。 直到后来，他被严纪一剑刺死，尸体被随意丢进乱葬岗时。 他才明白，自己自始至终不过是一枚棋子。 严纪这人实在太狠，狠到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甚至可以利用他自己的一切。 包括身体，包括情感。 而林月明死后灵魂便飘荡在乱葬岗周围。 他见到严绮疯了一般在乱葬岗寻找自己的尸体时，才明白了是谁在暗中保护他，令他每次都化险为夷。 他终于知晓了严绮对自己未曾宣之于口的强烈感情，知晓了他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不过一切都晚了。 后来的后来，他的灵魂一直跟着失魂落魄的严绮走了好久好久。 眼睁睁看着他替自己报仇，与自己的兄弟反目成仇，终于登上皇位。 林月明的灵魂在严绮身边待了三年，直到一阵白光闪过。 他重新醒来，浑身是血。 脑子里涌入潮水般的记忆，是他还在青莲剑派时的记忆。 如同浏览陌生人的生活片段，他对自己的记忆感到茫然且不可置信。 他竟重生了！ 这一世，宗门中的一切尚未发生！ 他的修为达到了上一世不曾达到的地步，进入自己上一世不曾踏足过的神殿，并在里头被人害死。 在无边的记忆之海中，林月明看见了一个他上一世从未见过的人，贺子枫。 根据他的推测，这人恐怕是一个外来者，一个夺舍之人。 果然，只是稍作调查，他便发现这人的壳子原本叫萧成，是王城内赫赫有名的萧家那有名的痴儿。 而且，他还发现，这人在找珍珑幻镜。 他上一世似乎也听说过这东西，不过他没有太关注。 毕竟这玩意儿失落已久，一直到他死的时候，也不曾有人集齐那东西的碎片。 通过自己两世的记忆，他发现，正是因为这人的存在，才改变了一切。 如若他还想利用自己上一世的经历来达成某种目的的话，这贺子枫，恐怕会成为一个最大的变数。 这也是他在神宫中时，一心想杀掉贺子枫的原因。 不过仅仅是这一个晚上，林月明竟对这人有了很大的改观。 他皱皱眉，仿佛真觉得有些为难似的轻笑一声，低语道： “唔，怎么办？” “还真有些舍不得杀你了。” ————— 贺子枫摇摇晃晃御剑半天，终于摸回自己的洞府。 他正想摸回屋子，踉跄的脚步却把自己绊了一跤。 “砰！”地一声。 贺子枫居然摔在了草地上。 “嗝——” 那酒果然厉害！ 好在他皮糙肉厚，且睡眠质量良好，全地形自适应睡眠什么的。 总之，往院子里一趴，贺子枫便开始呼呼大睡。 他完全忘记考虑自己怀里那条蛇的死活了。 * 一滴滚圆的露水从草尖上坠落的时候。 晨曦已经洒入院子的一角。 木屋的门正空洞洞地大敞着。 贺子枫狠狠皱了皱眉，顶着一头鸡窝似的长发，从床上醒了过来。 他身上很干爽，衣服貌似也换过了。 然而摇了摇脑袋，贺子枫发觉自己脑仁儿胀得厉害，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疼。 “嘶，头——好痛！” 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他忽然后知后觉地有些疑惑： “呃...” “我昨晚不是躺在院子里了么？” 还有衣服，是谁帮忙换的？ “难道是银柘回来了么？” 他掀开被子，打算到院子里看看是怎么个事儿。 然而下一秒，贺子枫头皮瞬间炸开—— ？？！ “呃啊啊啊啊啊！！我草！！” 小木屋里惊悚的惨叫响彻云霄。 贺子枫已经弹射起步，鞋子都没穿，瞬间蹦到院子里去了。 第1章 抱枕是冰冰的，心也是 漆黑的山洞深处。 不知道哪处岩壁在滴滴答答地滴着水。 啪嗒啪嗒———— 洞穴正中央，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池底部，正幽幽发着蓝色的微光。 循着光看去，光线的源头竟然是池底的一把巨剑，这剑将一条一看就令人毛骨悚然的黑色巨蟒钉死在池底。 蟒蛇的长尾从池底往上延伸，一直耷拉到了池边。 水池的一侧，崎岖不平的地上，诡异繁复的花纹组成一个奇怪的图案。 阵法的一角躺着一条人影。 人影的脑袋下垫着一块石头，石头上有大滩半干涸的血迹。 脑袋下血迹蜿蜒出的线条跟地上的花纹相交融，看起来是一个妖异诡谲的阵法。 地上那人似乎已经没了呼吸，看起来像是个一脑袋磕到石头上撞死的倒霉鬼。 正上方岩壁上，有水珠大滴大滴地滴落在地上那个像尸体一样的人影的脑袋上，水珠从头发里渗出来，有一些顺着额头流到了脏兮兮的面颊上。 然而，下一瞬，那明明已经停止呼吸的人影胸膛突然开始有微弱的起伏。 那已经冰凉的身体也逐渐回温。 ————— 脸上的流动的水珠让贺子枫感觉痒痒的，他皱了皱眉，手指反射性地动了动。 手指一动，随即就感觉到手里的“冰丝抱枕”凉凉滑滑的，下意识地把“抱枕”往自己怀里揽紧了些，眉头无意识地皱了皱。 今天的抱枕真是格外有分量。 嘶，今天空调开得也似乎有点低，凉飕飕的。 贺子枫以为自己还在自己的小床上睡觉，今天的床怎么也这么硬？硬的跟石头似的！ 他格外的困，也不想睁眼，迷迷糊糊的，透过薄薄的眼皮能够感觉到“天色尚且昏暗”，于是他果断决定再眯会儿。 身子没动，脑子已经跑出去二里地了。 唔，一会儿起床先迅速洗漱一下，随便弄点吃的糊弄过去，先骑上自己的小电驴送子岚去补习班，然后去找薇薇。 子岚是他妹妹，今年刚上高一。 没办法，竞争压力大。 而薇薇是他交往了三年的女朋友，俩人是在大学里就开始谈的恋爱。 贺子枫比柳薇大一届，但是贺子枫去年已经毕业，前段时间才找到一个月薪四千的牛马工作，刚工作三个月。 柳薇今年也大四，忙着实习。 虽说俩人在同一个城市，但柳薇的学校和贺子枫的公司一个城东一个城西的，平日里聚少离多，只能周末抽空见个面。 这也是好不容易熬到周六，终于可以约会了。 但好在俩人感情稳定，已经说好等柳薇一毕业，就领他去见家长。 想到自己性格豪爽可爱的女友，贺子枫嘴角翘了翘。 * 但是不对，有哪里不对。 这些事儿似乎是有点儿熟悉？？ 好像......好像这些事儿已经做过一遍了！！ 自己刚刚不是正和薇薇约会着呢吗？？！！！ 就在大学里的人工湖旁边！！！因为天气太热，自己穿的还是那双小黄鸭拖鞋来着！ 薇薇刚刚还在跟自己撒娇什么的。 撅着张樱桃小嘴，轻轻捶着自己的胸膛，很可爱，看得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然后呢？然后自己脚一滑，“扑通”一声摔进人工湖里。 伴随着水花四溅的声音的，是薇薇的尖叫声。 好消息，湖水凉凉的，很解暑， 坏消息，旱鸭子一个，不会游。 横批，大寄特寄。 耳朵、鼻子、眼睛、嘴巴里全是水，完全无法呼吸，张口就是水，漫无边际的水...... 身体像是绑了千斤重的石头似的一个劲往下沉。 怎么挣扎也不管用。 透过水面，他看到薇薇急得边哭边想找人求助的样子，可恶，俩人都是旱鸭子。 早知今日，俩人应该报个游泳培训班的。 今天俩人约会的地方是学校里比较僻静的一个角落，又临近暑假，学生们都忙着疯狂复习期末考试，周围更是很少有人路过。 贺子枫挣扎许久，渐渐脱力...... 身体仿佛还能感到那种窒息的、大脑缺氧的痛苦。 失去意识前，他在心底痛骂。 万恶的小黄鸭拖鞋！！！ ————— 现在，贺子枫感觉自己的大脑正逐渐清醒，感官也在逐渐恢复。 后脑勺传来针扎般的疼痛，那疼痛一开始不是很明显，但愈来愈强烈。 他总算费力地睁开了眼睛，眼神还没聚焦，抬手就想去摸自己后脑勺。 靠，难不成掉进湖里的时候是后脑勺着的地？ 一边想着，手还没抬起来。 只是指尖刚动了动，就感觉到怀里的“冰丝抱枕”触感有些异样。 滑滑的，凉凉的，实在不像自己那个轻柔软绵、还印着可爱的二次元美少女的抱枕？ 难道...是......湖里的鱼？？ 什么鱼踏马这么大？不会吃人吧？！ 喉结紧张地上下滑动了两下。 他默默低头一看，呼吸几乎停滞。 一声尖锐爆鸣被他最后一丝理智狠狠吞进喉咙里。 靠靠靠靠靠！！！ 我是谁我在哪我怀里的这一长条是个什么东西？？？！！！ 我的等身抱枕呢？？？？ 再不济，鱼也是可以的啊！！ 尽管周围光线暗淡，但不知道哪里反射来的微弱的光还是能让贺子枫完全看清这里并不是自己的房间，怀里那条黑乎乎的水桶粗的玩意儿也显然不是自己那个印着可爱妹子的冰丝等身抱枕。 我去！那闪着冷光的，是鳞片吧我没看错吧啊啊啊啊啊！！居然有水桶那么粗啊啊啊啊啊啊！！ 结合他这么多年看一些外国什么蟒蛇恐怖片之类的的经验，这玩意儿绝壁是一条黑色的大蟒蛇啊啊啊啊啊！！！ 完全来不及思考自己是不是在梦里，是不是有人在做恶作剧，一切都只能凭借下意识的本能作出反应。一种巨大的危险的感觉让他下意识的浑身僵直，不敢做出更多动作。 尽管他本来就失血过多苍白的脸颊此时此刻更是已经白得像死了三个月的尸体。 他不敢动，也不敢发出声音，因为此刻，怀中这一节蛇身虽然一动不动，但它漆黑的鳞片上反射的微微冷光已经充分展示出一种森然的恐怖。 第2章 恐怖的巨蛇 尽管身上汗毛直立，浑身起鸡皮疙瘩，但他还是深呼吸了两口，努力克制住自己想立刻甩开这东西，然后尖叫跑开的冲动。 虽说那样也许多少会显得有点娘们唧唧的，但这时候谁还顾得上什么男子气概啊可恶！！！！！ 不行不行，贺子枫咬牙，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试图转动自己仿佛生锈一般的大脑。 不能坐以待毙！得想个办法逃跑！！！ 是的，他现在没工夫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也没工夫想自己怎么会出现在山洞。现在就一切都只能依靠本能，而现在他第一反应就是...跑！！！！！ 动作略显急切，心脏也快要跳出胸腔，但又不敢做出太大动作。 紧紧抿住苍白的嘴唇，无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山洞大致呈狭长的椭圆形，洞内石柱林立，地面崎岖，正中竟是一个散发着幽蓝的光的水池。 可怕的是，那蛇身上半截的部分埋在水里，不知道那水池有多深。 贺子枫只是扫了一眼，便看清楚了，斜斜地横在自己身上的那一节冰凉的蛇身，竟然还只是那蛇的尾巴。 那蛇有多长，他无从得知。 他没有巨物恐惧症，但眼下这种场景很难令人不害怕。 他有点喘不过气，紧张地轻微侧了侧头。 顺着他左手处数过去，这个山洞又连接着大约四五个洞口。 那些洞口大小不一，有的显然不能容纳一个成年男子通过。 然而无一例外的是，几个洞口都是漆黑一片，像森冷地长着漆黑大口的怪兽，等待着将人吞吃入腹。 这时候已经没有更多选择了，选择哪一个洞口对他而言都是一样。只要能钻进去就行。 心里默默决定，就是左侧第一个洞口！ 不仅因为那洞口看起来大小合理，也因为那是离自己最近的。他很怕把这蛇给吵醒了，然后追着自己啃。 那就太恐怖了。 毕竟他可不敢保证这蛇是死了，还是在冬眠。 贺子枫心一横。 他尽可能快、尽可能轻的把自己的身体从那节蛇身下扯出来。然后起身朝着自己预先想好的路线拔足狂奔。 意外的顺利。 他赤裸的足底感受到地上有什么东西很粘稠。奔跑间有突起的石子划破了自己的足底，甚至在皮肤上留下伤口。 但他顾不上！他只想活着！ 也许是求生的本能在驱使着他，疯狂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他一时忘记了自己浑身的疼痛。 他发誓真的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往前跑，两只腿使劲往前倒腾，边跑边回头。 耳朵里只能听见自己的脚在山洞里跑动的闷响，那声音跟胸腔里心脏跳到喉咙口的、有节奏的“咚咚咚”声有些重合。 他没有注意到，足底新的旧的血液在他身后留下的淡淡血腥味。 ———————— 跑过一个拐角，贺子枫的肺几乎快炸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脱力地扶着身侧的岩壁。 咽了口唾沫，他感觉到喉咙干涩，带着一股铁锈味。 他的心脏仍然咚咚狂跳，但诡异的是，他身后没有任何声音。 这一处空间里安静得仿佛这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那蛇好像没有追来？ 他脸色发白，一醒过来就面对这种紧急的状况使得他的头脑一片空白，眼下他已经记不清刚刚自己跑过哪些路，这山洞中分叉路又很多，路线纵横交错。 但他又不敢在这里停下。强撑着又往前跑过几个拐角。 他惊讶地感受到迎面吹来一阵微弱的风。 在山洞里，有风就意味着出口。这也说明他的选择很可能是正确的。顾不上高兴，短暂地站了几秒钟，他继续咬牙尽可能快地跑。 似乎是快要跑出这条狭道，他注意到面前的路越来越开阔，地上越来越平整，连四周的岩壁似乎也光滑不少。 风变得更大，甚至出现了一些水声。 水声越来越大，几乎称得上是轰鸣声了。 终于，视野一下开阔，映入他眼帘的———— 是一个约有足球场大的山洞，抬头望向山洞顶部，目测差不多有七八米那么高，山洞中间横着一条宽阔的暗河，那水流颇有些湍急。 河对岸有一个洞口，那洞口更加平坦开阔，似乎隐隐有外界的亮光透出。 仿佛在无声地告诉贺子枫，那里就是生门。 刚刚跑了有多久、有多远，他自己也不知道。贺子枫认为这里距离刚刚那个有蛇的洞窟应该已经有些远了。 况且他一路跑来，动静不算小。甚至沿途还留有一些血腥气。但身后却完全没有动静。 那蛇看起来根本没想过要来追他...... 搓搓手指，似乎之间还残留着那蛇身上柔韧冰凉的触感。 皮肤上已经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说不定那蛇只是在冬眠呢———— 心里侥幸地这么想着，贺子枫一边猛喘着气，惊魂未定地在暗河边坐下。 脱离了紧急的危险之后，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有些脱力。 他深呼吸两口，稍稍定了定心神，平复了一下呼吸和心跳，打算休息一下，顺便捋一下周围的情况和自己身上的伤势。 他刚刚一睁眼就看到那“刺激”的一幕，没有心脏病也快吓出心脏病了。 之后又疯狂奔跑，现在才终于有机会略微打量一下这诡异的山洞。他紧张地舔了舔自己干燥开裂的嘴唇。 明明上一秒他还在学校，怎么会———— 他现在所处的这地方很大，主要还是那条湍急的地下河占据了很宽的位置。 四周看起来像是他从课本里见到过的那种喀斯特地貌里形成的洞穴。 就是那种遍布着钟乳石和石笋的溶洞。 周围滴滴答答地还在往下滴着水。 由于不确定河里是不是安全的，所以他刚刚选了个离河边较远、看起来不太潮湿，比较有安全感的角落坐下。 毕竟未知的河流，底下潜藏着什么离奇的生物也说不定。 这一坐下，脑子还没有思考出个什么所以然，就感觉昏昏沉沉的。失血和迟来的饥饿感带来的疲惫占据了他整个大脑，他不是个意志力多么坚定的人。 第3章 哥给你看个宝贝 他想睡，他实在是太困了。 身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四肢都感觉有些无力，软得像煮熟的面条似的。 眼皮也像是涂上了一层强力胶水，黏黏糊糊地睁不开。 他知道周围很不安全，也知道在这种地方睡着实在很不对劲。他甚至知道在这种地方，一旦睡着，很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但贺子枫的身体实在已经到了能负荷的极点，疯狂地在叫嚣着罢工，即便周围充斥着不安全的因素，他也需要简短的休息。 几分钟，就几分钟。 ———————————— 不知是否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由于肾上腺素退去后的乏力，这一闭眼就不知过去多久。 周身莫名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潜意识里袭来的危机感唤醒了他。 他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然后血液一瞬间逆流到头顶，头皮都快炸起来了。 卧槽！！！ 谁懂，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一个阴森森的骷髅头。 那已经钙化发白的骷髅头隐在暗处。两个眼眶黑漆漆空荡荡的，贺子枫后背已经渗出了冷汗。 他明明没看到这玩意儿的啊！ 他刚刚就对着这么个东西睡着了？！ 还睡了这么久！ 他甚至觉得，这惊悚程度带来的心理阴影，不亚于你欢欢喜喜向你一见钟情的女神表白，结果女神向你拉开裤头，用低沉的气泡音对你说： 哥给你看个宝贝~~~~~ 好在骷髅头毕竟是个死物，不像刚刚那蛇———— 因此，一瞬间的惊吓过后，贺子枫很快也就平复下来。 虽说缓了好一阵，但反复的惊吓似乎也提高了他的胆量。 贺子枫看着那骷髅头，感叹自己命大，居然醒过来了。 因为得到了短暂的休息，脑子似乎清醒了很多。 一下子又想到那条大到恐怖的蛇，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安慰自己，但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蛇！ 虽然那鳞片看起来很“真”，但那大小足足有一个大海碗的碗口那么粗，现在回过味来，越想越觉得那蛇就是个道具。 况且自己休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那蛇到现在都没追过来，不就是最好的证据么！那肯定不是真的！ 总之，先不管那蛇了。 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么个鬼地方？ 在21世纪安全地活了23年，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贺子枫，此刻非常怀疑是不是有人把自己弄进了什么整蛊节目，或者说是密室逃脱什么的。 在脑子里把自己做过的亏心事，和得罪过的所有人都想了一遍。 从幼儿园的时候抢了一小屁孩儿棒棒糖，一直到偷偷把邻居家小孩儿辛辛苦苦掏了一早上的鸟蛋放回鸟窝、大学跟自己竞争学生会会长的对手、看起来就很可恨的情敌等一系列可疑人物全都罗列了一遍。 他有些不确定地想，自己大约、应该、可能是没惹到过什么特别丧心病狂的人......吧？ 很难确定，毕竟行走江湖，哪能不留下一两个仇敌呢？ 唔，自己有没有可能只是在做梦？因为自己看太多荒野求生之类的节目什么的，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闭上眼睛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然后只听见山洞里传来“嗷——”的一声惨叫。 好了，可以排除做梦了。 睁开眼睛，面前还是那个白森森的骷髅头，静静和自己对视着。贺子枫无奈地支起身子。 当然了，除了整蛊游戏或者做梦，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 自己一定是穿越了！ 学校里的人工湖是连接异世界的神秘通道什么的！！动漫里不都这样的吗？还有异次元的美少女兽人什么的！！ 有点中二病的贺子枫目光炯炯地想。 得，打住，还不如说这人工湖地下就是这个山洞来得靠谱。 此时肚子突兀地开始咕咕叫。贺子枫皱眉摸摸肚子，摇摇头摒弃掉脑子里的诸多猜测。 不管这是哪，要先想办法自救，找到逃出去的路。 不知道是疼习惯了，还是因为浑身都疼，以至于感官有点迟钝还是怎么的，他这一摇头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觉后脑勺伤口还在痛，眼睛自然是看不着，只好伸手轻轻碰了碰，湿漉漉的。 拿到眼前一看，好家伙，这满手的血。 卧槽！！ 这样都不死，爷挺难杀啊！ 然后龇牙咧嘴的又骂了两句。天杀的，怎么就能被弄到这鸟不拉屎的山洞里来了！ 他现在又饿又疼，满身满脸是血污和泥土等等的混合物，眼下条件恶劣，只能先到河边上大概清洁一下。 填饱肚子什么的，逃出山洞再说。 实在是因为这山洞里，显然没有什么能用来果腹的东西，而这地下河河里即使有鱼，但由于不清楚这河究竟有多深，他也不敢贸然下水。 人工湖里溺水濒死的窒息留下的恐惧深深地印在他脑子里。 所以他只是走到那河边鞠起一捧水，牛饮两大捧，然后胡噜地洗了把脸。 低头的一瞬间，他突然愣住了。 脸么，还是自己那张帅到惨绝人寰的脸，就是脸上五颜六色的好多伤口和青紫，这倒不算奇怪。 但是！ 这身衣服，不是他早上穿出门的衣服。 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脏脏臭臭地看不出花纹，但那款式和布料，显然不是自己那件洗到发白的蓝色外套和灰色牛仔裤。 这袖子，像古人穿的？ 难道...... 真有人在整蛊自己？! 天杀的我要报警把那个整蛊自己的家伙抓起来！这根本就是谋杀！！！ 他脑子里闪过n种可能和n个可疑人选，但也许是潜意识里不愿意接受。 平时而特别爱看一些穿越重生小说的他，唯独没有想过，自己有可能是穿越了。 贺子枫长呼一口气，等他出去的！ 他现下精力稍稍恢复，决定还是得先渡河看看！不管对面是不是出口，他也不可能往后退。 现在的问题是，这暗河很宽阔，水流也很湍急，他不确定以自己现在的体力能否顺利游到河对岸。 第4章 潭中女子 顺着暗河往下游走了走，想找一处河面水流平缓些的位置渡河。 然而越往下走，白骨竟越来越多，到后面，那河岸边几乎是厚厚一层尸骨。 看得他是震撼无比，又头皮发麻。 随后又有些没心没肺地想，这么多骨头，难不成都是道具么？ 得花多少钱？ 贺子枫随手拿起一节骷髅好兄弟的大腿骨挥舞了两下。 嚯！这道具还挺逼真！ 没有一个男人可以拒绝一根这么酷的“棍子”。 他打算把这节最直的骨头顺回家摆书房里什么的。 嘴里一边念叨着“阿弥陀佛”“感谢大自然的馈赠”之类的话，一边小心奕奕地又从一些骷髅旁边搜刮了些绳索布料之类的东西，还扒下了几套不算很旧的衣物。 衣物旁的包裹里的一些绳索，刀、棍之类的工具，看起来像货币一样的钱币什么的，也都被他搜刮一空。 在第四次扒断“兄弟”肋骨并顺口说出“私密马赛兄弟酱”的时候，贺子枫再次发自内心感叹这个造景团队的专业性。 真的，连骷髅上都是古人的衣服，真够细节的。 虽然他的确没找到摄像头、插座之类的破绽，也的确被刚刚那巨恐怖的“道具”蛇吓到了。 但也更因如此，才说明这造景团队是真的牛啊！ 这种沉浸式密室逃脱什么的，真的比他以前玩过的要惊险刺激得多！ 不过查探许久的贺子枫也确信，这山洞应该不是造景，估计是依托这个天然的山洞，搭建了这么个游戏场景。 也难为这团队能找到这么大一个山洞。 他直到现在，还一根筋地坚信这只是个游戏。 —————— 没多会儿，手上那一大堆搜刮来的玩意儿靠他两只手臂已经揽不下了。 考察得也差不多了，下游也很快走到底。 然而越往下走河岸越窄，到最后几乎只剩个狭缝，水流奔腾着灌入其中，除非下水，否则根本不能容纳一个成年男子通行。 于是他怀里抱着一堆垃圾，又只好苦哈哈地返身往上游走。 没想到上游河道反而愈加开阔，他面露喜色，前方的狭缝竟透出光线来。 他激动地朝前走，走出狭缝时。 竟然看到———— 前方水声轰鸣，走到尽头，竟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水潭。一股从天而降的瀑布冲击出雪白的水花。 水潭大部分的水面碧如翡翠，然而深不见底，给人一种未知的恐惧。 往上看，几股水流从石壁上飞溅直下，注入到水潭中。这是一个小型的瀑布。 四周陡峭的岩壁缝隙中生长着不知名的树木，枝干和根系虬结着扎根在悬崖绝壁上。 一缕阳光从天井一样高远又狭长的天空照射下来，映在深碧色的水潭中。 潭边长着细长茂盛的草丛，零星缀着几朵小花。 这里竟然是一个狭长的裂缝的底部！ 也就是说，爬出这深谷就是外界了。 ———————— 他愣了好长时间，终于意识到一个坏消息。 那就是：这里恐怕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想象的那个世界了。坏了，他不会真穿越了吧？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自己出去就知道了，这里一定是某个大山里，自己一定是被人工湖底下的地下暗河冲到这个地方。 逻辑上已经一窍不通，理智也已经完全丢掉，他不想接受眼前的现实。 总之，不论如何，他一定要爬出去。 眼下身处这道巨大裂缝的底部，倒也有一个好消息。 他不必费心思渡河了，只需要思考怎么才能爬上去就可以了。 目标变得非常明确，同时又显得如此遥不可及。 望着手中刚刚薅的一些绳子。 不够。 这点绳子远远不够。 他还需要返回洞中找些能够帮助他攀爬上去的工具。 于是半个时辰之后，他从山洞中带出更多的衣服布料等等物品。 这一次搜刮他的心情显然不像半个时辰之前那么轻松，因为他终于意识到，那些尸骨很有可能是真正的、人类的尸骨。 然而，再次回到水潭边，绕过一块大石头，他突然惊讶地发现那水中似乎有个白花花的身影，似乎是个女人。 他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我去！突然出现个人？？？ 沉默的心脏又开始激动地狂跳，看见人类的欣喜让他忽略了一个女子在深山老林中洗澡这件事是多么的诡异。 那女子背对着自己，阳光照射下的树荫洒在“她”洁白无瑕的皮肤上，仿佛白出一道光晕。 他之所以判断这人是个女子，是因为对方那一头长发。 但实际上，由于那人周围没什么参照物，贺子枫根本没注意到那背影比一般女子“高大”得多。 “女子”墨黑的长发湿漉漉的，蜿蜒在那在阳光下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背部，像一幅妖异的墨色画卷，视线不受控制地下移，那人劲瘦的腰肢半掩在水中。 看见有人，贺子枫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这人突然之间就出现了，唯一的解释就是———— 一定是npc！！ 你看你看，他说什么来着！ 密室逃脱游戏里怎么能不安排一两个npc?? ！！这不就来了！！！ 贺子枫在心里想着。看着那背影难掩激动的神色。 此刻，尽管他知道npc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穿。 但他还是谨记自己已经有女朋友的事实，微侧着头，没敢看向那女子。 心里默念“非礼勿视啊非礼勿视！” 害羞地努力低头，把眼神固定在岸边的石头上，这姿势让他显得有点傻。 他打算跟那女子打个招呼，然后问问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或者线索之类的。 “小姐姐你好，你是npc吗？！”顿了顿，他又不确定地补了句。 “还是说，你也是玩家？” 说话间，他视线仍停留在脚边的一颗石子上。 由于他根本不敢看向那女子，他没有看到，那“女子”缓缓转过身，向他看过来。 碧色的水下似乎有什么恐怖的庞然大物随着她转身的动作涌动。 那白皙平坦的胸膛，表明这人其实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子。 第5章 兄弟，你哪家公司的? 那男子此刻背着阳光，光线昏暗不明，却可以见到一张脸已经美到近乎妖异。眼睛狭长，金色的竖瞳带来一种冷血动物特有的危险之感。 那男人一双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侧到一边的，还带着些微红的脸。 对他出现在自己身后并不感到惊恐或意外。 他双唇微微咧开，是一个微笑的表情。 嘴里吐出的却不是人类的舌头，猩红的蛇信子飞速上下晃动，发出蛇类的“嘶嘶”声，配合着那双冰冷而危险的暗金色竖瞳，使那微笑的表情看起来令人脊背发凉。 原来这人，不仅不是个女子，甚至不是个人。 —————————— 回应贺子枫的只有瀑布的轰鸣声。 那“女子”没有作声。 诡异的沉默让贺子枫突然福至心灵地察觉到，不管现在是不是游戏，自己站在一个正在沐浴的女子边上的行径似乎......略显禽兽。 一时间有些尴尬。 他似乎是注意到岸边似乎没有那女子的衣服，以为那女子是因为没有衣服，所以十分不好意思。 于是他把刚刚弄来的那一大堆衣物一股脑放下，后退了几步躲到石头后边，大声道： “抱歉小姐姐，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 随后又补充道“我这有衣服，你先穿上衣服咱们再聊吧。” “我就在这块大石头后边等你！” 指了指自己身后那块石头。 贺子枫缩在大石头后边，一边暗骂自己的莽撞，然后又暗自庆幸自己从骷髅身上扒衣服的举动真是万分明智。 隔着一块石头，贺子枫非常正人君子地没有偷看。 说真的，自己已经有女朋友薇薇了。 再说她哥哥那一身腱子肉和沙包大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一阵悉悉窣窣。 他听到有脚步声走向他所在的这块大石头。 料想那人应该穿好衣服了，贺子枫出声说了句“我出来了哦”。 闪身出来，那人果然已经披上了衣衫。 “你好，小......兄弟你？？？？！！！！”本欲脱口而出的一声小姐姐戛然而止，后面那声兄弟几乎破音，他脸上写满了震惊。 似乎还有点失望。 因为贺子枫看见那兄弟只是松松地套了条裤子，衣服也只是简单披在身上。 那兄弟的衣服前襟散开，裸露出的一大片白花花的胸膛存在感极其强烈，大剌剌地向贺子枫昭示着他的性别。 这人刚刚半截身子在水里，看不清有多高，现在站在岸上，才发现他原来身形十分高挑，肩宽腿长的样子，像是个模特。 不知道是太急，还是怎么的。不仅那衣服只是穿进两只袖子，那裤子也只是松松垮垮地挂在腰上，摇摇欲坠，雕塑般的身材，看得贺子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好在那人不缓不急，走得很慢。 但总之那裤子没掉。 如果说这人对贺子枫而言，最有冲击感的是那宽阔平坦的胸膛的话，那么这人身上第二具有冲击感的就是那张脸。 真的，贺子枫从小就嫉妒长得比自己帅的，但这人帅到不像个人类，已经让他嫉妒不起来了。 那人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好看的嘴唇颜色鲜红。而棱角分明的脸型又使得这张精致的脸上没有丝毫阴柔之感，让人一看便知这是个男子。 一个俊美到近乎妖异的男子。 好帅一男的，贺子枫心想。又见他实在走得磨磨蹭蹭，当即朝他大步走过去。 近了才发现，这人竟比他还高几公分，目测身高直逼一米九。 现下那张美貌冲击感十足的脸距离他的脸已不足一米。 不知道为什么，贺子枫的注意力就是被对方那贴在胸膛上的，还在不断滴水的长长的发丝，吸引了注意力。 贺子枫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其他癖好，但一直盯着人家的脸和胸膛看个不停，真的很容易被当成变态扇两个巴掌什么的。 但面对美人，开口说话很难不打磕巴。 “不......不好意思啊兄弟，我刚刚还以为你是个女孩子。”尴尬挠头。 对方不答话，看到贺子枫的脸时，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贺子枫也不生气，继续挠头自顾自地bb，面对这种好看到天妒人怨的人，无论对方是男是女，都会下意识放柔声音。 贺子枫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做作地夹起来了。 “那什么，这是在哪儿啊？我一醒过来就在这山洞里。你是不是这儿的工作人员？” 在贺子枫以为这人是个哑巴之前，这人终于开口了。 “这里是万蛇窟。”帅帅的脸上木木的，没什么表情。 而且那声音嘶哑干涩，像是很久未曾开口说话似的。 “万蛇窟么？”贺子枫摸摸下巴，在脑子里检索着这个名字。没听过啊，可能是游戏设定？？？ “好吧，我想问的是，你们是哪家公司的？能不能跟你老板反映一下，你看我头都磕破了。” 贺子枫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伤，逐渐有些急躁了。 “你们得送我去医院，要不一会儿出人命了！” 他还真没危言耸听，磕到脑袋，尤其是后脑勺，是很危险的！ “什么？”那人好看的眸子里显露出一种错愕的神色，似乎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嘶哑的声音中带着大大的疑惑。 看他这副样子，贺子枫却以为他在装傻，有些无语，不免有些急躁地开口：“唉，算了算了，你手机呢？我来跟你老板说。” “手机？那是何物？” “不是我说你别太坚持自己的人设了啊大哥！你别仗着你帅就跟我开玩笑！”贺子枫出离愤怒了。 是，他承认，对面这高个大帅哥是很吸引人，但业务能力实在是堪忧！说真的，长得帅就可以乱说话吗？帅哥就可以耍人玩儿吗？！ “4202年了！还能有人身上不揣手机？？！！” 那人黑沉沉的双眼眨了眨，木着张脸，缓缓开口，费劲地说出了老长一句话： “虽然不知道你是否是脑子有问题——” 那人停顿了一下，继续道， “但如果没算错的话，按照人界的时间，今年应该是永安九年。” 第6章 我?祭品? “......”贺子枫一脸“我就静静地看你编”的表情。 装！死装！ 什么还按照人界的时间，说的好像他不是个人似的。 那人看他不信，耐心地开口，讲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以及周边村镇的名字什么的。 那说得叫一个头头是道，简直是对答如流，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 一刻钟后，贺子枫在水潭边一边狠狠搓洗身上、头上的污泥和血迹，一边恨恨地接受了自己真的穿越了的事实。 原因无他，只因那人说话时的眼神太过真诚，一点都不像是在撒谎。 那已经整理好衣衫的高大黑发男人看他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识趣地坐在岸边，没有开口多说什么。 只是在看到贺子枫伤痕累累的后背时，眼神微微晃了一下。 从黑发男人口中，贺子枫得知那人姓秦，名西阁，是世代居住在此地的猎户，他自小生长在这里，所以对这山间的一草一木十分熟悉。 他父母早亡，现今独自一人居住在这灵蛇山中，他便常常到这山洞来洗个澡什么的。 这里人迹罕至，又十分偏僻，他似乎也很好奇贺子枫为何会一个人出现在这种地方。 但看他有些愤愤的样子，秦西阁贴心的没多问。 秦西阁见贺子枫已经胡乱套上刚从骷髅身上扒下的衣服，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开口，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瓶金创药递给他。 “我见你浑身都是伤，应该需要这个。”顿了顿，又继续道，“上完药，我便带你出去吧？” 完全是一副好人模样啊。贺子枫心想。 那人关怀的语气和凝视着自己的无辜表情都是那么的真诚，再加上那张脸，咳咳......总之贺子枫虽然心里觉得不应该接受陌生人的东西，但还是接了过来。 唔，现在情况不明，除了用他的药也别无他法，先保全自己的生命安全为重。只要他还活着，总能找到方法回家。 暂时顾不上感染不感染的事儿，他便开始龇牙咧嘴地上药。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山洞里？”贺子枫边撒烧烤料似的撒上药粉，一边问道。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对方从善如流。 “不知道！”贺子枫即答，头都没抬一下。 然后抬头就看到秦西阁一脸无语。 “......” 人在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无语。 —————— 简单撒上药粉包扎过后，贺子枫道：“好了！兄弟，多谢你的药！” “咱们怎么出去啊？你用轻功带我飞出去吗？”抬头望了望那如同天裂一般的崖顶，贺子枫激情发问。 他还顺手颠了颠肩膀上那一坨包得极丑的包袱，里面装着他刚刚自己衣服里掉出来的一些什么东西。 说真的，如果不是有盖世神功，谁踏马天天到这么深一个鸟不拉屎的山谷里头洗澡啊。 所以他根本不信眼前这人是普通人。 刚刚他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这人是洞里那只恐怖的蛇化成的蛇妖。 但见这人眼神澄澈无辜，又给他伤药。他不觉得哪个妖怪会有这么好心。 况且，就算这是个妖怪，他今天高低也得求求人家带自己上去啊。 他不知道的是，刚刚有一瞬间，秦西阁的确想一口吞他下肚来着。 不过是因为贺子枫在潭中洗澡时，看到他背上似乎有一些东西，秦西阁才打消了那个念头。 听到贺子枫的发问，果然秦西阁也没有多废话。 只回给他一个镇定的眼神，仿佛是在问他，准备好了吗？ 不等贺子枫有所回应，秦西阁已经一只手动作利索地提起了他的后领，脚下一蹬便像一只轻盈的飞鸟一般，潇洒地腾空跃起数丈高，双脚不断在石壁上借力向上跃去。 “啊啊啊啊啊————” 贺子枫恐惧的惨叫登时就随着上升的动作消弭在半空中了。 不过几息之间，两人已经在山顶上了。 不同的是，身穿黑衣那人负手而立，身形显得潇洒利落，但不时掏掏耳朵，眉头皱得死紧。 另一个人则是双膝跪地做西子捧心状，然而动作却十分粗鲁，嘴里几乎要把胆汁吐出来了。用眼神抗议道： “我...呕...我还没有准备好！！呕......” —————— 半小时后，山林里。 “秦兄，你进过那山洞里么？” 贺子枫试探性地开口。 然而这话一出口，他立刻就感觉自己问了句废话，便紧接着找补道。 “我在那洞中见到河的一边有个洞口，看起来像极了出口。” 就是刚刚河对岸那洞口，他分明见到那洞口似乎也透出光线的样子，心里便总是有些念念不忘。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秦西阁平静发问。 不等贺子枫开口，他一边用手里随手捡的棍子开路，一边继续平静地开口解释：“对面我去过，那里有很多蛇。” “而且，那里是祭坛。” 贺子枫听到蛇便脸色一白，显然是想到自己一睁眼看到的那条大黑蟒。 自己既然是穿越的，那蛇就是真的了。 一旦接受了周围一切都可能是真的这一事实，对那蛇的恐惧就难免浮上心头。 况且他本来就怕蛇！ 不过，听到对方突然提起个祭坛什么的，又难免有些好奇。 于是开口问道： “什么祭坛？” “你不知道？”秦西阁却反而开口问他。 “你不就是祭品吗？”秦西阁说罢，用手里的树枝轻轻点了点他的小臂。 贺子枫狐疑的挽起袖子一看，那里有一个黑色的蛇形图案，像一个纹身似的。 贺子枫听到对方这话，脑子里都有些天旋地转，仿佛没听清似的，愣愣地回了一句： “啊？啊啊？” 然后心里全是惊叹号！！！！！！ 我糙我为什么是祭品？？不是我请问呢！ “这个记号是那些人给祭品打上的专用标记。”秦西阁语气漫不经心，“你不是自愿成为祭品的？” “不是哥们？我活的好好的干嘛给人当祭品？”贺子枫不解。 第7章 灵蛇山 秦西阁此时却是忽然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倒是阴差阳错，这人不愿意当祭品，估计是在祭祀过程中醒来了，竟然挣脱了束缚，在山洞里乱逃，逃到封印着他的那阵法中去了。 贺子枫见对方一笑，那张脸更是生动起来，连刚刚的恐惧也被消解了不少，盯着那脸一时间也愣住了。 “既然这样，那你有地方去吗？”秦西阁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停下来转过身，很突兀地盯着贺子枫的眼睛，抛出一个新的话题。 贺子枫下意识摇摇头。 “既然如此，去我家小住一段时日，如何？” 那脸上又挂上微笑，贺子枫灵魂已经随着这人勾起的嘴角飞走了，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脚已经在跟着人走了。 草，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贺子枫心里恨恨道。 —————— 实际上，刚刚在山洞中怀疑对方是个蛇妖的疑虑，现在已经打消得差不多了。 其实贺子枫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他就是相信这个人不会害自己。 很诡异的直觉。 不过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贺子枫对这个世界完全陌生，他不仅不认识路，而且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这也是为什么对方提出要带他回家去，他顺水推舟地就答应了。 拜托！他是一个成年人，有基本的警觉心好吧！ —————— 贺子枫才走了没多久，有些艰难地开口。 实在不行，那条蛇的身影总是盘踞在他脑子里，他忍不住想问。 “你...有见到，洞里那条大黑蛇吗？” 大黑蛇？？！！听到这称呼的秦西阁顿时有些不满，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自己堂堂蛇神！蛇族之王！这什么鬼称呼！ 秦西阁眼角狂抽，但还是镇定作答。 “我听镇上的人说，这里似乎的确封印着一只大蛇妖。” “你见到的，也许就是那蛇妖——” 秦西阁眼神有些晦暗不明。下一瞬又笑了。 “那些祭品就是用来祭祀它的哦。” “那......那些尸骨......”贺子枫磕磕巴巴地问道。 “说不定......就是那蛇妖啃剩下的骨头？”秦西阁语气一下子变得低沉且戏谑，笑嘻嘻地道。 把贺子枫吓得一个激灵。 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煞白。 他突然盯着手腕上的黑色蛇形印记，往上啐了口唾沫，然后狂搓。 “啊啊啊！他会不会跟着这印记追着我啃啊可恶！！！” 秦西阁没料到对方是这种反应，一脸黑线地出声制止了对方的制杖行为。 “骗你的！我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从来也没看到过什么蛇妖。反而是残忍冷血的人见了不少！” “而且就算有蛇妖，他也不会追着你啃......” 优雅的蛇神怎么会做那种追着人啃的没品的事。 自己向来都是一口吞的！ “况且这东西是用一种特殊的草的汁液绘制的，等上十天半个月自然就消失了，你着什么急？” 秦西阁说到最后几乎维持不住他善解人意乐于助人优雅大方的新人设。 啧，这家伙。 —————— 一路上，贺子枫又听秦西阁讲了许多关于这座山的事。 原来这山叫灵蛇山，而灵蛇山一千年前不叫灵蛇山，它被叫做诅咒之地。 因为这里离传说中的鬼门很近，又是个三不管的中间地带，一些入魔的暴戾妖兽，三界之内被流放的各色人等，甚至还有一些鬼修、魔修等都汇聚于此。 这里气息混杂，灵气也稀薄。 不过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秦西阁的仇人选择将他镇压于此。 又选了那地底深处的万蛇窟作为镇压之地。就是为了完全压制住他的力量，要他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秦西阁本已近乎成神，肉身强大，自他被那弑神剑镇压于此之后，周围那些妖魔鬼怪受这两股强大的力量威慑，反而却是安分了不少。 也让这本来混乱不堪的诅咒之地安详了近千年。千年间，时光流转，人们早就忘记了这里曾经寸草不生、荒无人烟的模样。 也是在几百年前，这里被划归为人族统治，现在是人界所辖区域的最西端。 灵蛇山周围这许多村镇，便是这千年间陆续出现的。 而且，又是由于此地远离王城，又地势险要且易守难攻，灵气稀薄又加之毒瘴蛇虫丛生，是以这里又成为人界的一个管理起来十分头疼的地方。 几百年来，流民、强盗、山匪层出不穷，三教九流之人齐聚。他们利用这里的地形，使得朝廷安排的几次清剿都没能成功。 连那个祭祀，也是这伙人弄出来的。 说起祭祀，就不得不提到这山里的蛇。 灵蛇山中树木茂盛，蛇类众多，众人都传说这灵蛇山中有一位蛇神。 那一伙人便是借着供奉这蛇神的名义，每三年会安排一批人，作为供奉给蛇神的贡品。 这种传统已经持续了数百年，而那山洞内的河边就是他们倾倒尸骨的地方。 自然是尸骨累累。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作为被祭祀的“对象”，他自然十分清楚。那些祭品，他可一个都没动过。 毕竟他的肉身一直被封印，怎么又有能耐杀死那些祭品？ 刚刚他们提到的那处祭坛。 才是这灵蛇山中真正的修罗场。 那祭祀场中每三年就会出现一次炼狱般的场景，留下的血腥和腐臭味持续好几个月都无法消散。 那情景真是让他一个久活于世的妖也甘拜下风。 如果刚刚贺子枫真的不顾一切渡河，然后闯进了那祭坛，一定会被吓个半死。 因为那些祭品一旦被拉入祭坛，就会被活生生凿开后脑，倒挂起来放血，直至血液流尽。 祭品在里头就如同牲畜一般。 所以，外界也将这种祭祀叫做“人牲”。 浓烈的血腥气会引来洞窟中大大小小的蛇。 这些人会在有意识的情况下被那些没有开启灵智的，无法控制兽性的蛇一点点分食。 这样痛苦地死去的人，怎么可能不恨。 之前有他的肉身和那把破烂剑在此处镇压，这山间便一直还算平和。 第8章 竹林中的小屋 但现下他离开此地，那剑自然也不能留下，至于这里的冤魂厉鬼冲天的煞气会造成什么后果，那不在他关心的范围内。 当然了，关于自己和那把剑的事情，秦西阁只字未提，只是恶劣的向贺子枫详细描述了那些人对祭品施刑的全过程。 绘声绘色的描述，听得贺子枫胡乱包扎好的后脑勺又是一阵幻痛。他甚至都没心思关注这人为什么对这施刑的流程这么清楚。 他只是赶忙出声制止秦西阁： “好了好了兄弟，别说了，我真怕了！” “你家还有多久到？我感觉头很晕，还很饿。” 贺子枫虽说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真的感觉又累又饿，眼前快要开始冒星星了。 气氛忽然陷入沉默。 显然秦西阁还没思考过要把自己“家”放在哪比较好。 他只随口答道，修长如玉的手指随手一指，想想不行，又换个方向： “快了快了，翻过前面那个山头就是了。” 贺子枫暗忖，不是哥们，你知道你家在哪儿吗？ —————— 两人一前一后穿行在密林间。 贺子枫穿的是山洞里搜刮来的布鞋，踩在枯枝落叶上，发出悉悉窣窣的声音。 都只是沉默地走着，显然秦西阁的家还没到。 在路上摘了几个看起来能吃的果子囫囵果腹后的贺子枫现在稍微恢复了些精力，一路上四处打量。 他自己穿过来的世界是夏季，而这里此时却约莫是春季。 四周树木抽出的枝条嫩绿，地上匍匐的野草和藤蔓间星星点点地缀着些野花，有些还结着不少浆果。 空气凉爽湿润，是很适宜人体的温度。对蛇类和其他猛禽来说，当然也是。 贺子枫发现，这路是越走越偏，怎么看怎么不像有人类活动过的痕迹。 而且意外的，这么大的林子，没见到什么猛兽，也不见什么野鸡野兔之类。 四周寂静得可怕。 只偶尔能听见一两声鸟鸣。 贺子枫有些好奇： “这么大的林子，怎么没见到一两只活物？连一些虫蚁什么的竟然也没看见。” “兴许是，我身上有些驱虫的药粉？”秦西阁胡诌道。 贺子枫了然地点点头。 是了，这哥们在山洞里说过自己是山里的猎户，所以有点子什么自保的秘方很正常，要不怎么有实力在山里独居？ 但他不知道，其实哪有什么药粉能有这么大的威力，分明是秦西阁身上的威压太重。 那些活物察觉到他的危险性，早早地就躲开了。所以他们沿途所经之处才显得如此风平浪静。 —————— 眼见贺子枫脸上已经苍白得像是死了三个月的尸体，秦西阁终于大发慈悲选定了地方。 一个依山傍水，风景绝佳的宝地。 他指尖在袖中捏了个诀，前方的林间便弥散出一股薄薄的雾气。雾气虽只是如轻纱一般萦绕在山林之间，但还是给人一种影影绰绰，看不真切的感觉。 那雾气其实是他的结界。 然后秦西阁在前面突然出声，那声音有些飘渺，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穿过前面这片树林就到了。” 果然，他说完这句话又行了数十步，贺子枫便见到前面出现一条淙淙的溪流。周身隐约开始出现流动的雾气，白雾之间是隐现的竹林。 穿过薄雾，眼前之景变得分外鲜明。 周围全是竹林，几乎遮天蔽日，头顶的天空也似乎变成很小一片。而且四周除了风吹动竹叶的沙沙声之外，显得很寂静。 这竹林茂盛非常，枝叶修长翠绿，地上的枯叶铺了厚厚的一层。 又行走了数十步后，竹林深处一片空地上，一竹屋静静伫立于此。 竹屋四周也铺满了枯黄竹叶，屋前屋后篱笆围着的院子和菜畦看起来也荒废许久。 只有屋檐下晾着的是几张不知名动物的毛皮，外墙上挂着的几张弓箭和箭袋之类捕猎用的工具。昭示着屋主的身份。 用竹筒作水管从山上引来的水正汩汩流到院子角落的石缸内。 在翠绿竹叶的沙沙声中，这里一派岁月静好，俨然一幅世外桃源之景。 跟在秦西阁身后，两人推门进了院子。 院中仍是竹叶落了满地，像是已经很久没人造访。 院内简单摆放着一张竹制小桌和两张竹椅。 看到两张椅子，贺子枫这才注意到，好些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他心想，秦西阁家里还有其他人么？ 贺子枫莫名感觉眼前的这淳朴又不失雅致的小屋莫名的有些熟悉，就像是，自己在梦里见过似的。 一阵咯咯哒的母鸡叫声把他从愣神中剥离出来。 他这才注意到院中还有一处单独围出来的一块地，两只鸡在里头咯咯咯地叫。 “你养的鸡？” 秦西阁伸手打开小屋的门，凉凉地看了眼两只鸡，那两只鸡瞬间安静了。 “算是吧。” 随后，在贺子枫震惊且羡慕的眼神中。 秦西阁简单向他介绍了房间的布局，然后将他安置在二楼西侧最边上一个小房间。 竹屋出乎意料地很结实，走在二楼的贺子枫默默想着。 这简直是他梦想中的隐居之地啊！ 放好自己简陋的包裹，贺子枫决定去问问秦西阁有什么东西可吃的。 然后他就得知一个噩耗。 自己穿进的这个世界，很可能不是寻常的武侠世界。 因为他亲耳听秦西阁好听的声音说出了最残忍无情的话： “我已经辟谷了。” 啊？！那我这一天的忍饥挨饿算什么？！ 走了那么长的路贺子枫也硬生生忍住了，但现在他是真的破防了。 是饿到破防的。 总之，秦西阁似乎有什么要紧事，告诉他若是他饿了，厨房里的和一切摆在外面的物品都可以随意取用。 末了还盯着他眼睛，郑重其事地嘱咐了他一句： “二楼最大的那间屋子不可以进。” 然后秦西阁就淡定地无视贺子枫幽怨的目光，自顾自离开他的视线。 秦西阁那淡定中隐含着一抹严肃的神色，让贺子枫登时想起蓝胡子的童话故事什么的，他缩了缩脖子。好在对于探索别人的秘密什么的，他向来没什么多余的好奇心。 第9章 上药 好奇心重的人通常都死得快。这是他看了不下一百部恐怖片后得出的至理名言。 而他，超擅长当缩头乌龟的！ 贺子枫一边疯狂脑补着一些血腥的情节，一边下楼走向厨房。 厨房很大，但绝大多数东西都已经腐败，不能吃了。贺子枫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两捧米，还在一个覆满灰尘的坛子里摸出两颗盐腌好的鸡蛋。 食物是有了，但他灰头土脸沉默地盯着那柴火半晌，很鸡肋地发现自己不会点火。 等他吃上饭的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他此刻像参加荒野求生的一个纯正的野人一样，在不通水电气的竹屋里野外求生。 贺子枫现在根本不在意那碗半干不稀，还飘着可疑的焦黄色米粒的粥好不好吃，他只想活着。 也不知道这具身体究竟饿了多久。 是的，贺子枫是在水潭边清洁身体时发现的，一开始，他看到这张脸，并没有起疑，只是注意到衣服不对。 后来他才发现，自己压根没有这么长的头发！自己完全就是到了另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毛一样的人身体里了！ 风卷残云之后，秦西阁还没回来。 他打算在院子里用石缸中的水冲洗一番。因为在水潭中时，他只是简单洗了一下，很多伤口处没有得到清洁。 这次显然比在山洞里洗得要仔细得多。 于是顺理成章地发现了更多新的伤口。 脑后那伤口只能靠触碰感知，大约有一个指腹那么长，不知道秦西阁给自己的是什么灵丹妙药，不过短短半天的时间，此刻脑后那处竟然已经结痂了。 肯定是什么修仙界特有的神药！他决定一会儿再去向秦西阁要一些。 身上到处青青紫紫，似乎是棍棒什么的打出来的。此外还有些陈年的老伤。 身上青紫的瘀痕，反而显得这身体的皮肤过于白皙了，平添了一种凌虐的美感。 低头打量着自己这具身躯，瘦骨嶙峋，而身高似乎和自己之前差不了多少。 他之前可是足足有一米八三点五二好吗！ 虽然无人在意，但身高即使是缩短了零点零一，他也会万分心痛的ok？ 皮肤意外的白，虽然有可能是拜失血过多所赐。 手指细长，也没有老茧什么的。 难不成，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是个追求骨感美的嚣张公子哥？因为太嚣张惹到硬茬子，于是被暴打一顿而成为祭品什么的。 合理的推测。 总之这身体看起来显然是被折磨了不短的时间，然后被扔到蛇窟里的。 说起来那些骷髅身上都有绳子什么的，可是，这具身体上为什么没有？ 真是......真是太小看人了！ 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升起好胜心的贺子枫恨恨的加快了穿衣服的动作。 整理好衣服，一转身，贺子枫就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秦西阁倚在柱子上，好整以暇地站在屋檐下。 无声地盯着自己，不知道看了多久。 天色其实已经有些暗淡。 所以几乎是一瞬间，贺子枫就想到了在暗处窥伺的阴冷的蛇。 浑身一激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卧槽！你......干嘛！” 本来想指责秦西阁偷窥。但一想到自己图省事，在院子里洗澡，似乎也有暴露狂的嫌疑什么的。 顿时又有些心虚。 “想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我啊？”秦西阁微微笑，悠哉游哉地开口，那张俊脸笑起来简直令人晃神， “你‘欣赏’自己的身材，‘欣赏’得似乎很入迷？”说完还挑挑眉。 “不...你听我解释！我没找到你的浴室在哪，只好......只好......”贺子枫支支吾吾，手忙脚乱，感觉自己像个出轨后向自己老婆拼命解释的渣男。 而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可能误会了什么，贺子枫大囧。 我不是暴露癖加自恋狂啊！不要胡乱揣测别人喂！！ “不！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没有我不是！” 辩解的话显得苍白无力。 自己是赤身低头看了有那么一小会儿，但那是在检查伤口好吗！但自己绝对没看什么不该看的！ 不对，都是自己的身体了，有什么不该看的！！ 倒是你，盯着人家洗澡什么的，你礼貌吗你！！！ “所以你站这干嘛？也不出声？” 人一心虚，就会恼羞成怒，然后就会倒打一耙。 “我刚刚出门给你找了些药，刚熬好，看你洗澡洗得那么投入，只好默默等你咯。” 似乎是察觉到他即将暴走的情绪，这句话顺利截住了贺子枫将要脱口而出的指责。 他这才看清对方手上的确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看着对方真挚淳朴（大误）的眼神。 唔，自己刚才的声音是不是大了点？ 再说了，都踏马哥们儿，看一眼怎么了？ 贺子枫在心里默默指责自己。 自己可真该死啊！怎么能这么说一个如此善良的人呢。 尴尬地握拳捂嘴，干咳两声，快速地说了声“谢谢”，接过汤药就往嘴里灌。 一秒钟八百个尴尬小动作。 然后....... 苦！喉咙里都泛着苦味，贺子枫作势要呕出来。 “我看你背上也有不少伤，我这还有些药膏——” 秦西阁一边自顾自地说话，一边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飞快从袖中摸出一粒什么黑乎乎的东西，眼疾手快地往他嘴里塞去。 “这是蜜饯，另外，让我帮你上药吧” 微笑，以及真挚的眼神。 “卧槽，什么东西？！唔，甜的？”贺子枫只觉得眼前一花，嘴里就已经多了个甜丝丝的东西，苦味上涌的恶心登时止住。 “好...好啊。”被嘴里的甜蜜和真挚的微笑晃花了眼，贺子枫显然脑子没反应过来，嘴巴就已经答应了。 —————— 几分钟后，房间里。 木桌上一灯如豆，烛火轻轻摇曳。是很简易的油灯。 一人赤着上身趴在床上，另一黑袍男子坐在床边。 拿青青紫紫的后背对着秦西阁的贺子枫突然心想。 诶？？？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让他帮自己上药了？？？ 第10章 兄弟!我们是绝对不可能的! 秦西阁双指挖了一大块药膏，抹到他背上的伤处，贺子枫吃痛地哎哟了一声，马上又忘了刚刚心中的疑惑。 其实，秦西阁对伺候人并没有多大兴趣。 只是白天在水潭中时，他就注意到贺子枫背上似乎有施过法的痕迹，那施法的气息很特别，很像是他要找的一个人。 刚刚这人在院中洗澡，秦西阁才看清那法印似乎是被人用障眼法掩盖起来了。 手指带着药膏抚上背部白皙的皮肤，实际是在释放灵力。 薄薄的肌肉使得掌下这副躯体展现出蓬勃的生命力，他仿佛能听到青色的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 秦西阁金色的竖瞳因为灵力的施放，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口中无声念着咒文，只见那白皙的背部立刻如墨滴入水中一般，蔓延出大片墨色经文。 那经文占满了整个背部，一行一行的，有些触目惊心。 秦西阁此时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半睁着的竖瞳猛然睁大，手上动作僵住了。 药膏慢慢被贺子枫温热的体温化开，秦西阁冰凉的手指，仿佛也被他的体温灼烫。 灼热的温度让秦西阁很快回过神。 他收敛好神色，掩饰般地开始揉搓那瘀伤，只是手上不自觉地用上了几分力。 揉按伤处的灼热的疼痛让贺子枫忍不住闷哼出声。 然后贺子枫满头大汗的，刚想开口说句“轻点”。 突然想起女朋友强迫自己看过的某册不可言说地bl漫画，突然有些五味杂陈。 这情景何其相似。 兄弟，我觉得我们有点过于暧昧了...... 发现他似乎欲言又止，秦西阁此时竟非常贴心地开口问道： “怎么了？要轻点吗？” 声音低沉又好听。 这对话......贺子枫脑内顿时天雷滚滚。 兄弟，我们真的过于暧昧了！！ 脑子里想到那些可怕的情节，贺子枫打了个冷战。 他顿时感觉背上那只凉凉的手存在感极强，然后浑身都开始不自然起来。 贺子枫一骨碌爬起来，开口道： “谢了兄弟！我感觉背上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我自己来吧。” 秦西阁似乎是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到，但只是一晃眼，他脸上那属于蛇类的眼瞳已变回人类的瞳孔。 贺子枫背上的经文，也在一瞬间消失，他重新覆上了一层障眼法。 而贺子枫一转身，就看到秦西阁定定地盯着他瞧，也不说话，他更是心里发毛。 卧槽！这兄弟，不会真有那种不可告人的爱好吧！ 那他刚刚，岂不是借给自己抹药的名义揩自己的油？！ 怪不得！那手法那么暧昧！！ 感觉自己窥见了事情的真相的贺子枫，心里登时被自己严谨的推测惊得涌起一阵惊涛骇浪。 只听见他似乎难以忍受般，慌里慌张地开口大喝： “秦兄！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你知道的，这条路...本就艰难，我们......我们是绝对不可能的！！” 正在斟酌是否要开口询问贺子枫知不知道自己背上经文的秦西阁显然没反应过来。 仿佛在用脸说着“......？？？” 什么跟什么？ “要不，明天我带你去看看脑子吧？” 秦西阁一脸同情又不失善良地礼貌开口。 这人一看就是脑子缺根筋，治好了说不定也是流口水。 算了，还是不问了，他想知道的东西，有很多种办法可以知道。 知道自己也许误会了什么，贺子枫羞愧得脸红脖子粗，喉头蠢动，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开口。 秦西阁想到自己今晚要求证的东西已经求证，也不想跟他多掰扯什么。在对方惊疑不定的眼神中，镇定自若地拉过贺子枫垂落在一侧的衣摆，擦擦手。 将剩余的药膏交给他，又摸出白天在山洞里给他的那种药粉。 秦西阁关门出去了。 独留贺子枫一人抱着被子在风中凌乱。 —————— 屋外，一钩弯月高悬。 透过摇曳的竹林洒下暗淡而斑驳的月光。 寂静的竹林无风自动，竹叶簌簌地被风吹落，打着旋儿飘进同样死寂的竹屋内。 屋内落针可闻，也没有一丝灯光。 整个竹屋只有贺子枫房间里有一盏暖黄色的烛火。 秦西阁无声立在另一间屋内的窗前，黑色袍角被风吹动。只有微凉的月光投在秦西阁面颊上。 那本就深邃立体的轮廓在月色下显出几分妖异，淡色的薄唇绷得很紧，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随后唇角又勾起一抹令人胆寒的冷笑。 敏锐地察觉到隔壁那人的气息已经陷入熟睡，秦西阁以一种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闪身进了隔壁房间。 晚上他递给给贺子枫的药里，加入了一味能令他安眠的草药。 秦西阁想要知道的一切，自有他的办法，况且这人背上那法印，这人自己也未必清楚它的来历。 所以他不打算跟人废话了。 虽说用搜魂术读取没有灵力护体的普通人的记忆，可能会对其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甚至更严重的，还有可能在搜魂术结束后暴毙而亡。 但显然秦西阁此刻管不着那么多。 金色的灵力从他指尖倾泻而出，往贺子枫静静熟睡的面门袭去。 ———————— 此时此刻。 魔宫内有魔使来报，呈上消息便小心退下了。 魔尊高坐于漆黑的宝座之上，没有因为魔使带来的关于灵蛇山的消息展露出任何的表情。 嗤。灵蛇山？跟他有什么关系？ 专注盯着掌中挽着的那条赤红长鞭，拇指在上面轻轻摩挲。 另一只手拿着一条柔软丝绢仔仔细细地擦拭。 那深情的眼神仿佛看着的不是一件死物，而是自己最珍爱的情人。 他擦了好一会儿，才似乎注意到来人似的，眼睫微抬，然后皱眉道： “怎么还没走？” 原来下首还站了一个人，不过是个瞎眼的老道，须眉皆白，显得有些风霜。但那面相显得有些刻薄，令人一看就感觉不太舒服。 “尊主，我...我是来拿......” 魔尊不想听他说话，冷嗤一声，打断了他。 “东西没找到，还想从我这拿东西？你当我是什么济世救人的大善人？” 话音未落，手中的鞭子已经如同一条蛇一般击中老道的腿，老道修为不低，虽然曾受过重创，但早已恢复到元婴期，可他的腿竟是在一瞬间便被这鞭子打断了。 老道也是个狠人，断骨之痛，他硬是咬紧牙关，哼也没哼一声。 “这一次，拿你一条腿来换，下一次，就是你的命。” 语气轻描淡写，完全不将这老道放在眼里。 魔尊随手挥了挥手，一粒药丸便随手被掷到地上。 那药丸是旁边的侍从扔的，神色轻蔑，像是打发一条狗。 “拿了就滚！别在这碍了尊主的眼。” “是是是，多谢尊主！多谢尊主！” 老道拖着条残腿下去了。 “啧，刚擦好的鞭子，又脏了。” 第11章 小猎物 翌日，清晨。 微风吹动竹林，沙沙作响。 二楼西侧小屋的木床上。 贺子枫呈大字型仰面躺着，茫然睁开双眼，显然还没有睡醒，顶着一头鸡窝似的长发，盯着床帐发呆。 昨晚睡得早，一觉睡到天亮，现在脑子无比的清醒。 闭了闭眼，又睁开眼睛，还是这个世界，自己没有回到那个自己熟悉的世界。 不是梦啊...... 唔，他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 谁知道，睡得还挺香？？？ 手掌感受着被子的触感，不是自己熟悉的触感，周遭的气味也是陌生但是又很清新的竹子味。一切都在提醒着他正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 昨天是多么惊险刺激的一天。 对他而言，如果要给人生的某一天进行什么糟糕程度的排名，今天绝对可以排进前三。 排名第一的，是13岁生日那天。 不敢细想那恐怖、绝望到浑身冰凉的一天，贺子枫辗转着侧身躺着，弓身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像个大号虾米。 不可避免地想到自己的妹妹，今年刚上高一的贺子岚。子岚刚满15岁，还是个孩子啊。 自己来了这儿，她能照顾好自己吗？ 自己现在情况并不明朗，前方的道路是一片雾霭，连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算重新投胎了吗？还是穿越？自己在那边的身体怎么办？ 会有另一个像自己一样的孤魂野鬼接替自己的身体，照顾妹妹和薇薇吗？ 还是说，自己的身体已经...... 一切未知都给他带来强烈的恐惧和不安。 应该怎么做才能回去？好想看看妹妹，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想着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回家的法子，大不了，找个湖再跳一次，但那肯定是下下策。 就怕家也没回成，新捡的小命也没了。 所以，要先对这世界了解一番，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方士、高人之类。 毕竟自己现在灵魂都在别人的壳子里了，也由不得他不信什么鬼神之说。 —————— 等贺子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下楼时，秦西阁已经在楼下了，似乎穿的不是昨天那身衣服。 但还是一身黑，负手而立，站在檐下。 屋檐上的水珠一滴滴落下。 清晨似乎下了小雨，地上的竹叶还有些湿润。满目的翠竹也显得更加碧绿。 但是走近秦西阁，贺子枫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秦西阁身上的衣衫有些湿润，靴子上也沾了泥土和枯竹叶。 显然是出去过。 而且，湿湿凉凉的空气中似乎夹杂着一丝...... 血腥味？ 这人扭头看向他，神色复杂，唇色也有些苍白的样子。 却是贺子枫先忍不住开口道：“秦兄，你怎么了？受伤了？” 秦西阁却是轻描淡写地伸手指指厨房，道： “不碍事，早晨去打了些小猎物，受了点轻伤。东西在厨房，应该够你吃一段时间。” 贺子枫狐疑地走进厨房，只见一头不知名的野兽被放在厨房的地上，一动不动的样子，显然已经断了气。 贺子枫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谁家好人踏马管跟棕熊一样大的猎物叫小猎物啊？？ 啊？耍酷也该有个限度吧？！ 贺子枫显然对秦西阁的战斗力有了新的认知，他也知道对方其实是已经辟谷的修士，根本不必进食，这完全是为了他才去捕杀猎物。 而且还是大清早冒着雨的，而且他自己还安心躺在床上emo。 自己真该死啊！贺子枫都禁不住在心里扇自己巴掌。 他看着对方的眼神都变得无比热烈，热烈到仿佛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秦西阁被他这眼神看得发毛，还以为对方是察觉到什么了。毕竟那猎物实际上是一只高阶妖兽。 谁知却是被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猛地抱住： “秦兄！我太感动了！你真是个好人！” 秦西阁愣住。随后有些失语。 呵！他还得谢谢咱呢。 —————— 半晌，在秦西阁的帮助下处理好猎物。 吃饱喝足的贺子枫发出满足的喟叹，由衷地感觉这是自己在这异世界吃的第一顿人饭。 虽然自己没有穿成什么左拥右抱、执掌权柄的什么风云人物，原身甚至看起来还有些悲催，被当成“祭品”被扔到那恐怖的蛇窟什么的。 但他今早对着屋里的铜镜观摩过了，自己这脸还是从前那张英俊帅气的脸，有些小伤口也无损自己的潇洒气质，虽说这身材确实是有些弱不禁风。 不过！ 虽然没有美女如云什么的，但也白捡个田螺大兄弟啊！ 唔，想到秦西阁那张脸，也完全是个大美人嘛！ 穿越要素齐全！地狱开局，兄弟相伴，剩下的就是偶遇美人，一路披荆斩棘，走上人生巅峰！ 完全是升级流小说的模板嘛！ 嘿嘿嘿~ 秦西阁狐疑地看看笑得猥琐的贺子枫，又看看桌上那烧得黑乎乎的肉。 两人都不是优秀的厨子，对饭菜的理解仅限于弄熟，吃了不会死的范畴。 坏了，该不会是这妖兽的肉有毒，被毒傻了吧？ 刚想上前问问，又想到昨晚。算了，这人命硬得很，吃不死的。 自己昨晚用搜魂术都无法入侵这人的识海，甚至还遭到了严重的反噬，导致自己不得不在寒潭中打坐疗伤一整夜！ 从寒潭回来时，他泄愤般顺手猎杀了一只妖兽。 眼前这人明明只是个普通人！身上一点灵力波动也没有。怎么能抵抗得住自己的搜魂术？ 唯一的解释是，那个在他背上留下阵法的人同时设下了这道强力禁制。 为的，应该是掩盖他自己的行踪。 毕竟搜魂术甚至可以看到连他们自己都忘却的记忆，当然也包括一个人婴儿时期的记忆。 —————— 贺子枫此时已经从自己的幻想中清醒过来了，瞄见秦西阁的身影，赶紧止住了猥琐的笑容，干咳两声。 正色开口问道： “秦兄，你...为什么帮我？”贺子枫很好奇，自己和他非亲非故，他为什么要帮自己逃出山洞，还带自己回家？ 第12章 悲惨的身世和破碎的他 秦西阁卡了两秒，回答道： “我一个人在这山里生活了很久。”停顿了一下，这不算谎话， “想找个人说说话，做个伴也好。” 他的确有一千多年未曾跟人讲话了。 之后贺子枫就从他嘴里了解到他在山洞里没讲（编）完的身世。 父母为躲避战争来到山中，母亲生下他后不久父亲就在捕猎时去世，母亲在山下的镇子里做些针线活将他养大，后来积劳成疾，在他成年前夕就撒手人寰。 之后他在山里救下一个身受重伤的女子，那女子后来成了他的妻子。 他和自己的妻子一起居住在这山里，打猎为生，生活简单而单调，但两人如胶似漆，过了好几年幸福的日子。 而几年前，自己妻子也因意外离开。此后他一直孤身一人。 此人语气低沉，表情暗淡，娓娓道来，细节拉满，突出一个情真意切。 两人沉默，气氛有些沉闷，贺子枫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只好说：“咱们俩也算难兄难弟了” 似乎是为了安慰对方。贺子枫也笑嘻嘻地开口向他说起自己。只是这笑怎么看怎么像是苦笑。 他从小到大也算是个老倒霉蛋了。 经历的倒霉事情数不胜数。 一出生就是脐带绕脖，差点早夭。 小时候被鹅撵被狗咬就不提了，骑自行车出门摔沟里也是常态。 虽说学习勤奋，人也用功，但运气总是很差。评优评先什么的，假如选三个人，那么他那次考试一定排第四。 说这些的时候，贺子枫脸上仍是笑着的，因为那时候虽然常常倒霉，但他很幸福。 讲到自己十三岁发生的事情时，他笑容渐渐消失了。 他也不明白，自己勤勤恳恳地活着，没埋怨过老天对自己的不公。 但命运为什么还是要如此薄待他？ 没人比他更了解失去父母至亲的滋味。 他父母在他十三岁时在同一场车祸中意外身亡，给他留下一笔还算不错的遗产和一个五岁的妹妹，就是贺子岚。 他和妹妹从此成了孤儿。 过去十年的辛酸，他不愿意多回忆。 只是每每想起他要用一生的时间去思念那对只陪了他十三年的父母，他便觉得自己可怜。 但看到妹妹，他又觉得愧疚难过。自己尚且有十三年的回忆可以回味，可妹妹那时才五岁啊。 她还什么都不懂，就要跟自己一起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了。 他曾发誓要将自己得不到的爱全都给妹妹，让妹妹过上最幸福的生活。 好不容易熬到自己成年，做了妹妹的监护人。 这才过了几年的安稳日子。 自己就......要让妹妹失望了。 当然，贺子枫只是大致讲了些能讲的。怕自己说了对方也不理解，隐去了一些现代才有的东西。 他忽然注意到秦西阁眸光沉沉，盯着他的表情很认真。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被丢进灵蛇山的“祭品”。 于是立刻止住话头急忙找补，说后来自己因为意外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被捆来这里当祭品，才与妹妹失散云云。 两人心里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真假参半，这场对话也就此结束。 —————— 时间一晃便过去三天。 今日阳光正好。 贺子枫的伤已养的七七八八，但还是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不知是否是阳光太强烈，他眉头皱得死紧，几乎能夹死一只蚊子。 三天里，他曾恳求秦西阁带自己回过一次那山洞，他和秦西阁在山洞里穿梭了一个上午，也没找到他穿过来时的那个山洞。 嘶，看来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子枫，昨日你说你要下山找你妹妹？”秦西阁今天又出去打猎了，带回一些体型小些的猎物。 此刻正在仔细擦拭沾血的弓。 前几日贺子枫掐头去尾，一半真一半假地告诉对方，自己从小父母双亡，和妹妹相依为命，四海为家，阴差阳错得罪了恶霸，才被人捆来当祭品。 还说自己现在既然已经逃出生天，就要想办法找到妹妹。 唔，找回家的方法回去看妹妹什么的，也不算撒谎。 只是妹妹和自己不在同一个世界罢了。 三天的时间里，他也通过秦西阁了解到这世界的版图跟他曾经生活的那个世界完全不同。 在这片大陆上，以修士为尊，但修士们大多都待在中洲的修仙界，那里群山环绕，分布着许多灵脉，灵气充沛，非常适合修炼。 人间则是通常说的西洲、东洲、北境和南越之地，其中东洲最为富庶，物产丰饶，王城也在东洲，北境终年严寒，少有人烟。 而他们所在的灵蛇山，位于西洲，这里远离王城，可称得上是人间最乱的地界。 他想去中洲碰碰运气，既然来到修仙大陆，那么不会个一招半式的怎么行？ 中洲仙门高士多，自己若不能在那里找到答案，便拜入修仙门派修仙，争取让自己活成千年王八，毕竟他坚信，只要活得够久，总能看到奇迹出现的。 “我能和你一起去吗？”秦西阁终于擦完弓箭，抬头望向贺子枫。 “我一人在这山中独居多年，最远也就只到过十几里外的镇上。” 俊朗的脸上满是真诚，看起来竟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我‘妻子’是从修仙界来的，他曾跟我讲述她在这四海八荒游历的奇闻异事。我现在略通些小法术，也全是他教给我的。” “现下父母妻子都离我而去，我不知道一个人守着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一番话说得恳切动人，叫人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贺子枫听到他妻子是从修仙界来的，从椅子上直起上身，来了兴致。 他昨天一心想着下山找出路，不想带个修仙世界的土着，怕自己不小心露馅什么的。 现在听对方这么说，眼珠一转，得，这不是现成的高人吗？况且他也是亲眼见过秦西阁的能耐的。 说“略通小法术”什么的，绝对是自谦。 况且就算是略通些小法术，那也比他一个人单枪匹马，手无缚鸡之力的强啊。 第13章 好色之徒 “我......和妹妹都只是普通人，所以一听到你们是修仙者，十分仰慕。” 贺子枫亮出星星眼，但一边又有些紧张地发问道， “所以.....秦兄都会些什么仙法呀？” 可别是什么读心术，什么看穿别人夺舍什么的，他不想被人当成异端拉去烧死。 贺子枫心里疯狂祈祷。 也算是歪打正着，这世界修仙者的地位的确尊崇，他的这番崇拜，来的合情合理。 这片大陆上的绝大部分修仙者，都会选择踏入修仙界，拜入仙门，也有少部分因为各种原因成为散修，混迹于六界之间。 秦西阁似是有些被他一番话问懵了，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仙法称不上，我‘妻子’虽说来自修仙界，但只是一介散修。”提到“妻子”，他脸色暗淡了一瞬，接着道， “我修为不高，会的也不过是些自保的术法而已。” 是了，敢独居于这猛兽出没的山间，而且每天都出去打猎，没点功夫怎么行！ 贺子枫一脸“我懂我懂，你就是谦虚”的表情，拍拍秦西阁的肩膀，终于腆着脸说出了他的真实目的： “秦兄！你带我修仙吧！” 秦西阁尬住。 他打算跟着贺子枫，是因为对方背上那法印，又因为这人的识海似乎是被某个大能设下了什么禁制。 他暂时找不到更好的方法调查出施术者，只好用这种笨办法。 可是他没想到贺子枫会提出这要求。 自己是妖，走的是妖修的路子，怎么能教一个人类修仙？！ 秦西阁好说歹说一通解释之下，贺子枫才搞明白，修炼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且不说秦西阁身上没有适合他的功法和心法。 就算是中洲那些大大小小的仙门，在招收弟子时也要经过多轮考察，而这第一轮，便是看灵根。 进入修仙门派之后，也还需要找准适合自己的心法和功法，日复一日的苦修。若是一朝入了歧途，修炼停滞不前都算是轻的，严重者还会走火入魔，甚至小命不保。 贺子枫这才打消了找他指导自己修仙的心思。 看来，还是得去中洲。 贺子枫兀自坐了半晌，考虑起刚刚秦西阁说的，让自己带上他一起下山的话。 其实，他第一反应是不愿意。毕竟自己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跟这个世界的人产生太多牵扯，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暴露了。 到时候被当成邪教异端的，拉去被烧可怎么办？ 他咕咕哝哝想找理由拒绝，却被秦西阁手中突然闪出的一把亮晶晶的石头打断了。 “这是什么？！”这石头看起来流光溢彩，十分漂亮。 “这是我们此行下山的盘缠。”秦西阁笑眯眯解释道。 原来这就是这个世界最主要的一种货币，由于是修士们修炼的一种极为重要的宝物，因此蕴含了巨大的价值。 贺子枫忽然就有些尴尬了，拒绝的话哽在喉头说不出来了。 因为他之前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无论在哪个世界，要买东西，都是要花钱的。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 他想起自己从山洞里曾扒出来过一些钱币，一股脑拿出来给秦西阁看。 才发现能用的寥寥无几。 甚至大部分的钱币，压根儿就完全不值钱。 部分钱币是一些不知道哪个朝代的古老钱币，根本已不在市场上流通了。 当今市面上流通的钱币有两种，一种是这新登基的永安皇帝新铸的一种铜质圆形钱币以及一些经久不衰的金锭银锭，一种则是使用时间更长的灵石。 但好在他运气不错，还摸到些散碎银锭。毕竟金银在不论哪一个朝代，都属于硬通货。 当然，这是在人界，如果是修仙界，那么基本只能用灵石来买东西。 花了些功夫，搞明白了这个世界的货币，贺子枫愁眉苦脸。他在现代奋斗好几年才存下几万块积蓄，现在来到新的世界，又得重头开始。 他了解到，因为灵石更加难得，所以一枚下品灵石竟然就已经大致相当于一枚差不多重量的银锭，但贺子枫并不清楚，一枚银锭在这世界的购买力如何。 更别提还有更稀有的中品灵石和上品灵石。 所以，此刻秦西阁在他眼里不是个可能让自己暴露的危险分子，而是一个金光闪闪的财神爷。 所以，根本不是他求着自己带他下山，而是自己得好好抓紧这条大腿啊！ 手指抚上下巴，盯着他白皙的侧脸猛瞧，心里暗自思忖，盘算着带上他的好处。当然，先排除对方是财神爷这一点。 首先，一个人在山中独居多年？也许他对外界也不是很了解？看起来也是个有求必应乐于助人的大好人一个。 应该....不是个难搞的人...吧？ 贺子枫不确定地想。 希望自己来自异世界这件事情不要被发现。 当然了，凡事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他得想想，即便是在秦西阁面前露了馅儿，到时候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致命的危害？ 眼下看来，这个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到时候自己装傻好了，在蛇窟里不是磕到脑袋了嘛，突然变傻不是很正常？ 其次，带上一个土着，而且还是个懂修仙术法的土着，在这世界也没有那么容易暴露，行事也许要方便许多。 说起容易暴露，贺子枫又不住地皱眉。 如果和这人同行，这家伙最突出的惊人相貌，现在反而成了最麻烦的缺点了啊。 那张脸无论走到哪里，都很难不引人注目吧。 他不禁有些好奇他平日下山的装扮，问道； “说真的，秦兄，你平日下山时，就这么直接下山么？” “额......我会带上一些猎物到集市上？”秦西阁道，有些不确定自己该怎么回答。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想说，你就穿这种衣服下山么？”贺子枫摇摇手指，皱眉道。 “穿这衣服下山，有什么不对么？”秦西阁自然是一头雾水，低头看看自己今日新换的黑袍。 唔，是自己一千年前的蛇蜕制成的，虽说是有些旧了，但干净整洁，也没有破损，仍然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不不，我是说，你就不戴上个斗笠什么的？你不觉得，你的外貌，太过出众了么？你就不怕有好色之徒纠缠于你？” 第14章 下山 贺子枫一脸纠结，第一次因为别人太帅而替人家感到为难，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了。 这个问题倒是秦西阁从来没有考虑过的。 因为秦西阁幼年的大部分时光都生活在妖界，妖族本就多出美人，尤其是有狐族盛名在外，蛇族的外貌，自然就不会显得那么出众了。 况且那时，以他的修为，千年前就至少达到妖尊的境界，已近乎真神。整个妖族都在他的手心里，谁敢对他有一丝不敬？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那些人对他而言如同蝼蚁。他甚至不必动手，半神的威压足以使普通的人族修士、妖修、魔修等都不敢直视他的脸。 即便是有不识相的看到了他的脸起了觊觎的心思，也不敢赌上神魂陨落的结果来纠缠他。毫不夸张的说，巅峰时期的他，弹指之间就可以让一个元婴期的修士灰飞烟灭。 虽说他被镇压了千年，几乎后退了两个大境界，但实力依然不容小觑，绝不是个好捏的软柿子。 不过见贺子枫一脸不赞同的样子，最终秦西阁还是无奈地捏了个法诀。 贺子枫惊讶地发现，只是一晃眼，似乎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笼罩住了他的脸。 秦西阁原本出众到不染烟尘的脸，一下子变得不那么分明了。 “卧槽！” 既然如此...... “那我们什么时候收拾下山？” —————— 次日，下山途中。 贺子枫背着自己从山洞里搜刮来的包袱，不是很大，毕竟他刚来这世界，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 只叮铃咣啷地收拾了些毫无必要的小垃圾，包括一根晒干后清洁干净的兽骨，没错，就是那一日秦西阁猎回来那一只妖兽身上的骨头。 此外，比较要紧的是他在潭边洗澡时，原身衣服里掉出来的两样东西。 一只雕着梅花式样的玉钗，还有一个从脖子上取下来的无字玉牌，两者俱是温润细腻，尤其是那玉钗，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研究半晌，失望地发现两样东西都看不出原主的身份，唯一可以明确的就是原主很有钱，大概率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倒是那玉钗，是一枝梅花的造型，灵动精致，一看就不属于男子，是一支女式的玉钗。 除了这两样东西外，贺子枫带上了两套衣服和那妖兽的一块肉做干粮，两套衣服都是从河边捡来的，贺子枫知道是那些尸骨身上的之后，总感觉有些瘆得慌，但总不能裸奔。 只好先带两套，下山再做打算。 倒是秦西阁，身上竟什么也没带，不过贺子枫隐约得知对方似乎是有什么储物的法器之类，也就没有多么惊讶。 秦西阁走时还将院子洒扫了个干净。当贺子枫问他为何不用法术清扫时，秦西阁只是笑着微微摇头，道： “我习惯了。” —————— 两人一大清早便伴着朝露出发了。 此时已是日上中天。 在贺子枫即将第八次问出“有没有什么赶路的仙术”或者“我好累我要休息”之类的屁话之前。 秦西阁已经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地一脸正色道：“子枫，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不能事事仰仗仙术和灵力。” “因为灵力是有限的。” “况且，我们慢慢走，不是也能强身健体吗？” 随后又斟酌着开口： “子枫，我们走的路程还不到一半，另外——” 他继续掰着指头一个一个数着道， “我也不会什么御剑之术、没有会飞的毯子和扫帚、不会变成鸟、没有坐骑、不会扭曲空间、没有什么传送卷轴、不会画什么使人健步如飞的符篆。” 那形状姣好的薄唇此刻吐出的话却让贺子枫感到无比冰冷和残忍， “如果我们今天走不到镇上，我们就得宿在林子里。林子里晚上有大型妖兽，运气好的话，它们可以得到一顿丰盛的晚餐。” 贺子枫仰天哀嚎。 痛！太痛了！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 作为一个曾经的脆皮大学生，成长为后来的脆皮上班族，他从来就不爱运动。 躯壳虽说换了一副，但这公子哥的身体跟他简直一模一样，活着纯靠命硬。 不坚定的意志搭上一副柔弱的身子，让本就不富裕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然而时间距离出发时不过两个时辰而已，走的路程只略略超过三分之一。 两人走得不算慢。 按这脚程，天黑时够呛能到丰都镇。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满头的虚汗，秦西阁叹了口气，开始怀疑自己选择跟着这人下山的正确性。 但想到那法印，自己还得借他这个饵，钓出那条大鱼，无奈地拿过对方背上的包袱，贴心地递给他水和干粮。 —————— 接下来的路程，虽然还是走走停停哼哼唧唧。 但总之，有惊无险。 下山的路毕竟走起来快些，沿途道路也不算崎岖。 黄昏时分，行至一片枯黄草地处。杂草掩映间，两人总算是见到了界碑，上书“丰都”二字。 贺子枫见到界碑，先是一喜，然后看到上面的字，又打了一个激灵。 这丰都，听着怎么不像个好地儿？这不是传说中的鬼城吗？！ 这大兄弟给他干哪儿来了？！这还是人间吗？ 他战战兢兢表达完自己的疑惑。 这才知道，还是前几日秦西阁提到过的原因，这镇子是人间的帝王统治的最西边的一个镇，再往西便是形势复杂的灵蛇山。 所以这地方山匪众多，经常发生一些惨烈的命案，又有许多人无缘无故在这里失踪，简直跟个鬼城没两样，所以叫了这名字。 贺子枫一直心下惴惴，有些发毛，直到进了城门见到活人，才终于放下心来。 —————— 天黑之前。 两人进入城中，街道上行人不多，都是行色匆匆。 秦西阁一人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挟着已累成死狗一样的贺子枫踏入丰都镇上的一家客栈。 天色已晚，店里空荡荡地，一个客人也没有，是以店内尚未掌灯。 第15章 自信，真诚，大声 店内光线昏暗，木制的桌椅陈设看起来也颇有些年头了，一副饱经风霜之态。 但店小二显得格外热情，呲着口大白牙一甩抹布就迎了上来。 “二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两间上房。”秦西阁此刻一身黑衣，表情淡淡，语气也是毫无起伏，看起来有些生人勿近，莫名地让人一看就感觉不好惹。 他眼角又扫到一边的贺子枫，又淡淡补充道，“送些吃食来。” 秦西阁从怀里摸出一把中品灵石，豪气地拍在昏昏欲睡的掌柜面前，道：“先住个十天半月的，够么？” 掌柜一看，嚯！中品灵石！还这么多！ 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双眼睛都挤成了两道细缝儿，他不住点头，急忙道：“够够够！” 这可太够了！这么些灵石，都够他大半年的营收了！ 明白这是碰上冤大头了，于是他自然是喜滋滋地又是记账又是点灯的，忙个不停，又吩咐小二好好招待二位贵客。 店内总算明亮起来。 秦西阁拖着贺子枫坐到靠窗的一张桌子上。 小二又来询问二位顾客要吃些什么，还扬手示意店内悬挂出来的菜单。 贺子枫从坐到饭桌上起，便已打起了精神。 从死狗状态切换到半死不活的状态。 他看那菜单看得眼晕，便让小二推荐些菜。 听完小二的介绍的菜名，贺子枫精神头更足了，兴冲冲地点了两个菜，一道名叫青龙卧雪，一道则是翡翠白玉汤。 秦西阁眼尾轻扫了一眼贺子枫，没多说什么。 只是淡定地举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吩咐小二再加一斤牛肉和半只烧鹅。 贺子枫本想制止对方，毕竟就他一个人吃，两个菜应该是够了。但想想自己也是蹭吃蹭喝，也没什么立场制止就是了。 一刻钟后，贺子枫盯着桌子上的凉拌黄瓜和青菜豆腐汤，傻眼了。 他颤抖着手，指着那一整条的黄瓜，直直地盯着店小二那真诚的笑脸，瞪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毫不怀疑，如果眼睛可以射出射线的话，贺子枫已经用眼神把店小二烧穿了。 “这是？” 奈何这店小二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面对质问的眼神，脸不红心不跳地仍然呲着那一口大白牙，自信开口： “客官，青龙卧雪！” “这个呢？！”贺子枫又是一指。 “翡翠白玉汤！”自信露齿笑，真诚，大声。 “翡翠呢？！” 小二指指绿菜叶子。 “白玉呢？！” 小二又指指那白嫩嫩的豆腐，微笑。 倒是给贺子枫整得不自信了。 “......” 对面的秦西阁没忍住笑出了声。 贺子枫这才知道秦兄加菜的用意。 两人用饭，不，准确地说是贺子枫一个人大嚼特嚼的时候。 外面天色已完全黑下来了。 秦西阁只是喝着茶水。 贺子枫恨恨地扒完最后一口饭时，掌柜早已燃起了二人房间内的烛火，恭候多时。 带领二人穿过后院，院中立着一棵高大茂盛的槐树，树下是一张石桌和几张石凳。 夜风吹过，树影摇曳，贺子枫只觉得眼前场景让他后背凉飕飕的。 走到后院的小楼时，掌柜转过身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客官晚上可要锁好门窗，别出门四处走动——” 声音低沉，阴森森的。 昏黄的烛光自斜下方映照着掌柜阴恻恻的半张脸，看得贺子枫心里直发毛。 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地颤抖着声音开口问道： “为......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 “咱们这镇上亥时到明日卯时有宵禁啦！为免客官在客栈外遇到什么意外，所以最好不要四处走动了哦~~~~” 掌柜荡漾的尾音令贺子枫一阵无语。 “......” 贺子枫一脸(—皿—)。 拜托！他小心脏都要被吓出来了好吗？？？ 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啊可恶！！！ “另外，客官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们哟~~~” 掌柜一边说一边在贺子枫一脸无语的表情中荡漾地离开了。 —————— 二人各自进入房间，都位于后院的二楼。 由于贺子枫的房间位于走廊的尽头，所以他的房间与秦西阁的房间不同，有两扇窗户。 其中正对着院内的窗户半开着，若是白天，恰好能见到院中景致，不过此刻外面天已经黑了，看不真切。 另一扇窗户紧闭着。 贺子枫以自己的经验推测，现下约摸晚上八九点左右，天也才刚刚黑下来没多久。 外面也许是由于掌柜所说的宵禁，分外安静。 倒是非常适合睡觉。 贺子枫刚用完膳，困意浓到眼睛里几乎开始冒星星。 但今天毕竟赶了一天路，他耸着鼻子嗅了嗅自己身上。可恶，令人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或者直接说闻者落泪也行，因为属实有些辣眼睛。 如果可以，贺子枫现在希望把自己这个身体扔了，再换一个。 好臭，想把自己扔掉。 臭男人不过如此。 他强忍困意，打起精神找来小二弄些洗澡水。 眼下似乎还没到亥时，贺子枫走下嘎吱作响的木楼梯，一脸歉意地告诉小二自己的需要。 小二手脚麻利地送来热水和一个刚好能容得下一人的浴桶。 刚解开腰带，贺子枫突然想起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 自己在山洞里从骷髅身上扒来的是几件外套，好像没有可以换的里衣？？ 这几日穿的一直是原身的那一套里衣。 于是—— 一分钟后，贺子枫站在走廊里秦西阁门前。 屈起三指，“咚咚咚”，礼貌敲门。 “进。” 似乎知道外面是他，秦西阁让人进了屋子。 贺子枫进屋四处张望了一番，没见到秦西阁。 听见那屏风后面传来水声，才知道秦西阁也恰好在沐浴。 贺子枫简单表明来意。 秦西阁告诉他衣服在床上，自行取用。 见到床上的衣服，贺子枫眼角抽了抽，这家伙的衣服居然从里到外全是黑色的！ 随手摸了一件似乎十分柔软的衣服就要开溜。走过屏风时，突然发现那屏风后的浴桶似乎大得离谱。 比自己房间那个大好多！ 第16章 对方发出了洗澡邀请 “秦兄！你的浴桶怎么这么大？！” 这家伙是不是偷偷加钱了？太可耻了！ 说着就要往屏风后走去，一边不忿地说道， “吃独食是不对的！想必你也很愧疚吧，让兄弟我来替你分担一下！嘿嘿！” 在学校里洗惯了大澡堂子的贺子枫显然已经无所畏惧。 而且他早就忘记了之前上药时的尴尬，抬腿就要往人屏风后去。 秦西阁听到他走近的脚步，急忙探出脑袋，慌张地大声制止道： “贺兄！别过来！！！” 那样子活像个誓死扞卫自己贞洁的黄花大闺女，白皙的俊脸都有些红。 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水汽太热。 贺子枫果然停住脚步。 “怎......怎么啦？” 似乎也发觉自己有些反应过度，秦西阁尴尬地盯着他的眼睛解释道： “我沐浴时，不习惯有人看着。” 贺子枫跟秦西阁那双眼睛对视的一瞬间，忽然感觉脑子有点晕晕的。他突然顿悟，是哦，古人是要含蓄些。 自己还是不要强求别人为好。 他木木地点点头，回了句： “好吧。” 语气听起来似乎还有些遗憾。 回到自己房间，贺子枫关上房门，看到桌上微微晃动的烛火，有些晃神。 嗯？想起刚刚对视时看到的秦西阁的眼珠，看起来是不是有些金黄色？ 就像......薇薇养的那只狸花猫的眼睛的颜色。 唔，也许是烛火的缘故吧，也可能是自己眼花了。 摇摇头，立刻就开始解衣裳洗澡。 总之，洗完澡穿上干净衣服的贺子枫总算毫无心理负担舒舒服服地进入梦乡。 —————— 秦西阁屋子里，屏风后。 那大到像个小池子似的浴桶内。水面缭绕着冰冷的雾气。 打湿的墨发贴在水中人的背上，那皮肤在墨色长发的映衬下白得有些过分。 那不是一种健康的白皙，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的颜色。 巨大的蛇尾盘踞在水下，黑色的鳞片在水面下的烛光中反射着令人脊背发凉的朦胧冷光。 一截蛇尾因为浴桶盛放不下，垂在外面。 他从人类的瞳孔变幻回来的暗金色竖瞳半眯，唇角是两颗细长锋利的尖牙。神色还有些懊恼。 秦西阁其实不是很喜欢水，但他上一次对贺子枫用搜魂术时遭到反噬，受到的伤还没完全好。 这浴桶是他储物戒中的，这水也是他在寒潭中带出来的用于疗伤的。 疗伤时难以自控地就露出了一部分原形。 他缓缓睁眼，脸上没有表情，暗金色的竖瞳转了转，眉头微微皱起。 他跟着贺子枫，显然是为了找到自己的仇人。 虽然被贺子枫知道自己是妖也无所谓，但瞒着他似乎能省却更多麻烦。 秦西阁有些不耐烦地想。 看来以后得更加注意些。 想着，抬手给自己房间加了一道结界。又想了想，给贺子枫的房间也加了一道结界。 这样，只要对方一踏出房门，自己就能立刻知道了。 黑色的尾巴尖满意地轻轻卷了卷。 —————— 一夜风平浪静。 贺子枫意外地醒得很早，天还没亮就醒了。 不是睡到自然醒，说真的，只要给他时间，他能睡到地老天荒。 而现下天色尚且只是灰白，晨雾四起，太阳并未升起，贺子枫眉毛紧皱，眼睛固执地闭得死紧。 但没办法，窗外的声音实在是大到难以忽视，那乒乒乓乓的动静，让他烦不胜烦。 拿被子蒙住头也不顶用！ 起床气支撑着他强行睁眼，愤愤掀开被子，气势汹汹地走到窗前，猛力推开昨晚那扇紧闭的木窗。 他今天必须给这大清早就扰人清梦的家伙一点颜色瞧瞧！！ 也许是这窗户年久失修，木窗发出的刺耳且突兀的嘎吱声划破空气。 原来这一扇窗外便是后街。街上门户紧闭，一片寂静。 寂静之中有雾气弥漫，这雾显然浓得不正常，朦胧的空气带着一种清晨特有的湿润冷意。 那冷意刺激得贺子枫皮肤上冒出鸡皮疙瘩，打了个寒战，脑子也稍微从困意中清醒过来一些。 他看到一男一女正在街道上举剑叮叮当当地打斗，但只能听见声音，完全看不清身法。 两人的动作很快，几乎成了一道残影。 长剑划破空气，带起剧烈的灵力波动，四周狂风乍起，卷起的风中似乎含有某种巨大的力量，破坏了街上的好些东西。 那一男一女与穿着的是同款青色衣袍。衣袍翻飞间，很像两朵盛开的青色莲花。 第一次见到这世界的修仙者打斗的场景，贺子枫有些看呆了。 他注意到两人的身法不论如何挪动，始终围绕着一顶小轿。 于是他的注意力自然而然被轿子吸引。 一抬青帘小轿静静停在街道正中，轿边一个少女正奋力挣扎。 少女看起来年纪不大，容色俏丽，身形纤瘦。 很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强抢民女！！ 这不就是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桥段？！ 但是忽然，贺子枫又察觉到眼前场景十分诡异，诡异到他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因为那奋力挣扎的少女，没有发出哪怕一声呼救！而她的四周也分明没有任何人！ 那似乎打得热火朝天的一男一女，在贺子枫看来，完全是在跟空气搏斗。 显然，有什么贺子枫看不到的东西正在作怪。 那两人打斗间，那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束缚住的少女已完全被塞入轿中，像是被空洞洞的轿子一口吞下了。 分明没有轿夫，可那轿子就那么腾空而起，那一男一女便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了。 贺子枫此时却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关上窗户，捂紧了嘴。 吓得背后已是汗毛直立，冷汗涔涔。 因为他看到，那轿子离开时，帘子被风卷起，空洞的窗口正对他的窗户，那一瞬间，黑洞洞的窗口像是一双眼睛锁定了他！ 糟了！被发现了！ 他心里此刻自然是后悔不迭，叫苦连天。 以至于他下意识神经质地急忙举起凳子死死盯着那扇窗户，试图物理超度鬼魂什么的。不过那东西似乎并不在意似的，窗子没有一丝动静。 第17章 惹到我，你算是踢到棉花了! 贺子枫维持这姿势好几分钟，心中一直惊惶不安，生怕下一秒就会有什么东西破窗而入。 一声公鸡打鸣的声音在他脱离前突兀地响起，声音分外嘹亮，如同一道强烈的分界线。给他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更为神奇的是，随着那一声鸡鸣，刚刚还有些暗淡的天色瞬间亮了不少，窗户上也立刻映现出清晨第一缕阳光。 就好像，刚刚这阳光被什么东西遮蔽了似的...... 他缓过神，呼吸急促地坐回床上。也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额头的汗。 苦笑一声，这下是一丝睡意也没有了。 —————— 大堂里。 贺子枫和秦西阁坐在昨晚那张靠窗的桌子上。仍然是贺子枫一个人吃着饭，显然已经不像昨天那样狼吞虎咽，有什么心事的样子。秦西阁则在一边呷着茶。 秦西阁清早感受到后街传来的灵力波动，以及—— 一丝似有若无的鬼气。 贺子枫的感觉是对的，同那一男一女打斗的东西的确不是人。 他看到贺子枫一大清早就惨白的脸色。 但秦西阁向来不是喜欢管闲事的性子，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没有询问。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这几天他早已摸清贺子枫的性格，这人就不是个藏得住事儿的。 果然，贺子枫总算忍不住开口了： “秦兄！我今早撞邪了！” 早晨见到那骇人的一幕之后，贺子枫呆坐许久，他后来曾小心翼翼将窗户打开一条细缝，想看看街上那两人还在不在。 寂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只有萧瑟的微风卷着几片落叶在石板街道上打着旋儿。这倒是不稀奇。 但被破坏的所有东西，顷刻间，竟奇异地全都复原了？！清晨那一场打斗好似从未出现过。 贺子枫狠狠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出现了幻觉。 那时， 门外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 秦西阁就是在这时候来找他去前厅用早膳的。 贺子枫现下倒是吃饱了，绘声绘色又中气十足地将自己今早看到的一切告诉秦西阁。 包括那青色轿子是如何的阴森可怖，那柔弱女子是多么的我见犹怜，以及自己的小心脏是如何的担惊受怕。 最后双手一摊，道： “刚刚我开窗一看，他们全都消失了！” 秦西阁神色平静，倒是没去质疑他说话的真实性。 他当然知道这地方不简单，兴许与鬼域还有些牵扯，其中具体的细节，他也并不清楚。 “我们可以去问问掌柜，兴许他们知道些什么。” —————— 俩人站在掌柜面前，此时店里除了他们稀稀拉拉地就三两个客人。 贺子枫又讲了一遍今早自己的所见。 掌柜的听完，手上拨着算盘的手没停，先是一愣，神色有些心虚地道： “哈哈哈！客官，您兴许是早上没睡醒，看错了吧！这说的可太夸张了！” 见贺子枫神情夸张，似是为了安抚他，继续解释道： “今早小店后门的确有些争执，但这事儿吧，唉......” “我劝二位客官，也别蹚这趟浑水！咱们这儿，可是方大人设下过结界的，您只要晚上没走出这里，保证安全！” 看来今早的确有这么一件事儿，不是贺子枫的幻觉。又听到掌柜的保证，贺子枫心下稍定。 又有些好奇这方大人是何许人也？这掌柜的语气对他似乎分外崇拜。 然而不等他开口问，掌柜的皱皱眉，神色变得有些不满，自顾自的打开话匣子。 “还不是因为最近那个什么劳什子的仙门收弟子！”掌柜絮絮叨叨地控诉， “最近中洲那些仙门招纳弟子，好些人都去了西陵城。连我的生意都快没得做了！” 本来这地方人口也不多，现在生意更是愁云惨淡。 “最重要的是！连我们的，呃......”说到这里，掌柜的突然停了一下，手上拨算盘的动作也停下来了，掀起眼皮看看二人，又继续道。 “连方大人也去了。” “方大人是谁？”贺子枫总算见缝插针地急忙问道。 “一看你就是外来的！方大人你都不知道？” “方大人可是咱们这的父母官！” 提到那方大人，掌柜把手里的算盘和账本完全丢在一边，开始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说到这方大人，就不得不说这丰都镇。 虽说贺子枫已从秦西阁口中对这地方有大致的了解，但从掌柜的口中了解到的显然更为细致。 掌柜的简直要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讲起。 总之就是，丰都镇的正中贯穿着一条河，叫涵清河，整个镇子依河而建。 这河的上游便是灵蛇山。 这里之所以叫丰都，是因为据传说，这里是鬼门洞开之地，也是流连人间的鬼魂的暂居之所，诸多鬼魂聚集，在这里形成了一个鬼市。 曾有过不止一人说自己曾在夜半出门时误入过那鬼市，他们声称自己见到一群形态各异的鬼在此地吆喝买卖，那场景吓得人屁滚尿流，说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头头是道。 后来这里又传出许多奇异的事件。 于是此地便借了冥界丰都城之名，叫了丰都镇。 这里天高皇帝远，三教九流之人齐聚，不少人便借这鬼神之名，兼之此处的天时地利人和，行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掌柜的讲到这里，算是终于进入正题。 “十年前方大人还没来的时候，这里简直乱成一锅粥。人命在这里，简直像杂草一般不值一提！”神色只见颇有些慨叹。 “那时候，咱们这儿的山匪、恶霸横行，杀人抢劫什么的事，简直是如同吃饭喝水般常见。那时候是宁愿遇到鬼，也不想见到匪啊！”仿佛回忆起当初的场景，掌柜的嘴里啧啧作响，不住地摇头。 “方大人一上任，就用他的雷霆手段，将那些恶棍治理得服服帖帖，又设下宵禁。咱们这再也没出现过那些事儿。” 之后掌柜的又极尽溢美之辞，对那方大人进行了一番赞美，言语之间尽是崇拜和不舍。 第18章 我要修仙! 不过其实掌柜的也能理解，毕竟这世上谁不想修仙？方大人又是那方家的佼佼者，若是他有那资质，想来他也是要去的，可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唉...... 掌柜的长叹一声。 一旁的贺子枫也总算是搞清楚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虽说掌柜夸赞那方大人的话占据了巨大的篇幅，但他也没打断对方。 从这么一番话看来，这方大人还真是个做实事的好官，在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干就是十年。 “照你说的，既然那方大人在这待得好好的，为何他又要去加入仙门？”秦西阁好奇地开口问道。 掌柜的也无奈叹了口气，回答道： “方大人可是西洲方氏一族最厉害的人物，他自然是要去修仙的。”掌柜的解释道。 其实这一代方氏一族强者颇多，方大人是否最强者，有待商榷。不过掌柜的对方大人有粉丝滤镜什么的，自然认为方大人是最厉害的。 “那方氏一族向来是修仙的大族，能人辈出！” 贺子枫本就打算去西陵城拜入修仙门派，听到掌柜的反复提到这人，又谈及修仙之事。 他便想知道关于那些仙门各派的更多细节。 毕竟仙门众多，当然得先对他们有些了解才行，否则即便是去了中洲，也是两眼一抹黑。 但不巧的是，这时，似乎是又有客人进来，掌柜的只好匆匆止住了话头，走之前还转身叮嘱二人， “最近嘛，新上任的大人还没到。城中也老是有人失踪。所以你们天黑后可千万别出门！” 随后他便自顾自地转身招待客人去了。 见掌柜的确很忙，贺子枫也只好仍皱着眉头与秦西阁一同坐下，他现在思绪有些混乱，打算先整理一下自己已知的信息，晚些时候再仔细打听。 秦西阁也坐在对面，静静饮着杯中茶水，没有出声。 贺子枫从刚刚的谈话中，大致获得了两点点有用的信息。 首先，两人已大概搞清楚了早上那件事情发生的缘由。 似乎是由于官员的调度，使得这地方的土豪恶霸，趁着管事的人不在，装神弄鬼地干些欺男霸女的勾当。 更有甚者，自己穿过来时这具身体被扔进那山洞中当祭品，然后死在山洞中，此事说不定也是同一伙人所为。毕竟这丰都镇与灵蛇山实在太近。 当然了，也可能真是有冤魂厉鬼作祟。毕竟他自己本人的灵魂都进入别人的身体了，也容不得他不信那些鬼神之说什么的。 但无论是他自己身上这吊诡事，还是今早见到的那女子被掳走的事，都只能暂且搁置了。 因为从掌柜口中得知的另一个信息与他的打算不谋而合。 也就是关于那仙门招收弟子之事！ 他曾从秦西阁口中得知，中洲仙门林立，宗门大大小小也有几十上百个，更不论那些分散在各处，有着自己独特秘法和传承的修仙世家。 可是，这些宗门的具体情况，哪些是适合他的，他一概不知。他需要对这些宗门有一些了解才行。 以及，他现在很想打听那些仙门招收弟子有什么样的要求！！ 那西陵城究竟在何处？ 他要修仙！ 虽说已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潜意识里他仍然希望自己能够回到那个世界。 而寻常的方法肯定是不行的。 现在这世界又是个修仙的世界，仙门之中那么多法宝，必定有一个法宝能送自己回家！ 贺子枫目光如炬，眼神坚定地开了口。 “秦兄，我要去中洲！” “我要拜入仙门！” “你不是要去找你的妹妹吗？”秦西阁挑眉问道。 “你妹妹在中洲？” “秦兄，你有所不知。” 贺子枫露出一个苦笑，语气有些苦涩。 “我的确是要去找我妹妹，但我现下并不知道她在何处。” “甚至，我都不知道此生还能不能与她再相见。” “但倘若我拜入仙门，我相信，仙门中一定会有寻人之法。” 秦西阁点点头，也认可了他这说法。看他满脸忧色，便安慰他道： “你不必心急，索性我也无事，不如我同你一同寻找你妹妹。待到将你的事情安置好，我再去游历这四海八荒也不迟。” 贺子枫听了这话当然是大为感动，毕竟这就是个移动的atm机啊，而且还是个武力高强的移动atm。 顶着两只感动的星星眼，立刻要站起身来，后退一步向秦西阁行个不伦不类的礼。 恰好此时身后走来客人，后退一步的动作尚且只退了一半，脚底便踩住了个什么东西。 贺子枫身形不稳，便要摔倒，然后他发现自己的两只手臂被身后的一有力的双手稳稳扶住。 扭头一看，发现自己几乎倒进身后那男子的怀里。 那男子长发束起，整个人显得十分利落，露出的面容俊雅非常，面若冠玉，剑眉星目。这人此刻似乎有些惊讶，嘴唇微张。 贺子枫大骇，容色扭曲。 此情此景，如果是出现在偶像剧里的男女主角身上，他一定高呼一声“嗑到了！” 而现在，容他高呼一句， “嗷！磕到了！！” 他的小拇指撞到桌腿了！痛痛痛痛痛！！！ 只见贺子枫此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着自己的脚跳开，龇牙咧嘴，痛呼出声。 好一会儿，缓过来的贺子枫才面带痛苦之色地向那男子拱拱手，向他表示歉意。 好在那男子没有多计较。 只笑笑，说了句： “无事。” “这位兄台，不如与我们坐下同饮一杯，也好让我聊表歉意？”贺子枫毕竟踩了人家一脚，想着请人家喝一杯酒什么的表示一下歉意。 那男子还没有答话便露出为难的神色，刚要开口拒绝。 此时，男子右边肩头忽然冒出个气鼓鼓的脑袋，是张女子的脸。 “不行！” 这女子脸蛋俏丽，小脸不施粉黛，装束也同样干净利落。 原来这男子不是一人来的，只是那女子身量娇小，走在这男子身后便被挡了个干净，众人竟都未曾注意到她的存在。 第19章 仙门弟子 只听那女子道：“师兄！你忘了下山时师父的叮嘱了？你不能沾酒！一滴也不成！” 语气中满是严肃和急躁。 “咱们的任务还没完成呢，小师妹又......” 说着，那女子便站了出来，怀中抱着一把长剑。 他们这才看清，这一男一女，衣服样式相同，均是束发，而且，两人身上都带着长剑。只是那男子的剑负在背后。 贺子枫却是显出惊讶的神色。 这两人......不正是早上窗外那两人么？！ 那男子听了这话，也有些无奈，对贺子枫歉意一笑。 那女子抱着剑，显然是神色不虞，眉头紧锁。 但这不满的神色却怎么看也不像是冲着贺子枫来的。 似乎是在为另外的事而忧虑，因为她没有过多关注贺子枫。 那一男一女在大堂正中随手挑了一张桌子坐下。 因着店铺本身也不大，所以距离二人的桌子不远。 小二仍跟招待秦贺二人时一样热情，乐呵呵地招呼他们，奉上茶水。 二人坐定，那女子猛灌了两大口茶水，愤愤地放下茶盏。 她行事潇洒不羁，一举一动之间颇有些豪迈飒爽之气。 贺子枫注意力一直在那一桌上。 猛地偏过头，却发现秦西阁笑眯眯盯着自己，刚到嘴边的话一噎。 他只好干咳两声，掩饰自己刚刚的失神，贺子枫神神秘秘地低声告诉他，这二人便是他清晨在街上见到的人。 只听那一男一女也并不在意周围，开始交谈。 “大师兄，我们眼下可如何是好？”那女子痛饮了两大口茶水后道。 眉目之间难掩郁色。 “阿芷师妹别急，小师妹的性命一时半会儿应当不会受到威胁。况且，我已传信告知师父，此地的情况有异，相信很快便能收到师父的回信。” “我怀疑那处被人施了什么障眼法。今夜子时，我们再去探一探。” 那男子此刻也面色凝重，在增援到来之前，他们也不能干等着。 “可近来西陵城中事务繁多，师父怎么抽得开身？” “我已将小师妹跟来此地的事一同禀告了掌门。” “可————” 似是察觉到贺子枫在偷听他们讲话，那女子截住话音，甩过来一个眼刀。 随后贺子枫就再也听不见二人的谈话了。 他悻悻搓了搓手臂，将视线再次投向秦西阁。 看来，早上被掳走的那人，是这二人的小师妹。 秦西阁显然也听到了那两人的谈话，甚至如果他想听，现在那二人的结界对他而言也是形同虚设。 但他却并不在意，再次将话题转回到去西陵城一事上来。 “子枫，西陵城路途遥远，我们需要买两匹马。” “可......可是，我不会骑马。”贺子枫尴尬挠头。 “这不难，我可以一边赶路一边教你。若是只靠双腿，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到西陵城。” 贺子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肯定。 唔，自己学车什么的也很快的，骑马什么的，应该，大概，不会很难吧？ “说起来，这西陵城究竟在何处？我们要走多久才能到？”贺子枫问道。 “以前下山时听人说起过，这西陵城就在中洲那些灵山的山脚下。” “听闻中洲那些灵山上有许多灵脉，所以那些地方灵气充沛，非常适合修仙者的修行，据说有好几位尊者都是在此地飞升成仙。” “久而久之，那里就聚集了一大批修仙者在那里开宗立派。” “寻常之人感受不到那灵山中的灵气，而那些山峰地势高且崎岖，又过于苦寒，因此那里鲜少有普通人居住。” “再加上修仙之人一心向道，除非接受一些委托任务，否则极少沾染尘俗之事，所以那里也逐渐与世隔绝，被称为修仙界。” 贺子枫专心听着对方讲话，低头思考。 “你看那两人。”是秦西阁的声音。 然而这句话忽然像是从他脑子里响起来的似的。 贺子枫抬头看了看秦西阁，竟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秦西阁不动声色地朝刚刚进来那一男一女的方向微微抬了抬下巴。 贺子枫下意识看过去，意识到这么不太礼貌，又很快将头转回来。 “他们擅长使剑，也就是俗称的剑修。” 秦西阁抬手呷了口茶。 贺子枫这才意识到对方根本没张嘴，那自己刚刚听到的声音是哪里来的？！他狐疑地盯着对方被茶水润泽的淡色嘴唇猛瞧。 明白这可能是修士的一些什么仙术秘法，贺子枫激动的神色又很快镇定下来。 他也知道秦西阁这么做的原因，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行走江湖，最重要是谨慎。 再说俩人是在当面蛐蛐别人什么的。 “他们的剑柄上镌刻的是一朵青莲。袖口衣摆处，也装饰着莲纹。那是青莲剑派的标志。” “青莲剑派是中洲实力最强的门派，剑派内规矩森严，培养的弟子也十分正派，多是侠肝义胆之人。” “这青莲剑派与其他奉行出世的门派不同，他们奉行出入世，主张济世救人之道，因此算是在人间为数不多的非常活跃的仙门之一。” 提到青莲剑派，秦西阁说了很多，这才终于停下来喝了一口茶。 他千年前就对青莲剑派印象不错，因此便多说了几句。 贺子枫此刻则是无比庆幸自己决定和秦西阁一同下山，要是他一个人，指不定现在还在怎么抓瞎呢。 他心底也暗自想道，也许这青莲剑派就是自己要加入的宗门！ “这么说，那二人均是仙门弟子了？！”贺子枫饱含感激之色地看着秦西阁，下意识激动地低声道。 第一次见到活的仙门弟子！！ “不错。”秦西阁答道。 这不就是自己要找的方士高人？！ 若是能结识这二人，去西陵城岂不是事半功倍？ 但自己要怎样才能结识这两人呢？ 正在冥思苦想，疯狂打着腹稿之时。 余光看到那两人起身，竟是要走。 贺子枫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急忙起身，叫住二人： “二位请留步！” 第20章 没有灵根的凡人 “很抱歉，在下刚刚听到一两句二位的谈话，但我并不是有意的。”遇事不决先道歉，这是怂人的处世哲学。 “但是，在下是真的很想找到妹妹！” “刚刚才知道二位仙师原来都是仙门之人，所以才来问问，是否有什么寻人的仙法。” “或者，我是否有加入仙门的资质。” 说完这一席话，贺子枫怀抱着三分期待、三分紧张地望向二人。 然而对面两人的态度却显得有些不明朗。 “抱歉，我们也有要事在身，实在无法帮你寻人。另外，关于你加入仙门之事————”那男子微微一拱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表现出一种“尽管急着走，但还是温和有理”的态度。 旁边的女子便没讲那么多的弯弯绕了，上前一步便伸手打断了那男子未尽的话。 只见她一手抱剑立在门边，另一手上拿着一块黑色的灵石，指尖微动，飞快掐了个法诀。 贺子枫只觉一道暖光飞快朝自己眉心袭来，这速度让他根本躲闪不及。 他下意识看向秦西阁，见秦西阁没有制止，也并未显出慌张的神色，反而是安抚般看了他一眼。贺子枫瞬间便明白，这女子不是在攻击他。 那暖光进入贺子枫身体之后，那女子盯着手心毫无反应的灵石，直接开口道： “你灵根都没有，谈何修仙？”声音倒是动听，就是这一开口的话嘛，就直往人心窝子戳。 “阿芷！”似乎是觉得小师妹这么说，实在直接到有些不近人情，那男子出言制止。 随后他露出歉意的神色，朝贺子枫抱了抱拳，便被着急出门的女子拉走了。 而听闻此言的贺子枫却是如遭雷击，直直的像根木头般戳在原地，连那两人是何时离开的也不知道。 那女子的话，打乱了他心中暗自规划好的一切。 啧，就说这世界上没有这么好的事吧！穿到修仙的世界却不能修仙，这是何等的遗憾。 而秦西阁则是慢悠悠地踱步到他身后，拽着直愣愣的他就要出门。 贺子枫被拉了一个踉跄，脸上还有些伤心的神色尚未褪尽。 “秦......秦兄，你这是要做什么？” “去买马呀，不是要去西陵城？”秦西阁挑眉睨向他。 “可是......”他想说，自己现在又没有灵根了，在哪里又有什么分别？ “怎么，没有灵根就不活了？找你妹妹跟你有没有灵根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这世间的道路有千万条，谁说没有灵根就进不去仙门了？” 还有句秦西阁没说的话是，不过一条小小的灵根罢了，想要重塑一条，对他一个在世间行走千万年的妖尊而言，还不是轻而易举？ 听了对方的话，贺子枫一瞬间如同醍醐灌顶，手掌一拍脑门儿。 是啊！ 自己都当了普通人二十几年了，不能修仙又不能少块肉！ 干嘛纠结那么多？ 当即决定先跟着秦西阁一同出门去买马。 二人决定再在这镇上停留三日便动身去西陵。 这三日，他们要准备的东西很多，马匹和马具等物自是不必说，换洗的衣物、干粮、药草等也是必要的。 要准备的东西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 两人很快到了买马的地方。 得知马儿价格的贺子枫在脑子里疯狂计算，突然回想起前一日在客栈，见到秦西阁掏出的那一大把灵石。 秦西阁在山上跟他讲起那灵石和货币的时候，他还没什么实感，现下在街上一逛，才发现那灵石的可贵。 得知那日投店时的一把灵石竟都是中品灵石的时候，贺子枫仿佛自己丢了钱一般惨痛地大叫出声。 秦西阁惊疑不定地盯着他。 干嘛？这人又闹什么幺蛾子？ “秦兄！你知不知道昨天你扔出去那一把灵石，都快够我们买十匹马了！”贺子枫一脸痛心疾首。 秦西阁却是一脸的不在意： “可是我这里还有很多啊，子枫不必担心这个。” 只见他又伸手随意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大把，那石头流光溢彩，上面流溢的灵气仿若能够化作实质。 贺子枫眼睛都瞪大了。 赶紧做贼似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偷偷摸摸地拉着人到僻静处。 财不外露啊财不外露！ 万一遇到有心之人觊觎怎么办？ “你怎么这么多灵石？” 虽然贺子枫不太仇富，但看到那么多钱，也很难不羡慕就是了。 这什么富哥？ “这东西很值钱吗？我还有很多。” 说着就要捧出更多来。 “唔，我嫌这东西碍事，还扔了些。” 秦西阁语气平淡，表情也是一脸的理所当然。他也没撒谎，偶尔因为觉得灵石太碍事，便会将它扔掉。 况且他千年前还未被封印之时，就很少来人界游历，并不清楚灵石在人界的价值。 灵石对他而言，只是一种辅助他修炼的工具，其中蕴含的灵气显然具有更大的价值。 而以他现在的修为，寻常的中品和下品灵石已经没有多大作用。 作为一名修士，不论是人类修士还是妖修、鬼修等等，修炼到他这个境界后，一呼一吸都已经是在吐纳天地之间的灵气。 可以说是随时随地都在修炼。 即便是他的灵力尚未恢复完全，也是一些珍贵的丹药起的作用更大。 上次在那竹林小楼中使用搜魂术受到反噬伤害，他便是用了一枚极品丹药。 总之，对他而言灵石的用处不大。 他的洞府中累积了大量灵石，这还不算他存在一些储物空间中的灵脉之类的。而且作为妖尊，他在妖界也有不少灵脉等。 总之，以人间的标准论，他可称得上是富可敌国。 实际上，在修仙界，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就很少有多么穷困的。 大量的委托任务以及偶尔的一些历练会是修士稳定的灵石来源。 虽然修炼到金丹期以上的修士也不多就是了。 而贺子枫，作为一个刚刚踏入修仙界的新新人类，还是一无所有那种。 完全被对方的财大气粗和视金钱如粪土的样子震撼住了。 那张俊脸此刻也显得面目可憎起来。 不是！嫌钱碍事？？？ 就这么给扔了？？！！！ 第21章 眼神澄澈得像一个大学生 怎么会有人这么离谱的？ 你要不把我也一起扔了算了，真的。 但请务必把我和钱扔到一个地方！ “不是哥们儿，你扔哪了？没有说很想回去捡的意思，只是问问你扔哪了。” 此时贺子枫是真的很想倒回去再走一遍那一天下山的山路什么的。 回去捡钱！ 万恶的资产阶级！ 秦西阁笑了。 拍拍衣袖，扔给他一个沉甸甸的袋子道： “何必这么麻烦。反正我也不想去置办那些东西，不如这一路上，就由你来负责我们二人的衣食住行。” “我负责给你灵石。要多少有多少。” 秦西阁看出对方的窘迫，大方道。 贺子枫拉开那做工精致、触感柔滑的暗青色袋子，双眼几乎被闪瞎。 脸上几乎是立刻就挂上了狗腿的笑容，咧出一口晃眼的大白牙。 “秦哥！您就是我亲哥！您放心，以后这些就包在兄弟身上！保证让您满意~” 贺子枫是一会儿给秦西阁捏肩捶腿，一会儿又将胸脯拍得砰砰作响。 他完全没有好奇为什么秦西阁一个独居山中的猎户会有这么多钱。 只当是他这些年没有地方花，辛苦攒下来的，兴许这里面有一些是他父母妻子留下的遗产也说不定。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的确是正确答案。 毕竟他在洞中被镇压千年，有再多的灵石也用不着。 —————— 随后二人置办了些必要的服饰用具之类，买了马，以及马儿身上用的一些马具、粮草若干物什。 当然了，在此期间，贺子枫充分发挥了自己狗腿子的特质，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小厮的角色，也就是负责给秦公子砍价、拎东西、付账什么的。 在买马时，鉴于贺子枫完全不了解马的习性，也没有与马相处的经验，于是那老板拉着他传授了好一会儿经验。 那老板向他推荐了一匹性情温和的枣红色骏马，适合他这种菜鸟新手。 这只马儿的眼睛很大，瞳孔乌黑，看起来的确很温和，也很有精神。贺子枫觉得自己与这马儿很有眼缘，便没多犹豫，迅速拍板定下了。 而秦西阁倒是挑挑拣拣，最后指向了马厩最末尾那一间里的一匹又高又壮的黑色马儿。 那匹黑马鬃毛垂在一侧，四肢修长舒展，黑色的皮毛如同缎面一样光滑发亮。 起伏的肌肉有一种野性的美，它的头高高昂起，朝走在前面的贺子枫不屑地打了个响鼻，完全没有正眼看他，一副很拽的样子。 见秦西阁挑了这马，那老板一脸菜色，如临大敌。 他苦口婆心劝秦西阁再仔细看看其他马儿，毕竟这马他也才刚收回来不久，性格比较烈，还没有完全驯服，恐怕伤到人就不好了。 毕竟它野性尚未完全去除。 但见到秦西阁都骑了两圈回来了，那马却全然没有平时嚣张跋扈的气焰，也没有半分要发脾气的样子，老板瞪得眼珠子都要出来了。 直呼秦西阁与这马有缘分。 贺子枫也对秦西阁的马技频频点头。 不错不错！看来秦兄骑术超群，有他的教导，自己一定学得很快！ 况且，看秦兄骑着，也不是很难嘛。轻松上马，拉好缰绳，轻松下马，这不有手就会？ 他感觉自己现在强的可怕。 最后二人以三块中品灵石的高价成功买下两匹马，仅仅是那黑马就占了两块灵石。 跟老板砍价的时候，贺子枫无意之间瞄到一眼那匹高大的黑色骏马，那马也恰好看向他。 那一瞬间他发誓自己从一只马的眼神里看出了不屑。 我去，这怎么跟个人似的？ 不是，这年头，马也瞧不起人？！ 唔，虽然他的确是个菜鸡没错，但被马鄙视什么的，太伤人了。 今晚要多点一盘牛肉才行！ 贺子枫内心受伤，伸手揽住自己那匹枣红小马的脖子。 枣红小马温顺得不像话，仍然睁着温和无害的大眼睛盯着他瞧，不时低头咬两口干草，嚼嚼嚼，眼神澄澈得像个大学生。 俩人和老板商定，先暂时将马放在这里的马厩中。 因为客栈似乎没有很好的环境提供给他们用来放马。 终于谈妥这事时，天色已渐暗了。 这一天忙忙碌碌的，心情更是起起落落落落落。 关键是这一天似乎也就只是买了两匹马，其他什么事也没做。 两人在金黄色的夕阳中，拖着长长的阴影踱步回到客栈时，掌柜的已经掌灯了。 兴许是昨日收了那一把中品灵石，蜡烛置办得充裕了些，今日燃烛火的时间也比昨日要早。 秦西阁先进门，贺子枫紧随其后。 贺子枫今天有些心累，于是便在房内用了晚餐，没再到大堂内。 —————— 天色已晚。 一弯上弦月，悬挂于天幕之上。 贺子枫决定附庸风雅一回，他向掌柜的要了两壶酒，来到客栈的后院里赏月。 月光几乎洒满了整个院落，坐在槐树下透过影影绰绰的树影赏月，似乎也别有一番趣味。 四周很静谧，有凉爽的夜风拂面，勾动他的几丝长发。 他不知不觉就喝下了整整一壶酒。 秦西阁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后院的，没发出什么声音。 见来人是秦西阁，贺子枫乐呵呵地拉着对方坐下。 贺子枫已有些微醺，夜色掩映下，酡红的双颊并不明显。 只是他略显迟钝的动作显露出几分醉意。 “子枫，怎么一个人喝酒不叫我？” 似乎是有些责备的语气。 贺子枫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没有开口解释，但讨好的笑着斟了杯酒递到秦西阁嘴边，算作赔礼。 其实他还真不是个喜欢伤春悲秋的人。 遇到任何事情，他习惯先想解决的办法，而不是让情绪支配自己的大脑。 但刚刚路过后院，看到残月高悬。一瞬间心里涌起一些莫名的思绪，于是想自己一个人默默在院中对月小酌一番，便没有叫上秦西阁。 “秦兄，你说这月亮...” “嗝。”这人果然是醉了，打了个酒嗝，“我妹妹能不能看到？” 他自顾自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和我看到的会不会是同一个？” 按照他的九年义务教育经历来讲，这月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始终尽职本分地围绕地球旋转的一颗卫星。 这个世界也有月球，那这里还是自己生活过的地球吗？ 或者，这里是平行世界的地球？ 他这才发现，这遥不可及的月亮竟成了他在异世界唯一熟悉的东西。 第22章 告诉你一个秘密 “秦兄，今日你提到，还有可以进仙门的法子，是什么？”贺子枫显然并不算很醉，他想起白天秦西阁安慰他说的话。 秦西阁见他拿的两壶酒已喝尽了，便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一瓶酒来，为贺子枫斟满。 一边嗓音低沉地娓娓道来。 原来有些仙门中人员众多，事务繁杂，便也招普通人做仆役弟子。 这些仆役弟子在门派中多是负责一些种养灵植、饲养和清洁灵兽等事。 另外，门派中总有一部分天资不高，后期修炼又不太能入门的弟子不能辟谷，总也不能一直服用辟谷丹，毕竟这辟谷丹也需要丹修耗费心力炼制。 再加上近来有新入门的尚未辟谷的弟子，更是需要人手采买物资，准备食物等。 若是不能成为外门弟子，甚至内门弟子的话，普通人进仙门的唯一出路就是做一名不起眼的仆役弟子。 听着秦西阁讲话，贺子枫不住点头，不停饮下对方斟满的酒， 恍惚之间，他觉得自己眼前的酒杯似乎有些神奇，竟然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地不断刷新出新的酒液。 这酒是秦西阁从储物戒中翻出来的，蕴含着一丝微弱的灵力，对凡人而言，即便是千杯不醉之人，也是一杯倒。 果然，贺子枫不过一口酒下肚，眼神都迷离了。 磕磕巴巴地就要酒后吐真言，拉着秦西阁话家常。 “秦兄，你附耳过来，我.....嗝......告诉你一个秘密。” 仰头又是一大口酒，他现在说话都有些打结。 秦西阁轻轻放下酒杯，垂眸。 那眸光淡漠，并未显出几分好奇的神色，知道对方已醉了，他也不再装什么和蔼的表情。 但只见他薄唇微张，从善如流地轻声道： “好啊。” 他站起来，隔着石桌倾身靠近他，然后侧过脸，是附耳过去的姿势。 似乎是刚刚沐浴过，柔顺的发丝随着他倾身的动作垂落，有几缕垂到石桌上。 微风中，贺子枫嗅到极淡的香味。 盯着眼前白皙精致的侧脸。 本就晕乎乎的大脑此刻似乎醉得更厉害了。 他低声神神秘秘地开口，带着酒味的热气喷洒到对方的耳根： “我其实，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边说边垂下头，声音也越来越低。 但四周很寂静，秦西阁听得也很分明。 他神色淡然地坐回去，神色依旧是淡淡地。 他当然知道他不是这身体的主人，很早就知道了，这没什么令人惊讶的。 这也是他为什么选择跟着他，而不是直接问他，有关他背上的经文的原因。 至于对方所说“不是这世界的人”，秦西阁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人是死都死过一次了，当然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人了。 “子枫，你喝醉了。” 晚风携着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吹进贺子枫的耳朵。 那声音显得低沉轻柔，朦胧到有些不真实。如罂粟花般的面孔也变成了一片在眼前摇晃的虚影。 对面人的声音似乎在他耳边呢喃，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絮语。 听出对方语气中的不在意或是不信任，贺子枫较劲似地埋头一个劲地解释： “我没醉！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生活的世界，没有灵气，没有修仙，没有妖魔鬼怪，也许，也没有神仙......” “但那里有手机和电脑，有汽车，有飞机，有我的等身抱枕，有网络，有冰淇淋、汉堡、炸鸡，还有，还有......” “还有我妹妹。” 他猝然抬头，脸上泪流满面。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这么长时间。呜呜呜~” 涕泗横流。 醉酒的他仿佛成了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小孩子。 那个从她出生开始就和他相伴的亲人，那个父母去世后与他相依为命的，几乎是由他带大的妹妹。 他一直以为是年幼的妹妹需要自己、依赖自己。 现在才发现，原来是自己需要妹妹，依赖妹妹。 妹妹是他的精神支柱。 是支撑他这么多年努力生活，跟一帮觊觎父母财产的冷漠自私的亲戚们斗智斗勇的动力。 也成了他现在在另一个世界活着的动力。 听到这里，秦西阁懒洋洋的眼睛仿佛忽然明白过来似的微微睁大一瞬，嘴角微勾起一抹笑意。 他这才似乎终于有了些感兴趣。 原来对方所说的另一个世界，并非他想的那样。 原来如此。 既如此，那便更好了。 一个无依无靠的人，还是一个有弱点的人。 他会是个忠实的奴仆的吧。 “子枫，你如此与你妹妹有如此的深情厚谊，真是令我感动。”嘴角妖异地勾起，像蛊惑人心的梦妖。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完全没有利用神志不清的醉鬼的自觉，不管烂醉到脑袋已经晕乎乎的对方，他诱哄般开口。 “我帮你回家，你帮我办成一件事如何？” 嘴角笑意止不住地扩大，那低沉的声音像来自地狱。 贺子枫脸上仍挂着泪珠，眼睛通红，听到回家二字，条件反射地愣愣地望向秦西阁。 语气颤抖又急切，还带着几分哭泣后的沙哑： “真的？你有办法送我回家？只要能让我回家，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别急，既然你告诉我一个秘密。” “作为交换，我也应该告诉你一个，对不对？” 贺子枫其实不关心什么秘密，他一心想着回家，但听到对方这么说，似乎没反应过来，愣愣点头。 见他点头，秦西阁一挥手，周围场景竟瞬间变成了山上那竹屋前的院内。 贺子枫竟没感觉到四周场景的变化。 迷迷糊糊间，他只见到面前忽然出现一条恐怖的大黑蛇。 那场景绝对跟《狂蟒之灾》之类的电影呈现出的画面差不多。 只不过隔着屏幕和现场观看，那区别和震撼程度简直是天上地下。 原来人恐惧到极点的时候，手脚是冰凉的。喉咙里连尖叫声也发不出来。 他只感觉浑身血液逆流，手脚发僵。 酒都几乎醒了一半。 不用怀疑，如果他现在是清醒的，早就被吓晕过去了。 第23章 契约印记 没办法，他很普通，他从小就怕蛇。 那种阴冷的在暗处窥伺着、蠕动着、等着给人致命一击的毒蛇，实在不能给人多好的印象。 小时候爸妈带着他去动物园。 他被一条蛇吓得哇哇大哭。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胆量还是没有丝毫长进。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秦西阁是这世间唯一一条修行几千年，已近真神的灵蛇。 他的本体充满威压，更不论他本身的巨大体型已极具压迫感。 若是他不想，寻常人，甚至等级低些的修士，甚至不能直视他的真身。 不夸张的说，普通人真有可能被他“活活吓死”。 那双金黄色的蛇瞳已有酒杯那么大。 见贺子枫真快被自己吓死了，秦西阁变回人身。 仍是衣冠楚楚，一身黑袍，端正地坐在对面。 “现在，你也知道我一个秘密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嘴角还挂着彬彬有礼的微笑。 难以想象，这副丰神俊朗的皮下竟是那样一头恐怖的猛兽。 秦西阁动作优雅地又斟了一杯灵酒，递给对方。 对方显然没有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如同提线木偶般喝下灵酒，眼神又逐渐变得混沌起来。 他才开口，又是刚刚那种诱哄般低沉的语气。 “贺兄，方才我说，我送你回家，你帮我办成一件事。” “你可还记得？” 贺子枫点头，思维早已被酒精操控。 “那么，既是交易，自然该有个契约，对不对？”猛兽终于露出了他锋利的獠牙。 “自然。” “既然贺兄答应，那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立刻就签订契约如何？” 贺子枫继续点头。 被酒精麻痹的大脑似乎把刚刚看到的恐怖场景自动抹除了。 鱼的记忆说不定都比他的长些。 见他点头，秦西阁满意地笑了。 一双金黄的蛇瞳被人类的眼睑盖上，他闭眼，薄唇喃喃念着法咒。 这也是为什么他突然带他进入自己的洞府。 不仅是因为他的真身不能被人看见，更是因为他要与他结成契约。 主仆契约。 他打算与这个异世界的灵魂签订一个契约，让这个人类成为自己的仆人，方便自己办事。他毕竟是妖，出入许多地方，远没有一个人类来得方便。 结成主仆契约需要的时间比普通的法术所需的时间更长，他不能使自己暴露在危险的环境中。 其实，选择贺子枫作为自己的仆人，秦西阁有更多的考虑。 不仅因为贺子枫好控制，更是因为贺子枫这具身体展现出的线索，跟“那人”也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要知道，贺子枫一定不简单。 而作为已近真神的妖修，他要尽可能少的沾染世间的因果，因果沾染得越多，越是不利于即将到来的天劫。 行走于修仙界和人界，许多事他也不好出面处理。 这时候就需要一个人帮他。 所以，选择贺子枫，也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随着咒语如同絮语般低喃着倾泻而出。 对面的贺子枫也闭上双眼，秦西阁眉心隐隐亮起金光，两人指尖渗出的两滴鲜血被无形的力量托到一处，融合。 然后血液结成一个猩红的蛇形法阵。 缓缓覆到贺子枫胸膛上去。 仿佛要给他心脏烙上一个烙印似的。 贺子枫只感觉胸口处一麻，然后感觉浑身轻松，懒洋洋的。 舒服到有些昏昏欲睡。 眼皮挣扎了几下没撑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为方便贺子枫为自己办事，他定下在贺子枫神魂里烙上了这主仆契约的印记。 这契约在交易产生后，便会自行展开，达成交易的条件后，又自然消散。 通过这个契约，贺子枫必须无条件服从他的一切要求，帮他做成事情。 当然，为了避免凡人的阳寿过短，他通过这契约，多给了贺子枫几百年的寿命，还附了一片他的蛇鳞于贺子枫的神魂之上。 这鳞可使他一个普通人，在真神的攻击之下即使肉身陨落，也能神魂不灭。 无论怎么看，对贺子枫而言，这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毕竟到时无论发生什么，只要神魂不灭，他就有办法让贺子枫活过来。 另外，他借刚才的契机顺便查探了一番。 毫不惊讶地发现，这人原本是有灵根的，结合他的体质来看，这身体经脉宽阔，本来应是万中无一的修仙天才。 那灵根很可能是令所有人艳羡的火属性天灵根，当然，也可能是其他元素的变异灵根。 之所以有此推测，是因为他血液中有火属性的灵力元素。 现在的坏消息是，这灵根被人用残忍的手段取了去，只余了一身上佳的根骨。 好消息是，既然那灵根如此出众，那找起来似乎也不算困难。 毕竟天灵根的天才，修行起来速度奇快，整个大陆一百年也出不了十个。只需要着重关注近几年内的修仙天才即可。 而自己现在为了让他能尽快修炼，以便更好的为自己所用，只能先用些其他手段为他造一条灵根，等找到他自己的灵根之后，再“友好地”要回来即可。 —————— 贺子枫已趴伏着睡熟了。 秦西阁无声仰头望向头顶那弦月。 今夜收获颇丰，他打算立即给贺子枫找一些重塑灵根的天材地宝。 唔，也许是去极炎之地找一株焰心草，那费不了多大功夫。 其实现在时间尚早。 不到亥时。 但他还是决定早去早回，尽快为贺子枫重塑灵根。 当然，走之前不能忘记给这人设下一个保护结界，白天他见到那邪祟，今晚那邪祟必定会动手。 到时候只要他自己不主动出门，没人能将他带出结界。 而且现下他又喝了这许多的灵酒，睡得跟个死猪似的。 谁能把他喊醒？ 于是秦西阁一挥手，便已将人放到客栈的床榻上。 他今夜要去摘的焰心草对其他人来说也许还好，但对秦西阁来说却是有些麻烦。 这种草生长在极炎之地的火山口附近，其中蕴含着浓烈的火元素。 这是暂时充当贺子枫灵根的主要材料。 嗯，其实他不是很想去来着。因为他的本体是一条蛇，不喜欢太干燥的地方。 虽说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寻常的高温和火焰，其实已不能伤到他分毫。但他还是不喜欢那种炎热的、干燥的环境。 那里浓烈到刺鼻的硫磺味也令他感到不舒服。 这是一种镌刻在灵魂深处的十分单纯的讨厌。 总之，快去快回就是了。 秦西阁拧着眉毛，默默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 然后一瞬间便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原地。 第24章 鬼门 秦西阁离开后约一炷香后。 漆黑一片的客栈内，忽然涌起浓雾。 贺子枫还在床上抱着被子呼呼大睡。 斑驳的月光，透过枝杈和半掩的窗户缝照在他脸上，两颊上是醉酒后未消的酡红。 一身酒气熏天。 拜秦西阁那两杯灵酒所赐，他现在睡得人事不知。 忽然，外面狂风大作。 吹得槐树的枝桠疯狂摇晃。 有什么东西挡住了窗外的月光。 整个房间变得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那半掩的窗户被风猛力吹开，发出嘎吱的一声。 呼啸的夜风将窗外的树叶卷了进来，一些树叶和细碎的树枝在地上打着旋儿。 外面街上还是空无一人，门窗紧闭。 洞开的窗口赫然停着一顶青帐小轿。 要知道，贺子枫住在客栈二楼，窗外是空荡荡的街道，没有任何可借力的地方。 不同于上一次见到那顶小轿，这次轿子四周有四个家丁模样的人抬着那轿子。然而和那轿子一样，全是凌空的。 俱是面色青白，嘴唇乌黑，双眼一片惨白。四肢也十分僵硬，像是提线木偶一般。 在月光下，显得阴森可怖。 其中一“人”正要从洞开的窗口进入屋中。 那青白的手还未碰上那窗棂，窗口便漾出一层水波纹般的结界。 那结界看似柔和，却蕴藏着精纯的灵力，牢不可破。 四个“家丁”像是不会思考的假人，只知道一味往里闯，皮肉被烧焦，甚至四肢掉落了，也不管不顾。 忽然，其中一个傀儡眼睛变得血红，连僵直的肢体都变得流畅许多。 这只傀儡像是突然开了灵智，又像是被什么人附体一般，开始施法攻击那结界。 然而这傀儡试过两次之后，也分毫未有破开结界的趋势。 眼见无论如何也破不开这个结界。 赤眼傀儡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只竹筒，拔开木塞，一只通体血红的长长的虫子便爬了出来。 这虫子身上没有任何灵气的波动，甚至没有生命的气息，完全像一个死物。 那虫子缓缓爬进窗户，竟没有遭到结界的丝毫阻拦。 那虫子爬动时像一条长长的血线，顺着贺子枫的手指，一直爬进衣袖中，又从他的领口钻出，攀到他的脸侧。 看来这东西是想从他的耳孔钻进去。 不多时，贺子枫便如同提线木偶般起身，直直地走向窗户。 此刻他双眼紧闭，那双赤着的脚像是根本感受不到疼痛，即使踢到床脚，踹翻桌凳，也没有丝毫迟滞和犹豫。 他踏出窗户，以一种不能以常理解释的状态踏着虚无的空气，弓身一头钻进轿中。 此时屋顶的瓦片上却传来异响。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从房顶上提剑飞身而出，与四名抬轿的傀儡缠斗在一起。 原来是青莲剑派那师兄妹二人。 他们白天去被绑走的小师妹消失的地方探查一番，无果。 想起清晨开窗的贺子枫，料想会有这么一出，便干脆在房顶守株待兔。没想到还真给他们等来了。 二人顺利地分别牵制住了两名家丁，于是轿子自然是停了下来。然而不知为何，今晚这几个家丁很明显比昨晚那几个强很多。 尤其是那只眼睛血红一片的。它出手尤其狠辣，都是金丹期的两人竟然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锋利的剑砍在那傀儡身上铮铮作响，竟无法刺进它的身体分毫。 这红眼傀儡拖住二人，便给了其他三名傀儡可乘之机，抬着那轿子便往镇子的东南方向去了。 是出镇的方向。 两人只能边打边追，追到镇外的一片空地上，这里雾气浓到几乎变为实质。 两人只好背靠着背，否则转眼之间便要走散。 两人眼睁睁看着轿子消失在浓雾之中。那人畜无害的雾气之后像有一只巨兽，进食完毕后合上它的巨嘴。 就像昨天清晨一样。 “师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那女子在身后开口。 那血色眼睛的傀儡见目的已达成，在浓雾中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青阳没有答话，两人提剑四顾，有些狼狈。 阿芷从袖中掏出一只精巧的罗盘。 实际上，从那轿子出现到将人掳走，前后花费的时间极短。 但与昨天不同的是，昨日那轿子一进雾气中，报晓的鸡鸣立刻就响起来了，随后雾气也渐渐散去。 两人在原地四处查探也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鸡鸣声像是一个信号，那一瞬间，他们感觉到周围的空间似乎扭曲了一瞬。 这里一定有通往另一个空间的入口！ “等等！青阳师兄，你看！” 阿芷顺着手中罗盘的指针指向一处，示意那男子看。 那是一块界碑，上书“丰都”二字，这两个字写得猩红且张狂。 原来这里又是昨天二人追查绑走他们小师妹那轿子时，失了线索的地方。 那一日鸡鸣后，他们也见到这一块界碑，那时两人见到的文字是黑色的，又没有任何灵力波动，也并不特殊，便自然而然忽略了这碑。 然而此时，碑上二字却分明如血一般鲜红！ “这界碑有古怪！” 闻言，那男子也上前来查看，瞬间便变了脸色。 这界碑上赫然是浓郁的鬼气，字上的红，竟像刚泼上去的鲜血一般。 “这事仅凭你我二人的力量恐怕不行。” 叫青阳的男子打开身上带的丹药吞下一颗。 两人刚刚迎战那几名傀儡，又对着界碑这死物使出十八般武艺，试图破开这阵法，此时竟有些灵力耗竭之势。 “看来只有等师父来了。” 青阳向来稳重的脸色第一次显出一丝不安。 他意识到，这东西已绝不是他们往日下山遇到的小角色。 两人绝不可再将灵力消耗在此，否则此时若是有人攻击他们，他们将毫无还手之力。 而且，这入口之后恐怕是真正的“丰都”。因此这界碑，便是鬼门。 若真是鬼门，那两人便绝对不可鲁莽地打开，否则酿成更大的祸事，两人到时候万死难辞其咎！ 阿芷却向来是个急性子，此时已颇有些不耐烦，甚至是恼怒，只见她收起罗盘，柳眉倒竖，开口道： “师兄，你让开些，我最后一试。一剑将这破石头劈了！” 她举起剑，作势就要将界碑劈开。 青阳神色大变，来不及阻止。 然而剑尖却发出“铮——”的一声蜂鸣，阿芷只感觉虎口一麻，自己的剑竟是被什么力量弹开了！ 青阳提起的心刚放下，又感受到一抹不寻常的气息。 他与阿芷对视一眼，显然她也感受到———— 这里有第三个人的气息！ 第25章 阴阳交界之地 秦西阁踏着月色飘然而至。 他去采摘焰心草的速度不算慢，但毕竟这里与那极炎之地的火山相隔了几乎一个大陆那么遥远。 再加上他还需要些时间做自己的思想工作什么的。 总之他刚采摘完焰心草，便立刻赶了回来。 回到客栈，发现自己设下的结界有触发过的痕迹，贺子枫屋内早已是一片狼藉，窗门洞开，风声呼啸。 本应该在床上的人也不见人影。 好在先前订下的契约使秦西阁能隐约感受到与贺子枫的那一丝联系，再加上他又给了贺子枫一片自己的蛇鳞。 总之，尽管一路上鬼气浓郁，掩盖了贺子枫绝大部分的生人气息，他还是循着自己那鳞片的气息寻过来了。 刚到就见阿芷作势要劈那石碑。 秦西阁只是端详了那同白日时分不同的界碑一眼，没有开口说话，连神色也没有半分波动。 笑话，那界碑是冥君和方氏的人一同设下的阵法，为的便是掩盖那连接阴阳两界的鬼门，若是被一个区区金丹期的修士一剑便劈开了，那阴司里的冥君也该换个人当当了。 所以，秦西阁压根没有动手阻止的意思，这界碑不是寻常凡间兵器可以破开的。 这一边秦西阁倒是神色淡然。 但那两人显然就没这么淡定了。因为他们忽然察觉到秦西阁毫不掩饰忽然出现在身后的气息。 那二人手握剑柄猝然转身，神色惊疑不定。 两人只见一高大的黑袍男子缓缓自浓稠的雾气中走出，一张脸渐渐清晰。 这张脸白皙俊美，如刀削斧凿般棱角分明。 奇怪，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按理来说存在感极强，早上存在感为什么这么弱？这人一定不简单！ 虽说几乎同时转身的二人，看到秦西阁的一张惊为天人的脸时，都有些愣神。 然而两人也难免都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们没有察觉这人是何时来的！ 毕竟两人都已是金丹期的高手，然而对自己的后背忽然出现的人竟毫无察觉。 也幸亏秦西阁没有恶意。 两人心下已是了然，如若这黑衣男子不是用了什么遮掩修为和气息的法器———— 那他必然是个金丹期以上的高手！因为两人上午时甚至完全没有察觉到秦西阁是个修士。 不过眼下二人虽说惊讶万分，但也不至于感到恐惧。 毕竟他们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已认出这人是上午见到的与贺子枫一桌子吃饭的同伴。 秦西阁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那与他们的目的必然是一致的。那就是救人。 那青色衣衫的男子手上还握着剑，对着秦西阁拱了拱手，便自我介绍道： “在下青莲剑派幻剑峰大弟子司耀，字青阳，这位是我的师妹，姓云，名馥，字兰芷。” 阿芷见提到自己，也向秦西阁潇洒地一拱手。 “刚刚我二人见与你同行那人，被邪祟掳走，与昨夜我们的小师妹被掳走的情形一模一样，于是追查到此。”司青阳继续解释道。 原来他们要救的是青莲剑派掌门的小女儿，莫瑶。 秦西阁点点头。 司青阳嘴唇微动，还要对秦西阁说些什么。 然而秦西阁不等对方开口，便抬手一挥，那浓雾瞬间便如同退潮般消散。 刚刚两人努力半晌也毫无进展的局势一下有了突破口。 只见逐渐散去的雾气中，在夜色的掩映下，以界碑为分界点，赫然出现了一个分叉路口。 这里竟显现出白天时完全看不见的另一条小路。 秦西阁抬头望一望月色，终于开口。 “要救人，就跟上。” ———————— 一刻钟后。 街上华灯通明，歌舞升平，四处是小贩的叫卖声。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往来的人熙熙攘攘，一派繁华胜景。 一身黑袍的男子此刻走在前面，目不斜视，姿态从容。对四周的景象视若无睹。 紧紧跟在男子身后不远处的师兄妹二人却是如临大敌般身体僵直，面色发青。 阿芷手中还拿着那罗盘，此刻那原本应当指向鬼魂妖魔的指针疯狂旋转，看起来像是坏了。两人腰间斩妖除魔的剑也在剑鞘中微微发热。 正所谓，不怕万一，就怕一万。不怕一万个人里头有一个坏人，就怕周围的一万个“人”全是“鬼”啊。 在这座鬼城里，显然闯入的三人才是那格格不入的异类。 秦西阁回头道：“如果还想活着出去，就把你们那些东西藏紧些。” 俩人安抚般按紧了剑柄，那剑便安静下来。然而阿芷神经有些紧绷，一时忘记了手中仍然拿着那指针乱转的罗盘。 实际上，如果忽略那些“人”的长相，以及他们吆喝的内容的话，这里也算得上是热闹非凡。 “瞧一瞧！看一看！人皮面具，新鲜出炉！童叟无欺啊！”这人谄媚地笑着的脸看起来诡异无比，嘴咧得老大，“诶！小姑娘，我拿面具跟你换你手上的东西好不好？” 阿芷一惊，这才赶紧收起了罗盘。 “欸！让一让让一让，我找不着我头了。我他妈头呢！？谁捡了！？”嘶，虽说没看到这家伙的脸，但他现在这一副尊容已经令人不忍直视。 “客官~~~来我们楼里看看嘛~包您满意呀~~~”这位长得倒是挺完整，说完还咯咯笑，娇俏地扭着自己壮硕的身躯。 扭得好像那个老太太闪了腰。 后边二人默默闭眼，一路上清心诀都快念了有十遍。 ...... 刚刚秦西阁不由分说便直接走上了那条小路。 那师兄妹二人见状也连忙屏蔽了周身的气息，咬牙跟上。 进入镇内，后面的二人才惊讶地发现此地的陈设建筑，甚至一草一木竟全都跟白天的丰都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这地方的人全都是“死人”长得一言难尽。 而且诡异的是，这地方灯火通明，竟远比人间那律法森严、还设有宵禁的丰都热闹得多。 秦西阁进入此地后，一路脚步未停，仿佛脚底长了眼睛似的。路上鬼魂虽多，然而没遇到恶鬼，有惊无险。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行至灯火阑珊处，他们终于在一处宅院外停下脚步。 第26章 废弃鬼宅 宅院的位置竟是白天镇上他们住的客栈，那客栈被这间气派的大宅院取而代之了。 这宅院木质的牌匾摇摇欲坠，上面的两个大字也被损毁到几乎看不清了。 这间宅院大门紧闭，在刚刚热闹街道的对比下显得格外冷清，只朱红大门左右各高高挂着两只红灯笼，在夜色下发出诡异的红光。 秦西阁走近大门，门内似乎与门外呈现出的样子并不相同，隐隐透出些丝竹宴饮之声，不时夹杂着男男女女的嬉笑声。 然而他皱皱眉，很是不耐烦的样子。 他很确定贺子枫和那两人的小师妹都在里面，但里面气息驳杂，鬼气与人气交织在一起，而且，还有一股妖气的力量盘踞于此。 这里怎么会有妖？ 他没急着破开结界进入宅中，转身对身后那师兄妹二人道： “想必你们也察觉到了，此间是阴阳交汇之处，虽说不算真正的鬼界，但也不能暴露你们的活人气息。” 他朝着大门侧了侧头，继续道，“你们的小师妹也在里面，”他继续道，“进去之后，不要放出自己的神识，会被察觉。” 二人愣了愣，有些心虚地点点头。 唔，他们刚刚在院外也听到门内的动静，便想放出神识探察院内，发现有结界，还想进院子后用神识搜查呢。 阿芷此刻憋了一肚子的问题，此刻终于有机会说话，有些急切地问道： “那东西竟有这么厉害？它究竟是什么？” “我没工夫替你们解惑，学艺不精，不如回去问问你们的师父。”秦西阁冷淡道。 阿芷面露尴尬之色。 然而秦西阁却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说完他转过身，口中念着法诀，平地便刮起一阵风。 一瞬间外泄的精纯灵力，更是让身后那两人再次被震撼住，他的实力的确深不可测。 他们竟完全无法判断眼前这人的修为有多高！ 此时只见那门上的兽首铜环无风自动，有规律地“咚咚咚咚——”敲响四次，随后大门便“吱呀”一声缓缓向内打开。 门内黑漆漆的，一丝亮光也无，莫名让人心生恐惧。 随着这门的打开，隐约可闻的宴饮丝竹之声也戛然而止，仿佛刚刚在门外是他们的错觉。 秦西阁一手提起下摆，一个闪身便进入门内，两人自然是紧握着剑柄跟在他身后。 随着三人进入门内，大门便在身后轰然关闭。 看似普通实则坚固的暗红木门将门内与门外的空间隔绝开来，门内漆黑一片，安静到落针可闻，他们几乎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后边的两人心如擂鼓，神色紧绷，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然而却没有，什么也没有发生，这里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废宅，不仅没有生魂的气息，甚至连阴阳交界处本应浓郁的鬼气也一并消失了。 像一个被隔离出来的真空地带。 前方一身黑袍的秦西阁在夜色中只剩了个鬼魅的黑色剪影。 跟着拐过一扇小门的师兄妹二人发现，这里虽然并未掌灯，但不知道从哪里折射来的昏暗光亮让人仍然可以隐约看清庭院中的景象。 这院子很大，依稀可见曾经雅致精巧的布局，但现在石板缝间杂草丛生，有的杂草甚至几乎长到人的腰际，枯枝落叶满地，是一派萧瑟荒芜之景。 那刚才的宴饮之声是从何处而来？ 现在显然不会有人好心为后边那两人解惑，秦西阁倒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但他态度冷冷淡淡，实力又格外深不可测，完全就是一副危险分子的样子，两人在后边也不敢开口多问。 三人无言地行经积尘已久的游廊，穿过门窗破损、蛛网遍布的前院，又七弯八拐走过年久失修的花园和后廊。 身后两人不由暗自咋舌，这地方竟如此大，其中分布着数不清的偏院和客房，也不知曾经是哪位显贵的宅院？ 而且这地方若是让他们来搜查，恐怕得费好一番功夫。 一路走来都没有遇见什么异常，后边两人的神经也不再那么紧绷。 终于，秦西阁在一处紧闭的小院门口停下脚步，抬手示意二人就是这里了。 此刻，距离那邪祟已如此近，身后那两人也终于察觉到不寻常，院中外泄的那是......妖气？这鬼界怎么会有妖？ 秦西阁径直推门而入，仿佛回自己家一样自然。 然而后边的两人见到院中的光景，却都有些惊讶。 因为这院子竟然明净异常，甚至掌了灯，头顶灯笼内的烛火静静燃烧。暖色的灯光照在院内铺满花瓣的石板路上，不合时宜的给人一种温馨祥和的错觉。 与破败的前院相比格格不入，以至于让人心中升起一丝强烈的不安。 四周仍然静得出奇。 很明显能看清院子东侧有一方小池塘，池塘旁边是雅致的造景。全都能看出被人好好打理过的痕迹。 而院子正中的，是一株巨大的桃树。 树干几乎有两人环抱那么粗，枝干自由伸展，颇具一种诗意的美感。 这株桃树开了一树繁花，夜风轻抚，吹落一地莹粉的桃花瓣。枝干上缀满的红色的丝带，在夜风中随着紧簇的繁花轻轻舞动。 桃花的香味清新淡雅，此院中几乎每个角落都能闻到这股隐隐的、令人有些沉醉的香味。 身后两人都有些看愣住了，仿佛是被迷惑了心神，见到这美好温馨的景象便要抬脚往里走，已完全忽略了那一丝的不和谐之处。 秦西阁立刻伸手拦住二人，道： “醒醒！你们中了幻象！” 他的声音对二人而言像是隔了一道坚韧的薄膜，听起来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似的。 秦西阁见无法叫醒二人，便立即施法，将一道冷光打入二人眉心，二人只觉瞬间灵台清明，眼前似有一团浓雾被拨开似的，无意识眨了眨眼。 清醒过来的两人意识到刚刚中了幻术，还来不及对秦西阁表示感谢，便看清了眼前的景象，脸色霎时间齐齐变得苍白。 第27章 幻象 眼前温馨的小院在眨眼间变成了阴风阵阵的鬼窟。 眼前的院中灯火霎时熄灭，四处漆黑，地上是一片狼藉。 那刚刚还一树繁花的巨大桃花树此刻完全是枯干的样子，树干仿佛被烈火灼烧过，黑漆漆的枝桠张扬地伸向天空，像恶鬼的利爪。 树上乱七八糟缀满的血红色的布条，分明是被血液浸染的褴褛衣衫，已碎成了布条的样子，那些布条仿佛有生命似的正在轻轻晃动。 有些还正在滴落红色的液体。 然而仅仅是这棵树还不足以让两人齐齐变了脸色。 顺着那液体的滴落往下一看，才见到真正让人汗毛直竖的东西。 院中树下，以及原本的“池边造景”处，堆满的是一些“人体零件”。 几乎堆成了山，新的、旧的残肢断骸四处零落。 浓烈的血腥味和臭味快要冲破人的天灵盖。 树旁的一方小池塘里，也并非幻象中飘扬着几片落花的一池清水，此刻盛满的分明是红到发黑的浓稠液体。 至于那液体是什么，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简直是炼狱一般的场景。 “小师妹她......”阿芷颤抖着嘴唇摇摇头，又看向青阳。“师兄......” 司青阳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显然看到这尸山血池，两人产生了不好的联想，害怕小师妹已遭遇了不测。 但他们还谨记着秦西阁的话，不敢用神识查探这里是否还有活人的气息。 司青阳向来稳重的神色浮现出紧张，看向秦西阁：“秦道友，这......” 毕竟是秦西阁带他们进来的，他相信秦西阁会有解决之法。 秦西阁默默算了算时辰，视线转向那枯树道： “你们的小师妹就在那树后，你们可以带她先行离开。” 他刚刚推门，便觉察到这院中的蹊跷，但以这邪祟的实力。不能威胁到他的安全分毫，便也忘了提醒身后二人注意幻象。 秦西阁继续道： “鸡鸣即为日升之时。若鸡鸣之后你们还未出去，就再也出不去了。”秦西阁继续道。 “那你呢？贺兄也在这里吗？”司青阳道，他们在进来之前就已经从秦西阁口中知道贺子枫的名字了。 秦西阁摇摇头，道： “他不在这里，”又补充道，“你们不必管我，我自会带他出去。” 见秦西阁如此，两人也知道对方实力强大，于是司青阳二人也不再多话。 “那秦兄保重！”司青阳对秦西阁抱拳行了一礼，立刻与阿芷一起去找小师妹。 绕到树后，被近距离的这血腥场景再次冲击了一下，但两人都不是矫情的人，显然分得清小师妹的性命更重要。 不顾恶臭与污秽搬开“零件”，在两人的努力下，终于在“人山人海”中扒出小师妹脏污的脸庞。 小师妹还活着！俩人都松了一口气。 原来小师妹就在这么近的地方，只是在阴影处，又兼之四周死气浓重，两人很难察觉到她的气息。 两人架着小师妹时，显然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都愣了愣。 害怕此间无孔不入的鬼气与死气继续侵蚀小师妹的神魂，同秦西阁道别之后，两人便急忙带着人离开了。 秦西阁期间一直站在原地，目送那两名仙门弟子救人离开，他显然有自己的打算。 至于贺子枫嘛，其实他早就已经知道这人在哪里了。 他轻轻弹指，眼前的尸山血海瞬间又被刚才的幻象所笼罩。 毕竟满地的污秽实在是让人心情不佳。 两人走后，秦西阁绕过桃树，穿过假山和水池，踏着一地的桃花走到主屋门前。 这里仿佛是他自己家一样。 他熟稔且毫不迟疑地推开那扇精致的雕花木门。 推门之前他甚至姿态从容优雅地掸掸衣袍，拂落袖上的花瓣。 院内灯火通明，但屋内却是只点了一盏小灯。 烛光微弱如豆，随着秦西阁开门关门的动静闪烁了一下。 不知是屋内的黑暗太浓稠，还是这蜡烛的光太微弱。 这烛光照亮的范围很小，未能被烛光照到的其余的地方都只能昏暗地看个大概。 雕花木床上躺了个人影。 那人似乎睡得很沉，秦西阁进门时的声响也未曾吵醒他。 走近了细看，原来那人就是贺子枫。 穿着的衣服显然不是他自己的。 床上安卧的人一身大红色喜袍，一头乌发被嵌了金丝的玉冠整齐地束在头顶，脸上红扑扑的，双手规矩地叠放在腹前。虽说是睡在床上，但那鞋袜竟已穿戴齐整。 一缕烛光从床帐的狭缝中穿过，在他的脸上投出阴影。秦西阁发现原来这人脸上涂抹上了脂粉，这让他的脸色看起来红润异常，颇有些憨态可掬。 此时那双总是圆睁着、感情充沛的眼睛此刻安静地闭着。 能看清他如女子般纤长如蝶翼的睫毛。 这么静静地躺着的时候，这人竟显出几分温润如玉之感。 秦西阁见状有些愣神，这人好好打扮一番，看起来怎么竟有些......眼熟？ 又想到贺子枫那有些跳脱的性格，以及那有时会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的脑子。他又摇摇头。 真是的，绑这人过来能有什么用？ 这身衣服？绑他来成亲来了？ 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脑子还不好使的凡人。还没有灵根。 秦西阁眉头紧皱，万分不解地想道。 但很快他就放弃思考这一项诡异的状况。 毕竟现在木已成舟，他们已经订立契约，勉强可算作同盟。 他必须先给他重塑灵根，让对方尽快开始修炼。 秦西阁向来是个果断且行动力强的人。他决定要做的事情，很少有变卦的。 换句话说就是，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得给他硬造一条灵根出来！ 说起造灵根。 实际上，给人造灵根这种事，虽说属于逆天改命，但也不是谁都能有这样的造化。 需要一个至少炼虚期以上的修士作为施术者，施术者要耗费大量的修为和灵气，甚至可能引来天罚。 第28章 解蛊 而受术者今后进阶时受到的雷劫也只会比普通修士的雷劫更凶险。 是以造灵根这事虽然看起来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对普通人而言，遇到的第一个困难便会是找不到适合的材料，其次是没有强者愿意冒险，毕竟炼虚以上的强者引来的天罚，一定是相当恐怖的。 所以，其实今晚他带回那些材料时，就已经在思量带贺子枫去哪里重塑灵根。 他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原本打算带他去自己的洞府。 但眼下有了更好、更方便的选择。 这不就是最好的地方？ 阴阳交界之处的结界是冥君亲自设下的，现下有现成的结界，又没有外人来打扰。 唔，退一万步讲，一会儿即便是引来一些劫雷，这反正也不是自己的洞府，所以对他而言也根本无所谓。 这里的主人，他也相信一定是个和善好客的家伙，要不为什么天天在外边用轿子“请”来这么多“宾客”？ 虽说宾客们都变散装的了。 但他这逻辑还是很合理的，不是吗？ 总之，得先征用一下这地盘。 烛光明灭摇晃，屋子里的黑暗显然不同寻常。似乎是邪祟的气息导致的。 秦西阁一抬手，屋内黑气便消散了大半。 屋内一下子便一扫刚刚昏暗阴森的模样，华丽精美的陈设在明亮的烛火中流光溢彩。 “嗤。” 秦西阁挑挑眉，唇边溢出一抹讽刺般的轻笑。看来这邪祟的实力也不过如此嘛。 他没急着拿出塑灵根要用的材料，转头看到了那架子上的几件宝物，心想这邪祟还挺懂享受。 这屋子里的几件陈设摆放的方位特殊，恰好形成了一个聚灵的阵法。 在这种地方聚灵？蛮有创意。 几样宝物中有一枚血色玉牌格外的引起了秦西阁的注意，上面有一股令他感到熟悉的气息，这气息中似乎蕴藏着某种至纯的灵力，应该是某种灵兽的力量。 怪不得他刚刚在屋外感觉到这里灵气充溢，这样一来，对于贺子枫重塑灵根，更是天时地利人和了。 秦西阁将贺子枫扶起来斜倚在床柱上，一手扶住他歪倒在一边的脑袋。 直起身，正打算施法炼化那焰心草。 床上此时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异响。 只见刚刚还安静垂着头的贺子枫此时竟直愣愣地坐起身来，姿势僵硬，看起来不像个活人。他面无表情，蝶翼般的眼睫飞快地颤动，猛然睁开！ 这一双眼睛一片惨白，没有瞳仁，看起来恐怖非常。他此刻的状态竟与那些傀儡别无二致！ 惨白的双眼似乎是锁定了秦西阁的方向，这“傀儡”腾地从床上跃起。 暴涨的黑色指甲下一秒便如利刃般向秦西阁的胸膛袭去，狠辣的招式带起一阵劲风。 秦西阁看着“贺子枫”脖子上暴起的青筋，眼睫微动，无辜地眨眨眼。 于是对方的爪子还没碰到他的外袍便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 “傀儡”的嘴里流出口涎，喉咙深处发出嘶哑又刺耳的咆哮，这绝不是贺子枫能发出的声音。 虽说他现在实在不像个活人，但秦西阁能确定的是，对方一定还活着，毕竟俩人才绑定了主仆契约，贺子枫死了，不可能对他毫无影响。 贺子枫的身躯开始疯狂挣扎扭动，想要逃离秦西阁妖力的束缚。 一段绳子自秦西阁袖口飞出，密密匝匝捆在挣扎扭动的贺子枫身上，将他捆得像一只蠕动的肉虫子。 “啧，真不老实。”秦西阁看着床上挣扎的人皱眉道，却是推门而出的动作。 屋外仍是幻象中的模样，安静、和谐。 香味中有致幻甚至令人失去神志的作用，但这对秦西阁不起作用。 院中灯光照不到的漆黑阴影处有死气波动。 下一瞬，几个黑影便从阴影处飞扑而来，这是与那师兄妹二人缠斗的傀儡！ 秦西阁眼睛都没眨一下，一抬手，这些傀儡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便已化为了齑粉。 院中桃树仍只是在夜风中无辜地轻轻晃动，花瓣如雨一般纷纷扬扬落下，忽略紧张的氛围，这景象还是有三分美感的。 那花瓣却并未落到地上，反而是带着浓烈的杀气，被一阵罡风卷着朝着秦西阁面门袭来。 毫不怀疑，那薄薄的花瓣此刻就是千万把利刃，绝对能将人削成千百片。 但花瓣毕竟是花瓣，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娇弱且易碎。 秦西阁只是轻轻挥动衣袖。 那花瓣在空中化为了一阵轻烟，那卷起花瓣的风吹到他面颊上时，只余了一阵清雅的桃花香味。 只是转瞬间，情况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你好了？那么，轮到我了。” 他眼睛骤然变为金色的竖瞳，五指成爪，空气中凝聚起一股无形的力量压迫着那树干往上提起，地面剧烈震动，幻象也无法再维持，四周景象波动着变回丑陋血腥的地狱。 秦西阁其实很不喜欢眼前这副肮脏污秽的模样，下手更是加了三分力道，试图将眼前的麻烦速战速决。 下一秒，堕入鬼道的桃树妖摇身化为人身，口中还在疯狂向秦西阁求饶，嘴中涌出黑色的液体。 “还请您高抬贵手，饶我们一命！”这妖抬头道求饶道。 秦西阁一双蛇类的瞳孔转动，这才看清这妖的脸，以及他怀中揽着的一名女鬼。 两人的相貌呈现出一种美女与野兽的惊人反差。 妖族精怪中尤其是花妖狐妖之类，大多形貌出众，美到惑人心智，然而这男妖却满脸恐怖的疤痕，秦西阁从未在妖界见过如此丑陋之人。 反倒是那女鬼容色秀丽，衣着华美。然而肤色青白不似活人，黑发湿漉漉贴在脸颊边，浑身也不住往下淌着水，分明是一副落水鬼的模样。 此刻这鬼正紧闭双眼，卧在那妖怀中。 这一妖一鬼的，是个什么组合？ —————— 片刻，秦西阁终于在那妖的叙述中搞懂了眼前的情况。那男妖也知道了秦西阁的妖王身份。 第29章 火木双灵根 原来那相貌丑陋的男妖名叫陶遇，字逢之，一张脸当然也是因为这段殊途的感情才折腾成这样的。 他怀中的女鬼叫什么婉儿还是碟子的。秦西阁没认真听。 而这俩人之间，也无非是一些什么小姐与扮作书生的妖相恋，家中长辈反对，于是私奔的老土戏码，话本子里都写烂了的那种。 简直乏味。 话说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这不，俩人直接私奔到共赴黄泉来了，弄成这妖不妖、人不人、鬼不鬼的落魄样子。 然而秦西阁根本不关心这些，他揉了揉眉心，有些怀疑地上那家伙根本没有嗅觉。他恶声恶气地要求那还跪在地上的可怜家伙重新施展幻象。 以此打断了这妖喋喋不休的苦情恋长篇巨着。 他实在受不了空气中那股直冲天灵盖的气味了。 陶逢之愣了愣，虽然不解，还是照做了。 幻象重新展开，只是那院中的桃花树消失了。 —————— 听完陶逢之的讲述，秦西阁心下自然是不想管这麻烦事，他只道： “罢了，今日我借你府上阵法一用，便不为难于你，”想起还在屋里躺着的贺子枫，又道，“我问你，屋里那人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做的？” 见他没有要杀死他们的打算，陶逢之犹豫了一瞬，急忙起身道：“那是我炼制的蛊虫，不会伤及他的性命。” 他将那女鬼安置好，便随秦西阁进屋来到贺子枫床前。 原来，这陶逢之毕竟是修炼了几百年的妖，早些年四处游历，于修行一道上颇有造化，一来二去竟让他琢磨出了些偏门的术法。 这种蛊虫分为子母虫，母虫只有一只，这自然是在陶逢之手里。 而这些子虫便寄生在其他宿主身上，使之成为一具受母虫操控的傀儡，这些细长的虫子粘上人的一点皮肤便可钻入人体，以人血肉为食。 这些虫子并非死物，但又没有活物的气息，竟让秦西阁也迷了眼，用神识扫过贺子枫的全身时也完全没发现。 “但这种蛊虫只能用在筑基期以下的修士，或者是凡人身上，否则便不起作用。” 秦西阁点点头。 筑基期以上的修士便可进入自己的识海，对自己身体的情况自是了如指掌，那虫子自然无所遁形。 “不知尊上借这里的聚灵阵是要用来做什么？” 他边说边不动声色的看了看那架子上的血玉牌，从怀里取出一只瓷白的小瓶子，那瓶子里的便是母虫。 秦西阁自然看到了他偷瞄那血玉的小动作，道： “不该你管的事少管，你快些完事，自己出门找个地方躲着去。” 毕竟他也不确定这阴阳交界之地是否会出现雷劫，想来这里有强大的结界，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况且陶逢之那家伙在这里造下的杀业显然已是罄竹难书。相比之下，自己不过是帮人重塑灵根这么一件小事，对天道而言根本无关紧要。 陶逢之将那母虫放在贺子枫耳道旁，不出半刻的功夫，那虫子便如流出的血线一般出来了，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竟长了半尺有余。 这东西看得秦西阁直皱眉。 虽说他作为妖，还是蛇妖，对这种长条形的生物不说是视若无睹，那也应当是司空见惯。 但他还是条件反射甩出一道带有强悍妖力的火光，在地上蠕动的虫子立时化为飞灰。 简直是大炮轰蚊子。 刚想把那恶心的东西装进瓶子里的陶逢之愣了愣，讪讪地收回手。 察觉到妖王似乎有发怒的征兆，他眼观鼻鼻观心，埋头迅速解决好一切便躬身出了屋子，顺手带上了房门。 真是好一通折腾。 秦西阁皱眉踱步走向面色苍白的贺子枫。 啧，看来这人被那蛊虫吸血吸得不少。 他用神识检查了一番这人的身体，已完全正常了，但因为此处鬼气过盛，床上的贺子枫还是歪歪地躺着，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秦西阁当然很清楚，这里虽说没人打扰，但毕竟鬼气森森，贺子枫的生魂被压制住，是不可能醒过来的。 这里虽然不是真正的鬼界，但也同鬼界一样只有永夜，永远不会有太阳升起，但他大概知道，他们进来此处，不过个把时辰而已。 也就是说，如果快的话，兴许卯时之前能解决这事，将贺子枫送回客栈。 况且，贺子枫一个大活人，在此间待的时间越长，便越有可能影响他的生魂。 事不宜迟，秦西阁掏出一只紫金色的铜炉，并一个黑色的小匣子。 打开匣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株通体火红色的灵草。那灵草散发着炙热的温度，竟令整个空间的温度都上升了一些。 焰心草果然名不虚传。 用匣子装着，倒也不是因为讲究什么仪式感之类的。 秦西阁本来也想直接抓着这草便带回来的，实在是因为这草通身滚烫，他不想用手拿着，才随手寻了个盒子装着带了回来。 将草放入紫金铜炉，又放入一些其他七七八八的什么龟甲兽骨的开始炼化，秦西阁便开始专心打坐。 这炼化的灵草虽好，但不能直接放入贺子枫体内。 普通人的身体承受不住焰心草的威力，若贸然强行让贺子枫与那灵草融合，很有可能他的血液会在一瞬间沸腾。 是真正的沸腾那种。 到时候可就真成“热血青年”了。 打坐约莫两刻钟，秦西阁便感觉那焰心草应当是炼化成功了，因为屋内周遭因焰心草而升高的温度明显正常了不少。 —————— 大约又过去小半个时辰，距离鸡鸣声响起，只有不到半刻钟。 满室静谧，烛火依旧闪烁。 贺子枫双眼紧闭，仿佛仍在睡梦之中。 他这一觉睡得，可谓是起伏跌宕，身上又是契约又是灵根的，可是多了不少东西，不过现在的他当然是一无所知。 秦西阁神识探入他的经脉，竟意外地感受到对方经脉通达，是个十分适合修炼的好苗子。倒是免去了洗筋伐髓的痛苦。 而贺子枫重塑的灵根乃是火木双属性的灵根，不算资质极佳的天灵根，毕竟焰心草虽然火属性霸道，但本质上仍然是一种植物，木属性是难以避免的。 第30章 辛苦你了 然而时间毕竟不早了，距离卯时鸡鸣已不足半刻钟。 秦西阁到屋外唤出陶逢之，道： “你应当已知道我是妖族的王。” 陶逢之点点头，但有些不解。 “我从不轻易许下承诺，但是——” “我需要你的一样东西，你可以向我提出一个要求作为交换。” “任何要求都可以。” 他意有所指地看看陶逢之怀里的那女鬼。 “你好好考虑一下。” 说罢，不等对方反应，他便转身进屋。 桃花妖再进屋去看时，那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 贺子枫醒来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 窗户大大地敞开着。 金黄色的夕阳洒在窗棂上，照进乱七八糟的屋内。 他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这一觉似乎睡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卧槽！疼疼疼！ 四肢酸痛得要命，活像是连夜走了十里地，或者是被十个壮汉殴打过什么的。明明刚醒却感觉没睡似的。 贺子枫坐起身来，盯着乱糟糟的地面，呆坐在床上片刻，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困惑。 嗯嗯嗯？？ 自己房间这是遭贼了？？ 还是家里进龙卷风了？ 其实他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的时间，但他清楚昨夜自己在院子里喝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一边暗探喝酒误事，一边敲敲脑袋，努力想回忆起一些什么。 昨晚自己一个人在后院喝酒，然后秦西阁似乎来了，俩人不知道聊了些什么，似乎是有提到回家什么的。 啧，自己这张破嘴，应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之后，之后...... 对了！卧槽！之后似乎还梦到秦西阁变成了山洞里那条大黑蛇。 你说好笑不好笑？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变成蛇！ 笑死。 秦兄可是把他救出山洞的人，还给他吃的住的，他怀疑自己都不可能怀疑他。 不过秦兄天天穿黑色袍子确实看起来太不吉利，一会儿得跟他好好说说。 贺子枫转头望向窗户。 嚯！自己这是直接睡到黄昏了？再次刷新记录！ 直接睡了一天一夜啊这是！ 肚子咕噜噜开始叫起来，扶额苦笑，自己也真是的。 竟然直接睡过去两顿饭。 话说秦兄怎么也不叫一下自己，自己饿着倒是事小，可别耽误了采买的正事啊！ 掀开被子便要下床，然后就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嗯嗯嗯？我怎么穿着......喜服？” 大红色的喜袍闪瞎了贺子枫的狗眼，他心中惊疑不定。 昨晚......自己究竟去了哪里？ 难道，这是又穿越了？ 他掐着下巴皱眉思忖半晌，然后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貌似想明白了什么似的。 你看！我就说我有另一个人格吧？！ 他昨晚都背着我偷偷结婚了！！！ 改天在街上要是突然窜出个孩子叫自己爹，自己都不会觉得有多么稀奇，真的！ 他下意识挪动双腿就要下地，下一秒又“嗷——”地惨叫出声。 “我的脚！！！痛痛痛痛痛痛痛！！！！” 下一秒，秦西阁端着饭菜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贺子枫抱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脚撕心裂肺、痛哭流涕的惨样。 秦西阁放下饭菜，扶额叹息。 等对方总算消停了点之后，他自然地递上贺子枫已十分熟悉的那瓶伤药，穿越来的这些天，贺子枫都快跟这瓶伤药成老朋友了。 所以他抽抽嗒嗒地接过去的动作也十分熟稔。 柔弱，大只，且能吃。 半个时辰后，两人相对坐在楼下大堂里。桌上摆着几道菜。 原因是贺子枫觉得秦西阁端来那点东西不够他吃的。 吃饱喝足，贺子枫坐在椅子上摸着肚皮满足喟叹。 好险就给自己饿死了。 秦西阁已经是第三次看着他欲言又止，似乎是在感叹他怎么可以吃得那么多。 虽说在下楼之前，秦西阁十分坚决地要求他把那身喜袍脱了。 但他脸上的胭脂却忘了擦。 于是解决完口腹之欲的贺子枫很快发现，今晚进来的每一位客人都要对他行一次注目礼。 有人甚至还反复偷偷扭头看他。 啧，哥的魅力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贺子枫暗自臭屁一番，又看向对面的秦西阁。 忽然想到自己房间一地的狼藉，他叹了口气，满怀歉意地盯着对方开口： “秦兄，昨晚真是辛苦你了！”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一定是自己的错，于是决定道歉。 秦西阁心里一惊，昨晚的事这家伙全都想起来啦？ 没道理啊！那灵酒可烈了！ 要不是下午时自己还记得用灵力给他解酒，这人得睡个三天三夜呢！ “没想到我喝醉酒后竟如此粗鲁，房间里到处都被我弄得一团糟。” 贺子枫一边说，一边安慰似的要来拉秦西阁的手，一脸的懊恼与担忧之色，似乎很是责怪自己。 秦西阁长出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抽回自己的手。 还不等他开口解释解释，贺子枫便继续开口道： “不知秦兄可有受伤？” 说罢便想上手检查一番。 因为他隐约感觉到，最后似乎是秦西阁把自己扶上床的。自己房间都没砸成那个样子，也不知道秦西阁有没有遭殃。 毕竟对方现在可是自己的财神爷。 他也不知道喝醉的自己攻击性这么强的啊！ 掌柜的此时从旁边走过，瞪大着双眼，盯着他俩的那眼神惊疑不定，瞳孔地震，拿着账本的手微微颤抖。 他就知道！这俩人关系一定不正常！ 贺子枫瞄到掌柜的神色，一脸狐疑，干嘛这种眼神盯着他们？ 难不成，自己昨晚还做了什么对不起掌柜的事？ 他猛拍了一下大腿。 啧，酒之一字！当真是害人不浅！ 秦西阁被这惊人的展开震撼到愣在当场。 嘎？？？ 贺子枫见对方不开口，便以为是自己误伤了对方，而对方又不好意思说。 于是他尴尬地说道： “秦兄，实在抱歉，我发誓下次绝对不喝酒了！！” “你伤到哪里？要不要紧？要不我帮你上药吧？” “秦兄？秦兄！你说句话呀秦兄！” 掌柜的在旁边已是看得脸红脖子粗，眼神古怪，蹙着眉，撅着个大嘴，一脸的为难。 第31章 民风开化 只见掌柜红着张老脸，凑到贺子枫耳边怪腔怪调地低声开口： “二位客官，虽说我朝民风开化，绝不会歧视你们。” “但这种事情毕竟太过私密，二位不如还是关起门来详聊吧。” 他还知道小声些说，他还怪贴心的嘞。 但秦西阁不是聋子，相反，他的听觉简直可恨的敏锐，听得一字不落，清清楚楚。 他一张脸此刻冷得简直能冻死个人。 对面的贺子枫跟掌柜的这老家伙，两个人完全驴唇不对马嘴！ 秦西阁一边冷冷朝掌柜开口道： “简直一派胡言！” 一边粗鲁地一把薅起贺子枫上了楼，对他说道， “上楼说！” 再在掌柜面前聊下去，还不知道得被传成什么样。 掌柜的则是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红着一张老脸不住地摇头。 年轻人，哎哟~~真是~~~ —————— 贺子枫被秦西阁一路风驰电掣地拖上楼，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自己被小二收拾干净的房间里。 两人相对坐在窗边的小榻上。 此时太阳已经落下。天色暗淡。 天空挂着几朵铅灰色的云，显得有几分压抑。 街道上零星几个路人行色匆匆。 今夜可能有雨。 秦西阁盯着窗外，饮下一大口茶。 “秦兄，真是很抱歉，我这睡了一天，恐怕耽搁了咱们的行程。” 难为他还想得起来明日就要离开此地。 秦西阁终于开口： “这倒不妨事，今日我已都置办妥当了。明日辰时我们便可准时出发。” 其实根本也不用置办什么，他储物戒里的东西都够贺子枫用上八辈子的。 “仙门招弟子持续时间很长，差不多有三个月之久，现如今还未正式开始，我们时间还很充足。” 贺子枫点点头，倒是对这事不太上心了。 毕竟自己又不能修炼，无非是去找找那些仙门的长老，兴许能帮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因此，这招弟子时间长短，对他来说不是太重要。 他扭头瞥见床上那套大红色的喜服和玉冠，贺子枫又有些犯难，他左思右想实在是想不通，指着那衣服问道： “秦兄，我为什么会穿着这东西？” “呃，这个嘛......” 这倒是让秦西阁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只好又开始胡编乱造。 “这事儿算是一个小误会，你昨晚喝醉了，跑到一间成衣铺子里，非要闹着要当新郎官，便硬是要把人家的衣服‘借’来穿穿。” 秦西阁完全是在睁着眼说瞎话，还不忘凹自己冤大头大好人的人设。 “我劝了你好半天，还是没能阻止你。” 配上他略带尴尬的神色，这话的真实度竟又翻了两番。 以贺子枫的脑回路真的很难不相信。 毕竟他也没见过醉酒过后的自己。 这可太社死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不必担心。至于那衣服，你要是喜欢，可以自己留着。” 贺子枫又感动了。 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他都能想象得到秦西阁是怎么解决的这事。 还能怎么解决？平平无奇的钞能力罢了。 秦兄他真的，我哭死。 “秦兄，小弟内心的感动犹如滔滔江水！” “小弟倘若是个女子，恐怕便要以身相许了。” “可惜眼下小弟无以为报，只能以茶代酒，聊表谢意！” 说完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今后秦兄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弟，小弟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贺子枫脑子里一边把自己代入了李逵扎丸子头喊哥哥的样子，一边把明明是画大饼的话说得豪气干云、气吞山河。 随后他痛饮三大杯茶水。 秦西阁倒是不关心对方画的什么饼，见他相信了自己的说辞，也举杯笑笑，饮茶一杯。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 但贺子枫的沉默显然跟秦西阁的不是同一种，他现下心里简直感动到无以言表。 他无比庆幸自己忘记了抢衣服的囧事。 让这一切被时间的洪流无情地卷走吧！ 就当那些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唔，虽然他不知道那些事情实际上也的确全都没有发生过。 最后，二人在诡异的氛围中在窗边将那一盏茶水全都喝下肚。 街上也已空无一人，如同他们刚进丰都镇那个傍晚。 两人商定好明日便启程去中洲。 贺子枫便早早洗漱完睡下。 对于他而言，这一夜风平浪静。 ———————— 子时，空无一人的街道。 秦西阁独自走在青石板街道上，他今日要去取约定好的东西。 不同于白天人群的热闹，晚上这街道显得鬼气森森。 这在千年前就被镇压于此的秦西阁眼里不足为奇，因为丰都镇便是鬼门所在之地。 是传说中人间和冥府连接点。 鬼门一年只开一次，也就是七月中，彼时群鬼穿过阴阳交界处，通过鬼门来到人间。 到那时，这里便会开启一次鬼市。 由于平日里这里亦阴亦阳，偶有居住在附近的或是路过的凡人误闯鬼门。 最初人间和幽冥界对这里管理都不甚上心，随着失踪的人类越来越多，又意外放出不少怨魂恶鬼为祸世间，造成不小的混乱。 冥府的君王和人间的帝王约定，分别派遣人手前来管理此地，白天这里属于人类，由人类官员管理。夜晚这里属于鬼魂，由阴司遣人管理。 也就是说，这里一开始其实是有两位管理者的。 人间的管理者，也就是方氏一族的祖师爷在此设下宵禁，以亥时和卯时为界。据说这位祖师爷与包括冥君在内的好几位神君有不错的交情。 慢慢的，由于方氏一族人才辈出，慢慢的也就取消了阴司派遣的人员。 后来方氏一族也举家迁至此地，族中最强的子弟全都留在了此地镇守鬼门，从古至今，从无例外。 可以说方氏一族是整个大陆上最适合镇守鬼门的，毕竟他们既是人类，又通鬼道。千百年来早就积攒了不少与鬼打交道的经验，族中典籍更是无一不与鬼相关。 连这一族的人入道的方式也非同寻常，而是与鬼息息相关。 第32章 方氏一族 近几年来情况有所变化。虽说宵禁的传统毕竟还是保留下来了。 最近几代帝王，包括刚登基九年的永安王，都有意安排其他人来丰都上任，期间也安排过几个方家子弟在王城内做一些闲散职位。 几年前好不容易安排了一名方家子弟来此，今年也调任去了东洲。 身为帝王，他不想看到一个手握重权的家族离自己太远，毕竟天高皇帝远，西洲实在是有些鞭长莫及。 这也可以理解，人间的君王毕竟更替了一代又一代，定居于此的方氏族人更是换了一茬又一茬。 因此，近些年方氏的式微已是必然。有时，连他们自己也怀疑先祖们曾立下的那些伟业是否真实。 那些祖先和前人的嘱咐，早就被当成了传说和戏言。 谁会当真？ 即便偶尔有灵异之事发生，也会很快被人遗忘。 —————— 方家宅院，祠堂外。 梨花树在夜风中摇晃，莹白的花瓣如雪花般飘落。 整个方家只有祠堂还灯火通明。 祠堂内，一名白衣青年跪坐在蒲团上，神态肃穆，他将上身立得笔直，然后躬身叩首拜祖先牌位。 一老者站在祠堂外负手看着簌簌飘落的花瓣，他满头华发，但精神矍铄，腰板笔直。 青年仔仔细细行完礼，随后老者带着青年来到议事厅。 老者屏退了其他人，偌大的议事厅只剩下这一老一少两人。 “青词，东西都收拾好了么？”老者沉静的声音中仍有一些对小辈的慈爱。 “都收拾好了，东西我也好好放在储物戒指中。”青年答道。他神色中有些忧虑，又有些欲言又止。 老者点点头，捋着花白的胡子道： “好，有这东西，你一定能认出那人来的。” “记住，这关乎我们方氏一族的生死存亡！你决不可马虎。” 青年神色认真，点头。 老者继续道：“你此去......唉，圣恩难测......罢了，这次调任也不是什么坏事，你且安心去青莲剑派求学吧，修礼会替你去王城。” “占卜的结果显示人就在那里。” 青年问道：“可近日灵蛇山下也有异动，我拿走了这东西，方氏怎么办？” “无碍，你带走的只是一小部分，神骨的绝大部分仍在阵中。” 老者抚了抚手杖，长叹道： “这就是方家人的命啊......” 悠长的叹息在寂静的空气中被稀释，渐渐消散。 —————— 今日是启程离开丰都的日子。 清晨。 卯时三刻。 今日卯时似乎没有鸡鸣声响起，也或许今日那可恶的鸡在休假。躺在床上的贺子枫这么想着。 其实他今早是被活活冻醒的。 搓着手臂推开那扇仍然嘎吱作响的靠近街道的窗户。 昨夜果然下了一场雨，街上石板湿润，现在仍有绵绵的雨丝斜斜落下。 细雨被微风吹拂到脸上，凉凉的，空气中是很凛冽又清新的植物的味道。 街上是满眼的油纸伞。 —————— 昨日他入睡时，秦西阁甚至出门为他简单置办了两套换洗的衣衫。 将衣衫收入包袱时，又看到了那节被好好包起来的兽骨，加上那些从山洞中带出来的大部分都没用了的钱币，并其他小垃圾若干。 对着一堆小垃圾思忖半晌，打算除了那几块银锭之外，其他的全都扔掉。 反正也没用了。 毕竟那些东西加起来都不如秦西阁给他那袋子里的一颗灵石值钱。 本来留着这堆东西也只是防备着一些不时之需，现下真实感受了一番这个世界的物价，唔，还是算了吧。 用那节笔直的兽骨扒了扒那堆垃圾。 嗯，骨头留下。 伸手摸了摸包袱的夹层，硬硬的。嗯，玉钗和玉牌都还在。 拜托，他还是有基本常识的好吧。那两样东西一看就是个好东西，而且又似乎与原身相关，当然要好好藏起来。 若是拿着这样的东西招摇过市，能不能吸引来跟原身有关的人先不说，怕的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摸出那两样东西，解开上边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略显寒酸的布条。 拿起玉牌摩挲了两下，将这东西对着光，眯着一只眼睛观察。 这玩意儿闪着莹莹的绿光，有差不多一公分厚，上面没有雕刻任何花纹和装饰，只有简单的一个小孔，似乎是用作佩戴时穿绳子用的。 他不禁再次感叹，啧，真是一块完美无瑕的好玉！ 贺子枫颇有些财迷心窍地想，不知道这东西能卖多少钱？ 但也只是想想。 总之，他很快收拾好一切，找秦西阁去了。 二人背着包袱来到前厅。 当然了，出于报答秦西阁的心理，那两包不多的行李此刻由贺子枫背着。 告知掌柜的俩人要离店之后，俩人转身欲走。 谁知这时掌柜的却叫住了他们，一拍脑门，道： “你看我这，忙起来都忘了。” 他边说边从底下的抽屉里掏着什么东西。 “二位客官，这是那一男一女两位仙师要我交给你们的。” 是一枚令箭状的印信，上面雕刻着一朵莲花，栩栩如生。 “他们前晚回来时吓了我一跳，着急忙慌的半夜就要走，尤其是他们带回来的那姑娘......” 秦西阁此时伸手接过印信，打断了掌柜的话，道了一句： “多谢掌柜。” 贺子枫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神色万分不解，看看那印信，又看看秦西阁的脸，用手肘拐了拐他，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秦西阁边走边答，一脸正色： “哦，是你喝醉那晚的事，我去付那衣服的钱时恰好碰见他们也来置办衣物。顺便帮他们一起付了。” “可能是他们过意不去，给我的回礼吧。” 提起这事，贺子枫只有一脸尴尬的份，摸摸鼻子，识相地没再多问。 出门时天上仍下着小雨。 他们不打算买什么油纸伞，毕竟骑马的时候不方便。只到市集上买了两顶斗笠，之后便去取马离开了丰都镇。 第33章 清池镇 其实眼下已是暮春，但仍有漫山遍野的山花。 时间已过晌午。清晨的那场小雨早就停了，没有影响二人的行程。 金黄色的蜜蜂盘旋在花丛中，一眼望去是满眼的绿，和点缀其中的星星点点的各色小花。 沿途风景倒也优美。 一只鹅黄的蝴蝶扑闪扑闪从花间飞来，掠过贺子枫皱起的鼻尖。 但贺子枫却无力欣赏。他的表情此刻扭曲到有些狰狞，春日的晌午不算炎热，但他已出了一身的汗。 原因无他，他屁股快要被颠成四瓣了。 由于贺子枫也不会骑马，秦西阁便一边教他，一边慢吞吞地赶路。 奈何丰都镇地处偏远，离宽阔平坦的官道竟大约有三四日的脚程。 所以这一路走来多是些坑坑洼洼的小道。 没人说过骑马这么伤屁股的啊？！ 贺子枫觉得在他过去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当中，屁股的存在感从没有这么强过。 他此刻万分确定自己大腿内侧已经被马鞍磨破了，在马背上是坐立难安。 铁血男儿也会流泪。 忍不住向天长啸一声，谁来心痛一个雄鹰般的男子汉的屁股！！ 一向坚持自己冤大头老好人人设的秦西阁，此时也像是觉醒了什么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抖s之力。 只见他悠哉游哉地单手驾着那匹高大的黑色骏马，一手拉着贺子枫那马的缰绳。 “腿夹紧！看路！”见贺子枫又不专心，秦西阁放开缰绳，用鞭子手柄敲了敲他的左肩。 贺子枫一脸痛苦面具。 他想起了自己的驾校教练，瞬间感觉秦西阁那张帅脸也没那么帅了。 两人就这么一直走走停停地又往前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秦西阁终于大发慈悲地决定停下来修整一番。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驮着你的马走了这么远的路呢。”秦西阁拴好马，看着趴在草地上躺尸的贺子枫道。 “秦兄，你就别取笑我了。”贺子枫苦笑一声。 “快，给我用一用你那药膏。” 他向来没什么运动天赋，学骑马不过是一时兴起，见秦西阁骑马的潇洒劲儿便觉得自己已强得可怕。 由于身体僵硬，又兼姿势掌握不到位，他这一趟下来可是要了老命了，此刻他只感觉自己的屁股已经着火了。 想到这还不过只是个开始，他就感觉眼前一阵发黑，前途一片黯淡。 其实出发之前秦西阁曾问过他要不干脆买辆马车算了，奈何那时候他拉着那两天不见的小马儿，看着它嘴里嚼嚼嚼，满脸慈爱又纠结地一心想着给那枣红色小马起个什么名字。 叫富贵、平安，还是旺财？ 所以他果断拒绝了秦西阁的马车邀请，欢欢喜喜地骑上了自己最终起名为臭豆腐的小马。 主要是他突然又想起自己女朋友那只叫臭干子的胖大橘了。 唔，俩孩子都是臭字辈的！ 已被武断地决定叫臭豆腐的枣红马儿，瞪着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打了个响鼻，嘴里又开始嚼嚼嚼， 它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了个异父异母甚至异世界的猫咪姐姐。 —————— 三日之后。两人下榻清池镇。 这一路走了整整三天，竟全是荒无人烟的小路，一个村镇也没有，于是自然没处可投宿歇脚。 他们只好一路风餐露宿，贺子枫带的干粮也吃了大半。万幸的是，一路也没遇上劫道的匪徒或凶猛的野兽之类。 不过两个人中，看起来风尘仆仆的似乎只有贺子枫一个人而已，秦西阁仍然姿态从容，甚至十分有精神。 贺子枫心中自然纳闷得紧。 但他不知道的是，秦西阁每晚趁他熟睡，便大开杀戒般猎杀附近的妖兽，方圆一百公里内的高阶妖兽，通通都已成了他的盘中餐。 经过这一番“大补”，秦西阁的实力已然恢复不少，此刻自然是精神大好。 两人已在清池镇的客栈中洗净一身的疲惫，又休整过大半日，便决定趁着天色还早，出门逛逛。 虽说这清池镇过后，便是官道，路途平顺许多。 但贺子枫已吃尽了骑马的苦头，尽管已差不多适应了骑马的节奏，但看着臭豆腐那张马脸还是又爱又恨。 总之他决心听秦西阁的劝，置办一辆马车。 毕竟他总归是意识到了人的屁股的重要性，一个人只有一个屁股，它是唯一并且不可替代的。 看吧，人总是要经历过刻骨铭心的伤痛之后才会懂得珍惜。 当然了，除去保护屁股的必要花销之外，也要顺便补充些人和马的干粮之类。 然而走出门，便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四处瞧，完全忘了正事。 清池镇比丰都镇大得多，又临近官道，运输往来便利不少，因此自然也更加富庶。 这从平整干净的街道和鳞次栉比的建筑也可窥见一二。 这异世界的王朝，似乎并没有封建社会那种士农工商的等级分别，商人的地位在这里并不低下。沿街的各类铺子，显示出这里的经济十分繁荣。 这商业繁荣了嘛，自然娱乐活动也就更多了不是。 街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嘈杂着往耳朵里钻的杂耍声、吆喝声，把贺子枫看得一愣一愣的。 两人走得不快，不知不觉，天色也渐渐暗了，街道上仍然灯火通明，流光溢彩，贺子枫显然还不想回客栈去，这可是他第一次感受异世界的夜生活。 两人计划要买的东西一样也没买，反倒是莫名其妙地，手上便拎了些没用的小玩意儿，什么面具、小花灯之类的。 两人顺着人流，不知不觉走进一条格外狭窄的巷道。 虽说巷道内狭窄，然而人却并不少，相反，却是摩肩接踵，十分热闹。街道上男男女女都有，全都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 也有一两个神态僵硬，畏畏缩缩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这条巷道店铺非常多，意外地布置得十分雅致，连店铺的名字也十分风雅，什么江月阁、什么春景楼什么的。 店门前还站着些招揽顾客的年轻男女，俱是姿容秀丽，令人心生喜悦。 第34章 临池西馆 贺子枫本以为这是古代的那种风月场所。然而那些男女衣着正经，言语行止也合乎礼仪。 总之，这里没有一丝风月场所的风尘气息。 贺子枫便理所当然地以为这里兴许是那些文人墨客们饮酒作乐的茶馆乐坊之类，心下不作他想。 两人又走出一小段路，蓦然抬头，便见一家雅致小楼门前，这楼前牌匾题着“临池西馆”四个大字。 门口立着一位看起来十分面善的哥们儿，这位仁兄正对着他笑得如沐春风。 只见这穿着青色衣衫的男子对他道： “客官，何不进来歇歇脚？”这人语气温和，态度又坦率大方，令人不忍拒绝。 况且逛了这么长时间，贺子枫还真有些累了。 于是他闻言心想，来都来了，不如进去看看？ 虽说他作不出什么诗来，听听小曲什么的也好。 他拉着秦西阁的袖子便往里走。 秦西阁喉结滑动，嘴唇张了一下，似乎想劝他些什么，因为秦西阁刚刚隐隐感受到这楼内似乎有一丝魔气，但极其微弱。 想到这里本就是三教九流之人齐聚的所在，兴许是他的错觉也说不定，所以最后他还是敛了神色，叹口气跟了进去。 贺子枫一进去才发现，楼内灯火有些昏暗，而且不知是否点了些什么香，空气中暖风阵阵，令他有些眼晕，脑袋也轻飘飘的。 看不清的角落里传来一阵阵嬉笑打闹声。 他虽说已感觉有那么一丝不对劲，但当下只觉得这大堂有些吵闹，不是个听曲儿的好地方。于是他从兜里掏出一枚中品灵石递给那青衣男子，道： “给我们找个安静些的地方，上些酒菜。我们要听上几曲。” 那男子见到灵石，有些喜出望外，低眉顺眼地点点头，扭身领二人往后院阁楼去了。 贺子枫见这男子扭捏的情态，没有一点阳刚之气，有些欲言又止，不过又觉得兴许是人家天生性格如此，他还是少管闲事为好。 两人一路被引进一间僻静的屋子。 这间屋子灯火明亮许多，那男子在前边替他们推开房门，道： “二位客官，可还需要奴家留下来来伺候？” 贺子枫下意识答道： “哦，不用，我俩可以自己来。”他发誓，这句话没有任何歧义。 “客官~~~三个人有三个人的乐趣呀，您不想试试吗？” 由于秦西阁对自己的脸施了术法，让人下意识便会忽略他的存在，于是这青衣男子全程是盯着贺子枫说的。 这青衣男子此刻烟波流转，媚眼如丝，一双含情目中是明晃晃的勾引。 不愧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一个眼神就让贺子枫小脑萎缩了一下，脸霎时爆红。 要是这时候再看不出来，他就真是个傻子了。而且，他也是在这时，在屋内的灯光下才看清，眼前这男子身上的青色衣衫轻薄无比，竟然是半透明的材质！！（o皿o）#！！ 卧槽！惊天大误会，这里竟然是青楼！ “呃......不不不不不必，安排你们的乐师来即可。”老实说，贺子枫一直遵纪守法，这也是第一次出入这种场所。不确定什么样的回答更加合理。 那男子见他这反应却以为他只是在害羞，八爪鱼似的攀上他的胳膊，悄摸拉下半边肩膀的衣衫，穷追不舍道： “您不需要奴家留下解解闷吗？奴家奏乐的功夫也不错呀~~~” 贺子枫一个头两个大，他手臂仿佛被一只大章鱼缠上了，浑身肌肉僵硬，一动不敢动。 他感觉自己有些搞不定眼前的状况，下意识求救似的看向秦西阁。 “这里不需要你伺候，叫乐师上来吧。” 秦西阁一看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他伸手便快准狠地格开了青衫男子的八爪鱼攻势，冷漠道。 那男子看出这边“正宫娘娘”不满意了，看看秦西阁，又看看贺子枫，撇撇嘴，拉了拉肩头的衣衫，扭过身子走了。 “真是有病，带着相好的逛青楼，当我们这儿是客栈啊。”男子嘀咕得很小声，以贺子枫愚钝的耳力自然是没听见，然而秦西阁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闻言一愣，发现这小倌儿搞错了两人的关系，气得脸红脖子粗，转身便想离开此地。 贺子枫虽说也想离开，但又想到自己在前厅已经付过账了。见他这样，以为是生自己的气呢。 便拉住对方袖子尴尬道： “秦兄，对不住，是我看走眼了。但我们好歹已经付过钱了，不如听两曲再离开吧。” “反正我们也问心无愧，便当它是个酒肆茶坊的又何妨？” 青楼不青楼的倒是其次，主要是心疼钱啊。 总之，两人最终在屋内坐定。 轻纱帐暖，暖香醉人。 贺子枫斜斜卧在床边一把精巧的藤榻上，姿态悠闲，一边品酒，屏风后丝丝缕缕的丝竹弦乐之声直往耳朵里钻，心中感叹着这古人可真懂得享受。 这待遇，真是神仙来了也不换。他甚至从这场景中品出了几分皇帝看歌舞表演时的味道。 这钱花的不冤。 秦西阁此时在桌旁的木凳上正襟危坐，是背对着贺子枫的方向，然而他此刻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墙壁后的隔壁房间内，以及屏风后的几名乐师身上。 刚刚他答应进来听曲。并非是因为贺子枫的劝说奏了效。 而是因为他在楼道中再次嗅到了在门外感受到过的那魔气。那魔气，越来越近...... 不是他的错觉！ 这花楼里真的有魔。 其实，秦西阁作为妖，又是妖王，只要没有侵犯到他的利益，便大可不必如此在意什么魔族。 但自己被封印的这千年间，妖界、魔界的许多局势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两界的关系并不像千年前那般太平，妖界不少领地被魔尊侵吞占据。 再加上当初他最大的敌人，也就是当初将他封印在灵蛇山下的那人，也堕入魔道。 这便使得他对魔族的动向变得分外敏锐。 看来，他必须加快进度，早日安排好贺子枫这边的一切。 等到将他送进青莲剑派，他便要回妖族走一趟。 第35章 刺杀 屏风后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隔壁传来异动，似乎有酒杯落地的清脆碎裂声。随后是刀剑出鞘的铮鸣声。 然而这刀剑却是从四面八方而来！ 屏风后，门外，数十道冷冷的剑光带着浓烈的魔气刺来。 贺子枫沉浸在帝王般的体验中，根本就没看清屋内是什么个场景。 眼前一花，已经被秦西阁夹在腋下破窗而出，跃入夜色。 秦西阁一道法诀，隔绝两人身上的气息，又派出两道蛇影化为两人身形往城外逃去。 那领头的两个魔族见两人瞬间失了踪影，立刻遣了所有人追上去。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两人。 然而秦西阁他们两人却没有离开，只是躲在外墙的屋檐上，从瓦片的缝隙往屋内看去。 这一番动作只在转瞬间便完成了。贺子枫还不知道秦西阁已经隔绝了两人的气息。 他捂着嘴，心脏紧张得狂跳，不知道这凶神恶煞地闯进来的一帮人是怎么回事。 他跟秦西阁大眼瞪小眼，只见秦西阁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示意他仔细听。 屋内两人。其中一人端坐，身着黑衣，另一人跪伏在其脚边，是一身青色衣衫。 坐着的那人肤色白皙，面目本来是十分俊朗，然而眉眼之间却凝着一股挥散不去的阴郁之色。伏在地上那人看不清长相。 从对话和两人的动作能判断出，显然坐着的那人职级要高一些。 座上黑衣人皱眉问道： “你确定刚刚那两人有许多灵石？” “千真万确！奴家的刚刚亲眼所见，那矮一些的兜里还有许多灵石！” 跪伏的人抬起头，低声补充道： “可全是中品灵石！” 这声音分明是引他们进来的那青衫男子的声音。话中提到的“矮一些的”显然指的是贺子枫。 原来这帮人是为求财。然而秦西阁却还没有离开的意思，贺子枫只好跟着听下去。 座上男子揉了揉眉心，道： “罢了，这两人不简单，现在已经打草惊蛇，这事成不了了。” “叫他们回来吧。” 那青衫男子领命便要下去时，那黑衣男子又叫住了他。 “等等，近日附近几座城池可有什么发现？” “回大人的话，除了灵蛇山前几日......有异动之外，其余的便没了。” “这事情尊上已经派右使大人前来亲自解决，暂且不必管它。” “东西找得怎么样？” “除上一次探听到的那青莲剑派中的一片以外，”青衫男子顿了顿，道，“最近有消息，说最东边近海的浦州有采珠人在海底见到过异象。” “此前也一直零星有传闻，说鲛人族有一片珍珑镜碎片。” 黑衣男子点点头，道： “加派人手，继续搜寻。决不可漏掉一丝消息。” 青衫男子此时却有些好奇道： “这东西究竟是何等神器，让尊上大人找了这么多年也念念不忘。” 黑衣男子眼神变冷，空气静默良久。本来以为他不屑于解释，然而他却出乎意料地开口道： “那东西的作用，可以说是毁天灭地也不为过。据说，这东西能扭转时空，改变过去和未来。” “但——”他冰冷的视线转向青衫男子，语调也变得低沉，似乎充满威压，继续道， “你我只需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不要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产生不该有的想法。” “不该问的事情、不该说的话，也最好永远烂在肚子里。” 青衫小倌见到这眼神，愣住了，双手都有些发抖。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赶紧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又露出那种魅惑的眼神，撒娇着赔笑道： “馆主大人别生气嘛，我再也不问了好不好？” “您就原谅奴家这一次吧~” 说罢他上前谄媚地挽住黑衣男子的手臂，柔弱无骨的身躯下一秒几乎整个贴在那男子身上，只见他轻轻拉开胸口的衣衫，便要服侍黑衣男子...... 贺子枫显然没预料到是这么个走向，一脸震惊。 心里虽说正在大喊“非礼勿视！”，然而身体很诚实，通红着一张脸，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檐上二人眼见房内气氛火热，箭在弦上，马上就要往限制级的方向发展，恰好两人又都没有偷窥人家办事的习惯。 于是秦西阁也是一脸尴尬，急忙挟住老脸通红的贺子枫，两人逃也似的离开了临江西馆。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 两人踏着月色回到客栈，不过是几个起落之间。 贺子枫站定时，脸上红晕还未消散，他此刻心情好似坐了一轮过山车，还处在没回过神来的阶段。 他心情有些复杂，不知是遗憾更多还是庆幸更多。 站在房门口时，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张口问一句，便听见秦西阁道了一句：“夜已深了，早些入睡吧。”对方火急火燎，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只来得及看见一个慌不择路的背影。 见此情形，他也只好摸摸鼻子，悻悻回屋去了。 其实，抛开和好厚米一起看活春宫（甚至男男版(￣—￣) ）这种吊诡事不谈。 他今晚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秦西阁刚刚带他破窗而出时，明明可以直接离开，然而还是留下来听完那二人的谈话。 在听到那两人提到什么碎片时，他更是看到秦西阁神色明显发生了变化。 这表明秦西阁非常在意两人谈论的东西。 关于今夜那两人谈论的一切，贺子枫有种直觉，秦西阁一定知道些什么。 或许，那两人在找的什么东西的碎片，与秦西阁有些关系？ 贺子枫躺在被窝里摸着下巴想道。 那究竟是什么神器的碎片？ 总之，今晚发生的一切过于起伏跌宕，甚至可称得上刺激，又是误入青楼被误会，又是遇上劫财刺杀的。 单拎出任何一件都足以给贺子枫脆弱的小心脏造成强烈的冲击，然而不知是在这异世界离谱的事情经历的多了还是怎么，贺子枫此刻竟然有种诡异的兴奋感。 这导致他尽管双眼紧闭，但思维却始终处于高速运转的状态，根本无法入眠。 一夜辗转反侧，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终于迷迷糊糊睡过去。 ———————— 第36章 琉璃镜 贺子枫一觉睡到次日晌午。 又是个天气极好的晴天，昨夜的情绪已经消散大半，但他对的好奇心并没有消退。 环顾房间四周，秦西阁似乎来过。 因为他房间里那张小几上摆了两碟卖相不错的早餐，然而兴许是早晨端来的，已经完全冷掉了。 一番洗漱忙碌之后，贺子枫敲响了秦西阁的房门。 总之，两人今日总算是用一下午的时间将采买的正事完成了。 并且计划好明日出发。 回到客栈贺子枫屋内，秦西阁终于转身大发慈悲道： “有什么事，问吧。”语气中有一丝无奈。 原来这一整个下午，贺子枫都心神不定，总是看着秦西阁欲言又止，连砍价的实力都弱了好几分。 他这样子一看便知是有话要说。 但秦西阁不知是觉得有趣还是怎么的，也是抖s症大爆发，起了逗弄的心思，硬是憋到回客栈才给人机会问。 贺子枫却是拉着人坐下，顺便又斟上两杯冷掉的茶水，这才满脸疑惑道： “秦兄，昨夜那两人谈到的那能改变过去和未来的东西......” “这种东西真的存在么？” 秦西阁不慌不忙饮下一口茶水，道： “哦，你说的是珍珑幻镜？” 贺子枫狂点头。 只见秦西阁终于收起戏弄的神色，轻啜了一口茶，低沉的嗓音娓娓道来： “我也是在一本书中见过一次关于此物的描述。据《太荒遗落神器考》记录，此物乃是上古时期的神物。” 秦西阁忽然停顿了一下，仿佛陷入某种遥远的回忆。 “根据这本书的记载，珍珑幻镜是神兽白泽死前，用自己的眼睛炼化而成。那是一双能穿透古今未来以及世间一切的预知之眼。” “它能看透一切，包括最复杂的人心。” “而由这神兽之物炼化成的琉璃镜自然非同凡响，一经问世，便引发了足以毁天灭地的劫雷。” “那镜子若是对寻常妖魔使用，妖魔便会立即在镜中现出原形，若是普通人照了此镜，便能于镜中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 秦西阁对这东西了解的详细程度，远远超过贺子枫的想象，他简直听得如痴如醉，完全沉浸在对方的叙述中。 原来，这珍珑幻镜，其实就是一把琉璃镜，由于炼化的材料过于逆天，因此也赋予了这东西举世无双的能力。 这东西最逆天的地方其实不是能照鉴世间一切邪祟之物、看透人心一切邪念心魔，连看透人的前世今生也不是它最令人称道的地方。 它真正的恐怖之处在于，白泽神兽用自己全部的神力炼化此镜时，琉璃镜中意外催生了千万个小世界。 这些小世界并非幻镜，而是每一个都有它独立的时空维度和运行法则，他们互相之间的运行并不干扰，但彼此之间又像一串紧密排列的珠子一般存在着微妙的联系。 改变其中一个世界的因果，也许什么也不会发生，但也可能影响到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与毁灭。 而那些小世界中，甚至包含着现实世界的过去和未来。 若是能进入这些世界，甚至自由穿梭其间，那改变过去与未来，便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白泽深知此物必将引起浩劫，于是一直到他神魂燃尽之时，进入这小世界的法子也从未被透露过。 也就是说，从此物诞生之初，也仅白泽一人进入过其中，甚至他本人也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不久后，此物引起六界大战，在持续近百年的争夺之后，琉璃镜终于被毁，变成数道碎片，遗失在这片大陆上。 “这把琉璃镜的传说持续了差不多几百上千年了。” “所以，其实这东西长什么样，没人见过。它是否真有改变未来的能力，也没有人验证过。” 秦西阁讲了好长时间，声音都有些沙哑，又喝了口冷茶，继续道： “而且，这书里记载的绝大部分神器都被证明其实并不存在。” “兴许，这东西也是人们捕风捉影，随意杜撰出来的也说不一定。” 他视线移向窗外，轻轻摇头，似乎不太相信珍珑幻镜真的存在。 然而，听闻这一席话的贺子枫却有完全不一样的想法。 他此刻心神剧震，内心有一种强烈的、没有来由的直觉。 这把传说中的琉璃镜也许真的存在...... 因为他真的从一个世界来到另一个世界。他不相信自己日日夜夜、认认真真地生活了二十三年的现代世界，只是虚无缥缈的幻梦一场。 贺子枫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的神色，看向秦西阁的眼睛。 他抿起有些发白的嘴唇，语气格外认真： “秦兄，我必须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这珍珑幻镜，也许......对我而言十分重要。”他的神色既纠结，又痛苦。 “贺兄，但说无妨。” “我其实，并非这具身体的主人。” 这下换秦西阁吃惊了，然而并非吃惊他所说的内容，毕竟早在丰都时他就已经知道了一切。秦西阁惊讶的是贺子枫的天真。 贺子枫居然愿意将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这显然是秦西阁始料未及的。 他甚至告诉了秦西阁他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 真是个天真又冲动的人啊。 啧，都有些不忍心骗他了呢。 秦西阁盯着对面的人，目光幽深，语气格外缓慢，像一把钝刀子切割对方的心脏一般不疾不徐： “贺兄就如此信任秦某？” “你难道不怕我将你的秘密公之于众？毕竟，夺舍可是邪术，人人得而诛之。” 贺子枫闻言脸色更加惨白，说出的话却似乎很坚定，不过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我既然选择告诉你，便是相信你的为人。” “与秦兄相处这些时日，秦兄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我相信秦兄绝不是那样的人。” 秦西阁嘴角轻轻勾起，然而是有些嘲讽的弧度： “哦？贺兄这样信任我么？” “那看来，秦某此番不能辜负贺兄的信任了啊。” 第37章 交易达成 “那么，贺兄要我帮你做些什么？” “你，又能给我什么？” 又来了，这种蛊惑般的语气。 而贺子枫闻言却是将提起的心微微放下了。 还好，有得谈就是好事。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出于某种雏鸟情结。贺子枫对秦西阁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依赖。 他很需要这个实力强劲的朋友，尤其是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修仙世界。 他深吸一口气，道： “我想要找到那珍珑幻镜，然后用那东西回到我属于的那个世界。” “至于秦兄，我不知道秦兄想要的东西是什么......”贺子枫露出迷惑的表情，他有些猜不透秦西阁的想法。 秦西阁笑笑，道： “贺兄要的，我会帮你拿到手。” “至于我想要的，贺兄无需挂虑，我自会取走。” “你只需按我说的办即可。” “那么，契约生效！我们的交易，正式成立了哦。” 贺子枫点点头，然后很快皱了一下眉。 “呃——，什.....什么契约......” 随着他点头这一个动作，他感到自己的胸腔传来一点刺痛，那刺痛很轻微，并且一瞬间就消失了，快到令他以为只是错觉。 这是秦西阁前几日在他体内印下的主仆契约生效的标志。 原来，这契约还是个双向契约，必须要双方都同意才能达成。 秦西阁站起身，贺子枫一惊，他分明见到对方嘴唇一动不动，然而脑子里却已响起了对方的声音： ‘是一些小小的法术罢了，有了这道契约，我们便可在一定距离内传音。’ ‘就像现在这样。’ “我去！”这么高级！手机都不带这么方便的。 “等会！”贺子枫突然警觉，问道， “你传音的时候，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听见？” 秦西阁答道： “你只要在脑子里想自己要说什么就可以。” “那岂不是我想什么的时候你也能听见？？？”这不行！！！贺子枫表示强烈抗议。 “不会，我们只是在识海进行很浅层次的交流，不会读取你的想法和记忆。” “你现在还没有进行修炼，自然感受不到识海的存在。” 贺子枫点点头表示了解了。 其实，主仆契约的作用还远不止如此，秦西阁甚至可以远距离操纵他的躯体甚至思维等等。 不过这些他没说，毕竟贺子枫也没问不是么？ 总之，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签下卖身契的贺子枫乐颠颠地感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 半月后。 西陵城外树林内。 这一日阳光明媚，有微风拂面，天气温暖宜人。 一辆马车停在一片空地的树荫处休整。一只马儿在不远处悠闲地吃草，不时甩甩自己的尾巴。 这马通体黑亮的毛发，高大健壮，长得十分拉风。 “来，臭豆腐！吃吧。” 一道男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窸窸窣窣的马蹄声。他手上牵着一只枣红色的马儿，正在给马儿喂食干草。 原来是贺子枫一行人。 他刚刚掏出干草作为诱惑，带着臭豆腐去河边刷洗了一番，又是干净整洁的枣红小马一枚。 望着刷洗得干干净净的，正在嚼嚼嚼的马儿，贺子枫露出了慈父般的微笑。 臭豆腐显然也非常满意他的服务，嚼完干草，拱过来一张马脸蹭他的肩膀，几乎把他蹭得一个趔趄。 贺子枫笑着轻轻拍拍臭豆腐颈侧表示安慰，拴好这一只，便转向另一边的黑马。 “好了大黑，到你咯。” 大黑打了个响鼻，高傲地昂起头跟他一起去河边刷洗去了。 秦西阁待在马车里，有些懒洋洋地斜倚着闭目养神。 他们在清池镇置办了马车，带的干粮也更加充足了，毕竟只需要准备贺子枫一人的食物即可，最多再带上些马儿的粮草，总之一路上也并不缺少吃食。 两人两马一路风尘仆仆地走了半个月，期间也短暂地在驿站等地投宿过一两次，但绝大部分时间都宿在野外。 期间也遇到过几次妖兽的袭击，但都被秦西阁随手处理了。 起初贺子枫还会担惊受怕，抱头鼠窜，然而多经历了几次，对这种状况也已经司空见惯，可以面不改色地对待了。 毕竟他发现，自己只需要负责躲好就可以了。 于是只要妖兽一出现，便能看到以下场景： 秦西阁：妖兽来了！ 掀开帘子，马车前的贺子枫已不见人影，草丛中远远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我躲好了！ 然后秦西阁一脸无语走出马车，一息之内便让妖兽灰飞烟灭。 秦西阁道：好了！ 随后贺子枫镇定自若地从草丛中走出，拍拍身上的泥土和草屑，继续赶车。 出于互利互惠的关系，贺子枫自发兼任了马夫、小厮、伙夫等职责。 甚至他现在也已经熟练掌握了野外生火的技巧，偶尔替秦西阁沏个茶也是信手拈来，完全不在话下。 果然，人还是要在实践中才能获得成长啊！ 在河边被依旧不怎么配合的大黑弄得一身水的贺子枫（马夫版），依旧一脸镇定地呼了一把脸上的水默默想道。 他这半个月，皮肤倒是黑了些，看起来健康不少，也的确，毕竟也是经历了半个月的风吹日晒嘛。 走到这片林子，距离西陵城便已然不是很远了，两人预计今夜便能进城。 眼见时间尚早，他们才决定先在城外休息一番，顺便让两只马儿也好好歇歇。 —————— 下午，贺子枫他们终于踏入西陵城内。 城中的富庶让他叹为观止。 他以为途中行经的清池镇已然够繁荣了，然而比起西陵，还是显得有些不够看。 贺子枫来到这个世界后，一多半的时间几乎都花在赶路上，只在丰都和清池两个地方有过短暂的停留。 丰都那地方，与其说是一个镇，但实际上也不过是沿河建了三两条街罢了，街上店铺只够满足当地人们最基本的生活需求。街道上行人算不上多。 后来的清池镇稍大些，也不过就是多了三两条街道，并且晚上没有宵禁而已。 第38章 西陵城 然而西陵城不同。 这可是一个城池，听秦西阁说，这里的人口至少超过千户。 虽说比不上东洲王城的人口那样多。 但由于近几个月情况特殊，中洲各大仙门都在此招募弟子。 于是一时之间，这里便涌入许多人来。 而且，其中不乏一些修仙世家或名门望族的什么少爷小姐来参加选拔，那带的仆从侍卫什么的更是浩浩荡荡的一大堆。 驿栈、客栈之类，几乎完全爆满。 两人找了整整一个时辰，问遍了十三家客栈，竟完全找不到下榻之处。 然而皇天不负有心人，在问到第十四家客栈时，竟恰巧遇到一人退出来一间房。 贺子枫喜出望外，当即心痛而果断地定下了房间，以高出市场价整整五倍的价格。 没办法，城中客栈现在是水涨船高，坐地起价。 若此时不定下，两人恐怕只能到城外的破庙里与乞丐抢住处了。 其实两人到的这时候，诸多仙门已经齐聚西陵城内，甚至不少的宗门已经招纳了一段时间的弟子了。 在打探了一番消息之后，贺子枫了解到，其实这十年一次的仙门纳新，只是中洲十大仙门才有的规矩，而且只限于招纳内门和外门弟子。 选拔的标准极为严苛，不仅要检测灵根，同时也要考验心性。 之所以只有十大仙门，是因为其他的宗派实力和地位并不算强劲，对修仙者的吸引力有限，纳新时自然也就没这么多讲究。 而只招纳内门与外门弟子，也是因为这类弟子在修炼的天赋方面要求极为严苛，碰到一个有灵根的人尚且不容易，更何况是极品天灵根之类的修仙天才。 此次能顺利成为内门与外门弟子的，绝大部分是这些宗门在近十年间有意或无意之间四处搜罗并记录下来的。 待到今时今日时机成熟，便将这些人收入门中，成为宗门的新鲜血液。 贺子枫也是到了此地才明白，这其中原来有这么多门道。 然而他似乎只能做一个普通的仆役弟子。 在仙门中各类弟子中，仆役弟子对天赋与修为最要求最低，甚至普通的凡人也能成为仆役弟子。 也正因如此，仆役弟子自然无法避免天人五衰，反而成了迭代速度最快的人群。 每年都有人成为仆役弟子，也有人领了宗门发放的福利后离开宗门。 贺子枫刚刚自来熟地在客栈中拉了个十分健谈的男子，请他吃了些菜，又喝了一壶酒，便得到了这些信息。 他挠挠下巴，百无聊赖地埋头数着桌上的花生壳。 “一、二、三......” 至于他为什么会一个人在楼下嘛，嗨，还不是秦大公子非要在房间里沐浴。 先前两人总是一人一个房间，倒是不知道秦西阁有这个洁癖的毛病。 而且，贺子枫分明在赶路途中便见他使用过些什么能洁净身体的法术，然而对方好似洁癖症发作，非说赶了半个月的路，要泡泡热水澡才舒服。 又说什么在山里时就没人盯着他洗澡，不习惯旁边有人什么的，总之难伺候得紧。 “唔，洗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好了没有？” 贺子枫不耐烦地低声咕哝道。 他打算等手中这堆花生壳数到五百时就上楼去，到时候不管秦西阁洗没洗好，自己也要进房间！ 忽然感觉自己是一个被冷漠的妻子踹出房门的可怜丈夫是怎么回事。 咦，想起五大三粗的秦西阁妖娆地倚在门边叫着“官人~~~”的场景，贺子枫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恨恨地摇摇脑袋，把这可怕的想法甩出脑子。 正在愣神间，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掌从天而降，两根手指微微屈起，指节轻轻敲击在桌面上。 桌面发出“咚咚咚”三声清脆的敲击。 一道清朗的男声随即响起： “这位公子，不知是否方便拼个桌。” 贺子枫本想拒绝，然而抬头看见的就是对方一张温和精致的脸，此刻正笑得和煦粲然，一双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这人一身月白衣衫，在不强的光线下，周身仿佛散发着光晕。 以这人的衣着打扮和行为举止观之，像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 贺子枫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周围的桌子不知什么时候竟都已坐满了人。 想想自己反正也已经吃了个饱，再坐片刻便也上去了。于是他挠挠头，对那男子道：“请便。” 那男子依言坐下。 一把佩剑被随手放在他的右手边的桌上。小二此时过来招呼这位客人点菜。 贺子枫听那东西放下的动静，感觉这把剑分量似乎不轻，暗自惊了一下，不自觉便端详起那剑来。 这把剑此刻安静地待在剑鞘中，剑鞘与剑柄均被一层层布条密密地裹住，看不清上面是否有什么花纹或装饰。 然而剑柄的末端，布条未缠住的部分，露出一个铜铸的雕像，竟是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模样。 贺子枫当即感叹出声： “卧槽！哥们儿，你这东西太帅了！” 白衣男子刚好对小二说完自己要的东西，转头道： “什么？” “这个！”贺子枫指了指他剑上的那小装饰。 白衣男子看看他指向的地方，似有深意般微微笑了笑。 “公子倒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相逢即是有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白衣男子道。 贺子枫连连摆手道： “我不是什么公子，可别折煞我了。鄙人姓贺，名子枫。” “哦，贺兄。”白衣男子唤了句，声音微不可闻，然后又提高些声音继续道， “在下方卿安，字青词，贺兄唤我青词就好。” 两人你请我喝茶，我请你喝酒的，推杯换盏间，也是交上了朋友。 而且一番交流下来，两人发现他们竟都打算去青莲剑派学习修仙。 不同的是，方青词是奔着成为内门弟子去的。 看着对方意气风发地讲述自己的宏图大志，贺子枫却想起自己连灵根都没有，不免有些失落。 然而也只是一瞬间，他毕竟不是个习惯消沉的人，很快收拾好情绪，继续与这刚认识的新朋友喝酒谈天。 结束时，两人甚至还约定好要在宗门内相见。 第39章 不告而别 贺子枫回房间的时候秦西阁正在用灵力烘干湿润的黑发。 他神情有些诡异的沉默。 “你的洗澡水我已经让小二给你准备好了。” “我出去一趟，你别等我了。” 这家伙语气格外平静，却反而给贺子枫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贺子枫摸摸后脑勺，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这位爷。 转身却见那人已经一阵风一般消失在原地了，暗道一声：“真是神出鬼没。” 他也只好钻进屏风后，见到热气腾腾的一池子水，立刻将刚刚的事情抛在脑后，舒舒服服泡澡去了。 贺子枫慢慢往身上掬着水，心中思绪飘飞。话说他刚遇到秦西阁的时候吧，便一直感觉他是个大好人。 又是救他回家，又是给他钱花的，无微不至到令他一度有一种被包养的错觉。 他其实从来也没想明白过，秦西阁究竟为什么要对他这样一个并不特殊的异世界的灵魂这么好？ 是别有所图吗？他有什么可图的呢？ 而且，他也不是说秦西阁这样对他不好，只是感觉这个每天都善解人意，解答他一切问题的秦西阁，完美到给人一种很“虚无”的感觉。 他总觉得对方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看不见的外壳。 看多了立完美恋人人设的杀猪盘的贺子枫表示，总觉得这种“完美”，也许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的保护色，是一种华丽的伪装。 不得不说，贺子枫这个大大咧咧的家伙有时候实在是过分敏锐，敏锐到几乎无限接近于事情的真相。 而话又说回来，最近不知是熟络了还是怎么的，秦西阁似乎也隐隐暴露出自己的一些小小的“本性”。 有时有些任性，动不动就发一些小脾气什么的。 比如说赶路的时候非要自己给他沏茶什么的，热了不行，凉了也不行。 阴雨天气的时候高兴得不行，一到晴天反而心情低落，在马车上自闭一整天。 贺子枫却反而松了一口气，他觉得，似乎这样的秦西阁比起从前更加鲜活，更像一个“活人”。 唔，不过贺子枫又转念一想。 也有可能单纯只是自己忽然贩剑，抖m症大爆发什么的。 当晚，贺子枫洗完澡，看着宽阔柔软又舒适的大床犹豫半晌，想起今晚秦西阁那张拉得老长的驴脸，终于下定决心睡在一张狭窄的小榻上。 算了。一向很怂的贺子枫表示，包容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最重要的是他睡眠质量贼好，完全不挑地形。 全地形自适应的婴儿般的睡眠。 —————— 秦西阁似乎是在夜半时分回到客栈的。 在一片寂静中，他默默立在贺子枫床前，也不说话。 于是贺子枫半夜醒来，迷迷糊糊见到一个大长条黑影立在自己床边，半梦半醒间还以为是黑白无常索自己命来了。 黑影一动，吓得贺子枫几乎大叫妈妈，瞌睡全无。 好在秦西阁一个噤声术，这才避免了整个客栈的人都被吵醒的惨状。 房间内烛火“噗—”地点亮。 哦，原来是秦西阁这家伙大半夜不睡觉装神弄鬼。 贺子枫觉得秦西阁今晚有些奇怪。 “贺兄，我们谈谈吧。”秦西阁俊美的脸在烛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妈的，这张俊美的脸此刻没有任何掩盖的术法，看起来真的冲击感十足。 贺子枫半夜被吵醒的鸟气瞬间消散了大半。 翻身从榻上坐起来，他倒要看看这家伙半夜不睡究竟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 若是芝麻绿豆大点的小事，那......他也不敢把人怎么样。 他一怒之下，也就只是怒了一下。 想问对方要说什么事，然而发现嘴巴张不开，于是他指指嘴巴。 秦西阁适时解开了噤声术，在桌前坐下。 这人在灯火下一动，贺子枫才注意到他的动作似乎有些不寻常的僵硬。 “呼......大半夜的，你有什么事要说？” 虽说也许很难感受出来，但贺子枫的确有在这一个问句中，掺入细微到对方压根感受不出来的语气变化，这已经是一介怂人贺子枫表达愤怒的极限。 “子枫，我有要事在身，今夜便要离开。” 不是，原来还真有正事啊，贺子枫摸摸鼻子，也坐到秦西阁对面，道： “秦兄放心，我会好好待在青莲剑派。你可安心去做你的事。” 秦西阁点点头，道： “子枫，既然我们已经知道那青莲剑派中已有一片碎片，你便安心在此等待时机。” “至于那鲛人族的一片，等我忙完手上的事便会替你去打探消息的。我很快便能回来。” 他边说边从袖中掏出一枚小小的扣子，递给贺子枫，道： “这是一个储物空间，特地做成了不显眼的形状。只要你集中精力感知到它，便能从中取出物品” “里面除了一些散碎的灵石，还有一枚令牌。你进入青莲剑派之后，若是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困难，便拿着这令牌去幻剑峰找司青阳，他会帮你一次。” 贺子枫立即反应过来，原来这令牌便是当日两人离开丰都镇的客栈时，掌柜的交给秦西阁的。 虽然对秦西阁用给对方付账换来的人情感到有些不靠谱，但贺子枫没有反驳，因为他看出秦西阁似乎有些着急，他的话从未如此多且密。 “另外，如果你要是找不到适合自己修炼的功法或心法，可以在这枚纽扣中找找。” 这储物空间中东西很多，他也无法一一解释，最后只好又留给贺子枫一沓黄色的纸，告诉他，若是有事情联系他，便可以将信息写在上边，再将它焚烧成灰烬，秦西阁便会收到消息。 最后，秦西阁叮嘱道： “不要和方家的人走得太近，他们家族之人与幽冥界关系密切，大多鬼气浓重，与这些气息接触多了，会影响你的修炼。” “秦西阁”喃喃自语道。 “唔，没有时间了————” 话音刚落，贺子枫便眼见着“秦西阁”的身影便瞬间在椅子上消失，一只黄色的小纸人轻轻飘落到地上。 原来秦西阁早已经离开了，这只是他留下来叮嘱自己的一只小纸人。 第40章 仆役弟子 贺子枫倒是没有感到太多的恐惧，只隐隐有些怅然若失。 他在桌前轻轻晃动的烛光下呆坐许久，直到困意卷土重来，才终于幽幽叹了口气，爬上了那张舒适的大床。 闭上眼睛时，他手中还紧紧攥着那枚纽扣形状的储物空间。 唉，事已至此，睡醒再说吧。 —————— 西陵城的清晨不算寂静，贺子枫这一间房离街道也很近。 能听到一大早便有小贩沿街叫卖的声音。 但贺子枫还是一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整个人在床上躺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 呼—— 这可是赶路半个月以来，睡得最像样的一觉了。 睁开眼睛，望着床上的雕花，脑子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 掀开床帐，忽然见到地上那个小纸人还孤零零躺在地上。 所以，原来昨晚竟不是幻觉么？ 他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一个荒诞的梦。 看来秦西阁是真的走了。 “唉...” 颇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心下一时有些茫然。 等会儿！昨晚秦兄，不，秦兄的小纸人儿，给自己的那个扣子呢？！ 他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心。 卧槽！不见了？？？ 瞌睡立刻消失到九霄云外，顾不上梳洗，他立刻便慌里慌张爬起来在床上四处翻找。 好在有惊无险，最后掘地三尺，终于在床缝里找到了这小玩意儿。 贺子枫将这粒小小的扣子郑重其事放在桌面上，趴下来紧皱着眉头跟它大眼瞪小眼。 他能理解为什么秦西阁给他的这储物空间长得如此小巧。 毕竟他战斗力不强，若是储物戒指或什么镯子、玉佩一类的东西，恐怕要招来贼人的惦记，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祸患。 然而秦西阁可能也没想过，这纽扣小小一只，如此不起眼，恐怕现在要防备的，就不止是其他人的觊觎了。 最要紧的是要防备着贺子枫这个马大哈自己弄丢。 几乎思考了有两炷香的时间，贺子枫终于决定找一根细绳子，将这纽扣戴在自己脖子上。 当然了，有了储物空间，贺子枫便决定将自己包裹中的重要物品也放入其中。毕竟那包裹中还有原主的玉钗和玉牌，还是挂在自己脖子上保险。 由于贺子枫尚未真正开始修炼，并不能探知那纽扣中的空间究竟有多宽广，只能进行简单的存入和取出。 他怕自己一不小心便将那里头的空间用完了，于是衣物之类的小东西仍放在包裹中，打算随身背在自己身上。 将那扣子戴上脖子时，贺子枫也难免想到不告而别的秦西阁。 其实，贺子枫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和秦兄告别的那一天，毕竟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刻会来得如此突然。 他不禁有些感叹，自己还是太过于依赖秦西阁了。 秦西阁毕竟是他在这世界认识的第一个人，又一路陪他跋涉千里，来到西陵。 他虽生活在山中，然而了解的东西多，实力又分外强悍，对贺子枫而言早已是亦师亦友的角色。 总之，贺子枫在客栈内一会儿捏着下巴故作深沉地思考，一会这里摸摸那里碰碰的，瞎忙活了一个早晨。 终于在晌午时分背着包袱打算去青莲剑派。 退房时他才想起，还有两匹马，以及一辆马车停在客栈的马厩里。 马车倒是好处理，贺子枫随手打点了一个小厮，便帮自己将马车弄去低价卖掉了。 可那两匹马，毕竟一起生活了半个月的时光，若是就这么卖掉了，贺子枫是绝对舍不得的。 尤其是臭豆腐，简直跟他自己亲自生的孩子似的。虽说大黑这家伙脾气是怪了些，但总归是罪不至此啊。 站在马厩里，对着一左一右望着自己的两只黑溜溜的无辜大眼睛时，贺子枫感觉自己是离婚带俩娃的悲惨弃妇。 贺子枫牵着两匹马儿，一路打听，来到青莲剑派招纳弟子的所在，乃是一片空旷之地。 问清楚一切之后，他便登记成为了青莲剑派的仆役弟子，只需暂时在此处等待一会，便会有人来带他进入那青莲剑派了。 由于流程过于简单，以至于贺子枫都有些不敢相信。 “就这么简单？”他不敢置信地问那名登记的弟子，这人长得有些胖，脸圆圆的。 “就这么简单！”对方肯定地点点头。 “真没有其他步骤了？”贺子枫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没错。”对方也好脾气地回答，甚至见人也不多，索性便给他解释道， “咱们剑派内有护山大阵和问心门，只要能通过这两重的考验，哪怕是凡人也可以成为仆役弟子的。” 护山大阵防的是一些妖魔鬼怪等邪祟，那问心门又是个什么作用呢？ 贺子枫想到便问了。 “问心门防的便是心智不坚毅和别有用心的小人，若是无法通过问心门，便不能成为仆役弟子。” 贺子枫点头。 又与那胖胖的弟子交谈了几句，见又有人来登记，便默默立在一旁等待了。 看来昨天他打探的消息也算是不假，成为这些大宗门的仆役弟子虽说门槛极低，但也并非全无条件。 而且，据这位且行师兄说，哦对了，这位胖胖的师兄叫郑且行，真是一个充满正义感的名字，跟他憨厚温和的外形稍有不符。 这位且行师兄说，问心门并非是只有仆役弟子才需要过的，只要是想成为青莲剑派的弟子的，无一例外，全都必须经过此门的考验。 若不能通过这道考验，哪怕你是一个极品天灵根的修仙天才，也不能踏入青莲剑派哪怕一步。 原来这青莲剑派如此重视心性，也怪不得它能成为这个修仙大陆上的十大宗门之一。 其实，就贺子枫短短的与青莲剑派这几位弟子的交谈，便已感觉出这宗门的风气了。 这些弟子个个都态度温和，对他的问题也没有任何身为修仙人士的高傲和不屑。 看来，即便是这青莲剑派禁地内没有珍珑幻镜的碎片，能拜入此门也是不虚此行。 正思考间，一名青莲剑派的弟子飘然而至，似乎是来带他们进宗门去的。 第41章 少年 来人虽说仍然是标志性的一身青衣，然而他的着装明显比那位郑且行师兄的要利落得多，身后负着一把长剑，袖口的花纹颜色也不同。 贺子枫忽然反应过来，这身衣服分明与在丰都城见到的那一男一女的一模一样！ 但是他有些忘记那两人袖口是否有花纹，即便是有花纹，他也记不清是什么颜色了。 只见来人仔细清点了人数，便从怀中抽出一张符纸 口中念出法咒催动灵力，注入符纸，那符纸便成了一艘精致的小船，静静躺在那人手心。 抛出那小船，霎时间，平地便起了一阵风，卷动着地上的草叶，将它们吹得东倒西歪，贺子枫和身旁的两只马被这风吹得睁不开眼。 伴随着这阵风，小船也慢慢变大。 风停止，那纸船竟幻化成了一艘不小的乌篷船。 贺子枫看得目瞪口呆，不禁张口感叹道： “好神奇！” 教练！我要学这个！！ “诸位，请上船吧。”那弟子朗声道。 众人开始有序上船。 贺子枫有些担忧自己的两匹马儿能否上船，因为这船看上去分明最多只能容纳五六人的样子。 然而眼见着人一个接一个地上去，已经有数十人掀开船舱的帘子进去了，后边的人依旧络绎不绝地登上船。 贺子枫这才想到，这是法器，怎么能用凡人的标准去衡量？ 总之，他带着两匹马上船时，脑子还是晕乎乎的。 最后上去的包括贺子枫在内的几人，在那名青莲剑派弟子的安排下站在了船舱外。 待众人站定，这艘乌篷船便腾空而起，剧烈的失重感吓得贺子枫揽住了臭豆腐的脖颈，闭紧了双眼。 大黑在一边打了个响鼻，以示不屑。 感到这船渐渐平稳下来时，他小心翼翼睁开眼睛。嘴巴变成o型。 壮丽的景色将他惊得说不出话。 眼前之景如梦似幻，仿佛已经身临仙界。 此刻他怀疑自己不是穿越到了修仙世界，而是在做一个似真似幻的梦，周围的一切，连带着他自己都不是真实的。 此时这艘船航行在一片茫茫的云海之上。 临近黄昏的阳光将眼前的云海染成了耀眼的金色，船身也仿佛镀上了一层光。 站在船舷边上，他有些控制不住地将一只手伸进云中。 抚弄着云的时候，只感觉这云凉凉的，但又像雾一般，一碰便消散了。 很长一会儿的时间，他仍沉浸在一种似醉非醒的状态中，有些不可置信。 他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似乎触及到一张，金色的网？ “不要将手伸出去！”一道男声制止了贺子枫继续向前的动作。 贺子枫条件反射收回了手。 “这是保温结界，”那男子解释道，“这里的温度很低，若是没有这层结界，我们会在一瞬间全变成冰雕。” 他有些开玩笑似的道： “刚刚你手指差点就要变成冰棍了。” 贺子枫这时循声看去，是一个瘦瘦的男孩子，皮肤黝黑，衣着朴素，然而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我叫林回峰，你叫什么呀？”男孩子眉眼弯弯，微笑着道，那是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天真爽朗的笑容。 “呃...我叫贺子枫，”他这时候仿佛才回过神似的，不好意思道，“刚才多谢你的提醒。” 有了这么一个契机，两人便自然而然地聊了两句。 贺子枫从这少年口中得知，这一整船的人原来都是登记了要成为仆役弟子的。 他们现在要去的便是问心门。 “你怎么还带着两匹马？”林回峰好奇地问道。 “我...”贺子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四海为家，只有这两匹马儿相伴。” “它们就是我的家人，因此我到哪里都带着它们。” “这只叫臭豆腐，这只叫大黑。”贺子枫指指枣红小马，又指指黑色那匹。 臭豆腐倒也配合，扭过头来，眨巴了两下大眼睛，大黑则依旧嚣张，跟没听到似的。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少年笑起来，露出一排大白牙。 “你取的名字可真有意思。” 贺子枫挠挠头，厚脸皮道： “过奖过奖。” —————— 不大会儿功夫，一船的人便到了一座山的脚下。 好在今日天朗气清，目之所及，并没有云雾的遮掩。 从山脚下便能远远地看到半山腰立着一个牌坊似的玉白的门。 “诸位，请过问心门。” 领路的弟子收起飞行法器，指着那门道。 刚刚还叽叽喳喳的一行人安静不少，都抬首望向那弟子指的方向。 正是那半山腰的玉门。 众人便跟着他往半山腰走去。 那门看起来明明近在眼前，然而真走起来，众人还是走了整整一刻钟的时间。 走到这门跟前，贺子枫才发现，这门出奇的高大，大约有四五米的样子，宽度也大约有两三米左右。除却这点之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虽说门是极高大的，然而那弟子却告诉他们，只能一个一个通过。 不过是过一下这门，走两步的功夫，倒也没什么好争的，于是众人也都老老实实听那领路弟子的安排。 只见他念一个名字，便有一人从人群中出来，走入门中，若顺利通过的，便在名字上画一个圈，若无法通过的，便将那名字勾去。 操作起来简单，那人手里的笔也勾得飞快。 很快便轮到贺子枫，那弟子见他牵了两匹马，本想说些什么，然而贺子枫已经牵着马穿过那门了。 穿过时，贺子枫才感觉到，原来那门洞处，有一层水帘般的薄膜，但这东西并没有阻止这一人两马的诡异组合的前进脚步。 那弟子见这一人二马顺利进去了，倒也是稀奇，笑了笑，在他名字上画了个圈。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居然只有六个人被留下来了。 没能穿过那门的，自然神态各异，有一脸愤怒，当场要找那领路弟子对峙的，更多的还是一脸懊恼，状况一时间有些混乱。 但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很快便有专门的弟子将他们送走了。 第42章 大......大舅子? 最后，余下的六人也顺利进入了护山大阵，而且也并没有引起什么异象。 六人中，除了那叫林回峰的少年之外，其余的人，贺子枫一个也不熟。但他倒是不太担心这个，社交悍匪贺子枫表示，不熟？多聊几句不就熟了？ 由于这六人进入山门时已经是黄昏了，因此贺子枫等人领取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之后，便被临时安排在升月崖暂住。 只等次日再对他们做更为详细的安排。 其实，升月崖便是专门供仆役弟子居住的地方，所以很可能他们的住处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变化，这是贺子枫在用膳时，从一个师兄口中知道的。 贺子枫还从热心师兄口中得知，明日宗门便会安排一名内门弟子前来对他们做一些具体的引导，诸如介绍一下门规，或者用飞行法器带他们具体了解一下宗门什么的。 没错，贺子枫这家伙属实有些自来熟，一顿饭的功夫，他已经在膳堂认识了好几位师兄了。 这膳堂中自然几乎全是仆役弟子。 在其中一位师兄的帮助下，贺子枫还成功将两匹马儿安置进了马厩中。 总之，一切都显得格外顺利。 —————— 星夜。 皎白的月光与星光透过窗户洒在地面上。 今日白天天气不错，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因此今夜的月光也格外皎洁。 今日成为仆役弟子的六人全都被安排在同一座小楼的第二层。 而贺子枫被安排到二楼尽头的一间房内，虽说位置似乎有些偏僻，然而胜在幽静。 这升月崖据说是整个宗门最东侧的一座山峰，不仅可以最先看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也可以最先看到月亮升起。 所以这也是它名字的由来。 另外，这座峰上并没有特别高大的树木，因此若天气良好，视野便会格外开阔。 因而贺子枫一开窗便看到一轮残月高悬。月光几乎毫无保留地洒在他的窗棂上。 屋内没有点灯，他在月色下抱着一只手臂趴伏在窗边。 另一只手从胸口处拉出那枚纽扣定定地看着，思绪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他收拾得还算利索，不过索性东西也不多。 今晚领了一套青灰色的衣衫，这是统一发放的仆役弟子的衣衫。 另外还有一枚玉简和一片刻有名字的身份牌，两样东西上均刻有一朵青绿色的莲花作为装饰，看起来还挺精巧的。 那枚玉简似乎是供宗门内传递讯息的， 不过具体要怎样使用，贺子枫研究了一会儿，暂时还没什么头绪。 其实，今夜是他进入青莲剑派的第一夜，由于得知的信息有限，所以也无从谈起要分析或是思考些什么，对于自己如何进那什么禁地，他也十分茫然。 不过好在他顺利进入了青莲剑派，这也算是成功了一大步不是么？ 他向来也不是个会往心里搁事情的人，这导致他从不认床，也几乎很少失眠。 所以他只在窗边吹了一会儿冷风，很快便抛开一切想法，上榻安心入眠去了。 —————— 清晨，山间起了一层薄雾。 六人天还没亮时便被远处的钟声吵醒，在一位师兄的带领下在升月崖的一处空地上集合。 他们今天都穿上了昨日发的那件青灰色的衣衫，腰间也都佩戴了身份牌。 见到林回峰时，少年还笑着朝贺子枫眨眨眼。 贺子枫也微笑回应。 也没让众人等太长时间，很快便有一人御剑而来。 贺子枫心中暗自感叹，卧槽，这拉风的出场方式，真是逼格拉满。 然而等那人走近，看清那人的脸，贺子枫却是实打实地被震住了，不过更准确的说，应该算是心潮澎湃，激动的成分更多。 不是，这？ 大大大大......大舅子？ 只见眼前一身内门弟子装束的人赫然长了一张与他女朋友的哥哥一模一样的脸。 因为这张脸毕竟与柳薇有六分相似，因此他是绝不可能认错的。 说来也是不巧，因为薇薇毕竟还没毕业，而贺子枫家庭又特殊，父母双亡，还带着一个刚上高中的妹妹，难免有些自卑。 柳薇做了很久贺子枫的思想工作，两人才终于商定等柳薇一毕业便见家长。 他偶然见过柳薇她哥哥柳祁，但也只是和柳薇在外逛街约会时远远的见过一次，当时柳祁并没有见过他。 因此他现下心中自然是百感交集，他既不确定对方是否也是穿越而来的，又怕万一不是，又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总之，当下他便是一副纠结痛苦的便秘表情。 引得那极其肖似他准大舅子的人反复瞥了他好几次，然后终于忍不住对他道： “你身体不舒服？” 贺子枫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一切正常。 那人见他确实没什么问题，便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沈千舟，是幻剑峰大长老座下的弟子，也是这次引导诸位入门的人。” “你们可以叫我沈师兄。” 这人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看着人的时候有些阴郁，尤其是那视线扫到贺子枫身上的时候，他总觉得后背凉凉的。 这人对他们讲话时，总是给贺子枫一种领导训话的感觉。一番话下来，态度疏离且严肃，一看便知这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然而此时贺子枫对这人的讲话，主打一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因为他心里在盘算着怎么找机会试探一下这位沈师兄。 岂料，他很快就要为他的走神付出代价。 只见沈千舟开始抽出自己的佩剑，向剑中注入灵力，眼见这剑迎风便长，直至能容纳七人站在上面。 他这是要带这帮新人前去熟悉青莲剑派的一些重要的场所，诸如灵田与灵兽的所在、藏书阁、祠堂、演武场等等地方。 这些地方会是仆役弟子们活动的主要场所。 由于贺子枫的走神，等他回过神来之时，剑上只剩下剑尖处那堪堪能站得下两只脚掌的位置。 下一秒，只见一把巨剑腾空而起，如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伴随着贺子枫惊恐的一声“啊啊啊啊啊啊————”由近及远，声音随着巨剑的远去逐渐消失。 第43章 青莲剑派 其实，由于贺子枫曾经见过沈千舟这张脸的现代造型。 所以见到他一头束起的长发，总有一种对方戴着假发套的错觉，搭配上古人的着装和不苟言笑的表情时，多少会给人一些熟悉又怪异之感。 就，很难评。 有种从小抓蚂蚱吸溜鼻涕，考试成绩还门门垫底的同班同学，二十年后竟偷偷努力，最后还成了自己孩子小学班主任的那种诡异感......甚至还有几分不靠谱。 所以当他站在沈千舟的飞剑上，由这位沈师兄带他们御剑飞行的时候，这种感觉达到了顶峰。 —————— 几息之后。青莲剑派的主峰上。 贺子枫脸色苍白，头发乱如蓬草，这是被狂风吹的。 他一手扶着一棵挺直的松树，一手撑住自己还在打闪的膝盖，迈不开步子。好在六个人的表现都差不多，这让他感觉没那么丢脸了。 御剑初体验，大寄特寄。 这熟悉的感觉，让他瞬间回忆起了某次与柳薇去一个景点旅游时，在柳薇信誓旦旦的保证下，租了一辆车的痛苦记忆。 这家伙御剑跟柳薇开车的动静一毛一样，都没有前摇的！嗖的一下，贺子枫觉得自己就像个窜天炮似的飞上了天。 狂风吹得他眼睛都睁不开，强烈的失重感让他吓得双腿直打颤。 这比游乐园里的跳楼机、大摆锤什么的恐怖一万倍！ 毕竟那些还有个安全措施，至少能给他提供一丝丝微弱、聊胜于无的安全感。 不过要说可怜，还得是贺子枫前面那哥们儿比较可怜。 既要克服生理上的恐惧，又要克服耳朵边穿透力极强的魔音攻击，甚至还要抽出功夫来对抗贺子枫在他肩膀上使劲的魔爪。 所以毫不意外，那哥们儿此刻脸色比贺子枫的还白。看得贺子枫甚至都产生了一丝不多见的同情心。 他缓过来之后，走到那哥们儿面前，一脸歉意： “兄弟，刚刚实在是对不住啊！我有点儿恐高症。晚上我把我鸡腿让给你行不？” 从他一脸不舍的表情可以看出，这已经是他能力范围内可以做到的最大补偿了。 然而那哥们儿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抽空摆摆手道： “没事，呕，都是小事儿，呕。” —————— 这一座峰是整个青莲剑派的最高峰，此峰的峰顶便是剑派掌门居住之所，那里终年被霜雪覆盖。 众人此刻并非站在峰顶，毕竟以他们的凡人之躯和身上单薄的衣衫，是绝对无法抵抗山顶的严寒的。因此他们此刻的所在乃是位于半山腰的藏书阁门前。 藏书阁的外观并不张扬，然而四周高大的树木生长得十分茂密。 在树林的掩映下，竟莫名地给这座高七层楼的藏书阁增添了一种古朴又宁静的感觉。 门口空地上没有枯枝落叶，一看便知是有人在日日精心维护的。 沈千舟领着众人，自藏书阁往西踏上一条石板铺就的小径，行了数十步，便能见到有一处被竹林环绕掩映的所在，正中是一片空地。 这里跟藏书阁门前一样整洁，不同的是，这里整齐地放有藤条编织的蒲团。 这里便是众位弟子上课的地方，长老们讲经打坐的所在。当然，主要是外门弟子与仆役弟子使用。内门弟子有自己专门的修炼场所。 沈千舟示意众人在此打坐，开始向众人大致介绍青莲剑派。 声音在静谧的、沙沙作响的竹叶声中，显得有些低沉。 —————— 青莲剑派位于中洲的箜浮山中，此山共有大小山峰上百座，绵延几十里。 护山大阵覆盖的范围只包括一些最主要的山峰。 从众人现在所处的位置上讲，这座峰位于整个宗门的最中心，这一座峰上有一条完整的灵脉，整个宗门最重要的武器库、祠堂、藏宝阁、藏书阁等也都分布在这里。算是整个宗门的行政中枢。 它的重要性自然也不言而喻。 而这至关重要的主峰，被其余的五大峰包围在正中央，呈众星拱月之势。 这五大峰分别是剑派中五位德高望重的长老的居所，分别叫做幻剑峰、灵犀峰、御兽峰、炽焰峰、天机峰。 五峰上的长老会挑选一些人成为他们的弟子进行培养，被挑中的弟子也就是所谓的内门弟子。 这些被挑中的弟子，无论是天赋还是心性，都称得上是难得一遇的修仙天才。 当然这标准有时也并不绝对，有的长老挑选弟子也看眼缘。 除开这五大峰之外，便是后山和前山的数座山峰，后山的一些山峰上居住的是一些已经隐退的长老。 前山则主要是山门、演武场、任务堂等，以及用作仆役弟子和外门弟子的居所等。 其余还有零星的一些峰上分布着种植灵植的药田、思过崖、闭关之地、剑冢等。 作为仆役弟子，他们要做的事情除了每日来此地上一个时辰的早课之外，便是洒扫宗门内外，偶尔还要轮值去做一些诸如给灵植浇浇水、喂养灵兽之类的杂事。以及每月还有的一次下山采购等等。 此外，沈千舟还特地提到，除了这些宗门安排的任务之外，余下的时间便是自由的，他们可以自行安排修炼的时间，他们可以凭借身份牌，自由进入藏书阁的三层以下借阅典籍。 至于三层以上为什么不能进入，沈千舟也有所解释： 其一是因为三层以上的书籍对于至少金丹期以上的弟子才有所助益； 其二则是因为其中不乏一些禁术或是一些大能在心法上的创新之类，若是被修为低下的弟子学习了，产生心魔、修为停滞还是小事，更可怕的是若有人因此入魔，便会造成更多难以掌控的后果。 总之，青莲剑派中并没有歧视仆役弟子的恶劣风气，门规中便有规定，绝不允许宗门内弟子私斗，甚至是内门弟子仗势欺人的情况。 而且，只要是进入派中的弟子，均可以得到师兄或长老们的指点。 也就是每日上早课的时候。 彼时，五位长老会轮番前来指导这些弟子，若是偶有因为闭关或其他事情而不能到场的，也会安排他们的大弟子前来。 总之，青莲剑派这行政和架构让贺子枫听得是震惊不已，感慨连连，莫名其妙生出一种进入世界五百强企业的自豪感。 不愧是这修仙大陆的十大仙门之一，这气量，这格局，这企业文化，确实是心胸开阔啊！ 不知其他九大宗门是否也是如此？ —————— 第44章 你觉得呢? 沈千舟只是娓娓道来地大致讲了些，时间便已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时辰有余，毕竟整个宗门极其庞大，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完的。 他最后补充道，到时候将会由郑且行师兄来安排他们每日要完成的任务。 哦！贺子枫一下便有了印象，这位便是那日贺子枫去登记时攀谈过的，那位看起来十分好脾气的师兄了。 原来这位胖胖的师兄竟是专门负责管理这些后勤事宜的。同时他似乎也负责管理所有的仆役弟子。 真是人不可貌相，贺子枫心中暗道。 贺子枫这一通听下来，倒是格外认真，一边想着，这仆役弟子要做的事还真是不少，一边又有些疑惑，沈千舟似乎并未介绍到青莲剑派中有什么禁地？ 看来这禁地，的确很神秘。而要想拿到其中的神器碎片，更是需要耐心。 只是......自己该到何处去打听呢？ 不等他细想，沈千舟此时忽然拿出了一大摞册子，似乎是从腰上的一个储物玉佩中取出来的。 那册子上两个硕大的字《门规》，刚一拿到手，立刻闪瞎了贺子枫的狗眼。 我去！这么厚！ 望着手中几乎有一枚五毛硬币立起来那么厚的门规，贺子枫傻眼了。 他愿称之为，《中学生守则（修仙人士专供版）》，或者《禁令三千条》什么的。 毫不夸张，里面的禁令真的有三千余则。 怪不得看电视的时候，会有那种罚人抄门规几遍的惩罚！ 简直恐怖如斯。 不过说真的，这种东西真的有用吗？以他多年的经验，这些东西拿回去恐怕也根本不会有人看好吧！ 想到自己拿回家盖泡面、垫桌角的学生守则什么的。 贺子枫等人此刻显然都对这个东西的有用性持强烈的怀疑态度。 然而沈千舟就像是听见了众人的心声似的，道： “请诸位务必尽快将此书的内容全文背诵，下个月初，还是在此地，将由沈某抽查诸位的背诵情况。” 这声音仿佛是从地狱中传来的一般。 贺子枫在心里已经开始尖叫。卧槽！这人是魔鬼吧！ 在场六名弟子显然也是欲言又止，然而迫于沈千舟的“淫威”，只敢在心里大放厥词。 见众人应下，沈千舟又告知众人昨夜发给他们的那枚玉简的使用方法。 原来，这枚玉简有些类似于传呼机一类的东西。 只要将其放在眉心，口中念出一句相应的法诀，便可以在青莲剑派的范围内与那一句法诀对应的弟子进行对话。 值得注意的是，这法诀其实相当于特定的号码或者密码，因而每个人的法诀各有不同，法诀需要用灵力镌刻在玉简上。 这一个步骤也相当于是在玉简上镌刻一个简易的法阵。 沈千舟告知了他们自己的法诀，乃是“钟声入画船”五个字，听起来倒是颇有些诗意。 六人自是默默记在心下。 贺子枫则是在心中暗自无语，这东西不就是中文版的qq号？或者说这玩意就是传呼机编码也成，就是小区保安大爷们人手一个那种。 而他们要想使用此物，需得先去找藏书阁里的解长老镌刻法阵，据说此物就是这位解长老研究出来的。 当然，这也是沈千舟将他们带来此地的原因。 于是六名仆役弟子便进入藏书阁，找这位解长老。 众人都道这解长老一定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 然而进门一看，却没看到什么老头，只见到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女子在翻阅典籍，这女子气质出尘，容色清婉秀丽，浑身透着一种温和的书卷气。 也许是在此阅览典籍的某个女弟子吧。 贺子枫抓抓脑袋，上前礼貌问道； “这位师姐，可知解长老现在何处？” 那女子自书中缓缓抬起头，说出口的话却让众人惊掉下巴： “我就是。” 原来这位解长老其实是个修仙界千年难得一遇的修仙天才，非常年轻便修炼到如今的境界，因而她的容貌也得以几百年保持年轻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她的实力完全不输其他五峰的长老。只是她嫌麻烦，从不收徒，这也是为什么她有资格也有时间来镇守如此重要的藏书阁。 贺子枫见到解长老才意识到，为什么人人都想修仙。 上天入地的本领，再加上长生不老、永葆青春，多么巨大的诱惑。 总之，别看她似乎相貌年轻，然而已经好几百岁了，几乎可以说是这六个仆役弟子的老祖宗级别的人物。 这样的状况在修仙界比比皆是。 光看相貌，是绝对看不出一个人的年纪的，这是贺子枫在修仙界被上的第一节课。 总之，众人表明来意之后，便乖乖排好队，一个一个将自己手上的玉简交给这位解清若，解长老。 林回峰与贺子枫排在末尾，贺子枫站在林回峰前边一个。 只见这少年似乎有些纠结地问道： “子枫哥，你说我将法诀设为‘林下月明’怎么样？” “唔，倒是不错，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么？”贺子枫答道。 “哦，我的字便是月明。” 贺子枫点点头，这小子这名字听起来还颇有些风雅呢。 然而下一秒他却有些犯了难。 他一个现代人，也没有什么字呀、号呀的，叫什么好呢？ 不如，用子岚或者薇薇的名字什么的，倒也是个纪念呢？ 解长老用灵力在玉简上镌刻上弟子们想好的字，由于这法阵不算难，再加上她手脚麻利，很快便快要轮到贺子枫了。 起名废贺子枫还在绞尽脑汁地想，是用薇薇的名字呢？还是用子岚的名字呢？还是一起用？ 谁的名字排在前面比较好？ 前方那弟子很快便镌刻好离开了，解长老头也未抬地伸手，贺子枫从善如流递出玉简。 林回峰恰好在此时又问道： “子枫哥，你打算弄个什么法诀呢？” 贺子枫便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道： “唔......我刚刚在想，是叫‘唯爱薇薇’好呢，还是叫‘唯爱子岚’好呢，或者叫‘爱子岚和薇薇’？” “你觉得呢？” 第45章 哈哈!完蛋啦! 说完这句话，贺子枫与突然抬头的解长老大眼瞪小眼。 转头也发现林回峰一脸的欲言又止。 一分钟后，贺子枫看着玉简上边镌刻的“你觉得呢”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然后又花了整整一刻钟时间向众人解释自己与薇薇和子岚的关系，以及辩解自己不是个脚踩两只船的渣男云云。 总之，众人虽说搞清楚这是个乌龙，但已经刻上玉简的字却是不能再更改了。 林回峰看看他的玉简，表情为难地沉默半晌，搜肠刮肚地安慰他道： “呃......子枫哥，这其实也，蛮有新意的。而且，退一步说，这不也更容易记么......” 办完这玉简相关的事宜，沈千舟便将众人送回了升月崖。 其实，在沈千舟讲完玉简相关的事宜之后，贺子枫便有意无意在他面前提起什么诸如“qq号”、“手机”、“奇变偶不变”之类的怪话，甚至还不时冒出两句蹩脚的英文。 然而除了一个看弱智的眼神之外，贺子枫什么也没有收获。 贺子枫不得不及时住嘴，因为他有预感，他要是再接着说下去，他一定会成为青莲剑派史上第一个因为脑子有问题而惨遭逐出山门的弟子。 由此，贺子枫也终于得出一个令人伤心且难以接受的结论，那就是沈千舟并非柳祁。 只是另一个世界中恰好有一个与柳薇的哥哥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罢了。 啧，本想在异世界发展一条人脉，然后一起找到禁地中的碎片，再一起回到异世界什么的。 如此严谨的计划还没开始竟然就已经胎死腹中。 气得他晚上在膳堂又多吃了两大碗米饭。 —————— 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贺子枫这家伙明显已经完全适应了山上的生活，在青莲剑派混得简直是如鱼得水。 毕竟每天要干的事情其实并不算多，也就是当日沈千舟提到的那些事，每日他甚至有功夫抽空去看看臭豆腐和大黑。 除却每日上早课困难一些，其余的事情对他而言都已不在话下。 贺子枫最喜欢的便是去灵犀峰和御兽峰上做任务了。 因为这两峰地势高绝，几乎没有可以走上去的路，于是每次去这两处，宗门内便会安排仙鹤来送他们上去。 当然了，若是其他地方，便算不上轻松了。 因为作为仆役弟子，他们没有灵力，自然便不能御剑或者使用飞行法器。 若是要洒扫前殿还好说，毕竟只隔了一两个山头。 然而若是打扫祠堂等地方，便有的走咯！ 往往便是徒步两小时，扫地五分钟。 虽说这么说似乎有些夸张了，但的确非常折磨。 总之，一个月以来，贺子枫脚程比先前快了不少。 他的体能和饭量呈正相关的趋势，正在稳步增长中。 当然了，这也跟郑师兄的厨艺脱不开干系。 因为他后面才偶然发现，郑师兄居然还在升月崖的膳堂内兼任厨子。 而他的厨艺简直好得超凡脱俗。 就这么说吧，贺子枫自从尝过他做的饭之后，惊为天人，始终认为修仙阻碍了郑师兄在厨师界名扬天下的成神道路。 当然了，他也没忘记自己的正事，时不时也打听打听禁地的消息什么的。 然而他越打听就越怀疑，青莲剑派真的有这么个地方么？ 几乎所有仆役弟子都说没听过宗门内有这么个地方。 倒是后山那几个老头，也就是宗门内的长老居住的地方，似乎显得有些神秘。 那里从没安排过任何人去打扫。 不过郑师兄也说似乎是长老们在闭关修行，为免这些弟子不懂事，冲撞了老人家什么的。 思来想去，贺子枫决定去万卷楼看看。 万卷楼便是藏书阁的名字。 贺子枫一口气在万卷楼借了十几本书。每天除宗门任务之外，剩下的时间几乎全花在这些书上面。 倒是无意之间也学到了不少关于修仙的知识，也对这个大陆有了更多的了解。 然而不论是那禁地，还是关于那珍珑幻镜的消息，都全无踪影。 贺子枫也试过几次用那黄色的纸联系秦西阁，但都没有反应。 一时之间，他也不免有些气馁。似乎他的调查还没开始，就进入了死胡同。 而且，俗话说，上帝为你关了一扇门，说不定还会将你的窗子封死。 对他而言，悲惨的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今日，他将已经翻阅完毕的十几本书带到万卷楼归还时，恰好见到沈千舟离开的背影。 贺子枫后背登时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他猛然想起，那三千条戒律，自己还一个字都没开始背！而三天后，就是抽查的期限了啊啊啊啊啊！ 这一个月来，偶尔有几次幻剑峰长老不能来的时候，便是沈千舟这人来指点他们。 这家伙的厉害，他已经领教过了。 毕竟当天他和另一位弟子可是直接错过了两餐饭啊两餐饭！！！ 火急火燎回到升月崖，四处一打听，发现林回峰等人竟全都已经准备好了。 贺子枫瞬间感觉心态炸了。 真的，如果全班都没完成作业的话，那么法不责众，即便是罚，也有全班同学陪着不是。而且，这种情况，完成了作业的才是叛徒好吧。 可如果全班只有自己没完成作业，哈哈，那完蛋啦。 他也不算是毫无出路，毕竟还有死路一条嘛。 （坚强微笑.jpg） 总之，当晚贺子枫便点灯熬夜，苦战《门规》三千条，拿出了大学期末复习的架势。 连睡着了，也紧紧抱着那册子不撒手。 当夜便做了个梦回高三的噩梦： 只见沈千舟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教鞭，桀桀怪笑道： “下面，我们找人来回答这个问题。” “找谁好呢？” 恶鬼般的视线在黑压压的一片后脑勺间逡巡，仿佛要把人的脑袋烫出一个洞。 空气中是长久的、死一般的静默。 贺子枫忍耐许久，终于有些扛不住这寂静的氛围，吞了一口口水，悄悄抬起脑袋。 第46章 噩梦 只见沈千舟一颗脑袋就像安了雷达似的，猛然回头锁定了他的目光。 布满尖牙的嘴巴像恐怖片里的裂口女似的，一瞬间张得老大，一口便将贺子枫的脑袋吞进去了。 贺子枫瞬间惨叫出声，跌倒在地上惊醒了。 * 这一声惨叫，倒是把门外见他迟迟不出现，来叫他起床的林回峰吓到了。 林回峰把那本就脆弱不堪的木门拍得震天响，语气焦急道： “子枫哥？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 总之，一番人仰马翻之后，好险最后还是没错过早课。 —————— 三天后，贺子枫总算是挂着一副熊猫眼，有惊无险地通过了沈千舟的抽查。 而且，也是刚好，今日贺子枫一回到升月崖，便有人告诉他，郑且行师兄在找他和林回峰。 去了才知道，原来五日后仙门为期三个月的纳新便结束了，到时候便有一批新弟子进入门中。 这一批新弟子一进入宗门，最差也是个外门弟子，因为他们都是通过了严格的筛选才进入青莲剑派内。 “而且，听说这一批弟子中，出了好几个极品灵根呢！”郑师兄一脸激动地道，因为动作太大，圆圆的脸颊上的肉都在抖动似的。 贺子枫闻言也是一惊。 泡了那么久的万卷楼，他如今也不算对修仙一无所知的小白了，自然是知道郑师兄口中的“极品灵根”的含金量的。 双灵根和三灵根因为能感受到的属性更多，气息更杂，修炼起来的速度往往很慢，但若是勤奋，倒也可以补足一些天赋上的不足。 这片大陆上也不是没有出过双灵根飞升成仙的修士。 然而三灵根的修士，从未出现过成神的。 更不论三灵根以上的如四灵根、五灵根之类，这样的人若是想要修仙，更是慢到几乎达到天人五衰也难有寸进，往往止步炼气期，因此在修仙大陆上，这样的只能称为伪灵根， 能称之为极品灵根的，最差也得是个天灵根，也就是俗称的单灵根。这样的灵根能感受到的元素属性菁纯无比，因而修炼速度极快，几乎可称得上是一日千里。 此外，变异灵根也属于极品灵根，但这比天灵根更加难得，几乎要上百年，才能出现一个变异灵根。 “我去！真的？！”贺子枫惊呼出声，要见到活的修仙天才了呢！ “我还能骗你不成？足足有四个呢！”郑师兄继续道，“甚至，听长老们说，似乎还有一个是变异灵根！” “不过这拥有变异灵根的人是谁，现在还只有长老们知道，还没公布呢。” 与两人的激动反应不同，一旁的林回峰倒是一反常态地兴致缺缺，非常理智地道： “这跟我们俩有什么关系？” 贺子枫也反应过来，是哦，修仙天才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对哦，把我们叫过来做什么？” “呃......这不是跟你们聊聊嘛。”郑师兄摸摸鼻子道，“虽然这一批弟子中天才众多，但毕竟还有一部分弟子尚未入门，在未修炼到可以辟谷之前，他们都需要来升月崖的膳堂用餐。” “膳堂的人手有些不够，你们恐怕得来膳堂帮忙一段时间。” 贺子枫想起自己惨绝人寰的厨艺，不禁幽幽地问道： “师兄，你确定要我来厨房帮忙？吃死了人我可不管啊！” 郑师兄擦擦脑门的汗，显然也是曾经吃过亏，知道贺子枫的手段“狠辣”，道： “你们倒也不必掌勺，厨房我已安排了其他人帮忙。你们只需要做些分发饭食，洗洗盘子之类的杂事。” “门中不是有辟谷丹吗。”林回峰奇怪道。 郑师兄答道：“这些弟子刚从俗世中入仙门，也得给他们一个适应的过程嘛。” 两人终于点点头表示理解。 郑师兄却一拍脑门，急忙道： “对了，差点忘了，后天便要下山采购，到时候你们俩也要跟上！” —————— 当夜，贺子枫想到后天便要下山，竟有些莫名的激动。 毕竟他在山上待了一个月，每天做的事情又差不多，多少有些无聊。 想着想着，他摸到了胸口处坠着的纽扣，于是便翻身从小床上爬起来。 “唔，要不，再试试联系秦兄？” 贺子枫自言自语道。 心中默默想着那黄色的纸的样子，下一秒，他手心里便出现了一张纸，外加一个火折子。 “啧，随便写两个字试试。” 他可算是吃过这个玩意儿的亏了。 上一次他考虑到这纸有限，要省着些用，于是他费了老大的劲，写了好多东西上去。 从自己进宗门以来的心路历程，一直到认识了那些人，天天做了哪些事，把这玩意儿当日记似的，事无巨细，全写上去了。 那可有满满的一大篇呢！他写作文也没这么认真过！ 那天晚上他就像清明节给老祖宗烧纸钱时那样，虔诚地点燃了那玩意儿。 然后搁床边tnnd等了足足两个时辰。 所以这一次他吃一堑长一智，写了四个字，加两个问号。 [秦兄？在吗？] 多么熟悉的问句，这不就是借钱时的经典起手？ 火苗迅速吞噬了纸张。 贺子枫等了约莫一刻钟，叹了口气，盯着手里的纸，道： “看来还是不行啊。这东西到底有用没有啊。” 他本来打算还是干脆睡觉去算了。 然而此刻空气却如同水中的波纹般，泛起层层涟漪，随即一个发亮的字出现在涟漪正中央。 [说] “我去！还真有用啊！” “啧，只不过是有段时间没见而已，这家伙怎么突然变这么高冷了？！”贺子枫忍不住自言自语，然而手上动作未停。 飞快地写下一句话，又点燃火折子。 [我们后天下山采购。] 波纹的中心再次亮起： [后天，城西未央湖，我在画舫上等你] 对面的人这次没让他等太久，也没有多废话，直接发来这么一句。 嚯！后天能见到秦兄？！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贺子枫激动了，连发好几条。 [真的？！] [你别骗我！] [你事情办完了？] 然而回应他的是长久的静默，空气中的波纹也没再亮起，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散。 贺子枫知道对方应该是不会再回复了。 第47章 画舫游船 时间似乎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下山的日子。 仍是天未亮便上过早课，一行人在山门前集合。 今日天气虽说不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甚至看起来还有些阴沉，但好歹也并未下雨，不至于影响下山采购计划。 此行除了领队的郑师兄和六名仆役弟子之外，随行的还有一名内门弟子，是个剑修。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下山的六名仆役弟子全是此次新入门的。 而安排那名剑修，似乎是来保护一行人的安全的，同时那人也带上了飞行法器。 * 很快，一行八人约莫半刻钟，便乘坐飞行法器到了西陵城外约一公里处。这里有一棵巨大的榕树，长得枝繁叶茂，亭亭如盖。 远远便能看到此树，因此它用来做地标再适合不过。显然郑师兄也是这么想的。 由于这一次采购的东西有些多，于是郑师兄便安排几人两两一组分头采购，黄昏之前在城外的这棵榕树下汇合。 其实，只是简单的采购罢了，根本花不了太长的时间。 只是因为郑师兄理解他们毕竟是新弟子，又在宗门中待了几乎整整一个月，而且天天都只能做些枯燥乏味的宗门任务，恐怕早就憋坏了。 因此不仅特地安排这几人下山来采购，还特地放宽了汇合时间限制，就是为了给他们放风来的。 六人自然高兴得几乎跳起来。 贺子枫也是顺理成章地和林回峰一组。 两人负责采购的是过冬御寒的衣物，以及一些画符用的朱砂，纸笔之类。 东西倒是不太杂乱，店铺也好找，只是御寒的衣物体积有些大，因此肯定是要带上储物戒指的。 两人手脚都挺利索，脚程也在山上来来回回地训练出来了，很快便将所有物品制备齐全。 贺子枫还想着去未央湖见秦西阁，也没打算瞒着林回峰，直接道： “回峰，我有一个朋友今日来城中找我，你要跟我一起吗？” 然而林回峰却是摇摇头，道： “我要去驿站托人给家里寄一封书信，还有一些其他东西。” 见他有自己的打算，贺子枫没再多说，两人约好在榕树下汇合，便在成衣铺前分开了。 随后两人便一人向城西，一人向城南去了。 —————— 未央湖上烟霭茫茫。 透过湖上的烟波雾霭看远山时，有些朦胧，似乎也别有一番韵味。 今日虽说天气阴沉，不是个出行的好天气，然而用来赏湖景，却是个不错的选择。 画舫上的丝竹之声很远便飘进了贺子枫的耳朵里。 显然今日游湖的画舫不少，贺子枫一时有些头大。 此时其中一艘却缓缓靠了岸，上边匆匆下来一小厮，对贺子枫道： “贺公子，秦......秦公子请您上船一叙。” 贺子枫一边感叹秦西阁的财大气粗，一边跟着小厮上了船。 走到这画舫跟前，贺子枫注意到这船竟然有两层，整艘船都是纯粹的木质结构。 其中雕梁画柱，精美非常。 小厮一直带他走上二楼，进入其中，才发现里面更是突破他的想象。 入目首先是红色的轻纱，被湖上的微风吹动。 其后是歌姬乐师一干人等，他们，起舞的起舞，奏乐的奏乐。 案几上摆满珍馐美食，秦西阁此时正躺在一张软榻上闭目养神。 * 一眼扫过去，贺子枫暗自咋舌，好一派奢靡之风啊奢靡之风！ 他顿时感觉自己一个月来，在青莲剑派过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苦行僧日子。 然而他仔细端详了那躺着的人几眼，却惊讶地发现，只是一个月不见，这人似乎消瘦不少，本就白皙的皮肤现下已经是苍白到近乎透明。 正在贺子枫思忖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似乎是察觉到贺子枫的到来，秦西阁起身挥退了众人，丝竹之声顷刻戛然而止。 一群人潮水般退去，二楼转瞬间便只剩下两人，和一整个船舱寂静的湖风。 贺子枫倒也不客气，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率先开口： “秦兄，那日你怎么走得那么急？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是家族之中的事，突然传信给我，实在着急。”秦西阁道。 俗话说，撒了一个谎，便要用千百个谎去圆这个谎。 见贺子枫露出疑惑的神色，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的人设是独居山中且父母双亡的鳏夫一枚，于是他只好又继续道： “是我们家上山之前的家族，偶然间知道了我的行踪，这才托人联系到我。” 其实是妖族的祭司，算出妖王终于解除了千年的封印，这才派了精怪到人间来寻找他的行踪。 也是几经波折，一直从丰都追到西陵。 贺子枫点点头，问道： “秦兄，家族中的事很棘手么？怎么一个月不见，脸色这么差。”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么？” 这句话却是有些不确定的语气，又隐隐有些歉疚。 毕竟能让强大到如此地步的秦西阁感到伤神的，他不觉得有用得到自己的地方。 秦西阁顿了顿，却是望进贺子枫眼睛里，良久才道： “你只需安心找你的东西便是了。” 秦西阁端起手边温好的酒，斟上一杯递给贺子枫。 贺子枫接过酒杯，开始向秦西阁讲述自己在青莲剑派找禁地的过程，以及现下的困境。 秦西阁点头，道； “我知道。” “？” “你第一次写得那些东西，我都看到了。” “？？？？” 贺子枫正要控诉，秦西阁便解释道： “我当时忙于族中事务，实在分身乏术。” 于是贺子枫便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秦西阁倒是还没忘刚刚的话题，道： “既然是禁地，肯定不是寻常的弟子能接触到的。” “若是成为内门弟子，便能掌握更多消息。” 贺子枫摇摇头，苦笑道： “可是秦兄，我没有灵根，不能修炼呀！” “更何况青莲剑派不愧为十大修仙门派之一，选择内门弟子的标准简直严格到逆天。你不知道，听说今年招纳的新弟子中，有三个天灵根，甚至还有一个变异灵根！” 第48章 方青词 听他这一番话，秦西阁有些无奈道： “你没看我给你找的那些心法和功法么？” 贺子枫挠挠头，尴尬道： “这一个月事情有些多，没时间看。况且...我不行的。” 他这话倒也没说谎，但他没看的最主要原因，其实是因为他始终认为自己只是一介凡人，无法修炼。 “子枫，回去看看吧，不试试看的话，又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秦西阁盯着他的眼睛，循循善诱道。 “就当是，为了不辜负我四处找寻这些东西花费的功夫吧。” “那...好吧。”贺子枫无奈答应，他总感觉自己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这一次见面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秦西阁也只是短暂地从妖族出来一天，妖族中毕竟积压了上千年的事务，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处理。 最后，秦西阁又给了他一面小铜镜，告诉对方以后可以用此镜联系他。 这东西使用起来比那黄色的符纸好用许多，只需要对着镜子呼唤两声，对方便能听见了。 贺子枫喜不自胜地收下了。 其实，他自从找不到禁地与那碎片的消息，一直有种莫名的压力萦绕在心头。 此番与秦西阁见了一面，竟奇异地让贺子枫心下安定不少。 * 在黄昏之前，贺子枫与其他人顺利地在城外的榕树下汇合。 一行人按照早晨来的方式，乘坐飞行法器回山门去了。 —————— 几天后，贺子枫与林回峰的宗门任务完全转到膳堂来了。 膳堂做事的时间固定，他们又只是负责一些杂事，这么一来，每日倒是又节省出许多时间。 因此贺子枫唯一忧虑的事情便是打探禁地的消息。 他也清楚，若是能从内门弟子或长老之类的口中打探一番，倒是说不定能有更多进展。 然而现下他认识的内门弟子也仅仅只有沈千舟一人而已。而这人又总是神出鬼没，又兼之这人实在是心细如发，上次那回试探便差点翻了车。 他只好将主意打在万卷楼中那浩如烟海的典籍上。 于是贺子枫近来总是往万卷楼跑，每次都借阅一大堆的书，在一众躺平的仆役弟子中间，简直好学得不像话。 * 这一日下午，天气清朗。 万卷楼前，投在石板上的树影婆娑摇曳。 贺子枫又抱着好几本书来到万卷楼，又几本书翻阅完毕，除却其中一本名为《上古之书》的小册子，其中简单提及了上古神兽白泽几句之外，便又是一无所获。 他刚要进门，却意外碰上个熟悉的人影。 “青词？方青词！” 贺子枫本来只是远远地看到个芝兰玉树的背影，还有些不确定，见那人微微侧过头，他才终于确定自己没看错。 方青词闻声回头，见是贺子枫，愣了两秒，随即温润的面孔也浮现出笑意，道： “贺兄！” “你可让我好找！” 是了，一月前，两人曾在客栈中约定要在青莲剑派中相见，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 两人自然知道万卷楼不是聊天的所在，于是便干脆在宗门内四处走走，随便寻了条小径，边走边聊。 当日，两人在客栈中一见如故，那时贺子枫只说自己是西洲丰都人士，谁知方青词也道自己来自此地。 随即两人便一副老乡的架势，聊了个天南海北、热火朝天。 今日一见，自然免不了问及对方在宗门中做了些什么。 贺子枫倒是态度坦然，直言由于自己没有灵根，只好进宗门做了仆役弟子。 方青词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态度也并未因此而变得轻慢。 随后贺子枫才知道，原来方青词是通过正式的弟子选拔进来的，与他们这些仆役弟子在宗门中的地位自然是完全不同。 这些正式选拔进入门中的弟子，还尚未进行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的区分试炼，也就是所谓的新生试炼。 因此这一批弟子现下全都住在落霞峰。 虽说全都居住在落霞峰，然而这些弟子全都有自己单独的洞府，并且都设有禁制。 方青词此时便热情邀请贺子枫去自己的洞府，喝口茶什么的。 贺子枫也有些好奇他们的洞府究竟长什么样子，便欣然答应。 方青词御剑带贺子枫来到自己的洞府。 到了落霞峰，却只见一片平旷的草地，没有见到任何洞府的影子。 贺子枫一脸问号。 ？？？不是哥们儿，你们就睡草地上啊？ 然而只见身侧的方青词默念法诀，灵力外泄。 下一秒，原本空无一物的平地上忽然出现一间小屋，门前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院子。 “长老们为这些洞府设下了禁制，需要特定的弟子才能打开。” 见贺子枫一脸震惊，方青词解释道。 “原来如此。”贺子枫点点头。 长老们这么做，一方面可能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端，一方面可能也是为了保护弟子们。 毕竟这些弟子全都一同住在落霞峰，有的修仙天才性格孤僻，有的又难免有些好斗，采用禁制将各自的洞府隔开，也许是最好的安排了。 * 这洞府，外边看起来小巧精致，进入屋内，更是出乎意料的五脏俱全。 看来他们平时便在此间修炼。 贺子枫扫视一圈，发现方青词这家伙多少有点那个洁癖症，屋内屋外都打理得十分干净，一尘不染。 方青词为他沏了一壶茶来。贺子枫定眼一看，发现那一整套茶具竟是玉石雕成，简直令他受宠若惊。 连捏着杯子的手都不禁紧了三分，生怕这玩意儿掉地上。 方青词见状，态度自然地饮了口茶，笑道： “贺兄不必如此拘谨。”然后又问道， “不知贺兄现下住在何处呢？来日方某也好去拜访一番。” 贺子枫道： “哦，我们的住处在升月崖上，就是最东侧的那座峰。离落霞峰倒是不远。” 方青词点头，又有些好奇地问道： “仆役弟子每天都做些什么呢？” “宗门中每日的任务倒也轻松，”贺子枫摩挲着下巴一边思考，一边道，“除洒扫之外，偶尔也轮值到灵犀峰和御兽峰，做一些给灵植浇浇水，喂养清洁灵兽之类的活。” 第49章 变异灵根?! “不过最近因为膳堂人手不够，我们被调去了膳堂。” “说起来，”贺子枫不免有些好奇道，“我在膳堂也帮忙好几天了，怎么一次也没见你去过？” “哦，因为我已经辟谷了。” 贺子枫闻言一惊，忽然有些激动，道： “青词兄！我前几日听闻你们这一批弟子中可有好几个极品灵根呢！”他神神秘秘地揽住方青词的肩膀，一脸哥俩好的架势，问道， “说真的，哥们，你是什么灵根？” 方青词见他这架势，风轻云淡地笑笑，道： “在下是雷系单灵根。” 我去！ 贺子枫脑子里瞬间在方青词脑门上狠狠贴了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天才”！！！ “卧槽！”贺子枫赶紧收回手，一脸恭敬道，“我竟然见到了活着的天才！” 方青词闻言有些忍俊不禁。 贺子枫却是激动到面目扭曲。 拜托！这可是变异灵根啊变异灵根，整个宗门内变异灵根的数量，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他们在宗门待了这一个多月了，也只听说那天机峰长老的大弟子是个变异灵根，具体是什么变异灵根却是不清楚。 其余的变异灵根，更是完全打听不到。 “不过，还希望子枫能为我保密。”方青词道。 贺子枫却有些不解，道： “这不是好事么？为什么反而要藏着掖着？” 方青词一番解释，贺子枫这才理解。 原来，灵根极佳的弟子也是一种资源，虽说青莲剑派已是十大仙门之一，实力不容小觑。 然而这些灵根极佳的弟子毕竟还未成长到足以自保的程度。 若是一不小心，便容易被其他宗门的弟子或一些别有用心的人针对，造成这些极富天资的弟子入魔，甚至陨落。这也是长老们并不公开拥有极品灵根的弟子姓名的根本原因。 这都是曾经血的教训换来的。 贺子枫闻言，便感到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也感到方青词对自己的信任，拍拍胸膛，坚定道： “青词兄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时间过得飞快，很快日暮西沉，天色渐暗了。 方青词这人也是够意思，最后还御剑将人送回了升月崖。 —————— 晚上，贺子枫忽然想起秦西阁在画舫上对他说的话。要他看看储物空间内的心法什么的。 贺子枫连忙翻找起来。 唔，怎么放进来这么多小册子？ 《沏茶三十六式》，丢掉。《鉴茶六法》，扔。《如何掌握煎茶的火候》，啧，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贺子枫头上青筋直冒，不是，我沏的茶有这么难喝吗？！说了一万次，那是焦香风味，不是糊了！ 不是也没喝死人吗？！ * 一刻钟后，贺子枫直起身，疑惑道： “唔，《火云术》？”本来差点被顺手扔出去的，还好翻开扉页看了看，似乎就这本有点像？ “看来就是这个了。”贺子枫肯定地点点头。 这是一本适合火系灵根修士修炼的心法，封面是很不起眼的暗红色。 册子并不算很大，也不是很厚。 贺子枫翻来覆去将这册子看了半晌，叹口气，道： “罢了，看看也无妨。” 翻开这册子一看，发现这册子虽小，然而很贴心地设置了基础入门篇。 他大致扫了几眼，其间的文字并不难懂，操作起来也很简单。 于是他便从善如流地学着心法上的姿势打坐。 “吸气——呼气——，凝神聚气。” 按照心法的指示吐息，呼——。 眼睛悄摸睁开一条细缝，瞄了瞄书上的内容。 “唔，需保持心如明净，仔细感受周身运行的‘气’。使其在周身经脉运转，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什么气？哪里有‘气’？”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什么也没感受到，闭上眼睛便是一片黑暗。 但他还是一脸凝重地乖乖照做。 吸气——，吐气——，静心，感受。 夜晚的升月崖安静无比，万籁俱寂。 他周围的空间静得仿佛成为了一片茫茫的虚无。 贺子枫此刻感觉自己的存在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鲜明，他的意识好似一瞬间能吞揽下一整个世界一般扩散、膨胀，延伸到一个模糊而遥远的边界。 此刻，仿佛整个世界都空荡荡地消失不见了，天地之间只剩下一个他自己。 室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分钟后，贺子枫口鼻间传来轻微而规律的呼吸声。 他居然就这么打着坐，睡着了。 —————— 次日，悠远古朴的钟声响起。 这是青莲剑派提醒诸位弟子起床的声音。 贺子枫黑着脸从床上醒来，愤愤地将那劳什子的《火云术》扔回储物空间。 这什么鬼东西？练完怎么反而睡得更香了！ * 总之，天还未亮，又是乏味的早课，练练师兄们教的健身功法之类，随后贺子枫便去了膳堂。 他居然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昨晚可是坐着睡了一晚，但却完全没有腰酸背痛。 反而是精神百倍，生龙活虎。 —————— 今天贺子枫在外边帮忙分发膳食，远远竟看到方青词也来了此处，正在朝他挥手示意。 他今日似乎是特地来找贺子枫的。 方青词一人坐了一张桌子，却没要任何饭食，只是在静静等着贺子枫忙完。 贺子枫忙得差不多了，还特地带上一份饭食来给方青词，方青词却连忙摆摆手。 “真不吃？我们郑师兄的厨艺可是很好的！”贺子枫道，“今天中午还有卤猪蹄呢！郑师兄最擅长的菜！” “不了，贺兄，你快坐下。”方青词道，“我今日找你，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 贺子枫一边往嘴里狂塞着米饭，一边含糊不清地道：“什么消息？” 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饿死了似的。 “负责指导我的师兄说，咱们宗门三月后便要举行新生试炼。”方青词一边说着，见他噎得慌，一边又给他递水。 “昂？”贺子枫接过水，喝了一大口，继续扒饭，百忙之中还抽空应了一声，表示这跟自己有什么干系？ 第50章 又有灵根了? 他冷淡的态度反而激起了方青词的表达欲似的，只见方青词继续道： “这新生试炼，只要炼气期七层以上的新弟子便可报名参加，不拘是仆役弟子，还是正式选拔入门的弟子。” “在试炼中表现突出的，便有机会成为内门弟子！” “不是，青词兄，”贺子枫终于从饭盆里抬起头，抹抹嘴，沉默了一瞬，“你是不是忘了，我不能修炼这回事？” 贺子枫在刚刚一瞬间的沉默里，想到的是那个经典的问句：你为什么不考清华？是不喜欢吗？ 他以为方青词这种道德感极高的家伙，必然会因为自己这受伤的一句话而良心不安。 不仅受到道德的鞭笞与谴责，还会由于伤害到他脆弱的小心脏而感到无比愧疚什么的。 贺子枫已经准备好方青词一说“对不起”，他就立刻回“没关系”了。 然而他脑补的场景却没有出现。 只见方青词此时却站起身，拉他到一个僻静处，神色严肃，仿佛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十分重要似的。 贺子枫见对方态度认真，只好作洗耳恭听状。 方青词压低声音道： “贺兄！这正是我今日要与你说的！” “我怀疑你其实有灵根。” 随后方青词向他详细阐释了验证灵根的灵石可能出现失误的各种场景。一边说，还一边表示，自己今日特地从幻剑峰大师兄手里要来了一枚全新的试灵石。 他摊开修长的手指，一枚黑色的、其貌不扬的石头静静躺在他掌心。 “你是说，你怀疑试灵石在检测灵根时由于使用次数过多产生了误差？是这样子吗？” 贺子枫有时真的很感动，真的。 方青词这家伙宁愿怀疑是试灵石有问题，也不愿意怀疑是贺子枫有问题。 方青词真的，他哭死。 然而他却不知道，方青词怀疑他有灵根，其实并非无的放矢。 一方面，是因为他注意到，贺子枫其实对自己不能修炼这件事情很在意，因此他便也多上了点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那天带贺子枫到自己洞府时，方青词偶然间察觉到贺子枫身上有无意识的灵力波动。 贺子枫这具身体，很可能在他还没意识到的状况下便已经成功引气入体，甚至吸收灵气了！ 这不仅意味着贺子枫绝非一个普通的凡人，他可以修仙，甚至这还可能意味着，贺子枫修炼天赋极高！ 方青词自然也将自己的这一发现告知了贺子枫。 贺子枫听完被震惊得说不出话。 不是，尊嘟假嘟？ 老天爷忽然对他这么好的吗？他有点不敢相信。 方青词将那试灵石再次往前送了送，道： “有或没有，今日一试便知。” * 方青词将他带回了自己的洞府，毕竟在外边突然开始测试灵根，多少有些奇怪了。 一进屋内，方青词便让贺子枫握着灵石，要贺子枫试着用心感受手中试灵石的存在。 他则是发动灵力催动试灵石。 两人只见石头中的黑色渐渐散去，石头内取而代之的是红绿两色交杂在一起，然后两种颜色渐渐分开，最终变得泾渭分明。 其中，明显是红色的部分占据了更大的面积，几乎占了七八成。 贺子枫看呆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石头时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他不禁喃喃道： “这是什么情况？” 方青词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惊喜道： “子枫，你乃是火木双灵根，而且，更加亲近火属性。” “虽然是双灵根，但是，你已经炼气一层了。” 说到这一句时，方青词神色微微有些激动。 “子枫，你这具身体修炼天赋极高！” 方青词虽说也搞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只是贺子枫这身体的确是极为适合修仙的。 “......” 这，他忽然又有灵根了？ 他本想故作深沉一番以示自己的稳重本色。 然而他向来不是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对这么个完全称得上惊喜的事情做不出来深沉的表情。 上扬的嘴角根本压不住。 方青词见他如此高兴，也为他感到开心。 贺子枫心绪翻腾，狂喜到手脚甚至有一瞬间的冰凉，然而这种高亢的情绪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狂喜之后很快涌上来的却是深深的茫然。 他很快便强迫自己收拾好激动和茫然混杂的情绪。 心中暗自思忖，无论如何，有了灵根绝对不是一件坏事，若是不好好修炼，才是真的浪费了。 只是他原本安排的搜寻珍珑幻镜碎片的计划，因着这忽然出现的灵根，也许需要稍作调整了。 —————— 入夜。 贺子枫独自躺在小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 自从下午得知自己有灵根，他便感觉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贺子枫终于想到哪里不对劲了！ 。。。 “秦西阁怎么会知道《火云术》适合我的？！” 除非，这家伙早就知道自己有灵根！甚至知道是什么属性！ 他翻身从床上爬起，把脖子上坠着的纽扣拽出来。 拿出秦西阁才给他不久的那面小铜镜，这还是贺子枫第一次使用这玩意儿。 “秦西阁！秦兄！”贺子枫低声唤道。 铜镜果然比那黄色符纸好用不少。 只见黄铜的镜面微微亮了亮，随即竟真的响起了秦西阁有些沙哑的声音： “大半夜的，嚷什么？” “秦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有灵根了！”贺子枫发出质问的语气。 只听见对面秦西阁低沉的嗓音似乎闷声笑了笑： “被你发现啦？” 贺子枫语气出离愤怒，几乎要炸毛了： “话说当时那青莲剑派弟子的试灵石有问题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仿佛是觉得听贺子枫抓狂很有趣似的，秦西阁坏心眼地继续火上浇油道： “啊！我没告诉你吗？” “唔，可能是一时忘记了吧。” 真是糟糕的家伙啊！可恶！害他白白忧伤这么久！ 随后，贺子枫又被秦西阁嘱咐了一通要好好修炼什么的，两人才终于结束了这一场贺子枫单方面破防的对话。 * 总之，贺子枫也只能是迅速调整好心态。 既然现在的情况出现了新的转机，那自己接下来的目标便是要在三个月后参加新人试炼，争取获得成为内门弟子的机会。 而在此之前，当然是好好修炼，尽快达到炼气第七层了。 第51章 天级心法 在得知自己的灵根属性之后的几天里。 贺子枫又摸出那本心法，尝试了几次感受那什么“气”。 每次隐隐感觉由那么一点玄妙之感了，然而这种感觉又很快就消失了。 翻来覆去，总是不得入门之法。 他又找过几次秦西阁，这人总说让他自行领会之类的屁话。 后来更是干脆联系不到了，消失了个彻底。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东西其实是秦西阁千年前一次打斗，意外在一个听说很厉害的人类修士手里搜刮来的，据说这修士是火系的单灵根。 当时他只当垃圾一样扔在洞府的藏宝库中，根本一眼也没看过。 况且，秦西阁一介妖修，不管是修行、吸收灵气，还是不断的吞噬和成长，这都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他哪里知道人类修士是怎么修炼的。 * 贺子枫顺理成章地想到了自己在这门中唯一的人脉，想说请教一下方青词，然而最近几日这人也不知在忙什么，总找不到他的人影。 他不禁暗自感叹失策失策。 上次见方青词的时候，怎么就忘了问问对方联络玉简的法诀？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仅如此，贺子枫试着用玉简联系了一下沈千舟，发现连沈千舟最近也因为接了个宗门任务，下山去了。 贺子枫在膳堂，表情狰狞地恨恨擦着桌子，用力到仿佛要把桌子搓掉一层皮。 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想好好学习的时候，全世界都在与自己为敌！ 唉，书中自有黄金屋。 不得已，还是得靠自己！ 于是他收拾好手头的杂事，屁颠颠跑到万卷楼搜寻心法相关的典籍去了。 然而匆匆离开的贺子枫却不知道。自己前脚刚离开膳堂，后脚便来了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弟子，向林回峰打探他的消息。 林回峰还以为两个女弟子是对贺子枫有好感。。 笑呵呵地就把兄弟卖了个一干二净。 —————— 贺子枫来到万卷楼，想了想，抬脚往藏书阁第二层走去。 一层是一些修仙大陆的历史相关的书籍。 心法和功法之类的书籍，绝大部分是在二楼或三楼。 来到二楼，见解长老也在此。 于是秉持着尊敬师长的原则，贺子枫向长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解长老好！” 解长老忙着看书，只是点点头，没答话。 贺子枫便兀自找书去了，手指扒拉着书架，一本一本仔细寻找。 “火系心法，火系心法......嗯，在这里！” 他找到存放火系心法相关的书架，随手抽出一册翻阅起来。 然而这书里，一个个文字小得像蚊子一般，他看了会儿便觉得眼晕。 “啧，干脆多拿几本，回去慢慢研究。” 他一边往怀里揣了好几本，一边咕哝道。 神出鬼没的解长老却突然在贺子枫背后幽幽出声： “你拿这么多心法做什么？” 贺子枫正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冷不丁被这一问吓了一跳，汗毛都竖起来了。 看清是解长老，他才长舒口气，真挚答道： “哦，弟子于修行入门上有些不解，想着想多研究两本，兴许能融会贯通。” 贺子枫像小学生一样笔直地杵在解长老面前，本以为会得到解长老夸赞什么的，岂料解长老却一脸严肃地问道： “掌门长老早课时没给你们讲么？” “什......什么？” 原来，心法这种东西并不像功法，不是越看得多越好的。 看得多了，并不会使人融会贯通，反而容易出现修行迟滞，道心不稳的情况，甚至产生心魔。 产生了心魔，最后的走向自然是入魔或陨落。 尤其是刚入门的弟子，长老们通常也只会让他们修行一个心法。 看来不知是哪一日，掌门长老讲挑选心法的重要性时，贺子枫并没有认真听。 贺子枫一阵心虚，问道： “那么...长老，练了一个心法，便不能再练另一个心法了，是么？” 解长老点点头，好心道： “你是火系相关的灵根？要我给你推荐一本心法么？” 贺子枫有些纠结，那什么，自己修炼那《火云术》好几次，都睡着了，这算是修炼过还是没有呢？ 但想到自己也不能拂了长老的一番好意，自然是连连答应。 只见解清若抬起纤细的手指，抽出一本《火系入门心法》递到他面前，道： “这是门中许多弟子都在使用的，应该很适合你。” 贺子枫从善如流地接过，并表示了感谢。 他停顿片刻，还是有些忍不住，问道： “解长老，若是《火云术》的话，适合我修炼么？” 本来转身欲走的解清若转回身，挑眉惊讶道： “你从哪里知道的？这是一本天级心法。” 这心法有天、地、玄、黄四个等级的分别贺子枫倒是知道，他也知道手中这本《火系入门心法》已经是玄级心法。 但他万万没想到《火云术》居然是天级心法！ 卧槽！秦兄！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他心下一瞬间紧张得狂跳起来，说话不免有些打磕巴。 “弟......弟...弟子在楼下的一些典籍中偶然看到的。”他随口扯谎道。 解清若也没难为他，只当这弟子兴许是从某个典籍中知道了这心法的特殊，现在听闻这心法是天级的，有些紧张而已。 她咧嘴笑道： “《火云术》当然很适合你，但是——” “这心法是我师叔祖创下的，失传了早有一千多年了。这一时半会儿，我可给你找不出来。” 贺子枫刚刚见解清若对这心法似乎有些了解，便想直接请教她，然而听到这话，他才明白，解长老可不了解么！那可是了解得够够的！ 这东西还不知道秦西阁是怎么来的，自己如果贸然暴露，难免不会给秦西阁带来什么麻烦。 因此贺子枫只好尴尬挠头，不知该如何接话。 最后，他只能用身份牌借了手上的玄级心法，便赶紧离开了。 * 晚上，仆役弟子居住的小楼内。 贺子枫正一只手摩挲着这本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天级心法，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小铜镜，眉头紧皱。 得知这心法的来历，他自然心下疑惑，也免不了要问一问秦西阁。 然而今晚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对方，他对着铜镜试了好几次也没有反应，想来也许是又在忙着处理族中事务。 最后贺子枫只好作罢。 他想着下次再问，又研究了一会儿书上的内容，便安心躺下入睡了。 第52章 故友 次日，早课结束后。 贺子枫同林回峰一同去膳堂的路上。 林回峰时不时看看贺子枫，还一直笑，笑得贺子枫背后发凉。 “你干嘛这副表情？”贺子枫狐疑道，“你不会是被夺舍了吧？” “啊？天杀的！你是谁？赶紧从他身上下去！” 贺子枫一边戏精附体，还一边把住对方胳膊，疯狂前后摇晃。 林回峰努力将自己从对方手中挣脱出来。 “哎呀！有问题的不是我！”只见对方指指贺子枫的鼻子，“是你！” 贺子枫疑惑，顿了一秒，意识到什么似的，干笑装傻道： “啊？我吗？” “啊哈哈哈哈哈，我又没被夺舍！我能有什么问题！” 他还以为对方知道了这具壳子里的芯儿不是原装货什么的，当即汗都要流下来了。 “谁跟你说什么夺舍了！”顿了顿，林回峰又继续挤眉弄眼激动道，“昨天有两个人来打听你呢！” “是两个女弟子！长得可美了！” 贺子枫先是松了口气，继而又听到后半句。 “......嘎？” 这是什么修仙后宫文展开？ 难道......是自己什么时候无意间展现出来的王霸之气吸引了妹子的视线？ 总不可能是因为自己端盘子的身躯格外伟岸什么的吧？ 这种鬼话，不说别人，他自己都不信。 如果是因为他某次服务态度不佳，而跑来投诉什么的，倒还更加有可能。 总之，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于是他收拾好吃惊的表情，淡定道： “她们说了找我有什么事么？” “倒是没有，只是问了你叫什么名字、老家在哪里，以及是什么时候入的宗门之类的。” “你都告诉她们啦？” “如实相告。而且，”林回峰正色道，“我总觉得其中那个杏眼的姑娘对你有意思。” “......” 贺子枫倒也想了想，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引起了这两位姑娘的注意呢？那两位姑娘究竟是谁？ 无奈，他每日在膳堂接触的人实在太多，导致他也思索不出什么头绪。 俩人这么一路插科打诨的，一会儿便到了膳堂。 今日膳堂人不算多，贺子枫仍然是负责分发膳食。将手中的饭食递给诸位同门师兄弟们。 这工作其实挺枯燥的，无非是一些简单的重复罢了。 案上饭食恰好已分发完毕，眼前却忽然伸过来一只玉白的手，指节分明，修长有力，指甲修剪整齐，是一只男子的手掌。 而且显然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 这人身形高大，此刻俯视着贺子枫的后脑勺。 贺子枫抬头对这人歉意地笑笑，道： “不好意思啊兄弟，这儿发完了，可能得麻烦你等我一会儿。”说罢，不等对方反应，转身钻进后厨去了。 那人挑挑眉，眼中惊讶之色难掩，看着贺子枫的背影，不置一词。 “兄长，你看，是不是长得一模一样！” 一道女子的声音自那男子身后响起。 原来，这高大的男子身后还站着两位女子，显然便是昨日来打听贺子枫的那两个。 * 贺子枫利索地拿出新的饭菜，盛好递到那男子面前，然而那男子却并不接。 “兄弟！饭！”贺子枫出声提醒。 那人却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萧成？” 贺子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即反应过来这人说的是一个人名，而且见人家目不转睛盯着他这张脸猛瞧的样子...... 他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嘴上立刻道： “哥们，认错人了吧。” 那人看现在膳堂人有些多，后边已经排起了长龙，也没想引起过多关注，道： “这位兄台不必紧张，我只是看你跟我一个故友长得实在很像，不知一会儿你忙完，能否赏脸跟我们聊聊？” 他说着，微微侧身，贺子枫见到他身后的两位姑娘，心下明白这便是昨日来打听他信息的两人。 三人穿着一致，均是这一批新入门的正式选拔弟子的服饰， 贺子枫清楚，眼下跑是不可能跑的，看来，只能发挥自己的装傻大法，一会儿见招拆招吧。 况且，他在这壳子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多少也有些好奇原身的信息。 于是贺子枫心一横，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 贺子枫收拾好一切，来到那一男两女所在的一桌坐下时，这三人的饭食还粒米未动。 所以，三人显然不是为了吃饭才来膳堂的，应该是偶然间发现他在此处，才找上门来。 三个人此刻分别占据了桌子的一边，那男子坐在他正对面。 他一坐下，三双眼睛便齐刷刷往他身上招呼，搞得他瞬间压力山大。 我去，怎么弄得跟三堂会审似的？！ 贺子枫汗又要流下来了。 其中一名女子盯着他，好奇道： “你脑子好啦？！你这是有了什么奇遇？看起来竟一点也不傻了！” 这态度，可一点也不像是见到故友，而且听这话，原主难不成原先是个傻子？！这话倒是给了贺子枫极大的操作空间。 这三人中，显然那男子要年长几岁，是他们的主心骨。 只见那男子用眼神制止了这女子的话，转头对贺子枫道： “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在下名叫贺子枫。”气氛有些凝滞，贺子枫下意识乖乖开了口。 “没有字？” “没有。” 那男子见他态度疏离，挑挑眉，却是自我介绍道： “在下文之粼。这两位是萧茹和文之月，都是我的妹妹。” 刚刚开口问候他脑子的，便是文之月。 贺子枫点头，却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走向。 “今日唐突，是因为前几日见到你，发现你竟跟我们走失的一位故友长得一模一样。” “连这里的一颗痣，也一模一样。” 文之粼指指自己的手掌根部，示意贺子枫看他自己的这个位置。 贺子枫抬手一看，愣了。 他自己都没发现过这里有颗痣。 这一下，完全使得本来打算假装自己不是原身 的贺子枫无法狡辩。 文之粼继续道： “你对我们，可有印象？” “那个......我...应该有印象，吗？” 贺子枫尬笑，不确定道。 第53章 原身的名字 假装自己不是原主的na已经失效了，是时候启动nb了。 失忆大法，启动！ * 虽说与文之粼一行三人的谈话，让贺子枫汗流浃背。 但最后好歹是让他用失忆强行圆过去了。 贺子枫此刻万分庆幸原主是个傻子，这才让他可以乱编。 他对自己之前的一切绝口不提，只说自己在灵蛇山的一个山洞中醒来，脑中一片空白，然后被人所救。 辗转流离之下，来到西陵，听说做青莲剑派的仆役弟子不仅能提供住宿，还提供伙食，便进了青莲剑派。 总之，贺子枫感觉一切天衣无缝。 据这三人所说，那名叫萧成的傻子，便是在灵蛇山走丢的。 至于如何走丢的，三人却是绝口不提。 贺子枫敏锐地察觉到这其中必定有猫腻，况且这三人见他神智变得清醒，脸上丝毫没有喜悦的表情。 只是不停地反复确认他是否真的完全失去了之前同他们相处的记忆。 结合他刚穿越来时那满身的新伤旧伤。 萧成的失踪和死亡一定不简单。 至少与眼前这三人肯定脱不开干系。 文之粼离开时，似乎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 试探般忽然开口道： “你既然清醒了，有时间便回东洲萧家看看吧，你爹娘一直在找你。” —————— 妖界。 妖王寝殿内，灯火通明。 秦西阁半倚着闭眼休息，硕大的黑色蛇尾盘踞在床榻上。 尾尖垂在床沿，漆黑的鳞片比夜色更深浓。 鳞片上偶尔闪过片片冷光，如同波光粼粼的湖面。 他脸色有些苍白，是近来一刻不停地处理族中大小事务所致。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刚刚带领妖族与魔族经历了一场混战。 他被封印了千年，这千年来妖族力量分散，尽管大祭司仍尽心尽力地管理着族中一些主要事务，也有几个妖族大将镇守，然而妖族群龙无首，这里又毕竟是强者为尊之地。 管理者实力稍微弱一些便难以服众。 总之，妖族人心涣散，被魔族打压得厉害，甚至妖族的地盘还被魔族侵吞了不少。 秦西阁一回来便重振旗鼓，妖族士气大增，这一次大战，便夺回了魔族夺走的最大的一片地盘。 但秦西阁也受了些伤，只得对外封锁了消息，在殿内休养生息。 知道他受伤的消息的，仅有三人，全是他的心腹。 此刻其中一名心腹正在下首低头向他汇报消息： “殿下，探子来报，有人在浦州的一个渔村见到了祁关盛！” 秦西阁并未睁眼，问道： “他在那里做什么？” “回殿下，似乎是有消息称那渔村附近有鲛人出没，从鲛人族手中换来的鲛珠上有珍珑幻镜碎片的气息。” 秦西阁皱了皱眉，想起在清池镇的花楼里也曾听到这个消息。 看来，这鲛宫，恐怕是非得去一趟不可了。 “继续打探消息，过段时间，鲛人族这边我会亲自去一趟，”他睁开眼睛，金色的瞳孔在他俊美的脸上存在感极强，冷血动物特有的竖瞳微微转动，盯着下首的人道， “记住！这期间务必盯好祁关盛的动向！” “是！” 心腹领命出去了。 秦西阁微微叹了一口气，再次阖上双眼。 这次去鲛宫，当然得带上贺子枫。 但去鲛宫之前，他要先去一趟人界，确认一些事情。 因为贺子枫的身份似乎有了些眉目。 先前在丰都时，他拿了那桃树妖的一枚血玉。 对方提出的要求便是，希望秦西阁能帮忙带一件物品到东洲的天露寺。 在天露寺时，秦西阁碰上了王城内萧家的人...... —————— 这边，箜浮山上，青莲剑派内。 贺子枫从膳堂那文之粼三人手中脱身离开，正想转悠到藏书阁去。 却在门口碰上许久不曾露面的方青词，也是巧，跟方青词遇见总是在藏书阁。 贺子枫当即把脑子里什么文之粼、萧成之类的玩意儿抛在脑后，毕竟那边反正是糊弄过去了。 至于原身父母什么的，只等自己离开，再让原身自己回去尽孝罢！ * 他拉着方青词寒暄一番，又仔细请教了一番有关自己修炼出现的问题。 方青词也不藏私，不仅带他到自己在落霞峰的洞府中，详细讲解了如何感知与自己亲和的元素属性。 甚至现场打坐，运行了一番体内的灵力，为贺子枫做示范。 贺子枫听得认真，收获满满，便打算自己回去试试。 然而他忽然又想起，自己似乎还不知道对方的玉简法诀。 这次找不到方青词，让他苦恼许久，若是能联系一二，也能方便许多。于是他便问起对方这事。 方青词对他说了，乃是一句“春赏百花冬观雪”，倒是非常符合方青词给他的温柔雅致的印象。 然而，当方青词反问到他的法诀时，他想起自己那个丢脸的法诀。 犹豫半晌，始终觉得自己这个多少有些拿不出手。 后来架不住方青词一直问。 而且，贺子枫又转念一想，反正到时候这法诀又不是自己念。 一想到有人要联系他，还得先神经病似的说一句“你觉得呢”。 贺子枫就想笑。 于是他便坦然答道： “你觉得呢？” “什么？”方青词大为不解。 “我的法诀，就是‘你觉得呢’！”贺子枫再次解释道。 他常常因为觉得自己的法诀烫嘴，而说不出口。 方青词有些为难道： “你的法诀，你决定就好啊，我觉得的话，也不起作用吧。” 显然，方青词今天也是被这贺子枫这混乱的回答搞得cpu都快烧了。 两人一个奋力解释，一个尽力理解。 一番拉扯之下，方青词终于一脸恍然大悟地搞懂了贺子枫的法诀，原来就是“你觉得呢”四个字。 “......”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方青词，一时之间也是有些无言以对。 —————— 贺子枫当夜便按照方青词的指导打坐。 真的很快就进入到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那是一种意识剥离出身体的玄妙状态。 第54章 试菜风波 他感觉周身一片空茫，万物似乎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了。 在这种状态下，他甚至能清晰地“看”见周身红色与绿色交织的光点。 那些萤火虫般的光点只要他一靠近，便往他身体内钻。 尤其是红色的光点，在他经脉中运行一周，便使得他周身都暖洋洋的。 整个人仿佛沉浸在一片温暖而宁静的海洋里，被轻柔的海浪托举着身体。 就这么打坐，直到清晨的钟声响起时，贺子枫才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一夜没睡。 * 贺子枫修炼过这心法后，便知道这心法恐怕是真的。 得知那心法不简单之后，他便一直打算问问秦西阁那功法的来历。 然而始终联系不到他。 而且，无独有偶，他后来又仔细整理了一番那储物空间。 竟在大量的饮茶、制茶的书籍中，又找出来两本功法。 他分别向几个人打听过这两部功法，均是天级功法，也全都适合火属性灵根修士修炼。 然而也全都无一例外，都是失落了上千年的功法。 创下这两部功法，包括写下《火云术》的这三位大能，都已在几百年前飞升成仙了。 贺子枫听到的时候，人都快麻了。 心里竟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这么频繁打听这些失传如此之久的功法，还被解长老劝说过好几次。 她语重心长地劝他修炼一途，最忌讳的便是好高骛远，眼下最重要的是珍惜时间、脚踏实地云云。 贺子枫拿着这三本烫手山芋似的功法，自然是不敢声张，然而珍惜时间这一句，他倒是听进去了。 因此，最终他决定还是先搁置一下，关于问秦西阁祖上是不是盗墓贼之类的事。 先修炼了再说。 是的，贺子枫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秦西阁怎么弄到的这些东西。 因此合理怀疑秦西阁祖上也许干过什么盗墓之类的行当。 专门去一些飞升的大能遗落在人间的洞府内挖掘宝藏什么的。 要不怎么解释秦西阁这家伙手里能有这么多失传了上千年的天级功法和心法？ 总不能是路边随手捡的吧？！ —————— 抛开秦西阁这边不谈。 自从找到新的努力方向之后，贺子枫每天除了在膳堂帮忙，便是努力修炼。 时不时的也向方青词和沈千舟请教一二。 由于觉得在房间内修炼容易被人发现什么的，他还特地跑到后山找了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修炼。 毕竟现在除了打坐，他还需要抽出时间练功法。这在狭小的房间有些施展不开。 晚上直到深夜才回房间。 然而即便是这么连轴转，他一天天的竟还是精力充沛、干劲十足，浑身有使不完的牛劲。 因为贺子枫想的是，他得在三个月内赶紧修炼到炼气七层，然后在新生试炼中好好表现一番！ 回家！指日可待！！ 他甚至每天也不贪图郑师兄找他试菜那点好吃的了，也不找林回峰聊天吹水了。 连续好几日，他都常常是一做完膳堂的任务，便赶紧溜了。 郑师兄和林回峰逮了他好几天也没逮到他的人影。 今日又是同样的情况。 “这小子，最近忙什么呢！”郑师兄两根胖胖的手指掐着下巴，一脸深沉道。 他身前的长案上摆了好几道菜，全是他最新研发的得意之作。 往常只要他告诉贺子枫留下试试菜，贺子枫无论如何都会留下，然而今日竟然只回答了他一个“哦”。 一个“哦”？ 只是一个“哦”！ 多么冷淡！多么无情！ 简直像极了外面有了小三的渣男，无情地对待自己糟糠妻子时的丑恶嘴脸！ 这对一个修士的厨师生涯是多么毁灭性的打击！！！ 郑师兄悲痛地望向身前的条案。 只见案上这些菜排盘精致，色香味俱全，只是看着便令人食指大动。 看到一旁的林回峰，又觉得老怀甚慰。 只见林回峰坐在一边，正忙着，没工夫答郑师兄的话。 只见他一边往嘴里炫饭，一边狂点头表示肯定。 他也注意到那这家伙最近神出鬼没的，好几次甚至在房间里也找不到他的人影。 林回峰特地晚上去找他，也扑了个空。 现在，贺子枫一走，最近试菜的人便只剩了他一个。 虽说（嚼嚼嚼），郑师兄做的（嚼嚼嚼）饭菜（嚼嚼嚼）的确好吃（嚼嚼嚼），但是（嚼嚼嚼）怎么能（嚼嚼嚼）只有自己一个人长胖！（愤怒而大口的嚼嚼嚼） 总之，两人商量好，下次再见到贺子枫，一定要逮住他问个明白。 * 又是三两日过去。 这一日，眼见贺子枫又要开溜，林回峰眼疾手快叫住了他。 “我说，子枫哥！这几日你究竟是在忙个什么？！”林回峰愤愤道，“连郑师兄的新菜也不来试了！” “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吃完了四道菜啊四道菜！” 贺子枫大惊： “嗯嗯嗯？” “什么时候的事？？” 我去！他不知道啊！没人通知他啊！ 他要是知道郑师兄要试菜，就是少修炼一天也无妨的啊，就当给自己放个假什么的。 “我可是提前三天就告诉你了！”林回峰怒道，“而且，郑师兄当日也告诉你了！” “说！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你都不在乎我和郑师兄了，嘤嘤嘤~~~” 林回峰作西子捧心状，一脸的受伤。 贺子枫其实是有些心虚的，毕竟他最近的确天天忙着修炼。 但众所周知，人越是心虚，声音就越大。 只听贺子枫大声道： “你听我解释啊！事情不是这样子的！” 完全是一副渣男认错、积极挽留的态度。 贺子枫拉着林回峰坐下，将方青词告诉他的有关新生试炼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林回峰。 当然，也顺便告诉了林回峰自己的灵根“失而复得”的吊诡事。 以及自己想成为内门弟子，当惩强扶弱、济世救人的修士之类的豪情壮志云云。 虽说嘴上说个不停。 但其实，贺子枫的内心感受感受却是有些复杂的，其中不仅仅是心虚。 第55章 天藏殿 一方面，他的确感到自己疏忽了好兄弟的感受，而另一方面，接受了二十多年内卷教育的贺子枫总有一种偷偷卷是在背叛组织的愧疚感。 他甚至怕自己努力想要逃脱仆役弟子的身份，在林回峰看来，恐怕是一种冒犯和轻视。 总之，诸多的原因导致他并未告诉林回峰此事。 因此他解释的时候，不自觉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 到最后，完全是一副积极认错，老实交代的态度。 而一边的林回峰这回终于搞懂了，原来这人最近是在忙着修炼！ 关于贺子枫没有灵根之事，林回峰先前也是知道的。 但这也只是听贺子枫自己说的。 眼下听闻贺子枫的这个好消息，林回峰却完全没有表现出贺子枫预想中的任何责怪或嫉妒的神色。 反而是呲着大牙咧嘴一乐：“嘿！你干嘛不好意思！”又伸手捶了一捶贺子枫的胸口，道，“子枫哥！多好的事儿！” 贺子枫正要流出感动的泪水，但又见林回峰哥俩好地揽住他的肩膀，继续道： “说真的，为了给你庆祝，咱们找郑师兄炒几个菜吧！” 还一边掰着手指，一边流着口水数道： “要那个红烧蹄花！那个水煮肉片！清蒸鳜鱼！......” 贺子枫感动的泪水瞬间消失。 “......” 这家伙找什么庆祝的借口！ 我看你就是想吃郑师兄做的菜罢了！ * 最后，这事以郑师兄高兴地做了一桌子的菜揭过。 别的不说，看得出郑师兄是真的爱做菜。 * 然而，几天后，贺子枫便从扭扭捏捏的林回峰嘴里得知了一个惊天事实。 原来林回峰这死孩子也是个极品天灵根，木属性。 从进宗门起便一直在修炼，已炼气七层。 不想通过正式选拔进入宗门是听说这样更省时省力。 而且也不必过于高调。 贺子枫听完人麻了，短短的几句话，震撼了他三四次。 不是哥们，你今年刚满十九啊！才踏马两个月就炼气期七层是什么逆天水平？！！ 啊啊啊啊啊！天杀的我要跟你们这些天才拼了啊啊啊啊啊！！ 怎么会周围所有人都是修仙天才？嗯？ 那他之前的心虚和愧疚都算什么？！ 算他想太多。可恶。 就在他正要占据道德的制高点对对方指指点点时。 对方却苦笑一声，继续道： “因为我从小孤身一人乞讨长大，没有父母亲族可以庇护，因此一直以来行事都极为小心谨慎。” “是因为把子枫哥当成了我亲哥，才决定告诉你。” 贺子枫沉默了。 不仅是因为他有相同经历的，深知其中的艰难。 更是因为他忽然想起，其实眼前的少年比起自己的妹妹，似乎也大不了几岁。 唉，妹妹。 自己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再次见到妹妹？ 因此，贺子枫瞬间熄火，心道： 哦，可怜的小家伙，他又有什么错呢？ 而且说真的，退一万步讲，自己就不能是有错的那个吗？ 总之，今夜两人进行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并约好三个月后一起参加新人试炼。 —————— 山中无日月。 每天都重复的日子总是令人感觉过得特别快。 时间一晃，又过去枯燥乏味的一个半月。 贺子枫每天夜以继日的修炼，终于是已修炼到炼气六层。 按这样的势头下去，新生试炼他是肯定能参加了。 由于身边的参照物都是方青词和林回峰这种怪物，所以贺子枫竟然没觉得自己的修炼速度有什么不对劲。 直到这一日的早课。 来指导众位仆役弟子的人居然是多日未见的沈千舟。 他昨日才刚回到宗门，在任务堂交了任务。 一向严格的修炼狂魔沈千舟今日看到贺子枫时，竟一反常态地点点头，还千年难得一遇地夸赞了一句： “不错。” 早课结束后，甚至还专门询问了贺子枫是否有遇到什么不懂的问题。 这和颜悦色的样子把贺子枫都吓了一大跳，感觉十分受宠若惊。 他战战兢兢地回答，已经请教了其他长老，暂时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沈千舟才点点头，然后离开。 贺子枫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居然得到了修炼狂魔的认可！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大概、也许、可能、应该，自己也他妈是个修仙天才！哈哈哈哈哈！ 总之，因为一句“不错”，贺子枫偷偷乐了一个早晨。 沈千舟毕竟长了一张他大舅哥的脸。 以这样的一张脸说出口的夸赞，让贺子枫有种自己的努力得到了长辈认可的感觉。 * 其实，这一个半月之所以成长得如此之快，不仅是因为贺子枫近乎疯狂的努力。 也是因为最近他身边几乎没有发生什么事，山上的娱乐活动也不多，无聊感也让他不得不修炼。 总之，本来他一开始还像个人类一样修炼，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干！ 近来偶然发现彻夜打坐、运气吐息，似乎居然完全不影响他精力的恢复之后。 他更是丧心病狂地直接进化掉了睡眠，直接通宵打坐，灵力的增长速度飞快。 上次见过的文之粼等人后也没有再出现。 贺子枫自然也乐得不去管他，他倒是希望这帮人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因为他总是有种直觉，这几人看起来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和善。 至于方青词，也是索性直接在洞府内闭关修炼，已经几乎一个月不见人影。 林回峰，不提了，这家伙跟他差不多，然而修炼的速度却逆天到他已经麻木。 因为这家伙就快筑基了，近日正在四处寻找那什么筑基丹。 其实这东西在青莲剑派倒不算难找，毕竟是个十大仙门之一不是，灵犀峰的丹修可不是吹牛的。 因此这家伙最近便天天往那个灵犀峰跑，试图结交一两个豪横大方的丹修弟子什么的。 本来吧，筑基丹这东西也不算稀罕，在天藏殿登记一下，便可领到。 天藏殿便是青莲剑派传说中的藏宝库，里头的丹药、武器、灵草简直数不胜数。 第56章 新人试炼提前 还是那句话，十大仙门之一，家底丰厚。 作为青莲剑派的弟子，想在这方面吃苦？ 休想。 但林回峰打听过了，由于近来门中弟子筑基的人多，高阶的筑基丹早已经被领完了。 他也是不得已，才跑到灵犀峰去。 而且目的也很单纯，图的就是人家的高阶筑基丹。 * 贺子枫此时正在他那后山找到的修炼宝地打坐，正好吐纳一周，睁开双眼。 因着这修炼，他的五感已十分敏锐。 此刻睁眼，便是察觉到有人靠近。 只见林回峰这家伙，慌慌张张地从草丛中钻了出来。 往日两人都默契地靠玉简联系，今日不知怎么的，竟有功夫来寻他？ 贺子枫以为是对方终于得到丹药，特来宣布这个喜讯，挑眉道： “怎么？要到丹药啦？” 然而林回峰却大喘气，摇摇头愤愤道： “没呢！这帮丹修弟子，真是一点都不讲同门情谊！” “不说这个了，我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的。” 贺子枫站起身，好奇道： “什么消息？你用玉简联络我不行么？” 林回峰直接切入正题，道： “我刚刚在灵犀峰，听到一位弟子说，新人试炼似乎要提前了！” 原来，今日他偶然间听见灵犀峰两个小药童在抱怨。 说是由于那新人试炼提前了，便需要在短时间内提前备好许多基础丹药，因此整个灵犀峰最近炼丹压力不小。 自然也抽不出更多的人手炼制筑基丹。 据说，这是因为这一批新人中出了一个修仙怪物，才一个半月便已经达到筑基期大圆满了。 这秘境被长老们设下了严格的修为限制，只有金丹期以下的弟子才能进入。 是专门用来给新入门的弟子提升实战经验的。 长老们想了诸多方法，无果，最终还是决定提前开启新人试炼的秘境。 他们是绝无可能不让这个弟子参加的。 毕竟这秘境十年才会开启一次，这种能确保安全的实战机会并不多，每一次机会都异常珍贵。 ........ 贺子枫听完又麻了。 他已经猜到那个修仙怪物是谁了。 他大爷的，除了方青词还能有谁？ 天杀的！他真的要跟这些修仙天才拼了啊！！！！ 要被卷死了啊，真是没人性的家伙。 _(′_`」 ∠)_ * 果然，次日早课时，御兽峰长老一上完早课便宣布了此事。 一众弟子自然是瞬间议论纷纷，看来想要参加此次试炼的人不少。 长老没管众人的反应，继续讲着。 新人试炼的幻境会在三天后开启，幻境的时间持续七天七夜。 进入幻境后，弟子们身上的玉简将不能使用，这防止的是弟子们互相串通作弊。 试炼结束后，表现突出的弟子有可能会被五大峰的长老挑中，成为内门弟子。 而且，即便不能成为内门弟子，参加完本次试炼的弟子，也能直接成为外门弟子。 当然了，长老们也并非全然不考虑这帮普通弟子的感受。 由于考虑到时间毕竟缩短了这么一大截，最后长老们一致决定降低一些门槛。 也就是说，这一次的试炼，达到炼气期六层及以上的弟子，都可以参加。 并且，每位弟子派发的培元丹增加十五粒，防止出现灵力耗竭的情况。 每人一张传送卷轴，只要撕碎卷轴，便可立即传到宗门已清扫好的安全地点，等待幻境打开的时间一到，便可出来。 总而言之，这幻境一旦进入，便没有人可以使用任何方法离开，除非幻境再次开启。 绝大部分还未能修炼到炼气期六层的弟子愁眉苦脸地离开了，只剩下一些已达到要求的弟子，正在高兴地询问长老关于新人试炼更详细的消息。 贺子枫也围上前默默听了会儿，便离开了。 这对于刚好达到要求的他而言，这当然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因为这新人试炼还没开始，便淘汰了一批修炼速度慢一些的竞争对手了。 当晚，贺子枫仍然想再次联系秦西阁，毕竟他要进入幻境七天，不确定待在幻境中能否使用那铜镜。 然而铜镜却依旧不曾亮起。 * 青莲剑派内，听闻新生试炼提前开启的消息，自然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而且每个人愁的东西还各有不同。 有的为修炼速度太慢而愁，有的为幻境中可能遇到的危险提前发愁。 而文之月待在她落霞峰的洞府内，也是愁眉不展。 原因是她大哥文之粼前日刚离开宗门，说是回家找父亲商议要事。 走之前文之粼对外称闭关修炼，回家的消息也只告诉了她一人。 连一同从王城来的舅舅家那对双胞胎兄妹也没告诉。 眼下时间不等人，她不得不紧急催动灵力传讯，联系自己远在千里之外东洲王城内的哥哥。 —————— 三人后，演武场上。 不论众人是何种反应，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 试炼幻境开启的这一天总归还是到来了。 最终确认参与的弟子，也就是整个宗门内在炼气六层以上，金丹期以下的所有弟子，共有约一百二十余人。 原来，长老们见此次试炼的弟子数量不多，便将先前进入宗门的弟子中修炼到这一阶段弟子也加了进来。 其中，仆役弟子约有二十多人。 也就是说，其中绝大部分还是正式招纳入门的弟子。 眼下，乌泱泱一群弟子，全都有序地站在演武场上，等待长老们的到来。 贺子枫和林回峰站在一处。 他远远地就看到方青词站在极靠前的位置。 视线一扫，又在方青词附近看到文之粼等人。 贺子枫揉了揉眼睛，疑心是自己看错了，或者昨晚没睡好，眼前出现了重影什么的。 倒不是因为文之粼有什么异状，而是因为文之粼旁边站的那杏眼的女子，似乎是叫萧茹什么的。 这这这......这妹子旁边的人，跟她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 两人的区别只是一人作男子装扮，一人作女子装扮。 难不成，这萧茹还是个双胞胎？！ 第57章 进入幻境 贺子枫摸着下巴，啧啧称奇。 林回峰见他一直往那个方向张望，也从后边悄悄凑个脑袋过来，跟他一同望过去，小声咕哝道： “子枫哥，你看什么呢？” 贺子枫朝萧茹一行人的方向努努嘴： “上回不是那两个女子来找我来着，原来其中一个是双胞胎啊！” 林回峰还以为贺子枫关注那姑娘，是对她有了好感。 他一脸叹息地摇摇头道： “唉！子枫哥！我可跟你说，这姑娘啊，你还是算了吧。” 贺子枫好奇道： “怎么？” 上次这小子不还挤眉弄眼地揶揄自己呢？怎么话锋变得这么快？ 林回峰道： “你看到那女子右手边的男子没有？” 是文之粼。 贺子枫点头表示看到了。 “我都跟师兄们打听过了！原来这人就是那三个极品天灵根之一！ “是火系的天灵根，攻击力又强，”林回峰小声道。“那双胞胎女子是他舅舅家的妹妹，他可护犊子得紧。” 林回峰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手臂，道： “天涯何处无芳草！子枫哥，为了你的人身安全，咱还是换个人喜欢吧！” 贺子枫无语，沉默半晌道： “我啥时候说过我喜欢人家了？！” 贺子枫心道，保不齐咱还是她哥呢！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林回峰正要答话。 这时，演武场前方宽阔的台子上传来幻剑峰司长老的声音。 他正嘱咐弟子们分发此次试炼需要发放的物品。 正是那御兽峰峰主提到过的丹药和卷轴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全都被装在一个储物袋中。 看来这储物袋，便是用来存放在这幻境中猎杀的妖兽、寻得的秘宝之类。 贺子枫简单查探了一番那储物袋，发现其中甚至包括一枚辟谷丹。 食之可使人辟谷十天而不觉饥饿。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 此时正是卯时一刻，长老们只待卯时三刻便要开启幻境了。 —————— “呸呸呸！” 贺子枫吐出嘴里的草叶子，从草地上爬起来。 仰头环视四周。 四周是茂密的树林，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 他还是太年轻了，把青莲剑派这帮长老想得太和善！ 连张地图也不给！ 还把他弄到这么个鬼地方。 他刚刚本来已经和林回峰商量好，两人一会儿进了幻境要组个队互帮互助什么的。 俩人自然也想到，进了幻境，他们不一定能被传送到同一个地方。 于是他们商定，走在后边的林回峰要紧紧拉着贺子枫的胳膊，绝对不能松手。 然而贺子枫一踏进那幻境的传送门，便感到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林回峰本来拉住他手臂的力量也瞬间消失了。 于是，贺子枫不仅袖子少了半截，他本人还被这传送门的力量甩了个趔趄。 导致他一进来就被摔了个狗啃泥。 此时传送门外，林回峰望着自己手上的半截袖子，愣住了。 贺子枫在林中，看向自己的胳膊，也是长叹一声。 别的不说，林回峰这孩子，力气挺大。 贺子枫望向深不见底的未知丛林。 哦豁，这下只能靠自己了。 * 待到幻境开启一刻钟后，一百多名弟子便全都进入试炼幻境内。 而且，他们全都被传送到了不同的地方。 刚刚在演武场上，幻剑峰的司长老详细地讲了此次试炼的规则。 此次试炼的内容很简单，也很直接，就是猎杀其中的妖兽。 试炼结束时，获得的妖兽内丹越多，便越有可能得到长老们的青睐，成为内门弟子。 最重要的是，猎杀妖兽数量前三的弟子，宗门还额外准备了奖品，据说今年的奖品便是灵犀峰的长老准备的高阶丹药一瓶。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这次试炼的所得，除却一些妖兽的骨肉皮毛等要上交给任务堂之外，其余收集到的宝物全都归弟子个人所有。 上交妖兽的尸体，还可以获得任务堂的积分。 其余的部分，也就是妖兽的内丹，归他们自己所有。 所以这不仅是一个绝佳的实战机会，更是获得大量修仙资源的方式。 在幻境中，弟子们除了猎杀妖兽之外，还可以获得许多其他珍宝。 青莲剑派的这试炼之境也算是大有来头。 据说这里是由剑派内一位已经飞升的祖师发现的，乃是某个灵兽废弃的洞府。 那灵兽十分强大，因此幻境中多是未开灵智并且不十分强的妖兽。 自发现这废弃洞府时，青莲剑派便将此处作为刚入门的弟子的试炼之地。 同时为了保障弟子们的安全，设下禁制，禁止筑基期以上的弟子进入。 幻境中的妖兽由于有类似新生试炼这样的定期清扫，因此它们的等级也多稳定在一阶到三阶。 即便其中有例外，长老们也会在每次开始之前再次仔细排查一次。 可以保证的是，即便那灵兽已不在此间镇压了，幻境中也绝对没有高阶妖兽。 至于说其他的珍宝。 由于那灵兽的习性，其间生长的灵植仙草数不胜数，甚至还另有一些未被人发掘到的秘宝。 甚至有些宝物，对弟子们今后的修行也是大有助益。 这也是宗门宁愿提前开启幻境，也不想让方青词错过的原因。 毕竟宗门内的长老对这个修仙天才十分关注，寄予厚望。 可以说，他是唯一一个还未开始试炼，便已经被决定好要成为幻剑峰司长老关门弟子的人。 —————— 话说回这幻境之内。 一百二十余人被传送进试炼幻境内，甚至全都被传送到不同的地方。 足以见得这幻境之广阔。 几乎称得上是一片小型的大陆。 贺子枫被传送进的是一片密林的深处。 林中遮蔽物众多，天然便是妖兽们的栖息之所。 他深知越是危险的地方，便越是伴随着巨大的收益。 因此他时刻保持警惕，也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他修行的功法，是秦西阁给他的。 那功法名叫《燎原诀》。 在进幻境前，他已修炼到第二层。 他身上带着的唯一的一把武器，是他一个半月前为了修炼此功法，在门中武器库领的一把最普通的铁剑。 本来试炼之前宗门也有发放武器之类，但贺子枫既然已经有了一把，便也拒绝了。 第58章 当务之急是苟住 宗门中统一发放的黑色布鞋，踏在落满枯枝败叶的地上。 脚下偶尔发出枯枝断裂的脆响，和树叶被压碎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贺子枫独自穿行在这密林间。 周围寂静无声，暂时很安全。 他恍惚间竟想起了几个月前，刚刚穿越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那时候他刚从那山谷中出来，便是秦西阁带着他，也是走在这样的密林间。 那时候有秦西阁领路，倒是并不觉得林中有多么危险。毕竟那人对山中熟门熟路，又是个经验丰富的猎户什么的。 再加上那时又是两人同行，自然消解了许多独处的恐惧感。 眼下自己一个人，虽说天色尚早，他也必须为如何在林中过夜仔细考量一番。 但贺子枫却不是为了找个睡觉的地方，他已经打定主意在幻境中的七天七夜都不睡觉了。 毕竟夜晚的密林，比白天要恐怖得多。 不仅因为夜晚没有光线，视野受限，更是因为林中的妖兽一般都是昼伏夜出，夜晚才是猎杀妖兽的最好时机。 这是他与秦西阁在赶路的半个月，天天宿在野外得出的经验。 不过老实说，其实贺子枫暂时还没想到猎杀妖兽这一层。 毕竟作为一介怂人，他认为当务之急是先苟住，不能把自己的小命交代在这里。 美其名曰先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什么的。 * 贺子枫本想试试看能否走出这片林子，或者至少走到开阔些的地方。 他按照太阳落山的方向，有意识地顺着一个方向行走，这样至少让他不至于在林子里瞎转悠。 也能让他不至于在原地打转。 他自认并不是个路痴，然而这山林中每棵树都长得差不多，实在容易迷路。 然而这林子越走越偏僻，他一手用剑鞘开路，一路拨开眼前杂乱生长的，简直茂盛到离谱的枝条藤蔓。 他谨慎地打量着周围，始终不见什么较为安全的所在。 但幸运的是，也并没有出现妖兽的袭击。 眼见这条路实在艰难，他有些犹豫自己是否需要换个方向。 正出神间，他却敏锐地猛然回头。 因为他察觉到前方不远处似乎传来什么动静。 是打斗的声音，而且十分激烈。 甚至还有树干被什么东西折断后砸在地上的沉闷声响。 有人跟他一样，也被传送到这林子中了么？ 而且还不幸遇上了妖兽？ 听这动静，这妖兽恐怕体型巨大。 贺子枫皱了皱眉，放轻脚步，手指慢慢搭到剑柄上，打算靠近看一看。 还没等他靠近，耳边便听到一阵靠近的风声，和利器划破空气的破空声。 贺子枫瞬间瞳孔一缩。 不对！ 那人的感觉敏锐到近乎变态。 此刻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存在，竟正飞速往他这边移动！ 贺子枫迅速转身后退，他不确定跟这人打斗的是个什么东西，也不想卷进什么麻烦里。 所以他转身便跑。 他毕竟修炼了这么长的时间，脚上功夫不弱。 跑起路来已经是相当快。 然而后面这人不知道是个什么怪物，一直跟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完全甩不掉！ 眼见那人带着一个不知名妖兽的追杀快要追上他了，贺子枫见实在躲不掉。 只好硬着头皮拔出剑，准备迎战。 那人只一息之间便也追上来了，看清贺子枫的脸庞，只是微微愣了一瞬。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要让贺子枫帮忙的意思。 贺子枫也在第一时间看清这人的脸和衣着，是正式招纳入门的弟子的服饰。 来人是个看起来跟林回峰差不多大的少年。 他眉眼精致，长发一丝不苟束在头顶，出手的动作干脆利落，一看便是经过长久的专门训练才能有的身手。 这跟贺子枫这种自己摸索着修炼的人，展现出完全不同的强悍杀伤力。 他身后追上来的妖兽是一只体型硕大的黑熊，这黑熊此时已经被完全激怒，一掌便拍断了那少年身侧一棵水桶粗的树。 原来刚刚那动静是这黑熊弄出来的。 贺子枫在一旁更是狐疑了。 他原本以为这人兴许是想求助，所以才穷追不舍地一直跟在他身后。 然而看这情形，这人明明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助，解决起这只黑熊妖兽来也是云淡风轻。 这不，三两下的功夫，那妖兽发出最后一声嘶吼，便倒地不起了。 打斗转瞬间结束。 只见这少年此刻整个人像一把利刃收刀入鞘般，挽了个剑花，一颗火红色的三阶妖兽内丹便飞进少年的掌中了。 至于地上那可以用来换取积分的妖兽尸体，少年看都没看一眼，直接便收剑离开。 贺子枫提着把铁剑，看完全程，疑惑之情只增不减。 这人干嘛追他？ 然而这少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眼见这人就要离开，贺子枫急忙追上。 问道： “道友如何称呼？刚刚为何忽然追我？” 那少年倒也挺讲礼貌，停下脚步，却只回答了后半句，道： “以为是妖兽。”见贺子枫还要跟，少年冷淡道，“我不喜欢跟人一起。” 刚想问问能不能同行的贺子枫摸摸鼻子，咽下了刚到嘴边的话。 只能眼睁睁见着那少年几个纵身，便在眼前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呵，真够高看他的。 这速度，他就是想跟也跟不上啊！ 总之，这少年出现得突然，离开得也很迅速。 贺子枫很快便将这个小插曲抛在了脑后。 * 又在林间行走半日。 贺子枫也很是奇怪，为何自己碰不到哪怕一个妖兽？ 这要是离开幻境的时候，一颗妖兽内丹也没拿到，岂不是很丢脸？ 他一直有些疑心，说不定自己周围的妖兽，已经被那个战斗力爆表的怪力少年收割了个一干二净。 然而在他看不到的阴暗角落。 一群未开灵智的低阶妖兽吓得瑟瑟发抖，那可怖的妖王气息总在这林子里四处游荡。 恐怖的威压吓得他们全都躲得严严实实。 这全都要归功于秦西阁那一枚鳞片。 * 皇天不负有心人。 不知道是不是古希腊掌管幸运的神终于听到了他的呼唤。 在林中整整走了三个时辰的贺子枫，终于走出这片林子，来到一片较为开阔的地带。 四周的树已经没有那么茂密，不远处甚至有一条溪流潺潺流动。 第59章 试探 当然了，他在林子中这三个时辰也不算全无所获。 在发现根本没有妖兽鸟他过后。 贺子枫便直接开摆。 地上只要是他认识的灵植，几乎全被他薅了个遍。 他甚至找到一些炼制筑基丹的月牙草。 这种草开出的花像一个小小的月牙，非常好认，贺子枫在一本书里见到过。 想着到时候林回峰也能用用。 拿上原材料到灵犀峰求筑基丹，说不定能容易些呢？ 其余的，他还摘了一大堆灵果什么的。 有一种果子看起来还怪有意思。这果子挂在枝头，红艳艳的，隐隐的似乎还泛着红光。 像一枚小灯笼似的。 虽说这灵果他倒是不认识吧。 但他以前也看过一些什么修仙的电视剧之类的。 那里头不是总说什么主角吃了灵果，便灵力大增什么的？ 退一万步说，那个吃了灵果灵力大增的人，就不能是他吗？ 总之带走！都带走！ * 走出那林子之后，贺子枫便决定顺着那溪流的方向一直走。 一路简直顺遂到极点。 甚至顺利到他几乎感到有一种不合时宜的乏味。 因为他居然碰上了一开始组队不成的林回峰！俩人被传送的地点原来如此近！ 这一下是真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了。 贺子枫喜极而泣。 俩人互相吐槽自己遇到的糟心事。 然而当林回峰得知贺子枫的苦恼居然是一个妖兽都没遇到的时候，他一时也有些不知道该说这人究竟是幸运好，还是不幸好。 毕竟遇不到妖兽，也就意味着拿不到妖兽的内丹了。 拿不到内丹，那在这次试炼中便是妥妥的垫底。 而且，这跟他想要成为内门弟子的梦想显然便要失之交臂了。 然而贺子枫的心态倒是还不错。 既然当不了内门弟子，也能成为外门弟子嘛。 相信外门弟子能接触到的信息，应该也不少。 至少应该不会比仆役弟子差。 然而不知是林回峰这家伙能给人带来好运还是怎么的。 贺子枫在黄昏之前居然意外撞上了一只双目赤红的灰鼠。 两人这时候已经找好了一处不太深的洞穴，简单勘察一番过后，便决定第一个晚上在这里度过。 他们现在既然遇上了，那么自然也就轻松许多，毕竟可以分工合作。 两人在洞口布置好防护结界，商量好晚上轮流守夜。 然后林回峰便到附近去放置一些陷阱法阵什么的。 贺子枫一人待在山洞口附近。 那只灰鼠就是在此时出现的。 这玩意儿从草丛里疯了似的窜出来的时候，吓得贺子枫“嗷”的一声大叫。 差点直接跳到旁边面黄肌瘦的小树杈子上去。 其实，早上他见到那少年杀的黑熊妖兽其实跟他在动物园看到的普通黑熊，体型差距不大。 而且那黑熊还没怎么开始嚣张便驾鹤西去了。 然而眼前这灰鼠跟那熊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熊不常见，老鼠还不常见么？ 任何一个见过巴掌大的老鼠的人，再见到这他妈小腿高的老鼠都得尖叫。 他有想过妖兽这玩意儿可能有点掉san，但没人说过这玩意长得可以这么猎奇啊！！！ 这种灰鼠妖兽体型中等，长相潦草，比寻常老鼠大了许多倍。 一对儿发黄的门牙看起来贼锋利，贼恐怖。 这玩意儿匍匐在地上的时候，几乎有他小腿那么高！ 飞扑到跟前的时候，贺子枫更是感觉这玩意儿几乎要扑到他的脸上了！ “卧槽啊啊啊啊啊！！” 整个山谷回荡着他惊恐的叫声。 贺子枫眼见周围没什么地方好躲，慌得一时之间四处乱窜，简直比那巨鼠还慌张。 窜到一棵巨大的树下，开始跟那妖兽围着树绕圈圈。 恍惚间意识到自己这是什么秦王绕柱行为，然后才终于想起自己背上也负着一把铁剑。 他神色才终于从慌张转变到认真起来。心道，自己好歹也修炼这么长时间，总不至于连个一阶妖兽也制服不了。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只见他回身一手拔出铁剑，一手掐诀，眼神坚毅。 使的是《燎原诀》第一式，火树银花！ 剑光飞舞间，一阵火花带闪电地往那老鼠身上招呼，这动静炫酷无比。 贺子枫见烟尘四起，料定那妖兽已在自己强大的实力下伏诛。 四十五度角勾起嘴角，自信微笑。 呵，一阶妖兽，易如反掌。 然而下一秒，那灰鼠便从烟尘中窜出，只有头上一小撮毛被烧得焦黑，其他部分完好无损。 贺子枫大骇，继续奔逃。 “啊？卧槽啊啊啊啊啊！怎么没用啊？！” 一人一鼠，一逃一追，跑到潺潺的溪边。 不行，再这么跑下去，自己的体力会支撑不住的！ 贺子枫终于意识到这个严峻的问题。 他双指并拢，默念法诀，打算使出《燎原诀》第二式，星火燎原！ 生死关头，他的潜力也似乎被激发出来一部分。 他集中精力，汇聚浑身灵力于指尖，只见他双指之间“噗—”地窜出一道...... 小火苗。 然而他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将那火往妖兽身上掷去。 准头不够，扔了三次才中。 然而也就是这最后一次，那豌豆大的青绿色小火苗一接触到妖兽，便腾地剧烈燃烧起来。 那火光中的妖兽一身黑气逸散，看起来邪门极了。 贺子枫拄着剑鞘，也因为短时间内使用的灵力过多，脸色都有些发白。 他收剑，从怀中掏出一粒培元丹吞下。 这是恢复灵力的丹药。 宗门这次发放的培元丹全是高阶的，因此他恢复得很快。 原来那《燎原诀》第二式威力虽强，然而却极耗灵力。 贺子枫现在不过炼气期，本来施放一次便足以耗尽他全部的灵力了。 刚刚是生死关头，身体的潜能被激发出来了。 他站在原地等了会儿，本以为那烈火燃尽之后，便能收集一枚妖兽的内丹。 然而，直到那妖兽都变成了一堆黑灰，贺子枫用树枝扒拉半天，也不见内丹的踪影。 贺子枫狐疑，心道。 这......难道是自己那火焰太过猛烈？将那珠子都给烤化了？ 第60章 发狂的妖兽 虽然有这样的猜测，但他其实明白这是绝无可能的。 妖兽的内丹好比妖兽的能源中心，是他们修炼的媒介。 其中蕴藏着妖兽的全部灵力。 这内丹可能被炼化，但绝无可能被烧成一堆灰！ 况且刚刚那妖兽发狂的样子明显不对劲。 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 贺子枫正百思不得其解间，远远听到林回峰的呼唤声。 他只好将这妖兽的事抛在脑后，先去找林回峰汇合了再说。 贺子枫没有注意到。 不远处的树丛后有一道高大的黑色人影，观察他许久。 见他离开，也悄悄消失在原地。 * 贺子枫回到山洞口，正打算向林回峰讲述刚刚诡异的遭遇。 然而看清林回峰的样子，却是一惊。 因为眼前这人竟比他还狼狈。 脸上满是细小的伤口，浑身泥土草屑。 最严重的是手臂上还有一道划伤，像是野兽的利爪所为，还在汩汩地流着血。 要知道，这家伙已经快筑基了，实力比他高了不是一星半点。 林回峰今日进试炼以来也遇到好几只一阶、二阶妖兽，但全都没让他吃过这么大的亏。 贺子枫见伤口还在流血，有些担忧，问道： “这伤口有毒么？” 见对方摇摇头，他便急忙掏出伤药和干净的衣物递给对方，示意林回峰赶紧处理伤口。 一边有些不解道： “你不是去布置陷阱去了？怎么弄成这样？” 林回峰坐在一块宽大的石头上，接过东西，开始龇牙咧嘴解衣服处理伤口，道： “在附近遇到一只二阶妖兽，不知道是不是误闯了它的领地，简直像疯了一样。”他苦笑一声，“我这次差一点点，就交代在那里了！” 贺子枫心里一凛，有种不好的预感，恐怕眼下这情况不是闯了妖兽的领地，而是惹到什么人了。 但贺子枫没有急着说，只问道： “你杀死那妖兽了？” 林回峰摇摇头，道： “那边恰好有一个山崖，我设计让那妖兽冲了下去，兴许是摔死了吧。” “就是可惜了那枚内丹，或许我们现在去应该还能找到。” 贺子枫闻言却是摇摇头，斩钉截铁道：“那内丹已经不在了。” 林回峰问他为什么。 他便将自己刚刚与那一阶妖兽缠斗的过程告诉了林回峰。 包括那妖兽消失的内丹。 林回峰此时已经清理好伤口。 他是木系灵根，待在草木茂盛的山野间木系元素充沛，恢复起来也更快。 再加上那伤口上并没有毒素，因此也只是做了些简单的包扎。 他沉默着听完贺子枫一席话，一脸忧色道： “难不成，这次试炼，混入了什么不怀好意的人？” 贺子枫也很困惑，毕竟眼下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已知的信息实在有限。 唯一能明确的就是，这种情况绝无可能是偶然。 一定有人在暗中搞鬼。 他们不明确的是。 这人是只针对他们，还是针对所有弟子？ 若是针对所有弟子，那便好懂。 无非是为了减少竞争对手，增大自己成为内门弟子的机会。 若是只针对他们，那就难猜了。 毕竟两人平时在门中交游甚广，又是在膳堂做事，每天接触到的弟子可不少。 但打个饭而已，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吧！ 他们都不是什么攻击性很强的人，平时跟人的相处似乎也很正常。 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什么头绪。 贺子枫本想重新今夜要不换个地方驻扎。 然而林回峰提议道，反正再换个地方也说不准会不会再遇到那种发了狂的妖兽。 而且也不一定能甩掉那个暗中使坏的家伙。 还不如就待在此处，静观其变。 最重要的是，他们也能保存体力。 贺子枫听了也觉得这话有理。 于是两人便还是依照原先的计划，待在山洞内。 * 入夜，幻境内危机四伏。 两人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轮流守夜，俱是一夜未眠。 然而一夜风平浪静。 * 次日天亮。 两人还是决定离开此地。 一方面是为了在附近找找是否还有其他弟子，确认其他弟子是否也有同样的遭遇。 另一方面便是因为俩人既然进了幻境，便绝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待着。 幻境中灵植仙草之类的珍宝随处可见，他们不能错过这些珍贵的资源。 * 果然，两人走出此地不出一公里，便遇上了另一名弟子。 本来这人察觉到两人的气息，都要做出攻击的准备了。 见到都是同门师兄弟，便收好剑，兀自在溪边处理包扎伤口。 贺子枫远远看到这人，乐了。 嘿，还是个老熟人。 文之粼见到贺子枫的脸时，显然也有些无语。 但当着林回峰的面，他没有多说什么。 贺子枫上下扫了一眼文之粼，心里暗忖，不是，哥们。 怎么一个个的都遇上了那什么发疯的妖兽是吧。 因为此刻文之粼浑身狼狈，一身月白的弟子服上混杂了泥土和血污。 比起昨天林回峰的样子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人一问，果然也是遇上了那种妖兽。 而且吧，文之粼似乎已经知道那搞鬼的人是谁了，也正在四处寻找那名弟子。 因为在这之前，文之粼便已经在杀了三只狂性大发的妖兽之后，抓住了那人的行踪。 并且一路追踪到此。 他刚刚正与那搞鬼的人血战，身上的伤也是跟那人打斗留下的。 那人实力不弱，对上筑基中期的文之粼也能打个有来有回。 而且，这人不知是用了什么邪术，竟直接使得那些妖兽狂性大发，简直像是入了魔。 文之粼拧眉猜测，这次的弟子中，恐怕混入了邪修。 贺子枫两人闻言对视一秒，俩人都没想到这事儿这么快便水落石出了，都有些惊愕。 然而听到邪修二字，两人神情瞬间严肃起来。 既然涉及到邪修，那么此事便非同小可。 因为这邪修要是不除，恐怕还有更多弟子遇害。 俩人一寻思，显然是默契地想到了一起。反正大家目的一致，要不就一起吧。 于是两人顺理成章向文之粼提出同行的请求。 第61章 哭?哭也算时间噢! 当然了，两人本来也都做好了文之粼拒绝他们的准备。 没想到文之粼这人看起来不怎么样，表情也冷冷淡淡，此时倒是意外地好说话，几乎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 于是他们这个两人小队，也顺利变成了三人小队。 而且，理所当然地以实力最强的文之粼为核心。 随后两人便跟在文之粼身后，一路顺着那邪修留下的痕迹追去了。 * 文之粼在打斗中在那人身上设下了跟踪法阵。 此刻便是随着那法阵的指示往前追。 三人一路追踪，来到一大片夹竹桃林附近。 这一大片夹竹桃林生长得分外枝繁叶茂，远远望去，已开满了粉白的花朵。 若是郊游踏青看到这样的景色，但也颇值得驻足观赏一番。 然而娇花虽美，却有剧毒。 况且三人此刻并没有赏玩的心思。 因为文之粼表示那邪修就在这夹竹桃林中。 进入林中之前，贺子枫拿出几片撕碎的衣衫递给另外两人。 虽说少量吸入夹竹桃的花粉并不会引起中毒。 贺子枫还曾经在街上的绿化带中看见过夹竹桃。 然而这片林子很大，几人在其中打斗时免不了剧烈呼吸，这种情况下大量吸入夹竹桃花粉，也是有中毒的可能的。 三人用布条掩住口鼻。 背靠着背，呈一种防御的姿势，缓慢移动进入夹竹桃林内。 林中很静谧，然而这种静谧很不寻常。 果然，一只有着鞘翅目外形的巨大昆虫忽然出现在三人头顶的树枝上。 它的一对复眼硕大无比，几乎有一个大海碗的碗口大。 细长的节肢上分布着细密的茸毛。 看起来令人头皮发麻。 它没有给三人太多的反应时间，直接便向众人展开攻击。 很快，三人就发现这只妖兽的棘手之处。 因为这只妖兽不断张合的口器中不断喷出一股又一股的粘液。 三人无法维持聚在一处的队形，向四周散开。 贺子枫见到那滋滋作响的草丛，便明白这种粘液像浓硫酸一样具有强烈的腐蚀性。 这东西哪怕只是沾一点在皮肤上，也绝对是灾难级别的。 而且，这只妖兽的速度极快，身形也异常灵活。 看这状态，居然是一只三阶妖兽！ 三人神色大变，都使出了看家的本领。 然而这东西的速度实在太快，贺子枫一边要分出注意力躲开粘液，一边又要集中精力施放法术。 手中的火苗根本来不及掷到它身上便被躲开了。 林回峰也试图催生藤蔓困住那巨大的昆虫，也被它很快腐蚀开来。 甚至他自己也不小心被那粘液溅到一些在手臂上。林回峰立刻便疼到面目扭曲。 只见他被粘液溅到的皮肉瞬间便溃烂、焦黑，随后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 这边的两人都不能奈何这玩意儿。 那边文之粼倒是上前与这虫子缠斗了一番，给那妖兽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甚至他还一剑斩断了那妖兽的一条腿。 代价是粘液也喷溅了一部分到他的左腿上。 那妖兽毕竟是少了一条腿，移动速度也自然慢了下来。 贺子枫此刻刚好有功夫吞下一粒恢复灵力的丹药，眼疾手快地掷出青绿色的火苗。 跟那灰鼠的情况一样，火苗一接触到妖兽，立刻燃起熊熊火焰。 那妖兽在火焰中挣扎着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在林中疯狂挣扎，整个场景令人感到极其不适。 刚刚还风景独好的夹竹桃林已是一片狼藉。 那妖兽没有挣扎多久，便化成了灰。 林回峰倒是立刻松了口气。 而文之粼见状则是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似的，深深地看了贺子枫一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等三人休息和处理伤势。 似乎是打定主意今天就是要这三人的命，也或许是趁三人放松警惕。 那黑衣人居然十分托大地在此刻现身，试图以一敌三。 但贺子枫又不得不承认，那黑衣人的确选了一个最佳的时间。 眼下三人的灵力几乎都耗得差不多。而那黑衣人又招招狠辣，完全是奔着取三人的性命来的。 贺子枫刚刚又已经服用过培元丹，短时间内不能再次服用，否则会带来严重的副作用，甚至有经脉爆裂的风险。 他此时已经完全没有灵力施放《燎原诀》第二式了。 而林回峰和文之粼两人又在刚刚与那妖兽的战斗中受伤。 眼见三人合力也不敌那黑衣人。 电光火石之间，贺子枫忽然想到一个主意。 没有更多思考的时间，他立刻朝另外两人大吼道： “咱们分开跑！” “必要的时候，用传送卷轴！” 另外两人显然也在瞬间明白了贺子枫的意思。 三个人分开跑，这样至少还能为另外两个人争取些时间。 而且，试炼开始之前每个弟子手上都发放了一张传送卷轴，哪怕是三人中被追的那个人被追上，也可以立刻撕碎卷轴！ 那被追上的人也不会丢掉性命！ 三人立刻向三个方向奔去。 那黑衣人显然没料到还有这招，愣了一秒，朝着其中一人追去。 贺子枫吼完刚刚那一嗓子，便转身拔足狂奔。 往夹竹桃林深处逃去。 很快，他就悲愤地发现，那黑衣人追上来了！ 他总是在这种时候莫名其妙成为别人坚定的第一选择什么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黑衣人也算是对他爱得深沉了。 根据幸运守恒定律，这世界上有人在走运的时候，一定有个人在狠狠倒霉。 猜猜是哪个倒霉蛋此刻正在倒霉？ 贺子枫脸上挂着宽面条泪，风声在耳边呼啸，脚下一刻也不敢停。 哭？哭也算时间噢！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人一旦倒霉起来，便是无止境的。 因为夹竹桃林的尽头居然是一片悬崖。 崖边的风很大，吹得贺子枫的衣袍和发丝在风中狂舞。 他手中捏紧了那卷轴，心中有些不死心。 还想挣扎一下，最好是能拖延些时间，若是能知道些信息也好。 只见他语速飞快求饶道： “哥哥哥哥哥！！咱们商量一下行不，你放我一马！我之后猎到的所有妖兽全归你！” 第62章 因手抖而引发的血案 然而这黑衣人可能是在什么专业的杀人机构专门培训过什么的。 具备一个心狠手辣的反派应该有的一切素质。 人狠话不多，根本不吃他这套，不仅不听他废话，也没有前摇cd时间的。 直接举剑动手。 “卧槽你这人怎么不听人说话的！” 如果电视剧里反派全是这种个性的，那八十集的电视剧估计能缩短到三集。 贺子枫眼见不仅无法套话，自己小命都快交代在这里了。只好不断躲闪，眼见便离那悬崖边越来越近。 他知道情况不妙，从怀中掏出卷轴便要撕碎。 谁知那黑衣人反应如此之快，一剑便向贺子枫的手劈来，要斩断他的手掌。 贺子枫没料到对方剑法如此之快，为了躲避这一剑，脚便下意识往崖边后退了一步，半只脚掌踏在崖边。 即便是已退无可退，手掌还是被剑气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血液喷涌而出。 他登时痛得手都在发抖，完全握不住卷轴。 脚下又重心不稳，下意识便将那卷轴脱手而出！ 只见那卷轴义无反顾朝着崖底坠落而去。 贺子枫反应不过来，下意识转身朝那卷轴伸出手指，脚下一个踉跄，竟也跟着坠入了崖底...... 贺子枫坠落悬崖之际，只来得及大吼了一声： “你大爷的啊啊啊啊啊——” 声音消失在深不见底的崖边。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连悬崖上提着剑的黑衣人大哥都懵了，继而又有些愤愤。 啊...... 啊？？？ 这人杀的，一点参与感都没有！ —————— 千里之外的东洲王城。 萧府会客厅内。 萧家二房夫妇正在与客人聊着什么。 秦西阁坐在宾客的席位，端起茶杯正欲饮茶。 忽然瞳孔一缩。 他下意识地捂了捂心脏。 契约的力量让他察觉到贺子枫似乎出事了！ 然而不过是很短的时间，契约又恢复了正常。 仿佛刚刚是他的错觉一般。 对面夫妇俩察觉到秦西阁表情忽然有些不佳，萧夫人关切地问道： “秦公子？可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虽说他心脏很快便已恢复了正常，至少说明贺子枫没死。 但刚刚那一下波动让秦西阁隐隐有些不安。他决定箜浮山打听一下消息。 于是他又捂上胸口，脸色苍白地顺着对方答道： “抱歉。萧老爷，萧夫人。” “小可恐怕是昨夜偶感风寒，现下忽然有些不舒服。” 萧家夫妇俩急忙让小厮领了秦西阁到客房休息去了。 秦西阁借口称病，要卧床休息，屏退了一众仆人小厮。 他先是尝试使用铜镜联系贺子枫，无果。 几息之后，他已出现在箜浮山附近。 他毕竟是妖族，而青莲剑派又拥有护山大阵，自然不能擅闯。 于是他只好召来这山中的几条小蛇，打探消息。 只见他轻轻碰了碰一条小青蛇的脑袋，便能与那蛇沟通了。 原来贺子枫等人在试炼幻境中，时间已过去一天一夜。 又听那小蛇说，长老们为洞悉弟子们在幻境中的情况，防止有弟子陨落。 已让进入其中的所有弟子，都将自己的命牌放入祠堂。 一旦有任何异常，他们便会安排幻剑峰的大弟子前去救援。 眼下贺子枫的命牌并没有任何异动，也不见任何裂纹。 说明他现在至少性命无虞。 秦西阁闻言点点头，这才放心离开。 —————— 夜晚，圆月高悬。 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悬崖绝壁上只有冷风在呼啸。 挂在树枝上的贺子枫睫毛颤动，似乎是醒过来了。 他是被冻醒的。 醒过来的他下意识动了动身子，只感觉浑身冷到发僵，身体的冷使得他对疼痛有些不敏感。 然而随着他轻微的动作，身下立刻传来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然后又是一阵恐怖的失重感。 “砰”的闷响。 伴随着一声虚弱的“我草！！......” 他痛苦地仰面躺在一丛柔软的草上，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这一下把他的身上的疼痛全都唤醒了。 由于身体暂时疼到动不了，他只能转了转眼珠，看向身侧。 这一下把他吓得完全不敢动了。 原来他根本没有坠落到崖底，此刻他身处的位置，是悬崖上一小片突出的平台。 这平台仅三、四十公分宽，一个成年男子平躺在上面也很勉强。 这小小的平台靠近山崖的一侧长满了藤蔓，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而且不知道离崖底还有多深。 但从自己现在的伤势来看，他倾向于认为自己其实并没有坠落得太深。 身下柔软的草丛令他的身体有了一点点回暖，他仔细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贺子枫感觉自己身上虽然很疼，但绝大部分的伤是皮外伤。 也就是被坠落时断裂的树枝划出的伤居多。 除了皮外伤，他目前只感觉自己的右腿钻心地疼，应该是骨折了。 他转转眼珠，看向自己的正上方，刚刚被他压断的树枝。 心下有些后知后觉地涌起一阵劫后余生的喜悦。 这些虬结的树枝牢牢攀附在悬崖壁上的岩石缝隙里。全靠这些枝干的缓冲，再外加这个凸起的小平台，他才能保住一条命。 贺子枫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庆幸自己恰好从这个位置掉下来的。 也是幸得老天垂怜，否则今天他指定是要变成一摊肉泥了。 *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老天爷今天是对他不错，给他的窗户开了条缝儿。 然而又在窗户外砌了一堵墙，还tnnd是用钢铁浇铸的！ 竟把他就这么困在这里了。 说真的，贺子枫觉得，要是简简单单就这么死掉也就罢了，眼下要继续活下去反而难如登天。 已知，他现在身处一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悬崖上，这里的风冰冷刺骨，他身上多处受伤，一只腿又断了。 求解，如何逃出生天？ 还是那句老话，他也不是无路可走，还有死路一条。 [笑不出来.鸡屁股] 意识到自己眼下的处境，贺子枫心里那点劫后余生的喜悦很快就被无边的无助和绝望淹没。 第63章 灵兽的巢穴 这种绝望和无助让他回想起穿越来的那一天，也是类似的场景。 今天比他刚穿越来的那一天还要无助。 身体无法动弹，思维却愈发活跃。 人生前二十几年的某些记忆片段，如同电影倒带般在眼前疯狂闪回。 不行！他不能死！ 至少不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 他想起自己为什么要来青莲剑派，自己为什么要进入这九死一生的幻境。 明明早就已经知道这不是一条容易的路了不是吗？ 自己明明这么努力不是吗？ 而且多幸运，老天让自己活下来了。 他还想继续活下去。 想通一切的贺子枫终于将绝望和恐惧按捺在心底，强撑起身子，打算寻找脱困的方法。 他的右手在坠崖之前被那邪修所伤，眼下疼痛难忍，只好用左手抓紧身侧的藤蔓借力。 “嘶——” 随着身体的挪动，右腿骨头断裂的疼痛让他面目扭曲了一瞬。 贺子枫费了很大的功夫才缓缓坐起身来。 他吞了一粒疗伤的丹药，默默调息了一番，所幸这一次坠崖并没有伤到经脉。 否则就麻烦了。 秦西阁给他的那铜镜，他早在进入幻境时就已经尝试使用过一次。 似乎是跟那些玉简一样，都被禁制给屏蔽了，无法使用。 而那害他掉下悬崖的卷轴此刻也不知所踪。 因此他眼下想要联系其他人来救他，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只能自己找寻求生之路了。 调息完，缓和了许多，灵力开始运转之后，身体也不再那么冷。 然而身上的伤口不会因为调息就自己愈合，他需要处理一下。 他将一条尚且干净的内衫撕成布条，将自己受伤的手掌简单包裹了一番。 然后用手边掉落的断枝固定住自己骨折的右脚。 眼下条件有限，只能先简单处理一下。 然而仅仅只是简单地处理，也让他疼出了满身的汗。 他检查了一下身上，无奈地发现那把铁剑似乎是在他坠崖的过程中遗失了，只留下一个剑鞘。 御剑这一条选项自然是没了。 不过他很乐观，有个剑鞘也聊胜于无，当拐杖也不错，至少比树枝要结实。 他攥紧藤蔓，思考着如何解决当下的困境。 眼前的生路无非两条，往上爬，或者往崖底慢慢滑下去。 犹豫了一会儿，他最终还是决定往上攀爬。 因为他从自己并不算严重的伤势判断，自己距离崖顶距离应该不远。 况且崖底有什么样的风险还是未知。 他稳了稳心神，虽说贺子枫已决定好往上走，但也不是现在。 因为他不敢赌那黑衣人是否还守在崖边。 贺子枫现在身上多处受伤，若是再对上那黑衣人，下场绝对只有死路一条。 他必须等待。 至少度过今夜，在这里待到明天白天再说。 他闭上眼睛倚靠在石壁上，决定先保存体力。 为防止自己半夜掉下去，他还将藤蔓紧紧捆在自己腰间，甚至反复确认了好几遍这东西是否足够结实。 也许是今日白天受到的刺激太多，身体也几乎到了极限。 迷迷糊糊间，他竟然久违地睡着了。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照到贺子枫的眼皮上。 让他瞬间便清醒过来。 他感觉额头痒痒的。 而且坐着睡了一夜，肩膀上有一种沉甸甸的酸涩感。 眼皮上一阵一阵的传来温热柔软的诡异触感。 就像是...... 有什么东西在舔他的眼皮似的。 贺子枫被自己的联想惊得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肩头竟站着一个通身雪白、毛茸茸的不知名生物。 长得跟狐狸似的。 这小玩意儿一双黑沉沉的大眼睛，离贺子枫的眼睛贼近。 近到原本还算得上可爱的小毛脸儿看起来有些畸形。 像个大眼睛外星人似的。 贺子枫顿时被吓得心里一紧，差点从崖上滚下去。 那小玩意儿也被他猛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爪子灵巧地在岩壁上借力，一个跳跃便消失在贺子枫身侧。 消......消失了？？？ 贺子枫霎时惊了，揉揉眼睛，怀疑是自己大清早没睡醒出现幻觉了。 不是幻觉！眼皮上还残留着湿漉漉的口水！！！ 不是，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无声地甩甩手呲了呲牙，脸都皱起来了，是嫌弃的表情。 这东西干嘛舔他眼睛！怪恶心的！ 一边擦着眼皮上的可疑水渍，贺子枫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刚刚这长得像狐狸一样的白毛球，该不会... 它大爷的是想吃他的眼睛吧！ 卧槽！幸好他醒了！ 但是，这玩意儿消失得实在有些蹊跷...... 果然，贺子枫伸手扒开那白毛球消失的地方，厚厚的藤蔓之下，赫然露出一个巨大且深不可测的洞口。 昨晚月黑风高，贺子枫整个人状态又十分不好，竟没有注意仅仅距离自己一臂远的旁边便有一处山洞。 * “！！！！！” 贺子枫很用力才忍住了骂人的冲动。 不是，那他昨晚硬扛着柔弱且大只的身躯，在这么个小小的平台上吹了一夜的冷风算什么？ 算他命硬吗？ 有时候真的很想捶爆这个该死的世界。真的。 贺子枫面无表情地爬进那山洞里的时候心里默默地这么想道。 * 刚刚那小东西一钻进来便不见了踪影。 他默默拄着剑鞘，艰难站起身打量着四周，他察觉到这山洞的入口就不小，里面更是宽阔得离谱。 他察觉到这一点，却不是靠视觉看出来的。 因为那厚厚的藤蔓一合上，能透进来的光便极少，他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他是通过敲击地面上石块的回音判断出来的。 回声空旷而安静。 这里像是...... 某种野兽的巢穴。 贺子枫的脑子在一瞬间像是开了窍似的，想到了这幻境的由来。 长老们不是说这幻境是某个灵兽废弃的洞府么？ 这里，该不会就是那灵兽栖息的地方吧？！ 心脏一阵狂跳，自己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 贺子枫果断捏起一个普通的火诀，照亮了山洞中一片空间。 果然，这山洞内空间巨大，几乎掏空了半座山。 第64章 雪狐的交易 他拄着剑鞘，压下心中的恐惧往前走。 然而仅走出去五六步的光景，便似乎是触发了洞中的禁制。 按理说，这幻境到青莲剑派的手里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禁制设下的时间更是久远。 怎么这力量还踏马能这么强劲！ 这是贺子枫被攻击到时的第一反应。 一股强悍的灵力迎面而来，将他瞬间弹飞出去，然后狠狠砸到岩壁上。 贺子枫登时喷出一口鲜血，前襟都被染红了一大片。 “咳咳咳咳咳——” “卧槽......这什么东西......” 他口中血液还在喷涌，愕然瞪大双眼，仿佛见到什么很奇特的景象。 不知是因为他触发了洞中的禁制，还是激活了什么尘封已久的法阵什么的。 墙上镶嵌的夜明珠竟开始一颗接着一颗的亮起来。 岩壁上如同漫天星斗般的夜明珠，将整个山洞照亮，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洞内恍若白昼。 那白狐模样的生物察觉到这边的动静，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 窜到贺子枫身边。 他此刻身受重伤，毫无反抗之力。 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东西跑到近前，竟开始舔舐地上的，他刚刚喷出的血液！ 它嘴边白色的皮毛都染上了血液猩红的颜色。 这诡异的一幕让贺子枫莫名感到有些恐惧。 随后，他便惊恐地听见山洞中响起一道沙哑粗犷的，属于男性的声线。 “人类。我们做个交易。” 听起来就是个战斗力十足的肌肉壮汉。 贺子枫心下绝望，对上这样一个强敌，自己今天是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他茫然四顾，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 然而没有，洞中一个人也没有。 “你，你是人是鬼？！” 贺子枫听见自己声音都在发抖。 此时，一道毛茸茸的爪子猛地拍在贺子枫头上。 只见这白色的、大眼睛的、嘴角还沾染着血迹的可爱毛球，小小的嘴巴正一张一合。 空气中再次响起那道壮汉的声音： “你在找什么？” 这世界大概是疯了。 这是贺子枫晕倒之前唯一的想法。 * 贺子枫再次醒来时是在一片有些陌生的地方。 身下是柔软而温暖的兽皮。 那只白色的小狐狸正蜷缩在他旁边。 他抬手，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手上的伤竟痊愈了。 动动右脚，脚上的伤也好了？！ 自己这......难道是在做梦？ 那毛球察觉到贺子枫的动静，也醒了过来，站起身子，抖抖蓬松的大尾巴。 “你好了？” 又是肌肉猛男的声音。 贺子枫一听到这声音便有些应激。 他妈的简直是欺人太甚！哪家的狐狸能发出这死动静啊！啊？ 跟它那娇小可爱的外表完全不相符好么！！！ 贺子枫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要冷静。 呼—— “是你救了我？”贺子枫支起身子问道。 那雪狐一脸骄傲地昂起脑袋，嘴里发出与外表不相符的低沉猛男音道： “当然！不是我，你早就死翘翘了！” “唔，我晕倒了多久？” “只是睡了一晚上而已。”那狐狸道。 还好还好，自己还没有离谱到直接睡过试炼的七天。 贺子枫环视四周，好奇道： “这......我们还在刚刚那山洞里么？” “当然。”雪狐肯定地回答道。 经过一番简单的交谈，贺子枫搞明白了。 原来这里是禁制掩盖之下的空间。 周围仍是刚刚那石壁，然而刚刚分明还空荡荡的洞中忽然多出许多东西。 角落里有一堆亮晶晶的东西，几乎晃瞎贺子枫的眼睛。 看起来似乎是灵石和一些其他不知名的宝石。 这一堆几乎成了一座一人高的小山。 另有一个角落又堆着些瓶瓶罐罐，还有一大堆散乱的的书籍什么的。 总之整个山洞内乱得像垃圾堆。 “难道你就是这幻境的主人么？那些...呃...东西都是你的？”贺子枫卡了两秒，非常谨慎地收回了已经蹦到嘴边的“破烂”二字。 那雪狐却摇摇脑袋，道： “不是，这山洞的主人早已离开了。” “那堆破烂是那家伙的收藏品。” 贺子枫道： “那你跟这山洞的主人是什么关系？” 那雪狐沉默半晌，有些回答不上来，像那种忽然卡壳的上发条的小毛绒玩具似的。 随后它龇牙咧嘴，有些恼羞成怒地炸毛道： “你少管！” “现在我救了你的命！你必须和我签订主仆契约，成为我的仆人！” 这家伙语气嚣张，态度傲慢到极点。 主仆契约什么的，一听就不是个正经玩意儿！ 贺子枫有些不情愿，不想答应，支支吾吾地开口： “可是我...呃...这个...那个......” 那雪狐见他磨磨唧唧不肯答应，便瞬间暴怒，身形也霎时暴涨到如同狼一般的大小。 一张嘴便是锋利的獠牙，眼中凶光毕露。 原来这才是它的原形！ 只见它张开血盆大口，怒道： “少废话！你今日若是不答应，也别想活着离开！” 贺子枫见此情状已然是吓得不轻，本就不坚定的意志瞬间萎了，识时务地立马道： “好勒！”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那雪狐闻言满意点点头，身子晃晃，又回缩为娇小的模样： “你必须得带我出去！” “可以！” “现在立刻签订契约！” “没问题！” “包吃包住！” “好！......啊？” ...... 在雪狐的威逼之下，一人一狐很快达成共识，决定签订主仆契约。 然而一个时辰后。 那雪狐感觉自己被欺骗了，恼怒道： “你签订过主仆契约了！骗子！” 贺子枫刚想矢口否认，然而几个月前在清池镇的记忆却瞬间回笼。 那时，他在清池镇的客栈里，的确答应了秦西阁的一个什么契约。 难道，那其实是主仆契约么？（—皿—） 不是，啊？ 我他妈原来跟秦西阁签订的是主仆契约啊？ 所以谁主谁仆啊？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贺子枫对结成契约这种事情毫无研究，更不知道这契约原来也分这么多种。 第65章 灵宠契约 在那雪狐絮絮叨叨的念叨下，他才知道。 原来契约也分为高阶和低阶。 高阶契约又分为很多个种类，有平等的契约、主仆契约，也有道侣之间的契约。 这三种契约的共同点在于，它们都属于双向契约，需要双方共同同意才可达成。 就主仆契约这一种而言，其实也并不复杂。 无非是仆人需要无条件听从主人的安排，帮主人完成某些事情或者促成某种条件之类。 不过，这契约的有些部分还是显得有超出贺子枫的认知了。 因为在某些极端情况下，主人可以操控仆人的思想和行为，甚至决定仆人的生死。 这种双向的主仆契约通常可以在某些既定的条件达成之后自动解除。 而且，在此期间，仆从通常无法与其他人再次订立双向的契约。 因此这也常常在某种仅利于某一方的交易中使用。 贺子枫听完麻木了。 啊？ 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怎么甚至都跟秦兄玩上这种禁♂忌♂y了？！ 不过他很快也便想明白。 他毕竟跟秦西阁已经几乎完全交了底。 贺子枫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 也迟早是要离开的。 因此，秦西阁签订这么个契约不一定真是在防他。 极有可能，是在防他的灵魂离开后，忽然回来的原身。 而且，听那雪狐所说，这主仆契约对仆从一方，也并非全无益处。 除了能在一定距离内识海传音之外，主人也会给予仆从必要的庇护。 甚至是与仆从分享自己漫长的寿命等等。 听闻此言，贺子枫第一反应不是开心，而是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神色。 他点点头，道： “懂了！免费的长期劳工！” 真是万恶的资本主义！ * 这一边，那雪狐没说的是。 其实若是实力足够强大，后者是可以覆盖前一位主人的契约，与仆人结成新的主仆契约的。 然而贺子枫身上这一道契约实在太过强大，甚至隐隐有妖族之王的气息。 这也是雪狐恼怒的原因。 一人一狐拉扯半晌，最后雪狐还是选择了妥协，签订了较低一阶的灵宠契约，成为了贺子枫的灵宠。 毕竟它受禁制所限，只能在山洞附近活动。 若是将此人吞食了，要等下一个刚好掉在山洞旁的人出现，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毕竟掉崖还能挂壁，这种奇葩事又不是天天有。 它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利用这修为低下的人离开幻境。 眼下只有通过签订契约的方式与外界的人类绑定，它才能顺利离开。 贺子枫这人修为低下，性格看起来也很好拿捏，那契约解除起来应该不难。 大不了到时候自己便一口将他吞了！ 无非是承受契约反噬，损失个几百年的修为。 比起天天待在这山洞内，自然是划算得多！ 因此，这小玩意儿打的如意算盘便是，一旦出了此间，便直接摆脱他！ 到时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贺子枫一个修为低下的修士，又怎能奈何得了它？ 被困此地不知多少岁月。 它此刻无比向往自由，向往外面的世界。 —————— 自贺子枫醒来，今日已是进入幻境的第四个白天。 他被那“禁制”所伤，昏睡过去一夜。 试炼的时间剩下得不多了。 眼下身上的伤既然好了，那么也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这里。 当然，离开之前他还要做最后一件事。 那就是，将山洞中的东西带走。 毕竟那狐狸从这山洞中找出的药丸竟可使他只是休息了一夜便痊愈了。 想来那灵兽留下的东西，必定是极好的。 贺子枫一边这么想着，一边问那雪狐这山洞的信息。 他对这个山洞还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灵兽，需要住这么大个山洞。 “这里究竟是什么灵兽的居所？” 关于这一点，进幻境时，宗门中的长老也没有提到过。 那雪狐见自己的目的已达成，倒也不强求贺子枫要赶紧离开此地。 毕竟在这么个鬼地方待了几百年了，要离开也不急于这一时。 它此时整个状态十分放松。 一边用舌头梳理自己身上的毛发，一边抽空回答道： “唔，这里原本叫做海月幻境，是白泽神君在下界时的一处居所。” 白泽？又是白泽？ 贺子枫心下一凛，毕竟他正在找寻的那东西，便与这神兽白泽息息相关。 因此他听到这两个字，瞬间便打起了精神。 原来竟是上古神兽白泽居住过的洞府！ 这也与长老们的说法对应上了。 由于这灵兽过于强大，所以宗门发现这幻境时，此间的妖兽等级都不高什么的。 白泽作为上古神兽之一，实力确实不是一点点的强大！ 然而那雪狐又继续说道。 这里说是白泽的居所，其实神兽白泽当初只不过在这洞中待了不到一年而已。 贺子枫问道： “你那时便已跟着白泽神兽了么？” 难不成，这雪狐其实是上古神兽白泽的小弟之类的？ 雪狐眼珠一转，道： “其实，白泽神君在这里的时候我还没有开启灵智。” 它打算告诉贺子枫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信息，告诉贺子枫也无妨。 而且，这雪狐很聪明，尽管跟贺子枫相处时间不长，它已看出对方是个心软的人。 这对自己之后解除契约绝对有利无害。 只见雪狐停止了舔舐的动作，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 低沉粗犷的男声如同掺杂了砂砾的风，掺杂着遥远的记忆缓缓吹拂而来。 气氛莫名有些忧伤。 贺子枫正襟危坐，尽量忽视对方的声音和外形带来的违和感，听得很仔细。 * 那时候，神君初到此处，决定在此修建洞府。 海月幻境中高阶的妖兽被吓得四散，纷纷逃出幻境。 很快幻境中便只剩下些灵智未开的小妖兽。 由于与神君实力差距悬殊，幻境内自然是一派和谐安定。 然而一年后的某一日，神君离开洞府，久久未归。 雪狐彼时恰好在山崖下徘徊。 无意间被山洞中神君留下的一丝仙气和大道真意吸引，它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进山洞。 进入山洞时一切平常，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结界和禁制。 第66章 轻轻推了一下 它自然是本能地吸收了这缕仙气。 那时情况危急，它弱小的身体难以抵抗这股纯净强大的灵力，经脉几乎爆裂。 雪狐出于一种动物求生的本能，又嗅到灵药的香味，在神君留下的一堆瓶瓶罐罐中四处乱闯，扒出许多不知名的药丸咽下。 不知道是什么药丸起了作用，它竟捡回一条命，但也陷入了持续一百余年的沉睡。 一百余年之后，洞中绝大部分的东西已经腐朽，雪狐在洞中醒来。 发现自己竟然因那一缕仙气开了灵智，成了妖修。 也是这时它才发现，那山洞也不知怎么的，竟有了一层禁制，它被困在这山洞中了。 * 在洞中的岁月，它也在不停修炼。 但不知是吃了什么丹药，尽管它已有近千年的修为，外形也始终只能保持这副模样。 而神君自百余年前那一去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原本普通的一只雪狐，成了灵狐。 它本想出去寻找神君，结草衔环，以报白泽神君一缕仙力的恩泽。 然而却发现自己竟被这禁制困在了其中。 这禁制像一条无形的锁链，将它束缚在此地。 它的活动空间很小，只有山洞内以及洞口附近。 最初它只是日复一日的等待，在山洞口遥望，就这么过了不知多少年。 * 它也曾经试图通过努力修炼来打破禁制。 然而神君亲手设下的禁制，岂是一个小小妖修便能解开的？ 在漫长的等待中，它甚至将神君留下的一堆书籍和卷轴全都看完了。 它就是在这堆书籍中得知，原来自己哪怕解除了禁制，也无法离开这个幻境。 只有一个方法能使它真正获得自由。 那就是通过与人类结契，解除禁制的束缚。 由人类带它离开幻境。 其实，在贺子枫到来之前，它已经许久未曾踏出过山洞了。 因为它在一次次的失望中根本已不抱任何希望。 然而幸运女神这一次不仅眷顾了贺子枫，也眷顾了这只执着的雪狐。 当山洞外出现陌生的气息时，那雪狐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出去查看，这才发现了贺子枫。 * 贺子枫听完，心中慨然。 想不到其中竟然还有这么个曲折的故事，叹道： “所以，白泽神君原来是你的恩人。” 雪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贺子枫，一脸郑重地点点脑袋。 抛开它的糙汉声音不谈。 它在这个故事中，已完全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无辜的小可怜。 简直是令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果然，贺子枫见它这眼神，也露出同情的神色。 然而这雪狐不知道贺子枫想的其实是。 他该如何才能，对着一个一心想要找白泽报恩的...狐狸，说出口。 那倒霉的白泽神君，已在千年前陨落了...... 连他留下的神器都碎成了渣渣。 贺子枫心头感慨，一声长叹。 “唉———” 这让自己可怎么找啊！ 贺子枫一边对自己悲惨的命运表示叹息，一边薅狗似的粗鲁地撸了撸雪狐的毛，以示安慰。 神君已经陨落这种事，还是以后慢慢告诉它吧。 想到那雪狐现在一定因为即将重获自由而兴奋不已，贺子枫就实在不忍心打断它的快乐。 而那雪狐，此刻正在凹一种很新的，可爱、可怜又很会凶人的什么诡异人设。 虽说不爽贺子枫把自己的头毛搞得一团乱，但它最终也没有反抗。 * “等等！” 一边正将山洞中那一大堆物品洗劫一空的贺子枫，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声道： “这山洞中的禁制，似乎对我也是有效的吧！” 他刚刚分明还被那禁制所伤，说明他也是受那鬼东西限制的！ 这样一来，他连自己都出不去！ 又怎么可能带这只狐狸出去？ “呃，那个啊，”狐狸出声道，“因为契约需要你的心头血。” 只见分明是一张狐狸的脸上，却诡异地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它支支吾吾道： “所以刚刚轻轻推了你一下。” 不是！ 贺子枫闻言愤怒了，气得脑门上青筋直冒。 你踏马管那叫轻轻推了一下是吗？ “你大爷的！” 贺子枫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无能狂吼。 “你轻轻推那一下差点要了我的小命你知道吗？！” 其实，如果贺子枫知道刚刚那心头血根本就没用上的话，他可能会再次气到当场吐血。 然后即刻解除灵宠契约，继续把这倒霉玩意儿扔山洞里什么的。 因为其实只有双向契约，才能用上心头血。 * 最后，贺子枫愤愤地将山洞中能带走的东西全都带走了。 包括地上的灵石、珠宝，还有那些可疑的瓶瓶罐罐、散乱的书籍等等。 宗门中发放的储物袋空间实在太小，他只能将东西全都堆在秦西阁给的那枚纽扣空间里。 若不是因为时间不允许，贺子枫甚至想把岩壁上嵌进去的夜明珠全都抠出来，通通带走！ 虽说最后其实还是奋力抠下来好几枚吧。 好家伙，这东西夜里亮亮的。 晚上放房间里多带劲！ —————— 得了神君留下的一堆...呃...破烂儿。 贺子枫登时便有底气了。 因为破烂儿堆里恰好有一把剑。 这对于一个青莲剑派的弟子而言，就意味着交通工具。 他简单整整衣襟，暗自想到这可是自己带进来的最后一套干净的衣衫了。 可一定不能再弄坏了！ 毕竟他虽说学过简单的清洁术，可也没学过什么复原术啊！ 这才过去短短三天，林回峰那家伙便消耗掉他两套衣衫，然后他自己又在这悬崖上消耗掉两套衣衫。 这好不容易试炼一次，消耗最多的居然是衣服？ 这说出去谁信？！ 低头，见那狐狸正望着他，跟个小博美似的。 贺子枫乐了，只看外表的话，这玩意儿倒也可爱。 然而他思忖两秒，正色道： “我带你出去倒是好说，可万一被我的师兄弟们察觉可怎么办？” 这玩意儿再怎么说，也是个妖。 带个妖进修仙宗门？多少有些离谱了。 贺子枫有些不确定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带了个兔子进狼窝。 第67章 凝霜草 因为贺子枫很清楚，气息这东西是随着修为的等级变化的。 这东西就像贫穷一样，无法遮掩。 除非是使用了天级屏蔽法器，否则不可能完全杜绝。 尤其是妖气，更是如此。 那雪狐却道： “无妨，我已经与你订立了灵宠契约，他们不能察觉到我的气息。” 这也是它能骗过那禁制，离开幻境的根本原因。 况且，这雪狐身上的妖气其实并不很分明。 它当初开启灵智，接收的第一缕灵气便是仙气，这与寻常妖物便有了根本的不同。 而且最重要的是，由于这雪狐的防备心很强，它并没有向贺子枫吐露实情。 它的内丹其实有些异常。 也许有当初那些丹药的影响。 也说不定是贸然吞噬仙力时损伤的经脉尚未完全修复。 总之它的灵力虽然爆发力很强，然而积攒一次却要很长的时间。 刚刚它在山洞中现出原形吓唬住了贺子枫，其实已经耗费了大量灵力。 短时间内，它根本就与一个低阶妖兽无异。 贺子枫闻言放下心来。 将雪狐从地上一把捞起，粗鲁地塞入怀中。 雪狐挣扎了两下。 然而发现他怀中竟然出乎意料的温暖舒适，便也不再挣扎，安心团成一团。 * 贺子枫揣着那狐狸，扒拉开洞口前的藤蔓。 望了望外面的天色。 这一耽搁，只是逮了些洞中的东西离开，竟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 眼下天色已晚，但他还是决定离开。 毕竟他没有留下的理由，总是龟缩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况且如今不仅骨折的右腿也已完全长好了，丹田内原本被耗竭的灵气也十分充盈。 他此刻只感觉浑身轻松。 贺子枫猜测是那小玩意儿在洞中喂给他的什么灵药起了作用。 神君留下的珍宝，果然厉害！ 手上抽出山洞中找到的那把剑，随意挥舞了两下。 这剑似乎并没有什么出众之处。 神君的药是好药，至于这剑嘛，的确有些普通了。 贺子枫手上飞快掐着法诀，决定御剑离开此地。 御剑属于基础法诀之一，他有认真学习过。 * 然而，一刻钟后。 山崖上。 一只手从悬崖外伸上来，死死扒住地面，随后升起一个灰头土脸的脑袋。 是贺子枫。 谁能想到，他大爷的，幻境里禁止使用飞行法器？！ 长老们真的太贴心了，为了锻炼弟子们的实战能力，他哭死。 是真不怕弟子们分分钟陨落给他们看啊！ 贺子枫长出了一口气。 呼——— 总算是爬上来了！ 远处太阳已经落下，只剩了一线金光还未散去。 悬崖上还是一片狼藉，而且除了呼呼的风声，分外安静。 他仔细侦察了一番附近的状况，确认安全。 地上那些狼藉。 都还是他们前日打斗留下的。 也不知道林回峰和文之粼两人现在情况如何了。 希望两人已经顺利逃过黑衣人的魔爪。 贺子枫暂时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何处寻找两人。 但他忽然想到安全点。 没错，他现在最应该去的地方是安全点。 他坠崖之后，那黑衣人现在也不知所踪。 所以他眼下的唯一出路便是去那处安全标记点。 一来，他没有对抗黑衣人的实力，去有师兄师姐们驻守的标记点显然是最佳的选择。 二来，他也应该尽快向宗门报告这件事情，毕竟若那人真是邪修，那恐怕也会危害到其他弟子的安全。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他如果当时顺利撕碎了卷轴，此刻应该出现在那里。 林回峰和文之粼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眼下想要确认那两人的安全，便要赶去那标记点。 所以，新的问题出现了。 安全标记点究竟在哪里？ 他没有地图什么的。 不过其实，要说找路，谁能又比这幻境中的妖兽更熟悉呢？ 但他又不会跟妖兽对话！ 等等，妖兽！ 想到这里，贺子枫望向怀里，眼下他既然与那雪狐结下了灵宠契约。 何不干脆问问这雪狐？ 毕竟土着对这里的了解，肯定要比一个外来者更多些。 但他没有张口，在识海中开门见山地问道： [小狐狸！你可知道进入这幻境的人类修士将何处作为了安全点？] 雪狐没回答他的问题，生气地直接开口大声道： “什么小狐狸小狐狸的！我有名字！” 贺子枫倒是惊讶了。 一来是他没想到原来这小狐狸居然有名字。 二来则是，他这才发现自己和这雪狐互相之间其实还没有作过自我介绍。 每次这雪狐称呼他总是“喂”来“喂”去的，竟也没感到有什么奇怪。 贺子枫问道： “那你叫什么？” “我叫银柘！你叫什么？” “哦，我叫贺子枫。”贺子枫脚步未停，淡淡答道。 * 最后，银柘还是告诉了他标记点的方向。 条件是先带他去一个地方，见个“老朋友”。 银柘道： “那地方长着许多凝霜草，对于你们人类修士应该有用。” “凝霜草？这里有凝霜草！”贺子枫震惊了。 如果是凝霜草的话，那何止是有用，简直是太有用了！ 凝霜草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灵草。 在贺子枫熬夜苦读典籍的那段时间，他曾在一本有关灵草的典籍中，见到过这种草的介绍。 据说它生长的条件极为苛刻，且通常与一些强大的高阶妖兽伴生。 也正是因为它产量又低，采摘也极其困难，因此市场上流通极少。 然而这凝霜草又是一种珍贵的疗伤丹药的材料。 甚至是九转还魂丹的材料之一。 在修仙界，一株凝霜草通常是有价无市。 绝大多数凝霜草要么是被世家大族珍藏起来，要么便都被垄断到拍卖行中。 少量在黑市中流通的，曾卖出过一百枚上品灵石的高价。 总之就是非常值钱且难得。 贺子枫顺理成章地答应了银柘的请求。 按照它的指示，往夹竹桃林东侧，低矮些的山坡方向去了。 来到此地，果然见到一整片山坡全是凝霜草。 兴许是因为长得极为茂盛，远看像一片毛绒绒的绿色地毯。 第68章 被蛇排挤是我的命运我了解 那场景，贺子枫瞬间便被震撼住了。 虽然说不通生长条件明明很苛刻的凝霜草，为什么在这里长得就像杂草一样。 也说不通为什么这东西如此有吸引力，却没有弟子出现在这附近采摘。 但显然，现在贺子枫有限的脑仁儿已经被凝霜草占满了。 尽管潜意识知道这不正常，但他拒绝思考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 如此多的凝霜草，任何人见到了也会疯狂的。 这个瞬间，他看到的已经不是满地的草，而是钱，好多好多的钱。 哦！钱钱在向他招手！！！ 他兴奋地快步走近。 终于得以见到这种草的庐山真面目。 也明白了这种草为什么叫凝霜草。 这种灵草的草叶细长碧绿，如兰草一般。 凑近了看，叶子的表面是白蒙蒙的，宛若冬日凝结的一层白霜。 眼下的这一片凝霜草状态极佳，长得也已很高。 几乎长到他膝盖处。 银柘从他怀里跳出来，昂首站在草丛里，若非它毛色扎眼，这遍地的凝霜草便要把它淹没。 贺子枫已经无暇顾及它了。 见它兀自去寻自己的“老朋友”去了，贺子枫也掏出脖子上坠着的纽扣形的储物空间。 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他仔细且迅速地将草拔出来，抖净根系上的泥土，然后一股脑放进储物空间。 不一会儿便拔秃了一小片。 贺子枫直起身子打量了一下，约莫采了已有一两平方米的草地。 然后又弯下身，马不停蹄继续拔草。 他正哼着小曲儿，拔得起劲。心道： 不是说这种草都有带剧毒的伴生妖兽？看来书上的东西也不可尽信嘛！ 他采了这么久，也没见到有什么动静。 在不成曲调的哼歌里，远远地传来银柘咋咋呼呼的声音。 只见雪白的一团在草丛中跃动，朝着贺子枫的方向一溜烟儿窜近。 贺子枫蓦然抬起头望过去，隐约听见它喊的好像是两个字： “快——跑——” 白团子跑到跟前了，声音也很分明。 “跑啊！！！！！” 他闻言往它身后看去，狐狸身后的草丛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划出一条长线。 那是...... 看清那是什么，贺子枫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把手里的凝霜草一抛，拔腿就跑： “卧槽！” “有蛇啊啊啊啊啊！！！！！” 贺子枫拔足狂奔，也不管地上的凝霜草了。 他心中呐喊道： 被蛇排挤是我的命运我了解—— 但怎么会走到哪里都有蛇啊啊啊啊啊！！！ 一人一狐，后边跟着一尾青蛇，以一种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山下。 贺子枫累得呼哧呼哧大喘气，但脚下的速度不减。 果然，山上修炼的生活也不能说毫无用处，至少让他逃命的速度变快了不少。 比起他刚到这世界时，他现在的速度简直快到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然而那蛇也不是吃素的，一直在身后紧追不舍。 一直到跑进一片林子里。 山下的密林里高大的乔木和灌丛密布，那蛇追上来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那狐狸此时一个纵跃，跳到贺子枫肩膀上，在识海中道： [你会屏蔽气息么？] [不会啊！]贺子枫着急答道。 那本《青莲剑派基础法诀大全》他才看到三分之一，幻境便开启了。 他以为学会个御剑术，逃命便绰绰有余了！ 谁知道长老们不做人？ 银柘无奈道： [我来帮你屏蔽气息！你爬到前面那棵树上藏起来！] [快！] 贺子枫看了看前方一棵树冠巨大、长势茂盛的树，苍白着脸点点头。 银柘透支自己的灵力，开启了屏蔽法阵。 贺子枫将有些虚弱的银柘捞进怀里，手脚并用地往树上爬。 爬树对他而言不难。 毕竟哪个男孩子小时候没有爬树掏过鸟窝？ 再加上现在紧急关头，他手脚更是快到几乎倒腾出残影。 极短的功夫，一人一狐便已经爬到茂密的枝叶间。 高大的树上视野极为宽阔。 刚一上树，贺子枫便看见一条碗口粗的莹绿大蛇从草丛中钻出，无声地在他们栖身的大树附近逡巡。 似乎是在搜索他们忽然消失的气息。 贺子枫坐在一枝看起来比较结实的树杈上，倚着树干，出了一脑门的汗。 他一只手捂紧了自己的嘴。 顺便也抽空捏紧了怀里那只狐狸的嘴。 银柘出乎意料地没出声反抗。 贺子枫一双眸子紧张地盯着地上那绿色的蛇，生怕这玩意儿抬头，给他来个突然袭击。 不知道是因为贺子枫拔了那凝霜草，还是因为一人一狐侵犯了它的领地。 总之这蛇也是异常执着。 它在树的附近一遍又一遍地徘徊，迟迟不肯离开。 贺子枫此刻心里满是后悔。 不该听银柘的话，来摘什么凝霜草的！ 这草药的确能炼制许多疗伤圣药，甚至还能炼制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九转还魂丹。 可问题是若被树底下这毒蛇咬上一口，他可活不到看着这玩意儿变成丹药的时候。 这上下一算，把自己都给搭进去了！ 这踏马跟爱思爱慕的时候“鞭子沾碘伏，边打边消毒”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约是，朋友—— 爱思爱慕的人可能不会死，但他是真的会噶。 * 不过贺子枫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银柘的屏蔽法阵效果不错，两人的气息完全消失在空气中。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连树附近的气息也几乎消散殆尽了。 那蛇居然在树下徘徊了整整两个时辰。 一直到月上中天。 贺子枫才在莹白的月光下，隐隐约约看到那蛇离开了。 他刚想跟银柘讲讲这消息，却见到雪狐小小的身躯正安安静静窝在他怀中。 那咋咋呼呼的家伙已经睡着了。 他轻轻晃了晃雪狐毛茸茸的身躯，没动静。 啧，这家伙睡眠质量真好。 月光透过宽大树叶缝隙照进他怀里，雪狐的小脸隐隐绰绰的看起来有些朦胧。 有灵兽契约的牵绊在，他能感受到雪狐并未受伤。 只是因为灵力耗竭后太过疲惫。 所以才就这么睡着了。 第69章 青色蛇蛋 贺子枫决定今夜便在树上过一夜，调息个一晚上，权当是休息了。 毕竟还是谨慎些的好。 万一他一下地，那蛇又杀个回马枪。 那银柘可没有灵力再为他开启屏蔽法阵了。 他戳了戳雪狐的毛脸，感觉这灵宠契约签得也不算亏。 然后他便闭眼，兀自开始吐纳调息，吸收灵气了。 朦胧的月光下，贺子枫没注意到。 这狐狸的大尾巴下边，竟藏了一枚小小的青色蛇蛋。 * —————— 试炼开启第六日。 黄昏时分。 贺子枫与两名弟子一同出现在安全标记点附近。 原来安全点是一处不大的双层木质小楼。 外边覆盖着一层的结界。 这结界覆盖的范围很大，几乎包住了这一整个小山坡。 * 这一路全靠银柘为他指路，否则他也无法顺利到达此处。 而那两名弟子，是贺子枫在标记点附近救下的，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两人应该要算贺子枫的师兄。 这两人乃是早一些加入门中的外门弟子，一直在灵犀峰帮忙炼丹。 平日炼丹已然十分辛苦，在修炼上便自然有些懈怠。 这一次人数不够，他们的师尊便劝他们来幻境中，也可寻些灵草之类。 这两人当时在河边清洗采到的灵植。 河中忽然出现一只二阶妖兽，眼看着就要将两人拖入河中溺死。 贺子枫听见二人的呼救，急忙赶来。 使出自己《燎原诀》的第二式，轻轻松松便解决了这只二阶妖兽。 这两人为了感谢他，将这枚河兽的内丹赠与他。 总之，贺子枫也算是误打误撞收获了一枚二阶妖兽内丹。 之后，三人便一路同行。 路上，那两名弟子不住地询问他使出的火焰究竟是什么招式。 竟厉害到可以直接烧死一只二阶妖兽。 而且，连水也无法将其熄灭。 两人见他的火焰与众不同，甚至邀请他出幻境之后，来灵犀峰帮忙炼丹。 贺子枫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自己使出的那火焰与寻常的不同。 他自然认为这是天级功法《燎原诀》带来的，一时之间无法求证。 自然也不便暴露这本功法。 贺子枫只好推说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而关于两人邀请他来灵犀峰帮忙之事，他犹豫了两秒，爽快地答应了。 他想的是，认识两个丹修，也没什么坏处。 以后想寻些什么丹药的也好办。 * 三人进入安全点的结界内。 惊讶地发现其中原来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贺子枫一心想要找师兄师姐报告那邪修的事情，便向那两人提出自己还有些事情要办。 那两名丹修依依不舍地向贺子枫怀里的小狐狸道别，还掏出好些适合灵兽食用的灵植喂给银柘。 银柘装成未开智的小灵宠的样子，呆呆傻傻地一个劲啃两人递到跟前的草。 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然而这家伙此刻其实正在贺子枫识海中疯狂叫嚣： [我又不是兔子！这俩人有病吧！] [你快跟他们说我踏马不吃草！！！] [喂！！！] 听出银柘的愤怒，贺子枫无奈扶额。 他不好意思地对那两人的投喂行为表示客套拒绝。 随口胡编了些什么，自己的小灵宠身子弱，吃太多灵草受不住之类的，一听就很站不住脚的鬼话。 明明身子弱不是应该多吃？ 然而那两人也很识趣地没有难为贺子枫，只是一脸失望地收回投喂的灵草。 贺子枫再次表示自己有急事要处理。 那两名丹修这才摸了两把雪狐脑袋顶上的毛，又和贺子枫交换了玉简法诀。 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 贺子枫无语。 他对外统一称，怀里这玩意儿是他在幻境里见到的，一只未开灵智的小狐狸犬。 见它外形可爱，于是收作灵宠什么的。 害得银柘不得不收起自己的猛男本性，不仅不能说话，还得装可爱。 简直快把它憋出内伤了。 总之，贺子枫进入安全点，想想揣着这么个玩意儿实在惹眼。 万一一会儿老有人想来摸摸这小玩意儿，那岂不是很碍事？ 他便干脆不顾雪狐的反对，直接将银柘的脑袋完全按进衣襟里。 这么一来，似乎也算是解决了部分问题。 但他完全忽略了其他弟子见到他胸前“波涛汹涌”时的惊恐表情。 令......令郎的胸大肌为何如此浮夸？ * 贺子枫就是顶着一众惊悚的目光，急匆匆进入了楼内。 一进去便发现驻守于此的师兄师姐之间，竟站着两名熟人。 是司青阳和云兰芷二人！ 想当初，贺子枫自从知道自己有灵根之后，便始终认为在丰都镇的那两人也许根本就是冒牌货也说不定。 谁知他俩还真是幻剑峰的弟子！ 而且，还是幻剑峰司长老的大弟子和三弟子。 那司青阳便是大师兄，旁边的云兰芷么，自然是排行第三了。 那两人此刻在一旁商讨着什么，神情严肃，竟都没有注意到他进来的动静。 他走近，两人才注意到他。 结果这两人看到他都愣了两秒，随后的表情比他还惊讶。 两人首先注意到的显然是他“伟岸得离谱”的胸膛。 云兰芷指着他胸口，努力调整自己的表情，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你，你是丰都镇那...那个......”云兰芷忍不住开口道，“你你你...变成......女孩子啦？” 显然她没好意思说出变态二字。 贺子枫按住胸前作怪的狐狸，在对面两人惊恐的目光中伸进前胸—— 拽出一只狐狸脑袋。 他解释道：“这是我前几日收的小灵宠。” 对面两人居然悄悄松了口气。 云兰芷道： “你...你是那个......” 见对方显然已经忘记自己叫什么名字了，贺子枫暗叹道，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然后便无奈地再次自我介绍道： “在下名叫贺子枫，是几个月前加入宗门的仆役弟子。” 司青阳疑惑问道： “你怎么会来幻境？” 这人不是没有灵根吗。当仆役弟子倒是能理解，毕竟青莲剑派的仆役弟子并没有天赋上的要求。 但他又怎么能满足进入幻境的条件呢？ 第70章 九转还魂丹 贺子枫只好向两人解释了一番自己的灵根“从无到有”的奇葩事件。 司青阳无奈地看了一眼云兰芷。 云兰芷此刻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抓抓脑袋，暗道自己居然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虽说她心下疑窦丛生，然而眼下这人毕竟已经成为自己的师弟，而且已经修炼到炼气期也是不争的事实。 而且，她向来豪爽，绝不是那种冠冕堂皇的伪君子。 于是她果断道歉，一脸真诚道： “贺师弟，实在抱歉，由于我的疏忽，差点害你不能修炼。” “幸好你心性坚定，否则我便更是难以弥补了！” 云兰芷顿了顿，继续道： “我平生爱好收集些不入流的武器，若是你不嫌弃，可以到幻剑峰来挑一件趁手的。” “就当是我给你的赔礼。” 这道歉，可谓是诚意满满，甚至完全称得上大手笔了。 身为幻剑峰的三弟子，收集的武器又怎么可能是“不入流”的呢，这显然是她的谦辞。 其实作为师姐而言，其实完全不必如此，哪怕只有一句道歉，贺子枫也是能接受的。 眼前这种状况，显然属于意外之喜，贺子枫自然也想去见识见识。 然而他今日来此，却不是为了这事。 眼下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亟待解决。 他不好拒绝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对二人正色道： “云师姐，我们改日再讨论此事，今日我来找你们，是有非常要紧的事！” 贺子枫将自己与林回峰、文之粼遇到狂化的妖兽，以及与那黑衣人的缠斗，原原本本地告诉二人。 也提到自己不小心遗失了传送卷轴，又坠崖捡回一条命。 最后千辛万苦、四处摸索着终于找到安全点，同两位灵犀峰弟子一同来到此地。 他最后补充道： “当日我们与文之粼一同前去追查此人，我们便猜测，这人极有可能是邪修！” 两人听完贺子枫的描述，对视一眼，将他带上小楼第二层的一房间内。 原来，两人刚刚便是在讨论此事。 前几日有两名弟子身受重伤，被传送来到此处，至今还未清醒。 司青阳示意贺子枫看床上躺着的人，眉头紧皱道： “你说的那朋友，是床上那人吗？” 床上其实躺着两个人，但司青阳只问了他其中一个。 贺子枫上前看了看，认出外侧的人是林回峰，里侧那人贺子枫从没见过。 只见里侧那人面颊苍白，但掩饰不住精致俊美的面孔。 他自然是如实相告。 司青阳点点头道： “这两人是在试炼开始的第三天撕碎卷轴传送到此处的。他们也是所有传送到此的弟子中受伤最严重的。” “两人的身份我们找人确认过，外边那个你认识，里边那个叫严绮。” 其实，刚刚贺子枫自看到林回峰起，便有些晃神。 他有些不敢相信，为什么林回峰会躺在这里。 明明，黑衣人不是已经被自己引开了吗？ 床上的另一人是谁？他就是那黑衣人吗？ 贺子枫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得到的却是否定的回答。 他有些焦急地问道： “林回峰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司青阳摇摇头道： “他的情况不太好，伤到了心脉，从他传送到此地起，便一直未能清醒。” “我们已喂他们服下了续命的丹丸，只等幻境一打开，便要立即送到清虚长老的洞府去治疗。” 清虚长老便是灵犀峰的师尊，也是整个宗门内最厉害的丹修。 贺子枫闻言，心下稍定。 司青阳这时道： “你不若先去休息一番，给他们留个清净休养的环境。” “况且，左右这幻境明日也便开了。到时候长老们若有需要，自然会找你问话。” 他想了想，继续道： “至于那邪修，我们会尽快禀明长老和掌门，你无需过多担心。” 贺子枫想来也是，便只好兀自下楼去了。 然而一在楼下坐定，他立即想起自己在神兽的巢穴搜集到的一堆瓶瓶罐罐。 自己当时不也被重伤吐血吗，而且还受了不少外伤。 吃了银柘找来的药，一夜之间便全好了。 若是给林回峰服下那种丹药，那他不是便能更快清醒过来，也能更快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贺子枫立即在识海中与银柘对话： [银柘！你当时救我用的是什么丹药？我要救人！] 银柘刚刚就待在房间内，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然而它却道： [没有了。] [怎么可能？那么多丹药瓶子！] 贺子枫怀疑这家伙在骗他。 然而这回银柘还真没撒谎，它在贺子枫识海内道： [你吃的是九转还魂丹！你以为是什么大白菜？] [我翻遍了整个山洞也只找到这一粒！] [你知不知道我找得有多辛苦！] [虽说是我当初吃剩下的吧。但药效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银柘还在脑子里叽叽喳喳地抱怨，贺子枫却是已经石化了。 [你tnnd给我吃的是九转还魂丹？？！！！] 贺子枫并不怀疑它所说的真实性，毕竟那药效他已有切身的体会。 他只是无比心痛。 那踏马可是九转还魂丹啊！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存在！！！ 他连见都没见过一眼，就吞进肚子里去了？！ 他只是吐了口老血、断了条腿，再加上受了一点小小的外伤罢了。 怎么就能吃九转还魂丹了？ 他何德何能啊！ 然而，片刻之后。 贺子枫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电视剧，脑筋一转，开始思考。 说真的，他现在要是去放血给林回峰喝一喝，不知道是否也能起一点与九转还魂丹相似作用呢？ 唔，不说九转，五六转总得是有的吧。 贺子枫对银柘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银柘也认真思考了这么做的可行性，严肃道： [严格意义上来说，可以。] 不等贺子枫开始高兴，他继续道： [如果把你吸成人干儿的话，林回峰就能醒过来啦！] 贺子枫闻言顿时萎了，咂咂嘴，皱着眉头一脸为难。 唉，林兄，对不住！ 死道友不死贫道。 只能辛苦你多躺两天了！ 第71章 可爱，但烟嗓大叔音 试炼的最后一日。 总算是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贺子枫大多数时间都在守护结界内打坐度过。时不时也去看看林回峰是否有醒来。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在其余的时间里，他在安全点内也没闲着。 他后来又跟司青阳聊了聊。 试图请求师兄们能去幻境中，找找那邪修的踪影什么的。 顺便也好确认一下文之粼的安全。 然而司青阳也很无奈。 原来他们尽管在幻境中，但实则他们的行踪是受到长老们的严格限制的。 若擅自离开此地，便视作帮助新人弟子作弊，是要遭到极为严厉的惩罚的。 也就是说，他们只能待在结界内。 这不仅是为了以上原因，也是为了保障这里的弟子的安全。 贺子枫闻言也只好叹了口气，决定先自己试着打听一下。 具体的方法就是—— 找人聊天。 没错，就是如此质朴且原始的方式。 他问过许多弟子，他们撕碎卷轴的原因千奇百怪。 然而出乎他的预料，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表示自己不曾遇见什么狂化的妖兽或黑衣人之类。 这消息让贺子枫心中警铃大作。 原来，根本就只有他们三人遇到了此事！ 那人就是针对他们三人来的！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三人中的哪一个结下的仇家？ 而且，那人真的是邪修吗？ 更多的疑惑冒了出来。 而且，一旦知道原来这人是有针对性的，他不免也有些草木皆兵。 看着周围人的目光全都带上了浓浓的怀疑。 他仔细打量每一个在安全点结界内的人。 当然，不曾发现任何异常。 也许那人还在外面。 贺子枫这么想道。 —————— 七日之后。 幻境之门终于打开，本次试炼的一百二十八名弟子全都顺利离开了幻境。 由于此次有几名弟子受伤需要立即治疗，而且大多数弟子也迫切地需要休息一番。 于是长老们安排所有弟子先行离开。 至于试炼的最终结果，会在三日之后的演武场上公布。 贺子枫怀中揣着银柘，四处张望。 他想寻找文之粼的身影，然而没有找到。 心下一沉。 莫不是这人也受伤了？ 但眼下此地人多口杂，他也不便声张。 既然长老们安排了三日后公布，说不定这中间的时间便是要用来调查此事。 贺子枫还是比较乐观，他相信长老们得知了此事便不会不管的。 当下，他也只能先回到升月崖自己的住所了 —————— 当夜。 贺子枫到任务堂上交了那只二阶妖兽的尸体，又处理好了一干杂事。 然后才回到升月崖上。 刚安置好银柘。 他便感觉到胸口处那颗纽扣，似乎是在隐隐发烫。 原来是秦西阁给他的那一柄铜镜。 “嗯？这么巧？” 贺子枫摸出铜镜，发现这东西果然正在微微发亮。 镜中传来秦西阁低沉的嗓音。 “试炼结束了？没事吧？” 贺子枫乍一听到秦西阁的声音，还有些恍惚，上一次跟秦西阁聊天是什么时候来着？ 似乎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了。 怎么感觉跟隔了一两年似的。 想到自己上次想要问一问那功法和心法的来源，死活联系不到这人。 于是贺子枫撇撇嘴，有些阴阳怪气道： “啊呀！原来是秦兄！您可是大忙人，今日怎么有空找我啦？” 好家伙！这么长时间也不见踪影，也不知道是在忙个什么！ 继而他又想起什么似的，道： “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试炼？” 秦西阁噎了一下，好脾气地先回答了他前一个问题，他解释道： “前些日子我在忙着处理一些事情，关于你的身份，我查到一些线索。此外，我还有一些其他消息要告诉你。” 似乎是察觉到他旁边有“人”，秦西阁只是道： “具体的，过些时日我们见面细聊。” 然后，他又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贺子枫进入了试炼的秘境。 当然，他只说自己是跟门中一位弟子打听到的。 或许是因为银柘的外形太具有迷惑性，令它不说话的时候显得不太有攻击性。 总之秦西阁说这些话时，贺子枫并没有避开银柘。 只见这家伙蹲坐在床上，一边用舌头整理自己的毛发，一边假装毫不在意地竖着耳朵听。 而且越听凑得越近，简直是欲盖弥彰。 贺子枫听完秦西阁的话，点点头道： “正好，我也有事想问你。” “咱们什么时候见？” 秦西阁答道：“七日后，西陵城外见吧。” 他顿了两秒，意有所指地缓缓道： “不要带你的宠物来。” 仿佛是怕他说出什么拒绝的话，下一秒，铜镜便熄灭了。 床上的银柘闻言，顿时大叫起来： “什么宠物！这家伙说什么？！” “喂！你一定要带我去！我要咬死他！” 贺子枫无语望天。 又来了！ 他不想理会它，贺子枫跟它相处这几天，算是摸清了银柘的脾性了。 这小玩意儿就是，你越理它，它越起劲。 只见贺子枫像个常年冷暴力自己妻子的渣男似的，自顾自收拾自己久别重逢的房间，尽管自己从来没有收拾房间的习惯。 这里扒拉一下，那里擦拭两把，假装自己忙得要死。 银柘不满地跳到他肩膀上，在他耳边继续叽叽喳喳。 “贺子枫！你又不理我！” “你这是冷暴力！” “喂喂喂！” 银柘见硬的不行，便改换策略，试图发出： “你理我一下啦！”的可爱声音。 但是烟嗓大叔音。 贺子枫冷漠脸： “......” 什么死动静。 白瞎了这一身可爱的皮。 —————— 贺子枫一直在等消息。 次日，果然便有弟子请他去灵犀峰，有长老问话。 据司青阳所说，林回峰也在这峰上治疗。 不知道他现在醒了没有。 跟随引路的弟子来到灵犀峰上。 才发现众人都在这峰上的议事厅内。 文之粼也在此。 贺子枫心道，这阵仗，怎么跟教导主任问话似的？！ 见到文之粼，贺子枫有些激动，这还是出了幻境之后第一次看到他。 第72章 冷酷装x男 贺子枫下意识地便上前询问对方的伤势。 只见他关切道： “文...之粼，你伤势怎么样了？” 对方紧急撤回了一个“文兄”。 不怪贺子枫想太多，毕竟作为一个曾经的现代人。 大庭广众之下讲出bra的学名什么的，多少有点破廉耻了。 文之粼原本靠墙正低着头，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见到贺子枫竟然来主动关心自己的伤势，愣了两秒，神色有些僵硬。 随即又放松下来，挑眉盯着贺子枫的眼睛。 只见这人忽然意味深长地勾唇浅笑，道： “没什么大碍。” “还活得好好的。” 贺子枫愣了，随即头皮一阵发麻。 他被对方这一套故作深沉的装x姿态搞懵了。 不是兄弟，你他大爷的。 有点油是怎么回事？ 一股强烈的、校园狗血爱情剧中的、冷酷装 x缺爱男的刺鼻风味扑面而来又是怎么回事？ 伤好没好，很难表达吗？ 还活得好好的，看把你能的。 贺子枫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然后他忽然抽风似的，抬高手臂，拍拍文之粼的肩膀。 语重心长道： “兄弟，活得很好。” 下次不许活了。 这下轮到文之粼被搞懵了。 —————— 今日长老们叫他们前来，无非是为了幻境中发生的事情。 此时林回峰和那名弟子已经醒过来了，不知清虚长老给他们用了什么灵药，伤势竟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半个时辰前，四人依次轮流进入议事厅内。 没错，那名叫严绮的弟子也被叫来了。 他们分别详细地向长老们阐述了从他们遇到狂化妖兽开始的一切经历。 值得一提的是，所有人都是分开向长老汇报的，所以不存在串供的可能。 现在长老们正在议事厅商讨此事，他们暂时待在殿外等候。 * 殿内。 听完几人的表述，见多识广的长老们也未免有些迷惑了。 从文之粼、林回峰 贺子枫三人的表述来看。 这三人的所有经历，一直到在夹竹桃林分开时，全都是一致的。 直到他们分开之后，陈述便出现了分歧。 那三人竟都说那黑衣人第一时间追的是自己！ 林回峰更是因为与那黑衣人缠斗，还受了重伤，被后来赶到的严绮所救。 连带着，使得筑基初期的严绮也身受重伤。 这不荒谬吗？！ 难不成，有三个黑衣人专门在幻境内埋伏，就为了追杀这几个小小的炼气期弟子？ 哦不对，文之粼和严绮已经筑基了。 应该是两个小小的炼气期弟子，和两个未来可期的筑基期弟子。 长老们也询问了那主要的三人，是否曾在宗门中曾结下什么仇怨。 答案均是否定的。 众人推理了一番，推理的点无非集中在这黑衣人的身份，从何而来，是否有多个黑衣人等等。 但不论如何，长老们非常确定的是，绝无可能是有人潜入了幻境中。 所以，即便是出现了邪修，或者是寻仇之人，也只能是在这帮新弟子中间出现的。 当然，这一切都得建立在那几名弟子所说之事全都属实的情况下。 若他们所说属实，那么排查起来便不会太难。 因为有能耐做到这件事的弟子，其实也并没有几个。 气氛凝滞间。 一名看起来年纪稍长些的女性长老终于开口道： “陆长老，依你的看法，他们有没有可能是在说谎？” 这位说话的长老乃是御兽峰的峰主，名唤元晴，元长老。 元长老说的，也正是诸位长老疑虑的。 试炼结束后，他们便立即派出了实力强劲的弟子前去幻境内查探。 然而从迄今为止的调查结果看，幻境中压根不存在任何邪修或魔修的气息。 其他弟子身上也不曾遇到过此事。 这事若非是弟子间的内斗，便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他们几人全都在撒谎。 当然，弟子间内斗的可能性更大。 炽焰峰的金长老闻言也高声附和道： “陆长老，不若你就将你的心魔镜拿出来，到时这四名弟子谁在撒谎，一看便知。” 陆长老却是摇摇头，道： “不可，这四名弟子最严重也不过是违反门中戒律，进行了私斗。” “他们并未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又怎么能用心魔镜对待他们？” 掌门看了眼金长老，开口道： “陆长老说得对。不能用心魔镜。”然而掌门也有些为难，顿了顿，对陆长老道，“不如，让其道来看看吧。” 掌门此话便是一锤定音了。 其余长老也对此做法表示赞同。 陆长老听了掌门这么说，嘴唇嗫嚅了两下，最终没有说出反对的话。 因为这掌门提到的其道，全名为庄承，字其道，乃是陆长老的首席大弟子。 他因下山历练时遭逢变故，一直在宗门中闭关修炼，近日才出关。 庄其道可以说是宗门中千年难得一遇的不世奇才。 说他是不世奇才，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灵根是闻所未闻的一种特殊变异灵根。 更是因为他于占卜问卦一途上，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天分和领悟力。 他聪慧异常，又精通符篆与阵法，天下间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也没有他算不出的因果。 实际上，他的能耐，早已超出了他的师尊许多了。 然而也正因如此，他金丹期下山历练时，年轻气盛，卷入太多因果。 那一次的历练，他堪破太多天机，使得人类的身躯承受不住天道的反噬，几乎陨落。 被救回宗门后，虽说捡回一条命，然而身体也变得孱弱不堪，几乎到达形销骨立的程度。 现如今身子好多了，但也常常需要用些珍贵的丹药温养着。 也是自那一次的历练之后，陆长老出于对子弟的拳拳怜爱之情，便不让他沾太多因果，只让他安心在天机峰闭关修炼。 如今，他少说也有几百年时间未曾离开过宗门了。 今日陆长老答应掌门请庄其道来，也是想着这事情，恐怕只是弟子们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 让庄其道来看看，也好让他四处走动走动，散散心。 应该不妨事的。 第73章 庄其道 殿外。 一株巨大的赤松下。 树下一张石桌，围坐着四人。 他们显然也在讨论厅内长老们正在聊的事。 四人打算各自聊一聊自己刚刚在长老们跟前的“口供”什么的。 由于严绮与这件事干系最少，因此由严绮最先阐述。 贺子枫也是搞懂了那严绮是怎么一回事了。 原来是这家伙救了林回峰啊。 那没事了。 随后，余下三人依次阐述刚刚在殿内叙述的事情经过。 贺子枫暗自咋舌，听得脸都皱成了一团，这什么罗生门式表达？ 另外两人也是越听越心惊，额头直冒冷汗。 怎么每个人说得都不一样？！ 三人都感到很是疑惑。 难不成，一开始就有三个黑衣人？ 或者，这黑衣人会分身术？！ 贺子枫摩挲着下巴猜测道： “会不会，是那黑衣人见我坠了崖，便转身又来追你们？” “不可能！”林回峰立刻道，“那人几乎是立刻便追上来了！” 文之粼也点点头，表示他那边的情况也是如此。 几人的讨论瞬间进入了死胡同。 气氛沉默。 贺子枫潜意识里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 但他又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林回峰此时有些苦恼道： “现在的问题是，连我们自己都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长老们会不会以为我们在撒谎？” 文之粼义正辞严道： “可是，我们的确受伤了不是吗？” “而且那些狂化妖兽的内丹也的确消失了。” 其实，林回峰的猜测不无道理，仅凭这两点是完全站不住脚的。 而长老们此刻也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除了他们身上的伤，以及那消失的妖兽内丹，他们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那黑衣人的存在。 长老们派人查过那些妖兽的尸体，根本与寻常的妖兽尸体没有任何不同，也没有任何使用邪术的气息。 这也是那黑衣人的高明之处，因为就连三人身上的伤，也全是由妖兽造成的。 也就是说，就连试图通过伤口来找寻更多线索的方法，都行不通。 林回峰又道： “长老们似乎已派了几位师兄师姐，进入幻境调查去了，不知是否能带回新的线索。” 严绮此时在旁边也是听明白了，他果断道： “线索是不可能找到了，”他停顿了一下，凉凉地扫一眼其余三人，继续道，“那妖兽的尸体上即便是有线索，也早已经被处理干净了。” 的确，他们实力不济，当时跑路保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留下来找什么线索。 而对方又怎么会轻易留下把柄，让他们捉住？ 现场的线索肯定早已经被清理过了。 众人又陷入一筹莫展中。 贺子枫皱眉道： “我们这一批弟子中，修为达到筑基期的弟子也不多吧！” 的确，从实力的角度出发进行推断，这也是一个不错的思路。 贺子枫与林回峰都在这黑衣人驱使的妖兽之下，身受重伤。 连他们之中实力最强的文之粼也没能在他手上讨着好。 只能逃离，然后在之后的试炼中小心避开。 好好一场试炼，最后也是弄得窝窝囊囊，并未发挥出自己全部的实力。 其余三人听完贺子枫这句话也点点头，显然他们也认可这推理角度。 众人正要仔细盘算参与此次试炼弟子的修为。 恰在此时，一名弟子前来通传四人，长老们要再次请他们进入议事厅内详谈。 四人只好止住话头，跟随那弟子的脚步进去了。 * 话说四人进入厅内。 却发现其中多了一个人。 这人坐在陆长老旁边，正闭眼小憩。 远远地，只能看到这是个容貌俊秀的年轻人。 走近一看，却发现这人身量颀长，但身形却极为清瘦。 明明是初秋的天气，山上的温度也并不算很凉，但他穿得颇厚。 而即便是穿得比旁人厚，一身月白衣衫还是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有种飘飘乎如遗世独立之感。 似乎这人下一秒便要羽化登仙。 然而贺子枫打眼一看，最吸引他目光的却不是这人的面容，也非其独特的、如同空谷幽兰般的气质。 而是这人的满头华发。 没错，这人明明样貌年轻，却已是一头的银丝。 这种奇异的搭配，莫名为他赋予了一种既年轻，又苍老的矛盾感。 四人被邀请坐下。 他们此时的注意力显然都被这多出来的一个人吸引去了。 陆长老此时开口介绍道： “这是我的弟子，庄其道。” “他早你们几百年入门，你们可以叫他庄师兄。” 贺子枫等人点点头。 但这庄师兄此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见四人不解，陆长老详细介绍了庄其道的来意： “他的问筮卜卦之术乃是我们整个宗门内的最强，有其道帮忙，此事很快便能水落石出了。” 其实陆长老还是谦虚了。 庄承的问卦之术，已几乎达到了通晓天地阴阳的地步。 就是放眼整个大陆，也是无人能出其右的。 用来占卜这么区区一介小事，完全是大材小用。 这边四人听完陆长老的话，都点点头。 甚至贺子枫感到十分高兴。 毕竟这么一来，是谁在搞鬼，很快便要见分晓了！ * 而这一边，只见庄其道睁开双眼，缓缓朝四人的方向看来。 贺子枫下意识看过去，却是呼吸一窒。 无他，这人原来瞎了一只眼睛。 他的左眼中，原本应该是黑色的瞳仁此刻灰蒙蒙的，如同云山雾罩一般，笼上了一层薄雾。 仅剩的一只右眼，看向众人时，也是冷冰冰的，不含有任何情感。 被这双奇异的眼睛注视的那一秒钟里。 贺子枫觉得自己仿佛是被某个高高在上的神明注视了一瞬。 他瞬间想到那么一句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所有人、事、物，在这人的眼中，也许都没有任何区别。 就仅仅只是这么一瞬。 贺子枫几乎有种冲动，想把自己平生所做的所有缺德事全都抖出来，然后跪地忏悔什么的。 多么可怕的一双眼睛。 旁边的三人显然也跟贺子枫的反应差不多，俱是愣了一瞬。 第74章 绿色小玉镯 庄其道心下却叹道： 原来，这便是我今日的一劫么？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今日清晨时分。 他独自枯坐院中钻研棋局，感觉有些不适。 随手替自己起了一卦，竟是一大凶之劫！ 而且无论如何也躲不开。 这也是他今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 此时，诸位长老也在一旁没有出声，静静地等待庄其道开口。 却只见他已再次闭上了眼，道： “我今日不起卦。” “这事情，便到此为止吧。” 陆长老闻言不解： “这......却是为何......” 要知道他这个徒儿尤其痴迷问卦之术，这还是他第一次尚未起卦便拒绝的。 庄其道那一双眼睛虽然瞎了一只，然而却是与众不同，因他那次下山游历，虽说冒了大风险，但也得了大机缘。 偶然间便开启了这阴阳眼。 刚刚那一瞬间看过去，虽说只见到一两个片断，然而他的眼睛便立刻刺痛起来。 他明白，这是天道在警告他。 他若接着看下去，恐怕废掉的，不只是他的眼睛。 庄其道此时气息似是有些不稳，缓缓道： “天机不可泄露。” 贺子枫闻言尬住，心中暗自无语。 这是何等卧槽、何等多余的一句话！ 而且拜托！这不就是电视剧里头的经典台词么？！ 见四人都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 庄其道也自知，就这么一句话，也难以服众。 只见他又很快强撑起身体，叹道： “罢了，今日左右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他停顿了一下，对那四人补充道： “你们只需记住，此间事自有一番因果。只需顺其自然，待到时机成熟，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说到最后，庄其道仿佛有意无意地，往贺子枫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句话说得倒很长，但一说完，庄其道的脸色登时变得极差。 在场所有人，包括一众长老，也没想到得到的是这么个含糊其辞的答案，都有些愣住了。 原以为这不过是一件小事，怎么还扯上天机和因果了呢？ 陆长老见自己的爱徒脸色实在不佳，料定其中必有隐情，便开口道： “既如此，你们四人便先各自回去吧。” “若是之后再有线索，我们会再通知你们的。” 是以四人才进殿没一刻钟，便又稀里糊涂地出来了。 * 四人离开后。 众位长老自然是心下不解。 其中金长老更是快人快语道： “怎么，莫不是这几个弟子身上有什么大机缘？还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陆长老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金长老，道： “老金！莫要多问了！” “既然是其道都窥探不得的天机，我们便按他说的做吧！” 这是要将此事轻轻放下的意思了。 掌门却是思量了半晌，道： “可是他们之中有人身份特殊？身负天机，说道不得。” 庄其道推辞不过，只好强忍上涌的气血。微微颔首道： “诸位长老，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吧。” “天道运行自有它的规则，我们知道得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他细长白皙的手指捂上胸口，“况且此事之中，因果太重，其余的......” 话未尽，一句“不能再说”哽在喉头。 庄其道猛然喷出一大口血沫。 一时之间，嘴中鲜血不止。 他苦笑一声，啧，还真是说道不得。 长老们大骇，已知不能再多问了。 议事厅内也是一片兵荒马乱。 清虚长老立刻拿出自己宝贝得紧的高阶续命丹丸。喂庄其道吞服而下。 他这才止住了咳血。 虽说不清楚个中因由。 但见到庄其道这情状，众人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 既然是天道的限制。 那么这事，便要就此无疾而终了。 * 贺子枫一行人懵逼着进来，又懵逼着出去。 至于眼下这事情的状况嘛。 了解了，但没完全了解。 这事本来其实也跟严绮没有多大关系，因此他自然也就匆匆辞别离开了。 看样子是不想再管这事了。 文之粼则是忙着一刻不停地修炼，也告辞了。 而目前试炼结果还没出来，于是文之粼和严绮都兀自回到落霞峰去了。 林、贺二人自然是仍回到升月崖。 俩人一同走在回升月崖的小径上。 贺子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 “那庄师兄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那人来头太大？” 这人究竟什么来头啊！ 连长老们都奈何不得了么？ 林回峰虽说致命伤好得七七八八了，但脸色还有些苍白，道： “这个嘛......眼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贺子枫点点头，以为对方要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旷世结论。 结果就听林回峰接着道： “至于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嘛，还要看情况。” 贺子枫瞬间作面无表情麻木状。 这死孩子，都跟谁学的？！ —————— 又是一轮弯月，高悬于西侧的天空。 贺子枫倚在窗边，静静感受夜风拂面。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试炼幻境中带出来的，那拳头大夜明珠。 唔，掏出来看看吧。 他不过只掏出了一颗，整个屋子便亮如白昼了。 贺子枫手捧着这枚发光的夜明珠，宛如手捧一轮圆月于掌心。 他不禁看得惊呆了。 “卧槽！好漂亮！” 贺子枫转了个身，想叫醒银柘，给它看看。 却发现银柘正霸占着他的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此刻它正敞着个肚皮，呼呼大睡。 唔，这小玩意儿，睡着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嘛！ 贺子枫出于一种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对于守护肚脐的共同记忆。 他始终认为，不盖上小肚子，是不能叫睡觉的。 总之，他鬼使神差地凑上前。 决定以一种慈父的心态，帮银柘盖上肚子什么的。 谁知，在耀眼的夜明珠的照耀下。 他忽然看到银柘的毛爪子上，有个细细的绿色镯子。 嗯？这家伙什么时候戴上的镯子？ 明明离开幻境的时候没有的啊？ 他凑近看了看。 噢哟！这镯子色泽很绿，还微微有些荧光。 仔细一看，上面还有纹路呢！ 这碾玉匠的手艺真不赖嘿！ 这么想着，贺子枫下意识地便想伸手摸一摸。 第75章 孩子叛逆老不好，多半是装的，打一顿就好了 “呃啊啊啊啊啊啊————” 升月崖的弟子们居住的小楼内，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打开房门的时候，贺子枫还苍白着一张脸，一副受惊吓过度的样子。 众位师兄弟睡眼惺忪地都来问候他。 担心他是否是出了什么事。 贺子枫随口搪塞道： “没事儿，一只大大大大......大老鼠！” “已经被我赶跑了！哈哈哈哈哈哈！” 得知他并没有出什么问题，那些师兄便要离开了。 若是好脾气些的师兄，甚至还要安慰他两句才会离开。 而贺子枫获得更多的，自然还是众位师兄弟愤怒的警告，以及一些无情的嘲笑之类。 贺子枫只好摸摸鼻子，挨个疯狂道歉，并保证自己绝不再犯。 折腾许久才终于将众人都送走。 这个夜晚，终于重归寂静。 * 他背过房门。 一脸阴沉地看着被捆在椅子上的那只不服气的毛狐狸。 那只豆角似的小青蛇，此时正可怜兮兮、瑟瑟发抖地挂在银柘的脖子上。 坏了，它好像把银柘当它妈妈了。 贺子枫平复了一下心情，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审问道： “老实交代！这东西哪里来的！” 其实贺子枫怎么会不知道这东西哪里来的？ 稍微想想就能搞清楚。 毕竟这小豆角子，跟它妈妈老豆角子简直一个色儿。 就是那只把贺子枫追到树上那条大绿蛇！ 银柘昂着个狐狸脑袋，非常骄傲似的宣扬了一番自己的丰功伟绩。 贺子枫瞬间也是什么都明白了。 就是说嘛！ 那蛇好好的怎么会一直跟着自己不放！ 原来这坏东西偷了人家的蛋！ “你得想办法还回去！” “我不！”这家伙还梗着个脖子，一副绝不认输的表情。 贺子枫可谓是遥遥领先同龄人一大截，直接跳过彩礼、社牛婚礼、领证结婚等等诸多繁琐的步骤。 直接感受到了老父亲对上青春期叛逆儿子的愤怒。 甚至有机会一步到位，被气到直接入土什么的。 贺子枫厉声道： “你必须得还！” 这家伙又不是白素贞，干嘛救一条小青蛇回来？ 再者说了，一只狐狸，能养得好蛇么？ 别养着养着给吃了！ 然而银柘不服道： “凭什么？！” “它有它自己的妈妈。”这是在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但是它是我孵出来的！” 说不通，根本说不通。 贺子枫脖子上的青筋又冒出来了。 “它又不是你生的！” “这跟我亲自生的有什么区别！” “你死心吧！我是不会养它的！”贺子枫试图使用最后的杀手锏。 “嗤，我自己会养它的。” 贺子枫完败。 —————— 就这么鸡飞狗跳的。 时间终于来到了公布试炼结果这一日。 所有进入幻境试炼的弟子今日全都来到了演武场上。 贺子枫也静静站在其中。 在这段时间内，方青词似乎是从某个师兄口中听说了他们发生的事情，也来找过他一次。 以为他受了伤，还给他带来了自己在幻境里找到的灵草什么的。 老实说，贺子枫还怀疑过那人是方青词来着。 方青词来找他时，他还一肚子弯弯绕绕，试图套话什么的。 然而刚刚掌门公布了猎杀妖兽排在前十位的弟子。 公布到第一名时，场上一片哗然。 贺子枫也一脸麻木地彻底打消了对方青词的怀疑。 因为，方青词这怪物居然特么的，猎杀了一千多只妖兽！ 这什么活阎王啊！ 宗门内给他的储物袋都他大爷的塞得满满登登的。甚至只能被迫用自己的储物戒指这样子。 不够用！根本不够用！ 这人成绩实在太过逆天。 猎杀的妖兽数量整整超出第二名七百余只。 连台上的莫掌门都卡壳了一下子，怀疑自己老眼昏花什么的。 贺子枫真给整笑了。 呵！就冲这成绩，哪有时间来找他们的茬？！ 而且，这人要是找茬，那他们仨应该不止受这么点伤。 贺子枫站在场上，使劲转动自己生锈的大脑，掰着指头算了算。 这人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不休息，平均一天一夜就要猎杀一百多到两百只妖兽。 这厮还是人类么？！ 他合理怀疑，自己始终遇不到的那些妖兽，全是被这人给杀了！ 简直可恨！ 而且吧，这还不算最令人伤心的。 最令人伤心的，是自己的好厚米林回峰。 说好一起当菜狗，这家伙却偷偷卷飞地皮。 这家伙居然以猎杀了五十一只妖兽的成绩，刚刚好名列第十！ 所以，林回峰这家伙在第一天，就猎杀了这么多妖兽？？？ 贺子枫常常由于自己过于菜鸡，而被自己活活气笑。 * 本次试炼共计一百二十八人。 有三十二名弟子在前三天便提前撕碎传送卷轴，结束了试炼。 后来也陆陆续续有弟子传送到安全点内。 所以，走完全程的也不过七八十人。 虽说部分弟子受到严重程度不等的伤，但也都在灵犀峰的丹药治疗下，好得差不多了。 总而言之，算是成功的一次试炼。 掌门这一次宣读了前十名之后，当场给予前三名弟子清虚长老准备好的丹药。 这丹药乃是八阶凝息丹，货真价实的高阶丹药。 不仅可以养护经脉，甚至对弟子修行，提升修炼速度也有极大的助益。 掌门见清虚长老准备的奖品如此厉害，临时决定给前十名的弟子每人送一样武器。 可以自己到剑派内的武器库挑的那种。 啧，十个人啊！就是十件武器了！ 不过其实，说是十名弟子其实也不对，因为前十位中，有一对儿双胞胎兄妹，并列了一个位次。 所以应该一共是十一人。 十一把武器。 丹药和武器的承诺都给出去了，掌门最终才宣布那个最为重磅的消息。 也就是一开始便说好的，这十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内门弟子。 而且，他们有自主选择拜入某一个峰的机会。 也就是说，他们有资格挑选一次他们未来的师尊。 余下的弟子今后便是外门弟子，即日起搬到落霞峰居住。 其实这一部分弟子，若是五峰之内有长老挑中了，也是可以成为内门弟子的。 不过一般而言，也就是这样了。 总之，羡慕这个词，贺子枫已经说麻了。 第76章 搬到落霞峰 长老们只宣布了这些重要些的消息。 至于其他弟子的试炼排行。 已张贴在了演武场西北角的排行榜上。 贺子枫顿时又有种高中老班公布期中考试的诡异即视感。 穿越了，但没完全穿越。 只见一大堆弟子像丧尸围城似的，把那排行榜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简直恐怖如斯。 此次试炼中，方青词毫无疑问获得榜首。 往下依次是云骁、文之粼、严绮，包括排在末尾的林回峰等人。 这个叫云骁的少年，刚刚领丹药时贺子枫看到他的脸，神色一怔。 原来这人就是贺子枫第一天进入幻境遇到的那少年。 前十位中，还有两个并列在一起的名字，萧荃和萧茹。 这两人成绩一样，都排在第八位。 看到这两个名字，贺子枫稍微反应了一下下。 萧茹他有印象，是双胞胎之一，生了一对杏眼的那姑娘。 莫非这萧荃，便是另一个双胞胎的名字？ 至于那天见到的另一个女子，叫文之月的，不在前十位中。 贺子枫的视线顺着排行榜往下滑，一直瞟到中间的位置。 呼——— 还好还好，自己还不算垫底。 只见在第五十五位上，贺子枫的名字后面，缀了个可怜巴巴的“二”。 意思是只猎杀到两只妖兽。 贺子枫见此数字，一阵心虚。 他都不好意思说，其中一只一阶妖兽还是银柘不小心咬死的。 而另一只嘛，自然是他救那两名丹修时烧死的那只二阶妖兽。 说真的，要不是有这只二阶妖兽，还轮不到他排这第五十五位呢！ 他那日自然也跟那两名丹修交换过姓名。 一人叫石钦，一人叫白鸿。 贺子枫继续往下看去。 哈！这俩人的位次不出所料，妥妥的垫底。 果然是菜中自有菜中手。 强弱，果然都是对比出来的啊！ 贺子枫心情顿时阴转多云。 跟这俩人一比，他感觉自己强得可怕。 —————— 当夜，门中便安排好了一切。 前十名的十一位弟子中，有八人都拜入了幻剑峰。 看来绝大多数人，还是更渴望成为一名剑修。 的确，哪个年轻人没有一个济世救人的大侠梦呢？ 而其余的三名弟子中，一名女弟子进入了御兽峰，拜入元晴长老门下。 其余两名进入了灵犀峰，拜入清虚长老门下。 原本那名女弟子是想要进入天机峰，拜入陆长老门下的。 然而陆长老已有百余年未曾收徒，便回绝了。 值得一提的是，拜入清虚长老门下的两人，全是贺子枫认识的。 也就是林回峰和严绮二人。 这倒是贺子枫没想到的。 毕竟这两人的修为在这一批弟子中绝对称得上是佼佼者，修炼速度也是极快的。 怎么看，都是剑修的好苗子。 不过不论贺子枫怎么想，眼下安排既已出来了。 当夜，他们便要进入新的住处了。 —————— 自从结束试炼以来，这几日是几乎天天都有事。 除了与相熟的师兄弟们互相草率地交换些礼物，以作乔迁洞府之喜以外。 还得忙着搬家什么的。 虽说往后不必再做那些仆役弟子的杂事，也无需再去膳堂了。 但贺子枫仍是忙得是脚不沾地。 总之，在新洞府内四下转悠打量，贺子枫心下感叹。 这落霞峰的新住处的确不错！ 他之前来拜访方青词时，便心下羡慕。 眼下也是住上单间了，还带个不错的小院。 日子也是越过越有盼头了！ 贺子枫甚至感觉就连扫地都更带劲了。 * 这一忙起来，他也根本顾不上银柘和那只小青蛇什么的。 银柘自然是乐得自在，天天早出晚归，在剑派内满山乱窜。 美其名曰带那小蛇捕猎什么的。 狐狸教蛇捕猎？ 贺子枫想不明白那是个什么猎奇场景，索性摇摇头随它去了。 * 今日贺子枫好不容易收拾洒扫完自己全新的洞府，又仔细归置好一干生活用品。 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一直到自己的玉简亮起，对面传来石钦欢快的声音。 他单刀直入道： “贺师弟！我们约好的，来灵犀峰帮我们炼丹！” “你近日有空吗？” 约好的...近日...... 贺子枫一拍脑门。 卧槽！ 差点把与秦西阁约好的时间给忘记了！ 不过还算反应及时，时间还没到呢。 约好的时间是明天。 他不好意思地急忙道： “石钦师兄！我明日之后才有空，你看......” 石钦道： “不碍事，你后天来吧。”顿了顿，又问道，“可以吗？” 贺子枫答应了。 随即又是一番“感谢你”“没关系”之类推来拉去的客套话。 * 次日。 贺子枫早早地便告诉银柘自己要下山。 得到的是一个飞速蹿远的白色背影，和一句含糊不清的“知道了”。 唔，那家伙脖子上缠着的，是那只小青蛇没错吧。 贺子枫嘀嘀咕咕两句什么“儿大不由爹”之类的话。 然后便开始收拾包袱。 他给秦西阁带了些自己从那灵兽的山洞里淘来的“土特产”什么的。 具体就是一些夜明珠和其他一些新奇的玩意儿。 美其名曰带点“伴手礼”。 * 刚一出落霞峰，他又纠结上了。 原本他作为仆役弟子，若有什么动向，乃是向专管仆役弟子的郑且行师兄汇报。 眼下他才成为外门弟子没两日，并不清楚管理外门弟子的是何许人也。 不过这事也好办。 问一问方青词便知道了。 很快，他从方青词处得知，原来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下山，并不需要告知谁。 只需要在任务堂登记即可。 贺子枫点点头，原来成为外门弟子还有这么个好处。 至少自由度提高了不少！ —————— 一刻钟后。 西陵城外，一座废弃的破庙旁。 这庙虽破，墙上也已斑驳。 但隐约可见其红墙黛瓦的本来样貌。 这便是秦西阁约好的位置了。 那日，两人说的位置便是“西陵城外，往东十里处，一座朱红色围墙的建筑内。” * 贺子枫驮着一大包东西出现在林子里。 明明身上有储物空间，但他却潇洒地选择了不用。 据说是为了显得更有诚意什么的。 他此刻佝偻个身子，吱嘎一声推开这毫无存在必要的破门，显得狗狗祟祟的。 第77章 云府会面 贺子枫抬脚踏进那破烂不堪的小庙，他一边拂开飘到脸上的灰尘和蜘蛛网，一边疯狂咳嗽。 拍干净尘土，他撇撇嘴，心下狐疑道： 秦西阁这厮干嘛选这么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弄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上次那画舫不就很好？ 又能赏湖景，又能听小曲儿什么的。 叫上二三乐师舞姬，烫上一壶热酒，岂不美哉？ 而眼下这场景，唉。 贺子枫长叹一口气，虽说不理解，但尊重。 一面挥挥打打，一面走到这破庙的正中。 屋内光线昏暗，满地狼藉。 举目四望，全都覆满厚厚的灰尘。 往屋内正前方望去，前头摆放的人像已被损毁殆尽。 完全辨不清其本来的样貌了。 “唔，这破庙祭拜的是哪一号人物？” 贺子枫出言不逊道。 嗯，左看右看，反正不像是个神仙。 兴许是哪户人家的祖宗祠庙吧。 正不耐烦间。 贺子枫感觉自己后颈一凉，一阵风吹进领子里。 有声音幽幽从背后响起： “贺兄？你在这里做什么？” 贺子枫吓得汗毛直竖，一下子弹出去老远。 “卧槽！！！” 什么脏东西？？？ 转身一看，原来是一身黑衣的秦西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 一张俊美的脸庞，在晦暗的光线中仍十足分明。 贺子枫吓飞出去的魂魄稍稍被拉回来一点。 暗自松了口气，接着万分不解道：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明明一直瞄着门口来着！！！ * 今日秦西阁长发一丝不苟地被一顶玉冠束起。 身上虽说还是那万年不变的黑袍，但袖口处装饰了些金线绣成的图案。 整个人竟隐隐有股高不可攀的气场。 然而跟在秦西阁身后的贺子枫没注意到这个。 他只是莫名觉得，刚刚自己被吓到的场景似乎是有些熟悉。 话说自己上次在藏书阁，也是这么被解长老吓了一跳。 他一脸无语，兀自暗道： 真是的！ 自己自从穿越以来，受到的惊吓次数加起来都快绕地球一圈了！ 再这么被吓两次，恐怕没有心脏病也得被吓出心脏病。 片刻之后。 两人站在一座红墙别院前。 贺子枫这才知道，原来刚刚是自己找错了地方。 不等他问，秦西阁便已解释道： “我近日来西陵，为这府上的主人办些事。” “云府的主人便留我在府上小住，这才邀你来此一叙。” 贺子枫抬头，看见这府上的大门前挂了一个硕大的牌匾，上书“云府”二字。 想不到这么僻静的地方，竟然还有这么大一个宅院！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府中。 这云府十分大，其中院落交错，路线曲折。 若是没有人领着，恐怕还要迷路。 然而秦西阁却对此地十分熟稔似的，显然在此居住了不短的时间。 贺子枫注意到，这府中打理得很整洁，下人们也都各司其职。 竟没有人质疑秦西阁这个客人带了个陌生人进来。 他跟着秦西阁，一直走到他歇息的一间小院内。 这里应该就是这云府的主人为秦西阁安排的住处了。 贺子枫坐下，喝了一口秦西阁递过来的茶水，刚想开口，夸赞这云府真是个十分清幽雅静的所在什么的。 然而秦西阁却定定地盯了他两秒，然后率先开口道： “你近日养蛇了？” “卧槽！秦兄！你简直神了！”贺子枫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秦西阁并未解释，坐下道： “这种青蛇毒性凶猛，领地意识和攻击性都极强，我劝你还是将它放归山林的好。” 贺子枫却摇摇头，道出了这蛇蛋身上的原委。 “总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也奈何不了那只狐狸！” 秦西阁闻言，得知贺子枫与那狐狸签订了灵宠契约，便交给他一个其貌不扬的黑色小袋子，道： “此乃灵兽袋，可将你的灵宠都收入其中。” 就这么个小袋子？ 贺子枫虽然有些怀疑，然而又想到，秦兄出品，必属精品。 自己怀疑谁也不能怀疑秦兄啊！ 于是便仔细收下了。 说起秦兄给自己的东西，贺子枫想起自己今日要问的正事来。 于是贺子枫便问起那《火云术》和《燎原诀》等几本册子的来源。 只见秦西阁看着他的眼睛，坦然道： “路边随手捡的。” “......” 贺子枫一脸的“你看我像不像傻子”？ 秦西阁见糊弄不过去，继续解释道： “是我父亲传下来的。” “秦兄！你老实说，这几本书是不是你偷来或抢来的？”贺子枫有些抓狂，小声道，“我可是都问过了！这几本书一千多年前就失传了！” “一千年前！你父亲都还没出生，这是上哪里传下来的？！” 秦西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我也活了好几百年了呢？” “...嘎？” 这消息绝对可以位列“震撼贺子枫的年度十大炸裂消息”榜首。 所以，其实秦西阁的修为远比他想象的要高。 而且，秦西阁没说的是。 由于他的修为鼎盛时期已近真神，所以他的寿命早已趋近于无限。 说几百年，不过是怕吓到贺子枫什么的。 虽然已经被吓到了。 秦西阁的修炼不同于一般修士，要与时间赛跑，要在天人五衰来临之前不断突破，以求长生。 他根本没有这种压力。 而贺子枫目前所知的是，秦西阁眼下至少也是个元婴期大圆满。 若是在小型的宗门内，高低也是个长老。 怪不得这人的修为没人能看透，也怪不得他手里有这么多好东西。 贺子枫盯着秦西阁的眼神一亮。 感觉自己抱上了一条巨粗无比的大腿！ “大佬！你一定不要放弃我啊！” “我什么都会做的！” —————— 贺子枫虽然贫了几句，但今日两人毕竟还是有要事相商。 秦西阁消失这么长时间，给他带回了两个极为重要的消息。 其一，便是关于贺子枫这具身体的身份。 而关于这点，秦西阁说的，跟贺子枫自己知道的差得不多。 不过是更为详细的版本。 第78章 原主身世真相 贺子枫这具身体的原身，乃是东洲王城人士，名叫萧成，字行远。 乃是萧老国公家二儿子的长子。 出生于如此荣禄权贵之家，父亲即便不是长子，也能力出众，在朝廷内身居要职。 萧成作为长子，本该一生顺遂，享尽荣华。 然而可惜的是，这孩子一出生便是个痴儿，当时年纪尚幼，不曾发现。 长到四五岁上，父母才察觉到不对劲。 于是萧二爷与夫人在萧成五岁那年生下次子萧安。 所幸萧安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夫妇俩本来想，倘若他们有一日离开人世，也有萧安可以照看痴傻的兄长。 然而不料，他们那痴傻的大儿子却在去年上元节时失踪。 尽管是个痴儿，但萧家夫妇俩很是宠爱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夫妇俩几乎流干了眼泪，尽他们所能，用尽一切可用的方法找寻许久。 始终不见丝毫踪影。 * 贺子枫听完沉默良久。 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他喉头蠢动，嘴唇嗫嚅着，有什么话要脱口而出。贺子枫有一种冲动，一种去见一见萧成的父母的冲动。 但他又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 因为他很清楚，萧家夫妇的儿子，是那个名叫萧成的痴儿。 不是他贺子枫。 他这么贸然回去，说不准的确能让这夫妇俩高兴一时，可往后呢？ 往后他离开了，他们还能接受那个痴傻的孩子吗？ 贺子枫不能破坏这一切。 所以他没有接话。 这个话题很快在两人的沉默中掀了过去。 * 秦西阁带来的消息之二。 便是有关那琉璃镜碎片的消息。 虽说眼下两人都清楚那青莲剑派禁地中有一片碎片，但是线索很少，显得有些遥遥无期。 而上一次他们在清池镇的青楼里探听到的那一片，却似乎是真的。 浦州近年来，频频传出异动。 那一带附近的鲛人族秘境内，似乎真有一片珍珑幻镜的碎片。 秦西阁此番便是来邀他同去的。 贺子枫此时是万分纠结。 此去鲛人秘境，必然是困难重重。 然而他通过这一次的新人试炼，已有了自知之明。 自己的实力是远远不够的。 而且，其实他也并未达到宗门中弟子下山历练的，最低修为的标准。 宗门中为减少弟子陨落的可能性，在门规中便规定了最少也要达到筑基中期，才能独自下山历练。 他如今不过是炼气期的一只小虾米，恐怕即便是去了，也是当炮灰的命。 因此，贺子枫深思熟虑一番，为难道： “秦兄，你恐怕需要给我一些时日闭关修炼。” “我眼下不过炼气期六层的修为，即便进入秘境，也与寻常凡人无异。” “到时候，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拖后腿！” 秦西阁闻言，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最终只是认同道： “也好。” 这珍珑幻镜消失了上千年，也被三界之人找了上千年，的确也不在这一朝一夕的功夫。 况且，那祁关盛等魔族之人也已在妖族的监控之下，暂时翻不起什么浪花。 于是秦西阁继续道： “既如此，你便安心修炼吧。” “等你准备好了，便用铜镜联系于我。” 贺子枫歉意道： “实在抱歉，秦兄，并非我有意拖延。” “是因为此次新人试炼，我险些在其中丢了性命！” 秦西阁也想起试炼途中那次契约异动。 便顺势问及此事。 贺子枫也正愁没处说，况且宗门中长老们的态度也很不明朗。 总觉得此事也就是如此了。 总之，贺子枫详细讲述了此事的经过。 秦西阁听完，结合他在萧家的所见所闻，心下已有了七八分了然： “这是针对你来的，”他斩钉截铁道，“更准确地说，是针对萧成来的。” 贺子枫虽说也有此猜测，然而被秦西阁这么一说出来，他仍是感觉心下一沉。 毕竟从灵犀峰议事厅回来的当晚，贺子枫便仔细思考过一番。 这事情实在指向性明显。 他怀疑，那个人根本就是文之粼！ 这人从一开始出现在他面前之时，便来得很蹊跷。 说是故友，但并不关心他的死活。 文之粼那几人见到他“死而复生”，也不见有多少欣喜。 在幻境时，出现得也那么突兀。 他与林回峰前脚刚要去调查那狂化的妖兽，后脚便遇见同样在追查此事的文之粼。 还恰好就得知了那“邪修”的行踪。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巧合？ 贺子枫忽然正色沉声道： “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相遇么？” 秦西阁点点头，他当日便是被这人解除的封印，如何不记得？ “我怀疑，当初萧成被作为祭品，送入那山洞，便是文之粼等人的手笔。” 刚刚秦西阁已然告诉他，那文之粼是萧成姑父家的孩子。 文之粼的母亲与萧成的父亲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而萧茹等人，则是萧成他伯父的儿女。 这几个孩子由于家族宗亲关系，从小便在萧府中一起长大。 不知因何嫌隙，将痴傻的萧成骗去灵蛇山杀掉。 而这些人在幻境中再次动手。 无非是掩盖他们上一次造下的杀业罢了。 也无怪乎那些人第一次见到他便如此震惊，并且如此急迫地询问他是否有想起以前的记忆。 至于为什么选在试炼幻境内动手，便是托了青莲剑派门规的福。 门中严禁弟子私斗。 一旦被发现，轻则受罚，重则逐出宗门。 也就是说，贺子枫待在门中，反而是最为安全的。 此事的前因后果，贺子枫都已理清。 但他唯一不明白的，是庄其道的态度。 为什么宗门中对此事是这样的态度？难道就单纯是因为文之粼是一个可造之材，便要包庇他么？ 贺子枫决定找个机会去天机峰，会一会这故作玄虚的庄其道。 然而此刻秦西阁却开口，说出了那个如同重磅炸弹般的消息： “子枫，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瞒你了。” 一般这种句式开头的，后边跟的都是极其炸裂的内容。 贺子枫预感对方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对自己而言必然十分要紧，于是自然是转头盯住秦西阁，作洗耳恭听状。 “当初我将你救出山洞，便知道你的魂魄是夺舍而来。” 贺子枫心里一惊，原来自己早已经被发现了。 可笑自己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后来，我发现你背上有一个法阵。那法阵几乎是半毁损的状态，已经不起作用。” “然而我见那法阵的手笔，实在很像我的一个仇人所为。” 秦西阁盯着贺子枫的眼睛，继续道： “这也是我当初跟你下山的原因。” 第79章 灵根的原委 贺子枫恍然大悟。 原来这才是秦西阁一路跟他来到西陵，后来又跟他合作的真正原因。 所以秦西阁的目的似乎也好理解，无非是想借贺子枫，查清自己仇人的所在之处。 贺子枫心下猜测。 然而秦西阁还在继续道： “在丰都镇时，那两个青莲剑派的弟子说你没有灵根，这也是真的。”他停顿数秒，问道，“你口中的那个文之粼，是否是火系灵根？” “......” 贺子枫大骇，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他听林回峰说起过，文之粼的确是火系灵根。 随后，秦西阁向他吐露了实情。 原来当初他得知这具身体没有灵根，便用焰心草为他造了一条灵根。 这便是他灵根“从无到有”的缘由。 新造的灵根毕竟不如原来的，何况又并非天灵根。 为免他修行速度太慢，于是秦西阁又四处搜罗了些心法和功法。 因此他现如今的修炼速度其实称不上慢。 有天级心法的加持，他的速度远远比寻常的双灵根快。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沈千舟见他修炼到炼气六层，颇为惊讶，甚至还破天荒夸奖了他的原因。 眼下贺子枫虽说仍十分震撼。 但他也并未生气，或是指责秦西阁没有告诉自己之类。 毕竟仔细想来，严格意义上说来。 这具身体甚至都不是他自己的。 而且秦西阁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帮自己，没什么可指摘的。 眼下，两人都清楚，萧成的灵根极有可能便是被文之粼，或者是他背后的某个人挖了去。 而且，应当是在极其年幼的时候便已经得手！ 萧成的痴傻，也并非天生，或是意外。 贺子枫今日接收了大量的信息，之后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说话间频频走神。 他最后拎起自己带来的包裹，囫囵个儿地交给秦西阁，只道是一些自己从幻境中带出来的小玩意儿，送给秦西阁当小礼物什么的。 当下便要辞别，回宗门去了。 秦西阁没来得及看是什么，匆匆收好东西。 决定将他送回宗门。 眼下既然已经知道危险的来源，便不得不时时提防，只等回到宗门便安全了。 * 贺子枫是在黄昏时分回到落霞峰的。 他一回来，便独自坐在小院内唯一一张竹椅上，望着天际发呆。 原来落霞峰之所以叫落霞峰，便是因为这里是整个宗门最西侧的山峰。 黄昏时分，云霞漫天。 整个天际被染成层层叠叠的金黄与橙红。 然而，贺子枫现在满心凌乱。 自然是无心赏景。 他此刻对这宗门的感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这里森严的门规和守护结界能保护他的安全，另一方面，那文之粼又犹如被一根细丝悬在他头顶上方的利剑。 随时便可能从不知道哪个地方给他来上一刀。 从年纪上来讲，文之粼算是萧成的表哥。 萧成的灵根是在幼年便被挖去的，那时候的文之粼比萧成也大不了几岁。 所以，其中必然还有其他人。 而这些人实力如何，是贺子枫不了解的。 当然，从这一次文之粼对他痛下杀手来看，文之粼对此事绝不会一无所知。 至少文之粼作为既得利益者，并不无辜。 * 暮色四合之时。 贺子枫尝试着打坐修炼，然而今夜实在无法静下心来。 本想睡觉，然而在床上纠结辗转，又是翻来覆去。 一夜不曾入眠。 贺子枫始终在思考此事，也在思考自己的饿处境。 他很清楚，目前最安全的做法。 当然是逃离此地。 找一个文之粼以及其背后的人找不到的什么地方，苟起来。 这当然也是文之粼及其幕后推手最想看到的。 然而贺子枫这人天生反骨，从小脾气就犟，别人越是让他做什么，他便偏不。 即便前方有刀山火海，他也绝不可能躲。 毕竟他从进宗门以来。 便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眼下目的尚未达到，他是绝无可能放弃的。 况且，眼下他既然知道了真相，便更加不可能坐以待毙。 若是可能，他还希望自己能够帮萧成亲手夺回那被夺走的灵根。 就当是自己借用了他身体的报答。 贺子枫在心底暗暗下定了决心。 —————— 次日清早。 石钦很早便通过玉简告知贺子枫，自己来落霞峰接他。 他自然没有忘记跟他们俩的约定，从洞府结界内出来，与石钦一同去了灵犀峰。 说来也巧。 那林回峰和严绮，眼下都是灵犀峰清虚长老的弟子了。 贺子枫却还没有去拜访过。 今日去帮忙炼丹，正好也可以拜访一下那两人。 不出片刻，石、贺二人便出现在灵犀峰上。 石钦显然是与管理的师兄通传过消息，带着贺子枫径直进入一间炼丹房。 这炼丹房很大，似乎是整个灵犀峰弟子们共用的。 因为里边的各式器皿、灵草之类，都很齐全。 并且摆放得也很整齐。 二人进入丹房时，白鸿已经在里面了。 见到他，白鸿高兴道： “贺师弟！你终于来了！” 两人一番解释，贺子枫才知道了非要叫他来帮忙炼丹的原因。 原来那一日，贺子枫情急之下施放出《燎原诀》第二式，虽说只是极小的一团火焰。 然而却能将一只二阶妖兽直接焚化。 这便足以证明他身负的火焰与众不同。 两人作为丹修，本就天天与火焰打交道，他们自然能看出这其中的门道。 最重要的是，两人最近于炼丹一途，实在是遇到了瓶颈。 炼一炉丹药，能成的仅三四丸。 而且都是一阶、二阶的下品丹药。 因此两人这才动了这个脑筋。 想知道换一种火焰，是否能得到更好的结果。 贺子枫了然，表示愿意帮他们这个忙。 但他只是施展了普通的火球术。 毕竟那“星火燎原”实在太耗费灵力，而且那功法毕竟不能示人。 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贺子枫按照二人的指示，燃烧火焰，并控制火焰的大小。 二人今日炼制的是最普通的培元丹。 只见二人熟练地往丹炉中放入各种贺子枫看不懂的材料。 并使用他的灵力燃烧的火焰将其炼化、融合。 不到一刻钟，贺子枫已是满头大汗。 第80章 炼丹师的小盲盒 原来这火球术虽不比《燎原诀》中的招式消耗灵力，但也耐不住这么用。 就在贺子枫将要支撑不住，开口叫停之时。 石钦高兴地开口道： “成了！” 贺子枫擦擦额头的汗。 原来炼丹竟如此辛苦，一炉丹药竟要花费如此多的灵力。 这一刻钟下来，几乎将他体内好不容易吸收的灵力消耗了大半。 毕竟费了如此大的力气，他也很好奇最终的结果怎么样。 三人脑袋凑作一团，齐齐看向丹炉，等待丹炉冷却，便能将丹药拿出来了。 贺子枫暗道，这就是修仙界的盲盒么？ 还真有些小刺激。 * 石钦掀开丹炉的盖子。 只见十枚滚圆的丹药静静躺在炉底。 隐隐散发着培元丹的清香。 石钦和白鸿一时都没出声，贺子枫也看不明白这是好是坏。 然而下一秒，那两人俱是表情兴奋，大笑出声。 两人扭头看向贺子枫的眼神，让他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误入了猫窝的耗子。 石钦道：“贺师弟！你可太厉害了！” 白鸿也缠着问他：“贺师弟，你以前真没有炼过丹么？” 贺子枫不解地问道： “这...算是成了？” 难不成，一次便炼出十枚丹药？ 这出货概率这么高的么？ 石钦点头兴奋道： “只有两枚废丹，其余八枚丹药，全是六阶！” 哦，原来还有废丹。 的确，其中两枚丹药看起来色泽十分暗淡，上边也没有任何的灵力波动。 对于丹药的品阶，贺子枫只是一知半解。 只隐约知道六阶丹药似乎是属于中品丹药，至于它的炼制难度，贺子枫没有概念。 不过看这两人的反应，六阶丹药应该也算是难得了，吧？ 白鸿这人也算是够意思，主动道： “贺师弟！今日的丹丸，你也带走一些吧！” “算了，白师兄，”贺子枫急忙推辞道，“我也没有出多少力。” “况且，这些原材料都是你们的，我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石钦却坦然道： “师弟哪里的话！今日若是没有你，我们这炉丹药也成不了。” 原来，俩人往日炼一炉丹，差不多也就三四丸成丹，其余全是废丹。 倒也不是因为两人不努力。 其实这已经是灵犀峰弟子的平均水平。 整座灵犀峰的山头，除了清虚长老能保证每一炉丹药必出十枚成丹以外。 也就灵犀峰的大师姐、二师兄、三师兄强一些，每炉平均八九枚。 要知道，这几人的修为都已经达到金丹后期了！ 贺子枫今日算是第一次炼丹，竟出了八枚，属实是超乎二人的想象了。 这也是为什么两人一定要将丹药分一些给他。 这都是为了之后的合作啊！ 贺子枫见实在推辞不过，只好一人拿走四枚。 至于剩下的，那两人怎么分，最后够不够，那他就不知道了。 而关于之后的合作，三人经过一番商讨。 最后，在石钦的提议下，达成约定。 贺子枫今后每半个月来帮他们炼一炉丹药，材料他们俩出。 最后炼出的丹药五五分。 也就是说，贺子枫一人拿四，两人平分六。 贺子枫暗自咋舌这两人的大方，但最终没有推辞。 毕竟是送上门来的好事。 他心里默念了好几遍“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什么的。 * 人逢喜事精神爽。 而贺子枫这么一高兴，去拜访林回峰和严绮的事情便又忘记了。 回到落霞峰的路上。 贺子枫捏着自己第一次炼的培元丹，还蛮有成就感。 他心下也在思索，疑心是那焰心草中的火元素有什么不同，被炼化成他的灵根之后便影响了他施放的火焰。 使得他的火焰更为菁纯，炼制丹药时便能去除更多杂质。 因此也提高了炼丹的成功概率。 没想到此番重造的灵根如此适合炼丹，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而且，今日之事，对贺子枫而言也有不小的启发。 他觉得，炼丹这事...... 好像也没那么难？ 打开丹炉，所有材料放进去，点火，再打开丹炉。 丹药不就成了么？ 贺子枫自信地认为，说这炼丹难，无非难在丹方，以及搜集材料。 只要东西能够搜集得到，还有什么丹药是炼不出来的？ 而有了丹药的加持。 那修炼起来，还不是轻轻松松？ 多余的丹药还可以换灵石，简直是一举多得。 而且吧，如果幸得上苍垂怜，搞到一个什么剧毒的丹方，把文之粼等人一举毒死什么的。 那便更是皆大欢喜。 贺子枫也是真敢想。 丹修的门都没都还没踏入，已经被自己的想象乐得合不拢嘴了。 总之，早上出门时他还是愁眉不展，下午回洞府时，已经是喜上眉梢。 * 自从搬入新洞府之后。 贺子枫每日的生活变得极其规律，除了每日的早课离开一次。 便整日待在洞府内潜心修炼。 而另一边，银柘本来想的是，一离开幻境便与他解除契约。 然而它在这青莲剑派宗门内待了一段时日后，发觉此处灵气充沛，修行起来事半功倍。 它在这里灵力增长很快。 而且这山中又无其他天敌或妖兽。 抛开那些讨厌的人类修士不谈，这里几乎成了他的天下。 于是它暂时也歇了离开的心思。 打算先在此地修炼一段时日，再离开去找神君。 * 这一日，贺子枫正打坐。 吐纳气息，运转灵力，进入一种无我的状态。 然而怀中玉简却忽然微微发热，有人正在联系他。 贺子枫心无旁骛，仍然运转完这完整的一周天，才收势回神。 然而兴许是真有什么急事，玉简却还在发热。 他无奈掏出玉简，注入灵力。 倒是要看看是谁打扰他修炼！ 对面传来的却是一个小童的声音。 不认识的人为什么会知道他的玉简法诀？ 一问，哦，原来是天机峰的人。 这小童此番联系他，乃是因为他的狐狸在天机峰偷吃了一些什么东西，请他前去领回那小东西。 贺子枫掏出自己的灵兽袋，一拍脑门。 哎呀！怎么忘了把那家伙放进这袋中了！ 他扶额叹气，连连应道，自己即刻就来。 唉，他就知道！ 银柘这家伙，早晚要给他惹出些祸事来！ 这不，一个不注意，人家找上门来兴师问罪了。 第81章 下棋 贺子枫暗道： 这次把它抓回来，非得把它关在袋子里三天三夜不可！ 啧，希望陆长老大度些，不要让自己出太大的血。 毕竟自己身上好东西也不多，也不知道够不够赔的。 他急匆匆赶到天机峰。 看门的小童子领路，二人一前一后穿过前院，进入偏殿内。 贺子枫一看，却发现银柘得罪的压根不是陆长老，而是才见过不久的庄其道，庄师兄。 只见此刻殿内场景有些诡异。 庄承坐在一张雕花木椅上，一手提溜着银柘后颈的皮毛。 而他手里的银柘此时被命运勒住了后脖颈。 正苦着一张狐狸脸，对进来的贺子枫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贺子枫见状，闭了闭眼。 随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歉意道： “庄师兄，实在不好意思，都怪我一时不查，不小心让这小狐狸溜了出去。” 他有些忐忑的样子，问道： “不知我的小灵宠偷吃了您什么东西？”贺子枫捂了捂自己的储物袋，无奈叹了口气，继续道，“我这里，倒是有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儿。” “听闻此事，特来献给师兄，作为小小的补偿。” “若师兄不满意，我还可以有一些灵石之类。” 贺子枫说到最后，几乎都有些谄媚了。 毕竟也不知道这狐狸究竟吃了人家什么东西。 然而眼下既然将他叫过来了，这便说明银柘偷吃的，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而贺子枫说用来补偿的小玩意儿，便是凝霜草。 来之前他也是思来想去，找遍了储物空间和储物袋。 发现只有凝霜草拿得出手。 他虽说心下肉痛得不行，然而银柘毕竟在人家手上。 总之，先把这小玩意儿换过来再说。 庄其道闻言挑眉，缓缓开口了： “他吃的，乃是我疗伤的丹药。” “灵犀峰长老亲自炼制的九阶清心玄丹。” 贺子枫顿时心底咯噔一下。 坏菜了！这小祖宗！ 对面那人尚且完好的、黑沉沉的右眼幽幽看了过来： “不知道，你要拿什么东西作为补偿？” 这一番话，气势拿得足足的。 一人一狐被吓得瑟瑟发抖。 贺子枫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这凝霜草究竟是够不够资格作为补偿了。 毕竟是九阶丹药啊！ 跟这区区的一味原材料相比，已经压根不是一个level的东西了。 然而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正当他打算抖抖索索地掏出凝霜草时。 庄其道似是知道他的为难似的，善解人意地开口道： “罢了，索性我待在天机峰终日也是无聊。” “不如你陪我下一局棋，此事便算作抵消了吧。” 其实贺子枫不知道的是，这清心玄丹虽说是由清虚长老亲自炼制，然而庄其道这里其实还有很多。 他压根不缺这种丹药。 不过眼下贺子枫听闻可以用下棋来抵，心里自然是一喜。 心道，还有这好事？！ 因此自然忙不迭点头答应了。 * 片刻后，庄其道洞府中。 一株只余几片残叶的梨花树下。 气氛很静谧。 贺子枫坐在棋盘一侧，眉头紧锁。 银柘蹲坐在他肩膀上。 他细细打量着眼前的棋盘，发现这棋盘乃是一整块光滑的玉石。 其上纵横的线条，乃是一根根嵌入玉石的金丝。 此时，庄其道执白棋，贺子枫执黑棋。 贺子枫先手。 他捏起一枚棋子，发现就连棋子，竟也全都是由黑白二色的玉石制成。 不知为何，夹起棋子的手指莫名有些诚惶诚恐。 贺子枫尴尬道： “呃...那个......” “庄师兄，我不会下围棋啊。” 老实说，见到这种黑白子，贺子枫第一反应是五子棋。 庄其道笑了，意有所指道： “你要是会，我便不会找你同我下棋了。” 贺子枫闻言登时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额头上汗都要流下来了。 不是，这人什么恶趣味？！ 满级大佬在新手村屠杀新人什么的，会让他很有成就感吗？ 一刻钟后。 果不其然，不出贺子枫的预料。 他已经连输了五回啊五回。 而且，五回还远远不是他的下限，只是因为统共也只下了五回。 贺子枫心下有些焦急，满头大汗道： “庄师兄！你刚说的话可不能不作数！” “虽然我输了，但你刚刚可没要求我一定要赢的啊！” 庄其道摇头失笑，答：“放心！” “不会要你赔的。” “那，我们还继续下么？”贺子枫不确定道。 毕竟这种一开局就直接结束的棋局，也不知道这庄其道为什么玩得这么不亦乐乎。 总之，两人就这么一直玩到第十局。 兴许是第十一局吧，贺子枫记不太清了。 庄其道终于忍受不了似的，按住他的爪子，道： “罢了罢了，我还是先教你一下。” “？” 贺子枫麻木脸。 哦，所以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教？ 贺子枫无语，但还是端正了一下身子，做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态度。 只见庄其道极其认真地捏起一枚白子，放到棋盘上，然后抬头。 完好的右眼盯着贺子枫的眼睛道： “看，这是一枚白棋。” “......” 贺子枫抬头，直视庄其道。 一脸“你看我像制杖吗”的表情。 然而庄其道不管他的反应，继续在白子四周摆了四颗黑子，又捏起白子，道： “这样，便算是将此白子绞杀了。” 贺子枫点点头，示意自己懂了。 庄其道也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道： “这便是围棋的全部规则了。” “蛤？” 贺子枫不敢置信。 这人装都不装一下啊这是，今天就是来虐菜的是吧？！ 对方继续道： “这棋中之局，一切变化，或攻、或守，无非是这一规则的变体。” 一边说着，庄其道一边将他的黑子放回，示意他继续下。 两人再次摆开阵仗，贺子枫努力理解。 庄其道没有太过分，时不时也点点棋盘，示意他下一步可以走的位置。 “你只要记住，谨慎思索每一粒白子的用意。” “不要被它围至一口‘气’都不剩。” 庄其道嘴上谆谆教导，手上的棋势却如同猛虎下山，攻势迅猛，丝毫不见谦让新手之意。 将贺子枫杀得节节败退。 第82章 大师姐检查丹药 “看到对方的弱点，要有进攻的勇气，也要给自己留下回退的余地。” “面对两难的境地时，当断则断。” “舍弃应当舍弃的。” “如此，才能成就最终的胜利。” 一轮棋局再次结束。 贺子枫再次毫无悬念地失败。 虽然下得满头大汗，然而他这一次却没再开口说话，反而盯着棋盘，若有所思。 他总觉得，庄其道是在借棋局告诉他什么。 是指他在幻境中遭遇刺杀那事么？ 所以，那一日在灵犀峰议事厅，庄其道无法言明。 其实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庄其道见他陷入思索，明白自己今日这一番周折没有白费。 他最后道： “人生如棋，每个人都是棋盘上一粒棋子。” “每一步都要万分审慎，莫要被棋面上的黑与白迷了眼睛。” 贺子枫抬眼，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答道： “多谢师兄提点！” 只是他仍然很是困惑： “但师兄，为何不......” 贺子枫未尽的话显然是：为何不直接告知于我，而是要采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 庄其道闭了闭眼道： “这不仅是为了保护你，更是为了我自己。” 贺子枫还想问。 那围在黑子四周的白子是否意有所指？ 然而庄其道已然神色疲乏地摆摆手，道： “我言尽于此，这接下来的棋局如何下，还是要看你自己琢磨。” “我今日已然尽兴，你自离去吧！” 庄其道说罢便唤来小童，扶他起身缓缓走回屋内。 贺子枫站在梨树枯干的枝桠下，思索良久。 最终他在棋盘上留下了几株凝霜草。 然后带上听得云里雾里的银柘离开了。 回洞府后自是对它好一番说道教训云云。 不过都已是些老生常谈的说辞，此处按下不表。 —————— 时间又是一月有余。 贺子枫修炼进度一日千里，竟一跃到达炼气十三层。 距离筑基仅一步之遥。 按理说修炼这种事，应当是越来越慢的。 毕竟往后的每一次提升，都要耗费大量灵力。 而贺子枫在这一个月能有如此进度。 其中一大原因是他自己最近在灵犀峰，帮那两人炼的四炉丹药。 没错，不是两炉，而是四炉。 在短短一个月内。 其实，贺子枫最开始也没有发现炼丹这事儿对他的修炼有什么助益。 起因是第二次去帮忙炼丹时，那两人恳求他能否再帮另一个弟子多炼一炉。 因为丹修弟子虽说每月都可以支取一定数量的灵草，以及其他一些炼丹材料。 但他们每月同样也有一个固定的宗门任务。 也就是要向宗门提交至少五枚最基础的丹药，诸如培元丹、益气丹、三清丹之类。 那名弟子迟迟无法提交，却见石钦和白鸿两人不慌不忙。 一打听，便知道了贺子枫的火焰，有提高成丹概率的作用。 然后那人便非要求着加入三人的合作。 贺子枫答应帮忙试试，最终的结果便是灵力完全耗尽。 也正是因为这一次。 他才发现，自己在完全耗空灵力之后，下一次吸收的灵力便能更多！ 不过仅仅是这样，其实也不足以支撑他一个月便达到炼气十三层的修炼速度。 因为除了使用这一偶然发现的修炼方法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方青词送来的丹药。 先前他们搬入新的洞府，方青词也来送上了一些小东西，作为乔迁的礼物。 那一段时间贺子枫忙得脚不沾地，自然也不曾打开来看过。 后来也是因为偶然想起。 他才终于将那些东西一一拆开。 发现方青词果然不愧是他的好兄弟。 居然将自己在试炼后获得的，清虚长老炼制的八阶凝息丹，送给了他！ 贺子枫自然是受宠若惊，急忙问他是否是送错了之类。 然而一问，那家伙居然嚣张地回答。 因为自己修炼速度太快，实在用不上云云。 于是贺子枫只好愤怒地含泪收下。 总之，有了凝息丹的辅助，贺子枫修炼起来就是想不快也难。 每次使用了凝息丹，他便感觉那火元素如同排山倒海的海啸般疯狂涌向他的奇经八脉。 突破起来简直如有神助。 所以，眼下他的心法修炼速度已然不慢。 反而却是身法还差了一截。 因此，近日他打算先到灵犀峰找一枚高阶筑基丹，然后闭关潜心修炼一段时间。 好好修炼功法。 * 此时。 灵犀峰上。 今日是每月上交丹药的日子，那丹药首先会被送到清虚长老的几位弟子手中。 由他们来把关，控制丹药的数量质量之类。 眼下还有不少弟子在炼丹房忙得热火朝天。 然而石钦和白鸿两人，却正在灵犀峰附近某个山头逍遥自在。 俩人自从有了贺子枫的帮助，便也没了炼丹压力，一闲下来便无所事事。 两人今日寻了个阳光甚好的所在，整整齐齐躺在草地上。 眼睛上各自盖了一片宽大的草叶，嘴里又叼着根草。 美其名曰，晒日光浴。 两人一边晒，一边还叹道。 “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然而远远的，石钦却似乎听到有人在唤他们的名字。 那声音模模糊糊的，听着很不真切。 他抬手掏了掏耳朵。 “诶？白鸿，你说我是不是犯贱啊！” “怎么老听到大师姐身边那小童子叫我们的动静？” 往常便总是这小童来催他们上交每月定额的基础丹药。 所以，这声音对他们而言，便是催命的魔音。 石钦不禁暗道。 自己还真是劳碌命，休息不得。 一休息便听总到这种动静。 “石钦！白鸿！” 小童的呼喊声越发近了。 白鸿忽然一把薅开脸上的树叶，支起身子。 含糊不清道： “你没犯贱！” 只听他“呸”地一声吐出草茎，继续道，“我也听见了！” 石钦还懒洋洋地不愿意起来。 “哎哟，这是要干嘛。” “这个月的任务不是已经完成了吗？” 其实，俩人下个月的丹药都已经炼好了。 根本就有恃无恐。 那小童此时已跑到跟前了，一口气还没喘明白，便张口道： “我...呼......就知道你们俩在这里！” 第83章 丹药暴露 “呼———” “大...师姐找你们问话，正在炼丹房里呢！” 石钦闻言也支起身子了，问道： “大师姐找我们什么事？” 小童摸摸下巴，答道： “不知道，但看起来不像好事。” 这边石、白二人对视一眼，暗道不妙。 莫非，是贺子枫给他们炼丹这事露馅儿了？ 啧！不对！ 这个月貌似轮到大师姐检查丹药！ 两人显然都忘了这茬了。 宗门任务规定灵犀峰上交的丹药，都由大师姐、二师兄和三师兄查验。 依次序每月轮换一人。 平日里，若是二师兄和三师兄还好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有时质量差一些，或是少个一枚什么的，也能勉强过关。 但大师姐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严格到丹药的品质、数目，都必须一一对上。 绝不能有任何差错，也不容任何私情。 众位弟子都称大师姐检查的月份为“魔鬼月”。 但总归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俩人虽说心下惴惴不安，但还是乖乖跟着小童一起回去了。 * 匆匆回到炼丹房内。 大师姐已在此等候许久了。 她将二人带到储存丹药的库房内，这里没有其他弟子，倒是个适合问话的所在。 只见她手腕一翻，指尖便出现一枚六阶丹丸。 她盯着那丹药，道： “你们二人这一次交的丹药品阶不错！” “许久不曾关注你们，如今修为几何了？” “我们两个都已炼气期七层了！”石钦勇敢道，表示二人并未在修行上偷懒。 “你们上一次炼的培元丹是几阶？” 听闻此言，两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心道完了。 但石钦还是答道： “五...五阶。” 大师姐看过来的眼神一凛，像两把小刀似的扎在两人身上。 白鸿瞬间撑不住了，老实答道： “四阶！是四阶！” 大师姐表情冰冰凉的，语气也能冻死个人： “哦？” “想不到你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有如此大的提升。” “想必你们钻研许久。” “师姐知道你们不是小气的人，一定有许多炼丹经验可以分享吧。” 这下两人都受不住了。 不怕师姐较真儿，就怕师姐阴阳怪气啊！ 二人哭嚎道： “我们招！我们都招！” * 两人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大师姐邢问思。 但两人毕竟算是受了贺子枫恩惠，也不想把这祸水引到他身上去。 两人可怜巴巴地拉着邢问思的衣角，一把鼻涕一把泪道： “大师姐！你要罚就罚我们吧！” “贺子枫是无辜的！是我们劝了他好久，他才应下的。” 邢问思拽回自己的衣角，盯着俩人，有些无语又有些头疼。 她无情道： “你们俩别急着给他求情，他无不无辜，我自有定夺。”她又冷冷一笑，继续道，“况且，我有说过不惩罚你们吗？” 她转身欲走，但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眼珠一转，回身问道： “你们刚刚说。” “他一炉能成几枚丹药来着？” —————— 贺子枫今日刚打坐完。 自然不知道灵犀峰今日这一番鸡飞狗跳。 他还在想高阶筑基丹的事。 眼下筑基已是迫在眉睫，他又没有师尊什么的指导带领。 于是只好自己多花些功夫。 他在不久前就向林回峰了解过。 原来虽说天藏殿登记，确实能领到筑基丹，然而那里的筑基丹其实是任务堂中被弟子们兑换剩余的。 根本就不可能直接领到高阶筑基丹。 而除开天藏殿的筑基丹以外。 若是到任务堂去，倒也能用宗门积分兑换。 贺子枫眼下差不多有一百余点积分。 而这些积分，还都是他做仆役弟子时，辛辛苦苦做任务，一点点攒下来的。 然后他悲催地发现，兑换高阶筑基丹的积分，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居然整整要一千分！！！ 任务堂负责丹药兑换的师姐也很无奈，毕竟这高阶筑基丹，至少也要七阶以上了。 宗门中能炼出七阶以上丹药的丹修，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而这些丹修有限的精力，自然是要用来炼制更为珍稀的丹药。 由于筑基失败也不是罕见的事。 整个宗门上下又弟子众多，对筑基丹需求量自然便极大。 因此，除内门弟子之外，不可能每个弟子都能使用高阶筑基丹筑基。 就连那兑换丹药的师姐也劝他，不如就兑换一枚中阶筑基丹算了。 但不论如何，贺子枫还是觉得很不甘心。 他打算这一次去灵犀峰帮石、白二人炼丹时，问问看他们能否弄到炼制筑基丹的材料。 顺便也向林回峰打听一下。 毕竟他眼下是内门弟子，手头说不定有多余的。 * 时间一晃，好几日的时光又在枯燥无味的打坐、修炼中过去。 今日又是与石、白二人，还有后加入的那一位师兄约好的日子。 贺子枫按照约定，如期前往灵犀峰炼丹房。 却见到这次那三人旁边又多出一个人，是个女丹修。 他下意识以为又是一位要求加入“犯罪团伙”的师姐。 于是无奈扶额道： “石师兄！白师兄！你们......” 怎么又把事情抖出去了！ 就是生产队的驴，也没有这么使的吧！ 说完，贺子枫却注意到，在那女丹修看不到的地方，两人正在对他疯狂挤眉弄眼。 尤其是石师兄，一张大脸已几乎皱成了一朵饱经风霜的菊花。 然而贺子枫自然不可能通过表情，便得知两人的暗示。 见两人奇形怪状的表情，他反而更是不解了： “你们俩今天怎么了？” “眼睛抽筋了？” 闻言，却是那女丹修转过脸去，望向二人。 二人立刻尴尬微笑。 “啊哈哈哈哈哈哈！” “就是今天见到贺师弟你，特别高兴！” 贺子枫见状，扯扯嘴角，不想理会今天似乎有些抽风的两人。 他望向那女丹修，镇定道： “不知师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那女丹修自然便是邢问思。 她挑挑眉，抱着手臂道： “自然是请你帮我炼制一炉丹药。” 啧，请人帮忙态度还这么嚣张。 第84章 超绝行动力大师姐 贺子枫皱眉道： “这位师姐，想必三位师兄已经告诉过你了。” “我的灵力只够开两炉丹药，一次最多八枚成丹。而且，我一人便要带走一半的丹药。” “剩余的丹药，你们够分么？” 邢问思颔首道： “这你不用管。” “我们自会安排。” 贺子枫嘬了嘬牙花子，感觉有些棘手。 因为他发现这师姐意外地态度冷硬，不像是求人的态度。 然而石、白二人都在旁边，眼下他们的神色看起来已没有什么异常。 总之他最终还是惴惴地开始了。 贺子枫熟门熟路地走向储存材料的巨大柜子，开始拿材料。 他毕竟也炼过好几次培元丹了。 无论是材料的用量、何时放入、火候大小，他都了然于胸。 从上一次开始，就连放入材料之类的零碎步骤，也都是他在做。 三位师兄只是偶尔指导一番。 也就是说。 那些丹药根本就是贺子枫炼的。 邢问思在身后，见贺子枫熟练的情状，哪里还不明白。 只见她又是一记眼刀，狠狠扎在那三位身上。 那三位师兄此刻杵在一边，不敢吭声。 身子抖抖索索，像三只大鹌鹑似的。 * 一切准备就绪。 贺子枫施放出一团火焰，开始炼丹。 他修为在这一个月之内增长得很快。 眼下即使是施放普通的火球术，那火焰的中心也隐隐能看到一丝青色。 邢问思眯着眼睛定定地看了那火焰一眼，瞬间想到什么似的，眼睛睁大了一瞬。 但她没有在此时出声打扰，只是静静观看。 只见贺子枫对那火焰的操纵已然非常纯熟。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丹药的杂质正在被不断炼化。 材料之间融合度也不断提升。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贺子枫的操作便结束了。 邢问思默默点点头。 尽管有一些材料放入的时机不对，融合没有达到最佳状态，但大体上是没问题的。 她已看出贺子枫的不同。 不过眼下她还算镇定，因为她还想看看这一炉究竟有几枚成丹。 是否真像石钦和白鸿所说的一样。 贺子枫此时擦擦汗道： “第一炉成了！” “师兄师姐请先稍作等待，我炼制第二炉。” 邢问思却忙制止了他，道： “贺师弟，你在第二个步骤，炼化材料中的杂质时，可适当延长一息的时间。” “另外，你加入材料的顺序亦可稍作调整。” 她按照自己的炼丹经验，指导了贺子枫两句，调整了几样灵植放入的顺序。 贺子枫见另外三位师兄也无异议，他便没有反驳，从善如流地照做了。 毕竟，他也知道，自己在炼丹一途还只是个照本宣科的新手小白，其中的原理是一概不知。 自然是师兄师姐怎么说，他便怎么做。 或许是因为贺子枫灵力已不甚充足。 这一炉花费的时间稍长一些。 最后他还因为灵力耗竭，脸色有些微微的发白。 不过总归是炼制完毕了。 五人此时打开第一炉，毫无疑问，八枚成丹，两枚废丹。 这八枚俱是六阶的。 第二炉，出乎意料，只有六枚成丹。 贺子枫面上有些过意不去，又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听那师姐的话。 他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发现其余四人都露出几乎称得上惊恐的表情。 尤其是那师姐的眼神，看向他的眼神简直要冒绿光。 嗯嗯嗯？ 自己这是......做错什么了么？ “七......七阶丹药？！！！” 石钦开始吱哇乱叫起来，表情既激动，又有些愤愤。 “贺师弟你是什么品种的怪物！！！” 要知道，在丹药的品阶中，七阶跟六阶，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六七阶的分别，对许多丹修而言，是一道鸿沟，甚至可以说是天堑。 因为丹药一旦迈上七阶的坎。 便可称为高阶丹药了。 而且，七阶的丹药，药效自然也比六阶的强了不止一倍！ 邢问思显然被震撼得不轻。 她感觉得到，这贺子枫是个极其适合做丹修的料子。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火焰特殊。 要知道，他加上现在这一炉丹药，无非也才第七炉而已。 而且，他只是通过观看石钦和白鸿两个人的操作、经过简单的口头指导，便上手炼制丹药了！ 更重要的是，这人第一炉便炼制出八枚成丹！ 这足以说明他于炼丹一途，悟性极高！ 现在，这人更是以一个炼气期十三层的修为，直接炼出高阶丹药！ 就算是退一万步来讲，抛开这丹药的品阶不谈。 光是他之前每一炉的成丹数量，在绝大多数丹修看来，也是不可想象的。 就连他们几个，作为清虚长老的亲传弟子，也是在金丹期之后，才能稳定地一次炼制出八枚成丹。 邢问思几乎可以想见，此人若是能成为丹修，一定能有大造化！ 假以时日，若是以丹入道。 或许能飞升成仙也未可知！ 这位向来稳重的大师姐此刻难掩激动的神色。 盯着贺子枫的眼神目光灼灼。 不行！邢问思暗道。 她不能让这么一个丹修天才明珠蒙尘！ 她必须将此事告知自己的师尊清虚子。 说不定，自己马上就要多一个天才小师弟了！ * 松柏掩映间。 一座幽静的小院出现在屏障结界之后。 小院的木门前还有一个小弟子。 邢问思果然是行动力与执行力点满的女人。 一眨眼的功夫，她已经把人带到清虚子的洞府外了。 至于那三位师兄嘛。 已经被她草草打发了。 当然，她也没忘记给他们的惩罚。 他们提交的基础丹药将从五枚变成八枚，由她亲自验收。 持续三个月的时间。 并且，在此期间内，他们需要每日去灵田照顾灵植。 这惩罚不算重，但也够两人喝一壶的。 总之，邢问思见到第二炉丹药之后。 迅速一把捞起贺子枫后脖的衣领。 等贺子枫回过神来，那守门的小弟子已经进去通传了。 贺子枫心里直打鼓，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事，就要被严刑拷打了。 君不见，刚刚三名师兄已各自领了责罚了么？！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作为外门弟子，不能私自使用炼丹的材料？ 第85章 我家呢? 或者，是因为自己帮师兄们作弊？！ 怎么想都很严重啊！ 想不到这位素不相识的师姐看起来文文弱弱，居然是个可怕的卧底！ 居然还要抓自己去见清虚长老！ 完蛋了完蛋了，不会因为这事就将自己逐出山门吧？ 不要啊！！！ 眼见那弟子进去通传了，贺子枫明白再不求饶就来不及了： “师姐师姐！好师姐！” “我知道错了！你别抓我成不？” “呜呜呜啊啊啊呃——” “只要你别将我逐出山门，我什么都会做的呜呜呜——” 贺子枫忘情地放声大哭，心道: 大丈夫能屈能伸。 而且，不都说眼泪是男人最好的嫁妆么？ 自己哭得这么大声，即便是铁石心肠如师姐这样的铁血女子。 也一定会动恻隐之心的吧！ 然而邢问思掏掏被吵得生疼的耳朵。 心中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犹豫。 啧。 这人炼丹天赋是怪好的。 就是哭得有够难听。 * 此时，通传的弟子再次出现。 他正要慢悠悠开口，说师尊在殿内等他们什么的。 那弟子尚且只说了一个字，邢问思便道： “知道了！” 随后不管还在哭嚎的贺子枫，提溜着人，一溜烟儿闪身进去了。 只给那弟子留下了一道风风火火的潇洒背影。 * 贺子枫反应过来的时候，正直直跪在地上。 他怀疑自己是进了什么贼窟。 而自己对面那老头儿，已经喝下第三杯拜师酒了。 贺子枫眨巴眨巴眼睛，眼泪还挂在脸上。 这都是他刚刚大声哭嚎，伤害他人耳膜的罪证。 不过他此刻完全被眼前无厘头的场景震慑住了。 吸吸鼻涕，十足的茫然。 嗯？ 一旁的邢问思一把按住老头儿将要倒第四杯酒的手，道： “师尊！说正事儿啊！” 那老头儿恋恋不舍地看看空空如也的酒杯，又看看地上的贺子枫，一脸慈祥，中气十足： “你今后便是我的徒儿了！排行十九！” “以后，你就搬来灵犀峰吧！” 嗯嗯？ 老头儿还笑嘻嘻地： “好徒儿！这是你大师姐邢问思！快叫大师姐！” 嗯嗯嗯？？？ “等会儿等会儿————” hold on hold on。 贺子枫努力理清思维，并试图为自己争取发言权。 “这什么情况？” 这老头谁？ 我一句话没说怎么就成为你这老头儿的徒儿了？ 这年头拜师还兴强买强卖的？ 而且，刚刚你这老头明显是为了喝那一杯酒才答应收徒的吧！ 这俩人都这么风风火火、这么草率的么？ 怎么看起来这么不靠谱！ 简直有种被人贩子卖到泰国，一夜之间变成女孩子的荒诞感觉！ 还有，不是。 自己刚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来着？ 老头儿依旧笑呵呵，不理会贺子枫的疑问。 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一本蓝色封皮的小册子，一把拍到贺子枫手里，道： “小十九，今日时间匆忙，为师没准备什么好东西，先将这丹方赠与你。” “这可是师尊我潜心研究上百年的旷世奇作！要好好珍惜啊！” —————— 拜师仪式光速结束。 贺子枫被告知了邢问思的名号，以及玉简法诀之类。 便拿着那蓝色小册子，被无情地送出了自己那便宜师尊的洞府。 他感觉自己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什么物件儿。 贺子枫简单翻看了那册子。 虽说这小册子看起来不算厚，但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丹方。 一些基础的、进阶的丹方，上边都有记载。 旁边还有一些朱红色的批注，包括材料的分量、火候等等。 这足以说明那老头身份的真实性。 灵犀峰的清虚子长老。 其实，进宗门这么久以来，贺子枫等人是没有见过丹修这一峰的长老和弟子的。 因为丹修修行的心法和功法并不相同，而且又需要一些丹炉之类的器材。 所以每日的早课，轮到灵犀峰长老时，便总是一个普通的丹修弟子来作简单的讲解。 讲的也无非是一些灵草和丹药的特性，都是极其基础的知识。 因此贺子枫大多数时间都是睡过去的。 总之，他刚刚离开灵犀峰的时候，还是觉得今天的遭遇很魔幻。 他还在回落霞峰的路上，正打算跟石钦、白鸿两位师兄联系一下，然后好好问一问。 刚刚这踏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为何莫名其妙便拜师了？ 贺子枫愤愤地向玉简注入灵力，念出石钦的法诀。 恶声恶气道： “石师兄！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师姐是灵犀峰的大师姐？” 石钦心虚道： “你已经知道啦？” “唉，今天早上我便想联系你，让你别来的！”对面声音停顿了一秒，然后带着哭腔道，“可是我们的玉简全被大师姐拿走了，刚刚才还回来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贺子枫进入洞府，准备叫停对方比自己还难听的哭声。 顺便找个地方坐下，然后气沉丹田，火力全开，向对方表达自己的愤怒和不满什么的。 然而蓦然抬头。 然后，在耳边绵绵不绝的“呜呜”声中。 他发出了“嘎？”的声音。 只见自己的洞府被洗劫一空，像大雨冲刷过一般干净如新。 “我没走错吧？” 退出去，重新进入屏障结界。 没走错。 “不是，我家呢？！！” 自己一定是又穿越了吧。 一定是吧！ 不管对面石钦发出的疑惑，贺子枫兀自关闭了玉简。 他屋里屋外仔细找了一圈，他的衣物、书籍，以及院中那唯一的一把竹椅，全都消失了。 就连银柘这狗家伙也不见踪影。 贺子枫忽然想起自己许久未使用过的识海传音，不知道这家伙是否还在这护山结界内。 只要还在结界内，它便能听到自己的传音。 他在识海中疯狂呼唤银柘。 [银柘！银柘！] 识海中传来银柘懒洋洋的声音。 [干嘛啦~~~] 一听这动静，贺子枫就知道，这家伙一定是偷溜出去晒太阳了！ 他几乎能想象得到，这家伙趴在地上，晒着太阳，摇着尾巴那懒散的样儿。 都什么时候了。 家都被偷了！还在晒太阳！ 第86章 《门规》 贺子枫咬牙切齿道： [你在哪儿？早上我出门的时候不是让你别出门乱跑吗？！] 银柘虽说向来不是软柿子，但此时少见地有些委屈道： [我明明就在你的洞府里！] [倒是你！悄悄换了洞府，还不告诉我！还好有两个好心的弟子，把我和你的行李一起抬过去了！] 不等贺子枫发问，银柘已经柔弱地哭上了： [你这个王八蛋！负心汉！]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狐狸了！] [呜呜呜，人家不活了啦~~~] 贺子枫听了，是一个头两个大。 而且，银柘这话让他瞬间回忆起一些十分不妙的记忆。 他脖子上的青筋都快冒出来了，痛心疾首道： [我不是跟你说过？] [不要再去偷师兄们的话本来看了啊喂！！！] 这些师兄也真是，老是趁着采购的功夫偷偷弄些话本什么的。 山中日子的确无聊，贺子枫一开始表示，他非常理解。 但后来他偶然间看到过一次。 不行！理解不了一点！ 全是些诸如《风流书生爱上我》、《宫闱二三事》、《纯情货郎火辣辣》什么的。 卧槽！辣眼睛！ 简直伤风败俗！不堪入目！ 贺子枫只是看了个标题便被雷得五雷轰顶，恨不得自戳双目。 不过这些还不算最可恨的，毕竟以上这些书已经用它的书名告知所有人，它不同凡响。 最可恨的要数那本贴着《门规》书皮的。 那才简直是伤天害理、罪不容诛！ 这事说来也是一把辛酸泪。 长话短说就是。 贺子枫某一日见一师兄，手捧一册《门规》孜孜不倦。 看得那叫一个聚精会神，手不释卷。 而且，看着看着，不时还老脸红红。 似乎是十分激愤的模样。 如此乏味的书，竟也可读得如此入迷。 怎能不令人钦佩？ 贺子枫登时肃然起敬，将此师兄引为模范。 他学着那师兄，反复阅读自己的那一本《门规》，试图深刻理解，融会贯通。 好达到师兄那般境界。 然而乏味就是乏味，无聊就是无聊。 任凭贺子枫如何努力，始终无法达到师兄那般忘我与沉醉。 本着虚心请教的原则，贺子枫大胆发问。 师兄起先不太好意思，然而见小师弟都诚心诚意地发问了。 作为师兄又怎能不指点一二。 于是贺子枫就看到了他毕生都难以忘怀的画面。 那本书居然带图示的啊啊啊可恶！！！ 以至于后来那狐狸将这本书衔回来时，贺子枫直接应激地将银柘连同那书一起扔出了窗外。 辛酸往事，不提也罢。 总之，贺子枫对戏精上身的银柘好一番哄，才终于得知自己的新洞府的所在。 居然是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家在哪里。 也算是种全新的体验了。 —————— 短短的一个多月内。 从初秋一直到深秋。 贺子枫已接连迁了两次洞府。 自己前几个月拼了老命地修炼，就是想要成为内门弟子。 然而一朝踏入这灵犀峰的新洞府，他却有种恍然如梦、不可置信的感觉。 由于这一切得来的太过轻松，反而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他不住地打量着洞府内的环境，直到确确实实摸到了那屋子的门、窗。 才确确实实有了一点真实感。 贺子枫只大约从外边打量了一下，没急着进屋。 他打算先在这洞府内四处逛逛。 不用说，这里比起落霞峰的住处来讲，自然是宽敞许多。 毕竟落霞峰除了个极小的院子之外，便只有一间起居室。 同时作修炼室使用。 而此处仅仅从外边看来，便能看到好几间宽大的屋子。 甚至还有一间专门的炼丹房。 不仅如此，屋前屋后也有不小的空间。 这些都是在这洞府的禁制范围之内的。 几乎可以说是一人独占了一峰了。 当然，这一峰，自然是灵犀峰的次峰。 屋前的院子旁，有一方小池、一块灵田。 一看到那灵田，贺子枫心中便有一种朴素的种田基因在涌动着觉醒。 然而手头又暂时没什么好种的。 他只好先绕到屋后看看。 绕到屋后，他发现此间甚至还有一小片竹林。 似乎是用于清修打坐、练习功法的所在。 他的嘴瞬间震惊地张成了圆形。 自言自语道： “怪不得人人都想成为内门弟子！” 原来，内门弟子仅仅从住处而言，便已与其他弟子拉开了巨大的差距了。 更不必说在修仙资源的分配上。 更是天堑。 这么看来，自己当初搬进落霞峰那好一通庆祝，多少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 这座峰上很寂静。 屋后的竹林在微风的拂动下沙沙作响。 今日午后，天气正好。 深秋的阳光温暖而不炙热，透过竹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贺子枫脸上。 他的脸此刻看起来有种微妙的柔和。 行至竹林的中心，才发现这里是一片中空的地带。 竹林环绕间。 一只雪狐睡在阳光下。 蜷缩在看起来干燥而柔软的枯黄竹叶上。 下巴枕着它那一条大尾巴，不时扇扇尖耳朵。 阳光中发亮的微尘如同细小的星子，在狐狸的周围漂浮、游荡。 狐狸周身仿佛笼罩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眼前这毛团子，白到几乎有些晃眼。 贺子枫眯了眯眼，嘴角微微勾起。 这幅岁月静好的场景，令他想起许多温暖的回忆。 心底某处忽然柔软了一下。 他不由得上前，轻轻抚摸了一下银柘毛茸茸的小脑袋。 唉！ 这家伙也只有这种时候，才勉强称得上可爱。 贺子枫脸上蓦地升起一种，类似于老父亲看孩子般的慈爱神色。 他仔仔细细盯着这小狐狸的脸，决定以后对这孩子好点。 随后，他便眼睁睁看到。 那毛茸茸的小脸下，钻出一只绿色的小蛇脑袋。 在距离他手指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小蛇吐了吐它灰色的蛇信子。 贺子枫再次弹射起步，脸色肉眼可见地瞬间变得苍白。 “呃啊啊啊啊啊啊———” 小竹林里又一次传来他惊恐的惨叫声。 他收回刚刚的话！ 对它好点？ 好不了一点！ 第87章 强力禁制 银柘那家伙蹲在池子边不吭声，一个劲生闷气。 还在埋怨刚刚贺子枫吵醒了它。 那条小蛇匍匐在它爪子边上，嘶嘶地吐着蛇信。 似乎是在安慰它。 而贺子枫坐在那张熟悉的竹椅上，缓了好久，才总算勉强缓了过来。 其实也称不上缓过来了。 只是因为他见到那屏障结界入口处，正犹如水波纹一般，缓缓泛起涟漪。 贺子枫不得不站起身来，走出屏障结界。 原来是有人寻他。 他再次在心里感叹，这内门弟子的洞府就是不同凡响。 * 来人是邢问思，灵犀峰的大师姐。 此人来得正好。 贺子枫正是满肚子疑惑的时候。 然而不等他开口，邢问思便高兴道： “看来你适应得不错。” “我刚刚还想去告诉你新洞府的位置，谁知道你自己便已经找到了。” 这位便宜大师姐笑了笑，继续道： “我现在有空，你若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问我。” 贺子枫的确有许多事情搞不明白。 于是他恭敬地将大师姐请入新洞府内，并把唯一的一张竹椅让给了她。自己则是席地而坐。 做完这一切，他才开口问道： “大师姐！我想知道———” “你们为什么收我做内门弟子？” “要知道，我修为并不出众......” 当然了，其他能力也不见得有多么突出。 原来，这便是他适才纠结害怕的根源。 不自信。 他自认修为并不出众，跟林回峰、严绮等天灵根的修仙天才比起来，更是不值一提。 自己何以能跟他们平起平坐，享受一样的待遇？ 尽管自己的火焰也许有些不同，但门中火系灵根的弟子也不在少数。 难道其他人就不曾展现出什么奇异之处么？ 大师姐笑了： “你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我可没那个闲功夫夸赞于你，以证明你的独特与优秀。” “我只问你一句，难道你认为我与师尊都是傻子么？” 贺子枫下意识点点头认同对方的“不要妄自菲薄”。 忽然见到大师姐目露凶光，意识到大师姐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 又狠狠摇头。 总之，贺子枫清楚了对方的意思，道： “大师姐，我明白了。” 他停顿两秒，又问出一个问题： “说起来，从刚刚开始我就很疑惑。” “为什么你们能进入我落霞峰的洞府，直接将我的东西搬到此处来呢？” 当初方青词便告诉过他，那落霞峰有长老们亲自设下的禁制。 怎么感觉形同虚设，毫无用处？ 似乎是怕他担心，邢问思耐心解释道： “哦，你说那个啊！” “落霞峰的禁制其实是由我们这些内门弟子设下的。” 原来，其实这门中所有外门弟子居住的洞府结界，全都是由内门弟子设下的。 并非如其他弟子所说，是长老设下的。 那结界，至多也只能防止金丹期以下修士的神识窥探与攻击。 但这用在外门弟子间，也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整个宗门中，除开这类结界。 包括内门弟子与各大长老的洞府，还有门中诸如武器库、藏宝阁之类紧要之处在内，全都是由掌门与各大长老合力设下的屏障结界。 也就是所谓的强力禁制。 邢问思告诉他，刚刚若不是贺子枫邀请，即便是她，也是无法擅闯的。 毕竟是诸位长老研究数年，呕心沥血才合力而设，效果自然无比强大。 它甚至能防止化神期大圆满及以下修士的窥探。 也就是说，在整个下境界，这屏障结界几乎是无可匹敌的存在。 要知道，如今人界的大陆，连元婴期以上的修士也只是屈指可数。 遑论是化神期。 贺子枫点点头，心道原来如此。 从大师姐的话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一个信息。 这信息解开了他思索许久的困惑，一时间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原来，门中所有紧要的所在，竟全都被设下了这种强力的屏障。 这紧要的所在，自然包括禁地之类的地方！ 怪不得，世人都猜测道，这青莲剑派有一片珍珑幻镜的碎片，然而都不得其门而入。 原来是有心无力。 就连贺子枫也不得不佩服这青莲剑派缜密的巧思，防微杜渐，一层一层地避免了外界的一切觊觎。 首先，若是心有邪念，妄想利用神器为恶，便不能入宗门。 而倘若天资不够，便不能成为内门弟子，无法得知其中内情。 最后，便是最关键，实力。 若修为不够，便永远无法得知那禁地究竟在何处，甚至不知道这地方是否真的存在。 况且，即便是知道，也还有这青莲剑派如此多的长老坐镇。 思及此，贺子枫已是眉头紧皱。 看来，这东西想要拿到手。 实在是难如登天！ —————— 由于这一趟拜师多少显得有些敷衍。 于是在三日之后，清虚长老那老头。 哦，现在该改称师尊了。 师尊重新带他认识了他的诸位师兄师姐。 而且，兴许是上一次便得知了贺子枫的修为。 这一次师尊为他准备的正式礼物中，竟有一枚高阶筑基丹！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简直是想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他自然是喜不自胜地收下。 同时，这一次还收获了师兄师姐们准备的各类灵植、丹方等入门小礼包。 当然了，这师兄里头自然也包括林回峰和严绮二人。 林回峰见着他，很是惊喜。 直呲着大牙傻乐，贱兮兮地道： “子枫哥！咱俩现在各论各的。” “我管你叫哥，你现在可得叫我师兄了！” “嘿嘿~~~叫声师兄来听听~~~” 贺子枫见这家伙笑得一脸荡漾。 一张脸瞬间皱成了菊花。 咦~~~ 好好一小伙。 怎么可以做出这么恶心的表情！ 然后贺子枫就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中，狠狠给了这家伙一拳头。 *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 林回峰顶着个熊猫眼，又哥俩好地拉着贺子枫去找郑师兄。 摆了一桌子好酒好菜。 贺子枫有时候也搞不懂，心道： 这家伙明明已经可以辟谷了，怎么仍总是贪恋这些俗世之物！ 心态还是这么不成熟！ 恨恨地想完。 贺子枫在郑师兄慈父般的目光中—— 埋头猛地扒进一大口菜。 然后加入激烈的饭菜争夺战中。 唔！郑师兄的厨艺依旧是稳定发挥！ 好吃！ 第88章 紫金丹炉 虽说仍然对现状感到强烈的不真实。 但不论如何，贺子枫总归是成为一名内门弟子了。 而且，眼下筑基丹也有了着落。 闭关一事，自然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不过在闭关之前，他还需要提前完成一下丹修的宗门任务。 没错，就是当初石钦、白鸿二位师兄最头疼的那个任务。 这二位师兄，其实都还只是灵犀峰的外门弟子。 因此他们提交的数量是每月五枚。 而贺子枫这类内门弟子则不同。 他们需要提交十枚基础丹药，偶尔还会接到其他丹药炼制的委托。 虽说都有宗门积分作为奖励。但总之，都不容易。 不过这对贺子枫来说不算难。 他之前帮两位师兄炼制时分到的丹药还一粒未动。 因为贺子枫本来是打算囤一些丹药，到时候与秦西阁一同去鲛人秘境时使用的。 然而现在既然莫名其妙成了丹修。 那么便可以自己炼制丹药了。 * 他闭关之前，提前通知了秦西阁。 得知贺子枫成为了一名丹修，倒是停顿了一下，道： “我还以为你更想成为一名剑修。” 其实，贺子枫是无所谓剑修不剑修的。 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执念。 他只对他要达成的目标有执念而已。 只要能达成目的，进入哪一个峰并不重要。 不过，秦西阁也没有过多置喙。 只嘱咐他可以带上一些避水丹之类。 贺子枫应允了。 * 这一日。 为免自己闭关期间，那狐狸又去惹出什么祸事。 贺子枫打算将银柘与那小青蛇关进灵兽袋。 刚与银柘谈妥，等他闭关结束，便给它许多丹药、灵石之类作为补偿。 一抬头，便见到洞府内的屏障结界泛起一阵柔和的水波纹。 外面又有人来了。 他本以为是林回峰。 谁知出来一看，竟是个贺子枫认识的人。 虽说这人不一定认识他就是了。 这人便是贺子枫进那试炼幻境第一日遇到的少年。 也是在整场试炼中取得第二位的，云骁。 贺子枫有些迷惑了。 自己与这人除了幻境中那一次见面，便毫无交集。 此番前来，是来找他做什么呢？ “不知...道友前来，所为何事？” 云骁看起来与贺子枫差不多大。 虽说先他一个多月成为内门弟子，他理应叫师兄。 但看着这张年轻的脸，贺子枫这声师兄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 只好退而求其次，叫声道友了。 好在云骁并不在意，他面无表情道： “幻剑峰云馥师姐请你去一趟。” 见贺子枫有些茫然，他又补充道： “到她的武器库中，挑选赔礼。” 贺子枫这才反应过来。 哦，原来云馥，就是云兰芷。 最近他身上大事小情无数，他已经把这事儿忘到脑后了。 不过当下他也没有思考太多，便跟着云骁去了幻剑峰。 * 路上。 贺子枫这家伙八卦病犯了。 缠着云骁一个劲儿问： “话说，云道友同云师姐都姓云。” “你们可是亲戚？” “诶？对了！” “是西陵城外云府的那个云么？” 云骁本来不想搭理他。 然而这人实在聒噪，在耳边吵个没完，仿佛只要他不回答，这人便能一直问。 他只好皱眉答道： “我们是北境云氏。” “云馥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贺子枫点点头，还想继续打听些什么“年方几何”“可曾婚配”之类的八卦。 然而幻剑峰已经到了。 俩人一落地，那云骁便逃命似的，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贺子枫后知后觉地大声呼唤道： “诶？！你怎么跑了？” 见这人一去不回，他咕咕哝哝道： “啧，问问罢了。” “我有这么可怕么？” 他暗道，这云骁办事也是够不靠谱。 这也不知道把他扔在幻剑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贺子枫此前从未来过幻剑峰， 自然也就不知道这究竟是何处。 最后还是用玉简好一番问路折腾，才终于来到云师姐的洞府外。 他轻轻触摸那屏障结界。 不一会儿，云兰芷便从里面出来了。 “咦？怎么不见阿池？” 哦，原来这云骁，表字泉池。 云兰芷是他阿姐，自然唤他阿池。 贺子枫搞懂之后，道： “哦！他将我送至幻剑峰，便先行离去了。” “我见他步履匆匆，应当是有什么急事吧。” 云兰芷道： “算了，不管他了。” 她一边将他请进自己的洞府，一边笑道： “贺师弟！我近日可是听说了。” “你现如今是清虚长老门下第十九名弟子呢！” “可真是太厉害了！” 贺子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 “不过是侥幸而已。” “比起其他师兄，我还差得远呢！” 云兰芷道： “哪里的话！” 她领着他一直走进库房内，道： “此番可真是凑巧了！我前段日子下山完成任务，恰巧得到一个紫金丹炉！” “我一介剑修，对这东西一窍不通。只听说是一个器修大能制作的丹炉。” “听闻你成为丹修，想必也能派上些用场。” 当然，毕竟她曾说过让贺子枫自己挑的话。 于是当即也爽快地表示： “不过，倘若你想要这库中其他任何物品，我也是绝无二话的。” 其实，贺子枫今日来的目的，便是想用自己手上的凝霜草，从师姐这里换一件趁手的武器，下山历练时使用。 然而此刻他看了看那丹炉，只见这丹炉比灵犀峰上的丹炉小巧许多。 倒是非常适合带出门。 他当即也有些动了心。 他掏出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好几株凝霜草，道： “不瞒师姐，我的确挺喜欢这只丹炉。” “然而若是要我直接拿走，我是万万做不到的。” 毕竟，当日之事，贺子枫如今也已了解了内情。 其实跟云兰芷压根儿就没有任何关系。 “若师姐不嫌弃，还请师姐收下这几株凝霜草。” 云兰芷闻言，却是有些惊讶了。 一是惊讶于贺子枫的死脑筋，做事居然这么一板一眼。 二是惊讶于他手里的凝霜草。 她问道：“这凝霜草，你是从何处得来？” 第89章 闭关 贺子枫：“我是在试炼幻境中偶然得到，也是差些就命丧蛇口。” 不过现在想来，那蛇追着他不放，应当是因为银柘偷了它的蛋。 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 云兰芷闻言点点头。 既然是这样，那就可以解释了。 试炼幻境只对门中弟子开放，而且每次开放的时间不长。 总有一些弟子运气不错，传送到一些珍贵的灵草附近。 她道：“你可知凝霜草的珍贵？” 贺子枫点头。 “即使知道它是九转还魂丹最重要的一味材料，你还愿意与我交换这只丹炉？” “不错。”贺子枫眼神肯定，没有迟疑，“毕竟师姐这丹炉也并非凡品。” “我自然不能白白让师姐吃亏。” 其实，在修仙界，不论是丹药还是器物，都有品阶一说。 毕竟不管是丹修还是器修，都有等级之分。 贺子枫虽说不精于此道。 但他隐隐有种感觉，这只紫金丹炉品阶不低，至少也应该是个高阶法器！ 云兰芷露出赏识的神色。 最终，贺子枫用三株凝霜草，换到了这只紫金丹炉。 —————— 赶在闭关之前。 贺子枫又炼制了两炉丹药，总归是提前提交完三个月的宗门任务。 而且还备下些多余的培元丹。 他打点好一切，又知会了师尊、师姐师兄等人自己要闭关的消息。 便吃下了那枚筑基丹。 安心闭关修炼，冲击筑基期。 * 时间一晃已是三个月过去。 箜浮山上绝大多数山峰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 自从昨日起，贺子枫洞府所在的那座山头，便传来异动。 云层之上有闪电游走的恐怖声响，仿佛下一瞬便要撕裂天空。 似乎是筑基期的雷劫。 清虚长老一有空便遥遥望着那座山头，捋着他那一大把胡须。 他心下未免有些犯嘀咕，担忧这小弟子筑基不成功。 邢问思见状，自然是在一旁一边沏茶，一边劝慰道： “师尊，不必如此担忧。” “小十九他天资聪颖，一定能成功的。” 她看师尊如此担忧，还专门去天机峰见过陆长老。 陆长老随手起了一卦，便怒道“这么点小事，又来烦我？”，随后将她赶了回来。 唔，熟悉的发言。 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 清虚长老听大弟子这么说，老脸有些挂不住。 吹胡子瞪眼道： “谁说我担忧了？我赏赏雪景也不行？” “沏你的茶！” 邢问思摸摸鼻子。 得，算她多事！ 好在那雷劫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今日，那劫云已然完全散尽。竟是个罕见的晴朗无云的好天气。 这说明，那孩子已然筑基成功了！ 清虚长老捋了捋胡须，悄悄长舒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 他如今收了十九个徒儿。 然而每一次这些徒儿渡劫，他都要跟着虚惊一场。 也算是闲着没事给自己找点罪受了。 —————— 妖族。 秦西阁打点好一切，嘱咐心腹手下，有什么事可遣族中小妖前来通传。 随后便离开了妖界。 他的心腹自然也清楚妖王殿下要去做什么，没有多问。 不论怎么说，妖界仍在六界之中。 毕竟逃不过天地之间规律的限制，仍有四季更替、寒来暑往。 眼下妖族已然到了冬天，四处积雪覆盖。 自入冬以来，秦西阁便感到状态不佳，总是昏昏欲睡。 眼下已必须回到洞府内了。 也就是当初他带贺子枫进入的那一片竹林。 这洞府乃是由他强悍的神识与灵力开拓出来的一片空间。 可以随他的心意被放置在任何地方。 当初出现在灵蛇山，不过是他想让它出现在灵蛇山。 他眼下要回到洞府内。 是因为此间季节的更替、一草一木的荣衰生死，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在这里冬眠。 对他而言是最安全，也是最舒适的选择。 现如今贺子枫仍在闭关，距离他出关也是遥遥无期。 所以鲛人秘境之事只能暂时搁置。 这也是为什么秦西阁得以放心进入沉睡。 * 冬天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 上元节刚过，人间又过去一年。 整整一个秋天和一个冬天，贺子枫都在漫长枯燥的修炼中度过。 眼下已一口气修炼到了筑基中期。 他出关之时，池边的杂草已重新长出了新芽。 屋外灵田覆盖的雪也早已消融，深深浸入泥土中。 贺子枫入秋时的衣物，在风吹日晒下已经变得有些腐朽，有些地方甚至已经断裂破损。 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衣不蔽体。 不过好在这洞府之内没有任何人。 初春的空气中，仍残留着一丝凛冽的寒意。 但贺子枫如今已不受这点低温的影响，他的经脉经过筑基的雷劫，已得到淬炼和强化。 再加上他又是以火属性为主的灵根，天生身体的温度便要高一些。 总之，他从被劫雷毁坏得有些不成样子的竹林中走出，往池子附近走去。 他迫切需要沐浴一番。 积雪消融的痕迹使得地上有些湿润。 他浑身脏污，赤裸的双脚在地上留下一串黑色的痕迹。 这是雷劫淬炼筋骨之后，从体内排出的杂质与污秽。 这也证明，他今后可以辟谷了。 * 之所以贺子枫筑基成功后，没有急着出关。 是因为他想巩固自己的筑基境界。 毕竟他修炼速度太快，若是筑基时不多花费些功夫，后期难免修为停滞。 贺子枫如此告诉他的师尊时，师尊也点点头，赞叹道：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已经有如此高瞻远瞩。” 他摸摸胡须，提点道： “修行不能一味求快，更应该稳扎稳打。最重要的是，在修行的过程中，如何修心。” “心，是为欲种，切记不可起执念。” “心魔一念而生，却能使人万劫不复。” 此子虽说是双灵根，在他所有弟子中，其实算不上天资出众。 而清虚长老隐隐能感受到。 贺子枫的气运似乎很强。 甚至可以说，是受到天道眷顾的。 这是因为前阵子，清虚长老与幻剑峰司长老刚见过面，有过一番交谈。 司长老此番前来，乃是为索要高阶筑基丹。 两峰算是整个剑派中弟子最多的。 因此二人聚首，不免提起新进的弟子。 第90章 下山历练 司长老愁眉不展。 只因他的峰上一个新入门的内门弟子，筑基三次才终于成功。 筑基期的劫雷居然比寻常筑基劫雷大了两三倍！ 那弟子最终渡劫成功时，几乎九死一生。 司长老从未见过如此异象。 他到天机峰询问，陆长老只道： [天道降下劫雷，均是因为有人逆天而为。] 人类修行，追求长生。 本质上也是一种逆反天地之间生死循环之规律的行为。 [若不是因为此子气运极差，便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这也正是司长老奇怪的点。 毕竟这弟子入门之时便已经过宗门九九八十一阶问心之路的考验。 按理来说不会有什么邪念的滋长。 那便只能是因为气运了。 唉。 清虚长老听闻此事，又想起贺子枫那来去匆匆的筑基雷劫。 便知道贺子枫的气运一定不弱！ 因此，他的修行进阶之路，一定会比其他弟子顺利许多。 这也是他嘱咐贺子枫要稳扎稳打的原因。 太过顺利，心境难免虚浮。 一旦心境虚浮，便生怠惰与侥幸。 多少天之骄子、天纵奇才，便是败在了一个“骄”字之上。 贺子枫入门以来，绝大部分时间在闭关。 除邢问思以外，他几乎不曾与同门师兄弟姐妹有过更多的交游。 甚至就连与师尊见面的次数也不多。 今番师尊的谆谆教诲，贺子枫自然是记在心下。 他能感受到，这个师尊是真心为自己好。 不过，贺子枫今日前来找他，却是为了下山历练的事宜。 他眼下既已出关，又达到了筑基中期。 那鲛人幻境之事便不能再拖了。 贺子枫道： “师尊，弟子今日前来，是想告诉师尊。” 他俯身，抱拳行礼道： “弟子想下山历练。” 老头儿显然没想到贺子枫如此着急，一出关便要下山历练。 但捋了捋胡子，点点头道： “你的大半师兄师姐如今也都在人间历练，难得你也有如此进取心。” “为师甚是宽慰。” 清虚子继而神色肃穆，语重心长道： “我们青莲剑派立派之初，便是为了是济世救人。修行若只是为了自己，也难以取得大机缘、大成就。” “这箜浮山中毕竟只是一片小小的方寸之地，在尘世中才能真正的修炼。” “入世也是一种修行。” 说到这里，老头儿又眉毛一竖：“虽说要入世修炼，但为人处世切不可张扬跋扈，更不可仗着自己一身的修为欺侮他人！” 老头儿从袖中掏了掏，掏出一枚小小的令牌来。 贺子枫一见，却是有些熟悉。 这不是当初司青阳和云兰芷留在那掌柜手中的那种印信么？ 后来那枚印信被秦西阁给了他。 而他入门以来，一直未曾遇到什么困难，也便将那东西忘了个一干二净。 眼下这枚似乎颜色稍有不同，但形制是一致的。 清虚子将那铁铸的令牌交给他，道： “此物之上刻有我派阵法，若是遇到同门师兄弟，此物便能作出提示。” “你千万要保管好此物。” 话毕，他又竹筒倒豆子似的掏出一瓶丹药。 这丹药还未打开，只是刚刚出现在空气中，贺子枫便闻到一股极其令人舒适的丹香味。 这丹药绝对是高阶丹药！ 清虚子道： “行事要时刻谨记《门规》，不可莽撞。” “此间乃是三粒续命丹，已是我能炼制的最高阶的丹药。这丹药，你的师兄师姐们下山时也都有。” “服用之后，即便是筋骨尽断也能活下来。” 这九阶续命丹，虽说不比九转还魂丹那般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力。 但贺子枫行事小心一些，也足够用了。 除这些以外，清虚子又给了他几件护身的法器。 贺子枫全都小心收下。 * 下山历练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贺子枫又在门中逗留了十日，才终于启程下山。 这十日内，他炼了好几炉丹药，有避水丹和培元丹之类。 以备不时之需。 虽说绝大部分都进了银柘和那小青蛇的肚皮。 但好歹还是留下来两瓶。 贺子枫本来想炼制九转还魂丹的，可惜翻遍了手头已有的丹方。 就是没有见到它的，遂放弃。 不过他带上了那紫金丹炉。 除炼丹之外，他在十日内也专程上门与相熟的师兄师弟们辞别。 最重要的便是去找了方青词。 因为此行他要离开宗门，自然担心文之粼处会有什么异动。 于是贺子枫特地找了方青词，希望对方能帮自己盯梢什么的，不仅包括文之粼，还有文之月等人。 若是文之粼离开宗门，便及时传信通知他。 方青词爽快答应了，甚至没有多问。 ————— “客官！您的茶还续么？” 二楼雅间，小二咚咚地敲门两声，问道。 只听里面传来一道青年的声音： “......不要了！” “给我烫壶酒来，再来一碟下酒菜！” 小二高声答：“好嘞！” 片刻的功夫。 只见小二左手拎着一壶酒，右手端了一盘肉菜上了楼。 推门进去，笑嘻嘻将东西放在靠窗一张桌子上。 “客官！请慢用！” 靠窗而坐的青年依旧抱着剑看向窗外，没有回头，只从怀中掏出一枚下品灵石拍在桌上。 “包厢我还要再待一个时辰。” 小二连连称是，喜不自胜地拿了灵石下楼了。 从背影看，这人一身浅色衣衫，衣摆处隐约能看到绣有青色莲纹装饰。 一头乌黑的长发被同色系的发带高高束起。 整个人显得精神又利落。 直到听见小二关门出去的响动，青年才转过头来。 不是贺子枫又是谁？ 与一身疏朗利落的装扮不相符地，他此刻眉头紧锁，似乎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只听他嘀嘀咕咕埋怨道： “这秦兄也不知是在忙什么！怎么现在还没到？” 原来，贺子枫是在这酒楼上等秦西阁。 他一出关便联系过这人。 当时这人只说今日在酒楼碰面。 然而现在贺子枫在此处枯坐了大半天，茶水都快喝饱了。 外边太阳也快落山了。 第91章 人间的花朝节 刚刚小二便是来提醒他，别占着茅坑不拉屎，这包厢还有客人等着要用呢！ 这也是贺子枫点了一壶酒的原因。 眼下既然点了，不喝也是浪费。 贺子枫端起那酒，给自己斟了一杯，暗道： “再等一个时辰！若是一个时辰还不来，我就......” “我就再等等也不是不行。” 大丈夫行于天地间，应当学会变通。 不过幸好，秦西阁总算没让贺子枫在这里过夜。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仍旧一袭黑衣的秦西阁终于出现在贺子枫视野中。 “这人怎么总是穿黑色的衣服？” 不过这衣服的确很有标志性，至少贺子枫远远地就看到了。 他拒绝承认其实是因为这人过人的身高和外貌，在人群中实在是太显眼什么的。 “秦兄！” 贺子枫在酒楼的窗户上一边挥手，一边大声道。 秦西阁抬头，见到贺子枫。 嘴角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 两人即刻启程东行，离开西陵。 离开时正是太阳落山之际，天色尚且不算太晚。 由于贺子枫决定御剑前往浦州。 为避免引起人间百姓的恐慌，晚上赶路也成了个不错的选择。 两人站在剑上之时，贺子枫忽然回想起他们上一次赶路。 那还是从丰都到西陵，贺子枫前来拜入仙门之时。 那时候的贺子枫，还是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甚至对这整个世界都还知之甚少。 两人与两马日夜兼程，足足赶了半个月的路，才来到西陵。 那两只马儿，此时已在御兽峰中，享受着与其他灵兽们一样的待遇。 眼下回想起来，颇有种时过境迁之感。 那时候的贺子枫绝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不仅成为了内门弟子，现在还能使用御剑之法。 其实，贺子枫能修习剑法，使用御剑术，还得多亏了那开宗立派的祖师爷。 本来，若是寻常宗门，其实是并不要求除剑修之外的弟子们修习剑法的。 那些宗门大多在一开始，便确定了弟子们修习的方向，从而分出了剑修、丹修、器修、符修等等。 然而青莲剑派却不相同。 它一开始便是以剑立派，因而对剑法尤为看重。 青莲剑派的祖师爷自创了一套基础版的《青莲剑法》，供整个宗门上下弟子修习剑法、强身健体。 门中并不禁止各峰弟子互相学习，同时也鼓励弟子修习一些基础法诀。 因此贺子枫即便是加入了灵犀峰，也依旧可以修习剑法。 这也是他的御剑之术未见荒芜的原因。 所以这一次，反倒是贺子枫御剑带着秦西阁在天上飞。 御剑之时，自然是贺子枫站在前，秦西阁站在他身后扶着他的肩膀。 时不时还纠正一下方向什么的。 不过御剑之术毕竟还是要靠灵力驱动。 而贺子枫灵力自筑基之后，虽说已有了不小的提升。 然而也并非不需要休息。 在连续御剑飞行了两个时辰之后，贺子枫明显显露出一丝疲态。 此去浦州，几乎跨越半个大陆。 途中要经过王城。 因此，在快要到达王城之时，秦西阁便建议他在此地休息一下，恢复些灵力。 顺便也可去萧家打探些消息。 贺子枫听闻此话，心中颇有些犹豫。 思索良久，他最终还是在王城外好几公里处的一座小山坡上降落下来。 贺子枫将剑收进储物袋中，道： “我可没说我要去看那萧成的父母啊！我只是来看看这王城的繁华而已！” 秦西阁无奈道： “好好好！贺公子！” “咱们还是赶紧进城去吧。” * “眼下是什么时辰了？” 贺子枫看着眼前的街道，有些傻眼了。 秦西阁望望月色，答道：“约莫是亥时。” “王城竟没有宵禁么？这时候还如此热闹！” 明明是深夜了，城墙处仍有驻守的士兵，对二人进行了简单检查后，便将两人放入了城中。 草率到贺子枫都觉得离谱的程度。 进入城中便更是离谱了。 只见鳞次栉比的街道仍然灯火通明。 戴着花冠的男男女女在街上秉烛夜游。 穿城而过的护城河边，还有不少人在嬉戏，远远看着，原来是在放花灯。 贺子枫似乎明白了： “他们这是在庆祝什么节日么？” 旁边路过一个卖花的老太太，听见贺子枫的话。 转头笑呵呵地对他道： “我们这是在庆祝花朝节！大侠，你要不也买些花吧！” “送给你的心上人呀！” 原来，此时的人间已到初春二月。 正是百花齐放的时节。 这花朝节，又叫花神节，据说是用作庆祝百花之神的生日的节日。 白天，青年们便结伴外出踏青赏花，夜晚则在这护城河边放花灯祈愿。 花，本就是浪漫的象征。 因此男女们的祈愿，无非是求觅得良人或长相厮守之类。 贺子枫听闻此话，先是有些不好意思，继而又有些苦涩道： “算了吧！我的心上人离我十万八千里呢。” “等我把花送到她跟前，只怕都风干成一地的渣渣了。” 贺子枫心里还想着那柳薇呢！ 柳薇离他何止十万八千里，都快成跨越时空的爱恋了。 不过对于现代的柳薇来说，恐怕用阴阳两隔更为贴切，毕竟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男友“死”在自己面前。 老太太却是锲而不舍： “诶！大侠，别着急啊！” “我这还有花灯，将花灯放入河中，能心想事成呢！” 片刻后。 贺子枫与秦西阁一人拿着个莲花灯，在河边干瞪眼。 贺子枫拉着秦西阁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偷偷用火球术点燃花心处的蜡烛。 随后神神叨叨道： “秦兄，快趁热许愿吧。” 说罢贺子枫拿着花灯自顾自走到河边，虔诚地闭上眼睛许愿。 随后将花灯放入水中，拨动水面，轻轻推远。 静静望着花灯远去的倒影，他忽然又觉得有些好笑。 忍不住笑出了声。 自己什么时候也跟个青春期的小孩儿似的，开始信这一套了？ 正要开始自嘲，转头却发现秦西阁也正往水中放着那花灯。 第92章 皇商纪家 贺子枫好奇道： “秦兄也信这一套把戏么？” 秦西阁摇摇头，道： “我从不相信上天主动给予我的一切，” 他转头望向贺子枫，深色的眼眸在星星点点花灯照耀下，仿佛一瞬之间映入了万千星子 ： “我只相信，人定胜天。” 不知为何，贺子枫心跳倏然漏了一拍。 他不自然地转而盯着河面浮动的花灯，喃喃道： “那秦兄，为何还要放这花灯？” 漂浮着万千花灯的护城河，此刻如同流淌的星河，也像极了刚刚那一双眼睛。 秦西阁隐在暗处的脸浮起一抹笑意： “买都买了。” 贺子枫：“......” 果然，被一句“来都来了”“买都买了”的神秘咒语操控的，中国人的一生。 人生的宗旨就是，得过且过，将个烂就。 最后，两人只是沉默地在河边吹了会儿冷风，没有在外边逗留太久。 直到街上人影阑珊之时，两人才寻了个客栈落脚。 贺子枫在客栈设下结界后，打坐一夜。 然而人间的灵气毕竟稀薄，还是在用了一粒培元丹后，灵力才恢复了大半。 * 次日。 恢复得差不多的贺子枫想直接离开。 秦西阁却道： “贺兄，你当真不去萧家看看？” 贺子枫皱眉道： “秦兄，你是知道我的身份的。我不是萧行远，也不是他们的儿子。” “况且，我迟早是要离开的。” “何必徒增牵绊？” 贺子枫刚到这世界时，曾告诉过秦西阁自己的身世。 秦西阁以为他会渴望一段亲情。 然而现在看来，他渴望的亲情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秦西阁沉默片刻，理解了贺子枫的想法，道： “既如此，我们便继续赶往浦州吧。” 随后，两人便一同走出城去，寻了个荒僻的所在。 御剑继续往东去了。 ————— 萧二爷府上。 今日萧老爷很早便动身上早朝去了。 自去年太子离京之后，萧安这太子侍读便也闲了下来。 眼下只有萧安和母亲在府上，而他此刻在书房温书。 “萧二！萧二！” 来人是沈家最小的儿子，沈因，沈千珩。 他一边高声嚷着，一边小跑着从侧门溜进萧府。慌慌张张的样子，不见一点世家公子的礼仪。 护院见是来找自家少爷的，也就没拦。 沈千珩一直气喘吁吁跑到萧安的书房。 俩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出入府上一直比较随意。况且，沈千珩的二姐还曾与萧安他大哥有过婚约。 虽说告吹了吧。 但这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仍在。 沈千珩大力推开书房。 不管还在温书的萧行煜，冲上前便夺过这人面前的茶水，牛饮起来。 萧行煜眼见这书是看不成了。 心中暗道，这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般冒冒失失？ 他放下书，侧过身盯着来人跑得通红的双颊，挑挑眉道： “沈公子！” “究竟是什么要紧事，把您老累成这样？” 言下之意其实是，敢打断我看书？ 你最好是有天大的事！ 沈千珩饮下一整壶茶，才终于边大喘气边开口道： “你猜...我刚刚看见谁了？” 萧行煜揉着眉心，道：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会知道？” “我刚刚在城西，看见你哥！” “他跟一个高个的黑衣男人走在一起，往东出城去了！” “我本想跟上去看看，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跟丢了。” 这话说得言之凿凿，好像确有其事似的。 萧行煜揉着眉心的动作一顿，表情有些复杂： “我说沈三少，您别开玩笑了成么？” “萧成都失踪了快一年了。” “说不定早就......” ————— 整片修仙大陆的最东侧。 浦州城外。 两人赶到浦州时，贺子枫已累成了狗。 秦西阁依旧是一那副气定神闲、不紧不慢的公子哥样。 看得贺子枫一阵来气。 他愤愤道： “秦兄！按理来说，你修为如此高深。” 秦西阁闻言转头看向他，双眼眨了眨，示意他继续说。 “由你带我过来，岂非更加合理？” 然而却只见这人无辜道： “你也没问啊。” 贺子枫： “......” 丧心病狂！ 压榨免费劳动力啊可恶！ * 两人根据秦西阁已找到的线索，一直来到浦州附近，一处名叫承溪的小渔村。 在一户村民家歇脚片刻，贺子枫注意到些情况。 由于这承溪村中的人几乎全都是渔民，靠打渔为生。 因此，为了祈祷自己出海顺利，家家户户都会祈求海神的庇佑。 而他们供奉的海神，根据秦西阁调查的结果来看。 似乎就是鲛人一族。 也许，承溪村一直流传着的有关鲛人族的传说，并非全都是虚构。 这是最直接的，与鲛人一族有关的消息。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 就在去年入夏之前，一户纪姓人家搬来浦州，忽然开始大肆高价收购鲛珠。 导致这里兴起一阵采珠的风潮。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纪家收购了一段时间后，便不再收购散户们的珍珠。 而是花重金培养了自己的船队，又训练了一批采珠人。培养的这些人，除一些格外精通水性之人以外，便全都是些无儿无女、无父无母之人。 纪家每月十五便会带领这么一帮人，前往一片神秘的海域采珠。 这些人在到达那片海域之前，全都头套黑布，被重兵把守，防止有人泄露风声。 据说，这片海域中的珍珠均是稀世的珍宝，一颗便有如成年男子的拳头一般大。 而且，据同行的修士说，这些珍珠上还有灵力流转，并非普通的珍珠。 神器碎片掉在这一片海域的传言，也是自这之后才传出来的。 总之，现在这村中少数符合的纪家要求的人，也都被这家人雇佣，做了专门的采珠人。 “这纪家收购这么多鲛珠，应该要花费不少钱吧！” “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头，这么财大气粗？” 贺子枫摩挲着下巴，关注点却是有些偏了。 秦西阁道：“听说，是王城来的皇商。” “收购的鲛珠，大多是给宫里准备的。” 贺子枫闻言点点头。 原来如此，这便可以理解了。 但随即他又问道： “这采珠可不是一件简单的活计，稍不注意，连命都会丢掉。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人愿意去做？” 第93章 混入其中 秦西阁答道：“纪家在出发之前，便会预先给每人五颗上品灵石。并承诺等到回程后，再给每人十颗。” 整整十五颗上品灵石！ 普通的渔民在海边辛苦捕鱼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赚到这么多灵石。 也正是因为如此，尽管知道每次出行时几十人，回程时便只能余下几人。 但仍有一大堆人前赴后继、趋之若鹜。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的性命果真如同随处可见的草芥一般低贱。 这条铁律，在任何时代都一样。 贺子枫闻言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道： “那片神秘的海域便极有可能是鲛宫所在的位置？” 秦西阁自然是点点头。 “所以，我们眼下最好的方法便是......” 混入其中。 * 纪府门前，一片喧哗。 果然如秦西阁所说，前来应征者不在少数。 一个相貌平平的高壮大汉与一个矮小些的络腮胡，身着粗布短打，站在人群外围。 那络腮胡正往纪府洞开的侧门瞧。 这两人便是易容后的贺子枫与秦西阁。 只见那纪府的门口坐着一个管事的，正在挑选并记录下个月要上船的人。 挑中的人一个个全都喜不自胜地进入了纪府院中。 这挑选的标准也很简单，无非是看憋气的时间。 门口摆了十口大缸。 只需将整个头脸完全浸入其中，待管事的叫你起来，便是合格了。 若是自行起身的，便算作不合格。 “秦兄！你要避水丹么？” 易容成络腮胡的贺子枫一边趁抬手的功夫飞快往嘴里塞入一枚避水丹，一边问道。 长相平凡的高壮大汉摇摇头：“我不需要这个。”随后大汉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只是那水，看起来也太脏了！” “......” 贺子枫扶额，都什么时候了！还担心这个！ 他强忍耐心道： “秦兄！你暂且先忍耐一下！” “等我们进去了，只清洁一下不就成了么！” 后边一个吊梢眉的瘦子扒开两人往里挤。 路过两人时，轻蔑地瞥了一眼两人，嘴里还道： “丑人多作怪！” 贺子枫登时就要暴脾气发作，一拳挥出。 这下轮到秦西阁拦住他： “贺兄！算了算了！暂且忍耐一下。” “不要节外生枝啊！” 贺子枫：“......”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 由于测试极其简单，因此很快便也轮到二人。 两人最终都毫无悬念地进了纪府的大门。 那吊梢眉的瘦子也进来了，看见他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贺子枫自然是努力忽视，眼不见为净。 本以为已经够倒霉的了，然而等管事的安排好一切，所有人都圈画好契约之后。 所有人全都被带到仆役居住的地方。 两人悲催地发现一个不幸的事实。 那就是这一批进来的所有人，一共只有两间屋子。 二十几个人要同时挤在一间屋子内，并且，睡在同一张大通铺上！ 那叫一个层层叠叠，男上加男。 房间内各种声音和臭味混杂，形成了一种全新的独特臭味。那味道，已经不是简单的直冲鼻腔了，而是要将天灵盖整个掀翻的节奏。 贺子枫随意瞄了一眼黑漆漆的床铺。那些形迹可疑、坚硬如铁的被子和枕头，正幽幽散发着一种浓烈而刺激的味道。 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经在上边留下“到此一游”的证明。 贺子枫一边用同情的眼光看向秦西阁，一边自己也在脑子里无声地呐喊。 包身工！简直就是包身工！ * 夜幕不可避免地降临。 尽管两人对那屋子中散发出的各色令人窒息的味道感到眩晕，并且试图想尽一切办法逃离那个空间。 然而他们的活动范围从进府签完契开始，便已经被限制得死死的了。 一切要离开房间的请求都被拒绝。 哪怕是出恭，也只能在这个小小的房间内。 门外有重兵把守，一看那身盔甲，便知这不是寻常的护院。 贺子枫这家伙居然适应良好。 此时半只屁股坐在两个邋里邋遢的男人中间，狭小的床榻上，一边还催促秦西阁道： “秦兄快来！我给你占了位置！” 只见床边那大汉，山一般的身躯杵在那里，就是不挪窝。 两道粗眉毛皱得仿佛能夹死一只蚊子。 天知道。 秦西阁是第一次用法术屏蔽自己的嗅觉。 这里的味道简直就像是来自地狱！不！比地狱还要糟糕！ 要他睡这里，还不如让他自废修为！ 秦西阁在识海中对贺子枫传音道： [子枫兄！要我睡在这种地方，我实在无能为力。] [待会儿夜深了，我们便离开吧！] 不是，这大业尚未开始，怎么就要打退堂鼓了？ 络腮胡贺子枫有些急了： [秦兄！你可以在身上多加两重屏蔽结界嘛！] [别忘了我们有要事在身啊！] [小不忍则乱大谋！] 秦西阁那一张大汉的脸上，已几乎快露出哀求的神色： [我待会儿放两个傀儡在此处。] [他们不会察觉的！我们白天再来吧！] 贺子枫最终为难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多少有些顶不住。 * 约莫亥时。 秦西阁用纸人幻化了两个傀儡替身，放在床上替他们俩“睡觉”。 然后二人便隐匿了气息，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了纪府。 两人飞身上了纪府的屋顶。 坐在一处隐蔽的屋脊上。 秦西阁解除自己屏蔽嗅觉的法术，深深呼吸了一口夜空中凛冽的空气。 第一次觉得这无味的空气如此珍贵。 蛇类的嗅觉本就异常灵敏。 刚刚那一瞬间的刺激，若非他是堂堂妖族之王，恐怕便要立刻归西了。 贺子枫第一次见他这种表情，也有些乐： “秦兄！哪有这么夸张。” 无非是浓烈了一些的臭味罢了，怎么秦西阁一副见到太奶的表情？ 秦西阁缓过来了，摆摆手道： “我嗅觉比起常人而言，更为敏锐些。这味道我实在接受不了！” “如今距离下一次出海还有一个月，要我在此地睡上一个月是绝不可能的。” “不如，晚上的时间，我们都用纸人傀儡吧！” 第94章 傀儡术 贺子枫今日一看这阵仗，心里也有些打鼓。 但他对那纸人还是不放心，他有些担心地问道： “那纸人，会不会暴露？” 秦西阁道： “你上次见我的纸人傀儡时认出来了么？” 贺子枫思索半晌，摇摇头。 秦西阁挑眉，一摊手。 秦西阁道：“当然，白天我们仍然要换回来。” “因为这纸人不能遇水火，会显出原形。” 因为纪府大概还要对这帮人进行训练。 况且，白天的变数太多，两人最好还是亲自上阵比较好。 * 不出二人所料。 次日天还未亮，这一群人便被叫醒。 被分发了一碗稀得只剩几粒米的粥，以及一个硬的像石头的馒头，这便是这些人的早饭。 然后管事的便将这一群人赶到海边。 这个码头以及附近的海域乃是纪家私有的，禁止普通的渔民和采珠人进入。 而且，周围依旧派有重兵把守。 知道这消息的时候，两人正在茶楼里优哉游哉地喝茶。 秦西阁留了一丝神识在傀儡身上，自然便知道那傀儡的耳目听闻的一切。 他们赶到时，一群人已经全都站在码头。 两人一个纵跃，以一种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上了船。 他们毕竟是修士，贺子枫也会疾行的法诀，虽说这法诀不能持续很长时间，但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也足够了。 周围立着如此多的官兵和纪府的小厮护院，愣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两人。 管事的觉得身侧刮过一阵风，只见刚刚明明还站在队伍中间的那两名高大汉子，眨眼间竟出现在队尾。 他还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使劲揉了揉眼睛。 贺子枫上学的时候就是那种乖学生，从来没逃过课，站进队尾时，心脏跳得咚咚响。 呼——，怎么居然有种逃课的刺激感。 他在识海中向秦西阁传音，埋怨道： [秦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这家伙居然拖到这时候才说！ [这不是也不晚吗？那纸人也没暴露啊！] 而那站在两名纸人身后的李五，只是眨眼的功法，竟发现前边空出两个位置。 他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狠狠眨了眨眼睛。 不对！刚刚这明明站着两个人，从纪府出来时便一直走在他前面的！ 就是昨天特别矫情的那两人！ 这两人还特别高傲，从今早起床开始便不搭理人，跟踏马哑巴似的！ 没错，这李五便是昨天那吊梢眉的瘦子。 他立刻大声嚷道： “大人！有人逃跑！” 那管事的走过来。 李五立刻谄媚地告诉那管事的，那两个大汉逃跑了！ 他显然是想以此邀功。 贺子枫听到这话，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人有病啊！不就昨天站在他前边挡了他的路么？] 秦西阁没吭声，似乎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毕竟这对两人而言，影响也的确不大。 哪怕是被逮住了，他也能有其他方法混入船队，只是麻烦些。 那管事的听了李五的话，阴鸷的眼神扫过甲板上的所有人。 虽说他也觉得不可能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跑，但想到自己家主子对此事的看重...... 总之，为避免节外生枝，管事还是立刻叫停所有人，清点了人数。 他当然记不清人脸，但人数不会撒谎。 意料之中，一个人都没少。 李五瞬间慌了，他侧身一看，却看到刚刚自己身前的两人此时正明晃晃地站在自己身后！ 他登时毛骨悚然，脸色也变得煞白。 这......这两人难道是鬼么？ 怎么会... 管事的也不说话，指着李五，示意旁边的人在他单薄的腰间绑上一段粗麻绳。 李五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不会好过。 他脸色比哭还难看，求饶道： “管事老爷！你相信我！这两人一定有问题！我刚刚明明看见————” 管事不听对方的辩解和求饶，踱步到李五身前，不等他辩解的话说完，便一脚将他踹入海中。 管事那令人感到不舒服的眼神再次扫向甲板上的众人，他轻飘飘道： “你们最好小心点，不要被我抓住。” “否则，跟他一样的下场！” 说完，他的视线在秦、贺二人身上意味深长地多停留了几秒。 而那李五猝不及防跌入海中，呛进去几口水，疯狂扑打水面挣扎。 好在他水性向来不错，很快便调整过来。 此时李五正漂浮在海面，抬起头愤怒地看向秦、贺二人。 贺子枫见状却是暗暗舒了一口气，收回了自己刚捏到一半的法诀。 此刻他心里有些复杂。 虽说他幼失怙恃，经历人情冷暖，但他毕竟生活在法律完善得多的现代。即便是有一帮穷凶极恶的亲戚，但他能获得帮助的途径也多，又遇到诸多良师益友的帮助。 幸而一直到成年也不曾踏入歧途，从未见识过现代社会真正的黑暗面。 进入异世界以来，更是一直十分幸运，不仅遇到秦兄这样的好人，还在宗门中收获了慈爱的师尊和友善的师兄师姐。 他知道，即使是太阳，当它的光辉照耀大地的时候，也会留下阴影，亮与暗，二者相伴而生。 而每一个世界，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也都有光亮和黑暗的一面。 但毕竟从未亲眼见过阴影背后的世界，受到冲击在所难免。 尽管李五这人不算正直，但他也毕竟是间接因他们二人受了此过。 所以，若刚刚李五有性命之危，贺子枫说不定真会救他。 ————— 船上这些人距离成为可供纪府使用的采珠人，还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 从这一点来看，似乎纪府也显得挺够意思。 毕竟训练不仅能增加他们采到珍珠的概率，也能提高这些人的生存率。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纪府今日便是要安排这些人出海训练，当然，不是那一片海域，只是一片近海。 这片近海是纪家自己开辟的养珠田，这里海水尚且不算很深。 到达地点之后，旁边一名士兵便大声宣布： “你们今日的任务，是从海底带回十颗珍珠！” 第95章 纪府的主人 贺子枫这边，见泡在海水中的李五似乎有些力竭，他原本还在十分多余地担心他会不会有事。 然而下一秒，他们全都被如法炮制，绑上相同的绳子，被无情的推入海中。 一大堆人像下饺子似的，接连“噗通噗通——”坠入海面，溅起一个又一个浪花。 所幸今日出海的船只是一艘中型的货船，甲板离水面不算太高。 管事站在甲板上，看着一个个落入水中的人挣扎、扑腾，眼神冷漠。 每个月新招的人都是如此，他都有些腻烦了。 “等会———” 贺子枫正深呼吸，忽然被一脚踹进海里。 “咕噜噜......” “我草！” “......你大爷的！” 他还没来得及吃避水丹啊可恶！ 霎时间，四面八方涌来的咸涩海水，无边无际的海面，以及脚下漆黑幽深的、不知掩藏着什么危险的海底。 都给他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他的大脑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穿越过来时溺死的窒息感，耳朵里也开始蜂鸣，听不清周围嘈杂的声音。 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制住疯狂扑腾的贺子枫，从后往前钳制住他的肩膀，将他托举出水面。 贺子枫吐出一大口水，终于呼吸到空气，总算理智回笼，模模糊糊听见来自身后的声音。 “贺兄———” 声音渐渐清晰。 “贺兄！贺兄！” “你怎么回事？！” 是秦西阁的声音。 秦西阁有些担心，传音道： [你...没事吧？] 贺子枫捋开眼前的湿发，摇摇头： [刚刚一时没有准备，我服下避水丹就好了！] 那避水丹的作用便是使人在水中也能如同陆地上一般呼吸。 换言之，就像鱼在水中一样。 而此时，船上管事的眼神看过来。 似乎是有些嫌弃，皱了皱眉，便转身回船舱里去了。 贺子枫小心避开船上其他人的视线，在秦西阁的帮助下，飞速掏出丹药服下。 [好了！] 秦西阁这才缓缓松开手。 贺子枫身体放松下来，已经可以顺利漂浮在水面上。他此刻已经恢复正常，只是还需要适应一下海水中的浮力。 幸运的是，之后的一切都显得挺顺利。 除开刚刚下水那一瞬的惊险，贺子枫没有再遇到什么惊险。 而且，经过一会儿摸索，他已经适应在海水中掌控方向了，在秦西阁的指导下，两人潜入这片不算深的海底。 由于这片海域本就是纪家的养珠田，里头的珍珠自然不少。 找到十颗珍珠是一件不算难的事情。 两人第一次下潜便拿齐了珍珠。 贺子枫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情况，只知道频频有人浮上水面换气。 为了不太过显眼，他们也只好像其他人一样频频上浮下潜。 最后，两人选了个不前不后的位次，跟随大多数人一起上船交差了事。 贺子枫没有注意到，有几个人下水之后，就再也没能上来。 * 两人就这么白天黑夜两班倒地过了半月有余，贺子枫都有些麻木了。 这简直比他在山上修仙时还要累。 这期间他见识到的一切，让他意识到，这纪府根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不仅是因为他们这群人只能像猪猡一样被囚禁在一间狭小肮脏的屋子里。 更是因为纪府的人对人命的态度。 简直冷漠到令人发指。 每次出海回来，都会因为或是溺水，或是体力不支等各种原因，少那么一两个人。 即便是顺利回来，也有因为受寒、受伤，得不到及时救治而死的。 死在海里的便解开绳子，任由尸体被海浪吞噬，其余的情况，便都由门外那些看守的士兵将尸体拖走。 总之，那大通铺上每天都会少那么一两个人。 越到出海的日子，屋子里的人就越少。 贺子枫终于搞清楚那被子枕头上的痕迹都是如何留下的了。他也终于明白，这纪府带他们出去训练，根本不是什么为了提高采珠人的生存率。 因为采珠人对他们而言，只是便宜且随处可见的工具。 一件需要不断补充的耗材。 他们为的，自始至终只有鲛珠。 * 临近出发的第七日。 这日清晨，纪府却没有安排人带他们出去。 因为前夜府中忽然发放了统一的下人服。 虽说从头到脚全是灰扑扑的粗麻衣衫，不过看起来很干净。 连那两间臭不可闻的房间，也安排小厮洒扫了个干净。 似乎是有什么大人物到访。 好几天不曾出现的管事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踱步道： “今日纪府的主人纪老爷，屈尊前来。” “你们都给我机灵着点。” “若是冲撞了老爷，今夜便将你们大卸八块，扔到海里喂鱼！” 众人都瑟瑟发抖，低头称是。 贺子枫心下却有些愤愤。 这纪老爷行事如此歹毒，如此草菅人命，想必一定是个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人。 正想着，门口却传来一阵轮毂轧在石板上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 只见一个背上负着一把大刀的男子推着一张木质轮椅进来了。 轮椅上坐着一个身量颀长、气质风雅的公子，手持一把折扇。 这公子一身白色衣衫，进入这灰扑扑的院中时，仿佛是天上的明月落下了凡尘。 然而令人小有遗憾的是，他脸上覆着一张银制面具，将整张脸都牢牢覆盖住。 众人只能看清其形状优美的白皙脖颈。 这人如皓月般明净的身姿简直令人眼前一亮，众人一时都有些愣住了。 管事此时对众人喝道： “放肆！还不快向老爷请安！” 众人如梦初醒，依言请安。 而贺子枫的脑中，与管事的声音一同响起的，是秦西阁的提醒： [贺兄小心！那身上负着刀的人是个金丹期修士！] ！！！ 贺子枫霎时心下大骇。 怎么一下山就遇到修为如此高的修士！ 他暗恨道，难不成这修仙世界金丹期修士竟如此不值钱，多得遍地都是？！ 要知道，他一个筑基中期的修为，在对方的眼中根本无所遁形。 他也没有掩盖修为的法器，眼下该如何是好？！ 一会儿若真遭遇什么不幸，便只能看秦兄有没有什么脱身之法了！ 正思忖间，却见那金丹修士低头在那纪老爷身侧小声耳语着什么。 第96章 我叫武大郎，这是我弟弟武松 果然，下一秒。 那面具背后的一双眼睛如同鹰隼一般，立刻锁定了贺子枫。 那眼神中的阴鸷简直让人背后一凉。 忽然，那金丹修士有些不确定似的，再次俯身耳语。 纪老爷听完抬抬扇子，轻轻颔首。 只听那金丹修士道： “老爷今日来，是要告诉诸位，七日之后我们便要出海。” “答应给诸位的五枚上品灵石，会在上船之前给你们。剩余的十枚，也会在事成之后，全数奉上。” 那人忽然顿了顿，直直望向贺子枫的方向，问道： “不知两位道友前来，所为何事？” “还请两位借一步说话，我们爷想跟二位谈谈，交个朋友。” 贺子枫有些猝不及防： [你修为不是比他高么？怎么也......] 秦西阁却是对他眨眨眼： [放心，我自有分寸。] 以秦西阁的修为，能让人知道的，自然是他想让人知道的。 两人在管事狐疑的目光中，跟着“纪老爷”以及那修士出去了。 * 说来也奇怪。 这两人的态度，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要把二人怎么样。 但两人也不知道要将他们带到哪里，一直走出下人住的偏院，穿过一座小花园。 途中贺子枫心里直打鼓，满肚子疑惑和忐忑： [秦兄，你说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咱们不会有危险吧？] 秦西阁传音淡然道： [这两人身上没有杀意。] 贺子枫这才放下心来。 他摸摸自己的下巴，摸到一手的毛，是他的络腮胡。贺子枫恍然想起自己现在是易容的状态。 [我去！秦兄！咱们这易容不能被识破吧！] [不会，我的修为在他之上。] 所幸两人脸上的易容之术是秦西阁施展的，因此并未被那金丹修士看出来。 两人在识海聊得火热间，前面两人已经停下脚步。 这里似乎是纪府的会客厅。 将“纪老爷”安置到会客厅主位，那金丹期修士便乖乖站到“纪老爷”身后。 这身形看起来异常年轻的“纪老爷”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二位请坐！” 声音也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而且，贺子枫觉得这声音很耳熟，像是在哪里听到过，但始终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他也不想了。 秦、贺二人依言坐在下首客位。 纪老爷只是抬抬手，他身后那修士便瞬间懂了他的意思。 叫来小厮，给秦、贺二人上茶。 年轻男子继续道： “不知二位侠士如何称呼？” 贺子枫摸摸自己的络腮胡，看看旁边高大的秦西阁，脑子一抽。 只见他嘴比脑子快，率先开口道： “鄙人姓武，大家都叫我武大郎。” “这是我弟弟武松，武二郎。” 最符合他络腮胡人设的一集。 别说，他络腮胡长满了下半张脸，若只看眼睛和鼻子，这易容后的两张脸还真有六七分相似。 秦西阁挑挑眉，在一边没吭声。 正在扮演一个沉默的、高大威猛的弟弟形象。 至于“纪老爷”起没起疑，贺子枫不知道，因为面具挡住了他的脸。 只听这纪老爷淡淡“哦”了一声，继而问道： “那二位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呢？” “莫非，二位也对那鲛珠感兴趣么？” 纪老爷在寻找鲛珠，在这一带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提起鲛珠，那纪老爷面具后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来了！ 贺子枫打起精神，硬着头皮。把武大郎和武松的故事硬生生套在两人身上。 只将那潘金莲毒死武大郎的桥段，魔改成了他预先发现，然后假死什么的。 最后与兄弟一同在狮子楼杀死西门庆和潘金莲这对狗男女，又因被诬陷，一同血洗鸳鸯楼等等。 简直好一大通鬼吹胡扯，牵强附会。 之后又是两人四处躲逃，遇到大能垂怜，成为不入流的散修，摸索着修炼至今云云。 贺子枫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唾沫横飞，简直是慷慨激昂。 秦西阁在一边听得一愣一愣的。 在场的其余两人听得也是聚精会神，目不暇接，提心吊胆。 连那纪老爷漫不经心拍着扇子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身子微微前倾，听得分外仔细。 “所以，我们兄弟二人实在是走投无路。” 贺子枫满脸悲伤地戳戳秦西阁，秦西阁一张脸顺势皱成苦瓜。 “今番投奔到纪老爷手下，一是为混口饭吃。” “这二嘛，嘿嘿，也是仗着咱们兄弟二人有些功夫傍身，肖想着老爷给的那十五颗上品灵石。” 若不是时机不允许，秦西阁几乎要给他鼓掌了。 [贺兄！厉害！] 贺子枫暗暗挑眉，深藏功与名。 对面主仆二人虽说感叹这两人经历之曲折，然而似乎也没什么错漏之处。 总之似乎是没起疑。 纪老爷道： “既然如此，我看二位也是有真才学在身，不如二位以后便做我的侍从，与无患一同负责我的安全，如何？” 无患是那金丹期修士的名字。 贺子枫顿时亚麻呆住了。 玩脱了？！ [卧槽不行啊！这样我们还怎么去鲛人秘境？！] 然而那纪老爷很快又道： “实不相瞒，这一次的出海，我也要一同前去。” “担心此行节外生枝，这才向二位提出这个不情之请。” 听到这里，贺子枫已然是定下心神，长舒了一口气。 然而对面似乎觉得，觉得两人迟迟不肯答应，是因为自己给的太少，又补充道： “若能将我平安护送回来，我愿意给二位一人五十颗上品灵石！” ？这还有什么可推辞的？ 最后这事自然是在双方愉快的交涉下成了。 二人也直接搬进了纪老爷院中的一间下人房内。 虽说只有一间屋子，但窗明几净，柔软的被子散发出清香。 比起那间大通铺，可谓是地狱与天堂的差别了。 * 夜晚。 月明星稀。 纪老爷已经就寝，前半夜由无患守夜，后半夜自然便是二人来守。 贺子枫合衣躺在床榻上，往上抛着一个桃子，等桃子落下时又接住，如此循环往复。 他撇撇嘴，问道： “说真的，为什么我们不一开始就直接来应聘护院呢？” 白白遭了大半月的老罪。 秦西阁走过来，却不答他的话，一把接住他抛上来的桃儿，一边把人往床下赶。 皱眉道： “你起开，一身脏衣服往床上钻！” 明白这人洁癖症又犯了，贺子枫悻悻地摸摸鼻子，收回悬在半空的手，翻身利落地下了床。 第97章 皇子? 贺子枫走到屋子中间的实木桌子边坐下，又拿了个桃，这次直接往嘴里一塞。 “喀嚓喀嚓”地吃起来。 “我说秦兄，你觉不觉得，这纪老爷和那金丹修士有些奇怪？！” 他很疑惑，这金丹期修士，在人界不说是天下第一，至少也能在高手中排得上号。 怎么会听命于一介商贾，在一个双腿残疾的人手底下讨生活？ 而且那“纪老爷”也是，双腿残疾也就罢了，毕竟也可以说是身残志坚。 但是，哪家商人天天蒙着个脸做生意的？ 而且，那通身的气派，分明更像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受过严格教育的公子哥，哪里像一个商人？ 这两人的组合，怎么看都令人费解。 秦西阁将桃抛还给他，一边用清洁术整理床榻，一边回答道： “没什么好奇怪的。” “人与妖不也常常混迹在一起么？人与修士混迹一处没什么好稀奇的吧。” “顶多是其中有一些咱们不知道的故事罢了。” 贺子枫皱着眉头啃完一个桃儿，特别没有公德心地把核往窗外一扔。（小朋友不要学！） “这么说也确实。” “罢了，不管他们了，还是找我们的东西要紧。” * 由于二人成了那纪老爷的侍从，自然也不必再去跟着采珠人一同训练。 再加上这纪老爷伤了腿，便如同闺阁女儿家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买卖、看账之类事情，都是由店铺的账房送来给他过目。 他整日待在府上，哪里能遇到什么危险？没有危险，自然也就用不上秦、贺二人。 再有，纪老爷的起居生活，也有丫鬟小厮妥帖照顾。 更加轮不上两人操心。 因此，秦、贺二人每天要做的无非是在园子里站站，然后与无患交班，回房打坐修炼。 贺子枫是不必睡觉的，打坐吸纳灵气对他而言就是休息。 所以那床榻自然归了秦西阁一人独有，并且严禁贺子枫上床什么的。 总之，两人整日无所事事。 就这么过了七日清闲无比的日子。 * 七日后。 终于到了随纪家船队出海的日子。 出海前夜，仍旧戴着精致的银制面具的纪老爷，忽然来到两人下榻的小房间内。 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幽幽盯着两人，直把贺子枫看得心里发毛。 只听纪老爷忽然意味深长地问道： “若此行顺利。” “回程以后，你们可还愿继续随侍我左右？” 贺子枫虽然不明白对方说这话的用意，但面上还是狗腿地答道： “愿效犬马之劳！” 纪老爷轻轻晃晃折扇，满意地点点头，转动轮椅离开了。 贺子枫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 大半夜的，犯病？ 简直莫名奇妙。 * 次日晨起。 两人跟着纪老爷一同前往纪府码头。 今日毕竟是正式前往那片神秘海域，带的人手自然更多，船只也选择了一艘更加坚固的大型货船。 甲板上一众侍从全都披坚执锐，严阵以待，秦、贺二人也在侍从之列。 采珠奴们则是全都预先搜身，然后被关进了船舱内，头上还全都套上了黑色的布袋。 贺子枫见到此景，心中五味杂陈。 若非两人是修士，今日也是要待在那暗无天日的船舱中的。 一开始那段时间，他当然也想逞英雄，发挥一下自己过剩的善心和圣母心，救这些可怜的采珠人于水火之中。 可他又想到，自己这是在人间，纪府作为皇商，手眼通天。 自己逞得了这一时的英雄，难道能护着这些人一世么？ 人都是自私的，他不能不为自己考虑。 此行本就是九死一生，连他自己也不敢保证自己能活着回来。 秦西阁看了看贺子枫有些晦暗的神色，没吭声。 贺子枫站在一众侍从堆里，忽然想起昨夜纪老爷那番没头没尾的话。 他与秦西阁传音道： [不是，昨夜那纪老爷究竟什么意思？] [有那无患在，我们俩好像也不是很有存在的必要吧？] 况且，他扫了扫甲板上的侍从。 这么多人保护他的安全，还不够么？ 而且实际上，他俩自从七日前上岗以来，就没做过一件正事儿。那纪府实在已经是安全到有些乏味的程度。 俩大汉整日在院子里cosy木桩子，不能说话不能动的。 就跟俩大号吉祥物似的。 秦西阁却摇摇头： [这人身份不简单。] 言下之意是，这人招纳如此多的人保护自己是合理的。 贺子枫当然猜到了这人的身份不简单。 哪家好人全天二十四小时不摘面具，而且还在初春的天气就拿着一把扇子凉飕飕地扇啊扇？ 简直都快把“装x”二字明晃晃刻在脸上了！ 但他还是作洗耳恭听状。 [秦兄有何高见？] 只听秦西阁在识海中道： [他不是普通的富商贵胄，而是宫中的皇子。] 这是秦西阁这几日以来派出自己心腹查探的结果。 这人特征明显，双腿有疾不良于行，又气质不凡，明显不是寻常出身。 很容易便能查到。 [什么？！]贺子枫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秦西阁继续抛出重磅炸弹。 [而且，他还是太子。] 贺子枫剧烈咳嗽起来。 管事的立刻向他投来异样的眼光。 他只好努力憋住咳嗽，一张大脸憋得脸红脖子粗。 [他是太子？？！！！] [他一个太子，不好好待在宫里，做什么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捞什么鲛珠？] 秦西阁缓缓传音解释道： [传说鲛人族有一颗鲛珠，有接骨续脉的神奇能力。] [他信这个，还不如直接去修仙，仙门中如此多灵丹妙药，还怕接不好一个凡人的筋骨？] 秦西阁没接这话，毕竟是他自己的选择，旁人又能如何干涉？ 贺子枫安静片刻，继续问道： [不过，他双腿有疾，却是如何当上太子的？] 秦西阁道： [他的双腿并非天生残疾，乃是在一次打仗中造成的。] 原来，这所谓的“纪老爷”，也就是太子，自小便聪颖过人，射御书数无一不通，又有出类拔萃的治国之才。 深得皇帝的喜爱。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还是正宫皇后娘娘所生的长子。 第98章 驶达神秘海域 他出身高贵，又外貌不俗，深受王城中女子们的钦慕，是所有人口中传奇般的人物。 被立为储君之后，更是风头无两。 多少王公大臣踏破太子府的门槛，削尖了脑袋也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可以说他前十几年的生活风光无限，春风得意。 天资卓绝的大脑，以及年纪稍长后取得的赫赫战功，使在他的众位兄弟姐妹中简直如同鹤立鸡群一般。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是下一个治世明君，当今的皇上显然也有此期待。 一切的转变发生在一次同北境蛮夷的战争中。 无人知晓他经历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腿是如何受伤的。 总之，他回到京师时，双腿就已经是如今的模样了。 那时候，宫中暗地里遍寻名医为他医治，然而一切毫无进展。 他自那以后也性情大变，整日阴郁地待在东宫，不肯开口说话。 太子双腿残疾，已形同废人，朝中人心思变，都纷纷建议皇上另立储君。 整个朝堂自然是经历了好一番动荡。 毕竟是自己最为赏识的孩子，为保护太子安全，也是为了让他寻找治疗伤腿的灵丹妙药。 去年，当今皇帝派人秘密送太子到修仙界，意图令太子拜入仙门。 然而不知为什么，太子竟出现在浦州。 [原来如此。] 贺子枫好奇道，[那鲛珠竟当真有如此功效么？] [这倒是不清楚。] 贺子枫曾在剑派内的典籍中看到过，鲛珠与寻常的珍珠不同，据说是由鲛人的眼泪化成，有神奇的作用。 不过具体有什么作用，典籍上倒是没有详细描述。 贺子枫忽然想起自己在海月幻境中得到的那些夜明珠。 银柘不是说那东西是鲛珠么？ 贺子枫曾仔细查看过那些珠子，不见什么特别的地方，也没有任何灵力波动。 不知那些珠子是否跟太子寻找的那种鲛珠是否是同一种？ 不过，眼下他也无从求证。 毕竟他们的目的是进入鲛人幻境。 若这珠子不是太子要找的也就罢了，倘若恰好是他需要的，那他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总之，他还没有笨到这个时候掏出那些鲛珠。 ————— 船只已航行了整整一天一夜。 很幸运，海面上一直风平浪静。 那一艘在码头上显得如此巨大的货船，在茫茫的海面上如同一叶扁舟，随海波荡漾而起伏。 船只航行的目的地对这些侍从而言，并不是什么秘密。 “纪老爷”一夜都静静待在甲板上，望着远处黑色的海面出神。 此刻，海面与天际线的交界线，有橘黄色的光线正慢慢染红天空。 “老爷，你还是进船舱休息会儿吧。”管事担心道，“还有整整两天呢！您可得保重身子啊！” 海风有些微凉，“纪老爷”身上已然披上了一条赤色狐裘。 轻盈柔软的皮毛柔和地依附在他的颊边，随海风轻晃。 他的声音在海风中响起，意外地有些柔和： “不碍事，我等会儿再进去。” 他眼下似乎心情不错。 秦、贺二人以及一众侍从以换班的形式一直随侍在他的周围。 防备着随时可能发生的风险。 因为据无患所说，离那片海域越近，越是可能遇见某种可怕的海兽。 贺子枫想，那约莫是海中的什么妖兽吧。 * 船只航行到第三日时。 贺子枫注意到远方的海平面上忽然出现缥缈朦胧的水雾。 这一团雾模糊了海平面与天际的交界线，使得前方的海与天混沌成了一片。 眼前的整个世界仿佛回到了天地未分，全都混同在一枚蛋壳中之时。 贺子枫的直觉一向很灵验，他此刻有非常不妙的预感。 有什么危险，潜藏在那浓雾的背后。 他在这边忧心忡忡，然而那边的无患等人却是一喜。 无患上一次便已随船队出海过，因此这一次便是由他引路。 只听他高兴道： “到了！” “快！降帆！” 原来，那片浓雾的背后，便是那片海域。 有鲛珠的海域。 * 这片浓雾明明看起来似乎近在眼前。 然而真正航行起来，却是直到日暮时分，才驶入其中。 在海上航行最害怕的，除了凶猛多变的海浪，便是浓雾。 浓雾中，船只极易迷失方向，而在本就茫茫的海面上迷失方向，无疑是致命的。 然而这一整艘船的人，此刻却如同不要命的疯子一般，缓缓驶进浓雾中。 直至乳白色的雾气将船帆完全吞噬。 —————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 深色的海面依旧平静。 船身四周的雾气如有实质，缓缓流动。 在船舱中关了三天的采珠奴全都被带上甲板，摘下头套。 无患来到“纪老爷”身旁，道： “爷，都已经准备好了。” “您看，是现在...还是等到明日？” “纪老爷”微微侧过脸，做了个下水的动作。 多等一刻，便要多防备一刻的风险，不如一鼓作气。 “纪老爷”是一刻也等不及了，况且这海面之下本就黑暗，白天与黑夜又有什么分别？ 所有采珠奴腰间全都绑上绳子，准备入海捞珠，包括李五。 没错，这家伙还活着，而且他也的确有几分真能耐。 他此刻既有些震惊，又有些复杂地看着秦、贺二人，那眼神中，颇有些不甘心。 三人几乎是前后脚进入纪府，自两人离开那下人所住的偏院之后，他们便不曾在府中遇见。 想不到再见到他们时是这种场景。 自己仍是如同蝼蚁一般的存在，而那二人已经成了纪老爷身边的红人了，两相对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还不知道，今晚过后，他们就不仅仅是天壤之别了。 不过眼下自然还是一片平静。 那一边的无患正告知采珠奴们下水后需要注意的事项： “注意！下水后不能弄出伤口。” “一旦身上出现伤口，要立刻上船！” 提出了这么个奇怪的要求后，他便开始安排众人入水寻珠。 他将十几名采珠奴分成了三批入水。 夜色中。 在浓雾的笼罩下，仅凭肉眼根本看不清水面，更不可能看清水下是否安全。 十几名采珠奴依照安排跃入漆黑的海洋，下潜到海底去寻找未知的鲛珠。 第99章 海兽 贺子枫此时传音道： [秦兄，眼下我们既然已经到了这片海域。] [咱们什么时候入水去寻鲛宫？要不，我们也趁此机会，一同下去吧！] 秦西阁却紧皱眉头道： [不急，水下有东西。] [什么？] [一只九阶芒刺！] ！！！ 这种妖兽名曰芒刺，体型巨大，有八条腕足，长相丑陋，生活在深海之中。 它对血液的味道极其敏感，哪怕只是一点点腥味，也会顺着血液的味道一直追踪猎物，直到将猎物绞杀，吞入腹中。 贺子枫在藏书阁的《妖兽志》中见过这种妖兽，在他的印象中，这种妖兽似乎长得跟章鱼差不多。 但他没见过这东西的真身。 怪不得刚刚无患反复叮嘱那些人不能弄出伤口。 [那我们什么时候下去？] 秦西阁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为难： [眼下下水的人太多了，贸然下水实在不妥，我们不如等这一批人上来了，再作打算。] 最重要的，是要等这一批人带回海底的消息。眼下对这片海域完全没有任何了解，直接下水不是明智之举。 其实，秦西阁并不是畏惧九阶芒刺，只是这种妖兽实在难缠，又浑身腥臭的粘液。 看起来实在有碍观瞻。 若是不慎将那粘液弄到身上，那就太恶心了。 贺子枫自然是不清楚秦西阁的想法，听闻对方的话，只点点头，视线飘向朦胧的水面。 嗯？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雾淡了一些？ 似乎隐约能看清反射着月光的水面了。 * 由于“纪老爷”一直待在甲板上，所以眼下船上几乎所有人都在船舱外。 距离那十几人下水，已经过去两分钟了，倒是不曾传来什么异状。 那绑在他们腰间的绳索，已经不再继续往海中落入，这证明他们很可能已经潜到海底了。 贺子枫暗忖道。 看来，这一片海域也不算深？ 按照他们平日的训练而言，还远远不到上来换气的时候。 然而等待的时间总是如此漫长。 “纪老爷”轻轻敲着扇骨，用力到有些微微发白的指尖，暴露了他有些紧张的情绪。 朦胧雾色中，海水无风自动。 火光通明的货船随着水波轻微晃动，预示着什么不平静的事情即将发生。 很快，第一批上来换气的人出现在水面。 比预计的时间短了许多，并且似乎没能带回什么鲛珠。 这人被拉上船，脸色白得像是死了三个月的尸体。 无患立即询问他海底的状况，可有见到鲛珠。 身体不住地发抖： “底下...” “有怪物！！！！” 无患立刻愤怒道： “你们谁受伤了？” 这人一脸慌乱，立刻摇头： “没有！我没有受伤！” “我不知道！” “......” 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明明入水前反复检查过的！ 他焦急的神色和带回的讯息，令船上的所有人都心生恐惧。 无患立即伏在船舷上往下看，瞳孔一缩。 只见一个钻出水面的人满脸鲜血，撕心裂肺地大吼着。 “救命！” “上船！” “拉我上船！” 越是不期待什么事情发生，这事情便越是可能发生，这向来是一句铁律。 “啊啊啊————” 他痛苦的嘶吼在下一瞬被海浪无情地淹没。 掌管采珠奴绳索的侍从立刻使出吃奶的力气拉动绳索，最终只拉上来血淋淋的半截身子。 无患更是心都凉了大半。 要知道，上一次只是有一人弄出一条约一尺长的伤口，这东西便追了他们几乎一天一夜才得以逃脱。 这一次，恐怕一整船的人都凶多吉少！ 晦暗的光线中，黑色的血液瞬间染红了一大片甲板，血腥味立时弥散开来。 想不到，一个人的身体，竟可以流出这么多的血。 船上大半的人见到这场景，立刻便冲到船舷上呕吐起来，包括贺子枫在内。 这人的上半身被什么东西瞬间扯断，断口血肉模糊...... 这东西的力量简直强大到令人胆寒。 船上的人甚至都没看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无论是什么东西，所有人都很清楚，那一定不是人类的力量可以抗衡的！ 甲板上瞬间开始躁动起来。 “快！起锚，开船！保护老爷进入船舱！” “把所有人都拉上来！” 只听见无患用灵力在众人耳边震声道。 但所有人都知道，已经入水的那些人，恐怕已经...... 果然，最终只拉上来两三个采珠奴，其余放得长一些的绳索，全都空荡荡地了。 这些人是最先入海的，也是下潜得最深的。 贺子枫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地上的半截尸体，苍白着一张脸护送“纪老爷”回到温暖舒适的船舱内。 他一个侍从被吓得不轻，反而是“纪老爷”此时神色镇定，已不似刚开始那样紧张了。 无患安排好船舱内的一切，又立刻带领人手将那半截尸体扔回海中，并清理干净甲板上的血迹。 他知道，甲板上绝不能留下任何血腥味。 然而一切已经迟了！ 货船开始剧烈摇晃起来，漆黑的水下有什么东西在剧烈翻涌。 整个海面就像一锅即将沸腾的水。 秦、贺二人安置好纪老爷，再次来到甲板时，只见刚刚随无患出来的侍从已死伤大半，满地的残肢断臂，几乎血流成河。 几只湿淋淋的触手正在甲板上疯狂挥舞肆虐。 贺子枫见此场景，大脑霎时被冲击到一片空白。 就...就这么...... 刚刚还活生生的人。 无患正使出自己的功法，用他背上那把长刀向触手劈砍而去。他此时无暇他顾，专心对付一条触手已是拼尽全力。 然而眼前这妖兽毕竟是九阶，腕足柔韧异常，无患使出看家本领也只是浅浅划伤其表皮，流出一些淡蓝色血液。 这不仅未能伤到对方，反而激得这海兽越发地狂性大发。 在他身后不远处，那海兽的另一只腕足正死死缠住一个已经没了人样的侍从，要往自己的口器中送入。 “呃...救...救命！” “救救...我！” 第100章 鲛人 那人虽少了条腿，然而居然还有气息。 破风箱似的喉管里，断断续续传来模糊的惨叫和绝望的呼救。 这绝望的声音使得贺子枫瞬间回神，他苍白着脸，强忍胃部的不适，立刻抽出剑，催动《燎原诀》第二式。 他将火焰与自己的剑意相融合，挥剑朝其中那只触手砍去。 这还是他在闭关中琢磨出来的，能将他燎原诀第二式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随着剑光刺向那条粘腻的触手，立刻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贺子枫的鼻尖嗅到一丝焦糊的味道。 然而定睛一看，这拼尽全力的一剑，居然只不过在这海兽身上留下浅浅一道伤口。 他修为毕竟只有筑基中期，对上一只九阶的妖兽简直不知跨越了多少个等级。 能造成这一道伤口，已是由于火属性对海中妖兽的天然克制，实属不易。 这条触手察觉到来自贺子枫的威胁，将那侍从甩在一边，转而全力向贺子枫攻来！ 这东西速度极快，不过一息的功夫，一股带着腥臭味道的气息已袭至贺子枫的胸前。 贺子枫大骇，目眦欲裂，连疾行诀也来不及念出，眼看便要被这发狂的触手当胸扎个对穿。 “贺兄！” 千钧一发之际，秦西阁一道法诀打来。 那触手竟被整整齐齐地切下，海兽淡蓝色的血液瞬间喷涌而出。 那海兽被切下的部分落在甲板上，一阵疯狂的抽搐和扭动。 残肢抽搐着收回，其余的触手因疼痛疯狂搅动着黑色的海水，整艘船却摇晃得更加厉害了！ 海水随着海兽的疯狂而翻涌，一个大浪扑上了甲板。 贺子枫一身都被腥咸的海水打湿，几缕黑发贴在额头和脸颊上，配上他易容后的络腮胡，显得分外滑稽。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卧槽！！” 这场景也太踏马猎奇了！ 被掀上来的海浪中，混杂着大量海兽分泌的晶亮粘液。 此时，整个甲板和船舷，全是混合了猩红血液的晶亮粘液，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的大腿手臂，幸运地还未被冲进海里，正支在半空中。 那粘液的奇异腥臭味和冲天的血腥味直往人的鼻腔里钻，简直让人作呕。 然而现在没有矫情的时间。 货船在疯狂晃动，那海兽的其他触手已经全部攀上了船体。 不好！它要上船！！！ 贺子枫见秦西阁的攻击对上这东西如此竟轻松，立即传音求助道： [秦兄！你有把握将他击杀么！] 若是秦兄也不行，那这一船的人今天都得嗝屁了！毕竟前头那个无患，看起来也是不堪大用的样子。 秦西阁此时正站在左侧船舷处，一身的衣衫也湿了个透，眉目间满是不悦。 只听他传音道： [站到我身后！] 贺子枫闻言，苍白的脸立刻涌上喜色！果然，怀疑谁也不能怀疑他秦哥！ 有救了！ 他颠颠儿地掐着疾行诀立刻躲到秦西阁身后，又探出个脑袋，对着前方大吼道： “无患！这里暂时交给我们！” “你去船舱保护老爷！” 贺子枫不知道，刚刚无患都打算直接冲进那海兽跟前，自爆金丹了！ 然而他见识到秦西阁斩断那触手的样子，方才知道秦西阁隐藏了自己的修为。 他此刻浑身是那恶心的粘液和鲜血，那些鲜血有他的，也有其他人的。 灵力几乎透支的无患也苍白着一张脸，深深地看了一眼秦西阁，道了声“多谢！”，然后飞速脱身进了船舱。 站在秦西阁身后的贺子枫自然是没有看到，秦西阁眉头皱得死紧。随着无患离开，他的瞳孔在黑暗中眨眼间变成了暗金色的蛇瞳。 金色的击杀法阵凝聚在指尖，发出灵力压缩到极限的“噼啪噼啪”的细微声响。 这东西长得实在恶心。 若是今天好好缩在海底也就罢了，偏偏今天溅了他一身的污秽。 今天若是不将它一击毙命，他秦西阁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蕴含着巨大能量的灵力涌出之时，剧烈摇晃的船体竟隐隐开始下沉。 完了！那东西隐藏在船底的触手刚刚破坏了船体，船舱开始进水了！ 随着法阵压向那一头庞大的海兽，贺子枫惊恐的声音响起。 “秦兄！船舱进水了！” 海兽临死前疯狂的嘶鸣声使得贺子枫有一瞬间的耳鸣。 下一瞬，只见一粒发着耀眼蓝色光芒的珠子从海兽破碎崩裂的身体内飞出。 秦西阁这一击，区区九阶的妖兽根本扛不住。而他，竟直接隔空将那妖兽的内丹吸了过来！ 他闻言转身，拉着震惊到失语的贺子枫，道： “走！进船舱！” 贺子枫立刻也回过神来，眼下更重要的是去通知无患等人，立刻找出逃生用的小舟。 俩人都很清楚，这船沉得很快，若再不逃生，一整船的人都将葬身海底！ 因为贺子枫知道，若是真到万不得已的情况，自己的御剑术根本无法承载所有幸存的人。 尽管活着的人已经只剩下几个。 “那妖兽已经死了！” “快逃！船要沉了！” 贺子枫一边掐疾行诀，一边大声吼道。 他发现船舱内一片漆黑，不得不放出普通的火球术。 不过几息的功夫，那黑沉沉的海水已经将这艘不小的船吞噬了一半。 船上的灯火已经被刚刚那妖兽卷起的那一阵巨浪熄灭了大半。 船舱内的烛火更是全都熄灭了。 还活着的人此时都待在漆黑的船舱里，船体的下沉他们自然也有感觉。 无患早就去找出救生用的小舟了。 对他而言，眼下最重要的当然是保护太子的安全。此刻他正背着太子，往那看起来孱弱无比的小舟上飞身而去。 虽说他现在浑身脏污，但眼下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贺子枫倒是十分惊讶，他没想到在这种生死关头，无患对太子居然还是如此忠心耿耿。 莫不是这太子曾经救过他的命？ 水已经快淹没到甲板了，船下沉的速度又变快了！ 眼下还活着的不过六人，除了无患主仆二人，以及两名侍从之外，便是秦、贺二人。 日暮时还同贺子枫交谈过的管事，以及那个刚从船舱里拉出来不久的李五等人，包括那些他交谈过、没交谈过的侍从，全都葬身海底... 人类的生命真的很脆弱...... 第101章 海中仙境 贺子枫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他知道，这是对死亡的恐惧。 但眼前显然还不到伤怀的时候。 见那一艘小舟上站六个大男人实在拥挤，贺子枫御剑带上秦西阁飞到空中。 然而这一到空中可不得了，秦西阁黑沉沉的瞳孔一缩，仿佛见到了什么令他都觉得震惊的东西。 蛇类的视觉使他在夜色中视物几乎不受影响，因此他也看到了其他人看不见的东西。 此时那艘船已经沉到只剩个桅杆，二十余人的血液已将这片海域染成了黑色，无患和那两个侍从正在奋力划着船桨。 此时他们想的都是，去哪里都好，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一旁的太子仍戴着面具，静静倚坐在小舟里，双腿无力地摆放在地上，不知在想什么。 黑夜中，明明已经散去大半的雾气重新又聚集起来。 船桨划动间，水下有一团黑影划过。 敏锐地觉察到身后的人呼吸一窒，贺子枫急忙问道： “怎么？” 秦西阁却是没有出声： [水下，有东西。] 贺子枫便知道来者不善。 [什么东西？] 不等秦西阁的回答，下一秒，“哗啦——”一声，那本就孱弱的小舟便被黑影掀翻了！ 还没有见到一点扑腾的浪花，船上的四人便瞬间沉入水中。 那情形，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拉着沉入了海底。 贺子枫只见到黑暗中划过的一线荧光。 那形状，像是...鱼尾？ [是鲛人？！] ！！！ 鲛人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真是刚出虎口，又陷狼窝！ “不好！鲛人把他们带走了！” 贺子枫与秦西阁在黑暗中对视一眼，立刻默契地收剑入水。 “跟上那鲛人！说不定能找到鲛宫的入口！” 贺子枫急忙往自己嘴里扔了颗避水丹，随后将避水丹的瓶子放入腰间，方便拿取。 他想先找到那四人，他手头的避水丹还有富余，若是那四人有避水丹，说不定能活下来。 海水灌入耳道。 静谧的海水隔绝了空气，贺子枫无法张口说话，传音道： [秦兄！等追到那鲛人，我先给那四人一些避水丹，随后我们便脱身去寻鲛宫吧！] 今晚他见到的死人，比他过去见到的所有死人加起来都要多。 这对他弱小心脏的打击显然是巨大的。 他不希望这最后的四人也死在这里。 但他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为了他仅存的一丝同情心。 待那四人拿到避水丹，能不能活着离开，便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 秦西阁答应了。 不过两人眼下都还不知道，不等他们当这个大善人，便要陷入麻烦了。 * 两人一路追随前方那淡色的莹莹微光，一直下潜到深海。 下潜的过程意外的漫长。 然而那鲛人的身影像一个不断跃动的鱼饵，始终不远不近地在两人不远处的前方。 深海的海水冰冷刺骨，贺子枫胸前那纽扣形的储物空间却显得越发炙热。 唔，这是怎么回事？ 贺子枫抬手捂上心口。 是什么东西对这深海有反应么？ 他短暂分神一瞬，伸出自己的神识往那空间里一探，发现居然是那海月幻境中得来的夜明珠在微微发烫。 贺子枫神色一凛。 难不成，这东西便是从这里来的？ 两人一边下潜，贺子枫一边传音问道： [秦兄，我上次在云府送给你的那些小礼物还在么？] 秦西阁身形一顿，缓缓道： [还在，但放在我的洞府内，一时取不出来。] [怎么？] 其实他将那些东西，都丢在妖界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不过眼下也不是叙旧的时候吧？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贺子枫解释道： [我在新人试炼的幻境中弄到几颗夜明珠。听我从洞中带出的灵宠说，这玩意儿是鲛珠。] [当时觉得这东西倒是挺稀罕，放在洞府内照明也不错，于是便送了你两粒。] [刚刚我发现，这珠子对这片海域有反应。] 秦西阁这才有些感兴趣道： [你怀疑，这东西来源于这一片海域？] [没错。] 交谈间，前方的光亮却忽地停了。 两人见状，忙打起精神，暂时从对话中抽离，将精力集中到眼前的状况上来。 贺子枫眨了眨眼，想看清一些。 然而就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那鲛人的身影一下子消失了！ [卧槽！那鲛人呢？] 秦西阁更是紧接着道： [那鲛人的气息也消失了！] 难不成，这里是有什么机关？或是什么屏蔽阵法？ 如果是有屏蔽阵法，那么... 贺子枫心里一惊： [难道，这里便是鲛人秘境的入口了么？] 两人一时也顾不上会不会暴露了，飞速游到那鲛人消失的地方。 他们四处摸索查探了一番，没有什么明显的线索。 秦西阁忽然想到贺子枫刚刚提到的鲛珠，问道道： [你说那鲛珠对此地有反应？] 贺子枫点点头。 [给我看看。] 贺子枫并未质疑，立刻依言掏出一颗来。 只是一眨眼，那拳头大的夜明珠，便静静躺在贺子枫手掌心里。 他盯着这珠子，心下有些疑惑。 咦？这东西在陆地上的时候，有这么亮么？ 秦西阁接过去仔细端详起来。 贺子枫静静待在一旁，问道： [这珠子有什么特别么？] 秦西阁没有答话，他试图往其中注入一丝灵力，探察其中是否隐藏着什么东西。 二人的脸在这珠子的映照下，似乎都发出了柔和的光晕。 这珠子一出现，它柔和却不刺眼的光芒便瞬间照亮了一大片海域，这光亮足以使贺子枫看清面前的环境。 眼前瑰丽的奇景使得他有些走神。 站在海底细沙上的两人被这里大片大片的漂亮珊瑚环绕，这些珊瑚颜色和形态各异，站在其中，仿若身处深海的仙境之中。 但也是很显然的，这里除了这些珊瑚之外，没有任何东西，也没有鲛人和那四个人的影子 他正好奇得打量面前的一丛珊瑚，抬头却见秦西阁指了指他的身后。 贺子枫做出“什么”的口型，往自己的身后看去。 第102章 回到现代了?! 只见一道巨大的海底峡谷横亘在自己身后。 如同大地被撕裂开来的，一个深不见底的创口。 这峡谷幽深黑暗，只消看上一眼，便足以令人的内心产生最深刻的恐惧。 人类常感到深渊的可怕，其实可怕的并非深渊本身，而是深渊勾起的人类埋藏于内心、按捺已久的自毁欲望。 所以，当人在凝视深渊时，恐惧的也并非深渊，而是自己的内心。 就好像人站在高楼上凝望脚下时，耳边似乎有一个声音在絮语，在诱惑道“往下跳吧”“跳吧”。 深渊里有一道声音“跳下去，一切都会结束的。” 贺子枫此时的心理就是如此。 他下意识往那峡谷的边沿走了两步。 秦西阁伸手拉住了他： [子枫？你要做什么？] 他喉结蠢动了两下，眼神有些发愣： [这下面...会是鲛人秘境吗？] 不等秦西阁回答，寂静的海底忽然传来一阵悠远奇异的歌声。 从刚刚进入流动的海水中之后，贺子枫一直不曾听到任何声音。 然而此刻，这不知何处传来的歌声忽远忽近，像是什么人在耳边在轻声的哼唱。 又像是...情人间呢喃的细语。 这声音如此空灵飘渺，如梦似幻，比贺子枫听到过的所有华章都要美妙。 比他这一生所闻的任何声音都要动人。 贺子枫几乎是瞬间便热泪盈眶，几欲落泪，手中捧着的鲛珠也滑落在地。 周遭安详而静谧，他倚着一株硕大的珊瑚，静静闭上双眼，在海水中蜷缩起四肢，像是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一般。 此时，幽暗的海水不再可怕，反而像是摇篮一般安全，完全将他拥入怀中。 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秦西阁目视着深渊的双瞳中，似乎正缓缓流出两行骇人的血泪。 他看到了什么？ 然而贺子枫没能问出口，一切已归于无边的黑暗。 他失去意识之后，秦西阁流出血泪的双眼无法控制地再次变回金色的蛇瞳。 皮肤上黑色的鳞片飞速蔓延，秦西阁完全变回了蛇形。 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他竟毫不抵抗海妖的歌声造成的幻觉，甘愿陷入沉睡。 就这么直直坠入黑暗的海底峡谷之中。 ————— 唔。 自己是在哪里...... 贺子枫的意识像是被厚厚的茧包裹起来了，对外界的一切都感到极其不敏感。 耳朵里的声响像是从遥远的天外传来。 然而—— 不对劲...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太阳当空照，花儿.....” 一个小女孩纯稚的童声响起，虽然大部分都走了调，时不时还咯咯笑两声，然而很是活泼可爱。 尽管这声音纯真可爱，在贺子枫听来，却如同催命的魔音。 因为这是他听了有五六年的闹钟的动静，而听到这声音，意味着他距离上班打卡只有半小时了。 虽然操作很极限，但他还是要拖到闹钟结束才会起床。 这是他的底线。 贺子枫条件反射地从被子中伸出手，摸索自己的手机，然而够了半天，却始终摸不到。 天杀的！我要跟这996的社畜生活拼了啊啊啊啊啊啊！！！！！ 这小女孩儿的声音是自己的妹妹，而这段录音是她十岁时送自己的生日礼物。 果然，闹钟放到结尾，唱歌的部分结束，小女孩欢快道： “......哥！生日快乐！不要再赖床啦！” 那是自己十八岁那年，自己刚刚取得妹妹的抚养权，第一次搬到属于两兄妹的小出租屋内时录的。 搬到小出租屋那天，也刚好是自己的生日。 贺子枫扶额... 怎么回事？ 自己是因为太想回家，都开始做梦了么。 自己刚刚还明明在...... 明明在...... 等会儿，自己刚刚不是在海底么？ 怎么突然开始做梦了？ 他猛然睁开双眼。 眼前是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天花板。 贺子枫立刻从床上弹坐起来，低头一看，嗯，熟悉的蜡笔小新睡衣。拉开领口。嗯，熟悉的平板社畜身材。 有点宽松，不太合身，是商场搞活动的时候买的，甚至买了两套。 另一套上边印的是小新养的那只小白狗。 熟悉的印花被单，粉色被子。哦！甚至是熟悉的洗衣粉香味！ 贺子枫摸摸自己的脑袋，是自己原本那清爽的短发。 终于不用管那劳什子可恶的长头发了！容易打结不说，洗完头发还不容易干！ 简直可恨！ 四顾房间内，扫视自己的窗台、书桌，以及枕边还在尽职尽责的，响个不停的手机。 明明只是一年的时间不见，怎么就像是过了一辈子似的！ 多么熟悉的一切！ 这就是自己的房间啊！ 难道，自己这是莫名其妙回来啦？！说不定那异世界的一切，自己只是做了个梦吧？ 贺子枫关掉手机，瞄到上边的时间。 嘿，正好，又是星期六。 不就是自己穿越那一天的时间？！ 难不成，一切都还没发生？老天爷对自己可太好了！ 他控制不住地咧嘴，心里的激动和兴奋难以自抑。 一朝回到现代的高兴，让他将自己在修仙世界经历的一切暂时抛在了脑后。 拉开自己房间的窗帘，顶着一头乱翘的黑色短发，他禁不住仰天大笑，高声道： “回来啦！” “我贺子枫踏马的，回来啦！哈哈哈哈哈——————” 一阵张狂的笑声。 好好一俊秀青年，活活笑得像个反派。 贺子枫高兴地翻身下床，该去叫自己的妹妹起床了！ 小懒猪！嘿嘿！ 差不多一年没见到妹妹了，贺子枫还真有点想这丫头！ 自己刚刚那么大动静，应该吵醒子岚了吧！ 贺子枫穿上粉色兔子拖鞋，乐颠颠的打开房门，大声道： “子岚！该起床上学咯！” 然而空气中静悄悄的。 啧，今天周六，要补课的嘛，子岚这是又想睡懒觉啦？ 他一边将煎蛋盛到盘子里，一边大喊： “快吃饭啦！要迟到了！” 煎蛋两面微微金黄，中间的蛋黄是有一点流心的状态，看起来卖相十足。 第103章 坏消息，你已经被火化啦 这可是贺子枫唯一拿得出手的菜了，虽说也练习了整整五年吧！但要知道，作为一个厨房杀手，他最开始煎出来的蛋可是能做到逆天的两面焦黑。 贺子枫拍拍手，暗暗夸自己道： “完美！” 走到妹妹房间门口，礼貌敲门道： “桌上有蛋哦！你先吃着，我去洗漱！” 贺子枫暗自摇头感叹，唉，孩子大了！ 若是妹妹还在小学那会儿，自己早就推门进去直接把她从被窝里扒拉出来了。 可是子岚毕竟是女孩子，又长大了这么多，贺子枫作为哥哥，许多地方不得不万分注意。 贺子枫再次无奈叹气，钻进卫生间内。 只几分钟的时间，便快速洗漱完毕，甚至换好了自己工作穿的衬衫和西裤。 这，就是一个被生活打磨过的社畜，刻在dna里的恐怖速度！ 贺子枫从厕所走出来，子岚的房间门也打开了。 只见她眼睛有些微微的肿，并且眼下一片青黑，脸色又很是苍白，一看就是熬了个大夜。 啧，孩子半夜静悄悄，多半是又躲被窝悄摸看言情小说来着！ 贺子枫见状，立刻皱着个眉毛上前，见缝插针、苦口婆心地劝，都是老生常谈的那一套说辞： “妹啊！不是哥说你，都是高中生了，咱安心好好学习成不？身体就是革命的本钱，你这么熬夜可不行凹！” “哥也是过来人，知道你的辛苦！但你得好好珍惜时间，要不将来你说......” 然而贺子岚一如既往地不鸟自己哥哥的碎碎念，径直走进厕所。 简直就像没见到贺子枫这个人似的。 “诶！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听话了呢？！” 然而，谁家还没个叛逆孩子呢，能怎么办？总不能打一顿吧？ 贺子枫一如往常，无奈坐在餐桌前，一边吃着自己那一份早餐，一边等自己妹妹收拾好自己。 又是几分钟过去，女孩梳妆整齐出来了。 看得出来，只简单用清水洗漱了一番。 跟贺子枫同款速度，一看就是跟他这个好哥哥学的。 只见她头发利落地扎成高马尾，又换上了外出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很多。 贺子枫早已经自顾自解决完自己那一份早餐，见妹妹收拾利索出来，又开始碎碎念。 “这样才对嘛！我一会儿送你去补习班！” “快吃！你哥我快迟到了！” 然而收拾齐整的贺子岚刚走到客厅，一抬眼，猛然看到餐桌上一个冷掉的煎蛋。 她浑身一震，杵在客厅一动不动了。 贺子枫正要扭头催促： “诶？不是我说你这小丫头怎么......” 然后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只见女孩死死盯着煎蛋，像是看到了什么令她惊恐的东西似的。 贺子枫狐疑地看看那蛋，怎么，自己这煎蛋技术有这么吓人么？ 这蛋煎的如此完美，连他都忍不住要给自己鼓掌了！ 然而他妹妹却毫无预兆地，眼眶开始发红，浑身也止不住地发颤。 紧接着，控制不住似的，眼眶里无声地涌出一大串一大串的泪来。 贺子岚嘶哑的声音几乎说不出话，声音颤抖着，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哥...” “是...你吗？哥？” 贺子枫一见这阵仗，瞬间慌了。 “哥在这儿呢？怎么了？” 他这人平时看起来不太着调，但关键时刻还是挺靠谱的，尤其是在面对自己妹妹的时候。 贺子枫急忙上前，将自己杵成了个木头的妹妹揽进怀里，一只手轻轻拍着小姑娘的脑袋。 另一只手给妹妹轻轻拭去泪水。 然而那泪水却如同洪水决堤，多到像是怎么擦也擦不完。 他以为是因为自己一大早就对着妹妹碎碎念，让妹妹伤心了。 哎哟！这敏感脆弱的高中生哦！都怪自己嘴贱！他不停自责道： “不是！我的好妹妹诶！” “哥错了哥错了！我以后都不说你了成不？” “别哭了别哭了~~~” “要不，今天咱不去补课了？哥带你去游乐场，玩儿他个一整天，怎么样？” 然而不管用，贺子岚仍然只是哭，并且哭得越发上气不接下气。 眼见自己的安慰不管用，贺子枫皱眉，难道，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他柔声问道： “岚岚，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还是...有同学欺负你？” 贺子枫正想继续说什么，就见贺子岚似乎是哭够了，直直地就朝着餐桌上的煎蛋走过去了。 这下轮到贺子枫露出惊恐的神色了。 走过去......了。 走...过去了？！ 啊？？？？？ 贺子岚穿过自己的身体，就直接走过去了？！ 卧槽！ 他就说么！ 这贼老天，怎么会忽然对他这么好？还将他送回现代！ 总之，片刻之后。 贺子枫盯着自己妹妹吃完已经冷掉的煎蛋，反应过来一切，脸都木了。 好消息，自己和妹妹绝对没有产生什么情感上的隔阂。 坏消息，是阴阳两隔了。 * a市今天是个大阴天，鬼魂友好型天气。 跟着妹妹到墓园待了半天的贺子枫已经搞懂了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 命运之神守在贺子枫的床边，对着醒过来的他微笑道： 哈哈！你醒啦？ surprise！你已经是一个死人啦！ 没错，他已经华丽丽地噶了。 距离他意外死亡，已经整整过去两周了。 不仅如此，因为他死的时候是夏天，遗体根本不可能存放太久，因此，连他的尸体都已经在上周光速火化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的灵魂回来了，却只能做个孤魂野鬼。 因为他根本无处容身。 贺子枫盯着自己墓碑上笑得开心的照片，心道： 坏了，这下真成死鬼了。 没想到居然能亲眼见到自己的墓地，也算是一种绝无仅有的体验了。 他明白早上为什么贺子岚见到那颗煎蛋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了。 甚至贺子枫都有些暗恨贺子岚反应小了。 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没有防备心！！！ 如果是他的话，可能会直接请大师来家里做法。 或者直接报警！ 第104章 困局 天杀的！毕竟真的很像是非法入室，然后煎了个鸡蛋后逃离的变态啊可恶！！！ 说真的。 贺子枫也很好奇，自己都是鬼魂了，为什么还能触碰那些实实在在的物体呢？ 而为什么自己能触碰那些死物，却偏偏不能触碰自己的亲人呢？ 然而眼下自然不可能有人替他解答这个问题。 他只能沉默地跟着自己的妹妹，听着她在自己的墓碑前，表情极其平静地，对“他”说话。 “哥，我每天都有按时上学，按时吃饭。” “你的房间，我也有按时打扫。你真的很不爱干净！” 子岚放下手中的花，苍白的小脸上浮现出笑意，继续道： “你今天是不是来了？” “我知道是你。” “我吃到你给我煎的鸡蛋了，很好吃。” 贺子枫闻言，伤心得想流泪。 然而他此时是鬼魂，并没有眼泪可流。 * 回来的第一天，贺子枫很兴奋。 甚至当他意识到自己死了的时候，也并不感到多么难过。 因为他想到，即使是成为了鬼魂，自己也仍然可以留在妹妹身边，继续保护她。 他实在有些迫不及待，想告诉妹妹自己在异世界的奇幻经历，告诉她自己过得很好。 最重要的是，他想告诉她自己回来了。 贺子枫试图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与贺子岚取得文字或思想上的联系。 他已经尝试的方法包括但不限于，用各种各样的媒介写字、发信息、打电话等等。 然而只要提起自己灵魂的存在、穿越，或是修仙世界的任何相关的信息，那些文字或是信息便会立刻消失。 在经历了反复的尝试后，他意识到，自己成了一个不能再被提及的存在，一个的的确确的死人。 别人无法听到他、看到他，他也不能跟任何人交流，不能触碰到任何人类。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稍后的两天里，贺子枫回到现代世界的热情迅速完全冷却下来。 他在回来的第一天便注意到，自己只能触碰这世界的死物。 然而他在后来又发现，在这个世界里，并不是所有的死物自己都能触碰。 只有家里的那些曾经属于他的东西，在所处的封闭空间内没有活人的情况下，贺子枫才能以灵魂的状态触碰。 比如自己房间内的东西、比如厨房里他的那些厨具餐具之类。 发现这点的原因，是两天前他偶然看见妹妹再次以泪洗面，便试图拿起桌上的纸巾，为她擦拭泪水。 然而他的手却穿过了明明早上还可以触碰的纸巾。 他不住地想。 自己这究竟算是什么状况？ 是活着，还是死了？而修仙世界里，萧成的身体怎么样了，自己还能回到那个世界吗？ 他难道...要一直以这种方式存在吗？尽管，是待在自己最珍爱的妹妹身边？ 这里没有什么鬼差之类的东西来勾自己的魂，然而自己现在这状态，似乎也不能算是活着。 算是，死人微活？活了百分之四十吧。 剩下的百分之六十随着自己那被火化的，陪伴了自己二十三年的身体，随风而逝了。 * 第三天的傍晚，贺子枫决定出门去看看柳薇。 然而还未走出楼道，前方便有什么东西，挡住了贺子枫的去路。 是一堵空气墙。 原来，自己不能离开妹妹十米开外。 想来也许是因为，妹妹是已是贺子枫在这世界上唯一的、有血缘羁绊的亲人。 贺子枫无奈了。 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已经是一个“死”去的人，一个被现实的世界隔离在外的“鬼魂”。 贺子枫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逃脱眼前的困境。 他似乎被困在了现代世界与修仙世界的狭缝之间。 *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他回到现代世界第六日的午后。 贺子枫被迫跟妹妹出门，去到市图书馆坐了一个上午。 这一日，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子岚坐在窗边的阳光下，贺子枫坐在窗户与窗户之间的阴影里。 图书馆的窗户半开着，有微风拂过贺子岚的发丝和脸颊。 他注意到妹妹看了一上午，论证鬼魂是否存在的书籍。 但贺子枫对这个不感兴趣。 毕竟他自己现在不就是个鬼魂？ 总之，他坐在一边，在脑子里一条一条地罗列自己已知的线索，试图寻找出自己现在这状态的原因。 是的，他还是没死心接受现实。 他相信一定有解决当前困境的办法。 为了理清自己此刻混乱如麻的思路，贺子枫默默问了自己几个问题，也是他现在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疑点。 问题一，自己因为在现代世界意外死亡，魂魄穿越时空，来到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萧成身上。 这是巧合，还是预谋？若是有预谋，那是谁在谋划这一切？ 问题二，已知修仙世界的珍珑幻镜有逆转时空的力量，那么，自己的一切是否是这东西造成的？换句话说，是否是这东西的主人，也就是白泽，造成的？ 若是自己还有机会能回到那个世界，集齐这东西，自己是否能回到一切未发生的时候，然后避免一切的发生？ 问题三，自己在回到现实世界之前，乃是在鲛人所居住的海域，并且下潜到海底拿出了一枚鲛珠。 他最后听到的，是鲛人的歌声吗？这歌声是否是由那鲛珠引起的？ 是否是鲛人的歌声让他回到了这里？ 如果是的话，那秦兄现在怎么样了？他又会回到哪里？ 有此疑虑是因为他忽然回想起，在自己失去意识之前，似乎看到秦西阁的状态极其不好。 最后一个问题。 自己要永远以这样的方式陪伴在子岚身边么？ 这里，真的是现实世界吗？ 还是自己在海底做的一个...梦？ 梦...... 当“梦”这个词乍现于贺子枫脑海中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里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忽然撕裂开来一般。 有什么东西正在破茧而出。 阴影处，贺子枫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忽然变得有些透明。 难道...... 第105章 梦醒 * 贺子岚忽然有些愣神。 图书馆外的风吹动她正在阅读的书籍，书页哗啦啦地翻动，一直吹到最后一页。 a市尚未入秋，然而刚刚的风里却卷来一片小小的枯黄树叶。 飘到了贺子岚正在读的书籍上。 贺子岚注意到，作者在这一页写下了自己的结论。 [世界上并不存在灵魂，唯一存在的，是活着的人的执念和期待。] [对□□的执念和期待。] 树叶盖住了最后一行两个字。 她轻轻捏起那一片树叶，只见盖着的文字恰好是： “重逢” 她似有所感，抬起头愣愣地望向窗外，轻声低喃： “哥？是你么？” 而旁边的阴影里，贺子枫早已完全消失了。 ————— 贺子枫醒来的时候，四周明亮得不像是在海底。 他张了张嘴，嘴里吐出两个气泡，原来周围仍然全是海水。 很幸运，避水丹的药效还没有过。 贺子枫四顾周围的环境，显然已不是自己失去意识时的地方了。 他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下，发现脸上的易容术已经消失了。 说起来，似乎是从两人入水的时候，易容便消失了。 四周海水依旧如此静谧，在现代社会那“几天”的记忆回笼，贺子枫有些怅然若失。 那一切，真的只是梦么？ 他揉了揉眉心，算了，先不想这个。 话说秦兄怎么不见踪影？ 这里...是哪里？自己这是回来了？ 或者说，自己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海底？ 他从地上爬起身来，发现此刻他正身处一片由珊瑚围拢形成的空腔里。 [秦兄？] [秦西阁？] 贺子枫一边在识海中呼唤秦西阁，一边试图扒开珊瑚游出去。 当他触碰到那些看似美丽的珊瑚时，他的手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蛰了一口似的。 一阵尖锐的疼痛通过手臂传递到大脑。 卧槽！这什么东西？ 贺子枫飞快缩回手。 这看似美丽，实则危险的玩意儿，让他不得不警惕起来。 贺子枫仔细打量半晌，发现这片珊瑚生长得很是巧妙，似乎，很像是一个牢笼。 珊瑚生长之间也有狭缝，但并不足以让一个成年男子通过，若是强行通过，便会出现刚刚那种情形。 他从疼痛中回神半晌，终于发现自己刚刚在识海中对秦西阁的呼唤，一直未曾得到回答。 说起来，自己醒来过后竟也没有怀疑过。 这里有光线，并不像是他与秦西阁追着那鲛人，下潜到的那一片深海。 现在唯一的猜测便是———— 两人失去意识之前到达的地方便是鲛人秘境的入口！ 而自己现在正身处鲛人秘境之内，现在恐怕是被鲛人给囚禁起来了！ 自己也不知进入了梦境多久，这么长的时间，秦西阁也失去了联系。 两人是一同进入的这一片海域，若是秦西阁现在还有意识的话，他是一定会回答自己的，然而眼下这种情况...... 很有可能，秦西阁还在海妖的歌声造成的幻觉中未曾醒来。 不知道他是否也被鲛人关起来了？ 正思忖间，他忽然注意到一丛珊瑚下的阴影处，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看起来像是个人影！ 是秦兄吗？ 是秦兄吧！ 贺子枫立刻游到近前，将那人扶起。 然而，将那人盖在面颊上的长发拨开，一看......却是万万没想到的一号人物。 严绮？？？ 啊？ 贺子枫怀疑自己看错了，或者自己还有些幻觉的后遗症什么的。 他心下自然是万分疑惑，严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可惜的是，这人现在昏迷不醒，显然不可能给他答案。 虽说还没当几天的师兄弟，大家平时交游也不多，但贺子枫秉持着人道主义原则，他还是立即放出神识，简单查探了一下这人的经脉。 这一探可不得了。 贺子枫神色复杂，沉默了。 抛开身上大大小小的划伤暂且不提，那一看便是某种猛兽的利爪所为。 此人的心脉跳动已是极其微弱，刚刚那忽然动的一下，恐怕是回光返照！ 最关键的问题是，这人双腿处的经脉尽断，一看便知是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更不要说一身的修为......竟也下降得厉害，眼下竟比贺子枫的修为还要低得多。 要知道，这人在新生试炼时便已是筑基初期的水平！ 贺子枫心中惊骇万分。 这家伙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么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难不成这鲛人，竟如此残暴么？ 贺子枫心里直打鼓，将视线转回到对方苍白的脸上。 其实，说他奄奄一息算是抬举了，用半死不活更为贴切。 贺子枫急忙搜寻了一圈自己身上的丹药，最终从储物空间内拿出自己下山前师尊赠予自己的高阶续命丹，往对方嘴里送。 虽说这丹丸只有三粒，是师尊给他保命用的，不过严绮也是清虚师尊的弟子，给谁吃不是吃？ 大不了自己之后再找他还回来就是。 除续命丹之外，贺子枫拧眉想了想，又掏出自己腰间的培元丹给严绮喂了一粒。 毕竟是在水下，丹药的药力有一丝逸散，不过绝大部分还是顺利地被送入严绮口中。 贺子枫虽然不知道这人究竟为什么同他一样被困在这里，但这人眼下脸色苍白，多喂入一粒培元丹总是没错的。 片刻之后，续命丹的药效起了作用。 贺子枫再次查探严绮的经脉，发现他的心脉已经平稳下来。 若是现在能用鼻孔和嘴巴喘气的话，贺子枫必然已经是在长舒一口气了。 因为这人的命算是保住了。 至于那经脉尽断的双腿，他暂时也没什么办法。 打量着眼前这人的样子。 眼下贺子枫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自己现在被困在这鬼地方，眼下又带着这么个身受重伤的师兄，这可如何是好？ 若是那鲛人也对自己施以如此残暴的酷刑，又该怎么办？ 还有，自己要到哪里去找秦兄？ 正兀自思忖间，昏睡中的这人眉毛皱了皱，竟是要清醒的迹象。 果然，没过一会儿，这人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见这人分明已经看到了他，但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也没有要感谢的意思。 淡淡瞥了一眼贺子枫，便直起身来。 第106章 严绮? 虽说这人似乎与贺子枫在山上见到他时的状态大为不同。 但严绮的个性原本也有些小小的高傲，为人并不怎么好相处，因此贺子枫也并未起疑。 况且眼下情况毕竟不同，贺子枫也没管那些虚的，见他醒来，也是有些高兴，试图凑上前去商量商量逃出此间的办法。 然而还不等他凑过去，却只见对方轻轻捂上自己的脖子，脸色有些青紫，像是......溺水的状态？ 但这人的神色却又平静得诡异，一点将死的痛苦也没有。 似乎...竟是存了求死的心思。 贺子枫见状，只道对方是不能接受自眼前的打击，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但他不可能真让严绮死在自己面前，他立刻拿出出一枚避水丹。 强行塞入严绮嘴中。 那一边，“严绮”被塞下避水丹，也是总算缓了过来，神色慢慢恢复正常。 他发现自己可以在水下呼吸了，露出十分惊讶的神色。 一双黯淡到有些阴鸷的眼睛总算是正眼看向贺子枫。 贺子枫发现对面这人定定地盯着他瞧，仿佛是第一次见到他似的。他心里直犯嘀咕。 丸辣！ 这人不会还把脑子给磕坏了吧？ 怎么有些像是傻了？ 不等贺子枫询问，“严绮”便在海底细软的沙子上写道：[你救了我？你为什么救我？] [你想要什么？] 贺子枫先是挑挑眉表示，那不然呢？ 你看看周围还有第三个人吗？ 至于为什么救他什么的，贺子枫表示，小了。 格局小了。 但想到刚刚这人状态不对，贺子枫尽量用了俏皮些的语句。 [好歹同门师兄弟一场，你客气了啊] 都踏马哥们儿，说什么救不救的，互相帮助罢了。 “严绮”怔愣良久，似乎是想到什么，继而又在地上慢吞吞地开始写： [感谢兄台，不知......] 一句话没写完，便被贺子枫急吼吼地打断了。 [无妨] [这么写也太麻烦了，你为何不直接传音？] 这话从刚刚他俯身写字时，贺子枫便想说了。 传音术在青莲剑派中，也属于基本术法。 虽说对灵力要求较高一些，但严绮没理由不会使用。 只见“严绮”垂下眼睫，沉默良久，并不作答。 显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贺子枫见他满身是伤，而且连佩剑之类的随身物品也一概都不见了，又回想到他刚刚心脉的受损程度...... 他心中恨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这人恐怕是在鲛人秘境中遭遇了什么不测，导致修为受损，恐怕也不方便动用灵力。 于是他也不好再逼问对方。 就这么与对方慢慢地写字交流。 [罢了，当我没问]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是鲛人做的么？] “严绮”便顺水推舟地解释道，自己比贺子枫下山历练的时间要早上许多，约莫是去年便下了山。 贺子枫算算时间，恰好是在自己刚开始闭关的时候。 怪不得自己出关后在宗门中没见到严绮的踪影。 严绮先是去了紫霄山的妖兽林。 听闻那里妖兽泛滥，他打算在那里闭关修炼一段时日。 一是为猎取妖兽内丹供自己修炼，二也是为炼丹积攒一些材料。 毕竟有些妖兽本身也是炼丹材料的一大来源。 然而不想他自己一人在妖兽林中单枪匹马，竟受了重伤，不仅损伤了双腿，还因经脉逆行，导致修为受损。 他偶然听闻这海中有一处鲛人秘境，其间有一枚鲛珠，可以接续筋骨，便想来探寻一番。 于是他在上个月赶到浦州，并且也是通过纪老爷的船队来到这片海域。 顺利找到秘境的入口后，他甚至潜入了鲛宫之中。 但最终还是被鲛人族发现。 鲛人将他身上的所有东西全都搜刮得一干二净。又对他施以残暴的刑罚，并关押至今。 贺子枫这次没再打断对方，静静看着对方所写的一切，心里也在暗自思索。 说实话，虽说有些荒谬。 但刚刚这人醒来的时候，贺子枫觉得这人跟那纪老爷，给人的感觉有些相似。 毕竟他从没见过纪老爷的长相，而且这两人又都双腿受伤，有这么巧合么？ 他合理怀疑严绮便是纪老爷。 但仔细一想，实在是对不上。 不仅时间对不上，身份也对不上。 秦西阁曾提到过，那纪老爷来到浦州的时间乃是去年，那时候严绮还好好地待在箜浮山修炼。 况且，那纪老爷原本的身份乃是太子，腿伤也是好几年前的陈旧伤。 眼前这人的经脉明明刚断不久，绝不是陈旧伤。 贺子枫想通了这点，便也打消了对这人的疑虑。 只是，他是他第二次听说这鲛珠有神奇作用了。即便他不是为此而来，心下也不免产生了几分兴趣。 他疑惑地写道： [这鲛珠究竟有什么稀罕的？] 怎么都说能接续筋骨？ 自己怎么从未在任何提及鲛人的典籍中见到过，鲛珠有这样神奇的功效？ 严绮这才用写的方式告诉他。 原来，却并非是任何鲛珠都能有这样的作用的。 只有鲛人面对最真挚的爱情之时，流下的真爱之泪化成的鲛珠，才具有如此神奇的力量。 可以使残缺的肉体长出血肉，枯萎的灵魂重新焕发生机什么的。 贺子枫眼角抽了抽。 心里暗暗吐槽，这什么玛丽苏设定？ 确定不是鱼唇的作者为了拉郎配随便想的么？ 为了这么个玄而又玄的东西，把自己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岂不是有些草率吗？ 再说他自己便是个丹修，回宗门去寻些丹药好像更靠谱些吧！ 他这么想，自然也就这么问了。 [既然是为了疗伤，那为何不去寻那九转还魂丹？] 这玩意儿再厉害，能有九转还魂丹厉害？ 那可是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存在啊！ “严绮”瞬间也是有些无语了。 贺子枫不知道的是，自己这句话简直如同对一个野菜都吃不上的人说“何不食肉糜”。 那九转还魂丹，不说它的材料集齐的困难程度了，光是炼制都不是寻常的丹师可以炼的。 至少，也得是一个飞升至真仙境的丹修，才能炼制九转还魂丹。 第107章 蓝尾鲛人 九转还魂丹在人间，是妥妥的神物。 在修仙界，也算得上是镇派之宝，压箱底的宝贝。 这东西也就只在几个未曾现世的秘境中曾传出过些捕风捉影的消息，相比起鲛珠，是更加不可能的东西。 当然了，严绮也只是简要地向贺子枫讲了些，真要详细论述九转还魂丹获得的难度。 他可能得在这坐着写一晚上。 贺子枫得知这些，尴尬地挠挠头，咧嘴笑了笑。 正当他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什么动静。 那珊瑚丛竟向两侧自发分开，露出一个入口来。 而随着珊瑚丛移开，缓缓露出两个身影。 贺子枫眼睛瞪大。 是两个雄性鲛人！ 他这是第一次见到鲛人这种生物，因此一见到这两人，第一时间居然忘记了逃跑，只是不错眼地盯着他们猛瞧。 远远一看，鲛人族在海中，是半人半鲛的状态，上半身是人类的形态，仅保留了部分鲛人的特征。 下半身则是漂亮的鱼尾。 当然了，他们的上半身是赤裸的。 仅从外在判断，这两个鲛人中，显然有一个，地位尊贵许多。 站在后方那个，尽管长相精致，灰色的鲛尾也是修长有力，然而在前方那人的映衬下，便瞬间黯然失色。 两鲛人渐渐游近了些。 贺子枫瞬间被前面那只鲛人吸引了目光。 无声地说了句，卧槽。 由于这鲛人几乎是凌空而来。 所以他们首先看到的，便是对方极其漂亮的鱼尾，这鱼尾简直到了一种耀眼夺目的地步。 只见这鲛人从腰部以下便是修长鱼尾，是幽幽的宝石蓝色，其上密密附着的鳞片，在流动的海水中，隐隐泛出一些绿色的光。 往上，便是这鲛人极其炸裂的身材。 那站在前方的鲛人上身肩宽背阔，肌肉发达，看起来既漂亮，又爆发力十足，是标准的倒三角身材。 要不怎么说，适度健身吸引异性，过度健身吸引同性呢。 这一身腱子肉，看得贺子枫一阵羡慕嫉妒恨，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啧，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这样的身材。 看到这人的身材，贺子枫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回想起自己刚穿越过来时见到的，秦兄的身体。 贺子枫一脸流氓样地摸摸下巴。 下意识地便将二者开始了比较。 真不是贺子枫对秦西阁有滤镜，客观地说，还是秦西阁的肌肉更修长舒展些。 因为，若是以上身的比例来看，这鲛人的尾巴变为人类的双腿，真不一定有秦兄的个子高。 想起秦兄那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的身高。 贺子枫暗自咋舌。 摇摇头回过神，顺着继续往上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美得宛如艺术品的美丽脸颊。 美得贺子枫一窒。 这鲛人的眼睛和头发，都是一片深蓝。 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如同阳光下的海面一般，波光粼粼。 既纯稚干净，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正在这边两人惊异的打量之间，两个鲛人已凑近了。鲛人的样貌也得以更加清晰地展现在两人眼前。 前方那鲛人，一头浓密的海藻般的长发，在海中随水波轻轻晃动，配上那柔和得像玻璃似的眼珠子。看向贺子枫的眼睛时，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上天啊！ 如果是为了这么一双眼睛，即便是献出自己的性命也甘愿。 仿佛被蛊惑般，贺子枫心里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贺子枫再次使劲摇摇头。 把这种奇葩想法甩出自己的脑子。 还是思考些正经问题。 比如，眼前这两个鲛人忽然出现，是要做什么？ 该不会，是要给他用刑吧？ 卧槽！贺子枫忽然想到这茬，紧张得不行。 又想到一边严绮的下场，他紧张地抬手捂紧了自己腰间的续命丹。 然而还不等他抬起手，对面的那鲛人瞬间便出现在他眼前，一只手像钳子似的抓住了贺子枫的小臂。 他低头一看，卧槽！ 这鲛人的手指间连接着一层薄薄的，透明的蹼。指甲细长，看起来锋利无比，一爪便能捅进人的心脏。 贺子枫心道，完了！ 肯定是要带他去审问了！ 忽然，那鲛人微微侧头，对另一只鲛人张开了嘴，露出满嘴尖利的牙齿。 他喉间发出嘶哑难听的、如同怪物一般的声音。 似乎是在说些什么。 旁边灰色尾巴的鲛人也发出类似的声音，不过简短许多。 两名人类修士当然知道两个鲛人这是在对话，并且用的还是他们完全听不懂的鲛人族语言。 然而... 这......这这这...... 两个人类还是瞬间幻灭了。 怎么这鲛人长得这么好看，发出的声音却如此难听？贺子枫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先前听到的那种美妙的歌声，果真是这么个破锣嗓子里发出来的么？ 而且，就这鲛人嘴里这一口尖牙，贺子枫一看便吓得瑟瑟发抖。 很快，那玻璃珠似的宝石蓝色眼珠又转了回来，恶狠狠地看向贺子枫。 对着贺子枫便开始叽里呱啦说着人类听不懂的语言，仍是那种嘶哑难听的刺耳声音。 鲛人一直紧紧抓着贺子枫，并未将贺子枫带出这珊瑚牢笼。 贺子枫受制于人，偏头看向严绮，一脸疑惑地比了个嘴型。 “啥？” 只见严绮露出同样疑惑的神色。 贺子枫咂咂嘴扭回头，那蓝色鱼尾的漂亮鲛人表情十分丰富。 他神色激动，眼神十分凶狠，仿佛贺子枫掘了他家的祖坟似的。 张张合合的嘴就没有停止过。 见贺子枫态度不太认真，他还伸出另一只锋利的爪子拍了拍对方的脸颊以示威胁。 并且神色更加愤愤了。 贺子枫眉头紧皱。 对面这鲛人吧，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傻子，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贺子枫连状况都没搞清楚，又不懂对方的语言。 他只能感受到对方貌似...并没有要对他用刑的意思。 因此自然有些走神什么的。 这也实在不能怪贺子枫。 这两个鲛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最后竟只是拉着贺子枫叽里咕噜一大通，便神色愤怒地离开了。 贺子枫挠挠头，心道莫名其妙。 第108章 炼药 * 令那监牢中的两人感到莫名其妙的是。 两人从珊瑚的缝隙中观察到。 自从那只蓝尾鲛人来了一次之后，外边守卫的鲛人便增多了！ 不仅如此，那长相精致的鲛人每日都要来这监牢一次。 他也不找那严绮的麻烦，专拉着贺子枫一个劲叽里咕噜地对他说着什么，神色一会儿狠厉，似乎是威胁，一会儿又疑惑不解。 贺子枫本想着在这监牢中好好打坐修炼，等待秦兄有朝一日或许能从幻觉中清醒过来。 然后好来救自己什么的。 谁知每日都被这鲛人打扰，把他弄得烦不胜烦。 这几日下来，贺子枫和严绮也谋划过逃跑，也制定过看似详细周密实则漏洞百出的计划，全都折戟沉沙。 实在无奈，这鲛人一族在水下的力量实在太强，速度又快。 贺子枫一个火系修士，外加一个重伤之人，两人想要逃出生天，简直痴心妄想。 两人只能待在牢中，休养生息。 一直待到第三日。 * 不出所料，那蓝尾鲛人再次出现。 这一日，鲛人再次打开这珊瑚做的监牢，直直向贺子枫冲过来。 贺子枫也算是认命了，察觉到那鲛人靠近，仍在海底的细沙上继续打坐，眼睛都没打算睁一下。 下一秒，他就感觉什么凉凉的、尖尖的东西在轻轻扒拉自己的眼皮。 无奈睁眼。 果然是那鲛人的爪子！ 见贺子枫睁眼，那鲛人又开始兀自叽里咕噜上了，仍是那听不懂的鲛人语言。 贺子枫见状，只能一边紧皱眉头，假装自己听得很认真，一边盯着这鲛人一口尖尖的牙齿愣神。 尽管听不明白，但他已经把这玩意儿的性格摸得差不多了。 这鲛人是个犟得要死的死脑筋。 若是不顺着他来，他就会一直烦你，拉着你说个不停。 因此，贺子枫此刻看似紧皱眉毛，心里想的却是—— 嘶，他一直很好奇来着。 这些鲛人平日里都吃些什么呢？会刷牙么？牙齿怎么这么白？ 说真的，鲛人应该吃海藻吧！吃海藻的时候，会不会卡牙缝？ 被幻想中鲛人们集体卡牙缝的场面逗乐，贺子枫差点绷不住笑。 想着想着，手臂却忽然一阵剧痛。 只见鲛人弯腰竟一口咬伤了自己的手臂！ 贺子枫表情大骇，卧槽！什么东西？ 好哇！总算是暴露了吧！这鲛人终于忍不住要把自己当刺身给吃了！ 他下意识便要捏法诀反击。 然而法诀还未成，那鲛人便松嘴，抬起了脑袋，玻璃珠似的眼睛与贺子枫黑色的瞳孔对视。 里边居然没有一丝杀意。 不是贺子枫的错觉，他真的感觉到，这鲛人不是想杀掉他，贺子枫与对方的对视错开眼，又看到珊瑚后边驻守的其他鲛人。 默默收回了攻击法诀。 贺子枫手臂上的血窟窿还在往外渗血，蓝尾鲛人尖利的指尖在海水中一划，便出现一个气泡来。 这气泡甚是诡异，轻轻飘到贺子枫手臂的伤口上，然后，鲜红的血液便流进这气泡中。 这鲛人是在取他的血？！ 是要拿来做什么？ 不行！ 贺子枫心中警铃大作，他曾在许多典籍上见到过。 据说许多邪术都要用到精血，诸如什么炼蛊、傀儡术一类！ 贺子枫立刻再次聚起法阵，这次没有犹豫，直接袭向那鲛人。 另一只手便要去捏碎那盛放他血液的气泡。 好一阵勇敢的负隅顽抗，殊死搏斗。 最终以贺子枫手臂上又多了一排血窟窿，作为这场反抗的结局。 蓝尾鲛人扬扬眉毛，直起身子傲慢地离开。 其余的鲛人放开按住贺子枫的爪子。 贺子枫伏在地上，吃了一嘴的沙，手臂还被一段滑滑的绳子捆在身后。 刚刚站在一边作壁上观的严绮这时候过来了，替他解开了绑住手臂的玩意儿。 贺子枫一边狂吐沙子，一边扭头去看，然后大惊失色。 啊啊啊啊啊！！！ 踏马的！ 这哪里是什么绳子，分明就是鲛人们随手在珊瑚丛中薅来的一条细细长长的鳗鱼。 这种生物也是长条形的，跟蛇差不多，把贺子枫看得头皮发麻。 见贺子枫露出惊恐的神色，严绮也是贴心地将那玩意儿抛得远远地。 [你怕这个？]严绮问道。 只见对方嘴硬答： [怎么会！只是不喜欢而已] 当然，贺子枫最终也没有质问对方，刚刚为什么没有来帮一下自己。 * 鲛宫附近。 鲛人族的王子来到炼药房前，里面的大祭司正在制药。 [祭司！血我取来了！]王子同祭司说道。 用的自然是鲛人族的语言。 祭司停下手里的动作，碧绿的眸子望向门口。 [殿下给我吧，就差这个了。] 王子游过去，将那装有贺子枫血液的泡泡递给大祭司，有些不高兴。 [要我说，咱们直接将那两个邪恶的人类杀了不就好了！何必这么麻烦？] [而且，他们的同伴还擅自闯入了深渊，要是冲撞了母神，该怎么办？] 大祭司揉揉太阳穴，王子还是这么莽撞，完全不像一个即将继任的储君。 他耐心劝诫道： [殿下不要意气用事，那人类修士身上有鲛人的始祖留下的鲛珠。] [您难道不想知道他是怎么得来的吗？] 王子抱着手臂，不说话了。 祭司一边忙碌，一边提醒道： [殿下若是等不及，何不去深渊中抓捕那冲撞了母神的人？] 望着王子匆匆转身离去的背影，祭司知道他听进去了。 * 那蓝尾鲛人一连七日不见有什么动静。 贺子枫不知道他取自己的血液是要做什么，一直惴惴不安。 他思索许久，将秦西阁那枚小铜镜，还有自己身上的全部丹丸，包括下山时师尊给自己的那枚青莲剑派弟子的信物令牌，一并交给了严绮。 仿佛是在交代后事一般，贺子枫表情悲壮。 他告诉严绮，如果自己不幸遭遇了什么不测，假如严绮还能活着逃离此地，便替自己将这东西带回宗门。 同时，贺子枫请严绮告诉铜镜对面的人。 他不能继续履行契约了，他们之间的交易到此结束。 第109章 鲛宫 严绮停顿了很久，才终于默默收下。 两人眼下都很清楚，从那鲛人这几日的表现看，他们对贺子枫的兴趣显然要大得多。 他们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 终于，那鲛人再次出现。 果然如两人所料，这一次那蓝尾鲛人一出现，便直接将贺子枫架出了珊瑚牢笼。 贺子枫临走之时，望向严绮的方向。 只见严绮对他缓缓点了点头，贺子枫便不作任何挣扎，放心离开了。 蓝尾鲛人带着他在地形复杂的海底游动，以一种非人的恐怖速度。 鲛人修长的蓝色鱼尾在游动时完全舒展开来，深蓝色的长发也在海水中拂动，有发丝飘到贺子枫脸上。 一切显得如梦似幻。 贺子枫感觉自己小命不保，自然无心欣赏，他正在尽自己所能地仔细打量着途经之地的环境。 这里到处是石头和珊瑚，视野并不开阔，倒是很适合躲藏。 蓝尾鲛人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地方。是一座海底宫殿外。 贺子枫对这水晶宫殿震撼的外表惊鸿一瞥，他心里没有更多的形容词好形容自己所见的场景，只有满屏的卧槽。 只见幽蓝的海底深处，一座水晶打造的宫殿正静静伫立在礁石与海草之间。 无数海洋生物在宫殿附近来回游动。 如此静谧，如此和谐，简直称得上世界奇观。 然而蓝尾鲛人没有给贺子枫留下太多欣赏的时间。 他似乎很着急的样子，马不停蹄地便带人游向宫殿后边不远处的一处小屋。 这小屋隐藏在一堆礁石的阴影之间。 显得很是僻静，且阴森。 人迹罕至、光线阴暗的小屋，绝对是杀人抛尸的最佳地点。 远远的，贺子枫就感觉到这间小屋子散发着一种极为不祥的气息。 隐隐的，似乎还能嗅到一丝血腥味。 这...这里是哪里？！不会是鲛人的厨房吧！ 贺子枫小心脏砰砰狂跳。 不要啊！他不要被分尸！ 不顾贺子枫忽然的剧烈挣扎，蓝尾鲛人狠狠将他推入其中。 屋内还有另一个鲛人，眼珠是碧绿色的。 见贺子枫被推进来，用贝壳盛了一团什么黑乎乎的东西过来。 捏着贺子枫的下巴便往他嘴里灌。 * 鲛人秘境内。 漆黑一片的深渊底部。 巨大空旷的海底深谷内没有一丝光线，被永恒的寂静与黑暗笼罩。 这里仿佛是被世界遗弃的地方。 此时，深渊下累累白骨之中，有一条黑色巨蛇不知怎么竟钻入其中，静静安眠。 那些白骨并非是人类的骸骨，而是鲛人的。 这里是鲛人族最神圣的地方，是所有鲛人最终的归属，也是他们的埋骨之地。 鲛人们虽然寿命远远超过脆弱的人类，但也并非永生，仍然受到生老病死、生命循环的天道规则所限。 秦西阁陷入幻觉之后，变回原形，坠落进深渊中，一直坠落到这里。 原本，以他的见识和经历，这样的幻觉不足以让他失去理智。 然而，这鲛人的歌声果然如同传闻中说的一样。 能让人回到最美好的回忆中，见到那个最想见的人。 他听到那个朝思暮念的青年就站在自己眼前，温柔的呼唤自己： “小九！你来！” 这名字，让秦西阁神色都恍惚了一下。 那是他刚从妖界逃出来时，那人给他取的名字。他的眼睛里情不自禁直直流下两行泪来。 秦西阁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千年以前，和那青年相处的日子。 连性格和神态也像是回到了自己千年前一般，无知幼稚，且好骗。 他神色有些偏执，语气中满是埋怨： “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连我的梦境，你都不肯来！” 说完这句话，他语气中带了几分哽咽， “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秦西阁的身形在幻象中迅速缩水，面孔也逐渐由成熟变为稚嫩，最终定格成一个脏兮兮的少年模样。 这是秦西阁少年时的模样。 对面的青年摇摇头，笑道： “我怎么会不要小九呢？” 他招招手，语气是秦西阁从未听过的轻柔， “来，留在这里，和我永远待在一起。” “好不好？” 深渊中。 沉睡的巨蛇尾巴尖轻轻翘了翘。 想必是梦到了什么令它开心的事。 * 传说中，海洋中生存着鲛人一族。曾经，他们在整个海洋的各个角落建造家园。 有些胆子大些的，便离开海洋，到陆地上与人类通婚。 然而离开海洋的他们，实力大减，不仅失去捕猎的利爪，也要同时失去尊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鲛人的眼泪可化为珍珠，相貌又精致美丽，仁慈的海神赐予他们的一切美好特质，此刻全都成为了招来灭顶之灾的原罪。 鲛人在某一个时期曾遭到人类的大肆捕杀与监禁。 也正是在这一次的灾难之后，鲛人一族才全数搬迁至危险的深渊边。 并在此建立了对外封锁的秘境。 如今在这里居住，已有上千年了。 这是贺子枫在听懂鲛人语言之后，从大祭司口中听到的，有关鲛人族的信息。 原来刚刚大祭司给他灌的药，不是要毒死他啊...... 那东西原来是大祭司用他的血液炼制的药剂，服下它便可听懂鲛人们的语言。 不过任谁看到那散发着诡异腥味的黑色液体，都会误会的吧！贺子枫心想。 不过，尽管他能听懂鲛人语言了，但也无法张口说话，毕竟一张嘴，海水便要往嘴里灌。虽说不知道对方能否看懂人类的文字，但贺子枫还是写道： [所以，你们需要我做些什么] 鲛人族的大祭司总不至于那么闲，非要炼制那药，来让一个凡人听自己讲故事。 显然大祭司看得懂人类的语言，对方嘶哑的声音响起，传到贺子枫脑子里的却是人类的语言： [别紧张，我们找你，只是问一些小事。] [你身上那枚鲛珠，是从何而来？] 大祭司说的，便是他们在秘境前掏出的夜明珠了，也是那颗让他和秦兄进入幻觉的鲛珠。 原来那颗鲛珠已经被他们捡了去。 第1章 【现代番外】圣诞节 （本番外是两人在解决了一切之后回到现代的生活片段，与主线情节联系很小很小，篇幅不长，可单独食用） —————— “唔，《高效养蛇指南》？” 青年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抽出一本书籍。 书皮上是一只长得很炫酷的黑王蛇，黑豆似的眼睛直直盯向书外，一身光滑的鳞片折射着冷光。 图片很清晰，清晰到让人看起来有些毛骨悚然。 * 贺子枫今天和子岚一起到书店，小姑娘说是要买一些课外书籍。 他透过窗户望着书店对面的蛋糕店。 那间店铺外摆了圣诞树，玻璃门窗上还装饰着很多圣诞节的贴纸，在里面暖色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很温馨。 今晚是平安夜，也是秦西阁在现代世界度过的第一个圣诞节。 贺子枫便想着买个小蛋糕庆祝一下。 * a市已经连着下了三天的雪。 今天外边温度仍旧很低。 于是他们便留秦西阁一个人，不，一条蛇待在家里。 贺子枫也不清楚妹妹要买些什么，只好让她自己一个人逛去了。 随后他就在书店里瞎晃悠。 不知怎么的，逛到了书店里的畜牧养殖区域。 或许是出于一种想要从科学的角度了解秦西阁的心理，贺子枫抽出那本《高效养蛇指南》，到阅读区坐了下来。 他打算一边看，一边等贺子岚。 随手翻开第一页，硕大的章节标题映入眼帘。 [蛇类的繁殖] 此书尽职尽责地配上了一些“形象生动”的图片，令贺子枫猛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嗽声引得周围人纷纷不满地看向他。 他对众人做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然后老脸通黄地缩到角落里。 [第一节 蛇是如何求偶的？] “......” * 室外寒风凛冽，纷纷扬扬的雪花下个不停。 书店的室内是一片温暖。 不知是不是图书馆的暖气开得过高，还是因为贺子枫今天穿得有些厚。 只见他看书看得双颊通红，似乎头顶都在冒热气，像一只烧开的大水壶。 清洁这片区域的大姨，狐疑地来来回回走了三遍。 她警惕地看着这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生怕他在图书馆里做什么有损市容的龌龊事。 简言之，大姨以为他在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书籍。 “哥！我选好了！”少女明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稚嫩与朝气，“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贺子枫闻声，飞速合上手里的书。 他抓起外套立即起身道： “没什么！去结账吧！” ————— 半小时后。 兄妹俩到家了。 贺子枫手里除了书，还拎着两只苹果形状的小蛋糕。 显然，没有秦西阁的份。 屋内仍然与出门时一样暖烘烘的。 贺子枫一边把怀里抱着那一摞书放在鞋架上。 顺势脱下沾了风雪、有些微微湿润的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 里面穿着的黑色高领毛衣显得他的身形有些纤瘦。 鞋架上那一堆书中间，夹着一本《高效养蛇指南》。 他神色自然、动作从容地悄摸抽走那本书。 然后把其余的书交给妹妹。 “哥？你真没问题么？”贺子岚有些担心，语气夸张，“你刚刚脸特别特别红！” “会不会是发烧了？！” 贺子枫无奈道： “我真的没问题！” “你快回房间去吧，一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贺子岚听哥哥这么说，也只好回房间去了。 毕竟她明天还要上学，今晚的作业还没写完呢。 眼下她在市里的第一中学读书，每天的作业多到几乎做不完。 身后的贺子枫长舒口气，把那本书夹在胳肢窝里，狗狗祟祟推门进了他自己的卧室。 贺子枫下意识地没有开灯。 原因之一嘛，是因为秦西阁由于外界气温过低，整日都几乎昏睡在床上。 而秦西阁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光线，哪怕是一点点也不行。 至于原因之二，则是出于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 总之，他打算先摸黑将那本书放到书桌的抽屉里 不过走到床边，他就感觉小腿附近有什么软软滑滑的东西绊了他一下。 下一秒，那玩意儿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温度，顺杆爬似的。 轻轻缠住他的小腿，然后伸进宽松的裤腿儿...... 贺子枫意识到那是什么，头皮发麻。 也顾不上什么书了，把那书往地上一扔，俯身抓住了那一节作怪的蛇尾。 失策！ 他忘记了，黑暗的环境对秦西阁而言根本与白天没有任何分别。 所以他刚刚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不过众所周知，人一旦被戳穿就会恼羞成怒。 而人一旦恼羞成怒就会倒打一耙。 黑暗中，叮铃咣啷一阵动静之后，被子里传来贺子枫恶人先告状的愤怒声音： “？！” “你不是在睡觉？？？” 回应他的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诶诶诶卧槽？！” “轻点！你要勒死我了！” 黑暗中奋力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臂，“啪”地将房间的灯点亮。 是贺子枫的手，他上身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被甩在地上了。 我去！手速这么快！ 不过好险他开灯及时，裤子还在。 秦西阁这个人洁癖症不定时发作，总是不允许他穿着去外面逛过的衣服上床。总说有外面的味道，不干净什么的。 贺子枫一头短短的黑发此刻乱糟糟的，大半个身子埋在被子里。 里头有一只同样光裸的手臂紧紧箍在他腰上，令他动弹不得。 “唔，好暖和。” 秦西阁脑袋埋在他颈窝里，肌肤相贴，闭眼感叹道。 贺子枫叹了口气，大力推开秦西阁的脸，不满道： “你既然醒了，就起来吧！” 明明家里暖气充足，温度也不算低。 不知道秦西阁为什么还是整天困得不行，这一次更是几乎睡了快一天一夜了。 贺子枫有些担心他的的身体。 推搡间，什么东西忽然递过来一本书。 秦西阁伸出线条流畅、肌肉隆起的长臂顺手接过。 卧槽！是秦西阁的尾巴把地上那本书卷过来了！ 虽说似乎看到了也没什么，但贺子枫还是立刻如同扞卫自己的贞操一般猛地弹起身去抢。 然而柔弱的社畜被秦西阁单手便牢牢制住，一把摁进怀里。 怀里那人用双手使劲推秦西阁的侧腰，然而这人纹丝未动。 贺子枫一怒之下便怒了一下！ 这不公平！！！ 凭什么秦西阁来到现代可以带上肉身，而自己只能魂穿？！ 贺子枫此刻无比想念修仙世界里，自己那具强大到可以一拳锤爆地球的身躯。 头顶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随后是秦西阁的声音： “嗯？《高效养蛇指南》？你在外边有蛇了？” “除了我，你还想养谁？” 秦西阁语气危险，手上的劲却松了松，贺子枫得以脱身。 他立刻慌慌张张从对方光滑的胸大肌里抬起头，急忙分辩道： “不！你听我狡辩！” “我只是想从科学的角度更加了解你一些罢了！” 室内光线明亮，所以秦西阁的瞳孔几乎收缩成了一条狭长的竖线。 贺子枫脑子里一瞬间跳出了书里的这句话： [这种类型的瞳孔，可以使得伏击型捕食者精准地测算与猎物的距离，增加它们的捕食效率。] 秦西阁嘴角勾起，俯身。 鼻尖凑近，贴上怀里那人的鼻尖。 蓦地，贺子枫喉头蠢动了一下，莫名感觉空气中的气氛有些燥热。 对面这人浑身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想更加了解我？” “不如......” 秦西阁拉住他的手腕，悄悄往自己的尾巴上带，作势便要向他再作一次郑重无比的“自我介绍”。 事态眼见着就要往十八禁的方向发展。 下一秒，贺子枫房间的门被“砰”地踹开。 秦西阁光速躺回被窝里，并拉起被子，把自己盖得只剩个无辜的脑袋。 瞳孔和尾巴也在瞬间化为人类的瞳孔和双腿。 于是贺子岚一进门见到的，便是两人齐齐躺在床上。 “嫂子”倒还正常，盯着自己笑得和蔼可亲。 而自己家那哥哥，打着赤膊，脸颊红红，紧闭双眼，朝着空气撅着张大嘴。 妹妹那一张能看出些贺子枫影子的小脸，瞬间变得皱巴巴的。 她语气嫌弃道： “咦，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好恶心！” 说罢，又露出怀疑的表情，恨铁不成钢道： “话说，你不是在做饭么？” “都说了要节制啊节制！大白天的就开始鬼混！” “嫂子你也真是！也不管管我哥！” 贺子枫听见妹妹的声音早回神了，此时急得脸红脖子粗，忙做出尔康手，道： “子岚！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然而贺子岚说完根本不等她哥哥和“嫂子”解释什么的，转身欲走。 刚走出去半步又退回来，面无表情叮嘱道： “下次记得关门。” “还有，你们小声一点，别吵到我写作业。” “砰”地一声，房门被关上了。 贺子枫一个眼刀甩向秦西阁。 秦西阁全程在一边躺得像一个死人。 ————— 吃完饭，贺子枫自然是乖乖奉上给小公主的圣诞节礼物。 是她上周看上的一条粉色的围巾。 瞧她一拿到就跑到她房间里镜子前臭美的样子，应该是很喜欢了。 “哥！你真好！” 子岚给了哥哥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回屋写作业去了。 贺子枫老怀甚慰。 一旁的秦西阁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一头长发还湿淋淋的。 身上穿着贺子枫的家居睡衣，上边还印着蜡笔小新的卡通图案。 他倚在门框上看完这温馨的一幕，走上前去，霸道地掰过贺子枫的脸颊道： “喂！我的圣诞节礼物呢？” “你不会忘了吧！” 眼看这人就要闹了，贺子枫却避而不答，拉着人到浴室弄干头发。 一边擦，一边埋怨道： “你怎么洗完澡老忘记擦干头发？” 吹风机呼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贺子枫的手指温柔地在秦西阁的发丝间穿梭。 子岚很小的时候，一头长发便一直是贺子枫打理，所以他对这种长头发的护理很有心得。 风是暖暖的，贺子枫的手指也是暖暖的。 秦西阁觉得自己有些陶醉了，又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不行，再不问又得睡着了。 发尾其实还有些微微的湿润，但他等不及了。 他起身按住贺子枫的手腕，无理取闹道： “你还没回答我，我的圣诞节礼物呢？” 贺子枫一时不察，整个人被按到墙上，眨眨眼，盯着对面这人无辜道： “我买了小蛋糕，想跟你一起庆祝来着。” 就是那个苹果形状的小蛋糕。 “是草莓味的。” “不过后来我看到书上说，蛇不能吃蛋糕和奶油，吃了会死掉的！” “所以我只好受累，自己吃完一整个了。” 秦西阁根本听不见对方在叽里呱啦说什么，一个劲盯着人张张合合的嘴唇瞧。 他咽了下口水，道： “蛋糕好吃么？” 贺子枫道：“好吃呀——” 话音未落，秦西阁已吻了上去。 气息交融，片刻之后。 “唔，我尝过了，草莓的味道，我挺喜欢。” 秦西阁静静抵着他的额头，喉结滑动两下，想到什么似的，嘴角坏心眼地勾起， “喂，你把我圣诞节礼物吃掉了。” “就把你自己赔给我吧。” 贺子枫笑了，揽着对方的脑袋： “行啊！”他倒是挺大方，“圣诞节快乐！” 颈间传来秦西阁低声的回应： “圣诞节快乐。” 窗外洁白的雪花，伴着街道店铺内“merry christmas......”的歌声，纷纷扬扬地落下。 室内的温度节节攀升。 第110章 软禁 贺子枫却没急着回答，给自己壮了壮胆，抬起下巴道： [要...要我回答你们当然可以，但是你们得放我们走] [包括跟我关在一起那哥们儿！] 现在秦兄不知所踪，他若是有机会出去，或许还能搬些救兵来。 一边的蓝尾鲛人却是挥舞了一下自己锋利的爪子，看向贺子枫的眼神凉凉的： [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你不说，我便把你撕成两半，扔出去喂鲨鱼。] 一旁的大祭司笑眯眯地，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恐怖。 贺子枫瞬间怂了： [诶！兄弟我们有话好好说！] [我只是商量！商量一下嘛！] [但是！我还是想冒昧地问一句，那颗鲛珠有什么特别的么？] 鲛人一流泪便化成鲛珠，自己那颗鲛珠不过大了些，会发光，有什么稀奇的？ 这回大祭司按下了鲛人王子又要威胁他的手，没再继续难为他。 只见对方如同翡翠一般碧绿的眸子，看向贺子枫黑色的瞳孔，神色认真。 对方显然希望贺子枫意识到这东西对他们的重要性。 [那鲛珠的主人，乃是带领鲛人族进入鲛人秘境的，第一任王。] 贺子枫闻言，忽然笑了。 因为那白泽的洞府内，可是镶了整整一个山洞的鲛珠！ 尊敬的大祭司先生，您的意思是说，带领鲛人族进入秘境的王，他活活哭出了一整个山洞的鲛珠？ 是这个意思吗？ 旁边的蓝尾鲛人，也就是王子殿下，见到贺子枫笑个不停，皱眉不悦道： [你笑什么？] 见王子又要动手，贺子枫赶紧开口解释。 既然这东西是人家老祖宗的东西，那他只好将自己如何获得的这玩意儿，原原本本，如实相告。 对面两人听完，也沉默了。 [我说！这件事可跟我没关系啊！你们要找，就去找那白泽神君去吧！] 这白泽神君可真是一号厉害的人物，竟将人家鲛人族的王逼到那份上。 贺子枫心里偷笑。 对面两个鲛人显然也想快速掀过这一页，这次却是王子开了尊口。 他与大祭司对视一眼，神色不耐道： [既然如此，那你跟我走吧] [什么？去哪里......] 贺子枫一句话没写完，便被风风火火的鲛人王子再次拉着离开了此地。 原以为他会被再次关押回那珊瑚监牢内。 谁知道，这一次王子竟将他带进了鲛宫内的一处偏殿，这里看起来是一间寝宫。 [往后你就住在这里。]鲛人族的王子神色匆匆，似乎还有什么要紧事，临走还返回身盯着贺子枫，一双蓝色玻璃珠似的眼珠子里满是威胁，[别想着逃跑，不然，我不保证你能活着。] 贺子枫刚刚活泛起来的心思立刻怂了，立刻乖乖点头，眼神无辜地与王子对视。 罢了，先假意答应，稳住对方。 * 独自待在这间寝殿中的贺子枫此刻犹如一只困兽。 在房间内不停地来回踱步。 他已经被软禁在此处整整三天了。 不知道严绮的情况如何，也仍旧联系不上秦西阁。 他用神识查探过，这间寝殿已被设下了结界。他打不开。 贺子枫心下焦急，不知道这鲛人王子将自己软禁起来究竟是何用意。 自己难道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么？ 实在很奇怪，这三天里，虽说鲛人王子也天天来这寝宫，但跟他说话很少，加起来也不超过五句。 鲛宫中的仆人似乎是被吩咐过，一直好吃好喝地供着他。往此处送的吃食，虽说仍是些海藻和鱼虾之类，但比送到监牢中的吃食要丰盛精致许多。 这些普通鲛人虽说不曾为难他，但也一句话都不肯跟他说。贺子枫什么消息也不曾打探到，整日好像真成了个哑巴似的。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打定主意下一次见到那蓝尾鲛人，一定要问个明白！ * 果然，第四日，鲛人王子再次前来。 表情仍是十分不耐。 这人前来看了看他，似乎是确认他还活着，以及没有逃跑什么的，便要离开。 贺子枫立即上前拉住对方。 表情急切地飞快写道： [你们将我关在此处，究竟有何目的？] [你今天要么杀了我，要么，你得告诉我一个答案！] 这一向怂怂的家伙今天意外地态度强硬，倒是出乎对方的意料。 看来也是真被逼急了。 鲛人王子扭过身，也是一脸的暴躁，直接便到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跟你一起来的同伴，你可知道，他擅自闯入了圣地！] 贺子枫一愣，秦西阁？进入了圣地？ 圣地？什么圣地！ 鲛人王子看起来也很焦躁，竟不知不觉全都向他说了。 他这才知道，原来当日秦西阁陷入沉睡之后，竟跌入了深渊当中。 而那深渊，居然是鲛人族的圣地，换句话说，就是人家的集体墓地什么的。 鲛人族一直相信在深渊之中，存在着他们的守护神，也就是他们的母神。 母神给予他们庇护，赐予他们生命。 为了回报母神的恩泽，他们要将自己猎杀猎物的一部分供奉给母神。并且，在同族失去生命之后，他们也会将同族的身体抛入深渊，让其再次回到母神的怀抱。 他们从不允许任何外来者进入其中，这被他们视为对圣地的玷污。 而现在，秦西阁进去了。 等待他的下场是显而易见的。 他会被杀死，然后献祭给深渊中的母神。 贺子枫越听越心惊，手上的动作不知不觉也松了。 鲛人王子顺势离去。 这可如何是好？ 自己眼下根本联系不上秦兄，若是他从幻象中醒来，一出深渊便撞上枪口，那可怎么办？ 难道真的只能等死么？ * 或许是上一次跟贺子枫说完，这鲛人王子心里的焦躁缓解许多。 他近日居然天天往这寝宫跑，而且，可不是以往的一天来一回了，现在是一天之内便要来三四回。 次次都要跟他说一大堆话。 拉着贺子枫大吐苦水。 搞得原本也有一大通牢骚要发的贺子枫反而是没了脾气。 第111章 琉璃 鲛人族的王子顶着一头美丽的长发和精美绝伦的脸庞，拉着贺子枫就开始聊。 [我说，你有没有什么方法找到你的同伴？！] [我们真的找了他很久！深渊都快被翻了个底朝天了！] [你跟他关系好不好？他会不会来救你啊！] 贺子枫一边默念静心诀，一边摇摇头。 拜托！他要是能联系到秦西阁，一定让对方赶紧跑好吧！ 还有，这家伙是有话痨吧！一定是吧？他那张嘴为什么会没有一秒钟是安静的？！ 贺子枫坚信，这家伙一定是因为太过多嘴，于是才被大祭司赶到这里来什么的！ 冲动且嘴碎，这人真的是鲛人族未来的王么？ 贺子枫表示他对鲛人族的未来很担忧。 鲛人族年轻的王储见贺子枫闭眼不说话，手贱地伸手戳戳对方的手指，又用尖利的指甲扒拉贺子枫的嘴巴，要看人家的牙齿。 完后还一脸同情地问道： [你们人类既没有尖利的牙齿，攻击力又这么弱，你们怎么捕猎？] [喂！要不要我教你捕猎？] [啧，忘了你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你真可怜。] 贺子枫能听得出来，这家伙绝对没有嘲讽的意味，甚至万分真诚。 所以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加令人生气啊喂！！！ 贺子枫头上青筋直冒，牙齿咬得咯咯响，手指飞快地在地上写道： [这么多年，你活着一定很不容易吧？] 嘴这么毒，长这么大居然还没被人打死。 谁知对面那鲛人闻言，有些扭捏道： [虽然成为鲛人族的王储的确很辛苦，但也还好，对我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停顿半晌，居然微微红了脸： [你...你关心我啊？] [看来你们人类，也不像大祭司说的那么坏嘛！] 谁在说这个啊！ 贺子枫看着王子酡红的双颊，快崩溃了。 * 尽管贺子枫没有意识到。 但这个聒噪的鲛人，的确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他的焦虑。 而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个哑巴，好让这鲛人族的王子不要再整天同情地看着自己。 在奇怪的地方升起好胜心的贺子枫，想起了传音术。 传音术是一种短距离使用的，可以使人在识海中进行短暂对话的法术。 在青莲剑派中，尽管有玉简这种联络法器的存在，但在《青莲剑派基础法诀大全》中仍然记载了传音术。 虽说青莲剑派的法诀只供门中弟子门中弟子学习，掌门也特地强调，不要私自教习外界之人学习门中法诀。 但贺子枫还是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他要教会眼前这鲛人传音术！ 写字真的太影响自己的战斗力了！ 连反驳都慢吞吞的啊可恶！ 至于施放法诀需要灵力和识海什么的，贺子枫表示这完全不需要担心。 毕竟这鲛人族不愧为大海的宠儿。 他们吸收天地日月的灵力，乃是从出生便有的本能。 鲛人族的王储和祭司一般都有较为深厚的灵力，一般近似人类的元婴修士。 而且，由于实战经验丰富，他们的战斗力要比元婴修士高出一个境界，这也是为什么鲛人一族眼下得以安全生存。 就贺子枫的理解而言，他们更像是某种天生地养的灵兽什么的。 贺子枫抓着对方的手，示意让对方跟着自己比划。 当贺子枫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的那一瞬间，鲛人族的王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好...好神奇！]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人类的声音。 他一直很不喜欢深海，这里静谧，但很沉闷。贺子枫的声音令他想起浮到海面时见到的浪花，很是干净、清爽。 似乎，还蛮好听的。 他碧蓝色的眸子望向贺子枫的眼睛，认真道：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贺子枫简单地作了自我介绍。 鲛人王子蹩脚且用力地念叨着他的名字，仿佛在用力这三个字似的。 [贺。子。枫。] 人类的语言太过复杂，对于鲛人族的口腔构造而言，显然不是太友好。 但贺子枫还是点点头，问道： [你呢？你叫什么？] 鲛人王子说了一遍自己的名字，但在贺子枫听来，这更像是一些杂乱的，无意义音节的组合。 王子重复了三遍，贺子枫还是没有学会。 最终王子妥协道： [不如，你给我取一个你们人类的名字吧。] 显然人类与鲛人族的语言完全不同，贺子枫学不会鲛人族的语言。 贺子枫点点头，只要对方不介意，这倒是不失为一个可行的方法，他摸着下巴仔细思索一阵。 啧，说真的，自己就算是取什么旺财、来福之类的名字，也是可以的吧？也可以取一些什么汤姆、弗兰克之类洋气的。 反正这家伙也什么都不懂嘛。 然而当他看到对方期待地望着他的亮晶晶的眼珠时，他向来不太多的良心诡异地冒了那么一点点出来。 算了，别欺负老实孩子了。 他最终还是郑重地望着对方那碧蓝色的眸子，道： [就叫琉璃吧，它跟你的眼睛很像，都很漂亮。] 的确，琉璃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像鲛人王子的眼睛一样光彩夺目。 这其实也是贺子枫第一次看到这双眼睛时，便立刻想到的。 [我以后，就叫你阿璃，如何？] 琉璃点点头，偷偷看了一眼贺子枫黑沉沉的双眼。尖尖的耳朵染上一点红，他很满意自己的新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鲛人王子胸腔里那颗心脏，忽然跳得很快。 * 大祭司的宫殿内。 上一次制完药，贺子枫的血液还剩下一些。 祭司正在忙血祭的准备仪式。 他需要检测贺子枫的灵魂是否纯净，否则便不足以用来祭祀他们的母神。 贺子枫的同伴擅闯了圣地，虽然还没找到那人，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至于将他献祭给深渊，这也是王的意思。 王子殿下这时冲了进来。 [祭司！祭司！] 大祭司戏谑地看向琉璃： [殿下，怎么还是这么莽撞？王和王后见到了，又该罚你了。] 第112章 生病了? [哎呀！你先别管这个了！]王子殿下气喘吁吁，[快给我看看，我是不是生病了？] 大祭司闻言，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用自己的木系灵力为年轻的王储仔细检查了一番。 毕竟这家伙可是王和王后的眼珠子，宝贝得紧，绝不能出任何岔子。 以往的治疗工作，也是由大祭司完成的，所以他对这项工作已经非常熟练了。 [殿下，你的身体很好，没有任何问题。] 王子殿下露出疑惑的神情： [可是我今天感觉自己有些不正常。] [心脏跳得好快！] 大祭司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仔细盘问了王子殿下一番。 王子殿下讲述了自己和贺子枫相处的细节，以及自己的感受，这种感觉很陌生，陌生到让他有些莫名的心慌。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没有告诉祭司，那个人是贺子枫。 大祭司高深莫测地笑笑； [我的殿下，你没有生病。] [你只是长大了。要学着去“爱”了。] 今年刚满一百二十岁，在鲛人族中尚算年轻，且身体强健、骁勇善战的王子殿下，此刻露出茫然的神色： [爱？什么是爱？] * 又是一日。 独自待在鲛宫中的贺子枫，自然不知道王子身上发生的事。 王子已有有大半日的功夫没来打扰他了。 他自是乐得清净。 他例行公事般在识海中中呼唤完秦西阁，然后便开始打坐。 可惜了，就是这海底不能炼丹。 否则，他在这里的修炼速度一定很快。 贺子枫早些时日在此修炼，便察觉到这里灵气的充沛。 实在是个极其适合修炼的所在。 今日，那鲛人族王子一直未曾出现，贺子枫便一直专心打坐，直到灵气在体内运行了完整的一周天。 他才结束打坐，缓缓睁开眼睛。 一睁眼，差点把自己吓了个仰倒。 卧槽！ 由于凑得太近，琉璃原本那一张精致美丽的脸有些畸变，像个大眼睛外星人似的，把贺子枫吓了个够呛。 见到贺子枫睁眼，他显然也被吓到了。 贺子枫先埋怨道： [干嘛凑这么近！] [来了怎么也不出声？] 这么安静，实在不像这家伙的风格。 孩子静悄悄，必定要作妖。 贺子枫双手环胸，狐疑地盯着对方。 然而琉璃却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悄悄摆动尾巴，一双眼珠子左瞟右瞟，就是不敢往贺子枫脸上看。 [那个，我想问你......] [你看我今日，可有什么不同？] 贺子枫围着他转了一圈，抬手探向他额头。 唔，鲛人会发烧么？ [怎么啦？你生病了？] 琉璃打开他的手，暗示般干咳两声，撩了撩自己的头发，又挺起自己的胸膛。 贺子枫眯眼一看，这才注意到。 他海藻般的蓝色长发间，妆点了些粉色的珍珠，胸前也多了两串漂亮的贝壳。 这家伙今天孔雀开屏？ [咦？今天打扮这么漂亮？是要去干嘛？] 见他终于注意到，琉璃却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脸颊泛红得很明显： [你...想不想出去透透气？] 说完这句又急忙补充道， [你别想着逃跑！我是不会给你逃跑的机会的！] 其实，就算琉璃不说，他也不会逃跑，严绮还关在珊瑚监牢里，秦西阁还在深渊中沉睡。 他怎么可能独自离开。 但听到要出去透气，贺子枫还是很高兴。 * 海洋的中心。 一个人类坐在一小片突出海面的礁石上，脚边伏着一只相貌精致姣美的雄性鲛人。 鲛人长长的深蓝色湿发披在光滑的脊背上，水下隐约可见蓝色的漂亮鱼尾。 两人的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海水。 没有任何参照物。 天上的飞鸟掠过头顶，有海浪打在小小的礁石上，打在贺子枫的脚面上。 久违地回到海底之外的世界，贺子枫贪婪地深深吸气。 其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因为他原本以为琉璃只是带他到深海中的其他地方转转。 谁知道他居然直接带他来到了海面。 琉璃开口，嘶哑地声音响起，却是在呼唤贺子枫的名字： “贺子枫。” [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琉璃似乎很喜欢盯着贺子枫的眼睛说话。 在海底多日，贺子枫终于可以开口说话： “谢谢你。”他笑着道，“带我出来。” “这里的景色很美。” 见到贺子枫的笑容，琉璃一时间居然有些愣住了。 两人在此待了大半日，一直等到太阳落到海平面之下。 看完落日，琉璃才带着贺子枫回到鲛宫。 * 此后，琉璃时不时便要带贺子枫溜出鲛宫。 行踪不定。 有时他会带贺子枫去看路过的鲸群，有时是带贺子枫去捕猎。 不过绝大多数时候，还是去海面那一片礁石，就只是静静坐着，等日落。 * 今天的海水落得多一些，礁石露出一大片。贺子枫得以躺在那片礁石上。 琉璃就趴在他身侧，尾巴仍然泡在海水中。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贺子枫。] “怎么？” [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见贺子枫疑惑地望向他，他解释道，[是我鲛人族的名字。] 贺子枫抬抬下巴，表示愿闻其详。 [这个名字是我母后取的，以人类的语言理解，意思大概是“海神的恩赐”。] “你母亲一定很爱你。”贺子枫躺回石头上，感觉天空的光线有些刺眼似的，闭了闭眼。 琉璃点点头，继续问： [那，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贺子枫望着明净如洗的天空，轻声道： “我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枫，是一种树叶的名字。” “我出生在枫叶变红的季节。” 怕琉璃不理解，他在石头上比划了一下枫叶的形状。又详细描述了枫叶的颜色等等。 “我的母亲希望我活得如同枫叶一般绚烂、耀眼。” 虽然他活得很普通，甚至称得上庸庸碌碌。 琉璃很喜欢听贺子枫说话的声音，也很喜欢听他说起他自己的事，因此听得很认真。 “我还有一个妹妹，叫贺子岚。” “‘岚’的意思，就是山间的雾。” 第113章 受罚 贺子枫忽然有些卡壳。 因为他看到对方疑惑的眼神，不知道如何向琉璃解释，什么叫山间的雾。 那种郁郁葱葱的山林间如同轻烟一般流淌于周身的缥缈雾气。 与海面的浓雾显然不同。 生活在深海的鲛人族，远离陆地上的一切，王子没有见过枫叶，也没有见过山林。 “算了。”贺子枫将手枕在脑后，又躺了回去。 “如果以后有机会，”他缓缓道，带着些不确定，“我带你去看枫叶吧。” 琉璃点点头。 * 两人如同往常一样悄悄溜回鲛宫，然而这一日却没有那么顺利。 他们一回到鲛宫，竟见到大祭司在软禁贺子枫的结界内，显然是在等两人。 而且，不知已等候多久了。 大祭司见到琉璃带着贺子枫回来，神色十分平静。 贺子枫从他平静的表情中，品出了一丝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不知道为什么，贺子枫感觉大祭司看向两人的眼神明明是淡淡的，然而压迫感十足。 给他一种学校领导逮到了早恋高中生的诡异即视感。 一旁还在叽叽喳喳的王子更是瞬间噤声。 这位德高望重的大祭司，从王子年幼之时便已陪伴在他身边了。 在王和王后的安排下，一直以来充当着王子的老师的角色。他一直是个合格的引导者。 对王子而言，大祭司亦师亦友。 此刻，这个向来温文尔雅的大祭司沉下脸来，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鲛人王子竟有些紧张。 见大祭司不说话，王子硬着头皮，先开了口： [大...祭司，好巧，您怎么在这里？] [不巧，]大祭司眼里没有笑意，答道，[我等你们很久了。] [你要不要解释一下，这些天，你们都上哪里去了？] 行吧，看来大祭司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刚想狡辩自己只带人出去这一次的王子瞬间熄火了。 大祭司凉凉地扫了一眼贺子枫。 却是对王子说： [你，跟我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游出鲛宫，在不远处的礁石边站定。 大祭司眉头紧皱，问道： [前几日你说的那人，该不会就是这个人类吧？] 琉璃脸上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点头。 大祭司抚上了自己的太阳穴，他回想起自己前几日对鲛人王子说了些什么，便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头疼。 * 几日前。 王子懵懂地问出了那个“什么是爱”的，亘古而永恒的浪漫问题。 那时，他感到自己的心脏胀胀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一旁的大祭司神色一凛，他意识到王子也成年了，是时候好好给王子殿下上一课了。 [爱一个人就是，]大祭司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神色严肃，[这人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享受与她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见不到对方的时候，你便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他显然以为对方是一个雌性鲛人。 [这种爱，不同于你对王和王后的爱，也不同于朋友之间的爱。] [你们会一起做很多事，会一起狩猎，一起守护鲛人族，甚至...一同孕育下一代。] 王子紧紧捂住自己的心口，他听得很认真。 [你们共享乏味且漫长的生命，然后一起分享不同的风景。] [当然，偶尔也会吵架。]大祭司耸耸肩，[就像你的父王和母后一样。] [但是，哪怕是待在最无聊、最寂静的深海里面，只要想到那个人，你就会感到很开心。] 见王子若有所思的样子， 大祭司思索片刻，又提醒道： [爱不是一时的冲动，它是慎重的决定和责任，你会和对方度过漫长的一生，最终一起回到深渊的怀抱。] 他有些好奇，有些戏谑地问道： [不过，你爱上了谁？] [族中哪一位美丽的少女，获得了王子殿下的青睐？] 母胎单身几百年的大祭司信誓旦旦，立刻要掏出上一任大祭司传下来的《鲛人族恋爱宝典》，[说真的，我可以帮你......] 他话还没说完，脸蛋红红的王子殿下已经一溜烟跑了。 [喂！] 大祭司摇头失笑，埋头继续忙活手头的事情。 [哈，看来咱们鲛人族，很快就要有一位王妃了。] * 鲛人族的刑罚之地内。 他们的王储殿下正在接受惩罚。 鲛人族的王和王后此刻并不在鲛人秘境内，他们到其他的海底部落去了。 因此，大祭司肩负起了教导固执的王子殿下的重任，这场刑罚也由大祭司主持，其他鲛人族的大臣监刑。 琉璃在刑罚之地的中心，浑身伤痕累累。 他倔强地闭上自己如同这片海域一般幽蓝的眼睛，眼前浮现出贺子枫黑沉沉的双眼。 像深渊一般深邃的双眼。 鲛人族向来是勇敢的种族。 他们居住在深海中，远离世俗的纷扰和尔虞我诈，这养成了他们单纯善良的性格。 面对爱情，他们也是直白而热烈的。 身为鲛人族的王子，琉璃最不缺少的便是勇气，这勇气多到甚至有些过了头，而近乎一种鲁莽。 前几日大祭司的一席话，使得琉璃迅速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他想要和贺子枫，这个脆弱的人类，共度一生。 前几日拉着贺子枫一同偷偷溜出海底，便是他内心真实态度的最佳体现。 然而这无疑与他从小接受的教导背道而驰。 人类，一种多么邪恶而危险的生物？他们浑身长满了坏心眼。 鲛人跟人类沾上关系，不会有好下场的。 第一轮的刑罚结束，大祭司进入行刑地。 [殿下，你可知错？] 琉璃睁开倔强的一双眼睛，直直看向大祭司，斩钉截铁道： [我没错！] 他只不过爱上了一个人，有什么错？ [贺子枫，跟其他人类不一样。] 大祭司苦恼万分： [可是你难道不知道，他的同伴私自闯入深渊，玷污了圣地！] [我早就和你说过，贺子枫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他和那珊瑚监牢中的那个人类，将在下一次血祭仪式中，被献给至高无上的母神。] [以祈求母神的宽恕。] 第114章 带你逃走，好不好? [什么？]王子顿时睁大眼眸，不顾自己浑身的伤口，剧烈挣扎起来，[这跟贺子枫有什么关系？] 他显然还不知道贺子枫将被血祭的消息，神色中满是慌乱和急切。 [我们...我们一开始不是说好，用贺子枫做饵，将那闯入者引来？] [况且，只要杀死那个闯入者不就行了么？] 大祭司无奈道： [可是殿下，那闯入者并未出现，不是吗？您的鲛人族子民们需要一个说法。] [我们需要您的态度。] 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 [是啊，殿下！您也应该肩负起王储的责任了！] 自从鲛人族搬到深渊附近，建立了鲛人秘境之后，生活一直风平浪静，还从未遇到过此类动荡。 他们绝不允许自己和平安宁的生活被一个外来的种族打破。 刑罚还未完全结束，大祭司便匆匆离开了。 毕竟他身上事务繁重。 眼下对贺子枫的占卜结果还没有完全出来，这占卜关系着血祭的仪式。 毕竟污秽的灵魂，不能被献祭给母神。 * 当日贺子枫与琉璃一同返回鲛宫后，便一直惴惴地待在软禁他的那间寝宫内。 他比刚醒来那几日还要坐立不安，甚至忧虑到无法静下心来打坐修炼。 毕竟他与琉璃相处了好几日，已经完全把对方划归为自己好哥们的行列了。 贺子枫想到大祭司带走琉璃时不虞的神色，不免有些担忧，那大祭司会不会难为那一根筋的王子殿下？ 不过贺子枫也劝自己不要想太多，再怎么说，王子殿下终究是鲛人族的王储。 大祭司应该不至于对他太过分。 反倒是自己得想想，大祭司若是来找自己的麻烦，自己该如何保住自己这一条小命。 说起这个，贺子枫还真有些心虚，虽说一开始的确是琉璃主动提出要带他溜出去透透气，但后来好几次都是他撺掇的对方。 在偷溜出去这件事情上，两人绝对称得上共犯什么的。 不过令贺子枫略感放松的是。 他担忧的事情没有发生，没有任何人来找他的麻烦。 似乎一切照旧。 门口依旧有人把守，以及，每天也依旧有鲛人送来吃食什么的。 唯一不同的是，以往天天都要来刷一波存在感的琉璃，接连好几日不曾出现。 贺子枫心下疑惑： [奇怪，难不成这家伙也被关起来了么？] 或许是被大祭司警告了吧。 想明白这一点，贺子枫心里顿时有些难过。 不过他不知道，更令他震惊的还在后面。 * 王子再次出现在寝宫内时，带了满身的伤痕，整个人已陷入了昏睡之中。 他刚刚接受完刑罚，是两个鲛人带着他进来的。 他原本光彩夺目的尾巴上，布满狰狞可怖的伤口，有些地方甚至掉了好些鱼鳞。 贺子枫被吓了一大跳。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受伤了？ 两个鲛人看不懂人类的语言，自然无法回答他，他们只是将王子放在巨大的贝壳制造的床上，便退下了。 在频繁出入鲛宫的这段时间里，贺子枫从琉璃的口中知道，自己被软禁的这间寝宫，便是在王子殿下的宫殿内。 王和王后在另外的宫殿中居住，况且他们眼下也不在鲛人秘境内。 所以，王子会被送来这里，倒也不稀奇。 但问题是，王子在如此安全的鲛人秘境里，为什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大祭司呢？为什么受伤了不是送到大祭司那里？ 贺子枫下意识地不敢去想，这可能就是大祭司所为。 不过现下不是想那些的时候，贺子枫先给对方喂入一粒培元丹，随后查探了一番王子身上的伤势，心下稍稍镇定下来。 还好，不算严重。 只是外伤比较多一些，可能会比较疼。 唉，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他伸出手指轻轻抚了抚那漂亮鱼尾上的伤口。 贺子枫不知道他们这些在水中的鲛人如何疗伤，他想起自己从宗门中出来的时候带了些草药。 人类使用的草药，对鲛人也应当是有用的吧？不知道有没有用得上的？ 翻找半晌，贺子枫在储物空间内找出一些疗伤的草药，将它们捣碎后，用纱布轻轻包在伤口处。 好险他在西陵城便考虑到受伤的情况，提早买了些纱布。 否则今天高低又得撕掉一件衣衫了。 这可都是在当初新人试炼时积攒下的，血与泪的经验啊！ 总之，处理好伤口后没多久，不知是刚刚的培元丹发挥了功效还是怎么，琉璃很快也幽幽转醒。 贺子枫焦急问道： [你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是狩猎去了吗？] 琉璃说过，鲛人族虽说平日里是吃一些海藻或鱼虾，但他们也会去集体猎杀一些大型猎物。 对方的脸色此刻还有些苍白，摇摇头道： [没有。] 琉璃看了看身上包裹着的东西，指着纱布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 贺子枫急忙解释： [这是纱布，下边是一些疗伤的草药，可以促进你伤口的愈合。] 王子抬眼望进贺子枫眼睛里，不知怎么的，眼里似乎有些哀伤： [你很担心我吗？] 对方看着贺子枫的的眼睛里满是认真与纯粹，令人心里生不起一丝邪念。 贺子枫点点头： [你是我好哥们，我当然......] 琉璃却是打断了他的话，激动地抓住贺子枫的手臂道： [我带你逃走，好不好？] 他在刑地受罚的时候想过了，自己的狩猎技巧很厉害的，哪怕是离开了鲛人秘境，他也能猎到很多猎物，生活得很好。 他会保护好这个脆弱的人类的。 贺子枫闻言立刻察觉到不对劲，他有些语无伦次道： [我为什么要逃走？] 不对，他也不是不想逃走，只是... [我...我是想说，你先别冲动，你的伤究竟是谁做的？] 他还没搞清楚事情的状况。 琉璃回答： [是大祭司，他想将你血祭。] 对方眼眶忽然有些泛红，[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贺子枫愣住了。 第115章 窥得天机 耳朵里，琉璃还在继续解释。 原来，他和大祭司当初发现有人闯入深渊，又在深渊附近抓捕到贺子枫。 鲛人们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两人是同伙，前来查探鲛人秘境，也许是要对鲛人族不利。 其实，以往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人类修士前来寻找秘境，他们为的无非是一些鲛珠。 鲛人秘境的入口处不仅有强力的禁制，更是安排了大量鲛人暗中驻守。 若是对鲛人秘境没有威胁的，鲛人族也并不会主动攻击。若有闯入秘境内的，便会被关押起来。 就好比眼下还关押在牢中的严绮，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而秦西阁闯入深渊，便是验证了他们要对鲛人族不利的这一猜测。 况且，他们又在贺子枫手中发现了那枚特殊的鲛珠。 情况便更加不同了。 一开始，大祭司与王子以及一众大臣商议，先将那枚鲛珠的来源问出来，然后再将贺子枫软禁起来，将他作为鱼饵，引出秦西阁。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秦西阁始终不见人影。 而且，王子殿下派入深渊搜寻的小队也迟迟不曾传来消息。 族中鲛人们得知有人玷污了他们的圣地，感到十分愤怒，怨声载道。 所有人都已经坐不住了。 有大臣提议，先将贺子枫血祭，以平息子民们的怒火。 大祭司认为，这也不失为一个解决的办法，便开始着手准备血祭仪式。 王子来找大祭司检查身体那天，便是大祭司告知他消息的那一日。 显然王子当时并没有听进去。 [我是真的不知道！] 琉璃着急地解释道， [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阻止他们！] 他顿了顿，继续道： [不过现在也不晚，趁着我父王母后还没回来，我们悄悄逃走吧！] 贺子枫不知道，自从鲛人族搬迁至深渊附近之后，便有规定，私自逃出秘境的，一律视作鲛人族的叛徒。 琉璃说出这话，心里其实已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想，哪怕是要被永远放逐出鲛人秘境，也无所谓。 贺子枫沉思片刻，消化了一会儿琉璃所说的消息。 他揉了揉眉心，然后伸出双手按住琉璃躁动的肩膀，黑色的眼珠与王子的眼睛对视。 望着贺子枫的眼睛，刚刚还躁动不安的琉璃竟奇异地一下子镇静下来。 贺子枫道： [阿璃，你先不要着急，听我说。] 眼下大祭司肯定早就在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们想逃肯定是逃不出去的。 [血祭仪式什么时候开始？] 琉璃答： [三日后。] [只等大祭司占卜结束，血祭仪式便要开始。] [今日你且安心养伤，]贺子枫的情绪出乎意料的平稳，[明日，还要请你帮我请来大祭司。] [我想跟他谈谈。] 贺子枫打算与对方谈判一下。 这件事情一定还有其他的解决方法。 就冲他们将他软禁了这么久也没有动手这一点来看，这件事也有转圜的余地。 见贺子枫镇定的样子，琉璃也只好点头答应了。 其实，这情况对贺子枫而言倒称不上坏。 至少没有完全走入绝境。 此前，他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软禁在这里，自然也无从谈起。 被当做鱼饵这一点，他倒是猜到了。 他也一直在等秦西阁出现。 不过，唯一意料之外的是，秦西阁居然一直沉浸在幻觉中不曾醒来。 贺子枫皱眉抬手，屈指放在下巴上。 眼下，只等明日见见大祭司，探探他的口风了。 * 兴许是怕出现什么意外。 琉璃一直待在贺子枫所在这间寝宫内。 两人本来打算先让琉璃好好休息一夜，次日一早便去请来大祭司。 贺子枫也可以趁此机会好好准备，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维。 谁知当夜，这位大祭司便不请自来。 他没带任何人，是独自前来的。而且，看他那样子，似乎是有事相商。 琉璃见状，立刻闪身挡在贺子枫身前，眼神警惕地看着走近的大祭司。 贺子枫也是心下一跳。 总不至于，是那血祭仪式提前了吧！ 不对，贺子枫又暗暗摇摇头，应该不是。若大祭司是为血祭仪式而来，那来的就不只是他一人了。 大祭司一进入结界，便跟王子殿下对上了。 看着眼前固执得发愣的琉璃，他感觉自己又开始头疼起来。 果然！爱情使人盲目啊！ [殿下，你先让开，]大祭司尽量保持缓和的语气和态度，[我不会伤害他的。] 王子殿下身后的贺子枫闻言，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传音道： [阿璃，你放心，大祭司应当不是来难为我们的。] 说罢，他又探出个脑袋盯着大祭司，在空气中写道： [您不会难为我吧？] 大祭司无奈道：[不会。] 琉璃这才侧身让开，直愣愣杵在一旁，用视线监视着二人。 大祭司恭敬道： [殿下，可否请您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单独同他聊聊。] 王子殿下当然下意识便要拒绝。 但贺子枫同他对视一眼，道： [阿璃，你出去吧，我有事会同你传音的] 大祭司不知道贺子枫与王子殿下在传音交流，只见贺子枫看了殿下一眼，向来固执的王子殿下便乖乖出去了。 感觉自己家王子这颗小白菜被贺子枫这人类拱了的大祭司，莫名有些痛心什么的。 大祭司已行至跟前，贺子枫才注意到，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本就苍白的皮肤此刻白到近乎透明。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贺子枫，想称呼对方，却忽然发现自己还不知道这人类的名字。 大祭司顿了一下，问道：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对方态度意外的客气，这倒是让贺子枫没想到的。 他在空气中写下自己的名字。 大祭司点点头，却是疑惑的口吻： [贺子枫？] [你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一段时间血祭迟迟未曾开始，是因为大祭司多次占卜贺子枫的命格，都是一无所获。 后来，他强行动用了曾经的大祭司传下来的秘术，终于才窥得一线天机。 第116章 缺损的神魂 同当初的庄其道一样，他也被天道所反噬。 贺子枫不明白大祭司为何这么问，特地来找自己，就是为了问这么个问题么？ 他表示，自己只是一名普通的人类修士罢了。 贺子枫不知道的是，大祭司从窥得的一线天机中，竟隐隐看到一丝神力！ 虽然微弱到难以察觉，但他敢肯定，这人绝不是普通修士那么简单！ 这人多半与仙界有什么关系。 不仅如此，大祭司还发现，贺子枫的神魂...... [你可知道，你的神魂并不完整？] 贺子枫没料到对方的话题转变得这么快，有些错愕： [什么？] 这什么意思？这显然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大祭司问道：[你身上，是否有一个法阵？] 贺子枫刚想下意识地否认，但瞬间想起什么似的，脑子“嗡”的一声。 卧槽！好像他身上的确有一个法阵！ 当初秦西阁在西陵城外的云府上，曾提到过那玩意儿。 那时候秦西阁便告诉他，这法阵的手笔像是他的仇人所为。 就连秦西阁也不知道这法阵的作用是什么。 如今看来，这法阵真实的作用，竟是针对神魂的么？ 贺子枫脑子里一团乱麻，狐疑地看向大祭司： [你怎么知道？] 大祭司眉头紧皱，只道： [当然是占卜结果上显示的。] 贺子枫兀自在脑中头脑风暴。 眼下听大祭司这意思，自己似乎神魂有损，且跟那阵法有脱不开的关系。 但这说不通啊！ 他当初便与秦西阁一同推断过，这法阵应该是针对原身的。 当时他想的是，那法阵既然是针对萧成的，跟他贺子枫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这法阵由于威力巨大，乃是一次性法阵，现下早已不起任何作用了，因而贺子枫也并未放在心上。 秦西阁与他那仇人结怨之时，连萧成的祖父都还未降生，所以那人针对萧成，应当是因为其他的什么事。 当时他和秦西阁商议之时，得出的结论是。 他们为的是萧成身上的天灵根！ 文之粼及其背后的人，也许是与那秦西阁的仇人达成了什么契约。 然而现在，刻画在原身身上的法阵，为什么会影响到他的神魂？ 难不成，萧成身上还有什么秘密？ 或许，自己的穿越并不是偶然？ 不行！想到这里，贺子枫急忙打住。 这法阵牵扯到原身，而一旦提及原身，自己这鸠占鹊巢的异世界灵魂便要暴露。 贺子枫停顿半晌，他很清楚，不能再跟大祭司聊这话题了！ 于是他转而问道：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他们不是要将他血祭么？ 大祭司深深叹气，缓缓开口解释。 原来，他们已经决定不再以贺子枫来举行血祭仪式。 这原因之一，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窥得的那一线天机。 这贺子枫的身份成谜，神魂又有缺损，自然不能作为祭品献祭给神圣的母神。 原因之二，则是因为王子殿下。 在刑地时，大祭司便感觉到，王子殿下对这人类的情感，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 但他没有直言王子殿下对他的感情，只是向贺子枫说起，殿下因带他擅自离开秘境而受到惩罚。 贺子枫这才知道，原来琉璃那一身的伤竟是这么来的！ 他心底一时涌上愧疚，夹杂着些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心慌。 贺子枫感觉有什么东西正超出自己的控制。 而且，也是从大祭司口中，贺子枫才得知，原来鲛人一族最是厌恶人类。 因为当初人类对鲛人族造下的杀业，简直多到罄竹难书。 这也是为什么鲛人族一直不愿与人族往来，有人族闯入，也要被关押起来。 贺子枫顿时一阵后怕。 他想起今日琉璃负伤回来说的话。 若是琉璃真因为一时的冲动，带他逃出鲛人秘境。 那么，他失掉王储的身份还算轻的。 更严重的是，他将永远背上鲛人族叛徒的名号，并且永远不能再回到鲛人秘境内。 [殿下他心性单纯，]大祭司碧绿的眸子紧紧盯着贺子枫，最后缓缓道，[你不要伤害他。] 贺子枫自然是点点头。 王子殿下......对他一片赤诚，他绝不会忘恩负义。 但他忽然又想起，此刻还在深渊中的秦西阁。 这鲛人族如此厌恶人类，那闯入他们的圣地中的秦兄该怎么办？ 他有些忐忑地问道： [那...那些鲛人们的愤怒，该如何平息？] 大祭司皱了皱眉，回答道： [我自有办法。] 贺子枫还想问些什么，但大祭司已经转身离开了。 * 琉璃见大祭司离开，便再次进入寝宫内。 他刚一进门，贺子枫就告知了琉璃他与大祭司的谈话内容，也告诉他不会有血祭了。 眼前最大的矛盾，似乎暂时解决了。 琉璃显然松了一口气，神色也放松下来。随后他便想凑到贺子枫跟前来，同他聊聊天。 然而贺子枫神色却不见放松。 眼下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他决定先将那神魂、法阵什么的事情先抛诸脑后。 贺子枫思来想去，决定先搞清楚眼下他认为的，最紧迫的问题。 他抬头，重新看向琉璃，神色认真地问道： [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前段时间，琉璃带他溜出鲛宫。 贺子枫以为那是因为琉璃整日待在沉闷的深海，感到孤独和乏味。 琉璃身为高高在上的王储，没有一个亲近些的朋友愿意跟他聊天，而他贺子枫，又恰好是个不错的倾诉对象。 于是琉璃便顺理成章地将他当做朋友。 但眼下贺子枫却诡异地、模糊地感觉到，也许，并不单单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若只是简单的朋友，好哥们间的情感。 犯得着为对方受罚么？ 甚至在得知他要被血祭的时候，琉璃居然愿意冒着被驱逐的风险，带他逃出秘境。 是的，贺子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琉璃说的，不是帮助他逃跑。 而是带他一起逃走！ 说实话，能让贺子枫一个二十多年的铁直男意识到情况的不对劲，琉璃炽烈而直白的情感属实已表露无遗了。 果然，当贺子枫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向来直接的鲛人族王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他喉头蠢动两下，尚且苍白的脸颊忽然飞上一抹薄红。 第117章 表白 配上他精致姣美的面容，让贺子枫都恍了恍神。 [因...因为...] 仿佛是坚定了什么似的，琉璃紧紧盯着贺子枫的眼睛，缓缓地、认真地开口道： [贺子枫，我喜欢你。] 仿若一道惊雷乍破。 此刻，贺子枫就算是个傻子，也该知道对方用这种表情说出口的话，不会是什么纯纯的兄弟爱。 直男贺子枫此刻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停顿良久才开口： [不是，哥们。]他被对方一句话惊得已经有些语无伦次，[我...我...] 我艹！ [我是男的你明白吗？] [男的！雄性！]贺子枫使劲摇晃琉璃的肩膀。 我们是不会有未来的啊喂！ [我知道啊。] 琉璃玻璃珠似的眼睛蓝得很纯粹，唇角噙着笑。 对方纯粹且直白的眼神让贺子枫心底再次升起浓浓的羞愧与莫名的心慌。 [我就是喜欢你！] 原来，雄性和雄性在一起，在鲛人族中算不上罕见。 做了二十多年直男的贺子枫闻言，面无表情地心想。 疯了，这世界终究还是疯了。 自己的思想，果然还是太落后了么。 ————— 几日前，琉璃这家伙抛下一个重磅炸弹后，便红着双颊离开了。 那背影，像极了表白过后的害羞小女生。 贺子枫在原地独自凌乱。 此后，似乎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琉璃这家伙更是装都不装了。 时不时便要差人给他送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全是些海底的“土特产”。 比如一些亮晶晶的、不知名物种的鳞片串成的项链啦，一些颜色绚丽的小贝壳之类的，有一次，他甚至遣人送来几只会发光的小水母！ 贺子枫每次收到这些时尚小垃圾，都囧着一张脸。既尴尬，又别扭。 这招数，怎么这么像高中的时候见到过的那种，追求心仪对象的小男生？！ 因为这事，他破天荒地好几天没有修炼了。 此刻，他正在鲛人族王子殿内的那间关押他的寝宫内，躺在硕大的蚌壳做的床上，摊煎饼似的翻来覆去。 手指搅弄着床上的纱帐，心里不住地唉声叹气。 [唉...] 他干脆直接从床上爬起来，狠狠揉了揉自己一头鸡窝似的头发。 [烦！太烦了！] 贺子枫脑袋都抠破了也没想明白。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自己一个臭直男，到底是什么时候给了那个雄性鲛人错觉，让对方觉得，自己会喜欢上另一个雄性？ 而且，对方还踏马是一条鱼？！ 这什么跨越物种的爱恋啊！！！ 不行！ 贺子枫在心底默默下定了决心。 下次这家伙再来找他的时候，自己一定要跟他说清楚！ * 大祭司的炼药房内。 小小的海底热泉上架着的一只坩埚，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将附近的海水也炙烤得滚烫。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这炼药房内的海水温度有些高。 王子殿下脸颊红红，如同怀春的少女，兀自在忙碌个不停的大祭司身边喋喋不休。 从自己的父王母后正拜访的那海底部落，一直谈到近日海底的温度之类的，总之全是些有的没的。 大祭司也不着急，他早就看出殿下今日前来的目的。 耳朵里也自动将王子聒噪的声音当作了自己工作的白噪音。 果然，王子殿下见大祭司也不搭话，终于进入了正题： [大祭司，我...我来把书还给你。] 他从身后掏出一本书，似乎是那本《鲛人族恋爱宝典》。 大祭司施施然放下手里的银质长勺，接过书。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然后才挑眉问道： [怎么样？他都收下了？] [那个人类，一定已经对殿下死心塌地，无法自拔了吧！] 大祭司露出自信的微笑。 这可是上一任祭司费尽心力从人族手中得来，传到他手中后，又被珍藏许久！ 想当初，王子殿下的父王，便是靠着这书上伟大的恋爱技巧，成功俘获了那位优雅美丽的雌性鲛人的芳心！ 当然，那位优雅美丽的雌性鲛人，现在已是王子殿下的母后了。 王子殿下闻言，脸颊更是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般。 [那...那当然！] 大祭司问道： [你跟他说了么？] [要让他永远留在海底的事？] [还没有，]王子脸上露出一丝苦恼，[他是个很爱自由的人。] 他觉得，贺子枫可能不会答应。 其实，这几天他一直没有当面去见贺子枫，一方面，是在忙着四处搜罗一些小玩意儿。 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向贺子枫开口。 大祭司无奈道： [这是你们之间必须要克服的一道门槛。] [王和王后是不会允许你离开鲛人秘境，去人间生活的。] * 王子将自己收藏多年的水晶拿了出来，打算送给贺子枫。 同时，他也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决定在今日询问贺子枫，是否愿意和他在一起，永远留在鲛人秘境。 软禁贺子枫的禁制早就已经解开了。 所以贺子枫今日并未待在鲛宫内。 王子殿下最后是在浅海处的一片海藻林里找到的他。 当然，这是两人之前来过的地方。 深绿色的海藻林蜿蜒着向上生长，若非王子对这里及其熟悉，恐怕还发现不了贺子枫的身影。 [贺子枫！你在这里！] 琉璃既紧张，又期待，[我有事想跟你聊聊。] 贺子枫听到声音，骤然从思绪中惊醒。 他的禁制虽说已经解除，也因为大祭司的缘故，鲛人族对他的态度有所缓和，但鲛人族并不愿意放了严绮。 他从大祭司口中得知，原来严绮曾潜入鲛宫中，试图盗取鲛珠。 这也是严绮被关押的真正原因。 他抬眸望向那王储鲛人来的方向。 心思单纯的鲛人看到贺子枫望过来的黑色双眼，忍不住又看呆了。 [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说。]贺子枫起身，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镇定道。 贺子枫在海藻丛中躺了一天，他已经想好怎么对琉璃说了。 鲛人不知道贺子枫要说什么，但捧着水晶的双手已经伸出去了。 他的双眼也像手中的水晶一样，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第118章 被拒绝了 他不好意思道： [贺子枫，这个送给你。] 贺子枫有些沉默，将那水晶轻轻推了回去。 [阿璃，你先将东西收回去。] 他的态度让王子殿下莫名有些心慌，蓝色的瞳孔露出一丝不安的茫然。 贺子枫停顿半晌，发出了直男的疑问： [说真的，我想问你，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他可以改的，真的！ [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琉璃却立刻答道。 他喜欢看贺子枫的笑，听他讲话时的声音，也喜欢他教自己传音术时的动作和神态，喜欢他见到海底风景时露出的震惊的表情。 可不是什么样都喜欢么？ 贺子枫闻言，汗都要流出来了。 [不，我是说，如果非要找个原因呢？]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这家伙刚刚回答的样子十分果断，甚至果断到显得有些草率了。 该不会只是心血来潮吧！贺子枫心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倒也好解决。 谁知道，琉璃下一秒便认真回答： [因为你的眼睛。] 贺子枫还在走神，一时有些没理解： [什么？] [你的眼睛，]王子低声道，[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的眼睛了。] 鲛人们认为，黑色的眼睛是罕见的、稀有的，并且也是珍贵的。 在鲛人族中，绝大多数鲛人的眼睛是金黄色或绿色。其中，王族鲛人的眼睛多是蓝色。 王子殿下从未见到过黑色的眼睛。 贺子枫也许不明白，黑色对于鲛人族而言意味着什么。 鲛人生活的地方，也就是一望无际的深海，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就是黑色的。 而深渊作为母神的象征，也是纯粹且一成不变的黑色。 他们从黑暗中诞生，最终也在黑暗中寂灭。 黑色对鲛人族而言，意味着安全感。 他们对这种颜色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眷恋和归属感。 完了。 贺子枫听到对方的回答绝望了。 喜欢他的眼睛？ 这世界踏马也没有美瞳啊！这怎么改得了？！ 自己总不能把眼珠子抠出来送给他吧！ 面对这家伙热切的眼神，贺子枫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说实话，他是个妥妥的颜狗。 如果今天站在他面前对着他表白的，是一个长相稍微逊色些的男子，他可能会毫不犹豫地直接开口拒绝。 说不定还要把对方的脸揍成猪头什么的。 然而看着这张天上有地下无、比女子还要精致姣美的脸蛋，他承认自己真的有些不忍心伤害对方。 他苦口婆心道： [阿璃，我是人族。] [鲛人族与人族的积怨如此之深，你若是...]贺子枫顿了顿，[真和我在一起，你的父王和母后肯答应么？] [你的鲛人族子民们肯答应么？] 清醒一点啊骚年！我们是不会有未来的！ 琉璃回答道： [我要和你在一起，是我们之间的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很任性，也很不顾一切的回答。 贺子枫扶额，他有时候真的觉得琉璃这家伙不是一般的单纯。 他是单纯到已经有些缺心眼了。 就连贺子枫也不禁感叹。 琉璃从小生长在实力为尊的单纯环境中，居然养成了如此单纯且不谙世事的性格。 看来，他的父王母后一定把他保护得很好。 贺子枫摇摇头，继续劝说道： [可是，你作为鲛人族的王子，难道不应该为你的子民们想想吗？] 而且，作为王储，他未来的伴侣，真的可以完全由他自己决定吗？ [你真的可以决定自己的一切吗？] [哪怕是要你放弃鲛人族中尊贵的身份，背井离乡到人界去生活，也可以吗？] 诚然，他因为一时的热情，对贺子枫有了类似于爱情的想法。 如果贺子枫够狠，他也不必对琉璃做任何多余的说教，他大可以直接利用王子殿下的感情，帮自己找到秦西阁，逃出此间。 甚至可以利用他，在鲛人秘境中寻找那神器的碎片。 最后再将他无情地抛弃。 但贺子枫做惯了哥哥，也习惯了照顾人的角色，多多少少养成了些老妈子的龟毛性格。 他见到琉璃，便想起自己那也单纯得可怕的妹妹。 因此，他不可能任由琉璃沉浸在这种一腔情愿的恋爱幻想中。 尽管这个求爱的对象，踏马的竟然是他自己！ 不论如何，贺子枫始终认为，每个任性的恋爱脑都应该接受一次来自爱情的暴击。 要不以后就得挖一辈子野菜！ 换句话说，琉璃这小子，今天必须得吃一吃失恋的苦头！ 琉璃面对贺子枫的扎心三连问，一时有些无措，但停顿半晌后立刻分辩道： [我可以！]似乎是怕贺子枫抛下自己，他急忙道，[我可以放弃我的一切！] [只要可以跟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琉璃眼眶红红，近乎哀求，可怜的样子让人心生怜惜： [你带我去人界吧！] 不是，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啊！！！ 贺子枫急了。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刚刚居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怎么还能越劝越叛逆了？！ 贺子枫心道，坏了！自己怎么成黄毛了！ 还是那种诱惑花季少年与自己私奔的，万恶的小黄毛！ 他闭了下眼睛，狠心道： [阿璃，我已经有爱人了。] 这句话半真半假，毕竟他来到这世界快一年的时间，又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时间和精力老早就被分走一大截，柳薇的脸都快有些模糊了。 [而且，我不喜欢你。] 这句话倒是实话。 阿璃顿时愣在原地，一瞬间，仿佛那条斑斓美丽的修长鱼尾都跟着那失去光彩的瞳孔黯淡了几分。 眼看对方要掉小珍珠了，贺子枫只好急忙找了个借口溜了。 他实在无法面对对方的眼泪。 尽管性别稍微出了一些小差错。 但被一个人如此单纯又热烈地爱着，贺子枫的心境很难形容。 当然，这复杂的情感绝大部分是冲击，但看到年轻的鲛人王子的泪水，他又感到愧疚。 说实话，就连自己的女朋友，柳薇，也不曾这样直白且真挚地表达过对他的爱。 第119章 能哭小声点吗?吵到我了 这样的感情当然很可贵。 他也知道，琉璃决定要和自己一起离开秘境的时候，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甚至做好了抛弃一切的想法。 琉璃实在天真得可怕，以为一时的感情冲动就可以成就一生的爱情。 可是他贺子枫不可以这么天真。 他不能接受有一个人，居然要因为喜欢他而毁掉自己。 爱应该让人更好，而不是让人堕入深渊。 而且，从贺子枫自己的角度出发。 他也绝无可能接受这段感情。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目标是回到现代，更是因为他二十几年的人生中，从未想过要和一个男子在一起。 哪怕退一万步讲，即便是不能回到现代社会了，自己也不可能留在深海，与琉璃在一起。 毕竟，感情这种事又怎么能勉强得了？ 他的心底就是对琉璃生不起一丝一毫的爱情。 ————— 鲛宫不远处。 仍然是大祭司的炼药房内。 静谧的海水中，隐隐传来某个鲛人难听的哭声。 尊贵的王子殿下正蜷缩着自己平日里凶猛矫健的身子，老长一条鱼毫无形象地倚在一丛海草上。 那本来就有些面黄肌瘦的海草，此时已经被王子庞大壮硕的身躯被压得扁扁的，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显然他已经在这里躺了不短的时间。 琉璃的眼睛和鼻尖通红，此刻还在抽抽嗒嗒，尾巴边上更是落满了莹莹发光的鲛珠。 毫无疑问，都是他的眼泪。 正聚精会神看着书的大祭司额头青筋直冒，恨不得一尾巴把这只鲛人扇飞出去。 这家伙的眼泪凝结而成的鲛珠，都快把他的炼药室淹没了啊喂！！！ 还有，他从海底挖到的珍贵海草！他精心呵护的绿植！ 尽管心里已经暴走了，然而大祭司面部表情还是很平静，他翻了一页书，木着一张脸道： [殿下，您能哭小声些吗？] 您的哭声吵到我看书了。 [还有，您快把我的冰芽藻压死了！] [呃？] 正哭得起劲的殿下哭声一噎，然而又很快投入到悲伤的情绪中，[呜呜呜，大祭司！] [他拒绝了我！] [我该怎么办？呜呜呜——] 大祭司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他已经完全了解事情的经过了。 因为王子殿下已经将自己表白的经过翻来覆去说了三遍了！整整三遍！ 大祭司终于将手中的书合上，狠狠皱眉： [殿下，您爱上人族也就罢了。] [可是，您怎么会有跟人族私奔的想法？！您难道不知道人界的恐怖吗！] 显然琉璃一时嘴快，居然不小心透露了自己有跟着贺子枫离开的想法。 [人类对鲛人所做的一切，您都忘记了？] 鲛人族古老的典籍中，记载下了人类对他们所做的一切恶行。 包括强行或诱骗地捕捞、囚禁、虐杀、贩卖、强取鲛珠等等。 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恶贯满盈！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上千年，鲛人族也已经淡忘了那段痛苦的回忆。 大祭司甚至不介意贺子枫以一个仇敌后代的身份，成为鲛人族王子的伴侣。 然而，他也是有底线的。 他知道他们的王子殿下向来没什么心眼，有时甚至还有些一根筋。 但他属实没想到琉璃能没心眼成这样。 [您是将我们对您的教导都忘记了吗？] 大祭司的表情已经有些愤怒。 [还有，您有这个伤心的功夫，不如想想如何向王和王后解释！] 一句话，让王子殿下的哭声戛然而止。 [什...什么？] 父王母后不是去另一个海洋部落中拜访去了么？这是要回来了？！ 而大祭司这话的意思，显然是不打算帮他将这件事瞒下来了！ 王子殿下立刻慌张地直起身，眼泪也不掉了： [大祭司！求求你不要告诉父王母后啊！] [呜呜呜——] 鲛人嚎得更大声了。 ————— 贺子枫正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见严绮一面。 毕竟师兄弟一场。 自己现在有鲛人族王子罩着，倒是暂时没有危险，其他鲛人也不会动他。 不过严绮可还在那狭小的珊瑚监牢里关着呢。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他不得帮穷哥们儿想想办法？ 最少也得递个信儿不是？ 况且，贺子枫摸摸鼻子。 那些丹药也就罢了，自己那宗门信物令牌和秦兄给的小铜镜还在严绮手上呢！ 其实那天贺子枫拒绝了王子殿下的表白后，还真有些后悔。 当然不是因为他忽然对王子殿下产生了爱情什么的。 主要是，他忽然想起来...... 唔，不是说，鲛人的真爱之泪化成的鲛珠，有神奇的治疗作用么？ 若王子殿下真这么死心塌地地爱着自己，那不如...... 贺子枫的大脑瞬间出现两种声音，开始激烈争吵起来。 [贺子枫，现在去找琉璃要两颗鲛珠，不算太过分吧？]一个身穿黑衣的恶魔小人在他耳边笑嘻嘻地开口，语调充满诱惑，[趁着王子殿下还爱你，得抓紧机会利用利用他啊！] [说不定，王子殿下也很甘愿被你利用呢！] 另一个白衣小人“噗”地从另一边出现，大声否定道： [王子殿下是单纯，又不是傻！] 黑衣小人翻了个白眼： [不过是跟他说两句好听的话罢了。] [那鲛珠可是绝无仅有的宝贝，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店了！] 白衣小人： [呸！你这样跟那些骗财骗色的人渣有什么区别？！] [你要是真这么做了，等你八十岁回想起来，能直接羞愧至死！] 两个小人立刻打成一团。 贺子枫脑子里一团乱麻，半晌没能思索出什么结果。 正左右脑互搏间，他忽然感觉鲛宫内一阵剧烈的波动。连石桌上琉璃送来的发光小水母，都在瓶子里翻了好几圈。 海水仿佛受到某种不知名力量的影响，剧烈摇晃起来。 差点把贺子枫晃得撞到鲛宫里的柱子上。 [怎么回事？！] 地震了？海啸了？海底火山爆发了？ 不等他搞清楚状况，识海中突兀地出现一道声音。 [子枫。] ！！！ [卧槽？！] 第120章 秦西阁醒来 [秦兄？！] 草，贺子枫在心底暗骂一声。 说实话，贺子枫听到这声音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他摇摇头心道，秦西阁这厮再不醒过来，他都要以为这人是不是死在深渊里头了。 什么幻觉能困住他这么久？一觉居然睡了整整一个月！ 不过好险，这家伙总算是赶在自己变成个白胡子老头之前醒过来了，真是可喜可贺。 眼下鲛宫看起来不太安全，贺子枫打算一边溜出鲛宫，一边阴阳秦西阁两句。 不过秦西阁没给他留阴阳怪气的机会，单刀直入道： [我在深渊中找到了神器的碎片。] [我们可以离开鲛人秘境了。] 贺子枫震惊了。 什么？不愧是秦兄！效率这么高的么！ 唔，自己刚刚说话，没有很大声吧？ 没想到秦西阁居然这么快便找到了那东西，他一时都忘记了关注周围。 毕竟两人在识海中交流时，鲛宫剧烈的震动并未停止。 这一片鲛人秘境所在的海域，竟隐隐有塌陷的趋势！ [我......] 他正要答话，身侧忽然急速游来一道身影。 然后贺子枫便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强劲力道将他迅速拉离原地。 贺子枫扭头一看。 鲛宫顶部一块硕大的水晶坠落下来，砸在刚刚他所在的位置。 海中的细沙霎时飞扬起来，身侧的海水一片浑浊。 贺子枫低头一看，一只攻击力十足的利爪正用力地箍住贺子枫的手。 他反应过来，手臂上滑腻柔韧的触感原来是琉璃的手掌。 这爪子的外观与触感似乎有些矛盾。 琉璃的指甲明明锋利如刀，但居然很小心地完全没有划伤贺子枫的皮肤，只有掌心柔韧冰凉的皮肤接触到贺子枫的手腕。 唔，原来鲛人手掌的触感居然是这样的么？ 他有些不合时宜地这么想道。 耳边则是传来王子殿下惊雷一般的怒吼，夹杂着惊惶与焦急： [你不要命了！] 这鲛人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怎么的，眼眶又有些发红。 此时，贺子枫识海里也传来秦西阁关切的： [怎么？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贺子枫瞬间感觉这场景有些诡异，不自然地掏了掏耳朵，打算先解决眼前的琉璃。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王子殿下现在情绪有些激动。 他有些尴尬道： [抱歉，我刚刚有些走神。] [这是怎么回事？] 贺子枫使劲抽回手，指了指鲛宫的方向。 琉璃闻言，看向贺子枫的眼神却忽然变得凛冽，如同寒冷刺骨的冰霜。 他从未见过琉璃这个表情。 [你难道不清楚？] 琉璃气急，嘴角居然勾出一丝嘲讽的笑， [你们来鲛人秘境，不就是为了我鲛人族的圣物么！] 一边派出贺子枫拖住他们，一边潜入深渊盗走圣物！不愧是阴险狡诈的人族！ 这无疑是要让整个鲛人族覆灭！ 可笑，自己居然会爱上这个无耻的人类。 自己就应该一开始，在那监牢中就将他......杀死！ 琉璃脸上哀伤又冷漠的神色，让贺子枫一时都有些懵圈。 [我踏......]贺子枫一脸迷惑，他这是又做错什么了？！ 然而他脑中又不合时宜的灵光一闪： [我艹！] 秦西阁前脚刚告诉自己，拿到了神器的碎片，这鲛宫后脚便出现异动。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大爷的！那神器碎片居然是鲛人族的圣物？！ 而且，看眼下这样子，似乎还不是简单的圣物。 看眼下这样子，那东西上边的神力，便是维持此处鲛人秘境的灵力来源！！！ 贺子枫惊骇万分，他必须得先将此事告诉秦西阁。两人拿取神器碎片的事情，也要从长计议。 否则这鲛人秘境恐怕要沉入深渊了！ 届时，这鲛人秘境中的所有鲛人都将无处容身！ 而且，他也有些担心。 以秦西阁一人之力，能对抗整个鲛人族么？ 毕竟鲛人族可是为自己的家园而战，必定会拿出鱼死网破的架势。 总之，要尽快去找到秦西阁才行！ ————— 鲛人秘境不远处。 一队鲛人正迅速游近。 为首的是一雌一雄两名王族鲛人，俱是蓝眼蓝尾，发丝如瀑。 雌性鲛人身上还戴有亮晶晶的装饰物。 正是去北面海域的海蛟部落拜访完，返程途中的，鲛人族的王和王后。 北面海域距离鲛人族最近的海蛟部落，他们的小公主刚成年不久，与鲛人族的王子殿下年纪相当，是很适合的联姻对象。 他们这一次前往海蛟部落，一是为了维系两个部落之间的联系，当然，也存了些考察的心思。 看看那小公主是否适合成为鲛人族未来的王子妃。 若是合适，也好尽快谈妥联姻的条件。 一队人马距离鲛人秘境已然很近。 王却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他急忙与王后对视一眼。 两人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担忧。 出事了！ * 秘境内已是一片混乱。 鲛人族中只有一小部分青壮年鲛人被大祭司留在秘境内。 他们的任务是将一众妇孺带出正在下沉的秘境。 而绝大多数鲛人都在深渊旁。 他们骁勇善战，正在大祭司的带领下，对抗深渊中冲上来的某个棘手的力量。 那力量的来源显然是秦西阁。 而一旁的大祭司正紧闭双眼，手指划出某种繁复的阵法。 那阵法中，有一个什么法器正缓缓显出它修长凛冽的形状。 是一把寒光凛凛的长戟！ 那似乎是大祭司的本命法器，此前，其余的鲛人从未见他使用过。 大祭司抽出长戟后立刻加入战局，刺向秦西阁的方向。 而这一边，琉璃拉着贺子枫，与王、王后一队人马，几乎是前后脚赶到了深渊边。 寻到此处灵力波动最为剧烈的所在。 王见此处一片混乱，又见不远处的鲛宫也传来异动，皱眉看向王子的方向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不过是离开秘境两个月，怎么一回来便是这般景象？ [那闯入者擅入深渊，夺取了圣物！] 第121章 捆仙绳 时间紧迫，王子殿下简单一句话，便向他们禀报了这期间所发生的事情。 当然，隐去了贺子枫与秦西阁是同伙，以及自己爱上了人族等事。 几乎将所有过错全都推到了秦西阁身上。 王后听完，眉头微微皱起。 她一双与琉璃如出一辙的美目却忽然锁定了王子身侧的贺子枫。 她敏锐地察觉到这贺子枫的不对劲。 以及，自己的儿子一直攥着那人族青年的手臂。 似乎对这人...很是上心。 * 而此时，那边的打斗已然十分激烈。 秦西阁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鲛人族，双方似乎陷入了胶着之中。 而且，他似乎有所顾虑，居然一直未尽全力。 原来是贺子枫正在识海中不停告诉他，万万不可伤害鲛人族。 毕竟不管王子对贺子枫的情感如何，两人都算是入侵者。 拿走那碎片的代价，也完全超出贺子枫的意料之外。 眼下琉璃制住了他的行动，他只好在识海中对秦西阁急切道： [秦兄！那东西是维持鲛人秘境的灵力核心！] [拿走了它，整个秘境便会塌陷！] 想来是因为那东西毕竟是神君亲自炼化，即便是成了碎片，也不同于凡间之物。 他总不能因为自己想回到现代，便毁了整个鲛人秘境吧！ 他一边稳住秦西阁，一边扭头打算与鲛人族的两位话事人谈判一番。 不过他显然慢了一步。 他话还没出口，鲛人族的王和王后已经果断飞身加入了战局。 [卧槽！] 他原本还有些担心这秦西阁会不会实力太过强大，伤害到这些无辜的鲛人。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显然他似乎高估了秦西阁的实力，也低估了这么多鲛人的战斗力了。 在海水中，鲛人族的行动本就得天独厚，再加上绝大多数鲛人本就对水的亲和性极强。 总之，在水中战斗，秦西阁讨不了什么好。 更何况还有王族鲛人的加入。 刚刚还胶着的局势更是在瞬间便发生了变化。 只见王后手中金光一闪，一条二指粗的绳子便出现在她手中。 这法器的威压瞬间将只有筑基期的贺子枫压得几乎跪在地上。 怪不得，鲛人族近千年来，得以安全生活在这危险丛生的深海。 贺子枫心中大吼， 草！鲛人族手中，怎么会有如此逆天的法器？！ 踏马居然是天级法器，一条完整的龙筋炼化的捆仙绳！ 这可是失落的十大神器之一！ 捆仙绳，顾名思义，这玩意儿即便是飞升至真仙境的修士被捆住了，也只得老老实实束手就擒。 遑论刚恢复到炼墟期不久的秦西阁！ 贺子枫心下一沉，这下坏了！ 果然，随着王后一掷，那隐隐泛着金光的绳子凌厉地向秦西阁后背袭去。 贺子枫只来得及朝秦西阁的方向尔康手，目眦欲裂传音道： [捆仙绳！秦兄小心！] ————— 鲛人族的珊瑚监牢内。 不知是不是因为眼下鲛人族人手不足 ，秦、贺二人，以及严绮，三人居然被塞在同一间监牢内。 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贺子枫表情复杂。 严绮在牢中原本还盼着贺子枫什么时候能回来将自己救出去，谁知又被捆了个结实地送了回来。 不禁也有些感叹，真是命途多舛。 眼下鲛人秘境已经重新恢复平静，显然是那所谓的圣物已经被重新放回去了。 那些鲛人因为秘境出现一定程度的损毁，抽不出手来处理那被捆住两人，因此两人倒是暂时保住了一条命。 捆住秦西阁的，是那条传说中的天级法器，捆仙绳。 这东西不仅限制了秦西阁的自由，也让他的灵力受到极大程度的压制。此刻的他除了一身被劫雷淬炼过的，资质过硬些的身躯之外，没有什么还手的能力。 换言之，哪怕他是妖族之王，今天该挨揍还是得挨揍。 要不怎么说这玩意儿逆天呢？ 而捆住贺子枫的嘛，只是他们随手找来的法器罢了。 不过对贺子枫一个筑基期修士而言，绰绰有余。 严绮虽说活动完全自由，然而他尝试过了，那两个绳索都是特殊的捆缚法器，他打不开。 三人只能大眼瞪小眼。 好在贺子枫和秦西阁毕竟还有契约的联系。 贺子枫也是顿了好久，才终于在识海中绝望道： [秦兄，咱不会折在这儿吧？] 秦西阁明明被那法器压制得厉害，然而心态却出乎意料地非常不错： [不会，]态度竟然也很从容，[不出三日，我们便能离开此地。] [而且，神器的碎片，他们也会乖乖奉上。] 这人说得信誓旦旦，胸有成竹。 贺子枫心道，都这样了，还能有转圜的余地么？ 刚刚鲛人族的王和王后离开时候那凶残的眼神，他差点都以为自己要被活撕了。 贺子枫虽然万分怀疑秦西阁说的话，但眼下除了相信，好像也别无他法。 老实说，他也觉得有些奇怪。 他一个人被关押的时候，总是觉得十分不安，哪怕是跟严绮一同待在监牢里，也总感觉心下惴惴的，总担忧什么未知的状况。 然而跟秦西阁一同被困，见这家伙放松的样子，贺子枫居然也一点不慌。 好像这家伙真有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似的。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塌下来了有高个儿的顶着么？ 虽说的确，自己也常常靠着抱秦兄大腿就是了， 双手双脚都被捆住的贺子枫费劲地蛄蛹两下，咸鱼似的翻了个身。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太过依赖强大的秦西阁了。 唉，但是能抱上条粗大腿，也不容易。 总之，还能咋的，等呗。 反正等死也是等，万一等活了呢？ ————— 鲛宫中。 气氛有些凝滞。 王看向自己的儿子： [我的孩子，你告诉我，事情真像大祭司所说的那样吗？] 大祭司没有任何隐瞒，他尽职尽责地将一切上报给了鲛人族的首领。 他是尽职尽责了，可是琉璃这熊孩子今天可要遭殃了。 只见琉璃面对自己父王的问话，紧抿着嘴唇，眼神倔强，没有一点狡辩的心思。 王见状，闭了闭眼。 琉璃已经用他的态度告诉了他问题的答案。 [既然如此，] [这件事情解决之前，你先好好反思一段时间吧。] 第122章 谈判 他挥了挥手，示意身侧的近卫将王子带回自己的寝宫，声音冷酷： [看着王子殿下，不要让他再做什么傻事。] 近卫领命，无视王子殿下的反抗，将他带走了。 鲛人族的首领夫妇眼下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既要重新安置在此次混乱中受伤的鲛人族，修缮损毁的秘境，还要处理贺子枫等人。 暂时腾不出手处理王子殿下之事。 王后对他的这一处理方式不置一词，显然向来溺爱孩子的她，也觉得王子这一次实在有些过火。 让他自己反思一下也好。 王看向微微皱眉的王后，上前同她商议： [那一个妖族和两个人族，如何处置？] [先会会那两个擅闯圣地的人族和妖族，]王后盯着一片水晶上细细的裂纹，幽幽开口道，[然后全都杀了。] [扔出去喂鲨鱼。] 她得先搞清楚，这些人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 不出秦西阁的所料。 鲛人族的确很快便派人将他们带出牢中。 连带着严绮也一起被带走了。 三人被带到鲛宫里的正殿内，是贺子枫还未曾踏足过的区域。 他偷瞄了一眼殿内的小装饰。 室内的穹顶上装饰着无数璀璨的夜明珠，殿内还摆放着色彩斑斓的珊瑚、贝壳，以及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漂亮玩意儿。 地上的每一片砖块都是由水晶雕琢而成。 整座宫殿仿佛一座冰雪雕就的城堡。 尽管部分水晶砖块上已经出现丝丝裂纹。 不经意地抬眼一瞥。 一个硕大无比的、被挂在正前方的墙面上的、不知名海洋生物的头颅骨骼，赫然撞进视野。 极其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贺子枫的胸膛都因为这种紧张带来的窒息感剧烈起伏了两下，尽管他知道有避水丹在，并不会在水中窒息。 王和王后就在那骨骼前等着他们，神色淡漠。 两人坐在殿前的高处，共享鲛人族至高无上的权柄，俯视着大殿正中的三人。 殿内人不算多，除了王、王后以及他们的四名近侍鲛人之外，便是贺子枫三人。 空间显得极大，甚至有些空旷和寂寥。 贺子枫茫然抬起头。 只见右侧的，是一个雌性鲛人，也就是是琉璃的母后。 他在深渊边就已经见过。 她相貌十分年轻，精致的面容与琉璃有七分的相似，可以看出，琉璃美丽的面庞绝大多数遗传自他的母亲。 王后冰蓝色的眼瞳如利剑般直直射向贺子枫： [你是贺子枫？] 这就是自己的儿子爱上的人族？ 贺子枫听闻王后的问话，不知道对方是要做什么，忐忑地点点头。 还不等这边的对话有什么展开，身侧的秦西阁却先开了口。 他要求与王和王后单独谈判。 令贺子枫意外的是，秦西阁居然会鲛人族的语言！ 这家伙要做什么？ 贺子枫不安地看了他一眼，收到了来自秦西阁的一个镇定的眼神。 王后仿佛刚刚注意到他似的，将冰冷的视线投到他身上。对他打断自己的对话感到有些不满： [你觉得，你有什么谈判的资格？]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秦西阁态度却很放松，放松到，仿佛他的一身修为并未被压制。 放松到贺子枫觉得，这家伙实在有些嚣张。 他开口道： [我可以告诉你们，摆脱困境的办法。] [关于鲛人族的诅咒。] 果然，秦西阁知道一些鲛人族的秘辛。 这似乎便是他的底牌。 一旁的王神色未变，但轻蹙的眉毛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他皱眉沉声道： [一派胡言！] [那是对我族的庇护！] 然而王后抿了抿唇，没吭声。 大殿中有片刻的沉默，王后微微侧了侧脸。 四名近侍便两两配合，真的将贺子枫与严绮带了出去。 贺子枫在识海中道： [秦兄，你要谈判的是什么？什么诅咒？] [他们莫不是要将我们拉出去杀了吧！] 秦西阁这底牌真的靠谱么？别给他玩脱了啊喂！ 到时候大家一起交代在这里就不妙了。 虽然贺子枫万分疑惑，但眼下自然不是解答问题的时候。 秦西阁安抚似的回答道： [放心，很快就好。] 哭死，秦兄他，还是那么自信。 总之，贺子枫只听到那么几句话，便被带离了此处，心里好奇得百爪挠心。 他们在监牢中关押的时间这么长，秦兄怎么都没跟自己说起过？！ 他不会是想等到今天憋个大的吧？！ 啧。 真是小看了这家伙对装叉的执念啊！ * 贺子枫与严绮在近侍的监视下待在殿外的墙根下，很有一种凄凉的感觉。 旁边的严绮本就身受重伤，他与贺子枫只能靠写字交流。因此虽说严绮并未被捆起来，但在鲛人族的监视下，他也不好跟贺子枫多交谈什么。 也是因为这原因，所以严绮只能在一边充当背景板的角色。 等待的时间总是如此漫长，尤其是对事情的结果分外好奇得时候。 而无聊与寂静更是使得等待犹如酷刑。 贺子枫感觉自己似乎等了很长很长时间，等到山无棱，天地合，鸡啄完了米，狗舔完了面...... 呸呸呸，什么东西乱入了。 他将自己的思绪从一些不着调的东西里抽离，倚在墙角继续装死等待。 等到几乎要看到人生走马灯的时候，秦西阁出才终于出来了。 没错，站着出来的。他身上的捆仙绳已经消失了，看着还在地上蛄蛹的他，笑得一脸和煦。 然后秦西阁低下身来帮他解身上的绳子。 贺子枫迫不及待问道： [怎么？成了？！] 秦西阁但笑不语。 我去！这家伙怎么笑得怪渗人的！ 贺子枫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家伙从那深渊里出来后，便一直有些怪怪的，但具体哪里怪，贺子枫也说不上来。 他心里直发毛，但还是好奇问道： [秦兄！你跟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秦西阁挑眉得意道： [天机不可泄露。] 贺子枫活动了两下被捆得发僵的四肢，撇撇嘴，不说就不说！ 第123章 聚灵阵 [那我们眼下怎么办？] 那珍珑幻镜的碎片怎么办？他们... 要直接离开吗？ 秦西阁不接话，竟直接在贺子枫指尖一划，鲜血喷涌而出。 [嗷！你干嘛！] 他手上捏了个法诀，将血液收集好，避免其逸散到海水中。 贺子枫显然没料到对方的这动作，躲都没机会躲，便被对方取了血。 不是，虽然无人在意，但那是他的血好吗？而且，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血什么时候这么稀奇了，怎么人人都要来取上一些？ [跟我进去。] 秦西阁并未解释这么做的原因，只是紧接着施展治愈法术，将那道小小的伤口愈合，然后拉着人进入殿中。 贺子枫递给地上的严绮一个安心的眼神，跟着进去了。 方才殿中紧张的气氛已经消失殆尽，王后打量贺子枫的神色也变得柔和许多。 王后跟前的海水中，一行行看不懂的鲛人族文字正漂浮着，散发着淡淡的冷色光晕。 这玩意儿，刚刚出去的时候还没有，一看便知是秦西阁与两名王族鲛人弄出来的。 好歹贺子枫也是签订过两次契约的人了，他自然能感觉到这些文字上的契约之力。 只是不知这契约是用来做什么的？ 思忖间，只见秦西阁手掌一送，贺子枫的血液便飘到那文字间，如同水珠浸入岩缝般缓缓渗入其中。 浮动在水中的文字吸收了血液，光芒渐渐变成暖色，然后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契约？] 为何会需要用到他的血液？！ 一瞬间，贺子枫想到什么似的，立刻像被人贩子被卖入青楼的姑娘般，大惊失色。 [秦兄！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不会......]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秦西阁忽悠着签下了什么仆人转让的卖身契之类的。 要在这暗无天日的深海给鲛人族当牛做马（误）、剥削压榨（大误）一辈子！ 不要啊！ 被自己的联想惊出一身冷汗，贺子枫在识海中哀嚎，身子扭得比过年的猪还难按： [你我相识一场！你不能如此绝情啊秦兄！你怎么能将我卖了呢？！] [呜呜呜——] 秦西阁对鲛人族的王和王后尴尬地笑了笑，揉了揉太阳穴，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将对方劈晕的冲动。 他费劲巴拉地向贺子枫解释。 原来，秦西阁拿出了自己族中的好几件镇族之宝，在此地搭建了个强悍的聚灵阵。 以这聚灵阵的灵力，代替神器的力量，为鲛人族继续提供庇护。 这契约也并非是什么卖身契，而是让贺子枫做个担保，表示双方绝不后悔什么的。 贺子枫狐疑地盯着秦西阁。 [真的？] 秦西阁坦诚地回视： [当然！] 贺子枫的脑子也是久违地剧烈运转起来。 不对劲！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 若只是简单的置换，鲛人族怎么可能会答应得如此痛快？ 好端端的，人家干嘛换成这什么劳什子的聚灵阵？况且，有这等好方法，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干嘛还辛苦折腾这么一番！ 但不管怎么说，秦西阁给出的东西，诱惑力一定更大！否则鲛人族前后的态度不可能转变得如此之快。 难不成，这与刚刚秦西阁所说的什么“诅咒”有关？ 他给出了什么能破除鲛人族诅咒的东西么？ 其中肯定有猫腻！ 此时，不等他有其他什么反应，对面的王后开口打断了贺子枫不合时宜的头脑风暴： [贺子枫，我们想跟你谈谈。] 贺子枫闻言： [嘎？] [我吗？] 事情不都解决了么？ 难道是...... ————— 自从那天秦西阁与鲛人族谈判之后，事情的进展忽然就变得很顺利。 鲛人族真的如他所言，将神器交给了秦西阁。 而且秘境也没有再次出现异动。 秦西阁告诉贺子枫，再等三日，待那聚灵大阵完全稳定下来，他们便离开鲛人秘境。 从贺子枫再次被抓进监牢起，他就一直未能再次见到琉璃。 离开的前一日，贺子枫找到大祭司。 他当然不是为了再见一面琉璃，或者是要留下什么话之类的，让人产生一些不该有的期待。 毕竟他很清楚，他不可能回应对方什么，琉璃更需要的是果断而干脆的拒绝。 某种情况下而言，贺子枫算是个理智到有些狠心的人。 他来找大祭司，是为了严绮断裂的经脉。 贺子枫态度恭敬地问道： [大祭司，听闻鲛人族中有一种鲛珠，有接续筋骨的神奇力量，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大祭司狐疑地看向他： [你找那东西做什么？] 贺子枫谨慎地表明来意，表示是自己的一位朋友受了严重的伤，需要这种鲛珠。 他从怀中掏出一些灵石，表示自己不白拿，可以用灵石换。 大祭司皱了皱眉，有些为难的样子。 要说这东西，其实也不稀罕。真爱之泪化成的鲛珠，产生的治愈效果对鲛人族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若是他手里有，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再说前段时间王子殿下还天天在这里哭来着。 只是自己嫌烦，把那些鲛珠全扔了。 [唔，我找找。] 通情达理的大祭司想了想，决定在房间里找找看，也许还有一些漏网之鱼。 于是，片刻之后，贺子枫眼睁睁看着大祭司从墙角一株被压得扁扁的海藻下，扒拉出来几粒小小的鲛珠。 贺子枫惊了。 嘶，不是说这玩意儿是鲛人族的眼泪所化么？ 难不成，大祭司也曾受过爱情的苦，对着小海藻偷偷抹眼泪？ 怪不得这海藻长得这么......呃...骨瘦如柴。 想不到大祭司也是个性情中人！ 大祭司举起那几粒鲛珠，见贺子枫泛着同情的诡异神色，尴尬解释道： [这不是我的！] [前段时间你拒绝王子殿下后，殿下来这里哭了许久。] [不过大部分都被我清理了。] 那眼泪流的，整条鱼都快变成鱼干了。 贺子枫闻言也有些尴尬，摸摸鼻子，接过鲛珠，然后将手头的一大袋灵石全都交给了大祭司。 第124章 真爱之泪 送上门的灵石，大祭司当然没有推辞。 或许是见贺子枫实在给的太多，转身离开之前，大祭司补充道： [若是你还有需要，你可以去殿下曾带你去过的地方找找！] 贺子枫闻言眼角抽了抽，挥挥手走了。 他手里捏着琉璃的眼泪，那几颗鲛珠在手心里冰冰凉凉的。 但他却感觉自己握了个烫手山芋。 * 贺子枫拿到鲛珠，一刻也没有耽搁。 赶紧找到严绮，将东西交给了他。 毕竟马上便要离开秘境了，若带着一个重伤之人，行动自然会极其不便。 他看着严绮将鲛珠服下，并未急着离开，在一旁替对方护法。 严绮服下鲛珠后便开始入定，运转灵力至周身。 他这一入定，便直到次日才醒来。 贺子枫惊喜地发现，他一身的伤居然真的痊愈了！ 只是损失的境界和修为，恐怕还需要再努力修炼一段时日。 顺便，贺子枫也有些庆幸。 幸好这人醒来得够及时。 因为今日也刚好是他们商定离开秘境的日子。 ————— 贺子枫一直有些好奇，那一日谈判是秦西阁究竟还同鲛人族商议了什么。 他始终觉得秦西阁不只是帮鲛人族建造了聚灵阵，秦西阁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不过离开秘境在即，他也没有多问。 与鲛人族达成交易后，他们离开得很顺利。甚至鲛人族还专门派出人手，护送三人离开。 三人跃出水面的时候，见到的是一片金灿灿的、与天相接的海面。 护送的鲛人在临近海面时就已经离开了。 贺子枫久违地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 呼—— 从海面看夕阳的感觉很特别。 海水倒映着天空，使得二者之间的界限变得很不分明。 贺子枫感觉自己就像是待在一个鸡蛋内。 周围微微摇晃的海水咸涩中泛着微苦，就像是...... 某人的眼泪。 贺子枫忽然想到，好像很久没见到琉璃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 这样很好，对所有人都好。 跟他的预期也完全相符，就这么离开，不会留下太多毫无必要的期待。 他们离开水面后，距离最近的海岸，也就是浦州，仍然非常遥远。 贺子枫和秦西阁来时乘坐的那艘货船，可是整整航行了三天三夜。 不知是不是因为待在海底太久，一直不曾张口说话，御剑的贺子枫显得有些沉默。 秦西阁和严绮不是很熟，而且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因此三人一时之间，居然有些无话可说。 御剑飞离鲛人海域不远处，贺子枫忽然注意到前方不远处的海面上，有一块突出海面的黑色礁石。 看那石头的形状。 是之前和琉璃一起看日落的地方。 晚霞中，海浪依旧不断冲刷舔舐着那礁石。 黑色的石头上，似乎有一小片什么东西在发光。 飞近了，他低头一看。 瞳孔几不可见地缩了一下。 是鲛珠...... 好多鲛珠。 几乎铺了满满一层。 显然其他两人也看到了。 秦西阁对这鲛珠不感兴趣，只淡淡看了一眼，便重新搂紧了前边贺子枫的腰。 而站在最末的严绮对那鲛珠，却显然有些意动。 他自从服用完那鲛珠后，浑身的筋骨居然真被接续好了。 当他感知到自己的双腿时，原本黯淡的眼神迸发出光彩。眼下整个人都精神不少。 看来双腿的重伤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毕竟贺子枫在监牢中发现他时，这人眼中求生的意志显然已经不算强烈。 严绮很清楚，自己的伤能够恢复，一方面当然要感谢贺子枫。 一方面，也当然离不开那鲛珠。 任何感受过那鲛珠的奇妙的人，都不可能忘记吞下真爱之泪的那一瞬间，涌向四肢百骸的温暖幸福的感觉。 那一瞬间，他似乎感觉自己也从那种刻骨铭心得爱中，偷偷分到一杯羹。 严绮嘴唇翕动，忍不住问道： “贺兄，你在海底给我的那几颗鲛珠，是哪里来的？” 真爱之泪化成的鲛珠，应该不是很常见吧。 他曾对鲛人做过许多了解，知道这种冷血的生物本来就不容易产生浓烈的感情。 感性的色彩在鲛人的性格中，占据的比重极低。 而且，他们的性格又勇猛好斗。 让他们落泪，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同鲛人族的大祭司相识，这鲛珠是向他讨来的。” 贺子枫停顿了数秒，才终于回答道， “兴许是他们族中哪个鲛人的吧。” 眼看要飞离那片礁石，严绮终于还是开了口： “那些鲛珠，我们带走一些吧。” 不管是不是真爱之泪，这些鲛珠都足够珍贵。 贺子枫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像月球表面似的疙疙瘩瘩。 有些不想停下来。 但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 三人站上礁石小岛，秦、贺二人没有要动手收集鲛珠的意思。 而严绮正躬身尽可能多地拾起那些浑圆的珠子。 不能怪他贪心。 如果不是贺子枫知道，这是琉璃为自己掉的眼泪，他大概也会将这里所有的鲛珠全都收入囊中。 但是他见到过琉璃伤心的样子，实在很可怜。 原来所有美好的东西，都产生于痛苦。 啧，忽然就对这些鲛珠不感兴趣了。 此时，秦西阁在贺子枫身侧，看着他的侧脸出神。 而贺子枫则是盯着波光粼粼的海面。 不知怎么的，刚刚还很平静的海面上忽然吹来一阵风。 海浪随着这风猛烈翻腾起来。 礁石四周的海水似乎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拨弄，开始剧烈摇晃。 海上翻腾的水一浪高过一浪。 一个几乎两三米高的巨浪，忽然毫无预兆地拍来！ 贺子枫神色一凛，在越来越大声的“哗啦哗啦”的海浪声中对严绮大声道： “快！站到剑上！” 说罢他又转向秦西阁。 秦西阁没等他开口，自己已经站上去了。 两人没有等到严绮上剑，那巨浪已经到了跟前！ 咕噜咕噜—— 三人全都被卷进海中，连带着礁石上的那些鲛珠，也全都滚落进水里。 第125章 离开鲛人秘境 要问这次鲛人秘境之行，贺子枫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那么也许是，他的水性好了不止一点。 而且由于在水下生活了一月有余，他对这让他死过一次的水已经不再恐惧。 总之，贺子枫发现自己被卷进海底时，虽然还是很猝不及防，也没吃避水丹。 但他居然很镇定。 甚至看着周围的海水，他还有功夫感叹。 四周不断落下的，那些散发着莹莹光芒的鲛珠，真的很像是漫天的星星坠落下来的样子。 多么如梦似幻的场景。 他没有看到，足底的深海中，那些莹润的鲛珠照亮的地方，有一抹蓝色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然后渐渐被黑暗的海水吞没。 * 三人再次从海水中出来时，严绮悲哀地发现，自己刚刚拿的鲛珠，一颗也没有了。 连那礁石上的鲛珠也一颗不剩。 全被那道巨浪卷入了海底。 见状，严绮有些愕然，显然他似乎也意识到什么。 在心底长叹一口气，看来，今天这鲛珠他是一颗也带不走了。 ———— 浦州一茶肆内。 两人相对而坐，正在饮茶。 一人身上负了把长剑，另一人打扮简单朴素，但一身清雅出尘的气质却是掩盖不住。 正是贺子枫与严绮二人。 秦西阁已经先行离开，说是有要事处理。 走之前递给贺子枫一个袋子，是一个屏蔽法器。 至于里面的东西，二人心照不宣。 三人离开那片海域后， 便在浦州城内这间茶坊落脚，稍事休息。 眼下秦西阁离开，自然只有贺、严二人。 “对了，”严绮从怀中掏出贺子枫当日在海底监牢时给他的一大堆东西，失笑道，“差点忘了将这些东西归还于你。” 他也没想到自己还有重见天日的时候，所以忘了贺子枫的这些玩意儿还揣在自己怀里。 贺子枫看了看，最后只拿回了铜镜和信物令牌。 其余的丹药，他全都留给了对方。 其中包括那两枚剩余的高阶续命丹，几枚避水丹，以及若干培元丹。 他想到严绮如今的修为已只有炼气期，身上的东西又都在海底遗失了，多带点丹药在身上也无妨。 严绮笑了笑，没有推辞。 他吞下口中的茶水，道： “此番我这腿能够痊愈，多亏了贺兄。” 他抬头看看贺子枫，眼神温和， “贺兄不如同我一道去王城，让我也有机会好好感谢你一番。” 只见贺子枫摇摇头，拒绝了对方： “我第一次下山历练，离开的时日已不短，还需要早日回到宗门复命。” 此行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再加上他感觉自己的境界似乎有一丝松动。 于是迫不及待想赶紧回宗门闭关。 不过他也有些好奇： “严兄身上的伤还未大好，为何不同我一道回宗门？” 其实他想说的是，严绮身上的修为下跌得厉害，恐怕他遇到危险没有自保的能力。 他的御剑术可日行千里，回到宗门不过是一日的功夫。 带上严绮并不怎么费事。 然而严绮却似乎还有其他打算： “不急，我去王城还有些事要办。” 王城么？ 贺子枫好心道： “我回剑派的途中便要途经王城，我可以送你一程。” 严绮曾说过，自己的佩剑，以及身上的所有物品，都遗失在海中。 况且他体内现在灵力并不充沛，也不能御剑。 贺子枫将他送到王城，显然是更加方便快捷的做法。 但严绮还是拒绝了他。 贺子枫也不多劝，最后只抱了抱拳道： “既如此，那我们便改日在箜浮山再见吧。” 严绮点点头，笑道： “下一次再见，贺兄可一定要给我个答谢的机会。” 贺子枫咧开嘴： “放心！” * 此番先告辞的是贺子枫，但最后先行离开的却是严绮。 他在浦州城内似乎还有什么事，将要归还给贺子枫东西全都放在桌上后，便匆匆起身离开了。 贺子枫一人在茶坊内又流连了大半个时辰，将一盏茶饮尽，才打算收拾东西离开。 他们离开鲛人海域时便是黄昏，此时已华灯初上。 将桌上的东西装入储物空间时，他意外地发现桌上那小铜镜下，除了自己的那枚小小的铁铸令牌之外，居然还压了个什么东西。 是一枚玉佩。 这玉佩不是很大，小小薄薄的，再加上傍晚茶楼内光线不算明亮，两人一时都没注意。 贺子枫摇摇头，没想到严绮也是个冒冒失失的。 迎着昏黄的烛火，贺子枫看了看那玉佩。 尽管玉石原本的成色看起来不大好，但主人看起来很是爱惜。 在常年的佩戴下，已经有些熟化。 按贺子枫的理解就是，盘包浆了都。 玉佩的背面没刻什么东西，正面倒是似乎刻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绮”字，刻痕笔触稚拙，线条也是粗细不均。 细看之下，似乎又有些像个“纪”字。 连完全不了解玉石的贺子枫都能看出来，这东西绝不会是专门的碾玉师傅的手笔。 倒像是某个初学者的练手之作。 应该是严绮小时候自己雕刻的？贺子枫想道。 看来他挺宝贝这玩意儿。 “唔，等他回宗门再还给他好了。” * 贺子枫没有再逗留，星夜便独自御剑离开了浦州。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在王城歇脚，而是在野外随意找了个地方休息。 而且由于秦西阁不在，他也并未停驻太长时间。 毕竟没有人轮流守夜，在野外待久了并不安全。 隐匿好自己的气息之后，他简单打坐大半个时辰，便又匆匆踏上回程。 ————— 贺子枫是在次日的黄昏时分回到的青莲剑派。 他这一回来，并未联系其他师兄弟，只简单禀报了师尊清虚子。 清虚子见他回来，有些欲言又止。 但贺子枫看起来急匆匆的样子，没等自己那便宜师尊开口，便火速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是的，贺子枫出门一月有余，重新踏入山门，才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临走之前，居然把银柘忘了个一干二净！！！ 要死要死！ 自己怎么把这活祖宗忘了！ 第126章 鲛珠 他离开之前，似乎是将那两个家伙装进了灵兽袋中，然后... 然后就放在了洞府内的石桌上！ 惨了，这下一定会被银柘骂个狗血淋头！ 连贺子枫自己也觉得，这种行为简直人神共愤、恶贯满盈、罪无可恕！ 他像那种出轨回家面对糟糠之妻的渣男一样，忐忑不安且充满愧疚地悄悄溜回自己的洞府。 一边在脑子里疯狂回想，一边在储物空间内翻找。试图找出一两样东西，用来当做补偿的小礼物什么的。 找了一圈，他遗憾地发现，自己去了一趟鲛人海域，居然什么都没带回来。 唔，也不能这么说。 应该说是没带回什么特别稀罕的玩意儿。 毕竟王子殿下给他的那些时尚小垃圾，因为鲛宫中没地方可放，他放在储物空间中，还是莫名其妙带了一些回来。 那是一些漂亮的珊瑚，漂亮的小贝壳串成的项链、手链之类的。 哦对了，还有那些发光的小水母什么的。 居然也一并带回来了。 当时鲛宫异动，贺子枫下意识便将那只水母收进了自己的空间内。 哈！银柘作为一只在山里生长的狐狸，一定也会对海洋生物感到好奇的吧！ * 洞府内很安静。 他离开时，将上次筑基期渡劫造成的毁损修缮过。 因此，除了地上的一层枯黄的竹叶之外，这里也没有多大变化。 他匆匆进入灰尘遍布的屋内。 贺子枫已经做好了狠狠挨骂的准备，拿起灵兽袋，心念一动，将许久未见的银柘和那小青蛇放了出来。 预料中的大吵大闹却没有出现。 银柘被召唤出来的时候，似乎是在睡觉。 只听“噗通”地一声闷响，它掉在地上，一双黑漆漆的狐狸眼茫然地睁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那小青蛇倒是醒着，缠在那狐狸的尾巴上，冲贺子枫嘶嘶地吐着灰色的蛇信。 看得贺子枫头皮发麻。 这时，他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是...谁？” 眼前的白毛狐狸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茫然开口问道。 “我在哪里见过你么？你长得真眼熟。” 正从储物空间内往外掏水母的他闻言神情一顿。 运气这么好？ 孩子脑子等傻了？ 还是说狐狸的记忆力本身就不太好？ “别开玩笑了，”他急忙蹲下身，伸手探向银柘的额头，“我是贺子枫啊！” “你的主人！” “咱们才一个月不见，你难道不记得我啦？” 银柘喃喃道： “主人......” 它下一秒突然暴起，一爪子拍开贺子枫的手，大声吼道： “你还知道你是我的主人啊！” “一个月！你知道我在灵兽袋里待的这一个月是怎么过的吗？！” “我看你根本就是在外面有了新欢！早就把我这个旧人（大误）抛在脑后了！” 银柘越说越委屈，一副伤心欲绝、肝肠寸断的小模样。 贺子枫急忙解释道： “不！你相信我。” “我真的只是忘记了！” 银柘大吵了一番，然后忽然道： “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等！” 贺子枫闻言，有一瞬间的沉默。 显然也想到了这倒霉孩子在海月幻境中的经历。 他三指并拢，指天发誓道： “我发誓！绝不会有下次了！” 随后贺子枫开始不停解释，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毕竟他们这次是去海中，即便是将银柘带出去，它也只能待在灵兽袋中。 唔，其实这解释也算说得过去。 银柘下意识点点狐狸脑袋。 贺子枫一边解释，一边掏出装着水母的瓶子，心虚的笑道： “我没有忘了你！” “看，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他一直都知道，银柘这家伙虽然脾气臭，但其实每次都很好哄。 果然，对面这狐狸一下就被那小玩意儿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巴掌大的透明瓶子里，好几只小小的水母在里头上下起伏。 是没见过的东西！ 银柘暗搓搓甩了甩尾巴，没忍住开口问道： “这是什么？” 它一说完，便意识到自己被转移了注意力。 于是它立刻不自在地动了动耳朵，高傲地挺起胸脯仰头道： “呵！男人。” ”别以为你给我带了东西，我就不追究了！” “你必须得给我炼三炉凝息丹！” 贺子枫猛点头。 银柘见状感觉自己亏了，又立刻愤怒地加码： “不！要十炉！” 贺子枫闻言为难的皱眉，想开口为自己争取宽大处理，又银柘愤怒的语气打断： “一颗都不能少！否则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最后，贺子枫与银柘商定，等自己闭关一结束，便将那十炉丹药交给它。 银柘的脸色这才好多了。 贺子枫从鲛人秘境回来之后，便感觉自己修为增长很快，境界也有松动的迹象。 闭关一事，刻不容缓。 向来是个急性子的银柘，也出乎意料地没有着急。 “也好，等你出关，我也有事跟你说。” ————— 闭关前夕。 夜晚。 月凉如水。 贺子枫打算在自己洞府内的小灵池里清洁一下身体。 再做一些闭关之前的必要准备之类。 正准备除去衣物时，他忽然摸到怀中一粒什么滚圆的东西。 掏出一看。 是一颗硕大的鲛珠，泛着淡蓝色的温润光晕。 与他在礁石上见到的那些鲛珠差不多。 是...琉璃的鲛珠？ 贺子枫惊了，这是什么时候跑到自己怀里的？！ 他分明没有拿呀？ “啧！” 贺子枫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 他是没拿，但当时他们三人，连同那一大堆鲛珠，都被被卷入海中。 想来是因为鲛珠太多。 有那么一粒恰好便滑入了他的衣襟内。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他攥着手中这一粒鲛珠发神。 脑子忽然回想起秦西阁同鲛人族的王与王后谈判那一日，王后单独跟他聊起的话。 ...... [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很上心。] 雌性鲛人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在耳边响起。 对于鲛人族漫长的生命而言，琉璃不过是个刚成年的少年。 这是他第一次对某个人动心。 第127章 神宫传承现世 [他说他喜欢你。] [他恳求我，让我不要为难你。] 王后的神色有些不明，轻声问道： [你愿意陪他一起，留在海底生活吗？] 喃喃的絮语间，充满了无尽的诱惑。 [你如果留下来，他会永远尊重你，爱你。] [你们会成为鲛人族平起平坐的王，整个鲛人族都会听从你的号令和调遣。] [你将在海洋中拥有无上的权利，这一大片海域，以及海底的一切珍宝，都属于你们。] 贺子枫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 但他黑沉沉的眼珠看向王后，摇摇头，认真道： [抱歉。] [王子殿下性格单纯。] [兴许他还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 他沉吟片刻，审慎地开口解释道： [我还有未竟的事要完成，而我来到鲛人秘境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统治鲛人族。] 他目标很明确，只是来寻找神器的碎片而已。 [况且，我不能利用他的爱。] [让一个对这里毫无了解的人族统治鲛人族，对你的鲛人子民也并不公平。] 人族与鲛人族之间的裂隙和仇恨，贺子枫自认没有那个能耐填平。 而琉璃，他只是因为海底太过寂寞和无聊，不曾接触太多的风景，才短暂地对一株新异的花草动了心。 贺子枫尽管才二十多岁，但他来源于信息和知识都更为发达的现代。 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本来就更加丰富和深刻。他从小承担着更多的责任，见过的人更是形形色色。 而且他的灵魂还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这种经历更是绝无仅有。 他的阅历和见识是远超同龄人的。 也许王子殿下向往的不是贺子枫，而是那种自由的、无拘无束的生活。 贺子枫想，如果他离开此间，或者再长大一些，便不会这么轻易地就对一个人说出爱这种话。 总之，他在王后面前的态度很鲜明。 他还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完成。 而且，他也不会因为某个人爱他就轻易对某个人动心。 就算抛开性别不谈，琉璃也不是那个适合他的人。 王后安静地听完他的一席话，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恼怒，反而微笑道： [我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你了。] [贺子枫，你的确跟其他人族不一样。] ...... “滴答” 一粒水珠落进面前的池中。 贺子枫从记忆中回过神。 那颗淡蓝色的鲛珠还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唉！” 他叹口气，打算将东西收进储物空间。 只是微弱的灵力刚刚覆上鲛珠，贺子枫的耳边便响起一阵空灵缥缈的歌声。 与他进入鲛人秘境前听到的，如出一辙。 他神色一怔。 思维又开始如同触须般四散。 ————— 贺子枫这次闭关开始得很急。 几乎没有做什么准备。 连任务堂份额内的丹药之类的东西也没有领。 知晓他闭关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人。 他从鲛人秘境中回来，甚至连他在门中的好友如林回峰、方青词等人，都没见一面，便直接闭了关。 * 秦西阁回到妖界。 便要马不停蹄开始处理近日妖族积压的事宜。 大殿之上，他召来心腹： “魔界近日可有什么异常？” 那心腹一身鸦色劲装，隐匿在阴影中时，几乎消弭于无形。 他低头恭敬答道： “回殿下，并无异常。” 秦西阁闻言眉头紧蹙，白皙的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身后椅子的扶手。 他不在族中这么长时间，魔族竟如此沉得住气？ 当初他预先调查时，发现那祁关盛带了魔族在鲛人海域附近盘查。 他也做好了在此地与祁关盛短兵相接的准备。 但奇怪的是。 他这一次去鲛人秘境，却并未发现任何魔气。不管是浦州、承溪村，甚至是鲛人海域，都不曾发现一丝一毫。 而且，那神器也好端端待在那深渊底部。 说明祁关盛并未得手。 他不相信连纪府都能找到的海域，祁关盛那老家伙会找不到。 那日他与鲛人族谈判，明着是为他们设下聚灵阵，实则是与那两个王族鲛人讨论驱魔大阵的事宜。 他得知，魔族的确前来骚扰过，也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但那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 而且秘境与世隔绝，外人根本无法进入。 要不他们也不可能放心离开秘境，前往海蛟部落。 就是秦西阁与贺子枫误打误撞进了秘境，也是因为他们当时手中拿着鲛人族先祖的鲛珠。 这位先祖便是秘境的建造者。 禁制显然是因为这鲛珠上的气息，才将两人接纳了。 而王族鲛人前往海蛟部落，也存了些寻找外援的意思。 秦西阁沉声问道： “祁关盛现在何处。” “属下正要向您禀报！”心腹道，“您离开后，便有传言称神宫的传承现世！” “祁关盛消失了一阵，再次现身后，便立即带领一众魔族，去往了神山。” “我们的人也跟着进入其中，但全都折损了！” “重新派去的人，眼下只能待在神山附近的山脚下。” 因此，他们也自然失去了祁关盛的行踪。 此事正是发生在秦西阁失联那一段时间。 秦西阁第一次有些语气不稳，神色怔愣： “神宫......现世了？” 贺子枫...不是“他”吗？ 为什么这时候神宫会忽然现世？ 除了“他”，谁还能开启神宫？ 难道自己在鲛人族的深渊所见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 箜浮山。 青莲剑派内。 演武场上，气氛压抑。 这已经是莫掌门本月召集的第三次山门大会。 此前，山门内每半年才会召开一次会议。 因为近日，青莲剑派的弟子，已经接连陨落了五名。 他们全都是在下山游历时遭遇不测。 在宗门中的命牌毫无预兆地便崩裂开来。 这五名弟子中，有两名是筑基期外门弟子，其余的是金丹期内门弟子。 这些内门弟子中，有一名丹修，两名剑修。 莫掌门浑厚的灵力携带着他的声音，清晰地传递到演武场上每个人耳朵里： “自今日起，金丹期以下弟子，一律不得下山历练。” 第128章 北境神山 “金丹期以上弟子，没有安排，不得前往北境！” 因为那五名弟子，全都陨落于北境。 莫掌门说完，便挥袖离开了。 他还要去主峰，召集所有长老商量对策。 他一离开，演武场上立刻炸开了锅。 内门弟子们倒还好，毕竟整日跟在师尊旁边，知道更多内情。 主要是一些外门弟子有些不平。 几名筑基期外门弟子凑作一堆，叽叽喳喳讨论开了： “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其他宗门为了这神宫的传承，都快抢破头了！” “就是！这其他九大宗门，都派出不少人。” “唉，等他们搜刮一轮，咱们一点残羹剩菜也抢不到！” 有明事理些的弟子道： “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说，掌门也是为了保护我们！听说，这一次派出四名内门弟子，就只回来了一个！” “是啊，我前日下山，听闻那神山还有魔族出没！我看，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待在门中修炼，保命要紧！” ————— 莫掌门居住的主峰。 宗门最大的议事厅内。 虽说其余各峰上也有小的议事厅，但涉及到宗门的一些重要事务，长老们都要来此共同商定。 近日门中五名弟子接连陨落，自然不是小事。 遑论其中还有一名极品天灵根！ 今日莫掌门请诸位长老前来，便是商议这事。 五峰长老中来了四个，御兽峰长老元晴正在闭关中，暂时还不知道这消息。 其余不曾闭关和下山的长老倒是都来了。 此时议事厅的大殿内约莫有十余人。 最末的位置坐着的，却是一名弟子，看那装束，应当是幻剑峰的内门弟子。 这人脸色苍白，眸色阴沉。 天机峰陆长老坐在清虚长老身侧，见清虚长老神色肃穆，安慰道： “清虚，这也是他们的命数，莫要太过伤怀。” 那陨落的极品天灵根，便是清虚长老新收的丹修弟子。 对侧的司长老，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毕竟他峰上，也陨落了两个金丹期弟子。 炽焰峰的金长老忽然皱了皱眉，开口道： “你仔细想想，可还有什么遗漏的细节？” 他边说，边摸摸自己的大胡子，看向这议事厅内唯一一名弟子。 那弟子正是那萧荃。 也就是贺子枫那身体的原身萧成，在人界萧家的大伯家的双胞胎儿子。 至于双胞胎中的另一人，则是萧茹。 以年龄来看，萧荃、萧茹比萧成小上个三岁的光景，乃是萧成的堂弟堂妹。 此次宗门派出的四名内门弟子中，萧荃是唯一一个脱身离开，并逃回宗门的。 当然，他也身受重伤。 门中长老收到的更为详细的信息，也全是从萧荃口中得知的。 萧荃听闻金长老的话，再次开口。 * 这事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彼时，前峰的宗祠内。 忽然传来两名外门弟子命牌碎裂、本命魂灯熄灭的消息。 命牌崩碎，意味着形消，也即肉身的死亡。 而本命魂灯的熄灭，则意味着魂散！ 这两名弟子不知遭遇了什么，竟是神魂俱灭了！ 经天机峰卜算，发现这两名筑基期弟子，乃是在千里之外的北境之内陨落。 恰好当时幻剑峰长老的大弟子司耀，司青阳，正在附近。 于是莫掌门便安排司青阳前去调查此事。 司青阳是整个宗门中实力最强的弟子，办事效率自然也极高。 他很快便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原来，近日修仙界风传，那神山内有一处秘境，乃是一座神秘的神宫。 其间封存着神君的传承。 传闻这神宫乃是白泽帝君在下界的居所。 神君已陨落了千年之久，神宫的仙力有所溃散，避世的禁制也逐渐失效。 因而神宫便时隐时现。 尤其每月的晦朔之日，不见月光，天地之间的灵气极为微弱，此时神宫便会现世。 不少进入神山的修士，都说自己曾见到过那巍巍悬崖上的神殿。 甚至据传，有人还进入其中，带出了仙器和仙丹！ 此消息一传出，修仙界可炸开了锅！ 仙器珍宝，是所有修士都渴求的。 各路人马纷纷前往神山，想要一探究竟。 那两名筑基期弟子便是第一批听闻此消息，然后进入神山的。 不久便传出了他们陨落的消息。 至于他们陨落的具体原因，无从知晓，更无从查起。 毕竟近来神山附近，人多口杂。 摆在明面上发生的杀人夺宝之事，便已发生了数起。 许多修士今日杀人获得法宝，明日便能命丧其他人之手。 甚至有小道消息传言，那附近已有魔族和妖族出没。 不仅是修仙大陆上的散修，甚至一些妖修、魔修等，也在打神宫中天材地宝的主意。 所以，那两名筑基期弟子的陨落，也有可能是魔修等人所为。 总之，由于北境事态复杂。 不久后，便由十大宗门暂时联合起来接管。 作为十大宗门之一，青莲剑派也不得不让司青阳带了三名剑修弟子驻守于此。 一时之间，十大宗门接管神山，修为低下的修士频频陨落，各种消息如同雪花片般四散传播。 倒是也歇了一些想要来北境碰运气的人的心思。 十大宗门在北境联手维持神山附近的秩序，自然是有利于平息动荡的局势的。 而且，有十大宗门的人在，也能严格限制进入神山的人员，防止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得到仙器，为祸世间。 但各宗门也在打着自己的算盘。 毕竟全都派出人手，也可以相互监督、牵制。这也是在防，除自己在外的其他宗门，偷偷抢占更多资源。 青莲剑派长老们得知此事之后，紧急商量了一番。 众位长老一致认为，那筑基期弟子陨落之事，只能作罢了。 因为那杀害两名筑基期弟子的凶手已经无从找起，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要产生更多伤亡。 因此那时，门中还只是告诫所有修为较低的弟子，不要去北境寻找什么仙灵法宝。 毕竟于修仙资源而言，青莲剑派地处的箜浮山灵脉正盛，灵气充沛。 门中弟子也踏实肯干，养灵植、炼丹、炼器，再加上委派任务，四处游历等等，资源也称不上缺乏。 第129章 天星宗 至于仙灵法宝、神仙秘境，剑派内一代代祖师爷更是已积攒了上千年。 青莲剑派已经损失了两名弟子，实在没必要再去蹚这一趟浑水。 然而自接管神山后，十大宗门中，却有人坐不住了。 毕竟神殿中的珍宝和传承就明晃晃摆在那里，如同一朵摇摆的罂粟花，引人采撷。 排名极为靠前的天星宗最先提出，希望所有门派联合起来派出一批弟子，一同进入神山中的神殿，寻找神君的传承。 为了公平起见，相互掣肘，他们还想出一个法子。 那就是每个门派只能派出四名金丹期弟子进入神山，弟子之间公平竞争。 门派中的长老不得参与。 毕竟不患寡，而患不均。 神宫内资源就那么多。 别人多得一件，自己就少得一件。 青莲剑派的长老们认为，此次有大风险，但也蕴藏着大机缘，对门中弟子而言，算是个不错的机会。 萧荃便是此次青莲剑派商议后选定的，进入神山的四名金丹期弟子中的一员。 其余三人分别是与萧荃同一批成为内门弟子的林回峰，萧荃的妹妹萧茹，以及一名交游不多的金丹期剑修师兄。 显然，十大宗门包括青莲剑派，都将这神山想得太简单，也将人的贪欲和私欲想得太简单。 进入神山后，一开始，大家的目标还只有一个，那就是寻找神殿，寻找仙器宝物与神君的传承。 此时，各路门派的弟子还只是互相抱团，偶尔给其他人使使绊子。 后来，等到新月之时，神宫开启。这些弟子便进入其中。 逐渐传出已经有人获得法宝的消息。 事态也是从此时开始急转直下。 一时之间，宗门弟子间各自为政，居然演变为相互倾轧、残害！ 由于各门弟子实力差不多，都为金丹境，并没有实力特别突出的强者镇压，因而螳螂捕蝉、借刀杀人、先下手为强之事层出不穷。 暗中伤人，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虽说十大门派自诩名门正派，但脱胎于凡根，毕竟逃不过一个贪字。 极短的时间内，十大宗门派出的四十名弟子便死伤大半。 而且，绝大多数死于宗门内斗。 人人自危之下，每个人心中的警戒都拉到了顶。 各大宗门弟子皆有伤亡，但进入神宫后，由于月相盈亏之自然规律，神宫的禁制渐渐吸收月华灵气，入口也渐渐关闭，众人又都不得其门而出。 正是进退维谷。 总之，神宫再次打开时，进入其中的四十名十大宗门弟子，只有十几人活着出来，也零星带出几件法宝。 青莲剑派中更是只剩萧荃一人，还身受重伤。 最后是大师兄司青阳亲自护送他回来的。 * 萧荃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情绪似乎镇定下来，这一次的叙述比上一次要流畅完整得多。 也说到更多细节。 虽然说得很慢，但长老们并没有打断他。 大殿之内，只能听见他沙哑的声音。 “这就是弟子所知的全部了。” 他微微闭了闭眼，重伤未愈，长篇累牍地说话，让他感觉有些吃力。 司长老见状，道： “执典，不如，你先回去休息吧！” “长老们商议一番后，一定给你个答复！” 执典是萧荃的字。 萧荃领命，自行离开了。 * 长老们一时无话。 显然都还在回想萧荃所述的消息。 陆长老问道： “这一次，这三名金丹弟子的本命魂灯还在么？” 莫掌门凝重地点点头。 司长老咬牙切齿道： “那天星宗简直欺人太甚！居然联合其他宗门，残害我青莲剑派的弟子！” 这也是刚刚萧荃提到的，动手杀死青莲剑派丹修的，是天星宗的一个弟子。 说罢，司星幻看向莫掌门， “我不过是要上门讨个说法！你为何拦着我！” 莫掌门语气也有些不虞： “那天星宗的怀谷老贼，已经是大乘期的修为。比你高了整整一个大境界！” “你难道要我看着你去送死！” 目前整个修仙大陆上，半步飞升的大乘期修士屈指可数，只有那么寥寥的三两个。 不巧，青莲剑派一个也没有。 司长老沉默，继而又很是愤怒。 愤怒于自己的无能。 陆长老捋了捋胡子，皱眉道： “星幻！切不可因此事生了妄念！” “此事，我们还需徐徐图之。若是一时产生了心魔......” “那便真的无人能替你的两个弟子报仇了！” 其实，司长老是众位长老中最年轻的一位，也是修仙大陆上绝无仅有的天才剑修。他是陆长老看着进入山门，一路修炼成长，最后当上长老的。 他天生身负剑修灵体，是青莲剑派近几百年来最有希望飞升之人。 也正是因为年轻，所以他难免心浮气躁，行事冲动。 陆长老的担忧不无道理，若是因此生了心魔，对司星幻而言，不仅可能修为迟滞，甚至可能倒退，境界下跌。 这对青莲剑派，也是毁灭性的打击！ 司星幻闻言，胸膛剧烈起伏两下，最终还是平静下来，不再说话。 金长老铁锤般的拳头“砰！”地一声砸在桌上，愤怒道： “他奶奶的！难道我们就要看着这天星宗如此嚣张？” “莫掌门，我们总不能坐在门中，眼睁睁看着咱们的弟子被人虐杀吧！” 难道青莲剑派就不能联合其他宗门，制衡一下这天星宗？！ 莫掌门道： “你以为我就不想一锅端了那狗屁天星宗？” “我修书一封，上门去讨要说法，可怀谷那老贼却已将他门中那几名弟子关押入了禁地！” 甚至这家伙还掏出几条灵脉，说是给青莲剑派的补偿！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谁都知道，天灵根弟子，比他那劳什子的灵脉可重要多了！ “他明面上是给我们青莲剑派一个面子，要好好惩罚那几名弟子，实际上打的什么主意，你我一清二楚！” 天星宗怀谷真人此举，无非是做做表面功夫，给修仙大陆上的其他人看看罢了。 第130章 金丹期 青莲剑派想要说法，便给你个说法，想惩罚那几人也可以。 至于想要他们以命相抵？门都没有！ 思及天星宗的回信，莫掌门也感到气火攻心。 “我今日找你们前来，不是因为这事，”莫掌门狠狠深呼吸两口，继续道，“上一次神宫开启，拿出的仙器有六件。” 虽说青莲剑派一件也不曾带回。 但这几件东西，显然喂不饱其他九大宗门的贪欲。 况且，神君的传承还没有寻到。 那帮老贼不会死心。 “昨日，天星宗纠集了金刀门、大衍宗等五六个宗门，打算再次派出一批弟子进入其中。” “他们提出，这一次，每个宗门派出的弟子增加到五名，两名元婴境修士，三名金丹境修士。” 这帮人说得轻巧，境界的增长，哪怕只是一层，也何其困难，培养一个元婴弟子所花费的资源，又何其庞大！ 而且这数量，分明是那帮老贼精心计算过的！ 十大宗门中最末流的五行宗，似乎便只剩下两三名元婴境弟子，金丹境弟子若干。 金长老大声道： “再多的弟子前去，不也是互相残害，白白地陨落了！” 难道其他宗门就这么是非不分，为虎作伥么？或是由着天星宗欺压？ 莫掌门道： “其余的几个宗门，都暂时还未有回信。” 没有回信的宗门里头，自然包括五行宗。 此外，还有十方界。 十方界实力强盛，在十大宗门中排得上前三。其中多是些清心寡欲的佛修。 他们的住持方丈也不愿过多参与到这桩争来夺去的事里来。 因此也暂时未作回复。 除十方界之外，余下的几个门派的实力均不算太出众，在十大宗门中排在下游，他们派出的上一批弟子，也绝大部分是全军覆没。 陆长老道： “既然如此，我们也可按兵不动，再观望一段时日。” 金长老担忧道： “可若是，就连十方界也派出了弟子——” 眼下有十方界在前边顶住压力，他们便也可以轻松一些。 但倘若十方界也被劝说妥协，那青莲剑派也不得不派出弟子。 陆长老立即道：“那也必须谈妥，绝不能再出现同样的事！” 否则，青莲剑派哪怕是拼尽全力，也要让天星宗这修仙界第一大宗脱下一层皮来！ 青莲剑派虽说在修仙界仙门排行榜中，只排在第五位。 但全力一击，这天星宗也要元气大伤的。 当然，眼下的局势并未紧张到如此程度，而且青莲剑派也不会鲁莽。 最后，众位长老商议，先修书送往十大宗门中各中流、末流的仙门。 所谓“合众弱以攻一强”。 若是多个宗门能联合起来，天星宗也不得不忌惮。 * 外界因为神山的事情，已几乎乱成了一锅粥。 三界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长老们焦头烂额，愁眉不展。 清虚长老更是因为林回峰的陨落，伤心了好一段时日了。 不过这一切的一切，贺子枫自然都还不知道。 他一心扑在修炼上，几乎完全与世隔绝。 ————— 又是一个月后。 贺子枫这一次闭关开始得很突然，结束得也很快。 只差不多月余的时间，他便成功修炼至金丹期。 并且如同上次筑基一样，顺利度过了雷劫。 云层中游动的恐怖劫雷只是持续了几个时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要说这一次能有如此迅捷的进步，琉璃的那颗鲛珠功不可没。 贺子枫在听到那鲛珠中封存的歌声后。 脑中开始不断闪回与琉璃相处的细节。 阿璃的纯稚的爱，竟让他在闭关中参透了世间的真情，顿悟了天地间的法则。 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在那歌声带来的回忆和幻境中，大道出现松动，捕捉到那一丝顿悟。 再加上那颗鲛珠上属于鲛人族的强悍力量，一时之间，他境界暴涨，修为不断攀升，竟迎来了雷劫！ 雷劫过后。 贺子枫睁眼，他的心脏正在胸腔中激动得狂跳，激动的心情如同有惊涛骇浪在胸中翻涌。 他感觉自己的神识正如同触须一般铺开，心境从未如此清明。 低头看看自己紧握成拳的双手，他感到自己手中的力量，也从未如此强大！强大到他感觉自己几乎能徒手劈开一座山峰。 丹田中的灵气被压缩到极致，已凝结出了金丹。 他正式步入了金丹期！ * 这一次出关，贺子枫第一个见的依然是清虚长老。 然而出乎贺子枫的意料。 这一次，见到贺子枫成功突破金丹境，清虚长老却不像上次一样欣喜，反而是露出凝重的神色。 自己最新收的这个气运极强的弟子，他与自己刚刚陨落的弟子林回峰关系极好。 他还不知道怎么向贺子枫开口。 说出林回峰已经陨落的消息。 贺子枫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一切，只高兴道： “师尊！弟子已成功修炼至金丹境了！” 清虚子捋了捋胡子，也道： “好！” 他掏出一瓶丹药： “你境界眼下还未巩固，这瓶丹药可助你巩固修为。” 一并给他的，还有一些丹方。 “这些丹方都是为师云游四海，寻来的失传丹方，你既已到金丹境，便可炼制些高阶的丹方了。” 虽然贺子枫第一次炼丹便展现出不俗的实力。 但那一次能炼制出七阶丹药，也是因为培元丹所需材料不多，相较之下，炼制难度稍小一些。 而且，贺子枫到目前为止，也不过只炼制了四五种基础丹药。 清虚子提点他道： “多尝试着炼制些稀有的丹方，这对你的修炼也有所助益。” 贺子枫点点头。 “弟子知晓了。” “对了师尊！严绮师兄回来了么？我找他有些小事。” 得到清虚子肯定的回答，他便风风火火地要退下。 清虚子嘴唇嗫嚅两下，开口道： “十九......” “师尊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罢了，罢了，你先去吧。” 看着贺子枫离开的背影，清虚子长叹一口气。 贺子枫与林回峰身量差不多，他最后见到林回峰，也是这么个单薄的背影。 第131章 林回峰陨落 作为一峰之长老，清虚子手下并非只陨落过一个弟子。 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这老头儿还是做不到冷若冰霜，对此视若无睹。 * 贺子枫出关后，要做的事情很多。 许久不曾与林回峰等人见面，他还真有些想他，因此他决定趁自己还在宗门内，赶紧见一见相熟的师兄弟们。 然后便要去人界的萧府调查一番。 贺子枫在海底听闻大祭司说过，他的神魂有缺损，那时他便有了去萧家调查的想法。 毕竟，当初萧成与文之粼在人间时，都是凡人，不会无缘无故便知道挖灵根的方法。 还有，那法阵是何人所为，为何刻在萧成的身上却影响到他的神魂？ 无数困惑萦绕于心。 萧成身上一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不过眼下他既然从师尊口中得知严绮回来了，那么首先还是得将他的玉佩归还。 * 他熟门熟路来到严绮洞府外。 无他，严绮的洞府就在林回峰的洞府附近，之前贺子枫又经常来寻林回峰。 所以对这一带很是熟稔。 严绮从洞府中出来，见是贺子枫，神色并不很惊讶。 似乎早已料定对方会来找他似的。 但贺子枫脸上却反而浮现出吃惊的神色。 若非严绮的脸还是这张脸，贺子枫都要以为这是换了个人！ 这人同自己离开海底的时候，境界分明都下跌到了炼气期！ 仅仅是一个月光景，怎么便能瞬间恢复到金丹期的修为？而且，眼下这人气息沉稳、步履稳健，双眼也十分有神，竟似完全脱胎换骨了一般！ 或许，是有了什么奇遇？！ 不过，也罢了。 贺子枫也没兴趣多打听，显得倒像是觊觎似的。 修仙界最忌讳的，便是打听人家的奇遇与珍宝。 严绮见贺子枫不说话，先开口问道： “你来......是为了月明的事么？” 贺子枫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问，懵了两秒才道： “什么？” 继而又摇摇头，“不是。” “我来是将这东西还给你。” “你在浦州走得太急，我没追上你，”他将那枚玉佩拿出，递到严绮跟前，一边低头看向严绮稳稳站在地上的双腿，“不过那鲛珠效果确实不错！你的腿竟完全看不出伤过的痕迹！” 严绮听到贺子枫的话，又看到那玉佩，神色变了几变。 最终接过玉佩，镇定道： “谢谢。” 只一句感谢，他没有多说话。 贺子枫挥挥手：“无妨无妨。” “不过，咱可说好了啊，一码归一码。” “师父给的高阶续命丹你还是得还我一颗！” 这是他与严绮在浦州便商量好的。 严绮看着他，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将丹药乖乖奉上。 贺子枫接过丹药，心情大好，回身乐颠颠地打算去找林回峰。 许久不见这小子，也不知道他在干嘛？ 他拍打着林回峰洞府门口的禁制，一边戏精附身地大喊： “林回峰！开门呐！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他以前来找林回峰就经常这么干，所以十分得心应手，毫无心理负担。 但今天林回峰却没有如往常一样扭扭捏捏地走出来，配合贺子枫演戏道[官人！你终于来了，可让奴家好等]什么的。 当然，偶尔他也会无奈又幽怨地道[子枫哥，你能不能稳重些]之类。 贺子枫见林回峰一直不出现，狐疑道： “唔，怎么回事，难道今天真不在？” 是下山历练去了？ 严绮却飞身过来： “贺子枫，你别拍了。” 贺子枫回身笑道： “怎么，他上别处去了么？” 林回峰不是个耐得住寂寞的，在宗门中人缘又好，常常也去找其他师兄弟玩。 莫名的，他见到严绮欲言又止的为难神色，潜意识似乎在告诉贺子枫，也许发生了什么事。 贺子枫缓缓收起笑容： “他怎么了？” ————— 宗门中要再次选拔弟子前往神山的消息不胫而走。 此时东洲王城内。 文府。 文之粼是在三日前回的文府。 他住的东厢房内，依旧保持着他离家前的陈设。 院中桐花开得正盛。 微风拂过，纷纷扬扬吹落一些花来。 倒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然而屋内的气氛却完全相反，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文之粼设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结界，正与他的父亲文韬，在屋内秘密议事。 他神色焦急： “父亲！我筑基时的雷劫为何如此厉害？” “我们明明已经获得了那明心镜——” 他们处心积虑挖来萧成身上的极品天灵根。 然而那萧成却当真这么好命，随便一个奇遇便又重塑了灵根。 虽说是双灵根，但修行速度丝毫不比天灵根差，此次出关，更是一举突破金丹期！ 难道，当真是天命不可违么？ 文韬负手而立，站在窗前，开口道： “那明心镜，只能让你通过青莲剑派的问心路，哪能骗过天道？” “更不能骗过劫雷！” 言毕，文韬转过身来。 只见他年近半百，但仍面若冠玉。 岁月似乎不曾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只为他增添了些儒雅沉稳的气质。 怪不得他当初能以一介庶子的身份，勾动萧老太爷千娇百宠的三女儿。 引得她未婚先孕，还未出阁便早早地有了文之粼。 但此刻，这张儒雅沉稳的脸上却满是阴郁和狠辣： “那老道离开时说过，只要那萧成还活着一天，你身上那灵根永远都是有主之物。” “只有他死了，你才能顺利修仙！” 到时那灵根才会真正属于文之粼，他的劫雷才会与寻常修士无异！ 向来温和待人的文之粼也罕见地露出阴鸷的神色： “但是，萧成的命还真是硬！” 原以为灵蛇山那一次，便是万无一失了。 谁知这人不仅回来了，脑子也好了！ “这萧成本就命格特殊，杀掉他本就不容易！连祁道长那法阵也......” “罢了，不提这个。” 文韬长叹口气，恨铁不成钢道： “上次在试炼秘境，明明大好的机会，也被你给浪费了！” 第132章 密谋 “那时候还有萧荃和萧茹帮你设局，眼下萧茹在神山陨落，萧荃身受重伤，也不堪大用了！” 原来，当时在试炼秘境中，便是由萧荃萧茹兄妹俩扮作的黑衣人！ 一开始，三人本来打算将贺子枫与林回峰分开，然后趁机用傀儡妖兽将贺子枫杀死。 后来又多次炮制那傀儡妖兽，用来偷袭那二人，谁知那贺子枫居然比他们想象的要强得多！ 尤其是那一招邪门的火焰！ 而且，那林回峰也是个棘手的。 文之粼不得不亲自出马，将两人引至夹竹桃林，放出三阶傀儡妖兽。 待那二人分开，便安排萧氏兄妹追上去，将两人逐一杀死。 然而，费了那么大一番功夫，居然还是让贺子枫活下来了！ 天知道出幻境时，文之粼见到贺子枫好端端站在演武场上的身影，有多崩溃。 文韬又皱眉问道： “这次萧成下山历练，是一次绝好的机会，你怎么没有把握住？” 显然这文韬对贺子枫的行踪了解得很是透彻。 只是苦于他自己没有修行的灵根，不是个修士，否则他便要亲自动手了。 说起这个，文之粼也有些来气。 那贺子枫出山门没多久，萧氏兄妹便被派往神山，而文之月一介外门弟子，修为还远远不到能下山历练的地步。 彼时恰好文之粼筑基不顺，是他筑基的第三次，几乎九死一生才勉强成功。 一时之间，他们竟阴差阳错全被绊住了！ 近日，文之粼也在一刻不停地闭关，靠着丹药的堆积和一些邪门功法的辅助，他才终于到达金丹境。 虽说其中也托了极品天灵根的福。 不过总之，一直到近日贺子枫回到山门，文之粼才出关下山来。 此次下山，既是商量他们下一步的计划，也是顺便向文府告知那萧茹陨落的消息。 不过对于文氏父子而言，萧氏兄妹的死活并没有什么重要的。 无非是少了两件趁手的工具罢了。 文之粼很快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道： “不过，神山这次，也并非毫无收获。” “至少将姓林那小子弄死了！” 原来，这一次林回峰的陨落，也有他们的手笔！ 文之粼知道，姓林这小子跟贺子枫走得近，再加上在新人试炼时毕竟曾与他们短兵相接。 难保以后会不会将他们认出来。 留着始终是个祸患。 倒不如杀了干净！ 便安排萧氏兄妹二人，在神山动了手。 文韬眉头紧皱，掏出一个黑色小鼎并一枚丹丸： “粼儿，你眼下修为进展太慢，境界也不稳，对上贺子枫，恐怕没有多少胜算。” “这只万魔鼎，可以在关键时刻助你一臂之力！” “另外，我这里还有一枚极品玉魄丹，可助你稳固境界，甚至一举达到金丹后期！” 极品丹药，说是仙丹也不为过了。 因为按照丹药的品阶划分而言，七级到九级为上品，只有十级丹药，才能被称为极品！ 因此，这枚玉魄丹能帮助文之粼突破金丹期，绝对不是夸张的说法！ 文之粼也十分惊讶： “父亲！这丹药是从何而来！” 如此厉害的丹药，怎会出现在人界？！他在青莲剑派都不曾见到过极品丹药！ 在文之粼震惊的眼神中，文韬皱眉道： “自然是祁道长给的。” “我听道长说，十大仙门又要派出新一批弟子前往神山了！” “这一次，你务必要同萧成一起神山，然后寻找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掉他！” ————— 贺子枫洞府内。 银柘蹲坐在灵池边，巨大蓬松的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 它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深沉，与那可爱娇小的外表极其不相符。 这狐狸已得知那神山的传承现世的消息。 传承现世，便一定有神君的消息！ 银柘已打定主意，眼下贺子枫既然已经出关，它便要立即同他解除灵宠契约。 然后去神山寻找神君。 他知道贺子枫一定会答应的。 不过今日他已出去了不短的时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正想着如何开口，洞府入口处的禁制如同水波纹般轻轻晃动起来。 贺子枫失魂落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银柘立即三步并作两步，飞速蹿到贺子枫跟前。 岂料这人今天丢了魂似的，居然没注意到脚下忽然出现的狐狸，一脚便要踩上去。 “贺子枫！我们商量个事！” “喂！你差点踩到我了！” 听见银柘的声音，贺子枫这才低下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怎么？” 银柘仰头，耳朵不自在地动了动： “你答应给我的丹药，我不要了。” 贺子枫皱眉，疑惑银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紧接着却听到： “我们解除契约吧！” “解除契约......” 贺子枫表情一怔，喃喃道， “你也要离开我了么？” “也好......”他又想到什么似的，答应了。 银柘没想到贺子枫答应得这么干脆，难得有些愧疚。 毕竟与贺子枫相处了这么久，贺子枫对他也很好。 它也有些舍不得。 但银柘想到神君，还是狠狠心道： “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大丈夫志在四方，要想成就不世的伟大功业，自然要四处游历一番。” “我在箜浮山陪你也够久了。” “你不能太依赖我！这会让我感到很苦恼！” “平日里没有我的监督，你也要好好修炼，多多炼丹。” 它一直以为自己待在窗台上看着贺子枫修炼，是在监督和鞭策他来着。 银柘不敢抬头看贺子枫的表情，更不敢直视贺子枫的眼睛，因此只是埋头兀自喋喋不休地说着。 “你知道的，我向来......” 忽然，有一串水珠从天空中掉落下来，砸在银柘的脑袋上，打断了它要说的话。 “唔，大晴天的怎么忽然开始下雨？” 水珠顺着头顶的毛发流到它鼻尖，有些痒痒的。 银柘耸耸鼻子，下意识伸出舌头往嘴里一卷。 “咦？这雨水怎么咸咸的？” 第133章 解除灵宠契约 银柘抬起自己的小毛脸一看，发现那水珠是从贺子枫下巴上淌下来的。 “诶？你哭了...吗？” 它扒住贺子枫的布靴，借力蹿到他的肩膀上。 银柘尾巴有些不安地在贺子枫后颈扫来扫去，它伸出毛爪子将贺子枫的脸使劲扒拉过来。 然后就看到一双像兔子一样红通通的眼睛，无声地往外涌出泪水。 果然是哭了。 银柘没见过这阵仗，也有些无措： “抱......抱歉啊，” “是我话说的太重了么？” 它试图用自己的爪子拂去贺子枫脸上的泪珠。 贺子枫感受到脸上拂过的柔软，拉过银柘小小的身子。 然后噗通一声彻底跪伏在地，将脸埋在银柘肚子上崩溃地大哭起来。 银柘感受到贺子枫温热的眼泪，几乎将自己肚子上的毛发都浸湿了。 怎么办，他好像真的很伤心的样子。 自己的存在对贺子枫而言，竟然如此重要么？ 银柘心里有些莫名的感动。 自己不过是说了一嘴要离开，对方就崩溃成这样！ 贺子枫一颗脑袋还埋在银柘肚子上，口里发出呜呜的哭声，隔着毛发，听起来闷闷的。 嘶，就是眼前的状况有些棘手。 银柘扭动两下身子，挣脱不开。 最后，它只好像个抱脸虫似的抱住贺子枫的脑袋，爪子轻轻拍着这人类修士的后脑勺。 银柘一脸悲愤地又有些小虚荣地心想： 完了！贺子枫这个人类根本就离不开自己！ 唉！ 都怪自己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 * “好了好了，差不多得了。” “你先起来吧。” 银柘拍拍对方的脑袋道。 贺子枫一直哭了很久，哭到银柘的腿都快麻木了。 它感觉自己似乎被当做了一条擦眼泪的抹布什么的。 一点小事也值得哭这么久！ 人类修士都是如此脆弱的么？ 贺子枫闻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得到了释放，终于暂时停止了哭泣，从地上爬起身来。 他见银柘一身的皮毛被自己哭了个乱七八糟，也有些尴尬，下意识为对方掐了个清洁术。 “对不起，我今天情绪不太好。” 贺子枫的声音还带着哭泣后的沙哑，开口道， “但是你放心，我不会阻拦你。” 他刚刚从师尊处回来，已经知道了北境发生的事。 也......确认了林回峰陨落的消息。 因此他大概猜到了银柘着急离开的原因。 银柘见对方如此伤心，决定稍微松松口： “我其实——” 也不是不能等两天再离开。 不过它话音未落，便感觉神魂中仿佛有一根细丝轻轻崩断。 它与贺子枫之间的某种联系断开了，就像那联系从未存在过。 原来贺子枫已然掐了法诀，解除完契约了。 这种较为低级的灵宠契约，只需要主人单方面就可解除。 “银柘，你随时可自行离开。” “你自由了。” 贺子枫说完这话，又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十炉丹药塞给对方，便转身踱步进入了屋内。 * 多亏有银柘这么一闹。 贺子枫崩溃地大哭一场，感觉憋闷了一天的内心似乎好了很多。 终于能打起精神来思考下一步的打算了。 他再次跨出房门时，院中已经没有那道小小的白色身影。 心中难免有些空落落的。 贺子枫在院中四处扫视了一下，看来，银柘知道他怕蛇，应该也将那小青蛇一并带走了。 其实，不用银柘说，贺子枫今日也打算与银柘解除灵宠契约了。 此次突破金丹期刚出关时，他的计划本是联系秦西阁，然后同对方一起去人间，调查萧成身上的秘密。 不过眼下情况有变。 贺子枫今日从师尊口中确认了林回峰的陨落的消息，而且得知了更多的细节。 他的死，似乎与天星宗弟子有关。 同林回峰相处如此之久，他早已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他不能对此事坐视不理。 因此，他决定先去一趟神山，查清林回峰的死因。 若真是天星宗弟子所为—— 那他便要手刃仇敌，替林回峰报仇！ 当然，他刚刚也想明白了，这神山非去不可，也不仅仅因为这一个原因。 更是因为，那神殿乃是白泽神君在人间的行宫。 说不定，里面会有珍珑幻境的碎片！ 隐隐的，贺子枫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此次离开宗门前往北境，恐怕是凶多吉少。 若是他还同银柘有灵宠契约的联结和纽带，那么他一旦遭遇不测，银柘也会因契约的力量，遭受重伤。 所以他答应银柘解除契约，才答应得如此果断。 ————— 门中长老在十几日前便收到消息，十方界已派出了几名弟子。 而青莲剑派向其他宗门发出的书信，均是石沉大海，得到的一两封回信，也只不痛不痒地说些场面话。 看来，其他宗门恐怕早已被天星宗收服了。 不过好歹十方界还是答应了，愿意同青莲剑派一起劝说其他宗门，商议进入其间的弟子不要再互相残害之事。 最后，在十方界的斡旋调和下，十大宗门达成约定。 在神宫之中，不得互相残害，也不得有杀人夺宝等蓄意伤害的情况出现。 若有违反，任由对方宗门处置。 * 青莲剑派的主峰。 大殿前一片空地上。 整个宗门尚未闭关或下山修炼的的元婴境、金丹境弟子此刻全都齐聚于此。 莫掌门告知所有弟子，眼下有一项特殊的宗门任务。 他们需要派出两名元婴弟子，三名金丹弟子，前往北境的神山。 方青词是已经定好的元婴修士人选之一，他在日前刚刚渡过雷劫，升到元婴境。 而金丹期弟子的三个名额中，也有文之粼和贺子枫主动请缨。 因此，眼下只差一个元婴修士和一个金丹期修士便足够了。 莫掌门沉声道： “可有弟子愿意自荐？” 这是掌门第二次前来挑选弟子了。 上一次，弟子们都还十分活跃，甚至还有人因为自己落选，而愤愤不平。 然而此次，气氛却是十分沉默，甚至有些沉重和压抑。 第134章 前往北境 在场所有弟子都知道，此行虽说是个大机缘，但也必定是凶险万分，甚至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一定。 要知道，上一批派出的弟子，四个中便陨落了三个，好不容易回来的一个，也身受重伤，修为几乎下跌了一整个大境界。 然而尽管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却毫无收获。 这才是让众人都有些犹疑退缩的关键。 一时之间，场上弟子左顾右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接话。 刚结束委托任务回宗门的沈千舟，率先站了出来，朗声道： “弟子愿意前往神山！” 莫掌门欣慰地点点头。 沈千舟眼下的修为是元婴境后期，完全能够胜任此次任务。 再加上他又是幻剑峰的二师兄，自然应该肩负起责任。 现在，还差一名金丹期弟子了。 在片刻的安静后， 最后一名站出来的金丹期弟子，是云骁。 如此，前往神山的弟子便确定好了。 * 确定好前往神山的弟子之后。 莫掌门将几人带到主峰议事厅的偏殿中，贺子枫也在此列，但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见到文之粼也在，微微皱了皱眉。 掌门交给他们每人一个储物袋。 上一次，纵然有天星宗的人在其中搞鬼，但更为致命的原因，也是由于他们低估了此行的危险程度。 所做的准备不够充分。 这才导致了三名弟子的陨落。 这一次，门中长老几乎将压箱底的宝物都拿出来了。 各种保命的符篆、法器、丹药，不要钱似的往储物袋中塞。甚至其中还塞入了许多灵石之类，以备不时之需。 莫掌门一边递给他们，一边嘱咐道： “神宫开启的时间长达一个月之久，一旦进入其中，只有等到下一次晦朔之交的无月之夜才会开启。” 至于神宫内具体的情况，萧荃带回来的消息也很有限。 因为上次进入其中的弟子，尚未能深入神宫的腹地，便覆灭了大半。 而根据他的话—— “此次你们前去，行事需得小心谨慎......” “尤其要注意天星宗的人！” 掌门顿了顿，沉声道： “你们，务必要活着回来。” “至于那神宫中的仙器珍宝，尽力即可。” ————— 七日后。 大雪纷飞中。 周围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耳畔是呜呜的凛冽风声，刮在脸上像刀片似的。 北境神山附近的一个小镇上。 沈千舟安排一行五人在一家客栈内落脚。 此次北上的五人小队中，沈千舟的修为最高，又是师兄，因此他自然而然担负起了队长这一角色。 在他的带领下，几人出发前便置办了御寒的衣物，而且，他们并未选择御剑或是使用其他飞行法器前往北境。 而是整整徒步了七日，才到达神山。 贺子枫等人本以为眼下中洲都已经快要进入初夏，北境的温度不至于太低，那御寒的衣物带了恐怕也没什么用。 谁知走到半路，他便明白了沈千舟坚持要他们带上的良苦用心。 原来，此次北境神殿现世，伴随的便是北境忽然降临的极寒，尤其是神山附近，受到的影响最大。 原本顺利过冬的树木完全没有萌发嫩芽的机会，便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 即便有白晃晃的阳光从头顶照射下来，也不能使人感到片刻的温暖。 虽然众人都是修士，然而在北境毕竟要待不短的时间，为了减少灵力的无谓消耗，御寒的衣物是必需品。 而沈千舟安排众人徒步前往神山，则不仅仅是因为减少灵力的消耗，还有诸多其他原因： 一是因为箜浮山地处中洲，距离北境其实算不上很远。 二来，沈千舟也想在沿途落脚之处，打听更多有关神山的消息。 古往今来，消息传播最快的便是这些三教九流的停驻之所，也就是一些客栈茶馆之类。 当然，虽说探听到的绝大部分是他们在宗门中便已经得知的消息。 不过，几人多次在途中驻足停留，也并非全无收获。 他们好几次发现百宝阁和无影阁中之人的身影。其中，百宝阁是修仙界有名的拍卖场，其中拍卖的东西多是些有价无市的稀世珍宝。 而无影阁则是有名的情报收集买卖之所。 有传言称，此二阁都是被同一个幕后的主人所操纵的。 他们似乎是在打听已经流传出来的仙门法器的消息。顺便也传出消息，百宝阁将在三个月后的西陵城举办一场拍卖会。 不过这与他们此行的任务关系不大，贺子枫没有太关注。 他更关注他们一行人打探到的另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使得贺子枫对那神殿的主人——也就是所谓的白泽神君——更加了解了几分。 人们总是对一些神仙鬼怪的神异故事格外感兴趣，尤其在人间，白泽又是驱邪避凶的瑞兽，因此便有了更多的传说。 据说这白泽神君，乃是开天辟地之时，从天地之间的灵气中自然孕育的神兽。 白泽的原形如同狮子一般，头上长有两角。通身雪白，柔顺如缎子的毛发在太阳的照耀下，会散发出炫目的光晕。 由于是天地灵气孕育而成，因此他称得上是真正的不死不灭，与天同寿。 还因为天生神骨仙根，而位列仙班。 后来修得人形，便被天帝封为北境冰原和荒漠的帝君。 白泽成为北境帝君后，天帝不仅派人在神山埋下数条灵脉，作为所修建宫殿的地基。 更是在神宫建成时，安排了十二位天宫中的美貌仙子随侍其左右。 每逢乱世、凶兽出世，白泽便避世不出，而遇明君、逢治世，白泽就会现身。 据传，他的一双眼睛不仅通晓世间所有妖魔鬼怪的名字、原形以及驱逐之法，更是拥有预知之力，能看透一个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他身上的神力，与天地万物初开时的至刚至阳之气乃是同宗同源，天生便能镇压邪祟。 因此，若能获得他的庇护，哪怕只是一丝气息，等闲的鬼怪妖魔也不敢近身。 第135章 进入神山 足以见得，这白泽来到人间后，真是被传的神乎其神。 毕竟众人前往的，便是这神君的宫殿，因此众人倒是都听得很仔细。尤其是贺子枫。 其实，那一日得知林回峰陨落的消息时，贺子枫便知晓了那处是白泽神君的神殿。 虽然心下略有疑惑。 但当时他心神俱震，自然是无心思考。 眼下心绪沉寂下来，他才发现其中的一丝不对劲。 他发现，自己来到这修仙世界之后，所经历的一切，似乎都与那白泽神君有关。 不管是他要寻找的珍珑幻镜，还是后来进入海月幻境时的洞府。 他身上发生的一切，似乎一切似乎都被一根看不见的丝串联起来，然而这根丝又极细，细到让人误以为是幻觉。 贺子枫也不确定，是否冥冥中真有人在操纵着一切，还是因为自己的过度关注某些信息导致的幸存者偏差。 但他其实更倾向于后者。 或许是因为自己寻找的那东西，本来就是神君炼化的，因此，自然而然便对白泽的消息更关注了吧。 * 客栈内。 “眼下距离神宫开启之日还有三天，时间还很充足。” 安排好众人的房间，沈千舟才开口道， “我们今日便在此修整一夜，明日前往神山脚下。” 其余五人闻言纷纷点头，各自进入屋内。 众人越是往北走，温度便越低。 一直到此地，众人已经历了一天一夜的大雪。 幸亏有沈千舟的提醒，众人眼下都裹紧了厚厚的御寒衣物，并未动用灵力暖身子。 贺子枫进入屋内，也不觉得冷。 神经病似的走到窗边推开了房间的窗子，看见窗外的雪还未停止，纷纷扬扬下个不停。 外边一个行人也没有，街道和屋顶上全是厚厚的雪。 然而神奇的是，越是见到这鹅毛大雪，贺子枫的心情便越是平静。 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贺子枫从储物空间中拿出小铜镜，试图再次联系一下秦西阁。 其实，他在路上已经多次尝试联系对方，告知自己的行踪。 不过可惜的是，铜镜的另一头一直未有什么回应，而且接连多日都是如此。 今日显然也一样。 贺子枫只好无奈放弃。 他抬头，继续望向窗外。想起什么似的，忽然皱了皱眉。 其实，自从他知道文之粼也要一同前往神山时，便有不好的预感。 他知道，这人一定会找机会对自己下手！ 不过由于一路上方青词同自己走得颇近，这几日文之粼一直不曾找到什么机会。 贺子枫的手指焦躁地敲击了两下木质的窗户。 周围全是潜在的危机。 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自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次日一早。 大雪依旧。 自山脚下方圆一公里时，便能看到有重兵把守。 青莲剑派的五名弟子也是出示了自己的信物令牌，才得以进入。 十大门派的人都驻扎在山脚下，简单搭了些木棚。 也许是为了镇场子，其中似乎还有一两个长老在此。 驻扎于此的弟子众多，贺子枫他们只能通过门派间不同的服饰，才能判断出这些人的归属。 不过青莲剑派的月牙白莲花袍也颇好认。 袖间纹饰着一朵青色莲花，外加衣摆处的莲纹装饰，格外熟悉且醒目。 沈千舟带领四个师弟径直走向不远处正在休息的司青阳，其他几位驻扎于此的师兄弟也在此。 他先是抱剑向其他几位师兄弟行了行礼，才开口道： “大师兄！” 似乎是未到司青阳值守的时候，他抱着剑正闭眼假寐，闻言睁开眼睛，道： “二师弟，你们来了。” 司青阳颇有些无奈， “有两三个门派的弟子有些等不及，已经进入神山了。” “眼下恐怕已经赶到神殿附近。” 其实，这几个宗门想的是，若是先进入神殿，自然也就先掌握一份主导权。 而将其他人远远甩下，便能占据进入神殿的先机。 司青阳交给沈千舟两份图纸，传音道： “神山中似乎有什么禁制，限制了飞行法器的使用，你们只能徒步进山。” “这是我在此处听其他弟子的描述，打听到的路线图。” “此处人多眼杂，你们可以进山后再看。” 其中一张是神山的路线图，另一张则是神殿内的路线。 沈千舟点点头，接过图纸便立即塞入怀中。 几个师弟也很懂察言观色。见两位师兄都未出声，便明白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没有多问。 司青阳继续道： “记住！神殿开启的时间是明晚，你们要注意把握好时间！” “另外，我看近几日风雪不停，山中已经积了许多雪，恐怕不太安全。” “总之，一定要万分小心。” 最后，司青阳不放心地叮嘱道： “千舟，照顾好师弟们！” * 沈千舟将大师兄的嘱托一一应承下来，随后便带领四人进入了神山。 神山内。 其间高大的冷杉和雪松密林，都覆满了厚厚的雪。 放眼望去，前方是一片灰蒙蒙的白。 而进入神山，他们便感觉身上一沉，似乎连修为都被压制了几分。 沈千舟试了试，果然已经不能使用御剑之术了！ 其他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异常。 不过不知是因为什么，几人中只有文之粼的脸色最难看。 沈千舟领着众人行至一僻静处，见他们也好奇得不行了，他才谨慎地展开了个结界，将怀中那图纸掏了出来，低声道： “你们应该也发现了，此处不能御剑，也不能凌空飞行。” “大师兄刚刚已通过传音入密的法子告诉我，这是神山内和神殿的路线图。” “有了这个，便能帮我们节省不少时间。” 他将图纸给几人轮流传阅了一番，并嘱咐其余四人都记一记，然后才将其收好。 上边内容不复杂，倒是很容易便能记住。 贺子枫在脑中回忆刚刚见到的路线图。 其中神山的路线图要详细些，除了方向、距离和线路，还标注了些标志性的参照物如大石头、断崖之类。 图纸的正中，还用了个黑色的圆圈标识出了神殿的位置。 看起来一目了然。 第136章 暴风雪 不过画着神殿内路线的那一张，却并不是太完整，甚至就连已有的部分，标注得也十分简略。 看来萧荃所说的，这神殿内探索十分不足的消息，的确是真的。 文之粼道： “既然我们已经有了这路线图，那还等什么？” 方青词看了看文之粼，又看向沈千舟，幽幽开口： “从此处到神殿所在的断崖，一共有三条线路。我们要选择哪一条路进山？” 这也是沈千舟正在纠结的问题。 这三条线路中，有一条从后山走的小路。 这小路过于绕了，且又崎岖，走起来恐怕要花费不短的时间。再加上山中可能出现的诸多不确定性，也许又要花上些时间。 因此这条路被直接排除了。 摆在他们眼前的无非就剩下的两条路，一条路经过山脊，不过这山脊中间被一条深涧斩断，需要冒险用绳索荡过去。 另一条路是一个山谷，这条路最短，看起来没什么障碍，似乎也最安全。 但这却是沈千舟担忧的地方。 山谷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接连下了如此多天的暴雪。 山中积雪已经堆积得很高，走在山谷中，难免不会遇上什么意外。比如...雪崩之类。 沈千舟说出自己的顾虑。 文之粼急切开口道： “这有什么可犹豫的？” “我们在这山中不能御剑飞行，那深涧对我们而言要危险得多。若是不慎掉下去，便是尸骨无存！” “况且，我们明晚便进入神宫了，不过两天一夜的功夫，即便是有暴风雪，我们也可以用灵力支撑起结界。” 连贺子枫也不得不承认，文之粼一番话的确说得很有道理。 最终，他们按照此线路，冒着风雪向神殿所在之处进发。 ————— 五人小队顺着山谷，已经行进了好几个时辰。 越往山上走，四周越是开阔。 几人如同几粒小小的芝麻，点缀在雪山上，往前行进的速度很慢。 暴风雪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他们的脑袋和肩膀上已经落满了雪。 放眼望去，四周已经没有任何参照物，眼前全是白花花的、刺眼的一片。 由于长时间不曾见到除白色以外的其他颜色，贺子枫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有些发花。 他费劲地将自己的双脚从及膝的雪层中拔出。 往后望去，发现他们刚刚才走过的深深的脚印，很快被不断落下的雪掩盖。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走了这么久，也没有看到其他宗门弟子的踪迹。 雪太大了。 心底陡然冒出一个疑问。 如果......在这样的地方死掉的话，尸体要到什么时候才会被找到？ 迎面而来的大雪中，一旁的方青词敏锐地注意到他停下了脚步。 一双桃花眼望了过来： “子枫？在看什么？” “没什么。” 贺子枫摇了摇头， “走吧。” * 断崖附近。 神殿的入口还未开启。 约莫有三两个仙门的弟子已早早赶到，正待在一片空地上盘膝打坐，闭目养神。 绝大部分的仙门都还未赶到。 一弟子附在另一正在打坐的弟子耳边轻声耳语几句。那打坐的弟子便睁眼起身，同另一人离开了。 两人都是暗绿色道袍。 这似乎是天星宗弟子的服饰。 两人一前一后行到一处大树遮掩处，屏蔽了他们对话的声音。 “言师兄，刚刚山下传来消息，青莲剑派的弟子已进山了！” 被称作言师兄的男子，便是刚刚打坐的一人。 这言师兄长得挺标致，一张脸称得上是俊美。 他闻言，忽然笑得很灿烂，伸手拍拍那表情谦恭到有些狗腿的男子的脸。 “季安，走，带你看个好玩儿的。” * 贺子枫一行人又继续往前走了不远。 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沈千舟却忽然抬手，传音叫停了所有人前进的步伐： [停一下！] 一路上，他们都不敢高声说话，只能传音交流。 因为眼下积雪过深，即便是轻微的声波震动，也可能增加雪崩的风险。 沈千舟是极品水灵根，对与水相近的冰、雪等感受都极为灵敏。 暴风雪的天气，不仅对他的神识毫无影响，反而更使他如鱼得水。 他此刻眉头紧皱，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同为水系灵根的云骁也察觉到了。 [前边————] 水属性的元素极其充沛活跃，简直如同——海啸一般，席卷而来。 他一句话尚未说出口，沈千舟便扭头目眦欲裂，立刻向众人传音道： [跑！] [雪崩了！] 不过一息的功夫，即便是火属性灵根的贺子枫，也已听到远处隐隐传来的，如同雷声轰鸣般的大雪崩塌之声。 这声音正在靠近！ 脚下的大地也开始震颤。 几人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而且，几乎是在听到沈千舟声音的一瞬间，他们便立即作出了反应，立刻掐上了疾行诀往山谷的一侧跑去。 不能往山下跑，往下跑一定会被埋得死死地！ 沈千舟继续道： [左侧十步远的地方，有一块巨石！去那里！] 疾行诀属于爆发性法诀，短时间内移动的距离有限。眼下以他们的速度，肯定是跑不过这雪崩的速度的。 而刚刚那块巨石，其他人也都远远地看见了，约莫突出雪面一人多高。 那巨石突出地面，刚好与地面形成了一处夹角，或许能给他们留下一丝喘息的空间。 果然，几人刚刚躲到这块大石下，刚刚似乎还很遥远的雪崩便裹挟着强劲的气浪，如同猛烈的洪水一般汹涌而来。 [快，结界！] 眼见巨石也要被掩埋，沈千舟立刻道。 众人忙支起结界。 在几人合力支撑起的强力结界下，暂时形成了一处空腔。 暴戾的雪的洪流从巨石上方奔腾着往山下冲去。 以一种摧枯拉朽、不可抵挡的姿态。 此时，贺子枫就待在那巨石的正下方，正不断朝结界输送灵力，抵抗上方传来的重压。 他并未察觉到那巨石已经有一丝松动。 然而一旁的文之粼却注意到了。 突如其来的机会让他的眼神有片刻的停滞，下一秒，只见他手指微动。 文之粼居然掐了法诀朝那巨石击去！ 第137章 山洞 瞬间，那本就已承受不住巨大压力的石头便轰然倒塌，将贺子枫压在了下面！ 巨石之下，传来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方青词听到这边的动静，立即转身，却只见到那巨石倒塌下来，瞬间将贺子枫压在下面的场景。 一向端方温和的他，完全失了平时的君子仪态，大吼出声： “贺子枫！！” 他立刻便要去扒开那重若千钧的巨石。 随着他的灵力支撑消失，那道结界的灵力来源便只剩下两道，也就是云骁和沈千舟。 那结界在上方暴风雪的巨大力量下，居然有些支撑不住！ 而云骁和沈千舟，已几乎半个身子都陷入雪中了！ “喀嚓————” 四人一时不察，脚下传来失重的感觉。 * 轰隆隆的恐怖声响仍在头顶，并未停止。 一片漆黑的一处空间内。 “噗...呸呸呸！” 是贺子枫的声音， “卧槽咳咳咳———” 原来，这巨石之下，居然是一处山洞！ 这山洞口掉落了些树枝，又被厚厚的雪盖住，从外面竟完全看不出这里原本是个什么地形。 就在刚刚，几人因祸得福，弄断了门口支棱的一根树干。 莫名其妙掉了进来。 而那倒塌的巨石刚好堵在洞口，阻隔了外面肆虐的风雪。 刚刚情形有些混乱，竟没有一个人看到文之粼动手。 因此，眼下众人只觉得有些劫后余生。 昏暗中，方青词察觉到贺子枫似乎还躺在地上，发出些呼痛的声音。 他没死！ 方青词急忙顺着声音上前： “子枫！你没事吧！” “没事，”贺子枫缓过劲儿来，答道，“只是刚刚摔下来，不小心被砸到了脑袋。” 黑暗中，文之粼听闻此话，神色都扭曲了一下。 妈的！这家伙怎么次次运气都这么好？！ 而那一边的贺子枫已缓过劲来，支起身子。 见洞中实在昏暗，便燃起一簇火球，照亮了这一片空间。 众人也才得以借这火光看清周围。 此处空间是个裂隙，黑黝黝地往山内延伸到不知名的地方。 而五人掉下来的位置不大。约莫就是一间小屋子的大小。 贺子枫扫了一圈，不由也有些感叹： “咱们还真是福大命大，竟掉进这么个地方！” 沈千舟闻言，试探性地伸出一缕神识，往山洞外探去，随即摇摇头道： “外边的雪崩还未停，咱们先在此地好好休息一番，先恢复些灵力吧。” 众人依言坐下。 经过刚刚这一遭，众人身上的衣物都有些濡湿。 贺子枫将掉落进洞的一些树枝收集起来，做了个简易的火堆，供他们烘烤衣物。 温暖的火光中，最先开口的是云骁，只见他皱眉疑惑道： “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雪崩？” “明明我一直沿途查探，”沈千舟也狐疑的接话道，“水元素的确丰富，但远远未达到雪崩的地步。” “恐怕———” 方青词道：“就怕，是有人不怀好意！” 贺子枫下意识道： “莫非，那已经赶到的仙门中，便有天星宗？！” 见沈千舟点点头。 云骁有些无奈道： “掌门长老不是说，已经同他们达成了约定，在神宫中弟子之间不得相互残害么？” 方青词笑笑： “眼下咱们不是还没有进入神宫么？” 空气一时之间有些凝滞。 天星宗原来竟是在这儿跟他们玩儿文字游戏呢！ 片刻后，沈千舟才接着道： “罢了，我们现在多说无益。” 这雪崩与外边的暴风雪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等雪崩停了，咱们还得赶在明晚之前离开此间。” “赶到神殿入口附近才是要紧！”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众人并未露出什么焦急的神色。 毕竟眼下最紧迫的危机已经消失，时间也尚且充裕。 距离入口开启，尚有一天一夜的时间。 * 众人显然将这场雪崩想得太简单。 因为五人在洞中打坐近两个时辰后发现。那雪崩仍未结束，而且时不时便要再来一次。 眼见时间一点点流逝。 沈千舟不得不再次延长众人待在此处的时间，并安排好轮流守夜的人手。 这也就是说。 他们恐怕得在这山洞中过夜了。 * 贺子枫被安排的守夜时辰，是子时过后的一个时辰。 对于普通人而言，后半夜守夜通常更为艰难。 这是由于人的生理习性所决定的，毕竟此时一般人多处于深眠的状态，精神和注意力都不算太好。 不过好在贺子枫是修士，本来也只需要靠打坐调息便可休息，完全可以不必睡觉。 因此，他也无非就是不能修炼，只需保持清醒和警戒即可。 贺子枫抱着剑坐在火堆边上。 眼角的余光一侧是文之粼，另一侧是那幽深不见底的山洞内的裂隙。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晚眼皮一直狂跳，尤其是见到文之粼，跳得便更是厉害。 老是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忽然，贺子枫外放的神识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眉头紧皱，黑沉沉的双眼扭头看向那恰好能容得下一成年男子通过的裂隙。 不对！ 这里怎么会有妖的气息？ 虽然很是微弱，但那气息... 贺子枫又仔细感知了一番...似乎是从山洞深处传来的！ 难道，这洞穴中有妖兽？！ 眼下其他人都还在入定，贺子枫没有人可商量。 他打算暂时先按兵不动。 顺便想着，一会儿和方青词交接的时候，再和对方一同进去探一探究竟。 毕竟两人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然而这股妖气却并未给贺子枫犹豫的机会。 因为他很快发现，这股妖气越来越强烈。 而且——— 等等！ 贺子枫终于后背发凉地捕捉到，从刚刚开始，就感觉到的一丝微妙的不对劲！ 按理说，他们都是修士，而且方青词和沈千舟还是元婴期修士。 哪怕是正在打坐，以他们神识的灵敏程度，也不可能完全察觉不到妖气！ 而自始至终，他们都毫无反应。 就好像，只有贺子枫一人能感知到这股妖气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 第138章 魔气 贺子枫盯着那山洞看了半晌。 着魔似的，毫无犹豫地径直提剑走了进去。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文之粼就在他进入山洞的一瞬间，悄悄睁开了双眼。 他盯着贺子枫后背的双眼中，满是恶意与狠毒。 仿佛一支淬毒的利箭。 * 身后的光线已经完全消失了。 黑暗中。 一簇微弱的橙红色火光“噗”地一声自指尖燃起。 贺子枫的脸在暖色的微光下被照亮。 火光照亮四周，这里边居然比外边还要宽敞。 刚刚在外边，还能隐约听到外边风雪肆虐的呼啸声。 进入山洞后，居然什么也听不见了。 “唔，好安静......” 山洞中传来他自言自语的回声。 只是，刚刚那妖气呢？ 贺子枫蹙了蹙眉， 突然—— “子枫？”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声音把他吓了一个激灵，浑身汗毛直竖。 他转身一看，一道身影从他身后黑暗的拐角出现。 原来是“方青词”。 “你怎么跟来了？”贺子枫狐疑地问道，“你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方青词”露出一抹笑意，道： “是呀。” 不知道为什么，贺子枫见他这么笑，感觉有些不舒服。 就好像，这张脸皮下，不是方青词似的... “我刚刚正打坐，忽然察觉到一丝妖魔之气，一睁眼就发现你已经不在原地了...所以...” “方青词”解释道， “那气息很是浓郁，我有些担心你。” “我们一起行动吧。” 贺子枫顿了顿，从善如流地缓缓道： “好啊。” 然而贺子枫却并未转身往前走。 他猛地抽出剑，锋利的剑尖直直地指向“方青词”，突兀地大喝一声： “你是谁！” 方青词的眉尾抽动了一下，脸上泛出笑意，修长洁白的手指轻轻拨开剑尖： “子枫，别太紧张了。” “我是方青词呀！” 贺子枫见这人神色镇定，不似作伪。 但他曾在某部典籍中看到过，据说，有些妖魔十分狡猾，会化成人类的模样以迷惑敌人。 于是贺子枫对暗号似的，问了两句青莲剑派《门规》中的前几条，又问了问自己和对方的玉简法诀是什么。 对方一一作答。 倒是都没什么问题...... 最后，贺子枫问道： “我下山历练之时，曾让你帮我一个忙，你可知道是什么？” 这事贺子枫只同方青词讲过，其余任何人都不知道。 “监视文之粼。” 对了。 贺子枫松了口气。 他收剑入鞘，转身留给方青词一个背影： “下次别突然出声，一惊一乍的。” 方青词跟上，笑道： “子枫说得是。” * 两人往里越来越深入。 走在前边的贺子枫感觉那妖气更为明显。 但他伸出自己的神识查探，却隐隐察觉到，这妖兽的气息—— 似乎是品阶不低！ 贺子枫皱眉，有些不安道： “青词兄，你的神识查探到那妖兽了么？” “可知道它是几阶的妖兽？” 他有些担心，若是这妖兽等级太高，他们还是不要贸然深入，及时反身回去为好。 “方青词”道： “不是什么高阶妖兽。” “将它处理了便回去吧。别让它打扰到师兄师弟们。” 贺子枫点点头。 的确，若是品阶不高，那么速战速决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方青词的等级比自己高，想来对方应该不会出错。 * 他们又行进了百余步。 忽然，贺子枫觉得脚下一空，差点跌倒！ “！！” 他赶紧扶住了身侧的石壁。 将火光抛掷出去，他才发现，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四周的石壁都消失了。 火光短暂地照亮前方，又飞速向下坠落。 他们所处的通道，似乎通往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虽然一片黑暗，但贺子枫能感觉到，那大坑的深处，妖气十分浓烈。 这里就是那妖兽的巢穴！ 而且—— 这妖兽一定高于七阶！ 身后的方青词见贺子枫站在原地，问道： “子枫？可是有什么异常？” 贺子枫脸色已经变了，他急忙后退两步，转身焦急道： “走！” 得赶紧出去叫上他们离开！ 眼下外面的暴风雪应当已经好了很多了。 而且，贺子枫相信，七阶以上的妖兽，攻击性绝不比雪崩弱！ 然而后方“方青词”却定住身形。 “走？” 他嘴角咧开成不正常的弧度，看起来有些渗人。 “你要走哪儿去？” 眼前这“东西”的脸变了两变，先是变成了沈千舟的模样，声音也变了： “去找我吗？” “还是我？” 那脸又变成了云骁。 一张脸不断变换，看得贺子枫后背瞬间发凉，捏着剑柄的手用力到泛白。 这人难道是魔族？ 不，不会...... 眼前之人明明身上一点魔气都没有，而且，也能回答得上自己的问题。 电光石火之间，脑子里忽然闪过一种似乎不太可能的可能性。 “你——” “你是文之粼？” 这话说出来，贺子枫自己都不相信。 但文之粼也—— 不料对方答： “猜到了？” 然而对面的文之粼再次顶着方青词一张温润如玉的脸。 吃吃的笑了。 “晚了。” 贺子枫大骇： “你我之间无冤无仇，你何必屡次难为我？” 他知道文之粼一直在找机会动手，也步步防范。 恰巧就在今日，他不知怎么的，就像被人控制了似的，居然一个人进了这山洞！ 眼见对方神态癫狂，一步步逼近，贺子枫脑子里飞速运转。 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试图跟对方讲道理： “你放心，那灵根我不会跟你计较。” “你要什么，我也不会跟你争！” “你要做什么我都不拦着你！” 文之粼拔剑： “你果然都知道了。” 锋利的剑芒瞬间刺出，凛冽的剑气袭向贺子枫的面门，对面那张脸显得越发狰狞。 “那你便——” “下地狱去吧！！！” 贺子枫立刻举剑格挡。 “铮——”地一声， 他只感觉自己的虎口都有些发麻。 “我来神山，只是为了调查林回峰的死因，然后替他报仇而已。” 第139章 深坑 贺子枫一边说着，不敢松懈，手上飞快地掐起燎原诀第二式。 “而且说真的，我如果在那神宫中有任何收获，都可以交给你！” 然而文之粼今日邪门得很，反应速度根本不像个人类，根本没给他出手的机会，一招便打断了贺子枫的剑诀。 “那些东西，我不稀罕。就凭你，也想报仇？” “嗤。” “你还是死了，更能让我安心！” 话毕，他加快了进攻的剑招。 接连不断的进攻打断了贺子枫的动作。 贺子枫眼下被压制得很厉害，手上的剑招有些招架不住对方迅猛的攻势。 再加上受地势所限，他只能做一些勉强的格挡。 而且，他眼下还面临着另一个严峻的问题—— 脚下腾挪的空间快不够了！ 他已经半只脚踏空，快掉下去了！ 贺子枫急的头上冷汗直冒。 对面的人一边攻击，一边道： “萧成！你明明已经死了！” 文之粼语气愈发狠厉，带着强烈的不甘， “为什么还要回来？” 话音刚落，文之粼祭出一只黑色小鼎。 那鼎悬于空中，不断旋转，泄出一丝魔气，文之粼瞬间境界暴涨一大截。 手上顺势一掌推出，强悍的灵力击中贺子枫的心脏。 “文之粼！我艹你大爷的！” 一道鲜血自贺子枫口中喷出，星星点点的血沫沾上文之粼素色的衣襟。 贺子枫不可置信地看着飞回对方手中的法器。 “呃——咳。” 那东西分明是，魔修的法器！ “你入……魔了？” 文之粼勾唇一笑，挑眉道： “现在，入魔的是你了！” 又是一道带着魔气的剑气击出。 贺子枫无力反抗，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坠落。 文之粼刚刚一掌击出，不仅将他重伤，又用万魔鼎为贺子枫种下魔引，毁掉他的灵体。 贺子枫这一次，不死也得死！ 文之粼眼睁睁看着贺子枫落入黑暗，扬起一个舒心的微笑。 随后，他收起笑容，面无表情一掌拍向自己胸口，吐出一口血来，随后又将那染了魔气的剑往自己手臂划去。 手臂瞬间也血流如注。 整个人身形狼狈，一看就是与魔族经历了一场恶战。 做完这一切，文之粼一边往外退，一边不断劈向山洞内一侧的大石。 霎时间，山洞中地动山摇。 巨石轰隆隆滚落，阻断了贺子枫回来的路。 * 文之粼惊惶跑出山洞时，脸色因失血而有些苍白： “不好了！” 从山洞开始震颤开始，外边的三人便察觉到不对劲，也探身进入洞中来了。 见到狼狈不堪的文之粼，沈千舟一惊： “你这是？贺子枫呢？” 随后他感受到文之粼伤口上的魔气。 “是魔族？！” 文之粼嘴角溢出鲜血，点点头： “贺师弟还在里面！快！” 闻言，方青词不顾还在震颤的、似乎即将要塌陷的山洞，冲入其中。 沈千舟想拉他都没拉住。 眼见山洞快要塌陷，沈千舟只好立即架住虚弱的文之粼，带上云骁，立刻掀开巨石，出了山洞。 好在外边的雪崩已停，风雪也已小了许多。 三人找了个背风的位置，扶着文之粼坐下。 片刻功夫，方青词返身回来了，神色有些不虞。 沈千舟看向他，方青词道： “洞口全被堵住了。” 他试着清理了一番，然而里面已经被阻塞得严严实实地了。 沈千舟问道： “那贺师弟？” 方青词摇摇头，神色凝重。 他走到文之粼身旁，问道； “刚刚你们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文之粼将刚刚发生的事，半真半假地润色一番，然后一脸难过地讲了出来。 据他所说，贺子枫守夜时，发现山洞内有些不对劲。 自己担心贺子枫的安危，于是与贺子枫约好一同进入山洞内查探。 谁知二人的行踪惊扰了洞中的魔族。 那魔族凶悍异常，重伤了他和贺师弟。 两人与他打斗的过程中，剑气更是不慎将山洞中的石头击落，导致山洞支撑不住，开始摇晃。 方青词仔细听着文之粼讲话。 盯着文之粼的眼神中，满是怀疑之色。 倚在一旁的文之粼见状，心道不妙。 他转头看向沈千舟，道： “抱歉，沈师兄，都怪我没能保护好贺师弟。” “方师兄生气是应该的。” “你就让他一剑刺死我————”出出气吧！ 然而很突然地。 还不等文之粼一句话讲完，方青词竟真的拔剑刺向文之粼的胸口。 眼看着他就要一剑将本就虚弱的文之粼扎个对穿。 沈千舟立即出手制止了他： “方师弟！你这是做什么？” 方青词幽幽地看向文之粼。 贺子枫前些日子下山历练时，曾经拜托他监视文之粼的动向。 方青词虽然没有问及二人之间的过节。 然而他心里十分清楚，贺子枫是一定不可能与文之粼约好一同进入山洞中查探的。 文之粼在说谎！ 然而沈千舟不清楚其中的原委，只道是方青词与贺子枫感情不错，于是怪罪于文之粼。 于是他开口道： “眼下贺师弟生死未卜，再过几个时辰神宫又要开启。天星宗弟子还在暗处虎视眈眈。” “你们真的要在这个时候内讧吗？！” 作为师兄，他当然也很痛心，然而眼下不得不顾全大局。 毕竟几人此次离开宗门时，便已经做好了折损在神山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贺师弟—— 总之，在沈千舟的斡旋下，方青词最终只能冷冷收了剑： “文之粼，若你还有命离开神宫。” “届时我们再好好算算！” 沈千舟再次前往洞中确认了一番，又用神识查探很久，一点贺子枫的气息也没有。 最后，他不得不安排云骁下山去告知大师兄，请大师兄派人进入神山救人，而其余三人，则继续往神宫入口处进发。 眼下还未进入神殿，青莲剑派的弟子便已减员两人。 情势十分不利。 ————— 时间回到一刻钟前。 贺子枫坠入那深坑内，双眼紧紧地闭着。 然而除了胸口处文之粼那一掌造成的疼痛之外，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出现，自己也没有死。 第140章 你是大大大大...大蟒蛇? 身下的地面怎么……是软的？！ 贺子枫缓了好久，才伸出手掌摸了摸。 嗯？冰冷的、光滑的—— 又使劲往下按了按。 还有些柔韧。 像是质量很好的安全气垫。 唔，其实也有些像一个大水床什么的。 但是山洞里怎么会有大床？ 贺子枫闭了闭眼，他这是要死了，出现走马灯了吗？ 不知怎么的，他脑子里忽然闪回自己刚刚跟文之粼对话的细节。 如同每次吵完架复盘一样，贺子枫越想越生气。 他此时有些回过味来，自己怎么会想着说服对方？！ 说不定，就连林回峰的死也是这人指使的！ 要知道，萧荃和萧茹一直跟文之粼走得很近！而上一批弟子中，便有此二人！ 自己早些时候怎么没反应过来！ “踏马的文之粼！” 贺子枫恨恨地捶了捶身下柔软的“大床”，力道不算轻。 伴随着他这一捶，他似乎听到空旷的山洞中传来“嘶嘶”的声音。 他神色一凛，什么东西？ 正疑惑间，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子枫？] 拜文之粼所赐，贺子枫对这种忽然叫他名字的状况已经有些应激了。 “谁？！” 他立刻爬起身来，燃起火光，四处搜寻。 “咳咳咳——” 然而随着他猛然起身的剧烈动作，牵动到胸口的伤，又是一口血沫喷出。 那道声音又响起来了： [你受伤了？] 贺子枫这才发现，这声音是从自己识海响起的。 一道熟悉的气息伴随着治疗法术，笼罩到贺子枫身上。令他浑身暖洋洋的。 贺子枫有些惊讶，这是... [秦兄？] 一道低低的： [嗯] 还真是是秦西阁？原来他也来到神山了么？ 贺子枫听到是秦西阁的声音，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嘴里也吐出一口气。 继续躺回‘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靠起来还蛮舒服’的玩意儿上。 他没有抵抗秦西阁的治疗。 毕竟如果说在这个修仙世界有谁能够让他完全相信的话，秦西阁一定是其中一个。 而秦西阁在治疗中似乎是察觉到什么，问道： [子枫，你为何会出现在此？] [而且，你身上怎么会有魔气？难道这些伤，是魔族所为？] 贺子枫想了想，道： “算是吧。” “是文之粼，他好像入魔了。” 停顿半晌，秦西阁喃喃道： [文之粼么？] [他会付出代价的。] 不知是不是贺子枫的错觉，他感觉这人语气似乎有些冰冷。 他摇摇头，回了回神。 随后，贺子枫简单向秦西阁讲述了一番自己此行来到神山的目的，以及自己为什么会掉下来。 不出片刻的功夫，贺子枫感觉自己身上的伤似乎已经大好，但秦西阁的灵力还在源源不断地输入。 便开口道： “秦兄，我伤已经好了。” 待秦西阁收回灵力，他继续刚刚的话题道： “眼下他们应该会继续进入神山，文之粼是不会放弃神殿中的仙器法宝的。” “待我回到宗门，便将此事禀报掌门。” “到时，掌门自有定夺。” “唉，先不说这个了。” 贺子枫顿了顿，问道： “我前几日联系你，一直联系不上。” “你怎么也来神山了？你对神君的传承也有兴趣么？” 秦西阁没回答。 贺子枫忽然意识到有些奇怪，自己也讲了这么久。但这人怎么神神秘秘的？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他往昏暗的四周望了望： “唔，对了，你在哪里？” “怎么一直不见你的人影？” 秦西阁闻言更是沉默良久，久到贺子枫都以为这人是离开了。 他长叹了口气，才道： “我就在你旁边。” 话音刚落，贺子枫觉得自己身下那张“床”居然活动起来。 有什么东西忽然缠上了他的腰！ 卧槽！ 他下意识伸手一把抓住腰间蛄蛹的玩意儿，并大声道： “秦兄！山洞里有脏东西！” 然而秦西阁很意外地没有出手帮忙，也没吭声。 贺子枫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视力居然还不错。 他看向手中那节黑乎乎的、柔韧的东西。 有...有鳞片。 鳞片下，有柔韧的肌肉在涌动。 而自己另一只手撑着的“大床”，也是相同的材质。 想到这东西是什么，他脑中“嗡”的一声，仿佛停止了思考。 很明显，自己刚刚掉在一只巨蛇身上，而且正好掉在盘绕的蛇的正中间！ 顺着鳞片的纹路向上看去。 便发现黑暗中有一双茶杯大小的橙黄色瞳孔正盯着自己，分叉的蛇信子上下摇晃。 ！！！ “有蛇呃啊啊啊！！！” 山洞中爆发出贺子枫惊天地泣鬼神的凄厉惨叫，随后归于寂静。 而且不对劲。 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 这蛇，怎么那么像自己当初在灵蛇山见到的那一条？？？ * 行至半山腰的沈千舟三人。 沈千舟狐疑扭头： “我好像，听到贺师弟的声音了？” 文之粼急忙道： “应该是听错了吧？” 他看看一旁的方青词，继续道： “况且，入口就快开了！” “我们得赶快赶到。” 方青词只冷冷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了。 他进入山洞中查探过，贺子枫的气息确实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沈千舟见状，也道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摇摇头，继续往前行进。 文之粼皱紧了眉。 贺子枫难道还没有死？ 不过想到自己那一掌已重伤了对方的心脉，又在他身上种下魔引。 贺子枫眼下也许还有一口气在，但他的死，不过是早晚的事！ 想到这些，他稍稍定了定心，松了口气。 ————— 山洞内。 贺子枫脸色苍白，显然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他缩在一边的角落里，试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顺便离那恐怖的巨蛇远一点。 “所所所...所以，你就是灵蛇山那条大蟒蛇？” [是蛇神，妖族之王。] 秦西阁认真纠正道，蛇信子又吐出来发出“嘶嘶”的声音。 贺子枫一脸黑线，心道，那根本不是事情的重点好吧！ 他自认向来是个温和有礼、攻击性弱、接受度极高，能将就绝不多逼逼的人。 第141章 神殿出现 他对人身的秦西阁没意见，对秦西阁做了什么是什么身份全都没意见。 但对方能不能不要变成蛇啊啊啊啊啊！ 他恐惧蛇这种生物，就像是某种不受他控制的强迫症一样。 已经到了只要看见蛇类的外形，就会感到恐惧的地步。 哪怕他心里清楚，秦西阁对他而言完全是安全的，也无济于事。 “咱商量一下，”贺子枫咽了口唾沫，“你能不能变成人形交流。” 秦西阁却无奈道： [我也无法控制自己变回原形。] [神山的温度太低，]他硕大的身躯团在一边，语气又有些昏昏欲睡，[你知道的，我虽然是妖族之王，但也需要冬眠。] 其实，秦西阁虽然需要冬眠，但并非必须进入沉睡。 只是因为冬眠对他而言就像是闭关修行，能使他修为精进。 若是受伤而进入沉睡，恢复得也会更快。 而且他没有说的是，这一次被迫进入沉睡，不仅仅是因为神山因神力外泄导致的温度下降。 更重要的原因是，神殿上一次开启时，秦西阁也进入了其中。 他在其中与祁关盛等人经过一番恶战，受了些伤。 也正是因为受伤，这才抵御不住这异常的低温。 刚刚秦西阁醒来，一是因为贺子枫身上的温度唤醒了他。 二则是因为他察觉到，月华之力正逐渐减弱，神殿又要开启了！ 贺子枫仔细思索了一番对方的话，发现的确有理。 蛇类的生活习性，的确与温度息息相关。 于是他问道： “若是温度恢复些，你能维持人形么？” 秦西阁道： “可以一试。” 一刻钟之后。 贺子枫在地上点燃一堆火，一时之间好奇的心理占了上风。居然忘记了害怕。 他蹲在地上，眼神亮晶晶地看向秦西阁。 似乎在用眼神说： 变！给我变！ 然而他想象中的场景并没能如愿出现。 只是一晃眼，人形的秦西阁便出现在他眼前，面若冠玉、衣冠楚楚。 贺子枫瞬间还有些小失望。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个什么。也许是，唔...美男香肩半露之类的大场面？ 话说，电视剧不都这么演的？ “怎么？” 秦西阁见他这副表情，似笑非笑地挑挑眉道， “你还想看什么？” 贺子枫讪笑着摇摇头，慌忙摆手道： “没没没。” “嘿嘿。” 不过，秦西阁变成人形，倒是让他瞬间自在不少，脑子也开始正常思考。 贺子枫问道： “秦兄，咱们现在怎么出去？” 他刚刚四处寻找生火的材料时，已四处查探过一番。 贺子枫进来的那条路已经出不去了，完全被塌陷的石头堵死，一看便知那是文之粼的手笔。 贺子枫正等着秦西阁的回答，然而秦西阁表情却是有些犹豫，似乎是在斟酌自己的措辞。 他当时身受重伤，乃是从神殿中一处灵池逃出生天。 当时他逃得匆忙，一心想着找一处地底疗伤。 最后进入此处，用的自然是蛇身。 因此，不知道那条弯曲狭窄得像管道似的路，贺子枫能不能走。 秦西阁向贺子枫解释了一番。 眼下既然连他的蛇形贺子枫也都知道了，他也没什么好瞒着他的。 他简单讲了自己与魔族的战斗，表示自己来的那条路，似乎并不通往外界，而是直通神殿。 秦西阁也坦言，自己之所以来到神宫，便是因为这群魔族中有一人，乃是他的宿敌。 也是当初将他困在灵蛇山的人。 此人便是祁关盛。 岂料贺子枫听完，关注点却有些偏移，他道： “你刚刚说什么？” “那神殿中有魔族？” 那文之粼在这紧要的关口也入了魔，而且，对此次进入神山的事情尤为积极和上心。 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目的。 难道，他真的只是单纯地想杀掉自己么？ 还是说，文之粼与魔族之人有什么勾结？！ 贺子枫心下疑窦丛生。 若是后者，那方青词几人，恐怕有危险！ 刚刚贺子枫被秦西阁治疗好之后，本打算直接离开神山，回到宗门向长老禀报此事。 让宗门长老出面解决。 然而眼下情况危急，恐怕没有更多的时间给自己通风报信了！时间多拖一分，方青词三人便多一分危险！ 他不能让林回峰的事再次发生！ 想到林回峰，贺子枫咬了咬牙： “秦兄，你能否带我进入神殿。” “文之粼此番入魔，恐怕事情不简单！我担心同门师兄弟们遇到危险！” 本来秦西阁也要再进入神殿。 听闻此话，也不再犹豫，便带上贺子枫，从地底隧道处寻找神殿的入口去了。 ————— 神山的中心。 断崖附近。 风雪已经停止，天空中是一片黑暗。 今夜果然没有一丝月光。 然而断崖附近，五十多名弟子在此处静静等待，十大宗门的弟子已全都到齐了。 除这些弟子之外，崖下还有三名长老。 这三位长老是十大仙门中排名前三的宗门中，德高望重的长老。 三位长老在最后一日赶到此地，而他们前来的目的，主要便是为了维持秩序，确保所有弟子都能安全进入神宫内。 青莲剑派此行一开始便遇到了意外，有一名弟子折损在上山途中。 没错，也算是有惊无险，雪崩之后，天气居然好了不少。 云骁在告知大师兄消息后，恰巧在最后一个时辰之间赶到了断崖下。 所以算起来，只有贺子枫不在。 至于另一边的司青阳等人，已经着手在寻找贺子枫了。 虽说这情形似乎对青莲剑派有些不公平，不过青莲剑派也并未提出什么异议，长老们自然也就不曾过多关注了。 一长老站在高处，声若洪钟： “神殿快要出现了！” 用灵力传出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在场的每个人耳朵里。 诸位弟子闻言，皆是心潮激荡，神色激动。 “众仙门诸位弟子，准备进入神殿！” 他嘱咐道： “进入神殿之后，诸位要公平竞争，切勿互相争斗！” 第142章 神殿 当然，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场面话。 毕竟他甚至连违反此条的惩罚都未提及。 “一个月之后，我们会等在神殿的出口迎接大家。” 长老话音刚落，众人便看见断崖之上，一座纯白的宫殿渐渐显露其样貌。 神殿孤零零峭立在山崖之上。 在场之人无一不在仰望。 他们全都心生敬畏，全都感到它的巍峨，与高不可攀。 其上附着的仙力有如凛冽的风，然而吹向众人的时候却分外柔和。 甚至，称得上是...温暖？ 神殿附近的温度似乎比其他地方要高一些。 天星宗的弟子率先往神殿走去，走近神殿正前方那道白色巨门。 不知怎么，在场之人竟都有些紧张。 只见那高大的门如同一面镜子，只一瞬间的波动，便将几人吸了进去。 眼见那巨门没有任何异动，似乎一切正常。 余下众人也都开始躁动起来。 一刻钟后，众仙门弟子全都进入了那道巨门之内。 ————— 与此同时。 神殿深处的一处温泉，正袅袅冒着轻烟。 “哗啦——” 水面跃出两道人影。 秦西阁拉着软成一滩烂泥的贺子枫爬上一处温泉。 “咳咳咳——” 贺子枫扒住对方有力的手臂，疯狂咳嗽。 他倒是做好了秦西阁不走寻常路的准备，但谁知道那水道又窄又长。 里边不仅完全没有光线，更是没有空气。 他差点就嘎在里面了！ 好在那水游着游着竟莫名其妙变成了温泉，否则他现在恐怕已经变成一座冰雕了。 他赶紧用灵力烘干吸饱了水分的衣物。 然后就发现： “咦？我们已经进入神殿了么！” 这里头竟如此大么？他明明看过，就算挖空这整座山头恐怕也挖不出这么大的空间。 “这里边为何如此之大？” 秦西阁向他简单解释了此间运行的规则，其实已经更像是一个异度空间一样的所在。 所以，他们其实已经不在神山了。 贺子枫点点头，心下却是感叹，这神殿中居然如此温暖。 他打量四周，发现这巨大的池子四周全由玉石铺就，四周装饰华美精致，灯火通明。 空气中水汽氤氲。 或许，这是神君的澡堂子也说不定。 啧，果然是神仙过的日子，这神君还真是会享受！ 他还穿着离开宗门时带上的御寒衣物，被这热气一蒸，倒是感觉有几分燥热。 脱下两件衣服放入储物空间，贺子枫长舒了一口气。 “呼——” “舒服多了！” 其实，他本就是火属性的灵根，并不畏寒，不过沈千舟一番好意，也不能不给人面子。 他扭头看向秦西阁，打算问问对方这接下来应该往哪里走。 毕竟秦西阁也进来过一次了，多少有些经验不是？ 然而只见秦西阁一身黑衣，从水中出来后，一头长发是湿淋淋的，此刻被灵力一蒸，发尾半干地垂落。 完全一幅美人出水图。 刚刚还毫无形象使劲甩水的贺子枫瞬间汗如雨下，感觉自己是是对方的反义词，水鬼出水什么的。 贺子枫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惊讶的发现对方衣服上的水珠扑簌簌滚落，竟是滴水未沾。 这，就是秦兄保持风度的诀窍了么？！ 他不禁有些好奇道： “秦兄，你这衣服倒是神奇。” 看起来明明不算起眼，但很奇异地滴水不沾，竟如同莲池中的荷叶似的。 秦西阁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侧过脸道： “你喜欢么？” “这衣服，刀枪与水火皆不入，倒也勉强算得上是件法器。” 其实这玩意儿是他千年前的蛇蜕。 他笑了笑，接着道： “下次有机会，送你一件。” 贺子枫一无所知，闻言高兴地点点头。 “好啊！” 秦西阁继续道： “不过，眼下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处吧。” 贺子枫：“为何？是因为那些魔族之人正在追杀你么？” “就是那叫祁关盛的？” 不料秦西阁抬手掩了掩鼻子： “不是，就是单纯不喜欢这里的味道。” 而贺子枫闻言，这才注意到，空气中全是硫磺的味道。 对于人类的嗅觉而言，这味道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但也许是蛇类嗅觉过于发达，这味道令秦西阁有些不适。 贺子枫立刻点点头道： “好吧。” “秦兄，不知那神殿的入口在何处？” “我得寻找我门中的那些师兄们。” 毕竟，这神殿中有魔族的消息，十大仙门事先并不知情。 尽管那文之粼也在其中，不过贺子枫还是必须通知方青词等三人。 秦西阁道： “跟上。” 他也正好要去寻找祁关盛等魔族的踪影。 *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温泉所在之处。 贺子枫从秦西阁口中得知，这神殿分十几个殿，仅仅是地底的部分，便有好几层。 眼下两人正处在地底的第二层。 外边是长长的走廊，两人七弯八拐地，已经拐了好几个弯。 “原来这神殿内竟如此之大！” 贺子枫一边左右四顾，一边发出惊叹。 “这是天帝为神君建造的宫殿，自然不同凡响。” 秦西阁在走在前边，挺拔的身姿让他看起来极其可靠。 “我说，就这样的宫殿，还需要上哪里去寻找什么仙器法宝？” 贺子枫疑惑道， “直接扣两块砖带走，也能在宗门里被当成宝贝供起来吧！” 秦西阁转身笑了笑： “你把人的贪欲想得也太简单了。” “山珍海味就在眼前，谁能忍受粗茶淡饭？” “众仙门都知道这殿中有神君的传承，哪里又还会对一块平平无奇的砖块感兴趣？” 贺子枫点点头。 的确。 “那——” 他刚要开口继续问什么，秦西阁便立刻警觉地回身，食指竖在唇边，无声地： 嘘。 下一秒，秦西阁屏蔽了两人的气息。 他动作很快，转身便拉着贺子枫便顺手推开了一侧的门，进入一个小房间内。 这房间内空无一物，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不过也正因为其空无一物，所以即便进入屋内，也无处可躲藏。 第143章 神君的雕像 这不是最佳的容身之地，然而现在不是挑剔的时候。 因为，有东西来了，而且不止一个！ 不知是敌是友。 贺子枫简单扫了一眼房间内，便收回视线传音道： [怎么？] 他刚刚什么也没感受到。 既没有听到任何可疑的脚步声，也不曾感受到异样的气息。 然而秦西阁却回答道： [有魔气！似乎是魔族之人！] [而且，对方不只一两人。] 不只一两个人，会是文之粼他们几人么？ 贺子枫问道： [其中，可有人类修士？] 秦西阁摇摇头。 [那便是上一次追杀你的那一伙魔族了！] 对方这回点点头，神色却很是凝重。 祁关盛这老匹夫，自从进入魔界，成为魔尊的爪牙之后，变得更加难缠。 再加上他本来便是从妖界叛逃之人。 对妖族——尤其是蛇族——的命门，更是了解得十分透彻。 这也是为什么秦西阁会选择潜入温泉内。 毕竟这家伙自认十分了解蛇族，比任何人都了解它们的弱点。 简直轻蔑高傲到目空一切。 秦西阁低下头，直视贺子枫的眼睛： [我现在出去将他们引开，你一会儿出去后，便一直向左走。] [走到尽头，就能见到通往上一层的入口！] 随着魔族的靠近，贺子枫也感受到那一股嚣张且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魔族气息。 贺子枫有些担心道： [那你呢？] 秦西阁毕竟单枪匹马，而且，上一次神殿开启，与魔族短兵相接，他不就受了伤么？ 秦西阁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道： [上次是因为我太过轻敌，再加上他在暗处埋伏偷袭。] [今次，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况且，我如今经过一个月的休息，尚有一战之力，你不必担心我，] 对方镇定解释道， [那祁关盛等魔族虽人手众多，但这神殿中毕竟还残存着不少克制魔族的神力。] [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秦西阁解释完，不等贺子枫回答，便化作一阵黑烟，闪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他出门的一瞬间，故意泄露了自己的一丝妖力，远远地往另一侧去了。 ————— 神殿入口处。 一众仙门弟子虽说是一同进入的神殿内，但在随后的探索中，依然是仙门自发组成自己内部的小队，各自寻找。 青莲剑派的四人小队，气氛沉默。 方青词抱着自己那柄上山时便带上的剑，静静 跟在队尾。 沈千舟在进入神殿前，见小队中气氛实在剑拔弩张，若继续如此下去，实在不利于几人进入神殿后的配合与协作。 恐怕进入其中，还会造成更大的伤亡。 于是他只好推心置腹地，私下劝说了方青词一番。 毕竟贺子枫出了那样的事，他作为有照顾师弟们责任的大师兄，自然也感到十分羞愧。 然而眼下宗门任务还未完成， 他还需要对其余三位师弟的安全负责。 因此，此时自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眼见方青词对文之粼杀意不减，沈千舟只好向方青词承诺，若是几人能安全离开神殿，他一定如实将此事禀报掌门与宗门长老。 届时请长老们出面，使用心魔镜调查，若查证属实，确实为文之粼所为，那如何处置，全凭长老们定夺。 而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愿意自己去刑堂请罚。 这才稳住了方青词。 方青词眼下愿意停手，原因自然并非是不再怀疑文之粼，而是因为沈千舟提到的心魔镜。 文之粼可以骗人，但心魔镜不会。 那东西乃是青莲剑派祖师爷杀了成千上万的魔族之后，于魔域的血池内炼化的法器。 方青词知道，那心魔镜一直被放在天藏殿的最顶层。 这里存放的东西，就连门中长老，在没有商议的情况下，也是不能私自取出的。 这心魔镜最大的作用，便是它可以窥探人心最黑暗、最不可直视的角落。 人的内心如同太阳一般不可直视。 而哪怕是只有一点点杂念，在心魔镜中也会被无限放大，完全暴露出来。 而此物名为心魔镜，却并非仅仅是因为它能看穿人的内心。 更是因为看过这心魔镜的人，几乎都会被困死在自己的心魔中，无法挣脱。 最后一念成魔，堕入魔道。 这便是心魔镜一直被束之高阁的原因。 它不会引人明悟，向善，只会放大罪恶、加速堕落，最后将人引向万劫不复。 宗门典籍中有记载，青莲剑派上一次使用心魔镜，还是在两百年前。 不过具体用在谁的身上，典籍中未曾提到。 总之，既然有沈千舟这么一番话，方青词现在唯一的想法便是，看住文之粼，不能让他逃了！ * 神宫前殿。 白色巨门之后，众人进入的空间却并非断崖上所见的那神殿。 耳边风雪的呼啸声瞬间消失，里头的建筑与陈设竟突兀地一变。 此处天境高远，似是进入了一片极开阔的所在。 众人都被这变化震得心里一惊。但都没有表现出来。 原来，那断崖上的神殿只是一个容器，或者换句话说，只是这空间的一个入口。 换言之，恐怕从任何地方进入那神殿，都能进入这个空间内。 其间温暖宜人，周围郁郁葱葱的巨树环抱，竟无一丝刚刚那神山中风雪肆虐、寒风凛冽的影子。 经过仔细查探，这外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于是众人踏上重重台阶，绕过一处雕饰精美的影壁，来到大殿前。 沈千舟一行人倒并未感到太多的惊奇。 毕竟大师兄给出的图纸也已经透露了部分讯息。 此刻，他们正按照司青阳给的图纸，在大殿内寻找路线。 几人发现，大殿内也有许多珍奇的法宝法器。 但奇异的是，这里并没有人动过的痕迹，而且，这大殿也分外整洁。 他们一时也有些好奇，明明此处全是珍宝，为何上一批弟子竟只带出了六件法器？ 不过很快，他们便知道了这问题的答案。 只见空旷的大殿之上，神君巨大无比的雕像立于殿内的正前方。 其威仪肃穆，令人不可直视。 第144章 黑衣人 众人想要抬头看清神君的长相，却无一不发现，自己根本不能直视神君！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力，压在众人的头顶。 包括元婴期弟子，在这威压面前，竟也显得如此弱小。 原来，那雕像上残存的威压，已几乎压得所有人无法抬头。 遑论是在此肆意拿取神君的法器！ 神君千年前的肉身便陨落了，而今只是一座雕像伫立在此，其释放的威压便是如此的强悍且不可撼动。 他们只是一抬头，便明白了一切。 随后立刻恭敬地退出了空旷的大殿。 其实，上一次那些弟子，最远无非探索完前殿的这一部分。而上一批弟子带出的六件仙器，其实也全都出自偏殿内。 而前殿之后的其他地方，对众人来讲，是全然的空白。 但这也意味着，神宫内还有大量的法器丹药等资源不曾被发现！ 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在场众仙门弟子都清楚，此间无非就两个地方十分关键。 一是藏宝阁，二便是寻找那传承之地。 有几名弟子道： “偌大一个神宫，想必藏宝阁中的宝物必然十分充盈！” “是啊是啊！咱们若是找到神君的藏宝库，便是不枉此行了！” “别做梦了！若真这么好找，上一次怎么还会有如此多的弟子折损在此？” “依我看，咱们能保住性命最是要紧。” 沈千舟等人自然也听到了几人的谈话。 他转身对三人传音道： [我在那图纸上看到，几乎所有人都是在离开前殿，通往后殿的一处通道上，便止步不前。] [恐怕，那通道内，有些蹊跷。] 按照那图纸看来，这前殿包括一个正殿和东西两侧的偏殿。 从西侧偏殿往后，便是一狭长的通道，据图纸所注，那通道通往整个神殿的中心。 在通往神殿中心的那条通道上，司青阳用鲜红的笔墨标注了“危险”二字。 上一批的绝大部分弟子，便是在此折戟沉沙。 那条通道不简单。 ————— 神殿深处。 贺子枫悄悄拉开他藏身那间小屋的门。 走廊内很安静。 秦西阁已经将那些人引开了。他飞快左右扫视两眼，外面已经空无一物。 贺子枫轻手轻脚地迅速往秦西阁告诉他的方向奔去。 寂静的走廊内，只有他的脚步踏在地上的细微声响。 或许，还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 “到了！” 刚走过拐角，贺子枫便眼前一亮。 是往上走的木质楼梯。 忽然，他感觉身后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贺子枫十分警觉地转身一看。 ...... 什么东西也没有。 “错觉吗？” 他神色茫然地喃喃了一句，继续头也不回地往上跑去。 爬上地下一层，但通往地面的出口却不在此处。 而是在通道的另一侧。 简直像是在耍人玩儿似的。 但贺子枫当然不敢停，只心下嘀咕，神殿为何要建如此深的地宫？ 难道是有什么特别的作用么？ 因为这地宫不仅分了好几层，其间房间也不少，回廊七弯八拐，像迷宫似的。 但这些房间明明却都空着。 贺子枫好奇道： “这么多房间，住得过来么？” 不对，想来神君拥有这么大一座宫殿，应该也不至于委屈自己住在地下。 他狐疑地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查看，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倒是越发好奇神君的寝宫究竟长什么样了。 搜查的过程中，他始终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 但猛地一回头，仍是鬼影也没见着一条。 贺子枫拍拍自己的胸口，喃喃道： “呼，这地儿可真够邪门的！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他下意识地便加快了步伐。 至于那些屋子，他也不打算一一打开来看了。 离开要紧！ 然而行至拐角，左侧的一扇门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响，墙角一处什么黑乎乎的玩意儿。 贺子枫吓得心里一惊，手中捏紧了剑，大着胆子上前查看。 又是虚惊一场，那只是一节藤蔓。 长得还格外茂盛。 从前方的门缝里一直延伸出来。 但是—— 不对！地宫里不见天日，怎么会有如此茂盛的绿植？！ 这门后有什么蹊跷？ 有了文之粼那次突然袭击的前车之鉴，这次他提前将《燎原诀》第二式发动。 手掌中一丛青色的火苗“嘭”地窜起。 他紧张兮兮地挪动脚步，缓缓靠近那扇门。 猛力一推开，却发现—— 什么也没有。 贺子枫： “......” 他抬头一看，只见这间屋子的斜上方开了一扇小小的天窗，有外界的光线投入屋内，恰好照在那藤蔓上。 那藤蔓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 贺子枫叹了口气，暗道自己真是神经过度紧绷，有些草木皆兵了。 不料他刚刚收起掌中的火焰。 下一瞬，他脚边的藤蔓便突然暴起，缠到贺子枫脚脖子上！ 藤蔓上的毒刺也瞬间扎破贺子枫的皮肤。 贺子枫几乎是连挣扎和呼救的机会都没有，便视线模糊，失去了意识。 倒地之前，他隐约见到一个黑衣人推门而入。 ————— 青莲剑派内。 天机峰上庄其道洞府内。 庄其道与陆长老师徒二人正坐在梨花树下对弈。 随着庄其道“啪嗒”一声，清脆地落下一子。 陆长老有些恼怒了，吹胡子瞪眼道： “为师好歹是你师尊！你就不能让为师一子半子的！” 随后他似乎觉得自己这么实在有些斤斤计较，摸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有些尴尬地咳嗽两声， “咳咳，罢了，不下了！不下了！” 陆长老又扫了一眼棋盘，皱巴着一张老脸道： “乖徒儿，想必你也累了吧！为师今日就不打扰你了。” “况且为师也忙得很！” 庄其道一哂，道： “不知师尊近日忙些什么？” 陆长老白花花的眉毛不自然地动了动： “为师近日看清虚子那老头伤心得很，我得去陪他喝两壶酒。” 陆长老说完便要开溜。 庄其道闻言，却是叫住了自家耍赖的师尊，问道： “是为了那木系天灵根弟子之事么？” 陆长老点点头。 第145章 死而复生 “唔，其实，清虚师叔也不必太过伤心。”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毕竟是极其难得的天才弟子陨落了，而清虚那老家伙又意外的是个重情义的...... 然而陆长老知道，自己这个大弟子，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提到什么人，此番主动问及此事，绝非偶然。 果然，庄其道一边整理棋盘，一边意有所指道： “说不定，这人已有了什么奇遇了呢？” 陆长老神色一凛，问道： “难道这人————” 还活着？ 庄其道点点头。 陆长老喜道： “既是如此，那我便更要快些去找你清虚师叔了！” 说完，这老头儿便凌空御气，直接飞身去了灵犀峰。 庄其道收起棋盘，静静坐于树下冥想。 他于昨夜观星测相，本意是看看贺子枫今次去神山，是否会遇到什么危险。 自从他在贺子枫身上见到一些东西之后，庄其道便格外关注这人。 而昨夜，他只见南宫朱雀星动，忽明忽暗。 焦急之下，无意间一算，却发现那与贺子枫联系颇为紧密的林回峰，命格十分特殊—— 竟是有浴火重生、死而复生之象。 莫非，便是这林回峰影响了这朱雀星？ ————— 贺子枫意识还有些不清醒。 “贺子枫？” 一只手在他脸上拍了两下，试图让他清醒一些。 贺子枫睁眼时，发现自己的手脚被藤蔓束缚得很紧，正跪坐在地上。 抬眼一看，面前站着的，是他昏迷之前见到的黑衣人。 但对方显然没有太过限制贺子枫，他的五感仍可获取信息，能听能说能看，只灵力受到些压制。 “你——”他晃了晃脑袋，感觉自己还有些耳鸣，皱眉四顾，“这是哪？” 周围有了些简单的陈设，已经不是刚刚他进入的那房间的样子了。 但从墙壁的花纹来看，自己应当还在地宫内。 扫了两眼，视线落回那黑衣人身上。 “你是谁？” 绑住自己是什么目的？ 这人知道自己的名字，难道是自己认识的？ 但眼前这人一身黑袍，从头顶拢到脚，连声音也经过处理。 而且，贺子枫也看不出对方的修为。 只能从身形判断出是个男子。 “文之粼？” 但感觉身形不太像，此人比文之粼稍矮一些，与贺子枫身量看起来差不多。 “你问我？” 对方宽大的兜帽下传来一声轻笑： “我倒是想问问，你是谁？” 贺子枫懵了，你踏马刚刚还叫我名字来着： “你不是知道么？” 这人有病？ “你说，我是该叫你贺子枫，还是叫你萧成？” 霎时间，贺子枫狐疑中透露着几分惊惶的眼神，让对方感到很愉悦。 对方继续开口，经过处理的声音带着一种特殊的含混： “你夺舍了萧成的身体？” 贺子枫闻言，心神俱震。 卧槽！这人认识原身！ 而且眼下这情况一看便知，这人来者不善！ 贺子枫一时之间被惊得不敢说话，然而对方有些不依不饶了。 “嗯？怎么不出声！”这人躬身捏着他的下巴，强硬地让他抬起头，语气中透露着狠厉， “哑巴了？” “要我帮帮你么？” 说罢，这人不等贺子枫回答，立刻便操纵一片细长的叶子，狠狠扎进贺子枫大腿。 明明是柔软的叶子，在这人手中却如同一把坚韧的钢刀，几乎插进贺子枫骨头里。 鲜血喷涌而出。 “呃啊啊啊啊啊——” 惨叫瞬间溢出喉咙，贺子枫因疼痛而面目扭曲，额头瞬间冒出豆大的汗珠。 这人踏马究竟是谁？是萧成的仇家还是自己的仇家？ 他不记得自己有惹到过这么一号狠角色。 简直狠到，让他觉得都有些鬼畜了。 “兄兄兄...兄弟，”贺子枫强忍住疼痛，咬紧牙关开口道，“我......我的确不是萧成。” “我当初并非故意要夺舍萧成的身体！我因意外而死，一醒来便出现在萧成的体内了！” “但我待在萧成这具身体里不过一年有余。” “想来你我之间应当无冤无仇！” 贺子枫因为大腿上源源不断的疼痛，眉尾有些抽搐，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已是极限。 那黑衣人听闻贺子枫的解释，尤觉得不够： “那你四处打听珍珑幻镜的目的是什么？” 贺子枫又是一惊，知道他在寻找珍珑幻镜的人，只有秦西阁。 但这人当然不可能是秦西阁！秦西阁若是要用他达成什么目的，直接用主仆契约便可以了！ 贺子枫震惊的是，眼前这人怎么会知道他在找珍珑幻镜的事！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艰难道： “我...我从一典籍中得知，珍珑幻镜可以改变过去和未来。” “我只是想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贺子枫又简单解释了两句，表示自己只要回到自己的身体便可以了。 绝不会给他造成威胁。 并保证，倘若对方想要，那珍珑幻镜自己用过之后，也愿意交给他。 那黑衣人静静地听着，很好说话的样子。 贺子枫说完，也在等对方的反应。 人在面临未知的恐惧时，总是会感到心里止不住地发慌，严重的情况下，甚至会喘不过气。 贺子枫眼下就是这种情况。 眼前的黑衣人情绪阴晴不定，给人一种超出控制的惊悚与恐怖，他的一切行为都是不可预知，近乎癫狂的。 就像刚刚他突然捅贺子枫那一刀子，便是突如其来的。 贺子枫心底的绝望从未如此浓烈。 他感觉自己真的可能会死在这人手上！ 而这黑衣人，似乎是得知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他直起身，低声缓缓道： “原来你就是，一切变数的根源么......” 这人说着贺子枫听不懂的话，他似乎有些纠结，沉吟半晌： “你可知，你的到来改变了多少东西？” 黑衣人说出这话时，语气镇定得如同将要碾死一只蚂蚁： “不过还好，现在还为时未晚。” “我现在将你杀了，一切便能重新回到正轨。” 紧接着他又有些癫狂，不断肯定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像极了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没错！没错！” “先把你杀了！再杀掉严纪！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第146章 银柘 对方说的是—— 严纪？还是严绮？ 贺子枫有些没听清，总之姓严。 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因为贺子枫此刻已经没有思考的时间了！ 只见黑衣人一抬手，万千藤蔓便从四周的砖缝中悉数钻出，如同某种剧烈蠕动的虫子。 藤蔓裹挟着强劲的灵力，从四面八方袭来。 贺子枫睁大了双眼： “别！卧槽——” 藤蔓将本就动弹不得的贺子枫紧紧捆住，越勒越紧，藤蔓上的尖刺缓缓扎入皮肤。 但这一次，尖刺却没有分泌出毒液，让他陷入昏睡。 他清晰地感到自己胸腔中的空气正在不断流逝。感受着自己的皮肤被刺破，血液流出。 失血和藤蔓的挤压，让贺子枫脸红脖子粗，痛苦到说不出话，唇角也冒出鲜血。 内脏似乎都被挤碎了。 “唔...嗬......” 又是一大口鲜血涌出，他痛苦的、涨得青紫的脸上带着浓浓的不甘。 妈的，这回是真的碰到神经病了！ 不出片刻的功夫，贺子枫在这黑衣人的折磨之下，已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鲜血顺着藤蔓滴滴答答地落到地面上，淌成了一滩猩红的小水池。 在贺子枫即将因为失血过多而再次失去意识之前，一道白光携带着一股巨大的灵力——“砰”地一声——将门撞开了。 白光停了下来。 原来是一只狼一般大小的生物。 它闯进房间便开始攻击黑衣人，瞬间改变了房间内那黑衣人对贺子枫单方面碾压的局势。 尽管黑衣人奋力召唤出更多植物阻挡。 但这似乎是一个高阶妖兽，攻击性极强，那狂舞的藤蔓和毒针在它面前如同纸片一般脆弱。 几个回合下来，实力深不可测的黑衣人居然都有些招架不住。 而那狼形生物已经撕开层层屏障，来到黑衣人的近前， 最后，以黑衣人拖着被咬伤的血淋淋的左脚遁逃告终。 黑衣人只是有点神经质，但不是傻子，遇到如此劲敌，只能先逃走了。 地上留下一串血色脚印。 * 那通身雪白的狼形生物，乃是银柘。 原来它也进入了神殿。 解决完黑衣人，银柘的黑鼻子凑到意识模糊的贺子枫跟前。 它没有继续追上去，因为它看到贺子枫情况有些不对。 银柘几乎带着哭腔： “贺...子枫，你不要死！” “我不该离开你的呜呜呜！” 它就知道，这个脆弱的人类离开了自己，一定搞不定的！ 看吧！自己不过是离开这么短短的几天，这人便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幸好，幸好它嗅觉灵敏。 银柘远远地便闻到了贺子枫血液的味道，这才循着血腥气找了过来。 它一边哭，眼泪啪嗒啪嗒地砸在地上，一边用利爪和牙齿迅速撕开贺子枫身上如蚕茧般的藤蔓。 银柘一身雪白的皮毛，被贺子枫的血液、自己的泪水和尘土之类的混合物，弄得脏兮兮的。 它倒是没有受伤，沾染的血迹大部分是贺子枫的，极少数是那黑衣人的。 银柘哭得乱七八糟地，跟现在高大威猛的样子完全不相符。 是的，银柘似乎是解除了某种禁制，身形已经可以长久保持它原的成年姿态了。 贺子枫半睁着肿起的双眼，微微皱起眉头，口中的血液让他说出的话有些含糊不清： “银...柘，别...哭...了。” 他只想死得安静些，但银柘吵得他耳朵疼。 贺子枫从这家伙一进来便认出是它了，他在海月幻境见过这家伙的真身，跟现在一模一样。 但此时过多的失血，再加上心脉受损，他的身体有些发僵。 他感到很疲惫。 一种发自内心的、深深的疲惫。 于是他又重新闭上了眼。 银柘见状更慌了： “你...喂！...呜呜呜嗝...你不要睡！” “我带你去——” 仿佛是想到办法，银柘眼睛一亮， “去那里！对！” “你一定不会死的！” 银柘先急忙使出一招治疗法术，它口中吐出内丹，一道温和的灵力便顺着内丹缓缓流淌出来，覆盖住贺子枫的身体。 然而这种治疗的术法只是杯水车薪，只能先保住贺子枫的命。 察觉到贺子枫气息稍稍稳定，银柘收回内丹，轻轻伏下身将贺子枫稳稳地驮在背上，飞快地蹿出了门。 ————— 沈千舟一行人，已经进入了那通道所在的大殿内。 此殿位于前殿的西侧，一进入其中，便能看到正前方一个高阔的通道。 殿内明净异常，隐隐传来某种奇异而醉人的花香。 其余仙门弟子此刻也全都待在此殿。 众人都正在商议通过此地的方法。 他们终于知道这地方为何竟陨落了如此多的弟子。 一开始，许多人都不相信只有这么一处，能通往后殿。 然而在经过不断的尝试和失败，甚至触发禁制而重伤了三名试图以其他方法强行闯入后殿的弟子之后。 众人都意识到，这通道的确非进不可，并无第二条路可走。 那通道并非简单的通道，它的造型也不同于普通的、黑漆漆的一条小道。 相反，它很是宽阔，装修也精致华美。 通道左右各设了六道大门，两两相对而立。 加起来统共十二道。 雕花木门，以及门两侧的玉石扶手，使得它看起来更像是......一座专门修建的宫殿。 那十二道精致非凡的木门上，均各自雕刻了一种花朵，远远观之，简直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而每一种花，又都不相同。 正在众人疑惑怔愣间，通道前出现一片水幕，那水幕上显现了通过此间的规则。 [每次十二人进入。] [每人各自进入一间房，安全出来者，即为神殿认可之人。] 神殿认可之人，自然可以继续进入其中。 而不能出来的人会怎样，水幕上只字未提。 沈千舟四人互相对视一眼。 所以，这十二道门乃是一个组合起来的机关，它们共同构成了一道禁制。 若不能解开这道禁制，便无法通过此通道。 第147章 十二花神殿 更不要说进入后殿，寻找宝物，简直是痴人说梦。 方青词盯着那门上雕刻的花，皱眉道： “这十二种花，似乎是一年中不同时节开放的。” 十二种花，对应的自然是十二个月。 沈千舟顺着通道，由远及近地看去，喃喃道： “梅花、杏花、桃花、牡丹......” “的确是不同时节绽放的。” 方青词道： “我们在来赶来神山的路上，曾听闻神君的传说——” 说到此处，其余几人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十二道门，应当与天帝赐下的十二名仙子有关。 说不定，便是那十二位仙子的居所。 文之粼道： “我看，咱们在此处想得再多，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直接进去看看。” 沈千舟犹豫半晌，道： “不急，先等等。” 只见他们身侧不远处，两个宗门的弟子已经商量好，一同进入那十二道门中。 是天星宗和大衍宗。 这两宗联手，也算是强强联合了。 两宗加起来，便有十名弟子，还需两名弟子便够进入其中了。 那天星宗弟子中，有一名弟子环顾四周，似是在物色人选。 停顿半晌，却是直直朝青莲剑派几人走来。 这人先是行了个礼，也算是做足了礼数： “在下言梧，是天星宗怀谷真人座下大弟子。” 言梧脸上挂着笑，但这笑的却有些让人不太舒服，一副笑面虎的姿态，“我们刚刚与大衍宗达成合作，一同进入那门内，但我们有两名弟子身受重伤，已经无法继续前进。” “青莲剑派人手也不足，与其他门派一时也凑不足十二人。” “不如——” 不如便加入他们，凑足十二人一同进去。 说到这里，沈千舟四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这天星宗向来心高气傲，目下无尘，而青莲剑派前边还排着十方域和玄羽城两大门派。 怎么会找青莲剑派联手？ 莫非，是另有所图？ 再加上，沈千舟离开宗门时，门中长老千叮咛万嘱咐，要照顾好几位师弟，小心天星宗弟子。 几人在神山遇到的雪崩便有可能是眼前之人所为，若是真跟他们一同进去，指不定还要遭到什么暗算！ 因此沈千舟只是略微思索，便立即抱拳果断回绝： “抱歉，恕——” 言梧却是立刻扶住他将要行礼的手臂： “诶？别急着拒绝嘛。” 他又笑起来，仍然是那种让人不舒服的笑，“这样吧，你们加入我们。” “我便告诉你，青莲剑派埋在山洞中那名弟子的下落，如何？” 沈千舟神色一僵： “贺师弟？” “你怎么知...” 方青词在旁边，闻言拔剑便怒道： “是你做的！！！” 他手中这剑的剑柄被布缠紧，是方青词从方家带出来的那一把。 此时剑光出鞘，剑身闪着凛凛寒光，搭在言梧脖子上。 言梧的脖子已渗出几滴鲜血。 当真是一柄利剑！ 而在场除文之粼外，其余两人均是立刻捏紧了剑柄。 众人见这里的动静似乎有些剑拔弩张，都伸长了脖子。 言梧见状，立即抬起双手，笑嘻嘻道： “道友怎么如此污人清白？” 他脸上不见一丝紧张，也完全没有反抗的动作， “那雪崩不过是天灾人祸，怎么能怪到我们的头上呢。” “况且，杀了我，你们可就真找不到你们的贺师弟喽~”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捏住了方青词剑尖，轻轻拨开。 “别这么粗鲁嘛。” 仍然是那贱死人不偿命的笑。 让人想一拳砸扁他那张脸。 * 总之，天星宗、大衍宗和青莲剑派的弟子，还是一同进入了那通道内。 其余弟子见这十二人进去了，便想先观望一番。 然而，那禁制似是清楚众人的想法，并不给人观望的机会。 只见那十二人进入其中后，那通道便瞬间消失了。 原本通道所在的位置，竟变成了一堵空荡荡的、普普通通的墙。 有人上前查探，发现那墙后并无什么灵力的波动。 由于怕再次触发什么禁制，众人也只好在大殿中静静打坐，等待那通道再次开启。 ————— 意识迷迷糊糊的。 身上的疼痛显得有些遥远。 贺子枫觉得自己似乎躺在一张温暖舒适的毛毯子上。柔软的长毛贴在他脸颊边。 这张毛毯子上下起起伏伏，似乎...... 带着他在移动？ 唔，贺子枫皱了皱眉。 他感到自己躺的姿势不对，不是很舒服——但是胸口好疼，浑身都好疼，疼到连翻身都做不到...... 贺子枫感觉到，一段时间的挪动过后，身下的毛毯前进的动作忽然停止了。 他和毛毯一起躲进了某处黑暗的小角落里。 前方传来细微的耳语声，但那声音细若蚊呐，只勉强能听清几个字。 “前辈，我们......萧成......” “妖族......” * 银柘动作很快，但仍然很平稳。 它将身受重伤的贺子枫带到了地底。 由于它身上有神君的一丝仙力，因此它进入神殿后，便在神殿中畅通无阻。 靠着神君这一丝仙力，它在此间已经搜刮了无数珍宝，躲过了魔族的追踪。 是的，银柘进来之前，那些魔族便已通过不为人知的手段，进入了神殿了。 银柘不知道这帮人要做什么，便一直躲着魔族走，因此倒是一直不曾与魔族起什么正面冲突。 三天前，银柘在那仙力的指引下，突破一层禁制，在地底深处，找到了一处灵力十分充沛的所在。 似乎是神君的闭关之所。 它身上的那些禁制，也是在吸收了此地的灵力之后，才得以打破。 否则以它之前的小身板，是绝无可能打败那黑衣人的。 银柘眼下便是想将贺子枫带入那灵力充沛之所，兴许那有利于贺子枫的恢复。 然而今日却是诸多不顺。 前边竟出现了两个魔族，正好堵在银柘前往的那地方的必经之路上！ 难道，魔族也发现了此处充沛的灵力？！ 银柘有些焦急，但它还驮着一个重伤的贺子枫，不能鲁莽冒进。 第148章 神君闭关之地 它悄悄隐匿了自己和贺子枫的身形，躲到暗处。 带着肉垫的爪子踩在地上，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那两个魔族似乎笃定周围不可能有其他人，正旁若无人地商议着什么。 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情绪有些激动： “感谢前辈的帮助！若不是您，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进来！” “不过，那只傀儡真的没问题么？” 说话间，这人微微侧过脸，却是银柘认识的。 此人是青莲剑派中的弟子，文之粼！ 银柘暗道，他不是修士么？怎么身上魔气这么重？！ 而紧接着文之粼声音的，是一道苍老的、低哑刺耳的声音： “那傀儡无法通过花神殿的考验，会在其中灰飞烟灭。” “不过它的任务也完成了。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等那傀儡消失，你便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在十二花神殿之外，我会找人帮你掩护。” 对面是一跛足老者，他须发皆白，浑浊的眼神中满是沧桑与阴鸷。 他就是如今的魔尊派到人间的爪牙，祁关盛。 文之粼点点头，皱眉道： “但萧成似乎还活着。” 刚刚有魔族下属来报，在地宫第一层发现了人类修士的气息。 他赶到时，只见到满地粘稠的血液。 文之粼几乎是立刻便察觉到，那是贺子枫的气息！他顿时大惊失色！ 为何他每次总能绝处逢生？ 当真是天命如此？ 祁关盛抚了抚身上的道袍，镇定道： “此事不急于一时。” “萧成身份特殊，本就是身负大气运之人。” “当年我在他身上布下那样的阵法，也不能毁灭他的神魂，不过将他的神魂分割成几份而已。” “他半缕神魂，痴傻了这么多年，眼下神魂归位，逐渐融合，气运也在逐渐回归。” “如今你不过是拍了他一掌，怎么可能就如此轻易地杀了他？即便是我，也只能有把握解决他的肉身而已。” “不过，那萧成与妖族之王秦西阁有密不可分的联系。你且随我去布下大阵，将秦西阁诛杀。” “到那时，再来慢慢对付萧成不迟。” 原来，祁关盛进入神殿，为的就是诛杀秦西阁。 而带走神宫中的珍宝，只不过是顺手。 至于那群区区的人类修士，不过一群蝼蚁，他还不放在眼里。 而萧成，祁关盛似乎也多有忌惮。 银柘并不知道两人谈话中的萧成和秦西阁是谁，因此它只是悄悄藏在暗处。 然而银柘背上，强打起精神的贺子枫却是已经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越听越心惊。 又很是担忧秦西阁的安全。 心下气急，一口血呕出来，将前胸一片衣襟以及银柘的毛发染得血红。 有两滴血液顺着银柘的毛发滴了下去，渗进银柘脚下的岩缝中。 银柘清楚贺子枫的伤势不能再拖，已十分焦躁。 不过那两人聊及此处，总算是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那两人离开没多远，银柘便立即带上贺子枫，前往神君的闭关之地。 它身形极快，不过一瞬，便消失在原地。 那边的祁、文二人走出去不过几十步远，走在后边的文之粼感觉到什么似的、 他忽然停住脚步，转过头看向刚刚银柘藏身的角落。 前边的祁关盛察觉到后边的人停下脚步： “怎么？” 文之粼却忽然问道： “我们在何处布下那诛杀大阵？” “自然是在神君之前的闭关之地，”祁关盛声音依旧沙哑刺耳，“不过，神殿中四处是隐形的禁制。” “我们暂时还没找到。” 文之粼走向那角落，蹲下身，两根手指在地上轻轻一擦： “前辈，”他一边开口，一边看着指腹上沾染的一抹猩红，嘴角咧开一丝笑意，“我们已经找到了。” ————— 神君闭关之时，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便将闭关之地选在与世隔绝的地底。 并在四周设下极强的禁制。 但银柘带着贺子枫进入此间时，没有遭到什么阻拦。 此处空间乃是在地底山洞的空腔内，一块孤零零的石柱平台上。 禁制结界隔开出一片空间，遗世独立。 看得出来，神君为了自己修炼时能完全地静心，此间摆放的东西不多。 只一张床，一鼎炼丹炉而已。 贺子枫因身受重伤，又气急吐血，眼下已经完全失去意识。 银柘一将人带进来，便立即将他放到那张玉床之上。 那玉床乃是由一整块玉制成，通身冰蓝的温润色泽，散发着淡淡的华光，那是其上流转的仙力。 它是神君的法器，若论品阶，可称得上是天级法宝。 重伤之人使用，有极佳的治疗之效。 而寻常人使用，亦可延年益寿，带来许多增益。 不过贺子枫眼下这伤的确严重，又失血过多。 苍白的脸色在冰蓝色玉床的映衬下，更显青白之色。 但银柘的爪子扒开贺子枫胸膛的衣服一看。 那些细小的伤口的确是在愈合！ 有用！ 银柘短暂地松了口气。 呼—— 接下来，只需静静等待。 ————— 十二花神殿内。 方青词进入的是第三道门。 其上雕刻着一枝桃花，那雕花的木头散发出清雅的香气。 一踏进门，便忽的闯入一阵薄雾，薄雾之后竟是一片桃花林。 方青词急忙转身，却发现自己进来那门已经消失了。 那自己握着的门把———— 低头一看，自己正握着一枝新鲜的桃花，那桃花娇艳欲滴，散发着特有的清香。 怔忡间，林子里传来一阵嬉闹声。 方青词茫然地抬头，只见三五垂髫孩童正在林间穿梭嬉戏。 其间一胖大小孩儿正蒙着眼睛，气喘吁吁挥舞着四肢，在空气中乱抓。 一个脸色臭臭的黑衣小男孩坐在树下，似乎是不想参与这场游戏，见那胖小孩儿走过来了，也不躲，仍然那么坐着。 小胖墩儿不小心绊到黑衣小男孩支出来的脚，噗通一声摔了个大马趴。 抬头一看，脸上全是泥土、草叶子和压碎的花瓣。 这一下可给他摔疼了，小胖墩儿登时“哇”地一声哭起来了。 第149章 桃花林 他一把拉开自己脸上的黑布条，见绊倒自己的是那黑衣小男孩，便哭着大声控诉道： “小九！你干嘛故意绊到我！” 那黑衣小男孩坐在树下不挪窝，老气横秋地皱眉道： “分明是你故意往我脚上撞过来的！” 这人还真是恶人先告状！ 小胖墩儿身子倒是灵活，闻言抹了抹眼泪，立刻爬起身来： “怎么可能！我会那么笨吗？”他忽然看看旁边矮一些的小女孩，语气有些凶凶的，“阿箬，你说，刚刚是不是小九故意绊倒我了！” 阿箬站在一边，被小胖的语气吓得呆住了，居然也开始哭起来： “我...我不知道哇啊啊啊...” 小九见这俩人都开始哭起来，实在吵得他耳朵疼，便立刻站起身来，想离开此地。 只见小九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小小的眉头皱得死紧。 若不是阿鹤总是要他跟这些小孩儿玩儿，他才不愿意应付这帮小屁孩儿呢！ 小胖墩见状，却立刻伸开双臂拦住小九。 “你不许走！我...我......” 支支吾吾半晌，小胖墩儿转头瞥见方青词在一边傻站着。 他呼哧呼哧跑到方青词跟前，拉起他的手跑过去。 方青词这才注意到。 自己......怎么跟这小孩儿一般高了？自己的手，怎么也变得这样小？ 然而眼前吵吵嚷嚷，正有一桩公案要断，打断了他的思考。 小胖墩拉着方青词，希冀地看向他，很伤心的样子，扁着嘴哭诉道： “呜哇哇哇，阿钧，你刚刚也看到了对不对！” “都是小九的错！” ...... 哩哩啦啦牵扯好久，方青词终于用尽毕生所学，将眼前几个孩子哄好， 顺便，他也才终于弄明白。 自己现在或许进入了某个幻境内。 他本来已经做好一进来便开始战斗，甚至九死一生，陨落于此的准备。 谁知遇到这么几个小孩儿。 方青词扫了一眼眼前三个孩子，悄悄叹了口气，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战斗呢？ 毕竟小孩子这种生物，他真的搞不定啊！ 他沉吟半晌，本想问问小九此间的消息。 毕竟这孩子看起来就比其他俩人靠谱不少，然而小九这孩子很是谨慎，不愿意开口多说。 因此，他只能从小于和阿箬的嘴里零星拼凑出些信息。 总之，自己现在是个七岁的小孩，名叫阿钧。 那胖小孩叫小于，与旁边的小女孩阿箬、小男孩小九一样，都是他的玩伴。 他们这几个小孩，都是这桃花村里的。 几个小孩今日在这桃花林内捉迷藏。 随后发生了些对方青词而言小得不能再小，对他们而言大得不能再大的矛盾。 然后便是现在这局面了。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方青词只觉得他们聒噪。 小孩子，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 搞得他多年来养成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良好修养都有些破功。 他费了好大功夫才将俩小孩儿哄好，然后绝望地发现，刚刚那种架，他们平均每半个时辰便要吵一次。 于是他便和小九一样，臭着个脸坐在桃花树下，一边焦躁地扯着手里的桃花，一边思考自己如何离开的问题。 这不，半个时辰的“冷却时间”又到了，又该开始整幺蛾子了。 果然，小于胖乎乎的手里抓过来一只小虫子，说要把它带回家当宠物。 阿箬见小于宝贝那样，好奇得不行，非要看。 然后便被吓哭了。 小于一时间被小妹妹的哭声镇住，忘记收紧手掌，虫子也跑了。 好了，又开始哭声二重奏了，还是立体环绕声。 方青词痛苦闭眼。 小于又想故技重施，找方青词和小九“主持公道”，谁知树下那俩人都像木桩子似的不理人。 他一扁嘴： “呜呜呜，我要去找阿鹤。” 随后呜哩哇啦地哭着跑出了桃花林。 林子里终于安静不少。 小于走了，剩下两人又不理人，阿箬也觉得无聊，于是也吸吸鼻子，抽抽嗒嗒地走了。 呼——— 世界，终于完全安静了。 小小的方青词得以继续皱眉思考： 所以，自己究竟要怎样才能离开这里？ 难不成，其他人也跟自己的情况一样么？ 真愁人。 ————— 神殿入口关闭已约莫有五六日的光景。 而贺子枫也在闭关之地内整整躺了有三日了。 这一段时间，银柘就伏在他的脚边，蜷成一大团。 此间流转的灵力恍若有实质，贺子枫无需修炼，那些灵力便会自动往他身体内钻。 一点点修复他破碎的心脉和周身的伤口。 但不知为何，他一直未曾清醒过来。 这一人一狐岁月静好，进都没有察觉，暗处的危险正在靠近。 * 地底深处。 闭关之地所在的石柱附近。 有浓郁的魔气环绕。 文之粼与祁关盛站在黑暗处。 一魔族跪在祁关盛脚边，道： “祁大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那石柱附近的石头上，一道道凹槽被雕刻出来，蜿蜒扭曲成一个诡异的阵法。 祁关盛手掌翻转间，手心出现一块看不出形状的薄片。似乎是什么东西的碎片，他嗓音嘶哑道： “等一切准备就绪，我便用此物作为诛杀大阵的阵眼。” 上边灵气充沛，恐怕是什么仙器的一部分！ 文之粼定定地盯着这东西，好奇问道： “这是？” 祁关盛却是不紧不慢将那东西收回，答道： “此物乃是神君亲自炼化的法器，珍珑幻镜的碎片。” “是传说中那失落的神器么？”文之粼闻言一惊，失声道，“原来这东西真的存在？！” 祁关盛点点头： “虽说这东西比不上我在灵蛇山用上的那弑神剑，但用它作为开启此阵的阵眼，再合适不过。” 祁关盛很了解秦西阁，对方并未恢复到全盛时期，有此物也足够了。 “千年了，”祁关盛长叹一口气，语气间带着某种兴奋和激动，“是时候将一切都还回来了。” 本来祁关盛的计划中，没有贺子枫这一环。 第150章 阿鹤 然而眼下这人撞在枪口上，他便决定将此计划临时改变一番。 届时，他要以贺子枫的血液为引，再以神器碎片为眼，成就此诛杀大阵。 将秦西阁一举诛杀于此！ 老道意有所指道： “咱们要想看这好戏，还缺个主角。” 文之粼知道他说的是秦西阁，问道： “只是，咱们要到哪里去找他呢？” 找到人，又该怎么将他引过来呢？ 秦西阁又不是傻子，明知此处有陷阱，怎么可能还会送上门来？ 祁关盛闻言，嘶哑的喉咙里钻出两声轻蔑的笑： “你可知道，这堂堂的妖族之王，还是个情种。” “我们手上捏着他的命门，他不敢不来。” 祁关盛笑得很阴鸷，他抬首望向石柱顶上，似是在自言自语，喃喃道： “千年前我能用同样的方法封印住你，千年后，这招依然有用。” “况且这次，我可没骗你。” 这些话，是对秦西阁说的，一边的文之粼自然不知道这人忽然发疯似的，究竟是在说些什么。 不过这不妨碍他理解眼下的情况。 那就是。 贺子枫今天一定会死！ * 祁关盛与文之粼话毕，便立即召集所有魔族，集中力量破解那闭关之地的禁制。 这对祁关盛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白泽神君本就专克邪魔之气，祁关盛若是没有些保命的法宝，怎么可能进来送死。 他早已在魔尊手中拿到一个十分强力的法器——上古仙器，蚀月令。 此令乃是魔尊在魔域的血池中炼化的天级屏蔽法器，魔尊行走于人间，便是使用此法器，遮掩身份。 由于神殿中情况毕竟与人间不同，魔尊这才将此物交给祁关盛。 他们这帮魔族正是靠着这法器，破除无数禁制，才能在神殿中穿梭自如。 否则，以他们魔族的身份，他们连神殿的门都进不来。 他们可凭借此法器，短暂地屏蔽禁制，随后迅速破坏那结界。 如此，便可抓住藏身其中的贺子枫了。 ————— 桃花幻境内。 正午时分。 漫山遍野的桃花林边，一处村落上空升起袅袅的炊烟。 该是用午饭的时候了。 有妇人已经在大声呼唤自己的孩子，回家吃饭了。 而方钧，也就是方青词，待在原地，有些傻眼。旁边小九依然坐在那里不吭声。 方青词尝试着在此间使用灵力，然而他惊悚地发现，自己明明能感知到自己丹田内的灵力，却丝毫也用不出来。 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 此时，一个年轻村妇寻摸进了林子，一边还叫着“阿钧、阿钧。” 方青词不是阿钧，自然对这名字没有反应，也没有任何回答。 正在他还傻站着的时候。 那妇人已经走到近前，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瓜，道： “阿钧！叫你那么多声！你怎么也不答应！” “害我急得不行！” 女人一边咕咕哝哝地抱怨，一边牵着他离开了桃花林。 方青词沉默地任由对方纤细但粗糙得有些剌人的手牵着。 从这女人的念叨中，他得知，这女人是方钧的娘。 方青词想到什么似的，往后望了望小九，紧了紧握住女人粗糙手掌的手指，有些别扭地喊了一声： “呃......娘。” 毕竟方青词的娘很早就过世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过这个称呼了，一时之间让他叫出来，还真有些不适应。 他昂首问道： “将小九一个人留在这里，会不会不太好。” 女人止住了嘴里的抱怨，低头看看自己的儿子，忽然又笑了，抚了抚他的发顶： “嘿？咱们阿钧这么懂事了！知道担心朋友了。” “放心，你阿鹤叔叔一会儿就找来了！” 这是方青词第二次从别人口中听见这男人的名字了。 第一次是那小胖墩儿说的。 所以，这人便是小九的家长么？ 正思忖间，一身穿粗布短衫的高大男子迎面走来。 与方钧的娘打了声招呼，也招呼了声“阿钧”。 便往林子里去了。 方青词清晰地听见女人叫他“阿鹤”。 不知怎么的，明明只是一错身，方青词却觉得这人给他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 这人走得风风火火，方青词眼下又是个矮矮的小豆丁。 因此他根本没来得及看清这人的长相，对方便已经走过去了。 他回头看，却只看见一个背影。 总之，方青词被那女人牵着，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家。 他坐在饭桌上时，手上一直往嘴里扒饭，脑子里却一直止不住地回想刚刚那男人。 方青词忽然反应过来。 不对！ 刚刚那男人的脸...不是他来不及看清，而是—— 他根本不能看清！ 每当方青词试图看清对方的脸时，那脸总似云山雾罩般朦朦胧胧，明明这人已经走到近前，但仍感觉被重峦叠嶂所阻隔。 这人脸上使用了掩盖面容的术法！ 寻常的乡野凡人感觉不到，因为他们本身就不能感知灵力。 但方青词毕竟是个修士。 这个阿鹤有问题！ 他心里隐隐有一种猜测，难道，他就是方青词离开此地的关键？！ 思及此，他匆匆吃完饭，便以“找小九玩”为借口，向方钧的爹娘打听了小九的住处。 原来就在村子的最西头。 方青词飞快地迈着小短腿跑出家门。 “他爹，阿钧这孩子今天怎么怪怪的？” 方钧他娘以为这孩子病了，刚抬起手要探一探阿钧额头，见他一转眼就跑没了影儿，只好收回手，对着旁边的男人嘀咕道， “他不是经常去找阿鹤玩儿么？怎么连阿鹤的家都不记得在哪儿了？” “而且，我刚刚没听错吧，阿钧刚刚跟我说谢谢。” “他今天还担心小九来着！” 方爹此时也吃完饭，抹抹嘴，欣慰地呵呵一笑： “孩子这不是长大了么！懂事了！” 方钧他娘想了想，也点点头，兀自忙活去了。 * 方青词一直跑到村西头，阿鹤家里。 这是个竹子搭的小屋，外边用竹篱围了一圈，便是院子了。 第151章 离开桃花幻境 窗户上的一个小陶瓶内，插了两支新鲜的桃花，一看便是刚摘的。 竹屋不太宽阔，但很显雅致。 跟这个粗犷的村落的风格不太搭。 那竹子做的门没关，方青词还没进门，便能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相对而坐，在院中的小桌前吃饭。 盘子里的热气袅袅上升。 配上院里两只鸡“咯咯哒”“咯咯哒”的叫声。 此情此景，非常的...有烟火气。 阿鹤远远地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方青词，热情地对他招了招手： “阿钧！过来一起吃啊！” 方青词已经吃过了，然而他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阿鹤已经站起身钻进了厨房，要去替他添一副碗筷。 对面的小九脸色本来就臭臭的，见到方青词站了进来，脸色似乎更难看了。 方青词没管这小孩儿，往那小桌上一看，倒是吃得挺不错，有荤有素的。 只是那卖相嘛......实在眼熟得紧。 简直眼熟得方青词心里“咯噔”一下。 桌上那盘青菜炒得焦黑，另一个盘子里的肉也切得也是粗一条细一条，有些甚至还是肉片。 唯一的一只煎蛋，倒是火候把握得刚刚好，泛着金黄诱人的色泽。 见到这菜色，方青词才终于肯定了这人的身份。 阿鹤就是贺子枫。 没跑儿了！ 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来，世间能有第二个人能将菜做成这样。 要知道，当初贺子枫在膳堂帮忙时。 方青词也是去见识过的。 甚至也是有幸品尝过。 只能说，如果食物可以用作攻击武器的话，贺子枫应该已经所向披靡了。 思及此，方青词捂了捂脸，不免有些同情地看了看食不知味地往嘴里奋力塞菜的小九。 终于明白这小孩为什么长得瘦瘦小小，而且还整天臭着张脸了。 方青词一直便这么站在桌边，眼睛紧盯着桌上的饭菜，给人一种—— 他很渴望这些饭菜的感觉。 明明那些饭菜并不好吃，但小九一直不曾开口邀请方青词坐下，甚至没有同他讲过一句话。 不过方青词毕竟是个成年人了，自然不可能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毕竟他也正在忙着思考一些事情。 意识到阿鹤的身份之后。 方青词自然是高兴的，他就知道，贺子枫没有死在那山洞里！ 不过在认真分析了一下眼前的状况后，他认为，也许贺子枫也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被意外传送到这个幻境中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不过他的目的眼下是很明确的。 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当然是与贺子枫相认，然后一同离开幻境！ * 果然，阿鹤拿着碗筷从厨房出来时，方青词立刻叫住了对方。 一旦确认了对方身份，他便怎么看这人，怎么像贺子枫。 方青词先是看了看小九，才急忙神色严肃道： “呃...阿鹤...我，你先出来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 小九察觉到什么似的，停下吃饭的动作，看向两人。 而阿鹤模糊不清的脸上似乎笑了笑： “无妨，就在这里说吧。” 方青词见那小九只是一介稚童模样，也放低了戒心，开口便道： “贺子枫，你是如何进来的？” 一边的小九神色一凛，皱紧了眉头。 却不是因为他听到了这句话， 恰恰相反，刚刚那一瞬间，他耳朵里一阵蜂鸣，什么也没听见，就连方钧的嘴型也看不见了。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短暂地剥夺了他感知周围世界的权利。 尽管只是很短的一刹那，但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还是让他很不舒服。 刚刚那句话，小九没能听清，然而阿鹤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方青词紧盯着对方的脸，只见他双瞳似拨云见雾般，对方的脸忽然明晰起来。 的确是贺子枫那张脸。 对方显然已经认出了方青词，有些无奈道： “你还是叫我阿鹤吧。” 方青词有些着急了： “所以，你是......么？” 阿鹤没有回答。 他眼下既是贺子枫，但又不是贺子枫。 大道三千，自有其因果和缘法。 而受天道所限，“贺子枫”这个名字来自未来，在这里是绝不能被提及的。 而方青词，也不能待在这里太久。 方青词意识到什么，转而没头没尾地问道： “那，你还活着么？我...” 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你？ “我不会死。” 阿鹤却是打断了对方的话，果断道， “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可以离开了。” 他说完，便伸出一指，轻轻点在眼前这小孩儿的额头上。 带着某种，方青词看不明白的微笑。 随着阿鹤的动作，方青词的灵魂忽然传来一种疯狂下坠之感。 他感到自己的灵魂与意识都在被迅速抽离。 眼前那张脸也忽然变得很远，很远。 * 方青词再次睁眼时，已经回到他自己的身体内。 而阿鹤手指微凉的触感似乎还残存在额头上。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竟捻下来一片小小的花瓣。 是一片桃花的花瓣，还带着些露珠的水渍。 方青词茫然地捏着那片花瓣，环顾四周。 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屋子内。 满室的桃花清香。 他的面前立着一座玉石雕像。 这雕像乃是一个微微笑着的女子，定睛一看，方青词心里一惊。 这女子竟与方钧的娘亲长得一模一样。 他推门而出，发现自己已经可以穿过通道前往后殿。 那坚不可摧的禁制已经消失了个无影无踪，仿佛它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通道的那一头，沈千舟和云骁似乎已经出来了，只是不见文之粼的身影。 方青词疾步朝他们走去。 ————— 神殿之下的地底深处。 祁关盛已经带领一众魔族，开始破解那闭关之地的禁制了。 此时，忽然有消息来报，十二花神殿中第一批人已经结束了花神的考验。 那文之粼的傀儡已死。 文之粼与祁关盛对视一眼，按照原定的计划，文之粼在祁关盛两名心腹的护送下，匆匆离开了。 第152章 魔族 * 闭关之地。 禁制内。 自从前几日听到魔族也在寻找闭关之地后，银柘便一直待在贺子枫身边守着，不敢轻易离开。 毕竟贺子枫始终在昏睡之中。 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当然是银柘。 它先是感觉到，脚下的石柱似乎有些不稳，正在轻轻摇晃，于是猛然从假寐中睁眼。 仔细查看之下，那坚不可摧的结界竟有皲裂的趋势。 而且，皲裂的结界处，隐隐逸散出一丝魔气！ 它回想起那一日听到的两个魔族之人的谈话，他们要在神君闭关之地设下大阵。 而眼下，他们已经找到这里了！ 银柘立即查探了一番贺子枫的伤势，万幸，最重的那一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眼下情况有些危急，不能等贺子枫完全痊愈了，银柘必须立即带贺子枫离开！ 它立即伸出爪子摇晃起他来。 “醒醒！贺子枫！” “魔族已经找到这里了！” 在银柘的催促下，贺子枫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倒也渐渐睁开了双眼。 他皱了皱眉，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昏睡了很长的时间。 还有些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 看到银柘焦急的眼神，听到对方不停地说着什么。 贺子枫昏迷之前的记忆瞬间回笼—— 卧槽！ 文之粼和那个魔族的谈话！自己要去通知秦西阁！ 也不知秦西阁眼下究竟在何处，自从他引开那些魔族之后不久，自己就不能通过契约同他传音了。 不知是否是神宫中禁制所限，还是因为其他一些什么原因。 至于那铜镜，早在贺子枫被文之粼推进那山洞中，掉到蛇形的秦西阁身上时，便已经了解到。 秦西阁此次离开妖界十分匆忙，那铜镜并未带在身上。 贺子枫翻身从玉床上爬起，注意到周围环境的陌生。 他迅速扫视四周，声音沙哑道： “我们这是在何处？” 银柘见他醒来，却是立即伏下身，示意对方趴到自己的背上： “快上来！我们现在在神君的闭关之地！” 闭关之地？！ 不会是祁关盛布阵诛杀秦西阁的那个闭关之地吧？ 没给贺子枫问出口的机会，银柘还在继续道： “魔族正布下诛杀大阵，要杀两个什么人！不过此事与我们没有干系，魔族应该不会分出太多精力来追赶我们！” 在银柘焦急的眼神中，贺子枫诡异的沉默了两秒： “......”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 “我就是萧成。” 是的，知道真相的贺子枫眼泪流出来。 谁能想到他就是萧成，萧成就是他。 昏迷之前听到的那老道的话，将贺子枫激得吐出一大口鲜血。 也将他一直以来都想不通的一些关键节点完全打通。 没想到，自己没能去成萧家调查，反倒是在神山误打误撞得知了一切真相。 他终于明白，为何都说那萧成以前痴傻。 为何萧成跟自己长得这么像。 以及—— 怪不得自己死了，魂魄还能跨越异世界，飞到萧成身体里！ 感情自己根本不是占了萧成的身体，自己根本是回到了快乐老家！而萧成的神魂也并没有消失，而是与自己融合了？！ 自己的穿越，根本不是偶然啊靠！ “嘎？？？” “他们要杀的...就是你？” 银柘呆住了。 随后银柘惊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四处乱窜，发出尖锐暴鸣声： “啊啊啊啊啊！完了完了！” 它的叫声把贺子枫吵得心烦。 他不得不伸手捏住银柘的嘴巴，开始紧急头脑风暴，试图寻找逃生的方法。 银柘被迫静音待在一边，cpu都快烧干了。 它扒开贺子枫的手指，还想问些什么，然而脚下的石柱又是一阵剧烈摇晃。 银柘只能将所有东西都先抛诸脑后，急忙道： “要不，我们还是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贺子枫问道： “你带我进来的时候，可知道还有其他的路离开？” 银柘摇摇头，神色慌张： “不行，我刚刚看过了，外面已经围满了魔族！” “完了完了！我们今天不不会就要在这里殉情了吧！” 贺子枫在百忙之中抽空无语了一阵。 这家伙还是跟以前一样，学到个词就随便乱用！ “银柘！你听我说！” “他们的目标不是你，”贺子枫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咬咬牙，与银柘对视道，“我一会儿便离开结界，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寻个空档，自己溜走吧！” 蓦地，贺子枫又想到秦西阁，他沉声嘱咐道： “若你出去后，能遇到一只蛇妖，便告诉他祁关盛等人的计划，你务必告诉他——” “千万不要来此地！” 银柘正要拒绝： “不！你不能——” 然而贺子枫已经提剑走出了闭关之地的庇护。 禁制隔断了他身后银柘的声音。 * 禁制之外。 贺子枫凌空而立，俯视脚下的众魔。 他扫视一圈，没有见到文之粼的身影。 底下的众魔见他乖乖离开结界，纷纷躁动起来。 危急关头，贺子枫反而镇定下来，神色如常。 仿佛自己不是被包围得四面楚歌，而是要让众魔俯首称臣。 空旷的地底内，传来他的一声厉喝： “祁关盛！” 祁关盛看到贺子枫的脸，狞笑一声： “终于愿意出来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众魔立即抓住贺子枫。 而贺子枫继续道： “我知道你的目的。” 贺子枫以为对方是知道了他与秦西阁签订了主仆契约，于是才有此计策，试图利用他将秦西阁引过来。 虽然不知道这人与秦西阁有什么过节，但他十分笃定： “你不会得逞的！” 话毕，贺子枫便立即对上朝他扑过来的众魔，使出《燎原诀》。 他《燎原诀》的火焰与寻常火焰不同，专克妖邪。 这些魔族喽啰，他还不放在眼里。 只见那剑光所及之处，魔气根本无法近身！ 这也是尽管贺子枫并未痊愈，也敢孤身离开禁制之庇佑的原因。 当初在新人试炼幻境时，他不过是炼气期，便可用此火杀死那文之粼动过手脚的三阶妖兽。 今次对上这些魔族，自然也有一战之力。 他不敌文之粼和那黑衣人，身受重伤，一部分原因是他一时不察，精神松懈导致。 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那两人身上根本没有一丝魔气。 然而此刻周围全是魔族。 贺子枫战意上涌，几乎快杀红了眼： “今天，就让你们尝尝这一招！” 口中飞快吐出剑诀，只见一道凌厉的剑气劈出，带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这是贺子枫闭关修炼，不断研究后精进许多的《燎原诀》第一式。 火树银花。 只这一剑便可看出，他与当初对上那发狂的灰鼠妖兽时，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第153章 惊变 他修为长进许多，这一招的威力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星星点点的火光如同漫天星雨，沾到那魔族身上时，便发出一阵微小的爆炸，似是烟花一般炸开。 冲上前的几名魔族瞬间便灰飞烟灭！ 趁着贺子枫这边发起攻击，吸引了魔族的注意力。 银柘也终于不再犹豫，依贺子枫所言，闪身离开了此间。 它速度极快，几乎成了一道残影，魔族之人正全力进攻贺子枫，居然都没有注意到。 贺子枫剑意中炸开的火光一沾到魔气，便迅速燃烧成一团青色的火焰。 那些刚刚还气焰嚣张的魔族在青色火焰的燃烧下，瞬间便化为了一阵飞灰。 而祁关盛眼瞳中倒映着那青焰，混沌如同一滩死水的瞳孔竟剧烈震颤起来。 “琉...琉璃净火？！” 别人见到这火焰，或许认不出来，但他活了上千年，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火焰！ 但紧接着，他又摇摇头： “不，不对......” 那琉璃净火分明是神族才能使用的火焰，贺子枫一介凡夫俗子，怎么可能！ 据祁关盛所知， 神君便是琉璃净火的拥有者之一。 传说白泽神君生于极炎之地的火焰山中，天生身负火焰神力。 神君之火，可焚尽世间一切妖邪，净化一切罪恶，被人称作圣火。 后来，在一代又一代的传说中，人们又将这火称为琉璃净火。 而神君身负琉璃净火，也是天帝当初选择在寒冷的神山为他修筑宫殿的原因。 天帝体恤北境的子民，他们的栖居之所终年苦寒，于是安排拥有琉璃净火的神君居于此。 不仅可以镇守一方，也可免去北境子民身受寒冷之苦。 神君来此之后，这里的气温果然有所回升，神山附近竟成了整个北境最温暖的所在。 而正是因为知道这些，祁关盛才十分肯定，贺子枫这招，只是看起来与那琉璃净火有些相似罢了。 祁关盛只沉吟片刻，便立即改变战术： “众魔族兵士，立即分散！” 虽说自己带入神殿的魔族已被那秦西阁猎杀了大半。 最精锐的魔族士兵又被秦西阁牵制。 但此处仍余下不少魔族。 对付一个金丹期人类修士，应当是绰绰有余。 是的，祁关盛已经敏锐地察觉到，那贺子枫不过金丹期的修为。 因此，眼下最好的方法，当然是消耗战。 即便对方有那看起来唬人的火焰，也总有灵力耗竭的时候！ 其实，那《燎原诀》无非只有三式。 贺子枫已经施放到第二式了。 他察觉到对方车轮战的攻势，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逐渐耗竭。 但他除了背水一战，根本无计可施。 四面八方都是魔族...... 最令他感到恐惧的是，祁关盛一直蛰伏在暗处不曾动手！ 这老东西与秦西阁是宿敌，活了至少也有几千年了。 如今又入了魔。 那实力究竟几何，秦西阁对上他是否有胜算，贺子枫根本不敢想象。 ————— 银柘离开闭关之地，在神宫中四处寻找秦西阁的踪影。 然而它并未见过秦西阁， 因此只能像无头的苍蝇似的，在神殿中乱撞。 * 神殿的最高处。 神君寝殿内。 一只黑色巨蟒正盘绕在殿内安睡。 金色的灵气萦绕在他的周身，他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 秦西阁在甩开那些魔族的时候受了些皮外伤，又恰好行至神君寝殿。 被这熟悉的气息蛊惑般，他便鬼使神差地进入了此间。 * 几日前。 其实，秦西阁本欲快速甩开那些魔族，然后反身回去找贺子枫。 谁知那祁关盛竟将最难缠的魔族精锐死士带了不少进来。 要知道，上次秦西阁在与魔界的大战中受伤，便是拜这些死士所赐。 也不知这老货是如何说服的魔尊祁容。 这些死士没有痛觉，没有血液，像是某种傀儡，炼制起来可不容易。 它们靠着体内的魔气行动，战斗到魔气消失的最后一刻，哪怕只剩下一只手、一颗脑袋。 一时之间，他竟然被这些魔族绊住了手脚。 秦西阁且战且退，试图用神宫中禁制的神力消耗那些魔气。 这也不失为一种智取的方式。 而一直打到神殿的最高处，那魔族精锐死士才终于只剩了十来人。 将这些魔族解决完毕，神君寝殿的禁制上所附着的仙力，竟都被消耗了大半。 秦西阁也受了些伤，便顺势进入其间。 神君的寝殿绝对安全，在此疗伤是最佳的选择。 正在他疗伤的当口。 秦西阁忽然心口一痛，金色的竖瞳猛然睁开，口中吐出一大口血来。 自己附着在贺子枫身上的鳞片，与那契约一起，消失了！ 他完全感知不到贺子枫的存在了！ 发生了什么？ 秦西阁立即变回人身。 只见一道黑影慌张地冲出了神君的寝殿，在神宫中四处游走找寻。 “在哪里？你究竟在哪里？” 秦西阁速度极快，他铺展开自己的神识。 然而找不到，四处都不见贺子枫的身影。 怎么办，是遇上祁关盛了吗？ * 片刻的功夫。 在神殿中四处寻找的秦西阁，竟碰上了刚进入后殿内的沈千舟等人。 他知道这几人是贺子枫的师兄弟，尤其是方青词，他还曾警告过贺子枫离方青词远一些。 秦西阁此时顾不上许多，上前拉住方青词沉声道： “你可曾在此间见到贺子枫？” 方青词神色一凛。 这人是刚到西陵城时，与贺子枫同行之人。 贺子枫曾对他提起，此人乃是一个散修，对他多有帮助。 方青词在客栈中见过他，那时此人神色淡淡，没有太多表情，一看便知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怎么现下竟慌乱至此？ 而且，这人怎么会在神殿内？ 方青词见这人神色不对，只道： “我们在神山便与贺子枫失去联系，眼下并未找到他。” 想到文之粼所作所为，方青词神色一冷，“你可有他的消息？” 秦西阁闻言便知，贺子枫根本没找到青莲剑派几人！ 恐怕，他还在地宫内！ 第154章 神宫崩塌 方青词眼见秦西阁头也不回地离开，便明白，这人肯定知道贺子枫的所在！ 他毫不犹豫便拔腿跟了上去。 沈千舟与云骁对视一眼，也只好一同前往。 * 秦西阁是在地宫中遇到的银柘。 银柘正高声呼喊着秦西阁的名字。 它焦急万分，又察觉不到秦西阁的妖族气息，无奈之下竟只想到了这种最蠢的办法。 不过意外地有效。 秦西阁远远地便听见了银柘的声音。 他倒是知道这狐狸的。 在他急切的逼问之下，银柘告诉了他一切。 “你已经知道这一切了，快些离开吧！贺子枫不希望你———” 然而，不等银柘说完，秦西阁已经消失在原地了。 银柘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 地底深处。 “哼，大气运者？” 祁关盛已经收回了沾满鲜血的利爪，嘶哑刺耳的笑声响起， “不过如此。” 趁贺子枫灵力耗竭，他终于出了手。 以最小的代价，将贺子枫杀死在这里。 只见地上的法阵中心，躺着一个人影。 他的心脏被什么东西刺穿，留下一个黑洞洞的伤口，鲜血源源不断涌出，一直流到他身下法阵的凹槽中。 一道血色的法阵就在他的身下隐隐发光。 * 一狐一蛇赶到地底深处时。 秦西阁几乎是瞬间便注意到地上躺着那人。 他躺在一道法阵中心，脸色苍白如纸。 如同秦西阁第一次在灵蛇山见到这人时一样，生命垂危。 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表明，这人还有一口气在。 秦西阁脑中瞬间一片空白，眼睛里只能看见那个孤零零躺在地上的人影。 “子枫！” 他失声叫出对方的名字，几乎是瞬间便出现在贺子枫跟前，跪坐在地，小心将地上那人的脑袋揽进自己的怀里。 他感受到怀中人的温度正在随着不断流出的鲜血迅速降低。 贺子枫还吊着最后一口气，听到秦西阁的声音，竟缓缓睁开眼： “快...跑...” 祁关盛在此设下了埋伏！ 秦西阁闻言，眼眶里竟然瞬间落下泪来： “我......”喉头的哽咽让他有些说不出话，他轻吻着怀中人的发顶，“你...你是不是很疼？” “都是我的错，是我来晚了。” “我这就救你出去！” 然而不等他动手，暗处已响起一声短促刺耳的笑声： “哈———” 是祁关盛，他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笑容扭曲，从暗处缓缓走出， “想走？你今日也走不了！” 这诛杀大阵也叫诛仙阵，顾名思义，便是神仙也逃不出去！ 祁关盛动作极快，他立刻祭出那神器碎片，抛入阵中。 有了神器力量的加持，诛杀大阵瞬间便显现出它恐怖凶悍的力量。 这血色的大阵猛然爆发出几道强烈的光柱，将秦西阁牢牢束缚在其中。 明明是安静无风的地底，却瞬间刮起一阵罡风，一场小型的风暴裹挟着强大的灵力，卷着周边的乱石和砂砾飞舞到空中。 秦西阁立刻动用自己全部的灵力对抗那法阵，而后支起结界，却是罩在了地上的贺子枫身上。 在这种灵力的席卷之下，他已经无法控制地变回了蛇形。 方青词等人赶到地底时，见到的便是秦西阁变回蛇形，在那光柱间不停冲撞的样子。 犹如困兽之斗。 方青词一惊，那秦西阁，竟是妖族？！而且看这样子，多半是上千年的大妖。 贺子枫知道此事么？ 这里一片飞沙走石，视线看得并不很远。 只隐约看到那蛇尽管已经接近暴走，然而仍小心翼翼地回护着阵法中心的...一个结界。 旁边的文之粼却是惊呼一声，仿佛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几名人族修士下来时，遇到了文之粼，对方的解释是，他进入花神殿后，很快便出来了。 觉得无聊，便预先进入神殿中探索去了 此时文之粼大惊道： “那阵法中心！是贺师弟！” “那蛇妖竟如此回护贺师弟，难道——” “贺师弟竟与妖族有勾结？！” 方青词闻言，狠狠剜了一眼文之粼，对沈千舟道： “师兄！我要去救贺子枫！” 说罢不等沈千舟回应，他便飞身进入那砂石间。 暗处的祁关盛见诛杀之阵已成，本想悄悄溜走，谁知方青词却忽然出现，试图攻击那法阵。 唯恐他坏了自己的事，祁关盛打算朝方青词出手。 祁关盛在魔域中修炼一段时日，眼下已是炼墟后期，即便是没有那法阵，也能跟秦西阁打个平手。 更何况区区元婴期的方青词。 然而正在此时，这地底却一阵摇晃。 沈千舟飞身前来，一把便将方青词拉走： “方师弟！切勿莽撞！” “地宫要塌陷了！快走！” 话音刚落，头顶巨石便纷纷坠下。 方青词还想回头，但沈千舟是几人的师兄，力量毕竟更为强悍，不容拒绝。 他见方青词还要去送死，便一掌劈在他后颈上，然后扛着失去意识的方青词，带上其余两名师弟离开了。 他若是再犹豫，怕是他们几人全都要覆灭于此！ 毕竟虽说他们都是修士，比起寻常凡人而言，受过几次天雷锻体之淬炼，然而毕竟未脱去肉体凡胎。 这庞大的地宫塌陷下来，还能到哪里去寻这一线生机？ 几人掐了好几次疾行诀，才回到地面，却发现地面已经随着地宫的坍塌，出现了许多塌陷！ 神宫的禁制，正在一点点消失。 连带着那十二花神殿的禁制也消失了！ 其余仙门弟子见状大喜，不顾正在塌陷的神宫，进入其间，开始哄抢神殿内的物品。 而且，也全然将“不准私斗”的禁令忘到了脑后。 而青莲剑派几人毕竟进入后殿的时间更早，他们在先前的探索中，已经有了些收获。 现在整个神宫都有随时崩塌的风险，他们第一时间想的，自然是立即离开神宫。 * 驻守在神殿前的三位长老忽然觉得神山的气温更低了。 脚下也一阵地动山摇。 远远望向神殿，其上的禁制竟开始层层剥落，逐渐显示出它的真身！ 第155章 太子府 是神殿的入口提前开启了？ 可是，距离下一次无月之夜，明明还有大半个月。 难道...是错觉？ 然而不过片刻，长老们便看到，从出口处涌现好几名弟子。 而随着几位弟子的出现，那神宫竟在逐渐沉陷下去！ 几名长老互相对视一眼。 不对！神宫真的出问题了！ 眼下最关键的自然是—— 救人！ ————— 时间一晃过去三个月。 人间已过去整整一个夏季。 东洲王城内，太子府后院花园内。 翠竹掩映之下，有一座水榭小亭，支在湖面上。 亭内两个男子相对而坐，正在下棋。 一场对弈已近尾声。 其中那玄色衣袍，衣着华贵的男子轻轻落下一子，开口道： “阿绮，多日不见，你的棋术精进了不少。” 一局棋到此已完全终了。 严绮思索半晌，认输地拱手道： “还是皇兄技高一筹。” 他向来不是动脑筋的料，虽说在箜浮山修炼的这些时日，也在闲暇时连带着看了不少兵书。 但论计谋，他还是不如眼前他这一母同胞的哥哥，严纪。 他这哥哥从小便聪明过人，回回父皇和夫子考察学识，都是由严纪顶替他，蒙混过关。 只见相对而坐的两人，除了衣着配饰不同，其余部分竟如同照镜子一般。 原来两人竟是双生子，相貌上完全是一模一样，毫无分别。 出于某种原因，皇后竟隐瞒了他们双生子的身份。 而且由于刻意的培养，天下间，除了他们的母妃之外，极少有人能准确地将两人区分开来。 严纪望进自己这弟弟的眼睛里。 他总感觉，这向来意气风发的少年，近来似乎稳重许多。 “阿绮，你有心事。” 严纪吩咐随侍的下人将棋盘收走，又沏来一壶茶，是一副要长谈的架势。 果然，只见严纪斟了一口茶，道： “阿绮，母妃要你去修仙界替我寻药，你...可是感到心有不甘？” 严绮却越过对方的视线，望着深绿色的水面有些出神。 他摇摇头道： “不是。” 严纪立即问道： “那你为何回宫多日，总是闷闷不乐？” “你我二人是兄弟，你可以将你的心事告诉我。” “兴许，我也能替你分忧。” 严绮沉默半晌，却回避道： “不说我的事。” “还没来得及恭喜兄长，治好双腿。” 尽管二人其实身份尊贵，但仍如同平民兄弟一般互相称呼。 某种看不见的阴影潜藏其中。 他们其实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有时甚至也称得上狼狈。 就好比此次严纪受伤之事。 而严绮一边说，一边从储物空间内掏出些丹药瓶子： “这是我炼制的培元丹，有助于你伤腿的恢复。” 严纪接过丹药，轻轻拔开木塞，熟悉的丹药香味扑鼻而来，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不知道，现下那人怎样了？ 然而还不等他问出口，严绮便又想起什么似的，将怀中那枚刻着个“纪”字的玉佩递还给严纪。 “另外，这枚玉佩——” “是贺子枫回到宗门后交还给我的。” 是他掉在客栈内的玉佩。 严纪接过，笑道： “我正要问你，这位贺道友近来可好？” “多亏了他，我才能得到鲛珠，治好伤腿。” “当时在鲛人海域，他将我认作是你，因此将我救下，不知你可有向他说明？” 他腿伤后，皇帝便有意将他送至修仙界。 但他终日消沉，母妃恐他舟车劳顿，伤势加重，只好让严绮顶替自己的名义，去修仙界寻找治疗腿伤的仙术。 而他自己则是在经历了几次暗杀之后，终于离开王城，来到南方。 在南方时又听闻鲛珠能治疗伤腿，严纪便几经辗转，最后来到浦州，取自己名中一个纪字，置办了个宅子，挂名“纪府”。 他在浦州苦寻鲛珠许久，不见踪影。 严纪最后一次随船队出海时，原本有些心灰意冷。 他当时心想，若是这一次再寻不到，自己也可以死在这茫茫的大海中。 反正自己也已经像个废人一样。 届时，也好将这太子之位还给自己的弟弟。 然而谁知他竟绝处逢生。 遇到了贺子枫。 严绮听闻对方问起贺子枫，只道： “我...还未来得及向他提起...” 严纪继续笑道； “也罢，你可将他带回来，我当面亲自感谢他。” “......” 对方沉默良久， “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在三个月前，已经陨落在神山。” 严纪闻言一愣，面露遗憾之色： “怎么会......” 他想的是，若是严绮能将贺子枫带来，自己便好顺势将这人留在宫中，为自己效力。 自己眼下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如贺子枫这般的修士，实力不错，性格单纯，最适合不过。 而且，若贺子枫能带上与他同行的那一个黑袍男子，便更好了。 在鲛宫时严纪就知道，那黑袍男子实力恐怖，若能将此人收入麾下，那自己还有什么可忌惮的呢？ 上次白白将贺子枫放走，他始终觉得有些遗憾。 不过既然贺子枫已死，那这事也只能先放到一边。 气氛短暂地沉默。 严绮呷了一口茶，忽然问道： “怎么不见严无患的影子？” 严纪叹道： “在鲛人海域时，我们遇到高阶海兽，随船出行的人全军覆没。” “被鲛人拉入海中后，无患为了保护我，将那鲛人引开。” “之后便不知所踪了。” 严绮皱眉道： “眼下朝中局势动荡，国师一派又狼子野心，一直有害你的心思。” “我怀疑上次在南越的战场上，你的腿受伤，其中有国师等人的手笔。我有些担心你的安全。” 严绮沉吟片刻，继续道。 “不若，我便暂时留在京中，只等你这边局势稳定下来，再回到修仙界。” 严纪闻言，暗道自己这向来不着调的弟弟终于长大了。 “阿绮有心了。” 只见他笑道，拒绝了严绮， “不过你还是回修仙界好好修炼去吧。” 第156章 林月明 “我最近找到一位能士，是一名元婴期修士。” “说起来，你还没见过他。” 严纪抬了抬手。 水榭内便立刻无声无息的出现一个人影。 严绮抬头看向此人，却是愕然瞪大双眼： ！！！ “林月明！” ————— 箜浮山的后山。 刑堂内。 刚结束惩罚的沈千舟，拄着手中的剑，正打算回到自己的洞府。 三个月前，沈千舟带着余下的师弟三人离开神殿。 回到宗门时，便得知贺子枫已然命牌碎裂。 沈千舟向掌门及清虚长老禀明了一切。 虽说众人都明白，贺子枫之死并不能完全归咎于沈千舟，但他仍自请到刑堂受罚。 至于文之粼，被关入了思过崖。 其实，方青词原本的提议是请掌门取出心魔镜，然而长老们认为，此事尚未查清，如此草率将文之粼定罪，也有失偏颇。 于是他们暂且将他关入思过崖。 然后安排了几名弟子下山去查清此事。 方青词自从知晓贺子枫命牌碎裂的消息之后，便似乎毫无所动的样子，竟一直面无表情。 他的师尊司长老担心方青词因此产生心魔，甚至走火入魔，多次前来劝说。 然而方青词有自己的考量。 他只去灵犀峰贺子枫的洞府前站了数日，回到幻剑峰后，便开始了闭关。 这三个月间，发生许多事。 灵犀峰气氛极差。 清虚子接连陨落了两名弟子，心下黯然，在弟子们的建议之下，带上了自己的二弟子离开宗门下山游历，四处散散心。 灵犀峰的事务也都暂时交到了大师姐邢问思的身上。 贺子枫陨落的消息，除了同他亲近的师长、朋友们之外，在外界其实并没有多少人关心。 而近日，青莲剑派的掌门、长老们，却都被弄得焦头烂额。 因为天星宗已上门来闹了许多回。 无他，天星宗此次派出的五名弟子，竟陨落了四个！ 侥幸逃回的那弟子，名叫言梧。 他声称，动手杀害天星宗弟子的人，是青莲剑派的弟子。 并且咬死了不松口。 此消息一出，众仙门哗然，显然都想到了上一次青莲剑派弟子陨落之事。 纷纷猜测此番是青莲剑派寻仇。 但这毕竟是两个大宗门之间的争斗，旁的小宗门也只是隔岸观虎斗，不曾有人出来置喙。 青莲剑派一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天星宗叫嚣得厉害，要求青莲剑派交出动手的弟子。 然而青莲剑派想到上次林回峰等人的陨落，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严守山门，丝毫不愿意妥协。 在天星宗的强烈要求下，十方界从中斡旋，两派进行了一番火药味十足的谈判。 最后，青莲剑派终于松口，在十大仙门和真言镜的见证下，让言梧指认那名弟子。 谁知，将言梧带到青莲剑派指认那出手的弟子时，却发现那人已然陨落！ 得到这么个结果，是众人都始料未及的。 天星宗还想借此事大做文章，但凶手毕竟已经身死，又当着众仙门的面，自然也不可能再追究。 最后他们只能恨恨地拂袖而去。 * 天星宗议事大殿内。 还在讨论此事。 众位长老坐在一处。 言梧坐在对面，急切道： “那人一身黑衣，实力强大，恐怕已经到了元婴后期。” 以一己之力轻松屠杀一名元婴期修士和三名金丹期修士，至少比元婴中期的言梧实力高出许多！ “他召唤出的藤蔓上带有毒刺，四位师弟全都命丧此人之手！” “我那时正恰巧拿到一屏蔽法器，气息被隐匿，这才躲过一劫。” “我见师弟们拼尽全力，无非也只能将他袍子削落一角，他里侧的衣物上绣着的，便是青莲剑派弟子服上标志性的青色莲花！” “而且，那人是在神宫将要塌陷之前将他们杀死的！他杀完人，便抢走了我们搜刮来的仙器法宝。” “我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了神殿！” 这人没有陨落在神殿，而以这人的实力，还能陨落在何处？ 天星宗一长老皱眉道： “据我所知，青莲剑派此番进入神宫的弟子中，似乎并没有木灵根。” 怀谷真人忽然道： “不，我倒是知晓，其中有一人乃是火木灵根。” 怀谷真人说的，显然是贺子枫。 “可是，” 言梧惴惴道， “师尊所说的这名弟子，已经在神宫中陨落了。” 又有一长老道： “该不会，凶手不是青莲剑派的人吧。” 也有可能是其他门派浑水摸鱼，想借青莲剑派与天星宗的矛盾掩人耳目。 只有宗主坐在上首，脸色难看： “言梧，你这次有些莽撞了！” 他听闻言梧言之凿凿，似乎笃定对方一定是青莲剑派之人。 便兴师动众，大张旗鼓地将言梧带到青莲剑派。而大庭广众之下，得到的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这让他一宗之主的脸面，往哪里搁？！ 虽然他知道，有真言镜在，言梧根本不能说谎，随意指认一人。 但这次的确闹得难看。 言梧的一番惩罚在所难免。 “便罚你自去刑堂领罚，外加禁足思过三月，你可有异议？” 言梧闻言，苍白着一张脸道： “弟子，领命。” ————— 神山。 原本的神殿坍缩成的一片废墟，重新被风雪掩埋，已看不出一丁点有人曾造访过的痕迹。 空间禁制崩裂之后，白玉门内的神殿与门外的神殿竟直接融合了。 神殿的中心似乎出现了一处灵力的旋涡，融合的神殿在这种强力的扭曲之下完全塌陷。 包括神君的雕像，也完全化为了尘土。 虽说其间的宝物早已被众人摸了个一干二净，但因为部分弟子的贪婪，有好些人被永久地掩埋在神殿内。 神殿塌陷后，神山的灵力越来越稀薄，温度也越来越低，这里几乎成了一片茫茫冰雪的荒原。 也有不少前来捡漏的修士，然而这些人都没能带走什么。 不仅如此，他们还发现，神山的灵脉竟完全枯竭，一丝灵力也不剩了。 不少人神山附近的村镇，都搬迁到更往南的地方。 这里失去了神力的庇护，已经不再适合人类的居住了。 第157章 获得传承 * 神山厚厚的冰雪之下，有一股旋涡般的灵力仍在不断运转。 疯狂吸收着神山已为数不多的灵力。 在地底深处支撑起了一个小小的、温暖的空腔。 如同大地母亲的子宫一般。 里面似乎孕育着生命。 ————— 贺子枫仿佛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沉睡。 他的五感一片混沌，似乎回到了天地初开，还在母亲的腹中，那一片羊水中时。 温暖、安全、静谧。 耳边有一道低低的呼唤声，是一阵阵轻柔的絮语。 “醒来...” “醒来吧...” “贺子枫......” 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就像，贴在他耳边—— 贺子枫猛然睁开了双眼。 “呼——” 茫然四顾间，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纯白色的空间。 周围没有天与地的分别，如同一片混沌未开的蛋壳。 “这是...什么地方？”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突兀地在这个纯白色的空间内响起，带着某种空荡荡的回音。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卧槽！” 自己，是被关起来了么？还是说，他进入了天堂？ 很奇怪，明明周围是一片虚无，但他并未感觉到恐慌，甚至他潜意识里甚至感到这里...很安全。 是的，安全。 贺子枫回想起自己刚刚听到的声音，他开始向前走，试图寻找那声音的主人。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无论如何走，也走不出这一片纯白的空间。 无边无际、一成不变的空间，拉长了人的感觉。 他不过在其中待了片刻的功夫，便感觉自己已经度日如年。 “喂！” “你是谁？！” 他有些禁不住朝空气中大声问道。 仍旧只有他自己的回声。 似乎是故意捉弄他，在贺子枫累到气喘吁吁，精疲力尽之时，那声音终于再次出现。 “贺子枫。” 空灵的声音自虚空中响起，缥缈空灵，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不过他这次没有被吓到，他立即抬头对着虚空道： “喂！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把我捉来这里？” 虚空之中，贺子枫身前忽然出现一道身影。 这人的面部不甚清晰，他的面影隐在朦胧薄雾之后，令人看不真切。 只隐约能见到其双目覆上了一条三指宽的白纱。 那声音低低笑了笑： “你来神山，不就是来找我的么？” “至于这里，是你的梦境。” 贺子枫震惊： “你......你就是白泽神君！我能问你一些问题么？！” 他有些激动，毕竟若这人便是神君。 那他一切的问题，不就都可以得到解答了？！ 神君答：“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只是我的一缕残魂。” 神君意外地很好说话。 “不过，你问吧。” “我只能回答你三个问题。” 贺子枫闻言，刚欲脱口的一大车轱辘疑问顿时卡在嘴边。 呃...这怎么跟那个，阿拉丁神灯似的？ 但只有三个问题？！那自己得好好想想才行！ 其实，并非神君不愿意告诉他更多，只是因为神君这一缕残魂乃是靠一丝残存的神力支撑。 最多也许只能回答他三个问题了。 贺子枫思考半晌，才终于审慎地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我...还能回到现代世界么？！” 这对他而言，算得上是最重要的问题了。 即使他知道了自己的神魂也许并不属于现代。 而神君既然知道一切，那便也一定知晓他身上所发生的事情。 果然，只见神君抬抬下巴：“当然。” 贺子枫面露喜色。 紧接着，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我和萧成之间，有什么渊源？” “你就是他，他就是你。” 神君回答完，贺子枫便注意到，他的身体变得有些透明。 他迟疑地看了看神君半透明的手掌。 神君显然也注意到这一切，笑道： “无妨，这一缕残魂早已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问吧。” 贺子枫嗫嚅着开口，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秦西阁和银柘......还活着么？” 其实，贺子枫钻了个空子，这也许算两个问题。 不过神君没有同他计较，只幽幽道： “你们很快就会见面。” “好了，” 神君已经半透明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我要离开了。” 话毕，贺子枫还来不及反应，神君的身影已渐渐化作一阵轻烟消失，四周再次变为一片寂静的空白。 贺子枫在原地怔愣半晌，话说这真不是自己临死前的幻想么？ 他忽然茫然地张望四周，有些崩溃地大声道： “喂！” “你还没告诉我怎么离开这里啊！” 当“离开”二字脱口而出时，仿佛被催眠的人听到唤醒他的指令词一般，贺子枫猛然感觉自己的心口传来一阵绞痛。 “卧槽...好疼...”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紧紧蜷缩起来，手也紧紧捂上了心口，缓缓闭上了双眼。 在梦境里被遗忘的一切疼痛再次被身体记忆起来。 他是被祁关盛一剑捅穿了心脏，活活放干了全身的血而死的。 已闭上眼睛的贺子枫没有注意到，他周围的“虚空”，竟缓缓化作一股菁纯的灵力，钻进他的身体里。 而那若有实质的一片空白，也忽然慢慢变得透明。 ————— 三月的西陵城。 箜浮山的温度自是比王城低了许多。 整个箜浮山上，除了后山有些梨花之外，便是天机峰的大弟子庄其道洞府内有三两株梨花。 而庄其道院中的梨花还不曾长出花骨朵的时候，西陵城内的梨花已经开得很茂盛。 西陵城内。 城主喜爱梨花，是城中人尽皆知的事。 因此，这城内栽满了梨花。 车水马龙间，是一派繁盛的景象。 方青词沉默地独行于石板街道上。 这是他出关后第一次下山。 他从自己的师尊口中听闻，百宝阁十日后，要在西陵城内举行一次拍卖。 其中有一物，名为聚魄灯。 乃是某个散修从什么秘境中找到的法器。 这是他出现在西陵城的原因。 他闭关大半年，出关时，修为只从元婴初期，进展到元婴中期。 第158章 拍卖会 司长老知晓他的情况，暗叹他不生心魔已是万幸。 虽然弟子们感情深厚是件好事，但他也没料到看似心性淡泊的方青词，对贺子枫的死能有这么大的执念。 他很清楚，如今方青词留在宗门内一味修炼，对他的修为并无半点益处。 无奈之下，司长老便将百宝阁在西陵城拍卖聚魄灯的消息，告诉了方青词。 不仅是因为贺子枫神魂并未消散，那聚魄灯能收集残魂 更重要的，也是为了让他下山散散心。 * 西陵城内的正中心，乃是一株巨大的梨花树。 方青词行至此处，蓦然抬首，有些怔忡。 因为那梨花树前方不远处，便是方青词与贺子枫初见的那家酒楼。 一阵风吹来，裹挟着漫天的白色梨花瓣纷纷扬扬，如雨一般飘落。 吹到方青词脸上的时候，他想起了神山的风雪。 他沉默地伸手，试图抓住其中一片花瓣，但又是一阵风吹来。 那花瓣再次飘飞到空中，一直飘进前方那酒楼的二楼，敞开着的窗户内。 方青词信步走向酒楼，决定去里边坐坐。 * 坐在二楼的窗户边时，正好可以见到满眼的梨花。 方青词独自地沉默饮酒，一杯接着一杯。 人间的酒，对修士已经没有多大的作用。 也就是说，他喝得再多，也不会醉。 他此刻居然有些恨，恨自己为什么不能醉一场。 其实，方青词也搞不清楚。 贺子枫死了，他究竟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明明一开始，方青词接近他，只是因为神骨对这人有反应。 他从离开方氏一族那一天起，便清晰地知道，自己背负着拯救族人的使命。 方氏世代居于丰都镇鬼门附近。 镇守鬼门是方氏族人与生俱来的使命，也是他们不可推卸的责任。 其实，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方青词将是方氏一族第三十六代族长。 他本该一生在方氏守着那镇鬼大阵。 然而近百年来，那庇护着方氏一族不受鬼气侵蚀的神骨之上，神力正逐渐减弱。 那神骨乃是千年前神君陨落之时所赠，继承了神君至刚至阳之气，能镇压邪祟，祛除一切鬼气的侵蚀。 也是方氏一族得以镇压鬼门，世代守护镇鬼大阵的根基。 就是这守护了方氏族人近千年的神骨，到方青词成年时，竟有了碎裂的趋势。 而若神骨一旦碎裂，鬼气外泄，方氏恐有灭族的灾难！ 依附于此生存的方氏不能坐以待毙。 根据方氏一族百年一次的预言，神君历劫转世的最后一世，将会出现在箜浮山。 此人身负预言之能。 换言之，这人如同神君一般，能预测吉凶祸福，窥见未来。 他是改变方氏一族命运的关键。 岂料方青词带上那神骨，来到西陵城内时，刚进入一家酒楼，怀中的神骨便有了反应，竟开始微微发烫起来。 神骨那一瞬间的炙热，连带着让他胸口的心脏仿佛都被烫到一瞬。 他顺理成章找到贺子枫其人，也自然而然将他看做神君的转世。 他在那间酒楼内，同贺子枫坐下来聊到许多事。 方青词发觉贺子枫是个经历丰富，又很有趣的人。这人脑子里时常装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有时令人听来啼笑皆非，有时又莫名的让人感到茅塞顿开。 跟他聊天挺快乐。 他觉得，他能跟贺子枫成为朋友。 然而另一方面，经过他的仔细考察。 他并不觉得这人有什么预知的本领。 而且，那神骨的反应也就那么一瞬间，其后方青词找过贺子枫许多次。 神骨都不再有反应。 兴许，是自己的错觉吧。 进入青莲剑派在即，此事又暂且搁置了。 之后再次遇到贺子枫，便是在青莲剑派内了。 总之，一直到今日，他也不明白。 他如今心里隐隐的那一丝难过，究竟是因为找不到预言所说的那人，还是因为...贺子枫死了。 不过方青词唯一确信的是，他一定要得到聚魄灯。 不论贺子枫是否是神君的转世，他都想他好好活着。 眼下距离那拍卖开始，还有十日的光景。 他得先回一趟方家。 尽管他在青莲剑派内，也算是小有积蓄。 但那聚魄灯毕竟是难得一见的法器，他担心自己此次准备的灵石不够用。 若是...向族中长老禀明，贺子枫有可能是神君转世的话，相信族长也很乐意拿出灵石的。 方青词沉默地喝下最后一口酒。 将钱放在桌子上，便提剑离开了酒楼。 不过片刻功夫。 他坐过的桌前，坐下一名年轻人。这人与方青词点了同样的一壶酒，一边为自己斟酒，一边看着窗外的梨花。 这年轻人背上突兀地背着一个大包袱，里头有什么东西在拱动。 ————— 十日后。 城中的百宝阁内。 拍卖会快要开始了。 贺子枫坐在大堂内的普通席位上仍然背着那个大得诡异的包袱，东张西望地。 眼下台上已经拍出几件珍宝，贺子枫都未举牌。 他就是来凑个热闹。 倒没特别想要拍卖个什么东西。 忽然，银柘在他识海中大叫起来： [喂！你能不能注意点儿！压到我脚了！] 贺子枫闻言，身子有些不自然地稍微往前倾了倾。 [啧，你知不知道你很重啊喂！] 自己可是辛辛苦苦背了它一路，从神山一直背到西陵！ 银柘这家伙真是！ 仗着救了自己和秦西阁一命，最近已经有些无法无天，几乎要骑到贺子枫脑袋上去了。 果然，这家伙一听贺子枫口气居然这么冲，立刻道： [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 [我说，反正你跟那大黑蛇的契约也解除了，不如考虑一下我！] 贺子枫一脸黑线，这家伙怎么还在说这个！ [你看，我很会挖洞的！我会保护好你！至少比那条蛇强得多。] 银柘语气轻蔑，又有些不甘心， [哼！这次要不是我，你跟那条臭蛇，还被埋在地底呢！] 说起这条臭蛇，银柘就对贺子枫的安排感到分外不满。 第159章 青鸾骨链 因为这条蛇此刻正安安稳稳待在贺子枫怀里！ 那里原本是自己的位置！ 银柘又开始闹起来： [你偏心！凭什么他能被揣在你怀里，我就只能待在背上！我也要揣在怀里！] 贺子枫一个头两个大，有种自己是个幼儿园老师的错觉； [你别闹了！他受伤了！而且还在昏迷，你就不能体谅一下病患吗？] 他有些无语，心道： 要不是因为秦西阁暂时没有内丹，身体又受了重伤，以这人的脾气，你现在恐怕已经死了十次了！ 是的，秦西阁修炼了几千年的内丹没了。 他变成了一只小黑蛇，被贺子枫从土堆里扒拉出来时，已经是冷冰冰的一条了。 若不是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在，贺子枫几乎要以为这蛇是死了。 天知道，贺子枫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将他用布裹得严严实实地，揣在了怀里。 这可不是因为贺子枫这人忽然不怕蛇了。 纯粹是因为他自己良心过不去。 因为秦西阁的内丹，眼下在他身上，就在他胸腔里。 将那蛇揣在怀里，也是为了让他离自己的内丹更近。 秦西阁在地宫塌陷后，便不顾那诛杀阵对他的攻击，用自己的身体支撑住了掉落的碎石和砂砾，保护了贺子枫的身体不被砸的稀巴烂。 然而在地宫那诛杀阵里，贺子枫其实受的伤比想象的更严重。 不仅他的心脏被祁关盛捅了个大窟窿，浑身经脉也尽数断裂。 即便秦西阁费尽心思保护他的身体，他也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焦急之下，秦西阁便祭出自己的内丹，试图用自己内丹的力量，修补他破损的心脏和经脉。 谁知贺子枫的身体忽然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似的，将一切力量都吸了进去。 其实秦西阁为他做这一切的时候，他隐约还有些意识。 尤其是对方将内丹渡给他时，那凑得极近的纤长睫毛...... “咳咳——” 想到这事，贺子枫下意识摸摸自己嘴唇，脸红脖子粗地干咳两声。 他拒绝细想这事。 因为一想起这事，他就感觉自己的直男身份和辛苦建立起来的自我认知正在受到可怕的撼动和挑战。 眼前仿佛有一扇神秘而邪恶的大门正向他敞开。 而这扇大门上是明晃晃的几个大字，“基佬俱乐部”。 正在他失神间，台上那人忽然高声道： “接下来拍卖的，是一件天级屏蔽法器！” “青鸾骨链！” 贺子枫立即从记忆中回神，精神一振。 他自从吸收了秦西阁的内丹后，身上便始终带了一丝妖气。 如今靠的，还是银柘屏蔽气息的术法，一旦遇到意外的情况，便极其容易失效。 贺子枫迫切地需要找到一种屏蔽法器。 这种九阶妖兽青鸾鸟，体型不大，行踪诡秘且速度又快，尤其善于躲藏。 用这种妖兽骨骼炼化的法器，自然是屏蔽效果极佳。 这东西本就难以捕捉其踪影，更不要说猎杀了。 果然，只听台上的人继续介绍道： “此物乃是由九阶妖兽青鸾鸟的七十八块骨骼炼化而成，能屏蔽炼虚期及以下的一切气息！” “起拍价，五万颗上品灵石！” “每次加价，不少于一千上品灵石！” 话音刚落，全场一片哗然。 这价格，也就看看二楼包房内的贵客才能竞争一二了。 贺子枫闻言也不禁有些龇牙咧嘴，心中燃起的激动瞬间熄火： “嘶。这么贵！” 要知道，七十八块骨骼，那可不是一只青鸾鸟便能凑齐的。 这条骨链，来头不小！ 原本整场拍卖中，贺子枫原本也只对这条骨链有些兴趣。 然而听闻这东西竟起拍价竟需要五万颗上品灵石，便瞬间也歇了心思。 他狠狠闭眼，又捋了一遍自己储物空间内的灵石。 不够！远远不够！ 他东拼西凑，最多也只能数出三万上品灵石。 他本以为三万上品灵石已经很多了啊靠！ 罢了罢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钱不够，只能认了。 再找找看其他的屏蔽法器也不是不行。 他很懂将就的。 银柘见这宝物的拍卖快要开始，贺子枫却迟迟不参与，它问道： [你不是说要个屏蔽法器？] [为什么不参与？是不喜欢吗？] 贺子枫嘬了嘬牙花子，没好气道： [那你怎么没找到神君呢？是不喜欢吗？！] [我那是没钱好吗！] 银柘一噎，随即大声道： [你少管我！] 听他说没钱，又傲娇道： [既...既然你我有缘，我也暂时找不到神君，我便大发慈悲，将我的灵石送给你。] [你实力既然大涨，也算勉强配得上我，我便勉为其难包养你了！] [你放心，爷我有的是钱！] 银柘说完，贺子枫便瞬间感觉自己手上多出个什么东西。 是一片青绿色的鳞片。 上边坠了一根细细的白色绳子。 唔，这白色绳子的手感怎么这么熟悉？该不会是，银柘的毛搓的吧？！ 贺子枫一脸黑线，将那薄薄的鳞片放在手心里翻动了两下。 [这是什么？] 银柘又在背上拱了拱： [这是小青的一片鳞，它将这片附有一个空间的鳞片孝敬给了我。] 原来那青蛇乃是一种掌握了空间之力的妖兽。 它对银柘感情深厚，拔下自己的一片护心鳞，并开辟了一个空间，将这鳞赠给了银柘。 贺子枫叹了口气，忽然感觉自己是那个恶毒的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而银柘就是那个出轨的渣男什么的。 而银柘正在转移夫妻共同财产之类的。 贺子枫下意识道： [你将这东西给了我，小青知道了，不会生气吧？]唔，不对劲，怎么感觉说出这句话更小三了。 银柘却一脸昏君样： [当然不会！小青很听话的！] [虽然东西不怎么样，但念在它苦苦哀求我的份上，我还是勉为其难接受了。]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它有些臭屁道， [里头有我辛苦收集的所有宝物！] [人类，你不必太过感动！] 贺子枫有些狐疑道： [所以，小青去哪里了？] 第160章 重逢 银柘答道：[小青实在太弱了，将它带去神山也是拖后腿。] [我中途将它放在紫霄山了。] [顺便让它好好学习狩猎技巧！] 贺子枫沉默，心里却是抓狂。 嘶...紫霄山妖兽林？ 里面踏马可是有九阶妖兽的啊！ 你就把这么个刚出壳没多久的小玩意儿扔进去了？ 他有时候真不知道银柘这孩子究竟是虎，还是单纯的缺心眼儿。 然而银柘却不耐烦道： [我说，你再这么罗里吧嗦的问东问西，那东西可拍不着了！] 贺子枫回神，这才发现，两人对话间，那东西已经被加到十万五千块上品灵石了！ 卧槽！ 他急忙探了探那鳞片内的灵石，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 贺子枫还没问出口，银柘便抢答道： [神殿里搜刮的！] 很好，里面的灵石几乎堆成了小山。 也是富裕起来了！ 贺子枫立即底气十足地举牌，朗声道： “十万六千块上品灵石！” 这豪横的一句，立即吸引了大堂内所有人的目光。 四周一片寂静。 自从二楼天字号房内几位有钱的大佬开始出价之后，便没有坐在大堂内的人出过价了。 毕竟十万上品灵石，已经不是普通修士能负担得起的了。 贺子枫也忽然后知后觉。 自己这么做......似乎...太出风头了？！ * 天字一号房内，也静得落针可闻。 里头光线比大堂内暗淡很多。 严绮和林月明端坐于帘子后，能通过这半透明的特殊的帘子，看到外面的场景。 这房间设有禁制，为的便是防止外界的窥探，更好的保护客人的身份。 林月明这次出现，不知得了什么机缘，修为一日千里，但身上也不知为何染上了些魔气。 在魔气祛除之前，为防止门中长老起疑，严绮打算为林月明拍下这个屏蔽法器。 然而听到贺子枫的声音，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林月明也狐疑地凑近帘子一角。 眼睛微眯： “是贺子枫？！” “他没死？” 严绮没吭声，抬了抬手，示意身旁的小厮继续挂出牌子加价。 这东西对林月明很重要。 他一定要拿到手。 * 帘子外。 众人只见刚刚竞争激烈的天字号房间内，从五万灵石一口气加价到十万的人，竟停顿了好半晌。 就在众人都以为天字号房的贵客要放弃的时候。 小厮终于再次挂出牌子。 台子上的主持人大声道： “天字一号房！十五万！” 贺子枫咬咬牙，继续道： “十五万一千灵石！” 然而天子一号房这人恐怕是有钱烧得慌，对这东西势在必得。 台上那人见天字一号房再次挂出牌子，激动道几乎破音： “天字一号房，二...二十万上品灵石！” “天呐！” 除了最后压轴的聚魄灯，这恐怕就是今日拍卖场内价格最高的了。 贺子枫皱了皱眉。 二十万上品灵石？！ 那已经完全超出他的预期了！ 台上的主持人反复确认了贺子枫，没有要再跟的意思后。 最终，这东西被天字一号房的主人拍下。 银柘好奇问道： [为什么停手？是灵石不够了么？] 它明明记得自己几乎将神山的灵脉全都薅干净了呢？ 区区二十万上品灵石，怎么可能不够！ 贺子枫却镇定道： [太不划算了。] [这么多灵石，都够我们自己找一名器修定制高阶法器了！] [我还是看看其他东西吧。] 穷人乍富，他还保留着一些朴素的消费观。 况且，财不露白。 他刚刚贸然参与竞拍，恐怕暗地里已经有人盯上他了！ ————— 贺子枫离开百宝阁时，也成功拍到几样东西。 全是炼制疗伤丹药的草药。 为秦西阁准备的。 他正准备到百宝阁的商铺内看看。 贺子枫早就听闻，百宝阁不仅拍卖物品，自然也经营了一些铺子，这些铺子内各种法器、丹药明码标价。 他准备退而求其次，至少也得寻摸个地级屏蔽法器吧。 果然，他在这里找到一块玉玦，正是地级屏蔽法器。 虽说效果不如青鸾骨链，倒也差强人意。 至少不会让他裸奔似的，没有安全感。 贺子枫爽快地以一万上品灵石的价格买下。 他一边走出百宝阁，一边将那玉玦挂在腰间。 心里却在暗自盘算着，要不，自己干脆去一趟紫霄山妖兽林？ 先准备些材料，再去找个炼器的修士，替自己定制一个高阶屏蔽法器。 他之所以如此迫切地需要屏蔽法器，正是因为秦西阁的那枚内丹。 贺子枫拖家带口带上那神器碎片离开神山，一路往南，前往中洲。 他本没有察觉自己身上的气息发生了变化。 是在一次正道修士的伏击之后，他才察觉到，那内丹竟让他身上隐隐泄露出妖族的气息！ 那气息很近似于秦西阁，让他一个正道人士，竟像个妖修一般。 其实，倘若贺子枫就此离开宗门四处游历，做个散修，那身上即便有妖族的气息，也不算太紧要。 因为贺子枫在地宫下，不知是否是因为他身上有珍珑幻镜的碎片，阴差阳错地竟获得了神君的传承。 原本因那诛杀阵被散尽的修为，在极短的时间内全部重新回到他的身体。 甚至一举进入元婴后期！ 即便那妖族气息会给他招致麻烦，但他如今行走于三界，已是鲜有敌手。 然而他又想到文之粼的事尚未解决，心中总是惴惴不安。 那姓文的与魔族勾结，若放任不管，恐怕要威胁到宗门上下的安危，酿成大祸。 因此，他是一定要回宗门的！ 正埋首兀自思量间，眼前忽然出现一双绣线精美的皂色靴子。 紧接着，一双手紧紧捏住贺子枫双臂。 “贺师弟？！” “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 “你还活着！” 贺子枫蓦然抬首，瞳孔一缩。 ！！！ 眼前这人居然是—— 林回峰？ ————— 今日阳光甚好。 桌上摆着一盒药膏，散发着一种特殊的清香味。 银柘趴在药膏旁，闭着眼睛在晒太阳，大尾巴在桌子上扫来扫去。 第161章 你有道侣啦? 那黑蛇被拉得直溜溜的，躺在桌子上。它身上全是那药膏的味道。 贺子枫神经紧绷，一脸谨慎地解开秦西阁身上的布条。仿佛在做什么外科手术。 他吐出一口浊气： “呼——” “总算没再出血。” “唔，外伤看起来好得差不多了。” “再上一次药就好。” 贺子枫隔着一块布，将变回原形且陷入昏迷的秦西阁提起来，又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 虽然隔着一块布，但他仍然能感觉到布料之下蛇类肌肉软软的手感。 自离开神山以来，照顾这蛇已有大半个月。 他也算是逐渐脱敏了。 果然，消除恐惧最好的方法，就是面对恐惧。 虽然仍然不太敢直接上手，但已经不会一看到蛇便头皮发麻了。 在他的照顾之下，秦西阁身上的外伤已然大好，除了掉落的蛇鳞看起来光秃秃的不太好看之外。 最大的几处伤已经愈合，不会再危及性命。 贺子枫坐在窗内的阳光下，以最快的速度上完药后，他下意识地将布条疯狂地往那滑溜溜软绵绵的小黑蛇身上缠。 直到它完全没了个蛇的形状。 “呼——” 贺子枫松了口气，擦擦额头的汗水，笑得有些鸡贼。 果然，还得是这种造型的秦西阁，才没那么让人害怕。 趁着妖王大人还没醒，将它揉圆搓扁什么的。 蛮刺激。 他盯着阳光下顶着个硕大蝴蝶结的“蛇粽子”，又开始忧愁。 “嘶，这外伤是好了，怎么还不见清醒？” 自己给他炼制的这一炉丹药，对于这人的内伤，似乎又不见什么成效。 看来，还是得想办法将内丹还回去，才是要紧！ * 这已经是贺子枫回到自己洞府的第五日。 师尊下山四处云游的消息，他刚回到宗门便知晓了。 这几日，他也没闲着，前三日尤其忙得脚不沾地。 先是忙着炼制了几炉丹药，又应付了些同门中的师兄弟等等。 不过这两日倒是闲下来了。 贺子枫手指戳戳小黑蛇的脑袋，陷入一团乱麻的思绪中。 他觉得，自己不在宗门这段时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怪怪的。 脑子里忽然想起当日他同林回峰在街上遇到的场景。 说实话，一想到这事，他感觉自己还有些晕乎乎的。 无他，在贺子枫不在宗门的这段时间里。 林回峰竟自己回来了！ 简直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而且，似乎是因为有林回峰这人的“死而复生”在前，宗门上下并未对贺子枫的回归感到多么惊讶。 这倒是免去了他的一些苦恼。 因此此番回到宗门，倒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麻烦事出现。 他身上的妖气也并未暴露，大概。 除却与相熟的师兄弟往来寒暄之外，他只是去见了其他长老以及掌门等人一面，并详细交谈过一番。 主要是交代了一番自己绝处逢生的经历，以及，文之粼同魔族勾结的消息。 然而长老们得知此事，竟并未有多么惊讶，居然只是让他回洞府内，等消息。 他从云骁口中得知，文之粼自神山回来之后，便在方青词的提议下，被关入了思过崖。 贺子枫心下稍定。 果然还得是自己的好厚米，办事就是靠谱。 不过，他也是这时才发现，自己回宗门以来，并未见到方青词的身影。 他向司长老打听了两句，得知方青词早在月前就下山参加那拍卖会去了，至今未归。 拍卖会？！ 贺子枫也参加了这拍卖会，怎么不曾见到方青词的人影？ 不过仔细想想，也正常。 毕竟参加这场拍卖会的人极多，其间也不断有人进场离场。 错过也不是不可能。 总之，贺子枫就这么平平淡淡地回到了宗门。 跟他设想的轰轰烈烈、热泪盈眶、互诉衷肠、抱头痛哭什么的场景都不太一样。 唔，还有点小失望。 * 日子好像回到了一年前在山上那样。 贺子枫将银柘打发去妖兽林，找那小青蛇去了。 他自己又在洞府内闲了两日，总算是憋不住了。 毕竟秦西阁作为一个病号，也不能跟他聊天什么的。 快要闲出屁来的贺子枫将那黑蛇往怀里一揣，便御剑来到林回峰的洞府门口。 这人可是自己在宗门交到的第一个好兄弟。 自从那日跟着严绮和林回峰回到宗门之后，他还不曾与这位失而复得的朋友好好聊过。 可能是见他回到宗门忙得脚不沾地，这林回峰竟然也不曾来找过他。 “这小子也真是！” 贺子枫触发了林回峰洞府禁制后，等待良久，已经有些不耐烦， “在干嘛呢？！” 这么久不出来！ 贺子枫还打算一会儿带上林回峰，去找郑且行师兄，喝上两壶呢！ 终于，在贺子枫即将暴走的前一秒。 林回峰终于衣衫不整地出现。 没错，贺子枫很确信自己脑子里忽然出现的这词没有什么不妥。 就是衣衫不整。 虽说林回峰本就不拘小节，然而仅着中衣，袒露着胸膛便出来见他的情况，也不算常见。 “你这是——” 贺子枫狐疑地扫视了一眼林回峰， “在睡午觉？” 然而，唔，谁家好人睡午觉能睡成这个样子？ 只见这人此刻头发凌乱，脸颊泛红，嘴唇更是红得滴血，整个人似乎都在冒着热气。 这人兴许是出来地太匆忙，左右脚的靴子都穿错了。 一高一低地，不是一双的样式。 贺子枫还注意到，这人仅着一件雪白的中衣，前襟大敞。 林回峰见他盯着自己瞧，不自然地将中衣紧了紧，掩盖住了露出来的一大片胸膛。 那胸膛上的痕迹...... 贺子枫上下扫视了两圈，终于奸笑着恍然大悟。 “嘿嘿~~~” 他也是个成年男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贺子枫摸着下巴，登徒子似的道： “可以呀！你小子！” 贺子枫捶了林回峰胸口一拳，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酸溜溜道： “什么时候偷偷摸摸有道侣了！也不跟哥说一声！” “真是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兄弟！” 第162章 弟妹嘴挺大嗷 林月明干笑着，欲要否认什么： “不，不是——” 贺子枫却挥挥手： “行了！你少蒙我！” “哥懂！哥都懂！” “今天本来想来找你喝酒！不过刚好遇到弟妹找你。真是巧了！” “我还没见过她呢！” “择日不如撞日，要不这样，我先去郑师兄那儿等你，你一会儿别忘了带上她，咱们一起喝一杯啊！” 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其实非常专断地没有给对方留下拒绝的余地。 又是嘿嘿两声意味深长的笑容，贺子枫瞟了眼林月明锁骨处的一大片红痕。 好家伙！这一大口，得跟拔火罐有的一拼！ 弟妹这嘴还挺大嗷！ 他啧啧感叹道： “果然是小年轻，够热情的哈。” 林月明顺着对方视线低头一看，脸色爆红，将前襟紧得几乎勒死自己。 不等他解释，贺子枫留下一句： “你小子也悠着点啊！别欺负人家女孩子！” 便转身御剑离去了。 林月明在洞府门口捂着额头，他被这人一阵风风火火又独断专行的做法弄得有些懵。有些气恼，又有些头疼。 这人是完全不听人讲话的么？！ 身后的禁制内水波微漾，忽然钻出一双光裸修长的手臂，藤蔓似的揽住了他的腰。 林月明试着低头扒拉两下，没扒开，无奈地低声说了句什么。 随后任由那手臂将他带入了洞府内。 ————— “呃啊呜呜呜，贺师弟！你没死！” “真是太好了！” 郑师兄紧紧勒住贺子枫，几乎将他勒得喘不过气。 贺子枫两只手臂都被对方庞大的身躯圈住，用尽吃奶的力气才拔出一只手臂，伸手拍拍郑师兄宽厚的臂膀。 “郑师兄！别哭了！我们这不是都好好地回来了么？” “咱们今日可是三喜临门！大好的日子！” 郑师兄似乎是稍微松了松，贺子枫终于得以喘了一口气。 呼—— 想不到，郑师兄这堂堂七尺男儿，还是个性情中人。 一见到他，便声泪俱下，抱头痛哭。 这份沉甸甸的“爱”，令他有些难以招架。 听到贺子枫这么说，抱着他哭得抽抽嗒嗒的郑师兄止住哭声，从他肩膀上抬起胖胖圆圆的脸蛋。 郑师兄还带着鼻音，抽抽两下，疑惑道： “此...嗝...话怎讲？” 贺子枫将林月明有道侣一事，一五一十告诉了郑师兄。 “真的？” “当然！咱们今日一定得喝个不醉不归！好好庆祝一番！” 郑师兄闻言，立即跑到后厨拿出酒坛子： “这可是我近日新得的一坛好酒！还没喝过呢！” 凡间普通的酒对修士而言，如同白开水一般，无论喝下多少也难醉。 而郑师兄这坛酒，乃是灵酒，是他近日才从修仙界一个嗜酒的丹修手中得来。 自然可以让他们喝个尽兴。 两人张罗好一切，便各自坐下，一边闲聊，一边等待林月明到来。 * 两人这一等，便到了月升之时。 贺子枫和郑师兄两人几乎都以为这人不会来了。 林月明这才独自出现在升月崖。 只见这人仿佛是畏寒似的，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连领子都换成了立领的衣衫。 简直掩耳盗铃。 贺子枫见状，只是揶揄地笑了笑，心照不宣地没有多问。 不过他伸长了脖子往四周望了望，道： “诶？你那道侣呢？” 林月明故作镇定道： “他...有些不好意思。” 贺子枫点点头。 的确，女孩子嘛，总是脸皮要薄一些。 何况现在天也黑了，他们这又只备了些酒。 让人家一个女孩子出门看一帮臭老爷们喝酒，实在不像话。 因此贺子枫虽有遗憾，但还是表示理解，歉意道： “这次是我们考虑不周了，下次有时间，我们备好礼物，再见见弟妹好了。” 郑师兄也忙道： “来来来！坐！” 几人坐下，如同很久之前一样。 只除了林月明有些反常的拘谨。 酒过三巡，贺子枫已然有了两分醉意，或许是酒精让他消去了原本的顾虑。 他凑到林月明的跟前，问道： “回峰，你在神宫里都经历了些什么？” “你这次回来，”他顿了顿，斟酌了一下用词，“变化挺大。” 然而林月明没吭声，伸手推开贺子枫凑到自己跟前的酒气冲天的脸。 他心中暗道，这喝醉酒的贺子枫还真有些难缠。 贺子枫见他不答，却是越挫越勇。 只见这人打了个酒嗝，哥俩好地缠上来揽住林月明的臂膀，醉醺醺道： “嗝...你老实跟哥说，这次从神宫回来，是不是吃苦头了？” “你可以跟哥说，哥跟你一起想办法。” 他虽然看起来是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糙汉直男。 但他心思意外地敏锐。 遑论贺子枫根本就是将自己对妹妹的感情转嫁到了林月明的身上。 一见到林月明，他便注意到他的变化。 这人变得阴郁许多。 不怎么爱跟他开玩笑了，整个人都跟以往那整日乐呵呵的样子截然不同。 贺子枫和郑师兄已经醉了。 而林月明倒是还很清醒，听闻他这些话话，神色有些怔忡。 半晌，他忽然低声喃喃道： “上一世，你为什么没有出现呢。” 他知道为什么“自己”能跟这人成为朋友了。 贺子枫没听清，问了句； “什么？” 林月明摇摇头。 贺子枫又继续愤愤道：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要是有人欺负了你，咱就干他丫的！” “哥别的不说，就是命硬！” 听闻此话，林月明忽然笑了。 的确，自己的毒藤便几乎要了他半条命，再加上祁关盛那老魔头的诛杀阵，眼前这人居然还是活蹦乱跳。 不知道祁关盛那家伙知道了这消息，会怎样暴跳如雷。 至于那帮杀死他的天星宗弟子，现在早就化为一捧灰了。 剩下那一两个，林月明还不打算那么快杀死他们。 左右他也无聊，慢慢儿将他们玩儿死，岂不是更有趣？ * 三人一直喝到月上中天之时，才算结束。 虽说绝大多数情况是贺子枫和郑师兄在牛饮，然后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让林月明也很是头痛。 不过整体而言，相处还算融洽。 第163章 前尘往事 * 林月明望着歪歪扭扭地御剑离开的贺子枫，若有所思。 虽然面上不显，但已有的三分醉意，让他脑子里的记忆如同纷飞的雪花片一般扑面而来。 其实，在重生并且接收了这一世自己的记忆之后，他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一世，发生的事竟完全不同了！ 上一世，为躲避林氏庶子的追杀，林月明便隐藏身份一路西行来到中洲，以仆役弟子的身份进入宗门。 一开始，他在宗门中受到一些弟子的欺压，吃尽苦头。 后来为了自保，开始暗中修炼，状况才逐渐好了很多。 眼见在宗门中的生活开始逐渐平稳，他决定不再下山，在青莲剑派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仆役弟子，安稳过完这一生。 不料后来魔界攻破妖界，竟开始大举进犯人界。 门中已然不再是安全的所在。 他几经周折，被严绮所救。 跟随严绮回到王城后，他才发现这人是太子的胞弟。 严绮与太子，两人竟是双生子！ 他凭借自己一身在修仙界不算强，然而在人界属于中上的修为，成为了严纪的护卫。 彼时太子已因双腿残缺退居幕后，平日里行事喜怒无常。 一切出面的事宜，已都换成了严绮。 当初，根据国师的预言，这对双生子命格特殊，其中一人却命犯孤煞，是个会给整个王朝带来厄运的灾星。 另一个则是人界未来的王。 按照预言的指示，那天煞孤星一出生。便要被掐死，然后扔进乱葬岗，否则便要危及国运。 皇后下不了这个狠手，怜惜自己的孩子，依旧秘密将两个孩子养大。 这些都是午夜梦回、耳鬓厮磨之时，林月明从严纪的口中得知的。 是的，他后来与严纪发展成了那样的关系。 床伴？通房？ 他也不知道应当如何界定自己的身份。 他只知道自己怜惜这个曾经贵为太子，却一朝跌落尘泥的男人，他可怜他，为他回到如虎狼窝一般的林家，成为他手里的一把尖刀。 不得不说，严纪的确善于玩弄人心。 他像条狗一样围着他团团转，神经质地患得患失。 连严绮都说自己魔怔了。 他也不清楚那种感情是不是爱。 总之，严纪告诉了他关于太子之位的所有秘密。 彼时他还不知道严纪告诉他这些的用意，他一厢情愿地以为，这是严纪信任他、爱他的表现。 直到后来，他被严纪一剑刺死，尸体被随意丢进乱葬岗时。 他才明白，自己自始至终不过是一枚棋子。 严纪这人实在太狠，狠到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甚至可以利用他自己的一切。 包括身体，包括情感。 而林月明死后灵魂便飘荡在乱葬岗周围。 他见到严绮疯了一般在乱葬岗寻找自己的尸体时，才明白了是谁在暗中保护他，令他每次都化险为夷。 他终于知晓了严绮对自己未曾宣之于口的强烈感情，知晓了他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不过一切都晚了。 后来的后来，他的灵魂一直跟着失魂落魄的严绮走了好久好久。 眼睁睁看着他替自己报仇，与自己的兄弟反目成仇，终于登上皇位。 林月明的灵魂在严绮身边待了三年，直到一阵白光闪过。 他重新醒来，浑身是血。 脑子里涌入潮水般的记忆，是他还在青莲剑派时的记忆。 如同浏览陌生人的生活片段，他对自己的记忆感到茫然且不可置信。 他竟重生了！ 这一世，宗门中的一切尚未发生！ 他的修为达到了上一世不曾达到的地步，进入自己上一世不曾踏足过的神殿，并在里头被人害死。 在无边的记忆之海中，林月明看见了一个他上一世从未见过的人，贺子枫。 根据他的推测，这人恐怕是一个外来者，一个夺舍之人。 果然，只是稍作调查，他便发现这人的壳子原本叫萧成，是王城内赫赫有名的萧家那有名的痴儿。 而且，他还发现，这人在找珍珑幻镜。 他上一世似乎也听说过这东西，不过他没有太关注。 毕竟这玩意儿失落已久，一直到他死的时候，也不曾有人集齐那东西的碎片。 通过自己两世的记忆，他发现，正是因为这人的存在，才改变了一切。 如若他还想利用自己上一世的经历来达成某种目的的话，这贺子枫，恐怕会成为一个最大的变数。 这也是他在神宫中时，一心想杀掉贺子枫的原因。 不过仅仅是这一个晚上，林月明竟对这人有了很大的改观。 他皱皱眉，仿佛真觉得有些为难似的轻笑一声，低语道： “唔，怎么办？” “还真有些舍不得杀你了。” ————— 贺子枫摇摇晃晃御剑半天，终于摸回自己的洞府。 他正想摸回屋子，踉跄的脚步却把自己绊了一跤。 “砰！”地一声。 贺子枫居然摔在了草地上。 “嗝——” 那酒果然厉害！ 好在他皮糙肉厚，且睡眠质量良好，全地形自适应睡眠什么的。 总之，往院子里一趴，贺子枫便开始呼呼大睡。 他完全忘记考虑自己怀里那条蛇的死活了。 * 一滴滚圆的露水从草尖上坠落的时候。 晨曦已经洒入院子的一角。 木屋的门正空洞洞地大敞着。 贺子枫狠狠皱了皱眉，顶着一头鸡窝似的长发，从床上醒了过来。 他身上很干爽，衣服貌似也换过了。 然而摇了摇脑袋，贺子枫发觉自己脑仁儿胀得厉害，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疼。 “嘶，头——好痛！” 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他忽然后知后觉地有些疑惑： “呃...” “我昨晚不是躺在院子里了么？” 还有衣服，是谁帮忙换的？ “难道是银柘回来了么？” 他掀开被子，打算到院子里看看是怎么个事儿。 然而下一秒，贺子枫头皮瞬间炸开—— ？？！ “呃啊啊啊啊啊！！我草！！” 小木屋里惊悚的惨叫响彻云霄。 贺子枫已经弹射起步，鞋子都没穿，瞬间蹦到院子里去了。 第164章 蛇形小狗 他脸色苍白，指着那刚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正“嘶嘶”地伸出蛇信子的蛇，结结巴巴惊恐道： “秦秦秦秦兄，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为何要如此吓我！” 真不怪贺子枫反应大。 他一掀开被子，便见到这蛇睁着一双黑豆似的眼睛，一脸无辜地冲他嘶嘶地吐着蛇信。 这蛇也不知怎么的，一夜之间，不仅醒了过来，体型竟也增长了数倍！ 昨晚明明还是一条手指粗细的黑色小木棍来着。 今天居然变得有茶杯粗细！ 虽说见秦西阁醒来，毕竟是好事。 不过乍一从被窝里翻出一条大黑蛇，还是有些挑战他的精神稳定状况了。 而且，秦西阁的状况有些奇怪，它只是嘶嘶地吐着蛇信，往贺子枫跟前游走，却并不答话。 兴许是因为那诛杀大阵让他受到重伤，再加上他强行取出了自己的内丹。 秦西阁体内的灵力太少，竟连传音也做不到了！ 由于无法交流，贺子枫一时不知道对方究竟要做什么，被吓得四处乱窜。 一人一蛇这“他逃他追’的猎奇场景，几乎持续了差不多一刻钟，贺子枫才终于意识到——— 秦西阁好像以为自己这是在跟他...玩儿？？？ 而且——— 贺子枫心中窜出某种怀疑。 只见他猛地窜上房梁，气喘吁吁： “停停停！” “你先别动！” “嘶。” 黑蛇意外地很听话，乖乖地停住不动了。 果然不对劲！ 只见地上那条乌黑的小脑袋昂起来，看着蹲在房梁上的贺子枫。 贺子枫现在脸色倒是不再苍白了，剧烈的运动让他双颊泛红。 “你能听懂我说话吧！” “嘶嘶。” 看来是能听懂了。 贺子枫松了口气。 “昨晚，是你将我弄进屋子里的么？” 黑蛇的小脑袋点了点。 “我衣服也是你帮我换的？” 这次迟疑了两秒，先是摇摇头，又点头。 尾巴尖在地上不安地狂甩。 贺子枫发誓自己从那黑蛇瞬间亮了亮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心虚。 他扶了扶自己的额头。 怎么感觉这蛇像一条狗似的？！ 贺子枫跟秦西阁简单交谈几句，仔细求证了一番自己心里的怀疑。 越问，贺子枫心里越是打鼓。 贺子枫那种强烈的不妙的感觉，在那蛇将贺子枫故意扔远的一颗果子叼回房梁下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贺子枫沉默捂脸。 最后，他终于发出了一个世纪疑问： “你...真是秦西阁？” 黑蛇点头。 确诊无误，这条蛇还真是秦西阁。 但是智商退化版本... 这秦兄虽说仍有受伤前的记忆，似乎也恢复了神志。 然而随着这变小的身子，秦西阁的脑仁儿也跟着缩水了。 换言之，他的性格现在跟一条幼年小蛇的性格差不多。 而且，像！实在是太像了！ 蛇形狗狗什么的。 他真的很想双手抓住地上那蛇支棱起来的脑袋疯狂摇晃两把！ 醒醒啊可恶！ 你可是妖族之王！ 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迷倒万千少女的蛇神大人！ 可是，真的... 实在太好笑了！ 啧。 贺子枫一边憋笑，一边又将那果子扔了出去。 趁着那狗...不是，那蛇，跟着那条抛物线跑远。 贺子枫终于从房梁上下来了。 秦西阁若是清醒过来，不小心记起来这段回忆，不知道会不会将他杀人灭口。 ————— 自从知道秦西阁的智商暂时有些退行之后。 贺子枫便掌握了一些小“寄”巧。 他每次见到这蛇，便会恶趣味地抛出一个果子。 那蛇便会屁颠颠跑去叼那果子回来。 如此，贺子枫便能得以脱身。 而且，秦西阁也光荣地失去了自己的大名。 “嘬嘬嘬，去！把果子捡回来！” 完全被当做一条狗了。 可怜的秦西阁，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不过，这种小技巧也不是每次都好使。 比如这一次。 * “我错了我错了！” 贺子枫紧紧地盯着自己右腿，如临大敌。 他的右脚上，黑蛇非要顺着他的脚往上爬，十分锲而不舍。 而贺子枫已经扔出去三个果子了。 一人一蛇展开了拉锯战。 “停！别再往上爬了！” 他实在没辙了，腿上绞紧的黑蛇还在滑动，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触感让他san值狂掉。 换句话说就是，看似人还活着，实际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只见他一会儿慌不择路、口不择言地： “哥哥哥！你是我亲哥！” 一会儿又开始胡言乱语： “乖蛇蛇，不要咬人噢~” “我告诉你人肉是酸的！不好吃噢！” 正当他已经开始严肃地思考一个人失去了右腿要如何生活的时候。 银柘回来了。 周围的一切仿佛一瞬间开启了慢动作，贺子枫尔康手大吼道： “银柘！救我！” 白毛团子忽然降临，如同他的救世主一般。 就像韩剧里救女主于危难之间的男主什么的。 贺子枫看到银柘那眼神，仿佛它头上戴着光圈。 不过—— 这狐狸脑袋上有没有光圈不清楚。 它脖子上倒是的确有一个圈。 还是绿色的。 定睛一看，小青蛇轻轻衔住了自己的尾巴。 正尽职尽责地把自己伪装成一条项链儿。 真是前有狼后有虎，腹背受敌。 银柘神色淡淡，给了他致命一击： “你就从了他吧。” * 银柘还在对面向贺子枫科普有关妖族的小知识。 比如内丹对妖族的重要性什么的。 贺子枫顶着胸前的“波涛汹涌”，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不去想那玩意儿是什么。 那玩意儿是智力退化版秦西阁。 “所以，他非要爬到我身上，还是因为他的内丹？” 银柘点头，一脸的“孺子可教也”。 其实，作为妖修，无论化形还是修炼，依仗的自然是身体内的灵力。 而灵力进入身体，需要借助内丹的辅助。 内丹的作用，就像是人类的灵根。 按照贺子枫的理解。 无论是内丹还是灵根，都像是一个“过滤网”。 它能够将外界杂乱的灵气转化为精纯的灵力，进入人体内，以供人类使用。 第165章 好兄弟就要互相借鞋子...吗? 而人或妖的躯体则是一个“容器”。 用于盛放和运转灵力。 贺子枫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成了个灵力中转站。 怪不得自己能在他身上察觉到微弱的灵力波动了！ 现在秦西阁的内丹跑到了他身上，秦西阁便无法自主汲取灵力。 从离开神山之后，贺子枫便一直将他揣在怀里。只要待在他怀中，便有源源不断的灵力进入秦西阁的身体。 持续不断的灵力修复了秦西阁的经脉和识海，再加上他前几日喂的丹药。 才终于使他清醒过来。 总之，也算是个量变产生质变的过程了。 贺子枫一边将探出怀中的蛇按回去，一边若有所思道： “所以，我要如何才能将秦西阁的内丹归还于他？” 银柘却是摇摇头。 “不知道，我也没遇到过这种事。” 毕竟妖族的内丹进入人族的体内，这还真不是一件常见的事。 * 总之，贺子枫为了找到归还内丹的方法，又开始频繁进出藏书阁。 他如今是内门弟子，除却第七层不能进入之外，整个藏书阁对他而言已没有更多的限制。 藏书阁对门中的普通弟子，只开放前三层。当初他为了寻找禁地和珍珑幻镜的信息，已将前三层的书看得差不多了。 而除第七层和前三层之外的其余三层，也就是只对内门弟子和长老们开放的部分。 因为当初的鲛人秘境和神山都去得很急，他便一直在外历练，还不曾进去过。 如今在解长老处领了通行令牌，他才第一次踏上第四层。 他刚踏足第四层，便遇到个熟悉的人。 是严绮。 第四层存放着许多珍贵的丹方，在这里见到严绮并不奇怪。 贺子枫乐呵呵道： “严师兄！好巧！” 严绮也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贺师弟。”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问对方来藏书阁的目的。 错身而过的一瞬间，贺子枫埋头看路。 一双皂色靴子闯入视线。 这靴子走线齐整、做工精良，又被打理得很干净，看得出主人很爱惜。 贺子枫下意识脱口而出： “严师兄这双靴子，倒是很漂亮。” 严绮疑惑地停下脚步。 贺子枫忽然察觉到自己这么说，似乎有些奇怪，忙解释道： “不知严师兄是在哪里买来的？我也想买一双。” 严绮停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才答道： “这是我在东洲找一个老裁缝做的。” 不过严绮表示，那老裁缝年老体弱，如今似乎早就没再继续做了。 贺子枫只好点点头，表情似乎很遗憾： “那真是太可惜了！” 两人简单寒暄两句，各自离开了。 其实，贺子枫问起那靴子，并非是对那靴子感兴趣。 那日他去寻林月明。 林月明急匆匆出来时，深一脚浅一脚地套错了鞋子。 其中一只，跟严绮脚上这靴子实在是像。 “这两人莫不是——” 贺子枫一边翻找典籍，一边皱眉喃喃自语， “背着我偷偷互相借鞋子穿？！” 可恶！ 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俩人怎么关系变得这么好？！ 他最好的兄弟，有了更好的兄弟。 贺子枫难过了。 直男如他，完全没有多想。 ———— 后山。 思过崖上。 萧荃寻了个由头，来给思过崖上的文之粼送御寒的衣物。 他将东西交给文之粼，却没有急着走： “表哥，姑父听闻长老们用了...心魔镜，托我来问问你，你在这里还好么？” “你转告他，我没什么大碍，只是他给我的那明心镜已然碎裂了。” 文之粼淡淡道，仿佛那天级法器明心镜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玩意儿。 “至于其他的，无非是换个地方修炼罢了。” “况且，我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了。” 那帮老家伙们对他用了心魔镜。 可是在明心镜的作用下，那心魔镜上一片澄澈，半丝涟漪也无。 这心魔镜毕竟来自魔域，有祁关盛在，这东西便不可能威胁到他。 总之，眼下青莲剑派那帮老家伙，对他应当已经打消疑虑了。 萧荃点点头，继续给他带来外界的消息： “对了，表哥。” “那贺子枫没死，近日已回了宗门，十分大张旗鼓。” 文之粼一愣。 “他没死？” 那大阵还未开启的时候，他便已经离开地宫，到外边与那些修士们汇合了。 其后神殿崩塌，他同其余几人回到青莲剑派，听到贺子枫命牌碎裂的消息，他还庆幸了好一阵。 文之粼咬了咬牙。 他忽然想到什么： “贺子枫可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有没有什么异常？” 以及—— “你可有看到，他带着一条蛇？” ———— 莫掌门居住的主峰上。 陆长老破天荒来找掌门议事。 这老头匆匆而来，似乎有些着急。一坐下，便免去一切寒暄，单刀直入道： “莫掌门，那幻剑峰弟子文之粼之事......” 莫掌门道： “此事，便就此作罢吧！” 三日前，青莲剑派的长老们已然讨论过此事。 从神宫回来后，方青词便向门中长老禀报过。 文之粼似乎与魔族有勾结。 当时，尽管在他身上没有发觉一丝魔气，然而与魔族勾结不是小事。 为避免节外生枝，掌门还是决定将他关入思过崖。 并派门中弟子下山去调查。 如今却什么也没有查到。 死而复生的贺子枫再次提及此事，跟方青词的说法一致，都声称这人与魔族有关系。 在这种情况下，长老们终于决定使用心魔镜。 “这文之粼恐怕只是气运差了些，好在他连心魔都不曾有，否则这次对他使用心魔镜，还真是凶多吉少。” 莫长老沉吟片刻，断言道， “这几名弟子之间，也许是有什么误会——” 陆长老听他说起这事，却摇摇头，打断了对方，一股脑将自己的来意讲明： “不不不，我今日不是来同你讲这事的。” “刚刚我路过山门，有弟子禀报于我。那文之粼刚刚被放出来，便跪在了山门前。” “说是要求见于你呢！” 第166章 大开眼界 “他被关在思过崖大半年，承受了不白的冤屈，如今沉冤得雪，便要宗门给他个说法！” “此外，他似乎还要说什么事，有关那灵犀峰弟子贺子枫的。” “我上前询问，他却闭口不言，一定要等你到了才肯说。” 其实，文之粼此举，多少有些无理取闹了。 毕竟同他一起去神山的师兄沈千舟，因着贺子枫陨落一事，也自领了三个月的刑罚。 他被怀疑与魔族勾结，也只是在思过崖被关禁闭，门中长老并未对外声张，也不曾让他受任何皮肉之苦。 长老们已是格外宽厚了。 莫长老闻言，眉头紧蹙： “既然如此，那便看看去吧。” ———— 后山的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个人影从树丛中钻出来。 贺子枫打算去寻一处灵泉。 他从一位师兄口中得知，后山有一眼灵泉，有极好的治疗之效。 贺子枫已在万卷楼寻摸了好长时间，也没有找到将内丹还给秦西阁的方法。 闲来无事，决定干脆带他来泡泡澡。 毕竟在问过银柘之后，银柘也认为，那灵池对妖兽也是有用的。 若能使秦西阁的蛇躯恢复得快些，说不定，也能更快和对方在识海取得交流。 只要能和秦西阁取得交流，事情应该能好办许多。 这便是他们一人一蛇出现在此处的原因。 贺子枫一边冲着跟在他身后的黑蛇“嘬嘬嘬”，示意它跟上，一边伸手扒开面前树丛茂盛的枝叶，以辨认自己所在的方位。 那师兄告诉他灵泉时，也说过，这灵泉并不好找，可能要费些功夫。 那师兄可真实诚，一点儿没骗他。 后山这片林子实在有些大。 他绕着后山转了已经三圈了，别说灵泉了，连个小池子也不曾看见！ 而且，这地方根本没有路，完全是一副人迹罕至的样子。 “唔，师兄不会是跟我闹着玩儿吧？” 可是... 那师兄明明长得慈眉善目的！一看就是个好人！ 正在同门师兄弟间信任度将要受到巨大考验的时候，贺子枫忽然听到前方传来隐隐的水声。 “！！” “难道，那边便是灵泉了？！” 他就知道！师兄是不会骗他的啦！ 贺子枫面露喜色。 招呼着身后蛇形的秦西阁，一人一蛇便大踏步往那边行进。 那方灵力波动强烈，应该是没找错！ 贺子枫环视四周，发现那灵气几乎氤氲成有实质的雾气。 “宗门中竟有这样的好地方！怎么从来不曾听人提起过？” 啧，这地方灵气如此浓郁，修炼起来，恐怕也是事半功倍吧！ 贺子枫正低声惊叹时，那小黑蛇却很是奇怪，忽然窜到他前面，横陈在他脚下。 嘴里还冲他“嘶嘶”地吐出蛇信。 这样子...似乎是想阻挡他继续前进似的。 贺子枫见状，语重心长道： “哎呀！秦兄，你可不能讳疾忌医。” “咱们多泡泡温泉，伤势也能好得更快呢！” 在神宫的温泉附近时，秦西阁曾告诉他，不喜欢温泉附近的硫磺味什么的。 贺子枫便以为是由于蛇类的嗅觉太过敏锐，感受到这股令它不舒服的气味，于是才阻止他继续前进。 “这温泉附近灵力充沛！在这里修炼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这对你的恢复有极大的帮助！” 贺子枫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用剑柄将瘫成一长条的黑蛇挑起。 对着蛇脑袋继续念叨： “咱们在宗门内，有护山大阵在。况且，我会帮你守好周围，不会让人看到你洗澡的。” “我保证这里不会有任何危险，好吗！” 小黑蛇见无法阻拦，只好认命地从剑柄上滑下来，默默跟在贺子枫身后。 其实，此处由于灵气太过浓郁，已经无法察觉是否有其他人的气息了。 不过贺子枫相信，这地方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正如他自己所说，毕竟这还在青莲剑派护山大阵之内。 即便其中有人，也无非是同门弟子而已。 能有什么危险？ 前方是一片茂盛的灌木丛，灵泉已近在眼前了。 贺子枫却诡异地听到一阵奇怪的动静。 这声音伴随着细微的水声，隐隐约约地被树丛隔开，听不太真切。 “呃...唔......” 似乎是...喘息声...... 这位仁兄听起来似乎有些痛苦。 有人受伤了么？ 这么说，自己还真来对了！ 毕竟受伤了才会来这疗伤的池子不是？再合理不过了。 又往前两步。 不！等等！ 好像不止一人！ 一道男人的粗喘声响起。 却并非痛苦的声音。 这种声音，贺子枫作为一个男子，自然不能说自己完全不清楚。 可是这青天白日的...应该...不至于吧。 然而—— “绮...阿绮...慢...慢点...” 贺子枫心脏锤击的鼓点也在跟着加快，心仿佛跳出嗓子眼儿。 理智在疯狂嘶吼着让他赶紧离开，然而脚却仿佛生了根，一道邪恶的声音诱惑地开口： “看看吧！只是看看，不会怎么样的！” 终于，求证什么似的，他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另一只手将眼前的树丛扒开一条缝隙。 透过层层的树叶间—— 那画面撞进眼底的一瞬，他瞳孔猛地一缩。 瞟见脚下探头探脑想越过他往前看的小黑蛇。 贺子枫已经全然忘记了害怕，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俯身抄起那蛇，便掐了个疾行诀逃也似的离开了。 那离开的背影，怎么看怎么慌张。 * 贺子枫今日穿的并不是练功的衣服，袖口宽大许多。 他察觉前方有人的时候，利落地将那蛇卷入了袖中。 那人走到跟前，原来正是前几日告诉他灵泉的那师兄。 贺子枫有些尴尬地向那师兄打了个招呼。 那师兄见他从后山的方向过来，整张脸又红通通的，仿佛头顶都在冒烟。 料定他是刚从那灵泉中泡完澡出来。 那师兄热情道：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贺师弟！” “那灵池是不是很厉害？你伤势如何？” “是是是，很厉害。” “简直令我...”贺子枫沉默半晌，搜肠刮肚，终于找到个合适的词，“大开眼界。” 第167章 发难 * 贺子枫头顶冒烟地回到洞府内，连银柘叫他的声音也没听见。 他将袖中的黑蛇往院中一扔，便飞奔进木屋内。 “砰”地一声重重关上房门。 银柘见他不理自己，便从窗户缝里钻了进去。 院中只剩一黑一绿、一大一小两条蛇。 小青蛇支起身子： “嘶嘶？” 黑蛇瘫倒： “嘶。” * 屋内。 贺子枫冲到桌前端起凉掉的茶壶一饮而尽，似乎才终于找回一丝神智。 “呼——” 他长出一口气，脸上热度消散不少。 银柘端坐在窗前的桌子上，似乎又要暴走的样子：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什么？”贺子枫终于注意到银柘似的，问道。 “我说！咱们快跑吧！晚了就来不及了！”银柘急忙道。 “他们一会儿恐怕便要来了！” 贺子枫露出疑惑的表情。 “谁？来干嘛？” “刚刚你离开后，掌门派弟子前来，找了你好几次。” 银柘大喘了口气，继续道： “我偷偷跟上去看了，在神殿中和魔族密谋害死你的那个修士跪在山门前。向掌门和长老们状告于你。” 银柘说的这人是文之粼。 “他？状告我什么？”贺子枫不解。 不是还在追究文之粼与魔族勾结一事么？怎么又将脏水泼到他头上来了？ “他说你在人间作奸犯科，强行霸占了良家女子，还与妖族之王勾结，要为祸修仙界！” 贺子枫皱眉。 这都什么跟什么？ 文之粼又开始发疯了？ 前面两条罪名完全是子虚乌有，他当然不怕。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没做过这些事。 可若是提及与妖族之王勾结一事，他眼下还真说不清楚。 毕竟妖王的内丹都在他身上了，要如何解释自己与妖族没关系？ 怎么看怎么像狡辩。 若他是掌门，他恐怕也不会相信。 银柘显然也是想到这点，才如此焦急。 “他为何这就被放出来了？” 贺子枫疑惑道，终于短暂地把刚刚所见的香艳场景抛到脑后， “这难道…长老们这就相信了？” 银柘点点头，只回答了他后边一个问题。 唉！ 既然如此，眼下还是赶紧离开宗门，苟住要紧。 若是再将自己的小命丢了，这回秦兄可没法再救自己一次了！ 银柘还在一边絮絮叨叨的时候，贺子枫已经打包收拾好行李了。 贺子枫望向银柘，歉意道： “如今情势特殊，只能委屈你们先待到灵兽袋中了。” 银柘这次没有多说什么，乖乖捞了两条蛇进入灵兽袋。 贺子枫动作很快，那一群人浩浩荡荡前往灵犀峰而来的时候，他已经御剑从自己洞府内出发了。 然而只是转身的功夫，他又回来了。 后边还一左一右地跟着两名师兄，显然是被抓包了。 贺子枫镇定自若地将包袱放下，睁眼说瞎话道： “啊哈哈哈哈哈……” “我只是出门采些灵草，绝对没有要逃跑的意思！” 师兄们：“……” 原来，掌门早已派人四处寻找他的踪影了。 驮着包袱坐在院中的贺子枫摸摸鼻子。 这下真跑不掉咯！ * 总之，掌门长老与其他长老竟真在文之粼的劝说下，来到他的洞府，并合力打开了他洞府的禁制。 在长老们强大的神识之下，他这小小一方洞府，简直如同豆腐渣一般。 贺子枫孤零零站在人群内，任由他们将自己的洞府翻了个底朝天。 方青词、林月明等人都不在，与他相熟的一些师兄师姐又大多有事，不是下山去了，便是正在闭关修炼，并不在场。 一时之间，他倒是有些孤立无援的感觉。 “贺子枫，我是看着你进入山门的，也相信你做不出这种事。” 掌门手上捏着一女式梅花玉钗和一无字玉牌，沉声道， “可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显然，那玉钗和玉牌便是物证了。 贺子枫打量着人群中的文之粼，以及站在他身后的凡人女子，这是所谓的人证。 那女子哭得梨花带雨，见到贺子枫，愣了一愣。 贺子枫淡淡看了那女子一眼，完全陌生的一张脸。 也不知文之粼给了她什么好处，对方非说他在几年前曾对她不轨，害她失了名节，不得不与他定亲。 掌门手中那玉钗，是他刚刚穿越到修仙世界时，从原主身上掉落下来的。而与之同放在一处的，还有那枚无字玉牌。 贺子枫揉了揉眉心，不知该如何解释。 文之粼知道他失去了记忆。 那时候这具身体还是萧成，萧成一个傻子做了什么，还真不确定！ 他正想开口说点什么，文之粼却怒道： “这登徒子轻薄了这沈氏妹子，还抢走了她的玉钗！” “而且，大家还不知道吧！” “这贺子枫根本就是个邪修！” “他在灵蛇山杀死了我那好兄弟，萧成，并夺舍了他的身躯！” 文之粼在思过崖时，又仔细回想了一遍贺子枫的所作所为。 他发现，贺子枫似乎不像是失忆，更像是，换了个人！ 他大喝道： “那玉佩，便是萧成的东西！” “况且，此人还是个妖修！”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文之粼忽然开始动作，一道灵气飞快击出，击中了贺子枫腰间的屏蔽法器。 贺子枫还来不及阻挡，眼睁睁看着那法器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响，掉落在地。 卧槽！卧槽槽槽！ 贺子枫心下开始暴走了—— 完蛋！他的屏蔽法器被击碎了！ 这玩意儿这么脆弱他合理吗？！啊？！ 果然，随着法器的碎裂，一股妖气四散开来。 周围的弟子听闻贺子枫乃是夺舍的邪修，早已变了脸色，如今感受到这一阵恐怖的妖气，更是如临大敌。 长老们也神色一凛。 这气息，竟是妖族之王？！ 文之粼继续脸色阴沉道： “他如今浑身妖气，明显与妖族有勾结！” “谁知道他用了什么妖法，才能死而复生？” 周围众人果然开始窃窃私语： “贺师弟真成了妖修？！” “这还能有假！他身上的妖气如此浓厚，恐怕他根本就是个妖修！” 第168章 禁地 “可贺师弟平时对我们挺好，他即便是个妖修，又能怎么样呢？” 另一位师兄却道： “此言差矣，终归不是人族，其心必异啊！” “是啊！况且文师兄不也说了么？他在人界可做下不少恶事！说不定平日里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 文之粼微不可见地扫了一眼周围躁动的人群，嘴角勾起，对长老道： “如此恶劣之人，还请长老们废去他的灵根，将他——” 贺子枫忽然开口道： “文之粼！我根本没见过这女子！” “至于妖气一事，我可以解释！” 文之粼笑道：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与萧成，是什么关系？”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萧成的身体里？” “真正的萧成去哪里了！” “我……” 我艹！ 贺子枫一噎。 对方这是捏住了萧成这一点不放了。 偏偏他还不能解释！毕竟他是穿越而来。 尽管他从祁关盛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自己的神魂也许与萧成的神魂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那毕竟只是个猜测，他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自己来到萧成的身体里是因为神魂的联系导致的。 无论他怎么说，别人也只会认为他这是夺舍！ 而对待夺舍之人，修仙界向来将其视为邪修！ 而对于邪修，人人得而诛之！ 贺子枫算是明白了，自己今天不是邪修，就得是妖修。 文之粼这是看那魔族指望不上，要借宗门之手除掉他啊！ 四周的人见贺子枫答不上来，已经信了大半。 长老们已决定先将贺子枫暂时关押起来。 正当此时，一仙风道骨的老者飞身而来。 人还未到，如洪钟一般的声音已经传到众人的耳朵里： “今日是发生什么了？灵犀峰竟如此热闹。” 贺子枫循声望去。 这声音… 是师尊回来了！ 清虚子也是才收到消息，自己的两个徒儿竟都还活着！于是他便立刻折返，紧赶慢赶回到宗门。 “小十九！” 看到贺子枫的身影，清虚子这老头也很是激动： “好，真是太好了，你们还活着！” “你林师兄呢？” 林月明—— 卧槽！ 贺子枫闭了闭眼，瞬间回想起后山灵泉边少儿不宜的一幕...... 氤氲的雾气中，交缠在一起的人影。 他打了个激灵。 吞吞吐吐地，不知该怎么开口。 是该直言不讳地说，你门中两个弟子正在搞断袖？ 还是委婉地提醒，你的好徒儿内部消化了？ 罢了。 还是不要如此折磨自己家师尊那脆弱的小心脏了。 于是他憋了半晌，只憋出一句： “不…不知道。” 仿佛这才察觉到贺子枫身上的妖气似的。 清虚子疑惑道： “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然而不等贺子枫开口，却是掌门简单向清虚子阐述了情况。 ...... “所以......情况就是这样。”莫掌门道。 清虚子紧皱眉头，本以为自己的徒儿死而复生，是遇到了什么大造化、大机缘。 谁知这一回来，竟牵扯出这么多事。 他沉吟半晌，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不如，我们去议事殿详谈吧。” 掌门正有此意。 文之粼却咬牙道： “清虚长老莫不是要包庇贺子枫？！” 掌门皱眉，已用上了三分威压，道： “之粼，清虚长老并非是非不分之人。” “只是此事还有诸多疑点不曾查清。” “你不要冲动。” 周围全是弟子，当着如此多人的面商量此事，的确不妥。 掌门又沉吟片刻： “若你不放心，不如同我们一起去议事殿。” 最后，掌门安排几人将众位弟子遣散，带上贺子枫和文之粼去了宗门中最大的议事殿内。 ———— 议事殿内。 贺子枫据理力争： “我敢用我的道心起誓！我没有杀死萧成，也不曾欺侮这名沈小姐。” “我从未在人界仗着自己的一身修为欺压任何人！” 他看了看自家师尊，继续道： “请诸位长老相信，我绝无与妖族勾结的想法！也从来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 “长老们可以对我使用心魔镜，以验证我所说之事的真伪！” “虽说我能得以回来，的确靠的是一颗妖族内丹。但那是因为，我们在神殿遇到了魔族————” 文之粼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你如此狡辩，也改变不了你恶贯满盈的事实！” 两人各执一词。 一时间，整个大殿都是两人争论的声音。 最后，文之粼神色激动地冲大殿正上方的掌门一跪： “掌门！弟子恳请废去贺子枫一身修为，将他关入禁地镇妖塔内！” 贺子枫闻言，心里咯噔一声。 但欲要再开口时，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张口了。 莫掌门揉了揉眉心。 原来是他给两人下了个噤声咒。 他被俩人吵得头疼。 莫掌门盯着一边的贺子枫，心下也有些不忍。 他当然不相信贺子枫是这样的人，但如今铁证如山。 一顿责罚已是在所难免。 然而他不知道贺子枫心里其实... 正在刷屏感叹号。 ！！！ [卧槽槽槽槽槽！] [文之粼这家伙刚刚说什么？！] 我的老天鹅！那，难道就是自己苦寻许久不得其踪影的禁地么？ 把自己关入禁地？？？ 我认！我全都认！ 贺子枫盯着文之粼的眼神顿时目光炯炯，热切得仿佛见到了自己的亲娘。 把文之粼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心下恶寒道： 贺子枫这家伙难道是接受不了刺激，精神失常了？ 然而掌门思忖良久，却开口道： “不如，先将贺子枫关入思过崖吧。” “无论是夺舍还是如何，我们都需要时间求证。若是平白冤枉了他，岂不叫门中弟子和长老们寒心？” “不论如何，三日之后，我必定给你个答复。” 这句话，是对着文之粼说的。 此话一出。还不等文之粼有什么反应，贺子枫却先激动上了。 嘴里依然说不出话，然而身子却扭得比过年的猪还难按。 呃啊啊啊！ 不要啊掌门长老！ 千万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就怜惜我啊！ 第169章 神骨的主人 我有罪！我无恶不作、恶贯满盈、罪孽深重啊！ 让暴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禁地！ 这该死的噤声咒。 “唔呜呜呜呜呜！” 我要被关禁地！ 然而在场众人都以为他只是因掌门宽宏大量的处理，太高兴了。 掌门皱眉不悦道： “贺子枫，你也别高兴得太早。” 将他暂时关入思过崖，并非是要包庇于他。 “若查明真相，你真使用了......夺舍的禁术，我们也不会心慈手软！” 如今贺子枫身上的罪责有三条。 其一，也是最大的罪名，便是夺舍。一旦确认他是夺舍，那贺子枫便是妥妥的邪修。 其二，便是他身上的妖气。 其三，是在人间仗着自己修士的身份仗势欺人。这一点在前两点的衬托下，反而显得没那么严重了。 这些都是长老们需要一一求证的。 不仅是因为这几件事非同小可，他们不可能只听信文之粼的一面之词。 更是因为贺子枫是清虚长老的内门亲传弟子，对他或惩或戒，都对宗门内外有示下的作用。 此事若处理不好，影响将是极大的。 无视贺子枫堪比x射线一般热烈的目光。 掌门叫来两名弟子，将两人迅速带了下去。 贺子枫被收去身上的一切法器丹药，关入思过崖内，文之粼则是被送回他自己的洞府。 * 三日后的王城。 方青词刚从方氏在西洲的老宅御剑赶到此地。 这是长老们的安排，令他速速前往此地，寻找方氏族人。 他没能按照原定计划参加百宝阁的拍卖，自然也没能得到那聚魄灯。 实在是近日方氏一族有更为重要的事情绊住了他的手脚。 这事不仅关乎方氏一族的生死存亡，更让方青词忧虑的是，这事恐怕对人界也有不小的影响。 因神骨力量不断减弱，族中的镇鬼大阵松动，鬼气泄露。 族中不少修为弱些的弟子甚至有灵力被鬼气侵蚀的迹象。 显然神骨已是强弩之末。 然而方青词又还未找到命定之人，方氏一族不得不物色搬迁之所。 王城被天子的真龙之气所笼罩，是绝对安全的所在。 最终，大长老安排人前往王城找当初代方青词进京的方修礼，并让方修礼在王城附近寻了处所在，安置从西洲举族搬迁而来的方氏族人。 果然，方青词依照大长老给的路线，找到方氏一族在城郊置办的一处宅院。 讲明身份和来意，在小童的带领下，他来到宅中的议事堂内。 堂中一共三人。 一名中年男子稳坐上首，正在喝茶。 他的左侧下首是一名年轻男子，看服饰，是方氏子弟。 右侧下首坐着另一人，一身黑袍从头兜到底，露出的手腕上隐约可见一串骨链。 他这身黑袍与骨链，俱是强力的屏蔽法器。 方青词也看不穿对方的修为，只能从身形辨认出，这人约莫是个男子。 上首那中年男子见方青词负剑匆匆进门，放下手中茶盏，定了定神色，道： “青词，你终于来了。” 方青词抱拳向那人行礼，恭敬道： “四叔。” 这中年男子在同辈中排行第四，修为也属上乘，在方青词父亲死后，是最有可能成为族长的人选。 如今几大长老还留在老宅尽力镇压，显然他目前是此处的话事人。 方四叔嘱咐他坐下，道： “青词，你如今回来了，便不必再走了。” “为何？”方青词疑惑道，“我还未......” 他看了看黑袍男子，止住了话头。 神君的转世之人还未寻到。 千年前给予族人的庇护也已快失效了。 方氏族人之所以可以不惧鬼气，凭借杀鬼入道，正是因为神骨的庇护。 每个新出生的方氏族人，都要到神骨前接受神君的祝福，随后便可自由出入鬼蜮不受鬼气侵害。 这是神君给予方氏族人的特殊能力和职责。 神骨不仅是镇压鬼门的核心，更是方氏一族存在的根基。 如今神骨失效，自然要将其归还于神君，重新获得神君的祝福和力量，方氏才能存续下去。 堂内方家的两人都听明白了方青词未尽的话。 方家四叔面不改色，而方修礼激动道： “因为我们已经寻找到命定之人了！” 他示意方青词看向对面的黑袍男子，介绍道， “这是林道友，他就是我们要寻找之人！” 方青词一愣。 方修礼悄悄密语传音对他道： [表哥！他和神谕上说的一模一样，真的会预言之术！王城内的大事，他几乎都说中了！] [连近日王上遇刺之事，他也说中了！] 方青词皱了皱眉，问道： [你们是在何处寻得此人？] 他答道： [此人乃是太子身边的幕僚，我们是在太子府上遇到的。] 这么说，这人是方修礼带回来的了。 他暗自从袖中的乾坤袋中取出神骨的碎末。 那神骨竟烫得惊人！ 方青词心下一惊，难不成，还真是那人？！ 俩人都不知道，林月明藤蔓吸食了贺子枫的血液，竟误打误撞让方青词误认了他的身份。 ...... 那身着黑袍之人——也就是林月明。 忽然感觉自己的藤蔓有些异动。 他黑袍下的小腿上，紧紧缠着一节血色的藤蔓，那藤上带着尖刺。 然而这藤蔓很小心地没有扎伤主人。 自从林月明在神宫用藤蔓攻击贺子枫，并吸食过他的血液之后，他的藤蔓便变成了血红色。 他无法炼化贺子枫的血液！ 贺子枫血液实在邪门，强烈的火属性元素对他的木属性本就有天然的克制。 而贺子枫的血液中的火属性却更胜普通火系修士，其中竟隐隐有极炎之地焰心草的力量。 这力量顺着藤蔓，影响到林月明的经脉，令他周身血液升起一股灼烧之感。 尤其是下腹处...... 若无法纾解，便浑身经脉逆行，痛苦不堪。 正是这该死的血液，让他这一世竟又和严氏两兄弟扯上了那点关系。 甚至如今回到宗门，他也不得不每三日便要去找严绮一次。 第170章 搜魂术 虽说他们之间并无感情，只是“纯洁”的身体关系，然而这事毕竟已经影响了他的修炼，他不得不想办法解决此事。 总之，他忆起上辈子严纪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那神骨可医治他的双腿之事。 彼时严纪为了那双腿，已是尝尽各种方法，无所不用其极。 严纪几经周旋盘算，最后终于用计屠杀方氏满门，获得此物。 也是在上一世，林月明在严纪手中见过神骨一次。 那神骨的力量果真强大！ 给严纪使用，也实在是太浪费了，况且这一世严纪的腿早早便治好了，根本无需神骨。 林月明暗忖。 若能他得到此物，不仅能使他摆脱贺子枫血液的影响，而且必然还能使他提升一个大境界！ 所以这一世，他很快调查到方氏一族在寻找神骨的主人。 而且拜方修礼那蠢货所赐，他得知神骨的主人有预言之能。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重活一世，本就对许多事情的走向了如指掌。 这不就是上天的安排么？ ...... 尽管神骨与预言都已指明此人的身份。 然而方青词下意识不想相信眼前这黑袍男子，这没什么根据，只是一种没来由的直觉。 方修礼并没有见过神谕，有预言之能便是命定之人的这一点，也是从方四叔口中得知的。所以他结交这黑袍男子并带回家中，倒也无可指摘。 然而方青词却是实打实看过那神谕的。 当初神谕上的确表明此人或许有预言之能，这点不假。 然而神谕也提到，这人应当出现在青莲剑派内。 如今怎么会...... 自己送上门来？ 林月明见对面两兄弟良久不发一言，出言理直气壮道： “所以，你们什么时候将东西归还于我。” 方青词看向一身黑袍之人，道： “阁下既知您与我们方氏一族的联系，为何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若阁下不能——” 方青词话音未落，林月明已掀开了盖在自己头上的黑袍。 他隐藏身份，为的是行事方便，避开一些不必要的危险，对方氏之人隐藏身份，没有意义。 而看清林月明的脸的方青词瞳孔缩了一瞬，失声道： “是你！” 连最后一丝疑点也消除了。 林月明是青莲剑派弟子。 这人看起来，真是个完美符合神谕描述的人。 ———— 贺子枫这一进入思过崖，便已是八九日的光景。 前几日嘛，除了整日在崖上打坐，他无所事事。 而近几日，他则是一边疗伤，一边整理着脑中忽然多出来的记忆。 属于萧成的记忆。 “咳咳。” 猎猎风声中，夹杂着贺子枫咳嗽的声音。脑中突然多出的记忆，让他还有些头晕脑胀。 为了防止他逃走，他不仅一身修为被封，就连身上所有东西，也全被收缴了个一干二净。 甚至包括那灵兽袋，和秦西阁送给他的储物纽扣等等。 这期间，长老们已来找过他两次。 前一次是为了盘问他一些细节。 后一次，为了验证他是否是夺舍的邪修，掌门在几位长老的见证下，对他使用了搜魂术。 搜魂的结果不出所料，他的神魂原本就属于这具身体，他就是萧成。 他并不惊讶，毕竟他在神殿地底听到祁关盛和文之粼的谈话时，便已经知晓了一切。 文之粼当时明明也听到了，他不可能不知道此事，他无非是想要让贺子枫承受一遍那搜魂之苦罢了。 不得不说，文之粼这一招的确有效。 搜魂术损伤了贺子枫的神魂和识海，即便清虚子给他留下了大量丹药，他也是整日昏昏欲睡。 然而对贺子枫而言，也并非全无所获。 搜魂术居然让他“想”起了属于萧成的所有记忆。 一众或陌生或熟悉的脸闪过，裹挟着他在萧家生活的二十余年的——在贺子枫看来是痛苦占绝大部分的——点点滴滴。 除开萧成在外边作为一个痴儿受到的所有侮辱和歧视的不堪的回忆之外，他也看到了一部分幸福的记忆。 在这一段记忆中，他看到了萧成父母的脸。 那一刻，他几乎是瞬间睁开双眼，茫然地脱口而出： “爸！妈！” 出乎贺子枫的意料，萧成父母的长相，同贺子枫已去世的父母长得，竟一模一样。 难道他们...也穿越来了么？！ * 自获得萧成的记忆起，贺子枫已在崖边枯坐了两日。 毕竟是一个人二十余年的记忆，贺子枫“回忆”起来，所花费的精力不小。 在最后的这一整个下午，他都在想着脑中父母的样子。 不知不觉，日落西斜。 天边最后一丝晚霞被远处的山吞噬殆尽。 或许是长老们已经商讨出此事的解决办法，清虚子这老头竟亲自悄摸来给他通风报信来了。 不知清虚子用了什么法器，他踏着月色穿过那屏蔽法器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 反倒是将打坐的贺子枫吓了一跳。 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 “师尊！” 他惊声道。 清虚子飞身至近前，见他脸色依旧不佳，递给他一瓶九阶凝息丹。 他估摸着搜魂术当日自己留下的丹药贺子枫已然服用得差不多了。 “这是我刚炼制的丹药，可以温养你的识海。” 继而他又安慰道： “乖徒儿，你无需担忧。” “你身上的伤，为师一定找来天材地宝，将你治好。” “长老们已调查清楚，你并非夺舍的邪修！而人间那些事，也查证出都是误会。” “你...也别怪掌门长老无情，”想到掌门所作所为，清虚子叹口气，“他身为一派之主，管理宗门上下近千名修士，不得不小心谨慎。” 贺子枫点点头，他理解掌门这么做的原因。 毕竟也只有搜魂，才能证明他的清白。 清虚子无奈开口： “只是妖气一事，恐怕难以善了。” 他扭头问道， “你同那文之粼，是否有什么仇怨？” 贺子枫接过凝息丹，疑惑地望向师尊： “他是我在人间时姑姑家的表哥，我那时有些痴傻。” 第171章 处罚的结果 “他那时...便不是很喜欢我。” 其实根据萧成的记忆，说是厌恶，恐怕更贴切。 不过所幸贺子枫对萧成那些记忆也没什么代入感就是了。 他继续道： “我这一次回到宗门，便向宗门中师叔师伯、各位长老们禀报了，文之粼同魔族有勾结一事。” “兴许是他怀恨在心。” 老头捋了捋胡子，摇摇头道： “可长老们派出幻剑峰大弟子、二弟子前去调查，毫无线索。” “掌门甚至动用了心魔镜。” “文之粼身上没有一丝魔气，这是得到心魔镜证实过的。” 贺子枫恍然大悟。 原来这便是文之粼能从思过崖被放出来的原因了。 想不到文之粼竟然能躲过心魔镜的追踪。 难道，文之粼并没有入魔？ 贺子枫皱紧了眉头，他忽然想到自己身上那灵根。 对了！文之粼身上那灵根—— 得到萧成记忆的贺子枫尽管没有证据，但他已有九分的把握，文之粼一定盗取了萧成身上的灵根！ 若他将此事和盘托出，那文之粼便不能再如此兴风作浪了！ 毕竟挖取其他人的灵根，与夺舍比起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刚想开口，清虚子又将话题转了回来： “我向掌门提出，罚你在刑堂受罚三月，外加宗门禁足半年。” 清虚子认为，贺子枫身染妖气，乃是情有可缘。 如今趁着掌门施放搜魂术无果，对贺子枫还心存愧疚，施以小惩，此事便可轻轻揭过。 剩下的祛除妖气、炼化妖丹一事，待他将贺子枫接回灵犀峰后，便可徐徐图之。 贺子枫闻言却有些焦急： 我嘞个师尊呀！ “那禁地——” 不是说好要将他关入禁地么？ 若是这时候轻轻放下，自己那一个搜魂术岂不白挨了？！ 是的，尽管他已经找回了萧成的记忆，但他还是想进入禁地内，搜集齐那珍珑幻镜的碎片！ 毕竟，那可能是他回到现代世界的唯一一次机会了！ 他如今已收集到两片那珍珑镜的碎片了，禁地内的一片又近在咫尺，这让他怎么甘心放弃？ 然而清虚子还未听完自己徒儿这话，只听闻“禁地”二字便反问道： “咦？你怎么知道的？” 清虚子紧皱眉头： “那文之粼不依不饶，一口咬定他见到你在神殿地宫中与那妖族之王过从甚密，坚持要掌门将你关入禁地的镇妖塔内！” 听闻此言，贺子枫立即将刚刚想告的文之粼的状咽了下去。 卧槽！离了文之粼，还有谁能如此锲而不舍地把他送进禁地内啊！ 要不这人偷取萧成灵根之事，还是等他从禁地中出来再说？！ “总之，听掌门的意思，恐怕此事不能善了了。”清虚子道，“所以为师今日来，便是将你的那些东西偷偷带了来，又给你准备了些保命的法宝。” “倘若莫掌门将你关入镇妖塔内，我们也好提前做好准备。” 贺子枫明白清虚子既然这么说，那恐怕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只见这老头一边絮絮叨叨地，一边从袖子里往外抖抖索索掏出一大串东西。 贺子枫先是接过了自己的储物玉扣和灵兽袋。看着重新回到自己手中的那灵兽袋，他心下暗自庆幸。 呼—— 还好没被发现！ 也不知道这秦西阁送自己的灵兽袋是什么材质的。 宗门中的长老愣是没察觉到这袋中与自己身上这同宗同源的妖气。 贺子枫当日编出的故事，乃是他自己在生死攸关之际，斩杀了本就受魔族诛杀阵重创的妖族之王，吞噬了对方的内丹什么的。 也正是因为妖族之王强大的内丹，才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命。 虽说有故意美化自己战斗力的嫌疑，不过也算合理。 毕竟那魔族布下诛杀秦西阁的魔阵，是许多修士亲眼所见的。 耳边清虚子还在嘱咐道： “乖徒儿，你可千万要将东西藏好，别被发现了！尤其是掌门！” 老头有些心虚地咳了两声，毕竟他是从掌门的洞府内，偷偷将贺子枫的东西拿回来的。 若是被那几个老家伙知道了，自己这张老脸还不知道该往哪搁。 “当然，为师也会替你打掩护的！” 除却这些东西，他又掏出个乾坤袋： “你且将此物收好，这里有些丹药和灵草，你不必替为师节省。当然，这些东西不是关键——” 清虚子忽然压低了声音： “这袋中有三张符咒，是为师费了老大的功夫，才从陆长老手里薅来的！” “有了这东西，哼哼，”老头伸手捋捋胡子，“哪怕是进了镇妖塔，也能保你平安出来！” 清虚子没说的是，他为了这三张符咒，把自己压箱底的丹药都给了陆淮风那老家伙！ 想想便一阵肉疼。 不过为了维持自己可靠的形象以及一些面子什么的，在自己最小的徒儿面前，老头没再多说什么。 果然，贺子枫立即亮出崇拜的眼神： “！师尊好厉害！” 老头得意一笑，深藏功与名。 ———— 不出清虚子所言，掌门果然在三日后的宗门大会上，当众宣布了对贺子枫的处罚结果。 他要被关入禁地，入剑池濯净妖气。 随后进入镇妖塔内，斩杀妖魔，磨练并稳固心性。待炼化七七四十九只妖魔之后，方可出来。 听见这结果的时候，清虚子担忧地紧皱眉头。 弟子们或许不太清楚，不过作为宗门长老之一，清虚子很清楚这惩罚意味着什么。 平日里弟子们违反门规，无非前往思过崖或刑堂领罚。 而被关入禁地这一惩罚，已有三四十年未曾启用了。 这也是宗门弟子对此地不甚熟悉的原因之一。 更何况，贺子枫还要进入镇妖塔... 那地方是真的可能有去无回的。 可清虚子除了为他准备好法宝丹药，也无能为力。 不仅仅是因为青莲剑派立宗之本，便是严苛且不容挑战的门规。 更是因为陆长老他大徒弟的一番劝诫。 庄其道一双阴阳眼，一早便得知他这徒儿命格有异。 第172章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贺子枫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若他强行插手干预，恐怕酿成更坏的结果。 清虚子思及此，叹了口气。 而人群中的文之粼，却是不着痕迹地扬了扬眉毛。 似乎胜券在握。 一时之间，场上众人神色各异。 贺子枫攥紧手心里的储物玉扣，心下悄悄松了口气，他甚至还有些小激动。 虽说受了些折磨，不过结局意外地很好。 有种稀里糊涂填上了正确答案的感觉。 禁地结界打开之前，只见清虚子忽然皱眉拦住掌门，说了句什么。 掌门停顿半晌，终于径直走向贺子枫，看了看他紧握的手掌。 其实，莫掌门怎么会察觉不到清虚子那老头做的手脚？只是他将贺子枫关入禁地，实属无奈之举，而且，他本也有意放水，自然不可能计较。 他神色复杂道： “进入禁地后，你自己小心些。” 话毕，掌门一指点上贺子枫眉心，霎时间，贺子枫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灵力重新开始流淌。 贺子枫捏了捏拳头，感觉被封印住的力量正在重新回到他的身体内，如同枯木重新焕发生机一般，灵力在经脉中流淌的感觉，让他感觉很舒服。 原来，考虑到镇妖塔的危险性，需要将贺子枫原本完全封住的修为解开一部分。 当然，也只解开了一部分。 贺子枫此次重回宗门，由于在神山获得了神君的传承，修为已经达到了元婴后期。 如今被封印了一部分，他现在的修为，相当于金丹境中期的修士。 见掌门此举，文之粼皱了皱眉。 不过他很明白，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贺子枫如今是什么境界，影响并不是很大。 随后，众人眼睁睁看着通往禁地的传送门如水波般颤动，贺子枫的身影毫不犹豫地消失在门后。 ———— 主峰上的大殿。 零星有几位长老看向留影阵内。 只见殿内正中，禁地内的景象正投在阵中心的水镜内。 贺子枫身着一袭青色弟子服，出现在画面正中。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长老们需要随时观察他进入禁地后的所作所为。 如今四周只有门中长老，莫掌门叹了口气，终于露出无奈的神色。 他看向清虚长老，道： “清虚，不要怪我对你那小徒弟心狠。” “你这徒儿与妖族之王有联系之事，已传到了外界。” 不过那文之粼跪在山门前，将此事闹得很大，传到宗门外，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坏就坏在，此事传到了天星宗耳朵里。 掌门眉头微蹙： “天星宗上一次在神殿中损失惨重，上一次又在我们宗门触了霉头，心里一直憋着火气。” “他们听闻我门中弟子死而复生，便又叫嚣着要上门讨要说法。” 其实，清虚子当然也明白掌门的一片苦心，不过天星宗这事，他倒是并不知晓。 因而他露出些惊异的神色。 掌门继续道： “所以，贺子枫此时被关入禁地，也未见得是一件坏事。” 毕竟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进入禁地，天星宗便奈何不了他了。 说到此处，掌门疑惑道： “对了，你不是还有个弟子，叫林月明的——” 林月明与贺子枫经历一致，当然也是天星宗怀疑并且针对的对象。 听掌门提起林月明，清虚子忙答道： “他前几日已下山去了！” “不会遇到危险吧？” 掌门皱眉道： “你还是尽快修书一封，与他取得联系为好。” “他若单枪匹马遇到天星宗之人，恐怕不是对手！” 清虚子闻言，又舍不下水镜中的小徒儿，他转头叫来自己灵犀峰上的二弟子： “如此，你先帮我盯着留影阵内你贺师弟的动静，若有异动，及时告诉我！” 说罢，这老头便匆匆离去了。 而转眼看向那水镜内，贺子枫已然在寻路蝶的指引下，找到剑池了。 ———— 禁地内。 贺子枫仍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这禁地内，乃是一片密密地伫立在一处的碑林，碑林的正中，隐约可见一座高塔。 远远望去，无端给人一种压抑之感。 贺子枫走近了才发现，他要找的剑池，正处在这碑林最外侧，极其显眼。 那池子的周围，生锈的、断裂的、各种各样残损的剑，几乎堆成一座小山，成了一座剑冢。 剑冢中心一处被凛冽的剑意所覆盖的小池子，便是剑池了。 这些剑上残存的剑意感受到贺子枫身上的妖气，有些发出轻微的蜂鸣，昭示着继承了主人斩杀妖魔之意志的不甘与愤怒。 贺子枫见状，几乎惊叹出声。 怪不得长老们要他来剑池濯净妖气。 那池子本就是一眼灵泉，而那些剑，本就是妖魔的克星，被这剑气经年累月的冲刷，这灵泉便具有了洗濯妖气的作用。 只是，他体内的妖气，来源于秦西阁的内丹。 如此进入剑池内，真的有效果吗？ 贺子枫有些怀疑。 然而半空中忽然传来的一道空远的声音，打消了他心里打退堂鼓的想法： “子枫，入剑池！” 这声音带着不容辩驳的威压。 卧槽！是掌门长老的声音。 他四处张望两下，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 贺子枫瞬间便反应过来，也许是使用了留影阵，长老们能看到他的一举一动！刚刚那引路蝶应当也是长老们所为！ 他嘬了嘬牙花子，感觉有些棘手，既然长老们能看见，那便没有偷懒的机会了。 贺子枫咬牙走进池中。 心下还安慰自己道，他身上有厚实的衣物，足底也有靴子，按理来说，那些剑伤不到他。 然而一瞬间，剧痛却如同海啸般兜头席卷而来，令他意识都空白了几秒。 “呃——” 他下意识伸手捂紧了胸口。 心脏处，宛如有万千把利刃在其中搅弄一般，要将那心脏生生剜成碎片。 “草！” 嘴角几乎咬出鲜血，贺子枫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他知道这可能会有些辛苦，但为什么踏马的...能疼成这样？！ 贺子枫身躯无力地滑进池底，渐渐失去意识。 失去意识前，他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滑滑凉凉的东西钻进了自己怀里。 在衣衫下，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 第173章 留影阵内的魔气 他嘬了嘬牙花子。 既然长老们能看见，那便没有作假的机会了。 贺子枫只好咬牙走进池中。 心下还安慰自己道，他身上有厚实的衣物，足底也有靴子，按理来说，那些剑伤不到他。 至于那妖丹......听天由命吧！ 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一瞬间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兜头席卷而来，令他意识都空白了几秒。 剑气奔涌入经脉，其中中奔涌的妖气如同水滴入沸腾的油锅一般，给他带来巨大的痛苦。 那股灼热的感觉，让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都沸腾起来了。 他下意识想离开剑池，然而四周剑气的威压将他死死压制住，整个人如同在原地生了根，竟不能离开剑池了！ “呃——” 他缓缓伸手捂紧了胸口，指尖用力到发白。 那里，是秦西阁的内丹。 心脏处，宛如有万千把利刃在其中搅弄一般，要将那心脏生生剜成碎片。 “草！” “怎么会......” 嘴角几乎咬出鲜血，贺子枫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他知道这可能会有些辛苦，但为什么踏马的...能疼成这样？！ 浑身的肌肉紧绷到发僵，浓郁的剑气压制住妖气。 包括这弥散着妖气的人，也动弹不得。 渐渐地，贺子枫浑身因疼痛而紧绷的肌肉有些脱力。 分明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然而意识却愈发清醒。 他只能眼睁睁感觉到自己的身躯无力地滑进池底。 与此同时，他也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滑滑凉凉的东西钻进了自己怀里。 在衣衫之下，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 * 贺子枫并不知道，几乎在他滑入池底的同一时间。 主峰上的留影阵竟失效了！ 水镜突兀地剧烈波动，随后其中的画面便消失了。 炽焰峰的金长老有些愕然，问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 金长老是个器修，向来只懂得炼化法器，并不通阵法。 但没有人开口回答。 陆长老已经放出神识检查那留影阵，不知怎么的，他神色忽然有些变化。 陆长老收回神识后，顿了顿才开口道： “许是...年久失修，这阵法有些毁损。” “一时半会儿，是无法修复了。” 掌门看了看陆长老，没有接话。 代替清虚子在这里观阵的，乃是灵犀峰的二弟子。 他闻言着急道： “这...贺师弟怎么办？” “他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他刚刚似乎看到贺子枫进入剑池后，状态极差。 “我们要进入禁地将他带出来吗？” 掌门看了看陆长老的方向，沉声道： “如今禁地的惩罚既然已经开启，断没有突然结束的道理。” 门规如此，任何人不得干涉贺子枫在禁地内受罚。 况且贺子枫的安全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毕竟禁地也在护山大阵内，能有什么危险？ 而且镇妖塔每一层都有几位长老合力设下的结界。 “以贺子枫的实力，只要未踏入镇妖塔第二层，都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莫掌门很清楚，贺子枫身上只有进入镇妖塔第一层的令牌，而第一层中，并没有高阶妖魔。 他不过进入其中苦修三月而已。 只等时间一到，便可派人将他带出。 莫掌门沉吟半晌，吩咐道： “如此，你且回去告诉清虚，让他无须担心。” 清虚子若有什么疑惑，自会来寻他。 总之，弟子闻言领命，便御剑离去了。 * 掌门见那弟子离开，才看向陆长老，问道： “这阵法有异常？” 他跟陆长老相处几百上千年，见到陆长老刚刚的表情，便知其中必定不简单。 果然，陆长老道： “这留影阵的阵眼灵石上...出现了几道裂纹，” 他沉了沉声，继续道， “而且那裂纹——” “有蹊跷。” 按理来说，这东西不应该如此脆弱的。 这阵眼中的灵石，乃是陆长老从一处上古秘境中得来。 与普通灵石不同，其质地坚硬得多，又蕴藏着磅礴的能量，于是被他炼化后，用作这留影阵的阵眼。 可以说，这块灵石乃是整个留影阵的灵力运转核心。 这东西本就难寻，如今出现毁损，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什么补救的方法， 掌门问道： “什么蹊跷？” 陆长老答： “那裂缝间，似乎有魔气。” 虽然很微弱，但陆长老神识强大，即使那魔气细如发丝，还是被他察觉到了。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怎么可能！” 金长老不敢置信道，“难道，咱们宗门中混入了魔族？！” * 幻剑峰上，文之粼的洞府内。 他双目紧闭盘腿坐在练功室内，眉心已透露出一丝魔气。 眉眼之间，是掩盖不住的煞气。 分明是有些入魔了。 此时，一尊小鼎盘旋在他紧闭的双目前，花纹繁复精美。 正是当初在山洞内，文之粼为贺子枫种下魔引时的那只小鼎。 也是祁关盛通过文韬之手交给他的魔族法器，万魔鼎。 文之粼口中喃喃地念出法诀，一个诡异的阵法缓缓展开。 一缕魔气从他手中的小鼎处升起。 那魔气化为一阵黑色的烟雾，如瀑布般沉到地上。 文之粼睁开双眼，便见到那黑雾逐渐堆积，显现出一个老者的身形来。 是祁关盛。 文之粼见到他，语气有些焦急道： “祁道长！” “贺子枫已带着那妖族之王进入禁地，我也按照您的吩咐，破坏了镇妖塔第九层的结界。” 若仅凭文之粼的实力，哪怕是镇妖塔第一层的结界，也是不可能损坏分毫的。 他能损坏镇妖塔结界，自然是在祁关盛的帮助之下完成的。 文之粼见对方不作声，继续道： “如今明心镜已毁，我身上的魔气，恐怕要瞒不住了！” 若他被发现入魔，轻则被废去全身修为，逐出师门；若罚得重些，恐怕便要被直接关入镇妖塔了！ 祁关盛却是神色镇定，他缓缓开口，语气低沉沙哑，如同瓦砾砂石摩擦一般粗粝且刺耳： “文小友，你不必着急。一切已尽在掌握之中。” 第174章 心魔 “贺子枫已被你种下魔引，再加上千面魔君出手，一定能勾动他的心魔。” “这件事，你已经做得很好。我会将完整的魔族天级功法交予你，以后，你便是真正的修仙天才。” “那贺子枫之事，你不必再管。” “至于你身上的魔气，万魔鼎还能再撑上一阵。我现在已赶到了文家，等你回到王城之后，我们再从长计议吧。” 说罢，这老道便重新化作一阵黑雾，消失在空气中了。 原来，这烟雾乃是祁关盛放入鼎中的一缕神识所化。 青莲剑派的护山大阵乃是门中祖师爷亲手打造，经过一代又一代的改良和巩固，其作用不可小觑。 祁关盛不愧活了几千年，行事小心谨慎。 文之粼望着那渐渐散去的黑雾，神色有些怔忡。 * 贺子枫是在一片冰冷中醒来的。 经脉被灼烧，血液几乎沸腾的痛苦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身上的衣服湿湿地粘在身上，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阴风，让他打了个冷颤。 他躺在地上，衣服未干，还有水渍，但似乎...他已经离开剑池了。 所以，自己是怎么离开剑池的？ 贺子枫茫然地支起身子。 晃了晃脑袋，仔细回想着自己刚刚经历的一切。 滑入池底时，他的意识分明还很清醒。 然而很快，一种难以抵抗的睡意便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很快便睡了过去。 睡着之前他清晰地察觉到自己胸口处滑动的一片冰凉，那是变回蛇形的秦西阁的鳞片接触皮肤时的触感。 那凉凉的触感似乎缓解了他心脏处的疼痛。 思及此，贺子枫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眼下心脏倒是不疼了。 但，感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 妖气......妖气好像消失了？！ 他用神识扫视自己的七经八脉，发现自己心脏处的妖气已经没了。 包括那颗内丹也消失了。 所以，是秦西阁救了自己吗？ 他已经拿回自己的内丹了么？ 那秦西阁现在在哪里？ 正思忖间，不知为何，贺子枫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他越是思考，这种感觉就越是强烈，脑子里一团浆糊。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继续思考。 贺子枫始终感觉似乎有什么线索被他忽略了，但他又实在想不起来。 罢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贺子枫扶着墙壁站起身来，抬头看向视线前方，神色愕然： “卧槽！” “这里...是哪里？” 当然不会有人回应他。 大殿内只有他茫然的声音，被四周的墙壁反射，发出空旷的回声。 他扭头打量，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似乎是一座华美宫殿的内部。 宫殿内并未掌灯，光线昏暗，只能大致看清殿中的陈设。 殿内空间宽广高阔，两边雕饰着某种花纹的几根高大石柱撑起穹顶。 身处此间，他感觉自己这人类的身躯是如此渺小，如同一粒埃尘。 难道这里是镇妖塔内部？ 贺子枫不由自主地往大殿正前方走去，靴子底部与光滑的地板碰撞出清脆而有节奏的敲击声。 “啪嗒。” “啪嗒——” 脚步声与他自己的心跳声重叠，伴随着寂静得如同一潭死水般的空气，贺子枫莫名有些紧张，神经紧绷。 他喉结上下滑动两下，视线牢牢锁定前方。 只见前方那巨大台阶之上，静静摆放着一座漆黑的椅子。 上边镶嵌着的灵石，在暗淡光线中，散发着朦胧的光彩，而那座椅正中两颗金色的灵石如同一双眼珠，尤其吸引人的视线。 走到近些的位置，贺子枫发现，这椅子其实大得离谱。 说是椅子，不如说这是一张床榻。 这椅子似乎是由一整块巨大而漆黑的墨玉雕成。 由于光线本就不充足，这墨玉座椅上雕饰的花纹并不明显，只能从隐约的反光中感觉到这花纹的线条很是流畅生动。 “唔，这倒是个好东西，若是能将上边的灵石扣下来，我岂不——” 贺子枫一边喃喃的自言自语，一边凑近了脸，朝着座椅上两颗金色的灵石伸出了手。 只是手指尚未触及那金色的灵石，嘴里已经先嚎出了声： “卧槽动了动了啊啊啊啊啊！！” 贺子枫几乎是连跪带爬的跌下台阶，语无伦次道： “你你你...你是什么妖怪？！” 他脸色苍白，头皮发麻，浑身汗毛直立。手指悄悄捏紧了腰间师尊给他的符咒。 那对金色的珠子分明不是什么灵石，而是一对眼珠！ 而那平平整整的墨玉宽椅上哪有什么雕琢，分明是一条大黑蛇盘绕在上边！ 那些花纹，也只是巨蛇身上的鳞片而已。 等等，金色眼珠的大黑蛇，多么熟悉的配置！ 电光石火间，脑子仿佛打了个死结的贺子枫终于反应过来： “秦兄！是你？！” 贺子枫开口，语气中还带着三分疑惑与七分恐惧，但明显已经镇定不少。 这么一看，那漆黑座椅中的大黑蛇，还真踏马越看越像秦西阁！！！只是体型已经放大不少，让人看起来更加头皮发麻。 贺子枫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恶人先告状地恼怒道： “你吓死我了！” 那塌上的黑蛇终于动了，灰色的蛇信子上下飞速摇晃，金色的眼瞳满是无辜。 天地良心，它刚刚真的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贺子枫刚刚像眼睛瞎了似的，都凑到它脸上了，才发现不对劲。而黑蛇只是因为贺子枫快要摸到它眼睛了，才忍不住转了转眼珠。 其实，用“摸”这个词，还是显得过于温柔了，因为就刚刚贺子枫那动作，完全是一副要活活将他的眼珠子抠出来的架势。 其实，贺子枫对蛇的害怕，倒并非是由于对蛇有什么心理阴影，只是单纯对这种凉凉滑滑的伏击型生物的外表感到恐惧而已。 就像人类喜欢毛茸茸的生物一样，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不过，前段时间与变回原身的秦西阁的朝夕相处，毕竟拉高了贺子枫对蛇类的一些恐惧的阈值。 总而言之，贺子枫意识到这人是秦西阁后，情绪似乎平稳许多。 第175章 相信我!我是直男! 贺子枫急切地问道： “秦兄！是你救了我？” “你拿回自己的内丹了么？是不是已经恢复了？” 贺子枫见这黑蛇的状态显得很是沉稳，料想他的神智也一并恢复了。 然而他不等秦西阁回答，只是举目四顾，口中喃喃的一股脑问道： “咱们这是在哪儿呢？还在禁地内么？” 可以看出，他刚刚受到的惊吓还未完全散去，轻微的紧张和恐惧令他语速飞快： “诶，要我说，你还是赶紧变回来吧！” “真不是我怕，也不是兄弟嫌弃你，哥们儿是担心你这么的行动不方便！” “况且，不是兄弟我搞身材焦虑，之前你就那么小小一条，我把你揣兜里也就罢了。” “但你看看你现在这体型，要是咱遇到个厉害的妖怪，东躲西藏地免不了进个门钻个洞，你怎么能钻得进去？” 贺子枫一边絮絮叨叨，一边踱步走来走去。 察觉到秦西阁始终没有回应，贺子枫扭头质问： “秦兄你这样———” 扫视两眼。 空气莫名出现一瞬间诡异的凝滞。 不知看到了什么，贺子枫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瞪大双眼，惊声道： “卧槽好大...” * 时间倒回十五秒钟之前。 贺子枫正在叽里呱啦一顿输出，试图劝说对方恢复人形，秦西阁已经从善如流变回了人身。 依旧是那副俊美到有些绮丽的面庞，勾魂摄魄，眼神有些晦暗，紧紧盯着贺子枫。 等贺子枫一扭头看到的，便是秦西阁变为人身的场景。 这人白皙到称得上苍白的皮肤在墨色的座椅映衬下，几乎有些扎眼。 他就这么大剌剌地斜靠在座椅上，未着寸缕。身躯修长舒展，肌肉的形状流畅而充满爆发力。 一时之间，贺子枫视线的滑动完全不受大脑的控制。 其实，这画面出现在眼前，也不过一两秒的时间。 只是当贺子枫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并脱口而出的时候，已经为时太晚。 尽管他已经迅速背过身，那冲击性的一幕却已经牢牢地印在了他眼球上，疯狂往他脑子里钻。 他此时心里仿佛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卧槽卧槽！自己该说点什么？！ 呃呃呃...身材不错，腹肌很整齐，腿很长，积极也很大...... 大脑未经主人同意，自作主张地开始播放贺子枫在后山灵池边见到的情景。 林月明和严绮两人蛇一般交叠，搭配着某种咕叽咕叽的怪异声响，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 啊啊啊！！！什么东西乱入了！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吧！ 快说点什么啊！死嘴！ 贺子枫的脑子跟嘴正在疯狂互殴中，他大声辩解道： “呃我...我是说，你的体型比较大！活动起来不方便！”一边还自我肯定道，“没错，就是这样！” 他辩解完，还要倒打一耙： “秦兄！虽说你们妖族行事狂放不羁，但也要注意影响！如此十分不妥，你且快穿上衣服！咱们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走！” 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回应，贺子枫愈发忐忑。 仿佛要证明什么似的，他双指并拢，对天发誓道： “秦兄！你相信我！我绝对是直男！” 绝对没有觊觎你肉体的意思！ 完全不清楚自己越是解释便越是显得不太直的贺子枫，脑子里又开始乱七八糟不知道闪回着些什么东西。 他甚至想起小时候在动物世界里看过的蛇类科普，蛇类都有两个那什么，真是诚不欺我之类———— 卧槽，又在想什么！打住打住！ 贺子枫急于解释什么，背后的冷汗都要流下来了，但身后始终没有声音。 正当他想扭头看看的时候，身后却有一道气息靠近。 一条手臂蛇一般悄无声息地揽到了他的腰上，微微收紧。 低头一看，那手臂已穿上了熟悉的黑袍。 贺子枫松了口气，正想转身装作无事发生。 但秦西阁的动作又让他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因为秦西阁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不由分说地固定住了他转身的动作。随后，这人俯身将头埋在他颈窝里。 为了方便练功，贺子枫与所有弟子一样，头发规规矩矩地束在头顶。 此刻，他颈侧的皮肤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温热的脸颊和嘴唇，被那柔软的触感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贺子枫心下咯噔一声，下意识要抬手推开对方的脸。 “你——” “你说，” 他刚吐出一个字，秦西阁低沉的嗓音已经自颈边响起，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贺子枫仿佛正被人牵着鼻子走，马上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立即大声道： “我什么也没看见！” 一阵闷闷的笑声从他颈窝里响起。 贺子枫觉得自己的颈侧与后背，一大片对方接触的部分，都有些发烫。 似乎有什么的东西，拨动了脑子里那根纤细紧绷的丝线。 他感觉浑身不自在，身体僵硬得像死了三个月的僵尸。 秦西阁自他颈间抬起头，将他转了过来，金色的竖瞳直直地望向他的眼底。 这人的眼神不同以往，格外地有侵略性。 贺子枫在与这双眼睛的对视中败下阵来。 不对劲，秦西阁今天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 他刚想质疑对方的神智是否清醒，秦西阁那张妖异的脸便忽然凑得很近。 这人脸上展现出某种惑人的笑意： “你喜欢我？” ？？？ 不好！是兄弟情变质的味道！ 但是，喜欢？！ 这又是何出此言？ 自己不过看了看好兄弟的身体而已！ 虽说他承认他脑子里的确有片刻跑偏，但他是绝对清白的！ 望着对方杵得极近的脸，贺子枫吓得往后缩出了双下巴，心下暗道不妙。 他后退半步，大声且斩钉截铁地开口： “不不不，怎么可能！” “我喜欢的是女人！” 秦西阁又笑了。 露出那种审视中带着某种侵略性的眼神，那是蛇类在暗处伏击猎物的眼神。 就好像洞悉了贺子枫所有想法似的，他低声开口道： “那你刚刚，在想什么？” * 第176章 自我反省与自我攻略 两个时辰后。 贺子枫独自坐在湖边的凉亭里发呆。 没错，就是湖边。 这亭内微风习习，湖上湿润的水汽带了些许莲叶的清香。 身处如此美景中，贺子枫却眉头紧锁，一脸愁容。 一个时辰前，他费了老大的功夫，才将刚刚那事翻了篇儿。 又忍受了半晌秦西阁那家伙黏黏糊糊的言行举止，才搞清楚，自己已经不在禁地内了。 秦西阁竟将他带回了妖界！ 他现下所处的位置，正是秦西阁在妖界的宫殿。 据秦西阁所说，是因为他的千年妖丹，灵力过于强盛，剑池无法炼化。 使得贺子枫在剑池中身受重伤。 秦西阁几乎损伤自己大半修为，才冲破禁地内的禁制和护山大阵，将他救回妖界。 连贺子枫也没预料到，自己这一觉醒来，居然踏马就出现在妖界了？！ 事态急转直下，他仍然不敢置信。 然而据秦西阁所言，他如今已是叛出修仙界的，水灵灵的妖修一枚了。 “唉！” 贺子枫又叹了口气，脸皱得像一朵风中摇曳的老黄花菜。 他不是在为自己忽然变成妖修而发愁，也并非担忧禁地中尚未取出的神器碎片。 现在，有一个十万火急的事情正摆在他面前。 自己的好兄弟疑似对他有意思！ 肿么破？！ 虽然很久没见到恢复神智、变回人身的秦西阁了。 但贺子枫始终感觉，这人今天的一言一行，都有些不寻常。 真不是他自作多情，他觉得，就连对方若有若无看向他的那双金色竖瞳，都像是在......勾引他似的。 秦西阁整个人不似从前。 总说一些暧昧不清的话，一找到机会便往他身上粘。 总之，黏黏糊糊的。 贺子枫总觉得自己是个人形粘鼠板什么的。 唔，不对，是粘蛇板。 刚刚能把他支开，还是贺子枫耗死无数脑细胞，才想出来的一个极其蹩脚的借口。 他急需炼丹炉和一些灵草什么的。 但贺子枫的丹炉和药材其实全都在脖子上的储物空间里。 秦西阁盯着贺子枫看了半晌，才终于去安排他的妖族手下去寻那些东西去了。 “啧，这是吃错了什么药？怎么变得这么难搞？！” 不知道是否是回到妖界的缘故，这人浑身充斥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妖异气息。 虽说他这样子，倒是很符合贺子枫以前对蛇妖的刻板印象。 但，秦兄之前，是这样的么？ 难不成，秦西阁在修仙界和人界之时，都是在装？他根本是在压抑自己这种骚里骚气的本性？ 贺子枫作为一名退堂鼓高手，此刻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一只蚊子。 他心里不断盘算着，既然秦西阁眼下变得这么难搞，自己要不还是离开算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短短的一个时辰内，这已经是他第三十六次想要逃离了。 只要一想到那已经悄悄变质的兄弟情，贺子枫就感到某种莫名的恐惧漫上心头，这让他想立刻发出尖锐暴鸣然后飞速逃离。 他眼下没有离开此地，完全是因为看在秦西阁将他救出禁地，还身受重伤的份上......吧。 应该？ 其实，在此枯坐了整整一个时辰，贺子枫心态也正在发生某种微妙的转变。 盯着池中微微摇晃的莲叶。 一大堆回忆涌上心头。 贺子枫的理性渐渐压制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惊恐与逃避的情绪。 从静静地崩溃和抓狂，变成了静静地自我剖析。 俗话说得好，既然改变不了环境，就只能改变自己的心态。 反省不仅是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美德，也是自我攻略的关键性步骤。 贺子枫偶尔也愿意审视一下自己错综复杂的内心什么的。 他在心底一条条罗列秦西阁对他的好，并尽量客观公正地分析着。 贺子枫在想，自己如果是一个给子，或者是一个异性，爱上秦西阁的合理性和可能性。 在刨除自己内心的某种抵触情绪之后，他惊讶地发现，这种可能性也许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 换言之，从选择伴侣的角度来讲，秦西阁情绪稳定，无不良嗜好，要背景有背景，要实力有实力。 最关键的是，这人还拥有如此逆天的外貌。 虽说贺子枫也注意到，似乎妖族的颜值普遍都很高就是了。 不管是出于慕强，还是纯粹贪恋美色，秦西阁都无可挑剔，更何况，这人还是这两者的叠加态，魅力更是呈指数倍增长。 虽说贺子枫不想承认，但他看到秦西阁那张迷惑性十足的脸时，偶尔也会感到心跳过速。 他一直将这归功于人类对美好事物的向往什么的。 贺子枫思及此，摇头叹息，有些汗颜。 秦西阁这样的人，放在现代，高低也是个霸道总裁，钻石王老五，他何德何能，高攀上这么一尊大佛？！ 而且，这仔细一想，他才发现，自他到异世界以来，秦西阁对的他帮助，简直多到令贺子枫都不可置信的地步。 当初，若非他将贺子枫救出灵蛇山，若非他为贺子枫重塑灵根，引导他进入修仙门派——— 若非他一次又一次地救贺子枫于水火之中，化险为夷——— 贺子枫恐怕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 似乎...就连贺子枫能够在异世界找到活下去的理由，也是因为秦西阁。 因为秦西阁告诉了他珍珑幻镜的存在。 在日复一日的修炼和寻找珍珑幻镜的过程中，贺子枫连自己当初曾有过寻死的想法，都已忘了个一干二净了。 贺子枫很清楚，从订立主仆契约时开始，秦西阁便从未掩饰过自己的目的。尽管他隐瞒了自己蛇妖的身份，尽管订立主仆契约的目的是为了操控他。 如今退一万步来讲，秦西阁若真要自己与他在一起，于情于理，贺子枫都没法拒绝。 因为这一桩桩，一件件，自己欠秦西阁的，早就还不清了。 唉！ 贺子枫调整了一下坐姿，换了只手撑住下巴，叹出今天不知道是第几口气。 说起来，虽然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但自己好歹也是有过女朋友的人。 第177章 喝点中药调理一下吧 他甚至怀疑秦西阁勾引他，也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笔直的性取向。 想到自己刚刚在殿内如此过度的反应，又经过这么一大通的分析剖白，贺子枫脑子里突然闪过一条至理名言。 恐同即深柜什么的。 贺子枫瞬间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嘶，难不成，自己真是个深柜？！ 他很严肃地思考。 要不自己悄悄找点中药调理一下呢？ 唉。 还是好好跟秦西阁谈谈吧！ 等秦西阁养好伤，自己还是离开妖界为好。 毕竟贺子枫实在很难想象，自己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会是个什么场景。 两个男人，以后是要靠互相刮腿毛增进感情吗？ 至于离开妖界之后要去哪里？ 唔，也许...会去人界吧？ 他在思过崖经历搜魂术，找回了萧成的记忆，记忆里萧成的父母，分明就是自己父母的面容。 也是自那之后，他便一直想去人间一趟。 贺子枫想，如今自己离开修仙界，想要再回到青莲剑派找寻碎片，已是难上加难。 若自己用尽了所有方法，也不能找到神器的碎片。那他作为萧成回到萧家，为萧氏夫妇颐养天年，也是他应尽的责任。 其实，贺子枫在鲛人海底因幻境见到贺子岚后，回到现代社会的执念便淡了很多。 因为他发现，子岚已经做得足够好。 将所有的一切包括她自己的情绪，都处理得很妥当。 至于柳薇，贺子枫叹了口气。 只能说声对不起了。 正乱七八糟地思忖间，不远处的小径传来秦西阁的声音： “子枫！” 贺子枫一个头两个大，扭头看去。 只见一身华美黑色长袍的秦西阁自一丛长得青葱茂盛的灵植后出现。 “卧槽！” 贺子枫见到这人的穿着，瞬间惊呼出声。他眉尾一抽，不敢置信似的，狠狠搓了两把自己的脸。 妈的，这人还有功夫换了身这么骚包的衣服？！ 显然，这件袍子已经不是刚刚他在殿内穿着的那一件了。 这件衣服，贺子枫从没见过秦西阁穿过。 虽说仍是黑色，然而衣襟和袖口处是大片用金线绣出的蛇形纹饰，在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极其华美，熠熠生辉。 当然，这不是让贺子枫大呼卧槽的原因。 只因为这家伙将这么件华美的衣服穿得松松垮垮，像件浴袍似的。 大半瓷白的胸膛裸露在空气中，扎得贺子枫眼睛生疼。 这人行至近前，递给他一样东西： “这是你要的丹炉！” 本来就是为了支开秦西阁，才让他去寻丹炉，谁知还真让他找来了。 端详了那丹炉两眼，倒是没什么特别的。 贺子枫状似不着痕迹，实则司马昭之心地瞄了两眼他的前襟，扶了扶额，才接过东西。 “多谢。” 秦西阁手中一空，便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身子不知不觉贴了上来，整个人主动得可怕： “子枫，我已经让它们都安排好了。” “我先带你去寝殿吧。” 寝殿？ 一听就很糟糕。 贺子枫下意识大力推开这人的胸膛： “我...我还是找个炼丹房...” 秦西阁却闷哼一声，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 贺子枫急忙收回手： “你...你怎么了？” “唔，我不碍事的，只是心口有些疼，揉一揉就好了。” 秦西阁湿漉漉的眼睛望向他， “子枫，我们妖宫内没有炼丹房。但寝殿也很僻静，适合修炼。” “而且，天色也暗了，你需要休息。” 见秦西阁一直捂着胸口，贺子枫无奈叹气，将人扶回寝殿。 最后，秦西阁硬是拉着贺子枫的手给他揉了心口之后，才状似虚弱地半倚在榻上，闭上眼睛。 * 夜幕之上，是漫天星斗。 妖界的夜晚很是静谧。 理论上来说，修炼到贺子枫这个境界的修士并不需要睡觉。 所以他正在打坐。 至于妖修，修炼对他们而言已是本能，沉睡反而更有利于他们的恢复。 然而秦西阁没有入睡，只是盘踞在榻上假寐，尾巴垂在榻外，不知伸向了哪里。 贺子枫紧闭双眼，身前的丹炉被青色的火焰炙烤。 里头是有助于秦西阁疗伤的丹药。 “噗——”的一声，火焰再一次熄灭。 丹炉失去灵力的加持，缓缓落到地上。 又废了一炉丹药。 这是今晚废掉的第四炉丹药了！ 第n次扯开缠到自己腰间的黑色尾巴后，贺子枫无奈睁眼： “秦兄，你不困么？” 秦西阁闻言也是立即睁开了眼睛，亮晶晶的。 很好，很有精神。 贺子枫叹气，起身坐在桌旁： “既然你醒着，那我们谈谈吧。” 他今日试图打坐炼丹，然而秦西阁待在一边，他始终静不下心来，念了好几遍静心咒也不管用。 秦西阁就像那种缠着认真工作的主人的猫一样，不停在一边搞小动作。 似乎变回原形更舒服，秦西阁一回到寝殿，便要变回蛇形。 在贺子枫的强烈抗议下，他才终于愿意将上半身变回人形。 形状优美的嘴唇嘶嘶地吐了两下蛇信，秦西阁开口道： “谈什么？” 变回蛇形的他速度很快，一瞬间便探至贺子枫眼前。 贺子枫不自然地偏了偏脑袋，避开了与对方的眼神对视。 盯着对方金色的竖瞳时，他总是觉得无法思考。 他停顿半晌，开口道： “你的伤势...并不严重。” “我再替你炼上几炉丹药，你服用后便可痊愈。” “如今内丹也已回到你的体内，你已经可以自行修炼。” 贺子枫深吸一口气： “等你痊愈之后，我想离开妖界——” 秦西阁闻言一愣，厉声道： “不行！” 似乎是怕吓到贺子枫，他又放柔了语气， “你不是喜欢我吗？” 这人又来了。 贺子枫闻言有些尴尬，支支吾吾地： “我......”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心，这人又怎么能说得如此笃定？ 秦西阁将贺子枫的脸轻轻掰了过来，眼神楚楚可怜，口中执拗地重复说着： “你喜欢我！” “你明明喜欢我！” 他语气蛊惑： “你难道不想永远留在妖界，做我的妖后吗？” “你可以与我共掌权柄，主宰妖界的一切！” 第178章 沉沦 贺子枫闻言大囧： “不是？” “凭什么不是你嫁给我当媳妇儿？！” 然而—— “如果你愿意的话。” 秦西阁打蛇随棍上，脸上竟浮现出一抹羞涩的薄红，本就妖异的面容更添一抹艳色， “我愿意永远臣服于你的脚下。” 草！ 贺子枫才是真的服了。 真是能屈能伸啊这家伙！ 有这样的毅力，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当然，发现重点跑偏的贺子枫立刻摇头： “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 他深呼吸两口气，继续道， “重点是，凭什么我喜欢你就得留下来？你这是什么逻辑？” “我踏马就不能一边四处游历，一边喜欢你吗？” 秦西阁闻言，语气失落： “可是...可是你得留在我身边啊！” “我想要每天见到你。” 秦西阁想到什么似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变脸比翻书还快： “外面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是方青词？还是那个林月明？！”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知道么？正是因为你喜欢我！你爱我！我才能活着！” 说到最后，语气里已经有几分哽咽： “你不能离开我！我会死的！” 贺子枫闻言，却是露出疑惑的神色。 他不明白，对方对自己这浓烈的感情究竟从何而来。 对方越是这么说，越是给他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幻泡影。 他认识的秦西阁，真的是这样的么？ 贺子枫从来没想过，秦西阁会如此偏执，偏执得几乎令他抓狂。 “你说我喜欢你，”他揉揉太阳穴，有些破罐子破摔地开口，“我承认，我对你是有些好感。” “那你呢？” 的确，秦西阁反反复复强调的，是贺子枫对他的喜欢。 也许他真从一些连贺子枫都不曾注意的蛛丝马迹中发现过他的真实情感。 然而秦西阁却不曾表露过自己的态度。 短暂的沉默。 对视的一瞬间，那双可怖的金色蛇瞳仿佛带上了某种神奇的魔力。 “.....” “我爱你。” 贺子枫哑然。 * 贺子枫在妖界住下了。 当然，是被迫的。 与其说是住下，不如说只是在秦西阁那间寝宫里待着罢了。 自那天的争吵后。 秦西阁似乎改变了粘人的策略，开始走默默陪伴的怀柔路线。 绝大多数时候，秦西阁都待在寝宫陪他，当然，实则是为了监视贺子枫的行动。 贺子枫曾好奇地询问，难道妖族之王就这么闲？ 得到的回答都是，那当然了。 还挺他妈理直气壮。 当然，似乎也不是全无事务要处理，秦西阁偶尔离开的时候，门口也会安排他的心腹守着。 贺子枫找不到离开的机会。 在经历了两次失败的跑路之后，他的一身修为被封印住了。 也是赶了波潮流，给他玩上强制爱了。 * 总之，或许是因为无聊，也或许是因为修为被封印，贺子枫发现，他很神奇的恢复了凡人的作息。 天一黑，便有困意。 随后便躺上床睡觉。 他已经可以自然而然地与秦西阁同榻而眠。 白天清醒的时间里，他并没有与其他妖族结交的机会，只能与秦西阁相处。 两人朝夕相对，仿佛他的整个世界只剩下秦西阁一人。 这倒不是很要紧，因为潜意识告诉他，这个叫做秦西阁的妖族，似乎是一个可以信任的对象。 然而糟糕的是，贺子枫在这“妖界”住得越久，便越是感觉自己的记忆混沌。 有时看到某些画面，脑子里会突然冒出些奇怪的词汇，比如秦西阁的心腹，像个机器人似的。 机器人，是什么？ 有时也会没来由地一阵心慌，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很多人，很多事。 潜意识告诉自己，不对。 自己好像丢失了一部分记忆。 但苦苦思索，却不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他越发焦躁。 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自己原本要做些什么？ 自己在寻找着什么？ 是什么，究竟是什么呢？ 但很快，就连忘记这件事本身，也被遗忘了。 只余下某种埋在灵魂深处的、莫名的心慌，和恐惧。 这种恐惧就像一个随时随地、无处不在的大眼睛，时时刻刻审视着他。 他开始频繁地夜半惊醒。 秦西阁总是揽着他，而贺子枫不会抗拒这人冰冷的怀抱。 对方叹息着亲吻着他的嘴角和脸侧，一遍遍告诉他： “子枫，我爱你。” “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绝对不能离开我。” “你要永远和我在一起......”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但秦西阁的安慰总是很奏效。 看着那双金色的蛇瞳，贺子枫总是能从那种奇异的恐惧中脱离，得到片刻的喘息和安宁。 * 贺子枫已经不再想着离开。 因为他忘记了自己要离开这件事。 近来，也许是因为贺子枫变得很“听话”，秦西阁时不时也带贺子枫游览这偌大的妖界。 与秦西阁并肩站在妖族最大的荒原之上，无数妖界奇花异草伴着落日昏黄的余晖映入眼帘。 [如果这一瞬间可以成为永恒就好了。] 贺子枫心底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或许，自己真的可以试试，与他一起留在这里？ 和自己所爱之人待在一起，日复一日地欣赏不同的黎明和黄昏，是一件多么浪漫，多么美好的事情。 这想法出现的一瞬间，耳边却似乎出现了幻听。 “子枫？” “子枫！” 如同隔着一堵厚厚的墙壁，一道朦胧的声音正在一遍又一遍地呼唤自己。 听不清是谁。 贺子枫扭头看向秦西阁： “你在叫我么？” 秦西阁神色温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定定地盯着贺子枫的双眸。 金黄色的瞳孔进入视线的一刹那，那呼唤声便消散在风里了。 “秦西阁”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夜风很凉，我们快回去吧。” 贺子枫顺从地点了点头。 * 贺子枫又惊醒了。 因为白天听到的那声音再次出现了，透着焦急。 这次他听清楚了，是秦西阁的声音。 “子枫！” “醒醒！” “你不要————” 贺子枫一睁眼便见到“秦西阁”正守在他身侧，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 第179章 两个秦西阁 那声音如同白天一样，渐渐消失了。 眼前人也唤他道： “子枫？” “做噩梦了么？” 梦里的呼唤与眼前人的声音重叠。 令他一时有些茫然。 然而羽毛般的吻落在额头时，贺子枫却莫名有些抵触地偏了偏头。 那一吻落在了鬓角。 就像在掩饰着什么似的，贺子枫摇了摇头： “不，没有。” “可能...是幻觉吧。” ————— 箜浮山。 山门外。 方青词与林月明一同回到青莲剑派。 两人一路无言。 方青词一路都在消化着林月明给出的信息。 依照神谕的指示，方氏一族已经将神骨交给了林月明，也就是神君的转世之人。 而林月明也给方氏带来了几条消息。 当然，方氏族人并不知道，这都是林月明上辈子亲眼所见之事。 其一，魔尊已与冥君联手，即将进攻妖界，而妖界在不久之后，便会沦为魔界的附庸。 其二，十大仙门之中，恐怕至少有一半的宗门内，已经被安插进了魔族的棋子。 魔族的野心昭然若揭。 林月明建议方氏一族直接放弃镇守鬼门，退守王城。 林月明上辈子死的时候，其实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所以他对于这场大战的进程十分了解。 他知道，人界由于受到天界的庇护，反而最后才被进攻。 魔族四处征伐，扩张领地。 最后，是天界派出战神，与魔尊在人界进行了最后的决战。 天界出手，魔君被重新逼回魔界。 正是因为这场即将发生的大战，他才如此急于拿到神骨。 若能在此次大战中取得战功，那直接飞升上界，也不无可能。 当然，林月明也大发慈悲地告诉了方青词，贺子枫活着回到宗门的消息。 这便是方青词今日匆匆赶回箜浮山的原因。 * 眼见山门已近在脚下，方青词收起佩剑，抬头便见到了郑且行。 他带了两名陌生的小弟子，步履匆匆，似乎是要下山去。 当初方青词常听贺子枫讲起此人，这郑师兄为人宽厚和善，和贺子枫关系挺不错。 方青词上前打了个招呼： “郑师兄。这是做什么去？” 郑师兄见是方青词和林月明两人，走过来，笑着回应： “方师弟，林师弟。” “我今日带他们下山采买些东西。” 他指指身后两人，又对着林月明说道： “回峰，自从少了你和子枫两个得力干将，咱们这的人手还真有些不够！” 其实，主要还是没多少人帮他试菜了。 林月明还未答话，听闻郑且行提及贺子枫方青词，倒是顺势开了口： “贺兄眼下，还在宗门内么？” 他赶回来，便是要去拜访一下贺子枫，确认他的安全。 若贺子枫因为宗门委托什么的下山游历去了，那岂不是要扑空，白白浪费时间？ 郑师兄听他问起贺子枫，叹了口气，道： “子枫倒是还在宗门内。” “不过，你要找他，可能还得等上三个月。” 方青词疑惑道： “为何？” 一旁的林月明也露出疑惑的神色。 他下山那天很是匆忙，上午刚在后山灵池边与严绮厮混完，没多久便离开了宗门。 倒是并不知道贺子枫出了什么事。 郑师兄： “因为他此次回来，身染妖气，几天前，被掌门罚到禁地镇妖塔内苦修去了。” 郑师兄胖胖短短的手指支棱起来三根， “要足足三个月，才能出来。” 林月明闻言，眼珠转了转。 他想起在拍卖场上，贺子枫同他们竞拍那天级屏蔽法器——青鸾骨链之事。 原来他要那骨链，是为了掩盖自己身上的妖气。 但他后来，不是在百宝阁买到了一件屏蔽法器么？ 那时，林月明和严绮找到贺子枫，便见到他正在摆弄一枚玉玦，林月明认出，那玉玦正是一个地级屏蔽法器。 虽说那玉玦效果不如骨链，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被发现吧？ 林月明开口问道： “他身染妖气，是如何被发现的？” 郑师兄道： “是幻剑峰弟子文之粼跪在山门前状告，长老们才得知此事。” 方青词疑惑道： “文之粼不是与魔族勾结，一直被关在思过崖么？为何会被放了出来，又知道了这些？” 郑师兄摇摇头： “这我就不清楚了。” 方青词闻言，眉头紧皱。 他与林月明对视一眼，想起魔族在修仙界安插棋子之事。 方青词立即向他们辞别，匆匆御剑离开了。 看他去的方向，似乎是幻剑峰。 林月明向郑且行道了声告辞，也飞身离开了。 郑师兄待在原地，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挠挠后脑勺。 “什么事这么着急？” 他摇摇头，随后也带着两名小弟子下山去了。 ————— [子枫？] [子枫！] [快醒醒！子枫！] [我是秦西阁！] 这声音仿佛从他大脑中响起，不自觉地，贺子枫回应道： “西阁，你叫我有事么？” 还未听到那声音回复，门外便响起“咚咚”的两下敲门声。 今日，“秦西阁”从床上醒来，例行公事般吻吻他的额头，便离开了。 “秦西阁”近来正在安排迎娶他成为自己的妖后，封后典礼就安排在十日之后。 他要忙的事很多。 当然，他走之前照旧留下了两名心腹。 刚刚便是秦西阁的心腹，听到他自言自语的声音，敲了敲门。 这人出声询问道： “贺公子，您有什么吩咐么？” “......” “没有。” 贺子枫缓缓睁眼，屋内分明只有他一人。 他叹了口气。 又来了。 另一个秦西阁的声音。 这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频繁了。 他刚刚竟分不清那是现实还是幻觉，不由自主地回应了对方。 贺子枫并不害怕那道声音，他只是觉得有些困扰。 他压下心底浓浓的倦意，起身打坐。 心中默念静心咒，试图让自己静下心来。 然而收效甚微。 因为那声音还在不断呼唤他的名字。 贺子枫已打定主意，完全置之不理。 他修为被封印后，每日便要如凡人一般，通过睡觉来恢复体力。 但近来拜这声音所赐，他已经接连三天不曾睡过一个好觉了。 第180章 不要回答 一开始，这声音只是偶尔出现。那时，他尚且能分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觉”。 不过，糟糕的是。 如今随着他精神状态愈发变差，他愈加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听脑中那个秦西阁的声音。 他当然也很好奇，自己所爱的“秦西阁”明明就在眼前，自己为什么还会患得患失，甚至“幻想”出一个他来？ 然而，当他询问现实中的“秦西阁”时，对方温柔地告诉他，这都是因为大婚在即，他太过紧张，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 “秦西阁”要他保证，无论另一个那一个声音说什么，他都不要回答，因为那个秦西阁，其实并不存在。 他还告诉他，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只要他们成婚之后，日子渐渐稳定下来，那声音自然而然便会消失。 只消看看对方的眼睛，贺子枫便相信了这套说辞。 是啊，“秦西阁”没理由骗他。 * 或许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今日“秦西阁”已离开了大半日的光景，还未回来。 贺子枫仍端坐在蒲团上打坐，神色平静。 然而他的识海内—— [简直一派胡言！] 这是贺子枫的声音， [你说你才是真的秦西阁，那你拿什么证明？] 方才，脑中那秦西阁教会了他在识海中对话的方法。 这人告诉贺子枫，自己才是真正的秦西阁，而外边那个，是贺子枫的心魔。 贺子枫觉得这很荒谬。 他在妖界已经待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了。 各色妖族也见了不少。 那些记忆都如此鲜活。 周围的一切真实与否，难道他自己还不清楚么？ 况且，这人只是一道声音，连实实在在的身体也不存在。 若论心魔，怎么看，也是这莫名出现的声音嫌疑更大。 贺子枫要他证明。 那声音倒是一下子哽住了。 [这......] 秦西阁停顿半晌，就在贺子枫以为对方已经知难而退的时候，他才终于出声： [若论对你的了解，那心魔知道的东西，比我多得多。] [可是无论你相信与否，我必须告诉你。] [那心魔已经与千面魔君融为一体，他趁我救你入镇妖塔失去意识之际，入侵了你的识海。] [你如今所处的地方，乃是他为你量身打造的幻象！] [千面魔君的身体早就在镇妖塔内被炼化，如今他日日以你的灵力为食，已经实力大增。] [他最终的目的，便是夺得你的躯壳！] 贺子枫显然不愿意相信这一切，他下意识否定道： [不！不可能！] 千面魔君是谁？贺子枫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 况且，“秦西阁”怎么可能是魔族？！ 不可能的！ 恰在此时，“现实”中的“秦西阁”推门而入。 “子枫，我回来了。” 脑中的秦西阁还在说话： [记住！你千万不要再与他对视！那魔头的瞳术十分厉害，能操纵人心！] [它的力量会在十日后达到顶峰！届时，它便会动手！] 十日之后，便是封后典礼之后。 贺子枫并未向这声音提及过封后典礼之事，难道对方所言......是真的？！ “秦西阁”走近，温温柔柔地将贺子枫拉入怀中，是幽怨中带着撒娇的语气： “被讨厌的东西缠住了，忙活了一天。” 脑中那个秦西阁的声音时断时续： [彼时，他便会将你的神魂与灵力吞噬殆尽。] “现实”的“秦西阁”埋在贺子枫发间，深吸两口： “我好想你啊。” “你今天也有在想我吗？” 他一边把玩着贺子枫的头发，一边絮絮叨叨地讲着今日妖界发生的趣事。 脑中的秦西阁也并未停止他的劝说： [你必须在第十日之前，亲手杀死他！] [否则——] 两个秦西阁的声音声线虽然一致，然而一道温柔，一道严肃。 谈及的东西完全南辕北辙。 他们的声音不断交叠、重合，从他的脑子里、耳朵里传来。 这种混乱的撕裂感让他快要精神分裂，贺子枫的神经如同一根绷紧的丝线。 他终于受不了了，如同困兽般愤怒地嘶吼出声： “闭嘴！” 揽住贺子枫的“秦西阁”动作一顿，双手轻轻捧起他愤怒的脸，金色的蛇瞳望进他眼底。 [若你下不了手，我————] 如同被掐断的无线电讯号，脑中那道声音瞬间消失。 贺子枫粗喘着气，脸上仍余怒未消。 “秦西阁”安抚般地，从他的眼睑一直吻到嘴角。 “子枫，是因为我说得太多，所以生气了吗？” “还是因为等了我一天？嗯？” “别生气了，好吗？” “我给你看个东西！” “秦西阁”的脸带上笑意，他从储物空间拿出东西。 是两套大红色的衣服。 “这是我们的喜服，你快看看，喜欢么？” “若是不喜欢，我再安排他们改。” 贺子枫没有看那喜服，也不答话，他挣出“秦西阁”的怀抱躺到床上，翻身背对着对方。 他很累，莫名其妙地累。 “秦西阁”顺势躺在他身后，高大的身子完全包裹住他。 他温热的手掌摩挲着贺子枫的肩膀： “子枫，是因为大婚在即，太紧张了么？” “还是又听到那声音了？” “秦西阁”突然语调急切， “你没有回应他吧？” 贺子枫闻言，身子一僵，低声道： “没有。” “大约只是有些焦虑吧。” 他撒了谎。 对方声音放松下来： “没关系。” “别着急，”他亲亲贺子枫的肩膀，“会好起来的。” “我们成婚之后，一切都会好的。” 贺子枫没有再答话。 室内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黑暗中，“秦西阁”的声音忽然有些喑哑，就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贺子枫回答完对方，已然困极，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一双手在上下摸索着自己的身体。 仿佛对这具身体爱不释手。 不过处在半梦半醒中间，他对这触碰几乎没有任何抵抗。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后颈贴上一片柔软的温热，是对方的嘴唇。 “抱歉，子枫。” 身后传来一声满足的喟叹， “好像，真有些舍不得你了呢。” 第181章 千面魔 “可是怎么办，我也真的，好想要你的身体。” 半梦半醒的贺子枫背对着身后那人，他自然也没有看到。 此时，这人的脸十分诡异。 如同变幻的水波纹一般，他脸上一会儿是秦西阁的五官，一会儿又扭曲成其他种种陌生的脸。短短的两三秒，变换了十几张脸，最后定格成为一片空白。 这人空白的脸上，不知哪里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 “子枫，再等等。” “再等等吧。” “到大婚后，你就完全属于我了。” 各种意义上的。 * 青莲剑派祖师爷亲自编撰的《魔物辑要》中，曾收录过魔界中最难缠的十大魔物。 千面魔便位列其中。 根据那典籍的记载，千面魔族，乃是梦魇魔一族中极其独特的一支。 强大而独特的实力让他们成为魔族中极富盛名的存在。 他们继承了梦魇魔的能力，拥有极强的编织幻象之能力。 千面魔族从一出生起，便没有属于自己的脸，他们终其一生，只能偷窃别人的脸生存。 不过或许也正因如此，千面魔族的幻形与幻象术才更加精妙绝伦。 幻化的外形和幻象是他们精心编造的蛛网，他们就像蜘蛛等待猎物一样，在网中拨弄着蛛丝，虎视眈眈。 千面魔不仅能幻化成他们所见过的、任何人的面孔，同时也能利用这点来编织幻象，引诱人们沉沦。 一旦被千面魔缠上，便再难脱身。 不仅是因为他们以沉沦之人的灵魂为食，能在幻象中蚕食人的理智和记忆，吸收人类的精气。 更是因为他们的幻形之术，还伴随了一种瞳术。 被汲取灵魂和精气之人在这种瞳术的蛊惑下，会自发地将一切不合理的因素忽略、遗忘，渐渐变得不知反抗，也不想反抗。 这些人心甘情愿踏入千面魔的陷阱中，成为他们的猎物。 最后，永远地献祭出自己的灵魂。 不过，据祖师爷编撰的典籍所述，那千面魔虽难缠，然而也并非没有破解的办法。 甚至，他们的破解之法，比起寻常妖魔而言，要更加简单。 因为他们的一双眼睛，便是他们的命门。 只要能破解千面魔的瞳术，那么他们编织的幻象，也可迅速迎刃而解。 * 谈到千面魔族，便不得不提及那千面魔君。 他曾是魔尊手下的爪牙，也是世间仅存的几个千面魔之一。 没错，尽管这一族实力强盛难逢对手，然而该族魔物的数量，已然不多。 魔族一直信奉的，便是实力为尊。 当初魔尊为迫使这一族归顺于自己，曾大肆屠杀千面魔族。 千面魔君作为这一族留存于世的魔中，最厉害的魔物，自然而然成为了魔尊的手下。 他替魔尊在人界做了许多事，其犯下的罪过，可称得上是罄竹难书。 不过，千面魔君在千年前，还是被青莲剑派的祖师爷收服，并压在镇妖塔第九层内。 这千面魔君被镇压于此上千年，日日饱受镇妖塔蚕食体内魔气之苦。 最后，就连他的魔族肉身，也被炼化。如今只余下一抹神魂未消。 他本以为自己已至穷途末路，便要在这暗无天日的镇妖塔内魂消魄散，就此陨落了。 谁知不久前，一名叫文之粼的弟子竟潜入了禁地内。 这人与他达成了一个交易。 他要求千面魔君在镇妖塔内，杀死一个名叫贺子枫的修士。 那贺子枫体内已被他种下魔引。 千面魔君只要凭借着那魔引的气息，便能成功找到这人。 然后，杀死对方。 作为交换，文之粼会为他打开第九层的结界，事成之后，他会用自己手中的万魔鼎，护送对方离开青莲剑派，回到魔界！ 听闻如此丰厚的条件，千面魔君自然没理由拒绝。 况且，他自己心里也在盘算着一些事儿。 此番，他的肉身已经消失。 他想，若是能顺势夺舍贺子枫的躯体，岂不更是一件好事？ * 镇妖塔最底层。 如同往日一样静谧。 地上一道蛇行的深色印迹，如同被一只大椽拖动而过的墨痕。 只有从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中，才能辨认出，那是已经干涸的血液。 那深色的痕迹往塔内延伸，一直延伸到一个角落里。 一条巨大的黑蛇盘踞于此，浑身是伤。 那蛇身上那一道道狭长的伤痕，似乎是剑气所为。 仔细端详之下，只见那些伤口中，许多地方已是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有的伤口甚至还在汩汩流血，不见一丝愈合的征兆。 剑池内至刚至阳的剑气，本就专克妖魔族，寻常的治疗术法，根本不能使它愈合。 索性秦西阁便不管这些外伤了。 他此时双眸紧闭，硕大的蛇头耷在尾巴上。 尽管秦西阁看起来有些虚弱，然而这一层中绝大多数是低阶妖魔，它们根本不敢靠近。 这些妖魔只是瑟瑟发抖地，将黑蛇所在的角落，围出了一个半圆形的空地。 在那些低阶妖魔看不见的地方，秦西阁一圈圈缠绕的身躯的正中心，一个人影正静静安眠于此，神态祥和。 这人便是被强行拉入幻象的贺子枫了。 ...... 三日前，秦西阁在灵兽袋中发现，剑池内至刚至阳的剑气，竟将贺子枫体内的妖丹逼出了体外。 他循着自己内丹的气息，悄悄爬出贺子枫怀中的灵兽袋。 秦西阁取回妖丹后，便恢复了神智。 当时情况紧急，他只看见贺子枫已经沉入池底，体温高得可怕。 由于剑气与妖气在他经脉中产生剧烈的反应，导致他经脉逆行，随时都有爆体而亡的风险。 为免那剑气继续伤害贺子枫的肉身，秦西阁将贺子枫体内的妖气尽数吸回了自己体内。 而紧接着，他又察觉到禁地内四处是留影阵的锚点。 那些锚点乃是由一个个的留影石组成，是阵法的一部分。 留影阵能在千里之外看到另一个地方发生的事，靠的正是这些锚点。 然而，那些留影石分布十分密集，要想将它们一个个找出来破坏掉，显然并不现实。 第182章 山雨欲来 彼时，只有镇妖塔，不在留影阵的观测范围内。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踪，秦西阁不得已将陷入沉睡的贺子枫迅速带入了镇妖塔。 彼时，他拼尽全力将贺子枫带入镇妖塔。 由于受到剑池内剑气的攻击，再加上强行闯入镇妖塔，他的灵力几乎耗尽。 在将贺子枫的身躯护住之后，秦西阁便陷入了短暂的沉睡。 也正是他这一次短暂的沉睡，给了千面魔君可乘之机。 那千面魔君被这镇妖塔炼化到只余一丝神魂，却不知从哪里借了力量，竟突破了秦西阁的屏障结界，一举吞噬了贺子枫的心魔！ 吞下心魔的千面魔，根据那心魔的记忆，制造出了幻象。 随后，这千面魔君便化作那心魔的样子，将贺子枫强行拉入了幻象内！ 总之，等秦西阁发现不对劲时，贺子枫已经沉入那幻象多时了。 秦西阁也曾试图将那魔物引诱出来，一举灭杀。 这便是那幻象中的“秦西阁”频频借口“妖界事务繁忙”的原因了。 然而那吞噬了心魔的千面魔很是狡猾，与秦西阁交手几次之后发现自己不是对手，又看出秦西阁不敢攻击贺子枫的身体，便龟缩在贺子枫体内不再出来了。 而此刻，秦西阁正一边分神抵御镇妖塔内的阵法的压制，一边试图再次与贺子枫取得联系。 在千面魔瞳术的蛊惑下，贺子枫肉身的五感被封，只有识海尚未被完全侵蚀。 那千面魔可能也没想到，秦西阁与贺子枫订立了主仆契约。 他还能通过主仆契约，在识海内呼唤贺子枫，短暂打破那瞳术的蛊惑。 不过，贺子枫实在太过信任那魔物了，竟将自己的存在告诉了千面魔。 秦西阁已经打定主意，再劝说贺子枫一次。 若对方执意不信，那他便只能分出一缕神魂，亲自进入那幻象内了。 虽说十分危险，但若真走到那一步，他也顾不上许多了。 * 幻象内。 大婚前的日子没有什么波澜，也没有任何意外，一切都在按照“秦西阁”的设想，有条不紊地往前一步步推进。 贺子枫也感觉这些时日......很平静。 然而似乎有些过了头 如同无声无息的海面一样，水下似乎酝酿着巨大的风暴。 贺子枫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他今日如同往日一样，待在妖宫花园内，无所事事。 也许近来妖族繁忙的事务已经告一段落，“秦西阁”似乎又闲下来了。 此刻他正坐在他身旁，寸步不离地盯着他。 距离上一次自己脑中那声音出现，已经过去三日的光景。 他当然记得，那声音告诉他，不要与“秦西阁”对视，还说什么蛊惑人心的瞳术之类。 但——贺子枫望向那双金色的蛇瞳，脸上微微发烫——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贺子枫这三日仍是与“秦西阁”朝夕相对。 也许是大婚当即，二人的感情升温很快。 两人“心意相通”，又日日同榻而眠，耳鬓厮磨、身体触碰间，自然也会有一些冲动。 然而“秦西阁”很是尊重他，总是极力压抑自己的欲望。 “子枫，我要给你最好的。” 他总是克制而又隐忍地轻吻他的鬓角，低沉的声音喃喃道， “等大婚那日......” “你会完完整整属于我的。” 彼时，贺子枫总是感动又害羞地缩在对方的怀里。 虽然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向来大大咧咧的自己，为什么会像个小女人一样。 ...... 贺子枫不自然地别开脸。 总之，除却这些琐碎小事，这些时日与过去那几个月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几个月的日子... 贺子枫有些恍然。 自己来到妖界，居然已经有这么长时间了么？ 总有一种，时间过得好快的感觉。 他盯着花园里一丛平平无奇的灌木出神。 脑子里条件反射般突兀地蹦出一句话，贺子枫喃喃道： “茶者...其树如瓜芦，叶如栀子，花如白蔷薇，实如栟榈......” 脑中制茶、沏茶之流程纷至沓来。 这都是当初秦西阁逼着他看的制茶鉴茶书中所记载的内容。 贺子枫认出那灌木分明是一丛上好的茶树。 花园里怎么会种茶树？ 不过他转念一想，秦西阁这妖十分爱茶，花园里种了茶树，也并不奇怪。 “秦西阁”在一旁，听这人低声自语，问道： “子枫在说什么？” 贺子枫想起当初同秦西阁一同赶路去西陵的路上，对方总说要喝茶。 他下意识问道： “西阁，你...想喝茶么？” “我为你沏一壶新鲜的茶吧。” “秦西阁”笑得眉眼弯弯，道： “好啊。” 他眼睁睁看着贺子枫的背影走到那茶树边，竟开始采摘新鲜茶叶的嫩芽。 “秦西阁”眉头紧皱，但没有出声制止。 千面魔生长在魔界，魔界内是一片荒原，寸草不生，他本没有见过茶这种植物。 不过通过贺子枫的心魔，他知道秦西阁喜欢饮茶，也知道贺子枫正在采摘的，的确是茶叶。 因此他欣然答应了对方。 下人拿来茶具，贺子枫当着“秦西阁”的面，用新鲜茶叶，为他冲泡了一壶茶水。 雾气袅袅盘旋，茶叶的清香在空气中四溢。 “秦西阁”确认那茶水中没有什么蹊跷，一饮而尽。 他夸赞贺子枫泡的茶十分香醇，对他精妙的沏茶手法赞不绝口。 然而贺子枫站在一旁，只感觉自己后背都在发冷。 不对... 不对！ 不应该是这个反应的！ 尽管此刻他内心如同被一桶凉水兜头浇下，然而他面上仍然不动声色。 千面魔君伸手拉住贺子枫的手臂，将他拉进自己怀里，眼神发暗： “子枫为我沏茶，辛苦了。” “不若你也品尝一番——” 话毕，他顶着秦西阁那张脸，自然而然地就要吻上贺子枫的嘴唇。 贺子枫立即挣脱他的怀抱，退出老远。 他牵强地扯开嘴角： “那你...你将它喝完吧。” 说完，他便逃也似的，回到寝宫去了。 第183章 我修为不错，挺耐毒的 千面魔君见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这人害羞的样子... 好像还真有几分有趣。 其实，很少有人知道，千面魔君制造的幻象之所以精妙，正在于他对幻象内声音、气味、味觉等等细节的处理。 正如梦魇构织梦境时一样，细节越是丰富，梦境便越是真实。 而以千面魔君的实力，此间幻象世界，已与外界的各种细节已别无二致。 因此，他也是的的确确尝到了贺子枫沏给他的茶的“味道”的。 话说——千面魔君又睨了一眼还散发着热气的茶水，神色复杂——这妖族之王的爱好还真是特别，竟喜欢喝这种东西？ 啧，真是没品味。 也不怪千面魔君会误会，那茶水的味道其实分外苦涩。 刚一入口，他便感觉自己仿佛生啃了一把青草。 不过考虑到秦西阁爱喝茶的“人设”，他仍然喝了下去。 想到秦西阁，千面魔君露出不屑的神色，嘴角也掀起嘲讽的弧度。 这秦西阁虽说是妖族之王，可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与秦西阁斗法之时，一躲入贺子枫的识海，秦西阁便不敢动手了。 由此观之，那秦西阁实在不是个成大事的人物。 实力再强又如何？还不是被这么一丁点儿女情长所牵绊？ 而且，还是为了个男人。 真是妖族的耻辱呢。 更令他感到无语的是，他吞噬下贺子枫的心魔之后，便察觉到这位也更是个半斤八两的变态。 因为这人类修士的心魔中，竟含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色欲的幻想。 这便是他频频勾引贺子枫的根本原因了。 况且，只是脱脱衣服，说些暧昧的话罢了，又不必真做到最后一步。 将贺子枫当做一个寻常饿、春心萌动的女子对待就好。 这对千面魔君而言，不是一件难事。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千面魔君也算得上是个能成大事的魔了。 或者说...是个很有职业道德的魔。 尽管他并不喜欢同性，然而必要的时候，他还是尽职尽责、兢兢业业地出卖自己的色相。 他从得知两人的龃龉之后，便打定主意要利用两人互相之间隐秘的情愫，先夺得贺子枫的肉身，随后再用同样的方法，顺势将秦西阁解决。 到那时，他一举吸取一个元婴境修士和一个炼虚境妖修的灵力，必然修为大增！ 至少一开始，他是这么想的。 他原本无比坚定，自己绝对没有喜欢男子的怪癖的！ 然而，想起自己与贺子枫的相处，千面魔君轻叹一声。 情况...似乎有些超出他的控制。 他这些天里同贺子枫大被同眠、虚与委蛇，感觉自己都快憋出毛病来了。 当然，他拒绝承认这其中有贺子枫吸引到他的因素。 也许是自己被困在塔中千年，连男欢女爱的滋味也忘记了。 一定是！ 待他夺得贺子枫的身体，离开此间，他一定要去那秦楼楚馆，寻他十个八个女子！ 好好纠正自己受到冲击的价值观！ * 而另一边。 贺子枫心如擂鼓，“砰——”地关上寝宫的大门。 背后已是冷汗涔涔。 他急切地在识海呼唤秦西阁的名字。 [秦西阁？！] [秦西阁！] 或许是千面魔君不在他身旁的缘故，秦西阁居然很快便回应了他。 贺子枫不知道的是，秦西阁也联系他多时了。 终于听到对方声音的秦西阁，急切地就要开始劝说： [子枫！我————] 却被贺子枫打断了： [你先别说话！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什么？] 贺子枫今日听起来，似乎有些急切。 不清楚幻象内发生了什么的秦西阁有些疑惑。 [我若替你泡一壶茶，你喝么？] 秦西阁一噎： [......]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他不解，甚至是有些无语。 但贺子枫显得有些无理取闹。 [你快回答我！] 秦西阁有些惴惴地答： [唔...还是算了吧...] [为何？] 贺子枫深吸一口气， [我要你说真话！] [若我察觉你说谎，那你便一定是假的秦西阁！] 秦西阁有些头大，这怎么还和他的真假扯上关系了？！ 他不太清楚贺子枫的脑回路，不过还是诚实答道： [呃...你可能不太清楚...] [其实，你泡茶的技术实在很烂...] 而且每次都烂得很有创新点什么的。 总之不是单纯难喝二字就可以形容的，因为每次难喝的点都不一样。 秦西阁很贴心地没再说更多伤人的话。 其实，当初在赶往西陵城的路上，贺子枫沏的茶，他都偷偷倒掉了。 这些事情，就连贺子枫也不知道。 这也是后来，秦西阁给他找了一大堆茶书的原因。 察觉到对方似乎是有些愤怒的大喘气，秦西阁又急忙找补： [不不不，也没那么差！] [至少也喝不死人的。况且......呃...我修为还不错，挺耐毒的。] 神他妈挺耐毒。 然而前半句貌似是贺子枫的原话来着。 不过贺子枫此刻在想着其他的事，没顾得上同他争辩。 他眉尾抽搐两下，继续问道： [那...若我采摘新鲜的茶叶给你沏茶呢？] 若是在贺子枫的识海里能摇头，恐怕秦西阁的脑袋已经摇成了拨浪鼓。 [不可以！] 只有这件事，绝对不能让步！ 哪怕是通过识海，贺子枫也感受到了秦西阁的愤怒： [你这简直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草！ 贺子枫额头青筋直冒。 但，他舒服了！ 对味儿了！ 真不是他抖m症发作，喜欢挨骂。 而是他清楚，秦西阁其实原则性很强，在面对某些问题的时候，根本不会让步。 这样的人用脚指头想，也压根儿不会是个恋爱脑。 大概吧。 但至少也不会是外边那“秦西阁”的样子，对他百依百顺，予取予求。 温柔完美得仿佛是个假人。 总之，贺子枫审讯似的，再次盘问了秦西阁更多细节。 他更加确认了自己脑中这秦西阁的身份。 第184章 魔物，要道德感有什么用? 秦西阁也是这时才发现，贺子枫记忆出现的缺失，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 这也说明，此前贺子枫已经多次察觉到不对劲，只是都被对方及时察觉到，并抹除了记忆。 而或许是认为这一段关于沏茶的记忆无关紧要，千面魔君没有抹去这一段记忆。 而这竟成了贺子枫此次识破他的关键。 正当贺子枫试图从秦西阁口中得知更多自己的记忆时，身后的门板传来震动。 有规律的敲击声，如同催命的魔咒。 “子枫？你在里面吗？” [卧槽！] 贺子枫的身躯惊恐地一颤，他在识海中问道： [怎...怎么办？！] 秦西阁先稳住了明显有些崩溃的贺子枫，他安抚道： [别着急，你可以给他开门。] [我会帮你！] 秦西阁镇定的声音，神奇地安抚住了贺子枫剧烈跳动的心。 贺子枫恍惚觉得，这种熟悉的安心感觉，好像出现过很多次。 见对方情绪缓和下来，秦西阁接着嘱咐道： [你要做的，是先稳住他，不要被他知道，你已经察觉了不对劲！] [对了！尽量不要同他对视！] 否则再次被抹去记忆，贺子枫不一定有命活着再次发现对方的马脚。 说话间，又是沉闷的“咚咚咚——”三声敲门： “子枫？开门。” 这声音已带上了强烈的不容置喙。 贺子枫终于深呼吸两口气，硬着头皮拉开了门。 一旦意识到这人是假的之后，要与对方相处就变成了一件令他恐惧的事。 如同刀尖舔血一般，这种恐惧让贺子枫几乎用尽全力，才能维持一种正常的姿态。 不过想到眼下有秦西阁在他识海中，贺子枫还是安心了很多。 一拉开门，熟悉的黑袍映入眼帘，贺子枫的视线停留在对方的衣襟上。 秦西阁本就比他高出许多，这很合理。 对方先开了口： “子枫，你刚刚在做什么？” 贺子枫害怕看到对方的眼睛，正尽力避免与对方对视。 不料对方说罢，便直接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 蓦然抬首，贺子枫差点前功尽弃，好在他死死盯住对方的鼻梁和嘴唇。 由于离得过于近，贺子枫看得很清楚。 他瞥见“秦西阁”的喉结上下滑动，嘴角勾起一丝诡谲的笑意，薄唇微启：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分明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语气，然而贺子枫只感觉后背发凉。 笑得...好瘆人... 见他怔愣，对方发出一声疑惑的： “嗯？” 脑中秦西阁适时提醒： [快回答！就说你刚刚在想他！] “我...我刚刚在想你，” 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贺子枫脸色大囧，但还是下意识又接着道， “所...所以一时间没听到敲门声。” 对方一时没出声，空气陷入寂静。 贺子枫心下忐忑道： [这能有用吗？他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 其实，平心而论，贺子枫这张脸长得并不差，称得上是个唇红齿白、风度翩翩的俊俏男子。 尤其是现在，他一张俊脸憋得通红，看起来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真有些像是在害羞似的。 果然，那魔物见状，挑起一侧眉毛，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语气中带了三分戏谑： “哦？” “想我想得这么认真？” 贺子枫点头如捣蒜。 他也没想到，那魔物还真吃这一套。 对方屈指刮了刮贺子枫的鼻梁，宠溺一笑。 “子枫，你好可爱。” 霎时间，贺子枫头上天雷滚滚。 他以为，这将是他直男（误）生涯的最大挑战了，岂料接下来还有更为炸裂的。 因为不等贺子枫回答，那魔物已经一把揽住了他，并将他打横抱起。 是公主抱的姿势。 “啊~~” 贺子枫下意识娇羞地惊呼出声。 他注意到，这人脚下缓缓行进的方向，分明是那床榻！ 不好！这是要干什么？ 贺子枫心里升起强烈的不祥的感觉。 他惊恐道： “西...西阁！你要做什么？！” 这魔物顶着秦西阁的脸，嗓音低沉道： “我改变主意了。” 将人放在床榻上，搂着贺子枫的腰肢，对方的眼睫如蝶翼般紧张地不停颤动。 他忽然发觉，这人似乎...别有一番魅力。 试一试，也未尝不可。 魔嘛，总要有第一次的。 况且他是个魔，及时行乐才是至理，守着那么高的道德感有什么用？ 所以—— “今夜，我要完完整整地拥有你。” 卧槽！！！ 贺子枫的震撼程度丝毫不亚于五雷轰顶！ 这魔物顶着秦兄的脸究竟都在说些什么可怕的台词啊啊啊啊啊！ 贺子枫脑子里已经在尖叫、嘶吼、呐喊了，他感觉自己以后都没法正视秦西阁这张脸了。 因为这...实在是，太踏马油腻了！！！ 贺子枫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东西是个魔物。 这东西与秦西阁除了一张脸一模一样，其他地方明明完全没有相似的！ 他的所做所为、一言一行，完全是他从心魔的记忆中读取到的、有关秦西阁外在的蹩脚模仿。 可恨自己居然这么久才发现！ 然而现在显然不是贺子枫懊恼反思的时候。 眼见着对方那张大嘴拔罐儿似的越凑越近，他抬手就撑住了对方的胸膛。 “不行！” 人不经历一次生死攸关的绝境，永远不知道自己究竟能被激发出多少潜力。 这就是贺子枫眼下的唯一感受。 他发挥出自己这辈子最大的表演潜力，双颊红红地低垂着眼睫，努力找补： “你...你不是说了，要等到咱们大婚之夜...” 可怜他一个自诩糙汉的大男人，为了守护自己不要落得个“菊花残，满腚伤”的下场。 此刻硬是作西子捧心状，一脸柔弱又哀伤地道： “俗话说，男人得到了，就不会珍惜。” “你已经不再珍惜我了么？就连这最后短短的几天也无法忍耐么？” “你不是说好，要给我最好的，最完美的封后典礼？！” 这是以前他从一些八点档爱情剧里面看来的。 然而效果似乎一般般。 第185章 向清虚长老求助 那魔物伏在贺子枫前胸拱动个不停，完全把这人的反抗当成了情趣什么的。 眼下仅仅是这样的几句话，怎么可能制止这一时头脑发热，兽性大发的魔物。 眼见贺子枫已经前襟大敞，即将城门失守。 识海内的秦西阁见状怒火中烧，已经分出一缕神魂，打算硬闯幻象了。 贺子枫大声道： “你...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呜呜呜~~~” 说话间，他低垂的眉眼泫然欲泣，眼睫也缀上两点晶莹的泪珠。 贺子枫有点赌的意思，他在赌千面魔君没有忘记秦西阁的“人设”。 但更大的原因是，他真的快破防了。 从千面魔君的角度看去。 贺子枫的一双眼珠被泪水模糊，变得朦朦胧胧。 泪珠在暗淡的光线中，折射着梦幻又脆弱的点点亮光。 奇怪，明明没有心脏这种东西。 怎么却感觉心脏在跳动？ ————— 灵犀峰外。 一路风驰电掣，方青词御剑在清虚子的洞府前停下。 几日前，他刚一回到宗门，从郑师兄口中得知一切之后，便去找了那文之粼。 其实，就连方青词也不禁有些好奇。 这贺子枫和文之粼二人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让那文之粼不惜入魔也要将贺子枫除之而后快？ 当初神山那短短的一趟游历，文之粼便至少两次陷害贺子枫。 第一次是在那雪崩后的山洞里，他谎称贺子枫被困死在其间，第二次，则是方青词等人从十二花神殿出来后，在地宫遇到文之粼。 紧接着，他们便在地宫见到祁关盛以贺子枫的血液为媒介设下的大阵。 那时，方青词便已疑心这人已入了魔，甚至...与魔族有勾结。 虽说，他在回到宗门后便第一时间将此消息禀明了掌门。 不过当时他沉浸在贺子枫死亡的某种情绪里不能自拔，有些忽略了文之粼的处罚。 导致如今贺子枫刚回到宗门，又被他送入禁地。 思及此，方青词感觉有些愧疚，同时又有些...棘手。 这几日，他也算是将一切办法都想尽了。 分明种种迹象都表明，那文之粼已然入了魔。 从林月明口中得知门中有魔族棋子，更是肯定了方青词的猜测。 可文之粼做事实在滴水不漏。 任凭方青词如何试探，也没能找到文之粼的蛛丝马迹。 而且，方青词也是这次回来才知道，不知那文之粼用了什么邪术，竟能瞒过心魔镜。 长老们也拿他束手无策，只好将他放出思过崖。 没有证据，这就是现在问题的根源。 他本想拉上林月明，告诉掌门他有预言之能力，这便可以顺理成章揭发那文之粼的身份了。 然而林月明并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 得知对方的想法，方青词也觉得很憋屈。 但他不能违抗“神君”的意志，哪怕只是“神君”的转世。 这是方氏族人的宿命。 无奈之下，方青词只好尝试暗中潜入文之粼的洞府，寻找证据。 然而文之粼毕竟是内门弟子，内门弟子的洞府禁制乃是掌门与各长老联手设下的，他无法破除。 一时之间，调查陷入了僵局。 最后思来想去，他决定前来求助清虚长老。 清虚子是贺子枫的师尊，此事不仅与宗门休戚与共，更与贺子枫息息相关。 贺子枫即便三个月后平安出关，恐怕也还要遭到文之粼的暗算。 若他能将其中的关窍条分缕析地告知清虚长老。 相信对方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 清虚长老洞府前。 方青词简单禀明来意，门口的小童便将他引入了洞府内。 方青词见到清虚长老，恭敬地行了一礼。 “清虚长老。” 清虚子单刀直入道： “你说，你有一事要求助于我，此事关乎我的徒儿贺子枫。” “不知你所说的，究竟是何事？” 方青词沉吟片刻，将一切尽数告知了清虚长老。 当然，避开了林月明。 而且，为了避开林月明的身份，他只说自己怀疑那文之粼如今已与魔族勾结，若继续留在山门内，恐贻害无穷。 方青词玉石般清朗的声音娓娓道来，然而清虚子的神色却越发阴沉。 他静静听完，沉声道： “你方才所言，可有半句虚言？” 方青词道： “弟子愿以道心起誓，方才所说的，绝无半句假话！” 清虚子点点头： “好孩子，我相信你。” “文之粼与子枫有过节之事，我也是近日才知晓。” 毕竟此次贺子枫被关入禁地，也是文之粼的“功劳”。 这是清虚子亲眼所见的。 但清虚子并不清楚文之粼入魔一事，他问道： “可是，你要知道。” “那文之粼分明连心魔镜也抗过了，身上没有丝毫魔气，又怎会入魔呢？” 方青词并不慌张： “这便是我来找您的原因。” “我想潜入他的洞府，寻找证据！” 清虚子皱眉： “他的洞府，长老们上一次将他关入思过崖之前，已经用神识探查过，并无什么蹊跷。” 方青词道： “长老们有所不知。” “当日我在神殿的地宫内，曾见他拿出过一个小鼎，那小鼎上的魔气十分浓郁！” 当时进入地宫，他跑在最前面，感知到那魔气，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然而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那魔气便消失了！” 所以，文之粼身上一定还有强力的屏蔽法器！ 清虚长老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眉头紧皱： “青词，谢谢你。” “你今日告诉我的消息，非常重要。” 老头沉吟半晌，问： “但可否容我多问一句...你为何对我那徒儿，如此关心？” 还为了贺子枫的事，如此不辞辛苦、忙前忙后？ 方青词停顿两秒，答道： “我与子枫都来自灵蛇山附近的丰都镇，在西陵城相识后，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后来我们又在门中相遇，几次三番下来，便引为莫逆之交。” 其实，他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欣赏贺子枫。 不过这人坦率豁达，对朋友热情大方，被这样的人吸引，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事？ 第186章 冰山一角 但长话短说，方青词只简单谈了谈他与贺子枫相识的过程。 清虚长老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诉你吧。” 闻言，方青词下意识挺直背脊，集中了一下注意力。 他有种直觉，兴许清虚长老接下来要讲的东西，可能非常重要。 从清虚长老的叙述中，他才知道，原来，清虚长老也是刚回到宗门不久。 自贺子枫被关入禁地后，清虚子左思右想也不明白，这贺子枫和文之粼二人，究竟有什么过节。 那文之粼曾说，子枫夺舍了萧成。 然而搜魂术的结果是，贺子枫就是萧成，而且，他曾经失忆过。 清虚子得知这消息的时候，贺子枫还被关在思过崖。 他不清楚个中缘故，又不能频繁进出思过崖，亲自询问贺子枫。 为着这事，清虚子便亲自去了趟人间。 最主要的目的，便是调查王城萧氏。 正是由于这一趟人间之行，他这才弄明白了贺子枫的身世。 以及他同那文之粼的渊源。 * 彼时，恰逢萧家的夫人偶感风寒。 清虚子扮作一个医术高超的老大夫，顺利住进了萧二爷的府上，成了萧府的府医。 作为一个白胡子干巴老头，他长得就没什么攻击性，待人又亲切宽厚，府上下人闲来无事，都喜欢同他聊天。 所幸这些下人多是萧二爷从萧国公府带过来的旧仆，对那些事知晓得十分详细。 况且，清虚子打听的消息，绝大多数也并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他在府上没多久，便弄明白了前因后果。 这萧府除萧二爷夫妇之外，如今只余一个独子在府上。 此人名唤萧安，刚到弱冠之年。 他们的确还有个儿子，名为萧成，不过这萧成，已经成了府上的禁忌。 尤其是在萧氏夫妻面前，更是提也不能提。 不仅因为这孩子是个痴儿，更是因为萧成在前年杳无音信，已经失踪了快两年了。 清虚子掐指一算，那正是在贺子枫进入宗门前不久。 贺子枫的身份得到确认。 据那下人所言，其实这王城内，还有个萧国公府。 他们所在的萧府，乃是萧老国公的二子分家后，建立的府邸。 当初还未搬离国公府时，与萧成一般大的孩子们都在一处玩耍。 这是因为萧氏这一代人丁兴旺，再加上萧老国公年事已高，想享受一番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不过可惜的是，由于萧成自小便痴傻愚钝，便总沦为其他孩子欺负的对象。 他被那些小孩儿扔石子到头破血流，丢进粪坑差点淹死，也不知道还手。 甚至依旧傻乎乎地跟在人家屁股后头。 当初萧二爷从萧国公府搬出来，单独辟了个萧府，也与这事脱不开关系。 而那带头欺负贺子枫的，便是文之粼了。 文之粼其人，乃是贺子枫姑母家的儿子。 虽说文之粼的母亲是萧老国公排行第三的女儿，然而文之粼却是这一辈的孩子中最年长的。其余孩子几乎都听他的话。 国公府对他而言，几乎是畅通无阻。 清虚子好奇问道： “那文之粼并非萧氏本家子弟，只是个外嫁的女儿生的孩子，又怎么能在萧国公府如此......大受欢迎呢？” 下人却只是摇头叹息，压低了声音： “岂止呢！那文之粼的爹甚至只是文氏一个小小的庶子！” “当初那文韬勾得三小姐未出阁，便与他私定终身，产下一子。” “也就是文之粼。” 文之粼从小便聪慧异常，又兼长相出众，天资卓绝。 这出众的外孙让萧老太爷爱不释手，特许他可以随意出入国公府。 总之，凭着老国公的喜爱，他在萧国公府地位很是尊崇。 “在那文之粼五岁那年，有一跛足仙师造访，发现那文之粼身负极品灵根，将来必定有大造化，甚至可能飞升成仙！” “若不是因为此事，那文韬以一介庶子的身份，又怎么可能求取得了三小姐！” 原来，文韬与那萧府三小姐，其实是在文之粼五岁时才结的亲。 听完那下人所述，就连清虚子也不禁感叹。 这个叫文韬的，实在是个城府极深的人物。 文韬凭借自己遗传自母亲的一张俊美脸庞，勾得国公家三小姐动了春心。 又凭借自己长子文之粼的天赋，他求娶到国公府家的三小姐。 最后，他更是靠着三小姐的扶持，他顺利将自己那贱籍出身的娘入了文氏宗祠。 如今更是掌控着整个文氏一族。 他很聪明，懂得运用自己有限的资源，换取自己想要的一切。 美色、妻子、儿子，都是他得到文氏权利的踏脚石。 他的每一步，都藏着他周密的筹谋和算计，当然，也不乏幸运。 毕竟极品天灵根，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来的。 * 清虚子讲到这里，停下来喝了口茶。 方青词问道： “所以，您认为，那文之粼想害贺子枫，只是因为他从前就看不起萧成？” “在今日见到你之前，我是这么认为的。” 清虚子凝重道， “可现在，我怀疑子枫的失忆，与文之粼等人脱不开关系。” “你方才说，子枫来自丰都镇，可据我在人界的调查得知——” “文之粼也曾去过丰都镇。” 清虚子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此事，连那萧氏夫妇都不知晓。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失踪在西洲的丰都镇，自然也并未关注文之粼去了哪里。 至于文之粼，俗话说，人为了掩盖一个谎，往往便要撒千百个谎。 也许，文之粼后面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为了掩盖他曾经在灵蛇山杀死贺子枫的真相！ “而且，在调查文府的过程中，我还发现——” 清虚子还在一个接一个地抛出重磅炸弹， “那文韬的府上，有魔族的气息。” 这便是清虚子那么快就相信了方青词的原因。 方青词听完，已是心神俱震。 在调查贺子枫的这段时间，苦于追查不到证据，他时常觉得自己是在驾驶一叶扁舟，在茫茫的水面上盲目地乱撞。 不知何时便会葬身海底。 而眼前，似乎有一座巨大的冰山，正缓缓显露出它的一角。 第187章 镜中之人 ———— 幻象内。 明日便是大婚的日子了。 距离明日，还有最后一个夜晚。 这几日以来，出乎秦、贺二人的意料—— 也许是临近最终的日子，又或许是对自己的瞳术太过自信，那千面魔君连敷衍一下都不愿意。 自那一日他匆匆离开之后，便一直不曾出现在贺子枫面前。 那一日。 千面魔君看着贺子枫的眼泪，神奇地停止了一切动作。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贺子枫，随后不顾自己衣衫不整，起身匆匆离开了寝殿。 那背影，甚至带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而几乎是在那魔物关上门的一瞬间，秦西阁的一缕神魂成功冲破幻象，通过与贺子枫之间的主仆契约，控制了对方的身体。 秦西阁控制贺子枫身体的一瞬间，立即愤怒地冲出门去，想杀死那魔物。 他穿梭在自己万分熟悉的妖宫内，试图寻找那魔物的身影。 然而此间幻象毕竟是由那魔物亲自搭建，既与妖宫一模一样，又万分不同。 要在偌大的幻象中找到那魔物，何其困难。 最后，他不仅没找到那魔物。 还发现，四周已瞬间空无一人。 整个“妖界”，没有一个妖，也没有一个魔。 似乎这茫茫的幻象内，只剩下了“贺子枫”一人。 当然，如果没有秦西阁在的话。 * “贺子枫”正立在镜子前。 镜中人黑色的瞳孔不掺一丝杂质，如同明净的黑曜石。 他的嘴巴正在一张一合，说着什么。 “贺子枫”似乎正在对着镜子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场景看起来已经有些渗人。 然而更诡异的还在后面。 因为仔细看看这镜外之人，就会发现，这人根本就没张嘴！ 镜子内外的，分明是两个人！！！ 镜子外的“贺子枫”黑色无机质的瞳孔隐隐透出金色，像是某种冷血动物的眼神。 这双眼睛盯着镜中人的脸时，透着一种说不清的光彩。 * [这魔物倒是聪明，] 镜子外的“贺子枫”冷哼一声， [以为躲着不出来，我就拿他没办法。] 听这冷冰冰的语气...... 显然是顶着贺子枫壳子，异地登录的秦西阁。 也就是说，这镜中的人，便是贺子枫了。 那一日秦西阁一缕神魂进入幻象，便控制了贺子枫的身体。 贺子枫的神魂无处可去，只好暂时进入镜中。 此时，镜中的贺子枫听秦西阁这么说，一时也不知如何怎么接话。 不知怎么的，他总感觉顶着自己的脸做出这种表情的秦兄...有些鬼畜什么的。 当初银柘告诉他，主仆契约可以操控人的思维，甚至身体。 但他也没想到，这主仆契约居然逆天到，可以让秦西阁控制他幻象中的躯体！ 简直不可思议。 怪不得当初银柘那家伙想跟他签订主仆契约！！！ 而且... 贺子枫偷偷瞄了眼镜子外的秦西阁——也许是因为幻象内的身躯被秦西阁掌控——阴差阳错地，他竟摆脱了千面魔的瞳术。 顺利恢复了记忆。 回想起这段时间在幻象内的经历，尤其是自己天天同那顶着秦西阁壳子的魔物同床共枕什么的。 贺子枫总觉得有些...不安。 唔...其实更多还是羞耻。 抛开其他东西不谈，他的心魔居然是秦西阁，这件事情本身就踏马很诡异好吗！！ 总之他现在情绪很复杂。 好在秦西阁似乎并不在意，只对着镜子里的贺子枫自顾自道： [明日便是大婚之日。] [我就不信，他甘心放弃自己筹谋了这么久的一切。] 显然说的是千面魔君为了得到贺子枫的身体，孜孜不倦地勾引他什么的。 贺子枫继续装死。 * 此时已然入夜。 四周在一瞬之间，张灯结彩。 就连原本暗淡的寝殿内，也经过一番仔细的装点。 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打扮。 这无疑更加证实了，此处是一个幻象。一个受千面魔君一手操控、随他心意变幻的幻象。 当然，这也更加证实了秦西阁的说法。 千面魔君不会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明日，他一定会出现，将贺子枫杀死。 偌大的妖宫内，依旧没有一个人影。 眼下，只有“贺子枫”独自待在寝殿内。 一面镜子摆在他身侧。 镜子里的贺子枫犹犹豫豫地，还是开口问道： [秦兄，明日...你可有把握？] 秦西阁停顿半晌，答道： [我会尽力。] 说出这话，并非是秦西阁在妄自菲薄。 恰恰是因为他对当前形势的认知太过清晰。 在镇妖塔内，即使是被其中的禁制压制，他也有绝对压制那魔族的自信。 然而现在，他现在只是一缕神魂进入了这幻象中。 而这幻象又是那魔物的主场。 秦西阁没有告诉贺子枫，他的实力，其实被削弱了大半。 不过下意识的，秦西阁仍然不想让贺子枫来。 其一是考虑到，贺子枫在这幻象内待的时间已经太长，毕竟被那魔物吸去了不少灵力。 其二则是因为，秦西阁不想再见到那天的场景了。 贺子枫无力反抗，而他只能在识海中干着急的场景。 秦西阁沉吟思索片刻，问道： [你可有什么趁手的法器？] 若能从贺子枫的储物空间内寻得一个什么法器。 说不定倒是能增加几分胜算。 贺子枫答： [都在我的储物空间里。] 秦西阁从怀中掏出储物纽扣，见是自己送他那枚，动作停顿了两秒，倒是没多说什么。 [对了！] 贺子枫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惊呼一声。 [什么？]秦西阁抬头疑惑。 [你找找，我储物空间里，是否有几张符咒！] 贺子枫说的，便是在思过崖上，自己的师尊给自己保命用的三张符咒了。 秦西阁闻言，从善如流地在储物空间内翻找着。 贺子枫着急道： [怎么样？] [找到了吗？] 他话音刚落，秦西阁手心便出现一道符咒。 但很快，那符咒便从秦西阁指尖飞出，飘落到桌上。 秦西阁盯着自己的手，眉头皱得死紧。 第188章 祭坛 贺子枫所在的镜子早已被秦西阁放入了储物空间，他看不见外界的情形。 但好在两人还能通过识海交流。 秦西阁一开始便察觉到，这些忽然冒出来的“妖族”，只是受千面魔君控制的傀儡罢了。 因此，他并未有过多的反应，只是任由这些傀儡替他梳妆摆弄。 似乎是知道贺子枫看不见眼前这一切，秦西阁也放肆了许多。 他的视线贪婪而痴迷地、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 秦西阁眼前，是一面普通的铜镜，镜中倒映的，显然是贺子枫的脸。 他盯着镜子里的人看得极其认真。 是不明真相的人看了，得高呼一声自恋狂的程度。 镜中人的皮肤本算不上白，然而经过脂粉的妆点，在火红喜服的映衬下，竟显出几分冷白的颜色。 兴许因为里头装的是秦西阁的芯子，举手投足间，倒使得贺子枫这张脸愈发显得风流倜傥。 甚至...透出几分勾魂摄魄的“妖孽”样子来。 若是贺子枫看到，又要大叫“成何体统！”，并且怪他乱用自己的脸什么的。 秦西阁想到这人抓狂的样子，无声地笑了笑。 说起来，这其实已不是秦西阁第一次见贺子枫穿喜服了。 在丰都镇，那桃花妖将贺子枫带去阴阳交界之地时，秦西阁也是看过的。 只是那时看得不甚仔细。 毕竟那时候，秦西阁只一心想找到阿鹤。 他也并不知道，贺子枫，原来就是那人。 若不是在鲛人秘境的幻象内见到一些东西，他可能永远也不会发现，自己找了上百年，又在灵蛇山下的封印里想了整整上千年的人—— 竟然就在自己身边。 而且，此次进入镇妖塔，在看到贺子枫的心魔竟然是自己的时候，秦西阁是很高兴的。 甚至可以说是欣喜若狂。 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心里也有自己。 即使贺子枫没能想起他，但对方也再次爱上了他。 他何其幸运。 秦西阁抬手轻抚镜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恍恍惚惚间，竟有一种今日是自己与贺子枫成亲的感觉。 这种联想显然让他心情很好，心脏处似乎也被什么东西涨得满满的。 只可惜—— 想到什么似的，秦西阁眼神又倏然阴鸷下来。 说起来，即便是千年前的自己，也不曾有这样的殊荣，同阿鹤成亲。 这千面魔君，怎么敢染指于他！ * 梳妆很快结束。 在引路傀儡的带领下，秦西阁离开寝宫。 由于贺子枫乃是男子，喜服自然也是男子样式，并没有什么遮面的饰品。 因此秦西阁自然能看到，整座妖宫被一阵大雾笼罩。 这雾气透着一股阴寒彻骨的凉意，且显然浓得不正常。 以贺子枫这人类身躯的视野，只能看出去一臂之内。 然而秦西阁毕竟是“妖宫”的主人，自然很熟悉这里的构造。 他很快便注意到，这一行人要前往的地方，乃是幻象内的“妖族祭坛”。 此时，尽管周围的场景都布置成了一片喜气洋洋的红，然而在白色的雾气中，身侧所有傀儡都静寂无声。 只有鞋子在地面行走的声音。 这场“婚礼”显得如此寂静而恐怖。 诡异的感觉，令人毛孔直竖。 至少在识海中，秦西阁向贺子枫转述这场景时，贺子枫便被吓了一跳。 贺子枫庆幸道： [卧槽！] [秦兄，还好有你！] 秦西阁闻言弯了弯嘴角，心下莫名有些暗爽。 不过，俗话说得好，福兮祸所依。 两人的情绪也没放松多久，很快便要乐极生悲了。 只见秦西阁思索片刻，忽然问道： [对了，你可有什么趁手的法器？] 若能从贺子枫的储物空间内寻得一个什么法器。 说不定一会儿对上那魔君，倒是能增加几分胜算。 贺子枫答： [哦，你可以自己看看。都在我的储物空间里。] 贺子枫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惊呼一声： [对了！] [什么？]秦西阁疑惑道。 [你找找，我储物空间里，是否有几张符咒！] 贺子枫说的，是在思过崖上，自己的师尊给自己保命用的那三张符咒。 他想，师尊既然说得那么信誓旦旦，那东西便一定有些过人之处的。 秦西阁闻言，从善如流地在储物空间内翻找。 [现在走到祭坛了么？] 贺子枫看不见眼前的情景，着急道： [怎么样？] [找到了吗？] [秦——] 他话音未落，便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某种强劲的吸力，从镜中吸了出来。 等他灵魂落到实处，周身也能感知到一切时，贺子枫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浓雾。 正如秦西阁方才所言，他的视野只能看见一臂之内。 一臂之内，正是他身侧的几个傀儡。 傀儡见贺子枫停下，问道： “贺大人，您怎么了？” 贺子枫忙答道： “没...没事。” 脚上急忙跟着继续往前走。 心下已经开始抓狂了。 卧槽！ 刚刚发生了什么？ 自己怎么会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秦兄？！] [秦西阁？] [秦西阁！！！] 然而识海内无人应答。 到底发生了什么？ 贺子枫心底哀嚎，只盼着这一路能走慢点儿，再走慢点。 怎么也得撑到秦西阁再次联系他吧！！！ 自己一个人，肯定搞不定的啊！！！ 然而天不遂人愿，他期盼的秦兄没有出现，而那祭坛，却已经近在咫尺。 “诶诶诶？！！” “你们别走哇！” 走到祭坛后，身侧那些傀儡如同退潮一般，在浓雾中接连散去。 “喂！” 傀儡头也不回地离开。 浓雾中，除贺子枫以外，空无一人。 而且，这次是真正的空无一人了。 嘶。 分明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可是贺子枫就是有一种当众裸奔的感觉。 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他茫然四顾。 所以，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来着？！ * 镇妖塔最底层。 秦西阁“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一道燃尽的符灰落下。 黑蛇盯着自己身上新出现的伤口，眉头皱得死紧。 这种恐怖的感觉—— 第189章 天雷符 那符咒上，怎么会有天雷？！！ 秦西阁猜测，能有如此威力的... 恐怕，也只有天雷符了。 天雷符，至少也得是合体境以上的符师，才有资格绘制。 其中蕴藏的雷系法力，与修士们进阶渡劫时的劫雷同宗同源，但不同的是，这天雷又专克妖邪。 是以秦西阁一时不察，触碰到那符咒的，一瞬间，他闯入幻象中的一缕神魂竟被天雷符重伤！ 而他也在一瞬间，失去了对贺子枫身体的掌控。 秦西阁强忍神魂深处传来的剧痛，心下暗道。 不行！ 贺子枫还在幻象里！ 他强行凝聚起灵力，试图在识海中呼唤贺子枫。 * “子枫。” 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 贺子枫一惊，下意识便要转身。 不对，是那魔物在模仿秦西阁的声音！ 他想起对方瞳术的威力，情况紧急，贺子枫只能动作利落地将红色的外衫撕下一绺布条，缠在眼睛上。 那外衫很薄，透过被撕下的布条，周围的一切都被染上朦胧的红。 贺子枫缠好双目，一转身，便看见“秦西阁”身穿喜服的高大身影自雾气中缓缓浮现。 透过朦胧的布条，更令“秦西阁”这张脸增加了几分妖异之美。 很美，但不影响贺子枫心里如潮水般越涨越高的恐惧。 对方缓缓开口： “你来了。” “秦西阁”仿佛不曾注意到贺子枫给自己双目缠上布条的动作似的。 叹息般道： “终于...” 贺子枫心中警铃大作，他暴露在空气中的嘴唇有些苍白，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这人什么意思？ 终于要动手了么？ 还是说... 这魔物知道，这几天都是秦西阁待在他的壳子里？！ 对方还在靠近。 贺子枫紧张地后退半步，背在身后的右手已经悄悄用灵力凝结出了一把剑。 “你别过来！” 他见对方精神状态还算稳定，似乎有谈判的空间，便强自镇定道： “今日，你若将我放出幻象，前段时日你的所作所为，我便不同你计较！” 贺子枫看似中气十足，然而他上下滑动的喉结，已经暴露了他的紧张。 他实在不是个善于掩藏自己情绪的人。 但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可爱，不是么？ 对面那人闻言，只是动作停顿一瞬，却轻轻笑了笑。 像是看透了他的外强中干，又像是...在嘲笑他的幼稚。 “秦西阁”道： “‘那个人’都告诉你了？” ‘那个人’显然是真正的秦西阁了。 “你想起一切了，是么？” 他眉头轻蹙，仿佛很为难似的。 “不要怕我，好不好？” 暗金色的蛇瞳望向薄纱后，贺子枫的眼睛，“秦西阁”抬手抚摸他的脸，语气中带上了些委屈： “我好想你...这几天，你去哪里了？” 他果然知道... “你不是说过，要永远和我在一起，我们永远待在这里，不好吗？” “你说过，你喜欢我，你爱我呀...” “哪怕你只是爱我这具皮囊，我也心甘情愿。” 与这双瞳孔相对，贺子枫感觉自己的大脑又有些晕晕乎乎的。 沉重的肉体仿佛躺进了柔软的云堆里，轻柔、放松、自在...... 周身馥郁的香气令贺子枫轻飘飘的。 昏昏欲睡。 “秦西阁”温和的笑容让贺子枫搏动的心脏再度涨起熟悉的爱意。 对方放在他脸上手放下，一股力道拉着他往前走。 “来吧，子枫。” “和我融为一体吧！” 贺子枫如同上好发条的机器人，顺从地按照对方的指示，一步、一步... [贺子枫！] [不要！] 是识海中秦西阁的声音唤醒了他。 贺子枫猛然惊醒，就像梦游的人被打断一般。 自己竟又中了对方的瞳术！ 看清眼前的状况，贺子枫惊了： “卧槽！” 他停下脚步。 发现这祭坛上，何时多了个血池？！刚刚上来时怎么没发现？ 自己踏马半个身子都快埋进去了！ 而且，哪里有什么香气，周身浓重粘稠的血腥气，几乎将贺子枫熏晕过去。 至于刚刚拉着自己向前走的那力道—— 身侧分明没有人！ 他旋身一看，那魔物还好端端站在自己身后的台阶上！ 贺子枫清醒过来，立即作出了反应。 一切只在电光石火间，他抬掌拍向血池的水面，借力飞身而出。 同时，灵力凝结的剑身闪烁着一道青色的火焰，袭向千面魔君的胸口。 出乎贺子枫的预料，那千面魔君竟半点要格挡的动作也无，任由贺子枫刺穿他的胸口。 魔君盯着没入胸口的剑身，仿佛没料到贺子枫会这么做似的： “子枫，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嘴角溢出鲜血，依旧眼神痴迷地盯着贺子枫的脸： “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么？” “我爱你啊子枫！！！” 这人口中猩红粘腻的血越流越多，仿佛没有穷尽似的。 大红的喜服前襟，也被染成一片深色。 贺子枫只是拧眉看着这人，不发一言。 这一剑，轻轻松松便刺入了对方的胸膛，他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这...是自己太强了？ 还是千面魔君太脆弱？ 自己什么时候厉害到，一剑就能给人捅破防了？ 而且，这幻象怎么还没有要崩裂的迹象？ 顶着“秦西阁”那张脸的千面魔似乎有些脱力似的垂下头，却忽然开始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贺子枫心中有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 果然—— [子枫！小心！] 还来不及格挡，一股强悍的力量已将他生生震开。 他被甩飞出去十几步远，后背狠狠砸在地上。 一身沉闷地“砰！”。 “呃...” 贺子枫喉间登时涌上一股腥甜，他捂紧胸口强压下喉口的血液，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靠！” 这一摔，疼得他龇牙咧嘴，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几乎移了位。 而抬头一看，更是气煞他也。 只见那千面魔身上毫发无损，已是一丝血迹也无了！ 千面魔站起身来，开口了。这声音里带着某种嘲弄和不屑： “怎么样，我刚刚那么说，你可还满意？” 第190章 咱们仨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第190章 咱们仨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他皱起眉毛，楚楚可怜，做作地捏着嗓子： “贺子枫！贺大侠！求你饶我一命吧！” “哈！是不是以为我会这样说？” 千面魔的眼神里满是恶意和戏谑。 脸上绽出的笑容却格外刺眼： “你觉得，你能在这里，伤害我？” 草！ 贺子枫心里暗骂了一声。 他今天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 贺子枫抹了把唇角的血，利落地翻身爬起，抬手便是《燎原诀》第二式。 这一招“星火燎原”，他已练至炉火纯青。 然而很可惜，那千面魔似乎是已经撕破了伪装，对上贺子枫的攻击，完全不留情面。 即便贺子枫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也改变不了被单方面吊打的局面。 就连自己那不知从何而起，但对妖邪之物向来所向披靡的青色火焰，竟也失去了往日强悍的力量。 不过一息之间，两人已对上了三个回合，贺子枫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 贺子枫感觉自己就像被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老鼠一般。 只能在对方迅猛的攻势下节节败退。 难道真的无解了么？ 自己今日便要死在这魔物手上？！ 贺子枫很不甘心，然而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逐渐感到有些绝望。 似乎正如那千面魔所说，在他构筑的幻象内，他便是最强大的存在。 这魔物并不急躁，只是游刃有余地，一次次堵死贺子枫所有反抗。 然后眼睁睁看着对方从充满斗志，到一点点陷入绝望。 千面魔君，在享受捉弄他的过程。 贺子枫识海内，秦西阁声音已明显急得不行。然而他神魂受创，短时间内，他无法再分出神魂强闯幻象了。 [子枫，你听我说。] [这魔物的命门，乃是——] 不知是否是因为千面魔瞳术的干扰，贺子枫脑中秦西阁的声音如同从遥远的水下传来，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贺子枫一边被虐，还要一边分神注意秦西阁究竟在说些什么。 正分神间。 “子枫，不专心的小孩，可是要遭到惩罚的哦。” 阴恻恻的话音刚落，一道罡风便迎面袭来，划过贺子枫的面门。 缠在双目之上的布带被罡风划落。 贺子枫瞳孔放大一瞬，立即侧身躲避，然而额头还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血液争先恐后地涌出，一道猩红的痕迹顺着他的眉骨一直流到下巴。 滴答滴答落到地上。 蜿蜒的血迹衬得贺子枫向来温和的眉眼，染上几分萧索的杀意。 这狠厉的眼神，如同一只负伤的、垂死挣扎的猎豹般。 充满了无尽爆发力和蓬勃的生命力，还有一丝……脆弱感。 千面魔君见了这一幕，心跳疯狂加速，一时之间似乎都看得愣住了。 喃喃自语道： “好美。” 那魔物视线游移。 这视线仿佛一只粘腻的舌头，顺着对方的下巴，一直舔到眉骨。 好想将他的鲜血一点点舔干净。 他的鲜血，一定很美味吧！ 不想揣测对面魔物明显陷入某种病态的狂热眼神。 因为对方的停顿，给了贺子枫短暂的机会。 他仔细听秦西阁说话。 秦西阁重复了好几遍，贺子枫才终于听清了一两个字。 […眼睛……！弱点…，攻击…！] 意思是说，千面魔的眼睛是弱点是么？！ 贺子枫紧盯着千面魔，焦急道： [可是，我无法近他的身！] 秦西阁： [符咒！] [……天雷……] 后面这句贺子枫没有完全听清，然而他瞬间理解了秦西阁的意思。 自己身上的符咒有用！ 刚刚一着急，怎么把这东西都忘了！ 对面千面魔君此时可能是看够了，开口道： “好了子枫，别闹了好不好？” 贺子枫失语。 闹？谁特么跟你闹了？！ “我不要你的身体了！只要你肯永远留下来！” 这魔物放柔了声音，循循善诱， “我知道你喜欢秦西阁。” “大不了，我将秦西阁也拉进来。” “我愿意同他分享你，和他一起……服侍你。” 贺子枫头上登时天雷滚滚，被这人的逆天发言震惊得瞪大了双眼。 魔物不愧是魔物，论变态程度，始终是他们凡人不可企及的存在啊！ 然而对面还在喋喋不休： “你知道的，我可以变成任何人的模样，到时候，便有两个秦西阁一同服侍你。” “我…我会很多花样，相信我，你会很舒服的。” 这自荐枕席的语气是什么鬼？！！！ 说到最后，这魔物顶着秦西阁瓷白的脸庞，姿态扭扭捏捏，还羞得满面绯红。 “你尽可坐享齐人之福……” 贺子枫心中怒吼。 他大爷的，要真发生这种事，还不如一刀结果了他！ 而且，你踏马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呵呵。” 气急败坏之下，贺子枫居然只憋出一声冷笑。 贺子枫不想跟变态多说废话，也不想再听对方的逆天言论。 他心念一动，一道符纸便出现在两指之间。 贺子枫掐诀便刺。 那剑尖带着符咒，袭向千面魔的面门。 正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 吞噬了贺子枫心魔的千面魔，此刻被贺子枫生气愠怒的眼睛看得一阵心跳加速。 他对上贺子枫来势汹汹的攻势，面不改色，口中依旧絮絮叨叨。 这魔物显然小瞧了贺子枫这一招。 毕竟刚刚贺子枫在他手下，已经受了不少的伤，他不认为对方还有反抗的余力。 不过困兽之斗罢了。 然而，等那蓄积了滋滋作响的雷电之声的剑刺得近了，千面魔才反应过来。 不对—— 这是当年祖师爷镇压他时，所用的天雷符！ 然而此刻已经晚了。 天雷符之所以厉害，便是因为其上不仅蕴含着强悍的天雷之力，更在于它上边的一层威压。 千面魔被这符咒的威压死死压制，动弹不得， 还不等他口中分辩什么，那剑尖已至他的眼前。 “呃啊啊啊啊啊！！！” 魔物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只见一道雷光刺入他的右眼，他眼睛霎时流下一串血泪。 “卧槽！” 连贺子枫都没想到，这符咒的威力竟有这么厉害？ 第191章 幕后推手 第191章 幕后推手 不等他细想，瞳术一破，识海内秦西阁的声音立即清晰起来。 他语气中满是冷冽的杀意： [杀了他！] [千面魔一死，幻象便破了！] 然而—— “别杀我！” 那魔物为了争取活下去的机会，疯狂求饶道， “我……我告诉你真相！你别杀我！” 识海内的秦西阁闻言冷哼一声： [想拖延时间？！] 贺子枫沉默一息，没有答秦西阁的话，对着那魔物问道： “什么意思？” 千面魔见他感兴趣，便立即道： “你可知，在你到来之前，我一直被困在镇妖塔第九层内，” 他似乎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脸色扭曲一瞬，继续道， “我在里头待了已有上千年的光景！” “你难道就不好奇？你们待在镇妖塔外，我怎么可能轻易便吞噬了你的心魔，还能将你拉入幻象？” 千面魔强忍右眼处天雷爆裂的剧痛，他感觉自己的一半神魂仿佛正被天雷的余烬灼烧。 幸亏他吞下了贺子枫的心魔，否则今日他可不止是损伤一只眼球外加神魂的部分损伤那么简单。 贺子枫闻言，眉头紧皱，没着急问对方。 他还在思考这魔物所说的前一句话。 第九层？ 清虚子偷偷来思过崖那次，曾告诉过他禁地内的一些信息。 那禁地中心的镇妖塔内镇压着无数妖魔，层数越是往上，禁制便越是繁复。 镇压的妖魔也越是厉害。 而他自己进禁地前，掌门便只给了他第一层禁制的令牌，让他进入第一层苦修。 第一层妖魔众多，然而境界都不算高，以他被压制到金丹境的修为而言，虽说略有挑战，但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毕竟掌门的目的，只不过想让他锻炼心性。 他明白，这是宗门对他的保护。 而现下听到千面魔这么一说，贺子枫还有什么不明白。 的确，这千面魔实力强悍，光是那炉火纯青的瞳术和幻术，便不是普通妖魔能有的。 它根本不是会被镇压在镇妖塔的底层的普通魔物。 所以，是谁将千面魔放了出来？ 难道——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眼见贺子枫眉头紧皱，那魔物便以为自己捏住了对方的把柄。 “子枫，你今日若放了我，我便将此事全都告诉你！” “而且，我也愿意帮你捉住那幕后之人！” 眼见这千面魔还要磨磨唧唧地谈些什么条件，贺子枫有些不耐烦： “你觉得，你还有跟我谈判的资本？” 贺子枫下意识将自己的神识伸进储物空间内，试图用刚刚那符纸威胁一下什么的。 一探，却发现只剩一张了。 这怎么回事？！ 不是有三张来着么？ 不过聊胜于无，他掏出最后一张天雷符，意有所指地盯着千面魔仅剩的一只眼睛，沉声道， “你少废话，说重点。” “否则，我不介意把你变成个完全的瞎子！” 虽说心里有些没底，不确定这只剩一张符咒，能不能完全压制住对方。 但刚刚被这魔物按着打，现下情况倒转，这种“欺男霸女、仗势欺人”的感觉还是让贺子枫心情大好。 他眼珠一转，桀桀怪笑地信口胡诌道： “这样的符纸，我可多的是！” “够你死上十几个来回的！” 地上那魔物闻言，又见到那天雷符，登时便吓得白了脸。 他所仰赖的，无非是他的一双瞳术。 如今他损伤了一只眼睛，瞳术已然大打折扣。 而且，那天雷符…… 千面魔有些欲哭无泪。 一张天雷符都已经够他受的了，哪里还能承受得住这么多！这是要让他当场陨落啊！！！ 他忙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慌忙道： “你别急！我都告诉你！” 他只剩下一只的眼睛盯着贺子枫，高大的身子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倒真有几分可怜的味道， “从你进入禁地开始，便是一个局！” “有人要我将你杀死在镇妖塔内——” “作为交换，他打开了镇妖塔第九层的结界！” 贺子枫听闻这话，心下已如明镜一般。 但他还是问道： “这人是谁？！” 千面魔道： “他说他叫……文之粼！” * 片刻后。 “我……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千面魔弱弱开口。 虽说他的神魂在镇妖塔中受尽折磨，然而好死不如赖活着。 哪怕是苟活，也强过神魂寂灭吧！ 总之，千言万语都化成四个字—— “你别杀我！” 而另一边的贺子枫，与千面魔对话完，悬起来的心放下去大半。 倒不是因为终于捉住了文之粼的把柄什么的。 只是因为贺子枫刚刚已经确认过，第九层内只镇压了千面魔君这一只魔族。 贺子枫一边摸着下巴，一边盯着那魔物瞧。 啧，这偌大的第九层，竟只关押了一只魔。 粗粗一想，贺子枫也觉得匪夷所思，然而仔细想想，倒是又理解了。 毕竟这也是为了防止千面魔君通过吞噬其他的魔来壮大自身什么的。 毕竟他只是吞了贺子枫一个心魔，便弄出了如此幻象。 若真让他完全恢复了，那还得了？！ 总之无论如何，这倒是免去了许多麻烦。 那文之粼的目的昭然若揭，一上来便放出了整个镇妖塔内最“强”的魔。 文之粼并不打开其他层的结界，恐怕也是因为其他几层的魔物太多，若一涌而出，反而不好控制局面，容易使他暴露身份。 但恐怕他也没想到，贺子枫手上竟有天雷符这么个大杀器。 至于那天雷符—— 贺子枫也问过秦西阁了。 原来，先前来到祭坛的路上，秦西阁突然“下线”，便是因为这天雷符。 天雷符专克妖邪，不巧的是，秦西阁刚好是妖。 即便只是一缕神魂。 听到这里，贺子枫捂脸沉默。 他刚刚脑子里闪过诸多可能性，甚至以为镇妖塔内有其他魔物袭击了秦西阁什么的…… 却唯独没想到是自己身上带的天雷符。 他还好奇自己储物空间里怎么就两张符咒来着。 而据秦西阁所言，那天雷符何止能保贺子枫平安出镇妖塔。 第192章 林月明身世 第192章 林月明身世 在镇妖塔的压制下，配合上这天雷符，几乎没有妖邪能够幸存。 也幸亏秦西阁那时撒手及时。 否则，他进入幻象的一缕神魂，也保不住！ 秦西阁还说，这符咒能够灼伤妖邪之物的神魂。 也就是说，面前的千面魔其实比贺子枫想象的，要伤得重得多。 贺子枫咂咂嘴。 一边侥幸自己身上有天雷符，一边又十分感叹。 啧。 幸亏师尊未雨绸缪…… 还得是自家师尊靠谱啊！ * 在贺子枫盘问那魔物时，秦西阁便静静待在贺子枫识海内，只在贺子枫疑惑时，才开口解释两句。 他见贺子枫已问得差不多了，便再次开口道： [子枫，事不宜迟。] [还是速速将这魔物解决了吧。] 但贺子枫看了眼地上那魔物，似乎有些犹豫： [这……] 似乎，这魔物也罪不至此？ 毕竟他的目的也没达成，待贺子枫禀报完长老们之后，将他再关回镇妖塔内，不就行了么？ 秦西阁见贺子枫犹豫，解释道： [你别忘了，他吞噬了你的心魔。] [某种意义上，他已成为了你心魔的一部分。] 或许是想到这心魔的根源，他停顿了一下， [若你的心魔……再次出现，他的实力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亲手斩杀了他，对你今后的修行，也有助益。] 贺子枫也没想到还有这茬，心下一惊。 秦西阁还在继续道： [而且，你可知道，为何他肉身都被炼化了，而神魂却依旧存在了上千年？] 贺子枫自然不知道，从善如流地问道： [为何？] 秦西阁微微停顿，才道： [他的身上，有我们要找的神器碎片。] 贺子枫露出惊讶的表情。 ————— 王城内方氏新宅。 梨花开了又败。 眼下尚未入暑，然而王城内已能感受到几分暑气。 今日一场大雨，倒是消解了几分空气中的沉闷。 噼里啪啦的雨滴，溅落在青石板路上。 因着这忽如其来的一场大雨，宅中下人倒是大多都待在屋内。 只大门口守着的两个小厮正百无聊赖。 方修礼一身霜色衣衫，撑了一把伞，提着溅湿的下摆，匆匆回到府上。 前几日方修礼将方青词及林月明二人送走之后，便自觉了了族中一件大事。松松快快地同自己在京中认识的朋友一起，出去玩乐了一场。 直到这一日竟才回到方宅内。 作为小辈的，回到府上，自然该知会方四叔一声。 但他四处找寻过了，却不见四叔人影。 好容易在廊下拉了个仆从问了问，方修礼才得知这方家四叔正在新建不久的祠堂内。 方修礼又冒雨赶到祠堂，果然见四叔负手立在祠堂门口的屋檐下，正盯着院中一株高大的槐花树出神。 院中这树长得枝繁叶茂，叶片被大颗的雨滴打得噼啪作响。 空气中裹挟着凉凉的水汽，拂到面上时，有些清新的凉意。 一地残花混着雨水，气氛莫名有些零落萧索。 方修礼在檐外无声整了整衣衫，恭敬地行了个礼： “四叔。我回来了。” 方四叔点点头，他走到屋檐下站在四叔身后，默默收了伞。 滂沱的雨声中，两人一时没说话。 方修礼静静立在一旁，嘴唇嗫嚅两下。见方四叔看向那槐树目不转睛的样子，终归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 “四叔？您在看什么？” 方四叔——也就是方玉山——没回头，开口叹道： “今日这雨，下得真大。” 方修礼挠挠头，暗道这不是显而易见么。 但嘴上当然没敢顶撞长辈，只是跟着抱怨道： “是啊。” “我一身衣衫都弄湿了。” 方修礼看看自己衣摆上的泥点，还想说什么，方玉山却忽然开口问道： “林公子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方修礼这才想起自己今日回府，所为何事。 他道： “这几日很是顺利，我已与他结交了。” 方修礼想了想，又继续道： “林玄之这人性格虽跋扈了些，倒是没什么心眼。” “也幸亏林太傅家规森严。” 他表情有些得意， “我只不过带他逛了两次花楼，他便将我引为知己。” “甚至几乎将林府的事全都告诉了我。” 原来，方修礼近几日出府，并非全为了玩乐。 那方青词和林月明两人一走，方玉山便交给他的一个任务——结交京中权贵林家的儿子，林玄之。 这林玄之的父亲——也就是当朝太傅林稷——为官清廉正直，深得皇帝恩宠。 不仅在庙堂策论上很有一套，为人处事左右逢源，对待妻子更是专一忠诚。 他与如今那妻子的爱情故事，还曾在京中广为流传，成一时佳话。 而这林太傅的家中，也甚是和睦。 京中人尽皆知，林太傅育有二子。 大儿子几年前被绑架，至今音讯全无，如今家中只有一个幼子，名唤林玄之。 方玉山闻言，终于转过身来，问道： “除了这些，还查到些什么？” 方修礼答道： “不出四叔所料，那林月明果真是林太傅的儿子。” 方修礼随后将他从林玄之口中套出的话，竹筒倒豆子般倒了个干净。 从林玄之处，方修礼得知，原来那林太傅被绑架的大儿子，正是林月明。 其中所谓的“绑架”，似乎有些隐情。 方修礼四处打探，发现这林月明与林玄之并非一母同胞。 林月明的母亲，乃是林太傅未发迹时的妻子，这妇人因难产而死，只留下个未出襁褓的孩子。 这孩子便是林月明。 林月明八岁之前长在乡下，彼时他还不叫林月明，叫林回峰。 他同自己的祖父祖母生活在一起，虽然没有父母的陪伴，但祖父母倒不曾亏待他，林回峰那时过得不错。 然而，在他八岁之时，祖父母却相继去世。 他被自己的父亲林稷接回林府后，才取字月明。 彼时林稷已然官至太傅，而林玄之也有五岁。 林玄之，乃是林太傅的续弦蓝氏所生，是林月明同父异母的弟弟。 林玄之的外祖乃是朝堂中赫赫有名的蓝氏。 第193章 神器碎片 第193章 神器碎片 蓝氏一族在朝中蒂固根深，林稷初入京城，得以进入官场，便是得了蓝氏的举荐。 彼时，蓝氏家主欣赏林稷的才华和学识，确认他未曾婚配之后，便决定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 林稷对蓝氏家主的安排自是喜不自胜，对蓝氏之女的态度也愈发殷勤暧昧。 男未婚女未嫁，又是才子配佳人，两人这桩姻缘在整个京师，也是一桩美谈。 但林月明显然不这么认为。 外界或许并不清楚，林月明与自己那同父异母的弟弟林玄之的关系不好，甚至称得上水深火热。 蓝氏对他的态度，也是漠不关心。 然而这在林府上下，都是人尽皆知的。 对于这一切，林稷从未出面干涉过什么，他默许了一切的存在。 林月明虽说只是个八岁的孩子，然而自小的经历使他的心智过早地成熟。 他在短暂的反抗和质问过后，便很快弄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自己的父亲亲热热地叫着林玄之，陪他玩闹，教他读书习字。 看到自己时，便永远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也是为什么林月明后来顺水推舟，利用林玄之对他的绑架，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没错，这才是林月明“被绑架”的真相。 根据林玄之口中套出的一些话，结合其余的线索，方修礼很快便搞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方修礼三言两语便将此事说了个清楚，最后道： “这些事情倒并不难察，毕竟林玄之做这些事的时候还只是个半大少年。” “许多地方做得左支右绌，还是蓝氏帮着遮掩，才将此事掀了过去。” 方玉山静静听完，看向方修礼，露出赞许的神色： “修礼，你做得很好。” 方修礼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都是四叔教得好。” 短暂的停顿，他继而又有些好奇地问道： “但是四叔，我们不都已经将神骨交给林月明了么。” “还有必要调查他的身份么？” “当然。”方玉山道。 方修礼十分不解： “难道他的身份，有什么蹊跷？” 方玉山点点头道： “林月明不是神君的转世。” 方修礼大惊： “那我们岂不是找错了人？！” 方玉山却是睨了他一眼，转而道： “你可知，那神骨是何物？” 方修礼道： “那不是神君千年前赐予我们方氏的祝福么？” “这是方氏典籍内的说法，然而这说法对，也不对。” 方玉山一边缓缓踱步走进祠堂，一边道， “神君乃是瑞兽，随天地而生，与天地同寿，其血肉至刚至阳，能克制妖邪鬼气。” “我们方氏一族自古以杀鬼渡鬼证道，最后更是选在鬼门附近建宅，靠的便是神骨的力量。” “后来鬼门异动，更是靠着神骨的力量，以它为阵眼设下大阵，才压制住了鬼门。” 神骨不可能随意取出，否则鬼门早早便失守了。 “据说，神君还曾以自己的双眼炼化出一面鉴照古今、能改变过去与未来的琉璃镜，这神骨，便是开启琉璃镜的关键。” “我交给林月明的，不是真正的神骨，只是一块附有神骨气息的妖兽脊骨。真正的神骨，尚在西洲的大阵内。” 方修礼的嘴已经张成了个○形。 方玉山还在继续道： “他连神骨的真假都无法判断，自然不可能是神君的转世。” 方修礼听完，却更是不解： “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何还要与他虚与委蛇？” 方玉山摇摇头，神色淡淡： “修礼，你不明白。” “尽管林月明不是神君的转世，然而他身上有预言之能，却是真实的。” “况且，林月明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不重要，但他是由我们找到的，这很重要。” “神骨的力量已是日薄西山，鬼门的失守和方氏的覆灭，都只是早晚的问题。” “寄希望于神君的拯救，未免太过被动。” “我们必须尽快获得林氏的帮助，在京中站稳脚跟，保存方氏的根基。” 方玉山一眼便能看出林月明眼中的野心，他相信自己这一步棋不会走错。 “命运，还是得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更有意思，不是么？” 在方修礼恍然大悟且万分崇拜的眼神中，方玉山静静地负手而立。 他没说的是，若方氏长老全都死在西洲，那下一任方氏族长的位置，不就如同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了么？ 虽说方氏长老们早早便作出决定，找到神君转世的人，便是下一任方氏族长。 然而正如他所说，命运，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为好。 ————— “叮当——” 随着贺子枫将最后一张天雷符刺入地上那“秦西阁”的眼睛内。 地上那道人影连惨叫声都未曾发出，便化作了一阵黑烟，半片琉璃镜碎片随着黑烟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定睛一看，那碎片上似乎有黑雾缭绕。 贺子枫见状，有些愣神。 “子枫！将碎片收好！” 秦西阁提醒道。 话音刚落，目之所及的空间被某种力量扭曲、变形，周围的幻象开始迅速坍缩，直至消失成一个漆黑的墨点。 在这种令人眩晕的扭曲中，贺子枫感到某种熟悉的神魂抽离感，他的意识终于回到了镇妖塔第一层，自己的肉身内。 他并未睁眼，身体已呈打坐的姿势。 丹田内正在隐隐发烫，灵力暴涨，贺子枫周身席卷的罡风将他牢牢裹在正中。 镇妖塔内第一层的其他魔物，包括秦西阁，竟也不能靠近。 透过穿梭的罡风，只见贺子枫眉心处，掌门附着在他身上的灵力封印寸寸皲裂。 兴许是因为亲手斩杀了自己的心魔，贺子枫一朝进入顿悟，此时竟有了突破的架势！ * 不知过了多久。 静。 是死一般的静。 一阵雷鸣电闪之后。 时间和空间也如同结冰的河流，全都停止了流动。 贺子枫不曾睁眼，然而他感觉自己耳清目明，神清气爽，丹田内仿佛蕴含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他内视自己的元婴，灵气充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