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禁止S级觊觎顶级貌美向导》 第1章 要我帮你杀了他吗? 【嘀——恭喜宿主激活向导系统！】 【正在加载中，请稍候……】 方穗打了个哈欠，顶着一头乱发坐了起来。 “您好，0010号方穗实验员，”机器人不轻不重地撞在她小腿上，电子屏幕上露出笑脸，“第一梯队哨兵任务结束回归，您该去为各位哨兵进行日常检查了。” 方穗下意识问道：“你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如同电流噪音，磕磕绊绊响起的机械提示声，像是某种星际早期劣质游戏加载提示。 熬了一个通宵的方穗，开始怀疑自己因为太困倦而出现了幻听。 她微垂的眼睫轻颤，眼尾压出的红痕如胭脂般晕开一团，看上去乖巧但俨然精力不足。 机器人缓缓敲出一个问号：“请您不要在工作上懈怠。” 方穗在虚拟电子屏上点击接受申请，淡淡地想摆烂。 三个月前顺利毕业后，她找了个偏远星系实验室的工作，平日里主要负责收集实验数据，早九晚六，但胜在大半时间可以自由活动。 同期生都卷成一级实验员各奔东西时，方穗还开心地在底层躺平当咸鱼，唯一的志向还是吃工资低保平淡过好后半生。 但前段时间污染区增长，中央塔重新划分危险区域建立基地。 实验室遭遇袭击崩塌而被迫下岗的方穗，因此收到了第一区域基地发来的工作邀请。 一份高福利、且自带编制的工作——负责基地s级哨兵们的日常身体检查。 好消息，工资高了足足一千，坏消息，基本丧失摸鱼时间。 不能摸鱼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方穗越想越有气无力：“带我去静音室吧，早点完成任务或许还能休息一会。” “好的，”机器人行进在她脚前一步引路，镜头对上那张漂亮的脸蛋卡顿两秒，“请您不必担忧s级们，以帝国的技术，药物治疗可以有效让他们得到缓解。” 通宵未通关游戏的方穗：“……” 谢谢，但她不会担心这个：） 拐过弯，走廊两侧便是为s级们设置的特殊静音室。 方穗侧目，从偌大的玻璃窗上看到自身的倒影。黑发蓝眸，清一色实验员装扮，因为熬夜而显得有些面色苍白，眼尾带着抹没散去的红晕。 随后，眼前突然亮起一块半透明的游戏屏幕。 【姓名：方穗】 【身份：c级向导（已激活）】 【向导天赋：无（等级低下的向导分文不值，毫无天赋）】 【可结合候选者：□□、□□□、□□□、□□□□】 面板加载开始模糊故障，只是出现了一瞬便在方穗的眼前快速消失。 诶……已激活c级向导？是错觉吧？ 方穗眨了眨眼，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帝国在成年时会进行二次分化检测，拥有哨兵和向导天赋的被划分进白塔的管理范围并进行进一步激化，其中c级最低，s级最高。 而历年来哨兵与向导两者群体数量悬殊，所以即便是c级天赋的向导，也一直是白塔尽力培养的珍贵存在。 况且这些年不乏有普通人在成年数年后出现分化预兆，帝国因此更改了法案，每两年所有符合条件的普通人都会再次进行检测，以防出现筛漏。 所以在再三检测中一直被判定为百分百普通人的方穗，从学校一路摸鱼到毕业工作，说什么都跟向导一词牵扯不上关系。 思绪未消，身后突然传来急切的呼声。 “穗穗！” 方穗转过头，撞上了三两步追上来的高大身影。 男人身上还未脱去作战服，薄薄的布料勾勒出紧实贲张的肌肉线条，撞得她眼鼻泛酸，眼神都涣散了一瞬。 方穗皮肤敏感，鼻尖揉了两下便浮起一层醒目的红，惹得男人看直了眼。 但对上目光的一瞬，对方又仓促皱眉移开目光：“怎么这么娇气。” 语气恶劣糟糕，好似对方穗敌意很大——如果可以忽略他发红的耳垂的话。 “这么着急，阿斯坎你有什么事情找我吗？”方穗对他的臭脾气习以为常，捂着鼻子闷声问道。 名为阿斯坎的男性是一名s级异化哨兵，额前生有一对黑色犄角，眉心和各处皮肤浮现兽化凸起，从尾椎骨往下延伸出一条覆盖鳞片的尾巴。 古铜色的皮肤上浸着一层薄汗，显得那些异化特征在灯光下更为明显。 据说阿斯坎的精神体是神话传说中才有的有翼种黑龙，加上出身于帝国贵族，实验员对于他的异化研究无从下手。 阿斯坎朝走廊尽头撇了一眼，鎏金竖瞳眯起，“我说光脑怎么不接受我的检查申请，你现在要去见尤安？” 提起尤安，阿斯坎垂在身后的尾巴不耐烦地晃了两下。 “因为尤安伤得很重。”方穗脸不红心不跳撒谎。 事实上，是因为尤安的特殊性让身体检查少了许多项目，且报告不论写得内容好坏，都容易通过审查。 这么适合摸鱼，也不知道其他实验员为什么不愿意接受申请。 阿斯坎静默一瞬，俯身垂首，佝着腰凑到她面前牵住方穗的手，放在颈侧一道不甚明显的擦伤上。 “哼，那家伙跟细豆芽似的，怎么跟我这种顶级的s级相比……你看，我也受伤了，不如先给我治疗？” 方穗很想吐槽，但在阿斯坎压迫感极强的目光下，只能勉强笑笑，“嗯嗯……但申请已经上报了，下次一定第一个帮你好好检查。” 得到方穗再三地发誓保证，阿斯坎满意直起身放行，“好吧，虽然也不是非你不可……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等下次吧。” 话是这么说，但阿斯坎垂在身后的龙尾却没有主人说得如此不在意，圈着方穗的小腿克制不住地缠紧晃动。 勒得有些难受且无法动弹的方穗：“……” 搞不懂，这家伙浑身上下嘴最硬。 “穗穗姐，”少年从尽头静音室探出头，看见方穗笑得格外乖巧，“你和阿斯坎聊好了吗？我可以过去找你吗？” 还没等她回答，对方便小跑过来抱住她的腰撒娇，“我等了你很久没来，是阿斯坎拦住你了吗？” 尤安从身后圈拢着，像小猫一样贴了贴方穗的侧脸。 那双饱含笑意的蓝色眼睛骤冷，如同无机质爬虫般对上阿斯坎挑衅的目光，语气平平： “阿斯坎总是打扰你，要我帮穗穗姐杀了他吗？” 第2章 疯狗们 有了阿斯坎这种无理取闹的对比，乖巧的尤安更让方穗安心。 少年大约十八九的年纪，蓄得偏长的金色头发软软地贴在颈边，宝蓝色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微弯，容貌比童话故事里的王子还让人觉得耀眼。 但尤安顶着一张绝美脸蛋，平日却容易说出一些令人脊背发凉的言论。 好在方穗已经对此麻木，只当他这是在开玩笑。 “对不起，在过来的路上碰到了阿斯坎，所以稍微聊了两句，尤安等得有些着急了吗？” 方穗揉了揉尤安细软的发丝，温声软语地哄着。 对于尤安，方穗总是会要有更多耐心一些。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主要尤安一头漂亮柔软的金色头发和那双总是湿漉漉地看着她的眼睛，让方穗总会想起之前在实验室外面喂养过的流浪金毛犬。 对于可爱又会撒娇的物种，方穗毫无抵抗力。 尤安用脸颊贴着她手心蹭了蹭，而后伸出舌头顺着指尖在方穗掌心舔了两下。 猫科动物般略微粗糙的舌面在柔软的皮肤上舔舐，不适感让方穗忍不住缩回手。 方穗：“你干什么？” 尤安吐着舌尖，语气含糊不清：“穗穗姐，你身上有向导信息素的味道。” 不甜腻，浅而柔的味道，像是那种开成一簇团的白花。 虽然味道在空气中挥发，但s级哨兵的超强五感轻而易举捕捉到那点稀薄的香味。 阿斯坎嗅了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肯定是穗穗在哪里蹭到的，少大惊小怪。” 他对向导很是抵抗，即便是嗅到丁点向导信息素的气味，也忍不住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最终只能皱眉捏紧鼻子。 常年涉猎各类乙女游戏的方穗心下一动。 她尝试将方才看到的面板再次呼出，面前的视野被一片屏幕覆盖，大量代码滚动，随即汇成一句完整的话： 【您好，向导系统996竭诚为您服务。】 嘈杂声很快平静，系统机械音清晰地在她脑海中响起。 996:【恭喜宿主激活向导身份，请接触并与更多s级哨兵结合，成为全帝国疯狂追捧的顶级向导吧！】 方穗手一抖：“……” 这听上去像是她翻星网看其他服务器上的文章，且是哨向脖子以下正常无法过审的多人运动内容。 而且这个系统的名字也太不吉利了。 对于酷爱摸鱼的方穗来说，这简直是致命打击。 天杀的，这个世界上谁能接受得了996工作制！ 而且相信真的被系统绑定要额外完成什么任务，她宁可认为自己是熬夜出现了幻觉。 996急忙辩解：【不是的宿主，这一切都不是幻觉！】 【如果不尽快完成任务，宿主您会死的！】 看吧，都要死了，还是早点工作完回去补觉吧。 尤安侧目盯着少女那双半垂的蓝色眼睛，冷不丁地开口：“穗穗姐在看什么？” 他顺着方穗的目光看去，自己有意放出的精神体腕足蠕动着，小心翼翼地贴到她脚边，满足地发出叽叽的声响。 方穗眼前视野被面板全数遮挡：“嗯？有什么其他东西吗？” 阿斯坎看着那团章鱼蜷紧腕足，头顶上的猫耳朵晃了晃，忍不住抬了下眉尾。 “你非要选择这么恶心的方法？”糟糕地让他看不下去。 尤安倏然一笑，口型缓慢：“那你就滚远点，别待在穗穗姐身边碍眼。” 阿斯坎冷哼：“变态地雷男。” 尤安吐舌回敬：“嘴硬死装大蜥蜴。” 龙族骨子里天生的骄傲自然不允许遭受这样的侮辱，阿斯坎拽着他领子扯到面前，怒极：“你说谁是蜥蜴？！” 突然爆发的s级信息素激活了走廊警报，巨大的嗡鸣声引来了巡逻兵。 方穗合上不断弹出窗口的面板，只觉心累。 对于这种一言不合就能动手的疯狗，她吝于关心缘由，只想平息。 方穗拂开两人的手，语气无奈：“好啦，不要打扰别人工作，我们去静音室做检查吧？” “一会儿哈德里安就要回来了。” 她自然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又抚平衣领上的褶皱，语调温和恬淡，轻而易举压制住了即将暴动的s级哨兵。 “那位是新到第一区域基地的向导吗？好强的抚慰力……” 尤安和阿斯坎可是出了名的脾气难对付，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两位s级哨兵在少女扭头迈步时露出紧张的神色。 周围的巡逻兵纷纷好奇探头，小声议论起来。 “这个向导叫什么名字，我之前怎么从来没见过。” “是啊，你说我下次有机会认识一下吗？” 撤退的路上，副队长忍不住问一旁领队：“队长，基地不是……怎么这个时间会派来新的向导？” 雪狼领队名为沃克，年近四十。 沃克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气笑了：“他们几个新兵不认识，你还没认出来？” “那是我们实验员老幺，穗穗那小姑娘！” …… 【宿主应当选择我提出的方案，尽快提升与s级哨兵亲密度才能完成后续任务。】 方穗挠了挠头：【我有自己的节奏……？】 说到底，她还是对系统996的话半信半疑。 虽然平日里玩游戏也幻想过自己摇身一变成为大开金手指的女主，但果然还是作为局外人的路人甲npc身份更适合自己一些。 只用作为一个旁观者，不必承受苦痛，和自己的朋友们过着按部就班的平安生活。 996的声音停顿了片刻：【方穗，你会相信我的。】 方穗刷开门禁，顿下脚。 从系统面板启动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听到996如此严肃地称呼自己。 【第一，你真的是一名向导，尽管现在等级很低，但一切皆有可能。】 几乎是在系统的机械音刚落，静音室的警报声接踵而至—— “警告！检测到未记录在系统内的向导进入静音室！” 方穗心下一惊。 警报声连着响了三遍，红灯将纯白静音室笼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在巨大的嗡鸣声中，996的声音接着传入脑海： 【第二，第一区域基地即将沦陷，很多人都会死，包括宿主您。】 第3章 她可以只是我们的 从警报声响起到全身体检，最终将报告送到哈德里安办公室，整个流程不超过三个小时。 这期间方穗不论怎么呼唤，996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方穗，”坐在办公桌后的军装男人屈指叩了叩桌面，声音低沉，“我在问你的看法。” 方穗慢半拍，“什么？” 哈德里安宽阔的背脊陷入办公椅，暗红色的眼睛微抬，“目前在基地内待命的哨兵都是在清理作战中受到污染，精神值都处在不稳定状态。” “所以……？” 军装男人十指交扣，外套上的徽章在白织灯下闪着冷光。 “我的精神值域偏高，可以来引导你做初次净化。” 语气冷淡，没有明显的抑扬顿挫，就像是在平静地阐述着一个事实。 第一区域基地内向导少之又少，因而向导的初次净化需要在可视静音室内进行。 一方面方便实验员记录数据，一方面借此鼓励哨兵完成污染区清理，以此换取向导净化服务。 为了让新诞生的向导更快进入工作，初次引导观察定在一小时后。 静音室方穗在工作时来过无数次，但第一次作为使用者，难免觉得新奇。 入目皆是纯白，甚至连办公桌都同一采用白色。墙壁可以根据需要模拟各类虚拟环境，柔和而不间断的白噪音循环播放。 哈德里安的精神体是一只身形漂亮的黑豹。 在主人的指示下，黑豹发出低沉的呼噜声，用头顶在少女的手边蹭了几下。 刚刚的向导检测中，方穗才第一次看到哨兵的精神体。大多以动物为主，也不乏有一些带有鳞片或特殊物种。 对于喜欢动物的方穗，黑豹这样亲昵的讨好完全无法抵抗。 方穗望向对方，没忍住问：“我可以摸摸它吗？” 哈德里安喉结滚动，“请便。” 少女眼睛晶亮，纤细的指尖捏了捏轻颤的黑豹绒毛耳尖，缓慢地在线条流畅的结实脊背上顺毛。 黑豹的皮毛油光水亮，摸上去些微有些扎手，但触感好得不可思议。 大型猫科动物眯起鎏金色的眼睛，豹尾尾尖上扬，愉悦地晃动着。 “好孩子。” 方穗捧着黑豹的脑袋，眉眼弯弯，在它鼻尖上吻了下。 “咳！” 撸猫猫撸爽了的方穗听到异响，微微抬头自下而上仰望哈德里安，这个角度只能勉强看到对方流畅的下颌线，和那双暗红色的眼中一闪而过的金光。 那双狭长的眼睛很漂亮，眼尾微微上挑，此时因为紧皱着眉，沾着水汽像是颗熠熠生辉的红宝石。 不知是不是错觉，哈德里安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不规律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连靠在椅背上的脊背都绷紧，完全打破了平日里清冷矜贵的表象。 当了二十年普通人的方穗：“？” 哈德里安的声音还带着沾染某种情绪后的粘稠沙哑，荷尔蒙爆棚，“过来我这里。”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方穗起身，将手搭在哈德里安摊开的掌心。她还是第一次见对方如此情绪不稳，“先停止引导吧，我让外面的人帮你先检查一下身体。” 高大的哨兵沉默地将她揽入怀中，常年练武在指腹留下一层薄茧，顺着相触的指尖摩挲，最终缓缓十指紧扣。 “放松身体，剩下的交给我。” 呼吸间，方穗低垂的眼睫轻颤，意识如同坠入深海般不断下沉，直至陷入黑暗。 一墙之隔，屏幕上代表哈德里安的精神值数据逐渐下降，最终停留在72。 不算高，但足够哨兵保持长时间稳定的数值，窗外数位实验员的惊呼。 初次替哨兵净化的感觉算不上很好。 方穗觉得整个人被掏空了一般，头晕眼花，渴得喉咙发痛。 她的精神体是一只水母，捧在手心里巴掌大小，像是一个半透明的草莓夹心软糖似的，随着呼吸明灭。因为消耗了大量的精神力，只能软软地摊在手心里，连触手都抬不起来。 反观哈德里安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精神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如果能够再将精神值降低百分之十，或许下一次的污染区清理作战他便不必待在后方指挥。 他和他的小队已经超过一个月没有外出完成过任务了。 这在s级哨兵小队中少之又少。 几乎是下意识，他扣住了少女的手腕，将方穗又重新拽到了自己面前。 “方穗，”他的目光略过泅着一层水雾的眼睛，感觉胸口烫得发疼，“能不能现在和我深度联结？” 深度联结能确保他遏制异化反应，长时间待在污染区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方穗说：“可以。” 哈德里安怔愣，认为方穗只是缺乏向导应有的基础常识，才会如此随意承诺一位哨兵。 但他还没来得及再解释。 方穗已经缩回手，微微喘着气，眉头微蹙。 “但我讨厌强迫，比如现在这样。” …… 立在窗边的人低低笑了声，凤眼狭长微弯，瑰容鹤骨，美得雌雄莫辨。 “阿布，事情变得有意思了。”布兰温语气轻飘。 立在他脚边雪白皮毛的九尾白狐察觉到主人的心情，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声。 尤安额头抵着玻璃，那双往日水盈盈的蓝色眼睛，如同无机质的机械，冰冷地透过观察窗将视线落在少女的身上。 “穗穗姐在干什么？”他问。 布兰温眸色微暗，笑得不动声色，“当然是在为哨兵做私人服务。” “从普通人变成了向导，意味着任何一个哨兵都能够得到她的抚慰，甚至精神结合。” 布兰温语调轻柔，显得某些词暧昧到别有意味。 普通人的方穗，就像是一朵温养在玻璃罩下的花。 漂亮，精致，但毫无疑问对于哨兵来说过于普通，平日里只能当作观赏。 可向导不同。 对于适用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的哨兵来说，向导主宰着他们，同样也受到他们的制衡。 如今这朵柔软的花失去了庇护的玻璃罩，任谁都可以靠近、蛊惑，没有哨兵会不为此心动。 尤安眉眼阴翳，骤然爆发出可怖的压迫力。 “冷静点，小尤安。” 布兰温说：“我们现在相比另外两位更占据优势，她可以是任何人的……” “但也可以只是我们的，不是吗？” 第4章 男扮女装 空气里静得只能听得到男人微粗的呼吸。 “我很抱歉，”哈德里安说，“不应该向你提出如此突然的要求。” 哈德里安的骨相立体，静音室的灯光将他面庞轮廓勾划得更加明显。 他直身俯首，两人之间只有一臂之隔，方穗能看到他心绪平静后眼底略带歉意的神情。但这并不代表，方穗就要原谅他。 不给钱还想让她加班，简直是资本独裁者！ 诚然，能从那个哈德里安的口中听到一句道歉，就好比石缝里挣扎开出的一朵花般令人稀奇。 可方穗并不会因他的俯首而心软，因为这并不是哈德里安真心实意地向她道歉。 或许真的是抱有几分绅士的愧疚，但是她认为更多的应该是为了让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必闹得如此僵硬。 哨兵离不开向导，聪明的上位者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方穗睫毛颤了下，忽然笑了，“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除非下次能明白享受之前先付钱的道理，白嫖怪。 方穗喘了好久，才勉强直起身离开静音室。 她现在迫切需要喝上一大杯水，然后躺平好好休息一下，最好今天放假不要安排其他任务了。 恰巧瞌睡有人递枕头，等方穗反应过来，一杯温度适宜的水抵在她的唇边，只需略微低头便能一饮而尽。 而端着水杯的布兰温立在白织灯下，顶光将他的五官描摹得更加立体。银发如月华般倾泻，静谧地凝聚成泉。 方穗的目光和他对上，瞧见他眼底一点浓重的笑意。 “水里帮你放了些补充体力的药剂，你喜欢的柠檬味。” 布兰温有一双狐狸眼，眼尾上挑，沉沉地望着一个人的时候好似盛满了柔情。 她顺势咬住杯沿，笑得眉眼舒展，连模糊的尾音都上扬，“谢谢姐姐。” 在方穗所负责的第一梯队s级哨兵中，布兰温是唯一一名女性。银发紫眸，哨兵同款的作战服显得身材高挑，如同失去羽翼还未适应的堕落天使，用含着笑意的眼睛望着方穗。 没有人不会被这张脸所蛊惑。 布兰温并没有戳穿谎言，用手指揩去她唇角沾染的水痕，放轻语调，“别在意哈德里安的话，你知道他一直是那个臭脾气。” 方穗没说话，只因为后一句点了点头。 事实上从她接手工作开始，就了解到s级们的劣根性——乖戾、以自我为中心且拒绝约束。 一群相当不听话且不尊重人的疯犬。 平日看上去清冷矜贵的哈德里安，如今也被方穗划分进这个群体当中。 “要我送你回休息室吗？”布兰温问，“或者帮你呼叫医疗队。” 方穗笑着和他贴贴，“好呀。” 下一秒看到光脑传来的简讯，表情一下就变得有些不情愿。 ［沃克队长：来一趟办公室，工作上有一些新的安排需要确认。另：祝贺小姑娘觉醒成为向导^_^］ “怎么了？” 咸鱼在加班生气和窝囊之间，选择了生窝囊的气。 方穗抿唇，盯着简讯看了几遍，快速回复了一个“好”字。 结尾处不符合男人风格的笑脸表情，也没有让额外加班的方穗心情变好。 “沃克队长说工作上有新的安排，要我过去一趟。” 布兰温戳她鼓起的脸颊低笑，顾盼流转间，艳丽多情揉进眼底的海，“沃克的办公室在哨兵总部，我送你过去。” “不用啦，”方穗摆手，“你刚从污染区回来需要休息，我自己过去吧。” 布兰温颔首，没有挽留。 少女纤细的背影沿着走廊走远，白色衣摆倏然飘起，最终彻底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他掌心里拢着杯子，原本微凉的触感变得温热，好似方穗的温度隐约残留。 布兰温将指腹摁在杯沿，压着少女残留下的一点晶亮的唇膏痕迹，缓缓地研磨，将柠檬香气一同在指尖揉开。 像是隐忍着，等待猎物毫无防备地踏入圈套。 …… 方穗平复了一下心情，又问了一遍。 【你刚刚说什么？】 996没听出她语气中压抑的惊讶，机械音平稳：【根据我的扫描，布兰温从生理学上确认为一名男性哨兵，他拥有一套完整的男性……】 后面的内容被屏蔽了。 顿了顿，它又干巴巴补了一句：【我不会骗你的。】 方穗：笑容逐渐消失jpg。 【很抱歉方才失去了联络，】996语气真诚，【储存的能量不足以我们二十四小时进行沟通，只有当您为s级哨兵净化时我才能吸取部分能量为我所用。】 【……宿主？】 方穗通过巡逻兵把守的闸门，走入哨兵总部。 平日里方穗就数和布兰温关系亲密，贴贴抱抱不是少数。虽也不少有异样目光打量，但她都归结于是布兰温那张红颜祸水的脸。 毕竟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咸鱼普通人，没人会在意。 996阐述的事实，对方穗而言还是太刺激了。以至于她思路一歪，第一点想到的是难怪手感没有预料中那么好。 敲门走进办公室，方穗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一扫而空。 “小姑娘，别对那些狗崽子们太过于愧疚了。”沃克懒洋洋地摆手，递到嘴边的香烟又重新放下，捻在指尖搓磨。 方穗：“……啊？” 沃克假装不甚在意，实则暗暗观察少女恍惚的神色。 小姑娘从入职以来，基本上大小事都是由他安排，她虽不爱吃苦，但也是个清醒的知道目标并前进，令人放心的好孩子。 方穗在科研方面曾表现出极高的天赋，如果不出意外，沃克会在年初给小姑娘打上一份推荐信，以一级实验员的身份转去更为安全的中央白塔工作。 哼，倒是便宜了那群拱白菜的狗崽子们。 一想到那几个他本就觉得别有二心的哨兵，沃克忍不住摁了摁发胀的额角。 他捻着香烟的手臂支在桌边，快速流畅地在新调令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两天后是第二次污染区边缘探索，任务不会很难，但需要一名向导随队前往。” “基地里的向导档期都满了，所以这个哨兵小队安排给你。” “明天你去见一面，”沃克将调令递给方穗，“s级哨兵领队，他们整体实力都不错。” 第六感作祟让方穗忍不住询问：“请问是哪一支哨兵小队？” 沃克思索片刻，嗓音低沉： “帕利诺小队，领队是——” “哈德里安。” 第5章 那群疯狗会乖乖对你摇尾巴的 方穗感觉天都塌了。 她忍不住追问一句：“一定要去吗？呃……我的意思是向导不能留在后方，等他们探索归队再为他们服务吗？” 方才她这条小咸鱼鼓足了勇气拒绝当免费劳动力，现在想起来心脏都砰砰直跳。 哈德里安除了掌管哨兵小队之外，她还听说对方出身帝国贵族，是曾第一基地掌权者的幺子。 某种程度上可以称其为有强大背景的顶头上司。 而她不仅拒绝领导提出的加班，还撂下话不顾对方神色扭身就走…… 想起那位黑发红眸的资本独裁者，方穗感觉自己整个人像精神体一样瘫成一团了。 沃克对她的言辞忍不住皱眉，“小姑娘，向导从来都不是提供服务的对象。” 或许从进化上看，哨兵确实各方面优于向导。 但等待、忍耐，在这段供需关系中被动的，从来都应当是这些哨兵们。 况且他好不容易养出来一颗水灵灵的白菜，怎么可能就这么被那些不知轻重的狗崽子们随意觊觎。 沃克操碎了一颗老父亲的心，“在第一基地工作的向导，可从来没有你这样好说话的，习惯对他们提要求吧。” “那群疯狗会乖乖对你摇尾巴的。” “况且哈德里安不是有求于你？”沃克低低笑了声。 方穗松了口气，“我明白了。” 沃克队长的意思是，虽然她只是一个c级向导，但是裁她就裁到大动脉啦！哈德里安根本就不能将她怎么样！ 两个人南辕北辙，最后却出乎意料地达成共识。 …… 第二天的会面简直严肃到不可思议。 地点定在帕利诺小队的专属作战部署室，四人左右落座，在方穗推门而入时目光交汇。 男性哨兵们体型高大挺拔，神色各异，却都不约而同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就像是在审视一件待价而沽的奢侈品，让方穗觉得有些不舒服。 “方穗小姐！”寂静中亚麻灰发的青年猛地起身，神色讶然，熟稔地喊出了她的名字，“真没想到，这次分配的向导竟然是您。” 方穗眨眨眼，在对方异常兴奋的注视下，终于从记忆边缘想起对方的名字。 她笑着打招呼，“你好，尼克先生。” 上个月污染区回归的哨兵大面积受到污染，基地人手不足，导致方穗临时调动，为这些哨兵做基础的检查观测。 对于这种深恶痛绝的加班，方穗向来记忆深刻。 尼克就是其中一位，等级a级，精神体是一只灰色缅因猫。 尼克同方穗热情攀谈，她却偏了偏头，目光落在从未抬头的灰发少年身上。 看上去堪堪成年，甚至比尤安好似还要小上几岁，正全神贯注地咬着巧克力曲奇，察觉到视线才慢吞吞地抬眼。 这位同样为等级a级哨兵，精神体兔狲。 方穗眉眼弯弯，准确吐出他的名字，“你好，鲁珀特。” 少年灰色眼睛晶亮，舔了舔嘴巴，语调平缓，嘴角上扬的弧度却压不下去。 “你记忆力还挺好的嘛。” 帕利诺小队的四位都曾在异化观测名单上出现，因而其余两位方穗也很快将名字对号入座。 猞猁哨兵加里，狞猫哨兵墨菲。 哇……猫猫小分队。方穗内心蠢蠢欲动。 社畜总是能很快融入一个新的环境，笑着附和他人，加上一点真情实感的担心和建议，方穗轻而易举地融入了猫猫小分队。 “墨菲的精神值偏高，为了防止出现异化，出发前再做一次检查吧？” “——由鲁珀特负责监督。” 方穗弯着眼睛下达命令。 墨菲冷哼一声，鲁珀特却格外积极。 灰发少年慢吞吞举手：“好……我会好好努力的。” 墨菲眯起恶魔瞳，红色额发撩到脑后，“先管好你自己的糖分摄入量吧，下次再有实验员举报，哈德里安绝对会杀了你的。” “墨菲。” 被提及姓名的独裁者关闭数个同开的虚拟屏幕，目光掠过，带有警告意味地念出对方的姓名。 两人顿时收声，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算是这场争执告一段落。 那道轻而冷的目光微微侧移，与立在一旁的少女视线交汇。 像是捕猎者盯紧猎物时的全神贯注，瞳孔微缩，让方穗有种脊背发麻的感觉。 她微微向后退了退，平静地移开目光，仿佛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见哈德里安一样。 徒留给男人一道背影。 面无表情的咸鱼内心慌得一匹。 看她干嘛？该不会还在为昨天净化时没原谅他的事情耿耿于怀吧？ 对于上司捉摸不定的心情，方穗选择回避。 工资仨瓜两枣的，她干嘛还要浪费时间关注这些工作之外的事情。 哈德里安的视线里，从那双蓝色的眼睛移开后，只剩下了半张莹润白皙的面庞，和从黑发中露出的耳垂。 这样率先移开目光的情况并非第一次。 但哨兵敏锐的感官让他觉得有什么好像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即便是客套，他也从未见过方穗这样匆忙地移开视线，像是完全避免和他交流。 就像昨日，少女立在灯光下，如同圣女般浑身上下晕染着一层光晕，开口时却让他觉得从圣坛跌落尘埃。 不复往日柔和，拒绝他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清凌又无情。 哈德里安低下头，发现自己在幻想某些情况后，克制不住地指尖发颤。 一瞬间氛围降到了冰点。 猫猫小分队几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开口询问自己的队长脸色为何这样的难堪。 待下去也只会尴尬，方穗思索还不如回去打游戏。 昨晚更新了新剧情，还没来得及看呢！ 方穗将任务资料输入光脑，笑着起身道别，“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回去啦。” 鲁珀特悄悄冲她挥了挥手，方穗也笑眯眯回礼。 她打开门离开的同时，哈德里安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起身。 紧随其后的便是男人显得略微仓促发紧的声音—— “方穗！” 方穗已经半个身子踏出了门外，听见对方念出自己名字的时候，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她今天一定是水逆。 短短一秒钟的反应时间里，在回头和装作没听见之间，方穗选择了后者。 于是那只扶在门上的手微微松开，隔音性极好的门扉缓缓合拢。 在彻底咬合之前，哈德里安追了上去。 第6章 方穗是例外 哈德里安很少在第一基地工作时提及自己的姓氏。 他不想辱没家族名誉，但也不想因为这个名字而被受到特殊关注。 梅瑞狄斯家族，帝国创立之初便封为第一贵族的存在。数百年的辉煌一直延续至今，在各行业都缔造了梅瑞狄斯家族的神话。 而枝繁叶茂的树下，枝干实则千疮百孔。 主家在外祖父和父亲去世之后，只剩下了哈德里安一位名正言顺的继承者。可彼时年幼的哈德里安埋在母亲的怀里，因为父亲的离世而哭红了眼睛。 梅瑞狄斯家族不需要软弱无用的人。 于是无数本就觊觎的旁支加入了争夺的行列，试图将梅瑞狄斯名下的财产和权力分而食之。 不少觉醒为哨兵的旁支子嗣进入帝国军部，创下不少战绩，渐渐也都成为了梅瑞狄斯家主的竞争者。 相比之下，真正的继承者活得甚至不如家族中不堪的私生子。 家族宴会失去席位，每日只能吃凉透的剩饭，甚至连母亲这位家主夫人都能被任何上位情人嘲笑。 可他的母亲从未落泪，而是俯身在年幼的哈德里安面前，面容柔和温柔。 她和哈德里安从始至终只重复过一句话：“哈里，你一定要成为梅瑞狄斯的家主。” 只有成为家主，成为决策事务的上位者，才能让这群狼子野心的旁支望而却步。 于是哈德里安在明白自己处境的十岁那年，给自己注射哨兵催化剂，成为了梅瑞狄斯家族最早分化的哨兵。 精神力先天s级，使他远超同龄人的速度最先进入中央白塔。 他以最强势和无情的形象，很快成为中央白塔重用的s级哨兵，一跃成为了梅瑞狄斯的主人。 但这样充斥着咬牙切齿和冰冷的记忆里，唯有一例例外。 例外便是方穗。 大抵方穗以为他们的交集仅限于她调入第一基地之后，但实际上并不是。 或许方穗已经不记得那时间过于久远的事情了，但对于哈德里安而言太过深刻。 就像是那弯月亮凝成的雪，融化在明亮的火焰，再潺潺隐没在他的梦里。 第一次见面，是哈德里安十八岁那年。 中央白塔为他所在的小队下发任务，前往塔帕星系的首都星亚尼洛，疑似有走私团伙在向当地不少实验室贩卖异种。 塔帕星系作为能源供给星系，像是钢筋水泥铸造的机械之都，因而不少的设施和娱乐发展太滞后。 调查任务对于平均等级为a的哨兵小队来说格外轻松，限期三天的任务收尾后还剩下一整天的休息时间，在亚尼洛便显得格外乏味。 哈德里安并不在意这些，他固定每天五个小时的睡眠，除此之外的时间全部用来学习掌管家族所必需的一切技能。 娱乐和放松只属于普通人，而他需要维持自己天才的名声。 依据光脑的指引，哈德里安找到了一处安静且环境相当不错的地方，这里种满了白色开成一簇的花，像是春日里一捧细雪，随着风细细晃动着。 正当他晃神的片刻，从上方俯下一张鲜妍的面庞，黑发蹭着他的脸颊，随着痒意一同传来了她的声音。 “我从来没见过你，是从其他星系刚移民过来的人吗？” 任务的保密性不能暴露他的身份，哈德里安利落地点了点头。 少女怀里捧着一大簇坠着露珠的新鲜花束，裙摆随着风晃动出饱满的弧度，最后轻轻地落在距离他的指尖一隙之隔。 她轻轻地笑了，像那簇细雪般的白花朝气明艳，“也是啦，不然你怎么会坐在我们家的花园里。” “让我爸爸看见我和陌生男孩聊天，他肯定要打我的屁股。” 说罢，她皱皱眉，脸颊鼓起来，显然对她父亲的行为不赞同。 “我叫方穗，代表丰收的麦穗的穗，”方穗见他的目光怔怔地落在他怀里的花束上，将满捧馨香塞进他怀里，“你叫什么名字？” “或许我们可以交朋友——不告诉我父亲的情况下。” 方穗。 哈德里安没有特地记下这个名字，但却比他费尽心思才记住的专有名词更快地挤进了他的脑袋里。 以至于这位梅瑞狄斯的继承者慌乱间没有给出回答，而是抛出疑问： “这种花叫什么名字？” 顺着哈德里安所指的方向，方穗回答：“那种叫绣线菊，上个月才开花，要再等两个月才能结果。” 帝国贵族出身的女性们为了追求时尚，装饰花向来都会选择开得大朵艳丽的品种，哈德里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花朵小而密，近距离看并不美观的产物。 方穗像是看出了他沉默中的疑惑，和他解释，“绣线菊的叶和果实有清热祛瘀的作用，很适合治疗跌打损伤。” 她拽着斜枝上的绿叶拽下，白花簌簌抖落也不在意，用随身携带的小巧器具研磨添加，制成了大拇指甲盖大小的膏药。 “亚尼洛作为能源供给中心，实验研究和能源开采是工作人数占比最多的工作。这类工作很容易出现这种外伤，所以我才让父亲在这里种了绣线菊和其他有药用价值的植物。” 方穗随手在空中指了几个方向，哈德里安出色的视力看清了远处几处类似农田的构造，确实如她所言。 “我其实一开始并不喜欢绣线菊，”她起身将裙摆上沾染的土尘拍去，“但后来觉得这种花也还不错。” “漂不漂亮，它都可以是一束花。不讨好他人，不必迎合世俗眼光。” “自由地随处可生，让成长有目共睹。” 那个短暂的一日假期一晃而过，以至于哈德里安再度回忆，许多画面早已模糊。 只剩下那张五官还未完全舒展开的清秀面容，在微风中晃动的黑色细软发丝，熠熠生辉的蓝色眼睛，说话时微扬的唇角，和那束落了他满身的绣线菊……诸如此类的零星碎片。 而这些碎片统统可以拼成一个完整的、独一无二的整体。 是那捧好似要在春日融化的细雪。 是他的绣线菊。 第7章 勾引她 方穗感觉自己的速度快要起飞了。 越走越快，听到后面靴底敲击地面发出的声音的时候，几乎在走廊上小跑着前进，生怕身后的洪水猛兽追上。 即便如此，哨兵卓越的体力和速度让她在下一个拐角被捉住。 哈德里安扣住她的手腕，宽大的掌心轻而易举地圈住，像是镣铐似的严丝合缝，挣脱的可能性都没有。 被捉住的小咸鱼窘迫地捏了捏因为跑动而供血发红的耳垂，“抱歉，我没有听到你叫我的名字……还有什么事情吗？” 不要慌，不要慌。 方穗在心底里给自己打气。 反正每个月工资都让她穷得叮当响，再罚她也不过是多吃两天廉价营养液的事情而已。 哈哈，还能糟糕到哪里去呢？ 指腹触着少女皮肤温热的温度，像是被烫到一般，他紧了紧又猛地松开手。 他问方穗：“你今天躲着我。” 虽然是询问，但却用的是一贯的肯定句式。 “抱歉，”绅士的礼仪让他先为自己粗鲁的质问道歉，“或许你还在为昨日的事情而感到生气，我再一次向你道歉。” 每一个字词都诚恳真切，很难想象会是哈德里安说得出来的内容。 “深度联结无异于哨兵和向导进行精神结合，我不应该如此仓促，这件事对普通人来说不亚于结……” 哈德里安止住声音。 他拧眉，像是在思忖，唇角紧抿的弧线却出卖了他有些无措的情绪。 方穗满脑子想的都是她最近玩的一款乙女游戏里，好像有个跟哈德里安同类型的角色。 以至于对方说什么，全都云里雾里地点头表示明白。 996实在看不下去，总结成一句话： 【哈德里安没生气，他说想和你结婚。】 虽然要与s级哨兵结合才能升级向导等级，但它也不想自己的宿主稀里糊涂地被骗。 但提示的话方穗显然只听见了前半句。 她偏着头，眨了眨眼睛，“你没有生气吗？” 哈德里安顿了几秒，“没有。” “可是从昨天净化结束你都没有再和我说话，今天也只是盯着我看，我以为你要训斥我拒绝你的请求。” 哈德里安闭了闭眼，张开嘴只剩下干涩的否认，“我没有，不是这样的。” 他站在拐角的阴影里，像是跌落进更深的水潭。 方穗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下次再申请和我深度联结可以吗？” 刚刚996在脑海中替她科普了关于深度联结的相关知识，如此耗费精力和体力的事情方穗并不想做。 “我想先将重心放在任务上，其余的事情现在不在我的考虑范围里。” 但从哈德里安的表情根本看不出说的“不生气”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她不得不再追问。 至少目前，她还不想丢掉这份摸鱼快乐的工作。 哈德里安伸出手去捉少女的手腕，想让她不必顾虑太多，但有人更快地将方穗往怀里揽。 捉空了的手指只擦到了少女在空气中晃出一个弧度的发尾。 “两个人躲在角落里做什么快乐的事情呢？” 布兰温的手臂从后方揽着她的肩膀，带着热意的呼吸和含笑的声音一同洒在方穗的颈侧。 他的目光从哈德里安的脸上掠过，了然般微微侧头落在方穗的颊侧。 “我说昨天怎么破天荒地问我些奇怪的问题……是惹我们穗穗妹妹生气了？” 哈德里安不置可否。 “我没有生气。”方穗表明态度。 布兰温顺着她的话附和，半抬的眼却盯着对方：“我们穗穗妹妹脾气软，既然道歉了，怎么会不原谅你？” 话外之意，便是明里暗里说哈德里安做了多过分的事情，才会让方穗都不肯原谅他。 布兰温对此倒不意外。 哈德里安靠铁血手腕登上梅瑞狄斯的家主之位，但还是太年轻。 或许他懂得如何处理野心贪婪的豺狼，但却完全不明白应该该如何讨好一位向导。 布兰温垂下眸子，纤长雪白的眼睫轻颤，遮住了眼底浮起的情绪。 “说说看？” 看你闯了多大的祸—— 哈德里安没察觉出对方的意图，坦然道：“昨天净化结束后，我问她能不能和我进行深度联结。” 布兰温：“……”哈，真是疯了，什么要求都敢提。 这和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方穗试图从布兰温的怀里挣脱出来，觉得这两人多少有点神经。 不过是个混日子的咸鱼罢了，她哪队都不想站。 方穗接着说：“我没有生气，话题到这里就结束吧。” 两人欲言又止，目光交错时交锋不断。 “我不想为没必要的事情生气。” 少女轻飘飘落下的声音掷地有声，两人收回打探的视线，谁也不打算开口，显然是遵从方穗的意愿让此事告一段落。 方穗满意地拍了拍手，“很好，我喜欢听话的乖孩子。” …… 布兰温褪下一身利落的战斗服，穿着带着一圈绒毛领的柔软衣服巧妙地掩去锋利饱满的喉结，和男性偏大的骨架。 微微低着头操控着光脑的虚拟键盘，银色的长发随着动作而轻微晃动，举手投足之间风情万种。 也难怪她会认错性别。 方穗死目。 她归结于自己被美色冲昏了头，才昏头昏脑地把布兰温当美女贴贴。 “在看我？”男人一双狐狸眼仿佛在笑。 男人宽大的掌心停在少女腰后一寸的距离，将贴不贴，最终只是蹭过白色的大褂外衣，再度缓缓地放下。 方穗仰着头，隐约生出一种不知名的奇异的感受，“布兰温，你跟着我是要去哪里呢？” 布兰温与她的目光相接数秒，唇角微扬，“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他讲得太过于自然，以至于方穗拿不准他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认真如此。 布兰温整个人就好像是从烟雾里拓出来的，面容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唇薄而多情，像是天生带着一种贵族出身的慵懒。 很难将他和帝国奴隶的身份联系在一起。 方穗笑着打哈哈，尽可能地避开两人的肢体接触。 “那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把基地炸了。” ——这样她就有理由宅在家里，打游戏打到地老天荒了。 可谁知这句玩笑话，布兰温也自然地接上回答： “好，我陪你。” 在那一瞬间，方穗心中的怀疑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这只漂亮到令无数人眼红的狐狸，发现了她已经察觉到了真正的性别。 而且真的在勾引她。 第8章 谄媚的像条狗 方穗自诩普通，浑身上下没什么特别的优点，唯一一个就是做实验的时候有使不完的耐心。 而这一点除了让她在工作中更如鱼得水些，打游戏时可以不厌其烦地读档重来，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作用。 她没有像布兰温一样出众的外貌，也没有哈德里安亦或是阿斯坎这种出身，这两天却有不少人对她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好。 方穗只能将其归结于因为她身份的转换。 珍贵的向导，任何一名哨兵都会为了得到偏爱而趋之若鹜。 难怪沃克队长会让自己习惯提出要求。 方穗停在哨兵总部的闸门口，掏出门禁卡验证身份。 哨兵如没有特殊情况或申请，平日里是不可以随意离开哨兵总部，这也是为了防止出现哨兵暴走的不可控场面。 方穗大步跨过门槛，清醒而又果决地没有任何停留。 闸门缓缓闭合，彻底垄断了哨兵的目光，方穗才迈步向前。 勾引她？ 她自己那点微薄的工资都养不活自己了，图她钱分文都没有。 …… [听沃克说，你被分给了帕利诺小队了？] 方穗将身上的装备检查稳妥，出发前看到了光脑上桂莉发来的信息。 还没来得及回复，对方的信息紧随其后。 [可怜的穗穗，要和一群狗崽子们出去工作。] [沃克居然越过我签了调令，我已经训斥过了，回来肯定好好安慰你。] [你放心，我不会让我的人吃亏。] 桂莉是实验室负责人，两年前因为研究出降低哨兵精神值的药剂而在帝国一跃成为最为顶尖的实验员。 然而面对抛出的众多橄榄枝，桂莉最终却选择了风险性最高的、位于最前线的第一基地工作。 方穗也是意外发现了原因。 那是偶有一次熬大夜等试验结果，方穗连轴转了近一周，若不是试验结果和奖金挂钩恐怕早就昏过去了。 好在试验结果如预期所料，药剂在加入了新的诱导剂后效果比预期提高了十倍的功效，甚至同组的试验也全都成功。 方穗迫不及待地想将结果告诉项目负责人桂莉，凑巧发现了她办公桌上的一张双人合照。 照片已经边缘皲裂泛黄，显然是十数年前的珍贵产物。 背景是帝国第一军校的门口，方穗依稀辨认出那是年轻时期的桂莉和沃克。 照片正对着座位，只要微微低下头就能在灯光下将照片看得一清二楚。 显然是刻意摆放的位置，珍重且反复观赏。 基地之外被污染区笼罩，没有基建的情况下磁悬浮飞船不能正常使用，她和帕利诺小队需要乘坐原始陆地车前往目的地。 回复信息转了几个圈，最后跳出一个红色感叹号。 “离开基地保护罩后，光脑就连接不上信号了。”鲁珀特慢吞吞地解释。 为应对突发情况，哨兵们将精神体释放，一车的猫猫看得方穗应接不暇。 鲁珀特说话的时候，毛发柔软蓬松的兔狲扒着自己的腿爬上来，尾巴压在脚下蜷成一大团。 方穗下意识地摸了摸，一旁比兔狲大了几倍的猞猁耳尖黑色的簇毛轻晃，咬着她的衣袖拉扯，示意也摸摸自己。 “抱歉，它还是第一次见到向导，有点不受我控制。” 加里冲她露出歉意的笑容，和一旁抱臂板着脸的墨菲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不过精神体狞猫比他的主人要诚实得多，虽昂着头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但翘起的尾巴已经贴着方穗的腿来来回回蹭了好多遍。 墨菲并未察觉，反倒是眯起一双恶魔瞳，嘲笑鲁珀特和他没出息的精神体兔狲。 “哈！见了向导一副完全软骨头的样子。” “谄媚地像条狗似的，就差冲着对方摇尾巴的可怜家伙。” 方穗并未戳穿，只是伸出手，在狞猫蹭过来的时候揉了一把。 虽然她并不喜欢嘴硬的，但天知道她有多难拒绝一只冲她示好的小猫咪。 陆地车在行进二十分钟后不得不停了下来。 从污染区外围进入后，内部的瘴气如同迷雾一般完全看不清方向，甚至扰乱了磁场。 如果贸然前进很有可能会迷失方向。 “保持行进队形，注意隐蔽，通讯开启。” 小队五人加上方穗带上了短频通讯器，分工有序地开始向前缓慢前进。 “为什么污染区边缘探索要派遣一只s级哨兵小队？”方穗抿了抿唇，忍不住向一旁的鲁珀特小声问道。 她回去后调出之前的派遣任务名单，发现这类任务清一色都是派遣给综合等级在c到b+等级的小队。 这就意味着这类探索任务只要做好防护措施不被污染，往往没有什么危险性。 而最近的申请名单上，只有一个例外—— 那便是素来完成超危险性任务的帕利诺小队。 鲁珀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从来不关心这些，队长让他出任务他便出任务，从来不考虑原因。 哈德里安一人在前面开路，冷淡的带着呼吸声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进了方穗的耳朵里。 “除了边缘探索外，基地秘密下达了另一项任务。” “这片污染区在两周前曾派遣了一支b+评级的纯哨兵小队，但截止今日，已经和基地断联超过五天。” “最后一次雷达显示的地址，是在距离污染区边缘仅为五公里的地区。” “我们要寻找他们的踪迹，如有牺牲，尽可能带回他们的遗骸。” 语气冷静到毫无起伏，说出的话却有可能代表着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方穗被五人夹在队伍中间前进，除了耳机里不时传来的对话，隐约能听见一种似有若无的嗡鸣声。 就像最初她听见996启动时发出的声音一样。 996适时否认：【声音的来源并不是我，请您明智理性地进行判断。】 方穗回道：【你知道的，水母本来就没什么脑子。】 996沉默了很久，像是从庞大的数据库里终于检索出了一条符合它现下心情的回答： 【……哈哈，你这人说话还挺逗的。】 方穗拨开腿边的杂草，本想准备回答，却突然听到从上方传来的嗡鸣声。 随着声音愈发靠近，被翅膀扇动的风像是刀子般从方穗的耳边刮过—— 她这才终于听清了耳机里传来的高声呼唤： “方穗！蹲下！” 第9章 抱紧点 身体比意识的反应更快。 方穗几乎是在听清那是哈德里安的声音时，她已经双手抱头猛地蹲了下去。 被羽翅扇动的风几乎是贴着方穗的头顶擦过去的，伴随着某种细微而尖锐的低鸣声。 “嘶嘶——” 躲过一劫的方穗这才去仔细观察从天而降的庞然大物。 薄而宽大的透明羽翅高速颤动着，浑身上下如同金属般黑色的盔甲，像是云母片一样拼凑在一起的复眼，和宛若镰刀状、带有锋利锯齿的前肢。 方穗这还是第一次在教科书的图片之外，见识到真正的生活在污染区里的虫族。 偷袭失败的虫族并不恋战，回升到高空后又再一次冲着方穗的方向冲了过去。 虫族与人类的战争持续了几个世纪，帝国和联邦也针对这种进化速度极快的物种进行过长达数百年的研究。 和人类文明相比，虫族是如何诞生的人类无从得知。 它们母系社会下阶级划分明显，也得益于它们的社会结构和生存需求。 通常一个虫族群落中只有一只虫母，整个虫族由虫母主宰联系在一起。 而这些雄虫为了服务于虫母，会捕捉大量的生物进行能源补充，其中危险率最高的为人类向导。 根据数据分析，可能是因为虫母与向导有着相似的特性，捕食向导也能够更快地补充它精神力的缺失。 身型矫健的猫科精神体顺着枝干一跃而上，一左一右咬住了虫族最为脆弱的透明羽翅。 尼克抽出匕首，让缅因猫退到方穗身边，低声说明：“方穗小姐应该是第一次外出任务，污染区内时常出现这样的单独游离的虫族。 但通常都会在进入污染区中心地带时才能碰到，这只虫族几乎快要离开污染区的边缘范围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保险起见，我和墨菲会带您离开这里，队长他们稍后会跟上。” “方穗小姐，请您务必尽全力跟上我们。” …… 方穗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马拉松长跑的折磨了。 离开军校的几个月，咸鱼已经彻底放弃了体能训练，很难再适应这样高强度的奔跑。 两侧被瘴气模糊的景物快速褪去，方穗甚至能听到不堪重负的心脏传来的剧烈的跳动。 树林间地势复杂，除开高到小腿肚的杂草，还有两侧盘虬到长出地面的树根。 方穗一个没留神被绊倒，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一侧栽去。 她从充血的喉间挤出一声惊叫，只不过很快戛然而止。 红发青年宽大的掌心从后方揽住了她的腰肢，结实的手臂圈紧猛地向上一抬—— 方穗感觉像是坐过山车似的被抛掷空中，随后稳稳地落进了一个臂膀宽阔的怀抱。 墨菲单手托着方穗的膝弯，将她稳稳地抱在怀中。 几乎是下意识，方穗揽住了高大哨兵的肩膀。 随后她蓦地发觉一道阴影将自己拢了进去，紧随其后的是墨菲从喉间滚出的一道，沙哑又模糊的笑声。 男性哨兵宽大修长的指节拢住她的后颈，硌着微凉的匕首，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度将方穗的脑袋埋进了他的胸口。 墨菲偏过下巴，语气浅淡： “抱紧点，掉下去可就得疼哭了。” …… 全速奔跑持续近二十分钟，在方穗感觉快要晕过去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他们本就是在正午时分出发，此时已经开始日落。 夜晚林间气温偏低，尼克选择了一处山洞作为临时驻扎点。 “方穗小姐，我们暂时在这里休息一下。” 尼克简单地收拾出一块儿干净的空地，将随身携带的睡袋铺在地上，邀请方穗暂坐歇息。 方穗没有拒绝，“哈德里安他们还安全吗？” “请您放心，”尼克露出温和的笑容，“我们经历过比这更严峻的战斗，队长会跟着标记找到我们的。” “鲁珀特那小子平日里看上去慢吞吞的，逃命的时候可比谁都快。” 墨菲靠着凹凸不平的洞壁，屈着一条腿，将匕首绑回腿上的捆带。 借着刚燃起的篝火微弱的灯光，方穗依稀看见对方额头上蒙着一层薄汗，眉毛皱紧，远没有说话表现的那么轻松。 方穗的疑惑还没成型，996发出了警报声。 996：【检测到当前哨兵精神值超过95，即将进入异化状态，建议宿主及时进行净化。】 即便不用996说，方穗也明显感觉到了一种从墨菲身上传来的不同寻常的波动。 一看就是出发前没有听话做检查。 出发之前，方穗还是尽职尽责地对于向导的工作进行了背调—— 净化分为浅层和深层两种，浅层净化需要与哨兵本身进行肢体上的接触，而深层净化则需要精神或者身体的更加深入的交流。 对于不遵医嘱的，方穗素来都是任由对方自生自灭。 但出于方才墨菲的帮助，她还是耐下心征得对方的同意：“你的精神值马上就要到异化的临界点了，需要我帮你进行净化吗？” 无人回应。 精神体在主人的身旁焦急地来回踱步，尾尖下垂扫动，幼圆的眼望向方穗。 方穗蹲在双眼紧闭的墨菲身侧，根据996的指引，解开了作战服的皮带，将上衣掀了上去。 男性哨兵精壮有力的躯体暴露在空气中，腰腹处肌肉线条分明，人鱼线向下隐没在作战服宽松的长裤中。 而这其间，一道醒目的贯穿撕裂伤横亘整个腹部，甚至因为长时间剧烈的运动变得血肉模糊。 如今帝国的治疗技术高超，这样的伤口看上去严重，但实际上一管低级修复剂就能够完全恢复。 方穗从腰间的包内取出事先准备好的急救包，简单快速注射药剂和包扎后，抬头看向一侧待命的尼克。 对方只是温和地笑了下，“有什么需要您随时可以呼唤我。” 这是方穗第一次在没有高级别哨兵的引导下，调用自身的精神力为哨兵进行浅层净化。 她召唤出自己的精神体，草莓夹心的小水母在空中晃动，落在方穗的手心里，最终乖乖地和狞猫凑在一起，随着蠕动明灭着光。 方穗扶着墙壁，将颊侧的碎发挽到耳后，随后轻缓低头与墨菲额头相抵。 一切比方穗预想的还要更加轻松。 就像是向导天生明白对于哨兵的疏导该如何进行，精神力如同流水一般柔和又快速地随着方穗的意念浸入哨兵的精神图景。 哨兵的等级越高，精神值的浮动越大。 类似墨菲这种即将进入异化状态的情况，浅层净化的时间便要无限拉长。 直到最后，她再度感觉到了上次那种头脑晕眩的感觉，被迫断开了连接。 体型偏大的缅因猫主动托起她的身体，精神体的主人则是从后方靠近，轻缓地让少女仰头靠在自己的怀里休息。 只在游戏里左拥右抱的方穗，被哨兵一前一后地夹在中间，紧张地有点喘不上气。 第10章 失踪的哨兵 对于一个乙女游戏涉猎颇深的咸鱼，方穗上一次看到这种三个人同框的剧情，还是某种带有年龄向限制的描述。 精神力被榨干之后，方穗连那一丁点游戏上的联想都消失不见了。 尼克一面揽着她，一面将拧开的水瓶递到了方穗的唇边， “上次队长和我特别叮嘱过，您净化之后会出现渴水的症状，但尽量分批慢慢饮用。” 方穗连指尖都没有力气动弹，只能借助着尼克的帮助小口地嘬饮带有恢复体力药剂的饮用水。 味道说不上多好，浓缩药剂甚至入口后有种灼烧的感觉，但效果明显。 她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薄汗浸透的额发被尼克修长的指节一点点拨开挽在耳后。 尼克问道：“方穗小姐，感觉好一些了吗？” 精神体端坐在一旁，银灰色的蓬松尾巴来回扫动，用鼻吻去触碰摊成半流体一团的水母。 缅因猫虽然从体型和长相上威慑力极强，本质的性格却相当温柔。 倒是和她哥哥有点像…… 尼克半跪在地面上，让方穗能够靠坐在怀中得以支撑。 他似是有些无奈地轻笑：“我很荣幸能让方穗小姐认作兄长，是因为太温柔了吗……？” 方穗才接收到尼克上一句话，缓缓点了下头。 996的进度条缓慢地推动，面板终于重新刷新成功。 【恭喜宿主，向导等级提升为c+，请继续再接再厉！】 虽然提升的速度不快，但方穗明显感觉到意识里清明一片，脑海中像是额外开辟出一处新地方。 方穗咸鱼翻身，默念着临行前记下的奖金激励制度。 外出任务中浅层净化一名哨兵奖金一万，深层净化一次十万帝国币。 思钱想后，方穗瞬间满血复活。 “您虽然是第一次外出，但是似乎并不害怕呢？” 方穗缓过力气，抱膝坐在尼克的身侧，“有一点，不过我之前在边缘星生活过一段时间，这样的环境我还能适应。” 远离帝国中心的边缘星环境极度糟糕，即便是在室内工作的方穗，也频繁受到异种的突袭或者是某种小组织的洗劫。 对于普通人来说，简直糟糕透顶了。 可是对于方穗来说，那是三天两头可以放假回家休息的好工作。 导致那种恶劣环境都变得让方穗觉得简直不值一提。 “尼克先生需要我帮忙净化吗？”感觉到精神力有所回升，方穗提出询问。 尼克含笑侧目，视线落在她眉眼处顿了顿，最终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您真的是很仁慈。” 从尼克那里收到这样评价的方穗：“？” 倒也不用如此高的评价……只是没赚到钱有点惋惜而已。 墨菲经过净化后伤势有所好转，短短数十分钟后便恢复了意识。 山洞虽然三面包围，但是进入深夜后冷得手脚发凉。 即便方穗身上盖着两人的薄被，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尼克和墨菲分别负责深夜的值班，而方穗被安排在了第二天的凌晨。 她知道这是两位哨兵的好意，乖乖接受钻进了事先准备好的睡袋里。 但实在是太冷了，即便是靠近篝火的位置，也冷得方穗根本无法入睡。 两只蜷缩在篝火旁的精神体闻声抬起头，轻缓又快速地小跑到方穗面前，低下头用侧脸蹭方穗的面颊。 缅因猫和狞猫都属于大体型猫科动物，浓密蓬松的毛发还带着余温，才终于让方穗有些回暖。 狞猫则是整只趴卧在方穗的身后，半眯着眼占据了她大半个枕头的位置。 暖意上升熏得方穗眼皮开始打颤，她将缅因猫抱在怀里，忍不住将脑袋埋进它背部的皮毛中。 …… 【醒醒……宿主！】 【方穗！快点醒过来，不然就来不及了！】 方穗在996的惊呼中坐起身，洞口已经微微亮起白光。 光脑显示的时间已经过了早上十点。 两只精神体和主人都不见踪影，方穗利落地穿好衣服，去摸篝火的余温。 燃烧的灰烬已经彻底冷却，显然两个人熄灭火焰离开这里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 【他们已经离开一小时零十七分钟整。】 996开始复述：【一个小时前，尼克发现洞外似乎传来了哨兵的精神波动，他们怀疑可能是幸存的哨兵，便决定留下一个人保护你，另一个人前去调查情况。】 【尼克外出探索后，洞外便开始出现白雾，白雾中似乎含有某种成分让你一直昏睡不醒，墨菲便将精神体留下，也离开了山洞。】 【十七分钟前，墨菲的精神体也消失不见了。】 哨兵有意放出来的精神体消失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哨兵距离精神体较远，作战时需要远距离找回。 另一种则是哨兵本人重伤，精神力已经不足以维持精神体以完整的形态展现。 不论是哪种情况，墨菲此时恐怕面临的处境都相当的危险。 【出于计算，】996的数据流在面板上快速滑动，【我建议宿主还是待在山洞中，生存概率为47.85%。】 正当方穗犹豫不决时，洞口的浓雾中隐约出现一道模糊的兽影。 黑褐色的皮毛，四爪锋利，背部笔挺，一双立耳随着呼吸而微微晃动。 犬类冲着洞口低低地吠叫，引得方穗眼睛一亮。 是一只德国牧羊犬！ 像是发现了少女已经注意到自己，德牧扭身冲着白雾深处跑去。 没有任何犹豫，方穗抓起随身装有各类药剂的急救包，向着那道身影追了上去。 雾的浓度很大，可见度只能看清几步之内的范围，方穗跟着黑影跑出两步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人的视觉根本无法在这其中判断清方向。 盲目的追随不仅会跟丢，更有可能会中那些游离在污染区的虫族的陷阱。 因为即便不用去看，方穗也听清了那些白雾的深处传来的—— 细小，但震动频繁的羽翅晃动声。 以及那些拥有类人特征的硕大虫族繁复的口器里传来的窸窣低语，她隐约似乎能听明白那些虫族在说什么。 只不过她再去听，那些声音又从白雾的深处消失不见了。 “汪！” 声音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 996的声音无比清晰地在脑海中响起： 【正前方十米左右的距离，我会为您指引方向，请尽可能快的跟上去。】 【或许我们很快就能找到那两位失踪的哨兵了！】 第11章 猫猫狗狗，人间天堂 996就像是一张污染区的活地图，即便在白雾中也能很快辨清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方穗的错觉，她总觉得996似乎对这里意外的熟络。 像是许久之前来过这里，清楚的知道前进的方向，但是除此之外对于其他的东西又表示出一知半解的模样。 而996的回答则是： 【我的扫描系统能够看清半径十米以内的区域，太远的地方会受到干扰。】 方穗并没有相信。 污染区之所以每隔一段时间进行边缘探索，正是因为整片区域常年被瘴气笼罩。 即便是中央白塔研发的最高端的设备，在污染区内也无法进行探测，因而不得不人为探索。 否则上一队派遣的哨兵也不会迷失在污染区边缘地带。 996似乎有秘密瞒着她。 随着前进，白雾浓度逐渐降低，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 德牧将她引到了树林的一条偏僻小道的尽头，整片空地上零散地躺落着几只虫族的尸体。 坚硬的甲壳上能看得出撕咬痕迹和尖锐武器攻击留下的致命伤，而顺着尽头望去，只有光滑的山壁，没有看见任何人的痕迹。 “汪！汪汪！” 黑褐色蓬松皮毛的德牧沾了些半凝固的虫液和暗色血迹，它用吻部顶着方穗，焦急地踱步。 方穗微微弯腰，葱白的指尖轻轻地抚摸德牧的脑袋，语调放缓： “好孩子，别着急，你想让我往石壁继续走？” 高大的犬类立坐在原地任由少女抚摸，双耳直立，微微侧头倾听。 像是明白了方穗的意思，犬类小幅度晃了下头，去舔她的手心。 粗糙的触感有些痒，方穗正想收手，却看到德牧身后的尾巴高兴地来回摆动。 黑色晶亮的眼睛望着自己，方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拜托！谁能拒绝一只冲自己摆尾巴的小狗！ “小德？” 还没等方穗看清，有人从后方反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压在了地上。 很标准的擒拿，对方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哨兵，一条腿压在她的脊背上防止反抗。 “不要反抗，否则就地击杀。” 高大的男性哨兵似是在估量危险性，在看到方穗身上的制服和包上标志，微微俯下身。 像是犬类嗅闻，温热的气息洒在颈侧，男性的气息几乎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内。 方穗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摁住，自下而上地被人盯着，甚至距离近到能感觉到对方急躁地平复呼吸。 “你是第一基地的向导？”他喉结滚动，哑声问道。 方穗小幅度点了点头，说了自己的名字，对方很快就松开了束缚。 起身时，方穗的手被男性哨兵宽大的掌心握拢，白皙手腕上一圈红痕刺在对方眼里，力道都放轻了许多。 “很抱歉，”他抬手摁了摁蹙起的眉头，“因为小德拒绝我的呼唤，我以为它被拟人类虫族蛊惑了。” 哨兵的目光克制地在少女的面容上停留了几秒，随后快速地移开视线。 “我叫梅菲斯尔德，小德是我的精神体名字。” 方穗对于太长的名字记不太清，脑袋里自动识别了前三个字作为短称，“您好，梅菲斯先生。” 梅菲斯黑发褐肤，唇角和它的精神体有一样有一道约莫一寸的伤疤，眉目冷峻，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的刻板。 哨兵内敛地朝她点头应好，“向导不应当一个人在污染区内随意走动，您和您的哨兵走散了？” 方穗点了点头，“我隶属于帕利诺小队，遭受了虫族的袭击，后来又和剩下的两个队员分开了。” “是小德引导我来这里的。” 她略一低头，端坐在主人身边的德牧忍不住冲她欢快地摇尾巴。 梅菲斯沉默寡言，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明白，让方穗跟在他身后。 石壁只是小型的保护罩模拟出的自然景观，其后是一个巨大的山洞，按照梅菲斯的说法，这里是第一基地在污染区内建立的临时资源储存点。 值得庆幸的是，帕利诺小队的全体成员都被收容在这一处山洞。 鲁珀特平日里慢吞吞的，但这次见到方穗跑得比谁都快。 抱着兔狲绕着她看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只是鼓着脸颊，说出一句埋怨的话： “尼克和墨菲是怎么保护你的，居然把你一个人留在山洞里。” 都说精神体是主人的一部分，兔狲抬起前掌，一副相当严肃的表情在她的胸口拍了两下。 方穗失笑，“下次不会了，我肯定会跟紧你们哪里都不会跑。” 鲁珀特晶亮的眼睛眨了眨，算是满意地点了下头。 紧随其后来到方穗身边的，是那只皮毛光滑水亮的黑豹。 大型猫科动物从鼻间发出低沉地声响，垂在身后的尾巴轻晃，像是第一次净化时的讨好，拱着脑袋送到方穗的手下求抚慰。 只是这次方穗并没有照做。 反倒是微微抬起头，看着那位平日里穿着打扮最为规整的哨兵，甚至还未来得及将外衣穿好，便急匆匆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方穗笑了笑：“我回来了，队长。” …… 梅菲斯便是哈德里安口中已经失去联络的哨兵小队的队长。 和帕利诺小队全员猫科一样，梅菲斯所带领的小队全员犬科。 方穗觉得人间天堂也不过如此。 “污染区的瘴气蔓延速度加快，甚至有很多栖居在中央地带的虫族开始向边缘地带前进。” “我们试图联络过第一基地，但是信号太弱多半以失败告终。” “唯一的一次通话成功，也以基地方挂断结束。” “我曾经带领我的队员试图撤离，但那些游离的虫族似乎变得具有队伍意识，将我们不得不困在了这片白雾之中。” 梅菲斯走在最前方，沉声将近期发生的情况一一汇报。 “到后来我们没有办法离开了。” 方穗看向梅菲斯那双褐色的眼睛，充斥着沉重的自责和无奈。 顺着梅菲斯掀开的布帘，她看到了另一处分叉的小型山洞里躺着三名哨兵。 伤势严重，且因为伤口处覆盖着某种物质而阻挠哨兵的自愈，全员精神值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值。 996很快报出了三个人的数据：【精神值分别为99，98，99，再超过一个小时未进行净化……】 【这三名犬科哨兵可能就要死了。】 第12章 深度结合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996的答案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以她现在的精神力，即便升级为c+级别的向导，也绝无可能在一个小时内完成三个人的净化。 送到嘴边的奖金她居然赚不到手！ “我的队员们连续对抗了数波虫族的袭击，最终还是因为没有向导的帮助落了下风。” “他们三人的精神体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创伤，加上污染入侵，一时之间很难恢复意识。” 梅菲斯跟在方穗的身后，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手臂上鼓起一道饱胀的青筋。 如果不是他当时选择继续深入，恐怕现在也不会让他的队员落到重伤昏迷的情况。 是他做队长的失职。 方穗短暂地安慰他，便拿着装有药剂的包跪坐在距离最近的一位哨兵身侧，替他伤口处换药。 伤口看上去都不算严重，甚至多处和墨菲腹部的伤口比起来轻缓很多。 但是伤口处沾染了虫液，和长期暴露在带有毒素的污染下，导致自愈能力被抑制，才出现了大量失血的情况。 方穗在基地里处理过这种情况，因而相当得心应手。 用干净的纱布将患处的虫液和受污染的血液吸取，注射恢复剂，辅助使用提取出来的向导素针剂。 好在方穗觉醒了向导身份，才勉强补上了最后一部分针剂的缺失。 再想要完整地替哨兵进行净化，剩余的精神力便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根据996的预测，想要彻底帮三位哨兵净化，她短短一个小时之内必须要将自己的向导等级从c+升级为b级。 而短期内能快速提升的办法只有一个—— 996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地说道：【临时找到一位a级以上的哨兵结合，强行将脑域拓展到b级。】 梅菲斯只穿着一件无袖白色背心，下摆扎进战术腰带里，两条长腿包裹在迷彩裤里，蹬了一双长筒作战靴。 他蹲在方穗身边，询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请您不要介意随时提出。” 方穗犹豫了一下，小声问：“请问现在这里有哪位哨兵的等级在a级以上？” 她看着梅菲斯愣神片刻，忍不住耳根发烫。 怎么莫名有种在消遣场所花钱选人的既视感…… “是我的等级太低了，”方穗摆手解释，“我可能需要和一位a级以上的哨兵临时结合才能给三位哨兵进行净化。” 梅菲斯颔首，公事公办的语气开始阐述： “我的小队全员犬科，综合等级为b+，除了我只有一位哨兵在a级以上，但可惜的是他现在正躺在你的面前。” “在任务出发前，我的最后一次精神力评估等级为a+，或许满足您的需求。但我此前从未和任何向导有过亲密接触，可能没有服务您的经验……” “您所在的帕利诺小队全员a级以上，哈德里安队长精神力s级，或许他也更符合您的条件。” 他垂眸俯首，像犬类般忠诚， “如果您需要我，我随时都可以为您所用。” …… 方穗最终还是拒绝了梅菲斯的邀请。 说到底他们两个人还不够熟悉，贸然提出结合，对于梅菲斯那种周正刻板的男性怎么看都像是亵渎。 思来想去，也就只剩下了唯一一个合适的人选。 方穗去找哈德里安的时候，身上沾染灰尘和血水的衣服还未来得及换下，整个人看上去凌乱又可怜。 连哈德里安都忍不住拧了下眉。 他递给方穗一方巾帕，示意她坐下，继而坐到她的面前缓声道：“明早太阳升起我们便出发撤离，你有什么问题吗？” 方穗摇了摇头，“恐怕来不及了。” “三位受伤的犬科哨兵如果不能在一个小时内得到有效的治疗，恐怕等不到回第一基地。” 而且咸鱼好不容易支棱起来，就是为了让奖金不要飞走。 哈德里安撑着侧脸，修长的手指轻点额角， “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是需要我再次为你进行净化引导，还是进行深度结合？” 深度结合，便是上次哈德里安提出的深度联结。 方穗在光脑上查过这个词的含义。 深度联结是向导和哨兵亲密关系迈进的第一步。 这意味着向导进入到哨兵的精神图景中标记，双方精神通道互通，能力共享，短时间内能极大弥补向导和哨兵之间的精神力等级差距。 而深度联结通常需要深层净化，亦或者是身体与精神的深度结合。 诚然在这样一段需要肢体接触进行维护的关系中，面对着一群虔诚俯首在自己身前的高大哨兵，确实会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征服感。 可方穗觉得，这种关系的延续就会像是让人上瘾的香烟。 掌控哨兵的那一瞬间确实会有一种无与伦比的快乐，可同样会让人沉迷，最终完全失去了理智，变得眼界狭隘。 方穗不会让任何东西荼毒她的大脑—— 除了游戏和金钱。 …… 山洞足够宽阔，其中分叉形成了各处小山洞，加之第一基地为了存储资源进行过简单的改造。 为了防止意外，哈德里安还用了小型屏蔽罩，用于遮挡和屏蔽向导素外泄。 “我没有服务过向导的经验。”哈德里安将方穗放在一处偏高的石壁平面上，一面将挂有各类勋章的外衣脱下，缓声道。 石壁平台的高度恰好弥补了两人的身高差，这使得方穗第一次直视哈德里安那双深红色的眼睛。 清凌冷冽，此时微微垂眸解开领带，再度望向她时难掩眼底翻腾的热意。 只有这一刻，方穗才难以分出这是情感驱使，还是哨兵的本能作祟。 她呼吸微紧，念了一遍哈德里安的名字。 没有拒绝，也没有过多的询问，像是无声的默认。 方穗尽可能地放松，让自己延伸出的意识进入到哨兵为他开启的精神图景当中。 s级和c级的大跨度差距让方穗只坚持了短短的一分钟就狼狈地开始退出精神链接。 太痛苦了。 可哈德里安的手臂圈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后颈，即便方穗绷紧了脊背也躲不开牢靠的桎梏。 污染区的树林里气温时常波动，尤其是他们隐蔽的地方本就潮湿，骤然下起了阵雨。 方穗试图挣扎，却都被哄孩子似的扣住肩头拍了拍，重复的话再三保证： “再坚持一下，很快就结束了。” 第13章 骗子 哨兵都是骗子。 哪儿有什么马上结束，她都快变成一滩水母了。 方穗颤着手，哆哆嗦嗦地拽住了哈德里安的头发，将他拉开了距离。 她现在感觉精神力已经被完全压榨干净了，脑袋晕晕乎乎，浑身上下都隐隐泛痛。 她知道进行深度结合的时候，哨兵会因为向导素的刺激，不受控制地试图与向导进行更亲密的接触。 但这也太过分了…… 哈德里安几乎跪在地上，握着方穗的手去摸滚动的喉结。 大多数时候，这位素来克己复礼的男性哨兵并不喜欢任何的肢体接触。 毕竟上位者总是有这样孤傲的姿态。 像这样自下而上的、讨好地吞咽着，让方穗忍不住像是抚摸他的精神体一样，嘉奖性地摸了摸他浸了薄汗的头发。 然后果断地拒绝了他的邀请： “冷静一点，哈德里安，我还有事情要做。” 方穗整理好衣服，将纽扣系到最顶头的一颗，遮住了猫科动物留下的痕迹。 她特地让996设置了一个一小时倒计时，此时还剩二十分钟的时间，足够她赶过去为三位犬科哨兵治疗。 哈德里安起身，额角青筋跳动，将情绪竭力克制下来。 “抱歉，我只是想让你觉得快乐。”他声音里带着几分粘稠。 麻烦哈德里安帮忙，又在对方这样的情况下突然暂停，方穗难免心里过意不去。 至少在刚刚，她知道哈德里安在和向导接触这方面是没有任何经验的。 可是他的举动和话语，又更像是在调情。 她将脑袋里杂乱的情绪散去，抿了抿唇，“谢谢，我们晚点见。” 她扶着石壁，勉强将扩大的脑域内的精神力梳理平缓，方便晚些时间净化时使用。 和哈德里安深度结合后，她的等级从c+一跃升到了b+的边缘。 差一步迈入a级向导的行列，足够为三名哨兵进行完全的净化。 负伤的三名犬科哨兵中两名男性一名女性，精神体分别为伯恩山犬、边牧和拉布拉多犬。 咸鱼还是第一次在实验之外如此连轴转，若不是丰厚的奖金诱惑着她，恐怕两腿一软早就倒下了。 她调动精神力，缓慢而细致地游走在沾染了污染的伤口，一点点将污染物梳理清除，最终再为哨兵进行净化。 b+级别的精神力磅礴充沛，方穗一开始还有些分身乏术，但身体比她更快地适应了如何调动。 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一套净化的流程方穗就滚瓜烂熟。 暗色的污染从伤口处开始消失，三名哨兵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了许多。 治疗结束，方穗靠着墙壁坐着，看着三位哨兵逐渐恢复了意识才松了口气。 十万奖金，和三个一万奖金，加上之前为墨菲净化的份额，这次任务回去至少有十四万帝国币。 方穗感觉神清气爽，甚至还能再服务一位哨兵。 …… 三位哨兵安全归队，为接下来的污染区撤离作战提供了新的战斗力量。 犬科小队全员向方穗致谢，几只精神体也兴奋地摇尾巴，方穗忍不住每只都摸了摸。 三只都是她喜欢的犬种，抱在怀里爱不释手，时间长了便看见三位哨兵异样的神色。 方穗：？ 怎么和当时的哈德里安一个表情？ 看上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僵直着脊背，看向她的时候连方才礼貌的笑容都挤不出来了。 方穗抱着膝盖，不太情愿地把三只热情的犬类推远了些。 可是小狗哪儿有什么弯弯绕绕，看见喜欢的东西尾巴甩得跟螺旋桨似的，拱着脑袋就要往方穗的怀里钻。 见方穗把它们向外推，也不敢高声叫嚷，只是从鼻腔里发出细微地呜呜声，撒娇似的。 方穗点了点几只小狗湿润的鼻尖，“乖一点，学学你们的队长，我会更喜欢一点。” 德牧威风凛凛的，和它主人一样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犬科小队里唯一的女性哨兵走上前，热情地询问她：“向导小姐，听说你是这次任务才分配给帕利诺小队的？” 方穗起身，点了点头。 谁知对方眼睛一亮，双臂一张就将少女抱进了怀里。 女性哨兵有一头金色的漂亮长发，眼睛在灯光下像是融化的糖浆，整个人热烈到让人难以招架。 她贴着方穗的面颊蹭了蹭，“太好了，我们小队还从来没有匹配过向导，宝贝能不能以后也跟我们一起出任务？” 上一秒还礼貌的称呼小姐，这会儿已经无比亲昵地开始喊她宝贝。 方穗被女性哨兵抱在怀里，柔柔软软的触感，让她神经都放松了下来。 她耳尖发烫，点了点头算是答应，“如果下回有机会的话……” “方穗。” 哈德里安沉声叫她的名字。 两队哨兵立在桌前商讨接下来的作战部署，哈德里安立在最前端，眉目清冷，喊她名字的时候眼皮翕动，眉间拧出一道褶皱。 方穗没有回应。 她平日里的情绪相当稳定，能够快速解决的事情绝不会多一句埋怨。 但对于这种像是威胁，又像是宣告主权的话，落在方穗的耳朵里一点用都没有。 只是哨兵和向导之间的一种临时标记罢了。 她即便是向导，也仍旧是方穗。 又不是谁的附属品。 哈德里安自然不能用什么特殊的身份来阻挠她做什么事情。 她不急不缓地从女性哨兵的怀里退出来，走到桌前，才弯着眸子说： “很抱歉打扰各位，会议现在可以继续了。” 梅菲斯先是点了点头，没读出空气中冷意，继续解释现况。 “这片污染区扩散的速度太快了，导致大量一直生活在中央区域的虫族开始向外扩散。” “除此之外，这些虫族似乎开始有意识地聚集在一起。” “几次战斗过程中，我和我的队员们发现它们似乎已经学会了协作，不论是团队分工还是设置陷阱，都在有意模仿人类。” “我们不得不怀疑，虫族的进化或许比我们想象当中还要更快。” “或许很快，我们再次进入污染区的时候，将面对的可能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梅菲斯话音落下，方穗想起了某件996曾告诉她的一件事。 第14章 依赖 那是996刚刚和她绑定的时候，说过的两句话。 第一，她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向导。 第二，第一区域基地即将沦陷，包括她在内，很多人都会死。 如今污染区内虫族出现的异常，难免会联想到996说过的预言。 只是方穗再次试图呼出面板询问996的时候，又出现了像是上次那样的无人回应，面板上的信息一切正常，滚动的代码显示运行一切正常。 “但根据第一基地的任务记录来看，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上报，或许我们还得考虑一下是否只是某种突发情况才导致虫族聚集出现。” 第一基地的s级哨兵中，只有哈德里安掌握着大量任务的数据。 污染区的任务大多都有帕利诺小队的参与，对于虫族的情况他们确实更有发言权。 在哈德里安的指示下，加里点了点头，将自己的光脑连接上前方的显示屏。 “近几次的任务中，我们回收的虫族尸体经过研究，确实发现它们的大脑出现了第二次进化的征兆。 除此之外，从外观上也开始出现了拟人的象征，但是速度缓慢，预计至少要再等待二十到五十年的时间才有可能达到预期效果。 至少就目前而言，我们还不必担心虫族能够进化到脱离污染区，进攻基地的保护罩。” 金毛哨兵冷哼一声：“据我所知，你们已经一个月没有下过污染区了吧？” 犬科小队向来是忠诚拥护领队的群体，对于加里的阐述提出了最简单明了的质疑。 “一个月的空白时间，你们能够确保虫族的进化速度还在你们的预估范围之中吗？” 梅菲斯抬手制止，几位哨兵噤声，退到了后方。 哈德里安颔首，“只是在合理的范围内怀疑，一切还是以你们的数据为标准。” 两方稍稍安静，站在哈德里安身后的方穗走到了桌尾，声音轻细却充满了力量， “两位队长，可以听听我的看法吗？” “在觉醒成向导之前，我曾是第一基地的实验员，和桂莉女士做过不少研究。” 听到桂莉的名字，连梅菲斯的小队成员都松口点了点头。 说起虫族，方穗某种程度上还真是结下过不解之缘。 在她进入第一基地工作之前，方穗因为实验室坍塌而放长假的时候，某天在光脑的游戏论坛里看到了一部以虫族为主角的乙女游戏。 在下载等待的过程中，她翻了翻论坛下的帖子，清一色都是一星差评。 都在说游戏过于幻想，看到帅哥的时候根本没有办法把他们和现实当中的虫族模样联系在一起。 甚至还有说内容是相当猎奇，以至于方穗对于这个好奇的程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然而等通宵游玩之后，方穗忍不住摔了手柄，连夜爬起来开了一篇关于研究虫族进化的论文。 谁家的乙女游戏弄得和恐怖逃生游戏一样！ 每一个选择都不是增加好感，而是作为一只刚诞生的虫母，如何躲过几位可攻略角色的蚕食，然后逐步建立群落，一路成为整个虫族族群中最至高无上的虫母。 虽然最后确实达成了万人迷后宫的结局，但是怎么回想怎么猎奇。 be结局的cg里那些拥有了拟人外表的虫族帅哥，捧着主角的尸体大快朵颐，整个画面为了保护玩家的心理打得模糊的马赛克。 为了这种头皮发麻的情况不会真的发生，方穗一个月的时间收集数据，甚至联系了之前同一个实验室的其他同事，得到了不少新的虫族研究资料支撑。 可最后研究得出的结论让方穗并不太满意。 虫族的进化可能并不会让它们拥有帅哥美女的外貌，但或许会有一个顶级聪明的大脑。 在进入第一基地就职于实验员一职后，方穗跟着桂莉接触过不少虫族解剖研究，将论文中的数据重新更新得到了如下的结论—— 她拜托加里将自己的光脑连接，将内容投放在了屏幕上。 对着仪器模拟出的虫族形象，她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 “我觉得两位队长说的都有道理，但是前提条件是我们要考虑虫族是否拥有学习样本。” “虫族自我进化的速度确实缓慢，但它们的学习能力相当强，不少幸存下来的样本，都在后续的研究过程中展现出了模仿人类举动的表现。” “如果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虫族在污染区内获得了足够多的人类样本，或许他们现在已经进化到了我们无法想象的程度。” 短暂的商讨之后，两队一致认为保护向导为优先任务，先从污染区撤离，将此情况及时上报。 明日太阳升起时出发，今晚所有人在山洞中稍作休整。 方穗向梅菲斯提出希望能够带她去看看被回收的虫族尸体，或许能够有什么新的发现。 至少研究看看如何让虫族的进化方向从大脑变成外貌。 游戏给颜控留下的阴影实在是太深了。 梅菲斯点点头，抬手为她带路。 从始至终被她晾在一边的哈德里安攥住她的手腕，这次没有喊方穗的名字，但是力道重得让她腕骨发酸。 她扭过头去看哈德里安，只是定定地看了几秒，又想起方才的事情，叹了口气，“是有什么事和我说吗？” “但能不能先放开我的手，你捏疼我了。” 猫科动物的嗅觉同犬科一样灵敏。 方穗现在浑身上下都是他的味道，但靠近犬科的时候，就像是撕开了一个缺隙，潜移默化地侵染着。 哈德里安喉结滚了滚，下颌线条绷紧，但手上收了力道，像是拢着一株纤细的绣线菊仔细。 深度结合的不完全，会让哨兵在短时间内对向导产生一种极端的依赖和占有欲。 只是没想到哈德里安这样精神力强悍的哨兵，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她向梅菲斯致歉，稍后会过去寻他，随后拉着哈德里安走到了昏暗的角落。 方穗收回手，转了转被扭得发酸的手腕，她说：“你刚刚想说什么？” 即便是在黑暗中，那双蓝色的眼睛也晶亮漂亮。 许久，哈德里安才缓缓开口。 他问：“你在精神图景里看到了吗？” 第15章 濡湿的吻 哈德里安的话说得模棱两可。 但方穗明白什么意思，两人的目光相对，第一次是方穗先仓促地移开了目光。 只是一个算得上逃避的举动，哈德里安有种全身血液上涌的冲动。 精神图景是哨兵精神力表现的具象化世界，通常会根据哨兵内心认为最安心的环境构建。 而哈德里安这位被第一基地里所有人称为不近人情的机器，精神图景里是一片开成雪似的绣线菊花田。 这片花田的主人只要看一眼就明白。 他意识最深处，竭力想要隐藏的从青涩年纪便开始蒸腾的情感，随着时间的流逝扭曲成执念。 哈德里安重复道：“你看到了。” “我当然看到了，”方穗语气坦然，“我不明白因为这件事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那只是我家门口的一块花田而已，我不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去过，我也不愿意在意。” 哈德里安连眨眼都慢了半拍，“你说什么？” 提起过去的事情，方穗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 那张向来平静或则带有柔和弧度的唇角紧抿，颤动的睫毛在眼下白皙的皮肤上投下一道铅灰色的阴影。 “那片花田早就消失了，我已经不记得了。” 那些封存在记忆深处的过往如同解冻的泅河，汹涌地闯进她的脑袋里，甚至将她骄傲的脊骨冲弯。 哈德里安抱住了她。 轻缓，不容拒绝，又保持在礼貌范围内不过分亲密的拥抱。 “抱歉。” 哈德里安发现自己最近对着方穗总是在说这个词。 他看得出方穗在撒谎，那绝不是不记得的表现。恰恰相反，是因为铭记得太过于深刻，再度想起的时候像是剖开胸膛，痛得让人难过。 从第一次见面至今，哈德里安和她分别了太久的时间。 即便在拥有了自己的权利后迫不及待地去调查，最终得到的唯一的线索，是方穗已经离开了亚尼洛。 漫长的空白后，她进入了第一军校，毕业后入职实验室，最终辗转来到了自己所在的第一基地。 除此之外，哈德里安发现自己对于方穗什么都不了解。 这样的结果几乎要割开了他的神经，胸口鼓胀，如同割开了一道沉重的伤口，任由她的眼泪落到心里去。 方穗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沉默地和哈德里安分别，红着眼睛去找犬科小队。 梅菲斯沉默了片刻，微微侧头，“你哭了，和刚刚帕利诺小队的队长有关吗？” 女性哨兵第一个冲上来抱着她，宝贝甜心小可怜，称呼换着哄她。 犬科直来直往，梅菲斯又问了句：“要我帮你报复回来吗？” 蹲在他脚边的德牧耳朵立起，微微歪头，像是在等方穗的回答。一旁几个哨兵脊背立直，像是等她一声令下便出发。 方穗忍不住扬唇笑了下，“是我情绪太激动了。” …… 等到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犬科小队挽留她宿在那边一晚，他们这边有女性哨兵，同性之间总也算是方便些，方穗最后还是拒绝了。 直觉告诉她，哈德里安在等着自己。 分开的时候，对方欲言又止，似乎许多想要说的话堵在了喉咙里，最后看着她泛水汽的眼睛还是咽了回去。 这种感觉很微妙。 她垂下眼，看着倚在墙边闭目休息的哈德里安。 呼吸平稳，身体放松，眼睫随着起伏而轻微地颤动着，却察觉到他并没有熟睡，反倒是沉默着等她先开口。 方穗将装有药剂和虫族切片的背包妥善地卸下放好，拢着衣摆坐到了哈德里安的身边。 “我很抱歉，”方穗轻声说，目光盯着燃烧正旺的篝火，“今天对你乱发脾气。” 哈德里安轻轻地将她往怀里拢了拢，让少女倚在他的肩头。 出众的学习和分析能力，让他在这个时候终于恰到好处地拉近了两人的关系，沉声答应了道歉，等待方穗继续将这个话题说下去。 “那片花田是我父亲送给我的，原本想要在那里给我种上一整片玫瑰花。” 亚尼洛的生态环境并不适合种植这种娇气的温室植物，父亲做科研一辈子，还是第一次研究一株植物该怎么种活。 母亲笑他说大话，等到方穗生日那天如果没有开满红玫瑰，就惩罚他一个人不许参加宴会。 后来许久未归的哥哥送给她一包花种，才算是终于解决了父亲的难题。 那片绣线菊，是方穗和她的哥哥亲手种下的。 方穗的声音轻柔，在黑夜中就像是一篇令人昏昏欲睡的童话故事，带着笑意，浅缓地讲述着。 “但是在我生日那天一切都变了。” 如果哈德里安预测到了方穗接下来要说的话，他肯定会在这个时候毫不犹豫地打断她。 “我只是去上楼换了一身礼服的功夫，他们就都不见了。” 她小声补充道：“父亲，母亲，哥哥……” “全都不见了，地上到处都是血，所过之处没有一个人幸免。” “等我提着裙摆走出门，我看到了母亲和父亲的尸体。” 积压在胸口经年累月的沉痛，在方穗开口的那一刻，像是秋季被风干发黄的树叶，簌簌抖落。 方穗之所以告诉他，只是不希望两人之间因为这件事而产生间隙。 临时标记虽然不会持续过长的时间，但是在这过程中两人的精神通道互通，产生任何负面作用都会让他们两个人的脑域受到损伤。 况且这件事过去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再提起来的时候似乎也没有那么悲伤。 有种被情感被模糊了的感觉。 等哈德里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将方穗的手拢在手心里，肩抵着肩，侧头吻上了她的唇角。 哨兵对向导的亲近是本能，可他对于方穗，是从青涩时期就种下的一颗种子，在鸦默雀静中疯长出的枝桠。 他想象不出这究竟是否称之为“爱”。 但若是将爱类比，他将方穗已经诗化成了一株坚韧的绣线菊。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很长，以至于让方穗忍不住抬手想要抵着他的下巴推开—— 却在触及到濡湿时猛然收回手。 第16章 当然是为了爱与和平 指尖触在哈德里安下巴一小块儿皮肤上，因为周围的温度偏低，触感有些凉。 显得那一点湿润的水渍温度便愈发地烫手。 他在哭。 而这滴眼泪在方穗漫长的沉默当中缓慢冷却，被冷空气挥发到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方穗讶然。 她刚刚应该没有说什么很过分的话吧？还是说这是深度结合不完全对哨兵产生的副作用？ 平日里在第一基地雷厉风行的上位者长着一张俊美的面庞，以至于连落泪都显得更要令人怜爱几分。 方穗除了被美色晃了神，除此之外并不想去安慰他。 看上去像是哈德里安在可怜自己。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从她这走来的一路就是最好的证明。 “哈德里安……哈里，我不知道你想到了什么，但我并不觉得可怜。” 半晌后，方穗还是掏出了干净的方帕替他擦去了眼角风干的泪痕。 方帕是哈德里安借给她的，正好物归原主。 “我有了工作，认识了很多的朋友，比我之前生活在亚尼洛要更加的自由和快乐。” “我不需要你为我不开心。”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裤上沾染的灰尘，声音轻得像是一片羽毛，漂浮着落到了水面上，遗留下一圈波纹。 “临时标记似乎会影响哨兵的情绪，希望你今晚可以好好休息，明天见。” 【你本来可以选择更暧昧的处理方式。】 根据996的数据推算，如果方穗最终没有拒绝，哈德里安对她的忠诚度会更高。 方穗钻进暖和的睡袋里。【为什么要那么做，会帮助我提升向导等级，或者给你提供能量吗？】 996：【……不会。】 【那就更没必要了，】方穗委婉道，【而且我为什么需要哈德里安的忠诚度？】 又不是什么基建游戏，需要招募忠诚度高的下属，组建一支强悍的军队之类的。 而且咸鱼拒绝麻烦。 996一时语塞：【根据你平日的喜爱的事物分析，你应当对这种上位者为爱低头的戏码很喜欢，甚至希望接下来能够……】 数十秒时间的内容，全都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方穗把脸埋进双手掌心里：【你啰嗦了！】 996不是有实体的系统，自然看不到宿主耳尖发红地蜷缩着。 996：【我以为你会很喜欢这种戏码。】 【至少在第一基地，大部分的向导都同时保持着与多名哨兵的联结。】 【你的上司说的很对，向导应当是享受服务的对象。】 方穗觉醒成为向导后，一直都没有机会接触第一基地的其他向导，更别提对他们的私人情况有所了解。 但996似乎对第一基地相当了解，细致到连没见过的人都掌握着一定程度的情报。 她问：【996，你为什么要绑定我？】 众多游戏和小说里，用于大开金手指的系统多半都是为了复仇提供便利或者任务完成后的诱人奖励。 可绑定一个普通人，996能得到什么？ 996用面板弹出一个表情包窗口： 【自然是为了爱与和平:d】 听到回答，方穗忍不住抿唇笑了下。 她长相并非足够惊艳，但肤色暖白，身形纤细修长，如同一块儿精雕玉琢的暖玉，让人总忍不住想要再去摸索。 可细细看，便觉得像是一泉潺潺的流水，温润无声地流动着，却也从不为谁停留。 唯有喊她名字时，对方那双最为漂亮的蓝色眼睛微微弯着，流露出一丁点足够醉人的笑容。 她笑着说：【你撒谎。】 【你有瞒着我的秘密，而我最喜欢解开秘密。】 …… 第二日的撤退作战比预料之中还要轻松。 白雾的浓度相较于昨日缓和了不少，这导致行进速度大大加快。 就连当时方穗听到那些虫族的絮絮低语，此时也全都消失不见。 短暂休整的过程中，方穗询问犬科小队，他们超群的嗅觉也表明这周围没有任何虫族和异种的味道。 这种异样的疑惑一直持续到队伍乘坐陆地车进入了第一基地的保护罩。 进入基地的手续复杂，需要验证每个人的身份id和生物特征。 方穗作为向导被一众哨兵围在陆地车最里面的位置，宽肩窄腰大长腿的男性哨兵们几乎将整个车子占的满满当当。 方穗不得不将挂在脖颈上的id卡摘下来，递给靠近守卫最近的哨兵。 “梅菲斯先生，麻烦您帮我递给他。” 德牧费劲儿地从几个人的腿间钻过，叼着方穗的卡片又跑了回来。 梅菲斯冲她点头。 id卡被哨兵在验证器上刷过，随即亮起绿灯。 方穗等人走下车，一一进行面部识别。 “嘀——向导方穗，原编号0010号实验员，验证成功。” 在播报响起的瞬间，那名立在一旁的守卫目光猛地转了过来。 不是那种惊讶而骤然望来的目光。 而是如同机械探头般，令人头皮发麻地将目光汇集，毫不掩饰地落在方穗身上。 平常总在工位上摸鱼的方穗经常需要躲避桂莉女士的眼神暗杀，因而对这种注视感格外的敏锐。 而且觉醒成为向导后，第六感总是超乎寻常地发挥着作用。 譬如现下，她明显能感觉到远近不一的视线中裹挟着探究和扑面而来的恶意。 让她一瞬间联想起了在污染区里听到的虫族那些絮絮低语。 和少女有临时标记的哈德里安最先感受到了传递过来的紧张，他走到方穗的身边，目光扫视一圈后神色渐渐凝重。 “冷静，深呼吸。” 宽大的掌心贴在方穗的后腰，没有什么过多的动作，仅仅是用于支撑。 方穗闭了下眼，再度睁开时那种被凝视感消失。 她借着哈德里安的遮蔽，去看立在门口的那位守卫—— 各处的守卫，甚至大部分的向导和哨兵的工作都由沃克进行安排。 方穗和沃克见面的次数不少，出众的记忆让她足够记住很多纸面上的人像，这其中就包括一沓何处守卫安排名单。 至少在记忆中，方穗对于守卫这张面孔觉得格外陌生。 她踮脚凑到哈德里安的耳畔，吐气如兰， “哈德里安，你认识左手边的那位守卫吗？是不是新来的哨兵？” 第17章 窥探 哈德里安微怔，扶在她腰后的手缓缓拢紧。 他匆匆看了一眼，只能瞧见个头不算高，至于容貌更是不甚在意。 哨兵的等级越高，各类身体指数也会越优秀。 出色的外貌和身体机能都是为了更好的吸引向导，这种其貌不扬的哨兵不必想等级也偏低。 “不认识，”他微微低头，“为什么总是看他？” 哈德里安的声音不大，但距离上相近，那名哨兵的目光又缓缓地移向了她。 方穗抿了抿唇，小小声回复：“我、看他看得很频繁吗？” 两人的距离挨得近，交颈低语，亲密和恰得如同恋人。 方穗毫无察觉，只是敛眸思忖自己方才的行为是否太夸张。 向导盯着一个不认识的哨兵看，和普通人之间的骚扰行为无异，她可不想奖金还没拿到手，就被人投诉扣工资。 到时候她可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听到方穗的回答，哈德里安才发觉自己的用词有些急迫。 或许昨晚那句话说得对，临时标记对他的干扰实在是太过强烈。 以至于他总想将方穗归置在自己的庇护之下，甚至不愿她与任何人有交集。 “不，是我的错觉。”哈德里安松开手，大踏步离开，难得看出了几分仓促。 【哨兵也总有那么几天，别管他。】996看方穗疑惑地盯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叹气开口。 它原本以为自己的宿主跳脱的思绪就已经很难理解了，现在更是有佼佼者。 方穗收回目光，下意识地朝着队伍内部转移位置。 没有了s级哨兵的遮挡，那种窥探似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 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转身的时候，似乎听见身后有人轻笑了一声。 很轻的一声，像是不经意间传出的一个短促的气音，颇为漫不经心。 进入闸门前，方穗有一种莫名的预感，回过头从人群的空隙中向后看了一眼。 门边立着一个身形颀长的男性，日光将他的轮廓勾勒清晰，模糊了锋利的五官，唯独那一双狭长的眼看得清楚。 那是一种饶有趣味的打探，以及在被发现对视后无所顾虑的漠然。 就像是饶有趣味地看着他掌心里拢住的一只鸟雀，任由它扑棱棱着翅膀，抚弄柔软的羽毛，却也可以随时收紧手指，握生死予夺于掌中。 【这个人还真是奇怪。】996的语气都变得有些不确定。 【我的数据库里找不到他的资料，他是第一基地哪个部门的人？】 在996的询问中，方穗逆着前行的人群停下了脚步。 实验员的工作让她时常有机会在基地的各处走动，所以不少人虽然喊不上名字，但是面容特点也都记了个七七八八。 除了刚刚那个看上去陌生的守卫，这个人她也没有印象。 没听说第一基地这个月会调来这么多的陌生面孔。 【我没见过他。】方穗回答道。 对方倏然侧了侧头，像是无声地冲她笑。 “小甜心，门口有什么好看的？”女性哨兵将长发利落地扎起，歪头挡住了方穗的视线。 她回过神，颊侧抿出一个小小的酒窝，“没什么啦，我还是第一次离开第一基地，所以有点意犹未尽。” 女性哨兵露出一副怜爱的表情，将方穗的头发快揉乱了。 “可怜的宝贝，下次有任务我让队长先申请你当随队向导，带你出去玩！” 方穗应下承诺，哨兵便和她道别跟上小队准备复命。 笼罩在第一基地外侧的保护罩近看有一层淡淡的蓝色和蜂窝结构，随着闸门缓缓闭拢，颜色趋近透明。 方才神秘的身影消失不见，连那种四面八方潮水涌来的窥探感也一同消失不见。 【我觉得他不太对劲儿。】996冷不丁地开口下了结论。 方穗赞同地点了点头。 太不对劲儿了，就连她的上司抓到她摸鱼都没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盯着自己看过。 996没有探查宿主心声的功能，难得以为方穗和自己的想法一致： 【找个机会调查一下，这和之前可不太一样。】 996的难得表述得有些急促。 …… 任务复命结束后，向导还需要提交一份任务报告，内容需要详细地概括任务过程中发生的事情，以及接触过的几位哨兵的身体情况变化。 在这些繁琐的要求当中，方穗觉得最头疼的是最后一条—— 字数不得低于一千五百字。 哈！这点东西怎么能写得够字数！ 方穗心有余悸地拜托996帮她，科技力量的协助下甚至还超了不少，她满意地扫了一遍，通过光脑上传给了沃克队长。 对方很快便给了回复：[收到，辛苦了。] 从实验员的工作换成向导之后，方穗的工位从实验室搬到了独立的静音室。 可以根据方穗的喜爱进行装修，室内同样安装了最先进的模拟系统，周围的墙壁随时可以更改成方穗喜欢的环境。 虽然她和哈德里安深度结合后向导等级升到了b+，但等级更改的上报还需要上级的确认，基础工作仍旧按照她的原始等级安排。 一个月的只需要为三名哨兵进行净化，尽可能地将哨兵的精神值稳定在一个安全的区域。 方穗是月底转入向导部门的，因而仍旧积攒着三个名额。 水母精神体漂浮在半空中，体伞蠕动着，如丝般的触须晃动着圈住方穗的手指。 她拢着手指捏了捏，在光脑上打开了申请界面。 大抵因为她是新手向导，来申请的都是一些低等级的哨兵，方穗精挑细选难度最低的一个，点击同意的时候，界面上突然亮起了红色的警戒。 这种警报只有基地内有s级的哨兵暴走，并且急需一名向导介入。 方穗轻飘飘地点击叉号。 这种高难度的任务一看就不属于她的范畴，她这种低级咸鱼找几个好完成的摸摸鱼完成指标就行。 【方穗！】 996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咸鱼手猛地一抖。 叉号摁键点成了接通视频。 视讯那头晃得晕头转向，模糊的亮光之中能听得到工作人员几乎是高声汇报： “一名s级哨兵暴走，编号……姓名尤安，已经初步完成了镇压束缚，暴走造成一名c级哨兵严重的精神图景损伤。” “我们即将将两位哨兵送到您的静音室，感谢您为第一基地的贡献。” 第18章 似曾相识 生怕方穗反悔，视讯下一秒就被对面切断了。 方穗：“……” 烦了，世界毁灭吧，现在就放尤安炸了整个第一基地。 【你最好真的有什么事情才叫我。】方穗轻轻勾了勾唇角，语气很轻却致命。 996憋着一口气，突然庆幸自己没有实体的好处： 【我检测到有s级哨兵暴走，想提醒你注意安全……】 方穗缓缓吐出一口闷气，艰难地从咬紧的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谢谢关心……】 996立马配上一个笑脸表情：【不客气~】 咚咚。 方穗收拾好心情，打开了静音室的门禁。 四名宽肩窄腰，肌肉紧实的巡逻兵压着身形纤细的少年走了进来，后面则是跟着实验员推着躺着昏迷不醒的哨兵的急救床。 尤安从四人的包围中猫猫探头，“穗穗姐？” 方穗看清他身上没有穿平日的实验服，而是纯白色的束缚衣，两只手交叠在胸前，被数条束缚带紧紧裹缠，颈上的高密度金属制成的电击项圈扣着铁链，垂到脚腕两侧左右固定。 只要稍微晃动一下，就能听得见沉重的铁链发出的声响。 抑制暴走的哨兵需要封闭其五感，以防再过多接触到影响脑域的噪音，因而尤安也被佩戴了遮蔽视觉的眼罩。 少年本就看上去娇小，这会儿大半张脸都被遮去，金色的柔软偏长发凌乱，发尾还坠着点未干的血液，看上去可怜又诡艳。 方穗还是第一次见尤安被这么提防。 而且他刚刚喊自己名字的时候又轻又软，怎么看也都不像是视讯中描述的那么可怕。 方穗站起身，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感觉那个躺在急救床上做了应急处理的哨兵好像就剩一口气了…… 尤安怎么发那么大的脾气？ 领队的巡逻兵冲她行了军礼，短促地解释事情经过。 “今日有哨兵之间的对练，s级哨兵尤安作为陪练对象，在面对这位c级哨兵的时候突然出现了精神力暴走的情况。” “等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已经出现了多名哨兵不同程度的伤害，最严重的这位已经因为脑域受伤而出现了休克的情况。” “其他的几位受伤的哨兵我们也联系了其他的向导，基本上都已经安置稳妥。” 方穗之前做实验员工作的时候，为了摸鱼接触最多的s级哨兵就属尤安了。 尤安的数据大抵没有任何一个实验员比他还要熟悉。 他的精神值一直稳定在一个相当安全的数字，绝不可能会有突然暴走的情况，除非受到了什么外界的刺激。 “跟个疯子一样……当时谁敢靠近啊。” “嘘！别在这儿议论。” 右侧的实验员怼了对方一下，在方穗逐渐变冷的眼神里两人讷讷收声。 几人退出门去，只剩下了尤安和昏迷不醒的哨兵。 方穗走到尤安面前几步的距离停下，看着他像是猫一样甩了甩头发，很小声地说： “穗穗姐，我看不到你，你在我面前吗？” 她听见自己很短暂地应了一声，随后尤安赤着脚轻轻地靠近，方穗能嗅到他身上带有浓重的血腥气。 能想象到当时的场面有多么的血腥模糊。 尤安微微低下头，手脚都束缚住让他不能像平时那样钻进少女的怀里，无法接触的焦躁让他忍不住咬嘴唇。 他一面挣扎，一面求方穗：“穗穗姐，摸摸我吧。” “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没有精神力暴走，是他们在撒谎。” 语气听上去不安慌张，方穗以为他要哭了。 方穗只是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不太想再多说什么。 虽然她确实对宠物很喜欢，但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能负起责任的人。 所以她可以喂养流浪犬，可以蹲下来摸摸它，夸它是个乖宝宝。 但是之后也会不顾挽留，毫不犹豫地扭身离开。 对尤安也是如此，他虽然是s级哨兵，但是和其他几个人比起来显得瘦弱，皮肤白到像是有些营养不良和缺乏营养，才让方穗更怜爱几分。 但是除此之外，尤安对她那份特殊的依赖，她并不知道由来。 方穗将遮蔽视觉的眼罩摘了下来，看到了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眸。 眼眶很浅，含着一包水，好像只要再轻轻地颤动一下就会扑簌簌地落下来。 尤安微微侧头，将脸颊贴着少女绵软的掌心，讨好地蹭了蹭，“不是我的错，别生气，好不好？” 方穗一直很难将尤安和基地里口耳相传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他似乎总是一个人被关在禁闭室里，常年穿着束缚衣和沉重的枷锁，对于任何不熟悉的东西都抱有极强的好奇心，即便是一本书，他也能够安静地发呆看上一整天。 唯一看见他情绪激烈的时候，也是在高强度实验时。 s级哨兵需要定期进行净化，但第一基地内在职的几位各有劣根性，导致他们从未接受过向导的疏导，一直通过提取向导素药剂应急。 但这种情况长年累月下来便会出现副作用—— 尤安对于提取向导素有了极强的抵抗性，导致每个月都不得不通过其他的手段为他注入高浓度压缩成的药剂。 痛苦程度不亚于抽筋剥骨。 那是方穗第一次看到平日里安静乖巧的哨兵发疯似的拔掉身上各处的针管和检测仪器，几个虎背熊腰的守卫都没有办法把他摁住。 唯有那个时候，她才能总是想起第一次见到尤安的时候的场景。 尤安是方穗第一个负责的哨兵。 彼时尤安任务结束，因为其特殊性，污染区的任务向来是单兵作战。精神力耗尽后会有负责的小队进行回收。 当时他整个人穿着一身白色的束缚衣，束缚带被拉扯挣脱，从头到脚都沾满了血色，便显得那双蓝色的眼睛格外的纯净。 他泡在装满了营养液的舱体里，侧面的舷窗能让方穗看得到尤安的脸，四目相对时，尤安抿着嘴，像是在模仿人类，冲她露出一个机械的笑容。 在几人的惊呼声中，方穗看到他嘴唇张合，像是要说什么，营养液灌进口中只零星冒出几个气泡。 那一瞬间，方穗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 第19章 我允许你和我共享 思绪收拢，方穗又忍不住心头发软。 她拿出干净的手帕替他擦去面颊上飞溅的血痕，轻声说：“我没有生气。”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和其他人不一样。” 难道是看她很容易心软？ 尤安那双猫一样的眼睛瞪大，他浑身上下色素很少，连睫毛在灯光下看上去都像是透明的。 他眨了眨眼，眼泪就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尤安说：“因为我喜欢穗穗姐啊……” “故事书上说，对待自己喜欢的人要保持坦诚，如果曲解就会被分开，我不想和穗穗姐分开。” 方穗怔愣，为方才自己过于表面的猜测而感到丢人。她擦了擦尤安的眼泪，确定他精神值稳定在一个健康的状态之后替他解开了束缚带。 躺在急救床上的哨兵已经陷入昏迷，方穗先将这位c级哨兵放入了办公室配备的修复舱里进行简单治疗。 解开束缚之后，尤安就像是一只死缠烂打的八爪鱼似的抱着方穗不松手，坐下时也要将她圈在怀里。 方穗但凡表现出一丁点想要挣脱的想法，对方立马眼眶里又蓄起水，下一秒又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从一开始还觉得男女有别，后面不得不很快适应了这样亲密的接触，方穗麻木地靠着他的肩膀，听尤安复述方才发生的事情。 “今天和我对练的几个人都很奇怪，平常看到我吓得扭头就跑，今天却站在我面前和我说话。” “他们和我说了很多我没有听懂的话，但是最后听懂了一句话——” “他们邀请我加入，可以和我一同分享。” 尤安歪了歪头，哭得红了一圈的眼睛看上去楚楚可怜，“我不想和他们分享穗穗姐，他们等级都太低了。” “穗穗姐要是为他们做服务，又浪费力气又赚不到钱，好辛苦啊。” 方穗感觉胸口中箭。 被戳到痛处确实难过，但是方穗还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奇怪的地方。 【可能和刚刚你看到的那个人有关，我正在调动基地内的摄像头找那个人的踪迹。】 996突然滴滴两声，说完话之后又匆匆地消失不见了。 方穗虽然很容易摆烂，但是对于自己在意的事情却能花费大量的精力。 尤其是这种，老是盯着人莫名其妙地笑，像是挑衅似的。 抓出来让沃克队长吊起来打一顿！ 她问：“有几个人，他们都说了什么？” 哨兵的记忆力通常都相当出众，让尤安复述刚刚听到的内容简直是轻而易举。 “三个人，”尤安拢紧了手臂，将少女纤细的腰肢连同白色大褂一同收紧，“我讨厌他们说的话。” “刚刚发现了一个新的向导，虽然等级有些低，但是却能够发现我的存在，我对她很感兴趣。” “你是不是也对那个名叫……方穗？这名字有些拗口，对她很感兴趣？” “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 “我允许你和我共享。” 尤安和她说话的时候，就像是一只撒娇的小猫，不论说什么语尾都会扬上去一个调值，听上去很容易让人心软。 可声音一旦沉下去，方穗才会恍然间想起对方也是一位等级被评为s级的哨兵，那种压迫感和体型的差异让人产生一种脊背发麻的感觉。 即便方穗并未听过那位神秘人的声音，但是仅仅从尤安的复述，似乎也能猜到那是一种怎样的语气。 顽劣，带有飘忽的轻浮，以及一种意外的游刃有余。 至少在方穗的记忆里，基地里可从来没有这样一个如此行事的人。 “那个人说话好奇怪。”尤安嘟囔道。 他身上沾了血的衣服褪下，里面换上了方穗替他找来的干净短袖和长裤，整个人看上去柔软又乖巧。 他蹭了蹭方穗的脖颈，很小声地又重复了一遍： “对不起，之前答应你不随便杀人的，我下次一定忍住。” 事实上，尤安并没有将对方的话重复完全。 对方挑着眉梢说了相当多粗鄙的内容，甚至仔细到他们二人如何一同分享，以及他如果将方穗得到手将会做什么事情。 这才是为什么尤安拽住对方的衣领将人摔在地上，拳头毫不留情地砸了上去。 虽然他并不懂那种没由来的令人激动的情绪是什么，但牵扯到方穗的事情，尤安绝不会手软。 【很奇怪啊……】996像是收回了探查，【整个基地我都翻遍了，居然完全没有找到那个人的身影。】 【我们该不是见鬼了吧？】 996说完反倒被自己吓了一跳，【呸呸呸，妖魔鬼怪快离开！】 【不是。】方穗摸了摸尤安的脑袋，垂眸简短否定道。 倒也并非方穗是无神论者的缘故，只是那种传递给她的感觉，让她无比确认并非是鬼怪，而是此刻藏匿在某处的偷窥者。 【你再留意一下入口处的情况。】 996连连应声，随后声音又消失不见。 修复舱响起治疗结束的提示音，方穗站起身，看着长手长脚挤在她狭小的单人沙发上的尤安，声音里还含着浅淡的笑意。 “确实不能随便杀人。” “但是对于这种出言不逊的人，可以稍微、惩罚一下。” 方穗没顾得上去看瞪着猫眼愣在原地的尤安，转身去看那位昏迷的哨兵。 从这位c级哨兵的身上，她感受不到精神力的大幅度波动，平缓且匀速，就像是普通人睡着时绵长的呼吸。 况且经过修复舱的恢复之后，对方身上的创伤也好了七七八八，无法苏醒的原因无从考证。 方穗打算替他做一个浅层净化，顺便看看精神图景的创伤的严重程度。 她将手放在哨兵的手背上，缓缓阖上眼，召唤出了自己的精神体。 水母的触须亲昵地圈住了方穗的手指，随着精神力的调动微微亮起红色的微光。 精神力缓慢地游走在哨兵的皮肤表面，随后缓慢地浸入。 虽然她没有和太多的哨兵进行过精神连接，但是也学习过向导手册上的相关知识。 每位哨兵的精神图景都与他最深处的记忆，或者和适合精神体生存的环境相关。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哨兵的精神图景是完全的空白。 第20章 你很特别 就像是在脑域中安置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静音室一样，四面八方的白色蔓延。 方穗尝试呼唤哨兵的姓名，无人回应，声音在偌大的空间里回响。她尝试在脑域里和996联络，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c级哨兵的精神图景范围不大，方穗沿着边缘很快就巡了一圈。 四四方方的空间，像是被套在一个盒子里似的。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方正的精神图景，有些好奇地将手贴在了边缘的墙壁上。 像是有一层透明的玻璃，但触感柔软，有意识般包裹住方穗的手掌，随后在失去压力后又缓缓地恢复到最初平整的模样。 没有看到精神体的踪迹，精神图景在刺激下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方穗终于能确定眼下的情况是出于什么原因—— 这位哨兵的精神图景已经崩塌了。 换种说法，便是这位陷入昏迷的哨兵，不会再有醒来的机会。 精神图景的崩塌，等同于摧毁了哨兵运作的大脑，运气好些勉强还能落到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但后半辈子也就只能靠仪器续命。 可这位c级哨兵整个精神图景中完全没有受损痕迹，看上去倒不像是外界所致…… 方穗向后退开，目光扫视一圈。 如果精神受损，图景里必定狼藉一片。这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在了这个方盒空间里。 【滋…滋滋，方穗！快抽离精神力！】 嘈杂如雪花屏的噪音刺得方穗忍不住捂住耳朵，勉强从拼凑出的噪点里听到了996断断续续的声音。 如同潮水逆流，方穗从精神图景中脱出，耳边嗡鸣。 距离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还是方穗熬了两天通关游戏的时候产生睡眠不足的疼痛，这种让她甚至有些习以为常。 尤安手足无措，“穗穗姐，你还好吗？” 少女面色惨白如纸，那双瑰丽的蓝色眼睛卷杂着浓重的疲惫，唇色近无。 好像下一秒就会阖眸，悄无声息地消失。 尤安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心下无端一沉。 “没事，只是有些头疼。”方穗说完向前踉跄几步，鼻尖一热，刺眼的血色便顺着指缝滴落。 啊……久违的后遗症套餐。 方穗从善如流地捏紧，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清理干净口鼻和面颊，找来干净的脱脂棉浸水塞入鼻腔。 等她处理好出血，才看见尤安蹲在她脚边仰着脸，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咸鱼的思绪难得卡顿几秒，最后还是干巴巴地揉了揉他细软的头发，安慰的话更是随口就来。 为以防万一，方穗还是给尤安做了一次浅层净化，开具报告后让守在门口的守卫和实验员小队将两人分别领走。 她起身收拾仪容，问996:【刚刚发生了什么？】 996难得语气听上去有些不确定，它沉默了片刻才回答： 【那个哨兵的精神图景很奇怪……几乎完全截断了我的频段，并且以一种让人难以察觉的速度在收缩。】 方穗从事科研数年，倒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情况。 她起身收拾好仪容，从抽屉里掏了一把包装颜色各异的糖果塞进外衣口袋里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996问。 【去找桂莉女士，或许她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 桂莉是方穗进入第一基地后的认识的第一个部门上司。 不过这位和她一样带有东方血统的女性没什么架子，甚至时常出现在她面前是一副颓废凌乱的模样，方穗就觉得这老师和她肯定合得来。 只有讨厌上班的人，才会表现出这种下一秒就能炸掉世界的表情。 但桂莉女士在研究方面堪称天才，尤其是在进入第一基地后针对哨兵异化做过不少实验。 方穗敲响桂莉的办公室，却听到了短促但熟悉的低沉男音。 “请进。” 她再三确认门牌，按下把手推门迈步，看到了某位身材高大的男性正咬着一支点燃的香烟，眉头紧锁的坐在主位上。 反倒是办公室的主人窝在一旁的沙发，端着茶杯悠闲自得。 这是……又吵架了？ 桂莉摘下被雾气氤氲的眼镜，看清站在门口的方穗，起身给了她一个拥抱。 “诶呀，向导服穿在你身上还真是好看。”桂莉眉眼柔和，替她理好翘起的发尾。 女性向导服分为两种款式，白色衬衣搭配暗蓝色百褶裙，领口黑色细带蝴蝶结，外套一件黑翻领蓝色英式西装。 另外一种便是向导外出任务时方便走动奔跑的裤装，也随季节变化分为长短两种。 方穗今日没有打扮，只是简单地将长发束起，显得年轻而富有英气。 桂莉面上含笑，语气阴阳怪调：“同样都是制服，有些人穿上五大三粗，像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壮汉似的，一点美感都没有。” 她冲方穗使了个眼色，随后翻了个白眼，两个女性彼此明了。 沃克咳了一声。 “咳，小姑娘，有什么事情？” 方穗点了点头，“我刚刚在一位c级哨兵身上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想和桂莉女士沟通一下。” 听到感兴趣的东西，桂莉脸上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方穗将她在精神图景中看到的情况仔细描绘，看到两人的神色从讶然转变为凝重。 但惟独没有看出意料之外。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了？”方穗慢半拍问道。 沃克咬着湿漉漉的烟，抬手捏住又放下，最终还是用指腹碾灭。 他的眼珠在桂莉的身上游走了一圈，得到同意，才最终缓缓地落到了方穗的脸庞， “这已经是第四例哨兵精神图景崩塌导致休克的事件。” “上层要求封锁信息，以防出现异动。” “在此之前，我们也曾通过向导进入脑域试图探查原因，但也导致那位向导出现了严重的精神损伤。” “直到现在那位向导仍旧没有恢复正常，最后一次数据测试显示，他的精神力从b级跌到了c级。” “大抵除了小姑娘之外，目前还没有一个向导能够安全地从这些哨兵的脑域中脱出。” 第21章 向导论坛 方穗小心翼翼地抬手，缓缓将指尖指向自己。 方穗：黑人问号.jpg。 不要哇……咸鱼最害怕的就是比别人特殊，这不意味着加班的人选非自己不行？ 桂莉语气淡而温柔：“好了，别吓唬她。” “事情说来话长，坐下来，我和沃克慢慢告诉你。” 第一例事件是在上一个月发生的，一名外出污染区完成任务的哨兵在进入基地后突发癫痫，随后迅速陷入昏迷。 经过仪器排查没有任何外伤，毫无原因地精神图景崩塌。 上层第一时间联系了负责这位哨兵的向导，试图进入脑域探查崩塌的原因。 而结果是向导退出后面色惨白，称没有看到任何损伤痕迹，但脑域在不断缩小。 紧接着几天，这位向导被人发现昏迷在宿舍中，经过及时的抢救挽回一条性命，但精神力跌下一大个等级。 像是病毒蔓延般，以这位哨兵为中心，开始陆陆续续有哨兵出现了身体不适，严重到休克共四例，其余不同程度受伤共十二例。 “现在有没有身体不舒服，或者头疼心悸的症状？”桂莉问。 方穗摇了摇头，复而又点了点头，“刚刚有点流鼻血……可能是上火了，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她对自己的身体相当爱惜，尤其是上班时间，一点头疼脑热都恨不得请个长假回去好好休息。 熬夜打游戏另算…… 沃克爽快地给她批了一周带薪假，让她回去好好休息，有任何不适随时去医疗室。 任务结束后奖金审批很快通过，方穗美滋滋地抱着接收了十几万的光脑回了单人宿舍。 【门口还是没有那个人的身影……你不继续调查了吗？】 996汇报完情况，看着沐浴吹发后躺在床上的方穗，问道。 方穗用光脑刷着论坛，无辜道：“沃克队长说以身体优先，让我好好休息，调查的事情有人负责叫我不必担心。” 话都说到这了，为什么还要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她输入新获得的密钥，顺利登入基地论坛的向导界面。 不再关注996在自己耳边的劝导，方穗顺着界面上热门帖向下看。 ［报！基地新添一位小向导！创下觉醒一个月内与s级哨兵出任务外加标记新纪录！］ 指向性太明确，加上底端一个“爆”的标志，方穗忍不住点进去看看。 ［敬勇士！］ ［完蛋，新觉醒的妹妹是不是被哨兵的花言巧语蒙骗了，居然还是和s级，把我妹妹累坏了吧呜呜］ [据说之前就是负责s级的一位实验员，估计现在很崩溃吧hhh伺候一群野兽] [楼上对哨兵也太恶意了吧……] [楼上的哨兵不要披马甲混进来当狗～] [s级……刚听说那位铁血独裁者好像有了标记，经过深度净化后现在状态好的不得了。] [woc……妹妹这也太辛苦了。] [十万奖金我一点也不嫉妒，这都是我们新妹妹该得的！！！] 方穗在这层回复：[谢谢，祝你也发大财] 她原本以为这样的回复算得上是相当好的祝福，谁料几分钟后重新加载，对方回了她一个痛哭流涕的表情。 [宝宝，你不要诅咒我tat] 方穗一连几处踩雷，最后对着满屏回复的哭泣表情包，她只得讪讪收回手退出了界面。 最上方弹出了一条推送，标注为“你附近的三十位朋友正在观看”，从横幅上隐约跳出的几个字映入眼帘，方穗下意识点了进去。 是一条正在实时更新的帖子，内容她格外眼熟。 [救！一个月前昏迷的哨兵突然醒过来了，不仅没有什么后遗症，甚至精神力还提升了一级！但是给人感觉很奇怪，有没有向导能帮我解答？] [我a级向导，细说。] [大体情况就是和我们是一个寝室的兄弟，当时他出任务回来昏迷之后我们也去看过他，最后被告知的情况是脑域受损，很有可能就要植物人一辈子了。] [我们之中就他的等级最高，所以很难相信他怎么会突然倒下，私底下调查了很多也没有找到任何原因，然后就在前几天他醒过来了……] [能不能不打省略号，说得像是讲鬼故事一样……] [不会是骗人的吧？我怎么没听说最近基地里有哨兵昏迷的情况？] [我发誓！撒谎一辈子娶不到向导！主要是他醒过来之后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的样子，独来独往，甚至和他之前完全不认识的哨兵走在一起，从头到脚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可能哈……你兄弟有专属向导了，背着你偷偷脱单了？] [不！不可能！我不相信！说好了好兄弟手牵手的！] 接下来的几十层回复都是在探讨和玩笑，方穗从床上坐起身，揉了揉看得有些发酸的眼睛。 帖子和沃克队长告诉她的内容大致相似，时间也能对得上，只是没想到已经等同于被宣告死亡的哨兵居然重新苏醒。 方穗的第六感让她隐隐觉得这件事有问题。 从理论上来说，脑域受损是不可逆的，变成植物人的哨兵根本不可能有苏醒的可能，更何况还有精神力等级提升的可能？ 她将这个帖子转发给了桂莉女士和沃克队长两人，不过两人都未及时回复。 方穗重新刷新论坛首页，在这条求助帖下，零散也有几个类似的询问，不过很快标题变灰，被管理员火速下架。 界面重回安静，像是方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 她重新躺下，听到996说话：【按照这样的发展速度，很可能你的假期要提前结束回去上班了。】 少女在柔软的床上翻了个身，翘着脚将脸埋在枕头里，语气闷闷的：“996，不要诅咒我啊……” 话音落下，家政机器人停到床边，巴掌大的屏幕上开启视讯：【主人，您有客人来访~】 屏幕上的男性一身军装，冲着摄像头标准地行了个军礼，简明扼要地说明来意： “方穗向导您好，第一基地管理层的各位邀请您参与会议。” 第22章 治愈系向导 高大的哨兵在前带路，方穗则落后一步跟在后方。 多亏了996的恶毒祝福，这下真的是提前收假上班了。 方穗做实验员的时候勉强和s级们算是混了个脸熟，但是对管理层的哨兵大佬们一无所知，比如这位奉命来邀请她参加会议的男性，说是遵照第一席的命令。 走出闸门，方穗第一次走到了这座基地最中央的第三座塔前。 基地根据部门职能划分成三部分，以人数最多的哨兵坐拥占地面积最大的一座高塔，从一层建立的通道向东南方向蔓延，则是容纳下所有向导的向导塔，也是方穗最近才搬进去的地方。 西方的高塔则是容纳下了实验员、未觉醒守卫等全部普通人的住所，硬件确实比不上前者，但胜在各类设施完整，和之前在边缘星生活的环境比起来简直好了太多。 而被这三座塔包围在正中心的，则最为神秘。 这座塔比哨兵塔整整高出一倍，方穗随着引领进入电梯，看对方摁下了顶层的按钮。 “抱歉，我能问问这次会议是关于什么内容吗？” 哨兵背对着她，微微侧头，“很抱歉，我无权知道会议内容。” “或许一会儿向导小姐您的问题会有人为您解答的，我们到了。” 电梯抵达顶层，哨兵并未踏出轿厢，只是微微欠身抬手，示意方穗先行。 这座塔的最顶层只有一条延伸到尽头的走廊，两侧门扉无数，顶端是一双雕刻装饰奢华的沉重木门。 电梯在方穗的身后合拢，哨兵为她开启id识别，识别成功，门禁解除，那道沉重的木门缓缓地开启，露出了会议室的全貌。 紧随其后，从长桌的两侧投来的目光冷热不一，这群掌握着第一基地每一项选择的管理者若有所思地扫视。 从方穗那张漂亮的面庞到露在衣袖外的柔美手腕，最终重新落到那双莹润的蓝色眼睛。 只是短短的几秒，这些人就为这位看上去纤细瘦弱的女性向导确定了价值。 桂莉坐在长桌右侧，懒散地靠着椅背，撑着脑袋冲方穗招招手，“穗穗，坐到我身边来。” 方穗收回目光，稍稍加快了脚步走到了桂莉身边的空位入座。 长桌两侧能看到不少眼熟的人，除了被监禁的尤安之外，剩下三位s级赫然在列，以及自己的另一位上司沃克。 长桌的主位空缺，虚拟屏幕上只能勉强看清一个人型轮廓。 人影动了动，似乎长时间将目光落在这位最后进入会议的少女身上。 他顿了顿，声音通过电子元件的传导微微失真，“既然你们要求的人到齐了，会议开始吧。” 最先出声是第二席位上的哈德里安：“先把那位恢复意识的哨兵带过来吧。” 隐在暗处的人点了点头，推着轮椅走进了众人的视线中。 端坐在轮椅上的哨兵面色苍白，尽管意识恢复后能够勉强保持清醒的意识，但仍旧没有办法独立行走。 他被推到长桌的末端，正好在方穗的手边。 方穗同他目光相对时，对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冲她点了点头。 这个人她很熟悉，是当时和尤安一起送到自己的静音室那位精神图景崩塌的c级哨兵。 第四席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一头挑染的蓝发，撑着下巴饶有趣味地哼歌，“快开始讲故事吧，我都等不及了呢。” “先说说看你是怎么醒过来的吧？” 接到命令的哨兵有些吃力地点了点头，“当时多亏了向导小姐。” “我的意识和精神体被隔离在了那层无形的壁垒之外，无论怎么挣扎都没有办法撕开那层阻挡。” “向导小姐进入我的精神图景时，我试图和她求救，但那层未知的物质甚至隔绝了我的声音。” “不过好在向导小姐在触碰壁垒抽离意识时残留下了部分精神力，那层壁垒随着时间开始变得有些脆弱，我和我的精神体废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另一侧打破。” 第四席涂了黑色指甲油的手指在桌面上敲着，语调上扬： “哦吼——看样子这位向导有不小的本事呢，不过报告上显示只是最低等的c级呢？” 布兰温笑盈盈地看他：“所以你是在对一个c级的向导表现出嫉妒吗？” “哈！”蓝发哨兵嗤笑，“难道不觉得太巧合了吗？召集的三名a级向导都没有办法解决，区区一个c级就能办得到？” “难道她是传说中罕见的治愈系吗？” 向导根据在战场上不同的作用，大体分为三个系种—— 辅助系、攻击系、治愈系。 第一系种的向导占比最多，顾名思义，是在战场上为哨兵提供各类增幅为主。 类似游戏中[增伤]、[减抗]、[加速]诸如此类的技能。 第二系种的向导其次，其精神体大多与哨兵类似，精神力的使用上更擅长攻击而非治疗，这类向导在战场作战中也有奇效。 第三种则最为罕见，这类向导天生便拥有让哨兵和精神体亲近的能力，并且在净化的效果上更为出众。 甚至s级的向导能够让濒死的哨兵起死回生。 俗称天生的奶妈。 但即便是作为前线的第一基地，也只拥有一名a级治愈系向导。 蓝发哨兵的话音落下，长桌上的目光热切地看了过来，一时间氛围变得有些微妙。 “治愈系向导？” “虽然只是一个c级……但是如果用精神力药剂好好喂，或许也有可能升到和任霍一样的a级。” “那岂不是便宜了梅瑞狄斯家族？听说已经和那位有了临时标记？” “任霍毕竟是治愈系，他才最有发言权吧？” 话音落下，众人的目光落在了长桌第八席的位置上。 名为任霍的男性向导是东方血统，墨黑色的短发，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色细框眼镜，狭长的眸里含着笑意朝方穗看去，坠在颊侧的链条轻晃。 声音如同山间清泉流过：“我们今天的会议主题……似乎并非是针对一位新觉醒且刚完成任务归队的向导。” “这样未免也太失礼了些，这位向导小姐恐怕也会觉得不适吧？” 第23章 打扰约会就不好了 被任霍点到的方穗大脑放空。 打从她进入全是领导的会议室时，便拜托996从它的资料库里随便翻一本小说进行有声播放，装作全神贯注地倾听，实则思绪全都放在了狗血剧情上。 任霍说话时，996为她播放的剧情正到精彩的片段。 女主发现男主是假扮自己的白月光，白月光恰巧此时登场，两个人剑拔弩张的修罗场即将开始—— “真精彩，马上就要打起来了吧？” 方穗感叹的声音虽小，却在针落可闻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方才讲话的几人面色一变，显得有些不快，“哼！又是个和塞纳斯一样没礼貌的家伙！” 第四席的蓝发哨兵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你叫什么来着……方穗！对，方穗小姐，我可太喜欢你了！” 方穗让996暂停，脑袋慢半拍。 啊……他在说什么？ 刚刚不是还一副瞧不起她的模样，怎么短短几分钟就这么热情地表白？ 方穗歪头：“谢谢……？” “啧，赶紧说回正题吧，”位列第三席的阿斯坎不耐咋舌，“这次会议到底要说什么？” “第八席，说说你的看法。”第一席在长久的沉默后第一次开口。 任霍直起身，缓缓开口：“会议开始之前，我接触了其他几位有同样症状的哨兵，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其他几位苏醒过来的哨兵均出现了性情大变的情况，并且对于我抛出的精神力没有任何反应。” “虽然听上去像是自夸，但我的精神力从未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抗拒。” 任霍的声音落下，他的精神体幻化，从他的肩头上飞起。 那是一只羽毛特别靓丽的鸟类，方穗曾经在书籍上曾经看到过，名叫天堂极乐鸟，只不过在星际时代早已灭绝。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活着的极乐鸟。 任霍控制它缩小成较小的体型，在空中盘旋了两圈，最后落到了方穗的手边。 鸟类轻晃头部，叫声清脆，用喙部轻轻地碰了碰方穗的指尖。 待她张开手，鸟雀便跳上了掌心。 相触的一瞬间，方穗感觉到对方的精神力如同水纹般蔓延开，柔和清冽，浸透皮肤后在四肢百骸间蔓延。 很舒服的感觉，甚至让方穗有点上瘾。 “您的精神体好漂亮，而且我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温和的精神力。”方穗真心称赞。 方穗高兴时的表情很明显，尤其是那双蓝色的眼睛像是缀满了细碎的星，没有人不会在看到的时候会心一笑。 任霍唇角微扬，颔首：“多谢夸奖，您能够喜欢就好。” 精神体显然也很满意这样的夸奖，扬起两侧的羽翼露出漂亮的羽毛，允许方穗可以用手摸。 “所以我可以有两种猜测，第一，这些苏醒的哨兵因为精神力退化的缘故，已经变成了和普通人无异，因此不再受到哨兵和向导之间的吸引。” “另一种可能，醒来之后的人，已经不是哨兵了。” 虽然用词相似，但是方穗和在座的其他人一样，都快速地反应过来任霍话里的意思。 醒来的哨兵，或许大脑在损伤后恢复出现畸变，早已并非是本人了。 会议散场时，任霍叫住了方穗。 会议室的灯光很暗，直到这位带有东方血统的男性走到自己的面前，方穗才看清他身上并未着正装，而是一袭长衫，昂贵的布料上绣着繁复精致的花纹。 方穗下意识屏住呼吸，眼睫轻颤。 “任先生找我还有什么事吗？”她礼貌起身，却被任霍压着肩膀重新坐回到位置上。 动作克制礼貌，只是简单的肢体触碰便快速地收回手。 袖间隐隐带着一股厚重沉稳的香，转瞬即逝。 精神体从方穗的手心里跳出来，清脆地长鸣一声，变成正常体型飞落在任霍的肩膀上。 “别紧张，我们都是向导，或许未来会有一同工作的机会，我不想给你留下一个坏印象。” “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或者同其他人一样称呼我的代号，精卫。” 任霍摸了摸精神体的羽毛，眉眼舒缓。 他微微敛眸，问道：“关于我刚刚提出的猜测，你有什么看法？” 方穗松了口气。 白紧张了，原来是领导查功课。 还好她后面没敢让996继续播放小说，生怕再出什么纰漏，一字一句都认真记笔记。 “您是说关于苏醒的哨兵是否还是哨兵本人这个猜想吗？” 任霍点头。 方穗说：“我认为与其说是大脑产生畸变，更让我感觉像是有什么侵入了他们的大脑，并将哨兵本人的意识隔离在了那个空间之外。” “不过……真的有能够操纵哨兵的大脑的人吗？” 方穗微微仰头，整张脸露在灯光下，氤氲出柔和的光晕。 说到自己擅长的领域时，整个人如同放光般让人移不开眼。 任霍只是笑了下，抬手落在方穗的头顶，宽大的掌心揉了揉少女细软的发丝。 “不错的想法，或许你可以和沃克打一份报告传上来。” 方穗唇角的笑容僵住，瞳孔地震。 什么啊！这也要写报告吗！！ 方穗想不通。 领导们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吗，怎么什么事情都要打一份报告上传，难道就喜欢看文字练习阅读能力？ 她将脸埋进双手间，哀怨地长叹一声。 回到自己的新住所，方穗输入密码，一面问996: 【这个报告你也能帮我写了吗？】 996咬牙：【我储存的能量不是用来给你写报告的！】 方穗知道996是个容易心软的系统，连连哀求：【你知道的……唔！】 开门的一瞬，方穗被人捂住口鼻拽进了门后的阴影当中。 对方身高臂长，绷起青筋的一只手臂轻松地圈住她的腰肢，微微向上用力就让方穗两脚悬空。 方穗蹬着腿挣扎，抠着捂着她口鼻的手，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压制了所有的动作。 “嘘——安静一点，我可不想对你用粗，安静点。” “我可是好不容易从别人的口中打探到了你的房间，万一有人打扰我们两个人的约会，就太没有意思了。” 方穗没听他说什么，使了吃奶的力气咬下去，听到身后的人吃痛闷哼。 直到口腔里尝到了血腥味，方穗咬得牙酸，对方也一直违抗趋利避害的本能从未松手。 她耳边只有逐渐加粗的呼吸声，带着点笑意： “放松，穗穗，后面还有的是时间陪你这么玩，到时候你想咬想抓都行，随便哪里都可以。” “手、胳膊、肩膀，或者是……” 最后的字湮灭在唇齿间，卷着气音，让方穗头皮发麻。 第24章 虫族求偶 救命！来人啊！这有变态！！ 方穗心里哭丧，脸上却面无表情。这种变态越是反抗，便越是兴奋，再挣扎下去，恐怕自己都要被大卸八块了。 方穗眨眨眼，声音都糊在对方的掌心里，“你是谁？” 男人像是被这个问题逗笑了，松开手后退两步，在方穗警惕的目光中抱臂靠在墙边。 “我们不是才见过面吗，穗穗。” 看着他含笑的眼睛，方穗忍不住皱眉。 996调动了整个基地的监控探头都没有找到的那个身影，如今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 不论这个人是否是第一基地的成员，哨兵随意闯入向导的房间里，都需要警惕。 进入会议室的时候，需要将身上所有的通讯设备摘下，方穗的光脑在重新领取回来之后还放在口袋里。 设备上有一键报警和定位的功能。 因为和哈德里安有临时标记的缘故，回到基地的第一时间就被设置了紧急联络人，报警信息除了护卫队之外他也会第一时间收到。 方穗慢慢将手伸进口袋里，“你认识我？” 对方用手点了点额角，“我认识你，从很多地方。不过真正面对面见面还是第一次，算是一见钟情？” “你们人类不都是这样相互认识，然后恋爱上床？”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艾尔。” 男人说得理所当然的样子，在那张长相显得过于普通的脸上有些格格不入。 方穗能看得出他并非是有意冒犯，倒更像是才从某些地方学习到这些知识和说话的方式。 “不，”方穗死鱼眼，“我颜控，你长相不符合我的择偶要求。” 玩了这么多年的游戏，方穗深知一个道理。 最完美的男人只存在于游戏里，纸片人老公从由内到外无人能敌，现实里的男人只能靠边站。 她原本对方会作罢，没料到听完后只是挑了挑眉。 他笑说：“穗穗，我很自信能够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这只是我借用的人类躯体，”那双黑色的眼睛亮起莹蓝色的光芒，“虫族在求偶的时候能满足伴侣一切的需求，包括外貌。” 方穗的指尖触及到口袋底部，硬质的外壳带着金属的冷，让她却意外地安心了下来。 从和帕利诺小队出任务开始到方才的会议，许多事情终于在方穗的脑袋里理出了头绪。 虫族不仅已经模仿人类学会了团队作战，更是在精神力方面让人望尘莫及。 “听上去你在虫族地位不低，”方穗毫不犹豫摁下按钮，“侵入基地的其他虫族应该已经控制了不少哨兵了吧，什么事需要你亲自来？” “不是说了吗？”高大的虫族向她走近，靴底敲击铺着地毯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我对你一见钟情了。” 警报声响起，红色的警示灯循环转动，将房间里蒙上一层暗色。 方穗拿出光脑问他：“即便现在有人要来抓你，你也要跟我待在一起？” 男人低笑，像是纵容，“你会自愿跟我走的。” 方穗虽然咸鱼，但观察和记忆力出众，有了之前事件收集的信息，她大抵能分析出虫族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第一基地作为帝国最前线，是抵抗污染区蔓延和虫族异种入侵的第一防线。 虫族通过精神力控制基地内的哨兵，并像是病毒一样开始传播，结果就是整个基地都将成为虫族的傀儡。 届时虫族进出便如入无人之境。 可是眼前这位究竟为了什么来？ 如果虫族能够通过精神力控制哨兵，那么也能在族群当中远距离交流，根本不需要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亲自闯入。 而且方才艾尔看自己的眼神，带有强烈的兴趣和占有欲，加之从尤安那里听到的言论，就好像他是专门为了自己而来。 方穗自认为她还没有长相漂亮到真的能让一只虫族只是见一次就一见钟情，甚至不顾危险闯入基地里就为了要带她走。 “你想带我去哪里？”方穗问。 只不过这次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艾尔骨节分明的手指探入口袋，将方穗攥在手心里的光脑夺过，并将屏幕摔得支离破碎。 “难道你不想知道亚尼洛惨案的真相和你哥哥的下落吗？” …… 方穗掐断了警报，短短十几秒的犹豫时间里选择和艾尔离开了房间。 艾尔占据的身体大抵在基地里算是有一定权利的人物，一路上遇到的人都行礼问好，没有任何一个人产生怀疑。 从向导塔的连接通道进入哨兵部门。 为了应对突发情况，容纳哨兵的塔有一道直接通向基地大门的通道，仅有短短百米的距离。 艾尔用id卡刷开了门禁。 “方穗？”哈德里安带着小队成员姗姗来迟。 几乎是在和艾尔对上目光的同时，他便已经摸上了后腰上的武器。 精神体低吼着，前身低伏，随时准备扑上前撕咬。 “哈里。”方穗脸上仍旧带着浅淡的笑意，“抱歉，是不是给你带来麻烦了？” “我的光脑出现了一点小问题，不小心误触到了警报，不过我刚刚已经想办法取消了。现在有些事需要外出，坏了的光脑能麻烦你一会儿拿去帮我修理一下吗？” “哦，另外能不能拜托让人给我房间换上一束新鲜的绣线菊，闻不到那个味道我晚上可能会睡不着。” 艾尔不动声色地靠近，手中的武器抵在了方穗的后腰处。 “不过跟之前一样啦，最好藏起来让我自己慢慢找，你知道我最喜欢解谜了。” 闸门开启，她率先迈步，从蓝色的防护罩里走了出去。 只留给哈德里安一个纤瘦的背影和告别。 “晚点见，哈里。” “看样子方穗小姐没事了。”鲁珀特喘了口气，小声说道。 他体力很差，加上精神体也随主人爱偷懒，抱着兔狲跟上队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闸门在众人眼前缓缓合拢。 哈德里安脸色愈发阴沉，眼里愠色渐浓，“去找沃克，不要惊动其他任何人，交谈这件事时确保周围都是正常人。” “方穗被人绑架了！” 第25章 上瘾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尼克，匆匆行了礼便和精神体离队。 墨菲起初并不太相信，毕竟方穗离开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恐慌，甚至还和自己的队长道别，怎么看都不像是被绑架的表现。 可是看着哈德里安凝重的神色，不由地也认真：“你确定不是错觉？有什么证据？” 哈德里安脚步匆匆，握着腰侧武器的手指绷紧。 被墨菲质疑的那一瞬，他感觉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声音只能从齿缝里勉强挤出， “她现在不喜欢绣线菊。” 方穗确实喜欢绣线菊，但也只是曾经。 上次提及时，抿着唇落泪的样子即便是现在再想起来，也让哈德里安忍不住揪心。 只是提到就会痛苦到落泪，又怎么可能每晚都要闻着这种香气才能入睡。 这是方穗留下的线索，只有哈德里安知道怎么解读。 “你去请方穗的老师，桂莉女士也过来一趟，一会儿在方穗的房间碰面。” “要快，否则方穗会有危险。” …… 艾尔哼着歌，引着方穗进入了污染区。 “你和刚刚那个哨兵是什么关系，很熟吗？为什么跟他可以说那么多话？” 艾尔絮絮叨叨地提出很多问题：“你也和我多说说话吧，我对人类还不是那么了解，你可以教我怎么讨好你。” 方穗手腕上束着禁锢，另一端则是被艾尔握在手心里，像是生怕她会逃跑。 “出任务的时候和他临时标记了，过段时间就好了。” 艾尔似乎并没有听出来自己留给哈德里安的提示，简短地回答了对方的提问。 赌一把。 如果赌对了，不仅能从艾尔这里知道自己想要了解的事情，也能在虫族入侵这件事情上拥有更多的筹码。 她将提前编辑好的一串数字报给996：【帮我传到我的光脑上，哈德里安看到之后会明白是什么意思的。】 社畜当久了，做事总喜欢留痕和准备第二套方案。 毕竟谁都熬不住领导多样化的奇葩要求。 她最后的底牌就是只能和她联络的996，即便是虫族，也不会发现。 996应声：【帮你传输之后，我的能量就不足够持续和你保持联络了，接下来你自己一个人多加小心。】 “好了，去虫巢的路可不能让你完全记住，乖乖配合我。” 艾尔不知从哪里变出了眼罩，款式类似尤安上次所戴的，内部安置的小芯片会在佩戴上后对视觉进行扰乱。 佩戴好眼罩，高大的虫族弯腰将方穗抱进怀里继续行路。 失去了视觉后，许多感官便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模糊，方穗只能通过默念的时间计算他们行进了多长时间。 好在如她一开始预估的一样，艾尔的巢穴距离基地并不算远。 空气中能嗅得到潮湿和独特的气味，和污染区落雨后的树林泥土散发着一样的味道。 周围又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嘿，现在还不能吃她。”艾尔替她摘下眼罩，将脚边硕大的黑色虫族一脚踹翻。 前侧锋利的钳足几乎是贴着方穗的脚边滑过，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极深的痕迹。 那只虫族看上去尚且年幼，体型也远没有他们在污染区对抗的虫族一半大小。 方穗眯着眼适应了黑暗的环境，看清了周围一双双亮起的眼睛。 ——这里是幼虫的巢穴。 即便艾尔出声阻止，那些虫族也几乎是前仆后继地聚到了方穗的身边，探出触须或是相对柔软的侧肢、羽翅试图触碰到这位纤细的少女的皮肤。 整个画面看上去怪诞又温馨。 艾尔拍了拍手，“对她友好些，我可是为你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了这么一位向导。” “如果你们想要妈妈的话，就别想着吃了她。” 像是提及了关键词，那些颜色种类不一的虫族发出嘶嘶的叫声，将目光都落到了这位漂亮、又带有馥郁香气的新母亲身上。 方穗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群新诞生的幼虫没有了虫母的滋养，现在迫切需要食物。 可是艾尔的话让它们望而却步，只能从空气中汲取从她身上散发的味道暂时充饥。 时间一长，恐怕只有两种结果。 第一，被艾尔改造成可以孕育和哺喂的人类虫母。 第二，这些幼虫最后不受控制，把她大卸八块吃干净。 如果非要方穗选，她宁可现在就一头撞死。 但是有些事最好现在就能了解清楚，方穗目光落在一旁修理幼虫的艾尔身上，尽量保持声线平稳， “你还没有继续跟我说我父母和哥哥的事情。” “哦！对，差点忘记了，”艾尔愣了下，笑嘻嘻道，“刚刚是不是和你说过，我在被孵化之前是被放在你父亲的实验室里。” “你父母的死包括其他受到牵连的人，整个亚尼洛惨案都是帝国的手笔。” “我也是正好在那个时候孵化，多亏了你父母的研究，出生的时候就有了拟人的外形。” “我怎么相信你说得是真的，你有什么证据？” 艾尔耸肩，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眸色渐深。 少女显然不太适应和这些长相丑陋的虫族接触，脸色发白，红润如蔷薇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微微泛白。 让人想吻着揉开那道缝隙。 “你们人类还真是狡猾，穗穗。”艾尔笑说，“但我就是喜欢你们这种对任何事物抱有怀疑的天性，令人着迷似的上瘾。” 他蹲下身，单膝着地，牵着方穗的手放在自己的颊侧逐渐向下游移，鼻尖、唇角、颈侧、胸口…… 最终停在了结实紧绷的腰腹处。 即便是隔着一层作战服，她也能感受到那种充斥着男性荷尔蒙的热度。 艾尔英挺的鼻梁蹭着她的脸，呼吸交织，几乎攥夺她的呼吸。 “我的记忆不会说谎，如果你愿意进入我的精神图景，我可以展现给你看。” “包括那些关于你没死的哥哥的事情。”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眼底亮起荧蓝色的光： “像对待那个被你标记的哨兵一样对待我吧，我不会像他一样没用……” “肯定能把你舔爽的。” 第26章 你想让我当你的狗? 方穗抬手，毫不客气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声响在狭小的山洞里回响，方才还窸窸窣窣像是在庆祝拥有新母亲的幼虫们都安静了下来。 艾尔莹蓝色的瞳孔骤缩。 她用了十足十的力道，响亮的耳光打得他侧过脸，留下一道醒目的红痕。 仿佛被火焰舔过，高大的虫族摁了摁破皮的唇角，气息粗重地低笑，看着眼前少女没有表情的面庞，声音近在咫尺， “只有狗才会做什么事都要求奖励，你是狗吗？” 方穗发誓，真的不是在骂人。 狗狗多可爱啊，哪儿能用来形容变态。 那巴掌几乎是她下意识的动作，况且盯着对方那双异样兴奋的眼睛，方穗当时只想起了这么一句话。 在对方愉悦的表情里，方穗攥紧发烫的指尖，尽可能地保持冷静。 太变态了……被扇巴掌还能更兴奋吗？ “你想让我当你的狗？”艾尔声音沙哑，真的学着狗汪汪叫了两声。 “不要。”方穗拒绝。 她还是喜欢汪汪小分队，拒绝丑陋的虫族。 艾尔一只胳膊撑着墙壁，单膝跪在方穗面前，正对着的便是他饱满壮硕的胸膛，阴影几乎将她整个人密不透风地拢了进去。 不论他怎么模仿着犬类吠叫或是举动，即便将方穗的指尖舔得湿漉漉的，少女也只是不疾不徐地缩回手在身上擦了擦。 最后妥协的还是艾尔。 “好吧，这里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等我处理好后面跟过来的家伙们，我们就换个地方。” “我在我的巢里给你准备了柔软的床，还有你们人类喜欢喝的上好的红酒。” “那个时候我再慢慢学习怎么讨好你。” …… 以哈德里安为首，众人很快便在方穗的房间门口汇合。 方穗离开的时候虚掩着门，所以不需要id卡便能自由进出。 桂莉第一个上前质问他：“你就眼睁睁看着对方将方穗带走，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是她的学生，平常在实验室里她都护着宠着，结果才松口放给向导部门就出现这样的事情。 而且还是被方穗标记、代表着应当顺从保护她的哨兵！ 沃克揽住自己爱人的肩膀，示意她先冷静下来。 “监控我已经通过自己的渠道看到了，这里的人都安全，先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哈德里安手背绷出几道青筋，声音却低沉冷静，简短地将情况说明，落到最后一句结论： “方穗是自愿和对方离开的。” 听到这样的结论，桂莉也只能压下不耐，“穗穗的光脑损坏并不严重，只是磕坏了屏幕边角，点进去能看到一封定时发送的通讯。” 即便哈德里安的精神体已经焦灼到在自己的脑域里冲击，他仍旧如同一柄利剑冷静而沉稳地立在原地。 听到桂莉的话，他抬眸，“发给谁，内容是什么？” 桂莉扯了扯嘴角，“这孩子的紧急联络人只有一个，算算时间应该也就是这会儿信息送达。” 房间静了片刻，很快传来了光脑接收信息的声音。 直到这一刻，这位冷血的独裁者才终于表现出几分狼狈的仓促。 他颤着指尖点开邮件。 发送人一处短短两个字映入眼帘—— [方穗]。 信息的内容只有断断续续的几个数字，像是对方仓促之下只能留下这样简短且只能他看懂的内容。 绣线菊，解谜，房间。 哈德里安庆幸自己在数年的磨难中锻炼出一颗聪明、且在极大的压力环境下也能快速运转的大脑。 方穗才搬进这里，整个房间除了自带的软装外，许多东西还在方穗打包的箱子里。 只有各处偶尔摆放的略显少女心的摆件让房间显得不那么冷清。 哈德里安的目光一转，落到了摆满了书籍的落地书柜上。 哨兵卓越的视力让他在一众外文书籍中看到了一本侧脊上画有绣线菊的绘图书。 书籍密码在找对正确的解密本后很快就解开了谜题。 虫族，污染区，精神控制，入侵。 短短四个词汇，在场参与过上层会议的人心照不宣地明白了是什么情况。 “既然知道她是被虫族掳到污染区，那我们直接派人进入污染区扫荡不就好了。” 墨菲最讨厌的就是读眼神，盯着在场的三位半天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索性直白地提出了最简单的方案。 “还是说……我们得注意一下那个什么虫族入侵？”墨菲想继续说，被加里手肘毫不客气地怼了一下。 “方穗之所以自愿离开，是为了不惊动其他潜伏在基地里的虫族。” “它们正通过某种精神能力控制哨兵，进而潜移默化地入侵第一基地。我们虽然已经发现了几例异样，但毕竟还只是冰山一角，无法确定数目。” “如果当时方穗没有掐断警报，或许现在已经在我们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已经开始互相残杀了。” 届时，第一基地将瞬间成为无人援助的人间炼狱。 这是方穗衡量后，选择用一个人的安危换来整个基地的暂时安全。 “队长。”尼克扣响房门，侧身露出了身后男性的身影。 额间黑色双角，鎏金色的双瞳半眯着，语调刻意带着拖腔甩调的贵族味道： “哟，大名鼎鼎的梅瑞狄斯家族继承人也有需要我帮助的时候？” 哈德里安侧目，喊出了这位龙种哨兵的名字，“阿斯坎。” 两位哨兵均是帝国贵族出身，一位家族继承人，另一位则是帝国皇太子，后者天性讨厌束缚，因而对于一切与死板的贵族相关的都厌恶。 若是非要排个先后顺序，哈德里安得排在第一位。 阿斯坎冷笑，眼底毫无笑意：“说说看发生了什么大事，轮得到你来求我。要是你求我……” 说到一半的话被打断，从未低头的哈德里安冲他敛眸欠身。 一个诚意十足的鞠躬。 皇太子的声音噎在喉咙里，脸色有些难看，但很快又变得鲜活，充斥着愤怒和咬牙切齿。 因为哈德里安说出了事情的原委：“方穗被虫族绑架了。” “你的精神体能够用最快的时间在污染区帮我们确定她的位置，拜托你，我需要你的帮助。” 阿斯坎大骂：“草！下次这种事早说，什么时候出发！” 第27章 撒娇 另一边，被众人冠以圣女般头衔的方穗正无聊到开始逗弄那些幼虫。 她确实只是好奇亚尼洛惨案的真相，但又不想让这个变态这么轻松，才给哈德里安留了线索。 如果能解决事情当然是理想结果。 主要就是想好好惩治一下这个披着人皮的混蛋而已。 偷偷摸摸混进来就算了，还抓着她想耍流氓当狗，她自己打不过，找人来帮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方穗：理直气壮.jpg 幼虫在艾尔的威慑下，不敢再有靠近的想法。但是对这位散发着柔和精神力的新预备虫母，又控制不住本能，只能尽可能用浑身上下最柔软的部分试图得到对方的抚摸。 方穗伸出指尖碰了碰对方的羽翅，模仿它们用繁复口器发出的声音。 反复几次，她就大概能猜到几个词汇是什么意思，倒是和这群幼虫勉强能沟通起来。 “嘶嘶——！” 也不知道方穗模仿了哪个词汇，这群幼虫们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这个词在我们的语言里表达喜欢，”艾尔重新走进山洞，“你倒是学习的很快。” 方穗坦然接受夸奖，“谢谢。” “向导胆子不应该都很小吗，我以为你撑不过一会儿就会哭着扑进我怀里，求我带你离这些丑东西远一点。” 虫子们冲着艾尔发出不满的警告嘶嘶声。 “你也很丑。”方穗敷衍地回答对方。 艾尔只是笑笑，并不介意。 从一群还没什么攻击力的幼虫群里跑到一个危险的拟人成年雄性虫族身边，是个聪明点的都知道绝不能选后者。 事实上，被艾尔抓到这里之后，方穗并不打算坐以待毙。 与其像是被困在高塔的公主等待王子的拯救，她还是更相信自己的能力。 她一面和艾尔交流，一面用精神力凝集成丝线从指尖侵入到幼虫毫无封闭的大脑中。 b+级别的精神力让她的意识能够轻松地侵入到多只幼虫的脑海中，虽然构造和哨兵不太相似，但对于方穗而言，记忆就像是一本摊开在她眼前的书。 像是在脑海中同时观看多台播放内容的电视机，无数的画面闪现而过。 终于在许多细碎的内容中，方穗找到了关于污染区相关的内容，大量的内容为她构建出了一张污染区的活地图。 这里靠近污染区的腹地，虫族的繁衍地。 不过这里的虫母似乎因为某种原因死去，导致这群幼虫失去了滋养的来源，许多成年雄性虫族选择离开族群去寻找新的雌性，因而这里只剩下了艾尔和这一群幼虫。 逃跑似乎比想象中要简单。 眼下首要的任务就是支开艾尔。 “我饿了，”方穗抱着腿，下巴抵在膝盖上，尽可能地表现出无害的神色，“你能给我找点东西吃吗？” 和刚才截然相反的态度让艾尔眉梢一挑。 “如果你之前也会这么跟我撒娇就好了。”他喟叹一声，竟然不再过多怀疑，起身离开山洞找寻适合人类食用的食物。 顺利地让方穗甚至觉得像是一个圈套。 但逃跑的机会只有这一次，她的精神力虽然能够恢复，但是为了控制住这些幼虫不去通风报信，想要再做一次绝非易事。 等到在方穗可以感知的范围内察觉不到艾尔的痕迹时，她便毫不犹豫地冲出了山洞，按照脑海中拼凑出的地图全速向前奔跑。 “嘶嘶——嘶嘶！” “冷静点。”艾尔笑着用脚踩住了准备一跃而下的虫族。 拟人虫族的身上用精神力编织出一层保护罩，微微透着蓝色的光芒，隔绝了向导的精神探测。 如果能听得懂虫族语言，便能明白和艾尔在沟通什么。 “她要逃跑了，新的虫母要逃跑了！” “你不是说她会听话吗，为什么和你计划中的不一样！” 艾尔坦然：“她确实变得比上一次聪明了很多，也变得更加令人着迷了。” “你不去追她吗？”虫族问他。 “不用了，”艾尔抬脚松开，直到方穗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野当中，才从高处一跃而下，“通知其他人开始吧，第一基地吞不下也没关系，我们的重心不在那里。” “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 咸鱼的体力即便再挣扎，也只有微末的一点。 方穗只跑了十分钟就开始喘不上气，但逃跑最忌讳的就是休息。况且以艾尔那个脾气，如果追上来把她抓住…… 她像是想到了某种画面，浑身发麻。 但愿哈德里安的聪明已经解开了自己给他留的谜题，然后尽快行动吧，她可不想真的一个人费力跑回去。 树林里的瘴气以一种不正常的流速开始向另一侧飘动，紧随其后的，是从空中传来的声响。 像是某种羽翅划破空气造成的震动声，搅得这片空气都变得混乱稀薄。 一道遮天蔽地的黑影从她的头顶上掠过。 尽管看得没有那么清晰，但仅仅是一个模糊的轮廓，方穗也联想到了记忆中某位s级哨兵。 毕竟可从未在污染区里听说有龙的出现。 方穗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并难得夸奖了哈德里安的迅速。 和聪明人合作就是简单啊，一点点提示就能找这么快。 不过她当时就留了一个词的书籍密码，聪明人举一反三的能力这么强吗？ 她抬起手，看着那道在头顶上盘旋一圈后直冲着她俯冲而来的巨龙，喊出了阿斯坎的名字。 黑龙发出巨大的吼叫声，双翼扇动，撕裂云层和久久不散的瘴气，吹扬少女黑色的发丝。 空阔的怀抱终于被空气之外的东西填满，对方的手穿过她手臂的下侧，横亘少女的脊背，紧紧地扣住了肩膀。 腰腹相贴，骨骼挤得有些发疼。 但贴在耳边鼓噪的心跳声比快速掠过的风声更加清晰。 方穗面对面跨坐在阿斯坎的腿上，滚烫的皮肤温度让她被吹得麻木的脸颊回温。 即便皮肤上凸起的异化特征有些硌人，但方穗在这一刻还是宽容了对方的粗鲁。 她抬起手抱住阿斯坎的后背，声音轻柔： “阿斯坎，你找到我了，冷静一点吧。” 第28章 结合热 传说中的龙贪婪吝啬，喜爱一切亮晶晶的漂亮物件，将数不尽的财宝堆砌成舒服的巢穴，最重要的特性就是脾气差。 但方穗没想到脾气这么差。 她好声好气地哄了许久，阿斯坎一声不吭倒也罢，圈着她的手臂反倒越发用力，像是恨不得将她的骨肉揉碎了碾进怀里。 拥抱的姿势算不上保守。 覆满了龙鳞的长尾卷着方穗的大腿，上扬的尾尖贴着肚子，滑动的时候蹭得方穗有点疼。 阿斯坎哑着声音问：“受伤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位拥有龙族血脉的皇太子一旦开口讲话，便是有了要先服软的意思，一如之前。 方穗眉眼都舒展开，声音里的笑意在风中飘不散，“没有，我支开了艾尔自己跑了出来。” “哼，你倒是厉害。”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提到艾尔的名字时，阿斯坎的语气冷飕飕的。 “皇太子殿下最厉害，”方穗这会儿有的是耐心，“因为你是第一个找到我的，是世界上最棒的龙。” 阿斯坎嘴角是压不下去的弧度：“算你有眼光。” 她拿捏阿斯坎的心理简直轻而易举。 儿童心理学就是永远的神。 召唤出精神体的阿斯坎身上的异化程度加剧，情绪变化时面颊上隐隐变幻出龙鳞的形状。 裸露的上半身肌肉线条流畅，黑色的异化凸起点缀在古铜色皮肤上，显得独特又别具一格的美感。 黑龙长吟，翅翼扇动频率减缓，从高空向下俯冲。 从高处坠落的感觉并不好受。 方穗没有经历过这类的身体训练，从高处快速坠落的失重感让她下意识地寻找依附的存在，不得不攀紧龙种哨兵的脖颈，整个人埋进胸口。 “睁开眼看看，没那么恐怖。” 阿斯坎的指尖生出利爪，只需轻轻一划便能将坚硬的虫族外壳劈开，此时却轻柔的穿过少女的发丝，安抚性的拍了拍方穗的脑袋。 方穗连“我害怕”三个字都说不出来，紧闭着眼睛。 黑龙不得不放慢了速度，载着珍宝缓缓下落。 “方穗小姐回来了，看样子没受伤。” 鲁珀特的声音平缓柔和，但也难得在说完话后松了口气。 兔狲跺了跺脚，跳起来试图靠近方穗，没料到只落在了巨大的黑龙脚背上。 他身后跟着帕利诺小队全员，沉重错落的脚步声靠近，为首的便是哈德里安。 黑龙匍匐在地，微微垂首，示意背上的人可以下去。 方穗吓得两腿发软，缓了许久才尝试起身，有人便更快地上前去接她。 哈德里安伸手抱她的姿势很急迫，两手握着腰肢，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方穗抱进了怀里。 男性哨兵似乎是急匆匆地赶来，强壮的身躯紧绷着，闷热的汗水打湿了作战服的布料。 方穗被拥进怀时，第一次闻到了从哈德里安的身上传来的浓烈的哨兵信息素的味道。 像是劈头盖脸地泼了一捧雪，又冷又烈。 她猝不及防地吸了好几口，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几乎是在被哈德里安从黑龙脊背上抱下来的一瞬间，阿斯坎就伸出手捞住了方穗的腰。 两人一上一下，对峙般的将方穗夹在中间。 只差两片蔬菜叶和番茄切片，就是一个标准的三明治。 这个姿势实在是太考验方穗身体的柔韧性了，反弓着腰，将脊柱压成了一道饱满锋利的月弧。 “等一下……”方穗低呼，“阿斯坎还拽着我，你们是想把我扯断吗？” 阿斯坎，阿斯坎。 怎么见了阿斯坎之后说什么都离不开对方，只是短短的十几分钟，到底有多么亲密的关系才三句不离？ 被结合热影响理智的哈德里安并未察觉自己吃醋的行径有多么幼稚可笑。 “把你的信息素收一收，你是要把向导吞了吗？” 哨兵和哨兵之间同样也能察觉到信息素，但彼此排斥厌恶，阿斯坎距离他如此之近，皱着眉喝令对方。 哈德里安只是留给对方一个冷漠的眼神，“你松开手。” “凭什么？” “凭我和方穗有标记，至少从名义上来说她是我的伴侣。我和我伴侣的事情，应该也不需要一个外人来插手。” 龙族的脾气本来就暴躁，听到这样宣誓主权的话更是让人火冒三丈。 幻化出利爪的手便要冲着哈德里安砸下。 “停下！”沃克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单手接下了看上去相当凶狠的攻击。 桂莉在后方将抑制剂的针管扎入哈德里安的后颈。 淡蓝色的药剂随着压力快速进入体内，短短几息的时间那股过于浓烈的哨兵信息素的味道缓解了不少。 “哈德里安是进入哨兵的结合热了，所以才迫切地渴求自己的向导。” 桂莉解释道：“之前哈德里安从未接受过向导的疏导，药物压制才一直延迟了自己的到来，这次大抵是因为压力过大的缘故，导致结合热提前。” “药物的作用并不强，这种情况我们只能让和他有标记的向导为他进行疏导。” 桂莉抬头，看着骑在龙背上，这个帝国最至高无上的皇太子，“再拖下去，哈德里安进入狂躁时期，我们谁都拦不住。” 哨兵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汇，最终阿斯坎缓缓松开了手。 在场受影响最大的应当是方穗。 哨兵和向导之间本身就拥有一种本能的互相吸引。 加上方穗曾给哈德里安留下过精神标记，即便只是临时的关系，但在标记消散之前，他们就是世界上最为亲密的关系。 即便以伴侣相称也不为过。 浓烈的哨兵信息素让方穗脑海一片空白，精神体不受控制的幻化成实体落在黑豹的身上。 被烈火灼烧似的灼热从两人皮肤相触的位置向上延伸，令人口干舌燥到发昏。 方穗好像是听见了几人的交流内容，又好像只是自己出现的幻觉，最终只能勉强地、遵从身体的意志下意识地选择了最为渴求的对象。 葱白纤长的指尖挣开束缚，攀上黑发红眸哨兵的肩膀，攀着哈德里安的肩膀，任由自己完全地落入了对方的怀抱。 第29章 一看就是愣头青的手笔 空气变得凝滞、潮湿，闷热。 方穗终于从哈德里安的信息素里清醒过来时，对方宽大的掌心揽着自己的后背，更深地带入自己的怀中，啄吻从颊侧落到颈边。 即便结合热的本能驱使他应当与自己的向导进行更深层次的交流，哈德里安也只是克制保守的抱着。 体型差给人带来的占有欲和被掌控的感觉对方穗来说并不好。 “哈德里安……”方穗喊他的名字。 男性哨兵的额发被打湿，不似之前那般梳在脑后，垂在额间反倒增添了几分年轻的野性。 喊到他名字的时候，哈德里安缓慢地将目光移过来，涣散地红瞳试图聚焦。 “……清醒点了吗？”他问。 在阿斯坎松开手的时候，残留有最后一点理智的哈德里安抱紧了怀里的少女，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哨兵的房间出入方便，他恐怕等不到向导部门的批准就要露出丑态。 方穗微微喘息着，点了下头，“情况比上次严重？能自己解决吗？” 少女被哨兵珍而重之地平放在自己柔软的床铺上，黑色的长发如同扎结的蛛网，透露出摄人心魄的美丽。 在这种时候，哈德里安意外地相当听从伴侣的话。 压在方穗耳侧的手拢紧，几个深呼吸之间还是狼狈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穗穗……” 哈德里安试图掩藏，只有这种意乱情迷的时候他才会这么亲密地喊方穗的名字。 哨兵的目光深沉，却不掺杂任何让人觉得难以忍受的杂念，以至于那一瞬间连方穗都开始心软。 似乎从上次对方服务态度良好的表现后，方穗对他的容忍和底线都一再退让。 方穗凑过去，两只手拢住了哈德里安的肩颈。 “想亲就亲吧，这次不是临时标记了。” 即便方穗并未直白的明说，但短短几个字就像是助燃的药剂，哈德里安俯下身。 捕猎般的状态，缓慢地将这只娇弱的水母叼在自己的口中，尽可能地轻柔吞食，为猎物献上最后一点残忍的温柔。 …… 一直到第二天的早餐时间，两腿发软的方穗才被哈德里安抱进了向导专用的食堂里。 高空后遗症的持续时间未免有些太长，方穗困倦又浑身酸痛，累得感觉每踏出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的人鱼。 上不了班，更别提全勤打卡了。 不过好在心软的沃克队长为她开启了范围打卡，恰好可接受范围的最边缘就在方穗的上班。 方穗直接请了一个星期的居家办公。 精神力被榨干的感觉并不好受，为了消除哈德里安的结合热，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储存力量，并且为他在身上留下了更深刻的标记痕迹。 现在即便相距很远，只要方穗想知道关于哈德里安身体和精神状况的一切，都只是意念一动。 基地内的清查工作在上层会议结束之后便开始隐秘又快速地进行。 方穗从其他“探病”的知情人口中得知了相关的情况。 数量远比他们当时所设想的更多，情况也更为严重，但有了任霍这位a级的治愈系向导的加入，许多工作的推进加快。 很快，方穗受到了这位在第一基地内占据一席之地的任霍向导的邀请。 和哈德里安地完全深度结合，让她的精神力有了互通的精神通道补充，已经能够稳稳地停留在b+的等级。 但b+和a-这两个等级虽然看上去相近，但是其实是相距极大的门槛。 进入到a级之后，向导都会拥有属于自己专项的天赋，这便决定了一位a级向导是否还有再晋升的空间。 这位任霍向导虽然有些神秘，但是方穗还是在向导论坛上找到了不少关于他的事迹。 a级治愈系向导，天赋绝对吸引力。 在天赋的加持下，所有的净化几乎都是以一种极其高的结果完成的。据说只是单纯地手掌相触浅层净化，哨兵的精神值都可以向下掉30。 方穗敲响了任霍向导的房门，对方很快便开门邀请她入内，“请进，随便找你喜欢的地方坐。” 任霍的房间并不在向导塔，而是被独立安置在了第一基地最中央的第三座塔里。 高层大平层，落地全景天窗，预测两层占地面积千平。 简直是方穗梦中情宅。 人活着打工上班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这种享受！ 但咸鱼社畜的微薄工资还是不要肖想了，要是买下这么大的房子，她还贷一百年都还不完。 大抵是方穗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明显了，任霍替她端茶时，浅声邀请： “这间房很大，极乐平常总喜欢在屋子里飞来飞去，只不过确实一个人居住还是显得过于空旷了些。” “如果你不介意，随时欢迎你来做客。” 任霍扶了扶眼镜，周身的气质浅淡温雅。 “我想极乐应该也很欢迎你的到来，向导和向导之间的相触也应当更舒服些。” 被叫到名字的精神体从二楼的扶手上滑翔而下，重新落到任霍的肩膀上收拢双翼，啾啾叫着表示赞同。 方穗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并未将任霍的客套话当真。 “任先生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她问。 任霍落座单人沙发，吹了吹滚烫的茶水，回答的语气显得漫不经心： “无事，只是上次在会议上听到你有趣的分析，本想等你与沃克队长转交我一份报告后再约面谈。” “只是最近向导小姐似乎过于忙碌，想来也是没有闲暇时间，我便贸然先请你过来，看看有没有新线索，这也便于我们后面的合作工作。” 任霍的目光从她的耳侧落到颈边，意有所指般停留了几秒才缓缓移开。 未被黑发遮挡的皮肤上，有一小块被吮红的痕迹。 隐蔽，不甚明显。 一看就是个愣头青的手笔。 两个学术派坐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猜想和分析。 等方穗从酣畅淋漓地讨论中抽身，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走过了两个空格。 “你是说虫族已经在精神力方面已经进化出了除内部交流的能力之外，还延伸出了入侵脑域控制人类的能力？” 任霍颔首，“有趣，看样子虫族们似乎从某些地方得到了足够多的人类样本才能学习如此之快。” 方穗点了点头，“除此之外，我还见到了一位特殊的虫族。” “他和其他的虫族不太一样，虽然借用哨兵的躯体，但拥有正常和人类沟通的能力。” “他亲口承认自己已经拥有了拟人外表。” “我怀疑他就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 第30章 身体好些了吗? 方穗避开了关于亚尼洛相关的事情，只将艾尔相关的事情同任霍讲述。 “好，允许我代为上报给上面的管理层吗？”任霍思忖半晌，抬眸看向方穗征得她的许可。 任霍毕竟在第一基地里拥坐第八席，拥有一定的话语权，自然比方穗亲自同那些管理层阐述更具有权威性。 况且还省去了每层级之间的报告，咸鱼再喜欢不过了。 方穗弯着眸子，简直求之不得，“当然，麻烦任先生了。” 除了交流此事外，任霍邀请方穗还是为了接下来为被寄生哨兵们清除脑域壁垒的任务合作。 任霍并未多说，只是眼底含有笑意，“我想向导小姐应当猜得到是什么用意。” 她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是想借着这次机会看看我是否是治愈系向导，对吗？” 上次会议位列第四席名叫塞纳斯的哨兵也提到过，桌上一片哗然，毕竟治愈系向导相当难求，方穗也能理解上层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她的能力。 任霍作为a级治愈系向导，为了保证后方基地的安全很少会随队外出去污染区做任务。 但是如果再多一位治愈系向导，且也愿意随队外出，对第一基地来说意义无比特殊。 “不过第一基地虽然治愈系向导稀少，可中央白塔也培养出了不少，我们为什么不能申请借调呢？”方穗好奇问道。 极乐一直来回跳来跳去，彩色的羽毛实在是太过于醒目，方穗感觉自己就像是盯着逗猫棒的猫咪似的。 “极乐。”任霍出声，“稍微安分些。” 精神体啾啾叫两声，最后拢着翅膀窝到少女的膝上，乖乖不动弹了。 方穗借着机会摸了摸鸟类的绒羽，听到任霍同她解答。 “中央白塔不会为第一基地提供任何新的人员的，”任霍淡然，“第一基地已经有超过一年的时间没有接收过新人了。” “包括普通人，向导小姐算是个例外。” 至于方穗为何被破格招入，任霍并没有多说，只是微微眯着眼淡笑。 方穗突然想起了会议上空缺的第一席，或许只有第一基地的掌权者才能解答她的疑惑。 不过当时会议室内灯光昏暗，方穗离得又远，虚拟屏上的人影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甚至判断不出性别。 但又莫名地让人产生一种陌生的熟悉感。 “我还有一个比较冒昧的问题，不知道任先生能否为我解答？” 男性颔首，方穗才继续道：“您知道第一席是怎样的人吗？” 这问题倒是任霍意料之外。 “第一席很神秘，我同其他人也并未见过全貌，”任霍只是笑，“不过那位男性，倒是和向导小姐一样——” “有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白天抽出三个小时随同任霍完成任务，稍晚些的时候便去哈德里安的房间里查看。 结合热的周期结束，经历彻底的深度结合后，哈德里安开始未知原因的持续高烧，精神力波动较大，甚至连精神体都收不回去，一人一豹蜷在床上，房间昏暗温暖。 方穗为他替换了床头的空水壶，以及分配好每日定量的药物。 她拜托桂莉女士为哈德里安检查，并无任何大碍，很有可能是因为精神力突破而产生的高烧。 或许在退烧的时候，第一基地便会诞生第一位精神力s+级别的哨兵。 “方穗……？” 床上的人影动了动，带着高热的呼吸低沉地喊她的名字。方穗顺势牵住对方的手，理好裙摆坐到床边。 “抱歉，我打算换好东西就离开的，”方穗轻声道，咬字很轻，让人听上去觉得无比温柔，“今天感觉好些了吗，你的精神力似乎稍微稳定下来了。” “对不起。”哈德里安骨节修长的指节蹭过指缝十指虚虚地拢着。 方穗不知道他为什么道歉，但没必要和一个病人置气，沉默选择原谅。 “你的身体好些了吗？”哈德里安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蹭着方穗的手心。 哨兵和向导在进行深度结合后便更加亲密，精神标记就像是宣誓主权一般，能够让任何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方穗没出息地沉默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她原本以为猫科动物会柔和些，但怎么也没想到时间竟然能拉长到一周之久。 加上s级哨兵出色的体能，她现在能安然无恙地走到哈德里安的面前都多亏了向导的恢复能力出众。 如果可以反悔，她还是不选择吃苦了。 腰酸背痛了一周，简直比上班熬夜还要折磨人。 “虫族的处理怎么样了？”温情的话题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哈德里安便开始询问工作上相关的事情。 方穗简短回答，来回间氛围倒算是和平。 高热时期总是让人的脑袋产生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饶是毅力极强的哈德里安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话语更是颠三倒四。 不论他说什么，方穗都是好脾气地应声。 哈德里安认为这是他们之间关系好转的征兆，或许除了向导和被标记的哨兵关系之外，还能再更进一步。 他并不想让两人的关系只停留在原地。 饱胀的心情充斥着胸口，让病痛的痛苦都显得无关紧要了些，如同一根一直在空中漂浮的羽毛，终于有了落定的锚点。 如果没有听到方穗接下来的话—— “沃克队长同我说，我的精神力现在可以稳定在b+级别了，脑域开发不完全导致不能够容纳精神力，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可能没空来看你。” “上面安排了任先生和布兰温帮助我。” “你是我觉醒后标记的第一个哨兵，我觉得这件事你有必要提前知道。” 她可不想等到后面看到什么扯头花打架现场，到时候论坛里绝对会四处都是八卦。 哈德里安迟钝的思绪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方穗说的两位是谁，捏着她手指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诚然，向导本就稀少，方穗又可能是治愈系向导，即便是s级哨兵也没有独占的可能。 哈德里安缓缓收拢，让两人的掌心相贴。 他垂着眼，看不清那双红宝石的眼睛里充斥着情愫，声音很轻， “去做你想做的，方穗，你有资本让哨兵拜做你的裙下臣。” “但你不要忘记，我和我的小队永远是你的倚靠，这个承诺永远有效。” 捕猎者总是有更多的耐心，他会站在她身后，等待对方的下一次光临。 第31章 狐狸就适合当第三者上位 方穗从房间里走出来，光脑传来收到消息的提示音。 [事出突然，今日的练习我不方便到场，恐烦你与另一位哨兵独处，待我返回基地第一时间联系你。] [另，那位哨兵的天赋稍有不同，如非必要，请不要答应他过多请求。] 信息是任霍发来的。 能让他主动离开第一基地亲自处理恐怕绝非小事，方穗没有过多追问，只是简短回复后便动身前往约定好的地方。 毕竟会让哨兵与向导共处一室，为防止出现意外，沃克队长将脑域开发练习的位置定在了静音室。 方穗刷id卡进门，静音室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周围的环境模拟成雨林，白噪音淅淅沥沥，柔和又寂静。 布兰温仰躺在窄小的长沙发上，银色长发顺着扶手一路淌到地上，卷曲盘旋，汇聚在灯光下透着漂亮的光晕。 今日倒是没有穿他平日里略显浮夸的绒毛领衣服，简单的高领紧身，外罩一件简单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色长袖衬衫，下摆塞进黑色西装长裤里。 方穗觉得他腿比自己命都长。 即便与布兰温见过无数次，对方那张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浓墨重彩的脸庞还是会让方穗觉得惊艳。 像是一块儿打磨过的宝石，毫无任何死角，只剩下绝对的美感。 布兰温呼吸绵长且富有节奏，俨然是熟睡的状态。方穗放低脚步声，替他盖上薄毯，便坐到一旁翻看随手带来的一本精装纸质书。 “不打算叫醒我吗？”布兰温声音倦意浓重，带着钩子似的挠人。 方穗匆匆记下页码，合上书页答道：“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些空闲，我看你睡得很熟。” 这是在996戳穿布兰温其实是男性之后，方穗和他第一次正式的见面。 要说尴尬还是有些，但方穗也心平气和地接受了。 布兰温的手指穿过额发将头发向后捋，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这种时候那种男性的冲击感才变得明显了些。 “你进来的时候就醒了，狐狸的耳朵还是很灵敏的，任霍呢？怎么还没来，他不是个会迟到的人。” 他笑起来的时候半眯着眸，和狐狸似的蛊惑人心。 方穗解释：“任先生有事离开基地了，今天没有办法赶过来了。” 布兰温笑盈盈地坐起身，“可惜，不过我很清闲，绝不会有什么事耽误服务你。” 她没回答。 补充能量后的996除了必要时刻外很少再和方穗说话，生怕她什么时候突然又冒出一些奇怪的要求。 这会儿又突然跳了出来：【好渴，想喝绿茶。】 方穗自然是听出来了996的调侃，忍笑忍得有点辛苦。 布兰温放出自己的精神体，任由它往方穗的怀里钻装乖讨摸，“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不用先学习一些理论知识吗？” 九尾白狐实在是太漂亮了，方穗的目光完全被吸引，手指一一摸过每根毛茸茸的尾巴。 哇……好软，还带着一股香味，真可爱。 布兰温的目光落在从白色绒毛中露出的一点莹润的皮肤，被高领遮住的锋利喉结向下压了压。 “阿布还真是讨人喜欢，让人有点嫉妒啊……” 他喃喃自语的声音太轻，融在淅淅沥沥的白噪音里，方穗没有听清，“什么？” “没什么，理论知识应当是任霍为你解答的，我的任务是带你在脑域进行练习。” “不过或许跳过理论直接进行练习，效果也会不错。” 想起早晨收到的任霍短信里的提醒，方穗有些警惕，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都说狐狸最会骗人，提防些也不是坏事。 “不然今天先取消吧，等任先生回来……” 布兰温轻轻笑了一声，蹲在方穗膝前，下巴搭在露在裙外的膝面上，和他精神体如出一辙的可怜表情。 “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你要这么冷淡吗？” 方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不会对你做很过分的事情，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给我带上颈圈，如果我的靠近让你不舒服，你就可以摁下高压电的摁钮。” 布兰温覆着方穗的手，让她将颈圈送到颈部，示意对方可以落扣上锁。 哨兵总是会让人有一种掌控欲极强的感觉，身形的落差，以及超强的能力总是让他们在其他时候都潜移默化地带有一点胁迫感。 但布兰温这张脸实在是太出众了，完全弱化了其余的锋芒，让人下意识只能注意到那张摄人心魄的脸庞。 这种带有高压电但轻便的项圈通常都是给那些精神值不稳定的哨兵所佩戴的，以防对方在出现异化或者暴走时能够第一时间控制。 可布兰温这样的保证和举动，反倒变了一种意味。 极其暧昧。 不过转念一想，方穗又认为自己实在是多虑。 布兰温出众的长相和等级，足够吸引基地里任何等级的向导，之前又怎么会对自己这个普通人大献殷勤。 恐怕对方也只是当自己是朋友，别无他想，否则又怎么可能坦然接受一位异性过于亲密的举动而无反应？ 怕是她太自作多情。 有了哈德里安的前车之鉴，方穗忍不住嘲笑自己变得有些可笑，真认为和任霍向导一样有什么百分百的吸引力天赋。 一个s级哨兵已属特殊，怎么可能基地里仅有的四位s级都对自己青睐有加。 她放下了戒心，从布兰温的掌心抽出颈圈放在一旁。 “我没有不相信你，”方穗解释，“之前我一直将你认作同性举止有些亲密，一时之间我有些无法缓解，才会避着你。” “我将你当做极好的朋友，怎么会不相信你。” 她相当真诚地重复了两次，以表达自己对于布兰温的信任。 “朋友”的字眼落在布兰温的耳朵里显得有些刺耳，他微微眯眼，并未出声。 少女拢着腿坐在沙发上，微微低头时黑发飘动，嗅得到浅淡的香波味道，以及一个相当熟悉的哨兵的味道。 此时无比明显的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布兰温笑了。 朋友又怎么样，以后也有机会变成男朋友。 狐狸就适合当第三者上位。 第32章 玫红色的吻痕 布兰温的举动像他说话一般细水长流。 他先是让精神体和方穗亲近了好一会儿，才提出进入到方穗脑域的要求，以至于温吞到等反应过来，才发觉落入了对方的圈套里。 漂亮魅惑的狐狸，搭配上精神暗示的天赋相得益彰。 由哨兵主导的脑域开发，实际上是一种逆向疏导。允许哨兵进入到向导的脑域之中，精神力由被动接收变为主动汲取，何时停下的主动权在哨兵手上。 将一切交由他人决定并不是方穗喜欢的。 在任何场景，任何事，她更喜欢由自己做决定。 不过躲的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即便这次拒绝了布兰温，他们之后还有无数次的会面，抵抗得太明显对方也未必每次都会答应帮忙。 方穗抬手间，两只漂亮的狐狸便主动将脑袋送进掌心，以希冀对方给予自己些怜爱。 她点了点头，将掌心放入布兰温摊开的手掌里。 “我接受你的邀请了，”方穗弯了弯眼睛，将颊侧的头发挽在耳后，“只是希望你能温柔一点，我不耐痛。” 明明是哨兵主导，方穗却好像将主动权牢牢地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应当听上去有些强势的话，在方穗柔和的语气里也变得像是邀请。 布兰温的精神力以极其缓慢地速度侵入方穗的脑域，身体机能的下意识防御让她开始抵抗肢体接触，无形的压力顺着额角蔓延。 就像是被紧紧束住的气球，只再需一点外界的压力，便会“砰”地一下炸开。 方穗垂下眼，急促地呼吸着，用圆滑的指甲紧扣掌心软肉，才克制住不让溢在眼眶中的生理性泪水落下。 “再坚持一下。”布兰温的声音贴在耳边道。 脑域开发的过程，就像是测试一根弹簧的极限，将精神力缓慢地抽出再填充，让脑域的边缘随着大量精神力的涌入而开拓，无疑是相当痛苦的。 b级向导的精神力有限，布兰温大抵摸透了方穗能承受的底线，缓慢地将磅礴的精神力一点点挤进缝隙中。 如此要反复数次，直到脑域的边缘彻底适应并拓宽出新的区域才能结束。 可才一次，方穗就已然面色惨白，冷汗直流，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布兰温实在见不得她这副模样，正欲打算撤出时，被少女发抖的手指摁住了。 方穗牙齿将嘴唇紧咬出一条白线，连声音也在发抖，“别停，继续。” 人类对于反复的疼痛会产生麻木，若是借着这个时候再继续，也绝不会比第一遍更让人折磨。 布兰温将方穗搂在怀里，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掰开了她蜷紧的手指，抚过掌心被掐出的月牙痕，强硬地将五指挤进。 “今天只是第一次进行，你没必要如此……”布兰温眉头紧皱，还未说完的话被急促地厉声打断。 方穗几近失声：“我说继续！！” “需要我给你下一个舒服点的暗示吗？”思虑再三，布兰温还是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他并不想在这种场合使用，精神暗示的天赋对每人仅一次有效，在前线战场或是潜入作战时对敌效果极佳，布兰温想留给方穗用于做更快乐的事情。 方穗意识模模糊糊，但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 精神暗示这种事可大可小，若是因为这次的脑域开发留下了什么她自己不清楚的后遗症就得不偿失了。 她不想在他人手上留有把柄，“不必了……这种疼我还能忍受。” 这是布兰温第一次窥见方穗柔弱的外表下有怎样一颗待自己狠而绝的心。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欲望与目的，并抓住足够利用的人或事，不择手段达成。 即便令她如此痛苦，也仍旧会清醒地前进。 完整的一轮结束后，方穗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仅靠着布兰温拢着她的腰靠在肩头才勉强坐着。 布兰温修长的指节抚过颊侧眼尾，将被汗濡湿的发理好挽至耳后，“你做的超乎我意料的好，今天就先到这里暂停吧。” 她敛眸，纤长卷翘的羽睫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俯首低垂时露出线条流畅如天鹅般的侧颈线条，和暴露在空气中的一枚玫红色的吻痕。 “这样的……还要多少次？”方穗只觉得“开发”二字实在是有些歧义，便刻意含糊带过。 布兰温的视线落在那处，用手指仔细地穿过黑色发丝拢紧，俯首在她耳侧向下的皮肤轻触。 蜻蜓点水，却分毫不差地落在玫红之上，沾染上浅淡又独特的香气。 强烈的疲惫让方穗甚至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带有警告意味地叫布兰温的名字。 秀气的眉微蹙，任由布兰温亲密的抱在怀里，却不允许再更进一步的亲密。 他笑着喟叹一声。 就连这种矛盾的地方，都让人觉得可爱。 …… [哈德里安的身体还并未康复，帕利诺小队也没办法继续进行外出作战，上面有意让你选择一支新的作战小队。] 方穗放下手柄，看着屏幕上大写的game over，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领着基本工资还要加班的b级向导。] 和哈德里安精神标记之后，在还没有被确定为治愈系向导之前，整个帕利诺小队便已经归在了方穗的名下。 一整个小队平日里的训练包括净化都由她负责，加之其他的工作事项，很难再分出多余的精力再去辅助另一支小队了。 这哪儿是上班啊，这简直是卖命。 沃克那边延迟了一段时间才回复：[上层希望你能借此接触其他几位s级，即便不是治愈系，日后的工作中也会便利许多。] 难得周末的时间，方穗原本打算通关游戏，这下兴趣荡然无存。 她有气无力地放下手柄，继续和沃克拉扯：[队长，你知道的，我真的没办法……] 沃克：[但我也为你争取了不错的福利，工资提升至每月十万帝国币，净化奖金另算，每个月底为你申请了精神力药剂的领取。] 方穗悬在输入键盘上的手一顿。 第33章 独处一室 [虽然有些勉强，但为基地服务是我的荣幸。] 方穗的目光全都在工资后面几个零上，来来回回输入了几次才勉强正确发送。 沃克：[？] 沃克：[我正准备替你否决这份调令。] 方穗指尖一晃，连着输入几个加粗大写的感叹号：[不！！！这件事不应当麻烦您奔波，我可以尽全力试试。] 整整十万块的底薪，比她之前的工资高了十倍，甚至快要顶得上她上次外出任务获得的奖金。 别说是再选择一支哨兵小队了，买她这个牛马的命都绰绰有余了。 沃克欣慰极了：[好，我会代你同上层回复。] [眼下正好有一支即将外出的小队缺少随队向导，明天你便去报道吧。] 她早晨按照沃克给出的引导来到模拟作战室时，在门口看到了熟悉的人—— 当时在上层会议上那位挑染蓝发，指甲涂黑的第四席哨兵。 “嗨！方穗，终于等到你了。”哨兵夸张地大幅度冲她挥手。 “您好，塞纳斯先生。”方穗记得他的名字，伸手与他交握礼貌问好，“您也是艾尔法小队的一员吗？” 昨日她问沃克队长索要一份新的哨兵小队的名单，对方犹豫了片刻，同她说明天到了现场你就知道了。 “惊喜吗？”塞纳斯笑得得意，“我可是起了个大早专门来等你。” 方穗猜到了大抵是他的手笔，这位哨兵似乎相当不喜欢受拘束，行事也自由散漫随心情。 也难怪管理层当时在会议上对他怨言颇多。 他推开了身后的大门，展现出内里巨大又奢华的空间，“这里就是我们艾尔法小队的活动室。” 装潢偏欧式奢靡风格，到处都摆放着亮晶晶的装饰品。 即便方穗对于珠宝钻石不了解，也能一眼看出那些绝对价值不菲，整个活动室就像是一个服务贵族们的销金窟，亮得她有些眼睛不舒服。 印象里喜欢如此华丽风格的只有一个人—— 拥有有翼种黑龙血脉，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太子阿斯坎。 “今天邀请你过来，也是尝试一下我们新建设的模拟系统，”塞纳斯引着她向后，发现活动室内部别有洞天，“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都会在这里进行练习。” 方穗走近那扇巨大的落地单面窗，向下看去正巧能看见小队里其他几位哨兵正在进行热身。 随着训练开始的指令下达，空间内开始模拟出山区错落起伏的地势，紧随其后生成的虚拟异种便嘶吼着铺天盖地冲了上去。 方穗看了片刻，便无趣地移开了眼。 这一队的哨兵和队长阿斯坎的风格相近，作战服没有帕利诺小队那样的清一色同款，反倒各有特色，以及款式不一的军装长靴。 应该一同走在基地里的时候相当吸引人的目光，足以将哨兵的荷尔蒙展现得淋漓尽致。 “阿斯坎怎么不在？”方穗问道。 塞纳斯移开目光，“嗯……这种练习他基本都不会参加的，可能待在他那个宝藏屋里头呢。” 蓝发哨兵嘻嘻一笑，给她指了方向。 方穗道谢，推开那道窄门走了进去。真如同塞纳斯所说字面意思，一整个房间里都放满了各类奢侈品，尤以金币和各色珠宝为主。 房间的正中央的珠宝堆上盘踞着一只缩小体型后有方穗一只胳膊长的黑龙，应该是阿斯坎的精神体。 “塞纳斯，找我有什么事？” 阿斯坎背对着方穗，赤裸的上半身背肌线条清晰，宽肩窄腰比例极好，黑色的龙鳞以及从尾椎延伸出的黑色龙尾格外醒目。 他侧躺着，悠哉地支着头，把玩着一颗宝蓝色的宝石，语气听上去漫不经心， “怎么不说话……又发什么神经？” 阿斯坎将抛掷空中的宝石接住，利落地翻身，脸上不耐的神色还未消去，看见方穗的身影愣在原地。 “看到我很意外？”方穗扬眉。 阿斯坎的第一反应是去捡地上脱下的衣服往身上套，手忙脚乱间一旁堆积的珠宝噼里啪啦地摔在地上。 看他这副纯情的模样，方穗的心情稍稍好转，“我还什么都没说，你紧张什么？” “我有什么好紧张，反倒是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向导，敢和一个s级哨兵独处一室，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吗？”阿斯坎嗤笑道。 方穗对他了解，知道他语气虽冲，但也并无恶意。 但这并不代表方穗能一再容忍他对自己的态度如此恶劣，之前的事她可以不做计较，但也不能当她是个好捏的软柿子。 “从今天起，我担任艾尔法小队的随队向导，协助你们完成下一次的污染区清理任务。” 阿斯坎从字里行间里读出了另外的意思：“哈，那只黑豹子废了？居然舍得放你离开自己的小队？” “桂莉女士说他应当是因为精神力突破的缘故，”方穗没提自己涨了十倍薪资的事情，“小队需要修整，而你们恰好缺少一个随队向导。” 艾尔法小队可是在向导论坛里出了名的名声差。 之前有不少向导慕名而去，都被这群疯子折磨的不轻，只是短短两三天的时间就立马打报告走人。 直到现在论坛里还有一个专门的帖子挂着他们的“光荣事迹”，并且没有一个向导肯接手这项工作，人人谈之色变。 可想而知有多么高难度。 “即便没有随队向导也能完成，”阿斯坎语调慵懒，“说到底这种任务哪里有危险性，只不过都是做做样子罢了。” 方穗听出他语带嘲讽，话里有话，“什么意思？” 高大的龙种哨兵低头系上纽扣，整理好自己的着装，扯着嘴角嗤笑，“艾尔法小队虽然是一支s级哨兵小队，但已经很久没有完成过高危险性的任务了。” “边缘探索、战后清理、甚至是护送任务……” “比一些b级小队都还要轻松，却依旧能拿到高额奖金，基地到底是在提防着我，还是在忌惮我名字后所代表的东西？” 第34章 你这是在相亲吗? 穿着利落的挺括的军装，掩去了阿斯坎身上过分强烈的非人感，也遮不去他语气里的嘲讽和玩世不恭。 方穗也只是勉强笑笑，并未接话。 骂领导的话她都不敢当面说，牵扯到帝国皇族更是如此。兹事体大，不得妄议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唉，她隐约觉得接下来在艾尔法小队的日子不会多么顺利。 阿斯坎见她不说话，也只是哼一声，招来自己的黑龙和方穗从宝藏屋的窄门里走了出去。 早晨的热身训练结束，艾尔法小队的两位成员从虚拟战场走上来，同三人正好打了照面。 方穗还未来得及和这三位高大年轻的男性哨兵打招呼，一只白色的身影扑棱棱地冲着她飞了过来，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才发现那是一只约莫有她巴掌大小的小白鸽。 白羽红喙，冲着她歪头咕咕叫了两声。 右侧身着白色军装的年轻哨兵走上前，理正帽檐，略带歉意地同方穗道歉：“抱歉，我的精神体打扰到您了。” 有了帕利诺小队那群猫科精神体横冲直撞的经验，方穗甚至对这种精神体突然往自己怀里扑已经习以为常。 她用指腹轻轻地摸了摸白鸽头顶的绒毛，将其放进了哨兵递来的掌心中。 白鸽哨兵白发高束成马尾，皮肤白皙，同哈德里安一样有一双红色的眼睛，只不过颜色要浅淡些，看上去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性。 “我叫雪莱，精神体白鸽，a级哨兵，天赋是视觉加强，身高一米八五，目前单身，也没有经历过任何向导的疏导……” 塞纳斯看他一脸紧张的介绍自己，哈哈大笑：“雪莱，你这是和我们新来的向导在相亲吗？” 哨兵下意识地微微侧开脸，掩饰自己的羞涩，“不……我有点紧张。” 雪莱出生在温暖的南方，性子都稍显含蓄，况且他还是第一次与一位女性向导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难免让他口不择言。 白鸽对于伴侣的忠诚度极高，因而雪莱在接过自己的精神体之后，便很快和方穗保持了礼貌的距离。 而另一位塞纳斯还并未替他们二人互相介绍，对方先开口：“不必介绍了，这位向导我认识。” 声音沉稳慵懒，叼着未燃的香烟，用手摸了摸贯穿左眼的一道竖型伤疤，目光一扫，冷峻的脸上难得多了分笑意， “方穗，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在实验室，当时你为我处理伤口的事还没来得及感谢你。” 那道伤疤的位置实在是过于醒目及特殊，方穗很快便想起了这位哨兵的姓名。 “尤牙先生，好久不见！” 当时事出突然，方穗在去桂莉女士办公室的路上碰到了尤牙。 彼时对方半张脸都浸着血，身上的作战服上晕开大片大片的血色，捂着眼睛低喘着缓慢向静音室前进，即便没有靠近也能闻得到浓重的血腥味。 严重到方穗以为自己要是不出手帮忙，对方恐怕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失血休克的程度。 只不过等真真处理伤口的时候才发现，除了左眼伤势较为严重，身上的血都只是任务过程中沾染的。 实验员除了日常哨兵身体检查之外，是不允许私下为哨兵进行治疗的，所以方穗只是听到对方的名字后，便匆匆地离开了。 尤牙笑着点了下头，将香烟拿下塞进裤袋里，大掌揉了揉方穗的脑袋。 “既然人到齐了，正好试一试新安装好的模拟系统吧。”阿斯坎兴致缺缺，冲众人招了招手，便率先下楼。 跟随帕利诺小队的时候，方穗偶有去过几次训练场，其余的时间多数都是待在自己的静音室里办公。 这倒是方穗第一次同哨兵一同站上训练场的中央。 来之前她找沃克队长恶补了关于向导作战的知识。 艾尔法小队这种全员有翼种精神体的情况，所需要的随队向导更偏向于辅助系，为他们提供及时的精神治疗或各方面增幅。 而这就完全和方穗之前的工作方法不同。 从一对一，变成一对多，更加考验她对于精神力的掌控。 况且她忍受剧烈的疼痛让布兰温为她开发脑域，也是为了稳住现有的精神力等级以方便完成任务赚取高额奖金。 模拟系统启动后，根据提前输入好的数据，很快便模拟出了接下来他们的作战区地形。 方穗将圆片接收器贴在额角，提前与每位哨兵进行短暂的精神标记。熟悉几位不同的精神力，以便在作战中及时提供更精准的帮助。 新安装的模拟系统能够最大程度地还原环境，并根据预测的情况全息生成异种和虫族，作战过程中受到的伤害会通过圆片的传导功能同时模拟痛感，但并不会对人体造成实质性的损伤。 直到第一批虫族开始出现在视野里时，方穗才终于明白了艾尔法小队为何会一直空缺着随队向导一职。 四个人根本毫无合作可言，各自驾驭着自己的精神体冲在前线厮杀，甚至有不少的漏网之鱼冲着站在后方的方穗袭来。 方穗只能一面躲避点射，一面为哨兵们进行快速的精神治疗。 但山地地区的虫族和异种，因长时间面临气温温差大，降水不足的缘故，体表的甲壳都会进化的更为坚固用于防寒和抗灾，方穗手上的普通手枪对它们根本无法造成多大的损伤。 模拟作战简直乱成了一盘散沙。 方穗咬了咬牙，索性将手枪别在战术腰带上，开始为前线的几人下达命令。 雪莱和尤牙接受良好，塞纳斯虽然起步对于方穗的表现有些惊讶，但也算是听话，全队唯一不受控制的，反倒是艾尔法小队的队长阿斯坎。 对付这种人，研读过少儿心理学的方穗有的是方法，只是这次可能需要小小地牺牲一下。 她为其余三人进行治疗后，便朝着独自作战的阿斯坎靠近，故意将毫无防备的身后留给了正大范围朝她袭来的虫族和异种。 “阿斯坎！你脱离队伍了，回撤！”方穗将手拢在嘴边高喊。 一切时机恰好，虫族高高扬起利刃般的前肢，冲着纤细的少女就要猛烈劈下！ 饶是s级的哨兵反应再快，那一瞬发生的事情也来不及阻拦。 等他健步冲上去，恰巧接住了少女倒下的躯体。 第35章 差点害死了所有人 “向导小姐！” “方穗！” 四人脚步错落，悉数涌了上来。 因向导身负重伤，系统判定模拟作战失败，场地内的一切开始缓慢恢复成原状。 虽然方穗是故意为之，但圆形贴片从她的太阳穴传导来的痛感让她跪倒在地，生理性的泪水无法控制地落在搀扶着她的阿斯坎衣袖的布料上。 方穗将圆形贴片摘下，尽可能缓慢地呼吸来遏制从神经间传来的痛感。 “你还好吗？需要我为你叫医疗队吗？”雪莱单膝跪地，克制地替她抚开杂乱的发丝，俯身询问状况。 方穗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闷，“没事，我缓一缓就好了……” 向导在精神力没有受损的情况下，这种疼痛很快就能缓解，但方穗方才一直不间断地进行治疗导致亏空，纾解的速度便成倍的放慢。 “你是向导，刚刚为什么要冲到最前线？！你知不知道如果这里不是模拟战场的话，你刚刚就被虫族……” 阿斯坎在目睹那一瞬时，心脏有种骤然停窒的感觉，恐慌如同潮水般蔓延，让他不受控制地拔高声音。 “如果是真正的战场，我刚刚就已经当场被虫族撕碎了。” 方穗喘了口气，含着水光的眼睛看向阿斯坎。 在对方愕然的神色中，她继续说道：“这难道不是作为队长的问题？” “分散各自作战，即便听到了我的指挥也仍旧选择只身一人深入敌营，导致大量的虫族和异种冲破防线入侵，让你的队友和我不得不分出更多的精力去处理这些。” “你把和你并肩作战的队友的生命安全放在哪里？” “又把站在后方为你们提供帮助的向导的安全放在何处？” 她抬手挡开了这位高贵的皇太子搀扶的动作，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第一次以一种自上而下的视角俯视着对方。 “你才应该庆幸这里是模拟战场，皇太子殿下，你差点因为你的傲慢害死了所有人。” 方穗一字一顿，透着点冷意，和她平日里的形象大相径庭。 蓝发挑染哨兵吹了个口哨，夸张地发出一声“哇哦”。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这么说阿斯坎，胆子可真大，连帝国的皇太子都敢这样训斥。”塞纳斯笑眯眯地强调。 能参加上层会议的十二席中，近一半都是在基地内高等级的向导和哨兵，阿斯坎除了是屈指可数的s级，上层更看重的是他背后所代表的势力。 方穗对他笑了下，细密的汗珠顺着颊侧落下，唇色近无，“我只是为了我自己的性命着想，这种时候即便是皇太子也不能随意处置一位向导吧？” “不，她说得对，是我的错，对不起。”阿斯坎道歉得干脆利索。 皇族的教育除了日常礼仪和数不清必备的技能课程之外，最重要的便是如骑士般的品质。 维护一名女性是绅士的责任，保护向导是哨兵的任务。 不论从任何一点来说，他确实都很失职，方穗说得一点都没错。 他之前习惯了单兵作战，带领艾尔法小队的时候也一直贯彻着自己的做法，好在他的队员们都拥有不俗的战斗力，所以截止到现在也没有出现任何的问题。 眼下他们面对的只是简单的任务，可时间久了迟早出现端倪。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他懂。 若不是方穗今日敲醒他，等到真的在战场上出现问题时便来不及了。 “是我的疏忽，”阿斯坎收起自己的重剑武器，语气郑重，“接下来的训练过程中我会重新安排计划，希望你们能配合我行动。” 阿斯坎的转变实在太快，以至于小队的其他三位成员在听到这位皇太子坦然道歉并征询他们的同意时，都愣在原地片刻，才点头同意。 方穗对此很满意，不枉她的苦肉计。 她之所以没有选择直接同阿斯坎交谈，是知道他并非是一个能听得进去劝导的人。大费口舌同他交流半天没有结果，不如让他切身经历一次后发现问题。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教就会。 况且阿斯坎平日里虽然说话确实有失风度，但也不是什么恶劣的性格，做事雷厉风行，但反思得比谁都快和多。 让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短时间内快速听从自己，方穗自认这样的方法最简单。 阿斯坎面对着她，静默半晌，搔了搔后脑勺小声问：“身体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我不是关心你，毕竟接下来的几天都要配合我们进行训练，我不希望会出现差错。” “精神力恢复后就好多了。” 方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这样傲娇嘴硬，但也无关紧要，“请放心，后面的训练我都会参加的。” “毕竟制定新的作战计划，我也需要更多的时间适应你们。” 盘踞在阿斯坎肩颈上的缩小版黑龙像是嗅到了向导的味道，微微探出脑袋朝方穗凑。 她屈指用指背蹭了蹭吻部，继而一路蹭到头顶。 平常摸的都是毛茸茸，第一次摸一只货真价实的神话中才存在的龙，难免让她好奇。 细密的鳞片入手带着点凉意，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 “还是让我的医生给你检查一下吧，”阿斯坎调整呼吸，扣住了方穗的手腕，“不必担心费用，我还看不上你那点微薄的工资。” 方穗安抚他：“我现在真的好了很多，如果有不舒服的话我第一时间来找你好吗？” 最终阿斯坎点了点头，“只要记得你说的话，别耍赖。” 方穗不知道他话中所指是什么意思，望着他眼睫轻颤。 “你上次答应过我会第一个为我治疗。”阿斯坎强调，手上力道加重，“什么时候为我净化？别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养成撒谎的习惯可不行。” 她这才想起上次敷衍他时答应了承诺，这次也一如既往，“好，等下一次有空的时候。” 方穗的视线越过阿斯坎的肩头，看向了站在后方的塞纳斯，在对方探究的目光中露出一个坦然的笑容。 像是承认了自己狡猾的小手段。 第36章 哈里，过来，亲一下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方穗白天的时间跟随任霍和布兰温进行脑域开发和巩固，下午的时间则分配给艾尔法小队的训练。 偶有想起哈德里安，也只能通过光脑传讯，或是其他人的口中略知一二。 虽然觉得这样对待自己的哨兵有些失礼，但方穗更想专注自己手上要做的事情。 不过命运说来也奇怪，在方穗最不愿遇见对方的时候，哈德里安却被送到了她的身边。 她从沃克的办公室退出，路过一间半敞着门的哨兵休息室，在黑暗中窥到一丁点萤火的光，和那张熟悉的面孔。 方穗在认出哈德里安的那刻，只是停下了脚步，直到对方若有察觉时四目相对，她才开口问： “哈里，你在抽烟吗？” 香烟在基地里算是特供品，很少流通，哨兵需要高额的任务积分才能兑换一盒在帝国首都可能只卖五帝国币的廉价产品。 她走到门边，借着那道不大的缝隙钻了进去，反手将门关上落锁。 “我之前从来没见过你抽烟，谁教你的？”方穗继续问他。 哈德里安有些不自在地侧过头，下颌线绷紧，声音带着吸烟后的沙哑，“没有学，只是放松一下。” 高热褪去后，哈德里安确实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涨，等级检测结果也如他所料为s+级别。 这一切都比他预想中的晋升速度要快得多，可随之而来因远离向导而涌上的孤寂感让他成日产生一种陌生的焦灼。 哈德里安不得不用香烟来缓解和提神，让自己能够正常地完成工作。 方穗从他指间抽出碾灭的烟头，直到空气中的烟雾袅袅散开，她才温柔地笑： “我感觉到你的精神力波动变强了，真的和桂莉女士说的一样，升级为s+级哨兵了吗？” “是，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再稳固一下脑域。”哈德里安道。 黑豹贴在哈德里安的裤腿边伏着，有些焦躁地甩着尾巴，等待着主人允许与自己的向导触碰。 被标记后，哈德里安似乎变得比之前更加沉默。 倒不是生人勿近的冰冷，只是微微垂下头，一双眼静静地注视着她，像是在等待着一个允许亲近的指令。 倒真的如他那天同自己说下的承诺般，变得听话，沉默地成为方穗可以全身心依赖的靠山，以希冀换取她的一些偏爱。 即便方穗不明白，但由肌肉组成的心脏也莫名地觉得塌陷发软，像是水泥筑地的一角顶出春日的嫩芽。 她微微踮起脚，狡黠地将那双漂亮的眸子弯弯，冲着哈德里安小幅度地摆手 ——直到指尖攀上了哈德里安挺括的军装外套，声音才软软地传过去， “哈里，过来，亲一下。” 像是违背校园规则恋爱的学生，挤在狭窄阴暗的角落，十指紧扣，闷热地相拥热吻。 一句连情话或者是邀请都算不上的话，偏偏让哈德里安第一次感觉到了急迫。 他像个愣头青一样捧着方穗的脸，缓慢又加重地摩挲着，从短暂的缝隙中汲取到一点甘甜的向导信息素。 是怜悯或者其他又怎么样呢，哈德里安想，现在只有他可以如此亲密地同方穗相拥。 哨兵和向导进行精神标记后，需要定期进行接触以保持精神力的流通。 从s级升为s+的级别之后，哈德里安对于精神力安抚的需求不同于往日。方穗自然乐意帮忙，但时间紧迫，不得不借助一些短暂的肢体接触来完成精神力的传导。 几乎是掐着表，方穗确保为对方提供了足够多的精神力之后，推开了哈德里安。 那一瞬对上的目光，像是面对着一只不餍足的捕猎者，只稍稍再犹豫片刻，便会被对方生吞活剥。 但再过十分钟，她就要和艾尔法小队进行汇合，做外出前的最后准备。 于是方穗拿走了在手心里攥瘪了的烟盒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弯腰摸了摸发出呼噜声的黑豹，和哈德里安约定， “等我回来，我第一时间就去找你。” …… 方穗手边没有镜子，只能一边朝约定的集合点赶去，一边询问996:【996，应该看不出什么异样吧？】 被冷落了很久的系统冷哼一声：【哟，您还记着我呢。】 【不用我的时候对我爱答不理，有事找我就主动喊我，系统也是会伤心的！】 方穗忍不住失笑，承诺下次绝对不会如此。 她软下脾气说话哄人的时候相当温柔，声线轻柔，每一个字都像是带有魔力一样让人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996被她哄得五迷三道，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些s级的哨兵对她趋之若鹜。 要是它有身体，抛开性别不谈，肯定恨不得天天跟方穗待在一起。 【看在我努力完成任务的份儿上，】方穗说，【从c级升到b+已经很快了，说不定这次的任务你和我配合，能升到a级也说不定。】 【不过话说回来……等我成为s级向导任务就应该结束了吧？】 a级向导已属罕见，又不像s级哨兵一样遍地都是，s级向导就连中央白塔公布出的名单上也未曾见过。 996反驳她：【可s级不是全帝国最顶级的，你的任务是要成为最独一无二的那个！】 方穗和来迎接她的尤牙和雪莱打了招呼，进入为她单独准备的备战室单间换上便于行动的衣服。 她无法理解996的标准：【到底什么才算是帝国独一无二的顶级向导？成为s级向导难道还不算特别吗？】 【当然不算，】996脱口而出，【中央白塔还有那个眼睛瞎了的……】 “方穗穗，整理好了吗？” “我们要准备出发了，阿斯坎他们的精神体已经做好了飞行准备，你可以随意挑喜欢的。” 帘外响起塞纳斯的声音，方穗应了一声，加快速度整理好衣服掀帘走出。 她跟上塞纳斯的步伐，才继续问996刚刚被打断的未说完的话。 【你刚刚说中央白塔有个什么？】 996又和上次一样打哈哈：【哈哈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个讨厌的人。】 【我们快出发吧。】 第37章 狩猎陷阱 996也不是第一次说出奇怪的话，方穗虽有疑惑，但现下不是追问的好时机，便也作罢。 四位哨兵的精神体暴涨至正常大小，几人也换上了作战用的军装长靴，利落地翻身而上。 “我们也走吧。”阿斯坎微微俯下身冲她递过来手。 方穗借力而上，被阿斯宽阔的臂膀揽在怀中，隔绝了大半高处的寒意。 黑色巨龙低吟，双翼张开遮天蔽日，直冲云霄！ 这次清扫任务分配给艾尔法小队的区域位于山地，距离第一基地偏远，正适合全员有翼种精神体的艾尔法小队。 飞行大大提高了行进速度，艾尔法小队在预计时间内降落在了污染区外围较为安全的区域。 这里驻扎了一支常年负责观测的小队，向他们短暂快速地阐述现状。 这处山地污染区最高峰处污染最为严重，过浓的瘴气让他们派入探索的人望而却步。 但最为奇怪的是污染浓度显示如此之高的地方，却从未出现过任何虫族或异种，甚至在污染区外围都很少能够看到。 所以监测小队认为此处污染区危害性不大，可以尝试进入到污染区最深处寻找污染源并摧毁。 事实上寻找污染源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不同的污染物能造成不同程度的污染效果，小到可能只是拇指大小的产物，大到则有可能是一只巨大虫族的尸体，因而寻找起来没有任何可参考性。 方穗没见过，也只是跟在桂莉女士身边的时候偶有听到过。 这片山地在爆发污染前便没有任何人居住，因生态环境良好的缘故，各类动物倒是有不少，不过在受到污染后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异化。 不过这类污染对于觉醒成为向导和哨兵的人类危害近无，所以五人不需要任何的保护便踏入了污染区。 …… 阿斯坎重剑挥下，将一只鹿型异种斩杀。 他用指腹抹去溅在面颊上的鲜血，皱着眉用脚将异种地尸体顶翻。 塞纳斯和雪莱在最前方，两人的精神体分别是雪鸮和白鸽，负责探查前方地形。 而尤牙的精神体是鸟类中攻击力极强的角雕，则是负责留下来保护方穗的安全。 阿斯坎摁下耳侧通讯器，“前面污染区中心地带什么情况？” 回传信息的是雪莱：“报告，前方并未发现任何虫族或高危险性异种的身影，暂时安全。” 整个污染区他们从外围开始向内清扫，原定任务时长为一个月，可以现在的速度不出十五日就能将污染区全部清扫。 实在是算得上过于简单的任务。 简单到连在一旁的尤牙都有些疑惑。 作战时他将偏长的浅灰色头发扎成一束在脑后，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展现无疑。 他蹲在异种尸体旁，用匕首割开腹部，发现了大量的残骸。 但因时间太久，加上异种的腐蚀能力很强，已经无法分辨这些剩余的是属于动物还是什么。 “这里的异种比基地附近的污染区要弱的多，是因为污染浓度降低了吗？”尤牙问。 方穗摇了摇头，向导能够通过空气精准的感知到四位哨兵的精神波动，自然能够感知到污染区内的诸多变化。 “污染浓度没有变，甚至越往里前进，浓度越高，已经完全超过预测的标准值了。” 从刚刚开始，996为她设置的污染浓度探测器就开始发出尖锐的警告声，吵得人惊心动魄。 【方穗，看你左手边的草丛里。】 她跟着996的指引，用手拨开了杂乱的草叶，看到了一个奇怪的装置。 体型不大，完全被隐藏在其中，但做工粗糙，能看得出材料有限，大多都是就地取材。 方穗招两人过来，指着装置疑惑，“这是什么？” “一种捕猎陷阱。”皇族出身的阿斯坎最先出声。 “我幼年时参加过皇家狩猎。”阿斯坎让方穗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是一道极细的线，“猎物只要从这里经过，碰到这条线，弹出的武器就能一击致命。” 他两指一掐，细线猛然断裂，从上方甩下一颗极大的巨石朝前砸去！ 恰巧塞纳斯和雪莱从前方返回，方穗惊呼一声。 “小心！” 巨石几乎照着两人面门而去，即便是哨兵也会被砸得飞出去。 塞纳斯将雪莱向后一甩，以极其柔软的姿势后仰着单手撑地躲过，站起身差点气得跳起来， “队长你要杀人灭口啊！还好我反应过快，否则都要被砸成肉饼了！” 皇太子没在意塞纳斯的大呼小叫，反倒眉头拧得更紧。 “是有什么问题吗？”方穗凑近。 阿斯坎掸了掸衣袖上的草叶土灰，解释道：“这种捕猎陷阱显然是最近才设下的。” “这类机关是一次性的，也就是说一旦触发之后，必须要再次归位才能使用，这个机关大致已经使用过五六次以上。” “况且那颗巨石如此之大，普通人类根本不可能独自一个人安置在高处，这需要一个至少在十人以上的队伍，并且近两天才来过这里。” 一个外界称为无人区的山地，在如此高浓度的污染下，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人？ 以这个机关为开头，接下来陆续发现了不少有人出现在这里的证明。 “干嘛自己往污染最严重的地方钻，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吗？”塞纳斯跟在后面，仍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或许是意外闯入后，没有办法再离开了？”这是雪莱的猜测。 这种想法不无道理，普通人对污染抵抗力低，且没有哨兵出众的视力无法在瘴气密布的环境看分辨方向。 “训练有素，团体出行，”尤牙冷哼，“这可看上去不像是什么误入歧途的人。” 阿斯坎猛然止住脚步，抬手做了个收声的动作。 他唇角微扬，目光从远处簌簌作响的树丛掠过，笑容显得肆意张扬。 一队约莫有二十人的全副武装的小队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将他们团团包围。 枪口一致对准，红色光点落在众人身上。 同时阿斯坎的声音传来， “看样子有人能为我们解答刚刚的疑惑了。” 第38章 嫂子!我哥在这儿! “所有人放下手中的武器，双手举过头顶！不要试图反抗，否则我们会就地击杀！” 这队突然出现围攻的小队全员佩戴防毒面具，声音隔着一层发闷，除了领队的警告之外，是方穗听不懂的语言。 阿斯坎将重剑放下，两手高举。 他身姿挺拔，反倒将这样的动作做得行云流水，丝毫不见被胁迫的窘态。 方穗依言照做，询问996：【军队还是地方民兵？】 【算是后者吧，】996这时也不遮掩，提前透露给她些信息，【是一个名叫伊甸园的自由组织，他们就生活在这片污染区里。】 【污染区扩散时，在辐射范围内的居民都会被帝国接收，为什么这么久了他们还待在这里？】 帝国在这方面的制度做得相当完善，况且看他们全员佩戴防毒面具且手持热武器，没有感受到任何哨兵或者是向导的精神波动，想来这支小队只是普通人。 方穗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守着一个污染日渐加重的地区而不离开。 996；【我不能说太多。】 【不过当你进去看到的时候应该就明白为什么了。】 另一边，武装小队释放了特制烟雾弹，用于遏制哨兵和向导的精神力，使其短时间内麻痹神经，无法使用能力。 直到确认五人彻底丧失了特殊能力后，便上前进行搜身和禁锢。 塞纳斯任由对方在自己的颈间带上笨重的、大抵是数年前便已经淘汰的高压电颈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问道：“没有最新款吗，别看我这个人穿得挺老土，但是我还挺赶潮流的。” 结果换来对方一枪托的敲击。 a级哨兵即便是被遏制了能力，身体素质也远比普通人类要强得多，这一击下去不痛不痒，塞纳斯却格外夸张地做足了戏。 “嘿！轻点！”塞纳斯心口不一道，“你要把我骨头都敲碎了。” 阿斯坎向他递了个眼神，拽了拽尺寸俨然不符合的项圈，嗓音低沉地说道：“不做个自我介绍吗？你们是什么来头？” 领队是名高大的男性，隔着防毒面具的可视窗，模样和他对上的一瞬便移开了。 “出于礼貌应该先做个自我介绍吧，帝国的至高无上的皇太子殿下。” 没料到对方会认出自己，但这个称呼实在是让他提不起什么兴趣，拧着眉毛冷哼一声。 “我们是驻扎在污染区外围的监测小队，最近收到了异常报告，所以向基地申请了几位哨兵一同进入检查。” 方穗抢在阿斯坎之前向那位男性领队解释道。 对方短暂的沉默显然是在判断方穗说得是否属实，于是方穗配合地带上手铐，乘胜追击。 “我的口袋里还有仪器，上面刻有监测小队的编号，不信你们可以检查。” 出发之前方穗就将分发的仪器上的编号数字铭记在心，面对领队的质问便很快答上。 “普通的监测小队能请得动s级哨兵？” 多亏了之前面对那几位s级哨兵时撒谎练就的本事，方穗脸不红心不跳地答道： “也是因为收到报告程度太严重，我不得不硬着头皮用特权申请的，如果这次拿不出满意的结果，我大概就会被领导开除了。”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方穗说得太过于恳切，对方沉默了一瞬，意外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阿斯坎对于她给的设定似乎相当不满意，拧着眉毛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她。 方穗冲着他在唇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确保所有人都做好了束缚万无一失后，武装小队释放催眠喷雾。 【屏住呼吸。】996提醒她，【请保持三十秒钟的时间。】 方穗只吸入了少量，装作和其他人一样昏迷，被小队中的其中一员扛在了肩上。 “报告，”从方穗狭窄的视线范围中，她看到那位领队似乎在通过无线电沟通，“确认共五位入侵者，已全部处理完毕。” 似乎是发现了这其中浑水摸鱼的存在，对方一个箭步上来，冲着方穗的口鼻喷洒了大量喷雾。 在彻底失去视觉之前，方穗听到对方向通讯那头汇报道： “即将启程返回伊甸园。” …… 醒来的时候，方穗发现自己在一个四面都是白色的房间。 她身下躺着的床位于正中间，周围只有简单的桌椅和存有药品的玻璃柜，看上去和基地的静音室很像，不过缺少了白噪音。 方穗起身，身上的作战服被换成了白色的简单长袖长裙，布料不算柔软，缝制也粗制滥造，但胜在清洗干净。 她目光从房间内扫视一圈，在玻璃柜里找到了未使用的注射器和镇静剂。 做好了准备，她才向996发问：【艾尔法小队的其他人呢？跟我一样被单独分开了吗？】 996应声：【这是净化室，所有要进入伊甸园的人都要先经过一轮净化，确保外界的污染没有被带进来。】 【其他人比你醒来的时间要早，已经前往伊甸园的大厅了。】 996的声音落下，净化室的门推开，走进来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她哼着歌，见方穗醒过来，那张还带有雀斑的脸上扬起笑容，“小姐您终于醒啦！您比您的朋友们净化时间要久的多，怎么样，身体是不是感觉好了很多？” 在叽叽喳喳如鸟雀般的声音里，方穗很快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似乎身处在伊甸园内的居民并不知道他们是被迷晕带到这里的。 她将针剂贴着手腕塞进了衣袖中，弯腰冲着她笑道：“当然，祛除身上的污染之后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我的朋友们大概也这样觉得。” 小姑娘点点头，拽着她向外走，“我叫艾玛，现在我带你过去找你的朋友们吧，正好到了中午用餐的时间。” 经过众多个弯道后，方穗终于推开了一扇钛合金做成的厚重大门，看到了伊甸园大厅的全貌。 这座建筑位于地下，没有窗户，所有设施也明显能看得出是多年以前的风格，来往的人都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到了方穗的身上。 正当方穗开始寻找熟悉的身影，便听见远处高声叫喊。 “这儿呢！嫂子！我哥在这儿！” 第39章 宝宝 那声音即便不用细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方穗脑海中只有塞纳斯一个人符合条件。 这种称呼的特定性实在是太明显了，但话音落下后，明显能感觉视线少了一半。 不过……嫂子是什么意思？ 方穗同艾玛告别，便朝着塞纳斯的方向走去。 只不过有人比她更快，她正打算抬手示意，有人从侧面拢住了她的手腕，以不容忽视的力道将她扣进了怀里。 “宝宝，你可算醒了，”声音黯然神伤，倒像是确有其事，“没看到你吓得我心跳都漏了一拍。” 阿斯坎身上带着一股温热的味道，弯腰埋在方穗的颈侧，沉重的呼吸洒在耳畔，将方穗牢牢地沾染在其中。 她忍不住脊骨发麻，感觉和对方接触的部分像是有火烧了起来。 ——不过原因是对方过于夸张的语气和称呼。 以阿斯坎的脾气，只要他高兴，什么样的请求都能接受，典型的有钱难买我乐意的高傲公子哥做派，但喊如此亲昵的称呼是绝无仅有的。 她拍了拍阿斯坎的后背，看到一边塞纳斯冲着她扮鬼脸笑，大抵是明白了什么情况。 怕是这家伙又给阿斯坎出了什么坏点子，脑子不太聪明的皇太子还就这么被对方套进了圈套里不自知。 不过这家伙软下脾气来倒还真让人意外，像是家里养了许多年的犬类不愿亲近人，一靠近就昂头哈气吠叫，有朝一日却突然伏着脑袋在自己腿边蹭，祈求自己的主人摸一摸。 “我睡的有点久了，艾玛刚刚带我过来这里。” 她两只手托着阿斯坎的脸颊，笑容温温柔柔，让人一瞬间晃了神。 方穗的指腹蹭过面颊上的异化凸起，一路向上碰到那对她早就肖想许久想要摸一摸的黑色龙角，踮脚在上面印下一个吻。 “跟你道歉了，可就不能再说我了哦。” 阿斯坎讷讷地抬手捂着被少女柔软的唇触碰过的地方，脑袋像是齿轮被卡住的机械，半晌才缓过神应答。 “……哦，好，不生气。” 等到周围那种类似探究的目光开始逐渐消失的时候，方穗才干脆利落地从阿斯坎的怀抱里脱出身，跟着艾尔法小队的成员走到了大厅的角落里。 “你出的主意？”方穗开门见山地问塞纳斯。 对方搔了搔头发，笑得心满意足，“当然，你没有看到他们打探你的目光吗？” “编撰一个唯美点的故事，足够让那群见色起意的人望而却步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又指了指立在一旁耳廓发红的塞纳斯，小声低语，“我还真是第一次看到我哥害羞的样子。” “之前那狗皇帝给他安排了很多贵族女性相亲，他都只是瞪了一眼全都让回去了，就是倒贴上来的都能一脚从床上踹下去。” “你还真的挺有本事的。” 对于这种颇有歧义的夸奖，方穗并不应答。 伊甸园的用餐采用的是自助形式，两张长桌并不能坐下所有人，不少人端着餐盘四散在其他位置。 那些人的目光和言语的主角都是他们五个人。 更确切的来说，应该是她自己身上居多，从那些毫不掩饰的声音里，她听到了“向导”和“哨兵”的字眼。 “剧本里你们都是什么身份？” 塞纳斯开始一一介绍，“方穗小姐是平民出身的灰姑娘，与皇太子殿下一见钟情之后开始地下恋情，我是阿斯坎的弟弟，雪莱则是侍从，尤牙是保镖。” 简短的身份介绍，足够让方穗在脑中构想出到底是什么样的剧本了。 虽然听上去有些恶俗。 但是显然方才的效果非常好，这群生活在地下的普通人，看到阿斯坎这种拥有异化特征，加上人尽皆知的身份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忌惮。 方穗有一点表示疑惑：“不过你的身份为什么是弟弟？” 蓝发挑染黑指甲站到换了一身普通粗布衣服的龙种皇太子身边，两张风格截然相反的脸，却意外有些眉眼相似。 “因为我确实真的是阿斯坎的弟弟，同父异母的。” 语不惊人死不休，饶是方穗这种心态极好的，也被这个事实冲击到噎住。 雪莱艰难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身上的白色衬衫被抓皱，甚至侧胸的口袋里塞进了花里胡哨的手帕，整个人狼狈不堪。 看到三人，他才缓缓地长出一口气，整张温润清秀的俊脸涨红，“这里的小姐们……实在是太热情了。” 他的出身让他恪守清白，与女性之间相处温和且礼貌。 还是第一次见像是蝴蝶一样热情地扑上来就对他又搂又抱的，邀请暗示的话更是脱口而出，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喔！”尤牙端着食物的盘子走了过来，“你们在这儿。” 他的长相本就带有些攻击性，加上眼睑上狰狞的伤疤，所过之处几乎都有意为他让开位置。 尤牙一口咬下半个有些发硬的面包，挑眉示意他们向后看， “这里还真的挺有趣的，一群普通人，需要这么多的哨兵持械警戒把守。” 即便是穿着同样的粗布衣服混迹在普通人之中，他们也轻而易举地将哨兵剥离出来。 异常的情况并非只有这几处，方穗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第六感让她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危机感，和两点疑惑。 第一，武装小队如此警惕他们，又是高压电颈圈又是催眠喷雾，将他们抓进伊甸园后却任由他们随意自由地走动，目的是什么？ 第二，在监测小队的口中，这片污染区从未有人居住，那么这些生活在伊甸园里的普通人从哪里来？以及这些混迹在人群中的哨兵又为什么留在这里生活不离开？ 需要思考的有太多，方穗需要时间一一梳理。 但眼下很明显只有一个目标—— 想办法离开这个疑点重重的伊甸园。 “管理员大人来了！” 在惊呼声中，一位身着西装的年近五十的中年男性拄着拐杖，走到了方穗五人的面前。 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你们就是新来的家人吧？” “我是伊甸园的创始人，我姓斯科特，你们也可以和其他家人一样称呼我为管理员大人。”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能否和你们谈谈？” 第40章 毕竟我们还在热恋期 尽管这位“管理员大人”将自己的身段放得很低，但在提出邀请之后，从身后的人群中钻出了几名持械哨兵列在身后。 颇有种明晃晃威胁的意味。 斯科特摆了摆手，做足了老一派贵族的姿态，“别这样吓到了我们的贵客，只是和平地聊一聊，说到底是我们有求于人。” 几位哨兵互相对视了一眼，将枪收好，又重新退进了人群里。 这一来一回的，只要是个聪明人都看明白对方这是在给下马威。 “皇太子殿下，介意我们换一个安静点的地方进行聊天吗？” 斯科特开口时，周围的人群倒吸一口凉气，窃窃私语声四起。 “当然，”阿斯坎颔首，向前迈进一步将方穗挡在身后，反手攥住她的手捏了两下，“不过我离不开我的宝宝，介意我带上跟我来的其他同伴吗？” 年迈的管理员大人难得噎了一下。 他试图去看究竟是多么漂亮的人能将这位皇太子迷得晕头转向，却被对方占有欲极强地连一根头发丝都挡得严严实实。 不过对此，斯科特并不认为这位女性能有多大的本领，充其量应当就是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外加可能某些床笫之间能叫人着迷罢了。 以皇族浪荡风流的性格，只不过算得上是侍妾罢了。 “当然，”他颔首笑道，“那就请您的……情人？和朋友们一起随我过来吧。” 称呼的词实在是太过于招摇轻浮，方穗明显能感觉到斯科特在说出口时，攥着她手心的掌猛然绷紧，手背上因为过度用力而绷出了狰狞的青筋。 简直比她本人还要着急冲动。 方穗捏了捏他的手心，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摇了摇头，附上一个安抚的笑容表示她对此并不在意。 斯科特领着五人去往自己的办公室，一路上不少持械的武装成员和哨兵带有敌意的目光将众人包围。 “请别介意，我们伊甸园很久没有来过新的人，他们毕竟负责安保工作，所以对你们有些警惕。” 管理员大人的办公室狭小，却堆满了尺寸不一的画作，画架上夹着一副未干的油画，和周围简陋的环境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 方穗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在那副油画上。 构图简单，用色大胆，简单地勾勒出一副少女提着裙摆在五彩的花田中的风景图。 尤其是少女身后无边蔓延的花丛，以及一座极高的山峰，特殊的环境让方穗一下对应上了他们被武装小队围住的那片空地。 “见笑了，”斯科特放下拐杖，“这是平日无聊时的消遣，画一画地面上的风景也算是一种陶冶情操。” 若是用绘画陶冶情操，方穗大抵也不会觉得过于刻意。她虽对美术没什么天赋和研究，但是整个房间里大大小小的画作都构图相似，倒更像是某种偏见。 很快，方穗在脑海中为这位管理员大人打上了新的标签—— 至少从污染区扩散到现在的五年内，他从未去过地面。 几人坐下，阿斯坎先开口：“所以说——到底是什么要事需要避开其他人和我们商讨？” 管理员大人让人送来了储存文件的光脑，款式也是几年前的版本，虽然存储空间大，但外观实在是太过于笨拙，在帝国销售的数量不多，大部分都是为军队配置。 他将桌面清空，调出了虚拟屏，上面的照片根据编号近数千张。 “伊甸园里的居民，大多都是在污染区诞生之初便不得不移居到地下搭建的防空洞中，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没有觉醒的迹象，自然对于污染没有任何的抵抗力。” “后来随着污染区扩大，我们打算迁移的计划再度被阻拦，只要接触到外界的空气，他们的皮肤就会开始溃烂，直到最后变成腐烂的行尸走肉，或者化成一滩血水。” “我们不得不做好长时间停留在这里的打算。” “不过后来有了其他人的加入，我们的医疗团队发现从哨兵和向导的身上提取出的血清能够为他们改善身体状况。” 斯科特将装有蓝色药水的针剂递给几人，“这种最新研发出来的药剂，能够让被注射的普通人在不穿厚重的防护服的情况下，能够暴露在空中一个小时的时间不产生任何的副作用。” “出于人道主义，我们会固定每隔一段时间进行提取，”斯科特那张被岁月磋磨的脸上露出了遗憾的神色。 “但是在伊甸园内生活的哨兵实在是太少了，我们不能每天都强迫他们为研究提供血液样本。” 斯科特的解释说到这里就结束了，但目的相当明确。 他希望阿斯坎等人也能够参与当中，为他们提供血液样本进行研究，从而更快地达成让普通人可以自由进出污染区的结果。 尤牙嗤笑一声：“所以这就是你们二十多个全副武装的人把我们迷晕抓来这里的原因？” 他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一侧锋利的犬牙，眉眼狠戾，给人的威慑感极强。 “不！当然不！”斯科特解释道，“那只是一个意外，我们的巡逻兵是以为出现了入侵者。” “那就放我们离开。” “很遗憾，我没有办法为你们打开闸门。” “伊甸园的入口只进不出，或许你们需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了。”斯科特虽语气平淡，但稳操胜券已溢于言表。 一瞬间狭小的房间内气氛僵持，谁也不愿先败下阵来。 方穗一直坐在阿斯坎的身侧从未开口，她起身，却被对方攥住手腕下压，像是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她只是轻轻地拂开，笑着说：“当然可以了，我还是第一次和阿斯坎离开基地到外面，这让我有种私奔的刺激感。” 话音落下，她如愿在斯科特的眼底看见了鄙夷的神色。 方穗任由自己靠坐在阿斯坎的怀中，算是用尽了毕生的演技开始塑造一个痴情却不够聪明的漂亮花瓶。 “作为阿斯坎的向导，我会劝服他和他的同伴的。” “只是希望能给我们安排在一个单独的房间，毕竟我们还在热恋期，要是传出些什么声音可怎么办？” 第41章 他才是配不上那个人 方穗特意强调了自己的身份，果然引起了对方的兴趣。 伊甸园的管理员大人相当乐意地答应了她的请求，并派人为他们安置了带有独立卫浴的套间，三间房，五个人绰绰有余。 阿斯坎一直拧着眉，直到跟着方穗进了房间，才开口质问：“你刚刚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他的行事作风里，从来没有过这种委曲求全的时候，倘若武力足够压制，那便看看谁的拳头更硬。 虽然想法过于直线，但不必做那些弯弯绕绕，阿斯坎更喜欢这样。 方穗以为他是在质问自己为什么要代表他们选择留下来，歪了歪头，“我们这次清扫污染区的任务，不是尽可能地找到污染源的存在并销毁吗？” “我感受到了一种让我觉得恶心的精神波动，很有可能污染源就藏在伊甸园这个地下防空洞的某个地方。” 原本她对这件事情并不感兴趣。 污染源并不是什么掉在地上只要细心就能找到的银针，况且每个月负责清扫的哨兵小队那么多，能够真的找到污染源并销毁的寥寥无几。 况且超额完成任务还没有奖金，她这个咸鱼也就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动力。 但不离开伊甸园可不行。 她上一周才预约了一款即将内测的角色扮演类游戏，若是错过了抢购的时间可就要等到下一个月了！ 那可是她熬夜跟三千万人一起抢到的，绝无仅有的一万人内测名额。 既然伊甸园是因为居民不能够接触污染区空气而有进无出，那就一口气将造成污染的源头捣灭，大家一起离开，都皆大欢喜。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阿斯坎头一次觉得头痛，摁了摁发胀的眉心。 “我是说你为什么要在那个死老头的面前扮演我的情人。” 故意将自己塑造成那样令人讨厌轻视的人设，即便被对方那样用语言和眼神嘲讽，到现在还能笑嘻嘻的和他说话。 ——她完全不会觉得受伤吗？ 方穗眨眨眼，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蝴蝶翩跹般的阴影，声音很轻很轻： “可是灰姑娘的故事本来就不是现实。” “帝国的皇太子怎么可能真心实意地喜欢上一个平民出身的女孩，即便她是一位向导，也是远远配不上的。” 她仔细衡量过菟丝子情人和被偏爱恋人这两个人设，后者给自己带来的危险性太大，届时若被当成挡箭牌可不是好下场。 不是的。 阿斯坎想，他才是配不上对方的那个人。 …… 收拾好了房间，方穗出门散步。 即便是地下堡垒，这里也配备了完善的空气净化和净水系统，才得以让伊甸园这么多的居民生活如此多年。 不过其他的设施就无法与之相比，只能算是勉强使用。 有趣的是这种用于躲避灾祸的地下堡垒应该随处可见的逃生路线图，方穗在花费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摸索，也都没有看见一张。 墙上被厚重的污渍盖住，甚至连走廊的编号都看得不甚清晰。 正当方穗凑近试图看清的时候，便听到有人在后面喊自己的名字。 “方穗小姐！”艾玛提着裙摆小跑着到方穗身边，“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 只是短暂的一面之缘，方穗不知她是从何处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她摸了摸艾玛的脑袋，询问她原因。 年幼的小姑娘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神情：“管理员大人说多亏了您，四位哨兵愿意留下来为研究提供帮助，现在整个伊甸园都传开方穗小姐的名字啦！” “上一次出现这种整个伊甸园都讨论的对象，还是薇尔莉特小姐呢。” “薇尔莉特小姐？”方穗重复道。 艾玛点了点头，拉着她便要往另一个分支的通道去，“虽然薇尔莉特小姐双目失明，但是在她面前完全没有任何秘密，她甚至还可以预言！” 起初，方穗以为年幼的艾玛只是因为对方的一些小把戏而信以为真，毕竟很多以占卜或是算命为工作的普通人，大多并非真的拥有这方面的特殊能力，而是通过肢体语言和部分心理学进行推测。 这种效果基本上也能够八九不离十地说中祈求占卜者的心声。 但当艾玛拽着她的手，挤进闹哄哄地人群一直走到那位名叫薇尔莉特的盲女面前的时候，方穗不得不怀疑对方恐怕是真的。 如果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那薇尔莉特恐怕就是作者偏爱的天命女主。 一头银白色的长发，被不甚熟练地手法编成松松垮垮的麻花辫，一路坠到地面上，如同静谧的泉水在地面上蔓延开。 那双失去视力的眼睛瞳孔呈银色，即便是任何热闹的喧嚣，对方也都是沉静地垂着眼，即便身上穿着粗糙的白布长裙，也给人一种神圣又令人忍不住朝拜的感觉。 俗称，圣女。 周围的人都认出了方穗，至少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蛋突然出现在基地大厅里，身边还跟着四个高等级的哨兵，头顶着皇太子殿下的情人的头衔，不被认识都困难。 艾玛跑到薇尔莉特的脚边蹲下，托着她的两只手小声说：“薇尔莉特小姐，我把你要找的人给你带过来啦！” 年幼的小姑娘掩盖不住声音里的喜悦，即便想要偷偷汇报，也都被方穗听得一清二楚。 方穗：“？” 这位圣女要找自己？ “方穗小姐，”圣女缓缓开口，声音如同清泉般透彻，“很抱歉只能以这种方式和你见面，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早来到伊甸园。” “请不要怪罪艾玛，我只是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说，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或许您已经听说了，我拥有预言未来的能力。” “只不过这种能力并不稳定，也没有办法为那些在地表的武装小队进行帮助，说来也是惭愧。” 周围人群中立刻有不满的声音替她打抱不平，口中也无一例外喊得都是圣女的称号。 薇尔莉特缓缓抬起手，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她示意方穗靠近自己，用极细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得到的声音说： “我很早就知道你会来到这里，我有三则与你有关的预言，你想知道是什么内容吗？” 第42章 我求你了 薇尔莉特的表情恬淡，但相当自信。 没有人不会对预言感兴趣，更没有人在听到预言和自己相关的时候不会激动。 她赌眼前这个她等待了许久的人，一定会迫不及待地点头。 然而方穗直起身，盯着圣女那双在灯光下瞳色近无的银色眼睛，面无表情地拒绝了。 “不了，我对预言不感兴趣。”她摆了摆手，随后头也不回地往人群中走去。 薇尔莉特让艾玛牵着她起身，示意周围的人先暂时避开，给二人留出足够多的空间进行交谈。 离开前艾玛偷偷地冲方穗挥了挥手，她笑着回礼。 确保周围的人都已经离开了，薇尔莉特开口问道：“不应该啊，你为什么不好奇？” 惊讶的神色和方才恬淡温和的模样天差地别，甚至连话都变得多了起来。 “不应该啊，方穗你不是平常玩游戏？对这种应该很感兴趣啊？” “为什么不想知道，难道有人偷偷告诉你了？” 薇尔莉特皱眉，漂亮精致的面庞上露出扭曲的表情。 “也不应该啊……我还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呢，连那个脾气坏到爆炸的阿斯坎我都还没见过，哪儿出错了？” 碎碎念的话实在是太多，内容杂乱到方穗只是零星地听到了一些，怪诞又荒谬。 “抱歉，其实我对这方面确实感兴趣……”方穗打断道。 圣女的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满意神情，下一瞬便又垮掉。 “好奇心害死猫，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反而没有什么好处。” 毕竟这种桥段要是放在游戏或者影视剧情里，一定是什么死亡旗帜出现的前兆。 总之……她还是保命要紧。 【你真的不好奇吗，关于你的预言。】996问她。 事实上方穗当然好奇，但总感觉有人比她本人更希望让她知道预言的内容，反而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 【那你直接告诉我吧。】方穗摊牌了，【我刚刚才拒绝了薇尔莉特，实在不想再问一次了。】 这次996静默了相当长的时间，再度开口说话的时候带着明显的咬牙切齿： 【我是升级系统！不会读心术！】 【而且即便我不说，那家伙肯定会死皮赖脸地告诉你。】 方穗也不知道996哪儿来的自信，没料到话音刚落，薇尔莉特就拽住了她的手，失明的眼睛盯着她。 莫名地带着一种恳切的祈求。 “我求你了，真的把秘密憋了太久了，你就说你想听配合我一下行吗？” 方穗：“……行。” 方穗感觉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听到她答应，薇尔莉特终于松了口气，摸索着坐了下来，又变回最一开始相当有迷惑性的模样。 她笑了一下，眼睛弯成月牙，“方穗，你其实还挺好骗的。” “……我走了。” “别别别！我错了我真的不乱说了！” …… 薇尔莉特是在一个月前进入到伊甸园中生活的。 准确来说，和方穗等人被掳进来的方式相似，吸入睡眠喷雾后一觉醒来就待在净化室里。 她和她之前的同伴确实曾经尝试过各种方法离开伊甸园，但这里的构造错综复杂，在没有地图的情况下，他们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加上薇尔莉特本身的特殊性，那些哨兵带着她行动目标太过庞大，导致连连被阻拦。 随着待在这里的时间加长，薇尔莉特身边的哨兵变得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三条预言的内容很短。 “伊甸园堕落，时间扭转，未来改变。” 总之内容云里雾里的，方穗没办法将其联系在一起，也只是点头记下来，和薇尔莉特告别。 这里的通道相当繁复，如同蜂巢一般呈现出四通八达，来往的人群如同工蚁般快速，并能准确地认出自己所选择的方向。 于是等方穗第八次回到原地的时候，她开始感慨自己今晚在熄灯之前能不能找到自己的房间。 【……你真的不能像之前一样给我的脑袋里安装一个活地图吗？主要标记好房间的位置就行。】 996略带歉意：【地下的信号太弱了，我能和你保持沟通已经是尽力了。】 方穗搔了搔脑袋，小声嘀咕：“怎么跟个机器似的，一点金手指都没有……” 996突然静音。 短暂休息之后，方穗沿着最后一条没有踏入的通道前进，终于不再是一成不变的昏暗压抑走廊。 这条通道方穗还有些印象，当时醒来被艾玛带离的时候，她们就从这条白色的走廊经过。 两侧的房间构造类似，空无一人，走廊上连巡逻的人影都没有。 正当方穗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了急促的声响： “血压降低！心脏停止跳动！让人准备好药剂，他是珍贵样本！！” 四人推着抢救床朝已经敞开门的净化室里跑去，后方则跟着疾步的白色大褂的女医生，神色焦灼，俨然对躺在病床上的人万分紧张。 即便只是匆匆一眼，方穗也看到了躺在急救床上的人溃烂流脓的狰狞模样。 女医生看到了方穗，冲着她招了招手，“我记得你是新来的向导？” “过来帮个忙，这里有一个不小心接触到了污染的居民，我们的药剂未必能够保住他的性命。” 这显然是一个非常适合打探消息的机会，方穗迈步跟随走进了纯白色的净化室。 为了防止接触到患者身上携带的污染，几名医护人员全副武装，给濒死的人注射了一管蓝色的药剂。 “这是我们从向导的身上提取出的浓缩向导素，可以缓解伤口的恶化，在我注射后请你尽量保持住这部分伤口的净化，我们要以最快地速度截肢确保安全。” 方穗点了点头，像平常为哨兵净化一样，小心地将自己的精神力贴覆在对方所指的地方。 这种细小精神力的消耗，方穗不必借助精神体也能完成。 精神力如同一张蛛网，将感染的皮肤罩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飞快的修复。 仅是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深可见骨的伤口开始新生。 女医生不顾劝阻摘下了防毒面具，发出了惊呼： “天呐……伤口在愈合！” 第43章 刺激是真的刺激 脑域开发的第一阶段结束后，方穗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在精神力使用方面变得更加游刃有余。 像是触须般探出的精神力能够在意念的操控下自由前进覆盖，只是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就完成了伤处的全覆盖。 方穗缓缓吐出一口气，睁开眼却对上了几位医护人员震惊的眼神。 躺在抢救床上的伤者右臂创口开始重新生肌，只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已经薄薄地生出了一层嫩红色的肌肉。 一旁的仪器上警告提示消失，数据重新恢复到了平稳的数值。 原本准备好的截肢手术也立即被叫停。 遭了……用力过猛。 方穗收回手，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你们的这个药剂效果还挺厉害的，这么快的时间就能遏制住伤口的恶化。” 女医生摘下手套，没有多说什么，抱住方穗拍了拍她的后背。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隐藏，但多亏了你我们又救下了一个被污染蚕食的人，感谢你的帮忙。” “她们四个嘴巴很严，这件事不会让她们传出去的，请放心。” 女医生没有追问，道谢后很快便开始进行之后的一系列治疗当中，将方穗礼貌地请了出去。 接二连三的伤者被送入净化室进行抢救，来来往往无数白大褂，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肤肉腐烂时发出的臭味。 方穗贴着墙边，尽量保持低调地快速撤离。 刚拐过拐角，她的手腕被攥住，连声音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猝不及防地拽进了狭小的角落中。 角落应当是用于存放杂物所用，仅仅凹进墙面一部分，连方穗一个人都容纳不下，更何况要加上一个人高马大的男性哨兵。 没有了灯光的照明之后，昏暗得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只瞧见竖起的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那双在黑暗中也熠熠生辉的金色眼瞳昭示着对方的身份。 “嘘——有人过来了。” 耳边响起了靴底敲击地面的沉重响声，以及彼此点头应和的交流。 “话说那天用餐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新来的那批人？” “你说那个皇太子殿下的小队，都是哨兵有什么好看的。”另一位嗤笑，对此不以为意。 “我说的不是那个！”体型稍瘦矮些的男性双手持枪，“是皇太子殿下的那个情人啊，据说还是个向导。” “长得漂亮的很，主要是那皮肤白得像是玉一样，看上去就很好摸。” 高个哈哈笑了一声：“你还是别打那个姑娘的主意了，人家可是那位皇太子殿下的情人。” “情人怎么了，就是这样才刺激啊！” “行了吧你，”高个撞了下他肩膀，“小心让别人听到了找你算账。”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说些玩笑话，冲着方穗和阿斯坎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个位置虽然看上去隐蔽，但只要两人拐个弯过来，不需要特别留意也能够看得见他们两个人。 为了不引起怀疑，阿斯坎耷拢着眼皮，说道：“你得配合我演一出戏。” 方穗不明所以。 “我们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否则调查起我们刚刚的行踪就暴露了。” 方穗心里把两人划分界限。 偷偷摸摸的是阿斯坎，她刚刚可是好心救人去了。 不过虽然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演戏，但方穗还是在急迫的时间里点了点头。 …… 她发誓，如果刚刚真的猜到了演戏是指什么，方穗绝对不会同意。 阿斯坎在方穗点头默许的下一瞬，圈着她腰肢的手臂猛然发力，一只手就将方穗抱起来调转了位置。 这样面对面的姿势实在是太亲密和危险，为了保持住平衡方穗不得不圈着他的腰，后背抵在他的掌心里。 完全被对方掌控在怀中。 从其他角度看，这动作实在是引人遐想。 像是一对情到浓处的恋人，甚至都来不及回到房间里，只能选择一处静谧些的角落，发泄着对彼此的喜爱。 方穗溢到嘴边的惊呼硬生生地压了下来，突然拐了个调，硬生生地咬紧在嘴巴里。 这个姿势对她实在是不太友好。 方穗脚尖都绷直了，也完全没有办法挨到地面，只能圈着他的脖颈挂在他身上。 阿斯坎将脸埋进了方穗的颈间，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刻意营造，粗重的呼吸声野蛮地侵略着方穗的耳朵。 弄得她有些发痒地缩了缩肩膀。 “对不起……稍微再坚持一下。” 阿斯坎的声音很闷，带着点像是某种事情后的沙哑，高挺的鼻梁蹭了蹭方穗的下巴。 拐过弯的两位巡逻兵自然是看到了角落里这对交颈相缠的“情侣”，一时之间连说话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还是高个先反应了过来，推着瘦矮往前走，“行了，走吧，别看了。” “诶诶等一下，有免费的现场我为什么不看，人家现在说不定觉得很刺激呢！” 高个若有所思地微微回头，对上抱着少女倚在她肩颈的男性目光。 金黄色的瞳孔如同融化了的黄金，竖瞳骤缩，威胁警告的意味拉满。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推着自己一无所知地同伙加快了步伐，“快走回去换班了，不然一会儿又被发现我们偷懒绕远路。” 直到声音从走廊里消失到听不见，方穗才被阿斯坎从怀抱里放了下来。 刺激是真的刺激。 比方穗游戏里玩的那些未成年不能看，且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游戏还要更加刺激。 当她听到对方要看现场的时候吓得心脏都漏跳了半拍。 “他们已经走了。” 贴在她腰上的触感烫手，方穗不得不出声提醒。 阿斯坎下意识地手指缩紧，指尖隔着一层薄薄的刺手布料，捻住的全都是绵软的触感。 他满脑子就一个想法—— 怎么会……这么软？ 男人压了压喉结，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沙哑： “你以后离这些人远些，他们对你都有……想法。” 中间的字他含糊地遮掩过去，却被方穗听得真真切切。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第44章 简直像是被标记了一样 自己都这样还好意思说别人？ 方穗推开他，目光缓缓上移，落到阿斯坎那张被拢在阴影里的脸上。 眉毛拧着，鎏金色的竖瞳像是一团融化的明亮的黄金，瞳孔紧缩成一条直线，是龙族兴奋时的象征。 眼下生出密密麻麻地黑色龙鳞，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着。 攻击力十足的侵略感。 方穗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后背抵在墙边，和阿斯坎之间隔开了一步的距离。 “你自己解决一下，嗯？”她眨了眨眼睛，说道。 阿斯坎下意识地低了低头，急促地喘了几口气。 龙族的特性间接地影响着哨兵的某种思想和行为，本能的冲动完全快要冲散了他理智的思考。 他狼狈地呼出一口气，灼热的呼吸烫得他喉咙发痛。 龙族出色的观察力让他即便松开手，那种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掌心里。 实在是太软了。 方穗虽然看上去纤细瘦弱，但偏偏入手的触感极好，鼻梁贴在皮肤上时能嗅到浅淡的向导信息素的味道，连腰肢碰上去都让人觉得软得不可思议。 想把她藏起来，藏进自己潮湿柔软的巢穴里，扔在由无数珠宝堆起来的山坡上，哪里都去不了。 “阿斯坎。” 方穗喊出他的名字，待对方反应过来，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力道不重，只是算作警告，提醒阿斯坎的处境。 “我看你好像不清醒，需要我提醒你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高大的哨兵微微弓着脊背，身后的龙尾烦躁地晃动着。 面颊上的疼痛感并不强，可却像是被人猛地拉住了束缚的颈圈，强调着彼此之间的地位。 “知道你难受，忍一下，别在这里成为我的麻烦。” 阿斯坎讨厌这样被人压一头，但又不得不照方穗说的话去做。 “知道了，”他沙哑地滚出几个字，“我照你说的做。” …… 方穗推门进房间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往外走的塞纳斯。 这位蓝发挑染涂黑指甲的哨兵适应力似乎很好，即便穿着旧到洗的发白的衣服，也仍旧能把自己打扮得潮得让方穗快要得风湿。 “哟，你可算回来了。”塞纳斯语气夸张，“我差点以为你是被什么人给绑走了，正打算出门找你呢。” 方穗没承认自己只是想散步结果迷了路，之后的事情也淡定自若地揭过， “只是沿着周围走了走。” “那我哥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塞纳斯从房间里探出头去，走廊上空无一人。 “他没有跟我待在一起，”方穗故作讶然，“难道离开前没有告诉你要去哪里吗？” 和阿斯坎碰面，发生其他事情纯属意外。 方穗并不太想和这位位高权重的皇太子殿下有太多的牵扯，只想一笑带过。 蓝发哨兵微微低头，上挑的眼垂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长久的凝视后，他蓦得笑了，吹了声口哨召来了自己的精神体。 雪鸮在压制精神力的情况下缩小成正常大小，毛茸茸的可爱一团，爪趾却粗大锋利，很容易让人忽视它作为食肉类动物的危险性。 塞纳斯一面抬手摸了摸雪鸮的下巴，一面微眯着眼冲着方穗笑，“好吧，他通常做什么事都随性，我也很难摸清他的想法。” “不过我建议你最好回房间洗个澡收拾一下，上面刚刚通知我们一会儿要着正装去大厅集合。” 毕竟现在方穗浑身上下都是阿斯坎的气息，只要是哨兵，或者是五感稍稍敏锐些的都能感觉得到。 简直像是被标记了一样。 s级的信息素极其强悍，饶是塞纳斯，和方穗面对面这么久，现在也有些忍不住攻击和抵抗的想法。 他退开一步，补充道：“礼服我刚刚给你挑好了，你放心，既不暴露也不太过夺目，配套的饰品我都帮你放在房间里了。” 每三个月的最后一天，伊甸园都会为居民举办一场舞会。 这些常年居住在地下不见天日的普通人，缺乏社交的机会和娱乐活动，加上这次有新人进入伊甸园，舞会变成了彼此进一步认识的更好的机会。 同时也更适合这些正值年轻的人们借着机会满足一些龌龊的想法。 地下的物资虽不丰富，但是在仪式上却每一步都严格按照贵族的传统。 单身人士在入场之前会从门口的花童的花篮里取走一朵花别在身上作为标志，如果在舞会上有心仪的人便可将花送给对方。 虽然没有新鲜的花朵，但胜在活跃氛围，所以这么多年也将这个传统保留了下来。 守在门口的花童由艾玛担任，方穗从她手上接过仿真花朵，用缎带绑在了手腕上。 青涩的小姑娘向来口直心快，“方穗小姐，您今天实在是太漂亮啦！一定会是很多单身男性的示好目标的！” 方穗坦然地接受了称赞，“谢谢，不过示好还是算啦，我现在已经有皇太子殿下了。” 她颇为俏皮地眨了眨眼，将阿斯坎拉出来做挡箭牌，轻而易举地屏退了不少打探的目光。 舞会所用的大厅，和那天用餐时的布局不太一样，腾出了相当大的一片空地，甚至铺上了一块儿虽然老旧，但用料极好的颜色稍亮的地毯。 角落的留声机播放着缓慢的舞曲，氛围是难得一见的缓和。 塞纳斯总是很快就能成为新环境里的焦点，方穗连连拒绝了几位男性的邀请，在沙发区找到了对方的身影。 彼时他正和几位打扮漂亮的年轻姑娘玩着一些魔术的小把戏，逗得几位连连惊呼，恨不得要黏到他的身上去。 “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塞纳斯先生快告诉我们！” “只是一些小把戏罢了，”他笑着动了动手指，翻飞间变出一枚亮闪闪的戒指，“抱歉，我等的人来了，先让我带她去找我们高贵的皇太子殿下吧。” 塞纳斯伸出手，方穗适时地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画面和谐美丽，让一旁原本心有不甘的年轻姑娘也不得不认为自己完全比不过对方。 “看来我的眼光不错，这件衣服还挺适合你的。” 第45章 皇太子情人 伊甸园的舞会礼服是统一保管的，在舞会开始之前，开放服装间供大家选择礼服和饰品。 根据贡献大小进行先后排名，塞纳斯等人虽然是刚刚进入这里，但是因为身份特殊又是愿意提供帮助的高等级哨兵，管理员大人特批了第一个名额。 如果说实话，塞纳斯觉得这一整个服装间，就像是某个马戏团的化妆间一样，配色奇怪且款式夸张。 除了格外吸引人的目光，其余的毫无一点美感。 甚至塞纳斯都觉得再多看几眼都是对自己眼睛的荼毒。 然后就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终于找到了一件适合这位看上去身形纤细，但意外让人觉得格外有魅力的向导小姐的礼服。 珍珠色的礼服裙在伊甸园的舞会上是并不出众的颜色，款式不算复杂，一字肩的款式只是简单地在腰间掐了一条珍珠链，裙摆像是花朵在她小腿处绽放。 方穗将头发挽成花苞，用同色的缎带固定，过长的尾端垂下，露出如同天鹅般线条流畅的颈部。 耳垂颈间都用珠宝点缀，即便和其他人相比显得过于朴素，却在整个大厅之中瞬间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简直比塞纳斯想象中要完美得更多。 方穗挽着他的手，也毫不谦虚地应答：“那看来我应该是天生的衣架子，这么朴素的衣服也能穿得光彩照人？” 四目相对，两人均是笑出声。 留声机播放的舞曲换成了稍显活跃些的华尔兹，塞纳斯冲她挤眼睛，“趁我哥还没来，陪我跳个舞？” 虽然他和阿斯坎都是皇家出身，只不过她的母亲地位低微，像那种交际舞会他虽有机会出场，却也是从未跳过舞。 毕竟没有一位贵族出身的女性会乐意和他这位没什么权利的皇族子嗣搭上关系。 于是乎塞纳斯连邀请一位关系不错，且稍有好感的女性跳舞显得有些生疏。 方穗提着裙摆，脚尖落在另一只的后方，做了个十足十地贵族行礼，“当然，荣幸之至。” 她将手放入对方的掌心，一同滑入了舞池的中央。 方才邀请时表示得信誓旦旦，方穗没料到塞纳斯在舞蹈方面真的是懒的有够糟糕。 方穗的手臂拢在他的肩膀上，滑过一个半圆，才开口问道：“塞纳斯，我的脚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 不然为什么两步一踩，三步一挤？ 她看着自己穿着裸色高跟鞋的脚，觉得今天应该是无法幸免遭受重创……这种回去能不能打报告申请工伤给补偿？ “体谅我一点吧，”塞纳斯扮可怜，张扬的蓝色头发在灯光下格外地醒目，“在我哥的镇压下，我已经很久没有机会和女性步入舞池了。” “而且我哥对这种地方提不上多喜欢，如果没我陪着你，你这位‘皇太子情人’岂不是太狼狈了一点？” 方穗引着对方的舞步精准地踩进了音乐的下一个八拍中，留出空闲，语气平稳地回答：“多亏了你，我可能刚准备开的桃花全都被打得七零八落了。” 她说话的时候看上去格外真诚，眉眼下垂，倒真的有几分失落感。 塞纳斯幸灾乐祸，“哈哈那还真的是对不起了……不过你的华尔兹很不错，之前有特意补习过？” 方穗点了点头。 在她家族被覆灭前，她还算得上是亚尼洛最出名的年轻女性。 得益于母亲为她定制的严格规定，以及每天都要进行的礼仪课和交际舞学习，才让她如今每一步都像是刻进骨髓里深刻。 塞纳斯挑起眉梢，“那你还真的是和我哥有挺多相似的，他自从被绑架之后，回来就逼着自己把贵族礼仪那一套全都刻进了脑袋里。” “绑架?” 舞曲结束，两人行礼完毕，塞纳斯才继续说道： “我刚刚不是说他不算喜欢这种地方吗？就是因为被绑架的缘故。” “在他十四岁那年参加皇族交际舞会，被反帝派的人绑架扔到了污染区里，试图杀死这位年轻的未来帝国继承者，以此作为反抗皇帝的第一步。” “我哥当时就被扔进了这样一个废弃的防空洞里，里面的各类设备和储备食物全都过期，根本没有办法隔绝污染。” “那时候我哥虽然已经觉醒成为了哨兵，但即便是数百年来难得一见的有翼种黑龙的精神体，在那种高浓度的污染下也没有办法坚持很久。” “我当时还跟在母后身边生活，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没什么感情，所以平日里也很少和他见面。了解他的消息要么是从士官或者侍女的口中，要么则是我母后一个人的碎碎念。” “等我知道消息全貌的那天，正好是被重度污染的阿斯坎送回宫殿的那天。” 在被绑架丢弃到污染区的第三天，皇帝大发雷霆，派遣无数军队前去寻找元凶和皇太子的下落。 后来帝国抓住了这位反帝派的贵族，逼问出阿斯坎的下落也已经是数天之后的事情。 距离死亡仅仅一线之隔。 塞纳斯去看望他的时候，正巧听见了宫廷医生向皇帝禀报情况，因为长时间处于污染之下，加上刚觉醒为哨兵之后脑域并不稳定，导致他的精神图景已经被污染蚕食了一部分。 这就是为什么阿斯坎作为s级哨兵，但是和第一基地的其他人相比，精神值稳定却异化程度极高的原因。 “我哥那样其实还挺帅的对吧，”塞纳斯挤眉弄眼，“不过我的精神体没有他那么霸道，否则我也想变出犄角尾巴什么的，肯定能受到很多人的喜欢。” 对于第一次见阿斯坎就开始肖想摸他额角的方穗，不得不点点头承认他在这方面的魅力无人可及。 “就是穿衣服有些费劲儿，得为他的尾巴开个通道。” 他扬了扬下巴，声音弱了下来，“但愿那位管理员大人发现衣服损坏的时候不会怪在我的头上。” “——毕竟当时填写的申请人可是我的名字。” “算了，只要我哥高兴就行，方穗你可得在他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啊。” 方穗像是心有灵犀般转过头看向大厅的门口，和那道被众多莺莺燕燕围绕的挺拔的白色身影四目相对。 第46章 他还挺自作多情的 塞纳斯托着她后背的手轻轻地推了一下，将方穗从人群之中送了出去。 仅仅只是和阿斯坎相隔几步之遥的距离。 皇太子殿下出众的容貌让他即便不处于聚光灯之下，也能轻而易举地俘获众多女性的芳心。 他身上穿着一件和方穗礼服颜色相近的白金色礼服，款式是经典的三件套，比他穿着挺括的军装还要更加富有贵族气息。 “殿下，要不要和我跳一支舞？” 即便是在地下生活，也仍旧有天性奔放的勇敢姑娘。 她将绑在手腕上的花摘下来，递给了这个帝国的皇太子殿下，以此含蓄地表达自己仰慕的感情。 一个人开了口，剩下的便也是水到渠成。 女士佩戴的腕花像是不要命一般往阿斯坎的身上砸，结果却无一例外地都落到了地面上。 腕花上都喷了香水，弄得他连连打了几个喷嚏，一瞬间拧着眉脸色都黑了一个度。 “让让吧女士们，你们都快恨不得要把我哥吃了。” 塞纳斯从人群里钻出来，懒洋洋地张开手臂和这群狂热的年轻姑娘们交谈。 比起不近人情的阿斯坎，显然塞纳斯很快就成为了这群女士们新的狩猎目标。他懒洋洋地随着人群开始向舞池的方向靠拢，冲着方穗挑眉做口型： “不用谢——好好陪我哥！” 要是这么明显的撮合意味方穗还没看出来，那可真就是故意装傻了。 方穗逆着人群向阿斯坎走去，将手腕上的腕花摘下来，提着裙摆弯下腰递到对方的面前，“皇太子殿下，要不要和我跳一支舞？” 目光相对时，这位看上去相当有威严的皇太子先败下阵来，移开了目光。 他接过那朵花放进胸口的口袋里，又将口袋里的丝巾取出来，修长的指节翻绕着，很快便叠出了一朵漂亮繁复的花朵样式。 阿斯坎脸上面色不改，从发丛中露出的耳尖通红，“刚刚听花童说这个是送给心仪人的礼物？太掉价了，我没有领。” “不过既然你喜欢，我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你。” “我确实不喜欢。”方穗接过那朵花，小心地拢在手心里看，“不过我看其他人都领了，我不想格格不入。” 这种仪式好幼稚，她其实只想吃点东西就回房间。 而且盯着他们这些新人的目光实在是太多了，若是再有什么特殊的举动，接下来打探如何离开伊甸园就更麻烦了。 阿斯坎：“……” 方穗将对方的丝巾花别在脑后的发带上，看到阿斯坎的表情比方才还要更加难看，才隐约想起来对方对味道似乎格外的敏感。 方才胭脂俗粉的味道已经让他面露不快，恐怕向导信息素更甚。 她往后退了一步，在他本来就冒火的心情上火上浇油，“要我退后一点吗？” 阿斯坎：“……不用。” 好简短的话，一听就知道现下阿斯坎已经快要被气死了。 不过为什么要生气？？ 【递腕花是年轻姑娘们示好的意思。】 996实在是等不到皇太子那个锯嘴葫芦做解释了。 【他以为你是在对他表示好感，结果没想到你只是随大流而已。】 方穗顿了下，笑道：【他还挺自作多情的。】 但是在离开伊甸园之前，他们都需要伪装成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人，所以方穗抬起手，示意阿斯坎去吻自己的手背。 “所以不要和我跳舞吗？已经是最后一支舞曲了。” “第一支舞献给了塞纳斯，如果你不愿意，我只能再去找他帮忙了。” 她语气平缓，却莫名地让阿斯坎听出了一种委屈的情绪。 方穗听到阿斯坎长出一口气，托住她的手吻在手背上，行了一个标准的吻手礼，温热的呼吸一路延伸到指尖。 “你今天穿得很漂亮，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穿礼服。” 方穗颔首，“谢谢，看样子塞纳斯的眼光很好。” 她之前为了方便，在第一基地里的时候通常都穿着白大褂，觉醒成向导后也是和制服换着穿。 方穗知道阿斯坎不开口拒绝就是接受的意思，攀上他的手臂一同步入舞池。 舞会的最后一支舞选择了更加欢快热烈的曲子，跳跃的八拍让速度变快，方穗随着阿斯坎的舞步旋转，最后稳稳地定在了结尾的姿势上。 阿斯坎难得挑起一侧眉毛，称赞道：“你的舞姿不错。” 她也只是提起裙摆回礼，“感谢您的夸奖，皇太子殿下。” 舞会的尾声，那位管理员大人斯科特才终于露面了。 在众人的高呼声中，他走上了搭起的高台，用拐杖笃笃地敲了两下地面，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每三个月一次的舞会，都会由我在尾声宣布这段时间为我们伊甸园贡献最多的居民，以及介绍新加入我们家庭的成员。” 他招了招手，台下的几位便在欢呼声中走上了高台。 “我身后的这三位，是在这三个月以来为伊甸园和他们的家人们贡献最大的成员，他们提供了稳定的血液样本，为了他们的家人们选择了牺牲自我，使得研究迈进了一大步！” 三位同样穿着华丽礼服的居民微微欠身鞠躬，高喊着“为了伊甸园！为了家人！”诸如此类的口号。 高台离舞池很近，从方穗的视角正好能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夸张的礼服之下，俨然已经是一具皮包骨头的身体。 因为照射不到阳光，加上地下的物资匮乏，伊甸园的居民们通常都会出现营养不良的情况，但这种也未免太过严重了些。 苍白的皮肤也倒更像是失血过多造成的。 以他们三个人的身体状态随时都有可能昏迷才对，怎么可能如此亢奋地在高台上挥舞着双臂。 斯科特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么接下来为大家介绍一下我们伊甸园新入住的居民，想来有不少人应当都认出了这位帝国的名人吧。” “帝国的皇太子殿下阿斯坎，以及他的情人和他的同伴们。” “好消息，他和他的三位同伴均是高等级哨兵，而这位女士则是一名罕见的向导。” 话音落下，欢呼声诡异地高涨。 第47章 这位我认识 方穗和阿斯坎被围在了舞池的中央，塞纳斯、尤牙和雪莱则是被堵在了沙发休息区。 那种盯着他们的眼神开始变得狂热，让方穗觉得像是误入了什么邪教组织的宣传会。 阿斯坎微微侧头，薄唇抵在她耳侧，声音极轻，“刚刚那三个人的身上有很奇怪的味道……” “鲜血，腐肉，还有类似异种的气息混杂在一起。” 她点点头，直觉告诉她此时所看到的，也只不过是伊甸园的冰山一角罢了。 “我们找个机会接触一下，”方穗说，“或许跟着他们能找到什么。” 介绍之后，便是接下来三个月的抽签安排工作的时间。 工作大体可以分为三部分，负责维持治安的巡逻兵，主要管理伊甸园正常运行的日常工作人员，以及为进一步研究针剂的提供帮助的人员。 机会公平，岗位流动，人人都可以有机会选到自己心仪的岗位。 但方穗知道抽签这种方式水分实在是太大了，你永远不知道箱子里的纸条究竟是公平的均分，还是早就设好的陷阱。 斯科特为了表示对新人的欢迎，示意他们五个人可以先来抽签。 最先去的是在一边早就待得不耐烦的尤牙。 他不太适应这种紧贴着皮肤的板正衣服，领带被扯下来塞进口袋里，领口的几颗扣子扭开，露出了他饱满的胸肌的一部分。 “啧，巡逻兵。” 雪莱抽到了维持正常运转的日常工作人员，塞纳斯同上，阿斯坎则是抽到了和尤牙相同的巡逻兵。 看上去运气好到都出乎意料地避开了会被抽血研究的第三种工种。 方穗走上前，在斯科特眼神的催促下，没有将手伸进简易的盒子中，反倒是先问了一个问题。 “管理员大人，我有一个问题希望您能先为我解答一下。” 年岁过半的老贵族扶着拐杖点了下头，“当然，每一位伊甸园的子民们的问题我都很乐意解答。” 方穗继续问道：“我能问问，这三种工作里哪一种最轻松呢？” 管理员大人被她的问题逗乐了，“看得出来您并不喜欢吃苦，这个问题事实上难住我了。” “如果硬要从这三种工作中选出一种轻松的话，大抵是第三种工作，没有强制要求上班的时间，只是需要每天挑出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去报道，并做一些身体检查，福利也会比前两种要好很多……” 斯科特的介绍还没有说完，方穗提着裙摆优雅行礼，打断了他的话。 “我明白了，但愿我的运气能如愿实现我的愿望。” 她将手伸进箱中，996的声音有些焦急：【你不问问我该怎么办吗？】 【如果你有想要抽中的，我可以帮……】 【不用了。】方穗干脆利落地拒绝，指尖随意地在叠好的纸张中捻起一张。 【为我准备的这些都是一样的内容，即便我想偷懒选中别的工作，也完全办不到吧？】 【你怎么知道的……？】996疑惑问道。 方穗将纸张摊开，如愿地在上面看到了第三工种的名字。 她扬起唇角，在同伴紧张的目光中笑得格外灿烂，“诶呀，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 斯科特笑着为她鼓掌。 一瞬间整个大厅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热烈掌声，甚至还有和她同龄的姑娘凑到她的身边，祝贺她获得此殊荣。 方穗笑着和众人打招呼，转过身的瞬间却唇角扯下，不复方才柔和的表情。 【这不是很简单吗？】 方穗语气轻缓，对上艾尔法小队四人的目光，回答了996的问题： “从一开始，我们的工作就已经被这位管理员大人定好了。” “他就是刻意要将我分开，因为向导对他们的研究有更大的作用。” …… 据方穗的观察，斯科特作为管理者，虽然声称伊甸园内都是未觉醒的普通人，但事实上哨兵的占比能够达到普通人的一半数量。 这些哨兵显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接受过向导的精神疏导。 精神值波动过大，就像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一旦受到外界刺激，大量使用精神力的时候，便会进入不可控的异化状态。 作为一个曾经每天都泡在实验室里的普通人，方穗大概能猜得到研究是依靠着他们得以进行。 觉醒成为向导或者哨兵之后，人体机能便已经得到了大幅度的改善，尤其是在面对污染区瘴气时不会受到伤害。 大抵也是通过血液样本通过细胞进行研究，但这样时间过长，远不如提取信息素或者基因序列要快得多。 但这些样本真的用于研究用途，方穗还是保留怀疑。 艾尔法小队的四位成员的工作需要提早许多按时到岗，等方穗醒来的时候只看到了桌上留下的字条。 [此为小型摄像头，可佩戴在耳侧，出现危险时摁两下我便会收到警报。] 优雅华丽的字体，落款是阿斯坎。 方穗戴在右耳上，推门走进了研究用区的大门。 “哦！你终于来了！”女医生看见她很是兴奋，“我今天看到了你的名字在名单上，就一直在等你来。” “太好了，我以为你不会愿意帮助伊甸园的……毕竟这不是你们的本分。” “不过斯科特先生是怎么知道你是向导的？我向天发誓绝对不是我和我的助手们传出去的！” 方穗认为自己没必要怀疑这位同性医生，女性之间的相互猜忌只会让事情变得勾心斗角起来，她向来讨厌处理这样的情况。 而且显然消息并不是从她这里流传出去的。 这里的哨兵这么多，只要稍微靠得近一点就能分辨出她是向导，她即便是想藏，也不知道这种无法控制的气味究竟该怎么遮起来。 “事实上最近在巡逻队的哨兵们都伤得很严重，精神值很高，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异化的情况，所以你近期的工作可能就是为他们进行净化。” “至于抽血的事情……现在研究效果不明显，哦到了。” 女医生领着方穗走到了病床旁边，指了指躺在床上的那位男性哨兵，“今天的任务就是他。” 方穗抬手挡开布帘，四目相对看清了面容，笑道： “这位我认识，把我和皇太子殿下的同伴们抓进伊甸园的武装小队队长。” 第48章 你很重要吗? 其实最初方穗并不确认。 毕竟当时整个武装小队全副武装，唯一和小队队长面对面的时候，也只是看到了他那双在防毒面具后的眼睛。 可是这次对视对方先心虚移开眼，方穗心下的疑虑很快便确认。 明明是笑着说话，那张面容也柔和极了，女医生却偏偏听出了硝烟弥漫的味道。 她尴尬地哈哈笑，赶快远离是非之地，“哈哈哈那还真是有缘分……你们先聊，我去完成其他的工作了。” 寂静在狭小的布帘之内四散。 方穗扯下唇角，脸上的笑容不复存在，她平静地拉上布帘，语气低冷：“伤到什么地方了？精神值多少？浅层还是深层净化？” 对方笑得苦涩：“我叫霍尔，霍尔·格林。” 方穗扫了一眼一旁推车上堆着的染血绷带和杂乱的药剂注射器，语气很淡：“我对你的名字不感兴趣。” 要不是这位，他们也不会被莫名其妙地困在伊甸园里。 恐怕现在早早完成任务，都已经回到第一基地美美享受假期了。 她心心念念的游戏哇！ 对一个每天白天兢兢业业上班、晚上靠游戏补充精神能量的社畜来说，实在是太令人气愤了！ “你果然和阿斯坎殿下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霍尔语气虚浮，“否则不可能没有听他说过我的名字。” 方穗一愣，“你很重要吗？” “我曾是阿斯坎殿下的近身侍卫长。” “你也说了是曾经，”她的手掌覆在霍尔的手背上，精神力快速移动净化，很快就将体表上的毒素移除，“当你狠下心将我们绑进来的时候，就没什么情分了。” 以阿斯坎那个脾气，要是知道实情，一怒之下将对方撕碎了都有可能。 龙族喜爱财宝，荒淫无度，还有一点便是无法容忍背叛。 “如果你想见阿斯坎，他最近的工作都在x区。” 净化结束，方穗确认他身上的毒素已经完全消散了，收手起身。 “但我认为，你还是别靠近我们。” 她佩戴在右耳上的宝石耳钉亮着光，摄像头正常运转着，将眼前的一切如实记录下来。 即时上传的视频，即便方穗不说，想必接收器那头的艾尔法小队的成员们也已经看到了。 结束净化后，今天的任务进度完成了百分之五十。 抽血的项目改换成了抽取向导信息素。 方式类似，只不过针头会从后颈刺入，此处抽取的信息素最为浓郁，加入特殊药剂后便会变成蓝色的浓缩针剂。 接下来几天的工作内容都大致类似，替几位精神值偏高的哨兵进行浅层净化，提取一试管的向导信息素。 前者倒是轻松，后者愈发让方穗开始感觉感觉力不从心。 向导信息素正常的提取频率应当是一月一至两次，确保信息素正常分泌和恢复。 每天保持抽取一管的频率，明显能感觉得到自己脑域里保存的精神力都开始以缓慢的速度开始流失。 “之前那位医生呢？”方穗问道，“之前一直都是由她负责我。” 她扫过胸口的名牌，和那位女医生同样的名字，但却不是本人。 正准备仪器的医生手上动作一顿，语气显得有些局促，“啊……你说梅尔啊，她今天有些事所以不能过来，我是替她顶班的。” 伊甸园的工资通常是折合成物资发放，所以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卡，以确保工时充足。 顶班但用对方的名牌打卡，在这种环境里，方穗不觉得会有这么好心的人。 她向996提出请求：【电击我。】 996:【电击？？？】 它绑定了方穗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奇怪的要求。 【对，最好能让我达到信息素紊乱，精神力等级突然降低的程度。】 方穗抬眼，刺眼的白炽灯晃过她的眼睛，蓝色的眼睛闪过一晃而过的荧光。 她收回视线，靠在泛着金属光泽的诊疗椅上，衬托出她身躯纤细，好似一朵攀附着他人才得以依存的菟丝花。 【我们的管理员大人看样子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这是把我当成一次性用品用完就扔了啊……】 996虽然没有什么感官系统，但是第一次听到方穗说话，让人有一种忍不住发抖的感觉。 【好，你做好准备，会有点疼。】 电击的痛感很强烈，且主要集中在后颈处，方穗咬着牙关。 她说：“我不舒服，我要见阿斯坎。” “可是今天的还没有……” 美其名曰顶替梅尔的医生显然有些犹豫，但方穗的脸色惨白，一旁的检测仪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怎么看都不像是撒谎。 可是管理员大人给她布置的任务…… 普通人感觉甚微，但是处在同一个空间里进行治疗的哨兵们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b+级别的向导信息素，如同罂粟般吸引着哨兵本能的靠近，试图将其占为己有。 电流传遍了方穗的四肢百骸，疼痛甚至让她无法抬起手指，只能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大口地喘气保持冷静。 她的身上有哈德里安的标记残留下的信息素，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消散，s级的威压只能勉强压制那些对她有些蠢蠢欲动的哨兵们。 一面用电击导致信息素紊乱，逼迫这位不知道是什么由来的医生去寻找阿斯坎，一面借助哈德里安留下的标记威慑他人确保自己的安全。 好在一切都按照方穗的预想当中的发展。 她用尽了力气摁了两下耳垂上的红色宝石，在意识开始模糊以前，方穗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让阿斯坎来见我，否则我会被一整个房间的哨兵撕碎的。” 在监视的范围之内，艾尔法小队的向导还是出了意外。 阿斯坎步履匆匆，身后则跟着艾尔法小队的其他三位成员，不顾他人的阻拦绕过拐角，朝着发射信号的位置快步赶去。 他们在进入伊甸园之后身上的设备都被收缴了，唯一剩下的这副耳钉摄像头，接收器被塞纳斯藏了起来。 他低着头，尽可能用稍显缓和些的语气说道：“……尽头右拐，方穗小姐是个会明哲保身的聪明人，应当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话音落下，却听到了阿斯坎一声冷笑。 那是怒到了极点无处发泄，只能从咬紧的齿缝间流出的一点惊心的情绪。 第49章 我们进行深度结合 塞纳斯作为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不是没见过阿斯坎生气的样子。 但是像这样—— 毫无理智，无法克制地发泄着怒火，焦急烦躁到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样子，还是第一次。 塞纳斯不敢继续说下去。 命运似乎总是爱和人开玩笑，尤其是将各种磨难落在这位在向导领域懵懂但初露锋芒的少女身上。 上次第一基地发现虫族入侵时，方穗被那个不记得叫什么名字的人抓去了污染区中心，这一次又是被刻意区别针对发生了意外。 塞纳斯虽然喜欢看热闹，但也难免为方穗感觉到怜悯。 阿斯坎却觉得极度的荒谬。 他默许方穗用情人的头衔躲在自己的羽翼庇护之下，认为伊甸园的居民会因为忌惮他的身份和s级的能力从而对她也礼让三分。 可事实是，他如果没有为方穗留下那个可以向他们发送警报的耳钉摄像头…… 是不是现在方穗已经……？ 阿斯坎甚至不敢想象自己的欲言又止后是怎样万劫不复的深渊。 雪莱的白鸽体型小，比其他几位猛禽跟适合在这种狭小的地方进行探测。 他收回精神体，确认了方穗的位置，问道：“等我们找到向导小姐，后面该怎么办？” 毕竟今天这样冲过去，已经算是和伊甸园彻底撕破脸了。 这些人听从管理员大人的命令，他们的反抗就如同瓮中捉鳖一般，随时都有可能被压制住。 他们作为哨兵等级确实高，但是也熬不住人海战术。 “那就将我们发现的那些伊甸园的秘密和居民公开，”阿斯坎冷笑，“看看他能不能承受住那些不知情的人的怒火。” …… 方穗终于被逼到了角落里。 即便是s级的标记，也完全没有办法让这些哨兵们完全知难而退。 精神力紊乱带来的副作用是突然的高热和虚弱，她手上唯一能自保的，是一支从医生的手上抢来的镇静剂。 “嘿！兄弟们冷静点！” 霍尔拦住几位试图上前的哨兵，高声地呼喊试图能够唤醒他们的一点理智。 好在他之前打了一针抑制剂，勉强还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由地行动。 可是两拳难敌四手，饶是他武力值比其他低级哨兵高，也被几个人费了些力气摁在了地上。 最快的哨兵甚至已经跪到了方穗的脚边，伸出手攥住了脚踝，试图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前。 哨兵的力气比普通人大，方穗咬紧了牙才蹬开。 【阿斯坎怎么这么久还没到？】 伊甸园的监控系统老旧，996仅仅用了一点能量就轻而易举地入侵其中。 它快速地调览了众多画面，终于找到了阿斯坎等人的身影。 【他们已经到门口了！】 方穗绷紧了身体，将手上的针剂扎进了几乎要冲到她脸前的哨兵颈部，用尽了全身力气将对方踢开。 她下颌绷紧，“滚开！” 阿斯坎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几步上前将镇静剂发作的哨兵踢开，用颤抖的手指去拿方穗握在手里的针剂。 方穗眼神迷离，手指却拢得很紧很紧，阿斯坎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从她的手心里抠了出来。 “我来了，方穗，能认得出我是谁吗？” 她都快被气死了，若不是体力不支，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他这会儿一定给阿斯坎竖一个表示愤怒的中指。 说好的看到警报马上就来呢？ 再来晚一点，她真的就没命活了。 方穗勉强点了点头，绷紧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我还是……认得出，阿斯坎。” 皇太子感觉自己的怀里，就像是拥着一团火一般。白皙的皮肤蒸腾得发红，连说话时翻腾的气声都带着热气，烫得他感觉掌心的皮肤都要被融化了一般。 “应当是信息素紊乱导致的高热。”雪莱略懂医术，用手帕捂着口鼻，红着耳尖，避免吸入更多的向导信息素。 房间内的其他收到影响的低级哨兵很快被艾尔法小队的人压制，越来越多围观的人挤在门口探头朝里看，絮絮地交流着。 那些阿斯坎都不在意。 他拢着少女的手臂，密不透风地抱进怀里，询问雪莱：“那我该怎么做？” “通常来说……这类情况会出现在标记了哨兵的向导身上，只需要再次深度结合便可。” 雪莱磕磕绊绊地说，他记得这位向导小姐的标记哨兵是哈德里安，和阿斯坎算死对头。 “我听到这边传来了声音，是发生了什么事？” 拐杖敲在地面发出笃笃声，随后人群如同摩西分海般从中留出一条道，露出了斯科特那张年迈的脸。 代替梅尔的女医生神色慌张，跟在斯科特的身后气喘吁吁，显然是她搬来的救兵。 “管理员大人，那位向导突然发生了信息素紊乱的症状，导致整个房间里的哨兵暴走。” “那边……的人阻拦他们过来，但是没有拦住……” 斯科特抬手摆了摆，示意她不必再说下去。 他的目光对上了抱着方穗的阿斯坎，语气听上去与往常一样，“看样子您的情人这次可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啊……” “你最好祈祷方穗没有受什么伤。”阿斯坎起身，抱着方穗大步离开。 斯科特冷哼，微眯着的眼睛看向阿斯坎离开的方向。 拐杖在地面重重地敲了一下，周围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 他冷哼一声，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亮光，“哼，一群毛头小子。” 方穗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皮肤上蹭过，微凉且带有硬度，细细密密地贴着，让她有种忽冷忽热的感觉。 高烧的温度让她下意识地寻求冰冷降温，她贴着蹭了一下，才迷迷糊糊地反应过来这应该是阿斯坎的龙尾。 方穗说：“阿斯坎，我现在是信息素紊乱期。” “我知道。” 对方似乎距离方穗很近，声音沙哑急躁，尾巴却温和地贴在她的手心蹭了蹭，闭合了龙鳞任由她抚摸。 都是成年的哨兵和向导，短短的一句话表达的暗示足够明显。 她躺在柔软的枕头上，汗水打湿了额发和衣领， “那就来吧。”方穗喘了口气，缓缓说道。 “我需要补充缺失的精神力，我们进行深度结合。” 第50章 太变态了 像是本就在等待方穗松口，她说出这句话时，贴在方穗手腕内侧的龙尾猛然收紧。 方穗薄薄的眼皮颤抖了一下，声音很轻很轻，贴在耳边：“轻点。” 简直比哈德里安那天强硬地抱着自己还要不懂分寸。 事情的进展很磕绊。 不仅仅是因为阿斯坎表面看上去风流倜傥，实际上什么都是新手，也因为他的异化程度相当高，皮肤上的鳞片和兽化凸起硌得人难受。 方穗被三番两次弄得不耐烦，抬脚将阿斯坎踹坐在床边，高热烫得她颧骨染上一层艳色。 “我说了轻点，王八蛋……弄不了就滚出去。”方穗声音干涩道。 在阿斯坎的印象中，方穗一直都是个脾气相当包容的人。 ——像他小时候曾豢养过的一只雪白的兔子。 即便被人抓着耳朵拽起来，也只是颤颤巍巍地蹬一下后腿，然后便蜷在一起一动不动。 任由他怎么逗弄或者挑衅，都只是用红色的眼睛看着他，嚼着嘴巴里新鲜的菜叶。 但是兔子也有发脾气的时候。 就像现在这样，即便处于弱势的一方，也仍然呲着牙，张牙舞爪地想要在床笫间宣誓主权。 一只食草的白兔，威胁比它个头大数百倍的黑龙。 听上去就可笑的事情，但阿斯坎却乐此不疲。 他等待着能和方穗亲近的机会太久了。 所以即便是自己放低身位，予取予求，任由方穗主导也完全可以。 一场刑罚结束，方穗被抱去冲澡清理，信息素稳定后高热煺去，她累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如果说猫科动物的特征会带有轻微痛感，龙族简直就是人类所不能承受的存在。 想起方才碎成片的记忆画面，方穗忍不住闭了闭眼。 太变态了。 阿斯坎只是简单地冲凉，腰间围着白色的浴巾，背肌宽阔厚实，每一处肌肉沟壑分明，餍足散发出的荷尔蒙冲击力极强。 贤者时间的哨兵，精神体会因为信息素外溢的原因出现无法收回的情况。 这会儿正趴在方穗的怀里，用鼻尖拱她的手心，蜷成一团窝着。 方穗没有像平常那样摸一摸黑龙玲珑的两只额角，缩回了手。 就像同样无视了阿斯坎趴在自己身旁的空位上询问能够再来一次的请求。 …… 闹剧之后，那位伊甸园的管理员大人对她的针对更加明显了。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若非那位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管理员大人斯科特亲自屈尊降贵地每日试探她，恐怕对方穗来说简直就是一份轻松的工作。 “您今天感觉恢复的怎么样？” 询问的是那日代替梅尔的女医生，名字叫梅丽，两人算是表姐妹的关系。 斯科特坐在方穗对面的诊疗床边，虽然在接受医生的身体检查，目光却从始至终落在她的身上。 【不知道该说他故意还是太蠢，】方穗打了个哈欠，【把一切针对都表现得这么明显，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人看不起我。】 996指出：【或许他别有目的呢？】 方穗回答了梅丽医生的问题，一心二用追问996：【你想说什么？】 996：【还记得那个眼瞎的……不对，会预言的薇尔莉特吗？】 她皱着眉，伸出手让梅丽安上检测仪器，觉得996表现得未免也太过于刻意了。 【你好像总是想让我在意那三则和我有关的预言。】 方穗一直将这个突然出现的向导升级系统类比为一个裹满了谜团的乱毛线球。 而现在，她似乎终于从这团毫无头绪的线球上终于找到了一个端口，得以窥探到这之后隐藏着的一点秘密。 而在众多的事情一瞬涌入方穗的脑海中，极快地梳理出相关事情，她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你很早就认识薇尔莉特了，对吗？】 996：【……】 它用沉默回应，随后火速下线。 “您恢复的很好，不愧是s级哨兵的向导，”梅丽看着屏幕上信息素表示平缓的线条，收起了贴片，“您的精神体有受到什么影响吗？” 方穗笑盈盈：“看来伊甸园的设备很先进，连精神体的创伤也能修复？” 这个问题她当然不是诚信发问的。 即便是第一基地，也完全没类似于治疗精神体损伤的仪器。 显然对方就是故意让她放出精神体。 是斯科特的意思？ 方穗微微侧目，对上了斯科特含笑的目光。 “如果有身体不舒服的地方，您还是让梅丽医生仔细检查一下吧。”斯科特虽是关心，但语气里也听不出什么好意。 “之前负责我的梅尔医生呢？” 管理员大人虽说平等地爱着所有的居民，但这个时候就露出了弊端。他想了片刻，才像是想起了方穗提到的是谁，回答道： “哦——梅尔医生，因为之前在工作上犯了点错误，大概是领了惩罚回去休息了。” 斯科特笑着，话里话外都像是在点方穗。 “毕竟伊甸园是一个和平的地方，要是闹出什么大矛盾，也不是什么人都像是您这样幸运。” 方穗懒得和这种阴阳怪气的人有过多交流，被迫检查完身体之后，就拒绝了梅丽医生的一切要求。 她唇角扬着笑，礼貌却带有极端刻薄的攻击力： “您也要多注意身体多休息，管理员大人，毕竟没有谁到了这个年龄还这么喜欢钻牛角尖。” 离开了每日需要工作打卡的地方，方穗最后觉得去见阿斯坎。 昨天体力耗尽快要睡着的时候，迷糊时听见阿斯坎和她说了一件关于他们发现的伊甸园的秘密。 但是当时的记忆太模糊，先下再细想，也只能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段。 方穗的身份本身就足够伊甸园的居民们注目，先是皇太子殿下默认的情人，再是接受到圣女的邀请，最后又因为昨天的闹剧。以至于无人敢靠近方穗。 这倒是方便了她，如入无人之境般很快便找到了阿斯坎的身影。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熟悉的身影，以及一种在伊甸园内绝对不该出现的生物。 第51章 那我偏不要天命如愿 在整个伊甸园里，薇尔莉特的头发和她的打扮都太过于特殊了。 况且再加上一个与众不同的阿斯坎，两个人就像是带着醒目的感叹号npc，方穗一眼就能看到。 薇尔莉特的视力受损，此时却不知为何试图向前靠近，却被阿斯坎扣腕拖到了身后。 像是有些嫌弃，松开手还擦了擦。 这地方方穗偶有路过的时候，是伊甸园的居民们种植食用蔬菜的地方，平日里积极负责打理的是艾玛，以及其他工作也无法适应的薇尔莉特。 阿斯坎看到她，紧皱的眉头骤然放松下来，连身后的尾巴尖都翘起来晃动。 他后方的种植园大门指了指，用口型比划了两个字： “异种。” 通常异种比虫族体型要小得多，它们由各类生物受到污染后异变而形成，以阿斯坎s级哨兵的实力，即便没有武器也能徒手捏死的程度。 是什么让他忌惮？ 方穗贴到另一侧墙边向内看去。 塑料布帘上遍布污渍以及氧化后的黄色，层层叠叠地包裹着用于保温，隐约能从这其中看到一个庞然大物勾勒出的身影。 是比普通异种还要足足大上百倍。 伊甸园自称只进不出，封闭四周也是为了保护居民们不会受到污染，那么这么大的异种只可能有一种来源—— 养蛊。 以伊甸园为一个巨大的容器，普通居民为养料，饲养出如此庞大的怪物。 但显然，这样的怪物并不只一个。 即便是相隔距离较远，觉醒成向导之后出众的听力也让方穗能够听得到数声异种的低吼，以及夹杂在其中微弱的、带着恐慌的呼吸声。 方穗和阿斯坎对视一眼，对方略一颔首，算是认同她的疑惑。 薇尔莉特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因为靠近门口的位置，所以被阿斯坎拽了出来。 现在被无数游荡的异种困在种植园里的，是年仅十四岁的小姑娘艾玛。 种植园的位置并不算偏僻，入口的位置在通往居民居住区的支道，一旦这些异种冲出去会造成无法估量的后果。 方穗脱了偏长不便行动的外套，问薇尔莉特，也在问996:“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伊甸园的覆灭与我有关，真的准吗？” 被质疑的薇尔莉特快跳起来了，“当然！我的预言从来不会出错！” “好，”方穗将外套扔进她怀里，迈步朝种植园的门口走去，“那我偏不要天命如愿。” “你怎么这么犟，都是打工人没必要这么拼吧，而且这些人不就是导致我们被困在这里的罪魁祸首？冤有头，债有主，你为什么要阻拦本就命定要发生的事情？” 薇尔莉特忍不住皱眉，絮絮叨叨地和方穗说道：“你这么拼就为了还不如我十分之一的工资？” 前者都忽略不计，最后一句侮辱性太强。 说什么都行，就是别嘲笑她是牛马，好不容易升职加薪了十倍，结果还比不上人十分之一的工资。 而且方穗最讨厌的，便是有人告诉她所有的事情都是命定。 但—— 方穗几步撤回来，握住了薇尔莉特的手，语气真诚：“拜托了，离开伊甸园的时候能告诉我你就职的地方吗？” 薇尔莉特：“……啊？” …… 拨开种植园入口的塑料布，内部的环境和徘徊的异种更加清晰得映入方穗的眼底。 其中一只人形异种大约有三米左右的高度，游荡时将头顶的灯撞得左摇右晃，室内的环境忽明忽暗。 而剩下的异种则只保留下一部分人类的特征，皮肤被撑得鼓鼓囊囊，腥臭的黏液在所过之处沾染。 过于庞大的重量让他们无法直立行走，匍匐在地面上，像是一团血肉堆成的史莱姆蠕动着。 异种和虫族比起来威慑力小了许多，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它们退化的感官。 只有碰到精神力波动强的哨兵，亦或者是真切地触碰到，这些异种才会产生反应从而攻击。 而抚慰哨兵的向导则在这种环境中更加如鱼得水，只需要稍稍释放一点安抚用的向导信息素，这些异种便无法感知到存在。 方穗尽可能轻地移动，和蜷缩在角落里的艾玛对上了视线。 艾玛眼泪汪汪，两只手捂着嘴巴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距离她最近的一只异种甚至快要贴到她的身上。 她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噤声，得到了这位雀斑小姑娘的点头应答。 方穗眉目含笑，做口型夸她：“好姑娘，坚持一下。” 种植园内装饰单调，但地面上杂物极多。游荡的异种们碰撞时发出嘈杂的声音，方穗也只是冷静快速地下脚，像只灵活的猫一样落到了艾玛的身边。 小姑娘扑进她的怀里，终于憋不住掉了两滴眼泪，把哽咽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抱住我的肩膀，不要出声也不要撒手，我们现在就离开。” 艾玛把头枕在方穗的肩膀上，极小声地说：“我走不了啦，方穗小姐。” “那个怪物抓住了我的脚。” 方穗应声视线下落，发现那团倚靠在墙边一动不动的异种下半部分融化的躯体上伸出一只苍枯的手，紧紧地拽住了艾玛的脚踝。 只要艾玛做出一点激烈的反应，便会张开巨大的裂嘴将她们二人吞进肚子里。 方穗甚至没有犹豫，一只手摁着艾玛往自己的怀里压，从一旁地面上掉落捡起一柄生锈的匕首，眼也不眨地砍断了异种的手臂。 疼痛让异种发出痛苦的哀嚎声，声波震碎了园内的灯，一瞬间落入了黑暗中。 异种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加快了蠕动，试图找到罪魁祸首要将她彻底撕碎。 而此时方穗绷紧脊背，脚下一蹬便沿着墙边奔出几米。 好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方穗先闭上了眼，适应黑暗后的视力让她足够看清那些庞大的黑影的位置。 仅仅是几个呼吸间，她抱着艾玛撞进了守在门口的阿斯坎怀里。 阿斯坎将艾玛抱下，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便扭过头去看正在抬手擦脸的方穗。 “刚刚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方穗摇了摇头。 走廊那头传来了军靴踏地发出的错落声响，以及高声呼喊： “都让开！接下来的事情由我们全面负责！” 第52章 我是你的哨兵 从走廊的尽头走来了武装小队，只不过这次并没有带上防毒面具，领头赫然是霍尔。 阿斯坎充耳不闻，只顾着往下说：“你不应该只身一人去，我是你的哨兵，你可以随意指挥我。” 虽然对于他这种一夜过后拥有的自觉性方穗很是欣慰，但事实摆在眼前，“异种能感知哨兵的精神力波动，你进去是打算一拳一个？” 阿斯坎怔愣：“当然，速战速决。” 方穗摆了摆手：“等你杀进去，艾玛可能都要被异种吞一半了。” 武装小队快速将种植园包围，武器上膛，开始驱散看热闹聚集起来的居民。 “无关人员请退后！不要妨碍我们执行任务！” 涌来的好奇人群被朝后逼退，方穗所站的位置正好能听得清居民们正在说什么。 “天哪……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意外了吧？” “是啊，怎么又跑出来了，距离上一次紧急情况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吧？” “嘘！！你们俩声音小点，是想让不知情的人也参与其中吗！赶紧散了散了……” 在一群好奇观望的人群里，几个刻意躲闪目光的人就显得格外的格格不入。 方穗收回目光垂下眼，一副无害的模样站在阿斯坎的身边，接受武装小队的询问。 最先被提问的是才止住哽咽的艾玛。 她擦干净眼泪，说道：“当时我和薇尔莉特小姐在种植园里给蔬菜施肥，薇尔莉特小姐眼睛看不见，所以负责外围的区域，我则是负责最里面的一块儿菜田。” “施肥结束后今天的工作就完成了，我们正打算收拾东西回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想起来东西忘拿了回去取，就听到最后面的塑料帘后面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我好奇掀开去看，里面的东西就冲了出来。” 薇尔莉特点头，佐证了艾玛的发言。 负责记录的人点点头，用仪器在她们的身上扫过，下了结论，“检测到残留污染，尤其是居民艾玛，很有可能有异变的危险，需要隔离监测。” 那一瞬间艾玛脸色惨白，就连牵着艾玛的薇尔莉特也咬紧了下唇。 圣女对外的形象一直都是柔弱且神圣感极强的。 她掀起眼，银色的瞳孔像是带着一圈光晕，声音轻缓：“可是这孩子跟我一样并没有接触到异种，可能只是因为我们共处在一个环境里的缘故。 “或许您也可以为我监测一次，看看我和艾玛的情况是否一致。” 不过显然武装小队的士兵并不吃她这套，义正言辞地重复了一遍：“我们确认居民艾玛携带污染，需要进行隔离观察。” “如果您方才所说属实，是需要一同进行隔离监测的，稍后我们就会带您二位……” “还有我呢，”方穗拽着阿斯坎打断对话，“刚刚是我央求皇太子殿下带我一起进去救艾玛。” “我一个人太害怕了……怕外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怪物跑出来，只能冒险进去。” 电源都被异种方才扯断了，即便有监控摄像头，恐怕也没有录下什么内容。 方穗正扮得楚楚可怜，看到后面的薇尔莉特作呕的表情，差点破功。 不过好在记录的武装小队成员并未在意，只是确认了姓名后低头记录，让他们四人在一旁稍作等候。 进入种植园的武装小队与异种进行交火，枪声与异种的怒吼声夹杂在一起，模糊得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他们举起枪就开始扫射，子弹跟不要命一样往异种的身上打，只不过子弹似乎是特制的，被异种的血肉吞进身体里之后，延迟三秒才爆炸……】 【你不是一直说自己的能量不足？今天还能说这么多？】方穗挑眉。 【嘿嘿……这不是昨天才补充了一下嘛，】996讨好，【新手的精神力都比较浓郁一点。】 明明没说什么，可偏偏方穗觉得它所用的词汇无比的暧昧。 方穗板着脸，语重心长道：【系统你只是个宝宝，学得太杂会影响你升级的。】 从不分年龄只分使用长短的系统996:【就是说……有没有可能，我比你年龄要大呢？】 方穗显然并不相信：【说说看大我多少？】 【大概是六七倍吧。】 996说得含糊不清，方穗也就由着它糊弄自己，笑笑没再说什么。 枪声渐停，很快武装小队便抬着蒙白布的担架走了出来。 尸体上混合着血液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想来种植园内的蔬菜遭受的污染更加严重，短时间内没有新的补给了。 “将担架抬到净化室，那边的医生已经做好消杀的准备措施了！” “是！！！” 那截被砍断的手臂单独装在一个密封的袋子里，携带的成员却和其他人往相反方向行进。 出于好奇，方穗探出精神力试图依附其上，看看对方到底打什么算盘。 可就在那一瞬间，依附在断臂上的精神力却突然摆脱了方穗的控制，径直钻进了皮肤之下。 方穗的眼前一黑，视线里的环境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光怪陆离，模糊不清，如同彩色万花镜般碎片式的记忆纷繁杂乱得交织在一起。 大量不属于方穗的记忆涌进脑海中，让她一瞬间有些无所适从，但很快找到了突破口。 那是一枚极小的，带有童真少女气息，镶嵌着仿真水晶花的发卡。 从方穗的视角只能看到捏着发卡的手，皮肤皲裂，指尖的茧子厚厚一层，一看就知道是一位从事体力劳动的男性。 而此时却轻柔地撩起面前女孩的一缕头发，将发卡别在了拍照时最漂亮的位置。 动作轻车熟路，像是做了无数次一样。 只是看不清女孩的脸，像是有人用白色的蜡笔暴力涂上了厚厚一层，即便怎么抹都烙印在面部。 女孩约莫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件方穗印象里大约十年前流行的红白相配的裙子，干净又温暖，打扮得像是贵族家的孩子。 即便为她戴发卡的男性身上沾染土灰的衣服还未褪下，她也抱住对方的腿，仰着脸说： “谢谢爸爸！” 第53章 只要你愿意成为我的皇后 记忆如同曝光后的胶片快速倒带，潮水般将方穗推出了万花镜般的记忆漩涡中。 记忆中漫长而又温馨的时间，现实中只不过是眨眼间度过的时间。 收回的精神力带有极大的冲击，方穗身型忍不住晃了一下。 阿斯坎眼疾手快地拢住她的腰侧，让人稳稳地贴在身侧，附耳轻声询问：“没休息好？” 毕竟龙族天生体质特殊。 即便是向导恐怕也吃不消。 方穗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将注意力全都落在了另一侧贴在薇尔莉特身边的艾玛身上。 面色惨白的艾玛双手合十在胸前祈祷，希望不要让自己一个人隔离在净化室，她最讨厌的就是一个人待在白色的房间里。 而拢在合十的掌心中，是一枚小而旧的粉色发卡，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也被爱护的极好。 上面镶嵌的仿真水晶花在灯光下依旧亮着光。 等到方穗反应过来一个事实的时候，指尖猛地颤了一下，随后痉挛般蜷紧，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的软肉里。 她抬起头，对上阿斯坎微挑眉稍，略带疑惑的神情，缓缓说道：“我刚刚在种植园里砍掉了一只异种的胳膊。” 阿斯坎不明所以：“所以？” 毕竟砍杀异种已经习以为常，一刀下去就像是对半砍白菜一样，即便是再血腥的场面也已经习惯了。 虽说异种还保留有部分的人类特征，但是那样狰狞的样子，怎么也和普通的人类无法相提并论，斩杀时更不必说什么负罪感。 方穗说：“那个异种是艾玛的父亲。” 她顿了一下，一种强烈地愤怒席卷了全身，让她止不住的发抖。 声音都像是带着寒意：“他是为了给艾玛赚钱过上好生活，被伊甸园活生生地当食物喂给了异种。” 甚至在那段记忆的最尽头，看到的甚至是即便全身血肉都被异种融化，仅存的最后一点意识也想要牵住女儿。 就像小时候牵着她散步，听他甜甜地喊爸爸一样。 “看来管理员大人藏了很多秘密，”方穗说，“常年养鹰的人，也该被鹰啄眼睛了。” 异种的尸体收拾完毕，下一步就是处理种植园内糟糕的情况，不过这都不是方穗他们关心的事情了。 霍尔领队将他们四人送进了提前安排好的一间净化室，说清了接下来隔离监测的情况： “隔离时间为七天，这期间会有医生通过窗口为你们送食物，每天早上会定时有人来进行体温检测，七天之后如果没有出现异化情况就会把你们放出来。” 四人点了点头。 霍尔将枪背在肩头，在说话的时候目光下意识地朝阿斯坎的方向看了一眼，再次询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四人没人开口，薇尔莉特站出来打圆场，“感谢您，霍尔领队，我们没有什么问题了。” 心有不甘的霍尔只能朝后退了一步，将净化室的金属房门合上。 房间里提前为他们准备了四人够用的简便床铺，算不上多么舒服，但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勉强能对付。 艾玛扶着薇尔莉特坐下，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快哭出来问道：“我们会不会……也会变成那么丑的怪物呀？” “我还没等到我爸爸回来呢，他答应下一次回来会给我带漂亮的小裙子，我不想变得那么丑……” 方穗看她那双眼泪汪汪的眼睛，弯下腰替她擦了擦泛红的眼角，唇角微弯： “不会的，我们怎么可能舍得你变成那种丑陋的怪物。” “况且这里一位是s级哨兵，一位会预言的圣女，还有一位向导，肯定可以保护你不变成怪物的，不信你问问薇尔莉特？” 被点到名字的圣女正蜷着腿给自己铺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讷讷点头。 薇尔莉特：“对对对，你肯定会长命百岁的，到时候有数不清的漂亮裙子穿，每天都和你爸爸生活在一起。” 安慰的效果很明显，艾玛很快便止住了哭声，眼圈红红地蜷在被窝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阿斯坎靠墙大马金刀地坐着，把玩着手上从方穗耳垂上摘下来的红宝石耳钉。 方才霍尔那么明显得试图和阿斯坎搭话，结果阿斯坎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完全将对方忽视了。 方穗问他：“霍尔为什么之前离开你了？” “不知道，”阿斯坎收回手，将耳钉单手替方穗重新带上，“有一天早上醒来之后，就发现他从我的行宫里消失不见了。” “我问过我的父皇，他说霍尔不配做我的侍从，没有面对龙的胆量，又怎么可能保护龙。” “我也没想过会在这种地方见到他，以为他早就死了。” 阿斯坎坦然自若地描述着幼年某一段在皇宫中平平无奇的时光，却像是带有某种怀念的意味，以此祭奠自己早已死去的童年。 “我小时候还不会控制精神体的体型变化，甚至有的时候不得不住在中庭的花园里，只有那个地方能塞得下它。从那个时候霍尔就待在我的身边，晚上的时候一起躺在它的脊背上数天上的星星。” “我以为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他扯着嘴角笑了下，“即便看到我因为无法控制异化而暴走时露出惊恐的神色，我也以为他每一次都会像之前一样选择留在我的身边。” 但事实上，在他短短二十年的人生时光里，只有一个人曾选择在他的身畔停留脚步。 不再像是那些人顾忌着他的身份和能力，用小心翼翼的目光打量或者惊恐地看着他，只是将他当做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阶级差异。 甚至还能抽出空从光脑的游戏进行的界面抬起头，用一双盈盈的眼睛含笑望着他，问他：“你的角好帅，能不能给我摸一下？” 单纯的阿斯坎将其定义为一见钟情。 龙族对于伴侣格外忠诚，当他们认定了对方为此生的伴侣时，即便是死亡也不会将他们分开。 思及此，阿斯坎微微垂下眼，那双金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方穗，如同宣誓般缓慢小声地说： “我会给你帝国的一切，穗穗，只要你愿意成为我的皇后。” 第54章 陪我睡觉吧 该说不愧是帝国皇族出身？ 即便平日里说话大大咧咧，这个时候沉下声来，如同引诱般说如此令人心动的誓言，恐怕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拒绝。 毕竟未来继承帝国的皇太子殿下，此时愿意低下头将整个帝国都作为讨好她的礼物奉上。 但方穗显然不是个脑回路正常的普通人。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成为帝国掌权人后拥有多么至高无上的权利，而是—— 这岂不是又多了一份全天候无休还没工资且容易找骂的工作？ 况且一切未定之事就拿来宣誓，方穗又怎么可能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誓言。 她只是扬起唇角，用平日敷衍他的标准笑容点了点头：“好，等你成为帝国掌权人我们再谈这件事。” 反正等阿斯坎继承了皇位，自然要选择一个配得上他身份的皇后，到时候哪儿有什么阿斯坎选择的余地。 总之先这样敷衍过去，既没有答应，也不吊着对方的兴趣。 就连996都佩服她这样的心性：【那可是整个帝国之母的位置，难道你不心动吗？】 方穗当然心动，但是着并不代表她是个眼界狭窄到只能看见眼前迷人利益的人。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就连阿斯坎在层层保护之下都能被人抓走扔进污染区试图杀死他，方穗这种普通人恐怕在这种吃人的环境里都活不过第二天。 与其为了这样的富贵和权力，方穗更乐意过着贫困但是平静的生活。 【我当然心动。】方穗坦然，【是个女性听到这样的誓言都会心动的吧？】 【那为什么不答应他？】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方穗忍不住笑996天真，【在任务还未完成，被关在一起隔离，甚至还有可能会被污染变异的情况下，随随便便突然兴起的想法……】 【你是信他真的这么爱我，愿意为了我奉上整个帝国，还是相信我能成为全帝国最独一无二的向导？】 二者权衡之下，996选择了后者。 【看吧，】方穗盯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就连你都会选择概率更大的后者，我没有道理真的不明白对方到底对我是什么样的想法。】 或许阿斯坎真的对她抱有一些好感，或者是喜欢，但也止步于此。 之所以会如此对她的兴趣无法消散，都只不过是因为没有得到过手而已。 尊贵的皇太子从出生就含着金汤匙，什么东西都天生应当属于他、忌惮他、遵从他，而当他生活中出现了一个忽视了阶级地位与他平起平坐，甚至能够命令指挥他的人，自然会对这样的存在产生兴趣。 她并不喜欢这样的爱情。 充满了不确定性，甚至让她连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隔离的净化室里没有钟表，他们没有办法准确的判断时间的流逝，一整天的时间便显得格外得漫长。 方穗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看见阿斯坎背对着角落摄像头立在墙侧，像是摸索着什么贴着墙壁缓慢地移动着。 她揉了揉眼，看到艾玛和薇尔莉特还未醒，站起身走到阿斯坎身旁，低声询问他：“在找什么东西？” 房间内的监控摄像头实时运作着，敏锐的听力能听得到摄像头转动缩放的嗡嗡声。 即便再细微，同样拥有出色听力的阿斯坎自然也知道他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他微微侧头贴在方穗的耳边，如同情人低语般亲密：“净化室有通往那些关押着怪物的地方。” 这件事还是艾尔法小队在工作中意外发现的事情。 巡逻兵的巡线远比他们想象得更加复杂，横穿多个区域，分支更是蔓延无数。 通过地图对比，发现巡逻的路线特地避开了伊甸园角落的一大片区域—— 而这片占据了四分之一左右面积的区域，正是他们从一开始接触到的净化室所在的医疗相关区域。 想来应当是有一条暗道可以通往关着许多异种的地方。 从艾玛父亲短暂的记忆中，方穗见过他是如何被伊甸园骗进房间里喂给了怪物。 利用他为了给女儿提供更好的生活的愿望，哄骗他有一份高额报酬的工作，名额有限，将他拉进了一个早就精心准备好的陷阱里。 那条走廊昏暗，两侧都是巨大的铁笼堆积在一起，即便没有灯光，也能听到撞击铁栅栏后发出的低吼声。 艾玛的父亲有些犹豫，但此时已经无路可退。 多亏了这段从断臂中提取出的记忆，方穗从反复拼凑中在脑海里构筑成了一张完整的地图。 她拽住了阿斯坎，打了个哈欠：“陪我睡觉吧，我困了，有什么明天再找。” 主动投怀送抱让阿斯坎有些束手无策，毕竟他见多了方穗独立自主的一面，像是一只小猫贴在自己的怀里，温热柔软的触感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束手无策。 疑惑瞬间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强有力的手臂将她揽进怀中，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让方穗靠在自己的怀里。 这一套流畅的操作连996都忍不住感叹：【怎么阿斯坎最近这么听你的话？】 简直就像是驯成了狗一样，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哪里还能看得出之前那副趾高气昂的傲娇嘴硬的样子。 【什么都不需要做。】方穗说道，【只是稍稍对他展现出一点柔弱的样子就好了。】 【贵族的绅士礼仪让他们总会第一时间为了满足淑女的要求而行动。】 996虽然觉得方穗的解释和它想问的不是一回事，但是还是沉默着没有说更多。 隔离的七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四人都顺利通过了最后一次的检测，重新回到了居民区，但情况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方穗最先就是从那些对她带有敌意和警惕的目光中发现了问题。 居民们互相聚在一起，交谈中甚至完全不避讳，埋怨的话铺天盖地地砸向他们四个人： “都怪那个向导，从外面引来了这么多怪物！把我们的种植园成熟的食物都破坏了！” 第55章 因为我会亲手弄死你 虽然不知道这种谣言从哪里流传出来的，但是未免过于好笑。 方穗忍不住嗤笑一声，觉得简直匪夷所思。 她垂着眼睛，纤细瘦小的身躯被阿斯坎挡在了身后，几位埋怨的居民自然是没有看到她嘲笑的神色，喋喋不休地继续说下去。 “从这些新来的人进入伊甸园之后，就发生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谁知道后面还会闯什么祸？” “嘘——你可别这么说，人家可有皇太子当靠山，小心只是吹吹枕边风就把你砍头了。” “哼！这里是伊甸园！就是皇帝来了也没人能把我怎么样！” “是啊……这批蔬菜好不容易成熟了，全都被从外面引进来的异种污染了，想要等下一批粮食就要等到三个月之后了，哎，最近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谁造成的结果谁来承担呗，让他们出去给我们寻找食物！” 每一句话都在方穗的预料之中。 这些常年生活在斯科特那位管理员大人手下的居民们，被封建荼毒得已经分不清事实，一味的只顾着自身的利益，即便为此可能会付出无数人的性命也不为过。 因为他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死亡和灾难怎么都轮不到他们的头上，所以便能理所当然地指使着为他们献出生命。 被人当成了枪还不自知，简直就是最好笑的指责。 艾玛试图向众人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当时我和薇尔莉特小姐都在种植园里，那些怪物当时……” “别解释了，”如潮水般围过来的人推搡着瘦弱的艾玛，“谁不知道你们最近和他们走得近，肯定也参与到了他们之中，亏我们之前对你这个死了父亲的小崽子这么好！” 方穗几乎是下意识捂住了艾玛的耳朵，揽着她的脑袋贴在腹部。 她微微弯下腰，偏长的发丝垂下，遮去了她脸上冰冷的神色，“别听，是恶评。” 就连站在一边的薇尔莉特也没有幸免。 伊甸园里不少人当时就对她颇有微词，一个普通人被哨兵保护着，加上还有预言的能力，受到了不少年轻的男性的追捧，这会儿找到了机会可不得仔细数落。 从一开始只是就事论事，到后面就变成辱骂人格，反反复复就是那些词，让方穗感觉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直起身，示意阿斯坎稍稍退后，让那些赤裸裸鄙视的目光落到身上。 “首先，我能爬上帝国皇太子的床是我的本事，别管我是会什么妖术还是深谙床笫之事，我也欢迎你们大可以试一试。” “别在这里跟我搞雌竞这一套。” “其次，想必大家都清楚，伊甸园是一个只进不出的地下封闭堡垒。异种究竟是我靠歪门邪道引进来的，还是本身就在伊甸园里，你们自己可以好好想一想。” “最后，我和我的朋友们都没有必要为此买单。是你们伟大的管理员大人把我们困在这里，祈求我们留下来帮你们，看样子你们反倒毫不知耻的认为这是应得的。” “那么从明天开始，我不会再为伊甸园提供向导信息素和哨兵净化，研究药剂的事情你们自便。” 大抵是闹哄哄的人们都没有想到方穗的态度会这么坚决，顿时像哑火的炮息了声。 “你凭什么不提供！如果你取消提供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人群中显然有对方穗提出的最后一条相当抵触，面红耳赤地冲到方穗的面前，被阿斯坎抬手轻而易举地甩进了人群里。 “想冲上来动手的大可以一试，”阿斯坎召唤出精神体，鎏金色的眼瞳骤亮，“看看是你们先得手，还是死亡来的更快。” 黑龙盘旋着，发出怒号。 方穗盯着他那双愤怒的眼睛，问道：“你们认为我罪该万死，应该不顾生命危险出去为你们寻找食物，为什么我不能收回对你们的帮助？” 终于像是找到了可以反驳的一条，对方挣扎着起身，捂胸口喘着粗气，“我又没有提议让你出去！” “但你也没有拒绝他们的提议。”方穗冷冷道。 她长得足够漂亮，平日里也是待人温和。那双宝蓝色的眼睛里含着浅淡的笑意，看上去就像是一副好相处的样子。 所以伊甸园的居民们相处下来的这段时间里，自然也是认为她是个好欺负拿捏的，才敢在她从净化室隔离结束之后当面这么嘲讽她。 可是不知道的是，方穗从来不是好欺负的人。 她幼时经历过贵族间的尔虞我诈，学校时期接受过无尽的嘲讽，甚至在工作后更是面对过无数令人难堪的场面…… 但是方穗都一个人承受了下来，甚至在力争在各方面都做到完美。 只是后来发现，不论自己有多么完美，人们也总会找到新的问题指责。 大抵人类就是这样恶劣的，所以方穗到了第一基地后就开始摆烂。 无所谓了，反正怎么样都要挨骂。 但现下的情况不一样，方穗也不介意让眼前的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是个什么好欺负的人。 那双宝蓝色的眼睛在灯光上闪着寒光，像是厌恶到完全无法控制情绪，快速地瞥开了眼神。 “你这种不肯出头还站在后方享受利益的人，”方穗撇下嘴角，“比这些站出来嘲讽我的人还要恶心。” “别让我再看到你，毕竟下一次可没有人帮你拦住异种了。” “因为我会亲手弄死你。” 方穗说完这些话，带着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尤牙和雪莱早就听说了他们今日隔离结束的事情，便提早在房间里准备了些温热的食物。 雪莱为方穗等穿着单薄的四人提供了薄毯，敏锐地看出了她情绪不好。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雪莱问道。 这一问，就连仰躺在沙发上的尤牙都将脑袋侧过来，眼神示意。 本来就是个话痨的艾玛结果雪莱递给她的杯子，喝了一口热水，立马开口： “哇……两位哥哥不知道，刚刚方穗小姐可厉害了！” “她说要亲手弄死他们呢！” 第56章 你刚刚想干什么? 艾玛的总结忽略了前因后果，就说了一句最让人瞠目结舌的言论。 躺着的哨兵整个人都窜了起来，大马金刀地坐着，显然很感兴趣，“真的假的，方穗小姐说了这种话？” 小姑娘拢着腿坐在椅子上，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凶呢！我和薇尔莉特小姐，还有皇太子殿下都被吓到了。” 尤牙开怀大笑：“虽然前两天我就看他们似乎凑在一起像是在谋划什么，但是没想到是如此过分的事情，逼得我们性格温和的向导都能说出这种话。” 好社死…… 在当时那个环境里，冷着眉眼说出这样威胁的话确实很有效果，光看当时那个放了狠话最后腿软着逃跑的居民就知道。 但是等回过神来，方穗觉得这简直不能再丢人了。 是不是因为平日里这种游戏玩儿得实在是太多了，否则这么中二的发言到底是怎么脱口而出的？ 况且原本她以为这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怎么也没想到还有一个艾玛身临其境地复述给艾尔法小队并未在现场的两位哨兵。 方穗：“等等……其实我脾气本来就不太好的，没有说的那么夸张……” 尤牙哈哈大笑的声音完全遮住了方穗弱弱的解释。 她扭头去看雪莱，对方唇角紧抿着也止不住扬起的弧度，面颊憋得发红还是忍不住转过头去笑出了声。 方穗现在就想打包连夜离开这个星球。 等塞纳斯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笑得开怀的众人，以及另一个趴在桌边感觉快要碎了的方穗。 塞纳斯摸了摸下巴：“感觉好像错过了很有趣的东西？” …… 玩笑结束，众人开始商讨接下来的作战安排。 “这两位也在这里听吗？”塞纳斯翻手指着询问。 艾玛第一个举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都可以！当诱饵也可以的！” 方穗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移到了一旁的薇尔莉特身上。 圣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似有所觉，“干嘛看我，我总比艾玛更有用吧，我可是能提供更多的信息帮助你们。” “说说看。” “我能给你们提供关押异种的房间的路线图。” 方穗笑道：“这个我也知道，甚至更详细一些的房间内部构造图我也有。” “我还有几位哨兵可以保护你。” 几位a级哨兵和s级哨兵静坐着没出声，但也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薇尔莉特不耐烦地摆摆手：“……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就当一个诱饵就是了！” 接下来的安排相当简单。 用艾玛和薇尔莉特作为诱饵，吸引伊甸园内巡逻的武装小队和在监控摄像头后面密切关注着他们一举一动的人。 而方穗则带着艾尔法小队的成员寻找异种所在的房间，那里一个通往外界的逃生出口并未彻底封死，是用来来回运输饲养异种食物的通道。 其他的出口都被人严防死守，如果这里能够开启通往外界的通道，将会是尽快离开伊甸园的最后希望。 “那伊甸园里的其他居民呢？”薇尔莉特问。 方穗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笑得柔和，“你觉得我会表现得很圣母，向我的哨兵小队提出把这些所有人都救出去吗？” “那就让他们在这里面对随时都有可能挣脱束缚的危险异种，和缺少食物的现状？” “当然，”方穗颔首，“那些自认为高贵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我的怜悯。” “不过——我会给某些人一个机会。” …… 因为异种风波，艾玛和薇尔莉特在伊甸园里成了特别关照对象。 毕竟当时四个人，一个是s级精神力的皇太子，一个是放狠话极其凶狠的向导，衬托得他们二人就显得更加弱小无助。 所以反倒闹出任何一点事情来，都会有更多的人来凑热闹，而此时武装小队便会出面进行调解，此时空出的几分钟时间，足够方穗带着艾尔法小队避开巡逻兵进入到无人的医疗区域。 走廊尽头的摄像头以每十秒钟的时间摆头，中间空档足够他们在摄像头回转之前跃进到另一条走廊。 如此反复，方穗在墙上摸索到一处机关，顺着墙边缓缓移开的仅容纳一人进出的窄门走了进去。 运作的摄像头缓缓摆动，镜头缩放，此时厚门严丝合缝地合紧—— 只有顺着缝隙吹出来的细微灰尘证明了几秒钟前有人开启。 这条走廊长而昏暗，靴底敲在金属地面上发出极大的回响，自然也能听得到最深处的房间里传来的怒吼声。 方穗拧亮了手电筒，这是她在出发前从艾玛的手上借来的。 明黄色的灯光指引着他们走到了尽头的房间，就像是解开了封印一般，这座理想的伊甸园的真相赤裸裸地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一座巨大的铁门隔开了两侧，手电筒的灯光只能照亮黑暗的一处，蠕动的异种们张开了嘴巴，迟钝地朝着光源的方向移动。 而比它更亮的，是从铁门的对面亮起的无数双形态各异的眼睛。 密密麻麻，成千上百，可怖至极！ 那些趋光性强的异种大多还能勉强看得出人型，蠕动的血肉上浮现出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五六只胳膊在空气中晃动着，试图捉住这点光芒。 就是方穗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被眼前触目惊心的场景震撼到头皮发麻。 “安全出口的闸门找到了。”尤牙示意，和雪莱两人开始转动闸门。 长久不曾开启过的闸门已经生锈，大力扭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最终不堪重负地缓缓移动了一格。 根据伊甸园内部的地图大体猜测，这里的出口出去后连接着一处向上的极长的通道，一直直通到地面。 拧开闸门后，尤牙作为先行兵带着自己的精神体爬上去查看情况。 即便是伸手矫健的高级哨兵也来回爬了足足十几分钟，他快速地从梯子上滑下来，站定摇了摇头。 “不行，上面的出口从外侧被封住了，在里面完全打不开，我们得重新找另一个出口。” 正当方穗回想着早已经铭记于心的伊甸园地图其他出口时，突然出现的异动打断了思绪。 “艾玛。” 阿斯坎抓住了她握在铁门栅栏上的手，审问她： “你刚刚想干什么？” 第57章 我骗我自己 阿斯坎微眯着眼，一只手就轻而易举地将艾玛整个人提了起来。 艾玛瘦小的身躯像是一株幼苗似的，被这么拎着轻飘飘地晃动着。 若是以艾玛之前一惊一乍的语气，恐怕现在早都会挣扎着和阿斯坎大喊大叫。 唯独这次不同。 她任由阿斯坎这样拽着，只是微微抬起头，问道：“这扇铁门的后面是不是就是关着那些怪物的地方？” 方穗从隧道里跨出，听到疑问率先回答。 “是，”方穗目光平静，像是早有预料，“后面关着无数喂养到比普通类型还要大无数倍的异种，数量很多。” “如果被释放出来，整个伊甸园的居民们都会被吃掉。” 她示意阿斯坎放下，几步走到艾玛身前蹲下，平视着小姑娘褐色的眼睛。 方穗从那张青涩稚嫩的脸庞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冷静和决绝。 “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方穗微微抬手，指尖触到她别在头发上的粉色发卡，“当时拉住你的异种是你的父亲。” 艾玛点了点头。 她深呼吸好几次，尝试着将这种汹涌的情绪快速压下去，直到憋得眼眶发红，泪水模糊了视线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我骗我自己，那不是我爸爸，只是一只想要诱惑我的怪物。” 艾玛开口的瞬间，心里的防线全数崩溃。 她放声大哭，一面用衣袖擦去眼泪，一面抽噎着继续向下说：“其实很早的时候我就怀疑爸爸已经出事了，因为其他人总是回避我的眼神，提起的时候也很快想要岔开话题。” “当时爸爸临走前跟我说，这次运输的工作很轻松，但是可以领到更多的物资，就可以在交易日给我换一条漂亮的裙子。” “我当时就应该阻拦他，伊甸园最要求的就是公平公正，哪里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工作。” “果然和他一起工作的叔叔们也都没有再回来，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他可能再也回不来了。这件事我没有跟任何人说，只有每天晚上想起爸爸的时候一个人抱着被子哭，白天还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可是我不知道……原来我爸爸是被他们喂给了这些怪物做食物。” 方穗摸了摸艾玛的头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开口说道：“这些异种都保留有一部分的人类特征，大抵都是异种吞噬了大量的人类而造成的副作用。” “你做的很棒，没有任何一个伊甸园的居民比你更加勇敢。” 铁门那边的异种听到了哭声，缓慢地移动到了铁门边，在黑暗中亮起一双双颜色各异的眼睛。 从躯体上蔓延出的无数手臂越过铁门的栅栏晃动着，裂开的嘴唇大张着发出模糊的声音，倒像是要安慰艾玛一样。 方穗垂下眼睛。 作为一名感官出众且敏锐的向导，她能从这些异种的身上感受到如同精神波一般传递过来的情感。 愤怒，难过，憎恨，无奈，诸如此类的一切迫切又复杂的情绪融合在一起。 方穗又问她：“你跟着我们到这里，想要打开铁门将这些异种都释放出来吗？” 小姑娘攥紧了裙角，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我要那些坏人都死，”艾玛声音铿锵有力，“他们这些残害别人生命的人不配活着。” “即便你这么做之后也会被划分到这些坏人的行列里，也不会后悔吗？” 再次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方穗站起身，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语气轻松地说道： “好，那就开门吧。” 艾玛眼中闪过诧异的神色，右手掌心里的金属物硌得她发痛。 她原本准备了很多种计划，即便今天无法完成，她也记住了过来的路线，只是缺少一个时机而已。 可是没想到被人抓了现行不说，居然还这么轻描淡写地同意了她甚至称得上恶毒的计划。 “为什么方穗小姐这么轻松就同意了，如果我打开门的话，所有人都会被异种杀掉的。” 这是艾玛唯一犹豫的原因，事实上伊甸园里也并不全都是坏人，包括她眼前正站着的五个人。 无差别杀人的异种可不会作区分。 方穗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又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你觉得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的异种？” “……因为污染变异？” “正解。”方穗打了个响指，直接将996在脑海中给她补充的事实告诉了艾玛，“这些异种都是曾经在伊甸园里生活的居民。” “我换一个说法，这里都是那位管理员大人曾经的家人们。” 在第一次转移时，斯科特的身边还有妻儿，只不过在短暂接触到了瘴气后受到污染，随后很快便开始出现了异变的症状。 吃生肉就是最开始异变的征兆，从动物身上割下的血肉开始逐渐无法满足，不得不开始用人肉喂养着早就失去了人类意识的妻儿。 纸包不住火，自然会有人发现这个秘密，斯科特就用同样的手段，让他们的家人遭受污染变异，逼迫他们成为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于是这个喂养异种的团队越来越大。 而为了防止那些不知情的人发现人数逐渐减少的事实，斯科特才派出了武装小队将在污染区内游荡的人抓进来填充。 方穗颔首：“你既然已经准备好了一切，那就亲手打开门吧。” 在艾玛犹豫挣扎的神色中，她继续补充道：“不用担心，或许根本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的糟糕。况且我还有四位高等级的哨兵保护我，就是朝着我扑过来都能被他们挡回去。” 艾玛摁下了掌心里的按钮。 铁门应声开启，那些被常年困在暗无天日的铁笼中的异种们倾巢而出。 …… “检测到a级哨兵尤牙的生物信息雷达！” 哈德里安从无数闪烁删除弹出的虚拟屏幕上移开目光，眉目掩在帽檐的阴翳之下，如同岿然屹立的冰山，显得孤高又清傲。 他淡然开口，但难掩迫切：“继续追踪，找到方穗向导的定位了吗？” “只出现了短短一秒钟，但是和尤牙哨兵雷达重叠，我们已经在确认准确位置。” “定位第一时间发送到我的光脑上。” 哈德里安披上缀满了勋章的外套，从高台上走下，面对着台下早已挑选好的数十名精锐哨兵发号施令： “出发！向山地地区污染区出发，搜寻艾尔法小队和方穗向导的踪迹！” 第58章 心甘情愿地带上项圈 在方穗同意艾玛打开门的那一瞬间，阿斯坎觉得暴涨的心情一瞬间便达到了顶峰。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方穗是个敢拿自己的命赌的胆大者。 数量庞大的异种瞬间就能撕碎方穗的身躯，不知道她为什么能如此坦然地接受了艾玛的提议。 阿斯坎脊背绷紧，打算将这个胆大妄为的人掳回来。 只是当他刚抬脚，方穗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落下，他又立马站在原地不动了。 那一瞬间他才恍然觉得，方穗当真是将他当成了一只极听话的犬类。适时地给出一点好处，就让他心甘情愿地自己带上项圈听从差遣。 甚至在得不到回应时，还要自己头脑发热地到处跑，试图能以此获得一点青睐的目光。 那些身躯庞大的异种嚎叫着，比平常移动的速度更快，冲出去的时候撞得铁门铛铛作响。 但—— 目标并不是站在正中央的方穗和艾玛。 如同摩西分海般，那些异种就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两人，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口冲了出去。 艾玛紧紧地闭着眼睛，可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这样诡诞的一幕。可就是那恍惚的一瞬间，她似乎看到的是那些和她的爸爸共事的叔叔们正笑着和她道别，随后头也不回地迈入了光亮处。 艾玛神情恍惚一瞬，眼泪毫无知觉地从眼角滑落。 这些异种像是有组织般开始向伊甸园人流量最大的居民区移动，很快这座建立在人类欲望与贪念之上的伊甸园变成了人间炼狱。 人们四散奔逃着，被异种吞噬撕扯，哀嚎声久久不绝。 而等到斯科特发现这一切的时候，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他将所有的武装小队成员召集，但是却有比他更快的客人到访。 一大一小两只异种缓慢蠕动着来到了斯科特的面前。 他的妻儿即便出现异化情况之后，也一直相当排斥吞食生肉，即便到了异化的后期，残留的理智让他们拒绝进食，变得虚弱不堪，在这群异种中成了格格不入的存在。 直到这时，他那张脸上才露出了茫然无措的神情。 斯科特喊出了妻子的名字，长发的异种缓缓地转动脑袋，有一瞬安静了下来。 他拄着拐杖，开始口不择言地诉说着自己究竟有多么爱着他们，甚至愿意为了他们舍弃了许多，即便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他仍旧相信是一家人…… 只不过这段感人肺腑的发言并不能感动一只已经完全异化的异种。 长发异种缓缓张开嘴，唇角一路裂到耳下，下颌坠在胸口，露出了里面一层又一层不似人的口腔构造，轻而易举地咬下了斯科特的脑袋。 就像是吃了一颗饱满多汁的葡萄，津津有味地吮吸着骨头里流出的脑汁和血液。 而他的儿子，正抱着自己仰望的父亲的大腿，咬下了最为细嫩的皮肉。 这对即便在失去人类的理智之前都还在抵抗生理本能的母子，终于在这一刻大快朵颐了一次，食物是他们的家人。 这场闹剧很快就有人看出了端倪，那些异种并非是无差别攻击，反倒相当有目的性。 “救救我！我还不想死！为什么只杀我！” 居民趴在地上，下半身已经被异种吞进了肚子里，像是蟒蛇吞食一样被缓慢地挤压着，听得到骨头被压迫断裂发出的响声。 “我做错什么了！都是管理员大人指使的，与我无关！我只是听从他的命令而已！” “我们都是同伴！帮帮我，我好疼我还不想死！” 他哀求着周围安然无事的人，希冀着有人能够施舍怜悯上前救他，可是得到的却只有冷眼旁观。 就像是他当初俯视着这些跪在他脚边哀求的人群一样。 于是在临死前，他终于放弃了求救，开始恶毒地咒骂着： “我们本来就是人上人，你们应该荣幸对我们有点用处，不然怎么真的会好心收留你们活着这么久？” “连饲料都算不上的狗东西，啊啊啊啊啊……” 异种将他的脑袋吞进了嘴巴里，舌头一卷，头骨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 这些异种虽然长时间被人喂养，但是并没有过多接触污染区瘴气，虽然体型确实看上去吓人，但是几个人合作还是能对它造成不小的伤害。 斯科特的武器库设了密码，方穗费了些功夫才打开，从里面挑了自己勉强能用的能量枪。 有三位a级哨兵和一位s级哨兵在场，加上数十位c级哨兵在场，清扫异种的速度比想象中的还要快很多。 可是这毕竟是斯科特用了几十年喂养出的庞大异种团队，再强大的哨兵也会疲惫。 方穗在战斗前线为哨兵们进行简单净化，派雪莱去打开地图上显示距离最近的出口。 “如果顺利，或许我们能在打开门的时候碰到援军，”方穗急促地喘了一口气，将口袋里的针剂扎进了手臂，“哈德里安应该已经找到我们了。” 斯科特的武器库里存了一大批能量药剂，虽然方穗也没有仔细看到底有没有过了效应期，但有总比没有强。 存活下来的居民们开始为自己全副武装，纷纷带上了防毒面具。 当闸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外界的空气涌入，多年未曾见过的日光洒在出口的地面上，以及一批装备精锐的哨兵小队快速靠近。 “我们是第一基地特遣小队！所有人不要惊慌有序靠近，我们会带你们撤退到安全区域，在此之前不要摘下防具！” 人们开始快速地撤出，仅剩下艾尔法小队和其他几位武装小队的哨兵抵抗着异种的前进。 方穗将口袋里最后一管针剂扎入手臂，指尖颤动着，发现自己输出的精神力已经开始变得不可控。 “先往外撤！”方穗高喊。 她的精神力只能撑几分钟的输出，待到哨兵们已经回撤，方穗才收回了遏制异种前进的精神力，头也不回地向前跑。 速度变快的异种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冲到了方穗的身后。 “穗穗！”阿斯坎扶着闸门，冲她伸出手。 出口处设置了一道透明的门用于和外界沟通，这扇门采用的是最先进的技术，即便是核弹也可以阻挡。 而最外层则是厚重的隔离闸门。想要将异种完全困在里面，就需要将两扇门全部关闭，而内部的门只能从内侧关闭。 方穗索性放弃，握住阿斯坎的手一瞬间，说道：“让哈德里安的人上前压制！这扇门要从内侧关闭！” 声音落下的一瞬，她看到了一抹被太阳折射的亮光在眼前一晃而过。 第59章 原来疼痛如此刻骨铭心 “艾玛？” 那道极不自然的反光像是某种物质的折射，方穗没看清是什么，却下意识地喊出了艾玛的名字。 那是她粉色发卡上的仿真水晶花。 方穗极快地反应过来对方想要做什么，回过身想要阻拦，对方眼疾手快地摁下了关闭键，内侧的门快速闭合。 隔着那道透明的门，方穗能够看得清内部一切。 从不远处快速移动的异种很快就出现在了艾玛的身后，伸出的数只手臂拽住了她的防具扯下，随后地便是无数张张开的血盆大口。 “艾玛！打开门！” 方穗急切地敲着这层薄薄的门，试图找到方法能够将这扇防弹门打开。 她有信心在打开的一瞬间，能够让阿斯坎将她从那些异种的口中救下。即便是遭受了重度污染，只要能够快速地赶回第一基地，一切都还有办法解决。 方穗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走到了这里艾玛突然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她才十四岁，只要踏出伊甸园一步，未来便会有无数美好光明的未来在等着她。 阿斯坎握紧方穗的手腕，一只手将她圈着腰抱了起来。 即便奋力地踢踹，他都是稳稳地将人扣在怀里，生怕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放我下来，阿斯坎！” b+级别的向导在脑域中存放的精神力是相当可观的数量，即便在那批不知道有没有过期的能量药剂的加持下，她现在也能明显地感觉到大片空白，四肢酸软。 左手的手臂内侧被方穗扎了十几个针孔，因为没有控制的力道，淤青弥漫开一大片，只是挣扎就疼得她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 “那扇门只能从内部开启和关闭，”阿斯坎将她抱离开出口，“这是艾玛自己的选择，我们没有办法救她。” 就在那一瞬间，方穗的动作一僵停下了挣扎。 不仅仅是因为阿斯坎的一番话，更是因为突然出现的极强的眩晕感。 【方穗！你怎么了！】996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却一直没有任何回应。 这种感觉方穗在上次虫族入侵时体会过，只是比上次要强烈许多，强烈的耳鸣声一瞬间覆盖了所有的听力，所有的声音都像是潮水般褪去。 “穗穗！” 阿斯坎将她放下，便看到少女面色苍白地不受控制倒下。他稳稳地接住，却只闻到了极其浓烈的血腥味。 方穗呕出一大口血，口鼻里全都充斥着腥气，一瞬间连呼吸都弱了下去。 即便不需要人提醒，她也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像是泄气的气球一般急剧衰落。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检测到你的生命值开始快速降低，为什么突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996手忙脚乱，但它终究只是一个没有实体的系统，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往恶化的方向发展却无能为力。 【是能量药剂的副作用，】方穗捂着嘴咳嗽，不间断地咳出颜色发黑的鲜血，【我还以为不会有这么严重……】 毕竟那批能量药剂的使用期限被人抹去，积灰堆放了许久，方穗想着使用期限都过了，上面标注着的严重副作用应当也不会有那么强。 况且就以她b+级别的精神力，同时给数十名哨兵进行精神抚慰，不借助这种药剂根本无法达成。 【药剂的副作用是什么？】996迟疑了片刻，才忍不住开口问道。 【器官衰竭。】 【你疯了吗方穗，这根本是不可逆的伤害！你之前的愿望不是攒够工资每天咸鱼躺平打游戏？现在怎么连命都要送出去。】 是啊。 连方穗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 她大可以不顾艾尔法小队以外的其他人，这样精神力足够她为四个人进行十次以上的净化且顺利脱身。 但她打开武器库的那一刻，就莫名觉得里面会有这样的药剂，这次不用一定会特别后悔。 ……这次？ 五脏六腑如火烧一般的痛苦让方穗没有办法理智地思索，只要再往下细想，脑袋就一阵一阵地发疼。 方穗只能放弃思考，绷紧的指尖拽住了阿斯坎的衣领。 她张开嘴，挤压用尽了肺叶里的空气，和他说道：“没关系……别担心我。” 以她现在的衰竭速度，除了身体上的痛苦反复发作，倒是威胁不到生命。 只要回到第一基地，躺进高级治疗舱里睡一觉，起来又是个生龙活虎的咸鱼。 “别说话了。”阿斯坎拧紧了眉头。 他宽厚的掌心拢在方穗的后颈皮肉上，指尖风干的血痕带着涩意，贴在皮肤上感受着她温热蓬勃的脉搏，以此来确定生命是否鲜活。 龙族特殊的能力能够让哨兵感受到与他相连接的向导的五感，此时那种将五脏六腑融化般的疼痛通过精神连接的通道传递到阿斯坎的身上。 这是阿斯坎第一次觉得，原来疼痛是如此刻骨铭心。 因为阿斯坎的异化程度高，所以身上很多的特征都与龙族有所相似。额前双角，长尾，自然还有必不可少的逆鳞。 那是一只龙身上最为柔软的鳞片，汇聚着一只龙最为强力的能量，同时也是不应该袒露于他人的秘密。 阿斯坎扯开了胸前的扣子，从胸口浮起的鳞片中扯下了最为漂亮的一片。 扯下逆鳞的疼痛就像是扒皮抽筋，就连阿斯坎的精神体也发出了痛苦地叫声。 他手指发抖，将鳞片抵在方穗的嘴边，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滴落，声音也低沉温柔地哄慰着： “穗穗，张开嘴，把东西吃下去。” 抵在唇边的触感锋利咸涩，方穗抿紧了嘴唇，生怕吃了什么坏东西容易拉肚子。 【这是龙族的逆鳞，吃下去你身上就不会痛了。】 方穗将996的话简单翻译了一下，明白了这片逆鳞大抵作用类比止痛药，她微微张开嘴，抿进嘴里的鳞片瞬间融化。 效果比止痛药更快，当她咽下去的那一瞬间，浑身上下的疼痛都消失不见了，就连浑浑噩噩的脑袋都一瞬间清明。 【你别说这止疼药效果还真的挺好的，】方穗缓缓坐起身，【腰不疼了，腿不酸了，精神力都恢复了。】 996：【当然了，龙族的逆鳞可代表了它们的……】 “原来逆鳞在这里，终于找到了。” 只是方穗还没听完它的解释，温热的鲜血飞溅，在她的面颊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一笔。 第60章 认定的伴侣 利刃从背后刺入，贯穿了逆鳞被扯下后的伤口，从胸前露出了沾染着鲜血的刀剑。 即便在神话故事中龙族一直都是身强体壮，拥有极强战斗力和恢复力的种族生物，但是这并不代表它们没有弱点。 贯穿心脏造成的损伤几分钟就可以修复，是因为龙族们拥有着储存了大量能量的逆鳞。 就像是一个阀门，用于流通和遏制。而当这个阀门消失，身体内的能量无处可去便会四溢，不再用于修复身体损伤。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方穗的胸口也传来了一种剧烈的痛感。 方穗抱住了阿斯坎滑落的身躯跌坐在地上，逆着晃眼的日光终于看清了凶手的模样。 武装小队队长，曾经的皇太子殿下近身侍从，甚至是阿斯坎在皇宫枯燥乏味的生活中的第一位朋友—— 霍尔·格林。 霍尔的脸上是麻木的神色，收回沾染着鲜血的匕首，喟叹道：“终于，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报仇了。” 阻拦的人总是晚到一步。 哈德里安带人将霍尔就地羁押，方穗看着他默不作声地任由哨兵们为他带上镣铐，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甚至对于阿斯坎都吝啬施舍眼神。 她问：“霍尔·格林，你为什么要杀阿斯坎？” 才恢复如初的精神力如同不要命一般从伤口处灌入，试图快速地遏制出血，保住阿斯坎的性命。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这是阿斯坎欠我的。” “当初他无视我的请求，害我失去一只胳膊不得不装上义肢，无缘晋升为骑士，我也只是让他偿还积累这么多年的报酬罢了。” 霍尔微微垂下眼睛，嘲笑道：“如果他不是为了救你露出逆鳞，我都不知道原来就藏在这么显而易见的地方。” “不是他。”方穗说，“阿斯坎绝不会是这样的人。” 从方穗接手阿斯坎的身体检查开始，她就发现这位异化程度相当高的哨兵精神值却出乎意料地稳定。 霍尔是阿斯坎心底里认下的第一个朋友，即便是阶级不同，也从未轻视霍尔。 至少在深度结合时，她从阿斯坎的的脑域中看到的皇宫中庭那一大片草坪，黑龙惬意地蜷在被日光晒得暖烘烘的草地上，这样的场景绝不会作假。 精神力完全堵不住阿斯坎胸口的巨大漏洞，鲜红的血液汩汩地流淌着，顺着方穗的指缝蔓延。 她一面呼唤着阿斯坎的名字，一面能感受得到通过那片逆鳞传递过来的逐渐衰弱的生命力。 这一切的发展实在是太过于戏剧化了。 方穗甚至要怀疑这一切是不是都是因为她熬夜打游戏后做的噩梦，让她感觉到慌张无措，却又无能为力。 哈德里安示意队伍后方跟随的医疗人员上前，为阿斯坎先进行简单的包扎止血。 “冷静一点，”哈德里安从后方扶住方穗的肩膀，为医疗人员腾出空位，“阿斯坎是龙族，生命力远比普通的哨兵更加强盛，止血后我们就带他回第一基地治疗。” “这不一样……” 从心底升起的巨大悲伤笼罩着方穗，她颤抖着，眼泪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 那是完全不属于她的感情，却在一瞬间将她裹挟淹没。 【……逆鳞是龙族的弱点，只有在认定自己这一生的伴侣时才会袒露给对方。】 【龙族强大的生命力都是来源于此，如果想要杀死一头龙，就要拔下它的逆鳞，刺穿他的心脏。】 哈德里安沉默着替她拭泪，这种时候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是苍白的，只是默默为她提供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心率降低！推药剂！” “伤口无法止血，换新的纱布！” 【你为什么在哭？】996疑惑，【不是并不喜欢阿斯坎吗？】 方穗擦干净眼泪，问996：【很奇怪，这并不是我的感情，但是却总是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好像你曾经经历过一样，只是这次有了不同的选择和结果？】996接上了她的回答。 电流的声音断断续续，却莫名地从非人机械音里听出了些情绪。 【你想知道的秘密，再等一段时间我就能告诉你。】 【现在救活阿斯坎比较重要，再拖下去，他真的会死。】 996给出的方法实在是听上去过于玄幻，即便方穗反复询问了数遍，得到的结论都只有一句话。 【方穗，你本身就知道拯救他的办法。】 她甚至在向导这个领域都只能算得上初出茅庐的新人，之前就连净化都处理不明白，又怎么可能在这种危急关头明白到底该怎么做？ 方穗跪坐在阿斯坎的身边，握着他开始逐渐失去温度的手，那一瞬间身体就像是有意识般地开始行动了起来。 精神体从脑域中被召唤了出来。 随着精神力等级的增长，水母的体型也比原来大了数倍，钟型的伞面更加舒展，从透明的皮肤下能够看得到中间的部分如同灯塔上的灯光，红色忽明忽暗。 伞缘下伸出的透明如缎带的触手蔓延，落在了方穗和阿斯坎的身上。 直到这个时候，方穗似乎才终于发现了自己的精神体并非是什么普通的水母。 而是在这个分类下，被无数科学家培养研究，据说可以永生不死的—— 灯塔水母。 而当精神体与方穗接触时告诉她如何给予阿斯坎生命力的方法，方穗才终于明白为什么996说出那样云里雾里的话。 事实上方法很简单。 精神体处于成熟体是因为包含着方穗大量的精神力，而她可以将这一部分力量传输给阿斯坎，以此让他能够获得“新生命”。 只不过代价是她吃尽了苦头升级到b+的精神力会退化成最初的c级。 方穗毫不犹豫地便点头同意，作为中间桥梁将远比b+级别磅礴的精神力缓慢输入进阿斯坎的身体里。 通道连接成功的一瞬，围绕着少女周围亮起了无数光点，如同萤火翻飞浮动，将她那张白净的面庞照亮。 即便是站在周围的哨兵都能感受得到一股柔和的暖意传入胸口。 发尾衣袂无风四起，光点快速上升又消散，精神体也如烟花般璀璨地破碎消失。 哈德里安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方穗和他的精神连接断开。 随后纤细的身影如同无可依的浮萍骤然倒下。 第61章 无辜又天真 【996？听得到我说话吗？】 方穗试图呼唤系统，但这个偌大的空间中除了自己的回声之外没有任何答复。 像是脑域一样空白的环境，方穗赤脚踩在水面上前行，轻微的晃动泛起一圈圈地涟漪，随着她的动作向远方蔓延。 周围的空气中蔓延着浅淡的白雾，虽然阻挠视线，却让方穗意外觉得无比舒适。 联系不上996，甚至连之前一切运作正常的系统面板也无法调出，方穗不得不抬头看向这片空间里唯一的建筑。 那是一座屹立在水面上参天耸立的白塔，顶端深入云霄，螺旋而上的楼梯一直看不到尽头。 而这座白塔的入口正对方穗敞开。 没有楼层的提示，方穗走走停停，也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只能感觉得到高处的风刮在脸上冰冷如刀割。若是按照温度公式换算，大约攀爬了近百米的高度。 除了一成不变的白色景象之外，方穗只能看到无穷无尽的台阶。 以方穗玩了这么多年游戏的经验来看，白塔应当就像是试炼，只要咬咬牙爬到顶端，或许她一个路人甲也能找到什么精神力快速升级的方法。 她再度扶着扶手向下看。 这次除了一成不变的白色之外，她的视线里隐隐约约出现了各式建筑的模糊景象。随着她更长时间的凝视，开始变得更加真实具体。 虫鸟花草，高矮错略的白色建筑，和期间来回走动交谈的人群。 一瞬间这片空间瞬间活了过来。 【警告！警告！】 一个球形的机器人翻滚着悬浮在方穗的面前，狭窄的屏幕上露出一个哭泣的表情。 【〒▽〒虫族大军已经冲过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语气实在是太过于熟悉，方穗眼睫轻颤：“996？” 【我在！主人今天怎么这么认真叫我，996今天真的没有做什么坏事!!!∑(?Д?ノ)ノ】 和方穗所认识的996唯一不同的时，眼前这个系统明显是一个可以跟随型的小机器人，而且更擅长使用颜表情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看上去和她的关系也更加亲近。 “我们现在在哪里？虫族大军又是怎么回事？”方穗抬起手，球形机器人乖巧地落在掌心里，贴着拇指蹭了蹭。 996：【o(*\/\/\/\/▽\/\/\/\/*)q】 【主人你是不是睡糊涂啦？这里是@%￥……&*呀，一个月前在育%￥实验区发生的事情，导致……】 说到那些关键内容的时候，声音全部都被耳鸣吞噬殆尽，等到方穗恢复听觉，996已经将情况全部都复述了一遍。 方穗不死心，让996再说了几遍，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996：【主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我qaq】 “抱歉……感觉好像听觉出现了什么问题。”方穗拍了拍耳朵。 996一下紧张了起来，绕着她转了好几圈，还是方穗抬手把它抓住才晕晕乎乎地停下来。 一瞬间天暗了下来。 “这么快就到晚上了？” 【不，是虫族大军冲破保护罩了。】996为她放大了天边的一块儿区域的图像。 那是密密麻麻的虫族紧紧地挨在一起，将天边的日光都全部遮蔽。 【我们失败了……】 似乎每一次，都会在最为关键的时刻方穗无法听清对方到底在说什么，脚下的地面轰然开裂，白塔倾塌。 方穗睁开了眼。 …… “检测报告显示，方穗的精神力等级降回了c级，脑域受到的冲击太大才会出现昏迷不醒的情况。” 哈德里安将开具的检测报告放在桌面上，目光落在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阿斯坎身上。 他问：“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方穗会变成这样。” 方穗昏迷的这三天，他作为唯一拥有方穗房间自由出入权的哨兵，自然接手了照顾一事。 哈德里安进入换下了平日挺括的军装，简单的衬衣西裤，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露出流畅的颈部线条。梳起的额发也放了下来，显得年轻了几分，说话的压迫感也少了不少。 “我不知道。”阿斯坎忍不住挠了挠头发，咋舌，“当时只能感觉到从精神通道传递过来了极其磅礴的精神力，一瞬间就让我胸口的伤口恢复如初。” 甚至连逆鳞拔除的伤口都消失不见，上面覆着一片与旁的鳞片有所不同的，微微泛着金光，代表蕴含着极强的能量。 这只有万里挑一的治愈系向导才能做得到。 但他们可从未听过会有这样严重的副作用，基地里唯一的治愈系向导恰好外出，手边没有任何参考的资料可以解决这样的情况。 他们四位s级哨兵不得不聚在一起，商讨接下来该怎么做。 “那就让阿斯坎将精神力还给穗穗姐不就好了？” 尤安才从禁闭室放出来，听说方穗的第二次外出任务结束了，连高压电项圈都还没来得及摘下来就往过跑，凑巧碰上了另外三人。 他趴在沙发椅背上，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蛋显得无辜又天真。 事实上，作为一名由帝国最前沿科技创造出来的人造s级哨兵，尤安的单兵作战能力抵得上一支s级哨兵小队的实力，但缺陷则是对于感知情绪方面出现了障碍。 他不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通过他人的话语或表情做出正确的判断，而现在他能够正常地和人对话，也得益于他出众的学习能力。 尤安可以通过学习过后记住的特定动作或是表情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所以当他提出意见后，看到三人沉默以对，也只是歪着头抿了抿嘴巴，对此有些不理解。 “为什么不说话，只要把生长出来的逆鳞重新割下来喂给穗穗姐，她得到缺失的精神力就能醒过来了。” 尤安不喜欢躺着一动不动的人。 在他的认知中，只有死了才会这样，他不希望方穗死。 “我已经试过了……”阿斯坎声音沙哑，细听还带着微弱的颤抖。 不论他用什么方式将精神力重新传回给方穗，全都被拒绝了。 “那就再试一次吧，我亲自动手，说不定穗穗姐就能醒过来了。” 尤安话音落下站直身体，召唤出的精神体骤然暴涨，腕足冲着阿斯坎的胸口直直刺去。 “你是要把我的新房子拆了吗？” 少女温润的声音从耳旁掠过，带着些笑意。 “尤安，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第62章 被他盯着和别人接吻 方穗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的遮光窗帘紧紧拢着，一片昏暗中听到了门外的交谈声。 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向导生活区，还能这么顺利地出现在她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可能。 她料到了哈德里安和阿斯坎会在，没料到居然四个人齐刷刷地一起登场。 盯着那只狭窄地挤在自己客厅里的大型猫猫章鱼，方穗生怕他一怒之下把自己新换的大房间给拆了。 好不容易才申请到的单间，晚上打游戏的网络都变得快了不少，要是被换走她真的会哭。 才苏醒的身体还有些虚弱，只是短短两句话，方穗都感觉有些喘不上气来。 化作利刃的触手猛地停在了阿斯坎的眼前仅毫米距离，方才凝聚成实体的杀意都因为对方呼唤自己的名字而瞬间消失。 就连精神体也都突然变得挂件大小，变魔法似的突然落到方穗面前，慌乱间被她两只手拢着接住。 “唧！唧！” 叫声虽然奇怪，但是缩小后长得圆滚滚的，反倒可爱了不少。 和她的灯塔水母精神体有些相似，都是半透明的身体，就连章鱼头顶冒出来的猫猫耳朵也是，触感微凉软弹，一摸就发出“唧唧”的叫声。 “穗穗姐！” 尤安比所有人都快冲到了方穗的面前。 如果是在平常见面，他都会迫不及待地冲过去，抱住方穗的腰和她撒娇，只要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被太阳晒过后蒸腾得暖烘烘的味道心情都会前所未有地平静下来。 方穗对他很好，是所有的实验员里唯一一个不害怕他的人。 甚至还会抱住他的后背，温柔的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仙女，总是能给他很多很多，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新鲜东西。 方穗看他猛地冲过来，以为会跟平常一样，赶忙开口： “等等，我现在还不是能站很久，小心我们两个都要……” 她愕然地颤了颤眼睫，将“栽到地上”的最后四个字咽回了肚子里。 尤安并没有抱住她，只是站在方穗的面前，原本想要开口和她说话，却哽咽着用双手捂住了脸，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滴落。 就像是拧开了水龙头的阀门一样，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根本止不住。 他眨着被水洗过的蓝色眼睛，面无表情地落着眼泪，让方穗完全忽视了他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神。 方穗抬起手替他擦眼泪，知道他情绪上与旁人不同，只是柔和地笑着问他： “我又不是真的死掉了，怎么看到我了还哭得这么难过。” “不要说。”尤安小声道。 方穗：“？” “不要说‘死’这个字，我以为见不到穗穗姐了。”他微微侧头，蹭了蹭方穗的掌心，说得格外可怜。 “别害怕，我现在这不是一切都好好的？” 方穗用手替他擦了擦眼泪，又揉了揉尤安金色的头发，感觉像是在哄路边的流浪金毛犬。 “身体感觉怎么样？”布兰温从后面走出来，拎着尤安的衣领将他从方穗的面前挪开，换自己挤上去，“还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脑域有受损吗？” 方穗对布兰温的问题一一摇头，搀扶着坐到了沙发上。 这四个人还真弄得兵荒马乱的，看样子自己出来的不是时候，应该等他们闹完再出来。 方穗心想。 哈德里安并未开口，只是在方穗坐下时替她准备了薄毯和热水，周到又不让人觉得为难局促。 反观绅士礼仪学习到位的皇太子殿下，这会儿只会瞪着金色的眼睛愣愣地看着她，嘴唇嗫喏着，一句话说不出来。 方穗抿了口热水，笑他：“看见救命恩人连话都不会说了？” 对方猛地起身，三两步就走到了方穗的面前。 她原本只是想嘲笑阿斯坎，怎么一觉醒来看着都变得不灵光了，只是还未等开口，对方便俯下身，两只手捧着她脑袋，不容拒绝地吻了上来。 这个吻不夹杂任何其他的情绪，只是相当用力。 压得方穗觉得嘴巴发麻发痛，抬起手推搡都挤不开对方急躁的呼吸。 “阿斯坎……等、等一下！” 房间里还有其他人，以及自己第一个标记的哨兵哈德里安，怎么都觉得被他盯着和别人接吻这件事情很奇怪。 【你道德底线倒也不必在这种地方高一点。】 996重新启动后，对于她这样的想法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哈德里安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一只手拽住阿斯坎的头发扯开，不留力道地甩了一巴掌。 他神色平静，暗红色的眼睛里带着警告，“清醒一点，别做让别人困扰的事情。” 话音落下，不顾阿斯坎愕然的神色，转身去接响起光脑的视讯。 “报告，管理层让我向您传达一项新的任务。” 视讯那头的人方穗见过，那天上层会议的引路人。 “第一基地收到了来自育菁实验区的求救信号，接线员上报的录音中我们分析出了完整的求救和汇报内容，上层认为您作为方穗向导的哨兵，有必要了解此事。” 他的目光后移，正巧看到了好奇探头的方穗，克制地收回目光继续说道：“上层认为，这次育菁实验区发生混乱的事件，方穗向导或许要为此负责，做出合理的解释。” 视讯中断后，对方向哈德里安的终端传递了一个音频文件。 尤安气得要和阿斯坎决一死战，布兰温则是充当和事佬缓解两人矛盾，方穗一抬手，三人俱是安静下来。 音频的质量并不好，来自育菁实验区的信号极差，断断续续之间只能听到对方急促的喘息声和一部分对话。 “您好，这里是第一基地，育菁实验区001号，请详细描述你的问题。” “怪、怪物……这里，占领。” “您是说有怪物入侵了实验区是吗？请先保持自身安全……能够描述怪物的长相和数量吗？” “人，到处都是……快点，派%￥人来！不然@#￥%就来不及了。它们要……” “喂？育菁实验区001号？听到请回复。” “啊啊啊——方！方穗！” “请派一个叫方穗的人来！！！” 第63章 只有一个人活着走了出来 录音音频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没头没尾，甚至连求救的具体内容都听不太清楚，偏偏在录音的最后却能相当清楚地喊出方穗的名字，怎么看都觉得像是个提前设置好的陷阱。 哈德里安退出播放界面，将下面分析后的汇总快速阅览后，目光轻缓地落在方穗的身上， “你在今天之前知道育菁实验区吗？” 方穗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之前在边缘星实验室工作的时候，因为实验室资金不充足，所以经常会出现接外包任务以此赚取部分经费维持实验室的正常运行。 在这些数不胜数的外包任务中，育菁实验区是方穗了解到的提供的经费最多，任务看上去也是最简单的。 基本上除了暂时为他们看护人员，都是进行简单的身体检查以及实验记录这样简单的任务。 不过和育菁实验区对接的事情都是由上级一手包办，只有交接的时候和对方的工作人员有过一面之缘，怎么想也不会被对方记下名字。 方穗没有保留，将情况和哈德里安坦白，“……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对方还有什么机会知道我的名字。” “好，我明白了。” 哈德里安颔首，丝毫不怀疑方穗所说真假，只是应下。 他弯腰捞起沙发上的外套，不得不先提前离开，去参加几分钟之后召开的说明会议。 育菁实验区对于第一基地来说意义重大，第一次接到这样的求救信息，他们也必须做好第一时间派遣人员提供帮助的准备。 况且这样混乱不清的音频里只清晰地出现了一个人的名字，想来会议上也会考虑是否将其列为嫌疑对象。 哈德里安不得不最先抵达，只有掌握一手资料才能不让方穗处在受人桎梏的困境里。 而阿斯坎也作为上层的一席，需要随同哈德里安一同参会，便一同离开。 “育菁实验区……”方穗点了点额角，若有所思。 尤安抱着膝盖蹲在方穗的脚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从下往上仰视着，轻声问：“穗穗姐在想什么呢？” “只是在想之前和这个实验区有过什么接触。” 她的印象里对于育菁实验区的记忆实在是寥寥无几，根本想不到有什么可以联系在一起的线索。 求救的一方是真的认识自己，还是被什么胁迫着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方穗的猜测更偏向于后者。 “我呀。”尤安的脸埋在臂弯里，抬手指了指自己。 他的眼眶因为哭了很久现在还微微泛红，在方穗疑惑的神色中，他开口解释道：“我就是从育菁实验区里出来的，穗穗姐不记得了吗？” 方穗被他问得一怔。 这样的信息她在接手尤安的时候可从来没有看到过。 “我们当时还见过，就在b2实验室，时间是一个月前的14号，下午2点，育菁实验区为了转移我，暂时交接给你们将我管护一周的时间，那个时候就是你负责我。” b2实验室就是方穗之前工作的地方。 尤安说的实在是太过于详细了，一瞬间就将方穗拉入了回忆当中。 那天下午和平日里无异，方穗在没有工作的时候会带着耳机刷游戏。 只是现在细细想来，那天下午异常地安静，甚至在上层推门进来喊人和他一起转交的时候，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被抓住摸鱼的方穗就这么昏头昏脑地跟着去完成任务了。 任务只是负责管理一位人员，时间为期一周。 要求甚至说得上简单到了极点，只要不惹怒对方，让他保持心情平静。如果对方有任何需求全部满足，费用对方都会在接走的时候一起结清。 方穗具体的其他警告条款也没有仔细听。 像这样管理人员的任务都很简单，警告条例大同小异，所以她和领导说了一声，一个人去接这位接下来要和她共处一周的任务对象。 刷id卡开门，签字，领人。一套流程烂熟于心。 只是没想到她的任务对象是一个……小孩？ 报告上显示只比自己小了两岁，却看上去像是严重的营养不良，身高甚至只到自己的肩膀，身上也穿着脏兮兮的白色束缚衣，怎么看都像是被虐待的很惨的样子。 方穗将耳机摘下，弯下腰分给对方一只，牵住了他的手。 “喜欢听音乐吗，这首纯音乐听了会让人心情很好，跟我走吧？” 至于任务后面到底是怎么完成的，方穗就没有什么印象了。因为任务结束后，对方提出了保密条款，所以用仪器清除了关于任务对象的相关记忆。 所以即便方穗能想起来有这样一件事，内容和面孔也全部被模糊处理了。 “我知道你不记得了，”尤安抬手，勾着方穗的小指，就像当时分开的时候他也这样小心翼翼地拽着她，问她能不能跟自己一起走，“我记得就好了，穗穗姐想知道关于育菁实验区的什么，都可以问我。” 方穗也没客气：“育菁实验区是负责研究什么的？” 尤安答：“我，研究我。” 他答案有点让方穗不理解，不过很快便有布兰温凑到了她的耳边为她解释。 “育菁实验区，在我们哨兵之间都被称为地狱。” “那里主要负责研究人造高等级哨兵，希冀使用科技能够打造出一位远超s级实力的哨兵，能够在前线战场上代替一整个小队单兵作战。” “实验区建立这么长的时间里，被改造或是从胚胎培养的哨兵数不胜数，他们需要经历无数次实验，和大量的异种进行徒手搏斗，但是只有一个人活着走了出来。” 布兰温那双紫色的眼睛微微垂下，看着颇为警惕地盯着自己的尤安，忍不住扬了扬唇角。 “所以换一种说法，这座培育菁英的实验区的研究对象，那就是现在在第一基地里唯一一个s级哨兵却没有被分配任何小队的——” 他声音微微拖长，特有的语调在语尾的时候往上挑，让人觉得耳朵发痒。 “人造s级哨兵，尤安。” 第64章 暧昧不清 会议内容简短，所以哈德里安和阿斯坎很快又回来了。 前者是作为被任命的此事的负责人，后者则是根本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总之就是一口咬定要见方穗。 方穗也不知道这个一根筋的龙族皇太子殿下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不过她也并不关心，任由对方跟着进来。 她开门见山：“情况怎么样？” 哈德里安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叹气一般吐出一口气，“我以为你会先关心我。” 方穗：“……？” 这话实在是太猝不及防了，方穗愣是大脑空白了好几秒，才突然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跟自己撒娇。 高大冷血的独裁者脱下外套，坐在沙发上，拍了拍自己的腿面。 【哇哦……】996对于这样的场面发出感慨，【你这手段可以啊，都把哈德里安给驯成这样了？】 方穗反驳：【别胡说八道。】 请苍天，辨忠奸！ 她可是一点坏事都没做过，明明是开完会之后对方回来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方穗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哈德里安支着下巴又说道：“这里可不止一双眼睛看着呢，方穗，难道作为你的哨兵不能请求自己的向导为自己进行抚慰？” 哈德里安说得越多，方穗就越觉得他奇怪。对方即便是在那种时候也是埋头苦干的性子，更不像布兰温那样天生就擅长甜言蜜语。 今天怎么这样暧昧不清的话这么多？ 她皱着眉，还没开口，便看到哈德里安的手指点了点自己手腕上的光脑。 熄灭的屏幕上亮着闪动的红色光点，代表着正在进行通话当中。 方穗大约猜出了是怎样的情况，立马换了一副状态，脚步轻盈地走过去落进了对方的怀抱中。 一瞬间，调动精神力互相交融。 只不过方穗从醒来之后就能感受到自己脑域中瘠薄的精神力，想来真的是退回到了c级的时候，所以只是勉强和哈德里安打开精神通道之后，就喘着气退了出来。 从始至终，哈德里安只是克制地拢着她的腰肢，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后背，为她缓解精神上的难受。 他拢着眼皮，恰巧对上少女水盈盈的蓝色眼睛。 带着浅淡的笑意，如同揉碎的星光浮在眼眶里，好像满心满眼都只看着自己的样子，难免会让人觉得心动。 方穗拢着他的肩膀，抬起上半身凑到他耳边小声问：“现在好了吗……我的精神力不太够了，坚持不了太久。” “……嗯。”那样恍惚的错觉让哈德里安愣了片刻，才沉声缓缓地回应。 光脑上的通讯像是听到了自己想要了解的事情，掐断了通话。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方穗便松开了手，从哈德里安的怀里起身整理衣服。 “发生什么了，上层怎么要来试探我？” “他们怀疑你可能不是人类。”阿斯坎开口咬牙切齿道。 这样的怀疑倒是让方穗觉得有些惊讶，“怀疑我不是人类？” 重点是不是偏的太离谱了？ 她预期中上层会怀疑她，只不过可能是关于自己和育菁实验区的关系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怀疑。 “你的精神力等级晋升很快，却又在这次外出之后重新跌回了最初的c级。” “上层调取的报告上显示你从未使用过精神力提升药剂，这样快的升级速度简直前所未有。” “再加上上次你被虫族寄生体劫持离开基地，他们合理怀疑你可能在那个时候就被改造了。” 哈德里安摩挲着指尖，上面还残留着隐约的温热。 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方穗听了忍不住翻白眼，单纯觉得上层有些人脑袋似乎只是个摆设。 “刚刚就是为了试探你是否真的精神力等级重新跌回了c级。”哈德里安将手腕上的光脑摘下，搁在一旁的桌子上，虚拟屏幕亮在众人面前。 “如果确定你的等级真的回到了c级，并且没有什么能够束缚我和阿斯坎的特殊能力，这次前往育菁实验区的任务就派你随队前往。” 哈德里安的话音落下，屏幕上亮起了新的通知讯息。 和他预料中的一样。 方穗如今和基地里两名s级哨兵进行了标记，上层担心如果她真的别有二心，恐怕会对他们前线打击能力重创。 可如果方穗现在并没有威慑力，派她随队前往育菁实验区一同调查，也算是为她自己洗脱嫌疑。 “那我和哪支小队一起，帕利诺还是艾尔法？” 总归是要再出任务，方穗还是更希望和自己一同工作的是自己熟悉的人。 “不。”哈德里安简短地否定了方穗给出的两个选择。 他起身整理衣装，在柔和的灯光下，挺括军服上的徽章亮着刺眼的辉芒。 “这次第一席禁止你从这两支队伍里做出选择，虽然我并不清楚什么原因，但是很遗憾我和阿斯坎都无法与你共事。” 996突然跳出来：【哼，那家伙就是这么喜欢吃醋。】 【谁？】方穗被它突然开口吓了一跳。 【哈哈哈哈……没有，我听错了。】 996打哈哈的技术越来越开始敷衍，方穗也知道要是自己多追问两句，它就立马装关机下线，索性也就不自讨没趣了。 “那家伙不知道抽什么疯。”阿斯坎咋舌，“平常从来都不参与这种人员安排的事情，这次偏偏刻意强调不允许我们参与。” “你们也不了解第一席吗？”方穗眨眨眼。 她上次就询问过第八席的任霍，只得知第一席是一位男性，且同自己一样拥有一双蓝色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是下意识地想起某个自己无比熟悉的人。 阿斯坎摇了摇头，“不熟，没见过，不知道什么来头。” “三个月前第一席刚刚上任，通常只是通过视频参与处理第一基地的事务，我们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过这位先生。”哈德里安补充道。 “这次第一席直接介入，为你指名了两位哨兵三人共同组成先遣小队，率先前往育菁实验区确认情况。” “尤安和布兰温应该很快就会收到新的任命通知了。” 第65章 颇有种被老婆带了绿帽的愤怒 听到这个消息，在场的四个人有人欢喜有人愁。 最高兴的就数尤安，他整个人都窜了起来，若是有尾巴这会儿都要晃成螺旋桨了。 “真的吗？穗穗姐和我一起出任务？好耶！” 布兰温虽然没动，但也是唇角扬起笑容。 反观另外两位，一个面无表情地宣告，像是完全不介意自己的向导分享给别人；另一个气得脸色发黑，颇有种被人抢了老婆戴绿帽的愤怒。 任务下派的任命通知很快就传到了两人的终端上。 布兰温支着头，一面在终端上快速操作着选择同意，“看来第一席某些人的能力并不满意啊，居然宁可派我们两个去。” 被一点就着的阿斯坎：“是那个家伙没品，要是不给我下禁令允许随行，我肯定……！” “肯定什么？”哈德里安的目光冷冷地撇过来，语气平缓，一字一句却像是在质问，“第一席为你下达禁令是因为你没有保护好向导。” “只是出一趟任务，就让珍贵的b+级治愈系向导精神力退化，重伤昏迷不醒。” “身为s级哨兵，你的自大狂妄差点就让方穗用生命为你买单。下次肃清你周围那些不安定因素之前，最好都别靠近她了。” 别说被堵得哑口无言的阿斯坎，就连方穗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生气的样子。 虽然依旧是冷冰冰的外表，但是精神体诚实地反映出他焦躁烦闷的情绪。 黑豹飞机耳，微微俯下身呲牙，毛茸茸的尾巴快速地摆动着，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方穗摸了摸它的下巴，两只手托着黑豹的脑袋用脸颊和它的吻部贴了贴。等精神体情绪稍稍缓解了，她才起身去安抚那个面上看不出神色的大家伙。 她勾住了哈德里安的手，随后轻而易举地挤进了他的手心里。 皮革微微发凉，十指相扣时带来的轻微阻塞感像是把皮肤融化黏合一般，牢牢地贴在了一起。 哈德里安只是怔愣了片刻，很快便回握住方穗的手，像是猫科动物示好一样用指腹轻缓地摩挲着她的指尖。 “我应该早点发现通讯被拦截。” 他不是个喜欢为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而焦虑的人，可事关于方穗，只要想起当时倒下的那一瞬，他便没由来产生了一种事情脱离掌控后的无措感。 “不是你的错，”方穗笑着说，“你能带着援军第一时间赶到，救下那些居民，已经是很好的帮助了。” 当时从伊甸园内被救下的居民们，虽然在回程的过程中还是因为受到污染出现了一些副作用，但是在医疗系统发达的第一基地都得到了有效的治疗。 这些人都被分散在了基地的各处工作，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家人相互依偎。 唯独缺少了方穗认识的，别着仿真水晶花发卡的小姑娘。 “不过这次探查任务为什么只派两名哨兵？” 哈德里安似乎很享受这样牵着手，指腹从她每个指尖扫过，最后又拢在手心里。 像是猫科动物找到了喜欢的玩具，藏在自己的掌控范围里好好地把玩。 “尤安是育菁实验区里唯一一名活着走出来的哨兵，对于整个实验区的建筑构造非常熟悉，如果有任何意外也能最快撤出。” “而布兰温则是因为他所拥有的精神暗示的天赋。” “上次出现了虫族全面入侵哨兵脑域掌控的情况，所以这次也是为了防止出现这样的情况，让布兰温从旁监督。” “眼下育菁实验区的真实情况我们无从得知，作为探查情况的先遣小队，人数还是不宜过多。” 出发的时间迫在眉睫，方穗不得不尽快调整好自己的身体状况，以确保自己不会在任务过程中掉队。 精神力重新跌到c级以后，方穗感觉身体素质也大不如前。 之前和阿斯坎一整晚，第二天都能精神百倍，现在只是短短地昏迷了两天，就连长时间的站立都成了问题。 【有一种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感觉。】 方穗两只手撑着扶手，大汗淋漓地向前缓慢地行走，进行康复的空档还能抽出时间和996聊天。 【不过这回任务有两个s级哨兵，如果能一举拿下的话，说不定你可以一次从c级晋升成为a级向导。】 996对于这种情况表示相当乐观，甚至还为方穗构想了一个最快晋升的方法。 方穗忍不住笑：【你就不能给我想点别的办法吗？】 996坦然：【我只是为你规划出了一条最适合且最快的方法，难道你还想像上次一样，让布兰温强行开拓脑域吗？】 若是再用那种方式，她确实敬谢不敏。 三天的恢复期被方穗安排得满满当当，从体力耐力精神力等等各方面进行了全方位的安排。 等到出发的那天，方穗至少确保自己已经能够正常地进行行走和跑步。 不过咸鱼本身体力就弱，跑步就喘气的情况倒是一如既往地没有改变。 育菁实验区坐落在第一基地东南方向，并不在污染区作战最前线，两地间相差距离较大，因此三人乘坐飞艇前往。 布兰温提前为飞艇设定好了目的地和航线，耗时预计两小时。 三人短暂修整，飞艇落地，从舱门楼梯走下，看到育菁实验区的大门缓缓打开，走出两个穿着白色大褂的实验员上前迎接。 “很抱歉，我们并没有收到第一基地拜访的申请，所以迎接得有些晚了。” 女性研究员扎着低马尾，眼下的青黑格外地明显。 “请问您三位，此次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那一瞬间，三个人面面相觑。 事情……似乎和他们所了解到的完全不相同。 “我们是第一基地特派员，”方穗拿出了基地提前为他们伪造好的身份证件，“此次前来是因为收到了育菁实验区的求救讯息，所以前来查看情况。” 女研究员眯着眼睛看了很久，又将他们三人的面孔仔细看了一圈，脸上才露出了一点礼貌的笑容： “抱歉，您说的应该是前几天出现的失误。” “实验区并没有受到任何攻击，是那位精神失常的研究员没有被守卫拦住，才出现了这样的闹剧。” 第66章 对方穗言听计从 跟随着这位女性研究员，三人走进了育菁实验区的大门。 整个实验区内部运作一切正常，和那条堪称惨烈的求救录音比起来，眼前的一切甚至算得上欣欣向荣。 【这可和我们猜测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方穗顿了顿，等了数十秒也没有听到回答。 【996？】 系统依旧无人回应。 方穗试图调出系统面板，可是来回呼出数次，从一开始满屏的乱码以及大量地错误提示，到最后根本无法打开。 就像是这里装了屏蔽器一样。 布兰温饶有趣味地跟在女性研究员的身后，目光从远处来来往往的人身上收回，问道：“刚刚提到的失误是指什么意思？” 对方停下脚步，思考了数秒才反应过来布兰温说的是那件事，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在，“啊……您说的是向基地求救的事情？” “您也知道，育菁实验区的任务是为了帝国能够培育出最强的人造哨兵，每天的实验数不胜数，上层给的压力也很大，难免会出现有研究员崩溃的情况。” “当时那位研究员在主控室里查看实验体的实战实验，突然间不知道怎么的，抱着脑袋开始大喊大叫，说他周围的人都是怪物，只有他一个人是正常的人类。” “然后他就从主控室跑了出去，甚至冲破了守卫的阻拦，冲进去给第一基地打去了电话，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 “最后给他注射了镇定剂才勉强安静了下来，醒来之后平静了一段时间又开始大喊大叫，不得已把他关了禁闭，防止出现伤人事件。” 方穗目光落在她有些惨白的脸上，“你认识段泽吗？” 段泽就是那位向第一基地拨来求救电话的男性研究员的名字。 女性研究员愣了一下，“谁？” 那副茫然的神色，看上去完全不认识对方。 “就是我们在讨论的这位‘发疯的研究员’，”方穗弯着唇角笑了笑，“你当时在场吗，能不能再详细地说说有没有出现什么其他不对劲的事情。” 女性研究员讷讷道：“我当时并不在……所以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穗夸张地捂着嘴巴：“天哪，你刚刚讲的这么详细，我以为你当时就在现场呢。” “真是抱歉，请当我没有问过这个问题吧。” 绕了一大圈，他们终于走到了育菁实验区的中央建筑。 “这里就是我们最大的实验楼，您三位要找的人现在也暂时被关在这里。” “不对哦，”一直都未曾开口的尤安打断她，“实验楼明明是那边。” 尤安指的方向和这位女性研究员引领的方向南辕北辙。 相比起这位似乎隐藏了什么秘密的研究员，方穗自然更是相信从诞生起就在这里生活的尤安。 她直接忽视了阻拦，拉着尤安就往那栋楼走，“是吗，既然你从小到大在这里生活，想来对这里最熟悉，尤安带着我逛一逛吧？” 本身尤安的性格就奇怪，偏偏对方穗属于格外言听计从。 听到她提出这样的邀请，根本不在乎对外界的影响到底有多大，只是听话地点点头，握紧了方穗的手就要往另一栋楼走去。 “等一下！”研究员拦住他们，“最近这里进行了一些整改，那栋楼现在关押着的都是危险性极高的实验体，如果想要进去，我可能需要和上层联系一下获取出入资格。” 声音说着说着，没有底气地越来越弱。 因为漂亮的像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王子殿下，正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她。 就像是在看一只无机质的爬虫，脸上甚至没有任何表情，怪异得不像人类。像是下一秒再听到些不愉快的事情，就能把她大卸八块。 而这种危机感冲击着她的大脑神经，生物的求生本能让她最终还是微微侧开身，为两人让开了道路。 太可怕了。 况且对方说什么？ 从育菁实验区出生并生活在这里的……？ 像是突然从记忆里想起了什么，研究员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伸手在光脑上点了几下。 屏幕闪动，很快又切断了联系。 而站在后方的布兰温将这一切收入眼底，才扬着标准的笑容走上去安慰她。 “抱歉，看样子我们也造成了不小的麻烦，那两位的脾气不太好，还希望你不要太责怪。” 狐狸简直就是天生适合社交，尽管只是一个看上去很客套的笑容，也让人忍不住心跳漏跳一拍。 “当然不会，当然不会。”研究员连连摆手，脸上浮起一团红晕，“您三位毕竟是从第一基地来的，从职位上就比我们高了许多，不必如此客气。” 布兰温虽然笑着，紫眸的眼底却毫无笑意。 精神暗示的天赋在这个时候全面展开，只是四目相对的瞬间，附带着能力的话语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那就麻烦你帮我们三个人，和你的同事好好解释一下。” “还记得我们三个人的名字吗？” “那位黑色头发的女性叫方穗，而跟在她身边的这位叫做尤安，我则是布兰温。” “我们并不是来打探这里的秘密，只是因为收到了求救信号，例行检查而已。” “我们没有恶意，”布兰温眼睛弯弯，“毕竟都是很早之前认识的朋友了。” 精神暗示会在对方的脑海中种下一个概念。 而这个概念就会在大脑中快速地与她曾经的记忆串联在一起，自动补充出一个完整的故事，只要提起相关的人或物，就会快速地将这段记忆联想。 布兰温能力施展完毕，便看见这位女性研究员点了点头，“当然了，毕竟我和布兰温已经认识很久了嘛，这种力所能及的事情肯定帮忙！” 他满意地弯起唇角，看着她瞳孔周围晕开的一圈紫色的光晕，点了点头。 尤安步伐很大，原本是方穗带着他往前走，最后却变成了被对方拖着走进了实验楼里。 一如既往的白色装潢，两侧是无数房门和可视化玻璃窗口，能够窥探到里面正在进行的各类实验。 【滋滋……方穗，现、听……】 耳边巨大的雪花屏噪音里，方穗勉强听出了几个词。 【方穗！现在可以听到了吗！】 第67章 使尽浑身解数让她抚摸自己 方穗猛地停下了脚步。 耳边传来的996的声音开始变得愈发地清晰： 【方穗！这里屏蔽好严重……现在能不能听到我的声音了？】 对上尤安疑惑的眼神，方穗只是匆匆安抚一下，便和996联系起来： 【听到了，现在是什么情况？之前我根本没有办法联系到你。】 终于听到了方穗的声音，996激动的情绪才安静了下来。 【整个实验区上空有一种奇怪的东西，像是某种生物构建的精神网络，把我们之间的联络屏蔽掉了。】 【你现在右手边的房间，是一间管控实验区电力的电压室，我只能换一种传递方式和你联系。】 【不过这种方式联络的时间有限，我只能将现在的情况简短地告诉你。】 【育菁实验区绝没有我们之前想象中那么和平，我检测到这里有非人类的迹象，数量相当之多，我现在没有什么能够帮助你的了，等到这件事结束之后，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还没等方穗再追问，996的通讯就被切断了。 “穗穗姐，为什么不往前走了？”尤安眨了眨蓝色的眼睛，又折回来凑到她面前。 方穗随手指了一间房间，打算将这个问题混淆过去，“那间房间是做什么的？” 尤安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兴奋地连精神体都不由自主地召唤出来。 猫猫章鱼小小一团，死皮赖脸地落到方穗的手心里，透明如果冻一般的几只触手来回晃动着，唧唧地冲她叫唤。 简直像是个小孩子似的。 尤安说：“这里，是我的‘家’。” 这个词汇和眼前空荡荡的纯白色的实验室怎么也都联系不到一起。 实验室显然被搁置很久了，内部的设施上都落了一层灰，只能看到简单的支架床，洗漱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家具。 尤安却格外的兴奋，一面和方穗介绍，一面掸去床面上的灰，脱下外衣铺上示意方穗过来坐。 方穗捧着猫猫章鱼，和立在门边的布兰温对视了一眼，走进了实验室里。 “大部分时间我都生活在这里，除了进行实战训练的时候会被放出去，剩下的时间都待在房间里。” “不觉得无聊吗？”方穗问他。 原本只是用作引出话题的问题，尤安却很认真地思索片刻，才张口问道：“什么是无聊？” 布兰温翘着腿靠坐在桌边，屈指搔了搔精神体的下巴，示意阿布去找方穗。 漂亮的九尾白狐自然明白主人的意思，将猫猫章鱼挤下去，使尽浑身解数让方穗抚摸自己。 猫猫章鱼：oaq “就像这样，”布兰温解释道，“如果有一天，你最喜欢的穗穗姐第一关注的对象不再是你，抚慰其他哨兵的精神体……” “而你只能看着，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做的时候，就叫‘无聊’。” 尤安进入第一基地后，接触第二多的人便是布兰温。 许多事情除了从书本上了解到之外，剩下最多的便是从布兰温这里知道的。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对着布兰温说：“你知道的还真多，我又学到新的情绪了。” “看来001号投入到第一基地之后，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声音从身后传来，介入到三人的交谈声中，沙哑中略带笑意。 方穗抬眼，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一位头发花白，身穿白色大褂的实验员，两只手背在身后，不顾身后人的劝阻，抬步向他们三人走来。 “柯克教授！”有人从后方上来，眼神在两方之间来回摆动，“他们三位是从第一基地来的特派员，我们最好还是别……” “我就是看看我当年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跟什么特派员有什么关系！” 柯克教授挥了挥手，不耐烦地打断了阻拦的年轻人。 这位年迈的教授所指的“孩子”自然只能是指尤安，出于长幼有序的礼貌，方穗起身先和对方打招呼。 “您好，柯克教授，我是第一基地特派员，方穗。” 柯克教授听到方穗的名字愣了一下，笑吟吟地和她握手，“幸会幸会，久仰大名了。” 方穗讶然。 他指了指站在一边的尤安，解释道：“这孩子当时因为一些情况不得不外出过一段时间，回来了之后每天都在念叨着一个名字，我也是研究了很久，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 方穗收回目光。 她倒是没想到尤安对她印象如此深刻。 只是这段记忆很早就已经清除了，方穗当时也只当那是完成工作而已。 现在想来当时那个氛围，大抵也能猜到为什么当时那个任务没有人愿意介入了。 毕竟育菁实验区是出了名的可怕，加上需要接手的是从实验区里唯一成功的人造哨兵，即便当时的尤安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就是听到这样的名号也都会顾虑许多。 哎……也怪自己当时一心想着摸鱼。 也算是一段孽缘了。 “原来如此，因为当时工作签订的保密协议的缘故，这段记忆我已经被删除了，所以想不起来了。”方穗歉笑。 柯克教授点头：“我明白，我们这儿办事就是死板。” “不过我当时留下了不少001号的视频录像，几乎每一条都有提到的名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对一个人这么感兴趣，所以保留下来作为研究。” “那个时候001号还挺……” “他现在叫尤安，”方穗眉眼弯弯，声音柔和地打断了对方。只是稍稍挥手，尤安便听话地凑到了她的手边，“虽然我不太清楚之前他如何被称呼的，但是现在已经有新的名字了。” 柯克教授愣了一下，开怀大笑道：“哈哈哈哈好，我大概知道为什么这孩子如此喜欢你了。” “尤安，对吧？这孩子还挺可爱的。” 在尤安有些疑惑的目光中，方穗看了他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同意了柯克教授的言论。 “好吧，言归正传，你们到这儿来肯定有什么事情吧？” “说说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第68章 今晚我能去你房间找你吗? 方穗还是第一次见到，尤安对一个人表现出如此熟悉放松的情绪。 况且目前在育菁实验区没有什么熟悉的人，想要继续往下调查段泽求救的事情无疑是难上加难。 既然柯克教授主动提出了帮助，方穗自然不介意利用。 “确实有一件事可能要麻烦您。” 跟随在柯克教授身后的两位年轻的研究员欲言又止，“柯克教授，我们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但显然，提前约定好的事情自然没有眼前的事情更让柯克教授感兴趣。 柯克教授：“你说！虽然我已经老了，但是在育菁实验区还是说得上话的。” “因为第一基地收到了来自育菁实验区的求救信号，和我们联系的研究员叫段泽，我们三个人想和他见一面。” “段泽？”柯克教授愣住了。 他扭过身去问跟在身后的两个人：“段泽最近不是放假回家了？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 年轻的研究员支支吾吾，还是将最近关于段泽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汇报了。 “胡闹！简直是胡闹！”柯克教授气得涨红了脸。 “段泽是我的学生，我最了解他的脾气，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突然出现发疯的情况！” 他抬步就要往外走，“现在段泽被关在哪里了？带我过去见他！” “柯克教授，他现在被关在那边的实验楼里了……”研究员挡在他身前，声音放轻和他解释，“现在那边已经不归我们管了，所以没有办法……” 尽管声音压低了，方穗还是听到了些关键的词汇。 看样子现在育菁实验区内部已经被划分出了两派，且以两栋实验楼作为划分，这边以年迈的柯克教授作为领头，而另一边应当就是方才那位女性研究员所在的派别。 非人类，屏蔽信号的精神网络，甚至实验区内部被划分为两部分。 平和的水面之下，俨然是波涛汹涌的暗流。 柯克教授冷哼一声，从口袋里掏出光脑不知道向谁发送了一条短讯，很快那边回复后，他脸上的怒色渐消。 “好了，那边虽然换了管理人，还是要看我几分薄面的。” 拿到了另一栋实验楼的出入通行证，几人顺利地见到了这件事情的主人公段泽。 这位看上去像是刚满三十岁，正属于意气风发的男性研究员，一夜之间头发变白，脸上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疲惫和惶恐。 甚至在见到自己的老师柯克教授的时候，他也是警惕地来回看了好几眼。 像是确保了眼前的人不是怪物，段泽才松了一口气，握住了柯克教授的手：“老师，这里真的太可怕了，快！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那副狂热的样子就连柯克教授都被吓了一跳。 他拍了拍段泽的肩膀，示意对方冷静了下来，侧身让他看跟在身后的方穗三人，“冷静一点，慢慢说，我身后的三位就是第一基地的特派员，为了调查你的事情而来的。” 听到第一基地的名字，段泽才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缓缓地坐回到位置上。 “我们育菁实验区虽然归第一基地管理，但是某种程度上也不会过多干预我们，所以三位特派员应该也并不太清楚我们现在的处境。” 大概就在一个月前的时间，从上层调来了一批新的研究员。 这批研究员提出了新的研究内容——不再局限于从胚胎时期开始培养，而是研究能否将普通人直接改造成为兵器，不论年龄大小，只要是普通人或者是低等级哨兵都可以参加实验。 降本增效，或许比他们原本传统的长时研究更有效果。 也正是因为这个研究的立项，实验区内有人赞同有人反对。 一部分原本就在实验区里数年没有做出什么成功的研究员破釜沉舟，虽然认为这样的行为确实毫无人道，但也总比熬过无数个夜晚得到的是失败的结果要好得多。 而另一部分则是以柯克教授为首的保守派，虽然是培育人造哨兵，但也是将这些实验体们当做孩子一样爱护有加，自然不愿意只是把他们当做一个工具看待。 一时之间，两方水深火热地争斗开始，导致实验进度甚至比一个月之前更加凝滞。 因此最终决定让反对此项实验的研究员们继续留在旧实验楼研究从胚胎培育人造s级哨兵，而新开辟的实验楼，则是他们这些激进派的新根据地。 随着新一派层出不穷地出现新的研究成果，导致不少研究员倒戈，老一派们只剩下寥寥数十人。 而段泽就在这一行列之中。 他受邀去看新实验体的实战试验，却在那天发现了这群激进派们的真面目。 “当时试验开始，我听到了一种奇怪的音波。因为我的耳朵很灵敏，有时能听得到普通人无法听到的低频或是高频声音，所以我也并没有在意。” “可是在那个音波结束之后，我就发现我身边所有的人都变了。” “他们虽然还穿着同样的衣服，但是脑袋和身体已经完全了怪物的样子，我当时实在是被吓了一跳就往外跑，试图寻求外面守卫的帮助。” “可是当我冲到走廊上的时候……” 虽然段泽没有继续往下说，方穗也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 恐怕他正寄希望于他人帮助的时候，却看到了一整个走廊上全都是穿着衣服来回行走的怪物。 如此之大的刺激之下，段泽才发疯冲去给第一基地拨打了求救电话。 “现在你还能看得到怪物吗？”布兰温问他。 毕竟在精神层面上，他更有话语权。 段泽点了点头，“注射镇定剂醒来后，我确实恢复了一段时间，但是很快那种奇怪的音波之后，那些人又变成了怪物的样子。” “但是很奇怪的是……有些人在我眼中还是正常的样子，比如你们，还有柯克教授，以及其他的一些人……” 方穗将那种奇怪的音波，和996短暂恢复联系时提到的某种生物构建的精神网络这件事联系在一起。 从段泽的房间里离开的时候，方穗向布兰温提出了邀请： “今天晚些的时候，我能去你房间找你吗？” 第69章 我可以理解为邀请吗? 从一开始进入到育菁实验区的时候，那位引领他们的女性研究员就为他们三个人安排好了房间。 特殊对待的简直太明显了，三个人的房间相隔这么远，就是跑步过去都得把方穗累个半死。 对方美其名曰：“我们这里虽然管理措施相当完善，房间一卡一刷，但是顾忌到您身为女性，还是一位向导，我们为您准备了一间更加舒适的房间。” 方穗不得不借着离开的机会，先和布兰温知会一声。 饶是天生就擅长魅惑的狐狸，布兰温这位s级的哨兵听到这样的邀请也忍不住挑起一侧眉梢。 他那张俊美的面容上难得露出了讶然的神色，“我可以理解为是邀请吗？” 布兰温脸上的表情实在是过于暧昧，方穗不得不再再度开口解释： “晚上休息的时候，我想和你再聊一下关于段泽的事情。” “好可惜……”狐狸的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不过或许今晚你会对我有所改观的。” “虽然我的精神体是拥有天生魅惑力的狐狸，但我作为哨兵，还从来没有过任何服务的经验。” “我从光脑上学习到了不少新的技术，如果你今晚有空的话。” “穗穗姐说了，她只是想和你聊工作上的事情。”尤安义正言辞地插进了两人的话题中。 那双蓝色的眼睛骤然沉了下来，如同风雨欲来，紧紧地盯着布兰温那张风流多情的脸。 像是对方再多说一句，他的精神体就会随着主人的心愿，用凝聚成利刃的触手刮花布兰温那张可以轻而易举把人迷得五迷三道的脸。 “别这么紧张。”布兰温摊手。 “作为哨兵，试图向自己心仪的向导示好是一件相当正常的事情，我只是很擅长利用我的优势而已。” 尤安压低了声音，用只能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语气阴冷：“不要让穗穗姐困扰，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布兰温只是扯着嘴角笑了下。 尤安很擅长等待。 可以等到方穗重新认识自己，重新接纳自己，甚至重新开始能够接受和自己亲密的肢体接触。 即便在这个过程当中，方穗和哈德里安和阿斯坎两个s级哨兵进行了精神结合，尤安都让自己从暴戾的情绪当中保持平静。 方穗很好，很漂亮。 在他的眼中就像是一团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能量体，只要靠近她的时候，尤安感觉自己就会平静下来。 尤安不介意方穗拥有很多哨兵，但他也一定要在这个团体之中。 至少要在这只很会蛊惑人心的狐狸之前，否则他肯定在方穗的心里连一点位置都占不到了。 和他阴暗的内心相比，那张单纯无害的脸简直比布兰温更具有迷惑性。 尤安像只温驯的小猫，或者讨好地摇着尾巴的小狗，总之方穗除此之外想不到任何可以形容的词汇。 宽肩窄腰，甚至个头远超方穗一大截，却完全摒弃了自己的威胁性，弯着腰往方穗的手心里蹭。 “穗穗姐，你要和布兰温单聊吗？”尤安抬着水汪汪的小狗眼，“是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内容，还是因为我是育菁实验区的实验体的身份忌惮我？” 方穗只是摸了摸他的脸，很有耐心地解释道：“不是什么不能听的时候，只是布兰温对于精神层面的了解比较多，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他。” 于是尤安顺理成章地挤进了布兰温和方穗的独处机会当中。 晚餐之后，方穗避开了和其他人碰面的可能，进入了布兰温的房间里。 毕竟要和两位成年、且精神力等级极高的s级哨兵共处一室，即便两个人都表现出人畜无害的样子，方穗还是打起精神提防。 方穗单刀直入地和两人开始推进任务：“你们觉得这件事是什么情况？” “这里变得很奇怪，有很多不认识的新面孔。”这是直觉系的尤安的回答。 而布兰温则是沉默了片刻，猜到了方穗想要问得关键，“你觉得段泽没有发疯，是因为感受到了某种异样的声波看到了潜藏在这里的怪物，更有问题的事育菁实验区？” 方穗点了点头。 她不能将996的存在公之于众，那些毫无根据的线索不得不反复推理证明，才能作为告诉他人的猜测的一部分。 布兰温毕竟是精神系的能力，或许也能够感受得到那种奇怪的生物声波。 “段泽口中提及的生物声波，你有没有感受到过？”方穗看向布兰温。 他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银色的长发铺在单脚沙发的靠背上，在灯光下晕开明亮的光晕。 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副极具收藏价值的油画，令人赏心悦目。 “声波？不，没有。” “事实上，从进入到育菁实验区之后，我就没有感受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其他的方面呢？”方穗有些不死心，“有没有什么让你觉得不舒服？” 若是提及最为相信的，方穗无条件选择系统996. 996没必要和自己撒谎，那就代表着在断联之前提到的非人类存在和生物构建的精神网络是真的存在的。 这种精神网络没有办法被哨兵的精神力感知到？ 方穗原本燃起的一点希望最终还是湮灭了。 看样子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短时间内应该是不能从育菁实验区离开了。 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微微弯起，紫色的眼睛亮着一圈光芒。 布兰温撑着下巴，勾着唇角淡淡地笑了笑：“没有，我的身体没有出现任何不适感。” “或许你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太疲惫的情况下并不能做出很好的判断。” 话题到底这里不得不切断，方穗点了点头，离开了房间。 直到听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尤安趴在椅背上，才不明所以地开口问道： “布兰温，你明明就感受到了吧。” “那种铺天盖地的、奇怪的感觉，甚至还有穗穗姐刚刚提到的声波……” “你为什么要撒谎，布兰温？” 第70章 完全任由两人为所欲为 在尤安的质问下，布兰温只是微微抬起手。 如同油画里走出来，就连手指都漂亮得不可思议，此时从指尖上凝聚起丝丝缕缕的亮色丝线。 那些在空气中漂浮着的精神力被他轻而易举地把玩着。 s级精神系天赋的哨兵，总是能很敏锐地感知到空气中产生任何细微的变化。 这种毫无掩盖，随处都能看到弊端的精神力连接的网络，虽然有些不尽相似，但被他的精神力捕捉简直是轻而易举。 布兰温低低地笑着：“只是一点小小的手段而已，如果方穗现在就知道了，或许我们很快就要从育菁实验区返航。” “等回到了第一基地，方穗肯定会更加偏向自己已经绑定的另外两位s级的哨兵。” “难道你要看着她和哈德里安和阿斯坎卿卿我我，结果自己却什么都办不到吗？” 在布兰温的循循善诱下，尤安如他所愿地摇了摇头。 “很好，”他微微颔首，“那接下来就听我的。” “至少在这里，方穗能依靠地只有我们两个人……这是最好的一次机会了。” “可能也是唯一一次，我们能挤进方穗的‘后宫’里的机会了。” …… 方穗从噩梦中惊醒，惊魂未定地靠在床头柔软的靠枕上，喘息着平复自己的情绪。 她很少会做噩梦，即便是白天再如何活跃，也从未在晚睡时出现这样的情况。 自从上次伊甸园任务结束之后，她从昏迷当中醒过来后，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同样的内容。 那座参天耸立的白塔，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她只能不断地向上爬，然后一次次地面临着从高处坠落，失重感让她在被虫族大军撕裂之前就从噩梦当中惊醒。 眩晕感让她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隐约看清家具勾勒的边缘，以及隐隐约约似是有人影在晃动。 方穗绷紧了脊背，反手握住了压在枕头下的匕首，那是她为了防身提前准备好的。 “谁？”她短而急促地质问。 对方只是快速地靠近，在黑暗中甚至如履平地，避开了所有方穗提前准备好的能够发出响声的物品。 与此同时，一种黏稠湿润的触感圈上了方穗的手腕。 直到这个时候，从噩梦当中惊醒的方穗理智才突然回笼，明白了这间单人休息室里—— 足足出现了两位入侵者。 育菁实验区不是第一基地，即便方穗喊出声，或者制造出什么其他动静吸引了外面的人进来，也未必能够帮助自己。 方穗几乎当机立断，反手将匕首牢牢地握在掌心里，刺向了圈在手腕上的怪异触感。 “别出声。” 靠近的黑影跪上床垫，轻而易举地拢住了方穗的双腿，继而向上压制住了挣扎。 方穗难以置信地喊出了对方的姓名：“布兰温，深夜闯入我的休息室要干什么？！” 这种漂亮的狐狸只是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缓缓地地下头，银色的发丝和方穗的黑发交织在一起，如同蛛网般将少女细密地拢在中央。 “外面有人在挨个房间检查，我想我们可能要配合一下。” 不知为何，方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第六感让她觉得布兰温提出的，可能并非是什么好建议。 但安静下来后，除了呼吸声，她隐约能听得到一墙之隔的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以及房门开启时“滴”的一声。 声音每间隔一段时间就重复一次，并向她的房间越靠越近。 方穗松开了匕首，深呼吸让自己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她抬起眼，仰视着布兰温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要怎么做？” 事实上，要是方穗猜到了布兰温的主意，她绝不会答应的。 尤安就趴在床头的位置，猫猫章鱼体型放大了数倍，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床头的位置，透明的触手圈住了她的手腕、脖颈和腰肢。 布兰温和尤安一左一右地跪坐在两侧，示意方穗可以开始释放自己的精神力。 同时为两位s级哨兵打下精神烙印是从未有过的尝试，直到开始真正实施的时候，方穗才觉得自己肯定是因为噩梦导致脑袋浑浑噩噩，答应下了如此离谱的事情。 c级的精神力缓慢地伸出，连接上了两位s级哨兵的脑域。 布兰温提出，正在每个房间搜查的人，似乎相当有目的性地只打开了几扇门。 他的精神力能感知到，那几扇门后传来的精神力波动应当都是哨兵，很显然他们似乎正在寻找着特定的人群。 当向导与哨兵进行精神链接的时候，向导会为了保护链接的安全性，自动生成一种类似于精神力屏障的东西，以确保不会受到外界的影响。 而当方穗和他链接之后，布兰温则可以释放出一种干扰精神力，躲避那些正在走廊上搜寻的人。 为两位s级哨兵同时提供精神力实在是有些吃力。 为了保证精神链接，方穗只能尽可能地保证缓慢而持续的输出。枯竭的精神力让她开始产生头痛和眩晕的感觉，冷汗浸透了脊背，布料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看上去狼狈又惹人怜惜。 尤安和布兰温一左一右握住了方穗的手，像是把她圈在怀里，这样狼狈的情况下，完全可以任由两人为所欲为。 尤安微微低下头，看着方穗面颊上浮起潮红，忍不住凑上去舔掉了滑落在颈侧的汗水。 咸涩的味道中，带着向导信息素浅淡的香气一同刺激他的味蕾。 这让尤安忍不住继续索取更多，像是一只小狗一样到处舔来舔去的。 链接必须确保肢体接触，如果松开手扇他一巴掌，她和尤安的精神链接就会断开。 处于腹背受敌的方穗只能微微侧头，警告似的开口： “安静一点，尤安。” “如果你再像进入了求欢期的狗一样舔来舔去的，我就第一个把你扔到门口，让你自生自灭。” 一旁的布兰温从后方圈住了方穗的腰肢，将她大半个人都拢在了怀里，添油加醋地拱火： “听到了吗，小狗。” 尤安冲他呲牙。 “咚咚咚！” 门外骤然响起了敲门声。 第71章 你看小狗也忍着呢 三人的争执暂时告一段落。 两名s级哨兵骤然绷紧的神经让方穗吃了不少苦头。 她喘了口气，止住了眼里泛滥的生理性泪水，两只手和对方十指相扣此时也开始产生了退却的念头。 脑域中储存的精神力一点点被掏空， 向导的本能驱使着方穗想要主动切断精神链接，“好疼……我的精神力不足够再支撑了。” 可偏偏两个s级哨兵听到这样的话愈发得寸进尺，左右各占一半，将她圈在怀里。 好在单人休息间的床还算得上宽敞，三个人挤在上面也不会显得过于拥挤。 布兰温从后方拢住了方穗的下巴微微抬起，在床头昏黄的台灯灯光下，自上而下地看着那张浸满了汗水的白净面庞。 “再坚持一下，”布兰温笑意盈盈，声音如同静谧的泉水一般轻轻地流入她的耳朵，“你看小狗也忍着呢。” 一旁的尤安咬紧了牙关，绷紧的下颌线条和颈侧涨起的青筋无一不表明着他即将要忍耐到极点了。 布兰温所说的“小狗”自然是刚刚被训斥的尤安。 尤安没有说话，只是那双蓝色的眼睛里蕴藏的杀意毫无遮掩地冲他展露。 若非现在是危险关头，恐怕尤安就放出精神体把布兰温撕成碎片。 生成的屏障显然并没有让门外的人察觉到房间里的异样，只是抬起手又缓慢地敲了三下。 “咚、咚、咚！” 紧随其后的，便是模糊的声音响起。 “方穗？不在这个房间？” 旁边有人回答道：“我为她准备的房间就是这里……很抱歉，她可能在她的同伴房间里也说不定。” “最好是吧，我可是听说了这个消息满怀期待赶来的，要是让我发现你骗我，你应该是知道什么后果的。” “是、是……” 模糊的声音逐渐远离，方穗松开了两人的手。 被榨干精神力之后，她简直感觉浑身上下像是被碾了一样，只能靠在布兰温的臂弯里，被对方轻柔地放在了床上。 “听声音其中一人应当是白天接引我们的女研究员，另外一位应该是我们还未见过的男性。” 布兰温一面用干净的帕子替方穗擦干额头的冷汗，替她整理凌乱的衣衫，一面缓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尤安乖巧地趴在床边，两只手托着方穗的手腕将手落在他的头顶上，自己晃了晃脑袋来回蹭。 “只是我没想到，她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方穗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白天的时候给她下精神暗示了？” “只不过看上去好像失败了。”布兰温不置可否。 极度消耗后带来的疲惫感让方穗开始眼皮打盹，她强撑着接上话题：“或许不是你的能力失效了，而是对方的问题。” “虫族已经进化出了精神控制的能力，很难说现下的情况不会是它们新的能力。” 即便是隔着一扇门，方穗也听出了那个模糊的男性声音是艾尔。 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奇怪腔调，念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个奇怪的上扬，除了他之外没人会这么叫自己的名字。 艾尔出现在这里，就代表着育菁实验区内一定还有其他的虫族。 方穗没有精力解释，布兰温也并没有继续追问。 他只是微微俯下身，狐狸的身上似乎还带着浅淡的香气，“好好睡一觉吧，有什么我们明天再说。” 方穗无法抵抗睡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两位别有用心的哨兵一左一右，将身材娇小的少女圈在怀中，安然入眠。 结果就是两人第二天被方穗从床上一人一脚踹了下去，并且惜字如金地只给两人留了一个字： “滚。” 作为特派员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工作，方穗梳洗后用了早餐，就开始在实验区内漫无目的地开始摸查。 所有的人都在按部就班地任务，一片祥和且井然有序。 但就是太过于和平了，才让方穗觉得有些奇怪。 她又折回去见了段泽，这次是问关于某种奇怪的声波的事情。 “那个声波大概是什么样的声音？”方穗问，“尽可能详细地跟我描述一遍。” 段泽被她的问题问住了，皱着眉头思索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回答：“说实话很难形容……就是一种忽高忽低的声音，我之所以用声波来形容，就是感觉那种声音好像是在互相交流。” “而我听到的，则是那些声音在空中撞在一起发出的声响。” 声波的出现毫无规律，但是方穗最终还是从段泽的口中问出了一些或许有用的信息。 那种声波出现的地方，就在这栋新派所占领的实验楼里。 有大体的搜寻方向，总比当一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要好。 早上将布兰温和尤安从房间里赶出来之后，她用光脑给两人分发了今天的任务。 尤安对这里的环境最为熟悉，由他负责沿着外围进行搜查，看看这里是否有安装什么不同寻常的设备。 而布兰温这位天生的社交家，方穗则把他扔进了人群里。 既然他们一时半会儿无法接触到新派的实验员，但是从以柯克教授为首的旧派实验员还是很容易接近，先从他们口中尽可能多的收集线索，或许之后能用得上。 而方穗在询问段泽之后，只身一人走进了实验楼当中。 也并非她胆大妄为。 向导自身的能力确实不够强，但是很显然这里的人并不打算打草惊蛇，否则在第一天，或者昨晚就能将他们赶出去。 既然潜藏在育菁实验区里的人并没有这么做，那就代表了对方另有打算。 对方都如此欢迎自己了，方穗自然不介意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相当幸运的是，今天正好赶上了这里进行本月的战斗实验，从刚刚进入实验楼之后，便有不少人上前来打招呼，听闻方穗也想要参观，很快就有人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为方穗引路。 男性身高高大，足足近两米的身高，在其他研究员当中如同鹤立鸡群般。 对方冲她礼貌笑了一下，侧身让开一条道： “您好，方穗特派员，正好我也要去实验观摩。” “顺路一起过去吧。” 第72章 杀死方穗! 意外受到了相当热情的招待，方穗心下疑虑，但是面上仍旧没有表现出来。 她弯起蓝色的眼睛，露出了一个得体且看不出任何问题的笑容，点头答应了： “好，麻烦您了，冒昧问一下您的名字是……？” 高大的男性走在方穗的右前方一步的距离。 他侧目，方穗才看清对方拥有一双黑曜石般的黑色眼睛。 或许也带有西方血统，灯光照射下的眼睛的边缘隐隐地透着一圈蓝色。 “我叫艾格，是刚被分配到这里的研究员。” 艾格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眼睛弯弯，唇角两侧扬起，看上去像是阳光开朗的犬系男。 方穗算是记下了，“我叫方穗。” “我当然知道了，”他笑着挠了挠头，“现在整栋楼里的人都知道最近来了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性特派员。” “实不相瞒，就在你来之前，我和其他几个朋友正在谈论你呢。” 明明是一件听上去相当冒昧的事情，但是偏偏艾格如此坦然地坦白，反倒让人生不出什么生气的心情。 方穗最不介意的就是被人谈论外貌，毕竟只是皮囊，她认为那只能算得上她身上最不重要的一个优点。 “我的荣幸。”方穗简短道。 艾格显然是个自来熟的性格，从和方穗见面开始张口就一直不停地搭话，套话的技术更是听上去拙劣： “不过第一基地怎么突然拍特派员过来？我听他们说以及很久没有出现过基地干涉他们的工作的情况了。” “艾格，”方穗皮笑肉不笑，“你犯了一个错。” 艾格心里猛地一沉。 方穗继续说道：“职场上最忌讳的就是听风就是雨，新人最容易被同事当枪使，不要全都相信他们说的。” “原来是这样，差点就被骗了呢。”艾格尴尬地哈哈笑道。 经过下一个拐弯，乘坐电梯进入到地下的实验室，眼前的装潢完全换了一个风格。 近百平方的空地只是简单地设置了座位，靠近玻璃的位置则是数台大型设备，运作的过程中不断有新的虚拟屏幕跳出来，上面跳跃着波动的曲线和数字。 而房间的四处设置了转播屏幕，能够看得清玻璃隔离的另一侧实验室内部的情况。 “今天要进行实战实验，所以这次安排在了地下实验室，这里使用的都是帝国最先进的材料，即便是等级再高的哨兵也无法打碎。” 艾格简单为她介绍了一下，便被一旁的人叫走了，临走前为她安排了一个视角极佳的位置。 方穗落座，实验很快就开始。 光脑接收了参与本次实验的实验体数据，均是几位普通人改造成哨兵的案例，等级从c级到a级不等。 将改造人和异种放在一个空间里，测试改造人徒手搏斗的能力，以及借着这次机会查看这些改造哨兵是否还有精神力升级的可能性。 画面实在是过于血腥，方穗只是匆匆瞥了几眼，便将注意力放在了手上获得的这份实验体数据上。 这批实验体当中，最小的仅有14岁，最大的也不超过24岁，随着年龄的提升，精神力等级却逐步下降。 而且全部都移植的是虫类生物基因，不同程度地出现了身体上的异化，镰状前肢，繁复口器，或者是复眼羽翅，总之形态各异。 “在进行改造之前，我们都会为他们进行生物基因适配度测试。” “今天进行实战的这批实验体，都是与虫类生物基因最为适合的。所以为了测试不同年龄的实验体对于基因融合的适应程度，将他们放在了一起。” 艾格从后方探出脑袋，指着屏幕上的数据，和方穗解释道。 她并不关心这些东西，只觉得未免有些太过于凑巧。 育菁实验区里有那个名叫艾尔的虫族，实验又恰巧是在研究人类和虫类基因的融合，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太奇怪了。 “除了虫类，你们还研究什么？” 艾格愣了一下，“我从入职开始就负责这组实验体，至于其他的我还不太了解。” 方穗一面将精神力探出，探查着整个房间内的状况，一面和艾格聊天。 意识集中的时候，方穗从那些嘈杂的交谈声中，听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 “嘶——嘶——” 像是羽翅震动时发出的声音，也像是仪器失灵前发出的最后的警告。 “方穗小姐。”艾格高声呼唤，唤回了方穗的注意，“您听到我说话了吗？” 方穗猛地收回了全部的精神力，抬眼对上了艾格的眼睛。 那双黑色的眼睛似乎一瞬亮起了蓝色的荧光，甚至在那一瞬间，方穗发现周围的所有人的眼睛里都亮起了令人心惊的蓝色。 直到这个时候，方穗才发现自己被无数双眼睛或明或暗地盯着。 光明正大地盯着，或者遮掩着向她投来目光，而这一切她甚至完全没有感知到。 “嗡——” 尖锐的耳鸣声充斥着方穗的耳朵，混杂着嘶嘶的声音，一瞬间攥夺了她所有的听力。 她吃痛地捂住了耳朵，几乎是下意识地挥开了艾格伸来的手，踉跄地向后退了两步。 椅子在地面上拖拽发出噪声。 从那些大脑中不断重复的“嘶嘶”声里，她终于隐约地听清了一些东西。 是当时在山洞里和那群幼虫待在一起时学会的一些简单的虫族语言。 发音很复杂，即便是模仿也完全比不上那些繁复口器蠕动时发出的声音。 而此时此刻，传入脑袋中的大量“嘶嘶”声，奇异地在脑海中转化成了她完全能够理解的内容。 像是意外闯入了一个聊天群，大量的信息灌入脑袋，这其中不乏频繁出现她的名字，以及布兰温和尤安。 还有一句反复重复的内容： “杀死！杀死方穗！” “阻止未来再度发生！” “一定要阻止虫母提出的未来！” 方穗抬起头，周围的一切全都变成了一种奇异怪诞的景象。 穿着衣袍的人型怪物缓缓扭过头，露出了坚硬的盔甲，极长的触须，以及多样的复眼和口器。 唯有眼前的艾格仍旧保持着人类的形态。 皱着眉头担忧地问道： “方穗小姐，你没事吧？” 第73章 别有用心 难怪段泽听到声音之后就会发疯。 换成任何一个普通人看到眼前的场景，没有尖叫着晕倒都算得上是抗压能力良好了。 这些还保留有人型的怪物，就像下放在实验区域里的那些人和虫类基因混合体，演化成了似人非人的模样，更多的保留着虫类的特征。 方穗就像是误入了怪物的巢穴，已经被四面八方构筑起的蛛网笼罩在其中。 那些嘈杂的声音转化成的文字，就像是柄利刃扎进了方穗的脑袋里搅乱了一切。 没有得到充分休息的大脑叫嚣着，额角一胀一胀地跳动着。 “方穗小姐，您的脸色看上去不好看，是哪里不舒服吗？” 艾格捉住了方穗的手臂，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身躯，皱着眉又问了一遍，“是因为实验太过于血腥？还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扶你出去？” “你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什么？” 在艾格疑惑的目光中，方穗尽可能用平稳准确的发音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有点不太舒服，麻烦你扶我出去休息一下。” 毕竟段泽发疯的事情在育菁实验区传开了，听到方穗白着脸这么说，艾格自然与之联想起来。 “您也听到那种奇怪的声音了？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症状？有看到什么奇怪的景象吗？” 大抵实验员都有这种通病，一提到感兴趣的东西就相当狂热地追问个不停，方穗实在没有精力回答他，只能让对方搀扶着自己先离开实验室。 从房间里走出来，在耳边的噪音开始逐渐减小。 尽管仍旧没有停止的迹象，方穗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艾格两手扶着膝盖，半蹲着询问她：“现在好一些了吗？” “谢谢，”方穗用光脑联系了布兰温和尤安两人，发送了自己的定位，“看样子我还是不太适应这里的氛围，毕竟这种实验对我来说还是太过于……” 有的时候恰到好处的欲言又止，能够让对方为自己填上最好的答案。 艾格了然地笑了：“觉得太过于血腥了？” “我刚入职的时候，面对这种实验也有点不太适应，可能现在也是麻木了吧……感觉已经开始完全适应了。” 艾格转过身去，在走廊尽头的位置安装了饮水机，他取了纸杯替方穗接温水。 就在他弯下腰，露出不设防的后颈时，方穗的精神力便猛然探出，快而准地刺入到了他的皮肤当中。 一瞬间眼前从实验区的走廊，变成了方穗最为熟悉的环境。 是亚尼洛，方穗父母的实验室。 幼年的时候，她就对父母的实验室格外好奇，里面装着无数说不出名字的生物和标本，只是那时方穗并不清楚父母的工作内容，把他们的实验室当成了世界上最厉害的堡垒。 这里的每一个生物标本的摆放位置，都和方穗记忆当中分毫不差。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声音从身后的高架后传出，靴子敲击在地面发出闷沉的声音，随后露出了那张艾格的面孔。 虽然换了一张面孔，但是艾尔给方穗的感觉实在是太与众不同，除非化成一团灰，否则方穗都能凭借一种莫名的直觉将艾尔从人群当中辨认出来。 方穗板着脸，如实回答：“从一开始你站在我面前。” “看样子我的伪装还有待提升。”艾尔抱臂靠在架子上，即便被人入侵到了脑域当中，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慌乱，“不过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应该我先问你，明明昨天晚上已经发现我们在房间里，为什么还要故意演戏？” 艾尔脸上难得露出了意外的神色，“原来你当时发现了。” 当时方穗虽然被布兰温和尤安两个家伙欺骗地失去了力气，但是并不代表着她的脑袋也完全下线。 当时艾尔明明也可以像之前搜查一样，一扇一扇门打开，却偏偏轮到方穗的房间时选择了最打草惊蛇的敲门。 甚至还在寻找目标的门口说了那么长一番话，简直就是在故意告诉里面的人。 艾尔的眼睛亮起了蓝色的荧光，他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你比之前变得更加聪明了，感觉接下来会变得很有意思。” “按照时间来看，现在的你不应该是这样，是什么改变了你？” 高大的身躯步步紧逼，直到方穗退无可退，艾尔将她困在两臂之间，迫使她不得不抬起头四目相对。 因为意外绑定系统996的缘故，有了助力的方穗确实在任务之前提前知道了许多消息，有了万全的准备。 但——艾尔似乎也是如此。 方穗盯着他那双含着浅淡笑意的莹蓝色眼睛，问道：“你好像很了解我，是因为我幼年在这里见过你？” 若艾尔真的是从她父母的实验室诞生，或许他们很早之前就有过见面。 “你还真是可爱，穗穗。” 艾尔用手指拢住方穗颊侧的长发，俯身在上落下一吻。 两人的距离呼吸交融，似有若无的触碰好像预示着接下来会有更加进一步的暧昧举动，而当这样的第六感产生的瞬间，方穗猛地侧过头。 男人微凉的嘴唇贴着她的面颊擦过，最后停留在发从中露出的耳垂上。 只是一丁点的触碰，却和其他人带来的感觉不同，方穗一瞬间从脊背上窜起了电流般，手脚开始发软，头脑眩晕。 “什么都不记得，可怜又可爱。” 艾尔并不气馁，脸上流露出一种似是对猎物的怜悯，“当时那两个对你别有用心的哨兵哄骗你上床，原本我是想直接离开的，但是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 “你们人类还真的挺奇怪的，明明我们沟通的精神网络没有任何的隐藏，那个叫……布兰温和尤安的哨兵从一开始就知道，却故意瞒着你。” “不如我们虫族，至少我们从不会做这样欺骗同族的事情。” “啊……还有第二个问题。” 艾尔直起身，将方穗从怀抱的禁锢里松开，目光从周围扫视一圈才回答道： “你确实在小的时候和我见过一面。” “但是是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我甚至不知道是几百年的时间。” 第74章 正好把你关进为你提前准备好的牢笼里 艾尔的话实在是匪夷所思。 方穗眼睫猛地颤了一下，“你说什么？什么几百年？” 脑海中一瞬浮现出的，是眼前相似却不尽相同的场景。 同样的实验室，眼前同样的虫族，只是她猛然抬起手，手中的匕首冲着他的胸口刺去，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阻拦。 虫族超强的腕力只是轻轻一扭，方穗的手腕便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错位声。 眩晕感让方穗忍不住咬紧了牙关，才将那种作呕和惊讶全都咽回到肚子里。 因为事发的过于突然，方穗临时想出的方案，便是想办法侵入到艾尔的脑域当中，从精神层面杀死他。 可是方才眼前看到的片段般的幻觉，就像是提前预知一般将可能出现的未来展现在了她的面前，失败的相当惨烈。 方穗背在身后的手松开，由精神力凝聚成的匕首消失。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真的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一切很有可能就会变成刚刚看到的下场。 眼下并不是最好的时机，暂时按兵不动，从艾尔那里获取更多信息为主。 “你刚刚就想用精神力匕首杀掉我吧，为什么不按照计划继续，是因为看到了未来吗？”艾尔笑眯眯地点明了方穗的想法。 “这是预知未来？”方穗问。 “不，你看到的，是已经发生过的未来。”艾尔答道。 “这是什么……”方穗还没有说完，便被艾尔打断了。 “嘿，亲爱的，我是不是对你表现得太过于偏爱了一点？” “问我问题可是需要报酬的哦？” “以身相许，还是被我在这里抓住呢？”艾尔抬起手，指尖微动，“如果被我抓到，就正好把你关进我提前为你准备好的精神牢笼里，之后的事情也不会这么麻烦了。” 那双逐渐亮起的莹蓝色眼睛，伴随着周围的东西开始发出剧烈地颤动，悬浮在空中的利刃似乎会在下一秒刺入方穗身上的致命点。 在那一瞬间，身体比意识的反应更快。 方穗向侧面扑开，紧随其后无数闪着寒光的利刃刺入了方才她所站的位置。 没有任何喘息，她站起身，直直地冲出了实验室，按照记忆中熟悉的方向朝着远处狂奔。 身后的艾尔抬步缓慢地跟在身后，扬声笑道：“跑慢点，亲爱的，你要是在我的脑域里受伤我可是会很伤心的。” 艾尔脑域中的环境，几乎是完全仿照亚尼洛的环境仿造的，方穗沿着隐蔽的小道奔跑着，看到熟悉的事物也忍不住晃神。 这是圈套！ 方穗停在一处隐蔽的拐角喘息，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里的一切都像是艾尔提前准备好为她展现的东西，如果现在因为缅怀过往而沉溺在其中，她就太愚蠢了。 从脑域当中脱出的方法很简单。 其一，需要她全神贯注，在艾尔的脑域中要保证自己的精神自主性。 其二，找到脑域的边缘。 每个人的脑域中的景色都是根据脑域的范围而逐渐扩展的，即便艾尔的脑域能够模拟出整个亚尼洛城市的模样，也一定会有边缘。 脑域边缘构建的建筑会比中央地区更加不同。 就像是游戏中出现的bug一样，边缘地区的建筑就像是贴图不稳定，可能会出现突然变化或者穿模的情况，总之差别相当之大。 找到脑域的边缘，她就能主动的脱离。 亚尼洛的街面上总是有很多人行走，脑域中的环境如实地模拟，限制了方穗行动的最优解。 不过这位亚尼洛出身的贵族少女，最熟悉的就是这里的每一条小路。 绕过城市的车水马龙，方穗顺着高低错落的建筑间的小道离开了亚尼洛的中央，只不过艾尔的追捕也紧随其后。 脑域的一切都由艾尔操控，那些无意识行走的人眼睛亮起莹蓝色的光，朝着方穗的方向走了过来。 “不要挣扎，你是逃不出大人的手心的。” “留下来吧，大人会对你很好。” “别跑了，不论你跑到哪里，大人都会找到你的。” “留在大人的身边吧，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而回应这些无意识的人的，是方穗头也不回地跑走的背影。 手腕上的光脑突然响起，持续不断闪烁的屏幕上显示出“艾尔”二字，方穗挂断，对方便锲而不舍地拨来第二次。 就这样持续了数次，方穗不得不停下了脚步，找了个不容易暴露自己位置的地方接通。 视讯那头的艾尔摁了摁眉心，无奈地叹气笑道：“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倔强，凭借你的腿你觉得能跑多远，我的脑域比你想象中还要大许多。” “只要你的脑域有边界，我就迟早有一天能逃得出去。”方穗干脆利落地答道。 她相当地有耐心，只要能看得到目标，完成也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况且这比她玩得模拟类逃生游戏要简单的多。 “好吧，或许我们可以再谈谈？毕竟为了困住你而建设更多的脑域空间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你可以提出你的条件。” “我有问题要问你，你如实回答我。” “只准许问一个问题。” “三个。” “一个。” “那看样子我们无法谈拢，很遗憾，我只能选择另一个办法了。”方穗故作遗憾，抬手就要挂断视讯。 “好吧……你总是有办法让我对你束手无策，就三个问题，我会如实回答你，同样的作为交换，你也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方穗的目光从光脑下开启的秒表计时上扫了一样，点了点头，“成交。” 再次回到亚尼洛的中心花费了方穗半个小时的时间，脑域和外界时间流速不一样，她只能通过不断增加数字的秒表大概预估。 见到艾尔时，方穗便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几百年前我们见过一次，是什么意思？” 对方眉梢一挑，显然对这个问题有些讶然，“一上来就问这个问题？” “好吧好吧，”在方穗紧盯的目光中，艾尔开口解释道：“我和普通的虫族有两点不一样。” “第一，我是从出生开始就拥有人体。” “第二，我拥有过去和未来所有的记忆。” 第75章 起死回生 “说起来这还是多亏了你父母的研究，否则我也不会一开始就能这么顺利地拥有人类躯体。” 在离开亚尼洛之后，方穗研究过父母留下的关于研究的笔记。 其中一条是有关于虫族胚胎。 但可惜的是，因为亚尼洛惨案发生后，帝国封闭调查不允许方穗带走任何相关的东西。 除了生日时父亲送给她的那本研究手记之外，方穗手上就没有任何的线索。 现在想来，父亲提出的那项胚胎研究，成果应当就是眼前拥有人的身体和思考能力的虫族艾尔。 “而我之所以拥有可以看到所有过去和未来的能力，还多亏了几百年前从你身上获取到的一块碎片。”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的精神力重新跌回到c级，但是现在你应该也知道自己的天赋是什么了吧？” 艾尔扫了一眼，说出了方穗心底里的猜测：“起死回生。” “不过这么说也不太准确，这只是算是你能力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所以我和你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方穗对他的一番言论表示震惊。 在这之前她确实有猜测过，绑定996时弹出的面板上有一条【向导天赋】，只可惜当时她才觉醒成向导，那一栏一直显示为无。 后来专注于完成各项任务获取奖金，也就再没有关注过这一栏的情况。 况且当时救下阿斯坎之后，她的精神体就再也无法从脑域召唤出来，只能看得到一颗极小的水螅，身体中央的红光微乎其微，像是随时都要熄灭。 灯塔水母的特殊性，会让成熟体分泌出一种外壳将自己包裹起来，随后在一定的催化条件下，便会诞生灯塔水母新的水螅体。 某种程度上灯塔水母可以称得上是永生。 如果艾尔没有撒谎，那么她的向导天赋不仅仅是起死回生，甚至是拥有着操控时间和空间的能力。 现下的情况，很可能方穗已经经历过无数次。 而无数失败的时间线崩塌，唯有眼下是唯一成功的可能性。 而在这个过程中，艾尔偶然间获得了她的精神力碎片，才拥有了能够看得到所有过去和未来的能力。 难怪虫族的进化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测。 方穗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艾尔依旧带着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指尖一划，眼前的场景就从亚尼洛繁荣的街头变成了静谧的室内咖啡厅。 半包的结构让他们的位置看上去隐秘又安全，是个适合聊天的环境。 很快有人为他们端上了饮品，是方穗喜欢的焦糖玛奇朵。 “第二个问题，”方穗的目光从还散发着热气的饮品上移开，声音冷静而坚定，“你们虫族到底在育菁实验区干什么？” 显然方才听到的音波，应当就是虫族们交流时发出的“嘶嘶”声。 虫族们构筑起极其庞大的生物精神网络，便于在这其中互相交流。 可是为什么育菁实验区会有这么多虫族？ 艾尔微微挑眉，笑道：“这还是多亏了你们这些残忍至极的人类。” 他对这个问题显然并不感到意外，端起白瓷杯啜饮，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们人类就喝这种东西？”艾尔显然为咖啡的苦涩所震撼。 方穗：“只有牛马才会喝冰美式。” 虫族出身的艾尔显然听不太懂方穗的意思，挥了挥手，又换上一杯喝方穗同款的焦糖玛奇朵。 摄入到甜分，他脸上的表情稍稍舒缓下来，“虫族之间可以通过提前建立好的精神网络交流，这种网络不限制距离。” “我们的同族被抓到了这里，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折磨。” “那种痛苦的声音无数次传递给我们的虫母，便派出我们先来一探究竟。” 方穗颔首。 看来育菁实验区那批提出将普通人改造的实验员，就是虫族的先遣部队。 “这里曾经培育出了一个足够毁灭帝国的武器，所以我也只是好奇你们不惜残害同类也要培育的人造哨兵，才跟着先遣部队一起过来了。” 不过这里显然比虫族们预料的更加让它们满意，否则也不会宁愿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也要留下来提出什么新的研究计划。 “育菁实验区，已经算不上是人类的实验区了，”艾尔声音低沉，“这里现在是虫母的巢穴。” 虫族已经进化到了能够拟化人类外表的程度，所以它们轻而易举地替代了无关紧要的人物，通过精神网络进行日常沟通。 而那些被他们留下来的研究员，现在也只是他们用于获取知识的存在。 “今天的实验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成功，人类的基因包容性很强，即便是混入了无序的动物基因，也只是会异化出部分特征。” 方穗的心猛地一沉。 虽然她在听到声波后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但是听到艾尔对于育菁实验区和人类实验侃侃而谈，还是感到一阵寒意。 根据帝国的预估，虫族的数量本就庞大，若是将人类改造成虫族，届时前线的战争恐怕更加困难。 思及此，方穗想起了自己反复重复的噩梦当中，遮天蔽日的虫族大军。 若是没有听力特殊的段泽，恐怕虫母的计划就是让虫族彻底地融入到人类社会。 育菁实验区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若是无法阻拦，整个帝国都会成为虫族的领地。 “该第三个问题了，”艾尔的声音打断了方穗的思绪，“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方穗沉默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很遗憾，没有了。” 艾尔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样回答：“不是你提出要向我提出三个问题的吗？” 虫族并不太能理解人类的出尔反尔。 方穗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看来你对于人类的了解还差了很多。” “毕竟人类可是个相当擅长说话的种族。” 方穗向艾尔提出三个问题，事实上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除了她主动脱出脑域这一个方法之外，实际上还有一种几乎不可能办到的—— 第76章 这是你独一无二的能力 那就是通过处在外界的，与她有过精神链接的哨兵利用强大的精神力将她强行脱离。 之所以这种脱离的方法几乎无法达成，是因为需要满足的条件实在太多。 但好在，方穗提前联系了一位在精神力方面拥有独特天赋的哨兵。 艾尔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猛地抬头，眸中莹蓝色的光芒骤亮，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喊出了她的名字：“方穗！” 一股强大的精神力瞬间涌入，稳定的脑域开始出现扭曲。 方穗瞬间就从艾尔的脑域当中被拉了出来。 头晕目眩之间，布兰温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带着一丝焦急和关切。 “方穗！” 方穗猛地睁开眼睛，灵魂终于有一种落到了实处的稳妥感。 布兰温银色的长发垂落在她颊侧，紫眸中映照出少女额间缀满了冷汗的脸颊。 她费力地坐起身，自己仍旧在育菁实验区的走廊上，身侧则是还未从昏迷当中苏醒的艾尔。 时机刚刚好。 “有没有受伤，精神状态还正常吗？” 布兰温的声音低沉而温柔，目光从她的面庞上移开，仔细确认她的安全。 方穗点了点头，从指尖涌起的一股暖意，是尤安正托着她的手腕。 “穗穗姐，是他害你昏迷的吗？” 尤安可怜巴巴的语气，手上却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抽出了匕首，闪着寒光的剑刃抵在了艾尔的颈侧。 “这不重要，先别杀艾尔，他对我还有点作用。” 方穗拦下，抬手覆在艾尔的额间。 精神力快速在他身上扫了一遍，终于在腕间找到了不同寻常的一处。 手起刀落，划开皮肤，方穗看到了血肉下露出的一块晶亮的碎片。 【叮——系统正在加载中，请稍后……】 熟悉的机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宿主精神力碎片，正在回收……】 一股温暖的力量顺着她与艾尔接触的地方传来，仿佛有什么剥离的东西开始逐渐融合。 她空白的脑域中闪过一道耀眼的光芒，随后庞大的精神力瞬间充盈了全身。 如同浪潮般洗刷着方穗的脑域边界，只是这次还未来得及感受到疼痛，脑域熟稔的接纳了如同丝线般交缠着的精神力。 【恭喜宿主！升级成为a级向导！】 996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语气相当激动：【我们终于找到缺失的这一部分了，说不定这一次就能成功！】 向导等级的提升，感受最为明显的就是拥有精神链接的哨兵。 布兰温和尤安的精神力短时间内甚至跨越了极大的阶级，进入到了s+级别。 “穗穗姐，你的精神力提升了？”尤安惊讶道。 眼前的系统面板上一系列的数据开始飞速晃动，最终停在了极高的数值，只差一步似乎就能进入s级阶段。 就在方穗勉强适应了a级向导的能力时，走廊的尽头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我们先离开这里。” 三人脚步轻巧，以极快地速度离开了地下实验室，一群拟人虫族便赶到。 “方穗人呢？” “我感知不到，地下实验室的隔壁墙很厚，阻断了我一部分的感知力。” 艾尔依着墙支起身，手腕无地垂在身侧，鲜血顺着还未愈合的伤口滴落，在地面上积蓄成水洼。 他只是毫不在意地甩了甩手，开口道：“他们现在应该已经上到地面了，派人先封锁所有出口。” “只要跑不出育菁实验区，我们就是瓮中捉鳖。” 这些与人类外表无异的虫族，眼睛肿一同闪烁着冰冷的莹蓝色光芒。 a级的精神力让方穗在思考时大脑高速转动，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开启了慢动作，接下来该如何做就像是提前安排好一样行云流水。 方穗助力蹬墙而上，柔软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用大腿夹住了虫族的头部。 只是轻轻地一扭，便利落地拧断了拟人虫族的头部。 动作迅猛又利落，布兰温和尤安站在一旁，眼中满是震惊。 “走，我们先去电力室。” 既然996当时能够从那里和她联系，意味着那里的生物精神网络最弱。 若是现在就往实验区出口跑，恐怕会被停在那里的虫族们抓个正着。 先想办法破坏掉它们之间交流的精神网络。 走廊上并没有多少人，一切照旧平稳地进行着，看样子地下实验室的那些人还没有将消息传上来。 这倒也方便了方穗的行动，脑内规划出的路线能够让他们在三分钟内抵达目的地，且完全可以避开各处的摄像头。 她的大脑就像是一台精密的仪器正在高速运转着。 【这原本就是你的能力的一部分，】996解释道：【a级精神力再次开发了你的脑域。】 【当你集中注意力思考时，一切都会在你的面前放慢，并且准确地展现出最优方案。】 【这是你独一无二的能力。】 三人如同如水的尾鱼，灵活地在走廊上高速移动，前后进入了整个育菁实验区最大的电力室。 “你的身手变得比之前更加灵敏了。” 在第一基地的时候，方穗进行体能训练的时候，布兰温也偶有帮忙参与，自然知道这样的变化有多么的天差地别。 方穗也没有隐瞒，“是我天赋能力的一部分，不过我现在还没有完全掌控。” 这种反应力几乎都是身体下意识的配合。 若是对上艾尔这种更加厉害的对手，恐怕在大脑反应过来就会被甩飞出去。 剩下关于艾尔，以及那些过去的事情，她想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和大家一同解释。 布兰温便没有再追问，着眼于眼前的问题：“你打算破坏电力系统？” “恰恰相反，”方穗调出了电力系统的界面，目光在上快速翻阅，“我要借用电力系统破坏虫族的精神网络。” 方穗甚至没有再过多解释，在键盘上十指翻飞。 一旁的布兰温那张俊美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心虚的表情，摸了摸鼻尖，看向一旁完全没发现他们二人计划被发现了的尤安。 完蛋了。 以穗穗的脾气，他们俩接下来肯定有不少麻烦。 第77章 跪下。 利用电力系统破坏精神网络这个方法，还多亏了当时系统996挤破了头也想和方穗联系。 虫族构建起的通讯精神网络，某种程度上就像是电波。 如果有更强的“波”介入，就能够让这个稳定的网络开始出现紊乱，那么相互接收信息的虫族就会因为紊乱而接收到错误消息。 届时甚至不需要过多的干扰，它们自己就会因为无法互相交流而开始错乱。 方穗缓缓地吐气，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眼前正在快速滚动着运行代码的界面上，996在她的脑海中快速地下达指令，几乎是同时便反馈在了输入指令上。 作为控制着整个实验室的电力室，并不像第一基地使用的是最前沿的发电设备，而是仍旧选择的室内笨重的大体型发电机。 也正是多亏了如此，当指令输入完成的一瞬，巨大的电流快速输出，灯光不堪重负地闪动，发出了滋滋的声响。 即便看不见，也很快就能感受得到有某种覆盖的东西开始出现颤动。 996的声音卡顿了几秒，开始恢复了正常。 【滋滋……滋，那些虫族们已经开始着急了，束缚我通讯的东西也解开了。】 【艾尔已经从地下实验室上来了，整个实验区的所有出入口都被关闭了，只有对空允许起飞和迫降。】 现下的情况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方穗却笑了下：【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对自己的能力有相当清晰的理解。 就算身边带着两个s级的哨兵，但是两拳难敌四手的道理亘古不变。 育菁实验区如此之大，谁知道到底有多少名伪装成人类的虫族在这里，若是再算上那些改造人，数目简直可怖！ 况且就算他们两个人再能打，拖着个体力最差的自己，自然有所顾虑。 所以当方穗开始察觉异常时，便向她光脑为数不多的联系人里选了三位在第一基地算得上拥有权利的人。 哈德里安，阿斯坎，还有他的弟弟塞纳斯。 这三个人作为上层会议的位席最有话语权，前两位是她已经进行过精神力绑定的哨兵，选择后者则是因为上次在会议上他的表现。 虽然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是显然老一辈对他还是有所忌惮，若是能为他们两个人助力，派出援助应当是更简单的事情。 接下来只要坚持到空中援助抵达就好。 做完一切，方穗随手给电力系统的控制面板上了锁。 防止发现的虫族在他们离开之后篡改电流输出。 处理完这一切，方穗转过身看了一眼神色有些紧张的两位s级哨兵，只是冷淡地抛下一句： “等这个任务结束之后，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我再好好处理。” “是布兰温提出的主意，我真的不知道。”尤安面上无辜，第一个供出了自己的同伙。 从未有一刻，布兰温这么痛恨自己选择尤安当队友。 这家伙有一副无害的外表，什么时候看上去都懵懂又可怜的样子。 这会儿就连撒谎都能面不改色地把过错全都推到他的身上。 可偏偏布兰温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在这个时候忍气吞声。 “确实是我隐瞒了这件事，穗穗。” “但我以为尤安已经将事实告诉你了。” 站在方穗身后的尤安和方才神色截然相反，蓝色的眼睛犹如利刃般闪着寒光，恶狠狠地盯着布兰温。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尤安从来都不会披着那层虚伪的外表。 布兰温双手举起作投降状，眉梢微挑，回以一个挑衅的表情。 显然，这场只是短短几句话里。 绿茶和白切黑的斗争，前者更胜一筹。 从电力室离开之前，三人确定好了下一步的计划。 这些虫族进化出了拟人的能力，自然在能源消耗上比普通的虫族更大。 若是将所有人聚在一起进行筛选，不仅费时费力，甚至还有极大的危险性。 所以与其大费周章地进行体力劳动，不如直接找到虫族们的能源供应点一举捣毁。 届时缺少能源补充的虫族就会自动露出真面目。 方穗为两人进行了临时的精神标记，确保接下来若是出现危险情况能第一时间联络，便在电力室门口分开。 “一个小时倒计时。” 三人光脑同步摁下倒计时。 方穗目光从两人脸上扫过，“一个小时之后，不论有没有找到能源点，我们都在这里集合。” “如果顺利，援助今天就能赶到，我们不必恋战。” “准备出发！”方穗的声音冷静而坚定。 两位s级哨兵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两人的精神体瞬间出现在二人身边，暴涨的精神力散发出强大的气息。 …… 大抵这次的运气真的不好，才分开短短三分钟，方穗就和带领着数十人的艾尔打了个照面。 身后的几人神色狰狞，像是野兽般，只等着一声令下冲上来把她撕碎。 简短发出的“嘶嘶”声让方穗大概能听得清它们在高喊着杀死她。 “又见面了，”艾尔停下脚步，“什么时候把偷走的东西还给我？” “物归原主而已，说起来你才应该是个小偷。” 还没等对方回答，方穗头也不回地顺着来时路拔腿就跑。 毕竟不论是小说还是游戏里，给反派留说话时间的，通常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去追。”艾尔落下简单的命令，数道身影便一跃窜出。 方穗深吸了一口气，调动着体内澎湃的精神力。 抬手时，从指尖弹出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丝线般蔓延开来，触碰到身后紧跟不舍的那些虫族。 如同刺入身体的针，方穗一气呵成侵入到了几位虫族的脑域当中。 完全覆盖！ 亮着莹蓝色光芒的眼睛颤动，数人不受控制地颤动，追赶的脚步慢了下来。 方穗侧身滑铲拐入下一个拐角，猛然转过身停下了脚步。 那双蓝色的眼睛微微抬起，声音轻缓柔和，仿佛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她微微抬手，对着那几位被她掌控了脑域的虫族开口： “跪下。” 第78章 想更快地得到她 声音落下，虫族的动作瞬间停滞，如同引力牵引，不受控制地跌跪在地上。 无论如何挣扎，都被方穗的精神力死死地压制着。 虫族的脑域空间比哨兵更加简单，方穗刺入的精神力不仅能够控制它们的行动，甚至能够感知到它们的思维。 操纵它们的行动简直易如反掌。 “你……不应该有这么强的精神力！” “怎么回事！我完全没办法动弹了！” “从我们的脑袋里滚出去！” 顶着极强的压制，虫族绷紧了身体，抵抗着不被压倒在地上。 地面所能承受到最大极限开始崩塌，在方穗的指令下，虫族的四肢深深陷进地板里，金属地面砸出可怖的凹痕。 她的脑海中，虫族的思维如同破碎的拼图，杂乱无章地闪现着。 方穗迅速地捕捉到了重要的一环——柯克教授。 “你们下一步计划是要替代柯克教授。”方穗俨然在意料之中。 柯克教授毕竟是育菁实验区旧派实验员中的核心人物，自然掌握着大量的人造哨兵的研究数据和成果。 若是能够将他替换，不仅能将旧派的人类一网打尽，它们听从虫母进行的人造虫族计划也能加快进行。 方穗的精神力如入无人之地，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地展现在她的脑海中。 虫族的身体在她加大输出的精神力控制下开始扭曲，四肢不受控制地抽出着，眼中冰冷的莹蓝色光芒变得黯淡无光。 “你……不可能一直控制我们！” “只要杀你了，只要杀了你我们就能取得成功了！” 明明连站起身都困难，却仍旧咬着牙向方穗落下狠话。 无外乎是威胁的话，方穗懒得再听下去。 “杀。”方穗的声音冰冷，宣判了它们的命运。 那些虫族在她的操控下，开始了互相厮杀。 动作迅猛而残忍，变出原型的锋利前肢化作利刃毫不留情地向同族身上落下。 利爪穿透同类胸甲时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一股强大的精神力突然从远处袭来，打断了方穗的命令。 “方穗！” 艾尔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夹杂着愤怒和杀意。 迅速收回精神力，方穗转身看向艾尔的方向。 他的身影出现在走廊的另一端，眼中冰冷的莹蓝色光芒暴涨，右手手臂幻化成一把闪烁着寒光的长刀。 “你成长的比我想象的速度要快，”艾尔微笑着向她飞吻，“我应该早点邀请你去我的巢穴看一看。” “或许我更乐意扶持你作为新一代的虫母。” 方穗的手上只留有一把手枪。 ——这算得上她唯一用得还算顺手的武器。 她抬手连开三枪。 第一枪子弹冲着艾尔面门袭去，被利刃划开的瞬间，紧随其后的第二枪子弹因为撞击的波动，偏开角度，冲着他左侧胸口袭去。 只是普通的子弹，艾尔轻松地用长刀一分为二。 第三枪子弹紧随其后。 艾尔抬起手，抓住了它。 方穗并不恋战，趁着这个空档拔腿就跑。 “你完全不回应我的邀请，会令我很伤心的。” “不过你想逃到哪里？” 艾尔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秒骤然出现在方穗的面前。 长刀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劈向她的脖颈。 精神力快速的运作，让方穗瞬间计算了艾尔动作的角度，速度等等一切，猛地侧身，避开了这一击。 方穗效仿方才控制虫族们，汇聚成针般的精神力冲向艾尔的大脑。 无形的力量将艾尔瞬间震退了几步。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姿势才从他这里取回精神力的碎片，就能在短时间内将能力提升到这种程度。 太有趣了。 想更快地得到她。 艾尔的第二轮攻击速度极快，长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寒光，每一次攻击都带着致命的威胁。 眼前的一切方穗电影胶片般一帧一帧滚动，看似缓慢，却在每一秒钟都将一切转化为数字信息，在大脑中进行了高速分析。 方穗的精神力虽然强大，但在近身战斗中依然处于劣势。 几乎是同一时间，收到了向导从精神链接传来求救信号的两位哨兵也赶了过来。 “穗穗姐！”尤安的声音由远及近，银光裹挟着血腥气劈开了紧跟其后的虫族躯体。 猫猫章鱼的精神体瞬间膨胀数倍，极有压迫感地蠕动着腕足，搅碎虫族的头颅，汁液飞溅。 布兰温的九尾白狐化作流光略过，九条狐尾尽数朝艾尔刺去，逼得他不得不后撤。 他揽住方穗后撤，紫眸映出她额间渗出的冷汗，“你的精神力过载了？” 精神力过载，是指向导在精神力使用上已经完全超出了所能承受的范围，从而在身体上产生的反噬。 “大概还能撑十分钟。” “援军还有半个小时就能赶到，只要我们撑到那个时候就算成功。” 方穗借力站稳，精神力如同丝线般操控住紧随其后追上的虫族们，齐刷刷地朝着艾尔攻去。 虽然这样的反击对艾尔来说微不足道，但也算是勉强争取到了一些逃跑的时间。 直到感受到最后一只虫族倒下，方穗才在奔跑中收回了精神力。 尤安和布兰温的及时赶到，为她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否则若是再和艾尔打下去，吃亏的一定是她自己。 尤安的精神体在涌来的虫群中肆虐，腕足如同绞肉机般将虫族的躯体撕碎。 两人在分开后，凭借着哨兵敏锐的感官找到了虫族们的能源供给点，一举捣毁。 这些虫族们缺少了补充，纷纷露出了拟态下狰狞的本体。 艾尔站在远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 他并不着急于追击，而是饶有趣味地看着方穗等人逃离的背影。 “真是有趣。”艾尔轻声自语，手中的长刀缓缓消散，化作莹蓝色的光芒融入他的身体。 艾尔并不着急抓住方穗，相反，对她展现出的潜力感到更加兴奋。 “方穗，你逃不掉的。” 虫族们在他的指令下如同潮水一般自他身后朝前涌去，他的声音在狰狞的嘶吼咆哮声中被遮掩。 第79章 第一席为了救你不惜一切代价 刺鼻的消毒水味混杂着血腥气在走廊里蔓延。 方穗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墙壁，耳边传来虫族急促的呼吸声。 三人藏身处的应急灯忽明忽暗，将走廊上的虫族士兵甲壳上的纹路映得鬼魅般闪烁。 “能量弹还剩三发。”布兰温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传进方穗的耳朵。 他作战服右臂晕开血痕——那是方才在应对虫潮时，不慎留下的伤口。 虫族喷吐出的液体具有腐蚀性，此时一大片皮肤已经呈现出焦黑色，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扩散更大面积。 方穗握紧了手上的手枪，和尤安给她的粒子震荡刀，刀刃上残留的虫族体液正腐蚀着合金表面。 成群的虫族士兵倾泻而出，大范围地搜查着三人的身影，只要发现就会不计代价地毁灭式攻击。 走廊尽头传来特殊的咔哒声——那是节肢动物肢体敲击在金属地面上发出的声响。 六只猩红复眼率先从拐角浮现。 那是虫族中的侦察兵，六只复眼拥有超高敏锐的视觉，体型偏小但移动速度极快。 虫族侦察兵的甲壳上布满了蓝紫色的毒囊，背后折叠的羽翅微微震颤着。 “准备……” “行动”二字还未出口，方穗刚抬起枪口，整条走廊突然剧烈颤动！ 天花板上的照明噼里啪啦炸裂，应急灯骤然亮起。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数名虫族士兵呈扇形包抄而来，口器中滴落的腐蚀性液体在地面灼烧出缕缕青烟。 “我们被包围了。”方穗叹了口气。 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即便解决了这批，其他听到动静的虫族追来，届时正面交锋更是困难。 只能赌一把救援会准时抵达。 布兰温的手指突然扣住方穗的手腕，“三点钟方向的通风管道！”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虫族士兵的羽翅完全展开，无数携带毒素的细针如暴雨般倾泻而来。 方穗顺势翻滚进通风口，听见毒针钉入金属墙壁发出的闷响。 最近的一枚擦着她的耳际略过，在脸颊上留下一道灼热的血痕。 “我们往实验区空地上引！”方穗扔下弹夹已空的手枪，握紧匕首，趁着空档全力释放精神力，使那些行动迅速的虫族减缓了速度。 布兰温和尤安点了点头，三人迅速朝着实验区的出口处空地狂奔。 “出口还有三百米。” 布兰温调出全息地图，虚拟投影在他的腕间颤动，“生命探测器扫描到周围出现了大量的红点朝我们涌来。” 仿佛印证他的话语，走廊尽头传来甲壳摩擦金属的锐响。猩红的复眼在走廊中连成一片血海，为首者高举着螯肢，在墙面上刮出蓝紫色的火花。 尽管普通的武器对于这些拥有极强保护力的甲壳的虫族没有什么伤害，但也勉强能够短暂地阻拦它们。 “退后！”方穗将手中最后两枚磁雷甩向虫族。 爆炸掀起的气浪裹挟着虫族腥臭的黏液扑面而来。 三百米的距离算不上远，加上有两位体力超群的s级哨兵帮助，三人在被虫族彻底包围前冲出了建筑的大门。 方穗手腕上的光脑突然发出尖锐鸣叫，她猛然抬头，从灰蒙蒙的天空中看到了数道冲破云层划出的白色轨迹。 狂风卷起地面上的尘土，随着一声龙吟，轰鸣声紧随其后。 “那是……那只蜥蜴的精神体？”尤安五指拢着挡在额前，遥望着天上盘旋的生物。 随着黑龙一同降落的，是五架碟形飞行器。 五架流线型飞行器撕裂云层，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降落在实验区中央的空地上。 纯白色的涂装以及其上刻印的金色帝国标志，都格外醒目地强调着来者的身份。 是中央白塔派来的支援！ 飞行器舱门开启，身着白色紧身战斗服的士兵们佩戴着全覆式呼吸面罩，肩膀上佩戴的中央白塔的徽章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粒子步枪充能完成，瞄准目标，全部发射！ 蓝色的能量光束瞬间将涌上的虫族们撕成碎片。 中央白塔派出了整整五个小队作为支援，加上一同赶来的哈德里安和阿斯坎所带领的两支s级哨兵小队，剿灭虫族的工作几乎在短时间内便快速完成了。 “怎么样，有受伤吗？那俩家伙是怎么保护你的，弄得你浑身邋遢？”阿斯坎从黑龙的背上一跃而下，直冲着方穗跑过来。 他的目光在方穗的身上游走了一圈，最终质问般落在身后的布兰温和尤安身上。 “只是一点擦伤，不用太大惊小怪。” 方穗抬手碰了碰面颊上的血痕，血液凝固结痂后只有一丁点轻微的痛感，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大碍。 她的目光越过阿斯坎，看向后方端立着的哈德里安。 黑豹慢慢踱步上前，亲昵地在方穗的手边蹭了蹭，以此释放出友好的信号。 对上那双毫无波澜的暗红色眼睛，方穗觉得精神体比他要好懂得多。 “中央白塔怎么会大动干戈地派出五支小队支援？”方穗问他。 哈德里安微微垂眸，目光落在方穗搭在黑豹脑袋上的手，不动声色地牵起，直到十指合拢才开口解释道： “收到请求支援后，我们三人便联名开启上层会议。” “毕竟你是第一基地里唯二的治愈系向导，属于不可多得的珍贵人才，无论如何都会支援。” “原本拟定的支援名单是由我带领的帕利诺小队，阿斯坎带领的艾尔法小队，以及梅菲斯带领的犬科小队。” “梅菲斯所带领的犬科小队无条件提出支援，想来也是为了报答你上次的帮助。” 方穗想起，梅菲斯的小队就是当时在污染区救回来的那只全员精神体犬科的哨兵们。 “不过会议在拟定名单之后，第一席突然接通了视讯，听说这件事情后，便要求全权处理这件事。” “穗穗，”哈德里安问她，“你之前没有接触过第一席吗？” 方穗摇了摇头。 事实上要不是上一次被邀请参加上层会议，恐怕她连见到第一基地管理层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和第一席有什么关联了。 “那就奇怪了。” 哈德里安的目光从来回走动的白色制服的中央白塔哨兵的身上移开。 “第一席甚至为了救你，动用特权让中央白塔进行支援，要求不惜一切代价带你活着回来。” 第80章 和哥哥撒娇的口吻吗? 几乎就在话落的一瞬间，那种莫名诡异的感觉再度袭上心头。 若是阿斯坎向她这么解释，她也只当那家伙是对任何靠近她的人抱有敌意，可偏偏连哈德里安都觉得不正常。 这位第一席到底想要接近她做什么？ “报告，虫族已完全清扫完毕，实验楼内存活的人员也已全部移交至安全区域。” “好，第一小队建立防线，第二小队和我一起进行第二次清扫，确定没有拟态虫族混进人类当中。” 正被哈德里安提起的第一席，俨然出现在了中央白塔支援的指挥处。 指挥官身穿白色制服，身材高大，将全覆式面罩摘下，向汇报的哨兵们制定好接下来的任务安排。 方穗的视线突然凝固—— 摘下面罩的刹那，那个高大的身影露出与记忆里重叠的凌厉眉眼。 数年的时光将少年的轮廓磨砺成锋刃，却依旧能从眉眼中看出和方穗有几分相似。 尤其是那双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蓝色眼睛。 “方凛……？”方穗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人正是她在亚尼洛惨案中失踪的哥哥，方凛。 似是听到了她的声音，担任本次支援的指挥官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迅速移开，仿佛在刻意回避她的视线 他的声音冷峻而有力，指挥着中央白塔的哨兵迅速清理战场。 “清点所有育菁实验区人员，确保所有虫族，一个不留！”方凛的声音在空旷开阔的地区回荡，回答他的则是哨兵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是！！” 【不用怀疑，】996开口，【我扫描确认了，他确实是你生理意义上有血缘的亲哥哥。】 方穗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从未想过，会在这里与方凛重逢。 自从亚尼洛惨案父母在自己的面前惨死后，作为哥哥的方凛也一同消失在了她的生活当中，方穗甚至早就当他和父母一样一同死在那场惨案当中了。 没想到。 原来方凛就是第一基地的如今的掌管者，众人口中的第一席。 之前的各处疑点如今都能清晰地联系在了一起。 一年未纳入新鲜血液的第一基地突然招聘自己成为实验员，任霍口中提及第一席有一双和自己很像的蓝色眼睛。 ——甚至还有这次，从未露面且很少干涉事物却坚持要自己负责本次支援任务。 “方穗，你没事吧？”对情绪感知最为敏锐的布兰温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方穗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没事。” 尤安的目光在方凛和方穗之间来回扫视，单凭那有数分相似的眉眼也能察觉到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 “穗穗姐……原来第一基地的第一席是你的哥哥？” 方穗苦笑，没有回答。 【我感知到你的情绪起伏很大，】996又问她，【可……见到自己许久未见的哥哥，难道不应该很激动地上去相认吗？】 正当996百思不得其解，它听到了方穗的回答： 【相认什么？哪里有我的哥哥？】 【只不过是一个同名同姓，看上去也和我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人而已。】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还有个这么厉害的靠山。 第二次的清扫很快结束，实验区救出的人乘坐第一架飞行器率先离开进行治疗。 育菁实验区暂时由中央白塔全权掌管。 方凛在光脑上汇报完毕，抬步走向方穗等人的方向，军靴敲击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布兰温察觉到气氛异常，不动声色地将方穗护在身后：“感谢白塔的支援，我们是第一基地……” “我知道。”方凛打断他的介绍，将枪支重新插进战术腰带上的枪托，“我是第一基地掌管者，第一席，方凛。” “本次只是担任支援任务的指挥官，稍后飞行器会带你们去往中央白塔，接下来的事情到了那里会有人为你们解释。” 哈德里安不愧是在这种贵族家庭中出身，作为方穗的哨兵出面和方凛道谢。 被簇拥在中央的方穗并未施舍眼神，只是跟着前方接引的人朝着飞行器走去。 “方穗。”方凛的目光依旧冷峻，但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有受伤吗？” “没有，长官，感谢你的关心。”方穗抬起头，直视着方凛的眼睛，弯了弯唇角。 方凛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对于方穗对他的态度感到不悦。 他沉默了片刻，随后冷冷地说道：“方穗，你不该用这个语气和我说话。” “请教一下长官，那我应该用什么语气？”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和哥哥撒娇的口吻吗？” “亚尼洛惨案时你就失踪不见了，我处理了父母的葬礼，被剥夺了贵族的权利，不得不离开去往另一个我不熟悉的星球进行修学。”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当这个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方穗就差将她当方凛已经死了这句话说出来。 方凛的瞳孔骤然缩紧，当方穗以为他要爆发的时候，对方抬手摁住了耳麦，和接通的通讯的另一头低声交谈。 “是，我知道，飞行器即将起飞，我们会准时在预计的时间抵达中央白塔。” “去往中央白塔后，你们会第一时间进行身体检查并接受治疗，之后有人指名要见你们。” 方凛切断通讯，声音平静地向众人解释。 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怒火，显然无法理解他的态度。她刚想继续开口，布兰温却轻轻地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冷静。 “穗穗，这里不宜久待。”布兰温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安抚。 虫族死亡后血液中的有毒物质在接触空气后会开始挥发，带着呼吸面罩的哨兵们倒是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可他们本就受伤，若是久待会对神经系统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方穗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一个争执对错的好时候。 她点了点头，跟随着众人一起登上了中央白塔的飞行器。 第81章 人都是会变的 飞行器缓缓升空，方穗透过舷窗看向下方飞速掠过的景色和云层。 方凛就坐在对面，军装笔挺得没有一丝褶皱，明明是在第一基地里随处可见的哨兵制服，可穿着他的身上却偏偏让方穗觉得有些陌生。 除了她，第一基地的哨兵们也是第一次见到第一基地掌权者的真面目。 哈德里安虽也好奇，但也先是索要了一份营养剂和精神力缓和药剂，分别为方穗进行了注射。 他收拾好注射器，再度叮嘱：“虽然已经升级为a级向导，但是短时间内不要再出现精神力过载的行为。” “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哈德里安几乎是叹息着说出这句话。 从他成为方穗的哨兵之后，这样的情况便层出不穷。 他着实不希望方穗总是带着一身伤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比他感知到和对方的精神链接断开，还让他更加的茫然无措。 “甜心！！！！好久不见了！” 梅菲斯小队里最热情的就是那位女性哨兵，精神体比她更快一步甩着尾巴就往上冲。 只不过被缩成正常大小的黑龙全都用裹满了细腻龙鳞的尾巴扫了回去，鎏金色的兽瞳骤缩，紧盯着眼前的犬科精神体。 就连平常喜怒不形于色的梅菲斯都忍不住皱了下眉，“阿斯坎殿下。” “叫我也没用，”阿斯坎翘着腿，语气里是掩盖不住地炫耀和警惕，“不知道要和向导之间保持距离吗？” “你又不是她的哨兵，靠得那么近要干什么。” 从危险的环境里摆脱后，放松的神经让人懒洋洋的，方穗没有开口阻拦，只是一面弯着眼睛看着，一面和系统996闲聊。 【所以你刚刚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996恨不得对天发誓，【我是从未来被你送回来的。】 【你可以理解为游戏的周目正在并线同时进行，只是每失败一次，存档的机会就会减少一次。】 【而我被从未来送到这里，就是因为这里是仅存的最后一次机会。】 方穗换了个姿势，靠在哈德里安的肩膀上：【那艾尔身上的碎片是怎么回事？】 【……】 996沉默了相当久的时间，就在方穗垂着眼昏昏欲睡时，才开口小声问道：【你发誓不会跟我生气我就告诉你。】 【你见过我对你发脾气吗？】方穗被它逗笑了。 【……就是当时带着你的一部分跑得太快，不小心撞了一下，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掉落了一部分。】 像是生怕方穗生气，996说完之后立马发了个跪地讨好的表情。 “距离抵达中央白塔还有二十分钟。” 飞行器内部的电子通讯将此条消息连续重复了三遍，哨兵们要在落地之前进行一次感染检查，确保各位都在异化的可控范围之内，以防落地后出现意外。 “穗穗姐，你一个人待着可以吗？”尤安目光不善地扫了一眼落座在对面的方凛。 方穗点了点头，“没事，只是有点累了。” 尤安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被布兰温推着离开了房间。 舱门合并的一瞬，方凛开口：“什么时候觉醒成为向导的？” “最近，时间不是很长。” “那几位s级都是你的哨兵？” 方凛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眼前的虚拟屏幕上，仿佛只是在和自己初次见面的下属进行简单而疏离的问话。 方穗靠在椅背上，侧目看着飞行器开始降低高度，落出了云层下层叠的白色建筑。 俨然已经进入了中央白塔的区域。 “作为第一基地的掌权者，向导和哨兵之间的绑定会第一时间上传系统，您可以动动手指就能调出名单。” 方穗实在不想继续这段干巴巴且毫无意义的对话，她站起身，语气轻缓，“长官还有什么想问的？” “你变了不少，穗穗。”方凛突然开口。 “人都会变。”方穗淡然。 方凛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一瞬，语气喃喃：“是啊……人都会变的。” 这和他构想中的重逢简直是天差地别。 若不是这次突发情况，方凛原本是打算将手上的一切都处理妥善后，便和方穗见面。 当年强行分别时，他的妹妹还是个不喑世事的小姑娘，成天追在他身后喊他是世界上最坏的大坏蛋。 或许再次见面的时候，也会这么扑进他的怀里这么喊他—— 但至少不是现在这样冷淡的口吻和他说话。 落寞感几乎如同潮水般将方凛淹没，他站起身，只是仓皇间留下一句：“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给你解释的。” 直到穿着军装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里，方穗也只是站在原地没动。 【你好伤心……】996的系统精准地捕捉到了她落寞的情绪。 但它现在没有实体，甚至连给予方穗一个拥抱都显得格外困难。 【我都习惯了。】方穗轻飘飘地落下几个字，目光落向窗外。 此时飞行器正缓缓降落，眼前的一切景色开始缓慢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纯白色的建筑群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白塔和围绕而上的楼梯像是一柄利剑般刺入云端。 和她无数次崩塌的噩梦中反复出现的景色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众人走下飞行器，不远处的空地上两列哨兵列队，最前方则站着一位正值中年的男性，身上白色的军装和其他人款式不尽相同，胸口缀满了勋章。 有人为方穗介绍道： “这位名叫麦克唐纳·泰勒，是中央白塔的最大掌权者。” 麦克唐纳走上前，越过了最前方向他行军礼的方凛，和一众称得上有头有脸的s级哨兵，径直走向了方穗。 “久仰大名了，方穗向导。我虽然在中央白塔，却也一直有听说过你的事情。” “现在是……a级治愈系向导？简直是天赋卓越。” 方穗有些不适，但是面上不显，只是礼貌地和麦克唐纳握手。 “您好，我是第一基地向导方穗，很荣幸和您见面。” 麦克唐纳的目光从她漂亮的面庞上扫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 “既然大老远地来了中央白塔，我也该尽地主之谊。” “我为你们准备了招待晚宴，请你们务必要参加。” 第82章 相亲宴会 不知为何，听到晚宴时，方穗看到方凛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对于这种突然而来的鸿门宴，方穗虽想拒绝，但是迫于眼前的情形，也只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晚宴的时间安排相当紧迫，他们抵达中央白塔时已是下午三点，晚宴定在了今晚七点。 光是选择礼服和做妆造恐怕就得数个小时，连个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简直迫切到了极点。 虽然不知道麦克唐纳到底打得什么算盘，但显然已经着急到根本无法等待了。 哨兵和向导有别，从进入中央白塔之后，方穗就被迫和其他人分开打扮。 【麦克唐纳想做什么？】方穗得不出结论，只能询问996. 【我不知道……】996说，【事实上从育菁实验区开始，已经和我之前记录的所有时间线上的内容完全不同的。】 【我可能已经对你而言没什么用了。】 996发了一个落寞的表情。 从它和方穗坦白了自己的由来之后，它就开始变得擅长用表情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方穗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话说最一开始，996你为什么骗我是一个向导升级系统？】 【因为感觉听上去很酷……加上你也经常玩游戏，感觉这样说你也会更容易相信一些。】 她颔首：【那要是我当时不相信你呢？】 【嘿嘿……这不是骗到了嘛。】 果然不论是哪一条时间线上的宿主，都相当喜欢打游戏，且都会因为这个原因而相信自己。 …… 方穗笑而不语，任由中央白塔派来的两名女性为她梳洗打扮，换上礼服时，正巧将近晚上七点。 她提起裙摆，缓步朝宴会厅走去。 中央白塔的内部装饰奢华而冷峻，白色的墙壁上镶嵌着金色的纹路，仿佛在彰显着这座建筑的威严与权力。 就连宴会厅的装潢也都离不开大面积的白色和金色，精心布置的花卉与绸缎，将整个厅堂装饰得华丽又贵气。 每一个进入宴会厅的人都会由站在门口的侍从汇报。 方穗验证身份后，侍从高声宣布： “第一基地，a级治愈系向导，方穗，入场！” 侍从宣告的声音落下，宴会厅中的所有人目光一瞬落在了入口处纤细的身影上。 在麦克唐纳送来的众多艳丽礼服中，方穗选了一件不会过分夸张却又精致的款式。 一字肩的款式露出了肩颈流畅的线条，宛如高贵的天鹅，在灯光下皮肤细腻莹润，让人心痒难耐。 从礼服上垂下的流苏袖遮住了露出的皮肤，在手腕上用细窄的布料束住，贴身的鱼尾礼裙将她玲珑的身材展现得极好。头发甚至没有再过多进行打扮，只是梳理柔顺后披在脑后，发丛间零星地点缀着圆润的珍珠。 方穗的目光扫视一圈，唇角弯起，踩着高跟鞋步入了这场专门为她准备的鸿门宴。 原来是打着这个目的。 她的目光从那些表现狂热的哨兵身上轻轻带过，随后目不斜视地朝着自己熟悉的人走去。 这位麦克唐纳，看样子很迫切地想要将她笼络住。 连这种“相亲宴会”都这么快准备好了。 一整个宴会厅里都是外貌上乘，等级不低于a级的男性哨兵，女性占比少数，看上去就像是为了这场宴会打掩护一般。 就连一旁站着的服务生都是b级哨兵，像是生怕没有一个能让方穗看上似的。 涌上示好的人不是少数，可偏偏方穗如同一只流莺，在无数相貌英俊的哨兵之间只是礼貌回应，随后毫不留情地提起裙摆离开。 甚至没有给任何一个人留有多余的目光。 “哟，我说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这不是我们联邦的流放者？” 方穗脚步一顿。 “没想到当了奴隶这么多年，居然现在也能穿得这么光鲜亮丽地和我们待在一起。” “为人鞍前马后，恐怕比狗的忠诚，才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吧？” “本来就是只白狐狸，说不定真的和他的精神体一样，天生就会在床上哄人……” 方穗目光微移，看向了这几位哨兵正在讨论的主人公。 正是立在宴会厅角落，身着白色西装的布兰温。 几位说话的都是a+级哨兵，在996的帮助下，脑海中很快多出了几人的档案记录。 帝国星出身，家族排名虽低但也有继承爵位。 凭借着良好的出身，被分配到中央白塔工作，成为麦克唐纳的人后便认为高人一等。 也难怪这个时候都忘了这场宴会的目的，居然端着酒杯调侃起别人。 “就算是狗，他也是只漂亮听话的狗。”方穗上前一步说道。 为了配合宴会的气氛和礼服，她难得涂了亮色系的口红，唇角微弯，就这么自然地插入了几位哨兵的话题中。 瘦高的男性哨兵闻声回头，眼底闪过惊艳，随后嗤笑道：“未觉醒之前他不过就是个奴隶，怕是成天当狗也是当习惯了吧。” “空有一副臭皮囊，没有家世，在帝国也只能给女人当暖床的工具。” 方穗只是弯着眼笑，并未应答，几人便以为是同意自己的发言，语调拔高说得愈发猖狂。 直到几人说得口干舌燥，面色涨红地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方穗才开口： “但是我觉得这种套了项圈的狗也挺好的。” 哨兵冷哼一声，目光在她身上游走一圈，“你是从哪儿来的向导，难道没听说过布兰温已经被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治愈系向导绑定了吗？”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突然从普通人里窜出一个治愈系的向导，甚至还能提升等级。” “叫什么来着……”瘦高的哨兵用手肘怼了一下旁边的人，“我记得姓方？” 金发哨兵接上：“我也没仔细听……毕竟是个不入流的普通人，即便再怎么好，我的家族也肯定不会答应我娶她的。” “方穗，”她缓声开口，朝着看过来的布兰温招了招手。 布兰温几乎是快步走了过来，紫眸扫过神色愕然的哨兵，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意，立在方穗面前垂下了头。 “穗穗，要我处理掉吗？” 第1章 要我帮你杀了他吗? 【嘀——恭喜宿主激活向导系统！】 【正在加载中，请稍候……】 方穗打了个哈欠，顶着一头乱发坐了起来。 “您好，0010号方穗实验员，”机器人不轻不重地撞在她小腿上，电子屏幕上露出笑脸，“第一梯队哨兵任务结束回归，您该去为各位哨兵进行日常检查了。” 方穗下意识问道：“你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如同电流噪音，磕磕绊绊响起的机械提示声，像是某种星际早期劣质游戏加载提示。 熬了一个通宵的方穗，开始怀疑自己因为太困倦而出现了幻听。 她微垂的眼睫轻颤，眼尾压出的红痕如胭脂般晕开一团，看上去乖巧但俨然精力不足。 机器人缓缓敲出一个问号：“请您不要在工作上懈怠。” 方穗在虚拟电子屏上点击接受申请，淡淡地想摆烂。 三个月前顺利毕业后，她找了个偏远星系实验室的工作，平日里主要负责收集实验数据，早九晚六，但胜在大半时间可以自由活动。 同期生都卷成一级实验员各奔东西时，方穗还开心地在底层躺平当咸鱼，唯一的志向还是吃工资低保平淡过好后半生。 但前段时间污染区增长，中央塔重新划分危险区域建立基地。 实验室遭遇袭击崩塌而被迫下岗的方穗，因此收到了第一区域基地发来的工作邀请。 一份高福利、且自带编制的工作——负责基地s级哨兵们的日常身体检查。 好消息，工资高了足足一千，坏消息，基本丧失摸鱼时间。 不能摸鱼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方穗越想越有气无力：“带我去静音室吧，早点完成任务或许还能休息一会。” “好的，”机器人行进在她脚前一步引路，镜头对上那张漂亮的脸蛋卡顿两秒，“请您不必担忧s级们，以帝国的技术，药物治疗可以有效让他们得到缓解。” 通宵未通关游戏的方穗：“……” 谢谢，但她不会担心这个：） 拐过弯，走廊两侧便是为s级们设置的特殊静音室。 方穗侧目，从偌大的玻璃窗上看到自身的倒影。黑发蓝眸，清一色实验员装扮，因为熬夜而显得有些面色苍白，眼尾带着抹没散去的红晕。 随后，眼前突然亮起一块半透明的游戏屏幕。 【姓名：方穗】 【身份：c级向导（已激活）】 【向导天赋：无（等级低下的向导分文不值，毫无天赋）】 【可结合候选者：□□、□□□、□□□、□□□□】 面板加载开始模糊故障，只是出现了一瞬便在方穗的眼前快速消失。 诶……已激活c级向导？是错觉吧？ 方穗眨了眨眼，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帝国在成年时会进行二次分化检测，拥有哨兵和向导天赋的被划分进白塔的管理范围并进行进一步激化，其中c级最低，s级最高。 而历年来哨兵与向导两者群体数量悬殊，所以即便是c级天赋的向导，也一直是白塔尽力培养的珍贵存在。 况且这些年不乏有普通人在成年数年后出现分化预兆，帝国因此更改了法案，每两年所有符合条件的普通人都会再次进行检测，以防出现筛漏。 所以在再三检测中一直被判定为百分百普通人的方穗，从学校一路摸鱼到毕业工作，说什么都跟向导一词牵扯不上关系。 思绪未消，身后突然传来急切的呼声。 “穗穗！” 方穗转过头，撞上了三两步追上来的高大身影。 男人身上还未脱去作战服，薄薄的布料勾勒出紧实贲张的肌肉线条，撞得她眼鼻泛酸，眼神都涣散了一瞬。 方穗皮肤敏感，鼻尖揉了两下便浮起一层醒目的红，惹得男人看直了眼。 但对上目光的一瞬，对方又仓促皱眉移开目光：“怎么这么娇气。” 语气恶劣糟糕，好似对方穗敌意很大——如果可以忽略他发红的耳垂的话。 “这么着急，阿斯坎你有什么事情找我吗？”方穗对他的臭脾气习以为常，捂着鼻子闷声问道。 名为阿斯坎的男性是一名s级异化哨兵，额前生有一对黑色犄角，眉心和各处皮肤浮现兽化凸起，从尾椎骨往下延伸出一条覆盖鳞片的尾巴。 古铜色的皮肤上浸着一层薄汗，显得那些异化特征在灯光下更为明显。 据说阿斯坎的精神体是神话传说中才有的有翼种黑龙，加上出身于帝国贵族，实验员对于他的异化研究无从下手。 阿斯坎朝走廊尽头撇了一眼，鎏金竖瞳眯起，“我说光脑怎么不接受我的检查申请，你现在要去见尤安？” 提起尤安，阿斯坎垂在身后的尾巴不耐烦地晃了两下。 “因为尤安伤得很重。”方穗脸不红心不跳撒谎。 事实上，是因为尤安的特殊性让身体检查少了许多项目，且报告不论写得内容好坏，都容易通过审查。 这么适合摸鱼，也不知道其他实验员为什么不愿意接受申请。 阿斯坎静默一瞬，俯身垂首，佝着腰凑到她面前牵住方穗的手，放在颈侧一道不甚明显的擦伤上。 “哼，那家伙跟细豆芽似的，怎么跟我这种顶级的s级相比……你看，我也受伤了，不如先给我治疗？” 方穗很想吐槽，但在阿斯坎压迫感极强的目光下，只能勉强笑笑，“嗯嗯……但申请已经上报了，下次一定第一个帮你好好检查。” 得到方穗再三地发誓保证，阿斯坎满意直起身放行，“好吧，虽然也不是非你不可……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等下次吧。” 话是这么说，但阿斯坎垂在身后的龙尾却没有主人说得如此不在意，圈着方穗的小腿克制不住地缠紧晃动。 勒得有些难受且无法动弹的方穗：“……” 搞不懂，这家伙浑身上下嘴最硬。 “穗穗姐，”少年从尽头静音室探出头，看见方穗笑得格外乖巧，“你和阿斯坎聊好了吗？我可以过去找你吗？” 还没等她回答，对方便小跑过来抱住她的腰撒娇，“我等了你很久没来，是阿斯坎拦住你了吗？” 尤安从身后圈拢着，像小猫一样贴了贴方穗的侧脸。 那双饱含笑意的蓝色眼睛骤冷，如同无机质爬虫般对上阿斯坎挑衅的目光，语气平平： “阿斯坎总是打扰你，要我帮穗穗姐杀了他吗？” 第2章 疯狗们 有了阿斯坎这种无理取闹的对比，乖巧的尤安更让方穗安心。 少年大约十八九的年纪，蓄得偏长的金色头发软软地贴在颈边，宝蓝色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微弯，容貌比童话故事里的王子还让人觉得耀眼。 但尤安顶着一张绝美脸蛋，平日却容易说出一些令人脊背发凉的言论。 好在方穗已经对此麻木，只当他这是在开玩笑。 “对不起，在过来的路上碰到了阿斯坎，所以稍微聊了两句，尤安等得有些着急了吗？” 方穗揉了揉尤安细软的发丝，温声软语地哄着。 对于尤安，方穗总是会要有更多耐心一些。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主要尤安一头漂亮柔软的金色头发和那双总是湿漉漉地看着她的眼睛，让方穗总会想起之前在实验室外面喂养过的流浪金毛犬。 对于可爱又会撒娇的物种，方穗毫无抵抗力。 尤安用脸颊贴着她手心蹭了蹭，而后伸出舌头顺着指尖在方穗掌心舔了两下。 猫科动物般略微粗糙的舌面在柔软的皮肤上舔舐，不适感让方穗忍不住缩回手。 方穗：“你干什么？” 尤安吐着舌尖，语气含糊不清：“穗穗姐，你身上有向导信息素的味道。” 不甜腻，浅而柔的味道，像是那种开成一簇团的白花。 虽然味道在空气中挥发，但s级哨兵的超强五感轻而易举捕捉到那点稀薄的香味。 阿斯坎嗅了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肯定是穗穗在哪里蹭到的，少大惊小怪。” 他对向导很是抵抗，即便是嗅到丁点向导信息素的气味，也忍不住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最终只能皱眉捏紧鼻子。 常年涉猎各类乙女游戏的方穗心下一动。 她尝试将方才看到的面板再次呼出，面前的视野被一片屏幕覆盖，大量代码滚动，随即汇成一句完整的话： 【您好，向导系统996竭诚为您服务。】 嘈杂声很快平静，系统机械音清晰地在她脑海中响起。 996:【恭喜宿主激活向导身份，请接触并与更多s级哨兵结合，成为全帝国疯狂追捧的顶级向导吧！】 方穗手一抖：“……” 这听上去像是她翻星网看其他服务器上的文章，且是哨向脖子以下正常无法过审的多人运动内容。 而且这个系统的名字也太不吉利了。 对于酷爱摸鱼的方穗来说，这简直是致命打击。 天杀的，这个世界上谁能接受得了996工作制！ 而且相信真的被系统绑定要额外完成什么任务，她宁可认为自己是熬夜出现了幻觉。 996急忙辩解：【不是的宿主，这一切都不是幻觉！】 【如果不尽快完成任务，宿主您会死的！】 看吧，都要死了，还是早点工作完回去补觉吧。 尤安侧目盯着少女那双半垂的蓝色眼睛，冷不丁地开口：“穗穗姐在看什么？” 他顺着方穗的目光看去，自己有意放出的精神体腕足蠕动着，小心翼翼地贴到她脚边，满足地发出叽叽的声响。 方穗眼前视野被面板全数遮挡：“嗯？有什么其他东西吗？” 阿斯坎看着那团章鱼蜷紧腕足，头顶上的猫耳朵晃了晃，忍不住抬了下眉尾。 “你非要选择这么恶心的方法？”糟糕地让他看不下去。 尤安倏然一笑，口型缓慢：“那你就滚远点，别待在穗穗姐身边碍眼。” 阿斯坎冷哼：“变态地雷男。” 尤安吐舌回敬：“嘴硬死装大蜥蜴。” 龙族骨子里天生的骄傲自然不允许遭受这样的侮辱，阿斯坎拽着他领子扯到面前，怒极：“你说谁是蜥蜴？！” 突然爆发的s级信息素激活了走廊警报，巨大的嗡鸣声引来了巡逻兵。 方穗合上不断弹出窗口的面板，只觉心累。 对于这种一言不合就能动手的疯狗，她吝于关心缘由，只想平息。 方穗拂开两人的手，语气无奈：“好啦，不要打扰别人工作，我们去静音室做检查吧？” “一会儿哈德里安就要回来了。” 她自然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又抚平衣领上的褶皱，语调温和恬淡，轻而易举压制住了即将暴动的s级哨兵。 “那位是新到第一区域基地的向导吗？好强的抚慰力……” 尤安和阿斯坎可是出了名的脾气难对付，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两位s级哨兵在少女扭头迈步时露出紧张的神色。 周围的巡逻兵纷纷好奇探头，小声议论起来。 “这个向导叫什么名字，我之前怎么从来没见过。” “是啊，你说我下次有机会认识一下吗？” 撤退的路上，副队长忍不住问一旁领队：“队长，基地不是……怎么这个时间会派来新的向导？” 雪狼领队名为沃克，年近四十。 沃克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气笑了：“他们几个新兵不认识，你还没认出来？” “那是我们实验员老幺，穗穗那小姑娘！” …… 【宿主应当选择我提出的方案，尽快提升与s级哨兵亲密度才能完成后续任务。】 方穗挠了挠头：【我有自己的节奏……？】 说到底，她还是对系统996的话半信半疑。 虽然平日里玩游戏也幻想过自己摇身一变成为大开金手指的女主，但果然还是作为局外人的路人甲npc身份更适合自己一些。 只用作为一个旁观者，不必承受苦痛，和自己的朋友们过着按部就班的平安生活。 996的声音停顿了片刻：【方穗，你会相信我的。】 方穗刷开门禁，顿下脚。 从系统面板启动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听到996如此严肃地称呼自己。 【第一，你真的是一名向导，尽管现在等级很低，但一切皆有可能。】 几乎是在系统的机械音刚落，静音室的警报声接踵而至—— “警告！检测到未记录在系统内的向导进入静音室！” 方穗心下一惊。 警报声连着响了三遍，红灯将纯白静音室笼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在巨大的嗡鸣声中，996的声音接着传入脑海： 【第二，第一区域基地即将沦陷，很多人都会死，包括宿主您。】 第3章 她可以只是我们的 从警报声响起到全身体检，最终将报告送到哈德里安办公室，整个流程不超过三个小时。 这期间方穗不论怎么呼唤，996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方穗，”坐在办公桌后的军装男人屈指叩了叩桌面，声音低沉，“我在问你的看法。” 方穗慢半拍，“什么？” 哈德里安宽阔的背脊陷入办公椅，暗红色的眼睛微抬，“目前在基地内待命的哨兵都是在清理作战中受到污染，精神值都处在不稳定状态。” “所以……？” 军装男人十指交扣，外套上的徽章在白织灯下闪着冷光。 “我的精神值域偏高，可以来引导你做初次净化。” 语气冷淡，没有明显的抑扬顿挫，就像是在平静地阐述着一个事实。 第一区域基地内向导少之又少，因而向导的初次净化需要在可视静音室内进行。 一方面方便实验员记录数据，一方面借此鼓励哨兵完成污染区清理，以此换取向导净化服务。 为了让新诞生的向导更快进入工作，初次引导观察定在一小时后。 静音室方穗在工作时来过无数次，但第一次作为使用者，难免觉得新奇。 入目皆是纯白，甚至连办公桌都同一采用白色。墙壁可以根据需要模拟各类虚拟环境，柔和而不间断的白噪音循环播放。 哈德里安的精神体是一只身形漂亮的黑豹。 在主人的指示下，黑豹发出低沉的呼噜声，用头顶在少女的手边蹭了几下。 刚刚的向导检测中，方穗才第一次看到哨兵的精神体。大多以动物为主，也不乏有一些带有鳞片或特殊物种。 对于喜欢动物的方穗，黑豹这样亲昵的讨好完全无法抵抗。 方穗望向对方，没忍住问：“我可以摸摸它吗？” 哈德里安喉结滚动，“请便。” 少女眼睛晶亮，纤细的指尖捏了捏轻颤的黑豹绒毛耳尖，缓慢地在线条流畅的结实脊背上顺毛。 黑豹的皮毛油光水亮，摸上去些微有些扎手，但触感好得不可思议。 大型猫科动物眯起鎏金色的眼睛，豹尾尾尖上扬，愉悦地晃动着。 “好孩子。” 方穗捧着黑豹的脑袋，眉眼弯弯，在它鼻尖上吻了下。 “咳！” 撸猫猫撸爽了的方穗听到异响，微微抬头自下而上仰望哈德里安，这个角度只能勉强看到对方流畅的下颌线，和那双暗红色的眼中一闪而过的金光。 那双狭长的眼睛很漂亮，眼尾微微上挑，此时因为紧皱着眉，沾着水汽像是颗熠熠生辉的红宝石。 不知是不是错觉，哈德里安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不规律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连靠在椅背上的脊背都绷紧，完全打破了平日里清冷矜贵的表象。 当了二十年普通人的方穗：“？” 哈德里安的声音还带着沾染某种情绪后的粘稠沙哑，荷尔蒙爆棚，“过来我这里。”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方穗起身，将手搭在哈德里安摊开的掌心。她还是第一次见对方如此情绪不稳，“先停止引导吧，我让外面的人帮你先检查一下身体。” 高大的哨兵沉默地将她揽入怀中，常年练武在指腹留下一层薄茧，顺着相触的指尖摩挲，最终缓缓十指紧扣。 “放松身体，剩下的交给我。” 呼吸间，方穗低垂的眼睫轻颤，意识如同坠入深海般不断下沉，直至陷入黑暗。 一墙之隔，屏幕上代表哈德里安的精神值数据逐渐下降，最终停留在72。 不算高，但足够哨兵保持长时间稳定的数值，窗外数位实验员的惊呼。 初次替哨兵净化的感觉算不上很好。 方穗觉得整个人被掏空了一般，头晕眼花，渴得喉咙发痛。 她的精神体是一只水母，捧在手心里巴掌大小，像是一个半透明的草莓夹心软糖似的，随着呼吸明灭。因为消耗了大量的精神力，只能软软地摊在手心里，连触手都抬不起来。 反观哈德里安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精神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如果能够再将精神值降低百分之十，或许下一次的污染区清理作战他便不必待在后方指挥。 他和他的小队已经超过一个月没有外出完成过任务了。 这在s级哨兵小队中少之又少。 几乎是下意识，他扣住了少女的手腕，将方穗又重新拽到了自己面前。 “方穗，”他的目光略过泅着一层水雾的眼睛，感觉胸口烫得发疼，“能不能现在和我深度联结？” 深度联结能确保他遏制异化反应，长时间待在污染区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方穗说：“可以。” 哈德里安怔愣，认为方穗只是缺乏向导应有的基础常识，才会如此随意承诺一位哨兵。 但他还没来得及再解释。 方穗已经缩回手，微微喘着气，眉头微蹙。 “但我讨厌强迫，比如现在这样。” …… 立在窗边的人低低笑了声，凤眼狭长微弯，瑰容鹤骨，美得雌雄莫辨。 “阿布，事情变得有意思了。”布兰温语气轻飘。 立在他脚边雪白皮毛的九尾白狐察觉到主人的心情，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声。 尤安额头抵着玻璃，那双往日水盈盈的蓝色眼睛，如同无机质的机械，冰冷地透过观察窗将视线落在少女的身上。 “穗穗姐在干什么？”他问。 布兰温眸色微暗，笑得不动声色，“当然是在为哨兵做私人服务。” “从普通人变成了向导，意味着任何一个哨兵都能够得到她的抚慰，甚至精神结合。” 布兰温语调轻柔，显得某些词暧昧到别有意味。 普通人的方穗，就像是一朵温养在玻璃罩下的花。 漂亮，精致，但毫无疑问对于哨兵来说过于普通，平日里只能当作观赏。 可向导不同。 对于适用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的哨兵来说，向导主宰着他们，同样也受到他们的制衡。 如今这朵柔软的花失去了庇护的玻璃罩，任谁都可以靠近、蛊惑，没有哨兵会不为此心动。 尤安眉眼阴翳，骤然爆发出可怖的压迫力。 “冷静点，小尤安。” 布兰温说：“我们现在相比另外两位更占据优势，她可以是任何人的……” “但也可以只是我们的，不是吗？” 第4章 男扮女装 空气里静得只能听得到男人微粗的呼吸。 “我很抱歉，”哈德里安说，“不应该向你提出如此突然的要求。” 哈德里安的骨相立体，静音室的灯光将他面庞轮廓勾划得更加明显。 他直身俯首，两人之间只有一臂之隔，方穗能看到他心绪平静后眼底略带歉意的神情。但这并不代表，方穗就要原谅他。 不给钱还想让她加班，简直是资本独裁者！ 诚然，能从那个哈德里安的口中听到一句道歉，就好比石缝里挣扎开出的一朵花般令人稀奇。 可方穗并不会因他的俯首而心软，因为这并不是哈德里安真心实意地向她道歉。 或许真的是抱有几分绅士的愧疚，但是她认为更多的应该是为了让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必闹得如此僵硬。 哨兵离不开向导，聪明的上位者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方穗睫毛颤了下，忽然笑了，“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除非下次能明白享受之前先付钱的道理，白嫖怪。 方穗喘了好久，才勉强直起身离开静音室。 她现在迫切需要喝上一大杯水，然后躺平好好休息一下，最好今天放假不要安排其他任务了。 恰巧瞌睡有人递枕头，等方穗反应过来，一杯温度适宜的水抵在她的唇边，只需略微低头便能一饮而尽。 而端着水杯的布兰温立在白织灯下，顶光将他的五官描摹得更加立体。银发如月华般倾泻，静谧地凝聚成泉。 方穗的目光和他对上，瞧见他眼底一点浓重的笑意。 “水里帮你放了些补充体力的药剂，你喜欢的柠檬味。” 布兰温有一双狐狸眼，眼尾上挑，沉沉地望着一个人的时候好似盛满了柔情。 她顺势咬住杯沿，笑得眉眼舒展，连模糊的尾音都上扬，“谢谢姐姐。” 在方穗所负责的第一梯队s级哨兵中，布兰温是唯一一名女性。银发紫眸，哨兵同款的作战服显得身材高挑，如同失去羽翼还未适应的堕落天使，用含着笑意的眼睛望着方穗。 没有人不会被这张脸所蛊惑。 布兰温并没有戳穿谎言，用手指揩去她唇角沾染的水痕，放轻语调，“别在意哈德里安的话，你知道他一直是那个臭脾气。” 方穗没说话，只因为后一句点了点头。 事实上从她接手工作开始，就了解到s级们的劣根性——乖戾、以自我为中心且拒绝约束。 一群相当不听话且不尊重人的疯犬。 平日看上去清冷矜贵的哈德里安，如今也被方穗划分进这个群体当中。 “要我送你回休息室吗？”布兰温问，“或者帮你呼叫医疗队。” 方穗笑着和他贴贴，“好呀。” 下一秒看到光脑传来的简讯，表情一下就变得有些不情愿。 ［沃克队长：来一趟办公室，工作上有一些新的安排需要确认。另：祝贺小姑娘觉醒成为向导^_^］ “怎么了？” 咸鱼在加班生气和窝囊之间，选择了生窝囊的气。 方穗抿唇，盯着简讯看了几遍，快速回复了一个“好”字。 结尾处不符合男人风格的笑脸表情，也没有让额外加班的方穗心情变好。 “沃克队长说工作上有新的安排，要我过去一趟。” 布兰温戳她鼓起的脸颊低笑，顾盼流转间，艳丽多情揉进眼底的海，“沃克的办公室在哨兵总部，我送你过去。” “不用啦，”方穗摆手，“你刚从污染区回来需要休息，我自己过去吧。” 布兰温颔首，没有挽留。 少女纤细的背影沿着走廊走远，白色衣摆倏然飘起，最终彻底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他掌心里拢着杯子，原本微凉的触感变得温热，好似方穗的温度隐约残留。 布兰温将指腹摁在杯沿，压着少女残留下的一点晶亮的唇膏痕迹，缓缓地研磨，将柠檬香气一同在指尖揉开。 像是隐忍着，等待猎物毫无防备地踏入圈套。 …… 方穗平复了一下心情，又问了一遍。 【你刚刚说什么？】 996没听出她语气中压抑的惊讶，机械音平稳：【根据我的扫描，布兰温从生理学上确认为一名男性哨兵，他拥有一套完整的男性……】 后面的内容被屏蔽了。 顿了顿，它又干巴巴补了一句：【我不会骗你的。】 方穗：笑容逐渐消失jpg。 【很抱歉方才失去了联络，】996语气真诚，【储存的能量不足以我们二十四小时进行沟通，只有当您为s级哨兵净化时我才能吸取部分能量为我所用。】 【……宿主？】 方穗通过巡逻兵把守的闸门，走入哨兵总部。 平日里方穗就数和布兰温关系亲密，贴贴抱抱不是少数。虽也不少有异样目光打量，但她都归结于是布兰温那张红颜祸水的脸。 毕竟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咸鱼普通人，没人会在意。 996阐述的事实，对方穗而言还是太刺激了。以至于她思路一歪，第一点想到的是难怪手感没有预料中那么好。 敲门走进办公室，方穗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一扫而空。 “小姑娘，别对那些狗崽子们太过于愧疚了。”沃克懒洋洋地摆手，递到嘴边的香烟又重新放下，捻在指尖搓磨。 方穗：“……啊？” 沃克假装不甚在意，实则暗暗观察少女恍惚的神色。 小姑娘从入职以来，基本上大小事都是由他安排，她虽不爱吃苦，但也是个清醒的知道目标并前进，令人放心的好孩子。 方穗在科研方面曾表现出极高的天赋，如果不出意外，沃克会在年初给小姑娘打上一份推荐信，以一级实验员的身份转去更为安全的中央白塔工作。 哼，倒是便宜了那群拱白菜的狗崽子们。 一想到那几个他本就觉得别有二心的哨兵，沃克忍不住摁了摁发胀的额角。 他捻着香烟的手臂支在桌边，快速流畅地在新调令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两天后是第二次污染区边缘探索，任务不会很难，但需要一名向导随队前往。” “基地里的向导档期都满了，所以这个哨兵小队安排给你。” “明天你去见一面，”沃克将调令递给方穗，“s级哨兵领队，他们整体实力都不错。” 第六感作祟让方穗忍不住询问：“请问是哪一支哨兵小队？” 沃克思索片刻，嗓音低沉： “帕利诺小队，领队是——” “哈德里安。” 第5章 那群疯狗会乖乖对你摇尾巴的 方穗感觉天都塌了。 她忍不住追问一句：“一定要去吗？呃……我的意思是向导不能留在后方，等他们探索归队再为他们服务吗？” 方才她这条小咸鱼鼓足了勇气拒绝当免费劳动力，现在想起来心脏都砰砰直跳。 哈德里安除了掌管哨兵小队之外，她还听说对方出身帝国贵族，是曾第一基地掌权者的幺子。 某种程度上可以称其为有强大背景的顶头上司。 而她不仅拒绝领导提出的加班，还撂下话不顾对方神色扭身就走…… 想起那位黑发红眸的资本独裁者，方穗感觉自己整个人像精神体一样瘫成一团了。 沃克对她的言辞忍不住皱眉，“小姑娘，向导从来都不是提供服务的对象。” 或许从进化上看，哨兵确实各方面优于向导。 但等待、忍耐，在这段供需关系中被动的，从来都应当是这些哨兵们。 况且他好不容易养出来一颗水灵灵的白菜，怎么可能就这么被那些不知轻重的狗崽子们随意觊觎。 沃克操碎了一颗老父亲的心，“在第一基地工作的向导，可从来没有你这样好说话的，习惯对他们提要求吧。” “那群疯狗会乖乖对你摇尾巴的。” “况且哈德里安不是有求于你？”沃克低低笑了声。 方穗松了口气，“我明白了。” 沃克队长的意思是，虽然她只是一个c级向导，但是裁她就裁到大动脉啦！哈德里安根本就不能将她怎么样！ 两个人南辕北辙，最后却出乎意料地达成共识。 …… 第二天的会面简直严肃到不可思议。 地点定在帕利诺小队的专属作战部署室，四人左右落座，在方穗推门而入时目光交汇。 男性哨兵们体型高大挺拔，神色各异，却都不约而同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就像是在审视一件待价而沽的奢侈品，让方穗觉得有些不舒服。 “方穗小姐！”寂静中亚麻灰发的青年猛地起身，神色讶然，熟稔地喊出了她的名字，“真没想到，这次分配的向导竟然是您。” 方穗眨眨眼，在对方异常兴奋的注视下，终于从记忆边缘想起对方的名字。 她笑着打招呼，“你好，尼克先生。” 上个月污染区回归的哨兵大面积受到污染，基地人手不足，导致方穗临时调动，为这些哨兵做基础的检查观测。 对于这种深恶痛绝的加班，方穗向来记忆深刻。 尼克就是其中一位，等级a级，精神体是一只灰色缅因猫。 尼克同方穗热情攀谈，她却偏了偏头，目光落在从未抬头的灰发少年身上。 看上去堪堪成年，甚至比尤安好似还要小上几岁，正全神贯注地咬着巧克力曲奇，察觉到视线才慢吞吞地抬眼。 这位同样为等级a级哨兵，精神体兔狲。 方穗眉眼弯弯，准确吐出他的名字，“你好，鲁珀特。” 少年灰色眼睛晶亮，舔了舔嘴巴，语调平缓，嘴角上扬的弧度却压不下去。 “你记忆力还挺好的嘛。” 帕利诺小队的四位都曾在异化观测名单上出现，因而其余两位方穗也很快将名字对号入座。 猞猁哨兵加里，狞猫哨兵墨菲。 哇……猫猫小分队。方穗内心蠢蠢欲动。 社畜总是能很快融入一个新的环境，笑着附和他人，加上一点真情实感的担心和建议，方穗轻而易举地融入了猫猫小分队。 “墨菲的精神值偏高，为了防止出现异化，出发前再做一次检查吧？” “——由鲁珀特负责监督。” 方穗弯着眼睛下达命令。 墨菲冷哼一声，鲁珀特却格外积极。 灰发少年慢吞吞举手：“好……我会好好努力的。” 墨菲眯起恶魔瞳，红色额发撩到脑后，“先管好你自己的糖分摄入量吧，下次再有实验员举报，哈德里安绝对会杀了你的。” “墨菲。” 被提及姓名的独裁者关闭数个同开的虚拟屏幕，目光掠过，带有警告意味地念出对方的姓名。 两人顿时收声，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算是这场争执告一段落。 那道轻而冷的目光微微侧移，与立在一旁的少女视线交汇。 像是捕猎者盯紧猎物时的全神贯注，瞳孔微缩，让方穗有种脊背发麻的感觉。 她微微向后退了退，平静地移开目光，仿佛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见哈德里安一样。 徒留给男人一道背影。 面无表情的咸鱼内心慌得一匹。 看她干嘛？该不会还在为昨天净化时没原谅他的事情耿耿于怀吧？ 对于上司捉摸不定的心情，方穗选择回避。 工资仨瓜两枣的，她干嘛还要浪费时间关注这些工作之外的事情。 哈德里安的视线里，从那双蓝色的眼睛移开后，只剩下了半张莹润白皙的面庞，和从黑发中露出的耳垂。 这样率先移开目光的情况并非第一次。 但哨兵敏锐的感官让他觉得有什么好像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即便是客套，他也从未见过方穗这样匆忙地移开视线，像是完全避免和他交流。 就像昨日，少女立在灯光下，如同圣女般浑身上下晕染着一层光晕，开口时却让他觉得从圣坛跌落尘埃。 不复往日柔和，拒绝他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清凌又无情。 哈德里安低下头，发现自己在幻想某些情况后，克制不住地指尖发颤。 一瞬间氛围降到了冰点。 猫猫小分队几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开口询问自己的队长脸色为何这样的难堪。 待下去也只会尴尬，方穗思索还不如回去打游戏。 昨晚更新了新剧情，还没来得及看呢！ 方穗将任务资料输入光脑，笑着起身道别，“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回去啦。” 鲁珀特悄悄冲她挥了挥手，方穗也笑眯眯回礼。 她打开门离开的同时，哈德里安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起身。 紧随其后的便是男人显得略微仓促发紧的声音—— “方穗！” 方穗已经半个身子踏出了门外，听见对方念出自己名字的时候，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她今天一定是水逆。 短短一秒钟的反应时间里，在回头和装作没听见之间，方穗选择了后者。 于是那只扶在门上的手微微松开，隔音性极好的门扉缓缓合拢。 在彻底咬合之前，哈德里安追了上去。 第6章 方穗是例外 哈德里安很少在第一基地工作时提及自己的姓氏。 他不想辱没家族名誉，但也不想因为这个名字而被受到特殊关注。 梅瑞狄斯家族，帝国创立之初便封为第一贵族的存在。数百年的辉煌一直延续至今，在各行业都缔造了梅瑞狄斯家族的神话。 而枝繁叶茂的树下，枝干实则千疮百孔。 主家在外祖父和父亲去世之后，只剩下了哈德里安一位名正言顺的继承者。可彼时年幼的哈德里安埋在母亲的怀里，因为父亲的离世而哭红了眼睛。 梅瑞狄斯家族不需要软弱无用的人。 于是无数本就觊觎的旁支加入了争夺的行列，试图将梅瑞狄斯名下的财产和权力分而食之。 不少觉醒为哨兵的旁支子嗣进入帝国军部，创下不少战绩，渐渐也都成为了梅瑞狄斯家主的竞争者。 相比之下，真正的继承者活得甚至不如家族中不堪的私生子。 家族宴会失去席位，每日只能吃凉透的剩饭，甚至连母亲这位家主夫人都能被任何上位情人嘲笑。 可他的母亲从未落泪，而是俯身在年幼的哈德里安面前，面容柔和温柔。 她和哈德里安从始至终只重复过一句话：“哈里，你一定要成为梅瑞狄斯的家主。” 只有成为家主，成为决策事务的上位者，才能让这群狼子野心的旁支望而却步。 于是哈德里安在明白自己处境的十岁那年，给自己注射哨兵催化剂，成为了梅瑞狄斯家族最早分化的哨兵。 精神力先天s级，使他远超同龄人的速度最先进入中央白塔。 他以最强势和无情的形象，很快成为中央白塔重用的s级哨兵，一跃成为了梅瑞狄斯的主人。 但这样充斥着咬牙切齿和冰冷的记忆里，唯有一例例外。 例外便是方穗。 大抵方穗以为他们的交集仅限于她调入第一基地之后，但实际上并不是。 或许方穗已经不记得那时间过于久远的事情了，但对于哈德里安而言太过深刻。 就像是那弯月亮凝成的雪，融化在明亮的火焰，再潺潺隐没在他的梦里。 第一次见面，是哈德里安十八岁那年。 中央白塔为他所在的小队下发任务，前往塔帕星系的首都星亚尼洛，疑似有走私团伙在向当地不少实验室贩卖异种。 塔帕星系作为能源供给星系，像是钢筋水泥铸造的机械之都，因而不少的设施和娱乐发展太滞后。 调查任务对于平均等级为a的哨兵小队来说格外轻松，限期三天的任务收尾后还剩下一整天的休息时间，在亚尼洛便显得格外乏味。 哈德里安并不在意这些，他固定每天五个小时的睡眠，除此之外的时间全部用来学习掌管家族所必需的一切技能。 娱乐和放松只属于普通人，而他需要维持自己天才的名声。 依据光脑的指引，哈德里安找到了一处安静且环境相当不错的地方，这里种满了白色开成一簇的花，像是春日里一捧细雪，随着风细细晃动着。 正当他晃神的片刻，从上方俯下一张鲜妍的面庞，黑发蹭着他的脸颊，随着痒意一同传来了她的声音。 “我从来没见过你，是从其他星系刚移民过来的人吗？” 任务的保密性不能暴露他的身份，哈德里安利落地点了点头。 少女怀里捧着一大簇坠着露珠的新鲜花束，裙摆随着风晃动出饱满的弧度，最后轻轻地落在距离他的指尖一隙之隔。 她轻轻地笑了，像那簇细雪般的白花朝气明艳，“也是啦，不然你怎么会坐在我们家的花园里。” “让我爸爸看见我和陌生男孩聊天，他肯定要打我的屁股。” 说罢，她皱皱眉，脸颊鼓起来，显然对她父亲的行为不赞同。 “我叫方穗，代表丰收的麦穗的穗，”方穗见他的目光怔怔地落在他怀里的花束上，将满捧馨香塞进他怀里，“你叫什么名字？” “或许我们可以交朋友——不告诉我父亲的情况下。” 方穗。 哈德里安没有特地记下这个名字，但却比他费尽心思才记住的专有名词更快地挤进了他的脑袋里。 以至于这位梅瑞狄斯的继承者慌乱间没有给出回答，而是抛出疑问： “这种花叫什么名字？” 顺着哈德里安所指的方向，方穗回答：“那种叫绣线菊，上个月才开花，要再等两个月才能结果。” 帝国贵族出身的女性们为了追求时尚，装饰花向来都会选择开得大朵艳丽的品种，哈德里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花朵小而密，近距离看并不美观的产物。 方穗像是看出了他沉默中的疑惑，和他解释，“绣线菊的叶和果实有清热祛瘀的作用，很适合治疗跌打损伤。” 她拽着斜枝上的绿叶拽下，白花簌簌抖落也不在意，用随身携带的小巧器具研磨添加，制成了大拇指甲盖大小的膏药。 “亚尼洛作为能源供给中心，实验研究和能源开采是工作人数占比最多的工作。这类工作很容易出现这种外伤，所以我才让父亲在这里种了绣线菊和其他有药用价值的植物。” 方穗随手在空中指了几个方向，哈德里安出色的视力看清了远处几处类似农田的构造，确实如她所言。 “我其实一开始并不喜欢绣线菊，”她起身将裙摆上沾染的土尘拍去，“但后来觉得这种花也还不错。” “漂不漂亮，它都可以是一束花。不讨好他人，不必迎合世俗眼光。” “自由地随处可生，让成长有目共睹。” 那个短暂的一日假期一晃而过，以至于哈德里安再度回忆，许多画面早已模糊。 只剩下那张五官还未完全舒展开的清秀面容，在微风中晃动的黑色细软发丝，熠熠生辉的蓝色眼睛，说话时微扬的唇角，和那束落了他满身的绣线菊……诸如此类的零星碎片。 而这些碎片统统可以拼成一个完整的、独一无二的整体。 是那捧好似要在春日融化的细雪。 是他的绣线菊。 第7章 勾引她 方穗感觉自己的速度快要起飞了。 越走越快，听到后面靴底敲击地面发出的声音的时候，几乎在走廊上小跑着前进，生怕身后的洪水猛兽追上。 即便如此，哨兵卓越的体力和速度让她在下一个拐角被捉住。 哈德里安扣住她的手腕，宽大的掌心轻而易举地圈住，像是镣铐似的严丝合缝，挣脱的可能性都没有。 被捉住的小咸鱼窘迫地捏了捏因为跑动而供血发红的耳垂，“抱歉，我没有听到你叫我的名字……还有什么事情吗？” 不要慌，不要慌。 方穗在心底里给自己打气。 反正每个月工资都让她穷得叮当响，再罚她也不过是多吃两天廉价营养液的事情而已。 哈哈，还能糟糕到哪里去呢？ 指腹触着少女皮肤温热的温度，像是被烫到一般，他紧了紧又猛地松开手。 他问方穗：“你今天躲着我。” 虽然是询问，但却用的是一贯的肯定句式。 “抱歉，”绅士的礼仪让他先为自己粗鲁的质问道歉，“或许你还在为昨日的事情而感到生气，我再一次向你道歉。” 每一个字词都诚恳真切，很难想象会是哈德里安说得出来的内容。 “深度联结无异于哨兵和向导进行精神结合，我不应该如此仓促，这件事对普通人来说不亚于结……” 哈德里安止住声音。 他拧眉，像是在思忖，唇角紧抿的弧线却出卖了他有些无措的情绪。 方穗满脑子想的都是她最近玩的一款乙女游戏里，好像有个跟哈德里安同类型的角色。 以至于对方说什么，全都云里雾里地点头表示明白。 996实在看不下去，总结成一句话： 【哈德里安没生气，他说想和你结婚。】 虽然要与s级哨兵结合才能升级向导等级，但它也不想自己的宿主稀里糊涂地被骗。 但提示的话方穗显然只听见了前半句。 她偏着头，眨了眨眼睛，“你没有生气吗？” 哈德里安顿了几秒，“没有。” “可是从昨天净化结束你都没有再和我说话，今天也只是盯着我看，我以为你要训斥我拒绝你的请求。” 哈德里安闭了闭眼，张开嘴只剩下干涩的否认，“我没有，不是这样的。” 他站在拐角的阴影里，像是跌落进更深的水潭。 方穗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下次再申请和我深度联结可以吗？” 刚刚996在脑海中替她科普了关于深度联结的相关知识，如此耗费精力和体力的事情方穗并不想做。 “我想先将重心放在任务上，其余的事情现在不在我的考虑范围里。” 但从哈德里安的表情根本看不出说的“不生气”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她不得不再追问。 至少目前，她还不想丢掉这份摸鱼快乐的工作。 哈德里安伸出手去捉少女的手腕，想让她不必顾虑太多，但有人更快地将方穗往怀里揽。 捉空了的手指只擦到了少女在空气中晃出一个弧度的发尾。 “两个人躲在角落里做什么快乐的事情呢？” 布兰温的手臂从后方揽着她的肩膀，带着热意的呼吸和含笑的声音一同洒在方穗的颈侧。 他的目光从哈德里安的脸上掠过，了然般微微侧头落在方穗的颊侧。 “我说昨天怎么破天荒地问我些奇怪的问题……是惹我们穗穗妹妹生气了？” 哈德里安不置可否。 “我没有生气。”方穗表明态度。 布兰温顺着她的话附和，半抬的眼却盯着对方：“我们穗穗妹妹脾气软，既然道歉了，怎么会不原谅你？” 话外之意，便是明里暗里说哈德里安做了多过分的事情，才会让方穗都不肯原谅他。 布兰温对此倒不意外。 哈德里安靠铁血手腕登上梅瑞狄斯的家主之位，但还是太年轻。 或许他懂得如何处理野心贪婪的豺狼，但却完全不明白应该该如何讨好一位向导。 布兰温垂下眸子，纤长雪白的眼睫轻颤，遮住了眼底浮起的情绪。 “说说看？” 看你闯了多大的祸—— 哈德里安没察觉出对方的意图，坦然道：“昨天净化结束后，我问她能不能和我进行深度联结。” 布兰温：“……”哈，真是疯了，什么要求都敢提。 这和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方穗试图从布兰温的怀里挣脱出来，觉得这两人多少有点神经。 不过是个混日子的咸鱼罢了，她哪队都不想站。 方穗接着说：“我没有生气，话题到这里就结束吧。” 两人欲言又止，目光交错时交锋不断。 “我不想为没必要的事情生气。” 少女轻飘飘落下的声音掷地有声，两人收回打探的视线，谁也不打算开口，显然是遵从方穗的意愿让此事告一段落。 方穗满意地拍了拍手，“很好，我喜欢听话的乖孩子。” …… 布兰温褪下一身利落的战斗服，穿着带着一圈绒毛领的柔软衣服巧妙地掩去锋利饱满的喉结，和男性偏大的骨架。 微微低着头操控着光脑的虚拟键盘，银色的长发随着动作而轻微晃动，举手投足之间风情万种。 也难怪她会认错性别。 方穗死目。 她归结于自己被美色冲昏了头，才昏头昏脑地把布兰温当美女贴贴。 “在看我？”男人一双狐狸眼仿佛在笑。 男人宽大的掌心停在少女腰后一寸的距离，将贴不贴，最终只是蹭过白色的大褂外衣，再度缓缓地放下。 方穗仰着头，隐约生出一种不知名的奇异的感受，“布兰温，你跟着我是要去哪里呢？” 布兰温与她的目光相接数秒，唇角微扬，“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他讲得太过于自然，以至于方穗拿不准他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认真如此。 布兰温整个人就好像是从烟雾里拓出来的，面容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唇薄而多情，像是天生带着一种贵族出身的慵懒。 很难将他和帝国奴隶的身份联系在一起。 方穗笑着打哈哈，尽可能地避开两人的肢体接触。 “那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把基地炸了。” ——这样她就有理由宅在家里，打游戏打到地老天荒了。 可谁知这句玩笑话，布兰温也自然地接上回答： “好，我陪你。” 在那一瞬间，方穗心中的怀疑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这只漂亮到令无数人眼红的狐狸，发现了她已经察觉到了真正的性别。 而且真的在勾引她。 第8章 谄媚的像条狗 方穗自诩普通，浑身上下没什么特别的优点，唯一一个就是做实验的时候有使不完的耐心。 而这一点除了让她在工作中更如鱼得水些，打游戏时可以不厌其烦地读档重来，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作用。 她没有像布兰温一样出众的外貌，也没有哈德里安亦或是阿斯坎这种出身，这两天却有不少人对她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好。 方穗只能将其归结于因为她身份的转换。 珍贵的向导，任何一名哨兵都会为了得到偏爱而趋之若鹜。 难怪沃克队长会让自己习惯提出要求。 方穗停在哨兵总部的闸门口，掏出门禁卡验证身份。 哨兵如没有特殊情况或申请，平日里是不可以随意离开哨兵总部，这也是为了防止出现哨兵暴走的不可控场面。 方穗大步跨过门槛，清醒而又果决地没有任何停留。 闸门缓缓闭合，彻底垄断了哨兵的目光，方穗才迈步向前。 勾引她？ 她自己那点微薄的工资都养不活自己了，图她钱分文都没有。 …… [听沃克说，你被分给了帕利诺小队了？] 方穗将身上的装备检查稳妥，出发前看到了光脑上桂莉发来的信息。 还没来得及回复，对方的信息紧随其后。 [可怜的穗穗，要和一群狗崽子们出去工作。] [沃克居然越过我签了调令，我已经训斥过了，回来肯定好好安慰你。] [你放心，我不会让我的人吃亏。] 桂莉是实验室负责人，两年前因为研究出降低哨兵精神值的药剂而在帝国一跃成为最为顶尖的实验员。 然而面对抛出的众多橄榄枝，桂莉最终却选择了风险性最高的、位于最前线的第一基地工作。 方穗也是意外发现了原因。 那是偶有一次熬大夜等试验结果，方穗连轴转了近一周，若不是试验结果和奖金挂钩恐怕早就昏过去了。 好在试验结果如预期所料，药剂在加入了新的诱导剂后效果比预期提高了十倍的功效，甚至同组的试验也全都成功。 方穗迫不及待地想将结果告诉项目负责人桂莉，凑巧发现了她办公桌上的一张双人合照。 照片已经边缘皲裂泛黄，显然是十数年前的珍贵产物。 背景是帝国第一军校的门口，方穗依稀辨认出那是年轻时期的桂莉和沃克。 照片正对着座位，只要微微低下头就能在灯光下将照片看得一清二楚。 显然是刻意摆放的位置，珍重且反复观赏。 基地之外被污染区笼罩，没有基建的情况下磁悬浮飞船不能正常使用，她和帕利诺小队需要乘坐原始陆地车前往目的地。 回复信息转了几个圈，最后跳出一个红色感叹号。 “离开基地保护罩后，光脑就连接不上信号了。”鲁珀特慢吞吞地解释。 为应对突发情况，哨兵们将精神体释放，一车的猫猫看得方穗应接不暇。 鲁珀特说话的时候，毛发柔软蓬松的兔狲扒着自己的腿爬上来，尾巴压在脚下蜷成一大团。 方穗下意识地摸了摸，一旁比兔狲大了几倍的猞猁耳尖黑色的簇毛轻晃，咬着她的衣袖拉扯，示意也摸摸自己。 “抱歉，它还是第一次见到向导，有点不受我控制。” 加里冲她露出歉意的笑容，和一旁抱臂板着脸的墨菲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不过精神体狞猫比他的主人要诚实得多，虽昂着头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但翘起的尾巴已经贴着方穗的腿来来回回蹭了好多遍。 墨菲并未察觉，反倒是眯起一双恶魔瞳，嘲笑鲁珀特和他没出息的精神体兔狲。 “哈！见了向导一副完全软骨头的样子。” “谄媚地像条狗似的，就差冲着对方摇尾巴的可怜家伙。” 方穗并未戳穿，只是伸出手，在狞猫蹭过来的时候揉了一把。 虽然她并不喜欢嘴硬的，但天知道她有多难拒绝一只冲她示好的小猫咪。 陆地车在行进二十分钟后不得不停了下来。 从污染区外围进入后，内部的瘴气如同迷雾一般完全看不清方向，甚至扰乱了磁场。 如果贸然前进很有可能会迷失方向。 “保持行进队形，注意隐蔽，通讯开启。” 小队五人加上方穗带上了短频通讯器，分工有序地开始向前缓慢前进。 “为什么污染区边缘探索要派遣一只s级哨兵小队？”方穗抿了抿唇，忍不住向一旁的鲁珀特小声问道。 她回去后调出之前的派遣任务名单，发现这类任务清一色都是派遣给综合等级在c到b+等级的小队。 这就意味着这类探索任务只要做好防护措施不被污染，往往没有什么危险性。 而最近的申请名单上，只有一个例外—— 那便是素来完成超危险性任务的帕利诺小队。 鲁珀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从来不关心这些，队长让他出任务他便出任务，从来不考虑原因。 哈德里安一人在前面开路，冷淡的带着呼吸声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进了方穗的耳朵里。 “除了边缘探索外，基地秘密下达了另一项任务。” “这片污染区在两周前曾派遣了一支b+评级的纯哨兵小队，但截止今日，已经和基地断联超过五天。” “最后一次雷达显示的地址，是在距离污染区边缘仅为五公里的地区。” “我们要寻找他们的踪迹，如有牺牲，尽可能带回他们的遗骸。” 语气冷静到毫无起伏，说出的话却有可能代表着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方穗被五人夹在队伍中间前进，除了耳机里不时传来的对话，隐约能听见一种似有若无的嗡鸣声。 就像最初她听见996启动时发出的声音一样。 996适时否认：【声音的来源并不是我，请您明智理性地进行判断。】 方穗回道：【你知道的，水母本来就没什么脑子。】 996沉默了很久，像是从庞大的数据库里终于检索出了一条符合它现下心情的回答： 【……哈哈，你这人说话还挺逗的。】 方穗拨开腿边的杂草，本想准备回答，却突然听到从上方传来的嗡鸣声。 随着声音愈发靠近，被翅膀扇动的风像是刀子般从方穗的耳边刮过—— 她这才终于听清了耳机里传来的高声呼唤： “方穗！蹲下！” 第9章 抱紧点 身体比意识的反应更快。 方穗几乎是在听清那是哈德里安的声音时，她已经双手抱头猛地蹲了下去。 被羽翅扇动的风几乎是贴着方穗的头顶擦过去的，伴随着某种细微而尖锐的低鸣声。 “嘶嘶——” 躲过一劫的方穗这才去仔细观察从天而降的庞然大物。 薄而宽大的透明羽翅高速颤动着，浑身上下如同金属般黑色的盔甲，像是云母片一样拼凑在一起的复眼，和宛若镰刀状、带有锋利锯齿的前肢。 方穗这还是第一次在教科书的图片之外，见识到真正的生活在污染区里的虫族。 偷袭失败的虫族并不恋战，回升到高空后又再一次冲着方穗的方向冲了过去。 虫族与人类的战争持续了几个世纪，帝国和联邦也针对这种进化速度极快的物种进行过长达数百年的研究。 和人类文明相比，虫族是如何诞生的人类无从得知。 它们母系社会下阶级划分明显，也得益于它们的社会结构和生存需求。 通常一个虫族群落中只有一只虫母，整个虫族由虫母主宰联系在一起。 而这些雄虫为了服务于虫母，会捕捉大量的生物进行能源补充，其中危险率最高的为人类向导。 根据数据分析，可能是因为虫母与向导有着相似的特性，捕食向导也能够更快地补充它精神力的缺失。 身型矫健的猫科精神体顺着枝干一跃而上，一左一右咬住了虫族最为脆弱的透明羽翅。 尼克抽出匕首，让缅因猫退到方穗身边，低声说明：“方穗小姐应该是第一次外出任务，污染区内时常出现这样的单独游离的虫族。 但通常都会在进入污染区中心地带时才能碰到，这只虫族几乎快要离开污染区的边缘范围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保险起见，我和墨菲会带您离开这里，队长他们稍后会跟上。” “方穗小姐，请您务必尽全力跟上我们。” …… 方穗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马拉松长跑的折磨了。 离开军校的几个月，咸鱼已经彻底放弃了体能训练，很难再适应这样高强度的奔跑。 两侧被瘴气模糊的景物快速褪去，方穗甚至能听到不堪重负的心脏传来的剧烈的跳动。 树林间地势复杂，除开高到小腿肚的杂草，还有两侧盘虬到长出地面的树根。 方穗一个没留神被绊倒，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一侧栽去。 她从充血的喉间挤出一声惊叫，只不过很快戛然而止。 红发青年宽大的掌心从后方揽住了她的腰肢，结实的手臂圈紧猛地向上一抬—— 方穗感觉像是坐过山车似的被抛掷空中，随后稳稳地落进了一个臂膀宽阔的怀抱。 墨菲单手托着方穗的膝弯，将她稳稳地抱在怀中。 几乎是下意识，方穗揽住了高大哨兵的肩膀。 随后她蓦地发觉一道阴影将自己拢了进去，紧随其后的是墨菲从喉间滚出的一道，沙哑又模糊的笑声。 男性哨兵宽大修长的指节拢住她的后颈，硌着微凉的匕首，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度将方穗的脑袋埋进了他的胸口。 墨菲偏过下巴，语气浅淡： “抱紧点，掉下去可就得疼哭了。” …… 全速奔跑持续近二十分钟，在方穗感觉快要晕过去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他们本就是在正午时分出发，此时已经开始日落。 夜晚林间气温偏低，尼克选择了一处山洞作为临时驻扎点。 “方穗小姐，我们暂时在这里休息一下。” 尼克简单地收拾出一块儿干净的空地，将随身携带的睡袋铺在地上，邀请方穗暂坐歇息。 方穗没有拒绝，“哈德里安他们还安全吗？” “请您放心，”尼克露出温和的笑容，“我们经历过比这更严峻的战斗，队长会跟着标记找到我们的。” “鲁珀特那小子平日里看上去慢吞吞的，逃命的时候可比谁都快。” 墨菲靠着凹凸不平的洞壁，屈着一条腿，将匕首绑回腿上的捆带。 借着刚燃起的篝火微弱的灯光，方穗依稀看见对方额头上蒙着一层薄汗，眉毛皱紧，远没有说话表现的那么轻松。 方穗的疑惑还没成型，996发出了警报声。 996：【检测到当前哨兵精神值超过95，即将进入异化状态，建议宿主及时进行净化。】 即便不用996说，方穗也明显感觉到了一种从墨菲身上传来的不同寻常的波动。 一看就是出发前没有听话做检查。 出发之前，方穗还是尽职尽责地对于向导的工作进行了背调—— 净化分为浅层和深层两种，浅层净化需要与哨兵本身进行肢体上的接触，而深层净化则需要精神或者身体的更加深入的交流。 对于不遵医嘱的，方穗素来都是任由对方自生自灭。 但出于方才墨菲的帮助，她还是耐下心征得对方的同意：“你的精神值马上就要到异化的临界点了，需要我帮你进行净化吗？” 无人回应。 精神体在主人的身旁焦急地来回踱步，尾尖下垂扫动，幼圆的眼望向方穗。 方穗蹲在双眼紧闭的墨菲身侧，根据996的指引，解开了作战服的皮带，将上衣掀了上去。 男性哨兵精壮有力的躯体暴露在空气中，腰腹处肌肉线条分明，人鱼线向下隐没在作战服宽松的长裤中。 而这其间，一道醒目的贯穿撕裂伤横亘整个腹部，甚至因为长时间剧烈的运动变得血肉模糊。 如今帝国的治疗技术高超，这样的伤口看上去严重，但实际上一管低级修复剂就能够完全恢复。 方穗从腰间的包内取出事先准备好的急救包，简单快速注射药剂和包扎后，抬头看向一侧待命的尼克。 对方只是温和地笑了下，“有什么需要您随时可以呼唤我。” 这是方穗第一次在没有高级别哨兵的引导下，调用自身的精神力为哨兵进行浅层净化。 她召唤出自己的精神体，草莓夹心的小水母在空中晃动，落在方穗的手心里，最终乖乖地和狞猫凑在一起，随着蠕动明灭着光。 方穗扶着墙壁，将颊侧的碎发挽到耳后，随后轻缓低头与墨菲额头相抵。 一切比方穗预想的还要更加轻松。 就像是向导天生明白对于哨兵的疏导该如何进行，精神力如同流水一般柔和又快速地随着方穗的意念浸入哨兵的精神图景。 哨兵的等级越高，精神值的浮动越大。 类似墨菲这种即将进入异化状态的情况，浅层净化的时间便要无限拉长。 直到最后，她再度感觉到了上次那种头脑晕眩的感觉，被迫断开了连接。 体型偏大的缅因猫主动托起她的身体，精神体的主人则是从后方靠近，轻缓地让少女仰头靠在自己的怀里休息。 只在游戏里左拥右抱的方穗，被哨兵一前一后地夹在中间，紧张地有点喘不上气。 第10章 失踪的哨兵 对于一个乙女游戏涉猎颇深的咸鱼，方穗上一次看到这种三个人同框的剧情，还是某种带有年龄向限制的描述。 精神力被榨干之后，方穗连那一丁点游戏上的联想都消失不见了。 尼克一面揽着她，一面将拧开的水瓶递到了方穗的唇边， “上次队长和我特别叮嘱过，您净化之后会出现渴水的症状，但尽量分批慢慢饮用。” 方穗连指尖都没有力气动弹，只能借助着尼克的帮助小口地嘬饮带有恢复体力药剂的饮用水。 味道说不上多好，浓缩药剂甚至入口后有种灼烧的感觉，但效果明显。 她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薄汗浸透的额发被尼克修长的指节一点点拨开挽在耳后。 尼克问道：“方穗小姐，感觉好一些了吗？” 精神体端坐在一旁，银灰色的蓬松尾巴来回扫动，用鼻吻去触碰摊成半流体一团的水母。 缅因猫虽然从体型和长相上威慑力极强，本质的性格却相当温柔。 倒是和她哥哥有点像…… 尼克半跪在地面上，让方穗能够靠坐在怀中得以支撑。 他似是有些无奈地轻笑：“我很荣幸能让方穗小姐认作兄长，是因为太温柔了吗……？” 方穗才接收到尼克上一句话，缓缓点了下头。 996的进度条缓慢地推动，面板终于重新刷新成功。 【恭喜宿主，向导等级提升为c+，请继续再接再厉！】 虽然提升的速度不快，但方穗明显感觉到意识里清明一片，脑海中像是额外开辟出一处新地方。 方穗咸鱼翻身，默念着临行前记下的奖金激励制度。 外出任务中浅层净化一名哨兵奖金一万，深层净化一次十万帝国币。 思钱想后，方穗瞬间满血复活。 “您虽然是第一次外出，但是似乎并不害怕呢？” 方穗缓过力气，抱膝坐在尼克的身侧，“有一点，不过我之前在边缘星生活过一段时间，这样的环境我还能适应。” 远离帝国中心的边缘星环境极度糟糕，即便是在室内工作的方穗，也频繁受到异种的突袭或者是某种小组织的洗劫。 对于普通人来说，简直糟糕透顶了。 可是对于方穗来说，那是三天两头可以放假回家休息的好工作。 导致那种恶劣环境都变得让方穗觉得简直不值一提。 “尼克先生需要我帮忙净化吗？”感觉到精神力有所回升，方穗提出询问。 尼克含笑侧目，视线落在她眉眼处顿了顿，最终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您真的是很仁慈。” 从尼克那里收到这样评价的方穗：“？” 倒也不用如此高的评价……只是没赚到钱有点惋惜而已。 墨菲经过净化后伤势有所好转，短短数十分钟后便恢复了意识。 山洞虽然三面包围，但是进入深夜后冷得手脚发凉。 即便方穗身上盖着两人的薄被，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尼克和墨菲分别负责深夜的值班，而方穗被安排在了第二天的凌晨。 她知道这是两位哨兵的好意，乖乖接受钻进了事先准备好的睡袋里。 但实在是太冷了，即便是靠近篝火的位置，也冷得方穗根本无法入睡。 两只蜷缩在篝火旁的精神体闻声抬起头，轻缓又快速地小跑到方穗面前，低下头用侧脸蹭方穗的面颊。 缅因猫和狞猫都属于大体型猫科动物，浓密蓬松的毛发还带着余温，才终于让方穗有些回暖。 狞猫则是整只趴卧在方穗的身后，半眯着眼占据了她大半个枕头的位置。 暖意上升熏得方穗眼皮开始打颤，她将缅因猫抱在怀里，忍不住将脑袋埋进它背部的皮毛中。 …… 【醒醒……宿主！】 【方穗！快点醒过来，不然就来不及了！】 方穗在996的惊呼中坐起身，洞口已经微微亮起白光。 光脑显示的时间已经过了早上十点。 两只精神体和主人都不见踪影，方穗利落地穿好衣服，去摸篝火的余温。 燃烧的灰烬已经彻底冷却，显然两个人熄灭火焰离开这里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 【他们已经离开一小时零十七分钟整。】 996开始复述：【一个小时前，尼克发现洞外似乎传来了哨兵的精神波动，他们怀疑可能是幸存的哨兵，便决定留下一个人保护你，另一个人前去调查情况。】 【尼克外出探索后，洞外便开始出现白雾，白雾中似乎含有某种成分让你一直昏睡不醒，墨菲便将精神体留下，也离开了山洞。】 【十七分钟前，墨菲的精神体也消失不见了。】 哨兵有意放出来的精神体消失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哨兵距离精神体较远，作战时需要远距离找回。 另一种则是哨兵本人重伤，精神力已经不足以维持精神体以完整的形态展现。 不论是哪种情况，墨菲此时恐怕面临的处境都相当的危险。 【出于计算，】996的数据流在面板上快速滑动，【我建议宿主还是待在山洞中，生存概率为47.85%。】 正当方穗犹豫不决时，洞口的浓雾中隐约出现一道模糊的兽影。 黑褐色的皮毛，四爪锋利，背部笔挺，一双立耳随着呼吸而微微晃动。 犬类冲着洞口低低地吠叫，引得方穗眼睛一亮。 是一只德国牧羊犬！ 像是发现了少女已经注意到自己，德牧扭身冲着白雾深处跑去。 没有任何犹豫，方穗抓起随身装有各类药剂的急救包，向着那道身影追了上去。 雾的浓度很大，可见度只能看清几步之内的范围，方穗跟着黑影跑出两步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人的视觉根本无法在这其中判断清方向。 盲目的追随不仅会跟丢，更有可能会中那些游离在污染区的虫族的陷阱。 因为即便不用去看，方穗也听清了那些白雾的深处传来的—— 细小，但震动频繁的羽翅晃动声。 以及那些拥有类人特征的硕大虫族繁复的口器里传来的窸窣低语，她隐约似乎能听明白那些虫族在说什么。 只不过她再去听，那些声音又从白雾的深处消失不见了。 “汪！” 声音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 996的声音无比清晰地在脑海中响起： 【正前方十米左右的距离，我会为您指引方向，请尽可能快的跟上去。】 【或许我们很快就能找到那两位失踪的哨兵了！】 第11章 猫猫狗狗，人间天堂 996就像是一张污染区的活地图，即便在白雾中也能很快辨清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方穗的错觉，她总觉得996似乎对这里意外的熟络。 像是许久之前来过这里，清楚的知道前进的方向，但是除此之外对于其他的东西又表示出一知半解的模样。 而996的回答则是： 【我的扫描系统能够看清半径十米以内的区域，太远的地方会受到干扰。】 方穗并没有相信。 污染区之所以每隔一段时间进行边缘探索，正是因为整片区域常年被瘴气笼罩。 即便是中央白塔研发的最高端的设备，在污染区内也无法进行探测，因而不得不人为探索。 否则上一队派遣的哨兵也不会迷失在污染区边缘地带。 996似乎有秘密瞒着她。 随着前进，白雾浓度逐渐降低，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 德牧将她引到了树林的一条偏僻小道的尽头，整片空地上零散地躺落着几只虫族的尸体。 坚硬的甲壳上能看得出撕咬痕迹和尖锐武器攻击留下的致命伤，而顺着尽头望去，只有光滑的山壁，没有看见任何人的痕迹。 “汪！汪汪！” 黑褐色蓬松皮毛的德牧沾了些半凝固的虫液和暗色血迹，它用吻部顶着方穗，焦急地踱步。 方穗微微弯腰，葱白的指尖轻轻地抚摸德牧的脑袋，语调放缓： “好孩子，别着急，你想让我往石壁继续走？” 高大的犬类立坐在原地任由少女抚摸，双耳直立，微微侧头倾听。 像是明白了方穗的意思，犬类小幅度晃了下头，去舔她的手心。 粗糙的触感有些痒，方穗正想收手，却看到德牧身后的尾巴高兴地来回摆动。 黑色晶亮的眼睛望着自己，方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拜托！谁能拒绝一只冲自己摆尾巴的小狗！ “小德？” 还没等方穗看清，有人从后方反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压在了地上。 很标准的擒拿，对方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哨兵，一条腿压在她的脊背上防止反抗。 “不要反抗，否则就地击杀。” 高大的男性哨兵似是在估量危险性，在看到方穗身上的制服和包上标志，微微俯下身。 像是犬类嗅闻，温热的气息洒在颈侧，男性的气息几乎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内。 方穗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摁住，自下而上地被人盯着，甚至距离近到能感觉到对方急躁地平复呼吸。 “你是第一基地的向导？”他喉结滚动，哑声问道。 方穗小幅度点了点头，说了自己的名字，对方很快就松开了束缚。 起身时，方穗的手被男性哨兵宽大的掌心握拢，白皙手腕上一圈红痕刺在对方眼里，力道都放轻了许多。 “很抱歉，”他抬手摁了摁蹙起的眉头，“因为小德拒绝我的呼唤，我以为它被拟人类虫族蛊惑了。” 哨兵的目光克制地在少女的面容上停留了几秒，随后快速地移开视线。 “我叫梅菲斯尔德，小德是我的精神体名字。” 方穗对于太长的名字记不太清，脑袋里自动识别了前三个字作为短称，“您好，梅菲斯先生。” 梅菲斯黑发褐肤，唇角和它的精神体有一样有一道约莫一寸的伤疤，眉目冷峻，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的刻板。 哨兵内敛地朝她点头应好，“向导不应当一个人在污染区内随意走动，您和您的哨兵走散了？” 方穗点了点头，“我隶属于帕利诺小队，遭受了虫族的袭击，后来又和剩下的两个队员分开了。” “是小德引导我来这里的。” 她略一低头，端坐在主人身边的德牧忍不住冲她欢快地摇尾巴。 梅菲斯沉默寡言，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明白，让方穗跟在他身后。 石壁只是小型的保护罩模拟出的自然景观，其后是一个巨大的山洞，按照梅菲斯的说法，这里是第一基地在污染区内建立的临时资源储存点。 值得庆幸的是，帕利诺小队的全体成员都被收容在这一处山洞。 鲁珀特平日里慢吞吞的，但这次见到方穗跑得比谁都快。 抱着兔狲绕着她看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只是鼓着脸颊，说出一句埋怨的话： “尼克和墨菲是怎么保护你的，居然把你一个人留在山洞里。” 都说精神体是主人的一部分，兔狲抬起前掌，一副相当严肃的表情在她的胸口拍了两下。 方穗失笑，“下次不会了，我肯定会跟紧你们哪里都不会跑。” 鲁珀特晶亮的眼睛眨了眨，算是满意地点了下头。 紧随其后来到方穗身边的，是那只皮毛光滑水亮的黑豹。 大型猫科动物从鼻间发出低沉地声响，垂在身后的尾巴轻晃，像是第一次净化时的讨好，拱着脑袋送到方穗的手下求抚慰。 只是这次方穗并没有照做。 反倒是微微抬起头，看着那位平日里穿着打扮最为规整的哨兵，甚至还未来得及将外衣穿好，便急匆匆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方穗笑了笑：“我回来了，队长。” …… 梅菲斯便是哈德里安口中已经失去联络的哨兵小队的队长。 和帕利诺小队全员猫科一样，梅菲斯所带领的小队全员犬科。 方穗觉得人间天堂也不过如此。 “污染区的瘴气蔓延速度加快，甚至有很多栖居在中央地带的虫族开始向边缘地带前进。” “我们试图联络过第一基地，但是信号太弱多半以失败告终。” “唯一的一次通话成功，也以基地方挂断结束。” “我曾经带领我的队员试图撤离，但那些游离的虫族似乎变得具有队伍意识，将我们不得不困在了这片白雾之中。” 梅菲斯走在最前方，沉声将近期发生的情况一一汇报。 “到后来我们没有办法离开了。” 方穗看向梅菲斯那双褐色的眼睛，充斥着沉重的自责和无奈。 顺着梅菲斯掀开的布帘，她看到了另一处分叉的小型山洞里躺着三名哨兵。 伤势严重，且因为伤口处覆盖着某种物质而阻挠哨兵的自愈，全员精神值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值。 996很快报出了三个人的数据：【精神值分别为99，98，99，再超过一个小时未进行净化……】 【这三名犬科哨兵可能就要死了。】 第12章 深度结合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996的答案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以她现在的精神力，即便升级为c+级别的向导，也绝无可能在一个小时内完成三个人的净化。 送到嘴边的奖金她居然赚不到手！ “我的队员们连续对抗了数波虫族的袭击，最终还是因为没有向导的帮助落了下风。” “他们三人的精神体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创伤，加上污染入侵，一时之间很难恢复意识。” 梅菲斯跟在方穗的身后，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手臂上鼓起一道饱胀的青筋。 如果不是他当时选择继续深入，恐怕现在也不会让他的队员落到重伤昏迷的情况。 是他做队长的失职。 方穗短暂地安慰他，便拿着装有药剂的包跪坐在距离最近的一位哨兵身侧，替他伤口处换药。 伤口看上去都不算严重，甚至多处和墨菲腹部的伤口比起来轻缓很多。 但是伤口处沾染了虫液，和长期暴露在带有毒素的污染下，导致自愈能力被抑制，才出现了大量失血的情况。 方穗在基地里处理过这种情况，因而相当得心应手。 用干净的纱布将患处的虫液和受污染的血液吸取，注射恢复剂，辅助使用提取出来的向导素针剂。 好在方穗觉醒了向导身份，才勉强补上了最后一部分针剂的缺失。 再想要完整地替哨兵进行净化，剩余的精神力便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根据996的预测，想要彻底帮三位哨兵净化，她短短一个小时之内必须要将自己的向导等级从c+升级为b级。 而短期内能快速提升的办法只有一个—— 996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地说道：【临时找到一位a级以上的哨兵结合，强行将脑域拓展到b级。】 梅菲斯只穿着一件无袖白色背心，下摆扎进战术腰带里，两条长腿包裹在迷彩裤里，蹬了一双长筒作战靴。 他蹲在方穗身边，询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请您不要介意随时提出。” 方穗犹豫了一下，小声问：“请问现在这里有哪位哨兵的等级在a级以上？” 她看着梅菲斯愣神片刻，忍不住耳根发烫。 怎么莫名有种在消遣场所花钱选人的既视感…… “是我的等级太低了，”方穗摆手解释，“我可能需要和一位a级以上的哨兵临时结合才能给三位哨兵进行净化。” 梅菲斯颔首，公事公办的语气开始阐述： “我的小队全员犬科，综合等级为b+，除了我只有一位哨兵在a级以上，但可惜的是他现在正躺在你的面前。” “在任务出发前，我的最后一次精神力评估等级为a+，或许满足您的需求。但我此前从未和任何向导有过亲密接触，可能没有服务您的经验……” “您所在的帕利诺小队全员a级以上，哈德里安队长精神力s级，或许他也更符合您的条件。” 他垂眸俯首，像犬类般忠诚， “如果您需要我，我随时都可以为您所用。” …… 方穗最终还是拒绝了梅菲斯的邀请。 说到底他们两个人还不够熟悉，贸然提出结合，对于梅菲斯那种周正刻板的男性怎么看都像是亵渎。 思来想去，也就只剩下了唯一一个合适的人选。 方穗去找哈德里安的时候，身上沾染灰尘和血水的衣服还未来得及换下，整个人看上去凌乱又可怜。 连哈德里安都忍不住拧了下眉。 他递给方穗一方巾帕，示意她坐下，继而坐到她的面前缓声道：“明早太阳升起我们便出发撤离，你有什么问题吗？” 方穗摇了摇头，“恐怕来不及了。” “三位受伤的犬科哨兵如果不能在一个小时内得到有效的治疗，恐怕等不到回第一基地。” 而且咸鱼好不容易支棱起来，就是为了让奖金不要飞走。 哈德里安撑着侧脸，修长的手指轻点额角， “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是需要我再次为你进行净化引导，还是进行深度结合？” 深度结合，便是上次哈德里安提出的深度联结。 方穗在光脑上查过这个词的含义。 深度联结是向导和哨兵亲密关系迈进的第一步。 这意味着向导进入到哨兵的精神图景中标记，双方精神通道互通，能力共享，短时间内能极大弥补向导和哨兵之间的精神力等级差距。 而深度联结通常需要深层净化，亦或者是身体与精神的深度结合。 诚然在这样一段需要肢体接触进行维护的关系中，面对着一群虔诚俯首在自己身前的高大哨兵，确实会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征服感。 可方穗觉得，这种关系的延续就会像是让人上瘾的香烟。 掌控哨兵的那一瞬间确实会有一种无与伦比的快乐，可同样会让人沉迷，最终完全失去了理智，变得眼界狭隘。 方穗不会让任何东西荼毒她的大脑—— 除了游戏和金钱。 …… 山洞足够宽阔，其中分叉形成了各处小山洞，加之第一基地为了存储资源进行过简单的改造。 为了防止意外，哈德里安还用了小型屏蔽罩，用于遮挡和屏蔽向导素外泄。 “我没有服务过向导的经验。”哈德里安将方穗放在一处偏高的石壁平面上，一面将挂有各类勋章的外衣脱下，缓声道。 石壁平台的高度恰好弥补了两人的身高差，这使得方穗第一次直视哈德里安那双深红色的眼睛。 清凌冷冽，此时微微垂眸解开领带，再度望向她时难掩眼底翻腾的热意。 只有这一刻，方穗才难以分出这是情感驱使，还是哨兵的本能作祟。 她呼吸微紧，念了一遍哈德里安的名字。 没有拒绝，也没有过多的询问，像是无声的默认。 方穗尽可能地放松，让自己延伸出的意识进入到哨兵为他开启的精神图景当中。 s级和c级的大跨度差距让方穗只坚持了短短的一分钟就狼狈地开始退出精神链接。 太痛苦了。 可哈德里安的手臂圈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后颈，即便方穗绷紧了脊背也躲不开牢靠的桎梏。 污染区的树林里气温时常波动，尤其是他们隐蔽的地方本就潮湿，骤然下起了阵雨。 方穗试图挣扎，却都被哄孩子似的扣住肩头拍了拍，重复的话再三保证： “再坚持一下，很快就结束了。” 第13章 骗子 哨兵都是骗子。 哪儿有什么马上结束，她都快变成一滩水母了。 方穗颤着手，哆哆嗦嗦地拽住了哈德里安的头发，将他拉开了距离。 她现在感觉精神力已经被完全压榨干净了，脑袋晕晕乎乎，浑身上下都隐隐泛痛。 她知道进行深度结合的时候，哨兵会因为向导素的刺激，不受控制地试图与向导进行更亲密的接触。 但这也太过分了…… 哈德里安几乎跪在地上，握着方穗的手去摸滚动的喉结。 大多数时候，这位素来克己复礼的男性哨兵并不喜欢任何的肢体接触。 毕竟上位者总是有这样孤傲的姿态。 像这样自下而上的、讨好地吞咽着，让方穗忍不住像是抚摸他的精神体一样，嘉奖性地摸了摸他浸了薄汗的头发。 然后果断地拒绝了他的邀请： “冷静一点，哈德里安，我还有事情要做。” 方穗整理好衣服，将纽扣系到最顶头的一颗，遮住了猫科动物留下的痕迹。 她特地让996设置了一个一小时倒计时，此时还剩二十分钟的时间，足够她赶过去为三位犬科哨兵治疗。 哈德里安起身，额角青筋跳动，将情绪竭力克制下来。 “抱歉，我只是想让你觉得快乐。”他声音里带着几分粘稠。 麻烦哈德里安帮忙，又在对方这样的情况下突然暂停，方穗难免心里过意不去。 至少在刚刚，她知道哈德里安在和向导接触这方面是没有任何经验的。 可是他的举动和话语，又更像是在调情。 她将脑袋里杂乱的情绪散去，抿了抿唇，“谢谢，我们晚点见。” 她扶着石壁，勉强将扩大的脑域内的精神力梳理平缓，方便晚些时间净化时使用。 和哈德里安深度结合后，她的等级从c+一跃升到了b+的边缘。 差一步迈入a级向导的行列，足够为三名哨兵进行完全的净化。 负伤的三名犬科哨兵中两名男性一名女性，精神体分别为伯恩山犬、边牧和拉布拉多犬。 咸鱼还是第一次在实验之外如此连轴转，若不是丰厚的奖金诱惑着她，恐怕两腿一软早就倒下了。 她调动精神力，缓慢而细致地游走在沾染了污染的伤口，一点点将污染物梳理清除，最终再为哨兵进行净化。 b+级别的精神力磅礴充沛，方穗一开始还有些分身乏术，但身体比她更快地适应了如何调动。 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一套净化的流程方穗就滚瓜烂熟。 暗色的污染从伤口处开始消失，三名哨兵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了许多。 治疗结束，方穗靠着墙壁坐着，看着三位哨兵逐渐恢复了意识才松了口气。 十万奖金，和三个一万奖金，加上之前为墨菲净化的份额，这次任务回去至少有十四万帝国币。 方穗感觉神清气爽，甚至还能再服务一位哨兵。 …… 三位哨兵安全归队，为接下来的污染区撤离作战提供了新的战斗力量。 犬科小队全员向方穗致谢，几只精神体也兴奋地摇尾巴，方穗忍不住每只都摸了摸。 三只都是她喜欢的犬种，抱在怀里爱不释手，时间长了便看见三位哨兵异样的神色。 方穗：？ 怎么和当时的哈德里安一个表情？ 看上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僵直着脊背，看向她的时候连方才礼貌的笑容都挤不出来了。 方穗抱着膝盖，不太情愿地把三只热情的犬类推远了些。 可是小狗哪儿有什么弯弯绕绕，看见喜欢的东西尾巴甩得跟螺旋桨似的，拱着脑袋就要往方穗的怀里钻。 见方穗把它们向外推，也不敢高声叫嚷，只是从鼻腔里发出细微地呜呜声，撒娇似的。 方穗点了点几只小狗湿润的鼻尖，“乖一点，学学你们的队长，我会更喜欢一点。” 德牧威风凛凛的，和它主人一样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犬科小队里唯一的女性哨兵走上前，热情地询问她：“向导小姐，听说你是这次任务才分配给帕利诺小队的？” 方穗起身，点了点头。 谁知对方眼睛一亮，双臂一张就将少女抱进了怀里。 女性哨兵有一头金色的漂亮长发，眼睛在灯光下像是融化的糖浆，整个人热烈到让人难以招架。 她贴着方穗的面颊蹭了蹭，“太好了，我们小队还从来没有匹配过向导，宝贝能不能以后也跟我们一起出任务？” 上一秒还礼貌的称呼小姐，这会儿已经无比亲昵地开始喊她宝贝。 方穗被女性哨兵抱在怀里，柔柔软软的触感，让她神经都放松了下来。 她耳尖发烫，点了点头算是答应，“如果下回有机会的话……” “方穗。” 哈德里安沉声叫她的名字。 两队哨兵立在桌前商讨接下来的作战部署，哈德里安立在最前端，眉目清冷，喊她名字的时候眼皮翕动，眉间拧出一道褶皱。 方穗没有回应。 她平日里的情绪相当稳定，能够快速解决的事情绝不会多一句埋怨。 但对于这种像是威胁，又像是宣告主权的话，落在方穗的耳朵里一点用都没有。 只是哨兵和向导之间的一种临时标记罢了。 她即便是向导，也仍旧是方穗。 又不是谁的附属品。 哈德里安自然不能用什么特殊的身份来阻挠她做什么事情。 她不急不缓地从女性哨兵的怀里退出来，走到桌前，才弯着眸子说： “很抱歉打扰各位，会议现在可以继续了。” 梅菲斯先是点了点头，没读出空气中冷意，继续解释现况。 “这片污染区扩散的速度太快了，导致大量一直生活在中央区域的虫族开始向外扩散。” “除此之外，这些虫族似乎开始有意识地聚集在一起。” “几次战斗过程中，我和我的队员们发现它们似乎已经学会了协作，不论是团队分工还是设置陷阱，都在有意模仿人类。” “我们不得不怀疑，虫族的进化或许比我们想象当中还要更快。” “或许很快，我们再次进入污染区的时候，将面对的可能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梅菲斯话音落下，方穗想起了某件996曾告诉她的一件事。 第14章 依赖 那是996刚刚和她绑定的时候，说过的两句话。 第一，她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向导。 第二，第一区域基地即将沦陷，包括她在内，很多人都会死。 如今污染区内虫族出现的异常，难免会联想到996说过的预言。 只是方穗再次试图呼出面板询问996的时候，又出现了像是上次那样的无人回应，面板上的信息一切正常，滚动的代码显示运行一切正常。 “但根据第一基地的任务记录来看，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上报，或许我们还得考虑一下是否只是某种突发情况才导致虫族聚集出现。” 第一基地的s级哨兵中，只有哈德里安掌握着大量任务的数据。 污染区的任务大多都有帕利诺小队的参与，对于虫族的情况他们确实更有发言权。 在哈德里安的指示下，加里点了点头，将自己的光脑连接上前方的显示屏。 “近几次的任务中，我们回收的虫族尸体经过研究，确实发现它们的大脑出现了第二次进化的征兆。 除此之外，从外观上也开始出现了拟人的象征，但是速度缓慢，预计至少要再等待二十到五十年的时间才有可能达到预期效果。 至少就目前而言，我们还不必担心虫族能够进化到脱离污染区，进攻基地的保护罩。” 金毛哨兵冷哼一声：“据我所知，你们已经一个月没有下过污染区了吧？” 犬科小队向来是忠诚拥护领队的群体，对于加里的阐述提出了最简单明了的质疑。 “一个月的空白时间，你们能够确保虫族的进化速度还在你们的预估范围之中吗？” 梅菲斯抬手制止，几位哨兵噤声，退到了后方。 哈德里安颔首，“只是在合理的范围内怀疑，一切还是以你们的数据为标准。” 两方稍稍安静，站在哈德里安身后的方穗走到了桌尾，声音轻细却充满了力量， “两位队长，可以听听我的看法吗？” “在觉醒成向导之前，我曾是第一基地的实验员，和桂莉女士做过不少研究。” 听到桂莉的名字，连梅菲斯的小队成员都松口点了点头。 说起虫族，方穗某种程度上还真是结下过不解之缘。 在她进入第一基地工作之前，方穗因为实验室坍塌而放长假的时候，某天在光脑的游戏论坛里看到了一部以虫族为主角的乙女游戏。 在下载等待的过程中，她翻了翻论坛下的帖子，清一色都是一星差评。 都在说游戏过于幻想，看到帅哥的时候根本没有办法把他们和现实当中的虫族模样联系在一起。 甚至还有说内容是相当猎奇，以至于方穗对于这个好奇的程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然而等通宵游玩之后，方穗忍不住摔了手柄，连夜爬起来开了一篇关于研究虫族进化的论文。 谁家的乙女游戏弄得和恐怖逃生游戏一样！ 每一个选择都不是增加好感，而是作为一只刚诞生的虫母，如何躲过几位可攻略角色的蚕食，然后逐步建立群落，一路成为整个虫族族群中最至高无上的虫母。 虽然最后确实达成了万人迷后宫的结局，但是怎么回想怎么猎奇。 be结局的cg里那些拥有了拟人外表的虫族帅哥，捧着主角的尸体大快朵颐，整个画面为了保护玩家的心理打得模糊的马赛克。 为了这种头皮发麻的情况不会真的发生，方穗一个月的时间收集数据，甚至联系了之前同一个实验室的其他同事，得到了不少新的虫族研究资料支撑。 可最后研究得出的结论让方穗并不太满意。 虫族的进化可能并不会让它们拥有帅哥美女的外貌，但或许会有一个顶级聪明的大脑。 在进入第一基地就职于实验员一职后，方穗跟着桂莉接触过不少虫族解剖研究，将论文中的数据重新更新得到了如下的结论—— 她拜托加里将自己的光脑连接，将内容投放在了屏幕上。 对着仪器模拟出的虫族形象，她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 “我觉得两位队长说的都有道理，但是前提条件是我们要考虑虫族是否拥有学习样本。” “虫族自我进化的速度确实缓慢，但它们的学习能力相当强，不少幸存下来的样本，都在后续的研究过程中展现出了模仿人类举动的表现。” “如果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虫族在污染区内获得了足够多的人类样本，或许他们现在已经进化到了我们无法想象的程度。” 短暂的商讨之后，两队一致认为保护向导为优先任务，先从污染区撤离，将此情况及时上报。 明日太阳升起时出发，今晚所有人在山洞中稍作休整。 方穗向梅菲斯提出希望能够带她去看看被回收的虫族尸体，或许能够有什么新的发现。 至少研究看看如何让虫族的进化方向从大脑变成外貌。 游戏给颜控留下的阴影实在是太深了。 梅菲斯点点头，抬手为她带路。 从始至终被她晾在一边的哈德里安攥住她的手腕，这次没有喊方穗的名字，但是力道重得让她腕骨发酸。 她扭过头去看哈德里安，只是定定地看了几秒，又想起方才的事情，叹了口气，“是有什么事和我说吗？” “但能不能先放开我的手，你捏疼我了。” 猫科动物的嗅觉同犬科一样灵敏。 方穗现在浑身上下都是他的味道，但靠近犬科的时候，就像是撕开了一个缺隙，潜移默化地侵染着。 哈德里安喉结滚了滚，下颌线条绷紧，但手上收了力道，像是拢着一株纤细的绣线菊仔细。 深度结合的不完全，会让哨兵在短时间内对向导产生一种极端的依赖和占有欲。 只是没想到哈德里安这样精神力强悍的哨兵，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她向梅菲斯致歉，稍后会过去寻他，随后拉着哈德里安走到了昏暗的角落。 方穗收回手，转了转被扭得发酸的手腕，她说：“你刚刚想说什么？” 即便是在黑暗中，那双蓝色的眼睛也晶亮漂亮。 许久，哈德里安才缓缓开口。 他问：“你在精神图景里看到了吗？” 第15章 濡湿的吻 哈德里安的话说得模棱两可。 但方穗明白什么意思，两人的目光相对，第一次是方穗先仓促地移开了目光。 只是一个算得上逃避的举动，哈德里安有种全身血液上涌的冲动。 精神图景是哨兵精神力表现的具象化世界，通常会根据哨兵内心认为最安心的环境构建。 而哈德里安这位被第一基地里所有人称为不近人情的机器，精神图景里是一片开成雪似的绣线菊花田。 这片花田的主人只要看一眼就明白。 他意识最深处，竭力想要隐藏的从青涩年纪便开始蒸腾的情感，随着时间的流逝扭曲成执念。 哈德里安重复道：“你看到了。” “我当然看到了，”方穗语气坦然，“我不明白因为这件事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那只是我家门口的一块花田而已，我不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去过，我也不愿意在意。” 哈德里安连眨眼都慢了半拍，“你说什么？” 提起过去的事情，方穗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 那张向来平静或则带有柔和弧度的唇角紧抿，颤动的睫毛在眼下白皙的皮肤上投下一道铅灰色的阴影。 “那片花田早就消失了，我已经不记得了。” 那些封存在记忆深处的过往如同解冻的泅河，汹涌地闯进她的脑袋里，甚至将她骄傲的脊骨冲弯。 哈德里安抱住了她。 轻缓，不容拒绝，又保持在礼貌范围内不过分亲密的拥抱。 “抱歉。” 哈德里安发现自己最近对着方穗总是在说这个词。 他看得出方穗在撒谎，那绝不是不记得的表现。恰恰相反，是因为铭记得太过于深刻，再度想起的时候像是剖开胸膛，痛得让人难过。 从第一次见面至今，哈德里安和她分别了太久的时间。 即便在拥有了自己的权利后迫不及待地去调查，最终得到的唯一的线索，是方穗已经离开了亚尼洛。 漫长的空白后，她进入了第一军校，毕业后入职实验室，最终辗转来到了自己所在的第一基地。 除此之外，哈德里安发现自己对于方穗什么都不了解。 这样的结果几乎要割开了他的神经，胸口鼓胀，如同割开了一道沉重的伤口，任由她的眼泪落到心里去。 方穗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沉默地和哈德里安分别，红着眼睛去找犬科小队。 梅菲斯沉默了片刻，微微侧头，“你哭了，和刚刚帕利诺小队的队长有关吗？” 女性哨兵第一个冲上来抱着她，宝贝甜心小可怜，称呼换着哄她。 犬科直来直往，梅菲斯又问了句：“要我帮你报复回来吗？” 蹲在他脚边的德牧耳朵立起，微微歪头，像是在等方穗的回答。一旁几个哨兵脊背立直，像是等她一声令下便出发。 方穗忍不住扬唇笑了下，“是我情绪太激动了。” …… 等到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犬科小队挽留她宿在那边一晚，他们这边有女性哨兵，同性之间总也算是方便些，方穗最后还是拒绝了。 直觉告诉她，哈德里安在等着自己。 分开的时候，对方欲言又止，似乎许多想要说的话堵在了喉咙里，最后看着她泛水汽的眼睛还是咽了回去。 这种感觉很微妙。 她垂下眼，看着倚在墙边闭目休息的哈德里安。 呼吸平稳，身体放松，眼睫随着起伏而轻微地颤动着，却察觉到他并没有熟睡，反倒是沉默着等她先开口。 方穗将装有药剂和虫族切片的背包妥善地卸下放好，拢着衣摆坐到了哈德里安的身边。 “我很抱歉，”方穗轻声说，目光盯着燃烧正旺的篝火，“今天对你乱发脾气。” 哈德里安轻轻地将她往怀里拢了拢，让少女倚在他的肩头。 出众的学习和分析能力，让他在这个时候终于恰到好处地拉近了两人的关系，沉声答应了道歉，等待方穗继续将这个话题说下去。 “那片花田是我父亲送给我的，原本想要在那里给我种上一整片玫瑰花。” 亚尼洛的生态环境并不适合种植这种娇气的温室植物，父亲做科研一辈子，还是第一次研究一株植物该怎么种活。 母亲笑他说大话，等到方穗生日那天如果没有开满红玫瑰，就惩罚他一个人不许参加宴会。 后来许久未归的哥哥送给她一包花种，才算是终于解决了父亲的难题。 那片绣线菊，是方穗和她的哥哥亲手种下的。 方穗的声音轻柔，在黑夜中就像是一篇令人昏昏欲睡的童话故事，带着笑意，浅缓地讲述着。 “但是在我生日那天一切都变了。” 如果哈德里安预测到了方穗接下来要说的话，他肯定会在这个时候毫不犹豫地打断她。 “我只是去上楼换了一身礼服的功夫，他们就都不见了。” 她小声补充道：“父亲，母亲，哥哥……” “全都不见了，地上到处都是血，所过之处没有一个人幸免。” “等我提着裙摆走出门，我看到了母亲和父亲的尸体。” 积压在胸口经年累月的沉痛，在方穗开口的那一刻，像是秋季被风干发黄的树叶，簌簌抖落。 方穗之所以告诉他，只是不希望两人之间因为这件事而产生间隙。 临时标记虽然不会持续过长的时间，但是在这过程中两人的精神通道互通，产生任何负面作用都会让他们两个人的脑域受到损伤。 况且这件事过去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再提起来的时候似乎也没有那么悲伤。 有种被情感被模糊了的感觉。 等哈德里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将方穗的手拢在手心里，肩抵着肩，侧头吻上了她的唇角。 哨兵对向导的亲近是本能，可他对于方穗，是从青涩时期就种下的一颗种子，在鸦默雀静中疯长出的枝桠。 他想象不出这究竟是否称之为“爱”。 但若是将爱类比，他将方穗已经诗化成了一株坚韧的绣线菊。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很长，以至于让方穗忍不住抬手想要抵着他的下巴推开—— 却在触及到濡湿时猛然收回手。 第16章 当然是为了爱与和平 指尖触在哈德里安下巴一小块儿皮肤上，因为周围的温度偏低，触感有些凉。 显得那一点湿润的水渍温度便愈发地烫手。 他在哭。 而这滴眼泪在方穗漫长的沉默当中缓慢冷却，被冷空气挥发到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方穗讶然。 她刚刚应该没有说什么很过分的话吧？还是说这是深度结合不完全对哨兵产生的副作用？ 平日里在第一基地雷厉风行的上位者长着一张俊美的面庞，以至于连落泪都显得更要令人怜爱几分。 方穗除了被美色晃了神，除此之外并不想去安慰他。 看上去像是哈德里安在可怜自己。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从她这走来的一路就是最好的证明。 “哈德里安……哈里，我不知道你想到了什么，但我并不觉得可怜。” 半晌后，方穗还是掏出了干净的方帕替他擦去了眼角风干的泪痕。 方帕是哈德里安借给她的，正好物归原主。 “我有了工作，认识了很多的朋友，比我之前生活在亚尼洛要更加的自由和快乐。” “我不需要你为我不开心。”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裤上沾染的灰尘，声音轻得像是一片羽毛，漂浮着落到了水面上，遗留下一圈波纹。 “临时标记似乎会影响哨兵的情绪，希望你今晚可以好好休息，明天见。” 【你本来可以选择更暧昧的处理方式。】 根据996的数据推算，如果方穗最终没有拒绝，哈德里安对她的忠诚度会更高。 方穗钻进暖和的睡袋里。【为什么要那么做，会帮助我提升向导等级，或者给你提供能量吗？】 996：【……不会。】 【那就更没必要了，】方穗委婉道，【而且我为什么需要哈德里安的忠诚度？】 又不是什么基建游戏，需要招募忠诚度高的下属，组建一支强悍的军队之类的。 而且咸鱼拒绝麻烦。 996一时语塞：【根据你平日的喜爱的事物分析，你应当对这种上位者为爱低头的戏码很喜欢，甚至希望接下来能够……】 数十秒时间的内容，全都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方穗把脸埋进双手掌心里：【你啰嗦了！】 996不是有实体的系统，自然看不到宿主耳尖发红地蜷缩着。 996：【我以为你会很喜欢这种戏码。】 【至少在第一基地，大部分的向导都同时保持着与多名哨兵的联结。】 【你的上司说的很对，向导应当是享受服务的对象。】 方穗觉醒成为向导后，一直都没有机会接触第一基地的其他向导，更别提对他们的私人情况有所了解。 但996似乎对第一基地相当了解，细致到连没见过的人都掌握着一定程度的情报。 她问：【996，你为什么要绑定我？】 众多游戏和小说里，用于大开金手指的系统多半都是为了复仇提供便利或者任务完成后的诱人奖励。 可绑定一个普通人，996能得到什么？ 996用面板弹出一个表情包窗口： 【自然是为了爱与和平:d】 听到回答，方穗忍不住抿唇笑了下。 她长相并非足够惊艳，但肤色暖白，身形纤细修长，如同一块儿精雕玉琢的暖玉，让人总忍不住想要再去摸索。 可细细看，便觉得像是一泉潺潺的流水，温润无声地流动着，却也从不为谁停留。 唯有喊她名字时，对方那双最为漂亮的蓝色眼睛微微弯着，流露出一丁点足够醉人的笑容。 她笑着说：【你撒谎。】 【你有瞒着我的秘密，而我最喜欢解开秘密。】 …… 第二日的撤退作战比预料之中还要轻松。 白雾的浓度相较于昨日缓和了不少，这导致行进速度大大加快。 就连当时方穗听到那些虫族的絮絮低语，此时也全都消失不见。 短暂休整的过程中，方穗询问犬科小队，他们超群的嗅觉也表明这周围没有任何虫族和异种的味道。 这种异样的疑惑一直持续到队伍乘坐陆地车进入了第一基地的保护罩。 进入基地的手续复杂，需要验证每个人的身份id和生物特征。 方穗作为向导被一众哨兵围在陆地车最里面的位置，宽肩窄腰大长腿的男性哨兵们几乎将整个车子占的满满当当。 方穗不得不将挂在脖颈上的id卡摘下来，递给靠近守卫最近的哨兵。 “梅菲斯先生，麻烦您帮我递给他。” 德牧费劲儿地从几个人的腿间钻过，叼着方穗的卡片又跑了回来。 梅菲斯冲她点头。 id卡被哨兵在验证器上刷过，随即亮起绿灯。 方穗等人走下车，一一进行面部识别。 “嘀——向导方穗，原编号0010号实验员，验证成功。” 在播报响起的瞬间，那名立在一旁的守卫目光猛地转了过来。 不是那种惊讶而骤然望来的目光。 而是如同机械探头般，令人头皮发麻地将目光汇集，毫不掩饰地落在方穗身上。 平常总在工位上摸鱼的方穗经常需要躲避桂莉女士的眼神暗杀，因而对这种注视感格外的敏锐。 而且觉醒成为向导后，第六感总是超乎寻常地发挥着作用。 譬如现下，她明显能感觉到远近不一的视线中裹挟着探究和扑面而来的恶意。 让她一瞬间联想起了在污染区里听到的虫族那些絮絮低语。 和少女有临时标记的哈德里安最先感受到了传递过来的紧张，他走到方穗的身边，目光扫视一圈后神色渐渐凝重。 “冷静，深呼吸。” 宽大的掌心贴在方穗的后腰，没有什么过多的动作，仅仅是用于支撑。 方穗闭了下眼，再度睁开时那种被凝视感消失。 她借着哈德里安的遮蔽，去看立在门口的那位守卫—— 各处的守卫，甚至大部分的向导和哨兵的工作都由沃克进行安排。 方穗和沃克见面的次数不少，出众的记忆让她足够记住很多纸面上的人像，这其中就包括一沓何处守卫安排名单。 至少在记忆中，方穗对于守卫这张面孔觉得格外陌生。 她踮脚凑到哈德里安的耳畔，吐气如兰， “哈德里安，你认识左手边的那位守卫吗？是不是新来的哨兵？” 第17章 窥探 哈德里安微怔，扶在她腰后的手缓缓拢紧。 他匆匆看了一眼，只能瞧见个头不算高，至于容貌更是不甚在意。 哨兵的等级越高，各类身体指数也会越优秀。 出色的外貌和身体机能都是为了更好的吸引向导，这种其貌不扬的哨兵不必想等级也偏低。 “不认识，”他微微低头，“为什么总是看他？” 哈德里安的声音不大，但距离上相近，那名哨兵的目光又缓缓地移向了她。 方穗抿了抿唇，小小声回复：“我、看他看得很频繁吗？” 两人的距离挨得近，交颈低语，亲密和恰得如同恋人。 方穗毫无察觉，只是敛眸思忖自己方才的行为是否太夸张。 向导盯着一个不认识的哨兵看，和普通人之间的骚扰行为无异，她可不想奖金还没拿到手，就被人投诉扣工资。 到时候她可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听到方穗的回答，哈德里安才发觉自己的用词有些急迫。 或许昨晚那句话说得对，临时标记对他的干扰实在是太过强烈。 以至于他总想将方穗归置在自己的庇护之下，甚至不愿她与任何人有交集。 “不，是我的错觉。”哈德里安松开手，大踏步离开，难得看出了几分仓促。 【哨兵也总有那么几天，别管他。】996看方穗疑惑地盯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叹气开口。 它原本以为自己的宿主跳脱的思绪就已经很难理解了，现在更是有佼佼者。 方穗收回目光，下意识地朝着队伍内部转移位置。 没有了s级哨兵的遮挡，那种窥探似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 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转身的时候，似乎听见身后有人轻笑了一声。 很轻的一声，像是不经意间传出的一个短促的气音，颇为漫不经心。 进入闸门前，方穗有一种莫名的预感，回过头从人群的空隙中向后看了一眼。 门边立着一个身形颀长的男性，日光将他的轮廓勾勒清晰，模糊了锋利的五官，唯独那一双狭长的眼看得清楚。 那是一种饶有趣味的打探，以及在被发现对视后无所顾虑的漠然。 就像是饶有趣味地看着他掌心里拢住的一只鸟雀，任由它扑棱棱着翅膀，抚弄柔软的羽毛，却也可以随时收紧手指，握生死予夺于掌中。 【这个人还真是奇怪。】996的语气都变得有些不确定。 【我的数据库里找不到他的资料，他是第一基地哪个部门的人？】 在996的询问中，方穗逆着前行的人群停下了脚步。 实验员的工作让她时常有机会在基地的各处走动，所以不少人虽然喊不上名字，但是面容特点也都记了个七七八八。 除了刚刚那个看上去陌生的守卫，这个人她也没有印象。 没听说第一基地这个月会调来这么多的陌生面孔。 【我没见过他。】方穗回答道。 对方倏然侧了侧头，像是无声地冲她笑。 “小甜心，门口有什么好看的？”女性哨兵将长发利落地扎起，歪头挡住了方穗的视线。 她回过神，颊侧抿出一个小小的酒窝，“没什么啦，我还是第一次离开第一基地，所以有点意犹未尽。” 女性哨兵露出一副怜爱的表情，将方穗的头发快揉乱了。 “可怜的宝贝，下次有任务我让队长先申请你当随队向导，带你出去玩！” 方穗应下承诺，哨兵便和她道别跟上小队准备复命。 笼罩在第一基地外侧的保护罩近看有一层淡淡的蓝色和蜂窝结构，随着闸门缓缓闭拢，颜色趋近透明。 方才神秘的身影消失不见，连那种四面八方潮水涌来的窥探感也一同消失不见。 【我觉得他不太对劲儿。】996冷不丁地开口下了结论。 方穗赞同地点了点头。 太不对劲儿了，就连她的上司抓到她摸鱼都没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盯着自己看过。 996没有探查宿主心声的功能，难得以为方穗和自己的想法一致： 【找个机会调查一下，这和之前可不太一样。】 996的难得表述得有些急促。 …… 任务复命结束后，向导还需要提交一份任务报告，内容需要详细地概括任务过程中发生的事情，以及接触过的几位哨兵的身体情况变化。 在这些繁琐的要求当中，方穗觉得最头疼的是最后一条—— 字数不得低于一千五百字。 哈！这点东西怎么能写得够字数！ 方穗心有余悸地拜托996帮她，科技力量的协助下甚至还超了不少，她满意地扫了一遍，通过光脑上传给了沃克队长。 对方很快便给了回复：[收到，辛苦了。] 从实验员的工作换成向导之后，方穗的工位从实验室搬到了独立的静音室。 可以根据方穗的喜爱进行装修，室内同样安装了最先进的模拟系统，周围的墙壁随时可以更改成方穗喜欢的环境。 虽然她和哈德里安深度结合后向导等级升到了b+，但等级更改的上报还需要上级的确认，基础工作仍旧按照她的原始等级安排。 一个月的只需要为三名哨兵进行净化，尽可能地将哨兵的精神值稳定在一个安全的区域。 方穗是月底转入向导部门的，因而仍旧积攒着三个名额。 水母精神体漂浮在半空中，体伞蠕动着，如丝般的触须晃动着圈住方穗的手指。 她拢着手指捏了捏，在光脑上打开了申请界面。 大抵因为她是新手向导，来申请的都是一些低等级的哨兵，方穗精挑细选难度最低的一个，点击同意的时候，界面上突然亮起了红色的警戒。 这种警报只有基地内有s级的哨兵暴走，并且急需一名向导介入。 方穗轻飘飘地点击叉号。 这种高难度的任务一看就不属于她的范畴，她这种低级咸鱼找几个好完成的摸摸鱼完成指标就行。 【方穗！】 996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咸鱼手猛地一抖。 叉号摁键点成了接通视频。 视讯那头晃得晕头转向，模糊的亮光之中能听得到工作人员几乎是高声汇报： “一名s级哨兵暴走，编号……姓名尤安，已经初步完成了镇压束缚，暴走造成一名c级哨兵严重的精神图景损伤。” “我们即将将两位哨兵送到您的静音室，感谢您为第一基地的贡献。” 第18章 似曾相识 生怕方穗反悔，视讯下一秒就被对面切断了。 方穗：“……” 烦了，世界毁灭吧，现在就放尤安炸了整个第一基地。 【你最好真的有什么事情才叫我。】方穗轻轻勾了勾唇角，语气很轻却致命。 996憋着一口气，突然庆幸自己没有实体的好处： 【我检测到有s级哨兵暴走，想提醒你注意安全……】 方穗缓缓吐出一口闷气，艰难地从咬紧的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谢谢关心……】 996立马配上一个笑脸表情：【不客气~】 咚咚。 方穗收拾好心情，打开了静音室的门禁。 四名宽肩窄腰，肌肉紧实的巡逻兵压着身形纤细的少年走了进来，后面则是跟着实验员推着躺着昏迷不醒的哨兵的急救床。 尤安从四人的包围中猫猫探头，“穗穗姐？” 方穗看清他身上没有穿平日的实验服，而是纯白色的束缚衣，两只手交叠在胸前，被数条束缚带紧紧裹缠，颈上的高密度金属制成的电击项圈扣着铁链，垂到脚腕两侧左右固定。 只要稍微晃动一下，就能听得见沉重的铁链发出的声响。 抑制暴走的哨兵需要封闭其五感，以防再过多接触到影响脑域的噪音，因而尤安也被佩戴了遮蔽视觉的眼罩。 少年本就看上去娇小，这会儿大半张脸都被遮去，金色的柔软偏长发凌乱，发尾还坠着点未干的血液，看上去可怜又诡艳。 方穗还是第一次见尤安被这么提防。 而且他刚刚喊自己名字的时候又轻又软，怎么看也都不像是视讯中描述的那么可怕。 方穗站起身，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感觉那个躺在急救床上做了应急处理的哨兵好像就剩一口气了…… 尤安怎么发那么大的脾气？ 领队的巡逻兵冲她行了军礼，短促地解释事情经过。 “今日有哨兵之间的对练，s级哨兵尤安作为陪练对象，在面对这位c级哨兵的时候突然出现了精神力暴走的情况。” “等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已经出现了多名哨兵不同程度的伤害，最严重的这位已经因为脑域受伤而出现了休克的情况。” “其他的几位受伤的哨兵我们也联系了其他的向导，基本上都已经安置稳妥。” 方穗之前做实验员工作的时候，为了摸鱼接触最多的s级哨兵就属尤安了。 尤安的数据大抵没有任何一个实验员比他还要熟悉。 他的精神值一直稳定在一个相当安全的数字，绝不可能会有突然暴走的情况，除非受到了什么外界的刺激。 “跟个疯子一样……当时谁敢靠近啊。” “嘘！别在这儿议论。” 右侧的实验员怼了对方一下，在方穗逐渐变冷的眼神里两人讷讷收声。 几人退出门去，只剩下了尤安和昏迷不醒的哨兵。 方穗走到尤安面前几步的距离停下，看着他像是猫一样甩了甩头发，很小声地说： “穗穗姐，我看不到你，你在我面前吗？” 她听见自己很短暂地应了一声，随后尤安赤着脚轻轻地靠近，方穗能嗅到他身上带有浓重的血腥气。 能想象到当时的场面有多么的血腥模糊。 尤安微微低下头，手脚都束缚住让他不能像平时那样钻进少女的怀里，无法接触的焦躁让他忍不住咬嘴唇。 他一面挣扎，一面求方穗：“穗穗姐，摸摸我吧。” “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没有精神力暴走，是他们在撒谎。” 语气听上去不安慌张，方穗以为他要哭了。 方穗只是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不太想再多说什么。 虽然她确实对宠物很喜欢，但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能负起责任的人。 所以她可以喂养流浪犬，可以蹲下来摸摸它，夸它是个乖宝宝。 但是之后也会不顾挽留，毫不犹豫地扭身离开。 对尤安也是如此，他虽然是s级哨兵，但是和其他几个人比起来显得瘦弱，皮肤白到像是有些营养不良和缺乏营养，才让方穗更怜爱几分。 但是除此之外，尤安对她那份特殊的依赖，她并不知道由来。 方穗将遮蔽视觉的眼罩摘了下来，看到了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眸。 眼眶很浅，含着一包水，好像只要再轻轻地颤动一下就会扑簌簌地落下来。 尤安微微侧头，将脸颊贴着少女绵软的掌心，讨好地蹭了蹭，“不是我的错，别生气，好不好？” 方穗一直很难将尤安和基地里口耳相传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他似乎总是一个人被关在禁闭室里，常年穿着束缚衣和沉重的枷锁，对于任何不熟悉的东西都抱有极强的好奇心，即便是一本书，他也能够安静地发呆看上一整天。 唯一看见他情绪激烈的时候，也是在高强度实验时。 s级哨兵需要定期进行净化，但第一基地内在职的几位各有劣根性，导致他们从未接受过向导的疏导，一直通过提取向导素药剂应急。 但这种情况长年累月下来便会出现副作用—— 尤安对于提取向导素有了极强的抵抗性，导致每个月都不得不通过其他的手段为他注入高浓度压缩成的药剂。 痛苦程度不亚于抽筋剥骨。 那是方穗第一次看到平日里安静乖巧的哨兵发疯似的拔掉身上各处的针管和检测仪器，几个虎背熊腰的守卫都没有办法把他摁住。 唯有那个时候，她才能总是想起第一次见到尤安的时候的场景。 尤安是方穗第一个负责的哨兵。 彼时尤安任务结束，因为其特殊性，污染区的任务向来是单兵作战。精神力耗尽后会有负责的小队进行回收。 当时他整个人穿着一身白色的束缚衣，束缚带被拉扯挣脱，从头到脚都沾满了血色，便显得那双蓝色的眼睛格外的纯净。 他泡在装满了营养液的舱体里，侧面的舷窗能让方穗看得到尤安的脸，四目相对时，尤安抿着嘴，像是在模仿人类，冲她露出一个机械的笑容。 在几人的惊呼声中，方穗看到他嘴唇张合，像是要说什么，营养液灌进口中只零星冒出几个气泡。 那一瞬间，方穗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 第19章 我允许你和我共享 思绪收拢，方穗又忍不住心头发软。 她拿出干净的手帕替他擦去面颊上飞溅的血痕，轻声说：“我没有生气。”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和其他人不一样。” 难道是看她很容易心软？ 尤安那双猫一样的眼睛瞪大，他浑身上下色素很少，连睫毛在灯光下看上去都像是透明的。 他眨了眨眼，眼泪就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尤安说：“因为我喜欢穗穗姐啊……” “故事书上说，对待自己喜欢的人要保持坦诚，如果曲解就会被分开，我不想和穗穗姐分开。” 方穗怔愣，为方才自己过于表面的猜测而感到丢人。她擦了擦尤安的眼泪，确定他精神值稳定在一个健康的状态之后替他解开了束缚带。 躺在急救床上的哨兵已经陷入昏迷，方穗先将这位c级哨兵放入了办公室配备的修复舱里进行简单治疗。 解开束缚之后，尤安就像是一只死缠烂打的八爪鱼似的抱着方穗不松手，坐下时也要将她圈在怀里。 方穗但凡表现出一丁点想要挣脱的想法，对方立马眼眶里又蓄起水，下一秒又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从一开始还觉得男女有别，后面不得不很快适应了这样亲密的接触，方穗麻木地靠着他的肩膀，听尤安复述方才发生的事情。 “今天和我对练的几个人都很奇怪，平常看到我吓得扭头就跑，今天却站在我面前和我说话。” “他们和我说了很多我没有听懂的话，但是最后听懂了一句话——” “他们邀请我加入，可以和我一同分享。” 尤安歪了歪头，哭得红了一圈的眼睛看上去楚楚可怜，“我不想和他们分享穗穗姐，他们等级都太低了。” “穗穗姐要是为他们做服务，又浪费力气又赚不到钱，好辛苦啊。” 方穗感觉胸口中箭。 被戳到痛处确实难过，但是方穗还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奇怪的地方。 【可能和刚刚你看到的那个人有关，我正在调动基地内的摄像头找那个人的踪迹。】 996突然滴滴两声，说完话之后又匆匆地消失不见了。 方穗虽然很容易摆烂，但是对于自己在意的事情却能花费大量的精力。 尤其是这种，老是盯着人莫名其妙地笑，像是挑衅似的。 抓出来让沃克队长吊起来打一顿！ 她问：“有几个人，他们都说了什么？” 哨兵的记忆力通常都相当出众，让尤安复述刚刚听到的内容简直是轻而易举。 “三个人，”尤安拢紧了手臂，将少女纤细的腰肢连同白色大褂一同收紧，“我讨厌他们说的话。” “刚刚发现了一个新的向导，虽然等级有些低，但是却能够发现我的存在，我对她很感兴趣。” “你是不是也对那个名叫……方穗？这名字有些拗口，对她很感兴趣？” “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 “我允许你和我共享。” 尤安和她说话的时候，就像是一只撒娇的小猫，不论说什么语尾都会扬上去一个调值，听上去很容易让人心软。 可声音一旦沉下去，方穗才会恍然间想起对方也是一位等级被评为s级的哨兵，那种压迫感和体型的差异让人产生一种脊背发麻的感觉。 即便方穗并未听过那位神秘人的声音，但是仅仅从尤安的复述，似乎也能猜到那是一种怎样的语气。 顽劣，带有飘忽的轻浮，以及一种意外的游刃有余。 至少在方穗的记忆里，基地里可从来没有这样一个如此行事的人。 “那个人说话好奇怪。”尤安嘟囔道。 他身上沾了血的衣服褪下，里面换上了方穗替他找来的干净短袖和长裤，整个人看上去柔软又乖巧。 他蹭了蹭方穗的脖颈，很小声地又重复了一遍： “对不起，之前答应你不随便杀人的，我下次一定忍住。” 事实上，尤安并没有将对方的话重复完全。 对方挑着眉梢说了相当多粗鄙的内容，甚至仔细到他们二人如何一同分享，以及他如果将方穗得到手将会做什么事情。 这才是为什么尤安拽住对方的衣领将人摔在地上，拳头毫不留情地砸了上去。 虽然他并不懂那种没由来的令人激动的情绪是什么，但牵扯到方穗的事情，尤安绝不会手软。 【很奇怪啊……】996像是收回了探查，【整个基地我都翻遍了，居然完全没有找到那个人的身影。】 【我们该不是见鬼了吧？】 996说完反倒被自己吓了一跳，【呸呸呸，妖魔鬼怪快离开！】 【不是。】方穗摸了摸尤安的脑袋，垂眸简短否定道。 倒也并非方穗是无神论者的缘故，只是那种传递给她的感觉，让她无比确认并非是鬼怪，而是此刻藏匿在某处的偷窥者。 【你再留意一下入口处的情况。】 996连连应声，随后声音又消失不见。 修复舱响起治疗结束的提示音，方穗站起身，看着长手长脚挤在她狭小的单人沙发上的尤安，声音里还含着浅淡的笑意。 “确实不能随便杀人。” “但是对于这种出言不逊的人，可以稍微、惩罚一下。” 方穗没顾得上去看瞪着猫眼愣在原地的尤安，转身去看那位昏迷的哨兵。 从这位c级哨兵的身上，她感受不到精神力的大幅度波动，平缓且匀速，就像是普通人睡着时绵长的呼吸。 况且经过修复舱的恢复之后，对方身上的创伤也好了七七八八，无法苏醒的原因无从考证。 方穗打算替他做一个浅层净化，顺便看看精神图景的创伤的严重程度。 她将手放在哨兵的手背上，缓缓阖上眼，召唤出了自己的精神体。 水母的触须亲昵地圈住了方穗的手指，随着精神力的调动微微亮起红色的微光。 精神力缓慢地游走在哨兵的皮肤表面，随后缓慢地浸入。 虽然她没有和太多的哨兵进行过精神连接，但是也学习过向导手册上的相关知识。 每位哨兵的精神图景都与他最深处的记忆，或者和适合精神体生存的环境相关。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哨兵的精神图景是完全的空白。 第20章 你很特别 就像是在脑域中安置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静音室一样，四面八方的白色蔓延。 方穗尝试呼唤哨兵的姓名，无人回应，声音在偌大的空间里回响。她尝试在脑域里和996联络，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c级哨兵的精神图景范围不大，方穗沿着边缘很快就巡了一圈。 四四方方的空间，像是被套在一个盒子里似的。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方正的精神图景，有些好奇地将手贴在了边缘的墙壁上。 像是有一层透明的玻璃，但触感柔软，有意识般包裹住方穗的手掌，随后在失去压力后又缓缓地恢复到最初平整的模样。 没有看到精神体的踪迹，精神图景在刺激下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方穗终于能确定眼下的情况是出于什么原因—— 这位哨兵的精神图景已经崩塌了。 换种说法，便是这位陷入昏迷的哨兵，不会再有醒来的机会。 精神图景的崩塌，等同于摧毁了哨兵运作的大脑，运气好些勉强还能落到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但后半辈子也就只能靠仪器续命。 可这位c级哨兵整个精神图景中完全没有受损痕迹，看上去倒不像是外界所致…… 方穗向后退开，目光扫视一圈。 如果精神受损，图景里必定狼藉一片。这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在了这个方盒空间里。 【滋…滋滋，方穗！快抽离精神力！】 嘈杂如雪花屏的噪音刺得方穗忍不住捂住耳朵，勉强从拼凑出的噪点里听到了996断断续续的声音。 如同潮水逆流，方穗从精神图景中脱出，耳边嗡鸣。 距离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还是方穗熬了两天通关游戏的时候产生睡眠不足的疼痛，这种让她甚至有些习以为常。 尤安手足无措，“穗穗姐，你还好吗？” 少女面色惨白如纸，那双瑰丽的蓝色眼睛卷杂着浓重的疲惫，唇色近无。 好像下一秒就会阖眸，悄无声息地消失。 尤安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心下无端一沉。 “没事，只是有些头疼。”方穗说完向前踉跄几步，鼻尖一热，刺眼的血色便顺着指缝滴落。 啊……久违的后遗症套餐。 方穗从善如流地捏紧，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清理干净口鼻和面颊，找来干净的脱脂棉浸水塞入鼻腔。 等她处理好出血，才看见尤安蹲在她脚边仰着脸，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咸鱼的思绪难得卡顿几秒，最后还是干巴巴地揉了揉他细软的头发，安慰的话更是随口就来。 为以防万一，方穗还是给尤安做了一次浅层净化，开具报告后让守在门口的守卫和实验员小队将两人分别领走。 她起身收拾仪容，问996:【刚刚发生了什么？】 996难得语气听上去有些不确定，它沉默了片刻才回答： 【那个哨兵的精神图景很奇怪……几乎完全截断了我的频段，并且以一种让人难以察觉的速度在收缩。】 方穗从事科研数年，倒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情况。 她起身收拾好仪容，从抽屉里掏了一把包装颜色各异的糖果塞进外衣口袋里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996问。 【去找桂莉女士，或许她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 桂莉是方穗进入第一基地后的认识的第一个部门上司。 不过这位和她一样带有东方血统的女性没什么架子，甚至时常出现在她面前是一副颓废凌乱的模样，方穗就觉得这老师和她肯定合得来。 只有讨厌上班的人，才会表现出这种下一秒就能炸掉世界的表情。 但桂莉女士在研究方面堪称天才，尤其是在进入第一基地后针对哨兵异化做过不少实验。 方穗敲响桂莉的办公室，却听到了短促但熟悉的低沉男音。 “请进。” 她再三确认门牌，按下把手推门迈步，看到了某位身材高大的男性正咬着一支点燃的香烟，眉头紧锁的坐在主位上。 反倒是办公室的主人窝在一旁的沙发，端着茶杯悠闲自得。 这是……又吵架了？ 桂莉摘下被雾气氤氲的眼镜，看清站在门口的方穗，起身给了她一个拥抱。 “诶呀，向导服穿在你身上还真是好看。”桂莉眉眼柔和，替她理好翘起的发尾。 女性向导服分为两种款式，白色衬衣搭配暗蓝色百褶裙，领口黑色细带蝴蝶结，外套一件黑翻领蓝色英式西装。 另外一种便是向导外出任务时方便走动奔跑的裤装，也随季节变化分为长短两种。 方穗今日没有打扮，只是简单地将长发束起，显得年轻而富有英气。 桂莉面上含笑，语气阴阳怪调：“同样都是制服，有些人穿上五大三粗，像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壮汉似的，一点美感都没有。” 她冲方穗使了个眼色，随后翻了个白眼，两个女性彼此明了。 沃克咳了一声。 “咳，小姑娘，有什么事情？” 方穗点了点头，“我刚刚在一位c级哨兵身上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想和桂莉女士沟通一下。” 听到感兴趣的东西，桂莉脸上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方穗将她在精神图景中看到的情况仔细描绘，看到两人的神色从讶然转变为凝重。 但惟独没有看出意料之外。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了？”方穗慢半拍问道。 沃克咬着湿漉漉的烟，抬手捏住又放下，最终还是用指腹碾灭。 他的眼珠在桂莉的身上游走了一圈，得到同意，才最终缓缓地落到了方穗的脸庞， “这已经是第四例哨兵精神图景崩塌导致休克的事件。” “上层要求封锁信息，以防出现异动。” “在此之前，我们也曾通过向导进入脑域试图探查原因，但也导致那位向导出现了严重的精神损伤。” “直到现在那位向导仍旧没有恢复正常，最后一次数据测试显示，他的精神力从b级跌到了c级。” “大抵除了小姑娘之外，目前还没有一个向导能够安全地从这些哨兵的脑域中脱出。” 第21章 向导论坛 方穗小心翼翼地抬手，缓缓将指尖指向自己。 方穗：黑人问号.jpg。 不要哇……咸鱼最害怕的就是比别人特殊，这不意味着加班的人选非自己不行？ 桂莉语气淡而温柔：“好了，别吓唬她。” “事情说来话长，坐下来，我和沃克慢慢告诉你。” 第一例事件是在上一个月发生的，一名外出污染区完成任务的哨兵在进入基地后突发癫痫，随后迅速陷入昏迷。 经过仪器排查没有任何外伤，毫无原因地精神图景崩塌。 上层第一时间联系了负责这位哨兵的向导，试图进入脑域探查崩塌的原因。 而结果是向导退出后面色惨白，称没有看到任何损伤痕迹，但脑域在不断缩小。 紧接着几天，这位向导被人发现昏迷在宿舍中，经过及时的抢救挽回一条性命，但精神力跌下一大个等级。 像是病毒蔓延般，以这位哨兵为中心，开始陆陆续续有哨兵出现了身体不适，严重到休克共四例，其余不同程度受伤共十二例。 “现在有没有身体不舒服，或者头疼心悸的症状？”桂莉问。 方穗摇了摇头，复而又点了点头，“刚刚有点流鼻血……可能是上火了，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她对自己的身体相当爱惜，尤其是上班时间，一点头疼脑热都恨不得请个长假回去好好休息。 熬夜打游戏另算…… 沃克爽快地给她批了一周带薪假，让她回去好好休息，有任何不适随时去医疗室。 任务结束后奖金审批很快通过，方穗美滋滋地抱着接收了十几万的光脑回了单人宿舍。 【门口还是没有那个人的身影……你不继续调查了吗？】 996汇报完情况，看着沐浴吹发后躺在床上的方穗，问道。 方穗用光脑刷着论坛，无辜道：“沃克队长说以身体优先，让我好好休息，调查的事情有人负责叫我不必担心。” 话都说到这了，为什么还要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她输入新获得的密钥，顺利登入基地论坛的向导界面。 不再关注996在自己耳边的劝导，方穗顺着界面上热门帖向下看。 ［报！基地新添一位小向导！创下觉醒一个月内与s级哨兵出任务外加标记新纪录！］ 指向性太明确，加上底端一个“爆”的标志，方穗忍不住点进去看看。 ［敬勇士！］ ［完蛋，新觉醒的妹妹是不是被哨兵的花言巧语蒙骗了，居然还是和s级，把我妹妹累坏了吧呜呜］ [据说之前就是负责s级的一位实验员，估计现在很崩溃吧hhh伺候一群野兽] [楼上对哨兵也太恶意了吧……] [楼上的哨兵不要披马甲混进来当狗～] [s级……刚听说那位铁血独裁者好像有了标记，经过深度净化后现在状态好的不得了。] [woc……妹妹这也太辛苦了。] [十万奖金我一点也不嫉妒，这都是我们新妹妹该得的！！！] 方穗在这层回复：[谢谢，祝你也发大财] 她原本以为这样的回复算得上是相当好的祝福，谁料几分钟后重新加载，对方回了她一个痛哭流涕的表情。 [宝宝，你不要诅咒我tat] 方穗一连几处踩雷，最后对着满屏回复的哭泣表情包，她只得讪讪收回手退出了界面。 最上方弹出了一条推送，标注为“你附近的三十位朋友正在观看”，从横幅上隐约跳出的几个字映入眼帘，方穗下意识点了进去。 是一条正在实时更新的帖子，内容她格外眼熟。 [救！一个月前昏迷的哨兵突然醒过来了，不仅没有什么后遗症，甚至精神力还提升了一级！但是给人感觉很奇怪，有没有向导能帮我解答？] [我a级向导，细说。] [大体情况就是和我们是一个寝室的兄弟，当时他出任务回来昏迷之后我们也去看过他，最后被告知的情况是脑域受损，很有可能就要植物人一辈子了。] [我们之中就他的等级最高，所以很难相信他怎么会突然倒下，私底下调查了很多也没有找到任何原因，然后就在前几天他醒过来了……] [能不能不打省略号，说得像是讲鬼故事一样……] [不会是骗人的吧？我怎么没听说最近基地里有哨兵昏迷的情况？] [我发誓！撒谎一辈子娶不到向导！主要是他醒过来之后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的样子，独来独往，甚至和他之前完全不认识的哨兵走在一起，从头到脚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可能哈……你兄弟有专属向导了，背着你偷偷脱单了？] [不！不可能！我不相信！说好了好兄弟手牵手的！] 接下来的几十层回复都是在探讨和玩笑，方穗从床上坐起身，揉了揉看得有些发酸的眼睛。 帖子和沃克队长告诉她的内容大致相似，时间也能对得上，只是没想到已经等同于被宣告死亡的哨兵居然重新苏醒。 方穗的第六感让她隐隐觉得这件事有问题。 从理论上来说，脑域受损是不可逆的，变成植物人的哨兵根本不可能有苏醒的可能，更何况还有精神力等级提升的可能？ 她将这个帖子转发给了桂莉女士和沃克队长两人，不过两人都未及时回复。 方穗重新刷新论坛首页，在这条求助帖下，零散也有几个类似的询问，不过很快标题变灰，被管理员火速下架。 界面重回安静，像是方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 她重新躺下，听到996说话：【按照这样的发展速度，很可能你的假期要提前结束回去上班了。】 少女在柔软的床上翻了个身，翘着脚将脸埋在枕头里，语气闷闷的：“996，不要诅咒我啊……” 话音落下，家政机器人停到床边，巴掌大的屏幕上开启视讯：【主人，您有客人来访~】 屏幕上的男性一身军装，冲着摄像头标准地行了个军礼，简明扼要地说明来意： “方穗向导您好，第一基地管理层的各位邀请您参与会议。” 第22章 治愈系向导 高大的哨兵在前带路，方穗则落后一步跟在后方。 多亏了996的恶毒祝福，这下真的是提前收假上班了。 方穗做实验员的时候勉强和s级们算是混了个脸熟，但是对管理层的哨兵大佬们一无所知，比如这位奉命来邀请她参加会议的男性，说是遵照第一席的命令。 走出闸门，方穗第一次走到了这座基地最中央的第三座塔前。 基地根据部门职能划分成三部分，以人数最多的哨兵坐拥占地面积最大的一座高塔，从一层建立的通道向东南方向蔓延，则是容纳下所有向导的向导塔，也是方穗最近才搬进去的地方。 西方的高塔则是容纳下了实验员、未觉醒守卫等全部普通人的住所，硬件确实比不上前者，但胜在各类设施完整，和之前在边缘星生活的环境比起来简直好了太多。 而被这三座塔包围在正中心的，则最为神秘。 这座塔比哨兵塔整整高出一倍，方穗随着引领进入电梯，看对方摁下了顶层的按钮。 “抱歉，我能问问这次会议是关于什么内容吗？” 哨兵背对着她，微微侧头，“很抱歉，我无权知道会议内容。” “或许一会儿向导小姐您的问题会有人为您解答的，我们到了。” 电梯抵达顶层，哨兵并未踏出轿厢，只是微微欠身抬手，示意方穗先行。 这座塔的最顶层只有一条延伸到尽头的走廊，两侧门扉无数，顶端是一双雕刻装饰奢华的沉重木门。 电梯在方穗的身后合拢，哨兵为她开启id识别，识别成功，门禁解除，那道沉重的木门缓缓地开启，露出了会议室的全貌。 紧随其后，从长桌的两侧投来的目光冷热不一，这群掌握着第一基地每一项选择的管理者若有所思地扫视。 从方穗那张漂亮的面庞到露在衣袖外的柔美手腕，最终重新落到那双莹润的蓝色眼睛。 只是短短的几秒，这些人就为这位看上去纤细瘦弱的女性向导确定了价值。 桂莉坐在长桌右侧，懒散地靠着椅背，撑着脑袋冲方穗招招手，“穗穗，坐到我身边来。” 方穗收回目光，稍稍加快了脚步走到了桂莉身边的空位入座。 长桌两侧能看到不少眼熟的人，除了被监禁的尤安之外，剩下三位s级赫然在列，以及自己的另一位上司沃克。 长桌的主位空缺，虚拟屏幕上只能勉强看清一个人型轮廓。 人影动了动，似乎长时间将目光落在这位最后进入会议的少女身上。 他顿了顿，声音通过电子元件的传导微微失真，“既然你们要求的人到齐了，会议开始吧。” 最先出声是第二席位上的哈德里安：“先把那位恢复意识的哨兵带过来吧。” 隐在暗处的人点了点头，推着轮椅走进了众人的视线中。 端坐在轮椅上的哨兵面色苍白，尽管意识恢复后能够勉强保持清醒的意识，但仍旧没有办法独立行走。 他被推到长桌的末端，正好在方穗的手边。 方穗同他目光相对时，对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冲她点了点头。 这个人她很熟悉，是当时和尤安一起送到自己的静音室那位精神图景崩塌的c级哨兵。 第四席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一头挑染的蓝发，撑着下巴饶有趣味地哼歌，“快开始讲故事吧，我都等不及了呢。” “先说说看你是怎么醒过来的吧？” 接到命令的哨兵有些吃力地点了点头，“当时多亏了向导小姐。” “我的意识和精神体被隔离在了那层无形的壁垒之外，无论怎么挣扎都没有办法撕开那层阻挡。” “向导小姐进入我的精神图景时，我试图和她求救，但那层未知的物质甚至隔绝了我的声音。” “不过好在向导小姐在触碰壁垒抽离意识时残留下了部分精神力，那层壁垒随着时间开始变得有些脆弱，我和我的精神体废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另一侧打破。” 第四席涂了黑色指甲油的手指在桌面上敲着，语调上扬： “哦吼——看样子这位向导有不小的本事呢，不过报告上显示只是最低等的c级呢？” 布兰温笑盈盈地看他：“所以你是在对一个c级的向导表现出嫉妒吗？” “哈！”蓝发哨兵嗤笑，“难道不觉得太巧合了吗？召集的三名a级向导都没有办法解决，区区一个c级就能办得到？” “难道她是传说中罕见的治愈系吗？” 向导根据在战场上不同的作用，大体分为三个系种—— 辅助系、攻击系、治愈系。 第一系种的向导占比最多，顾名思义，是在战场上为哨兵提供各类增幅为主。 类似游戏中[增伤]、[减抗]、[加速]诸如此类的技能。 第二系种的向导其次，其精神体大多与哨兵类似，精神力的使用上更擅长攻击而非治疗，这类向导在战场作战中也有奇效。 第三种则最为罕见，这类向导天生便拥有让哨兵和精神体亲近的能力，并且在净化的效果上更为出众。 甚至s级的向导能够让濒死的哨兵起死回生。 俗称天生的奶妈。 但即便是作为前线的第一基地，也只拥有一名a级治愈系向导。 蓝发哨兵的话音落下，长桌上的目光热切地看了过来，一时间氛围变得有些微妙。 “治愈系向导？” “虽然只是一个c级……但是如果用精神力药剂好好喂，或许也有可能升到和任霍一样的a级。” “那岂不是便宜了梅瑞狄斯家族？听说已经和那位有了临时标记？” “任霍毕竟是治愈系，他才最有发言权吧？” 话音落下，众人的目光落在了长桌第八席的位置上。 名为任霍的男性向导是东方血统，墨黑色的短发，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色细框眼镜，狭长的眸里含着笑意朝方穗看去，坠在颊侧的链条轻晃。 声音如同山间清泉流过：“我们今天的会议主题……似乎并非是针对一位新觉醒且刚完成任务归队的向导。” “这样未免也太失礼了些，这位向导小姐恐怕也会觉得不适吧？” 第23章 打扰约会就不好了 被任霍点到的方穗大脑放空。 打从她进入全是领导的会议室时，便拜托996从它的资料库里随便翻一本小说进行有声播放，装作全神贯注地倾听，实则思绪全都放在了狗血剧情上。 任霍说话时，996为她播放的剧情正到精彩的片段。 女主发现男主是假扮自己的白月光，白月光恰巧此时登场，两个人剑拔弩张的修罗场即将开始—— “真精彩，马上就要打起来了吧？” 方穗感叹的声音虽小，却在针落可闻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方才讲话的几人面色一变，显得有些不快，“哼！又是个和塞纳斯一样没礼貌的家伙！” 第四席的蓝发哨兵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你叫什么来着……方穗！对，方穗小姐，我可太喜欢你了！” 方穗让996暂停，脑袋慢半拍。 啊……他在说什么？ 刚刚不是还一副瞧不起她的模样，怎么短短几分钟就这么热情地表白？ 方穗歪头：“谢谢……？” “啧，赶紧说回正题吧，”位列第三席的阿斯坎不耐咋舌，“这次会议到底要说什么？” “第八席，说说你的看法。”第一席在长久的沉默后第一次开口。 任霍直起身，缓缓开口：“会议开始之前，我接触了其他几位有同样症状的哨兵，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其他几位苏醒过来的哨兵均出现了性情大变的情况，并且对于我抛出的精神力没有任何反应。” “虽然听上去像是自夸，但我的精神力从未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抗拒。” 任霍的声音落下，他的精神体幻化，从他的肩头上飞起。 那是一只羽毛特别靓丽的鸟类，方穗曾经在书籍上曾经看到过，名叫天堂极乐鸟，只不过在星际时代早已灭绝。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活着的极乐鸟。 任霍控制它缩小成较小的体型，在空中盘旋了两圈，最后落到了方穗的手边。 鸟类轻晃头部，叫声清脆，用喙部轻轻地碰了碰方穗的指尖。 待她张开手，鸟雀便跳上了掌心。 相触的一瞬间，方穗感觉到对方的精神力如同水纹般蔓延开，柔和清冽，浸透皮肤后在四肢百骸间蔓延。 很舒服的感觉，甚至让方穗有点上瘾。 “您的精神体好漂亮，而且我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温和的精神力。”方穗真心称赞。 方穗高兴时的表情很明显，尤其是那双蓝色的眼睛像是缀满了细碎的星，没有人不会在看到的时候会心一笑。 任霍唇角微扬，颔首：“多谢夸奖，您能够喜欢就好。” 精神体显然也很满意这样的夸奖，扬起两侧的羽翼露出漂亮的羽毛，允许方穗可以用手摸。 “所以我可以有两种猜测，第一，这些苏醒的哨兵因为精神力退化的缘故，已经变成了和普通人无异，因此不再受到哨兵和向导之间的吸引。” “另一种可能，醒来之后的人，已经不是哨兵了。” 虽然用词相似，但是方穗和在座的其他人一样，都快速地反应过来任霍话里的意思。 醒来的哨兵，或许大脑在损伤后恢复出现畸变，早已并非是本人了。 会议散场时，任霍叫住了方穗。 会议室的灯光很暗，直到这位带有东方血统的男性走到自己的面前，方穗才看清他身上并未着正装，而是一袭长衫，昂贵的布料上绣着繁复精致的花纹。 方穗下意识屏住呼吸，眼睫轻颤。 “任先生找我还有什么事吗？”她礼貌起身，却被任霍压着肩膀重新坐回到位置上。 动作克制礼貌，只是简单的肢体触碰便快速地收回手。 袖间隐隐带着一股厚重沉稳的香，转瞬即逝。 精神体从方穗的手心里跳出来，清脆地长鸣一声，变成正常体型飞落在任霍的肩膀上。 “别紧张，我们都是向导，或许未来会有一同工作的机会，我不想给你留下一个坏印象。” “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或者同其他人一样称呼我的代号，精卫。” 任霍摸了摸精神体的羽毛，眉眼舒缓。 他微微敛眸，问道：“关于我刚刚提出的猜测，你有什么看法？” 方穗松了口气。 白紧张了，原来是领导查功课。 还好她后面没敢让996继续播放小说，生怕再出什么纰漏，一字一句都认真记笔记。 “您是说关于苏醒的哨兵是否还是哨兵本人这个猜想吗？” 任霍点头。 方穗说：“我认为与其说是大脑产生畸变，更让我感觉像是有什么侵入了他们的大脑，并将哨兵本人的意识隔离在了那个空间之外。” “不过……真的有能够操纵哨兵的大脑的人吗？” 方穗微微仰头，整张脸露在灯光下，氤氲出柔和的光晕。 说到自己擅长的领域时，整个人如同放光般让人移不开眼。 任霍只是笑了下，抬手落在方穗的头顶，宽大的掌心揉了揉少女细软的发丝。 “不错的想法，或许你可以和沃克打一份报告传上来。” 方穗唇角的笑容僵住，瞳孔地震。 什么啊！这也要写报告吗！！ 方穗想不通。 领导们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吗，怎么什么事情都要打一份报告上传，难道就喜欢看文字练习阅读能力？ 她将脸埋进双手间，哀怨地长叹一声。 回到自己的新住所，方穗输入密码，一面问996: 【这个报告你也能帮我写了吗？】 996咬牙：【我储存的能量不是用来给你写报告的！】 方穗知道996是个容易心软的系统，连连哀求：【你知道的……唔！】 开门的一瞬，方穗被人捂住口鼻拽进了门后的阴影当中。 对方身高臂长，绷起青筋的一只手臂轻松地圈住她的腰肢，微微向上用力就让方穗两脚悬空。 方穗蹬着腿挣扎，抠着捂着她口鼻的手，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压制了所有的动作。 “嘘——安静一点，我可不想对你用粗，安静点。” “我可是好不容易从别人的口中打探到了你的房间，万一有人打扰我们两个人的约会，就太没有意思了。” 方穗没听他说什么，使了吃奶的力气咬下去，听到身后的人吃痛闷哼。 直到口腔里尝到了血腥味，方穗咬得牙酸，对方也一直违抗趋利避害的本能从未松手。 她耳边只有逐渐加粗的呼吸声，带着点笑意： “放松，穗穗，后面还有的是时间陪你这么玩，到时候你想咬想抓都行，随便哪里都可以。” “手、胳膊、肩膀，或者是……” 最后的字湮灭在唇齿间，卷着气音，让方穗头皮发麻。 第24章 虫族求偶 救命！来人啊！这有变态！！ 方穗心里哭丧，脸上却面无表情。这种变态越是反抗，便越是兴奋，再挣扎下去，恐怕自己都要被大卸八块了。 方穗眨眨眼，声音都糊在对方的掌心里，“你是谁？” 男人像是被这个问题逗笑了，松开手后退两步，在方穗警惕的目光中抱臂靠在墙边。 “我们不是才见过面吗，穗穗。” 看着他含笑的眼睛，方穗忍不住皱眉。 996调动了整个基地的监控探头都没有找到的那个身影，如今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 不论这个人是否是第一基地的成员，哨兵随意闯入向导的房间里，都需要警惕。 进入会议室的时候，需要将身上所有的通讯设备摘下，方穗的光脑在重新领取回来之后还放在口袋里。 设备上有一键报警和定位的功能。 因为和哈德里安有临时标记的缘故，回到基地的第一时间就被设置了紧急联络人，报警信息除了护卫队之外他也会第一时间收到。 方穗慢慢将手伸进口袋里，“你认识我？” 对方用手点了点额角，“我认识你，从很多地方。不过真正面对面见面还是第一次，算是一见钟情？” “你们人类不都是这样相互认识，然后恋爱上床？”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艾尔。” 男人说得理所当然的样子，在那张长相显得过于普通的脸上有些格格不入。 方穗能看得出他并非是有意冒犯，倒更像是才从某些地方学习到这些知识和说话的方式。 “不，”方穗死鱼眼，“我颜控，你长相不符合我的择偶要求。” 玩了这么多年的游戏，方穗深知一个道理。 最完美的男人只存在于游戏里，纸片人老公从由内到外无人能敌，现实里的男人只能靠边站。 她原本对方会作罢，没料到听完后只是挑了挑眉。 他笑说：“穗穗，我很自信能够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这只是我借用的人类躯体，”那双黑色的眼睛亮起莹蓝色的光芒，“虫族在求偶的时候能满足伴侣一切的需求，包括外貌。” 方穗的指尖触及到口袋底部，硬质的外壳带着金属的冷，让她却意外地安心了下来。 从和帕利诺小队出任务开始到方才的会议，许多事情终于在方穗的脑袋里理出了头绪。 虫族不仅已经模仿人类学会了团队作战，更是在精神力方面让人望尘莫及。 “听上去你在虫族地位不低，”方穗毫不犹豫摁下按钮，“侵入基地的其他虫族应该已经控制了不少哨兵了吧，什么事需要你亲自来？” “不是说了吗？”高大的虫族向她走近，靴底敲击铺着地毯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我对你一见钟情了。” 警报声响起，红色的警示灯循环转动，将房间里蒙上一层暗色。 方穗拿出光脑问他：“即便现在有人要来抓你，你也要跟我待在一起？” 男人低笑，像是纵容，“你会自愿跟我走的。” 方穗虽然咸鱼，但观察和记忆力出众，有了之前事件收集的信息，她大抵能分析出虫族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第一基地作为帝国最前线，是抵抗污染区蔓延和虫族异种入侵的第一防线。 虫族通过精神力控制基地内的哨兵，并像是病毒一样开始传播，结果就是整个基地都将成为虫族的傀儡。 届时虫族进出便如入无人之境。 可是眼前这位究竟为了什么来？ 如果虫族能够通过精神力控制哨兵，那么也能在族群当中远距离交流，根本不需要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亲自闯入。 而且方才艾尔看自己的眼神，带有强烈的兴趣和占有欲，加之从尤安那里听到的言论，就好像他是专门为了自己而来。 方穗自认为她还没有长相漂亮到真的能让一只虫族只是见一次就一见钟情，甚至不顾危险闯入基地里就为了要带她走。 “你想带我去哪里？”方穗问。 只不过这次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艾尔骨节分明的手指探入口袋，将方穗攥在手心里的光脑夺过，并将屏幕摔得支离破碎。 “难道你不想知道亚尼洛惨案的真相和你哥哥的下落吗？” …… 方穗掐断了警报，短短十几秒的犹豫时间里选择和艾尔离开了房间。 艾尔占据的身体大抵在基地里算是有一定权利的人物，一路上遇到的人都行礼问好，没有任何一个人产生怀疑。 从向导塔的连接通道进入哨兵部门。 为了应对突发情况，容纳哨兵的塔有一道直接通向基地大门的通道，仅有短短百米的距离。 艾尔用id卡刷开了门禁。 “方穗？”哈德里安带着小队成员姗姗来迟。 几乎是在和艾尔对上目光的同时，他便已经摸上了后腰上的武器。 精神体低吼着，前身低伏，随时准备扑上前撕咬。 “哈里。”方穗脸上仍旧带着浅淡的笑意，“抱歉，是不是给你带来麻烦了？” “我的光脑出现了一点小问题，不小心误触到了警报，不过我刚刚已经想办法取消了。现在有些事需要外出，坏了的光脑能麻烦你一会儿拿去帮我修理一下吗？” “哦，另外能不能拜托让人给我房间换上一束新鲜的绣线菊，闻不到那个味道我晚上可能会睡不着。” 艾尔不动声色地靠近，手中的武器抵在了方穗的后腰处。 “不过跟之前一样啦，最好藏起来让我自己慢慢找，你知道我最喜欢解谜了。” 闸门开启，她率先迈步，从蓝色的防护罩里走了出去。 只留给哈德里安一个纤瘦的背影和告别。 “晚点见，哈里。” “看样子方穗小姐没事了。”鲁珀特喘了口气，小声说道。 他体力很差，加上精神体也随主人爱偷懒，抱着兔狲跟上队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闸门在众人眼前缓缓合拢。 哈德里安脸色愈发阴沉，眼里愠色渐浓，“去找沃克，不要惊动其他任何人，交谈这件事时确保周围都是正常人。” “方穗被人绑架了！” 第25章 上瘾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尼克，匆匆行了礼便和精神体离队。 墨菲起初并不太相信，毕竟方穗离开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恐慌，甚至还和自己的队长道别，怎么看都不像是被绑架的表现。 可是看着哈德里安凝重的神色，不由地也认真：“你确定不是错觉？有什么证据？” 哈德里安脚步匆匆，握着腰侧武器的手指绷紧。 被墨菲质疑的那一瞬，他感觉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声音只能从齿缝里勉强挤出， “她现在不喜欢绣线菊。” 方穗确实喜欢绣线菊，但也只是曾经。 上次提及时，抿着唇落泪的样子即便是现在再想起来，也让哈德里安忍不住揪心。 只是提到就会痛苦到落泪，又怎么可能每晚都要闻着这种香气才能入睡。 这是方穗留下的线索，只有哈德里安知道怎么解读。 “你去请方穗的老师，桂莉女士也过来一趟，一会儿在方穗的房间碰面。” “要快，否则方穗会有危险。” …… 艾尔哼着歌，引着方穗进入了污染区。 “你和刚刚那个哨兵是什么关系，很熟吗？为什么跟他可以说那么多话？” 艾尔絮絮叨叨地提出很多问题：“你也和我多说说话吧，我对人类还不是那么了解，你可以教我怎么讨好你。” 方穗手腕上束着禁锢，另一端则是被艾尔握在手心里，像是生怕她会逃跑。 “出任务的时候和他临时标记了，过段时间就好了。” 艾尔似乎并没有听出来自己留给哈德里安的提示，简短地回答了对方的提问。 赌一把。 如果赌对了，不仅能从艾尔这里知道自己想要了解的事情，也能在虫族入侵这件事情上拥有更多的筹码。 她将提前编辑好的一串数字报给996：【帮我传到我的光脑上，哈德里安看到之后会明白是什么意思的。】 社畜当久了，做事总喜欢留痕和准备第二套方案。 毕竟谁都熬不住领导多样化的奇葩要求。 她最后的底牌就是只能和她联络的996，即便是虫族，也不会发现。 996应声：【帮你传输之后，我的能量就不足够持续和你保持联络了，接下来你自己一个人多加小心。】 “好了，去虫巢的路可不能让你完全记住，乖乖配合我。” 艾尔不知从哪里变出了眼罩，款式类似尤安上次所戴的，内部安置的小芯片会在佩戴上后对视觉进行扰乱。 佩戴好眼罩，高大的虫族弯腰将方穗抱进怀里继续行路。 失去了视觉后，许多感官便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模糊，方穗只能通过默念的时间计算他们行进了多长时间。 好在如她一开始预估的一样，艾尔的巢穴距离基地并不算远。 空气中能嗅得到潮湿和独特的气味，和污染区落雨后的树林泥土散发着一样的味道。 周围又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嘿，现在还不能吃她。”艾尔替她摘下眼罩，将脚边硕大的黑色虫族一脚踹翻。 前侧锋利的钳足几乎是贴着方穗的脚边滑过，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极深的痕迹。 那只虫族看上去尚且年幼，体型也远没有他们在污染区对抗的虫族一半大小。 方穗眯着眼适应了黑暗的环境，看清了周围一双双亮起的眼睛。 ——这里是幼虫的巢穴。 即便艾尔出声阻止，那些虫族也几乎是前仆后继地聚到了方穗的身边，探出触须或是相对柔软的侧肢、羽翅试图触碰到这位纤细的少女的皮肤。 整个画面看上去怪诞又温馨。 艾尔拍了拍手，“对她友好些，我可是为你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了这么一位向导。” “如果你们想要妈妈的话，就别想着吃了她。” 像是提及了关键词，那些颜色种类不一的虫族发出嘶嘶的叫声，将目光都落到了这位漂亮、又带有馥郁香气的新母亲身上。 方穗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群新诞生的幼虫没有了虫母的滋养，现在迫切需要食物。 可是艾尔的话让它们望而却步，只能从空气中汲取从她身上散发的味道暂时充饥。 时间一长，恐怕只有两种结果。 第一，被艾尔改造成可以孕育和哺喂的人类虫母。 第二，这些幼虫最后不受控制，把她大卸八块吃干净。 如果非要方穗选，她宁可现在就一头撞死。 但是有些事最好现在就能了解清楚，方穗目光落在一旁修理幼虫的艾尔身上，尽量保持声线平稳， “你还没有继续跟我说我父母和哥哥的事情。” “哦！对，差点忘记了，”艾尔愣了下，笑嘻嘻道，“刚刚是不是和你说过，我在被孵化之前是被放在你父亲的实验室里。” “你父母的死包括其他受到牵连的人，整个亚尼洛惨案都是帝国的手笔。” “我也是正好在那个时候孵化，多亏了你父母的研究，出生的时候就有了拟人的外形。” “我怎么相信你说得是真的，你有什么证据？” 艾尔耸肩，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眸色渐深。 少女显然不太适应和这些长相丑陋的虫族接触，脸色发白，红润如蔷薇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微微泛白。 让人想吻着揉开那道缝隙。 “你们人类还真是狡猾，穗穗。”艾尔笑说，“但我就是喜欢你们这种对任何事物抱有怀疑的天性，令人着迷似的上瘾。” 他蹲下身，单膝着地，牵着方穗的手放在自己的颊侧逐渐向下游移，鼻尖、唇角、颈侧、胸口…… 最终停在了结实紧绷的腰腹处。 即便是隔着一层作战服，她也能感受到那种充斥着男性荷尔蒙的热度。 艾尔英挺的鼻梁蹭着她的脸，呼吸交织，几乎攥夺她的呼吸。 “我的记忆不会说谎，如果你愿意进入我的精神图景，我可以展现给你看。” “包括那些关于你没死的哥哥的事情。”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眼底亮起荧蓝色的光： “像对待那个被你标记的哨兵一样对待我吧，我不会像他一样没用……” “肯定能把你舔爽的。” 第26章 你想让我当你的狗? 方穗抬手，毫不客气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声响在狭小的山洞里回响，方才还窸窸窣窣像是在庆祝拥有新母亲的幼虫们都安静了下来。 艾尔莹蓝色的瞳孔骤缩。 她用了十足十的力道，响亮的耳光打得他侧过脸，留下一道醒目的红痕。 仿佛被火焰舔过，高大的虫族摁了摁破皮的唇角，气息粗重地低笑，看着眼前少女没有表情的面庞，声音近在咫尺， “只有狗才会做什么事都要求奖励，你是狗吗？” 方穗发誓，真的不是在骂人。 狗狗多可爱啊，哪儿能用来形容变态。 那巴掌几乎是她下意识的动作，况且盯着对方那双异样兴奋的眼睛，方穗当时只想起了这么一句话。 在对方愉悦的表情里，方穗攥紧发烫的指尖，尽可能地保持冷静。 太变态了……被扇巴掌还能更兴奋吗？ “你想让我当你的狗？”艾尔声音沙哑，真的学着狗汪汪叫了两声。 “不要。”方穗拒绝。 她还是喜欢汪汪小分队，拒绝丑陋的虫族。 艾尔一只胳膊撑着墙壁，单膝跪在方穗面前，正对着的便是他饱满壮硕的胸膛，阴影几乎将她整个人密不透风地拢了进去。 不论他怎么模仿着犬类吠叫或是举动，即便将方穗的指尖舔得湿漉漉的，少女也只是不疾不徐地缩回手在身上擦了擦。 最后妥协的还是艾尔。 “好吧，这里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等我处理好后面跟过来的家伙们，我们就换个地方。” “我在我的巢里给你准备了柔软的床，还有你们人类喜欢喝的上好的红酒。” “那个时候我再慢慢学习怎么讨好你。” …… 以哈德里安为首，众人很快便在方穗的房间门口汇合。 方穗离开的时候虚掩着门，所以不需要id卡便能自由进出。 桂莉第一个上前质问他：“你就眼睁睁看着对方将方穗带走，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是她的学生，平常在实验室里她都护着宠着，结果才松口放给向导部门就出现这样的事情。 而且还是被方穗标记、代表着应当顺从保护她的哨兵！ 沃克揽住自己爱人的肩膀，示意她先冷静下来。 “监控我已经通过自己的渠道看到了，这里的人都安全，先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哈德里安手背绷出几道青筋，声音却低沉冷静，简短地将情况说明，落到最后一句结论： “方穗是自愿和对方离开的。” 听到这样的结论，桂莉也只能压下不耐，“穗穗的光脑损坏并不严重，只是磕坏了屏幕边角，点进去能看到一封定时发送的通讯。” 即便哈德里安的精神体已经焦灼到在自己的脑域里冲击，他仍旧如同一柄利剑冷静而沉稳地立在原地。 听到桂莉的话，他抬眸，“发给谁，内容是什么？” 桂莉扯了扯嘴角，“这孩子的紧急联络人只有一个，算算时间应该也就是这会儿信息送达。” 房间静了片刻，很快传来了光脑接收信息的声音。 直到这一刻，这位冷血的独裁者才终于表现出几分狼狈的仓促。 他颤着指尖点开邮件。 发送人一处短短两个字映入眼帘—— [方穗]。 信息的内容只有断断续续的几个数字，像是对方仓促之下只能留下这样简短且只能他看懂的内容。 绣线菊，解谜，房间。 哈德里安庆幸自己在数年的磨难中锻炼出一颗聪明、且在极大的压力环境下也能快速运转的大脑。 方穗才搬进这里，整个房间除了自带的软装外，许多东西还在方穗打包的箱子里。 只有各处偶尔摆放的略显少女心的摆件让房间显得不那么冷清。 哈德里安的目光一转，落到了摆满了书籍的落地书柜上。 哨兵卓越的视力让他在一众外文书籍中看到了一本侧脊上画有绣线菊的绘图书。 书籍密码在找对正确的解密本后很快就解开了谜题。 虫族，污染区，精神控制，入侵。 短短四个词汇，在场参与过上层会议的人心照不宣地明白了是什么情况。 “既然知道她是被虫族掳到污染区，那我们直接派人进入污染区扫荡不就好了。” 墨菲最讨厌的就是读眼神，盯着在场的三位半天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索性直白地提出了最简单的方案。 “还是说……我们得注意一下那个什么虫族入侵？”墨菲想继续说，被加里手肘毫不客气地怼了一下。 “方穗之所以自愿离开，是为了不惊动其他潜伏在基地里的虫族。” “它们正通过某种精神能力控制哨兵，进而潜移默化地入侵第一基地。我们虽然已经发现了几例异样，但毕竟还只是冰山一角，无法确定数目。” “如果当时方穗没有掐断警报，或许现在已经在我们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已经开始互相残杀了。” 届时，第一基地将瞬间成为无人援助的人间炼狱。 这是方穗衡量后，选择用一个人的安危换来整个基地的暂时安全。 “队长。”尼克扣响房门，侧身露出了身后男性的身影。 额间黑色双角，鎏金色的双瞳半眯着，语调刻意带着拖腔甩调的贵族味道： “哟，大名鼎鼎的梅瑞狄斯家族继承人也有需要我帮助的时候？” 哈德里安侧目，喊出了这位龙种哨兵的名字，“阿斯坎。” 两位哨兵均是帝国贵族出身，一位家族继承人，另一位则是帝国皇太子，后者天性讨厌束缚，因而对于一切与死板的贵族相关的都厌恶。 若是非要排个先后顺序，哈德里安得排在第一位。 阿斯坎冷笑，眼底毫无笑意：“说说看发生了什么大事，轮得到你来求我。要是你求我……” 说到一半的话被打断，从未低头的哈德里安冲他敛眸欠身。 一个诚意十足的鞠躬。 皇太子的声音噎在喉咙里，脸色有些难看，但很快又变得鲜活，充斥着愤怒和咬牙切齿。 因为哈德里安说出了事情的原委：“方穗被虫族绑架了。” “你的精神体能够用最快的时间在污染区帮我们确定她的位置，拜托你，我需要你的帮助。” 阿斯坎大骂：“草！下次这种事早说，什么时候出发！” 第27章 撒娇 另一边，被众人冠以圣女般头衔的方穗正无聊到开始逗弄那些幼虫。 她确实只是好奇亚尼洛惨案的真相，但又不想让这个变态这么轻松，才给哈德里安留了线索。 如果能解决事情当然是理想结果。 主要就是想好好惩治一下这个披着人皮的混蛋而已。 偷偷摸摸混进来就算了，还抓着她想耍流氓当狗，她自己打不过，找人来帮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方穗：理直气壮.jpg 幼虫在艾尔的威慑下，不敢再有靠近的想法。但是对这位散发着柔和精神力的新预备虫母，又控制不住本能，只能尽可能用浑身上下最柔软的部分试图得到对方的抚摸。 方穗伸出指尖碰了碰对方的羽翅，模仿它们用繁复口器发出的声音。 反复几次，她就大概能猜到几个词汇是什么意思，倒是和这群幼虫勉强能沟通起来。 “嘶嘶——！” 也不知道方穗模仿了哪个词汇，这群幼虫们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这个词在我们的语言里表达喜欢，”艾尔重新走进山洞，“你倒是学习的很快。” 方穗坦然接受夸奖，“谢谢。” “向导胆子不应该都很小吗，我以为你撑不过一会儿就会哭着扑进我怀里，求我带你离这些丑东西远一点。” 虫子们冲着艾尔发出不满的警告嘶嘶声。 “你也很丑。”方穗敷衍地回答对方。 艾尔只是笑笑，并不介意。 从一群还没什么攻击力的幼虫群里跑到一个危险的拟人成年雄性虫族身边，是个聪明点的都知道绝不能选后者。 事实上，被艾尔抓到这里之后，方穗并不打算坐以待毙。 与其像是被困在高塔的公主等待王子的拯救，她还是更相信自己的能力。 她一面和艾尔交流，一面用精神力凝集成丝线从指尖侵入到幼虫毫无封闭的大脑中。 b+级别的精神力让她的意识能够轻松地侵入到多只幼虫的脑海中，虽然构造和哨兵不太相似，但对于方穗而言，记忆就像是一本摊开在她眼前的书。 像是在脑海中同时观看多台播放内容的电视机，无数的画面闪现而过。 终于在许多细碎的内容中，方穗找到了关于污染区相关的内容，大量的内容为她构建出了一张污染区的活地图。 这里靠近污染区的腹地，虫族的繁衍地。 不过这里的虫母似乎因为某种原因死去，导致这群幼虫失去了滋养的来源，许多成年雄性虫族选择离开族群去寻找新的雌性，因而这里只剩下了艾尔和这一群幼虫。 逃跑似乎比想象中要简单。 眼下首要的任务就是支开艾尔。 “我饿了，”方穗抱着腿，下巴抵在膝盖上，尽可能地表现出无害的神色，“你能给我找点东西吃吗？” 和刚才截然相反的态度让艾尔眉梢一挑。 “如果你之前也会这么跟我撒娇就好了。”他喟叹一声，竟然不再过多怀疑，起身离开山洞找寻适合人类食用的食物。 顺利地让方穗甚至觉得像是一个圈套。 但逃跑的机会只有这一次，她的精神力虽然能够恢复，但是为了控制住这些幼虫不去通风报信，想要再做一次绝非易事。 等到在方穗可以感知的范围内察觉不到艾尔的痕迹时，她便毫不犹豫地冲出了山洞，按照脑海中拼凑出的地图全速向前奔跑。 “嘶嘶——嘶嘶！” “冷静点。”艾尔笑着用脚踩住了准备一跃而下的虫族。 拟人虫族的身上用精神力编织出一层保护罩，微微透着蓝色的光芒，隔绝了向导的精神探测。 如果能听得懂虫族语言，便能明白和艾尔在沟通什么。 “她要逃跑了，新的虫母要逃跑了！” “你不是说她会听话吗，为什么和你计划中的不一样！” 艾尔坦然：“她确实变得比上一次聪明了很多，也变得更加令人着迷了。” “你不去追她吗？”虫族问他。 “不用了，”艾尔抬脚松开，直到方穗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野当中，才从高处一跃而下，“通知其他人开始吧，第一基地吞不下也没关系，我们的重心不在那里。” “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 咸鱼的体力即便再挣扎，也只有微末的一点。 方穗只跑了十分钟就开始喘不上气，但逃跑最忌讳的就是休息。况且以艾尔那个脾气，如果追上来把她抓住…… 她像是想到了某种画面，浑身发麻。 但愿哈德里安的聪明已经解开了自己给他留的谜题，然后尽快行动吧，她可不想真的一个人费力跑回去。 树林里的瘴气以一种不正常的流速开始向另一侧飘动，紧随其后的，是从空中传来的声响。 像是某种羽翅划破空气造成的震动声，搅得这片空气都变得混乱稀薄。 一道遮天蔽地的黑影从她的头顶上掠过。 尽管看得没有那么清晰，但仅仅是一个模糊的轮廓，方穗也联想到了记忆中某位s级哨兵。 毕竟可从未在污染区里听说有龙的出现。 方穗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并难得夸奖了哈德里安的迅速。 和聪明人合作就是简单啊，一点点提示就能找这么快。 不过她当时就留了一个词的书籍密码，聪明人举一反三的能力这么强吗？ 她抬起手，看着那道在头顶上盘旋一圈后直冲着她俯冲而来的巨龙，喊出了阿斯坎的名字。 黑龙发出巨大的吼叫声，双翼扇动，撕裂云层和久久不散的瘴气，吹扬少女黑色的发丝。 空阔的怀抱终于被空气之外的东西填满，对方的手穿过她手臂的下侧，横亘少女的脊背，紧紧地扣住了肩膀。 腰腹相贴，骨骼挤得有些发疼。 但贴在耳边鼓噪的心跳声比快速掠过的风声更加清晰。 方穗面对面跨坐在阿斯坎的腿上，滚烫的皮肤温度让她被吹得麻木的脸颊回温。 即便皮肤上凸起的异化特征有些硌人，但方穗在这一刻还是宽容了对方的粗鲁。 她抬起手抱住阿斯坎的后背，声音轻柔： “阿斯坎，你找到我了，冷静一点吧。” 第28章 结合热 传说中的龙贪婪吝啬，喜爱一切亮晶晶的漂亮物件，将数不尽的财宝堆砌成舒服的巢穴，最重要的特性就是脾气差。 但方穗没想到脾气这么差。 她好声好气地哄了许久，阿斯坎一声不吭倒也罢，圈着她的手臂反倒越发用力，像是恨不得将她的骨肉揉碎了碾进怀里。 拥抱的姿势算不上保守。 覆满了龙鳞的长尾卷着方穗的大腿，上扬的尾尖贴着肚子，滑动的时候蹭得方穗有点疼。 阿斯坎哑着声音问：“受伤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位拥有龙族血脉的皇太子一旦开口讲话，便是有了要先服软的意思，一如之前。 方穗眉眼都舒展开，声音里的笑意在风中飘不散，“没有，我支开了艾尔自己跑了出来。” “哼，你倒是厉害。”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提到艾尔的名字时，阿斯坎的语气冷飕飕的。 “皇太子殿下最厉害，”方穗这会儿有的是耐心，“因为你是第一个找到我的，是世界上最棒的龙。” 阿斯坎嘴角是压不下去的弧度：“算你有眼光。” 她拿捏阿斯坎的心理简直轻而易举。 儿童心理学就是永远的神。 召唤出精神体的阿斯坎身上的异化程度加剧，情绪变化时面颊上隐隐变幻出龙鳞的形状。 裸露的上半身肌肉线条流畅，黑色的异化凸起点缀在古铜色皮肤上，显得独特又别具一格的美感。 黑龙长吟，翅翼扇动频率减缓，从高空向下俯冲。 从高处坠落的感觉并不好受。 方穗没有经历过这类的身体训练，从高处快速坠落的失重感让她下意识地寻找依附的存在，不得不攀紧龙种哨兵的脖颈，整个人埋进胸口。 “睁开眼看看，没那么恐怖。” 阿斯坎的指尖生出利爪，只需轻轻一划便能将坚硬的虫族外壳劈开，此时却轻柔的穿过少女的发丝，安抚性的拍了拍方穗的脑袋。 方穗连“我害怕”三个字都说不出来，紧闭着眼睛。 黑龙不得不放慢了速度，载着珍宝缓缓下落。 “方穗小姐回来了，看样子没受伤。” 鲁珀特的声音平缓柔和，但也难得在说完话后松了口气。 兔狲跺了跺脚，跳起来试图靠近方穗，没料到只落在了巨大的黑龙脚背上。 他身后跟着帕利诺小队全员，沉重错落的脚步声靠近，为首的便是哈德里安。 黑龙匍匐在地，微微垂首，示意背上的人可以下去。 方穗吓得两腿发软，缓了许久才尝试起身，有人便更快地上前去接她。 哈德里安伸手抱她的姿势很急迫，两手握着腰肢，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方穗抱进了怀里。 男性哨兵似乎是急匆匆地赶来，强壮的身躯紧绷着，闷热的汗水打湿了作战服的布料。 方穗被拥进怀时，第一次闻到了从哈德里安的身上传来的浓烈的哨兵信息素的味道。 像是劈头盖脸地泼了一捧雪，又冷又烈。 她猝不及防地吸了好几口，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几乎是在被哈德里安从黑龙脊背上抱下来的一瞬间，阿斯坎就伸出手捞住了方穗的腰。 两人一上一下，对峙般的将方穗夹在中间。 只差两片蔬菜叶和番茄切片，就是一个标准的三明治。 这个姿势实在是太考验方穗身体的柔韧性了，反弓着腰，将脊柱压成了一道饱满锋利的月弧。 “等一下……”方穗低呼，“阿斯坎还拽着我，你们是想把我扯断吗？” 阿斯坎，阿斯坎。 怎么见了阿斯坎之后说什么都离不开对方，只是短短的十几分钟，到底有多么亲密的关系才三句不离？ 被结合热影响理智的哈德里安并未察觉自己吃醋的行径有多么幼稚可笑。 “把你的信息素收一收，你是要把向导吞了吗？” 哨兵和哨兵之间同样也能察觉到信息素，但彼此排斥厌恶，阿斯坎距离他如此之近，皱着眉喝令对方。 哈德里安只是留给对方一个冷漠的眼神，“你松开手。” “凭什么？” “凭我和方穗有标记，至少从名义上来说她是我的伴侣。我和我伴侣的事情，应该也不需要一个外人来插手。” 龙族的脾气本来就暴躁，听到这样宣誓主权的话更是让人火冒三丈。 幻化出利爪的手便要冲着哈德里安砸下。 “停下！”沃克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单手接下了看上去相当凶狠的攻击。 桂莉在后方将抑制剂的针管扎入哈德里安的后颈。 淡蓝色的药剂随着压力快速进入体内，短短几息的时间那股过于浓烈的哨兵信息素的味道缓解了不少。 “哈德里安是进入哨兵的结合热了，所以才迫切地渴求自己的向导。” 桂莉解释道：“之前哈德里安从未接受过向导的疏导，药物压制才一直延迟了自己的到来，这次大抵是因为压力过大的缘故，导致结合热提前。” “药物的作用并不强，这种情况我们只能让和他有标记的向导为他进行疏导。” 桂莉抬头，看着骑在龙背上，这个帝国最至高无上的皇太子，“再拖下去，哈德里安进入狂躁时期，我们谁都拦不住。” 哨兵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汇，最终阿斯坎缓缓松开了手。 在场受影响最大的应当是方穗。 哨兵和向导之间本身就拥有一种本能的互相吸引。 加上方穗曾给哈德里安留下过精神标记，即便只是临时的关系，但在标记消散之前，他们就是世界上最为亲密的关系。 即便以伴侣相称也不为过。 浓烈的哨兵信息素让方穗脑海一片空白，精神体不受控制的幻化成实体落在黑豹的身上。 被烈火灼烧似的灼热从两人皮肤相触的位置向上延伸，令人口干舌燥到发昏。 方穗好像是听见了几人的交流内容，又好像只是自己出现的幻觉，最终只能勉强地、遵从身体的意志下意识地选择了最为渴求的对象。 葱白纤长的指尖挣开束缚，攀上黑发红眸哨兵的肩膀，攀着哈德里安的肩膀，任由自己完全地落入了对方的怀抱。 第29章 一看就是愣头青的手笔 空气变得凝滞、潮湿，闷热。 方穗终于从哈德里安的信息素里清醒过来时，对方宽大的掌心揽着自己的后背，更深地带入自己的怀中，啄吻从颊侧落到颈边。 即便结合热的本能驱使他应当与自己的向导进行更深层次的交流，哈德里安也只是克制保守的抱着。 体型差给人带来的占有欲和被掌控的感觉对方穗来说并不好。 “哈德里安……”方穗喊他的名字。 男性哨兵的额发被打湿，不似之前那般梳在脑后，垂在额间反倒增添了几分年轻的野性。 喊到他名字的时候，哈德里安缓慢地将目光移过来，涣散地红瞳试图聚焦。 “……清醒点了吗？”他问。 在阿斯坎松开手的时候，残留有最后一点理智的哈德里安抱紧了怀里的少女，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哨兵的房间出入方便，他恐怕等不到向导部门的批准就要露出丑态。 方穗微微喘息着，点了下头，“情况比上次严重？能自己解决吗？” 少女被哨兵珍而重之地平放在自己柔软的床铺上，黑色的长发如同扎结的蛛网，透露出摄人心魄的美丽。 在这种时候，哈德里安意外地相当听从伴侣的话。 压在方穗耳侧的手拢紧，几个深呼吸之间还是狼狈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穗穗……” 哈德里安试图掩藏，只有这种意乱情迷的时候他才会这么亲密地喊方穗的名字。 哨兵的目光深沉，却不掺杂任何让人觉得难以忍受的杂念，以至于那一瞬间连方穗都开始心软。 似乎从上次对方服务态度良好的表现后，方穗对他的容忍和底线都一再退让。 方穗凑过去，两只手拢住了哈德里安的肩颈。 “想亲就亲吧，这次不是临时标记了。” 即便方穗并未直白的明说，但短短几个字就像是助燃的药剂，哈德里安俯下身。 捕猎般的状态，缓慢地将这只娇弱的水母叼在自己的口中，尽可能地轻柔吞食，为猎物献上最后一点残忍的温柔。 …… 一直到第二天的早餐时间，两腿发软的方穗才被哈德里安抱进了向导专用的食堂里。 高空后遗症的持续时间未免有些太长，方穗困倦又浑身酸痛，累得感觉每踏出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的人鱼。 上不了班，更别提全勤打卡了。 不过好在心软的沃克队长为她开启了范围打卡，恰好可接受范围的最边缘就在方穗的上班。 方穗直接请了一个星期的居家办公。 精神力被榨干的感觉并不好受，为了消除哈德里安的结合热，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储存力量，并且为他在身上留下了更深刻的标记痕迹。 现在即便相距很远，只要方穗想知道关于哈德里安身体和精神状况的一切，都只是意念一动。 基地内的清查工作在上层会议结束之后便开始隐秘又快速地进行。 方穗从其他“探病”的知情人口中得知了相关的情况。 数量远比他们当时所设想的更多，情况也更为严重，但有了任霍这位a级的治愈系向导的加入，许多工作的推进加快。 很快，方穗受到了这位在第一基地内占据一席之地的任霍向导的邀请。 和哈德里安地完全深度结合，让她的精神力有了互通的精神通道补充，已经能够稳稳地停留在b+的等级。 但b+和a-这两个等级虽然看上去相近，但是其实是相距极大的门槛。 进入到a级之后，向导都会拥有属于自己专项的天赋，这便决定了一位a级向导是否还有再晋升的空间。 这位任霍向导虽然有些神秘，但是方穗还是在向导论坛上找到了不少关于他的事迹。 a级治愈系向导，天赋绝对吸引力。 在天赋的加持下，所有的净化几乎都是以一种极其高的结果完成的。据说只是单纯地手掌相触浅层净化，哨兵的精神值都可以向下掉30。 方穗敲响了任霍向导的房门，对方很快便开门邀请她入内，“请进，随便找你喜欢的地方坐。” 任霍的房间并不在向导塔，而是被独立安置在了第一基地最中央的第三座塔里。 高层大平层，落地全景天窗，预测两层占地面积千平。 简直是方穗梦中情宅。 人活着打工上班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这种享受！ 但咸鱼社畜的微薄工资还是不要肖想了，要是买下这么大的房子，她还贷一百年都还不完。 大抵是方穗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明显了，任霍替她端茶时，浅声邀请： “这间房很大，极乐平常总喜欢在屋子里飞来飞去，只不过确实一个人居住还是显得过于空旷了些。” “如果你不介意，随时欢迎你来做客。” 任霍扶了扶眼镜，周身的气质浅淡温雅。 “我想极乐应该也很欢迎你的到来，向导和向导之间的相触也应当更舒服些。” 被叫到名字的精神体从二楼的扶手上滑翔而下，重新落到任霍的肩膀上收拢双翼，啾啾叫着表示赞同。 方穗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并未将任霍的客套话当真。 “任先生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她问。 任霍落座单人沙发，吹了吹滚烫的茶水，回答的语气显得漫不经心： “无事，只是上次在会议上听到你有趣的分析，本想等你与沃克队长转交我一份报告后再约面谈。” “只是最近向导小姐似乎过于忙碌，想来也是没有闲暇时间，我便贸然先请你过来，看看有没有新线索，这也便于我们后面的合作工作。” 任霍的目光从她的耳侧落到颈边，意有所指般停留了几秒才缓缓移开。 未被黑发遮挡的皮肤上，有一小块被吮红的痕迹。 隐蔽，不甚明显。 一看就是个愣头青的手笔。 两个学术派坐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猜想和分析。 等方穗从酣畅淋漓地讨论中抽身，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走过了两个空格。 “你是说虫族已经在精神力方面已经进化出了除内部交流的能力之外，还延伸出了入侵脑域控制人类的能力？” 任霍颔首，“有趣，看样子虫族们似乎从某些地方得到了足够多的人类样本才能学习如此之快。” 方穗点了点头，“除此之外，我还见到了一位特殊的虫族。” “他和其他的虫族不太一样，虽然借用哨兵的躯体，但拥有正常和人类沟通的能力。” “他亲口承认自己已经拥有了拟人外表。” “我怀疑他就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 第30章 身体好些了吗? 方穗避开了关于亚尼洛相关的事情，只将艾尔相关的事情同任霍讲述。 “好，允许我代为上报给上面的管理层吗？”任霍思忖半晌，抬眸看向方穗征得她的许可。 任霍毕竟在第一基地里拥坐第八席，拥有一定的话语权，自然比方穗亲自同那些管理层阐述更具有权威性。 况且还省去了每层级之间的报告，咸鱼再喜欢不过了。 方穗弯着眸子，简直求之不得，“当然，麻烦任先生了。” 除了交流此事外，任霍邀请方穗还是为了接下来为被寄生哨兵们清除脑域壁垒的任务合作。 任霍并未多说，只是眼底含有笑意，“我想向导小姐应当猜得到是什么用意。” 她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是想借着这次机会看看我是否是治愈系向导，对吗？” 上次会议位列第四席名叫塞纳斯的哨兵也提到过，桌上一片哗然，毕竟治愈系向导相当难求，方穗也能理解上层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她的能力。 任霍作为a级治愈系向导，为了保证后方基地的安全很少会随队外出去污染区做任务。 但是如果再多一位治愈系向导，且也愿意随队外出，对第一基地来说意义无比特殊。 “不过第一基地虽然治愈系向导稀少，可中央白塔也培养出了不少，我们为什么不能申请借调呢？”方穗好奇问道。 极乐一直来回跳来跳去，彩色的羽毛实在是太过于醒目，方穗感觉自己就像是盯着逗猫棒的猫咪似的。 “极乐。”任霍出声，“稍微安分些。” 精神体啾啾叫两声，最后拢着翅膀窝到少女的膝上，乖乖不动弹了。 方穗借着机会摸了摸鸟类的绒羽，听到任霍同她解答。 “中央白塔不会为第一基地提供任何新的人员的，”任霍淡然，“第一基地已经有超过一年的时间没有接收过新人了。” “包括普通人，向导小姐算是个例外。” 至于方穗为何被破格招入，任霍并没有多说，只是微微眯着眼淡笑。 方穗突然想起了会议上空缺的第一席，或许只有第一基地的掌权者才能解答她的疑惑。 不过当时会议室内灯光昏暗，方穗离得又远，虚拟屏上的人影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甚至判断不出性别。 但又莫名地让人产生一种陌生的熟悉感。 “我还有一个比较冒昧的问题，不知道任先生能否为我解答？” 男性颔首，方穗才继续道：“您知道第一席是怎样的人吗？” 这问题倒是任霍意料之外。 “第一席很神秘，我同其他人也并未见过全貌，”任霍只是笑，“不过那位男性，倒是和向导小姐一样——” “有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白天抽出三个小时随同任霍完成任务，稍晚些的时候便去哈德里安的房间里查看。 结合热的周期结束，经历彻底的深度结合后，哈德里安开始未知原因的持续高烧，精神力波动较大，甚至连精神体都收不回去，一人一豹蜷在床上，房间昏暗温暖。 方穗为他替换了床头的空水壶，以及分配好每日定量的药物。 她拜托桂莉女士为哈德里安检查，并无任何大碍，很有可能是因为精神力突破而产生的高烧。 或许在退烧的时候，第一基地便会诞生第一位精神力s+级别的哨兵。 “方穗……？” 床上的人影动了动，带着高热的呼吸低沉地喊她的名字。方穗顺势牵住对方的手，理好裙摆坐到床边。 “抱歉，我打算换好东西就离开的，”方穗轻声道，咬字很轻，让人听上去觉得无比温柔，“今天感觉好些了吗，你的精神力似乎稍微稳定下来了。” “对不起。”哈德里安骨节修长的指节蹭过指缝十指虚虚地拢着。 方穗不知道他为什么道歉，但没必要和一个病人置气，沉默选择原谅。 “你的身体好些了吗？”哈德里安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蹭着方穗的手心。 哨兵和向导在进行深度结合后便更加亲密，精神标记就像是宣誓主权一般，能够让任何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方穗没出息地沉默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她原本以为猫科动物会柔和些，但怎么也没想到时间竟然能拉长到一周之久。 加上s级哨兵出色的体能，她现在能安然无恙地走到哈德里安的面前都多亏了向导的恢复能力出众。 如果可以反悔，她还是不选择吃苦了。 腰酸背痛了一周，简直比上班熬夜还要折磨人。 “虫族的处理怎么样了？”温情的话题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哈德里安便开始询问工作上相关的事情。 方穗简短回答，来回间氛围倒算是和平。 高热时期总是让人的脑袋产生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饶是毅力极强的哈德里安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话语更是颠三倒四。 不论他说什么，方穗都是好脾气地应声。 哈德里安认为这是他们之间关系好转的征兆，或许除了向导和被标记的哨兵关系之外，还能再更进一步。 他并不想让两人的关系只停留在原地。 饱胀的心情充斥着胸口，让病痛的痛苦都显得无关紧要了些，如同一根一直在空中漂浮的羽毛，终于有了落定的锚点。 如果没有听到方穗接下来的话—— “沃克队长同我说，我的精神力现在可以稳定在b+级别了，脑域开发不完全导致不能够容纳精神力，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可能没空来看你。” “上面安排了任先生和布兰温帮助我。” “你是我觉醒后标记的第一个哨兵，我觉得这件事你有必要提前知道。” 她可不想等到后面看到什么扯头花打架现场，到时候论坛里绝对会四处都是八卦。 哈德里安迟钝的思绪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方穗说的两位是谁，捏着她手指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诚然，向导本就稀少，方穗又可能是治愈系向导，即便是s级哨兵也没有独占的可能。 哈德里安缓缓收拢，让两人的掌心相贴。 他垂着眼，看不清那双红宝石的眼睛里充斥着情愫，声音很轻， “去做你想做的，方穗，你有资本让哨兵拜做你的裙下臣。” “但你不要忘记，我和我的小队永远是你的倚靠，这个承诺永远有效。” 捕猎者总是有更多的耐心，他会站在她身后，等待对方的下一次光临。 第31章 狐狸就适合当第三者上位 方穗从房间里走出来，光脑传来收到消息的提示音。 [事出突然，今日的练习我不方便到场，恐烦你与另一位哨兵独处，待我返回基地第一时间联系你。] [另，那位哨兵的天赋稍有不同，如非必要，请不要答应他过多请求。] 信息是任霍发来的。 能让他主动离开第一基地亲自处理恐怕绝非小事，方穗没有过多追问，只是简短回复后便动身前往约定好的地方。 毕竟会让哨兵与向导共处一室，为防止出现意外，沃克队长将脑域开发练习的位置定在了静音室。 方穗刷id卡进门，静音室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周围的环境模拟成雨林，白噪音淅淅沥沥，柔和又寂静。 布兰温仰躺在窄小的长沙发上，银色长发顺着扶手一路淌到地上，卷曲盘旋，汇聚在灯光下透着漂亮的光晕。 今日倒是没有穿他平日里略显浮夸的绒毛领衣服，简单的高领紧身，外罩一件简单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色长袖衬衫，下摆塞进黑色西装长裤里。 方穗觉得他腿比自己命都长。 即便与布兰温见过无数次，对方那张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浓墨重彩的脸庞还是会让方穗觉得惊艳。 像是一块儿打磨过的宝石，毫无任何死角，只剩下绝对的美感。 布兰温呼吸绵长且富有节奏，俨然是熟睡的状态。方穗放低脚步声，替他盖上薄毯，便坐到一旁翻看随手带来的一本精装纸质书。 “不打算叫醒我吗？”布兰温声音倦意浓重，带着钩子似的挠人。 方穗匆匆记下页码，合上书页答道：“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些空闲，我看你睡得很熟。” 这是在996戳穿布兰温其实是男性之后，方穗和他第一次正式的见面。 要说尴尬还是有些，但方穗也心平气和地接受了。 布兰温的手指穿过额发将头发向后捋，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这种时候那种男性的冲击感才变得明显了些。 “你进来的时候就醒了，狐狸的耳朵还是很灵敏的，任霍呢？怎么还没来，他不是个会迟到的人。” 他笑起来的时候半眯着眸，和狐狸似的蛊惑人心。 方穗解释：“任先生有事离开基地了，今天没有办法赶过来了。” 布兰温笑盈盈地坐起身，“可惜，不过我很清闲，绝不会有什么事耽误服务你。” 她没回答。 补充能量后的996除了必要时刻外很少再和方穗说话，生怕她什么时候突然又冒出一些奇怪的要求。 这会儿又突然跳了出来：【好渴，想喝绿茶。】 方穗自然是听出来了996的调侃，忍笑忍得有点辛苦。 布兰温放出自己的精神体，任由它往方穗的怀里钻装乖讨摸，“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不用先学习一些理论知识吗？” 九尾白狐实在是太漂亮了，方穗的目光完全被吸引，手指一一摸过每根毛茸茸的尾巴。 哇……好软，还带着一股香味，真可爱。 布兰温的目光落在从白色绒毛中露出的一点莹润的皮肤，被高领遮住的锋利喉结向下压了压。 “阿布还真是讨人喜欢，让人有点嫉妒啊……” 他喃喃自语的声音太轻，融在淅淅沥沥的白噪音里，方穗没有听清，“什么？” “没什么，理论知识应当是任霍为你解答的，我的任务是带你在脑域进行练习。” “不过或许跳过理论直接进行练习，效果也会不错。” 想起早晨收到的任霍短信里的提醒，方穗有些警惕，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都说狐狸最会骗人，提防些也不是坏事。 “不然今天先取消吧，等任先生回来……” 布兰温轻轻笑了一声，蹲在方穗膝前，下巴搭在露在裙外的膝面上，和他精神体如出一辙的可怜表情。 “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你要这么冷淡吗？” 方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不会对你做很过分的事情，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给我带上颈圈，如果我的靠近让你不舒服，你就可以摁下高压电的摁钮。” 布兰温覆着方穗的手，让她将颈圈送到颈部，示意对方可以落扣上锁。 哨兵总是会让人有一种掌控欲极强的感觉，身形的落差，以及超强的能力总是让他们在其他时候都潜移默化地带有一点胁迫感。 但布兰温这张脸实在是太出众了，完全弱化了其余的锋芒，让人下意识只能注意到那张摄人心魄的脸庞。 这种带有高压电但轻便的项圈通常都是给那些精神值不稳定的哨兵所佩戴的，以防对方在出现异化或者暴走时能够第一时间控制。 可布兰温这样的保证和举动，反倒变了一种意味。 极其暧昧。 不过转念一想，方穗又认为自己实在是多虑。 布兰温出众的长相和等级，足够吸引基地里任何等级的向导，之前又怎么会对自己这个普通人大献殷勤。 恐怕对方也只是当自己是朋友，别无他想，否则又怎么可能坦然接受一位异性过于亲密的举动而无反应？ 怕是她太自作多情。 有了哈德里安的前车之鉴，方穗忍不住嘲笑自己变得有些可笑，真认为和任霍向导一样有什么百分百的吸引力天赋。 一个s级哨兵已属特殊，怎么可能基地里仅有的四位s级都对自己青睐有加。 她放下了戒心，从布兰温的掌心抽出颈圈放在一旁。 “我没有不相信你，”方穗解释，“之前我一直将你认作同性举止有些亲密，一时之间我有些无法缓解，才会避着你。” “我将你当做极好的朋友，怎么会不相信你。” 她相当真诚地重复了两次，以表达自己对于布兰温的信任。 “朋友”的字眼落在布兰温的耳朵里显得有些刺耳，他微微眯眼，并未出声。 少女拢着腿坐在沙发上，微微低头时黑发飘动，嗅得到浅淡的香波味道，以及一个相当熟悉的哨兵的味道。 此时无比明显的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布兰温笑了。 朋友又怎么样，以后也有机会变成男朋友。 狐狸就适合当第三者上位。 第32章 玫红色的吻痕 布兰温的举动像他说话一般细水长流。 他先是让精神体和方穗亲近了好一会儿，才提出进入到方穗脑域的要求，以至于温吞到等反应过来，才发觉落入了对方的圈套里。 漂亮魅惑的狐狸，搭配上精神暗示的天赋相得益彰。 由哨兵主导的脑域开发，实际上是一种逆向疏导。允许哨兵进入到向导的脑域之中，精神力由被动接收变为主动汲取，何时停下的主动权在哨兵手上。 将一切交由他人决定并不是方穗喜欢的。 在任何场景，任何事，她更喜欢由自己做决定。 不过躲的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即便这次拒绝了布兰温，他们之后还有无数次的会面，抵抗得太明显对方也未必每次都会答应帮忙。 方穗抬手间，两只漂亮的狐狸便主动将脑袋送进掌心，以希冀对方给予自己些怜爱。 她点了点头，将掌心放入布兰温摊开的手掌里。 “我接受你的邀请了，”方穗弯了弯眼睛，将颊侧的头发挽在耳后，“只是希望你能温柔一点，我不耐痛。” 明明是哨兵主导，方穗却好像将主动权牢牢地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应当听上去有些强势的话，在方穗柔和的语气里也变得像是邀请。 布兰温的精神力以极其缓慢地速度侵入方穗的脑域，身体机能的下意识防御让她开始抵抗肢体接触，无形的压力顺着额角蔓延。 就像是被紧紧束住的气球，只再需一点外界的压力，便会“砰”地一下炸开。 方穗垂下眼，急促地呼吸着，用圆滑的指甲紧扣掌心软肉，才克制住不让溢在眼眶中的生理性泪水落下。 “再坚持一下。”布兰温的声音贴在耳边道。 脑域开发的过程，就像是测试一根弹簧的极限，将精神力缓慢地抽出再填充，让脑域的边缘随着大量精神力的涌入而开拓，无疑是相当痛苦的。 b级向导的精神力有限，布兰温大抵摸透了方穗能承受的底线，缓慢地将磅礴的精神力一点点挤进缝隙中。 如此要反复数次，直到脑域的边缘彻底适应并拓宽出新的区域才能结束。 可才一次，方穗就已然面色惨白，冷汗直流，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布兰温实在见不得她这副模样，正欲打算撤出时，被少女发抖的手指摁住了。 方穗牙齿将嘴唇紧咬出一条白线，连声音也在发抖，“别停，继续。” 人类对于反复的疼痛会产生麻木，若是借着这个时候再继续，也绝不会比第一遍更让人折磨。 布兰温将方穗搂在怀里，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掰开了她蜷紧的手指，抚过掌心被掐出的月牙痕，强硬地将五指挤进。 “今天只是第一次进行，你没必要如此……”布兰温眉头紧皱，还未说完的话被急促地厉声打断。 方穗几近失声：“我说继续！！” “需要我给你下一个舒服点的暗示吗？”思虑再三，布兰温还是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他并不想在这种场合使用，精神暗示的天赋对每人仅一次有效，在前线战场或是潜入作战时对敌效果极佳，布兰温想留给方穗用于做更快乐的事情。 方穗意识模模糊糊，但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 精神暗示这种事可大可小，若是因为这次的脑域开发留下了什么她自己不清楚的后遗症就得不偿失了。 她不想在他人手上留有把柄，“不必了……这种疼我还能忍受。” 这是布兰温第一次窥见方穗柔弱的外表下有怎样一颗待自己狠而绝的心。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欲望与目的，并抓住足够利用的人或事，不择手段达成。 即便令她如此痛苦，也仍旧会清醒地前进。 完整的一轮结束后，方穗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仅靠着布兰温拢着她的腰靠在肩头才勉强坐着。 布兰温修长的指节抚过颊侧眼尾，将被汗濡湿的发理好挽至耳后，“你做的超乎我意料的好，今天就先到这里暂停吧。” 她敛眸，纤长卷翘的羽睫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俯首低垂时露出线条流畅如天鹅般的侧颈线条，和暴露在空气中的一枚玫红色的吻痕。 “这样的……还要多少次？”方穗只觉得“开发”二字实在是有些歧义，便刻意含糊带过。 布兰温的视线落在那处，用手指仔细地穿过黑色发丝拢紧，俯首在她耳侧向下的皮肤轻触。 蜻蜓点水，却分毫不差地落在玫红之上，沾染上浅淡又独特的香气。 强烈的疲惫让方穗甚至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带有警告意味地叫布兰温的名字。 秀气的眉微蹙，任由布兰温亲密的抱在怀里，却不允许再更进一步的亲密。 他笑着喟叹一声。 就连这种矛盾的地方，都让人觉得可爱。 …… [哈德里安的身体还并未康复，帕利诺小队也没办法继续进行外出作战，上面有意让你选择一支新的作战小队。] 方穗放下手柄，看着屏幕上大写的game over，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领着基本工资还要加班的b级向导。] 和哈德里安精神标记之后，在还没有被确定为治愈系向导之前，整个帕利诺小队便已经归在了方穗的名下。 一整个小队平日里的训练包括净化都由她负责，加之其他的工作事项，很难再分出多余的精力再去辅助另一支小队了。 这哪儿是上班啊，这简直是卖命。 沃克那边延迟了一段时间才回复：[上层希望你能借此接触其他几位s级，即便不是治愈系，日后的工作中也会便利许多。] 难得周末的时间，方穗原本打算通关游戏，这下兴趣荡然无存。 她有气无力地放下手柄，继续和沃克拉扯：[队长，你知道的，我真的没办法……] 沃克：[但我也为你争取了不错的福利，工资提升至每月十万帝国币，净化奖金另算，每个月底为你申请了精神力药剂的领取。] 方穗悬在输入键盘上的手一顿。 第33章 独处一室 [虽然有些勉强，但为基地服务是我的荣幸。] 方穗的目光全都在工资后面几个零上，来来回回输入了几次才勉强正确发送。 沃克：[？] 沃克：[我正准备替你否决这份调令。] 方穗指尖一晃，连着输入几个加粗大写的感叹号：[不！！！这件事不应当麻烦您奔波，我可以尽全力试试。] 整整十万块的底薪，比她之前的工资高了十倍，甚至快要顶得上她上次外出任务获得的奖金。 别说是再选择一支哨兵小队了，买她这个牛马的命都绰绰有余了。 沃克欣慰极了：[好，我会代你同上层回复。] [眼下正好有一支即将外出的小队缺少随队向导，明天你便去报道吧。] 她早晨按照沃克给出的引导来到模拟作战室时，在门口看到了熟悉的人—— 当时在上层会议上那位挑染蓝发，指甲涂黑的第四席哨兵。 “嗨！方穗，终于等到你了。”哨兵夸张地大幅度冲她挥手。 “您好，塞纳斯先生。”方穗记得他的名字，伸手与他交握礼貌问好，“您也是艾尔法小队的一员吗？” 昨日她问沃克队长索要一份新的哨兵小队的名单，对方犹豫了片刻，同她说明天到了现场你就知道了。 “惊喜吗？”塞纳斯笑得得意，“我可是起了个大早专门来等你。” 方穗猜到了大抵是他的手笔，这位哨兵似乎相当不喜欢受拘束，行事也自由散漫随心情。 也难怪管理层当时在会议上对他怨言颇多。 他推开了身后的大门，展现出内里巨大又奢华的空间，“这里就是我们艾尔法小队的活动室。” 装潢偏欧式奢靡风格，到处都摆放着亮晶晶的装饰品。 即便方穗对于珠宝钻石不了解，也能一眼看出那些绝对价值不菲，整个活动室就像是一个服务贵族们的销金窟，亮得她有些眼睛不舒服。 印象里喜欢如此华丽风格的只有一个人—— 拥有有翼种黑龙血脉，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太子阿斯坎。 “今天邀请你过来，也是尝试一下我们新建设的模拟系统，”塞纳斯引着她向后，发现活动室内部别有洞天，“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都会在这里进行练习。” 方穗走近那扇巨大的落地单面窗，向下看去正巧能看见小队里其他几位哨兵正在进行热身。 随着训练开始的指令下达，空间内开始模拟出山区错落起伏的地势，紧随其后生成的虚拟异种便嘶吼着铺天盖地冲了上去。 方穗看了片刻，便无趣地移开了眼。 这一队的哨兵和队长阿斯坎的风格相近，作战服没有帕利诺小队那样的清一色同款，反倒各有特色，以及款式不一的军装长靴。 应该一同走在基地里的时候相当吸引人的目光，足以将哨兵的荷尔蒙展现得淋漓尽致。 “阿斯坎怎么不在？”方穗问道。 塞纳斯移开目光，“嗯……这种练习他基本都不会参加的，可能待在他那个宝藏屋里头呢。” 蓝发哨兵嘻嘻一笑，给她指了方向。 方穗道谢，推开那道窄门走了进去。真如同塞纳斯所说字面意思，一整个房间里都放满了各类奢侈品，尤以金币和各色珠宝为主。 房间的正中央的珠宝堆上盘踞着一只缩小体型后有方穗一只胳膊长的黑龙，应该是阿斯坎的精神体。 “塞纳斯，找我有什么事？” 阿斯坎背对着方穗，赤裸的上半身背肌线条清晰，宽肩窄腰比例极好，黑色的龙鳞以及从尾椎延伸出的黑色龙尾格外醒目。 他侧躺着，悠哉地支着头，把玩着一颗宝蓝色的宝石，语气听上去漫不经心， “怎么不说话……又发什么神经？” 阿斯坎将抛掷空中的宝石接住，利落地翻身，脸上不耐的神色还未消去，看见方穗的身影愣在原地。 “看到我很意外？”方穗扬眉。 阿斯坎的第一反应是去捡地上脱下的衣服往身上套，手忙脚乱间一旁堆积的珠宝噼里啪啦地摔在地上。 看他这副纯情的模样，方穗的心情稍稍好转，“我还什么都没说，你紧张什么？” “我有什么好紧张，反倒是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向导，敢和一个s级哨兵独处一室，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吗？”阿斯坎嗤笑道。 方穗对他了解，知道他语气虽冲，但也并无恶意。 但这并不代表方穗能一再容忍他对自己的态度如此恶劣，之前的事她可以不做计较，但也不能当她是个好捏的软柿子。 “从今天起，我担任艾尔法小队的随队向导，协助你们完成下一次的污染区清理任务。” 阿斯坎从字里行间里读出了另外的意思：“哈，那只黑豹子废了？居然舍得放你离开自己的小队？” “桂莉女士说他应当是因为精神力突破的缘故，”方穗没提自己涨了十倍薪资的事情，“小队需要修整，而你们恰好缺少一个随队向导。” 艾尔法小队可是在向导论坛里出了名的名声差。 之前有不少向导慕名而去，都被这群疯子折磨的不轻，只是短短两三天的时间就立马打报告走人。 直到现在论坛里还有一个专门的帖子挂着他们的“光荣事迹”，并且没有一个向导肯接手这项工作，人人谈之色变。 可想而知有多么高难度。 “即便没有随队向导也能完成，”阿斯坎语调慵懒，“说到底这种任务哪里有危险性，只不过都是做做样子罢了。” 方穗听出他语带嘲讽，话里有话，“什么意思？” 高大的龙种哨兵低头系上纽扣，整理好自己的着装，扯着嘴角嗤笑，“艾尔法小队虽然是一支s级哨兵小队，但已经很久没有完成过高危险性的任务了。” “边缘探索、战后清理、甚至是护送任务……” “比一些b级小队都还要轻松，却依旧能拿到高额奖金，基地到底是在提防着我，还是在忌惮我名字后所代表的东西？” 第34章 你这是在相亲吗? 穿着利落的挺括的军装，掩去了阿斯坎身上过分强烈的非人感，也遮不去他语气里的嘲讽和玩世不恭。 方穗也只是勉强笑笑，并未接话。 骂领导的话她都不敢当面说，牵扯到帝国皇族更是如此。兹事体大，不得妄议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唉，她隐约觉得接下来在艾尔法小队的日子不会多么顺利。 阿斯坎见她不说话，也只是哼一声，招来自己的黑龙和方穗从宝藏屋的窄门里走了出去。 早晨的热身训练结束，艾尔法小队的两位成员从虚拟战场走上来，同三人正好打了照面。 方穗还未来得及和这三位高大年轻的男性哨兵打招呼，一只白色的身影扑棱棱地冲着她飞了过来，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才发现那是一只约莫有她巴掌大小的小白鸽。 白羽红喙，冲着她歪头咕咕叫了两声。 右侧身着白色军装的年轻哨兵走上前，理正帽檐，略带歉意地同方穗道歉：“抱歉，我的精神体打扰到您了。” 有了帕利诺小队那群猫科精神体横冲直撞的经验，方穗甚至对这种精神体突然往自己怀里扑已经习以为常。 她用指腹轻轻地摸了摸白鸽头顶的绒毛，将其放进了哨兵递来的掌心中。 白鸽哨兵白发高束成马尾，皮肤白皙，同哈德里安一样有一双红色的眼睛，只不过颜色要浅淡些，看上去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性。 “我叫雪莱，精神体白鸽，a级哨兵，天赋是视觉加强，身高一米八五，目前单身，也没有经历过任何向导的疏导……” 塞纳斯看他一脸紧张的介绍自己，哈哈大笑：“雪莱，你这是和我们新来的向导在相亲吗？” 哨兵下意识地微微侧开脸，掩饰自己的羞涩，“不……我有点紧张。” 雪莱出生在温暖的南方，性子都稍显含蓄，况且他还是第一次与一位女性向导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难免让他口不择言。 白鸽对于伴侣的忠诚度极高，因而雪莱在接过自己的精神体之后，便很快和方穗保持了礼貌的距离。 而另一位塞纳斯还并未替他们二人互相介绍，对方先开口：“不必介绍了，这位向导我认识。” 声音沉稳慵懒，叼着未燃的香烟，用手摸了摸贯穿左眼的一道竖型伤疤，目光一扫，冷峻的脸上难得多了分笑意， “方穗，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在实验室，当时你为我处理伤口的事还没来得及感谢你。” 那道伤疤的位置实在是过于醒目及特殊，方穗很快便想起了这位哨兵的姓名。 “尤牙先生，好久不见！” 当时事出突然，方穗在去桂莉女士办公室的路上碰到了尤牙。 彼时对方半张脸都浸着血，身上的作战服上晕开大片大片的血色，捂着眼睛低喘着缓慢向静音室前进，即便没有靠近也能闻得到浓重的血腥味。 严重到方穗以为自己要是不出手帮忙，对方恐怕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失血休克的程度。 只不过等真真处理伤口的时候才发现，除了左眼伤势较为严重，身上的血都只是任务过程中沾染的。 实验员除了日常哨兵身体检查之外，是不允许私下为哨兵进行治疗的，所以方穗只是听到对方的名字后，便匆匆地离开了。 尤牙笑着点了下头，将香烟拿下塞进裤袋里，大掌揉了揉方穗的脑袋。 “既然人到齐了，正好试一试新安装好的模拟系统吧。”阿斯坎兴致缺缺，冲众人招了招手，便率先下楼。 跟随帕利诺小队的时候，方穗偶有去过几次训练场，其余的时间多数都是待在自己的静音室里办公。 这倒是方穗第一次同哨兵一同站上训练场的中央。 来之前她找沃克队长恶补了关于向导作战的知识。 艾尔法小队这种全员有翼种精神体的情况，所需要的随队向导更偏向于辅助系，为他们提供及时的精神治疗或各方面增幅。 而这就完全和方穗之前的工作方法不同。 从一对一，变成一对多，更加考验她对于精神力的掌控。 况且她忍受剧烈的疼痛让布兰温为她开发脑域，也是为了稳住现有的精神力等级以方便完成任务赚取高额奖金。 模拟系统启动后，根据提前输入好的数据，很快便模拟出了接下来他们的作战区地形。 方穗将圆片接收器贴在额角，提前与每位哨兵进行短暂的精神标记。熟悉几位不同的精神力，以便在作战中及时提供更精准的帮助。 新安装的模拟系统能够最大程度地还原环境，并根据预测的情况全息生成异种和虫族，作战过程中受到的伤害会通过圆片的传导功能同时模拟痛感，但并不会对人体造成实质性的损伤。 直到第一批虫族开始出现在视野里时，方穗才终于明白了艾尔法小队为何会一直空缺着随队向导一职。 四个人根本毫无合作可言，各自驾驭着自己的精神体冲在前线厮杀，甚至有不少的漏网之鱼冲着站在后方的方穗袭来。 方穗只能一面躲避点射，一面为哨兵们进行快速的精神治疗。 但山地地区的虫族和异种，因长时间面临气温温差大，降水不足的缘故，体表的甲壳都会进化的更为坚固用于防寒和抗灾，方穗手上的普通手枪对它们根本无法造成多大的损伤。 模拟作战简直乱成了一盘散沙。 方穗咬了咬牙，索性将手枪别在战术腰带上，开始为前线的几人下达命令。 雪莱和尤牙接受良好，塞纳斯虽然起步对于方穗的表现有些惊讶，但也算是听话，全队唯一不受控制的，反倒是艾尔法小队的队长阿斯坎。 对付这种人，研读过少儿心理学的方穗有的是方法，只是这次可能需要小小地牺牲一下。 她为其余三人进行治疗后，便朝着独自作战的阿斯坎靠近，故意将毫无防备的身后留给了正大范围朝她袭来的虫族和异种。 “阿斯坎！你脱离队伍了，回撤！”方穗将手拢在嘴边高喊。 一切时机恰好，虫族高高扬起利刃般的前肢，冲着纤细的少女就要猛烈劈下！ 饶是s级的哨兵反应再快，那一瞬发生的事情也来不及阻拦。 等他健步冲上去，恰巧接住了少女倒下的躯体。 第35章 差点害死了所有人 “向导小姐！” “方穗！” 四人脚步错落，悉数涌了上来。 因向导身负重伤，系统判定模拟作战失败，场地内的一切开始缓慢恢复成原状。 虽然方穗是故意为之，但圆形贴片从她的太阳穴传导来的痛感让她跪倒在地，生理性的泪水无法控制地落在搀扶着她的阿斯坎衣袖的布料上。 方穗将圆形贴片摘下，尽可能缓慢地呼吸来遏制从神经间传来的痛感。 “你还好吗？需要我为你叫医疗队吗？”雪莱单膝跪地，克制地替她抚开杂乱的发丝，俯身询问状况。 方穗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闷，“没事，我缓一缓就好了……” 向导在精神力没有受损的情况下，这种疼痛很快就能缓解，但方穗方才一直不间断地进行治疗导致亏空，纾解的速度便成倍的放慢。 “你是向导，刚刚为什么要冲到最前线？！你知不知道如果这里不是模拟战场的话，你刚刚就被虫族……” 阿斯坎在目睹那一瞬时，心脏有种骤然停窒的感觉，恐慌如同潮水般蔓延，让他不受控制地拔高声音。 “如果是真正的战场，我刚刚就已经当场被虫族撕碎了。” 方穗喘了口气，含着水光的眼睛看向阿斯坎。 在对方愕然的神色中，她继续说道：“这难道不是作为队长的问题？” “分散各自作战，即便听到了我的指挥也仍旧选择只身一人深入敌营，导致大量的虫族和异种冲破防线入侵，让你的队友和我不得不分出更多的精力去处理这些。” “你把和你并肩作战的队友的生命安全放在哪里？” “又把站在后方为你们提供帮助的向导的安全放在何处？” 她抬手挡开了这位高贵的皇太子搀扶的动作，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第一次以一种自上而下的视角俯视着对方。 “你才应该庆幸这里是模拟战场，皇太子殿下，你差点因为你的傲慢害死了所有人。” 方穗一字一顿，透着点冷意，和她平日里的形象大相径庭。 蓝发挑染哨兵吹了个口哨，夸张地发出一声“哇哦”。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这么说阿斯坎，胆子可真大，连帝国的皇太子都敢这样训斥。”塞纳斯笑眯眯地强调。 能参加上层会议的十二席中，近一半都是在基地内高等级的向导和哨兵，阿斯坎除了是屈指可数的s级，上层更看重的是他背后所代表的势力。 方穗对他笑了下，细密的汗珠顺着颊侧落下，唇色近无，“我只是为了我自己的性命着想，这种时候即便是皇太子也不能随意处置一位向导吧？” “不，她说得对，是我的错，对不起。”阿斯坎道歉得干脆利索。 皇族的教育除了日常礼仪和数不清必备的技能课程之外，最重要的便是如骑士般的品质。 维护一名女性是绅士的责任，保护向导是哨兵的任务。 不论从任何一点来说，他确实都很失职，方穗说得一点都没错。 他之前习惯了单兵作战，带领艾尔法小队的时候也一直贯彻着自己的做法，好在他的队员们都拥有不俗的战斗力，所以截止到现在也没有出现任何的问题。 眼下他们面对的只是简单的任务，可时间久了迟早出现端倪。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他懂。 若不是方穗今日敲醒他，等到真的在战场上出现问题时便来不及了。 “是我的疏忽，”阿斯坎收起自己的重剑武器，语气郑重，“接下来的训练过程中我会重新安排计划，希望你们能配合我行动。” 阿斯坎的转变实在太快，以至于小队的其他三位成员在听到这位皇太子坦然道歉并征询他们的同意时，都愣在原地片刻，才点头同意。 方穗对此很满意，不枉她的苦肉计。 她之所以没有选择直接同阿斯坎交谈，是知道他并非是一个能听得进去劝导的人。大费口舌同他交流半天没有结果，不如让他切身经历一次后发现问题。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教就会。 况且阿斯坎平日里虽然说话确实有失风度，但也不是什么恶劣的性格，做事雷厉风行，但反思得比谁都快和多。 让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短时间内快速听从自己，方穗自认这样的方法最简单。 阿斯坎面对着她，静默半晌，搔了搔后脑勺小声问：“身体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我不是关心你，毕竟接下来的几天都要配合我们进行训练，我不希望会出现差错。” “精神力恢复后就好多了。” 方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这样傲娇嘴硬，但也无关紧要，“请放心，后面的训练我都会参加的。” “毕竟制定新的作战计划，我也需要更多的时间适应你们。” 盘踞在阿斯坎肩颈上的缩小版黑龙像是嗅到了向导的味道，微微探出脑袋朝方穗凑。 她屈指用指背蹭了蹭吻部，继而一路蹭到头顶。 平常摸的都是毛茸茸，第一次摸一只货真价实的神话中才存在的龙，难免让她好奇。 细密的鳞片入手带着点凉意，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 “还是让我的医生给你检查一下吧，”阿斯坎调整呼吸，扣住了方穗的手腕，“不必担心费用，我还看不上你那点微薄的工资。” 方穗安抚他：“我现在真的好了很多，如果有不舒服的话我第一时间来找你好吗？” 最终阿斯坎点了点头，“只要记得你说的话，别耍赖。” 方穗不知道他话中所指是什么意思，望着他眼睫轻颤。 “你上次答应过我会第一个为我治疗。”阿斯坎强调，手上力道加重，“什么时候为我净化？别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养成撒谎的习惯可不行。” 她这才想起上次敷衍他时答应了承诺，这次也一如既往，“好，等下一次有空的时候。” 方穗的视线越过阿斯坎的肩头，看向了站在后方的塞纳斯，在对方探究的目光中露出一个坦然的笑容。 像是承认了自己狡猾的小手段。 第36章 哈里，过来，亲一下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方穗白天的时间跟随任霍和布兰温进行脑域开发和巩固，下午的时间则分配给艾尔法小队的训练。 偶有想起哈德里安，也只能通过光脑传讯，或是其他人的口中略知一二。 虽然觉得这样对待自己的哨兵有些失礼，但方穗更想专注自己手上要做的事情。 不过命运说来也奇怪，在方穗最不愿遇见对方的时候，哈德里安却被送到了她的身边。 她从沃克的办公室退出，路过一间半敞着门的哨兵休息室，在黑暗中窥到一丁点萤火的光，和那张熟悉的面孔。 方穗在认出哈德里安的那刻，只是停下了脚步，直到对方若有察觉时四目相对，她才开口问： “哈里，你在抽烟吗？” 香烟在基地里算是特供品，很少流通，哨兵需要高额的任务积分才能兑换一盒在帝国首都可能只卖五帝国币的廉价产品。 她走到门边，借着那道不大的缝隙钻了进去，反手将门关上落锁。 “我之前从来没见过你抽烟，谁教你的？”方穗继续问他。 哈德里安有些不自在地侧过头，下颌线绷紧，声音带着吸烟后的沙哑，“没有学，只是放松一下。” 高热褪去后，哈德里安确实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涨，等级检测结果也如他所料为s+级别。 这一切都比他预想中的晋升速度要快得多，可随之而来因远离向导而涌上的孤寂感让他成日产生一种陌生的焦灼。 哈德里安不得不用香烟来缓解和提神，让自己能够正常地完成工作。 方穗从他指间抽出碾灭的烟头，直到空气中的烟雾袅袅散开，她才温柔地笑： “我感觉到你的精神力波动变强了，真的和桂莉女士说的一样，升级为s+级哨兵了吗？” “是，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再稳固一下脑域。”哈德里安道。 黑豹贴在哈德里安的裤腿边伏着，有些焦躁地甩着尾巴，等待着主人允许与自己的向导触碰。 被标记后，哈德里安似乎变得比之前更加沉默。 倒不是生人勿近的冰冷，只是微微垂下头，一双眼静静地注视着她，像是在等待着一个允许亲近的指令。 倒真的如他那天同自己说下的承诺般，变得听话，沉默地成为方穗可以全身心依赖的靠山，以希冀换取她的一些偏爱。 即便方穗不明白，但由肌肉组成的心脏也莫名地觉得塌陷发软，像是水泥筑地的一角顶出春日的嫩芽。 她微微踮起脚，狡黠地将那双漂亮的眸子弯弯，冲着哈德里安小幅度地摆手 ——直到指尖攀上了哈德里安挺括的军装外套，声音才软软地传过去， “哈里，过来，亲一下。” 像是违背校园规则恋爱的学生，挤在狭窄阴暗的角落，十指紧扣，闷热地相拥热吻。 一句连情话或者是邀请都算不上的话，偏偏让哈德里安第一次感觉到了急迫。 他像个愣头青一样捧着方穗的脸，缓慢又加重地摩挲着，从短暂的缝隙中汲取到一点甘甜的向导信息素。 是怜悯或者其他又怎么样呢，哈德里安想，现在只有他可以如此亲密地同方穗相拥。 哨兵和向导进行精神标记后，需要定期进行接触以保持精神力的流通。 从s级升为s+的级别之后，哈德里安对于精神力安抚的需求不同于往日。方穗自然乐意帮忙，但时间紧迫，不得不借助一些短暂的肢体接触来完成精神力的传导。 几乎是掐着表，方穗确保为对方提供了足够多的精神力之后，推开了哈德里安。 那一瞬对上的目光，像是面对着一只不餍足的捕猎者，只稍稍再犹豫片刻，便会被对方生吞活剥。 但再过十分钟，她就要和艾尔法小队进行汇合，做外出前的最后准备。 于是方穗拿走了在手心里攥瘪了的烟盒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弯腰摸了摸发出呼噜声的黑豹，和哈德里安约定， “等我回来，我第一时间就去找你。” …… 方穗手边没有镜子，只能一边朝约定的集合点赶去，一边询问996:【996，应该看不出什么异样吧？】 被冷落了很久的系统冷哼一声：【哟，您还记着我呢。】 【不用我的时候对我爱答不理，有事找我就主动喊我，系统也是会伤心的！】 方穗忍不住失笑，承诺下次绝对不会如此。 她软下脾气说话哄人的时候相当温柔，声线轻柔，每一个字都像是带有魔力一样让人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996被她哄得五迷三道，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些s级的哨兵对她趋之若鹜。 要是它有身体，抛开性别不谈，肯定恨不得天天跟方穗待在一起。 【看在我努力完成任务的份儿上，】方穗说，【从c级升到b+已经很快了，说不定这次的任务你和我配合，能升到a级也说不定。】 【不过话说回来……等我成为s级向导任务就应该结束了吧？】 a级向导已属罕见，又不像s级哨兵一样遍地都是，s级向导就连中央白塔公布出的名单上也未曾见过。 996反驳她：【可s级不是全帝国最顶级的，你的任务是要成为最独一无二的那个！】 方穗和来迎接她的尤牙和雪莱打了招呼，进入为她单独准备的备战室单间换上便于行动的衣服。 她无法理解996的标准：【到底什么才算是帝国独一无二的顶级向导？成为s级向导难道还不算特别吗？】 【当然不算，】996脱口而出，【中央白塔还有那个眼睛瞎了的……】 “方穗穗，整理好了吗？” “我们要准备出发了，阿斯坎他们的精神体已经做好了飞行准备，你可以随意挑喜欢的。” 帘外响起塞纳斯的声音，方穗应了一声，加快速度整理好衣服掀帘走出。 她跟上塞纳斯的步伐，才继续问996刚刚被打断的未说完的话。 【你刚刚说中央白塔有个什么？】 996又和上次一样打哈哈：【哈哈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个讨厌的人。】 【我们快出发吧。】 第37章 狩猎陷阱 996也不是第一次说出奇怪的话，方穗虽有疑惑，但现下不是追问的好时机，便也作罢。 四位哨兵的精神体暴涨至正常大小，几人也换上了作战用的军装长靴，利落地翻身而上。 “我们也走吧。”阿斯坎微微俯下身冲她递过来手。 方穗借力而上，被阿斯宽阔的臂膀揽在怀中，隔绝了大半高处的寒意。 黑色巨龙低吟，双翼张开遮天蔽日，直冲云霄！ 这次清扫任务分配给艾尔法小队的区域位于山地，距离第一基地偏远，正适合全员有翼种精神体的艾尔法小队。 飞行大大提高了行进速度，艾尔法小队在预计时间内降落在了污染区外围较为安全的区域。 这里驻扎了一支常年负责观测的小队，向他们短暂快速地阐述现状。 这处山地污染区最高峰处污染最为严重，过浓的瘴气让他们派入探索的人望而却步。 但最为奇怪的是污染浓度显示如此之高的地方，却从未出现过任何虫族或异种，甚至在污染区外围都很少能够看到。 所以监测小队认为此处污染区危害性不大，可以尝试进入到污染区最深处寻找污染源并摧毁。 事实上寻找污染源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不同的污染物能造成不同程度的污染效果，小到可能只是拇指大小的产物，大到则有可能是一只巨大虫族的尸体，因而寻找起来没有任何可参考性。 方穗没见过，也只是跟在桂莉女士身边的时候偶有听到过。 这片山地在爆发污染前便没有任何人居住，因生态环境良好的缘故，各类动物倒是有不少，不过在受到污染后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异化。 不过这类污染对于觉醒成为向导和哨兵的人类危害近无，所以五人不需要任何的保护便踏入了污染区。 …… 阿斯坎重剑挥下，将一只鹿型异种斩杀。 他用指腹抹去溅在面颊上的鲜血，皱着眉用脚将异种地尸体顶翻。 塞纳斯和雪莱在最前方，两人的精神体分别是雪鸮和白鸽，负责探查前方地形。 而尤牙的精神体是鸟类中攻击力极强的角雕，则是负责留下来保护方穗的安全。 阿斯坎摁下耳侧通讯器，“前面污染区中心地带什么情况？” 回传信息的是雪莱：“报告，前方并未发现任何虫族或高危险性异种的身影，暂时安全。” 整个污染区他们从外围开始向内清扫，原定任务时长为一个月，可以现在的速度不出十五日就能将污染区全部清扫。 实在是算得上过于简单的任务。 简单到连在一旁的尤牙都有些疑惑。 作战时他将偏长的浅灰色头发扎成一束在脑后，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展现无疑。 他蹲在异种尸体旁，用匕首割开腹部，发现了大量的残骸。 但因时间太久，加上异种的腐蚀能力很强，已经无法分辨这些剩余的是属于动物还是什么。 “这里的异种比基地附近的污染区要弱的多，是因为污染浓度降低了吗？”尤牙问。 方穗摇了摇头，向导能够通过空气精准的感知到四位哨兵的精神波动，自然能够感知到污染区内的诸多变化。 “污染浓度没有变，甚至越往里前进，浓度越高，已经完全超过预测的标准值了。” 从刚刚开始，996为她设置的污染浓度探测器就开始发出尖锐的警告声，吵得人惊心动魄。 【方穗，看你左手边的草丛里。】 她跟着996的指引，用手拨开了杂乱的草叶，看到了一个奇怪的装置。 体型不大，完全被隐藏在其中，但做工粗糙，能看得出材料有限，大多都是就地取材。 方穗招两人过来，指着装置疑惑，“这是什么？” “一种捕猎陷阱。”皇族出身的阿斯坎最先出声。 “我幼年时参加过皇家狩猎。”阿斯坎让方穗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是一道极细的线，“猎物只要从这里经过，碰到这条线，弹出的武器就能一击致命。” 他两指一掐，细线猛然断裂，从上方甩下一颗极大的巨石朝前砸去！ 恰巧塞纳斯和雪莱从前方返回，方穗惊呼一声。 “小心！” 巨石几乎照着两人面门而去，即便是哨兵也会被砸得飞出去。 塞纳斯将雪莱向后一甩，以极其柔软的姿势后仰着单手撑地躲过，站起身差点气得跳起来， “队长你要杀人灭口啊！还好我反应过快，否则都要被砸成肉饼了！” 皇太子没在意塞纳斯的大呼小叫，反倒眉头拧得更紧。 “是有什么问题吗？”方穗凑近。 阿斯坎掸了掸衣袖上的草叶土灰，解释道：“这种捕猎陷阱显然是最近才设下的。” “这类机关是一次性的，也就是说一旦触发之后，必须要再次归位才能使用，这个机关大致已经使用过五六次以上。” “况且那颗巨石如此之大，普通人类根本不可能独自一个人安置在高处，这需要一个至少在十人以上的队伍，并且近两天才来过这里。” 一个外界称为无人区的山地，在如此高浓度的污染下，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人？ 以这个机关为开头，接下来陆续发现了不少有人出现在这里的证明。 “干嘛自己往污染最严重的地方钻，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吗？”塞纳斯跟在后面，仍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或许是意外闯入后，没有办法再离开了？”这是雪莱的猜测。 这种想法不无道理，普通人对污染抵抗力低，且没有哨兵出众的视力无法在瘴气密布的环境看分辨方向。 “训练有素，团体出行，”尤牙冷哼，“这可看上去不像是什么误入歧途的人。” 阿斯坎猛然止住脚步，抬手做了个收声的动作。 他唇角微扬，目光从远处簌簌作响的树丛掠过，笑容显得肆意张扬。 一队约莫有二十人的全副武装的小队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将他们团团包围。 枪口一致对准，红色光点落在众人身上。 同时阿斯坎的声音传来， “看样子有人能为我们解答刚刚的疑惑了。” 第38章 嫂子!我哥在这儿! “所有人放下手中的武器，双手举过头顶！不要试图反抗，否则我们会就地击杀！” 这队突然出现围攻的小队全员佩戴防毒面具，声音隔着一层发闷，除了领队的警告之外，是方穗听不懂的语言。 阿斯坎将重剑放下，两手高举。 他身姿挺拔，反倒将这样的动作做得行云流水，丝毫不见被胁迫的窘态。 方穗依言照做，询问996：【军队还是地方民兵？】 【算是后者吧，】996这时也不遮掩，提前透露给她些信息，【是一个名叫伊甸园的自由组织，他们就生活在这片污染区里。】 【污染区扩散时，在辐射范围内的居民都会被帝国接收，为什么这么久了他们还待在这里？】 帝国在这方面的制度做得相当完善，况且看他们全员佩戴防毒面具且手持热武器，没有感受到任何哨兵或者是向导的精神波动，想来这支小队只是普通人。 方穗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守着一个污染日渐加重的地区而不离开。 996；【我不能说太多。】 【不过当你进去看到的时候应该就明白为什么了。】 另一边，武装小队释放了特制烟雾弹，用于遏制哨兵和向导的精神力，使其短时间内麻痹神经，无法使用能力。 直到确认五人彻底丧失了特殊能力后，便上前进行搜身和禁锢。 塞纳斯任由对方在自己的颈间带上笨重的、大抵是数年前便已经淘汰的高压电颈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问道：“没有最新款吗，别看我这个人穿得挺老土，但是我还挺赶潮流的。” 结果换来对方一枪托的敲击。 a级哨兵即便是被遏制了能力，身体素质也远比普通人类要强得多，这一击下去不痛不痒，塞纳斯却格外夸张地做足了戏。 “嘿！轻点！”塞纳斯心口不一道，“你要把我骨头都敲碎了。” 阿斯坎向他递了个眼神，拽了拽尺寸俨然不符合的项圈，嗓音低沉地说道：“不做个自我介绍吗？你们是什么来头？” 领队是名高大的男性，隔着防毒面具的可视窗，模样和他对上的一瞬便移开了。 “出于礼貌应该先做个自我介绍吧，帝国的至高无上的皇太子殿下。” 没料到对方会认出自己，但这个称呼实在是让他提不起什么兴趣，拧着眉毛冷哼一声。 “我们是驻扎在污染区外围的监测小队，最近收到了异常报告，所以向基地申请了几位哨兵一同进入检查。” 方穗抢在阿斯坎之前向那位男性领队解释道。 对方短暂的沉默显然是在判断方穗说得是否属实，于是方穗配合地带上手铐，乘胜追击。 “我的口袋里还有仪器，上面刻有监测小队的编号，不信你们可以检查。” 出发之前方穗就将分发的仪器上的编号数字铭记在心，面对领队的质问便很快答上。 “普通的监测小队能请得动s级哨兵？” 多亏了之前面对那几位s级哨兵时撒谎练就的本事，方穗脸不红心不跳地答道： “也是因为收到报告程度太严重，我不得不硬着头皮用特权申请的，如果这次拿不出满意的结果，我大概就会被领导开除了。”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方穗说得太过于恳切，对方沉默了一瞬，意外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阿斯坎对于她给的设定似乎相当不满意，拧着眉毛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她。 方穗冲着他在唇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确保所有人都做好了束缚万无一失后，武装小队释放催眠喷雾。 【屏住呼吸。】996提醒她，【请保持三十秒钟的时间。】 方穗只吸入了少量，装作和其他人一样昏迷，被小队中的其中一员扛在了肩上。 “报告，”从方穗狭窄的视线范围中，她看到那位领队似乎在通过无线电沟通，“确认共五位入侵者，已全部处理完毕。” 似乎是发现了这其中浑水摸鱼的存在，对方一个箭步上来，冲着方穗的口鼻喷洒了大量喷雾。 在彻底失去视觉之前，方穗听到对方向通讯那头汇报道： “即将启程返回伊甸园。” …… 醒来的时候，方穗发现自己在一个四面都是白色的房间。 她身下躺着的床位于正中间，周围只有简单的桌椅和存有药品的玻璃柜，看上去和基地的静音室很像，不过缺少了白噪音。 方穗起身，身上的作战服被换成了白色的简单长袖长裙，布料不算柔软，缝制也粗制滥造，但胜在清洗干净。 她目光从房间内扫视一圈，在玻璃柜里找到了未使用的注射器和镇静剂。 做好了准备，她才向996发问：【艾尔法小队的其他人呢？跟我一样被单独分开了吗？】 996应声：【这是净化室，所有要进入伊甸园的人都要先经过一轮净化，确保外界的污染没有被带进来。】 【其他人比你醒来的时间要早，已经前往伊甸园的大厅了。】 996的声音落下，净化室的门推开，走进来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她哼着歌，见方穗醒过来，那张还带有雀斑的脸上扬起笑容，“小姐您终于醒啦！您比您的朋友们净化时间要久的多，怎么样，身体是不是感觉好了很多？” 在叽叽喳喳如鸟雀般的声音里，方穗很快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似乎身处在伊甸园内的居民并不知道他们是被迷晕带到这里的。 她将针剂贴着手腕塞进了衣袖中，弯腰冲着她笑道：“当然，祛除身上的污染之后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我的朋友们大概也这样觉得。” 小姑娘点点头，拽着她向外走，“我叫艾玛，现在我带你过去找你的朋友们吧，正好到了中午用餐的时间。” 经过众多个弯道后，方穗终于推开了一扇钛合金做成的厚重大门，看到了伊甸园大厅的全貌。 这座建筑位于地下，没有窗户，所有设施也明显能看得出是多年以前的风格，来往的人都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到了方穗的身上。 正当方穗开始寻找熟悉的身影，便听见远处高声叫喊。 “这儿呢！嫂子！我哥在这儿！” 第39章 宝宝 那声音即便不用细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方穗脑海中只有塞纳斯一个人符合条件。 这种称呼的特定性实在是太明显了，但话音落下后，明显能感觉视线少了一半。 不过……嫂子是什么意思？ 方穗同艾玛告别，便朝着塞纳斯的方向走去。 只不过有人比她更快，她正打算抬手示意，有人从侧面拢住了她的手腕，以不容忽视的力道将她扣进了怀里。 “宝宝，你可算醒了，”声音黯然神伤，倒像是确有其事，“没看到你吓得我心跳都漏了一拍。” 阿斯坎身上带着一股温热的味道，弯腰埋在方穗的颈侧，沉重的呼吸洒在耳畔，将方穗牢牢地沾染在其中。 她忍不住脊骨发麻，感觉和对方接触的部分像是有火烧了起来。 ——不过原因是对方过于夸张的语气和称呼。 以阿斯坎的脾气，只要他高兴，什么样的请求都能接受，典型的有钱难买我乐意的高傲公子哥做派，但喊如此亲昵的称呼是绝无仅有的。 她拍了拍阿斯坎的后背，看到一边塞纳斯冲着她扮鬼脸笑，大抵是明白了什么情况。 怕是这家伙又给阿斯坎出了什么坏点子，脑子不太聪明的皇太子还就这么被对方套进了圈套里不自知。 不过这家伙软下脾气来倒还真让人意外，像是家里养了许多年的犬类不愿亲近人，一靠近就昂头哈气吠叫，有朝一日却突然伏着脑袋在自己腿边蹭，祈求自己的主人摸一摸。 “我睡的有点久了，艾玛刚刚带我过来这里。” 她两只手托着阿斯坎的脸颊，笑容温温柔柔，让人一瞬间晃了神。 方穗的指腹蹭过面颊上的异化凸起，一路向上碰到那对她早就肖想许久想要摸一摸的黑色龙角，踮脚在上面印下一个吻。 “跟你道歉了，可就不能再说我了哦。” 阿斯坎讷讷地抬手捂着被少女柔软的唇触碰过的地方，脑袋像是齿轮被卡住的机械，半晌才缓过神应答。 “……哦，好，不生气。” 等到周围那种类似探究的目光开始逐渐消失的时候，方穗才干脆利落地从阿斯坎的怀抱里脱出身，跟着艾尔法小队的成员走到了大厅的角落里。 “你出的主意？”方穗开门见山地问塞纳斯。 对方搔了搔头发，笑得心满意足，“当然，你没有看到他们打探你的目光吗？” “编撰一个唯美点的故事，足够让那群见色起意的人望而却步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又指了指立在一旁耳廓发红的塞纳斯，小声低语，“我还真是第一次看到我哥害羞的样子。” “之前那狗皇帝给他安排了很多贵族女性相亲，他都只是瞪了一眼全都让回去了，就是倒贴上来的都能一脚从床上踹下去。” “你还真的挺有本事的。” 对于这种颇有歧义的夸奖，方穗并不应答。 伊甸园的用餐采用的是自助形式，两张长桌并不能坐下所有人，不少人端着餐盘四散在其他位置。 那些人的目光和言语的主角都是他们五个人。 更确切的来说，应该是她自己身上居多，从那些毫不掩饰的声音里，她听到了“向导”和“哨兵”的字眼。 “剧本里你们都是什么身份？” 塞纳斯开始一一介绍，“方穗小姐是平民出身的灰姑娘，与皇太子殿下一见钟情之后开始地下恋情，我是阿斯坎的弟弟，雪莱则是侍从，尤牙是保镖。” 简短的身份介绍，足够让方穗在脑中构想出到底是什么样的剧本了。 虽然听上去有些恶俗。 但是显然方才的效果非常好，这群生活在地下的普通人，看到阿斯坎这种拥有异化特征，加上人尽皆知的身份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忌惮。 方穗有一点表示疑惑：“不过你的身份为什么是弟弟？” 蓝发挑染黑指甲站到换了一身普通粗布衣服的龙种皇太子身边，两张风格截然相反的脸，却意外有些眉眼相似。 “因为我确实真的是阿斯坎的弟弟，同父异母的。” 语不惊人死不休，饶是方穗这种心态极好的，也被这个事实冲击到噎住。 雪莱艰难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身上的白色衬衫被抓皱，甚至侧胸的口袋里塞进了花里胡哨的手帕，整个人狼狈不堪。 看到三人，他才缓缓地长出一口气，整张温润清秀的俊脸涨红，“这里的小姐们……实在是太热情了。” 他的出身让他恪守清白，与女性之间相处温和且礼貌。 还是第一次见像是蝴蝶一样热情地扑上来就对他又搂又抱的，邀请暗示的话更是脱口而出，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喔！”尤牙端着食物的盘子走了过来，“你们在这儿。” 他的长相本就带有些攻击性，加上眼睑上狰狞的伤疤，所过之处几乎都有意为他让开位置。 尤牙一口咬下半个有些发硬的面包，挑眉示意他们向后看， “这里还真的挺有趣的，一群普通人，需要这么多的哨兵持械警戒把守。” 即便是穿着同样的粗布衣服混迹在普通人之中，他们也轻而易举地将哨兵剥离出来。 异常的情况并非只有这几处，方穗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第六感让她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危机感，和两点疑惑。 第一，武装小队如此警惕他们，又是高压电颈圈又是催眠喷雾，将他们抓进伊甸园后却任由他们随意自由地走动，目的是什么？ 第二，在监测小队的口中，这片污染区从未有人居住，那么这些生活在伊甸园里的普通人从哪里来？以及这些混迹在人群中的哨兵又为什么留在这里生活不离开？ 需要思考的有太多，方穗需要时间一一梳理。 但眼下很明显只有一个目标—— 想办法离开这个疑点重重的伊甸园。 “管理员大人来了！” 在惊呼声中，一位身着西装的年近五十的中年男性拄着拐杖，走到了方穗五人的面前。 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你们就是新来的家人吧？” “我是伊甸园的创始人，我姓斯科特，你们也可以和其他家人一样称呼我为管理员大人。”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能否和你们谈谈？” 第40章 毕竟我们还在热恋期 尽管这位“管理员大人”将自己的身段放得很低，但在提出邀请之后，从身后的人群中钻出了几名持械哨兵列在身后。 颇有种明晃晃威胁的意味。 斯科特摆了摆手，做足了老一派贵族的姿态，“别这样吓到了我们的贵客，只是和平地聊一聊，说到底是我们有求于人。” 几位哨兵互相对视了一眼，将枪收好，又重新退进了人群里。 这一来一回的，只要是个聪明人都看明白对方这是在给下马威。 “皇太子殿下，介意我们换一个安静点的地方进行聊天吗？” 斯科特开口时，周围的人群倒吸一口凉气，窃窃私语声四起。 “当然，”阿斯坎颔首，向前迈进一步将方穗挡在身后，反手攥住她的手捏了两下，“不过我离不开我的宝宝，介意我带上跟我来的其他同伴吗？” 年迈的管理员大人难得噎了一下。 他试图去看究竟是多么漂亮的人能将这位皇太子迷得晕头转向，却被对方占有欲极强地连一根头发丝都挡得严严实实。 不过对此，斯科特并不认为这位女性能有多大的本领，充其量应当就是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外加可能某些床笫之间能叫人着迷罢了。 以皇族浪荡风流的性格，只不过算得上是侍妾罢了。 “当然，”他颔首笑道，“那就请您的……情人？和朋友们一起随我过来吧。” 称呼的词实在是太过于招摇轻浮，方穗明显能感觉到斯科特在说出口时，攥着她手心的掌猛然绷紧，手背上因为过度用力而绷出了狰狞的青筋。 简直比她本人还要着急冲动。 方穗捏了捏他的手心，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摇了摇头，附上一个安抚的笑容表示她对此并不在意。 斯科特领着五人去往自己的办公室，一路上不少持械的武装成员和哨兵带有敌意的目光将众人包围。 “请别介意，我们伊甸园很久没有来过新的人，他们毕竟负责安保工作，所以对你们有些警惕。” 管理员大人的办公室狭小，却堆满了尺寸不一的画作，画架上夹着一副未干的油画，和周围简陋的环境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 方穗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在那副油画上。 构图简单，用色大胆，简单地勾勒出一副少女提着裙摆在五彩的花田中的风景图。 尤其是少女身后无边蔓延的花丛，以及一座极高的山峰，特殊的环境让方穗一下对应上了他们被武装小队围住的那片空地。 “见笑了，”斯科特放下拐杖，“这是平日无聊时的消遣，画一画地面上的风景也算是一种陶冶情操。” 若是用绘画陶冶情操，方穗大抵也不会觉得过于刻意。她虽对美术没什么天赋和研究，但是整个房间里大大小小的画作都构图相似，倒更像是某种偏见。 很快，方穗在脑海中为这位管理员大人打上了新的标签—— 至少从污染区扩散到现在的五年内，他从未去过地面。 几人坐下，阿斯坎先开口：“所以说——到底是什么要事需要避开其他人和我们商讨？” 管理员大人让人送来了储存文件的光脑，款式也是几年前的版本，虽然存储空间大，但外观实在是太过于笨拙，在帝国销售的数量不多，大部分都是为军队配置。 他将桌面清空，调出了虚拟屏，上面的照片根据编号近数千张。 “伊甸园里的居民，大多都是在污染区诞生之初便不得不移居到地下搭建的防空洞中，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没有觉醒的迹象，自然对于污染没有任何的抵抗力。” “后来随着污染区扩大，我们打算迁移的计划再度被阻拦，只要接触到外界的空气，他们的皮肤就会开始溃烂，直到最后变成腐烂的行尸走肉，或者化成一滩血水。” “我们不得不做好长时间停留在这里的打算。” “不过后来有了其他人的加入，我们的医疗团队发现从哨兵和向导的身上提取出的血清能够为他们改善身体状况。” 斯科特将装有蓝色药水的针剂递给几人，“这种最新研发出来的药剂，能够让被注射的普通人在不穿厚重的防护服的情况下，能够暴露在空中一个小时的时间不产生任何的副作用。” “出于人道主义，我们会固定每隔一段时间进行提取，”斯科特那张被岁月磋磨的脸上露出了遗憾的神色。 “但是在伊甸园内生活的哨兵实在是太少了，我们不能每天都强迫他们为研究提供血液样本。” 斯科特的解释说到这里就结束了，但目的相当明确。 他希望阿斯坎等人也能够参与当中，为他们提供血液样本进行研究，从而更快地达成让普通人可以自由进出污染区的结果。 尤牙嗤笑一声：“所以这就是你们二十多个全副武装的人把我们迷晕抓来这里的原因？” 他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一侧锋利的犬牙，眉眼狠戾，给人的威慑感极强。 “不！当然不！”斯科特解释道，“那只是一个意外，我们的巡逻兵是以为出现了入侵者。” “那就放我们离开。” “很遗憾，我没有办法为你们打开闸门。” “伊甸园的入口只进不出，或许你们需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了。”斯科特虽语气平淡，但稳操胜券已溢于言表。 一瞬间狭小的房间内气氛僵持，谁也不愿先败下阵来。 方穗一直坐在阿斯坎的身侧从未开口，她起身，却被对方攥住手腕下压，像是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她只是轻轻地拂开，笑着说：“当然可以了，我还是第一次和阿斯坎离开基地到外面，这让我有种私奔的刺激感。” 话音落下，她如愿在斯科特的眼底看见了鄙夷的神色。 方穗任由自己靠坐在阿斯坎的怀中，算是用尽了毕生的演技开始塑造一个痴情却不够聪明的漂亮花瓶。 “作为阿斯坎的向导，我会劝服他和他的同伴的。” “只是希望能给我们安排在一个单独的房间，毕竟我们还在热恋期，要是传出些什么声音可怎么办？” 第41章 他才是配不上那个人 方穗特意强调了自己的身份，果然引起了对方的兴趣。 伊甸园的管理员大人相当乐意地答应了她的请求，并派人为他们安置了带有独立卫浴的套间，三间房，五个人绰绰有余。 阿斯坎一直拧着眉，直到跟着方穗进了房间，才开口质问：“你刚刚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他的行事作风里，从来没有过这种委曲求全的时候，倘若武力足够压制，那便看看谁的拳头更硬。 虽然想法过于直线，但不必做那些弯弯绕绕，阿斯坎更喜欢这样。 方穗以为他是在质问自己为什么要代表他们选择留下来，歪了歪头，“我们这次清扫污染区的任务，不是尽可能地找到污染源的存在并销毁吗？” “我感受到了一种让我觉得恶心的精神波动，很有可能污染源就藏在伊甸园这个地下防空洞的某个地方。” 原本她对这件事情并不感兴趣。 污染源并不是什么掉在地上只要细心就能找到的银针，况且每个月负责清扫的哨兵小队那么多，能够真的找到污染源并销毁的寥寥无几。 况且超额完成任务还没有奖金，她这个咸鱼也就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动力。 但不离开伊甸园可不行。 她上一周才预约了一款即将内测的角色扮演类游戏，若是错过了抢购的时间可就要等到下一个月了！ 那可是她熬夜跟三千万人一起抢到的，绝无仅有的一万人内测名额。 既然伊甸园是因为居民不能够接触污染区空气而有进无出，那就一口气将造成污染的源头捣灭，大家一起离开，都皆大欢喜。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阿斯坎头一次觉得头痛，摁了摁发胀的眉心。 “我是说你为什么要在那个死老头的面前扮演我的情人。” 故意将自己塑造成那样令人讨厌轻视的人设，即便被对方那样用语言和眼神嘲讽，到现在还能笑嘻嘻的和他说话。 ——她完全不会觉得受伤吗？ 方穗眨眨眼，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蝴蝶翩跹般的阴影，声音很轻很轻： “可是灰姑娘的故事本来就不是现实。” “帝国的皇太子怎么可能真心实意地喜欢上一个平民出身的女孩，即便她是一位向导，也是远远配不上的。” 她仔细衡量过菟丝子情人和被偏爱恋人这两个人设，后者给自己带来的危险性太大，届时若被当成挡箭牌可不是好下场。 不是的。 阿斯坎想，他才是配不上对方的那个人。 …… 收拾好了房间，方穗出门散步。 即便是地下堡垒，这里也配备了完善的空气净化和净水系统，才得以让伊甸园这么多的居民生活如此多年。 不过其他的设施就无法与之相比，只能算是勉强使用。 有趣的是这种用于躲避灾祸的地下堡垒应该随处可见的逃生路线图，方穗在花费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摸索，也都没有看见一张。 墙上被厚重的污渍盖住，甚至连走廊的编号都看得不甚清晰。 正当方穗凑近试图看清的时候，便听到有人在后面喊自己的名字。 “方穗小姐！”艾玛提着裙摆小跑着到方穗身边，“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 只是短暂的一面之缘，方穗不知她是从何处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她摸了摸艾玛的脑袋，询问她原因。 年幼的小姑娘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神情：“管理员大人说多亏了您，四位哨兵愿意留下来为研究提供帮助，现在整个伊甸园都传开方穗小姐的名字啦！” “上一次出现这种整个伊甸园都讨论的对象，还是薇尔莉特小姐呢。” “薇尔莉特小姐？”方穗重复道。 艾玛点了点头，拉着她便要往另一个分支的通道去，“虽然薇尔莉特小姐双目失明，但是在她面前完全没有任何秘密，她甚至还可以预言！” 起初，方穗以为年幼的艾玛只是因为对方的一些小把戏而信以为真，毕竟很多以占卜或是算命为工作的普通人，大多并非真的拥有这方面的特殊能力，而是通过肢体语言和部分心理学进行推测。 这种效果基本上也能够八九不离十地说中祈求占卜者的心声。 但当艾玛拽着她的手，挤进闹哄哄地人群一直走到那位名叫薇尔莉特的盲女面前的时候，方穗不得不怀疑对方恐怕是真的。 如果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那薇尔莉特恐怕就是作者偏爱的天命女主。 一头银白色的长发，被不甚熟练地手法编成松松垮垮的麻花辫，一路坠到地面上，如同静谧的泉水在地面上蔓延开。 那双失去视力的眼睛瞳孔呈银色，即便是任何热闹的喧嚣，对方也都是沉静地垂着眼，即便身上穿着粗糙的白布长裙，也给人一种神圣又令人忍不住朝拜的感觉。 俗称，圣女。 周围的人都认出了方穗，至少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蛋突然出现在基地大厅里，身边还跟着四个高等级的哨兵，头顶着皇太子殿下的情人的头衔，不被认识都困难。 艾玛跑到薇尔莉特的脚边蹲下，托着她的两只手小声说：“薇尔莉特小姐，我把你要找的人给你带过来啦！” 年幼的小姑娘掩盖不住声音里的喜悦，即便想要偷偷汇报，也都被方穗听得一清二楚。 方穗：“？” 这位圣女要找自己？ “方穗小姐，”圣女缓缓开口，声音如同清泉般透彻，“很抱歉只能以这种方式和你见面，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早来到伊甸园。” “请不要怪罪艾玛，我只是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说，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或许您已经听说了，我拥有预言未来的能力。” “只不过这种能力并不稳定，也没有办法为那些在地表的武装小队进行帮助，说来也是惭愧。” 周围人群中立刻有不满的声音替她打抱不平，口中也无一例外喊得都是圣女的称号。 薇尔莉特缓缓抬起手，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她示意方穗靠近自己，用极细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得到的声音说： “我很早就知道你会来到这里，我有三则与你有关的预言，你想知道是什么内容吗？” 第42章 我求你了 薇尔莉特的表情恬淡，但相当自信。 没有人不会对预言感兴趣，更没有人在听到预言和自己相关的时候不会激动。 她赌眼前这个她等待了许久的人，一定会迫不及待地点头。 然而方穗直起身，盯着圣女那双在灯光下瞳色近无的银色眼睛，面无表情地拒绝了。 “不了，我对预言不感兴趣。”她摆了摆手，随后头也不回地往人群中走去。 薇尔莉特让艾玛牵着她起身，示意周围的人先暂时避开，给二人留出足够多的空间进行交谈。 离开前艾玛偷偷地冲方穗挥了挥手，她笑着回礼。 确保周围的人都已经离开了，薇尔莉特开口问道：“不应该啊，你为什么不好奇？” 惊讶的神色和方才恬淡温和的模样天差地别，甚至连话都变得多了起来。 “不应该啊，方穗你不是平常玩游戏？对这种应该很感兴趣啊？” “为什么不想知道，难道有人偷偷告诉你了？” 薇尔莉特皱眉，漂亮精致的面庞上露出扭曲的表情。 “也不应该啊……我还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呢，连那个脾气坏到爆炸的阿斯坎我都还没见过，哪儿出错了？” 碎碎念的话实在是太多，内容杂乱到方穗只是零星地听到了一些，怪诞又荒谬。 “抱歉，其实我对这方面确实感兴趣……”方穗打断道。 圣女的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满意神情，下一瞬便又垮掉。 “好奇心害死猫，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反而没有什么好处。” 毕竟这种桥段要是放在游戏或者影视剧情里，一定是什么死亡旗帜出现的前兆。 总之……她还是保命要紧。 【你真的不好奇吗，关于你的预言。】996问她。 事实上方穗当然好奇，但总感觉有人比她本人更希望让她知道预言的内容，反而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 【那你直接告诉我吧。】方穗摊牌了，【我刚刚才拒绝了薇尔莉特，实在不想再问一次了。】 这次996静默了相当长的时间，再度开口说话的时候带着明显的咬牙切齿： 【我是升级系统！不会读心术！】 【而且即便我不说，那家伙肯定会死皮赖脸地告诉你。】 方穗也不知道996哪儿来的自信，没料到话音刚落，薇尔莉特就拽住了她的手，失明的眼睛盯着她。 莫名地带着一种恳切的祈求。 “我求你了，真的把秘密憋了太久了，你就说你想听配合我一下行吗？” 方穗：“……行。” 方穗感觉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听到她答应，薇尔莉特终于松了口气，摸索着坐了下来，又变回最一开始相当有迷惑性的模样。 她笑了一下，眼睛弯成月牙，“方穗，你其实还挺好骗的。” “……我走了。” “别别别！我错了我真的不乱说了！” …… 薇尔莉特是在一个月前进入到伊甸园中生活的。 准确来说，和方穗等人被掳进来的方式相似，吸入睡眠喷雾后一觉醒来就待在净化室里。 她和她之前的同伴确实曾经尝试过各种方法离开伊甸园，但这里的构造错综复杂，在没有地图的情况下，他们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加上薇尔莉特本身的特殊性，那些哨兵带着她行动目标太过庞大，导致连连被阻拦。 随着待在这里的时间加长，薇尔莉特身边的哨兵变得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三条预言的内容很短。 “伊甸园堕落，时间扭转，未来改变。” 总之内容云里雾里的，方穗没办法将其联系在一起，也只是点头记下来，和薇尔莉特告别。 这里的通道相当繁复，如同蜂巢一般呈现出四通八达，来往的人群如同工蚁般快速，并能准确地认出自己所选择的方向。 于是等方穗第八次回到原地的时候，她开始感慨自己今晚在熄灯之前能不能找到自己的房间。 【……你真的不能像之前一样给我的脑袋里安装一个活地图吗？主要标记好房间的位置就行。】 996略带歉意：【地下的信号太弱了，我能和你保持沟通已经是尽力了。】 方穗搔了搔脑袋，小声嘀咕：“怎么跟个机器似的，一点金手指都没有……” 996突然静音。 短暂休息之后，方穗沿着最后一条没有踏入的通道前进，终于不再是一成不变的昏暗压抑走廊。 这条通道方穗还有些印象，当时醒来被艾玛带离的时候，她们就从这条白色的走廊经过。 两侧的房间构造类似，空无一人，走廊上连巡逻的人影都没有。 正当方穗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了急促的声响： “血压降低！心脏停止跳动！让人准备好药剂，他是珍贵样本！！” 四人推着抢救床朝已经敞开门的净化室里跑去，后方则跟着疾步的白色大褂的女医生，神色焦灼，俨然对躺在病床上的人万分紧张。 即便只是匆匆一眼，方穗也看到了躺在急救床上的人溃烂流脓的狰狞模样。 女医生看到了方穗，冲着她招了招手，“我记得你是新来的向导？” “过来帮个忙，这里有一个不小心接触到了污染的居民，我们的药剂未必能够保住他的性命。” 这显然是一个非常适合打探消息的机会，方穗迈步跟随走进了纯白色的净化室。 为了防止接触到患者身上携带的污染，几名医护人员全副武装，给濒死的人注射了一管蓝色的药剂。 “这是我们从向导的身上提取出的浓缩向导素，可以缓解伤口的恶化，在我注射后请你尽量保持住这部分伤口的净化，我们要以最快地速度截肢确保安全。” 方穗点了点头，像平常为哨兵净化一样，小心地将自己的精神力贴覆在对方所指的地方。 这种细小精神力的消耗，方穗不必借助精神体也能完成。 精神力如同一张蛛网，将感染的皮肤罩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飞快的修复。 仅是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深可见骨的伤口开始新生。 女医生不顾劝阻摘下了防毒面具，发出了惊呼： “天呐……伤口在愈合！” 第43章 刺激是真的刺激 脑域开发的第一阶段结束后，方穗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在精神力使用方面变得更加游刃有余。 像是触须般探出的精神力能够在意念的操控下自由前进覆盖，只是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就完成了伤处的全覆盖。 方穗缓缓吐出一口气，睁开眼却对上了几位医护人员震惊的眼神。 躺在抢救床上的伤者右臂创口开始重新生肌，只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已经薄薄地生出了一层嫩红色的肌肉。 一旁的仪器上警告提示消失，数据重新恢复到了平稳的数值。 原本准备好的截肢手术也立即被叫停。 遭了……用力过猛。 方穗收回手，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你们的这个药剂效果还挺厉害的，这么快的时间就能遏制住伤口的恶化。” 女医生摘下手套，没有多说什么，抱住方穗拍了拍她的后背。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隐藏，但多亏了你我们又救下了一个被污染蚕食的人，感谢你的帮忙。” “她们四个嘴巴很严，这件事不会让她们传出去的，请放心。” 女医生没有追问，道谢后很快便开始进行之后的一系列治疗当中，将方穗礼貌地请了出去。 接二连三的伤者被送入净化室进行抢救，来来往往无数白大褂，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肤肉腐烂时发出的臭味。 方穗贴着墙边，尽量保持低调地快速撤离。 刚拐过拐角，她的手腕被攥住，连声音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猝不及防地拽进了狭小的角落中。 角落应当是用于存放杂物所用，仅仅凹进墙面一部分，连方穗一个人都容纳不下，更何况要加上一个人高马大的男性哨兵。 没有了灯光的照明之后，昏暗得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只瞧见竖起的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那双在黑暗中也熠熠生辉的金色眼瞳昭示着对方的身份。 “嘘——有人过来了。” 耳边响起了靴底敲击地面的沉重响声，以及彼此点头应和的交流。 “话说那天用餐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新来的那批人？” “你说那个皇太子殿下的小队，都是哨兵有什么好看的。”另一位嗤笑，对此不以为意。 “我说的不是那个！”体型稍瘦矮些的男性双手持枪，“是皇太子殿下的那个情人啊，据说还是个向导。” “长得漂亮的很，主要是那皮肤白得像是玉一样，看上去就很好摸。” 高个哈哈笑了一声：“你还是别打那个姑娘的主意了，人家可是那位皇太子殿下的情人。” “情人怎么了，就是这样才刺激啊！” “行了吧你，”高个撞了下他肩膀，“小心让别人听到了找你算账。”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说些玩笑话，冲着方穗和阿斯坎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个位置虽然看上去隐蔽，但只要两人拐个弯过来，不需要特别留意也能够看得见他们两个人。 为了不引起怀疑，阿斯坎耷拢着眼皮，说道：“你得配合我演一出戏。” 方穗不明所以。 “我们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否则调查起我们刚刚的行踪就暴露了。” 方穗心里把两人划分界限。 偷偷摸摸的是阿斯坎，她刚刚可是好心救人去了。 不过虽然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演戏，但方穗还是在急迫的时间里点了点头。 …… 她发誓，如果刚刚真的猜到了演戏是指什么，方穗绝对不会同意。 阿斯坎在方穗点头默许的下一瞬，圈着她腰肢的手臂猛然发力，一只手就将方穗抱起来调转了位置。 这样面对面的姿势实在是太亲密和危险，为了保持住平衡方穗不得不圈着他的腰，后背抵在他的掌心里。 完全被对方掌控在怀中。 从其他角度看，这动作实在是引人遐想。 像是一对情到浓处的恋人，甚至都来不及回到房间里，只能选择一处静谧些的角落，发泄着对彼此的喜爱。 方穗溢到嘴边的惊呼硬生生地压了下来，突然拐了个调，硬生生地咬紧在嘴巴里。 这个姿势对她实在是不太友好。 方穗脚尖都绷直了，也完全没有办法挨到地面，只能圈着他的脖颈挂在他身上。 阿斯坎将脸埋进了方穗的颈间，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刻意营造，粗重的呼吸声野蛮地侵略着方穗的耳朵。 弄得她有些发痒地缩了缩肩膀。 “对不起……稍微再坚持一下。” 阿斯坎的声音很闷，带着点像是某种事情后的沙哑，高挺的鼻梁蹭了蹭方穗的下巴。 拐过弯的两位巡逻兵自然是看到了角落里这对交颈相缠的“情侣”，一时之间连说话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还是高个先反应了过来，推着瘦矮往前走，“行了，走吧，别看了。” “诶诶等一下，有免费的现场我为什么不看，人家现在说不定觉得很刺激呢！” 高个若有所思地微微回头，对上抱着少女倚在她肩颈的男性目光。 金黄色的瞳孔如同融化了的黄金，竖瞳骤缩，威胁警告的意味拉满。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推着自己一无所知地同伙加快了步伐，“快走回去换班了，不然一会儿又被发现我们偷懒绕远路。” 直到声音从走廊里消失到听不见，方穗才被阿斯坎从怀抱里放了下来。 刺激是真的刺激。 比方穗游戏里玩的那些未成年不能看，且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游戏还要更加刺激。 当她听到对方要看现场的时候吓得心脏都漏跳了半拍。 “他们已经走了。” 贴在她腰上的触感烫手，方穗不得不出声提醒。 阿斯坎下意识地手指缩紧，指尖隔着一层薄薄的刺手布料，捻住的全都是绵软的触感。 他满脑子就一个想法—— 怎么会……这么软？ 男人压了压喉结，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沙哑： “你以后离这些人远些，他们对你都有……想法。” 中间的字他含糊地遮掩过去，却被方穗听得真真切切。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第44章 简直像是被标记了一样 自己都这样还好意思说别人？ 方穗推开他，目光缓缓上移，落到阿斯坎那张被拢在阴影里的脸上。 眉毛拧着，鎏金色的竖瞳像是一团融化的明亮的黄金，瞳孔紧缩成一条直线，是龙族兴奋时的象征。 眼下生出密密麻麻地黑色龙鳞，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着。 攻击力十足的侵略感。 方穗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后背抵在墙边，和阿斯坎之间隔开了一步的距离。 “你自己解决一下，嗯？”她眨了眨眼睛，说道。 阿斯坎下意识地低了低头，急促地喘了几口气。 龙族的特性间接地影响着哨兵的某种思想和行为，本能的冲动完全快要冲散了他理智的思考。 他狼狈地呼出一口气，灼热的呼吸烫得他喉咙发痛。 龙族出色的观察力让他即便松开手，那种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掌心里。 实在是太软了。 方穗虽然看上去纤细瘦弱，但偏偏入手的触感极好，鼻梁贴在皮肤上时能嗅到浅淡的向导信息素的味道，连腰肢碰上去都让人觉得软得不可思议。 想把她藏起来，藏进自己潮湿柔软的巢穴里，扔在由无数珠宝堆起来的山坡上，哪里都去不了。 “阿斯坎。” 方穗喊出他的名字，待对方反应过来，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力道不重，只是算作警告，提醒阿斯坎的处境。 “我看你好像不清醒，需要我提醒你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高大的哨兵微微弓着脊背，身后的龙尾烦躁地晃动着。 面颊上的疼痛感并不强，可却像是被人猛地拉住了束缚的颈圈，强调着彼此之间的地位。 “知道你难受，忍一下，别在这里成为我的麻烦。” 阿斯坎讨厌这样被人压一头，但又不得不照方穗说的话去做。 “知道了，”他沙哑地滚出几个字，“我照你说的做。” …… 方穗推门进房间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往外走的塞纳斯。 这位蓝发挑染涂黑指甲的哨兵适应力似乎很好，即便穿着旧到洗的发白的衣服，也仍旧能把自己打扮得潮得让方穗快要得风湿。 “哟，你可算回来了。”塞纳斯语气夸张，“我差点以为你是被什么人给绑走了，正打算出门找你呢。” 方穗没承认自己只是想散步结果迷了路，之后的事情也淡定自若地揭过， “只是沿着周围走了走。” “那我哥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塞纳斯从房间里探出头去，走廊上空无一人。 “他没有跟我待在一起，”方穗故作讶然，“难道离开前没有告诉你要去哪里吗？” 和阿斯坎碰面，发生其他事情纯属意外。 方穗并不太想和这位位高权重的皇太子殿下有太多的牵扯，只想一笑带过。 蓝发哨兵微微低头，上挑的眼垂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长久的凝视后，他蓦得笑了，吹了声口哨召来了自己的精神体。 雪鸮在压制精神力的情况下缩小成正常大小，毛茸茸的可爱一团，爪趾却粗大锋利，很容易让人忽视它作为食肉类动物的危险性。 塞纳斯一面抬手摸了摸雪鸮的下巴，一面微眯着眼冲着方穗笑，“好吧，他通常做什么事都随性，我也很难摸清他的想法。” “不过我建议你最好回房间洗个澡收拾一下，上面刚刚通知我们一会儿要着正装去大厅集合。” 毕竟现在方穗浑身上下都是阿斯坎的气息，只要是哨兵，或者是五感稍稍敏锐些的都能感觉得到。 简直像是被标记了一样。 s级的信息素极其强悍，饶是塞纳斯，和方穗面对面这么久，现在也有些忍不住攻击和抵抗的想法。 他退开一步，补充道：“礼服我刚刚给你挑好了，你放心，既不暴露也不太过夺目，配套的饰品我都帮你放在房间里了。” 每三个月的最后一天，伊甸园都会为居民举办一场舞会。 这些常年居住在地下不见天日的普通人，缺乏社交的机会和娱乐活动，加上这次有新人进入伊甸园，舞会变成了彼此进一步认识的更好的机会。 同时也更适合这些正值年轻的人们借着机会满足一些龌龊的想法。 地下的物资虽不丰富，但是在仪式上却每一步都严格按照贵族的传统。 单身人士在入场之前会从门口的花童的花篮里取走一朵花别在身上作为标志，如果在舞会上有心仪的人便可将花送给对方。 虽然没有新鲜的花朵，但胜在活跃氛围，所以这么多年也将这个传统保留了下来。 守在门口的花童由艾玛担任，方穗从她手上接过仿真花朵，用缎带绑在了手腕上。 青涩的小姑娘向来口直心快，“方穗小姐，您今天实在是太漂亮啦！一定会是很多单身男性的示好目标的！” 方穗坦然地接受了称赞，“谢谢，不过示好还是算啦，我现在已经有皇太子殿下了。” 她颇为俏皮地眨了眨眼，将阿斯坎拉出来做挡箭牌，轻而易举地屏退了不少打探的目光。 舞会所用的大厅，和那天用餐时的布局不太一样，腾出了相当大的一片空地，甚至铺上了一块儿虽然老旧，但用料极好的颜色稍亮的地毯。 角落的留声机播放着缓慢的舞曲，氛围是难得一见的缓和。 塞纳斯总是很快就能成为新环境里的焦点，方穗连连拒绝了几位男性的邀请，在沙发区找到了对方的身影。 彼时他正和几位打扮漂亮的年轻姑娘玩着一些魔术的小把戏，逗得几位连连惊呼，恨不得要黏到他的身上去。 “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塞纳斯先生快告诉我们！” “只是一些小把戏罢了，”他笑着动了动手指，翻飞间变出一枚亮闪闪的戒指，“抱歉，我等的人来了，先让我带她去找我们高贵的皇太子殿下吧。” 塞纳斯伸出手，方穗适时地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画面和谐美丽，让一旁原本心有不甘的年轻姑娘也不得不认为自己完全比不过对方。 “看来我的眼光不错，这件衣服还挺适合你的。” 第45章 皇太子情人 伊甸园的舞会礼服是统一保管的，在舞会开始之前，开放服装间供大家选择礼服和饰品。 根据贡献大小进行先后排名，塞纳斯等人虽然是刚刚进入这里，但是因为身份特殊又是愿意提供帮助的高等级哨兵，管理员大人特批了第一个名额。 如果说实话，塞纳斯觉得这一整个服装间，就像是某个马戏团的化妆间一样，配色奇怪且款式夸张。 除了格外吸引人的目光，其余的毫无一点美感。 甚至塞纳斯都觉得再多看几眼都是对自己眼睛的荼毒。 然后就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终于找到了一件适合这位看上去身形纤细，但意外让人觉得格外有魅力的向导小姐的礼服。 珍珠色的礼服裙在伊甸园的舞会上是并不出众的颜色，款式不算复杂，一字肩的款式只是简单地在腰间掐了一条珍珠链，裙摆像是花朵在她小腿处绽放。 方穗将头发挽成花苞，用同色的缎带固定，过长的尾端垂下，露出如同天鹅般线条流畅的颈部。 耳垂颈间都用珠宝点缀，即便和其他人相比显得过于朴素，却在整个大厅之中瞬间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简直比塞纳斯想象中要完美得更多。 方穗挽着他的手，也毫不谦虚地应答：“那看来我应该是天生的衣架子，这么朴素的衣服也能穿得光彩照人？” 四目相对，两人均是笑出声。 留声机播放的舞曲换成了稍显活跃些的华尔兹，塞纳斯冲她挤眼睛，“趁我哥还没来，陪我跳个舞？” 虽然他和阿斯坎都是皇家出身，只不过她的母亲地位低微，像那种交际舞会他虽有机会出场，却也是从未跳过舞。 毕竟没有一位贵族出身的女性会乐意和他这位没什么权利的皇族子嗣搭上关系。 于是乎塞纳斯连邀请一位关系不错，且稍有好感的女性跳舞显得有些生疏。 方穗提着裙摆，脚尖落在另一只的后方，做了个十足十地贵族行礼，“当然，荣幸之至。” 她将手放入对方的掌心，一同滑入了舞池的中央。 方才邀请时表示得信誓旦旦，方穗没料到塞纳斯在舞蹈方面真的是懒的有够糟糕。 方穗的手臂拢在他的肩膀上，滑过一个半圆，才开口问道：“塞纳斯，我的脚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 不然为什么两步一踩，三步一挤？ 她看着自己穿着裸色高跟鞋的脚，觉得今天应该是无法幸免遭受重创……这种回去能不能打报告申请工伤给补偿？ “体谅我一点吧，”塞纳斯扮可怜，张扬的蓝色头发在灯光下格外地醒目，“在我哥的镇压下，我已经很久没有机会和女性步入舞池了。” “而且我哥对这种地方提不上多喜欢，如果没我陪着你，你这位‘皇太子情人’岂不是太狼狈了一点？” 方穗引着对方的舞步精准地踩进了音乐的下一个八拍中，留出空闲，语气平稳地回答：“多亏了你，我可能刚准备开的桃花全都被打得七零八落了。” 她说话的时候看上去格外真诚，眉眼下垂，倒真的有几分失落感。 塞纳斯幸灾乐祸，“哈哈那还真的是对不起了……不过你的华尔兹很不错，之前有特意补习过？” 方穗点了点头。 在她家族被覆灭前，她还算得上是亚尼洛最出名的年轻女性。 得益于母亲为她定制的严格规定，以及每天都要进行的礼仪课和交际舞学习，才让她如今每一步都像是刻进骨髓里深刻。 塞纳斯挑起眉梢，“那你还真的是和我哥有挺多相似的，他自从被绑架之后，回来就逼着自己把贵族礼仪那一套全都刻进了脑袋里。” “绑架?” 舞曲结束，两人行礼完毕，塞纳斯才继续说道： “我刚刚不是说他不算喜欢这种地方吗？就是因为被绑架的缘故。” “在他十四岁那年参加皇族交际舞会，被反帝派的人绑架扔到了污染区里，试图杀死这位年轻的未来帝国继承者，以此作为反抗皇帝的第一步。” “我哥当时就被扔进了这样一个废弃的防空洞里，里面的各类设备和储备食物全都过期，根本没有办法隔绝污染。” “那时候我哥虽然已经觉醒成为了哨兵，但即便是数百年来难得一见的有翼种黑龙的精神体，在那种高浓度的污染下也没有办法坚持很久。” “我当时还跟在母后身边生活，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没什么感情，所以平日里也很少和他见面。了解他的消息要么是从士官或者侍女的口中，要么则是我母后一个人的碎碎念。” “等我知道消息全貌的那天，正好是被重度污染的阿斯坎送回宫殿的那天。” 在被绑架丢弃到污染区的第三天，皇帝大发雷霆，派遣无数军队前去寻找元凶和皇太子的下落。 后来帝国抓住了这位反帝派的贵族，逼问出阿斯坎的下落也已经是数天之后的事情。 距离死亡仅仅一线之隔。 塞纳斯去看望他的时候，正巧听见了宫廷医生向皇帝禀报情况，因为长时间处于污染之下，加上刚觉醒为哨兵之后脑域并不稳定，导致他的精神图景已经被污染蚕食了一部分。 这就是为什么阿斯坎作为s级哨兵，但是和第一基地的其他人相比，精神值稳定却异化程度极高的原因。 “我哥那样其实还挺帅的对吧，”塞纳斯挤眉弄眼，“不过我的精神体没有他那么霸道，否则我也想变出犄角尾巴什么的，肯定能受到很多人的喜欢。” 对于第一次见阿斯坎就开始肖想摸他额角的方穗，不得不点点头承认他在这方面的魅力无人可及。 “就是穿衣服有些费劲儿，得为他的尾巴开个通道。” 他扬了扬下巴，声音弱了下来，“但愿那位管理员大人发现衣服损坏的时候不会怪在我的头上。” “——毕竟当时填写的申请人可是我的名字。” “算了，只要我哥高兴就行，方穗你可得在他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啊。” 方穗像是心有灵犀般转过头看向大厅的门口，和那道被众多莺莺燕燕围绕的挺拔的白色身影四目相对。 第46章 他还挺自作多情的 塞纳斯托着她后背的手轻轻地推了一下，将方穗从人群之中送了出去。 仅仅只是和阿斯坎相隔几步之遥的距离。 皇太子殿下出众的容貌让他即便不处于聚光灯之下，也能轻而易举地俘获众多女性的芳心。 他身上穿着一件和方穗礼服颜色相近的白金色礼服，款式是经典的三件套，比他穿着挺括的军装还要更加富有贵族气息。 “殿下，要不要和我跳一支舞？” 即便是在地下生活，也仍旧有天性奔放的勇敢姑娘。 她将绑在手腕上的花摘下来，递给了这个帝国的皇太子殿下，以此含蓄地表达自己仰慕的感情。 一个人开了口，剩下的便也是水到渠成。 女士佩戴的腕花像是不要命一般往阿斯坎的身上砸，结果却无一例外地都落到了地面上。 腕花上都喷了香水，弄得他连连打了几个喷嚏，一瞬间拧着眉脸色都黑了一个度。 “让让吧女士们，你们都快恨不得要把我哥吃了。” 塞纳斯从人群里钻出来，懒洋洋地张开手臂和这群狂热的年轻姑娘们交谈。 比起不近人情的阿斯坎，显然塞纳斯很快就成为了这群女士们新的狩猎目标。他懒洋洋地随着人群开始向舞池的方向靠拢，冲着方穗挑眉做口型： “不用谢——好好陪我哥！” 要是这么明显的撮合意味方穗还没看出来，那可真就是故意装傻了。 方穗逆着人群向阿斯坎走去，将手腕上的腕花摘下来，提着裙摆弯下腰递到对方的面前，“皇太子殿下，要不要和我跳一支舞？” 目光相对时，这位看上去相当有威严的皇太子先败下阵来，移开了目光。 他接过那朵花放进胸口的口袋里，又将口袋里的丝巾取出来，修长的指节翻绕着，很快便叠出了一朵漂亮繁复的花朵样式。 阿斯坎脸上面色不改，从发丛中露出的耳尖通红，“刚刚听花童说这个是送给心仪人的礼物？太掉价了，我没有领。” “不过既然你喜欢，我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你。” “我确实不喜欢。”方穗接过那朵花，小心地拢在手心里看，“不过我看其他人都领了，我不想格格不入。” 这种仪式好幼稚，她其实只想吃点东西就回房间。 而且盯着他们这些新人的目光实在是太多了，若是再有什么特殊的举动，接下来打探如何离开伊甸园就更麻烦了。 阿斯坎：“……” 方穗将对方的丝巾花别在脑后的发带上，看到阿斯坎的表情比方才还要更加难看，才隐约想起来对方对味道似乎格外的敏感。 方才胭脂俗粉的味道已经让他面露不快，恐怕向导信息素更甚。 她往后退了一步，在他本来就冒火的心情上火上浇油，“要我退后一点吗？” 阿斯坎：“……不用。” 好简短的话，一听就知道现下阿斯坎已经快要被气死了。 不过为什么要生气？？ 【递腕花是年轻姑娘们示好的意思。】 996实在是等不到皇太子那个锯嘴葫芦做解释了。 【他以为你是在对他表示好感，结果没想到你只是随大流而已。】 方穗顿了下，笑道：【他还挺自作多情的。】 但是在离开伊甸园之前，他们都需要伪装成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人，所以方穗抬起手，示意阿斯坎去吻自己的手背。 “所以不要和我跳舞吗？已经是最后一支舞曲了。” “第一支舞献给了塞纳斯，如果你不愿意，我只能再去找他帮忙了。” 她语气平缓，却莫名地让阿斯坎听出了一种委屈的情绪。 方穗听到阿斯坎长出一口气，托住她的手吻在手背上，行了一个标准的吻手礼，温热的呼吸一路延伸到指尖。 “你今天穿得很漂亮，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穿礼服。” 方穗颔首，“谢谢，看样子塞纳斯的眼光很好。” 她之前为了方便，在第一基地里的时候通常都穿着白大褂，觉醒成向导后也是和制服换着穿。 方穗知道阿斯坎不开口拒绝就是接受的意思，攀上他的手臂一同步入舞池。 舞会的最后一支舞选择了更加欢快热烈的曲子，跳跃的八拍让速度变快，方穗随着阿斯坎的舞步旋转，最后稳稳地定在了结尾的姿势上。 阿斯坎难得挑起一侧眉毛，称赞道：“你的舞姿不错。” 她也只是提起裙摆回礼，“感谢您的夸奖，皇太子殿下。” 舞会的尾声，那位管理员大人斯科特才终于露面了。 在众人的高呼声中，他走上了搭起的高台，用拐杖笃笃地敲了两下地面，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每三个月一次的舞会，都会由我在尾声宣布这段时间为我们伊甸园贡献最多的居民，以及介绍新加入我们家庭的成员。” 他招了招手，台下的几位便在欢呼声中走上了高台。 “我身后的这三位，是在这三个月以来为伊甸园和他们的家人们贡献最大的成员，他们提供了稳定的血液样本，为了他们的家人们选择了牺牲自我，使得研究迈进了一大步！” 三位同样穿着华丽礼服的居民微微欠身鞠躬，高喊着“为了伊甸园！为了家人！”诸如此类的口号。 高台离舞池很近，从方穗的视角正好能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夸张的礼服之下，俨然已经是一具皮包骨头的身体。 因为照射不到阳光，加上地下的物资匮乏，伊甸园的居民们通常都会出现营养不良的情况，但这种也未免太过严重了些。 苍白的皮肤也倒更像是失血过多造成的。 以他们三个人的身体状态随时都有可能昏迷才对，怎么可能如此亢奋地在高台上挥舞着双臂。 斯科特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么接下来为大家介绍一下我们伊甸园新入住的居民，想来有不少人应当都认出了这位帝国的名人吧。” “帝国的皇太子殿下阿斯坎，以及他的情人和他的同伴们。” “好消息，他和他的三位同伴均是高等级哨兵，而这位女士则是一名罕见的向导。” 话音落下，欢呼声诡异地高涨。 第47章 这位我认识 方穗和阿斯坎被围在了舞池的中央，塞纳斯、尤牙和雪莱则是被堵在了沙发休息区。 那种盯着他们的眼神开始变得狂热，让方穗觉得像是误入了什么邪教组织的宣传会。 阿斯坎微微侧头，薄唇抵在她耳侧，声音极轻，“刚刚那三个人的身上有很奇怪的味道……” “鲜血，腐肉，还有类似异种的气息混杂在一起。” 她点点头，直觉告诉她此时所看到的，也只不过是伊甸园的冰山一角罢了。 “我们找个机会接触一下，”方穗说，“或许跟着他们能找到什么。” 介绍之后，便是接下来三个月的抽签安排工作的时间。 工作大体可以分为三部分，负责维持治安的巡逻兵，主要管理伊甸园正常运行的日常工作人员，以及为进一步研究针剂的提供帮助的人员。 机会公平，岗位流动，人人都可以有机会选到自己心仪的岗位。 但方穗知道抽签这种方式水分实在是太大了，你永远不知道箱子里的纸条究竟是公平的均分，还是早就设好的陷阱。 斯科特为了表示对新人的欢迎，示意他们五个人可以先来抽签。 最先去的是在一边早就待得不耐烦的尤牙。 他不太适应这种紧贴着皮肤的板正衣服，领带被扯下来塞进口袋里，领口的几颗扣子扭开，露出了他饱满的胸肌的一部分。 “啧，巡逻兵。” 雪莱抽到了维持正常运转的日常工作人员，塞纳斯同上，阿斯坎则是抽到了和尤牙相同的巡逻兵。 看上去运气好到都出乎意料地避开了会被抽血研究的第三种工种。 方穗走上前，在斯科特眼神的催促下，没有将手伸进简易的盒子中，反倒是先问了一个问题。 “管理员大人，我有一个问题希望您能先为我解答一下。” 年岁过半的老贵族扶着拐杖点了下头，“当然，每一位伊甸园的子民们的问题我都很乐意解答。” 方穗继续问道：“我能问问，这三种工作里哪一种最轻松呢？” 管理员大人被她的问题逗乐了，“看得出来您并不喜欢吃苦，这个问题事实上难住我了。” “如果硬要从这三种工作中选出一种轻松的话，大抵是第三种工作，没有强制要求上班的时间，只是需要每天挑出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去报道，并做一些身体检查，福利也会比前两种要好很多……” 斯科特的介绍还没有说完，方穗提着裙摆优雅行礼，打断了他的话。 “我明白了，但愿我的运气能如愿实现我的愿望。” 她将手伸进箱中，996的声音有些焦急：【你不问问我该怎么办吗？】 【如果你有想要抽中的，我可以帮……】 【不用了。】方穗干脆利落地拒绝，指尖随意地在叠好的纸张中捻起一张。 【为我准备的这些都是一样的内容，即便我想偷懒选中别的工作，也完全办不到吧？】 【你怎么知道的……？】996疑惑问道。 方穗将纸张摊开，如愿地在上面看到了第三工种的名字。 她扬起唇角，在同伴紧张的目光中笑得格外灿烂，“诶呀，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 斯科特笑着为她鼓掌。 一瞬间整个大厅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热烈掌声，甚至还有和她同龄的姑娘凑到她的身边，祝贺她获得此殊荣。 方穗笑着和众人打招呼，转过身的瞬间却唇角扯下，不复方才柔和的表情。 【这不是很简单吗？】 方穗语气轻缓，对上艾尔法小队四人的目光，回答了996的问题： “从一开始，我们的工作就已经被这位管理员大人定好了。” “他就是刻意要将我分开，因为向导对他们的研究有更大的作用。” …… 据方穗的观察，斯科特作为管理者，虽然声称伊甸园内都是未觉醒的普通人，但事实上哨兵的占比能够达到普通人的一半数量。 这些哨兵显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接受过向导的精神疏导。 精神值波动过大，就像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一旦受到外界刺激，大量使用精神力的时候，便会进入不可控的异化状态。 作为一个曾经每天都泡在实验室里的普通人，方穗大概能猜得到研究是依靠着他们得以进行。 觉醒成为向导或者哨兵之后，人体机能便已经得到了大幅度的改善，尤其是在面对污染区瘴气时不会受到伤害。 大抵也是通过血液样本通过细胞进行研究，但这样时间过长，远不如提取信息素或者基因序列要快得多。 但这些样本真的用于研究用途，方穗还是保留怀疑。 艾尔法小队的四位成员的工作需要提早许多按时到岗，等方穗醒来的时候只看到了桌上留下的字条。 [此为小型摄像头，可佩戴在耳侧，出现危险时摁两下我便会收到警报。] 优雅华丽的字体，落款是阿斯坎。 方穗戴在右耳上，推门走进了研究用区的大门。 “哦！你终于来了！”女医生看见她很是兴奋，“我今天看到了你的名字在名单上，就一直在等你来。” “太好了，我以为你不会愿意帮助伊甸园的……毕竟这不是你们的本分。” “不过斯科特先生是怎么知道你是向导的？我向天发誓绝对不是我和我的助手们传出去的！” 方穗认为自己没必要怀疑这位同性医生，女性之间的相互猜忌只会让事情变得勾心斗角起来，她向来讨厌处理这样的情况。 而且显然消息并不是从她这里流传出去的。 这里的哨兵这么多，只要稍微靠得近一点就能分辨出她是向导，她即便是想藏，也不知道这种无法控制的气味究竟该怎么遮起来。 “事实上最近在巡逻队的哨兵们都伤得很严重，精神值很高，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异化的情况，所以你近期的工作可能就是为他们进行净化。” “至于抽血的事情……现在研究效果不明显，哦到了。” 女医生领着方穗走到了病床旁边，指了指躺在床上的那位男性哨兵，“今天的任务就是他。” 方穗抬手挡开布帘，四目相对看清了面容，笑道： “这位我认识，把我和皇太子殿下的同伴们抓进伊甸园的武装小队队长。” 第48章 你很重要吗? 其实最初方穗并不确认。 毕竟当时整个武装小队全副武装，唯一和小队队长面对面的时候，也只是看到了他那双在防毒面具后的眼睛。 可是这次对视对方先心虚移开眼，方穗心下的疑虑很快便确认。 明明是笑着说话，那张面容也柔和极了，女医生却偏偏听出了硝烟弥漫的味道。 她尴尬地哈哈笑，赶快远离是非之地，“哈哈哈那还真是有缘分……你们先聊，我去完成其他的工作了。” 寂静在狭小的布帘之内四散。 方穗扯下唇角，脸上的笑容不复存在，她平静地拉上布帘，语气低冷：“伤到什么地方了？精神值多少？浅层还是深层净化？” 对方笑得苦涩：“我叫霍尔，霍尔·格林。” 方穗扫了一眼一旁推车上堆着的染血绷带和杂乱的药剂注射器，语气很淡：“我对你的名字不感兴趣。” 要不是这位，他们也不会被莫名其妙地困在伊甸园里。 恐怕现在早早完成任务，都已经回到第一基地美美享受假期了。 她心心念念的游戏哇！ 对一个每天白天兢兢业业上班、晚上靠游戏补充精神能量的社畜来说，实在是太令人气愤了！ “你果然和阿斯坎殿下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霍尔语气虚浮，“否则不可能没有听他说过我的名字。” 方穗一愣，“你很重要吗？” “我曾是阿斯坎殿下的近身侍卫长。” “你也说了是曾经，”她的手掌覆在霍尔的手背上，精神力快速移动净化，很快就将体表上的毒素移除，“当你狠下心将我们绑进来的时候，就没什么情分了。” 以阿斯坎那个脾气，要是知道实情，一怒之下将对方撕碎了都有可能。 龙族喜爱财宝，荒淫无度，还有一点便是无法容忍背叛。 “如果你想见阿斯坎，他最近的工作都在x区。” 净化结束，方穗确认他身上的毒素已经完全消散了，收手起身。 “但我认为，你还是别靠近我们。” 她佩戴在右耳上的宝石耳钉亮着光，摄像头正常运转着，将眼前的一切如实记录下来。 即时上传的视频，即便方穗不说，想必接收器那头的艾尔法小队的成员们也已经看到了。 结束净化后，今天的任务进度完成了百分之五十。 抽血的项目改换成了抽取向导信息素。 方式类似，只不过针头会从后颈刺入，此处抽取的信息素最为浓郁，加入特殊药剂后便会变成蓝色的浓缩针剂。 接下来几天的工作内容都大致类似，替几位精神值偏高的哨兵进行浅层净化，提取一试管的向导信息素。 前者倒是轻松，后者愈发让方穗开始感觉感觉力不从心。 向导信息素正常的提取频率应当是一月一至两次，确保信息素正常分泌和恢复。 每天保持抽取一管的频率，明显能感觉得到自己脑域里保存的精神力都开始以缓慢的速度开始流失。 “之前那位医生呢？”方穗问道，“之前一直都是由她负责我。” 她扫过胸口的名牌，和那位女医生同样的名字，但却不是本人。 正准备仪器的医生手上动作一顿，语气显得有些局促，“啊……你说梅尔啊，她今天有些事所以不能过来，我是替她顶班的。” 伊甸园的工资通常是折合成物资发放，所以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卡，以确保工时充足。 顶班但用对方的名牌打卡，在这种环境里，方穗不觉得会有这么好心的人。 她向996提出请求：【电击我。】 996:【电击？？？】 它绑定了方穗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奇怪的要求。 【对，最好能让我达到信息素紊乱，精神力等级突然降低的程度。】 方穗抬眼，刺眼的白炽灯晃过她的眼睛，蓝色的眼睛闪过一晃而过的荧光。 她收回视线，靠在泛着金属光泽的诊疗椅上，衬托出她身躯纤细，好似一朵攀附着他人才得以依存的菟丝花。 【我们的管理员大人看样子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这是把我当成一次性用品用完就扔了啊……】 996虽然没有什么感官系统，但是第一次听到方穗说话，让人有一种忍不住发抖的感觉。 【好，你做好准备，会有点疼。】 电击的痛感很强烈，且主要集中在后颈处，方穗咬着牙关。 她说：“我不舒服，我要见阿斯坎。” “可是今天的还没有……” 美其名曰顶替梅尔的医生显然有些犹豫，但方穗的脸色惨白，一旁的检测仪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怎么看都不像是撒谎。 可是管理员大人给她布置的任务…… 普通人感觉甚微，但是处在同一个空间里进行治疗的哨兵们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b+级别的向导信息素，如同罂粟般吸引着哨兵本能的靠近，试图将其占为己有。 电流传遍了方穗的四肢百骸，疼痛甚至让她无法抬起手指，只能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大口地喘气保持冷静。 她的身上有哈德里安的标记残留下的信息素，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消散，s级的威压只能勉强压制那些对她有些蠢蠢欲动的哨兵们。 一面用电击导致信息素紊乱，逼迫这位不知道是什么由来的医生去寻找阿斯坎，一面借助哈德里安留下的标记威慑他人确保自己的安全。 好在一切都按照方穗的预想当中的发展。 她用尽了力气摁了两下耳垂上的红色宝石，在意识开始模糊以前，方穗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让阿斯坎来见我，否则我会被一整个房间的哨兵撕碎的。” 在监视的范围之内，艾尔法小队的向导还是出了意外。 阿斯坎步履匆匆，身后则跟着艾尔法小队的其他三位成员，不顾他人的阻拦绕过拐角，朝着发射信号的位置快步赶去。 他们在进入伊甸园之后身上的设备都被收缴了，唯一剩下的这副耳钉摄像头，接收器被塞纳斯藏了起来。 他低着头，尽可能用稍显缓和些的语气说道：“……尽头右拐，方穗小姐是个会明哲保身的聪明人，应当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话音落下，却听到了阿斯坎一声冷笑。 那是怒到了极点无处发泄，只能从咬紧的齿缝间流出的一点惊心的情绪。 第49章 我们进行深度结合 塞纳斯作为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不是没见过阿斯坎生气的样子。 但是像这样—— 毫无理智，无法克制地发泄着怒火，焦急烦躁到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样子，还是第一次。 塞纳斯不敢继续说下去。 命运似乎总是爱和人开玩笑，尤其是将各种磨难落在这位在向导领域懵懂但初露锋芒的少女身上。 上次第一基地发现虫族入侵时，方穗被那个不记得叫什么名字的人抓去了污染区中心，这一次又是被刻意区别针对发生了意外。 塞纳斯虽然喜欢看热闹，但也难免为方穗感觉到怜悯。 阿斯坎却觉得极度的荒谬。 他默许方穗用情人的头衔躲在自己的羽翼庇护之下，认为伊甸园的居民会因为忌惮他的身份和s级的能力从而对她也礼让三分。 可事实是，他如果没有为方穗留下那个可以向他们发送警报的耳钉摄像头…… 是不是现在方穗已经……？ 阿斯坎甚至不敢想象自己的欲言又止后是怎样万劫不复的深渊。 雪莱的白鸽体型小，比其他几位猛禽跟适合在这种狭小的地方进行探测。 他收回精神体，确认了方穗的位置，问道：“等我们找到向导小姐，后面该怎么办？” 毕竟今天这样冲过去，已经算是和伊甸园彻底撕破脸了。 这些人听从管理员大人的命令，他们的反抗就如同瓮中捉鳖一般，随时都有可能被压制住。 他们作为哨兵等级确实高，但是也熬不住人海战术。 “那就将我们发现的那些伊甸园的秘密和居民公开，”阿斯坎冷笑，“看看他能不能承受住那些不知情的人的怒火。” …… 方穗终于被逼到了角落里。 即便是s级的标记，也完全没有办法让这些哨兵们完全知难而退。 精神力紊乱带来的副作用是突然的高热和虚弱，她手上唯一能自保的，是一支从医生的手上抢来的镇静剂。 “嘿！兄弟们冷静点！” 霍尔拦住几位试图上前的哨兵，高声地呼喊试图能够唤醒他们的一点理智。 好在他之前打了一针抑制剂，勉强还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由地行动。 可是两拳难敌四手，饶是他武力值比其他低级哨兵高，也被几个人费了些力气摁在了地上。 最快的哨兵甚至已经跪到了方穗的脚边，伸出手攥住了脚踝，试图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前。 哨兵的力气比普通人大，方穗咬紧了牙才蹬开。 【阿斯坎怎么这么久还没到？】 伊甸园的监控系统老旧，996仅仅用了一点能量就轻而易举地入侵其中。 它快速地调览了众多画面，终于找到了阿斯坎等人的身影。 【他们已经到门口了！】 方穗绷紧了身体，将手上的针剂扎进了几乎要冲到她脸前的哨兵颈部，用尽了全身力气将对方踢开。 她下颌绷紧，“滚开！” 阿斯坎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几步上前将镇静剂发作的哨兵踢开，用颤抖的手指去拿方穗握在手里的针剂。 方穗眼神迷离，手指却拢得很紧很紧，阿斯坎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从她的手心里抠了出来。 “我来了，方穗，能认得出我是谁吗？” 她都快被气死了，若不是体力不支，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他这会儿一定给阿斯坎竖一个表示愤怒的中指。 说好的看到警报马上就来呢？ 再来晚一点，她真的就没命活了。 方穗勉强点了点头，绷紧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我还是……认得出，阿斯坎。” 皇太子感觉自己的怀里，就像是拥着一团火一般。白皙的皮肤蒸腾得发红，连说话时翻腾的气声都带着热气，烫得他感觉掌心的皮肤都要被融化了一般。 “应当是信息素紊乱导致的高热。”雪莱略懂医术，用手帕捂着口鼻，红着耳尖，避免吸入更多的向导信息素。 房间内的其他收到影响的低级哨兵很快被艾尔法小队的人压制，越来越多围观的人挤在门口探头朝里看，絮絮地交流着。 那些阿斯坎都不在意。 他拢着少女的手臂，密不透风地抱进怀里，询问雪莱：“那我该怎么做？” “通常来说……这类情况会出现在标记了哨兵的向导身上，只需要再次深度结合便可。” 雪莱磕磕绊绊地说，他记得这位向导小姐的标记哨兵是哈德里安，和阿斯坎算死对头。 “我听到这边传来了声音，是发生了什么事？” 拐杖敲在地面发出笃笃声，随后人群如同摩西分海般从中留出一条道，露出了斯科特那张年迈的脸。 代替梅尔的女医生神色慌张，跟在斯科特的身后气喘吁吁，显然是她搬来的救兵。 “管理员大人，那位向导突然发生了信息素紊乱的症状，导致整个房间里的哨兵暴走。” “那边……的人阻拦他们过来，但是没有拦住……” 斯科特抬手摆了摆，示意她不必再说下去。 他的目光对上了抱着方穗的阿斯坎，语气听上去与往常一样，“看样子您的情人这次可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啊……” “你最好祈祷方穗没有受什么伤。”阿斯坎起身，抱着方穗大步离开。 斯科特冷哼，微眯着的眼睛看向阿斯坎离开的方向。 拐杖在地面重重地敲了一下，周围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 他冷哼一声，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亮光，“哼，一群毛头小子。” 方穗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皮肤上蹭过，微凉且带有硬度，细细密密地贴着，让她有种忽冷忽热的感觉。 高烧的温度让她下意识地寻求冰冷降温，她贴着蹭了一下，才迷迷糊糊地反应过来这应该是阿斯坎的龙尾。 方穗说：“阿斯坎，我现在是信息素紊乱期。” “我知道。” 对方似乎距离方穗很近，声音沙哑急躁，尾巴却温和地贴在她的手心蹭了蹭，闭合了龙鳞任由她抚摸。 都是成年的哨兵和向导，短短的一句话表达的暗示足够明显。 她躺在柔软的枕头上，汗水打湿了额发和衣领， “那就来吧。”方穗喘了口气，缓缓说道。 “我需要补充缺失的精神力，我们进行深度结合。” 第50章 太变态了 像是本就在等待方穗松口，她说出这句话时，贴在方穗手腕内侧的龙尾猛然收紧。 方穗薄薄的眼皮颤抖了一下，声音很轻很轻，贴在耳边：“轻点。” 简直比哈德里安那天强硬地抱着自己还要不懂分寸。 事情的进展很磕绊。 不仅仅是因为阿斯坎表面看上去风流倜傥，实际上什么都是新手，也因为他的异化程度相当高，皮肤上的鳞片和兽化凸起硌得人难受。 方穗被三番两次弄得不耐烦，抬脚将阿斯坎踹坐在床边，高热烫得她颧骨染上一层艳色。 “我说了轻点，王八蛋……弄不了就滚出去。”方穗声音干涩道。 在阿斯坎的印象中，方穗一直都是个脾气相当包容的人。 ——像他小时候曾豢养过的一只雪白的兔子。 即便被人抓着耳朵拽起来，也只是颤颤巍巍地蹬一下后腿，然后便蜷在一起一动不动。 任由他怎么逗弄或者挑衅，都只是用红色的眼睛看着他，嚼着嘴巴里新鲜的菜叶。 但是兔子也有发脾气的时候。 就像现在这样，即便处于弱势的一方，也仍然呲着牙，张牙舞爪地想要在床笫间宣誓主权。 一只食草的白兔，威胁比它个头大数百倍的黑龙。 听上去就可笑的事情，但阿斯坎却乐此不疲。 他等待着能和方穗亲近的机会太久了。 所以即便是自己放低身位，予取予求，任由方穗主导也完全可以。 一场刑罚结束，方穗被抱去冲澡清理，信息素稳定后高热煺去，她累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如果说猫科动物的特征会带有轻微痛感，龙族简直就是人类所不能承受的存在。 想起方才碎成片的记忆画面，方穗忍不住闭了闭眼。 太变态了。 阿斯坎只是简单地冲凉，腰间围着白色的浴巾，背肌宽阔厚实，每一处肌肉沟壑分明，餍足散发出的荷尔蒙冲击力极强。 贤者时间的哨兵，精神体会因为信息素外溢的原因出现无法收回的情况。 这会儿正趴在方穗的怀里，用鼻尖拱她的手心，蜷成一团窝着。 方穗没有像平常那样摸一摸黑龙玲珑的两只额角，缩回了手。 就像同样无视了阿斯坎趴在自己身旁的空位上询问能够再来一次的请求。 …… 闹剧之后，那位伊甸园的管理员大人对她的针对更加明显了。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若非那位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管理员大人斯科特亲自屈尊降贵地每日试探她，恐怕对方穗来说简直就是一份轻松的工作。 “您今天感觉恢复的怎么样？” 询问的是那日代替梅尔的女医生，名字叫梅丽，两人算是表姐妹的关系。 斯科特坐在方穗对面的诊疗床边，虽然在接受医生的身体检查，目光却从始至终落在她的身上。 【不知道该说他故意还是太蠢，】方穗打了个哈欠，【把一切针对都表现得这么明显，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人看不起我。】 996指出：【或许他别有目的呢？】 方穗回答了梅丽医生的问题，一心二用追问996：【你想说什么？】 996：【还记得那个眼瞎的……不对，会预言的薇尔莉特吗？】 她皱着眉，伸出手让梅丽安上检测仪器，觉得996表现得未免也太过于刻意了。 【你好像总是想让我在意那三则和我有关的预言。】 方穗一直将这个突然出现的向导升级系统类比为一个裹满了谜团的乱毛线球。 而现在，她似乎终于从这团毫无头绪的线球上终于找到了一个端口，得以窥探到这之后隐藏着的一点秘密。 而在众多的事情一瞬涌入方穗的脑海中，极快地梳理出相关事情，她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你很早就认识薇尔莉特了，对吗？】 996：【……】 它用沉默回应，随后火速下线。 “您恢复的很好，不愧是s级哨兵的向导，”梅丽看着屏幕上信息素表示平缓的线条，收起了贴片，“您的精神体有受到什么影响吗？” 方穗笑盈盈：“看来伊甸园的设备很先进，连精神体的创伤也能修复？” 这个问题她当然不是诚信发问的。 即便是第一基地，也完全没类似于治疗精神体损伤的仪器。 显然对方就是故意让她放出精神体。 是斯科特的意思？ 方穗微微侧目，对上了斯科特含笑的目光。 “如果有身体不舒服的地方，您还是让梅丽医生仔细检查一下吧。”斯科特虽是关心，但语气里也听不出什么好意。 “之前负责我的梅尔医生呢？” 管理员大人虽说平等地爱着所有的居民，但这个时候就露出了弊端。他想了片刻，才像是想起了方穗提到的是谁，回答道： “哦——梅尔医生，因为之前在工作上犯了点错误，大概是领了惩罚回去休息了。” 斯科特笑着，话里话外都像是在点方穗。 “毕竟伊甸园是一个和平的地方，要是闹出什么大矛盾，也不是什么人都像是您这样幸运。” 方穗懒得和这种阴阳怪气的人有过多交流，被迫检查完身体之后，就拒绝了梅丽医生的一切要求。 她唇角扬着笑，礼貌却带有极端刻薄的攻击力： “您也要多注意身体多休息，管理员大人，毕竟没有谁到了这个年龄还这么喜欢钻牛角尖。” 离开了每日需要工作打卡的地方，方穗最后觉得去见阿斯坎。 昨天体力耗尽快要睡着的时候，迷糊时听见阿斯坎和她说了一件关于他们发现的伊甸园的秘密。 但是当时的记忆太模糊，先下再细想，也只能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段。 方穗的身份本身就足够伊甸园的居民们注目，先是皇太子殿下默认的情人，再是接受到圣女的邀请，最后又因为昨天的闹剧。以至于无人敢靠近方穗。 这倒是方便了她，如入无人之境般很快便找到了阿斯坎的身影。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熟悉的身影，以及一种在伊甸园内绝对不该出现的生物。 第51章 那我偏不要天命如愿 在整个伊甸园里，薇尔莉特的头发和她的打扮都太过于特殊了。 况且再加上一个与众不同的阿斯坎，两个人就像是带着醒目的感叹号npc，方穗一眼就能看到。 薇尔莉特的视力受损，此时却不知为何试图向前靠近，却被阿斯坎扣腕拖到了身后。 像是有些嫌弃，松开手还擦了擦。 这地方方穗偶有路过的时候，是伊甸园的居民们种植食用蔬菜的地方，平日里积极负责打理的是艾玛，以及其他工作也无法适应的薇尔莉特。 阿斯坎看到她，紧皱的眉头骤然放松下来，连身后的尾巴尖都翘起来晃动。 他后方的种植园大门指了指，用口型比划了两个字： “异种。” 通常异种比虫族体型要小得多，它们由各类生物受到污染后异变而形成，以阿斯坎s级哨兵的实力，即便没有武器也能徒手捏死的程度。 是什么让他忌惮？ 方穗贴到另一侧墙边向内看去。 塑料布帘上遍布污渍以及氧化后的黄色，层层叠叠地包裹着用于保温，隐约能从这其中看到一个庞然大物勾勒出的身影。 是比普通异种还要足足大上百倍。 伊甸园自称只进不出，封闭四周也是为了保护居民们不会受到污染，那么这么大的异种只可能有一种来源—— 养蛊。 以伊甸园为一个巨大的容器，普通居民为养料，饲养出如此庞大的怪物。 但显然，这样的怪物并不只一个。 即便是相隔距离较远，觉醒成向导之后出众的听力也让方穗能够听得到数声异种的低吼，以及夹杂在其中微弱的、带着恐慌的呼吸声。 方穗和阿斯坎对视一眼，对方略一颔首，算是认同她的疑惑。 薇尔莉特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因为靠近门口的位置，所以被阿斯坎拽了出来。 现在被无数游荡的异种困在种植园里的，是年仅十四岁的小姑娘艾玛。 种植园的位置并不算偏僻，入口的位置在通往居民居住区的支道，一旦这些异种冲出去会造成无法估量的后果。 方穗脱了偏长不便行动的外套，问薇尔莉特，也在问996:“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伊甸园的覆灭与我有关，真的准吗？” 被质疑的薇尔莉特快跳起来了，“当然！我的预言从来不会出错！” “好，”方穗将外套扔进她怀里，迈步朝种植园的门口走去，“那我偏不要天命如愿。” “你怎么这么犟，都是打工人没必要这么拼吧，而且这些人不就是导致我们被困在这里的罪魁祸首？冤有头，债有主，你为什么要阻拦本就命定要发生的事情？” 薇尔莉特忍不住皱眉，絮絮叨叨地和方穗说道：“你这么拼就为了还不如我十分之一的工资？” 前者都忽略不计，最后一句侮辱性太强。 说什么都行，就是别嘲笑她是牛马，好不容易升职加薪了十倍，结果还比不上人十分之一的工资。 而且方穗最讨厌的，便是有人告诉她所有的事情都是命定。 但—— 方穗几步撤回来，握住了薇尔莉特的手，语气真诚：“拜托了，离开伊甸园的时候能告诉我你就职的地方吗？” 薇尔莉特：“……啊？” …… 拨开种植园入口的塑料布，内部的环境和徘徊的异种更加清晰得映入方穗的眼底。 其中一只人形异种大约有三米左右的高度，游荡时将头顶的灯撞得左摇右晃，室内的环境忽明忽暗。 而剩下的异种则只保留下一部分人类的特征，皮肤被撑得鼓鼓囊囊，腥臭的黏液在所过之处沾染。 过于庞大的重量让他们无法直立行走，匍匐在地面上，像是一团血肉堆成的史莱姆蠕动着。 异种和虫族比起来威慑力小了许多，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它们退化的感官。 只有碰到精神力波动强的哨兵，亦或者是真切地触碰到，这些异种才会产生反应从而攻击。 而抚慰哨兵的向导则在这种环境中更加如鱼得水，只需要稍稍释放一点安抚用的向导信息素，这些异种便无法感知到存在。 方穗尽可能轻地移动，和蜷缩在角落里的艾玛对上了视线。 艾玛眼泪汪汪，两只手捂着嘴巴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距离她最近的一只异种甚至快要贴到她的身上。 她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噤声，得到了这位雀斑小姑娘的点头应答。 方穗眉目含笑，做口型夸她：“好姑娘，坚持一下。” 种植园内装饰单调，但地面上杂物极多。游荡的异种们碰撞时发出嘈杂的声音，方穗也只是冷静快速地下脚，像只灵活的猫一样落到了艾玛的身边。 小姑娘扑进她的怀里，终于憋不住掉了两滴眼泪，把哽咽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抱住我的肩膀，不要出声也不要撒手，我们现在就离开。” 艾玛把头枕在方穗的肩膀上，极小声地说：“我走不了啦，方穗小姐。” “那个怪物抓住了我的脚。” 方穗应声视线下落，发现那团倚靠在墙边一动不动的异种下半部分融化的躯体上伸出一只苍枯的手，紧紧地拽住了艾玛的脚踝。 只要艾玛做出一点激烈的反应，便会张开巨大的裂嘴将她们二人吞进肚子里。 方穗甚至没有犹豫，一只手摁着艾玛往自己的怀里压，从一旁地面上掉落捡起一柄生锈的匕首，眼也不眨地砍断了异种的手臂。 疼痛让异种发出痛苦的哀嚎声，声波震碎了园内的灯，一瞬间落入了黑暗中。 异种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加快了蠕动，试图找到罪魁祸首要将她彻底撕碎。 而此时方穗绷紧脊背，脚下一蹬便沿着墙边奔出几米。 好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方穗先闭上了眼，适应黑暗后的视力让她足够看清那些庞大的黑影的位置。 仅仅是几个呼吸间，她抱着艾玛撞进了守在门口的阿斯坎怀里。 阿斯坎将艾玛抱下，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便扭过头去看正在抬手擦脸的方穗。 “刚刚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方穗摇了摇头。 走廊那头传来了军靴踏地发出的错落声响，以及高声呼喊： “都让开！接下来的事情由我们全面负责！” 第52章 我是你的哨兵 从走廊的尽头走来了武装小队，只不过这次并没有带上防毒面具，领头赫然是霍尔。 阿斯坎充耳不闻，只顾着往下说：“你不应该只身一人去，我是你的哨兵，你可以随意指挥我。” 虽然对于他这种一夜过后拥有的自觉性方穗很是欣慰，但事实摆在眼前，“异种能感知哨兵的精神力波动，你进去是打算一拳一个？” 阿斯坎怔愣：“当然，速战速决。” 方穗摆了摆手：“等你杀进去，艾玛可能都要被异种吞一半了。” 武装小队快速将种植园包围，武器上膛，开始驱散看热闹聚集起来的居民。 “无关人员请退后！不要妨碍我们执行任务！” 涌来的好奇人群被朝后逼退，方穗所站的位置正好能听得清居民们正在说什么。 “天哪……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意外了吧？” “是啊，怎么又跑出来了，距离上一次紧急情况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吧？” “嘘！！你们俩声音小点，是想让不知情的人也参与其中吗！赶紧散了散了……” 在一群好奇观望的人群里，几个刻意躲闪目光的人就显得格外的格格不入。 方穗收回目光垂下眼，一副无害的模样站在阿斯坎的身边，接受武装小队的询问。 最先被提问的是才止住哽咽的艾玛。 她擦干净眼泪，说道：“当时我和薇尔莉特小姐在种植园里给蔬菜施肥，薇尔莉特小姐眼睛看不见，所以负责外围的区域，我则是负责最里面的一块儿菜田。” “施肥结束后今天的工作就完成了，我们正打算收拾东西回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想起来东西忘拿了回去取，就听到最后面的塑料帘后面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我好奇掀开去看，里面的东西就冲了出来。” 薇尔莉特点头，佐证了艾玛的发言。 负责记录的人点点头，用仪器在她们的身上扫过，下了结论，“检测到残留污染，尤其是居民艾玛，很有可能有异变的危险，需要隔离监测。” 那一瞬间艾玛脸色惨白，就连牵着艾玛的薇尔莉特也咬紧了下唇。 圣女对外的形象一直都是柔弱且神圣感极强的。 她掀起眼，银色的瞳孔像是带着一圈光晕，声音轻缓：“可是这孩子跟我一样并没有接触到异种，可能只是因为我们共处在一个环境里的缘故。 “或许您也可以为我监测一次，看看我和艾玛的情况是否一致。” 不过显然武装小队的士兵并不吃她这套，义正言辞地重复了一遍：“我们确认居民艾玛携带污染，需要进行隔离观察。” “如果您方才所说属实，是需要一同进行隔离监测的，稍后我们就会带您二位……” “还有我呢，”方穗拽着阿斯坎打断对话，“刚刚是我央求皇太子殿下带我一起进去救艾玛。” “我一个人太害怕了……怕外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怪物跑出来，只能冒险进去。” 电源都被异种方才扯断了，即便有监控摄像头，恐怕也没有录下什么内容。 方穗正扮得楚楚可怜，看到后面的薇尔莉特作呕的表情，差点破功。 不过好在记录的武装小队成员并未在意，只是确认了姓名后低头记录，让他们四人在一旁稍作等候。 进入种植园的武装小队与异种进行交火，枪声与异种的怒吼声夹杂在一起，模糊得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他们举起枪就开始扫射，子弹跟不要命一样往异种的身上打，只不过子弹似乎是特制的，被异种的血肉吞进身体里之后，延迟三秒才爆炸……】 【你不是一直说自己的能量不足？今天还能说这么多？】方穗挑眉。 【嘿嘿……这不是昨天才补充了一下嘛，】996讨好，【新手的精神力都比较浓郁一点。】 明明没说什么，可偏偏方穗觉得它所用的词汇无比的暧昧。 方穗板着脸，语重心长道：【系统你只是个宝宝，学得太杂会影响你升级的。】 从不分年龄只分使用长短的系统996:【就是说……有没有可能，我比你年龄要大呢？】 方穗显然并不相信：【说说看大我多少？】 【大概是六七倍吧。】 996说得含糊不清，方穗也就由着它糊弄自己，笑笑没再说什么。 枪声渐停，很快武装小队便抬着蒙白布的担架走了出来。 尸体上混合着血液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想来种植园内的蔬菜遭受的污染更加严重，短时间内没有新的补给了。 “将担架抬到净化室，那边的医生已经做好消杀的准备措施了！” “是！！！” 那截被砍断的手臂单独装在一个密封的袋子里，携带的成员却和其他人往相反方向行进。 出于好奇，方穗探出精神力试图依附其上，看看对方到底打什么算盘。 可就在那一瞬间，依附在断臂上的精神力却突然摆脱了方穗的控制，径直钻进了皮肤之下。 方穗的眼前一黑，视线里的环境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光怪陆离，模糊不清，如同彩色万花镜般碎片式的记忆纷繁杂乱得交织在一起。 大量不属于方穗的记忆涌进脑海中，让她一瞬间有些无所适从，但很快找到了突破口。 那是一枚极小的，带有童真少女气息，镶嵌着仿真水晶花的发卡。 从方穗的视角只能看到捏着发卡的手，皮肤皲裂，指尖的茧子厚厚一层，一看就知道是一位从事体力劳动的男性。 而此时却轻柔地撩起面前女孩的一缕头发，将发卡别在了拍照时最漂亮的位置。 动作轻车熟路，像是做了无数次一样。 只是看不清女孩的脸，像是有人用白色的蜡笔暴力涂上了厚厚一层，即便怎么抹都烙印在面部。 女孩约莫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件方穗印象里大约十年前流行的红白相配的裙子，干净又温暖，打扮得像是贵族家的孩子。 即便为她戴发卡的男性身上沾染土灰的衣服还未褪下，她也抱住对方的腿，仰着脸说： “谢谢爸爸！” 第53章 只要你愿意成为我的皇后 记忆如同曝光后的胶片快速倒带，潮水般将方穗推出了万花镜般的记忆漩涡中。 记忆中漫长而又温馨的时间，现实中只不过是眨眼间度过的时间。 收回的精神力带有极大的冲击，方穗身型忍不住晃了一下。 阿斯坎眼疾手快地拢住她的腰侧，让人稳稳地贴在身侧，附耳轻声询问：“没休息好？” 毕竟龙族天生体质特殊。 即便是向导恐怕也吃不消。 方穗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将注意力全都落在了另一侧贴在薇尔莉特身边的艾玛身上。 面色惨白的艾玛双手合十在胸前祈祷，希望不要让自己一个人隔离在净化室，她最讨厌的就是一个人待在白色的房间里。 而拢在合十的掌心中，是一枚小而旧的粉色发卡，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也被爱护的极好。 上面镶嵌的仿真水晶花在灯光下依旧亮着光。 等到方穗反应过来一个事实的时候，指尖猛地颤了一下，随后痉挛般蜷紧，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的软肉里。 她抬起头，对上阿斯坎微挑眉稍，略带疑惑的神情，缓缓说道：“我刚刚在种植园里砍掉了一只异种的胳膊。” 阿斯坎不明所以：“所以？” 毕竟砍杀异种已经习以为常，一刀下去就像是对半砍白菜一样，即便是再血腥的场面也已经习惯了。 虽说异种还保留有部分的人类特征，但是那样狰狞的样子，怎么也和普通的人类无法相提并论，斩杀时更不必说什么负罪感。 方穗说：“那个异种是艾玛的父亲。” 她顿了一下，一种强烈地愤怒席卷了全身，让她止不住的发抖。 声音都像是带着寒意：“他是为了给艾玛赚钱过上好生活，被伊甸园活生生地当食物喂给了异种。” 甚至在那段记忆的最尽头，看到的甚至是即便全身血肉都被异种融化，仅存的最后一点意识也想要牵住女儿。 就像小时候牵着她散步，听他甜甜地喊爸爸一样。 “看来管理员大人藏了很多秘密，”方穗说，“常年养鹰的人，也该被鹰啄眼睛了。” 异种的尸体收拾完毕，下一步就是处理种植园内糟糕的情况，不过这都不是方穗他们关心的事情了。 霍尔领队将他们四人送进了提前安排好的一间净化室，说清了接下来隔离监测的情况： “隔离时间为七天，这期间会有医生通过窗口为你们送食物，每天早上会定时有人来进行体温检测，七天之后如果没有出现异化情况就会把你们放出来。” 四人点了点头。 霍尔将枪背在肩头，在说话的时候目光下意识地朝阿斯坎的方向看了一眼，再次询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四人没人开口，薇尔莉特站出来打圆场，“感谢您，霍尔领队，我们没有什么问题了。” 心有不甘的霍尔只能朝后退了一步，将净化室的金属房门合上。 房间里提前为他们准备了四人够用的简便床铺，算不上多么舒服，但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勉强能对付。 艾玛扶着薇尔莉特坐下，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快哭出来问道：“我们会不会……也会变成那么丑的怪物呀？” “我还没等到我爸爸回来呢，他答应下一次回来会给我带漂亮的小裙子，我不想变得那么丑……” 方穗看她那双眼泪汪汪的眼睛，弯下腰替她擦了擦泛红的眼角，唇角微弯： “不会的，我们怎么可能舍得你变成那种丑陋的怪物。” “况且这里一位是s级哨兵，一位会预言的圣女，还有一位向导，肯定可以保护你不变成怪物的，不信你问问薇尔莉特？” 被点到名字的圣女正蜷着腿给自己铺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讷讷点头。 薇尔莉特：“对对对，你肯定会长命百岁的，到时候有数不清的漂亮裙子穿，每天都和你爸爸生活在一起。” 安慰的效果很明显，艾玛很快便止住了哭声，眼圈红红地蜷在被窝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阿斯坎靠墙大马金刀地坐着，把玩着手上从方穗耳垂上摘下来的红宝石耳钉。 方才霍尔那么明显得试图和阿斯坎搭话，结果阿斯坎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完全将对方忽视了。 方穗问他：“霍尔为什么之前离开你了？” “不知道，”阿斯坎收回手，将耳钉单手替方穗重新带上，“有一天早上醒来之后，就发现他从我的行宫里消失不见了。” “我问过我的父皇，他说霍尔不配做我的侍从，没有面对龙的胆量，又怎么可能保护龙。” “我也没想过会在这种地方见到他，以为他早就死了。” 阿斯坎坦然自若地描述着幼年某一段在皇宫中平平无奇的时光，却像是带有某种怀念的意味，以此祭奠自己早已死去的童年。 “我小时候还不会控制精神体的体型变化，甚至有的时候不得不住在中庭的花园里，只有那个地方能塞得下它。从那个时候霍尔就待在我的身边，晚上的时候一起躺在它的脊背上数天上的星星。” “我以为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他扯着嘴角笑了下，“即便看到我因为无法控制异化而暴走时露出惊恐的神色，我也以为他每一次都会像之前一样选择留在我的身边。” 但事实上，在他短短二十年的人生时光里，只有一个人曾选择在他的身畔停留脚步。 不再像是那些人顾忌着他的身份和能力，用小心翼翼的目光打量或者惊恐地看着他，只是将他当做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阶级差异。 甚至还能抽出空从光脑的游戏进行的界面抬起头，用一双盈盈的眼睛含笑望着他，问他：“你的角好帅，能不能给我摸一下？” 单纯的阿斯坎将其定义为一见钟情。 龙族对于伴侣格外忠诚，当他们认定了对方为此生的伴侣时，即便是死亡也不会将他们分开。 思及此，阿斯坎微微垂下眼，那双金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方穗，如同宣誓般缓慢小声地说： “我会给你帝国的一切，穗穗，只要你愿意成为我的皇后。” 第54章 陪我睡觉吧 该说不愧是帝国皇族出身？ 即便平日里说话大大咧咧，这个时候沉下声来，如同引诱般说如此令人心动的誓言，恐怕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拒绝。 毕竟未来继承帝国的皇太子殿下，此时愿意低下头将整个帝国都作为讨好她的礼物奉上。 但方穗显然不是个脑回路正常的普通人。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成为帝国掌权人后拥有多么至高无上的权利，而是—— 这岂不是又多了一份全天候无休还没工资且容易找骂的工作？ 况且一切未定之事就拿来宣誓，方穗又怎么可能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誓言。 她只是扬起唇角，用平日敷衍他的标准笑容点了点头：“好，等你成为帝国掌权人我们再谈这件事。” 反正等阿斯坎继承了皇位，自然要选择一个配得上他身份的皇后，到时候哪儿有什么阿斯坎选择的余地。 总之先这样敷衍过去，既没有答应，也不吊着对方的兴趣。 就连996都佩服她这样的心性：【那可是整个帝国之母的位置，难道你不心动吗？】 方穗当然心动，但是着并不代表她是个眼界狭窄到只能看见眼前迷人利益的人。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就连阿斯坎在层层保护之下都能被人抓走扔进污染区试图杀死他，方穗这种普通人恐怕在这种吃人的环境里都活不过第二天。 与其为了这样的富贵和权力，方穗更乐意过着贫困但是平静的生活。 【我当然心动。】方穗坦然，【是个女性听到这样的誓言都会心动的吧？】 【那为什么不答应他？】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方穗忍不住笑996天真，【在任务还未完成，被关在一起隔离，甚至还有可能会被污染变异的情况下，随随便便突然兴起的想法……】 【你是信他真的这么爱我，愿意为了我奉上整个帝国，还是相信我能成为全帝国最独一无二的向导？】 二者权衡之下，996选择了后者。 【看吧，】方穗盯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就连你都会选择概率更大的后者，我没有道理真的不明白对方到底对我是什么样的想法。】 或许阿斯坎真的对她抱有一些好感，或者是喜欢，但也止步于此。 之所以会如此对她的兴趣无法消散，都只不过是因为没有得到过手而已。 尊贵的皇太子从出生就含着金汤匙，什么东西都天生应当属于他、忌惮他、遵从他，而当他生活中出现了一个忽视了阶级地位与他平起平坐，甚至能够命令指挥他的人，自然会对这样的存在产生兴趣。 她并不喜欢这样的爱情。 充满了不确定性，甚至让她连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隔离的净化室里没有钟表，他们没有办法准确的判断时间的流逝，一整天的时间便显得格外得漫长。 方穗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看见阿斯坎背对着角落摄像头立在墙侧，像是摸索着什么贴着墙壁缓慢地移动着。 她揉了揉眼，看到艾玛和薇尔莉特还未醒，站起身走到阿斯坎身旁，低声询问他：“在找什么东西？” 房间内的监控摄像头实时运作着，敏锐的听力能听得到摄像头转动缩放的嗡嗡声。 即便再细微，同样拥有出色听力的阿斯坎自然也知道他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他微微侧头贴在方穗的耳边，如同情人低语般亲密：“净化室有通往那些关押着怪物的地方。” 这件事还是艾尔法小队在工作中意外发现的事情。 巡逻兵的巡线远比他们想象得更加复杂，横穿多个区域，分支更是蔓延无数。 通过地图对比，发现巡逻的路线特地避开了伊甸园角落的一大片区域—— 而这片占据了四分之一左右面积的区域，正是他们从一开始接触到的净化室所在的医疗相关区域。 想来应当是有一条暗道可以通往关着许多异种的地方。 从艾玛父亲短暂的记忆中，方穗见过他是如何被伊甸园骗进房间里喂给了怪物。 利用他为了给女儿提供更好的生活的愿望，哄骗他有一份高额报酬的工作，名额有限，将他拉进了一个早就精心准备好的陷阱里。 那条走廊昏暗，两侧都是巨大的铁笼堆积在一起，即便没有灯光，也能听到撞击铁栅栏后发出的低吼声。 艾玛的父亲有些犹豫，但此时已经无路可退。 多亏了这段从断臂中提取出的记忆，方穗从反复拼凑中在脑海里构筑成了一张完整的地图。 她拽住了阿斯坎，打了个哈欠：“陪我睡觉吧，我困了，有什么明天再找。” 主动投怀送抱让阿斯坎有些束手无策，毕竟他见多了方穗独立自主的一面，像是一只小猫贴在自己的怀里，温热柔软的触感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束手无策。 疑惑瞬间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强有力的手臂将她揽进怀中，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让方穗靠在自己的怀里。 这一套流畅的操作连996都忍不住感叹：【怎么阿斯坎最近这么听你的话？】 简直就像是驯成了狗一样，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哪里还能看得出之前那副趾高气昂的傲娇嘴硬的样子。 【什么都不需要做。】方穗说道，【只是稍稍对他展现出一点柔弱的样子就好了。】 【贵族的绅士礼仪让他们总会第一时间为了满足淑女的要求而行动。】 996虽然觉得方穗的解释和它想问的不是一回事，但是还是沉默着没有说更多。 隔离的七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四人都顺利通过了最后一次的检测，重新回到了居民区，但情况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方穗最先就是从那些对她带有敌意和警惕的目光中发现了问题。 居民们互相聚在一起，交谈中甚至完全不避讳，埋怨的话铺天盖地地砸向他们四个人： “都怪那个向导，从外面引来了这么多怪物！把我们的种植园成熟的食物都破坏了！” 第55章 因为我会亲手弄死你 虽然不知道这种谣言从哪里流传出来的，但是未免过于好笑。 方穗忍不住嗤笑一声，觉得简直匪夷所思。 她垂着眼睛，纤细瘦小的身躯被阿斯坎挡在了身后，几位埋怨的居民自然是没有看到她嘲笑的神色，喋喋不休地继续说下去。 “从这些新来的人进入伊甸园之后，就发生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谁知道后面还会闯什么祸？” “嘘——你可别这么说，人家可有皇太子当靠山，小心只是吹吹枕边风就把你砍头了。” “哼！这里是伊甸园！就是皇帝来了也没人能把我怎么样！” “是啊……这批蔬菜好不容易成熟了，全都被从外面引进来的异种污染了，想要等下一批粮食就要等到三个月之后了，哎，最近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谁造成的结果谁来承担呗，让他们出去给我们寻找食物！” 每一句话都在方穗的预料之中。 这些常年生活在斯科特那位管理员大人手下的居民们，被封建荼毒得已经分不清事实，一味的只顾着自身的利益，即便为此可能会付出无数人的性命也不为过。 因为他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死亡和灾难怎么都轮不到他们的头上，所以便能理所当然地指使着为他们献出生命。 被人当成了枪还不自知，简直就是最好笑的指责。 艾玛试图向众人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当时我和薇尔莉特小姐都在种植园里，那些怪物当时……” “别解释了，”如潮水般围过来的人推搡着瘦弱的艾玛，“谁不知道你们最近和他们走得近，肯定也参与到了他们之中，亏我们之前对你这个死了父亲的小崽子这么好！” 方穗几乎是下意识捂住了艾玛的耳朵，揽着她的脑袋贴在腹部。 她微微弯下腰，偏长的发丝垂下，遮去了她脸上冰冷的神色，“别听，是恶评。” 就连站在一边的薇尔莉特也没有幸免。 伊甸园里不少人当时就对她颇有微词，一个普通人被哨兵保护着，加上还有预言的能力，受到了不少年轻的男性的追捧，这会儿找到了机会可不得仔细数落。 从一开始只是就事论事，到后面就变成辱骂人格，反反复复就是那些词，让方穗感觉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直起身，示意阿斯坎稍稍退后，让那些赤裸裸鄙视的目光落到身上。 “首先，我能爬上帝国皇太子的床是我的本事，别管我是会什么妖术还是深谙床笫之事，我也欢迎你们大可以试一试。” “别在这里跟我搞雌竞这一套。” “其次，想必大家都清楚，伊甸园是一个只进不出的地下封闭堡垒。异种究竟是我靠歪门邪道引进来的，还是本身就在伊甸园里，你们自己可以好好想一想。” “最后，我和我的朋友们都没有必要为此买单。是你们伟大的管理员大人把我们困在这里，祈求我们留下来帮你们，看样子你们反倒毫不知耻的认为这是应得的。” “那么从明天开始，我不会再为伊甸园提供向导信息素和哨兵净化，研究药剂的事情你们自便。” 大抵是闹哄哄的人们都没有想到方穗的态度会这么坚决，顿时像哑火的炮息了声。 “你凭什么不提供！如果你取消提供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人群中显然有对方穗提出的最后一条相当抵触，面红耳赤地冲到方穗的面前，被阿斯坎抬手轻而易举地甩进了人群里。 “想冲上来动手的大可以一试，”阿斯坎召唤出精神体，鎏金色的眼瞳骤亮，“看看是你们先得手，还是死亡来的更快。” 黑龙盘旋着，发出怒号。 方穗盯着他那双愤怒的眼睛，问道：“你们认为我罪该万死，应该不顾生命危险出去为你们寻找食物，为什么我不能收回对你们的帮助？” 终于像是找到了可以反驳的一条，对方挣扎着起身，捂胸口喘着粗气，“我又没有提议让你出去！” “但你也没有拒绝他们的提议。”方穗冷冷道。 她长得足够漂亮，平日里也是待人温和。那双宝蓝色的眼睛里含着浅淡的笑意，看上去就像是一副好相处的样子。 所以伊甸园的居民们相处下来的这段时间里，自然也是认为她是个好欺负拿捏的，才敢在她从净化室隔离结束之后当面这么嘲讽她。 可是不知道的是，方穗从来不是好欺负的人。 她幼时经历过贵族间的尔虞我诈，学校时期接受过无尽的嘲讽，甚至在工作后更是面对过无数令人难堪的场面…… 但是方穗都一个人承受了下来，甚至在力争在各方面都做到完美。 只是后来发现，不论自己有多么完美，人们也总会找到新的问题指责。 大抵人类就是这样恶劣的，所以方穗到了第一基地后就开始摆烂。 无所谓了，反正怎么样都要挨骂。 但现下的情况不一样，方穗也不介意让眼前的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是个什么好欺负的人。 那双宝蓝色的眼睛在灯光上闪着寒光，像是厌恶到完全无法控制情绪，快速地瞥开了眼神。 “你这种不肯出头还站在后方享受利益的人，”方穗撇下嘴角，“比这些站出来嘲讽我的人还要恶心。” “别让我再看到你，毕竟下一次可没有人帮你拦住异种了。” “因为我会亲手弄死你。” 方穗说完这些话，带着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尤牙和雪莱早就听说了他们今日隔离结束的事情，便提早在房间里准备了些温热的食物。 雪莱为方穗等穿着单薄的四人提供了薄毯，敏锐地看出了她情绪不好。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雪莱问道。 这一问，就连仰躺在沙发上的尤牙都将脑袋侧过来，眼神示意。 本来就是个话痨的艾玛结果雪莱递给她的杯子，喝了一口热水，立马开口： “哇……两位哥哥不知道，刚刚方穗小姐可厉害了！” “她说要亲手弄死他们呢！” 第56章 你刚刚想干什么? 艾玛的总结忽略了前因后果，就说了一句最让人瞠目结舌的言论。 躺着的哨兵整个人都窜了起来，大马金刀地坐着，显然很感兴趣，“真的假的，方穗小姐说了这种话？” 小姑娘拢着腿坐在椅子上，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凶呢！我和薇尔莉特小姐，还有皇太子殿下都被吓到了。” 尤牙开怀大笑：“虽然前两天我就看他们似乎凑在一起像是在谋划什么，但是没想到是如此过分的事情，逼得我们性格温和的向导都能说出这种话。” 好社死…… 在当时那个环境里，冷着眉眼说出这样威胁的话确实很有效果，光看当时那个放了狠话最后腿软着逃跑的居民就知道。 但是等回过神来，方穗觉得这简直不能再丢人了。 是不是因为平日里这种游戏玩儿得实在是太多了，否则这么中二的发言到底是怎么脱口而出的？ 况且原本她以为这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怎么也没想到还有一个艾玛身临其境地复述给艾尔法小队并未在现场的两位哨兵。 方穗：“等等……其实我脾气本来就不太好的，没有说的那么夸张……” 尤牙哈哈大笑的声音完全遮住了方穗弱弱的解释。 她扭头去看雪莱，对方唇角紧抿着也止不住扬起的弧度，面颊憋得发红还是忍不住转过头去笑出了声。 方穗现在就想打包连夜离开这个星球。 等塞纳斯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笑得开怀的众人，以及另一个趴在桌边感觉快要碎了的方穗。 塞纳斯摸了摸下巴：“感觉好像错过了很有趣的东西？” …… 玩笑结束，众人开始商讨接下来的作战安排。 “这两位也在这里听吗？”塞纳斯翻手指着询问。 艾玛第一个举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都可以！当诱饵也可以的！” 方穗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移到了一旁的薇尔莉特身上。 圣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似有所觉，“干嘛看我，我总比艾玛更有用吧，我可是能提供更多的信息帮助你们。” “说说看。” “我能给你们提供关押异种的房间的路线图。” 方穗笑道：“这个我也知道，甚至更详细一些的房间内部构造图我也有。” “我还有几位哨兵可以保护你。” 几位a级哨兵和s级哨兵静坐着没出声，但也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薇尔莉特不耐烦地摆摆手：“……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就当一个诱饵就是了！” 接下来的安排相当简单。 用艾玛和薇尔莉特作为诱饵，吸引伊甸园内巡逻的武装小队和在监控摄像头后面密切关注着他们一举一动的人。 而方穗则带着艾尔法小队的成员寻找异种所在的房间，那里一个通往外界的逃生出口并未彻底封死，是用来来回运输饲养异种食物的通道。 其他的出口都被人严防死守，如果这里能够开启通往外界的通道，将会是尽快离开伊甸园的最后希望。 “那伊甸园里的其他居民呢？”薇尔莉特问。 方穗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笑得柔和，“你觉得我会表现得很圣母，向我的哨兵小队提出把这些所有人都救出去吗？” “那就让他们在这里面对随时都有可能挣脱束缚的危险异种，和缺少食物的现状？” “当然，”方穗颔首，“那些自认为高贵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我的怜悯。” “不过——我会给某些人一个机会。” …… 因为异种风波，艾玛和薇尔莉特在伊甸园里成了特别关照对象。 毕竟当时四个人，一个是s级精神力的皇太子，一个是放狠话极其凶狠的向导，衬托得他们二人就显得更加弱小无助。 所以反倒闹出任何一点事情来，都会有更多的人来凑热闹，而此时武装小队便会出面进行调解，此时空出的几分钟时间，足够方穗带着艾尔法小队避开巡逻兵进入到无人的医疗区域。 走廊尽头的摄像头以每十秒钟的时间摆头，中间空档足够他们在摄像头回转之前跃进到另一条走廊。 如此反复，方穗在墙上摸索到一处机关，顺着墙边缓缓移开的仅容纳一人进出的窄门走了进去。 运作的摄像头缓缓摆动，镜头缩放，此时厚门严丝合缝地合紧—— 只有顺着缝隙吹出来的细微灰尘证明了几秒钟前有人开启。 这条走廊长而昏暗，靴底敲在金属地面上发出极大的回响，自然也能听得到最深处的房间里传来的怒吼声。 方穗拧亮了手电筒，这是她在出发前从艾玛的手上借来的。 明黄色的灯光指引着他们走到了尽头的房间，就像是解开了封印一般，这座理想的伊甸园的真相赤裸裸地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一座巨大的铁门隔开了两侧，手电筒的灯光只能照亮黑暗的一处，蠕动的异种们张开了嘴巴，迟钝地朝着光源的方向移动。 而比它更亮的，是从铁门的对面亮起的无数双形态各异的眼睛。 密密麻麻，成千上百，可怖至极！ 那些趋光性强的异种大多还能勉强看得出人型，蠕动的血肉上浮现出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五六只胳膊在空气中晃动着，试图捉住这点光芒。 就是方穗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被眼前触目惊心的场景震撼到头皮发麻。 “安全出口的闸门找到了。”尤牙示意，和雪莱两人开始转动闸门。 长久不曾开启过的闸门已经生锈，大力扭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最终不堪重负地缓缓移动了一格。 根据伊甸园内部的地图大体猜测，这里的出口出去后连接着一处向上的极长的通道，一直直通到地面。 拧开闸门后，尤牙作为先行兵带着自己的精神体爬上去查看情况。 即便是伸手矫健的高级哨兵也来回爬了足足十几分钟，他快速地从梯子上滑下来，站定摇了摇头。 “不行，上面的出口从外侧被封住了，在里面完全打不开，我们得重新找另一个出口。” 正当方穗回想着早已经铭记于心的伊甸园地图其他出口时，突然出现的异动打断了思绪。 “艾玛。” 阿斯坎抓住了她握在铁门栅栏上的手，审问她： “你刚刚想干什么？” 第57章 我骗我自己 阿斯坎微眯着眼，一只手就轻而易举地将艾玛整个人提了起来。 艾玛瘦小的身躯像是一株幼苗似的，被这么拎着轻飘飘地晃动着。 若是以艾玛之前一惊一乍的语气，恐怕现在早都会挣扎着和阿斯坎大喊大叫。 唯独这次不同。 她任由阿斯坎这样拽着，只是微微抬起头，问道：“这扇铁门的后面是不是就是关着那些怪物的地方？” 方穗从隧道里跨出，听到疑问率先回答。 “是，”方穗目光平静，像是早有预料，“后面关着无数喂养到比普通类型还要大无数倍的异种，数量很多。” “如果被释放出来，整个伊甸园的居民们都会被吃掉。” 她示意阿斯坎放下，几步走到艾玛身前蹲下，平视着小姑娘褐色的眼睛。 方穗从那张青涩稚嫩的脸庞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冷静和决绝。 “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方穗微微抬手，指尖触到她别在头发上的粉色发卡，“当时拉住你的异种是你的父亲。” 艾玛点了点头。 她深呼吸好几次，尝试着将这种汹涌的情绪快速压下去，直到憋得眼眶发红，泪水模糊了视线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我骗我自己，那不是我爸爸，只是一只想要诱惑我的怪物。” 艾玛开口的瞬间，心里的防线全数崩溃。 她放声大哭，一面用衣袖擦去眼泪，一面抽噎着继续向下说：“其实很早的时候我就怀疑爸爸已经出事了，因为其他人总是回避我的眼神，提起的时候也很快想要岔开话题。” “当时爸爸临走前跟我说，这次运输的工作很轻松，但是可以领到更多的物资，就可以在交易日给我换一条漂亮的裙子。” “我当时就应该阻拦他，伊甸园最要求的就是公平公正，哪里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工作。” “果然和他一起工作的叔叔们也都没有再回来，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他可能再也回不来了。这件事我没有跟任何人说，只有每天晚上想起爸爸的时候一个人抱着被子哭，白天还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可是我不知道……原来我爸爸是被他们喂给了这些怪物做食物。” 方穗摸了摸艾玛的头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开口说道：“这些异种都保留有一部分的人类特征，大抵都是异种吞噬了大量的人类而造成的副作用。” “你做的很棒，没有任何一个伊甸园的居民比你更加勇敢。” 铁门那边的异种听到了哭声，缓慢地移动到了铁门边，在黑暗中亮起一双双颜色各异的眼睛。 从躯体上蔓延出的无数手臂越过铁门的栅栏晃动着，裂开的嘴唇大张着发出模糊的声音，倒像是要安慰艾玛一样。 方穗垂下眼睛。 作为一名感官出众且敏锐的向导，她能从这些异种的身上感受到如同精神波一般传递过来的情感。 愤怒，难过，憎恨，无奈，诸如此类的一切迫切又复杂的情绪融合在一起。 方穗又问她：“你跟着我们到这里，想要打开铁门将这些异种都释放出来吗？” 小姑娘攥紧了裙角，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我要那些坏人都死，”艾玛声音铿锵有力，“他们这些残害别人生命的人不配活着。” “即便你这么做之后也会被划分到这些坏人的行列里，也不会后悔吗？” 再次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方穗站起身，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语气轻松地说道： “好，那就开门吧。” 艾玛眼中闪过诧异的神色，右手掌心里的金属物硌得她发痛。 她原本准备了很多种计划，即便今天无法完成，她也记住了过来的路线，只是缺少一个时机而已。 可是没想到被人抓了现行不说，居然还这么轻描淡写地同意了她甚至称得上恶毒的计划。 “为什么方穗小姐这么轻松就同意了，如果我打开门的话，所有人都会被异种杀掉的。” 这是艾玛唯一犹豫的原因，事实上伊甸园里也并不全都是坏人，包括她眼前正站着的五个人。 无差别杀人的异种可不会作区分。 方穗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又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你觉得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的异种？” “……因为污染变异？” “正解。”方穗打了个响指，直接将996在脑海中给她补充的事实告诉了艾玛，“这些异种都是曾经在伊甸园里生活的居民。” “我换一个说法，这里都是那位管理员大人曾经的家人们。” 在第一次转移时，斯科特的身边还有妻儿，只不过在短暂接触到了瘴气后受到污染，随后很快便开始出现了异变的症状。 吃生肉就是最开始异变的征兆，从动物身上割下的血肉开始逐渐无法满足，不得不开始用人肉喂养着早就失去了人类意识的妻儿。 纸包不住火，自然会有人发现这个秘密，斯科特就用同样的手段，让他们的家人遭受污染变异，逼迫他们成为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于是这个喂养异种的团队越来越大。 而为了防止那些不知情的人发现人数逐渐减少的事实，斯科特才派出了武装小队将在污染区内游荡的人抓进来填充。 方穗颔首：“你既然已经准备好了一切，那就亲手打开门吧。” 在艾玛犹豫挣扎的神色中，她继续补充道：“不用担心，或许根本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的糟糕。况且我还有四位高等级的哨兵保护我，就是朝着我扑过来都能被他们挡回去。” 艾玛摁下了掌心里的按钮。 铁门应声开启，那些被常年困在暗无天日的铁笼中的异种们倾巢而出。 …… “检测到a级哨兵尤牙的生物信息雷达！” 哈德里安从无数闪烁删除弹出的虚拟屏幕上移开目光，眉目掩在帽檐的阴翳之下，如同岿然屹立的冰山，显得孤高又清傲。 他淡然开口，但难掩迫切：“继续追踪，找到方穗向导的定位了吗？” “只出现了短短一秒钟，但是和尤牙哨兵雷达重叠，我们已经在确认准确位置。” “定位第一时间发送到我的光脑上。” 哈德里安披上缀满了勋章的外套，从高台上走下，面对着台下早已挑选好的数十名精锐哨兵发号施令： “出发！向山地地区污染区出发，搜寻艾尔法小队和方穗向导的踪迹！” 第58章 心甘情愿地带上项圈 在方穗同意艾玛打开门的那一瞬间，阿斯坎觉得暴涨的心情一瞬间便达到了顶峰。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方穗是个敢拿自己的命赌的胆大者。 数量庞大的异种瞬间就能撕碎方穗的身躯，不知道她为什么能如此坦然地接受了艾玛的提议。 阿斯坎脊背绷紧，打算将这个胆大妄为的人掳回来。 只是当他刚抬脚，方穗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落下，他又立马站在原地不动了。 那一瞬间他才恍然觉得，方穗当真是将他当成了一只极听话的犬类。适时地给出一点好处，就让他心甘情愿地自己带上项圈听从差遣。 甚至在得不到回应时，还要自己头脑发热地到处跑，试图能以此获得一点青睐的目光。 那些身躯庞大的异种嚎叫着，比平常移动的速度更快，冲出去的时候撞得铁门铛铛作响。 但—— 目标并不是站在正中央的方穗和艾玛。 如同摩西分海般，那些异种就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两人，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口冲了出去。 艾玛紧紧地闭着眼睛，可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这样诡诞的一幕。可就是那恍惚的一瞬间，她似乎看到的是那些和她的爸爸共事的叔叔们正笑着和她道别，随后头也不回地迈入了光亮处。 艾玛神情恍惚一瞬，眼泪毫无知觉地从眼角滑落。 这些异种像是有组织般开始向伊甸园人流量最大的居民区移动，很快这座建立在人类欲望与贪念之上的伊甸园变成了人间炼狱。 人们四散奔逃着，被异种吞噬撕扯，哀嚎声久久不绝。 而等到斯科特发现这一切的时候，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他将所有的武装小队成员召集，但是却有比他更快的客人到访。 一大一小两只异种缓慢蠕动着来到了斯科特的面前。 他的妻儿即便出现异化情况之后，也一直相当排斥吞食生肉，即便到了异化的后期，残留的理智让他们拒绝进食，变得虚弱不堪，在这群异种中成了格格不入的存在。 直到这时，他那张脸上才露出了茫然无措的神情。 斯科特喊出了妻子的名字，长发的异种缓缓地转动脑袋，有一瞬安静了下来。 他拄着拐杖，开始口不择言地诉说着自己究竟有多么爱着他们，甚至愿意为了他们舍弃了许多，即便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他仍旧相信是一家人…… 只不过这段感人肺腑的发言并不能感动一只已经完全异化的异种。 长发异种缓缓张开嘴，唇角一路裂到耳下，下颌坠在胸口，露出了里面一层又一层不似人的口腔构造，轻而易举地咬下了斯科特的脑袋。 就像是吃了一颗饱满多汁的葡萄，津津有味地吮吸着骨头里流出的脑汁和血液。 而他的儿子，正抱着自己仰望的父亲的大腿，咬下了最为细嫩的皮肉。 这对即便在失去人类的理智之前都还在抵抗生理本能的母子，终于在这一刻大快朵颐了一次，食物是他们的家人。 这场闹剧很快就有人看出了端倪，那些异种并非是无差别攻击，反倒相当有目的性。 “救救我！我还不想死！为什么只杀我！” 居民趴在地上，下半身已经被异种吞进了肚子里，像是蟒蛇吞食一样被缓慢地挤压着，听得到骨头被压迫断裂发出的响声。 “我做错什么了！都是管理员大人指使的，与我无关！我只是听从他的命令而已！” “我们都是同伴！帮帮我，我好疼我还不想死！” 他哀求着周围安然无事的人，希冀着有人能够施舍怜悯上前救他，可是得到的却只有冷眼旁观。 就像是他当初俯视着这些跪在他脚边哀求的人群一样。 于是在临死前，他终于放弃了求救，开始恶毒地咒骂着： “我们本来就是人上人，你们应该荣幸对我们有点用处，不然怎么真的会好心收留你们活着这么久？” “连饲料都算不上的狗东西，啊啊啊啊啊……” 异种将他的脑袋吞进了嘴巴里，舌头一卷，头骨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 这些异种虽然长时间被人喂养，但是并没有过多接触污染区瘴气，虽然体型确实看上去吓人，但是几个人合作还是能对它造成不小的伤害。 斯科特的武器库设了密码，方穗费了些功夫才打开，从里面挑了自己勉强能用的能量枪。 有三位a级哨兵和一位s级哨兵在场，加上数十位c级哨兵在场，清扫异种的速度比想象中的还要快很多。 可是这毕竟是斯科特用了几十年喂养出的庞大异种团队，再强大的哨兵也会疲惫。 方穗在战斗前线为哨兵们进行简单净化，派雪莱去打开地图上显示距离最近的出口。 “如果顺利，或许我们能在打开门的时候碰到援军，”方穗急促地喘了一口气，将口袋里的针剂扎进了手臂，“哈德里安应该已经找到我们了。” 斯科特的武器库里存了一大批能量药剂，虽然方穗也没有仔细看到底有没有过了效应期，但有总比没有强。 存活下来的居民们开始为自己全副武装，纷纷带上了防毒面具。 当闸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外界的空气涌入，多年未曾见过的日光洒在出口的地面上，以及一批装备精锐的哨兵小队快速靠近。 “我们是第一基地特遣小队！所有人不要惊慌有序靠近，我们会带你们撤退到安全区域，在此之前不要摘下防具！” 人们开始快速地撤出，仅剩下艾尔法小队和其他几位武装小队的哨兵抵抗着异种的前进。 方穗将口袋里最后一管针剂扎入手臂，指尖颤动着，发现自己输出的精神力已经开始变得不可控。 “先往外撤！”方穗高喊。 她的精神力只能撑几分钟的输出，待到哨兵们已经回撤，方穗才收回了遏制异种前进的精神力，头也不回地向前跑。 速度变快的异种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冲到了方穗的身后。 “穗穗！”阿斯坎扶着闸门，冲她伸出手。 出口处设置了一道透明的门用于和外界沟通，这扇门采用的是最先进的技术，即便是核弹也可以阻挡。 而最外层则是厚重的隔离闸门。想要将异种完全困在里面，就需要将两扇门全部关闭，而内部的门只能从内侧关闭。 方穗索性放弃，握住阿斯坎的手一瞬间，说道：“让哈德里安的人上前压制！这扇门要从内侧关闭！” 声音落下的一瞬，她看到了一抹被太阳折射的亮光在眼前一晃而过。 第59章 原来疼痛如此刻骨铭心 “艾玛？” 那道极不自然的反光像是某种物质的折射，方穗没看清是什么，却下意识地喊出了艾玛的名字。 那是她粉色发卡上的仿真水晶花。 方穗极快地反应过来对方想要做什么，回过身想要阻拦，对方眼疾手快地摁下了关闭键，内侧的门快速闭合。 隔着那道透明的门，方穗能够看得清内部一切。 从不远处快速移动的异种很快就出现在了艾玛的身后，伸出的数只手臂拽住了她的防具扯下，随后地便是无数张张开的血盆大口。 “艾玛！打开门！” 方穗急切地敲着这层薄薄的门，试图找到方法能够将这扇防弹门打开。 她有信心在打开的一瞬间，能够让阿斯坎将她从那些异种的口中救下。即便是遭受了重度污染，只要能够快速地赶回第一基地，一切都还有办法解决。 方穗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走到了这里艾玛突然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她才十四岁，只要踏出伊甸园一步，未来便会有无数美好光明的未来在等着她。 阿斯坎握紧方穗的手腕，一只手将她圈着腰抱了起来。 即便奋力地踢踹，他都是稳稳地将人扣在怀里，生怕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放我下来，阿斯坎！” b+级别的向导在脑域中存放的精神力是相当可观的数量，即便在那批不知道有没有过期的能量药剂的加持下，她现在也能明显地感觉到大片空白，四肢酸软。 左手的手臂内侧被方穗扎了十几个针孔，因为没有控制的力道，淤青弥漫开一大片，只是挣扎就疼得她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 “那扇门只能从内部开启和关闭，”阿斯坎将她抱离开出口，“这是艾玛自己的选择，我们没有办法救她。” 就在那一瞬间，方穗的动作一僵停下了挣扎。 不仅仅是因为阿斯坎的一番话，更是因为突然出现的极强的眩晕感。 【方穗！你怎么了！】996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却一直没有任何回应。 这种感觉方穗在上次虫族入侵时体会过，只是比上次要强烈许多，强烈的耳鸣声一瞬间覆盖了所有的听力，所有的声音都像是潮水般褪去。 “穗穗！” 阿斯坎将她放下，便看到少女面色苍白地不受控制倒下。他稳稳地接住，却只闻到了极其浓烈的血腥味。 方穗呕出一大口血，口鼻里全都充斥着腥气，一瞬间连呼吸都弱了下去。 即便不需要人提醒，她也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像是泄气的气球一般急剧衰落。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检测到你的生命值开始快速降低，为什么突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996手忙脚乱，但它终究只是一个没有实体的系统，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往恶化的方向发展却无能为力。 【是能量药剂的副作用，】方穗捂着嘴咳嗽，不间断地咳出颜色发黑的鲜血，【我还以为不会有这么严重……】 毕竟那批能量药剂的使用期限被人抹去，积灰堆放了许久，方穗想着使用期限都过了，上面标注着的严重副作用应当也不会有那么强。 况且就以她b+级别的精神力，同时给数十名哨兵进行精神抚慰，不借助这种药剂根本无法达成。 【药剂的副作用是什么？】996迟疑了片刻，才忍不住开口问道。 【器官衰竭。】 【你疯了吗方穗，这根本是不可逆的伤害！你之前的愿望不是攒够工资每天咸鱼躺平打游戏？现在怎么连命都要送出去。】 是啊。 连方穗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 她大可以不顾艾尔法小队以外的其他人，这样精神力足够她为四个人进行十次以上的净化且顺利脱身。 但她打开武器库的那一刻，就莫名觉得里面会有这样的药剂，这次不用一定会特别后悔。 ……这次？ 五脏六腑如火烧一般的痛苦让方穗没有办法理智地思索，只要再往下细想，脑袋就一阵一阵地发疼。 方穗只能放弃思考，绷紧的指尖拽住了阿斯坎的衣领。 她张开嘴，挤压用尽了肺叶里的空气，和他说道：“没关系……别担心我。” 以她现在的衰竭速度，除了身体上的痛苦反复发作，倒是威胁不到生命。 只要回到第一基地，躺进高级治疗舱里睡一觉，起来又是个生龙活虎的咸鱼。 “别说话了。”阿斯坎拧紧了眉头。 他宽厚的掌心拢在方穗的后颈皮肉上，指尖风干的血痕带着涩意，贴在皮肤上感受着她温热蓬勃的脉搏，以此来确定生命是否鲜活。 龙族特殊的能力能够让哨兵感受到与他相连接的向导的五感，此时那种将五脏六腑融化般的疼痛通过精神连接的通道传递到阿斯坎的身上。 这是阿斯坎第一次觉得，原来疼痛是如此刻骨铭心。 因为阿斯坎的异化程度高，所以身上很多的特征都与龙族有所相似。额前双角，长尾，自然还有必不可少的逆鳞。 那是一只龙身上最为柔软的鳞片，汇聚着一只龙最为强力的能量，同时也是不应该袒露于他人的秘密。 阿斯坎扯开了胸前的扣子，从胸口浮起的鳞片中扯下了最为漂亮的一片。 扯下逆鳞的疼痛就像是扒皮抽筋，就连阿斯坎的精神体也发出了痛苦地叫声。 他手指发抖，将鳞片抵在方穗的嘴边，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滴落，声音也低沉温柔地哄慰着： “穗穗，张开嘴，把东西吃下去。” 抵在唇边的触感锋利咸涩，方穗抿紧了嘴唇，生怕吃了什么坏东西容易拉肚子。 【这是龙族的逆鳞，吃下去你身上就不会痛了。】 方穗将996的话简单翻译了一下，明白了这片逆鳞大抵作用类比止痛药，她微微张开嘴，抿进嘴里的鳞片瞬间融化。 效果比止痛药更快，当她咽下去的那一瞬间，浑身上下的疼痛都消失不见了，就连浑浑噩噩的脑袋都一瞬间清明。 【你别说这止疼药效果还真的挺好的，】方穗缓缓坐起身，【腰不疼了，腿不酸了，精神力都恢复了。】 996：【当然了，龙族的逆鳞可代表了它们的……】 “原来逆鳞在这里，终于找到了。” 只是方穗还没听完它的解释，温热的鲜血飞溅，在她的面颊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一笔。 第60章 认定的伴侣 利刃从背后刺入，贯穿了逆鳞被扯下后的伤口，从胸前露出了沾染着鲜血的刀剑。 即便在神话故事中龙族一直都是身强体壮，拥有极强战斗力和恢复力的种族生物，但是这并不代表它们没有弱点。 贯穿心脏造成的损伤几分钟就可以修复，是因为龙族们拥有着储存了大量能量的逆鳞。 就像是一个阀门，用于流通和遏制。而当这个阀门消失，身体内的能量无处可去便会四溢，不再用于修复身体损伤。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方穗的胸口也传来了一种剧烈的痛感。 方穗抱住了阿斯坎滑落的身躯跌坐在地上，逆着晃眼的日光终于看清了凶手的模样。 武装小队队长，曾经的皇太子殿下近身侍从，甚至是阿斯坎在皇宫枯燥乏味的生活中的第一位朋友—— 霍尔·格林。 霍尔的脸上是麻木的神色，收回沾染着鲜血的匕首，喟叹道：“终于，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报仇了。” 阻拦的人总是晚到一步。 哈德里安带人将霍尔就地羁押，方穗看着他默不作声地任由哨兵们为他带上镣铐，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甚至对于阿斯坎都吝啬施舍眼神。 她问：“霍尔·格林，你为什么要杀阿斯坎？” 才恢复如初的精神力如同不要命一般从伤口处灌入，试图快速地遏制出血，保住阿斯坎的性命。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这是阿斯坎欠我的。” “当初他无视我的请求，害我失去一只胳膊不得不装上义肢，无缘晋升为骑士，我也只是让他偿还积累这么多年的报酬罢了。” 霍尔微微垂下眼睛，嘲笑道：“如果他不是为了救你露出逆鳞，我都不知道原来就藏在这么显而易见的地方。” “不是他。”方穗说，“阿斯坎绝不会是这样的人。” 从方穗接手阿斯坎的身体检查开始，她就发现这位异化程度相当高的哨兵精神值却出乎意料地稳定。 霍尔是阿斯坎心底里认下的第一个朋友，即便是阶级不同，也从未轻视霍尔。 至少在深度结合时，她从阿斯坎的的脑域中看到的皇宫中庭那一大片草坪，黑龙惬意地蜷在被日光晒得暖烘烘的草地上，这样的场景绝不会作假。 精神力完全堵不住阿斯坎胸口的巨大漏洞，鲜红的血液汩汩地流淌着，顺着方穗的指缝蔓延。 她一面呼唤着阿斯坎的名字，一面能感受得到通过那片逆鳞传递过来的逐渐衰弱的生命力。 这一切的发展实在是太过于戏剧化了。 方穗甚至要怀疑这一切是不是都是因为她熬夜打游戏后做的噩梦，让她感觉到慌张无措，却又无能为力。 哈德里安示意队伍后方跟随的医疗人员上前，为阿斯坎先进行简单的包扎止血。 “冷静一点，”哈德里安从后方扶住方穗的肩膀，为医疗人员腾出空位，“阿斯坎是龙族，生命力远比普通的哨兵更加强盛，止血后我们就带他回第一基地治疗。” “这不一样……” 从心底升起的巨大悲伤笼罩着方穗，她颤抖着，眼泪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 那是完全不属于她的感情，却在一瞬间将她裹挟淹没。 【……逆鳞是龙族的弱点，只有在认定自己这一生的伴侣时才会袒露给对方。】 【龙族强大的生命力都是来源于此，如果想要杀死一头龙，就要拔下它的逆鳞，刺穿他的心脏。】 哈德里安沉默着替她拭泪，这种时候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是苍白的，只是默默为她提供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心率降低！推药剂！” “伤口无法止血，换新的纱布！” 【你为什么在哭？】996疑惑，【不是并不喜欢阿斯坎吗？】 方穗擦干净眼泪，问996：【很奇怪，这并不是我的感情，但是却总是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好像你曾经经历过一样，只是这次有了不同的选择和结果？】996接上了她的回答。 电流的声音断断续续，却莫名地从非人机械音里听出了些情绪。 【你想知道的秘密，再等一段时间我就能告诉你。】 【现在救活阿斯坎比较重要，再拖下去，他真的会死。】 996给出的方法实在是听上去过于玄幻，即便方穗反复询问了数遍，得到的结论都只有一句话。 【方穗，你本身就知道拯救他的办法。】 她甚至在向导这个领域都只能算得上初出茅庐的新人，之前就连净化都处理不明白，又怎么可能在这种危急关头明白到底该怎么做？ 方穗跪坐在阿斯坎的身边，握着他开始逐渐失去温度的手，那一瞬间身体就像是有意识般地开始行动了起来。 精神体从脑域中被召唤了出来。 随着精神力等级的增长，水母的体型也比原来大了数倍，钟型的伞面更加舒展，从透明的皮肤下能够看得到中间的部分如同灯塔上的灯光，红色忽明忽暗。 伞缘下伸出的透明如缎带的触手蔓延，落在了方穗和阿斯坎的身上。 直到这个时候，方穗似乎才终于发现了自己的精神体并非是什么普通的水母。 而是在这个分类下，被无数科学家培养研究，据说可以永生不死的—— 灯塔水母。 而当精神体与方穗接触时告诉她如何给予阿斯坎生命力的方法，方穗才终于明白为什么996说出那样云里雾里的话。 事实上方法很简单。 精神体处于成熟体是因为包含着方穗大量的精神力，而她可以将这一部分力量传输给阿斯坎，以此让他能够获得“新生命”。 只不过代价是她吃尽了苦头升级到b+的精神力会退化成最初的c级。 方穗毫不犹豫地便点头同意，作为中间桥梁将远比b+级别磅礴的精神力缓慢输入进阿斯坎的身体里。 通道连接成功的一瞬，围绕着少女周围亮起了无数光点，如同萤火翻飞浮动，将她那张白净的面庞照亮。 即便是站在周围的哨兵都能感受得到一股柔和的暖意传入胸口。 发尾衣袂无风四起，光点快速上升又消散，精神体也如烟花般璀璨地破碎消失。 哈德里安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方穗和他的精神连接断开。 随后纤细的身影如同无可依的浮萍骤然倒下。 第61章 无辜又天真 【996？听得到我说话吗？】 方穗试图呼唤系统，但这个偌大的空间中除了自己的回声之外没有任何答复。 像是脑域一样空白的环境，方穗赤脚踩在水面上前行，轻微的晃动泛起一圈圈地涟漪，随着她的动作向远方蔓延。 周围的空气中蔓延着浅淡的白雾，虽然阻挠视线，却让方穗意外觉得无比舒适。 联系不上996，甚至连之前一切运作正常的系统面板也无法调出，方穗不得不抬头看向这片空间里唯一的建筑。 那是一座屹立在水面上参天耸立的白塔，顶端深入云霄，螺旋而上的楼梯一直看不到尽头。 而这座白塔的入口正对方穗敞开。 没有楼层的提示，方穗走走停停，也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只能感觉得到高处的风刮在脸上冰冷如刀割。若是按照温度公式换算，大约攀爬了近百米的高度。 除了一成不变的白色景象之外，方穗只能看到无穷无尽的台阶。 以方穗玩了这么多年游戏的经验来看，白塔应当就像是试炼，只要咬咬牙爬到顶端，或许她一个路人甲也能找到什么精神力快速升级的方法。 她再度扶着扶手向下看。 这次除了一成不变的白色之外，她的视线里隐隐约约出现了各式建筑的模糊景象。随着她更长时间的凝视，开始变得更加真实具体。 虫鸟花草，高矮错略的白色建筑，和期间来回走动交谈的人群。 一瞬间这片空间瞬间活了过来。 【警告！警告！】 一个球形的机器人翻滚着悬浮在方穗的面前，狭窄的屏幕上露出一个哭泣的表情。 【〒▽〒虫族大军已经冲过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语气实在是太过于熟悉，方穗眼睫轻颤：“996？” 【我在！主人今天怎么这么认真叫我，996今天真的没有做什么坏事!!!∑(?Д?ノ)ノ】 和方穗所认识的996唯一不同的时，眼前这个系统明显是一个可以跟随型的小机器人，而且更擅长使用颜表情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看上去和她的关系也更加亲近。 “我们现在在哪里？虫族大军又是怎么回事？”方穗抬起手，球形机器人乖巧地落在掌心里，贴着拇指蹭了蹭。 996：【o(*\/\/\/\/▽\/\/\/\/*)q】 【主人你是不是睡糊涂啦？这里是@%￥……&*呀，一个月前在育%￥实验区发生的事情，导致……】 说到那些关键内容的时候，声音全部都被耳鸣吞噬殆尽，等到方穗恢复听觉，996已经将情况全部都复述了一遍。 方穗不死心，让996再说了几遍，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996：【主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我qaq】 “抱歉……感觉好像听觉出现了什么问题。”方穗拍了拍耳朵。 996一下紧张了起来，绕着她转了好几圈，还是方穗抬手把它抓住才晕晕乎乎地停下来。 一瞬间天暗了下来。 “这么快就到晚上了？” 【不，是虫族大军冲破保护罩了。】996为她放大了天边的一块儿区域的图像。 那是密密麻麻的虫族紧紧地挨在一起，将天边的日光都全部遮蔽。 【我们失败了……】 似乎每一次，都会在最为关键的时刻方穗无法听清对方到底在说什么，脚下的地面轰然开裂，白塔倾塌。 方穗睁开了眼。 …… “检测报告显示，方穗的精神力等级降回了c级，脑域受到的冲击太大才会出现昏迷不醒的情况。” 哈德里安将开具的检测报告放在桌面上，目光落在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阿斯坎身上。 他问：“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方穗会变成这样。” 方穗昏迷的这三天，他作为唯一拥有方穗房间自由出入权的哨兵，自然接手了照顾一事。 哈德里安进入换下了平日挺括的军装，简单的衬衣西裤，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露出流畅的颈部线条。梳起的额发也放了下来，显得年轻了几分，说话的压迫感也少了不少。 “我不知道。”阿斯坎忍不住挠了挠头发，咋舌，“当时只能感觉到从精神通道传递过来了极其磅礴的精神力，一瞬间就让我胸口的伤口恢复如初。” 甚至连逆鳞拔除的伤口都消失不见，上面覆着一片与旁的鳞片有所不同的，微微泛着金光，代表蕴含着极强的能量。 这只有万里挑一的治愈系向导才能做得到。 但他们可从未听过会有这样严重的副作用，基地里唯一的治愈系向导恰好外出，手边没有任何参考的资料可以解决这样的情况。 他们四位s级哨兵不得不聚在一起，商讨接下来该怎么做。 “那就让阿斯坎将精神力还给穗穗姐不就好了？” 尤安才从禁闭室放出来，听说方穗的第二次外出任务结束了，连高压电项圈都还没来得及摘下来就往过跑，凑巧碰上了另外三人。 他趴在沙发椅背上，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蛋显得无辜又天真。 事实上，作为一名由帝国最前沿科技创造出来的人造s级哨兵，尤安的单兵作战能力抵得上一支s级哨兵小队的实力，但缺陷则是对于感知情绪方面出现了障碍。 他不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通过他人的话语或表情做出正确的判断，而现在他能够正常地和人对话，也得益于他出众的学习能力。 尤安可以通过学习过后记住的特定动作或是表情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所以当他提出意见后，看到三人沉默以对，也只是歪着头抿了抿嘴巴，对此有些不理解。 “为什么不说话，只要把生长出来的逆鳞重新割下来喂给穗穗姐，她得到缺失的精神力就能醒过来了。” 尤安不喜欢躺着一动不动的人。 在他的认知中，只有死了才会这样，他不希望方穗死。 “我已经试过了……”阿斯坎声音沙哑，细听还带着微弱的颤抖。 不论他用什么方式将精神力重新传回给方穗，全都被拒绝了。 “那就再试一次吧，我亲自动手，说不定穗穗姐就能醒过来了。” 尤安话音落下站直身体，召唤出的精神体骤然暴涨，腕足冲着阿斯坎的胸口直直刺去。 “你是要把我的新房子拆了吗？” 少女温润的声音从耳旁掠过，带着些笑意。 “尤安，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第62章 被他盯着和别人接吻 方穗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的遮光窗帘紧紧拢着，一片昏暗中听到了门外的交谈声。 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向导生活区，还能这么顺利地出现在她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可能。 她料到了哈德里安和阿斯坎会在，没料到居然四个人齐刷刷地一起登场。 盯着那只狭窄地挤在自己客厅里的大型猫猫章鱼，方穗生怕他一怒之下把自己新换的大房间给拆了。 好不容易才申请到的单间，晚上打游戏的网络都变得快了不少，要是被换走她真的会哭。 才苏醒的身体还有些虚弱，只是短短两句话，方穗都感觉有些喘不上气来。 化作利刃的触手猛地停在了阿斯坎的眼前仅毫米距离，方才凝聚成实体的杀意都因为对方呼唤自己的名字而瞬间消失。 就连精神体也都突然变得挂件大小，变魔法似的突然落到方穗面前，慌乱间被她两只手拢着接住。 “唧！唧！” 叫声虽然奇怪，但是缩小后长得圆滚滚的，反倒可爱了不少。 和她的灯塔水母精神体有些相似，都是半透明的身体，就连章鱼头顶冒出来的猫猫耳朵也是，触感微凉软弹，一摸就发出“唧唧”的叫声。 “穗穗姐！” 尤安比所有人都快冲到了方穗的面前。 如果是在平常见面，他都会迫不及待地冲过去，抱住方穗的腰和她撒娇，只要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被太阳晒过后蒸腾得暖烘烘的味道心情都会前所未有地平静下来。 方穗对他很好，是所有的实验员里唯一一个不害怕他的人。 甚至还会抱住他的后背，温柔的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仙女，总是能给他很多很多，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新鲜东西。 方穗看他猛地冲过来，以为会跟平常一样，赶忙开口： “等等，我现在还不是能站很久，小心我们两个都要……” 她愕然地颤了颤眼睫，将“栽到地上”的最后四个字咽回了肚子里。 尤安并没有抱住她，只是站在方穗的面前，原本想要开口和她说话，却哽咽着用双手捂住了脸，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滴落。 就像是拧开了水龙头的阀门一样，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根本止不住。 他眨着被水洗过的蓝色眼睛，面无表情地落着眼泪，让方穗完全忽视了他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神。 方穗抬起手替他擦眼泪，知道他情绪上与旁人不同，只是柔和地笑着问他： “我又不是真的死掉了，怎么看到我了还哭得这么难过。” “不要说。”尤安小声道。 方穗：“？” “不要说‘死’这个字，我以为见不到穗穗姐了。”他微微侧头，蹭了蹭方穗的掌心，说得格外可怜。 “别害怕，我现在这不是一切都好好的？” 方穗用手替他擦了擦眼泪，又揉了揉尤安金色的头发，感觉像是在哄路边的流浪金毛犬。 “身体感觉怎么样？”布兰温从后面走出来，拎着尤安的衣领将他从方穗的面前挪开，换自己挤上去，“还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脑域有受损吗？” 方穗对布兰温的问题一一摇头，搀扶着坐到了沙发上。 这四个人还真弄得兵荒马乱的，看样子自己出来的不是时候，应该等他们闹完再出来。 方穗心想。 哈德里安并未开口，只是在方穗坐下时替她准备了薄毯和热水，周到又不让人觉得为难局促。 反观绅士礼仪学习到位的皇太子殿下，这会儿只会瞪着金色的眼睛愣愣地看着她，嘴唇嗫喏着，一句话说不出来。 方穗抿了口热水，笑他：“看见救命恩人连话都不会说了？” 对方猛地起身，三两步就走到了方穗的面前。 她原本只是想嘲笑阿斯坎，怎么一觉醒来看着都变得不灵光了，只是还未等开口，对方便俯下身，两只手捧着她脑袋，不容拒绝地吻了上来。 这个吻不夹杂任何其他的情绪，只是相当用力。 压得方穗觉得嘴巴发麻发痛，抬起手推搡都挤不开对方急躁的呼吸。 “阿斯坎……等、等一下！” 房间里还有其他人，以及自己第一个标记的哨兵哈德里安，怎么都觉得被他盯着和别人接吻这件事情很奇怪。 【你道德底线倒也不必在这种地方高一点。】 996重新启动后，对于她这样的想法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哈德里安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一只手拽住阿斯坎的头发扯开，不留力道地甩了一巴掌。 他神色平静，暗红色的眼睛里带着警告，“清醒一点，别做让别人困扰的事情。” 话音落下，不顾阿斯坎愕然的神色，转身去接响起光脑的视讯。 “报告，管理层让我向您传达一项新的任务。” 视讯那头的人方穗见过，那天上层会议的引路人。 “第一基地收到了来自育菁实验区的求救信号，接线员上报的录音中我们分析出了完整的求救和汇报内容，上层认为您作为方穗向导的哨兵，有必要了解此事。” 他的目光后移，正巧看到了好奇探头的方穗，克制地收回目光继续说道：“上层认为，这次育菁实验区发生混乱的事件，方穗向导或许要为此负责，做出合理的解释。” 视讯中断后，对方向哈德里安的终端传递了一个音频文件。 尤安气得要和阿斯坎决一死战，布兰温则是充当和事佬缓解两人矛盾，方穗一抬手，三人俱是安静下来。 音频的质量并不好，来自育菁实验区的信号极差，断断续续之间只能听到对方急促的喘息声和一部分对话。 “您好，这里是第一基地，育菁实验区001号，请详细描述你的问题。” “怪、怪物……这里，占领。” “您是说有怪物入侵了实验区是吗？请先保持自身安全……能够描述怪物的长相和数量吗？” “人，到处都是……快点，派%￥人来！不然@#￥%就来不及了。它们要……” “喂？育菁实验区001号？听到请回复。” “啊啊啊——方！方穗！” “请派一个叫方穗的人来！！！” 第63章 只有一个人活着走了出来 录音音频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没头没尾，甚至连求救的具体内容都听不太清楚，偏偏在录音的最后却能相当清楚地喊出方穗的名字，怎么看都觉得像是个提前设置好的陷阱。 哈德里安退出播放界面，将下面分析后的汇总快速阅览后，目光轻缓地落在方穗的身上， “你在今天之前知道育菁实验区吗？” 方穗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之前在边缘星实验室工作的时候，因为实验室资金不充足，所以经常会出现接外包任务以此赚取部分经费维持实验室的正常运行。 在这些数不胜数的外包任务中，育菁实验区是方穗了解到的提供的经费最多，任务看上去也是最简单的。 基本上除了暂时为他们看护人员，都是进行简单的身体检查以及实验记录这样简单的任务。 不过和育菁实验区对接的事情都是由上级一手包办，只有交接的时候和对方的工作人员有过一面之缘，怎么想也不会被对方记下名字。 方穗没有保留，将情况和哈德里安坦白，“……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对方还有什么机会知道我的名字。” “好，我明白了。” 哈德里安颔首，丝毫不怀疑方穗所说真假，只是应下。 他弯腰捞起沙发上的外套，不得不先提前离开，去参加几分钟之后召开的说明会议。 育菁实验区对于第一基地来说意义重大，第一次接到这样的求救信息，他们也必须做好第一时间派遣人员提供帮助的准备。 况且这样混乱不清的音频里只清晰地出现了一个人的名字，想来会议上也会考虑是否将其列为嫌疑对象。 哈德里安不得不最先抵达，只有掌握一手资料才能不让方穗处在受人桎梏的困境里。 而阿斯坎也作为上层的一席，需要随同哈德里安一同参会，便一同离开。 “育菁实验区……”方穗点了点额角，若有所思。 尤安抱着膝盖蹲在方穗的脚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从下往上仰视着，轻声问：“穗穗姐在想什么呢？” “只是在想之前和这个实验区有过什么接触。” 她的印象里对于育菁实验区的记忆实在是寥寥无几，根本想不到有什么可以联系在一起的线索。 求救的一方是真的认识自己，还是被什么胁迫着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方穗的猜测更偏向于后者。 “我呀。”尤安的脸埋在臂弯里，抬手指了指自己。 他的眼眶因为哭了很久现在还微微泛红，在方穗疑惑的神色中，他开口解释道：“我就是从育菁实验区里出来的，穗穗姐不记得了吗？” 方穗被他问得一怔。 这样的信息她在接手尤安的时候可从来没有看到过。 “我们当时还见过，就在b2实验室，时间是一个月前的14号，下午2点，育菁实验区为了转移我，暂时交接给你们将我管护一周的时间，那个时候就是你负责我。” b2实验室就是方穗之前工作的地方。 尤安说的实在是太过于详细了，一瞬间就将方穗拉入了回忆当中。 那天下午和平日里无异，方穗在没有工作的时候会带着耳机刷游戏。 只是现在细细想来，那天下午异常地安静，甚至在上层推门进来喊人和他一起转交的时候，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被抓住摸鱼的方穗就这么昏头昏脑地跟着去完成任务了。 任务只是负责管理一位人员，时间为期一周。 要求甚至说得上简单到了极点，只要不惹怒对方，让他保持心情平静。如果对方有任何需求全部满足，费用对方都会在接走的时候一起结清。 方穗具体的其他警告条款也没有仔细听。 像这样管理人员的任务都很简单，警告条例大同小异，所以她和领导说了一声，一个人去接这位接下来要和她共处一周的任务对象。 刷id卡开门，签字，领人。一套流程烂熟于心。 只是没想到她的任务对象是一个……小孩？ 报告上显示只比自己小了两岁，却看上去像是严重的营养不良，身高甚至只到自己的肩膀，身上也穿着脏兮兮的白色束缚衣，怎么看都像是被虐待的很惨的样子。 方穗将耳机摘下，弯下腰分给对方一只，牵住了他的手。 “喜欢听音乐吗，这首纯音乐听了会让人心情很好，跟我走吧？” 至于任务后面到底是怎么完成的，方穗就没有什么印象了。因为任务结束后，对方提出了保密条款，所以用仪器清除了关于任务对象的相关记忆。 所以即便方穗能想起来有这样一件事，内容和面孔也全部被模糊处理了。 “我知道你不记得了，”尤安抬手，勾着方穗的小指，就像当时分开的时候他也这样小心翼翼地拽着她，问她能不能跟自己一起走，“我记得就好了，穗穗姐想知道关于育菁实验区的什么，都可以问我。” 方穗也没客气：“育菁实验区是负责研究什么的？” 尤安答：“我，研究我。” 他答案有点让方穗不理解，不过很快便有布兰温凑到了她的耳边为她解释。 “育菁实验区，在我们哨兵之间都被称为地狱。” “那里主要负责研究人造高等级哨兵，希冀使用科技能够打造出一位远超s级实力的哨兵，能够在前线战场上代替一整个小队单兵作战。” “实验区建立这么长的时间里，被改造或是从胚胎培养的哨兵数不胜数，他们需要经历无数次实验，和大量的异种进行徒手搏斗，但是只有一个人活着走了出来。” 布兰温那双紫色的眼睛微微垂下，看着颇为警惕地盯着自己的尤安，忍不住扬了扬唇角。 “所以换一种说法，这座培育菁英的实验区的研究对象，那就是现在在第一基地里唯一一个s级哨兵却没有被分配任何小队的——” 他声音微微拖长，特有的语调在语尾的时候往上挑，让人觉得耳朵发痒。 “人造s级哨兵，尤安。” 第64章 暧昧不清 会议内容简短，所以哈德里安和阿斯坎很快又回来了。 前者是作为被任命的此事的负责人，后者则是根本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总之就是一口咬定要见方穗。 方穗也不知道这个一根筋的龙族皇太子殿下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不过她也并不关心，任由对方跟着进来。 她开门见山：“情况怎么样？” 哈德里安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叹气一般吐出一口气，“我以为你会先关心我。” 方穗：“……？” 这话实在是太猝不及防了，方穗愣是大脑空白了好几秒，才突然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跟自己撒娇。 高大冷血的独裁者脱下外套，坐在沙发上，拍了拍自己的腿面。 【哇哦……】996对于这样的场面发出感慨，【你这手段可以啊，都把哈德里安给驯成这样了？】 方穗反驳：【别胡说八道。】 请苍天，辨忠奸！ 她可是一点坏事都没做过，明明是开完会之后对方回来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方穗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哈德里安支着下巴又说道：“这里可不止一双眼睛看着呢，方穗，难道作为你的哨兵不能请求自己的向导为自己进行抚慰？” 哈德里安说得越多，方穗就越觉得他奇怪。对方即便是在那种时候也是埋头苦干的性子，更不像布兰温那样天生就擅长甜言蜜语。 今天怎么这样暧昧不清的话这么多？ 她皱着眉，还没开口，便看到哈德里安的手指点了点自己手腕上的光脑。 熄灭的屏幕上亮着闪动的红色光点，代表着正在进行通话当中。 方穗大约猜出了是怎样的情况，立马换了一副状态，脚步轻盈地走过去落进了对方的怀抱中。 一瞬间，调动精神力互相交融。 只不过方穗从醒来之后就能感受到自己脑域中瘠薄的精神力，想来真的是退回到了c级的时候，所以只是勉强和哈德里安打开精神通道之后，就喘着气退了出来。 从始至终，哈德里安只是克制地拢着她的腰肢，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后背，为她缓解精神上的难受。 他拢着眼皮，恰巧对上少女水盈盈的蓝色眼睛。 带着浅淡的笑意，如同揉碎的星光浮在眼眶里，好像满心满眼都只看着自己的样子，难免会让人觉得心动。 方穗拢着他的肩膀，抬起上半身凑到他耳边小声问：“现在好了吗……我的精神力不太够了，坚持不了太久。” “……嗯。”那样恍惚的错觉让哈德里安愣了片刻，才沉声缓缓地回应。 光脑上的通讯像是听到了自己想要了解的事情，掐断了通话。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方穗便松开了手，从哈德里安的怀里起身整理衣服。 “发生什么了，上层怎么要来试探我？” “他们怀疑你可能不是人类。”阿斯坎开口咬牙切齿道。 这样的怀疑倒是让方穗觉得有些惊讶，“怀疑我不是人类？” 重点是不是偏的太离谱了？ 她预期中上层会怀疑她，只不过可能是关于自己和育菁实验区的关系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怀疑。 “你的精神力等级晋升很快，却又在这次外出之后重新跌回了最初的c级。” “上层调取的报告上显示你从未使用过精神力提升药剂，这样快的升级速度简直前所未有。” “再加上上次你被虫族寄生体劫持离开基地，他们合理怀疑你可能在那个时候就被改造了。” 哈德里安摩挲着指尖，上面还残留着隐约的温热。 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方穗听了忍不住翻白眼，单纯觉得上层有些人脑袋似乎只是个摆设。 “刚刚就是为了试探你是否真的精神力等级重新跌回了c级。”哈德里安将手腕上的光脑摘下，搁在一旁的桌子上，虚拟屏幕亮在众人面前。 “如果确定你的等级真的回到了c级，并且没有什么能够束缚我和阿斯坎的特殊能力，这次前往育菁实验区的任务就派你随队前往。” 哈德里安的话音落下，屏幕上亮起了新的通知讯息。 和他预料中的一样。 方穗如今和基地里两名s级哨兵进行了标记，上层担心如果她真的别有二心，恐怕会对他们前线打击能力重创。 可如果方穗现在并没有威慑力，派她随队前往育菁实验区一同调查，也算是为她自己洗脱嫌疑。 “那我和哪支小队一起，帕利诺还是艾尔法？” 总归是要再出任务，方穗还是更希望和自己一同工作的是自己熟悉的人。 “不。”哈德里安简短地否定了方穗给出的两个选择。 他起身整理衣装，在柔和的灯光下，挺括军服上的徽章亮着刺眼的辉芒。 “这次第一席禁止你从这两支队伍里做出选择，虽然我并不清楚什么原因，但是很遗憾我和阿斯坎都无法与你共事。” 996突然跳出来：【哼，那家伙就是这么喜欢吃醋。】 【谁？】方穗被它突然开口吓了一跳。 【哈哈哈哈……没有，我听错了。】 996打哈哈的技术越来越开始敷衍，方穗也知道要是自己多追问两句，它就立马装关机下线，索性也就不自讨没趣了。 “那家伙不知道抽什么疯。”阿斯坎咋舌，“平常从来都不参与这种人员安排的事情，这次偏偏刻意强调不允许我们参与。” “你们也不了解第一席吗？”方穗眨眨眼。 她上次就询问过第八席的任霍，只得知第一席是一位男性，且同自己一样拥有一双蓝色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是下意识地想起某个自己无比熟悉的人。 阿斯坎摇了摇头，“不熟，没见过，不知道什么来头。” “三个月前第一席刚刚上任，通常只是通过视频参与处理第一基地的事务，我们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过这位先生。”哈德里安补充道。 “这次第一席直接介入，为你指名了两位哨兵三人共同组成先遣小队，率先前往育菁实验区确认情况。” “尤安和布兰温应该很快就会收到新的任命通知了。” 第65章 颇有种被老婆带了绿帽的愤怒 听到这个消息，在场的四个人有人欢喜有人愁。 最高兴的就数尤安，他整个人都窜了起来，若是有尾巴这会儿都要晃成螺旋桨了。 “真的吗？穗穗姐和我一起出任务？好耶！” 布兰温虽然没动，但也是唇角扬起笑容。 反观另外两位，一个面无表情地宣告，像是完全不介意自己的向导分享给别人；另一个气得脸色发黑，颇有种被人抢了老婆戴绿帽的愤怒。 任务下派的任命通知很快就传到了两人的终端上。 布兰温支着头，一面在终端上快速操作着选择同意，“看来第一席某些人的能力并不满意啊，居然宁可派我们两个去。” 被一点就着的阿斯坎：“是那个家伙没品，要是不给我下禁令允许随行，我肯定……！” “肯定什么？”哈德里安的目光冷冷地撇过来，语气平缓，一字一句却像是在质问，“第一席为你下达禁令是因为你没有保护好向导。” “只是出一趟任务，就让珍贵的b+级治愈系向导精神力退化，重伤昏迷不醒。” “身为s级哨兵，你的自大狂妄差点就让方穗用生命为你买单。下次肃清你周围那些不安定因素之前，最好都别靠近她了。” 别说被堵得哑口无言的阿斯坎，就连方穗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生气的样子。 虽然依旧是冷冰冰的外表，但是精神体诚实地反映出他焦躁烦闷的情绪。 黑豹飞机耳，微微俯下身呲牙，毛茸茸的尾巴快速地摆动着，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方穗摸了摸它的下巴，两只手托着黑豹的脑袋用脸颊和它的吻部贴了贴。等精神体情绪稍稍缓解了，她才起身去安抚那个面上看不出神色的大家伙。 她勾住了哈德里安的手，随后轻而易举地挤进了他的手心里。 皮革微微发凉，十指相扣时带来的轻微阻塞感像是把皮肤融化黏合一般，牢牢地贴在了一起。 哈德里安只是怔愣了片刻，很快便回握住方穗的手，像是猫科动物示好一样用指腹轻缓地摩挲着她的指尖。 “我应该早点发现通讯被拦截。” 他不是个喜欢为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而焦虑的人，可事关于方穗，只要想起当时倒下的那一瞬，他便没由来产生了一种事情脱离掌控后的无措感。 “不是你的错，”方穗笑着说，“你能带着援军第一时间赶到，救下那些居民，已经是很好的帮助了。” 当时从伊甸园内被救下的居民们，虽然在回程的过程中还是因为受到污染出现了一些副作用，但是在医疗系统发达的第一基地都得到了有效的治疗。 这些人都被分散在了基地的各处工作，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家人相互依偎。 唯独缺少了方穗认识的，别着仿真水晶花发卡的小姑娘。 “不过这次探查任务为什么只派两名哨兵？” 哈德里安似乎很享受这样牵着手，指腹从她每个指尖扫过，最后又拢在手心里。 像是猫科动物找到了喜欢的玩具，藏在自己的掌控范围里好好地把玩。 “尤安是育菁实验区里唯一一名活着走出来的哨兵，对于整个实验区的建筑构造非常熟悉，如果有任何意外也能最快撤出。” “而布兰温则是因为他所拥有的精神暗示的天赋。” “上次出现了虫族全面入侵哨兵脑域掌控的情况，所以这次也是为了防止出现这样的情况，让布兰温从旁监督。” “眼下育菁实验区的真实情况我们无从得知，作为探查情况的先遣小队，人数还是不宜过多。” 出发的时间迫在眉睫，方穗不得不尽快调整好自己的身体状况，以确保自己不会在任务过程中掉队。 精神力重新跌到c级以后，方穗感觉身体素质也大不如前。 之前和阿斯坎一整晚，第二天都能精神百倍，现在只是短短地昏迷了两天，就连长时间的站立都成了问题。 【有一种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感觉。】 方穗两只手撑着扶手，大汗淋漓地向前缓慢地行走，进行康复的空档还能抽出时间和996聊天。 【不过这回任务有两个s级哨兵，如果能一举拿下的话，说不定你可以一次从c级晋升成为a级向导。】 996对于这种情况表示相当乐观，甚至还为方穗构想了一个最快晋升的方法。 方穗忍不住笑：【你就不能给我想点别的办法吗？】 996坦然：【我只是为你规划出了一条最适合且最快的方法，难道你还想像上次一样，让布兰温强行开拓脑域吗？】 若是再用那种方式，她确实敬谢不敏。 三天的恢复期被方穗安排得满满当当，从体力耐力精神力等等各方面进行了全方位的安排。 等到出发的那天，方穗至少确保自己已经能够正常地进行行走和跑步。 不过咸鱼本身体力就弱，跑步就喘气的情况倒是一如既往地没有改变。 育菁实验区坐落在第一基地东南方向，并不在污染区作战最前线，两地间相差距离较大，因此三人乘坐飞艇前往。 布兰温提前为飞艇设定好了目的地和航线，耗时预计两小时。 三人短暂修整，飞艇落地，从舱门楼梯走下，看到育菁实验区的大门缓缓打开，走出两个穿着白色大褂的实验员上前迎接。 “很抱歉，我们并没有收到第一基地拜访的申请，所以迎接得有些晚了。” 女性研究员扎着低马尾，眼下的青黑格外地明显。 “请问您三位，此次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那一瞬间，三个人面面相觑。 事情……似乎和他们所了解到的完全不相同。 “我们是第一基地特派员，”方穗拿出了基地提前为他们伪造好的身份证件，“此次前来是因为收到了育菁实验区的求救讯息，所以前来查看情况。” 女研究员眯着眼睛看了很久，又将他们三人的面孔仔细看了一圈，脸上才露出了一点礼貌的笑容： “抱歉，您说的应该是前几天出现的失误。” “实验区并没有受到任何攻击，是那位精神失常的研究员没有被守卫拦住，才出现了这样的闹剧。” 第66章 对方穗言听计从 跟随着这位女性研究员，三人走进了育菁实验区的大门。 整个实验区内部运作一切正常，和那条堪称惨烈的求救录音比起来，眼前的一切甚至算得上欣欣向荣。 【这可和我们猜测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方穗顿了顿，等了数十秒也没有听到回答。 【996？】 系统依旧无人回应。 方穗试图调出系统面板，可是来回呼出数次，从一开始满屏的乱码以及大量地错误提示，到最后根本无法打开。 就像是这里装了屏蔽器一样。 布兰温饶有趣味地跟在女性研究员的身后，目光从远处来来往往的人身上收回，问道：“刚刚提到的失误是指什么意思？” 对方停下脚步，思考了数秒才反应过来布兰温说的是那件事，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在，“啊……您说的是向基地求救的事情？” “您也知道，育菁实验区的任务是为了帝国能够培育出最强的人造哨兵，每天的实验数不胜数，上层给的压力也很大，难免会出现有研究员崩溃的情况。” “当时那位研究员在主控室里查看实验体的实战实验，突然间不知道怎么的，抱着脑袋开始大喊大叫，说他周围的人都是怪物，只有他一个人是正常的人类。” “然后他就从主控室跑了出去，甚至冲破了守卫的阻拦，冲进去给第一基地打去了电话，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 “最后给他注射了镇定剂才勉强安静了下来，醒来之后平静了一段时间又开始大喊大叫，不得已把他关了禁闭，防止出现伤人事件。” 方穗目光落在她有些惨白的脸上，“你认识段泽吗？” 段泽就是那位向第一基地拨来求救电话的男性研究员的名字。 女性研究员愣了一下，“谁？” 那副茫然的神色，看上去完全不认识对方。 “就是我们在讨论的这位‘发疯的研究员’，”方穗弯着唇角笑了笑，“你当时在场吗，能不能再详细地说说有没有出现什么其他不对劲的事情。” 女性研究员讷讷道：“我当时并不在……所以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穗夸张地捂着嘴巴：“天哪，你刚刚讲的这么详细，我以为你当时就在现场呢。” “真是抱歉，请当我没有问过这个问题吧。” 绕了一大圈，他们终于走到了育菁实验区的中央建筑。 “这里就是我们最大的实验楼，您三位要找的人现在也暂时被关在这里。” “不对哦，”一直都未曾开口的尤安打断她，“实验楼明明是那边。” 尤安指的方向和这位女性研究员引领的方向南辕北辙。 相比起这位似乎隐藏了什么秘密的研究员，方穗自然更是相信从诞生起就在这里生活的尤安。 她直接忽视了阻拦，拉着尤安就往那栋楼走，“是吗，既然你从小到大在这里生活，想来对这里最熟悉，尤安带着我逛一逛吧？” 本身尤安的性格就奇怪，偏偏对方穗属于格外言听计从。 听到她提出这样的邀请，根本不在乎对外界的影响到底有多大，只是听话地点点头，握紧了方穗的手就要往另一栋楼走去。 “等一下！”研究员拦住他们，“最近这里进行了一些整改，那栋楼现在关押着的都是危险性极高的实验体，如果想要进去，我可能需要和上层联系一下获取出入资格。” 声音说着说着，没有底气地越来越弱。 因为漂亮的像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王子殿下，正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她。 就像是在看一只无机质的爬虫，脸上甚至没有任何表情，怪异得不像人类。像是下一秒再听到些不愉快的事情，就能把她大卸八块。 而这种危机感冲击着她的大脑神经，生物的求生本能让她最终还是微微侧开身，为两人让开了道路。 太可怕了。 况且对方说什么？ 从育菁实验区出生并生活在这里的……？ 像是突然从记忆里想起了什么，研究员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伸手在光脑上点了几下。 屏幕闪动，很快又切断了联系。 而站在后方的布兰温将这一切收入眼底，才扬着标准的笑容走上去安慰她。 “抱歉，看样子我们也造成了不小的麻烦，那两位的脾气不太好，还希望你不要太责怪。” 狐狸简直就是天生适合社交，尽管只是一个看上去很客套的笑容，也让人忍不住心跳漏跳一拍。 “当然不会，当然不会。”研究员连连摆手，脸上浮起一团红晕，“您三位毕竟是从第一基地来的，从职位上就比我们高了许多，不必如此客气。” 布兰温虽然笑着，紫眸的眼底却毫无笑意。 精神暗示的天赋在这个时候全面展开，只是四目相对的瞬间，附带着能力的话语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那就麻烦你帮我们三个人，和你的同事好好解释一下。” “还记得我们三个人的名字吗？” “那位黑色头发的女性叫方穗，而跟在她身边的这位叫做尤安，我则是布兰温。” “我们并不是来打探这里的秘密，只是因为收到了求救信号，例行检查而已。” “我们没有恶意，”布兰温眼睛弯弯，“毕竟都是很早之前认识的朋友了。” 精神暗示会在对方的脑海中种下一个概念。 而这个概念就会在大脑中快速地与她曾经的记忆串联在一起，自动补充出一个完整的故事，只要提起相关的人或物，就会快速地将这段记忆联想。 布兰温能力施展完毕，便看见这位女性研究员点了点头，“当然了，毕竟我和布兰温已经认识很久了嘛，这种力所能及的事情肯定帮忙！” 他满意地弯起唇角，看着她瞳孔周围晕开的一圈紫色的光晕，点了点头。 尤安步伐很大，原本是方穗带着他往前走，最后却变成了被对方拖着走进了实验楼里。 一如既往的白色装潢，两侧是无数房门和可视化玻璃窗口，能够窥探到里面正在进行的各类实验。 【滋滋……方穗，现、听……】 耳边巨大的雪花屏噪音里，方穗勉强听出了几个词。 【方穗！现在可以听到了吗！】 第67章 使尽浑身解数让她抚摸自己 方穗猛地停下了脚步。 耳边传来的996的声音开始变得愈发地清晰： 【方穗！这里屏蔽好严重……现在能不能听到我的声音了？】 对上尤安疑惑的眼神，方穗只是匆匆安抚一下，便和996联系起来： 【听到了，现在是什么情况？之前我根本没有办法联系到你。】 终于听到了方穗的声音，996激动的情绪才安静了下来。 【整个实验区上空有一种奇怪的东西，像是某种生物构建的精神网络，把我们之间的联络屏蔽掉了。】 【你现在右手边的房间，是一间管控实验区电力的电压室，我只能换一种传递方式和你联系。】 【不过这种方式联络的时间有限，我只能将现在的情况简短地告诉你。】 【育菁实验区绝没有我们之前想象中那么和平，我检测到这里有非人类的迹象，数量相当之多，我现在没有什么能够帮助你的了，等到这件事结束之后，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还没等方穗再追问，996的通讯就被切断了。 “穗穗姐，为什么不往前走了？”尤安眨了眨蓝色的眼睛，又折回来凑到她面前。 方穗随手指了一间房间，打算将这个问题混淆过去，“那间房间是做什么的？” 尤安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兴奋地连精神体都不由自主地召唤出来。 猫猫章鱼小小一团，死皮赖脸地落到方穗的手心里，透明如果冻一般的几只触手来回晃动着，唧唧地冲她叫唤。 简直像是个小孩子似的。 尤安说：“这里，是我的‘家’。” 这个词汇和眼前空荡荡的纯白色的实验室怎么也都联系不到一起。 实验室显然被搁置很久了，内部的设施上都落了一层灰，只能看到简单的支架床，洗漱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家具。 尤安却格外的兴奋，一面和方穗介绍，一面掸去床面上的灰，脱下外衣铺上示意方穗过来坐。 方穗捧着猫猫章鱼，和立在门边的布兰温对视了一眼，走进了实验室里。 “大部分时间我都生活在这里，除了进行实战训练的时候会被放出去，剩下的时间都待在房间里。” “不觉得无聊吗？”方穗问他。 原本只是用作引出话题的问题，尤安却很认真地思索片刻，才张口问道：“什么是无聊？” 布兰温翘着腿靠坐在桌边，屈指搔了搔精神体的下巴，示意阿布去找方穗。 漂亮的九尾白狐自然明白主人的意思，将猫猫章鱼挤下去，使尽浑身解数让方穗抚摸自己。 猫猫章鱼：oaq “就像这样，”布兰温解释道，“如果有一天，你最喜欢的穗穗姐第一关注的对象不再是你，抚慰其他哨兵的精神体……” “而你只能看着，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做的时候，就叫‘无聊’。” 尤安进入第一基地后，接触第二多的人便是布兰温。 许多事情除了从书本上了解到之外，剩下最多的便是从布兰温这里知道的。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对着布兰温说：“你知道的还真多，我又学到新的情绪了。” “看来001号投入到第一基地之后，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声音从身后传来，介入到三人的交谈声中，沙哑中略带笑意。 方穗抬眼，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一位头发花白，身穿白色大褂的实验员，两只手背在身后，不顾身后人的劝阻，抬步向他们三人走来。 “柯克教授！”有人从后方上来，眼神在两方之间来回摆动，“他们三位是从第一基地来的特派员，我们最好还是别……” “我就是看看我当年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跟什么特派员有什么关系！” 柯克教授挥了挥手，不耐烦地打断了阻拦的年轻人。 这位年迈的教授所指的“孩子”自然只能是指尤安，出于长幼有序的礼貌，方穗起身先和对方打招呼。 “您好，柯克教授，我是第一基地特派员，方穗。” 柯克教授听到方穗的名字愣了一下，笑吟吟地和她握手，“幸会幸会，久仰大名了。” 方穗讶然。 他指了指站在一边的尤安，解释道：“这孩子当时因为一些情况不得不外出过一段时间，回来了之后每天都在念叨着一个名字，我也是研究了很久，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 方穗收回目光。 她倒是没想到尤安对她印象如此深刻。 只是这段记忆很早就已经清除了，方穗当时也只当那是完成工作而已。 现在想来当时那个氛围，大抵也能猜到为什么当时那个任务没有人愿意介入了。 毕竟育菁实验区是出了名的可怕，加上需要接手的是从实验区里唯一成功的人造哨兵，即便当时的尤安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就是听到这样的名号也都会顾虑许多。 哎……也怪自己当时一心想着摸鱼。 也算是一段孽缘了。 “原来如此，因为当时工作签订的保密协议的缘故，这段记忆我已经被删除了，所以想不起来了。”方穗歉笑。 柯克教授点头：“我明白，我们这儿办事就是死板。” “不过我当时留下了不少001号的视频录像，几乎每一条都有提到的名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对一个人这么感兴趣，所以保留下来作为研究。” “那个时候001号还挺……” “他现在叫尤安，”方穗眉眼弯弯，声音柔和地打断了对方。只是稍稍挥手，尤安便听话地凑到了她的手边，“虽然我不太清楚之前他如何被称呼的，但是现在已经有新的名字了。” 柯克教授愣了一下，开怀大笑道：“哈哈哈哈好，我大概知道为什么这孩子如此喜欢你了。” “尤安，对吧？这孩子还挺可爱的。” 在尤安有些疑惑的目光中，方穗看了他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同意了柯克教授的言论。 “好吧，言归正传，你们到这儿来肯定有什么事情吧？” “说说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第68章 今晚我能去你房间找你吗? 方穗还是第一次见到，尤安对一个人表现出如此熟悉放松的情绪。 况且目前在育菁实验区没有什么熟悉的人，想要继续往下调查段泽求救的事情无疑是难上加难。 既然柯克教授主动提出了帮助，方穗自然不介意利用。 “确实有一件事可能要麻烦您。” 跟随在柯克教授身后的两位年轻的研究员欲言又止，“柯克教授，我们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但显然，提前约定好的事情自然没有眼前的事情更让柯克教授感兴趣。 柯克教授：“你说！虽然我已经老了，但是在育菁实验区还是说得上话的。” “因为第一基地收到了来自育菁实验区的求救信号，和我们联系的研究员叫段泽，我们三个人想和他见一面。” “段泽？”柯克教授愣住了。 他扭过身去问跟在身后的两个人：“段泽最近不是放假回家了？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 年轻的研究员支支吾吾，还是将最近关于段泽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汇报了。 “胡闹！简直是胡闹！”柯克教授气得涨红了脸。 “段泽是我的学生，我最了解他的脾气，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突然出现发疯的情况！” 他抬步就要往外走，“现在段泽被关在哪里了？带我过去见他！” “柯克教授，他现在被关在那边的实验楼里了……”研究员挡在他身前，声音放轻和他解释，“现在那边已经不归我们管了，所以没有办法……” 尽管声音压低了，方穗还是听到了些关键的词汇。 看样子现在育菁实验区内部已经被划分出了两派，且以两栋实验楼作为划分，这边以年迈的柯克教授作为领头，而另一边应当就是方才那位女性研究员所在的派别。 非人类，屏蔽信号的精神网络，甚至实验区内部被划分为两部分。 平和的水面之下，俨然是波涛汹涌的暗流。 柯克教授冷哼一声，从口袋里掏出光脑不知道向谁发送了一条短讯，很快那边回复后，他脸上的怒色渐消。 “好了，那边虽然换了管理人，还是要看我几分薄面的。” 拿到了另一栋实验楼的出入通行证，几人顺利地见到了这件事情的主人公段泽。 这位看上去像是刚满三十岁，正属于意气风发的男性研究员，一夜之间头发变白，脸上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疲惫和惶恐。 甚至在见到自己的老师柯克教授的时候，他也是警惕地来回看了好几眼。 像是确保了眼前的人不是怪物，段泽才松了一口气，握住了柯克教授的手：“老师，这里真的太可怕了，快！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那副狂热的样子就连柯克教授都被吓了一跳。 他拍了拍段泽的肩膀，示意对方冷静了下来，侧身让他看跟在身后的方穗三人，“冷静一点，慢慢说，我身后的三位就是第一基地的特派员，为了调查你的事情而来的。” 听到第一基地的名字，段泽才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缓缓地坐回到位置上。 “我们育菁实验区虽然归第一基地管理，但是某种程度上也不会过多干预我们，所以三位特派员应该也并不太清楚我们现在的处境。” 大概就在一个月前的时间，从上层调来了一批新的研究员。 这批研究员提出了新的研究内容——不再局限于从胚胎时期开始培养，而是研究能否将普通人直接改造成为兵器，不论年龄大小，只要是普通人或者是低等级哨兵都可以参加实验。 降本增效，或许比他们原本传统的长时研究更有效果。 也正是因为这个研究的立项，实验区内有人赞同有人反对。 一部分原本就在实验区里数年没有做出什么成功的研究员破釜沉舟，虽然认为这样的行为确实毫无人道，但也总比熬过无数个夜晚得到的是失败的结果要好得多。 而另一部分则是以柯克教授为首的保守派，虽然是培育人造哨兵，但也是将这些实验体们当做孩子一样爱护有加，自然不愿意只是把他们当做一个工具看待。 一时之间，两方水深火热地争斗开始，导致实验进度甚至比一个月之前更加凝滞。 因此最终决定让反对此项实验的研究员们继续留在旧实验楼研究从胚胎培育人造s级哨兵，而新开辟的实验楼，则是他们这些激进派的新根据地。 随着新一派层出不穷地出现新的研究成果，导致不少研究员倒戈，老一派们只剩下寥寥数十人。 而段泽就在这一行列之中。 他受邀去看新实验体的实战试验，却在那天发现了这群激进派们的真面目。 “当时试验开始，我听到了一种奇怪的音波。因为我的耳朵很灵敏，有时能听得到普通人无法听到的低频或是高频声音，所以我也并没有在意。” “可是在那个音波结束之后，我就发现我身边所有的人都变了。” “他们虽然还穿着同样的衣服，但是脑袋和身体已经完全了怪物的样子，我当时实在是被吓了一跳就往外跑，试图寻求外面守卫的帮助。” “可是当我冲到走廊上的时候……” 虽然段泽没有继续往下说，方穗也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 恐怕他正寄希望于他人帮助的时候，却看到了一整个走廊上全都是穿着衣服来回行走的怪物。 如此之大的刺激之下，段泽才发疯冲去给第一基地拨打了求救电话。 “现在你还能看得到怪物吗？”布兰温问他。 毕竟在精神层面上，他更有话语权。 段泽点了点头，“注射镇定剂醒来后，我确实恢复了一段时间，但是很快那种奇怪的音波之后，那些人又变成了怪物的样子。” “但是很奇怪的是……有些人在我眼中还是正常的样子，比如你们，还有柯克教授，以及其他的一些人……” 方穗将那种奇怪的音波，和996短暂恢复联系时提到的某种生物构建的精神网络这件事联系在一起。 从段泽的房间里离开的时候，方穗向布兰温提出了邀请： “今天晚些的时候，我能去你房间找你吗？” 第69章 我可以理解为邀请吗? 从一开始进入到育菁实验区的时候，那位引领他们的女性研究员就为他们三个人安排好了房间。 特殊对待的简直太明显了，三个人的房间相隔这么远，就是跑步过去都得把方穗累个半死。 对方美其名曰：“我们这里虽然管理措施相当完善，房间一卡一刷，但是顾忌到您身为女性，还是一位向导，我们为您准备了一间更加舒适的房间。” 方穗不得不借着离开的机会，先和布兰温知会一声。 饶是天生就擅长魅惑的狐狸，布兰温这位s级的哨兵听到这样的邀请也忍不住挑起一侧眉梢。 他那张俊美的面容上难得露出了讶然的神色，“我可以理解为是邀请吗？” 布兰温脸上的表情实在是过于暧昧，方穗不得不再再度开口解释： “晚上休息的时候，我想和你再聊一下关于段泽的事情。” “好可惜……”狐狸的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不过或许今晚你会对我有所改观的。” “虽然我的精神体是拥有天生魅惑力的狐狸，但我作为哨兵，还从来没有过任何服务的经验。” “我从光脑上学习到了不少新的技术，如果你今晚有空的话。” “穗穗姐说了，她只是想和你聊工作上的事情。”尤安义正言辞地插进了两人的话题中。 那双蓝色的眼睛骤然沉了下来，如同风雨欲来，紧紧地盯着布兰温那张风流多情的脸。 像是对方再多说一句，他的精神体就会随着主人的心愿，用凝聚成利刃的触手刮花布兰温那张可以轻而易举把人迷得五迷三道的脸。 “别这么紧张。”布兰温摊手。 “作为哨兵，试图向自己心仪的向导示好是一件相当正常的事情，我只是很擅长利用我的优势而已。” 尤安压低了声音，用只能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语气阴冷：“不要让穗穗姐困扰，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布兰温只是扯着嘴角笑了下。 尤安很擅长等待。 可以等到方穗重新认识自己，重新接纳自己，甚至重新开始能够接受和自己亲密的肢体接触。 即便在这个过程当中，方穗和哈德里安和阿斯坎两个s级哨兵进行了精神结合，尤安都让自己从暴戾的情绪当中保持平静。 方穗很好，很漂亮。 在他的眼中就像是一团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能量体，只要靠近她的时候，尤安感觉自己就会平静下来。 尤安不介意方穗拥有很多哨兵，但他也一定要在这个团体之中。 至少要在这只很会蛊惑人心的狐狸之前，否则他肯定在方穗的心里连一点位置都占不到了。 和他阴暗的内心相比，那张单纯无害的脸简直比布兰温更具有迷惑性。 尤安像只温驯的小猫，或者讨好地摇着尾巴的小狗，总之方穗除此之外想不到任何可以形容的词汇。 宽肩窄腰，甚至个头远超方穗一大截，却完全摒弃了自己的威胁性，弯着腰往方穗的手心里蹭。 “穗穗姐，你要和布兰温单聊吗？”尤安抬着水汪汪的小狗眼，“是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内容，还是因为我是育菁实验区的实验体的身份忌惮我？” 方穗只是摸了摸他的脸，很有耐心地解释道：“不是什么不能听的时候，只是布兰温对于精神层面的了解比较多，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他。” 于是尤安顺理成章地挤进了布兰温和方穗的独处机会当中。 晚餐之后，方穗避开了和其他人碰面的可能，进入了布兰温的房间里。 毕竟要和两位成年、且精神力等级极高的s级哨兵共处一室，即便两个人都表现出人畜无害的样子，方穗还是打起精神提防。 方穗单刀直入地和两人开始推进任务：“你们觉得这件事是什么情况？” “这里变得很奇怪，有很多不认识的新面孔。”这是直觉系的尤安的回答。 而布兰温则是沉默了片刻，猜到了方穗想要问得关键，“你觉得段泽没有发疯，是因为感受到了某种异样的声波看到了潜藏在这里的怪物，更有问题的事育菁实验区？” 方穗点了点头。 她不能将996的存在公之于众，那些毫无根据的线索不得不反复推理证明，才能作为告诉他人的猜测的一部分。 布兰温毕竟是精神系的能力，或许也能够感受得到那种奇怪的生物声波。 “段泽口中提及的生物声波，你有没有感受到过？”方穗看向布兰温。 他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银色的长发铺在单脚沙发的靠背上，在灯光下晕开明亮的光晕。 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副极具收藏价值的油画，令人赏心悦目。 “声波？不，没有。” “事实上，从进入到育菁实验区之后，我就没有感受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其他的方面呢？”方穗有些不死心，“有没有什么让你觉得不舒服？” 若是提及最为相信的，方穗无条件选择系统996. 996没必要和自己撒谎，那就代表着在断联之前提到的非人类存在和生物构建的精神网络是真的存在的。 这种精神网络没有办法被哨兵的精神力感知到？ 方穗原本燃起的一点希望最终还是湮灭了。 看样子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短时间内应该是不能从育菁实验区离开了。 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微微弯起，紫色的眼睛亮着一圈光芒。 布兰温撑着下巴，勾着唇角淡淡地笑了笑：“没有，我的身体没有出现任何不适感。” “或许你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太疲惫的情况下并不能做出很好的判断。” 话题到底这里不得不切断，方穗点了点头，离开了房间。 直到听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尤安趴在椅背上，才不明所以地开口问道： “布兰温，你明明就感受到了吧。” “那种铺天盖地的、奇怪的感觉，甚至还有穗穗姐刚刚提到的声波……” “你为什么要撒谎，布兰温？” 第70章 完全任由两人为所欲为 在尤安的质问下，布兰温只是微微抬起手。 如同油画里走出来，就连手指都漂亮得不可思议，此时从指尖上凝聚起丝丝缕缕的亮色丝线。 那些在空气中漂浮着的精神力被他轻而易举地把玩着。 s级精神系天赋的哨兵，总是能很敏锐地感知到空气中产生任何细微的变化。 这种毫无掩盖，随处都能看到弊端的精神力连接的网络，虽然有些不尽相似，但被他的精神力捕捉简直是轻而易举。 布兰温低低地笑着：“只是一点小小的手段而已，如果方穗现在就知道了，或许我们很快就要从育菁实验区返航。” “等回到了第一基地，方穗肯定会更加偏向自己已经绑定的另外两位s级的哨兵。” “难道你要看着她和哈德里安和阿斯坎卿卿我我，结果自己却什么都办不到吗？” 在布兰温的循循善诱下，尤安如他所愿地摇了摇头。 “很好，”他微微颔首，“那接下来就听我的。” “至少在这里，方穗能依靠地只有我们两个人……这是最好的一次机会了。” “可能也是唯一一次，我们能挤进方穗的‘后宫’里的机会了。” …… 方穗从噩梦中惊醒，惊魂未定地靠在床头柔软的靠枕上，喘息着平复自己的情绪。 她很少会做噩梦，即便是白天再如何活跃，也从未在晚睡时出现这样的情况。 自从上次伊甸园任务结束之后，她从昏迷当中醒过来后，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同样的内容。 那座参天耸立的白塔，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她只能不断地向上爬，然后一次次地面临着从高处坠落，失重感让她在被虫族大军撕裂之前就从噩梦当中惊醒。 眩晕感让她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隐约看清家具勾勒的边缘，以及隐隐约约似是有人影在晃动。 方穗绷紧了脊背，反手握住了压在枕头下的匕首，那是她为了防身提前准备好的。 “谁？”她短而急促地质问。 对方只是快速地靠近，在黑暗中甚至如履平地，避开了所有方穗提前准备好的能够发出响声的物品。 与此同时，一种黏稠湿润的触感圈上了方穗的手腕。 直到这个时候，从噩梦当中惊醒的方穗理智才突然回笼，明白了这间单人休息室里—— 足足出现了两位入侵者。 育菁实验区不是第一基地，即便方穗喊出声，或者制造出什么其他动静吸引了外面的人进来，也未必能够帮助自己。 方穗几乎当机立断，反手将匕首牢牢地握在掌心里，刺向了圈在手腕上的怪异触感。 “别出声。” 靠近的黑影跪上床垫，轻而易举地拢住了方穗的双腿，继而向上压制住了挣扎。 方穗难以置信地喊出了对方的姓名：“布兰温，深夜闯入我的休息室要干什么？！” 这种漂亮的狐狸只是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缓缓地地下头，银色的发丝和方穗的黑发交织在一起，如同蛛网般将少女细密地拢在中央。 “外面有人在挨个房间检查，我想我们可能要配合一下。” 不知为何，方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第六感让她觉得布兰温提出的，可能并非是什么好建议。 但安静下来后，除了呼吸声，她隐约能听得到一墙之隔的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以及房门开启时“滴”的一声。 声音每间隔一段时间就重复一次，并向她的房间越靠越近。 方穗松开了匕首，深呼吸让自己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她抬起眼，仰视着布兰温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要怎么做？” 事实上，要是方穗猜到了布兰温的主意，她绝不会答应的。 尤安就趴在床头的位置，猫猫章鱼体型放大了数倍，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床头的位置，透明的触手圈住了她的手腕、脖颈和腰肢。 布兰温和尤安一左一右地跪坐在两侧，示意方穗可以开始释放自己的精神力。 同时为两位s级哨兵打下精神烙印是从未有过的尝试，直到开始真正实施的时候，方穗才觉得自己肯定是因为噩梦导致脑袋浑浑噩噩，答应下了如此离谱的事情。 c级的精神力缓慢地伸出，连接上了两位s级哨兵的脑域。 布兰温提出，正在每个房间搜查的人，似乎相当有目的性地只打开了几扇门。 他的精神力能感知到，那几扇门后传来的精神力波动应当都是哨兵，很显然他们似乎正在寻找着特定的人群。 当向导与哨兵进行精神链接的时候，向导会为了保护链接的安全性，自动生成一种类似于精神力屏障的东西，以确保不会受到外界的影响。 而当方穗和他链接之后，布兰温则可以释放出一种干扰精神力，躲避那些正在走廊上搜寻的人。 为两位s级哨兵同时提供精神力实在是有些吃力。 为了保证精神链接，方穗只能尽可能地保证缓慢而持续的输出。枯竭的精神力让她开始产生头痛和眩晕的感觉，冷汗浸透了脊背，布料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看上去狼狈又惹人怜惜。 尤安和布兰温一左一右握住了方穗的手，像是把她圈在怀里，这样狼狈的情况下，完全可以任由两人为所欲为。 尤安微微低下头，看着方穗面颊上浮起潮红，忍不住凑上去舔掉了滑落在颈侧的汗水。 咸涩的味道中，带着向导信息素浅淡的香气一同刺激他的味蕾。 这让尤安忍不住继续索取更多，像是一只小狗一样到处舔来舔去的。 链接必须确保肢体接触，如果松开手扇他一巴掌，她和尤安的精神链接就会断开。 处于腹背受敌的方穗只能微微侧头，警告似的开口： “安静一点，尤安。” “如果你再像进入了求欢期的狗一样舔来舔去的，我就第一个把你扔到门口，让你自生自灭。” 一旁的布兰温从后方圈住了方穗的腰肢，将她大半个人都拢在了怀里，添油加醋地拱火： “听到了吗，小狗。” 尤安冲他呲牙。 “咚咚咚！” 门外骤然响起了敲门声。 第71章 你看小狗也忍着呢 三人的争执暂时告一段落。 两名s级哨兵骤然绷紧的神经让方穗吃了不少苦头。 她喘了口气，止住了眼里泛滥的生理性泪水，两只手和对方十指相扣此时也开始产生了退却的念头。 脑域中储存的精神力一点点被掏空， 向导的本能驱使着方穗想要主动切断精神链接，“好疼……我的精神力不足够再支撑了。” 可偏偏两个s级哨兵听到这样的话愈发得寸进尺，左右各占一半，将她圈在怀里。 好在单人休息间的床还算得上宽敞，三个人挤在上面也不会显得过于拥挤。 布兰温从后方拢住了方穗的下巴微微抬起，在床头昏黄的台灯灯光下，自上而下地看着那张浸满了汗水的白净面庞。 “再坚持一下，”布兰温笑意盈盈，声音如同静谧的泉水一般轻轻地流入她的耳朵，“你看小狗也忍着呢。” 一旁的尤安咬紧了牙关，绷紧的下颌线条和颈侧涨起的青筋无一不表明着他即将要忍耐到极点了。 布兰温所说的“小狗”自然是刚刚被训斥的尤安。 尤安没有说话，只是那双蓝色的眼睛里蕴藏的杀意毫无遮掩地冲他展露。 若非现在是危险关头，恐怕尤安就放出精神体把布兰温撕成碎片。 生成的屏障显然并没有让门外的人察觉到房间里的异样，只是抬起手又缓慢地敲了三下。 “咚、咚、咚！” 紧随其后的，便是模糊的声音响起。 “方穗？不在这个房间？” 旁边有人回答道：“我为她准备的房间就是这里……很抱歉，她可能在她的同伴房间里也说不定。” “最好是吧，我可是听说了这个消息满怀期待赶来的，要是让我发现你骗我，你应该是知道什么后果的。” “是、是……” 模糊的声音逐渐远离，方穗松开了两人的手。 被榨干精神力之后，她简直感觉浑身上下像是被碾了一样，只能靠在布兰温的臂弯里，被对方轻柔地放在了床上。 “听声音其中一人应当是白天接引我们的女研究员，另外一位应该是我们还未见过的男性。” 布兰温一面用干净的帕子替方穗擦干额头的冷汗，替她整理凌乱的衣衫，一面缓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尤安乖巧地趴在床边，两只手托着方穗的手腕将手落在他的头顶上，自己晃了晃脑袋来回蹭。 “只是我没想到，她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方穗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白天的时候给她下精神暗示了？” “只不过看上去好像失败了。”布兰温不置可否。 极度消耗后带来的疲惫感让方穗开始眼皮打盹，她强撑着接上话题：“或许不是你的能力失效了，而是对方的问题。” “虫族已经进化出了精神控制的能力，很难说现下的情况不会是它们新的能力。” 即便是隔着一扇门，方穗也听出了那个模糊的男性声音是艾尔。 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奇怪腔调，念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个奇怪的上扬，除了他之外没人会这么叫自己的名字。 艾尔出现在这里，就代表着育菁实验区内一定还有其他的虫族。 方穗没有精力解释，布兰温也并没有继续追问。 他只是微微俯下身，狐狸的身上似乎还带着浅淡的香气，“好好睡一觉吧，有什么我们明天再说。” 方穗无法抵抗睡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两位别有用心的哨兵一左一右，将身材娇小的少女圈在怀中，安然入眠。 结果就是两人第二天被方穗从床上一人一脚踹了下去，并且惜字如金地只给两人留了一个字： “滚。” 作为特派员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工作，方穗梳洗后用了早餐，就开始在实验区内漫无目的地开始摸查。 所有的人都在按部就班地任务，一片祥和且井然有序。 但就是太过于和平了，才让方穗觉得有些奇怪。 她又折回去见了段泽，这次是问关于某种奇怪的声波的事情。 “那个声波大概是什么样的声音？”方穗问，“尽可能详细地跟我描述一遍。” 段泽被她的问题问住了，皱着眉头思索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回答：“说实话很难形容……就是一种忽高忽低的声音，我之所以用声波来形容，就是感觉那种声音好像是在互相交流。” “而我听到的，则是那些声音在空中撞在一起发出的声响。” 声波的出现毫无规律，但是方穗最终还是从段泽的口中问出了一些或许有用的信息。 那种声波出现的地方，就在这栋新派所占领的实验楼里。 有大体的搜寻方向，总比当一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要好。 早上将布兰温和尤安从房间里赶出来之后，她用光脑给两人分发了今天的任务。 尤安对这里的环境最为熟悉，由他负责沿着外围进行搜查，看看这里是否有安装什么不同寻常的设备。 而布兰温这位天生的社交家，方穗则把他扔进了人群里。 既然他们一时半会儿无法接触到新派的实验员，但是从以柯克教授为首的旧派实验员还是很容易接近，先从他们口中尽可能多的收集线索，或许之后能用得上。 而方穗在询问段泽之后，只身一人走进了实验楼当中。 也并非她胆大妄为。 向导自身的能力确实不够强，但是很显然这里的人并不打算打草惊蛇，否则在第一天，或者昨晚就能将他们赶出去。 既然潜藏在育菁实验区里的人并没有这么做，那就代表了对方另有打算。 对方都如此欢迎自己了，方穗自然不介意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相当幸运的是，今天正好赶上了这里进行本月的战斗实验，从刚刚进入实验楼之后，便有不少人上前来打招呼，听闻方穗也想要参观，很快就有人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为方穗引路。 男性身高高大，足足近两米的身高，在其他研究员当中如同鹤立鸡群般。 对方冲她礼貌笑了一下，侧身让开一条道： “您好，方穗特派员，正好我也要去实验观摩。” “顺路一起过去吧。” 第72章 杀死方穗! 意外受到了相当热情的招待，方穗心下疑虑，但是面上仍旧没有表现出来。 她弯起蓝色的眼睛，露出了一个得体且看不出任何问题的笑容，点头答应了： “好，麻烦您了，冒昧问一下您的名字是……？” 高大的男性走在方穗的右前方一步的距离。 他侧目，方穗才看清对方拥有一双黑曜石般的黑色眼睛。 或许也带有西方血统，灯光照射下的眼睛的边缘隐隐地透着一圈蓝色。 “我叫艾格，是刚被分配到这里的研究员。” 艾格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眼睛弯弯，唇角两侧扬起，看上去像是阳光开朗的犬系男。 方穗算是记下了，“我叫方穗。” “我当然知道了，”他笑着挠了挠头，“现在整栋楼里的人都知道最近来了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性特派员。” “实不相瞒，就在你来之前，我和其他几个朋友正在谈论你呢。” 明明是一件听上去相当冒昧的事情，但是偏偏艾格如此坦然地坦白，反倒让人生不出什么生气的心情。 方穗最不介意的就是被人谈论外貌，毕竟只是皮囊，她认为那只能算得上她身上最不重要的一个优点。 “我的荣幸。”方穗简短道。 艾格显然是个自来熟的性格，从和方穗见面开始张口就一直不停地搭话，套话的技术更是听上去拙劣： “不过第一基地怎么突然拍特派员过来？我听他们说以及很久没有出现过基地干涉他们的工作的情况了。” “艾格，”方穗皮笑肉不笑，“你犯了一个错。” 艾格心里猛地一沉。 方穗继续说道：“职场上最忌讳的就是听风就是雨，新人最容易被同事当枪使，不要全都相信他们说的。” “原来是这样，差点就被骗了呢。”艾格尴尬地哈哈笑道。 经过下一个拐弯，乘坐电梯进入到地下的实验室，眼前的装潢完全换了一个风格。 近百平方的空地只是简单地设置了座位，靠近玻璃的位置则是数台大型设备，运作的过程中不断有新的虚拟屏幕跳出来，上面跳跃着波动的曲线和数字。 而房间的四处设置了转播屏幕，能够看得清玻璃隔离的另一侧实验室内部的情况。 “今天要进行实战实验，所以这次安排在了地下实验室，这里使用的都是帝国最先进的材料，即便是等级再高的哨兵也无法打碎。” 艾格简单为她介绍了一下，便被一旁的人叫走了，临走前为她安排了一个视角极佳的位置。 方穗落座，实验很快就开始。 光脑接收了参与本次实验的实验体数据，均是几位普通人改造成哨兵的案例，等级从c级到a级不等。 将改造人和异种放在一个空间里，测试改造人徒手搏斗的能力，以及借着这次机会查看这些改造哨兵是否还有精神力升级的可能性。 画面实在是过于血腥，方穗只是匆匆瞥了几眼，便将注意力放在了手上获得的这份实验体数据上。 这批实验体当中，最小的仅有14岁，最大的也不超过24岁，随着年龄的提升，精神力等级却逐步下降。 而且全部都移植的是虫类生物基因，不同程度地出现了身体上的异化，镰状前肢，繁复口器，或者是复眼羽翅，总之形态各异。 “在进行改造之前，我们都会为他们进行生物基因适配度测试。” “今天进行实战的这批实验体，都是与虫类生物基因最为适合的。所以为了测试不同年龄的实验体对于基因融合的适应程度，将他们放在了一起。” 艾格从后方探出脑袋，指着屏幕上的数据，和方穗解释道。 她并不关心这些东西，只觉得未免有些太过于凑巧。 育菁实验区里有那个名叫艾尔的虫族，实验又恰巧是在研究人类和虫类基因的融合，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太奇怪了。 “除了虫类，你们还研究什么？” 艾格愣了一下，“我从入职开始就负责这组实验体，至于其他的我还不太了解。” 方穗一面将精神力探出，探查着整个房间内的状况，一面和艾格聊天。 意识集中的时候，方穗从那些嘈杂的交谈声中，听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 “嘶——嘶——” 像是羽翅震动时发出的声音，也像是仪器失灵前发出的最后的警告。 “方穗小姐。”艾格高声呼唤，唤回了方穗的注意，“您听到我说话了吗？” 方穗猛地收回了全部的精神力，抬眼对上了艾格的眼睛。 那双黑色的眼睛似乎一瞬亮起了蓝色的荧光，甚至在那一瞬间，方穗发现周围的所有人的眼睛里都亮起了令人心惊的蓝色。 直到这个时候，方穗才发现自己被无数双眼睛或明或暗地盯着。 光明正大地盯着，或者遮掩着向她投来目光，而这一切她甚至完全没有感知到。 “嗡——” 尖锐的耳鸣声充斥着方穗的耳朵，混杂着嘶嘶的声音，一瞬间攥夺了她所有的听力。 她吃痛地捂住了耳朵，几乎是下意识地挥开了艾格伸来的手，踉跄地向后退了两步。 椅子在地面上拖拽发出噪声。 从那些大脑中不断重复的“嘶嘶”声里，她终于隐约地听清了一些东西。 是当时在山洞里和那群幼虫待在一起时学会的一些简单的虫族语言。 发音很复杂，即便是模仿也完全比不上那些繁复口器蠕动时发出的声音。 而此时此刻，传入脑袋中的大量“嘶嘶”声，奇异地在脑海中转化成了她完全能够理解的内容。 像是意外闯入了一个聊天群，大量的信息灌入脑袋，这其中不乏频繁出现她的名字，以及布兰温和尤安。 还有一句反复重复的内容： “杀死！杀死方穗！” “阻止未来再度发生！” “一定要阻止虫母提出的未来！” 方穗抬起头，周围的一切全都变成了一种奇异怪诞的景象。 穿着衣袍的人型怪物缓缓扭过头，露出了坚硬的盔甲，极长的触须，以及多样的复眼和口器。 唯有眼前的艾格仍旧保持着人类的形态。 皱着眉头担忧地问道： “方穗小姐，你没事吧？” 第73章 别有用心 难怪段泽听到声音之后就会发疯。 换成任何一个普通人看到眼前的场景，没有尖叫着晕倒都算得上是抗压能力良好了。 这些还保留有人型的怪物，就像下放在实验区域里的那些人和虫类基因混合体，演化成了似人非人的模样，更多的保留着虫类的特征。 方穗就像是误入了怪物的巢穴，已经被四面八方构筑起的蛛网笼罩在其中。 那些嘈杂的声音转化成的文字，就像是柄利刃扎进了方穗的脑袋里搅乱了一切。 没有得到充分休息的大脑叫嚣着，额角一胀一胀地跳动着。 “方穗小姐，您的脸色看上去不好看，是哪里不舒服吗？” 艾格捉住了方穗的手臂，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身躯，皱着眉又问了一遍，“是因为实验太过于血腥？还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扶你出去？” “你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什么？” 在艾格疑惑的目光中，方穗尽可能用平稳准确的发音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有点不太舒服，麻烦你扶我出去休息一下。” 毕竟段泽发疯的事情在育菁实验区传开了，听到方穗白着脸这么说，艾格自然与之联想起来。 “您也听到那种奇怪的声音了？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症状？有看到什么奇怪的景象吗？” 大抵实验员都有这种通病，一提到感兴趣的东西就相当狂热地追问个不停，方穗实在没有精力回答他，只能让对方搀扶着自己先离开实验室。 从房间里走出来，在耳边的噪音开始逐渐减小。 尽管仍旧没有停止的迹象，方穗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艾格两手扶着膝盖，半蹲着询问她：“现在好一些了吗？” “谢谢，”方穗用光脑联系了布兰温和尤安两人，发送了自己的定位，“看样子我还是不太适应这里的氛围，毕竟这种实验对我来说还是太过于……” 有的时候恰到好处的欲言又止，能够让对方为自己填上最好的答案。 艾格了然地笑了：“觉得太过于血腥了？” “我刚入职的时候，面对这种实验也有点不太适应，可能现在也是麻木了吧……感觉已经开始完全适应了。” 艾格转过身去，在走廊尽头的位置安装了饮水机，他取了纸杯替方穗接温水。 就在他弯下腰，露出不设防的后颈时，方穗的精神力便猛然探出，快而准地刺入到了他的皮肤当中。 一瞬间眼前从实验区的走廊，变成了方穗最为熟悉的环境。 是亚尼洛，方穗父母的实验室。 幼年的时候，她就对父母的实验室格外好奇，里面装着无数说不出名字的生物和标本，只是那时方穗并不清楚父母的工作内容，把他们的实验室当成了世界上最厉害的堡垒。 这里的每一个生物标本的摆放位置，都和方穗记忆当中分毫不差。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声音从身后的高架后传出，靴子敲击在地面发出闷沉的声音，随后露出了那张艾格的面孔。 虽然换了一张面孔，但是艾尔给方穗的感觉实在是太与众不同，除非化成一团灰，否则方穗都能凭借一种莫名的直觉将艾尔从人群当中辨认出来。 方穗板着脸，如实回答：“从一开始你站在我面前。” “看样子我的伪装还有待提升。”艾尔抱臂靠在架子上，即便被人入侵到了脑域当中，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慌乱，“不过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应该我先问你，明明昨天晚上已经发现我们在房间里，为什么还要故意演戏？” 艾尔脸上难得露出了意外的神色，“原来你当时发现了。” 当时方穗虽然被布兰温和尤安两个家伙欺骗地失去了力气，但是并不代表着她的脑袋也完全下线。 当时艾尔明明也可以像之前搜查一样，一扇一扇门打开，却偏偏轮到方穗的房间时选择了最打草惊蛇的敲门。 甚至还在寻找目标的门口说了那么长一番话，简直就是在故意告诉里面的人。 艾尔的眼睛亮起了蓝色的荧光，他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你比之前变得更加聪明了，感觉接下来会变得很有意思。” “按照时间来看，现在的你不应该是这样，是什么改变了你？” 高大的身躯步步紧逼，直到方穗退无可退，艾尔将她困在两臂之间，迫使她不得不抬起头四目相对。 因为意外绑定系统996的缘故，有了助力的方穗确实在任务之前提前知道了许多消息，有了万全的准备。 但——艾尔似乎也是如此。 方穗盯着他那双含着浅淡笑意的莹蓝色眼睛，问道：“你好像很了解我，是因为我幼年在这里见过你？” 若艾尔真的是从她父母的实验室诞生，或许他们很早之前就有过见面。 “你还真是可爱，穗穗。” 艾尔用手指拢住方穗颊侧的长发，俯身在上落下一吻。 两人的距离呼吸交融，似有若无的触碰好像预示着接下来会有更加进一步的暧昧举动，而当这样的第六感产生的瞬间，方穗猛地侧过头。 男人微凉的嘴唇贴着她的面颊擦过，最后停留在发从中露出的耳垂上。 只是一丁点的触碰，却和其他人带来的感觉不同，方穗一瞬间从脊背上窜起了电流般，手脚开始发软，头脑眩晕。 “什么都不记得，可怜又可爱。” 艾尔并不气馁，脸上流露出一种似是对猎物的怜悯，“当时那两个对你别有用心的哨兵哄骗你上床，原本我是想直接离开的，但是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 “你们人类还真的挺奇怪的，明明我们沟通的精神网络没有任何的隐藏，那个叫……布兰温和尤安的哨兵从一开始就知道，却故意瞒着你。” “不如我们虫族，至少我们从不会做这样欺骗同族的事情。” “啊……还有第二个问题。” 艾尔直起身，将方穗从怀抱的禁锢里松开，目光从周围扫视一圈才回答道： “你确实在小的时候和我见过一面。” “但是是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我甚至不知道是几百年的时间。” 第74章 正好把你关进为你提前准备好的牢笼里 艾尔的话实在是匪夷所思。 方穗眼睫猛地颤了一下，“你说什么？什么几百年？” 脑海中一瞬浮现出的，是眼前相似却不尽相同的场景。 同样的实验室，眼前同样的虫族，只是她猛然抬起手，手中的匕首冲着他的胸口刺去，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阻拦。 虫族超强的腕力只是轻轻一扭，方穗的手腕便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错位声。 眩晕感让方穗忍不住咬紧了牙关，才将那种作呕和惊讶全都咽回到肚子里。 因为事发的过于突然，方穗临时想出的方案，便是想办法侵入到艾尔的脑域当中，从精神层面杀死他。 可是方才眼前看到的片段般的幻觉，就像是提前预知一般将可能出现的未来展现在了她的面前，失败的相当惨烈。 方穗背在身后的手松开，由精神力凝聚成的匕首消失。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真的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一切很有可能就会变成刚刚看到的下场。 眼下并不是最好的时机，暂时按兵不动，从艾尔那里获取更多信息为主。 “你刚刚就想用精神力匕首杀掉我吧，为什么不按照计划继续，是因为看到了未来吗？”艾尔笑眯眯地点明了方穗的想法。 “这是预知未来？”方穗问。 “不，你看到的，是已经发生过的未来。”艾尔答道。 “这是什么……”方穗还没有说完，便被艾尔打断了。 “嘿，亲爱的，我是不是对你表现得太过于偏爱了一点？” “问我问题可是需要报酬的哦？” “以身相许，还是被我在这里抓住呢？”艾尔抬起手，指尖微动，“如果被我抓到，就正好把你关进我提前为你准备好的精神牢笼里，之后的事情也不会这么麻烦了。” 那双逐渐亮起的莹蓝色眼睛，伴随着周围的东西开始发出剧烈地颤动，悬浮在空中的利刃似乎会在下一秒刺入方穗身上的致命点。 在那一瞬间，身体比意识的反应更快。 方穗向侧面扑开，紧随其后无数闪着寒光的利刃刺入了方才她所站的位置。 没有任何喘息，她站起身，直直地冲出了实验室，按照记忆中熟悉的方向朝着远处狂奔。 身后的艾尔抬步缓慢地跟在身后，扬声笑道：“跑慢点，亲爱的，你要是在我的脑域里受伤我可是会很伤心的。” 艾尔脑域中的环境，几乎是完全仿照亚尼洛的环境仿造的，方穗沿着隐蔽的小道奔跑着，看到熟悉的事物也忍不住晃神。 这是圈套！ 方穗停在一处隐蔽的拐角喘息，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里的一切都像是艾尔提前准备好为她展现的东西，如果现在因为缅怀过往而沉溺在其中，她就太愚蠢了。 从脑域当中脱出的方法很简单。 其一，需要她全神贯注，在艾尔的脑域中要保证自己的精神自主性。 其二，找到脑域的边缘。 每个人的脑域中的景色都是根据脑域的范围而逐渐扩展的，即便艾尔的脑域能够模拟出整个亚尼洛城市的模样，也一定会有边缘。 脑域边缘构建的建筑会比中央地区更加不同。 就像是游戏中出现的bug一样，边缘地区的建筑就像是贴图不稳定，可能会出现突然变化或者穿模的情况，总之差别相当之大。 找到脑域的边缘，她就能主动的脱离。 亚尼洛的街面上总是有很多人行走，脑域中的环境如实地模拟，限制了方穗行动的最优解。 不过这位亚尼洛出身的贵族少女，最熟悉的就是这里的每一条小路。 绕过城市的车水马龙，方穗顺着高低错落的建筑间的小道离开了亚尼洛的中央，只不过艾尔的追捕也紧随其后。 脑域的一切都由艾尔操控，那些无意识行走的人眼睛亮起莹蓝色的光，朝着方穗的方向走了过来。 “不要挣扎，你是逃不出大人的手心的。” “留下来吧，大人会对你很好。” “别跑了，不论你跑到哪里，大人都会找到你的。” “留在大人的身边吧，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而回应这些无意识的人的，是方穗头也不回地跑走的背影。 手腕上的光脑突然响起，持续不断闪烁的屏幕上显示出“艾尔”二字，方穗挂断，对方便锲而不舍地拨来第二次。 就这样持续了数次，方穗不得不停下了脚步，找了个不容易暴露自己位置的地方接通。 视讯那头的艾尔摁了摁眉心，无奈地叹气笑道：“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倔强，凭借你的腿你觉得能跑多远，我的脑域比你想象中还要大许多。” “只要你的脑域有边界，我就迟早有一天能逃得出去。”方穗干脆利落地答道。 她相当地有耐心，只要能看得到目标，完成也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况且这比她玩得模拟类逃生游戏要简单的多。 “好吧，或许我们可以再谈谈？毕竟为了困住你而建设更多的脑域空间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你可以提出你的条件。” “我有问题要问你，你如实回答我。” “只准许问一个问题。” “三个。” “一个。” “那看样子我们无法谈拢，很遗憾，我只能选择另一个办法了。”方穗故作遗憾，抬手就要挂断视讯。 “好吧……你总是有办法让我对你束手无策，就三个问题，我会如实回答你，同样的作为交换，你也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方穗的目光从光脑下开启的秒表计时上扫了一样，点了点头，“成交。” 再次回到亚尼洛的中心花费了方穗半个小时的时间，脑域和外界时间流速不一样，她只能通过不断增加数字的秒表大概预估。 见到艾尔时，方穗便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几百年前我们见过一次，是什么意思？” 对方眉梢一挑，显然对这个问题有些讶然，“一上来就问这个问题？” “好吧好吧，”在方穗紧盯的目光中，艾尔开口解释道：“我和普通的虫族有两点不一样。” “第一，我是从出生开始就拥有人体。” “第二，我拥有过去和未来所有的记忆。” 第75章 起死回生 “说起来这还是多亏了你父母的研究，否则我也不会一开始就能这么顺利地拥有人类躯体。” 在离开亚尼洛之后，方穗研究过父母留下的关于研究的笔记。 其中一条是有关于虫族胚胎。 但可惜的是，因为亚尼洛惨案发生后，帝国封闭调查不允许方穗带走任何相关的东西。 除了生日时父亲送给她的那本研究手记之外，方穗手上就没有任何的线索。 现在想来，父亲提出的那项胚胎研究，成果应当就是眼前拥有人的身体和思考能力的虫族艾尔。 “而我之所以拥有可以看到所有过去和未来的能力，还多亏了几百年前从你身上获取到的一块碎片。”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的精神力重新跌回到c级，但是现在你应该也知道自己的天赋是什么了吧？” 艾尔扫了一眼，说出了方穗心底里的猜测：“起死回生。” “不过这么说也不太准确，这只是算是你能力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所以我和你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方穗对他的一番言论表示震惊。 在这之前她确实有猜测过，绑定996时弹出的面板上有一条【向导天赋】，只可惜当时她才觉醒成向导，那一栏一直显示为无。 后来专注于完成各项任务获取奖金，也就再没有关注过这一栏的情况。 况且当时救下阿斯坎之后，她的精神体就再也无法从脑域召唤出来，只能看得到一颗极小的水螅，身体中央的红光微乎其微，像是随时都要熄灭。 灯塔水母的特殊性，会让成熟体分泌出一种外壳将自己包裹起来，随后在一定的催化条件下，便会诞生灯塔水母新的水螅体。 某种程度上灯塔水母可以称得上是永生。 如果艾尔没有撒谎，那么她的向导天赋不仅仅是起死回生，甚至是拥有着操控时间和空间的能力。 现下的情况，很可能方穗已经经历过无数次。 而无数失败的时间线崩塌，唯有眼下是唯一成功的可能性。 而在这个过程中，艾尔偶然间获得了她的精神力碎片，才拥有了能够看得到所有过去和未来的能力。 难怪虫族的进化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测。 方穗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艾尔依旧带着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指尖一划，眼前的场景就从亚尼洛繁荣的街头变成了静谧的室内咖啡厅。 半包的结构让他们的位置看上去隐秘又安全，是个适合聊天的环境。 很快有人为他们端上了饮品，是方穗喜欢的焦糖玛奇朵。 “第二个问题，”方穗的目光从还散发着热气的饮品上移开，声音冷静而坚定，“你们虫族到底在育菁实验区干什么？” 显然方才听到的音波，应当就是虫族们交流时发出的“嘶嘶”声。 虫族们构筑起极其庞大的生物精神网络，便于在这其中互相交流。 可是为什么育菁实验区会有这么多虫族？ 艾尔微微挑眉，笑道：“这还是多亏了你们这些残忍至极的人类。” 他对这个问题显然并不感到意外，端起白瓷杯啜饮，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们人类就喝这种东西？”艾尔显然为咖啡的苦涩所震撼。 方穗：“只有牛马才会喝冰美式。” 虫族出身的艾尔显然听不太懂方穗的意思，挥了挥手，又换上一杯喝方穗同款的焦糖玛奇朵。 摄入到甜分，他脸上的表情稍稍舒缓下来，“虫族之间可以通过提前建立好的精神网络交流，这种网络不限制距离。” “我们的同族被抓到了这里，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折磨。” “那种痛苦的声音无数次传递给我们的虫母，便派出我们先来一探究竟。” 方穗颔首。 看来育菁实验区那批提出将普通人改造的实验员，就是虫族的先遣部队。 “这里曾经培育出了一个足够毁灭帝国的武器，所以我也只是好奇你们不惜残害同类也要培育的人造哨兵，才跟着先遣部队一起过来了。” 不过这里显然比虫族们预料的更加让它们满意，否则也不会宁愿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也要留下来提出什么新的研究计划。 “育菁实验区，已经算不上是人类的实验区了，”艾尔声音低沉，“这里现在是虫母的巢穴。” 虫族已经进化到了能够拟化人类外表的程度，所以它们轻而易举地替代了无关紧要的人物，通过精神网络进行日常沟通。 而那些被他们留下来的研究员，现在也只是他们用于获取知识的存在。 “今天的实验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成功，人类的基因包容性很强，即便是混入了无序的动物基因，也只是会异化出部分特征。” 方穗的心猛地一沉。 虽然她在听到声波后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但是听到艾尔对于育菁实验区和人类实验侃侃而谈，还是感到一阵寒意。 根据帝国的预估，虫族的数量本就庞大，若是将人类改造成虫族，届时前线的战争恐怕更加困难。 思及此，方穗想起了自己反复重复的噩梦当中，遮天蔽日的虫族大军。 若是没有听力特殊的段泽，恐怕虫母的计划就是让虫族彻底地融入到人类社会。 育菁实验区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若是无法阻拦，整个帝国都会成为虫族的领地。 “该第三个问题了，”艾尔的声音打断了方穗的思绪，“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方穗沉默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很遗憾，没有了。” 艾尔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样回答：“不是你提出要向我提出三个问题的吗？” 虫族并不太能理解人类的出尔反尔。 方穗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看来你对于人类的了解还差了很多。” “毕竟人类可是个相当擅长说话的种族。” 方穗向艾尔提出三个问题，事实上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除了她主动脱出脑域这一个方法之外，实际上还有一种几乎不可能办到的—— 第76章 这是你独一无二的能力 那就是通过处在外界的，与她有过精神链接的哨兵利用强大的精神力将她强行脱离。 之所以这种脱离的方法几乎无法达成，是因为需要满足的条件实在太多。 但好在，方穗提前联系了一位在精神力方面拥有独特天赋的哨兵。 艾尔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猛地抬头，眸中莹蓝色的光芒骤亮，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喊出了她的名字：“方穗！” 一股强大的精神力瞬间涌入，稳定的脑域开始出现扭曲。 方穗瞬间就从艾尔的脑域当中被拉了出来。 头晕目眩之间，布兰温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带着一丝焦急和关切。 “方穗！” 方穗猛地睁开眼睛，灵魂终于有一种落到了实处的稳妥感。 布兰温银色的长发垂落在她颊侧，紫眸中映照出少女额间缀满了冷汗的脸颊。 她费力地坐起身，自己仍旧在育菁实验区的走廊上，身侧则是还未从昏迷当中苏醒的艾尔。 时机刚刚好。 “有没有受伤，精神状态还正常吗？” 布兰温的声音低沉而温柔，目光从她的面庞上移开，仔细确认她的安全。 方穗点了点头，从指尖涌起的一股暖意，是尤安正托着她的手腕。 “穗穗姐，是他害你昏迷的吗？” 尤安可怜巴巴的语气，手上却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抽出了匕首，闪着寒光的剑刃抵在了艾尔的颈侧。 “这不重要，先别杀艾尔，他对我还有点作用。” 方穗拦下，抬手覆在艾尔的额间。 精神力快速在他身上扫了一遍，终于在腕间找到了不同寻常的一处。 手起刀落，划开皮肤，方穗看到了血肉下露出的一块晶亮的碎片。 【叮——系统正在加载中，请稍后……】 熟悉的机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宿主精神力碎片，正在回收……】 一股温暖的力量顺着她与艾尔接触的地方传来，仿佛有什么剥离的东西开始逐渐融合。 她空白的脑域中闪过一道耀眼的光芒，随后庞大的精神力瞬间充盈了全身。 如同浪潮般洗刷着方穗的脑域边界，只是这次还未来得及感受到疼痛，脑域熟稔的接纳了如同丝线般交缠着的精神力。 【恭喜宿主！升级成为a级向导！】 996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语气相当激动：【我们终于找到缺失的这一部分了，说不定这一次就能成功！】 向导等级的提升，感受最为明显的就是拥有精神链接的哨兵。 布兰温和尤安的精神力短时间内甚至跨越了极大的阶级，进入到了s+级别。 “穗穗姐，你的精神力提升了？”尤安惊讶道。 眼前的系统面板上一系列的数据开始飞速晃动，最终停在了极高的数值，只差一步似乎就能进入s级阶段。 就在方穗勉强适应了a级向导的能力时，走廊的尽头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我们先离开这里。” 三人脚步轻巧，以极快地速度离开了地下实验室，一群拟人虫族便赶到。 “方穗人呢？” “我感知不到，地下实验室的隔壁墙很厚，阻断了我一部分的感知力。” 艾尔依着墙支起身，手腕无地垂在身侧，鲜血顺着还未愈合的伤口滴落，在地面上积蓄成水洼。 他只是毫不在意地甩了甩手，开口道：“他们现在应该已经上到地面了，派人先封锁所有出口。” “只要跑不出育菁实验区，我们就是瓮中捉鳖。” 这些与人类外表无异的虫族，眼睛肿一同闪烁着冰冷的莹蓝色光芒。 a级的精神力让方穗在思考时大脑高速转动，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开启了慢动作，接下来该如何做就像是提前安排好一样行云流水。 方穗助力蹬墙而上，柔软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用大腿夹住了虫族的头部。 只是轻轻地一扭，便利落地拧断了拟人虫族的头部。 动作迅猛又利落，布兰温和尤安站在一旁，眼中满是震惊。 “走，我们先去电力室。” 既然996当时能够从那里和她联系，意味着那里的生物精神网络最弱。 若是现在就往实验区出口跑，恐怕会被停在那里的虫族们抓个正着。 先想办法破坏掉它们之间交流的精神网络。 走廊上并没有多少人，一切照旧平稳地进行着，看样子地下实验室的那些人还没有将消息传上来。 这倒也方便了方穗的行动，脑内规划出的路线能够让他们在三分钟内抵达目的地，且完全可以避开各处的摄像头。 她的大脑就像是一台精密的仪器正在高速运转着。 【这原本就是你的能力的一部分，】996解释道：【a级精神力再次开发了你的脑域。】 【当你集中注意力思考时，一切都会在你的面前放慢，并且准确地展现出最优方案。】 【这是你独一无二的能力。】 三人如同如水的尾鱼，灵活地在走廊上高速移动，前后进入了整个育菁实验区最大的电力室。 “你的身手变得比之前更加灵敏了。” 在第一基地的时候，方穗进行体能训练的时候，布兰温也偶有帮忙参与，自然知道这样的变化有多么的天差地别。 方穗也没有隐瞒，“是我天赋能力的一部分，不过我现在还没有完全掌控。” 这种反应力几乎都是身体下意识的配合。 若是对上艾尔这种更加厉害的对手，恐怕在大脑反应过来就会被甩飞出去。 剩下关于艾尔，以及那些过去的事情，她想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和大家一同解释。 布兰温便没有再追问，着眼于眼前的问题：“你打算破坏电力系统？” “恰恰相反，”方穗调出了电力系统的界面，目光在上快速翻阅，“我要借用电力系统破坏虫族的精神网络。” 方穗甚至没有再过多解释，在键盘上十指翻飞。 一旁的布兰温那张俊美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心虚的表情，摸了摸鼻尖，看向一旁完全没发现他们二人计划被发现了的尤安。 完蛋了。 以穗穗的脾气，他们俩接下来肯定有不少麻烦。 第77章 跪下。 利用电力系统破坏精神网络这个方法，还多亏了当时系统996挤破了头也想和方穗联系。 虫族构建起的通讯精神网络，某种程度上就像是电波。 如果有更强的“波”介入，就能够让这个稳定的网络开始出现紊乱，那么相互接收信息的虫族就会因为紊乱而接收到错误消息。 届时甚至不需要过多的干扰，它们自己就会因为无法互相交流而开始错乱。 方穗缓缓地吐气，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眼前正在快速滚动着运行代码的界面上，996在她的脑海中快速地下达指令，几乎是同时便反馈在了输入指令上。 作为控制着整个实验室的电力室，并不像第一基地使用的是最前沿的发电设备，而是仍旧选择的室内笨重的大体型发电机。 也正是多亏了如此，当指令输入完成的一瞬，巨大的电流快速输出，灯光不堪重负地闪动，发出了滋滋的声响。 即便看不见，也很快就能感受得到有某种覆盖的东西开始出现颤动。 996的声音卡顿了几秒，开始恢复了正常。 【滋滋……滋，那些虫族们已经开始着急了，束缚我通讯的东西也解开了。】 【艾尔已经从地下实验室上来了，整个实验区的所有出入口都被关闭了，只有对空允许起飞和迫降。】 现下的情况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方穗却笑了下：【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对自己的能力有相当清晰的理解。 就算身边带着两个s级的哨兵，但是两拳难敌四手的道理亘古不变。 育菁实验区如此之大，谁知道到底有多少名伪装成人类的虫族在这里，若是再算上那些改造人，数目简直可怖！ 况且就算他们两个人再能打，拖着个体力最差的自己，自然有所顾虑。 所以当方穗开始察觉异常时，便向她光脑为数不多的联系人里选了三位在第一基地算得上拥有权利的人。 哈德里安，阿斯坎，还有他的弟弟塞纳斯。 这三个人作为上层会议的位席最有话语权，前两位是她已经进行过精神力绑定的哨兵，选择后者则是因为上次在会议上他的表现。 虽然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是显然老一辈对他还是有所忌惮，若是能为他们两个人助力，派出援助应当是更简单的事情。 接下来只要坚持到空中援助抵达就好。 做完一切，方穗随手给电力系统的控制面板上了锁。 防止发现的虫族在他们离开之后篡改电流输出。 处理完这一切，方穗转过身看了一眼神色有些紧张的两位s级哨兵，只是冷淡地抛下一句： “等这个任务结束之后，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我再好好处理。” “是布兰温提出的主意，我真的不知道。”尤安面上无辜，第一个供出了自己的同伙。 从未有一刻，布兰温这么痛恨自己选择尤安当队友。 这家伙有一副无害的外表，什么时候看上去都懵懂又可怜的样子。 这会儿就连撒谎都能面不改色地把过错全都推到他的身上。 可偏偏布兰温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在这个时候忍气吞声。 “确实是我隐瞒了这件事，穗穗。” “但我以为尤安已经将事实告诉你了。” 站在方穗身后的尤安和方才神色截然相反，蓝色的眼睛犹如利刃般闪着寒光，恶狠狠地盯着布兰温。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尤安从来都不会披着那层虚伪的外表。 布兰温双手举起作投降状，眉梢微挑，回以一个挑衅的表情。 显然，这场只是短短几句话里。 绿茶和白切黑的斗争，前者更胜一筹。 从电力室离开之前，三人确定好了下一步的计划。 这些虫族进化出了拟人的能力，自然在能源消耗上比普通的虫族更大。 若是将所有人聚在一起进行筛选，不仅费时费力，甚至还有极大的危险性。 所以与其大费周章地进行体力劳动，不如直接找到虫族们的能源供应点一举捣毁。 届时缺少能源补充的虫族就会自动露出真面目。 方穗为两人进行了临时的精神标记，确保接下来若是出现危险情况能第一时间联络，便在电力室门口分开。 “一个小时倒计时。” 三人光脑同步摁下倒计时。 方穗目光从两人脸上扫过，“一个小时之后，不论有没有找到能源点，我们都在这里集合。” “如果顺利，援助今天就能赶到，我们不必恋战。” “准备出发！”方穗的声音冷静而坚定。 两位s级哨兵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两人的精神体瞬间出现在二人身边，暴涨的精神力散发出强大的气息。 …… 大抵这次的运气真的不好，才分开短短三分钟，方穗就和带领着数十人的艾尔打了个照面。 身后的几人神色狰狞，像是野兽般，只等着一声令下冲上来把她撕碎。 简短发出的“嘶嘶”声让方穗大概能听得清它们在高喊着杀死她。 “又见面了，”艾尔停下脚步，“什么时候把偷走的东西还给我？” “物归原主而已，说起来你才应该是个小偷。” 还没等对方回答，方穗头也不回地顺着来时路拔腿就跑。 毕竟不论是小说还是游戏里，给反派留说话时间的，通常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去追。”艾尔落下简单的命令，数道身影便一跃窜出。 方穗深吸了一口气，调动着体内澎湃的精神力。 抬手时，从指尖弹出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丝线般蔓延开来，触碰到身后紧跟不舍的那些虫族。 如同刺入身体的针，方穗一气呵成侵入到了几位虫族的脑域当中。 完全覆盖！ 亮着莹蓝色光芒的眼睛颤动，数人不受控制地颤动，追赶的脚步慢了下来。 方穗侧身滑铲拐入下一个拐角，猛然转过身停下了脚步。 那双蓝色的眼睛微微抬起，声音轻缓柔和，仿佛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她微微抬手，对着那几位被她掌控了脑域的虫族开口： “跪下。” 第78章 想更快地得到她 声音落下，虫族的动作瞬间停滞，如同引力牵引，不受控制地跌跪在地上。 无论如何挣扎，都被方穗的精神力死死地压制着。 虫族的脑域空间比哨兵更加简单，方穗刺入的精神力不仅能够控制它们的行动，甚至能够感知到它们的思维。 操纵它们的行动简直易如反掌。 “你……不应该有这么强的精神力！” “怎么回事！我完全没办法动弹了！” “从我们的脑袋里滚出去！” 顶着极强的压制，虫族绷紧了身体，抵抗着不被压倒在地上。 地面所能承受到最大极限开始崩塌，在方穗的指令下，虫族的四肢深深陷进地板里，金属地面砸出可怖的凹痕。 她的脑海中，虫族的思维如同破碎的拼图，杂乱无章地闪现着。 方穗迅速地捕捉到了重要的一环——柯克教授。 “你们下一步计划是要替代柯克教授。”方穗俨然在意料之中。 柯克教授毕竟是育菁实验区旧派实验员中的核心人物，自然掌握着大量的人造哨兵的研究数据和成果。 若是能够将他替换，不仅能将旧派的人类一网打尽，它们听从虫母进行的人造虫族计划也能加快进行。 方穗的精神力如入无人之地，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地展现在她的脑海中。 虫族的身体在她加大输出的精神力控制下开始扭曲，四肢不受控制地抽出着，眼中冰冷的莹蓝色光芒变得黯淡无光。 “你……不可能一直控制我们！” “只要杀你了，只要杀了你我们就能取得成功了！” 明明连站起身都困难，却仍旧咬着牙向方穗落下狠话。 无外乎是威胁的话，方穗懒得再听下去。 “杀。”方穗的声音冰冷，宣判了它们的命运。 那些虫族在她的操控下，开始了互相厮杀。 动作迅猛而残忍，变出原型的锋利前肢化作利刃毫不留情地向同族身上落下。 利爪穿透同类胸甲时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一股强大的精神力突然从远处袭来，打断了方穗的命令。 “方穗！” 艾尔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夹杂着愤怒和杀意。 迅速收回精神力，方穗转身看向艾尔的方向。 他的身影出现在走廊的另一端，眼中冰冷的莹蓝色光芒暴涨，右手手臂幻化成一把闪烁着寒光的长刀。 “你成长的比我想象的速度要快，”艾尔微笑着向她飞吻，“我应该早点邀请你去我的巢穴看一看。” “或许我更乐意扶持你作为新一代的虫母。” 方穗的手上只留有一把手枪。 ——这算得上她唯一用得还算顺手的武器。 她抬手连开三枪。 第一枪子弹冲着艾尔面门袭去，被利刃划开的瞬间，紧随其后的第二枪子弹因为撞击的波动，偏开角度，冲着他左侧胸口袭去。 只是普通的子弹，艾尔轻松地用长刀一分为二。 第三枪子弹紧随其后。 艾尔抬起手，抓住了它。 方穗并不恋战，趁着这个空档拔腿就跑。 “你完全不回应我的邀请，会令我很伤心的。” “不过你想逃到哪里？” 艾尔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秒骤然出现在方穗的面前。 长刀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劈向她的脖颈。 精神力快速的运作，让方穗瞬间计算了艾尔动作的角度，速度等等一切，猛地侧身，避开了这一击。 方穗效仿方才控制虫族们，汇聚成针般的精神力冲向艾尔的大脑。 无形的力量将艾尔瞬间震退了几步。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姿势才从他这里取回精神力的碎片，就能在短时间内将能力提升到这种程度。 太有趣了。 想更快地得到她。 艾尔的第二轮攻击速度极快，长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寒光，每一次攻击都带着致命的威胁。 眼前的一切方穗电影胶片般一帧一帧滚动，看似缓慢，却在每一秒钟都将一切转化为数字信息，在大脑中进行了高速分析。 方穗的精神力虽然强大，但在近身战斗中依然处于劣势。 几乎是同一时间，收到了向导从精神链接传来求救信号的两位哨兵也赶了过来。 “穗穗姐！”尤安的声音由远及近，银光裹挟着血腥气劈开了紧跟其后的虫族躯体。 猫猫章鱼的精神体瞬间膨胀数倍，极有压迫感地蠕动着腕足，搅碎虫族的头颅，汁液飞溅。 布兰温的九尾白狐化作流光略过，九条狐尾尽数朝艾尔刺去，逼得他不得不后撤。 他揽住方穗后撤，紫眸映出她额间渗出的冷汗，“你的精神力过载了？” 精神力过载，是指向导在精神力使用上已经完全超出了所能承受的范围，从而在身体上产生的反噬。 “大概还能撑十分钟。” “援军还有半个小时就能赶到，只要我们撑到那个时候就算成功。” 方穗借力站稳，精神力如同丝线般操控住紧随其后追上的虫族们，齐刷刷地朝着艾尔攻去。 虽然这样的反击对艾尔来说微不足道，但也算是勉强争取到了一些逃跑的时间。 直到感受到最后一只虫族倒下，方穗才在奔跑中收回了精神力。 尤安和布兰温的及时赶到，为她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否则若是再和艾尔打下去，吃亏的一定是她自己。 尤安的精神体在涌来的虫群中肆虐，腕足如同绞肉机般将虫族的躯体撕碎。 两人在分开后，凭借着哨兵敏锐的感官找到了虫族们的能源供给点，一举捣毁。 这些虫族们缺少了补充，纷纷露出了拟态下狰狞的本体。 艾尔站在远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 他并不着急于追击，而是饶有趣味地看着方穗等人逃离的背影。 “真是有趣。”艾尔轻声自语，手中的长刀缓缓消散，化作莹蓝色的光芒融入他的身体。 艾尔并不着急抓住方穗，相反，对她展现出的潜力感到更加兴奋。 “方穗，你逃不掉的。” 虫族们在他的指令下如同潮水一般自他身后朝前涌去，他的声音在狰狞的嘶吼咆哮声中被遮掩。 第79章 第一席为了救你不惜一切代价 刺鼻的消毒水味混杂着血腥气在走廊里蔓延。 方穗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墙壁，耳边传来虫族急促的呼吸声。 三人藏身处的应急灯忽明忽暗，将走廊上的虫族士兵甲壳上的纹路映得鬼魅般闪烁。 “能量弹还剩三发。”布兰温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传进方穗的耳朵。 他作战服右臂晕开血痕——那是方才在应对虫潮时，不慎留下的伤口。 虫族喷吐出的液体具有腐蚀性，此时一大片皮肤已经呈现出焦黑色，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扩散更大面积。 方穗握紧了手上的手枪，和尤安给她的粒子震荡刀，刀刃上残留的虫族体液正腐蚀着合金表面。 成群的虫族士兵倾泻而出，大范围地搜查着三人的身影，只要发现就会不计代价地毁灭式攻击。 走廊尽头传来特殊的咔哒声——那是节肢动物肢体敲击在金属地面上发出的声响。 六只猩红复眼率先从拐角浮现。 那是虫族中的侦察兵，六只复眼拥有超高敏锐的视觉，体型偏小但移动速度极快。 虫族侦察兵的甲壳上布满了蓝紫色的毒囊，背后折叠的羽翅微微震颤着。 “准备……” “行动”二字还未出口，方穗刚抬起枪口，整条走廊突然剧烈颤动！ 天花板上的照明噼里啪啦炸裂，应急灯骤然亮起。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数名虫族士兵呈扇形包抄而来，口器中滴落的腐蚀性液体在地面灼烧出缕缕青烟。 “我们被包围了。”方穗叹了口气。 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即便解决了这批，其他听到动静的虫族追来，届时正面交锋更是困难。 只能赌一把救援会准时抵达。 布兰温的手指突然扣住方穗的手腕，“三点钟方向的通风管道！”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虫族士兵的羽翅完全展开，无数携带毒素的细针如暴雨般倾泻而来。 方穗顺势翻滚进通风口，听见毒针钉入金属墙壁发出的闷响。 最近的一枚擦着她的耳际略过，在脸颊上留下一道灼热的血痕。 “我们往实验区空地上引！”方穗扔下弹夹已空的手枪，握紧匕首，趁着空档全力释放精神力，使那些行动迅速的虫族减缓了速度。 布兰温和尤安点了点头，三人迅速朝着实验区的出口处空地狂奔。 “出口还有三百米。” 布兰温调出全息地图，虚拟投影在他的腕间颤动，“生命探测器扫描到周围出现了大量的红点朝我们涌来。” 仿佛印证他的话语，走廊尽头传来甲壳摩擦金属的锐响。猩红的复眼在走廊中连成一片血海，为首者高举着螯肢，在墙面上刮出蓝紫色的火花。 尽管普通的武器对于这些拥有极强保护力的甲壳的虫族没有什么伤害，但也勉强能够短暂地阻拦它们。 “退后！”方穗将手中最后两枚磁雷甩向虫族。 爆炸掀起的气浪裹挟着虫族腥臭的黏液扑面而来。 三百米的距离算不上远，加上有两位体力超群的s级哨兵帮助，三人在被虫族彻底包围前冲出了建筑的大门。 方穗手腕上的光脑突然发出尖锐鸣叫，她猛然抬头，从灰蒙蒙的天空中看到了数道冲破云层划出的白色轨迹。 狂风卷起地面上的尘土，随着一声龙吟，轰鸣声紧随其后。 “那是……那只蜥蜴的精神体？”尤安五指拢着挡在额前，遥望着天上盘旋的生物。 随着黑龙一同降落的，是五架碟形飞行器。 五架流线型飞行器撕裂云层，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降落在实验区中央的空地上。 纯白色的涂装以及其上刻印的金色帝国标志，都格外醒目地强调着来者的身份。 是中央白塔派来的支援！ 飞行器舱门开启，身着白色紧身战斗服的士兵们佩戴着全覆式呼吸面罩，肩膀上佩戴的中央白塔的徽章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粒子步枪充能完成，瞄准目标，全部发射！ 蓝色的能量光束瞬间将涌上的虫族们撕成碎片。 中央白塔派出了整整五个小队作为支援，加上一同赶来的哈德里安和阿斯坎所带领的两支s级哨兵小队，剿灭虫族的工作几乎在短时间内便快速完成了。 “怎么样，有受伤吗？那俩家伙是怎么保护你的，弄得你浑身邋遢？”阿斯坎从黑龙的背上一跃而下，直冲着方穗跑过来。 他的目光在方穗的身上游走了一圈，最终质问般落在身后的布兰温和尤安身上。 “只是一点擦伤，不用太大惊小怪。” 方穗抬手碰了碰面颊上的血痕，血液凝固结痂后只有一丁点轻微的痛感，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大碍。 她的目光越过阿斯坎，看向后方端立着的哈德里安。 黑豹慢慢踱步上前，亲昵地在方穗的手边蹭了蹭，以此释放出友好的信号。 对上那双毫无波澜的暗红色眼睛，方穗觉得精神体比他要好懂得多。 “中央白塔怎么会大动干戈地派出五支小队支援？”方穗问他。 哈德里安微微垂眸，目光落在方穗搭在黑豹脑袋上的手，不动声色地牵起，直到十指合拢才开口解释道： “收到请求支援后，我们三人便联名开启上层会议。” “毕竟你是第一基地里唯二的治愈系向导，属于不可多得的珍贵人才，无论如何都会支援。” “原本拟定的支援名单是由我带领的帕利诺小队，阿斯坎带领的艾尔法小队，以及梅菲斯带领的犬科小队。” “梅菲斯所带领的犬科小队无条件提出支援，想来也是为了报答你上次的帮助。” 方穗想起，梅菲斯的小队就是当时在污染区救回来的那只全员精神体犬科的哨兵们。 “不过会议在拟定名单之后，第一席突然接通了视讯，听说这件事情后，便要求全权处理这件事。” “穗穗，”哈德里安问她，“你之前没有接触过第一席吗？” 方穗摇了摇头。 事实上要不是上一次被邀请参加上层会议，恐怕她连见到第一基地管理层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和第一席有什么关联了。 “那就奇怪了。” 哈德里安的目光从来回走动的白色制服的中央白塔哨兵的身上移开。 “第一席甚至为了救你，动用特权让中央白塔进行支援，要求不惜一切代价带你活着回来。” 第80章 和哥哥撒娇的口吻吗? 几乎就在话落的一瞬间，那种莫名诡异的感觉再度袭上心头。 若是阿斯坎向她这么解释，她也只当那家伙是对任何靠近她的人抱有敌意，可偏偏连哈德里安都觉得不正常。 这位第一席到底想要接近她做什么？ “报告，虫族已完全清扫完毕，实验楼内存活的人员也已全部移交至安全区域。” “好，第一小队建立防线，第二小队和我一起进行第二次清扫，确定没有拟态虫族混进人类当中。” 正被哈德里安提起的第一席，俨然出现在了中央白塔支援的指挥处。 指挥官身穿白色制服，身材高大，将全覆式面罩摘下，向汇报的哨兵们制定好接下来的任务安排。 方穗的视线突然凝固—— 摘下面罩的刹那，那个高大的身影露出与记忆里重叠的凌厉眉眼。 数年的时光将少年的轮廓磨砺成锋刃，却依旧能从眉眼中看出和方穗有几分相似。 尤其是那双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蓝色眼睛。 “方凛……？”方穗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人正是她在亚尼洛惨案中失踪的哥哥，方凛。 似是听到了她的声音，担任本次支援的指挥官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迅速移开，仿佛在刻意回避她的视线 他的声音冷峻而有力，指挥着中央白塔的哨兵迅速清理战场。 “清点所有育菁实验区人员，确保所有虫族，一个不留！”方凛的声音在空旷开阔的地区回荡，回答他的则是哨兵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是！！” 【不用怀疑，】996开口，【我扫描确认了，他确实是你生理意义上有血缘的亲哥哥。】 方穗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从未想过，会在这里与方凛重逢。 自从亚尼洛惨案父母在自己的面前惨死后，作为哥哥的方凛也一同消失在了她的生活当中，方穗甚至早就当他和父母一样一同死在那场惨案当中了。 没想到。 原来方凛就是第一基地的如今的掌管者，众人口中的第一席。 之前的各处疑点如今都能清晰地联系在了一起。 一年未纳入新鲜血液的第一基地突然招聘自己成为实验员，任霍口中提及第一席有一双和自己很像的蓝色眼睛。 ——甚至还有这次，从未露面且很少干涉事物却坚持要自己负责本次支援任务。 “方穗，你没事吧？”对情绪感知最为敏锐的布兰温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方穗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没事。” 尤安的目光在方凛和方穗之间来回扫视，单凭那有数分相似的眉眼也能察觉到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 “穗穗姐……原来第一基地的第一席是你的哥哥？” 方穗苦笑，没有回答。 【我感知到你的情绪起伏很大，】996又问她，【可……见到自己许久未见的哥哥，难道不应该很激动地上去相认吗？】 正当996百思不得其解，它听到了方穗的回答： 【相认什么？哪里有我的哥哥？】 【只不过是一个同名同姓，看上去也和我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人而已。】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还有个这么厉害的靠山。 第二次的清扫很快结束，实验区救出的人乘坐第一架飞行器率先离开进行治疗。 育菁实验区暂时由中央白塔全权掌管。 方凛在光脑上汇报完毕，抬步走向方穗等人的方向，军靴敲击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布兰温察觉到气氛异常，不动声色地将方穗护在身后：“感谢白塔的支援，我们是第一基地……” “我知道。”方凛打断他的介绍，将枪支重新插进战术腰带上的枪托，“我是第一基地掌管者，第一席，方凛。” “本次只是担任支援任务的指挥官，稍后飞行器会带你们去往中央白塔，接下来的事情到了那里会有人为你们解释。” 哈德里安不愧是在这种贵族家庭中出身，作为方穗的哨兵出面和方凛道谢。 被簇拥在中央的方穗并未施舍眼神，只是跟着前方接引的人朝着飞行器走去。 “方穗。”方凛的目光依旧冷峻，但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有受伤吗？” “没有，长官，感谢你的关心。”方穗抬起头，直视着方凛的眼睛，弯了弯唇角。 方凛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对于方穗对他的态度感到不悦。 他沉默了片刻，随后冷冷地说道：“方穗，你不该用这个语气和我说话。” “请教一下长官，那我应该用什么语气？”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和哥哥撒娇的口吻吗？” “亚尼洛惨案时你就失踪不见了，我处理了父母的葬礼，被剥夺了贵族的权利，不得不离开去往另一个我不熟悉的星球进行修学。”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当这个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方穗就差将她当方凛已经死了这句话说出来。 方凛的瞳孔骤然缩紧，当方穗以为他要爆发的时候，对方抬手摁住了耳麦，和接通的通讯的另一头低声交谈。 “是，我知道，飞行器即将起飞，我们会准时在预计的时间抵达中央白塔。” “去往中央白塔后，你们会第一时间进行身体检查并接受治疗，之后有人指名要见你们。” 方凛切断通讯，声音平静地向众人解释。 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怒火，显然无法理解他的态度。她刚想继续开口，布兰温却轻轻地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冷静。 “穗穗，这里不宜久待。”布兰温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安抚。 虫族死亡后血液中的有毒物质在接触空气后会开始挥发，带着呼吸面罩的哨兵们倒是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可他们本就受伤，若是久待会对神经系统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方穗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一个争执对错的好时候。 她点了点头，跟随着众人一起登上了中央白塔的飞行器。 第81章 人都是会变的 飞行器缓缓升空，方穗透过舷窗看向下方飞速掠过的景色和云层。 方凛就坐在对面，军装笔挺得没有一丝褶皱，明明是在第一基地里随处可见的哨兵制服，可穿着他的身上却偏偏让方穗觉得有些陌生。 除了她，第一基地的哨兵们也是第一次见到第一基地掌权者的真面目。 哈德里安虽也好奇，但也先是索要了一份营养剂和精神力缓和药剂，分别为方穗进行了注射。 他收拾好注射器，再度叮嘱：“虽然已经升级为a级向导，但是短时间内不要再出现精神力过载的行为。” “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哈德里安几乎是叹息着说出这句话。 从他成为方穗的哨兵之后，这样的情况便层出不穷。 他着实不希望方穗总是带着一身伤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比他感知到和对方的精神链接断开，还让他更加的茫然无措。 “甜心！！！！好久不见了！” 梅菲斯小队里最热情的就是那位女性哨兵，精神体比她更快一步甩着尾巴就往上冲。 只不过被缩成正常大小的黑龙全都用裹满了细腻龙鳞的尾巴扫了回去，鎏金色的兽瞳骤缩，紧盯着眼前的犬科精神体。 就连平常喜怒不形于色的梅菲斯都忍不住皱了下眉，“阿斯坎殿下。” “叫我也没用，”阿斯坎翘着腿，语气里是掩盖不住地炫耀和警惕，“不知道要和向导之间保持距离吗？” “你又不是她的哨兵，靠得那么近要干什么。” 从危险的环境里摆脱后，放松的神经让人懒洋洋的，方穗没有开口阻拦，只是一面弯着眼睛看着，一面和系统996闲聊。 【所以你刚刚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996恨不得对天发誓，【我是从未来被你送回来的。】 【你可以理解为游戏的周目正在并线同时进行，只是每失败一次，存档的机会就会减少一次。】 【而我被从未来送到这里，就是因为这里是仅存的最后一次机会。】 方穗换了个姿势，靠在哈德里安的肩膀上：【那艾尔身上的碎片是怎么回事？】 【……】 996沉默了相当久的时间，就在方穗垂着眼昏昏欲睡时，才开口小声问道：【你发誓不会跟我生气我就告诉你。】 【你见过我对你发脾气吗？】方穗被它逗笑了。 【……就是当时带着你的一部分跑得太快，不小心撞了一下，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掉落了一部分。】 像是生怕方穗生气，996说完之后立马发了个跪地讨好的表情。 “距离抵达中央白塔还有二十分钟。” 飞行器内部的电子通讯将此条消息连续重复了三遍，哨兵们要在落地之前进行一次感染检查，确保各位都在异化的可控范围之内，以防落地后出现意外。 “穗穗姐，你一个人待着可以吗？”尤安目光不善地扫了一眼落座在对面的方凛。 方穗点了点头，“没事，只是有点累了。” 尤安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被布兰温推着离开了房间。 舱门合并的一瞬，方凛开口：“什么时候觉醒成为向导的？” “最近，时间不是很长。” “那几位s级都是你的哨兵？” 方凛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眼前的虚拟屏幕上，仿佛只是在和自己初次见面的下属进行简单而疏离的问话。 方穗靠在椅背上，侧目看着飞行器开始降低高度，落出了云层下层叠的白色建筑。 俨然已经进入了中央白塔的区域。 “作为第一基地的掌权者，向导和哨兵之间的绑定会第一时间上传系统，您可以动动手指就能调出名单。” 方穗实在不想继续这段干巴巴且毫无意义的对话，她站起身，语气轻缓，“长官还有什么想问的？” “你变了不少，穗穗。”方凛突然开口。 “人都会变。”方穗淡然。 方凛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一瞬，语气喃喃：“是啊……人都会变的。” 这和他构想中的重逢简直是天差地别。 若不是这次突发情况，方凛原本是打算将手上的一切都处理妥善后，便和方穗见面。 当年强行分别时，他的妹妹还是个不喑世事的小姑娘，成天追在他身后喊他是世界上最坏的大坏蛋。 或许再次见面的时候，也会这么扑进他的怀里这么喊他—— 但至少不是现在这样冷淡的口吻和他说话。 落寞感几乎如同潮水般将方凛淹没，他站起身，只是仓皇间留下一句：“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给你解释的。” 直到穿着军装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里，方穗也只是站在原地没动。 【你好伤心……】996的系统精准地捕捉到了她落寞的情绪。 但它现在没有实体，甚至连给予方穗一个拥抱都显得格外困难。 【我都习惯了。】方穗轻飘飘地落下几个字，目光落向窗外。 此时飞行器正缓缓降落，眼前的一切景色开始缓慢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纯白色的建筑群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白塔和围绕而上的楼梯像是一柄利剑般刺入云端。 和她无数次崩塌的噩梦中反复出现的景色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众人走下飞行器，不远处的空地上两列哨兵列队，最前方则站着一位正值中年的男性，身上白色的军装和其他人款式不尽相同，胸口缀满了勋章。 有人为方穗介绍道： “这位名叫麦克唐纳·泰勒，是中央白塔的最大掌权者。” 麦克唐纳走上前，越过了最前方向他行军礼的方凛，和一众称得上有头有脸的s级哨兵，径直走向了方穗。 “久仰大名了，方穗向导。我虽然在中央白塔，却也一直有听说过你的事情。” “现在是……a级治愈系向导？简直是天赋卓越。” 方穗有些不适，但是面上不显，只是礼貌地和麦克唐纳握手。 “您好，我是第一基地向导方穗，很荣幸和您见面。” 麦克唐纳的目光从她漂亮的面庞上扫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 “既然大老远地来了中央白塔，我也该尽地主之谊。” “我为你们准备了招待晚宴，请你们务必要参加。” 第82章 相亲宴会 不知为何，听到晚宴时，方穗看到方凛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对于这种突然而来的鸿门宴，方穗虽想拒绝，但是迫于眼前的情形，也只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晚宴的时间安排相当紧迫，他们抵达中央白塔时已是下午三点，晚宴定在了今晚七点。 光是选择礼服和做妆造恐怕就得数个小时，连个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简直迫切到了极点。 虽然不知道麦克唐纳到底打得什么算盘，但显然已经着急到根本无法等待了。 哨兵和向导有别，从进入中央白塔之后，方穗就被迫和其他人分开打扮。 【麦克唐纳想做什么？】方穗得不出结论，只能询问996. 【我不知道……】996说，【事实上从育菁实验区开始，已经和我之前记录的所有时间线上的内容完全不同的。】 【我可能已经对你而言没什么用了。】 996发了一个落寞的表情。 从它和方穗坦白了自己的由来之后，它就开始变得擅长用表情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方穗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话说最一开始，996你为什么骗我是一个向导升级系统？】 【因为感觉听上去很酷……加上你也经常玩游戏，感觉这样说你也会更容易相信一些。】 她颔首：【那要是我当时不相信你呢？】 【嘿嘿……这不是骗到了嘛。】 果然不论是哪一条时间线上的宿主，都相当喜欢打游戏，且都会因为这个原因而相信自己。 …… 方穗笑而不语，任由中央白塔派来的两名女性为她梳洗打扮，换上礼服时，正巧将近晚上七点。 她提起裙摆，缓步朝宴会厅走去。 中央白塔的内部装饰奢华而冷峻，白色的墙壁上镶嵌着金色的纹路，仿佛在彰显着这座建筑的威严与权力。 就连宴会厅的装潢也都离不开大面积的白色和金色，精心布置的花卉与绸缎，将整个厅堂装饰得华丽又贵气。 每一个进入宴会厅的人都会由站在门口的侍从汇报。 方穗验证身份后，侍从高声宣布： “第一基地，a级治愈系向导，方穗，入场！” 侍从宣告的声音落下，宴会厅中的所有人目光一瞬落在了入口处纤细的身影上。 在麦克唐纳送来的众多艳丽礼服中，方穗选了一件不会过分夸张却又精致的款式。 一字肩的款式露出了肩颈流畅的线条，宛如高贵的天鹅，在灯光下皮肤细腻莹润，让人心痒难耐。 从礼服上垂下的流苏袖遮住了露出的皮肤，在手腕上用细窄的布料束住，贴身的鱼尾礼裙将她玲珑的身材展现得极好。头发甚至没有再过多进行打扮，只是梳理柔顺后披在脑后，发丛间零星地点缀着圆润的珍珠。 方穗的目光扫视一圈，唇角弯起，踩着高跟鞋步入了这场专门为她准备的鸿门宴。 原来是打着这个目的。 她的目光从那些表现狂热的哨兵身上轻轻带过，随后目不斜视地朝着自己熟悉的人走去。 这位麦克唐纳，看样子很迫切地想要将她笼络住。 连这种“相亲宴会”都这么快准备好了。 一整个宴会厅里都是外貌上乘，等级不低于a级的男性哨兵，女性占比少数，看上去就像是为了这场宴会打掩护一般。 就连一旁站着的服务生都是b级哨兵，像是生怕没有一个能让方穗看上似的。 涌上示好的人不是少数，可偏偏方穗如同一只流莺，在无数相貌英俊的哨兵之间只是礼貌回应，随后毫不留情地提起裙摆离开。 甚至没有给任何一个人留有多余的目光。 “哟，我说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这不是我们联邦的流放者？” 方穗脚步一顿。 “没想到当了奴隶这么多年，居然现在也能穿得这么光鲜亮丽地和我们待在一起。” “为人鞍前马后，恐怕比狗的忠诚，才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吧？” “本来就是只白狐狸，说不定真的和他的精神体一样，天生就会在床上哄人……” 方穗目光微移，看向了这几位哨兵正在讨论的主人公。 正是立在宴会厅角落，身着白色西装的布兰温。 几位说话的都是a+级哨兵，在996的帮助下，脑海中很快多出了几人的档案记录。 帝国星出身，家族排名虽低但也有继承爵位。 凭借着良好的出身，被分配到中央白塔工作，成为麦克唐纳的人后便认为高人一等。 也难怪这个时候都忘了这场宴会的目的，居然端着酒杯调侃起别人。 “就算是狗，他也是只漂亮听话的狗。”方穗上前一步说道。 为了配合宴会的气氛和礼服，她难得涂了亮色系的口红，唇角微弯，就这么自然地插入了几位哨兵的话题中。 瘦高的男性哨兵闻声回头，眼底闪过惊艳，随后嗤笑道：“未觉醒之前他不过就是个奴隶，怕是成天当狗也是当习惯了吧。” “空有一副臭皮囊，没有家世，在帝国也只能给女人当暖床的工具。” 方穗只是弯着眼笑，并未应答，几人便以为是同意自己的发言，语调拔高说得愈发猖狂。 直到几人说得口干舌燥，面色涨红地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方穗才开口： “但是我觉得这种套了项圈的狗也挺好的。” 哨兵冷哼一声，目光在她身上游走一圈，“你是从哪儿来的向导，难道没听说过布兰温已经被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治愈系向导绑定了吗？”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突然从普通人里窜出一个治愈系的向导，甚至还能提升等级。” “叫什么来着……”瘦高的哨兵用手肘怼了一下旁边的人，“我记得姓方？” 金发哨兵接上：“我也没仔细听……毕竟是个不入流的普通人，即便再怎么好，我的家族也肯定不会答应我娶她的。” “方穗，”她缓声开口，朝着看过来的布兰温招了招手。 布兰温几乎是快步走了过来，紫眸扫过神色愕然的哨兵，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意，立在方穗面前垂下了头。 “穗穗，要我处理掉吗？” 第83章 我们穿得是情侣款 方穗只是简单地摆了摆手，布兰温便垂眸不再说话。 她弯着眼笑，微微提起一侧裙摆，右脚落于身后，行了个标准的贵族式礼仪后开口自我介绍：“看样子几位没有听到，那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方穗，是来自于第一基地的a级治愈系向导。” 从始至终，方穗都没有表现出气愤或者是任何的负面情绪。只是恰到好处地弯着唇角，一双蓝色的眼睛盈盈地望着人，像是完全不介意方才的嘲讽。 “很遗憾，我现在确实是一名普通的帝国子民。”她微微抬起眼，只是一扫而过，却带有及其明显的冷意。 几位哨兵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否则以我之前家族的地位，恐怕你们连和我出现在一个宴会厅的机会都没有。” “带着项圈的狗的好处就是，不会像你们这种没有主人的狗乱吠。” 几位哨兵面色惨白，被“礼貌”地请了出去。 插曲很快就被揭了过去，宴会厅内重新响起乐曲，氛围再度活络。 方穗作为这场宴会的主人翁，自然有不少人抛来橄榄枝，即便再不情愿，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了几位男性哨兵的邀请，在舞池间流转。 好在很快便有两位眼熟的面孔上来解围。 “梅瑞狄斯家族，s级哨兵哈德里安·梅瑞狄斯；帝国皇太子殿下，入场！” 两人出众的身份让一众男性哨兵望而却步，方穗才终于从舞池中走出，有了片刻歇息的机会。 “哟！”阿斯坎一身白金色西装，配上他蜜色的皮肤和金色的头发，意外的反差感衬托出作为哨兵出众的外貌和身体轮廓，“不赖嘛，人靠衣装马靠鞍，打扮起来还是挺漂亮的。” 方穗笑弯了眼睛。 她太清楚这位皇太子殿下是怎么一位嘴硬傲娇的家伙，以至于只用三言两语就能让他的脑袋宕机。 “真的吗？我们穿得是情侣款，你喜欢真的是太好了。” 阿斯坎嘴唇嗫喏着，张开嘴又猛地闭紧，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红温。 “谁、我，我怎么知道你会选这个颜色。” 方穗生了逗弄的心思：“那这就代表我们很有缘分啊。” 哈德里安端来了软饮和点心，低声将话题岔开：“这场晚会有很多哨兵。” “都是冲我来的，”方穗接过，轻啜一口，“麦克唐纳可算是煞费苦心，为我准备了这么大一场相亲宴。” “毕竟是稀有的治愈系向导，中央白塔想拉拢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是怕第一基地一家独大吧，”阿斯坎见惯了这种手段，“毕竟还从没有某一个区域的基地同时拥有两名治愈系向导。” 方穗不置可否。 正当几人话落，人群中分出一条道，麦克唐纳身着军装从后方走出，身后则跟着方凛。 “今天的宴会主人并不是我，大家不必如此拘禁。”中央白塔的掌权者高举酒杯，“我们今天是为了在育菁实验区事件中做出杰出贡献的方穗小姐。” “敬方穗向导。” 众人纷纷高举，“敬方穗向导！！” 麦克唐纳的发言结束后，便端着酒杯走到了方穗的面前，“晚会准备的有些仓促，请方穗小姐不要介意。” “当然，我能感受到中央白塔的诚意，倒不如说有些受宠若惊。” 准备了这么多伴侣候选，换成谁都得惊一下。 两人酒杯相碰，一饮而尽，彼此的心思按下不表。 “中央白塔不少的哨兵都听说了你的事迹，这次的宴会说什么都要参加。” 麦克唐纳的话语一顿，“怎么样，虽然s级哨兵稀有，但是中央白塔的哨兵们大多都是出身贵族。” “远比一些出身低下的哨兵，要拥有更多的资源和能力。” “至少在面对困境时，不必只是坐等。” 麦克唐纳所指实在显而易见。 若是比身世资源和能力，即便是在场的所有哨兵加起来，恐怕都不及哈德里安。 况且麦克唐纳有再大的胆子，也绝不可能拿阿斯坎这位皇太子殿下作比较。 跟在方穗身边的哨兵只有四个。 不是前二者，自然是意有所指这次陪同自己一同前往育菁实验区的尤安和布兰温。 也难怪方才会有哨兵在大庭广之下就敢如此开口嘲讽，大抵也少不了麦克唐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允诺。 还真是一山更有一山高。 旁敲侧击不成，便大模大样地替她指点起来。 若这里不是中央白塔，而对方又恰巧是最大的掌权者，方穗肯定对着他翻个白眼。 神经病。 选择权在她手上，既然她选了尤安和布兰温，这个时候当着她的面嘲讽两个人身份低下，不是连带着骂自己？ 但总归在别人的地盘上，方穗笑而不语。 她指尖摩挲着，捻在指间的香槟杯上的浮雕花纹，裙摆流动的亮色与从顶出打下来的柔和明亮的光交相辉映。 方穗望着宴会厅穹顶垂落的吊灯，声音轻得像略过发间的晚风：“您见过鸢尾花吗？” 麦克唐纳眉峰微动。 “它总在暴雨后破土，”方穗将鬓边垂落的黑发别至耳后，露出线条流畅的白皙侧颈，“越是践踏才越要昂首绽放，生得根系都带着刺。” 这才是尤安和布兰温如今为何坐于高位，也是方穗选择二人的原因。 眼前的这些哨兵诚然家世外貌和能力都算出众，但她对温室里养出的花可没什么兴趣。 方穗将空的酒杯倒扣在路过的侍者的托盘中，金属与玻璃的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麦克唐纳虽然从前线退居，但也是在帝国的贵族间游走过多年的人，自然是明白了方穗话里的意思。 他喉结滚动两下，抬步走前低低笑道：“看来第一基地的温室里养不出听话的狗。” “但能培育出为帝国征战的剑。”方穗浅笑回答。 对着麦克唐纳远去的背影，她屈膝行礼，发间点缀的珍珠晃动。 暗潮随着军靴声渐远，将最后一丝针锋相对的火药味掩在了宴会厅激昂的乐曲旋律中。 第84章 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直到最后的一首舞曲结束，宴会厅的宾客开始疏散。 方穗穿过稀稀落落的人群，目光落在了宴会厅食物区的沙发上。 难怪从始至终都没有见到尤安的身影，原来是被灌醉了。 几个还正和他打趣的女性向导见她走过来，互相使了个眼色，急匆匆地离开了。 尤安醉醺醺地趴在扶手上，金发凌乱地散在额前，蓝眸半闭——他刚刚被哄骗着喝下了大半瓶中央白塔特供的威士忌。 精神体猫猫章鱼软趴趴地蜷缩在他的脚边，因为摄取了大量的酒精，触手无力地耷拉着。 不用靠得很近，烈酒混合着海盐的味道扑面而来。 方穗弯下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尤安。” 听到呼唤的尤安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眼神涣散，却在第一时间让精神体的触手精准地圈住了她的手腕。 微凉，像是果冻一样软弹的触感。 除了紧得有些发疼，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不适感。 “谁喂你喝的酒？”方穗挣了挣，“松开，你弄疼我了。” 尤安嘴唇嗫喏，却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看样子已经完全醉迷糊了。 方穗叹了口气，虽然尤安年龄比自己小，但是细看人高马大，以她的力气搀扶对方回到房间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于是乎她拍了拍对方的脸颊，语气像是在哄小狗： “起来，要不要和我回房间休息？” 也不知道这句话里究竟是哪个词点燃了尤安的神经，对方猛地站起身，阴影几乎将方穗完全拢进了怀里。 于是乎一人一精神体，就这么乖乖地跟在方穗的身后，前往三层的休息区。 从电梯出来，id卡划开感应门，方穗就撞进了一片雪松气息的领域里。 这味道方穗很熟悉，从她记得哥哥分化成哨兵开始，身上就一直一成不变的味道。 现在想来，应当是他的哨兵信息素。 方凛的精神体是一只雪豹，和哈德里安不同，看上去更毛茸茸的，又粗又大的尾巴卷着方凛的军帽把玩。 而本人正斜倚在走廊门旁，手中捏着一支冒着萤火的雪茄，像是等待着房间主人的归来。 见到方穗，他第一反应是将指尖的雪茄一转，摁在手心里掐灭，其次才是将目光落在了她身后几乎快要拱进方穗颈窝里的尤安身上。 “他跟着你做什么？”方凛声音夹杂着被烟熏后的沙哑，不是说人造哨兵不需要休息？” “他喝醉了，长官。”方穗神色平静，“我不是个心狠得能抛下对方吹一夜冷风的人，更何况是我的哨兵。” 走廊上的应急灯被方凛屈指打开，他沉默了片刻，眼神复杂，“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你什么意思？” “尤安是育菁实验区数十年来唯一成功的人造s级哨兵，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方凛的声音带着警告，“他的精神体甚至都是物种融杂，谁也不知道这个不稳定因素什么时候会失控。” “你还没有对他标记，走得太近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方穗没有回答。 她知道自己的哥哥一向冷静理智，但这般的冷漠和疏离，让她感觉无比陌生。 方穗垂眸抬手，尤安带着热气的面颊便很快地贴了上来。 “你自己好好想想。”方凛说完，直起身离开了休息区。 唯独跟在他身侧的雪豹叼着帽檐，一步三回头地看她，最后被方凛收回脑域里。 …… 虽说带回了自己的房间，方穗也只是将对方扔在了外面的沙发上。 除去提供了柔软的枕头和保暖用的薄毯外，方穗什么也没管。 以至于第二天起床洗漱，推开门收获了一只裹在被子蜷在沙发上的毛茸茸小狗。 方穗靠在门边，听对方闷闷地喊自己“穗穗姐”，忍不住笑了下。 精神体贴在自己的脚边，方穗点了点它的脑袋。 触手像是很不情愿地卷着一杯水递到了尤安的面前。 “谢谢穗穗姐。”尤安接过水杯，揉了揉太阳穴，喝了一口才感觉头疼欲裂的感觉减少了些。 他还从未接触过酒精，没想到作用如此之大。 “咚咚。”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尤安正要起身，被方穗抬手示意拦下。 她拢着外衣说道：“去洗漱吧，我来开门。” 门外是一名穿着白色制服的军官，见到方穗本人，恭敬地递上一封精致的邀请函。 标准的九十度鞠躬，缓声说道：“方穗小姐，中央白塔的上层邀请您见面。” 方穗接过邀请函，眉头微蹙。 从来到中央白塔后，除了与麦克唐纳有所交集外，她还未与任何旁人有过多的接触。 是昨晚在宴会上的某位贵族出身的哨兵？ 她打开邀请函，金粉勾勒的边框，微微透着不像是人工合成的鲜花香气，里面却只简短地写着一行字： “尊敬的方穗小姐：请于今日下午三点，前往中央白塔顶层会面。” 字体甚至算不上多么华丽优雅，相反有些稚嫩。 从笔锋上看上去像是一位年幼的女性，但是方穗的记忆中并没有符合的人选。 方穗倚着门，问道：“知道是谁邀请我见面吗？” 军官嘴唇微抿，犹豫着正要回答，还是被方穗阻拦。 “不，还是别告诉我了。” 既然大费周折地保持着如此神秘，想来是想要给她一个惊喜，若是从一开始就捅穿，也就没有了什么乐趣。 方穗不是个喜欢破坏神秘感的人。 下午三点，中央白塔顶层，温室花园。 电梯大门敞开，只是沿着小径向前走数十米，绕过花丛，便看到了空地中央早已提前备好的桌椅，点心和茶水。 而坐在桌前的，是方穗相当熟悉的身影。 “薇尔莉特。”方穗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她的银发依旧柔顺，在日光的照耀下像是渡上了一层金色，像是只不喑世事的精灵一般恬淡美好。 那双无神的银色眼睛顺着声音向她看来，唇角弯出个笑容： “方穗，好久不见了。” “我准备了一个惊喜给你。” 第85章 艾玛还活着 中央白塔的顶层，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纯白色的地板上，映出一片柔和的光晕。 薇尔莉特的银发在微风中轻轻地飘动，如出一辙的圣女外貌，一开口就完全翻天覆地的变化。 “哈哈！看到我是不是很惊喜！”她拍手，脸上露出了喜悦的表情，“是不是完全没想到会是我邀请你！” 方穗走到桌前坐下，脸上神色并不算惊讶，“大概有猜到一些，不过确实在我的预料之外。” “要得就是个效果，我可是为了看到你这副表情准备了相当久。”薇尔莉特银色的眼睛看向她，眼尾一弯，露出个狡黠的笑容。 “你的眼睛能看得到了？” “不，失明是天生的。” 薇尔莉特的眼睛虽然无法视物，但是待在拥有充沛精神力的地方，便能清晰地凭借感知，“看”到这座花园里的每一处细节。 “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有得有失吧，失去了视力，却作为向导觉醒了预言的天赋。” 她抬手触了触眼睛，脸上黯然的神色一扫而过，很快又恢复成方穗熟悉的嬉皮笑脸的样子。 “这些都不重要，不是说了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吗，你看到肯定会大吃一惊的。” 方穗挑起眉梢。 薇尔莉特拍了拍手，从后方被花丛包围的柱后走出了一个人影。 大约只有十四岁左右年龄的少女，青涩的面庞上还带着未消去的雀斑，穿着一身款式简单的白色连衣裙。 额发上别着一个格格不入的、款式老旧的粉色发卡。 其上的仿真水晶花在日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 方穗眼睫猛地一颤，硬生生地克制住了想要起身的冲动，直到少女走到了薇尔莉特的身边，冲着她甜甜笑了。 “方穗小姐，好久不见啦！” 悬浮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方穗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发抖，狠狠地掐了一把，才制止住了这种狼狈。 眼前的少女，就是在逃离伊甸园时冲进了怪物群中替他们关上了防护门的艾玛。 “怎么样，是个大惊喜吧。”薇尔莉特洋洋得意，“能看到你这个表情，也不亏我废了这么大的力气把人救回来了。” “……干嘛不说话，你这个表情还挺让人害怕的。” 明明是个该欢呼团聚的桥段，气氛却突然凝重。 “不是仿生人？”方穗问。 薇尔莉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方穗是什么意思，额角青筋跳起，“你觉得我会有这么闲？” “虽然我眼睛瞎了，但我好歹是中央白塔出身的向导，救一个小姑娘的事情绰绰有余！” 至于后面薇尔莉特不满地控诉什么，方穗都没有听清楚。 她上前将艾玛抱进了怀里，克制地收了力道，却绷紧到手指尖都在发抖。 方穗一直试图避免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情，不去回想她站在铁门前的神情，不去回想她冲进异种群里果决地关闭闸门，不去回想她那枚记忆与现实交叠的粉色仿真水晶花发卡。 好像只要不去想，就会刻意忽略艾玛的身影。 但是直到艾玛站在自己眼前的时候，方穗才发现自己不是那么一个可以做到如此心狠的人。 她还是会为了“艾玛还活着”这一个事实而潸然泪下。 …… 艾玛坐在后面的沙发上，眼眶红红地啃着饼干，将空间留给了两人交流。 “薇尔莉特，”方穗终于开口，带着浅淡的鼻音，打破了沉默，“当时伊甸园里怎么不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中央白塔的圣女收敛了面上的笑意。 她声音温柔而平静：“不是不告诉你，而是不得不隐瞒。” “当时一支s级哨兵掩护我前往中央白塔复命，每一个哨兵的单兵作战能力极强，却也落入了伊甸园的陷阱里，后来被一一剿灭。” “从一开始，我的预言就已经告诉了我他们饲养怪物的事实，但随着我的哨兵一个个失踪，以我自己的能力无法推翻，所以只能按照预言等待你到来。” “你是向导，为什么斯科特没有抓你去实验？预言的能力显然不会是一个普通人能拥有的能力吧？”方穗的目光落在薇尔莉特的身上，带着探究。 提到斯科特的名字，对方愣了一下，像是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那个拄着拐杖的古板死老头？” 特征倒是都能和那位伊甸园的管理员大人对得上。 薇尔莉特点了点头：“我确实是货真价实的s级向导。但和我的眼睛一样，我的身体无法像普通的向导一样释放向导信息素，才被伊甸园误认为是普通人。” “不过虽然有人怀疑，但我的精神力表现能力形式和普通向导不同，检测中也没有被发现，所以一直伪装成普通人。” “至于预言……那死老头嘲笑我是个江湖骗子，就靠这个吸引男人。” 薇尔莉特显然很是生气，忍不住锤桌子，“我还需要吸引男人？老娘这个外貌和能力多的是男人跪在我脚下！” “……”原来是因为这个生气。 “不过当时在伊甸园撤离时，我怎么没看到你。” “多亏你把我忘了，”薇尔莉特阴阳怪气，“不然我也没机会在里面摸索着捡到艾玛，顺便把人救出来。” 方穗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还是别惹对方了，感觉说什么都是雷。 “不过这些都是前菜，”薇尔莉特叹了口气，“玩笑结束，接下来我说的将是至关重要的事情。” “我今天邀请你来，是因为我看到了新的预言。”薇尔莉特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表情也变得凝重。 “我听说你在第一基地时就已经与虫族有过交锋，这次育菁实验区事件你的感觉应该更加明显。” “虫族的进化源于虫母能力的提升，如今虫母的力量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增长。” “精神控制，拟人外表，下一步就是完全进化出与人类无差的外表，混迹在人群中甚至无法被科技所发现。” “如果这样继续下去，别说整个帝国，囊括帝国区域的星系都会被虫母当做养料吞噬。” 第86章 你是我的妹妹 “群星将灭，所有的生命都将消失。”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方穗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地盯着薇尔莉特。 “我们必须阻止虫母的二次进化。”薇尔莉特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因此我向麦克唐纳提议建立一支全新的队伍，由你作为向导带领哨兵们前往虫母的核心区域，趁着衰弱期彻底消灭它。” “这是预言中我们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方穗沉默了片刻，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虫族的习性依旧延续这个族群的阶级，虫母在最虚弱的时候，身边的雄虫便不顾一切保护它，这个任务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九死一生。 但若是虫母真的如薇尔莉特所说进化出新的能力，结局或许真的是整个帝国覆灭。 尽管有很多疑问，但是灵光一闪，方穗却抓住了一个听上去毫不相关的质问： “你预测的虫母衰弱是什么时候？” 薇尔莉特被她问得一愣，“……并不是预测，是昨日前线的士兵们传回来的讯息。” “虫母刚刚进行了新一轮的孵化，前线的虫族减少了很多，应当是返回到虫巢里进行护卫工作了。” 中央白塔处于所有基地分布区域的后方，即便是再及时的通讯，能够从战争前线传回来的消息也至少要延迟数个小时。 也就是说从虫族开始回撤到现在，可能已经过去了数十个小时。 帝国拥有的重型武器面对着虫族聚集的情况更为方便清扫，若是之前还未经历过净化的虫族确实可能会被一举团灭。 但若是面对着现在拥有大量人类样本学习的虫族，还会给帝国的进攻提供这样的机会吗？ 方穗有种强烈的预感。 她站起身，手边的茶杯溅出热茶也没有在意，“你有权限能调出前线的兵力部署图吗？” 大抵是因为方穗的声音实在是太急迫，薇尔莉特点了点头，很快用光脑登陆权限，巨大的全息投影悬浮在空中。 简单的俯视图，能够短时间内最快了解到前线的兵力部署。 不仅是中央白塔，甚至是靠近前线的几座基地，都派出了兵力支援帝国军前往虫巢所在的区域。 除了基础的护卫工作留下的哨兵和向导们，很明显将武力的中心都放在了这次攻击虫巢的准备上。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向虫巢全面进攻？”方穗看了眼手腕上的光脑，时间是下午四点过十五分。 “五点整，所有武装部队整装待发，时间一到就向虫巢发动全面进攻。” 方穗闭了下眼，大脑开始快速运作思考。 如果她是已经拥有了人类思维的虫母，这个时候她会怎么做？ 固守虫巢抵抗帝国的进攻无疑不是一件明确的事情，除了会导致成年体的雄虫们减少，刚孵化出的新幼虫也会受到不少的损伤。 更换藏身地？可在虚弱期，虫母庞大的身躯更不可能从花费了许久心血建筑的虫巢离开。 那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性—— 那就是趁着帝国准备攻击之间，率先攻击这些被基地们半包围的中央白塔。 中央白塔位于各基地的后方，靠近整个帝国星的边缘，是个易守难攻的位置，但也有极大的弊端。 这个时候剩余的兵力根本无法应付过多的虫族，若是虫族攻破了作为“指挥塔”的中央白塔，前方的基地们很快就会陷入孤立无援的情况。 届时前线回撤防护，自然就没有时间管处于虚弱状态的虫母。 既能掩护自己，又能重创帝国。 简直是一举两得。 方穗猛然睁开眼睛，眼底有莹蓝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她向薇尔莉特以最简短精炼的话语将想法阐述，最终下达了结论：“必须尽快联络前线回撤，我们或许可以将虫族的先遣部队包围剿灭！” “或许现在虫族的第一支部队已经快要抵达这里了！” 薇尔莉特被她这样大的转变吓了一跳，“等一下……你确定？” 毕竟若是想要先进攻中央白塔，就意味着虫族们需要绕过极远的距离，这可不是一天之内能抵达的！ 在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之后，方穗用光脑开始联系身处在中央白塔的四位s级哨兵，以及在第一基地防守的桂莉女士和沃克队长。 沃克队长那边很快便回复：[明白，但回撤的指令需要上层的同意，我已向上层申请。] [在我的掌控范围内能调动的兵力十分钟内便能集结好，保护好自己。] 方穗不得不用薇尔莉特的光脑拨通方凛的通讯。 虚拟屏幕上很快便显露出那张和方穗几分相似的英俊面庞，“有事？” “哥，”方穗脱口而出，“批准沃克队长的申请，这是虫母提前准备好的计划，让前线的兵力回调支援中央白塔。” 许久未听过的称呼让方凛一愣，见她神色严肃，点头应下：“好，我知道了。” 方穗沉默了片刻：“……你不再问问原因？” 就在这个时候，警报声骤然响起。 遇袭的嗡鸣声顿时响彻中央白塔上下！ 在骤然亮起的红光里，方穗看到他理正帽檐，神色冷峻，声音却弱的好似再低几分便会被掩盖在警报声里。 “你是我的妹妹，没有人比我更无条件相信你。” 通讯掐断，方穗怔愣地拿着薇尔莉特的光脑，数秒钟才从思绪中脱离出来。 顶层的花园日光很好，此时天边渐暗，室内检测到光线不足，自动开启了日光灯。 艾玛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指着玻璃窗外，“薇尔莉特小姐，方穗小姐，天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晋升成a级后，视力也随即提升。 出众的视力让方穗不必凝神也能看得清，天边倏然黑下去的一角，是由无数密密麻麻张开羽翅的虫族织成的网。 目标向着中央白塔，全速飞行。 一瞬间，和方穗噩梦中所见到，遮天蔽日的虫族们倾巢而出，高速颤动的羽翅发出的嗡鸣声从天边响起，成为了进攻的第一声号角。 和眼前的一切景象完全重合。 第87章 虫巢 一分钟前，正在中央白塔外围巡逻的哨兵们在通讯频段里突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像是没有调整到正确的频段，忽高忽低的噪音浮动着，像是某种仪器高频率震动发出的声响。 “怎么回事？通讯器失灵了？” 哨兵连续切换了几条通讯频段，无一例外都是同样的声音。 “不可能吧，大部队离开之前我们才进行过检修，说什么也不可能这么快出现问题吧？” “这声音怎么越来越大，根本无法调节。” 随着几人疑惑的交流，震颤的声音愈发清晰，紧随其后的便是天边黑下去了一角。 那片黑影从最初在天边紧紧的一道线，瞬间细细密密地连成一片，随后遮天蔽日地遮去了所有的日光。 最先反应过来的哨兵拉响了警报。 “全体做好准备！虫族入侵！是虫族入侵！！” 薇尔莉特的精神力感知知道方穗所说的猜想成为了现实，她站起身，抱住扑到腿边的艾玛，脸色唰得白了。 “先撤退，这个数量的虫族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应对！” 艾玛仰起头问说话的薇尔莉特：“那白塔要怎么办？” 她虽然来这里的时间比较短，但是也大致明白了权利结构。 中央白塔作为中央的指挥塔至关重要人，若是这里被摧毁，就像是最牢固的三角结构突然失去了一边，剩下的一切都会极快地覆灭。 薇尔莉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银色的眼睛却顺着方穗一同看向窗外。 如此庞大的数量，从边缘抵达中央白塔的建筑本身，全速飞行顶多十几分钟的时间。 “白塔只是一个精神标志，只要人还活着，就能建立起无数个白塔。” “首要的任务，是大家都要活下去。” …… 完备的应急措施，短短几分钟内便让白塔管控范围内的人群快速疏散，数架飞行器率先承载着普通居民起飞，通过开辟的稳定的空间穿梭隧道第一批离开。 飞行器悬浮停靠，薇尔莉特让艾玛跟着其他人先上，才转过身看着站在原地一步未动的方穗。 “你想好了？” 方穗点头：“我得亲自去一趟虫巢。” 刚刚996终于将上一条时间线上的记忆完整复原后交给了她。 时间节点完全契合，唯一不同的是这条时间线上的虫母和方穗一样，像是未卜先知一般，总是能够在事情恶化的前一步做出反击。 况且入侵第一基地和利用育菁实验区改造虫族，都是之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便是虫母也提早知道了未来。 可能与艾尔身上携带的碎片有关。 若是她现在跟着众人离开，虫母也一定会为了剿灭人类一方威胁性最大的自己而派出大量的兵力，届时便是拉着无数人当人质。 无论如何，她都得亲自去看一眼。 薇尔莉特抿了抿唇：“可是如果真的按照你的猜测，虫母也一定猜到了你会亲自前往虫巢，一定已经为你准备好了陷阱，你这一趟很有可能有去无回。” 现在有了恢复了全部权限的系统996，方穗反倒没有那么害怕。 上一时间线，她是因为身边没有足够的兵力，最终死在了和虫母决战的时候，这一次她身边聚集了无数优秀的哨兵，没道理还打不过一个虚弱期的虫母。 “走一步看一步吧，”方穗也不敢将话说得太死，“但是我肯定不可能和你们离开。” 毕竟若是拿他们所有人当人质威胁自己，这最后一条可能生还的时间线就彻底走到尽头了。 “你在胡说什么！”方凛扣住了她的肩膀，面含愠色斥责，“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现在就撤离到安全地带。” “不，我不去。” 方凛拽着她就往飞行器上走，却被方穗甩开了手，对着他讶然的神色，在鼓动的风中开口： “我不能躲。” “即便是这次躲开了，等到虫母恢复后第一件事也是要杀了我，到时候大家都会死。” “我循环了这么多条时间线，就是为了找到一个大家都活下去的方法。” 一语落毕，方凛和薇尔莉特都愣住了。 方凛很了解自己的妹妹，平日里就喜欢吃吃喝喝，恨不得每一天都躺在床上打游戏，除了钱能提起她的兴趣，好像就没有什么能督促她。 所以他总是想着，即便这样也好。 他可以付出一切来换妹妹这么平安平淡的度过这一生。 可是刚刚听到了什么？ 方凛甚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个他甚至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妹妹，已经经历了无数次死亡，然后再投入到新的时间线上寻找大家生存的方法。 方穗抱住他，圈着方凛的脖颈，“哥哥，我必须要去虫巢，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相信我。” “好。” 随着回答，一同落下的是颈侧传来的湿凉感。 薇尔莉特上前，示意方穗伸出手，“拿着吧，我反正在后方也用不到这么多的精神力。” 落入手中的，是一枚耳坠。 “这是我积攒的精神力，算得上是个增幅器，你戴上之后精神力会提升到s级以上，但是后果就是耳坠碎裂后会出现精神过载的情况。” 薇尔莉特试图继续保持着嬉皮笑脸的表情，最终还是垂下了嘴角。 “早点回来，我和艾玛等你。” 方穗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白塔为方穗特批了一架作战飞行器，搭载粒子炮，飞行速度极快，赶到前线的时间能压缩在半个小时之内。 愿意同方穗一同前往的共有三支小队，哈德里安所带领的帕利诺小队，阿斯坎带领的艾尔法小队，梅菲斯带领的犬科小队，加上尤安和布兰温。 几乎全数a级以上的哨兵，战斗力足以抵抗成千上万虫族。 飞行器离开了中央白塔，在白色的建筑群落中穿行。 “虫族很快反应过来就会来拦截我们，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方穗深深鞠躬，“在这里，先感谢你们愿意献出生命帮助我。” 她抬起手，精神力如同丝线般四散，向着众位哨兵落去。 第88章 在等我? 耳坠被方穗戴在了右耳上，小巧精致的白色。 增幅至s+级别的精神力让她同时与数十名哨兵精神链接也绰绰有余。 “我会同时为你们进行精神链接，方便接下来在战场上快速了解你们的情况和提供净化。” s级的向导在战场上能够为哨兵们提供的帮助是呈现指数级增长的。 简单的精神链接后，a级的哨兵一跃晋升至s级，而为首的几位s级哨兵则是更向上跨越了一整个阶级。 在方穗的脑域中，无数个代表着每个人的光团亮起，只要她意念一动，便能精细得感受到对方的情况。 一切都掌控在她的手中。 飞行器推进器拉满，全速驶出中央白塔的区域，舷窗外的景象骤然一变，露出了被虫族已经全面侵略的景色。 无数颜色各异的甲壳攀附在断壁残垣之上，吞噬着人类的躯体，螯肢挥动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就在即将驶离这篇区域时，飞行器剧烈颠簸，持续了近十秒钟的时间才稳定了下来。 “警告！检测到有生物接近！” “警告！有生物袭击飞行器！” “警告！飞行器遭受剧烈颠簸！” 连续三声警告提示让飞行器上的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 虚拟屏幕上显示出数个红色的光点，方穗的指尖按在冰冷舱门把手上，透过舷窗能看到十余只虫族的侦察兵正在不断地撞击防护罩。 强腐蚀性的液体在能量屏障上腐蚀出蜂窝状的缺口。 紧随其后的便是拥有拟态的虫族颤动着身后的羽翅靠近，飞行器表面的保护罩如同玻璃般顿时破碎成晶片消散在空中。 “是拥有拟态的虫族部队！”方穗高声道。 飞行器突然剧烈倾斜，她的太阳穴传来刺痛，瞬间调动了精神力编制成通讯所用的精神网络，淡蓝色的光晕顺着链接通道流向了阿斯坎所带领的艾尔法小队。 黑色的龙被召唤而出，空中作战一直都是有翼种的优势地带，没有比艾尔法小队更擅长在空中给予对方精准打击。 舱门打开的瞬间，腥臭的黏液味道和强风灌了进来。 方穗的耳坠突然发出高频嗡鸣，增幅后的精神力场如同涟漪般扩散。 她看到了三百米外悬浮的暗影—— 人型虫族的背后羽翅折射出诡谲的光，亮着莹蓝色的光芒的眼睛含笑地看着他。 “艾尔！”方穗的瞳孔骤缩。 这一次，艾尔几乎带来了虫族的所有精锐。 阿斯坎的黑色龙翼轰然展开，鳞片摩擦迸溅出暗红色的火星。 精神体在他身后凝聚成实体，竖瞳里悦动着熔岩般的金色光芒。龙爪只是在空中挥动，虫族喷发出的带有毒素的黏液瞬间爆开，又被龙息烧成了灰烬。 前排的几只侦察兵轻而易举地就被解决了。 “十点钟方向，屋顶上有一只刚刚落在地面上补充能源的拟态虫族。” 方穗通过精神力搭建的网络将指令精准切入。 与此同时，雪莱和尤牙便向着其余靠近的两只拟态虫族进攻。 其他的哨兵虽然受制于空中战场，但是牵制还是相当游刃有余，虫族无法靠近方穗，发出了尖锐的吼叫声。 “小心地面！所有人站稳！” 方穗的警告通过精神链接传达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层层掩盖的废墟突然隆起，数只虫族破土而出，震动着羽翅便冲着飞行器冲来，口器中喷出强腐蚀的黏液。 即便相隔很远，艾尔的笑声混合着虫族特有的高频震颤传来：“穗穗，你还是这么敏锐。” 他的羽翅展开，露出了像是复眼般密密麻麻的纹路。 “但可惜这些只是诱饵罢了。” 即便方穗反应过来冲去操作台将剩余的能量聚集，也始终是慢了一步。 飞行器的底部传来了金属撕裂的巨响。 “警告！燃料舱出现泄露！” “左侧推进器损毁67%！” “右侧推进器遭到破坏！” 表盘上的数据开始全线跌落。 飞行器几乎是以直线的距离快要撞进废墟当中，方穗的大脑快速分析利弊后便带领着哨兵选择了最优地点跳落。 此时距离他们抵达虫巢攻击的最前线大约还有十公里的距离，接下去只能依靠自身的体力前往。 但是在此之间最重要的是解决这群烦人的虫子。 除去这些虫族，这片为被中央白塔囊括在保护区范围里的废墟里存在着大量的异种。几乎是在落地的一瞬间，那群听到了声音的家伙们便迫不及待地冲了上来。 依据着高低落差，这些异种们还没有办法冲上来。 而在陆地作战拥有优势的哨兵们便如同削白菜一样轻松地开始大范围的猎杀异种。 方穗猛地喘了口气。 看来这才是艾尔的目的，他要全力组织方穗最快速度赶到前线，为虫母的恢复争取时间。 这片废墟方穗从未来过，只能依靠着在跳机之前在飞行器的虚拟投影上记住的简略地图开始快速分析。 这里是这片废墟曾经最大的购物中心，因为建筑体积极大，即便是在经历过无数次毁灭性的打击后还残留有一部分的残骸。 沿着主干道往前，是一个十字路口。 顺着这条道能够最快地抵达前线备战区，但显然艾尔一定在那里等着自己。 “在等我？” 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艾尔在众人警惕的情况下却突然出现在了方穗的背后。 紧随其后的便是他手中的长剑冲着方穗骤然劈下。 一切都在方穗的眼中变成了慢动作，就像是战斗游戏中总是会为角色提供准备时间一般，高速运转的大脑将艾尔的动作分割成一帧一帧在眼前闪过。 在刀锋即将触碰到的一瞬，方穗微微侧头，忽得降低重心，曲起的手肘用了十足十的力道砸向艾尔的胸口。 由前肢幻化出的长刀砸在地面发出嗡响，艾尔捂着胸口连退几步。 他睁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方穗的反应居然可以快到躲避他的攻击！ 方穗黑色的发丝晃动，露出了莹润的耳垂上白色的耳坠。 她唇角扬起，语调含笑： “很惊讶？” 第89章 这么热情的迎接我吗? 艾尔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方穗耳垂上一晃而过的白色耳坠，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看样子中央白塔相当重视你，就连那个生人勿近的圣女薇尔莉特愿意将这个东西送给你。” 他稳住身形，手中的长刀寒光一转，“这可不是我想象中再次见面的情况啊。” 方穗没有回答，她的精神力全面展开，耳坠发出莹润的白光，增幅后的精神力如同潮水般涌向四周。 她甩出匕首，率先冲向了艾尔。 “嘿，宝贝，”艾尔语调夸张地张开手臂，“这么热情的迎接我吗？” “废话太多！”方穗劈刺向下，被艾尔躲过后一记鞭腿袭来。 方穗却灵活地扭转身体绕到了艾尔的背后，朝着虫族脆弱且致命的颈椎刺去。 就在匕首即将刺入皮肤的一瞬间，从皮肤下隆起的组织刺破组织露出了狰狞的螯肢。 方穗不得不跳开躲避，重新组织下一轮的进攻。 在其他哨兵加入后，一对一的战斗变成了围杀。 艾尔的身影在攻击中不断地闪烁，被开发后的人类大脑高速运转着，加上虫族天生优越的防御和百出的攻击方式，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躲开各处而来的攻击。 尽管如此，方穗的精神力场却总是能精准地锁定出他下一步的落点，匕首毫不留情地朝着他的致命处刺去。 “你以为这样杀了我吗？”艾尔的声音传来，“亚尼洛惨案的真相，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方穗的瞳孔猛然收缩，精神链接的指令传输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随后又很快接上。 只是这个空档，艾尔抓住机会，瞬间出现在她的身后，螯肢化作的长刀直指她的后心。 “小心！” 阿斯坎及时赶到，张开的龙翼挡在身后，长刀在龙鳞上划出刺目的火花。 方穗趁机转身，精神力凝聚成剑刃刺入艾尔的脑袋中。 那一瞬间，从他的脑域中看到了许多模糊的记忆碎片，只是想要深究时便被艾尔咬着牙碾压回去。 回击的冲击力度极大，方穗脑袋向后一仰，有些痛苦地捂着眼睛闷哼。 “亚尼洛惨案……你知道什么？”方穗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和痛苦。 艾尔仓促后退，胸口坚硬的甲壳上留下了三道龙爪的痕迹，暗紫色的血液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他扯着嘴角露出笑容：“看样子不论是帝国，还是你的哥哥，好像都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原因啊。” “既然如此我告诉你好了。” “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我诞生在你父母的实验室里吗？” 艾尔能够拥有人类的外形事实上是意外。 当时方穗的父亲方时作为帝国一级实验员，通过无数层审批后获得了一枚虫卵用于研究虫族弱点。 但是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脱离了柔软湿润的培育环境，这枚虫卵并没有按照正常的预测时间孵化。 时间久了，方时不得不转身投入到其他的实验研究当中，只是定时进行数据记录。 而就在某一天，这颗虫卵破壳了。 彼时的艾尔还仍旧保留着虫族的外形，听不懂人类的语言，将整个实验室搅得翻天覆地。 方时不得不开始逐步驯化它，直到它的情绪足够稳定且开始变得亲人，才进行了下一步的弱点研究 他希望通过移植不同物种的基因以此破坏虫族的基因链，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轻而易举颠覆这个种族。 而意外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方凛带着比自己小的妹妹方穗在实验室里参观，不小心划破了手指，鲜血滴进了为艾尔准备的生物肉块上。 短时间内被艾尔快速吸收并分析，一瞬间替换了大量的基因序列，成功凝结了一条和人类相似的双螺旋结构基因。 虽然艾尔和方凛长相和脾性都不相似，但艾尔现在身体中的基因，是由方凛本人提供的。 某种程度上，艾尔算是方凛的一部分。 “虫母找到了你的父母，希望他们能够在预言实现之前最快地开发虫族的拟态能力，不过你的父母拒绝了。” “所以虫母杀死了他们。”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 艾尔没有在方穗的脸上如愿地见到愤怒或是悲伤到狰狞的表情。 只是看到那个纤细的身影一步步地走到了自己的面前，甚至颤抖着扔掉了手上的匕首。 艾尔咳出口血，低低地笑着：“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我记得那天是你的生日，虫母杀死了你的父母后，追踪到痕迹的帝国士兵赶到，强制性将你的哥哥带走了。” “就是因为我的进化源自于方凛的基因，而帝国需要研究他而将他关了这么多年。” “你说错了一件事，”方穗垂着眼，“当时受伤的不是我的哥哥，而是我。” 艾尔脸上的笑容一僵。 “是因为我不断在不同时间线上循环，基因强化达到了常人不及的程度，才能在一瞬间改变你的基因序列，让你拥有人类的躯体。” “而我哥哥很聪明，他在那个时候就明白了怎么回事，选择顶替我被人抓去研究。” 这都是在临行前方凛告诉她的。 这期间遭受的痛苦，桩桩件件的全都省略，一字不提。 她抬起头，眼中的莹蓝色光芒与艾尔同调，精致而强势的向导精神力破开了他脑域的保护，刺入了最柔软的地方。 艾尔的眼前变成了那个他曾经待过数年的实验室。 暗无天日，只有仪器使用时发出的单调的滴滴声响，以及铁质的架子上放着大小不一的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 在他有意识的时候就待在这里。 可是艾尔知道这一天和平常并不一样，因为就是在这一天，他见到了意外闯入实验室的方穗。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父亲的实验室里？” 方穗歪头看着他，声音清脆还带着些稚嫩，“不过我父亲的实验室密码每天都是动态更新的，平常人无法进来，你是他的客人？” “真奇怪，父亲可没有说今天会有客人来。” 艾尔盯着她那双蓝色的眼睛，迟钝了几秒才点了点头。 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她的蓝色眼睛好漂亮。 第90章 欢迎来到我的巢穴。 少女还未成年，纤细的身躯像是刚抽条的柳叶细瘦。 至少在虫族的观念中，这样纤细的身躯甚至很难活到成年。 可是很漂亮。 白皙柔软的皮肤，晶亮的蓝色眼睛，和他不同拥有一头柔顺细长的黑色头发。 每一处都吸引着艾尔起身靠近她。 “你……叫方穗？”艾尔曾经在方时的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 方穗放下手中厚重的精装书本，转过头去看他，“你认识我？” 说完她歪了下头，“也对，在亚尼洛没有人会不认识我。” 只是微微侧目，她便看到了艾尔背后的异样。 因为才拥有人类的躯体，他还并未学会如何将背后的羽翅收进皮肤里，只能这样在空气中收拢微微颤抖。 怪异得很。 艾尔几乎是下意识就想躲起来，却听到了少女讶然的声音。 “哇！你的翅膀可真漂亮。” 只是一句听上去甚至像是敷衍的夸赞，却让艾尔停下了动作。他转过头去，却看到少女向着他扑了过来。 如同乳燕归林般，很轻很轻地便扑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微微仰起头，小声地问：“你的翅膀这么漂亮为什么还要躲起来，我可以摸一摸吗？趁我父亲没来之前？” 方穗的眼神那么的真切，甚至在昏暗的实验室唯一的灯光下看着像是揉碎了星辰。 即便他只是一个披着人皮的虫族，却仍旧还是想要答应眼前的人提出的任何要求。 于是艾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他听到方穗在自己的耳边轻笑，“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发现是假的。” 背后传来了剧痛，匕首刺穿皮肉与骨骼摩擦发出了牙酸的声响。 眼前的一切如同潮水一般快速地散去，艾尔重新回到了这片废墟的顶层。 方穗松开手，匕首已经牢牢地刺入了艾尔的颈椎中。 “你对我太放松警惕了。” 所以她才能这么轻而易举地进入到艾尔的脑域中，借助他的记忆编织，将匕首送进他后颈的致命处。 随着能量的消散，艾尔的身体开始崩解。 最先出现的便是皮肤的剥落，方穗站在原地，看着他突然抬头冲自己苦笑：“我怎么不知道是假的。” 那个年龄的方穗在面对方时的时候，从来没有喊过父亲。 因为方时觉得这样自己的女儿对自己很生疏，一直都让她喊“爸爸”，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改变过习惯。 艾尔无数次见过方穗，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只是…… 他有一瞬无比的希望方穗为他编织的虚假的美梦是真的就好了。 如果当时方穗真的有进入到实验室里，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待在那颗虽然算不上漂亮的星球上，每天看着方穗种的那些花田，询问她这些又都是些什么新的物种。 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只知道挥舞着武器屠杀，麻木地听从着虫母的指令。 明知道只是被当做弃子，却最终还是站在了方穗的对面阻拦。 随着最后的能量彻底消散，艾尔的身体彻底化成了一捧灰，被风吹散在空中。 “我们得继续前进了，”哈德里安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周围的异种被声音吸引了过来，再拖延下去我们可能也会被围困在这里。” 方穗深吸一口气，将纷乱的思绪压下。她远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虫巢巨大的轮廓，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全员加速前进！” 小队以最快的速度向虫巢推进。 十公里的路程在全速前进的情况下仅仅几分钟的时间便抵达了。 好在中央白塔传来的指令足够快，部分主力部队已经被调去后方处理突袭的虫族部队，剩余的部队则在为五点整开始的轰炸做准备。 “您是方穗向导？” 有哨兵认出了来人，立正敬礼，“我们已经收到了中央白塔的指令，一切听从您的吩咐。” 前线备战区距离虫巢很近，根据现场的哨兵说，已经派出了三支先遣部队进入探查，从传回的视频来看，内部巨大且深邃，因此将这座虫巢命名为“深渊”。 方穗看过视频，下了决定：“我要带队进入。” “这……”哨兵有些犹豫，“但是五点钟轰炸便开始了，我们无法保证您和队友的安全。” “推迟三个小时。”方穗思忖片刻下了决定。 “如果三个小时内我们没有回来，不必管我们，对虫巢开始全面轰炸。” 哨兵对上她的目光，仅仅只是迟疑了数秒，便立正行礼， “是！” …… 巨大的虫巢如同一座活着的山，表面覆盖着蠕动的组织和不知名的生物肉块，暗紫色的血管在表面跃动，散发出诡异的光芒。 即便是站在入口处，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无法忽视，不难想象若是进入到内部恐怕连行进都会变得困难。 ——然而这才只是虫母虚弱期给众人带来的压迫感。 方穗将精神力场扩散到最大范围，确保每一位哨兵都被覆盖，才迈步踏入虫巢。 “出发！” 仅仅是进入数十米，潮湿粘稠的空气扑面而来。 四周的墙壁上布满了被黏液包裹着的大小不一半透明的卵，里面隐约可见正在发育的虫族胚胎。 脚下的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分不清是菌类还是生物腐烂后堆积起来的积层，没走一步都会发出令人不适的黏腻声响。 向导出众的精神力探测，让方穗即便不用眼睛亲眼确认，也能知道那些蠕动的肉壁上都覆盖着极其细密的感知器官。 这里不像是虫母搭建起来繁衍和休息的巢穴。 应该说更像是巨大的虫母身体的一部分。 随着深入，内部的景象变得愈发诡异。像是血管一样的组织在头顶上交错，细看便能通过薄薄的一层壁管，看得到内部有某种肉块夹杂着液体在快速地流通。 想来应该是虫母的进食管。 “欢迎来到我的巢穴。” 随着声音传来，周围发出了如虫族聚集时节肢在地面扫动时发出的簌簌声。 腔室深处再度传来声音。 “我已经等你很久了，方穗小姐。” 第91章 分享无边生命 顺着声音的来源，方穗抬手收拢，示意众人保持高度警戒。 “里面恐怕就是虫母，保持警惕。”声音通过精神链接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哨兵的耳朵中。 暗紫色的血管在腔室的顶部交错织成网状，最终汇聚在整个腔室正中央的顶部正中央。 从上方滴落的黏液在精神力凝固出的屏障上灼烧出白色烟雾，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而方才开口和方穗说话的虫母正端坐在正中央用肋骨堆积形成的王座上。 银色的长发垂落在她露出的肩头上，皮肤如同珍珠母色，紫罗兰色的复眼闪动着，目光落在了最前方方穗的身上。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虫母红唇微扬。 方穗并未回答，只是踩碎了脚边即将破壳的虫族卵壳，半凝固的液体和肉块在脚下发出如同婴儿哭泣的尖叫声。 这样的哭声如同连锁反应，一声接一声地响起，最终在整个腔室中回荡着。 ——而声响最大的便是来源于虫母的怀中。 众人都忍不住掩住了耳朵，勉强才能抵挡得住这样的声音冲击。 直到这个时候，方穗发现这整个腔室里满地都是正在孵化中的虫卵。 虫母对于她这样的回应无关痛痒，她拍了拍怀中的婴孩，直到声音渐渐衰弱了下去，才用展开的一侧羽翅裹住婴儿继续晃动着。 “初次见面就盯着别人的孩子看，可不是淑女该有的礼仪。”虫母支着脸，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敲在脸颊侧面，“在虫族里直视虫母饲养幼虫是不礼貌的行为。” 方穗有些嫌恶地将靴底沾染的血肉混合物在一旁蹭掉，语气无谓：“是吗，可惜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不知道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礼节。” 虫母身体虚弱，如今只能坐在王座之上哺育着刚出生的幼虫。 她的目光落在了被柔软羽翅包裹着的婴孩上，是人类婴儿的长相，正吮吸着一根不断向外流出乳白色液体的腔管。 腔管一路向上，最终汇入到腔室顶上的无数紫色血管中。 虫母哼笑一声，无根手指突然暴长出骨刃，“我还以为上次艾尔将你抓走，教会了你不少虫族的东西。” “当时他回来跟我汇报，一副对你念念不忘的样子，甚至想要杀了我这个母亲簇拥你成为新的虫母。” “虽然我早就想杀死他了，不过还留着他有用……他原本能成为我最完美的容器。” 虫族中只有虫母又这样特殊的能力，在失去战斗能力最虚弱的时候，可以选择族群中强壮的雄虫钻入到对方的身体。 将这只雄虫当做养料由内到外地吞食，最终彻底拥有对方的外壳以抵挡伤害。 在恢复力量后又会舍弃掉这个外壳，残留的一些营养物质会扔给幼虫继续消化。 哈德里安的枪口瞬间抬起，却被方穗按住。 年轻的向导向前半步，“可是是你派他去阻拦我们。” “你不是早都已经知道这趟有去无回，艾尔的死怎么能怪在我的头上。” 她按住腰间的匕首，余光扫过哨兵们悄然展开的包围阵型，“怎么，难道你这次也学会用人类的悲情戏码试图让我们心软吗？” 说罢，她向前几步，靴底又踩碎了几颗正在孵化的虫卵。 虫母喂食的动作停滞了几秒，随后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看样子你已经读取到了足够多的记忆碎片，”她的羽翅拖着婴孩放进了悬浮在半空中的虫茧，“虽然你恢复了之前时间线的记忆，但你怎么确定……” 她站起身，长袍下突然炸出无数地触须，如同利刃般的尖端亮起幽蓝色的荧光。 在那一瞬间，连声音都变得狰狞。 “这是我特意留给你的破绽啊！” 一瞬间整个腔室剧烈震颤，随即突然开始翻天覆地地转动。 方穗砸失重感袭来的瞬间用匕首刺入地面，勉强稳住身形后调用精神力快速确定其他人的位置。 无数光团在她的脑域中亮如星辰。 虽然受了些轻伤，不过众人并无大碍。 她松开匕首，从上坠落，准确无误地落进了尤安精神体软绵的身躯之上。 无数触须替她抵挡住冲击，稳稳地将她送到地面上，随后还恋恋不舍地蜷着尖端在她脚踝手腕上蹭过。 整个腔室倒转，方才堆积在地面上的血肉像是拥有自主意识般，瞬间融化如血瀑倾泻，而被虫母妥帖照顾的幼虫及虫卵逆着重力漂浮，被对方毫不留情地碾碎吞食。 众人的头顶上腔壁蠕动，巨大的紫罗兰色复眼猛然睁开！ “啧！”阿斯坎咋舌，精神体骤然庞大数倍，龙尾一甩便踩上了腾飞的黑龙，“恶心的老太婆，少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了，乖乖去死！” 从复眼中伸出了无数触须，毫不留情地朝着阿斯坎的方向刺去。 黑龙灵巧地翻动身躯，躲开一道又一道，直逼虫母飞去。 阿斯坎高举重剑，怒吼着劈向被触须们簇拥着的虫母。 “阿斯坎，小心三点钟方向！” 方穗的警告与虫母的轻笑声同时响起。 三条触须轻而易举地穿破了龙族构建起的精神力屏障，将阿斯坎狠狠地甩飞到另一边的墙壁上。 烟尘散去，墙壁上突然冒出的如菌丝般纤细的白色物质开始快速地攀爬上他的身体。 “这什么鬼东西！”任由阿斯坎怎么拉扯，那些东西就像是嵌入了他的皮肤一样蔓延。 九尾白狐鸣叫一声，跃起的瞬间尾巴快速划过，被斩断的菌丝簌簌落下。 梅菲斯搭了把手将阿斯坎拽起。 犬科嗅觉出众，他忍不住皱了皱眉，脸上难得露出了嫌恶的表情：“墙壁里的那些东西好像是活的，不要靠近。” “真是可惜了。”虫母惋惜送到自己嘴边的s+精神力猎物溜走，“如果不挣扎，那些小家伙们只用一分钟的时间就能从他的七窍中爆出，瞬间分解成供我吸收的养料。” 她抬手时，身后的所有羽翅如同花瓣般缓慢地铺开，皮肤上裂开缝隙，露出了内里孔雀蓝的鳞片。 “方穗，只要你愿意现在停下来，我们或许能够成为分享无边生命的姊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