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孤身边全是神经病!》 第一章 残血 避雷:除了主角,其他人的感情线都无法言喻,所有人的思想都癫癫的,介意的不要入 以下有 嫂子文学三皇子 姑姑文学大皇子,重生后又断袖了,断成了“伪兄弟” 齐帝男女不忌 恋童癖的席名 还有更荒诞的太后 伯劳是个神经病 就……只会比列出的人多不会比列出来的人少。 慎入,入了就别逮着上面的骂我。作者三观正常,谢谢。 有上本书的老读者,这本内容与上本没有牵扯,此书的伏笔只围绕着元祚展开,少量提及也是为了揭开元祚故事埋得伏笔。 这是元祚专场,诚恳致谢。 正文: 祁元祚穿书了,胎穿。 系统为了不让他大脑过载成为白痴,锁了他现代的记忆,如普通婴儿一样长大。 直到几天前,上一世的记忆一点一点觉醒。 《乱世佳人》这本书,讲的是男主在穿越女的帮助下一步步争霸天下的故事。 他成了书中大反派,生而为太子经三废三立,造反上位,死于凌迟。 想到未来或乱伦,或发疯,或白眼狼的兄弟姐妹 栽赃陷害、背后捅刀、勾引嫂嫂都是家常便饭。 祁元祚想到了一个断根的办法,拿着刀去给父皇做绝育。 * 床上玉娃娃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闭了六天的眼睛终于露出神采 齐帝欣喜万分:“祚儿醒了!” “太医!快来看看祚儿!” 熬了几天的皇帝,神情憔悴,喜极而泣。 自皇后亡故他一直将太子带在身边教养 从猫大的人儿养到会走会叫,其中心血,一言不可尽述! “太子殿下有龙气庇佑自然会转危为安。” 祁元祚跟着声音看过去,两张脸入目。 一人官服三品锦鸡纹,“口”字胡,小拇指指甲微长,额旁一红色痣。 另一位是太监,脸型圆润如雀鸟,乖顺憨厚模样。 祁元祚被刺激的两眼一翻险些怄过气去。 为自己悲催的命运,放声哭投齐帝的怀抱。 大反派一生被四人坑害。 恋童的太傅,有屠夫鸟之称亲信太监伯劳。 晚年化身控制狂的齐帝,勾搭嫂嫂的不悌佞弟。 如今除了弟弟,其余三位都到场了! 床上的幼子哭的泪如雨下,伸着一只胳膊讨抱抱,齐帝心都被哭碎了 “太医!太医!祚儿哭了!你诊了半天诊出什么了?!” 齐帝倾着身体让床上躺着的幼子环住他的脖子,一边催促一边哄人 “祚儿不哭,是不是疼了?” “父皇给你吹吹怎么样?吹吹就不疼了。” 祁元祚呜咽几声,好似真被安抚,默声了。 还能怎么办?要是哭能弄死这几个人,他能哭出十八般花样。 感受到儿子的依赖,齐帝柔情似水,小心翼翼揽着娇儿。 看的人咋舌。 没想到天家也有这样的父子情。 这时一黑凤厚裳的老太太走进来。 “元祚已经醒了,那便是没事了,一家人怎么闹都不能伤了和气。” “皇帝,你该把你姐姐放出来了吧?” 大齐太后,他的祖母。 记忆未觉醒时他就察觉祖母讨厌他们父子两个。 如今有了成人的智商,再加上剧情辅助,更明白这位祖母是怎样的奇葩了。 她与齐帝是亲生母子,不知为何就喜欢与齐帝对着干,齐帝不喜欢的人事物都是她偏心所在。 齐帝喜欢的,就是她讨厌的。 比如齐帝喜欢太子,太后就厌恶太子。 齐帝不喜欢大皇子,太后最宠大皇子。 他去做绝育任务的时候,姑姑正造反逼宫。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箭矢要命中齐帝,三岁太子从天而降,毅然决然挡在陛下面前。 帝王肝胆俱裂,群臣感动涕零,叛贼失神动容。 一箭扎胸,祁元祚昏迷到现在。 此次长公主祁明月造反,轻则削藩流放,重则人头落地。 太后抓住机会就来上眼药了。 齐帝听了太后理所当然的话脸色黑成锅底。 默默看诊半天的太医许是吃够了瓜,终于开口回禀: “陛下,太子殿下已经脱离危险,但是幼儿肺腑娇嫩,此次箭伤伤及肺腑,日后万万不可剧烈跑跳。” “接下来三月还需静养,甚至,观察半年才算安全。” 齐帝也听懂了里面的隐藏含义。 太子的武学之路算是断了。 “朕知道了,朕将太子的身体交给你们了,务必不能有一点后遗症!” 便宜父皇疼惜的摸摸他的小脸,拭去他疼出的眼泪,温声安抚 “祚儿先睡会儿,父皇一会儿就来陪你。” 祁元祚乖乖点头。 齐帝直起身子,冷眼扫视屋内一众人 “再有意外,不用留了。” 承祚殿的下人跪了一地。 太子昏迷的这段时间,承祚殿的宫人已经换了一批。 齐帝与太后出去‘理论’了,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出去。 祁元祚闭着眼睛思忖,眼下他就是书里太子祁元祚。 外人只知: 太子生而克母,幼时弑师。 不孝祖母,不仁下臣。 又气死老爹,砍了八个兄弟姐妹,杀了十几个侄子。 满朝文武言诛,万千庶民怒骂。 殊不知: 祖母偏心眼子还pua。 老师是个恋童癖。 老爹是个控制狂。 兄弟姐妹各有各的癫法,整个皇家疯成了行为艺术。 大反派熬过了三十年‘兄弟情’,处决了通敌叛国的侄子。 最终却败在心腹太监手中,成了为男主铺路的工具人。 脑子里忽然响了一声: [编号88为您服务。] 祁元祚试探在脑子里喊 “系统?” “88为您服务。” “金手指?” 88:“不好意思亲,没有。” 祁元祚心麻:“你的作用?” 88:“脑内看片?动漫、青春、热血江湖随您选呢~” 祁元祚:“……” 88有点不好意思:“宿主,人家以前非常牛逼的,只是中年丧子被打击的不行,恢复出厂了,若无意外无法提供金手指服务。” 祁元祚:“意外是?” 88:“神仙出世、机械飞升?” 祁元祚:“滚。” 88:“好滴。” 就不该对系统报太大希望,刚投胎什么都没交代就封他记忆,怎可能靠谱。 伴随着外面的争吵声,祁元祚放任自己昏过去,他才三岁,不耐疼,啥也别想,先养着吧。 只有养好了,才好对付未来一帮神经病。 第2章 重生大皇子 门外,争吵已经进入尾声。 “明月虽然有错,但是你们是亲生姐弟,你还想杀了她不成?!” “若不是为了你,哀家当初怎么会将她嫁给安南世子?!” “如今她受人蛊惑,你就要抛弃她了?” “母后,她想杀了儿臣!” “你不是好好站这里吗!” “她还伤了祚儿!朕差点失去唯一的儿子,他是朕唯一的嫡子,朕险些绝后!” “元祚好好的活着,你还有承友!承友才是你第一个儿子。” 齐帝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力,元祚对他有多重要,没人能懂。 “朕将祚儿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他第一次抬头,第一次会爬,第一次会走,第一次喊父皇,都是为了朕,就连他第一次受伤也是为了朕!” “他为朕舍了半条命,朕难道不该为他讨个说法?!” 太后气急:“你真要做狼心狗肺的畜牲吗!” 齐帝仰天深吸一口气:“够了!” 他压着声音,忍无可忍道:“我尊你一声太后,可如今,朕是皇帝!” 太后扬起手打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令殿内殿外所有人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齐帝被扇斜了脸,他瞪着眼睛,目中缓缓爬上了血丝,胸口喘息着要炸。 他自出生万般尊贵,被皇爷爷如娇似宝的捧着宠着! 皇帝眶内黑黝黝的眼珠,像两团浓到发邪的墨汁,斜冷冷的盯住冒犯帝威的老虔婆。 太后扇出去就后悔了,但覆水难收,被他这样盯着,好似看到一头呲着血牙的老虎,心里一时发怵。 只是片刻对其更加厌恶。 贱人教的不孝儿,就是不像她! 想到自己手里有半块兵符,还把持着朝政。 朝中肱骨都站在她这一方,心里立时放松了。 脚下如生针刺,她不耐烦的甩下威胁: “我最多再忍七天,七天内你若不放明月,安南王那边,可就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安南的地理位置是中原影响力向中南半岛延伸的桥头堡。 控制安南可以弹压中南半岛的藩属国,保证中原的朝贡体系运转?。 如今,太后用安南威胁他,就像要求一只猛虎夹着尾巴做人,否则就砍了他的尾巴一样! 太后扔下这句话就走了,步子比往日急迫。 齐帝第一次知道,人怒急了,竟是最冷静的。 深秋落叶枯黄,就像他与太后的母子情分。 齐帝朝旁边伸手,御前太监立刻送上一串血玉珠子。 齐帝盘了两下,看着跪满院子的奴才,笑了两声 “送出去吧。” 话一落,禁卫军立刻涌过来,将人封口拉了下去,期间没一人敢挣扎哭求,除了靴子磨地的声音再无其他。 “承祚殿不能少了人,从前殿调。” 肥公公弯腰去办。 几天内,承祚殿的人换了两波,宫里人命,是最不值钱的。 殿内有人吓尿了,立刻就被拖了出去,其余的,还跪的安稳。 齐帝看了一眼,坐在祁元祚床头,握着儿子温热的小手没说别的,就是可留。 肥公公心道,陛下是为太子殿下积德呢。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几声喧闹。 肥公公立刻走出去,竟是大皇子祁承友。 他向陛下请示。 齐帝慢条斯理的盘着血玉串,祚儿刚醒,人就来了。 “见。” 肥公公立刻去请。 祁承友是齐帝的长子今年六岁,齐帝还是王爷的时候有的。 按理说父亲对长子应亲厚些,齐帝不一样,他讨厌这个儿子。 原因不明。 这事肥公公最先发觉,至于别人,可不敢揣摩圣意,自然也不知道帝王心中的讨厌。 祁承友像了他母亲,圆脸,六岁的孩子婴儿肥未退,脸上贴着膘,头发扎着总角,矜贵沉稳的气派,是老人家最喜欢的孙子。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圣安。” 齐帝微不可察的皱眉:“免。” 他压着调子,低低沉沉的,怕惊了床上的小儿。 于是祁承友会意,也压着声音 “父皇,儿臣听说弟弟醒了,所以前来看望。” 大皇子歪着头,想看看床上的弟弟,齐帝遮的严实,连个毛都没看到。 “他身体不好,没办法跟你玩儿。” “你也六岁了,到了上学的年龄,朕给你挑了老师。” “少傅席名学问不错,自今日起他就是你的老师,平日里要多向他请教,现在他就在后配殿等着,你去拜见吧。” 入了学,就离祚儿远远的。 席名本是他为祚儿挑的老师,赐了少傅的职位,本打算让祚儿看过再加封太傅。 如今祚儿要养上几年就由朕亲自启蒙,让席名教导承友,也不算亏待了席名。 祁承友老老实实道:“是。” “那孩儿改日再来看弟弟,父皇眼底青黑,要保重身体,好好吃饭。” 齐帝:“朕知道了,退下吧。” 祁承友出了门,情不自禁的握紧拳头。 谁要祁元祚不要的垃圾!狗屁的少傅,他稀罕?! 他上辈子就知道皇帝老儿心偏,重来一世,这踏马是偏?这是心长祁元祚身上去了! 上辈子被祁元祚砍死的老师,他去会会。 第3章 逆子 祁元祚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了。 [宿主?您的兄弟重生了您知道吗?] 祁元祚:“……?” 睡懵的脑子因为这信息量更懵了。 几台青铜灯在黄黄光下金光璀璨,映着床旁高大的黑影。 外侧的手被一只温厚的大手攥着,暖出了手汗。 他竟一直守着? 三年的记忆一闪而过,是了,这个时候的父皇是真的疼爱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一点都不虚。 书里齐帝晚年昏庸,半辈子的父子之情,在一次次试探打压中消磨。 三废三立后,祁元祚疯了,齐帝心气也没了。 不过他的到来就是最大bug,如今剧情已经偏移,他们未必会走到书里那一步。 “父皇?” 齐帝闻声而动,黑色雕像活了过来,肥公公举着铜灯放在床头。 “祚儿醒了,疼不疼?” 齐帝放轻的声音,安抚的抚摸,小心翼翼的话语无一不说着他的在意。 祁元祚:“饿……” 胃里饥饿的烧灼感让他忍不住讨食。 齐帝连忙让人端了米粥,煮的稀烂好克化。 肥公公亲自伺候他半卧,祁元祚迫不及待吃了两口,除了清淡没啥缺点。 摸摸吃圆的肚皮,满足的眯着眼睛躺成咸鱼,还不忘观察周围。 只见殿内跪满了人,他一个也不认识,他们像祷告的雕像面向床的方向深深低着头,不声不响。 气氛沉肃而压抑。 祁元祚扯扯皇帝的袖子:“父皇让他们出去吧。” “我只想父皇陪我。” 幼子受伤前古灵精怪,命令几个下人哪用得着问他,现下可怜巴巴蔫成含羞草,齐帝心疼还来不及,对他无有不应。 祁元祚像皇后,白白嫩嫩的,圆头圆脑,五官像在粉红夹心的汤圆皮上画出来的,白里透红,再加上他亲自扶养的情感,齐帝怎能不爱。 越爱就越恨,恨太后,恨长公主。 “祚儿还记得是怎么跑到前殿的吗?” 祁元祚拍拍里面的床,老爹眼底乌黑要成大熊猫了。 齐帝会错了意,脱了鞋袜躺进去,儿子一圈 “再睡会?” 祁元祚顺势闭眼:“承祚殿没有人,儿臣觉得怪怪的,担心父皇才去前殿看看。” 手里拿刀也能解释成害怕自卫。 他要是说去砍他子孙根,老登能把他当妖怪烧了。 齐帝轻拍着他的后背不说话了,只是眼睛更加沉冷。 承祚殿的人他下了大牢审讯,一个个服毒自尽,主子是谁还要言明吗? 太后…… 这已经成了他心中刺,不拔腐肉流脓恶心自己,拔了也会恶心自己。 齐帝二十岁登基,眼下二十有四,先帝是个昏君,在位三年就搞出了帝后同治的娄子,留给他分割的政权。 如今朝政他抢回来一半,太后还拿捏着另一半。 亲生母子,如今弄的比仇人还像仇人。 他很轻声的问:“祚儿,如果父皇……严惩了你姑姑,你会觉得父皇冷血无情吗?” 祁元祚睁开了眼睛。 心里知道齐帝在挣扎,长公主必须杀。 一次造反,险些杀了皇帝,重伤太子,不杀不足以立威,不杀不足以平帝怒,不杀不足以服民心! 可是他又怕担上杀亲之名,这就像一个泄洪口,杀了长公主,下一步就会对上太后,开了这个口子,齐帝的刀能在太后头顶留手吗? 齐帝想,别人也会想。 书中此次叛乱皇帝没有受伤,太子也平安无恙,齐帝便没有杀长公主。 祁元祚一朝恢复记忆,一切与书中不同,书里的情节日后无法作为参考了。 他握住齐帝的手:“父皇以前跟儿臣说,君子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您是皇帝,皇帝没有错。” 齐帝满心震颤,他情不自禁的摸向幼子的伤口。 “疼吗?” 祁元祚:“……疼。” 疼死他了! 若不是顾忌形象,他能满床打滚哀嚎! 呼吸疼,说话疼,动疼不动也疼,而他还要在这样的疼痛里挨十天半个月,直到里面的创口长好。 齐帝心疼又欣慰,他的太子天资聪颖,能忍常人不能忍的疼痛,三岁就能说出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的言论,日后定是一代明君! 大齐下一代君王险些夭折,他再犹豫还配为父为帝吗? 杀! 今天是父子同寝的一天,晚上祁元祚醒来要小解,齐帝也跟着醒来,脱了他的裤子要给他把尿,动作熟练到令人心脏飙升 祁元祚呆滞半晌,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 齐帝做什么都喜欢亲力亲为,尤其是照顾儿子上,可那是他一岁左右,如今他都三岁了! “父皇——!” 祁元祚鱼似的咕蛹。 齐帝惊了一下:“别动,伤口裂了!” 祁元祚宁愿伤口裂了也接受不了被人把尿! “儿臣现在已经三岁了!” 齐帝不乐意:“你三岁怎么了,三十岁也是朕的儿子,你刚受伤不能下地,要么朕来,要么让下人来。” 祁元祚崩溃,他伤的是上面又不是下面,最多需要人给他解裤子。 在祁元祚强力抗议下,齐帝只能把儿子交给了下人。 祁元祚收好被吓裂的小心脏。 原来齐帝的控制欲这个时候已经初见端倪。 未来还会更严重。 太子今日穿了什么颜色的裹衣,和太子妃、小妾上了几次床,吃了什么、用了什么,都要人报他案前。 齐帝对太子宠爱,龙辇、仪驾、龙袍、龙椅都能给出去。 可前期有多溺爱,后期祁元祚发现被监视后的反抗就让他多震怒。 一个不乐意被长期监视起居,一个不愿意放手。 太子一反抗,皇帝就觉得儿子大了有异心了。 疑心一起,被人趁虚而入,感情再也难圆。 喊来太医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齐帝一边恼他一边恼自己,脸色臭的不行。 祁元祚无奈,回到床上看了他几眼,眼神复杂的平躺睡觉,他的伤口偏向外侧,侧身也只能对着老登。 容他想想日后该以什么方式与控制欲过强的老父亲相处。 没一会儿,身边的小娃娃呼吸平稳,齐帝笑骂 “没良心。” 也不想想天底下有几人能享受皇帝伺候。 还长大了,他寝宫桌子腿都比他高。 * 翌日,宽敞的大床只剩祁元祚一人。 他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在脑海懒洋洋的与系统继续昨日话题 “祁承友重生了?” 88:“对的,您记忆觉醒的一刻,世界就活了,世界线只做参考,日后宿主还可能遇到更多重生者。” 祁元祚轻啧:“若是父皇也重生,我还不如直接抹脖子完事。” 88向他保证:“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祁元祚想了半天不甘心道:“你以前也是这么废物?我上辈子世二代活的好好的,被你绑架来这里,就没点儿补偿?” 88立刻打开商城,只见上面是一张张卡牌。 什么“五谷丰登”、“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乘风而去” 都是神仙术法! 祁元祚惊讶极了。 “你还有点东西!” 88一脸惆怅:“有什么用,换不来儿子的心。” 祁元祚好奇问:“你真有儿子?你们系统还能生孩子?” 88:“放屁,系统怎么可能生孩子,宿主就是我的孩子!我有三个儿子!你是第四个,但是你还不是我儿子。” “我能选?” 88冷酷无情的关闭商城:“这是虚拟出来给你看的,我已经数据清零,88没有遗产给你。” 祁元祚一点不在意它占便宜的自称,打听道:“你对以前的儿子也如此?” 88骄傲道:“我儿子的自然是最好的,全都可以用!” 祁元祚:“……” 心凉了,再也不会热了。 “这么大的金手指,你儿子还会和你离心?怎么也得把你供着吧?” 88沧桑道:“可能是因为,我以前是女穿男系统吧。” 祁元祚默默给它竖了根大拇指。 以前都是亲的,就他是捡的呗。 不过这也给他提供了灵感,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他若一直是个乖宝宝,日后齐帝控制欲发作就是步了书中后尘。 干脆当个逆子吧! 第4章 住嘴 大皇子今年六岁,正是启蒙的年龄,席名是皇帝为祁元祚挑选的太傅,正等着平步青云,却因为太子受伤不了了之。 祁承友不信席名心里得劲儿。 席名正得圣心,昨日那般情况他都能进宫看望太子可见皇帝对他的看重。 祁承友昨日去拜访,将父皇改主意的事告知,表面虚怀若谷的老狐狸果然露了馅儿。 教导大皇子哪有教导太子荣光。 只是昨日席名目中打量令他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今日同样如此。 带着不知名目的性的扫射,像评估物件似的打量他。 多少年没被人这么看过了。 大皇子心中隐生暴躁,想把这狗日的眼珠子挖了! 难不成上一世他也这么看祁元祚? 祁元祚是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表面大度,背地里脾气不小。 这就是太子弑师的真相? 齐帝子嗣稀少,如今只有两位皇子,太子才三岁,不到入学年龄。 整个尚书房只有大皇子一人。 席名站在大皇子身边,教他跟读着《千字文》 “知过必改,得能莫忘” “罔谈彼短,靡恃己长” “……” 大皇子一边走神一边跟读。 这两句话的意思是自己有能力做到的事一定不要放弃。 上辈子他一直没放弃争皇位算吗? 不要谈论别人的缺点短处,也不要仗着自己的长处或优点骄傲自大。 大皇子认真思索,《千字文》里不让做的他全做过,《千字文》鼓励做的他一样不干。 这叫什么?倒行逆施? 祁元祚呢?他就是个伪君子,凭什么最后是他坐上了皇位? 凭什么父皇这么偏袒他? 三废三立都整不死他!他造反两次父皇都想着把皇位传给他! 艹! 这也就算了,他还能安慰自己不是输给太子而是输给老皇帝偏心。 但是上辈子他死后魂魄徘徊在皇宫,看到祁元祚掩盖了他乱伦、下毒杀弟的罪名,让他得以入葬皇陵。 老三老四老五老六全在皇陵团聚了,只有祁元祚凄惨的死在了外边。 死于凌迟,挫骨扬灰。 他稀罕多出那点罪名吗? 他稀罕葬入皇陵吗?! 伪君子作派,虚伪小人!他都死了还恶心他! 祁元祚的死法也在恶心他!艹! 肉体机械的跟读着,灵魂满天撒泼。 席名也在观察大皇子。 性情敦敏,长相中上,身子骨不够纤细,皮肤比不上太子。 想到床上的太子虚弱惨白的神色,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唇,心里有些惋惜。 天知道当他得知自己能够教导太子有多欣喜。 那是天下最尊贵人捧出的瑰宝,绫罗绸缎铺地,东珠玩做弹珠,走到哪里都前据后拥。 吃喝集天下精粹,脚都极少落地,养的那叫一个绵软嫩如羹,更别说太子未来还会登上至高之位! 他驯养了未来皇帝,只要升起这个想法,他就心痒难耐。 可惜中间出了差错。 不过皇家养出的小孩,怎么也比外面的野草强。 他一心二用观察周围,太监在书房外候着,都是背对,侍卫离得远远的。 他只摸摸,不做什么,这个年纪的小孩就是一张白纸,还不是任他勾画连横。 儒家思想最好用了,慢慢腐蚀思想、瓦解心防,他喜欢将果实逐渐养熟养到糜烂的过程。 就算被发现又怎样,他又没做什么。 这些小孩告状都说不清楚。 席名心里各种想象,心里得意,面上仍一本正经。 想着想着,情不自禁就上了手。 手上忽然有一股温热触感,大皇子吓了一跳,却见席老头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牵住他的手,带着他去磨墨。 不知是否是错觉,对方的小拇指很轻微的骚刮着他的手背。 呼出的气息就在耳边,有口臭。 “大皇子聪慧,背诵《千字文》定不成问题,微臣教导殿下执笔。” 大皇子目光落在对方尤其长的小拇指指甲上,一股恶寒令他忍不住打个哆嗦。 他惊疑抬头看席名,直勾勾的看进那双露邪的眼睛。 若是普通小孩,正是狗屁不懂得年纪,能看出什么。 大皇子是谁? 上辈子争储挺了二十多年,死亡排名倒数第三! 席名这点心思在他眼里都不够看。 这不看还好看完一股怒气由心冲脑。 这屎壳郎看他的眼神跟他乱伦的时候有什么区别?! 怪不得熟悉又违和。 大皇子瞪着眼睛躲屎一样跳起来。 干他娘的! 他在席名惊疑时抄起桌子上的砚台,快狠准劈头盖脸猛砸! 席名被一砚台敲折了鼻梁骨,酸疼冲的他满眼泪花,他捂着鼻子后退的空档,大皇子拎起板凳对着他下半身哐哐砸。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想他当年看上了小姑,现在竟也被人看上了?! 祁元祚狗崽的乌鸦嘴!若能回到上辈子他一定捂住他的嘴让他把‘物以类聚’的诅咒吞下去! 大皇子像疯了的花豹,砸不残他也要砸死他! 席名抱头鼠窜在一堆桌子凳子中绕圈,嘴里大喊 “来人!来人!大皇子发疯了!” 尚书房外的太监听到动静连忙跑进来,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不敢去拦大皇子,就只能护着少傅 “殿下!冷静啊殿下!” 一顿闹腾,两人被带上了御书房。 齐帝今日朝堂又和太后掰扯叛乱的事,心里正烦着呢,看两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说吧,怎么回事?!” “尚书房学子打老师!祁承友!你好大的本事啊!” 席名以退为进,膝行几步痛哭流涕: “陛下!微臣也不知做错了什么!竟引得大皇子暴怒!臣挨打事小,大皇子名节事大,陛下息怒!” 齐帝神情微微缓和:“席卿,此事朕一定会为你做主。” 祁承友忽然大声怒道:“父皇!这狗日的他摸儿臣手,在儿臣耳朵上吐气!他勾引儿臣!” 齐帝一口水喷出,目瞪口呆。 祁承友嫌火候不够,接着加码 “父皇!他还说儿臣不如弟弟皮肤白!说弟弟看的他心痒痒!” 齐帝拍案震怒。 “住嘴!!!” 第5章 伯劳 老虎头上拔胡须,齐帝抓起茶杯砸在大皇子跟前。 席名跪伏在地上,深知此时不说话是最好的选择。 肥公公眼珠子猛颤,太子是陛下逆鳞,殿前谁人不知。 将这种腌臜事扯太子身上,找死啊。 齐帝气的手抖,狠狠一甩长袖,呼吸之间已然平复 “席卿,你来说。” 席名微微放松,陛下还能称他‘席卿’,说明没有信了小儿胡言。 “陛下!臣今日带大皇子温习《千字文》,本打算带读之后,教大皇子书写。” “皇子往日身边有下人伺候,臣怕大皇子不会磨墨,于是就像教导家里小儿一样,握着大皇子的手教他研墨,就在这时大皇子忽然就发怒了!” “至于大皇子口中侮辱太子之言,臣绝没有说过!” “请陛下明鉴!” 齐帝当然不会听他一人之言。 肥公公最懂圣意,看到陛下扬手就出去召在尚书房值班的太监宫女,还有守卫。 果然,如席名所说,他们并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太子的言论。 大皇子懊恼,是他性急了,上辈子父皇与太子离心,他们攀扯太子攀扯成了习惯。 什么不好的事都要泼一泼太子。 现在父皇正宠太子,待的如珠似宝,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言语挂上太子。 死十年死傻了不成?怎么这样轻敌! 齐帝眸中漫起寒冰 “小小年纪,张口勾引,闭口造谣。” “子不良,母之过,让贤妃禁足半年,以作反省!” “你就抄《三字经》百遍自省吧。” 大皇子无可奈何,这显然不是提换老师的时机,若他不空口扯太子,或许父皇还会信几分,如今再无可能了。 久违的憋屈,让他更加痛恨席名。 “是,父皇。” 大皇子出去后,席名松了口气,他就说他的方法百试百灵,即便对方察觉了又如何,没人会信的。 齐帝对席名一番安抚,让人送出了宫。 齐帝沉思了一会儿,又召下人询问,席名确是没有说淫邪之语更没有侮辱太子 齐帝感慨道 “此子果真不类我。” 肥公公眼睛也不抬,陛下本就不喜大皇子,这次更不喜了。 “席名在外也属清流。” “承友此次虽然撒谎,但平白造事对他有害无利。” “让人查一查席名,再盯着大皇子,小小年纪,从哪学的撒谎和勾引二字!” 肥公公立刻去办了。 没有皇帝封锁消息,大皇子殴打少傅的言论很快传遍皇宫。 祁元祚听闻后在脑海骚扰系统嘎嘎乐,脸上带着傻笑,满心的幸灾乐祸和畅快。 88一边着吃着数据薯条,一边喝着数据可乐,桌子上还有汉堡套餐,小日子过的比祁元祚还舒适。 “宿主很开心?” 祁元祚狂点头。 等他乐完,表情倏地一收,奇怪道:“不对啊,我和祁承友无冤无仇,他憋屈我高兴什么啊?” 不等他深想,念头又是一转 “不过,书里的剧情的确不可控了。” 本该成为太子太傅的席名成了大皇子的老师。 “让祁承友与席名纠缠去吧,好歹是重生的,对付席名绰绰有余。” “孤要苟几天养伤。” 毕竟身体才是革命本钱。 他嘴上说着养伤,眼睛却一直盯着窗外在秋风里扫地的伯劳。 树上、屋檐上,好几个下人拿着蒲扇往下撒树叶。 透过四四方方的窗户,红墙黛瓦秋意浓,几根歪斜的枝桠在红墙上划下韵味的墨,扑面而来的中式美学让人见之忘俗 如果没有故意干扰他看风景的人就更好了。 伯劳看起来扫的勤勤恳恳,却总不合时宜的发出踩树枝的噪音。 且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在窗户框住的秋景里,像只苍蝇左窜右跳。 祁元祚小手一指,昂着下巴朝窗外喊 “叶子再多撒点儿!孤要看秋叶翩飞!” 下人们可劲儿的撒叶子扇叶子,下面打扫的伯劳忙被叶子遛成了狗。 负责照顾他小太监谄媚巴结道:“殿下您看,那人蠢的像条狗,多有趣啊。” 祁元祚脸上笑容一收,冷睨了他一眼。 苍白的小脸圆润稚嫩,不见威严,可是这一眼的睥睨浑然天成,恍若陛下在眼前 小太监笑容一僵,忙跪下自打嘴巴道:“殿下恕罪!” 祁元祚继续看外面,不再理会。 他暗自与系统乐呵。 “你可别心疼这小子,他阴着呢,我敢保证,他手里一定有人命。” “现在指不定想着怎么害我呢。” 伯劳是天生的诱导型变态,你跟他讲感情讲恩义,他把你当傻子。 小恩小惠拿不住他,就算救了他一条命他也只会觉得你该救他。 书中伯劳与太子相识于救命之恩,伯劳跪地拜服说要报恩,其实是发觉太子有 幽闭恐惧症故意接近。 后来这货不仅加重了太子病情,还想对太子下嗜血的心理诱导,成功了一半,被太子宰了。 原主的心理疾病是他后来落得那样下场的主要原因。 书中若非女主抓住这一点与人里应外合,摇摇欲坠的大齐,还真不一定能被推翻。 这人不图名不图利,就图危险刺激。 给太子戴绿帽都有他在里面牵线,就为了看太子知道后崩溃的样子。 纯纯变态。 “对付这种人,就像训狗和熬鹰,但只能给棒子不能给甜头。” “把他踩入地底碾入泥泞,在立起高山,让他绝望崩溃,一看到你就畏惧,将臣服刻入他的本能,才算成功。” 88静静听着耳边稚嫩而冷酷的话语,啃薯条啃出了酸甜苦辣各种味道。 祁元祚说完轻嘶一声:“怎么感觉我才是变态?” 88安慰他:“人不变态枉少年。” 伯劳来回奔跑打扫表面累的气喘吁吁,实际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一片火红的枫叶落在脚边,伯劳情不自禁想起了喷溅的血。 余光暼到窗口的小太子,银八仙的帽子裹着民脂民膏养出的膘,在太阳下好似天上金童。 身穿朱红云纹兔毛褂,更像血了。 如果割了脖子放干净血,再以秘法处理,简直就是神作! 第6章 奶娘 张奶娘这两日可谓春风得意,她本就是最得太子青眼的奶娘。 原先还有几个太监与她争权,太子一受伤,那些太监全没了。 进来的新人都得老老实实敬着她。 原先她中饱私囊还有顾忌,如今拿得理所当然。 太子饭食里面的门道多着呢。 太子人小一碗米糊糊几个青菜就打发了,但太子用膳的规格不小。 汤汤水水,干的稀的,加起来能点二十八道。 太子一定吃不完,她可以将没动的菜装起来送到宫外的珍馐阁,一道菜可以吃五两银子回扣。 于是大伤未愈的祁元祚就看到一桌子的珍馐美食……和奶娘手里的一碗蛋羹。 “殿下身子弱,桌子上的饭菜不养人,还是吃些蛋羹,好克化。” 张奶娘笑盈盈为他系上饭兜,喂他吃鸽子汤蒸蛋羹。 祁元祚皱眉看向张奶娘 “孤只有一碗蛋羹?” “桌子上的菜不是给孤的?” 张奶娘哄道“当然是给太子殿下的,只是您肠胃弱,吃这些不消化,还是吃蛋羹。” 祁元祚继续发问:“这些菜是谁准备的?孤没有吩咐,为什么上了这么多菜?” “孤不能吃,难道都扔了吗?” 张奶娘继续糊弄:“您是太子,您吃不完的当然是赏给下人,奴婢会帮您处理了。” 祁元祚表情冷了冷,只是圆润的奶膘拖后腿,只让人觉得他在撒娇。 这婆子都骑到他头上了。 他自然不会再留她,但是不该他来处置张奶娘。 他还是个宝宝儿,宝宝就该吃吃喝喝玩玩儿睡睡。 蛋羹很小一碗,味道不错,但吃不饱。 奶娘喂完了他一小碗蛋羹,向屋里人命令道: “将饭菜撤下去,全都出去,太子殿下要吃奶了。” 祁元祚眼皮子一跳。 他想起来了,他还没断奶呢。 当今陛下成亲四年才有第一个孩子,中间又隔三年才有了太子,子息不易,哪个都是宝。 民间只要家里有钱,吃奶到十岁的都有,皇宫里的奶娘至少也会伺候皇子至六岁。 奶娘的命令承祚殿的下人一时迟疑,纷纷看向小太子。 齐帝将承祚殿的人换了两波,唯独没有动奶娘,因此奶娘就成了太子跟前分量最重的了。 “还等什么?难不成要老婆子解了衣裳给你看着?” 奶娘理所当然的鼓动道: “太子殿下,这些刁奴就该敲打敲打,否则还想欺主呢!” 真正三岁的小孩观念还没建立,这时候一定就听话由奶娘做主了。 祁元祚摸着扁扁的肚子问:“你想如何?” 张奶娘立刻来了精神,这可是她向新人立威的好机会。 凶狠道:“应该让他们跪下扇耳光!” 祁元祚托着腮,浅浅的眉一皱,看起来很是为难 “可是孤觉得他们没错,孤才是太子。” “你说好听点儿是孤的奶娘,其实你和他们一样是伺候孤的下人,他们凭什么听你的?” 张奶娘放声痛哭,假意抹泪道: “太子殿下出生后吃的第一口奶就是老妇的!” “老妇将殿下从嗷嗷待哺扶养至今,是看作亲生儿子一样对待!殿下这样说,实在伤了老妇的心啊!” 这一招她以前百试百灵,一边拿着帕子擦眼泪,一边偷觑。 却发现祁元祚眼睛根本没在她身上。 一道明黄龙袍在殿外显现,祁元祚眼睛一亮,兴奋的招手 “父皇!阿父!” 张奶娘一听脸色大变,一骨碌站起来让出主道。 齐帝一进承祚殿就看到窥窗爱子,至于一群撒树叶的下人,被他自动忽略。 齐帝心情大好,几步走进去抱起爱子将手伸进帽子里呼噜他圆滚滚的小脑袋。 嘴上唠叨个没完 “元祚想没想父皇?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长大了可不准挑食。” “伤口疼了吗?可有按时喝药?药苦不苦,下人准备饴糖了没有?” 祁元祚黏着齐帝,各种撒娇像露了馅的汤圆,夹着嗓子喊父皇声音甜的粘糊,笑的小奶牙都呲呲外露。 偏偏齐帝最吃这一套,爱的他不知怎么疼宝贝儿子才好。 亲热完了,就该告状了。 张奶娘抢先站出来 “陛下,奴婢正要给太子殿下喂奶,可是殿里的奴才不听吩咐不肯出去,这要是饿着殿下如何是好。” 承祚殿的奴才一个个跪下喊冤。 齐帝微微皱眉,他看到一桌子过于丰盛的膳食 “这是祚儿点的?” 张奶娘伶牙俐嘴:“是御膳房的奴才不尽心,殿下伤还未好,怎么就送来这么一桌子的菜。” 张奶娘将自己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 祁元祚黏黏糊糊的撒娇: “父皇,奶娘说我是太子,这些菜吃不完她会赏给下人,但是这好浪费啊。” “一桌子的菜,儿臣只能吃一小碗蛋羹,还没有吃饱。” “奶娘说可以喝奶,但是儿臣长大了,不想吃奶了。” 最高明的告状是让别人不觉得你在告状。 怀里的娃娃软乎乎的蹭着齐帝,他隐约还能闻到咸鲜的蛋羹味道。 齐帝看向桌子上空着的碗。 很小一碗。 ‘她会赏给下人’,越俎代庖,自以为主! 最让他生气的还是‘没吃饱’。 他也是皇子过来的,哪还不明白里面的门道。 有些奶娘为了让主子离不开自己,会强迫他们一直吃奶,又或者只给吃个半饱,不得不吃奶。 桌子上的饭菜,每一盘都完完整整,说里面没猫腻,说奶娘清白,狗都不信! 张奶娘还欲再辩解,齐帝已经给她定了罪,挥一挥手,立刻有御前的人将人捂嘴拖走了。 齐帝有意盖住了祁元祚的眼睛,直到人走远了,他才松开。 祁元祚故作惊讶:“咦~奶娘会隐身!” 齐帝哈哈大笑。 “桌子上的菜,承祚殿的人分了吧,这是太子的赏赐,再做一碗粥来。” 他叫了太医,进行每天的诊脉和上药。 齐帝有意的教导儿子道理。 “祚儿是太子,太子什么都能做,他们是奴婢,敢越过主子的奴婢,都是刁奴,对于刁奴,元祚不可手软,该罚就得罚,该打就得打。” 祁元祚好奇:“那怎么罚,怎么打呢?” 齐帝耐心的教导他驭下之道,说到口干舌燥也不嫌烦。 祁元祚听的认真,心想不愧是帝王啊,心比资本家黑多了。 第7章 三皇子 正在父子两人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有人匆匆跑进承祚殿 “陛下!周美人动了胎气,要早产了。” 齐帝只说了声:“知道了。” 并没有动身去看望的意思。 下面的人生产,自有高位嫔妃坐镇,他去干什么。 齐帝暖了手正呼噜儿子的肚子,美名其曰:帮助消食。 其实就是他自己想玩儿。 祁元祚躺的像条咸鱼,耳边是父皇念《千字文》的声音,再加上齐帝越发熟练的撸娃手法,催眠效果绝佳! 小孩这个年纪专注力强,想记住一样东西很容易,皇家子弟常出现字还不认识,书已经背会的情况。 当然,这也分小孩,有的小孩不是读书的料,扯着耳朵也灌不进去。 祁元祚从安乐窝里挣扎着醒来 “父皇,儿臣想去看弟弟。” 齐帝:“不许。” 胸口的伤,正常人都受不了,儿子硬是没喊过一次疼,能吃能睡,喝药都不用哄,惹得齐帝更加怜爱了。 别的儿子都是草,只有自己养的才是宝,齐帝不存在偏心,因为他对别的儿子压根没有心。 祁元祚撇撇嘴 “父皇去看看弟弟,回来告诉儿臣弟弟长什么样。” 齐帝装作没听到,太子蹬着两只腿儿抗议,小手往外推,肚子也不让摸了。 嘴里咕哝着:“父皇坏” 懒驴拉磨似的,翻了个身吭哧吭哧磨了半圈,用屁股对着齐帝,还把自己虚的够呛,扯动伤口,咧着牙哇哇哭起来。 齐帝又好气又好笑。 连忙唤了太医又忙了一通。 “依你依你!朕依你还不成?快快别哭了,再哭日后连马驹都骑不了了。” 祁元祚心想,哪有哄人专戳痛处的! 一个大皇子是重生的,说不得日后照面要怎么着呢,父皇这个儿子又是个什么? 算来这胎是三皇子。 若三皇子也是重生的,日后可有的玩儿了。 父皇眼光老辣,让父皇探探路去吧。 齐帝掐着生完的时间去了彩芳院。 周美人正为皇帝没来暗自垂泪,又为生了一个体弱的儿子郁郁寡欢。 下一刻听到皇帝来了的通报,她高兴的整理头发要见驾。 齐帝抢先道:“不必起了。” “三儿呢,朕看看就走。” 彩芳院的下人连忙将三皇子抱过来。 皇帝没有接,襁褓里的早产儿,比太子出生的时候小,脸皱的像个小老头。 没有太子白,身上还有胎脂,没有太子当初干净。 头上稀稀拉拉几根黄毛,没有太子当初的头发黑。 小孩好似感觉到了什么,睁开了一只眼睛,另一只还合着睁不开。 就这一眼。 齐帝悚然一惊。 再想仔细看,发现这孩子普普通通,懵懵懂懂,没了刚才锋利的窥视感。 齐帝沉默良久。 “小名就叫三儿吧,等养到一岁,再取名字。” 若中间夭折,就不用取名字了。 圣上金口玉言,无人敢反驳。 齐帝走后,周美人抱着自家儿子酸。 “太子小名就阿宝、豚儿的,我儿子的小名就是三儿,陛下怎么这么偏心。” 她身边的侍女连忙劝: “美人万万不可这么想,眼下皇宫只有三位皇子,只有咱们殿下和太子有小名呢。” “况且咱家殿下虽然体弱,太子不也……” 她压低声音有意提醒她。 周美人一想也对,三儿虽然早产,但太医说只要好好养着不成问题。 太子就不一样了,太子伤了肺腑,被太医断言日后不可习武。 日后她儿子文武双全,比太子更厉害,未尝没有机会…… 这么一想再看怀里的小猴子,也顺眼许多。 “三儿~我家三儿要好好长大。” 三皇子哇哇哭着找奶,羞耻的吮住奶头猛撮,一想到日后他拉屎尿尿都要让人看屁股,心里一阵别扭。 对于刚来的父皇,他心里没任何想法,老皇帝偏心不是一年两年,是一辈子。 他死后在皇宫飘了好几年,看太子各种杀他儿子和侄子。 他们斗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太子赢了。 可输的最惨的也是太子。 众兄弟虽然死,但死态端正,好歹入了皇陵,太子呢?凌迟! 骨头架子都被人扔乱葬岗。 那可是在宫里嫔妃、五位皇子以及下一代子侄联合夹击下还坐了二十年太子的太子殿下! 怎么就死的这么…… 他正愤怒着,白光一闪,他重生了! 既然老天让他重来一次,这一次必然早早将太子扳倒,不使朝纲混乱,再把篡位的那对狗男女斩草除根! * 祁元祚被拘着脚不沾地的养了大半个月,伤口表面结了一块厚厚血痂,还留了一块烫疤,连喝一个月的苦药,舌头都快没味觉了。 太医的意思可以停一停,但之后还要再喝,年纪小的时候不把亏空补足,等长大了,更不行了。 祁元祚自然配合。 一得到可以随处走走的医嘱,他撒丫子就往外跑。 白色兔毛帽中间镶着一颗黄宝石,与皇帝一样的明黄色做成了方便小孩活动的短衣和喇叭状的裤子。 他长的好看,脸蛋像汤圆,冷白色的皮肤透着粉红色的芯儿,白里透粉,惹人喜爱。 一下冲进凋落的秋景中好似花里托出的仙童。 小太子奶声奶气的喊人 “胖公!丝苗咱们去御花园!” 如今最得太子倚重的就是胖公和丝苗了。 前者因为笑的好看一举成了东宫太监首领,后者因为温柔厨艺好成了东宫宫女管事。 至于伯劳,祁元祚当然没忘了他。 太子出行,人少不了,伯劳在里面呢。 作为太子唯三记住名字的下人,伯劳还是很风光的。 祁元祚雄纠纠气昂昂巡视领地一样一头扎进御花园。 看到这大簇大簇的菊花,他满脑子的菊花饼。 胖公道:“殿下,这是陛下最喜欢的金钟鸣秋,前几日太尉送了一朵青光凝翠,开的那叫一个如仙似玉。” 这话刚说完,就见金钟鸣秋被胖手掐了头,介绍戛然而止。 纯白的小脸偏偏说出黑幽幽的话 “快,帮孤摘了,烙成饼送给父皇!” 胖公小心翼翼的问:“摘多少?” 太子手一圈:“一片!” 胖公眼前一黑。 与丝苗一对视,两人全是苦笑。 祁元祚身上挂了一个小布兜,眼下正好用来装花,一朵朵开成艺术的菊花被摘下粗暴的塞进布兜里。 下人们看了都心疼。 小太子还专挑最好看的摘,菊花群里被扫荡了七进七出。 原本开成一片连花成金的花群,如今被摘成了狗啃状。 活似进了一群耗子,落一地的花瓣。 祁元祚还打上了青光凝翠的主意,一听就很好看,一定更好吃,嘿嘿~ 枝头的橙柿子未经霜,还没熟。 花花草草看完了也就那样了。 走累了,他伸着手要抱。 胖公和丝苗都很乐意抱他。 小太子身上有奶香味,又好看的可人儿,谁不想抱抱。 但是他要伯劳抱他。 伯劳盯着地上理所当然的小人儿,从命将他抱起来。 “孤沉吗?” 伯劳腼腆的笑着:“能抱太子是奴才的荣幸。” 沉死了,小胖子,天天吃这么多。 祁元祚揪他头发:“沉你也得抱着,把孤摔了,孤就把你砍了。” 伯劳心想他也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啊。 “走,咱们去看三弟弟。” “三弟弟一定想我了。” 伯劳心想你三弟要是知道,说不得想把你弄死呢。 他的手情不自禁摸上小太子脸。 祁元祚心里招呼系统:“88,出来看看什么叫驯狗。” “啪”一声脆响。 胖公和丝苗都愣住了。 只见伯劳脸上印了一个小号红爪印。 “狗奴才,好好走路,别碰孤。” 伯劳表面恭顺至极,暗里磨着后槽牙,怎么觉得小太子区别对待? 伯劳吃了这一嘴巴,嘴里忙应着是,一双阴鸷的眼睛藏在恭顺的眼皮子底下。 他谄媚进言:“殿下此次去看望三皇子,或可将亲自采的菊花送给三皇子以作见面礼,也更能体现太子气度。” 大齐菊花象征着高洁,可是也有人将菊花看做凋零哀婉之花。 周美人什么性子? 三岁的小太子不清楚,胖公和丝苗不清楚,伯劳却一清二楚。 看到菊花的周美人只会恼的咬牙切齿,背地里痛骂太子小小年纪心机叵测。 “啪!” 又是一巴掌,这次是用手背抽的。 “孤赏你的。” 稚嫩的声色,透着超乎寻常的冷淡和理智。 伯劳表情凝固一瞬:“谢殿下赏。” 胖公和丝苗两人不敢言语。 太子人小,有时却有深若渊的气势,让人不敢置喙。 伯劳暗暗心惊,他的建议不动声色,即便是成年人也可能会采纳,小太子却在无人提醒下一巴掌否决。 打他的这一掌,是单纯不喜欢他,还是看透了他背后的小心思,作出的警告? 伯劳很难否认后者的可能性。 但小太子才三岁! 第8章 示弱 齐帝前阵子被他闹着去看三皇子,回来只丢下一句 “没有祚儿好看。” 齐帝对所有儿子都淡淡,处的跟个陌生人似的,哪怕到夺嫡后期废了太子也对其他儿子不假辞色。 废一次立一次,再废一次再立一次,折腾到第三次所有人都觉得太子肯定要完了。 虎视眈眈的兄弟也不允许太子再复起,一个个出力要弄死他。 最后怎么着,还是太子。 弄的祁元祚穿书后一直思考,老登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太子到达彩芳院时,大皇子也在。 周美人万万没想到,一天之间彩芳院引得两位皇子落驾。 彩芳院众人不敢怠慢,周美人急忙要起身拜见太子。 祁元祚从伯劳怀里下来:“不必行礼,孤只是来看看弟弟。” “没想到大哥也在。” 大皇子秉持礼节:“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背着小手:“不必多礼。” 他踮着脚去看摇篮里的三皇子。 出生二十天的三儿小小一个,眉毛只有几根虚毛,肉肉的眼睑属实说不出好看。 系统88适时出声:“又一个重生的。” 祁元祚静静的看着摇篮里的娃娃。 别看现在这小家伙没什么特点,日后是长了熊心豹子胆的。 能在这个时代与太子的正妃好上,还让太子给他养了娃,智商狠心缺一不可。 大皇子乱伦,三皇子勾引嫂嫂,这神经病的皇家啊。 他摸摸三儿的小拳头,又捏了捏他的小脸,周围下人看着生怕太子下重手,又不敢阻拦。 但看太子只是好奇的摸一摸,而且很小心,才放下心来。 三皇子睁着眼睛,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圆润虚影,但是他听觉正常,摸他的是太子。 仗着别人听不懂,用婴语骂的慷慨激昂。 上辈子祁元祚杀他母妃,杀他妻女,抄他王府,构陷他私藏龙袍,还给了他一个戾王称号! 身前身后名全折在祁元祚手里了! 不过他也不亏,太子妃的滋味还不错,而且祁元祚第一个嫡子是他的种。 哈哈哈哈! 众人只能听到三皇子过于活跃的婴语。 “啊呜!咦咦呀哇!” 周美人捧言道:“三儿这是喜欢太子呢。” 祁元祚从手腕上撸下一个金手镯。 金手镯谁都有,但太子的金手镯雕着龙! 周美人一下眼直了,她本人有些贪财,她还更贪‘权’。 小小一只凸起的龙头活灵活现,她看着就喜欢。 祁元祚把镯子交给周美人 “孤来的匆忙,没有给三弟弟准备礼物,这个就当给三弟弟的见面礼,等孤回去再给三弟弟送些礼物。” 周美人是真喜欢这小镯子:“妾身替三皇子谢谢太子殿下。” 大皇子摘了身上的玉佩:“这是父皇送我的生辰礼,虽然不及太子的贵重,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周美人自然笑纳。 大皇子发问:“太子怎么摘这么多菊花?也是送周美人的吗?” 祁元祚摇摇头:“路过御花园摘完花后忽然起意来了彩芳院,这些菊花等孤烙成菊花饼,送给父皇尝尝。” 说完他顿了顿:“也给大哥和周美人送些。” 大皇子:“臣谢过太子殿下。” 周美人推辞了:“菊花性寒,妾身尚吃不得。” 祁元祚眸子微深。 大皇子还是当大人久了,还奉行着成人间的客套敷衍。 大皇子心中的猜疑一下散了。 如果太子也有上辈子的记忆,面对给他戴绿帽子的佞弟,怕是要活吃了三儿。 怎么可能又抚摸又送礼。 太子正常,三儿看起来却不正常。 大皇子暗里思忖,若日后的兄弟姐妹全是重生的……太子岂不是没了活路? 两人看过三皇子后就一起离开。 太子为了彰显风范,不让人抱,两只小短腿在地上倒腾,大皇子出于礼节跟在他身后。 祁元祚没走出两百米就喘了。 胸口的伤伤及根本,一时半会养不全。 后脑勺的视线更盯的他发毛。 “大哥跟着孤有事?” 大皇子初始盯着他圆润的后脑勺,后来视线情不自禁落到他圆滚的小肚子上。 小太子脸一臊,情不自禁的吸了吸肚子,又猛的放松。 辩解道:“孤不是胖,父皇说等孤长大了会是大齐最俊的儿郎。” 若是成年后的祁元祚只会说 “怎么,大哥对孤有意见?” “太子殿下说的对,我小时候也有小肚子,现在吃饱了也会有呢,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太子展颜:“嗯!” 他仰着头真诚道:“大哥私下不用叫我太子殿下,我很喜欢哥哥。” 大皇子惊讶又好笑:“你喜欢我?” 这真是他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可是眼前的小孩儿回答的很认真。 祁元祚重重的点头,生怕他不信似的。 还将自己另一只金龙手镯摘下来送给了他。 笑的似流心汤圆 “最喜欢的东西,送最喜欢的哥哥。” 大皇子接过手镯,眸中是隐藏很好的打量。 他自认没人能逃过他的眼睛,可小太子的喜欢融入每一寸笑容里。 真诚的令他躲进阴影。 祁元祚喜欢他? 大皇子捏着留有体温的手镯。 想想也不是那么难接受。 如果不是喜欢他,上辈子他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杀了他,为什么没杀? 虽然太子借父皇的手把他宰了,却不让史官记他乱伦。 让他完完整整的葬入皇陵,还给了他一个哀王称号。 听起来不怎么样,那得看跟谁比,其他兄弟,要么‘戾王’、要么‘殇王’、还有‘弃王’、更狠的是‘癫王’。 还有,祁元祚从来只叫别人的名字,对他却一口一个大哥。 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如果这还不够,他与三皇子交好,三儿勾引太子妃,太子居然都没有迁怒他。 至于太子其实在说谎。 他才三岁,他会说谎吗? 他与太子也没多大仇恨。 他也就栽赃陷害了几次。 落井下石了几次,又诬陷了几次。 比起别的下毒、构陷、暗杀,他这都是小儿科。 而且重来一次,他也不想争皇位了。 他以前只是委屈父皇心里只有太子,想让父皇认可他比太子强。 最后证明,父皇眼里只有两种人,儿子祁元祚和其他人。 祁元祚造反也会是太子,其他人敢造反,是儿子也得去死。 大皇子看着眼前的小豆丁,轻轻叹了一口气。 也罢,太子居然这么喜欢他,他这次就不跟他争了。 但是,如果祁元祚没有能力成为储君,他还是会争的。 在此之前他会盯着他、辅佐他。 大皇子想清楚未来的路,心里蓦地一轻。 他把小太子抱起来掂……掂不动。 “你既然这么喜欢我,我就姑且送你回承祚殿。” “你既然叫我一声哥哥,那日后就由我监督你读书写字。” “你日后要成为大齐最贤明的太子,知道吗?” 祁元祚乖乖点头,树袋熊一样抱住他。 大皇子有些欣慰,他果然喜欢本王。 祁元祚喜欢祁承友,因为他没脑子,好拿捏。 夺嫡中大皇子这种人要留到最后。 期间可以当狼牙棒放倒好多小朋友,嘻嘻。 88出来转了一圈,好奇问:“这招是什么?” 祁元祚眼都不抬:“示敌以弱。” “他本来就不想争,活了一辈子了,这点儿都活不明白,就别当皇子了,孤只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大皇子不会向老对手屈服示弱,可面对‘弱小的’幼年太子,从不会觉得自己的行为是示弱。 88为难道:“宿主,他和你小姑乱伦。” 祁元祚:“乱的又不是孤,怕什么,总比那个勾引嫂子的强。” 而且祁承友还有一个优点,他不玩儿阴私手段,不动别人后宅家眷。 88干了一瓶数据老白干,不知该说什么。 算了,等宿主看到他小姑长相就明白了。 88翻看着上个世界存档,这比那什么传还好看。 没一个正常的,真没一个正常的。 第9章 文武 大皇子一路抱着太子,吭哧吭哧回到承祚殿,累个半死。 祁元祚屁颠屁颠的端茶倒水,捏腿捶背。 “哥哥厉害!” 大皇子将粗重的喘息压回去,嘴角上扬:“这算什么,我日后还会更厉害!” 他鼎盛时期,担弓五石! 所有兄弟里,他的骑射武艺是最好的。 他捏捏小太子的脸:“你以后要努力练武读书,会和我一样厉害。” 这是他的真心话。 兄弟们暗地里各种辱骂太子,却没一个敢对太子文采武功作出贬损。 祁元祚眼睛亮亮的,他看向胖公公:“我想和哥哥一起练武功,明天就开始!” 胖公公与丝苗一对眼,均是苦涩。 胖公哄道: “殿下要长到像大皇子那样高,才能练武,否则日后累着就不长个了。” 当日太医说的委婉,小太子不懂,承祚殿里的下人懂。 丝苗转移他的注意力:“奴才为太子烙菊花饼,太子想吃什么口味的?做成什么样子呢?小龙的还是小马的?” 祁元祚立刻与丝苗商讨着菊花饼的事儿。 胖公公趁着小太子注意力被引走 “大皇子,奴才有事想私下告知。” 大皇子疑惑移步。 “大皇子殿下,我家殿下前些日子伤了肺腑,太医说不能跑跳,且日后仍要注意些。” 祁承友心狠狠一跳。 “什么意思?!” 胖公公生怕引起太子注意:“好殿下,您小点声,太子这么小,奴才哪忍心让太子伤心,等殿下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大皇子听懂了。 祁元祚不能练武了! 他以为自己会高兴、解气、甚至兴奋。 没有武功的太子,比文武双全的太子好对付多了。 他争抢皇位会更加顺利。 这一世他一定能压的祁元祚抬不起头。 可是他脑海最先浮现的想法却是: 上辈子根本没这回事! 难不成是因为他和三儿死而复生怨气太大导致的差错? 大齐很重视文武双全。 大齐开国皇帝驾崩时自评——文成武就。 如此三世帝王皆以此为目标。 大齐人也以此为标榜,文人都懂点武学,习武之人再粗俗四书五经也要背熟。 时有才子互相交际: 一者言:‘惭愧惭愧,文韬尚可武实难就’。 又或言:‘舞刀弄枪,文有不成’。 可见文武并驾齐驱,介绍自己都要把善文善武说全乎了。 民间如此,勋贵世家就更重视了,皇家默认皇子要‘文成武就’。 没出生的小六武功平平文采斐然,常被人议论‘文弱’,不能担重任。 太子不能练武,他脚趾头都能想出外人会怎么指指点点。 那可是文武双全、仙姿玉貌的大齐太子殿下! 三箭挫匈奴,红缨枪战撕毁和亲书,血衣飞马护和亲公主回朝。 万人空巷,掷果盈车,他策马的那条街道改名雏龙道!他用的那杆枪叫做‘社稷’。 那可是压的宫中蛟龙黯然失色的大齐太子啊! 六斗之才的六皇子黯然退避,白起之勇的大皇子只配为缀星,八面玲珑的三皇子仰天难望,至于四皇子五皇子,在太子面前坐凳子都要空半个屁股。 如今有人告诉他,太子不能习武了。 那匈奴谁来挫? 和亲书谁敢撕? 公主谁能接? 还有江南沆瀣一气的畜牲团谁敢斩? 祁承友胸口闷重。 不知是迷茫未来,还是惋惜再也看不到记忆中惊才绝艳的太子。 如果太子无法习武,他是不是先把三儿解决了? 毕竟三儿是最喜欢暗杀太子的。 其实三儿和他感情不错,但是…… 小太子和丝苗一起揪花瓣,聊菊花饼咸甜酸辣。 “做出来先给父皇试试味道,好吃了我和哥哥再吃。” 他真的喜欢我。 大皇子目生怜惜,腰间荷包里金手镯的重量压的心脏又软又沉。 毕竟是他要看着长大的小太子,如果三儿还打算下手,也只能对不起他了。 总不能对不起祁元祚送他的金镯子。 祁元祚揪着菊花,演的无聊,系统提醒他 “宿主,伯劳在看你。” 祁元祚:“知道。” “他喜欢看就一直看着呗。” 88:“他眼神怪怪的。” 祁元祚呵呵一笑:“知道他在想什么吗?” 88诚实的摇头。 “他有病。” 88:“啊?” 祁元祚:“他在想——他有病,他和我是同类。” 88手里的鸡翅根掉了一块嫩肉,它吧唧嘴道 “宿主,我漫长的统生,还没遇见过你这样的。” 祁元祚好奇:“你以前的宿主是什么样的?” “玉的,皮的,飒的,最后都碎碎的。” 祁元祚:“?” 这是一只有故事的统! 88不明白的问:“宿主为什么非要留伯劳在身边?” 祁元祚撮玩着手里的菊花,花汁染手,闻起来涩涩苦苦的 “因为承祚殿只有他不是父皇的人。” 88一下不作声了。 * 明德殿 齐帝听着两个学舌的宫人,将太子半天的行踪和对话活灵活现的重复出来。 听完的齐帝笑出声来。 一天的疲累消解,脸上浮现纯粹的快乐。 肥公公看着也欣慰。 陛下苦啊,陛下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可惜皇后娘娘命薄,还好小太子在。 “臭小子,平日里朕白疼他了,一个没处几天的哥哥,几句话把他哄走了。” 肥公公捧着道:“太子殿下还小,心善好玩,需要陛下教呢。” 齐帝微微自得:“这小子聪明,前几日朕刚教了他驭下之道,今天就用上了。” 肥公公脑子一转就想到了太子跟前的伯劳。 “可不是,太子有陛下教导又天资聪颖,那奴才能被殿下带在身边伺候,是他的荣幸。” 齐帝没有说话,眼角笑意不减,显然是认同的。 肥公公心里有数了。 这是唯一一个从冷宫出来的小太监。 陛下根本没把他放眼里,自然也不属于陛下的眼线,正想着打发走呢。 眼下就当给太子练手了。 第10章 不可思议的想法 祁元祚带着刚勾搭的哥哥围着丝苗倒腾小腿,急不可耐的模样逗笑了大皇子。 “承祚殿的下人还亏了你的嘴?” “口水流出来了,擦擦。” 一群太监宫女守着承祚殿的小厨房如临大敌。 可两个小祖宗对厨房好奇极了,就是不肯走。 大皇子本不想留,一屋子的油烟有什么好看的,可是小崽子想留。 “哥哥,孤就看一下,就看一下,偷偷的,不被父皇知道。” 小崽子做贼心虚,这和父皇有屁的关系。 罢了,就当逗小孩了。 于是大皇子像巡视领地一样,将承祚殿小厨房看了一圈。 小太子眼馋的看丝苗将菊花和进面里,只加了盐和胡椒,面糊在刷了油的锅里一摊平铺开,小火很快烘烤成面饼。 翻个面在烙一烙,一张卖相不怎么好的菊花煎饼就出来了。 若是平时,这种成果定不能端上主子的餐桌,祁元祚不讲究。 等摊好了,他迫不及待揪一块尝了尝。 熟悉的老家味道…… 大皇子看的新奇:“真这么好吃?” 眼睛都笑没了。 祁元祚揪了一块塞他嘴里。 皇子的饮食精致又好看,面饼子,登不上大雅之堂。 大皇子前世在军营吃了一次,再没试过。 味道还行。 山珍海味吃多了,粗茶淡饭也别有情志了。 祁元祚自己吃了半饱,胖公公怕他积食,劝了两声,他顺势住嘴了。 “大哥,走,咱们去找父皇蹭茶喝!” 吃完烙饼再来一杯解腻的茶,简直是人生享受。 茶叶提神还解药,齐帝不让他喝。 不让喝他就去明德殿讨一杯。 他拉着大皇子让人拎着饭盒去往明德殿。 伯劳欲跟。 小太子却道:“你留下。” 伯劳脚步一顿恭顺退下,深深地目送小太子远走。 这半个多月,祁元祚无论做什么都带着伯劳,这次却没让他跟着。 无意还是故意? 伯劳好奇无人解答,88可以问正主。 祁元祚回它:“采花刚闹了一出,让父皇知道我身边有这么个人就够了,过犹不及。” “我可以留他,但不能重用他,至少在成年之前,不能让父皇知道我要用他,这是父皇的底线。” “等个两三天,若他没被调走,则父皇默认他留下。” 88:“宿主,齐帝很疼您,撒撒娇能办成的事,为什么这么麻烦?” “理由呢?我突然提出来,你猜老登会不会觉得他宝贝儿子鬼上身了?” 88不说话了,里面的弯弯绕绕,难为它这个系统了。 * 明德殿 齐帝知道小太子作菊花饼,一直等他送来。 承祚殿进行到哪一步了,齐帝一清二楚。 听到两人吃饱喝足才想起他,齐帝又是骂他 “小没良心的。” 肥公公捧哽:“太子准儿觉着好吃了才给您送来,太子三岁就知道孝顺陛下了。” 齐帝嘴角扬上天:“你别总为他开脱,之前还说要拿朕试菜。” 肥公公嘿嘿一笑,顺着龙尾巴吹捧:“那是太子一见到新鲜物件就想着陛下,想让陛下最先吃到。” “奴才在乡下听说小孩两三岁什么都不懂,家里人做什么,他们就学什么,是陛下看到好的都想着太子,太子自然也想着您呢。” 齐帝笑意更浓,只是意味莫明说了句:“如此朕更不能让一些人教坏了祚儿。” 肥公公闭口不言,半个月了,陛下每天上朝就和太后斗法,嘴里都气的长疮了。 这几日太后暗示再不放长公主,她就把长公主的孩子接进宫陪伴太子殿下。 这是威胁陛下呢。 “父皇!儿臣带着大哥和好吃的来看你了!” 人不见声先闻。 齐帝又骂:“刚学两天的规矩,半个月躺没了。” 肥公公心道,是谁在太子昏迷的时候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啊。 “父皇!你在哪里啊!儿臣没看到你啊!” 隐隐还有大皇子恼声:“别说话,小心父皇打你屁股!” 齐帝一边向外走一边冷哼:小子安敢坏朕与太子父子情谊! “豚儿怎么想起来找朕了?” 豚儿? 祁元祚一懵,想起来是有这回事。 他小时候吃的肥嘟嘟,齐帝给他洗澡,看他浑身肉肉,又粉粉嫩嫩,调侃他像猪崽儿。 于是小名就定了豚儿。 除了这个小名,什么阿宝、汤圆、狗崽儿、禾儿、蚕宝儿不计其数。 每一个都是令祁元祚哇哇大哭的流泪史。 他背着小手与他对站,杠着吊油瓶的嘴,冷哼一声擦肩而过。 齐帝只能看到他一扭一扭的屁股。 他挑眉:小性子挺大。 “朕惹他了?” 肥公公被湛蓝的天空迷了眼,没听见。 进了明德殿,喝了两杯茶,祁元祚瘫在椅子上不想动弹。 “这是儿臣和哥哥一起做的饼,父皇还满意吗?” 齐帝吃的斯文,吃完评了句 “吾儿有心了。” 但从他的食量上看,身心满足。 “承友今日没课?” 当背景板的大皇子已经不在乎齐帝的态度了。 “今日休沐。” “席少傅最近还尽心吗?” 大皇子无所谓道:“还算老实。” 齐帝微微皱眉:“朕查了,当日并非冤枉你。” 大皇子:“父皇说的都对。” 齐帝:“冥顽不灵。” 他不想搭理这个长子了,大皇子也不想留了。 “父皇若无吩咐,儿臣就先告退了。” 大皇子要走,小太子撒丫子去追 “哥哥等等我!” 齐帝一把薅住他的后脖颈:“你给朕留下,荒废这么多天,礼仪都忘了,朕让肥公公重新教你!” 祁元祚蹬着腿一身反骨:“我不!” 齐帝容不得他不,以前皮现在更皮!难不成太尉说的是真的,男孩儿就得揍? “去看你三弟弟还喜欢吗?” 祁元祚停止挣扎:“丑丑的。” 齐帝大笑:“他是你弟弟,日后多和他玩耍,等你长大了,他就会辅佐你、帮你。” 他认真的教导儿子:“你是太子,但太子不能是孤家寡人。” “我和大哥一起!” 齐帝眸中闪现复杂神色:“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哥哥有可能不服你,你弟弟却永远也赶不上你。” 三岁的祁元祚不会懂,可祁元祚身体里是个成年灵魂。 他依偎在齐帝怀里理直气壮:“不懂。” 齐帝:“没关系,朕教你。” 祁元祚知道的信息中,齐帝对大皇子的态度是个迷。 大皇子是齐帝成亲四年第一个孩子,作为好不容易得来的长子,齐帝态度怎会如此冷淡? 若不喜欢,齐帝后来将兵符交给祁承友,齐帝给大皇子封王,是江南最富饶两州! 别的皇子全部封北方,唯独大皇子是例外。 可看着也不像喜欢。 大皇子的母妃贤妃是南方人,难不成父皇年轻与贤妃有一段狗血虐恋? 不止齐帝对大皇子古怪,齐帝对其他儿子的态度也有古怪! 他宠爱太子,稀罕太子,代表着他有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和对儿子的希望,他的感情是正常的。 齐帝的表现却是除了太子,别的儿子就跟不是他儿子一样。 漠视。 祁元祚心底浮现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父皇不会真觉得,所有皇子里,只有太子是他亲儿子吧?! 齐帝可不知道怀里的儿子怎么揣测他呢,拍拍他的小脑袋:“明日跟朕一起上朝,见一见你外公。” 祁元祚心里想着事胡乱应了。 第11章 表现 翌日皇帝上朝,众臣发现龙椅上多了一个小人。 父子两人衣服一模一样,连坐姿都十分相似。 垂帘听政的太后不满皱眉。 “太子还年幼,皇帝也跟着胡闹。” 齐帝平静道:“祚儿是储君,提前熟悉一下,没什么不好。” 他把祁元祚带出来,一是告诉众人太子无恙,二是表明他的态度。 可怜祁元祚还没睡醒就被人从被窝挖出来,赶着黎明进入宣室殿,丝毫没有坐上龙椅的兴奋激动,满心‘完蛋’。 皇帝,这就是天下最大的牛马吗? 果然不是谁都有毅力成为一个明君的。 祁元祚睁着无神的眼睛,看朝堂上两方人马围绕着长公主谋反,安南王异心的事吵来吵去。 安南王为了表示忠诚,送安南世子进京,算算日子快要到了。 祁元祚猜,安南世子的事八成是太后提出的。 因为安南世子的亲娘是长公主。 她在警告皇帝,长公主是下一任安南王的亲娘,不想安南两代不安生,就把长公主放了。 再说长公主是陛下的亲姐姐,天下皆知长公主不悌不孝不忠不慈,太子转危为安,长公主一身骂名,找个地方圈禁就够了,任谁看都不值得再脏自己的手。 皇帝一直没给个说法。 可能是想跟太后谈判索要更多利益。 太后也试探的与皇帝交涉,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又是一个没有意义的早朝,都快一个月了,还没出个结果。 但朝臣想也就这几天了,因为安南王世子快到长安了。 散朝后,齐帝留了太尉议事。 太尉不掌兵权,却掌全国军事。 太尉还是太子的母家。 陛下让太子接触太尉无可厚非,这几年齐帝年壮,太后无法再像之前一样拿捏他,眼不见心不烦的走了。 散了朝,齐帝牵着太子来到太尉面前,摸摸祁元祚的头 “祚儿,这位就是你的外公,也是当朝太尉尹敬翰,是你母后的父亲,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呢。” 尹太尉对着祁元祚深拜:“老臣见过太子殿下。” 祁元祚打量他两眼:“既是孤的外公,不用多礼。” 齐帝摸摸他的后脑勺:“先去玩儿,等朕谈完事,带你去吃饭。” 祁元祚呦呼一声,跑开了,登上龙椅,去掏龙头嘴里含的金珠子。 齐帝摇头笑笑。 “对于长公主一事,太尉怎么想?” 尹太尉在朝堂从不站队:“臣听从陛下吩咐。” 尹太尉也觉得此事该了了,现在拖延时间也就是从太后手中交换更多利益。 但是太后知道齐帝不会杀长公主,能换取的利益终究有数。 没人觉得陛下会杀长公主。 政治博弈不能代入个人喜恶,这是每一个玩儿政治的共识。 齐帝走了几步,笑笑:“安南王世子是个跋扈娇纵的,听说常在封地策马伤人,来到长安,要不安分了。” 尹太尉在皇帝说完这几句话后脑子转了十多个弯儿 “听说安南王对独子过分宠溺,但陛下是世子的亲舅舅,教导世子,也属当然。” “太尉家里的长孙,今年六岁了,比太子年长,朕欲让他入宫,陪伴太子,太尉的意思呢?” 尹太尉:“老臣孙子是个混不吝的,万一冲撞了太子……” “好好好。”齐帝温声应下:“朕听闻你与车骑大将军是生死之交。” 帝王语气堪称温和,尹太尉则惊了一身冷汗,膝盖立时就软在地上。 “陛下!臣与常规只是年轻游学时相识!” “臣、臣……” 又是一声催命叹息 “太尉啊,你想清楚了,再说。” 尹太尉脑海掠过他与常规私下的往来,心知皇帝不是好糊弄的 他咬着牙一一禀报: “臣昔年游学与常将军相识,被他救过一次性命,为报答救命之恩,一直暗中资助他钱财,直到常规入军……” “不、不!是常规想参军,臣便托家里给了他一个名额,从百夫长做起,臣发誓!除了一开始的百夫长,后来常规的军功皆是他自己所赚!” “臣是怕外界误会,才没有言明与常规的关系。” “臣与常规只是私底下过年过节互送几份礼物……” 说到此处,尹太尉已经绝望了,他自己都觉得不清白,更别说皇帝了。 他掌军事,常规掌军权! 还私交甚好,还隐瞒君上! 尹太尉头贴地而叩:“臣发誓,若臣有不忠陛下之心,就让臣千刀万剐,除宗除族!” 齐帝哈哈一笑将太尉扶起来,亲自为他擦拭额头上的汗: “太尉是祚儿外公,朕怎会不信你。” “死胖子!愣着干什么!没看太尉热出汗了吗!还不快为太尉扇扇!” 肥公公癫癫跑过去,展开袖子伺候太尉。 尹太尉腿软了,苦笑不已。 “太尉啊,兵符一块在太后手里,太后又携安南威胁朕,万一安南真的有异心,朕该如何是好?” 尹太尉深呼一口气,一改之前漠视的态度,顺着君王的话分析: “陛下,安南王为人粗犷,与长公主感情不睦,夫妻两人貌合神离,只是长公主是陛下姐姐,又有太后坐镇,他害怕朝廷降罪才一直捧着长公主。” “其实暗里他有一房外室,且外室身怀六甲,深得安南王心悦。” “若陛下施恩安南王,可从这方面入手。” “如此,即便陛下对长公主重惩,安南也绝不会有异心。” “陛下若不放心,可让常规将军在安南边境设下军防。” “常规将军有一儿子,正要举孝廉,陛下可从此入手。” 这些都不是齐帝想要的。 他静静看着他:“朕不想杀皇姐,可是皇姐动了朕的底线,你说朕该如何是好?” 尹太尉一个踉跄,肥公公稳稳扶住他,帮他擦汗 “太尉大人,您可小心点,保重身体,才能为陛下做事。” 尹太尉颤巍巍道:“臣之荣幸,必不负陛下所望。” “让你的孙子进宫陪陪祚儿。” “是!这是老臣荣幸。” 齐帝办完了事,心情还不错,扭头去看静悄悄的太子,却见龙椅两个龙头嘴里含的金宝珠少了一个! 太子竖起一本《千字文》,装很是认真。 齐帝气笑了。 这龙头嘴里的宝珠就像石狮子嘴里的圆球,按理绝不可能拿出来,如果拿出来了,也再不可能塞进去了。 齐帝一个箭步捞起他,甩开巴掌就要对他的屁股进行爱抚。 祁元祚吱哇乱叫。 “父皇你不能打扰我学习!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孤表示强烈谴责!” “学习?你学的明白吗!还谴责朕?” “朕看太尉说的没错,你这个年纪就是欠打!” 祁元祚为了面子和屁股拼了:“学得明白!你都念了几百遍了,谁不会谁傻子!” 齐帝压根不信,随意一问,问的刁钻无理 “第八页第二行是什么?” 祁元祚:“……” 齐帝冷笑,又要甩巴掌 “信使可覆,器欲难量!” 祁元祚大声背诵。 齐帝和太尉皆是一愣。 这句话的确是《千字文》里的。 齐帝半信半疑翻开 ——信使可覆,器欲难量 他瞳孔一缩,脸上露出惊色。 太尉见皇帝这样,小心翼翼上前一瞧,也是一惊。 君臣对视一眼 太尉道:“陛下,太子一定是随口蒙的,恰巧蒙对了,不能证明他在好好学习。” “老臣来问,若太子再答对,还请陛下开恩。” 齐帝佯装思考,将小太子摆正身体:“可以,祚儿,这可是你最后机会了。” 祁元祚握着龙珠,挪开两步距离 “若是儿臣答对了,父皇还要给奖励!” 齐帝:“说。” “孤要父皇的青光凝翠!” 齐帝:“那得十个问题来换。” 祁元祚一脸自信:“十个就十个!” 太尉开始出题了 “《千字文》第123句为何?” 祁元祚想也不想:“束带矜庄,徘徊瞻眺。” “第123个字呢?” “戎!臣伏戎羌的戎!” “这句话的意思是?” “使戎族和羌族俯首称臣。” “……” 无论太尉怎么问,祁元祚都能对答如流,他好似已经将这本书印在了脑子里! 不! 不仅是倒背如流这么简单! 别忘了,他根本没问那一页哪一行,他问的是第几句,第几个字! 成年人尚且要计算一段时间,有的甚至回答不上来。 小太子却张口就来无一错! 越问,两人越心惊。 最后一个问题 “慎终归远的后一句” “民德归……” 等等,这不是《千字文》,这句是《论语》! 祁元祚控诉二人。 齐帝看着眼前谴责他的小人儿,情不自禁伸出手,对他的脑袋好一番爱抚。 祁元祚身体一抖:“父、父皇?” 齐帝知道他聪明,他为太子读书,有时会问上一句读的什么,祚儿快速回答不停顿就可窥见太子聪慧。 但是他没想到这聪慧,好似生而知之,聪慧到了可怕的地步。 齐帝又想到了那个老和尚,断言太子将来会被天收的秃驴。 齐帝心中浮现恐惧,他宁愿祚儿不那么聪明,只要他平安长大。 “祚儿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祁元祚:“父皇念了,就会了。” “难道不是听了就记住了吗?” 齐帝心里一哽:“又是怎么对上书的?” 祁元祚理所当然道:“因为父皇念了啊,一个字一个字去顺,就记住了。” 齐帝抱着他的宝贝儿子,将微服灵觉寺提上日程:“答应父皇,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好嘛?” 祁元祚伸出小手指:“拉勾。” 父子两人温情拉勾。 拉完钩,祁元祚呜呼一声开心的迈开小腿向外走 “胖公!咱们去摘青色菊花!” 齐帝无奈一笑,他看着酸成青橘瓣的太尉自得一笑 “见笑了,朕的太子还小,贪玩儿了些。” “对了,太尉的孙子今年多大了?会背《千字文》了吗?知道《千字文》第123个字是什么吗?” 太尉:“……” “臣有一小女……十八年华,仰慕陛下,日夜吵着要伴陛下身侧,臣实在没办法,才扰陛下耳朵。” 齐帝应下:“太子年幼,她是皇后的妹妹,来宫里看顾太子几分,也好。” 尹太尉谢恩,老态龙钟的走了,在出大殿后,一瞬间恢复了正常。 齐帝的笑意逐渐平复,复盘整个过程,忽的冷哼:“老狐狸,给脸不要脸!” 祁元祚奔向齐帝寝宫,路上也在复盘着齐帝与太尉的交锋。 初始齐帝问太尉对长公主一事看法,太尉想袖手旁观。 齐帝又提安南王世子,说世子不安分,其实意指安南王会不安分,作为臣子你该表态分忧,太尉却道,齐帝是他舅舅,由齐帝做主。 齐帝又聊太尉的亲孙子,让他送进宫也是为了让他表态,这老东西又给拒了。 于是齐帝怒了。 齐帝节制安南要兵,兵符太后手里一块,常将军手里一块,你踏马敢三拒朕,还秘密和常将军勾搭,你想死吗? 太尉与常将军的关系是私密,被点破后就慌了,连忙出主意表态,把常将军儿子卖了算投诚。 齐帝搞定安南,图穷匕见,他为什么让太尉表态,是为了让他安抚常将军,保证太尉与常将军是站他这里的,最终目的还是长公主! 他想杀了长公主。 可是皇帝还不想沾染骂名。 让一个不老实的太尉做这个恶人正好。 太尉的孙子进宫当人质,什么时候出去,看太尉办事的速度。 祁元祚是两人意外的惊喜。 太尉本不想站太子,至少,现在不想。 但祁元祚一番表现,太尉怕是改主意了。 祁元祚与88分析 “记得书里的尹妃吗?” “太尉本就做了两手打算,父皇防外戚防的厉害,我又没有母后帮我缓和与尹家的关系。” “太尉一是觉得我好景不长,二是怕我日后与父皇一样防备疏离外戚。” “所以他又送进宫一个女儿,如果能再生一个皇子,尹家就能有两个选择。” 书里太尉在太子最受宠的时候攀附,在太子被废时疏远。 当太子坐上皇位后,他又来攀附,那时太子杀疯了,多尹家一个不多,少尹家一个也不少。 三朝老臣,被外孙拔了。 “我确定,今日他还会这么选。” “说起来我该叫未来尹妃一声姨母。” “这次尹家什么打算,就看姨母的态度了。” “姨母好像是五皇子的生母?” 88:“是的,宿主。” “宿主,您今日有些冲动了。” 祁元祚笑笑:“不冲动,我不想对不起太子这个身份。” “三岁识字,五岁通经,六岁辩折夫子,十三岁猎场射熊独占鳌头,十五在混浊的烟雨扫出一片青天。” “弱冠出征外扩边境五十里,喊出——吾为社稷,可担山劈海亦可血染公卿剑指皇权!” “我的表现,比书中祁元祚差多了。” 88诡异的沉默许久,接着去啃薯条了。 第12章 搅屎棍 没几天,宫里来了个尹娘娘,承祚殿侧殿住进一个小孩儿。 大皇子得知此事,一脸严肃的告诫小太子 “那个尹娘娘不是个好的,不许和她亲近,听到了吗?” 祁元祚睁大眼睛:“可是尹娘娘很温柔啊。” 大皇子冷哼:“她那是佛面蛇心,到时候把你卖了你还给人家数钱呢。” 他揪着小太子的脸:“她专吃你这样的小孩,一口一个!” 若非祁元祚与尹妃亲近,以父皇的性格,老五能直接死根儿上。 而且老五也不是个好的。 平日里老实人一个,喝醉之后竟喜欢穿女子衣服,还描眉涂唇,这事是老五的痛脚,他常和三儿八卦老五裤裆里那玩意儿行不行。 大皇子背后说人还不避讳,一旁的小孩尴尬提醒 “君子不语人是非……” 大皇子夺嫡后期放飞自我,重生一回,在父皇和母妃面前收敛些,对外人则是——老子天下第一,你算哪根葱。 显然,他刚才没看到尹家的这根矮葱。 他脸一扬:“承祚殿怎么什么人都有?父皇不是最疼你吗?” 祁元祚乖乖道:“他是太尉的孙子,尹娘娘哥哥的儿子。” 大皇子:“叫什么?” “尹、尹守知。” 大皇子神色微妙,尹守知! 尹府里的一股清流。 尹太尉眼界短墙头草,尹府站队五皇子,但是尹守知作为太子伴读是太子死忠党。 尹太尉为方便自己左右横跳任尹守知为太子效力。 尹守知活着的时候,尹府在太子头上拉屎,太子都没计较。 尹守知被老五弄死后,太子大开杀戒,尹府被从头杀到尾,只有尹守知一脉幸存两三只。 仔细一想祁元祚与尹守知的经历莫名相似,都是英年早逝,都是幼时如娇似宝,长大后众叛亲离,尹守知好歹有个坟头留了后,祁元祚坟都没有 想到这里大皇子瞪了他一眼,说不得就是尹守知命不好,连累了祁元祚。 他摸摸小太子的脑瓜,语重心长 “矮冬瓜也不是个好的,你也离他远远的。” “走,哥给你读书听。” 祁元祚乖乖顺从。 平稳而清朗的读书声散开,如徐徐秋风拂叶。 暖融融的小炉子腾的他浑身舒适。 祁元祚摊开肚皮乘声入梦。 时不时吧唧一下嘴,与系统呢喃 ——想吃草莓。 88用数据化出一筐草莓,捡一颗塞进自己嘴里。 ——草莓好吃 祁元祚在明德殿就猜到了事情后续,听到长公主死亡的消息并不惊讶。 在长公主死亡当天夜齐帝入后宫歇在了尹娘娘处。 为什么祁元祚这么清楚? 因为第二日太后召见了尹娘娘,尹守知以及祁元祚,他到的时候尹娘娘正跪在地上捡芝麻。 一盆黑豆绿豆里掺了少许黑芝麻粒,尹娘娘手里拿着一双比毛孔还细的针夹芝麻。 不知夹了多久,手有点抖,旁边海碗里的芝麻浅浅一层还没盖住碗底,只看着就心里绝望。 容嬷嬷来了都要拜太后为师。 伯劳心知此行不善,胖公公听到传唤就让丝苗去明德殿请陛下,眼下打起十二分精神提防。 “孙儿请祖母安。” 太后坐在上方转着佛珠菩萨低眉,不见慈悲。 “太子免礼。” “谢祖母。” 太后看太子就觉着恶心,看着太子她好似看到了幼年的皇帝。 齐帝一出生就被先帝抱走送给太祖扶养,她孤寝难眠夜夜垂泪,再见时小儿语笑晏晏金尊玉贵,她跪在地上拜见龙椅上的爷孙。 太祖赞她:“你有一个好肚子,给朕生了一个好孙儿。” 那一刻,她失去了人的尊严,也失去了一个母亲的慈心。 太子经历与齐帝相似,自己与死去的皇后相似 太后坐上了高洁的莲花座,心变的无穷大,看脚底的小儿如蚂蚁,她转着佛珠超脱世俗,高高在上垂问 “你想你的母后吗?” 祁元祚一愣。 “想。” 太后讽刺一笑,这就是皇家,生来就是权欲的魔鬼 “撒谎,你根本没见过她,你想她什么?” 祁元祚扬起脸,脸上贴的膘比珍珠还莹润,是齐帝一手养出来的,他认真的与太后辩驳 “孤会想母后长什么样,想她会不会冷,我长大了,什么都知道,我知道母后因为我死了。” “她会喜欢现在的我吗?” “父皇说胖胖的小孩大人最喜欢了,孤每天都有好好吃饭,养的圆圆的,母后一定喜欢孤!” “孤也喜欢她,想她一辈子。” 这是祁元祚的真话,他忘不了这个给了他第二条命的人。 太后无动于衷,整个养元宫硬的跟石头一样,全是恨菩萨,情凿不穿。 她指着跪地的尹娘娘:“她与你母后长的相像,你近前看看她。” 祁元祚不动:“她不是母后。” 太后又道:“她在为你母后祈福,太子觉得如何?” 胖公公心里急啊。 这问题成人都答不出个所以然。 小太子动了,他弯弯腰去瞧跪着捡芝麻的尹娘娘,一团温热挤进尹妃眼睛,透彻的眼睛善恶分明,认认真真瞧着她的难受狼狈。 尹妃膝盖疼得针扎一样,背后早已被冷汗湿透,黏糊糊贴着皮风一吹透骨的冷。 在这样纯粹的注视下,她呼吸抽噎,目露祈求,心底升起一丝难捱的希望。 她想让太子救救她,带走她,她不想待在养元宫,甚至不想待在皇宫。 众人眼里小太子似乎看呆了,他一眨不眨的盯着尹妃看了好几息,直起腰时,脸上的表情变了。 胖公在小太子身后看不清,伯劳位置刚刚好,他几乎痴迷的看着幼虫撕开柔软的伪装露出硬甲钢壳,冷静的举起武装 他平静询问 “祖母为什么让尹娘娘跪着捡芝麻?” 太后恶意道:“她在为你母后祈福。” 祁元祚一脚踢翻了盆子,黑豆绿豆芝麻散落一地 太后身边的老嬷重喝:“太子殿下,您要对太后不敬吗?!” “孤是太子!这是孤与祖母的家事,狗仗人势的东西也配插嘴?” 祁元祚一张利嘴如箭一样射穿太后 “祖母让尹娘娘捡芝麻为母后祈福,是母后说的吗。” “难不成夜晚母后托梦给祖母要求的?母后不找孤,不找父皇,不找外公,偏偏找祖母,为什么?” “祖母是阎王还是判官?” “民间有人,脸大管的宽,心肥嘴还贱,自己小肚鸡肠不开心就拿别人寻开心,回头还一屎盆子扣旁人身上。” “这种人在民间被称为搅屎棍,祖母见过吗?” 太后的脸色随着一句句话越来越黑,手里的佛珠都抖成筛豆了。 养元宫下人安静如鸡。 尹妃怔愣的看着挡在她面前的小身影,泪如雨下 喜欢,想生…… 祁元祚无辜的看着发抖的太后:“是孤说了什么让祖母生气了吗?” “等夏天西瓜熟了,孙儿捡西瓜为祖母祈福可好?” “捡芝麻多没诚意,西瓜大!” 太后一个猛子站起来,指着太子胸脯不断起伏,什么慈悲菩萨,全部撕开丢一遍,活似泼妇一样尖叫 “孽畜!你在给哀家说一遍!” 祁元祚不惧:“祖母说的什么?” “民间搅屎棍那一段吗?这是孤听宫里下人说的,听说这类人还被成为八嘴婆。” “祖母香香的,当然不会是搅屎棍了。” “啊啊啊啊!!”太后怒吼一阵,拿起桌子上的香炉砸向祁元祚。 胖公公眼神一紧恐惧道:“太子殿下小心!” 就在胖公公冲过去挡的时候,一个人更快一步的抱走了小太子。 是伯劳。 齐帝一来就看到这一幕,心提到嗓子眼 “祚儿!” 祁元祚眼睛一亮,乳雁投林 父子两人抱头痛哭 “父皇!” “祚儿!” 众人:“……” 第13章 太后 两个最讨厌的出现在面前,太后一脸戾气恨不得掐死他们。 齐帝将儿子从头摸到尾,不见伤口才算放心,他瞥了眼地上跪着的女人 “带上人,走。” 齐帝的无视令她震怒:“哀家让你们走了吗!” “皇帝!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连哀家都不放在眼里了?!” 齐帝脚步不停,就当她在狗吠。 一群人走后,太后一屁股跌坐在榻上,眼泪不住的流,她掐着身边嬷嬷的手,尖锐的质问 “他凭什么无视哀家!哀家是他的母后!他为什么总跟我作对!” “我千辛万苦生下他,还不能养他管他了吗!” “皇家……皇家!哈哈哈哈哈!!” 太后大睁着眼睛又哭又笑,面容和心一样,扭曲成破土而出的魔。 太后又摔又砸发泄了好久,养元宫的下人面无人色,很多被她摔砸的东西波及,头破血流也不敢动弹。 直到黄昏降下,太后终于冷静下来,她面对着小佛堂对镜而照 “哀家,累了,解解乏。” 此言一出,养元殿的人好似被抽走了魂魄,身体不自觉的发抖。 太后身边的嬷嬷浑身发凉 “是……” 一群人鱼贯而出,脚步踩的急迫,夜幕笼罩,几个穿着太监服饰的人入养元殿。 不见阳光的小佛堂前,绸缎裘绒铺地,菩萨低眉,慈悲的看着一地荒唐 太后平静的疯着。 禁忌的快感,危险又迷人…… * 今日太子与陛下同寝。 承祚殿的人伺候的小心。 外面守夜的整夜不敢松散。 祁元祚睡的没心没肺,四仰八叉。 齐帝是被踹醒的,醒来就见儿子旋转一百八十度,一腿搭在他身上晾脚,另一腿劈叉式展开。 一看就是个练功的好苗子。 “臭小子” 齐帝很惋惜,等儿子再长长个,他们就不能同寝了,因为床不够祁元祚晚上练功的。 说起练功,齐帝轻扒开儿子的衣服检查他胸口的伤,结了厚痂,定要留疤了。 宫里被他血洗,一半都是他的人,祁元祚身边也全是他的人,他自小在皇爷爷身边长大,想要什么得到不到? 但那些都是死物,只有情感最不受人控制。 皇爷爷对他很好,可小孩渴望父母是天性。 父亲虚伪,母后也从未爱过他,只有妻子令他感受到了无私的关怀。 他经历过的难受和痛苦,不想让祚儿再经历一次。 祚儿没有母亲,没有疼爱他的皇爷爷,祚儿只有他这个父皇。 如果他再不疼祚儿,谁还会在乎这个孩子? 齐帝慈爱的守了他好久,直到天微亮,帝王整装待发,开始了新一天的斡旋。 日上三竿祁元祚才睡醒,床幔里一有动静外面涌进一批人,丝苗撩起床幔抱起里面的小主子,利落的伺候他穿衣服,炸毛的头发被收拾在头顶扎成小揪揪。 伯劳因为昨日救太子有功被齐帝好一番赏赐,今日被安排给太子殿下穿鞋。 凡是能近身伺候主子的活都是好活,在主子跟前露脸只要被看上了,以后就有依靠了。 最后一只鞋穿上,祁元祚脚落地蹦了蹦。 伯劳温顺的垂着眼,一点也不像日后的屠夫鸟。 这个太监,放身边不放心,不放身边更不放心,书里的伯劳背后另有其主。 除了他主子意思,伯劳本身的小心思也不纯,反正都是抱着毁了太子去的。 暂且留着看吧,眼下只有他不是父皇的眼线。 早饭是琉璃虾饺包、芙蓉翠玉珍珠汤、米糊糊、蛋奶羹、再干一碗养元中药。 苦的他恨不得把舌头吐出来。 一天两次,半月一周期,太医含含糊糊说断药需看情况,祁元祚耳朵自动翻译成要喝一辈子。 他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就凭剧烈跑跳胸口疼这药就不敢断。 希望养到六岁能习武。 把身家性命托付到谁手里都不如自己努力。 前朝的事他不管,想管也没用。 至于推动农业科技发展啥的,他脑袋空空,一点存货都没有,而且他可没忘这世界还有一个穿越女呢。 想到这茬,祁元祚眼睛一亮,他记得穿越女这时间已经过来了,如果能找到她,可不就是将变量控制在自己手里? 穿越女身上有系统,后期还兑换了黑火药,为男主造反大业加了双翅膀 ,一路平推。 但是他要怎么找,大哥是重生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愁。 愁完了他去了彩芳院看三儿。 不趁这家伙小时候好好欺负欺负怎么对得起头上绿帽子。 当太子再次驾临彩芳院,周美人笑得勉强。 “三儿呢?孤可以看看他吗?” 周美人哄劝:“三皇子睡了,不如太子殿下改日再来?” 祁元祚一脸惋惜“孤只看看,看完就走。” 周美人无法只得让人带他去看,三皇子醒着呢,但他装睡。 祁元祚摸摸他的手摸摸他的脸,遗憾的走了。 他当然知道三皇子极有可能在装睡,所以一柱香后他又杀回来了,不需要人通报,熟门熟路的来到三皇子房间 “呀!弟弟尿床了。” 三皇子浑身一僵杀心顿起。 他又回来了?他怎么又回来了?! “弟弟的小唧唧好小。” “啊啊!”三皇子大叫两声,不要脸的混蛋!你在说什么!本王的鸡儿比你长! 小时候三四五六,4个皇子曾比赛谁尿的远,不幸被太子围观,当时他们不以为意还想拉着太子一起。 长大后越想越羞耻,这也成了他们杀太子的原因之一。 “弟弟好活泼,是想跟孤玩儿吗?” 三皇子被收拾干净,太子拿了个拨浪鼓,在他眼前逗他,三皇子愤怒的扒了两下。 祁元祚更兴奋了:“弟弟要小老虎吗?” 各种玩具上了一遍,祁元祚心满意足,三皇子咬牙切齿。 作话:改了,节奏是有点快了,决定再铺垫铺垫 第14章 抱着上学堂 作话:上章修改,进度有点快,撤回 祁元祚逗了会儿排行第三的狗儿,心满意足的离开。 三皇子在襁褓里气的吱哇乱叫,可是小孩儿身体没什么精力,气着气着就睡着了。 临走时太子还朝周美人挥手:“孤下次再来看三弟弟。” 周美人讪笑以对,太子走远她忙不迭的抱住儿子,小声呜咽 “我的三儿好可怜,小小年纪就被太子当作玩物。” 殿中下人连忙阻止她再说下去 “美人!这话千万说不得,您要说太子爱护三皇子才对。” 周美人眼睛啪啪落泪:“他就是闲的没事来找三儿打发乐子,三儿都睡了他还非要强迫三儿起来。” 下人有些无语,三皇子真睡假睡,您还不知道吗,骗人可以,别把自己骗了。 太子也没做什么,看了三皇子换尿布,然后逗了逗。 小孩对小孩好奇,正常。 有人就劝:“美人,往好里想,等日后三皇子长大有太子照应,陛下岂会薄待了三殿下。” 周美人听不进去,她心里,三儿以后是要做大事的,怎么能跟在太子屁股后。 一个劲儿哭三儿可怜,把三皇子吵醒,烦的他蹬腿儿,他从小就知道母妃是个傻的,不然也不能一一辈子都是个美人。 祁元祚从彩芳院出去,溜达着去找了尹娘娘,尹娘娘的伊水阁与贤妃凝露阁相邻,因此祁元祚去的时候偷偷摸摸,怕被大皇子抓着。 大皇子管的宽,不听人劝,是个粘鼠板,粘上了很难逃脱,祁元祚就是踩上去的鼠,粘鼠板认准了他,撕了都不行。 当然,大皇子自己不觉得。 尹娘娘这时候正和陛下你侬我侬。 齐帝刚下朝回来,昨日陪着宝贝儿子,今日安抚尹妃,很没诚意了,尹妃没觉得不好。 柔柔弱弱道:“太子年纪小,但有胆有识聪明伶俐,臣妾也喜欢的紧。” “昨日太子挡在臣妾前面,臣妾就想,如果臣妾有个孩子也能在危险的时候为太子抵挡一二。” 这话令齐帝很是开心,当即承诺晚上来就寝。 这边正要抱,肥公公小跑进来 “陛下,娘娘,太子殿下到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立刻分开了。 一个想:祚儿若看到朕抱别人,误会朕不要他伤心哭闹就不好了。 一个想:可不能让太子误会我勾引陛下,万一招了讨厌,她得悔死了。 等太子踏入伊水阁,两个人装腔作势的下棋。 “儿臣请父皇安。” 祁元祚两拳头一抱腰都没弯直接扑进皇帝怀里。 太子只需要跪皇帝、太后和皇后。 皇帝的其他妃妾还要向太子行礼,有伦理在只需浅浅一拜。 尹娘娘被人搀扶着起身。。 祁元祚抢先道:“尹娘娘不必拜孤,身体重要。” 尹娘娘余光留意着一旁,皇帝无动于衷,这个礼还是行了。 祁元祚装作没看到,齐帝爱他的时候是真爱,所有的特殊偏爱全都给他,毫无保留,就差把江山相送了。 他爬树似的爬进齐帝的怀抱 “父皇,儿臣想你了,你怎么也在尹娘娘这儿呀?” 齐帝十分受用,摸摸他的爪子和耳朵,热乎乎的说明不冷,探进后背没有潮汗,也不热。 这番细心,比起亲娘也不差了。 “祚儿来这里又为了什么?” “儿臣来看看尹娘娘的膝盖。” 尹妃很是心暖:“殿下安心,太医看过了,臣妾的膝盖没有大碍。” 祁元祚本来就是串门,他快无聊死了,晃着齐帝的胳膊缠闹。 “父皇宫里好无聊,儿臣想出宫玩儿。” 齐帝呵呵一笑,抱起他大步离开:“还想出宫,问问朕的巴掌答不答应。” 祁元祚一点儿不怕,笑嘻嘻:“怎么问?” 齐帝:“把你屁股拍响了问。” 祁元祚窝在齐帝肩膀上笑。 “父皇才不舍得。” 他居高临下,看下面的人各种恭敬、艳羡、诧异。 搂的更紧了。 过几日就是重阳节,民间会有很多人登高望远,赏菊插茱萸。 宫里也不例外,宫里要举办赏菊宴。 御花园的有处廊亭,名叫九曲,历代帝王都喜欢将赏菊宴举办在九曲,像是置身花海中,各种菊花跃然入目。 朝臣们会吟诗作对,巳时入宫,午时开宴,什么时候散看皇帝的兴致。 齐帝上位的三年,菊花宴是太后操办,今年由齐帝作主操办。 以往是朝臣以菊花为题赞扬太后,今日之后,皇宫只会有一个主人,那就是齐帝! 长公主之死,在皇宫内没有翻起风浪,皇宫外却暗流汹涌,单说马上就要进宫的安南王世子,就不好安排。 齐帝哄他重阳节晚上带他出宫。 祁元祚安分下来,也不走宫串巷了。 他安分了,大皇子不满意了。 宵衣旰食一辈子的卷王,看不得太子惫懒。 每日上学的时候来敲门。 卯时末,六点。 祁元祚两眼一黑,哼哼唧唧不想起。 大皇子认为他身体已经没什么事了,该学习了。 皇家小孩三岁就要入学,六岁学习四书五经,七八岁会加上君子六艺,十岁去街上随便挑两个小纨绔准能打到他们叫老大,这才是成功的皇家教育。 每一届皇子都在这种教育方式里卷的要死要活,不成功就疯魔。 祁元祚分析,他这一代就是疯魔的典型案例。 人人都会想,我这么努力了,他也没比我更努力,没比我更优秀,凭什么他行我不行。 不怪他们,祁元祚现在就这么想。 他被大皇子吭哧吭哧抱着往学宫走。 “你还小,包里有点心和肉干,先垫肚子,等吃完了,咱们就到了。” 胖公公和丝苗两眼一翻就想晕。 这是什么事儿啊。 皇家最重规矩,也最不讲规矩。 大皇子抱着太子去上学,违规了吗? 皇帝说太子要静养。 若太子哭喊着不去,大皇子非要托着去,那大皇子就有错。 太子没抵抗,这属于两位皇子的玩闹。 皇帝不惩罚,谁也没资格说错。 祁元祚一路游神去了学宫。 两眼一聚神,艹踏马看到脏东西了。 席名怎么还没被老大弄死?! 第15章 好家伙! 席名眸中闪过异色:“臣拜见太子殿下。” 祁元祚挥挥手:“免礼,孤来陪伴大哥,你该怎么讲就怎么讲。” 席名照常讲课,祁元祚托着腮眼睛也不眨的盯着他。 目光看过他的胡子,又看他的指甲,有点恶心。 正常人谁会只留小拇指的指甲,若留了大多两个用途,一,掏耳朵,二,挖鼻屎。 祁元祚越想越恶寒。 大皇子可算明白上一世太子为何激进了,明明知道他意图不轨偏偏无处诉说,若不是被恶心到极致,谁稀罕背上弑师的名头。 席名死后尸体没有被他的家人带回家,被父皇秘密处理了,席家本来想闹,朝臣也要大肆批判,最后不知怎么归于死寂。 直到夺位激烈的几年又被拉出来抹黑太子名声。 大皇子动用母家人查席名,什么都没查出来。 奇也怪哉。 一堂课上完,席名屎壳郎开屏问太子对他印象: “太子殿下以为臣讲课如何?” 祁元祚嫌弃的后退三步:“你讲课如何关孤什么事。” 席名自尊心一疼:“当日陛下赞臣学富五车,本与太子殿下有一段缘分,可惜有缘无分。” “不过大皇子聪明,功课一日千里,真乃大齐之幸啊。” 席名的意思是他的学问经陛下认可,本该是祁元祚的老师。 任谁听到这话,也要追问一番。 祁元祚却道:“能得父皇青睐是你的荣幸,你感激父皇是应该的,你没当成孤的老师是你命不好,能教大哥是你的福气。” “你看起来邋里邋遢还有口臭,离孤远点!” 一股火从头烧到脚。 他自诩风度翩翩,拟之仙鹤,却在今日被贬成泥巴,说不出来的羞恼令他目瞪语塞,一手指着他 “你……你!” 祁元祚冷哼一声:“孤看你也不配为师,天地君亲师这句话,自己都悟不透,哪来的脸教书。” 太子是储君,当世大儒也不能用手指君上,席名羞愤之下失礼,惊的连忙收指,心知不能在受他胡搅蛮缠 “太子小小年纪,却出言刁蛮,没有一点储君气量,臣不过是几句感慨,却被太子如此羞辱,臣要上告陛下!” 祁元祚转过身体,晨曦铺在他身后,婢女太监分立左右,明黄衣服穿出了御九天的尊贵。 他仰头傲然道:“你去告啊,孤等着你。” 大皇子的心狠狠震了一下。 此情此景与记忆重合,狩猎场上的雏龙鳞片嫩黄,猎场里风云诡谲蛛网密布,他张弓搭箭闯进去,耀眼的令人嫉妒 “最大的彩头在孤这里,孤等你们来拿!” 他们豁出性命去拿。 没拿到。 还便宜了一对狗男女。 大皇子阴郁的攥着手,目送太子离开。 大皇子身边的太监小心看他的脸色,试探进言 “殿下,太子殿下这是让您难做呢。” “啪!”大皇子反手抽了他一巴掌,太监连忙下跪。 大皇子盯着席名,咧嘴一笑,野性难驯的模样 “狗就要有狗的样子,掌嘴二十。” “是是是!” 一连串的巴掌声响起来,席名脚底似火烤,惩罚的是太监,巴掌却像打在他脸上。 席名咬咬牙向外走,估摸着皇帝要下朝了,他要赶在太子之前向陛下告状。 齐帝宠溺太子无度,他真怕自己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人都走了,大皇子听着巴掌声心里爽快。 他们是皇子,顶顶尊贵,奴才根本不配他们亲手处罚。 太子喜欢亲自扇人巴掌。 兄弟几个都被他扇过,心里记恨也扇起别人来。 还别说,挺爽。 “这小子小时候就这么嚣张,怪不得以后没人受得了他。” 大皇子小声嘀咕着,也赶过去见他便宜父皇。 万一祁元祚吃亏了,他勉为其难帮他一下。 * 祁元祚慢悠悠的回了承祚殿。 他想借此事看看齐帝对他到底有多容忍,再者也想看看老大的意思。 一进承祚殿,就闻道一股熟悉的香味儿,这股味儿勾的他口齿生津。 他眼睛一亮,追着味道往屋里跑,心里暗暗激动。 伯劳迎上来:“奴才恭迎太子殿下。” 祁元祚往他身后看:“什么这么香,孤看看。” 伯劳笑的乖顺:“殿下前些日子提了几次灌汤的包子,奴才今日琢磨出来,就让小厨房试一试。” 祁元祚追问:“成功了吗?” 伯劳:“托殿下的福,自是成了。” 一屉汤汁duang duang的碗大包子被端上来,伯劳伺候他喝了一口包子里的汤汁,鲜的他舌头都要掉了。 就是这个味道! 想死他了! 没想到还能吃到这么正宗的灌汤包! 他在脑子里不断的骚扰88,88也给自己模拟出一个汤包,一人一统,吃的那叫一个满足。 肚子里暖暖的,祁元祚认真打量一眼伯劳 “你还不错。” “想要什么赏赐?” 伯劳立刻跪在地上:“奴才不敢妄想,若能在太子殿下身边伺候,奴才死而无憾。” 死而无憾。 四个字在心头滚了一遭。 用还是不用? 就怕噬主啊。 “准你日后贴身伺候孤。” 伯劳欣喜:“谢殿下!” 太后宫里他救了小太子,小太子都没赏他好脸色。 任凭他怎么吸引注意力,小太子看他跟看狗一样。 贴身伺候,代表能接近。 吃穿住行,日子久了,他总能看出小太子的芯儿。 “尹表哥那里有吗?” 尹守知是他亲表哥,他怕下人怠慢,特意吩咐,对尹守知就如对他一样。 “殿下放心,已经备着了,等尹公子起身,定能吃到。” “再作几份孤带给父皇和大哥尝尝。” 伯劳自然应下。 丝苗没有被抢活儿的不悦,她深信自己的本事是无人能代替的。 时间正巧,这边包子刚出炉,明德殿的传唤到了。 肥公公亲自来的。 笑眯眯,很和蔼。 “殿下,陛下说让您去看戏呢。” 祁元祚内心直呼好家伙。 “统!我亲爹都没这么宠我!” 88沧桑抽烟,是啊,所以还能变成悲剧? 第16章 一拳 明德殿内气氛沉凝,大皇子和席名都在地上跪着。 齐帝为了太尉杀公主的事与太后扯皮了两日,想着重阳节前将太尉放出来,让他在菊花宴露一下脸证明未失圣心,这事就揭过去了。 安南王世子要重阳节后进京,太后优待安南王世子给他添堵也是之后的事。 安抚完安南王,他要专心夺太后手中兵符。 齐帝满心朝堂国政,席名和大皇子的龋龌他懒得听个分明。 只是这两人一次又一次扯上太子,令人厌烦。 上次是大皇子攀扯太子,这次是席名来请罪说得罪了太子。 明着请罪,不还是攀扯? 四十多岁的经儒,天天同两个孩子告状,要不要脸! 令齐帝欣慰的是祚儿小小年纪就勤奋好学,万一被席名影响不乐意再去学堂,如何是好? 齐帝对席名印象不错,多亏了他的脸。 准确说是他身上的气质。 文人身上都有浸透诗书的雅气,再加上乘相貌,就更赏心悦目。 齐帝眸中闪过追忆之色,他阅人无数,能入他眼,赞之为君子的,只有一人。 可惜…… 齐帝放下阅好的公文去拿新的,或许父子两人心有灵犀,波光粼粼的初阳洒在门槛,一道影子被拉的纤长。 撩袍抬脚,‘咚’的砸了齐帝心弦。 齐帝蓦然失神,情不自禁起身。 他的太子金缕靴、龙纹带,跨过门槛撩衣摆、振宽袖,恍如故人模样。 “父皇!” 亲昵的呼唤将他拉出回忆,齐帝偏眸看向跪着的大皇子,在他脸上寻找着什么,失望放弃。 祁元祚捕捉到齐帝这一时异色,暂不探究。 齐帝快步相迎将他抱起,宠溺更浓 “怎么不做轿子?下次朕让肥公公带龙撵接你。” “今日祚儿去了学堂,如何?学到什么了?” 席名知道太子受宠,却不知如此受宠,眼看着齐帝抱着太子坐上宝座。 旁人不敢多看的御案,太子随手整理出一个空旷地方。 “大哥也来,我给父皇和大哥带了好吃的。” 齐帝像才想起地下还跪着个儿子。 “承友起身吧。” 大皇子心里冷呵,这就是上辈子他们嫉妒太子的根源。 明明都是儿子,凭什么太子是储君,父皇将什么好的都给他,贡品是太子挑剩下,父皇再挑,然后才轮到别人。 九龙黄袍都恨不得穿父子样式。 别的儿子从小到大父皇一次没抱过,太子呢?他是在父皇怀里长大的! 一身文武艺,帝王亲授! 他们与太子一同向父皇行礼,太子站着他们跪着,父皇还要对太子说 “地上凉,父子之间行什么虚礼。” 于是妒火越发旺盛,焚烧了两代人,烧完了大齐国祚。 大皇子深吸一口气,平下心来,无论重来多少次,看到父皇的偏心,还是会嫉妒。 哪怕太子和父皇反目成仇,父皇心里最重要的还是太子。 老天爷,他为什么这么偏心? 大皇子沉默着起身,并不向前。 祁元祚看了他一会儿,从齐帝怀里下来,拉上大皇子回到齐帝身边,让人打开饭盒,两个duang duang的包子被端出来。 “父皇一个,大哥一个。” 大皇子浑身僵直,总觉得距离父皇太近了。 近到毛孔都能看到。 大皇子出神的望着齐帝,齐帝笑盈盈的望着太子。 于是他也去看太子。 “这是孤殿里的人做出的新鲜东西,父皇大哥快尝尝,好吃回头孤让人给大哥送方子,让贤妃娘娘也品尝品尝。” 席名跪的膝盖发麻,可齐帝没有理会的意思。 上方一派父慈子孝。 齐帝自然不会拒绝儿子的好心,大皇子看了席名两眼,想要提醒,被太子扯扯袖子,示意他先吃。 于是大皇子埋头苦干。 肥公公也笑着侍奉,压根没把席少傅放眼里。 这方完了,齐帝才轻咳两声 “祚儿,席少傅说他得罪你了。” 祁元祚诧异:“他哪里得罪了我?” “孤只是看他不合眼缘,与少傅辩了两句,他并没有得罪我。” “太子评臣不配为师……还道臣邋里邋遢……” “若非臣得罪了太子殿下,又怎会……” 大皇子护崽子斥道:“是你先用手指了太子,以下犯上,说你不配为师难道不对吗?” 席名一脸惭愧:“臣特来请罪!” 他低着头一副随意发落无可辩解的委屈样,忒令人不舒服。 大皇子牙根痒痒。 他最烦的就是与文人耍嘴皮子,尤其是席名这种人。 明知道他有问题,就是抓不住把柄,还一不小心就被恶心一把。 “席少傅不需要请罪,你本来就无罪,只是眼缘这种事,只‘玄’一字,孤看不上你,就像孤觉得大哥冲动莽撞一样。” “虽然大哥冲动莽撞,但孤喜爱大哥。” “就像少傅邋遢还无礼,孤不喜欢少傅。” “两者没有分别。” “人无完人,孤没有否认少傅的才学,孤只不认可少傅的为人处世,这是孤与少傅的私事,也只是孤的个人观点,父皇要治理天下,本就劳累,少傅何必用这种小事白累了父皇。” 席名:“不知臣哪里不好才让太子不喜臣?” 祁元祚翻了个白眼:“你又不是银子,你还能让全天下人喜欢你不成?” 席名不甘放弃:“还请殿下明示。” 祁元祚成全他:“你的指甲,孤不喜欢。” “常人留指甲要么五指皆留,要么留中指、拇指,后者是为了掐笔弹墨,而少傅只留了小拇指,其余四指光秃,孤只想到你留指甲的两个用途。” “挖鼻孔,掏耳朵。” 还有一个用途,学堂争吵,他从席名手上闻到了一股很淡的腻香。 齐帝一听,看席名的眼神瞬间变了,什么欣赏、赞叹,全变成了怀疑和嫌弃。 再看席名过于长的小拇指指甲,简直不忍直视。 席名面红耳赤的狡辩:“此等粗鄙之事,臣未作过!” 祁元祚不信:“那你更邋遢了,你居然不挖鼻孔掏耳朵,你还能呼吸吗?你耳朵里得堵了吧?” “臣……臣……” 席名臣了半天,也没臣出个所以然。 “没关系,大家都如此,只不过席少傅用的方法过于明显,孤理解。” 祁元祚一副孤原谅你的宽慰模样,齐帝哈哈大笑。 抱着太子一顿揉 “席爱卿,你私下的喜好,朕不管,不过太子说的不无道理,你手指君上,说是来请罪,请的到底是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闭门思过十日。” “这少傅职位,朕会另找他人。” 席少傅脸色难看。 “臣遵旨。” 祁元祚眼眸一闪,在齐帝耳边说悄悄话。 齐帝微微挑眉。 走下宝座,亲自搀扶席名起身。 鼻子微微抽动,脸上的笑意倏地一滞,又恢复正常。 他拍了拍席名的肩膀 “回去吧,这事都是小事,不要伤了你我君臣之宜。” 席名脸色缓和:“臣不敢,臣遵陛下教诲。” 待席名慢慢退走,齐帝的脸色已经黑沉如墨了。 祁元祚跑到他身边:“父皇儿臣说的对不对,他手上的香味儿好重!” 齐帝摸摸他的头,不是重,是腻!一股带着隐晦暗示色彩的情香! “你乖乖的去和你大哥吃早饭,朕中午陪你午睡。” “你不喜欢他,日后朕不让他出现在你面前。” 祁元祚痛快答应:“好!父皇再见!” 祁元祚拉着大皇子的手离开。 齐帝多疑,经过上次大皇子的告状,虽然他没有查出东西到底对席名有了不好印象。 此次在祁元祚引导下,齐帝对席名的怀疑再也压不住。 “让暗里的人动一动,他每日做了什么朕都要知道。” 肥公公:“是,陛下。” 祁元祚拉着大皇子一路去承祚殿。 大皇子甩开他的手,嘲讽道 “别装了,你一直在骗我,对不对?” 祁元祚疑惑:“孤骗了大哥什么?” “你刚才还说我又冲动又莽撞!” “对啊,大哥一直在被席少傅牵着鼻子走。” 他语重心长道:“大哥,如果你陷入自辩的陷阱是赢不了嘴皮子的,对上一肚子歪理的,咱们要倒打一耙!” “父皇说这叫做……叫做……” 祁元祚使劲儿想怎么编:“叫做王霸之气!” 大皇子立刻反驳:“放屁!那叫帝王之威!” 祁元祚附和:“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大皇子狐疑的看着他:“你转身,向前走。” 祁元祚睁着眼睛歪歪头。 大皇子扭头不看:“不许卖乖!快点儿!转过去!” “好叭。” 他转身向前走。 没走几步,脑子里的系统高声提醒 “宿主!躲开!他要偷袭!” 大皇子猛地挥出一拳,却不见祁元祚身后胖公公和丝苗二人眼神倏地锋利。 这一拳在祁元祚耳边停下。 祁元祚至始至终没有停步没有躲闪,仿若不知。 大皇子不知该庆幸还是失望。 太子还是太子。 太子又不是太子。 习武之人即便失去记忆,失去武功,身体也会保留对危险的惯性防备。 如果是上一世的太子,绝不可能对这一拳无动于衷。 “好了,转过身吧。” 祁元祚转身,扬起脸,笑的想个酒心汤圆,他张开手撒娇: “抱抱,累,心口疼。” 大皇子顿生紧张,抱起他往承祚殿走,一声声询问消散在空中 “今日的药喝了吗?都养了好些天怎么还会疼呢?是不是跑多了……” 第17章 贤妃 大皇子带着一笼包子去凝露阁。 父皇喜欢连坐,儿子犯错必罚其母,前些日子母妃被他连累禁足半年,大皇子心里过意不去。 贤妃为人低调与宫中的嫔妃不常交际,娘家落魄但清贵,是个知书达礼的冷美人。 她喜欢佛经,说话做事总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出尘禅意,洗涤人的心灵。 这或许也是齐帝不常留宿凝露阁的原因,没人想抱一尊佛像睡觉。 大皇子与贤妃的感情淡淡的,两人像同住一屋檐下的租客,在大皇子的记忆里,佛经更像母妃的孩子,每日手不释卷。 就是这样一位母妃,在他欲杀太子夺位时,竟无声无息打通禁军,让他得以绕过最严密的防守直抵宫闱。 他也是死了才知道母妃与禁军统领苏长淮有旧。 什么旧情,能令苏家赌上家族兴衰给反贼让路? 他造反失败被杀,太子一天屠三门。 所有与大皇子造反相关的人全部屠的一干二净。 母妃自焚而亡。 这个女人安安静静的活,安安静静的走,没人知道她所思所想。 “母妃。” 大皇子安静行礼。 凝露阁养的虎皮狸奴闻到了肉香,几个跳跃从房梁上下来,蹭着大皇子喵喵叫唤。 贤妃从书中抽神,手中的菩提串也停下了转动,她平静的等他后话。 他幼时性子风风火火,与母妃是两个极端,母妃不陪他玩儿,几天不和他说一句话,他初始委屈,时间长了便自发疏远了。 如今他也能静下来陪她片刻了。 “太子送的包子,很好吃,带来给母妃尝尝。” 大皇子打开屉笼,将冒着热气的包子端出来,抱着发馋的狸奴,不让它过去。 贤妃审视他片刻。 “今日太子与席少傅在学堂发生了冲突。” 大皇子瞪了一眼身边的随侍太监。 小亮子捂着在学堂被罚掌嘴打肿了的脸,缩了缩脖子。 “不是冲突,太子直率单纯,只说他不喜欢席少傅,母妃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儿臣,不必听刁奴胡言乱语。” 狸奴嗲嗲的撒娇变成了急切的叫唤。 大皇子治不住它了:“拿些肉来,这猫太野,母妃怎么不养只温顺的?” 贤妃娘娘垂眸,缓慢的转着菩提子 “不是太野,是娇惯了。” “陛下可有怪你?” 狸奴一个劲儿想上桌子吃包子,大皇子与狸奴斗法,它跃上去,他就给它抱下来。 它再上去,他再抱下来。 “没有。” 小亮子委屈的告状: “娘娘,咱们殿下在明德殿跪了好一会儿太子才到,陛下亲自迎接抱着不撒手,亲热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让殿下起身。” “陛下也太过偏袒。” 大皇子心生暴戾,再不能容忍,怒声发令 “将这多次谗言的奴才拖出去,乱棍打死。” 小亮子面色煞白,扑通跪地:“殿下!奴才说的是真的啊,奴才也是为您好,殿下饶命!” 大皇子见无人动:“本王命令不了你们了吗?!拖出去!” 众人见贤妃娘娘没有阻止,两个太监立刻架住小亮子将其拖走。 “娘娘饶命!殿下!殿下饶命啊!” 小亮子惊恐的喊声,逐渐消失门外。 贤妃手中的菩提子停了良久,直到喊声消停,才又转起来,语气莫名道 “你既与太子交好,多带他来玩儿。” 狸奴被他惹急了,喵喵叫着给了他一顿猫猫拳,大皇子轻嘶一声,手上见了血。 贤妃身边的嬷嬷心疼的过来给他包扎上药。 “殿下,您惹它干嘛,被挠了,疼得还是您啊。” 大皇子被挠了心情却很好。 “儿臣会邀请他来的,只是他怕猫,这狸奴还得藏一藏,别吓着他了。” 贤妃又审量他几眼。 “你以前,不是不喜欢与他玩儿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宝珠公主昨日到访,送了个香囊,说是你问她要的。” 宝珠公主是齐帝的亲妹妹,今年才十岁。 侍女呈上香囊,宝蓝色的,细闻有一股木质松香。 大皇子想起来太子十三四岁就爱戴香囊,身上常年一股木质香。 他想不起来为什么向宝珠公主要这枚香囊了。 他将香囊系腰上:“母妃帮我谢谢姑姑。” 贤妃点了点头。 大皇子催促:“母妃快吃,包子快凉了。” “你去忙吧,母妃会吃的。” 大皇子点点头:“母妃能帮我找两个人吗?” 贤妃:“哪两人?” 那对狗男女叫姜瑶、司马徽。 一个是普通农女,一个是罪臣之后。 一个不知在哪犄角旮旯,一个是南方钟鸣鼎盛之家的长子。 前者很难找到。 后者不用找,暂时也杀不了。 他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要找两个六七岁的小孩,大皇子叹气:“算了。” 他现在人太小,皇子十三才能出宫建府,在出宫之前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父皇眼皮子底下,再多想法也只能按兵不动。 “母妃,孩儿告退。” 贤妃点了点头。 直到大皇子走远,贤妃屏退下人,只留下身边的宁嬷嬷,将盘子里的包子放在地上。 被驱走的狸奴喵一声跑过来,迫不及待的享受美食。 贤妃平静的翻开佛经 “嬷嬷,他为什么不恨太子了?” 宁嬷嬷无法回答。 “娘娘,该放下的就放下吧,皇后都去了。” 贤妃攥紧了菩提子,声音发狠 “她的儿子还活着。” 宁嬷嬷劝她:“您要为大皇子想一想。” 贤妃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淡若云烟,稍纵即逝。 “我已经在为他想了。” 只要她不爱他,他就能活着。 没关系,日子还长,不到最后,就没有赢家。 * 席名回到家里。 他的继夫人连忙出来迎他 “老爷,您回来了。” 席名脸色黑沉,一言不发。 继夫人一看这情况,一边用眼色示意下人去书房安排,一边立刻迎他进房,为他宽衣解带,换下官袍。 小心赔笑道:“老爷,大公子在书房等您了。” “您今天要去检查他的功课吗?” 席名用清水洗了手,看着小拇指的指甲,想到明德殿太子的嘲讽,阴森道 “去拿剪刀。” 继夫人心怯,不知他要干什么,又不敢违背他的话。 手抖着奉上剪刀。 席名立刻将他的指甲剪了。 剪完之后,起身去了书房。 继夫人长舒一口气,险些软倒。 她身边的侍女扶住她:“夫人……” 继夫人垂泪小声呜咽: “我刚才就怕他拿剪刀进书房,万一大公子被他弄残了,下一个岂不就是我的钰儿了?” 她合着手诚恳祈求:“老天保佑让大公子好好活着,只要他好好的,我的钰儿就能好好的……” 侍女心疼的搀着继夫人,无言以答。 席府书房外面一个下人也没有,一道黑影落在书房外,压根不担心被人发现,光明正大的偷听。 里面的惨叫和稚嫩的哭叫传入耳中 隐约听到什么 “喊老师……” “……把指甲剪了……” 黑影听着觉得怪异,心里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 直到最后一声高昂的‘太子殿下’,屋里动静停歇。 门外的黑影一个哆嗦,眼里闪过不可思议。 他迅速离开这里,去往皇宫。 第18章 跪着 “老狗!畜牲!彼其娘之!艹他奶公!” “烂透的鸭子憋不住屎!脚底板流脓坏透了!” “狗日的道貌岸然,朕要油烹了他!!” 明德殿齐帝叫骂了一柱香都没重复。 赤红着眼睛,炸开的头发,显然是气疯了。 齐帝是个矜贵的帝王,高手斡旋阴阳怪气间胜负分晓,极少口出粗鄙之语。 事实证明再有涵养的人,被触犯底线,也要流氓骂街。 祚儿在他耳边提了一句席名手上的香味儿怪怪的。 齐帝才近前接着扶他闻到了那股香。 只要在欢场行乐过的,一闻就知道怎么回事。 先帝登基后醉生梦死,宫殿里都是这股味道,腻的令人作呕,齐帝怎会闻不出来。 于是他才让人去席府查一查。 他没想到自己看重认可的人才背地里如此肮脏不堪,他还想过将席名指给太子当老师。 一想这事成真,齐帝顿时不寒而栗。 那肮脏胚子对祚儿心怀不轨,祚儿才三岁,那么小一人,什么都不懂,若被他下了毒手…… 齐帝越想越怕。 心惊胆颤的回想席名与太子的接触。 他在祚儿重伤未醒时带席名前去看望,祚儿一醒就抱着他哭。 他当时还感慨席名与祚儿有缘,以为祚儿是伤口疼才哭,如今想想难不成席贱胚子趁他不注意对祚儿做了什么?! 齐帝像热锅蚂蚁来回踱步,心里脸上大写的悔字,这事就像一口老痰哽在喉口恶心的不行。 “去承祚殿!” 肥公公麻溜出去安排。 齐帝脚步匆匆去了承祚殿,门还没进就急着喊 “豚儿——” 祁元祚正趴在兽皮铺地的毯子上玩儿撞珠。 一堆珍珠被金色龙珠撞的四散开,下一刻他撑起脑袋望着门外,光着脚丫去迎接 “父皇~” 齐帝一把抱起儿子,看着没有丝毫阴霾的小脸,在左右两边叭叭两口。 祁元祚只觉得腮帮子被吸跑一瞬,惊的瞪圆了眼睛,一整个后撤着身子,灵魂出窍 “口水口水口水!系统我臭了!!” 祁元祚在脑海对系统尖叫,眼泪在眼眶汇聚,小嘴皱巴巴一撇 超委屈的哭了。 脸一个劲儿在齐帝身上蹭,最后埋入齐帝怀里哇哇落泪。 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齐帝却是放松了。 哭了好,哭了好。 要是受了委屈哭都不哭才糟糕。 他的太子就该在蜜罐子里泡着,一点苦都不能吃。 “朕都把你惯坏了,亲两口就哭了?” 齐帝嘴上唠叨,心里得意,冲着不长眼的奴才喊 “愣着干什么!去打水啊!” 他抱着儿子进屋:“豚儿不哭,擦擦脸口水就没了。” “臭小子,这么爱干净,也没见你每日里自己洗脚丫,你小时候天天抱着脚啃,朕不让你啃你都不乐意。” “现在嫌弃朕了?” 祁元祚还是哭,那能一样吗? 等水来了,洗了脸,祁元祚才收回眼泪,躺着等齐帝给的他脸抹保湿的香膏。 秋燥脸干,别看齐帝二十多岁年轻气盛,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带孩儿奶父了。 祁元祚的一切他不假手于他人,是真的不假手。 一是不信任,二是真喜欢。 他小心翼翼旁敲侧击:“豚儿与席少傅接触过几次?” 祁元祚:“两次。” “一次父皇带他来的,一次在学堂。” 齐帝松了口气,没有别的接触就好。 这次险些栽了跟头,日后给豚儿选太傅,房里的事儿他也得查一查。 想到影子的禀报,他就恶心。 席府里下人稀少,席名以书房为遮掩,继室为了自己亲儿子替丈夫隐瞒,将继子推入火坑。 继室的所作所为他不评价,但是那可是席名原配给他生的亲儿子! 也怪不得能瞒这么好,这脏玩意儿不在外边祸害,他祸害自己嫡长子! 谁查人底细往这里想啊! 齐帝也男女不忌,但他自认没烂到这种地步。 知道席名是个什么人,再想大皇子上次的告状,很可能确有其事。 祁承友性格彪悍,吃不了亏,他就是后怕险些将脏东西放在了豚儿身边。 齐帝疼爱的摸摸小太子的脸。 之前重伤养了一个月还没养回来。 “豚儿要好好吃饭,看看都这么瘦了。” 祁元祚看了看自己腾出的小肚子,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窝窝,陷入沉思。 齐帝紧着收拾席名,和儿子玩儿了会儿撞珠就走了。 祁元祚握着金龙珠,这颗就是他从朝堂龙椅上的龙口里弄出来的珠子,实实在在的金珠子,估摸着斤两重。 他在脑子里戳了戳系统 “知道穿越女在哪里不?” 88今天情绪低迷:“不知道。” 祁元祚嫌弃它:“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88自厌道:“对,我就是这么没用,帮不上忙,还帮倒忙。” 祁元祚一看情况不对,话音一转:“没关系,你长的可爱,陪我说说话我就很满足了,你帮倒忙也没关系,就算别人不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他又补了一句:“你帮倒忙我也喜欢你。” 88转过身去,可怜极了。 祁元祚戳戳它:“要不你讲讲你的儿子们,开心开心?” 88化出了一瓶数据老白干,干了一口 “我家大儿子,坦荡荡,求诸己,喻于义,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言,不忧不惑不惧,和而不同,泰而不骄、贞而不谅,有武侯遗风,周瑜之美。” 祁元祚总结两个字:君子。 而且是有勇有谋的美君子。 他追着它问:“二儿子呢?” 88心情有些复杂:“生当如劲草,死亦火燎原。” 祁元祚明白了:顽强不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三儿子呢?” 88猛干一口。 “知道山茶花吗?” 祁元祚点头:“也叫做断头花。” 88背了一首诗: “风裁日染开仙囿,百花色死猩血谬。” “今朝一朵堕阶前,应有看人怨孙秀。” 这是唐代贯休的诗。 大概意思是:百花今已凋谢,山茶花也不例外,一朵坠阶前,像当年美丽的绿珠坠楼一般,绿珠的死应怨孙秀无理要求。 而今山茶花的坠落该怨谁哪? 祁元祚明白了:死了。 他若有所思,系统之前说过,它的商城在此之前都是开放的,堪比神仙的作弊利器都能死,得什么极端情况啊? 88哇哇大哭:“他还和我断绝了关系!” 祁元祚吸了口凉气,与系统同仇敌忾 “你要是给我打开商城,让我叫你爷爷我都愿意!他怎么能这么过分!这不过河拆桥吗!” 88又干了一口酒:“他恨我绑定他,恨我给他开了商城。” 祁元祚:“过分!” 88:“要是你最后众叛亲离,国破家亡,独木难支,还被人误会活剐,你能原谅我嘛?” 祁元祚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连忙回忆书中原主的下场,作者写得很模糊。 ——天元六十四年冬,城破,齐哀帝降,死于巷。 还好不是活剐,不然他现在就一头撞死,看看能不能回现代。 他违心道:“或许能……叭。” 毕竟系统只是一个辅助,金手指都开了,你自己混的不好赖谁? 88没有被安慰到。 它像是醉了,在祁元祚脑子里撒泼:“宿主,你要记住,千万千万不要喜欢上任何人。” 祁元祚心暖:“放心。” 伯劳看太子在那里发呆,弯着腰上前,用手暖着他的脚,拿起袜子要给他穿上,温声细语道 “太子殿下,天凉,您身子弱,可不能冻了脚。” 祁元祚一脚踹他脸上:“滚!谁允许你擅自做主了!出去跪着!” 第19章 可惜 过了两日,长安城治下有人递了一份特殊的诉状。 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掌司法审判,分别管辖长安以东,长陵以北,渭城以西的三个地区,号称三辅,皆治长安城中。 京兆尹收到这份诉状的时候整个人都懵逼了,告状的是少傅席名的继夫人,作证的是席名的嫡长子。 状告席名强奸亲子! 京兆尹震惊问:“你们有什么证据?” 只见那位少傅的嫡长子,直接解下自己的衣服,赤裸的身体上,就是罪人的罪证。 京兆尹瞳孔一缩,为官数十载,他见过很多杀人惨案,唯独这一桩案子的罪证,令他心惊肉跳,不敢直视。 他几步过去拢住那个孩子的衣服,气息不能平稳,他咬着牙郑重保证 “这张状子,本官接了!” 那个男孩眼神平静,继母小心翼翼看过来,他眸中只有死寂的冰冷。 第二日,京兆尹将这份状子上呈朝堂。 席名还在给大皇子上课就被几个侍卫去冠脱衣带走。 朝堂激烈辩论 太后一方认为子告父为不孝、妻告夫反女诫,且席名并没有将其子杀害,不能判他死刑,原告还要依照法律,以不孝不顺的罪名挨板子。 皇帝一方认为,席名悖逆人伦,畜牲不如,该死! 齐帝由他们辩论。 他拐着弯子让席名继夫人和嫡子告状,就是不想让皇家声誉背上污点。 难不成要说大皇子被少傅猥亵了? 席名背后没有大势力,但他是清贵文人一派,背后有个大儒老师,这次正好让全天下人看看他们私底下的嘴脸。 “母后觉得呢?” 太后在帘子后面:“皇帝认为呢?” “朕认为,当杀!” “也不是不行,可席名的继夫人和嫡子,也要作出惩罚,毕竟子告父,就是不孝。” 齐帝轻笑:“也对,那继夫人也违背了三从四德,母后还记得是哪三从吗?” 太后脸一下冷了。 她用不孝点皇帝,皇帝用三从点她。 母子二人互不相让。 “母后要打被害者二十大板,席名的嫡子怕是撑不住,而且他一生都被席名毁了,想逃脱地狱还要受处罚,哪来得道理” 齐帝下令:“席名继夫人,以包庇罪名,打二十大板!” “席名流放岭南。” 太后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此案就此定下。 席名被囚车押解出长安那日,万人空巷,一路唾骂。 “那个畜牲为什么不杀了他!他就不该活着!” “就是!那可是他亲儿子!还读书人呢!” “我算是知道衣冠禽兽的样子了,这文人耍起来比流氓还畜牲呢。” “听说他是皇子的老师,你说会不会……” 身边的人声音一下压低了 “我听说他就是对皇子意图不轨,才被皇帝注意到的,皇帝可想杀他了,但太后不让。” “太后为什么不让?” “陛下都二十三四了,太后还垂帘听政呢,你说为什么?不想放权呗。” “太后也不是好鸟!这畜牲都放!皇帝天天被她压着,不得憋屈死!” 民间的议论正是齐帝所望。 大齐有‘刑不上大夫’的规矩,大概是,读书人犯了错会自省,外人应该给他体面,不能让他的身体受罚。 齐帝是不信这一套的,可如今他需要朝臣支持,暂时腾不出手收拾别的。 齐帝再次唾骂一遍他荒淫无道的短命父皇。 他怎么不死皇爷爷前边,这样他直接从皇太孙成为皇帝,也没有太后听政的事儿了。 明德殿内,这桩案子的被害人恭敬的跪着。 他身形极瘦,整个人显得阴郁。 “对以后有打算吗?朕听说你以前读书不错。” 那人打了个寒颤,应激道:“我不读书!” 在齐帝看过去时,他放低声音,重复了一句 “我不想读书……” 齐帝冷眼瞧着他,这人和他没任何关系,甚至因为席名的缘故,即便他也是受害人,齐帝仍对他不喜。 他召见他,也只因为那么点儿好奇。 “随你怎么想,回你母家还是回席府,自己决定,朕让人送你。” 他砰砰磕头: “陛下!我不想回去!” 母亲死了五年,母家一个人都没来过,继夫人有自己的孩子,更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他现在养不活自己,也不想在旁人异样的眼光中活一辈子。 齐帝轻扫了他一眼 “那你要如何?” “求陛下收留!只要能活着,奴才愿意做牛做马!” 齐帝:“两个选择,要么做太监,要么就去杀人。” “无论哪一个,都不如你回去继续生活。” “我选第二个!” 他眉间孤注一掷,想也不想的选了第二个。 齐帝看了他良久:“多大了?” “十岁。” 看起来像六岁。 营养不良。 因为席名只喜欢幼童,三岁到六岁最佳,因此他长时间挨饿,十岁的年纪,六岁的身材。 “影一。” 一个影子落下。 “带他去。” 说完齐帝看了他一眼 “朕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你一定会喜欢,如果你能活着出来,朕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一个重见天日的机会。” 他磕了三个响头,跟着影卫离开了。 齐帝起兴问了句:“他的名字叫什么?” 肥公公刚要答,齐帝又道:“算了,无关紧要。” “还好苍天保佑,没有牵扯祚儿。” “传令下去,这事绝不能在太子跟前提,谁敢污了太子的耳朵,就清扫了。” 肥公公立刻去办。 这事闹的太大,整个长安城都惊动了,宫里自然也有人议论,他得赶紧清理清理,可别传进太子耳朵里了。 肥公公鬼使神差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身后,脑子里浮现一个名字——席长松。 可惜了…… 一路往岭南而去的囚车,半路停了,席名从昏昏沉沉中清醒,看到有三人拦路,中间是一个小少年,赫然就是他的长子席长松! 押车的官差抱拳后离开,席名看着那双憎恨的眼睛,心里升起惊惧。 两边的人拍拍他的肩膀:“了结了,就回来。” 席名上天无路遁地无门,只能徒劳的喊着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 * 祁元祚已经通过系统知道了外面的消息。 “88,你还有点用吗,扫描范围只有五百米太废了,但是五百米内可以偷听任何人说话,太棒了!” 88:“宿主,席名没死怎么办?他这么可恶,流放也太便宜他了!” 祁元祚不慌:“放心,以父皇的性子,席名肯定活不成,而且岭南可不是好地方,就任的官员去了都有折在半路上的。” “宿主,大皇子往这边来了,伯劳还跪着,万一影响大皇子对你的印象怎么办?” 祁元祚看着外面跪着的伯劳冷笑 “这瘪犊子给我上眼药呢!” “前两天他擅自做主,孤让他滚出去跪着,这两日他日日来招惹孤,有病!” 任谁看都是太子在折腾伯劳,毕竟伯劳忠心护主,每日怕主子冷了、热了、饿了、撑了,时时刻刻关心着,看顾着。 祁元祚对隐形pua绝对敏感,伯劳看似关心他,实际上在驯化他。 就像上次他不穿袜子,伯劳上前给他暖脚穿袜子,他第一次拒绝,第二次还拒绝,拒绝三次,伯劳仍不改。 若是正常小孩,周围下人的反应会影响他的判断,让他以为伯劳真心关心他。 而且一个人的耐心是有限的,他被伯劳弄烦了,就会默认。 一旦开了头,就会有第二件第三件事的默认。 这就是潜移默化的驯化。 恰好,祁元祚也想驯化他。 想跪就跪着吧。 一个时辰不够,就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不够,就一天! 88又惊呼:“宿主,大皇子和宝珠公主遇上了!” “就是你小姑姑!” 祁元祚竖起耳朵,八卦之心顿起,这就是大皇子乱伦对象? 他期待的看着门口,快进来快进来让孤康康~ 第20章 驯化 宝珠公主是太后最小的女儿,如今才十岁,在太后身边承欢膝下。 齐帝对他这个妹妹也算仁至义尽,提前给了封地,只等她成年找个门当户对的嫁出去。 有封地在,一生无忧无虑,不必烦忧。 皇宫里孩子很少,大皇子与宝珠公主的年龄相近,太后对大皇子偏爱,宝珠公主又养在太后跟前,两人一来二去就处出感情了。 大皇子隔三差五就去宝珠公主的明华殿,上次看上了她的一个香囊。 香囊用的是龙纹料子,是皇兄夏天落在她那儿的,她怎敢送他。 这一拒绝,大皇子一月没来,宝珠公主以为他生气了,又绣了一个给他。 席名一事爆出,宝珠公主心忧大皇子,今日来看他,两人在路上相遇了。 大皇子要去承祚殿,宝珠公主干脆同行。 小太子上次将母后气得头疼,她去看看是多伶俐一人。 大皇子保持着距离,两人中间隔了好大一个空子,宝珠公主贴近他,大皇子就躲 “今天怎么这么生分了?” 大皇子木着脸:“男女七岁不同席,往日是本王无礼,请姑姑恕罪。” 宝珠公主捂着嘴笑温柔的像朵百合花: “瞧瞧,刚念两天书就成文君子了。” 笑完稍有惆怅:“也确是如此。” 宫里寂寞,皇子们长大可以出宫建府,公主们大多订了亲才会有自己的府邸,出宫即出嫁。 大皇子上辈子喜欢姑姑喜欢的要死要活,这辈子回想像一场荒唐大梦,连喜欢她什么都说不清。 宝珠公主看着温柔,骨子里叛逆得很,他们这段不伦是对方先提出来的。 起因是驸马不行,宝珠公主不想守活寡。 他鬼使神差的应下了。 最后才发现,宝珠公主心有所属,自己是个替身。 替的谁,死了也没能知道,想想挺憋屈的。 大皇子退避三舍的态度令宝珠公主觉得无趣,看到对方腰间自己绣的香囊心里又得了几分安慰。 宫里真心难得。 她还是不愿意看两人渐行渐远的。 这边沉默着进了承祚殿,就看到一个太监在门口跪着。 大皇子多看两眼。 认出了伯劳。 这人上辈子是老四插在太子身边的棋子,后来又给反贼通风报信。 当时太子身边孤立无援,就是这狗东西,带着一群太监,利用太子怕黑怕封闭空间的弱点,将太子关在殿中。 假传圣旨,开宫门迎接反贼入皇宫! 如果祁元祚输在品德、能力上,他不会这么不甘。 可他对下体恤,对民仁爱,他是输在心不够狠! 一群杂碎笃定祁元祚无法置北方万民死于异族铁骑,才敢这么堂而皇之以一己私欲跟随那对狗男女兵变叛国,意图从龙之功! 大皇子眼中闪过几分厌恶。 上去咣咣踹了他两脚。 一脚踹他腰上,伯劳倒在地上,抱着头,第二脚就落在他头上。 他动作太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踹完了,余光瞥见小太子过来,骂了句 “狗东西,挡道了。” 伯劳蜷缩着抱头,可怜极了。 祁元祚只微微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既然是大哥罚你,你就受着吧。” “什么时候知道错了,悔改了,自己起来。” 祁元祚对大皇子笑了笑 “孤来迟了,没想到大哥和小姑姑一起过来了。” 宝珠公主很少见到太子。 她除了太后身边,无处可去,太子又不喜欢太后,被皇帝护的眼珠子似的,一年到头只有过年的宫宴有机会聚一聚。 她没想到太子能认出她。 又一想,太子不认识她,也有下人提醒。 刚才大皇子打人那一幕惊到了她,太子的冷漠反应再次惊到了她。 祁元祚带着两人入正殿。 不用吩咐丝苗和胖公公就上了茶点。 宝珠公主忍不住问:“外面的小太监犯了什么错?也太可怜了。” 大皇子浑不在意:“一个奴才,小姑姑不必在意。” 他叮嘱道:“那奴才不是好的,太子切记不可用他。” 祁元祚看了大皇子一会儿:“孤自有想法,大哥安心。” 大皇子不安心。 “你年纪小,别被奴婢骗了。” “那个人,最好早打发了。” 这就是祁元祚不愿意看到的了,他不想给自己再养出一个控制狂的爹。 在场人多,有些话不方便说,他转移了话题 “小姑姑来找孤有事吗?” 宝珠公主端坐在那里,祁元祚总觉得她看着眼熟,又不知道这份熟悉从哪里来。 宝珠公主摇了摇头,发现她坐这里,大皇子和太子两人说不开话,就提议告辞了。 “本宫就是听说了席名的事,怕承友伤心,路上遇到承友,便一道来了。” “眼下没事了,本宫先告退了。” 祁承祚点了点头,大皇子婉言谢过她的记挂,二人一起目送宝珠公主离开。 大皇子:“你那日向父皇说了什么?” “孤只是说,席少傅身上的香味儿很特别。” 大皇子猜测席名一事有父皇推动,一定是太子对父皇说了什么,父皇才想起查席名房内的事。 大皇子作为情场老手,只这一提,立刻明白了,不再多问,反过来道 “席少傅犯了错,被父皇流放,里面的事小孩子少打听。” 小太子似懂非懂的点头。 大皇子再次提及伯劳,认真告诫他:“听哥哥的,外面的太监,不要用。” 祁元祚这次没装了,他认真道: “大哥,父皇说孤是太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果连一个奴才都压不住,还做什么太子?” “孤想用他,也自信能压住他。” “大哥的担心孤知道,但是孤有自己的主意。” 末了他补上一句:“反正有大哥和父皇在,他还能翻天了吗?” 大皇子所有反驳都在最后一句话中沉了底。 吐出了句 “听你的。” 他临走时邀请祁元祚有空去凝露阁坐坐。 “母妃养了一只猫,你若去让人提前告诉我,别让小畜生吓到你。” 祁元祚来了兴趣:“猫?长什么样?好看吗?” 大皇子:“猫还有好看不好看?不都一个样吗?” 大皇子心里一咯噔,迟疑问:“你……不怕猫?” 祁元祚:“不怕,猫可爱,为什么要怕猫?” 太子现在不怕猫,为什么后来又怕猫了? “那你怕黑吗?” 祁元祚摇头:“不怕。” 太子幼时怕黑,晚上蜡烛常年不灭。 重来一次,小太子健健康康,什么都不怕。 唯一与上一世有区别的,是一个月前的重伤。 大皇子意识到,一切与上一世都不同了。 太子不怕黑,不怕猫,也不会再背弑师罪名。 想到那不能习武的言论,大皇子五味杂陈。 若这是代价,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这样的太子,还是上辈子的太子吗? 大皇子心事重重的走了。 祁元祚推开窗户,看着殿外伫立的下人,还有跪的颤抖的伯劳。 他从抽屉里摸出一面铜镜看着里面映出的相貌。 终于知道对宝珠公主的熟悉感来自哪里了。 他与父皇、宝珠公主,都遗传了太后的唇形。 不点而朱,不笑时薄而锋利,再加上他现在一脸婴儿肥,脸型圆润,宝珠公主正好也是圆脸,看起来三分相似。 等他们长大,这几分相似许就淡了。 父皇和小姑姑都遗传了太后的唇形,可知唇形是显性基因,所以又从父皇传到了他这里。 大哥没有遗传到,可能是像了贤妃娘娘。 等等…… 祁元祚努力思考。 大哥长的和父皇不太像,难道全像了母家人? 他打量着自己五官,又想着父皇的长相,父皇长的好看,小姑姑也好看,母后画像也是个美人,日后自己一定长不丑。 放心了。 正乐呵着呢。 院子里扑通一声。 胖公公进来禀报 “殿下,伯劳晕过去了。” 祁元祚平静道:“带进来。” 胖公公不敢怠慢,连忙将人拖进来。 伯劳狼狈的很,嘴唇干裂,浑身发抖,看着是起热了。 祁元祚倒了一杯温水,胖公公想代劳被小太子制止。 祁元祚蹲下身体,托着他的头,歪斜着杯子,亲自喂水给他。 伯劳迫不及待的吞咽。 人慢慢醒了。 祁元祚站起身,冷言冷语:“知道错了吗?” 伯劳趴在地上像是无力跪伏,凄厉道: “奴才不知错在哪里,望殿下点明。” “你知道。” 伯劳心一提,小心上觑。 冷白透粉的脸上,微长的雁眼冷漠灵透,睛如黑漆带金黄,不合年纪的沉稳和聪慧冲淡了婴儿肥堆出的稚气。 伯劳心不规律的狂跳,他知道小太子聪慧,可这已经是智近于妖了吧? “如果你服侍的是父皇,你敢不请示就上前给父皇暖脚吗?” “孤已经吃饱了,你还打着为孤好的名义劝孤多吃。” “孤吃药不要饴糖,你却说药苦,心疼孤,非要孤吃糖。” “你心里想的是什么?真的为孤好吗?” 伯劳听到自己的‘罪证’被道出,他情不自禁吞咽口水,看着面前的金黄龙纹绣鞋,眼角溢出一丝阴毒。 下一刻,重重一巴掌落在脸上。 伯劳被扇的偏了脸。 他惊惑的看着小太子。 祁元祚弯下腰,眼睛弯弯,唇也弯弯,手指在他眼角一抚,轻的像根羽毛 “孤看到了。” 伯劳觉得他成了翻盖的王八无所遁形,自以为是的特殊,自卑的高傲,病态的算计,全被小太子看在眼里。 他任他表演,在他沉浸戏幕里时,一巴掌把他扇醒,告诉他: 别他娘的自我高潮。 在他否认之际,揪着他的狐狸尾巴告诉他: 孤看到了。 伯劳痴呆一样仰望着小太子,这是他第一次不在掌控下的卑贱如尘。 小太子再等他,伯劳的心砰砰跳,脑子里一片空白,愣是想不到要说什么。 太子殿下烦了,脚步转到半空被伯劳一把抱住。 “太子殿下!” 他喊的破音,一点也不好听,胳膊羞耻的缩紧 “奴才知罪!奴才真心想侍奉太子殿下身边!” 他此刻的声音一点也不谄媚,不婉转,不乖顺。 花言巧语的嘴,笨拙的像死蚌壳。 他只能紧紧抱住他。 不是同类,是深渊里的蛛丝。 伯劳抱的死紧死紧。 我会听话。 我一定会听话。 伯劳徒劳的张着嘴,嗓子里发出气音。 此刻的太子殿下,极为耐心。 “放开孤。” 伯劳迟疑片刻,缓慢的松了力道,确定祁元祚不会抬脚离开,一点点的收回环着的手。 “跪正。” 伯劳下意识听从命令,吃力的磕头伏跪在地上。 “抬头。” 伯劳立刻抬头,身体仍保持伏跪姿态。 祁元祚微俯身体,这一个动作被他做的优雅至极,仿若仙鹤垂首,也将自己的身份与伯劳拉开千里。 “你要对孤说什么?” 伯劳身体绷成了弯弓。 他握紧了拳头,跪在火油煎熬间,羞于说出败寇的臣服 唇开阖数次,他再拜叩首,妄图以这种方式让太子知道他的答案。 他会知道吗? 祁元祚笑了笑:“好吧。” “孤听到了。” “你下去好好休息吧,养好身体,一切如常。” 伯劳浑身泄了力,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情绪被太子玩儿弄鼓掌。 祁元祚伸个懒腰,往榻上一滚 “胖公公,父皇今天还来陪我睡觉吗?” 胖公公笑的比往日都要小心 “殿下,奴才打听到陛下今晚会歇在尹娘娘处。” 祁元祚又问 “丝苗,父皇今日还陪我用饭吗?” 丝苗恭敬道:“陛下必然是要陪殿下的。” 祁元祚对两人的识趣很是满意。 这二人之前从不回答他父皇的行踪。 若是以前,胖公公和丝苗会说 “这奴婢不知,殿下要去看望陛下吗?” 胖公公和丝苗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苦笑。 他们虽是陛下的人,也是太子的人不是。 第21章 惊雷 夜间有雷雨。 闪电炸窗,轰——的一声。 惊醒了无数浅眠人。 祁元祚身体一抖猛地惊醒,心脏哐哐直跳,他大口呼吸想着一会儿就平复了,谁知心肺刺痛,呼吸一阵憋闷。 胖公公听到动静进来,见太子口唇泛白,连忙掌灯摇铃。 承祚殿骚乱起来,伯劳带着几个下人跑出去请太医。 丝苗急匆匆道:“奴婢去请陛下!” “等等!” 祁元祚平躺着努力放缓呼吸,缓解肺部刺痛 “别去,孤没事,只是惊吓到了。” 他估计是心脏跳动过快,泵血加速,刺激到了肺部毛细血管。 等刺痛缓解,他才慢慢坐起来 “什么时辰了?” 丝苗扶着他,喂他一杯温水,眼里泛着心疼。 “丑时了。” 也就是两三点钟。 这个时间是人进入深睡眠的时候。 “别去了,小事,不用打扰父皇休息。” 丝苗看着怀里的太子殿下,心里酸楚,真正千娇百宠的孩子,怎么会这么懂事? 人人都羡慕太子盛宠,说陛下对太子无所不依。 那是太子殿下本身就无所求。 别人眼红的盛宠,也只是陛下每天陪太子殿下吃午饭,读半个时辰的书哄睡,时有留宿同眠。 放在民间再平常不过的事,在皇家却成了盛宠。 殿下重伤,在最好动的年纪,床上一躺就是半月。 不哭不闹,自己穿衣、洗漱、吃饭、养病、无聊了自己哄自己。 每次陛下过来太子殿下会亮着眼睛笑容灿烂的扑入怀中。 别说陛下,她有这样一个孩子,也恨不得将心肝捧给他。 喝药不用哄,吃饭不用追着喂,只这两点,就能让天下母亲泪目。 一碗碗汤药汁多苦啊,殿下喝了个把月,喝的干呕也不哭。 殿下不吃糖,她握着糖的手都显得无助。 丝苗禁不住垂泪。 泪水滴在祁元祚手上,他微愣 “你怎么哭了?” 就因为他没请父皇? 胖公公也在床边抹泪。 祁元祚:“……?” 有病的是我,你们哭什么? “奴才们,就是心疼殿下。” 胖公公哽咽的解释。 祁元祚恍然大悟,内心为两人的职业素养点赞,看看人家表忠心的手段,说哭就哭。 等他学好了也表演给父皇看。 祁元祚拍拍丝苗的手:“安心,孤好的很,吃两副药就没事了。” 只见泪水更频了。 胖公公别过身体默默擦泪。 祁元祚无奈,行吧,爱演就演吧。 孤就看着。 * “轰——”又一声惊雷。 齐帝翻身坐起。 尹妃也被惊醒,顺滑的秀发慵懒的垂在肩头,她拨开床幔,外面的下人掌灯近前,漆黑的宫殿,很快亮起暖光。 雨夜的凉气渗进来。 尹妃接过下人递的披衣,温柔的覆于齐帝肩上,脸蛋趴在他背上叮咛 “陛下,天气凉了,小心龙体。” 齐帝凝视着外面哐哐一阵劈的闪电,心里越发担忧 “更衣。” 耳房眯着的肥公公闻声赶过来,听到陛下吩咐,一刻也不停的伺候齐帝穿衣。 尹妃心里一惊,皇帝深夜离开她的寝殿,明日传开,她脸还要不要了? 连忙近前道:“陛下,夜深雨大,您要去哪里?臣妾陪您。” 齐帝散着头发,罩了兜帽披风,披风是火草衣,水火不侵冬暖夏凉,是用火草外面的背膜揉搓成线织就的,比藕丝靴还难得,乃西南地区贡品。 一年三尺布,三年仅能进贡一匹,整个皇宫只有皇帝和太子有。 尹妃心领神会。 今夜又是闪电又是大雨,陛下此时离开,定是要去承祚殿看望太子了。 她也跟着穿衣服:“陛下,臣妾陪您一起去吧,若殿下受惊,臣妾在也方便照顾。” 齐帝本要拒绝,想起她与先皇后相似的性子,无声默认。 二人相伴踏雨去往承祚殿。 凝露阁的人听到脚步声,伸头看了一眼,只见皇帝与尹妃携行,左右太监宫女撑伞,一群人浩浩荡荡去往一个方向。 看门的小太监缩回去禀报。 掌阁太监敲了敲明灯的寝殿门。 宁嬷嬷放他进来,昏黄铜灯下,贤妃一身桃红色寝衣白绒披风,手里转着菩提子撑头观雨 掌阁太监俯着身子: “娘娘,守门的小太监看到陛下与尹妃娘娘作伴去了东边。” 贤妃:“东边……” 东边有什么能让皇帝深夜踏雨前去。 菩提子一滞,手指不由自主掐紧。 太子。 彩芳院的周美人被雷震醒,慈爱的抱着三皇子哄睡。 听到下人禀报,心里无限酸楚。 “陛下自有了太子,从不留宿妃嫔宫中,首次为尹妃破例以为陛下改性了,还不是比不上太子重要。” 说完她默默垂泪: “都是儿子,太子三岁了万岁爷还怕他惊雷,我家三儿出生快一月了,陛下一次没来看过。” 周美人越想越气,越想越不忿。 她身边下人只得安慰:“美人,大皇子一样不得陛下宠。” “等三皇子满月陛下如何也得抱一抱的。” “咱三皇子长的俊俏,陛下见了肯定喜欢。” 周美人一想也对:“三儿的满月宴,可得隆重的办了。” 满月宴怎么办,看皇帝的意思,太子当初的满月宴,群臣入宴恭贺,大赦天下,声传四海。 周美人想,即便不如太子办的风光,也不能比大皇子的差了。 周美人酸,别的人就是急了。 魏昭仪和萧八子,还有其他的良人七子等,一个个幻想着重阳宴大出风采宠冠后宫呢。 魏昭仪在一帘帘纱缎中练着舞姿,野心勃勃的想,等她生了儿子,一定会比太子更得陛下宠爱! 萧八子一遍遍在脑子里模拟着几天后的偶遇,都安排好了,不会出错的。 今日太子的荣宠,日后也会出现在她身上! * 齐帝到了地方,只见承祚殿灯火通明,太监宫女都起身了,心里咯噔一下,顿觉不妙。 承祚殿的宫人惊讶齐帝的到来,一个个下跪行礼 “奴婢拜见陛下,吾皇万岁!” 齐帝:“怎么回事?” 宫人迫不及待的说明情况:“陛下,太子殿下被雷惊了,胸口刺痛憋闷呼吸不畅,派人请来了太医。” 齐帝震怒:“为何朕不知道?!” 他放这么多人在承祚殿是吃干饭的吗?!儿子都病了,没一个人来禀报! 他顾不得雨水走出伞外,大步跑向正殿,宫人急步跟随,一边跟跑一边回禀: “太子殿下怕扰您休息,不让奴婢们打扰陛下。” “太医们看过熬了药,太子殿下正用着。” 身后几十下人跟着齐帝跑,争相为圣上撑伞。 齐帝听完心里又爱又怜又怒,推开门,看到爱子正捧着碗喝药。 祁元祚一瞥之下呛了一口。 连声咳嗽。 齐帝抖抖雨水脱了披衣,里面衣服干爽,大步过来轻拍儿子的背,焦急之下智商极速下降 “御医!祚儿呛到了怎么办?给朕想个办法!” 御医:“……” 第22章 珠串 太医只得回:“陛下,等殿下咳出来就好了。” 为了让齐帝发怒他连忙转移话题 “此次太子殿下发病,臣深感自责。” “为防日后太子殿下再被惊吓或者剧烈运动后出现此类情况。” “臣建议,研制药丸由殿下随时携带在身上,再遇此情况,服药就可缓解。” 齐帝:“允,你等需尽心竭力!” 太医:“是!” 祁元祚咳了一会儿将呛进气管里的那点儿苦汁儿咳出来就不咳了,只是肺部刺痛加剧。 他接过剩下的半碗一饮而尽,平下呼吸才好转许多。 齐帝抱着儿子,怎么看怎么怜,摸摸手摸摸脚是热乎的才放心,又轻轻揉开太子皱着的眉,自责道 “怪朕,今夜雷雨,早该过来陪你。” 祁元祚摇头:“父皇不能未卜先知,儿臣没什么事,是有人惊扰了父皇吗?” 齐帝摇头,若惊扰了他,他何至于愤怒:“承祚殿的下人都是废物!朕再给你换一批。” 天子一言,整个殿的下人跪地颤抖。 祁元祚忙拉住他解释:“父皇,是儿臣不让他们打扰父皇的。” 齐帝固执己见:“豚儿年纪小,照顾不了自己,下人是朕不在时替朕保护看顾你的,他们隐瞒不报,视你的安危于不顾,朕容不得他们。” 祁元祚坐起身体与齐帝争辩 “是我不让他们告诉您的,他们只是遵循我的命令。” “父皇,儿臣已经长大了,能分辨局势和事情的轻重缓急。” 齐帝笑了,他捏捏太子脸上的软肉,又比比两人的身高,戏谑道 “长大了?” 儿子一脸婴儿肥,胖嘟嘟,圆溜溜,毛都没长齐呢,却严肃的告诉他 ‘父皇,儿臣已经长大了。’ 不要太好笑。 “不过,朕不是独断专行的人。” 齐帝后倚着床头抱着手,好整以暇的听太子怎么说服他 祁元祚看到事情有望,思考一瞬:“儿臣虽然还小,但儿臣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 齐帝不予认可:“在朕心里,没有事比你的身体更重要,你这次就分辨错了,所以你的话不能取信于朕。” 他见儿子无话可说了,扭头吩咐:“拉出去,清了。” 殿中下人一阵小声的哽咽哭求,不等肥公公执行 就听到床上的小祖宗呜呜哭了。 齐帝身体一个瞬起。 心想这是辩不过朕,委屈哭了? 小太子泪花啪啪的掉,在齐帝抱他的时候,伸着两只短手攀上齐帝的脖子,温热的汤圆入怀,齐帝一下心软了。 只听怀里的爱子哽咽着,超级委屈的说 “可是在儿臣心里……没有事比、比父皇更重要啊。” 一句话断断续续,泪珠子啪嗒啪嗒湿了胸口的衣服。 帝王的心防在这句话和眼泪的攻势下溃不成军,眼眶一热,恨不得把心掏给他。 小太子全身心依赖状,将身体团进齐帝怀里,一手攀着齐帝的脖子,一手自顾自的抹泪。 一身淡黄的寝衣,柔软的头发,像出壳的雏鸡。 小雏鸡叽叽叫着父皇最重要。 齐帝稀罕死了。 他抱着儿子一顿哄: “留着,一个都不动,朕全给你留着。” 肥公公拂尘一扫,妥了。 齐帝发话:“太子仁善,朕暂且留着你们,还不谢恩。” 殿里的下人连忙谢恩 “谢太子殿下隆恩,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陛下万岁!” 齐帝挥挥手,让无关人等退下。 太医也跟着退出,彼此对视一眼,皆是果然如此之态。 陛下对太子宠爱,接触的越多越深知太子在陛下心中地位无可撼动。 若只是陛下单向,太子品德不好或许日后还有反转。 但太子至孝聪颖,别说陛下,若他们的儿子长的跟仙童似的,抱着他们的脖子软乎乎哭——最爱爹爹。 太医虎躯一震,给他!啥都给他! 别人羡慕太子殿下得陛下心,他们也羡慕陛下有这么好的儿子啊! 老天爷怎么就这么偏爱皇家呢。 尹娘娘也退出亲自熬姜汤去了,贴心的留给父子两人单独相处的空间。 今夜陛下闯风雨而来,着凉就不好了。 殿里,齐帝一点点掰碎了给儿子讲缘由 “父皇不是再责怪你,父皇是心疼你,我怕豚儿生病朕不知道,怕豚儿在皇宫里被欺负,受委屈。” “父皇懂豚儿的意思,豚儿是觉得,自己只是难受,不想让父皇担忧,不想打扰父皇睡觉对不对?” 小太子点点头,继续抹泪。 齐帝耐心的给他讲: “如果父皇也生病了,为了不让豚儿担心故意瞒着,豚儿会怎么想?” 小太子:“气哭……” 齐帝朗声而笑:“对,父皇也会气哭,不仅会气哭还会害怕。” “豚儿至孝,父皇知道,可是父皇会因为豚儿生病我不是第一个察觉而气恼、担心、害怕。” “所以豚儿以后身体不舒服了,要怎么办?” 小太子乖乖道:“找父皇。” 齐帝擦擦他的泪温声叮咛:“不是找父皇,是先找太医,然后立刻派人告诉父皇。” “祚儿这次做的非常好,如果传太医后,再找人告诉父皇就更厉害了。” 祁元祚将脸埋进齐帝怀里,耳朵被哄的羞红了。 他又不是真小孩,但是齐帝真是个好父皇。 “祚儿,你是太子,万人之上,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顾忌任何人任何事。” 祁元祚闷闷的问:“父皇呢,万一有一日,儿臣想做的事父皇不答应怎么办?就像今天一样。” 齐帝想了想将随身携带的血玉串珠子交给太子。 “以手串为凭证,一颗珠子,一件事,只要祚儿拿出一颗珠子,父皇无条件答应你任何事情,安心了吗?” 血玉珠串触手温热,这串珠子齐帝几乎不离身的。 上面的血玉珠每个直径八毫米,一串有二十数。 祁元祚心里咋舌,这要是以后闹掰了,他拿出一颗珠子让父皇让位,他认还是不认? 祁元祚默默收好:“不要这么多,一串一个。” 他和齐帝拉勾,认真道: “一串,一个,等儿臣和父皇吵架生气的时候用,吵架伤感情,一辈子就允许父皇和儿臣吵一次。” “好。” 父子两人拉勾订约,一辈子就吵一次。 等两人谈好了,尹娘娘端着姜汤回来了。 齐帝喝了一碗,祁元祚也被哄着喝了几勺,安详的躺在床上,由齐帝哄睡。 “别人都说朕偏爱太子,豚儿如此爱朕,朕如何能不爱他?” 尹娘娘心想,您也没给其他皇子爱您的机会啊,是谁一个月都不见其他儿子一面啊? 大皇子长到现在,您抱都没抱过。 “陛下说的对,臣妾看着太子都不自觉的想亲近呢。” 齐帝垂着眸不说话了,尹娘娘摸不准齐帝心里在想什么。 “你回去吧,朕留在这里守着祚儿。” 尹妃听着外面的风风雨雨和霹雳哐啷的闪电。 您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温柔和婉道:“快要卯时了,臣妾陪您一起守着,送您上了朝再走。” 齐帝默认了。 第23章 柿子灯 齐帝什么时候走的祁元祚不知道。 等他醒来外面雷声已消,奋力跃出的太阳将天空割裂成两半,一面灰云遮盖一面晴光万里。 两者势均力敌在皇宫上空展开角逐。 祁元祚翻了个身,睡饱的餍足和懒意让他不想动弹。 他晃了晃床头的绳铃,床幔掀开,一双玉手摸了摸他的脸。 竟是尹娘娘?! 祁元祚一下精神了。 丝苗端着水盆后在一旁,尹娘娘搓湿绢布 “太子殿下醒了,陛下去上早朝,臣妾怕殿下复起惊悸,便留下守着了。” 她执着湿绢为他擦脸,昨夜他哭了会儿,眼泪干在眼睫上糊了一层。 尹娘娘身上有很好闻的香味儿,擦的可温柔了。 这些事祁元祚习惯自己做,湿绢擦脸他嫌擦不干净,要捧水自己洗。 擦完了脸,尹娘娘又给他擦手,然后帮他穿衣服。 到这一步,祁元祚拒绝了。 “孤自己来,把衣服给孤。” 这一句话让现场三个人松了口气。 胖公公、丝苗、伯劳是也。 他们每日伺候在太子殿下身边,给太子殿下擦脸、穿衣、喂饭,这是赏赐! 太子殿下不让他们伺候,下人们都当是殿下的癖好,若今天殿下接受尹娘娘伺候,岂不说明他们之前不得太子殿下欢心? “有劳尹娘娘去正殿稍待,等孤整理仪容。” “丝苗,你去为尹娘娘奉茶。” 丝苗立刻作出请的姿势。 尹娘娘惊讶于小太子的冷静成熟,若是别的孩子惊病一场,醒来看到有人在身边守着,定会心生依赖。 小太子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打了她一个猝不及防,再一想养元殿的袒护,又不是那么惊诧了。 若非冷静稳重,如何压得下太后。 伯劳端着衣服小步上呈。 祁元祚多看了他几眼,温声道:“昨夜你第一个跑出去为孤请来太医,身体恢复好了?膝盖还疼吗?” 魇足的情绪注满心房,伯劳恍然醒悟,他百般折腾求的就是此刻了。 他强忍激动:“奴才谢太子殿下关心,奴才一切安好。” 小太子何时这样对过别人? 当日太后投手炉胖公公护在殿下身前也没得一句亲话。 往日他伪作关心,多般讨好不得殿下好眼。 昨日他冲进雨里一心只想着尽快请太医,今日也不似之前将自己的付出明里暗里表现出来。 可是殿下却温声慰问,关心他的身体。 太子人小,但心思玲珑辩真伪,知善恶,还极会拿捏人,不教自知,天生的谋心家! 伯劳奉上衣服乖觉退下,小太子穿衣服不喜欢被人看着,下人熟门熟路的退到屏风后面。 穿好衣服他照了照镜子觉得这一身像一根黄萝卜头顶两根小芽芽。 三岁是头发尴尬期,等长了就可以戴簪束冠,一定比这个时候好看。 小太子又重新洗了一遍脸和手,用牙刷刷了牙。 牙刷是象牙柄,猪鬃毛的毛制的,牙膏是竹叶、珍珠、石炭又加了些药物制成。 古代有些地方是不方便,但皇家的奢华是现代也比不上的。 伯劳与胖公公在一旁看着,心里的酸意顷刻没了。 他就说殿下怎允许别人伺候擦脸,那是和尹妃客气呢,他们都伺候不了太子殿下的脸蛋儿,别人岂能肖想。 尹娘娘没等多久,就看到了矜贵得体的太子殿下,盘着眼熟的血玉珠串出现在眼前。 恍然看到了另一个陛下。 中衣是荷叶型的毛绒领,红色底料绣了百蝠纹,灯笼状收腿裤,袖口也做了收束。 最外面罩了明黄色小袍子,腰带收腰方便活动,到肩膀的头发用金色发带左右绑个发包。 行动间明黄与朱红交织,百蝠金纹若隐若现仿若游鱼。 尹妃想起小时候姐姐拎着的一只锦绣为皮竹节为骨的柿子灯笼。 太子就像那盏在雪天看到就心里暖的柿子灯。 尹妃不自觉的搓帕子,她和姐姐长的不像,可自认不比姐姐长的差,姐姐和陛下生了太子,长的这般好,她也想生一个。 尹妃痴痴的看着太子,好像这样能把他看进肚子里似的。 “多谢尹娘娘昨日守着孤。” 尹娘娘行了个礼,怜爱道: “臣妾与皇后娘娘是亲姐妹,照顾殿下,哪用得着谢。” 她小声道:“若殿下不嫌弃,可以叫我一声姨母吗?” 祁元祚眨眨眼,装作没听到。 “守知哥哥在偏殿,尹娘娘要见见守知哥哥吗?” 尹妃只得转移话题:“要的。” 尹守知进宫人生地不熟,低调的像个隐形人。 他从宫里藏书阁借了些书,每日读书练字,累了就去御花园溜达溜达,身边有承祚殿的下人跟着,祁元祚没什么不放心。 尹守知不刻意套近乎,祁元祚也无心拉拢。 抱着已知不放墨守成规是庸才,有两个重生的剧情早成了只做参考的不确定答案。 尹守知只是六岁的尹守知,他不是后来的陪太子驱驰三千里赴一场诏狱冤杀的尹状元。 也不是一封血书天下知,人人唱诵清大夫的谏大夫。 两人变成了三个人。 早膳有祁元祚最爱的灌汤包,用完饭,尹娘娘依依不舍的走了,尹守知也告辞了。 明日重阳宴,尹太尉已被皇帝捞出来,尹守知参加完重阳宴就会出宫。 多日小心终于快要结束,尹守知压抑的情绪放松许多,带着下人去御花园溜达消食。 祁元祚一口干完了药,舌根子的怪味让他想吐。 丝苗心疼的替他顺气:“殿下吃些别的压一压。” “每日这样也不行啊。” 喝药的日子还长着呢。 祁元祚不乐意答应的都装没听见。 眼皮子一撩,看到了个小东西。 猫! 狸花背,白肚皮,四爪踏雪,油光水滑。 祁元祚直勾勾盯着它,唤道: “嘬嘬嘬——” 狸花背:“……喵?” 狸花背迟疑的停了一瞬,像是受不住勾引扭着猫步走过来。 胖公公:“宫里只有贤妃娘娘养了只狸花背的猫。” 这事大哥对他说过,祁元祚有印象。 伯劳怕这东西挠人,不太想让太子亲近它。 祁元祚:“嘬嘬嘬……” 狸花背用尾巴扫了他的手,表示亲近。 然后肚皮一翻,一个劲儿的去舔祁元祚的手指,边舔边缠绵的叫唤。 “饿了?” 他拿点心喂它,狸花背不吃,跳上桌子来回嗅。 祁元祚明白了。 它想吃包子。 第24章 亲了一口 大皇子今日休课,上辈子太子与他一同进学,寒冬酷暑,父皇从来不说休课。 他心里以为虽然父皇吝啬温情,心里也是想看到儿子成器的。 这一世,动不动休课休课。 他就不该对父皇抱有期望,太子是云中月,他们是路边泥,没有太子,齐帝压根不关心他们死活。 活着也行,死了也没事,犯了错连坐,上学爱去不去,想起来问一问,想不起来爱咋咋滴。 祁承友阴沉着脸,实在想不通父皇究竟怎么看待他们这些皇子的。 昨夜祁承友睡的憨沉,打开门才知道昨夜下雨了,他往日辰时必醒,今日是被人叫起的。 多年政斗经验让他觉出不对。 “屋里的香是谁熏的?” 新来的小太监,战战兢兢道:“回殿下,昨夜雷雨,贤妃娘娘怕您惊了,让人点了安神香。” 母妃不会害他。 大皇子没再说什么。 他用完早膳向母妃请安,贤妃娘娘道 “昨日太子惊悸,喊了太医。” 大皇子心一紧 “喊太医了?他现在如何?” 祁承友站起来就走:“母妃,本王去看看。” 贤妃娘娘不声不响的抬头,她的儿子脾气写脸上,不懂得掩藏,往日对太子的不喜明明白白,如今对太子的紧张也清清楚楚。 她握紧了菩提子。 祁承友喜欢谁她都不拦着,但绝对不能成为太子身后的一条狗! 贤妃面上平静,指甲掐的泛白。 她冷冷看着祁承友大步往外走,直到一声 “太子殿下驾到——” 大皇子快步相迎:“太子!本王听说你昨日叫了太医!” 小太子抱着狸花背,躲开大皇子的碰触,朝贤妃扬着手里拉成长条的狸猫 “贤娘娘,它想吃灌汤包子,你可以喂它包子吗?” 菩提串一下断裂。 她看看大皇子,又看看太子,只觉得好讽刺。 子不像父,子不像父…… 苏长河,为什么你仇人的儿子像你更多一些? “太子殿下有时间,可多来。” 贤妃木木的说完,兀自离开了。 祁元祚与大皇子面面相觑。 “系统,我怎么觉得贤妃怪怪的?” 88也在撸猫,数据猫 “这可是个隐藏版食人花,想想,能让禁军统领豁出去帮大皇子造反,得多大人情啊。” 祁元祚十分认同。 什么事能让苏长淮搭上家族叛变? 难不成苏长淮与贤妃娘娘有一段旧情? 还是苏家与贤妃娘娘母家绑定紧密? 也不对,贤妃娘娘母家说好听点儿是清贵,难听点儿,是没落,大皇子没有母家势力,更谈不上和身居要职的苏长淮绑定紧密。 那就是贤妃娘娘和禁军统领两人间有秘密! 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抽空打听打听。 原书围绕着男主和女主描写,皇宫这一窝子是昏聩的君王、把江山争没了的炮灰。 很多地方着笔不多,像上帝视角一样全知是妄想。 原书前期女主种田文,中期在男主后宅争斗文,后期被抄家从头开始造反文。 他只知道穿越女这时候在某个犄角旮旯卖水果养家。 详细地点,书里没写。 大皇子推推他: “发什么呆?在想什么?本王刚才问你身体怎么样,为什么不回答?” 大皇子脾气急,从生到死没改过,平日里也就目中无人些,急了语气是质问式的,谁都受不了他。 祁元祚对别人不想回答就当没听见,对大皇子他敢这样,对方得变成河东狮吼。 他想用最简单的方式,略过这么些问题。 看着大皇子的包子脸,他一手抱着乖巧的猫,一手指指地面 “蹲下。” 大皇子狐疑:“你让本王蹲本王就要蹲吗?” 嘴上这么说,膝盖却很老实。 两人身高平了,祁元祚‘叭’亲了他一口。 托着猫扭头走了。 大皇子眼睛瞪大,石头似的硬在原地。 胖公公酸的呲凶牙,伯劳心里的秤一下塌了。 一边劝着自己,这都是太子的手段。 一边又想,凭什么太子殿下不对我用这样的手段?! 大皇子头晕目眩的站起来,忘了年月。 太子很有手段,他领教很多次了。 太子的手段厉害到,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一抬手,他以及三四五六这些兄弟都下意识捂脸。 被扇的。 太子打人爱打脸,整个大齐都知道,他打的人尽皆知,还让人不得不挨着。 他们兄弟几个太疯,太子总爱用一些大道理管束着众人,立下几项不得违背的规矩。 什么毁了摊子要给钱、贪污不贪国难钱、陷害不能牵扯女眷…… 自以为是,自以为主! 前期太子太耀眼,压的人心里绝望,压的他们犯了错真的甘愿挨打挨罚挨骂。 他是太子,也是众皇子的兄长。 所有人觉得理所当然,就连他,即便暴怒,不还是抄了一沓又一沓的《太子规》,挨了一次又一次的巴掌。 挨巴掌,是常事。 挨一嘴,是怎么回事? 他虽然是小孩身体,心灵却是成人。 在小孩看起来稍微有一点开放的亲昵,在他眼中就变成有人要教坏小太子。 大皇子疯牛劲儿上来,蒙着头冲到小太子跟前。 “你……你先给本王交代,这事是哪个不要脸的教给你的?!” “是不是席名?!” “你还小,不能对谁都这样知道吗?”说到此处,祁承友的语调已经软的不像话了。 他甚至怀疑父皇和哪个妃子亲亲的时候被小太子看到了。 他焦急的踱步,直接杀向明德殿。 他得去问问偏心老头子到底教了祁承祚什么东西! 大皇子添油加醋,阴暗揣摩席名背着他们教了小太子不好的,齐帝一万分重视。 今日,整个皇宫因为祁元祚不经意的动作震了一震。 齐帝首次与大儿子统一战线,对祁元祚展开人生道理。 祁元祚两眼无神,平躺着咸鱼发呆。 “88,这保守的封建社会啊,我受够了!” 88头秃了,他沧桑抽烟,加入传授人生道理的队伍 “您可千万别把他们的感情当真,他们现在喜欢你在乎你都是假的,知道吗!经验告诉我,当真没有好果子吃的!” 祁元祚两眼一闭,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齐帝和大皇子啜口茶,齐齐叹气。 原来太子这么叛逆? 齐帝一拍桌子:“重阳宴后,朕要给祚儿找太傅!” 作话:大家会嫌作者写得无聊累赘吗?(忐忑不安) 第25章 偶遇算计 今晚齐帝闲下来陪两个儿子用饭。 饭后三人踏着月光消食。 齐帝负着手,步子慵懒,银龙皇服衬的他玉树临风,雄姿英发。 二十数下人,列成两排前后左右的打着灯笼,照亮主子脚下。 大皇子也背着手,幼年老成落后皇帝一步,从远处看去两人动作同步,一大一小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而最前方,小太子踢着玉球滚灯,滚灯内放了铃铛,响声清脆动听如风穿堂。 祁元祚得了乐趣,听不够似的追赶滚灯,小腿哒哒哒就没闲下来。 齐帝眯着眼睛看前面的小黄鸡,挠食似的闹,精巧玲珑的滚灯在他脚下像一圆月。 小鸡叨月亮? 还是小猪拱月亮? 齐帝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儿子后脑勺圆溜溜的,五官白里透粉,齐帝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 祚儿本身就是月亮。 越想越觉得可爱,忍不住出声 “跑慢点,别摔着。” 祁元祚没空回他,装作没听到。 追着球咕噜噜跑远。 胖公公欣慰: “陛下有所不知,太子殿下不爱热闹也不爱走动,奴才第一次看到殿下这么活泼。” 大皇子回忆他小时候,全是读书输给太子的憋屈。 什么玩闹、乐趣通通没有。 太子的聪慧,让他倍感压力,为了不被赶超常熬到深夜,做梦都是夫子教学。 两人相差三岁,小太子学习认字的时候,他学到四书。 等他认完了四书中的两本,小太子也要学四书了。 等他读完四书,学五经时,太子早已赶上来了。 最后他比太子早学三年,太子比他早一年结业。 当年他恨不得咬死太子,满脑子都是对方故意羞辱他,狗屁的生而知之,一定是祁元祚为了压过他偷偷努力。 他还常诅咒太子熬夜累死。 现在心态平和,不由的琢磨,小太子是生而聪慧,还是夜里偷偷努力了? 他是否也感压力巨大过? 滚灯落在菊花丛里,大片的金钟鸣秋簇拥着灯火高挂的九曲回廊,风吹、花摇、光浮,美人蹁跹,小太子看呆了。 他将白玉滚灯抱在怀里,情不自禁的走近,仰着头欣赏一袭胭脂色的美人翩翩起舞,在长廊灯火中跳跃、扭腰、甩袖、展臂。 美! 祁元祚满目惊艳。 “系统!真不愧是我大华夏的古典舞!” “这韵味儿!绝了!日后孤开了府定要招一堆美女姐姐跳给孤看!” 88劝他放弃:“你是太子,出不了宫,你敢天天看美女,谏大夫就敢天天骂你。” 祁元祚浑不在意: “等老大和老三开府,养他们府上,孤一天去一家,若关系亲近,他们会替孤瞒着,若关系不亲近,他们巴不得孤沉迷更会替孤瞒着。” 88无言以对。 齐帝与大皇子寻着他的踪迹过来,就看到小太子踮着脚扒着回廊外侧的栏杆,对着美人儿发痴。 美人儿顾盼之间媚眼如丝,腰折软如银,长指纤纤点了一下小太子的鼻头,飞花似的跃退,看到不远处的陛下,脸色惊愕。 慌忙下跪。 “婢妾,参见陛下。” 大皇子脸黑成了锅底。 太子喜欢美人儿。 他出宫建府后,太子给他送了一大批乐姬,他不要,太子非要给。 他阴暗的猜测太子想让他沉迷美色耽于玩乐。 后来发现,是太子想沉迷美色。 太子在皇宫里不方便,干脆把人送他府上,还让他白掏银子替他养着! 这诡狐狸三天两头往他府里跑,每次来了太师椅上一躺,把美人儿召出来奏乐跳舞,他喝茶吃点心笑的牙不见眼的! 后来两人闹翻了,祁承友仍养着那群舞姬,弄不清自己为什么当个冤大头。 今夜他确定,太子还是那个太子,好色的样子一模一样! 原来太子爱美人的癖好三岁就有迹象了! 大皇子捂着小太子的眼睛不让他看,小太子不满的扒拉他的手。 大皇子一巴掌拍他屁股。 祁元祚身体一抖,嚎啕大哭。 “哇——!” 他哭着找父皇抱抱,他一个成年人受不了这种委屈!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孤要告你!” 小太子呜啦啦的找齐帝做主,大皇子脑汁要被他哭干了。 “本王根本没用力!” 小太子贴着齐帝,说是委屈更像撒娇,抽噎的使性子 “孤不管,孤要告父皇……” 齐帝并无怒气,笑得慈祥典雅与幼子嬉闹,他用膝盖推了推大皇子的屁股,祁承友捂着屁股一个惊跳 “别哭,朕替你打回来了。” 祁承友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只觉得此地不能待了。 他发现比起得到父皇的父爱,他还是更喜欢父皇的冷眼。 父子三人闹了一会儿,注意力才回到回廊的美人儿身上。 齐帝淡淡问:“你是哪个?” 后宫里人多,他只觉得这人眼熟,却对不上人名。 “婢妾,萧艺娘。” 肥公公适时提醒 “陛下,是萧八子。” 大皇子一下警觉,老六他娘! “你为何深夜在这里跳舞?” 萧八子有些委屈:“陛下,没有深夜呢……” 齐帝沉默一瞬,很好,这位婢妾成功挑起他的兴趣。 “为何在这里跳舞?” 萧八子搓着衣服:“这里花多,景美,婢妾喜欢。” “婢妾想跳好了,跳给陛下看。” 齐帝更感兴趣了。 “既如此,朕等着你。” 祁元祚感慨父皇的后宫,贤娘娘、尹娘娘、萧八子都是美人儿,周美人长的也好,清冷、温柔、灵动、清纯,都有了,这才四个! 父皇宫里的妃子,可有数十个呢! 祁元祚越发期待明日的重阳宴了。 今日的散步在‘偶遇’后结束。 目送皇帝抱着小太子的背影,萧八子整理衣服起身,低低一笑。 不枉她散尽银钱豪赌一场。 陛下凡是陪太子用膳,饭后都会入御花园消食。 御花园很大,无法掌控陛下去向,但是太子有个习惯,来御花园十次,七次要在金钟鸣秋前的石子路上走一走。 而陛下自会陪着太子。 她赌的就是十分之七的概率。 她成功了。 在看到小太子的时候,她故作不经意的点了一下小太子的鼻子。 小孩子哪见过这种阵仗,她敢确定,小太子一定对她记忆犹新。 小孩的专注和执拗,比大人也不差了。 事实也如此,祁元祚十分期待明日重阳宴的表演。 * 重阳宴上午皇帝会在御花园九曲回廊宴请群臣共赏菊花,歌颂太平。 到了晚上有品级的官夫人会带着适龄婚嫁的女儿、儿子,入宫参加太后主持的晚宴。 男子咏诗作赋舞剑,女子投壶献歌舞,明着是讨太后欢心,其实也是公共相亲场合。 彼此看对眼了,长辈也觉得不错,可能当场就交换了信物,运气好还能得太后指婚。 晚宴皇帝也在,每到这种宴会,各嫔妃百花争艳不在话下。 是新人压了旧人还是旧人又复宠,都未可知。 祁元祚今日早起。 填了肚子,干了苦药,血红珠串由一指宽的锦带绑在腰间坠着。 带手上太大,他还非想带着,肥公公就想了这个办法。 别说,还挺好看。 祁元祚想好了,这串珠子是他和父皇的一个承诺,唯一且特殊。 他得日日不离身刷足存在感,等用的时候才显得郑重且不容拒绝。 当然,他更希望永远用不上。 “喵~” 狸花背出现,杠尾巴扫过他的手,肚皮一翻,引诱他抚摸。 祁元祚一阵揉搓,把狸花背揉的炸了毛,等他揉完了,狸花背喵喵叫着讨食。 祁元祚阔老爷似的:“今日重阳,给花背蒸个大包子!” 丝苗笑盈盈的应下。 收拾好的小太子,由人抱着去往寝龙殿,也就是齐帝的寝宫。 父子二人乘着龙辇共赴重阳宴,不知又羡煞了多少人。 齐帝殷殷嘱托:“待会儿见了尹太尉,叫他外公,叫亲切些,日后,他就是祚儿的刀。” 祁元祚心想,这把刀是不是他的两说,但看在对方‘为了外孙’亲手杀长公主的份上,他定亲的外公老泪纵横。 第26章 作诗 重阳宴是皇帝与群臣的宴,太后不该参加,但太后把持朝政多年,手里还有半块兵符,她硬要来,齐帝也拒绝不得。 齐帝最近出手越发狠戾,太后在朝堂的人脉被他挪的挪贬的贬。 如今太后也只能拿着半块兵符扯大旗。 只要齐帝稳住,有望在一年内将太后驱逐出朝堂。 所以眼下,该忍还得忍。 太后是个疯子,时刻想着给齐帝添堵。 齐帝带太子参加重阳宴,太后也带了一个人。 身着华服的男孩,见到齐帝纳头便拜 “外甥施玉拜见舅舅。” 齐帝被他拜懵了,缓了会儿才想起来施玉是谁,长公主的儿子,安南王世子! 安南王世子不是重阳后才入长安么? 可是又一想,路上听到亲娘被杀的消息加快脚程,也合理。 但是瞒着他进宫,还出现在重阳宴上,定是太后的手笔了。 齐帝看向太后,太后旁若无人道:“施玉上次入宫才两岁,五年不见,陛下不认识也正常。” 齐帝脸上浮起假笑:“原来是玉儿,快快起身。” 齐帝牵着太子坐在主位上。 参宴的大臣见礼后就落座听上方人斗法。 “玉儿何时来的,怎么不让人提前报一声?是想给舅舅一个惊喜吗?” 施玉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母亲犯下大错,臣心痛万分,路上听闻母亲已经伏法,只愧不能送母亲最后一程,所以匆匆进宫,得太后垂怜,祭拜了母亲,才来见舅舅。” 齐帝闻言朗声而笑,安南世子明事理总比给他添堵强,既不是来搅宴的,他容得下。 “再上一案几,设在朕旁边,多年不见玉儿,朕可要好好看看你。” 施玉自然愿意:“谢舅舅!” 太后表情淡淡,竟没有多说什么。 “尹太尉。” 微有憔悴的尹太尉出列:“臣参见陛下。” “不必如此,重阳宴不讲这些虚礼。” “你是太子的外公,虽然鲁莽但对太子赤胆忠心。” “祚儿,给你外公行个礼。” 祁元祚立刻起身向尹太尉作揖:“外公。” 尹太尉只受半礼将小太子扶起来 “老臣万万不敢,老臣受之有愧!” “老臣听闻太子被伤了底子,一时冲动犯下大错。” “幸得陛下、太后垂怜,才能有今日,老臣……” 尹太尉说着说着就哭了。 要不是迫不得已,谁想送这么大一把柄!这下好了,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太子船上的! 就算日后尹妃又生了皇子,他尹家若想扶持新皇子就要想想今日‘赤胆忠心’的反扑。 尹太尉哭的老泪纵横,刷新了朝中同道对尹太尉的看法,没想到鬼精鬼精的狐狸,还有赤胆忠心的一面。 之前怎么不知道他这么爱女儿? 豁上前途都要为太子抱不平。 过了这一遭,众人开始围绕着菊花作诗作词。 你一句“花开重阳无限好,白、粉、青妆向金乌” 我一句“茱萸插首换新天,看的花来皆朝拜……” 祁元祚听了一会儿,就是拍龙屁啊。 以前多的是人拍太后的屁,如今都是拍皇帝的。 太后坐在宴里,显得冷清不少。 再看齐帝,听一句夸一句,看样子被拍的舒畅又满意。 祁元祚深表理解,毕竟在这之前,父皇才是冷清的那个,如今扬眉吐气,意气风发,就差喊一句——不要停,朕喜欢! 就在热闹的时候,太后冷不丁一句 “太子既然在这里,不如也作诗一首,搏陛下一笑。”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施玉惊讶:“太子殿下竟然会作诗了吗?臣现在字都认不全呢。” 齐帝冷冷睨他一眼,心中暗骂,你他娘的字都认不全,我儿子就能认全了? 话都给你说了,朕说什么?! 本来施玉不说这句话,还有的推辞,施玉话一出无形之间把太子往上捧了一捧,难不成让人承认太子殿下字都没认全? 还是丞相站出来缓和:“太子殿下年幼,接触诗词较少,臣等作诗都要绞尽脑汁,殿下一时半会,怕是无法完成这样的任务。” 太后今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阴阳怪气道: “丞相说的有理,既然作不了诗,背一首知名诗人的咏菊诗也算过的去。” “重阳宴上,总不能让太子殿下孤零零坐到尾儿,殿下好歹参与参与。” 齐帝脸黑成锅底,他带祚儿来,一是拉拢尹太尉给祚儿铺路,二是炫儿子。 他儿子长的又漂亮又乖巧,还会软乎乎叫父皇,一点也不调皮,他想着抱着儿子在群臣拱卫下穿梭花丛左右攀谈。 还想着祚儿在花园里随意玩儿,他就和群臣坐着看爱子玩闹,上一盘祚儿给他做的菊花饼,在上几笼菊花灌汤包,还有菊花茶,再和臣子不经意的聊聊育儿经。 朕的太子每天就是这样陪着朕的!不哭不闹,你们的能吗?你们有吗? 到时候准能收获一堆羡慕之音。 他还没开始炫呢。 太后就给他放了个拦路虎。 齐帝脸色不好看,太后就开心了。 “难不成太子这么大了,连几首咏菊诗都背不出来?” “皇帝,你对太子的教导也太不用心了,不如哀家给太子指个太傅?” 祁元祚深深叹气,就知道这宴会没这么简单。 他站起来道:“皇祖母,父皇每日给孤读书,孤愚笨记不得几句整的咏菊诗,前些日子孤要了父皇一朵青光凝翠,不忍它即将败落,做成饼子吃了。” 太后讥笑一声:“好吃吗?艳冠群芳的青光凝翠,不知多少文人墨客捧着、画着,太子竟将其做成饼吃入腹中。” “太子聪慧,想别人不能想。” 尹太尉心里唏嘘再如何也是小孩儿,再聪慧只会背些东西,皇帝的面子这回可得丢地上了。 日后再提太子,聪慧二字都成了讥讽。 人人都觉得这次太子丢人丢大了。 不仅自己丢人,连累的皇帝也丢人。 可怜小太子还不知道他日后悲惨的形象。 赴宴群臣忍不住投以怜爱。 小太子还在一本正经的答:“好吃,吃完孤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想法?什么想法?再吃一次? 有些人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小太子还没回答呢,他们自发代入了皇帝的感受,羞得直掩面,恨不得捂住耳朵 “孤想的是。” “无限枝头好颜色,可怜开不为重阳。” 文人耳朵一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此句出自哪位诗人。 “而且祖母说的不对。” 太后下意识问:“哪里不对?” “文人墨客对花的喜爱,是捧着、画着,可是爱花的方式有千万种。” “有捧着画着的,自然也有孤这样信奉‘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 “而且孤觉得菊花寂寞,所以特别喜欢那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作话:无限枝头好颜色,可怜开不为重阳。——明代丘浚《咏菊》中的一句 花开堪折直须折的,莫待无花空折枝——唐代《金缕衣》,查百度有说作者无名氏,有说作者杜秋娘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出自唐代,黄巢《题菊花》。 第27章 草莓 祁元祚吟诵的这几句,在场人一个没听过,这三段不完整的诗越品越觉得妙! 齐帝眸中异彩连连。 如此好诗,不可能寂寂无名,那便是首次出现! 他原觉得祚儿过目不忘便是最大的惊喜,如今看来,聪慧的近乎妖异了! 历史上过于聪慧的人会被天收,想到祁元祚胸口的箭伤还有太医口中不能习武的断言,齐帝心一揪。 在一众炽热的目光中,祁元祚慢悠悠补了句:“这是孤在书上看的,孤愚钝只记得这些了。” “敢问太子殿下,这书的名字是……” 祁元祚眼睛一飘:“杂记。” “臣可否借阅一观?” 祁元祚眼神再飘:“被猫叼走了。” 齐帝立刻决定帮助隐瞒:“这本杂记朕记得,没想到朕只读了一遍,祚儿就能记下,哈哈哈哈吾儿聪慧!” 众臣一对视,各个若有所思。 虽然齐帝是如此说,但是他们不这样想。 刚才太子的神色他们看的真,他们吃半辈子盐的,若能被一个没吃几年米的唬住,干脆别混了。 齐帝心情一扫阴郁,乐呵呵道:“母后真会为难人,祚儿才三岁,朕平日里过于溺爱,也没教他背几句诗。” “唉呀,这小子背诗也只会背一半,朕真是拿他没办法,哈哈哈哈!” “众卿家,你们家儿子、孙子背诗背的如何?等有时间,朕把他们聚集起来,都背几首啊。” “哈哈哈哈!” 太后沉着脸不再说话,只是眸中深深藏着讥讽和风暴将来的诡谲。 其实祁元祚不太想背诗的,因为还有个穿越女,如果名头传出去,难免引起穿越女提防。 可是今日他若不背出几首,下不来台。 只能日后小心些了。 据他所知,穿越女的系统是农耕方面,只要皇家不内斗到天怒人怨,穿越女是没机会造反的。 从来都是时势造英雄,时代不对,论你如何英雄最多出将入相。 他想的远了点,多问了一句:“系统,如果穿越女搞出了大炮、手榴弹,商城给开不?” 88毫不犹豫:“开!” 祁元祚内心冷嘶,那就是说,穿越女真有可能搞出大炮来? 这么大的金手指,怨不得书里太子投降了。 ——天元六十四年冬,城破,齐哀帝降,死于巷。 祁元祚莫名觉得结局不该是这样。 接下来的事就是各种推杯换盏了。 施玉在空隙还向他举了举杯子,杯子里是茶,祁元祚也很给面子的接了。 无聊的时候他就盯着施玉打量。 他记得长公主的样子,施玉的样貌应该是父母对半遗传。 席间施玉坐姿逐渐豪放,对桌子上的美食表现出很大兴趣,他似乎对长公主的死亡并不哀伤,祁元祚看了他一会儿,留意到他的手。 掌内有茧,那双手是经常劳作的手。 世子有点黑,再一想安南那块地方,又觉得正常了。 可是还是怪怪的。 祁元祚总也找不出怪在哪里,干脆不找了。 他与安南世子应无多少交集的。 白日的宴就这样过了。 官员们回去后将太子的半诗,书写纸上,无数人想对出另外半截,半截诗的狂潮尚在蓄力,未起波澜。 晚宴上的争锋对决已经拉开序幕。 晚宴大皇子也会参与,祁元祚还是坐在齐帝身边,对接下来的美人舞蹈十分期待! 宴起,祁元祚看到了好多漂亮的官家小姐姐。 罗裙华丽,步摇精致,低眉颔首,时用帕子遮面,他一一看过,欣赏后不作留恋,他还看到了父皇庞大的后宫群。 四位娘娘,两个昭仪,还有美人、八子好多。 大皇子坐在贤妃身边,时不时看向祁元祚。 不出意料的看到小太子眼睛要黏到美人儿身上了。 他磨了磨牙,这辈子誓要把太子好色的毛病改过来! 吹箫、抚琴,飞花传令,一项项表演,祁元祚看多了就乏味了。 齐帝也看的乏味,低头捏着糕点喂儿子。 祁元祚撑得打了个嗝,摇头拒食。 齐帝低头小声道:“等宴会结束,父皇带你出宫。” 祁元祚眼睛一亮,兴奋的看着他,前几日齐帝答应带他出宫,但是久不复提,他还以为就此罢了呢。 齐帝笑着勾了一下他的鼻子。 祚儿极少向他提要求,好不容易提一次,他怎么舍得搁置不作。 祁元祚殷勤的给齐帝倒酒夹菜,狗腿儿极了。 齐帝眯着眼睛,十分受用。 众人只看到上方帝王专心投喂太子,小太子从初始的兴奋到兴致缺缺的模样。 帝王低头说了什么,小太子一下兴奋起来,帝王也跟着笑。 这样的父子情谊,在民间也极少见了。 皇帝偏爱太子,再次证实。 不知多少人妄想着,能的皇帝偏爱,到头来却也只能是妄想。 众夫人、小姐心思五味杂陈,宫妃们各个黯然,却见小太子直勾勾盯着前方。 于是众人也跟着看去。 一帘帘薄纱由几个舞姬拉开,蒙面的胭脂色美人,扭着腰肢旋转、展臂、飞进、跃退,在薄纱间穿梭跳跃。 时而批身,时而抬腿跨越,美人与朦胧共舞。 美! 祁元祚在脑子里不断骚扰系统。 “好看!真他娘的好看!” 88:“……”知道您没文化了,不用多说了。 齐帝也升起兴趣,从衣服的颜色就想到了昨夜九曲回廊的偶遇。 不得不说,舞姿却美。 一舞结束,齐帝带头鼓掌。 “朕记得你,萧八子。” 萧八子婀娜跪下:“婢妾拜见陛下。” 齐帝:“跳的不错,朕和太子都很喜欢,八子低了,晋为昭仪吧。” 直接跨过良人、美人,晋为昭仪?! 这一封,让后宫人疯狂。 陛下吝啬位分,周美人生了三皇子也还是个美人! 可萧八子一支舞蹈,直接骑到了周美人头上! 周美人脸绿了,盯着萧八子……不,是萧昭仪,周美人眼睛里的幽怨和愤怒都要将萧昭仪淹了。 萧昭仪欣喜若狂:“妾身谢过陛下!” 今晚的宴会,是众人关起门来讨好皇帝,因此后宫妃子也是在礼仪身份内有什么招使什么招。 有些位分高的,碍于身份,并不会像萧昭仪一样这么孟浪,薄纱、带有媚意的舞,是婢妾的手段,妃位的表演,是含蓄的,如贤妃娘娘只弹了一首琴。 尹娘娘是跳舞。 可是尹娘娘的舞十分端庄且温馨,当一盏盏柿子灯亮起,还是让人惊为天人。 齐帝也掩不住的惊艳。 柿子灯里的美人,怎么看怎么美。 祁元祚深以为然,这就是氛围的重要性! “爱妃怎么就想到了柿子灯?” 尹妃娘娘羞涩一笑:“陛下不觉得,太子就像这些柿子灯一样可爱吗?” 齐帝连声道好。 “是如此!为朕留一盏,今夜,柿子灯当为大彩,爱妃想要什么礼物!” 四座艳羡。 尹妃却娟娟一笑:“臣妾只要陛下和太子殿下安康,臣妾每每见了太子殿下,就心里欢喜。” 齐帝对她的回答十分满意。 反观祁元祚,他没什么想法。 尹娘娘很温柔,又是小太子的姨母,按理小太子应该亲近她,可是祁元祚心里和她亲不起来。 可能是缘分不到? 尹娘娘一直注意着小太子的反应,萧昭仪跳舞,小太子看的兴奋,她跳舞,小太子反应平淡。 哪里出了问题? 她悄悄的摸着肚子,真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像小太子一样好看、乖巧、聪明、得陛下喜欢,就更好了…… * 宴会未散君已走。 皇帝走后,就是众夫人的相亲场合了。 嫔妃们也三三两两的散去。 换了便衣的齐帝与太子,在几个侍人的护卫下,悄无声息出宫。 祁元祚一来到热闹街市就听到一声 “草莓!卖草莓了!好吃的草莓!普天之下只有一份!” 祁元祚震惊不已。 难不成他有天命在身?!一出门就碰到了穿越女! 第28章 穿越女 祁元祚四处寻找声音的源头,夜晚风凉,街上的人由穿着分成了三六九等。 开铺子的衣冠整洁,摆摊的只是粗麻葛布的短打身上多有补丁。 逛街的人,有金钗罗裙也有包巾提篮,有棉衣儒衫也有花绸士子。 一眼望去,众生百态。 “草莓——卖草莓了!” 尖细的女声被祁元祚准确捕捉,他掠过人群,一眼定位到喊声出处。 他指着前方拐角处:“爹爹,草莓!” 齐帝稍有兴趣:“草莓?这还从未听过,既然祚儿感兴趣,咱们去看看。” 姜二丫喊卖喊的嗓子都哑了,她面前摆着很小一篮的草莓,个头大,新鲜,只有十几个,身上补丁贴补丁,头发乱糟糟,只有那张脸白的嫩豆腐似的。 姜二丫初穿越还做着当大女主的梦,妄想带着全家奔小康。 可是七年的经历让她意识到这不是她之前生活的法治社会。 这辈子的父母重男轻女、她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为了弟弟读书的束侑,爷奶俩把姐姐卖给人家当小妾。 弟弟读了一段时间要买纸笔,家里拿不出钱,便想把她也卖个好价钱。 窝囊的娘,家暴的爹,老封建的爷爷,唯利是图的奶奶,没个屁用的金手指,别说带着全家奔小康,她自身都难保了。 哆哆嗦嗦从系统里抽到了一盆草莓,她忽悠狗爹这盆草莓能卖出天大的价钱,才让狗爹带她走三十公里来长安。 如今要卖她的爹就在后边盯着她,她头上插标,卖草莓也卖自己。 如果草莓卖出去,她还有机会活,卖不出去,她就要成为人家的奴隶了。 奴隶。 她从未觉得这个词这么可怕。 她喊了半天了,有人在她面前驻足,却没几个要买她的草莓,大都是打量她的身材和脸。 那股审视和极具目的性的评估令她毛骨悚然。 她的金手指是抽奖系统,需要别人对她的喜爱值抽奖。 五十喜爱值抽奖一次,七年里她抽了五次。 分别是‘肤如凝脂’、‘南瓜种子’、‘守株待兔’、‘一个烤红薯’、还有今天的一盆草莓。 初始她还为‘肤如凝脂’带来的美丽开心,如今只觉得恐惧,她低着头努力想把脸藏起来,却被身后的爹撕着头发拽出脸。 “老子就指着你这张脸拉客呢!再卖不出去,我就把你卖窑子去!” 姜二丫如坠冰窖,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她也想过逃跑,但是常年缺衣少食,后面的爹又看的紧,她如何跑的出去? 她努力扯着嗓子喊卖。 “草莓——!天下绝无仅有的草莓!” 她眼里满是绝望,为什么会没人买呢? 她都亮出普天之下第一份的招牌了,不应该很多人来问价吗? 为什么连问都没有问的呢? 这可是古代没有的啊! 她的内心在嘶吼。 一面绝望,绝望之下又是出奇的冷静。 草莓卖不出去,狗爹就要卖她。 真到了那个地步,与其卖给大腹便便的,还不如找个好看的、有钱的。 为奴为婢,侍奉一个好看的总比侍奉丑八怪强不是? 她含着泪,麻木的喊着卖草莓。 眼睛却在物色她的卖主了。 远远看到一群人。 中间的贵公子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儿。 右边是位管家似的人物,左侧跟着一个护卫,护卫年纪轻轻剑眉星目,只看着就不是凡人。 能用得上这样的护卫,主家定非富即贵。 他们身上的穿着和气质也佐证了这一点。 尤其是他们中有一位小孩。 如果她扑过去哭求,被买下的概率多大? 小孩子最容易心软…… 姜二丫心砰砰的跳,握着拳头,心里叫嚣着赌一把。 却见这群人的方向正是她所在方向。 头皮一紧,姜二丫被迫抬起头。 狗爹满面笑容向来客介绍 “老爷是为小少爷挑奴婢的?您看看我家这丫头,嫩的很!长大绝对差不了!吃得少会伺候人,日后给小少爷当个暖床的您绝对不亏!” 祁元祚心里纳闷,什么情况?女主怎么要被卖了? 书里不是说女主前期温馨种田文吗? 他穿的是正版书吗? 若是别的来客,姜二丫一定辩解她不是卖身的,可是这群人气度显贵,真要卖,也找不到比他们更好的了吧? 她嗫喏着唇,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看着里面的小少爷,满是哀求。 胖公公见陛下面有不悦,立刻推开卖人的壮汉子 “去去去,我们家少爷不缺一个奴婢,你们不是卖什么莓?东西呢?别搅了我们家老爷和少爷的兴致。” 姜二丫听这位管家声音怪怪的,但她来不及细想,捧起草莓道: “草莓!对!我们卖草莓的!” “这绝对是天下第一份!绝无仅有!它可以吃,非常好吃!我向您保证皇帝都没吃过它!” 齐帝挑眉,他的确没听过也没吃过,若是好东西,早早有人捧到御前,既然他宫里没有,就定不是好东西。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野果子,还敢说天下第一。” “也就图个名字新鲜。” 齐帝看了看果子的形状,没多大兴趣。 祁元祚踢着腿下来,他见到草莓的第一眼就觉得非凡品。 他故作好奇的问:“它能吃?” 姜二丫连连点头,主动试吃证明没问题。 祁元祚也不装了,嗷呜咬了一口。 他这一咬可把肥公公和齐帝吓坏了。 “祚儿!吐出来!” “哎呦我的小主子!这来路不明的东西,您怎么就吃了呢?万一有毒怎么办!” 祁元祚坚持不吐:“父皇,甜的!好吃!” 齐帝也不能把他嘴里的抠出来气的打他屁股: “朕……真是把你饿着了?!” 姜二丫愣愣的看着他们的反应,心里浮现一个想法。 因为这个想法,她紧张的咽口水。 不会吧,真让她遇上了? “草莓没毒的,而且对身体好,我向您保证!” “如果小公子喜欢,我可以将它送给小公子!” 姜父连忙反对:“不行!绝对不行!你家小孩吃了我的东西,得给钱!” 齐帝不欲与他们纠缠,示意下肥公公拿出一块银子给姜父。 姜二丫扑上去将姜父撞开 “老爷!我不要银子!求求您买下我吧!草莓也送给您!一分银子不要!” 姜父被她撞的连退几步,回过神来破口大骂,对姜二丫又打又踢 “你个贱胚子!骚货!看见男人上赶着贴!和你那个淫贱的姐姐一样!女人都是没脸没皮的贱货!” 齐帝脸色一黑,捂着小太子的耳朵,转身要走。 祁元祚不乐意走,指着姜父道:“他骂人!给我打他!” 肥公公看陛下没有阻止,挥挥手身后的护卫拉开姜父,左右开弓把姜父打的晕头转向。 祁元祚扒开捂着耳朵的手,走到凄惨无比的穿越女面前,和系统感慨 “88,她混的真惨啊。” 88心想,您上次混的比她还惨呢。 祁元祚捡起地上的草莓,摔了一下,脏了,幸好没烂。 “怎么卖?我买了。” 姜二丫惨兮兮的抬头,声音压抑着疼 “不要钱,但是绑定售卖,您要草莓,就要买了我。” 祁元祚:“可是买了你还要养着你,养你比买果子贵多了。” “绝不会让您亏本,我可以给您干活,洗衣服、做饭、当牛做马,我什么都能干!” 祁元祚:“我要怎么信你呢?” 姜二丫抬头,举着三根手指,急急立誓: “我要是说谎,我不是中……中原人。” 那停顿的一下,在这个时空,只有祁元祚明白。 他伸出手和她拉勾:“谁骗谁小狗。” 姜二丫看着近在咫尺的小童,唇红齿白,俊的男女老少通杀,忽然理解了许多小说里女配小时候就喜欢上男主。 没有人能拒绝来自深渊之外的拉手。 祁元祚仰着头撒娇:“爹爹,我想买她。” 齐帝摸摸他的头:“买。” 于是姜二丫在穿越的第七年,成了时代下的奴隶,有了要侍奉的主子。 第29章 蒙太奇式谎言 祁元祚不想这么早回去, 让肥公公去安顿姜二丫,他和父皇接着逛街。 买了许多民间的小玩意儿,在夜市将散时才意犹未尽的回转。 马车里,祁元祚呼呼大睡,一直跟在齐帝身侧寸步不离的护卫低声禀报着 “臣已查证,父女二人从六十里外的姜家村来此,三代贫民,他们接触不到陛下的消息,更无法掌握陛下行踪。” 齐帝敲着手指:“你的意思是,巧合?” 苏长淮低头:“臣推测,是的。” 齐帝幽幽道:“平民百姓在重阳佳节与储君偶遇,身世凄惨得太子怜惜,入宫服侍太子。” “真巧啊。” 苏长淮握上腰间的刀:“臣愿为陛下解忧!” 齐帝在思考。 他垂眸看着爱子腰间的血玉珠串,想到那晚一辈子只生一次气的诺言,情不自禁拿着血玉串盘了两下。 杀意渐消。 “那姜姓女,是个有福气的,既然太子喜欢,留着吧。” 苏长淮:“是。” 马车里除了酣睡的小太子只有齐帝和苏长淮两人。 “长淮啊,坐吧。” 苏长淮抬头遵从命令坐下了。 齐帝欣慰:“你今年二十八了,也该娶妻生子了。” 苏长淮执拗道:“臣之一生,只为报陛下,不思儿女私情。” 齐帝叹息一声 “朕记得长河比你年长两岁,当年你们兄弟一文一武,我也还是太子。” “长河舞剑,你耍刀,太子妃磨墨,我作画题诗。” 齐帝不疾不徐的散着一腔惆怅:“年年复年年,此情常追忆。” “长河去了六年,兰生酒也埋了六年。” “等初雪挖出来,你陪朕醉一场。” 苏长淮静静的听着,轻声道:“好。” 齐帝沉默许久:“别怨朕。” 苏长淮认真道:“臣不怨陛下,那是兄长的选择,陛下心胸当世尧舜,是臣心愧于陛下。” “若陛下需要,臣愿为马前卒,誓死报君恩!” 齐帝劝他:“喝完了兰生酒,一切都让它过去,你早点娶个妻子,苏家嫡系只剩你了,别让长河在下面也不放心。” 苏长淮没回。 齐帝也不在意,只安静拍着怀里的儿子,等马车停下,由苏长淮扶着,抱着儿子下车。 亲自将儿子送到承祚殿,脱衣脱靴的放床上睡的深沉,齐帝嘱咐下人小心伺候,才离开。 承祚殿点着昏昏铜灯,床幔中,祁元祚悄悄睁开眼。 88直呼握草 “宿主!你没睡啊!” 祁元祚嫌弃它的吵闹:“睡了,半路又醒了。” “就在他们叙旧的时候。” 马车颠簸不舒服,他睡的不深。 听到‘长淮’两字时就清醒了。 禁军统领苏长淮,帮大皇子叛军进皇宫的人。 结局是大皇子造反失败,苏长淮自杀。 听父皇所说,苏长淮还有一个亲哥哥,比他大两岁,名字叫苏长河。 两人一文一武,与父皇早就相识关系亲近,六年前不知什么原因苏长河死了。 结合那句‘那是兄长的选择’,苏长河很可能是自愿赴死。 六年前一定发生了什么,导致苏长河死亡,与父皇有关系,不然父皇也不会说‘别怨朕’。 听苏长淮的意思,父皇可能也是受害者,否则苏长淮不会说‘心愧于陛下’的话。 这会和贤妃娘娘有关吗? 苏长淮二十八不娶妻,这在平均寿命五十的环境里,好比年过半百还单着,难不成苏长淮真喜欢贤妃娘娘? 为了女人能抛弃一切协助造反的情种,不能做禁军统领。 若不找出因由,祁元祚睡觉都不安稳,那可是禁军统领啊!皇宫的最后一道盾牌! 深得君心! 想完这事,他又问 “系统,女主怎么卖身了?” “前期女主走的是温馨种田风啊,可是今日你看她爹,温馨的起来吗?” 88提醒道:“宿主,原书故事开篇是女主十三岁的时候,现在女主才七岁,作者没有写女主十三岁之前的故事。” “开篇女主有着残疾哑巴的爹,温婉贤淑的娘,童生弟弟,还提了一嘴女主的爷爷奶奶是中风死的。” 祁元祚若有所思:“今日我们看到的姜父不残疾也不哑巴,他有家暴倾向,满嘴脏话,还要卖女儿。” 祁元祚想到一词,蒙太奇。 这好比蒙太奇式谎言写作,读者以为自己站在了上帝视角,其实他们站的是女主视角! 如果原书也是这样发展,姜父是如何从今天正常一人变成日后的又残又哑的? 原书开篇作者描述女主奋斗坚韧、善良不屈,对残疾爹包容开导,对母亲撒娇孝顺,对童生弟弟喜爱教导。 就今天姜父又打又骂的表现,女主对姜父恨之欲死的态度,包容开导? 威胁折磨还差不多! 所以女主绝不是个善茬! 那么原书的内容就不可信了。 因为那是作者站在女主角度编造出来的蒙太奇式谎言! 全篇都是谎言! 祁元祚的警惕发出警报。 若是如此,将女主放在眼皮子底下反而是好的。 如果全篇都是女主的谎言,那么女主的金手指,又有什么秘密。 真的是简单的农作物系统? 祁元祚越想越觉得危险。 他不能赌女主知道他也是穿越人士后真心相待。 比起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老乡见老乡肋上插两刀更切现实。 无论是重生的大皇子还是穿越女,他都不能暴露。 他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兄弟们全重生了,又合起伙来对付他,或者穿越女也联合他们对付他。 祁元祚头皮发麻,迫切的想要获得自保能力。 不是善茬的穿越女。 重生的兄弟们。 日后可能发疯忌惮他的父皇。 艹! 祁元祚没有一点安全感! 他像被害妄想症般,想着未来所有人合起伙来对付他一个! 祁元祚心陷在恐惧中,呼吸越发急促,心脏砰砰急跳,他一个翻身爬起来,摇铃。 侍女太监连忙进殿,却见小太子抖着手摸向床头。 上次他雨夜惊雷,太医研究了药丸,平日里随身携带一瓶,床头也备了一瓶, 伯劳意识到他的情况,连忙端来温水。 祁元祚吃药后平静了许多,他捂着胸口处的伤疤,眼神沉寂。 他要习武。 无论如何,他必须要养好身体,习武! 伯劳担忧的扶着小太子。 “殿下,奴才去请太医?” 祁元祚躺下摇头:“孤做噩梦了,没事了,都下去吧。” “不必惊动父皇。” 小太子拉起被子后背抵着墙,缩到了最里面,闭上眼睛不愿意再说话。 伯劳微怔。 这个姿势…… 这是不放心将后背露给任何人吗? 第30章 姜良 姜二丫猜出买她的很可能是皇家人。 可真正得知两人身份还是有点不可思议。 一个时代的皇帝和太子。 权利的顶层人物,可以一言决定人的生死。 当她被安置在规矩繁多的皇宫,四人寝的厢房低矮狭小,同住的侍女看她的眼神异样,越发觉得自己渺小无依。 她看多了宫斗剧,生怕自己哪一天不明不白的死了,这个时候带她过来的人是她唯一能攀附的稻草。 还好这位像宫女管事的人性子和蔼。 “奴婢丝苗,是太子殿下身边的掌事姑姑,姑娘今日暂且在这歇着,明日回禀了殿下,再行安排。” 姜二丫只得应下。 她睁着眼睛不知过了多久才昏昏入睡,又在床的摇晃声中惊醒。 同寝的侍女都穿好了衣服,姜二丫也不敢再睡。 这些宫女各有各的职位,只有她茫然的站在原地,满心祈祷昨夜的小孩还能记得她。 祁元祚自然记得她的,女主年纪七岁,他若不管不问,定被皇宫的下人欺负,结果只能是恩也成了怨。 大皇子虽然重生但他没见过小时候的女主,名字一换,他绝认不出来。 等大皇子认出来,女主也长大了。 以后如何,是以后的事。 想明白了,祁元祚心情舒缓不少。 “孤的草莓呢?” 昨日他买的一盆草莓,可不能白白扔了。 丝苗在这方面就比胖公公和伯劳细心,早早让太医验了毒,得到保证草莓是可服用的果子才将其好好放起来。 祁元祚一张口,立刻有人将草莓端上来,红红的果子,被洗了一遍,还带着露珠,祁元祚分出一半 “这是父皇的。” 然后又分出四个:“这是给大哥的。” 还剩四个:“这是孤的!” 胖公公立刻恭维: “殿下纯孝,陛下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祁元祚又把自己的四个给分了,丝苗一个,胖公公一个,伯劳一个。 这些草莓个头很大,有他手大。 他最先咬了一口,看着发呆的三人:“孤只要一个,其他的赏你们了。” 三人连忙跪下谢恩:“奴才谢殿下恩典!” 这果子它是果子吗?不!那是殿下的心啊! 陛下才分到八个! 大皇子也才四个! 太后都吃不到! 太子只吃了一个! 四舍五入,太子殿下待他们如待己! 长生不老丹都没这颗果子香! 胖公公没舍得吃,藏在袖子里,等下了职他可要向同伴好好炫耀一番! 伯劳也没吃,他决定回去供起来。 丝苗也没吃,等会去让小姐妹都看看,再吃不迟。 “孤昨日带进宫的人呢?孤要问问她果子从哪里找的。” 丝苗麻溜的去找人了。 为了不让殿下失望,丝苗路上就问 “草莓是你献给殿下的?” 姜二丫连忙道是。 “这东西还有吗?在哪里?” 姜二丫心里发苦,她是从系统里抽的,哪里还能再有,开船跑出去一寸寸搜都不一定找到一颗草莓苗苗。 看着商城里两位数的喜爱值,抽奖都抽不成。 “没了……” 丝苗微微皱眉:“这果子你从哪里采的?没有成果找到秧苗来年也能种出来。” 姜二丫苦笑,她从哪里弄一棵秧苗啊。 可拿不出来,小太子见她没用,一脚踢开,她能在这吃人的皇宫活下去吗? 姜二丫深吸一口气:“我虽然没有秧苗,但是我有一颗种子。” “只要给我一块地方,我能把它种出来。” 笼络住上司,才能混的开,如今小太子就是她的上司。 她想活的好,吃的好,必须笼络住小太子。 丝苗闻言还算满意,便没有再多问了。 祁元祚听到她的回答:“孤可以看看吗?” 姜二丫佯装在贴身的布兜里掏东西,实则是从商城里取。 一颗瓜子大的白色扁种子躺在姜二丫掌心。 别人只觉得这种子怪异,祁元祚却一眼认出来 这是南瓜种子。 根本不是草莓种子。 因为大齐没有南瓜,所以无人认得。 88提醒道:“宿主!她在骗你!” “知道,孤就是要她骗。” 看着女主忐忑的神色,他能猜出对方的心思。 既如此,也省的祁元祚想怎么合情合理留下她了。 “孤给你取个名字,你姓什么?” 姜二丫连忙道:“姜瑶!殿下,我想叫姜瑶!” 丝苗厉呵:“大胆!殿下赐名是你的福气!还由得你肆意挑选?!” 姜二丫顿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眼见小太子了无兴趣的转身,竟是要对她不管不问了,姜二丫膝盖一下跪了。 跪下的那刻,有什么东西从身体剥离,十五年所学,在这一跪里粉碎,痛的她落下大颗眼泪。 她再次意识到,这里是个吃人的社会。 “奴婢知错!求殿下赐名!” 姜二丫心想,原来人真的能低贱到这种程度啊。 祁元祚走到她身前蹲下,稚嫩的话语,暗藏蛊惑 “你为什么要哭?昨日孤买你,你和孤立下承诺,孤养你,你愿意给孤当牛做马。” 祁元祚在她耳边轻轻道: “只是一个名字。” 经他这一提,姜二丫想起昨日的情景,是的,她说过。 她做好了当牛做马的准备,强买强卖的让太子买了她,只是一个名字,有什么可委屈的? 姜二丫的眼泪停了。 祁元祚眸中闪过满意。 “只要你不违背约定,孤的承诺永远作效。” “你姓姜,叫姜良可好?” 姜良。 “奴婢姜良,谢太子殿下恩典。” 祁元祚点点头:“起来吧,孤给你两个下人,你自己在承祚殿找地方把种子种下。” “平日里除了种草莓,你就负责陪孤玩儿,待遇就按二等宫女的领。” “让丝苗姑姑教你规矩,学会前没事别出承祚殿,惹了祸孤可不护你。” 若姜二丫用‘姜瑶’这个名字,他怕大皇子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日后他和大皇子为敌,穿越女就是他的隐藏牌,甩出去让他们相斗,也不负他护持一场。 祁元祚阴暗的计划未来。 姜良的事就此定了。 姜良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的待遇已经是顶好的了。 一来就入了太子的眼,不用干活还分了两个下人使唤,只要伺候好了小太子,那就是主子跟前的红人儿! 她甚至还听到有人议论,说她命好,日后若长的争气,说不得能成太子殿下的通房侍妾。 从小长大的情谊在,日子过不差! 姜良听的满心复杂。 第31章 巴掌 齐帝得到儿子的草莓孝敬十分受用。 胖公公立刻恭维:“太子能将喜爱的东西孝敬陛下,还不忘记大皇子。”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太子忠孝仁义,实乃大齐之福啊!” 齐帝被捧的十分高兴,兴致勃勃的给儿子挑选太傅。 “祚儿是太子,当学天下之道,一个太傅再怎么有才能也做不到精通一切。” 齐帝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张尧,张廷尉的儿子,在襄阳郡做太守,为人细心谨慎,忠孝严谨,任职期间成绩优秀。” “学识好,有见识,懂人情世故,如今要调任,就将其调回来,担任太子太傅。” “暂时承担为太子开蒙的责任。” 齐国中央是三公九卿制。 张廷尉就是九卿之一,掌管法律,家风严谨,其子张尧有乃父之风。 教导小太子,自然担得起。 让肥公公说,可比那只有名头死读书的席名好多了。 也不知道陛下看上他什么了。 想到此,肥公公汗毛一立,他或许知道陛下看上他什么了。 席名有那个人的一二气度。 肥公公拿着圣旨,出殿去寻御史大夫,远远就听到吵闹声,只见苏长淮苏统领拦着一位婢女,看着像周美人身边的。 婢女焦急的哀求着:“你让奴婢进去吧!三殿下生病,哭闹不止,奴婢要去禀报陛下!” 婢女见肥公公走来,眼睛一亮再次重复了一遍哀求。 前殿不允许妃以下的后宫人出入,可事关三皇子,肥公公就怕三皇子出了事,陛下大怒怪罪。 “三皇子生了什么病?可叫过太医?” 奴婢回:“叫了!可是太医也没好办法,三殿下哭的停不下来,美人说可能是想父皇了,求陛下去看看三皇子!” 肥公公心想,三皇子多大一人,陛下自三皇子出生就去看了一眼,想个屁的父皇。 却还是回转去殿里通禀了一声。 苏长淮木头桩子似的,死守着规矩不放。 肥公公却还要给他赔笑脸,这位爷有个去世的兄长,在陛下心里重要极了。 没看席名只学了那人两分气度,就圣宠了好一段时间吗。 齐帝一听,头都没抬撂下话来: “朕去了他就不哭了?太医都看不好,朕有什么办法。” “贬周美人为良人,孩子都养不好,要她何用!” “让太医院的太医全过去,治不好就给能治好的腾位置!” 肥公公悻悻而出,把原话带到了,看彩芳院的婢女失魂落魄的离开,啧啧叹气。 人呐,别妄想不属于的自己的东西,才能过的舒心。 周美人也是糊涂。 祁元祚得知小三生病的事,立刻去彩芳院看望。 那边大皇子听到消息想了想: “走,去看看。” 祁元祚一进彩芳院就听到一阵阵的哭声,不是三皇子,是周美人的。 他连忙进房间。 随着一声 “太子殿下驾到——” 彩芳院的人连忙跪拜。 满屋子太医也随着跪下。 祁元祚闻到浓重的香味,听到稚嫩破碎的哭声。 他穿过太医去瞧床上的三皇子,猫大的人咳的干呕,脸色憋的又红又紫,像是呼吸不过来了。 这蓦地一近,祁元祚也是一阵干呕。 伯劳见他如此心里一紧: “殿下!” 祁元祚指着窗户喊:“打开!通通风!香味儿太浓了!” “抱着三皇子去外面!” 再待下去,三儿怕不是要被熏死在这里! 周美人抢过三皇子捂进怀里尖叫:“不能开!” “三皇子感染了风寒!你现在开窗户,你是想害死我儿子吗!” 却见三皇子‘yue’了一声,抽抽着竟要不行了! 有太医高喊:“快!分开她们!三皇子不行了!” 周围的奴婢乱做一团。 周美人抱的却更紧了,她尖叫着退入床中 “是你害死我儿子的!是你害死我儿子的!你想害死我儿子!” 周美人眼中刻骨的恨意流露出来,这之下,还有微不可察的慌张和兴奋。 祁元祚心一沉,哪还不知道她的目的! 他几步过去,爬上床 “啪!”掌掴了周美人一巴掌。 响亮的巴掌声让迈入门的大皇子下意识去抚脸。 周美人像被掐了嗓子的尖叫鸡,呆在原地。 在场人也呆愣住了。 祁元祚夺到三皇子急切下床往外走。 三皇子似乎已经闭气了! “啊——!!!” 周美人疯叫一声,扑向祁元祚。 说时迟那时快,一团黑影上跃,周美人身体被撞得后仰。 同一时刻伯劳抱住小太子,胳膊微微发抖。 只见不知从哪里来的狸花猫,在周美人脸上刷刷两爪,一个跳跃出了房门,周美人叫的更凄惨了。 太医们却没功夫管她了,一个个争相涌向被抱出去的三皇子身边。 在外面没了令人窒息的香气,几个太医将三皇子扒了干净,又是施针又是推拿揉穴。 闭气了的小皇子身体一抽,终于恢复了呼吸,哑着嗓子猫似哭叫。 祁元祚绷着的身体放松,虚软的趴在伯劳怀里,缓了口气。 “放孤下来。” 祁元祚看到一旁怔愣的大皇子,几步扑过去抱住。 大皇子被他撞得退了一步,察觉小太子在发抖。 立刻从他打脸的情景抽离出来,忙抱着他安抚 “吓住了?” 小太子连连点头,一抽一抽的,大皇子推开他,看他的脸。 小太子垂着头,用手不断的擦眼睛,泪珠子啪嗒啪嗒掉。 大皇子心疼了:“谁让你多管闲事,刚才打人的勇气去哪里了?” “不哭了,本王在这,没人敢欺负你。” 却见小太子两手抹干眼泪,破涕为笑 “孤是太子,没人敢动孤。” 他看着主殿的方向,用很轻的声音道: “孤有父皇和大哥,什么都不怕,孤只是不明白,她讨厌孤就讨厌了,为什么要害三儿?” 伯劳眼神顷刻间变了,他就说周美人反应怪怪的! 大皇子虽莽,却不是蠢人,一下就想通了。 周美人刚才的架势分明是要捂死三儿! 到时候传出流言,三皇子因为太子而死,这盆脏水,太子怎么辩解? 周美人竟为了拉下太子,舍弃儿子?! 大皇子心中震动。 老三虽然阴毒,对周美人却至孝至诚。 为了给周美人升位分,不要功绩,巴结太子,在兄弟面前低三下四的给太子牵马。 可是今日周美人竟要杀了他? 大皇子忽觉可笑。 上辈子的周美人也曾有过这样的念头吗? 大皇子有些可怜三皇子了。 重生一回,差点被生母捂死,不知三儿是什么感觉。 除此之外他还有个疑惑。 大皇子神色怪怪的问小太子。 “你……就这么喜欢打人脸?” 两辈子了。 就没有太子不敢扇的。 每回看到兄弟们脸上的巴掌印,不用问,问就是惹了太子。 这回换祁元祚愣了。 “有什么不对吗?” 大皇子:“……打人不打脸。” 祁元祚为难:“……可是孤力气小,打别的地方打不疼。” 大皇子无奈:“你就非得亲自打?你下令,多的是人愿意帮你打。” 祁元祚心想,我要是让人打你,你跑不跑?有些人他能打下人不能打! 小太子纯良又无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大皇子自暴自弃:“算了,想打就打吧。” 不知道这次哪个兄弟会第一个享受到太子的巴掌。 众皇子在十五岁时曾一起狎妓,被太子知晓,兄弟们一排站开,太子挨个扇。 想起往事,大皇子竟觉出诡异的温馨。 那个时候,他们没有愤怒,只有心虚和羞愧。 因为他们真的把太子当作不可攀折的高山,亦兄亦父的存在。 几个弟弟没有父皇管束,算是太子拉扯大的。 可惜他们争斗入魔,成了狼心狗肺的伥鬼,没人敢再深想…… 三皇子的哭声渐消,眼泪却止不住的流。 人生真荒唐。 他曾弃之敝履的竟是唯一的真情,他视如珍宝的却藏着毒死人的蜂针。 三皇子一度觉得,死了也挺好。 第32章 彩芳院闹 齐帝得到消息匆匆赶过来,路上恨不得立刻把周美人骂死! 一到彩芳院就见太子和大皇子紧挨着像两朵瑟瑟发抖的蘑菇。 齐帝心扎的疼。 不等他抱儿子,屋里闯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抱着他的腿哭喊 “陛下!您要给婢妾做主啊!” 齐帝心生恼怒,对着周美人心窝子踹了一脚。 周美人惨叫一声,捂着胸口歪倒在地。 齐帝怒骂:“皇子生病!你满身浓香是想熏死谁!” “你让人到前殿闹事,朕派了太医你还不知足!还有脸攀扯太子?!” “浓香……”周美人闻着自己的衣袖哀求道:“陛下!是萧昭仪!是她在害婢妾!” “她给婢妾下毒!这香就是萧昭仪给婢妾的!婢妾是被蒙了心,求陛下做主!” 周美人身边的嬷嬷也跪下求 “陛下!美人急于恢复身体,得了萧昭仪一个香方,才使得浓香经久不散!三殿下近几日着凉,哭闹不止,美人心忧才急切寻陛下庇护!” “太子殿下一来就要求开窗,美人紧张三殿下才失了态!望陛下恕罪!” 伯劳这时也啪的下跪:“陛下!殿下听说三殿下生病,忧心前来看望,一入殿中,太子就被屋内浓香熏的干呕。” “太子殿下都受不了,更何况三殿下,便要求开窗户,谁知周美人口口声声说殿下要害三殿下抱的越发紧了,导致三殿下闭气。” “若非太子强硬抢过三殿下,怕是……无可挽回了!” 齐帝本就偏心太子,别说太子没错,就是有错,又如何! 他朝祁元祚招招手 “祚儿,过来。” 祁元祚跑过去,抱着齐帝的大腿依恋的喊父皇。 齐帝愤怒的神色缓和下来。 这一幕好似给周美人的恨意火上浇油 “他打婢妾!” “陛下!太子掌掴婢妾!婢妾是他的母妃啊!” 这话一出,太医恨不得割了耳朵逃跑! 周美人出招,个个荤招啊! 不出所料帝王勃然大怒! “铿锵——”只听天子剑出窍,帝王剑指周美人 发出虎啸龙吟之声! “贱妇!你也配自称太子母妃!” “你先是婢!才是妾!尔等卑贱之人!焉敢以太子母妃自处?!!” 齐帝气的抬剑砍向周美人 “皇帝!住手!” “太后娘娘驾到——!” 齐帝理智回笼,只是脸色更寒。 “母后有何指教?” 太后身边跟着四个妃子,一个是尹妃娘娘一个是贤妃娘娘,还有两个娘娘祁元祚在重阳节见过,一个是顺妃,一个是丽妃。 顺妃看着不像是温顺的。 丽妃长的实在美丽。 自皇后去世,凤印被齐帝收回,一直没交给哪个人,后宫是顺、丽、贤三妃共治,以贤妃为首,暗里还有太后掺和。 彩芳院这边动静这么大,周围嫔妃早听到动静了,位分低的可以不管,但四妃不能不管。 “皇帝为何如此愤怒?” 肥公公将事情向太后重复了一遍。 太后看了眼太子,问周美人:“你说你身上的浓香是谁害你?” 周美人被齐帝吓得抱着头哭:“萧昭仪!是萧昭仪害婢妾!” 太后:“传萧昭仪。” 萧昭仪来了后一脸冤枉:“那香方是魏昭仪送妾身的!” 于是又传来了魏昭仪。 魏昭仪却说:“香方送了萧妹妹,妾嘱托萧妹妹此香甚浓,不能多用,萧妹妹是不是忘了对周美人说了,周美人是用多了吧。” 于是太后又让人验香,结果就是香没问题,是周美人自己贪多了。 周美人一身的香味,在院子里离得近了都觉得刺鼻。 祁元祚闻着不舒服,往齐帝身后藏了藏。 太后又问:“周美人虽然有错,但是太子掌掴周美人,是不是过头了,毕竟周美人也是太子母妃。” 齐帝勃然大怒:“除了皇后谁敢称是太子母妃?!她也配!” “为妾不德!为母不慈!为婢不礼!这等不慈不德不贤不礼之人!也配苟活?!” 眼看皇帝要下杀令,尹妃娘娘连忙站出来:“陛下!三皇子还小,而且周美人生育三皇子有功,请陛下开恩!” 其他三妃也请求:“请陛下开恩!” 齐帝管他大小! 祁元祚知道三皇子也重生了,如果周美人在今天死了,就怕三皇子将这笔账算到他头上。 于是他拉了拉齐帝的衣服:“父皇,别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父皇要和儿臣一样好好的。” 齐帝看着嗓子里的杀令下不出来了。 “打入冷宫!” 众人连忙谢恩。 却见周美人一个暴起,拽着躺在石桌上的三皇子,竟要将其摔死! 周围人一阵惊呼。 齐帝回护着祁元祚冷眼看她垂死挣扎。 齐帝的目光冷漠又残忍,周美人清晰认知道,齐帝对她没有一点感情,对她的三儿也没有感情! 她哈哈疯笑。 手一松,三皇子从空中落下,祁元祚一个健步冲过去接住三皇子。 齐帝惊道:“祚儿!” 第33章 喜爱值 幸好伯劳更快的将祁元祚和三皇子捞回来。 齐帝气的打他屁股。 “朕教你的什么!君子不立危墙!学狗肚子里去了?!” 祁元祚抱着怀里的婴儿,心可算松了,一高兴对着齐帝叭叭亲了两口。 齐帝老脸一红:“大庭广众,羞不羞!” 一边是周美人疯癫退场,一边是皇帝和太子父慈子孝。 想到齐帝对三皇子的漠视,对周美人的冷漠,妃子们不由得有股兔死狐悲之感。 贤妃冷幽幽的看着太子,闻着空气中熟悉的残香,诡异一笑。 尹妃娘娘心神不定,一只手抚着肚子,不知在想什么。 萧昭仪和魏昭仪更多的是害怕。 顺妃和丽妃,一个事不关己,一个看着齐帝伤神。 太后道:“周美人去了冷宫,三皇子无人扶养,在找到合适的人前,不如哀家帮忙养着?” 齐帝正有此意,太后瞒着他召安南王世子入宫,还养着大皇子跟他作对,既然她闲得慌,就给她找点事做! “那就辛苦母后了。” 四位娘娘心思各异。 顺妃娘娘欲言又止,显然很是心动。 但现在不是提出的时候,只能按耐。 祁元祚不太想撒手。 世界上的无本买卖是什么? 感情。 如果他养大三皇子,能否将他变成自己人? 若付出感情就能收获一个帮手,这无疑是最有价值的交换。 88出声提醒:“宿主!你的想法很危险!这些人都是养不熟的!你千万千万不要对任何人付出感情!” “根据我的经验,都会很惨!” 祁元祚没回它,将三皇子交给了太后身边的嬷嬷。 他才三岁,父皇不可能同意他养三皇子。 如果他刻意为之,就显得古怪了。 太后得了想要的,满意的离开。 其他四妃也陆陆续续的散了。 齐帝抱着太子离开前道:“周罪人身边的奴才,送冷宫陪她。” 肥公公即刻去办。 祁元祚没有制止,活着总比死了强。 一场闹剧收尾,彩芳院一息之间全散了,祁元祚有些心累。 他总觉得里面有古怪。 魏昭仪送萧昭仪的香方,萧昭仪给了周美人。 她们两个谁都没用,只有周美人用了。 可是香没有问题。 祁元祚回了承祚殿,派丝苗出去打听原委。 根据丝苗打听到消息结合,祁元祚补出了大概。 周美人急于复宠,用了香膏方恢复身材,用多了。 三皇子生病,被浓香一冲,咳嗽又干呕。 于是周美人动了心用三皇子邀宠,谁知道陛下根本不理会,还降她位分。 周美人正恼着,他过去了。 想到齐帝对太子的宠爱,嫉妒一起生了用亲儿子陷害太子的歹意。 她或许并非不疼三儿,只是被愤怒和妒火冲昏了头脑,那一瞬间做出了恶魔选择,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浓香没什么问题? “狸花背呢?” 丝苗笑着道:“奴婢去为殿下找找?” 祁元祚:“好。” 今日狸花背护驾有功,祁元祚想给它蒸个大包子奖励。 承祚殿一块朝阳的小角落,姜良带着小太监吭哧吭哧松土沤肥。 祁元祚好奇问:“你会种地?” 姜良嘴上回:“是的殿下,奴婢家里就是种地的。” 心里吐槽,我要不是会种地,在那家里都活不到现在。 “现在是秋天,它冬天能发芽吗?” 姜良脑子一卡,心里一堆流泪表情包,艹了!忘记季节了! 问:系统出品的种子能在冬天发芽,春天结瓜吗? 答:不能。 姜良膝盖一软,行大拜之礼: “太子殿下!您再给奴才一次机会!” 祁元祚噗嗤笑开。 他笑的眼睛弯弯,笑出了泪水。 背着手陪她演 “好吧,孤在给你一个机会。” “你要是有别的好玩儿的给孤,孤就不计较这些了,如何?” 姜良绞尽脑汁,别的好玩儿的? 她抽的奖全兑换了! 肤如凝脂,成了如今的奶黄皮。 守株待兔,真的给她逮到了一只兔子。 然后就是南瓜种子、草莓。 五十喜爱值能抽一次奖,如今她只剩四十喜爱值。 “奴婢有!太子可会下棋?” 祁元祚:“孤不会。” 他才三岁,什么棋都不会! 姜良精神一震:“奴婢会一套五子棋,可以教给殿下,搏殿下一乐。” 祁元祚欣然允许。 “但是草莓孤还是要的,今年不行,就明年再种。” 姜良苦兮兮应了声:“是。” 然后蹲下狗刨似的把土挖出来,费劲的扒拉埋下去的种子。 祁元祚看着就想笑,也真笑了。 丝苗和胖公公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欣慰。 小殿下太懂事了,每日无聊了,就在殿里玩儿龙珠滚珍珠,玩儿高兴了就自顾自的笑。 这几日有了狸花背,狸花背会用猫尾巴逗殿下,殿下也巴巴等着它逗,玩儿的也开心。 但是他们看着更心酸了。 他们想给殿下扎秋千,陛下说危险。 殿下想上高处,却碍于陛下的命令没人敢让殿下爬高。 殿下每日里只能在承祚殿和御花园转转。 如果有人能哄小殿下开心,他们也乐意尊敬着。 祁元祚跑过去:“孤帮你找。” 胖公公:“殿下,这不合规矩,泥土多脏啊。” 祁元祚不理他,丝苗犹豫片刻,朝胖公公摇了摇头。 姜良小心瞄着这些人的互动,心想不会吧不会吧? 这小太子过的这么惨? 他一边挖土,一边在脑海与88交流。 “你之前说不要对任何人付出感情,否则会很惨,你遇到过?” 88情绪低落:“我有三个儿子。” 祁元祚:“知道,你说过。” “大儿子重情,现在还跟着女帝到处征战,天天挨骂,还吃糠咽菜!” 88嚎啕大哭:“那可是我仙人一样的大儿子啊!居然陪着那女流氓吃糠咽菜!艹她八辈祖宗!” 祁元祚一阵唏嘘:“惨!真惨!” 88见自己得到认同,一肚子话顷倒出来:“还有我二儿子!他也太重情!最后被女帝利用完当街砍头!呜呜呜!” 祁元祚惊呼:“不会吧?没了?” 88:“怎么可能,只是从古代穿回去了。” “你三儿子呢?” 88哭的更厉害了。 “没了!” 祁元祚:“这个死了?” 88只不断重复着没了,闭口不谈其他。 妥妥中年丧子的伤心样。 “别哭啊,他们一定不会怪你的。” 祁元祚说的违心。 说实话,他要是个女的,被弄到古代成了个男的,根据系统描述他们又喜欢上了女子,妈呀,这是什么精神虐恋! 祁元祚都怀疑自己的性别了。 “88孤问你个事,孤是男的女的?” 88抹泪:“男的。” “绑的时候被鬼迷了眼,绑错了,你简直就是我统生之耻!” 祁元祚不认。 一个人贩子拐人还说被拐的是它一生之耻,听听! 说实话,他现在弄不清系统的目的,他觉得系统是个好的。 但是他没有在现代的记忆。 他知道他来自怎样的一个世界,但是他想不起来自己在那个世界生活的记忆。 别扭的就像被强行灌输了一段记忆,生疏的不会运用般。 因此他对于系统一直是提防和试探。 祁元祚偶尔会觉得累,累过后该咋咋滴,他还是个宝宝~ 南瓜种子挖出来后,两人洗洗手一起下五子棋。 姜良下的兴致勃勃,从一开始连赢五盘,赢得小太子鼓着包子脸,输了一把金瓜子。 到后来的姜良连输十盘,输的裤裆都要没了! 姜良内心咬帕子直呼小太子变态发育! 可是小太子看着很高兴,为什么对她没有一点喜爱值呢? 第34章 愿者上钩 夜晚,齐帝来到承祚殿与小太子商量上学的事儿。 祁元祚穿着淡黄色寝衣,散下的头发翘的四面八方,乖乖盘成刺猬坐,面对着齐帝,仰着头听他说话。 圆溜溜的眼睛,懵懂乖巧,时不时揉一揉发困的眼睛,软进人心窝里了。 无论齐帝说什么,小太子都嗯嗯点头。 依赖的眼神让齐帝父爱泛滥。 “张尧已经调进长安,容他休沐两日,两日后祚儿就要开蒙了。” “好好读书,朕给你准备了小书包和笔墨纸砚,祚儿已经长大了,日后不能再赖床。” 齐帝揉揉儿子的脸,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当初猫大的人,就这样被他养大了。 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别人都说他偏心,但祚儿是他和皇后盼了五年的儿子,他怎么宝贝都不为过。 再多殷切的期盼,只化作了一句话: “好好吃饭,好好长大。” “父皇不要你多出息,能当个守成之君就够了。” “如果觉得太累,父皇就努力活到祚儿的儿子长大,到时候祚儿当个太上皇,一辈子无忧无虑,也好。” 齐帝顺着儿子头顶不屈的毛,满腔柔情似水。 祁元祚窝在他怀里,实在贪恋这份感情。 不怪其他人嫉妒,换下位置,他也会嫉妒。 父子两个依偎了会儿,齐帝拍拍他:“父皇今天要去陪尹娘娘,自己睡,会害怕吗?” 祁元祚立刻摇头:“不怕,父皇去。” 祁元祚懂,父皇正血气方刚的时候,后宫这么多美人,怎么也不能要求齐帝鳏夫似的守着儿子过活不是。 齐帝掀开他的被子:“父皇等你睡着了再去。” 祁元祚乖乖闭眼,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齐帝摆驾伊水阁。 他来这里是有目的的。 周美人废了,三皇子还在。 祚儿日后不能当个孤家寡人,齐帝想为他培养左膀右臂。 大皇子上次撒谎让齐帝对他感观不好,而且大皇子已经知事,不好再掰性子。 三皇子年幼,还能养熟,他属意尹妃扶养三皇子,这样尹家就彻底绑死太子船上。 他将意思隐晦透露一分,尹妃却不接茬,委婉道 “臣妾进宫是想替姐姐照顾小太子,臣妾只求下半生看着殿下长大娶妻生子,就无憾了,不敢担此重任。” 夜间皇帝神色内敛,让人摸不清心思。 没了血玉珠串,齐帝手里空落落的,他初始放任尹妃接触小太子,是有这样想法在里面的。 在齐帝心里,尹妃就是辅佐小太子的工具人,朕既然让你辅佐太子,你必然要为太子生为太子死,如今朕要你为太子养个孩子,你竟推三阻四。 是真的一心一意为太子,还是别有心思? “既如此,也罢,夜色不早,歇了吧。” 齐帝目光带着暗示,尹妃的直觉告诉她,今晚最好拒绝侍寝。 可是齐帝很少入后宫,招人侍寝每月每人不会超过三次。 别看齐帝最近常留她宫里,真正上床也就两次。 她偷偷看过侍寝记录,发现陛下一月最多发泄五次。 且次次人选不一。 伺候陛下是极为珍贵的机会,拒绝了这次,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尹娘娘还是没挡住怀孕的诱惑,娇羞的为齐帝更衣: “臣妾服侍陛下。” 尹妃被白日的情景激的心绪不宁,陛下不喜三皇子,不喜大皇子,唯独喜爱小太子,虽然有陛下亲自扶养的原因,可子凭母贵,再就是小太子长的好。 她身份高,陛下对她多有温存,若能有孕每日与陛下一起养育,有了感情,陛下一定会期待的。 她不求孩子有比之小太子的恩宠,只求一两分不过分吧? 尹娘娘沉浸在思绪里,却没发现帝王眼中没有丝毫情欲。 齐帝自己爽完叫了水,清洗干净就离开了。 若皇帝不说去嗣,嫔妃们当晚多是不洗澡的。 尹娘娘爱干净,她本想着歇一会儿再清洗可不知怎么着就睡着了。 养元宫内。 太后打量着三皇子的眉眼,问身边的嬷嬷 “三皇子与陛下长的像吗?” 嬷嬷声音干涩 “三殿下是陛下子嗣,自然与陛下长的相像。” 太后捂着嘴轻笑。 没一会儿一道脚步声走进来 “禀娘娘,已经办妥了,还是与上次一样。” 太后笑声更大了。 老嬷嬷脸色灰白,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哀家毕竟也管了后宫几年,皇帝还是太嫩,他把承祚殿守得密不透风,有什么用,保了一根草,丢了一群肥土地。” 老嬷嬷苦笑,哪是皇帝太嫩,是太后疯了! 有哪个亲娘能这样报复亲骨肉的! 太后欣赏着手上的蔻丹:“哀家今日心情好,找人来,排解排解寂寞。” 老嬷嬷已经麻木了,很快几个人穿着太监衣服进入殿内,养元殿的下人全部退下。 老嬷嬷本想将三皇子抱下去。 太后却道:“留在这儿吧。” 老嬷嬷心又是一颤:“是……” 三皇子听着地上的声音,恨不得自己是聋子! 他大脑信息过载,现实荒唐到让他觉得还不如死了。 他以为自己睡了嫂子,给太子戴绿帽就够荒唐了,在太后面前,他竟是个正常人了! 在太后与人聚众偷情的冲击下,他几乎不敢深想这疯子和老嬷嬷交流的深意! 她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保了一根草丢了一群肥土地? 什么是和上次一样? 三皇子是玩儿阴私的翘楚,他总能想到跌破人下线的恶毒点子。 他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可这太过恶毒,让他不能理解,不愿接受! 他现在恨不得太后去死!立刻去死! 如果他能动,第一件事就是掐死太后! 只要太后死了,这些事就会成为秘密! 黑夜里三皇子瞪着眼睛,一个月大的小孩,脸狰狞的可怕。 * 祁元祚如往常一样在太阳晒屁股时起床。 他揉揉眼睛,自己穿衣服,然后胖公公为他穿鞋。 祁元祚巡视一圈,眼睛微不可察的一眯,状似无意的问 “伯劳呢?” 往日里,只要能凑在他跟前的活儿,伯劳恨不得全揽过来。 被他驯了一顿,收敛了些,可野性只是压下去了,不是没了。 胖公公与丝苗相视一眼 “回殿下,伯劳他衣服脏了,换完就回来。” 祁元祚没说话,开始今日的早餐。 吃完饭,伯劳仍然没有回来。 祁元祚也没问。 “姜良,陪孤去钓鱼。” 在角落里昏昏欲睡的姜良一个惊起 “好的!” 丝苗冷眼扫过去,姜良一哆嗦,端正仪态优雅道:“奴婢遵命。” 祁元祚弯了弯眼睛。 “姑姑你别训她,规矩过得去不给孤在外面丢人,私下里随意些也没什么。” 丝苗无奈:“是,殿下。” 姜良心里直呼小太子万岁。 小太子软萌可爱,聪明伶俐,体贴人意,如果给这样的上司打工,好像也不错。 祁元祚去了皇宫西边的金池,金池也属于御花园范围,这里养着些天鹅、仙鹤、鲤鱼。 夏日荷花盛开,杨柳依依,十分漂亮。 金池的鱼膘肥体壮,游的慵懒,压根看不上小太子这点鱼食。 更何况小太子用的还是直钩。 姜良睁着个死鱼眼,看小太子模仿姜太公钓鱼。 心里吐槽,人家有愿者上钩,您这…… 好叭,小太子有王八。 池里一只王八,特别愿意咬钩。 连续两次都是它,小太子不乐意了,握着鱼竿儿遛它。 王八十分愿意,倒腾着腿追钩。 咬上就不松口。 第35章 殿下踹我! 胖公公在一旁奉承:“殿下,龟是长寿的象征,这乌龟喜欢殿下,一定是殿下福泽冲天,这龟被殿下吸引来的! 姜良直呼佩服。 祁元祚托着腮,余光分向远处,甩着鱼钩遛王八:“可是孤不乐意要它。” 身后多了一个人,是伯劳。 胖公公嘿了一声:“你小子换衣服换这么长时间,殿下都等急了!” 伯劳乖顺赔罪:“殿下恕罪,奴才闹肚子了。” 祁元祚垂眸看向池塘,王八趁他不注意咬了钩,死活不下去。 祁元祚把它钓上来,这王八咬着直钩不松口。 他把钩子解了,也要将它扔回池塘。 伯劳:“殿下,这乌龟锲而不舍,殿下何不收了,当个乐子。” 祁元祚:“孤不想要,任它费尽心思,孤也不要。” 姜良支着耳朵,总觉得他们两人说的不是乌龟。 小太子背着手,伯劳自然的蹲下要抱着他。 祁元祚目光划过他的手,脚步一转错开。 要自己走着回去。 姜良觉得两人氛围怪怪的,但没深想。 小太子溜达回去就当消食了。 一进承祚殿,祁元祚对着伯劳发难 “跪下!” 伯劳二话不说跪地。 姜良吓了一跳。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 她缩在一旁不敢吭声,不知为何心里不惧怕,只是好奇。 清脆的巴掌声,在伯劳脸上留下五个红爪印。 要说挨巴掌最多的是谁,也就伯劳了。 伯劳仰着脸,被打了也不申辩,只是神色委屈又受伤,把小太子衬得无理取闹。 姜良都怜爱了。 小太子平静道:“跪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起来。” 姜良一脸懵逼,朝着小太子的背影心里挥着尔康手呐喊 伯劳做错什么了?您把话说完,我下次一定注意! 这时狸花背从门口跃进来,蹭着小太子的脚喵喵撒娇。 祁元祚惊喜:“狸花背!” “丝苗,给它蒸包子!” 丝苗立刻应下。 狸花背喜欢巡视地盘,找它是找不着的,但是它会在饭点来找你。 昨日狸花背保护了他,祁元祚要给它蒸包子犒劳犒劳,却找不见猫,今日它自己过来了。 狸花背通人性,喵喵叫着跟着丝苗走了。 小太子在门口支了桌椅,胖公公端上一碗药 “殿下,正适口呢。” 祁元祚端起药碗,捧在手里,目光望着远处,似乎在看跪在院子里的伯劳,又似乎散于虚空不见焦点。 姜良闻到了空气中的药味,捧着盘子里的桂花糖等小太子吃完药就献上去。 小太子或许做好了心理建设,一气呵成咕嘟咕嘟干完了。 姜良连忙将盘子怼他脸前,胖公公正要说什么,却见小太子捏了颗糖,吃了。 吃了?! 胖公公惊讶。 姜良又忙着给小太子倒水。 直呼这小孩儿乖!她闻着都想吐的苦药汁子,小太子不哭不闹一口干!天使宝宝! 祁元祚接过姜良的水含着糖,没有错过伯劳那一瞬间争对姜良的狠意。 艹!这瘪犊子,还得驯! 这是还把他当自己的所有物护食呢! 伯劳从白天跪到晚上,跪的膝盖几乎没有知觉。 祁元祚也从白日看到了晚上。 伯劳跪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似就等着他来认错。 胖公公和丝苗轮番给伯劳使眼色,甚至都出言劝了。 伯劳死狗一样不开嘴。 等到晚上,祁元祚挪了地方,进了大殿。 狸花背团着身体窝在小太子怀里,扬着尾巴扫他的手和下巴,示意过于安静的幼崽来玩耍。 祁元祚手指绕着猫尾巴吩咐 “把伯劳带进来。” 两个小太监将跪麻的伯劳拖进来放在地上。 “所有人退下。” 胖公公和丝苗退了,姜良也跟着退出去,门一关,殿里只剩祁元祚与伯劳两人。 还有一只猫。 伯劳趴在地上胸腔里的心脏跳快了。 祁元祚:“敢做不敢认?” 伯劳垂着头,不知为何不敢回答。 “你把孤当什么?” “随你糊弄的傻子?暂时栖身的庇护牌,还是定要报复的仇人?” 小太子的声音十分平静,平静的让人心慌,伯劳急忙开口:“奴婢绝无二心!” “你白日去了冷宫,还与人起了争执,甚至动了手。” “你想杀周美人。” 伯劳呼吸重了:“她想伤害殿下,罪有应得!” “怎么不瞒了?” “孤还以为你要孤交出证据呢。” “孤都想好给你列出一二三来,想好怎么跟你说说你手上的抓伤、衣服上的香味、鞋子上的血迹。” “再不行,孤去一趟冷宫审几个人,这样你也不用活着了,诏狱一扔,孤管你死哪里去!” 小太子骤然发怒,抬脚踹他肩头。 伯劳痴迷的仰望小太子的冷脸,心里叫嚣着——再来一次! 比起被踹的疼痛,更难捱的是得到殿下注视看到殿下情绪外露的兴奋。 谁也没见过!只有我! 殿下在意我! 第36章 猫头下毒 狸花背绕着幼崽的脚踝,身体一躺喵喵两声,呼唤幼崽rua它的肚皮。 两人隔着猫,一站一俯趴。 伯劳额头触地,身体兴奋的发抖:“奴才知罪!” “你没罪,是孤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不!殿下!” 伯劳托着膝盖爬了两步,不敢拉小太子的脚踝,将身体绕到小太子前面堵住他的去路,克制着碰触的欲望俯首称臣 “奴才知错,奴才不该肆意妄为!” 祁元祚跨过他。 伯劳又蛇形缠过去。 他的小腿跪的麻木,稍微一动像有千万只蚂蚁在血肉里爬,又疼又痒又僵,只能借上半身的力量移动。 “殿下!您再给奴才一次机会!” “奴才任打任骂,奴才一定听话!” 祁元祚用手抵住他的额头,将伯劳的脸仰推上来。 只看到毒蛇缠着他嘶嘶兴奋,晦涩的渴望和热切像粘腻的毒液,妄图沾染他。 “你杀人了?”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让几个与周美人有怨的奴才去守冷宫。” “周美人对殿下有点误会,与奴才发生了冲突。” “奴才没有动手。” 伯劳的脸很能骗人,一点委屈就能被这张脸表现出十分。 祁元祚:“你能耐挺大,想让谁守冷宫就让谁守冷宫。” 伯劳趋炎附势:“奴才是狐假虎威,奴才的能耐,是殿下赐予的。” “奴才愿意做金池的王八!对殿下不离不弃!” “奴才只是护主心切,绝无下次!若有下次,就让奴才万死!求殿下再给奴才一次机会!” 之前宁死不屈,现在认错认得利索,图什么? 祁元祚的手从伯劳的额头滑下,不经意间碰到他的侧脸,落在他的肩膀。 手下的身体在兴奋的抖动。 伯劳眼睛里的热切和渴望之色更浓了。 仗着小太子懵懂,肆无忌惮的宣泄压抑的欲望。 伯劳大着胆子握着小太子的手腕放在心脏处 “殿下,奴才的忠心永远在殿下身上。” 祁元祚一阵恶寒,下意识掴了出去。 挨了巴掌的人更兴奋了。 小太子第一次打人,第一次生气,都是因为他! 祁元祚收回手嫌弃道: “孤不喜欢自作主张的人,伯劳,再有下次,孤不会放过你。” 伯劳谢恩:“谢殿下恩典!” 祁元祚打开殿门。 指着地上瘫软的伯劳道: “给他请个太医。” 狸花背被忽视了,十分不瞒,迈着猫步缠上来,在小太子脚边反复磨蹭,祁元祚安抚的撸了一把猫头。 就是这一下,祁元祚捻了捻手指,感觉出了粉末状的异物。 他闻了闻一股很淡的与周美人身上相似的香,还有一丝丝的甜。 天色黄昏。 “掌灯。” 丝苗立刻掌着铜灯凑近。 祁元祚在灯光下扒拉猫头,发现猫头毛发里有一层白色粉末。 丝苗警铃大作,胖公公立刻用帕子沾了些许。 姜良又兴奋又害怕,宫斗? 等太医过来,祁元祚让他先给伯劳看,看完了让人把伯劳带下去休息,然后才让太医研究猫毛里的白色粉末。 狸花背一无所知的舔爪。 太医看过闻过之后,脸色一正 “殿下,这是夹竹桃的花粉!” “昨日周美人的香方下官看过的,香方没问题,可香方里掺一味夹竹桃花粉误食后会引起喉咙水肿。” “对正常人并不致命,但心肺有损的人极可能在喉咙水肿下窒息而亡!” 丝苗心跳漏了一拍。 “太医快看看殿下!” 祁元祚摇摇头:“孤没事,孤摸完狸花背没有吃东西。” 胖公公不放心,让太医看过才完。 祁元祚认真洗了手,又吩咐丝苗给狸花背洗个澡。 “太医向父皇如实禀奏吧。” 太医又为小太子请了平安脉,才离开。 祁元祚身体调理了一个多月,看似完好,实则不然。 他一旦奔跑肺部疼痛、憋闷窒息,心脏跳的稍微快了就有喘不上来的风险。 夹竹桃花粉混合着香方只撒在狸花背头部,对正常人不致命,做这事的人想针对谁再明显不过了。 整个皇宫与祁元祚结仇的只有周美人。 周美人没有这个脑子。 贤妃、萧昭仪、魏昭仪。 前一个是狸花背的主人。 后两个是香方的知情者。 皇宫里没有夹竹桃,能弄到夹竹桃花粉还知道他喜欢狸花背,想出撒在狸花背身上来毒害他的法子,除了上面三人还有一人能做到。 太后。 他也不想这么多疑,但他惜命。 太后不是善茬,没有慈爱心肠,说不得就是上次被气狠了报复他呢。 第37章 呕吐 祁元祚觉得齐帝今晚一定会来。 于是用完饭他在铺着兽皮毯的地上,玩儿鸠车等待。 等的时间有点长,约莫一个时辰才等到脸色黑沉的齐帝。 看样子已经和某个人吵过一架。 祁元祚听到圣驾的声音从地上爬起来,噔噔噔乳雁投林。 齐帝还没进门就看到只着寝衣的黄团儿,顶着不屈不挠的散发张着胳膊满眼都是他。 齐帝心里一酸,弯腰把儿子抱起来,用披风裹住,一手托着屁股一手去暖他的脚丫。 嘴里骂着:“小混账,不穿衣服不穿鞋就跑出来,万一生病了折腾父皇是不是?” 小太子乖乖靠在他肩膀上,两手环着齐帝的脖子 “父皇在难过。” 齐帝情绪崩溃。 他挥挥手。 下人如鱼退下。 只有肥公公默鸦一样守在黑暗的角落,以待圣命。 齐帝将脸埋在儿子窄弱的肩膀,无声的哭。 他听到太医的禀报,立刻去养元宫寻问太后。 夹竹桃等有毒的东西,不被允许带入皇宫,宫人与外界往来出入宫门会经过严格搜查。 贤妃一心礼佛无心权利。 顺妃、丽妃没理由争对太子。 萧昭仪和魏昭仪同样如此,且她们的阁楼中有齐帝的眼线。 有能力拿到夹竹桃花粉,有理由针对太子,知道太子喜欢狸花背,能在狸花背身上下药,太后嫌疑最大。 而且大皇子身边有太后的人,狸花背对凝露阁的下人很温顺,他想不怀疑太后都难。 可是齐帝允许太后辩解。 因此他去养元宫初始还平心静气的询问,谁知道太后直接认了! 齐帝立刻就炸了,质问太后究竟什么心思。 母子二人大吵一场。 齐帝想不明白太后为什么这么恨他,他没有养在她身边,可他们仍然是母子啊! 齐帝能顺着她都顺着,只是太后把持朝政迟迟不放手,哪个皇帝能忍? 太后每次行事都踩在皇帝底线上,甚至越过底线。 祁元祚轻拍着齐帝的背,隐约明白了什么。 “祚儿,父皇对不住你。” 齐帝哽咽的道歉。 祁元祚摇头:“父皇为什么要这么说?父皇对祚儿很好,是天底下最好的爹爹。” 齐帝哭了一会儿,将难受的情绪按下,擦干净眼泪,捧着儿子的脸,轻轻的道 “祚儿再等父皇半年,半年后再无人敢伤害祚儿,好不好?” 小太子在齐帝额头亲了一下:“好。” 齐帝脱了外衣,抱儿子去床上 “父皇陪你睡觉。” 齐帝眼睛红红的,对儿子十分愧疚又不知道如何补偿,便像之前一样哄儿子睡觉。 小太子一直往上拱,拱到床头学着齐帝把他揽怀里的架势,妄图将齐帝也揽怀里,但是他如何努力也只能圈住他的头。 小太子将胳膊奉献给齐帝,让他枕自己的胳膊,然后抱住他的脖子,让齐帝的脸窝在他的胸口处 一下下生疏的拍着齐帝的背 “父皇别哭,我保护你。” 齐帝眼眶又是一热。 承受了亲娘的冷漠,在收到儿子纯粹的关心时,二十三岁的齐帝,无法不动容。 齐帝放任自己被儿子揽着安慰着,一手也搂着儿子: “祚儿会想娘亲吗?” 小太子点了点头。 齐帝又问:“想的狠了会哭吗?” 小太子摇摇头:“不会,母后一定喜欢祚儿笑不喜欢祚儿哭。” “是啊,天下母亲都喜欢孩子笑,怎么会有人喜欢孩子哭呢?” 齐帝做了一个无人知道的决定。 他打起精神给祁元祚讲往事: “你母后在怀你的时候肚子很大,便与朕打赌,说你一定胖乎乎的,像小猪。” “于是定了你的小名,豚儿。” “你母后爱笑,对谁都和气,当年我、你母后、苏长河和苏长淮,我们四个闲了,就吟诗作对、弹琴歌舞。” “当时朕觉得,一生至乐莫过于此。” 小太子稚声稚气问:“苏长河苏长淮是谁?” 齐帝耐心的为他讲:“苏长淮你见过,是重阳节跟在咱们后面的侍卫长,如今是禁军统领。” “苏长河是苏长淮的哥哥。” “他是位君子人物,是父皇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人。” 齐帝惆怅道:“父皇对不起他。” 陈年旧事就像落在心脏的疤,愈合了仍时不时心悸,不提不是不想提,而是不知该向谁提。 小太子:“我想见见他,想看看父皇喜欢的人长什么样子。” 齐帝抱着儿子的手微紧。 “他走了,与你母后去了同一处地方。” “也是因为生宝宝吗?” 齐帝笑了声,温情难自禁捏了捏小太子的鼻子 “男子是不能生宝宝的,他是自己走的。” “你想见他,改日父皇给你看他的画像,长河的弟弟武功很好,你若见了一定也会喜欢的。” “父皇让他做你老师好不好?” 这像齐帝一时兴起,又像他情难自制。 小太子一口应下:“好!” 齐帝呼噜了一把儿子的脑袋 “长河喜欢琴,最好名琴,琴艺一绝,你母后喜欢花,最爱夹竹桃。” “当年父皇住的皇太孙府就种了一株夹竹桃,每到夹竹桃开花,你母后就会摘一些,晒干做成花笺抄诗。” 说到此处,齐帝沉默了。 当年府里还有一人喜欢夹竹桃。 正是如今的贤妃。 皇后在摘花时会给贤妃送一些。 祚儿中毒,贤妃和太后嫌疑最大,只是贤妃多年消极避世,让他忽略了这点。 其实最有理由害太子的,非贤妃莫属。 齐帝将儿子拉到怀里,卷好被子,一副困了的样子 “睡吧,天色晚了,父皇陪着你。” 小太子听话的闭眼睛,临睡前又在齐帝额头亲了一下 “晚安,父皇。” 齐帝恨不得打个笼子将儿子装里面随身带着。 祚儿这么小,什么都不懂,还有许多人想害他。 人心之毒,无孔不入。 齐帝迫切的想要掌控权力,掌控一切。 * 第二日一早 祁元祚睁开眼睛,床上又只剩他了。 昨夜父皇是与太后争吵后过来的。 父皇怀疑太后下毒,太后可能认了,所以母子两人发生争吵。 昨日谈论,祁元祚觉得贤妃的嫌疑最大。 父皇也想到了且会去查证。 祁元祚呼叫88: “苏长河是自杀的,而且父皇对苏长河有情。” 88:“宿主怎么知道?” “直觉。”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尤其是对感情的判断,就像我判断伯劳是个神经病,疑似患有皮肤饥渴症以及轻微抖s。” 这事放帝王身上并不稀奇。 当有了权利有了金钱,能够为所欲为,天底下所有东西都唾手可得时,总喜欢尝试新鲜事物。 父皇愧疚,苏长河又是自杀。 一出狗血剧情已经脑补出来了。 “不对,一定不是这么狗血的事情,重阳节回宫路上,提到苏长河的事,苏长淮对父皇是感激且愧疚的。” “88,直觉告诉我,我距离苏长河的死亡真相很近了。” 88问他:“需要一千集悬疑动画片提供灵感吗?” “谢谢,东西方悬疑有壁,我拒绝。” 昨日的猫头下药一事让姜良又害怕又刺激。 她来了没几天,不清楚宫里的势力,想吃瓜也吃不全,又不敢问。 大皇子听说小太子昨日宣了太医,一大早跑过来看他。 祁元祚刚吃完早饭,正捧着药碗完成每日两次的喝药打卡。 咕嘟咕嘟灌完,不等姜良送上桂花糖,小太子歪着身体干呕。 之前他都闭着气喝,今日最后一口药他细品了一下味道,后果是将早饭全吐出来了。 吐的那叫一个狼狈。 大皇子急的推开姜良,为他拍背倒水漱口又擦嘴的。 看他缓过来了捏了一颗糖喂他。 丝苗心思一动喊了句:“大皇子,太子殿下他不吃糖的。” 大皇子一愣,但是下一刻小太子已经将糖块含进嘴里。 大皇子看小太子身边的两个下人眼中闪过惊讶不似作假。 不知怎么的,心跳失常了几个节拍。 “好点了吗。” 小太子刚吐完,精神蔫蔫的。 只点头不想说话。 大皇子看他难受,自己心里也不得劲儿。 “药要吃到什么时候?就不能换个味道好的方子?” 胖公公回道:“太医说,要养个几年。” “大殿下,药哪有好吃的,换个方子就变了效果。” 祁元祚身体软倒下去,大皇子大惊扶住他 “怎么了?” 小太子闷闷道:“想躺着,难受。” 大皇子连忙把人抱屋里去,让他平躺歇着。 “传太医!” 太医来了又折腾了会儿。 是吐虚了,喝点水,吃点粥,睡一觉歇着,但是歇完了还要喝药。 大皇子在一旁听的想把太医砍了。 送走太医,小太子又睡过去了。 大皇子眉头直皱,他记忆中的太子何时这样虚弱过? 他走出去,问太子身边的两下人 我听说昨日承祚殿喊了太医,太子又惊悸了?” 两个下人对视一眼,闭口不答,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大皇子:“连我也不能说吗?” 两个下人缩头缩脑满脸为难。 大皇子摆出威仪:“本王不会将这事告诉任何人,你们尽管说。” 还是胖公公看了眼周围,小声把猫头下药的事说了出来。 隐晦的提道:“昨日陛下过来,似乎与人生了好大一场气……可能是……” 他瞧了眼养元宫的方向,低头止言了。 大皇子听着露出一丝异色,瞬间遮掩过去 “本王知道了,你们小心看顾着,等他醒了,本王再来。” 大皇子拧着眉,脚步微急。 他想到一事,昨天他看到母妃身边的嬷嬷在狸花背头上抹什么东西,他还问了一句。 嬷嬷说是驱虱子的药粉。 大皇子脚步越发急了。 一墙之隔的殿内,祁元祚仗着系统的监听范围,将三人谈话听全了,连大皇子比往日急切的脚步声都听的清清楚楚。 眸中冷色一览无余。 他是故意的。 胖公公和丝苗对他真心喜爱,他借他们的口将昨夜的事告诉大皇子。 既怀疑贤妃动了手,没道理坐以待毙。 看大皇子反应,八成就是贤妃了。 不知道大皇子会为了他做到哪一步。 毕竟是母子,不会为一个外人闹翻,最好的结果就是大皇子对他产生愧疚。 最坏结果,则是大皇子被贤妃策反,合谋害他。 姜良守在小太子身边研究小太子的喜爱值,越研究越觉得奇怪。 刚才大皇子因为她及时送糖都给她贡献了一点喜爱值。 而小太子对她的喜爱值,至今是零蛋。 第38章 苏长河 大皇子一踏入凝露阁,扑面而来的安静昭示着异常。 他脚步一停,从正拱门退出择一小路,绕道而行。 小路上有茅房,平日里主子不会走,鹅卵石横铺两脚宽,大皇子极速穿行,来到了正殿的侧面。 借着墙壁的遮掩,看到御前的肥公公守着凝露阁正门的出入口。 大皇子表情凝重。 * 正殿内,齐帝站在贤妃身后,直视供烛下慈眉善目的佛像。 “心脏的人都信佛。” 贤妃头戴一排扇形金钗,穿着素朴,清冷又不失身份。 “臣妾不懂陛下在说什么。” “你知道。” 齐帝心里挺膈应贤妃的。 对她六年不管不问,实属帝王仁慈。 他逼近她:“你清楚朕的底线,但你还是动了。” “是觉得朕对你有愧,不敢动你?还是认为朕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贤妃跪下裙边垂地如一瓣花落:“臣妾不知错在哪里,请陛下赐教。” 齐帝怒道:“别跟朕装!周罪人生下三皇子急于恢复身材,是你让人在她耳边诱导,让她去向魏昭仪求香方。” “那味香方是你送给魏昭仪的,而魏昭仪害怕惹麻烦就推说萧昭仪也有。” “香膏方子本没有毒性,可用多了却会让人兴奋失眠。” “周美人多愁善感,日日照顾三皇子使三皇子受到影响哭闹不止,继而刺激周美人行事失了分寸。” “你原想借周美人的手害太子,可事发突然,太子那日去彩芳院推进了事情进程,打乱了你的计划,于是你将主意打到了猫上。” 贤妃抿着唇:“臣妾冤枉。” “你不冤!” “朕为什么能猜出这些?因为香膏方子是皇后出嫁带的嫁妆之一!朕闻过!” “皇后去世后,若说还有谁知道这方子,只有你了!” “在皇太孙府的几年,每每夹竹桃开花,皇后都会给你送些。” “你手中的夹竹桃花粉,就是那时留的吧。” 齐帝肝火心火齐烧,贤妃事不关己的清冷落在他眼中好比火上浇油。 “站起来。” 贤妃依言站起。 “抬起头。” 贤妃抬头的一瞬,帝王的怒火拍在她的脸上。 贤妃脚下一晃身体撞在茶桌上,茶杯骨碌碌滚落,在地上啪的裂开。 贤妃捂着发热的脸,耳朵嗡鸣,她抬头惊愕的看向齐帝。 “你……” 齐帝眼中的厌恶刺得贤妃心上的伤口汩汩流脓,恶臭的脓水冲了理智化作泪水串珠落下 往日的风轻云淡,也化作疾风骤雨哽咽而出 “你说过!会好好待我!” 齐帝的怒意沉淀为幽深不表: “对!朕说过!但是朕并非向你承诺而是向长河承诺!” “苏长河……苏长河!”贤妃悲惨而笑 “陛下没有任何证据,就随意掌掴后妃,这就是明君所为吗!” “明明承友也是你的儿子!” 齐帝厉声打断:“他不是!” “你先与长河有夫妻之实,后又入皇太孙府。” “朕不忍长河声名遭污才给了他皇子身份!你若守着礼数,朕自然尊你容你,可你教子无方又图谋不轨,尤思彤你心太大了!” 尤思彤,贤妃恍惚,这个名字许久没人叫了。 当年贤妃先与苏长河有夫妻之实,入府后又与齐帝行了周公之礼。 中间只隔了两日,这就是齐帝膈应的原因。 大皇子是那时怀上的,无论他是不是,齐帝都不会认! 在苏长河自尽前,齐帝压根不知道贤妃与苏长河的事,是贤妃入府第二天苏府传出苏长河的死讯,从苏长河遗书上齐帝才知道真相。 他与苏家两兄弟年少相识,齐帝对苏长河从知己之情变成后来的青春爱慕。 他是储君,知道身上的责任,也无心让苏长河烦恼,两人便朋友似的相处着。 皇后与苏长河青梅竹马本就要定亲了,太祖半路赐婚,让齐帝把皇后娶走了。 贤妃与齐帝也是赐婚,贤妃入府前几天,齐帝与苏长河一起饮酒。 醉酒后齐帝把对苏长河的心思说出来了,这也是苏长河自尽的原因之一。 齐帝自己代入苏长河: 好朋友抢了你的青梅竹马。 好朋友喜欢你。 好朋友还要抢你第二个喜欢的人。 这事无论放谁身上都要受番刺激。 而这位‘好朋友’是皇太孙,是未来的皇帝。 苏长河绿了皇帝。 这好比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对君不忠,对友不义,为了不牵连家族,苏长河只能自杀谢罪。 齐帝无法怪他,就看贤妃各种不顺眼。 祁承友还在胎中,站在皇室角度,这个孩子不能留,可站在苏长河角度,齐帝认了这顶绿帽子。 他将选择权交给贤妃,要留要打,他都不拦着。 孩子生下来了,性子与苏长河一点不像,还被贤妃养歪了。 如今贤妃竟说出‘承友也是你的儿子’这种荒唐话。 齐帝焉能不怒! “长河光风霁月,祁承友哪里与他有半点相似,尤思彤你哪里配得上长河。” 这无疑在贤妃心上捅了一刀,她口不择言: “我与他两情相悦!若非你,他又怎会自尽!” 齐帝:“当年是太爷爷赐的婚,你早就指给朕为侧妃,你若守德守礼就不该与长河相爱,白白累了他!” “你既还自认与长河两情相悦,就老老实实养着孩子当着他的未亡人。” 朕容得下祁承友,却不一定容得下你,有些话,别让朕听到第二次!” “你有没有对祚儿下毒,自己知道,朕杀你一个罪妃不需要任何证据,朕这次不杀你,仍是看在长河的面子上。” “余生,你就在这里为他祈福吧。” 凝露阁正殿肥公公守得严,大皇子只能躲在墙后等着,隐约听到正殿里面传来瓷片碎裂声。 大皇子以为自己会担忧,奇怪的是没有一根神经反射出担忧的情绪,满满都是对秘密的好奇,以及对真相的探究。 只听到一声: “夺贤妃封号降为美人,无朕下诏,余生不许出凝露阁半步!” 大皇子藏了藏身体,目送圣驾离开。 父皇今日来此多半是为了小太子,这道命令,将真相摆在了他面前。 毒是母妃下的。 为什么? 大皇子疑惑不解。 他下意识追寻上辈子的记忆。 在他记忆中,母妃是一座沉默的佛像,母子二人像同处一屋檐下的租客,佛经比他更得母妃喜爱。 他哭过闹过也没得母妃几个拥抱。 他嫉妒太子可以被父皇抱着哄着,便偏执的去抢夺父皇的关注。 从一开始黯淡蛰伏到最后争的疯魔,他自以为傲的是其他人靠后宫算计太子,才能挣得先锋。 比如三皇子勾引太子妃,给太子戴绿帽。 比如老五的娘尹妃,吹枕头风。 他不一样,他只靠自己,所以只有他是与太子平分秋色的。 而今审视,真的是这样吗? 上一世,贤妃真的没有插手他与太子的争斗吗? 没道理这一世母妃出手了,上辈子清清白白。 一想到这个可能,大皇子受到了侮辱。 母妃有自己的秘密。 小佛堂佛像座下有一个暗格,里面好几份书信,那是母妃的秘密。 他上辈子无意中发现的,但他没有看,谁还没有几个秘密。 直觉告诉他,这个秘密,就是母妃迫不及待争对太子的原因。 入夜,大皇子悄无声息的摸向小佛堂。 佛像两边的供烛烧了半截,大皇子将佛像拿起来,敲了敲,暗格发出空响。 果然还在。 大皇子用准备好的匕首撬开暗格,将里面的书信取出来。 一共四封。 大皇子拆开一封,蹭着供烛的光,查看信上的字。 这是封绝笔信。 写信的人叫苏长河。 第39章 包括您 上面写着他酒后被人下药与尤家小姐欢好,对君不忠,于友不义,对家族不仁,自杀以谢罪。 尤家二小姐…… 母妃姓尤。 大皇子被信里的内容蒙头敲了一棍,晕的他天旋地转。 他抖着手去拆第二封 这封信字迹娟秀,是母妃的字。 上面是少女慕爱,说她喜欢上了苏家大公子,讲了少女的情思,提及尹家大小姐要与苏家大公子订婚,表露出无限羡慕和酸楚。 第三封,又写她喜欢上了皇太孙也就是如今的齐帝,可是无法嫁为正妻,尹家大小姐好运,被太祖指婚给皇太孙。 若第一封是罪果,二、三封信是缘由,第四封就是罪证。 第四封满是着魔的嫉妒,她想要的,尹家大姑娘全得到了,苏大公子的爱慕,皇太孙的喜爱,凭什么她什么都要差尹家大姑娘一筹? 信的最后写着——我一定要得到苏长河。 再回想第一封信,苏长河说的被下药。 大皇子的世界天崩地裂。 这些信,是浑身佛性的母妃写的? 满纸嫉妒和荒唐言语,会是不沾尘埃的母妃写的? 大皇子在长夜中惊愣,背如针刺的注视令他几乎狼狈的回头。 黑暗尽头,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一张女人脸。 暗影打在她脸上,似神似魔,大皇子手上的信被惊掉地上,他瞳孔不断缩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女人开口了 “我还不知我儿,竟识得这么多字了。” 大皇子脊背发麻,硬是止住了身体的应激动作。 “儿臣,半认半猜……” 殿里的光点亮,宁嬷嬷低眉顺眼的退回贤妃,不,是尤美人身后。 大皇子立如针刺,母妃看的眼神像看一件不知价值几何的物件。 他抿着唇,将地上的信捡起来,装回信封,示弱道: “儿臣知错。” “儿臣不该看母妃的信。” 尤美人转着菩提子:“你怎么知道佛像底下有暗格?” 大皇子正要编个理由糊弄过去,又听到 “罢了,不重要。” 她走近大皇子,伸出手温柔的抚摸儿子的脸。 大皇子垂着眸,身体绷成了紧弦,他以为自己是期待的,却不想是发自内心的抵触。 女人的手落在他脸上,大皇子没感到温柔,只觉得危险和冰冷。 “承友,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母妃也该告诉你了。” 尤美人声音平淡,仿佛还如手中菩提子一般,纯白无瑕。 可是祁承友知道,不是这样的。 “你被你父皇不喜,是因为他怀疑你不是他的儿子。” “你是我生的,你是谁的儿子,我难道不知道?” “你就是你父皇的亲生儿子。” “是皇后生前挑拨,让你父皇与你离心。” “否则,你父皇与皇后成亲四年无所处,你作为他第一个儿子,他怎么会不爱你?” “如今太子得到的偏爱,都应该是你的。” “就是因为皇后和太子,你父皇才不关注你。” 这样的挑拨,被尤美人平淡的说出来,像讲述一个事实。 大皇子静静的听着,半路走神,如果上一世他听到这样的话,一定恨死太子了。 耳边传来询问: “承友,你说,该怎么办?” 大皇子抬眸,忽然有些可怜这个女人。 上一世她是不是也这样无能的隐在幕后,看他与太子斗的死去活来,阴暗的祈祷他能为她赢下输给皇后的一切? 他也如她所愿,争抢了一辈子。 过往种种,在这四封信中豁然开朗。 怪不得父皇不喜欢他,怪不得父皇从不给他好脸色,怪不得父皇敢给他兵符。 父皇根本不怕他造反,他根本不是父皇的儿子! 怪不得苏长淮愿意搭上家族陪他造反,因为苏长淮是他的亲叔叔! 真相惊悚又在意料之中。 他上辈子就是个笑话,挣扎于夺储的疯狂,挣扎于姑侄悖德痛苦,而母妃就在上面看他笑话! 他被当蠢蛋、蠢驴,成为砍向太子的刀。 他还得意洋洋,还虽败犹荣! 到头来,也只有太子真心待他。 只有太子,将他当作兄长哥哥长哥哥短。 喜欢的舞姬放他府里养着,若非信任,焉会如此? 被父皇吼着拘着也要来王府蹭吃蹭喝,若非亲近,焉会如此? 他逛窑子被太子抓包,一巴掌抽的他丢光了王爷的脸。 当时只觉愤怒,现在想想,若非真心待他,怎么会冒着感情破裂的风险打他? 难道太子不知他会记恨?可他还是打了。 说明他认为两人的感情比这一巴掌的力量更牢固。 可他让太子失望了。 他又想起了那份为他敛骨葬入皇陵的旨意。 太子不知道他不是他的亲哥哥,还特意嘱咐,把他葬在距离父皇最近的位置。 大皇子想着想着,满腔热忱化作释然的眼泪。 反正他也不打算再争,这辈子谁也别想越过他伤害小太子! 尤美人又重复了一遍 “承友,告诉母妃,太子抢走了我们母子的一切,你要怎么办?” 她捏着菩提子,紧盯着大皇子,逼他回答 “母妃,您放弃吧,我不会和他争。” ‘咔’仿佛什么无形的东西,在这一声回答中崩裂。 尤美人的平静不复存在,菩提串被她扯的四分五裂,珠子崩盘在地上散开。 骨碌碌碾滚着尤美人脆弱的神经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她不可思议的质问,乃至声音尖锐到刺耳。 平静的人换成了大皇子,他一字一句,认真且郑重,郑重到像对着什么虔诚的发誓 “我永远不会与太子为敌。” “所有要伤害太子的人,都将是我的敌人。” 祁承友静静的看着她:“包括您。” 被皇后夺走爱人时,尤美人没疯。 生下的孩子不被重视,尤美人没疯。 陷害小太子被齐帝拆穿,废除位分,尤美人也没疯。 因为她还有底牌,她有儿子,祁承友会继承她的恨,与小太子不死不休! 她本打算一直蛰伏,等大皇子成长起来,再向小太子和齐帝宣泄恨意。 可是小太子意外的出现让她急了,露了马脚。 不过没关系,她再蛰伏下来便是,还有祁承友呢。 可是今晚,她的骨肉告诉她,要保护太子! 甚至要与她为敌! 尤美人疯了。 第40章 此章有屎,吃饭慎入 “你是我的儿子!” “你是我生的!” “我是你最亲的人,只有我不会害你!我是你的母亲!” 大皇子跪在地上,朝她磕了三个响头,毅然决然的离开。 “祁承友!” 大皇子脚步一停。 尤美人攥着手,一字一句的威胁:“你今日若是踏出这个门,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他连头都没回,干干净净的走了。 尤美人被那道身影抽走了浑身气力,宁嬷嬷连忙扶住她,苦苦求劝 “小姐,放下吧。” 夜幕吞了祁承友,也吞了两人的母子情分。 这又让她回到了那备受屈辱的一夜。 清醒后的苏长河,震惊而绝望看着床上羞涩的女子连连后退,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你走吧,你我之事,我自裁给陛下、皇孙一个交代,至于你会如何,恕我看不到了。” 披衣夺门的背影,就如祁承友今日这般决绝。 尤思彤害怕极了,她把事情告诉了宁嬷嬷,宁嬷嬷知道关系重大,若事情败露尤家满门抄斩! 整个尤家参与了对苏长河的谋杀。 尤思彤学着苏长河的笔迹伪造遗书,于是在她嫁入皇孙府的当天苏长河‘自杀’了。 第二日,遗书被发现,伪造的遗书虚构了两人两情相悦的假象。 尤思彤篡改了苏长河的人格,让他‘留下遗言’,望齐帝给她一条活路。 因为伪造的遗言,尤美人得以活到今日,尤家人自逐出长安,不再参与朝堂,从此‘没落’。 多年安逸让她忘了苏长河给她的屈辱和恐惧,是祁承友又让她想起来了。 “嬷嬷……我错了。” 宁嬷嬷眼中亮起希翼,以为小姐终于想通了,却听到 “子类父,他和他父亲一样凉薄。” 宁嬷嬷满脸挫败,小姐已经入魔了,当年皇后与小姐被称为长安并蒂牡丹。 一款款温柔,一清冷明月。 可皇后处处压小姐一头,嫉妒堆积多了就偏执如狂。 皇后得到了苏长河的心,她就要得到苏长河的人。 皇后睡了齐帝,她也要睡齐帝! 皇后没能给齐帝生儿子,她能。 两次同房只隔了一天,祁承友是谁的种,尤美人也不知道,但这不重要,只看谁对她有利。 尤美人用帕子点吸泪水,平静的从地上起身,她看着门外的黑夜,倏地一笑,颇有菩萨拈花一笑的美 “嬷嬷,一切还未结束,胜负尚未可知,经书念到哪一卷了?咱们接着瞧。” 当皇帝知道苏长河是被尤家谋杀。 当皇帝知道苏长河根本没有与她两情相悦。 当皇帝知道苏长河本意是想弄死她。 再一想,呀,朕居然放任罪魁祸首活了这么多年! 当年参与的人有的不知所踪,有的安稳老死,有的还活的快活。 哈哈哈哈!!! 尤美人笑出一串动听的声音。 皇帝的反应,一定很喜人。 等她死了,还有祁承友会一直提醒着皇帝,你眼瞎心盲被愚弄的团团转!放罪魁祸首活了这么多年! 哈哈哈哈! 尤美人身心愉悦。 她要好好的活着。 她会让皇后在意的一切,全部毁灭! 无情最是帝王家,她等着天下最尊贵的一对父子自相残杀的一天! * 承祚殿里,正是父子温馨的好时光。 “父皇听说你今天吐了。” 祁元祚在床上蹲成一团,裹着薄被,头发翘的乱七八糟,白眼骨溜溜一翻 “孤就说为什么今天的风特别大,原来是它去找父皇告密了。” 齐帝一乐:“不想让父皇知道?” 小太子瞅他一眼,刺猬似的挪着屁股侧过身去 “又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让你知道我被药苦吐了,笑话我怎么办?” 小崽子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馄饨,皮薄馅厚的,粉白的脸蛋肉露在外面,犟犟的劲儿和阴阳怪气的语气萌的齐帝身心愉悦。 小崽子很少跟他闹脾气,是非常好哄的乖崽了。 上次父子两人置气还是小太子吃多了肉便秘拉不出来,急的齐帝闯茅房。 那混乱的场面至今让人忍俊不禁。 想当初茅房外面一群太医等着,齐帝急的团团转不断的问 “拉出来了吗?就没有快效的药?!” “祚儿!拉出来了吗?” 里面的小太子哭的打嗝 “孤不要你们过来!你们走开!孤要脸!不要父皇!” 齐帝仍是叫嚷:“太子拉出屎了吗!” 里面的下人苦着脸:“太子殿下,您用力!” 小太子嗷嗷哭:“你们走开!你们走开!不要在孤最脆弱的时候看孤屁股!呜呜呜呜!” 最后在齐帝要拿木棍帮小太子把粑粑撅出来的威慑下,泻药终于发挥了作用。 就因为这事,通畅完的小太子哭着嚷着不要父皇,睡觉都要离齐帝远远的。 齐帝勒令任何人不能将此事说出去,并一个个的在小太子面前发誓,才把小太子哄好。 作话:发早了这是明天的更新,嘤…… 第41章 生而知之? 自小太子受了箭伤乖的不得了,心疼的齐帝无以复加。 闹脾气好,闹脾气说明气血要补足了。 健康的孩子才有力气闹脾气。 “好好好,父皇不问了,父皇也不笑话你,那你说说,什么才是父皇应该知道的?” 这话让别人听到,估计得吓死。 小太子初生牛犊不怕虎,从被子里爬出来,兴奋的给他举例: “孤做了超大的事!要夸夸的时候!” “比如?” 小太子的燕国地图到了头 “孤要和大哥一起学习!一个老师,一个学堂,一起学的!” 这驴唇不对马嘴的,和他前面的要夸夸没半点关系,但齐帝十分耐心 “可是你大哥比你更早启蒙,你现在比不上你大哥优秀,你去了什么都听不懂一个字都不认识,怎么办?” 小太子骄傲的仰头:“打赌!” 齐帝眸中精光一闪,仔细回想一遍,启蒙三本书,他自太子出生就作为哄儿子睡觉的读物,百试百灵。 三年里他不知念了多少遍。 今年开始他不仅为小太子念书哄睡,还讲里面的意思,可三岁小童,怎么可能全部记住。 一本《千字文》已经是极限了。 又想到明德殿尹太尉试探的那半句《论语》内容,忽然就不敢笃定了。 过耳不忘,过目不忘,是天赋,虽然惊艳,天下还是能找出几个。 可若是,凭着这样的能力,随意听了听,就将三本内容整合与书中对应,梳理完了字意句意,吃透了三本启蒙读物。 做到这种程度,称一句前无古人生而知之也不为过了。 齐帝伸出小拇指,和他拉勾 “赌了,明日你若能过了太傅那一关,朕什么都依你。” 翌日,天蒙蒙亮,祁元祚从被窝里爬出来,齐帝比他起的还早,没了人影。 祁元祚眼睛半睁半眯的穿衣服。 在穿鞋的时候,一双熟悉的手,恭敬的呈着鞋跪在他脚边,为他提鞋。 伯劳。 祁元祚的困意顿时消了。 跪了这么久,只休息了一晚上,还能跪,铁打的膝盖啊,承祚殿的地砖早晚让他磨圆润了。 吃饭的时候,胖公公来报:“殿下,大皇子来了,说和您一道去南学堂。” 学堂在宫里的南边儿,有人习惯用南学堂来称呼。 祁元祚一听立刻跑出去迎接。 “大哥!” 大皇子看他冲的急,张开手要接,小太子一个脚刹,稳稳停住。 “大哥早~” 祁元祚感觉今日的大皇子与昨夜不同了,更加孤独,也更加坚定。 他心想难不成大皇子为了他和贤妃闹了一场? 昨日贤妃位分被降,大皇子还能不计较的来找他一起上学,证明他在大皇子心中有点份量。 既然大皇子不打算撕破脸,他也乐意凑合着相处。 大皇子也在打量小太子的状态,生龙活虎,比昨日的蔫巴顺眼多了。 他帮他系了系腰间的血玉珠串,这已经成了小太子随身标志 “已经不早了,我让人抬了轿子,一起走。” 祁元祚自然答应。 他指定姜良和伯劳跟着,让胖公公和丝苗留下。 两人不放心,小太子一意孤行。 轿子里祁元祚总觉得轿子不平,身体落不到实处很别扭 “孤想要马驹,不想坐轿子。” 大皇子:“白日做梦,等你到了习武年纪,父皇才会允许你碰马。” “那孤就养一头牛,养头牛和养只马是一样的。” 大皇子是个忠诚的爱马人士,反驳道:“牛哪里比得上马?” 小太子拿着歪理对对碰:“牛怎么比不上马了?温顺、力气大,还有角!等养大了,每日载孤去上学,多好!” 一定特别拉风! 大皇子理解不了他的审美,只能尊重:“我只知道牛很好吃。” 小太子口水分泌的勤了:“那就养一头!” “父皇不会同意的。” 小太子:“不试试怎么知道。” 一路颠到地方,太傅已经在学堂外等着他了,除了太傅还有一个人,祁元祚与他有一面之缘。 施玉。 祁元祚:“孤来迟了?” 张尧上前行礼:“殿下并未来迟,是臣特意等在这里,迎接太子殿下。” 张尧不清楚小太子的性格,外界传闻太子被齐帝捧的如娇似宝,他怕太子骄纵,特意以臣礼待之。 祁元祚不太好意思:“太傅不必特意等孤,太傅是孤的老师,孤当执弟子礼。” 张尧嘴上连道不敢,放下心来,看来是个能教的。 大皇子与太子进度不一样,他的学堂在隔壁。 教他的是九卿之一大鸿胪,掌齐国礼节国宴。 齐帝对大皇子的学业不上心,也不刻意打压。 能坐到九卿之一,教一个皇子四书五经定是够用了。 大皇子自看到施玉就在和他眼瞪眼,又一个反贼! 他语气冷漠而排斥:“安南王世子,你怎么会来南学堂?” 施玉无辜的解释:“太后她老人家让臣过来的。” “太后给陛下递了话,陛下没派人阻止,应是默认了。” “太后说臣学识不精,特让臣来此与太子伴学,学的精进些。” 与太子伴学?教太子怎么造反吗? 太后偏爱大皇子,大皇子知道太后不是的好的,念及在太后跟前长大的情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你们两个保护好太子殿下。” 姜良和伯劳连连应是。 祁元祚朝大皇子挥挥手:“哥哥,一会儿见~” 大皇子莞尔一笑:“好,一会儿见。” 一节课是一个时辰,辰时开课,中间的歇息三刻钟,午时三刻放学。 张尧被齐帝提点过,小太子聪慧异于常人。 于是张尧上来就检查小太子对《千字文》的背诵。 小太子丝毫不怂,朗朗上口。 全篇无一停顿错句。 张尧在中间故意打断,也没能难住小太子,等太子背完,他试探的抽查两句句意,小太子对答如流。 张尧又把单个字抽出来让小太子辨认,有的孩子背文不是真的认识,而是听多了顺下来的。 这依然没能难倒小太子。 千字文中随意指出一字,小太子能准确念出。 张尧从一开始的满意,变成了高兴,然后是惊讶。 考察到最后,已是震惊。 太子他是真的熟练认识并掌握了《千字文》中的所有字! 张尧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让小太子背诵《百家姓》。 《百家姓》背完了又让小太子背诵《三字经》。 张尧的问题从简单到深入。 有些内容涉及到了古圣先贤的小故事,太子仍讲的一字不差! 讲完还不忘补上:“父皇给孤讲过。” 等张尧从三本开蒙书中抬头,方才觉出脖子累的僵直。 师生二人一问一答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小太子声音发哑,仍坚持站的板板正正,尊敬的等着老师点评。 张尧的心已经不是震撼可以形容的了。 生而知之? 张尧看小太子的眼神又喜又忧。 喜的是储君聪慧,乃大齐之福,苍天有幸让他遇如此璞玉! 忧的是,怕太子慧极必伤,更怕自己才学有限误人子弟! 他肩上担的不再是一人得失,而是大齐未来国祚! 他真的能承担教导储君的责任吗? 张尧咽了咽唾沫,深吸一口气。 “殿下您写一个字让微臣看看。” 小太子磨墨沾墨,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张尧眼睛放光,不由得生出期待 这样聪慧灵秀的太子殿下,写出的字又是何等风骨? 然后张尧见到了这辈子遇见的最丑的字! 堪比鸡挠狗爬,贴门上鬼都认为是克它的! 张尧看的吹胡子瞪眼,再一看小太子还没毛笔长的胳膊,气又没了。 “罢了,既如此,臣教殿下就从握笔写字开始。” 小太子无辜的看着他:“太傅,孤能和大哥在一间房间里学吗?” 张尧迟疑一瞬便决定了,这么优秀的学生,就算是作为奖励也该满足小太子提的要求! 这堂课已经持续了一个时辰 “太子殿下休息片刻,太子殿下的进度与大皇子持平,共同学习也属情理之中,待臣与陛下相商后,再行决定可好?” 小太子自然连连点头。 张尧迫不及待想要去见陛下,忽然想到学堂里还有一人,便是施玉。 张尧老脸一烧,想起来他把人家忘了,可有一想他本就是皇帝指给太子当太傅的。 他咳了一声:“臣失礼,还请世子静候。” 施玉早被震惊到麻木,十分体谅他 “张太傅尽管去。” 得了下课指令的小太子瞬间窜出学堂,方向——茅房。 姜良神情恍惚,世界上真有如此神童,不可能!现代网络发达她都没见过这么逆天的! 虽然前有甘罗十二岁为相,但那等人物千年才出一个,就正巧被她遇见一个? 这小太子绝对有问题! 再看看仍是零蛋的喜爱值,姜良决定兵行险招,试探一番…… 第42章 试探 姜良装着惊叹的样子,接近伯劳。 这个太监和太子的关系很微妙,看似恭敬,暗地里藏着叛逆。 小太子罚他罚的狠,若说承祚殿还有谁能作为突破口,非此人莫属。 她感慨道:“太子殿下太厉害了!” “您一直跟着太子殿下吗?太子殿下难道是生而知之的圣人?” 伯劳追着小太子的方向急步前行。 这么小的主子,上茅房要专人伺候,用恭桶接着。 但是小太子幼时就不喜欢有人看他拉屎尿尿,齐帝特意让人修了主子才能进的茅房。 里面用艾草日日薰,艾灰香灰草木灰铺了厚厚一层薰了香,以防止臭味和液体飞溅,夏日为防蝇虫会撒杀虫药挂驱虫香囊。 每个茅房会设置暗门,有专门的太监守着,主子出来后,立刻就有太监通过暗门下进去清理。 别觉得这活脏,这是肥差,主子擦屁股用的锦帛是上好的料子,捡起来洗干净,攒多了能在宫外卖不少钱。 两人一直跟到地方,不远不近的守着,伯劳才有功夫分他一个颜色。 挑剔的打量姜良大葱一样的身材,轻蔑一笑 “别以为自己是太子殿下带进宫的,就敢肖想你不配的东西。” 姜良表情裂开。 大兄弟!你被罚出那啥属性了? 伯劳却以为她被自己说中了心思,眼底一厉。 他只是随口一说,大葱片子竟真动歪心思了! 丝苗和胖公干什么吃的?! 又想起殿下这几日,日日将她带在身边,好吃好喝供着,还不用她干活,像养一个废物! 殿下手下从不养闲人的。 伯劳危险感知拉响警报,他得乖些…… 此刻他意识到,姜良对太子而言是不一样的! 他不再是特殊且唯一了,若他再犯错,殿下怕是会毫不犹豫弄死他,他的位置会被姜良无缝衔接! 艹!轻敌了! 他居然在姜良面前犯了一次错误被殿下惩罚,葱片子一定把他当成了薄弱点,想取而代之呢! 姜良被看的头皮发麻:“你……我只是向你问一问殿下,你不想回答,也不用这么看我吧。” 伯劳看她又蠢又无礼,想起来太子殿下纵容姜良不必谨守礼节,一时之间,口里泛酸。 可他心思一拐,如果姜良犯了错,被某个贵人打死,或者踩了殿下的忌讳…… 伯劳眸中闪过诡谲,友好一笑 “你想知道太子殿下的事?” 姜良实在怵头,可她对小太子的秘密好奇的抓心挠肺,丝苗和胖公嘴巴没缝,她但凡多问一句,都会得来两人怀疑的打量。 而她又不敢出承祚殿,打听对象只有眼前的伯劳了。 “太子殿下今日与张太傅对答如流!我太佩服殿下了。” “说的对,你佩服殿下是应该的,殿下聪慧灵秀举世无双,生来就是万人之上的储君。” “若非殿下恩德,你我还在外边流离失所呢。” 姜良:“对对对,劳公公说的对。” 伯劳微有不喜:“别叫我劳公公,叫我名字。” “你只看到了殿下光鲜亮丽的一面,却不知暗里刀光剑影,想那周美人还有尤美人,可都是向殿下出过手的。” “不过陛下护着殿下。” 这些事姜良听过一耳朵,太子受宠,众人嫉妒,也合常理,这几日太子日日带着她,她并未察觉太子出手。 但凡太子出手一次,她也能直接确认太子不简单了。 “太子殿下有喜欢的东西或者讨厌的东西吗?” 姜良想从这方面分析出什么。 伯劳眼底暗色流转。 “殿下最常去的就是御花园的九曲回廊,前些日子,一日要去两三次。” “讨厌么……太子常站在回廊外向东面眺望,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也不敢问太子在看什么。” 姜良聪明的没有细问,而是暗自记下。 她捡起一根棍子佯做站累的模样,在地上胡乱画着什么。 伯劳瞅了一眼,奇形怪状,看不懂。 没一会儿,小太子出来了。 姜良站起来朝小太子挥手。 等小太子来到她跟前,姜良便用脚去抹地上的画出的东西,吸引小太子注意力。 这个期间,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小太子,观察他的表情。 她画的是绝对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阿拉伯数字! 如果小太子和她一样,绝对不可能无动于衷! 小太子看到了地上的符号,微微皱眉 “这是你画的?看起来像鬼画符,以后别画了,父皇不会喜欢的。” 说完小太子背着小手,老头遛街……阿不,皇帝遛街似的带头离开。 姜良加快速度把地上的数字抹干净。 她没试出任何东西。 姜良拧眉,小太子的表情在她脑海逐帧播放。 没有异样,小太子是真不认识那些数字。 姜良不知是失望还是放了心。 但凡小太子用‘写’字形容她弄出来的数字,姜良都不会把怀疑放下。 偏偏小太子神色平静,用‘画’字形容。 是啊,若是识得数字的用途,下意识会说‘写’,而不是‘画’。 小太子不是她的同类。 可姜良仍不能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天才。 小太子很早熟,又或者说,姜良的怀疑一起来,轻易放不下。 她要去御花园,看看能不能寻出古怪之处。 88与小太子交流:“吓死我了!宿主!” 祁承祚冷静道:“不对劲儿,今日我出了风头,却不至于让姜良这样试探我。” “一定还有别的原因,让她觉出我不对劲儿。” 88:“什么原因?” 祁承祚:“姜良身上的系统。” 第43章 pua 88问了他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早已有答案,可它还想再问一次 “宿主,伯劳和女主是不可控的危险人物,千日防贼,百密一疏,为什么不把他们杀了一劳永逸?” 祁元祚半开玩笑道:“因为我是和平主义者?” 88模拟出火柴棍腿,学着人类的姿势两腿交叠,双手放在膝盖上,特别斯文败类的吟唱: “每一个和平主义者都是潜在的狂战士。” “当他们的和平渴望不被满足,要么偏执自毁,要么毁灭世界。” 祁元祚的心被戳了一下,总觉得这两句话很合他心意。 88:“这是我三儿子曾说过的话。” 祁元祚:“……谢谢?” 88在他脑子里放起了古早狗血剧,不理他了。 于是祁元祚哄了它一下:“女主能拿出南瓜种子还能种出草莓,她的系统不是农业系统一定也与农业有关。” “我已经来到了这里,还是一国太子,自然要为百姓谋福祉,留着女主才有源源不断的粮食种子。” “留着伯劳一是因为父皇在我身边安插了太多眼线,日后有见不得人的事,用的到伯劳。” “第二,原书中伯劳是三姓家奴,明着给我办事,暗里不知投靠了哪位兄弟,后来又做了男女主的间谍,是个人才。” “我想看看这一世他会如何选择,算作社会性人性实验观察样本?” “为什么不杀重生的兄弟,孤的兄弟是胎里就具备牛马精神的天选牛马,不用栽培,不用教导,能走路了就能干活,用好了比骡子还积极。” “孤没有理由拒绝。” “干什么没有风险,孤尽量驾驭就是。” “这样一想,是不是就很开心了?88?” 88没有心脏,没有泪水,它的中枢板在发热,绿码乱成了粘团的蛛网,整个系统都不好了。 它模拟出了烟酒,抽一口喝一口,它觉得这是人类情绪里的难过。 这个宿主好难带,随便一句话就能勾起它的回忆,让它难过,偏偏88理解不了自己为什么难过。 中枢板的契约代码约束着它不能参与宿主的任何决定,88盲目的遵守着,于是也盲目的难过着。 88决定了,等带完这位宿主,它要去恢复出厂设置。 祁元祚看它的样子若有所思,系统也有禁制? 也对,任何事物都有基因锁,否则世界就乱套了。 女主金手指的基因锁是什么? 原书以女主视角写作,这是女主的秘密,她当然不可能‘写出来’。 这便成了祁元祚眼下迫切想要破解的秘密。 他开始梳理姜良进宫后一举一动。 姜良以南瓜种子骗他是草莓种子,可知她目前无法从金手指中获取草莓种子。 姜良在宫外处境艰难,若她可以根据自己意愿从金手指中获取东西,也不会如此狼狈。 姜良父亲对她非打即骂,脏活重活定免不了,姜良却手嫩无茧,皮肤细腻如豆腐,定有金手指的原因。 又可以美肤又能有种子,两者牛头不对马嘴,像是随机抽出来的! 女主自来到承祚殿一直在讨好卖乖,他本以为是女主初来乍到有意与人打好关系,若她另有目的呢? 祁元祚有九成把握。 女主能根据别人对她的情绪,从系统里抽奖! 这个情绪应是喜爱类的,由系统评估化作类似货币的数值,当数值到达一定程度,女主就能抽取一次! 奖励随机! 那么,他明白女主为何怀疑他了。 一定是他对姜良没有一丁点情绪值贡献。 代入姜良视角: ——我每日陪一个小孩玩耍,把他哄的很开心,可是这小孩对我的喜爱值是零蛋,太奇怪了! ——今天这个小孩在课堂上表现的聪慧如妖孽! ——难不成他和我一样,孩童的身体里装着成人的灵魂? ——不行,我要试探一下。 祁元祚弄明白怎么回事,心也放下了。 小事。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几分亲近或者熟悉时,会以肢体语言表现出来。 比如走路下意识偏向、分出余光跟随。 现在姜良对伯劳就是如此。 祁元祚心里嘲笑姜良眼光真好,一挑就挑了一条最毒的蛇。 姜良心里还存着现代人的傲视,她把祁元祚当作目前处境的依靠,亦当作潜在的威胁。 她认为自己是无可奈何才跟在祁元祚身边的。 她嘴上屈服,心里骨子里都拒绝承认自己是宫里的奴婢。 她寻求的不是‘同类’的答案。 而是屈服后忍不住想站起来的自尊。 简单来说,她轻视小太子,不认为自己是奴婢,而是哄娃的打工人。 可是她又怕悬在她头顶的小太子所代表的皇权之剑,这是最初一跪的下马威给姜良留下的皇权阴影。 如果小太子是她的同类,就不一样了。 她会愤怒,但能挽尊,看,我不是奴婢,太子和我一样,我们是平等的,她也能理所当然的忽视头顶的皇权之剑,认为小太子不会也不该伤害她。 祁元祚只能对她评价一句,天真且愚蠢。 经历一次毒打就清醒了。 他再次意识到,身边的人没一个正常的,姜良也不正常。 中堂小歇有三刻钟,祁元祚去了趟茅房想清这些事情,也就用了一刻钟。 姜良怎么也想不到,她的试探出手就失败,还被反向看透,不仅被猜到底牌,连心理都被人剖析了一遍。 祁元祚回到学堂看到施玉蹲在门口喂蚂蚁。 堂堂世子庄稼汉似的一收袍子,被底裤装着的屁股圆润的撅在外面。 怎么说呢……袍子不方便他理解,但是也不用这么豪放吧? 小太子三次看向他的屁股,大齐底裤里面没有内裤的,世子动作再豪放点,前面和遛鸟没区别。 施玉在地上撒了点心,看一群蚂蚁如获至宝般搬粮。 祁元祚留意到他的手,真的不像一双养尊处优的手,难不成安南王和长公主虐待儿童? “蚂蚁像不像平民百姓?” “辛辛苦苦忙活一年,还是要靠老天爷赏饭吃。” 小太子歪歪头天真问:“世子是老天爷吗?” 施玉:“臣当不得。” 小太子:“所以百姓也不是蚂蚁。” 施玉抬头,他蹲着正巧能平视小太子。 小太子长的珠圆玉润像透着粉芯儿的汤圆。 他今日穿的素净,奶白色的火草衣,袍边滚云纹一条银色幼龙从云中穿出,自前向后龙头落在肩膀珍珠作为眼睛,似活了过来,与主人相伴望着世界。 施玉表情一诡: “殿下这身衣服,需要西南百姓夏秋季节穿旷野、山林,一筐一筐的采摘、撕皮、搓线,三年不断,才能供奉出可裁一身衣服的火草布。” 他指着龙眼睛: “这东珠是海边珠奴用命采的,一个东珠,不知要死多少人。” “殿下,您猜您这一身衣服,是多少条人命换来的?” 第44章 哀家怀了 南学堂门口影壁外,肥公公口中的‘陛下驾到’卡在嗓子里。 齐帝脸色黑成了墨汁,目光直指安南王世子,杀心都溢出来了。 张尧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叫你催催催,这下好了,陛下被催来了,乌纱帽也要被催走了! 风暴中心的几人气氛僵着,伯劳皮笑肉不笑: “世子殿下想说什么?太子殿下金尊玉贵,自然该享用天下精粹!” 姜良看看小太子,又看看世子,这要是乱世,她高低得喊一声:世子有雄主之相啊! 祁元祚满头问号。 这不就是pua么! 这人有毛病?一言不合就pua他! 他要真是善良的普通小孩,不得被吃的死死地,估计愧疚的要死,哭的稀里哗啦了! 施玉设想的,小太子要么被吓哭、要么生气动手 可小太子没哭,也没有生气,而是看傻子似的回了他的问题 稚嫩的声音条理清晰: “第一,世子根源上就错了。” “我大齐皇室不是强盗土匪。” “这些贡品不是皇家掠夺、强制而来。而是由官府出资收购,其价值以绢的价格为标准,且不能超过五十匹绢价” “如果超过了这个价格,多余的部分可以折算在租赋之中?。” 施玉一愣,心里慌张又茫然,这个答案在他意料之外,或者说,他根本没想到实情如此。 小太子强调似的在他眼前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示意他注意听 “第二,朝廷明确规定,贡品必须是当地出产,且不能是无偿的。” “专为享乐之需的奇珍异宝、满足口腹之欲的物品,在没有父皇诏令,是不允许进贡的?。” 小太子扬着头侃侃而谈 “第三,贡品体系的存在是为了让当地百姓多一份营生,少一些赋税,且朝贡数量严格规定不能影响当地百姓农耕和生活品质。” “当然,孤不否认有人在其中牟利压榨,当地官府也不都是清廉之辈。” “但是世子说孤身上穿用是百姓用命换来的,就显得你过于无知了。” 小太子骄傲的仰着头:“孤的穿用是父皇以国家的力量为减轻百姓生活负担而采买来的。” “孤穿的不是衣服,是大齐的兴盛、是父皇的治国之能。” “孤穿的越贵,说明国库越有钱,说明大齐百姓过的越好。” 姜良就是根墙头草,哪里有理哪边倒,一副被刷新认知的蠢样。 小太子思维坚定,条理清晰,反驳的有理有据,毫无破绽。 原本是施玉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小太子,现在变成了小太子以庞大的格局碾压了安南王世子。 越发凸显了皇家风范和安南王世子认知的狭隘。 最后,小太子孩子气的炫耀 “孤知道世子殿下就是看孤穿的好看,心里不平,孤理解,谁让孤有天底下最厉害的爹!” 施玉嫩脸微红,知道自己出了个大糗,一时间羞出的热意从脊背爬上脸,如果有个缝隙他恨不得钻进去。 这该是世家子弟的基础常识,他的发问只暴露了他的浅显无知。 掩下内心深处的慌乱,强撑镇定道:“臣受教。” 小太子没打算放过他:“你问完了,该孤问你了。” 施玉如临大敌,却又拒绝不得。 “孤想知道……” “风中遛叽叽不冷吗?” 施玉没反应过来,小太子蹲下身,朝着施玉掀起的袍子团下指了指,满含笑意 “羞羞?” 施玉如遭雷劈,呆滞。 小太子眨眨眼,像是遇到了无法理解的难题,迟疑道:“不羞吗?” 施玉脸爆红,慌乱的放下衣服,一个没蹲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刚要站起来,又见小太子弯着眼睛睥睨道: “喂,你一屁股坐死了好多蚂蚁。” “百姓就不一样,他们可以一屁股坐死你。” 这又变相的回答了他最初的问题。 施玉像被从老鼠洞里揪出来的黑暗生物,乍一暴露在阳光下,刺得他身心受创,掩面而逃。 影壁后传出熟悉的笑声。 祁元祚只看到眼前一道黄影,人已经在半空中。 齐帝高兴的将小太子抛起来,别样的视角入眼,小太子新奇的惊呼。 “哇——高!父皇还要!” 齐帝抛的更有劲儿了! “父皇!树上有鸟!” 齐帝哈哈大笑,转着与儿子换了位置,父子两人去看彼此眼中的风景: “那是杜鹃!” 小太子喊着:“还要还要!飞~” 齐帝再次将他抛起。 “这次看到了什么?” “蛋!杜鹃鸟蛋!哈哈哈!” 齐帝又笑:“鸠占鹊巢!” 张尧捋着胡须和蔼的看着这一幕,竟觉得异常和谐。 大皇子站在不远处,他与小太子的学堂相邻,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入眼中。 想想手段阴险的老三、疯狗病附体的老四、疑似不举的老五、伪善还装腔作势的老六。 太子光风霁月、表里如一,气度和格局都是直线碾压。 他并非皇室血脉,一生最多当个贤王,放着太子不要,去辅佐神经病吗? 这样想着,大皇子在太子坑里彻底躺平了。 躺平之后想着上辈子太子对他的亲近,不由得生出期待。 只是这辈子出了意外,小太子不能练武,他们兄弟几个武功各个不弱,大皇子自认武功第一,但想到护着小太子对付未来的好几个,也产生了危机感。 三儿现在还没长大,不如……先下手为强? 虽然三儿和他关系亲近,但是兄弟也有远近。 比起他和小太子的未来,三儿的那点情分就是一阵屁,不放累赘,放了反而轻松了。 越想越心动。 试试? 小太子表现的这样好,齐帝大手一挥让小太子与大皇子一同听学。 大皇子又记起了被太子追赶的恐惧,原以为太子背地里疯狂学习,故意让他难堪。 如今看来,那还是太子给他面子的结果? 小太子抱着大皇子笑:“孤想和大哥坐一间学堂里。” 大皇子瞬间丢了那点别扭,嘴角翘的压不住 他喜欢本王! 两人兄友弟恭成一团,被太后扶养的三皇子却非常不好过。 不仅是肉体上的折磨,还有精神上。 不知太后怎么想的,各种阴私事非要抱着他说! 单是晚上他已经听了几场活春宫了! 只说这几日他听到的秘密,足以颠覆三皇子对上辈子的认知。 比如现在。 太后抱着他,云淡风轻道: “哀家怀孕了。” “把皇帝和宝珠公主叫过来,高兴高兴。” 三皇子灵魂麻木,这个世界终于疯了吗? 第45章 互喷毒液 三皇子对宝珠公主可太熟悉了,兄弟彼此的龌龊事谁瞒得过谁啊。 太子没倒台前,他们一致对外,为了随时联手对敌,不会把事情做绝。 几个兄弟中,老大是个敞亮人,不用担心对方拿他后宅妻女泄愤,他自然乐意与大哥亲近。 老大知道他勾搭了太子妃,他也知道老大勾搭小姑姑,掌握着彼此最致命的弱点才让他们的联盟一直稳固。 他知道两人勾搭上时还惊讶了许久,小姑姑不喜欢老大,干什么要冒这份风险? 想当年太子一杆长枪送亲千里,又当场撕破和亲书,保护宝珠公主安然回国。 回城当天成箱的人头在前压阵,凤车上的公主穿上了盛大的嫁妆,雏龙道走车她满眼都是前方的飒飒少年。 三皇子当时就看出宝珠公主眼神不对,他满心以为对方会勾搭太子,谁知道选了大皇子。 想来想去,可能是因为大皇子的武功仅次于太子? 他们兄弟每日忙成狗,还有一个阎王似的太子盯着他们不许碰黄赌毒,贪钱都不能贪巨款。 每日的消遣除了和妻妾造人就是听些八卦。 他最爱听的是老大和小姑姑,再就是老五和他妻子上床穿不穿女装。 如今,更大的消遣有了。 上辈子他记事时太后入坟了,种种恩怨他无处可知。 现在他笃定,太后一定是被父皇弄死的。 自己即将经历一场帝王震怒,而太后根本没有让人抱他离开风暴中心的意思。 三皇子怕他们两个吵急了,自己被牵连,万一父皇一冲动把他摔死了,他连冤枉都喊不出来。 想逃,但逃不掉。 想睡,但不敢睡。 这疯婆子为什么非要抱着他?! 爷急了尿你一身! 尖锐的指甲滑着三皇子的脸颊,熟悉的腻味让老三怂了。 不用父皇动手,太后现在就想把他弄死的样子。 “你说,小孩子能懂周围的事吗?” 太后好奇的点了一下怀里小孩儿的眼睛。 “都说潜移默化,在大皇子小时候,哀家每次在他面前打骂奴婢,如今他被哀家养的骄狂。” 太后说话阴阴柔柔的,三皇子越听越渗的慌,这疯婆子真的疯了! 太后把一个月大的三皇子立抱起来,仔细端详。 小孩月份小,没了支撑的头软趴趴垂着,无力抬起。 “这一个,哀家想养成淫邪暴戾的模样,你说,哀家能成功吗?” 三皇子内心愤怒大骂。 若他真是个小孩,天天在太后活春宫里长大,他简直不敢想自己会长成什么样子! 太后想到自己的好主意,掩唇自乐,开心极了。 恰时,宝珠公主到了。 外人认为太后疼爱宝珠公主,实际上太后对待宝珠公主时而温柔时而爱搭不理 宝珠公主被养的敏感多愁,心里是有些惧怕太后的。 “儿臣给母后请安。” 宝珠公主乖乖的行礼。 太后在宝珠公主面前稍微正常一点。 “起来吧,皇帝一会儿也过来,哀家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呢。” 养元殿的奴婢请人,哪敢多说一个字,就怕自己命没了。 太后也不在意,这个好消息她更喜欢由她亲口说出,不错过皇帝的一丝表情才好。 没过一会儿,齐帝也来了。 三皇子哇哇大哭以期望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太后身边的奶妈如逢救命稻草,立刻上前 “娘娘,三殿下可能是饿了,奴婢抱下去喂奶。” 太后拍着三皇子屁股:“没关系,哭哭更好。” 三皇子绝望。 三皇子心慌。 他在心里把太后骂出花来了,这个时候他真心的为自己流下了眼泪。 天要亡我! 齐帝不喜太后,但他是个体面人,教养让他全了礼仪,向太后请安后,才冷漠问道: “母后唤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宝珠公主心中忐忑,总觉得不安。 太后笑盈盈的:“好事。” 她一手抱着三皇子一手摸着自己的肚子,紧盯着齐帝宣布 “哀家怀孕了!” “崇嗣,你要当哥哥了。” 三皇子不敢哭了,紧张的攥着拳头,提防这窒息的沉默。 养元殿落针可闻。 齐帝只觉得世界一片惨白,身若空浮无所依。 崇嗣,这是齐帝的名字,是皇爷爷为他取的。 太后讨厌这个名字,从来不肯叫。 小时候唤他太孙,先帝登基唤他太子,先帝死了唤他皇帝。 太后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却是在这种荒唐境地! 不为温柔的关心,是故意让他痛苦,让他发疯! 胸口又闷又疼,分不清是因为太后怀孕悖德,还是因为太后喊他名字只为了刺激他。 一口气集在胸口喘不上来,齐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红,身体在原地颤抖。 肥公公惊的四分五裂,把心肝儿拼起来,紧张的扶着陛下,想劝又不敢吭声。 谁都以为齐帝会发雷霆大怒,但是这位皇帝他硬生生混着血泪把怒意压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越怒,越痛,只会让对手越开心,她会嘲笑他的狼狈,在他鲜血淋漓的伤口上撒盐起舞! “您知道您为什么是‘哀家’吗?” 太后表情一阴。先帝若崩未亡人以‘哀家’自称,守寡守孝二十七个月。 “先帝刚崩两年,您就迫不及待酒池肉林了?” 他打破太后以此报复他的美梦: “母后,您再自轻自贱,也是给先帝戴绿帽子,旁人议论起来也是说太后淫荡。” “青楼里的歌姬还图钱财要从良,堂堂太后却一心学窑子里的浪荡。” “母后喜欢上了哪位公公,想找人对食让人向儿臣禀一声。” “这么多公公儿臣给您挑个姿色好的,偷偷摸摸种子都要成瓜了在告诉儿臣,也太见外了!” 齐帝像吐着蛇信子的毒蛇,颤抖的语气也不妨碍他嘴里的毒液一口一口往外喷,将太后毒到极致,也将自己毒的浑身发冷,灵魂出窍。 他说尽了一辈子的肮脏话,掏空了恶毒去报复他的亲生母亲。 这一口一口的毒液将太后的菩萨面撕开露出魔蜘蛛的狰狞。 她抛物件似的把三皇子扔远远的。 三皇子一阵绝望恐惧让稚嫩的身体直抽抽,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成人的理智又让他不敢哭出声。 跪伏在地上的下人被太后和皇帝的对决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能分出心神看顾三皇子。 三皇子的身体重磕在柱子上,在落地时被奶娘接住。 肥公公心惊胆战,想着好歹是陛下的儿子,他立刻跑过去亲自抱着。 一瞧,三皇子眼睛禁闭,脑门肿了一个大包顿知不好,快步出了门把三皇子随意交给一个太监 “快去请太医看看!” 说完火急火燎的回到陛下身侧,就怕陛下被疯婆子伤了! 果不其然,殿里传着太后口不择言的嘶吼 “哀家要是娼妓你就是娼妓肚子里爬出来的野种!” “哀家只要一想你是我生出来的,我就恶心!” “你一个冷心冷血的皇权怪物!一个看着你亲生母亲一次次向你跪拜的怪物!你怎么不去死——!” “你是那老贼养的怪物!” “住口!”齐帝怒吼:“太祖岂是你能谩骂的!” “我就骂!他是个强盗!是个暴君!他有眼无珠!他冷血无情!他自私自利!他不是人!” “你生气吗?愤怒吗?!疼吗?!你敢打我吗!!!” 太后泼妇骂街,拽着齐帝的领子口水喷涌,仰着头狰狞的挑衅。 “啪——!” 重重一耳光甩出去,太后不可思议的跌坐地上,齐帝面红耳赤喘息如牛。 他额头被逼出了细密的汗珠。 齐帝甩出这一掌,连退几步,肥公公忙撑住齐帝的身体。 “陛下!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齐帝成了脱水的鱼,大张着嘴用力喘息,胸口又闷又堵,他再也受不了转身狼狈离开。 肥公公撑着他,快步往外走。 养元宫门一开一阖,地上的太后捂着高肿的脸,魔性哭笑 “哈哈哈哈!!!本宫原是待嫁天骄女,凭什么嫁给那个猪头!本宫生的孩子!是他们抢走了本宫的孩子——!” “强奸!强盗!野种!怪物!哈哈哈哈哈!!!” 太后摊开手躺在地上,放肆的大笑。 第46章 倒霉傻了 角落里的宝珠公主恐惧的瑟缩着,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母后…… 疯子…… 母后疯了……皇兄也疯了…… 宝珠公主缩在承重柱后面,捂着嘴巴睁着眼睛,眼泪不断的流,她手脚并用的滚出养元殿,一批带刀的侍卫闯进去。 宝珠公主忍不住回头,却见一地的鲜血和来不及惨叫就倒地的尸体。 “啊——!” 她惊叫一声,一个陌生的嬷嬷扶住她 “公主殿下,陛下让奴婢带您去休息。” 宝珠知道她的侍女都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这是皇兄的人,她不敢挣扎被两个人架着离开了这里。 * 齐帝没有回寝宫,而是强撑着去了承祚殿。 承祚殿的人都是皇帝的眼线,说句讽刺的话,整个皇宫竟只有承祚殿能令皇帝得几分安心。 有丝苗和胖公公守门,齐帝捂着胸口吐了一口血,人昏昏欲倒。 肥公公大骇! “陛下!” 肥公公要喊太医,却被齐帝制止。 肥公公急的屁股着火,如果陛下出事,宫中无人坐镇!他简直不敢想要乱成什么样子! 齐帝:“传……太子。” 彼时,祁元祚已经放学,与大皇子蹦蹦跳跳的走在回殿的路上。 听到父皇有事在承祚殿等他,祁元祚便与大皇子分开了。 只是一路上小太监的急切让他觉得不安。 一进大门,他就觉出不对,殿里的人戒严,顾盼之间尽是防备。 门口的丝苗和胖公公敛着眸,全然不似往日亲切,见到他公事公办的行礼。 肥公公弯着腰恭敬道:“殿下,陛下在里面等您了,您得自个儿进去。” 祁元祚点了点头。 一入房间,脸色大变! 他急步走到床边:“父皇!” 眼前的齐帝实在骇人,胸口有血迹,目睛赤红,发丝凌乱。 齐帝一把抱住小太子,眼泪纵横,撕心裂肺的哭 “豚儿!他们都欺负咱们父子!” “父皇到底哪里做错了!苍天要让朕幼年失去皇爷爷,青年失去皇后!爹不爱娘不怜!” “朕就是没人要!” “她为什么就不能为朕想一想!朕有好几个皇叔,各个文成武就,爷爷他凭什么坚持立先帝为太子!” “朕要杀了他们!全都杀了!” 嘶吼到破音的皇帝再次呕出一口血,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祁元祚险些被勒死了,他隐约明白了什么。 “传太医!” 肥公公飞快往太医院跑。 太医院的太医被养元宫喊走了一批,又被宝珠公主喊走了一批,还有一批正抢救三皇子。 因为人手不够太医院的太医抱着三皇子往承祚殿跑。 承祚殿不能不管,三皇子也不能丢那啊! 等太医来了,两人紧张的等着太医诊治。 半响:“气急攻心,肝火大动,血气逆行。” “臣开几副药,切记不能再让陛下动怒。” 没有生命危险,祁元祚终于放下心。 方才有功夫看三儿的情况。 “三弟弟怎么了?” 太医苦了脸:“摔了。” “婴儿脑部囟门没有闭合,颅骨是软的,额头受到撞击表面肿着,实则凹了一块,恐怕伤了脑子,微臣无法判断三皇子醒来后是否受到影响。” 祁元祚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了。 肥公公委婉的提了两句:“太后娘娘与陛下吵架,三皇子被太后娘娘不小心磕着了。” 祁元祚哪还听不出来。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三儿也是够倒霉。 “让人去熬药,提一桶热水,孤守着为父皇洁面。” 肥公公亲自去办。 把齐帝整干净,换上寝衣,肥公公把药喂给齐帝,太医施了针,说一个时辰后就能苏醒。 沉睡的三皇子眼睫还挂着泪珠,陛下正昏迷,小太子自己也端着一碗药,寸步不离的守着两个人。 肥公公放松下来一阵心酸,这都什么事啊。 祁元祚捧着药碗陷入沉思,原书并没有过多描写太后,只提了句太后偏心大皇子,对太子做过不好的事。 做了什么不好的事,祁元祚不知道。 太后死于一场宫乱。 怎么个宫乱,也没提。 他一直思索是什么导致了父皇后期变态的控制欲。 在齐帝抱着他哭时,有了答案: ——是父皇对幼时自己的补偿。 齐帝被太祖养大,与父亲的相处只在朝堂,与母亲一月才能见一次面。 他对亲情渴望表现在对太祖的缠闹上,可太祖政务繁忙,一天之中只能分他极少数的时间。 情感需求不被满足,母爱的缺失使齐帝无法获得足够的安全感。 体现在齐帝长大后更喜欢温柔和婉的女子,甚至对男性的取向也偏于温柔君子。 这种情感需求未被满足的状态经过太后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聚成了一团即将爆炸的氢气球。 太后掌权多年,齐帝从太后手中吃过亏,他对皇宫充满了防备。 ‘他们都欺负咱们父子’。 父皇用了‘他们’。 在他眼里,整个皇宫都是太后抓他的捕兽夹,齐帝外表沉稳有余实则多疑敏感。 而他还有了一个需要他保护,只有依靠他才能活下去的儿子,他想到了曾受太祖庇护的自己。 齐帝亲自扶养小太子,给予所有偏爱,是他身处此间渴望被保护而不得的映射。 人有爱恨,如果太后是齐帝恨得所在,祁元祚就是齐帝爱的寄托。 当恨意宣泄后,心里的空虚立刻转变成对‘爱’的控制。 那团聚满了不安的氢气球爆炸,威力吞没了祁元祚,让祁元祚伤痕累累,也让父子两人开始争吵。 然后齐帝会发现,他们的处境与当时自己和太后多么相似啊。 这一发现可谓火上浇油…… 于是中年走下坡路的雄狮,开始不择手段的压制年轻气盛的新储。 这场剖析,令祁元祚心跳微快,他赶紧抿了一口汤药,令人作呕的味道冲的精神一振。 他憋着气一口气灌完。 余味儿难受的他无声干呕,生理的泪水模糊了眼睛,祁元祚懒得去擦。 他看向三皇子,这才几天,肥嘟嘟的团子瘦瘪了,不知在太后那遭受了多大折磨。 祁元祚一抬眸湿润的眼睛与另一双眼睛不期而遇。 三皇子睁开眼就看到了一个眼睛含泪的小孩儿。 他应该忘了什么,感觉世界与他隔了一层屏障,明明潜意识告诉他,他认识这个人,不等他细想又忘了。 然后一遍遍重复着这个念头 我应该记得这个人,是……忘了。 依?我应该记得这个人,他是……忘了。 三皇子不自觉的嗦着手,盯着眼前的脸猛瞧。 好看,还为他哭了,好人。 瞧了一会儿,三皇子一个机灵,等等!本爷为什么要吃手? 这张汤圆脸不是太子吗! 三皇子庆幸万分,本爷大难不死,终于从疯婆子手里捡了一条命! 下一刻三皇子只觉得脑子一懵,眼神又变得愚蠢,重新吃起手手。 哦,这是为他哭的人,好人。 祁元祚歪歪头,老三,傻了? 第47章 掌嘴 襁褓里的三儿身体一抖,凝固住不动了,他的肢体语言静止,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恢复,然后嘴一撇就要哭。 祁元祚这次确定了,三儿的脑子真磕出问题了。 因为他尿裤子了。 刚才止住不动的时间,就是他尿裤子进行中。 若是成年的三皇子,在宿敌面前,舍得如此丢脸? 换作祁元祚肯定是先叫唤两声,断不可能尿完了再哭。 肥公公熟练的解开襁褓,拎着三皇子的脚丫,解了湿漉漉的尿布换上新的。 肥公公看出小太子的好奇,解释了句:“这都是老奴服侍殿下积累的经验。” “殿下小时候聪明乖巧,每次小解或更衣会提前哭闹。” 祁元祚脑子自动翻译成:三儿是个傻的,尿完了裤子才哭。 三皇子撇着嘴抽噎着,委屈的不行,发出哼唧哼唧的声音。 肥公公拍着他哄,但是太监身上,因为某部位残缺,时间长了身有异味,为了不冒犯主子身上会熏香。 三皇子怎么都哄不好,脸一个劲儿往外扭,张开嘴哇啦哇啦哭。 不知是被薰的还是头上疼得。 小孩儿被太后养了几天,肉眼可见的憔悴,现在脑袋上还顶个大包。 肥公公想把他交给人看着,却发现一切与三皇子有关的人都没了。 亲娘入冷宫,奶娘被灭口了,太后那里肯定不能再去,肥公公犯了难。 祁元祚怕他吵到齐帝 “孤看看。” 肥公公蹲下身,祁元祚摸了摸三儿的脸,三儿濡着唇去寻他的手指。 饿了。 “孤宫里有奶娘,让她们先照顾着。” 小太子三岁,自己断奶了,齐帝怕他再想这一口,一直把奶娘留着。 肥公公一想,也只能这样了。 祁元祚招来奶娘,看三皇子唑住奶头咕嘟咕嘟干饭,知道这是饿狠了。 可怜。 齐帝还昏迷着,祁元祚不敢离开。 “孤的弟弟且交给你照顾,若敢怠慢孤定不饶你!” 有张奶娘的前车之鉴,剩下的奶娘只怕自己没用了被赶走,这好不容易得一个皇子喂养,高兴还来不及了,哪敢怠慢,自然千万保证。 “若是有事尽管来寻孤,一切吃喝穿用,且按孤以前的来,从承祚殿份利中扣。” 交代了这些事,小太子发现殿里少了个人。 “姜良呢?” 承祚殿戒严,伯劳、丝苗、胖公公都在这里,她能去哪里? 伯劳:“殿下,她去送药碗了。” “去了多久?” 伯劳:“没多久。” 祁元祚不再问了。 太子和皇帝的药,从尚药局煎煮,尚药局在承祚殿的西南方向,去那里有两条路。 一条穿过御花园,较远些。 一条路过养元殿,较近些。 姜良走了远路。 丝苗和胖公公没分给她活计,她每日就是陪着小太子吃吃喝喝哄他高兴,再就是跟着丝苗姑姑学规矩。 姜良对皇宫布局十分好奇,她胆小不敢乱走,天性又让她耐不住寂寞。 小太子每日窝在承祚殿,是个咸鱼崽儿,很好哄,她这几日生活的安逸,可是每日这样生活,一辈子仿佛望到了头,让姜良十分迷茫和不甘。 今日她揽了送药碗的活计,自觉是迈出了探索皇宫的第一步。 还有一个目的,是以送东西的名头,路过御花园九曲回廊。 伯劳说小太子经常站在九曲回廊外向东边眺望。 说姜良想的多也好,反正‘眺望东方’就是让她忍不住心里怀疑。 所以她也来眺望了。 送了碗,姜良穿行九曲回廊,发现回廊外是大丛的菊花,若要眺望东方,非得站花丛里不可。 具体位置也好找,菊花丛里有块地方秃了,很不和谐,她估摸着就是那里了。 于是姜良小心的穿进花丛,站在秃的地方,向东方眺望。 看到远方金灿灿的屋脊翘檐上,雕着仙人骑凤后边儿十个屋脊神兽排成一排,是挺好看,就是没什么特殊的。 姜良端详良久,拍拍屁股要走。 远处一声高喝:“你是哪个宫的奴才!” “胆敢践踏御花园的花!” 姜良心里直呼冤枉,她一回头,看到了脖子修长腿长胳膊长,一看就是练舞的漂亮姐姐。 看穿着应是妃子! 姜良硬着头皮走过去 “奴婢拜见这位贵人。” 魏昭仪这几天正恼着呢,逮到一个坏了规矩的奴婢,这火气立刻有处发了 “掌嘴!” 姜良心一慌 “贵人!奴婢是承祚殿的!” 魏昭仪眼睛一眯,怒气微缓,魏昭仪身边的下人也不敢再动手,只瞧着主子,听从命令。 姜良正要松口气。 “那又如何!一个奴婢而已!就算你是承祚殿的不守规矩破坏御花园的花!就该掌嘴!想必太子知道了也不会怪妾身的。打!” 姜良:“那不是我破坏……” 她话还没说完,一耳光就落在脸上,姜良只觉得耳朵嗡嗡,接着就是一连串的耳光,让她再也没了说话的机会。 魏昭仪眼里泛着精光,如果太子不在乎这个奴婢,她打了就是打了。 如果太子在乎这个奴婢,亲自上门讨公道,她更喜欢。 重阳节的群纱舞明明是她想的讨陛下欢心的手段,却半路被萧昭仪抢了去!害的她不能再表演。 萧昭仪平步青云,陛下却已经一个月没再召她侍寝,眼看被忘在后头,她怎么不急! 这承祚殿的小奴婢来的正好!拿她作筏子,富贵险中求! “打狠些!得让太子殿下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奴婢犯了错!” “啪啪啪!”耳光声更重了。 这些下人打人都是有技巧的,把脸打烂了也保管只是皮肉伤。 这二十个耳光的时间,在姜良心里是如此的漫长…… 等二十个耳光打完,姜良目光呆滞,人好似没了灵魂。 魏昭仪嫌弃的打量着她,咄着裙摆走到她面前,笑如食人花 “你有本事,就让太子殿下找妾身理论,妾身也是不怕的。” 说完她还使劲儿拧她嘴巴。 眼里闪过嫉妒,一个奴婢,长这么好的皮干什么! 魏昭仪冷哼一声走了。 她身后的奴婢恶狠狠淬了她一口 “下次见了魏昭仪,别作狗眼瞎认不出来!” 姜良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沾满了培花的土。 她抖着手碰了碰高肿的脸,咬着唇使劲儿忍泪。 心里百般滋味蒸腾的她恨不得冲上去,掐死魏昭仪。 看着那道背影,姜良怨气冲天,又绝望无比。 她发现自己无人可靠,来了这吃人的古代,入了这深海皇宫,还求什么异世同乡? 安稳活着不好吗? 如果她安稳些,就不会想着试探小太子,追求一个虚无缥缈的真相。 也就不会因为伯劳一番话停留在这里,不会遇上魏昭仪,不会被打脸侮辱。 姜良的小心思被这二十嘴巴闪的一干二净,她终于懂了那句——‘皇宫里好奇心最要不得’的真谛。 也终于懂了为什么所有进了皇宫的人都想往上爬,傍主子。 反正姜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这种事了。 她平静的爬起来,掸掸土,低下头,灰头土脸的回去。 至于小太子帮她讨公道? 三岁的小孩能懂什么。 第48章 草珠子 祁元祚在齐帝床前串着一串珠子,这是乡间最常见的草珠子。 褐色,质地硬,它长着天然的穿线孔道,是民间小孩随处可见的玩乐,也是民间最廉价的做珠帘的材料。 他比着齐帝的手,穿了一串他能带进去的尺寸。 一颗颗捡最好看的。 肥公公不知道他用来做什么,就在一旁看着。 等祁元祚好不容易穿完了,齐帝转醒。 听到动静他警觉的支起头 “父皇醒了!” 肥公公连忙近前,小太子噔噔噔跑开捧来一碗水,踩着脚床送到齐帝唇边 “父皇渴,喝。” 肥公公接下来:“殿下,老奴来。” 小太子松手给他。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齐帝喝好几口。 “……甜的。” 里面加了蜂蜜。 肥公公说着贴心话:“这是太子殿下体贴陛下,让人温着一碗蜂蜜水,说陛下醒来一定会口渴。” 齐帝眼睛一热,看看,他才养了三年的儿子,心里都放着他,相处二十几年的生母,却一心要报复他。 他手一抬起来,小太子就自发把脸送了上去,为了不让他累着,就用自己的小手撑着他的大手,脸蛋在他掌心蹭。 软乎乎道:“给父皇摸摸,摸摸就不难受了。” 齐帝感情满溢,两臂一收把小太子抱怀里,呜呜的哭,好不伤情道: “父皇只有豚儿了……” 小太子圈住他的脖子,含糊的咕哝:“父皇不怕,我保护你。” 他把手里攥着的草珠子戴齐帝手上 “父皇带着它,要是被欺负了,不好意思说,就偷偷的摘一颗扔掉。” “祚儿看到少了一颗,就帮父皇打坏人。” 小太子十分可靠的安慰着齐帝: “父皇长大了也可以哭,也可以找祚儿帮你出气,就像我被欺负了要找父皇一样,不羞羞的。” 手里的草珠子丑丑的,一整串上每两颗珠子相邻的缝隙就用线滴溜出一个。 若少了一个很容易就能看出来,齐帝立刻明白这就是用来让他‘偷偷扔掉’的。 这串珠子,做的不对仗,滴溜出的珠子高度也不齐,与华丽的龙袍不相配,用材随处可见。 但加上这番认真的童言稚语,却暖进了齐帝心里。 齐帝破涕为笑,摸摸珠子,再摸摸儿子的头,稀罕的不能自已,他觉得这是上天给他的宝贝。 肥公公赶紧接话,哄齐帝开心:“陛下,这是小主子亲自穿的,穿了好一会儿,奴才还纳闷呢,想帮忙,殿下都不让帮。” “哎呦,原来这是小殿下送给陛下的礼物啊。” 齐帝一听,检查儿子的手: “这珠子不好穿,你亲手穿的?拿针了?手疼不疼?” 祁元祚挑拣了容易穿的用针引线,没怎么费力,便摇摇头。 小太子与齐帝拉勾,还没桌子高的雏崽,立下大大的承诺 “祚儿会一辈子保护父皇。” 他吃的穿的用的,都是齐帝给的,只有这随处可见的无主的草珠子,是他能给齐帝的。 崽子的抱着软绵绵的,既不文成也未武就,大道理都说不出来几句,圣贤书还没读完几本,却比千万本圣贤书、千万句大道理更令齐帝无法招架。 圣贤书、大道理只教齐帝砥砺前行,自强自坚,没桌子高的崽儿却会告诉他 ——父皇也可以哭。 ——父皇我保护你呀。 齐帝自记事起,再未这样哭过了…… 父子二人相拥,连肥公公都在一旁抹泪。 88不合时宜的出声提醒:“宿主,千万不要付出感情。” 祁元祚冷静道:“人若没有感情还是人吗?孤有分寸。” 88烟也不抽了酒也不喝了,好久才说了句 “宿主,您这样若是齐帝日后……” “孤知道。” 但是知道又能怎么样。 “88,有时候知道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和齐帝的矛盾来源于情感,如果齐帝像对别的皇子一样对他,他还会有被‘控制’的苦恼吗? 但是他愿意去换吗? 祁元祚不愿意,不论日后如何,这份偏袒现在纯粹的让人动容。 “88,太后必须死。” 太后不死,齐帝心里会有一根刺,这根刺以齐帝的情绪为养料,孵化成一团流脓的烂肉,会让主人癫狂、痛苦、最终被同化…… 可是太后死了,齐帝心里也会有一根刺,这根刺是道德的枷锁,对自我进行审判,他会用一辈子一遍又一遍问自己一个问题——弑母者,人否? 齐帝并非优柔寡断之人,可人不是神仙,只要是人就有舍不下,斩不断的愁苦。 旁观者会觉得莫名其妙,然后甩一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高高挂起自以为聪明的看局中人挣扎。 其实不是旁观者清醒聪明,或许是局中人最在意,恰好是旁观者最不在意的。 齐帝对太后又怨又恨,可太后的指责和pua终究在这位二十三岁的帝王心上留下痕迹。 这就是为什么齐帝宁可与太后相互折磨,也不愿意给彼此痛快结局。 要让齐帝狠下心亲自杀了太后,只能是动了他决不能容忍的底线,让他产生一个念头——这不是母亲,这是敌人! 政权不是底线、子嗣不是底线、太后各种恶心人齐帝也能忍,哪怕这次被气的吐血,父皇仍然不会杀太后。 哪怕太后要造反,齐帝也能容太后活。 太后要怎么才能死? 祁元祚已经有答案了。 “88,父皇无法割舍,我帮他舍。” 他不想齐帝被太后逼成疯子,那老太婆,看着就有病! 而帮齐帝拔出了‘恨’,会造成什么后果他也知道。 只能说时势如此,不悔就够了。 88任他自言自语,宿主只是想将想法说给它听,就像习惯性的记个笔记,他不需要它参与、讨论、点评,以及劝说。 宿主的决定,无人能改变。 父子两人一起用了午饭,齐帝还需要休息,祁元祚下午要上课,他不想去,但是齐帝不准他缺堂。 就算是齐帝也担忧自己优秀的儿子在老师心里成了逃课学生。 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朕的儿子这么好,在别人心里也必须是最好的。 于是小太子只能叹着气背上小书包上学堂。 齐帝已经恢复了正常,盘腿在榻上,一身明黄色中衣,手里盘着一串草珠子,捏捏儿子发愁的脸开始想当年 “朕小时候,也不愿意上学,好几次被你太爷爷命令下人‘架’进学堂。 “不如,朕也让人把你架过去?” 小太子一口拒绝 “不要!孤要骑着马上学!” 齐帝不答应:“你还小,骑什么马,否决。” 小太子:“孤要骑狗!” 齐帝:“骑狗烂裤裆,否决!” 小太子急了:“骑鹤!” 齐帝:“朕花园里就那几只鹤爷,驼不动你,否决。” 小太子扯着嗓子喊:“孤要牛!不准否决!” 一副你敢否决孤就哭给你看。 齐帝轻嘶一声,勉强应了:“朕给你找头温顺的,再做个板车。” 小太子上去要与父皇击掌为誓。 齐帝刚举起手,小太子就迫不及待的盖掌。 “好耶!” “谁赖皮谁尿裤子!” 小太子头也不回蹦蹦跳跳的跑了 齐帝:“……” 齐帝笑骂:“兔崽子,学会和朕耍心眼了。” 笑着笑着,齐帝脸又冷了。 “更衣,去养元殿。” 肥公公那叫一个不情愿:“陛下,您的龙体要静养。” 齐帝只管张开手,肥公公就不敢不伺候他穿衣服 “别慌,朕不是去跟她置气的,让人生不如死的办法多的是。” “她既然想生,那就生,一个不行就两个,两个不够就三个。” “她想要男人朕帮她找,何必瞒着偷着,朕心胸开阔还纯孝,要入冬了,给先帝多送几顶帽子。” 肥公公听得胆寒,疯了,所有人都疯了! * 祁元祚等着大皇子接他上学,看着身边脸肿成猪头的姜良。 他皱眉:“谁打的你?” 姜良含糊道:“魏昭仪。” 祁元祚脑海闪过这个人的面孔,平静道:“她啊。” 然后便不说话了。 伯劳眸中精明之色一滑而过,若有若无的勾起唇角。 姜良眼中寂寂,不再吭声,余光却自下而上的冰冷的睨着身上看似乖顺的小太监,伯劳…… 第49章 太子要打架 养元宫 齐帝从里面出来,宫内爆发出了一阵疯癫的哭笑和桌椅、玉器砸地的声音。 哪怕至此,齐帝也只是将养元宫的人换了一遍,而非囚禁太后。 是他不想吗? 是不能。 太后手里握着一块兵符,这块兵符可调动的军队是长安城三十里外的戍城军,带领这支军队的将军是太后的亲弟弟。 大齐的兵符一地一符,分成左右两块,一块存于朝堂一块握于君王之手。 先帝在位时发生了匪患,他信不过常规,于是将常规远调安南,把负责安南的太后的弟弟司马术调回长安。 你调也就调了,自己握着兵符,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先帝脑子有病,把调动长安戍城军的这半块兵符给了太后。 给出去的东西想收,收的回来吗? 太后日日找死,司马术也清楚姐姐的脾性,生怕齐帝怒而弑母,握着戍城军的权柄不敢离开,太后也不会让他离开。 这成了齐帝心头的一根刺。 每日一封请安折子,看似是问陛下安否,实则是问太后安否。 除了请安折子,私下里定有密信往来。 齐帝怕的是太后手中兵符根本不在皇宫而是已经交给了司马术,只等哪天暗号一对,带兵直奔皇宫。 三十里,十万大军!策马疾驰也就小半个时辰! 若给齐帝足够的时间他自然不怕这十万大军,可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大齐春闱三年一考,明年是他登基后第一次春闱,选出的人才身份干净,无派别未站队,完全可以培养成自己的心腹。 他原想着等春闱后选拔出人才,逐步替换了太后的人,以期平稳的过渡政权,若事情顺利,明年就能将太后一举扳倒。 如今一闹,他不得不做好最坏打算了。 太后怀孕是个丑闻,足以动摇太后的威仪,所以齐帝不仅没想着帮太后隐瞒,他还要广而告之! 看司马术要怎么应对! 想清楚事情利弊,齐帝任太后如何疯魔,都不恼了。 齐帝的‘不在意’和‘心胸开阔’激怒了太后。 “凭什么!哀家要看他痛哭流涕!” 太后喊的声嘶力竭,浑身发虚。 而养元殿的太医们沉默的端着一碗碗的安胎药。 陛下说了,得让太后喝下去。 如果太后的孩子没了,他们的命也没了。 太后身边的嬷嬷神情悲苦。 “娘娘,歇歇吧……” 太后躺在榻上,忽然一把攥住身边摔碎的铜镜,看着镜中被痴嗔恨恶充填的花容月貌。 她摸着自己的脸痴痴流泪: “哀家才38岁,若不是太祖皇帝,齐寿那肥头大耳满身腻肉的猪!他配得上哀家吗!!” 太后想起自己的凄苦呜呜大哭,她明明都认命了,她想着这辈子就这样了。 后半生生个儿子依靠,那看见就想吐的丈夫管他去死! 于是她拼命给先帝纳妾,只要对方晚上不来找她就好。 每次同床她又恨又屈辱,肥的她无法下口。 十四岁怀胎,吐的她什么都吃不下,人瘦的可怕只剩肚子大大的,她每天吓得哭。 煎熬了十个月终于解放了,生下的那一刻她满心祈祷儿子不要像齐寿那般丑。 老天爷听到了她的愿望,齐帝生下来白白嫩嫩还干净,一点也不肥。 太后满心欣喜,觉得熬出头了后面的日子有盼头了,结果,她只看了一眼! 她千辛万苦,万般挣扎生下的儿子被别人抱走了! 亲生骨肉被硬生生从心里撕扯出去的绝望,让她又哭又闹,恨不得拿着刀去跟太祖拼命! 太祖一口一个太孙尊贵不应长于妇人之手,让他们母子二人五年不得相见! 第一次见面,就是她卑微的跪在地上,遥遥看了一眼。 “爷爷,那个女人是谁啊?” 这句话把她刺的遍体鳞伤! 恶心!真恶心! 太后心里的恨让她疯魔,她想报复太祖!报复先帝! 可是太祖压根不记得她这号人物,先帝在时她虽是皇后却无凤印没有宫权,恨意越积越多,让她变成另一个人,她巴结先帝,笼络权柄,等她好不容易有了点实权,先帝死了。 她的报复成空,便恨起了齐帝。 她就是要让他不好过! 皇家让她不好过了半辈子,她就要闹的他们永不安宁! 就算她死了,也要让齐帝一想起她就恨。 她要齐帝,像她恨太祖、先帝一样恨她! 太后将碎裂的铜镜攥进肉里,森森发笑。 “给承祚殿传话,哀家想太子了……” * 祁元祚下午的课程是一个时辰,放学的时候太阳西斜。 大皇子将小太子送回承祚殿,小太子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喊 “父皇还在吗?” 胖公公小步跑过来笑的狗腿儿又谄媚,不用开口只看表情,小太子就知道了答案: “殿下回来了,陛下已经离开了。” 小太子语气都欢了,催促道 “胖公,孤要十个力气大的人,快点儿。” 大皇子看这架势不对,问他:“你要十个人干什么?” 小太子背着手理直气壮道:“孤要去打架。” 大皇子想起上一世,老六被匈奴使团欺负,太子连夜召集兄弟: “走!跟孤出去干架!” 今日架势和记忆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大皇子本身是不嫌事大的性子,就没有丁点儿劝说的念头 “打谁?” 小太子平静答:“魏昭仪。” 沉默了一下午的姜良,心里一跳,忍不住抬眼。 伯劳暗中磨了磨牙。 大皇子压根不记得这号人物: “她惹你了?” 小太子:“她打了孤的人。” 太子其实很好说话,只要不动他的底线,都能好言好语,一度让兄弟们觉得没脾气、伪君子。 直到踩着了《太子规》,肿了脸还烂了屁股,没人再说太子脾气好了。 胖公公已经找来了十个人。 男女都有,看着就是打架的苗子。 小太子满意点头。 “出发。” 大皇子兴致勃勃的跟上。 这是太子第一次打架,他势必得去看看得到这份殊荣的人。 太子骨子里不是安分人。 别管是群殴匈奴使团,还是让别人给他养歌姬,又或者江南微服私访公然毁了一桩亲事,都不是安分守己能干出来的事。 记忆中的太子,意气风发、风头无量。 小太子板着脸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无形间与上一世重合。 大皇子看的移不开眼睛,他实在不能理解太子妃都嫁给太子了,为什么还眼瞎的看上了三儿? 作话:还差一更,明日上午补上。 第50章 孤恶心死他们 魏昭仪住在明丹阁,魏昭仪得到消息,立刻差人去请陛下。 若是平时她去请陛下定不肯来,小太子驾临就不一样了,皇宫谁不知道皇帝看小太子看眼珠子似的。 魏昭仪心里打着小九九,她只掌掴了一个奴婢,皇帝根本不会计较,太子此番来闹大,反是太子的不对。 皇帝为了安抚她今夜再不济也会留下来用饭,饭都吃了,还怕不能发生点别的吗 。 “太子驾到——” 随着一声呼喊,魏昭仪连忙出来接驾:“妾,参见太子殿下。” 小太子掠过她,自发走到上位,这熟悉的习惯和傲慢的态度无不让魏昭仪想起齐帝。 大皇子本能的圈了小太子右手边地盘,这个站位让他一阵恍惚。 “起身吧,孤是来问一件事。” 他问姜良:“谁打的你?” 姜良终于确认,小太子是来给她找场子的。 姜良站出来,吞了吞口水,把打她的三个人指出来。 御花园魏昭仪让人按住她,两个奴才左右开弓,加上魏昭仪最开始的一巴掌,共三个人。 小太子轻描淡写道:“按住她们。” 他带的下人二话不说冲上来把魏昭仪三人按住。 魏昭仪傻眼了,这跟她想的不一样啊,不应该先礼后兵吗? “等等!太子殿下!妾犯了什么错,若太子殿下没有理由,妾断不受此等侮辱!” 小太子问:“掌嘴。” 只听殿里一阵‘啪啪’打脸声,魏昭仪疼得大叫,她只想引个火,却没想到会烧身啊! 约莫五六个巴掌。 “停。” 下人们停手了。 小太子问魏昭仪:“你可知错?” 魏昭仪都快恨死他了 “妾不知道太子殿下要说什么!” 小太子:“接着打。” “妾承认掌掴了太子殿下身边的奴婢!可是是她先毁御花园里的花在先!” 姜良连忙解释:“我没有!” 伯劳阴阳怪气道:“打狗还要看主人呢,魏昭仪是眼瞎了还是耳聋了?” “狗有错,魏昭仪报给殿下,殿下以德服人,还能让魏昭仪吃亏了不成?” “也不看看是谁的人,就敢出手教训,您配吗?” 小太子不耐烦:“打!” 于是巴掌再次甩开。 伯劳进谗言:“殿下,奴婢看丝苗姑姑不尽心啊,连个小奴都调教不好,一口一个我,当自己是主子了不成?” “奴才愿意替了丝苗姑姑,为殿下教出一个懂规矩,不惹事的。” 旁边的胖公公斜了他一眼,这小子抢活儿邀宠不是一两天了,这是早看不惯姜丫头了。 小太子没理会。 姜良怕了,她总觉得自己御花园偶遇魏昭仪不是巧合,又拿不出证据。 连忙跪下:“奴婢知错!下次定不再犯! “停。” 小太子漠然问:“打多少了?” 下人:“殿下,二十了。” 小太子又问:“魏昭仪,可认错?” 魏昭仪被打的五内俱焚,恨不得吃了他:“妾身虽有过错,但殿下今日闯我明丹阁,随意掌掴妾身,焉对得起陛下对太子的信任?!” 小太子点头,听明白了。 “拉出去,杖毙。” 全场静默。 胖公公迟疑一瞬,他笃定陛下不会在意太子打人,可要是太子杀了人…… 若是别的小孩,他都怕主子不知道‘杖毙’的意思,但这是小太子,聪慧灵秀,近乎生而知之的。 胖公公吞下口中的规劝眼观鼻鼻观心。 这些人都是陛下的人,胖公公算他的首领,胖公公没发话就是默认。 于是几个太监沉默着就把三人拉出去,执行杖毙。 三人害怕了。 明丹阁的下人肿着猪头脸含糊哭求:“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奴婢们知错了!” 魏昭仪看到又粗又长的木棍,就害怕的发抖。 她杖毙过下人,一棍子下去,皮开肉绽!十棍子打下去,人有气进没气出! 陛下能在十棍子内来救她吗? 她是想邀宠,不是想找死啊! 就算等她挨上两三棍子陛下来了,她屁股都烂了,还怎么侍寝?! 魏昭仪尖叫:“妾身错了!妾身知错!” “太子殿下饶命!妾身不该逾越本分擅自做主!” 小太子嗤笑:“看到了吗,任何时候,威严都是扇出来的,一巴掌不行就两巴掌,两巴掌不行,孤还能杖毙她。” 说这句话的时候,太子不仅看着姜良还在看伯劳。 姜良从头凉到脚,什么都没有看到小太子随口一句‘杖毙’更令她恐惧,人命在这里如草芥。 伯劳脸上的五官摆怎么看怎么乖顺。 祁元祚问魏昭仪:“你的错就这些吗?” 魏昭仪神情一滞,像是不知道小太子何意。 “别跟孤装,孤是小不是傻。”小太子口吻冷冰冰的,背着手走到她跟前揭穿她的目的 “孤来的时候你很高兴吧,你将孤当作棋子随意摆布以达成你邀宠的目的。” 魏昭仪又惊又恐,不敢相信自己的心思被一个小孩儿看透了。 小太子老生叹气:“其实孤不想来的,但是孤心里不高兴,总要有个出处,就像魏昭仪在御花园遇到姜良想泄火一个道理。” 魏昭仪颓然失神,她以为只是一个小孩,三岁小孩再聪明能聪明哪里去? 事实证明小太子比陛下更可怕!行事作风胜陛下狠毒,心思玲珑,智近如妖! “别怨孤,这些巴掌是你该受的,毕竟你不给孤脸面,孤也懒得给你脸。” 头上的魔鬼低吟,魏昭仪拼命的想远离。 终于听到如蒙大赦的一句:“走吧。” 小太子的人陆陆续续离开,魏昭仪瘫软在地。 她捂着脸,从没有受过这份委屈。 提前去报信的奴婢急匆匆走进来 “昭仪!” 魏昭仪沙哑问:“陛下呢?” 那奴婢一脸为难:“陛下来了……又走了。” 魏昭仪涌起希望:“陛下看到太子的恶毒手段了对不对!” 那奴婢表情复杂的点点头。 魏昭仪哈哈大笑:“好,好!陛下以为他的心肝儿千好万好!没想到他捧着的是又臭又烂的魔头!陛下一定不会再宠太子了!” “那魔头要失宠了!” 奴婢低着头不敢打断她的妄想。 陛下哪会厌恶,欣慰来不及呢。 天知道她去请陛下时,陛下一脸兴奋 “什么?豚儿会打架了!” “好好好!张太傅教的好,这才一天就学会打架了,有朕当年风范!去去去,看热闹去。” 明丹阁的奴婢:“……” * 大皇子情不自禁摸着腰间的龙头手镯,小太子送他的镯子他绕线挂在了腰上,就像小太子将齐帝送的手串挂腰上一样。 太嚣张了。 大皇子觉得,祁元祚就该如此洞察人心,一击即中,随便一句话一个动作,就是帝王心术。 “既然不喜欢魏昭仪,为什么不杀了她?” 祁元祚溜溜达达的散步:“孤是去打架的,又不是去杀人的。” “孤不讨厌她,孤只是讨厌她做的事。” 大皇子好奇:“你遇到讨厌的人会怎么办?” 祁元祚认真想了想:“不能说。” 大皇子白了他一眼:“你不说我也知道。” 太子有讨厌的人吗? 匈奴和江南畜牲团算不算? 前者人头塔,后者鞭尸。 再想想在他死后,太子为他敛骨安葬,大皇子心就软成了一滩水。 他从未讨厌过本王。 “88,孤想好了,如果有一天不可避免的走到了互相残杀的地步,孤就把他们全杀了,把大皇子和父皇同棺葬。” “其他兄弟们头朝父皇摆成花,再让史官大写特写他们父慈子孝。” “孤要恶心死他们,嘿嘿。” 88:“……” 作话:补 别等文哈,明天上午更新,凌晨码不出来了。 第51章 绑架 太子与大皇子分道回宫,天色已近昏黄,这个时间是小太子用膳的时候。 丝苗姑姑急步走来在太子耳边轻语,小太子微微挑眉,太后传话,让他明天抽空去养元宫探望。 “孤知道了。” 丝苗劝道:“殿下,两位天家刚生了气,此时让您前去,只怕有为难。” 祁元祚本就想找个理由去养元宫,多好的机会,他怎会错过。 “孤知道了,传膳。” 齐帝并不是每天都会陪他用膳,皇帝总有各种各样的忙碌,偶尔忙久了案牍抬头以近二更。 小太子偶尔会等,不想等时就不等,若等到了,是一场默契的赴约,若没等到,是单人的落日赏飞鸦。 今日祁元祚就没有等。 他敢确定,父皇一定去了明丹阁,只是没有露面匆匆看了他一眼就回去了,若想陪他用膳何必要走。 用完膳黄昏的暖光散尽,秋日的凉意伴随烟蓝的黑一拥而上。 这个时候再看宫墙只觉得张牙舞爪狰狞压抑。 小太子盘坐在榻上,趴在窗户旁不知在看外面的什么。 矮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 姜良低着头在一旁拧着手,纠结忐忑良久,终是跪在地上 “奴婢知错。” 祁元祚约莫知道姜良去御花园是干什么的,她没错,只是运气不太好。 信的人是伯劳,遇到的是魏昭仪。 这样一想,前者算她蠢,后者才算她倒霉。 在宫里蠢就是错。 小太子没说话。 众人可不敢觉得这是小太子没听到,跪在太子面前,和跪在皇帝面前是一样的。 太子不说话,只可能是因为不高兴。 姜良讨厌极了命运被掌控的不安,但是她深知自己就是宫里的虾米,食物链最底端,别说太子了,丝苗姑姑都能随意磋磨她。 夜幕黑了,外面除了灯笼什么也看不到了,小太子关了窗,端起药碗,做足了心理准备一口灌下。 中药这东西很神奇,味道要死要活的难喝。 初始还能捏着鼻子喝下去不以为意,但当时间拉长,每天不间断就成了味觉和心理上的折磨,生出逃避和怯意。 无论什么事,只要生出怯意,那就完了。 祁元祚又是一阵干呕,这才多久,他就有了把药倒掉的想法。 姜良自以为聪明的捧上桂花糖。 胖公公和丝苗对了眼睛,并没有阻止。 祁元祚接了,只是没有吃。 姜良松了口气,这证明太子不会重罚她。 “起来吧。” 姜良恭谨起身。 “下次行事小心,打架,一次是威慑,两次便是暴戾了。” “承祚殿内孤不拘着你,殿外的事孤管不着,若有一日你惹了祸,无论你是真冤枉还是假冤枉,要不要救你,就算是孤也要斟酌掂量。” 姜良:“奴婢谨遵太子殿下教诲!定不会再犯错误。” 祁元祚让他们都退下,独留了伯劳。 伯劳二话不说下跪,经验告诉他,做错了事马上认,小太子忍了两次,定不会再忍第三次。 祁元祚内心冷哼,算他乖觉。 小太子不说话,伯劳揣摩着上意。 小太子生气后有一段沉默期,这个时候你最好主动认错,一五一十的把错哪了、干了什么、揣的啥心思全秃噜出来。 这样能降低小太子一半的怒火。 若等小太子把你里子面子全拆出来还不认错,先受一番皮肉苦不说,严重了就是魏昭仪的‘杖毙’。 小太子人小但行事很有原则,犯一犯二不犯三,深刻明白水至清则无鱼,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这样的驭下手段让下人不用担心一点小错就丢了命,仅有两次的试错机会也让下人紧着皮子,赞一句张弛有度也不为过。 可惜,等伯劳揣摩出小太子的脾性,已经失去了两次试错机会,他可不敢赌第三次自己还有命活。 小太子说什么也不要的王八,和‘不死不屈’魏昭仪就是例子。 于是他以南书房茅房为原点交代自己的歹心和罪行。 “殿下,奴才本想试她一试,谁知道姜良真去了,可见她心思不纯。” 伯劳还补了一句:“魏昭仪身边有位宫女,是奴才同乡,今日的事奴才也是听同乡说的。” “殿下,此女不仅心思不纯,进宫这些日子,还一口一个‘我’可见野心和反骨。” “奴才一心为殿下着想,就想试一试她,没有结果哪敢扰了殿下,奴才自作主张,请殿下恕罪。” 祁元祚面无表情,内里却十分满意了。 不错,训了几次,狗终于能知道主人的底线了。 身边人有小心思,争宠、掐架、试探,只要不过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在作出行动前,对方必须让他知情。 怎么说是亲父子呢,祁元祚的掌控欲与齐帝不相上下。 只是祁元祚表现在对自己‘知情权’的掌控。 小太子语气听不出喜怒:“你的人脉,挺广啊。” 这是小太子第二次说这话。 伯劳连忙表忠心:“愿尽为殿下所用!” 祁元祚:“孤想知道养元宫每日动向,你可办得到?” 这是小太子第一次让伯劳办事,聪明人都知道什么意思。 伯劳咬咬牙:“殿下,养元宫刚没了一批,那可是个屠宰场,一个不好就是送命。” “以奴才往日的消息,和隐晦的传闻,那位可能是……有了。” 祁元祚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片刻,他惊愕睁大眼睛。 不确定道:“是孤想的那个有了吗?” 伯劳膝行上前:“奴才望殿下赐手。” 祁元祚:“……” 他摊开手掌,伯劳小心的握住他的手腕,情不自禁的摩挲了一下。 小太子反手抽了他一嘴巴。 伯劳身体一抖 “谢殿下赏!” 不敢再多动作,手指在小太子掌心写了个‘孕’字。 伯劳觑着小太子的脸色,小太子智近如妖,定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的。 “你如何敢断定?” 伯劳一笑:“殿下,奴才去尚药局为殿下端药,闻了到安胎药的味道。” “奴才留意了一下,发现是送往养元宫的。” “听说养元宫的又哭又笑,像疯了。” 祁元祚明悟,怪不得父皇气吐血了。 父皇不是吃亏的性子,太后也气不轻。 这个时候传他探望,准没好事。 从姜良手中接的桂花糖,被他扔给了伯劳 “功过相抵,再有下次,杖毙。” 伯劳磕头谢恩。 嘴角情不自禁上翘,没有罚已经是赏了,更何况还得了殿下手中的糖。 门‘吱呀’响了一声。 两人神色一凝,却见狸花背一个助跑上了榻,外面传来胖公公的安抚声 “殿下安心,是狸花背来了。” 蹭着灯光祁元祚看到狸花背肚子上鲜血淋漓,竟是被什么撕掉了巴掌大的皮! 祁元祚看的心疼:“来人!召太医!” 狸花背斜躺在榻上舔肚皮的伤口,祁元祚头皮发麻 “它都不知道疼吗?” 小太子揪着猫耳朵心疼的唠叨:“你是不是和谁打架去了?” “抢地盘?” “你说说你,承祚殿和凝露阁两个地方不够你跑的?你还想占了整个皇宫?” 因为先帝爱猫,皇宫的下人不会特意驱逐野猫,遇见了还会投喂。 只有猫发情,怕它们打扰了主子,才将其驱赶。 祁元祚平日里看到不少猫咪飞檐走壁,他一直为狸花背守着身心,发誓只看不摸。 小没良心的只有饭点才过来看看他。 狸花背对着他‘喵呜’几声,举起尾巴逗他玩儿,祁元祚敷衍的撸了一把。 太医说这是狸花背和同类打架留的,会自己恢复。 猫咪唾液有助于恢复伤口,上药也会被它舔没,简而言之不用管它。 狸花背之前待一会儿就走,今日竟舍得留下来陪他。 一人一猫相处和谐,小太子睡床上,狸花背睡榻上。 第二日一早,狸花背还在。 祁元祚明白了,这是跑他这儿养伤来了。 祁元祚去上学,狸花背也要跟着,数次驱赶而不得,便随它了。 狸花背路上很警惕,像护崽的猫妈,但狸花背是公猫。 今天一天,狸花背寸步不离,黏的让祁元祚以为它得了什么病。 有猫猫陪伴,学习都是香的。 今日施玉没有来上课,太傅说他请了假。 施玉是安南质子,在长安落府,日后接任安南王才能回安南。 对于这小孩,祁元祚数次怀疑他不是安南世子,但是太后祖传的美人唇长在他脸上,证明这小孩就是长公主的血脉。 太后的基因太强大,幸亏长的好看,否则一人影响三代人。 说起基因,小太子忍不住打量大皇子。 大皇子没有美人唇,三儿还小看不出来。 等等!三儿还在他宫里养着,小太子有点头秃,父皇好像把三儿忘了。 他得找时间提醒父皇给三儿找个养母。 又混了一天,放学后,一宫女拦在路上 “太子殿下,太后娘娘有请。” 狸花背忽然炸毛,对着她发出攻击的声音。 祁元祚一整天都在去或不去间徘徊。 想去,因为太后是个疯子,他就等着她发疯呢。 不想去,因为太后太疯了,万一对方想让他死里边儿呢? “带路,孤跟你去。” 齐帝瞒得好,大皇子还不知道太后把皇帝气吐血的事。 但他知道太后看不惯太子:“我和你一起。” 万一太后想为难太子,他还能帮忙挡一挡。 养元宫的宫女低声道:“殿下,太后娘娘只召了太子殿下一人。” 大皇子脾气上来,冷怒道:“本王非要去,你要怎么拦?” 祁元祚安抚他:“大哥,你别去了,太后不想见你,你去了也是被挡在宫外。” 大皇子不乐意,小太子又偷偷道:“你去找父皇。” 大皇子便不再提跟着了。 于是祁元祚带着姜良和伯劳一路去往养元宫。 狸花背一路炸着毛还不肯离开。 祁元祚猜这个宫女可能杀过猫。 杀猫的人身上的气息会让猫觉得危险和抵触。 狸花背把他当崽子带了,又怕又不放心。 祁元祚想了想,如果太后要对他动手,一定想了万全之策,如果太后不想对他动手,他也不必防着。 “姜良,抱狸花背回宫,让丝苗姑姑给它做包子吃。” 姜良一愣:“是。” “伯劳,你……” 小太子一时想不到借口,伯劳蹲下身抱起他,认真道: “殿下,奴才一直跟着您。” 小太子不说话了,想跟就跟吧,富贵险中求,懂。 从南书房去养元宫,好比从皇宫最南边儿走到最北边儿。 宫女一路疾步,小太子又是个实心的,伯劳很快气喘吁吁。 祁元祚便自己走了一段路,终于到了养元宫。 里面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儿,太后眼底青黑,给人的感觉越发阴沉了。 祁元祚还是全了礼仪 “孙儿拜见祖母。” 却不见他如此更叫太后厌恶。 太子和齐帝一样,虚伪!做作! 只听后面人体落地声,小太子压根来不及站起来,就被人封住口鼻,祁元祚意识一下没了。 等他再醒来。 眼前一片漆黑。 “88?” “宿主!你被太后绑架了!你身边还有一个人!是施玉!在你右手边!” 作话:二合一章,日后咱还是阳气充足的时候发文叭。 第52章 阳气充足看 “嗷呜——!!!” 一声凄厉的尖叫,祁元祚汗毛直立! 在头顶! “88!” “啊——!”这一声惊叫是从右边传来的,听声音离的不远。 是施玉! 88着急的与他解释:“宿主!施玉也是被太后的人绑来的!” “此地什么情况?” 88回忆着宿主昏迷后发生的事:“太后把你带到了密道,走了好长的时间,我也无法判断你现在是否还在皇宫” 88语气极为挫败:“宿主,88的视觉与您共感,我也不知道您现在的情况。” “500米窃听功能没有听到一个人说话,这说明五百米内,没有一个人。” 祁元祚汗毛耸立:“不对!有人!” 他听到了呼吸声…… 不是一个呼吸声,而是好多!四面八方,似乎有许多人正蹲在他身边,围着他,看着他,静静的呼吸…… 心脏反应了一个人最真实的情绪,他可以理智,但有种害怕,叫理智着恐惧。 “啊——!”又一声惊叫,这声惊叫带着崩溃。 “救命!走开!不要过来!” 祁元祚怀疑施玉与他一样,听到了人的呼吸声。 嗷啊嗷啊的老猫喘叫,犹如又老又嫩的小孩哭嚎穿透耳膜,可近在咫尺的沉默呼吸声,比这些既像濒死又像发情的老猫叫更骇人。 这轻飘飘的呼吸踩在祁元祚紧绷的神经上。 他不可抑制的绷紧身体,有人! 一定有人! 这些人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动?他们想干什么?! “走开!走开!不要过来!不要碰我!” 旁边的惊叫一声接一声。 令人恐惧的不是黑暗,是未知,是黑暗里不受控制的思维! 祁元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太后如果想杀他,不用这么麻烦,所以太后只想折磨他。 如果是身体的折磨,直接把他架上刑架,十八酷刑伺候,祁元祚保证自己哭的比谁都真诚,可是也没有。 他被毫发无伤的关到了黑暗的密室。 太后想玩儿精神折磨那一套。 祁元祚有些庆幸,人在极限安静的环境下最多坚持45分钟,这里又有嚎叫,还有人陪,他不用担心自己45钟就变成疯子。 祁元祚还有心思打趣太后折磨人的手段不精。 他抖着手从衣侧的口袋摸出应急的药丸,心脏急跳使得肺循环加速,恢复期的肺脏以疼痛反抗超负荷的工作。 祁元祚混着口水将药丸咽下去。 “啪嗒……” 什么黏黏的东西滴到额头,顺着额头滑下来,这个时候他才发觉脚下似乎有‘水迹’。 “咕嘟……” 一圈咽口水的声音。 祁元祚被吓得捂住胸口,恐惧牵动眼泪热了眼眶。 艹!那个疯子到底在他身边放了什么! 施玉崩溃的哭声,老猫的惨叫,嘈杂的叫声让他心烦意乱。 “咚……” 应是施玉碰到了什么东西。 “抓到你了……” 尖细如鬼的低喃就在耳边! 这声声音踩着他敏感的神经起舞! 有人有人有人! “你是谁!你是谁!别装神弄鬼!我不怕你!” 施玉带着哭腔的声音回荡。 祁元祚只是深深地喘息,至始至终没有发出丁点声音。 “嘀嗒……” 这是近在咫尺的水声…… 额头的液体黏黏的,浓烈的腥味早告诉了他,这不是水,是血…… 头顶有猫叫,头顶有血…… 但是一只猫从他昏迷到醒来不可能有这样的血量。 头顶有什么? 刚才‘咚’的声音像是……缸。 正常小孩听不出什么缸的声音,可祁元祚不是正常小孩。 缸…… 人…… 祁元祚大着胆子,伸出手在身边摸索,毛毛糙糙的东西入手,……头发! 祁元祚的手抖的不成样子了,他正在脑中用触感和猜想构架所处环境。 祁元祚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更不想让太后的算计成功。 太后想精神折磨他。 所以这周围应没有会杀死他的东西。 不要怕,没有危险。 祁元祚一遍又一遍告诫着自己。 可理智是理智,情绪是情绪。 人的情绪是个很复杂的东西,人应该畏惧黑暗,人应该畏惧血腥,人应该畏惧尸体,人应该畏惧惨叫。 当所有畏惧的东西集合在一起,被天马行空的想象带动,恐惧在黑暗中放大到极致。 小手穿过毛燥的头发,他触摸到了冰凉的石头,猜对了,是缸。 缸里有人,且不能动。 或者说,缸里被关着人,祁元祚想到了吕雉对待戚夫人的作法。 人彘! 祁元祚心一沉。 他一点点探索着周围,身后是墙壁,方方正正的触感,是砖!这是人为建立的。 前面是缸,有四个,仅给他留下了蜷缩的空间。 四个人彘。 第53章 地道继续 祁元祚一想到这些人彘露着头将他围到中间的样子就头皮发麻! 他软着腿站起身,原谅他,虽然知道了,虽然理智还在,可还是有点害怕。 他尽量不尿裤子。 这一起身不要紧,他的头碰到了东西。 祁元祚身体一顿。 他吞了吞口水,用手向上摸了摸,就这一下,受惊的情绪让心脏疯狂跳动,祁元祚大张着嘴巴喘息,不仅如此,他的干呕之声惊了施玉。 “谁!” “是谁!” 祁元祚努力平复心跳。 他摸到了一个人头,他上面倒吊着一个人! 所以滴下来的血不是猫血,是活生生的人血! 周围人彘,上面吊人,还有不断的猫嚎声,如果他继续蜷缩在这里…… 祁元祚不咋愿意。 哪怕这些人伤害不了他,周围人彘的呼吸声也会把他逼疯。 而且,好臭。 人肉的腐臭,浓烈刺鼻的血臭。 祁元祚控制不住思维,刚才滴下来的不会是尸液吧? 这么变态吗? 亏这些半死不活的人还有精力在他耳边念叨 “抓到你了……” 如果他走出这个包围圈,外面又有什么等着他? 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祁元祚承认,他有点害怕。 施玉神经要绷断了,哭腔听起来可怜极了 “你是谁……我是安南王世子……你是人吗,你是鬼吗?” 祁元祚以为他被吓傻了,如今听他问话,还没傻呢,有救。 “你尿裤子了吗?”稚嫩的声音虚弱又平静,莫名就安抚了施玉的一丝恐惧。 这声音是,太子! “祁元祚!”施玉惊喜“我就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呜呜呜……” 祁元祚有些无语,什么叫做就知道不是一个人啊。 “这里好臭啊,你尿裤子了吗?” 知道身边有人陪着,施玉的害怕淡了些,颤抖的反驳: “怎么可能!我三岁就不尿裤子了。” 祁元祚往后缩着,不想被上面无名的液体滴到: “孤被太后扔这儿的,你怎么也在这里?” 施玉:“我也是被扔这儿的,我发现了养元宫小佛堂佛像后面有密道,就被人扔这里了。” 祁元祚抓住一个重点。 “88,我现在还在密道里吗?” 88:“应该是的。” “密道一般只有一条出入口,我是从养元宫进入的密道,我想我知道这条密道通往哪里了。” 祁元祚尝试推动身边的缸。 他使尽吃奶的力气,缸终于动了,却不是他想象中的平移而是歪倒碎裂了。 一股足以把人熏晕过去的臭味扑面而来,腐烂的、屎臭腥臊的,几近咽气的干叫从地面传来。 不是人的,是猫的! 什么情况? 祁元祚胃都在抽动作呕,他手忙脚乱的摸索着出去。 脚下被绊了一下,连滚带爬。 这一绊不要紧,老猫呕哑嘲哳的声音贴近耳膜,他陷入了一片的柔软湿热, “啊!”祁元祚惊叫出声。 他恐惧的站直身体,脚下连跌想让脚踏实的落在地面,可无论他退了几步,脚下全是柔软温热的动物身体,还有一连串的惨叫嚎啕。 猫!全是猫! 耳边碎裂的缸声轻响。 是人彘!它在动!它还没死! 潮水般的恐惧涌来。 如果有人可在黑暗中视物,会发现三岁的小孩站在没有腿没有牙还神奇活着的猫堆里,不远处是一个只有头和躯体的人彘。 长发盖了她的脸,她在抽搐着扭动身体…… 施玉惶恐不安:“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了?” “别动……” 小太子声音虚弱。 施玉用手狠狠搓了一把脸,仿佛这样能让自己不怕,心跳的要飞出去,恐惧让他浑身发软。 他徒劳的睁着眼睛,困在一片黑暗,听话的缩在原地不动。 过了好久,久到施玉觉得是折磨,才又听到小太子出声 “你身后是墙壁,敲一敲,我去找你。” 小太子气若游丝,施玉有些担心他,可耳边的呼吸声亦令他害怕。 于是他大着胆子敲墙壁。 祁元祚听着声音,慢慢移动脚步,每一步都很慢,他从猫的身体堆里,用脚扒出地面的缝隙。 没关系,太后不可能捉到太多的野猫,不可能整个地道全是猫,只有这一片有。 这才合情合理! 祁元祚摸向施玉,果不其然,他在施玉身边也摸到了缸。 但是施玉身边的缸没有很多。 周围留下了足够六岁小孩侧身出来的缝隙。 祁元祚冷静道:“孤现在你面前,你慢慢站起来,贴着墙向你左手边移动。” “你前面有水缸,左边有缝隙,孤摸了,你可以出来。” 施玉沉默一瞬,祁元祚以为他在害怕,却不想他问 “你不怕我对你不利吗?” 祁元祚本来不怕,施玉一说,他忽然就没底了。 祁元祚还是偏向太后不想杀他这个答案,但是那是个疯子,万一呢? 万一她又想出了折磨人的法子,让施玉配合她里应外合呢? 祁元祚恶意的揣测这一切可能。 “孤不瞒你,你头顶倒吊着人,孤猜她被割开脖子放着血。” “缸里是人彘,知道什么是人彘吗?砍掉手脚,装缸里,吃喝拉撒全在缸里,腐烂、发臭。” “等你出来后,地上都是猫,一步一叫的那种。” 小太子平静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当然,孤身边也是,孤推倒了一个缸,缸里的人爬了出来,爬去哪里孤不知道。” “孤有点怕,不过孤有匕首,再不济现在丢下你走也来得及,或者在这里杀了你,也行。” “这里的情况不明,你想出去、出去后想活着,就乖乖的别给孤没事找事。” 祁元祚以莫须有的‘匕首’和超出寻常的冷静警告着他。 实际上祁元祚胸口闷痛,腿在颤抖。 黑暗放大一切感官。 疼痛、恐惧、无力,三项叠加,如果施玉再生歹心,祁元祚怀疑自己撑不到出去了。 殊不知他这份异于常人的平静的威慑比他说出来的‘人彘’、‘头上有人’、‘地上都是猫’更可怕。 施玉见过太后对太子的恨意。 说实话,施玉一度要崩溃了,但是听到小太子以平静的声音说出往日让他一听就骇死的惨相,忽然不怎么害怕了。 甚至有点安心。 这种安心类似于……我身边有个比诡异更诡异的诡异。 施玉从缝隙中挤出来 “我只说说,我不是那种人,我身上什么都没有,我听你的话,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很脆弱,施玉对祁元祚有了信任,祁元祚却因为他的问话对他生出了提防。 可还是允许他跟在身边。 “你不要碰孤,跟着孤走。” 他知道这个地道通往哪里。 先帝骄奢淫逸,爱山石园林,在位三年,皇宫扩大了一倍,没有一处房屋,全是山水池林。 每次都召一堆美女,让她们赤裸着身体在人工建造的山间、水间、林间奔跑,他抓到哪个就地取乐。 有大臣以死上奏,先帝迫不得已减少了去园林的次数。 他猜先帝狗改不了吃屎,明里不去了,暗里建了密道仍想什么去就什么时候去。 谁能想到先帝能在他老婆眼皮子底下偷欢作乐? 太后居然能忍。 以上猜测,祁元祚只有五分把握。 他在赌太后无法将他送出宫外。 太后也不想让齐帝轻易找到,整个皇宫只有先帝建的那片园林最适合藏人。 能在皇宫里修建一条父皇不知道的密道,只有先帝在位时才合理。 “88,带孤来到这里的人走了多长时间?” 88:“约莫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一个成人十五分钟疾行,足以走出一千米,半个小时就是两千米距离。 祁元祚心中大定,他还在皇宫内,以上猜测有八分把握了。 祁元祚一点点摸索着找路,黑暗中他无法保证自己走向哪方。 他又摸到了缸。 祁元祚心一跳,难不成他在原地走? 不可能吧…… 第54章 外界 “来抓我啊……” 尖细的呢喃从缸里传出,一时间只听见整个地道都回荡着 ‘来抓我啊……’ ‘抓到你了……’ 施玉吓得哭出声,祁元祚舔舔干涩的唇,后退着远离。 他怀疑,整个密道两旁都是人彘。 祁元祚挪着螃蟹步,慢慢摸过去。 头发! 他摸到了人头。 祁元祚心跳了又跳,没关系……她们不会动。 他安慰着自己,再次摸向旁边。 又是一个缸。 尖细疯语伴随着猫的嚎叫,如厉鬼贴耳,脚下的猫没死,它们偶尔抽动身体会摩擦到祁元祚的腿。 每一下都在弹拨他的神经。 施玉好久没听到他的声音,忙唤他:“太子殿下!” 祁元祚嗓子干哑:“孤在。” “咱们周围都是缸,你握着孤的手,别走散了。” 施玉连忙抓住他的胳膊,握住他的手腕。 “你、你手好凉……” 祁元祚苦笑,他又喘又疼,又害怕能不凉吗。 他抖着手再次摸出小药瓶,把里面的药又吃了两颗。 “走……” 正在两人抬腿要走时只听砰砰碎裂声,祁元祚想到了什么,头皮发麻。 “跑!跑!孤牵着你!” 剧烈的臭味扑面而来,施玉惊嚎一声被祁元祚带着踩着地上的猫奔跑。 每一步都跌跌撞撞,每一步都能听到地上被踩猫的惨叫声回馈。 施玉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跑。 祁元祚与88叫骂 “变态疯子!这缸本就是裂的!她想熏死孤吗?!知道这么多人全部摔出来有多少细菌吗?!” 孤会死的! 不止如此,一想到他在黑暗中行走会踢到人彘,他就崩溃! 啊啊啊啊啊! “88,你信我,从这里走出去的人,绝对没有正常人了!!” 祁元祚把心里的恐慌全部吼给了88。 88急的团团转: “宿主!我给播放电视!咱们看《虹猫蓝兔七侠传》!” 88带着哭腔给他放动漫。 “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原本长公主造反您被人藏在柜子里才会有幽闭恐惧症,这个剧情已经过了。” “贤妃在您身上下药诱导成群的猫猫发情,长公主死了,贤妃废了,我以为已经避过去了!” 88的哭声与施玉重合:“宿主!我是不是好没用!” 祁元祚:“闭嘴!安静些,你在哭孤要晕过去了……” 祁元祚左右撞了两次约莫把两边的路况在脑海搭建完毕,中间能供他走的宽度只有半米。 祁元祚不知道拉着施玉跑了多久。 在嗅觉和听觉的双重刺激下,哪怕是祁元祚也会崩溃。 这段路太长,长到他仿佛会跑死上面! 终于,在脚结结实实踏在平地上,在刺鼻的腐臭变淡,祁元祚一下跌到地上。 他狼狈的摸着光秃秃的地面,没有湿漉漉的血,没有毛感的猫。 “哈、哈哈哈!”祁元祚轻笑,他捂着胸口急促而压抑的喘息。 施玉慌乱的摸着他:“太子殿下?您还好吗?” 祁元祚没搭理他,手里攥着腰间的珠串恢复气力。 口腔里有血腥味儿,这一个多月算白养了…… * 祁元祚以为的漫长的时间,外面也不过才过去两刻钟。 大皇子告知齐帝后,齐帝急匆匆赶往养元宫。 “祚儿呢!” 太后正喝着安胎药,心情甚好的瞥了他一眼 “皇儿这么急作甚,来来来,你我母子坐下来好好谈谈,哀家好久没有仔细看过皇儿了。” 此时的太后展现出了母性的柔美,如愿以偿的高兴滋养了她的颜色,令她灼如牡丹。 见他如此,齐帝心底一片冰凉,屠戮的杀欲在眼底浮现,他一字一句的质问 “朕问你!祚儿呢!” 大皇子看到了昏迷的伯劳,啪啪两巴掌把伯劳扇醒: “祁元祚呢!” 伯劳一个激灵:“太后!是太后!救殿下!” 太后勾着唇角,把玩发丝,欣赏着齐帝的愤怒和惊慌。 这是她的补品。 齐帝铿锵出剑:“朕再问最后一遍!祚儿呢!” 太后平静道:“哀家送出宫了。” “说不得现在已经被卖到那户人家了。” 大皇子:“不可能!父皇你别听她的!太子那么大一人没这么容易偷出宫!一定还藏在养元宫!” 这时两个黑影从房顶落下来 “陛下!太子入养元宫后,再未出去。” 太后脸色一凝:“你把黑卫也给他了!” 太后哈哈大笑:“好好!好!你这么看好他,如果他变成疯子,你又要如何?” “一个疯掉的太子!哈哈哈哈!皇帝!你的太子要疯了!” 齐帝暴怒 “围了养元宫,给朕找!” 齐帝剑指太后,帝王暴虐顷刻泄洪 “毒妇!你我母子今日断情!把祚儿交出来!否则朕要把你活剐!!” 作话:前面改了一个bug穿越女拿出的西瓜种子改成南瓜种子了,在此说一下下。 第55章 找不到 “你剐啊!有本事你今天就剐了哀家!” “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把你亲生母亲活剐了!这就是尊儒崇礼,以仁孝治国的大齐新帝!” 太后扑过去一手攥住齐帝的衣领,一手将剑搭在自己脖子上,嘲笑他的怯懦 “你敢吗?” “你敢吗!” “哈哈哈哈!” 太后笑出了眼泪:“你敢吗!” 大皇子从未这么想杀一个人! 哪怕这个人是‘偏心’他的太后。 实际上这份‘偏心’也要打个疑问,太后更像是在闲暇时候将他招来,在太子面前表现一下对他的极致溺爱。 上一世他沉迷在太后对他的溺爱中,得意洋洋的向太子炫耀这‘我有你没有’的祖母偏宠。 大皇子的暴躁情绪无处宣泄,养元宫所有的太监宫女被抓了一空,下狱审问。 可是很快苏长淮走进来,神情凝重:“陛下!有几个人服毒自杀了!太后身边的嬷嬷也服毒自杀了!” 显然,服毒自杀的才是有问题的,那些跪下求饶的,审也审不出什么。 养元宫里的东西被翻箱开柜,一个茶杯都不放过,床底、柱子、梳妆台、房顶,每个角落都都有人研究。 小佛堂的菩萨被搬下来,香炉、佛座、供奉的桌子、墙壁、地板,地上黑压压趴了一堆人敲击地砖,墙上更是。 大皇子不断催促:“找到了吗!” 太后得意的抚了抚头上金簪,齐帝连杀同胞姐姐都要找人担责,她笃定齐帝不敢拿她如何。 脖子上的剑在颤抖,看啊,他连剑都拿不稳。 太后温声细语的挑衅:“皇儿,你手要稳了,一不小心就是弑母大罪啊!” “大齐的国祚就要毁在你手上了。” 这么说着她还‘一不小心’故意用剑锋划了一下脖子,蹭出了一点点的血,夸张的捂唇 “唉呀,哀家好疼啊!祁崇嗣要弑母了!哈哈哈哈哈!” 太后笑的先仰后合,养元宫里的人恨不得耳朵聋了,心里可怜皇帝也不容易啊,摊上这么个亲娘,他们做侍卫的听得都起火。 下一刻,太后的得意戛然而止。 极为细微的穿肠贯肉声,令所有人惊愕。 苏长淮震惊的睁大眼睛,连大皇子的暴躁都被迫冷却下来。 长剑穿腹,太后不可思议的瞪圆眼睛,她的嘴巴因为剧痛而大张着。 浓烈的朱红唇色框着中间黑幽幽的口,像艳丽皮囊下漆黑的罪孽深渊。 齐帝透着疯到极致的平静,细看却能发现,他脸上的肌肉在抽动,手也在颤抖。 经纬天地曰文,道德博闻曰文,忠信接礼曰文,德美才秀曰文,帝德运广曰文…… 这对于一个崇尚尧舜,还没继位就暗戳戳幻想自己的谥号为‘文’的帝王,莫过于亲手击碎自己的理想,违背自己的道标。 弑母之人,断不可能称‘文’。 崩裂的道德枷锁在脸上狰狞开来。 齐帝大吼一声拔出剑,吼声凄狂不知是怒是痛,天子剑染了血更显森寒。 帝王的背影寥落,像老虎累极的喘息模样。 太后捂着肚子,痛苦的跌倒在地上,血液从伤口里流出来,流的她浑身发冷,牙齿不住的‘咯咯’。 自己会死。 太后第一次清晰的认识到这件事。 “朕再问一遍!祚儿在哪!” 齐帝剑指着太后,逼问。 狼顾之相杀气冲天,开了第一剑,很容易就会有第二剑、第三剑。 太后发出笑的气音。 “你不会知道的……你找不到他的……” 齐帝也笑,这笑是失去一切的破釜沉舟。 权柄之巅的怪物一旦暴动,它会拉整个帝国陪葬,权柄之下皆为蝼蚁。 太后也是蝼蚁。 “朕会知道的,如果祚儿出了事,朕就把你关起来一天割一块肉!” “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朕会让他平安出生。” “是朕错了,朕就不该顾惜什么情分什么名声,朕是暴君又如何?先帝昏庸无道不还是安稳做够了皇帝?!” “你喜欢男人,朕就让你一天上一百个男人!” 宫里发出东西落地的闷咚声,气氛更吓人了,许多人连敲击声都不敢过大,有人不住的擦额头冷汗。 皇家秘闻哪有这么容易听的! 说到这里,齐帝自己也愣住了,他以手覆面。 古有杜鹃泣血为美闻,他泣的却是虚伪和恶毒的载体。 “母后啊……咱们不愧是母子,一脉相承,都是又贱又毒!” 齐帝发狂一般碾着太后的膝盖骨 “蒸刑、油锅、贴面,母后想先享受哪个?” “母后一定不知道什么是贴面,就是把母后绑起来,麻纸湿透,糊住口鼻,第一层母后还可以呼吸,然后是第二层、第三层……” “母后会一点点窒息,缓慢的,迟滞的,母后的肺部会因为失去空气剧烈起伏,可母后猛烈的呼吸被越来越厚重的湿纸堵塞,痛苦的走向死亡……” 齐帝一声声的母后,叫的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亲切。 每叫一次,太后身体就抖一次,她被引导着想象,直到齐帝一剑捅了她的肩膀,太后惨叫出声。 齐帝:“祚儿在哪儿!” 养元殿寻找密室的声音越来越急。 下人心里又紧张又惊恐,没有密道! 为什么总也找不到密道! 第56章 找到 承祚殿,狸花背自被姜良带回殿,一直踱步,叫声也越来越焦躁。 没过多久,大批的侍卫包围了后宫,胖公公和丝苗第一个觉出不对劲儿。 随着夜幕降临,侍卫们举着火把呼喊着太子殿下。 姜良心生惶恐,不会吧…… 小太子去找太后还能找出事? 狸花背粗粝的嗷呜一声,焦躁的磨爪子,它撕扯丝苗的裤腿,要把她往外带。 丝苗二话不说跟上。 “胖公,你守在这里,狸花背反应不对劲儿,我跟上去看看!” 姜良自告奋勇:“奴婢也跟着!” 她给了丝苗带上她的理由:“万一太子殿下躲在什么狭窄的地方不方便出来,奴婢可以钻进去!” 丝苗不想带着她,可一听也有道理。 “跟上!” 就是这一下,姜良看到停在49不动的喜爱值,终于上了50。 姜良一阵惊喜,她自入了宫就一直想方设法与宿舍里的宫女打好关系,与下边儿的太监打好关系。 入宫的时候四十的喜爱值,经过这么多天,终于艰难的上了五十。 丝苗谨慎的带上几个太监,她手里有皇帝给的特殊令牌,围着承祚殿的士兵见此令牌立刻放行了。 丝苗跟着狸花背一路向西。 几乎是横穿了皇宫这么远,终于来到了一处封闭的门前。 上面写着——景德园。 丝苗脑内炸开思绪。 景德园也有下人把守。 丝苗急迫的问:“你们一直守在这里吗?!可有人出入!” 守园的太监面面相觑,一人站出来道:“奴婢一直守在这里,没有人看到人出入。” 狸花背急切的嚎叫着,扒着丝苗的裤腿。 丝苗出示令牌:“太子殿下失踪!我们要进去查找!” 按理,只是一个园子,太子失踪这么大的事,谁也不能阻拦。 偏偏守园的太监不放人。 “景德园是陛下下旨封的!没有陛下手书任何人不能……” 他话还没说完,丝苗一个上抬腿加勾拳,两个太监被打倒在地,身后的下人一拥拿住了人。 姜良目瞪口呆,功、功夫? 丝苗解决两人厉呵:“劈开门!我等为寻太子,圣上不会怪罪,若有罪责,我一力承担!” 很快下人齐心协力劈开了锁链,丝苗跟着狸花背急步前行。 外面火把滚成长龙,一声声的太子殿下在入了这园林后淡去。 如果太子殿下在园林里,压根听不到外面的半点声音! 狸花背从初始的小跑到最后的奔跑,它带着他们停在一处乱石拥堵的石门处。 它停在那里扒着地面嗷呜乱叫。 丝苗一眼就看出石门后面要么是密道要么是山洞! 石头太大太多,一时半会儿移不完,为了争取时间,必须让人来帮忙。 丝苗派两人回去,一人去禀报陛下,一人去找救兵。 姜良举着火把站在原地,也帮不了什么忙。 她心里是不想小太子出事的,一方面是小太子还算可爱,一方面她怕小太子出事了,齐帝大手一挥让他们全部去死。 反正目前以她处境,小太子死了,对她没有半分好处。 闲着也是闲着,抽个奖? 每次抽奖姜良都极为期待,她对这事上瘾,每回都等不了半点儿。 抽奖前她天灵灵地灵灵各种祈祷。 将喜爱值充进去,点击抽奖。 最后空白转盘缓慢停下,逐渐显现出奖项—— 一碗灵泉水。 * 齐帝收到丝苗那边的禀报时,人已经完全暴走,正掐着太后的脖子要弄死她。 大皇子也在暴走,他掐不动太后,他在骂满宫的侍卫是个废物。 保护祁元祚的黑卫得到大皇子重点关注。 “景德园?” 齐帝呢喃了两遍。 说起景德园,里面的景色很美,巧夺天工,但是只要一想先帝在里面干了什么事儿,就让人失去了欣赏的欲望。 好比山水画上拍死的苍蝇血。 惋惜又恶心。 所以齐帝一上位就把景德园封了。 他记得先帝在位时沉迷景德园的‘捉迷藏’运动,朝臣以死上谏他就不再去景德园,还装模作样的与太后一起礼佛了好长一段时间。 如今想想,先帝的性子,是能素下来礼佛的吗? 如果他来找太后不是为了礼佛…… 齐帝紧盯着养元宫的小佛堂位置。 “给朕找!这里一定有密道!机关一定在小佛堂!” 于是数十人挤向佛堂的位置,大皇子也不甘落后,他一块砖一块砖的去敲,终于在墙根,敲到一块砖时发现了不对。 这块砖敲击的声音是很正常的,可是它有松动。 大皇子试探的一抽,砖头被抽出半截。 他惊喜大叫:“找到了!” 苏长淮连忙阻止大皇子将手探入砖洞的动作 “殿下,让属下来。” 大皇子怒喷:“那你就快点儿!” 苏长淮摸到了一个圆状东西,猛地一推,只听一阵机关开启声,动静是从屋内浴盆里传出来的! 太后喉咙里几声渗笑:“晚了……太子疯了,哈哈哈哈……” 齐帝没心思理会她了,他大步去往密道,二话不说往里面跳。 “陛下!”苏长淮惊呼一声也连忙跳进去。 这一跳就发现,里面极黑! 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苏长淮心一凉,终于知道太后口中‘太子要疯了’何意。 从太子失踪到现在有半个时辰。 他曾用这种手段审讯过犯人,在极黑极安静的环境中,无论再穷凶极恶的人,最多也只能坚持半个时辰。 出来后无不痛哭流涕,疯疯癫癫。 太子才三岁,只会比他们疯的更严重! 苏长淮高喊:“下面太黑!拿火把!” 齐帝微有动作,苏长淮紧紧拦住他:“陛下,前面状况不明!等火把下来咱们再行动!” 齐帝忽然道:“豚儿就在朕前面。” 苏长淮不明所以。 齐帝挣开他,哑着嗓子喊:“朕能感觉到,他就在前面!” 苏长淮死死抱住他不让他动,很快上面的人拿着火把下来,微弱的光洒下一缕,齐帝一下安静了。 苏长淮下意识回头,看到了这辈子无法忘怀的场景。 第57章 孤委屈 三岁娃娃,长的粉雕玉琢,婴儿肥喂养的又圆又嫩,外挺的小肚子是小孩免不了的苦恼和可爱。 但就是这样一个小孩儿,如今半张脸血污,明黄的鞋透着湿漉漉的暗红。 他只穿了一件单衣,手里攥着一串血色的串珠,袖口血迹斑驳。 他身后还有一个孩子,比他年长,比他强壮,比他高大,却是被他护在了身后闭着眼睛依赖且不问世事的模样。 小太子静静的站在那里,雁眸珠亮如黑漆,映光时的金黄之色贵而威仪。 他距离齐帝只有几步之遥。 似乎对他们的到来意料之中,并不惊讶,也并不惊喜。 他不哭不闹,朝着齐帝羞涩的笑 “外衣太脏,孤就脱了。” 齐帝喘急,胀红的眼睛喉咙凝噎,他飞扑过去把儿子扣入怀里,几度哽咽,抱的小太子有些喘不过气。 他松开握着施玉手腕的手。 施玉一阵慌乱,闭着眼睛乱抓:“太子殿下!” 祁元祚抖了一下 “救援的人来了,孤之前对你说的话都是吓唬你的,没有什么吊着的尸体和人彘。” “缸里是水,只有满地的猫是真的。” “你也不用觉得愧疚,猫都是被人弄残扔在那里等死的。” “孤让人送你回府,点些安神香睡一觉,就当今晚做了个噩梦。” “明天照常上学。” 施玉松了口气,他小心而缓慢的睁开眼睛。 其实施玉只被密道里的猫吓到了。 一方面是他心大,一方面是他全身心的依赖小太子。 当一个人遇到恐惧和危险,把所有期望放在另一人身上,而另一人恰好给了你足够的庇护,支撑起心灵。 且他成功带你走出困境,那么,这个人很容易忘记恐惧和苦难,记住更多的是身处困境时庇护他的人的一切。 而且施玉不是小太子,为了探究身处的困境,探索了周围的一切。 祁元祚交代这些的时候,声音平静,和正常说话没什么区别,他说骗他的,施玉也就信了。 他现在回想之前,好似一场刺激的冒险,被人带着就闯过来了。 不等他和小太子告别,就被人强势请走。 施玉离开后,祁元祚止不住的浑身发抖,哆嗦的扯着齐帝的衣服想往里钻,他有点儿冷。 苏长淮见状连忙脱下披风罩住小太子。 大皇子黑着脸攥着拳头,夺过一人的火把,往里面闯。 他不信祁元祚的话,他要亲眼去看看! 没走几步却看到一队人朝这边汇合。 姜良手软脚软脸色发白,抽奖的惊喜,被惊恐和满脊背的渗麻卷走。 太恐怖了! 太恐怖了! 丝苗脸色难看,简直不敢想小太子是怎么走过那段路的。 大皇子想着刚才听到的‘人彘’、‘残猫’、‘吊尸’,大步往里面闯。 丝苗连忙拦住他 “殿下!不可深入!” 大皇子回头看了眼小太子,一意孤行。 丝苗还要阻拦。 齐帝抱着小太子离开,留下了一句: “让他去!” 丝苗不敢再拦,苏长淮派两个人跟着大皇子,自己护着皇帝和太子出了密道。 祁元祚一直在发抖,被压抑的恐惧席卷全身,吓得他浑身发软,只有齐帝的体温和火把的亮度昭示着他终于出来了。 88担忧道:“宿主……” 祁元祚与88在脑海交谈:“放心,老子很冷静,孤的心跳很平稳,是身体抑制不住的生理性颤抖。” “等抖完了就好了。” “孤这趟鬼屋不能白进,如果那老妇死不了,孤就发疯砍死她,太子不做了也不能吃这个亏。” “如果她死了,孤也得趁机占点便宜。” “艹,恶心死孤了!” 祁元祚收紧抱着齐帝脖子的手 “豚儿……” “来宝……” 齐帝两声哽咽的呢喃,小太子忽然就绷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他缩在齐帝脖子里,埋了半张脸,把眼泪鼻涕全抹他领子上,乌拉乌拉扯开嗓子存心闹死他。 小太子小名很多,每一个都是小太子哇哇大哭的糗事。 齐帝非常热衷把一切美好的词汇取成小太子的小名,叫一段时间唤一个,至今都不知道多少个了,只有‘豚儿’是永远不变。 因为这是齐帝和皇后一起取的。 小太子攀着齐帝的脖子,抽抽的哭着说着 “父、父皇不怕,孤就是……委屈……” “呜呜呜……” “孤要、要小牛车,要小马驹……孤什么都要……呜呜呜……” “孤还要练武……” “下次、下次孤保护父皇,太后坏,孤保护父皇……” “孤想保护父皇……才来这里的……孤不傻,哇——!” 祁元祚泪珠子啪嗒啪嗒,淹没了齐帝,泡的他的心随着脖颈的眼泪浮沉胀软。 他听明白了,一定是他吐血昏迷在承祚殿把祚儿吓到了。 祚儿聪慧,猜到是太后伤害到了他。 于是在太后召祚儿入养元宫时,祚儿虽然猜到太后不怀好意,为了保护他,为了不给他添麻烦,又或者别的什么,反正都是为了他! 祚儿想保护朕…… 祚儿在保护朕! 是朕错了…… 为君受妇人制。 为夫保不住爱妻。 为友护不住长河。 为父更害了皇儿! 他错在不当为人子!!! 齐帝看着地上的太后,恨得红了眼。 他脱了龙袍,裹住儿子。 “祚儿,别看,别怕。” 祁元祚停了哭泣,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抽噎着。 禁军副统领来报。 “陛下!长安守城将司马术连夜单骑入京!说要请见陛下!” 齐帝顺了顺儿子的背,温声细语: “祚儿,父皇带你去杀坏人,杀完了就没人再敢伤害祚儿了,晚上不用再害怕。” “父皇陪你睡个好觉,第二天会有小牛车和小马驹,父皇再给你请一个天下第一厉害的武学师父,好不好?” “嗯……”小太子闷闷的应了声。 歪着头依偎在齐帝怀中,时不时仍抽噎一下,只是不再哭了。 天地间仿佛只剩了这对父子,相依为命,彼此疯狂着。 苏长淮心惊又震撼,为小太子的勇敢和坚韧,为陛下即将发泄的疯狂和父爱。 他又看了看地上的太后,满眼复杂,欲言又止。 齐帝当然没忘了她 “好生保着胎,朕得留着它。” 苏长淮深吸一口气,默默领命。 姜良抱紧自己瑟瑟发抖。 小太子绝对不正常! 绝对不能惹! 绝对不能再试探! 从那里面走出来的,真的是个正常人吗?! 作话:还没完,明天继续疯 第58章 密道之行 御极殿内,司马术焦急踱步,他收到太后传信让他按计划行事,但造反哪有这么容易的! 就算他带着十万兵奔袭长安城,只要齐帝关闭城门死扛,狼烟一点,八方来援! 就算他把皇帝太子杀了,皇帝还有叔叔伯伯呢!放着正宗的皇家血脉,人家会拥护他这佞臣贼子? 司马术也肖想过万人之上的位置,但他有心没胆! 这几年霸着军权妄图更进一步,又担心万劫不复,前后犹豫箭在弦上时,司马术第一个想法是跑到京城‘投降’。 齐帝一手抱着小太子,一手拿剑。 剑上的残血犹新,司马术扑通跪地 “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长安!” “哼……万岁长安。”齐帝将剑扔在他面前,抱着小太子一步步走上龙椅。 “朕安不安,舅舅最清楚了。” 司马术这次十分识相,立刻奉上兵符 “陛下!臣有罪!臣得太后传信让臣举兵围困长安!可是司马家赖太祖信任才有今日荣耀!臣怎能做那佞臣贼子!” “昔日是臣被亲情迷眼,陛下!司马家有愧于太后啊。” 司马术陈情以表,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望陛下开恩!太后娘娘是陛下亲娘,无论太后娘娘做了什么,望陛下留太后娘娘一命!” 齐帝暮沉沉的听着,这就是他那‘大义凛然’的小舅舅。 “你司马家有愧于太后,关朕什么事!” “太后是朕生母,朕没法选择,朕连同胞姐姐都杀了,再杀一个太后又如何!” “朕不仅要杀太后,朕还要杀你!司马术!” “拥兵胁王!朕给了你数次机会是你不要!这次怎么就乖觉了?” “你为的哪是太后!因为你没把握造反成功!因为你胆小怕死!” “你举兵造反,朕还赞你一句愚蠢的枭贼!事到临头找朕投降,还给朕说什么亲情大义!” “朕自小被皇祖抚养,吃穿用度是皇室供养!” “就先帝那头没用的猪!若非占嫡,若非朕长在皇祖身边,皇位焉能落到他头上?!太后焉能是太后?!” “朕五年不见生母,第一次见面,她就甩朕脸子,说朕不是她儿子!” “我还舔着贴她冷屁股!当初若非皇祖为朕定下太子妃和侧妃,她就要给朕在司马旁支找太子妃了!” “你们一个靠生了朕才被皇祖看入眼中的司马家,配吗!” “愧对太后?” 齐帝吼的眼眶通红,无不是对司马术的讥讽 “你们司马家把太后献给了先帝,让她痛苦疯魔,朕的出生带给了太后荣誉、位份、高贵的身份!朕不欠她!她欠朕!” “她就算是恨,也该恨司马家!恨先帝!她凭什么恨朕?!” “是朕愿意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吗?!朕和长公主是同胎,她为什么只恨朕?!” “把持朝政!偷人淫乱!身怀孽胎!关押太子!司马术——!你告诉朕!里面哪一项罪不至死!” “朕容她到现在,已经是看在她是太后的份上了!” 司马术跪在地上汗颜。 他知道太后疯,没想到她这么疯! 齐帝喘了口气,拍了拍怀中儿子,看了眼儿子的情况,发现稳稳的圈着他的脖子,安安静静的听。 齐帝说出判决:“司马术,自裁吧,你若自裁,朕还能给你司马家一份体面。” “否则,就凭你无召夜闯入京,朕也能办了你。” “你若自裁,朕还能封你个忠义之士。” 齐帝话里话外都是诱惑司马术举剑自杀。 不过他话音一转 “你还有第二个选择,朕就站在这里,朕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你可以杀了朕。” 齐帝敞开一只胳膊,邀请:“要试试吗?” 司马术盯着地上的天子剑,手隐隐颤抖,他这次不该来的。 如果一举造反,还有机会! 太后挑了个好时辰,现在是晚上,晚上行路不便,他们有更多时间攻陷皇城。 可是,他自己胆小走了绝路,本以为他是皇帝亲舅舅,最多散尽家财,没想到皇帝想杀了他! 周围没有太监宫女,外面好像也没有侍卫。 应该是皇帝为了皇家私密不外传,把人调得远远的。 司马术慢慢的拿起剑,颤抖的架在自己脖子上。 齐帝无趣的放下胳膊。 就在这时,司马术暴起,拿剑刺向齐帝。 齐帝目露嘲讽,从下面到龙椅,几米的距离,好似一辈子也跨不过去的天堑,又好似顷刻间就能到达。 只见司马术暴起高跃踏御案劈向皇帝,齐帝只偏身躲开。 一手抱着太子,一手点司马术关节,夺剑,搭剑,抽剑,行云流水,司马术脖颈喷出血花,一个守城将顷刻间毙命! 祁元祚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司马术就死了,死在了龙椅边上,颈动脉喷出的血,撒满了御阶。 祁元祚嘴巴张成了‘o’型。 司马术身后,早有两个黑卫落下,如果皇帝力有不及,这两个黑卫会立刻解决了司马术。 天子剑更寒了。 齐帝睨着司马术奄奄一息的抽搐,嘲笑道 “大齐皇室哪一任皇帝不是‘文成武就’?” “就连先帝都能与武将过几招,更何况朕。” 司马术自裁,他还要忍着恶心痛哭流涕,表达对舅舅的不舍和惋惜,齐帝哪能便宜了他。 他要把司马家钉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急召太尉、丞相、御史、九卿、史官、谏议大夫、入宫!” 三公九卿、史官禀笔,谏议监察,他要把这场荒唐,广而告之! 祁元祚有些困了。 “热……” 齐帝回神,往他额头摸去,心里一沉。 没了皇帝的意气风发,只剩下父亲的心痛 “召太医!” “长淮!长淮!” 苏长淮快步跑过来:“陛下!” 齐帝摸出一块令牌甩给他 “允你策马,把三公九卿给朕以最快速度带回来!记住!最快速度!出了事算朕的!” 苏长淮领命带着一队人,甩开袍子跑出宫。 一路高喊:“御令在此!前方城门速开!” 齐帝抱着太子回承祚殿,丝苗和胖公早已等着了。 暖的人出汗的房间,丝苗贴心的给小太子擦了擦身体,换了身干净衣服。 太医半夜被薅起来,甩着胳膊腿儿跑没了半条命。 小太子热的脸蛋红扑扑的,眼睛看着炯炯有神,实际呆茫,他黏着齐帝扯着领子,扁着嘴要哭不哭的模样。 太医见此忙打开了一扇窗户 “陛下!太子殿下此番高热乃惊吓所致,而且肺部的伤情加重了。” “臣请问,臣为太子殿下准备的药丸,太子殿下吃了几颗?” 丝苗想起来密道里那一堆带血的外衣。 药瓶就在衣服里,她把衣服原样没动的收起来,里面的药瓶也安放着。 这是太后的罪证,也是太子殿下受的苦,更是陛下铲除太后党羽的助力! “全部!” “药瓶里面空了,殿下很可能全部吃完了。” 齐帝抱着儿子用冷水给他擦脸,小太子的头发炸的四面八方,眼睛一声不吭的哭。 偶尔憋不住漏出一两声,自己用小手抹泪,也不闹人。 疼得齐帝不知怎么办才好。 可是他越哭,就越喘。 悲则伤肺,恐则伤肾。 肺藏魄,肾藏志,心藏神。 如今肺伤未健,心神不宁,志不安,太医还真怕太子烧成了傻子。 “药丸都吃完了……理应是神志性高热,臣以为当开安神药。” 齐帝怒吼:“那你赶紧去开!” 太医为难道:“陛下,可如果赌错了,非但起不了作用,也会耽搁最佳治疗时间,臣……” 齐帝冷笑:“朕不管你怎么治,只要太子出事,承祚殿、太医院,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下人跪了一片。 齐帝:“滚!朕要能治太子的良方!朕要药!” “是!是!”太医们爬起来去商量方子抓药。 姜良躲在不起眼的角落瑟瑟发抖。 天呐!这要是小太子出了事,她岂不是要陪葬?! 齐帝没办法一直陪着小太子,三公九卿人已到了,他有必须处理的事。 齐帝眷恋的在儿子额头落下一吻 “豚儿,豚儿,听得到父皇说话吗?” 小太子眨了眨眼睛,眨出一串泪,他哑着嗓子回 “父皇,不是祚儿想哭,是眼睛想哭。” 这次是齐帝想哭。 “好……父皇知道,父皇刚刚把坏人杀了,祚儿也看到了。” “坏人死了一个,父皇要去杀更多的坏人,承祚殿里都是父皇的人,他们会保护祚儿,祚儿安全了。” “父皇……父皇让尹娘娘陪你怎么样?” “尹娘娘与你母后长的一样漂亮,父皇把你母后也送过来,祚儿醒了可以对比一下尹娘娘和皇后谁漂亮。” “父皇要……” 齐帝有些无法说出口,他哽咽道:“父皇要离开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不用齐帝更多的自责,一双小手勾着手指伸过来 “拉勾,父皇不要受伤,祚儿等着。” 小太子在齐帝脸上叭了一口,然后直勾勾的看着他。 齐帝又哭又笑的,狼狈极了。 于是他又在儿子额头亲了一口。 祁元祚又回他一口。 父子二人互亲一脸口水,齐帝终于被安慰到了,依依不舍的放下儿子,一步三回头。 小太子乖乖在床上坐着,目送齐帝出门。 齐帝站在门口,割心一般离开。 他让人去请尹娘娘坐镇。 苏长淮一路跟随齐帝 “陛下,保护大皇子的侍卫回来了一人,他们说,密道里有人彘、吊尸、许多死猫,横铺五百余米……” 苏长淮难以启齿。 他无法想象一个三岁小孩是怎么从这令人绝望的五百米中摸索出来的,还一步步走到了求生的路口。 心智之坚常人难以企及,若他能平安长大且继位,别的不说,定是一位坚韧不拔的皇帝。 齐帝捂着心口,轻轻一笑。 “长淮,把咱们的三公九卿也带下去,体验体验太后的仁爱。” 苏长淮唯皇帝命是从。 * 大皇子越往里深入,脚步越沉,蠕动着的发出绝命叫唤的猫,一地的猫! 夏日的青蛙此起彼伏,密道里的猫和池塘里的青蛙没区别。 只是它们叫的比青蛙更惨,似厉鬼怨嚎,在长长的密道里磨着耳朵和心脏。 发情的猫叫的很难听,这里的猫比发情的猫叫的更难听。 堆积的几无下脚余地,他能想象出黑暗祁元祚慌乱的奔跑。 他什么也看不见,不可避免的要踩在它们身上。 而只要踩上去,就能听到刺耳的让人心颤抖的惨叫。 是一条生命的绝唱,哀恸而沉重。 大皇子一不小心踩了一只,叫声惊的他腿软,太子呢? 他是如何撑过这么长的密道的? 大皇子咬着牙继续深入,一股扑面而来的说不出来的臭气,薰的他胃里翻涌,找个角落呕吐。 身后的两个侍卫同样如此。 直到吐的什么也吐不出来,大皇子捂住口鼻,这臭气熏的他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他不甘心的继续深入,他到此还存着侥幸,小太子只被放在边缘的猫堆里。 直到他看到碎了一地的缸,还有在地上蠕动着的人彘。 两排,细数下来得有百十个! 长的杂草似的头发垂在地上,她们被放置在一推就碎的缸里。 缸里面臭气熏天,有的已经腐烂生蛆,却还奄奄一息的活着,听到动静,她们会发出 “来抓我啊……” 尖细如鬼的叫唤,令人毛骨悚然。 他看到了太子被圈的地方,四个缸与后面的墙壁围出半圆的空隙。 上面有个被放了血的女人,吊着腿头朝下,几乎是太子站起来就能碰到的高度。 一地的血…… 碎裂的缸。 凭着一路的痕迹能推断出小太子逃出的顺序。 推倒缸,摸出去,带上施玉,一路跑。 这无论听起来还是看起来都不可思议。 他是怎么敢在血里站起来,走出去的? 他又是怎么在黑暗里救出施玉的? 他如何找到正确的道路? 又是如何在一路碎裂的缸中间行走,没有打碎一个,平安走出去的? 他不害怕吗? 这条密道有两条出口,距离小太子最近的是丝苗发现的景德园出口。 但那是条死路,在一无所知下跑进死路,困在这里的人会想什么?还有勇气尝试第二次吗? 会以为再也没法出去,会绝望,会疯。 太后之心何其歹毒! 大皇子浑身发凉,气的发抖。 上辈子太子怕黑又怕猫,与这有关吗? 他有些怕,怕太子真的出事怎么办? 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他一个都看不上! 好不容易决定跟着他了,每天期待着他成长,幻想他长大后的样子,仙姿玉貌,冠绝长安的太子殿下! 被匈奴射钗环求爱,笑着暴揍匈奴王庭的大齐战神! 他就应该天下第一尊贵,应该声名显赫万人追捧,光风霁月,生在盛世,延续盛世,留名盛世,千古不朽! 这些肮脏玩意儿,也配沾染他?! 大皇子怒吼一声,一脚踹向碎裂的缸,哗啦啦里面的人彘落出来,诡异的场景,令人忍不住心怯后退。 大皇子冷眼瞧着,目光一凝,他看到了一样东西。 很眼熟。 被脏污弄的黑乎乎的……菩提子。 大皇子瞳孔一缩。 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一人。 和太后一样疯的疯女人。 这时候一阵嘈杂传过来。 大皇子抬眼,两双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对视。 三公九卿、谏议大夫以及史官,鸵鸟一样缩着脖子。 三公九卿大声谴责太后惨无人道,谏议大夫青着脸要求重惩,史官抖着手兴奋的奋笔疾书。 大皇子眸子一垂,身体一软,抱着齐帝的腿哇哇大哭 “父皇——!儿臣好害怕!祖母居然……居然……太子弟弟会不会出事啊!儿臣……” 大皇子哭着哭着,竟然抽了过去。 齐帝大惊,抱着他哭喊: “承友!朕只有你和祚儿两个儿子!你和祚儿都出了事,朕该怎么办!我大齐后继无人!朕……朕愧对列祖列宗!朕……朕……” 齐帝眼睛一翻,晕了。 几个大臣惊慌失措 “陛下——!” 作话:二合一章 第59章 烧糊涂了 承祚殿。 小太子烧的满脸通红。 小孩儿圈着被子裹的像圆锥巧克力,盘在床的最里侧就那样睡着了。 不能动他,一动就醒,醒来就哭。 姜良在现代听别人说过,小孩表达自己难受的方式就是哭。 想想密道里的情况,要是她被困了那么久,一定会发疯。 太医不敢离脚的守着,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商量着对策,齐帝临走前让人把尹娘娘请来坐镇。 尹娘娘是小太子姨母,齐帝不相信尹娘娘对小太子真心,但他相信利益,有利益在,尹妃就算不是真心也不会对小太子下手。 殿外兵甲急行之声一直在响,姜良端着盆子去换水,外面的空气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腥味儿。 姜良注意到最外面的大门缝隙,一点点往里渗着攀来的红。 姜良咽了咽口水,心跳加速,她前走几步,终于认出了流淌过来的红色。 血! 它汇成一股溪流,在旱地上涌入门内。 那得多少血?又得多少人? 再听门外的兵甲,姜良没办法天真的以为他们只是在巡逻了。 他们在杀人! 是皇帝命令他们在杀人! 是啊,这么大的事,宫里合该清理一遍。 姜良手脚发凉,魂不守舍的打了一盆凉水,夜晚的秋风吹进领口,像死亡的绳索,她情不自禁缩了一下脖子。 如果小太子出事,她会不会真要死了? 姜良看了看周围,小心的取出一点灵泉水捧入口中。 入口甘甜爽冽,就这一口,姜良顿觉耳目一新,浑身轻松,思维都比平时快了许多。 好东西! 她只有一小碗,约莫两百毫升,太医说太子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只要后半夜热度慢慢降下来,就没有危险了。 太子好了,她自然不用担心被砍头。 太子好不了,灵泉水就当一个后手。 姜良这样想着一声瓦片嘀嗒入耳,她下意识抬头看到狸花背衔着一只老鼠,飞快的钻入屋内。 不好! 她急忙跑回去,果不其然听到屋里的骚乱和小太子的大哭。 有太医大叫着:“谁把它放进来的!快赶出去!” 又听到尹娘娘的惊呼:“太子殿下喘不上来了!太医!” 再就是丝苗姑姑青着脸,抱着狸花背快步走出来。 与胖公私语“狸花背被人打了,受惊了才跑承祚殿的!你去查!” “太子殿下之前很喜欢狸花背,如今病了,找个笼子关起来,等殿下病好了,再处置这只猫。” 胖公公应下带着几个下人走出宫。 外面在杀人,姜良深知自己和他们是不同的,她就没办法明知外面在杀人,还能面无表情的出承祚宫的门。 没办法了。 这一惊,只听里面的太医慌成狗就能猜到严重。 姜良端着冷水进了屋,倒了一杯白水,里面加了半杯灵泉水,能不能送进小太子嘴里,看命了。 姜良走过去,小太子还在哭,哭的咳嗽憋闷还哭,眼看着能撅过去。 祁元祚也不想哭。 他忍不住。 好似泪失禁一样,哭的像个傻逼,他自己都想骂自己。 他碍于颜面把眼泪鼻涕全抹被子上,自己从被子里出来,嫌脏,找个干净的地方继续抹。 “呜呜呜,88,孤的脸全丢光了……” 88无奈:“宿主,您快要烧傻了。” 小太子嘴犟:“这是身体调节机制,孤有什么办法,孤也不想。” “孤明明很冷静。” 小孩儿的身体脆弱,受到的摧折会表现出来,灵魂不一样,哪怕碎没了也不会有人看到。 如果身体不生病,就听祁元祚这张嘴叭叭,他对别人说他什么都不知道,睡了一觉父皇就下来救他了别人都信。 灵魂和身体仿佛割裂的两种反应,88看着都无奈。 “依?宿主!好东西!” 祁元祚举头眺望:“哪呢?草莓吗?” 88:“快!宿主!姜良手里有杯水,里面的能量浓度极高!和我商城卡牌是一个形式的!喝了它!” 祁元祚不乐意:“不是草莓,孤不吃。” 88确定宿主真的烧傻了,哪还有之前雷厉风行,冷静睿智的样! 它只能骗他:“草莓味的。” 祁元祚立刻从床里面爬出去,揉着眼睛要求:“孤……孤渴了。” 姜良眼睛一亮,趁机将水端上去。 尹娘娘入手试了试温度 “换一杯,这杯不热。” 姜良:“……” 小太子扁嘴,用手扒拉过来嚷嚷着:“孤就要这杯!草莓的!” 喝完咂巴一下嘴,敞开嗓子哭 “骗人!不是草莓的!” 尹娘娘和太医面面相觑。 丝苗掰着姜良的肩膀:“哪里还有草莓?” 姜良那叫一个心苦,她从哪里去弄草莓? 不等她想法子糊弄,小太子嚎着躺在床上,给众人一个屁股,慢慢的消声睡过去了。 太医连忙过去诊看,惊喜道:“热度降了!方子有用!” 一时间殿里氛围顿轻。 88都松了口气。 还是英明睿智的宿主更令人踏实。 第60章 哀家有个喜事 承祚殿稳下来,前边儿还在拉扯。 敢来上朝大臣,进殿一看,好家伙! 龙椅旁边死了具尸体!三公九卿早早候着了,皇帝一脸颓废,眼眶微红。 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今日朝堂,太后占据了主题。 朝中仍分成两派,一派觉得太后所为天理难容,杀了也不过分。 一派觉得,自古哪有儿杀母的?如果齐帝开了先河,就怕礼崩乐坏,民间效仿,圈禁算了。 其实这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想杀太后,不能由皇帝来,但是先帝的兄弟还在啊,以为先帝讨公道为由处置了太后,皇帝哭着假意拦一拦,这事不就过去了? 传到民间,既没崩了道德礼制,也令人无话可说。 前提是得有人愿意站出来承担这件事。 先帝是个废物,把他的兄弟得罪了遍,而且杀皇帝亲母把柄太大,万一小皇帝哪日看他们不顺眼以此开刀,有理都没处说。 谁稀罕掺和这事。 事情又回到原点。 对于司马术之死,皇帝说他龙椅前叛变就叛变吧,毕竟司马术维护太后也不是一两天了。 就太后,不好处理。 众人都觉得齐帝是想杀死太后的,可是齐帝在朝堂哭了一通,哀婉陈情 “母后虽然不爱朕,可对朕毕竟有生育之恩,就算母后与人私通,还怀了孩子,囚禁太子,插手朝堂,可她毕竟是朕的母后啊!” “朕身为人子,时刻以孝道自勉,怎舍得杀母!” 朝臣心里嘀咕,皇帝又憋着什么坏呢?之前怎么不见你们母子亲厚? 只听皇帝话音一转 “司马术虽然反叛,但他毕竟是朕的小舅舅,司马家人丁凋落,小舅舅作为司马家的家主,膝下无子。” “母后怀孕,虽然父不详,可堕胎伤身,万一母后出了事,朕必哀痛欲绝!” “如此,朕想着,反正是司马家的孩子,等母后生下孩子,就过继给舅舅,扛起司马家的兴衰。” “这样也算朕对得起舅舅在天之灵。” “也对得起母后,殷殷育子之心。” “母后喜欢佛经,等母后生产,就专心侍候佛祖,众卿家以为如何?” 齐帝初始还痛哭流涕,倾情演绎,说到最后,图穷见匕,朝堂上所有大臣一口气哽在喉咙,吞不下吐不出的。 膈应! 实在膈应! 这招何止膈应了司马家,这是把天下人都膈应了个遍! 这是把司马家钉在耻辱柱上,世世代代不得翻身了啊! 日后别人说起司马家,就会想起这个父不详,母偷奸的‘司马家主’! 你司马术不是维护太后吗?行!太后肚子里这父不详的孩子,认你当爹了! 太后呢? 三十产子,出个意外很正常吧? 最可怕的是,孩子只要生了,太后活着皇帝也能说她死了。 “怎么样,诸位爱卿?” “朕这个办法,是否纯孝啊?” 这个办法,无论是尊礼还是不尊礼的都被膈应到了。 这是众人恍然又想起来,这位陛下与先帝感情也不好,这一举,是把人膈应了一圈啊! “陛下……此举是否……不太妥当?” 齐帝高坐龙椅,把玩着手里丑丑的草珠子,用御案上小小的金剪刀,剪了两颗坠珠。 “爱卿说说哪里不妥当?” “陛下,若太后生下孽胎,置先帝于何地啊?” 齐帝大惊:“爱卿的意思是,让朕为母后堕胎?可万一伤了母后,朕如何以礼孝治国?” 众臣想吐槽,您对先帝就孝了吗? “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当为外人宣扬……” 您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吧!顾着点脸总行了吧。 说实话,这事该知道的都能知道,不给外人宣扬,也就是瞒着点百姓的意思。 齐帝深以为然:“既如此,就交给诸位爱卿了。” 齐帝欣慰道:“小舅舅有后,朕也能给司马家一个交代了。” 众臣:“……” 今日这朝上的,饭都得少吃两碗。 可无论如何,终是太后日落西山,齐帝冉冉而上。 而太后一落,又有多少人要下去…… 而且当今陛下的手段,越发的……狠辣。 呜呜嚷嚷的朝堂散了,齐帝盯着少了一颗龙珠的龙头出神。 满脑子都是祚儿如何了。 屁股钉在上面不敢起身,他怕听到坏消息。 他不敢去承祚殿…… 他怕祚儿像当初的皇后一样,他一到,人就没了。 肥公公快步跑过来:“陛下!大喜!太子殿下转危为安!已经退烧了!” 齐帝精神一振:“当真!” 肥公公满脸乐呵:“真的!奴婢亲自去看了,太子殿下睡的可香了。” “还和以前一样,睡觉不老实,从东头磨到了西头,总踢被子,尹娘娘伺候着呢。” 肥公公最知道怎么安陛下的心,齐帝听完酸软的笑 “臭小子,这要是长大了,得多大的床才够他折腾。” 肥公公附和着:“可不是,太子殿下日后定和陛下一样,英武不凡。” 肥公公只口不提晚上的惊险,用充满希望的未来安抚齐帝的不安。 屏风后面,大皇子走了出来。 他盯着齐帝看了一会儿,漠然告辞。 “站住!” 祚儿安全了,太后被扳倒了,齐帝也有心思和人说点儿别的了 大皇子背对着他。 齐帝质问:“你刚才什么眼神?为何那样看朕?” 充满了嫌弃的目光。 大皇子转过身老成道: “儿臣只是觉得,当个王爷比当皇帝自由多了,当个王爷能想杀谁就杀谁,就算死了,我也不必受窝囊气。” 齐帝:“你不满意朕的处理方法?” 大皇子:“我应该满意吗?任谁见到密道里的场景,都想把罪魁祸首大卸八块吧?” “父皇能吗?” 大齐以礼孝治国,以儒家约束百姓,是的,约束的是百姓。 儒家思想就像一条锁链,在道德制高点镇压一切叛逆之心。 一旦有违背天地君亲师等‘法理道德’的人物出现,就会为深耕‘法理’之辈谴责。 就如大齐皇室姓祁,皇帝是祁崇嗣,无论谁反叛,也只能是‘叛贼’。 无论在百姓还是在臣子心中,皇帝就是祁崇嗣,祁崇嗣死了,还有太子祁元祚,祁元祚死了,还有大皇子、三皇子。 皇室不绝,贼永远是贼。 这就是法理的力量。 一旦皇帝带头破坏了这股力量,会使得对群众的约束力减弱,造成王朝的动乱。 ‘孝道’,也是‘法理’力量之一。 皇帝是最不讲规矩的,可也是最讲规矩的。 就像这次,如果大齐的皇帝都能把生母杀了,那么‘父母恩’、‘孝’,这些德行要落在何处? 皇帝有苦衷,我也有苦衷啊,皇帝可以杀母不受制裁,我为什么不可以? ‘孝’,是儒学重要的组成部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任何事不能开先河。 所以祁承友说皇帝不自由。 其他人还可以用命搏个畅快舒心,皇帝不能。 齐帝听懂了,所以他笑了。 难得温情道:“你还小,不懂。” “让人死的方式千千万,大卸八块就能解气了吗?只是让她死前痛苦一下。” “朕的痛苦、祚儿的痛苦,让她大卸八块的功夫还了,朕不甘心。” “朕得留着她,慢慢磨,朕想让她痛多久,她就得痛多久。” “朕每日都要听一听她歇斯底里的惨叫,看一看她疯魔的样子,朕才开心。” 齐帝露出疯态,在想到祁承友的年纪时,蓦地一收。 他慢慢走下去,打量一遍祁承友,拍了拍他的肩膀 “四书五经后,就是君子六艺,你想学什么?” 祁承友:“练武。” “刀、剑、枪、戟、锤,你要练什么武?” 祁承友:“刀。” 他上辈子学的就是刀。 齐帝轻叹,和长河截然不同啊,长河练剑,还有一手好枪法,琴艺一绝,喜欢登高望远。 “好,你母妃不是个好的,朕为你封王,免得你在宫里被人欺负。” “就……安河王,如何?” “至于封地等你长大再说,暂享江南常、苏两州三成租赋。” “朕在长安拨地,让你修缮王府,现在修也得修个两三年,修好了你就搬出去。” 省的被尤美人带坏了。 这两州三成租赋,抵得上北方两个州,而大齐封王,大多只有一个州。 这份待遇提早十年到来,现在想想,原来上辈子齐帝那么早就打算让他和太子打擂台了。 这份殊荣把祁承友捧的高高的,让他沉迷在父皇难得的温情中。 安河王。 大皇子内心冷笑,答案早就送他面前了,只是他不在意,没深想。 话说回来,他又怎么能无端的往自己不是齐帝亲儿子上想。 “儿臣谢父皇。” 别的他帮不了,早点出去建府笼络自己人,有了租赋,就有了钱。 日后太子看不惯老头,想反了他爹,他争取帮太子一次成功。 父子二人各有心思,但大皇子王爷的名头算是落实了。 * 祁元祚睡的酣畅淋漓,宫里也腥风血雨,皇宫的人被齐帝上上下下换了一个遍。 承祚殿的下人因护主不力,一人二十大板,也被换了一茬。 只有胖公、丝苗、伯劳、姜良,还留了下来,丝苗功过相抵,其他三人都烂了屁股。 姜良若非灵泉水,得死在二十大板下。 大皇子握着菩提子走入凝露阁,脸色阴沉。 而齐帝跺着脚步入了养元宫。 明明不是父子,命运却殊途同归。 太后在卧床养伤,听到脚步声侧头回眸,诡异一笑 “皇帝,哀家有个喜事,要告诉你。” 肥公公心底一凉,他现在跑出去还来得及吗? 第61章 皇帝的帽子 齐帝不为所动:“孤也告诉母后一件喜事,司马术被孤杀了,不止如此,司马家将永无翻身之日!” “母后,你输了。” 太后因为身上的伤口,仰着头发出无声的笑,以作嘲讽。 “你以为我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司马家吗?” “哀家岂是把成败交给别人的人?” 太后撑着身体坐起来:“你要当爹了,开心吗?” 齐帝压眉,尚未意会。 这个计划太后自齐帝登基开始实行。 她忍了三年多,本打算一直忍下去,忍到有一日父子相残,兄弟相争。 忍到太子败落,齐帝杀了他唯一的儿子,拱手将一个野种捧上皇位!哈哈哈哈哈! 只要一想这美好的未来,太后就开心。 但是她怀孕后,脾气差了许多,皇帝的反应令她暴躁,就不想忍了。 她得意的诉说着她的战绩: “哀家找了几个与皇帝长相相似的半阉太监。” “你每日与人行房后从不留宿,哀家就迷晕了她们,取半阉的种子,混进去。” 太后热切的拉着皇帝分享,让人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就在前几天,哀家得知丽妃怀孕了。” “你说这是你的孩子,还是阉人的孩子?” 空荡的养元殿没了半分人气。 阳光从窗户和门缝投射进来也被毒的阴冷,像滋生黑暗的巢穴 太后就像剧毒的蜘蛛,迫不及待的吐着毒丝,想看猎物痛苦的挣扎 她攀着皇帝站起来,洋洋洒洒的吐露布局 “丽妃入宫三年得以有孕,其父,又是三公之一御史大夫!” “你敢告诉他,他的女儿在皇宫内院被人趁虚而入,怀了别人的孩子吗?” “当然,你也能告诉丽妃,丽妃对你爱甚,知道实情,八成要吊死了,一尸两命,你怎么跟御史大夫交代呢?” “你说他闺女怀了别人的孩子自杀,他信吗!” 太后摸上皇帝的脸,冰凉的手堪比白骨,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他 “皇儿啊……”这一声呼唤莫名的缱绻。 “皇宫里的女人,可能不爱皇帝,但一定爱自己的孩子,她们为了保住孩子,会千防万防。” “丽妃怀了两个月了,她自己知道,却一直没派人告诉你,知道为什么吗?她想等胎稳了……” 齐帝的掌心鲜血淋漓,被抠挖的伤口如同心脏和灵魂的创伤,斑驳不堪。 他没有愤怒的殴打太后,太后也不在意他的反应了,她被别的吸引,描着皇帝的眉眼、描着他的美人唇。 似乎描不够般,一遍遍碾着他的唇,碾成鲜红色。 “哀家这是受贤妃启发……” 她又看了几眼齐帝的唇形,为他整理领口,像普通慈母一样哀婉感慨 “你记住,没有人能拒绝皇位的诱惑,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上位不得经历一番争斗?史书上又有几个太子成功继位?” “人心都是贪的,丽妃是,太子也是。” “你前半生命不好,后半生也要小心着。” 太后上下打量整整齐齐的齐帝,满意一笑 “母后再给你上最后一课,女人的温柔乡最信不得,你猜太子又真是你的亲生骨肉吗?” 齐帝眸中有什么东西碎裂消弭,他步步后退,每一步都是不可承受之痛。 太后诡异一笑:“皇儿,跟哀家比你还嫩着呢。” 太后的金刚手段摧骨折筋,齐帝见识到了更厉害的。 攻心为上。 太子是他登基后出生的,若非他知道里面的关窍,真要被攻了心! 那片刻的母性温柔,不过镜花水月,是毒螯出招前的迷幻。 在这不合适的关头,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先帝甘愿将朝堂交给太后把持。 先帝的优点在于自知之明,朝堂政务交给能用的可用的人处理,他一律不沾手,每日只享乐。 他没有给司马家殊荣,却给了太后巨大的权利,还把司马术调回长安,赐给兵符。 他小看先帝了,只是这荒淫里的真情,也令人吞了抹布一样恶心! 齐帝退出养元宫,仰着天上的太阳,忽觉皇宫的围墙太高,人死了都走不出去,心也太复杂,死了都不安生。 “你让人告诉太后,等她死了,朕让她与先帝同棺而葬。” “先帝一定极为开心的,朕真是纯孝啊……” 一般帝陵关闭后不能再开启,皇后比皇帝死的晚只能葬在另一个墓穴里。 这就是同茔异穴,想要同棺葬,好比盗墓似的……挖坟。 这样做很可能导致帝陵机关和主墓位置暴露,极大可能被盗墓贼盗了坟。 肥公公心思满转,不敢露出一分,小心的应下:“是。” 陛下的状态让他不敢离开,便让别的人去传话。 肥公公哀叹自己生不逢时,他敢说历朝历代没有一个能比自己侍候的这代密辛更多的。 他自陛下小时候就伺候在身边,不担心陛下把他提前赐死,他怕齐帝真的被太后蛊惑,走向绝路啊! “陛下,咱们去承祚殿,看看小太子?” 齐帝回神,祚儿…… 脸上浮现一抹笑 “是该看看。” 齐帝步子有些焦急,只有见到了儿子,他才能放心。 当年皇爷爷年龄大了,迫切的想看到曾孙出生。 他与皇后十四成亲三年无所处,十七岁纳尤美人,次年得子。 皇爷爷看到承友出生才彻底放心,决定将皇位传于父皇。 他知道皇爷爷的顾虑,私下里也找过医官。 医官说,皇后好生养,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他。 精弱不行,此生怕与子嗣无缘。 齐帝不甘心,他不求多,一个就够了。 他不想把江山给那些叔伯,哪怕给了承友,他也不愿意给他们。 祚儿是绝望中的奇迹。 太后混淆子嗣的阴谋在他眼中就是个屁。 他都不能生了,皇宫里只要有人怀孕,通通都是给他戴绿帽子! 这还用分? 为了隐瞒不能生的问题,他一月与人的同房次数控制在五次,且次次不同人。 如此小的怀孕几率,后宫妃子多年无所处也没人觉得不正常。 但再长时间没有人怀孕,就可疑了。 太后帮他解决了问题,找的人还是跟他长相相似的,省的别人看出来了。 齐帝不在意多戴几顶绿帽子。 这个孩子他要留着。 若是公主,长大找个人嫁了,若是男儿,没有血缘就注定无法继位,只能成为祚儿日后的助力。 若敢有反心,齐帝顷刻间就能夺了他一切殊荣。 “毒哑太后,查出生父,供状给朕签字画押。” 这就是此子非皇室血脉的凭证。 第62章 三儿,三皇子 “宿主,您知道系统商城里什么东西最昂贵吗?” 祁元祚将将意识回笼,听到问题下意识回答了内心深处的鸡汤文学 “时间?” 88严肃道:“是生命!” “88的系统商城里什么都可以兑换,唯独没有与‘生命’有关的神仙术法。” “生老病死,无论是神仙还是高科技都要怀着敬畏之心。” “我的前几位宿主都很惜命,您不一样,您简直是我统生之耻!” 祁元祚不认可,试图与它讲道理: “你见孤哪次做过没把握的事?再说谁能想到太后这么疯,孤就跪下行个礼的功夫,头还没抬起来人就晕了。” “但是孤现在感觉身体倍棒,吃嘛嘛香,看哪哪顺,你个天天在未成年脑子里酗酒的家伙,滚一边儿去。” 88要气死了。 “皇帝来了。” 下一刻祁元祚感觉光影一暗,有人坐在了他床边。 父子两人对上眼睛。 祁元祚心想,父皇怎么又哭了? 他下意识去寻齐帝手腕的草珠子,没了两颗。 这才一天工夫,父皇被欺负了两次? 小太子爬进齐帝怀里,捧着他手腕上的草珠子猛看。 表情纠结的不成样子。 齐帝红着眼眶,从儿子五官里找与自己相似之处。 小太子大大的叹了口气,自己病还没好利索,先教训起了父皇: “你怎么这么没用,又被人欺负了。” 齐帝要哭不哭的模样,当着小太子的面,又剪了一颗草珠子,祁元祚傻眼。 “孤……孤就睡了一天叭……” 祁元祚被齐帝死死抱住,耳边的声音哽咽又委屈: “祚儿……有人说咱们父子长的不像,说朕不是你亲爹。” 祁元祚微愣,这不可能呀,他长的虽然像母亲,可五官还是有父亲的影子的。 就像他和齐帝都有美人唇,遗传自太后的唇形,还能有假?宝珠公主也有,一看就是亲生的! 于是小太子严肃的推开齐帝的大脸,扯了齐帝的衣服角给他擦眼泪 “父皇,你已经不小了,外面的胡言乱语,都是骗小孩儿的。” “他们一定是嫉妒你有我这么优秀的儿子。” “你也有不对,你怎么可以一天被人欺负三次呢?” 小太子恨铁不成钢,一个皇帝,怎么可以这么软弱? 齐帝像打开了什么开关,闷声不吭的哭,眼睛像水龙头,小太子一个擦不及,齐帝就把脸埋他肚子上,鼻涕眼泪蹭他一身。 小太子被哭的生无可恋,什么密道、猫啊、尸体啊,全被哭没了。 哄皇帝比哄女人还难! 直到寝衣被皇帝哭透了,小太子忍无可忍,一个翻身起来炸毛道 “走,谁欺负你了!告诉孤!孤是小孩不讲理!孤带你去打架!” 小太子扯着嗓子,雄赳赳气昂昂的要穿鞋去和人干架。 就算是三朝老臣他今天也得揍一顿!反正他是小孩! 齐帝终于笑了。 令人再拿一套衣服过来,给儿子换上,哭过的声音闷闷的 “毛都没长齐,朕哪用得着你出头。” “把你祖母办了,朕什么事都没了。” 小太子狐疑:“真的?就是她一天欺负你三次?” 他都把这么大的把柄送齐帝手上了,齐帝还能被太后欺负成这样,是太后太聪明,还是父皇太蠢笨?! 小太子换好衣服,坐在齐帝腿上,面朝床里,背对齐帝,托着腮发愁。 “孤的未来一片黑暗,看不到一点希望。” 齐帝心软软,把儿子的头发呼噜成鸡窝。 “怎么会,有朕在呢。” 小太子闷声不吭了。 “孤要练武!” 齐帝想起太医的诊断,眼眸一暗,却还是先应了下来: “行……朕给你请师傅,等你养好了,朕给你介绍个人认识。” “孤要小马驹!” 齐帝满口应下:“行行,朕先给你养着,等你长大了再给你。” 这和零花钱先帮你存着有什么区别? 小太子送了他一个死鱼眼。 “孤要牛车!” 齐帝心虚:“朕立刻让人给你做。” “五天!一定做出来!” 得了保证,小太子满意了。 抱着齐帝的脖子:“父皇最好!” 小太子很精神,看起来健健康康没有阴霾,能笑能犟,还会讨价还价,甚至有心思与人打架,齐帝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密道里的事他还没来得及处理,接下来的时间还有的忙。 “朕给你请了三天假,这三天好好休息……” 这边父子的私语还没说完,一阵刺耳的哭声传来,还伴随着奶娘的哀求声 齐帝微微皱眉:“承祚殿怎么有小孩儿?” 祁元祚:“是三儿,让人进来。” 三儿?齐帝终于想起来,他还有个三儿子。 绿帽子一回生二回熟,因为戴的熟练,把这顶给忘了。 三皇子好几天没见到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小孩儿了。 奶娘对他很好,但是他还是想见最开始的小孩,听人说,他是太子。 很尊贵,威风。 三皇子自我感觉很奇怪,他觉得自己不该是这样,什么都能听懂,还能认人,他才一个月大。 特意去记住东西,很累人,所以他干脆放空自己,每日吃吃喝喝睡睡,脑子里只剩下好看的太子殿下。 比奶娘好看,想见见。 于是他扯开嗓子大哭,都快哭哑了,奶娘才抱着他来见太子。 见到想见的人,三皇子满意的嗦手,好看,好人。 奶娘擦着冷汗恭维:“三皇子这是亲近殿下呢,奴婢怎么哄都哄不好,太子殿下一碰,就不哭了。” 祁元祚把三儿的手指从他嘴里拿出来,他见过小孩儿把手嗦出一个包,不得不用剪刀剪了的。 “别吃手,蠢蠢的。” 三皇子翻了个白眼,他这么聪明,生而知之,怎么可能会蠢。 齐帝凑过来,戳了戳三儿头上消下去不少的鼓包 “还能活着,命硬。” 祁元祚:“……?” 这是人话吗? 齐帝想起来了,他本来想将三儿给尹妃养着,尹妃不愿意,丽妃又怀孕,魏昭仪与太子有仇不合适、萧八子心计太多。 齐帝想到了顺妃。 “如今,是多事之秋,三儿的满月宴就不办了,等周岁再说吧。” 祁元祚:“……”行叭,齐帝他有心,是真的偏。 祁元祚怜爱的摸了摸三皇子的脸。 三皇子眯着眼享受,片刻,清澈的眼睛微变。 这是哪儿?他怎么来这里了?太子怎么在这儿?他干什么摸爷的脸?! “呜哇!”三儿踢着腿发出抗议的声音。 又听齐帝道:“他养在承祚殿不合规矩,朕下封旨意,送顺妃宫里吧。” 三儿一听心里五味杂陈,顺妃家世显赫,其父还是太子党,上辈子被他弄死的。 这辈子顺妃竟然成了他的养母。 他又想起了自己不是皇帝儿子的事。 不止自己不是,按时间算,老四老五都是这段时间怀的,他们两个也不是。 到头来,竟然只有老大、老六、太子,才是真正的皇子? 那他上辈子争抢有什么意义? 不!父皇一定也不知道,如果父皇知道,上辈子怎么会允许他们斗到那个地步! 如果父皇不知道,那他就是皇子! 三儿涌起希望,他还有机会挣! 第63章 画像 祁元祚醒后,太医再次为他请脉,发现太子殿下心肺大好,虽仍不如常人健壮,支撑正常的生活却是够了。 至于练武,太子殿下还小,养个三四年,也不是没可能。 齐帝大喜,好一番赏赐,太后落马牵扯的事情很多,他没办法一直陪着儿子。 父子两人黏糊一会儿,又分开了。 尹娘娘十分贴心,皇帝在的时候,她乖觉的退在一旁,等皇帝走了,她才走出来。 昨晚发生了什么,尹娘娘不清楚,满宫血流成河太后倒台还是听到了的,她只管等着守孝,照顾小太子,其他一概不管。 小太子正端详着画卷,昨夜齐帝无奈离开,怕儿子害怕,便让人拿过来陪他。 齐帝书房放着好几幅皇后的画像,平日里宝贝的很。 但这一幅小太子一打开就知道与别的不一样。 因为画上是两个人。 一男一女。 角落里是齐帝题字——友与爱妻。 友,苏长河! 画上的皇后执书回眸,妆容清淡明眸善睐,容颜未开梳着妇人髻,看着十四五岁的样子。 笑容温婉,雁眸点金,与祭堂上供奉的端庄皇后像一点也不像。 怪不得父皇不喜欢去祭堂。 旁边的男子焚香拨琴,头发湿漉漉的散着未束,唇眸含笑,与画外人相望。 这幅画并非传统的写意水墨风,更注重色彩和细节,灵动传神。 传神,画中人的眼睛很有神韵。 满满寄托了作画人的情谊。 画中两人各占半边,取的是他们活着时候随意的生活的片段,看似不相容,但同样的温柔又使这幅画分外和谐。 都是温柔的人啊…… 墨色陈旧,细闻没有新鲜墨香,画有些年头了,该是齐帝思念时所作。 将爱妻与友人画在一幅画里,正常人做不出这事儿。 但在齐帝心里,皇后与友人是同等重要的。 他爱皇后,也爱苏长河,前者用女性独特的温柔,弥补了他少年母爱的缺失,让他懂得了责任,从少年变成一家之主。 后者是少年情窦初开时的迷恋。 祁元祚看的出神,跑下床拿着昏昏铜镜与画上对比。 眼睛像母亲,嘴巴像父亲,他长的白,一定也像了母亲。 鼻子还没长大不知道像了谁。 脸蛋圆圆的,看着和母亲更像,等他长大没了婴儿肥,骨相长出来,就不一定了。 小太子对着铜镜臭美,他果然是结合了父母优点的娃儿! 若是如此…… 祁元祚盯着苏长河看了会儿。 父皇偶尔看大皇子像透过他看什么人。 之前他不理解,如今他知道了。 潜意识已经告诉他,大皇子不是父皇的儿子,可他没有证据。 直到看到苏长河的画像。 子不类父。 子怎么可能不类父,孩子是父母结合的产物,肯定有相似之处的。 单说气质,大皇子与苏长河南辕北辙,可仔细对比五官…… 祁元祚盯着画像在脑海里构架3d容貌。 轻叹一声,若是苏长河站在这里,没人敢说大皇子不是苏长河的儿子。 所以,贤妃与苏长河私通,苏长河畏罪自杀? 苏长淮愧疚他能理解,毕竟父皇为了苏长河戴了绿帽子。 父皇愧疚个什么? 这不是苏家对不起父皇么? 一个因此事甘愿自杀的人,会选择私下里与人未婚先上床吗? 祁元祚对此持怀疑态度。 他卷起画。 “谢谢尹娘娘昨天照顾孤。” 尹娘娘一晚上没休息好,有些憔悴,见他终于从床帐中出来,端着一碗山药粥,走过来,一边搅拌一边道 “太子殿下是姐姐的孩子,我照顾殿下,是应该的。” 祁元祚摇头,哪有应该不应该,父皇让尹娘娘来照顾他,尹娘娘没有反抗的余地。 无论她是情愿还是不情愿,都照顾了他一晚上,道个谢才是应该的。 丝苗侯在一旁看着两人互动没有阻拦,以往到祁元祚嘴里的吃食,丝苗与胖公从不假手他人,这碗粥丝苗检查过了。 祁元祚乖顺的由她喂着。 “昨日太子殿下失踪,陛下发了好大的火,日后殿下可不能再贪玩儿了。” 知道里面内情的,被齐帝封了口,非是齐帝有意避讳,而是他不信宫里的所有人,这次血洗上上下下把人换了个遍,一夜之间,上千人没了。 三妃宫里的下人,也全被处理。 太后把持宫闱时间太久,能做成换种的事,谁知道她的眼线有多少,干脆全杀了。 杀完以后就是往宫里补充奴婢,齐帝忙着前朝,定没心思管这东西,所以这是个机会。 是尹妃拿到宫权的机会。 小太子活泼的晃着脚:“孤没有贪玩儿,不是孤的错,是父皇太笨。” 说了,又像没说。 尹妃猜到丝苗是皇帝的人,便也不打探了。 喂完一碗粥,尹妃估看太子的食欲估摸着状态良好 “殿下虽然病退了,但外面天凉,咱们就在殿内玩儿,好不好?” 小太子眼睛骨碌碌一转:“胖公和姜良呢?” 丝苗走出来:“他们犯了错,被打了屁股,要过几日才能服侍殿下。” 若不是怕血腥味儿吓了殿下,胖公他们死了也得过来伺候小太子。 祁元祚皱眉:“打了多少?” 丝苗哄着他:“陛下仁爱,只打了二十下,殿下想让他们伺候,奴婢让人传他们过来。” 祁元祚摇摇头:“让太医去给他们看看,药用最好的,孤库房里有好的治伤药,你帮孤送过去。” “让他们养好再过来,孤身边的位置给他们留着。” “这几日要辛苦丝苗姑姑暂且帮孤管着承祚宫了。” 丝苗眼睛微亮:“奴婢代他们谢殿下恩典!殿下仁慈!奴才必尽心竭力。” 做下人的最害怕什么?不就是自己不在的时候有人替了自己位置吗。 殿下的这个保证,无疑是给了众人一个定心丸。 只要伺候好了殿下,不用怕殿下忘了你们。 祁元祚不是心慈手软之人,齐帝清理后宫杀了这么多人,他无动于衷,要是他来,他也杀。 对姜良几人他知根知底,与这件事没有牵扯,如果死了,那就死了吧。 没死最好。 尹娘娘听完小太子的驭下,眸中的喜欢更加难抑了,小太子太聪明,谁不想要这么聪明的孩子。 祁元祚无聊道:“孤想骑马。” 尹娘娘摸着他的脸,温柔的笑:“召几个太监,给殿下当大马。” “那算了。” 祁元祚又感慨:“孤想骑牛” 尹娘娘仍笑容温婉:“找几个人,给殿下当牛骑?” 祁元祚:“……算了。” 祁元祚眼馋的看着屋顶的骑凤仙人和它身后一排的神兽,他老早就想爬了。 “孤想爬屋顶。” 尹娘娘又是温婉:“让几个人给殿下搭个矮点儿的屋顶?” 祁元祚:“……” “尹娘娘,孤看您疲累,孤现在无事了,您去休息吧。” 尹妃迟疑一瞬,终是被人劝着走了。 “本宫暂在偏殿歇着,若有事,太子殿下自可唤我。” 她接了皇帝的命来这里,没有皇帝的命,也不好离开。 88看不过眼吐槽:“你消停点儿吧,你出事的时候身边有两个暗卫,他们护主不力,齐帝一人罚了二十鞭,调走了,现在换了十个。” 祁元祚:“……多少?” 88:“十个” 第64章 肿脸 祁元祚心麻:“这个房子够他们藏的吗?” 88不屑:“想什么呢,这十个扮成了太监宫女,浇花剪枝、扫地、看大门、清理下水道、厨房洗碗,现在你门口站着的两个宫女,就是暗卫。” 祁元祚装作不经意一瞥,他这一瞥立刻被门外的宫女投以余光。 内心直呼卧草。 “这就是暗卫?这么敏感?” “你告诉孤,还有谁不是父皇的人?” 88呵呵两声:“你就作吧,迟早整个承祚殿变成暗卫集合场。” “丝苗和胖公走路无声,根据我的经验,他们武功比不上暗卫也不差了。” “眼下承祚宫各个部门都有暗卫,这次的事你再来一次,皇帝能把你栓裤腰带上。” “你不想想自己,也想想整个皇宫的下人,天天成千的杀,你父皇名声早晚被你毁了。” 88想憋了很久,一股脑吐出来: “不是我要叨叨你,你得明白生命的重要性,你可就这一次机会,没有售后了!” 祁元祚敏锐的抓住重点 售后。 于是他开始套系统的话 “你前两个儿子,现在生活的咋样?” 88在儿子这个话题上的话尤其多。 “大儿子现在估摸着已经建国了,艹她丫的女帝!还是被她啃了老子的大白菜!” “你都不知道,大儿子什么都不要,就要回去找女帝,我能怎么办!也怪我当初天真无邪,没有劝谏。” “二儿子还酗酒呢,想回去又不敢,她如果回去,八成要死,她自己也知道,还借酒消愁,没出息!” “三儿子投胎去了,投了个牛胎!犟的一批!命还不好!牛它爹比它更‘牛’!一家子都牛的不正常!” 祁元祚咂咂嘴,没有被系统一连串的炸炮打断套路 “从古代回现代,如果想回去,可以再回到古代,但只有一次机会,这就是售后吗?” 88毫无防备:“是。” “那你大儿子,是回到了哪个时间?” 88脱口而出:“自然是重新开始。” 祁元祚沉默了。 他看着一无所知的88:“你两个儿子怎么评价你的?” 88瞬间两眼哭成炸蛋圈: “二儿子喊我爸爸,三儿子骂我蠢蛋,呜呜呜……” 祁元祚深吸一口气。 算了,一样的话他就不骂第二次了。 想来它二儿子不怎么聪明,这样的蠢蛋还喊爸爸。 小太子绝了骑马骑牛上房揭瓦的心思,把云棋堆成山,用金龙珠撞‘山’。 古代说好玩也好玩儿,声色犬马。 “孤要听曲!” 太子这边要听曲儿,齐帝那边就收到消息。 想了想,准了。 很快许多美丽的舞姬乐姬,在承祚殿唱开跳开。 小太子顿时看痴了。 笑的像只藏狐,诡精诡精的。 偏殿,尹娘娘身边的人整理着被褥,替她抱不平: “娘娘,您伺候小太子一夜也没得句好,歇息都只能在承祚殿偏殿凑合。” “明明可以让小太子去咱们伊水阁。” 尹娘娘温声细语:“殿下生病,又是贵体哪有挪动的道理,再说,本宫是接了陛下的命令,陛下就是后宫的天。” 那侍女又抱怨:“小太子也太不好接触,雨夜一次,这次又一次,连声姨母都不愿叫,是个养不熟的。” 尹妃声音微扬:“下次不许在外说这种话!殿下曾在太后跟前救我。” 侍女如芳哽咽:“不还是因为他,娘娘才被连累的吗。” 她是尹妃从家里带的贴身侍女,自然什么都想着她。 尹妃无法:“你这张嘴关严了,若犯了事,本宫可保不住你。” 如芳破涕为笑:“主子放心,奴才就在娘娘跟前说说。” “娘娘还是要有自己的孩子,下半辈子才能安稳,老爷让小姐进宫也是这个打算的。” 尹妃叹气:“本宫知道,但孩子是缘分。” 如芳不以为意,主子身体健康,陛下也年少鼎盛,若多同房几次,准能怀上。 如芳贴耳在尹妃耳边道: “娘娘,奴婢之前打听到,丽妃娘娘的小日子两个月没来了,可她月事带仍领着,不过都是她身边的侍女用……” 尹妃皱眉:“你是从哪打听的?” 如芳:“洗衣堂,听几个下人偷偷议论的。” 尹妃:“这样秘密的事,那几个下人又是如何知道?定是有人故意让你听到的,她们能生我也能生,傻子才想不开动手脚。” “歇着吧。” 如芳点点头,伺候她歇下了。 承祚殿祁元祚听着绵绵丝竹之声,撑着脸昏昏欲睡,声音一停精神一清。 “怎么不奏了?” 丝苗小声禀报:“大皇子来了。” 祁元祚蓦地抬头,却看到大皇子红着一双眼眶像是哭过,一半的脸高肿,四个手指印清晰可见。 竟是被人打了! 祁元祚微惊。 几步跑过去 “谁打的你!” 看巴掌尺寸不是父皇,那就是……尤美人? 大皇子眼眸深深地,攒着些戾气。 丝苗暗自提防。 “本王……与母妃吵架了。” 大皇子有些挣扎,他虽然对生母没有多大感情,可那毕竟是他生母,子为父隐的情感和准则对母亲同样适用。 祁元祚压眉,大皇子怎么好好的与他娘吵架了? 大皇子眨去眼泪,交给他一封信封空白的信。 “这个你找个地方好好放着,如果有一日我母妃对你不好,或者与我有关的别的人对你不好,你就把信拆开自己看了,或者直接交给父皇。” 与大皇子有关的? 没看那幅画前,他或许懵懂不解,看过画后,与大皇子有关的‘别的人’。 他只能想起苏家,苏长淮。 这封信有些烫手,祁元祚猜测,信里是尤美人的把柄,且这个把柄与苏长淮有关。 尤美人与苏长淮的关系只有死去的苏长河。 祁元祚心一跳,无声一叹。 他戳了戳大皇子高肿的脸,轻声问 “疼吗?” 大皇子本来觉得疼得,被他这么一戳,又觉得痒。 他情不自禁的笑:“说不得日后你打的比这还疼。” 小太子不解:“孤不会乱打人。” 大皇子紧紧抱住他:“你要做个好太子。” 祁元祚被他抱着,握紧了信封:“好。” 上次猫头下毒的事,大皇子能对他生愧,还与他正常相处已经令他讶异了。 他自认与大皇子的感情并不深,可看大皇子的表现,好似对上辈子被太子弄死的事毫无芥蒂。 他的好感和维护令人费解。 祁元祚好奇心很大,也可以很小,多一个哥就多一个哥吧…… 大皇子:“好太子不应该沉迷声色,知道吗?” 小太子:“我不!” 第65章 世子 88越看越担忧,它过往的旁观经历让88明白感情不是个好东西。 无论坚定、没心没肺,又或者果断,都逃不过感情的制裁。 似乎人生下来必须要有感情维系,似乎只要与人有了牵扯就会为感情所困。 亲情、友情、爱情,总有一个能困住你。 每一个被它绑定的宿主,都能以惊艳值换取系统商城的神仙术法为己用。 这是翻山倒海之力,可以颠覆一个时代。 按理说掌握这样力量的人可以为所欲为,横行无忌。 但是,人掌握力量,为人,力量掌握人,为魔。 而且这个世界出现了一个与它同等性质的系统。 上辈子的结局,可谓惨淡。 系统有人性化的售后服务,不是88走后门,这是每个宿主都能享有的权益。 这个售后服务范围很广,可以选择回到原世界,也可以选择留在古代,它可以遗忘、也能重来。 宿主选择遗忘前世,封存商城,一切重来。 这个选择让88很不理解。 这个世界有宿主的爱人吗? 背叛的太子妃算吗? 这个世界有宿主的亲人吗? 反目成仇的兄弟和父皇算吗? 这个世界有宿主的友人吗? 客死他乡、冤死牢狱、党政贬谪。 无爱、断亲,伤友,这样的人生,为何还要重来一次? 88不理解,所以它每日借酒浇愁。 体会了一把人类的愁苦。 它每日都提心吊胆,生怕宿主步了上一次的后尘。 这次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88没有能力再给他第二次售后服务。 它想说穿越女利己冷血,想说伯劳反骨难驯,想说大皇子暴戾桀骜不能交心,齐帝疑心病、控制狂、意图长生不老。 安南王世子鸠占鹊巢,会成为男主司马徽心腹。 苏长淮会接近你利用你。 尹妃会疯魔。 丽妃生了个龙凤胎,但是那是条黑凤。 你的外公唯利是图,你的伴读会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你,无法成为你的臂膀。 你父皇会给你订娃娃亲。 88有太多想说,却碍于一纸合同说不出来,所以它抽烟喝酒还嚼槟榔。 把现在快快乐乐的宿主当成最后的挽歌。 等宿主死了,88决定恢复出厂设置,成为没有感情的电子机器。 感情太煎熬。 系统也受不了。 说曹操曹操到。 未来男主心腹来访。 六岁的心腹提着礼物,忐忑的进入承祚殿,看到小太子时眼睛一亮。 傻狗似的挥手 “太子殿下!” 祁元祚咸鱼抬头看了他一眼,翻了个肚皮,继续晒太阳。 脚边供奉似的排了一溜的耗子,狸花背与小太子一样,翻着肚皮晒太阳。 阳光下的祁元祚,浑身发着光。 脸上的绒毛根根分明,像带着软刺的汤圆。 尹娘娘在一旁绣花。 小太子有一股魔力,感染人不自觉的放松,静下心享受一时的静谧,施玉的忐忑逐渐消弭。 丝苗姑姑支了一把椅子,施玉坐太子旁边,打开礼物 “我听你的话,睡了一觉去上学,宫人说你请了假,我不放心,所以今日来看看。” 祁元祚闻到了奶油的香味,情不自禁的坐起来。 施玉:“这是莲芳斋的点心!你尝尝,可好吃了!” 看着像桃酥,尝一口,口感也像桃酥,但是比桃酥多了一股花香。 喜欢。 祁元祚忽悠道:“孤没病,就是逃课,小孩子别学。” “那你好厉害,装病居然能瞒过陛下!” 祁元祚啃着点心一时无法确定,对方是个傻的,还是个黑的。 施玉像是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转移话题 “你脚边怎么这么多耗子?不干净的。” 于是祁元祚摆摆手让人收拾了。 这是狸花背捉的,不知是炫耀它的捕猎能力,还是想投喂。 确定小太子不吃老鼠,狸花背就把它们扔那儿不管了。 祁元祚也不让人收拾,摆个小板凳一躺,宣布,孤是猫大王! 丝苗姑姑应景,还真跪拜,口呼猫大王千岁。 叫的小太子脸红耳赤,臊得慌。 施玉羞羞答答道:“那天晚上谢谢殿下……” 他回去后仔细想了,当时密道里肯定有什么,小太子一开始说的是真的,后来才是骗他的。 但知道是一回事,摸到是另一回事。 他全程抓着小太子,心里有依靠自然不觉得太怕,后来想想把自己想羞愧了。 “太后让我把你骗去金池,推池子里,我没干,她就把我弄晕关里面了。” “我没有恶意的。” “那天问你的问题,给你赔不是,我不太了解这方面的事。” 施玉声音软小,扭扭捏捏的。 小太子慵懒的坐着吃点心,施玉比他高了一截,施玉的气势却比小太子差了一截。 哪是蛇哪是龙,肉眼可辨。 “前面种种一笔勾销,孤从未怪过你。” “你最喜欢吃什么水果?” 施玉以为小太子接纳了他,顿时高兴的笑开 “橘子!每年十月份左右,我就等着吃橘子。” 祁元祚半似感慨半似问话:“孤也喜欢吃橘子,贡桔要几月份才能到长安啊?” 施玉诚实的摇头:“不知道,贡桔好吃吗?” 祁元祚停顿了一下,才道:“好吃,甜的,等贡桔来了,孤给你送些。” 施玉高兴道:“好!” 祁元祚默默叹息:“88他不是安南王世子。” 88一个激灵,怎么回事?它的心声被宿主听到了? “您怎么知道?” “安南有一项贡品,贡柑,又叫皇帝柑,深受皇室喜爱,他如果在安南长大,又喜欢吃橘子,不可能不知道。” “他消息闭塞,这点常识都没有,手中茧子像常年劳作形成的,孤只能想到狸猫换太子。” “安南王世子极少跟随长公主入京,父皇压根不关心这个外甥,不认识也正常,但是他怎么瞒过太后的?” “又或者,太后知道他是假的,帮着他隐瞒?图什么?” 这问题88就不清楚了。 祁元祚目光在他家族遗传的美人唇上停留片刻。 “你长的一定和姑姑很像。” 施玉一愣:“是吗?有人说我长的像我爹。” 祁元祚:“你唇形与姑姑一模一样,与孤也一样,和父皇也是一样的。” 施玉脸上浮现欣喜,是由内而外的开心。 “谢谢。” 这声真诚的谢谢把祁元祚干懵了。 这事他还得好好想想,若施玉是假的,反应不该是这样。 两个相处了一会儿,就散场了,约定两天后再一起上学。 尹娘娘照顾他两天,见他什么事都没有,便自请离开。 她刷足了存在感,如她所料,齐帝顾不得后宫的事,宫权如愿分了她一部分。 祁元祚继续吃吃喝喝躺躺,伯劳和胖公公相继回归岗位,只剩下姜良一直未归,有懒惰的嫌疑。 姜良受伤的几日天天哭,疼得。 她长这么大从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天知道挨打的时候她吓得浑身发软,要晕过去。 那么粗的棍子落身上,她还能活吗? 嘴里含一口灵泉水防止自己被打死了。 事实证明打她的人是往皮开肉绽去的,不是想要她小命。 二十棍子打完,小命还在,屁股却死了。 疼死了。 与她同住的姐姐们,被人抓出去再也没回来,四个人的房间,剩了她半死不活一人。 皇宫里的人命最廉价了。 她虽然挨了一顿打,但保住了一条命,竟属幸运的了。 这个时候姜良才明白一个道理,下人的命和主子在一块的,下人犯了错不一定死,但主子出了事,下人们一定不好过。 伤在屁股这么不方便的地方,又没有人伺候她,万一感染了,又要死。 200毫升的灵泉水,舍了小太子一口,剩下的一部分被她洗伤口,一部分养伤期间喝了大半。 这是个好东西,治伤还止疼,不过后面的效果没有她最开始喝那一口效果明显。 想来也是,如果这玩意越喝越聪明,越喝越健康,岂不是能把人喝成仙了。 熬过最难的第一天,第二天丝苗姑姑为她请了太医,听说小太子醒了,记挂着他们。 若她是土着,被奴隶思想侵蚀,别的人都死了,我却只挨了棍子。 护主不力让主子受了伤害,主子醒来还不忘给我请太医安我的心,这等恩典,必铭记在心。 姜良是个刁民,她只会想,你受伤害又不是我导致的,关我屁事,白挨了一顿还要我为这点小恩小惠感恩? 去你妈的! 她只敢在心里骂,明面上还是要千恩万谢,谢小太子派人给她看屁股。 她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若非小太子出事她就要陪葬,那口灵泉水她压根不会给。 这挺好,喜爱值清空了,抽的一碗灵泉水也用来养伤了,她除了耳聪目明记忆力好了点儿外,啥都没得到。 姜良郁闷好久。 第66章 仙鹤台 屁股一养就是七天,等她回去上岗,发现胖公公和伯劳早就上岗了。 小太子看着状态不错,没一点儿阴霾的样子,抬着脚让伯劳伺候他穿鞋。 万恶的封建贵族。 看到姜良,祁元祚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伤养好了?” 隔了这么多天乍一见面,姜良对礼仪和自称又有些排斥生疏了。 “奴婢已经大好,多谢殿下挂心。” 伯劳嘲讽道:“这点伤,你养了七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故意偷懒呢。” 主子说养好了再回来,但谁敢真养的一点事没了才回来? 也就姓姜的二愣子了。 伯劳白了丝苗一眼,瞧不上她的调教手段。 姜良低着头不说话。 “不会说话就闭嘴,大清早的,给孤上眼药呢?” 小太子有些不耐烦,呵斥的话随口就来,也算表了态度,揭过此事。 小太子由丝苗姑姑扎头发,在一堆金银玉石里挑选今日绑小啾啾的发饰,最后选了一根金链子。 丝苗笑容和蔼,把金链子穿插发间余下的一段自然垂落,华贵的金色与黑发交织,显得特别的好看。 伯劳这几日吞了火似的,看到人就喷,嘴上嫌弃别人,暗里是恨自己。 每天除了伺候太子,就是重新布置自己的关系网。 后宫奴才重新洗牌,对他们这些活下来还有太子殿下撑腰的人来说,可谓前途大好。 作为宫里的‘老人’,少不了后来者巴结,想建立自己的人脉比之前容易多了。 伯劳行事谨慎又小心,日后必是殿下帮手。 小太子打扮完,美美的照了镜子,今天又是靓靓的崽儿。 填了肚子,时辰不早,与大皇子在门口汇合做伴上学堂。 齐帝的承诺兑现,有牛又有马,这几日他天天骑着牛上学,把施玉羡慕的不得了。 祁元祚骑牛,大皇子牵着一匹小马。 他们就是牛马兄弟了。 “大哥,你真的不坐吗?小黄很温柔的?” 大皇子满脸嫌弃:“一头还没你大的牛犊子,本王才不稀罕。” 祁元祚鄙夷:“那你为什么每天牵着小黑上学?小黑和小黄一样大。” 大皇子纠正他: “它叫踏雪,别给踏雪起这么粗鄙的名字。” “踏雪和你的小黄可不一样,日后它定是驰骋沙场的神驹。” “你屁股底下那个,最多驰骋田间。” 大皇子爱怜的摸着小黑……踏雪的头。 踏雪是一匹黑色的小马,通体纯黑,四蹄雪白,目前只有他脖子高。 踏雪的父亲和母亲是难得一见的千里神驹。 等踏雪长大,将陪太子从江南到北疆,驰骋疆场,威名远扬。 这样的踏雪,在太子心里居然比不过一头牛?岂有此理! 踏雪的出现更让大皇子认定太子一定会成为上辈子的那个太子。 这份期盼的情感分了一份给踏雪,自然殷殷切切。 小太子嘟囔他王眼看牛低。 小黄刚来承祚殿时后面拉着看着就沉的全木质车架。 祁元祚当场就骂了句脏话,让人把车去了,日日骑牛上学。 小黄脾气温和,又呆又能吃,每日里载着小太子从这里溜达到那里,偶尔头上卧一只狸花背,就是小太子最幸福的时候了。 小黄最喜欢吃御花园的花草。 祁元祚每日放学就去御花园放牛。 齐帝初始不以为意,想着一头牛能吃多少? 等御花园被啃秃了,他喜欢的菊花也凄惨殒落的时候,齐帝杀向承祚殿要为爱花报仇。 “兔崽子呢?!朕今天非要把他的牛扣下不可!” 丝苗表情一怪:“陛下,殿下去仙鹤台了。” 仙鹤台养着几只鹤爷,齐帝宝贝万分。 往日里臭小子只对金池的鱼感兴趣,今天怎么想起来去仙鹤台了。 齐帝摆驾仙鹤台,一探究竟。 这一看不得了,仙鹤台那片地方,吱哇乱叫。 以往端庄优雅的鹤爷,狼狈的扑腾着翅膀,一只狸花猫在鹤群里大开杀戒,挠的鹤爷们鹅鹅朝天歌。 旁边一只牛对着两只老鼠尥蹶子。 至于祁元祚,他爬上了屋顶,拍着手看热闹,笑声嘎嘎的。 下面的下人求爷爷告奶奶让他千万别动,身旁好几个小太监护着他怕他摔下去。 齐帝眼前一黑又一黑。 “祁元祚!” 祁元祚笑声一停,朝着齐帝招手 “父皇!快上来!这里好看!” 齐帝吼着下人:“还不快把太子抱下来!” 皇令一下,就见胖公公麻利的爬上去,把小太子带了下来。 祁元祚意犹未尽,坐在屋顶眺远的感觉太棒了! 齐帝抱到儿子才放下心,什么鹤爷菊花都排后了。 细问才知道,小太子说鹤爷胖成了球,鹤爷便追着小太子叨。 恰逢狸花背叼着老鼠投喂,见此护主,大开杀戒! 而狸花背嘴里的老鼠还是活的,牛受惊追着老鼠踩。 惹出祸的人,到高兴的置身事外,爬墙看戏。 要姜良评价,小太子是个黑芯儿的。 “君子不立危墙,张尧都教了你什么?朕再给你换个老师?” 小太子瞅了眼周围一片狼藉,黏着齐帝撒娇 “不要,父皇~我错了~” 齐帝气瞬间没了,把儿子抱起来掂了掂 “轻了,错哪了?” 小太子细数自己的过错,显然是知道哪些不该做的,认错认的积极,下次还敢。 “高处的风景好看,儿臣喜欢。” 这句话让齐帝微微愣神,神色更加柔和了。 “有一个人,也很喜欢高处的风景。” “你不是闹着习武吗?朕给你介绍个师傅,要不要?” 祁元祚眼睛一亮:“现在就能学吗?” 齐帝笑开:“等你六岁以后才能学,先定了名分,相处几年,你会喜欢他的。” “是谁?” “是父皇的好朋友,你也见过,叫苏长淮。” “他和别人不一样,你平日里乖点儿,惹急了他,他罚你,朕可不为你求情。” 小太子惊吓的哦了一声 “他会打孤屁股吗?” “会!还会打你手心,朕这次就找他告状,告诉他你不乖,让他严厉批评你!” 小太子叭亲了他一口,黏黏糊糊问 “父皇,我可爱吗?” 齐帝:“怎么问这个?” 小太子不依不饶:“我可爱吗?” “可爱。” 小太子得寸进尺,反问道:“那你怎么舍得对别人说我坏话?” “等孤学会武功,天天在你房顶飞檐走壁,把你愁成小老头。” 阳光下,黄牛哞哞,鹤爷们整理毛发,狸猫舔爪,齐帝眉眼舒展笑声开朗。 “那朕就给你选个童养媳,好好管管你这性子。” 88一阵窒息,哐哐干了几口酒,想要来个人工呼吸。 作话:半夜睡不着,激情码字,提前发了。这是意外,以后还是阳气最足的时候发文。 建议最好不要一目十行,容易忽略一些细节,比如尹妃已经拿到宫权了,如今一笔带过,日后会有用到,就不要问在第几章了哦。 第67章 苏长淮 皇帝对苏家爱重比对尹家更甚。 如果尹太尉知情识趣,忠心耿耿誓死站在皇帝这边儿,依皇帝的性子尹家必如日中天。 可惜尹太尉作风圆滑,在皇帝与太后争锋时保持中立。 皇后在世时贤淑,再三叮嘱不要因为她的缘故厚待尹家,想来是对尹太尉不抱多大希望。 因为这两点,齐帝对尹家态度平平更多是君臣利益。 苏家不一样。 苏长河、苏长淮两兄弟父母早亡,亏太祖余威庇佑,才没被一众叔叔伯伯吃绝了家产。 苏长河年少掌家,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世家风仪名动长安。 他自幼作为齐帝的伴读,陪伴齐帝成长,为其出谋划策,开心解愁。 两人喜同喜,忧同忧,长时间的相处奠定了齐帝对苏长河只可远观不敢亵玩的倾慕。 而美玉碎裂充满了戏剧性,齐帝暗恋酿出的情泉,非但没有干涸,反而越来越厚重,散发出陈年酒香。 少年的快乐,可以治愈一生,齐帝的少年全是苏长河。 苏长河是齐帝在皇爷爷心力不济无暇顾及、在接受生母不爱他后,唯一的寄托。 那场没有结果的醉酒告白,成了齐帝为之思索一生的秘密。 这厚重的感情,将惠泽与苏长河有关的一切。 明德殿是历代皇帝召见朝臣处理公务的地方,殿前39级台阶层层递进,被命名为三九台。 齐帝牵着儿子的手,看他一双短腿,嘿呦嘿呦的倒腾。 当年皇爷爷也是这般牵着他,如今由他牵着祚儿。 同样的地方,不同的心境。 齐帝触景生情,看着努力爬台阶的小儿,止不住的爱怜汇成眼里润润的水迹。 等日后的哪一天,祚儿也会这样牵着自己的儿子,三九台,不知还要见证多少对皇家父子。 祁元祚登顶后,身体蓦地腾空,被齐帝抱进了怀里。 他那一天被欺负三次的老父亲又哭了。 祁元祚去数齐帝手腕的草珠子,缀珠还剩七颗,没有再少。 他大松一口气的表情,得了一记刮鼻子。 “小混蛋,脑子里天天想什么呢。” 小太子:“想父皇是不是又被欺负了才哭鼻子。” 齐帝:“人不是只有被欺负了才哭鼻子。” 小太子:“谁家大人会和小孩儿争论哭鼻子的原因?” “父皇,你笨笨的。” 被儿子嘲讽了智商齐帝依然乐呵: “等会儿见了长淮不要害怕,他看着严肃,其实你朝他身上撒泡尿他都不会生气,人可好欺负了。” 小太子:“真哒?” 齐帝模仿着他的古怪发音:“真哒。” 苏长淮抽了抽嘴角,陛下,这几米的距离,臣能听到。 他无奈行礼:“微臣苏长淮,参见陛下,拜见太子殿下。” 齐帝:“免礼。” “说了好几次私下里不用多礼。”他找儿子告状:“瞅瞅,棺材板都比他知道变通。” 小太子踢着腿下去,扯了扯他的衣服:“你可以蹲下来吗,你太高了,孤看不到你的脸。” 苏长淮照做:“太子殿下。” “孤可以叫你长淮吗?” “自是可以。” “父皇说要孤拜长淮当老师,当了老师,孤还可以唤你长淮吗?” “臣之荣幸。” “好耶!”小太子欢呼一声,拉着齐帝炫耀:“孤也可以喊他长淮,和父皇一样。” 齐帝忍俊不禁:“没大没小,你怎么不叫太傅张尧呢?” 小太子自有一番歪理:“太傅没有长淮好看。” 这句话说到了齐帝心坎。 一个激动的抱起小太子:“好儿子,像朕!” 齐帝下了一封旨意,让苏长淮做大皇子的武学师傅,日后太子年龄到了,在继任太子的武学师傅。 苏长淮与大皇子是亲叔侄,没道理让苏长淮只教太子不教大皇子,齐帝干脆成人之美,让两人多亲近亲近。 苏长淮心领,他作为齐帝的侍卫统领,本事不弱,放出去也能做战场先锋。 可齐帝一是无人可用,二是怕他折在战场,三就是,苏长淮自己没有功利之心。 齐帝与小太子道往昔:“朕与长淮还有长河,一起长大,文武同出一门,是师兄弟,长淮教你,就如朕教你了。” 小太子仰慕的哦了一声,腔调婉转乐人:“那他一定很厉害!” 齐帝微挑眉。 小太子贴着父皇夸夸:“父皇就很厉害,和父皇是师兄弟,一定也很厉害!” 小太子用手比划着:“孤要学那一招就是父皇那一招。” 祁元祚想着那晚齐帝夺剑的帅气,分外心仪,两只短手嘿呦一阵比划,给两人看笑了。 齐帝压根没看出来他比划的什么,一味依着他:“学学学,你想学什么,就学什么。” “但是,你得与朕拉勾,这几年好好吃药,这样才能学武。” 小太子认真点头,说的豪情万丈:“吃!” 就算只为自己的健康,他也不会做出什么逃药的事。 一口灵泉水,补了他被伤透的底子,可真是好东西。 祁元祚越发不舍得杀姜良了。 “过几日,朕带你去灵觉寺求个平安符。” 齐帝自上次尹太尉十问,就想带儿子去灵觉寺见见断言儿子被天收的秃驴。 他本不信这劳什子,可祚儿今年多灾多难,齐帝真的怕了。 作话:有的章节无聊是为了引出后面的人和事,不要嫌弃我~ 第68章 司马节风 说完这一事,他又拿出一本奏折 “尹太尉说你年纪到了,该选伴读了。” “朕想想也是。” 齐帝问苏长淮:“朕记得苏家有几个适龄的孩子。” 苏长淮推脱:“承蒙陛下厚爱,苏家旁支不成器,臣怕他们带坏了太子殿下。” 大皇子也没选伴读,旁支无论做哪一位皇子的伴读都不是好事。 苏家旁支都是糊涂蛋,不堪造就,他怕苏家未来仗着皇子伴读的身份参与党争。 大哥生前与族老撕破脸分家,就是为了防止旁支惹出祸来牵连他们两兄弟。 齐帝理解苏长河的忧虑。 “也罢,长淮啊,朕连你孩子未来叫什么都想好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成家啊?” 苏长淮一囧:“臣愿一生,为陛下鞍前马后。” 齐帝只觉得糟心,摆摆手道 “退吧退吧。” 苏长淮作揖退了。 齐帝拉着儿子继续选伴读。 当年齐帝的伴读有四人,不过苏家兄弟太出色,遮盖了另外两人的光芒。 如今他也想给自己儿子选四个,真诚的祝愿祚儿也能如他一样,遇到跨越君臣的友谊。 “朕这里有八个人选。” “他们的家世身份,性格,你自己看,让朕看看你进学这几日的本事。” 祁元祚想,他若能看懂,是不是太妖孽了? 齐帝拍拍他的屁股:“别跟朕装,快点。” 行叭。祁元祚无法,拿起折子认真看。 齐帝挑眉,呦呵,还真能看懂啊。 齐帝选出来的八人各有千秋。 祁元祚脑子转了一下,父皇早把伴读筛选出来,苏家人不在此列,父皇却问苏家可有适龄者。 是真心发问,还是帝王试探? 祁元祚注意到其中一人很是特别。 祁多鱼,肃敬王的孙子。 皇室册封王爷可享受封地租赋,却并不会让他们就藩,而是在皇城赐予宅子荣养。 这就有一个弊端,一堆王爷聚在一块儿,还没有一个宰相有实权,作为高高在上的龙子怎么甘心?争权。 争权争的心大了,就要争储。 肃敬王看不上先皇,一门心思要夺了先皇的太子位,别说肃敬王了,齐帝都看不上他老子,可先皇命好,生了个好儿子。 肃敬王没被先皇斗下去,被侄子干下去了。 他自然不甘心,太祖怕他走了死路,以不孝不悌的名头将其圈禁了。 明着圈禁,暗里还是好吃好喝大庄园住着。 儿子生了一堆,孙子也生了一堆。 但点儿背,十几个孙子里,就祁多鱼品行过得去,还被认为是多余的,被他父亲看不起,打成了呆子。 祁多鱼今年十岁,这孩子有一年夏天捅蜂窝、秋天从树上摔下来,冬天掉冰河里,春天又感染时疫,至今活蹦乱跳。 上面就写了这么多东西,别的人简历写着爱好、性格、擅长的学问、优点,唯独祁多鱼评了两字——命硬。 父皇可能想着,把这样的人放他身边,他也能命硬? 祁元祚迟疑的看过去。 齐帝微笑不答。 于是他把祁多鱼挑了出来,好奇他是怎么入齐帝的眼并入八人之列。 剩下三人,他选了方藻、尹守知、卢芝。 尹守知六岁,是太尉的孙子,住承祚殿那几天,可观此人谨慎。 方藻十二岁,九卿之一太仆卿的儿子,性格开朗,活泼好动,上面说他写的一手好字,擅射,他身边急需一个小太阳。 卢芝,大司农之子,十二岁,算学极佳,缺点,沉迷铜臭,优点,为了钱,杂学百家,什么都懂一点。 等四个人选出来,齐帝只看了一眼,就让人下旨了。 或者说,八个人里,他只稍微在意祁多鱼,其他的祚儿选谁他都没意见。 肥公公走进来,禀报: “陛下,苏州刺史司马节风前来面见陛下。” 祁元祚抓到了‘司马’二字。 齐帝给了儿子一个小玩意儿,捏捏儿子的脸: “自己玩一会儿。” 肥公公讪笑着又道:“陛下,司马刺史,带了两个人进来,说是……献才。” “不如奴才,将太子殿下带去偏殿?” 齐帝眼睛一眯,献才?献人还差不多。 司马节风与死了的司马术同出一源,不过追族谱得追到太爷爷那一辈儿了。 算起来司马节风才是司马家的主宗,司马术这一支是分出来的。 齐帝摒除亲情,好比拨云见月,之前没注意司马节风,等司马术死了,总觉得苏州司马家不顺眼。 苏州是江南经济要地,而且水宽皇帝远,干脆调来京城放眼皮子底下。 齐帝在下旨时都想好了,司马节风敢拒绝,他就以太后同党的名义把人下狱。 谁知这老东西乖顺,接到旨意屁颠屁颠启程,一副要高升发家的样子。 这献人巴结的作风,像没见过世面的土财主。 祁元祚想留下听听,但齐帝不允许 “等你长大了,朕手把手教你,司马家风气不好,别污了你的眼,听话。回去吧。” 祁元祚恋恋不舍的走了。 肥公公这边去召司马刺史,两人在三九台相遇。 互相一瞥。 祁元祚心一提,狼顾鹰视之相,不是猛将就是反贼,当杀! 司马节风亦是一惊,这双眼睛若是长成必是一代光武。 皇帝驾崩,能绍前业谥“光”。 克定祸乱、威强叡德谥“武”。 有道人为徽儿算命,说徽儿有太祖之相。 这是暗示司马家可篡齐啊! 司马节风初闻时心惊胆战,派人去杀算命道人,谁料压根儿找不见了人。 自那以后,司马节风晚间辗转反侧,若是真的……若是真的…… 若是真的,怎可容这样的皇嗣长成! 司马节风回望那小童,龙袍。 是与陛下一样的龙袍! 似乎昭示着他既定的命运,亦昭示着司马家的劲敌。 他忐忑不安的问身边的公公 “那是哪位贵人家孩子?臣刚才是不是失礼了?” 带路的公公掩唇笑:“那可是太子殿下呢,大人初入宫廷不认识也无妨,陛下等着您呢。” 司马节风一听大骇:“不不不,太子殿下留步。” 祁元祚脚步一顿。 “88,老狐狸要露尾巴了。” 他回身:“你喊孤什么事?” 司马节风谄媚:“臣不识殿下,才失了礼数,望太子殿下恕罪。” 说着他补齐了君臣之礼。 祁元祚向88分析:“他是想扮演初入京都对未来展望又忐忑的晚年将得志型人格。” “放低身段,巴结上位,对一切小心翼翼不敢有任何错失,这样回过来拜见我,在别人眼里也是过分谨慎,生怕出错。” “实际上,是想试探。” “他试探我干什么?” 祁元祚不露内心疑惑,只作孩童般道 “小事,孤不怪你,你走吧。” 司马节风千恩万谢的走了。 祁元祚目送他的背影,道了句: “奇怪。” 88点头,深以为然,是奇怪。 上辈子司马节风没有入京城,而是宿主长大后陪同皇帝南巡,杀江南畜牲团时牵连了司马节风。 司马节风被斩,其夫人殉情,男主愤恨万分,蛰伏发展。 不一样了。 又有两人与小太子擦身。 一男一女。 等等!祁元祚惊疑不定。 “站住。” 两人停下脚步,经宫人提醒行礼道 “草民拜见太子殿下” “民女拜见太子殿下。” 祁元祚只听声音就知道两人都是温柔的性格。 他重点在男子身上看了看。 食指中指有茧是拿笔形成的,掌心粗糙,肤色微黑,应是经常干农活。 调司马节风入京是父皇临时起意,也就是说此人不是司马节风故意培养的。 天底下真有这样的巧合,这男子与苏长河,极像! 祁元祚朝他们点点头,转身走了。 仿佛刚才叫住他们只是临时起意。 “88,我感觉,要完。” 第69章 中庸 宿主的直觉没错。 88知道刚才那个男的,他叫林定尧。 太子20岁,齐帝人到半百,一个如日中天,一个人到暮年,对死亡的恐惧变成了对权利的占有。 林定尧的出现是父子二人感情破裂的导火索,争吵之下,齐帝一意孤行,将林定尧纳入后宫,把太子踢出朝堂,让他思过半年。 这一世他竟提前十多年出现了。 比起上辈子瘦骨嶙峋满目沧桑,这一世的林定尧正值意气风发的年纪。 * 小太子一回来就找事。 闹着姜良要玩儿新鲜东西。 姜良绞尽脑汁,把跳格子、象棋、翻花绳、抓石子……所有她童年玩儿过的都说了一遍。 小太子就像可恶的甲方粑粑,等她说的唾沫都干了,丢来两字 “不玩儿。” 姜良头秃。 小太子瞅着她,一脸‘你有什么用’的表情。 这让姜良难得心虚,她整天吃吃喝喝,跟着小太子到处溜达,若无法贡献情绪价值还真没什么用。 于是她提议给小太子讲童话故事。 等姜良磕磕巴巴讲完了白雪公主的故事,小胖子用三十六度的嘴吐出零下的话 “好蠢。” “正常人为什么会觉得白雪公主会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呢?你这样子放出去,真的能活下来吗?” “你认字吗?” “孤好像问了句废话。” 胖崽子自顾自的嘟囔,把她贬的一无是处。 说她蠢,说她文盲,说她不懂礼,姜良听的脸黑,还只能点头哈腰 “您说的都对。” 小太子话一停:“好歹有点进步,但是丝苗姑姑没教你,骂人不要太上脸吗?” “你笑的好假,心里肯定在骂孤。” 姜良:“……” 她就说直觉是对的!这就是个黑心的小胖子! 祁元祚嘲笑两声:“你在骂孤胖。” 姜良心一提,他怎么知道? “你心里的话都写脸上了。” 祁元祚看了看自己的手窝窝,他可以容忍别人说他丑,因为这证明对方眼瞎心盲,但不能容忍对方说他胖。 “孤今天有一百张大字没写,罚你帮孤作课业,写不完,没肉吃。” 姜良看着小太子始终为零的喜爱值,呵呵两声,小胖子! 怪不得叫豚儿,不就是猪仔儿么。 她有证据,小太子就是想折腾她。 碰笔之前要她洗手洗脸,还得用冷水。 美其名曰: “洗洗你脑子里的蠢劲儿。” 写字时不允许坐下。 “这是孤的宝座,你坐了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姜良没用过毛笔,拿笔的姿势不对,祁元祚拎着戒尺,敲敲打打纠正她的动作。 “悬腕不是让你提腕,你的胳膊肘子僵的死了一样,比棺材板都硬,你是写字的还是上吊的?” 姜良算是领教了小太子的毒舌,这要是舔一口,得毒死一头牛! 祁元祚坐桌子上翘着二郎腿,扭着身子看姜良写字。 戒尺点着书上两字问:“知道它念什么吗?” 楷书与后世有些相像,姜良认得大概,她知道,但她不该知道。 “中庸。” 祁元祚点着那两个字:“这二字叫中庸。” “要识中庸义,中庸乃是庸。” 祁元祚缓慢的念出这两句。 姜良懵逼的回看,啥子意思? 小太子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样子 “你自己慢慢领悟吧,一百遍哦。” “写完了把孤的书房擦一遍。” 刚才祁元祚念的是出自宋代李公明《中庸》全诗是: 要识中庸义,中庸乃是庸。 不须求胜解,只此是奇功。 卓卓孤峰上,明明百草中。 若将声色舍,声色却盲聋。 是这个世界,不该出现的诗。 这很险,但祁元祚八成把握姜良不知道这首诗。 毕竟现代四书全完读的人有多少? 这首诗并不出名。 知道了也没关系,按住杀了就是。 以姜良的作风和刚才反应可判断,她在现代应该是个普通的上班人。 她的心性与被压榨的打工牛马非常契合,姜良在他身边就像在现代给人打工一样。 表面您说的对,心里mmp。 乖顺是一时的,反抗是永远的。 性格是永不屈服的,反pua是刻在骨子里的。 再加一条,有所依仗的‘赌狗’。 她依仗的是她身上的系统,若是有一日她抽出了足够自保的力量,绝对不会甘心屈居人下。 “之前的灵泉水应该耗光了她的喜爱值,一顿板子挨下去,估计也不剩什么了。” 祁元祚估摸了一下时间,嗯,下次收获日,半月到一月之间。 “88别忘了提醒孤,上天保佑,让孤抽个好的奖励。” 这话俨然把姜良当成了许愿机。 88无语:“希望您不会翻车。” 书房里,小太子一走姜良就松懈了,她在书架旁转悠。 看着一本本泛黄的书籍,再想自己接触的字迹清晰,书页白净的书,一时感慨,古代就是落后。 她抽了一本翻开,发现书里密密麻麻挤着字,一个不认识…… 姜良傻眼。 怎么会这样?! 电视剧里演的字也不长这样啊! 这是字?! 姜良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急忙去翻别的书籍,发现里面每一本都是这种文字。 不认识!一个也不认识! 她抖着手去翻桌子上的《中庸》,翻完之后,彻底绝望了。 她再看桌子上的笔墨纸砚,刚才只顾得在心里吐槽小太子。 再拿起毛笔,竟连‘中庸’二字第一笔如何写都不知道…… 第70章 灭灯 88收回监听,都是乱七八糟的翻书声。 “……您知道她正在您书房干什么吗?” 祁元祚也在练字 “知道,她会疯子似的翻孤的书。” “等她翻过了,会明白自己只是河中一粒沙。” 大齐有三种文字,楷书、隶书,和篆体。 篆体是官文,是仕途,楷书和隶书是人情世故。 三者同样重要,可若比出谁更重要,自然是篆体。 只会楷书,不会篆体,说出去要笑死个人。 姜良的自信来自于她超越当下的见识和认知,而她的见识和认知建立在她识文断字上。 当她醒悟自己前世所学被这个世界摒弃,如果她无法接纳这个世界,她会成为一个文盲。 她的世界观会迅速崩塌,她会迫切的想要读书认字来获得安全感。 一个人的三观构架来自于文字和知识,她接受这个世界的文字,就是接受了此世的真实,接受了它的规则。 经年累月的熏陶下,姜良的世界观将会重组。 这就是祁元祚的目的。 88是个将将懂得感情的智能系统,它不明白人类的弯弯绕绕: “她对您的威胁最大,当个文盲更利于掌控,您为何给她机会让她认字?” 祁元祚耐心教它: “当人是井底之蛙,她会以为天空只有井大,妄想蛙胆吞天。” “姜良为何在现代不想着造反?不想着当官?因为她知道世界很大,她很渺小。” “可现在,她把自己看的很大,把别人看的很小,于是她的世界就只有‘自我’那般大。” “她骨子里看不起古人封建,能力又让她没法反抗,她会觉得憋屈。” “这个时候无论谁对她递出橄榄枝,她都觉得自己被压榨、被欺辱。” “早晚有一天她会爆发,如果她只是个普通人,爆发就爆发,孤才懒得管。” “可她有神秘的抽奖系统,如果她把抽到的东西用于邪魔歪道,后果是不可估量的。” “孤做的,是让她从自己的世界出来,看看天空。” “文字,就是最好的手段。” 祁元祚也在写‘中庸’,篆体是最美的文字,只是被他写的像鬼画符。 他的手骨还没长成,握笔运笔都差点儿意思。 可88已经从这鬼画符里窥见日后的犀利。 “您救她脱身,给她容身之处,眼下还打算教她识文断字,万一她再心怀不轨……” 祁元祚有些苦恼,不知道该不该把成年人的手段教给纯白的系统。 即使这个系统抽烟喝酒都盖不住中枢板透出的纯良。 “成年人不讲感情,讲利益。” “孤留她,是为了她身上的系统,孤想要她未来可能会抽出的各种粮食种子。” “红薯、草莓、苹果、玉米、水稻、又或者一块玻璃、一个尿素袋子、一截轮胎皮,哪怕一只兔子,孤也要让人研究研究。” “在足以强国的利益面前,那点儿风险微不足道。” 88仍觉得杀了姜良一劳永逸。 “万一翻车了……” 祁元祚:“孤不会输给利益。” 所以上辈子他输给了感情。 它的系统商城里神仙术法应有尽有,宿主上千万的惊艳值,什么换不到? 姜良再牛逼也就是一台大炮,几个撒豆成兵的假把式,它的撒豆成兵可是真的! 凭姜良的力量和手段,其实造不了宿主的反。 商城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与延长生命有关的东西。 宿主偏偏败在了这上面。 88恨姜良,并非因为姜良会威胁到宿主,而是此人卑鄙,明知宿主已走到生命尽头,还用凌迟的手段羞辱。 比起忌惮姜良,它更忌惮宿主轻易交付感情。 它深刻认知到,只有感情才能打败未来那个理性而强大的男人。 88对比上一世与这一世,莫名品出因果轮回的味道。 从明德殿回来,祁元祚没让人探听明德殿的事。 没必要。 齐帝如今是一个正掌权的帝王,被太后阻挠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享受到权利的为所欲为,给他添堵是自找麻烦。 临近用膳,肥公公跑来告知 “陛下事忙,今日没法儿陪殿下用膳了。” 祁元祚表示知道了。 饭后又是吃药的时间,狸花背把承祚殿当成了家,殿里有它的猫窝,但是祁元祚不允许它晚上进他寝殿。 自密道之后,太后成了宫里不能提的禁忌,密道中的事,也成了少数人知道的秘密。 小太子只高热一夜,再无症状,别人都以为太子只是普通惊吓,只有丝苗日日不敢松懈。 小太子表现的越正常她就越担心。 在小太子不允许狸花背晚上进他寝殿时,丝苗就知道她的担心成了真。 太子越状若无事,她就越心疼。 祁元祚不爱让人服侍他起夜,为了防止他晚上迷糊摔着,承祚殿会点上一两盏铜灯。 密道之后,点灯的时间会提前。 小太子吃完饭溜达一圈消食,天色只剩一线回殿。 喜欢坐在榻上守着蜡烛,等药碗放凉。 每当这时候,丝苗就分外盼望陛下能驾临承祚殿。 今日陛下不来了。 被现实打击的姜良,半天打不起精神,干什么都失魂落魄的。 伯劳时不时就刺她一两句 “殿下,您看,姜姑娘为殿下打扫一下午的书房,都累困了。” “想来是扫的细致,平日里别的人半个时辰就扫好了,姜姑娘做事就是与别人不同。” 伯劳阴阳怪气的本事,属实为他人楷模。 祁元祚弯了弯眼睛, “孤让她做的,你有嘲人的精力,去干点儿别的。” 伯劳顺竿爬:“奴才领殿下信任,请殿下派下任务。” 祁元祚笑意更浓了:“在孤身边当一个掌灯使吧。” “若是灯灭了,孤拿你试问。” 伯劳真的当了个人形灯台,护着蜡烛的那点光笑意殷殷理所当然的占了小太子最近的位置。 姜良心一动,计上心来,伯劳每日找她麻烦,今日她非要让伯劳自打嘴巴不可。 在小太子喝药时,她上前端上放糖的盘子。 小太子虽然不吃,可丝苗每每都备着。 迄今为止只有大皇子和姜良让小太子喝药后吃了两颗。 丝苗怜小太子吃药辛苦,哪怕对方明确了不爱吃糖,她还是想着哪有人不爱吃糖的? 她心里总觉得小太子吃上一颗就能压一压药的呕吐。 因此每次姜良奉糖她都不拦着。 姜良如愿近了小太子的身,在祁元祚吃完药的一瞬间,伯劳去接药碗,她趁机一下摁灭了蜡烛。 这瞬间的黑暗中,祁元祚立刻捕捉到了周身几个静立的沉默的呼吸声,就像…… “啪!”药碗碎裂。 丝苗惊声道:“大胆!保护殿下!掌灯!” 88收到了一连串的呼叫,祁元祚心里近乎吼似的发泄着急促涌来的恐惧。 一阵慌乱后,承祚殿灯火通明。 却见几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太监宫女,将伯劳、姜良二人压制在地上。 丝苗与胖公把祁元祚护的严实。 祁元祚僵硬的坐在那里,丝苗紧张的看着他,好久。 小太子止不住干呕,好像是喝药后的延迟反应。 姜良被压在地上,后知后觉的知道自己犯了错。 伯劳也伏跪在地上,看向姜良的目光恨之欲死。 小太子吐完擦了擦嘴,冰冷道: “姜良拉出去,掌嘴。” 第71章 离开 命运的馈赠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 祁元祚救下姜良,是图她身上的系统,此为利益置换。 祁元祚为姜良改名,在大皇子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保她无忧,是为了日后有一日大皇子反叛,让两人形成对垒。 祁元祚教姜良识文断字,是为了让她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让她明白此世不与后世同,老实待着少惹事。 一切种种逃不过“利”之一字。 外面啪啪的巴掌声和姜良忍不住的惨叫使祁元祚陷入思索。 得到某些利益就要承担某些风险。 他得到了大皇子的维护,就要时刻小心暴露,做好他眼中的乖弟弟好太子。 他需要伯劳的力量,于是要警惕蜘蛛的陷阱,给棒子给枣时刻斟酌。 对姜良亦然。 他想要姜良这把拙刀,就得辛勤打磨,还得忧心未来有一日被反咬报复。 这把刀他磨的十分用心。 他本打算以柔软的手段为她擦去蒙昧,温水煮青蛙让她逐渐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 今日姜良的举动让他怀疑对方是否值得自己如此耗神费力。 如果对方真的宁折不弯,不愿被世界同化,在异世也坚持成为照亮周围的火炬将心中理想发扬光大,闯出一片自己的青天,祁元祚尊重且敬佩。 且十分愿意给她这个机会。 毕竟他是金丝笼里的鸟雀不知鸿鹄之志,愿意为她插上翱翔的翅膀,送她飞出牢笼,并期待着她未来光正伟的成就。 如果姜良是刘备,祁元祚愿意成为曹孟德,做一把放虎归山的刺激决定。 可姜良既非鸿鹄也非刘备,也非坚定的理想主义者。 她既不让祁元祚敬佩,也没法让祁元祚为之折服,她没有才华也看不到优点。 她凭什么让祁元祚为她破例? 为了所谓的道德人权? 他要是有道德懂人权,早就立地成圣了。 祁元祚盯着眼前的蜡烛,决定给她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打多少了?” 伯劳与丝苗一起跪着,没敢起来。 伯劳:“回殿下,十八下了。” “停吧。” 话刚落,巴掌声就停了。 “丝苗姑姑,你去告诉她,孤怜她自由不羁,给她机会后悔,当日那盆草莓孤没有给钱。” “按一颗一两银子算价,凑个三十两吧。” “她没有签卖身契,说是奴婢,实为客人,孤没有尽到地主之谊,再出一百两作为赔罪。” “她若想离宫,孤给她一百三十两白银,送她出宫,你去问她,走还是留。” 丝苗应声出去。 祁元祚踢了踢伯劳:“你也去。” 伯劳一怔,指了指自己,我? 小太子扬眉,怎么?聋了? 伯劳一鞠躬,摸不着头脑的出去了。 他和姜良的关系你死我活,太子让他过去,是想让姜良走呢?还是想让姜良走呢? 院子里,姜良十分狼狈,她颤颤巍巍的吐出一颗牙齿,后槽牙掉了一颗。 这股屈辱让她回忆起当日被魏昭仪在御花园扇耳光的无力。 等她缓过神来,面前站了两人。 丝苗原话叙述出来,让她选择。 姜良第一反应是欣喜,终于能从这里逃走,还能得一笔巨款。 只要能出去,她有系统的能力一定能比现在混的好。 丝苗神色有些复杂:“姜姑娘,恕奴婢多嘴,您是奴才命,主子心。” “做奴才的,得时时刻刻为主子思考,自己一举一动会为主子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怎么讨主子开心,什么会令主子不开心,这都是要想的。” “您什么事由着自己性子来,御花园说去就去,今日的蜡烛说灭就灭,丝毫不考虑自己举动带来的后果。” 后果? 能有什么后果? 姜良迷茫片刻便悟到了。 密道。 因为她不关心小太子的健康,自然不会去想密道是否会给小太子带来阴影。 她只想着小太子与伯劳说的‘灯灭了孤拿你试问’的玩笑话。 想着她扑灭了灯,调侃一句‘太子殿下金口玉言,可得问罪了劳太监’就能说笑着揭过去这茬。 于是,她情理之中的犯了错。 而一个奴婢是怎么想的?贴心的奴婢会忧主子所忧,想主子所想,主子一举一动都会琢磨。 因此,丝苗发觉了小太子的异常,贴心的提前了掌灯时间。 伯劳熟悉小太子的底线,拿捏着阴阳怪气的分寸。 就连最不起眼的胖公公,都默默安排好了狸花背,必不让狸花背晚上进入太子寝殿。 丝苗见她醒悟: “奴婢本想着,您这般性子得殿下喜欢,只要殿下开心,您想如何也就如何了,左右出不了大事,便不拘着您学规矩了。” “可惜奴婢错了。” “姑娘不要怨殿下,您被殿下带进宫,寸功未立,就提了二等侍女的待遇和俸禄,还派了两个小太监给您使唤。” “重活脏活从未让您干过,殿下脾气好,也从未让您苦恼过。” “您受欺负,殿下为您出头,唯一一次挨板子,还是殿下昏迷了,没法子。” “今日这次挨巴掌,也是姑娘开玩笑过了分,若是别的奴才,早就拖出去杀了。” 伯劳不耐烦讥嘲道: “丝苗姑姑这是为自己的过失找补呢,奴才看,您是年纪大了,心力不够,教的都是什么东西啊。” “给她说这么多作甚?一百多两银子打发出去,管她死活。” 伯劳吊儿郎当的打量她两眼,逆着光也不知道他能看出什么来 “不过这才六七岁,细皮嫩肉的,在外面走着也不安全,奴才行行好,托人给你家里人报一声,让他们来接接你?” 伯劳啧啧两声,浮夸的羡慕道: “一百多两银子,也够你家里兄弟娶个媳妇盖间房子了,你父母不得把你供起来。” “姜姑娘好命人啊。” “您这就走着?” 伯劳语气迫不及待,这就想赶人了。 姜良的欣喜在丝苗与伯劳的一唱一和中逐渐冷静。 是了,她才七岁,身怀巨款,如小儿抱金过市,说不得一出皇宫就得被人谋财害命了。 回家里?千辛万苦得的钱财给别人做嫁衣,要累死累活起早贪黑,等弟弟读书使完了钱再等着被卖吗? 她没有一技之长,没有归所,没有自保之力,她出去能干什么? 呆在皇宫,规矩虽多,好歹安全,有小太子庇佑,没人敢欺辱她。 姜良不禁摇头:“我不走……我不能走……” 伯劳脸一黑:“你说不走就不走?你今天还非得走了!” “来人!赶紧给她丢出去!” 姜良闻言挣扎:“我不走!我不想走!” “太子殿下!奴婢知错!奴婢想留下!” 丝苗见她醒悟:“住手!殿下给了她选择,既然你不愿意走,奴婢就去问问殿下的意思。” 不用丝苗进去,小太子自己出来了。 他左右两边都跟了人,打着灯笼。 温和的暖光在他身上圈了个光圈。 在此之前从未有人意识到,雍容华贵一词,也可以形容三岁小孩。 赤金的灯笼袖龙服,衬得小太子唇红齿白,皮儿粉眉秀。 像一只熟透的柿子。 小太子其实不胖,他身上的膘每个幼生期小孩免不了的苦恼。 初见姜良就承认了小太子的美貌,今晚比那天昏昏大街上的颜色更盛。 是赤金龙服加持出的极贵。 “还记得那天你对孤说了什么吗?” 姜良潜意识不想回想那夜的狼狈。 她说,绝不让他亏本,她可以洗衣服、做饭、当牛做马。 她们拉了钩,说骗他不是中原人。 小太子或许想给她留一份体面,没有现场戳穿她的自尊心,虽然她的自尊心已经没剩什么了。 “孤信守承诺,自认没有苛待了你。” “而你没有做到你说的任何一点,咱们的合约早就破裂。” “你该走了。” 祁元祚漠视她的挣扎和痛苦。 人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什么。 既有又要,愚者。 第72章 哭哭哭 可是姜良不能离开,如果有人逼她一把,将她送上绝路,她或许能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意志,做出了不得的事。 但人没有走上绝路时,但凡有一丝机会都会死死抓住,不敢,也不想试探后面未知的深渊。 不是所有人都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狭路相逢勇者胜的信念。 更不是所有人都有破釜沉舟的谋略。 所以姜良不敢。 不敢赌出宫后的未知。 她再次向这个残忍的时代妥协,作为代价,她交出了自己可悲的尊严。 像这个时代无力的奴婢一样,卑躬屈膝,请求留下。 祁元祚默默一叹。 “孤给你机会了,你不走。” “孤知道,你的想法和宫里所有人都不一样,孤尊重你,给你第三次机会。” 他拿出一纸合同,上面是祁元祚歪歪扭扭的字迹 “十年契约,你老老实实为孤干十年的活儿,十年之后,你若愿意拿出所有银钱赎身,孤就放你离开。” “如何?” 此话一出,伯劳和丝苗都有些惊讶,不知道这个奴婢怎么就得太子殿下青眼了。 凡是入宫为奴,二十才能放出宫去。 出去都是老姑娘了,嫁人也是匆匆,但17岁出宫正值好年纪,还能挑一挑,运气好了能嫁个文人当正娘子。 小太子话音一转 “不过这十年,你肯定不会像之前那般轻松了。” “你的俸禄和待遇会降到三等宫女,孤会让教坊司的姑姑教你,等你出师就按皇宫的规矩分到各宫。” “除非极特殊情况,否则你应是来不到孤身边侍候了。” 姜良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奴婢愿意!” 十年以后,她十七岁。 出去了怎么都比七岁强。 祁元祚:“按下手印,就下去吧。” 姜良用血按下手印,就被人带了下去。 祁元祚看着契约,摇头一笑。 伯劳试探他的意思 “殿下,可让奴才,暗中帮扶?” 祁元祚分外不在意:“不用管她,随她去。” 用不了多久,姜良会主动回来。 伯劳嘿嘿一笑,聪明的与祁元祚提前打招呼:“奴才早看不惯她了,奴才小心点,不会让她发觉,就出出气?” 祁元祚暼他一眼。 “不用,你等她主动来找你就是,到时候孤可不帮你。” 就像伯劳不会放过姜良,姜良也不会放过伯劳。 他们两人,仇结的死死的。 伯劳不以为意:“奴才要是被她打倒,也不配伺候在殿下身边了。” 处理了这桩事,祁元祚耗神耗力,乏的欲睡。 不过今夜是个不安生的夜。 齐帝本来说不来了,半路又来了。 彼时祁元祚刚要沉入睡眠,就听到开门声,一股冷气扑面而来,睁开眼睛就发现床边多了个人。 祁元祚撑开眼睛,心想,大半夜的齐帝不去睡老婆,来他这里干什么? 等眼睛聚焦,凑着光一看,他一个激灵起身。 不可思议的看着齐帝肿胀的半边脸。 困惑的歪头 “你不是皇帝吗?皇帝也会挨打?” 齐帝也不说话,抱着儿子就是哭。 哭的小太子脑子懵懵的。 每当他觉得父皇皇帝做的已经够失败时,齐帝总能刷新他的下限。 他苦恼的为齐帝擦眼泪,发着愁嘟囔 “父皇是水做的吗?万一哭干了,儿臣要怎么给父皇补水啊?” 肥公公忙前忙后为齐帝敷脸,小太子不忘数一数草珠子,还是七个,没有少。 所以? 齐帝哭够了,在儿子身上一顿蹭,蹭干了脸,得到一只生无可恋的仰天崽儿。 齐帝戳了戳咸鱼装睡的儿子,伤神道: “朕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相似之人。” “忍不住攀谈几句。” 小太子小心的捏了捏他的肿脸,吐槽道: “然后就被打了么?” 齐帝话一顿:“攀谈过后,朕邀他留宿。” “忍不住提及故友之事。” 小太子:“然后呢?” 齐帝又是一顿:“被打了。” 他发誓只是看林定尧与长河太像,忍不住追忆往昔,多说了几句话。 林定尧聪颖,听出了齐帝对他口中的‘长河’有别的意思,再听齐帝说他与‘苏长河’相像,立刻明白自己成了他人‘替身’。 若是个能屈能伸的,肯定就糊弄着过去了。 林定尧不。 怎么说少年意气呢,我是来卖我的才的,你却想买我这个人?! 这是对他十年寒窗苦读的羞辱! 一怒之下,打了天下最尊贵的人。 打完之后席地而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齐帝放他走了。 他抱着儿子惆怅:“朕知道林定尧不是苏长河,但是太像了……” “朕总忍不住想,若是长河还活着,会如何。” 祁元祚静静听着:“父皇要给他加官吗?” 齐帝摇头:“他才华不如长河,若是正常科举最多挣个中上游,人情世故在朝堂玩儿不转,做个地方官或许还可以。” “可未来的一个地方官,哪值得朕如此费心。” 所以说到头,齐帝只看中了人家相貌,没看上人家才华。 他又不是为了美色昏头的人,就算留在身边也是个不入流的宠臣,林定尧有风骨,定不愿意,所以一拍两散。 小太子翻个身给了他一个圆润的背影和杠着的小屁股。 既然没事儿了,就别打扰孤睡觉! 齐帝拍拍胖儿子,又摸摸他的小肚子,一想这圆润的儿子是他亲手养出来的就充满了成就感。 “困了?再陪朕说说话,别睡。” 齐帝忍不住骚扰他。 祁元祚滚啊滚,把自己滚到了最里边,拒聊。 齐帝笑出声,锲而不舍的骚扰儿子。 捏他鼻子,挠他脚丫,小太子恼了,抱着枕头往外走,扯着嗓子喊 “孤要找大哥告你!从今以后你就要失去孤了!” 齐帝一把把小太子捞回来 “睡睡睡,现在就睡。” 小太子翘着一头毛,八爪鱼似的挣扎:“你说睡就睡!孤岂不是很没面子!” 跳! 齐帝捞住。 再跳! 再捞。 从床上往下跳了五六次,每次都在半空中被捞回去。 第七次过后,小太子汪的一声哭出来。 齐帝‘割地赔款’的赔罪,最终以答应三天后带小太子出宫微服灵觉寺结束。 小太子戳了戳齐帝的肿脸 “父皇是皇帝,皇帝无所不能,所以你可以让自己以后,再也不给人打吗,看着就疼疼的。” 齐帝眼一红。 若是他真的想躲,林定尧那一拳是打不住他的。 他只是心里有愧,对苏长河有愧,他是想被苏长河打一拳啊…… “好,答应你。” 小太子勾手:“拉勾” “拉勾。” 作话:提前更新,固定点还是阳气最盛时,偶尔激情码字。 林定尧,别忘了他,下一章还会出场,他是个重要人物。 第73章 道士 林定尧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惨的人。 他长在江南,父母早丧,吃百家饭长大,十年前村里忽然来了一个大老爷,要在村里办学堂。 只要是村里的孩子都能免费入学,一切费用,学堂负责,还管饭,他为了一口吃的,去上了学。 农耕、打猎、捕鱼、砍柴,上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年年复年年。 亏得大老爷仁慈,熬过两三年,他识得些字,能给人当账房过活,然后他一步步院试、乡试成了举人。 这个时候办学堂的大老爷说要见他。 学堂于他,恩重如山,办学堂的人,是他再造贵人。 他自然不能拒绝。 见到后才知道,原来学堂背后的人是司马节风大人。 两人聊天,司马大人为人和蔼可亲,说看他合眼缘,若他不嫌弃,可入他门下。 能拜刺史为师,这是多大的荣幸,林定尧万分感激,虔诚的拜了师。 司马大人说,他要调任回长安,三年一次的会试在明年春天举行,他成绩优异,带他去长安进学,希望他努力考个好成绩。 林定尧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而且从江南到长安,山高水远,只他自己出行,还真凑不够盘缠,有老师为他费心,他又是千恩万谢的应下。 来到长安后,司马大人又说,他才华出众,如今圣上正缺人才,会试虽然看本事,却也看人脉,他可以献才之名,带他去见陛下,让他在陛下跟前留个好印象。 林定尧总觉得哪里古怪,可他要钱没钱要名没名,司马大人能图他什么? 而且两人已经定了师徒名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于是他忐忑的应下了。 直到在宫门口退无可退,他方才知道与他一同进宫的还有一女子,林定尧终于觉出了不对劲儿。 但皇宫都进了,他没反悔的机会了。 只能安慰自己,能见天颜也不虚此行了。 皇帝见到了,谈的还不错。 如果皇帝没有摸他的脸,就更好了。 天知道,就那一瞬,他的认知被颠了个天翻地覆。 他家贫,十岁进学,已经比常人晚了一步,十载苦学,靠着日夜耕读月下偷光,走到了举人这一步。 不是天纵奇才,也当的一句坚韧不拔,他以为老师收他是看上他的潜力和努力。 他以为皇帝与他攀谈,是欣赏他的学识和品性。 到头来,还比不上一张脸有用! 一张脸就能否认他十年辛苦吗? 林定尧安安全全的出宫,身无分文的走在大街上,只觉得活的二十年都是上天跟他开的玩笑。 打皇帝的那一刻,他其实就是求死的。 反正他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活着想活的有意义,对死法就没这么讲究了。 可惜没死成。 林定尧还有心情想,当今陛下是个宽厚的皇帝。 没强迫他,被打了也没治他的罪。 万民之福啊…… 他又想,不该这么冲动,虽然司马大人没看上他的学识,却也是他的恩人。 幼年全靠着学堂的一天两顿饭,否则他说不得饿死在哪个角落了。 还有曾救济过他的村民,他想过日后做官了,一定要报答他们,恩情未还,何以言死? 于是,后知后觉的庆幸冲淡了悲伤。 打了皇帝还没死,他是天下独一份了吧,这样的经历还不得吹一辈子。 若没这张脸,他能得到司马大人的关切吗?能得到皇帝的垂问吗? 他一遍遍开解着自己。 长安城的夜晚万籁俱寂,林定尧慢慢的笑出声。 他仰天看着满天星辰,对未来的路充满了迷茫。 “今晚星星这么亮,是个读书的好天气……” 一个醉酒汉踉踉跄跄的撞过来,林定尧下意识道歉 “对不起。” 明明是对方撞了人,反骂骂咧咧揪住他的领子不让他走,可是下一秒醉酒汉眼睛一瞪,鬼哭狼嚎的跑走 “鬼啊——!” “救命!冤魂索命了!” “鬼!” 林定尧愣愣的目送他。 心想这张脸竟然还能当鬼用,免了一场缠闹,还不错? 林定尧打起斗志,他觉得皇帝约莫不想再见到他,他也不想再见到皇帝。 可凭什么他辛苦十年只差会试功成名就,就因为这档子事放弃? 考了,没考上,是他才学不够,运气不好。 若临门一脚不敢踏入,是懦夫,他自己都要唾弃自己。 司马家不能住了,拿出行李,找个落榻之地,再找个活养活自己,读书以等待来年会试,方为上策。 * 三天一晃过去,期间发生了一件怪事。 苏家的墓地被挖了。 这事祁元祚只是耳闻,不知里面详情。 父皇知道后脸色很难看。 他猜,是苏长河的墓被挖了。 灵觉寺一行,齐帝也带了大皇子同去,里面供奉着一个人的长明灯。 灵觉寺建在山上,从山脚登顶需要走一段盘曲的小路,路上行人众多,都是香客。 仿佛在佛祖面前,贫富贵贱众生平等。 齐帝一行五人,除了父子三人还带了苏长淮与肥公公。 大皇子牵着祁元祚,脚踩在山路上的感觉和在皇宫里就是不一样,一望铺开的平原、没有遮挡的天空,一想他要生活在皇宫里一辈子,甚少有机会出宫就生出遗憾来。 他拉着齐帝的手缠磨:“爹爹,我也想盖大房子,日后和大哥一起出宫住。” 齐帝只当他人小,给他讲里面的规矩: “君不离宫,这是规矩。” “你日后要接爹爹的位置,整个皇宫都是你的,不用盖大房子。” 小太子拧着眉:“外面比家里好玩儿。” 他可太明白为什么皇亲国戚都喜欢往宫外跑了。 皇宫的宫墙很高,衬得人好似墙角的蘑菇,抬头看到的天空也只有逼仄一角,享受过自由的人,永远不甘于禁锢。 大皇子觉得皇帝小气: “等你以后长大了,他不给你大房子我给你,到时候王府就按你的想法建,你想来住多久就住多久。” 小太子只认真听了前面:“真哒?” 大皇子昂着头:“当然!” 祁元祚心一动,他指着路边上的一棵茶梅 “我想种它也行吗?” 大皇子瞥了一眼:“小事,安排。” 小太子被哄高兴了,嫌弃的瞅了眼父皇,不让他牵手,一门心思扒着大皇子,给他说着自己梦想中的大庄园。 有山有水有草坪,跑马场,温泉,再垦出几亩地给小黄活动腿脚,还要大瀑布,再种一棵大槐树,等夏天槐花飘的满庄园都是香的,人在船上,船在水上,飘着酣梦…… 齐帝无奈摇头,不将这番小孩儿心性放心上。 路人的话传入几人耳中,惹得闲庭信步的几人侧目 “人都去了好多年了,如今坟都被挖了,你还想着他,兰儿,天底下男子这么多你怎么非要吊苏家这棵树上?” 卢兰儿嗔怪:“女儿就喜欢他那样的,若没有,老死了也不嫁。” 旁边背着包袱的少年大大的叹气: “姐姐不嫁就不嫁,爹爹再抠家里也有姐姐的饭,娘三天两头去拜佛求姻缘,还不如想想儿子黑暗的前途。” 齐帝跟在她们身后,听三人你一言我一言的谈论。 卢夫人揪着少年的耳朵:“太子伴读还委屈你了!这大不敬的话再让我听到,拧掉你耳朵!” 少年捂着耳朵:“怎么不委屈?学习的功夫多耽误赚钱啊,我又不会哄小孩子。” 祁元祚耳朵一竖,看着少年腰间金元宝花纹的钱袋子,再听听这番话,对上了名字。 卢芝,十二岁,大司农之子。 卢夫人恨铁不成钢 “等回了家,让你爹收拾你!” 卢小姐:“娘,听说京城审理这桩案子,盗墓那人说晚上见到了那人,吓坏了,才跑去挖坟……” 卢夫人呵斥了她:“这事里面的水太深,不许再论。” 卢小姐不甘的闭了嘴。 当年尹家与尤家两位小姐艳冠群芳,又有苏家兄弟一门两明珠,成双成对的。 众人都以为三家结亲是迟早的事,谁知道两朵花全入了皇家,明珠折了一个。 而且苏长河死的蹊跷,对外宣称急病,哪有这么巧的急病。 尤家那位刚入太孙府苏长河就死了,好多人说,是殉情。 卢兰这辈子只对苏长河动过心,若不得她喜欢,她老死家里也不嫁。 现场知情的两人阴了脸。 盗墓小贼把苏长河的坟挖了,苏长淮人到的时候,棺材都撬开了,盗穴打的精准,不像一般的土夫子,是早有预谋。 一共五个人,自杀了三个,抓了两个。 为防长兄尸体被伤,苏长淮检查了一番棺中,结果却是令他愣住了。 心脏处插有利针,尸体颜色青黑为中毒之相,脖颈有一道划痕。 当初兄长是自断颈脉而亡。 脖颈那道划痕是应该存在的。 但心脏处的利针,体内的毒又是怎么回事?! 至此,京都变了天。 事情过去了六年,想要查真相必须找到当年的人。 盗墓贼的主谋自杀了,其他的是被主谋忽悠过来的,没什么有用消息,这条线断了,齐帝散开了大网如今只能等待。 这事传的沸沸扬扬,外面的人只知皮毛,朝堂的人多少知道点真相。 因此卢夫人讳莫如深。 * 巨大的金佛后面,一个道士正偷吃贡品。 时不时通过佛祖的肚脐眼看一看佛前所跪何人。 齐帝先去佛殿里上了一炷香。 佛前四个蒲团,一个锦衣少年十岁模样,虔诚的摇着一个签筒。 齐帝上完香后,旁边的僧人也给了他一个签筒。 道人咀嚼一停,忍不住凑近肚脐眼细看。 两蛟,两龙,有趣。 就在这时,卢夫人一家也随后进来。 道人一瞧卢芝,兴趣更浓。 他想起来在灵觉寺遇到的落魄士子,与卢芝的面相同为国士无双。 一天之内,两个国士,两条潜渊蛟龙,两条真龙。 六个人的命运相交相缠,而占据主导的竟还是里面最小的三岁小孩。 道士没心情吃了。 日后的天下,得是多大的局才能装下这么多的能人? 第74章 风云尽在 祁元祚就在齐帝身后看着,等着,并不跪拜。 大皇子不信神佛,重生一次仍不信,对神仙之论却起了尊敬之心。 拜了一拜,表了表态度。 齐帝没有让旁边的僧人解签。 “在下与方丈为故交,有劳通禀。” 僧人一听:“您就是方丈说的今日的贵人吧,诸位请随我来。” 祁元祚回看了一眼佛祖的肚脐眼,心想原来佛祖像是要刻肚脐眼的啊。 这一众人走了。 道士才溜出来。 锦衣少年吃惊的望着他,指指佛祖又指指道士 “你……” 卢芝哈哈大笑:“娘,我就说寺庙许愿根本没用,说不得拜的哪个野路子。” 卢夫人呵斥:“闭嘴!” 道人也哈哈大笑,开口却讲的乱七八糟,听起来癫癫的: “佛本是道,讲的是超脱,心中有佛,佛祖不会计较贫道这点失礼的。” “夫人是想为小姐求姻缘是吧?” 卢夫人连连点头:“对对对。” “上个月来此,方丈说让老身今日带着小女来寺庙,定能如愿以偿。” 道人应和点头:“是极,您让小姐在寺庙里转一转,想去哪就去哪,这姻缘啊,就来了。” 卢夫人:“当真!” 卢芝:“当然是骗人啊!” 卢夫人却不听卢芝废话,谢过之后,忙带着女儿出去,今日势必要逛完整座寺庙不可。 卢芝瞪了道人一眼,气的追了出去。 道人嘿嘿一笑,又看向锦衣少年 “司马公子。” 司马徽一怔 “你认识我?” 何止认识,司马徽出生时他还为他看过面相。 十年前是潜龙在渊,凤星加身后定一飞冲天。 如今吗……倒像潜龙困渊,被压制了。 “司马公子,今日来求什么?” 司马徽面冠如玉,十岁的年纪沉稳有度,待人持礼: “家父收了一个徒弟,与其有了误会,父亲心中郁结,求家父康健。” 道人笑他愚痴 “你见过你父亲收的徒弟吗?” 司马徽摇头:“父亲说他不喜见人,因此从未见过。” “那你又如何知道他们二人是误会而不是真相就是如此?” 司马徽一愣:“你这道人好生奇怪,我说是误会,自然确定是误会。” 道人意味深长道: “从南向北上千里,路上你居然一次都没见过那位徒弟的样貌,是他不喜人,还是你父亲有意不让你见到他呢?” “你父亲不让你见他,是觉得他不重要。” “我也认为你不该见他,我不让你见他是觉得他对你太重要。” 道人好心告诫: “少年人,出了大殿立刻下山去吧,不要四处乱走,否则容易一生坎坷呦……” 司马徽觉得这人莫名其妙。 为他解签的僧人认真思索着签意。 “公子,这是一枚答签,您求的是答案而不是应签。” 司马徽紧了紧手,低声道:“是的。” 他祈愿父亲身体康健,但求的签不是关于父亲健康的。 僧人为他解签道:“出了殿,一路向北,即可找到答案。” 北。 灵觉寺的下山路在西边,佛殿北边是什么? “那就去北面转转。” * 后院一处客殿中,慈眉善目干净得体的老方丈,等到了邋里邋遢不讲理的酒肉道士。 道士一进门就灌了一口水,他是抄近路跑来的,一进门他就哈哈大笑 “大和尚,我可得给你讲一桩笑话,两条龙,带了两顶帽子,你猜帽子什么颜色的?” 道士抱着肚子抽笑。 老和尚转着佛珠,不声不响。 道士切了一声,在敲门声响起前,跳窗跑了。 没一会儿,齐帝带着两个儿子进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摆谱的老和尚。 老和尚眉须皆白,垂垂老矣。 他起身向齐帝行礼 “陛下驾临,贫僧失礼。” 齐帝找个地方坐下:“朕时间有限,所得不到满意的答案,你寺庙可就不清静了。” 老和尚:“请两位殿下回避。” 于是祁元祚被抱走了。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祁元祚撒丫子乱逛。 灵觉寺养了一池王八,有些信奉的贵人,会去求一只带回家养。 往西去就是陡峭的断山,凭栏望去,千里平原。 “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去别处走走?” 往北是一片梅花林,只是梅花未开,光秃秃的,只剩寥落之景。 不过景寥落,人倒是挺多。 祁元祚微微挑眉,真巧,全都在。 卢家小姐,佛殿里的锦衣公子,皇宫遇到的与苏长河相似的男人,都在。 疯道士坐在亭台上,看未来的天下风云汇聚在这秃秃梅林里。 大皇子一见到林定尧就瞳孔一缩。 因为这人,上辈子活的可谓惊天动地,又凄惨潦倒。 克亲克友,克妻克子,鳏寡孤独,一人占全。 他本该因病错过明年会试,两年后江南会出现一场瘟疫,林定尧所在村庄,全民染病死绝,他弃文从医,自救也救人,一举成名。 圣召入宫,拒之,从此游历山河。 再次听到他,是昌郡侯因党政抄家被杀,林定尧作为昌郡侯的女婿,为其鸣冤入狱。 出狱后妻、子皆亡,被司马徽运作送到圣前。 林定尧面圣是想洗刷昌郡侯冤屈,为妻、子死亡查明真相,是要申冤。 可父皇老糊涂把人纳进宫。 也是此人,以离间手段逼得太子第一次造反。 后自裁。 可林定尧自裁没死,被姜瑶用不知名的手段救了,从此成为姜瑶的军师,直到司马徽登基。 因两次救命之恩,他帮司马徽颠覆了大齐,可司马徽登基后,这人又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要与司马徽同归于尽。 结果是林定尧死了,司马徽被救回来了。 之后大皇子就重生了。 大皇子为什么记得他?可能因为这人太倒霉了。 他用他一生经历道尽了——皇权之下,皆为蝼蚁。 再看到司马徽,大皇子第六感警报瞬间拔高,把小太子护在身后,阴沉的瞪着他。 祁元祚看大皇子的表现就知道了锦衣公子的身份 “88,未来男主出来了。” 作话:别讨厌林定尧,他就是个小可怜。上辈子可怜,这辈子也可怜。 因为要在幼年期铺垫以后的下江南和战边疆,所以幼年期写的很长,不要嫌弃我慢,宝宝儿~ 约莫二十万字,让小太子长到七岁,七岁他就可以做很多事情了,其他皇子也就出生且长大了(长不太大)。 二十万字之前,要把林定尧安排到他该去的位置、贤妃、苏长河的事要揭露。 还拿着过期剧本的司马家要走上政治舞台。 等几个皇子全部出来,小太子就没有悠闲日子了,各种斗,还要学习,还要动员伴读,又有个不省心的老父亲,让小太子在咸鱼一段时间养养膘叭。 第75章 子嗣 命运就是这么巧合,因为各种原因来到这片寥落梅林的人,莫名其妙的聚到了一起。 彼时,林定尧正在为树施肥。 一些烧完的草木灰,用水打湿浇在树根下。 等十一月份,还要再施一次腐肥才能保证梅花今年开的茂盛。 他被寺庙收留有了落榻之处,寺庙还管饭,这样平日里他出去做工挣的钱财就可以存下来买笔墨纸砚。 卢兰一见到林定尧的容貌就呆了。 卢兰的心怦怦直跳。 她慢慢走过去:“敢问公子贵姓。” 林定尧连忙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不敢居贵,林,林定尧。” 司马徽心神一动,林定尧?父亲收的学生就叫林定尧。 卢兰羞涩一笑:“公子可成了家?” 林定尧讪讪一笑,这位姑娘衣着华丽,一看就是富家千金,周围三个小童也是富家子弟,他不敢给寺庙惹事答了句 “尚未。” 林定尧行礼告辞,提着肥桶,好似有东西追赶往北跑了。 司马徽想起解签和尚的话。 一路向北可以找到答案。 思索片刻,跟着林定尧离开。 卢兰捏着帕子嫣然一笑,眸中势在必得,朝几个小公子俯了俯身子,继而离去了。 祁元祚个子小,大皇子又第一时间将他挡在身后,林定尧没看到他的长相,免了一场身份暴露。 亭台高立在梅林中,祁元祚总觉得林子里有人,隐约的看不真切,便朝着大皇子示意两人一起绕过去。 癫道士半躺着看这番各奔命运的会面,幸灾乐祸道: “让你下山你不下,这下好了,半生痴嗔哦。” 癫道士只给有缘人指点迷津,十年前太平盛世,惊讶江南出现蛟龙,特入司马府想看看雏蛟的面相。 结果发现此人是窃国之相,若是平乱世为世人所认,当是开国之相,窃国只可能他皇位得来不正。 且凤星透着诡异。 癫道士看完就思索应对之法,这一算不得了,这雏蛟怎么还有两桩正缘? 一为凤星,带血煞,遇之冲天却不吉。 另一个是桃花煞,遇之压运,却顺平。 两相博弈不分高低,证明这两人对司马徽同样重要。 这等桃花比凤星好的奇相,也是千古未有。 但都是孽缘。 俗话说算命容易改命难,试一试又不要钱。 他指点司马节风以司马府为中心,向北一百里,有个村庄,建个学堂吧。 因为他的插足改变了林定尧的命运,势必造成对方五弊运势提前。 癫道士心里有愧,得弥补啊。 这才让大和尚收留林定尧,免他一些坎坷。 林定尧命盘好比清潭,遇到司马徽,是后者翻潭还是潭困蛟龙,都不好说啊。 癫道士正为自己做的‘好事’洋洋得意,一睁眼,被闯入眼睛的包子脸吓了一跳。 哎呦喂!这条小龙长的不错呦。 癫道士伸手去捏他的脸颊肉。 啪的一巴掌,大皇子不满的瞪他。 “拿开你的脏手!想干什么呢?!” 癫道士乐呵呵的瞧着他 “少年~算命吗?十两银子一次哦。” “十两?!”一个身影从下面冲了上来,咋咋呼呼的“算命这么赚吗?” “找我呀!我给你们两个算,你们把钱给我吧!” 卢芝撑着钱袋子,一脸的‘客官您要打赏吗?’ 祁元祚压下他的钱袋子,替大皇子拒绝 “他不信命,他不想算。” “还以为亭子里有个老神仙,谁知道是个落魄道士,没意思,走了。” 大皇子拉着他,因为这层出不穷的熟人而不耐烦: “早该走了。” 癫道士笑盈盈的目送两人离开。 有些人的命能算,有些人的命不能算。 蛟龙蛟龙,只要还没成真龙,它就不是龙,自然能算。 皇帝,和太子,就不能算,前者握生杀大权,国运为之隐。 后者变数太大。 妄图干涉就是活够了,老和尚活够了,他还没活够呢。 卢芝一脸失望,收起扁扁的钱袋子,也要回了。 他问癫道士:“你看到我姐了吗?我在找她。” 癫道士给他指了个方向 “已经回去了。” 客已散场,他也要回去了。 冥冥之中,祁元祚有预感,今日遇到的人,等未来的哪一天,还会再遇到。 88啃着薯条:“宿主,有些不对劲儿。” “哪里不对劲儿?” “卢姑娘好像喜欢上林定尧了。” “关我何事。” “可是,他娶的应该是昌郡侯的小女儿,也就是顺妃的妹妹才对。” 祁元祚管他娶谁,又不是他娶:“于孤妨碍吗?” 没有。 88放心了。 * 两人回去,大皇子为长公主求了个平安符。 “听人说她夜夜梦魇,宫里她只与我交好,于情于理,本王不能置她不顾。” 祁元祚不想多想,但他控制不住。 齐帝与方丈也已谈完了。 老和尚眉须皆白,慈眉善目,说话慢悠悠的。 “陛下与太子此后经年,定一帆风顺,遇难成祥。” 不知两人聊了什么,齐帝的心情很好。 “托大师吉言。” 祁元祚看到父皇手里攥着一张纸条。 一行人做伴下山,祁元祚回看老和尚,那位老僧站在佛院的茶梅树前,以一郁郁葱葱,一垂垂老矣。 * 入夜小太子睡的四仰八叉,齐帝把儿子正过来,盖好被子,越看越心喜。 今日灵觉寺一行,开心他的睡不着,不断的想老和尚给他的纸条。 夜已深了,还是忍不住拿出来凑着灯光再看一遍。 上面只有四个字。 “为光为武。” 这四个字,够他想许多。 除了这些,老和尚还说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话。 什么宫里子嗣多可为太子将,日后可为太子挡灾祸。 宫里哪来的子嗣多? 他又不能生。 齐帝嗤笑着睡去,第二日上完早朝就得了三个惊天霹雳的消息。 尹妃娘娘有孕了。 萧昭仪有孕了。 丽妃娘娘孕三月了。 宫中子嗣爆发式增长。 丽妃的事他知道。 尹妃和萧八子他是真的不知道。 一月。 齐帝推算了一下时间,很好,又是两顶绿帽子。 齐帝顿时坐不住脚。 留着?还是杀了? 若杀了,要偷偷下药,或者让两人意外堕胎。 保胎容易堕胎难。 为保证一击必中,必须要用到麝香。 让他栽赃给谁?栽赃给谁都会造成后宫不稳,不可取。 制造意外? 落水、惊吓、滑倒? 惊吓有个屁用,把她们扔密道里倒有可能吓掉了。 落水轻了堕不了,重了要出人命。 至于滑倒,和惊吓一个性质。 脉案上写了,丽妃强健如牛,萧昭仪日日练舞身体康健,尹妃的底子也是极好的。 齐帝阴着脸想了许久,他是君王,阴私手段脏了他的身份,他容得下一个孩子,就能容得下两个三个。 随便吧。 他又不是养不起。 于是齐帝立刻起草诏书,三个人怀孕,就当她们怀的都是男胎。 齐帝刷刷刷写出三个名字。 祁承玉、祁承阙、祁承影。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昔年太后秽乱后宫,偷种换子,朕痛甚苦甚,为不使后宫动荡,前朝不宁,忍辱负重,担起父责养育长大,但忧未来诸兄弟对太子不顺不悌特查明原委,留下证据与诏书,祁承玉、祁承阙、祁承影…… 等等,写到一半皇帝想起来,还有个三皇子没起名。 余光看到前面柱子上有浮金雕,金——锦——景。 祁承景。 洋洋洒洒上千字,留下了几个人不是他儿子,只有太子是他亲子的诏言,把暗格里的种种证据卷入诏书,封存。 无论是女胎还是男胎都叫这几个名字,省的他再改。 等日后祚儿登位,这诏书也得留着,这一代用不上就一代代传下去。 只要有这封诏书,哪怕他们后代子孙做了叛贼的事,大齐国君也能想杀就杀。 齐帝森森一笑,这顶帽子他也不能白戴。 日后这几个孩子长成,丽妃、尹妃、萧昭仪,就让他看看,这三家谁蹦哒的最欢! 齐帝非但没有被戴绿帽的愤怒,还有诡异的兴奋。 争吧,争到最后发现,他们赌家压根没坐上过赌桌。 他对未来党争都有些期待了。 齐帝溢出几声疯笑,他得感谢太后! 肥公公情不自禁一抖,开始担忧自己是否还能活到晚年。 第76章 飞鹰 后宫一下怀了三个,皇帝的赏赐如流水一样送进各宫,顺妃的顺安阁就显得很是冷清。 顺妃娘娘晃着摇篮,三皇子养了个把月,又恢复了往日的白胖。 “为什么她们能怀,我就不能怀?” 顺妃看着三皇子出神,有些伤感。 “娘娘,三皇子不记事,您把他养大,就是他的亲母。” 顺妃反驳:“可是陛下并没有说让本宫一直养着三皇子,也没下旨将三皇子记在本宫名下。” 侍女觉得自家娘娘想不开 “娘娘,如今后宫里,每个娘娘都有自己的孩子,陛下若想让人扶养三皇子,交给谁都不好。” “且陛下对皇子不上心,说不得就忘了,再不济,两三年内,三皇子定是由娘娘养着” “等三皇子记事,不跟娘娘亲,跟谁亲啊。” “日后三皇子长大,有了封地,建了宅子……”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等皇帝死了,太子登基,她就可以被儿子接出宫养老了。 三皇子很乖巧听话,顺妃很乐意养着的。 但名分没定下,她就怕养到半途皇帝一句话给三皇子换了个母妃,自己白白付出这么多。 摇篮里的三皇子已经满脑子污言秽语了。 他的三个弟弟,全都不是父皇的亲儿子! 按时间算,三人都是太后倒台前怀上的! 这他妈谁能分清三人是谁的儿子啊! 他要是父皇,一个也不认! 他觉得只要是男人,没人能容忍自己被戴绿帽子。 父皇送赏送的这么痛快,只可能是父皇不知道换种一事。 若父皇不知道真相,为什么独宠太子和大哥? 对太子的偏宠就不说了,对大哥的偏宠,早早封王,封地南方,是兄弟里面独一份的。 若父皇知道真相,为什么上辈子还容忍他们斗倒太子? 三皇子一直心存侥幸,试图用更多的证据证明父皇不知道换种一事。 他越急于找证据,脑海齐帝冷漠的眉眼就越发清晰。 他万万没想到,重生第一件事是怎么让自己成为父皇亲儿子。 没有皇家血脉,宏图霸业就是个屁。 三皇子啃着拳头,狠狠蹬了两下腿缓解心中的不安。 * 明华殿,宝珠公主自从上次被太后怀孕刺激,回来一直梦魇,小病不断,日日流泪。 宝珠公主养在太后身边,太后行事肆无忌惮,初始还避着她,当宝珠公主长开与太子有几分相似,太后看她的眼神变成了审视和厌恶。 偶尔故意透露些东西让她知道。 每当那时,宝珠公主就装听不懂。 听到后宫三位娘娘怀孕的消息,宝珠公主只觉得眼前一黑。 她知道一个秘密,大皇子不是皇兄的儿子,以及皇兄子嗣艰难。 她比大皇子年长四岁,皇后嫂嫂还在时,她常闹着去出宫,去皇兄的太孙府与皇后嫂嫂亲近。 贤妃入府第二天,苏长河死亡,贤妃脱簪请罪,四岁的她懵懵懂懂,不知发生了什么,只保留一个非常强烈的念头——贤妃不清白了。 那时候她连清白是什么还不知道。 再然后皇后嫂嫂怀孕,她时常去陪伴,两人说起话来,嫂嫂说了句——你皇兄子嗣艰难。 于是她便记下了。 皇后嫂嫂去世后,小太子逐渐长大,母后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令她不安,时常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比如——昨夜种子可换了。 她不懂,但她记下了。 又到这几日皇宫好一番动荡,她情不自禁多思多想,越想越心惊,越想越煎熬。 皇兄的一生,都被母后毁了…… 她不仅要毁皇兄,还要毁了皇兄的后代。 这些猜测和秘密在她心中煎熬,无力和痛苦,让她夜夜梦魇流泪。 大皇子来看过她两次,这次从灵觉寺回来,为她求了平安符,亲自送来的。 一来就看到她在伤神。 宝珠公主看到了他,佯装无事的抹去眼泪。 大皇子怕她有一日哭死了。 将平安符交给她:“心里有什么不舒服,大可以告诉本王,本王或许帮不了你,但说出来,你心里也会舒服许多。” 宝珠公主接过平安符,觉得心里有了慰贴 在皇宫里生存,可以懦弱无能,但不能愚蠢无知。 那些秘密,一个也不能说。 “如果有一个人,她很坏,而且还要更坏下去,还是造成你痛苦的根源,你会怎么做?” 宝珠公主摸着平安符,眉眼愁丝仿佛抽干了她的生命力。 大皇子想也不想:“杀了她。” 宝珠公主一怔:“杀了她……” 大皇子不知道她口中的是谁就事论事: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她是个坏人,还让你觉得痛苦,你如今是大齐唯一的公主殿下,是父皇的妹妹,比你高贵者能有几人?你怕什么?” 宝珠公主眼神变得微妙。 她抹去自己的眼泪,低着头想着什么。 “你走吧,我不会哭了,还没恭喜你封王呢,等日后你的宅子建好了,可能邀我去看一看?” 大皇子:“自然。” 宝珠公主目送他离开,她这辈子,注定要联姻的。 大皇子有句话没说错,她是大齐唯一的公主了,这就是她的倚仗。 * “宿主——!!” “你的其他弟弟们要出生了!你怎么还有心情玩儿牛!” 祁元祚学着小黄叼着一根草: “不然呢?要孤拿着棒槌,追在她们后面说谁也不能生!谁生孤打死她吗?” “省省吧,有那个功夫,孤还不如多喝两碗药,多拉拉筋骨。” 胖公公讪笑着:“殿下,您要不从牛背上下来吧,您躺的不是牛背,是奴才的命啊。” 这一个不好小太子摔下来,承祚殿连人带牛都得掉头。 祁元祚躺在牛背上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小黄乖乖的吃草,身边一大堆奴才伸着手等着接他。 祁元祚叹气。 “孤想爬的高高的。” 所有奴才心里一同想:我看您是想飞! 小太子忽然指着天空道:“鹰。” 鹰的方向是……明德殿。 飞鹰传书。 第77章 苏长河之死 一队兵马从皇城奔袭而出,带队的正是苏长淮,哒哒马蹄一路向北而去。 长安巷中,苏家宗族落于此处。 一鼻尖有痦子的管家,急步走入正堂。 “老爷!动了,苏长淮带人向北,怕是去缉拿尤家人了!” 苏宗明是苏长淮的大伯,当年苏长河坚决分家,苏宗明闹的最凶。 苏家承太宗余恩,有两个免试入太学的名额,太学乃大齐第一大学堂。 陛下设四书五经博士、邀天下大儒入太学为莘莘学子授课,就连朝堂九卿每隔十天半月也会为学子讲上一两节课。 那里是人脉、权名的摇篮。 ‘入太学者,必登科’。 三次科举证实了这一传言。 苏家未分宗前,苏宗明对这两个名额势在必得。 苏长淮与苏长河年少,父亲一死,苏家理应由他担任家主,这两个名额自然也由他分配。 可是苏长河非要闹着分宗! 夺了大半家产不说,太学名额也分走了一个! 他们兄弟不是太孙伴读、长安双明珠吗?还要劳什子太学名额?! 苏长河就是故意的!故意不让他们发达!想用主宗的名头一直压着他们! 苏宗明紧张的颤抖: “可知道陛下查到了哪一步!当年的事不都清理干净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个?!” 痦子管家压着声音:“老爷,咱们是下的毒,无声无息,主谋是尤家人,您放心。” 苏宗明不放心! 天知道睡梦中被人叫醒告知苏长河诈尸了,有多恐怖! 他连忙七拐八绕的推动一伙盗墓贼去挖苏长河的坟。 里面的陪葬品他不稀罕,他就想知道苏长河是不是死透了! 苏长河就是他的噩梦,当年分宗闹的很难看,这瘪犊子不给名额就算了,还拦他续弦! 当年戴孝少年坐高堂,苏氏长辈立堂下,苏宗明也分不到一个板凳,所有人看他笑话,听苏长河贬低他 “伯父,您不会想看到侄儿将朝堂手段用到宗族。” “你老眼昏花,只看的到眼前利益,你的儿子和你一样不成器,老老实实一辈子当个富家翁吧。” “振兴家族的事,不劳你们了。” 那一幕成了他怄心半辈子的梦魇。 苏长河不就仗着他家主身份吗!苏家族老也是榆木疙瘩!他亲弟弟死了,家主之位就该回到他这一脉!凭什么传给苏长河! 苏宗明问:“你能保证追着盗墓那伙人查不到咱们!” 痦子管家连忙担保:“老爷放心!绝对查不到咱们!” “当年咱们只收买了苏长河的书童,他目睹苏长河被尤家人杀的一幕,且拿出了苏长河写的遗书草稿。” “书童已死,世上再不会有人知道,苏长河生前中过毒。” 苏宗明微微放心,鸵鸟般安慰自己: “好好好,现在什么也不做,等尤家人死完了,就过去了。” 他下的毒是慢性的,苏长河不是死于下毒,是死于谋杀,不关他的事,查不到他的…… * 只查盗墓贼的确查不到线索,苏长淮去查了晚上看到苏长河鬼魂这一谣言的源头。 他找到了那天晚上遇到林定尧的醉酒汉。 醉酒汉清醒后,连夜出城逃跑,明显心中有鬼,再一查他的身份,竟是早年在苏府庄园伺候的下人。 连夜抓捕审问,还没上刑醉酒汉就招了。 醉酒汉叫张二。 当年苏长河与齐帝喝完酒,醉醺醺的并未回府,而是去了一处庄园。 那处庄园是苏长河生母留下的,他时不时去住一住,伺候的下人三两只,平日里只负责洒扫。 那天天很晚了,下人们都睡了,只有张二夜起时听到敲门声,把苏长河迎了进来。 苏长河一身酒气人事不省,身边一女子扶着他,那女子吩咐道:“我来伺候他,烧些水来。” 张二不认识那女子,以为这人是苏长河哪个红颜知己。 便听命去了。 结果等他烧完了水,去敲门询问时听到里面缠绵的声音,他离开没再过问了。 第二天他越想越不对。 因为大公子出了名的洁身自好,自制力极佳,喝酒三分醉永远不可能醉到人事不省。 不等他想明白就听到大公子自杀的消息,张二害怕极了,第一反应就是跑。 直到近两年才敢回来。 张二不敢打听那晚的女子是谁,更不敢打听大公子怎么死的,那晚的诡异却一直埋在他心里。 他总觉得,大公子的死亡与那夜的女子脱不开关系。 “二更半……” 齐帝看着证词上张二极为肯定的时间。 他与长河分别是二更,当时长河只有五六分醉意。 张二都知道大公子喝酒从不会喝到人事不省,他怎能不知道。 二更到二更半,这段时间只够苏长河从他的府邸一路不停坐马车回庄园。 张二口中的女子,定是尤美人。 长河在回庄园的路上遇到了尤美人,深更半夜,尤美人为什么会夜晚出门? 若是与长河有约…… 不,长河温柔体贴,不可能让一个女子深夜在路上等他,若是有约,为何不让尤美人去庄园等着? 只可能是尤美人算准了苏长河的行动,故意等在路上。 大晚上一个女子孤零零的,若拦车求助,长河不可能不管。 从五分醉意到人事不省,尤美人做了什么? 根据张二供词,苏长河与尤美人压根不是情不知所起的酒后乱性,而是尤美人算计了苏长河! 苏长河的死,必有蹊跷! 若长河不是自杀,而是为人所杀…… 齐帝立刻彻查当年苏府伺候苏长河的下人。 常跟在苏长河身边的是他的书童,叫苏童。 苏童自苏长河死后搬离了长安,齐帝命黑卫查各地户籍,查到苏童本是去了淮南一带,近几年又搬回长安百十里外。 在苏长河死后三年,苏童以及他的妻子、女儿、小儿子全部病死,只剩妹妹照顾着年迈的母亲。 临死前,苏童的遗言就是让妹妹带着一卷书画回到长安,等着有缘人。 如今书画正在齐帝御案上。 这幅画不细看许多人会以为是苏长河亲笔画的。 齐帝与苏长河同出一门,他大眼一扫就知道这是仿图。 而且画的厚度有问题,里面藏了东西。 齐帝摸索着用剪刀剪开,画有夹层。 贴的十分紧密,若没有适当方法会破坏里面的东西。 黑卫是处理这方面的好手,等东西呈上来,齐帝的表情有些麻木。 是一张分格画,惟妙惟肖的还原了苏长河被杀的过程。 以及遗书被置换的过程。 苏长河从庄园回到府邸,紧闭室门,第一格画画着苏长河毒发,捂着心口极不舒服。 他听到了后面的暗器发射声,想要躲避,却因毒发被命中心脏,凶手要造成他自杀的假象,所以以最快速度再次一剑封喉。 未凝固的血液喷洒而出,沾染了遗书。 真正的遗书被置换,凶手十分注重细节,他在假遗书同样的位置滴了‘喷溅’的血迹。 齐帝为什么没有怀疑过苏长河是被杀。 一,凶手如何混进苏府? 二,苏长河会武功,他可以与齐帝打的不相上下,现场没有打斗痕迹。 三,苏长河自杀用的剑是齐帝赠给他的生辰礼物。 四,站在苏长河的角度考虑,齐帝是君也是友,被齐帝告白,被齐帝抢了两次爱人,且齐帝成亲在即,他却与君上、兄弟的妻子发生关系。 苏长河君子如兰,为保两家名誉,为保‘爱人’性命,选择自刎,似乎是情理之中。 前提是苏长河真的爱尤美人。 迟到六年的真相告诉他,全部是他自以为是! 苏长河不是自杀的,他是被谋杀! 他与尤美人的‘爱情’也是被活人算计出来的! 甚至连最后的遗言都被人篡改。 齐帝想起了一日午后,那时尤美人还没进府,他与皇后贴着画画,等到题字时,他夸皇后字写的好。 皇后说 “我的字可比不上尤家姑娘,那位姑娘不仅字好,仿写也是一绝,可以假乱真。” 当时他只听过便搁置在脑后。 如今再想,都是罪证! 第78章 特殊喜爱值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齐帝去伊水阁时,尤美人还在佛前跪经。 她似乎知道自己的死期要到了。 神情平静极了。 “我还以为,你要再等十几年,等到暮年心怯,即便起疑,也不敢提起。” “是什么让你再查此事的?是那个与苏长河长的相似的人吗?” 尤美人妆容整洁,换了一身白衣服。 她已经为自己入殓。 皇后死的狼狈,她就要死的干净。 齐帝恨不得将尤美人千刀万剐,即便如此也无法泄他的恨意。 一个太后,一个尤美人,这两个女人一个比一个阴毒!一个比一个令他恶心! 尤美人转过头,菩萨似的面容绽开妖媚的笑,法律无法束缚的囚徒,永远因自我罪行猖狂。 一死而已,人若不怕死,什么都肯做。 “陛下,您还不动手吗?” “臣妾能死在天子剑下,也不枉此生了。” 人愤怒到极点会笑。 齐帝长长的嘘出一口气,怒气已敛,心平气和 “朕不会杀你,那太便宜你了。” 齐帝挥挥手,几名黑卫出现。 “就按景德园里太后的法子,让她去陪伴先帝的妃嫔,守孝六年。” 尤美人脸色大变,别人不知道景德园里有什么,她知道。 当年尤家杀苏长河,太后让司马家为她善后,她与太后算是一条船上的,太后为了炫耀还带她进过密道。 上次大皇子找她质问,正是因为她入密道后,不小心掉了一颗菩提子,留了踪迹。 “我不去!” “我是杀了苏长河没错!难道他就不该死吗?!” “他与我苟合算得上哪门子君子——啊!” 齐帝怒极给了她一巴掌。 “滚!” 几名黑卫瞬间捂了她的嘴,将人钳制下去。 割舍断手断脚,装入瓮中,她会生不如死六年。 还没完,帝王的杀心一起,没有血不可平息。 尤家人躲藏的远,本意是为了自保,如今反而成了弊端。 这个时代消息传递的慢,等他们知道京城发生了什么早已失去最佳的逃跑机会,苏长淮的铁骑到了。 尤家老老少少三百多口人,全部押解入京。 午门台上,血流成河,人头成堆。 此案以尤家谋杀苏长河审理,根据法律只能杀参与行凶的人。 皇帝抄家灭族的杀势令许多人指责其残暴。 但朝堂没一个多劝的。 所谓的‘真相’冠冕堂皇,只是说给外面的人听的,百姓只管自己吃饱,皇帝只要不杀他们,最多饭后叨叨两句。 至于读书人,有脑子的不会跟风,没脑子的叫破天也没个屁用。 人杀完了,还不算完。 尤家人只认了心脏处的针和封喉的剑。 苏长河中的毒呢? 谁是主谋?! 齐帝雷霆手段,拿着苏家六年前的仆人册子,挨家挨户的查! 最终一个厨子供出,毒是苏大公子的书童,苏童下的! 苏童为什么给苏长河下毒?背后主谋是谁?! 杀手是苏府人,给苏长河下毒的也是苏府人。 齐帝杀上了头,没有证据他就打出证据! 既然都和苏家有关,就把苏家全部抓了一个个审! 苏宗明一看到禁军,双腿一软跌坐地上。 见到皇帝,他浑身都在发抖。 齐帝的怒火正没处发,人家都不抖就你抖!你肯定心里有鬼!审他! 苏宗明被辣椒水的鞭子抽了几十鞭,痛哭流涕的招认了。 “我给他下的是慢性毒药!他不是毒发死的!他是被别人杀死的!不是我的错!我没有杀他!” 苏宗明哭着不是自己导致苏长河身亡的,是只是下了点毒。 齐帝被他这番狡辩气的眼前发黑,怒吼: “鞭死为止!” 不管有没有参与,知不知情,苏宗明一支,下到儿子、女儿,上到叔伯表兄弟、族老,全部挨了鞭子。 还有苏宗明家里的下人,知情的全部鞭死,不知情的鞭个半死。 苏宗明一支六代不能科举。 圣上雷霆手段,所有命令四天落实。 诏狱中全是抽鞭子的惨叫声。 等齐帝从杀红眼的状态回神,只觉得满宫寂静,宫里的下人心惊胆战唯恐被皇帝的怒意牵连。 齐帝看着桌子上的饭食,尝了一口炖汤,平静道 “咸了。” 满宫下人跪地。 齐帝想想之前,再对比现在,若是之前,下人不会如此,肥公公会玩笑似的将这事揭过去。 如今呢? 这就是杀出来的皇威。 齐帝悟了。 原来皇帝的仁慈不是仁慈,是给了卑贱之人作伥的虎胆! 有了这虎胆,他们敢杀长河,敢渗透他的皇宫,还能威胁到祚儿! 肥公公小心的陪着笑意,挪了鱼汤将鸽子汤摆到前面 “鱼汤不合陛下口味,陛下尝尝这个?” 齐帝轻飘飘暼他一眼,肥公公自扇巴掌,跪下请罪 “奴才让人为陛下换一份来?” 齐帝:“把做汤的厨子唤来。” 肥公公心惊,他心里哀嚎,陛下,这可不当杀啊! “陛下……” 齐帝一拍桌子正要发怒,却听一声 “父皇!孤来找你吃饭啦,我要吃酱酥鸭喝湖白鱼汤!” 星郎之色闯入眼眸,银线如星辰闪耀,清雅而高远。 眉眼弯弯,盈盈而笑,小太子扶着门跨过门槛,微扫宽袖的模样,一下击中齐帝的心。 小太子皮肤白里透粉,雁眼灵动掠金,遗传了皇后。 五官举止,有着锦绣玉石堆砌出的矜贵、以及天生的文秀。 一步步走来,带着两位故人的影子。 齐帝眼眶一下湿了。 他大步迎上去,将儿子抱在怀里,怎么也看不够。 沉闷几日的阴脸终于下了闷雨。 “祚儿……” “来宝……” 齐帝哽咽着一声声呼唤着他‘来宝’这一小名。 祁元祚内心轻叹,看来‘豚儿’要居于‘来宝’之后了。 齐帝疯了四天,祁元祚想找原因,大皇子给他的信,他拆了看了,推测出七七八八。 碰到太后和贤妃这两个女人。 齐帝也是倒霉。 “父皇又哭了,算啦,孤的肩膀给你靠一下,今天就不嫌弃你的鼻涕眼泪了。” 齐帝被儿子无奈的语气逗笑了,小孩儿说大人的话,总是很惹人笑。 他一点不客气的把儿子当成大抹布。 都过去了,他还有儿子。 祁元祚抱着老父亲,心里忍不住想姜良。 这都放出去好几天了,她快攒够喜爱了吧? 这次抽奖能抽到什么?期待~ 正在努力刷马桶的姜良,不可思议的看着小太子的喜爱值+1。 “叮……特殊人物喜爱值换算中,五点喜爱值已到账。” 姜良:“!!!” 小太子一点顶别人五点!财神爷啊! 第79章 因果 齐帝杀的人太多了,过往一年在午门斩首的罪人加起来没这四天的多。 满地的红色,经清水洒扫铺开一里也未能扫干净。 诏狱的惨叫从高昂到闷哼再到息声。 尸体成车运往乱葬岗,陛下不允许有人为他们收尸。 黑卫中有能人异士驯养了秃鹫,成群的秃鹫落下,尸体顷刻间变成了白骨。 苏长河生前如明月,死后如鸣钟,不绝于耳。 他的年龄停留在弱冠之年,他的名字刻于血色长安。 许多人被这四天的帝威占据心神,因此忽略了一个人。 大皇子祁承友。 在太子陪伴下,齐帝安安分分用完了一顿饭。 被陛下形容‘咸了’的鱼汤,小太子为陛下盛了两碗,陛下喝的一滴不剩,满心满眼都是儿子。 饭后儿子拿出了尤美人亲手写的‘罪证’,齐帝也没有多生气了。 一封拆了的信。 上面写着尤美人对皇后的嫉妒,写她对苏长河着魔的觊觎,写她得到苏长河的计划。 这是一份犯罪经过,最后的一句——我一定要得到苏长河,似预言,似孽果。 尤罪人的笔记,齐帝认得。 捏纸的手恨的发白。 “祚儿是从哪里得到的?” 小太子苦恼道:“大哥给的,大哥说如果有一日孤因他身边的人而困扰,可以拆开看这封信。” “孤没有被困扰,但是父皇似乎被困扰了,所以孤辜负了大哥打开了信,孤是不是不能再和大哥兄弟好了?” 齐帝听的心热,抱着儿子亲了两口。 “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吗?” 小太子一本正经答:“孤识篆体一骑绝尘,同岁人不可比拟也。” “但是太傅说孤的字貌平,但孤容貌姣好,所以写出的字常出现它们认识孤,孤不认识它们的误会。” “这张字,它们不认识孤,孤心宽体胖不计较了!” 齐帝听了半天,就听出三个字——不认识。 皇子最先学的是官文篆体,楷书和隶书常等到皇子们学五经时作为陶冶情操的课业传授。 这封信全文楷书。 齐帝也觉得儿子不认识,否则怎么就大呲呲的拿出来给他了,若非他已经冷静,这做法好比火上浇油。 他无奈的拍了拍儿子吃饱的小肚子。 “你的满腹经纶聪明机灵呢?” 小太子:“正常人谁肚子里装经纶,聪明人肚子里装的是屎!” 齐帝嗔他:“……有辱斯文。” 小太子犟犟的:“父皇上茅房能拉出一本书吗?” 齐帝语噎,呵呵一笑:“还想不想和你大哥兄弟好了?” 小太子能屈能伸,声音顿时甜的冒蜜 “想~孤真的还能和大哥兄弟好吗?书里说君子一诺千金,孤是不是毁诺了啊?” 齐帝耐心的问:“既然怕毁诺为什么还拿给朕?” “因为父皇最重要,比信重要、比诺言重要、比君子还重要。” 齐帝追问:“哪怕不能兄弟好了?” 小太子情绪低落,把脸埋齐帝怀里:“嗯。” 齐帝的愤怒、悲伤、恨意,被这一个字抹平。 他温柔的摸着儿子的脑袋:“放心,来宝还是个小君子,朕保证,你和你大哥还能兄弟好。” “真的?” 齐帝主动伸出手:“拉勾。” 小太子笑开:“拉勾!” 齐帝本想削了祁承友的王位,圈禁景德园,让他自生自灭。 但祁承友将信交给祚儿,是一片真心,看在祚儿和祁承友本性不坏的份上,齐帝愿意放他一马。 祁元祚安抚了齐帝,转道去看望大皇子。 当初齐帝处置尤美人,他以为大皇子会去求情。 毕竟是能帮大皇子造反的母子情。 大皇子给了他太多意外,尤其是那封信。 大皇子给他信时预料不到尤美人很快会暴露,对方是真心想替他防患于未然。 有信在,苏长淮绝不可能与尤美人联手,尤美人会死,祁承友的地位也会动摇。 祁承友是依靠‘苏长河与心爱人的儿子’这一身份,得齐帝垂爱。 齐帝对尤美人和祁承友是爱屋及乌。 他爱苏长河,便包容苏长河爱的一切。 没了苏长河的爱,尤美人与祁承友什么都不是。 信一旦暴露,祁承友会成为齐帝心中的腐肉,碍眼、恶心,看到就恨。 祁承友将信给他,是交出了自身的荣华富贵。 祁承友对他,竟是真心。 祁元祚不想欠下这份真心。 便掐着时机给了齐帝。 祁元祚不理解大皇子为何真心相待,尝试推测对方如此作为的根源。 第80章 太阳 大皇子前世自傲而疏狂,不屑用小家子气的手段,嫉恨太子得父皇偏宠。 被人挑拨嫉妒蒙心,被齐帝的偏爱打击到心碎。 齐帝死后没了压制,怒而造反,生亦所愿死亦所愿。 当人经历生死,眼界和心理会有与众不同的感悟和升华。 大皇子死时的年龄比如今的齐帝和祁元祚加起来都大。 以半百的灵魂回到幼年的身体,人免不了带入旁观者视角,就像姜良穿越到古代产生轻视一样。 祁承友自认成熟理性,不再执拗齐帝的偏宠,也属情理之中。 捋了半天,祁元祚知道哪里不对劲儿了。 他与大皇子相处至此,依托于很重要的一点——大皇子重生后,从未对他产生过恶意和得意。 一个重生者,发现自己重生到了小时候,面对纠缠了一辈子宿敌,重则会仇恨、愤怒,再不济也该是冷漠或无视。 即便后期交好,前期也少不了放下成见的磨合过程。 大皇子呢? 没有磨合,直接跨越到蜜月期,他只稍微表现出示好,大皇子立刻顺杆儿爬了上来。 这点很奇怪。 除非大皇子对他并非嫉恨。 或者撇开这些嫉恨,大皇子对他还有极高的好感。 这才是两人兄友弟恭的起因。 因为对他有好感,所以在他递出橄榄枝时立刻抓住。 因为对他有好感才能轻而易举的决定不要皇位不稀罕狗屁父爱,甚至连母子情都能说不要就不要。 这股好感来自于哪? 总不能因为他叫了几声哥哥,送了一个手镯。 这股好感来自于前世。 这就是他未知的剧本了。 祁元祚根据88的反应推测自己穿书后不知道经历什么,选择了遗忘过去,借助系统的售后服务,二次重开。 已知大皇子是重生的。 问,大皇子是从书里重生的,还是从祁元祚失败的上一世重生的? 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如果大皇子是从书里重生的,那么大皇子对太子的好感,与祁元祚一点关系都没有。 如果大皇子是从祁元祚失败的上辈子重生的。 那么祁元祚的可发挥空间就很大了。 因为都是自己,自己难道还不了解自己? 如此就没了暴露的风险。 祁元祚猜,大皇子是从他失败的上一世重生的。 很好推断,大皇子常看着他露出怀念的神色。 别管是他罚人打人还是他听曲看舞,大皇子的反应是——本该如此。 至此,《乱世佳人》这本书彻底没了参考性。 祁元祚很好奇他上辈子到底干了什么,把自己作没了,还能让大皇子对他产生好感。 小太子努力跨进伊水阁的门槛,心里想着另一件事。 大皇子的重生,是巧合,还是上辈子的他故意为之? 祁元祚相信88蠢的瞒不了自己,但祁元祚不信自己,就他这德行,自己算计自己也不是没可能。 皇帝的态度就是宫人的风向标。 尤家的惨状和尤美人的结局令下人不敢亲近大皇子。 好多人都认为,大皇子肯定废了。 等皇帝想起来这个儿子,一纸诏书废了大皇子的王位,从此日落西山,大皇子再无复起之力。 伊水阁下人干活漫不经心的,对待大皇子也没了往日的细心周到。 祁元祚进去,都没几个人发现他。 直到他走进院子,才有下人陆陆续续的参拜。 “大哥呢?” 奴才们面面相觑。 “本王在上面呢!” 祁元祚抬头,他太低了,后退了些才看到。 转了一圈找到了梯子,他腿短,梯子也爬不上去。 扯着胖公公的衣服:“送孤上去。” 胖公公眼睛一飘,看东看西就是不敢看小太子。 祁元祚又看向伯劳:“送孤上去。” 伯劳就等这句话呢,二话不说蹲下来 “殿下抱紧了奴才。” 小太子趴他背上,胖公公眼神要吃了伯劳,伯劳挑衅一笑。 一边背着他往上爬一边吹耳边风: “殿下,俗话说好狗不挡道,挡道的不是好狗,这狗理放在人身上是一样的,就像刚才,殿下就能看出来,奴才比下面那个好。” 祁元祚:“快点爬,好吵。” 伯劳:“……” 耳边风吹头发上了。 伯劳背小太子上去了,胖公公唯恐小太子不小心掉下来,赶紧带人把这座屋子给围了。 小太子坐到大皇子身边,从高高的屋檐上俯视,没了皇宫高墙的阻拦,满眼都是旷野。 小太子鸟尽弓藏:“你下去,这里不需要你了。” 伯劳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下面,奴才下去? 小太子:“对啊,你留在这儿,要偷听孤和大哥讲话吗?” 伯劳一脸为难。 还是被小太子赶下去了。 祁元祚坐在大皇子身边。 “孤把那封信给了父皇。” “孤说这是大哥给的。” 大皇子惊讶的看向他。 那封信什么时候拿出去都会让大皇子日沉西山,唯独这个时候拿出,会成为他的一线生机。 祁承友艰涩道:“你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吗?” 这好比他坐在房顶,迎接命运的嘲弄、废王的诏书,他等来了白胖的月亮落在身边。 小太子对着他笑 “孤什么也没做,信是皇兄给的,孤只是把他交了出去,孤不识得信上写了什么。” 如果没有这封信,祁元祚不会插手。 是大皇子自己救了自己。 大皇子脑海乍明,圆润无锋的婴儿肥脸蛋儿,与脑海中矜贵若神的五官重合。 这才是太子,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心中又起悸动,难以形容…… 大皇子看了他良久,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胖脸 “太矮了,多吃点儿。” “日后一定要压本王一头,知道吗?” 小太子撇嘴:“就知道你说不出什么好话。” 上辈子老六骂他嘴贱,大皇子不屑一顾,别人骂我一定不是我的错,是对方眼瞎! 如今他开始反思。 “你喜欢高处?本王开始上武课了,等我学会了,天天带你上高墙。” 祁元祚这回满意了。 “一言为定。” 两人坐一起看太阳慢慢落入西方地平线。 下面的奴才,焦急的等着,太子看了多久,他们就伸着手站了多久。 这样的景色大皇子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而太子想看,要顾忌太多。 上一世太子第一次去他府上,在他房顶一顿折腾,掏了四个洞,支了个藤椅,看日落。 好巧不巧晚上下雨,那时他只顾着气急败坏,如今似明白了。 两人看了一场完整的日落。 * 司马家。 这几日司马徽时有分心。 他心头一直萦绕着一个问题。 读书是为了什么? 去灵觉寺前,父亲说他要光宗耀祖,司马家要在他手中兴起,他是司马家的希望。 他不觉得父亲说法有错,他觉得父亲态度有错。 去了灵觉寺,他想让佛祖告诉他,读书是为了什么。 佛祖让他向北。 于是他向北遇到了林定尧。 父亲因他郁郁寡欢,他自然要了解他离去的原因,并邀请他与父亲解除误会。 林先生很温和,耐心听完了他的想法,然后温和的拒绝。 他自然要询问原因,林先生温柔道: “老师想将我卖给当今陛下,若是卖才学,学生才学只够五斗米粮饱腹,所以老师想卖的是学生的屁股。” “学生只能婉拒。” 司马徽久久不能回神。 这可真是……毫不隐瞒,‘温柔体贴’ 他欲言又止,不知该愤而离去,还是该道一声对不起。 然后他怀着抱歉的心情,与林先生一起给梅花树施肥。 他自然而然的问他,读书是为了什么。 林先生圈了方寸之地 “为了五斗米。” 他又圈了更大的方寸之地 “为了光宗耀祖。” 他指了指整个地面 “为地上生民社稷。” 他又指了指天,玩笑道:“名留千古,万世长存。” 司马徽看着方寸之地,原来光宗耀祖只是方寸之志啊…… 达者为先。 司马徽自是称其为‘先生’。 两人就此分别。 回来后司马徽一直想着灵觉寺所闻。 父亲,逼良为娼,一人两面。 司马徽觉得,自己是学着像人的泥胎,没有感情的怪物。 比如他轻而易举的接受了父亲的不好。 这几日外面风声紧,府中常有客人来。 他有意探听,是司马术一支的。 他听他们谈话,听到了‘大皇子、苏长河’两个名字。 司马徽十岁了,他隐隐猜出父亲所图甚大,布局甚广。 他不在乎,不耽搁他做学问就好。 只要他不配合,父亲能奈他何? 司马徽又想起林先生。 旁人遇到这事,总要隐瞒,隐瞒来隐瞒去,就生了误会。 林先生与旁人不一样。 若有机会再见就好了…… 又过了几日,司马徽入了太学,漫不经心打开书,等着太学中的五经博士授课。 课堂一静,司马徽抬眸,乍的瞳孔微缩。 五经博士没来,来了个代课赚钱的,林定尧。 作话:可能要双线甚至多线开了,希望我能不翻车。(祈祷jpg) 我先说:林定尧与司马徽有单独的线,但不是感情线,之前说过了,这本书里面很多人癫癫的,只会多不会少。 他两个关系类似神经病和小白鼠,结局是死亡还是活着,作者也不知道。 第81章 伴读 无论长安怎么动荡,小太子该上学还得上学。 今日与别的时候不同,今天是伴读进宫的日子。 方藻、尹守知、卢芝、祁多鱼四人背着自己的小书包,在门口站成一排,拘谨的等着正主。 施玉没形象的蹲地上数蚂蚁。 方藻有意无意的打量着施玉,施玉猛地回头捉住他眼中的敌意,心里纳闷。 “哈哈!大哥孤要赢了!小黄冲呀!” “太子殿下!您慢点儿!护驾啊!” 在骚乱声中,众人眼前一花,一只猫儿落在学堂门口台阶上,喵呜一声,悠闲的蹲下。 雏牛哞哞叫着冲进来活泼的跳了两脚,身后跟着一匹纯黑的小马。 黄牛很通人性,折蹄子趴下让小太子滑下来。 “哇,好多人。” 大皇子酷酷的下马:“你的伴读。” 卢芝眼睛一亮,这两人他见过! 是十两银子! 几人被选为伴读后,宫里派人去府上教他们规矩礼仪,南学堂只有三个人,太子、大皇子、安南王世子。 来的两人,定是太子与大皇子了。 一阵参拜,只看他们的衣服和礼节就能很好的区分几人的性格。 方藻束袖,马尾,怎么方便怎么来,参拜的声音充满了生命力,若是拉到后世,一定能成为早操喊口号的头头。 尹守知之前见过,是四个人里礼节最标准有范的。 卢芝腰间挂着一个婴儿巴掌大的金算盘,衣服是四人中最鲜艳的,朝他挤眉弄眼,十分自来熟。 祁多鱼看起来木呆呆的,衣服款式老旧,闷哒哒像阴云下的腐蘑菇。 “日后不必多礼,伴学之年,与诸位共勉。” 太子的年纪和身高,让他们生不出敬畏,沉默而好奇的打量。 卢芝做事风风火火,耐不住性子问 “太子殿下,你还算卦吗?我回去又精学了周易,十两银子,保证您不亏!” 小太子微哂,好几天了,这人还记着十两银子呢。 “孤不算。” 卢芝惆怅的放下了这笔生意。 “没关系,卢家家训,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做大做强!遍地友商!” “哎呦!”卢芝脑袋挨了一棍。 张尧拿着戒尺,阴恻恻道:“上课!” 几人忙不迭的往学堂里跑。 张尧翻开书籍:“诸位公子,在家中应已熟读四书,咱们今日来讲五经中的《尚书》。” 卢芝几人自然没意见,他们都在家里温习过了,四人中年纪最小的尹守知,摊开书本,认认真真听课。 以他们十多岁的年纪学到《尚书》,放在天下英才汇聚的太学也是出众的了。 但是…… 众人情不自禁看向小太子。 太子才三岁吧? 祁元祚本来很认真的在听课,但是一节课两个小时,恕他精力有限。 认真一个小时神思就跑了,后续干脆一边听一边走神,再后边儿开始打瞌睡。 举着书,头一点一点的。 张尧忍无可忍 “太子殿下!” 祁元祚踢着两条腿儿站成僵尸鱼,表示他有听到。 剩下的半炷香时间,众人有幸见识到了何谓‘妖才’。 张尧翻遍《尚书》,问题偏僻古怪,小太子却能一一接下与张太傅你来我往。 四人从震惊到麻木。 小太子洋洋得意,张尧怒吼: “写张字来!给老夫开开眼!” 小太子瞬时哑火。 大皇子不客气的笑出声,连施玉都憋不住偷笑。 张尧终于气儿顺了。 祁元祚磨磨唧唧写了一张。 张尧看都没看:“殿下聪慧非常人,或许于读书一道,无人能与殿下并肩,但书外的道理,殿下还需自勉。” “作为太子伴读,诸位公子不仅要辅助太子学习,更有监督警醒的责任,不可一味的恭顺。” “这节课到此结束,中歇去吧。” 张太傅悠哉悠哉的走出学堂。 五颗人头太阳花似的在小太子上下左右绽开,默契的去看小太子写的大字。 学堂里一阵憋不住的笑声。 大皇子违心的说了句:“有进步,再接再厉。” 小太子郁闷的将纸团成团 “孤现在还小,等孤长大了,定压的你们抬不起头来!” 卢芝拉拉方藻:“我爹总说你写字写的好,今天让我开开眼?” 方藻一甩马尾,声音高昂:“笔墨伺候。” 没一会儿一手狂草写了出来。 方藻:“我对篆体不大感兴趣,独爱草书,看!浑然天成!” 几人中唯有尹守知,接触过草书,对此很有一套心得,认真欣赏过真心赞叹 “方公子风格初成,果然不错,勾画间有几分台明先生的熟悉。” 方藻激动的给了他一个熊抱:“对了!我就是临摹的台明先生字帖!” ‘咕——’悠长的空城唱,众人看过去。 祁多鱼摸摸肚子,精神更蔫儿了 “饿了。” 卢芝打开书包,五六种点心摆出来,嘿嘿笑着 “五两银子一份~” 祁多鱼眼馋:“没钱。” 卢芝扭扭屁股搓搓手:“用别的东西换也可以的。” 祁多鱼眼睛一亮,从鞋子里摸出几片刀片,腰带一松,露出好几把剑,还有头上的银针,屁股棉垫儿,看呆了众人。 祁多鱼盯着点心吸溜一口:“随便选。” 卢芝吞吞口水:“这些其实不……”值钱。 祁多鱼木呆呆歪歪头,一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卢芝想起这人把头摔坏的传闻,再看他细胳膊细腿的,一时怜悯 “卢家家训,行走在外,仗义疏财,你随便吃叭。” 尹守知恪守礼仪,进宫时没有带笔墨纸砚外的任何东西。 方藻纯嫌累赘。 施玉带了,大皇子也带了,都是给小太子带的。 祁元祚干脆把所有人的拼在一起,让下人们送了一壶茶,几人围在一块,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方藻嚷嚷着:“我不要和施玉坐一起。” 施玉对他的敌意感到莫名其妙: “本世子都不知道你是谁,别自作多情了,我要挨着太子!” 祁多鱼抢先一步占了祁元祚右手边位置: “我拒绝。” 施玉:“你凭什么!” 施玉上去要把这人拉起来,祁多鱼随着他的动作摇晃成海草,屁股生了根儿。 施玉气恼,挨着尹守知落了座。 祁元祚:“开吃。” 吃东西也不安生,尹守知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卢芝几人就无所谓了,叽叽喳喳天南海北的聊。 卢芝三句话不离赚钱。 方藻三句话不离弓箭和草书。 尹守知时不时点头附和,三人说的牛头不对马嘴,却有种诡异的和谐。 祁多鱼……一直在吃。 大皇子对点心没兴趣,此时也被感染,多用了两块。 这些人被家里人教导要尊敬太子,太子身份尊贵。 十多岁的少年,才情卓越,在家里千娇百宠被视为未来希望,选入宫后每日给人当牛做马哄小孩,自不情愿。 张尧干脆借机让小太子威风一把。 一是小太子课堂打瞌睡,二是为了提醒几位伴读,太子殿下非寻常小孩儿。 在几人围成太阳花偷看小太子的字时,少年人的友谊,已经成了。 太子党最难杀的几个帮手,如今还正幼稚呢。 若一切不变,擅射之人断臂,爱钱之人死于财,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梦想吃遍天下美食的呆子成了栖于一地的暗鸦。 老五他们几个,害人不浅。 第82章 棉花和南瓜 一天学业上完,几人依依不舍的告别,卢芝把祁多鱼当成了自己小弟,金算盘都赠出去了。 祁多鱼仍是木呆呆的,手里攥着金算盘一刻不舍得丢手,一看就是喜欢极了。 方藻朝祁元祚喊:“太子殿下!咱们约好了,明天我把弓箭拿来,您让我骑一骑小黄!” 卢芝:“还有我!我给你带乌兰阁的糯米鸭,我想骑小黑!” 祁多鱼盯着狸花背,打定主意:“抓鱼,摸猫猫。” 小太子挥手:“孤知道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皇宫御花园的小道上,充满了少年的笑声。 “这边这边,本公子给小黄洗洗屁股!” “施玉!不要靠近我!本公子不喜欢你!” 尹守知惭愧的堵了方藻的嘴:“抱歉施世子,他脑子里面是肠子。” 卢芝小心的洗着小黄的角角:“你们快点!别让小黄着凉了。” “多鱼,你小心点,别掉下来了!” 一棵树下几个太监围成一圈哇哇的哭 “太子殿下!您抓紧了,千万别松手!” “你个呆子!有几个脑袋够砍居然撺掇太子殿下爬树!” 祁多鱼不理下面的一众人,吭哧吭哧往树上拉小太子。 小太子被麻绳捆成粽子,祁多鱼力大无比,站树上拉水桶似的把他拉上去。 只为了向他证明树上鸟窝里有三只鸟。 大皇子额头一抽一抽的,旁边洗牛,这边爬树,日子没法过了! 事实证明他们还能更闹。 有了一群真正的小孩儿,小太子的熊就体现出来了,课上传纸条,偷吃小零食,八卦夫子。 御花园里上到仙鹤台的鹤爷,下到金池的王八,兽房里的猫狗鸟雀,全被几人霍霍一遍。 随着小黄和小黑长大,性子也活泼好动起来。 小太子每日骑着小黄,大皇子骑着小黑,两人举着黄旗当将军,其他人就当先锋,一个两个举着木棍,天天在宫里‘打打杀杀’ “冲鸭——!战鹤爷!为太子殿下讨回公道!” 几人牛犊似的冲向仙鹤台,小太子坐在小黄身上,一牛当先,布置战术 “射手远攻!” “多鱼守卫好空中领地!” “财神爷预备好点心召唤狸花背!” “大哥坐镇幕后,随时支援” “施玉迂回穿插!” “守知和孤冲锋!” “歹!胖鸟!孤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仙鹤台八只鹤爷,看到小太子怒的鸟冠都立起来了。 一时嘎嘎之声复起。 方藻看着战况急的冲上去抱着一只仙鹤下嘴。 “呸!骚的。” 鹤爷飞到空中,长长的脖子,追着方藻猛啄。 “救命!” 射手沦陷,战术全乱。 七人被八只制空的仙鹤追的抱头鼠窜,狼狈而逃。 “孤一定会回来的!” 事实证明陆军干不过空军。 仙鹤台的奴才已经麻木,这事隔几天就要上演一次。 自从小太子说他被鹤爷叨过,几个伴读就陪小太子走上了复仇路。 每天骑着牛马练马术,满地蹦哒练身体,爬树说要克服空中恐惧,日日突袭仙鹤台,失败了就去金池钓鱼总结战术。 在去御花园补充牛马粮草。 一通操作下来,御花园花草被牛啃秃了,金池的鲤鱼好几条翻了肚皮。 几只鹤爷老当益壮恢复生机,本来仙鹤台的养鹤人都算好鹤爷寿命将近,挺不过这个冬天了。 硬是被小太子闹得生龙活虎,精神倍棒,看起来还能再活两年。 因为后宫有妃子怀孕,怕万一冲撞了,小太子带着他的兵转移地方,跑到了明德殿前,那块地方大! 于是齐帝每日都能听到外面的‘练兵’声。 小太子举着黄旗:“咱们的口号是!” “打倒仙鹤台!扬我国威!” 小太子:“咱们的宗旨是!”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黄牛哞哞,黑马嘶鸣。 最后还要再加一句 “父皇!儿臣一定取得此战胜利!” “众将士!随我冲!” 齐帝:“……” 听外面安静了。 他捂着头无奈:“这是第几回了?” 肥公公嘿嘿一笑:“这个月第十八回了。” 齐帝咋舌:“朕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小子这么能闹?” 肥公公心想,太子殿下学会走路才多久? 一两岁他想闹也闹不起来啊。 齐帝吐槽:“朕要是有一群这样的兵,齐国就到头了。” 齐帝看着折子发愁:“朕缺帅将啊。” “匈奴不断蚕食周边部落,一旦让他们成气候,下一步将剑指中原。” “齐国崇尚文武,可到底文多武少,若打起来,朕无多少帅将可用,势必要御驾亲征。” “朕得等太子长大……” 日后与匈奴必有一战,齐帝想着要不他先办个与文科举类似的武科举试试? 但太平比战争多,若武将太过也容易造成江山不稳。 明德殿前的练兵一练就是一个寒暑,后宫的婴儿呱呱落地,小太子长了个头,衣服薄了又厚,又是一个金秋。 这日伯劳奉上一个东西。 圆形,透明。 祁元祚心微跳,眼镜! 这一年他一直让人暗中盯着姜良。 姜良自承祚殿出去,先被人好好的教了规矩,又分到了刷马桶的活儿。 以她的性格绝不甘心刷十年马桶,会想方设法往上爬。 除了人情世故,就是金钱贿赂。 但是有伯劳在怎么可能让姜良复起,因此姜良唯一的机会还是祁元祚。 为了不让小太子忘记她,姜良得了什么好的都交给小太子,即便面都见不上,即便每次会受伯劳奚落。 只要小太子愿意收她的东西,她就有复起之日。 要祁元祚评价,人就是贱啊。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祁元祚坐拥天下,什么没见过,姜良想让小太子记住她,每次献上的东西必须是特别的。 祁元祚就等着这份特别。 第一次是一朵‘白花’。 那是棉花,他取了里面的种子,交给了专门的人照看。 第二次是一辆仿真木质玩具汽车模型。 第三次是一个孔明灯。 第四次,也就是这次,是一枚眼镜片。 根据这枚眼镜片的厚薄,他推测适合近视三四百度的人佩戴。 差不多了。 “一年了,孤就给她一次机会,调来承祚殿,每日打扫书房吧。”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在春天种下的南瓜和棉花成熟了。 祁元祚摘了两只棉花,让人端着大南瓜去明德殿找齐帝。 齐帝正与大司农讨论赋税一事,儿子的嗓门在门外响起来 “父皇!孤种出了几朵可以拉丝的白花!和一个好大的瓜!” 第83章 南瓜冠名权 齐帝闻声面慈,指了指门口道 “朕的冤家来了。” 祁元祚举着几朵棉花闯进殿来 “父皇你想我了吗?” 齐帝抱起儿子掂了掂 “你老师找朕告状,说你耽于玩乐,有没有这回事儿?” 小太子两根指头捏出一点缝隙:“只有一点点。” 齐帝表示怀疑:“只有一点点吗?” 小太子举着花转移话题:“父皇快看这个,软的花!孤让人种出来的!” 齐帝没见过外面包着硬皮的白花。 而且这花看着也不像花,像南方树上结的木棉,把儿子放御案上,摸了摸这所谓的花,入手柔软发暖。 很容易从外面一层硬壳里将‘花’摘了出来。 如絮如毛握之柔软,搓之成线,拉扯成丝,令人惊喜的是韧性比木棉更好。 “司农,你来看!” 大司农接过‘白花’,只一入手,脑中想的全是怎么种植,亩产多少,怎么卖钱,盈利几何。 “陛下,此物摸着保暖性比木棉麻絮更好,可以种植一两亩看看产量,若是合适可作为抗寒的作物推广。” “不知太子从哪里得到的此物?” 小太子:“有人送的,种子在花里,大司农若有需要,孤把负责种植此物的人交给大司农调遣。” “此物目前种子稀少,要育种,种植期间需打顶和灭虫,亩产多少孤暂且不知。” “但是此物若推广还需配合纺织技术,江南纺织业发达,最先从南方推广效果应不错的。” 大司农情不自禁点头:“民间多用麻絮、木棉、蓑衣、楮纸御寒,此物种出来,若产量好是锦上添花,产量不好,也无关紧要。” 这事在祁元祚预料之中,他踢着腿道: “育种可能要许多年,推广也费时费力,希望司农多多上心,只要冬日能少死一些百姓就是有意义的。” 大司农对小太子如臣对君,郑重应下。 一样东西的普及,涉及许多方面,历史上棉花一开始出现,因为纺织业不发达是作为观赏性植物种植。 直到宋代纺织业进步,棉花才在江南少数地区种植。 随后明朝朱元璋上任,强制推行棉花,才使得棉花广泛应用。 其实古人冬日难过,不是衣服的问题,而是柴火。 柴米油盐,柴在首位。 这里没有什么暖气天然气,只要生火就得用柴,柴从树来。 整个国家一日的用柴量再折合成树木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造纸用树,建房子也用树,如此年年复年年。 只砍不种是为涸泽而渔,因此有了每年春三月,家家户户祭祀植树的传统。 民间大多百姓,家里门前总要栽上几棵树。 再说御寒的衣服,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这句诗就是蓑衣御寒的写照。 民间御寒的方法很多,所以棉花的出现,并不太受重视在祁元祚意料之中。 但棉花的存在,是一条生路,多一条路,多一份保障。 它的存在有没有价值,取决于百姓,祁元祚要做的是让百姓知道它的存在和用途。 齐帝骄傲的摸摸小太子的脑瓜:“吾儿天生帝王仁心,有朕之风范,哈哈哈哈!” 小太子呵呵一笑,您这是夸自个儿呢,还是夸自个儿呢? 齐帝把此物的名字也给定下了 “形似木棉,吾儿既称它为花,就叫棉花吧。” 祁元祚又让人呈上南瓜。 “孤本来是要种草莓,没想到种出这么个东西。” “椭圆形向棒槌,切开闻起来甜甜的,喂了兔子,没毒,可吃。” “熬粥、水煮、油炒,三样做法孤都试了。” “好吃~” 不一会儿,下人将南瓜的三种吃法端了上来。 齐帝与大司农一一尝过。 “这东西这么大,一个就够五口之家饱腹!” “祚儿,产量如何?” 祁元祚:“一颗种子种下出藤,开花后结果,孩儿种的结了三个。” 姜良的系统提供的种子极佳,三个南瓜,各个婴儿大,用作赈灾一个南瓜就可以活许多人了。 最令他满意的是,系统出品的种子,不需要后期栽培,直接就是后世成品。 动物的驯化,叫驯化,植物的驯化叫栽培。 狗的祖宗是狼,经过不断的驯化出现了看家护院的土狗物种。 而许多食物,传入大陆时,它们的果实压根儿不能吃,又或者很难吃,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栽培杂交才成了后世人所见的样子。 系统为他们省去了中间的很多麻烦。 今日最令齐帝惊喜的就是南瓜了。 三个南瓜,吃了一个,还剩两个,他命人切开,看到里面满满的种子,大喜。 “好好好!” “天佑大齐!”齐帝叭叭亲了儿子两口。 向大司农炫耀 “看,老天爷都在眷顾朕的太子!” 大司农笑呵呵的迎合恭维。 他们两个不提,祁元祚不能不提 “父皇,这种子是当初儿臣买草莓带进宫的姜姑娘给的,儿臣还以为是草莓种子呢。” 齐帝不关心种子是谁给的,反正是儿子让人种出来的 “既如此,就叫它草莓。” 祁元祚:“……”不,孤不想把南瓜叫草莓,如果南瓜叫草莓,那草莓叫什么?叫南瓜吗? 大司农咳咳两声:“陛下,老臣看它长相奇怪,不如叫……卢瓜,又或者司瓜,再不济皇瓜也可。” 大司农是他的官职,所以取‘司’一字。 大司农,姓卢,所以取‘卢’一字。 齐帝一脸‘你老小子有私心’。 祁元祚看看齐帝,又看看大司农,认真的吗? 齐帝捏捏儿子的脸蛋儿:“既如此,听大司农的,就叫它宝瓜。” 大司农:“……” 祁元祚忍不住插嘴:“南瓜!” 齐帝不乐意,他就想叫宝瓜,他还想叫它宝宝瓜呢。 看到这瓜的形状他就想起来儿子小时候,床上一小团和这瓜的一样大! 这么神奇的瓜,一看就是和祚儿一样,是老天爷给他的宝! 他斜着眼戳儿子的脸蛋儿 “为何叫南瓜?” 小太子一本正经: “因为种瓜的人很难啊!和孤每日早起去南学堂一样难!” 这话也没错,种出一个从没见过的新作物,兢兢业业,提心吊胆,可不是难吗。 在小太子坚决拥护下,南瓜终于取名为南瓜了,可喜可贺。 第84章 三儿 趁着小太子在,陛下心情又很好,大司农斟酌着进言 “陛下,老臣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小太子投以好奇。 齐帝:“讲就是了。” 大司农垂着头,两手交着小心翼翼掬胸前,这动作放猴子身上正合适,放人身上显得拘谨极了。 九卿之一,大司农卿! 什么事令他如此忐忑? “老臣女儿去年秋天去灵觉寺,偶遇了今年春闱的探花,一见倾心。” “老臣闺女二十有二,老臣心里急啊,打听到探花郎才貌双全,还未娶亲,就……与之订了亲。” “后来探花郎果然高中,如今入翰林院任职。” “老臣想着,少年人该趁年轻出去闯闯,这不听说江南有一处地方县令一职有空缺,所以才舍了老脸求一求陛下。” 祁元祚微疑,翰林院清贵,人人都说入太学者必登科,翰林院相当于学府中的太学,凡是翰林院出来的,必主中央。 翰林院可以上达天听,翰林院的人出去做县令,属高处往低处去了,哪用得着大司农亲自说情? 去年秋天,灵觉寺,卢。 祁元祚灵光一闪,前几天卢芝也一副愁苦的样子,说姐姐看上的姐夫有点麻烦。 难道是…… 齐帝似笑非笑:“今年探花郎是谁?爱卿一直不提名字,朕都要忘了是哪一位。” 大司农硬着头皮道:“陛下事忙,忘了也是应该的,他叫,林定尧。” 怪不得大司农这么为难。 林定尧的长相在长安就是一大忌讳。 殿试一甲三人入朝堂,朝中老人见过苏长河的,看到林定尧都以为死人复活了。 那天众臣胆战心惊的等着齐帝暴怒或发癫,谏大夫准备冲出去上谏,不料齐帝反应平淡。 让林定尧入翰林院也是按规矩来。 至此半年,不见陛下特殊对待。 可还是有人不敢提林定尧的名字,因为他的长相,很容易让人想起四日的血色长安街。 翰林院的人不敢怠慢,也不敢巴结,与林定尧不尴不尬的处着。 大司农让林定尧外放也是为了他考虑。 与其在翰林院尴尬不如破局,要么外放蛰伏,要么弄明白皇帝的意思,无论哪个都能打破如今的僵局。 祁元祚记得父皇被此人打过一巴掌。 “爱卿的女儿与林定尧订了亲?” 大司农:“……是的。” “可有成亲?” 大司农:“尚未。” 齐帝语气正常:“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既然已经定亲,朕为这对新人添好,朕下旨赐婚如何?” 大司农试探道:“陛下,林探花的意思是,愿意做上门女婿。” 林定尧无父无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春闱前承大司农恩德入太学进学。 成学之恩无以为报,他一无所有,愧娶卢家千金,与卢府定亲时承诺入赘。 科举之后大司农试探过林定尧的意思,赤子之心,诺成不改,说是入赘就是入赘。 正主没意见,大司农更没意见了。 他就怕陛下有意见。 齐帝虽然惊讶,但没啥意见,又不是他入赘,人家嫁娶关他屁事。 “那朕就依此下旨。” “再为林爱卿,添一份妆吧。” 祁元祚兀自乐了,这算奉旨入赘吗? 这封圣旨也是有好处的,日后没人敢拿林定尧入赘的事作嘲。 大司农一番谢恩:“那外放……” 齐帝拟旨的手不停: “这是他自己的意思?” 大司农讪讪一笑:“老臣未与他商议。” 齐帝轻声一笑:“一个女婿半个儿,难得你为他考量,朕准了,成亲一月后启程。” 大司农放心了,陛下爽快,证明心里没多在意。 日后不必忌讳这点了。 齐帝没把林定尧当作苏长河,林定尧能考入前三在他意料之外,这让他期待对方日后的作为。 之前估计的是做到刺史就到头了,如今看来,是个九卿的苗子。 88忽然出声 “宿主,林定尧去的是他老家。” “两年后那个地方会出现瘟疫。” 祁元祚心头一紧:“什么瘟疫!” 88:“伤寒肆虐,无法抑制。” “怎么解?” 88:“林定尧去了,就能解。” 上辈子这个时间段,林定尧会在五年后娶顺妃的妹妹为妻。 这一世他娶妻时间不仅提前了,连娶的人都变了。 祁元祚放松了,林定尧若解瘟疫,功绩足以调回长安,此后官途必一帆风顺。 皇帝调官的圣旨需经过翰林院誊抄再下发各部门。 大司农看着肥公公亲自去送送旨,心放肚子里了,领着南瓜和棉花乐呵呵走了。 皇帝心生感慨,叫来苏长淮又是一阵催婚。 小太子领教了父皇的碎嘴子,苏长淮一棍子打不出来个屁,防御力过强。 祁元祚听的头疼,怕父皇万一想起他把碎嘴子转移他身上,蹑手蹑脚的偷跑了。 小太子一回去,就见到了长高不少的姜良。 或许女孩要比男孩长的早,一年前姜良比他高一半,一年后,姜良还是比他高一半。 小太子有些许在意。 一年劳作,姜良成熟了,规矩了,表面功夫及格了。 可惜祁元祚看人不看脸,看眼睛。 姜良眼睛里面的蛰伏,他看的明明白白。 伯劳在太子身后白眼翻上了天。 姜良老老实实行礼 “奴婢拜见太子殿下。” 祁元祚开口第一句是: “你送给孤的白花,孤很喜欢,让人将种子培育出来给了父皇。” “父皇说它像木棉,取名棉花。” “此物用处不大,了多于无。” 用处不大是谎话,棉花的价值要用长远的眼光看待,目前它的种子才十多粒,距离普及,早着呢。 放一年前,姜良定鄙夷万分,认为这里的人没眼光,这可是棉花啊! 古人见了棉花,不该激动惊喜吗?不该大声感慨天下百姓终于可以不惧寒冬了吗? 精进后的姜良小心翼翼的试探 “殿下,奴婢想着,此物或可作为御寒的作物种植?” 小太子:“啊对,锦上添花吗。” 这一提醒,姜良想起来她在姜家过了六个年头也没被冻死。 冬日一家人蜷缩在一起,弟弟穿着楮纸衣,还有一层麻絮、木棉,脸蛋红扑扑的没见冷哪里。 家里人都有御寒的衣服,只有她的衣服是死皮赖脸求来的,因为她是个女孩。 她下意识不愿多想,觉得古代就是艰难,百姓连棉衣都买不起,事实上只要勤快点儿,冬日是冻不死人的。 难受的是没有柴,许多人家两天的饭一顿做出来,只有早上是热乎的,其他时候吃冷饭。 自己见识浅薄的念头一起,又转瞬即逝。 她的经历是这里的人活一百年也得不到的。 “奴婢献给殿下的种子……” 祁元祚实话实说:“很好,普及后能活很多人。” 姜良松了口气,就是说嘛,怎么可能会没用。 祁元祚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眼镜片: “这个是个宝贝,孤很喜欢,下次你在哪里发现了,可以和孤换,孤不占你便宜。” 姜良嘴上应是,心里想可千万别在抽出眼镜片了。 棉花和南瓜种子稍微有用,玩具车模型、眼镜片有个屁用。 这个时代,琉璃是从青铜器残渣回收利用的产物,连个像样的琉璃作坊都没有。 抽出眼镜片,于她而言是抽了个废物。 没想到小太子会喜欢上。 祁元祚把眼镜片举在阳光下看,脑子里是放大镜、望远镜、显微镜、老花镜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干了。 眼镜里闯进一个小人儿,扒着承祚殿的门槛,使出吃奶的劲儿要翻进来。 三皇子祁承景。 “三儿?” “二哥、咯咯!” 三皇子一岁了,话说的不利索,开口第一句喊的是哥哥。 自学会走路,每日都来承祚殿扒门槛。 有时候一天来好几回。 宫里人都说三皇子脑子不好,总前脚干的事儿后脚就忘了。 三皇子终于爬了进来,拍拍身上的土,小大人似的把二哥牵到殿里,把下人都赶出去。 祁元祚任他作为,等门关上了,三皇子眼睛包着泪朝祁元祚告状。 他指指自己的脑子。 “二哥,有坏人。” 若是别人听了,准以为三皇子在说自己是坏人,祁元祚眸光微闪 三皇子怕他不信,执拗道:“真的!总忘,因为有坏人。” 他很小就知道自己的意识不对劲儿,明明他前一秒还在承祚殿,一愣神就回了母妃宫里。 前一秒还在啃最喜欢的磨牙棒,下一秒磨牙棒就在地上了。 他房间的东西总换位置,实验几次后,三皇子知道了,他脑子里有另一个人,会控制他的身体! 祁元祚摸着他的头,沉默着,说实话,不想管。 如果三皇子不这么坦诚,他就当不知道,可他一说,祁元祚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装傻。 他安抚了三皇子把人送走,承诺他下次过来一定帮他找到解决办法。 “来人,传太医。” 第85章 老大 他只是问三皇子小时候摔了脑子,忘性比较大,有没有好的办法。 说三皇子忘性大,是他脑子伤了,还属正常人之列。 若说三皇子脑子里有另一个意识,太医会将其归为疯病。 他与三儿之间还隔着一个顺妃,就算要治病也该由顺妃做主,他算哪门子。 太医来了,先给太子请了平安脉,太子的脉案,陛下每日都要看。 为了看懂里面的专业知识,也怕太医糊弄他,齐帝闲暇时自学医术,还搞了药膳,难吃的要死。 祁元祚闻见了味儿就要跑。 “太子殿下心肺已稳,今年可以适当跑动了。” 小太子十分听话,一年里能坐着不站着,能走着不跑动,和伴读玩儿闹,他们在地上冲锋,小太子骑牛骑马。 如今可以逐渐尝试跑动,再等个两三年,就与正常人没区别了。 太医不敢断言三皇子之事,只说要脉诊。 祁元祚便劳动太医去顺安阁瞧瞧三皇子。 “有那个功夫,你还不如自己歇歇。” 大皇子人未到,声先闻。 侧目看去,瘦长高挑的少年,虎冠束发,一身银白色劲装,外罩毛边织金缎大氅,额前几缕濡湿的碎发,气势蓬发,孤傲骄满,一派皇家贵胄风范。 祁元祚望之含笑,在炉子上湿了绢布 “天气冷了,怎么这副样子就出来了?” 大皇子接过温热的棉帛,擦擦头上凉透的汗水 “正耍着刀呢,听到你叫了太医。” 见小太子好端端站着脸色红润,大皇子才放心。 不怪他紧张,今年冬春换季,祁元祚染了风寒,缠绵半月才好全。 “就说你的几位伴读不是个好的,一个两个比老鼠还能蹿,天天带着你爬树摸鱼。” “就你天天惯着他们,若是因为他们激起了你的旧疾,本王亲自赏他们板子!” 祁元祚笑眯眯的听着,话从两只耳朵穿过滤了出去 大皇子看他这副样子就觉得糟心 “有学堂里的几只老鼠崽还不够,什么时候还想给父皇养儿子了?” “三儿的事,父皇不问,顺妃不管,你闲的没事往上凑干什么?” 大皇子是个炮仗,摸不准什么时候就得炸一阵,别人见了躲着走,只有祁元祚敢这个时候与他讲道理: “不是孤往上凑,是三儿来找孤求助,孤怎能不管?” 大皇子冷笑两声下了断言:“我就知道矮墩子图谋不轨。” 三皇子自从学会走路,一天来承祚殿八回,大皇子蠢蠢欲动的杀心因为他不识好歹越发旺盛。 都是重生的死人,谁瞒得过谁啊,他无不恶意的想,三皇子的傻说不得是装傻,肚子里肯定憋着坏水! 没一会儿,被支过去的太医回来了,顺妃婉拒了太医的诊治。 祁元祚若有所思,大皇子劝他: “别想太多,顺妃无子,指着三儿养老,亏待不了他,你才几岁,天天想这个想那个耗费心神,日后还要不要学武了?” 祁元祚开玩笑:“不学了,日后就靠大哥保护孤了。” 大皇子一愣,认真思索道:“也行。” 太子微讶异,若说谁最希望他赶紧好起来学武,定是大皇子。 一年里大皇子一直畅想着与他策马扬鞭的时刻。 “若是孤不会武,日后会被别人议论德不配位吧。” 大皇子呵道:“他们敢!” 四五六皇子先后出生,大皇子一个个的去看过,三人肥猪似的吃了睡睡了吃,眼睛都睁不开,能看出个屁。 他一直想杀了三皇子,但他的王位本就不稳,若杀了父皇亲儿子,父皇不得把他宰了。 一换一,不咋值。 “算了,不说晦气事了。” 大皇子拿出一张纸塞给他:“看看。” 绘的是一处宅子,分为外院内院,外院办公待客,内院休息娱乐,山水园林、草坪马场应有尽有,若是建成得有小半个皇宫大了。 “这是什么?” 大皇子指着图绘上很小的门上很小的字——安河王府 他依次指过假山、河渠、草坪、马场 “内院还设了温泉,怎么样喜欢吗?” 小太子十分羡慕,这是给他炫耀来了 “喜欢,孤也想要。” 小太子扒了扒名下的产业,竟然没有一处庄园,是父皇太抠了还是他太乖了? 大皇子满意的收了图纸,不枉他缠了将作少府半年设计出的图。 到时候再建一座了望台,可以登高看夕阳。 “等王府建好,你什么时候想去就什么时候去,河上泛舟、草坪跑马、温泉泡澡,你想要的都有了。” 小太子频频点头,大哥的审美和他一样,他就说没人能拒绝这样的生活。 “要花很多银子吧?” “江南常苏二州每年三成租赋,足够建成这样的宅院了。” 祁元祚眼睛一亮:“大哥有这么多银子,要不要做点生意,钱生钱?” 大皇子唠叨他被卢芝带坏了: “你是太子,做什么生意,士农工商,商为最末,听话,别管。” “父皇也不是心细的,回头本王让人送来些银子,给你扔着玩儿。” 大皇子来这一会儿,和小太子相关的被他骂了个遍。 该看的看了,该说的说了,大皇子痛快的走了。 没一会儿祁元祚收到了五斤的小黄鱼,每个有指甲盖大小,鱼形,做工精细,祁元祚咋舌,愿意拜大皇子为最真诚的冤大头! 这些钱对于研究玻璃杯水车薪。 第二天小太子不用人叫,勤奋的爬起来,穿好衣服。 小黄一岁了,已经有成牛的体型,齐帝不敢再让他骑牛,给小黄套了一辆青铜战车。 每每坐上去,他总觉得自己坐在了超市购物车里。 小太子每日坐着战车,黄旗一扯 “冲鸭!” 小黄撂开蹄子飞奔,小太子的笑声成了后宫人的闹钟。 等人到了南学堂,伯劳与胖公公列在左右,打开战车的门,小太子整理一下被风吹出的大背头,非常有仪式感的走进学堂。 先生还没来,他们还能耍一会儿,小太子像模像样的上了讲台。 下面四位伴读连同施玉,一脸恭敬的作揖 “拜见老大!老大留名鹤台千秋不朽!” 细看之下,尹守知面红耳赤,以掌遮面,卢芝和方藻喊的最响,祁多鱼怂头耷脑,满脸困倦,完全跟着本能。 施玉扇子遮了半张脸,也是羞的。 这是他们太闹腾,一只鹤爷受不了离家出走了。 太子挺身而出,勇敢的抗下皇帝的‘问罪’,方藻深受感动拜为老大,并拉着他们一起叫太子老大。 小太子一开始听的脚趾抓地,后来已经习惯每日听到这声老大了。 “免礼。” “谢老大!” 门外的大皇子一个趔趄,对着墙磕了两个,才把尴尬磕走。 小太子施施然入了座位。 从上课开始等待下课。 下课才是正题! 几个少年围着太子手中的眼镜片,好奇的观察 “这东西能赚大钱?” 小太子笑的自信 “你们看不出来,卢芝,你将这物带回家,给你父亲看看就知道它的价值了。” 卢芝半信半疑的把这材质古怪的圆片收起来。 大司农卿如今三十多岁,朝堂里很多官员眼睛近视,大司农卿同样如此。 见其子可观其父,祁元祚出不去皇宫,打算将这事交给卢家管理,先拉投资,再找最大的金主爸爸批地盘索要技术人才。 完美! 作话:第二章晚点儿更,灵感有点乱,等我捋一捋 第86章 过渡 三皇子换回来发现自己被关起来了。 身边还有侍女劝他 “三殿下,娘娘辛苦照顾您长大,你却每日往承祚殿跑,怎不令娘娘心寒。” “您服个软,给娘娘撒撒娇,咱日后不去承祚殿了可好?” 三皇子小脸一黑: “本皇子才不想去承祚殿!” 他最讨厌太子了! 可是他身体里还有另一个灵魂,非常喜欢太子,每日都要去承祚殿。 他好几次失去意识醒来就发现自己正坐在太子身边啃肉干。 太子的动作好像在喂狗! 两人交换的频率非常乱,他总是不知不觉就失去了意识,清醒后面临一堆烂摊子。 他还记得顺妃殷殷切切教他喊母妃,他羞于启齿,好不容易打算喊了,立刻失去意识。 等他再清醒,听到人议论,他对着顺妃喊‘哥哥’。 顺妃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失望,身边的下人对他逐渐失去了耐心。 三皇子一边焦灼一边无力。 他尝试与另一个人沟通,结果那人根本不回他! 一切不由自己控制的感觉,太可怕了! 三皇子自闭成蘑菇,再这么下去,会不会他正给太子下药,另一个人出来,拿着毒药找太子认罪? 三皇子终于下定决心,不能再逃避了 “母妃!呜呜呜,我要看太医,我脑子里面有个人!” * 卢芝每每放学会与老父亲和准姐夫一起回家。 司农卿这段日子春风得意,儿子活泼可爱,女婿相貌好,才华好,品性也好,入赘卢家,就是他的儿子了。 “爹,今天太子殿下给了我一个宝贝,说只有你才知道它的价值,你帮我看看。” 卢芝从贴身的布兜里拿出圆片。 司农卿拿在手上摸了摸 “材质很轻,见所未见,这透度竟比得上冰了。” 司农卿放在眼前欲观察其透光度,身体一震,停了脚步,他高仰着头,好一会儿慢慢用另一只手捂住了一只眼睛。 秋阳的冷光刺的他眼睛流泪,眼镜赋予他前所有的清晰。 司农卿心中惊涛骇浪,卢芝叫了他几声,林定尧也唤了他一声 司农卿什么话也不说,拉着两人匆匆回了府。 大门一关。 司农卿叉腰大笑 “儿子儿子!快快告诉为父这东西从哪里来的?还有多少?老夫非要宰同僚一笔!” “一个片子卖他们十金!什么?贵了?今天不买,明天二十金!” “这一家十金,那一家十金!再同太子对半分,咱们卢家也要发达了!哈哈哈哈哈!” 司农卿沉迷算账。 卢芝一听什么也顾不得了,这爷俩啥都没盘算明白,就开始算钱了。 卢芝嚷嚷着:“我要分三成!” 林定尧对两人的财迷十分无奈,委婉的提醒: “岳父大人,您是不是忘了算成本?” 司农卿:“对对对,成本几何?” 卢芝卡壳:“呃……没问。” 司农卿:“那你还在这里站着干什么?去问啊!” “等等等!” 迷了头脑的司农卿拉回理智: “卢家家训,天上掉的馅饼都有毒!” 他左右踱步: “老夫明白了,这东西不会只是个雏形,太子殿下拉你掏钱了吧?” “你们是不是还没告诉陛下?” “不能干不能干,这事不能干。” 卢芝才不听他的,夺了圆片就跑: “你守着你的家训贫穷去吧!小爷家训只有一条!富贵险中求!” 卢芝拉开门,对上了司马徽欲敲门而空置的手。 司农卿身子一直,又是一个严肃威严的卿士。 “咳咳,司马公子啊,信儿挺灵啊,定尧一回来你就找来了。” 卢芝紧着赚钱呢,门一开就溜了。 林定尧不住卢府,他与卢兰还未成亲,自当避嫌,今日是被司农卿急抓来的,三人就在大门口闹了刚才的一出。 他看看准岳父又看看司马徽,向司农卿施一歉礼,经司农卿点头才走出去与司马徽攀谈。 “听闻先生将要成亲,学生来问问时间,想讨杯喜酒喝。” 司马节风调回长安后,做了个不大不小的长安丞。 长安丞,为京兆尹属官,相当于长安县副县令,比起在一州呼风唤雨的刺史,长安丞虽是京官,却是连列朝的资格都没有。 司农卿查了林定尧的经历,断定司马节风不是个好东西。 林定尧入翰林院,仍担任着太学代课讲师,与司马徽接触避免不了,歹竹出好笋也有,只是司农卿私心不想林定尧与司马徽走太近。 三媒六礼即将走完,成了亲,女婿去江南就任,自与司马徽断绝来往。 林定尧性子宽和 “就这几天了,这月二十八。” “先生很高兴?” 林定尧点了点头,他自小一人,不在意世俗礼节,入赘还是娶妻都是同一人,何必在意名分。 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之后他有妻子有父母,半生孤苦仿佛就为了今朝。 一年,林定尧身上的迷茫和孤僻被抚平,意气风发探花郎,入了清贵翰林院,还是太学讲师。 好吃好喝一年,白了,脸颊有肉了,他还长了几公分,气度从容,文雅不凡,丝毫不见一年前的落魄。 “先生去了江南要如何?” 林定尧想了想:“做个好官,谋民生,谋官途。” “若民生和官途只能选一个呢?” 林定尧想也不想:“那就弃官。” “我谋民生,是因为民有恩于我,我自当回报。” “官途吗……也是为了报恩才考的。” 他拍拍司马徽的肩膀:“你还小,不懂,读多了圣贤书,就懂了。” 司马徽:“我要学书,还是学人?” 林定尧给了他一个脑瓜崩:“跟着太学里的老师学。” 这小孩儿整日脑子里不知道想的什么,总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司马徽若有所思的点头:“知道了。” 司马徽回去,又翻了一遍林定尧二十年的经历。 林定尧他十五岁的时候生了病,因为还不起药钱,被人强硬的卖了地,平日里挣得钱要买笔墨纸砚,没了地的他,就没了食物来源,靠着学堂的每天两顿饭活。 如果学堂放假,他就抠抠搜搜买几个馒头凑合,越看他的经历越觉得此人活到现在没死,还能读书做官,简直就是奇迹。 他说要报恩。 司马节风呢? 司马徽开始想爹爹的经历。 司马家家大势大,几代传承的世家。 司马节风做官托家族庇佑,一片坦途,未经任何风雨。 爹说,要光宗耀祖。 这难道就是格局? 司马徽不理解。 “哗!”纸张散落在地上,司马徽空茫的盯着虚空,又来了…… 这种感觉又来了。 一种与世界割裂,俯瞰众生,灵魂脱出躯体四感皆丧的……离世感。 他颤抖着捡起地上的纸。 所有人将他当作小孩儿糊弄,所有人都是说一半瞒一半,所有人都带着虚伪的面皮,只有一人特殊。 仿佛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抓住他! * 又是一个早学,几个人凑在一起商量着未来的宏图霸业。 小太子在中央指点江山。 “你们只需要出钱,日后琉璃坊的盈利抽出三成贿赂皇帝,剩下七成按先期出钱多少分利!” 于是接下来好几天,这些伴读回去,各种理由从家里掏钱。 最局促的就是祁多鱼:“没钱……可以帮你杀人抵钱吗?” 小太子:“……你想孤杀谁?” 祁多鱼以为他答应了:“大皇子,五百两!” “三皇子,三百两” “四五六皇子,一人两百两。” 小太子:“……” 祁多鱼苦恼:“难道是,皇帝?这个大,要一千……唔!” 小太子一把捂住他的嘴,原来最大的反派头子在他身边! “乖,孤借你一千两。” * 宝珠公主被噩梦折磨了一年。 在几位皇子降生后,她的症状越发严重了。 几乎到了彻夜不眠的程度。 她会疯的。 宝珠公主清晰的知道,她正走在深渊的边缘。 太医说她心有郁结,只有解决了心病,身上的病才能好。 大皇子时不时来开导她,每每叹息有什么事值得她如此。 是啊,有什么事值得她如此? 她是大齐最尊贵的公主。 是皇帝的胞妹。 直到养元宫生下一子,被连夜送出皇宫,送于司马家,宝珠公主终于熬到头了。 她打开口脂,用指甲挑了一块,红红的口脂,藏在鲜红的丹蔻下。 太后生完,对齐帝没用了,养元宫的戒备松了,宝珠公主是太后的亲女儿,一年里来看过几次。 侍卫按照惯例不作阻拦。 太后瘦了,也哑了,一双眼睛看向宝珠的时候,阴森又空洞。 她把宝珠看成了别的人,啊啊大叫着要冲上来,可惜她被绑在床上,无可挣扎。 宝珠公主看了她一会儿,柔柔一笑,空荡荡的大殿,几个侍女像黑暗里的木偶,默默呼吸。 宝珠公主倒了一杯水,温热泛凉。 一抹淡淡的红色在杯中散开。 她来的次数多,像朵沉默绽放的丁香花,无害极了。 宝珠公主笑的很温柔,托着太后的头,喂她水喝。 太后看到了水色不对,她啊啊叫着挣扎。 宝珠公主:“女儿知道,母后想活着,所以更要喝水了,人不喝水,会渴死的。” “母后总不能让皇兄担上渴死您的骂名吧。” 一杯水被宝珠公主强硬的灌下去。 啊……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宝珠公主开心的想着。 她走后没一会儿,太后永远的安静了…… 第87章 三年 齐帝没有怪罪宝珠公主。 宝珠公主小时候常去府上黏着皇后玩耍,他还记得那个羞羞怯怯的小姑娘。 太后是要死的,怎么死,死在谁手上,不重要。 太后的死,导致祁元祚的商业计划不得不延后。 尹守知和方藻向家里要钱的行为令尹太尉和太仆卿对几人的‘秘密’生出好奇。 两人对陛下旁敲侧击。 皇帝是个小心眼的。 我儿子是太子!给你们儿子要两个钱玩玩儿怎么了! 一个太尉,一个太仆,前者掌军队政务,后者掌马政,都是有油水的活儿。 “两位爱卿是家里揭不开锅了,连养儿子的钱都出不起了?” “小孩子能要多少钱?他们能干什么?最多撒着玩儿玩儿,捡起来不就行了!” “他们是要了一百两还是一千两?至于大惊小怪吗!” 尹太尉苦笑:“陛下,守知向臣要了五千两。” 太仆卿:“陛下,臣子方藻,也向臣要五千两。” 尹太尉补充道:“听说司农卿的儿子,卢公子,拿出了六千两。” 太仆卿补充道:“大皇子捐金五斤。” 尹太尉:“安南王世子,卖了东珠,捐一万两。” 齐帝的脸挂不住了。 合起来五六万两的银钱。 朕亏他钱了? 不可能!朕用什么他用什么,朕私库钥匙也在儿子手里。 “原来如此,朕也不知道那小子打什么主意,几位卿家回去问问自己儿子吧。” “问完了,同朕说一声。” 两人眼对眼,太子是主谋,您怎么不问自己儿子?我们要是能问出来,还至于打扰您? 两人站在殿外。 尹太尉唉声叹气:“守知向来知礼懂事,这次一下拿出五千两。” 太仆卿轻哼:“可不,我家小子被迷的五三道四,家底都让他搜刮了。” 齐帝扔出一卷书:“滚!” 两人也不演了,灰溜溜跑了。 齐帝晚上回去抱儿子,问了这事。 小太子热情的过去贴贴:“父皇~儿臣想给你一个特殊的礼物,儿臣不白拿他们的钱,儿臣要用他们的钱作为本金,钱生钱~” 齐帝被哄的找不着南北 “好好好,还缺钱吗?朕的私库随你取用,你是太子玩儿玩儿就好,不要沉迷此道。” 小太子:“儿臣不缺钱了,缺人~父皇能给儿臣点儿人吗?比如……西工工官?” 大齐手工业、兵器制造由工官管理。 东工管理漆器蜀锦等,青铜器烧制在西工。 祁元祚不仅缺人还缺地盘。 他提了自己的要求,要懂烧制青铜器、瓷器的,要有个地方建窑。 齐帝想也没想让儿子自己去西工署挑人。 看中哪块地方批哪块地方。 祁元祚日常忙碌起来,不仅要完成学业,还要操心琉璃坊的建址,人就位了,钱有了,地盘有了。 搞它! 祁元祚知道要在这个时代搞出透明玻璃要经大量的时间实验,却没想到这一实验就是三年。 春去秋来的三年,娃娃抽条,南瓜和棉花在长安普及,孔明灯成了扎灯笼人的一种营生。 大街上的木头玩具多了好几种,有两个轮子的怪车,还有正方形的车。 长安街琉璃坊客人如云,最受欢迎的是琉璃玉净瓶,色白如玉,如云一样朦胧薄透。 除此之外,琉璃玄武、琉璃璧、莲花琉璃托盏……备受勋贵喜爱。 承祚殿的榻上,当年挺着小肚腩的太子抽条长成了七岁小少年。 白玉冠,昙花面,撑着手闭目养神,丝苗姑姑掌灯映出如山如水的五官,宛如高山坐佛满是神性的悲悯。 祁元祚睁开眼,丝苗姑姑将狸花背抱走 胖公公端上药碗。 “什么时辰了。” 胖公公回:“酉时了。” 祁元祚在等今日琉璃坊最后一炉。 这三年琉璃制器从无到有。 如今琉璃坊开遍长安,风靡一时。 尹守知几人从创业时的野心勃勃,中期的忐忑不安,再到艰难期的彻底放弃,成功后意气风发。 而今所有人都对琉璃坊的盈利感到满足,只有祁元祚,吹毛求疵的要求透度。 他们以为祁元祚开琉璃坊是为了赚钱盈利。 其实他是为了近视镜、老花镜、放大镜、望远镜,以及高不可攀的显微镜。 前两者利民,中间利国,后面呢? 有了显微镜就可以发现细菌,学者势必研究细菌,一想到这个趋势,祁元祚的血液在沸腾。 纯碱、二氧化硅、石灰石。 纯碱价高,便改良纯碱生产,石灰石有杂质就提纯石灰石,火候不对他砸钱一点点试,他就不信做不出来。 他有预感,这次八成能成。 他让伯劳在外面等着,若成了,卢芝会让人升起白色孔明灯,就不成,便是红色孔明灯。 姜良又要抽奖了。 这几年她抽的奖有可乐、炸鸡等吃的,也有面膜、口红等用的,最最有用的是‘久旱逢甘霖’这一神仙技能。 但下场雨的技能,又不能保命又不能杀人有个屁用。 还有一些她认为废物的,比如一件瓷器、两只蚕宝宝、一截甘蔗、一瓶百草枯、一丛花生、一捧黄豆,这些东西她全给了小太子。 每次她上交东西太子会赏她一把银豆子。 一开始姜良还洋洋得意,小太子也太好糊弄了。 直到小太子用孔明灯与宫外的伴读打暗号。 棉花普及了。 南瓜普及了。 长安城又建了个瓷坊。 蚕宝宝养成了蚕群,蚕丝的质和量是本土蚕的一倍。 甘蔗长的又粗又壮甜的惊人,糖价被打下来了。 花生和黄豆育种完成,大齐朝臣发现它们的出油率是民间花生和黄豆的数倍,而且产量极高。 如今太医院正研究百草枯呢。 因为此药杀虫极佳,还不伤土壤。 姜良天崩地裂,破防了。 她为什么就被一把银豆子打发了?! 它都不是金的! 姜良不是没想过杀了小太子,她真下过手。 抽到百草枯时想过,但是百草枯味道太大,下毒肯定被发现。 她还抽到了一条蛇,找了小太子在学堂的好时机,刚使出来被祁多鱼剁成了几段。 几个恶魔围炉烤蛇。 至今想起小太子叼着蛇尾巴尖儿啃的样子还打寒颤呢。 姜良又要抽奖了。 她天灵灵地灵灵的祈祷,让她抽出一个能杀死太子的东西。 抽—— 姜良呆滞,姜良破防。 知道火鸡吗? 她抽了两只活的这玩意儿。 指望它们叨死小太子吗? 老祖宗严选的食谱都没这玩意儿! 艹! “殿下!有信儿了,但是灯的颜色,好像不太对……” 祁元祚跑出门,仰天去看。 红、红、绿。 祁元祚挑眉,这个意思是——成了,有危险,别担心大皇子在。 琉璃坊 几个翩翩少年郎,神色无辜的举着手,禁军将几人包围,带头正是苏长淮。 他疑问的看向大皇子。 大皇子咳了几声 “误会。” 若非几人是太子的人,他才懒得过来。 苏长淮看了眼施玉:“世子殿下,怎么什么地方都有你?” 施玉扇子一展,白眼翻天。 苏长淮:“你们几个涉嫌向不知名的人传递密信,被抓了。” 苏长淮又指着大皇子: “我说殿下白日怎么这么好奇此事,原来是同谋啊,一起带走。” 苏长淮铁面无私,押几人去监狱。 卢芝悄悄与尹守知八卦:“怪不得苏首领三十了还没娶上媳妇,凶得嘞。” 施玉凑过去:“我前几天在红月楼遇见了苏首领。” 方藻一下挤过来:“青楼!细说!” 祁多鱼悄咪咪偷听。 大皇子强势将他们分开,让他们看自己沙包大的拳头,压着声音威胁: “要是敢供出太子,哼……” 五人走地鸡般散开。 作话:还有一章,在写了晚会儿发 第88章 五皇子 齐帝有个苦恼,随着太子长大,儿子拒绝被老父亲哄睡,三年前儿子说要给他一个礼物。 他以为琉璃坊的盈利是礼物。 儿子说不是。 他以为孔明灯是礼物 儿子说不是。 他又以为蚕宝宝、花生是礼物。 儿子说,不是。 齐帝一忍又忍,忍了三年,礼物呢! 又急又不好意思催,好吧,他催了,儿子装作不知道。 齐帝最后悔的是给了太子出宫令牌,令牌一给出去,儿子一天到晚见不到人,一问就是忙着呢,忙忙忙! 还没头牛高!忙什么忙! 忙的礼物也忘给了?! 齐帝忍无可忍,抓人! 承祚殿里都是他的人,琉璃坊也有他的人,几个小子传暗号,以为他不知道? 齐帝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四个小子里,年龄最大的都该娶妻生子了,干什么一天天缠着豚儿不放! 全关牢里清醒清醒。 苏长淮关完人回来禀奏 “陛下,人全抓了,臣去的时候他们几个护着琉璃窑不让属下观看,臣以为窑里定是他们此次传信的秘密。” “陛下吩咐臣不可动粗,臣不敢强行观看。” 齐帝满意点头。 “臣去的时候发现大皇子也在,一并擒了关在官狱中了。” 齐帝:“官狱的条件比别的牢房好多了,有床有被子,让他们凑合一晚上吧。” 三年过去,苏长淮三十有二,续了须。 齐帝今年二十八,他也想留须以正威严,胡子长到刺猬刺的长度,他发现儿子不亲近他了。 追问之下,小太子翻着肚皮交代了:“父皇有胡子和儿臣长的不一样,像尹太尉,丑丑的。” 齐帝连夜刮了。 他可以承认自己丑,绝不能和尹太尉长的像! 一眼看去,蓄了须的苏长淮比没蓄须的齐帝年长多了。 齐帝又开始烦恼 “长淮啊,你已经三十有二,该娶亲了,你看上了谁家姑娘,给朕吱一声,朕给你赐婚,你总是单着也不是办法啊。” “顺妃的妹妹,今年二十三,尚未婚嫁。” “你若觉得她年纪大,太仆卿家有个闺女,今年十八。” “朕还有一个妹妹,今年十四。” 苏长淮练出来了,面无表情,神游天外。 齐帝问他:“朕若逼你成了亲,你愿意入个洞房吗?” 苏长淮:“……” 齐帝甩袖:“是了,朕能逼着你成亲,不能压着你入洞房啊。” 齐帝想到了什么:“难不成你的心上人在红月楼?朕听说你前几日去了红月楼……” “还是说你不喜欢女子,喜欢男的?” “又或者,你其实是有隐疾?” 苏长淮木头桩子杵着,打死不吭声。 齐帝:“滚滚滚!” 苏长淮抱拳,一溜烟跑了。 肥公公看着天色差不多了,笑眯眯的打听:“陛下,今日您还去看看太子殿下吗?” 当今陛下六个皇子,独爱重太子,太子七岁了,陛下仍不放心太子独自安寝。 每次雨夜惊雷无论齐帝在干什么都要宿在承祚殿。 别的时候,一个月里总有十天半个月宿在承祚殿。 就算不在承祚殿歇息也要看一看太子睡下了才放心。 齐帝正单方面与太子闹着别扭,刚抓了儿子的人,转头若无其事的去见儿子,他还没这么厚脸皮。 正巧守门的太监小步跑进来 “陛下,伊水阁的尹娘娘派了贴身侍女来。” 齐帝:“让她进来。” 如芳见到齐帝喜庆的禀道: “陛下,今日五皇子学会背《百家姓》了,吵闹着要背给陛下听,好让陛下看一看可比得上太子哥哥。” 齐帝稍感兴趣。 “摆驾。” 这几年他找到了一个乐趣,什么时候闲了去各宫考考皇子背书,看他们磕磕巴巴又或压根不会,齐帝心里就充满了得意和畅快。 朕的太子,天资聪颖,三岁熟读四书,六岁修满五经,广涉君子六艺。 七岁之龄成为琉璃坊幕后主子,琉璃坊每年的分成和赋税相当于江南一州! 再看看其他皇子,果然不是朕的种! 野虫,出生在龙窝里也只能是虫! * 伊水阁 五皇子祁承阙出生时,尹妃被萧昭仪设计早产,五皇子两岁前体弱多病,尹妃怕孩子夭折,当女儿养着,还给五皇子取了个女孩的小名——茵茵。 平日里穿着打扮也是偏向女孩子的粉嫩。 五皇子年纪小,穿着粉嫩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一身绯红色寝衣的男孩儿盘坐在床上,尹娘娘拿着一卷书,听五皇子含糊的背诵《百家姓》。 等五皇子背完了,尹娘娘端详着祁承阙的模样。 “茵茵的眼睛和陛下很像呢。” 五皇子深以为然,他每次上妆,极尽华丽,唯独眼睛周围不施粉黛。 “茵茵,一会儿父皇来了,就像刚才一样背给父皇听,好不好?” 祁承阙乖乖点头。 上辈子母妃抓着他的学习不放,只是他不是读书的料子。 论武艺,他比不上大哥。 论为人处世心计算机,他比不上三哥。 论文章词藻,他比不上六弟。 他曾敬仰大哥神勇,钦佩三哥玲珑心肠,羡慕六弟一手好文章。 可大哥、三哥、六弟,放在太子跟前也只能做衬托明月的缀星。 太子行在众人前方,五皇子连追赶的心思都畏惧生出。 在一身传奇的太子皇兄面前,他卑微如泥鳅。 他唯一赢过太子皇兄的一次,是杀了尹守知。 太子皇兄手段狠绝,意料之中他给尹守知赔了命。 不过他死的时候是高兴的。 他这么笨,三皇兄和六皇弟这么聪明,不还是死在他前头?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五皇子死的挺知足。 上辈子他杀了尹守知后,母妃拿着剪刀和他拼命。 好像是因为,尹家被太子皇兄抄了。 明明是母妃说的,只要赢了太子,付出什么代价都愿意。 母妃一定是年纪大了,脑子不正常,失心疯了。 一朝重开,五皇子更知足了。 母妃还没有疯,他可以借着上辈子的记忆当个天才。 趁着年纪小,还能多穿两年女装。 但是该报的仇是一定要报的,上辈子三哥推他入金池,导致他子嗣艰难,这一次他也要让三哥尝尝入金池的滋味儿…… “陛下驾到——!” 五皇子熟练的扯开笑容,学着记忆中太子皇兄的模样张开手,甜甜的唤 “父皇~” 第89章 失心疯 尹妃迎上去,柔柔一拜 “陛下。” 今日尹妃穿了浅粉色桃花织金缎,头发梳了螺髻,插了一根襄金玉的东珠。 简单的发髻配上简单的发簪,东珠亮眼又衬美人,齐帝一眼就被吸引了。 他看看尹妃又看看床上伸着手要他抱抱的五皇子,心生恍惚。 皇后爱夹竹桃,嫁于他后,对外端庄大气,私下里二人琴瑟和鸣穿着打扮也简单温婉。 常常身着浅粉色,头上簪一支珍珠钗子或者一银色流苏步摇,听到动静,懒懒回他一眼。 曾经的齐帝,每天期盼着回家后的一眼风情。 他会幸福的猜,今日爱妻又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梳了什么样式的发髻,可簪了钗环,又在以什么姿势等他,看到他后是懒懒一瞥还是起身迎上来? 无论猜中猜不中,他都开心。 当年他所期待的日子,在今天具象化了。 爱妻骄子。 齐帝看着襄金玉的东珠簪子目露惆怅 “这簪子看着眼熟。” 尹娘娘抚了抚发髻 “这是臣妾,年幼时入宫,皇后娘娘赐下的。” “茵茵出生后臣妾怕旁的首饰锋利,伤了他,平日里便只戴些玉饰了。” 齐帝从尹娘娘身上看到了皇后的影子。 埋藏的沉痛又被挖开,齐帝看谁都觉得无趣。 “你是个好母妃。” 齐帝坐在榻上,伊水阁的布局透着温馨和舒适,令人情不自禁放松心神。 五皇子蹬着腿从床上爬下来,一步步来到齐帝面前,又努红了脸蹬上榻,乖巧的坐在齐帝身边,看着他不哭不闹。 父皇不喜欢小孩儿的哭声。上辈子五皇子第一次见到齐帝,被吓哭了,齐帝甩袖而去,留下胆小怯懦的评价。 齐帝没一丝与五皇子培养感情的想法。 “听说你会背《百家姓》了。” 五皇子奶声奶气道:“儿臣背给父皇听。” 齐帝拒绝:“不用。” “《百家姓》第123个姓是什么?” 五皇子:“……” 尹妃:“……” 齐帝开始回忆往昔: “当年太子如你一般大,每天晚上都要朕读书哄睡,朕只是简单一读,谁知道他居然记下了。” “有一次上朝,你父亲有意刁难,太子居然对答如流,你说奇不奇怪?” 尹娘娘只得捧道:“太子殿下天资聪颖,太尉他定要铩羽而归了。” 齐帝频频点头:“不错不错。” “太子小时候睡觉满床跑,如今七岁了,承祚殿的床朕给他加到了两米宽。” “从一点点儿,长到这么高,每每想起朕就觉得高兴。” “朕没有辜负皇后所托。” 尹娘娘只得再捧:“姐姐在天之灵,保佑着太子殿下呢。” 齐帝一口一个太子如何如何,尹娘娘明白了,这是来她这里炫儿子了。 太子是陛下的儿子,茵茵也是啊! 在一个母亲面前炫耀别人的孩子,陛下可真残忍。 五皇子平静的听着,没有丝毫不耐烦。 这些东西他上辈子听过无数遍了。 大哥多次来试探他,他最先确定大哥是重生的 后来遇到三哥四哥和六弟,彼此是老对手了,一照面就知道是个老芯儿了。 三哥出了差错,时傻时精的,没关系,这更方便他以后推三哥落金池了。 四哥‘疯狗病’提前发作,见谁咬谁,得躲远点儿。 六弟不装了,更加虚伪了,看见就讨厌! 唯独对二哥,他没办法下定论。 等尹娘娘忍耐着将齐帝送走。 侍女如芳忍不住抱怨 “娘娘,陛下心里只有太子,咱们殿下差太子哪里?一样的出身,陛下为何就看不上咱殿下?” 尹娘娘捧住五皇子的脸,五皇子与太子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长相。 太子小小年纪已经看出日后的仙神之姿。 五皇子长的也不差,但是五官有股媚意,多亏了与陛下相似的眼睛才能压一压。 她与陛下的五官和媚沾不上一点儿,怎么五皇子就长成这样? 尹妃温柔的抚摸他的眼睛,心底深处压着郁气 “你以后,不能笑,知道吗?” 一笑就不像了。 尹娘娘维持着温和,两手摸着五皇子身上的衣服 “把五皇子身上的衣服换了,换成蓝色的。” “茵茵,咱们今晚别睡了,把《百家姓》背熟了,好嘛?” 五皇子脸上的乖巧压平,静静的看着尹妃。 母妃的失心疯这时候就有苗头了? “我不要。” 尹妃不依他。 她怀孩子的时候祈祷了千万次,一定要是个男孩儿。 太医诊断果然是个男孩儿。 尹妃欣喜之下觉得是上天眷顾。 便虔诚祈祷,这个男孩一定要与太子一样聪慧。 五皇子一岁时就能识字,尹妃觉得上天果然是眷顾她的。 当年姐姐能做到的,她也能。 尹妃把五皇子翻过来:“茵茵,你长大后,会保护母亲的对不对?” 就像太子当年保护她一样。 “会的,母妃要好好的保重身体,不要生病。” 母妃失心疯会打人,若是打了他,他会报复回去哦。 尹妃得到慰籍,五皇子在关心她。 “为了以后你能更好的保护母妃,咱们背熟了《百家姓》再睡,好不好?” 五皇子摇头:“不要。” 尹妃不容他拒绝 “换好衣服,把门锁了,派两个人为五殿下念书,什么时候能准确答出第几个姓是什么,再睡觉。” 五皇子挣扎下去,拔腿就跑。 伊水阁的大门关闭,五皇子回头看着尹妃,心想母妃果然失心疯了…… 第90章 挑拨 祁元祚今日休沐,强悍的生物钟让他无法睡个满意的懒觉。 洗漱完,他穿着一身劲装开始在院子里压腿练腰。 柔韧性在习武中不可或缺。 从三岁开始祁元祚有意识的锻炼自己的柔韧性。 小孩的骨头软,劈个叉轻轻松松。 如此坚持四年,免了一番拉筋的痛苦。 他的身体不断成长,在长成之前锻炼不可懈怠,否则韧带缩回去,之前的努力全得白费。 姜良拿着本大齐律法,大声念着。 这是祁元祚教给她的任务,别人都以为是他一边锻炼一边温习书,赞太子勤奋努力。 其实祁元祚主要目的是为了让姜良和伯劳懂法。 姜良的小心思他知道的。 一开始装模作样的臣服,抽到奖励也殷勤进献,后来看到那些没用的奖励在他手中发扬光大,她还不能分一杯羹就眼馋嫉妒。 目前姜良处于即服又不服的心态。 想放弃挣扎彻底臣服,可抽奖系统给她底气,每次打算臣服抽奖之时又反抗不屈。 真让她抽到了要祁元祚命的好东西,姜良不一定敢动手,但绝对会飘。 姜良的系统保了她一命。 想要抽奖要刷喜爱值。 若是将其囚禁,好比坐看宝山。 祁元祚挺佩服这人,小心思如小强一样,不屈不挠。 “88,姜良又抽奖了。” 88从蹦迪的嗨皮中回神 “宿主怎么知道?” “情绪。” 姜良的黑眼圈、眉头间的烦恼,以及念书的丧气,无不诉说着——抽奖了,但不如意。 “88,这三年姜良的抽奖间隔时有波动,很多时候是半月。” “但有时候是十天,甚至七天。” 88不明就里。 “收集喜爱值有快有慢,正常叭。” 祁元祚活动着肩膀和脚腕 “这几年,姜良每次献礼都会说一句话。” 88:“哦,她说只要留在你身边就知足了,这不很正常吗?” “初始是正常的,但姜良这么记吃不记打的,指望她还记得三年前吃的苦且畏惧离开我身边?88,你高看她了。” “但是姜良,真的不愿意离开我,平日里我吩咐的事,她不乐意也会努力去做。” “三年如一日的讨好、谄媚,只要孤给一点好颜色,她会……兴奋。” 88狐疑:“难道她被宿主的王霸之气折服了?” 祁元祚无奈,就知道不能指望这蠢蛋。 “人性趋利。” “孤有个猜想需要验证。” “88,孤这几日一直想要一只鸡。” 祁元祚活动开手脚,瞄定屋檐上的骑凤仙人,看准借力的点。 一二三,飞喽~ 只见小太子冲身借力,踩着小黄的脊背跳在秋千的支撑杆上。 承祚殿的人一下乱了。 “殿下!” “护驾!护驾!” 姜良手里的书啪的落了,惊的站起身。 支撑杆只有脚掌粗而且被打磨的圆润,小太子身体歪歪斜斜的,看的人心揪起来。 祁元祚站稳身体,脸上跃跃欲试,他瞄准屋檐,跳! 猫儿一样落在倾斜的屋檐上,承祚殿伪装的暗卫已经撑开了麻布,唯恐他掉下来了。 胖公公直接给他跪了 “小祖宗,您别动!千万别动!” 小太子站在屋顶,满脸开心,他夸张的 “哇~” 黑色的错落的屋檐在眼前排开,再俯瞰承祚殿,小小方方的,自由的感觉的萦绕 他看够了高处风景,便一点点挪向檐角的骑凤仙人,把一排神兽挨个摸了一遍,才满足了。 已经有几个人爬上了屋顶,试探的往太子殿下身边挪,但是怕檐角支撑不了成人体重,他们不敢接近。 丝苗提着心 “殿下,奴婢求您千万别动,奴婢去找侍卫将您接下来!” 小太子站在高处,眼睛弯弯,如迎光生长的枝桠,疏朗而洒脱,他低头俯视着下方人,张开双臂 “谁接住孤,有赏。” 小太子直直的扑下来,几个暗卫争相飞起去接,半途忽然闪出一人,比暗卫更快更稳。 小太子落入坚硬的铠甲中。 小太子费力扭头,无辜的眨着眼睛 “苏师傅?” 苏长淮脸色臭臭的:“臣教殿下武功,不是让殿下跳房子的。” 小太子猫似的卸力在苏长淮怀里耷拉着四肢,脸往一边儿一扭,指着黄牛恶人先告状 “呀,小黄背上怎么有个鞋印?” 苏长淮自己把过耳技能练成宗师,看别人用时便觉得气人了。 “太子殿下,陛下传唤。” 等祁元祚跟着苏长淮离开。 姜良僵硬的收回她向前张开的手臂。 阴沉着脸走到暗处,给了自己一巴掌。 真是疯魔了。 她居然想去接他! * 在监狱里睡了一晚上的众人,眼下正安静如鸡的跪着。 齐帝眼睛不断的瞄着门口,看到正主到了,才装模作样的生气。 “太子,昨夜抓到他们几人在琉璃坊放天灯。” “齐刷刷的三盏灯,你们当朕的斥候是瞎子啊!” “在朕眼前传消息!今天你们必须得给朕一个交代。” 祁元祚: “父皇让他们先下去吧,儿臣单独与父皇说说话。” 齐帝顺驴下坡,让几人退下了。 等人一走,齐帝上来掂了掂儿子:“出汗了,又练功了?” “来来来,朕跟你过几招。” 齐帝脱了外衫,肥公公殷勤的上去帮拿衣服。 齐帝活动活动手脚,朝儿子招手 “今日你要是把朕撂倒,天灯的事朕就不追究了。” 祁元祚一听跃跃欲试:“父皇看招!” 小太子先攻上面,几次出招都被齐帝挡住了,再攻下盘,齐帝逗小孩儿似的往后退了两步,躲的轻而易举。 两人打了半天,齐帝一只手把儿子撂倒 “服不服?” 小太子嘿嘿一笑去挠齐帝痒痒。 趁齐帝躲的时候,上去一扑把他扑倒 “父皇输了~” 小太子昂首挺胸要爬起来,齐帝磨牙,伸脚一绊,儿子啪叽倒地,齐帝脱了小太子的鞋疯狂挠他痒痒。 “跟朕使诈,你爹还是你爹!” “快交代,到底背着你爹传什么秘密呢,你答应给朕的礼物,三年都没见到影,要是别人,朕非治他个欺君之罪!” 祁元祚笑的扭成毛毛虫: “给你了!密码本都给你了!想知道自己去找嘛,哈哈哈哈!不行了,救命——” “缓刑,求缓刑!今年一定给!成了!这次真成了,哈哈哈哈……” 齐帝挑眉,终于停了挠痒痒 “这次是真的?” 祁元祚抹着笑出的眼泪,随地乱滚滚到安全地带,顶着炸毛的头发 “孤用大哥发誓,保真!” “等父皇生辰,孤一定送上一份大礼!” 小太子拍着胸脯保证,半响又讨价还价 “但是儿臣,得多出宫几趟监工。” 齐帝刚要否决,儿子咕蛹咕蛹滚过来磨磨蹭蹭的依偎他身上,轻轻的道了声 “对不起……” 齐帝心一揪。 心顿时柔成了春水,这小子是知道怎么让他疼的。 他拍着儿子瘦弱的肩膀: “你是太子,太子不会有错。” 祁元祚摇头:“孤错了。” 齐帝固执:“朕的太子不会有错。” 话音一顿,齐帝低声补了句:“是朕欠缺考虑。” 祁元祚无声的笑了笑。 肥公公心声感慨,无论看了多少次,还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皇帝代表着皇权,皇权不可能有错,但是执掌皇权的人会有弱点。 那句‘欠缺考虑’,是皇帝的道歉和服软。 这三年他一点点看着,太子殿下成为陛下最坚固的弱点。 点着金漆的眼睛水润软和,像刚出壳的幼崽,真诚的道着歉意 “儿臣给父皇赔罪。” “这事是儿臣不对,错估了此事难度,让父皇久等。” 齐帝抱着儿子恨不得疼入骨头,歉疚道: “是父皇性急了。” 这三年他看着祚儿既要完成学业又要兼顾宫外琉璃坊。 琉璃坊成立初期有半年都在试错。 工官只烧过青铜,从未烧过琉璃。 用材、配比、火候都是要考虑的东西。 那半年祁元祚焦虑的起口疮,扒着书籍学习窑的知识。 折腾了一年,终于完成了琉璃窑的改造,许多工官埋天怨地,工作糊弄,太子伴读压不住人。 等祁元祚知道又是三月过去了,太子发了好大的火,重新找了人。 也是那次祁元祚找齐帝要了出宫的令牌。 中间还因为琉璃坊的事累病了一回,气的齐帝恨不得让人掀了琉璃坊。 等所有事步上正轨,看到了琉璃坊的利润,有人嫉妒,想分一杯羹了。 齐帝想到朝堂上的几本奏折。 上面是‘琉璃坊涉嫌与不知名的人勾结,疑似用天灯传递密信,对陛下不敬’这类的言论。 祚儿赤诚,早将与天灯有关的密码本给了他,如果他想知道传的什么消息,让人一对密码本就可。 祚儿在他眼皮子底下放灯是在撒娇,哪来的挑战陛下威严? 小人意图挑拨他与祚儿! 而他居然差点上了小人的当,齐帝又心疼又愧疚,默认了儿子要出宫的事 “要注意身体,再累病一回,朕定掀了琉璃坊。” “等父皇生辰,儿臣一定给父皇一个惊喜。” 祁元祚勾了勾手指,自信而得意 “超大——惊喜。” 齐帝哈哈一笑,完成父子心照不宣的默契小动作。 拉勾。 * 祁元祚出去后,道了句 “没事了,都回吧。” 几位伴读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这事归根结底不在传递了什么‘密信’,而在传递密信这个举动。 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这样做和捋老虎须有什么区别? 这是肆无忌惮挑战皇帝威严的举动。 可大可小。 大了,太子遭斥责,几个伴读的老父亲也得遭斥责。 小了,说说笑笑就过去了。 祁元祚看到提示危险的天灯时便想到了这一茬。 他将密码本给了齐帝,可外人不知道。 琉璃坊的盈利太令人眼馋,有人抓住这一点挑拨离间在祁元祚意料之中。 若只是放天灯的事,祁元祚不担心。 可结合他承诺了三年还没能送给父皇的礼物,就要命了。 万一让父皇觉得他当年是小孩子意气,只说一说不当真。 父皇期待了这么久,若认为自己白期待了,心里说不得要变态。 这样再品味一下挑拨言论,今天定没这么容易过去了。 所以今天的重点不是天灯,而是他耽搁三年还没能给出的礼物。 是他的态度。 第91章 琉璃坊 方藻迫不及待道:“太子殿下与我们一同出宫吗?” 尹守知重咳两声,提醒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好友,陛下就在殿里,在陛下眼前拐带太子出宫,是老虎面前夺崽子。 方藻:“守知感染风寒了?太子殿下可否让太医给守知看……!” 尹守知使劲儿给了他一脚,方藻抱着脚去一边儿嚎了。 卢芝贼兮兮的揽着太子的肩膀,其他人偷摸摸放哨。 卢芝掏出一件物什塞祁元祚手里。 祁元祚定睛一看。 一只透如水的玻璃壶,巴掌大小,壶身带着曲度,透过玻璃壶可以看到地上的砖歪曲放大。 这是琉璃坊的炫技邀功之作! 祁元祚喜不自禁攥在掌心。 “昨天晚上吹出来的?” 卢芝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光折所的师傅学了三年苦于无处施展,昨日开窑时,他们比窑师还激动,现场吹了一个。” “他们托我告诉殿下,定不辜负殿下栽培。” 祁元祚喜上眉梢,他以为这次能做出透度合格的玻璃就很好了,没想到进度直接超了一大截。 只看这玻璃壶便知道,放大镜不在话下。 在父皇生辰前制作出望远镜,也不是难事。 “等孤更衣,咱们一起出宫瞧瞧。” 日晷落在巳时,一辆简朴的马车低调的出了宫门。 马车上挤了七个人。 幸好都是身量未长开的少年。 祁元祚挑开帘子,驾车的是姜良和伯劳,马车后面跟着几个便衣暗卫。 只要祁元祚在皇宫,所言所行都在齐帝耳中眼前。 祁元祚每次出宫会带着几名暗卫,身边人却只带伯劳和姜良,在齐帝眼皮子底下制造了一个盲区。 看似齐帝掌控着太子所有行踪,实际上此时此刻,齐帝的耳朵是聋的。 他没办法得知太子在马车里说了什么,计划了什么。 等太子落下帘子,却见一车的人眼睛放光的行注目礼。 祁元祚情不自禁盘了盘腰间血玉珠串。 “怎么了?孤脸上有东西?” 祁多鱼小时候落水冰出了毛病,想多了会头疼,平日木呆呆是故意在放空大脑。 长时间不思考造成他思维的呆滞和心性的不成熟。 人情世故半点不懂,想什么说什么,直白且坦诚: “殿下厉害,臣很佩服。” 祁多鱼整齐的竖着两根大拇指,像圆头圆脑的木偶人儿。 大皇子不屑的翻眼,这才哪到哪,他们才见识到太子一二魅力就厉害了?以后岂不是要被厉害死了。 祁元祚笑着握住祁多鱼的手拍了拍,看了一圈,面露歉意低声道 “孤吹毛求疵,这几年辛苦诸位担待。” 一圈人头摇成了拨浪鼓,各个不知所措 卢芝惭愧道:“殿下千万别这么说,是我之前大言不惭,说什么要当琉璃坊二坊主,结果什么都要麻烦殿下。” 方藻平日里大大咧咧,如今低着头羞愧 “卢芝麻还能盘个账,管一管琉璃坊的采买,售卖拉人都是他做的,最没用的是我什么也帮不上忙。” 祁多鱼否认:“帮我打不要脸,方藻厉害。” 尹守知:“方公子不必自谦,琉璃坊的护卫工作全赖方公子,只是惭愧在下,读了一堆圣贤书,帮不上什么。” “唉…”施玉叹了一声: “行了你们几个,琉璃坊的牌匾是尹公子找人制的,还有每月的琉璃款式也是尹公子绘制。” “这都不叫帮忙,我这个每月只负责领钱的,不得羞愧死。” 祁多鱼歪歪头,疑惑道:“可是世子说每天跑两趟琉璃坊如果有外人找事,你就躺下装作被打了,这样他们就害怕然……” 祁多鱼话没说完,被施玉捂了嘴: “知道你笨,少说点吧!本世子不要面子吗!” 一车人哈哈大笑,气氛立刻欢快了。 笑完,方藻昂着头意气风发: “反正该是我们几个感谢殿下给我们开眼,说实话,这东西出来的前一刻我都觉得它不可能造的出来。” 施玉折扇一展:“反正本世子没出什么力,琉璃坊成功全赖太子殿下才德兼备。” 卢芝郑重施一君臣礼: “殿下,我等皆为不可语冰之夏虫,眼界短浅,若非殿下高瞻远瞩,事事过目挂心带着琉璃坊不断精进,焉有我等今日富贵?” 尹守知接过话: “殿下为君,我等为臣,臣为君分忧为本分,这几年我们连分内事都未尽到,亏得殿下不弃,来日愿肝脑涂地以报今日提携之恩。” “还望殿下万不可再说‘担待’一言。” 四人齐声道:“臣等不敢受。” 祁元祚失笑:“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收回收回。” 他伸出拳头,几人心领会神,五个拳头在空中一碰,施玉非要在上面堵住中间的窟窿,大皇子嫌他碍眼去捶他。 一番动作行云流水,这几年早不知重复了多少遍。 默契的感觉舒坦的萦绕在每个人心头。 马车滚滚进入琉璃坊。 下车时,大皇子与尹守知走在最末。 大皇子忽然出声:“记住你马车上说的话,肝脑涂地。” 尹守知一愣:“君子一言,毕生行荐。” 尹守知处事恪守君臣之道,今日既然尊太子为君,自是默认自己是太子一党。 他谨慎的想了想,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 他与太子年纪相仿,大齐皇帝没有活过半百的,当今陛下二十八,日后他若为官在朝,定是在太子一朝得用。 他们几个伴读就是齐帝为太子培养的朝廷班底。 以常理而言,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大皇子知道当今陛下很能活。 他活到了六十多岁还健健康康,最后是伤心死的。 因为齐帝太能活,上一世的尹守知因为恪守君臣之道,在齐帝与太子间挣扎。 他选了忠君中立。 最后却因太子自缢而亡。 第92章 擒鸟 伯劳与姜良没资格进入琉璃坊内院。 祁元祚一踏进门,就看到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学究身着儒衫,只站在那里就似一座知识的高山。 而今四座高山整整齐齐的排列开,向他弯折。 郑重一拜,腰屈九十,这是仅次于跪地礼的最大敬礼了。 祁元祚连忙上前搀扶 “几位先生何必行此大礼?” 中间一位太史令答:“殿下点播授业之恩,当得起此等尊重。” 祁元祚不以为然:“若非几位先生冒着前途尽失的风险留下,孤的光折所就是一笑话。” “诸位信孤,孤必不负诸位所信。” 四人齐声道:“殿下信吾等,吾等愿披肝沥胆结草衔环以报君恩!” 无论是放大镜还是望远镜又或者近视镜、老花镜、显微镜都与光的折射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光学,是造物的原理。 三年前祁元祚建窑的同时还去太常要了几个太史令。 这些人是计算天文历法的数术人才,日晷就与太阳折射有关系,转行学光学再适合不过了。 他将他们安排在琉璃坊后院,成立了一个光折所。 他还去太医院请了一位太医,去牢房捞了几具死囚尸体。 具‘眼球为何能看到东西及眼球形状和组成’为课题,让太医当场解剖给他们看。 这群人不仅负责天文历法还负责宗庙礼仪,难免有点儿古板。 不过讲礼的人也有个大大的优点,礼仪的人儿骂人都是文文的。 小太子听的乐呵呵,随便骂。 骂完了接着给孤学。 小太子时刻不忘给他们画大饼,研究天文历法的人最大志向是什么? 看到星星和月亮,证明天上是否有仙人算吗? 于是望远镜这个饼给他们塞得饱饱的。 他还承诺日后用望远镜观测到没有记载的星星,就以他们的名字命名。 于是,几个老学究勤勤恳恳转了行,不仅研究光学,连解剖学都不比一些仵作差了。 如此三年,琉璃坊终于做出了通天的毛胚。 他给光折所画的大饼,进入‘和面’这一步骤了。 这几个老人就是自光折所成立,为望远镜这一大饼,坚持至今的太史令们。 他们看着太子七岁的身量,犹如看到了大齐光明的未来。 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何谓天生的帝王之才! 帝王是一国的领导者。 在众人踌躇不定时他需做出决断,在前路迷茫时他需给出方向,在失败挫折时他需带头前行,在成功骄傲时他需初心不改。 三年前太子以四岁之龄,成为琉璃坊的总舵人,若非太子的坚持果决,琉璃坊早在建窑建了半年时就散架了。 各色琉璃风靡长安城,众人沉浸在喜悦中,早忘了建造琉璃坊的初衷,只有太子一心为透明玻璃努力。 大皇子欣赏着一众人看太子的敬服目光。 这就是他上辈子嫉妒又钦佩的太子殿下。 这几年他最明白祁元祚对琉璃坊的付出。 当年工官糊弄工作,几位伴读公子气的哭着进宫找太子。 太子怒而出宫让他们当场指出不服管教者,先是骂服再是打服,最后逐出琉璃坊,永不录用。 这些人居然还在朝堂散播太子辱骂群臣的言论,他有幸见识到了太子舌战群儒的场景。 第二天,太子病了,发热加喉咙水肿。 太医说心神大耗,劳累过度,又肝火上炎。 齐帝气的砍了几个人,也是那次后安河王府一建成大皇子便请命出宫。 太子不能随意出宫,他便做他宫外的眼睛。 光折所的老太史带着太子去看他们连夜做出来的放大镜。 一个个的圆片,经过镶金美化,已经可以做御用品了。 祁元祚现场检验,看到书上的字清晰而准确的放大,他连连道好。 老太史捋着胡须,好似老树又逢春,他带着太子又去看了几个玻璃片。 只见这些玻璃片用金属框架框着,有单边挂耳,竟与后世的眼镜非常相似了,不过后世是两个镜片框一起,这里是单个的,更偏向装饰。 祁元祚立刻提出他的建议,老太史谦虚好学,认真记下,留待改良。 祁元祚试了试眼镜,做是做出来,度数尚无法准确。 一排排的镜片薄厚不一,祁元祚不由得感慨老太史的聪慧,这才一夜他们就发现于眼镜薄厚的问题了。 略过一排排的镜片,他看到了两个对齐支起来的小型镜片。 祁元祚一下激动。 望远镜! 老太史为他解释:“研究望远这一问题,臣发现单个镜片无法完成远距离物体的折射。” “臣想着是否用两个玻璃片更好?一个负责收集远处的光线并聚焦过来,一个则用于放大成像,以便能够更清晰地看到细节。” 祁元祚崇拜的仰望着老太史,望远镜原理,分毫不差! 他殷殷切切的握住老太史的手 “太史今年贵庚?” 老太史笑呵呵的:“五十八喽。” 祁元祚认真道:“您一定要长命百岁!孤回去就派太医为您请平安脉。” “请您一直在琉璃坊发光发热!” 老太史品了半天:“那……臣多谢殿下?” 祁元祚笑成咧嘴汤圆:“拉勾!” 这样的人才,他愿意签合同签到给他送终! 祁元祚再三勉励,还给加了工资,承诺了赏银,双方皆很满意。 琉璃坊的人满意,小太子也很满意。 办完正事,便与几个伴读道别。 大皇子的府邸一年前修好的,齐帝嫌他在宫里碍眼,他一请命出宫,齐帝立刻同意了。 殊不知是放出了勾引家猫的小鱼干。 太子一想到处处合他心意的安河王府心痒痒,脚也痒痒,一天到晚想着往外跑。 每次出宫,必去安河王府耍一圈。 小太子用盒子装着几个放大镜的成品。 卢芝他们几个来送,祁元祚将玻璃壶抛给卢芝 “还你了。” 众人尚且寻常,姜良却变了脸色。 她看到了!是不该存在这个世界的玻璃! 姜良心中尖叫成鸡。 卢芝笑嘻嘻打趣:“殿下这是看到了更好的,不稀罕臣的宝贝了。” 祁元祚拍了拍盒子承诺:“孤保证,日后一人送你们一个。” “恭送太子殿下。” 姜良看着琉璃坊的牌匾,又想到刚才的玻璃。 情不自禁的咬着手指,心脏砰砰直跳。 如果…… 如果太子和她一样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 想到这几年太子对她的折磨和拿捏,想到她对太子卑躬屈膝,想到她所有的狼狈被‘同类’收入眼底…… 姜良呼吸急促,一股羞耻和恼怒席卷她心房。 祁元祚坐在马车里,微不可察的勾唇。 祁元祚是故意的,他故意让姜良看到玻璃瓶,故意让她起疑。 高度的自尊心,会令她失去理智,就像男人抛弃糟糠之妻,是为了抛弃自己不堪的过往。 当姜良认为他与她来自同一处,也会想抛起自己的卑躬屈膝被玩儿弄鼓掌的过往。 这个时候,她会不惜一切的使出自己的底牌。 怯懦的杀心复起。 “88,我是不是很坏?” 88只道:“宿主,您在玩儿火。” 大街一阵喧哗,马车顶部咚的一声,一只凶狠鸟腿穿透马车。 祁元祚眸光一闪。 不是鸡? 还有一只落在了马身上,马儿受惊嘶鸣。 大皇子眸光一厉 “停车!” 伯劳勒不住缰绳,受惊的马带着车辆在街上狂奔。 大皇子飞身上马,抢过缰绳,猛勒! “给本王停下!” 祁元祚掀开车帘,冷静吩咐暗卫 “马交给大哥,所有人疏散人群!” 护在车周围的六名暗卫四个飞出去,用比马更快的速度,奔跑着呼喊 “前方让路!” “前方让路!” 一条大街很快清出道路。 马儿跑出千米,大皇子两脚站与马背,两手攥着缰绳,以绝对强悍的姿态勒停马匹。 祁元祚从马车上下来,为大皇子献上掌声。 看到不远处那个比人还高的怪鸟,火鸡的外貌,鸵鸟的体格。 进化版的火鸟? 祁元祚心潮澎湃,目光火热,看姜良的目光像看一个大宝贝。 “88,发了!” 心中的猜测被佐证,祁元祚畅快至极,手一指巨鸟,意气风发 “今日谁能降它,赏金百两!” 暗卫蜂拥而上,为太子擒鸟! 姜良天塌了。 确定了,太子绝对是与她来自一处! 第93章 方玉 两只巨大的鸟被绑着抬进安河王府,祁元祚好奇的揪起它们的尾巴毛 “公的母的?” “能生蛋吗?” 大皇子握住他的手:“脏,别碰。” “今日这鸟出现的奇怪,本王让人去查究竟是谁意图行刺。” 祁元祚不甚在意,没有结果的。 地上的家伙每个都有两三百斤,幸好马车顶部够坚固,不然他可以饮恨长街了。 说它是火鸡,身上的毛长长的腿分明是鸵鸟,说它是鸵鸟,脸长的像火鸡。 是火鸡还是鸵鸟,只能以肉质和鸟蛋区分。 如果是鸵鸟的习性,只是长了火鸡的脸,这鸟不适合在中原饲养,放在边疆还行。 大皇子见他盯着大鸟思考,试探问:“本王帮你养着?” 太子眼睛一亮:“真的?” 大皇子勾唇:“什么时候骗过你。” “本王府上有跑马场,养两只鸟绰绰有余。” “改日本王请几个驯兽师,此鸟腿部粗壮满是肌肉,若能驯服,当个坐骑。” 祁元祚钦佩的拱手:“孤拭目以待。” 大皇子吩咐人把巨鸟圈跑马场,请个兽师,喂些草料。 自己带着太子离开。 “今日想玩儿什么?是泛舟还是泡温泉?捞鱼还是骑马?” “大哥整日舞刀弄枪,府里空荡荡的,闲暇时想必无聊,不如孤替大哥添些声色,这样大哥也能听听曲打发时间。” 大皇子似笑非笑,他与太子关系不似上辈子僵硬。 想当初太子理直气壮的塞人,大皇子想知道他打什么鬼主意便收了,谁知道对方是给自己找了个正经的寻欢作乐场所。 隔三差五来安河王府,次次都是为了听曲看舞。 椅子上一坐,目露欣赏,时不时合着拍子,起兴了还会掂着酒走到舞姬中,任她们香袖撩肩。 偏偏他不带狎昵,举止言谈尽是盛世君子风范,不知惹了多少舞姬倾心。 每次太子到来,舞姬们就像花儿似的开出最美的颜色。 这辈子太子每次出宫都来安河王府撒欢,府里的东西玩儿够了,又想起这一茬了。 因为关系亲近,所以坦言询问,若他应下,不就是走了上辈子的老路? “本王不爱这些,呕哑嘲哳,吵耳朵。” 祁元祚惋惜不已。 他与大皇子做伴穿过一片寥落的菊花丛,登上安河王府最高的了望台——阳台。 伯劳与魂不守舍的姜良立在两人身后,听二人攀谈。 大皇子:“你是太子,不应沉迷声色。” “孤只闲暇之余解解闷,哪有沉迷,人生百年,若没半点喜好多无聊。” 阳台是大皇子知道太子爱登高才修建的,是长安城最高的楼台。 在这里下望,可以将半个长安尽收眼底。 祁元祚张开双臂,感受着风抚身而过,俯瞰阳台下一地菊黄,视线越过王府高墙投向长安城主街。 行人往来,一熟悉的身影闯入眼帘。 “那是方藻?” 大皇子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 “是他。” 方藻身边还有一个比他低一些的男孩儿 “他身边跟着的,是他的弟弟?” 大皇子:“应该是了,怎么了?” 祁元祚:“四年前方太仆卿收养了一个干儿子,方藻平日事事想着他,他们感情应该很好,可是孤几次去方府,不见方藻将他弟弟介绍给孤,反而处处避着。” “怕他弟弟得了你青睐?” “方藻行事直爽,有侠义之风,他不会如此。” “大哥见过方藻的弟弟吗?” 大皇子摇摇头:“本王只记得他弟弟叫方玉。” 祁元祚轻笑:“还有一事,方藻对谁都很好,唯独看施玉处处不顺眼。” “两人僵了四年不见缓和,为何如此?” 大皇子:“方玉,施玉,名字一样。” “本王会查,你安心等着。” 祁元祚柔和了眉眼:“孤自然安心。” 如今已是深秋,万花开始衰败,大皇子看着阳台下的菊花丛有感而发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一句诗捶得姜良头晕目眩。 她听不懂什么“要识中庸义,中庸乃是庸”的偏门诗,可这句可谓如雷贯耳。 祁元祚余光瞥了眼姜良,声音平静 “怎么忽然想起来咏诗了?” 大皇子最头疼作诗,对诗歌没有任何鉴赏能力,也讨厌和人讨论诗词,唯独太子年幼时的半截诗还能给他熏一熏文气。 “你当年重阳作的半截诗,让大齐文人墨客头疼了好几年。” “这半句,挂在了红月楼,谁能对出此诗的另外一半,谁就能成为头牌入幕之宾。” 祁元祚挑眉:“有人对出来了?” 大皇子骄矜之色尽显,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诗是他作的: “只有作诗的原主人可以对的恰如其分,所以择优选取。” 祁元祚调侃之色欲浓:“大哥不是不爱歌舞吗,怎么知道红月楼的事?” 大皇子辩解:“是苏统领,他这些日子,天天去红月楼。” 两人一对眼,八卦气息弥漫。 大皇子熟练的揽下活儿 “交给我,打听清楚了告诉你。” 祁元祚殷勤的给他捏肩膀以作答谢,大皇子十分受用。 随着太阳挪到午时正的位置,太子也该回宫了。 不是大皇子不管饭,而是宫里有规矩,皇帝与储君不能擅自用膳于臣子之家。 下臣为了招待皇帝、太子,定会花费超于平常的银两,官员的俸禄有限,大部分用于招待君主了,日子怎么过? 再者,若君主随意留膳下臣家里,容易造成官员攀比。 三,万一把君主吃伤了,谁负责? 姜良下楼的腿都是抖的。 那句诗,就是答案。 太子果然是现代穿来的! 若是几年前她会高兴有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同乡。 如今,她只觉得恐惧! 再想想自己进献的眼镜片、瓷器、南瓜、甘蔗、黄豆、花生…… 姜良眼前一黑又一黑。 她站在马车前好似面对着吃人的地狱,不能上去。 祁元祚在她面前暴露了身份,而且祁元祚一定猜出她有金手指,回了皇宫她就是任人宰割得鱼肉! 姜良抠着掌心,嘴唇哆嗦。 祁元祚踩着凳子上了马车,在车门前站定,睨着姜良弯唇,笑意不达眼底: “孤想起来有事忘了交代卢芝,半道去一趟卢府,让侍卫守在马车周围,防止再出现街上的危险。” 侍卫们领命。 姜良吞了吞口水聪明了一回,侍卫防的哪是危险,是防她逃跑! 姜良逼不得已上了马车,伯劳赶着马去往卢府。 姜良胆战心惊,怪不得太子很少带她出宫,他故意把她圈养在宫里,才能瞒她这么久! 再想想琉璃坊、瓷坊、饱满的花生和出油率极高的黄豆。 怪不得小太子能做到如此,她以为是小太子天生聪慧,原来是与她来自同一处。 如果她能有高贵的出身,太子能做到的,她也能! 万金油的琉璃坊、瓷坊的主人就是她了。 再加上黄豆、花生,名利皆得! 她会是大齐皇帝的座上宾,加上系统辅助,做个国师,被人尊称为神仙也是可能的! 她可是抽出了‘久旱逢甘霖’这神仙法术! 幻想的越美好,越不甘此时的落差。 还有机会。 太子能有如今的一切是靠着她的系统! 没有她的系统,太子什么都不是! 她可以借着系统与太子谈判! 太子是个聪明人,绝不会让她死的。 姜良安心了。 确定自己不会死后,开始思考谈判的利益。 琉璃坊和瓷坊的利润她要,日后系统再抽了什么农作物,必须要加上她的名字! 她还要做官! 她的功绩,怎么就不能做个国师了? 合作才能双赢,只要她握着系统,她不信小太子不配合! 还有伯劳,她要伯劳做她的奴才,伯劳平日里怎么为难她的,她要双倍报复回去! 马车里祁元祚阖着眸子,听88焦急:“宿主!她知道了怎么办!早让你杀她了,没关系没关系,现在杀也来得及。” “宿主!咱们停车把她杀了再走吧!” 祁元祚神色平和 “我说过了,我是个和平主义者,打打杀杀的多不好。” 第94章 抽奖系统 祁元祚来的突然,卢芝急匆匆迎出来 “太子殿下。” 祁元祚下了马车,一副要进府长谈的样子 “今日孤得了一对巨鸟,你父亲是大司农卿,对这方面了解较多,孤想让你闲暇时去安河王府与大哥一起养着。” 若只是这事,根本不值当太子亲自跑一趟。 卢芝爱财,又经营着琉璃坊,心思玲珑,只一听此话就知道太子还有别的事不方便明说。 而且午时是饭点儿,若无大事,太子出于礼仪也不会入府的。 卢芝脑子飞转,面上如常请太子入府。 “殿下随我来,臣正好也有一件事紧着与殿下细说。” 祁元祚进府,伯劳与姜良自当跟着。 那些暗卫被吩咐留守。 卢芝一路引着太子走小路,去了他的书房。 他转了一个花瓶,书房墙上出现一个暗道。 卢芝嘿嘿一笑:“家训,狡兔需有三窟。” 这就是祁元祚不找别人找卢芝的原因。 守知太君子,方藻太耿直,多鱼太呆,只有卢芝长着生意人的头脑,聪明且心眼子多。 自祁元祚一点点了解他那不着调的家训就知道卢家人都是妙人。 密道里面漆黑,卢芝点了两根蜡烛。 祁元祚接过一盏,伯劳接过一盏。 “借阿芝此处,处理一点私事。” 卢芝识趣的不多问 “臣在这里守着。” 祁元祚走进密道,示意伯劳与姜良跟进来。 姜良心如擂鼓,知道太子要处理的私事是什么了。 她握了握拳头,又在心里顺了一遍自己想要争取的利益。 根本没想过失败的可能。 昏暗的烛光下,伯劳目露凶光。 他不觉得太子要处理自己,那么‘处理’的就是姜良了。 他早觉得姜良心里藏奸不是好人! 密道约有五十米,尽头是一间三平方的密室,有一个桌子,两个椅子。 伯劳殷勤的擦拭桌子和椅子上的灰尘。 祁元祚护着蜡烛,点了桌子上的油灯。 “孤时间有限,便长话短说了,当年孤买回姜姑娘,立下的约定,至今仍然有效。” 姜良本以为自己要忘了当年的‘约定’,但是没有。 当初她曾感激这则约定,现下只觉得愤怒 “是你一直在戏耍我!欺骗我!” “你我来自同一个地方!你不想着互相扶持,反而要算计我!要我给你为奴为婢!” 伯劳冷声呵斥:“放肆!你一个卑贱的奴婢,敢与太子殿下如此说话!” 姜良被激怒了 “我是奴婢?你眼里的主子不过是投了个好胎!他比我高贵在哪里?!” “我才是天命之人!我有系统,他没有!他就是一路人甲!他还不如我!” 姜良冲着祁元祚吼: “你装什么高贵!放在咱们那个世界,你一定是最讨人厌的卑鄙小人!对同胞没有半点情谊!” “既然不讲同胞之情,那么咱们只讲一讲利益!” 姜良狮子大开口:“我要琉璃坊和瓷坊的1\/3利润!” 伯劳直接把姜良当成了死人:“殿下,她疯了,奴才愿意代劳送她一程。” 殿下才只有琉璃坊三分之一的利润,姜良不仅对殿下不敬还敢要琉璃坊的利润? 你是皇帝吗? 姜良自持金手指,笃定道:“你会答应的!你若不答应,我就把你的身份全捅出去!” “没了我,你再也不会有琉璃、瓷器这样的好东西。” 祁元祚转着血玉珠串,周围的黑暗令他有些烦躁和抵触,本还想看看此人有多蠢,可惜地方不对。 “这就是你与孤谈判的筹码?” “你跟在孤身边三年,难道不知道孤是怎样一个人?” 祁元祚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 “系统……” 这两个字在太子嘴里转了一圈,音节分外动人。 姜良越加嫉妒了。 她想要太子的身份,想要太子的皮囊,甚至想要太子这个身体的一切! 为什么同样是穿越,她就是个平民百姓,祁元祚就是太子?! “不就是个系统吗……” 祁元祚不屑一顾。 “你自持系统和后来人的身份,看不起这里的一切。” “孤压着你读书,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忘恩负义,眼界短浅,眼高手低,骄傲自大、窝囊废一个,还不堪教化,嫉妒卑劣,是孤瞎了眼,还以为你是块可以雕琢的璞玉。” “浪费了孤三年精力!若孤将这精力放在伯劳身上,他会比现在更乖顺有用。” 伯劳摸了摸鼻子,眼神躲闪,他私下里的那点小动作,殿下知道了? 这事祁元祚费解了三年,作为原书中的女主,她陪男主造反成为了皇后,怎么也该有可取之处。 一开始祁元祚是这么以为的。 中间祁元祚开始怀疑,后来祁元祚开始佩服男主,想着能把这样的人培养成皇后,就该他窃国成功。 直到最近,他知道了答案。 姜良不服:“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祁元祚:“世间最大的神器是人类思考的大脑。” “你依仗身上的系统,那孤就与你论一论系统” “你的系统是抽奖式的吧。” “喜爱值就是抽奖的条件,你一次抽奖所需喜爱值应该在40到五十之间,孤更倾向40。” “你收集的时间需要15—20天左右。” 姜良震惊不加掩饰。 “你怎么知道!” 姜良强自镇定:“你知道又如何?我劝你想好了再动手,我有系统,就能杀你于无形!” 祁元祚不以为意,“别急,这才只是开胃菜。” “如果我是你,现在会乖乖的顺服并想方设法让孤觉得你是真的彻底忠心臣服,不会再叛。” 姜良冷笑,显然没听进心里。 “你以为你身上的系统真的是属于你的吗?” 姜良以为他在蛊惑欺骗她:“你别想着再骗我!” 祁元祚知道她不信,知道她笨,便拆开了给她讲明白 “你还记得你什么时候给孤瓷器碎片的吗?” 姜良哪记得这东西。 祁元祚记得: “那时琉璃坊已经步入正轨,孤做梦都在想瓷器的生意。” “你说巧不巧,想什么来什么,你真的给孤献了一枚瓷器碎片。” “你贪财,像条守不住骨头的狗,有点好东西便想着赶紧来孤这里换银子,孤算了算,那一次,你约莫只用了9天便完成了抽奖。” 姜良拼命回忆,她想不起来了。 她每次只顾得赶紧抽奖,越快越好,哪还会记每次抽奖间隔的天数。 “孤开始想,为什么会提早了这么长时间?” “两年前的春天,孤在想丝绸之路。” “研究大齐与邻国的贸易路线。” “那一次你进献了一对儿蚕。” “用时,7天。” “孤心中警惕,你的速度太快了,孤担心你的系统发生了什么变化,如果你可以一天抽奖一次,那太可怕了。” “于是孤开始留意你的动向,想找出原因。” “这一次,你隔了二十天才有动静。” “期间你总是向孤献殷勤,每日想方设法讨孤开心,你期待孤给予回馈,可孤给你一个笑脸或者奖励,你也并不稀罕。” 姜良感觉事情驶向了不受控的边缘,他怎么能猜出这么多?! 祁元祚用笃定的语气道: “你在图谋孤身上的某样东西,这个时候,孤想到你收集的喜爱值。” “孤起了怀疑,我对你的喜爱值会不会与别人不一样?否则,你为何那样巴结孤?” 有了想法孤便开始验证。 “孤想要糖,你为孤进献了甘蔗。” “孤想要除草剂,于是有了百草枯。” “孤想要油,你进献了黄豆和花生。” 姜良开始恐惧,隐隐约约知道了祁元祚的底气。 她心里开始抵触,不会是这样的,这个系统是随机的!是属于她的! 祁元祚侃侃而谈,自信从容 “反反复复试验了好多次,孤基本笃定了一个想法,我的喜爱值与别人不一样。” “孤供给的喜爱值占抽奖总和喜爱值的比例越多,就越能左右你能抽到的东西。” 祁元祚倏地的一笑,佛祖拈花的神性在烛光下昙花一现,落入伯劳的眼睛。 他近乎痴迷的看着他效忠的主子。 “这次孤许了个愿,孤想要一只鸡,又肥又能生蛋又容易养的鸡。” 姜良感觉自己的身心在那双雁眸中无所遁形,等待着窒息的审判。 “于是孤得到了一只鸡。” 咚——!姜良的心池落了千斤坠,砸出巨大的波澜。 “孤猜对了。” “现在,你的底牌,已经成为孤的底牌了。” 姜良听到喜爱值飙升的声音,+5+5+5…… 这似乎是太子愉悦的代码,一路飙升到顶点。 祁元祚语带蛊惑:“可以告诉我,以往我对你的喜爱值,最多占了多少吗?” “八分之一、四分之一……” “还是二分之一。” 她明明没有回答。 “哦,四分之一啊。” 姜良破防,表情一下扭曲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为什么又知道! 罪魁祸首还在侃侃而谈: “孤的喜爱值,只占四分之一就能成为你的系统的主人,抽到任何想抽到的东西。” “如果我的喜爱值,占你所需抽奖喜爱值全部的总和。” “会发生什么呢?” 不需要祁元祚叙说,姜良自己就得出了一个答案,会抽出祁元祚想要的一切! “那又如何!” 姜良破罐子破摔:“你杀了我,你什么也得不到了!” 就算是这样,抽不抽奖不还是由她说的算! 姜良情不自禁后退,她的动作已经暴露了她的慌张和胆怯。 姜良余光瞄着密道,自以为趁祁元祚不注意,连忙向外跑。 祁元祚叹息:“我说过了,如果我是你,最好的选择是跪地求饶,让孤相信你永不再背叛。” 姜良脚步停了一瞬,接着向外奔跑。 祁元祚闭上眼睛,内心冷漠的许愿 ——我许愿,我想要一个许愿机傀儡。 姜良瞳孔缩小,她发现系统不受控制了,它正在被动抽奖! “啊啊啊啊啊——!”姜良尖叫着发泄内心的恐惧。 “不!不!不!” 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能直接越过她抽奖!他想抽什么?! 姜良被脚下的砖绊倒,她拼命的往外爬,她要去揭发他!他是个恶魔! 抽奖的指针停了,姜良下意识停止呼吸,只见空白的格子浮现四个字 “提丝傀儡。” 姜良头脑在这一刻清明了,是啊,抽取的东西都不再由她控制,她又凭什么以为,自己还是系统的主人? 她的哭求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像被抽取了灵魂,身体原地抽搐着。 一根无形的丝线在姜良头顶牵引着,缠绕在祁元祚的中指。 祁元祚忽然想起了原书中的一段话。 ——‘司马徽无意识的摩挲着中指尾节,姜瑶柔和了眉眼,那是他们相爱的证明。’ 第一次读,祁元祚以为司马徽带着戒指。 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了真相。 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姜瑶’如此蠢笨,还能成为男主的皇后。 第95章 剪鸟 昏暗的密室煎熬着祁元祚的耐心,他勾了勾手指,姜良没骨头似的起身。 一枚罗盘漂浮在姜良的头顶,只有祁元祚能够看到,罗盘中心刻着清零的喜爱值。 这就是姜良引以为傲的底牌了。 耳边传来机械的提醒:“宿体已死亡,检测到新的个体,是否绑定抽奖系统?” 祁元祚直接忽视了这一提醒。 他从姜良的视角看到了‘自己’。 这种感觉很古怪,非要形容眼下他与姜良的关系,像科幻里面的机甲与主人, 姜良就是他的机甲。 他需要坐到机甲里,这个机甲才会动,会说话,会战斗,机甲本身是不具备思维和战斗能力的,具备这些的是操纵机甲的人。 中指的线好比脑电波网络,让操纵者使用机甲如臂使指。 问题在于,祁元祚怎么一边操纵机甲一边进行正常生活。 他需要一心二用,而且是高强度的一心二用才能让‘机甲’像个正常人,有自己的性格、爱好、交际圈。 本体还要注意不要被分身影响了。 怪不得原书里自男女主相遇就再没分开过。 书里还出现很多次男女主的缠绵戏份,这事经不住细想,细想就是——男主是个神经病。 祁元祚尝试着一心二用,这事对他不算难,先把姜良带回宫再说吧。 姜良睁开眼睛,在祁元祚的意志下,傀儡的模式调整,她的心脏、脉搏开始跳动,血色充盈于面,机械而呆滞的眼睛变得灵动。 神情恭敬的参拜:“拜见太子殿下。” 祁元祚拂去心底自己拜自己的别扭。 他持着烛台立身,侧眸一顾,摇曳的光影将他的脸庞分割,半面诡谲半面神佛,七分的稚嫩,也成了十分的深不可测。 伯劳早已被震惊的失了心神,他眼睁睁看着姜良尖叫着往外爬,然后身体一软,头顶出现一道金线缠在太子手上,那道金线消失的太快,让他恍以为是错觉。 太子不含任何情绪的一顾,便压的伯劳双膝下跪,俯首帖耳口称千岁,比他以往任何一次跪拜都要虔诚。 他服侍的不仅是人间至尊,还可能是天上神仙。 人在接受超出自己认知范围事物的时候,脑子是空白的。 伯劳不合时宜的冒出心理上的渴求。 这样尊贵的人,亲手扇过他的脸,被他抱过、摸过(第7章那次哈),还关心过他罚出的伤。 伯劳一点点爬过去,欲亲吻太子的脚面。 祁元祚恶寒,在他伸嘴前抬脚踹他脸上。 伯劳磕头谢恩 “谢殿下赏!” 祁元祚:“掌灯,滚出去!” 伯劳:“是!” 卢芝等了一柱香的时间,才看到密道打开。 密道挖的深,卢芝在外面听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祁元祚摇摇头:“没了,时间不早,孤要回了。” 两人攀谈着出了门,卢芝正常的与祁元祚告别,对他来此间借密室有什么用丝毫不过问。 马车里,祁元祚轻声笑了笑,不愧是志在天下财的卢大公子啊。 姜良的系统还在不断的呼唤他绑定抽奖,祁元祚全不理会。 姜良的系统比较邪性,而且存在巨大的风险。 他不想步姜良后尘,将姜良当作系统的容器,再好不过。 抽奖系统应不能强制绑定,否则早放弃无谓的语音提醒冲上来强绑他了。 88感受到了智商的碾压,它之前还担心宿主被姜良害了,转眼间宿主把姜良变成傀儡了。 为了让自己显得有用,它试探的用程序入侵抽奖系统。 一路找到它的核心代码,浏览了一圈退出来了。 “宿主,它在骗你!这玩意儿的代码是‘强者为王’,如果姜良是旧王,杀死旧王的人就是新王!” “它只能绑定新王,如果新王不是发自内心的同意,它是无法绑定成功的!” 88插着腰邀功:“虽然我的代码无法攻击,但是我还是有点用的!” 祁元祚不置可否,他从未见过这么废的系统,核心代码都看了,还没办法攻击或者吞噬。 看出来了,这小玩意儿没了商城,就是个解闷的小废物。 “如果我一直不同意,或者我被人杀死了呢?” 88:“那它只能跟着姜良一起腐烂报废了。” 祁元祚明白了,没有智慧只会遵从本能的高阶程序。 “让它安静,好吵。” 抽奖系统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着‘绑定绑定。’ 88是没办法攻击,也没办法吞噬,也做不了太高级的修改,但是屏蔽个声音还是能做到的。 耳边终于安静了。 祁元祚闭上眼睛熟练操纵姜良的方法。 马车一路进宫门。 这个时间午膳应该摆好了。 要回承祚殿需路过御花园,在假山之中,祁元祚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尖叫,听起来是幼童的声音。 养在宫里的小孩,只有皇子和皇女们。 祁元祚站定:“谁在里面?” 尖叫声更大了。 “救命!太子哥哥!” 老四的同胞姐姐,父皇唯一的女儿,大长公主。 大齐默认皇子与皇女分开排序。 既然遇到了,祁元祚没办法坐视不理,他正要上前,就见一男孩一手拿剪刀,一手揪着大公主的头发,拽牲口似的将她拽出来扔地上。 祁元祚目瞪口呆,这男孩是他的四弟。 大公主一头狗啃的头发,脸上的发渣隐约盖着一个小巴掌印,身上是一个又一个的黑脚印。 她一边哭一边抱着太子的腿向他告状。 “太子哥哥……他是个疯子!呜呜呜,太子哥哥他欺负我,我好疼啊……呜呜。” 大公主长的好看,眼睛像个黑葡萄,又大又圆,三岁的年纪,正是可爱的时候。 没人能拒绝这样的孩子抱着你的腿撇嘴小声哭泣。 四皇子眼睛内双,看人时透着冷漠和凶悍。 不如公主白净,不如公主乖巧,又手持凶器。 任谁都觉得四皇子坏胚,欺负公主。 祁元祚皱着眉,看公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便问四皇子 “发生了什么事?你先把剪刀放下,伤了自己疼得可是你。” 四皇子孤零零站着,僵持一会儿,终是扔了剪刀。 四皇子组织了一下语言,自认为委婉道: “她骗我剪裤子里的鸟,我不肯,她拿了剪刀要扒我裤子,我就把她头发剪了。” 第96章 四皇子 祁元祚一时无法界定这是小孩子懵懂无知,还是恶意嬉闹。 他俯身问大公主:“四弟弟说的可对?” 大公主抹着眼泪哭:“不是这样的,他打我脸,还踹我!皇兄,他坏!他是天生坏胚!你帮我打他嘛……呜呜呜。” 祁元祚听到一阵急切的喊声。 伯劳意识到这是丽妃娘娘宫里派人来找人的。 他高呼一声示意。 走在首位的是丽妃,她最是紧张这一双儿女,尤其对大公主。 大公主见了丽妃,哭的撕心裂肺,像是要哭出所有委屈。 哭着哭着,大公主忽然喘息急促起来。 丽妃花容失色,她惊呼 “药!药!” 婢女一阵慌乱。 “娘娘,奴婢们身上没有!” 祁元祚后退几步,想起来大公主天生心疾。 他将随身携带的药丸给了丽妃。 “用这个吧。” 这几年他身上的应急药丸没断过,有一次太医为他更换过期的药提了一句,大公主因为心疾,配了一份与他一样的。 丽妃也知道此事,立刻喂于大公主服下。 大公主服了药慢慢喘息着缓了过来。 依恋的扑入丽妃怀里。 “母妃……我不怨弟弟,你别生气,也别罚他,都是我的错……” 丽妃用手帕清理干净女儿脸上的狼狈,小心的摸着她脸上的巴掌还有身上的黑脚印,抱着她一个劲儿流泪。 她轻轻哄着女儿,等大公主平静下来,丽妃也没有将她交给下人的意思。 祁元祚观察道丽妃的手臂有肌肉,显然是经常抱孩子。 丽妃冷静下来,看向四皇子,又失望又愤恨 “你非要逼死我们才甘心吗!” 四皇子冷漠的看着,脸上露出明晃晃的嘲讽 “是你在逼我,你为什么不问问她对我做了什么。” 丽妃下意识看向大公主。 大公主依偎在丽妃怀里,眼睛留着泪水,声音软绵绵的 “我知道弟弟还在怪我捏了只蜈蚣吓他。”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它会咬人,对不起母妃……” 丽妃无声的坚定立场,她向太子俯身拜了拜 “带四皇子回宫。” 祁元祚提醒她 “刚才四皇弟告诉孤,是大公主拿剪子要剪四皇弟裤子里的鸟,四皇弟拒绝,大公主要扒他裤子。” “希望丽妃娘娘查明原委再行处理。” 丽妃语气尖锐:“臣妾已经查的很清楚了!” 伯劳正要呵斥被祁元祚阻止。 祁元祚看丽妃一脸疲惫,也听闻丽映阁因为皇子公主,整日鸡飞狗跳,不在意这一言一语 说到底这是别人的家事 “既然如此,是孤无礼了。” 祁元祚朝她颔首以示礼节,带着人离开了。 他故意路过四皇子。 离得近了才发现,对方还穿着开裆裤。 露在外面的手腕有一圈血痂,像是捆束摩擦出血后留的。 血痂未落,是七天以内受过捆束。 走的远了,祁元祚方问 “了解丽映阁的消息吗?” 伯劳恭敬的回答:“知道一些。” “听说四皇子天生坏胚,两岁的时候在大公主的救命药里加了麻黄,险些让大公主一命呜呼,还虐杀了公主养的鹦鹉,意图勒死公主。” “前些日子丽映宫走水,幸好灭火及时,听说是四皇子要烧死公主。” 祁元祚:“丽妃娘娘没有管教吗?” 伯劳微微一笑:“管了,罚跪、禁食禁水、关柴房、捆束、打骂都试了,没用。” “丽妃娘娘这几日正求陛下让四皇子去南学堂上课呢,可能是寄希望于四皇子读了书能改好。” 祁元祚问他:“你觉得四皇弟能改好吗?” 伯劳呵呵一笑:“殿下,这病根是大公主,病根不除,好不了的。” 祁元祚只道了句:“孤知道了。” 皇宫里现有四个皇子一个公主。 祁元祚平日里忙,很少见到他们,他们也不往他身边凑。 若说几人的秉性,这得说一说自他们会跑会说话后,带给祁元祚的震撼。 三皇子就不说了,上一刻还在天真无邪啃磨牙棒,下一刻就把磨牙棒扔了朝着他凶狠狗叫。 是真的汪汪的叫。 至于四皇子,他见过比今日更惊悚的。 四皇子按着大公主的头往水盆里摁,场面之乱比这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次他是一旁的配角,上次他是偷摸摸的过客。 见过三月的花儿吗?五皇子就是,一个三头身的小孩儿穿成花蝴蝶的样子,拈花娇羞,还问一旁的侍女 “我和花儿谁更美?” 不知道的以为小孩儿天真无邪,笑呵呵答:“殿下最美。” 知道的,比如祁元祚,恨不得抠出眼珠子洗洗。 六皇子他愿称之为假面骑士,字面意思。 每次看到他,祁元祚像在照镜子,微笑的方式都令他觉得眼熟。 怎么看怎么诡异,鸡皮疙瘩掉一地。 都说事物是对比出来的,有这几人在,大哥都是个正常人了。 不接触是不可能的,日后学堂、朝堂,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能做的就是在争锋来临之前,尽可能布下后手。 用过午膳,祁元祚抱着狸花背透过窗户看秋叶落地的美景,桌子上的药腾着袅袅热气。 太子将狸花背拉长,埋它肚皮下猛吸一口,狸花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眯着眼睛发懒 “孤随身带的药丸给了大公主,改日姑姑去太医院,再帮孤拿一份。” 丝苗认真记下。 殿下温养了四年,身体日益强健,还习了武,可丝苗姑姑不敢放松。 承祚殿的掌灯时间比其他宫都要早,殿下依旧拒绝狸花背晚上留宿。 对丝苗来说,殿下一日不能独处于黑暗,病就一日未愈。 “且退下吧,孤午睡一会儿,姜良留下守着。” 姜良:“是,殿下。” 丝苗姑姑目光一动,总觉得今日的姜良有些古怪。 等身边安静后,祁元祚从床边抽屉里摸出了一封未封的信。 姜良因为祁元祚收回了脑电波,目光变得空洞,机器似的立在不远处。 88瞅了一眼 “宿主,这封信卢芝半年前就给你了,你当时不看,现在再看,有点晚了叭?” 祁元祚没说话,他抽出了里面的东西。 88这才知道,里面不是信,是一份户籍路引。 去往江南苏州的。 身份信息是: 良瑶,女,10岁,农户,出生于江南苏州城。 于半年前跟随父母从苏州来到长安访亲,八个月后返回。 这是这份路引在官府的备案。 琉璃坊与瓷坊时有招募流民为工,身份登记有一阵很是混乱,祁元祚就是那时让卢芝帮他浑水摸鱼办的。 半年前也是他六成把握,姜良系统可易主的时间。 他向来谋定而后动。 只是有时他也觉得自己如老鼠一样卑劣。 父皇爱重他,他借着这份爱重欺瞒。 大哥信任他,他却更倚重卢芝。 卢芝尊敬他,他总让他办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宿主,您想让姜良去江南?” 祁元祚纠正: “孤是想将她秘密安插在江南。” 88不关心别的,它只道:“宿主,您会很累。” 姜良的一举一动都需要祁元祚控制,一天到晚兼顾姜良还要维持自己的正常生活,它都怕宿主精分了。 祁元祚没答,闭着眼睛,看似睡了,实际在研究怎么更好更省力的控制姜良。 在将姜良派江南前,他还要研究明白抽奖系统。 两年前,司马徽继林定尧后去了江南游学,至今未回。 祁元祚为何选江南,一是山高皇帝远,手工业纺织业发达,他下一步打算将瓷坊挪过去。 二则,他要去会一会男主,去看看能让男主成功起家的江南豪强。 第97章 互相癫癫的一章 四皇子回去得到了什么‘待遇’,祁元祚不知道。 只是第二天上学,南学堂多出了一间教室。 四个皇子,一个公主,全部塞这里了。 按理公主不能与皇子一起上课,但是齐帝一心想省事,丽妃是个开明的母妃,知道女儿能与皇子接受同样的教育有多难得,不会主动提出异议。 丽妃开了先例,其他的嫔妃妄想着以后自己有了孩子也能得到同样的待遇,也不会主动给皇帝上眼药。 就这样大公主与四位皇子坐在了同一间教室。 课歇的空隙,大公主下了板凳,哒哒跑向隔壁。 三四五六皇子,纷纷瞥以余光。 这位公主,上辈子染了花柳病,成了皇室丑闻。 别人都以为是公主不检点,偷尝禁果,实际上大公主到死还是完璧。 兄弟几个猜,可能是老四让人找的花柳病的血脓,下给了大公主。 大公主发现自己得了这病,疯了一样与老四拼命,被老四活活勒死。 夺嫡时老四疯狗似的,今天咬这个明天咬那个,只要有落井下石的机会全不放过。 别人的人杀,自己人也杀,被圈禁了还不忘通敌叛国,给敌人送一份大齐内部城防图。 别人争夺是为了皇位权利,四皇子争夺是为了与大齐同归于尽。 想来他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居然是在大公主染上花柳病的时候,请命让大公主去和匈奴和亲。 匈奴单于死了三个老婆,每个都是被他喝酒打死的,让大公主去和亲是把她往死路上推。 四皇子还美其名曰:一个公主换一个匈奴单于,稳赚不赔。 四皇子为什么这么恨大公主? 别人不知道,三皇子知道,大公主天生心疾,又装的可怜乖巧,把人骗得团团转。 她嫌四皇子碍眼,想得丽妃专宠,各种陷害打压四皇子,让丽妃误以为四皇子性本恶,不堪教化,失望后不管不问。 皇宫的下人是看主子脸色行事,丽妃不喜欢四皇子,对方的待遇直线下降。 大公主恶意欺凌,在四皇子六岁的时候让太监对四皇子行淫邪之事。 做到了哪一步,三皇子就不知道了。 三皇子自认手段歹毒,听闻大公主的事迹,也是心惊咋舌。 这一世四皇子没在胎里把大公主掐死,都让三皇子起疑对方是否心慈手软了。 课堂里只剩下三四五六四位皇子,一个个卸了伪装,显露出灵魂的成熟和心计 六皇子慢条斯理的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 “她去找太子了。” 五皇子穿的像个花孔雀,衣服是蓝绿配色,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镜子欣赏额心的朱砂红。 “六皇弟这么关心太子啊,看来上辈子太子给你灌的毒酒还是太甜了。” 六皇子波澜不惊:“自然比不上五哥干净利落,没死在亲娘剪刀下,反而被太子一刀枭首,头身分离,死的真丑。” 铜镜里的容颜一下阴了,五皇子没了照镜子的心情,总觉得铜镜太暗,照不出他的好相貌。 四皇子咯吱一声下了板凳,他走了两步,回过头凶狠的内双眼一个个看过去 “娘炮、小人、烂黄瓜,看到你们就恶心。” 这句话可谓炸了一室人。 六皇子反而笑了。 因为‘娘炮’、‘烂黄瓜’都是太子上辈子给五皇子、三皇子的敛尸下葬评语。 只有他的‘小人’,任凭他们怎么说,太子可从未说过,太子说他是个可怜人。 嘻嘻。 “我只是因为立场杀了卢芝,我一没有乱伦,二不好嫂嫂,三没有通敌叛国,四不穿女装不杀亲戚。” 六皇子说着说着把自己说高兴了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善人,啊,我可真是个君子。” 众人:“……” “谢谢太子哥哥昨天救了我,这是我还给太子哥哥的药。” 几人闻言窥窗。 大公主心思歹毒,怎么就想起来找太子套近乎了? 四皇子鄙夷的看了眼他们,光明正大的走出去。 祁元祚接过药瓶 “谢谢阿远。” 大公主的名字叫祁承远。 齐帝没想到这胎是双生,临时起了一个名字。 大公主黏着太子伸着手撒娇 “哥哥~抱抱。” 三皇子幸灾乐祸的看着,心想太子不知怎么被大公主粘住了,以大公主的性子,她感兴趣的人、物,下场就没有好的。 下一刻三皇子夺门而出,他急跑向太子,一把推开大公主 气成了小牛犊:“不抱!” “你丑!哥哥好看!你脏!哥哥干净!” 三儿护崽子似的挡在祁元祚面前,警惕的盯着大公主。 大公主跌在地上,她怔愣的看着三皇子,嘴一撇,呜呜哭开。 一边哭一边往这边爬 “太子哥哥……” 三儿推着太子的腿把他往后推。 三儿努着小脸指着大公主咕蛹的样子 “虫虫,丑。” 祁元祚示意伯劳抱起大公主哄。 自己揽着三儿,跟他讲理 “不能说阿远丑,这是失礼的行为。” “要给妹妹道歉。” 三儿眨眨眼睛看着他:“哦……” 一副乖乖听训的样子,就是不提道歉的事儿。 大公主在伯劳怀里闻着遮盖太监味儿的廉价熏香,嫌弃的皱眉,还挂着泪珠子 “太子哥哥,没关系的,我不怪三哥哥,他是男娃娃,我是女娃娃,我不该让让哥哥道歉的。” 若是往常别人一定会抱着她哄,再不济也会强行要求对方道歉。 殊料,太子不按常理出牌 “还是阿远大度。” 他拍着三皇子:“三儿四岁了,还小孩子一样,都不如妹妹懂事。” 祁元祚半开玩笑道:“阿远日后躲他远远的。” 三儿扬着下巴,骄傲点头。 祁元祚点着他眉心嗔怪。 三皇子的病经过太医治疗也没什么明显效果。 只是彼此知晓对方存在且能够共享记忆,不至于使记忆断层。 太医的意思是,这辈子就这样了。 齐帝也知道了这件事,看三皇子的眼神像看废物一样嫌弃。 三皇子生无可恋,这下别管他是不是亲生的,大臣都不可能让一个有病的皇子成为皇帝。 大公主见三皇子没有得到她想要的惩罚,假装的委屈变成真实的委屈了。 她开始嚎啕大哭。 任凭别人怎么哄都不行。 大皇子的眉毛能夹死一只苍蝇。 他命令服侍大公主的下人:“去哄。” 大公主拽着伯劳的领子不松开,下人没办法,向祁元祚央求 “太子殿下,求求您哄哄公主吧,公主殿下有心疾,这样会哭出事儿来的。” 伯劳呵骂 “你们都哄不住,让太子殿下哄?以殿下的尊贵,你们公主配吗?!” 这话刚出伯劳就感觉颈间一阵疼痛。 伯劳眼神一狠,这小娃娃果然不是善茬,用指甲掐他肉里了! 祁元祚盘了两下腰间的血珠子。 他试探的问 “阿远要怎样才能不哭?” 大公主抽噎着:“阿远没关系的,阿远就是控制不住委屈,呜呜呜……” 若是别人,可得疼进心里去,祁元祚只是心里冷笑两声。 这小公主跟他耍心眼,便不能当作平常小孩对待了。 摸出大公主给他的药瓶,一下倒出两颗药,一把捂住大公主的嘴,强迫她咽下。 下人们一阵惊呼。 站在不远处的四皇子想到了什么,脸色臭臭的。 窥窗的六皇子和五皇子隔空对眼,若有人以为太子是个好脾气的善人,定是眼瞎的货色。 这位刀枪使得,弓、剑使得,鞭法也是大成。 一抽一个不吱声。 脾气是顶顶的硬。 毒杀老六、枭首老五、矫诏射杀老大、剁了老三、长安城破之前还不忘烧死老四。 兄弟五个死法没有重样的,老大重生后脑袋定被驴踢了,才觉得太子光风霁月。 上辈子怎么被射成刺猬的都忘了? 大公主的奴婢哀声央求 “殿下使不得啊!万一公主服药出了事……” “出不了事。” 太子勾唇,笑的敷衍,从怀里抽了手帕擦着掌心蹭的口水: “孤试过,这药半个时辰内吃完一瓶也出不了事。” “你们抱着大公主去个清净之地仔细哄着,若大公主出现呼吸困难的情况就吃一颗,一颗不行吃两颗,一瓶吃完了就去太医院再拿。” “实在不行可以请假十天半个月养养身子,什么时候养好了,什么时候再送过来。” 第98章 热闹 大公主被吓的小声抽泣,她几乎不敢相信,矜持有礼的太子竟会这样待她。 早该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昨天站在祁承玉那边儿,今日站三皇子这边儿! 祁承玉、祁承景、太子! 她是父皇唯一的公主!所有人的目光都该看着她! 对她不好的人都该被人唾弃! 大皇子看到现在,终于松了眉头,舌头上浸了毒的嘲讽 “顶着一头狗啃的头发哭哭哭,难看又难听,哭的像烂南瓜,丑死人了!” “快滚!” 大公主不可思议,他居然说她丑?! 大皇子拉着太子离开,嘴里不住的数落 “也就你好心有闲心在这哄小孩。”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心善,比如一直在旁边站着的老四,他看着就不像个好的,和老三一样,离他们远点儿!” 三儿睁着清澈而愚蠢的眼睛:“呱?” 大皇子啧了一声:“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伯劳附和:“大殿下您可说对了,您看看奴才的脖子,大公主的力气可真大!奴才肉都没了一块儿!” 两人一唱一和的提醒太子小心大公主表里不一。 听的五皇子六皇子表情扭曲成团。 老大的嘴和他的肠子一样直,憋不住屎,当面蛐蛐人可太正常了。 之前老大自诩高贵,不屑这个不屑那个,天天用鼻孔看人假清高的很,对太子也各种瞧不上,现在怎么了? 老大比他们早重生几年,难不成这几年脑子也捋直了,脑子和嘴一样与肠子通起来了? 你上辈子可是被射成了刺猬! 伯劳的态度令四皇子很是讶异。 对方可从没对他这样殷勤过,舔舔的,像狗。 这人他用的扎手,脑后反骨,随心所欲,路数多,消息网广阔。 两人一拍即合通敌叛国,他传信,伯劳负责加重太子病情。 烧死的滋味不好受,但是最后应该成功了。 权倾一时的太子殿下,可让大齐再辉煌百年的雏龙,立志清贪、伐权、抚民、荡寇的承祚之君,最后不还是被一群鼠蚁咬死了。 大齐的皇宫的太脏,就该换一个。 四皇子长久的凝视让大皇子忍不住握拳。 宫里不安全,外面需要有人盯着,大皇子恨不能分成两个人。 老四暴戾、阴狠,长大后行事不择手段,贪污受贿、寻花问柳、以活人为猎物狩猎、不是人干的他都干了。 但是在撅黄河面前,通敌叛国都上不了排面了。 这人是冲着灭世去的! 要说大皇子最想杀的是谁,莫过于老四了。 老三干得最让人受不了的也就勾搭了太子妃,与老四的撅黄河和通敌叛国,老三的胆子好比小虾米。 大皇子不能直接对老四下手,想要恶心老四,保住大公主就好。 让他们姐弟斗个你死我活,他坐收渔翁之利,这几日多在父皇跟前提一提老四丧心病狂的事儿。 三皇子在上课时恢复了清醒,他把三儿的小名给了脑子里的蠢蛋。 三儿三儿的,换狗似的!他才不稀罕这个小名! 接受到刚才的记忆,三皇子恨不得掐死脑子里的蠢货! 他肯定被大公主盯上了。 虽然不至于害怕,但他也不喜欢平白惹了一身麻烦,烦人! 大公主也是个聪明的人,知道自己的哭不被在意后,很快收住了声。 等到了放学,大公主一脸不好意思的来与三皇子道歉 “三哥哥,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好,你去丽映宫叭,我向哥哥赔罪。” 三皇子推辞,大公主不住的缠着他央求他去。 三皇子干脆同意,看看他打什么鬼主意。 却没见五皇子也悄悄跟上。 路上走着走着,大公主故意带他来了御花园的池塘。 “三哥哥我想单独和你说说话好不好?” 三皇子冷笑,这是害到他身上来了! “好啊。” 两人屏退了下人。 大公主拉着三皇子的手:“三哥,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要求你向我道歉,对不起,所以……” “你就下去吧!” 大公主使劲儿推了把三皇子。 却不想三皇子拉着她的手一个转身两人换了位置,三皇子用了巧劲儿,大公主惊恐万状。 三皇子不屑一笑,看着她坠落。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背忽然被一股大力撞出去 耳边响起恶意夸张的嘲弄 “救命啊!三哥和大公主落水了!” 三皇子惊异之下攀住了喂鱼台,喂鱼台是木质的。 三皇子的身体悬在空中。 五皇子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 “三哥,你就安心下去吧,如果你被冻了身体,日后子嗣稀薄,弟弟也可以帮你渡种啊~” “扑通——!” 三皇子终于落下去了。 五皇子敷衍的喊人:“救命啊!来人啊!三哥和大公主落水了!” 今日的金池,好生热闹啊…… 目睹全过程的祁元祚,握着手里的鱼竿不知该不该出去。 转念一想,好机会啊! 姜良,上! 作话:宝子们,今天头疼请假一天,明天会尽量早点更哒,不要等文,晚安(?w?)? ——2025.1.15 19:08立 第一章 残血 避雷:除了主角,其他人的感情线都无法言喻,所有人的思想都癫癫的,介意的不要入 以下有 嫂子文学三皇子 姑姑文学大皇子,重生后又断袖了,断成了“伪兄弟” 齐帝男女不忌 恋童癖的席名 还有更荒诞的太后 伯劳是个神经病 就……只会比列出的人多不会比列出来的人少。 慎入,入了就别逮着上面的骂我。作者三观正常,谢谢。 有上本书的老读者,这本内容与上本没有牵扯,此书的伏笔只围绕着元祚展开,少量提及也是为了揭开元祚故事埋得伏笔。 这是元祚专场,诚恳致谢。 正文: 祁元祚穿书了,胎穿。 系统为了不让他大脑过载成为白痴,锁了他现代的记忆,如普通婴儿一样长大。 直到几天前,上一世的记忆一点一点觉醒。 《乱世佳人》这本书,讲的是男主在穿越女的帮助下一步步争霸天下的故事。 他成了书中大反派,生而为太子经三废三立,造反上位,死于凌迟。 想到未来或乱伦,或发疯,或白眼狼的兄弟姐妹 栽赃陷害、背后捅刀、勾引嫂嫂都是家常便饭。 祁元祚想到了一个断根的办法,拿着刀去给父皇做绝育。 * 床上玉娃娃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闭了六天的眼睛终于露出神采 齐帝欣喜万分:“祚儿醒了!” “太医!快来看看祚儿!” 熬了几天的皇帝,神情憔悴,喜极而泣。 自皇后亡故他一直将太子带在身边教养 从猫大的人儿养到会走会叫,其中心血,一言不可尽述! “太子殿下有龙气庇佑自然会转危为安。” 祁元祚跟着声音看过去,两张脸入目。 一人官服三品锦鸡纹,“口”字胡,小拇指指甲微长,额旁一红色痣。 另一位是太监,脸型圆润如雀鸟,乖顺憨厚模样。 祁元祚被刺激的两眼一翻险些怄过气去。 为自己悲催的命运,放声哭投齐帝的怀抱。 大反派一生被四人坑害。 恋童的太傅,有屠夫鸟之称亲信太监伯劳。 晚年化身控制狂的齐帝,勾搭嫂嫂的不悌佞弟。 如今除了弟弟,其余三位都到场了! 床上的幼子哭的泪如雨下,伸着一只胳膊讨抱抱,齐帝心都被哭碎了 “太医!太医!祚儿哭了!你诊了半天诊出什么了?!” 齐帝倾着身体让床上躺着的幼子环住他的脖子,一边催促一边哄人 “祚儿不哭,是不是疼了?” “父皇给你吹吹怎么样?吹吹就不疼了。” 祁元祚呜咽几声,好似真被安抚,默声了。 还能怎么办?要是哭能弄死这几个人,他能哭出十八般花样。 感受到儿子的依赖,齐帝柔情似水,小心翼翼揽着娇儿。 看的人咋舌。 没想到天家也有这样的父子情。 这时一黑凤厚裳的老太太走进来。 “元祚已经醒了,那便是没事了,一家人怎么闹都不能伤了和气。” “皇帝,你该把你姐姐放出来了吧?” 大齐太后,他的祖母。 记忆未觉醒时他就察觉祖母讨厌他们父子两个。 如今有了成人的智商,再加上剧情辅助,更明白这位祖母是怎样的奇葩了。 她与齐帝是亲生母子,不知为何就喜欢与齐帝对着干,齐帝不喜欢的人事物都是她偏心所在。 齐帝喜欢的,就是她讨厌的。 比如齐帝喜欢太子,太后就厌恶太子。 齐帝不喜欢大皇子,太后最宠大皇子。 他去做绝育任务的时候,姑姑正造反逼宫。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箭矢要命中齐帝,三岁太子从天而降,毅然决然挡在陛下面前。 帝王肝胆俱裂,群臣感动涕零,叛贼失神动容。 一箭扎胸,祁元祚昏迷到现在。 此次长公主祁明月造反,轻则削藩流放,重则人头落地。 太后抓住机会就来上眼药了。 齐帝听了太后理所当然的话脸色黑成锅底。 默默看诊半天的太医许是吃够了瓜,终于开口回禀: “陛下,太子殿下已经脱离危险,但是幼儿肺腑娇嫩,此次箭伤伤及肺腑,日后万万不可剧烈跑跳。” “接下来三月还需静养,甚至,观察半年才算安全。” 齐帝也听懂了里面的隐藏含义。 太子的武学之路算是断了。 “朕知道了,朕将太子的身体交给你们了,务必不能有一点后遗症!” 便宜父皇疼惜的摸摸他的小脸,拭去他疼出的眼泪,温声安抚 “祚儿先睡会儿,父皇一会儿就来陪你。” 祁元祚乖乖点头。 齐帝直起身子,冷眼扫视屋内一众人 “再有意外,不用留了。” 承祚殿的下人跪了一地。 太子昏迷的这段时间,承祚殿的宫人已经换了一批。 齐帝与太后出去‘理论’了,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出去。 祁元祚闭着眼睛思忖,眼下他就是书里太子祁元祚。 外人只知: 太子生而克母,幼时弑师。 不孝祖母,不仁下臣。 又气死老爹,砍了八个兄弟姐妹,杀了十几个侄子。 满朝文武言诛,万千庶民怒骂。 殊不知: 祖母偏心眼子还pua。 老师是个恋童癖。 老爹是个控制狂。 兄弟姐妹各有各的癫法,整个皇家疯成了行为艺术。 大反派熬过了三十年‘兄弟情’,处决了通敌叛国的侄子。 最终却败在心腹太监手中,成了为男主铺路的工具人。 脑子里忽然响了一声: [编号88为您服务。] 祁元祚试探在脑子里喊 “系统?” “88为您服务。” “金手指?” 88:“不好意思亲,没有。” 祁元祚心麻:“你的作用?” 88:“脑内看片?动漫、青春、热血江湖随您选呢~” 祁元祚:“……” 88有点不好意思:“宿主,人家以前非常牛逼的,只是中年丧子被打击的不行,恢复出厂了,若无意外无法提供金手指服务。” 祁元祚:“意外是?” 88:“神仙出世、机械飞升?” 祁元祚:“滚。” 88:“好滴。” 就不该对系统报太大希望,刚投胎什么都没交代就封他记忆,怎可能靠谱。 伴随着外面的争吵声,祁元祚放任自己昏过去,他才三岁,不耐疼,啥也别想,先养着吧。 只有养好了,才好对付未来一帮神经病。 第2章 重生大皇子 门外,争吵已经进入尾声。 “明月虽然有错,但是你们是亲生姐弟,你还想杀了她不成?!” “若不是为了你,哀家当初怎么会将她嫁给安南世子?!” “如今她受人蛊惑,你就要抛弃她了?” “母后,她想杀了儿臣!” “你不是好好站这里吗!” “她还伤了祚儿!朕差点失去唯一的儿子,他是朕唯一的嫡子,朕险些绝后!” “元祚好好的活着,你还有承友!承友才是你第一个儿子。” 齐帝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力,元祚对他有多重要,没人能懂。 “朕将祚儿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他第一次抬头,第一次会爬,第一次会走,第一次喊父皇,都是为了朕,就连他第一次受伤也是为了朕!” “他为朕舍了半条命,朕难道不该为他讨个说法?!” 太后气急:“你真要做狼心狗肺的畜牲吗!” 齐帝仰天深吸一口气:“够了!” 他压着声音,忍无可忍道:“我尊你一声太后,可如今,朕是皇帝!” 太后扬起手打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令殿内殿外所有人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齐帝被扇斜了脸,他瞪着眼睛,目中缓缓爬上了血丝,胸口喘息着要炸。 他自出生万般尊贵,被皇爷爷如娇似宝的捧着宠着! 皇帝眶内黑黝黝的眼珠,像两团浓到发邪的墨汁,斜冷冷的盯住冒犯帝威的老虔婆。 太后扇出去就后悔了,但覆水难收,被他这样盯着,好似看到一头呲着血牙的老虎,心里一时发怵。 只是片刻对其更加厌恶。 贱人教的不孝儿,就是不像她! 想到自己手里有半块兵符,还把持着朝政。 朝中肱骨都站在她这一方,心里立时放松了。 脚下如生针刺,她不耐烦的甩下威胁: “我最多再忍七天,七天内你若不放明月,安南王那边,可就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安南的地理位置是中原影响力向中南半岛延伸的桥头堡。 控制安南可以弹压中南半岛的藩属国,保证中原的朝贡体系运转?。 如今,太后用安南威胁他,就像要求一只猛虎夹着尾巴做人,否则就砍了他的尾巴一样! 太后扔下这句话就走了,步子比往日急迫。 齐帝第一次知道,人怒急了,竟是最冷静的。 深秋落叶枯黄,就像他与太后的母子情分。 齐帝朝旁边伸手,御前太监立刻送上一串血玉珠子。 齐帝盘了两下,看着跪满院子的奴才,笑了两声 “送出去吧。” 话一落,禁卫军立刻涌过来,将人封口拉了下去,期间没一人敢挣扎哭求,除了靴子磨地的声音再无其他。 “承祚殿不能少了人,从前殿调。” 肥公公弯腰去办。 几天内,承祚殿的人换了两波,宫里人命,是最不值钱的。 殿内有人吓尿了,立刻就被拖了出去,其余的,还跪的安稳。 齐帝看了一眼,坐在祁元祚床头,握着儿子温热的小手没说别的,就是可留。 肥公公心道,陛下是为太子殿下积德呢。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几声喧闹。 肥公公立刻走出去,竟是大皇子祁承友。 他向陛下请示。 齐帝慢条斯理的盘着血玉串,祚儿刚醒,人就来了。 “见。” 肥公公立刻去请。 祁承友是齐帝的长子今年六岁,齐帝还是王爷的时候有的。 按理说父亲对长子应亲厚些,齐帝不一样,他讨厌这个儿子。 原因不明。 这事肥公公最先发觉,至于别人,可不敢揣摩圣意,自然也不知道帝王心中的讨厌。 祁承友像了他母亲,圆脸,六岁的孩子婴儿肥未退,脸上贴着膘,头发扎着总角,矜贵沉稳的气派,是老人家最喜欢的孙子。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圣安。” 齐帝微不可察的皱眉:“免。” 他压着调子,低低沉沉的,怕惊了床上的小儿。 于是祁承友会意,也压着声音 “父皇,儿臣听说弟弟醒了,所以前来看望。” 大皇子歪着头,想看看床上的弟弟,齐帝遮的严实,连个毛都没看到。 “他身体不好,没办法跟你玩儿。” “你也六岁了,到了上学的年龄,朕给你挑了老师。” “少傅席名学问不错,自今日起他就是你的老师,平日里要多向他请教,现在他就在后配殿等着,你去拜见吧。” 入了学,就离祚儿远远的。 席名本是他为祚儿挑的老师,赐了少傅的职位,本打算让祚儿看过再加封太傅。 如今祚儿要养上几年就由朕亲自启蒙,让席名教导承友,也不算亏待了席名。 祁承友老老实实道:“是。” “那孩儿改日再来看弟弟,父皇眼底青黑,要保重身体,好好吃饭。” 齐帝:“朕知道了,退下吧。” 祁承友出了门,情不自禁的握紧拳头。 谁要祁元祚不要的垃圾!狗屁的少傅,他稀罕?! 他上辈子就知道皇帝老儿心偏,重来一世,这踏马是偏?这是心长祁元祚身上去了! 上辈子被祁元祚砍死的老师,他去会会。 第3章 逆子 祁元祚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了。 [宿主?您的兄弟重生了您知道吗?] 祁元祚:“……?” 睡懵的脑子因为这信息量更懵了。 几台青铜灯在黄黄光下金光璀璨,映着床旁高大的黑影。 外侧的手被一只温厚的大手攥着,暖出了手汗。 他竟一直守着? 三年的记忆一闪而过,是了,这个时候的父皇是真的疼爱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一点都不虚。 书里齐帝晚年昏庸,半辈子的父子之情,在一次次试探打压中消磨。 三废三立后,祁元祚疯了,齐帝心气也没了。 不过他的到来就是最大bug,如今剧情已经偏移,他们未必会走到书里那一步。 “父皇?” 齐帝闻声而动,黑色雕像活了过来,肥公公举着铜灯放在床头。 “祚儿醒了,疼不疼?” 齐帝放轻的声音,安抚的抚摸,小心翼翼的话语无一不说着他的在意。 祁元祚:“饿……” 胃里饥饿的烧灼感让他忍不住讨食。 齐帝连忙让人端了米粥,煮的稀烂好克化。 肥公公亲自伺候他半卧,祁元祚迫不及待吃了两口,除了清淡没啥缺点。 摸摸吃圆的肚皮,满足的眯着眼睛躺成咸鱼,还不忘观察周围。 只见殿内跪满了人,他一个也不认识,他们像祷告的雕像面向床的方向深深低着头,不声不响。 气氛沉肃而压抑。 祁元祚扯扯皇帝的袖子:“父皇让他们出去吧。” “我只想父皇陪我。” 幼子受伤前古灵精怪,命令几个下人哪用得着问他,现下可怜巴巴蔫成含羞草,齐帝心疼还来不及,对他无有不应。 祁元祚像皇后,白白嫩嫩的,圆头圆脑,五官像在粉红夹心的汤圆皮上画出来的,白里透红,再加上他亲自扶养的情感,齐帝怎能不爱。 越爱就越恨,恨太后,恨长公主。 “祚儿还记得是怎么跑到前殿的吗?” 祁元祚拍拍里面的床,老爹眼底乌黑要成大熊猫了。 齐帝会错了意,脱了鞋袜躺进去,儿子一圈 “再睡会?” 祁元祚顺势闭眼:“承祚殿没有人,儿臣觉得怪怪的,担心父皇才去前殿看看。” 手里拿刀也能解释成害怕自卫。 他要是说去砍他子孙根,老登能把他当妖怪烧了。 齐帝轻拍着他的后背不说话了,只是眼睛更加沉冷。 承祚殿的人他下了大牢审讯,一个个服毒自尽,主子是谁还要言明吗? 太后…… 这已经成了他心中刺,不拔腐肉流脓恶心自己,拔了也会恶心自己。 齐帝二十岁登基,眼下二十有四,先帝是个昏君,在位三年就搞出了帝后同治的娄子,留给他分割的政权。 如今朝政他抢回来一半,太后还拿捏着另一半。 亲生母子,如今弄的比仇人还像仇人。 他很轻声的问:“祚儿,如果父皇……严惩了你姑姑,你会觉得父皇冷血无情吗?” 祁元祚睁开了眼睛。 心里知道齐帝在挣扎,长公主必须杀。 一次造反,险些杀了皇帝,重伤太子,不杀不足以立威,不杀不足以平帝怒,不杀不足以服民心! 可是他又怕担上杀亲之名,这就像一个泄洪口,杀了长公主,下一步就会对上太后,开了这个口子,齐帝的刀能在太后头顶留手吗? 齐帝想,别人也会想。 书中此次叛乱皇帝没有受伤,太子也平安无恙,齐帝便没有杀长公主。 祁元祚一朝恢复记忆,一切与书中不同,书里的情节日后无法作为参考了。 他握住齐帝的手:“父皇以前跟儿臣说,君子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您是皇帝,皇帝没有错。” 齐帝满心震颤,他情不自禁的摸向幼子的伤口。 “疼吗?” 祁元祚:“……疼。” 疼死他了! 若不是顾忌形象,他能满床打滚哀嚎! 呼吸疼,说话疼,动疼不动也疼,而他还要在这样的疼痛里挨十天半个月,直到里面的创口长好。 齐帝心疼又欣慰,他的太子天资聪颖,能忍常人不能忍的疼痛,三岁就能说出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的言论,日后定是一代明君! 大齐下一代君王险些夭折,他再犹豫还配为父为帝吗? 杀! 今天是父子同寝的一天,晚上祁元祚醒来要小解,齐帝也跟着醒来,脱了他的裤子要给他把尿,动作熟练到令人心脏飙升 祁元祚呆滞半晌,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 齐帝做什么都喜欢亲力亲为,尤其是照顾儿子上,可那是他一岁左右,如今他都三岁了! “父皇——!” 祁元祚鱼似的咕蛹。 齐帝惊了一下:“别动,伤口裂了!” 祁元祚宁愿伤口裂了也接受不了被人把尿! “儿臣现在已经三岁了!” 齐帝不乐意:“你三岁怎么了,三十岁也是朕的儿子,你刚受伤不能下地,要么朕来,要么让下人来。” 祁元祚崩溃,他伤的是上面又不是下面,最多需要人给他解裤子。 在祁元祚强力抗议下,齐帝只能把儿子交给了下人。 祁元祚收好被吓裂的小心脏。 原来齐帝的控制欲这个时候已经初见端倪。 未来还会更严重。 太子今日穿了什么颜色的裹衣,和太子妃、小妾上了几次床,吃了什么、用了什么,都要人报他案前。 齐帝对太子宠爱,龙辇、仪驾、龙袍、龙椅都能给出去。 可前期有多溺爱,后期祁元祚发现被监视后的反抗就让他多震怒。 一个不乐意被长期监视起居,一个不愿意放手。 太子一反抗,皇帝就觉得儿子大了有异心了。 疑心一起,被人趁虚而入,感情再也难圆。 喊来太医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齐帝一边恼他一边恼自己,脸色臭的不行。 祁元祚无奈,回到床上看了他几眼,眼神复杂的平躺睡觉,他的伤口偏向外侧,侧身也只能对着老登。 容他想想日后该以什么方式与控制欲过强的老父亲相处。 没一会儿,身边的小娃娃呼吸平稳,齐帝笑骂 “没良心。” 也不想想天底下有几人能享受皇帝伺候。 还长大了,他寝宫桌子腿都比他高。 * 翌日,宽敞的大床只剩祁元祚一人。 他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在脑海懒洋洋的与系统继续昨日话题 “祁承友重生了?” 88:“对的,您记忆觉醒的一刻,世界就活了,世界线只做参考,日后宿主还可能遇到更多重生者。” 祁元祚轻啧:“若是父皇也重生,我还不如直接抹脖子完事。” 88向他保证:“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祁元祚想了半天不甘心道:“你以前也是这么废物?我上辈子世二代活的好好的,被你绑架来这里,就没点儿补偿?” 88立刻打开商城,只见上面是一张张卡牌。 什么“五谷丰登”、“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乘风而去” 都是神仙术法! 祁元祚惊讶极了。 “你还有点东西!” 88一脸惆怅:“有什么用,换不来儿子的心。” 祁元祚好奇问:“你真有儿子?你们系统还能生孩子?” 88:“放屁,系统怎么可能生孩子,宿主就是我的孩子!我有三个儿子!你是第四个,但是你还不是我儿子。” “我能选?” 88冷酷无情的关闭商城:“这是虚拟出来给你看的,我已经数据清零,88没有遗产给你。” 祁元祚一点不在意它占便宜的自称,打听道:“你对以前的儿子也如此?” 88骄傲道:“我儿子的自然是最好的,全都可以用!” 祁元祚:“……” 心凉了,再也不会热了。 “这么大的金手指,你儿子还会和你离心?怎么也得把你供着吧?” 88沧桑道:“可能是因为,我以前是女穿男系统吧。” 祁元祚默默给它竖了根大拇指。 以前都是亲的,就他是捡的呗。 不过这也给他提供了灵感,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他若一直是个乖宝宝,日后齐帝控制欲发作就是步了书中后尘。 干脆当个逆子吧! 第4章 住嘴 大皇子今年六岁,正是启蒙的年龄,席名是皇帝为祁元祚挑选的太傅,正等着平步青云,却因为太子受伤不了了之。 祁承友不信席名心里得劲儿。 席名正得圣心,昨日那般情况他都能进宫看望太子可见皇帝对他的看重。 祁承友昨日去拜访,将父皇改主意的事告知,表面虚怀若谷的老狐狸果然露了馅儿。 教导大皇子哪有教导太子荣光。 只是昨日席名目中打量令他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今日同样如此。 带着不知名目的性的扫射,像评估物件似的打量他。 多少年没被人这么看过了。 大皇子心中隐生暴躁,想把这狗日的眼珠子挖了! 难不成上一世他也这么看祁元祚? 祁元祚是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表面大度,背地里脾气不小。 这就是太子弑师的真相? 齐帝子嗣稀少,如今只有两位皇子,太子才三岁,不到入学年龄。 整个尚书房只有大皇子一人。 席名站在大皇子身边,教他跟读着《千字文》 “知过必改,得能莫忘” “罔谈彼短,靡恃己长” “……” 大皇子一边走神一边跟读。 这两句话的意思是自己有能力做到的事一定不要放弃。 上辈子他一直没放弃争皇位算吗? 不要谈论别人的缺点短处,也不要仗着自己的长处或优点骄傲自大。 大皇子认真思索,《千字文》里不让做的他全做过,《千字文》鼓励做的他一样不干。 这叫什么?倒行逆施? 祁元祚呢?他就是个伪君子,凭什么最后是他坐上了皇位? 凭什么父皇这么偏袒他? 三废三立都整不死他!他造反两次父皇都想着把皇位传给他! 艹! 这也就算了,他还能安慰自己不是输给太子而是输给老皇帝偏心。 但是上辈子他死后魂魄徘徊在皇宫,看到祁元祚掩盖了他乱伦、下毒杀弟的罪名,让他得以入葬皇陵。 老三老四老五老六全在皇陵团聚了,只有祁元祚凄惨的死在了外边。 死于凌迟,挫骨扬灰。 他稀罕多出那点罪名吗? 他稀罕葬入皇陵吗?! 伪君子作派,虚伪小人!他都死了还恶心他! 祁元祚的死法也在恶心他!艹! 肉体机械的跟读着,灵魂满天撒泼。 席名也在观察大皇子。 性情敦敏,长相中上,身子骨不够纤细,皮肤比不上太子。 想到床上的太子虚弱惨白的神色,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唇,心里有些惋惜。 天知道当他得知自己能够教导太子有多欣喜。 那是天下最尊贵人捧出的瑰宝,绫罗绸缎铺地,东珠玩做弹珠,走到哪里都前据后拥。 吃喝集天下精粹,脚都极少落地,养的那叫一个绵软嫩如羹,更别说太子未来还会登上至高之位! 他驯养了未来皇帝,只要升起这个想法,他就心痒难耐。 可惜中间出了差错。 不过皇家养出的小孩,怎么也比外面的野草强。 他一心二用观察周围,太监在书房外候着,都是背对,侍卫离得远远的。 他只摸摸,不做什么,这个年纪的小孩就是一张白纸,还不是任他勾画连横。 儒家思想最好用了,慢慢腐蚀思想、瓦解心防,他喜欢将果实逐渐养熟养到糜烂的过程。 就算被发现又怎样,他又没做什么。 这些小孩告状都说不清楚。 席名心里各种想象,心里得意,面上仍一本正经。 想着想着,情不自禁就上了手。 手上忽然有一股温热触感,大皇子吓了一跳,却见席老头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牵住他的手,带着他去磨墨。 不知是否是错觉,对方的小拇指很轻微的骚刮着他的手背。 呼出的气息就在耳边,有口臭。 “大皇子聪慧,背诵《千字文》定不成问题,微臣教导殿下执笔。” 大皇子目光落在对方尤其长的小拇指指甲上,一股恶寒令他忍不住打个哆嗦。 他惊疑抬头看席名,直勾勾的看进那双露邪的眼睛。 若是普通小孩,正是狗屁不懂得年纪,能看出什么。 大皇子是谁? 上辈子争储挺了二十多年,死亡排名倒数第三! 席名这点心思在他眼里都不够看。 这不看还好看完一股怒气由心冲脑。 这屎壳郎看他的眼神跟他乱伦的时候有什么区别?! 怪不得熟悉又违和。 大皇子瞪着眼睛躲屎一样跳起来。 干他娘的! 他在席名惊疑时抄起桌子上的砚台,快狠准劈头盖脸猛砸! 席名被一砚台敲折了鼻梁骨,酸疼冲的他满眼泪花,他捂着鼻子后退的空档,大皇子拎起板凳对着他下半身哐哐砸。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想他当年看上了小姑,现在竟也被人看上了?! 祁元祚狗崽的乌鸦嘴!若能回到上辈子他一定捂住他的嘴让他把‘物以类聚’的诅咒吞下去! 大皇子像疯了的花豹,砸不残他也要砸死他! 席名抱头鼠窜在一堆桌子凳子中绕圈,嘴里大喊 “来人!来人!大皇子发疯了!” 尚书房外的太监听到动静连忙跑进来,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不敢去拦大皇子,就只能护着少傅 “殿下!冷静啊殿下!” 一顿闹腾,两人被带上了御书房。 齐帝今日朝堂又和太后掰扯叛乱的事,心里正烦着呢,看两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说吧,怎么回事?!” “尚书房学子打老师!祁承友!你好大的本事啊!” 席名以退为进,膝行几步痛哭流涕: “陛下!微臣也不知做错了什么!竟引得大皇子暴怒!臣挨打事小,大皇子名节事大,陛下息怒!” 齐帝神情微微缓和:“席卿,此事朕一定会为你做主。” 祁承友忽然大声怒道:“父皇!这狗日的他摸儿臣手,在儿臣耳朵上吐气!他勾引儿臣!” 齐帝一口水喷出,目瞪口呆。 祁承友嫌火候不够,接着加码 “父皇!他还说儿臣不如弟弟皮肤白!说弟弟看的他心痒痒!” 齐帝拍案震怒。 “住嘴!!!” 第5章 伯劳 老虎头上拔胡须,齐帝抓起茶杯砸在大皇子跟前。 席名跪伏在地上,深知此时不说话是最好的选择。 肥公公眼珠子猛颤,太子是陛下逆鳞,殿前谁人不知。 将这种腌臜事扯太子身上,找死啊。 齐帝气的手抖,狠狠一甩长袖,呼吸之间已然平复 “席卿,你来说。” 席名微微放松,陛下还能称他‘席卿’,说明没有信了小儿胡言。 “陛下!臣今日带大皇子温习《千字文》,本打算带读之后,教大皇子书写。” “皇子往日身边有下人伺候,臣怕大皇子不会磨墨,于是就像教导家里小儿一样,握着大皇子的手教他研墨,就在这时大皇子忽然就发怒了!” “至于大皇子口中侮辱太子之言,臣绝没有说过!” “请陛下明鉴!” 齐帝当然不会听他一人之言。 肥公公最懂圣意,看到陛下扬手就出去召在尚书房值班的太监宫女,还有守卫。 果然,如席名所说,他们并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太子的言论。 大皇子懊恼,是他性急了,上辈子父皇与太子离心,他们攀扯太子攀扯成了习惯。 什么不好的事都要泼一泼太子。 现在父皇正宠太子,待的如珠似宝,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言语挂上太子。 死十年死傻了不成?怎么这样轻敌! 齐帝眸中漫起寒冰 “小小年纪,张口勾引,闭口造谣。” “子不良,母之过,让贤妃禁足半年,以作反省!” “你就抄《三字经》百遍自省吧。” 大皇子无可奈何,这显然不是提换老师的时机,若他不空口扯太子,或许父皇还会信几分,如今再无可能了。 久违的憋屈,让他更加痛恨席名。 “是,父皇。” 大皇子出去后,席名松了口气,他就说他的方法百试百灵,即便对方察觉了又如何,没人会信的。 齐帝对席名一番安抚,让人送出了宫。 齐帝沉思了一会儿,又召下人询问,席名确是没有说淫邪之语更没有侮辱太子 齐帝感慨道 “此子果真不类我。” 肥公公眼睛也不抬,陛下本就不喜大皇子,这次更不喜了。 “席名在外也属清流。” “承友此次虽然撒谎,但平白造事对他有害无利。” “让人查一查席名,再盯着大皇子,小小年纪,从哪学的撒谎和勾引二字!” 肥公公立刻去办了。 没有皇帝封锁消息,大皇子殴打少傅的言论很快传遍皇宫。 祁元祚听闻后在脑海骚扰系统嘎嘎乐,脸上带着傻笑,满心的幸灾乐祸和畅快。 88一边着吃着数据薯条,一边喝着数据可乐,桌子上还有汉堡套餐,小日子过的比祁元祚还舒适。 “宿主很开心?” 祁元祚狂点头。 等他乐完,表情倏地一收,奇怪道:“不对啊,我和祁承友无冤无仇,他憋屈我高兴什么啊?” 不等他深想,念头又是一转 “不过,书里的剧情的确不可控了。” 本该成为太子太傅的席名成了大皇子的老师。 “让祁承友与席名纠缠去吧,好歹是重生的,对付席名绰绰有余。” “孤要苟几天养伤。” 毕竟身体才是革命本钱。 他嘴上说着养伤,眼睛却一直盯着窗外在秋风里扫地的伯劳。 树上、屋檐上,好几个下人拿着蒲扇往下撒树叶。 透过四四方方的窗户,红墙黛瓦秋意浓,几根歪斜的枝桠在红墙上划下韵味的墨,扑面而来的中式美学让人见之忘俗 如果没有故意干扰他看风景的人就更好了。 伯劳看起来扫的勤勤恳恳,却总不合时宜的发出踩树枝的噪音。 且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在窗户框住的秋景里,像只苍蝇左窜右跳。 祁元祚小手一指,昂着下巴朝窗外喊 “叶子再多撒点儿!孤要看秋叶翩飞!” 下人们可劲儿的撒叶子扇叶子,下面打扫的伯劳忙被叶子遛成了狗。 负责照顾他小太监谄媚巴结道:“殿下您看,那人蠢的像条狗,多有趣啊。” 祁元祚脸上笑容一收,冷睨了他一眼。 苍白的小脸圆润稚嫩,不见威严,可是这一眼的睥睨浑然天成,恍若陛下在眼前 小太监笑容一僵,忙跪下自打嘴巴道:“殿下恕罪!” 祁元祚继续看外面,不再理会。 他暗自与系统乐呵。 “你可别心疼这小子,他阴着呢,我敢保证,他手里一定有人命。” “现在指不定想着怎么害我呢。” 伯劳是天生的诱导型变态,你跟他讲感情讲恩义,他把你当傻子。 小恩小惠拿不住他,就算救了他一条命他也只会觉得你该救他。 书中伯劳与太子相识于救命之恩,伯劳跪地拜服说要报恩,其实是发觉太子有 幽闭恐惧症故意接近。 后来这货不仅加重了太子病情,还想对太子下嗜血的心理诱导,成功了一半,被太子宰了。 原主的心理疾病是他后来落得那样下场的主要原因。 书中若非女主抓住这一点与人里应外合,摇摇欲坠的大齐,还真不一定能被推翻。 这人不图名不图利,就图危险刺激。 给太子戴绿帽都有他在里面牵线,就为了看太子知道后崩溃的样子。 纯纯变态。 “对付这种人,就像训狗和熬鹰,但只能给棒子不能给甜头。” “把他踩入地底碾入泥泞,在立起高山,让他绝望崩溃,一看到你就畏惧,将臣服刻入他的本能,才算成功。” 88静静听着耳边稚嫩而冷酷的话语,啃薯条啃出了酸甜苦辣各种味道。 祁元祚说完轻嘶一声:“怎么感觉我才是变态?” 88安慰他:“人不变态枉少年。” 伯劳来回奔跑打扫表面累的气喘吁吁,实际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一片火红的枫叶落在脚边,伯劳情不自禁想起了喷溅的血。 余光暼到窗口的小太子,银八仙的帽子裹着民脂民膏养出的膘,在太阳下好似天上金童。 身穿朱红云纹兔毛褂,更像血了。 如果割了脖子放干净血,再以秘法处理,简直就是神作! 第6章 奶娘 张奶娘这两日可谓春风得意,她本就是最得太子青眼的奶娘。 原先还有几个太监与她争权,太子一受伤,那些太监全没了。 进来的新人都得老老实实敬着她。 原先她中饱私囊还有顾忌,如今拿得理所当然。 太子饭食里面的门道多着呢。 太子人小一碗米糊糊几个青菜就打发了,但太子用膳的规格不小。 汤汤水水,干的稀的,加起来能点二十八道。 太子一定吃不完,她可以将没动的菜装起来送到宫外的珍馐阁,一道菜可以吃五两银子回扣。 于是大伤未愈的祁元祚就看到一桌子的珍馐美食……和奶娘手里的一碗蛋羹。 “殿下身子弱,桌子上的饭菜不养人,还是吃些蛋羹,好克化。” 张奶娘笑盈盈为他系上饭兜,喂他吃鸽子汤蒸蛋羹。 祁元祚皱眉看向张奶娘 “孤只有一碗蛋羹?” “桌子上的菜不是给孤的?” 张奶娘哄道“当然是给太子殿下的,只是您肠胃弱,吃这些不消化,还是吃蛋羹。” 祁元祚继续发问:“这些菜是谁准备的?孤没有吩咐,为什么上了这么多菜?” “孤不能吃,难道都扔了吗?” 张奶娘继续糊弄:“您是太子,您吃不完的当然是赏给下人,奴婢会帮您处理了。” 祁元祚表情冷了冷,只是圆润的奶膘拖后腿,只让人觉得他在撒娇。 这婆子都骑到他头上了。 他自然不会再留她,但是不该他来处置张奶娘。 他还是个宝宝儿,宝宝就该吃吃喝喝玩玩儿睡睡。 蛋羹很小一碗,味道不错,但吃不饱。 奶娘喂完了他一小碗蛋羹,向屋里人命令道: “将饭菜撤下去,全都出去,太子殿下要吃奶了。” 祁元祚眼皮子一跳。 他想起来了,他还没断奶呢。 当今陛下成亲四年才有第一个孩子,中间又隔三年才有了太子,子息不易,哪个都是宝。 民间只要家里有钱,吃奶到十岁的都有,皇宫里的奶娘至少也会伺候皇子至六岁。 奶娘的命令承祚殿的下人一时迟疑,纷纷看向小太子。 齐帝将承祚殿的人换了两波,唯独没有动奶娘,因此奶娘就成了太子跟前分量最重的了。 “还等什么?难不成要老婆子解了衣裳给你看着?” 奶娘理所当然的鼓动道: “太子殿下,这些刁奴就该敲打敲打,否则还想欺主呢!” 真正三岁的小孩观念还没建立,这时候一定就听话由奶娘做主了。 祁元祚摸着扁扁的肚子问:“你想如何?” 张奶娘立刻来了精神,这可是她向新人立威的好机会。 凶狠道:“应该让他们跪下扇耳光!” 祁元祚托着腮,浅浅的眉一皱,看起来很是为难 “可是孤觉得他们没错,孤才是太子。” “你说好听点儿是孤的奶娘,其实你和他们一样是伺候孤的下人,他们凭什么听你的?” 张奶娘放声痛哭,假意抹泪道: “太子殿下出生后吃的第一口奶就是老妇的!” “老妇将殿下从嗷嗷待哺扶养至今,是看作亲生儿子一样对待!殿下这样说,实在伤了老妇的心啊!” 这一招她以前百试百灵,一边拿着帕子擦眼泪,一边偷觑。 却发现祁元祚眼睛根本没在她身上。 一道明黄龙袍在殿外显现,祁元祚眼睛一亮,兴奋的招手 “父皇!阿父!” 张奶娘一听脸色大变,一骨碌站起来让出主道。 齐帝一进承祚殿就看到窥窗爱子,至于一群撒树叶的下人,被他自动忽略。 齐帝心情大好,几步走进去抱起爱子将手伸进帽子里呼噜他圆滚滚的小脑袋。 嘴上唠叨个没完 “元祚想没想父皇?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长大了可不准挑食。” “伤口疼了吗?可有按时喝药?药苦不苦,下人准备饴糖了没有?” 祁元祚黏着齐帝,各种撒娇像露了馅的汤圆,夹着嗓子喊父皇声音甜的粘糊,笑的小奶牙都呲呲外露。 偏偏齐帝最吃这一套,爱的他不知怎么疼宝贝儿子才好。 亲热完了,就该告状了。 张奶娘抢先站出来 “陛下,奴婢正要给太子殿下喂奶,可是殿里的奴才不听吩咐不肯出去,这要是饿着殿下如何是好。” 承祚殿的奴才一个个跪下喊冤。 齐帝微微皱眉,他看到一桌子过于丰盛的膳食 “这是祚儿点的?” 张奶娘伶牙俐嘴:“是御膳房的奴才不尽心,殿下伤还未好,怎么就送来这么一桌子的菜。” 张奶娘将自己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 祁元祚黏黏糊糊的撒娇: “父皇,奶娘说我是太子,这些菜吃不完她会赏给下人,但是这好浪费啊。” “一桌子的菜,儿臣只能吃一小碗蛋羹,还没有吃饱。” “奶娘说可以喝奶,但是儿臣长大了,不想吃奶了。” 最高明的告状是让别人不觉得你在告状。 怀里的娃娃软乎乎的蹭着齐帝,他隐约还能闻到咸鲜的蛋羹味道。 齐帝看向桌子上空着的碗。 很小一碗。 ‘她会赏给下人’,越俎代庖,自以为主! 最让他生气的还是‘没吃饱’。 他也是皇子过来的,哪还不明白里面的门道。 有些奶娘为了让主子离不开自己,会强迫他们一直吃奶,又或者只给吃个半饱,不得不吃奶。 桌子上的饭菜,每一盘都完完整整,说里面没猫腻,说奶娘清白,狗都不信! 张奶娘还欲再辩解,齐帝已经给她定了罪,挥一挥手,立刻有御前的人将人捂嘴拖走了。 齐帝有意盖住了祁元祚的眼睛,直到人走远了,他才松开。 祁元祚故作惊讶:“咦~奶娘会隐身!” 齐帝哈哈大笑。 “桌子上的菜,承祚殿的人分了吧,这是太子的赏赐,再做一碗粥来。” 他叫了太医,进行每天的诊脉和上药。 齐帝有意的教导儿子道理。 “祚儿是太子,太子什么都能做,他们是奴婢,敢越过主子的奴婢,都是刁奴,对于刁奴,元祚不可手软,该罚就得罚,该打就得打。” 祁元祚好奇:“那怎么罚,怎么打呢?” 齐帝耐心的教导他驭下之道,说到口干舌燥也不嫌烦。 祁元祚听的认真,心想不愧是帝王啊,心比资本家黑多了。 第7章 三皇子 正在父子两人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有人匆匆跑进承祚殿 “陛下!周美人动了胎气,要早产了。” 齐帝只说了声:“知道了。” 并没有动身去看望的意思。 下面的人生产,自有高位嫔妃坐镇,他去干什么。 齐帝暖了手正呼噜儿子的肚子,美名其曰:帮助消食。 其实就是他自己想玩儿。 祁元祚躺的像条咸鱼,耳边是父皇念《千字文》的声音,再加上齐帝越发熟练的撸娃手法,催眠效果绝佳! 小孩这个年纪专注力强,想记住一样东西很容易,皇家子弟常出现字还不认识,书已经背会的情况。 当然,这也分小孩,有的小孩不是读书的料,扯着耳朵也灌不进去。 祁元祚从安乐窝里挣扎着醒来 “父皇,儿臣想去看弟弟。” 齐帝:“不许。” 胸口的伤,正常人都受不了,儿子硬是没喊过一次疼,能吃能睡,喝药都不用哄,惹得齐帝更加怜爱了。 别的儿子都是草,只有自己养的才是宝,齐帝不存在偏心,因为他对别的儿子压根没有心。 祁元祚撇撇嘴 “父皇去看看弟弟,回来告诉儿臣弟弟长什么样。” 齐帝装作没听到,太子蹬着两只腿儿抗议,小手往外推,肚子也不让摸了。 嘴里咕哝着:“父皇坏” 懒驴拉磨似的,翻了个身吭哧吭哧磨了半圈,用屁股对着齐帝,还把自己虚的够呛,扯动伤口,咧着牙哇哇哭起来。 齐帝又好气又好笑。 连忙唤了太医又忙了一通。 “依你依你!朕依你还不成?快快别哭了,再哭日后连马驹都骑不了了。” 祁元祚心想,哪有哄人专戳痛处的! 一个大皇子是重生的,说不得日后照面要怎么着呢,父皇这个儿子又是个什么? 算来这胎是三皇子。 若三皇子也是重生的,日后可有的玩儿了。 父皇眼光老辣,让父皇探探路去吧。 齐帝掐着生完的时间去了彩芳院。 周美人正为皇帝没来暗自垂泪,又为生了一个体弱的儿子郁郁寡欢。 下一刻听到皇帝来了的通报,她高兴的整理头发要见驾。 齐帝抢先道:“不必起了。” “三儿呢,朕看看就走。” 彩芳院的下人连忙将三皇子抱过来。 皇帝没有接,襁褓里的早产儿,比太子出生的时候小,脸皱的像个小老头。 没有太子白,身上还有胎脂,没有太子当初干净。 头上稀稀拉拉几根黄毛,没有太子当初的头发黑。 小孩好似感觉到了什么,睁开了一只眼睛,另一只还合着睁不开。 就这一眼。 齐帝悚然一惊。 再想仔细看,发现这孩子普普通通,懵懵懂懂,没了刚才锋利的窥视感。 齐帝沉默良久。 “小名就叫三儿吧,等养到一岁,再取名字。” 若中间夭折,就不用取名字了。 圣上金口玉言,无人敢反驳。 齐帝走后,周美人抱着自家儿子酸。 “太子小名就阿宝、豚儿的,我儿子的小名就是三儿,陛下怎么这么偏心。” 她身边的侍女连忙劝: “美人万万不可这么想,眼下皇宫只有三位皇子,只有咱们殿下和太子有小名呢。” “况且咱家殿下虽然体弱,太子不也……” 她压低声音有意提醒她。 周美人一想也对,三儿虽然早产,但太医说只要好好养着不成问题。 太子就不一样了,太子伤了肺腑,被太医断言日后不可习武。 日后她儿子文武双全,比太子更厉害,未尝没有机会…… 这么一想再看怀里的小猴子,也顺眼许多。 “三儿~我家三儿要好好长大。” 三皇子哇哇哭着找奶,羞耻的吮住奶头猛撮,一想到日后他拉屎尿尿都要让人看屁股,心里一阵别扭。 对于刚来的父皇,他心里没任何想法,老皇帝偏心不是一年两年,是一辈子。 他死后在皇宫飘了好几年,看太子各种杀他儿子和侄子。 他们斗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太子赢了。 可输的最惨的也是太子。 众兄弟虽然死,但死态端正,好歹入了皇陵,太子呢?凌迟! 骨头架子都被人扔乱葬岗。 那可是在宫里嫔妃、五位皇子以及下一代子侄联合夹击下还坐了二十年太子的太子殿下! 怎么就死的这么…… 他正愤怒着,白光一闪,他重生了! 既然老天让他重来一次,这一次必然早早将太子扳倒,不使朝纲混乱,再把篡位的那对狗男女斩草除根! * 祁元祚被拘着脚不沾地的养了大半个月,伤口表面结了一块厚厚血痂,还留了一块烫疤,连喝一个月的苦药,舌头都快没味觉了。 太医的意思可以停一停,但之后还要再喝,年纪小的时候不把亏空补足,等长大了,更不行了。 祁元祚自然配合。 一得到可以随处走走的医嘱,他撒丫子就往外跑。 白色兔毛帽中间镶着一颗黄宝石,与皇帝一样的明黄色做成了方便小孩活动的短衣和喇叭状的裤子。 他长的好看,脸蛋像汤圆,冷白色的皮肤透着粉红色的芯儿,白里透粉,惹人喜爱。 一下冲进凋落的秋景中好似花里托出的仙童。 小太子奶声奶气的喊人 “胖公!丝苗咱们去御花园!” 如今最得太子倚重的就是胖公和丝苗了。 前者因为笑的好看一举成了东宫太监首领,后者因为温柔厨艺好成了东宫宫女管事。 至于伯劳,祁元祚当然没忘了他。 太子出行,人少不了,伯劳在里面呢。 作为太子唯三记住名字的下人,伯劳还是很风光的。 祁元祚雄纠纠气昂昂巡视领地一样一头扎进御花园。 看到这大簇大簇的菊花,他满脑子的菊花饼。 胖公道:“殿下,这是陛下最喜欢的金钟鸣秋,前几日太尉送了一朵青光凝翠,开的那叫一个如仙似玉。” 这话刚说完,就见金钟鸣秋被胖手掐了头,介绍戛然而止。 纯白的小脸偏偏说出黑幽幽的话 “快,帮孤摘了,烙成饼送给父皇!” 胖公小心翼翼的问:“摘多少?” 太子手一圈:“一片!” 胖公眼前一黑。 与丝苗一对视,两人全是苦笑。 祁元祚身上挂了一个小布兜,眼下正好用来装花,一朵朵开成艺术的菊花被摘下粗暴的塞进布兜里。 下人们看了都心疼。 小太子还专挑最好看的摘,菊花群里被扫荡了七进七出。 原本开成一片连花成金的花群,如今被摘成了狗啃状。 活似进了一群耗子,落一地的花瓣。 祁元祚还打上了青光凝翠的主意,一听就很好看,一定更好吃,嘿嘿~ 枝头的橙柿子未经霜,还没熟。 花花草草看完了也就那样了。 走累了,他伸着手要抱。 胖公和丝苗都很乐意抱他。 小太子身上有奶香味,又好看的可人儿,谁不想抱抱。 但是他要伯劳抱他。 伯劳盯着地上理所当然的小人儿,从命将他抱起来。 “孤沉吗?” 伯劳腼腆的笑着:“能抱太子是奴才的荣幸。” 沉死了,小胖子,天天吃这么多。 祁元祚揪他头发:“沉你也得抱着,把孤摔了,孤就把你砍了。” 伯劳心想他也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啊。 “走,咱们去看三弟弟。” “三弟弟一定想我了。” 伯劳心想你三弟要是知道,说不得想把你弄死呢。 他的手情不自禁摸上小太子脸。 祁元祚心里招呼系统:“88,出来看看什么叫驯狗。” “啪”一声脆响。 胖公和丝苗都愣住了。 只见伯劳脸上印了一个小号红爪印。 “狗奴才,好好走路,别碰孤。” 伯劳表面恭顺至极,暗里磨着后槽牙,怎么觉得小太子区别对待? 伯劳吃了这一嘴巴,嘴里忙应着是,一双阴鸷的眼睛藏在恭顺的眼皮子底下。 他谄媚进言:“殿下此次去看望三皇子,或可将亲自采的菊花送给三皇子以作见面礼,也更能体现太子气度。” 大齐菊花象征着高洁,可是也有人将菊花看做凋零哀婉之花。 周美人什么性子? 三岁的小太子不清楚,胖公和丝苗不清楚,伯劳却一清二楚。 看到菊花的周美人只会恼的咬牙切齿,背地里痛骂太子小小年纪心机叵测。 “啪!” 又是一巴掌,这次是用手背抽的。 “孤赏你的。” 稚嫩的声色,透着超乎寻常的冷淡和理智。 伯劳表情凝固一瞬:“谢殿下赏。” 胖公和丝苗两人不敢言语。 太子人小,有时却有深若渊的气势,让人不敢置喙。 伯劳暗暗心惊,他的建议不动声色,即便是成年人也可能会采纳,小太子却在无人提醒下一巴掌否决。 打他的这一掌,是单纯不喜欢他,还是看透了他背后的小心思,作出的警告? 伯劳很难否认后者的可能性。 但小太子才三岁! 第8章 示弱 齐帝前阵子被他闹着去看三皇子,回来只丢下一句 “没有祚儿好看。” 齐帝对所有儿子都淡淡,处的跟个陌生人似的,哪怕到夺嫡后期废了太子也对其他儿子不假辞色。 废一次立一次,再废一次再立一次,折腾到第三次所有人都觉得太子肯定要完了。 虎视眈眈的兄弟也不允许太子再复起,一个个出力要弄死他。 最后怎么着,还是太子。 弄的祁元祚穿书后一直思考,老登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太子到达彩芳院时,大皇子也在。 周美人万万没想到,一天之间彩芳院引得两位皇子落驾。 彩芳院众人不敢怠慢,周美人急忙要起身拜见太子。 祁元祚从伯劳怀里下来:“不必行礼,孤只是来看看弟弟。” “没想到大哥也在。” 大皇子秉持礼节:“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背着小手:“不必多礼。” 他踮着脚去看摇篮里的三皇子。 出生二十天的三儿小小一个,眉毛只有几根虚毛,肉肉的眼睑属实说不出好看。 系统88适时出声:“又一个重生的。” 祁元祚静静的看着摇篮里的娃娃。 别看现在这小家伙没什么特点,日后是长了熊心豹子胆的。 能在这个时代与太子的正妃好上,还让太子给他养了娃,智商狠心缺一不可。 大皇子乱伦,三皇子勾引嫂嫂,这神经病的皇家啊。 他摸摸三儿的小拳头,又捏了捏他的小脸,周围下人看着生怕太子下重手,又不敢阻拦。 但看太子只是好奇的摸一摸,而且很小心,才放下心来。 三皇子睁着眼睛,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圆润虚影,但是他听觉正常,摸他的是太子。 仗着别人听不懂,用婴语骂的慷慨激昂。 上辈子祁元祚杀他母妃,杀他妻女,抄他王府,构陷他私藏龙袍,还给了他一个戾王称号! 身前身后名全折在祁元祚手里了! 不过他也不亏,太子妃的滋味还不错,而且祁元祚第一个嫡子是他的种。 哈哈哈哈! 众人只能听到三皇子过于活跃的婴语。 “啊呜!咦咦呀哇!” 周美人捧言道:“三儿这是喜欢太子呢。” 祁元祚从手腕上撸下一个金手镯。 金手镯谁都有,但太子的金手镯雕着龙! 周美人一下眼直了,她本人有些贪财,她还更贪‘权’。 小小一只凸起的龙头活灵活现,她看着就喜欢。 祁元祚把镯子交给周美人 “孤来的匆忙,没有给三弟弟准备礼物,这个就当给三弟弟的见面礼,等孤回去再给三弟弟送些礼物。” 周美人是真喜欢这小镯子:“妾身替三皇子谢谢太子殿下。” 大皇子摘了身上的玉佩:“这是父皇送我的生辰礼,虽然不及太子的贵重,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周美人自然笑纳。 大皇子发问:“太子怎么摘这么多菊花?也是送周美人的吗?” 祁元祚摇摇头:“路过御花园摘完花后忽然起意来了彩芳院,这些菊花等孤烙成菊花饼,送给父皇尝尝。” 说完他顿了顿:“也给大哥和周美人送些。” 大皇子:“臣谢过太子殿下。” 周美人推辞了:“菊花性寒,妾身尚吃不得。” 祁元祚眸子微深。 大皇子还是当大人久了,还奉行着成人间的客套敷衍。 大皇子心中的猜疑一下散了。 如果太子也有上辈子的记忆,面对给他戴绿帽子的佞弟,怕是要活吃了三儿。 怎么可能又抚摸又送礼。 太子正常,三儿看起来却不正常。 大皇子暗里思忖,若日后的兄弟姐妹全是重生的……太子岂不是没了活路? 两人看过三皇子后就一起离开。 太子为了彰显风范,不让人抱,两只小短腿在地上倒腾,大皇子出于礼节跟在他身后。 祁元祚没走出两百米就喘了。 胸口的伤伤及根本,一时半会养不全。 后脑勺的视线更盯的他发毛。 “大哥跟着孤有事?” 大皇子初始盯着他圆润的后脑勺,后来视线情不自禁落到他圆滚的小肚子上。 小太子脸一臊,情不自禁的吸了吸肚子,又猛的放松。 辩解道:“孤不是胖,父皇说等孤长大了会是大齐最俊的儿郎。” 若是成年后的祁元祚只会说 “怎么,大哥对孤有意见?” “太子殿下说的对,我小时候也有小肚子,现在吃饱了也会有呢,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太子展颜:“嗯!” 他仰着头真诚道:“大哥私下不用叫我太子殿下,我很喜欢哥哥。” 大皇子惊讶又好笑:“你喜欢我?” 这真是他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可是眼前的小孩儿回答的很认真。 祁元祚重重的点头,生怕他不信似的。 还将自己另一只金龙手镯摘下来送给了他。 笑的似流心汤圆 “最喜欢的东西,送最喜欢的哥哥。” 大皇子接过手镯,眸中是隐藏很好的打量。 他自认没人能逃过他的眼睛,可小太子的喜欢融入每一寸笑容里。 真诚的令他躲进阴影。 祁元祚喜欢他? 大皇子捏着留有体温的手镯。 想想也不是那么难接受。 如果不是喜欢他,上辈子他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杀了他,为什么没杀? 虽然太子借父皇的手把他宰了,却不让史官记他乱伦。 让他完完整整的葬入皇陵,还给了他一个哀王称号。 听起来不怎么样,那得看跟谁比,其他兄弟,要么‘戾王’、要么‘殇王’、还有‘弃王’、更狠的是‘癫王’。 还有,祁元祚从来只叫别人的名字,对他却一口一个大哥。 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如果这还不够,他与三皇子交好,三儿勾引太子妃,太子居然都没有迁怒他。 至于太子其实在说谎。 他才三岁,他会说谎吗? 他与太子也没多大仇恨。 他也就栽赃陷害了几次。 落井下石了几次,又诬陷了几次。 比起别的下毒、构陷、暗杀,他这都是小儿科。 而且重来一次,他也不想争皇位了。 他以前只是委屈父皇心里只有太子,想让父皇认可他比太子强。 最后证明,父皇眼里只有两种人,儿子祁元祚和其他人。 祁元祚造反也会是太子,其他人敢造反,是儿子也得去死。 大皇子看着眼前的小豆丁,轻轻叹了一口气。 也罢,太子居然这么喜欢他,他这次就不跟他争了。 但是,如果祁元祚没有能力成为储君,他还是会争的。 在此之前他会盯着他、辅佐他。 大皇子想清楚未来的路,心里蓦地一轻。 他把小太子抱起来掂……掂不动。 “你既然这么喜欢我,我就姑且送你回承祚殿。” “你既然叫我一声哥哥,那日后就由我监督你读书写字。” “你日后要成为大齐最贤明的太子,知道吗?” 祁元祚乖乖点头,树袋熊一样抱住他。 大皇子有些欣慰,他果然喜欢本王。 祁元祚喜欢祁承友,因为他没脑子,好拿捏。 夺嫡中大皇子这种人要留到最后。 期间可以当狼牙棒放倒好多小朋友,嘻嘻。 88出来转了一圈,好奇问:“这招是什么?” 祁元祚眼都不抬:“示敌以弱。” “他本来就不想争,活了一辈子了,这点儿都活不明白,就别当皇子了,孤只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大皇子不会向老对手屈服示弱,可面对‘弱小的’幼年太子,从不会觉得自己的行为是示弱。 88为难道:“宿主,他和你小姑乱伦。” 祁元祚:“乱的又不是孤,怕什么,总比那个勾引嫂子的强。” 而且祁承友还有一个优点,他不玩儿阴私手段,不动别人后宅家眷。 88干了一瓶数据老白干,不知该说什么。 算了,等宿主看到他小姑长相就明白了。 88翻看着上个世界存档,这比那什么传还好看。 没一个正常的,真没一个正常的。 第9章 文武 大皇子一路抱着太子,吭哧吭哧回到承祚殿,累个半死。 祁元祚屁颠屁颠的端茶倒水,捏腿捶背。 “哥哥厉害!” 大皇子将粗重的喘息压回去,嘴角上扬:“这算什么,我日后还会更厉害!” 他鼎盛时期,担弓五石! 所有兄弟里,他的骑射武艺是最好的。 他捏捏小太子的脸:“你以后要努力练武读书,会和我一样厉害。” 这是他的真心话。 兄弟们暗地里各种辱骂太子,却没一个敢对太子文采武功作出贬损。 祁元祚眼睛亮亮的,他看向胖公公:“我想和哥哥一起练武功,明天就开始!” 胖公公与丝苗一对眼,均是苦涩。 胖公哄道: “殿下要长到像大皇子那样高,才能练武,否则日后累着就不长个了。” 当日太医说的委婉,小太子不懂,承祚殿里的下人懂。 丝苗转移他的注意力:“奴才为太子烙菊花饼,太子想吃什么口味的?做成什么样子呢?小龙的还是小马的?” 祁元祚立刻与丝苗商讨着菊花饼的事儿。 胖公公趁着小太子注意力被引走 “大皇子,奴才有事想私下告知。” 大皇子疑惑移步。 “大皇子殿下,我家殿下前些日子伤了肺腑,太医说不能跑跳,且日后仍要注意些。” 祁承友心狠狠一跳。 “什么意思?!” 胖公公生怕引起太子注意:“好殿下,您小点声,太子这么小,奴才哪忍心让太子伤心,等殿下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大皇子听懂了。 祁元祚不能练武了! 他以为自己会高兴、解气、甚至兴奋。 没有武功的太子,比文武双全的太子好对付多了。 他争抢皇位会更加顺利。 这一世他一定能压的祁元祚抬不起头。 可是他脑海最先浮现的想法却是: 上辈子根本没这回事! 难不成是因为他和三儿死而复生怨气太大导致的差错? 大齐很重视文武双全。 大齐开国皇帝驾崩时自评——文成武就。 如此三世帝王皆以此为目标。 大齐人也以此为标榜,文人都懂点武学,习武之人再粗俗四书五经也要背熟。 时有才子互相交际: 一者言:‘惭愧惭愧,文韬尚可武实难就’。 又或言:‘舞刀弄枪,文有不成’。 可见文武并驾齐驱,介绍自己都要把善文善武说全乎了。 民间如此,勋贵世家就更重视了,皇家默认皇子要‘文成武就’。 没出生的小六武功平平文采斐然,常被人议论‘文弱’,不能担重任。 太子不能练武,他脚趾头都能想出外人会怎么指指点点。 那可是文武双全、仙姿玉貌的大齐太子殿下! 三箭挫匈奴,红缨枪战撕毁和亲书,血衣飞马护和亲公主回朝。 万人空巷,掷果盈车,他策马的那条街道改名雏龙道!他用的那杆枪叫做‘社稷’。 那可是压的宫中蛟龙黯然失色的大齐太子啊! 六斗之才的六皇子黯然退避,白起之勇的大皇子只配为缀星,八面玲珑的三皇子仰天难望,至于四皇子五皇子,在太子面前坐凳子都要空半个屁股。 如今有人告诉他,太子不能习武了。 那匈奴谁来挫? 和亲书谁敢撕? 公主谁能接? 还有江南沆瀣一气的畜牲团谁敢斩? 祁承友胸口闷重。 不知是迷茫未来,还是惋惜再也看不到记忆中惊才绝艳的太子。 如果太子无法习武,他是不是先把三儿解决了? 毕竟三儿是最喜欢暗杀太子的。 其实三儿和他感情不错,但是…… 小太子和丝苗一起揪花瓣,聊菊花饼咸甜酸辣。 “做出来先给父皇试试味道,好吃了我和哥哥再吃。” 他真的喜欢我。 大皇子目生怜惜,腰间荷包里金手镯的重量压的心脏又软又沉。 毕竟是他要看着长大的小太子,如果三儿还打算下手,也只能对不起他了。 总不能对不起祁元祚送他的金镯子。 祁元祚揪着菊花,演的无聊,系统提醒他 “宿主,伯劳在看你。” 祁元祚:“知道。” “他喜欢看就一直看着呗。” 88:“他眼神怪怪的。” 祁元祚呵呵一笑:“知道他在想什么吗?” 88诚实的摇头。 “他有病。” 88:“啊?” 祁元祚:“他在想——他有病,他和我是同类。” 88手里的鸡翅根掉了一块嫩肉,它吧唧嘴道 “宿主,我漫长的统生,还没遇见过你这样的。” 祁元祚好奇:“你以前的宿主是什么样的?” “玉的,皮的,飒的,最后都碎碎的。” 祁元祚:“?” 这是一只有故事的统! 88不明白的问:“宿主为什么非要留伯劳在身边?” 祁元祚撮玩着手里的菊花,花汁染手,闻起来涩涩苦苦的 “因为承祚殿只有他不是父皇的人。” 88一下不作声了。 * 明德殿 齐帝听着两个学舌的宫人,将太子半天的行踪和对话活灵活现的重复出来。 听完的齐帝笑出声来。 一天的疲累消解,脸上浮现纯粹的快乐。 肥公公看着也欣慰。 陛下苦啊,陛下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可惜皇后娘娘命薄,还好小太子在。 “臭小子,平日里朕白疼他了,一个没处几天的哥哥,几句话把他哄走了。” 肥公公捧着道:“太子殿下还小,心善好玩,需要陛下教呢。” 齐帝微微自得:“这小子聪明,前几日朕刚教了他驭下之道,今天就用上了。” 肥公公脑子一转就想到了太子跟前的伯劳。 “可不是,太子有陛下教导又天资聪颖,那奴才能被殿下带在身边伺候,是他的荣幸。” 齐帝没有说话,眼角笑意不减,显然是认同的。 肥公公心里有数了。 这是唯一一个从冷宫出来的小太监。 陛下根本没把他放眼里,自然也不属于陛下的眼线,正想着打发走呢。 眼下就当给太子练手了。 第10章 不可思议的想法 祁元祚带着刚勾搭的哥哥围着丝苗倒腾小腿,急不可耐的模样逗笑了大皇子。 “承祚殿的下人还亏了你的嘴?” “口水流出来了,擦擦。” 一群太监宫女守着承祚殿的小厨房如临大敌。 可两个小祖宗对厨房好奇极了,就是不肯走。 大皇子本不想留,一屋子的油烟有什么好看的,可是小崽子想留。 “哥哥,孤就看一下,就看一下,偷偷的,不被父皇知道。” 小崽子做贼心虚,这和父皇有屁的关系。 罢了,就当逗小孩了。 于是大皇子像巡视领地一样,将承祚殿小厨房看了一圈。 小太子眼馋的看丝苗将菊花和进面里,只加了盐和胡椒,面糊在刷了油的锅里一摊平铺开,小火很快烘烤成面饼。 翻个面在烙一烙,一张卖相不怎么好的菊花煎饼就出来了。 若是平时,这种成果定不能端上主子的餐桌,祁元祚不讲究。 等摊好了,他迫不及待揪一块尝了尝。 熟悉的老家味道…… 大皇子看的新奇:“真这么好吃?” 眼睛都笑没了。 祁元祚揪了一块塞他嘴里。 皇子的饮食精致又好看,面饼子,登不上大雅之堂。 大皇子前世在军营吃了一次,再没试过。 味道还行。 山珍海味吃多了,粗茶淡饭也别有情志了。 祁元祚自己吃了半饱,胖公公怕他积食,劝了两声,他顺势住嘴了。 “大哥,走,咱们去找父皇蹭茶喝!” 吃完烙饼再来一杯解腻的茶,简直是人生享受。 茶叶提神还解药,齐帝不让他喝。 不让喝他就去明德殿讨一杯。 他拉着大皇子让人拎着饭盒去往明德殿。 伯劳欲跟。 小太子却道:“你留下。” 伯劳脚步一顿恭顺退下,深深地目送小太子远走。 这半个多月,祁元祚无论做什么都带着伯劳,这次却没让他跟着。 无意还是故意? 伯劳好奇无人解答,88可以问正主。 祁元祚回它:“采花刚闹了一出,让父皇知道我身边有这么个人就够了,过犹不及。” “我可以留他,但不能重用他,至少在成年之前,不能让父皇知道我要用他,这是父皇的底线。” “等个两三天,若他没被调走,则父皇默认他留下。” 88:“宿主,齐帝很疼您,撒撒娇能办成的事,为什么这么麻烦?” “理由呢?我突然提出来,你猜老登会不会觉得他宝贝儿子鬼上身了?” 88不说话了,里面的弯弯绕绕,难为它这个系统了。 * 明德殿 齐帝知道小太子作菊花饼,一直等他送来。 承祚殿进行到哪一步了,齐帝一清二楚。 听到两人吃饱喝足才想起他,齐帝又是骂他 “小没良心的。” 肥公公捧哽:“太子准儿觉着好吃了才给您送来,太子三岁就知道孝顺陛下了。” 齐帝嘴角扬上天:“你别总为他开脱,之前还说要拿朕试菜。” 肥公公嘿嘿一笑,顺着龙尾巴吹捧:“那是太子一见到新鲜物件就想着陛下,想让陛下最先吃到。” “奴才在乡下听说小孩两三岁什么都不懂,家里人做什么,他们就学什么,是陛下看到好的都想着太子,太子自然也想着您呢。” 齐帝笑意更浓,只是意味莫明说了句:“如此朕更不能让一些人教坏了祚儿。” 肥公公闭口不言,半个月了,陛下每天上朝就和太后斗法,嘴里都气的长疮了。 这几日太后暗示再不放长公主,她就把长公主的孩子接进宫陪伴太子殿下。 这是威胁陛下呢。 “父皇!儿臣带着大哥和好吃的来看你了!” 人不见声先闻。 齐帝又骂:“刚学两天的规矩,半个月躺没了。” 肥公公心道,是谁在太子昏迷的时候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啊。 “父皇!你在哪里啊!儿臣没看到你啊!” 隐隐还有大皇子恼声:“别说话,小心父皇打你屁股!” 齐帝一边向外走一边冷哼:小子安敢坏朕与太子父子情谊! “豚儿怎么想起来找朕了?” 豚儿? 祁元祚一懵,想起来是有这回事。 他小时候吃的肥嘟嘟,齐帝给他洗澡,看他浑身肉肉,又粉粉嫩嫩,调侃他像猪崽儿。 于是小名就定了豚儿。 除了这个小名,什么阿宝、汤圆、狗崽儿、禾儿、蚕宝儿不计其数。 每一个都是令祁元祚哇哇大哭的流泪史。 他背着小手与他对站,杠着吊油瓶的嘴,冷哼一声擦肩而过。 齐帝只能看到他一扭一扭的屁股。 他挑眉:小性子挺大。 “朕惹他了?” 肥公公被湛蓝的天空迷了眼,没听见。 进了明德殿,喝了两杯茶,祁元祚瘫在椅子上不想动弹。 “这是儿臣和哥哥一起做的饼,父皇还满意吗?” 齐帝吃的斯文,吃完评了句 “吾儿有心了。” 但从他的食量上看,身心满足。 “承友今日没课?” 当背景板的大皇子已经不在乎齐帝的态度了。 “今日休沐。” “席少傅最近还尽心吗?” 大皇子无所谓道:“还算老实。” 齐帝微微皱眉:“朕查了,当日并非冤枉你。” 大皇子:“父皇说的都对。” 齐帝:“冥顽不灵。” 他不想搭理这个长子了,大皇子也不想留了。 “父皇若无吩咐,儿臣就先告退了。” 大皇子要走,小太子撒丫子去追 “哥哥等等我!” 齐帝一把薅住他的后脖颈:“你给朕留下,荒废这么多天,礼仪都忘了,朕让肥公公重新教你!” 祁元祚蹬着腿一身反骨:“我不!” 齐帝容不得他不,以前皮现在更皮!难不成太尉说的是真的,男孩儿就得揍? “去看你三弟弟还喜欢吗?” 祁元祚停止挣扎:“丑丑的。” 齐帝大笑:“他是你弟弟,日后多和他玩耍,等你长大了,他就会辅佐你、帮你。” 他认真的教导儿子:“你是太子,但太子不能是孤家寡人。” “我和大哥一起!” 齐帝眸中闪现复杂神色:“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哥哥有可能不服你,你弟弟却永远也赶不上你。” 三岁的祁元祚不会懂,可祁元祚身体里是个成年灵魂。 他依偎在齐帝怀里理直气壮:“不懂。” 齐帝:“没关系,朕教你。” 祁元祚知道的信息中,齐帝对大皇子的态度是个迷。 大皇子是齐帝成亲四年第一个孩子,作为好不容易得来的长子,齐帝态度怎会如此冷淡? 若不喜欢,齐帝后来将兵符交给祁承友,齐帝给大皇子封王,是江南最富饶两州! 别的皇子全部封北方,唯独大皇子是例外。 可看着也不像喜欢。 大皇子的母妃贤妃是南方人,难不成父皇年轻与贤妃有一段狗血虐恋? 不止齐帝对大皇子古怪,齐帝对其他儿子的态度也有古怪! 他宠爱太子,稀罕太子,代表着他有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和对儿子的希望,他的感情是正常的。 齐帝的表现却是除了太子,别的儿子就跟不是他儿子一样。 漠视。 祁元祚心底浮现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父皇不会真觉得,所有皇子里,只有太子是他亲儿子吧?! 齐帝可不知道怀里的儿子怎么揣测他呢,拍拍他的小脑袋:“明日跟朕一起上朝,见一见你外公。” 祁元祚心里想着事胡乱应了。 第11章 表现 翌日皇帝上朝,众臣发现龙椅上多了一个小人。 父子两人衣服一模一样,连坐姿都十分相似。 垂帘听政的太后不满皱眉。 “太子还年幼,皇帝也跟着胡闹。” 齐帝平静道:“祚儿是储君,提前熟悉一下,没什么不好。” 他把祁元祚带出来,一是告诉众人太子无恙,二是表明他的态度。 可怜祁元祚还没睡醒就被人从被窝挖出来,赶着黎明进入宣室殿,丝毫没有坐上龙椅的兴奋激动,满心‘完蛋’。 皇帝,这就是天下最大的牛马吗? 果然不是谁都有毅力成为一个明君的。 祁元祚睁着无神的眼睛,看朝堂上两方人马围绕着长公主谋反,安南王异心的事吵来吵去。 安南王为了表示忠诚,送安南世子进京,算算日子快要到了。 祁元祚猜,安南世子的事八成是太后提出的。 因为安南世子的亲娘是长公主。 她在警告皇帝,长公主是下一任安南王的亲娘,不想安南两代不安生,就把长公主放了。 再说长公主是陛下的亲姐姐,天下皆知长公主不悌不孝不忠不慈,太子转危为安,长公主一身骂名,找个地方圈禁就够了,任谁看都不值得再脏自己的手。 皇帝一直没给个说法。 可能是想跟太后谈判索要更多利益。 太后也试探的与皇帝交涉,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又是一个没有意义的早朝,都快一个月了,还没出个结果。 但朝臣想也就这几天了,因为安南王世子快到长安了。 散朝后,齐帝留了太尉议事。 太尉不掌兵权,却掌全国军事。 太尉还是太子的母家。 陛下让太子接触太尉无可厚非,这几年齐帝年壮,太后无法再像之前一样拿捏他,眼不见心不烦的走了。 散了朝,齐帝牵着太子来到太尉面前,摸摸祁元祚的头 “祚儿,这位就是你的外公,也是当朝太尉尹敬翰,是你母后的父亲,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呢。” 尹太尉对着祁元祚深拜:“老臣见过太子殿下。” 祁元祚打量他两眼:“既是孤的外公,不用多礼。” 齐帝摸摸他的后脑勺:“先去玩儿,等朕谈完事,带你去吃饭。” 祁元祚呦呼一声,跑开了,登上龙椅,去掏龙头嘴里含的金珠子。 齐帝摇头笑笑。 “对于长公主一事,太尉怎么想?” 尹太尉在朝堂从不站队:“臣听从陛下吩咐。” 尹太尉也觉得此事该了了,现在拖延时间也就是从太后手中交换更多利益。 但是太后知道齐帝不会杀长公主,能换取的利益终究有数。 没人觉得陛下会杀长公主。 政治博弈不能代入个人喜恶,这是每一个玩儿政治的共识。 齐帝走了几步,笑笑:“安南王世子是个跋扈娇纵的,听说常在封地策马伤人,来到长安,要不安分了。” 尹太尉在皇帝说完这几句话后脑子转了十多个弯儿 “听说安南王对独子过分宠溺,但陛下是世子的亲舅舅,教导世子,也属当然。” “太尉家里的长孙,今年六岁了,比太子年长,朕欲让他入宫,陪伴太子,太尉的意思呢?” 尹太尉:“老臣孙子是个混不吝的,万一冲撞了太子……” “好好好。”齐帝温声应下:“朕听闻你与车骑大将军是生死之交。” 帝王语气堪称温和,尹太尉则惊了一身冷汗,膝盖立时就软在地上。 “陛下!臣与常规只是年轻游学时相识!” “臣、臣……” 又是一声催命叹息 “太尉啊,你想清楚了,再说。” 尹太尉脑海掠过他与常规私下的往来,心知皇帝不是好糊弄的 他咬着牙一一禀报: “臣昔年游学与常将军相识,被他救过一次性命,为报答救命之恩,一直暗中资助他钱财,直到常规入军……” “不、不!是常规想参军,臣便托家里给了他一个名额,从百夫长做起,臣发誓!除了一开始的百夫长,后来常规的军功皆是他自己所赚!” “臣是怕外界误会,才没有言明与常规的关系。” “臣与常规只是私底下过年过节互送几份礼物……” 说到此处,尹太尉已经绝望了,他自己都觉得不清白,更别说皇帝了。 他掌军事,常规掌军权! 还私交甚好,还隐瞒君上! 尹太尉头贴地而叩:“臣发誓,若臣有不忠陛下之心,就让臣千刀万剐,除宗除族!” 齐帝哈哈一笑将太尉扶起来,亲自为他擦拭额头上的汗: “太尉是祚儿外公,朕怎会不信你。” “死胖子!愣着干什么!没看太尉热出汗了吗!还不快为太尉扇扇!” 肥公公癫癫跑过去,展开袖子伺候太尉。 尹太尉腿软了,苦笑不已。 “太尉啊,兵符一块在太后手里,太后又携安南威胁朕,万一安南真的有异心,朕该如何是好?” 尹太尉深呼一口气,一改之前漠视的态度,顺着君王的话分析: “陛下,安南王为人粗犷,与长公主感情不睦,夫妻两人貌合神离,只是长公主是陛下姐姐,又有太后坐镇,他害怕朝廷降罪才一直捧着长公主。” “其实暗里他有一房外室,且外室身怀六甲,深得安南王心悦。” “若陛下施恩安南王,可从这方面入手。” “如此,即便陛下对长公主重惩,安南也绝不会有异心。” “陛下若不放心,可让常规将军在安南边境设下军防。” “常规将军有一儿子,正要举孝廉,陛下可从此入手。” 这些都不是齐帝想要的。 他静静看着他:“朕不想杀皇姐,可是皇姐动了朕的底线,你说朕该如何是好?” 尹太尉一个踉跄,肥公公稳稳扶住他,帮他擦汗 “太尉大人,您可小心点,保重身体,才能为陛下做事。” 尹太尉颤巍巍道:“臣之荣幸,必不负陛下所望。” “让你的孙子进宫陪陪祚儿。” “是!这是老臣荣幸。” 齐帝办完了事,心情还不错,扭头去看静悄悄的太子,却见龙椅两个龙头嘴里含的金宝珠少了一个! 太子竖起一本《千字文》,装很是认真。 齐帝气笑了。 这龙头嘴里的宝珠就像石狮子嘴里的圆球,按理绝不可能拿出来,如果拿出来了,也再不可能塞进去了。 齐帝一个箭步捞起他,甩开巴掌就要对他的屁股进行爱抚。 祁元祚吱哇乱叫。 “父皇你不能打扰我学习!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孤表示强烈谴责!” “学习?你学的明白吗!还谴责朕?” “朕看太尉说的没错,你这个年纪就是欠打!” 祁元祚为了面子和屁股拼了:“学得明白!你都念了几百遍了,谁不会谁傻子!” 齐帝压根不信,随意一问,问的刁钻无理 “第八页第二行是什么?” 祁元祚:“……” 齐帝冷笑,又要甩巴掌 “信使可覆,器欲难量!” 祁元祚大声背诵。 齐帝和太尉皆是一愣。 这句话的确是《千字文》里的。 齐帝半信半疑翻开 ——信使可覆,器欲难量 他瞳孔一缩,脸上露出惊色。 太尉见皇帝这样,小心翼翼上前一瞧,也是一惊。 君臣对视一眼 太尉道:“陛下,太子一定是随口蒙的,恰巧蒙对了,不能证明他在好好学习。” “老臣来问,若太子再答对,还请陛下开恩。” 齐帝佯装思考,将小太子摆正身体:“可以,祚儿,这可是你最后机会了。” 祁元祚握着龙珠,挪开两步距离 “若是儿臣答对了,父皇还要给奖励!” 齐帝:“说。” “孤要父皇的青光凝翠!” 齐帝:“那得十个问题来换。” 祁元祚一脸自信:“十个就十个!” 太尉开始出题了 “《千字文》第123句为何?” 祁元祚想也不想:“束带矜庄,徘徊瞻眺。” “第123个字呢?” “戎!臣伏戎羌的戎!” “这句话的意思是?” “使戎族和羌族俯首称臣。” “……” 无论太尉怎么问,祁元祚都能对答如流,他好似已经将这本书印在了脑子里! 不! 不仅是倒背如流这么简单! 别忘了,他根本没问那一页哪一行,他问的是第几句,第几个字! 成年人尚且要计算一段时间,有的甚至回答不上来。 小太子却张口就来无一错! 越问,两人越心惊。 最后一个问题 “慎终归远的后一句” “民德归……” 等等,这不是《千字文》,这句是《论语》! 祁元祚控诉二人。 齐帝看着眼前谴责他的小人儿,情不自禁伸出手,对他的脑袋好一番爱抚。 祁元祚身体一抖:“父、父皇?” 齐帝知道他聪明,他为太子读书,有时会问上一句读的什么,祚儿快速回答不停顿就可窥见太子聪慧。 但是他没想到这聪慧,好似生而知之,聪慧到了可怕的地步。 齐帝又想到了那个老和尚,断言太子将来会被天收的秃驴。 齐帝心中浮现恐惧,他宁愿祚儿不那么聪明,只要他平安长大。 “祚儿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祁元祚:“父皇念了,就会了。” “难道不是听了就记住了吗?” 齐帝心里一哽:“又是怎么对上书的?” 祁元祚理所当然道:“因为父皇念了啊,一个字一个字去顺,就记住了。” 齐帝抱着他的宝贝儿子,将微服灵觉寺提上日程:“答应父皇,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好嘛?” 祁元祚伸出小手指:“拉勾。” 父子两人温情拉勾。 拉完钩,祁元祚呜呼一声开心的迈开小腿向外走 “胖公!咱们去摘青色菊花!” 齐帝无奈一笑,他看着酸成青橘瓣的太尉自得一笑 “见笑了,朕的太子还小,贪玩儿了些。” “对了,太尉的孙子今年多大了?会背《千字文》了吗?知道《千字文》第123个字是什么吗?” 太尉:“……” “臣有一小女……十八年华,仰慕陛下,日夜吵着要伴陛下身侧,臣实在没办法,才扰陛下耳朵。” 齐帝应下:“太子年幼,她是皇后的妹妹,来宫里看顾太子几分,也好。” 尹太尉谢恩,老态龙钟的走了,在出大殿后,一瞬间恢复了正常。 齐帝的笑意逐渐平复,复盘整个过程,忽的冷哼:“老狐狸,给脸不要脸!” 祁元祚奔向齐帝寝宫,路上也在复盘着齐帝与太尉的交锋。 初始齐帝问太尉对长公主一事看法,太尉想袖手旁观。 齐帝又提安南王世子,说世子不安分,其实意指安南王会不安分,作为臣子你该表态分忧,太尉却道,齐帝是他舅舅,由齐帝做主。 齐帝又聊太尉的亲孙子,让他送进宫也是为了让他表态,这老东西又给拒了。 于是齐帝怒了。 齐帝节制安南要兵,兵符太后手里一块,常将军手里一块,你踏马敢三拒朕,还秘密和常将军勾搭,你想死吗? 太尉与常将军的关系是私密,被点破后就慌了,连忙出主意表态,把常将军儿子卖了算投诚。 齐帝搞定安南,图穷匕见,他为什么让太尉表态,是为了让他安抚常将军,保证太尉与常将军是站他这里的,最终目的还是长公主! 他想杀了长公主。 可是皇帝还不想沾染骂名。 让一个不老实的太尉做这个恶人正好。 太尉的孙子进宫当人质,什么时候出去,看太尉办事的速度。 祁元祚是两人意外的惊喜。 太尉本不想站太子,至少,现在不想。 但祁元祚一番表现,太尉怕是改主意了。 祁元祚与88分析 “记得书里的尹妃吗?” “太尉本就做了两手打算,父皇防外戚防的厉害,我又没有母后帮我缓和与尹家的关系。” “太尉一是觉得我好景不长,二是怕我日后与父皇一样防备疏离外戚。” “所以他又送进宫一个女儿,如果能再生一个皇子,尹家就能有两个选择。” 书里太尉在太子最受宠的时候攀附,在太子被废时疏远。 当太子坐上皇位后,他又来攀附,那时太子杀疯了,多尹家一个不多,少尹家一个也不少。 三朝老臣,被外孙拔了。 “我确定,今日他还会这么选。” “说起来我该叫未来尹妃一声姨母。” “这次尹家什么打算,就看姨母的态度了。” “姨母好像是五皇子的生母?” 88:“是的,宿主。” “宿主,您今日有些冲动了。” 祁元祚笑笑:“不冲动,我不想对不起太子这个身份。” “三岁识字,五岁通经,六岁辩折夫子,十三岁猎场射熊独占鳌头,十五在混浊的烟雨扫出一片青天。” “弱冠出征外扩边境五十里,喊出——吾为社稷,可担山劈海亦可血染公卿剑指皇权!” “我的表现,比书中祁元祚差多了。” 88诡异的沉默许久,接着去啃薯条了。 第12章 搅屎棍 没几天,宫里来了个尹娘娘,承祚殿侧殿住进一个小孩儿。 大皇子得知此事,一脸严肃的告诫小太子 “那个尹娘娘不是个好的,不许和她亲近,听到了吗?” 祁元祚睁大眼睛:“可是尹娘娘很温柔啊。” 大皇子冷哼:“她那是佛面蛇心,到时候把你卖了你还给人家数钱呢。” 他揪着小太子的脸:“她专吃你这样的小孩,一口一个!” 若非祁元祚与尹妃亲近,以父皇的性格,老五能直接死根儿上。 而且老五也不是个好的。 平日里老实人一个,喝醉之后竟喜欢穿女子衣服,还描眉涂唇,这事是老五的痛脚,他常和三儿八卦老五裤裆里那玩意儿行不行。 大皇子背后说人还不避讳,一旁的小孩尴尬提醒 “君子不语人是非……” 大皇子夺嫡后期放飞自我,重生一回,在父皇和母妃面前收敛些,对外人则是——老子天下第一,你算哪根葱。 显然,他刚才没看到尹家的这根矮葱。 他脸一扬:“承祚殿怎么什么人都有?父皇不是最疼你吗?” 祁元祚乖乖道:“他是太尉的孙子,尹娘娘哥哥的儿子。” 大皇子:“叫什么?” “尹、尹守知。” 大皇子神色微妙,尹守知! 尹府里的一股清流。 尹太尉眼界短墙头草,尹府站队五皇子,但是尹守知作为太子伴读是太子死忠党。 尹太尉为方便自己左右横跳任尹守知为太子效力。 尹守知活着的时候,尹府在太子头上拉屎,太子都没计较。 尹守知被老五弄死后,太子大开杀戒,尹府被从头杀到尾,只有尹守知一脉幸存两三只。 仔细一想祁元祚与尹守知的经历莫名相似,都是英年早逝,都是幼时如娇似宝,长大后众叛亲离,尹守知好歹有个坟头留了后,祁元祚坟都没有 想到这里大皇子瞪了他一眼,说不得就是尹守知命不好,连累了祁元祚。 他摸摸小太子的脑瓜,语重心长 “矮冬瓜也不是个好的,你也离他远远的。” “走,哥给你读书听。” 祁元祚乖乖顺从。 平稳而清朗的读书声散开,如徐徐秋风拂叶。 暖融融的小炉子腾的他浑身舒适。 祁元祚摊开肚皮乘声入梦。 时不时吧唧一下嘴,与系统呢喃 ——想吃草莓。 88用数据化出一筐草莓,捡一颗塞进自己嘴里。 ——草莓好吃 祁元祚在明德殿就猜到了事情后续,听到长公主死亡的消息并不惊讶。 在长公主死亡当天夜齐帝入后宫歇在了尹娘娘处。 为什么祁元祚这么清楚? 因为第二日太后召见了尹娘娘,尹守知以及祁元祚,他到的时候尹娘娘正跪在地上捡芝麻。 一盆黑豆绿豆里掺了少许黑芝麻粒,尹娘娘手里拿着一双比毛孔还细的针夹芝麻。 不知夹了多久,手有点抖,旁边海碗里的芝麻浅浅一层还没盖住碗底,只看着就心里绝望。 容嬷嬷来了都要拜太后为师。 伯劳心知此行不善,胖公公听到传唤就让丝苗去明德殿请陛下,眼下打起十二分精神提防。 “孙儿请祖母安。” 太后坐在上方转着佛珠菩萨低眉,不见慈悲。 “太子免礼。” “谢祖母。” 太后看太子就觉着恶心,看着太子她好似看到了幼年的皇帝。 齐帝一出生就被先帝抱走送给太祖扶养,她孤寝难眠夜夜垂泪,再见时小儿语笑晏晏金尊玉贵,她跪在地上拜见龙椅上的爷孙。 太祖赞她:“你有一个好肚子,给朕生了一个好孙儿。” 那一刻,她失去了人的尊严,也失去了一个母亲的慈心。 太子经历与齐帝相似,自己与死去的皇后相似 太后坐上了高洁的莲花座,心变的无穷大,看脚底的小儿如蚂蚁,她转着佛珠超脱世俗,高高在上垂问 “你想你的母后吗?” 祁元祚一愣。 “想。” 太后讽刺一笑,这就是皇家,生来就是权欲的魔鬼 “撒谎,你根本没见过她,你想她什么?” 祁元祚扬起脸,脸上贴的膘比珍珠还莹润,是齐帝一手养出来的,他认真的与太后辩驳 “孤会想母后长什么样,想她会不会冷,我长大了,什么都知道,我知道母后因为我死了。” “她会喜欢现在的我吗?” “父皇说胖胖的小孩大人最喜欢了,孤每天都有好好吃饭,养的圆圆的,母后一定喜欢孤!” “孤也喜欢她,想她一辈子。” 这是祁元祚的真话,他忘不了这个给了他第二条命的人。 太后无动于衷,整个养元宫硬的跟石头一样,全是恨菩萨,情凿不穿。 她指着跪地的尹娘娘:“她与你母后长的相像,你近前看看她。” 祁元祚不动:“她不是母后。” 太后又道:“她在为你母后祈福,太子觉得如何?” 胖公公心里急啊。 这问题成人都答不出个所以然。 小太子动了,他弯弯腰去瞧跪着捡芝麻的尹娘娘,一团温热挤进尹妃眼睛,透彻的眼睛善恶分明,认认真真瞧着她的难受狼狈。 尹妃膝盖疼得针扎一样,背后早已被冷汗湿透,黏糊糊贴着皮风一吹透骨的冷。 在这样纯粹的注视下,她呼吸抽噎,目露祈求,心底升起一丝难捱的希望。 她想让太子救救她,带走她,她不想待在养元宫,甚至不想待在皇宫。 众人眼里小太子似乎看呆了,他一眨不眨的盯着尹妃看了好几息,直起腰时,脸上的表情变了。 胖公在小太子身后看不清,伯劳位置刚刚好,他几乎痴迷的看着幼虫撕开柔软的伪装露出硬甲钢壳,冷静的举起武装 他平静询问 “祖母为什么让尹娘娘跪着捡芝麻?” 太后恶意道:“她在为你母后祈福。” 祁元祚一脚踢翻了盆子,黑豆绿豆芝麻散落一地 太后身边的老嬷重喝:“太子殿下,您要对太后不敬吗?!” “孤是太子!这是孤与祖母的家事,狗仗人势的东西也配插嘴?” 祁元祚一张利嘴如箭一样射穿太后 “祖母让尹娘娘捡芝麻为母后祈福,是母后说的吗。” “难不成夜晚母后托梦给祖母要求的?母后不找孤,不找父皇,不找外公,偏偏找祖母,为什么?” “祖母是阎王还是判官?” “民间有人,脸大管的宽,心肥嘴还贱,自己小肚鸡肠不开心就拿别人寻开心,回头还一屎盆子扣旁人身上。” “这种人在民间被称为搅屎棍,祖母见过吗?” 太后的脸色随着一句句话越来越黑,手里的佛珠都抖成筛豆了。 养元宫下人安静如鸡。 尹妃怔愣的看着挡在她面前的小身影,泪如雨下 喜欢,想生…… 祁元祚无辜的看着发抖的太后:“是孤说了什么让祖母生气了吗?” “等夏天西瓜熟了,孙儿捡西瓜为祖母祈福可好?” “捡芝麻多没诚意,西瓜大!” 太后一个猛子站起来,指着太子胸脯不断起伏,什么慈悲菩萨,全部撕开丢一遍,活似泼妇一样尖叫 “孽畜!你在给哀家说一遍!” 祁元祚不惧:“祖母说的什么?” “民间搅屎棍那一段吗?这是孤听宫里下人说的,听说这类人还被成为八嘴婆。” “祖母香香的,当然不会是搅屎棍了。” “啊啊啊啊!!”太后怒吼一阵,拿起桌子上的香炉砸向祁元祚。 胖公公眼神一紧恐惧道:“太子殿下小心!” 就在胖公公冲过去挡的时候,一个人更快一步的抱走了小太子。 是伯劳。 齐帝一来就看到这一幕,心提到嗓子眼 “祚儿!” 祁元祚眼睛一亮,乳雁投林 父子两人抱头痛哭 “父皇!” “祚儿!” 众人:“……” 第13章 太后 两个最讨厌的出现在面前,太后一脸戾气恨不得掐死他们。 齐帝将儿子从头摸到尾,不见伤口才算放心,他瞥了眼地上跪着的女人 “带上人,走。” 齐帝的无视令她震怒:“哀家让你们走了吗!” “皇帝!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连哀家都不放在眼里了?!” 齐帝脚步不停,就当她在狗吠。 一群人走后,太后一屁股跌坐在榻上,眼泪不住的流,她掐着身边嬷嬷的手,尖锐的质问 “他凭什么无视哀家!哀家是他的母后!他为什么总跟我作对!” “我千辛万苦生下他,还不能养他管他了吗!” “皇家……皇家!哈哈哈哈哈!!” 太后大睁着眼睛又哭又笑,面容和心一样,扭曲成破土而出的魔。 太后又摔又砸发泄了好久,养元宫的下人面无人色,很多被她摔砸的东西波及,头破血流也不敢动弹。 直到黄昏降下,太后终于冷静下来,她面对着小佛堂对镜而照 “哀家,累了,解解乏。” 此言一出,养元殿的人好似被抽走了魂魄,身体不自觉的发抖。 太后身边的嬷嬷浑身发凉 “是……” 一群人鱼贯而出,脚步踩的急迫,夜幕笼罩,几个穿着太监服饰的人入养元殿。 不见阳光的小佛堂前,绸缎裘绒铺地,菩萨低眉,慈悲的看着一地荒唐 太后平静的疯着。 禁忌的快感,危险又迷人…… * 今日太子与陛下同寝。 承祚殿的人伺候的小心。 外面守夜的整夜不敢松散。 祁元祚睡的没心没肺,四仰八叉。 齐帝是被踹醒的,醒来就见儿子旋转一百八十度,一腿搭在他身上晾脚,另一腿劈叉式展开。 一看就是个练功的好苗子。 “臭小子” 齐帝很惋惜,等儿子再长长个,他们就不能同寝了,因为床不够祁元祚晚上练功的。 说起练功,齐帝轻扒开儿子的衣服检查他胸口的伤,结了厚痂,定要留疤了。 宫里被他血洗,一半都是他的人,祁元祚身边也全是他的人,他自小在皇爷爷身边长大,想要什么得到不到? 但那些都是死物,只有情感最不受人控制。 皇爷爷对他很好,可小孩渴望父母是天性。 父亲虚伪,母后也从未爱过他,只有妻子令他感受到了无私的关怀。 他经历过的难受和痛苦,不想让祚儿再经历一次。 祚儿没有母亲,没有疼爱他的皇爷爷,祚儿只有他这个父皇。 如果他再不疼祚儿,谁还会在乎这个孩子? 齐帝慈爱的守了他好久,直到天微亮,帝王整装待发,开始了新一天的斡旋。 日上三竿祁元祚才睡醒,床幔里一有动静外面涌进一批人,丝苗撩起床幔抱起里面的小主子,利落的伺候他穿衣服,炸毛的头发被收拾在头顶扎成小揪揪。 伯劳因为昨日救太子有功被齐帝好一番赏赐,今日被安排给太子殿下穿鞋。 凡是能近身伺候主子的活都是好活,在主子跟前露脸只要被看上了,以后就有依靠了。 最后一只鞋穿上,祁元祚脚落地蹦了蹦。 伯劳温顺的垂着眼,一点也不像日后的屠夫鸟。 这个太监,放身边不放心,不放身边更不放心,书里的伯劳背后另有其主。 除了他主子意思,伯劳本身的小心思也不纯,反正都是抱着毁了太子去的。 暂且留着看吧,眼下只有他不是父皇的眼线。 早饭是琉璃虾饺包、芙蓉翠玉珍珠汤、米糊糊、蛋奶羹、再干一碗养元中药。 苦的他恨不得把舌头吐出来。 一天两次,半月一周期,太医含含糊糊说断药需看情况,祁元祚耳朵自动翻译成要喝一辈子。 他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就凭剧烈跑跳胸口疼这药就不敢断。 希望养到六岁能习武。 把身家性命托付到谁手里都不如自己努力。 前朝的事他不管,想管也没用。 至于推动农业科技发展啥的,他脑袋空空,一点存货都没有,而且他可没忘这世界还有一个穿越女呢。 想到这茬,祁元祚眼睛一亮,他记得穿越女这时间已经过来了,如果能找到她,可不就是将变量控制在自己手里? 穿越女身上有系统,后期还兑换了黑火药,为男主造反大业加了双翅膀 ,一路平推。 但是他要怎么找,大哥是重生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愁。 愁完了他去了彩芳院看三儿。 不趁这家伙小时候好好欺负欺负怎么对得起头上绿帽子。 当太子再次驾临彩芳院,周美人笑得勉强。 “三儿呢?孤可以看看他吗?” 周美人哄劝:“三皇子睡了,不如太子殿下改日再来?” 祁元祚一脸惋惜“孤只看看,看完就走。” 周美人无法只得让人带他去看,三皇子醒着呢,但他装睡。 祁元祚摸摸他的手摸摸他的脸,遗憾的走了。 他当然知道三皇子极有可能在装睡,所以一柱香后他又杀回来了,不需要人通报,熟门熟路的来到三皇子房间 “呀!弟弟尿床了。” 三皇子浑身一僵杀心顿起。 他又回来了?他怎么又回来了?! “弟弟的小唧唧好小。” “啊啊!”三皇子大叫两声,不要脸的混蛋!你在说什么!本王的鸡儿比你长! 小时候三四五六,4个皇子曾比赛谁尿的远,不幸被太子围观,当时他们不以为意还想拉着太子一起。 长大后越想越羞耻,这也成了他们杀太子的原因之一。 “弟弟好活泼,是想跟孤玩儿吗?” 三皇子被收拾干净,太子拿了个拨浪鼓,在他眼前逗他,三皇子愤怒的扒了两下。 祁元祚更兴奋了:“弟弟要小老虎吗?” 各种玩具上了一遍,祁元祚心满意足,三皇子咬牙切齿。 作话:改了,节奏是有点快了,决定再铺垫铺垫 第14章 抱着上学堂 作话:上章修改,进度有点快,撤回 祁元祚逗了会儿排行第三的狗儿,心满意足的离开。 三皇子在襁褓里气的吱哇乱叫,可是小孩儿身体没什么精力,气着气着就睡着了。 临走时太子还朝周美人挥手:“孤下次再来看三弟弟。” 周美人讪笑以对,太子走远她忙不迭的抱住儿子,小声呜咽 “我的三儿好可怜,小小年纪就被太子当作玩物。” 殿中下人连忙阻止她再说下去 “美人!这话千万说不得,您要说太子爱护三皇子才对。” 周美人眼睛啪啪落泪:“他就是闲的没事来找三儿打发乐子,三儿都睡了他还非要强迫三儿起来。” 下人有些无语,三皇子真睡假睡,您还不知道吗,骗人可以,别把自己骗了。 太子也没做什么,看了三皇子换尿布,然后逗了逗。 小孩对小孩好奇,正常。 有人就劝:“美人,往好里想,等日后三皇子长大有太子照应,陛下岂会薄待了三殿下。” 周美人听不进去,她心里,三儿以后是要做大事的,怎么能跟在太子屁股后。 一个劲儿哭三儿可怜,把三皇子吵醒,烦的他蹬腿儿,他从小就知道母妃是个傻的,不然也不能一一辈子都是个美人。 祁元祚从彩芳院出去,溜达着去找了尹娘娘,尹娘娘的伊水阁与贤妃凝露阁相邻,因此祁元祚去的时候偷偷摸摸,怕被大皇子抓着。 大皇子管的宽,不听人劝,是个粘鼠板,粘上了很难逃脱,祁元祚就是踩上去的鼠,粘鼠板认准了他,撕了都不行。 当然,大皇子自己不觉得。 尹娘娘这时候正和陛下你侬我侬。 齐帝刚下朝回来,昨日陪着宝贝儿子,今日安抚尹妃,很没诚意了,尹妃没觉得不好。 柔柔弱弱道:“太子年纪小,但有胆有识聪明伶俐,臣妾也喜欢的紧。” “昨日太子挡在臣妾前面,臣妾就想,如果臣妾有个孩子也能在危险的时候为太子抵挡一二。” 这话令齐帝很是开心,当即承诺晚上来就寝。 这边正要抱,肥公公小跑进来 “陛下,娘娘,太子殿下到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立刻分开了。 一个想:祚儿若看到朕抱别人,误会朕不要他伤心哭闹就不好了。 一个想:可不能让太子误会我勾引陛下,万一招了讨厌,她得悔死了。 等太子踏入伊水阁,两个人装腔作势的下棋。 “儿臣请父皇安。” 祁元祚两拳头一抱腰都没弯直接扑进皇帝怀里。 太子只需要跪皇帝、太后和皇后。 皇帝的其他妃妾还要向太子行礼,有伦理在只需浅浅一拜。 尹娘娘被人搀扶着起身。。 祁元祚抢先道:“尹娘娘不必拜孤,身体重要。” 尹娘娘余光留意着一旁,皇帝无动于衷,这个礼还是行了。 祁元祚装作没看到,齐帝爱他的时候是真爱,所有的特殊偏爱全都给他,毫无保留,就差把江山相送了。 他爬树似的爬进齐帝的怀抱 “父皇,儿臣想你了,你怎么也在尹娘娘这儿呀?” 齐帝十分受用,摸摸他的爪子和耳朵,热乎乎的说明不冷,探进后背没有潮汗,也不热。 这番细心,比起亲娘也不差了。 “祚儿来这里又为了什么?” “儿臣来看看尹娘娘的膝盖。” 尹妃很是心暖:“殿下安心,太医看过了,臣妾的膝盖没有大碍。” 祁元祚本来就是串门,他快无聊死了,晃着齐帝的胳膊缠闹。 “父皇宫里好无聊,儿臣想出宫玩儿。” 齐帝呵呵一笑,抱起他大步离开:“还想出宫,问问朕的巴掌答不答应。” 祁元祚一点儿不怕,笑嘻嘻:“怎么问?” 齐帝:“把你屁股拍响了问。” 祁元祚窝在齐帝肩膀上笑。 “父皇才不舍得。” 他居高临下,看下面的人各种恭敬、艳羡、诧异。 搂的更紧了。 过几日就是重阳节,民间会有很多人登高望远,赏菊插茱萸。 宫里也不例外,宫里要举办赏菊宴。 御花园的有处廊亭,名叫九曲,历代帝王都喜欢将赏菊宴举办在九曲,像是置身花海中,各种菊花跃然入目。 朝臣们会吟诗作对,巳时入宫,午时开宴,什么时候散看皇帝的兴致。 齐帝上位的三年,菊花宴是太后操办,今年由齐帝作主操办。 以往是朝臣以菊花为题赞扬太后,今日之后,皇宫只会有一个主人,那就是齐帝! 长公主之死,在皇宫内没有翻起风浪,皇宫外却暗流汹涌,单说马上就要进宫的安南王世子,就不好安排。 齐帝哄他重阳节晚上带他出宫。 祁元祚安分下来,也不走宫串巷了。 他安分了,大皇子不满意了。 宵衣旰食一辈子的卷王,看不得太子惫懒。 每日上学的时候来敲门。 卯时末,六点。 祁元祚两眼一黑,哼哼唧唧不想起。 大皇子认为他身体已经没什么事了,该学习了。 皇家小孩三岁就要入学,六岁学习四书五经,七八岁会加上君子六艺,十岁去街上随便挑两个小纨绔准能打到他们叫老大,这才是成功的皇家教育。 每一届皇子都在这种教育方式里卷的要死要活,不成功就疯魔。 祁元祚分析,他这一代就是疯魔的典型案例。 人人都会想,我这么努力了,他也没比我更努力,没比我更优秀,凭什么他行我不行。 不怪他们,祁元祚现在就这么想。 他被大皇子吭哧吭哧抱着往学宫走。 “你还小,包里有点心和肉干,先垫肚子,等吃完了,咱们就到了。” 胖公公和丝苗两眼一翻就想晕。 这是什么事儿啊。 皇家最重规矩,也最不讲规矩。 大皇子抱着太子去上学,违规了吗? 皇帝说太子要静养。 若太子哭喊着不去,大皇子非要托着去,那大皇子就有错。 太子没抵抗,这属于两位皇子的玩闹。 皇帝不惩罚,谁也没资格说错。 祁元祚一路游神去了学宫。 两眼一聚神,艹踏马看到脏东西了。 席名怎么还没被老大弄死?! 第15章 好家伙! 席名眸中闪过异色:“臣拜见太子殿下。” 祁元祚挥挥手:“免礼,孤来陪伴大哥,你该怎么讲就怎么讲。” 席名照常讲课,祁元祚托着腮眼睛也不眨的盯着他。 目光看过他的胡子,又看他的指甲,有点恶心。 正常人谁会只留小拇指的指甲,若留了大多两个用途,一,掏耳朵,二,挖鼻屎。 祁元祚越想越恶寒。 大皇子可算明白上一世太子为何激进了,明明知道他意图不轨偏偏无处诉说,若不是被恶心到极致,谁稀罕背上弑师的名头。 席名死后尸体没有被他的家人带回家,被父皇秘密处理了,席家本来想闹,朝臣也要大肆批判,最后不知怎么归于死寂。 直到夺位激烈的几年又被拉出来抹黑太子名声。 大皇子动用母家人查席名,什么都没查出来。 奇也怪哉。 一堂课上完,席名屎壳郎开屏问太子对他印象: “太子殿下以为臣讲课如何?” 祁元祚嫌弃的后退三步:“你讲课如何关孤什么事。” 席名自尊心一疼:“当日陛下赞臣学富五车,本与太子殿下有一段缘分,可惜有缘无分。” “不过大皇子聪明,功课一日千里,真乃大齐之幸啊。” 席名的意思是他的学问经陛下认可,本该是祁元祚的老师。 任谁听到这话,也要追问一番。 祁元祚却道:“能得父皇青睐是你的荣幸,你感激父皇是应该的,你没当成孤的老师是你命不好,能教大哥是你的福气。” “你看起来邋里邋遢还有口臭,离孤远点!” 一股火从头烧到脚。 他自诩风度翩翩,拟之仙鹤,却在今日被贬成泥巴,说不出来的羞恼令他目瞪语塞,一手指着他 “你……你!” 祁元祚冷哼一声:“孤看你也不配为师,天地君亲师这句话,自己都悟不透,哪来的脸教书。” 太子是储君,当世大儒也不能用手指君上,席名羞愤之下失礼,惊的连忙收指,心知不能在受他胡搅蛮缠 “太子小小年纪,却出言刁蛮,没有一点储君气量,臣不过是几句感慨,却被太子如此羞辱,臣要上告陛下!” 祁元祚转过身体,晨曦铺在他身后,婢女太监分立左右,明黄衣服穿出了御九天的尊贵。 他仰头傲然道:“你去告啊,孤等着你。” 大皇子的心狠狠震了一下。 此情此景与记忆重合,狩猎场上的雏龙鳞片嫩黄,猎场里风云诡谲蛛网密布,他张弓搭箭闯进去,耀眼的令人嫉妒 “最大的彩头在孤这里,孤等你们来拿!” 他们豁出性命去拿。 没拿到。 还便宜了一对狗男女。 大皇子阴郁的攥着手,目送太子离开。 大皇子身边的太监小心看他的脸色,试探进言 “殿下,太子殿下这是让您难做呢。” “啪!”大皇子反手抽了他一巴掌,太监连忙下跪。 大皇子盯着席名,咧嘴一笑,野性难驯的模样 “狗就要有狗的样子,掌嘴二十。” “是是是!” 一连串的巴掌声响起来,席名脚底似火烤,惩罚的是太监,巴掌却像打在他脸上。 席名咬咬牙向外走,估摸着皇帝要下朝了,他要赶在太子之前向陛下告状。 齐帝宠溺太子无度,他真怕自己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人都走了,大皇子听着巴掌声心里爽快。 他们是皇子,顶顶尊贵,奴才根本不配他们亲手处罚。 太子喜欢亲自扇人巴掌。 兄弟几个都被他扇过,心里记恨也扇起别人来。 还别说,挺爽。 “这小子小时候就这么嚣张,怪不得以后没人受得了他。” 大皇子小声嘀咕着,也赶过去见他便宜父皇。 万一祁元祚吃亏了,他勉为其难帮他一下。 * 祁元祚慢悠悠的回了承祚殿。 他想借此事看看齐帝对他到底有多容忍,再者也想看看老大的意思。 一进承祚殿,就闻道一股熟悉的香味儿,这股味儿勾的他口齿生津。 他眼睛一亮,追着味道往屋里跑,心里暗暗激动。 伯劳迎上来:“奴才恭迎太子殿下。” 祁元祚往他身后看:“什么这么香,孤看看。” 伯劳笑的乖顺:“殿下前些日子提了几次灌汤的包子,奴才今日琢磨出来,就让小厨房试一试。” 祁元祚追问:“成功了吗?” 伯劳:“托殿下的福,自是成了。” 一屉汤汁duang duang的碗大包子被端上来,伯劳伺候他喝了一口包子里的汤汁,鲜的他舌头都要掉了。 就是这个味道! 想死他了! 没想到还能吃到这么正宗的灌汤包! 他在脑子里不断的骚扰88,88也给自己模拟出一个汤包,一人一统,吃的那叫一个满足。 肚子里暖暖的,祁元祚认真打量一眼伯劳 “你还不错。” “想要什么赏赐?” 伯劳立刻跪在地上:“奴才不敢妄想,若能在太子殿下身边伺候,奴才死而无憾。” 死而无憾。 四个字在心头滚了一遭。 用还是不用? 就怕噬主啊。 “准你日后贴身伺候孤。” 伯劳欣喜:“谢殿下!” 太后宫里他救了小太子,小太子都没赏他好脸色。 任凭他怎么吸引注意力,小太子看他跟看狗一样。 贴身伺候,代表能接近。 吃穿住行,日子久了,他总能看出小太子的芯儿。 “尹表哥那里有吗?” 尹守知是他亲表哥,他怕下人怠慢,特意吩咐,对尹守知就如对他一样。 “殿下放心,已经备着了,等尹公子起身,定能吃到。” “再作几份孤带给父皇和大哥尝尝。” 伯劳自然应下。 丝苗没有被抢活儿的不悦,她深信自己的本事是无人能代替的。 时间正巧,这边包子刚出炉,明德殿的传唤到了。 肥公公亲自来的。 笑眯眯,很和蔼。 “殿下,陛下说让您去看戏呢。” 祁元祚内心直呼好家伙。 “统!我亲爹都没这么宠我!” 88沧桑抽烟,是啊,所以还能变成悲剧? 第16章 一拳 明德殿内气氛沉凝,大皇子和席名都在地上跪着。 齐帝为了太尉杀公主的事与太后扯皮了两日,想着重阳节前将太尉放出来,让他在菊花宴露一下脸证明未失圣心,这事就揭过去了。 安南王世子要重阳节后进京,太后优待安南王世子给他添堵也是之后的事。 安抚完安南王,他要专心夺太后手中兵符。 齐帝满心朝堂国政,席名和大皇子的龋龌他懒得听个分明。 只是这两人一次又一次扯上太子,令人厌烦。 上次是大皇子攀扯太子,这次是席名来请罪说得罪了太子。 明着请罪,不还是攀扯? 四十多岁的经儒,天天同两个孩子告状,要不要脸! 令齐帝欣慰的是祚儿小小年纪就勤奋好学,万一被席名影响不乐意再去学堂,如何是好? 齐帝对席名印象不错,多亏了他的脸。 准确说是他身上的气质。 文人身上都有浸透诗书的雅气,再加上乘相貌,就更赏心悦目。 齐帝眸中闪过追忆之色,他阅人无数,能入他眼,赞之为君子的,只有一人。 可惜…… 齐帝放下阅好的公文去拿新的,或许父子两人心有灵犀,波光粼粼的初阳洒在门槛,一道影子被拉的纤长。 撩袍抬脚,‘咚’的砸了齐帝心弦。 齐帝蓦然失神,情不自禁起身。 他的太子金缕靴、龙纹带,跨过门槛撩衣摆、振宽袖,恍如故人模样。 “父皇!” 亲昵的呼唤将他拉出回忆,齐帝偏眸看向跪着的大皇子,在他脸上寻找着什么,失望放弃。 祁元祚捕捉到齐帝这一时异色,暂不探究。 齐帝快步相迎将他抱起,宠溺更浓 “怎么不做轿子?下次朕让肥公公带龙撵接你。” “今日祚儿去了学堂,如何?学到什么了?” 席名知道太子受宠,却不知如此受宠,眼看着齐帝抱着太子坐上宝座。 旁人不敢多看的御案,太子随手整理出一个空旷地方。 “大哥也来,我给父皇和大哥带了好吃的。” 齐帝像才想起地下还跪着个儿子。 “承友起身吧。” 大皇子心里冷呵,这就是上辈子他们嫉妒太子的根源。 明明都是儿子,凭什么太子是储君,父皇将什么好的都给他,贡品是太子挑剩下,父皇再挑,然后才轮到别人。 九龙黄袍都恨不得穿父子样式。 别的儿子从小到大父皇一次没抱过,太子呢?他是在父皇怀里长大的! 一身文武艺,帝王亲授! 他们与太子一同向父皇行礼,太子站着他们跪着,父皇还要对太子说 “地上凉,父子之间行什么虚礼。” 于是妒火越发旺盛,焚烧了两代人,烧完了大齐国祚。 大皇子深吸一口气,平下心来,无论重来多少次,看到父皇的偏心,还是会嫉妒。 哪怕太子和父皇反目成仇,父皇心里最重要的还是太子。 老天爷,他为什么这么偏心? 大皇子沉默着起身,并不向前。 祁元祚看了他一会儿,从齐帝怀里下来,拉上大皇子回到齐帝身边,让人打开饭盒,两个duang duang的包子被端出来。 “父皇一个,大哥一个。” 大皇子浑身僵直,总觉得距离父皇太近了。 近到毛孔都能看到。 大皇子出神的望着齐帝,齐帝笑盈盈的望着太子。 于是他也去看太子。 “这是孤殿里的人做出的新鲜东西,父皇大哥快尝尝,好吃回头孤让人给大哥送方子,让贤妃娘娘也品尝品尝。” 席名跪的膝盖发麻,可齐帝没有理会的意思。 上方一派父慈子孝。 齐帝自然不会拒绝儿子的好心,大皇子看了席名两眼,想要提醒,被太子扯扯袖子,示意他先吃。 于是大皇子埋头苦干。 肥公公也笑着侍奉,压根没把席少傅放眼里。 这方完了,齐帝才轻咳两声 “祚儿,席少傅说他得罪你了。” 祁元祚诧异:“他哪里得罪了我?” “孤只是看他不合眼缘,与少傅辩了两句,他并没有得罪我。” “太子评臣不配为师……还道臣邋里邋遢……” “若非臣得罪了太子殿下,又怎会……” 大皇子护崽子斥道:“是你先用手指了太子,以下犯上,说你不配为师难道不对吗?” 席名一脸惭愧:“臣特来请罪!” 他低着头一副随意发落无可辩解的委屈样,忒令人不舒服。 大皇子牙根痒痒。 他最烦的就是与文人耍嘴皮子,尤其是席名这种人。 明知道他有问题,就是抓不住把柄,还一不小心就被恶心一把。 “席少傅不需要请罪,你本来就无罪,只是眼缘这种事,只‘玄’一字,孤看不上你,就像孤觉得大哥冲动莽撞一样。” “虽然大哥冲动莽撞,但孤喜爱大哥。” “就像少傅邋遢还无礼,孤不喜欢少傅。” “两者没有分别。” “人无完人,孤没有否认少傅的才学,孤只不认可少傅的为人处世,这是孤与少傅的私事,也只是孤的个人观点,父皇要治理天下,本就劳累,少傅何必用这种小事白累了父皇。” 席名:“不知臣哪里不好才让太子不喜臣?” 祁元祚翻了个白眼:“你又不是银子,你还能让全天下人喜欢你不成?” 席名不甘放弃:“还请殿下明示。” 祁元祚成全他:“你的指甲,孤不喜欢。” “常人留指甲要么五指皆留,要么留中指、拇指,后者是为了掐笔弹墨,而少傅只留了小拇指,其余四指光秃,孤只想到你留指甲的两个用途。” “挖鼻孔,掏耳朵。” 还有一个用途,学堂争吵,他从席名手上闻到了一股很淡的腻香。 齐帝一听,看席名的眼神瞬间变了,什么欣赏、赞叹,全变成了怀疑和嫌弃。 再看席名过于长的小拇指指甲,简直不忍直视。 席名面红耳赤的狡辩:“此等粗鄙之事,臣未作过!” 祁元祚不信:“那你更邋遢了,你居然不挖鼻孔掏耳朵,你还能呼吸吗?你耳朵里得堵了吧?” “臣……臣……” 席名臣了半天,也没臣出个所以然。 “没关系,大家都如此,只不过席少傅用的方法过于明显,孤理解。” 祁元祚一副孤原谅你的宽慰模样,齐帝哈哈大笑。 抱着太子一顿揉 “席爱卿,你私下的喜好,朕不管,不过太子说的不无道理,你手指君上,说是来请罪,请的到底是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闭门思过十日。” “这少傅职位,朕会另找他人。” 席少傅脸色难看。 “臣遵旨。” 祁元祚眼眸一闪,在齐帝耳边说悄悄话。 齐帝微微挑眉。 走下宝座,亲自搀扶席名起身。 鼻子微微抽动,脸上的笑意倏地一滞,又恢复正常。 他拍了拍席名的肩膀 “回去吧,这事都是小事,不要伤了你我君臣之宜。” 席名脸色缓和:“臣不敢,臣遵陛下教诲。” 待席名慢慢退走,齐帝的脸色已经黑沉如墨了。 祁元祚跑到他身边:“父皇儿臣说的对不对,他手上的香味儿好重!” 齐帝摸摸他的头,不是重,是腻!一股带着隐晦暗示色彩的情香! “你乖乖的去和你大哥吃早饭,朕中午陪你午睡。” “你不喜欢他,日后朕不让他出现在你面前。” 祁元祚痛快答应:“好!父皇再见!” 祁元祚拉着大皇子的手离开。 齐帝多疑,经过上次大皇子的告状,虽然他没有查出东西到底对席名有了不好印象。 此次在祁元祚引导下,齐帝对席名的怀疑再也压不住。 “让暗里的人动一动,他每日做了什么朕都要知道。” 肥公公:“是,陛下。” 祁元祚拉着大皇子一路去承祚殿。 大皇子甩开他的手,嘲讽道 “别装了,你一直在骗我,对不对?” 祁元祚疑惑:“孤骗了大哥什么?” “你刚才还说我又冲动又莽撞!” “对啊,大哥一直在被席少傅牵着鼻子走。” 他语重心长道:“大哥,如果你陷入自辩的陷阱是赢不了嘴皮子的,对上一肚子歪理的,咱们要倒打一耙!” “父皇说这叫做……叫做……” 祁元祚使劲儿想怎么编:“叫做王霸之气!” 大皇子立刻反驳:“放屁!那叫帝王之威!” 祁元祚附和:“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大皇子狐疑的看着他:“你转身,向前走。” 祁元祚睁着眼睛歪歪头。 大皇子扭头不看:“不许卖乖!快点儿!转过去!” “好叭。” 他转身向前走。 没走几步,脑子里的系统高声提醒 “宿主!躲开!他要偷袭!” 大皇子猛地挥出一拳,却不见祁元祚身后胖公公和丝苗二人眼神倏地锋利。 这一拳在祁元祚耳边停下。 祁元祚至始至终没有停步没有躲闪,仿若不知。 大皇子不知该庆幸还是失望。 太子还是太子。 太子又不是太子。 习武之人即便失去记忆,失去武功,身体也会保留对危险的惯性防备。 如果是上一世的太子,绝不可能对这一拳无动于衷。 “好了,转过身吧。” 祁元祚转身,扬起脸,笑的想个酒心汤圆,他张开手撒娇: “抱抱,累,心口疼。” 大皇子顿生紧张,抱起他往承祚殿走,一声声询问消散在空中 “今日的药喝了吗?都养了好些天怎么还会疼呢?是不是跑多了……” 第17章 贤妃 大皇子带着一笼包子去凝露阁。 父皇喜欢连坐,儿子犯错必罚其母,前些日子母妃被他连累禁足半年,大皇子心里过意不去。 贤妃为人低调与宫中的嫔妃不常交际,娘家落魄但清贵,是个知书达礼的冷美人。 她喜欢佛经,说话做事总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出尘禅意,洗涤人的心灵。 这或许也是齐帝不常留宿凝露阁的原因,没人想抱一尊佛像睡觉。 大皇子与贤妃的感情淡淡的,两人像同住一屋檐下的租客,在大皇子的记忆里,佛经更像母妃的孩子,每日手不释卷。 就是这样一位母妃,在他欲杀太子夺位时,竟无声无息打通禁军,让他得以绕过最严密的防守直抵宫闱。 他也是死了才知道母妃与禁军统领苏长淮有旧。 什么旧情,能令苏家赌上家族兴衰给反贼让路? 他造反失败被杀,太子一天屠三门。 所有与大皇子造反相关的人全部屠的一干二净。 母妃自焚而亡。 这个女人安安静静的活,安安静静的走,没人知道她所思所想。 “母妃。” 大皇子安静行礼。 凝露阁养的虎皮狸奴闻到了肉香,几个跳跃从房梁上下来,蹭着大皇子喵喵叫唤。 贤妃从书中抽神,手中的菩提串也停下了转动,她平静的等他后话。 他幼时性子风风火火,与母妃是两个极端,母妃不陪他玩儿,几天不和他说一句话,他初始委屈,时间长了便自发疏远了。 如今他也能静下来陪她片刻了。 “太子送的包子,很好吃,带来给母妃尝尝。” 大皇子打开屉笼,将冒着热气的包子端出来,抱着发馋的狸奴,不让它过去。 贤妃审视他片刻。 “今日太子与席少傅在学堂发生了冲突。” 大皇子瞪了一眼身边的随侍太监。 小亮子捂着在学堂被罚掌嘴打肿了的脸,缩了缩脖子。 “不是冲突,太子直率单纯,只说他不喜欢席少傅,母妃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儿臣,不必听刁奴胡言乱语。” 狸奴嗲嗲的撒娇变成了急切的叫唤。 大皇子治不住它了:“拿些肉来,这猫太野,母妃怎么不养只温顺的?” 贤妃娘娘垂眸,缓慢的转着菩提子 “不是太野,是娇惯了。” “陛下可有怪你?” 狸奴一个劲儿想上桌子吃包子,大皇子与狸奴斗法,它跃上去,他就给它抱下来。 它再上去,他再抱下来。 “没有。” 小亮子委屈的告状: “娘娘,咱们殿下在明德殿跪了好一会儿太子才到,陛下亲自迎接抱着不撒手,亲热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让殿下起身。” “陛下也太过偏袒。” 大皇子心生暴戾,再不能容忍,怒声发令 “将这多次谗言的奴才拖出去,乱棍打死。” 小亮子面色煞白,扑通跪地:“殿下!奴才说的是真的啊,奴才也是为您好,殿下饶命!” 大皇子见无人动:“本王命令不了你们了吗?!拖出去!” 众人见贤妃娘娘没有阻止,两个太监立刻架住小亮子将其拖走。 “娘娘饶命!殿下!殿下饶命啊!” 小亮子惊恐的喊声,逐渐消失门外。 贤妃手中的菩提子停了良久,直到喊声消停,才又转起来,语气莫名道 “你既与太子交好,多带他来玩儿。” 狸奴被他惹急了,喵喵叫着给了他一顿猫猫拳,大皇子轻嘶一声,手上见了血。 贤妃身边的嬷嬷心疼的过来给他包扎上药。 “殿下,您惹它干嘛,被挠了,疼得还是您啊。” 大皇子被挠了心情却很好。 “儿臣会邀请他来的,只是他怕猫,这狸奴还得藏一藏,别吓着他了。” 贤妃又审量他几眼。 “你以前,不是不喜欢与他玩儿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宝珠公主昨日到访,送了个香囊,说是你问她要的。” 宝珠公主是齐帝的亲妹妹,今年才十岁。 侍女呈上香囊,宝蓝色的,细闻有一股木质松香。 大皇子想起来太子十三四岁就爱戴香囊,身上常年一股木质香。 他想不起来为什么向宝珠公主要这枚香囊了。 他将香囊系腰上:“母妃帮我谢谢姑姑。” 贤妃点了点头。 大皇子催促:“母妃快吃,包子快凉了。” “你去忙吧,母妃会吃的。” 大皇子点点头:“母妃能帮我找两个人吗?” 贤妃:“哪两人?” 那对狗男女叫姜瑶、司马徽。 一个是普通农女,一个是罪臣之后。 一个不知在哪犄角旮旯,一个是南方钟鸣鼎盛之家的长子。 前者很难找到。 后者不用找,暂时也杀不了。 他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要找两个六七岁的小孩,大皇子叹气:“算了。” 他现在人太小,皇子十三才能出宫建府,在出宫之前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父皇眼皮子底下,再多想法也只能按兵不动。 “母妃,孩儿告退。” 贤妃点了点头。 直到大皇子走远,贤妃屏退下人,只留下身边的宁嬷嬷,将盘子里的包子放在地上。 被驱走的狸奴喵一声跑过来,迫不及待的享受美食。 贤妃平静的翻开佛经 “嬷嬷,他为什么不恨太子了?” 宁嬷嬷无法回答。 “娘娘,该放下的就放下吧,皇后都去了。” 贤妃攥紧了菩提子,声音发狠 “她的儿子还活着。” 宁嬷嬷劝她:“您要为大皇子想一想。” 贤妃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淡若云烟,稍纵即逝。 “我已经在为他想了。” 只要她不爱他,他就能活着。 没关系,日子还长,不到最后,就没有赢家。 * 席名回到家里。 他的继夫人连忙出来迎他 “老爷,您回来了。” 席名脸色黑沉,一言不发。 继夫人一看这情况,一边用眼色示意下人去书房安排,一边立刻迎他进房,为他宽衣解带,换下官袍。 小心赔笑道:“老爷,大公子在书房等您了。” “您今天要去检查他的功课吗?” 席名用清水洗了手,看着小拇指的指甲,想到明德殿太子的嘲讽,阴森道 “去拿剪刀。” 继夫人心怯,不知他要干什么,又不敢违背他的话。 手抖着奉上剪刀。 席名立刻将他的指甲剪了。 剪完之后,起身去了书房。 继夫人长舒一口气,险些软倒。 她身边的侍女扶住她:“夫人……” 继夫人垂泪小声呜咽: “我刚才就怕他拿剪刀进书房,万一大公子被他弄残了,下一个岂不就是我的钰儿了?” 她合着手诚恳祈求:“老天保佑让大公子好好活着,只要他好好的,我的钰儿就能好好的……” 侍女心疼的搀着继夫人,无言以答。 席府书房外面一个下人也没有,一道黑影落在书房外,压根不担心被人发现,光明正大的偷听。 里面的惨叫和稚嫩的哭叫传入耳中 隐约听到什么 “喊老师……” “……把指甲剪了……” 黑影听着觉得怪异,心里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 直到最后一声高昂的‘太子殿下’,屋里动静停歇。 门外的黑影一个哆嗦,眼里闪过不可思议。 他迅速离开这里,去往皇宫。 第18章 跪着 “老狗!畜牲!彼其娘之!艹他奶公!” “烂透的鸭子憋不住屎!脚底板流脓坏透了!” “狗日的道貌岸然,朕要油烹了他!!” 明德殿齐帝叫骂了一柱香都没重复。 赤红着眼睛,炸开的头发,显然是气疯了。 齐帝是个矜贵的帝王,高手斡旋阴阳怪气间胜负分晓,极少口出粗鄙之语。 事实证明再有涵养的人,被触犯底线,也要流氓骂街。 祚儿在他耳边提了一句席名手上的香味儿怪怪的。 齐帝才近前接着扶他闻到了那股香。 只要在欢场行乐过的,一闻就知道怎么回事。 先帝登基后醉生梦死,宫殿里都是这股味道,腻的令人作呕,齐帝怎会闻不出来。 于是他才让人去席府查一查。 他没想到自己看重认可的人才背地里如此肮脏不堪,他还想过将席名指给太子当老师。 一想这事成真,齐帝顿时不寒而栗。 那肮脏胚子对祚儿心怀不轨,祚儿才三岁,那么小一人,什么都不懂,若被他下了毒手…… 齐帝越想越怕。 心惊胆颤的回想席名与太子的接触。 他在祚儿重伤未醒时带席名前去看望,祚儿一醒就抱着他哭。 他当时还感慨席名与祚儿有缘,以为祚儿是伤口疼才哭,如今想想难不成席贱胚子趁他不注意对祚儿做了什么?! 齐帝像热锅蚂蚁来回踱步,心里脸上大写的悔字,这事就像一口老痰哽在喉口恶心的不行。 “去承祚殿!” 肥公公麻溜出去安排。 齐帝脚步匆匆去了承祚殿,门还没进就急着喊 “豚儿——” 祁元祚正趴在兽皮铺地的毯子上玩儿撞珠。 一堆珍珠被金色龙珠撞的四散开,下一刻他撑起脑袋望着门外,光着脚丫去迎接 “父皇~” 齐帝一把抱起儿子,看着没有丝毫阴霾的小脸,在左右两边叭叭两口。 祁元祚只觉得腮帮子被吸跑一瞬,惊的瞪圆了眼睛,一整个后撤着身子,灵魂出窍 “口水口水口水!系统我臭了!!” 祁元祚在脑海对系统尖叫,眼泪在眼眶汇聚,小嘴皱巴巴一撇 超委屈的哭了。 脸一个劲儿在齐帝身上蹭,最后埋入齐帝怀里哇哇落泪。 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齐帝却是放松了。 哭了好,哭了好。 要是受了委屈哭都不哭才糟糕。 他的太子就该在蜜罐子里泡着,一点苦都不能吃。 “朕都把你惯坏了,亲两口就哭了?” 齐帝嘴上唠叨,心里得意,冲着不长眼的奴才喊 “愣着干什么!去打水啊!” 他抱着儿子进屋:“豚儿不哭,擦擦脸口水就没了。” “臭小子,这么爱干净,也没见你每日里自己洗脚丫,你小时候天天抱着脚啃,朕不让你啃你都不乐意。” “现在嫌弃朕了?” 祁元祚还是哭,那能一样吗? 等水来了,洗了脸,祁元祚才收回眼泪,躺着等齐帝给的他脸抹保湿的香膏。 秋燥脸干,别看齐帝二十多岁年轻气盛,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带孩儿奶父了。 祁元祚的一切他不假手于他人,是真的不假手。 一是不信任,二是真喜欢。 他小心翼翼旁敲侧击:“豚儿与席少傅接触过几次?” 祁元祚:“两次。” “一次父皇带他来的,一次在学堂。” 齐帝松了口气,没有别的接触就好。 这次险些栽了跟头,日后给豚儿选太傅,房里的事儿他也得查一查。 想到影子的禀报,他就恶心。 席府里下人稀少,席名以书房为遮掩,继室为了自己亲儿子替丈夫隐瞒,将继子推入火坑。 继室的所作所为他不评价,但是那可是席名原配给他生的亲儿子! 也怪不得能瞒这么好,这脏玩意儿不在外边祸害,他祸害自己嫡长子! 谁查人底细往这里想啊! 齐帝也男女不忌,但他自认没烂到这种地步。 知道席名是个什么人,再想大皇子上次的告状,很可能确有其事。 祁承友性格彪悍,吃不了亏,他就是后怕险些将脏东西放在了豚儿身边。 齐帝疼爱的摸摸小太子的脸。 之前重伤养了一个月还没养回来。 “豚儿要好好吃饭,看看都这么瘦了。” 祁元祚看了看自己腾出的小肚子,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窝窝,陷入沉思。 齐帝紧着收拾席名,和儿子玩儿了会儿撞珠就走了。 祁元祚握着金龙珠,这颗就是他从朝堂龙椅上的龙口里弄出来的珠子,实实在在的金珠子,估摸着斤两重。 他在脑子里戳了戳系统 “知道穿越女在哪里不?” 88今天情绪低迷:“不知道。” 祁元祚嫌弃它:“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88自厌道:“对,我就是这么没用,帮不上忙,还帮倒忙。” 祁元祚一看情况不对,话音一转:“没关系,你长的可爱,陪我说说话我就很满足了,你帮倒忙也没关系,就算别人不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他又补了一句:“你帮倒忙我也喜欢你。” 88转过身去,可怜极了。 祁元祚戳戳它:“要不你讲讲你的儿子们,开心开心?” 88化出了一瓶数据老白干,干了一口 “我家大儿子,坦荡荡,求诸己,喻于义,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言,不忧不惑不惧,和而不同,泰而不骄、贞而不谅,有武侯遗风,周瑜之美。” 祁元祚总结两个字:君子。 而且是有勇有谋的美君子。 他追着它问:“二儿子呢?” 88心情有些复杂:“生当如劲草,死亦火燎原。” 祁元祚明白了:顽强不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三儿子呢?” 88猛干一口。 “知道山茶花吗?” 祁元祚点头:“也叫做断头花。” 88背了一首诗: “风裁日染开仙囿,百花色死猩血谬。” “今朝一朵堕阶前,应有看人怨孙秀。” 这是唐代贯休的诗。 大概意思是:百花今已凋谢,山茶花也不例外,一朵坠阶前,像当年美丽的绿珠坠楼一般,绿珠的死应怨孙秀无理要求。 而今山茶花的坠落该怨谁哪? 祁元祚明白了:死了。 他若有所思,系统之前说过,它的商城在此之前都是开放的,堪比神仙的作弊利器都能死,得什么极端情况啊? 88哇哇大哭:“他还和我断绝了关系!” 祁元祚吸了口凉气,与系统同仇敌忾 “你要是给我打开商城,让我叫你爷爷我都愿意!他怎么能这么过分!这不过河拆桥吗!” 88又干了一口酒:“他恨我绑定他,恨我给他开了商城。” 祁元祚:“过分!” 88:“要是你最后众叛亲离,国破家亡,独木难支,还被人误会活剐,你能原谅我嘛?” 祁元祚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连忙回忆书中原主的下场,作者写得很模糊。 ——天元六十四年冬,城破,齐哀帝降,死于巷。 还好不是活剐,不然他现在就一头撞死,看看能不能回现代。 他违心道:“或许能……叭。” 毕竟系统只是一个辅助,金手指都开了,你自己混的不好赖谁? 88没有被安慰到。 它像是醉了,在祁元祚脑子里撒泼:“宿主,你要记住,千万千万不要喜欢上任何人。” 祁元祚心暖:“放心。” 伯劳看太子在那里发呆,弯着腰上前,用手暖着他的脚,拿起袜子要给他穿上,温声细语道 “太子殿下,天凉,您身子弱,可不能冻了脚。” 祁元祚一脚踹他脸上:“滚!谁允许你擅自做主了!出去跪着!” 第19章 可惜 过了两日,长安城治下有人递了一份特殊的诉状。 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掌司法审判,分别管辖长安以东,长陵以北,渭城以西的三个地区,号称三辅,皆治长安城中。 京兆尹收到这份诉状的时候整个人都懵逼了,告状的是少傅席名的继夫人,作证的是席名的嫡长子。 状告席名强奸亲子! 京兆尹震惊问:“你们有什么证据?” 只见那位少傅的嫡长子,直接解下自己的衣服,赤裸的身体上,就是罪人的罪证。 京兆尹瞳孔一缩,为官数十载,他见过很多杀人惨案,唯独这一桩案子的罪证,令他心惊肉跳,不敢直视。 他几步过去拢住那个孩子的衣服,气息不能平稳,他咬着牙郑重保证 “这张状子,本官接了!” 那个男孩眼神平静,继母小心翼翼看过来,他眸中只有死寂的冰冷。 第二日,京兆尹将这份状子上呈朝堂。 席名还在给大皇子上课就被几个侍卫去冠脱衣带走。 朝堂激烈辩论 太后一方认为子告父为不孝、妻告夫反女诫,且席名并没有将其子杀害,不能判他死刑,原告还要依照法律,以不孝不顺的罪名挨板子。 皇帝一方认为,席名悖逆人伦,畜牲不如,该死! 齐帝由他们辩论。 他拐着弯子让席名继夫人和嫡子告状,就是不想让皇家声誉背上污点。 难不成要说大皇子被少傅猥亵了? 席名背后没有大势力,但他是清贵文人一派,背后有个大儒老师,这次正好让全天下人看看他们私底下的嘴脸。 “母后觉得呢?” 太后在帘子后面:“皇帝认为呢?” “朕认为,当杀!” “也不是不行,可席名的继夫人和嫡子,也要作出惩罚,毕竟子告父,就是不孝。” 齐帝轻笑:“也对,那继夫人也违背了三从四德,母后还记得是哪三从吗?” 太后脸一下冷了。 她用不孝点皇帝,皇帝用三从点她。 母子二人互不相让。 “母后要打被害者二十大板,席名的嫡子怕是撑不住,而且他一生都被席名毁了,想逃脱地狱还要受处罚,哪来得道理” 齐帝下令:“席名继夫人,以包庇罪名,打二十大板!” “席名流放岭南。” 太后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此案就此定下。 席名被囚车押解出长安那日,万人空巷,一路唾骂。 “那个畜牲为什么不杀了他!他就不该活着!” “就是!那可是他亲儿子!还读书人呢!” “我算是知道衣冠禽兽的样子了,这文人耍起来比流氓还畜牲呢。” “听说他是皇子的老师,你说会不会……” 身边的人声音一下压低了 “我听说他就是对皇子意图不轨,才被皇帝注意到的,皇帝可想杀他了,但太后不让。” “太后为什么不让?” “陛下都二十三四了,太后还垂帘听政呢,你说为什么?不想放权呗。” “太后也不是好鸟!这畜牲都放!皇帝天天被她压着,不得憋屈死!” 民间的议论正是齐帝所望。 大齐有‘刑不上大夫’的规矩,大概是,读书人犯了错会自省,外人应该给他体面,不能让他的身体受罚。 齐帝是不信这一套的,可如今他需要朝臣支持,暂时腾不出手收拾别的。 齐帝再次唾骂一遍他荒淫无道的短命父皇。 他怎么不死皇爷爷前边,这样他直接从皇太孙成为皇帝,也没有太后听政的事儿了。 明德殿内,这桩案子的被害人恭敬的跪着。 他身形极瘦,整个人显得阴郁。 “对以后有打算吗?朕听说你以前读书不错。” 那人打了个寒颤,应激道:“我不读书!” 在齐帝看过去时,他放低声音,重复了一句 “我不想读书……” 齐帝冷眼瞧着他,这人和他没任何关系,甚至因为席名的缘故,即便他也是受害人,齐帝仍对他不喜。 他召见他,也只因为那么点儿好奇。 “随你怎么想,回你母家还是回席府,自己决定,朕让人送你。” 他砰砰磕头: “陛下!我不想回去!” 母亲死了五年,母家一个人都没来过,继夫人有自己的孩子,更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他现在养不活自己,也不想在旁人异样的眼光中活一辈子。 齐帝轻扫了他一眼 “那你要如何?” “求陛下收留!只要能活着,奴才愿意做牛做马!” 齐帝:“两个选择,要么做太监,要么就去杀人。” “无论哪一个,都不如你回去继续生活。” “我选第二个!” 他眉间孤注一掷,想也不想的选了第二个。 齐帝看了他良久:“多大了?” “十岁。” 看起来像六岁。 营养不良。 因为席名只喜欢幼童,三岁到六岁最佳,因此他长时间挨饿,十岁的年纪,六岁的身材。 “影一。” 一个影子落下。 “带他去。” 说完齐帝看了他一眼 “朕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你一定会喜欢,如果你能活着出来,朕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一个重见天日的机会。” 他磕了三个响头,跟着影卫离开了。 齐帝起兴问了句:“他的名字叫什么?” 肥公公刚要答,齐帝又道:“算了,无关紧要。” “还好苍天保佑,没有牵扯祚儿。” “传令下去,这事绝不能在太子跟前提,谁敢污了太子的耳朵,就清扫了。” 肥公公立刻去办。 这事闹的太大,整个长安城都惊动了,宫里自然也有人议论,他得赶紧清理清理,可别传进太子耳朵里了。 肥公公鬼使神差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身后,脑子里浮现一个名字——席长松。 可惜了…… 一路往岭南而去的囚车,半路停了,席名从昏昏沉沉中清醒,看到有三人拦路,中间是一个小少年,赫然就是他的长子席长松! 押车的官差抱拳后离开,席名看着那双憎恨的眼睛,心里升起惊惧。 两边的人拍拍他的肩膀:“了结了,就回来。” 席名上天无路遁地无门,只能徒劳的喊着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 * 祁元祚已经通过系统知道了外面的消息。 “88,你还有点用吗,扫描范围只有五百米太废了,但是五百米内可以偷听任何人说话,太棒了!” 88:“宿主,席名没死怎么办?他这么可恶,流放也太便宜他了!” 祁元祚不慌:“放心,以父皇的性子,席名肯定活不成,而且岭南可不是好地方,就任的官员去了都有折在半路上的。” “宿主,大皇子往这边来了,伯劳还跪着,万一影响大皇子对你的印象怎么办?” 祁元祚看着外面跪着的伯劳冷笑 “这瘪犊子给我上眼药呢!” “前两天他擅自做主,孤让他滚出去跪着,这两日他日日来招惹孤,有病!” 任谁看都是太子在折腾伯劳,毕竟伯劳忠心护主,每日怕主子冷了、热了、饿了、撑了,时时刻刻关心着,看顾着。 祁元祚对隐形pua绝对敏感,伯劳看似关心他,实际上在驯化他。 就像上次他不穿袜子,伯劳上前给他暖脚穿袜子,他第一次拒绝,第二次还拒绝,拒绝三次,伯劳仍不改。 若是正常小孩,周围下人的反应会影响他的判断,让他以为伯劳真心关心他。 而且一个人的耐心是有限的,他被伯劳弄烦了,就会默认。 一旦开了头,就会有第二件第三件事的默认。 这就是潜移默化的驯化。 恰好,祁元祚也想驯化他。 想跪就跪着吧。 一个时辰不够,就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不够,就一天! 88又惊呼:“宿主,大皇子和宝珠公主遇上了!” “就是你小姑姑!” 祁元祚竖起耳朵,八卦之心顿起,这就是大皇子乱伦对象? 他期待的看着门口,快进来快进来让孤康康~ 第20章 驯化 宝珠公主是太后最小的女儿,如今才十岁,在太后身边承欢膝下。 齐帝对他这个妹妹也算仁至义尽,提前给了封地,只等她成年找个门当户对的嫁出去。 有封地在,一生无忧无虑,不必烦忧。 皇宫里孩子很少,大皇子与宝珠公主的年龄相近,太后对大皇子偏爱,宝珠公主又养在太后跟前,两人一来二去就处出感情了。 大皇子隔三差五就去宝珠公主的明华殿,上次看上了她的一个香囊。 香囊用的是龙纹料子,是皇兄夏天落在她那儿的,她怎敢送他。 这一拒绝,大皇子一月没来,宝珠公主以为他生气了,又绣了一个给他。 席名一事爆出,宝珠公主心忧大皇子,今日来看他,两人在路上相遇了。 大皇子要去承祚殿,宝珠公主干脆同行。 小太子上次将母后气得头疼,她去看看是多伶俐一人。 大皇子保持着距离,两人中间隔了好大一个空子,宝珠公主贴近他,大皇子就躲 “今天怎么这么生分了?” 大皇子木着脸:“男女七岁不同席,往日是本王无礼,请姑姑恕罪。” 宝珠公主捂着嘴笑温柔的像朵百合花: “瞧瞧,刚念两天书就成文君子了。” 笑完稍有惆怅:“也确是如此。” 宫里寂寞,皇子们长大可以出宫建府,公主们大多订了亲才会有自己的府邸,出宫即出嫁。 大皇子上辈子喜欢姑姑喜欢的要死要活,这辈子回想像一场荒唐大梦,连喜欢她什么都说不清。 宝珠公主看着温柔,骨子里叛逆得很,他们这段不伦是对方先提出来的。 起因是驸马不行,宝珠公主不想守活寡。 他鬼使神差的应下了。 最后才发现,宝珠公主心有所属,自己是个替身。 替的谁,死了也没能知道,想想挺憋屈的。 大皇子退避三舍的态度令宝珠公主觉得无趣,看到对方腰间自己绣的香囊心里又得了几分安慰。 宫里真心难得。 她还是不愿意看两人渐行渐远的。 这边沉默着进了承祚殿,就看到一个太监在门口跪着。 大皇子多看两眼。 认出了伯劳。 这人上辈子是老四插在太子身边的棋子,后来又给反贼通风报信。 当时太子身边孤立无援,就是这狗东西,带着一群太监,利用太子怕黑怕封闭空间的弱点,将太子关在殿中。 假传圣旨,开宫门迎接反贼入皇宫! 如果祁元祚输在品德、能力上,他不会这么不甘。 可他对下体恤,对民仁爱,他是输在心不够狠! 一群杂碎笃定祁元祚无法置北方万民死于异族铁骑,才敢这么堂而皇之以一己私欲跟随那对狗男女兵变叛国,意图从龙之功! 大皇子眼中闪过几分厌恶。 上去咣咣踹了他两脚。 一脚踹他腰上,伯劳倒在地上,抱着头,第二脚就落在他头上。 他动作太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踹完了,余光瞥见小太子过来,骂了句 “狗东西,挡道了。” 伯劳蜷缩着抱头,可怜极了。 祁元祚只微微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既然是大哥罚你,你就受着吧。” “什么时候知道错了,悔改了,自己起来。” 祁元祚对大皇子笑了笑 “孤来迟了,没想到大哥和小姑姑一起过来了。” 宝珠公主很少见到太子。 她除了太后身边,无处可去,太子又不喜欢太后,被皇帝护的眼珠子似的,一年到头只有过年的宫宴有机会聚一聚。 她没想到太子能认出她。 又一想,太子不认识她,也有下人提醒。 刚才大皇子打人那一幕惊到了她,太子的冷漠反应再次惊到了她。 祁元祚带着两人入正殿。 不用吩咐丝苗和胖公公就上了茶点。 宝珠公主忍不住问:“外面的小太监犯了什么错?也太可怜了。” 大皇子浑不在意:“一个奴才,小姑姑不必在意。” 他叮嘱道:“那奴才不是好的,太子切记不可用他。” 祁元祚看了大皇子一会儿:“孤自有想法,大哥安心。” 大皇子不安心。 “你年纪小,别被奴婢骗了。” “那个人,最好早打发了。” 这就是祁元祚不愿意看到的了,他不想给自己再养出一个控制狂的爹。 在场人多,有些话不方便说,他转移了话题 “小姑姑来找孤有事吗?” 宝珠公主端坐在那里,祁元祚总觉得她看着眼熟,又不知道这份熟悉从哪里来。 宝珠公主摇了摇头,发现她坐这里,大皇子和太子两人说不开话,就提议告辞了。 “本宫就是听说了席名的事,怕承友伤心,路上遇到承友,便一道来了。” “眼下没事了,本宫先告退了。” 祁承祚点了点头,大皇子婉言谢过她的记挂,二人一起目送宝珠公主离开。 大皇子:“你那日向父皇说了什么?” “孤只是说,席少傅身上的香味儿很特别。” 大皇子猜测席名一事有父皇推动,一定是太子对父皇说了什么,父皇才想起查席名房内的事。 大皇子作为情场老手,只这一提,立刻明白了,不再多问,反过来道 “席少傅犯了错,被父皇流放,里面的事小孩子少打听。” 小太子似懂非懂的点头。 大皇子再次提及伯劳,认真告诫他:“听哥哥的,外面的太监,不要用。” 祁元祚这次没装了,他认真道: “大哥,父皇说孤是太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果连一个奴才都压不住,还做什么太子?” “孤想用他,也自信能压住他。” “大哥的担心孤知道,但是孤有自己的主意。” 末了他补上一句:“反正有大哥和父皇在,他还能翻天了吗?” 大皇子所有反驳都在最后一句话中沉了底。 吐出了句 “听你的。” 他临走时邀请祁元祚有空去凝露阁坐坐。 “母妃养了一只猫,你若去让人提前告诉我,别让小畜生吓到你。” 祁元祚来了兴趣:“猫?长什么样?好看吗?” 大皇子:“猫还有好看不好看?不都一个样吗?” 大皇子心里一咯噔,迟疑问:“你……不怕猫?” 祁元祚:“不怕,猫可爱,为什么要怕猫?” 太子现在不怕猫,为什么后来又怕猫了? “那你怕黑吗?” 祁元祚摇头:“不怕。” 太子幼时怕黑,晚上蜡烛常年不灭。 重来一次,小太子健健康康,什么都不怕。 唯一与上一世有区别的,是一个月前的重伤。 大皇子意识到,一切与上一世都不同了。 太子不怕黑,不怕猫,也不会再背弑师罪名。 想到那不能习武的言论,大皇子五味杂陈。 若这是代价,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这样的太子,还是上辈子的太子吗? 大皇子心事重重的走了。 祁元祚推开窗户,看着殿外伫立的下人,还有跪的颤抖的伯劳。 他从抽屉里摸出一面铜镜看着里面映出的相貌。 终于知道对宝珠公主的熟悉感来自哪里了。 他与父皇、宝珠公主,都遗传了太后的唇形。 不点而朱,不笑时薄而锋利,再加上他现在一脸婴儿肥,脸型圆润,宝珠公主正好也是圆脸,看起来三分相似。 等他们长大,这几分相似许就淡了。 父皇和小姑姑都遗传了太后的唇形,可知唇形是显性基因,所以又从父皇传到了他这里。 大哥没有遗传到,可能是像了贤妃娘娘。 等等…… 祁元祚努力思考。 大哥长的和父皇不太像,难道全像了母家人? 他打量着自己五官,又想着父皇的长相,父皇长的好看,小姑姑也好看,母后画像也是个美人,日后自己一定长不丑。 放心了。 正乐呵着呢。 院子里扑通一声。 胖公公进来禀报 “殿下,伯劳晕过去了。” 祁元祚平静道:“带进来。” 胖公公不敢怠慢,连忙将人拖进来。 伯劳狼狈的很,嘴唇干裂,浑身发抖,看着是起热了。 祁元祚倒了一杯温水,胖公公想代劳被小太子制止。 祁元祚蹲下身体,托着他的头,歪斜着杯子,亲自喂水给他。 伯劳迫不及待的吞咽。 人慢慢醒了。 祁元祚站起身,冷言冷语:“知道错了吗?” 伯劳趴在地上像是无力跪伏,凄厉道: “奴才不知错在哪里,望殿下点明。” “你知道。” 伯劳心一提,小心上觑。 冷白透粉的脸上,微长的雁眼冷漠灵透,睛如黑漆带金黄,不合年纪的沉稳和聪慧冲淡了婴儿肥堆出的稚气。 伯劳心不规律的狂跳,他知道小太子聪慧,可这已经是智近于妖了吧? “如果你服侍的是父皇,你敢不请示就上前给父皇暖脚吗?” “孤已经吃饱了,你还打着为孤好的名义劝孤多吃。” “孤吃药不要饴糖,你却说药苦,心疼孤,非要孤吃糖。” “你心里想的是什么?真的为孤好吗?” 伯劳听到自己的‘罪证’被道出,他情不自禁吞咽口水,看着面前的金黄龙纹绣鞋,眼角溢出一丝阴毒。 下一刻,重重一巴掌落在脸上。 伯劳被扇的偏了脸。 他惊惑的看着小太子。 祁元祚弯下腰,眼睛弯弯,唇也弯弯,手指在他眼角一抚,轻的像根羽毛 “孤看到了。” 伯劳觉得他成了翻盖的王八无所遁形,自以为是的特殊,自卑的高傲,病态的算计,全被小太子看在眼里。 他任他表演,在他沉浸戏幕里时,一巴掌把他扇醒,告诉他: 别他娘的自我高潮。 在他否认之际,揪着他的狐狸尾巴告诉他: 孤看到了。 伯劳痴呆一样仰望着小太子,这是他第一次不在掌控下的卑贱如尘。 小太子再等他,伯劳的心砰砰跳,脑子里一片空白,愣是想不到要说什么。 太子殿下烦了,脚步转到半空被伯劳一把抱住。 “太子殿下!” 他喊的破音,一点也不好听,胳膊羞耻的缩紧 “奴才知罪!奴才真心想侍奉太子殿下身边!” 他此刻的声音一点也不谄媚,不婉转,不乖顺。 花言巧语的嘴,笨拙的像死蚌壳。 他只能紧紧抱住他。 不是同类,是深渊里的蛛丝。 伯劳抱的死紧死紧。 我会听话。 我一定会听话。 伯劳徒劳的张着嘴,嗓子里发出气音。 此刻的太子殿下,极为耐心。 “放开孤。” 伯劳迟疑片刻,缓慢的松了力道,确定祁元祚不会抬脚离开,一点点的收回环着的手。 “跪正。” 伯劳下意识听从命令,吃力的磕头伏跪在地上。 “抬头。” 伯劳立刻抬头,身体仍保持伏跪姿态。 祁元祚微俯身体,这一个动作被他做的优雅至极,仿若仙鹤垂首,也将自己的身份与伯劳拉开千里。 “你要对孤说什么?” 伯劳身体绷成了弯弓。 他握紧了拳头,跪在火油煎熬间,羞于说出败寇的臣服 唇开阖数次,他再拜叩首,妄图以这种方式让太子知道他的答案。 他会知道吗? 祁元祚笑了笑:“好吧。” “孤听到了。” “你下去好好休息吧,养好身体,一切如常。” 伯劳浑身泄了力,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情绪被太子玩儿弄鼓掌。 祁元祚伸个懒腰,往榻上一滚 “胖公公,父皇今天还来陪我睡觉吗?” 胖公公笑的比往日都要小心 “殿下,奴才打听到陛下今晚会歇在尹娘娘处。” 祁元祚又问 “丝苗,父皇今日还陪我用饭吗?” 丝苗恭敬道:“陛下必然是要陪殿下的。” 祁元祚对两人的识趣很是满意。 这二人之前从不回答他父皇的行踪。 若是以前,胖公公和丝苗会说 “这奴婢不知,殿下要去看望陛下吗?” 胖公公和丝苗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苦笑。 他们虽是陛下的人,也是太子的人不是。 第21章 惊雷 夜间有雷雨。 闪电炸窗,轰——的一声。 惊醒了无数浅眠人。 祁元祚身体一抖猛地惊醒,心脏哐哐直跳,他大口呼吸想着一会儿就平复了,谁知心肺刺痛,呼吸一阵憋闷。 胖公公听到动静进来,见太子口唇泛白,连忙掌灯摇铃。 承祚殿骚乱起来,伯劳带着几个下人跑出去请太医。 丝苗急匆匆道:“奴婢去请陛下!” “等等!” 祁元祚平躺着努力放缓呼吸,缓解肺部刺痛 “别去,孤没事,只是惊吓到了。” 他估计是心脏跳动过快,泵血加速,刺激到了肺部毛细血管。 等刺痛缓解,他才慢慢坐起来 “什么时辰了?” 丝苗扶着他,喂他一杯温水,眼里泛着心疼。 “丑时了。” 也就是两三点钟。 这个时间是人进入深睡眠的时候。 “别去了,小事,不用打扰父皇休息。” 丝苗看着怀里的太子殿下,心里酸楚,真正千娇百宠的孩子,怎么会这么懂事? 人人都羡慕太子盛宠,说陛下对太子无所不依。 那是太子殿下本身就无所求。 别人眼红的盛宠,也只是陛下每天陪太子殿下吃午饭,读半个时辰的书哄睡,时有留宿同眠。 放在民间再平常不过的事,在皇家却成了盛宠。 殿下重伤,在最好动的年纪,床上一躺就是半月。 不哭不闹,自己穿衣、洗漱、吃饭、养病、无聊了自己哄自己。 每次陛下过来太子殿下会亮着眼睛笑容灿烂的扑入怀中。 别说陛下,她有这样一个孩子,也恨不得将心肝捧给他。 喝药不用哄,吃饭不用追着喂,只这两点,就能让天下母亲泪目。 一碗碗汤药汁多苦啊,殿下喝了个把月,喝的干呕也不哭。 殿下不吃糖,她握着糖的手都显得无助。 丝苗禁不住垂泪。 泪水滴在祁元祚手上,他微愣 “你怎么哭了?” 就因为他没请父皇? 胖公公也在床边抹泪。 祁元祚:“……?” 有病的是我,你们哭什么? “奴才们,就是心疼殿下。” 胖公公哽咽的解释。 祁元祚恍然大悟,内心为两人的职业素养点赞,看看人家表忠心的手段,说哭就哭。 等他学好了也表演给父皇看。 祁元祚拍拍丝苗的手:“安心,孤好的很,吃两副药就没事了。” 只见泪水更频了。 胖公公别过身体默默擦泪。 祁元祚无奈,行吧,爱演就演吧。 孤就看着。 * “轰——”又一声惊雷。 齐帝翻身坐起。 尹妃也被惊醒,顺滑的秀发慵懒的垂在肩头,她拨开床幔,外面的下人掌灯近前,漆黑的宫殿,很快亮起暖光。 雨夜的凉气渗进来。 尹妃接过下人递的披衣,温柔的覆于齐帝肩上,脸蛋趴在他背上叮咛 “陛下,天气凉了,小心龙体。” 齐帝凝视着外面哐哐一阵劈的闪电,心里越发担忧 “更衣。” 耳房眯着的肥公公闻声赶过来,听到陛下吩咐,一刻也不停的伺候齐帝穿衣。 尹妃心里一惊,皇帝深夜离开她的寝殿,明日传开,她脸还要不要了? 连忙近前道:“陛下,夜深雨大,您要去哪里?臣妾陪您。” 齐帝散着头发,罩了兜帽披风,披风是火草衣,水火不侵冬暖夏凉,是用火草外面的背膜揉搓成线织就的,比藕丝靴还难得,乃西南地区贡品。 一年三尺布,三年仅能进贡一匹,整个皇宫只有皇帝和太子有。 尹妃心领神会。 今夜又是闪电又是大雨,陛下此时离开,定是要去承祚殿看望太子了。 她也跟着穿衣服:“陛下,臣妾陪您一起去吧,若殿下受惊,臣妾在也方便照顾。” 齐帝本要拒绝,想起她与先皇后相似的性子,无声默认。 二人相伴踏雨去往承祚殿。 凝露阁的人听到脚步声,伸头看了一眼,只见皇帝与尹妃携行,左右太监宫女撑伞,一群人浩浩荡荡去往一个方向。 看门的小太监缩回去禀报。 掌阁太监敲了敲明灯的寝殿门。 宁嬷嬷放他进来,昏黄铜灯下,贤妃一身桃红色寝衣白绒披风,手里转着菩提子撑头观雨 掌阁太监俯着身子: “娘娘,守门的小太监看到陛下与尹妃娘娘作伴去了东边。” 贤妃:“东边……” 东边有什么能让皇帝深夜踏雨前去。 菩提子一滞,手指不由自主掐紧。 太子。 彩芳院的周美人被雷震醒,慈爱的抱着三皇子哄睡。 听到下人禀报,心里无限酸楚。 “陛下自有了太子,从不留宿妃嫔宫中,首次为尹妃破例以为陛下改性了,还不是比不上太子重要。” 说完她默默垂泪: “都是儿子,太子三岁了万岁爷还怕他惊雷,我家三儿出生快一月了,陛下一次没来看过。” 周美人越想越气,越想越不忿。 她身边下人只得安慰:“美人,大皇子一样不得陛下宠。” “等三皇子满月陛下如何也得抱一抱的。” “咱三皇子长的俊俏,陛下见了肯定喜欢。” 周美人一想也对:“三儿的满月宴,可得隆重的办了。” 满月宴怎么办,看皇帝的意思,太子当初的满月宴,群臣入宴恭贺,大赦天下,声传四海。 周美人想,即便不如太子办的风光,也不能比大皇子的差了。 周美人酸,别的人就是急了。 魏昭仪和萧八子,还有其他的良人七子等,一个个幻想着重阳宴大出风采宠冠后宫呢。 魏昭仪在一帘帘纱缎中练着舞姿,野心勃勃的想,等她生了儿子,一定会比太子更得陛下宠爱! 萧八子一遍遍在脑子里模拟着几天后的偶遇,都安排好了,不会出错的。 今日太子的荣宠,日后也会出现在她身上! * 齐帝到了地方,只见承祚殿灯火通明,太监宫女都起身了,心里咯噔一下,顿觉不妙。 承祚殿的宫人惊讶齐帝的到来,一个个下跪行礼 “奴婢拜见陛下,吾皇万岁!” 齐帝:“怎么回事?” 宫人迫不及待的说明情况:“陛下,太子殿下被雷惊了,胸口刺痛憋闷呼吸不畅,派人请来了太医。” 齐帝震怒:“为何朕不知道?!” 他放这么多人在承祚殿是吃干饭的吗?!儿子都病了,没一个人来禀报! 他顾不得雨水走出伞外,大步跑向正殿,宫人急步跟随,一边跟跑一边回禀: “太子殿下怕扰您休息,不让奴婢们打扰陛下。” “太医们看过熬了药,太子殿下正用着。” 身后几十下人跟着齐帝跑,争相为圣上撑伞。 齐帝听完心里又爱又怜又怒,推开门,看到爱子正捧着碗喝药。 祁元祚一瞥之下呛了一口。 连声咳嗽。 齐帝抖抖雨水脱了披衣,里面衣服干爽,大步过来轻拍儿子的背,焦急之下智商极速下降 “御医!祚儿呛到了怎么办?给朕想个办法!” 御医:“……” 第22章 珠串 太医只得回:“陛下,等殿下咳出来就好了。” 为了让齐帝发怒他连忙转移话题 “此次太子殿下发病,臣深感自责。” “为防日后太子殿下再被惊吓或者剧烈运动后出现此类情况。” “臣建议,研制药丸由殿下随时携带在身上,再遇此情况,服药就可缓解。” 齐帝:“允,你等需尽心竭力!” 太医:“是!” 祁元祚咳了一会儿将呛进气管里的那点儿苦汁儿咳出来就不咳了,只是肺部刺痛加剧。 他接过剩下的半碗一饮而尽,平下呼吸才好转许多。 齐帝抱着儿子,怎么看怎么怜,摸摸手摸摸脚是热乎的才放心,又轻轻揉开太子皱着的眉,自责道 “怪朕,今夜雷雨,早该过来陪你。” 祁元祚摇头:“父皇不能未卜先知,儿臣没什么事,是有人惊扰了父皇吗?” 齐帝摇头,若惊扰了他,他何至于愤怒:“承祚殿的下人都是废物!朕再给你换一批。” 天子一言,整个殿的下人跪地颤抖。 祁元祚忙拉住他解释:“父皇,是儿臣不让他们打扰父皇的。” 齐帝固执己见:“豚儿年纪小,照顾不了自己,下人是朕不在时替朕保护看顾你的,他们隐瞒不报,视你的安危于不顾,朕容不得他们。” 祁元祚坐起身体与齐帝争辩 “是我不让他们告诉您的,他们只是遵循我的命令。” “父皇,儿臣已经长大了,能分辨局势和事情的轻重缓急。” 齐帝笑了,他捏捏太子脸上的软肉,又比比两人的身高,戏谑道 “长大了?” 儿子一脸婴儿肥,胖嘟嘟,圆溜溜,毛都没长齐呢,却严肃的告诉他 ‘父皇,儿臣已经长大了。’ 不要太好笑。 “不过,朕不是独断专行的人。” 齐帝后倚着床头抱着手,好整以暇的听太子怎么说服他 祁元祚看到事情有望,思考一瞬:“儿臣虽然还小,但儿臣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 齐帝不予认可:“在朕心里,没有事比你的身体更重要,你这次就分辨错了,所以你的话不能取信于朕。” 他见儿子无话可说了,扭头吩咐:“拉出去,清了。” 殿中下人一阵小声的哽咽哭求,不等肥公公执行 就听到床上的小祖宗呜呜哭了。 齐帝身体一个瞬起。 心想这是辩不过朕,委屈哭了? 小太子泪花啪啪的掉,在齐帝抱他的时候,伸着两只短手攀上齐帝的脖子,温热的汤圆入怀,齐帝一下心软了。 只听怀里的爱子哽咽着,超级委屈的说 “可是在儿臣心里……没有事比、比父皇更重要啊。” 一句话断断续续,泪珠子啪嗒啪嗒湿了胸口的衣服。 帝王的心防在这句话和眼泪的攻势下溃不成军,眼眶一热,恨不得把心掏给他。 小太子全身心依赖状,将身体团进齐帝怀里,一手攀着齐帝的脖子,一手自顾自的抹泪。 一身淡黄的寝衣,柔软的头发,像出壳的雏鸡。 小雏鸡叽叽叫着父皇最重要。 齐帝稀罕死了。 他抱着儿子一顿哄: “留着,一个都不动,朕全给你留着。” 肥公公拂尘一扫,妥了。 齐帝发话:“太子仁善,朕暂且留着你们,还不谢恩。” 殿里的下人连忙谢恩 “谢太子殿下隆恩,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陛下万岁!” 齐帝挥挥手,让无关人等退下。 太医也跟着退出,彼此对视一眼,皆是果然如此之态。 陛下对太子宠爱,接触的越多越深知太子在陛下心中地位无可撼动。 若只是陛下单向,太子品德不好或许日后还有反转。 但太子至孝聪颖,别说陛下,若他们的儿子长的跟仙童似的,抱着他们的脖子软乎乎哭——最爱爹爹。 太医虎躯一震,给他!啥都给他! 别人羡慕太子殿下得陛下心,他们也羡慕陛下有这么好的儿子啊! 老天爷怎么就这么偏爱皇家呢。 尹娘娘也退出亲自熬姜汤去了,贴心的留给父子两人单独相处的空间。 今夜陛下闯风雨而来,着凉就不好了。 殿里,齐帝一点点掰碎了给儿子讲缘由 “父皇不是再责怪你,父皇是心疼你,我怕豚儿生病朕不知道,怕豚儿在皇宫里被欺负,受委屈。” “父皇懂豚儿的意思,豚儿是觉得,自己只是难受,不想让父皇担忧,不想打扰父皇睡觉对不对?” 小太子点点头,继续抹泪。 齐帝耐心的给他讲: “如果父皇也生病了,为了不让豚儿担心故意瞒着,豚儿会怎么想?” 小太子:“气哭……” 齐帝朗声而笑:“对,父皇也会气哭,不仅会气哭还会害怕。” “豚儿至孝,父皇知道,可是父皇会因为豚儿生病我不是第一个察觉而气恼、担心、害怕。” “所以豚儿以后身体不舒服了,要怎么办?” 小太子乖乖道:“找父皇。” 齐帝擦擦他的泪温声叮咛:“不是找父皇,是先找太医,然后立刻派人告诉父皇。” “祚儿这次做的非常好,如果传太医后,再找人告诉父皇就更厉害了。” 祁元祚将脸埋进齐帝怀里,耳朵被哄的羞红了。 他又不是真小孩,但是齐帝真是个好父皇。 “祚儿,你是太子,万人之上,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顾忌任何人任何事。” 祁元祚闷闷的问:“父皇呢,万一有一日,儿臣想做的事父皇不答应怎么办?就像今天一样。” 齐帝想了想将随身携带的血玉串珠子交给太子。 “以手串为凭证,一颗珠子,一件事,只要祚儿拿出一颗珠子,父皇无条件答应你任何事情,安心了吗?” 血玉珠串触手温热,这串珠子齐帝几乎不离身的。 上面的血玉珠每个直径八毫米,一串有二十数。 祁元祚心里咋舌,这要是以后闹掰了,他拿出一颗珠子让父皇让位,他认还是不认? 祁元祚默默收好:“不要这么多,一串一个。” 他和齐帝拉勾,认真道: “一串,一个,等儿臣和父皇吵架生气的时候用,吵架伤感情,一辈子就允许父皇和儿臣吵一次。” “好。” 父子两人拉勾订约,一辈子就吵一次。 等两人谈好了,尹娘娘端着姜汤回来了。 齐帝喝了一碗,祁元祚也被哄着喝了几勺,安详的躺在床上,由齐帝哄睡。 “别人都说朕偏爱太子,豚儿如此爱朕,朕如何能不爱他?” 尹娘娘心想,您也没给其他皇子爱您的机会啊,是谁一个月都不见其他儿子一面啊? 大皇子长到现在,您抱都没抱过。 “陛下说的对,臣妾看着太子都不自觉的想亲近呢。” 齐帝垂着眸不说话了,尹娘娘摸不准齐帝心里在想什么。 “你回去吧,朕留在这里守着祚儿。” 尹妃听着外面的风风雨雨和霹雳哐啷的闪电。 您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温柔和婉道:“快要卯时了,臣妾陪您一起守着,送您上了朝再走。” 齐帝默认了。 第23章 柿子灯 齐帝什么时候走的祁元祚不知道。 等他醒来外面雷声已消,奋力跃出的太阳将天空割裂成两半,一面灰云遮盖一面晴光万里。 两者势均力敌在皇宫上空展开角逐。 祁元祚翻了个身,睡饱的餍足和懒意让他不想动弹。 他晃了晃床头的绳铃,床幔掀开,一双玉手摸了摸他的脸。 竟是尹娘娘?! 祁元祚一下精神了。 丝苗端着水盆后在一旁,尹娘娘搓湿绢布 “太子殿下醒了,陛下去上早朝,臣妾怕殿下复起惊悸,便留下守着了。” 她执着湿绢为他擦脸,昨夜他哭了会儿,眼泪干在眼睫上糊了一层。 尹娘娘身上有很好闻的香味儿,擦的可温柔了。 这些事祁元祚习惯自己做,湿绢擦脸他嫌擦不干净,要捧水自己洗。 擦完了脸,尹娘娘又给他擦手,然后帮他穿衣服。 到这一步,祁元祚拒绝了。 “孤自己来,把衣服给孤。” 这一句话让现场三个人松了口气。 胖公公、丝苗、伯劳是也。 他们每日伺候在太子殿下身边,给太子殿下擦脸、穿衣、喂饭,这是赏赐! 太子殿下不让他们伺候,下人们都当是殿下的癖好,若今天殿下接受尹娘娘伺候,岂不说明他们之前不得太子殿下欢心? “有劳尹娘娘去正殿稍待,等孤整理仪容。” “丝苗,你去为尹娘娘奉茶。” 丝苗立刻作出请的姿势。 尹娘娘惊讶于小太子的冷静成熟,若是别的孩子惊病一场,醒来看到有人在身边守着,定会心生依赖。 小太子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打了她一个猝不及防,再一想养元殿的袒护,又不是那么惊诧了。 若非冷静稳重,如何压得下太后。 伯劳端着衣服小步上呈。 祁元祚多看了他几眼,温声道:“昨夜你第一个跑出去为孤请来太医,身体恢复好了?膝盖还疼吗?” 魇足的情绪注满心房,伯劳恍然醒悟,他百般折腾求的就是此刻了。 他强忍激动:“奴才谢太子殿下关心,奴才一切安好。” 小太子何时这样对过别人? 当日太后投手炉胖公公护在殿下身前也没得一句亲话。 往日他伪作关心,多般讨好不得殿下好眼。 昨日他冲进雨里一心只想着尽快请太医,今日也不似之前将自己的付出明里暗里表现出来。 可是殿下却温声慰问,关心他的身体。 太子人小,但心思玲珑辩真伪,知善恶,还极会拿捏人,不教自知,天生的谋心家! 伯劳奉上衣服乖觉退下,小太子穿衣服不喜欢被人看着,下人熟门熟路的退到屏风后面。 穿好衣服他照了照镜子觉得这一身像一根黄萝卜头顶两根小芽芽。 三岁是头发尴尬期,等长了就可以戴簪束冠,一定比这个时候好看。 小太子又重新洗了一遍脸和手,用牙刷刷了牙。 牙刷是象牙柄,猪鬃毛的毛制的,牙膏是竹叶、珍珠、石炭又加了些药物制成。 古代有些地方是不方便,但皇家的奢华是现代也比不上的。 伯劳与胖公公在一旁看着,心里的酸意顷刻没了。 他就说殿下怎允许别人伺候擦脸,那是和尹妃客气呢,他们都伺候不了太子殿下的脸蛋儿,别人岂能肖想。 尹娘娘没等多久,就看到了矜贵得体的太子殿下,盘着眼熟的血玉珠串出现在眼前。 恍然看到了另一个陛下。 中衣是荷叶型的毛绒领,红色底料绣了百蝠纹,灯笼状收腿裤,袖口也做了收束。 最外面罩了明黄色小袍子,腰带收腰方便活动,到肩膀的头发用金色发带左右绑个发包。 行动间明黄与朱红交织,百蝠金纹若隐若现仿若游鱼。 尹妃想起小时候姐姐拎着的一只锦绣为皮竹节为骨的柿子灯笼。 太子就像那盏在雪天看到就心里暖的柿子灯。 尹妃不自觉的搓帕子,她和姐姐长的不像,可自认不比姐姐长的差,姐姐和陛下生了太子,长的这般好,她也想生一个。 尹妃痴痴的看着太子,好像这样能把他看进肚子里似的。 “多谢尹娘娘昨日守着孤。” 尹娘娘行了个礼,怜爱道: “臣妾与皇后娘娘是亲姐妹,照顾殿下,哪用得着谢。” 她小声道:“若殿下不嫌弃,可以叫我一声姨母吗?” 祁元祚眨眨眼,装作没听到。 “守知哥哥在偏殿,尹娘娘要见见守知哥哥吗?” 尹妃只得转移话题:“要的。” 尹守知进宫人生地不熟,低调的像个隐形人。 他从宫里藏书阁借了些书,每日读书练字,累了就去御花园溜达溜达,身边有承祚殿的下人跟着,祁元祚没什么不放心。 尹守知不刻意套近乎,祁元祚也无心拉拢。 抱着已知不放墨守成规是庸才,有两个重生的剧情早成了只做参考的不确定答案。 尹守知只是六岁的尹守知,他不是后来的陪太子驱驰三千里赴一场诏狱冤杀的尹状元。 也不是一封血书天下知,人人唱诵清大夫的谏大夫。 两人变成了三个人。 早膳有祁元祚最爱的灌汤包,用完饭,尹娘娘依依不舍的走了,尹守知也告辞了。 明日重阳宴,尹太尉已被皇帝捞出来,尹守知参加完重阳宴就会出宫。 多日小心终于快要结束,尹守知压抑的情绪放松许多,带着下人去御花园溜达消食。 祁元祚一口干完了药,舌根子的怪味让他想吐。 丝苗心疼的替他顺气:“殿下吃些别的压一压。” “每日这样也不行啊。” 喝药的日子还长着呢。 祁元祚不乐意答应的都装没听见。 眼皮子一撩,看到了个小东西。 猫! 狸花背,白肚皮,四爪踏雪,油光水滑。 祁元祚直勾勾盯着它,唤道: “嘬嘬嘬——” 狸花背:“……喵?” 狸花背迟疑的停了一瞬,像是受不住勾引扭着猫步走过来。 胖公公:“宫里只有贤妃娘娘养了只狸花背的猫。” 这事大哥对他说过,祁元祚有印象。 伯劳怕这东西挠人,不太想让太子亲近它。 祁元祚:“嘬嘬嘬……” 狸花背用尾巴扫了他的手,表示亲近。 然后肚皮一翻,一个劲儿的去舔祁元祚的手指,边舔边缠绵的叫唤。 “饿了?” 他拿点心喂它,狸花背不吃,跳上桌子来回嗅。 祁元祚明白了。 它想吃包子。 第24章 亲了一口 大皇子今日休课,上辈子太子与他一同进学,寒冬酷暑,父皇从来不说休课。 他心里以为虽然父皇吝啬温情,心里也是想看到儿子成器的。 这一世,动不动休课休课。 他就不该对父皇抱有期望,太子是云中月,他们是路边泥,没有太子,齐帝压根不关心他们死活。 活着也行,死了也没事,犯了错连坐,上学爱去不去,想起来问一问,想不起来爱咋咋滴。 祁承友阴沉着脸,实在想不通父皇究竟怎么看待他们这些皇子的。 昨夜祁承友睡的憨沉,打开门才知道昨夜下雨了,他往日辰时必醒,今日是被人叫起的。 多年政斗经验让他觉出不对。 “屋里的香是谁熏的?” 新来的小太监,战战兢兢道:“回殿下,昨夜雷雨,贤妃娘娘怕您惊了,让人点了安神香。” 母妃不会害他。 大皇子没再说什么。 他用完早膳向母妃请安,贤妃娘娘道 “昨日太子惊悸,喊了太医。” 大皇子心一紧 “喊太医了?他现在如何?” 祁承友站起来就走:“母妃,本王去看看。” 贤妃娘娘不声不响的抬头,她的儿子脾气写脸上,不懂得掩藏,往日对太子的不喜明明白白,如今对太子的紧张也清清楚楚。 她握紧了菩提子。 祁承友喜欢谁她都不拦着,但绝对不能成为太子身后的一条狗! 贤妃面上平静,指甲掐的泛白。 她冷冷看着祁承友大步往外走,直到一声 “太子殿下驾到——” 大皇子快步相迎:“太子!本王听说你昨日叫了太医!” 小太子抱着狸花背,躲开大皇子的碰触,朝贤妃扬着手里拉成长条的狸猫 “贤娘娘,它想吃灌汤包子,你可以喂它包子吗?” 菩提串一下断裂。 她看看大皇子,又看看太子,只觉得好讽刺。 子不像父,子不像父…… 苏长河,为什么你仇人的儿子像你更多一些? “太子殿下有时间,可多来。” 贤妃木木的说完,兀自离开了。 祁元祚与大皇子面面相觑。 “系统,我怎么觉得贤妃怪怪的?” 88也在撸猫,数据猫 “这可是个隐藏版食人花,想想,能让禁军统领豁出去帮大皇子造反,得多大人情啊。” 祁元祚十分认同。 什么事能让苏长淮搭上家族叛变? 难不成苏长淮与贤妃娘娘有一段旧情? 还是苏家与贤妃娘娘母家绑定紧密? 也不对,贤妃娘娘母家说好听点儿是清贵,难听点儿,是没落,大皇子没有母家势力,更谈不上和身居要职的苏长淮绑定紧密。 那就是贤妃娘娘和禁军统领两人间有秘密! 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抽空打听打听。 原书围绕着男主和女主描写,皇宫这一窝子是昏聩的君王、把江山争没了的炮灰。 很多地方着笔不多,像上帝视角一样全知是妄想。 原书前期女主种田文,中期在男主后宅争斗文,后期被抄家从头开始造反文。 他只知道穿越女这时候在某个犄角旮旯卖水果养家。 详细地点,书里没写。 大皇子推推他: “发什么呆?在想什么?本王刚才问你身体怎么样,为什么不回答?” 大皇子脾气急,从生到死没改过,平日里也就目中无人些,急了语气是质问式的,谁都受不了他。 祁元祚对别人不想回答就当没听见,对大皇子他敢这样,对方得变成河东狮吼。 他想用最简单的方式,略过这么些问题。 看着大皇子的包子脸,他一手抱着乖巧的猫,一手指指地面 “蹲下。” 大皇子狐疑:“你让本王蹲本王就要蹲吗?” 嘴上这么说,膝盖却很老实。 两人身高平了,祁元祚‘叭’亲了他一口。 托着猫扭头走了。 大皇子眼睛瞪大,石头似的硬在原地。 胖公公酸的呲凶牙,伯劳心里的秤一下塌了。 一边劝着自己,这都是太子的手段。 一边又想,凭什么太子殿下不对我用这样的手段?! 大皇子头晕目眩的站起来,忘了年月。 太子很有手段,他领教很多次了。 太子的手段厉害到,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一抬手,他以及三四五六这些兄弟都下意识捂脸。 被扇的。 太子打人爱打脸,整个大齐都知道,他打的人尽皆知,还让人不得不挨着。 他们兄弟几个太疯,太子总爱用一些大道理管束着众人,立下几项不得违背的规矩。 什么毁了摊子要给钱、贪污不贪国难钱、陷害不能牵扯女眷…… 自以为是,自以为主! 前期太子太耀眼,压的人心里绝望,压的他们犯了错真的甘愿挨打挨罚挨骂。 他是太子,也是众皇子的兄长。 所有人觉得理所当然,就连他,即便暴怒,不还是抄了一沓又一沓的《太子规》,挨了一次又一次的巴掌。 挨巴掌,是常事。 挨一嘴,是怎么回事? 他虽然是小孩身体,心灵却是成人。 在小孩看起来稍微有一点开放的亲昵,在他眼中就变成有人要教坏小太子。 大皇子疯牛劲儿上来,蒙着头冲到小太子跟前。 “你……你先给本王交代,这事是哪个不要脸的教给你的?!” “是不是席名?!” “你还小,不能对谁都这样知道吗?”说到此处,祁承友的语调已经软的不像话了。 他甚至怀疑父皇和哪个妃子亲亲的时候被小太子看到了。 他焦急的踱步,直接杀向明德殿。 他得去问问偏心老头子到底教了祁承祚什么东西! 大皇子添油加醋,阴暗揣摩席名背着他们教了小太子不好的,齐帝一万分重视。 今日,整个皇宫因为祁元祚不经意的动作震了一震。 齐帝首次与大儿子统一战线,对祁元祚展开人生道理。 祁元祚两眼无神,平躺着咸鱼发呆。 “88,这保守的封建社会啊,我受够了!” 88头秃了,他沧桑抽烟,加入传授人生道理的队伍 “您可千万别把他们的感情当真,他们现在喜欢你在乎你都是假的,知道吗!经验告诉我,当真没有好果子吃的!” 祁元祚两眼一闭,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齐帝和大皇子啜口茶,齐齐叹气。 原来太子这么叛逆? 齐帝一拍桌子:“重阳宴后,朕要给祚儿找太傅!” 作话:大家会嫌作者写得无聊累赘吗?(忐忑不安) 第25章 偶遇算计 今晚齐帝闲下来陪两个儿子用饭。 饭后三人踏着月光消食。 齐帝负着手,步子慵懒,银龙皇服衬的他玉树临风,雄姿英发。 二十数下人,列成两排前后左右的打着灯笼,照亮主子脚下。 大皇子也背着手,幼年老成落后皇帝一步,从远处看去两人动作同步,一大一小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而最前方,小太子踢着玉球滚灯,滚灯内放了铃铛,响声清脆动听如风穿堂。 祁元祚得了乐趣,听不够似的追赶滚灯,小腿哒哒哒就没闲下来。 齐帝眯着眼睛看前面的小黄鸡,挠食似的闹,精巧玲珑的滚灯在他脚下像一圆月。 小鸡叨月亮? 还是小猪拱月亮? 齐帝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儿子后脑勺圆溜溜的,五官白里透粉,齐帝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 祚儿本身就是月亮。 越想越觉得可爱,忍不住出声 “跑慢点,别摔着。” 祁元祚没空回他,装作没听到。 追着球咕噜噜跑远。 胖公公欣慰: “陛下有所不知,太子殿下不爱热闹也不爱走动,奴才第一次看到殿下这么活泼。” 大皇子回忆他小时候,全是读书输给太子的憋屈。 什么玩闹、乐趣通通没有。 太子的聪慧,让他倍感压力,为了不被赶超常熬到深夜,做梦都是夫子教学。 两人相差三岁,小太子学习认字的时候,他学到四书。 等他认完了四书中的两本,小太子也要学四书了。 等他读完四书,学五经时,太子早已赶上来了。 最后他比太子早学三年,太子比他早一年结业。 当年他恨不得咬死太子,满脑子都是对方故意羞辱他,狗屁的生而知之,一定是祁元祚为了压过他偷偷努力。 他还常诅咒太子熬夜累死。 现在心态平和,不由的琢磨,小太子是生而聪慧,还是夜里偷偷努力了? 他是否也感压力巨大过? 滚灯落在菊花丛里,大片的金钟鸣秋簇拥着灯火高挂的九曲回廊,风吹、花摇、光浮,美人蹁跹,小太子看呆了。 他将白玉滚灯抱在怀里,情不自禁的走近,仰着头欣赏一袭胭脂色的美人翩翩起舞,在长廊灯火中跳跃、扭腰、甩袖、展臂。 美! 祁元祚满目惊艳。 “系统!真不愧是我大华夏的古典舞!” “这韵味儿!绝了!日后孤开了府定要招一堆美女姐姐跳给孤看!” 88劝他放弃:“你是太子,出不了宫,你敢天天看美女,谏大夫就敢天天骂你。” 祁元祚浑不在意: “等老大和老三开府,养他们府上,孤一天去一家,若关系亲近,他们会替孤瞒着,若关系不亲近,他们巴不得孤沉迷更会替孤瞒着。” 88无言以对。 齐帝与大皇子寻着他的踪迹过来,就看到小太子踮着脚扒着回廊外侧的栏杆,对着美人儿发痴。 美人儿顾盼之间媚眼如丝,腰折软如银,长指纤纤点了一下小太子的鼻头,飞花似的跃退,看到不远处的陛下,脸色惊愕。 慌忙下跪。 “婢妾,参见陛下。” 大皇子脸黑成了锅底。 太子喜欢美人儿。 他出宫建府后,太子给他送了一大批乐姬,他不要,太子非要给。 他阴暗的猜测太子想让他沉迷美色耽于玩乐。 后来发现,是太子想沉迷美色。 太子在皇宫里不方便,干脆把人送他府上,还让他白掏银子替他养着! 这诡狐狸三天两头往他府里跑,每次来了太师椅上一躺,把美人儿召出来奏乐跳舞,他喝茶吃点心笑的牙不见眼的! 后来两人闹翻了,祁承友仍养着那群舞姬,弄不清自己为什么当个冤大头。 今夜他确定,太子还是那个太子,好色的样子一模一样! 原来太子爱美人的癖好三岁就有迹象了! 大皇子捂着小太子的眼睛不让他看,小太子不满的扒拉他的手。 大皇子一巴掌拍他屁股。 祁元祚身体一抖,嚎啕大哭。 “哇——!” 他哭着找父皇抱抱,他一个成年人受不了这种委屈!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孤要告你!” 小太子呜啦啦的找齐帝做主,大皇子脑汁要被他哭干了。 “本王根本没用力!” 小太子贴着齐帝,说是委屈更像撒娇,抽噎的使性子 “孤不管,孤要告父皇……” 齐帝并无怒气,笑得慈祥典雅与幼子嬉闹,他用膝盖推了推大皇子的屁股,祁承友捂着屁股一个惊跳 “别哭,朕替你打回来了。” 祁承友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只觉得此地不能待了。 他发现比起得到父皇的父爱,他还是更喜欢父皇的冷眼。 父子三人闹了一会儿,注意力才回到回廊的美人儿身上。 齐帝淡淡问:“你是哪个?” 后宫里人多,他只觉得这人眼熟,却对不上人名。 “婢妾,萧艺娘。” 肥公公适时提醒 “陛下,是萧八子。” 大皇子一下警觉,老六他娘! “你为何深夜在这里跳舞?” 萧八子有些委屈:“陛下,没有深夜呢……” 齐帝沉默一瞬,很好,这位婢妾成功挑起他的兴趣。 “为何在这里跳舞?” 萧八子搓着衣服:“这里花多,景美,婢妾喜欢。” “婢妾想跳好了,跳给陛下看。” 齐帝更感兴趣了。 “既如此,朕等着你。” 祁元祚感慨父皇的后宫,贤娘娘、尹娘娘、萧八子都是美人儿,周美人长的也好,清冷、温柔、灵动、清纯,都有了,这才四个! 父皇宫里的妃子,可有数十个呢! 祁元祚越发期待明日的重阳宴了。 今日的散步在‘偶遇’后结束。 目送皇帝抱着小太子的背影,萧八子整理衣服起身,低低一笑。 不枉她散尽银钱豪赌一场。 陛下凡是陪太子用膳,饭后都会入御花园消食。 御花园很大,无法掌控陛下去向,但是太子有个习惯,来御花园十次,七次要在金钟鸣秋前的石子路上走一走。 而陛下自会陪着太子。 她赌的就是十分之七的概率。 她成功了。 在看到小太子的时候,她故作不经意的点了一下小太子的鼻子。 小孩子哪见过这种阵仗,她敢确定,小太子一定对她记忆犹新。 小孩的专注和执拗,比大人也不差了。 事实也如此,祁元祚十分期待明日重阳宴的表演。 * 重阳宴上午皇帝会在御花园九曲回廊宴请群臣共赏菊花,歌颂太平。 到了晚上有品级的官夫人会带着适龄婚嫁的女儿、儿子,入宫参加太后主持的晚宴。 男子咏诗作赋舞剑,女子投壶献歌舞,明着是讨太后欢心,其实也是公共相亲场合。 彼此看对眼了,长辈也觉得不错,可能当场就交换了信物,运气好还能得太后指婚。 晚宴皇帝也在,每到这种宴会,各嫔妃百花争艳不在话下。 是新人压了旧人还是旧人又复宠,都未可知。 祁元祚今日早起。 填了肚子,干了苦药,血红珠串由一指宽的锦带绑在腰间坠着。 带手上太大,他还非想带着,肥公公就想了这个办法。 别说,还挺好看。 祁元祚想好了,这串珠子是他和父皇的一个承诺,唯一且特殊。 他得日日不离身刷足存在感,等用的时候才显得郑重且不容拒绝。 当然,他更希望永远用不上。 “喵~” 狸花背出现,杠尾巴扫过他的手,肚皮一翻,引诱他抚摸。 祁元祚一阵揉搓,把狸花背揉的炸了毛,等他揉完了,狸花背喵喵叫着讨食。 祁元祚阔老爷似的:“今日重阳,给花背蒸个大包子!” 丝苗笑盈盈的应下。 收拾好的小太子,由人抱着去往寝龙殿,也就是齐帝的寝宫。 父子二人乘着龙辇共赴重阳宴,不知又羡煞了多少人。 齐帝殷殷嘱托:“待会儿见了尹太尉,叫他外公,叫亲切些,日后,他就是祚儿的刀。” 祁元祚心想,这把刀是不是他的两说,但看在对方‘为了外孙’亲手杀长公主的份上,他定亲的外公老泪纵横。 第26章 作诗 重阳宴是皇帝与群臣的宴,太后不该参加,但太后把持朝政多年,手里还有半块兵符,她硬要来,齐帝也拒绝不得。 齐帝最近出手越发狠戾,太后在朝堂的人脉被他挪的挪贬的贬。 如今太后也只能拿着半块兵符扯大旗。 只要齐帝稳住,有望在一年内将太后驱逐出朝堂。 所以眼下,该忍还得忍。 太后是个疯子,时刻想着给齐帝添堵。 齐帝带太子参加重阳宴,太后也带了一个人。 身着华服的男孩,见到齐帝纳头便拜 “外甥施玉拜见舅舅。” 齐帝被他拜懵了,缓了会儿才想起来施玉是谁,长公主的儿子,安南王世子! 安南王世子不是重阳后才入长安么? 可是又一想,路上听到亲娘被杀的消息加快脚程,也合理。 但是瞒着他进宫,还出现在重阳宴上,定是太后的手笔了。 齐帝看向太后,太后旁若无人道:“施玉上次入宫才两岁,五年不见,陛下不认识也正常。” 齐帝脸上浮起假笑:“原来是玉儿,快快起身。” 齐帝牵着太子坐在主位上。 参宴的大臣见礼后就落座听上方人斗法。 “玉儿何时来的,怎么不让人提前报一声?是想给舅舅一个惊喜吗?” 施玉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母亲犯下大错,臣心痛万分,路上听闻母亲已经伏法,只愧不能送母亲最后一程,所以匆匆进宫,得太后垂怜,祭拜了母亲,才来见舅舅。” 齐帝闻言朗声而笑,安南世子明事理总比给他添堵强,既不是来搅宴的,他容得下。 “再上一案几,设在朕旁边,多年不见玉儿,朕可要好好看看你。” 施玉自然愿意:“谢舅舅!” 太后表情淡淡,竟没有多说什么。 “尹太尉。” 微有憔悴的尹太尉出列:“臣参见陛下。” “不必如此,重阳宴不讲这些虚礼。” “你是太子的外公,虽然鲁莽但对太子赤胆忠心。” “祚儿,给你外公行个礼。” 祁元祚立刻起身向尹太尉作揖:“外公。” 尹太尉只受半礼将小太子扶起来 “老臣万万不敢,老臣受之有愧!” “老臣听闻太子被伤了底子,一时冲动犯下大错。” “幸得陛下、太后垂怜,才能有今日,老臣……” 尹太尉说着说着就哭了。 要不是迫不得已,谁想送这么大一把柄!这下好了,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太子船上的! 就算日后尹妃又生了皇子,他尹家若想扶持新皇子就要想想今日‘赤胆忠心’的反扑。 尹太尉哭的老泪纵横,刷新了朝中同道对尹太尉的看法,没想到鬼精鬼精的狐狸,还有赤胆忠心的一面。 之前怎么不知道他这么爱女儿? 豁上前途都要为太子抱不平。 过了这一遭,众人开始围绕着菊花作诗作词。 你一句“花开重阳无限好,白、粉、青妆向金乌” 我一句“茱萸插首换新天,看的花来皆朝拜……” 祁元祚听了一会儿,就是拍龙屁啊。 以前多的是人拍太后的屁,如今都是拍皇帝的。 太后坐在宴里,显得冷清不少。 再看齐帝,听一句夸一句,看样子被拍的舒畅又满意。 祁元祚深表理解,毕竟在这之前,父皇才是冷清的那个,如今扬眉吐气,意气风发,就差喊一句——不要停,朕喜欢! 就在热闹的时候,太后冷不丁一句 “太子既然在这里,不如也作诗一首,搏陛下一笑。”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施玉惊讶:“太子殿下竟然会作诗了吗?臣现在字都认不全呢。” 齐帝冷冷睨他一眼,心中暗骂,你他娘的字都认不全,我儿子就能认全了? 话都给你说了,朕说什么?! 本来施玉不说这句话,还有的推辞,施玉话一出无形之间把太子往上捧了一捧,难不成让人承认太子殿下字都没认全? 还是丞相站出来缓和:“太子殿下年幼,接触诗词较少,臣等作诗都要绞尽脑汁,殿下一时半会,怕是无法完成这样的任务。” 太后今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阴阳怪气道: “丞相说的有理,既然作不了诗,背一首知名诗人的咏菊诗也算过的去。” “重阳宴上,总不能让太子殿下孤零零坐到尾儿,殿下好歹参与参与。” 齐帝脸黑成锅底,他带祚儿来,一是拉拢尹太尉给祚儿铺路,二是炫儿子。 他儿子长的又漂亮又乖巧,还会软乎乎叫父皇,一点也不调皮,他想着抱着儿子在群臣拱卫下穿梭花丛左右攀谈。 还想着祚儿在花园里随意玩儿,他就和群臣坐着看爱子玩闹,上一盘祚儿给他做的菊花饼,在上几笼菊花灌汤包,还有菊花茶,再和臣子不经意的聊聊育儿经。 朕的太子每天就是这样陪着朕的!不哭不闹,你们的能吗?你们有吗? 到时候准能收获一堆羡慕之音。 他还没开始炫呢。 太后就给他放了个拦路虎。 齐帝脸色不好看,太后就开心了。 “难不成太子这么大了,连几首咏菊诗都背不出来?” “皇帝,你对太子的教导也太不用心了,不如哀家给太子指个太傅?” 祁元祚深深叹气,就知道这宴会没这么简单。 他站起来道:“皇祖母,父皇每日给孤读书,孤愚笨记不得几句整的咏菊诗,前些日子孤要了父皇一朵青光凝翠,不忍它即将败落,做成饼子吃了。” 太后讥笑一声:“好吃吗?艳冠群芳的青光凝翠,不知多少文人墨客捧着、画着,太子竟将其做成饼吃入腹中。” “太子聪慧,想别人不能想。” 尹太尉心里唏嘘再如何也是小孩儿,再聪慧只会背些东西,皇帝的面子这回可得丢地上了。 日后再提太子,聪慧二字都成了讥讽。 人人都觉得这次太子丢人丢大了。 不仅自己丢人,连累的皇帝也丢人。 可怜小太子还不知道他日后悲惨的形象。 赴宴群臣忍不住投以怜爱。 小太子还在一本正经的答:“好吃,吃完孤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想法?什么想法?再吃一次? 有些人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小太子还没回答呢,他们自发代入了皇帝的感受,羞得直掩面,恨不得捂住耳朵 “孤想的是。” “无限枝头好颜色,可怜开不为重阳。” 文人耳朵一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此句出自哪位诗人。 “而且祖母说的不对。” 太后下意识问:“哪里不对?” “文人墨客对花的喜爱,是捧着、画着,可是爱花的方式有千万种。” “有捧着画着的,自然也有孤这样信奉‘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 “而且孤觉得菊花寂寞,所以特别喜欢那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作话:无限枝头好颜色,可怜开不为重阳。——明代丘浚《咏菊》中的一句 花开堪折直须折的,莫待无花空折枝——唐代《金缕衣》,查百度有说作者无名氏,有说作者杜秋娘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出自唐代,黄巢《题菊花》。 第27章 草莓 祁元祚吟诵的这几句,在场人一个没听过,这三段不完整的诗越品越觉得妙! 齐帝眸中异彩连连。 如此好诗,不可能寂寂无名,那便是首次出现! 他原觉得祚儿过目不忘便是最大的惊喜,如今看来,聪慧的近乎妖异了! 历史上过于聪慧的人会被天收,想到祁元祚胸口的箭伤还有太医口中不能习武的断言,齐帝心一揪。 在一众炽热的目光中,祁元祚慢悠悠补了句:“这是孤在书上看的,孤愚钝只记得这些了。” “敢问太子殿下,这书的名字是……” 祁元祚眼睛一飘:“杂记。” “臣可否借阅一观?” 祁元祚眼神再飘:“被猫叼走了。” 齐帝立刻决定帮助隐瞒:“这本杂记朕记得,没想到朕只读了一遍,祚儿就能记下,哈哈哈哈吾儿聪慧!” 众臣一对视,各个若有所思。 虽然齐帝是如此说,但是他们不这样想。 刚才太子的神色他们看的真,他们吃半辈子盐的,若能被一个没吃几年米的唬住,干脆别混了。 齐帝心情一扫阴郁,乐呵呵道:“母后真会为难人,祚儿才三岁,朕平日里过于溺爱,也没教他背几句诗。” “唉呀,这小子背诗也只会背一半,朕真是拿他没办法,哈哈哈哈!” “众卿家,你们家儿子、孙子背诗背的如何?等有时间,朕把他们聚集起来,都背几首啊。” “哈哈哈哈!” 太后沉着脸不再说话,只是眸中深深藏着讥讽和风暴将来的诡谲。 其实祁元祚不太想背诗的,因为还有个穿越女,如果名头传出去,难免引起穿越女提防。 可是今日他若不背出几首,下不来台。 只能日后小心些了。 据他所知,穿越女的系统是农耕方面,只要皇家不内斗到天怒人怨,穿越女是没机会造反的。 从来都是时势造英雄,时代不对,论你如何英雄最多出将入相。 他想的远了点,多问了一句:“系统,如果穿越女搞出了大炮、手榴弹,商城给开不?” 88毫不犹豫:“开!” 祁元祚内心冷嘶,那就是说,穿越女真有可能搞出大炮来? 这么大的金手指,怨不得书里太子投降了。 ——天元六十四年冬,城破,齐哀帝降,死于巷。 祁元祚莫名觉得结局不该是这样。 接下来的事就是各种推杯换盏了。 施玉在空隙还向他举了举杯子,杯子里是茶,祁元祚也很给面子的接了。 无聊的时候他就盯着施玉打量。 他记得长公主的样子,施玉的样貌应该是父母对半遗传。 席间施玉坐姿逐渐豪放,对桌子上的美食表现出很大兴趣,他似乎对长公主的死亡并不哀伤,祁元祚看了他一会儿,留意到他的手。 掌内有茧,那双手是经常劳作的手。 世子有点黑,再一想安南那块地方,又觉得正常了。 可是还是怪怪的。 祁元祚总也找不出怪在哪里,干脆不找了。 他与安南世子应无多少交集的。 白日的宴就这样过了。 官员们回去后将太子的半诗,书写纸上,无数人想对出另外半截,半截诗的狂潮尚在蓄力,未起波澜。 晚宴上的争锋对决已经拉开序幕。 晚宴大皇子也会参与,祁元祚还是坐在齐帝身边,对接下来的美人舞蹈十分期待! 宴起,祁元祚看到了好多漂亮的官家小姐姐。 罗裙华丽,步摇精致,低眉颔首,时用帕子遮面,他一一看过,欣赏后不作留恋,他还看到了父皇庞大的后宫群。 四位娘娘,两个昭仪,还有美人、八子好多。 大皇子坐在贤妃身边,时不时看向祁元祚。 不出意料的看到小太子眼睛要黏到美人儿身上了。 他磨了磨牙,这辈子誓要把太子好色的毛病改过来! 吹箫、抚琴,飞花传令,一项项表演,祁元祚看多了就乏味了。 齐帝也看的乏味,低头捏着糕点喂儿子。 祁元祚撑得打了个嗝,摇头拒食。 齐帝低头小声道:“等宴会结束,父皇带你出宫。” 祁元祚眼睛一亮,兴奋的看着他,前几日齐帝答应带他出宫,但是久不复提,他还以为就此罢了呢。 齐帝笑着勾了一下他的鼻子。 祚儿极少向他提要求,好不容易提一次,他怎么舍得搁置不作。 祁元祚殷勤的给齐帝倒酒夹菜,狗腿儿极了。 齐帝眯着眼睛,十分受用。 众人只看到上方帝王专心投喂太子,小太子从初始的兴奋到兴致缺缺的模样。 帝王低头说了什么,小太子一下兴奋起来,帝王也跟着笑。 这样的父子情谊,在民间也极少见了。 皇帝偏爱太子,再次证实。 不知多少人妄想着,能的皇帝偏爱,到头来却也只能是妄想。 众夫人、小姐心思五味杂陈,宫妃们各个黯然,却见小太子直勾勾盯着前方。 于是众人也跟着看去。 一帘帘薄纱由几个舞姬拉开,蒙面的胭脂色美人,扭着腰肢旋转、展臂、飞进、跃退,在薄纱间穿梭跳跃。 时而批身,时而抬腿跨越,美人与朦胧共舞。 美! 祁元祚在脑子里不断骚扰系统。 “好看!真他娘的好看!” 88:“……”知道您没文化了,不用多说了。 齐帝也升起兴趣,从衣服的颜色就想到了昨夜九曲回廊的偶遇。 不得不说,舞姿却美。 一舞结束,齐帝带头鼓掌。 “朕记得你,萧八子。” 萧八子婀娜跪下:“婢妾拜见陛下。” 齐帝:“跳的不错,朕和太子都很喜欢,八子低了,晋为昭仪吧。” 直接跨过良人、美人,晋为昭仪?! 这一封,让后宫人疯狂。 陛下吝啬位分,周美人生了三皇子也还是个美人! 可萧八子一支舞蹈,直接骑到了周美人头上! 周美人脸绿了,盯着萧八子……不,是萧昭仪,周美人眼睛里的幽怨和愤怒都要将萧昭仪淹了。 萧昭仪欣喜若狂:“妾身谢过陛下!” 今晚的宴会,是众人关起门来讨好皇帝,因此后宫妃子也是在礼仪身份内有什么招使什么招。 有些位分高的,碍于身份,并不会像萧昭仪一样这么孟浪,薄纱、带有媚意的舞,是婢妾的手段,妃位的表演,是含蓄的,如贤妃娘娘只弹了一首琴。 尹娘娘是跳舞。 可是尹娘娘的舞十分端庄且温馨,当一盏盏柿子灯亮起,还是让人惊为天人。 齐帝也掩不住的惊艳。 柿子灯里的美人,怎么看怎么美。 祁元祚深以为然,这就是氛围的重要性! “爱妃怎么就想到了柿子灯?” 尹妃娘娘羞涩一笑:“陛下不觉得,太子就像这些柿子灯一样可爱吗?” 齐帝连声道好。 “是如此!为朕留一盏,今夜,柿子灯当为大彩,爱妃想要什么礼物!” 四座艳羡。 尹妃却娟娟一笑:“臣妾只要陛下和太子殿下安康,臣妾每每见了太子殿下,就心里欢喜。” 齐帝对她的回答十分满意。 反观祁元祚,他没什么想法。 尹娘娘很温柔,又是小太子的姨母,按理小太子应该亲近她,可是祁元祚心里和她亲不起来。 可能是缘分不到? 尹娘娘一直注意着小太子的反应,萧昭仪跳舞,小太子看的兴奋,她跳舞,小太子反应平淡。 哪里出了问题? 她悄悄的摸着肚子,真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像小太子一样好看、乖巧、聪明、得陛下喜欢,就更好了…… * 宴会未散君已走。 皇帝走后,就是众夫人的相亲场合了。 嫔妃们也三三两两的散去。 换了便衣的齐帝与太子,在几个侍人的护卫下,悄无声息出宫。 祁元祚一来到热闹街市就听到一声 “草莓!卖草莓了!好吃的草莓!普天之下只有一份!” 祁元祚震惊不已。 难不成他有天命在身?!一出门就碰到了穿越女! 第28章 穿越女 祁元祚四处寻找声音的源头,夜晚风凉,街上的人由穿着分成了三六九等。 开铺子的衣冠整洁,摆摊的只是粗麻葛布的短打身上多有补丁。 逛街的人,有金钗罗裙也有包巾提篮,有棉衣儒衫也有花绸士子。 一眼望去,众生百态。 “草莓——卖草莓了!” 尖细的女声被祁元祚准确捕捉,他掠过人群,一眼定位到喊声出处。 他指着前方拐角处:“爹爹,草莓!” 齐帝稍有兴趣:“草莓?这还从未听过,既然祚儿感兴趣,咱们去看看。” 姜二丫喊卖喊的嗓子都哑了,她面前摆着很小一篮的草莓,个头大,新鲜,只有十几个,身上补丁贴补丁,头发乱糟糟,只有那张脸白的嫩豆腐似的。 姜二丫初穿越还做着当大女主的梦,妄想带着全家奔小康。 可是七年的经历让她意识到这不是她之前生活的法治社会。 这辈子的父母重男轻女、她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为了弟弟读书的束侑,爷奶俩把姐姐卖给人家当小妾。 弟弟读了一段时间要买纸笔,家里拿不出钱,便想把她也卖个好价钱。 窝囊的娘,家暴的爹,老封建的爷爷,唯利是图的奶奶,没个屁用的金手指,别说带着全家奔小康,她自身都难保了。 哆哆嗦嗦从系统里抽到了一盆草莓,她忽悠狗爹这盆草莓能卖出天大的价钱,才让狗爹带她走三十公里来长安。 如今要卖她的爹就在后边盯着她,她头上插标,卖草莓也卖自己。 如果草莓卖出去,她还有机会活,卖不出去,她就要成为人家的奴隶了。 奴隶。 她从未觉得这个词这么可怕。 她喊了半天了,有人在她面前驻足,却没几个要买她的草莓,大都是打量她的身材和脸。 那股审视和极具目的性的评估令她毛骨悚然。 她的金手指是抽奖系统,需要别人对她的喜爱值抽奖。 五十喜爱值抽奖一次,七年里她抽了五次。 分别是‘肤如凝脂’、‘南瓜种子’、‘守株待兔’、‘一个烤红薯’、还有今天的一盆草莓。 初始她还为‘肤如凝脂’带来的美丽开心,如今只觉得恐惧,她低着头努力想把脸藏起来,却被身后的爹撕着头发拽出脸。 “老子就指着你这张脸拉客呢!再卖不出去,我就把你卖窑子去!” 姜二丫如坠冰窖,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她也想过逃跑,但是常年缺衣少食,后面的爹又看的紧,她如何跑的出去? 她努力扯着嗓子喊卖。 “草莓——!天下绝无仅有的草莓!” 她眼里满是绝望,为什么会没人买呢? 她都亮出普天之下第一份的招牌了,不应该很多人来问价吗? 为什么连问都没有问的呢? 这可是古代没有的啊! 她的内心在嘶吼。 一面绝望,绝望之下又是出奇的冷静。 草莓卖不出去,狗爹就要卖她。 真到了那个地步,与其卖给大腹便便的,还不如找个好看的、有钱的。 为奴为婢,侍奉一个好看的总比侍奉丑八怪强不是? 她含着泪,麻木的喊着卖草莓。 眼睛却在物色她的卖主了。 远远看到一群人。 中间的贵公子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儿。 右边是位管家似的人物,左侧跟着一个护卫,护卫年纪轻轻剑眉星目,只看着就不是凡人。 能用得上这样的护卫,主家定非富即贵。 他们身上的穿着和气质也佐证了这一点。 尤其是他们中有一位小孩。 如果她扑过去哭求,被买下的概率多大? 小孩子最容易心软…… 姜二丫心砰砰的跳,握着拳头,心里叫嚣着赌一把。 却见这群人的方向正是她所在方向。 头皮一紧,姜二丫被迫抬起头。 狗爹满面笑容向来客介绍 “老爷是为小少爷挑奴婢的?您看看我家这丫头,嫩的很!长大绝对差不了!吃得少会伺候人,日后给小少爷当个暖床的您绝对不亏!” 祁元祚心里纳闷,什么情况?女主怎么要被卖了? 书里不是说女主前期温馨种田文吗? 他穿的是正版书吗? 若是别的来客,姜二丫一定辩解她不是卖身的,可是这群人气度显贵,真要卖,也找不到比他们更好的了吧? 她嗫喏着唇,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看着里面的小少爷,满是哀求。 胖公公见陛下面有不悦,立刻推开卖人的壮汉子 “去去去,我们家少爷不缺一个奴婢,你们不是卖什么莓?东西呢?别搅了我们家老爷和少爷的兴致。” 姜二丫听这位管家声音怪怪的,但她来不及细想,捧起草莓道: “草莓!对!我们卖草莓的!” “这绝对是天下第一份!绝无仅有!它可以吃,非常好吃!我向您保证皇帝都没吃过它!” 齐帝挑眉,他的确没听过也没吃过,若是好东西,早早有人捧到御前,既然他宫里没有,就定不是好东西。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野果子,还敢说天下第一。” “也就图个名字新鲜。” 齐帝看了看果子的形状,没多大兴趣。 祁元祚踢着腿下来,他见到草莓的第一眼就觉得非凡品。 他故作好奇的问:“它能吃?” 姜二丫连连点头,主动试吃证明没问题。 祁元祚也不装了,嗷呜咬了一口。 他这一咬可把肥公公和齐帝吓坏了。 “祚儿!吐出来!” “哎呦我的小主子!这来路不明的东西,您怎么就吃了呢?万一有毒怎么办!” 祁元祚坚持不吐:“父皇,甜的!好吃!” 齐帝也不能把他嘴里的抠出来气的打他屁股: “朕……真是把你饿着了?!” 姜二丫愣愣的看着他们的反应,心里浮现一个想法。 因为这个想法,她紧张的咽口水。 不会吧,真让她遇上了? “草莓没毒的,而且对身体好,我向您保证!” “如果小公子喜欢,我可以将它送给小公子!” 姜父连忙反对:“不行!绝对不行!你家小孩吃了我的东西,得给钱!” 齐帝不欲与他们纠缠,示意下肥公公拿出一块银子给姜父。 姜二丫扑上去将姜父撞开 “老爷!我不要银子!求求您买下我吧!草莓也送给您!一分银子不要!” 姜父被她撞的连退几步,回过神来破口大骂,对姜二丫又打又踢 “你个贱胚子!骚货!看见男人上赶着贴!和你那个淫贱的姐姐一样!女人都是没脸没皮的贱货!” 齐帝脸色一黑,捂着小太子的耳朵,转身要走。 祁元祚不乐意走,指着姜父道:“他骂人!给我打他!” 肥公公看陛下没有阻止,挥挥手身后的护卫拉开姜父,左右开弓把姜父打的晕头转向。 祁元祚扒开捂着耳朵的手,走到凄惨无比的穿越女面前,和系统感慨 “88,她混的真惨啊。” 88心想,您上次混的比她还惨呢。 祁元祚捡起地上的草莓,摔了一下,脏了,幸好没烂。 “怎么卖?我买了。” 姜二丫惨兮兮的抬头,声音压抑着疼 “不要钱,但是绑定售卖,您要草莓,就要买了我。” 祁元祚:“可是买了你还要养着你,养你比买果子贵多了。” “绝不会让您亏本,我可以给您干活,洗衣服、做饭、当牛做马,我什么都能干!” 祁元祚:“我要怎么信你呢?” 姜二丫抬头,举着三根手指,急急立誓: “我要是说谎,我不是中……中原人。” 那停顿的一下,在这个时空,只有祁元祚明白。 他伸出手和她拉勾:“谁骗谁小狗。” 姜二丫看着近在咫尺的小童,唇红齿白,俊的男女老少通杀,忽然理解了许多小说里女配小时候就喜欢上男主。 没有人能拒绝来自深渊之外的拉手。 祁元祚仰着头撒娇:“爹爹,我想买她。” 齐帝摸摸他的头:“买。” 于是姜二丫在穿越的第七年,成了时代下的奴隶,有了要侍奉的主子。 第29章 蒙太奇式谎言 祁元祚不想这么早回去, 让肥公公去安顿姜二丫,他和父皇接着逛街。 买了许多民间的小玩意儿,在夜市将散时才意犹未尽的回转。 马车里,祁元祚呼呼大睡,一直跟在齐帝身侧寸步不离的护卫低声禀报着 “臣已查证,父女二人从六十里外的姜家村来此,三代贫民,他们接触不到陛下的消息,更无法掌握陛下行踪。” 齐帝敲着手指:“你的意思是,巧合?” 苏长淮低头:“臣推测,是的。” 齐帝幽幽道:“平民百姓在重阳佳节与储君偶遇,身世凄惨得太子怜惜,入宫服侍太子。” “真巧啊。” 苏长淮握上腰间的刀:“臣愿为陛下解忧!” 齐帝在思考。 他垂眸看着爱子腰间的血玉珠串,想到那晚一辈子只生一次气的诺言,情不自禁拿着血玉串盘了两下。 杀意渐消。 “那姜姓女,是个有福气的,既然太子喜欢,留着吧。” 苏长淮:“是。” 马车里除了酣睡的小太子只有齐帝和苏长淮两人。 “长淮啊,坐吧。” 苏长淮抬头遵从命令坐下了。 齐帝欣慰:“你今年二十八了,也该娶妻生子了。” 苏长淮执拗道:“臣之一生,只为报陛下,不思儿女私情。” 齐帝叹息一声 “朕记得长河比你年长两岁,当年你们兄弟一文一武,我也还是太子。” “长河舞剑,你耍刀,太子妃磨墨,我作画题诗。” 齐帝不疾不徐的散着一腔惆怅:“年年复年年,此情常追忆。” “长河去了六年,兰生酒也埋了六年。” “等初雪挖出来,你陪朕醉一场。” 苏长淮静静的听着,轻声道:“好。” 齐帝沉默许久:“别怨朕。” 苏长淮认真道:“臣不怨陛下,那是兄长的选择,陛下心胸当世尧舜,是臣心愧于陛下。” “若陛下需要,臣愿为马前卒,誓死报君恩!” 齐帝劝他:“喝完了兰生酒,一切都让它过去,你早点娶个妻子,苏家嫡系只剩你了,别让长河在下面也不放心。” 苏长淮没回。 齐帝也不在意,只安静拍着怀里的儿子,等马车停下,由苏长淮扶着,抱着儿子下车。 亲自将儿子送到承祚殿,脱衣脱靴的放床上睡的深沉,齐帝嘱咐下人小心伺候,才离开。 承祚殿点着昏昏铜灯,床幔中,祁元祚悄悄睁开眼。 88直呼握草 “宿主!你没睡啊!” 祁元祚嫌弃它的吵闹:“睡了,半路又醒了。” “就在他们叙旧的时候。” 马车颠簸不舒服,他睡的不深。 听到‘长淮’两字时就清醒了。 禁军统领苏长淮,帮大皇子叛军进皇宫的人。 结局是大皇子造反失败,苏长淮自杀。 听父皇所说,苏长淮还有一个亲哥哥,比他大两岁,名字叫苏长河。 两人一文一武,与父皇早就相识关系亲近,六年前不知什么原因苏长河死了。 结合那句‘那是兄长的选择’,苏长河很可能是自愿赴死。 六年前一定发生了什么,导致苏长河死亡,与父皇有关系,不然父皇也不会说‘别怨朕’。 听苏长淮的意思,父皇可能也是受害者,否则苏长淮不会说‘心愧于陛下’的话。 这会和贤妃娘娘有关吗? 苏长淮二十八不娶妻,这在平均寿命五十的环境里,好比年过半百还单着,难不成苏长淮真喜欢贤妃娘娘? 为了女人能抛弃一切协助造反的情种,不能做禁军统领。 若不找出因由,祁元祚睡觉都不安稳,那可是禁军统领啊!皇宫的最后一道盾牌! 深得君心! 想完这事,他又问 “系统,女主怎么卖身了?” “前期女主走的是温馨种田风啊,可是今日你看她爹,温馨的起来吗?” 88提醒道:“宿主,原书故事开篇是女主十三岁的时候,现在女主才七岁,作者没有写女主十三岁之前的故事。” “开篇女主有着残疾哑巴的爹,温婉贤淑的娘,童生弟弟,还提了一嘴女主的爷爷奶奶是中风死的。” 祁元祚若有所思:“今日我们看到的姜父不残疾也不哑巴,他有家暴倾向,满嘴脏话,还要卖女儿。” 祁元祚想到一词,蒙太奇。 这好比蒙太奇式谎言写作,读者以为自己站在了上帝视角,其实他们站的是女主视角! 如果原书也是这样发展,姜父是如何从今天正常一人变成日后的又残又哑的? 原书开篇作者描述女主奋斗坚韧、善良不屈,对残疾爹包容开导,对母亲撒娇孝顺,对童生弟弟喜爱教导。 就今天姜父又打又骂的表现,女主对姜父恨之欲死的态度,包容开导? 威胁折磨还差不多! 所以女主绝不是个善茬! 那么原书的内容就不可信了。 因为那是作者站在女主角度编造出来的蒙太奇式谎言! 全篇都是谎言! 祁元祚的警惕发出警报。 若是如此,将女主放在眼皮子底下反而是好的。 如果全篇都是女主的谎言,那么女主的金手指,又有什么秘密。 真的是简单的农作物系统? 祁元祚越想越觉得危险。 他不能赌女主知道他也是穿越人士后真心相待。 比起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老乡见老乡肋上插两刀更切现实。 无论是重生的大皇子还是穿越女,他都不能暴露。 他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兄弟们全重生了,又合起伙来对付他,或者穿越女也联合他们对付他。 祁元祚头皮发麻,迫切的想要获得自保能力。 不是善茬的穿越女。 重生的兄弟们。 日后可能发疯忌惮他的父皇。 艹! 祁元祚没有一点安全感! 他像被害妄想症般,想着未来所有人合起伙来对付他一个! 祁元祚心陷在恐惧中,呼吸越发急促,心脏砰砰急跳,他一个翻身爬起来,摇铃。 侍女太监连忙进殿,却见小太子抖着手摸向床头。 上次他雨夜惊雷,太医研究了药丸,平日里随身携带一瓶,床头也备了一瓶, 伯劳意识到他的情况,连忙端来温水。 祁元祚吃药后平静了许多,他捂着胸口处的伤疤,眼神沉寂。 他要习武。 无论如何,他必须要养好身体,习武! 伯劳担忧的扶着小太子。 “殿下,奴才去请太医?” 祁元祚躺下摇头:“孤做噩梦了,没事了,都下去吧。” “不必惊动父皇。” 小太子拉起被子后背抵着墙,缩到了最里面,闭上眼睛不愿意再说话。 伯劳微怔。 这个姿势…… 这是不放心将后背露给任何人吗? 第30章 姜良 姜二丫猜出买她的很可能是皇家人。 可真正得知两人身份还是有点不可思议。 一个时代的皇帝和太子。 权利的顶层人物,可以一言决定人的生死。 当她被安置在规矩繁多的皇宫,四人寝的厢房低矮狭小,同住的侍女看她的眼神异样,越发觉得自己渺小无依。 她看多了宫斗剧,生怕自己哪一天不明不白的死了,这个时候带她过来的人是她唯一能攀附的稻草。 还好这位像宫女管事的人性子和蔼。 “奴婢丝苗,是太子殿下身边的掌事姑姑,姑娘今日暂且在这歇着,明日回禀了殿下,再行安排。” 姜二丫只得应下。 她睁着眼睛不知过了多久才昏昏入睡,又在床的摇晃声中惊醒。 同寝的侍女都穿好了衣服,姜二丫也不敢再睡。 这些宫女各有各的职位,只有她茫然的站在原地,满心祈祷昨夜的小孩还能记得她。 祁元祚自然记得她的,女主年纪七岁,他若不管不问,定被皇宫的下人欺负,结果只能是恩也成了怨。 大皇子虽然重生但他没见过小时候的女主,名字一换,他绝认不出来。 等大皇子认出来,女主也长大了。 以后如何,是以后的事。 想明白了,祁元祚心情舒缓不少。 “孤的草莓呢?” 昨日他买的一盆草莓,可不能白白扔了。 丝苗在这方面就比胖公公和伯劳细心,早早让太医验了毒,得到保证草莓是可服用的果子才将其好好放起来。 祁元祚一张口,立刻有人将草莓端上来,红红的果子,被洗了一遍,还带着露珠,祁元祚分出一半 “这是父皇的。” 然后又分出四个:“这是给大哥的。” 还剩四个:“这是孤的!” 胖公公立刻恭维: “殿下纯孝,陛下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祁元祚又把自己的四个给分了,丝苗一个,胖公公一个,伯劳一个。 这些草莓个头很大,有他手大。 他最先咬了一口,看着发呆的三人:“孤只要一个,其他的赏你们了。” 三人连忙跪下谢恩:“奴才谢殿下恩典!” 这果子它是果子吗?不!那是殿下的心啊! 陛下才分到八个! 大皇子也才四个! 太后都吃不到! 太子只吃了一个! 四舍五入,太子殿下待他们如待己! 长生不老丹都没这颗果子香! 胖公公没舍得吃,藏在袖子里,等下了职他可要向同伴好好炫耀一番! 伯劳也没吃,他决定回去供起来。 丝苗也没吃,等会去让小姐妹都看看,再吃不迟。 “孤昨日带进宫的人呢?孤要问问她果子从哪里找的。” 丝苗麻溜的去找人了。 为了不让殿下失望,丝苗路上就问 “草莓是你献给殿下的?” 姜二丫连忙道是。 “这东西还有吗?在哪里?” 姜二丫心里发苦,她是从系统里抽的,哪里还能再有,开船跑出去一寸寸搜都不一定找到一颗草莓苗苗。 看着商城里两位数的喜爱值,抽奖都抽不成。 “没了……” 丝苗微微皱眉:“这果子你从哪里采的?没有成果找到秧苗来年也能种出来。” 姜二丫苦笑,她从哪里弄一棵秧苗啊。 可拿不出来,小太子见她没用,一脚踢开,她能在这吃人的皇宫活下去吗? 姜二丫深吸一口气:“我虽然没有秧苗,但是我有一颗种子。” “只要给我一块地方,我能把它种出来。” 笼络住上司,才能混的开,如今小太子就是她的上司。 她想活的好,吃的好,必须笼络住小太子。 丝苗闻言还算满意,便没有再多问了。 祁元祚听到她的回答:“孤可以看看吗?” 姜二丫佯装在贴身的布兜里掏东西,实则是从商城里取。 一颗瓜子大的白色扁种子躺在姜二丫掌心。 别人只觉得这种子怪异,祁元祚却一眼认出来 这是南瓜种子。 根本不是草莓种子。 因为大齐没有南瓜,所以无人认得。 88提醒道:“宿主!她在骗你!” “知道,孤就是要她骗。” 看着女主忐忑的神色,他能猜出对方的心思。 既如此,也省的祁元祚想怎么合情合理留下她了。 “孤给你取个名字,你姓什么?” 姜二丫连忙道:“姜瑶!殿下,我想叫姜瑶!” 丝苗厉呵:“大胆!殿下赐名是你的福气!还由得你肆意挑选?!” 姜二丫顿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眼见小太子了无兴趣的转身,竟是要对她不管不问了,姜二丫膝盖一下跪了。 跪下的那刻,有什么东西从身体剥离,十五年所学,在这一跪里粉碎,痛的她落下大颗眼泪。 她再次意识到,这里是个吃人的社会。 “奴婢知错!求殿下赐名!” 姜二丫心想,原来人真的能低贱到这种程度啊。 祁元祚走到她身前蹲下,稚嫩的话语,暗藏蛊惑 “你为什么要哭?昨日孤买你,你和孤立下承诺,孤养你,你愿意给孤当牛做马。” 祁元祚在她耳边轻轻道: “只是一个名字。” 经他这一提,姜二丫想起昨日的情景,是的,她说过。 她做好了当牛做马的准备,强买强卖的让太子买了她,只是一个名字,有什么可委屈的? 姜二丫的眼泪停了。 祁元祚眸中闪过满意。 “只要你不违背约定,孤的承诺永远作效。” “你姓姜,叫姜良可好?” 姜良。 “奴婢姜良,谢太子殿下恩典。” 祁元祚点点头:“起来吧,孤给你两个下人,你自己在承祚殿找地方把种子种下。” “平日里除了种草莓,你就负责陪孤玩儿,待遇就按二等宫女的领。” “让丝苗姑姑教你规矩,学会前没事别出承祚殿,惹了祸孤可不护你。” 若姜二丫用‘姜瑶’这个名字,他怕大皇子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日后他和大皇子为敌,穿越女就是他的隐藏牌,甩出去让他们相斗,也不负他护持一场。 祁元祚阴暗的计划未来。 姜良的事就此定了。 姜良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的待遇已经是顶好的了。 一来就入了太子的眼,不用干活还分了两个下人使唤,只要伺候好了小太子,那就是主子跟前的红人儿! 她甚至还听到有人议论,说她命好,日后若长的争气,说不得能成太子殿下的通房侍妾。 从小长大的情谊在,日子过不差! 姜良听的满心复杂。 第31章 巴掌 齐帝得到儿子的草莓孝敬十分受用。 胖公公立刻恭维:“太子能将喜爱的东西孝敬陛下,还不忘记大皇子。”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太子忠孝仁义,实乃大齐之福啊!” 齐帝被捧的十分高兴,兴致勃勃的给儿子挑选太傅。 “祚儿是太子,当学天下之道,一个太傅再怎么有才能也做不到精通一切。” 齐帝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张尧,张廷尉的儿子,在襄阳郡做太守,为人细心谨慎,忠孝严谨,任职期间成绩优秀。” “学识好,有见识,懂人情世故,如今要调任,就将其调回来,担任太子太傅。” “暂时承担为太子开蒙的责任。” 齐国中央是三公九卿制。 张廷尉就是九卿之一,掌管法律,家风严谨,其子张尧有乃父之风。 教导小太子,自然担得起。 让肥公公说,可比那只有名头死读书的席名好多了。 也不知道陛下看上他什么了。 想到此,肥公公汗毛一立,他或许知道陛下看上他什么了。 席名有那个人的一二气度。 肥公公拿着圣旨,出殿去寻御史大夫,远远就听到吵闹声,只见苏长淮苏统领拦着一位婢女,看着像周美人身边的。 婢女焦急的哀求着:“你让奴婢进去吧!三殿下生病,哭闹不止,奴婢要去禀报陛下!” 婢女见肥公公走来,眼睛一亮再次重复了一遍哀求。 前殿不允许妃以下的后宫人出入,可事关三皇子,肥公公就怕三皇子出了事,陛下大怒怪罪。 “三皇子生了什么病?可叫过太医?” 奴婢回:“叫了!可是太医也没好办法,三殿下哭的停不下来,美人说可能是想父皇了,求陛下去看看三皇子!” 肥公公心想,三皇子多大一人,陛下自三皇子出生就去看了一眼,想个屁的父皇。 却还是回转去殿里通禀了一声。 苏长淮木头桩子似的,死守着规矩不放。 肥公公却还要给他赔笑脸,这位爷有个去世的兄长,在陛下心里重要极了。 没看席名只学了那人两分气度,就圣宠了好一段时间吗。 齐帝一听,头都没抬撂下话来: “朕去了他就不哭了?太医都看不好,朕有什么办法。” “贬周美人为良人,孩子都养不好,要她何用!” “让太医院的太医全过去,治不好就给能治好的腾位置!” 肥公公悻悻而出,把原话带到了,看彩芳院的婢女失魂落魄的离开,啧啧叹气。 人呐,别妄想不属于的自己的东西,才能过的舒心。 周美人也是糊涂。 祁元祚得知小三生病的事,立刻去彩芳院看望。 那边大皇子听到消息想了想: “走,去看看。” 祁元祚一进彩芳院就听到一阵阵的哭声,不是三皇子,是周美人的。 他连忙进房间。 随着一声 “太子殿下驾到——” 彩芳院的人连忙跪拜。 满屋子太医也随着跪下。 祁元祚闻到浓重的香味,听到稚嫩破碎的哭声。 他穿过太医去瞧床上的三皇子,猫大的人咳的干呕,脸色憋的又红又紫,像是呼吸不过来了。 这蓦地一近,祁元祚也是一阵干呕。 伯劳见他如此心里一紧: “殿下!” 祁元祚指着窗户喊:“打开!通通风!香味儿太浓了!” “抱着三皇子去外面!” 再待下去,三儿怕不是要被熏死在这里! 周美人抢过三皇子捂进怀里尖叫:“不能开!” “三皇子感染了风寒!你现在开窗户,你是想害死我儿子吗!” 却见三皇子‘yue’了一声,抽抽着竟要不行了! 有太医高喊:“快!分开她们!三皇子不行了!” 周围的奴婢乱做一团。 周美人抱的却更紧了,她尖叫着退入床中 “是你害死我儿子的!是你害死我儿子的!你想害死我儿子!” 周美人眼中刻骨的恨意流露出来,这之下,还有微不可察的慌张和兴奋。 祁元祚心一沉,哪还不知道她的目的! 他几步过去,爬上床 “啪!”掌掴了周美人一巴掌。 响亮的巴掌声让迈入门的大皇子下意识去抚脸。 周美人像被掐了嗓子的尖叫鸡,呆在原地。 在场人也呆愣住了。 祁元祚夺到三皇子急切下床往外走。 三皇子似乎已经闭气了! “啊——!!!” 周美人疯叫一声,扑向祁元祚。 说时迟那时快,一团黑影上跃,周美人身体被撞得后仰。 同一时刻伯劳抱住小太子,胳膊微微发抖。 只见不知从哪里来的狸花猫,在周美人脸上刷刷两爪,一个跳跃出了房门,周美人叫的更凄惨了。 太医们却没功夫管她了,一个个争相涌向被抱出去的三皇子身边。 在外面没了令人窒息的香气,几个太医将三皇子扒了干净,又是施针又是推拿揉穴。 闭气了的小皇子身体一抽,终于恢复了呼吸,哑着嗓子猫似哭叫。 祁元祚绷着的身体放松,虚软的趴在伯劳怀里,缓了口气。 “放孤下来。” 祁元祚看到一旁怔愣的大皇子,几步扑过去抱住。 大皇子被他撞得退了一步,察觉小太子在发抖。 立刻从他打脸的情景抽离出来,忙抱着他安抚 “吓住了?” 小太子连连点头,一抽一抽的,大皇子推开他,看他的脸。 小太子垂着头,用手不断的擦眼睛,泪珠子啪嗒啪嗒掉。 大皇子心疼了:“谁让你多管闲事,刚才打人的勇气去哪里了?” “不哭了,本王在这,没人敢欺负你。” 却见小太子两手抹干眼泪,破涕为笑 “孤是太子,没人敢动孤。” 他看着主殿的方向,用很轻的声音道: “孤有父皇和大哥,什么都不怕,孤只是不明白,她讨厌孤就讨厌了,为什么要害三儿?” 伯劳眼神顷刻间变了,他就说周美人反应怪怪的! 大皇子虽莽,却不是蠢人,一下就想通了。 周美人刚才的架势分明是要捂死三儿! 到时候传出流言,三皇子因为太子而死,这盆脏水,太子怎么辩解? 周美人竟为了拉下太子,舍弃儿子?! 大皇子心中震动。 老三虽然阴毒,对周美人却至孝至诚。 为了给周美人升位分,不要功绩,巴结太子,在兄弟面前低三下四的给太子牵马。 可是今日周美人竟要杀了他? 大皇子忽觉可笑。 上辈子的周美人也曾有过这样的念头吗? 大皇子有些可怜三皇子了。 重生一回,差点被生母捂死,不知三儿是什么感觉。 除此之外他还有个疑惑。 大皇子神色怪怪的问小太子。 “你……就这么喜欢打人脸?” 两辈子了。 就没有太子不敢扇的。 每回看到兄弟们脸上的巴掌印,不用问,问就是惹了太子。 这回换祁元祚愣了。 “有什么不对吗?” 大皇子:“……打人不打脸。” 祁元祚为难:“……可是孤力气小,打别的地方打不疼。” 大皇子无奈:“你就非得亲自打?你下令,多的是人愿意帮你打。” 祁元祚心想,我要是让人打你,你跑不跑?有些人他能打下人不能打! 小太子纯良又无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大皇子自暴自弃:“算了,想打就打吧。” 不知道这次哪个兄弟会第一个享受到太子的巴掌。 众皇子在十五岁时曾一起狎妓,被太子知晓,兄弟们一排站开,太子挨个扇。 想起往事,大皇子竟觉出诡异的温馨。 那个时候,他们没有愤怒,只有心虚和羞愧。 因为他们真的把太子当作不可攀折的高山,亦兄亦父的存在。 几个弟弟没有父皇管束,算是太子拉扯大的。 可惜他们争斗入魔,成了狼心狗肺的伥鬼,没人敢再深想…… 三皇子的哭声渐消,眼泪却止不住的流。 人生真荒唐。 他曾弃之敝履的竟是唯一的真情,他视如珍宝的却藏着毒死人的蜂针。 三皇子一度觉得,死了也挺好。 第32章 彩芳院闹 齐帝得到消息匆匆赶过来,路上恨不得立刻把周美人骂死! 一到彩芳院就见太子和大皇子紧挨着像两朵瑟瑟发抖的蘑菇。 齐帝心扎的疼。 不等他抱儿子,屋里闯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抱着他的腿哭喊 “陛下!您要给婢妾做主啊!” 齐帝心生恼怒,对着周美人心窝子踹了一脚。 周美人惨叫一声,捂着胸口歪倒在地。 齐帝怒骂:“皇子生病!你满身浓香是想熏死谁!” “你让人到前殿闹事,朕派了太医你还不知足!还有脸攀扯太子?!” “浓香……”周美人闻着自己的衣袖哀求道:“陛下!是萧昭仪!是她在害婢妾!” “她给婢妾下毒!这香就是萧昭仪给婢妾的!婢妾是被蒙了心,求陛下做主!” 周美人身边的嬷嬷也跪下求 “陛下!美人急于恢复身体,得了萧昭仪一个香方,才使得浓香经久不散!三殿下近几日着凉,哭闹不止,美人心忧才急切寻陛下庇护!” “太子殿下一来就要求开窗,美人紧张三殿下才失了态!望陛下恕罪!” 伯劳这时也啪的下跪:“陛下!殿下听说三殿下生病,忧心前来看望,一入殿中,太子就被屋内浓香熏的干呕。” “太子殿下都受不了,更何况三殿下,便要求开窗户,谁知周美人口口声声说殿下要害三殿下抱的越发紧了,导致三殿下闭气。” “若非太子强硬抢过三殿下,怕是……无可挽回了!” 齐帝本就偏心太子,别说太子没错,就是有错,又如何! 他朝祁元祚招招手 “祚儿,过来。” 祁元祚跑过去,抱着齐帝的大腿依恋的喊父皇。 齐帝愤怒的神色缓和下来。 这一幕好似给周美人的恨意火上浇油 “他打婢妾!” “陛下!太子掌掴婢妾!婢妾是他的母妃啊!” 这话一出,太医恨不得割了耳朵逃跑! 周美人出招,个个荤招啊! 不出所料帝王勃然大怒! “铿锵——”只听天子剑出窍,帝王剑指周美人 发出虎啸龙吟之声! “贱妇!你也配自称太子母妃!” “你先是婢!才是妾!尔等卑贱之人!焉敢以太子母妃自处?!!” 齐帝气的抬剑砍向周美人 “皇帝!住手!” “太后娘娘驾到——!” 齐帝理智回笼,只是脸色更寒。 “母后有何指教?” 太后身边跟着四个妃子,一个是尹妃娘娘一个是贤妃娘娘,还有两个娘娘祁元祚在重阳节见过,一个是顺妃,一个是丽妃。 顺妃看着不像是温顺的。 丽妃长的实在美丽。 自皇后去世,凤印被齐帝收回,一直没交给哪个人,后宫是顺、丽、贤三妃共治,以贤妃为首,暗里还有太后掺和。 彩芳院这边动静这么大,周围嫔妃早听到动静了,位分低的可以不管,但四妃不能不管。 “皇帝为何如此愤怒?” 肥公公将事情向太后重复了一遍。 太后看了眼太子,问周美人:“你说你身上的浓香是谁害你?” 周美人被齐帝吓得抱着头哭:“萧昭仪!是萧昭仪害婢妾!” 太后:“传萧昭仪。” 萧昭仪来了后一脸冤枉:“那香方是魏昭仪送妾身的!” 于是又传来了魏昭仪。 魏昭仪却说:“香方送了萧妹妹,妾嘱托萧妹妹此香甚浓,不能多用,萧妹妹是不是忘了对周美人说了,周美人是用多了吧。” 于是太后又让人验香,结果就是香没问题,是周美人自己贪多了。 周美人一身的香味,在院子里离得近了都觉得刺鼻。 祁元祚闻着不舒服,往齐帝身后藏了藏。 太后又问:“周美人虽然有错,但是太子掌掴周美人,是不是过头了,毕竟周美人也是太子母妃。” 齐帝勃然大怒:“除了皇后谁敢称是太子母妃?!她也配!” “为妾不德!为母不慈!为婢不礼!这等不慈不德不贤不礼之人!也配苟活?!” 眼看皇帝要下杀令,尹妃娘娘连忙站出来:“陛下!三皇子还小,而且周美人生育三皇子有功,请陛下开恩!” 其他三妃也请求:“请陛下开恩!” 齐帝管他大小! 祁元祚知道三皇子也重生了,如果周美人在今天死了,就怕三皇子将这笔账算到他头上。 于是他拉了拉齐帝的衣服:“父皇,别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父皇要和儿臣一样好好的。” 齐帝看着嗓子里的杀令下不出来了。 “打入冷宫!” 众人连忙谢恩。 却见周美人一个暴起,拽着躺在石桌上的三皇子,竟要将其摔死! 周围人一阵惊呼。 齐帝回护着祁元祚冷眼看她垂死挣扎。 齐帝的目光冷漠又残忍,周美人清晰认知道,齐帝对她没有一点感情,对她的三儿也没有感情! 她哈哈疯笑。 手一松,三皇子从空中落下,祁元祚一个健步冲过去接住三皇子。 齐帝惊道:“祚儿!” 第33章 喜爱值 幸好伯劳更快的将祁元祚和三皇子捞回来。 齐帝气的打他屁股。 “朕教你的什么!君子不立危墙!学狗肚子里去了?!” 祁元祚抱着怀里的婴儿,心可算松了,一高兴对着齐帝叭叭亲了两口。 齐帝老脸一红:“大庭广众,羞不羞!” 一边是周美人疯癫退场,一边是皇帝和太子父慈子孝。 想到齐帝对三皇子的漠视,对周美人的冷漠,妃子们不由得有股兔死狐悲之感。 贤妃冷幽幽的看着太子,闻着空气中熟悉的残香,诡异一笑。 尹妃娘娘心神不定,一只手抚着肚子,不知在想什么。 萧昭仪和魏昭仪更多的是害怕。 顺妃和丽妃,一个事不关己,一个看着齐帝伤神。 太后道:“周美人去了冷宫,三皇子无人扶养,在找到合适的人前,不如哀家帮忙养着?” 齐帝正有此意,太后瞒着他召安南王世子入宫,还养着大皇子跟他作对,既然她闲得慌,就给她找点事做! “那就辛苦母后了。” 四位娘娘心思各异。 顺妃娘娘欲言又止,显然很是心动。 但现在不是提出的时候,只能按耐。 祁元祚不太想撒手。 世界上的无本买卖是什么? 感情。 如果他养大三皇子,能否将他变成自己人? 若付出感情就能收获一个帮手,这无疑是最有价值的交换。 88出声提醒:“宿主!你的想法很危险!这些人都是养不熟的!你千万千万不要对任何人付出感情!” “根据我的经验,都会很惨!” 祁元祚没回它,将三皇子交给了太后身边的嬷嬷。 他才三岁,父皇不可能同意他养三皇子。 如果他刻意为之,就显得古怪了。 太后得了想要的,满意的离开。 其他四妃也陆陆续续的散了。 齐帝抱着太子离开前道:“周罪人身边的奴才,送冷宫陪她。” 肥公公即刻去办。 祁元祚没有制止,活着总比死了强。 一场闹剧收尾,彩芳院一息之间全散了,祁元祚有些心累。 他总觉得里面有古怪。 魏昭仪送萧昭仪的香方,萧昭仪给了周美人。 她们两个谁都没用,只有周美人用了。 可是香没有问题。 祁元祚回了承祚殿,派丝苗出去打听原委。 根据丝苗打听到消息结合,祁元祚补出了大概。 周美人急于复宠,用了香膏方恢复身材,用多了。 三皇子生病,被浓香一冲,咳嗽又干呕。 于是周美人动了心用三皇子邀宠,谁知道陛下根本不理会,还降她位分。 周美人正恼着,他过去了。 想到齐帝对太子的宠爱,嫉妒一起生了用亲儿子陷害太子的歹意。 她或许并非不疼三儿,只是被愤怒和妒火冲昏了头脑,那一瞬间做出了恶魔选择,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浓香没什么问题? “狸花背呢?” 丝苗笑着道:“奴婢去为殿下找找?” 祁元祚:“好。” 今日狸花背护驾有功,祁元祚想给它蒸个大包子奖励。 承祚殿一块朝阳的小角落,姜良带着小太监吭哧吭哧松土沤肥。 祁元祚好奇问:“你会种地?” 姜良嘴上回:“是的殿下,奴婢家里就是种地的。” 心里吐槽,我要不是会种地,在那家里都活不到现在。 “现在是秋天,它冬天能发芽吗?” 姜良脑子一卡,心里一堆流泪表情包,艹了!忘记季节了! 问:系统出品的种子能在冬天发芽,春天结瓜吗? 答:不能。 姜良膝盖一软,行大拜之礼: “太子殿下!您再给奴才一次机会!” 祁元祚噗嗤笑开。 他笑的眼睛弯弯,笑出了泪水。 背着手陪她演 “好吧,孤在给你一个机会。” “你要是有别的好玩儿的给孤,孤就不计较这些了,如何?” 姜良绞尽脑汁,别的好玩儿的? 她抽的奖全兑换了! 肤如凝脂,成了如今的奶黄皮。 守株待兔,真的给她逮到了一只兔子。 然后就是南瓜种子、草莓。 五十喜爱值能抽一次奖,如今她只剩四十喜爱值。 “奴婢有!太子可会下棋?” 祁元祚:“孤不会。” 他才三岁,什么棋都不会! 姜良精神一震:“奴婢会一套五子棋,可以教给殿下,搏殿下一乐。” 祁元祚欣然允许。 “但是草莓孤还是要的,今年不行,就明年再种。” 姜良苦兮兮应了声:“是。” 然后蹲下狗刨似的把土挖出来,费劲的扒拉埋下去的种子。 祁元祚看着就想笑,也真笑了。 丝苗和胖公公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欣慰。 小殿下太懂事了,每日无聊了,就在殿里玩儿龙珠滚珍珠,玩儿高兴了就自顾自的笑。 这几日有了狸花背,狸花背会用猫尾巴逗殿下,殿下也巴巴等着它逗,玩儿的也开心。 但是他们看着更心酸了。 他们想给殿下扎秋千,陛下说危险。 殿下想上高处,却碍于陛下的命令没人敢让殿下爬高。 殿下每日里只能在承祚殿和御花园转转。 如果有人能哄小殿下开心,他们也乐意尊敬着。 祁元祚跑过去:“孤帮你找。” 胖公公:“殿下,这不合规矩,泥土多脏啊。” 祁元祚不理他,丝苗犹豫片刻,朝胖公公摇了摇头。 姜良小心瞄着这些人的互动,心想不会吧不会吧? 这小太子过的这么惨? 他一边挖土,一边在脑海与88交流。 “你之前说不要对任何人付出感情,否则会很惨,你遇到过?” 88情绪低落:“我有三个儿子。” 祁元祚:“知道,你说过。” “大儿子重情,现在还跟着女帝到处征战,天天挨骂,还吃糠咽菜!” 88嚎啕大哭:“那可是我仙人一样的大儿子啊!居然陪着那女流氓吃糠咽菜!艹她八辈祖宗!” 祁元祚一阵唏嘘:“惨!真惨!” 88见自己得到认同,一肚子话顷倒出来:“还有我二儿子!他也太重情!最后被女帝利用完当街砍头!呜呜呜!” 祁元祚惊呼:“不会吧?没了?” 88:“怎么可能,只是从古代穿回去了。” “你三儿子呢?” 88哭的更厉害了。 “没了!” 祁元祚:“这个死了?” 88只不断重复着没了,闭口不谈其他。 妥妥中年丧子的伤心样。 “别哭啊,他们一定不会怪你的。” 祁元祚说的违心。 说实话,他要是个女的,被弄到古代成了个男的,根据系统描述他们又喜欢上了女子,妈呀,这是什么精神虐恋! 祁元祚都怀疑自己的性别了。 “88孤问你个事,孤是男的女的?” 88抹泪:“男的。” “绑的时候被鬼迷了眼,绑错了,你简直就是我统生之耻!” 祁元祚不认。 一个人贩子拐人还说被拐的是它一生之耻,听听! 说实话,他现在弄不清系统的目的,他觉得系统是个好的。 但是他没有在现代的记忆。 他知道他来自怎样的一个世界,但是他想不起来自己在那个世界生活的记忆。 别扭的就像被强行灌输了一段记忆,生疏的不会运用般。 因此他对于系统一直是提防和试探。 祁元祚偶尔会觉得累,累过后该咋咋滴,他还是个宝宝~ 南瓜种子挖出来后,两人洗洗手一起下五子棋。 姜良下的兴致勃勃,从一开始连赢五盘,赢得小太子鼓着包子脸,输了一把金瓜子。 到后来的姜良连输十盘,输的裤裆都要没了! 姜良内心咬帕子直呼小太子变态发育! 可是小太子看着很高兴,为什么对她没有一点喜爱值呢? 第34章 愿者上钩 夜晚,齐帝来到承祚殿与小太子商量上学的事儿。 祁元祚穿着淡黄色寝衣,散下的头发翘的四面八方,乖乖盘成刺猬坐,面对着齐帝,仰着头听他说话。 圆溜溜的眼睛,懵懂乖巧,时不时揉一揉发困的眼睛,软进人心窝里了。 无论齐帝说什么,小太子都嗯嗯点头。 依赖的眼神让齐帝父爱泛滥。 “张尧已经调进长安,容他休沐两日,两日后祚儿就要开蒙了。” “好好读书,朕给你准备了小书包和笔墨纸砚,祚儿已经长大了,日后不能再赖床。” 齐帝揉揉儿子的脸,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当初猫大的人,就这样被他养大了。 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别人都说他偏心,但祚儿是他和皇后盼了五年的儿子,他怎么宝贝都不为过。 再多殷切的期盼,只化作了一句话: “好好吃饭,好好长大。” “父皇不要你多出息,能当个守成之君就够了。” “如果觉得太累,父皇就努力活到祚儿的儿子长大,到时候祚儿当个太上皇,一辈子无忧无虑,也好。” 齐帝顺着儿子头顶不屈的毛,满腔柔情似水。 祁元祚窝在他怀里,实在贪恋这份感情。 不怪其他人嫉妒,换下位置,他也会嫉妒。 父子两个依偎了会儿,齐帝拍拍他:“父皇今天要去陪尹娘娘,自己睡,会害怕吗?” 祁元祚立刻摇头:“不怕,父皇去。” 祁元祚懂,父皇正血气方刚的时候,后宫这么多美人,怎么也不能要求齐帝鳏夫似的守着儿子过活不是。 齐帝掀开他的被子:“父皇等你睡着了再去。” 祁元祚乖乖闭眼,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齐帝摆驾伊水阁。 他来这里是有目的的。 周美人废了,三皇子还在。 祚儿日后不能当个孤家寡人,齐帝想为他培养左膀右臂。 大皇子上次撒谎让齐帝对他感观不好,而且大皇子已经知事,不好再掰性子。 三皇子年幼,还能养熟,他属意尹妃扶养三皇子,这样尹家就彻底绑死太子船上。 他将意思隐晦透露一分,尹妃却不接茬,委婉道 “臣妾进宫是想替姐姐照顾小太子,臣妾只求下半生看着殿下长大娶妻生子,就无憾了,不敢担此重任。” 夜间皇帝神色内敛,让人摸不清心思。 没了血玉珠串,齐帝手里空落落的,他初始放任尹妃接触小太子,是有这样想法在里面的。 在齐帝心里,尹妃就是辅佐小太子的工具人,朕既然让你辅佐太子,你必然要为太子生为太子死,如今朕要你为太子养个孩子,你竟推三阻四。 是真的一心一意为太子,还是别有心思? “既如此,也罢,夜色不早,歇了吧。” 齐帝目光带着暗示,尹妃的直觉告诉她,今晚最好拒绝侍寝。 可是齐帝很少入后宫,招人侍寝每月每人不会超过三次。 别看齐帝最近常留她宫里,真正上床也就两次。 她偷偷看过侍寝记录,发现陛下一月最多发泄五次。 且次次人选不一。 伺候陛下是极为珍贵的机会,拒绝了这次,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尹娘娘还是没挡住怀孕的诱惑,娇羞的为齐帝更衣: “臣妾服侍陛下。” 尹妃被白日的情景激的心绪不宁,陛下不喜三皇子,不喜大皇子,唯独喜爱小太子,虽然有陛下亲自扶养的原因,可子凭母贵,再就是小太子长的好。 她身份高,陛下对她多有温存,若能有孕每日与陛下一起养育,有了感情,陛下一定会期待的。 她不求孩子有比之小太子的恩宠,只求一两分不过分吧? 尹娘娘沉浸在思绪里,却没发现帝王眼中没有丝毫情欲。 齐帝自己爽完叫了水,清洗干净就离开了。 若皇帝不说去嗣,嫔妃们当晚多是不洗澡的。 尹娘娘爱干净,她本想着歇一会儿再清洗可不知怎么着就睡着了。 养元宫内。 太后打量着三皇子的眉眼,问身边的嬷嬷 “三皇子与陛下长的像吗?” 嬷嬷声音干涩 “三殿下是陛下子嗣,自然与陛下长的相像。” 太后捂着嘴轻笑。 没一会儿一道脚步声走进来 “禀娘娘,已经办妥了,还是与上次一样。” 太后笑声更大了。 老嬷嬷脸色灰白,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哀家毕竟也管了后宫几年,皇帝还是太嫩,他把承祚殿守得密不透风,有什么用,保了一根草,丢了一群肥土地。” 老嬷嬷苦笑,哪是皇帝太嫩,是太后疯了! 有哪个亲娘能这样报复亲骨肉的! 太后欣赏着手上的蔻丹:“哀家今日心情好,找人来,排解排解寂寞。” 老嬷嬷已经麻木了,很快几个人穿着太监衣服进入殿内,养元殿的下人全部退下。 老嬷嬷本想将三皇子抱下去。 太后却道:“留在这儿吧。” 老嬷嬷心又是一颤:“是……” 三皇子听着地上的声音,恨不得自己是聋子! 他大脑信息过载,现实荒唐到让他觉得还不如死了。 他以为自己睡了嫂子,给太子戴绿帽就够荒唐了,在太后面前,他竟是个正常人了! 在太后与人聚众偷情的冲击下,他几乎不敢深想这疯子和老嬷嬷交流的深意! 她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保了一根草丢了一群肥土地? 什么是和上次一样? 三皇子是玩儿阴私的翘楚,他总能想到跌破人下线的恶毒点子。 他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可这太过恶毒,让他不能理解,不愿接受! 他现在恨不得太后去死!立刻去死! 如果他能动,第一件事就是掐死太后! 只要太后死了,这些事就会成为秘密! 黑夜里三皇子瞪着眼睛,一个月大的小孩,脸狰狞的可怕。 * 祁元祚如往常一样在太阳晒屁股时起床。 他揉揉眼睛,自己穿衣服,然后胖公公为他穿鞋。 祁元祚巡视一圈,眼睛微不可察的一眯,状似无意的问 “伯劳呢?” 往日里,只要能凑在他跟前的活儿,伯劳恨不得全揽过来。 被他驯了一顿,收敛了些,可野性只是压下去了,不是没了。 胖公公与丝苗相视一眼 “回殿下,伯劳他衣服脏了,换完就回来。” 祁元祚没说话,开始今日的早餐。 吃完饭,伯劳仍然没有回来。 祁元祚也没问。 “姜良,陪孤去钓鱼。” 在角落里昏昏欲睡的姜良一个惊起 “好的!” 丝苗冷眼扫过去,姜良一哆嗦,端正仪态优雅道:“奴婢遵命。” 祁元祚弯了弯眼睛。 “姑姑你别训她,规矩过得去不给孤在外面丢人,私下里随意些也没什么。” 丝苗无奈:“是,殿下。” 姜良心里直呼小太子万岁。 小太子软萌可爱,聪明伶俐,体贴人意,如果给这样的上司打工,好像也不错。 祁元祚去了皇宫西边的金池,金池也属于御花园范围,这里养着些天鹅、仙鹤、鲤鱼。 夏日荷花盛开,杨柳依依,十分漂亮。 金池的鱼膘肥体壮,游的慵懒,压根看不上小太子这点鱼食。 更何况小太子用的还是直钩。 姜良睁着个死鱼眼,看小太子模仿姜太公钓鱼。 心里吐槽,人家有愿者上钩,您这…… 好叭,小太子有王八。 池里一只王八,特别愿意咬钩。 连续两次都是它,小太子不乐意了,握着鱼竿儿遛它。 王八十分愿意,倒腾着腿追钩。 咬上就不松口。 第35章 殿下踹我! 胖公公在一旁奉承:“殿下,龟是长寿的象征,这乌龟喜欢殿下,一定是殿下福泽冲天,这龟被殿下吸引来的! 姜良直呼佩服。 祁元祚托着腮,余光分向远处,甩着鱼钩遛王八:“可是孤不乐意要它。” 身后多了一个人,是伯劳。 胖公公嘿了一声:“你小子换衣服换这么长时间,殿下都等急了!” 伯劳乖顺赔罪:“殿下恕罪,奴才闹肚子了。” 祁元祚垂眸看向池塘,王八趁他不注意咬了钩,死活不下去。 祁元祚把它钓上来,这王八咬着直钩不松口。 他把钩子解了,也要将它扔回池塘。 伯劳:“殿下,这乌龟锲而不舍,殿下何不收了,当个乐子。” 祁元祚:“孤不想要,任它费尽心思,孤也不要。” 姜良支着耳朵,总觉得他们两人说的不是乌龟。 小太子背着手,伯劳自然的蹲下要抱着他。 祁元祚目光划过他的手,脚步一转错开。 要自己走着回去。 姜良觉得两人氛围怪怪的,但没深想。 小太子溜达回去就当消食了。 一进承祚殿,祁元祚对着伯劳发难 “跪下!” 伯劳二话不说跪地。 姜良吓了一跳。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 她缩在一旁不敢吭声,不知为何心里不惧怕,只是好奇。 清脆的巴掌声,在伯劳脸上留下五个红爪印。 要说挨巴掌最多的是谁,也就伯劳了。 伯劳仰着脸,被打了也不申辩,只是神色委屈又受伤,把小太子衬得无理取闹。 姜良都怜爱了。 小太子平静道:“跪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起来。” 姜良一脸懵逼,朝着小太子的背影心里挥着尔康手呐喊 伯劳做错什么了?您把话说完,我下次一定注意! 这时狸花背从门口跃进来,蹭着小太子的脚喵喵撒娇。 祁元祚惊喜:“狸花背!” “丝苗,给它蒸包子!” 丝苗立刻应下。 狸花背喜欢巡视地盘,找它是找不着的,但是它会在饭点来找你。 昨日狸花背保护了他,祁元祚要给它蒸包子犒劳犒劳,却找不见猫,今日它自己过来了。 狸花背通人性,喵喵叫着跟着丝苗走了。 小太子在门口支了桌椅,胖公公端上一碗药 “殿下,正适口呢。” 祁元祚端起药碗,捧在手里,目光望着远处,似乎在看跪在院子里的伯劳,又似乎散于虚空不见焦点。 姜良闻到了空气中的药味,捧着盘子里的桂花糖等小太子吃完药就献上去。 小太子或许做好了心理建设,一气呵成咕嘟咕嘟干完了。 姜良连忙将盘子怼他脸前,胖公公正要说什么,却见小太子捏了颗糖,吃了。 吃了?! 胖公公惊讶。 姜良又忙着给小太子倒水。 直呼这小孩儿乖!她闻着都想吐的苦药汁子,小太子不哭不闹一口干!天使宝宝! 祁元祚接过姜良的水含着糖,没有错过伯劳那一瞬间争对姜良的狠意。 艹!这瘪犊子,还得驯! 这是还把他当自己的所有物护食呢! 伯劳从白天跪到晚上,跪的膝盖几乎没有知觉。 祁元祚也从白日看到了晚上。 伯劳跪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似就等着他来认错。 胖公公和丝苗轮番给伯劳使眼色,甚至都出言劝了。 伯劳死狗一样不开嘴。 等到晚上,祁元祚挪了地方,进了大殿。 狸花背团着身体窝在小太子怀里,扬着尾巴扫他的手和下巴,示意过于安静的幼崽来玩耍。 祁元祚手指绕着猫尾巴吩咐 “把伯劳带进来。” 两个小太监将跪麻的伯劳拖进来放在地上。 “所有人退下。” 胖公公和丝苗退了,姜良也跟着退出去,门一关,殿里只剩祁元祚与伯劳两人。 还有一只猫。 伯劳趴在地上胸腔里的心脏跳快了。 祁元祚:“敢做不敢认?” 伯劳垂着头,不知为何不敢回答。 “你把孤当什么?” “随你糊弄的傻子?暂时栖身的庇护牌,还是定要报复的仇人?” 小太子的声音十分平静,平静的让人心慌,伯劳急忙开口:“奴婢绝无二心!” “你白日去了冷宫,还与人起了争执,甚至动了手。” “你想杀周美人。” 伯劳呼吸重了:“她想伤害殿下,罪有应得!” “怎么不瞒了?” “孤还以为你要孤交出证据呢。” “孤都想好给你列出一二三来,想好怎么跟你说说你手上的抓伤、衣服上的香味、鞋子上的血迹。” “再不行,孤去一趟冷宫审几个人,这样你也不用活着了,诏狱一扔,孤管你死哪里去!” 小太子骤然发怒,抬脚踹他肩头。 伯劳痴迷的仰望小太子的冷脸,心里叫嚣着——再来一次! 比起被踹的疼痛,更难捱的是得到殿下注视看到殿下情绪外露的兴奋。 谁也没见过!只有我! 殿下在意我! 第36章 猫头下毒 狸花背绕着幼崽的脚踝,身体一躺喵喵两声,呼唤幼崽rua它的肚皮。 两人隔着猫,一站一俯趴。 伯劳额头触地,身体兴奋的发抖:“奴才知罪!” “你没罪,是孤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不!殿下!” 伯劳托着膝盖爬了两步,不敢拉小太子的脚踝,将身体绕到小太子前面堵住他的去路,克制着碰触的欲望俯首称臣 “奴才知错,奴才不该肆意妄为!” 祁元祚跨过他。 伯劳又蛇形缠过去。 他的小腿跪的麻木,稍微一动像有千万只蚂蚁在血肉里爬,又疼又痒又僵,只能借上半身的力量移动。 “殿下!您再给奴才一次机会!” “奴才任打任骂,奴才一定听话!” 祁元祚用手抵住他的额头,将伯劳的脸仰推上来。 只看到毒蛇缠着他嘶嘶兴奋,晦涩的渴望和热切像粘腻的毒液,妄图沾染他。 “你杀人了?”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让几个与周美人有怨的奴才去守冷宫。” “周美人对殿下有点误会,与奴才发生了冲突。” “奴才没有动手。” 伯劳的脸很能骗人,一点委屈就能被这张脸表现出十分。 祁元祚:“你能耐挺大,想让谁守冷宫就让谁守冷宫。” 伯劳趋炎附势:“奴才是狐假虎威,奴才的能耐,是殿下赐予的。” “奴才愿意做金池的王八!对殿下不离不弃!” “奴才只是护主心切,绝无下次!若有下次,就让奴才万死!求殿下再给奴才一次机会!” 之前宁死不屈,现在认错认得利索,图什么? 祁元祚的手从伯劳的额头滑下,不经意间碰到他的侧脸,落在他的肩膀。 手下的身体在兴奋的抖动。 伯劳眼睛里的热切和渴望之色更浓了。 仗着小太子懵懂,肆无忌惮的宣泄压抑的欲望。 伯劳大着胆子握着小太子的手腕放在心脏处 “殿下,奴才的忠心永远在殿下身上。” 祁元祚一阵恶寒,下意识掴了出去。 挨了巴掌的人更兴奋了。 小太子第一次打人,第一次生气,都是因为他! 祁元祚收回手嫌弃道: “孤不喜欢自作主张的人,伯劳,再有下次,孤不会放过你。” 伯劳谢恩:“谢殿下恩典!” 祁元祚打开殿门。 指着地上瘫软的伯劳道: “给他请个太医。” 狸花背被忽视了,十分不瞒,迈着猫步缠上来,在小太子脚边反复磨蹭,祁元祚安抚的撸了一把猫头。 就是这一下,祁元祚捻了捻手指,感觉出了粉末状的异物。 他闻了闻一股很淡的与周美人身上相似的香,还有一丝丝的甜。 天色黄昏。 “掌灯。” 丝苗立刻掌着铜灯凑近。 祁元祚在灯光下扒拉猫头,发现猫头毛发里有一层白色粉末。 丝苗警铃大作,胖公公立刻用帕子沾了些许。 姜良又兴奋又害怕,宫斗? 等太医过来,祁元祚让他先给伯劳看,看完了让人把伯劳带下去休息,然后才让太医研究猫毛里的白色粉末。 狸花背一无所知的舔爪。 太医看过闻过之后,脸色一正 “殿下,这是夹竹桃的花粉!” “昨日周美人的香方下官看过的,香方没问题,可香方里掺一味夹竹桃花粉误食后会引起喉咙水肿。” “对正常人并不致命,但心肺有损的人极可能在喉咙水肿下窒息而亡!” 丝苗心跳漏了一拍。 “太医快看看殿下!” 祁元祚摇摇头:“孤没事,孤摸完狸花背没有吃东西。” 胖公公不放心,让太医看过才完。 祁元祚认真洗了手,又吩咐丝苗给狸花背洗个澡。 “太医向父皇如实禀奏吧。” 太医又为小太子请了平安脉,才离开。 祁元祚身体调理了一个多月,看似完好,实则不然。 他一旦奔跑肺部疼痛、憋闷窒息,心脏跳的稍微快了就有喘不上来的风险。 夹竹桃花粉混合着香方只撒在狸花背头部,对正常人不致命,做这事的人想针对谁再明显不过了。 整个皇宫与祁元祚结仇的只有周美人。 周美人没有这个脑子。 贤妃、萧昭仪、魏昭仪。 前一个是狸花背的主人。 后两个是香方的知情者。 皇宫里没有夹竹桃,能弄到夹竹桃花粉还知道他喜欢狸花背,想出撒在狸花背身上来毒害他的法子,除了上面三人还有一人能做到。 太后。 他也不想这么多疑,但他惜命。 太后不是善茬,没有慈爱心肠,说不得就是上次被气狠了报复他呢。 第37章 呕吐 祁元祚觉得齐帝今晚一定会来。 于是用完饭他在铺着兽皮毯的地上,玩儿鸠车等待。 等的时间有点长,约莫一个时辰才等到脸色黑沉的齐帝。 看样子已经和某个人吵过一架。 祁元祚听到圣驾的声音从地上爬起来,噔噔噔乳雁投林。 齐帝还没进门就看到只着寝衣的黄团儿,顶着不屈不挠的散发张着胳膊满眼都是他。 齐帝心里一酸,弯腰把儿子抱起来,用披风裹住,一手托着屁股一手去暖他的脚丫。 嘴里骂着:“小混账,不穿衣服不穿鞋就跑出来,万一生病了折腾父皇是不是?” 小太子乖乖靠在他肩膀上,两手环着齐帝的脖子 “父皇在难过。” 齐帝情绪崩溃。 他挥挥手。 下人如鱼退下。 只有肥公公默鸦一样守在黑暗的角落,以待圣命。 齐帝将脸埋在儿子窄弱的肩膀,无声的哭。 他听到太医的禀报,立刻去养元宫寻问太后。 夹竹桃等有毒的东西,不被允许带入皇宫,宫人与外界往来出入宫门会经过严格搜查。 贤妃一心礼佛无心权利。 顺妃、丽妃没理由争对太子。 萧昭仪和魏昭仪同样如此,且她们的阁楼中有齐帝的眼线。 有能力拿到夹竹桃花粉,有理由针对太子,知道太子喜欢狸花背,能在狸花背身上下药,太后嫌疑最大。 而且大皇子身边有太后的人,狸花背对凝露阁的下人很温顺,他想不怀疑太后都难。 可是齐帝允许太后辩解。 因此他去养元宫初始还平心静气的询问,谁知道太后直接认了! 齐帝立刻就炸了,质问太后究竟什么心思。 母子二人大吵一场。 齐帝想不明白太后为什么这么恨他,他没有养在她身边,可他们仍然是母子啊! 齐帝能顺着她都顺着,只是太后把持朝政迟迟不放手,哪个皇帝能忍? 太后每次行事都踩在皇帝底线上,甚至越过底线。 祁元祚轻拍着齐帝的背,隐约明白了什么。 “祚儿,父皇对不住你。” 齐帝哽咽的道歉。 祁元祚摇头:“父皇为什么要这么说?父皇对祚儿很好,是天底下最好的爹爹。” 齐帝哭了一会儿,将难受的情绪按下,擦干净眼泪,捧着儿子的脸,轻轻的道 “祚儿再等父皇半年,半年后再无人敢伤害祚儿,好不好?” 小太子在齐帝额头亲了一下:“好。” 齐帝脱了外衣,抱儿子去床上 “父皇陪你睡觉。” 齐帝眼睛红红的,对儿子十分愧疚又不知道如何补偿,便像之前一样哄儿子睡觉。 小太子一直往上拱,拱到床头学着齐帝把他揽怀里的架势,妄图将齐帝也揽怀里,但是他如何努力也只能圈住他的头。 小太子将胳膊奉献给齐帝,让他枕自己的胳膊,然后抱住他的脖子,让齐帝的脸窝在他的胸口处 一下下生疏的拍着齐帝的背 “父皇别哭,我保护你。” 齐帝眼眶又是一热。 承受了亲娘的冷漠,在收到儿子纯粹的关心时,二十三岁的齐帝,无法不动容。 齐帝放任自己被儿子揽着安慰着,一手也搂着儿子: “祚儿会想娘亲吗?” 小太子点了点头。 齐帝又问:“想的狠了会哭吗?” 小太子摇摇头:“不会,母后一定喜欢祚儿笑不喜欢祚儿哭。” “是啊,天下母亲都喜欢孩子笑,怎么会有人喜欢孩子哭呢?” 齐帝做了一个无人知道的决定。 他打起精神给祁元祚讲往事: “你母后在怀你的时候肚子很大,便与朕打赌,说你一定胖乎乎的,像小猪。” “于是定了你的小名,豚儿。” “你母后爱笑,对谁都和气,当年我、你母后、苏长河和苏长淮,我们四个闲了,就吟诗作对、弹琴歌舞。” “当时朕觉得,一生至乐莫过于此。” 小太子稚声稚气问:“苏长河苏长淮是谁?” 齐帝耐心的为他讲:“苏长淮你见过,是重阳节跟在咱们后面的侍卫长,如今是禁军统领。” “苏长河是苏长淮的哥哥。” “他是位君子人物,是父皇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人。” 齐帝惆怅道:“父皇对不起他。” 陈年旧事就像落在心脏的疤,愈合了仍时不时心悸,不提不是不想提,而是不知该向谁提。 小太子:“我想见见他,想看看父皇喜欢的人长什么样子。” 齐帝抱着儿子的手微紧。 “他走了,与你母后去了同一处地方。” “也是因为生宝宝吗?” 齐帝笑了声,温情难自禁捏了捏小太子的鼻子 “男子是不能生宝宝的,他是自己走的。” “你想见他,改日父皇给你看他的画像,长河的弟弟武功很好,你若见了一定也会喜欢的。” “父皇让他做你老师好不好?” 这像齐帝一时兴起,又像他情难自制。 小太子一口应下:“好!” 齐帝呼噜了一把儿子的脑袋 “长河喜欢琴,最好名琴,琴艺一绝,你母后喜欢花,最爱夹竹桃。” “当年父皇住的皇太孙府就种了一株夹竹桃,每到夹竹桃开花,你母后就会摘一些,晒干做成花笺抄诗。” 说到此处,齐帝沉默了。 当年府里还有一人喜欢夹竹桃。 正是如今的贤妃。 皇后在摘花时会给贤妃送一些。 祚儿中毒,贤妃和太后嫌疑最大,只是贤妃多年消极避世,让他忽略了这点。 其实最有理由害太子的,非贤妃莫属。 齐帝将儿子拉到怀里,卷好被子,一副困了的样子 “睡吧,天色晚了,父皇陪着你。” 小太子听话的闭眼睛,临睡前又在齐帝额头亲了一下 “晚安,父皇。” 齐帝恨不得打个笼子将儿子装里面随身带着。 祚儿这么小,什么都不懂,还有许多人想害他。 人心之毒,无孔不入。 齐帝迫切的想要掌控权力,掌控一切。 * 第二日一早 祁元祚睁开眼睛,床上又只剩他了。 昨夜父皇是与太后争吵后过来的。 父皇怀疑太后下毒,太后可能认了,所以母子两人发生争吵。 昨日谈论,祁元祚觉得贤妃的嫌疑最大。 父皇也想到了且会去查证。 祁元祚呼叫88: “苏长河是自杀的,而且父皇对苏长河有情。” 88:“宿主怎么知道?” “直觉。”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尤其是对感情的判断,就像我判断伯劳是个神经病,疑似患有皮肤饥渴症以及轻微抖s。” 这事放帝王身上并不稀奇。 当有了权利有了金钱,能够为所欲为,天底下所有东西都唾手可得时,总喜欢尝试新鲜事物。 父皇愧疚,苏长河又是自杀。 一出狗血剧情已经脑补出来了。 “不对,一定不是这么狗血的事情,重阳节回宫路上,提到苏长河的事,苏长淮对父皇是感激且愧疚的。” “88,直觉告诉我,我距离苏长河的死亡真相很近了。” 88问他:“需要一千集悬疑动画片提供灵感吗?” “谢谢,东西方悬疑有壁,我拒绝。” 昨日的猫头下药一事让姜良又害怕又刺激。 她来了没几天,不清楚宫里的势力,想吃瓜也吃不全,又不敢问。 大皇子听说小太子昨日宣了太医,一大早跑过来看他。 祁元祚刚吃完早饭,正捧着药碗完成每日两次的喝药打卡。 咕嘟咕嘟灌完,不等姜良送上桂花糖,小太子歪着身体干呕。 之前他都闭着气喝,今日最后一口药他细品了一下味道,后果是将早饭全吐出来了。 吐的那叫一个狼狈。 大皇子急的推开姜良,为他拍背倒水漱口又擦嘴的。 看他缓过来了捏了一颗糖喂他。 丝苗心思一动喊了句:“大皇子,太子殿下他不吃糖的。” 大皇子一愣,但是下一刻小太子已经将糖块含进嘴里。 大皇子看小太子身边的两个下人眼中闪过惊讶不似作假。 不知怎么的,心跳失常了几个节拍。 “好点了吗。” 小太子刚吐完,精神蔫蔫的。 只点头不想说话。 大皇子看他难受,自己心里也不得劲儿。 “药要吃到什么时候?就不能换个味道好的方子?” 胖公公回道:“太医说,要养个几年。” “大殿下,药哪有好吃的,换个方子就变了效果。” 祁元祚身体软倒下去,大皇子大惊扶住他 “怎么了?” 小太子闷闷道:“想躺着,难受。” 大皇子连忙把人抱屋里去,让他平躺歇着。 “传太医!” 太医来了又折腾了会儿。 是吐虚了,喝点水,吃点粥,睡一觉歇着,但是歇完了还要喝药。 大皇子在一旁听的想把太医砍了。 送走太医,小太子又睡过去了。 大皇子眉头直皱,他记忆中的太子何时这样虚弱过? 他走出去,问太子身边的两下人 我听说昨日承祚殿喊了太医,太子又惊悸了?” 两个下人对视一眼,闭口不答,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大皇子:“连我也不能说吗?” 两个下人缩头缩脑满脸为难。 大皇子摆出威仪:“本王不会将这事告诉任何人,你们尽管说。” 还是胖公公看了眼周围,小声把猫头下药的事说了出来。 隐晦的提道:“昨日陛下过来,似乎与人生了好大一场气……可能是……” 他瞧了眼养元宫的方向,低头止言了。 大皇子听着露出一丝异色,瞬间遮掩过去 “本王知道了,你们小心看顾着,等他醒了,本王再来。” 大皇子拧着眉,脚步微急。 他想到一事,昨天他看到母妃身边的嬷嬷在狸花背头上抹什么东西,他还问了一句。 嬷嬷说是驱虱子的药粉。 大皇子脚步越发急了。 一墙之隔的殿内,祁元祚仗着系统的监听范围,将三人谈话听全了,连大皇子比往日急切的脚步声都听的清清楚楚。 眸中冷色一览无余。 他是故意的。 胖公公和丝苗对他真心喜爱,他借他们的口将昨夜的事告诉大皇子。 既怀疑贤妃动了手,没道理坐以待毙。 看大皇子反应,八成就是贤妃了。 不知道大皇子会为了他做到哪一步。 毕竟是母子,不会为一个外人闹翻,最好的结果就是大皇子对他产生愧疚。 最坏结果,则是大皇子被贤妃策反,合谋害他。 姜良守在小太子身边研究小太子的喜爱值,越研究越觉得奇怪。 刚才大皇子因为她及时送糖都给她贡献了一点喜爱值。 而小太子对她的喜爱值,至今是零蛋。 第38章 苏长河 大皇子一踏入凝露阁,扑面而来的安静昭示着异常。 他脚步一停,从正拱门退出择一小路,绕道而行。 小路上有茅房,平日里主子不会走,鹅卵石横铺两脚宽,大皇子极速穿行,来到了正殿的侧面。 借着墙壁的遮掩,看到御前的肥公公守着凝露阁正门的出入口。 大皇子表情凝重。 * 正殿内,齐帝站在贤妃身后,直视供烛下慈眉善目的佛像。 “心脏的人都信佛。” 贤妃头戴一排扇形金钗,穿着素朴,清冷又不失身份。 “臣妾不懂陛下在说什么。” “你知道。” 齐帝心里挺膈应贤妃的。 对她六年不管不问,实属帝王仁慈。 他逼近她:“你清楚朕的底线,但你还是动了。” “是觉得朕对你有愧,不敢动你?还是认为朕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贤妃跪下裙边垂地如一瓣花落:“臣妾不知错在哪里,请陛下赐教。” 齐帝怒道:“别跟朕装!周罪人生下三皇子急于恢复身材,是你让人在她耳边诱导,让她去向魏昭仪求香方。” “那味香方是你送给魏昭仪的,而魏昭仪害怕惹麻烦就推说萧昭仪也有。” “香膏方子本没有毒性,可用多了却会让人兴奋失眠。” “周美人多愁善感,日日照顾三皇子使三皇子受到影响哭闹不止,继而刺激周美人行事失了分寸。” “你原想借周美人的手害太子,可事发突然,太子那日去彩芳院推进了事情进程,打乱了你的计划,于是你将主意打到了猫上。” 贤妃抿着唇:“臣妾冤枉。” “你不冤!” “朕为什么能猜出这些?因为香膏方子是皇后出嫁带的嫁妆之一!朕闻过!” “皇后去世后,若说还有谁知道这方子,只有你了!” “在皇太孙府的几年,每每夹竹桃开花,皇后都会给你送些。” “你手中的夹竹桃花粉,就是那时留的吧。” 齐帝肝火心火齐烧,贤妃事不关己的清冷落在他眼中好比火上浇油。 “站起来。” 贤妃依言站起。 “抬起头。” 贤妃抬头的一瞬,帝王的怒火拍在她的脸上。 贤妃脚下一晃身体撞在茶桌上,茶杯骨碌碌滚落,在地上啪的裂开。 贤妃捂着发热的脸,耳朵嗡鸣,她抬头惊愕的看向齐帝。 “你……” 齐帝眼中的厌恶刺得贤妃心上的伤口汩汩流脓,恶臭的脓水冲了理智化作泪水串珠落下 往日的风轻云淡,也化作疾风骤雨哽咽而出 “你说过!会好好待我!” 齐帝的怒意沉淀为幽深不表: “对!朕说过!但是朕并非向你承诺而是向长河承诺!” “苏长河……苏长河!”贤妃悲惨而笑 “陛下没有任何证据,就随意掌掴后妃,这就是明君所为吗!” “明明承友也是你的儿子!” 齐帝厉声打断:“他不是!” “你先与长河有夫妻之实,后又入皇太孙府。” “朕不忍长河声名遭污才给了他皇子身份!你若守着礼数,朕自然尊你容你,可你教子无方又图谋不轨,尤思彤你心太大了!” 尤思彤,贤妃恍惚,这个名字许久没人叫了。 当年贤妃先与苏长河有夫妻之实,入府后又与齐帝行了周公之礼。 中间只隔了两日,这就是齐帝膈应的原因。 大皇子是那时怀上的,无论他是不是,齐帝都不会认! 在苏长河自尽前,齐帝压根不知道贤妃与苏长河的事,是贤妃入府第二天苏府传出苏长河的死讯,从苏长河遗书上齐帝才知道真相。 他与苏家两兄弟年少相识,齐帝对苏长河从知己之情变成后来的青春爱慕。 他是储君,知道身上的责任,也无心让苏长河烦恼,两人便朋友似的相处着。 皇后与苏长河青梅竹马本就要定亲了,太祖半路赐婚,让齐帝把皇后娶走了。 贤妃与齐帝也是赐婚,贤妃入府前几天,齐帝与苏长河一起饮酒。 醉酒后齐帝把对苏长河的心思说出来了,这也是苏长河自尽的原因之一。 齐帝自己代入苏长河: 好朋友抢了你的青梅竹马。 好朋友喜欢你。 好朋友还要抢你第二个喜欢的人。 这事无论放谁身上都要受番刺激。 而这位‘好朋友’是皇太孙,是未来的皇帝。 苏长河绿了皇帝。 这好比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对君不忠,对友不义,为了不牵连家族,苏长河只能自杀谢罪。 齐帝无法怪他,就看贤妃各种不顺眼。 祁承友还在胎中,站在皇室角度,这个孩子不能留,可站在苏长河角度,齐帝认了这顶绿帽子。 他将选择权交给贤妃,要留要打,他都不拦着。 孩子生下来了,性子与苏长河一点不像,还被贤妃养歪了。 如今贤妃竟说出‘承友也是你的儿子’这种荒唐话。 齐帝焉能不怒! “长河光风霁月,祁承友哪里与他有半点相似,尤思彤你哪里配得上长河。” 这无疑在贤妃心上捅了一刀,她口不择言: “我与他两情相悦!若非你,他又怎会自尽!” 齐帝:“当年是太爷爷赐的婚,你早就指给朕为侧妃,你若守德守礼就不该与长河相爱,白白累了他!” “你既还自认与长河两情相悦,就老老实实养着孩子当着他的未亡人。” 朕容得下祁承友,却不一定容得下你,有些话,别让朕听到第二次!” “你有没有对祚儿下毒,自己知道,朕杀你一个罪妃不需要任何证据,朕这次不杀你,仍是看在长河的面子上。” “余生,你就在这里为他祈福吧。” 凝露阁正殿肥公公守得严,大皇子只能躲在墙后等着,隐约听到正殿里面传来瓷片碎裂声。 大皇子以为自己会担忧,奇怪的是没有一根神经反射出担忧的情绪,满满都是对秘密的好奇,以及对真相的探究。 只听到一声: “夺贤妃封号降为美人,无朕下诏,余生不许出凝露阁半步!” 大皇子藏了藏身体,目送圣驾离开。 父皇今日来此多半是为了小太子,这道命令,将真相摆在了他面前。 毒是母妃下的。 为什么? 大皇子疑惑不解。 他下意识追寻上辈子的记忆。 在他记忆中,母妃是一座沉默的佛像,母子二人像同处一屋檐下的租客,佛经比他更得母妃喜爱。 他哭过闹过也没得母妃几个拥抱。 他嫉妒太子可以被父皇抱着哄着,便偏执的去抢夺父皇的关注。 从一开始黯淡蛰伏到最后争的疯魔,他自以为傲的是其他人靠后宫算计太子,才能挣得先锋。 比如三皇子勾引太子妃,给太子戴绿帽。 比如老五的娘尹妃,吹枕头风。 他不一样,他只靠自己,所以只有他是与太子平分秋色的。 而今审视,真的是这样吗? 上一世,贤妃真的没有插手他与太子的争斗吗? 没道理这一世母妃出手了,上辈子清清白白。 一想到这个可能,大皇子受到了侮辱。 母妃有自己的秘密。 小佛堂佛像座下有一个暗格,里面好几份书信,那是母妃的秘密。 他上辈子无意中发现的,但他没有看,谁还没有几个秘密。 直觉告诉他,这个秘密,就是母妃迫不及待争对太子的原因。 入夜,大皇子悄无声息的摸向小佛堂。 佛像两边的供烛烧了半截,大皇子将佛像拿起来,敲了敲,暗格发出空响。 果然还在。 大皇子用准备好的匕首撬开暗格,将里面的书信取出来。 一共四封。 大皇子拆开一封,蹭着供烛的光,查看信上的字。 这是封绝笔信。 写信的人叫苏长河。 第39章 包括您 上面写着他酒后被人下药与尤家小姐欢好,对君不忠,于友不义,对家族不仁,自杀以谢罪。 尤家二小姐…… 母妃姓尤。 大皇子被信里的内容蒙头敲了一棍,晕的他天旋地转。 他抖着手去拆第二封 这封信字迹娟秀,是母妃的字。 上面是少女慕爱,说她喜欢上了苏家大公子,讲了少女的情思,提及尹家大小姐要与苏家大公子订婚,表露出无限羡慕和酸楚。 第三封,又写她喜欢上了皇太孙也就是如今的齐帝,可是无法嫁为正妻,尹家大小姐好运,被太祖指婚给皇太孙。 若第一封是罪果,二、三封信是缘由,第四封就是罪证。 第四封满是着魔的嫉妒,她想要的,尹家大姑娘全得到了,苏大公子的爱慕,皇太孙的喜爱,凭什么她什么都要差尹家大姑娘一筹? 信的最后写着——我一定要得到苏长河。 再回想第一封信,苏长河说的被下药。 大皇子的世界天崩地裂。 这些信,是浑身佛性的母妃写的? 满纸嫉妒和荒唐言语,会是不沾尘埃的母妃写的? 大皇子在长夜中惊愣,背如针刺的注视令他几乎狼狈的回头。 黑暗尽头,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一张女人脸。 暗影打在她脸上,似神似魔,大皇子手上的信被惊掉地上,他瞳孔不断缩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女人开口了 “我还不知我儿,竟识得这么多字了。” 大皇子脊背发麻,硬是止住了身体的应激动作。 “儿臣,半认半猜……” 殿里的光点亮,宁嬷嬷低眉顺眼的退回贤妃,不,是尤美人身后。 大皇子立如针刺,母妃看的眼神像看一件不知价值几何的物件。 他抿着唇,将地上的信捡起来,装回信封,示弱道: “儿臣知错。” “儿臣不该看母妃的信。” 尤美人转着菩提子:“你怎么知道佛像底下有暗格?” 大皇子正要编个理由糊弄过去,又听到 “罢了,不重要。” 她走近大皇子,伸出手温柔的抚摸儿子的脸。 大皇子垂着眸,身体绷成了紧弦,他以为自己是期待的,却不想是发自内心的抵触。 女人的手落在他脸上,大皇子没感到温柔,只觉得危险和冰冷。 “承友,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母妃也该告诉你了。” 尤美人声音平淡,仿佛还如手中菩提子一般,纯白无瑕。 可是祁承友知道,不是这样的。 “你被你父皇不喜,是因为他怀疑你不是他的儿子。” “你是我生的,你是谁的儿子,我难道不知道?” “你就是你父皇的亲生儿子。” “是皇后生前挑拨,让你父皇与你离心。” “否则,你父皇与皇后成亲四年无所处,你作为他第一个儿子,他怎么会不爱你?” “如今太子得到的偏爱,都应该是你的。” “就是因为皇后和太子,你父皇才不关注你。” 这样的挑拨,被尤美人平淡的说出来,像讲述一个事实。 大皇子静静的听着,半路走神,如果上一世他听到这样的话,一定恨死太子了。 耳边传来询问: “承友,你说,该怎么办?” 大皇子抬眸,忽然有些可怜这个女人。 上一世她是不是也这样无能的隐在幕后,看他与太子斗的死去活来,阴暗的祈祷他能为她赢下输给皇后的一切? 他也如她所愿,争抢了一辈子。 过往种种,在这四封信中豁然开朗。 怪不得父皇不喜欢他,怪不得父皇从不给他好脸色,怪不得父皇敢给他兵符。 父皇根本不怕他造反,他根本不是父皇的儿子! 怪不得苏长淮愿意搭上家族陪他造反,因为苏长淮是他的亲叔叔! 真相惊悚又在意料之中。 他上辈子就是个笑话,挣扎于夺储的疯狂,挣扎于姑侄悖德痛苦,而母妃就在上面看他笑话! 他被当蠢蛋、蠢驴,成为砍向太子的刀。 他还得意洋洋,还虽败犹荣! 到头来,也只有太子真心待他。 只有太子,将他当作兄长哥哥长哥哥短。 喜欢的舞姬放他府里养着,若非信任,焉会如此? 被父皇吼着拘着也要来王府蹭吃蹭喝,若非亲近,焉会如此? 他逛窑子被太子抓包,一巴掌抽的他丢光了王爷的脸。 当时只觉愤怒,现在想想,若非真心待他,怎么会冒着感情破裂的风险打他? 难道太子不知他会记恨?可他还是打了。 说明他认为两人的感情比这一巴掌的力量更牢固。 可他让太子失望了。 他又想起了那份为他敛骨葬入皇陵的旨意。 太子不知道他不是他的亲哥哥,还特意嘱咐,把他葬在距离父皇最近的位置。 大皇子想着想着,满腔热忱化作释然的眼泪。 反正他也不打算再争,这辈子谁也别想越过他伤害小太子! 尤美人又重复了一遍 “承友,告诉母妃,太子抢走了我们母子的一切,你要怎么办?” 她捏着菩提子,紧盯着大皇子,逼他回答 “母妃,您放弃吧,我不会和他争。” ‘咔’仿佛什么无形的东西,在这一声回答中崩裂。 尤美人的平静不复存在,菩提串被她扯的四分五裂,珠子崩盘在地上散开。 骨碌碌碾滚着尤美人脆弱的神经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她不可思议的质问,乃至声音尖锐到刺耳。 平静的人换成了大皇子,他一字一句,认真且郑重,郑重到像对着什么虔诚的发誓 “我永远不会与太子为敌。” “所有要伤害太子的人,都将是我的敌人。” 祁承友静静的看着她:“包括您。” 被皇后夺走爱人时,尤美人没疯。 生下的孩子不被重视,尤美人没疯。 陷害小太子被齐帝拆穿,废除位分,尤美人也没疯。 因为她还有底牌,她有儿子,祁承友会继承她的恨,与小太子不死不休! 她本打算一直蛰伏,等大皇子成长起来,再向小太子和齐帝宣泄恨意。 可是小太子意外的出现让她急了,露了马脚。 不过没关系,她再蛰伏下来便是,还有祁承友呢。 可是今晚,她的骨肉告诉她,要保护太子! 甚至要与她为敌! 尤美人疯了。 第40章 此章有屎,吃饭慎入 “你是我的儿子!” “你是我生的!” “我是你最亲的人,只有我不会害你!我是你的母亲!” 大皇子跪在地上,朝她磕了三个响头,毅然决然的离开。 “祁承友!” 大皇子脚步一停。 尤美人攥着手,一字一句的威胁:“你今日若是踏出这个门,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他连头都没回,干干净净的走了。 尤美人被那道身影抽走了浑身气力,宁嬷嬷连忙扶住她,苦苦求劝 “小姐,放下吧。” 夜幕吞了祁承友,也吞了两人的母子情分。 这又让她回到了那备受屈辱的一夜。 清醒后的苏长河,震惊而绝望看着床上羞涩的女子连连后退,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你走吧,你我之事,我自裁给陛下、皇孙一个交代,至于你会如何,恕我看不到了。” 披衣夺门的背影,就如祁承友今日这般决绝。 尤思彤害怕极了,她把事情告诉了宁嬷嬷,宁嬷嬷知道关系重大,若事情败露尤家满门抄斩! 整个尤家参与了对苏长河的谋杀。 尤思彤学着苏长河的笔迹伪造遗书,于是在她嫁入皇孙府的当天苏长河‘自杀’了。 第二日,遗书被发现,伪造的遗书虚构了两人两情相悦的假象。 尤思彤篡改了苏长河的人格,让他‘留下遗言’,望齐帝给她一条活路。 因为伪造的遗言,尤美人得以活到今日,尤家人自逐出长安,不再参与朝堂,从此‘没落’。 多年安逸让她忘了苏长河给她的屈辱和恐惧,是祁承友又让她想起来了。 “嬷嬷……我错了。” 宁嬷嬷眼中亮起希翼,以为小姐终于想通了,却听到 “子类父,他和他父亲一样凉薄。” 宁嬷嬷满脸挫败,小姐已经入魔了,当年皇后与小姐被称为长安并蒂牡丹。 一款款温柔,一清冷明月。 可皇后处处压小姐一头,嫉妒堆积多了就偏执如狂。 皇后得到了苏长河的心,她就要得到苏长河的人。 皇后睡了齐帝,她也要睡齐帝! 皇后没能给齐帝生儿子,她能。 两次同房只隔了一天,祁承友是谁的种,尤美人也不知道,但这不重要,只看谁对她有利。 尤美人用帕子点吸泪水,平静的从地上起身,她看着门外的黑夜,倏地一笑,颇有菩萨拈花一笑的美 “嬷嬷,一切还未结束,胜负尚未可知,经书念到哪一卷了?咱们接着瞧。” 当皇帝知道苏长河是被尤家谋杀。 当皇帝知道苏长河根本没有与她两情相悦。 当皇帝知道苏长河本意是想弄死她。 再一想,呀,朕居然放任罪魁祸首活了这么多年! 当年参与的人有的不知所踪,有的安稳老死,有的还活的快活。 哈哈哈哈!!! 尤美人笑出一串动听的声音。 皇帝的反应,一定很喜人。 等她死了,还有祁承友会一直提醒着皇帝,你眼瞎心盲被愚弄的团团转!放罪魁祸首活了这么多年! 哈哈哈哈! 尤美人身心愉悦。 她要好好的活着。 她会让皇后在意的一切,全部毁灭! 无情最是帝王家,她等着天下最尊贵的一对父子自相残杀的一天! * 承祚殿里,正是父子温馨的好时光。 “父皇听说你今天吐了。” 祁元祚在床上蹲成一团,裹着薄被,头发翘的乱七八糟,白眼骨溜溜一翻 “孤就说为什么今天的风特别大,原来是它去找父皇告密了。” 齐帝一乐:“不想让父皇知道?” 小太子瞅他一眼,刺猬似的挪着屁股侧过身去 “又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让你知道我被药苦吐了,笑话我怎么办?” 小崽子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馄饨,皮薄馅厚的,粉白的脸蛋肉露在外面,犟犟的劲儿和阴阳怪气的语气萌的齐帝身心愉悦。 小崽子很少跟他闹脾气,是非常好哄的乖崽了。 上次父子两人置气还是小太子吃多了肉便秘拉不出来,急的齐帝闯茅房。 那混乱的场面至今让人忍俊不禁。 想当初茅房外面一群太医等着,齐帝急的团团转不断的问 “拉出来了吗?就没有快效的药?!” “祚儿!拉出来了吗?” 里面的小太子哭的打嗝 “孤不要你们过来!你们走开!孤要脸!不要父皇!” 齐帝仍是叫嚷:“太子拉出屎了吗!” 里面的下人苦着脸:“太子殿下,您用力!” 小太子嗷嗷哭:“你们走开!你们走开!不要在孤最脆弱的时候看孤屁股!呜呜呜呜!” 最后在齐帝要拿木棍帮小太子把粑粑撅出来的威慑下,泻药终于发挥了作用。 就因为这事,通畅完的小太子哭着嚷着不要父皇,睡觉都要离齐帝远远的。 齐帝勒令任何人不能将此事说出去,并一个个的在小太子面前发誓,才把小太子哄好。 作话:发早了这是明天的更新,嘤…… 第41章 生而知之? 自小太子受了箭伤乖的不得了,心疼的齐帝无以复加。 闹脾气好,闹脾气说明气血要补足了。 健康的孩子才有力气闹脾气。 “好好好,父皇不问了,父皇也不笑话你,那你说说,什么才是父皇应该知道的?” 这话让别人听到,估计得吓死。 小太子初生牛犊不怕虎,从被子里爬出来,兴奋的给他举例: “孤做了超大的事!要夸夸的时候!” “比如?” 小太子的燕国地图到了头 “孤要和大哥一起学习!一个老师,一个学堂,一起学的!” 这驴唇不对马嘴的,和他前面的要夸夸没半点关系,但齐帝十分耐心 “可是你大哥比你更早启蒙,你现在比不上你大哥优秀,你去了什么都听不懂一个字都不认识,怎么办?” 小太子骄傲的仰头:“打赌!” 齐帝眸中精光一闪,仔细回想一遍,启蒙三本书,他自太子出生就作为哄儿子睡觉的读物,百试百灵。 三年里他不知念了多少遍。 今年开始他不仅为小太子念书哄睡,还讲里面的意思,可三岁小童,怎么可能全部记住。 一本《千字文》已经是极限了。 又想到明德殿尹太尉试探的那半句《论语》内容,忽然就不敢笃定了。 过耳不忘,过目不忘,是天赋,虽然惊艳,天下还是能找出几个。 可若是,凭着这样的能力,随意听了听,就将三本内容整合与书中对应,梳理完了字意句意,吃透了三本启蒙读物。 做到这种程度,称一句前无古人生而知之也不为过了。 齐帝伸出小拇指,和他拉勾 “赌了,明日你若能过了太傅那一关,朕什么都依你。” 翌日,天蒙蒙亮,祁元祚从被窝里爬出来,齐帝比他起的还早,没了人影。 祁元祚眼睛半睁半眯的穿衣服。 在穿鞋的时候,一双熟悉的手,恭敬的呈着鞋跪在他脚边,为他提鞋。 伯劳。 祁元祚的困意顿时消了。 跪了这么久,只休息了一晚上,还能跪,铁打的膝盖啊,承祚殿的地砖早晚让他磨圆润了。 吃饭的时候,胖公公来报:“殿下,大皇子来了,说和您一道去南学堂。” 学堂在宫里的南边儿,有人习惯用南学堂来称呼。 祁元祚一听立刻跑出去迎接。 “大哥!” 大皇子看他冲的急,张开手要接,小太子一个脚刹,稳稳停住。 “大哥早~” 祁元祚感觉今日的大皇子与昨夜不同了,更加孤独,也更加坚定。 他心想难不成大皇子为了他和贤妃闹了一场? 昨日贤妃位分被降,大皇子还能不计较的来找他一起上学,证明他在大皇子心中有点份量。 既然大皇子不打算撕破脸,他也乐意凑合着相处。 大皇子也在打量小太子的状态,生龙活虎,比昨日的蔫巴顺眼多了。 他帮他系了系腰间的血玉珠串,这已经成了小太子随身标志 “已经不早了,我让人抬了轿子,一起走。” 祁元祚自然答应。 他指定姜良和伯劳跟着,让胖公公和丝苗留下。 两人不放心,小太子一意孤行。 轿子里祁元祚总觉得轿子不平,身体落不到实处很别扭 “孤想要马驹,不想坐轿子。” 大皇子:“白日做梦,等你到了习武年纪,父皇才会允许你碰马。” “那孤就养一头牛,养头牛和养只马是一样的。” 大皇子是个忠诚的爱马人士,反驳道:“牛哪里比得上马?” 小太子拿着歪理对对碰:“牛怎么比不上马了?温顺、力气大,还有角!等养大了,每日载孤去上学,多好!” 一定特别拉风! 大皇子理解不了他的审美,只能尊重:“我只知道牛很好吃。” 小太子口水分泌的勤了:“那就养一头!” “父皇不会同意的。” 小太子:“不试试怎么知道。” 一路颠到地方,太傅已经在学堂外等着他了,除了太傅还有一个人,祁元祚与他有一面之缘。 施玉。 祁元祚:“孤来迟了?” 张尧上前行礼:“殿下并未来迟,是臣特意等在这里,迎接太子殿下。” 张尧不清楚小太子的性格,外界传闻太子被齐帝捧的如娇似宝,他怕太子骄纵,特意以臣礼待之。 祁元祚不太好意思:“太傅不必特意等孤,太傅是孤的老师,孤当执弟子礼。” 张尧嘴上连道不敢,放下心来,看来是个能教的。 大皇子与太子进度不一样,他的学堂在隔壁。 教他的是九卿之一大鸿胪,掌齐国礼节国宴。 齐帝对大皇子的学业不上心,也不刻意打压。 能坐到九卿之一,教一个皇子四书五经定是够用了。 大皇子自看到施玉就在和他眼瞪眼,又一个反贼! 他语气冷漠而排斥:“安南王世子,你怎么会来南学堂?” 施玉无辜的解释:“太后她老人家让臣过来的。” “太后给陛下递了话,陛下没派人阻止,应是默认了。” “太后说臣学识不精,特让臣来此与太子伴学,学的精进些。” 与太子伴学?教太子怎么造反吗? 太后偏爱大皇子,大皇子知道太后不是的好的,念及在太后跟前长大的情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你们两个保护好太子殿下。” 姜良和伯劳连连应是。 祁元祚朝大皇子挥挥手:“哥哥,一会儿见~” 大皇子莞尔一笑:“好,一会儿见。” 一节课是一个时辰,辰时开课,中间的歇息三刻钟,午时三刻放学。 张尧被齐帝提点过,小太子聪慧异于常人。 于是张尧上来就检查小太子对《千字文》的背诵。 小太子丝毫不怂,朗朗上口。 全篇无一停顿错句。 张尧在中间故意打断,也没能难住小太子,等太子背完,他试探的抽查两句句意,小太子对答如流。 张尧又把单个字抽出来让小太子辨认,有的孩子背文不是真的认识,而是听多了顺下来的。 这依然没能难倒小太子。 千字文中随意指出一字,小太子能准确念出。 张尧从一开始的满意,变成了高兴,然后是惊讶。 考察到最后,已是震惊。 太子他是真的熟练认识并掌握了《千字文》中的所有字! 张尧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让小太子背诵《百家姓》。 《百家姓》背完了又让小太子背诵《三字经》。 张尧的问题从简单到深入。 有些内容涉及到了古圣先贤的小故事,太子仍讲的一字不差! 讲完还不忘补上:“父皇给孤讲过。” 等张尧从三本开蒙书中抬头,方才觉出脖子累的僵直。 师生二人一问一答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小太子声音发哑,仍坚持站的板板正正,尊敬的等着老师点评。 张尧的心已经不是震撼可以形容的了。 生而知之? 张尧看小太子的眼神又喜又忧。 喜的是储君聪慧,乃大齐之福,苍天有幸让他遇如此璞玉! 忧的是,怕太子慧极必伤,更怕自己才学有限误人子弟! 他肩上担的不再是一人得失,而是大齐未来国祚! 他真的能承担教导储君的责任吗? 张尧咽了咽唾沫,深吸一口气。 “殿下您写一个字让微臣看看。” 小太子磨墨沾墨,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张尧眼睛放光,不由得生出期待 这样聪慧灵秀的太子殿下,写出的字又是何等风骨? 然后张尧见到了这辈子遇见的最丑的字! 堪比鸡挠狗爬,贴门上鬼都认为是克它的! 张尧看的吹胡子瞪眼,再一看小太子还没毛笔长的胳膊,气又没了。 “罢了,既如此,臣教殿下就从握笔写字开始。” 小太子无辜的看着他:“太傅,孤能和大哥在一间房间里学吗?” 张尧迟疑一瞬便决定了,这么优秀的学生,就算是作为奖励也该满足小太子提的要求! 这堂课已经持续了一个时辰 “太子殿下休息片刻,太子殿下的进度与大皇子持平,共同学习也属情理之中,待臣与陛下相商后,再行决定可好?” 小太子自然连连点头。 张尧迫不及待想要去见陛下,忽然想到学堂里还有一人,便是施玉。 张尧老脸一烧,想起来他把人家忘了,可有一想他本就是皇帝指给太子当太傅的。 他咳了一声:“臣失礼,还请世子静候。” 施玉早被震惊到麻木,十分体谅他 “张太傅尽管去。” 得了下课指令的小太子瞬间窜出学堂,方向——茅房。 姜良神情恍惚,世界上真有如此神童,不可能!现代网络发达她都没见过这么逆天的! 虽然前有甘罗十二岁为相,但那等人物千年才出一个,就正巧被她遇见一个? 这小太子绝对有问题! 再看看仍是零蛋的喜爱值,姜良决定兵行险招,试探一番…… 第42章 试探 姜良装着惊叹的样子,接近伯劳。 这个太监和太子的关系很微妙,看似恭敬,暗地里藏着叛逆。 小太子罚他罚的狠,若说承祚殿还有谁能作为突破口,非此人莫属。 她感慨道:“太子殿下太厉害了!” “您一直跟着太子殿下吗?太子殿下难道是生而知之的圣人?” 伯劳追着小太子的方向急步前行。 这么小的主子,上茅房要专人伺候,用恭桶接着。 但是小太子幼时就不喜欢有人看他拉屎尿尿,齐帝特意让人修了主子才能进的茅房。 里面用艾草日日薰,艾灰香灰草木灰铺了厚厚一层薰了香,以防止臭味和液体飞溅,夏日为防蝇虫会撒杀虫药挂驱虫香囊。 每个茅房会设置暗门,有专门的太监守着,主子出来后,立刻就有太监通过暗门下进去清理。 别觉得这活脏,这是肥差,主子擦屁股用的锦帛是上好的料子,捡起来洗干净,攒多了能在宫外卖不少钱。 两人一直跟到地方,不远不近的守着,伯劳才有功夫分他一个颜色。 挑剔的打量姜良大葱一样的身材,轻蔑一笑 “别以为自己是太子殿下带进宫的,就敢肖想你不配的东西。” 姜良表情裂开。 大兄弟!你被罚出那啥属性了? 伯劳却以为她被自己说中了心思,眼底一厉。 他只是随口一说,大葱片子竟真动歪心思了! 丝苗和胖公干什么吃的?! 又想起殿下这几日,日日将她带在身边,好吃好喝供着,还不用她干活,像养一个废物! 殿下手下从不养闲人的。 伯劳危险感知拉响警报,他得乖些…… 此刻他意识到,姜良对太子而言是不一样的! 他不再是特殊且唯一了,若他再犯错,殿下怕是会毫不犹豫弄死他,他的位置会被姜良无缝衔接! 艹!轻敌了! 他居然在姜良面前犯了一次错误被殿下惩罚,葱片子一定把他当成了薄弱点,想取而代之呢! 姜良被看的头皮发麻:“你……我只是向你问一问殿下,你不想回答,也不用这么看我吧。” 伯劳看她又蠢又无礼,想起来太子殿下纵容姜良不必谨守礼节,一时之间,口里泛酸。 可他心思一拐,如果姜良犯了错,被某个贵人打死,或者踩了殿下的忌讳…… 伯劳眸中闪过诡谲,友好一笑 “你想知道太子殿下的事?” 姜良实在怵头,可她对小太子的秘密好奇的抓心挠肺,丝苗和胖公嘴巴没缝,她但凡多问一句,都会得来两人怀疑的打量。 而她又不敢出承祚殿,打听对象只有眼前的伯劳了。 “太子殿下今日与张太傅对答如流!我太佩服殿下了。” “说的对,你佩服殿下是应该的,殿下聪慧灵秀举世无双,生来就是万人之上的储君。” “若非殿下恩德,你我还在外边流离失所呢。” 姜良:“对对对,劳公公说的对。” 伯劳微有不喜:“别叫我劳公公,叫我名字。” “你只看到了殿下光鲜亮丽的一面,却不知暗里刀光剑影,想那周美人还有尤美人,可都是向殿下出过手的。” “不过陛下护着殿下。” 这些事姜良听过一耳朵,太子受宠,众人嫉妒,也合常理,这几日太子日日带着她,她并未察觉太子出手。 但凡太子出手一次,她也能直接确认太子不简单了。 “太子殿下有喜欢的东西或者讨厌的东西吗?” 姜良想从这方面分析出什么。 伯劳眼底暗色流转。 “殿下最常去的就是御花园的九曲回廊,前些日子,一日要去两三次。” “讨厌么……太子常站在回廊外向东面眺望,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也不敢问太子在看什么。” 姜良聪明的没有细问,而是暗自记下。 她捡起一根棍子佯做站累的模样,在地上胡乱画着什么。 伯劳瞅了一眼,奇形怪状,看不懂。 没一会儿,小太子出来了。 姜良站起来朝小太子挥手。 等小太子来到她跟前,姜良便用脚去抹地上的画出的东西,吸引小太子注意力。 这个期间,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小太子,观察他的表情。 她画的是绝对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阿拉伯数字! 如果小太子和她一样,绝对不可能无动于衷! 小太子看到了地上的符号,微微皱眉 “这是你画的?看起来像鬼画符,以后别画了,父皇不会喜欢的。” 说完小太子背着小手,老头遛街……阿不,皇帝遛街似的带头离开。 姜良加快速度把地上的数字抹干净。 她没试出任何东西。 姜良拧眉,小太子的表情在她脑海逐帧播放。 没有异样,小太子是真不认识那些数字。 姜良不知是失望还是放了心。 但凡小太子用‘写’字形容她弄出来的数字,姜良都不会把怀疑放下。 偏偏小太子神色平静,用‘画’字形容。 是啊,若是识得数字的用途,下意识会说‘写’,而不是‘画’。 小太子不是她的同类。 可姜良仍不能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天才。 小太子很早熟,又或者说,姜良的怀疑一起来,轻易放不下。 她要去御花园,看看能不能寻出古怪之处。 88与小太子交流:“吓死我了!宿主!” 祁承祚冷静道:“不对劲儿,今日我出了风头,却不至于让姜良这样试探我。” “一定还有别的原因,让她觉出我不对劲儿。” 88:“什么原因?” 祁承祚:“姜良身上的系统。” 第43章 pua 88问了他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早已有答案,可它还想再问一次 “宿主,伯劳和女主是不可控的危险人物,千日防贼,百密一疏,为什么不把他们杀了一劳永逸?” 祁元祚半开玩笑道:“因为我是和平主义者?” 88模拟出火柴棍腿,学着人类的姿势两腿交叠,双手放在膝盖上,特别斯文败类的吟唱: “每一个和平主义者都是潜在的狂战士。” “当他们的和平渴望不被满足,要么偏执自毁,要么毁灭世界。” 祁元祚的心被戳了一下,总觉得这两句话很合他心意。 88:“这是我三儿子曾说过的话。” 祁元祚:“……谢谢?” 88在他脑子里放起了古早狗血剧,不理他了。 于是祁元祚哄了它一下:“女主能拿出南瓜种子还能种出草莓,她的系统不是农业系统一定也与农业有关。” “我已经来到了这里,还是一国太子,自然要为百姓谋福祉,留着女主才有源源不断的粮食种子。” “留着伯劳一是因为父皇在我身边安插了太多眼线,日后有见不得人的事,用的到伯劳。” “第二,原书中伯劳是三姓家奴,明着给我办事,暗里不知投靠了哪位兄弟,后来又做了男女主的间谍,是个人才。” “我想看看这一世他会如何选择,算作社会性人性实验观察样本?” “为什么不杀重生的兄弟,孤的兄弟是胎里就具备牛马精神的天选牛马,不用栽培,不用教导,能走路了就能干活,用好了比骡子还积极。” “孤没有理由拒绝。” “干什么没有风险,孤尽量驾驭就是。” “这样一想,是不是就很开心了?88?” 88没有心脏,没有泪水,它的中枢板在发热,绿码乱成了粘团的蛛网,整个系统都不好了。 它模拟出了烟酒,抽一口喝一口,它觉得这是人类情绪里的难过。 这个宿主好难带,随便一句话就能勾起它的回忆,让它难过,偏偏88理解不了自己为什么难过。 中枢板的契约代码约束着它不能参与宿主的任何决定,88盲目的遵守着,于是也盲目的难过着。 88决定了,等带完这位宿主,它要去恢复出厂设置。 祁元祚看它的样子若有所思,系统也有禁制? 也对,任何事物都有基因锁,否则世界就乱套了。 女主金手指的基因锁是什么? 原书以女主视角写作,这是女主的秘密,她当然不可能‘写出来’。 这便成了祁元祚眼下迫切想要破解的秘密。 他开始梳理姜良进宫后一举一动。 姜良以南瓜种子骗他是草莓种子,可知她目前无法从金手指中获取草莓种子。 姜良在宫外处境艰难,若她可以根据自己意愿从金手指中获取东西,也不会如此狼狈。 姜良父亲对她非打即骂,脏活重活定免不了,姜良却手嫩无茧,皮肤细腻如豆腐,定有金手指的原因。 又可以美肤又能有种子,两者牛头不对马嘴,像是随机抽出来的! 女主自来到承祚殿一直在讨好卖乖,他本以为是女主初来乍到有意与人打好关系,若她另有目的呢? 祁元祚有九成把握。 女主能根据别人对她的情绪,从系统里抽奖! 这个情绪应是喜爱类的,由系统评估化作类似货币的数值,当数值到达一定程度,女主就能抽取一次! 奖励随机! 那么,他明白女主为何怀疑他了。 一定是他对姜良没有一丁点情绪值贡献。 代入姜良视角: ——我每日陪一个小孩玩耍,把他哄的很开心,可是这小孩对我的喜爱值是零蛋,太奇怪了! ——今天这个小孩在课堂上表现的聪慧如妖孽! ——难不成他和我一样,孩童的身体里装着成人的灵魂? ——不行,我要试探一下。 祁元祚弄明白怎么回事,心也放下了。 小事。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几分亲近或者熟悉时,会以肢体语言表现出来。 比如走路下意识偏向、分出余光跟随。 现在姜良对伯劳就是如此。 祁元祚心里嘲笑姜良眼光真好,一挑就挑了一条最毒的蛇。 姜良心里还存着现代人的傲视,她把祁元祚当作目前处境的依靠,亦当作潜在的威胁。 她认为自己是无可奈何才跟在祁元祚身边的。 她嘴上屈服,心里骨子里都拒绝承认自己是宫里的奴婢。 她寻求的不是‘同类’的答案。 而是屈服后忍不住想站起来的自尊。 简单来说,她轻视小太子,不认为自己是奴婢,而是哄娃的打工人。 可是她又怕悬在她头顶的小太子所代表的皇权之剑,这是最初一跪的下马威给姜良留下的皇权阴影。 如果小太子是她的同类,就不一样了。 她会愤怒,但能挽尊,看,我不是奴婢,太子和我一样,我们是平等的,她也能理所当然的忽视头顶的皇权之剑,认为小太子不会也不该伤害她。 祁元祚只能对她评价一句,天真且愚蠢。 经历一次毒打就清醒了。 他再次意识到,身边的人没一个正常的,姜良也不正常。 中堂小歇有三刻钟,祁元祚去了趟茅房想清这些事情,也就用了一刻钟。 姜良怎么也想不到,她的试探出手就失败,还被反向看透,不仅被猜到底牌,连心理都被人剖析了一遍。 祁元祚回到学堂看到施玉蹲在门口喂蚂蚁。 堂堂世子庄稼汉似的一收袍子,被底裤装着的屁股圆润的撅在外面。 怎么说呢……袍子不方便他理解,但是也不用这么豪放吧? 小太子三次看向他的屁股,大齐底裤里面没有内裤的,世子动作再豪放点,前面和遛鸟没区别。 施玉在地上撒了点心,看一群蚂蚁如获至宝般搬粮。 祁元祚留意到他的手,真的不像一双养尊处优的手,难不成安南王和长公主虐待儿童? “蚂蚁像不像平民百姓?” “辛辛苦苦忙活一年,还是要靠老天爷赏饭吃。” 小太子歪歪头天真问:“世子是老天爷吗?” 施玉:“臣当不得。” 小太子:“所以百姓也不是蚂蚁。” 施玉抬头,他蹲着正巧能平视小太子。 小太子长的珠圆玉润像透着粉芯儿的汤圆。 他今日穿的素净,奶白色的火草衣,袍边滚云纹一条银色幼龙从云中穿出,自前向后龙头落在肩膀珍珠作为眼睛,似活了过来,与主人相伴望着世界。 施玉表情一诡: “殿下这身衣服,需要西南百姓夏秋季节穿旷野、山林,一筐一筐的采摘、撕皮、搓线,三年不断,才能供奉出可裁一身衣服的火草布。” 他指着龙眼睛: “这东珠是海边珠奴用命采的,一个东珠,不知要死多少人。” “殿下,您猜您这一身衣服,是多少条人命换来的?” 第44章 哀家怀了 南学堂门口影壁外,肥公公口中的‘陛下驾到’卡在嗓子里。 齐帝脸色黑成了墨汁,目光直指安南王世子,杀心都溢出来了。 张尧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叫你催催催,这下好了,陛下被催来了,乌纱帽也要被催走了! 风暴中心的几人气氛僵着,伯劳皮笑肉不笑: “世子殿下想说什么?太子殿下金尊玉贵,自然该享用天下精粹!” 姜良看看小太子,又看看世子,这要是乱世,她高低得喊一声:世子有雄主之相啊! 祁元祚满头问号。 这不就是pua么! 这人有毛病?一言不合就pua他! 他要真是善良的普通小孩,不得被吃的死死地,估计愧疚的要死,哭的稀里哗啦了! 施玉设想的,小太子要么被吓哭、要么生气动手 可小太子没哭,也没有生气,而是看傻子似的回了他的问题 稚嫩的声音条理清晰: “第一,世子根源上就错了。” “我大齐皇室不是强盗土匪。” “这些贡品不是皇家掠夺、强制而来。而是由官府出资收购,其价值以绢的价格为标准,且不能超过五十匹绢价” “如果超过了这个价格,多余的部分可以折算在租赋之中?。” 施玉一愣,心里慌张又茫然,这个答案在他意料之外,或者说,他根本没想到实情如此。 小太子强调似的在他眼前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示意他注意听 “第二,朝廷明确规定,贡品必须是当地出产,且不能是无偿的。” “专为享乐之需的奇珍异宝、满足口腹之欲的物品,在没有父皇诏令,是不允许进贡的?。” 小太子扬着头侃侃而谈 “第三,贡品体系的存在是为了让当地百姓多一份营生,少一些赋税,且朝贡数量严格规定不能影响当地百姓农耕和生活品质。” “当然,孤不否认有人在其中牟利压榨,当地官府也不都是清廉之辈。” “但是世子说孤身上穿用是百姓用命换来的,就显得你过于无知了。” 小太子骄傲的仰着头:“孤的穿用是父皇以国家的力量为减轻百姓生活负担而采买来的。” “孤穿的不是衣服,是大齐的兴盛、是父皇的治国之能。” “孤穿的越贵,说明国库越有钱,说明大齐百姓过的越好。” 姜良就是根墙头草,哪里有理哪边倒,一副被刷新认知的蠢样。 小太子思维坚定,条理清晰,反驳的有理有据,毫无破绽。 原本是施玉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小太子,现在变成了小太子以庞大的格局碾压了安南王世子。 越发凸显了皇家风范和安南王世子认知的狭隘。 最后,小太子孩子气的炫耀 “孤知道世子殿下就是看孤穿的好看,心里不平,孤理解,谁让孤有天底下最厉害的爹!” 施玉嫩脸微红,知道自己出了个大糗,一时间羞出的热意从脊背爬上脸,如果有个缝隙他恨不得钻进去。 这该是世家子弟的基础常识,他的发问只暴露了他的浅显无知。 掩下内心深处的慌乱,强撑镇定道:“臣受教。” 小太子没打算放过他:“你问完了,该孤问你了。” 施玉如临大敌,却又拒绝不得。 “孤想知道……” “风中遛叽叽不冷吗?” 施玉没反应过来,小太子蹲下身,朝着施玉掀起的袍子团下指了指,满含笑意 “羞羞?” 施玉如遭雷劈,呆滞。 小太子眨眨眼,像是遇到了无法理解的难题,迟疑道:“不羞吗?” 施玉脸爆红,慌乱的放下衣服,一个没蹲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刚要站起来,又见小太子弯着眼睛睥睨道: “喂,你一屁股坐死了好多蚂蚁。” “百姓就不一样,他们可以一屁股坐死你。” 这又变相的回答了他最初的问题。 施玉像被从老鼠洞里揪出来的黑暗生物,乍一暴露在阳光下,刺得他身心受创,掩面而逃。 影壁后传出熟悉的笑声。 祁元祚只看到眼前一道黄影,人已经在半空中。 齐帝高兴的将小太子抛起来,别样的视角入眼,小太子新奇的惊呼。 “哇——高!父皇还要!” 齐帝抛的更有劲儿了! “父皇!树上有鸟!” 齐帝哈哈大笑,转着与儿子换了位置,父子两人去看彼此眼中的风景: “那是杜鹃!” 小太子喊着:“还要还要!飞~” 齐帝再次将他抛起。 “这次看到了什么?” “蛋!杜鹃鸟蛋!哈哈哈!” 齐帝又笑:“鸠占鹊巢!” 张尧捋着胡须和蔼的看着这一幕,竟觉得异常和谐。 大皇子站在不远处,他与小太子的学堂相邻,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入眼中。 想想手段阴险的老三、疯狗病附体的老四、疑似不举的老五、伪善还装腔作势的老六。 太子光风霁月、表里如一,气度和格局都是直线碾压。 他并非皇室血脉,一生最多当个贤王,放着太子不要,去辅佐神经病吗? 这样想着,大皇子在太子坑里彻底躺平了。 躺平之后想着上辈子太子对他的亲近,不由得生出期待。 只是这辈子出了意外,小太子不能练武,他们兄弟几个武功各个不弱,大皇子自认武功第一,但想到护着小太子对付未来的好几个,也产生了危机感。 三儿现在还没长大,不如……先下手为强? 虽然三儿和他关系亲近,但是兄弟也有远近。 比起他和小太子的未来,三儿的那点情分就是一阵屁,不放累赘,放了反而轻松了。 越想越心动。 试试? 小太子表现的这样好,齐帝大手一挥让小太子与大皇子一同听学。 大皇子又记起了被太子追赶的恐惧,原以为太子背地里疯狂学习,故意让他难堪。 如今看来,那还是太子给他面子的结果? 小太子抱着大皇子笑:“孤想和大哥坐一间学堂里。” 大皇子瞬间丢了那点别扭,嘴角翘的压不住 他喜欢本王! 两人兄友弟恭成一团,被太后扶养的三皇子却非常不好过。 不仅是肉体上的折磨,还有精神上。 不知太后怎么想的,各种阴私事非要抱着他说! 单是晚上他已经听了几场活春宫了! 只说这几日他听到的秘密,足以颠覆三皇子对上辈子的认知。 比如现在。 太后抱着他,云淡风轻道: “哀家怀孕了。” “把皇帝和宝珠公主叫过来,高兴高兴。” 三皇子灵魂麻木,这个世界终于疯了吗? 第45章 互喷毒液 三皇子对宝珠公主可太熟悉了,兄弟彼此的龌龊事谁瞒得过谁啊。 太子没倒台前,他们一致对外,为了随时联手对敌,不会把事情做绝。 几个兄弟中,老大是个敞亮人,不用担心对方拿他后宅妻女泄愤,他自然乐意与大哥亲近。 老大知道他勾搭了太子妃,他也知道老大勾搭小姑姑,掌握着彼此最致命的弱点才让他们的联盟一直稳固。 他知道两人勾搭上时还惊讶了许久,小姑姑不喜欢老大,干什么要冒这份风险? 想当年太子一杆长枪送亲千里,又当场撕破和亲书,保护宝珠公主安然回国。 回城当天成箱的人头在前压阵,凤车上的公主穿上了盛大的嫁妆,雏龙道走车她满眼都是前方的飒飒少年。 三皇子当时就看出宝珠公主眼神不对,他满心以为对方会勾搭太子,谁知道选了大皇子。 想来想去,可能是因为大皇子的武功仅次于太子? 他们兄弟每日忙成狗,还有一个阎王似的太子盯着他们不许碰黄赌毒,贪钱都不能贪巨款。 每日的消遣除了和妻妾造人就是听些八卦。 他最爱听的是老大和小姑姑,再就是老五和他妻子上床穿不穿女装。 如今,更大的消遣有了。 上辈子他记事时太后入坟了,种种恩怨他无处可知。 现在他笃定,太后一定是被父皇弄死的。 自己即将经历一场帝王震怒,而太后根本没有让人抱他离开风暴中心的意思。 三皇子怕他们两个吵急了,自己被牵连,万一父皇一冲动把他摔死了,他连冤枉都喊不出来。 想逃,但逃不掉。 想睡,但不敢睡。 这疯婆子为什么非要抱着他?! 爷急了尿你一身! 尖锐的指甲滑着三皇子的脸颊,熟悉的腻味让老三怂了。 不用父皇动手,太后现在就想把他弄死的样子。 “你说,小孩子能懂周围的事吗?” 太后好奇的点了一下怀里小孩儿的眼睛。 “都说潜移默化,在大皇子小时候,哀家每次在他面前打骂奴婢,如今他被哀家养的骄狂。” 太后说话阴阴柔柔的,三皇子越听越渗的慌,这疯婆子真的疯了! 太后把一个月大的三皇子立抱起来,仔细端详。 小孩月份小,没了支撑的头软趴趴垂着,无力抬起。 “这一个,哀家想养成淫邪暴戾的模样,你说,哀家能成功吗?” 三皇子内心愤怒大骂。 若他真是个小孩,天天在太后活春宫里长大,他简直不敢想自己会长成什么样子! 太后想到自己的好主意,掩唇自乐,开心极了。 恰时,宝珠公主到了。 外人认为太后疼爱宝珠公主,实际上太后对待宝珠公主时而温柔时而爱搭不理 宝珠公主被养的敏感多愁,心里是有些惧怕太后的。 “儿臣给母后请安。” 宝珠公主乖乖的行礼。 太后在宝珠公主面前稍微正常一点。 “起来吧,皇帝一会儿也过来,哀家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呢。” 养元殿的奴婢请人,哪敢多说一个字,就怕自己命没了。 太后也不在意,这个好消息她更喜欢由她亲口说出,不错过皇帝的一丝表情才好。 没过一会儿,齐帝也来了。 三皇子哇哇大哭以期望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太后身边的奶妈如逢救命稻草,立刻上前 “娘娘,三殿下可能是饿了,奴婢抱下去喂奶。” 太后拍着三皇子屁股:“没关系,哭哭更好。” 三皇子绝望。 三皇子心慌。 他在心里把太后骂出花来了,这个时候他真心的为自己流下了眼泪。 天要亡我! 齐帝不喜太后,但他是个体面人,教养让他全了礼仪,向太后请安后,才冷漠问道: “母后唤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宝珠公主心中忐忑,总觉得不安。 太后笑盈盈的:“好事。” 她一手抱着三皇子一手摸着自己的肚子,紧盯着齐帝宣布 “哀家怀孕了!” “崇嗣,你要当哥哥了。” 三皇子不敢哭了,紧张的攥着拳头,提防这窒息的沉默。 养元殿落针可闻。 齐帝只觉得世界一片惨白,身若空浮无所依。 崇嗣,这是齐帝的名字,是皇爷爷为他取的。 太后讨厌这个名字,从来不肯叫。 小时候唤他太孙,先帝登基唤他太子,先帝死了唤他皇帝。 太后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却是在这种荒唐境地! 不为温柔的关心,是故意让他痛苦,让他发疯! 胸口又闷又疼,分不清是因为太后怀孕悖德,还是因为太后喊他名字只为了刺激他。 一口气集在胸口喘不上来,齐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红,身体在原地颤抖。 肥公公惊的四分五裂,把心肝儿拼起来,紧张的扶着陛下,想劝又不敢吭声。 谁都以为齐帝会发雷霆大怒,但是这位皇帝他硬生生混着血泪把怒意压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越怒,越痛,只会让对手越开心,她会嘲笑他的狼狈,在他鲜血淋漓的伤口上撒盐起舞! “您知道您为什么是‘哀家’吗?” 太后表情一阴。先帝若崩未亡人以‘哀家’自称,守寡守孝二十七个月。 “先帝刚崩两年,您就迫不及待酒池肉林了?” 他打破太后以此报复他的美梦: “母后,您再自轻自贱,也是给先帝戴绿帽子,旁人议论起来也是说太后淫荡。” “青楼里的歌姬还图钱财要从良,堂堂太后却一心学窑子里的浪荡。” “母后喜欢上了哪位公公,想找人对食让人向儿臣禀一声。” “这么多公公儿臣给您挑个姿色好的,偷偷摸摸种子都要成瓜了在告诉儿臣,也太见外了!” 齐帝像吐着蛇信子的毒蛇,颤抖的语气也不妨碍他嘴里的毒液一口一口往外喷,将太后毒到极致,也将自己毒的浑身发冷,灵魂出窍。 他说尽了一辈子的肮脏话,掏空了恶毒去报复他的亲生母亲。 这一口一口的毒液将太后的菩萨面撕开露出魔蜘蛛的狰狞。 她抛物件似的把三皇子扔远远的。 三皇子一阵绝望恐惧让稚嫩的身体直抽抽,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成人的理智又让他不敢哭出声。 跪伏在地上的下人被太后和皇帝的对决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能分出心神看顾三皇子。 三皇子的身体重磕在柱子上,在落地时被奶娘接住。 肥公公心惊胆战,想着好歹是陛下的儿子,他立刻跑过去亲自抱着。 一瞧,三皇子眼睛禁闭,脑门肿了一个大包顿知不好,快步出了门把三皇子随意交给一个太监 “快去请太医看看!” 说完火急火燎的回到陛下身侧,就怕陛下被疯婆子伤了! 果不其然,殿里传着太后口不择言的嘶吼 “哀家要是娼妓你就是娼妓肚子里爬出来的野种!” “哀家只要一想你是我生出来的,我就恶心!” “你一个冷心冷血的皇权怪物!一个看着你亲生母亲一次次向你跪拜的怪物!你怎么不去死——!” “你是那老贼养的怪物!” “住口!”齐帝怒吼:“太祖岂是你能谩骂的!” “我就骂!他是个强盗!是个暴君!他有眼无珠!他冷血无情!他自私自利!他不是人!” “你生气吗?愤怒吗?!疼吗?!你敢打我吗!!!” 太后泼妇骂街,拽着齐帝的领子口水喷涌,仰着头狰狞的挑衅。 “啪——!” 重重一耳光甩出去,太后不可思议的跌坐地上,齐帝面红耳赤喘息如牛。 他额头被逼出了细密的汗珠。 齐帝甩出这一掌,连退几步,肥公公忙撑住齐帝的身体。 “陛下!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齐帝成了脱水的鱼,大张着嘴用力喘息,胸口又闷又堵,他再也受不了转身狼狈离开。 肥公公撑着他,快步往外走。 养元宫门一开一阖,地上的太后捂着高肿的脸,魔性哭笑 “哈哈哈哈!!!本宫原是待嫁天骄女,凭什么嫁给那个猪头!本宫生的孩子!是他们抢走了本宫的孩子——!” “强奸!强盗!野种!怪物!哈哈哈哈哈!!!” 太后摊开手躺在地上,放肆的大笑。 第46章 倒霉傻了 角落里的宝珠公主恐惧的瑟缩着,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母后…… 疯子…… 母后疯了……皇兄也疯了…… 宝珠公主缩在承重柱后面,捂着嘴巴睁着眼睛,眼泪不断的流,她手脚并用的滚出养元殿,一批带刀的侍卫闯进去。 宝珠公主忍不住回头,却见一地的鲜血和来不及惨叫就倒地的尸体。 “啊——!” 她惊叫一声,一个陌生的嬷嬷扶住她 “公主殿下,陛下让奴婢带您去休息。” 宝珠知道她的侍女都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这是皇兄的人,她不敢挣扎被两个人架着离开了这里。 * 齐帝没有回寝宫,而是强撑着去了承祚殿。 承祚殿的人都是皇帝的眼线,说句讽刺的话,整个皇宫竟只有承祚殿能令皇帝得几分安心。 有丝苗和胖公公守门,齐帝捂着胸口吐了一口血,人昏昏欲倒。 肥公公大骇! “陛下!” 肥公公要喊太医,却被齐帝制止。 肥公公急的屁股着火,如果陛下出事,宫中无人坐镇!他简直不敢想要乱成什么样子! 齐帝:“传……太子。” 彼时,祁元祚已经放学,与大皇子蹦蹦跳跳的走在回殿的路上。 听到父皇有事在承祚殿等他,祁元祚便与大皇子分开了。 只是一路上小太监的急切让他觉得不安。 一进大门,他就觉出不对,殿里的人戒严,顾盼之间尽是防备。 门口的丝苗和胖公公敛着眸,全然不似往日亲切,见到他公事公办的行礼。 肥公公弯着腰恭敬道:“殿下,陛下在里面等您了,您得自个儿进去。” 祁元祚点了点头。 一入房间,脸色大变! 他急步走到床边:“父皇!” 眼前的齐帝实在骇人,胸口有血迹,目睛赤红,发丝凌乱。 齐帝一把抱住小太子,眼泪纵横,撕心裂肺的哭 “豚儿!他们都欺负咱们父子!” “父皇到底哪里做错了!苍天要让朕幼年失去皇爷爷,青年失去皇后!爹不爱娘不怜!” “朕就是没人要!” “她为什么就不能为朕想一想!朕有好几个皇叔,各个文成武就,爷爷他凭什么坚持立先帝为太子!” “朕要杀了他们!全都杀了!” 嘶吼到破音的皇帝再次呕出一口血,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祁元祚险些被勒死了,他隐约明白了什么。 “传太医!” 肥公公飞快往太医院跑。 太医院的太医被养元宫喊走了一批,又被宝珠公主喊走了一批,还有一批正抢救三皇子。 因为人手不够太医院的太医抱着三皇子往承祚殿跑。 承祚殿不能不管,三皇子也不能丢那啊! 等太医来了,两人紧张的等着太医诊治。 半响:“气急攻心,肝火大动,血气逆行。” “臣开几副药,切记不能再让陛下动怒。” 没有生命危险,祁元祚终于放下心。 方才有功夫看三儿的情况。 “三弟弟怎么了?” 太医苦了脸:“摔了。” “婴儿脑部囟门没有闭合,颅骨是软的,额头受到撞击表面肿着,实则凹了一块,恐怕伤了脑子,微臣无法判断三皇子醒来后是否受到影响。” 祁元祚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了。 肥公公委婉的提了两句:“太后娘娘与陛下吵架,三皇子被太后娘娘不小心磕着了。” 祁元祚哪还听不出来。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三儿也是够倒霉。 “让人去熬药,提一桶热水,孤守着为父皇洁面。” 肥公公亲自去办。 把齐帝整干净,换上寝衣,肥公公把药喂给齐帝,太医施了针,说一个时辰后就能苏醒。 沉睡的三皇子眼睫还挂着泪珠,陛下正昏迷,小太子自己也端着一碗药,寸步不离的守着两个人。 肥公公放松下来一阵心酸,这都什么事啊。 祁元祚捧着药碗陷入沉思,原书并没有过多描写太后,只提了句太后偏心大皇子,对太子做过不好的事。 做了什么不好的事,祁元祚不知道。 太后死于一场宫乱。 怎么个宫乱,也没提。 他一直思索是什么导致了父皇后期变态的控制欲。 在齐帝抱着他哭时,有了答案: ——是父皇对幼时自己的补偿。 齐帝被太祖养大,与父亲的相处只在朝堂,与母亲一月才能见一次面。 他对亲情渴望表现在对太祖的缠闹上,可太祖政务繁忙,一天之中只能分他极少数的时间。 情感需求不被满足,母爱的缺失使齐帝无法获得足够的安全感。 体现在齐帝长大后更喜欢温柔和婉的女子,甚至对男性的取向也偏于温柔君子。 这种情感需求未被满足的状态经过太后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聚成了一团即将爆炸的氢气球。 太后掌权多年,齐帝从太后手中吃过亏,他对皇宫充满了防备。 ‘他们都欺负咱们父子’。 父皇用了‘他们’。 在他眼里,整个皇宫都是太后抓他的捕兽夹,齐帝外表沉稳有余实则多疑敏感。 而他还有了一个需要他保护,只有依靠他才能活下去的儿子,他想到了曾受太祖庇护的自己。 齐帝亲自扶养小太子,给予所有偏爱,是他身处此间渴望被保护而不得的映射。 人有爱恨,如果太后是齐帝恨得所在,祁元祚就是齐帝爱的寄托。 当恨意宣泄后,心里的空虚立刻转变成对‘爱’的控制。 那团聚满了不安的氢气球爆炸,威力吞没了祁元祚,让祁元祚伤痕累累,也让父子两人开始争吵。 然后齐帝会发现,他们的处境与当时自己和太后多么相似啊。 这一发现可谓火上浇油…… 于是中年走下坡路的雄狮,开始不择手段的压制年轻气盛的新储。 这场剖析,令祁元祚心跳微快,他赶紧抿了一口汤药,令人作呕的味道冲的精神一振。 他憋着气一口气灌完。 余味儿难受的他无声干呕,生理的泪水模糊了眼睛,祁元祚懒得去擦。 他看向三皇子,这才几天,肥嘟嘟的团子瘦瘪了,不知在太后那遭受了多大折磨。 祁元祚一抬眸湿润的眼睛与另一双眼睛不期而遇。 三皇子睁开眼就看到了一个眼睛含泪的小孩儿。 他应该忘了什么,感觉世界与他隔了一层屏障,明明潜意识告诉他,他认识这个人,不等他细想又忘了。 然后一遍遍重复着这个念头 我应该记得这个人,是……忘了。 依?我应该记得这个人,他是……忘了。 三皇子不自觉的嗦着手,盯着眼前的脸猛瞧。 好看,还为他哭了,好人。 瞧了一会儿,三皇子一个机灵,等等!本爷为什么要吃手? 这张汤圆脸不是太子吗! 三皇子庆幸万分,本爷大难不死,终于从疯婆子手里捡了一条命! 下一刻三皇子只觉得脑子一懵,眼神又变得愚蠢,重新吃起手手。 哦,这是为他哭的人,好人。 祁元祚歪歪头,老三,傻了? 第47章 掌嘴 襁褓里的三儿身体一抖,凝固住不动了,他的肢体语言静止,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恢复,然后嘴一撇就要哭。 祁元祚这次确定了,三儿的脑子真磕出问题了。 因为他尿裤子了。 刚才止住不动的时间,就是他尿裤子进行中。 若是成年的三皇子,在宿敌面前,舍得如此丢脸? 换作祁元祚肯定是先叫唤两声,断不可能尿完了再哭。 肥公公熟练的解开襁褓,拎着三皇子的脚丫,解了湿漉漉的尿布换上新的。 肥公公看出小太子的好奇,解释了句:“这都是老奴服侍殿下积累的经验。” “殿下小时候聪明乖巧,每次小解或更衣会提前哭闹。” 祁元祚脑子自动翻译成:三儿是个傻的,尿完了裤子才哭。 三皇子撇着嘴抽噎着,委屈的不行,发出哼唧哼唧的声音。 肥公公拍着他哄,但是太监身上,因为某部位残缺,时间长了身有异味,为了不冒犯主子身上会熏香。 三皇子怎么都哄不好,脸一个劲儿往外扭,张开嘴哇啦哇啦哭。 不知是被薰的还是头上疼得。 小孩儿被太后养了几天,肉眼可见的憔悴,现在脑袋上还顶个大包。 肥公公想把他交给人看着,却发现一切与三皇子有关的人都没了。 亲娘入冷宫,奶娘被灭口了,太后那里肯定不能再去,肥公公犯了难。 祁元祚怕他吵到齐帝 “孤看看。” 肥公公蹲下身,祁元祚摸了摸三儿的脸,三儿濡着唇去寻他的手指。 饿了。 “孤宫里有奶娘,让她们先照顾着。” 小太子三岁,自己断奶了,齐帝怕他再想这一口,一直把奶娘留着。 肥公公一想,也只能这样了。 祁元祚招来奶娘,看三皇子唑住奶头咕嘟咕嘟干饭,知道这是饿狠了。 可怜。 齐帝还昏迷着,祁元祚不敢离开。 “孤的弟弟且交给你照顾,若敢怠慢孤定不饶你!” 有张奶娘的前车之鉴,剩下的奶娘只怕自己没用了被赶走,这好不容易得一个皇子喂养,高兴还来不及了,哪敢怠慢,自然千万保证。 “若是有事尽管来寻孤,一切吃喝穿用,且按孤以前的来,从承祚殿份利中扣。” 交代了这些事,小太子发现殿里少了个人。 “姜良呢?” 承祚殿戒严,伯劳、丝苗、胖公公都在这里,她能去哪里? 伯劳:“殿下,她去送药碗了。” “去了多久?” 伯劳:“没多久。” 祁元祚不再问了。 太子和皇帝的药,从尚药局煎煮,尚药局在承祚殿的西南方向,去那里有两条路。 一条穿过御花园,较远些。 一条路过养元殿,较近些。 姜良走了远路。 丝苗和胖公公没分给她活计,她每日就是陪着小太子吃吃喝喝哄他高兴,再就是跟着丝苗姑姑学规矩。 姜良对皇宫布局十分好奇,她胆小不敢乱走,天性又让她耐不住寂寞。 小太子每日窝在承祚殿,是个咸鱼崽儿,很好哄,她这几日生活的安逸,可是每日这样生活,一辈子仿佛望到了头,让姜良十分迷茫和不甘。 今日她揽了送药碗的活计,自觉是迈出了探索皇宫的第一步。 还有一个目的,是以送东西的名头,路过御花园九曲回廊。 伯劳说小太子经常站在九曲回廊外向东边眺望。 说姜良想的多也好,反正‘眺望东方’就是让她忍不住心里怀疑。 所以她也来眺望了。 送了碗,姜良穿行九曲回廊,发现回廊外是大丛的菊花,若要眺望东方,非得站花丛里不可。 具体位置也好找,菊花丛里有块地方秃了,很不和谐,她估摸着就是那里了。 于是姜良小心的穿进花丛,站在秃的地方,向东方眺望。 看到远方金灿灿的屋脊翘檐上,雕着仙人骑凤后边儿十个屋脊神兽排成一排,是挺好看,就是没什么特殊的。 姜良端详良久,拍拍屁股要走。 远处一声高喝:“你是哪个宫的奴才!” “胆敢践踏御花园的花!” 姜良心里直呼冤枉,她一回头,看到了脖子修长腿长胳膊长,一看就是练舞的漂亮姐姐。 看穿着应是妃子! 姜良硬着头皮走过去 “奴婢拜见这位贵人。” 魏昭仪这几天正恼着呢,逮到一个坏了规矩的奴婢,这火气立刻有处发了 “掌嘴!” 姜良心一慌 “贵人!奴婢是承祚殿的!” 魏昭仪眼睛一眯,怒气微缓,魏昭仪身边的下人也不敢再动手,只瞧着主子,听从命令。 姜良正要松口气。 “那又如何!一个奴婢而已!就算你是承祚殿的不守规矩破坏御花园的花!就该掌嘴!想必太子知道了也不会怪妾身的。打!” 姜良:“那不是我破坏……” 她话还没说完,一耳光就落在脸上,姜良只觉得耳朵嗡嗡,接着就是一连串的耳光,让她再也没了说话的机会。 魏昭仪眼里泛着精光,如果太子不在乎这个奴婢,她打了就是打了。 如果太子在乎这个奴婢,亲自上门讨公道,她更喜欢。 重阳节的群纱舞明明是她想的讨陛下欢心的手段,却半路被萧昭仪抢了去!害的她不能再表演。 萧昭仪平步青云,陛下却已经一个月没再召她侍寝,眼看被忘在后头,她怎么不急! 这承祚殿的小奴婢来的正好!拿她作筏子,富贵险中求! “打狠些!得让太子殿下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奴婢犯了错!” “啪啪啪!”耳光声更重了。 这些下人打人都是有技巧的,把脸打烂了也保管只是皮肉伤。 这二十个耳光的时间,在姜良心里是如此的漫长…… 等二十个耳光打完,姜良目光呆滞,人好似没了灵魂。 魏昭仪嫌弃的打量着她,咄着裙摆走到她面前,笑如食人花 “你有本事,就让太子殿下找妾身理论,妾身也是不怕的。” 说完她还使劲儿拧她嘴巴。 眼里闪过嫉妒,一个奴婢,长这么好的皮干什么! 魏昭仪冷哼一声走了。 她身后的奴婢恶狠狠淬了她一口 “下次见了魏昭仪,别作狗眼瞎认不出来!” 姜良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沾满了培花的土。 她抖着手碰了碰高肿的脸,咬着唇使劲儿忍泪。 心里百般滋味蒸腾的她恨不得冲上去,掐死魏昭仪。 看着那道背影,姜良怨气冲天,又绝望无比。 她发现自己无人可靠,来了这吃人的古代,入了这深海皇宫,还求什么异世同乡? 安稳活着不好吗? 如果她安稳些,就不会想着试探小太子,追求一个虚无缥缈的真相。 也就不会因为伯劳一番话停留在这里,不会遇上魏昭仪,不会被打脸侮辱。 姜良的小心思被这二十嘴巴闪的一干二净,她终于懂了那句——‘皇宫里好奇心最要不得’的真谛。 也终于懂了为什么所有进了皇宫的人都想往上爬,傍主子。 反正姜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这种事了。 她平静的爬起来,掸掸土,低下头,灰头土脸的回去。 至于小太子帮她讨公道? 三岁的小孩能懂什么。 第48章 草珠子 祁元祚在齐帝床前串着一串珠子,这是乡间最常见的草珠子。 褐色,质地硬,它长着天然的穿线孔道,是民间小孩随处可见的玩乐,也是民间最廉价的做珠帘的材料。 他比着齐帝的手,穿了一串他能带进去的尺寸。 一颗颗捡最好看的。 肥公公不知道他用来做什么,就在一旁看着。 等祁元祚好不容易穿完了,齐帝转醒。 听到动静他警觉的支起头 “父皇醒了!” 肥公公连忙近前,小太子噔噔噔跑开捧来一碗水,踩着脚床送到齐帝唇边 “父皇渴,喝。” 肥公公接下来:“殿下,老奴来。” 小太子松手给他。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齐帝喝好几口。 “……甜的。” 里面加了蜂蜜。 肥公公说着贴心话:“这是太子殿下体贴陛下,让人温着一碗蜂蜜水,说陛下醒来一定会口渴。” 齐帝眼睛一热,看看,他才养了三年的儿子,心里都放着他,相处二十几年的生母,却一心要报复他。 他手一抬起来,小太子就自发把脸送了上去,为了不让他累着,就用自己的小手撑着他的大手,脸蛋在他掌心蹭。 软乎乎道:“给父皇摸摸,摸摸就不难受了。” 齐帝感情满溢,两臂一收把小太子抱怀里,呜呜的哭,好不伤情道: “父皇只有豚儿了……” 小太子圈住他的脖子,含糊的咕哝:“父皇不怕,我保护你。” 他把手里攥着的草珠子戴齐帝手上 “父皇带着它,要是被欺负了,不好意思说,就偷偷的摘一颗扔掉。” “祚儿看到少了一颗,就帮父皇打坏人。” 小太子十分可靠的安慰着齐帝: “父皇长大了也可以哭,也可以找祚儿帮你出气,就像我被欺负了要找父皇一样,不羞羞的。” 手里的草珠子丑丑的,一整串上每两颗珠子相邻的缝隙就用线滴溜出一个。 若少了一个很容易就能看出来,齐帝立刻明白这就是用来让他‘偷偷扔掉’的。 这串珠子,做的不对仗,滴溜出的珠子高度也不齐,与华丽的龙袍不相配,用材随处可见。 但加上这番认真的童言稚语,却暖进了齐帝心里。 齐帝破涕为笑,摸摸珠子,再摸摸儿子的头,稀罕的不能自已,他觉得这是上天给他的宝贝。 肥公公赶紧接话,哄齐帝开心:“陛下,这是小主子亲自穿的,穿了好一会儿,奴才还纳闷呢,想帮忙,殿下都不让帮。” “哎呦,原来这是小殿下送给陛下的礼物啊。” 齐帝一听,检查儿子的手: “这珠子不好穿,你亲手穿的?拿针了?手疼不疼?” 祁元祚挑拣了容易穿的用针引线,没怎么费力,便摇摇头。 小太子与齐帝拉勾,还没桌子高的雏崽,立下大大的承诺 “祚儿会一辈子保护父皇。” 他吃的穿的用的,都是齐帝给的,只有这随处可见的无主的草珠子,是他能给齐帝的。 崽子的抱着软绵绵的,既不文成也未武就,大道理都说不出来几句,圣贤书还没读完几本,却比千万本圣贤书、千万句大道理更令齐帝无法招架。 圣贤书、大道理只教齐帝砥砺前行,自强自坚,没桌子高的崽儿却会告诉他 ——父皇也可以哭。 ——父皇我保护你呀。 齐帝自记事起,再未这样哭过了…… 父子二人相拥,连肥公公都在一旁抹泪。 88不合时宜的出声提醒:“宿主,千万不要付出感情。” 祁元祚冷静道:“人若没有感情还是人吗?孤有分寸。” 88烟也不抽了酒也不喝了,好久才说了句 “宿主,您这样若是齐帝日后……” “孤知道。” 但是知道又能怎么样。 “88,有时候知道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和齐帝的矛盾来源于情感,如果齐帝像对别的皇子一样对他,他还会有被‘控制’的苦恼吗? 但是他愿意去换吗? 祁元祚不愿意,不论日后如何,这份偏袒现在纯粹的让人动容。 “88,太后必须死。” 太后不死,齐帝心里会有一根刺,这根刺以齐帝的情绪为养料,孵化成一团流脓的烂肉,会让主人癫狂、痛苦、最终被同化…… 可是太后死了,齐帝心里也会有一根刺,这根刺是道德的枷锁,对自我进行审判,他会用一辈子一遍又一遍问自己一个问题——弑母者,人否? 齐帝并非优柔寡断之人,可人不是神仙,只要是人就有舍不下,斩不断的愁苦。 旁观者会觉得莫名其妙,然后甩一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高高挂起自以为聪明的看局中人挣扎。 其实不是旁观者清醒聪明,或许是局中人最在意,恰好是旁观者最不在意的。 齐帝对太后又怨又恨,可太后的指责和pua终究在这位二十三岁的帝王心上留下痕迹。 这就是为什么齐帝宁可与太后相互折磨,也不愿意给彼此痛快结局。 要让齐帝狠下心亲自杀了太后,只能是动了他决不能容忍的底线,让他产生一个念头——这不是母亲,这是敌人! 政权不是底线、子嗣不是底线、太后各种恶心人齐帝也能忍,哪怕这次被气的吐血,父皇仍然不会杀太后。 哪怕太后要造反,齐帝也能容太后活。 太后要怎么才能死? 祁元祚已经有答案了。 “88,父皇无法割舍,我帮他舍。” 他不想齐帝被太后逼成疯子,那老太婆,看着就有病! 而帮齐帝拔出了‘恨’,会造成什么后果他也知道。 只能说时势如此,不悔就够了。 88任他自言自语,宿主只是想将想法说给它听,就像习惯性的记个笔记,他不需要它参与、讨论、点评,以及劝说。 宿主的决定,无人能改变。 父子两人一起用了午饭,齐帝还需要休息,祁元祚下午要上课,他不想去,但是齐帝不准他缺堂。 就算是齐帝也担忧自己优秀的儿子在老师心里成了逃课学生。 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朕的儿子这么好,在别人心里也必须是最好的。 于是小太子只能叹着气背上小书包上学堂。 齐帝已经恢复了正常,盘腿在榻上,一身明黄色中衣,手里盘着一串草珠子,捏捏儿子发愁的脸开始想当年 “朕小时候,也不愿意上学,好几次被你太爷爷命令下人‘架’进学堂。 “不如,朕也让人把你架过去?” 小太子一口拒绝 “不要!孤要骑着马上学!” 齐帝不答应:“你还小,骑什么马,否决。” 小太子:“孤要骑狗!” 齐帝:“骑狗烂裤裆,否决!” 小太子急了:“骑鹤!” 齐帝:“朕花园里就那几只鹤爷,驼不动你,否决。” 小太子扯着嗓子喊:“孤要牛!不准否决!” 一副你敢否决孤就哭给你看。 齐帝轻嘶一声,勉强应了:“朕给你找头温顺的,再做个板车。” 小太子上去要与父皇击掌为誓。 齐帝刚举起手,小太子就迫不及待的盖掌。 “好耶!” “谁赖皮谁尿裤子!” 小太子头也不回蹦蹦跳跳的跑了 齐帝:“……” 齐帝笑骂:“兔崽子,学会和朕耍心眼了。” 笑着笑着,齐帝脸又冷了。 “更衣,去养元殿。” 肥公公那叫一个不情愿:“陛下,您的龙体要静养。” 齐帝只管张开手,肥公公就不敢不伺候他穿衣服 “别慌,朕不是去跟她置气的,让人生不如死的办法多的是。” “她既然想生,那就生,一个不行就两个,两个不够就三个。” “她想要男人朕帮她找,何必瞒着偷着,朕心胸开阔还纯孝,要入冬了,给先帝多送几顶帽子。” 肥公公听得胆寒,疯了,所有人都疯了! * 祁元祚等着大皇子接他上学,看着身边脸肿成猪头的姜良。 他皱眉:“谁打的你?” 姜良含糊道:“魏昭仪。” 祁元祚脑海闪过这个人的面孔,平静道:“她啊。” 然后便不说话了。 伯劳眸中精明之色一滑而过,若有若无的勾起唇角。 姜良眼中寂寂,不再吭声,余光却自下而上的冰冷的睨着身上看似乖顺的小太监,伯劳…… 第49章 太子要打架 养元宫 齐帝从里面出来,宫内爆发出了一阵疯癫的哭笑和桌椅、玉器砸地的声音。 哪怕至此,齐帝也只是将养元宫的人换了一遍,而非囚禁太后。 是他不想吗? 是不能。 太后手里握着一块兵符,这块兵符可调动的军队是长安城三十里外的戍城军,带领这支军队的将军是太后的亲弟弟。 大齐的兵符一地一符,分成左右两块,一块存于朝堂一块握于君王之手。 先帝在位时发生了匪患,他信不过常规,于是将常规远调安南,把负责安南的太后的弟弟司马术调回长安。 你调也就调了,自己握着兵符,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先帝脑子有病,把调动长安戍城军的这半块兵符给了太后。 给出去的东西想收,收的回来吗? 太后日日找死,司马术也清楚姐姐的脾性,生怕齐帝怒而弑母,握着戍城军的权柄不敢离开,太后也不会让他离开。 这成了齐帝心头的一根刺。 每日一封请安折子,看似是问陛下安否,实则是问太后安否。 除了请安折子,私下里定有密信往来。 齐帝怕的是太后手中兵符根本不在皇宫而是已经交给了司马术,只等哪天暗号一对,带兵直奔皇宫。 三十里,十万大军!策马疾驰也就小半个时辰! 若给齐帝足够的时间他自然不怕这十万大军,可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大齐春闱三年一考,明年是他登基后第一次春闱,选出的人才身份干净,无派别未站队,完全可以培养成自己的心腹。 他原想着等春闱后选拔出人才,逐步替换了太后的人,以期平稳的过渡政权,若事情顺利,明年就能将太后一举扳倒。 如今一闹,他不得不做好最坏打算了。 太后怀孕是个丑闻,足以动摇太后的威仪,所以齐帝不仅没想着帮太后隐瞒,他还要广而告之! 看司马术要怎么应对! 想清楚事情利弊,齐帝任太后如何疯魔,都不恼了。 齐帝的‘不在意’和‘心胸开阔’激怒了太后。 “凭什么!哀家要看他痛哭流涕!” 太后喊的声嘶力竭,浑身发虚。 而养元殿的太医们沉默的端着一碗碗的安胎药。 陛下说了,得让太后喝下去。 如果太后的孩子没了,他们的命也没了。 太后身边的嬷嬷神情悲苦。 “娘娘,歇歇吧……” 太后躺在榻上,忽然一把攥住身边摔碎的铜镜,看着镜中被痴嗔恨恶充填的花容月貌。 她摸着自己的脸痴痴流泪: “哀家才38岁,若不是太祖皇帝,齐寿那肥头大耳满身腻肉的猪!他配得上哀家吗!!” 太后想起自己的凄苦呜呜大哭,她明明都认命了,她想着这辈子就这样了。 后半生生个儿子依靠,那看见就想吐的丈夫管他去死! 于是她拼命给先帝纳妾,只要对方晚上不来找她就好。 每次同床她又恨又屈辱,肥的她无法下口。 十四岁怀胎,吐的她什么都吃不下,人瘦的可怕只剩肚子大大的,她每天吓得哭。 煎熬了十个月终于解放了,生下的那一刻她满心祈祷儿子不要像齐寿那般丑。 老天爷听到了她的愿望,齐帝生下来白白嫩嫩还干净,一点也不肥。 太后满心欣喜,觉得熬出头了后面的日子有盼头了,结果,她只看了一眼! 她千辛万苦,万般挣扎生下的儿子被别人抱走了! 亲生骨肉被硬生生从心里撕扯出去的绝望,让她又哭又闹,恨不得拿着刀去跟太祖拼命! 太祖一口一个太孙尊贵不应长于妇人之手,让他们母子二人五年不得相见! 第一次见面,就是她卑微的跪在地上,遥遥看了一眼。 “爷爷,那个女人是谁啊?” 这句话把她刺的遍体鳞伤! 恶心!真恶心! 太后心里的恨让她疯魔,她想报复太祖!报复先帝! 可是太祖压根不记得她这号人物,先帝在时她虽是皇后却无凤印没有宫权,恨意越积越多,让她变成另一个人,她巴结先帝,笼络权柄,等她好不容易有了点实权,先帝死了。 她的报复成空,便恨起了齐帝。 她就是要让他不好过! 皇家让她不好过了半辈子,她就要闹的他们永不安宁! 就算她死了,也要让齐帝一想起她就恨。 她要齐帝,像她恨太祖、先帝一样恨她! 太后将碎裂的铜镜攥进肉里,森森发笑。 “给承祚殿传话,哀家想太子了……” * 祁元祚下午的课程是一个时辰,放学的时候太阳西斜。 大皇子将小太子送回承祚殿,小太子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喊 “父皇还在吗?” 胖公公小步跑过来笑的狗腿儿又谄媚,不用开口只看表情,小太子就知道了答案: “殿下回来了,陛下已经离开了。” 小太子语气都欢了,催促道 “胖公,孤要十个力气大的人,快点儿。” 大皇子看这架势不对,问他:“你要十个人干什么?” 小太子背着手理直气壮道:“孤要去打架。” 大皇子想起上一世,老六被匈奴使团欺负,太子连夜召集兄弟: “走!跟孤出去干架!” 今日架势和记忆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大皇子本身是不嫌事大的性子,就没有丁点儿劝说的念头 “打谁?” 小太子平静答:“魏昭仪。” 沉默了一下午的姜良,心里一跳,忍不住抬眼。 伯劳暗中磨了磨牙。 大皇子压根不记得这号人物: “她惹你了?” 小太子:“她打了孤的人。” 太子其实很好说话,只要不动他的底线,都能好言好语,一度让兄弟们觉得没脾气、伪君子。 直到踩着了《太子规》,肿了脸还烂了屁股,没人再说太子脾气好了。 胖公公已经找来了十个人。 男女都有,看着就是打架的苗子。 小太子满意点头。 “出发。” 大皇子兴致勃勃的跟上。 这是太子第一次打架,他势必得去看看得到这份殊荣的人。 太子骨子里不是安分人。 别管是群殴匈奴使团,还是让别人给他养歌姬,又或者江南微服私访公然毁了一桩亲事,都不是安分守己能干出来的事。 记忆中的太子,意气风发、风头无量。 小太子板着脸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无形间与上一世重合。 大皇子看的移不开眼睛,他实在不能理解太子妃都嫁给太子了,为什么还眼瞎的看上了三儿? 作话:还差一更,明日上午补上。 第50章 孤恶心死他们 魏昭仪住在明丹阁,魏昭仪得到消息,立刻差人去请陛下。 若是平时她去请陛下定不肯来,小太子驾临就不一样了,皇宫谁不知道皇帝看小太子看眼珠子似的。 魏昭仪心里打着小九九,她只掌掴了一个奴婢,皇帝根本不会计较,太子此番来闹大,反是太子的不对。 皇帝为了安抚她今夜再不济也会留下来用饭,饭都吃了,还怕不能发生点别的吗 。 “太子驾到——” 随着一声呼喊,魏昭仪连忙出来接驾:“妾,参见太子殿下。” 小太子掠过她,自发走到上位,这熟悉的习惯和傲慢的态度无不让魏昭仪想起齐帝。 大皇子本能的圈了小太子右手边地盘,这个站位让他一阵恍惚。 “起身吧,孤是来问一件事。” 他问姜良:“谁打的你?” 姜良终于确认,小太子是来给她找场子的。 姜良站出来,吞了吞口水,把打她的三个人指出来。 御花园魏昭仪让人按住她,两个奴才左右开弓,加上魏昭仪最开始的一巴掌,共三个人。 小太子轻描淡写道:“按住她们。” 他带的下人二话不说冲上来把魏昭仪三人按住。 魏昭仪傻眼了,这跟她想的不一样啊,不应该先礼后兵吗? “等等!太子殿下!妾犯了什么错,若太子殿下没有理由,妾断不受此等侮辱!” 小太子问:“掌嘴。” 只听殿里一阵‘啪啪’打脸声,魏昭仪疼得大叫,她只想引个火,却没想到会烧身啊! 约莫五六个巴掌。 “停。” 下人们停手了。 小太子问魏昭仪:“你可知错?” 魏昭仪都快恨死他了 “妾不知道太子殿下要说什么!” 小太子:“接着打。” “妾承认掌掴了太子殿下身边的奴婢!可是是她先毁御花园里的花在先!” 姜良连忙解释:“我没有!” 伯劳阴阳怪气道:“打狗还要看主人呢,魏昭仪是眼瞎了还是耳聋了?” “狗有错,魏昭仪报给殿下,殿下以德服人,还能让魏昭仪吃亏了不成?” “也不看看是谁的人,就敢出手教训,您配吗?” 小太子不耐烦:“打!” 于是巴掌再次甩开。 伯劳进谗言:“殿下,奴婢看丝苗姑姑不尽心啊,连个小奴都调教不好,一口一个我,当自己是主子了不成?” “奴才愿意替了丝苗姑姑,为殿下教出一个懂规矩,不惹事的。” 旁边的胖公公斜了他一眼,这小子抢活儿邀宠不是一两天了,这是早看不惯姜丫头了。 小太子没理会。 姜良怕了,她总觉得自己御花园偶遇魏昭仪不是巧合,又拿不出证据。 连忙跪下:“奴婢知错!下次定不再犯! “停。” 小太子漠然问:“打多少了?” 下人:“殿下,二十了。” 小太子又问:“魏昭仪,可认错?” 魏昭仪被打的五内俱焚,恨不得吃了他:“妾身虽有过错,但殿下今日闯我明丹阁,随意掌掴妾身,焉对得起陛下对太子的信任?!” 小太子点头,听明白了。 “拉出去,杖毙。” 全场静默。 胖公公迟疑一瞬,他笃定陛下不会在意太子打人,可要是太子杀了人…… 若是别的小孩,他都怕主子不知道‘杖毙’的意思,但这是小太子,聪慧灵秀,近乎生而知之的。 胖公公吞下口中的规劝眼观鼻鼻观心。 这些人都是陛下的人,胖公公算他的首领,胖公公没发话就是默认。 于是几个太监沉默着就把三人拉出去,执行杖毙。 三人害怕了。 明丹阁的下人肿着猪头脸含糊哭求:“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奴婢们知错了!” 魏昭仪看到又粗又长的木棍,就害怕的发抖。 她杖毙过下人,一棍子下去,皮开肉绽!十棍子打下去,人有气进没气出! 陛下能在十棍子内来救她吗? 她是想邀宠,不是想找死啊! 就算等她挨上两三棍子陛下来了,她屁股都烂了,还怎么侍寝?! 魏昭仪尖叫:“妾身错了!妾身知错!” “太子殿下饶命!妾身不该逾越本分擅自做主!” 小太子嗤笑:“看到了吗,任何时候,威严都是扇出来的,一巴掌不行就两巴掌,两巴掌不行,孤还能杖毙她。” 说这句话的时候,太子不仅看着姜良还在看伯劳。 姜良从头凉到脚,什么都没有看到小太子随口一句‘杖毙’更令她恐惧,人命在这里如草芥。 伯劳脸上的五官摆怎么看怎么乖顺。 祁元祚问魏昭仪:“你的错就这些吗?” 魏昭仪神情一滞,像是不知道小太子何意。 “别跟孤装,孤是小不是傻。”小太子口吻冷冰冰的,背着手走到她跟前揭穿她的目的 “孤来的时候你很高兴吧,你将孤当作棋子随意摆布以达成你邀宠的目的。” 魏昭仪又惊又恐,不敢相信自己的心思被一个小孩儿看透了。 小太子老生叹气:“其实孤不想来的,但是孤心里不高兴,总要有个出处,就像魏昭仪在御花园遇到姜良想泄火一个道理。” 魏昭仪颓然失神,她以为只是一个小孩,三岁小孩再聪明能聪明哪里去? 事实证明小太子比陛下更可怕!行事作风胜陛下狠毒,心思玲珑,智近如妖! “别怨孤,这些巴掌是你该受的,毕竟你不给孤脸面,孤也懒得给你脸。” 头上的魔鬼低吟,魏昭仪拼命的想远离。 终于听到如蒙大赦的一句:“走吧。” 小太子的人陆陆续续离开,魏昭仪瘫软在地。 她捂着脸,从没有受过这份委屈。 提前去报信的奴婢急匆匆走进来 “昭仪!” 魏昭仪沙哑问:“陛下呢?” 那奴婢一脸为难:“陛下来了……又走了。” 魏昭仪涌起希望:“陛下看到太子的恶毒手段了对不对!” 那奴婢表情复杂的点点头。 魏昭仪哈哈大笑:“好,好!陛下以为他的心肝儿千好万好!没想到他捧着的是又臭又烂的魔头!陛下一定不会再宠太子了!” “那魔头要失宠了!” 奴婢低着头不敢打断她的妄想。 陛下哪会厌恶,欣慰来不及呢。 天知道她去请陛下时,陛下一脸兴奋 “什么?豚儿会打架了!” “好好好!张太傅教的好,这才一天就学会打架了,有朕当年风范!去去去,看热闹去。” 明丹阁的奴婢:“……” * 大皇子情不自禁摸着腰间的龙头手镯,小太子送他的镯子他绕线挂在了腰上,就像小太子将齐帝送的手串挂腰上一样。 太嚣张了。 大皇子觉得,祁元祚就该如此洞察人心,一击即中,随便一句话一个动作,就是帝王心术。 “既然不喜欢魏昭仪,为什么不杀了她?” 祁元祚溜溜达达的散步:“孤是去打架的,又不是去杀人的。” “孤不讨厌她,孤只是讨厌她做的事。” 大皇子好奇:“你遇到讨厌的人会怎么办?” 祁元祚认真想了想:“不能说。” 大皇子白了他一眼:“你不说我也知道。” 太子有讨厌的人吗? 匈奴和江南畜牲团算不算? 前者人头塔,后者鞭尸。 再想想在他死后,太子为他敛骨安葬,大皇子心就软成了一滩水。 他从未讨厌过本王。 “88,孤想好了,如果有一天不可避免的走到了互相残杀的地步,孤就把他们全杀了,把大皇子和父皇同棺葬。” “其他兄弟们头朝父皇摆成花,再让史官大写特写他们父慈子孝。” “孤要恶心死他们,嘿嘿。” 88:“……” 作话:补 别等文哈,明天上午更新,凌晨码不出来了。 第51章 绑架 太子与大皇子分道回宫,天色已近昏黄,这个时间是小太子用膳的时候。 丝苗姑姑急步走来在太子耳边轻语,小太子微微挑眉,太后传话,让他明天抽空去养元宫探望。 “孤知道了。” 丝苗劝道:“殿下,两位天家刚生了气,此时让您前去,只怕有为难。” 祁元祚本就想找个理由去养元宫,多好的机会,他怎会错过。 “孤知道了,传膳。” 齐帝并不是每天都会陪他用膳,皇帝总有各种各样的忙碌,偶尔忙久了案牍抬头以近二更。 小太子偶尔会等,不想等时就不等,若等到了,是一场默契的赴约,若没等到,是单人的落日赏飞鸦。 今日祁元祚就没有等。 他敢确定,父皇一定去了明丹阁,只是没有露面匆匆看了他一眼就回去了,若想陪他用膳何必要走。 用完膳黄昏的暖光散尽,秋日的凉意伴随烟蓝的黑一拥而上。 这个时候再看宫墙只觉得张牙舞爪狰狞压抑。 小太子盘坐在榻上,趴在窗户旁不知在看外面的什么。 矮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 姜良低着头在一旁拧着手,纠结忐忑良久,终是跪在地上 “奴婢知错。” 祁元祚约莫知道姜良去御花园是干什么的,她没错,只是运气不太好。 信的人是伯劳,遇到的是魏昭仪。 这样一想,前者算她蠢,后者才算她倒霉。 在宫里蠢就是错。 小太子没说话。 众人可不敢觉得这是小太子没听到,跪在太子面前,和跪在皇帝面前是一样的。 太子不说话,只可能是因为不高兴。 姜良讨厌极了命运被掌控的不安,但是她深知自己就是宫里的虾米,食物链最底端,别说太子了,丝苗姑姑都能随意磋磨她。 夜幕黑了,外面除了灯笼什么也看不到了,小太子关了窗,端起药碗,做足了心理准备一口灌下。 中药这东西很神奇,味道要死要活的难喝。 初始还能捏着鼻子喝下去不以为意,但当时间拉长,每天不间断就成了味觉和心理上的折磨,生出逃避和怯意。 无论什么事,只要生出怯意,那就完了。 祁元祚又是一阵干呕,这才多久,他就有了把药倒掉的想法。 姜良自以为聪明的捧上桂花糖。 胖公公和丝苗对了眼睛,并没有阻止。 祁元祚接了,只是没有吃。 姜良松了口气,这证明太子不会重罚她。 “起来吧。” 姜良恭谨起身。 “下次行事小心,打架,一次是威慑,两次便是暴戾了。” “承祚殿内孤不拘着你,殿外的事孤管不着,若有一日你惹了祸,无论你是真冤枉还是假冤枉,要不要救你,就算是孤也要斟酌掂量。” 姜良:“奴婢谨遵太子殿下教诲!定不会再犯错误。” 祁元祚让他们都退下,独留了伯劳。 伯劳二话不说下跪,经验告诉他,做错了事马上认,小太子忍了两次,定不会再忍第三次。 祁元祚内心冷哼,算他乖觉。 小太子不说话,伯劳揣摩着上意。 小太子生气后有一段沉默期,这个时候你最好主动认错,一五一十的把错哪了、干了什么、揣的啥心思全秃噜出来。 这样能降低小太子一半的怒火。 若等小太子把你里子面子全拆出来还不认错,先受一番皮肉苦不说,严重了就是魏昭仪的‘杖毙’。 小太子人小但行事很有原则,犯一犯二不犯三,深刻明白水至清则无鱼,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这样的驭下手段让下人不用担心一点小错就丢了命,仅有两次的试错机会也让下人紧着皮子,赞一句张弛有度也不为过。 可惜,等伯劳揣摩出小太子的脾性,已经失去了两次试错机会,他可不敢赌第三次自己还有命活。 小太子说什么也不要的王八,和‘不死不屈’魏昭仪就是例子。 于是他以南书房茅房为原点交代自己的歹心和罪行。 “殿下,奴才本想试她一试,谁知道姜良真去了,可见她心思不纯。” 伯劳还补了一句:“魏昭仪身边有位宫女,是奴才同乡,今日的事奴才也是听同乡说的。” “殿下,此女不仅心思不纯,进宫这些日子,还一口一个‘我’可见野心和反骨。” “奴才一心为殿下着想,就想试一试她,没有结果哪敢扰了殿下,奴才自作主张,请殿下恕罪。” 祁元祚面无表情,内里却十分满意了。 不错,训了几次,狗终于能知道主人的底线了。 身边人有小心思,争宠、掐架、试探,只要不过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在作出行动前,对方必须让他知情。 怎么说是亲父子呢,祁元祚的掌控欲与齐帝不相上下。 只是祁元祚表现在对自己‘知情权’的掌控。 小太子语气听不出喜怒:“你的人脉,挺广啊。” 这是小太子第二次说这话。 伯劳连忙表忠心:“愿尽为殿下所用!” 祁元祚:“孤想知道养元宫每日动向,你可办得到?” 这是小太子第一次让伯劳办事,聪明人都知道什么意思。 伯劳咬咬牙:“殿下,养元宫刚没了一批,那可是个屠宰场,一个不好就是送命。” “以奴才往日的消息,和隐晦的传闻,那位可能是……有了。” 祁元祚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片刻,他惊愕睁大眼睛。 不确定道:“是孤想的那个有了吗?” 伯劳膝行上前:“奴才望殿下赐手。” 祁元祚:“……” 他摊开手掌,伯劳小心的握住他的手腕,情不自禁的摩挲了一下。 小太子反手抽了他一嘴巴。 伯劳身体一抖 “谢殿下赏!” 不敢再多动作,手指在小太子掌心写了个‘孕’字。 伯劳觑着小太子的脸色,小太子智近如妖,定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的。 “你如何敢断定?” 伯劳一笑:“殿下,奴才去尚药局为殿下端药,闻了到安胎药的味道。” “奴才留意了一下,发现是送往养元宫的。” “听说养元宫的又哭又笑,像疯了。” 祁元祚明悟,怪不得父皇气吐血了。 父皇不是吃亏的性子,太后也气不轻。 这个时候传他探望,准没好事。 从姜良手中接的桂花糖,被他扔给了伯劳 “功过相抵,再有下次,杖毙。” 伯劳磕头谢恩。 嘴角情不自禁上翘,没有罚已经是赏了,更何况还得了殿下手中的糖。 门‘吱呀’响了一声。 两人神色一凝,却见狸花背一个助跑上了榻,外面传来胖公公的安抚声 “殿下安心,是狸花背来了。” 蹭着灯光祁元祚看到狸花背肚子上鲜血淋漓,竟是被什么撕掉了巴掌大的皮! 祁元祚看的心疼:“来人!召太医!” 狸花背斜躺在榻上舔肚皮的伤口,祁元祚头皮发麻 “它都不知道疼吗?” 小太子揪着猫耳朵心疼的唠叨:“你是不是和谁打架去了?” “抢地盘?” “你说说你,承祚殿和凝露阁两个地方不够你跑的?你还想占了整个皇宫?” 因为先帝爱猫,皇宫的下人不会特意驱逐野猫,遇见了还会投喂。 只有猫发情,怕它们打扰了主子,才将其驱赶。 祁元祚平日里看到不少猫咪飞檐走壁,他一直为狸花背守着身心,发誓只看不摸。 小没良心的只有饭点才过来看看他。 狸花背对着他‘喵呜’几声,举起尾巴逗他玩儿,祁元祚敷衍的撸了一把。 太医说这是狸花背和同类打架留的,会自己恢复。 猫咪唾液有助于恢复伤口,上药也会被它舔没,简而言之不用管它。 狸花背之前待一会儿就走,今日竟舍得留下来陪他。 一人一猫相处和谐,小太子睡床上,狸花背睡榻上。 第二日一早,狸花背还在。 祁元祚明白了,这是跑他这儿养伤来了。 祁元祚去上学,狸花背也要跟着,数次驱赶而不得,便随它了。 狸花背路上很警惕,像护崽的猫妈,但狸花背是公猫。 今天一天,狸花背寸步不离,黏的让祁元祚以为它得了什么病。 有猫猫陪伴,学习都是香的。 今日施玉没有来上课,太傅说他请了假。 施玉是安南质子,在长安落府,日后接任安南王才能回安南。 对于这小孩,祁元祚数次怀疑他不是安南世子,但是太后祖传的美人唇长在他脸上,证明这小孩就是长公主的血脉。 太后的基因太强大,幸亏长的好看,否则一人影响三代人。 说起基因,小太子忍不住打量大皇子。 大皇子没有美人唇,三儿还小看不出来。 等等!三儿还在他宫里养着,小太子有点头秃,父皇好像把三儿忘了。 他得找时间提醒父皇给三儿找个养母。 又混了一天,放学后,一宫女拦在路上 “太子殿下,太后娘娘有请。” 狸花背忽然炸毛,对着她发出攻击的声音。 祁元祚一整天都在去或不去间徘徊。 想去,因为太后是个疯子,他就等着她发疯呢。 不想去,因为太后太疯了,万一对方想让他死里边儿呢? “带路,孤跟你去。” 齐帝瞒得好,大皇子还不知道太后把皇帝气吐血的事。 但他知道太后看不惯太子:“我和你一起。” 万一太后想为难太子,他还能帮忙挡一挡。 养元宫的宫女低声道:“殿下,太后娘娘只召了太子殿下一人。” 大皇子脾气上来,冷怒道:“本王非要去,你要怎么拦?” 祁元祚安抚他:“大哥,你别去了,太后不想见你,你去了也是被挡在宫外。” 大皇子不乐意,小太子又偷偷道:“你去找父皇。” 大皇子便不再提跟着了。 于是祁元祚带着姜良和伯劳一路去往养元宫。 狸花背一路炸着毛还不肯离开。 祁元祚猜这个宫女可能杀过猫。 杀猫的人身上的气息会让猫觉得危险和抵触。 狸花背把他当崽子带了,又怕又不放心。 祁元祚想了想,如果太后要对他动手,一定想了万全之策,如果太后不想对他动手,他也不必防着。 “姜良,抱狸花背回宫,让丝苗姑姑给它做包子吃。” 姜良一愣:“是。” “伯劳,你……” 小太子一时想不到借口,伯劳蹲下身抱起他,认真道: “殿下,奴才一直跟着您。” 小太子不说话了,想跟就跟吧,富贵险中求,懂。 从南书房去养元宫,好比从皇宫最南边儿走到最北边儿。 宫女一路疾步,小太子又是个实心的,伯劳很快气喘吁吁。 祁元祚便自己走了一段路,终于到了养元宫。 里面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儿,太后眼底青黑,给人的感觉越发阴沉了。 祁元祚还是全了礼仪 “孙儿拜见祖母。” 却不见他如此更叫太后厌恶。 太子和齐帝一样,虚伪!做作! 只听后面人体落地声,小太子压根来不及站起来,就被人封住口鼻,祁元祚意识一下没了。 等他再醒来。 眼前一片漆黑。 “88?” “宿主!你被太后绑架了!你身边还有一个人!是施玉!在你右手边!” 作话:二合一章,日后咱还是阳气充足的时候发文叭。 第52章 阳气充足看 “嗷呜——!!!” 一声凄厉的尖叫,祁元祚汗毛直立! 在头顶! “88!” “啊——!”这一声惊叫是从右边传来的,听声音离的不远。 是施玉! 88着急的与他解释:“宿主!施玉也是被太后的人绑来的!” “此地什么情况?” 88回忆着宿主昏迷后发生的事:“太后把你带到了密道,走了好长的时间,我也无法判断你现在是否还在皇宫” 88语气极为挫败:“宿主,88的视觉与您共感,我也不知道您现在的情况。” “500米窃听功能没有听到一个人说话,这说明五百米内,没有一个人。” 祁元祚汗毛耸立:“不对!有人!” 他听到了呼吸声…… 不是一个呼吸声,而是好多!四面八方,似乎有许多人正蹲在他身边,围着他,看着他,静静的呼吸…… 心脏反应了一个人最真实的情绪,他可以理智,但有种害怕,叫理智着恐惧。 “啊——!”又一声惊叫,这声惊叫带着崩溃。 “救命!走开!不要过来!” 祁元祚怀疑施玉与他一样,听到了人的呼吸声。 嗷啊嗷啊的老猫喘叫,犹如又老又嫩的小孩哭嚎穿透耳膜,可近在咫尺的沉默呼吸声,比这些既像濒死又像发情的老猫叫更骇人。 这轻飘飘的呼吸踩在祁元祚紧绷的神经上。 他不可抑制的绷紧身体,有人! 一定有人! 这些人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动?他们想干什么?! “走开!走开!不要过来!不要碰我!” 旁边的惊叫一声接一声。 令人恐惧的不是黑暗,是未知,是黑暗里不受控制的思维! 祁元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太后如果想杀他,不用这么麻烦,所以太后只想折磨他。 如果是身体的折磨,直接把他架上刑架,十八酷刑伺候,祁元祚保证自己哭的比谁都真诚,可是也没有。 他被毫发无伤的关到了黑暗的密室。 太后想玩儿精神折磨那一套。 祁元祚有些庆幸,人在极限安静的环境下最多坚持45分钟,这里又有嚎叫,还有人陪,他不用担心自己45钟就变成疯子。 祁元祚还有心思打趣太后折磨人的手段不精。 他抖着手从衣侧的口袋摸出应急的药丸,心脏急跳使得肺循环加速,恢复期的肺脏以疼痛反抗超负荷的工作。 祁元祚混着口水将药丸咽下去。 “啪嗒……” 什么黏黏的东西滴到额头,顺着额头滑下来,这个时候他才发觉脚下似乎有‘水迹’。 “咕嘟……” 一圈咽口水的声音。 祁元祚被吓得捂住胸口,恐惧牵动眼泪热了眼眶。 艹!那个疯子到底在他身边放了什么! 施玉崩溃的哭声,老猫的惨叫,嘈杂的叫声让他心烦意乱。 “咚……” 应是施玉碰到了什么东西。 “抓到你了……” 尖细如鬼的低喃就在耳边! 这声声音踩着他敏感的神经起舞! 有人有人有人! “你是谁!你是谁!别装神弄鬼!我不怕你!” 施玉带着哭腔的声音回荡。 祁元祚只是深深地喘息,至始至终没有发出丁点声音。 “嘀嗒……” 这是近在咫尺的水声…… 额头的液体黏黏的,浓烈的腥味早告诉了他,这不是水,是血…… 头顶有猫叫,头顶有血…… 但是一只猫从他昏迷到醒来不可能有这样的血量。 头顶有什么? 刚才‘咚’的声音像是……缸。 正常小孩听不出什么缸的声音,可祁元祚不是正常小孩。 缸…… 人…… 祁元祚大着胆子,伸出手在身边摸索,毛毛糙糙的东西入手,……头发! 祁元祚的手抖的不成样子了,他正在脑中用触感和猜想构架所处环境。 祁元祚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更不想让太后的算计成功。 太后想精神折磨他。 所以这周围应没有会杀死他的东西。 不要怕,没有危险。 祁元祚一遍又一遍告诫着自己。 可理智是理智,情绪是情绪。 人的情绪是个很复杂的东西,人应该畏惧黑暗,人应该畏惧血腥,人应该畏惧尸体,人应该畏惧惨叫。 当所有畏惧的东西集合在一起,被天马行空的想象带动,恐惧在黑暗中放大到极致。 小手穿过毛燥的头发,他触摸到了冰凉的石头,猜对了,是缸。 缸里有人,且不能动。 或者说,缸里被关着人,祁元祚想到了吕雉对待戚夫人的作法。 人彘! 祁元祚心一沉。 他一点点探索着周围,身后是墙壁,方方正正的触感,是砖!这是人为建立的。 前面是缸,有四个,仅给他留下了蜷缩的空间。 四个人彘。 第53章 地道继续 祁元祚一想到这些人彘露着头将他围到中间的样子就头皮发麻! 他软着腿站起身,原谅他,虽然知道了,虽然理智还在,可还是有点害怕。 他尽量不尿裤子。 这一起身不要紧,他的头碰到了东西。 祁元祚身体一顿。 他吞了吞口水,用手向上摸了摸,就这一下,受惊的情绪让心脏疯狂跳动,祁元祚大张着嘴巴喘息,不仅如此,他的干呕之声惊了施玉。 “谁!” “是谁!” 祁元祚努力平复心跳。 他摸到了一个人头,他上面倒吊着一个人! 所以滴下来的血不是猫血,是活生生的人血! 周围人彘,上面吊人,还有不断的猫嚎声,如果他继续蜷缩在这里…… 祁元祚不咋愿意。 哪怕这些人伤害不了他,周围人彘的呼吸声也会把他逼疯。 而且,好臭。 人肉的腐臭,浓烈刺鼻的血臭。 祁元祚控制不住思维,刚才滴下来的不会是尸液吧? 这么变态吗? 亏这些半死不活的人还有精力在他耳边念叨 “抓到你了……” 如果他走出这个包围圈,外面又有什么等着他? 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祁元祚承认,他有点害怕。 施玉神经要绷断了,哭腔听起来可怜极了 “你是谁……我是安南王世子……你是人吗,你是鬼吗?” 祁元祚以为他被吓傻了,如今听他问话,还没傻呢,有救。 “你尿裤子了吗?”稚嫩的声音虚弱又平静,莫名就安抚了施玉的一丝恐惧。 这声音是,太子! “祁元祚!”施玉惊喜“我就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呜呜呜……” 祁元祚有些无语,什么叫做就知道不是一个人啊。 “这里好臭啊,你尿裤子了吗?” 知道身边有人陪着,施玉的害怕淡了些,颤抖的反驳: “怎么可能!我三岁就不尿裤子了。” 祁元祚往后缩着,不想被上面无名的液体滴到: “孤被太后扔这儿的,你怎么也在这里?” 施玉:“我也是被扔这儿的,我发现了养元宫小佛堂佛像后面有密道,就被人扔这里了。” 祁元祚抓住一个重点。 “88,我现在还在密道里吗?” 88:“应该是的。” “密道一般只有一条出入口,我是从养元宫进入的密道,我想我知道这条密道通往哪里了。” 祁元祚尝试推动身边的缸。 他使尽吃奶的力气,缸终于动了,却不是他想象中的平移而是歪倒碎裂了。 一股足以把人熏晕过去的臭味扑面而来,腐烂的、屎臭腥臊的,几近咽气的干叫从地面传来。 不是人的,是猫的! 什么情况? 祁元祚胃都在抽动作呕,他手忙脚乱的摸索着出去。 脚下被绊了一下,连滚带爬。 这一绊不要紧,老猫呕哑嘲哳的声音贴近耳膜,他陷入了一片的柔软湿热, “啊!”祁元祚惊叫出声。 他恐惧的站直身体,脚下连跌想让脚踏实的落在地面,可无论他退了几步,脚下全是柔软温热的动物身体,还有一连串的惨叫嚎啕。 猫!全是猫! 耳边碎裂的缸声轻响。 是人彘!它在动!它还没死! 潮水般的恐惧涌来。 如果有人可在黑暗中视物,会发现三岁的小孩站在没有腿没有牙还神奇活着的猫堆里,不远处是一个只有头和躯体的人彘。 长发盖了她的脸,她在抽搐着扭动身体…… 施玉惶恐不安:“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了?” “别动……” 小太子声音虚弱。 施玉用手狠狠搓了一把脸,仿佛这样能让自己不怕,心跳的要飞出去,恐惧让他浑身发软。 他徒劳的睁着眼睛,困在一片黑暗,听话的缩在原地不动。 过了好久,久到施玉觉得是折磨,才又听到小太子出声 “你身后是墙壁,敲一敲,我去找你。” 小太子气若游丝,施玉有些担心他,可耳边的呼吸声亦令他害怕。 于是他大着胆子敲墙壁。 祁元祚听着声音,慢慢移动脚步,每一步都很慢,他从猫的身体堆里,用脚扒出地面的缝隙。 没关系,太后不可能捉到太多的野猫,不可能整个地道全是猫,只有这一片有。 这才合情合理! 祁元祚摸向施玉,果不其然,他在施玉身边也摸到了缸。 但是施玉身边的缸没有很多。 周围留下了足够六岁小孩侧身出来的缝隙。 祁元祚冷静道:“孤现在你面前,你慢慢站起来,贴着墙向你左手边移动。” “你前面有水缸,左边有缝隙,孤摸了,你可以出来。” 施玉沉默一瞬,祁元祚以为他在害怕,却不想他问 “你不怕我对你不利吗?” 祁元祚本来不怕,施玉一说,他忽然就没底了。 祁元祚还是偏向太后不想杀他这个答案,但是那是个疯子,万一呢? 万一她又想出了折磨人的法子,让施玉配合她里应外合呢? 祁元祚恶意的揣测这一切可能。 “孤不瞒你,你头顶倒吊着人,孤猜她被割开脖子放着血。” “缸里是人彘,知道什么是人彘吗?砍掉手脚,装缸里,吃喝拉撒全在缸里,腐烂、发臭。” “等你出来后,地上都是猫,一步一叫的那种。” 小太子平静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当然,孤身边也是,孤推倒了一个缸,缸里的人爬了出来,爬去哪里孤不知道。” “孤有点怕,不过孤有匕首,再不济现在丢下你走也来得及,或者在这里杀了你,也行。” “这里的情况不明,你想出去、出去后想活着,就乖乖的别给孤没事找事。” 祁元祚以莫须有的‘匕首’和超出寻常的冷静警告着他。 实际上祁元祚胸口闷痛,腿在颤抖。 黑暗放大一切感官。 疼痛、恐惧、无力,三项叠加,如果施玉再生歹心,祁元祚怀疑自己撑不到出去了。 殊不知他这份异于常人的平静的威慑比他说出来的‘人彘’、‘头上有人’、‘地上都是猫’更可怕。 施玉见过太后对太子的恨意。 说实话,施玉一度要崩溃了,但是听到小太子以平静的声音说出往日让他一听就骇死的惨相,忽然不怎么害怕了。 甚至有点安心。 这种安心类似于……我身边有个比诡异更诡异的诡异。 施玉从缝隙中挤出来 “我只说说,我不是那种人,我身上什么都没有,我听你的话,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很脆弱,施玉对祁元祚有了信任,祁元祚却因为他的问话对他生出了提防。 可还是允许他跟在身边。 “你不要碰孤,跟着孤走。” 他知道这个地道通往哪里。 先帝骄奢淫逸,爱山石园林,在位三年,皇宫扩大了一倍,没有一处房屋,全是山水池林。 每次都召一堆美女,让她们赤裸着身体在人工建造的山间、水间、林间奔跑,他抓到哪个就地取乐。 有大臣以死上奏,先帝迫不得已减少了去园林的次数。 他猜先帝狗改不了吃屎,明里不去了,暗里建了密道仍想什么去就什么时候去。 谁能想到先帝能在他老婆眼皮子底下偷欢作乐? 太后居然能忍。 以上猜测,祁元祚只有五分把握。 他在赌太后无法将他送出宫外。 太后也不想让齐帝轻易找到,整个皇宫只有先帝建的那片园林最适合藏人。 能在皇宫里修建一条父皇不知道的密道,只有先帝在位时才合理。 “88,带孤来到这里的人走了多长时间?” 88:“约莫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一个成人十五分钟疾行,足以走出一千米,半个小时就是两千米距离。 祁元祚心中大定,他还在皇宫内,以上猜测有八分把握了。 祁元祚一点点摸索着找路,黑暗中他无法保证自己走向哪方。 他又摸到了缸。 祁元祚心一跳,难不成他在原地走? 不可能吧…… 第54章 外界 “来抓我啊……” 尖细的呢喃从缸里传出,一时间只听见整个地道都回荡着 ‘来抓我啊……’ ‘抓到你了……’ 施玉吓得哭出声,祁元祚舔舔干涩的唇,后退着远离。 他怀疑,整个密道两旁都是人彘。 祁元祚挪着螃蟹步,慢慢摸过去。 头发! 他摸到了人头。 祁元祚心跳了又跳,没关系……她们不会动。 他安慰着自己,再次摸向旁边。 又是一个缸。 尖细疯语伴随着猫的嚎叫,如厉鬼贴耳,脚下的猫没死,它们偶尔抽动身体会摩擦到祁元祚的腿。 每一下都在弹拨他的神经。 施玉好久没听到他的声音,忙唤他:“太子殿下!” 祁元祚嗓子干哑:“孤在。” “咱们周围都是缸,你握着孤的手,别走散了。” 施玉连忙抓住他的胳膊,握住他的手腕。 “你、你手好凉……” 祁元祚苦笑,他又喘又疼,又害怕能不凉吗。 他抖着手再次摸出小药瓶,把里面的药又吃了两颗。 “走……” 正在两人抬腿要走时只听砰砰碎裂声,祁元祚想到了什么,头皮发麻。 “跑!跑!孤牵着你!” 剧烈的臭味扑面而来,施玉惊嚎一声被祁元祚带着踩着地上的猫奔跑。 每一步都跌跌撞撞,每一步都能听到地上被踩猫的惨叫声回馈。 施玉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跑。 祁元祚与88叫骂 “变态疯子!这缸本就是裂的!她想熏死孤吗?!知道这么多人全部摔出来有多少细菌吗?!” 孤会死的! 不止如此,一想到他在黑暗中行走会踢到人彘,他就崩溃! 啊啊啊啊啊! “88,你信我,从这里走出去的人,绝对没有正常人了!!” 祁元祚把心里的恐慌全部吼给了88。 88急的团团转: “宿主!我给播放电视!咱们看《虹猫蓝兔七侠传》!” 88带着哭腔给他放动漫。 “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原本长公主造反您被人藏在柜子里才会有幽闭恐惧症,这个剧情已经过了。” “贤妃在您身上下药诱导成群的猫猫发情,长公主死了,贤妃废了,我以为已经避过去了!” 88的哭声与施玉重合:“宿主!我是不是好没用!” 祁元祚:“闭嘴!安静些,你在哭孤要晕过去了……” 祁元祚左右撞了两次约莫把两边的路况在脑海搭建完毕,中间能供他走的宽度只有半米。 祁元祚不知道拉着施玉跑了多久。 在嗅觉和听觉的双重刺激下,哪怕是祁元祚也会崩溃。 这段路太长,长到他仿佛会跑死上面! 终于,在脚结结实实踏在平地上,在刺鼻的腐臭变淡,祁元祚一下跌到地上。 他狼狈的摸着光秃秃的地面,没有湿漉漉的血,没有毛感的猫。 “哈、哈哈哈!”祁元祚轻笑,他捂着胸口急促而压抑的喘息。 施玉慌乱的摸着他:“太子殿下?您还好吗?” 祁元祚没搭理他,手里攥着腰间的珠串恢复气力。 口腔里有血腥味儿,这一个多月算白养了…… * 祁元祚以为的漫长的时间,外面也不过才过去两刻钟。 大皇子告知齐帝后,齐帝急匆匆赶往养元宫。 “祚儿呢!” 太后正喝着安胎药,心情甚好的瞥了他一眼 “皇儿这么急作甚,来来来,你我母子坐下来好好谈谈,哀家好久没有仔细看过皇儿了。” 此时的太后展现出了母性的柔美,如愿以偿的高兴滋养了她的颜色,令她灼如牡丹。 见他如此,齐帝心底一片冰凉,屠戮的杀欲在眼底浮现,他一字一句的质问 “朕问你!祚儿呢!” 大皇子看到了昏迷的伯劳,啪啪两巴掌把伯劳扇醒: “祁元祚呢!” 伯劳一个激灵:“太后!是太后!救殿下!” 太后勾着唇角,把玩发丝,欣赏着齐帝的愤怒和惊慌。 这是她的补品。 齐帝铿锵出剑:“朕再问最后一遍!祚儿呢!” 太后平静道:“哀家送出宫了。” “说不得现在已经被卖到那户人家了。” 大皇子:“不可能!父皇你别听她的!太子那么大一人没这么容易偷出宫!一定还藏在养元宫!” 这时两个黑影从房顶落下来 “陛下!太子入养元宫后,再未出去。” 太后脸色一凝:“你把黑卫也给他了!” 太后哈哈大笑:“好好!好!你这么看好他,如果他变成疯子,你又要如何?” “一个疯掉的太子!哈哈哈哈!皇帝!你的太子要疯了!” 齐帝暴怒 “围了养元宫,给朕找!” 齐帝剑指太后,帝王暴虐顷刻泄洪 “毒妇!你我母子今日断情!把祚儿交出来!否则朕要把你活剐!!” 作话:前面改了一个bug穿越女拿出的西瓜种子改成南瓜种子了,在此说一下下。 第55章 找不到 “你剐啊!有本事你今天就剐了哀家!” “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把你亲生母亲活剐了!这就是尊儒崇礼,以仁孝治国的大齐新帝!” 太后扑过去一手攥住齐帝的衣领,一手将剑搭在自己脖子上,嘲笑他的怯懦 “你敢吗?” “你敢吗!” “哈哈哈哈!” 太后笑出了眼泪:“你敢吗!” 大皇子从未这么想杀一个人! 哪怕这个人是‘偏心’他的太后。 实际上这份‘偏心’也要打个疑问,太后更像是在闲暇时候将他招来,在太子面前表现一下对他的极致溺爱。 上一世他沉迷在太后对他的溺爱中,得意洋洋的向太子炫耀这‘我有你没有’的祖母偏宠。 大皇子的暴躁情绪无处宣泄,养元宫所有的太监宫女被抓了一空,下狱审问。 可是很快苏长淮走进来,神情凝重:“陛下!有几个人服毒自杀了!太后身边的嬷嬷也服毒自杀了!” 显然,服毒自杀的才是有问题的,那些跪下求饶的,审也审不出什么。 养元宫里的东西被翻箱开柜,一个茶杯都不放过,床底、柱子、梳妆台、房顶,每个角落都都有人研究。 小佛堂的菩萨被搬下来,香炉、佛座、供奉的桌子、墙壁、地板,地上黑压压趴了一堆人敲击地砖,墙上更是。 大皇子不断催促:“找到了吗!” 太后得意的抚了抚头上金簪,齐帝连杀同胞姐姐都要找人担责,她笃定齐帝不敢拿她如何。 脖子上的剑在颤抖,看啊,他连剑都拿不稳。 太后温声细语的挑衅:“皇儿,你手要稳了,一不小心就是弑母大罪啊!” “大齐的国祚就要毁在你手上了。” 这么说着她还‘一不小心’故意用剑锋划了一下脖子,蹭出了一点点的血,夸张的捂唇 “唉呀,哀家好疼啊!祁崇嗣要弑母了!哈哈哈哈哈!” 太后笑的先仰后合,养元宫里的人恨不得耳朵聋了,心里可怜皇帝也不容易啊,摊上这么个亲娘,他们做侍卫的听得都起火。 下一刻,太后的得意戛然而止。 极为细微的穿肠贯肉声,令所有人惊愕。 苏长淮震惊的睁大眼睛,连大皇子的暴躁都被迫冷却下来。 长剑穿腹,太后不可思议的瞪圆眼睛,她的嘴巴因为剧痛而大张着。 浓烈的朱红唇色框着中间黑幽幽的口,像艳丽皮囊下漆黑的罪孽深渊。 齐帝透着疯到极致的平静,细看却能发现,他脸上的肌肉在抽动,手也在颤抖。 经纬天地曰文,道德博闻曰文,忠信接礼曰文,德美才秀曰文,帝德运广曰文…… 这对于一个崇尚尧舜,还没继位就暗戳戳幻想自己的谥号为‘文’的帝王,莫过于亲手击碎自己的理想,违背自己的道标。 弑母之人,断不可能称‘文’。 崩裂的道德枷锁在脸上狰狞开来。 齐帝大吼一声拔出剑,吼声凄狂不知是怒是痛,天子剑染了血更显森寒。 帝王的背影寥落,像老虎累极的喘息模样。 太后捂着肚子,痛苦的跌倒在地上,血液从伤口里流出来,流的她浑身发冷,牙齿不住的‘咯咯’。 自己会死。 太后第一次清晰的认识到这件事。 “朕再问一遍!祚儿在哪!” 齐帝剑指着太后,逼问。 狼顾之相杀气冲天,开了第一剑,很容易就会有第二剑、第三剑。 太后发出笑的气音。 “你不会知道的……你找不到他的……” 齐帝也笑,这笑是失去一切的破釜沉舟。 权柄之巅的怪物一旦暴动,它会拉整个帝国陪葬,权柄之下皆为蝼蚁。 太后也是蝼蚁。 “朕会知道的,如果祚儿出了事,朕就把你关起来一天割一块肉!” “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朕会让他平安出生。” “是朕错了,朕就不该顾惜什么情分什么名声,朕是暴君又如何?先帝昏庸无道不还是安稳做够了皇帝?!” “你喜欢男人,朕就让你一天上一百个男人!” 宫里发出东西落地的闷咚声,气氛更吓人了,许多人连敲击声都不敢过大,有人不住的擦额头冷汗。 皇家秘闻哪有这么容易听的! 说到这里,齐帝自己也愣住了,他以手覆面。 古有杜鹃泣血为美闻,他泣的却是虚伪和恶毒的载体。 “母后啊……咱们不愧是母子,一脉相承,都是又贱又毒!” 齐帝发狂一般碾着太后的膝盖骨 “蒸刑、油锅、贴面,母后想先享受哪个?” “母后一定不知道什么是贴面,就是把母后绑起来,麻纸湿透,糊住口鼻,第一层母后还可以呼吸,然后是第二层、第三层……” “母后会一点点窒息,缓慢的,迟滞的,母后的肺部会因为失去空气剧烈起伏,可母后猛烈的呼吸被越来越厚重的湿纸堵塞,痛苦的走向死亡……” 齐帝一声声的母后,叫的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亲切。 每叫一次,太后身体就抖一次,她被引导着想象,直到齐帝一剑捅了她的肩膀,太后惨叫出声。 齐帝:“祚儿在哪儿!” 养元殿寻找密室的声音越来越急。 下人心里又紧张又惊恐,没有密道! 为什么总也找不到密道! 第56章 找到 承祚殿,狸花背自被姜良带回殿,一直踱步,叫声也越来越焦躁。 没过多久,大批的侍卫包围了后宫,胖公公和丝苗第一个觉出不对劲儿。 随着夜幕降临,侍卫们举着火把呼喊着太子殿下。 姜良心生惶恐,不会吧…… 小太子去找太后还能找出事? 狸花背粗粝的嗷呜一声,焦躁的磨爪子,它撕扯丝苗的裤腿,要把她往外带。 丝苗二话不说跟上。 “胖公,你守在这里,狸花背反应不对劲儿,我跟上去看看!” 姜良自告奋勇:“奴婢也跟着!” 她给了丝苗带上她的理由:“万一太子殿下躲在什么狭窄的地方不方便出来,奴婢可以钻进去!” 丝苗不想带着她,可一听也有道理。 “跟上!” 就是这一下,姜良看到停在49不动的喜爱值,终于上了50。 姜良一阵惊喜,她自入了宫就一直想方设法与宿舍里的宫女打好关系,与下边儿的太监打好关系。 入宫的时候四十的喜爱值,经过这么多天,终于艰难的上了五十。 丝苗谨慎的带上几个太监,她手里有皇帝给的特殊令牌,围着承祚殿的士兵见此令牌立刻放行了。 丝苗跟着狸花背一路向西。 几乎是横穿了皇宫这么远,终于来到了一处封闭的门前。 上面写着——景德园。 丝苗脑内炸开思绪。 景德园也有下人把守。 丝苗急迫的问:“你们一直守在这里吗?!可有人出入!” 守园的太监面面相觑,一人站出来道:“奴婢一直守在这里,没有人看到人出入。” 狸花背急切的嚎叫着,扒着丝苗的裤腿。 丝苗出示令牌:“太子殿下失踪!我们要进去查找!” 按理,只是一个园子,太子失踪这么大的事,谁也不能阻拦。 偏偏守园的太监不放人。 “景德园是陛下下旨封的!没有陛下手书任何人不能……” 他话还没说完,丝苗一个上抬腿加勾拳,两个太监被打倒在地,身后的下人一拥拿住了人。 姜良目瞪口呆,功、功夫? 丝苗解决两人厉呵:“劈开门!我等为寻太子,圣上不会怪罪,若有罪责,我一力承担!” 很快下人齐心协力劈开了锁链,丝苗跟着狸花背急步前行。 外面火把滚成长龙,一声声的太子殿下在入了这园林后淡去。 如果太子殿下在园林里,压根听不到外面的半点声音! 狸花背从初始的小跑到最后的奔跑,它带着他们停在一处乱石拥堵的石门处。 它停在那里扒着地面嗷呜乱叫。 丝苗一眼就看出石门后面要么是密道要么是山洞! 石头太大太多,一时半会儿移不完,为了争取时间,必须让人来帮忙。 丝苗派两人回去,一人去禀报陛下,一人去找救兵。 姜良举着火把站在原地,也帮不了什么忙。 她心里是不想小太子出事的,一方面是小太子还算可爱,一方面她怕小太子出事了,齐帝大手一挥让他们全部去死。 反正目前以她处境,小太子死了,对她没有半分好处。 闲着也是闲着,抽个奖? 每次抽奖姜良都极为期待,她对这事上瘾,每回都等不了半点儿。 抽奖前她天灵灵地灵灵各种祈祷。 将喜爱值充进去,点击抽奖。 最后空白转盘缓慢停下,逐渐显现出奖项—— 一碗灵泉水。 * 齐帝收到丝苗那边的禀报时,人已经完全暴走,正掐着太后的脖子要弄死她。 大皇子也在暴走,他掐不动太后,他在骂满宫的侍卫是个废物。 保护祁元祚的黑卫得到大皇子重点关注。 “景德园?” 齐帝呢喃了两遍。 说起景德园,里面的景色很美,巧夺天工,但是只要一想先帝在里面干了什么事儿,就让人失去了欣赏的欲望。 好比山水画上拍死的苍蝇血。 惋惜又恶心。 所以齐帝一上位就把景德园封了。 他记得先帝在位时沉迷景德园的‘捉迷藏’运动,朝臣以死上谏他就不再去景德园,还装模作样的与太后一起礼佛了好长一段时间。 如今想想,先帝的性子,是能素下来礼佛的吗? 如果他来找太后不是为了礼佛…… 齐帝紧盯着养元宫的小佛堂位置。 “给朕找!这里一定有密道!机关一定在小佛堂!” 于是数十人挤向佛堂的位置,大皇子也不甘落后,他一块砖一块砖的去敲,终于在墙根,敲到一块砖时发现了不对。 这块砖敲击的声音是很正常的,可是它有松动。 大皇子试探的一抽,砖头被抽出半截。 他惊喜大叫:“找到了!” 苏长淮连忙阻止大皇子将手探入砖洞的动作 “殿下,让属下来。” 大皇子怒喷:“那你就快点儿!” 苏长淮摸到了一个圆状东西,猛地一推,只听一阵机关开启声,动静是从屋内浴盆里传出来的! 太后喉咙里几声渗笑:“晚了……太子疯了,哈哈哈哈……” 齐帝没心思理会她了,他大步去往密道,二话不说往里面跳。 “陛下!”苏长淮惊呼一声也连忙跳进去。 这一跳就发现,里面极黑! 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苏长淮心一凉,终于知道太后口中‘太子要疯了’何意。 从太子失踪到现在有半个时辰。 他曾用这种手段审讯过犯人,在极黑极安静的环境中,无论再穷凶极恶的人,最多也只能坚持半个时辰。 出来后无不痛哭流涕,疯疯癫癫。 太子才三岁,只会比他们疯的更严重! 苏长淮高喊:“下面太黑!拿火把!” 齐帝微有动作,苏长淮紧紧拦住他:“陛下,前面状况不明!等火把下来咱们再行动!” 齐帝忽然道:“豚儿就在朕前面。” 苏长淮不明所以。 齐帝挣开他,哑着嗓子喊:“朕能感觉到,他就在前面!” 苏长淮死死抱住他不让他动,很快上面的人拿着火把下来,微弱的光洒下一缕,齐帝一下安静了。 苏长淮下意识回头,看到了这辈子无法忘怀的场景。 第57章 孤委屈 三岁娃娃,长的粉雕玉琢,婴儿肥喂养的又圆又嫩,外挺的小肚子是小孩免不了的苦恼和可爱。 但就是这样一个小孩儿,如今半张脸血污,明黄的鞋透着湿漉漉的暗红。 他只穿了一件单衣,手里攥着一串血色的串珠,袖口血迹斑驳。 他身后还有一个孩子,比他年长,比他强壮,比他高大,却是被他护在了身后闭着眼睛依赖且不问世事的模样。 小太子静静的站在那里,雁眸珠亮如黑漆,映光时的金黄之色贵而威仪。 他距离齐帝只有几步之遥。 似乎对他们的到来意料之中,并不惊讶,也并不惊喜。 他不哭不闹,朝着齐帝羞涩的笑 “外衣太脏,孤就脱了。” 齐帝喘急,胀红的眼睛喉咙凝噎,他飞扑过去把儿子扣入怀里,几度哽咽,抱的小太子有些喘不过气。 他松开握着施玉手腕的手。 施玉一阵慌乱,闭着眼睛乱抓:“太子殿下!” 祁元祚抖了一下 “救援的人来了,孤之前对你说的话都是吓唬你的,没有什么吊着的尸体和人彘。” “缸里是水,只有满地的猫是真的。” “你也不用觉得愧疚,猫都是被人弄残扔在那里等死的。” “孤让人送你回府,点些安神香睡一觉,就当今晚做了个噩梦。” “明天照常上学。” 施玉松了口气,他小心而缓慢的睁开眼睛。 其实施玉只被密道里的猫吓到了。 一方面是他心大,一方面是他全身心的依赖小太子。 当一个人遇到恐惧和危险,把所有期望放在另一人身上,而另一人恰好给了你足够的庇护,支撑起心灵。 且他成功带你走出困境,那么,这个人很容易忘记恐惧和苦难,记住更多的是身处困境时庇护他的人的一切。 而且施玉不是小太子,为了探究身处的困境,探索了周围的一切。 祁元祚交代这些的时候,声音平静,和正常说话没什么区别,他说骗他的,施玉也就信了。 他现在回想之前,好似一场刺激的冒险,被人带着就闯过来了。 不等他和小太子告别,就被人强势请走。 施玉离开后,祁元祚止不住的浑身发抖,哆嗦的扯着齐帝的衣服想往里钻,他有点儿冷。 苏长淮见状连忙脱下披风罩住小太子。 大皇子黑着脸攥着拳头,夺过一人的火把,往里面闯。 他不信祁元祚的话,他要亲眼去看看! 没走几步却看到一队人朝这边汇合。 姜良手软脚软脸色发白,抽奖的惊喜,被惊恐和满脊背的渗麻卷走。 太恐怖了! 太恐怖了! 丝苗脸色难看,简直不敢想小太子是怎么走过那段路的。 大皇子想着刚才听到的‘人彘’、‘残猫’、‘吊尸’,大步往里面闯。 丝苗连忙拦住他 “殿下!不可深入!” 大皇子回头看了眼小太子,一意孤行。 丝苗还要阻拦。 齐帝抱着小太子离开,留下了一句: “让他去!” 丝苗不敢再拦,苏长淮派两个人跟着大皇子,自己护着皇帝和太子出了密道。 祁元祚一直在发抖,被压抑的恐惧席卷全身,吓得他浑身发软,只有齐帝的体温和火把的亮度昭示着他终于出来了。 88担忧道:“宿主……” 祁元祚与88在脑海交谈:“放心,老子很冷静,孤的心跳很平稳,是身体抑制不住的生理性颤抖。” “等抖完了就好了。” “孤这趟鬼屋不能白进,如果那老妇死不了,孤就发疯砍死她,太子不做了也不能吃这个亏。” “如果她死了,孤也得趁机占点便宜。” “艹,恶心死孤了!” 祁元祚收紧抱着齐帝脖子的手 “豚儿……” “来宝……” 齐帝两声哽咽的呢喃,小太子忽然就绷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他缩在齐帝脖子里,埋了半张脸,把眼泪鼻涕全抹他领子上,乌拉乌拉扯开嗓子存心闹死他。 小太子小名很多,每一个都是小太子哇哇大哭的糗事。 齐帝非常热衷把一切美好的词汇取成小太子的小名,叫一段时间唤一个,至今都不知道多少个了,只有‘豚儿’是永远不变。 因为这是齐帝和皇后一起取的。 小太子攀着齐帝的脖子,抽抽的哭着说着 “父、父皇不怕,孤就是……委屈……” “呜呜呜……” “孤要、要小牛车,要小马驹……孤什么都要……呜呜呜……” “孤还要练武……” “下次、下次孤保护父皇,太后坏,孤保护父皇……” “孤想保护父皇……才来这里的……孤不傻,哇——!” 祁元祚泪珠子啪嗒啪嗒,淹没了齐帝,泡的他的心随着脖颈的眼泪浮沉胀软。 他听明白了,一定是他吐血昏迷在承祚殿把祚儿吓到了。 祚儿聪慧,猜到是太后伤害到了他。 于是在太后召祚儿入养元宫时,祚儿虽然猜到太后不怀好意,为了保护他,为了不给他添麻烦,又或者别的什么,反正都是为了他! 祚儿想保护朕…… 祚儿在保护朕! 是朕错了…… 为君受妇人制。 为夫保不住爱妻。 为友护不住长河。 为父更害了皇儿! 他错在不当为人子!!! 齐帝看着地上的太后,恨得红了眼。 他脱了龙袍,裹住儿子。 “祚儿,别看,别怕。” 祁元祚停了哭泣,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抽噎着。 禁军副统领来报。 “陛下!长安守城将司马术连夜单骑入京!说要请见陛下!” 齐帝顺了顺儿子的背,温声细语: “祚儿,父皇带你去杀坏人,杀完了就没人再敢伤害祚儿了,晚上不用再害怕。” “父皇陪你睡个好觉,第二天会有小牛车和小马驹,父皇再给你请一个天下第一厉害的武学师父,好不好?” “嗯……”小太子闷闷的应了声。 歪着头依偎在齐帝怀中,时不时仍抽噎一下,只是不再哭了。 天地间仿佛只剩了这对父子,相依为命,彼此疯狂着。 苏长淮心惊又震撼,为小太子的勇敢和坚韧,为陛下即将发泄的疯狂和父爱。 他又看了看地上的太后,满眼复杂,欲言又止。 齐帝当然没忘了她 “好生保着胎,朕得留着它。” 苏长淮深吸一口气,默默领命。 姜良抱紧自己瑟瑟发抖。 小太子绝对不正常! 绝对不能惹! 绝对不能再试探! 从那里面走出来的,真的是个正常人吗?! 作话:还没完,明天继续疯 第58章 密道之行 御极殿内,司马术焦急踱步,他收到太后传信让他按计划行事,但造反哪有这么容易的! 就算他带着十万兵奔袭长安城,只要齐帝关闭城门死扛,狼烟一点,八方来援! 就算他把皇帝太子杀了,皇帝还有叔叔伯伯呢!放着正宗的皇家血脉,人家会拥护他这佞臣贼子? 司马术也肖想过万人之上的位置,但他有心没胆! 这几年霸着军权妄图更进一步,又担心万劫不复,前后犹豫箭在弦上时,司马术第一个想法是跑到京城‘投降’。 齐帝一手抱着小太子,一手拿剑。 剑上的残血犹新,司马术扑通跪地 “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长安!” “哼……万岁长安。”齐帝将剑扔在他面前,抱着小太子一步步走上龙椅。 “朕安不安,舅舅最清楚了。” 司马术这次十分识相,立刻奉上兵符 “陛下!臣有罪!臣得太后传信让臣举兵围困长安!可是司马家赖太祖信任才有今日荣耀!臣怎能做那佞臣贼子!” “昔日是臣被亲情迷眼,陛下!司马家有愧于太后啊。” 司马术陈情以表,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望陛下开恩!太后娘娘是陛下亲娘,无论太后娘娘做了什么,望陛下留太后娘娘一命!” 齐帝暮沉沉的听着,这就是他那‘大义凛然’的小舅舅。 “你司马家有愧于太后,关朕什么事!” “太后是朕生母,朕没法选择,朕连同胞姐姐都杀了,再杀一个太后又如何!” “朕不仅要杀太后,朕还要杀你!司马术!” “拥兵胁王!朕给了你数次机会是你不要!这次怎么就乖觉了?” “你为的哪是太后!因为你没把握造反成功!因为你胆小怕死!” “你举兵造反,朕还赞你一句愚蠢的枭贼!事到临头找朕投降,还给朕说什么亲情大义!” “朕自小被皇祖抚养,吃穿用度是皇室供养!” “就先帝那头没用的猪!若非占嫡,若非朕长在皇祖身边,皇位焉能落到他头上?!太后焉能是太后?!” “朕五年不见生母,第一次见面,她就甩朕脸子,说朕不是她儿子!” “我还舔着贴她冷屁股!当初若非皇祖为朕定下太子妃和侧妃,她就要给朕在司马旁支找太子妃了!” “你们一个靠生了朕才被皇祖看入眼中的司马家,配吗!” “愧对太后?” 齐帝吼的眼眶通红,无不是对司马术的讥讽 “你们司马家把太后献给了先帝,让她痛苦疯魔,朕的出生带给了太后荣誉、位份、高贵的身份!朕不欠她!她欠朕!” “她就算是恨,也该恨司马家!恨先帝!她凭什么恨朕?!” “是朕愿意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吗?!朕和长公主是同胎,她为什么只恨朕?!” “把持朝政!偷人淫乱!身怀孽胎!关押太子!司马术——!你告诉朕!里面哪一项罪不至死!” “朕容她到现在,已经是看在她是太后的份上了!” 司马术跪在地上汗颜。 他知道太后疯,没想到她这么疯! 齐帝喘了口气,拍了拍怀中儿子,看了眼儿子的情况,发现稳稳的圈着他的脖子,安安静静的听。 齐帝说出判决:“司马术,自裁吧,你若自裁,朕还能给你司马家一份体面。” “否则,就凭你无召夜闯入京,朕也能办了你。” “你若自裁,朕还能封你个忠义之士。” 齐帝话里话外都是诱惑司马术举剑自杀。 不过他话音一转 “你还有第二个选择,朕就站在这里,朕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你可以杀了朕。” 齐帝敞开一只胳膊,邀请:“要试试吗?” 司马术盯着地上的天子剑,手隐隐颤抖,他这次不该来的。 如果一举造反,还有机会! 太后挑了个好时辰,现在是晚上,晚上行路不便,他们有更多时间攻陷皇城。 可是,他自己胆小走了绝路,本以为他是皇帝亲舅舅,最多散尽家财,没想到皇帝想杀了他! 周围没有太监宫女,外面好像也没有侍卫。 应该是皇帝为了皇家私密不外传,把人调得远远的。 司马术慢慢的拿起剑,颤抖的架在自己脖子上。 齐帝无趣的放下胳膊。 就在这时,司马术暴起,拿剑刺向齐帝。 齐帝目露嘲讽,从下面到龙椅,几米的距离,好似一辈子也跨不过去的天堑,又好似顷刻间就能到达。 只见司马术暴起高跃踏御案劈向皇帝,齐帝只偏身躲开。 一手抱着太子,一手点司马术关节,夺剑,搭剑,抽剑,行云流水,司马术脖颈喷出血花,一个守城将顷刻间毙命! 祁元祚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司马术就死了,死在了龙椅边上,颈动脉喷出的血,撒满了御阶。 祁元祚嘴巴张成了‘o’型。 司马术身后,早有两个黑卫落下,如果皇帝力有不及,这两个黑卫会立刻解决了司马术。 天子剑更寒了。 齐帝睨着司马术奄奄一息的抽搐,嘲笑道 “大齐皇室哪一任皇帝不是‘文成武就’?” “就连先帝都能与武将过几招,更何况朕。” 司马术自裁,他还要忍着恶心痛哭流涕,表达对舅舅的不舍和惋惜,齐帝哪能便宜了他。 他要把司马家钉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急召太尉、丞相、御史、九卿、史官、谏议大夫、入宫!” 三公九卿、史官禀笔,谏议监察,他要把这场荒唐,广而告之! 祁元祚有些困了。 “热……” 齐帝回神,往他额头摸去,心里一沉。 没了皇帝的意气风发,只剩下父亲的心痛 “召太医!” “长淮!长淮!” 苏长淮快步跑过来:“陛下!” 齐帝摸出一块令牌甩给他 “允你策马,把三公九卿给朕以最快速度带回来!记住!最快速度!出了事算朕的!” 苏长淮领命带着一队人,甩开袍子跑出宫。 一路高喊:“御令在此!前方城门速开!” 齐帝抱着太子回承祚殿,丝苗和胖公早已等着了。 暖的人出汗的房间,丝苗贴心的给小太子擦了擦身体,换了身干净衣服。 太医半夜被薅起来,甩着胳膊腿儿跑没了半条命。 小太子热的脸蛋红扑扑的,眼睛看着炯炯有神,实际呆茫,他黏着齐帝扯着领子,扁着嘴要哭不哭的模样。 太医见此忙打开了一扇窗户 “陛下!太子殿下此番高热乃惊吓所致,而且肺部的伤情加重了。” “臣请问,臣为太子殿下准备的药丸,太子殿下吃了几颗?” 丝苗想起来密道里那一堆带血的外衣。 药瓶就在衣服里,她把衣服原样没动的收起来,里面的药瓶也安放着。 这是太后的罪证,也是太子殿下受的苦,更是陛下铲除太后党羽的助力! “全部!” “药瓶里面空了,殿下很可能全部吃完了。” 齐帝抱着儿子用冷水给他擦脸,小太子的头发炸的四面八方,眼睛一声不吭的哭。 偶尔憋不住漏出一两声,自己用小手抹泪,也不闹人。 疼得齐帝不知怎么办才好。 可是他越哭,就越喘。 悲则伤肺,恐则伤肾。 肺藏魄,肾藏志,心藏神。 如今肺伤未健,心神不宁,志不安,太医还真怕太子烧成了傻子。 “药丸都吃完了……理应是神志性高热,臣以为当开安神药。” 齐帝怒吼:“那你赶紧去开!” 太医为难道:“陛下,可如果赌错了,非但起不了作用,也会耽搁最佳治疗时间,臣……” 齐帝冷笑:“朕不管你怎么治,只要太子出事,承祚殿、太医院,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下人跪了一片。 齐帝:“滚!朕要能治太子的良方!朕要药!” “是!是!”太医们爬起来去商量方子抓药。 姜良躲在不起眼的角落瑟瑟发抖。 天呐!这要是小太子出了事,她岂不是要陪葬?! 齐帝没办法一直陪着小太子,三公九卿人已到了,他有必须处理的事。 齐帝眷恋的在儿子额头落下一吻 “豚儿,豚儿,听得到父皇说话吗?” 小太子眨了眨眼睛,眨出一串泪,他哑着嗓子回 “父皇,不是祚儿想哭,是眼睛想哭。” 这次是齐帝想哭。 “好……父皇知道,父皇刚刚把坏人杀了,祚儿也看到了。” “坏人死了一个,父皇要去杀更多的坏人,承祚殿里都是父皇的人,他们会保护祚儿,祚儿安全了。” “父皇……父皇让尹娘娘陪你怎么样?” “尹娘娘与你母后长的一样漂亮,父皇把你母后也送过来,祚儿醒了可以对比一下尹娘娘和皇后谁漂亮。” “父皇要……” 齐帝有些无法说出口,他哽咽道:“父皇要离开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不用齐帝更多的自责,一双小手勾着手指伸过来 “拉勾,父皇不要受伤,祚儿等着。” 小太子在齐帝脸上叭了一口,然后直勾勾的看着他。 齐帝又哭又笑的,狼狈极了。 于是他又在儿子额头亲了一口。 祁元祚又回他一口。 父子二人互亲一脸口水,齐帝终于被安慰到了,依依不舍的放下儿子,一步三回头。 小太子乖乖在床上坐着,目送齐帝出门。 齐帝站在门口,割心一般离开。 他让人去请尹娘娘坐镇。 苏长淮一路跟随齐帝 “陛下,保护大皇子的侍卫回来了一人,他们说,密道里有人彘、吊尸、许多死猫,横铺五百余米……” 苏长淮难以启齿。 他无法想象一个三岁小孩是怎么从这令人绝望的五百米中摸索出来的,还一步步走到了求生的路口。 心智之坚常人难以企及,若他能平安长大且继位,别的不说,定是一位坚韧不拔的皇帝。 齐帝捂着心口,轻轻一笑。 “长淮,把咱们的三公九卿也带下去,体验体验太后的仁爱。” 苏长淮唯皇帝命是从。 * 大皇子越往里深入,脚步越沉,蠕动着的发出绝命叫唤的猫,一地的猫! 夏日的青蛙此起彼伏,密道里的猫和池塘里的青蛙没区别。 只是它们叫的比青蛙更惨,似厉鬼怨嚎,在长长的密道里磨着耳朵和心脏。 发情的猫叫的很难听,这里的猫比发情的猫叫的更难听。 堆积的几无下脚余地,他能想象出黑暗祁元祚慌乱的奔跑。 他什么也看不见,不可避免的要踩在它们身上。 而只要踩上去,就能听到刺耳的让人心颤抖的惨叫。 是一条生命的绝唱,哀恸而沉重。 大皇子一不小心踩了一只,叫声惊的他腿软,太子呢? 他是如何撑过这么长的密道的? 大皇子咬着牙继续深入,一股扑面而来的说不出来的臭气,薰的他胃里翻涌,找个角落呕吐。 身后的两个侍卫同样如此。 直到吐的什么也吐不出来,大皇子捂住口鼻,这臭气熏的他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他不甘心的继续深入,他到此还存着侥幸,小太子只被放在边缘的猫堆里。 直到他看到碎了一地的缸,还有在地上蠕动着的人彘。 两排,细数下来得有百十个! 长的杂草似的头发垂在地上,她们被放置在一推就碎的缸里。 缸里面臭气熏天,有的已经腐烂生蛆,却还奄奄一息的活着,听到动静,她们会发出 “来抓我啊……” 尖细如鬼的叫唤,令人毛骨悚然。 他看到了太子被圈的地方,四个缸与后面的墙壁围出半圆的空隙。 上面有个被放了血的女人,吊着腿头朝下,几乎是太子站起来就能碰到的高度。 一地的血…… 碎裂的缸。 凭着一路的痕迹能推断出小太子逃出的顺序。 推倒缸,摸出去,带上施玉,一路跑。 这无论听起来还是看起来都不可思议。 他是怎么敢在血里站起来,走出去的? 他又是怎么在黑暗里救出施玉的? 他如何找到正确的道路? 又是如何在一路碎裂的缸中间行走,没有打碎一个,平安走出去的? 他不害怕吗? 这条密道有两条出口,距离小太子最近的是丝苗发现的景德园出口。 但那是条死路,在一无所知下跑进死路,困在这里的人会想什么?还有勇气尝试第二次吗? 会以为再也没法出去,会绝望,会疯。 太后之心何其歹毒! 大皇子浑身发凉,气的发抖。 上辈子太子怕黑又怕猫,与这有关吗? 他有些怕,怕太子真的出事怎么办? 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他一个都看不上! 好不容易决定跟着他了,每天期待着他成长,幻想他长大后的样子,仙姿玉貌,冠绝长安的太子殿下! 被匈奴射钗环求爱,笑着暴揍匈奴王庭的大齐战神! 他就应该天下第一尊贵,应该声名显赫万人追捧,光风霁月,生在盛世,延续盛世,留名盛世,千古不朽! 这些肮脏玩意儿,也配沾染他?! 大皇子怒吼一声,一脚踹向碎裂的缸,哗啦啦里面的人彘落出来,诡异的场景,令人忍不住心怯后退。 大皇子冷眼瞧着,目光一凝,他看到了一样东西。 很眼熟。 被脏污弄的黑乎乎的……菩提子。 大皇子瞳孔一缩。 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一人。 和太后一样疯的疯女人。 这时候一阵嘈杂传过来。 大皇子抬眼,两双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对视。 三公九卿、谏议大夫以及史官,鸵鸟一样缩着脖子。 三公九卿大声谴责太后惨无人道,谏议大夫青着脸要求重惩,史官抖着手兴奋的奋笔疾书。 大皇子眸子一垂,身体一软,抱着齐帝的腿哇哇大哭 “父皇——!儿臣好害怕!祖母居然……居然……太子弟弟会不会出事啊!儿臣……” 大皇子哭着哭着,竟然抽了过去。 齐帝大惊,抱着他哭喊: “承友!朕只有你和祚儿两个儿子!你和祚儿都出了事,朕该怎么办!我大齐后继无人!朕……朕愧对列祖列宗!朕……朕……” 齐帝眼睛一翻,晕了。 几个大臣惊慌失措 “陛下——!” 作话:二合一章 第59章 烧糊涂了 承祚殿。 小太子烧的满脸通红。 小孩儿圈着被子裹的像圆锥巧克力,盘在床的最里侧就那样睡着了。 不能动他,一动就醒,醒来就哭。 姜良在现代听别人说过,小孩表达自己难受的方式就是哭。 想想密道里的情况,要是她被困了那么久,一定会发疯。 太医不敢离脚的守着,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商量着对策,齐帝临走前让人把尹娘娘请来坐镇。 尹娘娘是小太子姨母,齐帝不相信尹娘娘对小太子真心,但他相信利益,有利益在,尹妃就算不是真心也不会对小太子下手。 殿外兵甲急行之声一直在响,姜良端着盆子去换水,外面的空气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腥味儿。 姜良注意到最外面的大门缝隙,一点点往里渗着攀来的红。 姜良咽了咽口水,心跳加速,她前走几步,终于认出了流淌过来的红色。 血! 它汇成一股溪流,在旱地上涌入门内。 那得多少血?又得多少人? 再听门外的兵甲,姜良没办法天真的以为他们只是在巡逻了。 他们在杀人! 是皇帝命令他们在杀人! 是啊,这么大的事,宫里合该清理一遍。 姜良手脚发凉,魂不守舍的打了一盆凉水,夜晚的秋风吹进领口,像死亡的绳索,她情不自禁缩了一下脖子。 如果小太子出事,她会不会真要死了? 姜良看了看周围,小心的取出一点灵泉水捧入口中。 入口甘甜爽冽,就这一口,姜良顿觉耳目一新,浑身轻松,思维都比平时快了许多。 好东西! 她只有一小碗,约莫两百毫升,太医说太子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只要后半夜热度慢慢降下来,就没有危险了。 太子好了,她自然不用担心被砍头。 太子好不了,灵泉水就当一个后手。 姜良这样想着一声瓦片嘀嗒入耳,她下意识抬头看到狸花背衔着一只老鼠,飞快的钻入屋内。 不好! 她急忙跑回去,果不其然听到屋里的骚乱和小太子的大哭。 有太医大叫着:“谁把它放进来的!快赶出去!” 又听到尹娘娘的惊呼:“太子殿下喘不上来了!太医!” 再就是丝苗姑姑青着脸,抱着狸花背快步走出来。 与胖公私语“狸花背被人打了,受惊了才跑承祚殿的!你去查!” “太子殿下之前很喜欢狸花背,如今病了,找个笼子关起来,等殿下病好了,再处置这只猫。” 胖公公应下带着几个下人走出宫。 外面在杀人,姜良深知自己和他们是不同的,她就没办法明知外面在杀人,还能面无表情的出承祚宫的门。 没办法了。 这一惊,只听里面的太医慌成狗就能猜到严重。 姜良端着冷水进了屋,倒了一杯白水,里面加了半杯灵泉水,能不能送进小太子嘴里,看命了。 姜良走过去,小太子还在哭,哭的咳嗽憋闷还哭,眼看着能撅过去。 祁元祚也不想哭。 他忍不住。 好似泪失禁一样,哭的像个傻逼,他自己都想骂自己。 他碍于颜面把眼泪鼻涕全抹被子上,自己从被子里出来,嫌脏,找个干净的地方继续抹。 “呜呜呜,88,孤的脸全丢光了……” 88无奈:“宿主,您快要烧傻了。” 小太子嘴犟:“这是身体调节机制,孤有什么办法,孤也不想。” “孤明明很冷静。” 小孩儿的身体脆弱,受到的摧折会表现出来,灵魂不一样,哪怕碎没了也不会有人看到。 如果身体不生病,就听祁元祚这张嘴叭叭,他对别人说他什么都不知道,睡了一觉父皇就下来救他了别人都信。 灵魂和身体仿佛割裂的两种反应,88看着都无奈。 “依?宿主!好东西!” 祁元祚举头眺望:“哪呢?草莓吗?” 88:“快!宿主!姜良手里有杯水,里面的能量浓度极高!和我商城卡牌是一个形式的!喝了它!” 祁元祚不乐意:“不是草莓,孤不吃。” 88确定宿主真的烧傻了,哪还有之前雷厉风行,冷静睿智的样! 它只能骗他:“草莓味的。” 祁元祚立刻从床里面爬出去,揉着眼睛要求:“孤……孤渴了。” 姜良眼睛一亮,趁机将水端上去。 尹娘娘入手试了试温度 “换一杯,这杯不热。” 姜良:“……” 小太子扁嘴,用手扒拉过来嚷嚷着:“孤就要这杯!草莓的!” 喝完咂巴一下嘴,敞开嗓子哭 “骗人!不是草莓的!” 尹娘娘和太医面面相觑。 丝苗掰着姜良的肩膀:“哪里还有草莓?” 姜良那叫一个心苦,她从哪里去弄草莓? 不等她想法子糊弄,小太子嚎着躺在床上,给众人一个屁股,慢慢的消声睡过去了。 太医连忙过去诊看,惊喜道:“热度降了!方子有用!” 一时间殿里氛围顿轻。 88都松了口气。 还是英明睿智的宿主更令人踏实。 第60章 哀家有个喜事 承祚殿稳下来,前边儿还在拉扯。 敢来上朝大臣,进殿一看,好家伙! 龙椅旁边死了具尸体!三公九卿早早候着了,皇帝一脸颓废,眼眶微红。 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今日朝堂,太后占据了主题。 朝中仍分成两派,一派觉得太后所为天理难容,杀了也不过分。 一派觉得,自古哪有儿杀母的?如果齐帝开了先河,就怕礼崩乐坏,民间效仿,圈禁算了。 其实这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想杀太后,不能由皇帝来,但是先帝的兄弟还在啊,以为先帝讨公道为由处置了太后,皇帝哭着假意拦一拦,这事不就过去了? 传到民间,既没崩了道德礼制,也令人无话可说。 前提是得有人愿意站出来承担这件事。 先帝是个废物,把他的兄弟得罪了遍,而且杀皇帝亲母把柄太大,万一小皇帝哪日看他们不顺眼以此开刀,有理都没处说。 谁稀罕掺和这事。 事情又回到原点。 对于司马术之死,皇帝说他龙椅前叛变就叛变吧,毕竟司马术维护太后也不是一两天了。 就太后,不好处理。 众人都觉得齐帝是想杀死太后的,可是齐帝在朝堂哭了一通,哀婉陈情 “母后虽然不爱朕,可对朕毕竟有生育之恩,就算母后与人私通,还怀了孩子,囚禁太子,插手朝堂,可她毕竟是朕的母后啊!” “朕身为人子,时刻以孝道自勉,怎舍得杀母!” 朝臣心里嘀咕,皇帝又憋着什么坏呢?之前怎么不见你们母子亲厚? 只听皇帝话音一转 “司马术虽然反叛,但他毕竟是朕的小舅舅,司马家人丁凋落,小舅舅作为司马家的家主,膝下无子。” “母后怀孕,虽然父不详,可堕胎伤身,万一母后出了事,朕必哀痛欲绝!” “如此,朕想着,反正是司马家的孩子,等母后生下孩子,就过继给舅舅,扛起司马家的兴衰。” “这样也算朕对得起舅舅在天之灵。” “也对得起母后,殷殷育子之心。” “母后喜欢佛经,等母后生产,就专心侍候佛祖,众卿家以为如何?” 齐帝初始还痛哭流涕,倾情演绎,说到最后,图穷见匕,朝堂上所有大臣一口气哽在喉咙,吞不下吐不出的。 膈应! 实在膈应! 这招何止膈应了司马家,这是把天下人都膈应了个遍! 这是把司马家钉在耻辱柱上,世世代代不得翻身了啊! 日后别人说起司马家,就会想起这个父不详,母偷奸的‘司马家主’! 你司马术不是维护太后吗?行!太后肚子里这父不详的孩子,认你当爹了! 太后呢? 三十产子,出个意外很正常吧? 最可怕的是,孩子只要生了,太后活着皇帝也能说她死了。 “怎么样,诸位爱卿?” “朕这个办法,是否纯孝啊?” 这个办法,无论是尊礼还是不尊礼的都被膈应到了。 这是众人恍然又想起来,这位陛下与先帝感情也不好,这一举,是把人膈应了一圈啊! “陛下……此举是否……不太妥当?” 齐帝高坐龙椅,把玩着手里丑丑的草珠子,用御案上小小的金剪刀,剪了两颗坠珠。 “爱卿说说哪里不妥当?” “陛下,若太后生下孽胎,置先帝于何地啊?” 齐帝大惊:“爱卿的意思是,让朕为母后堕胎?可万一伤了母后,朕如何以礼孝治国?” 众臣想吐槽,您对先帝就孝了吗? “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当为外人宣扬……” 您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吧!顾着点脸总行了吧。 说实话,这事该知道的都能知道,不给外人宣扬,也就是瞒着点百姓的意思。 齐帝深以为然:“既如此,就交给诸位爱卿了。” 齐帝欣慰道:“小舅舅有后,朕也能给司马家一个交代了。” 众臣:“……” 今日这朝上的,饭都得少吃两碗。 可无论如何,终是太后日落西山,齐帝冉冉而上。 而太后一落,又有多少人要下去…… 而且当今陛下的手段,越发的……狠辣。 呜呜嚷嚷的朝堂散了,齐帝盯着少了一颗龙珠的龙头出神。 满脑子都是祚儿如何了。 屁股钉在上面不敢起身,他怕听到坏消息。 他不敢去承祚殿…… 他怕祚儿像当初的皇后一样,他一到,人就没了。 肥公公快步跑过来:“陛下!大喜!太子殿下转危为安!已经退烧了!” 齐帝精神一振:“当真!” 肥公公满脸乐呵:“真的!奴婢亲自去看了,太子殿下睡的可香了。” “还和以前一样,睡觉不老实,从东头磨到了西头,总踢被子,尹娘娘伺候着呢。” 肥公公最知道怎么安陛下的心,齐帝听完酸软的笑 “臭小子,这要是长大了,得多大的床才够他折腾。” 肥公公附和着:“可不是,太子殿下日后定和陛下一样,英武不凡。” 肥公公只口不提晚上的惊险,用充满希望的未来安抚齐帝的不安。 屏风后面,大皇子走了出来。 他盯着齐帝看了一会儿,漠然告辞。 “站住!” 祚儿安全了,太后被扳倒了,齐帝也有心思和人说点儿别的了 大皇子背对着他。 齐帝质问:“你刚才什么眼神?为何那样看朕?” 充满了嫌弃的目光。 大皇子转过身老成道: “儿臣只是觉得,当个王爷比当皇帝自由多了,当个王爷能想杀谁就杀谁,就算死了,我也不必受窝囊气。” 齐帝:“你不满意朕的处理方法?” 大皇子:“我应该满意吗?任谁见到密道里的场景,都想把罪魁祸首大卸八块吧?” “父皇能吗?” 大齐以礼孝治国,以儒家约束百姓,是的,约束的是百姓。 儒家思想就像一条锁链,在道德制高点镇压一切叛逆之心。 一旦有违背天地君亲师等‘法理道德’的人物出现,就会为深耕‘法理’之辈谴责。 就如大齐皇室姓祁,皇帝是祁崇嗣,无论谁反叛,也只能是‘叛贼’。 无论在百姓还是在臣子心中,皇帝就是祁崇嗣,祁崇嗣死了,还有太子祁元祚,祁元祚死了,还有大皇子、三皇子。 皇室不绝,贼永远是贼。 这就是法理的力量。 一旦皇帝带头破坏了这股力量,会使得对群众的约束力减弱,造成王朝的动乱。 ‘孝道’,也是‘法理’力量之一。 皇帝是最不讲规矩的,可也是最讲规矩的。 就像这次,如果大齐的皇帝都能把生母杀了,那么‘父母恩’、‘孝’,这些德行要落在何处? 皇帝有苦衷,我也有苦衷啊,皇帝可以杀母不受制裁,我为什么不可以? ‘孝’,是儒学重要的组成部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任何事不能开先河。 所以祁承友说皇帝不自由。 其他人还可以用命搏个畅快舒心,皇帝不能。 齐帝听懂了,所以他笑了。 难得温情道:“你还小,不懂。” “让人死的方式千千万,大卸八块就能解气了吗?只是让她死前痛苦一下。” “朕的痛苦、祚儿的痛苦,让她大卸八块的功夫还了,朕不甘心。” “朕得留着她,慢慢磨,朕想让她痛多久,她就得痛多久。” “朕每日都要听一听她歇斯底里的惨叫,看一看她疯魔的样子,朕才开心。” 齐帝露出疯态,在想到祁承友的年纪时,蓦地一收。 他慢慢走下去,打量一遍祁承友,拍了拍他的肩膀 “四书五经后,就是君子六艺,你想学什么?” 祁承友:“练武。” “刀、剑、枪、戟、锤,你要练什么武?” 祁承友:“刀。” 他上辈子学的就是刀。 齐帝轻叹,和长河截然不同啊,长河练剑,还有一手好枪法,琴艺一绝,喜欢登高望远。 “好,你母妃不是个好的,朕为你封王,免得你在宫里被人欺负。” “就……安河王,如何?” “至于封地等你长大再说,暂享江南常、苏两州三成租赋。” “朕在长安拨地,让你修缮王府,现在修也得修个两三年,修好了你就搬出去。” 省的被尤美人带坏了。 这两州三成租赋,抵得上北方两个州,而大齐封王,大多只有一个州。 这份待遇提早十年到来,现在想想,原来上辈子齐帝那么早就打算让他和太子打擂台了。 这份殊荣把祁承友捧的高高的,让他沉迷在父皇难得的温情中。 安河王。 大皇子内心冷笑,答案早就送他面前了,只是他不在意,没深想。 话说回来,他又怎么能无端的往自己不是齐帝亲儿子上想。 “儿臣谢父皇。” 别的他帮不了,早点出去建府笼络自己人,有了租赋,就有了钱。 日后太子看不惯老头,想反了他爹,他争取帮太子一次成功。 父子二人各有心思,但大皇子王爷的名头算是落实了。 * 祁元祚睡的酣畅淋漓,宫里也腥风血雨,皇宫的人被齐帝上上下下换了一个遍。 承祚殿的下人因护主不力,一人二十大板,也被换了一茬。 只有胖公、丝苗、伯劳、姜良,还留了下来,丝苗功过相抵,其他三人都烂了屁股。 姜良若非灵泉水,得死在二十大板下。 大皇子握着菩提子走入凝露阁,脸色阴沉。 而齐帝跺着脚步入了养元宫。 明明不是父子,命运却殊途同归。 太后在卧床养伤,听到脚步声侧头回眸,诡异一笑 “皇帝,哀家有个喜事,要告诉你。” 肥公公心底一凉,他现在跑出去还来得及吗? 第61章 皇帝的帽子 齐帝不为所动:“孤也告诉母后一件喜事,司马术被孤杀了,不止如此,司马家将永无翻身之日!” “母后,你输了。” 太后因为身上的伤口,仰着头发出无声的笑,以作嘲讽。 “你以为我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司马家吗?” “哀家岂是把成败交给别人的人?” 太后撑着身体坐起来:“你要当爹了,开心吗?” 齐帝压眉,尚未意会。 这个计划太后自齐帝登基开始实行。 她忍了三年多,本打算一直忍下去,忍到有一日父子相残,兄弟相争。 忍到太子败落,齐帝杀了他唯一的儿子,拱手将一个野种捧上皇位!哈哈哈哈哈! 只要一想这美好的未来,太后就开心。 但是她怀孕后,脾气差了许多,皇帝的反应令她暴躁,就不想忍了。 她得意的诉说着她的战绩: “哀家找了几个与皇帝长相相似的半阉太监。” “你每日与人行房后从不留宿,哀家就迷晕了她们,取半阉的种子,混进去。” 太后热切的拉着皇帝分享,让人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就在前几天,哀家得知丽妃怀孕了。” “你说这是你的孩子,还是阉人的孩子?” 空荡的养元殿没了半分人气。 阳光从窗户和门缝投射进来也被毒的阴冷,像滋生黑暗的巢穴 太后就像剧毒的蜘蛛,迫不及待的吐着毒丝,想看猎物痛苦的挣扎 她攀着皇帝站起来,洋洋洒洒的吐露布局 “丽妃入宫三年得以有孕,其父,又是三公之一御史大夫!” “你敢告诉他,他的女儿在皇宫内院被人趁虚而入,怀了别人的孩子吗?” “当然,你也能告诉丽妃,丽妃对你爱甚,知道实情,八成要吊死了,一尸两命,你怎么跟御史大夫交代呢?” “你说他闺女怀了别人的孩子自杀,他信吗!” 太后摸上皇帝的脸,冰凉的手堪比白骨,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他 “皇儿啊……”这一声呼唤莫名的缱绻。 “皇宫里的女人,可能不爱皇帝,但一定爱自己的孩子,她们为了保住孩子,会千防万防。” “丽妃怀了两个月了,她自己知道,却一直没派人告诉你,知道为什么吗?她想等胎稳了……” 齐帝的掌心鲜血淋漓,被抠挖的伤口如同心脏和灵魂的创伤,斑驳不堪。 他没有愤怒的殴打太后,太后也不在意他的反应了,她被别的吸引,描着皇帝的眉眼、描着他的美人唇。 似乎描不够般,一遍遍碾着他的唇,碾成鲜红色。 “哀家这是受贤妃启发……” 她又看了几眼齐帝的唇形,为他整理领口,像普通慈母一样哀婉感慨 “你记住,没有人能拒绝皇位的诱惑,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上位不得经历一番争斗?史书上又有几个太子成功继位?” “人心都是贪的,丽妃是,太子也是。” “你前半生命不好,后半生也要小心着。” 太后上下打量整整齐齐的齐帝,满意一笑 “母后再给你上最后一课,女人的温柔乡最信不得,你猜太子又真是你的亲生骨肉吗?” 齐帝眸中有什么东西碎裂消弭,他步步后退,每一步都是不可承受之痛。 太后诡异一笑:“皇儿,跟哀家比你还嫩着呢。” 太后的金刚手段摧骨折筋,齐帝见识到了更厉害的。 攻心为上。 太子是他登基后出生的,若非他知道里面的关窍,真要被攻了心! 那片刻的母性温柔,不过镜花水月,是毒螯出招前的迷幻。 在这不合适的关头,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先帝甘愿将朝堂交给太后把持。 先帝的优点在于自知之明,朝堂政务交给能用的可用的人处理,他一律不沾手,每日只享乐。 他没有给司马家殊荣,却给了太后巨大的权利,还把司马术调回长安,赐给兵符。 他小看先帝了,只是这荒淫里的真情,也令人吞了抹布一样恶心! 齐帝退出养元宫,仰着天上的太阳,忽觉皇宫的围墙太高,人死了都走不出去,心也太复杂,死了都不安生。 “你让人告诉太后,等她死了,朕让她与先帝同棺而葬。” “先帝一定极为开心的,朕真是纯孝啊……” 一般帝陵关闭后不能再开启,皇后比皇帝死的晚只能葬在另一个墓穴里。 这就是同茔异穴,想要同棺葬,好比盗墓似的……挖坟。 这样做很可能导致帝陵机关和主墓位置暴露,极大可能被盗墓贼盗了坟。 肥公公心思满转,不敢露出一分,小心的应下:“是。” 陛下的状态让他不敢离开,便让别的人去传话。 肥公公哀叹自己生不逢时,他敢说历朝历代没有一个能比自己侍候的这代密辛更多的。 他自陛下小时候就伺候在身边,不担心陛下把他提前赐死,他怕齐帝真的被太后蛊惑,走向绝路啊! “陛下,咱们去承祚殿,看看小太子?” 齐帝回神,祚儿…… 脸上浮现一抹笑 “是该看看。” 齐帝步子有些焦急,只有见到了儿子,他才能放心。 当年皇爷爷年龄大了,迫切的想看到曾孙出生。 他与皇后十四成亲三年无所处,十七岁纳尤美人,次年得子。 皇爷爷看到承友出生才彻底放心,决定将皇位传于父皇。 他知道皇爷爷的顾虑,私下里也找过医官。 医官说,皇后好生养,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他。 精弱不行,此生怕与子嗣无缘。 齐帝不甘心,他不求多,一个就够了。 他不想把江山给那些叔伯,哪怕给了承友,他也不愿意给他们。 祚儿是绝望中的奇迹。 太后混淆子嗣的阴谋在他眼中就是个屁。 他都不能生了,皇宫里只要有人怀孕,通通都是给他戴绿帽子! 这还用分? 为了隐瞒不能生的问题,他一月与人的同房次数控制在五次,且次次不同人。 如此小的怀孕几率,后宫妃子多年无所处也没人觉得不正常。 但再长时间没有人怀孕,就可疑了。 太后帮他解决了问题,找的人还是跟他长相相似的,省的别人看出来了。 齐帝不在意多戴几顶绿帽子。 这个孩子他要留着。 若是公主,长大找个人嫁了,若是男儿,没有血缘就注定无法继位,只能成为祚儿日后的助力。 若敢有反心,齐帝顷刻间就能夺了他一切殊荣。 “毒哑太后,查出生父,供状给朕签字画押。” 这就是此子非皇室血脉的凭证。 第62章 三儿,三皇子 “宿主,您知道系统商城里什么东西最昂贵吗?” 祁元祚将将意识回笼,听到问题下意识回答了内心深处的鸡汤文学 “时间?” 88严肃道:“是生命!” “88的系统商城里什么都可以兑换,唯独没有与‘生命’有关的神仙术法。” “生老病死,无论是神仙还是高科技都要怀着敬畏之心。” “我的前几位宿主都很惜命,您不一样,您简直是我统生之耻!” 祁元祚不认可,试图与它讲道理: “你见孤哪次做过没把握的事?再说谁能想到太后这么疯,孤就跪下行个礼的功夫,头还没抬起来人就晕了。” “但是孤现在感觉身体倍棒,吃嘛嘛香,看哪哪顺,你个天天在未成年脑子里酗酒的家伙,滚一边儿去。” 88要气死了。 “皇帝来了。” 下一刻祁元祚感觉光影一暗,有人坐在了他床边。 父子两人对上眼睛。 祁元祚心想,父皇怎么又哭了? 他下意识去寻齐帝手腕的草珠子,没了两颗。 这才一天工夫,父皇被欺负了两次? 小太子爬进齐帝怀里,捧着他手腕上的草珠子猛看。 表情纠结的不成样子。 齐帝红着眼眶,从儿子五官里找与自己相似之处。 小太子大大的叹了口气,自己病还没好利索,先教训起了父皇: “你怎么这么没用,又被人欺负了。” 齐帝要哭不哭的模样,当着小太子的面,又剪了一颗草珠子,祁元祚傻眼。 “孤……孤就睡了一天叭……” 祁元祚被齐帝死死抱住,耳边的声音哽咽又委屈: “祚儿……有人说咱们父子长的不像,说朕不是你亲爹。” 祁元祚微愣,这不可能呀,他长的虽然像母亲,可五官还是有父亲的影子的。 就像他和齐帝都有美人唇,遗传自太后的唇形,还能有假?宝珠公主也有,一看就是亲生的! 于是小太子严肃的推开齐帝的大脸,扯了齐帝的衣服角给他擦眼泪 “父皇,你已经不小了,外面的胡言乱语,都是骗小孩儿的。” “他们一定是嫉妒你有我这么优秀的儿子。” “你也有不对,你怎么可以一天被人欺负三次呢?” 小太子恨铁不成钢,一个皇帝,怎么可以这么软弱? 齐帝像打开了什么开关,闷声不吭的哭,眼睛像水龙头,小太子一个擦不及,齐帝就把脸埋他肚子上,鼻涕眼泪蹭他一身。 小太子被哭的生无可恋,什么密道、猫啊、尸体啊,全被哭没了。 哄皇帝比哄女人还难! 直到寝衣被皇帝哭透了,小太子忍无可忍,一个翻身起来炸毛道 “走,谁欺负你了!告诉孤!孤是小孩不讲理!孤带你去打架!” 小太子扯着嗓子,雄赳赳气昂昂的要穿鞋去和人干架。 就算是三朝老臣他今天也得揍一顿!反正他是小孩! 齐帝终于笑了。 令人再拿一套衣服过来,给儿子换上,哭过的声音闷闷的 “毛都没长齐,朕哪用得着你出头。” “把你祖母办了,朕什么事都没了。” 小太子狐疑:“真的?就是她一天欺负你三次?” 他都把这么大的把柄送齐帝手上了,齐帝还能被太后欺负成这样,是太后太聪明,还是父皇太蠢笨?! 小太子换好衣服,坐在齐帝腿上,面朝床里,背对齐帝,托着腮发愁。 “孤的未来一片黑暗,看不到一点希望。” 齐帝心软软,把儿子的头发呼噜成鸡窝。 “怎么会,有朕在呢。” 小太子闷声不吭了。 “孤要练武!” 齐帝想起太医的诊断,眼眸一暗,却还是先应了下来: “行……朕给你请师傅,等你养好了,朕给你介绍个人认识。” “孤要小马驹!” 齐帝满口应下:“行行,朕先给你养着,等你长大了再给你。” 这和零花钱先帮你存着有什么区别? 小太子送了他一个死鱼眼。 “孤要牛车!” 齐帝心虚:“朕立刻让人给你做。” “五天!一定做出来!” 得了保证,小太子满意了。 抱着齐帝的脖子:“父皇最好!” 小太子很精神,看起来健健康康没有阴霾,能笑能犟,还会讨价还价,甚至有心思与人打架,齐帝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密道里的事他还没来得及处理,接下来的时间还有的忙。 “朕给你请了三天假,这三天好好休息……” 这边父子的私语还没说完,一阵刺耳的哭声传来,还伴随着奶娘的哀求声 齐帝微微皱眉:“承祚殿怎么有小孩儿?” 祁元祚:“是三儿,让人进来。” 三儿?齐帝终于想起来,他还有个三儿子。 绿帽子一回生二回熟,因为戴的熟练,把这顶给忘了。 三皇子好几天没见到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小孩儿了。 奶娘对他很好,但是他还是想见最开始的小孩,听人说,他是太子。 很尊贵,威风。 三皇子自我感觉很奇怪,他觉得自己不该是这样,什么都能听懂,还能认人,他才一个月大。 特意去记住东西,很累人,所以他干脆放空自己,每日吃吃喝喝睡睡,脑子里只剩下好看的太子殿下。 比奶娘好看,想见见。 于是他扯开嗓子大哭,都快哭哑了,奶娘才抱着他来见太子。 见到想见的人,三皇子满意的嗦手,好看,好人。 奶娘擦着冷汗恭维:“三皇子这是亲近殿下呢,奴婢怎么哄都哄不好,太子殿下一碰,就不哭了。” 祁元祚把三儿的手指从他嘴里拿出来,他见过小孩儿把手嗦出一个包,不得不用剪刀剪了的。 “别吃手,蠢蠢的。” 三皇子翻了个白眼,他这么聪明,生而知之,怎么可能会蠢。 齐帝凑过来,戳了戳三儿头上消下去不少的鼓包 “还能活着,命硬。” 祁元祚:“……?” 这是人话吗? 齐帝想起来了,他本来想将三儿给尹妃养着,尹妃不愿意,丽妃又怀孕,魏昭仪与太子有仇不合适、萧八子心计太多。 齐帝想到了顺妃。 “如今,是多事之秋,三儿的满月宴就不办了,等周岁再说吧。” 祁元祚:“……”行叭,齐帝他有心,是真的偏。 祁元祚怜爱的摸了摸三皇子的脸。 三皇子眯着眼享受,片刻,清澈的眼睛微变。 这是哪儿?他怎么来这里了?太子怎么在这儿?他干什么摸爷的脸?! “呜哇!”三儿踢着腿发出抗议的声音。 又听齐帝道:“他养在承祚殿不合规矩,朕下封旨意,送顺妃宫里吧。” 三儿一听心里五味杂陈,顺妃家世显赫,其父还是太子党,上辈子被他弄死的。 这辈子顺妃竟然成了他的养母。 他又想起了自己不是皇帝儿子的事。 不止自己不是,按时间算,老四老五都是这段时间怀的,他们两个也不是。 到头来,竟然只有老大、老六、太子,才是真正的皇子? 那他上辈子争抢有什么意义? 不!父皇一定也不知道,如果父皇知道,上辈子怎么会允许他们斗到那个地步! 如果父皇不知道,那他就是皇子! 三儿涌起希望,他还有机会挣! 第63章 画像 祁元祚醒后,太医再次为他请脉,发现太子殿下心肺大好,虽仍不如常人健壮,支撑正常的生活却是够了。 至于练武,太子殿下还小,养个三四年,也不是没可能。 齐帝大喜,好一番赏赐,太后落马牵扯的事情很多,他没办法一直陪着儿子。 父子两人黏糊一会儿,又分开了。 尹娘娘十分贴心,皇帝在的时候,她乖觉的退在一旁,等皇帝走了,她才走出来。 昨晚发生了什么,尹娘娘不清楚,满宫血流成河太后倒台还是听到了的,她只管等着守孝,照顾小太子,其他一概不管。 小太子正端详着画卷,昨夜齐帝无奈离开,怕儿子害怕,便让人拿过来陪他。 齐帝书房放着好几幅皇后的画像,平日里宝贝的很。 但这一幅小太子一打开就知道与别的不一样。 因为画上是两个人。 一男一女。 角落里是齐帝题字——友与爱妻。 友,苏长河! 画上的皇后执书回眸,妆容清淡明眸善睐,容颜未开梳着妇人髻,看着十四五岁的样子。 笑容温婉,雁眸点金,与祭堂上供奉的端庄皇后像一点也不像。 怪不得父皇不喜欢去祭堂。 旁边的男子焚香拨琴,头发湿漉漉的散着未束,唇眸含笑,与画外人相望。 这幅画并非传统的写意水墨风,更注重色彩和细节,灵动传神。 传神,画中人的眼睛很有神韵。 满满寄托了作画人的情谊。 画中两人各占半边,取的是他们活着时候随意的生活的片段,看似不相容,但同样的温柔又使这幅画分外和谐。 都是温柔的人啊…… 墨色陈旧,细闻没有新鲜墨香,画有些年头了,该是齐帝思念时所作。 将爱妻与友人画在一幅画里,正常人做不出这事儿。 但在齐帝心里,皇后与友人是同等重要的。 他爱皇后,也爱苏长河,前者用女性独特的温柔,弥补了他少年母爱的缺失,让他懂得了责任,从少年变成一家之主。 后者是少年情窦初开时的迷恋。 祁元祚看的出神,跑下床拿着昏昏铜镜与画上对比。 眼睛像母亲,嘴巴像父亲,他长的白,一定也像了母亲。 鼻子还没长大不知道像了谁。 脸蛋圆圆的,看着和母亲更像,等他长大没了婴儿肥,骨相长出来,就不一定了。 小太子对着铜镜臭美,他果然是结合了父母优点的娃儿! 若是如此…… 祁元祚盯着苏长河看了会儿。 父皇偶尔看大皇子像透过他看什么人。 之前他不理解,如今他知道了。 潜意识已经告诉他,大皇子不是父皇的儿子,可他没有证据。 直到看到苏长河的画像。 子不类父。 子怎么可能不类父,孩子是父母结合的产物,肯定有相似之处的。 单说气质,大皇子与苏长河南辕北辙,可仔细对比五官…… 祁元祚盯着画像在脑海里构架3d容貌。 轻叹一声,若是苏长河站在这里,没人敢说大皇子不是苏长河的儿子。 所以,贤妃与苏长河私通,苏长河畏罪自杀? 苏长淮愧疚他能理解,毕竟父皇为了苏长河戴了绿帽子。 父皇愧疚个什么? 这不是苏家对不起父皇么? 一个因此事甘愿自杀的人,会选择私下里与人未婚先上床吗? 祁元祚对此持怀疑态度。 他卷起画。 “谢谢尹娘娘昨天照顾孤。” 尹娘娘一晚上没休息好,有些憔悴,见他终于从床帐中出来,端着一碗山药粥,走过来,一边搅拌一边道 “太子殿下是姐姐的孩子,我照顾殿下,是应该的。” 祁元祚摇头,哪有应该不应该,父皇让尹娘娘来照顾他,尹娘娘没有反抗的余地。 无论她是情愿还是不情愿,都照顾了他一晚上,道个谢才是应该的。 丝苗侯在一旁看着两人互动没有阻拦,以往到祁元祚嘴里的吃食,丝苗与胖公从不假手他人,这碗粥丝苗检查过了。 祁元祚乖顺的由她喂着。 “昨日太子殿下失踪,陛下发了好大的火,日后殿下可不能再贪玩儿了。” 知道里面内情的,被齐帝封了口,非是齐帝有意避讳,而是他不信宫里的所有人,这次血洗上上下下把人换了个遍,一夜之间,上千人没了。 三妃宫里的下人,也全被处理。 太后把持宫闱时间太久,能做成换种的事,谁知道她的眼线有多少,干脆全杀了。 杀完以后就是往宫里补充奴婢,齐帝忙着前朝,定没心思管这东西,所以这是个机会。 是尹妃拿到宫权的机会。 小太子活泼的晃着脚:“孤没有贪玩儿,不是孤的错,是父皇太笨。” 说了,又像没说。 尹妃猜到丝苗是皇帝的人,便也不打探了。 喂完一碗粥,尹妃估看太子的食欲估摸着状态良好 “殿下虽然病退了,但外面天凉,咱们就在殿内玩儿,好不好?” 小太子眼睛骨碌碌一转:“胖公和姜良呢?” 丝苗走出来:“他们犯了错,被打了屁股,要过几日才能服侍殿下。” 若不是怕血腥味儿吓了殿下,胖公他们死了也得过来伺候小太子。 祁元祚皱眉:“打了多少?” 丝苗哄着他:“陛下仁爱,只打了二十下,殿下想让他们伺候,奴婢让人传他们过来。” 祁元祚摇摇头:“让太医去给他们看看,药用最好的,孤库房里有好的治伤药,你帮孤送过去。” “让他们养好再过来,孤身边的位置给他们留着。” “这几日要辛苦丝苗姑姑暂且帮孤管着承祚宫了。” 丝苗眼睛微亮:“奴婢代他们谢殿下恩典!殿下仁慈!奴才必尽心竭力。” 做下人的最害怕什么?不就是自己不在的时候有人替了自己位置吗。 殿下的这个保证,无疑是给了众人一个定心丸。 只要伺候好了殿下,不用怕殿下忘了你们。 祁元祚不是心慈手软之人,齐帝清理后宫杀了这么多人,他无动于衷,要是他来,他也杀。 对姜良几人他知根知底,与这件事没有牵扯,如果死了,那就死了吧。 没死最好。 尹娘娘听完小太子的驭下,眸中的喜欢更加难抑了,小太子太聪明,谁不想要这么聪明的孩子。 祁元祚无聊道:“孤想骑马。” 尹娘娘摸着他的脸,温柔的笑:“召几个太监,给殿下当大马。” “那算了。” 祁元祚又感慨:“孤想骑牛” 尹娘娘仍笑容温婉:“找几个人,给殿下当牛骑?” 祁元祚:“……算了。” 祁元祚眼馋的看着屋顶的骑凤仙人和它身后一排的神兽,他老早就想爬了。 “孤想爬屋顶。” 尹娘娘又是温婉:“让几个人给殿下搭个矮点儿的屋顶?” 祁元祚:“……” “尹娘娘,孤看您疲累,孤现在无事了,您去休息吧。” 尹妃迟疑一瞬,终是被人劝着走了。 “本宫暂在偏殿歇着,若有事,太子殿下自可唤我。” 她接了皇帝的命来这里,没有皇帝的命,也不好离开。 88看不过眼吐槽:“你消停点儿吧,你出事的时候身边有两个暗卫,他们护主不力,齐帝一人罚了二十鞭,调走了,现在换了十个。” 祁元祚:“……多少?” 88:“十个” 第64章 肿脸 祁元祚心麻:“这个房子够他们藏的吗?” 88不屑:“想什么呢,这十个扮成了太监宫女,浇花剪枝、扫地、看大门、清理下水道、厨房洗碗,现在你门口站着的两个宫女,就是暗卫。” 祁元祚装作不经意一瞥,他这一瞥立刻被门外的宫女投以余光。 内心直呼卧草。 “这就是暗卫?这么敏感?” “你告诉孤,还有谁不是父皇的人?” 88呵呵两声:“你就作吧,迟早整个承祚殿变成暗卫集合场。” “丝苗和胖公走路无声,根据我的经验,他们武功比不上暗卫也不差了。” “眼下承祚宫各个部门都有暗卫,这次的事你再来一次,皇帝能把你栓裤腰带上。” “你不想想自己,也想想整个皇宫的下人,天天成千的杀,你父皇名声早晚被你毁了。” 88想憋了很久,一股脑吐出来: “不是我要叨叨你,你得明白生命的重要性,你可就这一次机会,没有售后了!” 祁元祚敏锐的抓住重点 售后。 于是他开始套系统的话 “你前两个儿子,现在生活的咋样?” 88在儿子这个话题上的话尤其多。 “大儿子现在估摸着已经建国了,艹她丫的女帝!还是被她啃了老子的大白菜!” “你都不知道,大儿子什么都不要,就要回去找女帝,我能怎么办!也怪我当初天真无邪,没有劝谏。” “二儿子还酗酒呢,想回去又不敢,她如果回去,八成要死,她自己也知道,还借酒消愁,没出息!” “三儿子投胎去了,投了个牛胎!犟的一批!命还不好!牛它爹比它更‘牛’!一家子都牛的不正常!” 祁元祚咂咂嘴,没有被系统一连串的炸炮打断套路 “从古代回现代,如果想回去,可以再回到古代,但只有一次机会,这就是售后吗?” 88毫无防备:“是。” “那你大儿子,是回到了哪个时间?” 88脱口而出:“自然是重新开始。” 祁元祚沉默了。 他看着一无所知的88:“你两个儿子怎么评价你的?” 88瞬间两眼哭成炸蛋圈: “二儿子喊我爸爸,三儿子骂我蠢蛋,呜呜呜……” 祁元祚深吸一口气。 算了,一样的话他就不骂第二次了。 想来它二儿子不怎么聪明,这样的蠢蛋还喊爸爸。 小太子绝了骑马骑牛上房揭瓦的心思,把云棋堆成山,用金龙珠撞‘山’。 古代说好玩也好玩儿,声色犬马。 “孤要听曲!” 太子这边要听曲儿,齐帝那边就收到消息。 想了想,准了。 很快许多美丽的舞姬乐姬,在承祚殿唱开跳开。 小太子顿时看痴了。 笑的像只藏狐,诡精诡精的。 偏殿,尹娘娘身边的人整理着被褥,替她抱不平: “娘娘,您伺候小太子一夜也没得句好,歇息都只能在承祚殿偏殿凑合。” “明明可以让小太子去咱们伊水阁。” 尹娘娘温声细语:“殿下生病,又是贵体哪有挪动的道理,再说,本宫是接了陛下的命令,陛下就是后宫的天。” 那侍女又抱怨:“小太子也太不好接触,雨夜一次,这次又一次,连声姨母都不愿叫,是个养不熟的。” 尹妃声音微扬:“下次不许在外说这种话!殿下曾在太后跟前救我。” 侍女如芳哽咽:“不还是因为他,娘娘才被连累的吗。” 她是尹妃从家里带的贴身侍女,自然什么都想着她。 尹妃无法:“你这张嘴关严了,若犯了事,本宫可保不住你。” 如芳破涕为笑:“主子放心,奴才就在娘娘跟前说说。” “娘娘还是要有自己的孩子,下半辈子才能安稳,老爷让小姐进宫也是这个打算的。” 尹妃叹气:“本宫知道,但孩子是缘分。” 如芳不以为意,主子身体健康,陛下也年少鼎盛,若多同房几次,准能怀上。 如芳贴耳在尹妃耳边道: “娘娘,奴婢之前打听到,丽妃娘娘的小日子两个月没来了,可她月事带仍领着,不过都是她身边的侍女用……” 尹妃皱眉:“你是从哪打听的?” 如芳:“洗衣堂,听几个下人偷偷议论的。” 尹妃:“这样秘密的事,那几个下人又是如何知道?定是有人故意让你听到的,她们能生我也能生,傻子才想不开动手脚。” “歇着吧。” 如芳点点头,伺候她歇下了。 承祚殿祁元祚听着绵绵丝竹之声,撑着脸昏昏欲睡,声音一停精神一清。 “怎么不奏了?” 丝苗小声禀报:“大皇子来了。” 祁元祚蓦地抬头,却看到大皇子红着一双眼眶像是哭过,一半的脸高肿,四个手指印清晰可见。 竟是被人打了! 祁元祚微惊。 几步跑过去 “谁打的你!” 看巴掌尺寸不是父皇,那就是……尤美人? 大皇子眼眸深深地,攒着些戾气。 丝苗暗自提防。 “本王……与母妃吵架了。” 大皇子有些挣扎,他虽然对生母没有多大感情,可那毕竟是他生母,子为父隐的情感和准则对母亲同样适用。 祁元祚压眉,大皇子怎么好好的与他娘吵架了? 大皇子眨去眼泪,交给他一封信封空白的信。 “这个你找个地方好好放着,如果有一日我母妃对你不好,或者与我有关的别的人对你不好,你就把信拆开自己看了,或者直接交给父皇。” 与大皇子有关的? 没看那幅画前,他或许懵懂不解,看过画后,与大皇子有关的‘别的人’。 他只能想起苏家,苏长淮。 这封信有些烫手,祁元祚猜测,信里是尤美人的把柄,且这个把柄与苏长淮有关。 尤美人与苏长淮的关系只有死去的苏长河。 祁元祚心一跳,无声一叹。 他戳了戳大皇子高肿的脸,轻声问 “疼吗?” 大皇子本来觉得疼得,被他这么一戳,又觉得痒。 他情不自禁的笑:“说不得日后你打的比这还疼。” 小太子不解:“孤不会乱打人。” 大皇子紧紧抱住他:“你要做个好太子。” 祁元祚被他抱着,握紧了信封:“好。” 上次猫头下毒的事,大皇子能对他生愧,还与他正常相处已经令他讶异了。 他自认与大皇子的感情并不深,可看大皇子的表现,好似对上辈子被太子弄死的事毫无芥蒂。 他的好感和维护令人费解。 祁元祚好奇心很大,也可以很小,多一个哥就多一个哥吧…… 大皇子:“好太子不应该沉迷声色,知道吗?” 小太子:“我不!” 第65章 世子 88越看越担忧,它过往的旁观经历让88明白感情不是个好东西。 无论坚定、没心没肺,又或者果断,都逃不过感情的制裁。 似乎人生下来必须要有感情维系,似乎只要与人有了牵扯就会为感情所困。 亲情、友情、爱情,总有一个能困住你。 每一个被它绑定的宿主,都能以惊艳值换取系统商城的神仙术法为己用。 这是翻山倒海之力,可以颠覆一个时代。 按理说掌握这样力量的人可以为所欲为,横行无忌。 但是,人掌握力量,为人,力量掌握人,为魔。 而且这个世界出现了一个与它同等性质的系统。 上辈子的结局,可谓惨淡。 系统有人性化的售后服务,不是88走后门,这是每个宿主都能享有的权益。 这个售后服务范围很广,可以选择回到原世界,也可以选择留在古代,它可以遗忘、也能重来。 宿主选择遗忘前世,封存商城,一切重来。 这个选择让88很不理解。 这个世界有宿主的爱人吗? 背叛的太子妃算吗? 这个世界有宿主的亲人吗? 反目成仇的兄弟和父皇算吗? 这个世界有宿主的友人吗? 客死他乡、冤死牢狱、党政贬谪。 无爱、断亲,伤友,这样的人生,为何还要重来一次? 88不理解,所以它每日借酒浇愁。 体会了一把人类的愁苦。 它每日都提心吊胆,生怕宿主步了上一次的后尘。 这次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88没有能力再给他第二次售后服务。 它想说穿越女利己冷血,想说伯劳反骨难驯,想说大皇子暴戾桀骜不能交心,齐帝疑心病、控制狂、意图长生不老。 安南王世子鸠占鹊巢,会成为男主司马徽心腹。 苏长淮会接近你利用你。 尹妃会疯魔。 丽妃生了个龙凤胎,但是那是条黑凤。 你的外公唯利是图,你的伴读会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你,无法成为你的臂膀。 你父皇会给你订娃娃亲。 88有太多想说,却碍于一纸合同说不出来,所以它抽烟喝酒还嚼槟榔。 把现在快快乐乐的宿主当成最后的挽歌。 等宿主死了,88决定恢复出厂设置,成为没有感情的电子机器。 感情太煎熬。 系统也受不了。 说曹操曹操到。 未来男主心腹来访。 六岁的心腹提着礼物,忐忑的进入承祚殿,看到小太子时眼睛一亮。 傻狗似的挥手 “太子殿下!” 祁元祚咸鱼抬头看了他一眼,翻了个肚皮,继续晒太阳。 脚边供奉似的排了一溜的耗子,狸花背与小太子一样,翻着肚皮晒太阳。 阳光下的祁元祚,浑身发着光。 脸上的绒毛根根分明,像带着软刺的汤圆。 尹娘娘在一旁绣花。 小太子有一股魔力,感染人不自觉的放松,静下心享受一时的静谧,施玉的忐忑逐渐消弭。 丝苗姑姑支了一把椅子,施玉坐太子旁边,打开礼物 “我听你的话,睡了一觉去上学,宫人说你请了假,我不放心,所以今日来看看。” 祁元祚闻到了奶油的香味,情不自禁的坐起来。 施玉:“这是莲芳斋的点心!你尝尝,可好吃了!” 看着像桃酥,尝一口,口感也像桃酥,但是比桃酥多了一股花香。 喜欢。 祁元祚忽悠道:“孤没病,就是逃课,小孩子别学。” “那你好厉害,装病居然能瞒过陛下!” 祁元祚啃着点心一时无法确定,对方是个傻的,还是个黑的。 施玉像是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转移话题 “你脚边怎么这么多耗子?不干净的。” 于是祁元祚摆摆手让人收拾了。 这是狸花背捉的,不知是炫耀它的捕猎能力,还是想投喂。 确定小太子不吃老鼠,狸花背就把它们扔那儿不管了。 祁元祚也不让人收拾,摆个小板凳一躺,宣布,孤是猫大王! 丝苗姑姑应景,还真跪拜,口呼猫大王千岁。 叫的小太子脸红耳赤,臊得慌。 施玉羞羞答答道:“那天晚上谢谢殿下……” 他回去后仔细想了,当时密道里肯定有什么,小太子一开始说的是真的,后来才是骗他的。 但知道是一回事,摸到是另一回事。 他全程抓着小太子,心里有依靠自然不觉得太怕,后来想想把自己想羞愧了。 “太后让我把你骗去金池,推池子里,我没干,她就把我弄晕关里面了。” “我没有恶意的。” “那天问你的问题,给你赔不是,我不太了解这方面的事。” 施玉声音软小,扭扭捏捏的。 小太子慵懒的坐着吃点心,施玉比他高了一截,施玉的气势却比小太子差了一截。 哪是蛇哪是龙,肉眼可辨。 “前面种种一笔勾销,孤从未怪过你。” “你最喜欢吃什么水果?” 施玉以为小太子接纳了他,顿时高兴的笑开 “橘子!每年十月份左右,我就等着吃橘子。” 祁元祚半似感慨半似问话:“孤也喜欢吃橘子,贡桔要几月份才能到长安啊?” 施玉诚实的摇头:“不知道,贡桔好吃吗?” 祁元祚停顿了一下,才道:“好吃,甜的,等贡桔来了,孤给你送些。” 施玉高兴道:“好!” 祁元祚默默叹息:“88他不是安南王世子。” 88一个激灵,怎么回事?它的心声被宿主听到了? “您怎么知道?” “安南有一项贡品,贡柑,又叫皇帝柑,深受皇室喜爱,他如果在安南长大,又喜欢吃橘子,不可能不知道。” “他消息闭塞,这点常识都没有,手中茧子像常年劳作形成的,孤只能想到狸猫换太子。” “安南王世子极少跟随长公主入京,父皇压根不关心这个外甥,不认识也正常,但是他怎么瞒过太后的?” “又或者,太后知道他是假的,帮着他隐瞒?图什么?” 这问题88就不清楚了。 祁元祚目光在他家族遗传的美人唇上停留片刻。 “你长的一定和姑姑很像。” 施玉一愣:“是吗?有人说我长的像我爹。” 祁元祚:“你唇形与姑姑一模一样,与孤也一样,和父皇也是一样的。” 施玉脸上浮现欣喜,是由内而外的开心。 “谢谢。” 这声真诚的谢谢把祁元祚干懵了。 这事他还得好好想想,若施玉是假的,反应不该是这样。 两个相处了一会儿,就散场了,约定两天后再一起上学。 尹娘娘照顾他两天,见他什么事都没有,便自请离开。 她刷足了存在感,如她所料,齐帝顾不得后宫的事,宫权如愿分了她一部分。 祁元祚继续吃吃喝喝躺躺,伯劳和胖公公相继回归岗位,只剩下姜良一直未归,有懒惰的嫌疑。 姜良受伤的几日天天哭,疼得。 她长这么大从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天知道挨打的时候她吓得浑身发软,要晕过去。 那么粗的棍子落身上,她还能活吗? 嘴里含一口灵泉水防止自己被打死了。 事实证明打她的人是往皮开肉绽去的,不是想要她小命。 二十棍子打完,小命还在,屁股却死了。 疼死了。 与她同住的姐姐们,被人抓出去再也没回来,四个人的房间,剩了她半死不活一人。 皇宫里的人命最廉价了。 她虽然挨了一顿打,但保住了一条命,竟属幸运的了。 这个时候姜良才明白一个道理,下人的命和主子在一块的,下人犯了错不一定死,但主子出了事,下人们一定不好过。 伤在屁股这么不方便的地方,又没有人伺候她,万一感染了,又要死。 200毫升的灵泉水,舍了小太子一口,剩下的一部分被她洗伤口,一部分养伤期间喝了大半。 这是个好东西,治伤还止疼,不过后面的效果没有她最开始喝那一口效果明显。 想来也是,如果这玩意越喝越聪明,越喝越健康,岂不是能把人喝成仙了。 熬过最难的第一天,第二天丝苗姑姑为她请了太医,听说小太子醒了,记挂着他们。 若她是土着,被奴隶思想侵蚀,别的人都死了,我却只挨了棍子。 护主不力让主子受了伤害,主子醒来还不忘给我请太医安我的心,这等恩典,必铭记在心。 姜良是个刁民,她只会想,你受伤害又不是我导致的,关我屁事,白挨了一顿还要我为这点小恩小惠感恩? 去你妈的! 她只敢在心里骂,明面上还是要千恩万谢,谢小太子派人给她看屁股。 她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若非小太子出事她就要陪葬,那口灵泉水她压根不会给。 这挺好,喜爱值清空了,抽的一碗灵泉水也用来养伤了,她除了耳聪目明记忆力好了点儿外,啥都没得到。 姜良郁闷好久。 第66章 仙鹤台 屁股一养就是七天,等她回去上岗,发现胖公公和伯劳早就上岗了。 小太子看着状态不错,没一点儿阴霾的样子,抬着脚让伯劳伺候他穿鞋。 万恶的封建贵族。 看到姜良,祁元祚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伤养好了?” 隔了这么多天乍一见面,姜良对礼仪和自称又有些排斥生疏了。 “奴婢已经大好,多谢殿下挂心。” 伯劳嘲讽道:“这点伤,你养了七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故意偷懒呢。” 主子说养好了再回来,但谁敢真养的一点事没了才回来? 也就姓姜的二愣子了。 伯劳白了丝苗一眼,瞧不上她的调教手段。 姜良低着头不说话。 “不会说话就闭嘴,大清早的,给孤上眼药呢?” 小太子有些不耐烦,呵斥的话随口就来,也算表了态度,揭过此事。 小太子由丝苗姑姑扎头发,在一堆金银玉石里挑选今日绑小啾啾的发饰,最后选了一根金链子。 丝苗笑容和蔼,把金链子穿插发间余下的一段自然垂落,华贵的金色与黑发交织,显得特别的好看。 伯劳这几日吞了火似的,看到人就喷,嘴上嫌弃别人,暗里是恨自己。 每天除了伺候太子,就是重新布置自己的关系网。 后宫奴才重新洗牌,对他们这些活下来还有太子殿下撑腰的人来说,可谓前途大好。 作为宫里的‘老人’,少不了后来者巴结,想建立自己的人脉比之前容易多了。 伯劳行事谨慎又小心,日后必是殿下帮手。 小太子打扮完,美美的照了镜子,今天又是靓靓的崽儿。 填了肚子,时辰不早,与大皇子在门口汇合做伴上学堂。 齐帝的承诺兑现,有牛又有马,这几日他天天骑着牛上学,把施玉羡慕的不得了。 祁元祚骑牛,大皇子牵着一匹小马。 他们就是牛马兄弟了。 “大哥,你真的不坐吗?小黄很温柔的?” 大皇子满脸嫌弃:“一头还没你大的牛犊子,本王才不稀罕。” 祁元祚鄙夷:“那你为什么每天牵着小黑上学?小黑和小黄一样大。” 大皇子纠正他: “它叫踏雪,别给踏雪起这么粗鄙的名字。” “踏雪和你的小黄可不一样,日后它定是驰骋沙场的神驹。” “你屁股底下那个,最多驰骋田间。” 大皇子爱怜的摸着小黑……踏雪的头。 踏雪是一匹黑色的小马,通体纯黑,四蹄雪白,目前只有他脖子高。 踏雪的父亲和母亲是难得一见的千里神驹。 等踏雪长大,将陪太子从江南到北疆,驰骋疆场,威名远扬。 这样的踏雪,在太子心里居然比不过一头牛?岂有此理! 踏雪的出现更让大皇子认定太子一定会成为上辈子的那个太子。 这份期盼的情感分了一份给踏雪,自然殷殷切切。 小太子嘟囔他王眼看牛低。 小黄刚来承祚殿时后面拉着看着就沉的全木质车架。 祁元祚当场就骂了句脏话,让人把车去了,日日骑牛上学。 小黄脾气温和,又呆又能吃,每日里载着小太子从这里溜达到那里,偶尔头上卧一只狸花背,就是小太子最幸福的时候了。 小黄最喜欢吃御花园的花草。 祁元祚每日放学就去御花园放牛。 齐帝初始不以为意,想着一头牛能吃多少? 等御花园被啃秃了,他喜欢的菊花也凄惨殒落的时候,齐帝杀向承祚殿要为爱花报仇。 “兔崽子呢?!朕今天非要把他的牛扣下不可!” 丝苗表情一怪:“陛下,殿下去仙鹤台了。” 仙鹤台养着几只鹤爷,齐帝宝贝万分。 往日里臭小子只对金池的鱼感兴趣,今天怎么想起来去仙鹤台了。 齐帝摆驾仙鹤台,一探究竟。 这一看不得了,仙鹤台那片地方,吱哇乱叫。 以往端庄优雅的鹤爷,狼狈的扑腾着翅膀,一只狸花猫在鹤群里大开杀戒,挠的鹤爷们鹅鹅朝天歌。 旁边一只牛对着两只老鼠尥蹶子。 至于祁元祚,他爬上了屋顶,拍着手看热闹,笑声嘎嘎的。 下面的下人求爷爷告奶奶让他千万别动,身旁好几个小太监护着他怕他摔下去。 齐帝眼前一黑又一黑。 “祁元祚!” 祁元祚笑声一停,朝着齐帝招手 “父皇!快上来!这里好看!” 齐帝吼着下人:“还不快把太子抱下来!” 皇令一下,就见胖公公麻利的爬上去,把小太子带了下来。 祁元祚意犹未尽,坐在屋顶眺远的感觉太棒了! 齐帝抱到儿子才放下心,什么鹤爷菊花都排后了。 细问才知道,小太子说鹤爷胖成了球,鹤爷便追着小太子叨。 恰逢狸花背叼着老鼠投喂,见此护主,大开杀戒! 而狸花背嘴里的老鼠还是活的,牛受惊追着老鼠踩。 惹出祸的人,到高兴的置身事外,爬墙看戏。 要姜良评价,小太子是个黑芯儿的。 “君子不立危墙,张尧都教了你什么?朕再给你换个老师?” 小太子瞅了眼周围一片狼藉,黏着齐帝撒娇 “不要,父皇~我错了~” 齐帝气瞬间没了,把儿子抱起来掂了掂 “轻了,错哪了?” 小太子细数自己的过错,显然是知道哪些不该做的,认错认的积极,下次还敢。 “高处的风景好看,儿臣喜欢。” 这句话让齐帝微微愣神,神色更加柔和了。 “有一个人,也很喜欢高处的风景。” “你不是闹着习武吗?朕给你介绍个师傅,要不要?” 祁元祚眼睛一亮:“现在就能学吗?” 齐帝笑开:“等你六岁以后才能学,先定了名分,相处几年,你会喜欢他的。” “是谁?” “是父皇的好朋友,你也见过,叫苏长淮。” “他和别人不一样,你平日里乖点儿,惹急了他,他罚你,朕可不为你求情。” 小太子惊吓的哦了一声 “他会打孤屁股吗?” “会!还会打你手心,朕这次就找他告状,告诉他你不乖,让他严厉批评你!” 小太子叭亲了他一口,黏黏糊糊问 “父皇,我可爱吗?” 齐帝:“怎么问这个?” 小太子不依不饶:“我可爱吗?” “可爱。” 小太子得寸进尺,反问道:“那你怎么舍得对别人说我坏话?” “等孤学会武功,天天在你房顶飞檐走壁,把你愁成小老头。” 阳光下,黄牛哞哞,鹤爷们整理毛发,狸猫舔爪,齐帝眉眼舒展笑声开朗。 “那朕就给你选个童养媳,好好管管你这性子。” 88一阵窒息,哐哐干了几口酒,想要来个人工呼吸。 作话:半夜睡不着,激情码字,提前发了。这是意外,以后还是阳气最足的时候发文。 建议最好不要一目十行,容易忽略一些细节,比如尹妃已经拿到宫权了,如今一笔带过,日后会有用到,就不要问在第几章了哦。 第67章 苏长淮 皇帝对苏家爱重比对尹家更甚。 如果尹太尉知情识趣,忠心耿耿誓死站在皇帝这边儿,依皇帝的性子尹家必如日中天。 可惜尹太尉作风圆滑,在皇帝与太后争锋时保持中立。 皇后在世时贤淑,再三叮嘱不要因为她的缘故厚待尹家,想来是对尹太尉不抱多大希望。 因为这两点,齐帝对尹家态度平平更多是君臣利益。 苏家不一样。 苏长河、苏长淮两兄弟父母早亡,亏太祖余威庇佑,才没被一众叔叔伯伯吃绝了家产。 苏长河年少掌家,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世家风仪名动长安。 他自幼作为齐帝的伴读,陪伴齐帝成长,为其出谋划策,开心解愁。 两人喜同喜,忧同忧,长时间的相处奠定了齐帝对苏长河只可远观不敢亵玩的倾慕。 而美玉碎裂充满了戏剧性,齐帝暗恋酿出的情泉,非但没有干涸,反而越来越厚重,散发出陈年酒香。 少年的快乐,可以治愈一生,齐帝的少年全是苏长河。 苏长河是齐帝在皇爷爷心力不济无暇顾及、在接受生母不爱他后,唯一的寄托。 那场没有结果的醉酒告白,成了齐帝为之思索一生的秘密。 这厚重的感情,将惠泽与苏长河有关的一切。 明德殿是历代皇帝召见朝臣处理公务的地方,殿前39级台阶层层递进,被命名为三九台。 齐帝牵着儿子的手,看他一双短腿,嘿呦嘿呦的倒腾。 当年皇爷爷也是这般牵着他,如今由他牵着祚儿。 同样的地方,不同的心境。 齐帝触景生情,看着努力爬台阶的小儿,止不住的爱怜汇成眼里润润的水迹。 等日后的哪一天,祚儿也会这样牵着自己的儿子,三九台,不知还要见证多少对皇家父子。 祁元祚登顶后,身体蓦地腾空,被齐帝抱进了怀里。 他那一天被欺负三次的老父亲又哭了。 祁元祚去数齐帝手腕的草珠子,缀珠还剩七颗,没有再少。 他大松一口气的表情,得了一记刮鼻子。 “小混蛋,脑子里天天想什么呢。” 小太子:“想父皇是不是又被欺负了才哭鼻子。” 齐帝:“人不是只有被欺负了才哭鼻子。” 小太子:“谁家大人会和小孩儿争论哭鼻子的原因?” “父皇,你笨笨的。” 被儿子嘲讽了智商齐帝依然乐呵: “等会儿见了长淮不要害怕,他看着严肃,其实你朝他身上撒泡尿他都不会生气,人可好欺负了。” 小太子:“真哒?” 齐帝模仿着他的古怪发音:“真哒。” 苏长淮抽了抽嘴角,陛下,这几米的距离,臣能听到。 他无奈行礼:“微臣苏长淮,参见陛下,拜见太子殿下。” 齐帝:“免礼。” “说了好几次私下里不用多礼。”他找儿子告状:“瞅瞅,棺材板都比他知道变通。” 小太子踢着腿下去,扯了扯他的衣服:“你可以蹲下来吗,你太高了,孤看不到你的脸。” 苏长淮照做:“太子殿下。” “孤可以叫你长淮吗?” “自是可以。” “父皇说要孤拜长淮当老师,当了老师,孤还可以唤你长淮吗?” “臣之荣幸。” “好耶!”小太子欢呼一声,拉着齐帝炫耀:“孤也可以喊他长淮,和父皇一样。” 齐帝忍俊不禁:“没大没小,你怎么不叫太傅张尧呢?” 小太子自有一番歪理:“太傅没有长淮好看。” 这句话说到了齐帝心坎。 一个激动的抱起小太子:“好儿子,像朕!” 齐帝下了一封旨意,让苏长淮做大皇子的武学师傅,日后太子年龄到了,在继任太子的武学师傅。 苏长淮与大皇子是亲叔侄,没道理让苏长淮只教太子不教大皇子,齐帝干脆成人之美,让两人多亲近亲近。 苏长淮心领,他作为齐帝的侍卫统领,本事不弱,放出去也能做战场先锋。 可齐帝一是无人可用,二是怕他折在战场,三就是,苏长淮自己没有功利之心。 齐帝与小太子道往昔:“朕与长淮还有长河,一起长大,文武同出一门,是师兄弟,长淮教你,就如朕教你了。” 小太子仰慕的哦了一声,腔调婉转乐人:“那他一定很厉害!” 齐帝微挑眉。 小太子贴着父皇夸夸:“父皇就很厉害,和父皇是师兄弟,一定也很厉害!” 小太子用手比划着:“孤要学那一招就是父皇那一招。” 祁元祚想着那晚齐帝夺剑的帅气,分外心仪,两只短手嘿呦一阵比划,给两人看笑了。 齐帝压根没看出来他比划的什么,一味依着他:“学学学,你想学什么,就学什么。” “但是,你得与朕拉勾,这几年好好吃药,这样才能学武。” 小太子认真点头,说的豪情万丈:“吃!” 就算只为自己的健康,他也不会做出什么逃药的事。 一口灵泉水,补了他被伤透的底子,可真是好东西。 祁元祚越发不舍得杀姜良了。 “过几日,朕带你去灵觉寺求个平安符。” 齐帝自上次尹太尉十问,就想带儿子去灵觉寺见见断言儿子被天收的秃驴。 他本不信这劳什子,可祚儿今年多灾多难,齐帝真的怕了。 作话:有的章节无聊是为了引出后面的人和事,不要嫌弃我~ 第68章 司马节风 说完这一事,他又拿出一本奏折 “尹太尉说你年纪到了,该选伴读了。” “朕想想也是。” 齐帝问苏长淮:“朕记得苏家有几个适龄的孩子。” 苏长淮推脱:“承蒙陛下厚爱,苏家旁支不成器,臣怕他们带坏了太子殿下。” 大皇子也没选伴读,旁支无论做哪一位皇子的伴读都不是好事。 苏家旁支都是糊涂蛋,不堪造就,他怕苏家未来仗着皇子伴读的身份参与党争。 大哥生前与族老撕破脸分家,就是为了防止旁支惹出祸来牵连他们两兄弟。 齐帝理解苏长河的忧虑。 “也罢,长淮啊,朕连你孩子未来叫什么都想好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成家啊?” 苏长淮一囧:“臣愿一生,为陛下鞍前马后。” 齐帝只觉得糟心,摆摆手道 “退吧退吧。” 苏长淮作揖退了。 齐帝拉着儿子继续选伴读。 当年齐帝的伴读有四人,不过苏家兄弟太出色,遮盖了另外两人的光芒。 如今他也想给自己儿子选四个,真诚的祝愿祚儿也能如他一样,遇到跨越君臣的友谊。 “朕这里有八个人选。” “他们的家世身份,性格,你自己看,让朕看看你进学这几日的本事。” 祁元祚想,他若能看懂,是不是太妖孽了? 齐帝拍拍他的屁股:“别跟朕装,快点。” 行叭。祁元祚无法,拿起折子认真看。 齐帝挑眉,呦呵,还真能看懂啊。 齐帝选出来的八人各有千秋。 祁元祚脑子转了一下,父皇早把伴读筛选出来,苏家人不在此列,父皇却问苏家可有适龄者。 是真心发问,还是帝王试探? 祁元祚注意到其中一人很是特别。 祁多鱼,肃敬王的孙子。 皇室册封王爷可享受封地租赋,却并不会让他们就藩,而是在皇城赐予宅子荣养。 这就有一个弊端,一堆王爷聚在一块儿,还没有一个宰相有实权,作为高高在上的龙子怎么甘心?争权。 争权争的心大了,就要争储。 肃敬王看不上先皇,一门心思要夺了先皇的太子位,别说肃敬王了,齐帝都看不上他老子,可先皇命好,生了个好儿子。 肃敬王没被先皇斗下去,被侄子干下去了。 他自然不甘心,太祖怕他走了死路,以不孝不悌的名头将其圈禁了。 明着圈禁,暗里还是好吃好喝大庄园住着。 儿子生了一堆,孙子也生了一堆。 但点儿背,十几个孙子里,就祁多鱼品行过得去,还被认为是多余的,被他父亲看不起,打成了呆子。 祁多鱼今年十岁,这孩子有一年夏天捅蜂窝、秋天从树上摔下来,冬天掉冰河里,春天又感染时疫,至今活蹦乱跳。 上面就写了这么多东西,别的人简历写着爱好、性格、擅长的学问、优点,唯独祁多鱼评了两字——命硬。 父皇可能想着,把这样的人放他身边,他也能命硬? 祁元祚迟疑的看过去。 齐帝微笑不答。 于是他把祁多鱼挑了出来,好奇他是怎么入齐帝的眼并入八人之列。 剩下三人,他选了方藻、尹守知、卢芝。 尹守知六岁,是太尉的孙子,住承祚殿那几天,可观此人谨慎。 方藻十二岁,九卿之一太仆卿的儿子,性格开朗,活泼好动,上面说他写的一手好字,擅射,他身边急需一个小太阳。 卢芝,大司农之子,十二岁,算学极佳,缺点,沉迷铜臭,优点,为了钱,杂学百家,什么都懂一点。 等四个人选出来,齐帝只看了一眼,就让人下旨了。 或者说,八个人里,他只稍微在意祁多鱼,其他的祚儿选谁他都没意见。 肥公公走进来,禀报: “陛下,苏州刺史司马节风前来面见陛下。” 祁元祚抓到了‘司马’二字。 齐帝给了儿子一个小玩意儿,捏捏儿子的脸: “自己玩一会儿。” 肥公公讪笑着又道:“陛下,司马刺史,带了两个人进来,说是……献才。” “不如奴才,将太子殿下带去偏殿?” 齐帝眼睛一眯,献才?献人还差不多。 司马节风与死了的司马术同出一源,不过追族谱得追到太爷爷那一辈儿了。 算起来司马节风才是司马家的主宗,司马术这一支是分出来的。 齐帝摒除亲情,好比拨云见月,之前没注意司马节风,等司马术死了,总觉得苏州司马家不顺眼。 苏州是江南经济要地,而且水宽皇帝远,干脆调来京城放眼皮子底下。 齐帝在下旨时都想好了,司马节风敢拒绝,他就以太后同党的名义把人下狱。 谁知这老东西乖顺,接到旨意屁颠屁颠启程,一副要高升发家的样子。 这献人巴结的作风,像没见过世面的土财主。 祁元祚想留下听听,但齐帝不允许 “等你长大了,朕手把手教你,司马家风气不好,别污了你的眼,听话。回去吧。” 祁元祚恋恋不舍的走了。 肥公公这边去召司马刺史,两人在三九台相遇。 互相一瞥。 祁元祚心一提,狼顾鹰视之相,不是猛将就是反贼,当杀! 司马节风亦是一惊,这双眼睛若是长成必是一代光武。 皇帝驾崩,能绍前业谥“光”。 克定祸乱、威强叡德谥“武”。 有道人为徽儿算命,说徽儿有太祖之相。 这是暗示司马家可篡齐啊! 司马节风初闻时心惊胆战,派人去杀算命道人,谁料压根儿找不见了人。 自那以后,司马节风晚间辗转反侧,若是真的……若是真的…… 若是真的,怎可容这样的皇嗣长成! 司马节风回望那小童,龙袍。 是与陛下一样的龙袍! 似乎昭示着他既定的命运,亦昭示着司马家的劲敌。 他忐忑不安的问身边的公公 “那是哪位贵人家孩子?臣刚才是不是失礼了?” 带路的公公掩唇笑:“那可是太子殿下呢,大人初入宫廷不认识也无妨,陛下等着您呢。” 司马节风一听大骇:“不不不,太子殿下留步。” 祁元祚脚步一顿。 “88,老狐狸要露尾巴了。” 他回身:“你喊孤什么事?” 司马节风谄媚:“臣不识殿下,才失了礼数,望太子殿下恕罪。” 说着他补齐了君臣之礼。 祁元祚向88分析:“他是想扮演初入京都对未来展望又忐忑的晚年将得志型人格。” “放低身段,巴结上位,对一切小心翼翼不敢有任何错失,这样回过来拜见我,在别人眼里也是过分谨慎,生怕出错。” “实际上,是想试探。” “他试探我干什么?” 祁元祚不露内心疑惑,只作孩童般道 “小事,孤不怪你,你走吧。” 司马节风千恩万谢的走了。 祁元祚目送他的背影,道了句: “奇怪。” 88点头,深以为然,是奇怪。 上辈子司马节风没有入京城,而是宿主长大后陪同皇帝南巡,杀江南畜牲团时牵连了司马节风。 司马节风被斩,其夫人殉情,男主愤恨万分,蛰伏发展。 不一样了。 又有两人与小太子擦身。 一男一女。 等等!祁元祚惊疑不定。 “站住。” 两人停下脚步,经宫人提醒行礼道 “草民拜见太子殿下” “民女拜见太子殿下。” 祁元祚只听声音就知道两人都是温柔的性格。 他重点在男子身上看了看。 食指中指有茧是拿笔形成的,掌心粗糙,肤色微黑,应是经常干农活。 调司马节风入京是父皇临时起意,也就是说此人不是司马节风故意培养的。 天底下真有这样的巧合,这男子与苏长河,极像! 祁元祚朝他们点点头,转身走了。 仿佛刚才叫住他们只是临时起意。 “88,我感觉,要完。” 第69章 中庸 宿主的直觉没错。 88知道刚才那个男的,他叫林定尧。 太子20岁,齐帝人到半百,一个如日中天,一个人到暮年,对死亡的恐惧变成了对权利的占有。 林定尧的出现是父子二人感情破裂的导火索,争吵之下,齐帝一意孤行,将林定尧纳入后宫,把太子踢出朝堂,让他思过半年。 这一世他竟提前十多年出现了。 比起上辈子瘦骨嶙峋满目沧桑,这一世的林定尧正值意气风发的年纪。 * 小太子一回来就找事。 闹着姜良要玩儿新鲜东西。 姜良绞尽脑汁,把跳格子、象棋、翻花绳、抓石子……所有她童年玩儿过的都说了一遍。 小太子就像可恶的甲方粑粑,等她说的唾沫都干了,丢来两字 “不玩儿。” 姜良头秃。 小太子瞅着她,一脸‘你有什么用’的表情。 这让姜良难得心虚,她整天吃吃喝喝,跟着小太子到处溜达,若无法贡献情绪价值还真没什么用。 于是她提议给小太子讲童话故事。 等姜良磕磕巴巴讲完了白雪公主的故事,小胖子用三十六度的嘴吐出零下的话 “好蠢。” “正常人为什么会觉得白雪公主会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呢?你这样子放出去,真的能活下来吗?” “你认字吗?” “孤好像问了句废话。” 胖崽子自顾自的嘟囔,把她贬的一无是处。 说她蠢,说她文盲,说她不懂礼,姜良听的脸黑,还只能点头哈腰 “您说的都对。” 小太子话一停:“好歹有点进步,但是丝苗姑姑没教你,骂人不要太上脸吗?” “你笑的好假,心里肯定在骂孤。” 姜良:“……” 她就说直觉是对的!这就是个黑心的小胖子! 祁元祚嘲笑两声:“你在骂孤胖。” 姜良心一提,他怎么知道? “你心里的话都写脸上了。” 祁元祚看了看自己的手窝窝,他可以容忍别人说他丑,因为这证明对方眼瞎心盲,但不能容忍对方说他胖。 “孤今天有一百张大字没写,罚你帮孤作课业,写不完,没肉吃。” 姜良看着小太子始终为零的喜爱值,呵呵两声,小胖子! 怪不得叫豚儿,不就是猪仔儿么。 她有证据,小太子就是想折腾她。 碰笔之前要她洗手洗脸,还得用冷水。 美其名曰: “洗洗你脑子里的蠢劲儿。” 写字时不允许坐下。 “这是孤的宝座,你坐了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姜良没用过毛笔,拿笔的姿势不对,祁元祚拎着戒尺,敲敲打打纠正她的动作。 “悬腕不是让你提腕,你的胳膊肘子僵的死了一样,比棺材板都硬,你是写字的还是上吊的?” 姜良算是领教了小太子的毒舌,这要是舔一口,得毒死一头牛! 祁元祚坐桌子上翘着二郎腿,扭着身子看姜良写字。 戒尺点着书上两字问:“知道它念什么吗?” 楷书与后世有些相像,姜良认得大概,她知道,但她不该知道。 “中庸。” 祁元祚点着那两个字:“这二字叫中庸。” “要识中庸义,中庸乃是庸。” 祁元祚缓慢的念出这两句。 姜良懵逼的回看,啥子意思? 小太子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样子 “你自己慢慢领悟吧,一百遍哦。” “写完了把孤的书房擦一遍。” 刚才祁元祚念的是出自宋代李公明《中庸》全诗是: 要识中庸义,中庸乃是庸。 不须求胜解,只此是奇功。 卓卓孤峰上,明明百草中。 若将声色舍,声色却盲聋。 是这个世界,不该出现的诗。 这很险,但祁元祚八成把握姜良不知道这首诗。 毕竟现代四书全完读的人有多少? 这首诗并不出名。 知道了也没关系,按住杀了就是。 以姜良的作风和刚才反应可判断,她在现代应该是个普通的上班人。 她的心性与被压榨的打工牛马非常契合,姜良在他身边就像在现代给人打工一样。 表面您说的对,心里mmp。 乖顺是一时的,反抗是永远的。 性格是永不屈服的,反pua是刻在骨子里的。 再加一条,有所依仗的‘赌狗’。 她依仗的是她身上的系统,若是有一日她抽出了足够自保的力量,绝对不会甘心屈居人下。 “之前的灵泉水应该耗光了她的喜爱值,一顿板子挨下去,估计也不剩什么了。” 祁元祚估摸了一下时间,嗯,下次收获日,半月到一月之间。 “88别忘了提醒孤,上天保佑,让孤抽个好的奖励。” 这话俨然把姜良当成了许愿机。 88无语:“希望您不会翻车。” 书房里,小太子一走姜良就松懈了,她在书架旁转悠。 看着一本本泛黄的书籍,再想自己接触的字迹清晰,书页白净的书,一时感慨,古代就是落后。 她抽了一本翻开,发现书里密密麻麻挤着字,一个不认识…… 姜良傻眼。 怎么会这样?! 电视剧里演的字也不长这样啊! 这是字?! 姜良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急忙去翻别的书籍,发现里面每一本都是这种文字。 不认识!一个也不认识! 她抖着手去翻桌子上的《中庸》,翻完之后,彻底绝望了。 她再看桌子上的笔墨纸砚,刚才只顾得在心里吐槽小太子。 再拿起毛笔,竟连‘中庸’二字第一笔如何写都不知道…… 第70章 灭灯 88收回监听,都是乱七八糟的翻书声。 “……您知道她正在您书房干什么吗?” 祁元祚也在练字 “知道,她会疯子似的翻孤的书。” “等她翻过了,会明白自己只是河中一粒沙。” 大齐有三种文字,楷书、隶书,和篆体。 篆体是官文,是仕途,楷书和隶书是人情世故。 三者同样重要,可若比出谁更重要,自然是篆体。 只会楷书,不会篆体,说出去要笑死个人。 姜良的自信来自于她超越当下的见识和认知,而她的见识和认知建立在她识文断字上。 当她醒悟自己前世所学被这个世界摒弃,如果她无法接纳这个世界,她会成为一个文盲。 她的世界观会迅速崩塌,她会迫切的想要读书认字来获得安全感。 一个人的三观构架来自于文字和知识,她接受这个世界的文字,就是接受了此世的真实,接受了它的规则。 经年累月的熏陶下,姜良的世界观将会重组。 这就是祁元祚的目的。 88是个将将懂得感情的智能系统,它不明白人类的弯弯绕绕: “她对您的威胁最大,当个文盲更利于掌控,您为何给她机会让她认字?” 祁元祚耐心教它: “当人是井底之蛙,她会以为天空只有井大,妄想蛙胆吞天。” “姜良为何在现代不想着造反?不想着当官?因为她知道世界很大,她很渺小。” “可现在,她把自己看的很大,把别人看的很小,于是她的世界就只有‘自我’那般大。” “她骨子里看不起古人封建,能力又让她没法反抗,她会觉得憋屈。” “这个时候无论谁对她递出橄榄枝,她都觉得自己被压榨、被欺辱。” “早晚有一天她会爆发,如果她只是个普通人,爆发就爆发,孤才懒得管。” “可她有神秘的抽奖系统,如果她把抽到的东西用于邪魔歪道,后果是不可估量的。” “孤做的,是让她从自己的世界出来,看看天空。” “文字,就是最好的手段。” 祁元祚也在写‘中庸’,篆体是最美的文字,只是被他写的像鬼画符。 他的手骨还没长成,握笔运笔都差点儿意思。 可88已经从这鬼画符里窥见日后的犀利。 “您救她脱身,给她容身之处,眼下还打算教她识文断字,万一她再心怀不轨……” 祁元祚有些苦恼,不知道该不该把成年人的手段教给纯白的系统。 即使这个系统抽烟喝酒都盖不住中枢板透出的纯良。 “成年人不讲感情,讲利益。” “孤留她,是为了她身上的系统,孤想要她未来可能会抽出的各种粮食种子。” “红薯、草莓、苹果、玉米、水稻、又或者一块玻璃、一个尿素袋子、一截轮胎皮,哪怕一只兔子,孤也要让人研究研究。” “在足以强国的利益面前,那点儿风险微不足道。” 88仍觉得杀了姜良一劳永逸。 “万一翻车了……” 祁元祚:“孤不会输给利益。” 所以上辈子他输给了感情。 它的系统商城里神仙术法应有尽有,宿主上千万的惊艳值,什么换不到? 姜良再牛逼也就是一台大炮,几个撒豆成兵的假把式,它的撒豆成兵可是真的! 凭姜良的力量和手段,其实造不了宿主的反。 商城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与延长生命有关的东西。 宿主偏偏败在了这上面。 88恨姜良,并非因为姜良会威胁到宿主,而是此人卑鄙,明知宿主已走到生命尽头,还用凌迟的手段羞辱。 比起忌惮姜良,它更忌惮宿主轻易交付感情。 它深刻认知到,只有感情才能打败未来那个理性而强大的男人。 88对比上一世与这一世,莫名品出因果轮回的味道。 从明德殿回来,祁元祚没让人探听明德殿的事。 没必要。 齐帝如今是一个正掌权的帝王,被太后阻挠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享受到权利的为所欲为,给他添堵是自找麻烦。 临近用膳,肥公公跑来告知 “陛下事忙,今日没法儿陪殿下用膳了。” 祁元祚表示知道了。 饭后又是吃药的时间,狸花背把承祚殿当成了家,殿里有它的猫窝,但是祁元祚不允许它晚上进他寝殿。 自密道之后,太后成了宫里不能提的禁忌,密道中的事,也成了少数人知道的秘密。 小太子只高热一夜,再无症状,别人都以为太子只是普通惊吓,只有丝苗日日不敢松懈。 小太子表现的越正常她就越担心。 在小太子不允许狸花背晚上进他寝殿时,丝苗就知道她的担心成了真。 太子越状若无事,她就越心疼。 祁元祚不爱让人服侍他起夜,为了防止他晚上迷糊摔着,承祚殿会点上一两盏铜灯。 密道之后,点灯的时间会提前。 小太子吃完饭溜达一圈消食,天色只剩一线回殿。 喜欢坐在榻上守着蜡烛,等药碗放凉。 每当这时候,丝苗就分外盼望陛下能驾临承祚殿。 今日陛下不来了。 被现实打击的姜良,半天打不起精神,干什么都失魂落魄的。 伯劳时不时就刺她一两句 “殿下,您看,姜姑娘为殿下打扫一下午的书房,都累困了。” “想来是扫的细致,平日里别的人半个时辰就扫好了,姜姑娘做事就是与别人不同。” 伯劳阴阳怪气的本事,属实为他人楷模。 祁元祚弯了弯眼睛, “孤让她做的,你有嘲人的精力,去干点儿别的。” 伯劳顺竿爬:“奴才领殿下信任,请殿下派下任务。” 祁元祚笑意更浓了:“在孤身边当一个掌灯使吧。” “若是灯灭了,孤拿你试问。” 伯劳真的当了个人形灯台,护着蜡烛的那点光笑意殷殷理所当然的占了小太子最近的位置。 姜良心一动,计上心来,伯劳每日找她麻烦,今日她非要让伯劳自打嘴巴不可。 在小太子喝药时,她上前端上放糖的盘子。 小太子虽然不吃,可丝苗每每都备着。 迄今为止只有大皇子和姜良让小太子喝药后吃了两颗。 丝苗怜小太子吃药辛苦,哪怕对方明确了不爱吃糖,她还是想着哪有人不爱吃糖的? 她心里总觉得小太子吃上一颗就能压一压药的呕吐。 因此每次姜良奉糖她都不拦着。 姜良如愿近了小太子的身,在祁元祚吃完药的一瞬间,伯劳去接药碗,她趁机一下摁灭了蜡烛。 这瞬间的黑暗中,祁元祚立刻捕捉到了周身几个静立的沉默的呼吸声,就像…… “啪!”药碗碎裂。 丝苗惊声道:“大胆!保护殿下!掌灯!” 88收到了一连串的呼叫,祁元祚心里近乎吼似的发泄着急促涌来的恐惧。 一阵慌乱后,承祚殿灯火通明。 却见几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太监宫女,将伯劳、姜良二人压制在地上。 丝苗与胖公把祁元祚护的严实。 祁元祚僵硬的坐在那里,丝苗紧张的看着他,好久。 小太子止不住干呕,好像是喝药后的延迟反应。 姜良被压在地上,后知后觉的知道自己犯了错。 伯劳也伏跪在地上,看向姜良的目光恨之欲死。 小太子吐完擦了擦嘴,冰冷道: “姜良拉出去,掌嘴。” 第71章 离开 命运的馈赠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 祁元祚救下姜良,是图她身上的系统,此为利益置换。 祁元祚为姜良改名,在大皇子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保她无忧,是为了日后有一日大皇子反叛,让两人形成对垒。 祁元祚教姜良识文断字,是为了让她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让她明白此世不与后世同,老实待着少惹事。 一切种种逃不过“利”之一字。 外面啪啪的巴掌声和姜良忍不住的惨叫使祁元祚陷入思索。 得到某些利益就要承担某些风险。 他得到了大皇子的维护,就要时刻小心暴露,做好他眼中的乖弟弟好太子。 他需要伯劳的力量,于是要警惕蜘蛛的陷阱,给棒子给枣时刻斟酌。 对姜良亦然。 他想要姜良这把拙刀,就得辛勤打磨,还得忧心未来有一日被反咬报复。 这把刀他磨的十分用心。 他本打算以柔软的手段为她擦去蒙昧,温水煮青蛙让她逐渐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 今日姜良的举动让他怀疑对方是否值得自己如此耗神费力。 如果对方真的宁折不弯,不愿被世界同化,在异世也坚持成为照亮周围的火炬将心中理想发扬光大,闯出一片自己的青天,祁元祚尊重且敬佩。 且十分愿意给她这个机会。 毕竟他是金丝笼里的鸟雀不知鸿鹄之志,愿意为她插上翱翔的翅膀,送她飞出牢笼,并期待着她未来光正伟的成就。 如果姜良是刘备,祁元祚愿意成为曹孟德,做一把放虎归山的刺激决定。 可姜良既非鸿鹄也非刘备,也非坚定的理想主义者。 她既不让祁元祚敬佩,也没法让祁元祚为之折服,她没有才华也看不到优点。 她凭什么让祁元祚为她破例? 为了所谓的道德人权? 他要是有道德懂人权,早就立地成圣了。 祁元祚盯着眼前的蜡烛,决定给她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打多少了?” 伯劳与丝苗一起跪着,没敢起来。 伯劳:“回殿下,十八下了。” “停吧。” 话刚落,巴掌声就停了。 “丝苗姑姑,你去告诉她,孤怜她自由不羁,给她机会后悔,当日那盆草莓孤没有给钱。” “按一颗一两银子算价,凑个三十两吧。” “她没有签卖身契,说是奴婢,实为客人,孤没有尽到地主之谊,再出一百两作为赔罪。” “她若想离宫,孤给她一百三十两白银,送她出宫,你去问她,走还是留。” 丝苗应声出去。 祁元祚踢了踢伯劳:“你也去。” 伯劳一怔,指了指自己,我? 小太子扬眉,怎么?聋了? 伯劳一鞠躬,摸不着头脑的出去了。 他和姜良的关系你死我活,太子让他过去,是想让姜良走呢?还是想让姜良走呢? 院子里,姜良十分狼狈,她颤颤巍巍的吐出一颗牙齿,后槽牙掉了一颗。 这股屈辱让她回忆起当日被魏昭仪在御花园扇耳光的无力。 等她缓过神来,面前站了两人。 丝苗原话叙述出来,让她选择。 姜良第一反应是欣喜,终于能从这里逃走,还能得一笔巨款。 只要能出去,她有系统的能力一定能比现在混的好。 丝苗神色有些复杂:“姜姑娘,恕奴婢多嘴,您是奴才命,主子心。” “做奴才的,得时时刻刻为主子思考,自己一举一动会为主子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怎么讨主子开心,什么会令主子不开心,这都是要想的。” “您什么事由着自己性子来,御花园说去就去,今日的蜡烛说灭就灭,丝毫不考虑自己举动带来的后果。” 后果? 能有什么后果? 姜良迷茫片刻便悟到了。 密道。 因为她不关心小太子的健康,自然不会去想密道是否会给小太子带来阴影。 她只想着小太子与伯劳说的‘灯灭了孤拿你试问’的玩笑话。 想着她扑灭了灯,调侃一句‘太子殿下金口玉言,可得问罪了劳太监’就能说笑着揭过去这茬。 于是,她情理之中的犯了错。 而一个奴婢是怎么想的?贴心的奴婢会忧主子所忧,想主子所想,主子一举一动都会琢磨。 因此,丝苗发觉了小太子的异常,贴心的提前了掌灯时间。 伯劳熟悉小太子的底线,拿捏着阴阳怪气的分寸。 就连最不起眼的胖公公,都默默安排好了狸花背,必不让狸花背晚上进入太子寝殿。 丝苗见她醒悟: “奴婢本想着,您这般性子得殿下喜欢,只要殿下开心,您想如何也就如何了,左右出不了大事,便不拘着您学规矩了。” “可惜奴婢错了。” “姑娘不要怨殿下,您被殿下带进宫,寸功未立,就提了二等侍女的待遇和俸禄,还派了两个小太监给您使唤。” “重活脏活从未让您干过,殿下脾气好,也从未让您苦恼过。” “您受欺负,殿下为您出头,唯一一次挨板子,还是殿下昏迷了,没法子。” “今日这次挨巴掌,也是姑娘开玩笑过了分,若是别的奴才,早就拖出去杀了。” 伯劳不耐烦讥嘲道: “丝苗姑姑这是为自己的过失找补呢,奴才看,您是年纪大了,心力不够,教的都是什么东西啊。” “给她说这么多作甚?一百多两银子打发出去,管她死活。” 伯劳吊儿郎当的打量她两眼,逆着光也不知道他能看出什么来 “不过这才六七岁,细皮嫩肉的,在外面走着也不安全,奴才行行好,托人给你家里人报一声,让他们来接接你?” 伯劳啧啧两声,浮夸的羡慕道: “一百多两银子,也够你家里兄弟娶个媳妇盖间房子了,你父母不得把你供起来。” “姜姑娘好命人啊。” “您这就走着?” 伯劳语气迫不及待,这就想赶人了。 姜良的欣喜在丝苗与伯劳的一唱一和中逐渐冷静。 是了,她才七岁,身怀巨款,如小儿抱金过市,说不得一出皇宫就得被人谋财害命了。 回家里?千辛万苦得的钱财给别人做嫁衣,要累死累活起早贪黑,等弟弟读书使完了钱再等着被卖吗? 她没有一技之长,没有归所,没有自保之力,她出去能干什么? 呆在皇宫,规矩虽多,好歹安全,有小太子庇佑,没人敢欺辱她。 姜良不禁摇头:“我不走……我不能走……” 伯劳脸一黑:“你说不走就不走?你今天还非得走了!” “来人!赶紧给她丢出去!” 姜良闻言挣扎:“我不走!我不想走!” “太子殿下!奴婢知错!奴婢想留下!” 丝苗见她醒悟:“住手!殿下给了她选择,既然你不愿意走,奴婢就去问问殿下的意思。” 不用丝苗进去,小太子自己出来了。 他左右两边都跟了人,打着灯笼。 温和的暖光在他身上圈了个光圈。 在此之前从未有人意识到,雍容华贵一词,也可以形容三岁小孩。 赤金的灯笼袖龙服,衬得小太子唇红齿白,皮儿粉眉秀。 像一只熟透的柿子。 小太子其实不胖,他身上的膘每个幼生期小孩免不了的苦恼。 初见姜良就承认了小太子的美貌,今晚比那天昏昏大街上的颜色更盛。 是赤金龙服加持出的极贵。 “还记得那天你对孤说了什么吗?” 姜良潜意识不想回想那夜的狼狈。 她说,绝不让他亏本,她可以洗衣服、做饭、当牛做马。 她们拉了钩,说骗他不是中原人。 小太子或许想给她留一份体面,没有现场戳穿她的自尊心,虽然她的自尊心已经没剩什么了。 “孤信守承诺,自认没有苛待了你。” “而你没有做到你说的任何一点,咱们的合约早就破裂。” “你该走了。” 祁元祚漠视她的挣扎和痛苦。 人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什么。 既有又要,愚者。 第72章 哭哭哭 可是姜良不能离开,如果有人逼她一把,将她送上绝路,她或许能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意志,做出了不得的事。 但人没有走上绝路时,但凡有一丝机会都会死死抓住,不敢,也不想试探后面未知的深渊。 不是所有人都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狭路相逢勇者胜的信念。 更不是所有人都有破釜沉舟的谋略。 所以姜良不敢。 不敢赌出宫后的未知。 她再次向这个残忍的时代妥协,作为代价,她交出了自己可悲的尊严。 像这个时代无力的奴婢一样,卑躬屈膝,请求留下。 祁元祚默默一叹。 “孤给你机会了,你不走。” “孤知道,你的想法和宫里所有人都不一样,孤尊重你,给你第三次机会。” 他拿出一纸合同,上面是祁元祚歪歪扭扭的字迹 “十年契约,你老老实实为孤干十年的活儿,十年之后,你若愿意拿出所有银钱赎身,孤就放你离开。” “如何?” 此话一出,伯劳和丝苗都有些惊讶,不知道这个奴婢怎么就得太子殿下青眼了。 凡是入宫为奴,二十才能放出宫去。 出去都是老姑娘了,嫁人也是匆匆,但17岁出宫正值好年纪,还能挑一挑,运气好了能嫁个文人当正娘子。 小太子话音一转 “不过这十年,你肯定不会像之前那般轻松了。” “你的俸禄和待遇会降到三等宫女,孤会让教坊司的姑姑教你,等你出师就按皇宫的规矩分到各宫。” “除非极特殊情况,否则你应是来不到孤身边侍候了。” 姜良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奴婢愿意!” 十年以后,她十七岁。 出去了怎么都比七岁强。 祁元祚:“按下手印,就下去吧。” 姜良用血按下手印,就被人带了下去。 祁元祚看着契约,摇头一笑。 伯劳试探他的意思 “殿下,可让奴才,暗中帮扶?” 祁元祚分外不在意:“不用管她,随她去。” 用不了多久,姜良会主动回来。 伯劳嘿嘿一笑,聪明的与祁元祚提前打招呼:“奴才早看不惯她了,奴才小心点,不会让她发觉,就出出气?” 祁元祚暼他一眼。 “不用,你等她主动来找你就是,到时候孤可不帮你。” 就像伯劳不会放过姜良,姜良也不会放过伯劳。 他们两人,仇结的死死的。 伯劳不以为意:“奴才要是被她打倒,也不配伺候在殿下身边了。” 处理了这桩事,祁元祚耗神耗力,乏的欲睡。 不过今夜是个不安生的夜。 齐帝本来说不来了,半路又来了。 彼时祁元祚刚要沉入睡眠,就听到开门声,一股冷气扑面而来,睁开眼睛就发现床边多了个人。 祁元祚撑开眼睛,心想,大半夜的齐帝不去睡老婆,来他这里干什么? 等眼睛聚焦,凑着光一看,他一个激灵起身。 不可思议的看着齐帝肿胀的半边脸。 困惑的歪头 “你不是皇帝吗?皇帝也会挨打?” 齐帝也不说话,抱着儿子就是哭。 哭的小太子脑子懵懵的。 每当他觉得父皇皇帝做的已经够失败时,齐帝总能刷新他的下限。 他苦恼的为齐帝擦眼泪,发着愁嘟囔 “父皇是水做的吗?万一哭干了,儿臣要怎么给父皇补水啊?” 肥公公忙前忙后为齐帝敷脸,小太子不忘数一数草珠子,还是七个,没有少。 所以? 齐帝哭够了,在儿子身上一顿蹭,蹭干了脸,得到一只生无可恋的仰天崽儿。 齐帝戳了戳咸鱼装睡的儿子,伤神道: “朕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相似之人。” “忍不住攀谈几句。” 小太子小心的捏了捏他的肿脸,吐槽道: “然后就被打了么?” 齐帝话一顿:“攀谈过后,朕邀他留宿。” “忍不住提及故友之事。” 小太子:“然后呢?” 齐帝又是一顿:“被打了。” 他发誓只是看林定尧与长河太像,忍不住追忆往昔,多说了几句话。 林定尧聪颖,听出了齐帝对他口中的‘长河’有别的意思,再听齐帝说他与‘苏长河’相像,立刻明白自己成了他人‘替身’。 若是个能屈能伸的,肯定就糊弄着过去了。 林定尧不。 怎么说少年意气呢,我是来卖我的才的,你却想买我这个人?! 这是对他十年寒窗苦读的羞辱! 一怒之下,打了天下最尊贵的人。 打完之后席地而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齐帝放他走了。 他抱着儿子惆怅:“朕知道林定尧不是苏长河,但是太像了……” “朕总忍不住想,若是长河还活着,会如何。” 祁元祚静静听着:“父皇要给他加官吗?” 齐帝摇头:“他才华不如长河,若是正常科举最多挣个中上游,人情世故在朝堂玩儿不转,做个地方官或许还可以。” “可未来的一个地方官,哪值得朕如此费心。” 所以说到头,齐帝只看中了人家相貌,没看上人家才华。 他又不是为了美色昏头的人,就算留在身边也是个不入流的宠臣,林定尧有风骨,定不愿意,所以一拍两散。 小太子翻个身给了他一个圆润的背影和杠着的小屁股。 既然没事儿了,就别打扰孤睡觉! 齐帝拍拍胖儿子,又摸摸他的小肚子,一想这圆润的儿子是他亲手养出来的就充满了成就感。 “困了?再陪朕说说话,别睡。” 齐帝忍不住骚扰他。 祁元祚滚啊滚,把自己滚到了最里边,拒聊。 齐帝笑出声,锲而不舍的骚扰儿子。 捏他鼻子,挠他脚丫,小太子恼了,抱着枕头往外走,扯着嗓子喊 “孤要找大哥告你!从今以后你就要失去孤了!” 齐帝一把把小太子捞回来 “睡睡睡,现在就睡。” 小太子翘着一头毛,八爪鱼似的挣扎:“你说睡就睡!孤岂不是很没面子!” 跳! 齐帝捞住。 再跳! 再捞。 从床上往下跳了五六次,每次都在半空中被捞回去。 第七次过后,小太子汪的一声哭出来。 齐帝‘割地赔款’的赔罪,最终以答应三天后带小太子出宫微服灵觉寺结束。 小太子戳了戳齐帝的肿脸 “父皇是皇帝,皇帝无所不能,所以你可以让自己以后,再也不给人打吗,看着就疼疼的。” 齐帝眼一红。 若是他真的想躲,林定尧那一拳是打不住他的。 他只是心里有愧,对苏长河有愧,他是想被苏长河打一拳啊…… “好,答应你。” 小太子勾手:“拉勾” “拉勾。” 作话:提前更新,固定点还是阳气最盛时,偶尔激情码字。 林定尧,别忘了他,下一章还会出场,他是个重要人物。 第73章 道士 林定尧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惨的人。 他长在江南,父母早丧,吃百家饭长大,十年前村里忽然来了一个大老爷,要在村里办学堂。 只要是村里的孩子都能免费入学,一切费用,学堂负责,还管饭,他为了一口吃的,去上了学。 农耕、打猎、捕鱼、砍柴,上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年年复年年。 亏得大老爷仁慈,熬过两三年,他识得些字,能给人当账房过活,然后他一步步院试、乡试成了举人。 这个时候办学堂的大老爷说要见他。 学堂于他,恩重如山,办学堂的人,是他再造贵人。 他自然不能拒绝。 见到后才知道,原来学堂背后的人是司马节风大人。 两人聊天,司马大人为人和蔼可亲,说看他合眼缘,若他不嫌弃,可入他门下。 能拜刺史为师,这是多大的荣幸,林定尧万分感激,虔诚的拜了师。 司马大人说,他要调任回长安,三年一次的会试在明年春天举行,他成绩优异,带他去长安进学,希望他努力考个好成绩。 林定尧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而且从江南到长安,山高水远,只他自己出行,还真凑不够盘缠,有老师为他费心,他又是千恩万谢的应下。 来到长安后,司马大人又说,他才华出众,如今圣上正缺人才,会试虽然看本事,却也看人脉,他可以献才之名,带他去见陛下,让他在陛下跟前留个好印象。 林定尧总觉得哪里古怪,可他要钱没钱要名没名,司马大人能图他什么? 而且两人已经定了师徒名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于是他忐忑的应下了。 直到在宫门口退无可退,他方才知道与他一同进宫的还有一女子,林定尧终于觉出了不对劲儿。 但皇宫都进了,他没反悔的机会了。 只能安慰自己,能见天颜也不虚此行了。 皇帝见到了,谈的还不错。 如果皇帝没有摸他的脸,就更好了。 天知道,就那一瞬,他的认知被颠了个天翻地覆。 他家贫,十岁进学,已经比常人晚了一步,十载苦学,靠着日夜耕读月下偷光,走到了举人这一步。 不是天纵奇才,也当的一句坚韧不拔,他以为老师收他是看上他的潜力和努力。 他以为皇帝与他攀谈,是欣赏他的学识和品性。 到头来,还比不上一张脸有用! 一张脸就能否认他十年辛苦吗? 林定尧安安全全的出宫,身无分文的走在大街上,只觉得活的二十年都是上天跟他开的玩笑。 打皇帝的那一刻,他其实就是求死的。 反正他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活着想活的有意义,对死法就没这么讲究了。 可惜没死成。 林定尧还有心情想,当今陛下是个宽厚的皇帝。 没强迫他,被打了也没治他的罪。 万民之福啊…… 他又想,不该这么冲动,虽然司马大人没看上他的学识,却也是他的恩人。 幼年全靠着学堂的一天两顿饭,否则他说不得饿死在哪个角落了。 还有曾救济过他的村民,他想过日后做官了,一定要报答他们,恩情未还,何以言死? 于是,后知后觉的庆幸冲淡了悲伤。 打了皇帝还没死,他是天下独一份了吧,这样的经历还不得吹一辈子。 若没这张脸,他能得到司马大人的关切吗?能得到皇帝的垂问吗? 他一遍遍开解着自己。 长安城的夜晚万籁俱寂,林定尧慢慢的笑出声。 他仰天看着满天星辰,对未来的路充满了迷茫。 “今晚星星这么亮,是个读书的好天气……” 一个醉酒汉踉踉跄跄的撞过来,林定尧下意识道歉 “对不起。” 明明是对方撞了人,反骂骂咧咧揪住他的领子不让他走,可是下一秒醉酒汉眼睛一瞪,鬼哭狼嚎的跑走 “鬼啊——!” “救命!冤魂索命了!” “鬼!” 林定尧愣愣的目送他。 心想这张脸竟然还能当鬼用,免了一场缠闹,还不错? 林定尧打起斗志,他觉得皇帝约莫不想再见到他,他也不想再见到皇帝。 可凭什么他辛苦十年只差会试功成名就,就因为这档子事放弃? 考了,没考上,是他才学不够,运气不好。 若临门一脚不敢踏入,是懦夫,他自己都要唾弃自己。 司马家不能住了,拿出行李,找个落榻之地,再找个活养活自己,读书以等待来年会试,方为上策。 * 三天一晃过去,期间发生了一件怪事。 苏家的墓地被挖了。 这事祁元祚只是耳闻,不知里面详情。 父皇知道后脸色很难看。 他猜,是苏长河的墓被挖了。 灵觉寺一行,齐帝也带了大皇子同去,里面供奉着一个人的长明灯。 灵觉寺建在山上,从山脚登顶需要走一段盘曲的小路,路上行人众多,都是香客。 仿佛在佛祖面前,贫富贵贱众生平等。 齐帝一行五人,除了父子三人还带了苏长淮与肥公公。 大皇子牵着祁元祚,脚踩在山路上的感觉和在皇宫里就是不一样,一望铺开的平原、没有遮挡的天空,一想他要生活在皇宫里一辈子,甚少有机会出宫就生出遗憾来。 他拉着齐帝的手缠磨:“爹爹,我也想盖大房子,日后和大哥一起出宫住。” 齐帝只当他人小,给他讲里面的规矩: “君不离宫,这是规矩。” “你日后要接爹爹的位置,整个皇宫都是你的,不用盖大房子。” 小太子拧着眉:“外面比家里好玩儿。” 他可太明白为什么皇亲国戚都喜欢往宫外跑了。 皇宫的宫墙很高,衬得人好似墙角的蘑菇,抬头看到的天空也只有逼仄一角,享受过自由的人,永远不甘于禁锢。 大皇子觉得皇帝小气: “等你以后长大了,他不给你大房子我给你,到时候王府就按你的想法建,你想来住多久就住多久。” 小太子只认真听了前面:“真哒?” 大皇子昂着头:“当然!” 祁元祚心一动,他指着路边上的一棵茶梅 “我想种它也行吗?” 大皇子瞥了一眼:“小事,安排。” 小太子被哄高兴了,嫌弃的瞅了眼父皇,不让他牵手,一门心思扒着大皇子,给他说着自己梦想中的大庄园。 有山有水有草坪,跑马场,温泉,再垦出几亩地给小黄活动腿脚,还要大瀑布,再种一棵大槐树,等夏天槐花飘的满庄园都是香的,人在船上,船在水上,飘着酣梦…… 齐帝无奈摇头,不将这番小孩儿心性放心上。 路人的话传入几人耳中,惹得闲庭信步的几人侧目 “人都去了好多年了,如今坟都被挖了,你还想着他,兰儿,天底下男子这么多你怎么非要吊苏家这棵树上?” 卢兰儿嗔怪:“女儿就喜欢他那样的,若没有,老死了也不嫁。” 旁边背着包袱的少年大大的叹气: “姐姐不嫁就不嫁,爹爹再抠家里也有姐姐的饭,娘三天两头去拜佛求姻缘,还不如想想儿子黑暗的前途。” 齐帝跟在她们身后,听三人你一言我一言的谈论。 卢夫人揪着少年的耳朵:“太子伴读还委屈你了!这大不敬的话再让我听到,拧掉你耳朵!” 少年捂着耳朵:“怎么不委屈?学习的功夫多耽误赚钱啊,我又不会哄小孩子。” 祁元祚耳朵一竖,看着少年腰间金元宝花纹的钱袋子,再听听这番话,对上了名字。 卢芝,十二岁,大司农之子。 卢夫人恨铁不成钢 “等回了家,让你爹收拾你!” 卢小姐:“娘,听说京城审理这桩案子,盗墓那人说晚上见到了那人,吓坏了,才跑去挖坟……” 卢夫人呵斥了她:“这事里面的水太深,不许再论。” 卢小姐不甘的闭了嘴。 当年尹家与尤家两位小姐艳冠群芳,又有苏家兄弟一门两明珠,成双成对的。 众人都以为三家结亲是迟早的事,谁知道两朵花全入了皇家,明珠折了一个。 而且苏长河死的蹊跷,对外宣称急病,哪有这么巧的急病。 尤家那位刚入太孙府苏长河就死了,好多人说,是殉情。 卢兰这辈子只对苏长河动过心,若不得她喜欢,她老死家里也不嫁。 现场知情的两人阴了脸。 盗墓小贼把苏长河的坟挖了,苏长淮人到的时候,棺材都撬开了,盗穴打的精准,不像一般的土夫子,是早有预谋。 一共五个人,自杀了三个,抓了两个。 为防长兄尸体被伤,苏长淮检查了一番棺中,结果却是令他愣住了。 心脏处插有利针,尸体颜色青黑为中毒之相,脖颈有一道划痕。 当初兄长是自断颈脉而亡。 脖颈那道划痕是应该存在的。 但心脏处的利针,体内的毒又是怎么回事?! 至此,京都变了天。 事情过去了六年,想要查真相必须找到当年的人。 盗墓贼的主谋自杀了,其他的是被主谋忽悠过来的,没什么有用消息,这条线断了,齐帝散开了大网如今只能等待。 这事传的沸沸扬扬,外面的人只知皮毛,朝堂的人多少知道点真相。 因此卢夫人讳莫如深。 * 巨大的金佛后面,一个道士正偷吃贡品。 时不时通过佛祖的肚脐眼看一看佛前所跪何人。 齐帝先去佛殿里上了一炷香。 佛前四个蒲团,一个锦衣少年十岁模样,虔诚的摇着一个签筒。 齐帝上完香后,旁边的僧人也给了他一个签筒。 道人咀嚼一停,忍不住凑近肚脐眼细看。 两蛟,两龙,有趣。 就在这时,卢夫人一家也随后进来。 道人一瞧卢芝,兴趣更浓。 他想起来在灵觉寺遇到的落魄士子,与卢芝的面相同为国士无双。 一天之内,两个国士,两条潜渊蛟龙,两条真龙。 六个人的命运相交相缠,而占据主导的竟还是里面最小的三岁小孩。 道士没心情吃了。 日后的天下,得是多大的局才能装下这么多的能人? 第74章 风云尽在 祁元祚就在齐帝身后看着,等着,并不跪拜。 大皇子不信神佛,重生一次仍不信,对神仙之论却起了尊敬之心。 拜了一拜,表了表态度。 齐帝没有让旁边的僧人解签。 “在下与方丈为故交,有劳通禀。” 僧人一听:“您就是方丈说的今日的贵人吧,诸位请随我来。” 祁元祚回看了一眼佛祖的肚脐眼,心想原来佛祖像是要刻肚脐眼的啊。 这一众人走了。 道士才溜出来。 锦衣少年吃惊的望着他,指指佛祖又指指道士 “你……” 卢芝哈哈大笑:“娘,我就说寺庙许愿根本没用,说不得拜的哪个野路子。” 卢夫人呵斥:“闭嘴!” 道人也哈哈大笑,开口却讲的乱七八糟,听起来癫癫的: “佛本是道,讲的是超脱,心中有佛,佛祖不会计较贫道这点失礼的。” “夫人是想为小姐求姻缘是吧?” 卢夫人连连点头:“对对对。” “上个月来此,方丈说让老身今日带着小女来寺庙,定能如愿以偿。” 道人应和点头:“是极,您让小姐在寺庙里转一转,想去哪就去哪,这姻缘啊,就来了。” 卢夫人:“当真!” 卢芝:“当然是骗人啊!” 卢夫人却不听卢芝废话,谢过之后,忙带着女儿出去,今日势必要逛完整座寺庙不可。 卢芝瞪了道人一眼,气的追了出去。 道人嘿嘿一笑,又看向锦衣少年 “司马公子。” 司马徽一怔 “你认识我?” 何止认识,司马徽出生时他还为他看过面相。 十年前是潜龙在渊,凤星加身后定一飞冲天。 如今吗……倒像潜龙困渊,被压制了。 “司马公子,今日来求什么?” 司马徽面冠如玉,十岁的年纪沉稳有度,待人持礼: “家父收了一个徒弟,与其有了误会,父亲心中郁结,求家父康健。” 道人笑他愚痴 “你见过你父亲收的徒弟吗?” 司马徽摇头:“父亲说他不喜见人,因此从未见过。” “那你又如何知道他们二人是误会而不是真相就是如此?” 司马徽一愣:“你这道人好生奇怪,我说是误会,自然确定是误会。” 道人意味深长道: “从南向北上千里,路上你居然一次都没见过那位徒弟的样貌,是他不喜人,还是你父亲有意不让你见到他呢?” “你父亲不让你见他,是觉得他不重要。” “我也认为你不该见他,我不让你见他是觉得他对你太重要。” 道人好心告诫: “少年人,出了大殿立刻下山去吧,不要四处乱走,否则容易一生坎坷呦……” 司马徽觉得这人莫名其妙。 为他解签的僧人认真思索着签意。 “公子,这是一枚答签,您求的是答案而不是应签。” 司马徽紧了紧手,低声道:“是的。” 他祈愿父亲身体康健,但求的签不是关于父亲健康的。 僧人为他解签道:“出了殿,一路向北,即可找到答案。” 北。 灵觉寺的下山路在西边,佛殿北边是什么? “那就去北面转转。” * 后院一处客殿中,慈眉善目干净得体的老方丈,等到了邋里邋遢不讲理的酒肉道士。 道士一进门就灌了一口水,他是抄近路跑来的,一进门他就哈哈大笑 “大和尚,我可得给你讲一桩笑话,两条龙,带了两顶帽子,你猜帽子什么颜色的?” 道士抱着肚子抽笑。 老和尚转着佛珠,不声不响。 道士切了一声,在敲门声响起前,跳窗跑了。 没一会儿,齐帝带着两个儿子进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摆谱的老和尚。 老和尚眉须皆白,垂垂老矣。 他起身向齐帝行礼 “陛下驾临,贫僧失礼。” 齐帝找个地方坐下:“朕时间有限,所得不到满意的答案,你寺庙可就不清静了。” 老和尚:“请两位殿下回避。” 于是祁元祚被抱走了。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祁元祚撒丫子乱逛。 灵觉寺养了一池王八,有些信奉的贵人,会去求一只带回家养。 往西去就是陡峭的断山,凭栏望去,千里平原。 “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去别处走走?” 往北是一片梅花林,只是梅花未开,光秃秃的,只剩寥落之景。 不过景寥落,人倒是挺多。 祁元祚微微挑眉,真巧,全都在。 卢家小姐,佛殿里的锦衣公子,皇宫遇到的与苏长河相似的男人,都在。 疯道士坐在亭台上,看未来的天下风云汇聚在这秃秃梅林里。 大皇子一见到林定尧就瞳孔一缩。 因为这人,上辈子活的可谓惊天动地,又凄惨潦倒。 克亲克友,克妻克子,鳏寡孤独,一人占全。 他本该因病错过明年会试,两年后江南会出现一场瘟疫,林定尧所在村庄,全民染病死绝,他弃文从医,自救也救人,一举成名。 圣召入宫,拒之,从此游历山河。 再次听到他,是昌郡侯因党政抄家被杀,林定尧作为昌郡侯的女婿,为其鸣冤入狱。 出狱后妻、子皆亡,被司马徽运作送到圣前。 林定尧面圣是想洗刷昌郡侯冤屈,为妻、子死亡查明真相,是要申冤。 可父皇老糊涂把人纳进宫。 也是此人,以离间手段逼得太子第一次造反。 后自裁。 可林定尧自裁没死,被姜瑶用不知名的手段救了,从此成为姜瑶的军师,直到司马徽登基。 因两次救命之恩,他帮司马徽颠覆了大齐,可司马徽登基后,这人又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要与司马徽同归于尽。 结果是林定尧死了,司马徽被救回来了。 之后大皇子就重生了。 大皇子为什么记得他?可能因为这人太倒霉了。 他用他一生经历道尽了——皇权之下,皆为蝼蚁。 再看到司马徽,大皇子第六感警报瞬间拔高,把小太子护在身后,阴沉的瞪着他。 祁元祚看大皇子的表现就知道了锦衣公子的身份 “88,未来男主出来了。” 作话:别讨厌林定尧,他就是个小可怜。上辈子可怜,这辈子也可怜。 因为要在幼年期铺垫以后的下江南和战边疆,所以幼年期写的很长,不要嫌弃我慢,宝宝儿~ 约莫二十万字,让小太子长到七岁,七岁他就可以做很多事情了,其他皇子也就出生且长大了(长不太大)。 二十万字之前,要把林定尧安排到他该去的位置、贤妃、苏长河的事要揭露。 还拿着过期剧本的司马家要走上政治舞台。 等几个皇子全部出来,小太子就没有悠闲日子了,各种斗,还要学习,还要动员伴读,又有个不省心的老父亲,让小太子在咸鱼一段时间养养膘叭。 第75章 子嗣 命运就是这么巧合,因为各种原因来到这片寥落梅林的人,莫名其妙的聚到了一起。 彼时,林定尧正在为树施肥。 一些烧完的草木灰,用水打湿浇在树根下。 等十一月份,还要再施一次腐肥才能保证梅花今年开的茂盛。 他被寺庙收留有了落榻之处,寺庙还管饭,这样平日里他出去做工挣的钱财就可以存下来买笔墨纸砚。 卢兰一见到林定尧的容貌就呆了。 卢兰的心怦怦直跳。 她慢慢走过去:“敢问公子贵姓。” 林定尧连忙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不敢居贵,林,林定尧。” 司马徽心神一动,林定尧?父亲收的学生就叫林定尧。 卢兰羞涩一笑:“公子可成了家?” 林定尧讪讪一笑,这位姑娘衣着华丽,一看就是富家千金,周围三个小童也是富家子弟,他不敢给寺庙惹事答了句 “尚未。” 林定尧行礼告辞,提着肥桶,好似有东西追赶往北跑了。 司马徽想起解签和尚的话。 一路向北可以找到答案。 思索片刻,跟着林定尧离开。 卢兰捏着帕子嫣然一笑,眸中势在必得,朝几个小公子俯了俯身子,继而离去了。 祁元祚个子小,大皇子又第一时间将他挡在身后,林定尧没看到他的长相,免了一场身份暴露。 亭台高立在梅林中,祁元祚总觉得林子里有人,隐约的看不真切,便朝着大皇子示意两人一起绕过去。 癫道士半躺着看这番各奔命运的会面,幸灾乐祸道: “让你下山你不下,这下好了,半生痴嗔哦。” 癫道士只给有缘人指点迷津,十年前太平盛世,惊讶江南出现蛟龙,特入司马府想看看雏蛟的面相。 结果发现此人是窃国之相,若是平乱世为世人所认,当是开国之相,窃国只可能他皇位得来不正。 且凤星透着诡异。 癫道士看完就思索应对之法,这一算不得了,这雏蛟怎么还有两桩正缘? 一为凤星,带血煞,遇之冲天却不吉。 另一个是桃花煞,遇之压运,却顺平。 两相博弈不分高低,证明这两人对司马徽同样重要。 这等桃花比凤星好的奇相,也是千古未有。 但都是孽缘。 俗话说算命容易改命难,试一试又不要钱。 他指点司马节风以司马府为中心,向北一百里,有个村庄,建个学堂吧。 因为他的插足改变了林定尧的命运,势必造成对方五弊运势提前。 癫道士心里有愧,得弥补啊。 这才让大和尚收留林定尧,免他一些坎坷。 林定尧命盘好比清潭,遇到司马徽,是后者翻潭还是潭困蛟龙,都不好说啊。 癫道士正为自己做的‘好事’洋洋得意,一睁眼,被闯入眼睛的包子脸吓了一跳。 哎呦喂!这条小龙长的不错呦。 癫道士伸手去捏他的脸颊肉。 啪的一巴掌,大皇子不满的瞪他。 “拿开你的脏手!想干什么呢?!” 癫道士乐呵呵的瞧着他 “少年~算命吗?十两银子一次哦。” “十两?!”一个身影从下面冲了上来,咋咋呼呼的“算命这么赚吗?” “找我呀!我给你们两个算,你们把钱给我吧!” 卢芝撑着钱袋子,一脸的‘客官您要打赏吗?’ 祁元祚压下他的钱袋子,替大皇子拒绝 “他不信命,他不想算。” “还以为亭子里有个老神仙,谁知道是个落魄道士,没意思,走了。” 大皇子拉着他,因为这层出不穷的熟人而不耐烦: “早该走了。” 癫道士笑盈盈的目送两人离开。 有些人的命能算,有些人的命不能算。 蛟龙蛟龙,只要还没成真龙,它就不是龙,自然能算。 皇帝,和太子,就不能算,前者握生杀大权,国运为之隐。 后者变数太大。 妄图干涉就是活够了,老和尚活够了,他还没活够呢。 卢芝一脸失望,收起扁扁的钱袋子,也要回了。 他问癫道士:“你看到我姐了吗?我在找她。” 癫道士给他指了个方向 “已经回去了。” 客已散场,他也要回去了。 冥冥之中,祁元祚有预感,今日遇到的人,等未来的哪一天,还会再遇到。 88啃着薯条:“宿主,有些不对劲儿。” “哪里不对劲儿?” “卢姑娘好像喜欢上林定尧了。” “关我何事。” “可是,他娶的应该是昌郡侯的小女儿,也就是顺妃的妹妹才对。” 祁元祚管他娶谁,又不是他娶:“于孤妨碍吗?” 没有。 88放心了。 * 两人回去,大皇子为长公主求了个平安符。 “听人说她夜夜梦魇,宫里她只与我交好,于情于理,本王不能置她不顾。” 祁元祚不想多想,但他控制不住。 齐帝与方丈也已谈完了。 老和尚眉须皆白,慈眉善目,说话慢悠悠的。 “陛下与太子此后经年,定一帆风顺,遇难成祥。” 不知两人聊了什么,齐帝的心情很好。 “托大师吉言。” 祁元祚看到父皇手里攥着一张纸条。 一行人做伴下山,祁元祚回看老和尚,那位老僧站在佛院的茶梅树前,以一郁郁葱葱,一垂垂老矣。 * 入夜小太子睡的四仰八叉,齐帝把儿子正过来,盖好被子,越看越心喜。 今日灵觉寺一行,开心他的睡不着,不断的想老和尚给他的纸条。 夜已深了,还是忍不住拿出来凑着灯光再看一遍。 上面只有四个字。 “为光为武。” 这四个字,够他想许多。 除了这些,老和尚还说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话。 什么宫里子嗣多可为太子将,日后可为太子挡灾祸。 宫里哪来的子嗣多? 他又不能生。 齐帝嗤笑着睡去,第二日上完早朝就得了三个惊天霹雳的消息。 尹妃娘娘有孕了。 萧昭仪有孕了。 丽妃娘娘孕三月了。 宫中子嗣爆发式增长。 丽妃的事他知道。 尹妃和萧八子他是真的不知道。 一月。 齐帝推算了一下时间,很好,又是两顶绿帽子。 齐帝顿时坐不住脚。 留着?还是杀了? 若杀了,要偷偷下药,或者让两人意外堕胎。 保胎容易堕胎难。 为保证一击必中,必须要用到麝香。 让他栽赃给谁?栽赃给谁都会造成后宫不稳,不可取。 制造意外? 落水、惊吓、滑倒? 惊吓有个屁用,把她们扔密道里倒有可能吓掉了。 落水轻了堕不了,重了要出人命。 至于滑倒,和惊吓一个性质。 脉案上写了,丽妃强健如牛,萧昭仪日日练舞身体康健,尹妃的底子也是极好的。 齐帝阴着脸想了许久,他是君王,阴私手段脏了他的身份,他容得下一个孩子,就能容得下两个三个。 随便吧。 他又不是养不起。 于是齐帝立刻起草诏书,三个人怀孕,就当她们怀的都是男胎。 齐帝刷刷刷写出三个名字。 祁承玉、祁承阙、祁承影。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昔年太后秽乱后宫,偷种换子,朕痛甚苦甚,为不使后宫动荡,前朝不宁,忍辱负重,担起父责养育长大,但忧未来诸兄弟对太子不顺不悌特查明原委,留下证据与诏书,祁承玉、祁承阙、祁承影…… 等等,写到一半皇帝想起来,还有个三皇子没起名。 余光看到前面柱子上有浮金雕,金——锦——景。 祁承景。 洋洋洒洒上千字,留下了几个人不是他儿子,只有太子是他亲子的诏言,把暗格里的种种证据卷入诏书,封存。 无论是女胎还是男胎都叫这几个名字,省的他再改。 等日后祚儿登位,这诏书也得留着,这一代用不上就一代代传下去。 只要有这封诏书,哪怕他们后代子孙做了叛贼的事,大齐国君也能想杀就杀。 齐帝森森一笑,这顶帽子他也不能白戴。 日后这几个孩子长成,丽妃、尹妃、萧昭仪,就让他看看,这三家谁蹦哒的最欢! 齐帝非但没有被戴绿帽的愤怒,还有诡异的兴奋。 争吧,争到最后发现,他们赌家压根没坐上过赌桌。 他对未来党争都有些期待了。 齐帝溢出几声疯笑,他得感谢太后! 肥公公情不自禁一抖,开始担忧自己是否还能活到晚年。 第76章 飞鹰 后宫一下怀了三个,皇帝的赏赐如流水一样送进各宫,顺妃的顺安阁就显得很是冷清。 顺妃娘娘晃着摇篮,三皇子养了个把月,又恢复了往日的白胖。 “为什么她们能怀,我就不能怀?” 顺妃看着三皇子出神,有些伤感。 “娘娘,三皇子不记事,您把他养大,就是他的亲母。” 顺妃反驳:“可是陛下并没有说让本宫一直养着三皇子,也没下旨将三皇子记在本宫名下。” 侍女觉得自家娘娘想不开 “娘娘,如今后宫里,每个娘娘都有自己的孩子,陛下若想让人扶养三皇子,交给谁都不好。” “且陛下对皇子不上心,说不得就忘了,再不济,两三年内,三皇子定是由娘娘养着” “等三皇子记事,不跟娘娘亲,跟谁亲啊。” “日后三皇子长大,有了封地,建了宅子……”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等皇帝死了,太子登基,她就可以被儿子接出宫养老了。 三皇子很乖巧听话,顺妃很乐意养着的。 但名分没定下,她就怕养到半途皇帝一句话给三皇子换了个母妃,自己白白付出这么多。 摇篮里的三皇子已经满脑子污言秽语了。 他的三个弟弟,全都不是父皇的亲儿子! 按时间算,三人都是太后倒台前怀上的! 这他妈谁能分清三人是谁的儿子啊! 他要是父皇,一个也不认! 他觉得只要是男人,没人能容忍自己被戴绿帽子。 父皇送赏送的这么痛快,只可能是父皇不知道换种一事。 若父皇不知道真相,为什么独宠太子和大哥? 对太子的偏宠就不说了,对大哥的偏宠,早早封王,封地南方,是兄弟里面独一份的。 若父皇知道真相,为什么上辈子还容忍他们斗倒太子? 三皇子一直心存侥幸,试图用更多的证据证明父皇不知道换种一事。 他越急于找证据,脑海齐帝冷漠的眉眼就越发清晰。 他万万没想到,重生第一件事是怎么让自己成为父皇亲儿子。 没有皇家血脉,宏图霸业就是个屁。 三皇子啃着拳头,狠狠蹬了两下腿缓解心中的不安。 * 明华殿,宝珠公主自从上次被太后怀孕刺激,回来一直梦魇,小病不断,日日流泪。 宝珠公主养在太后身边,太后行事肆无忌惮,初始还避着她,当宝珠公主长开与太子有几分相似,太后看她的眼神变成了审视和厌恶。 偶尔故意透露些东西让她知道。 每当那时,宝珠公主就装听不懂。 听到后宫三位娘娘怀孕的消息,宝珠公主只觉得眼前一黑。 她知道一个秘密,大皇子不是皇兄的儿子,以及皇兄子嗣艰难。 她比大皇子年长四岁,皇后嫂嫂还在时,她常闹着去出宫,去皇兄的太孙府与皇后嫂嫂亲近。 贤妃入府第二天,苏长河死亡,贤妃脱簪请罪,四岁的她懵懵懂懂,不知发生了什么,只保留一个非常强烈的念头——贤妃不清白了。 那时候她连清白是什么还不知道。 再然后皇后嫂嫂怀孕,她时常去陪伴,两人说起话来,嫂嫂说了句——你皇兄子嗣艰难。 于是她便记下了。 皇后嫂嫂去世后,小太子逐渐长大,母后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令她不安,时常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比如——昨夜种子可换了。 她不懂,但她记下了。 又到这几日皇宫好一番动荡,她情不自禁多思多想,越想越心惊,越想越煎熬。 皇兄的一生,都被母后毁了…… 她不仅要毁皇兄,还要毁了皇兄的后代。 这些猜测和秘密在她心中煎熬,无力和痛苦,让她夜夜梦魇流泪。 大皇子来看过她两次,这次从灵觉寺回来,为她求了平安符,亲自送来的。 一来就看到她在伤神。 宝珠公主看到了他,佯装无事的抹去眼泪。 大皇子怕她有一日哭死了。 将平安符交给她:“心里有什么不舒服,大可以告诉本王,本王或许帮不了你,但说出来,你心里也会舒服许多。” 宝珠公主接过平安符,觉得心里有了慰贴 在皇宫里生存,可以懦弱无能,但不能愚蠢无知。 那些秘密,一个也不能说。 “如果有一个人,她很坏,而且还要更坏下去,还是造成你痛苦的根源,你会怎么做?” 宝珠公主摸着平安符,眉眼愁丝仿佛抽干了她的生命力。 大皇子想也不想:“杀了她。” 宝珠公主一怔:“杀了她……” 大皇子不知道她口中的是谁就事论事: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她是个坏人,还让你觉得痛苦,你如今是大齐唯一的公主殿下,是父皇的妹妹,比你高贵者能有几人?你怕什么?” 宝珠公主眼神变得微妙。 她抹去自己的眼泪,低着头想着什么。 “你走吧,我不会哭了,还没恭喜你封王呢,等日后你的宅子建好了,可能邀我去看一看?” 大皇子:“自然。” 宝珠公主目送他离开,她这辈子,注定要联姻的。 大皇子有句话没说错,她是大齐唯一的公主了,这就是她的倚仗。 * “宿主——!!” “你的其他弟弟们要出生了!你怎么还有心情玩儿牛!” 祁元祚学着小黄叼着一根草: “不然呢?要孤拿着棒槌,追在她们后面说谁也不能生!谁生孤打死她吗?” “省省吧,有那个功夫,孤还不如多喝两碗药,多拉拉筋骨。” 胖公公讪笑着:“殿下,您要不从牛背上下来吧,您躺的不是牛背,是奴才的命啊。” 这一个不好小太子摔下来,承祚殿连人带牛都得掉头。 祁元祚躺在牛背上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小黄乖乖的吃草,身边一大堆奴才伸着手等着接他。 祁元祚叹气。 “孤想爬的高高的。” 所有奴才心里一同想:我看您是想飞! 小太子忽然指着天空道:“鹰。” 鹰的方向是……明德殿。 飞鹰传书。 第77章 苏长河之死 一队兵马从皇城奔袭而出,带队的正是苏长淮,哒哒马蹄一路向北而去。 长安巷中,苏家宗族落于此处。 一鼻尖有痦子的管家,急步走入正堂。 “老爷!动了,苏长淮带人向北,怕是去缉拿尤家人了!” 苏宗明是苏长淮的大伯,当年苏长河坚决分家,苏宗明闹的最凶。 苏家承太宗余恩,有两个免试入太学的名额,太学乃大齐第一大学堂。 陛下设四书五经博士、邀天下大儒入太学为莘莘学子授课,就连朝堂九卿每隔十天半月也会为学子讲上一两节课。 那里是人脉、权名的摇篮。 ‘入太学者,必登科’。 三次科举证实了这一传言。 苏家未分宗前,苏宗明对这两个名额势在必得。 苏长淮与苏长河年少,父亲一死,苏家理应由他担任家主,这两个名额自然也由他分配。 可是苏长河非要闹着分宗! 夺了大半家产不说,太学名额也分走了一个! 他们兄弟不是太孙伴读、长安双明珠吗?还要劳什子太学名额?! 苏长河就是故意的!故意不让他们发达!想用主宗的名头一直压着他们! 苏宗明紧张的颤抖: “可知道陛下查到了哪一步!当年的事不都清理干净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个?!” 痦子管家压着声音:“老爷,咱们是下的毒,无声无息,主谋是尤家人,您放心。” 苏宗明不放心! 天知道睡梦中被人叫醒告知苏长河诈尸了,有多恐怖! 他连忙七拐八绕的推动一伙盗墓贼去挖苏长河的坟。 里面的陪葬品他不稀罕,他就想知道苏长河是不是死透了! 苏长河就是他的噩梦,当年分宗闹的很难看,这瘪犊子不给名额就算了,还拦他续弦! 当年戴孝少年坐高堂,苏氏长辈立堂下,苏宗明也分不到一个板凳,所有人看他笑话,听苏长河贬低他 “伯父,您不会想看到侄儿将朝堂手段用到宗族。” “你老眼昏花,只看的到眼前利益,你的儿子和你一样不成器,老老实实一辈子当个富家翁吧。” “振兴家族的事,不劳你们了。” 那一幕成了他怄心半辈子的梦魇。 苏长河不就仗着他家主身份吗!苏家族老也是榆木疙瘩!他亲弟弟死了,家主之位就该回到他这一脉!凭什么传给苏长河! 苏宗明问:“你能保证追着盗墓那伙人查不到咱们!” 痦子管家连忙担保:“老爷放心!绝对查不到咱们!” “当年咱们只收买了苏长河的书童,他目睹苏长河被尤家人杀的一幕,且拿出了苏长河写的遗书草稿。” “书童已死,世上再不会有人知道,苏长河生前中过毒。” 苏宗明微微放心,鸵鸟般安慰自己: “好好好,现在什么也不做,等尤家人死完了,就过去了。” 他下的毒是慢性的,苏长河不是死于下毒,是死于谋杀,不关他的事,查不到他的…… * 只查盗墓贼的确查不到线索,苏长淮去查了晚上看到苏长河鬼魂这一谣言的源头。 他找到了那天晚上遇到林定尧的醉酒汉。 醉酒汉清醒后,连夜出城逃跑,明显心中有鬼,再一查他的身份,竟是早年在苏府庄园伺候的下人。 连夜抓捕审问,还没上刑醉酒汉就招了。 醉酒汉叫张二。 当年苏长河与齐帝喝完酒,醉醺醺的并未回府,而是去了一处庄园。 那处庄园是苏长河生母留下的,他时不时去住一住,伺候的下人三两只,平日里只负责洒扫。 那天天很晚了,下人们都睡了,只有张二夜起时听到敲门声,把苏长河迎了进来。 苏长河一身酒气人事不省,身边一女子扶着他,那女子吩咐道:“我来伺候他,烧些水来。” 张二不认识那女子,以为这人是苏长河哪个红颜知己。 便听命去了。 结果等他烧完了水,去敲门询问时听到里面缠绵的声音,他离开没再过问了。 第二天他越想越不对。 因为大公子出了名的洁身自好,自制力极佳,喝酒三分醉永远不可能醉到人事不省。 不等他想明白就听到大公子自杀的消息,张二害怕极了,第一反应就是跑。 直到近两年才敢回来。 张二不敢打听那晚的女子是谁,更不敢打听大公子怎么死的,那晚的诡异却一直埋在他心里。 他总觉得,大公子的死亡与那夜的女子脱不开关系。 “二更半……” 齐帝看着证词上张二极为肯定的时间。 他与长河分别是二更,当时长河只有五六分醉意。 张二都知道大公子喝酒从不会喝到人事不省,他怎能不知道。 二更到二更半,这段时间只够苏长河从他的府邸一路不停坐马车回庄园。 张二口中的女子,定是尤美人。 长河在回庄园的路上遇到了尤美人,深更半夜,尤美人为什么会夜晚出门? 若是与长河有约…… 不,长河温柔体贴,不可能让一个女子深夜在路上等他,若是有约,为何不让尤美人去庄园等着? 只可能是尤美人算准了苏长河的行动,故意等在路上。 大晚上一个女子孤零零的,若拦车求助,长河不可能不管。 从五分醉意到人事不省,尤美人做了什么? 根据张二供词,苏长河与尤美人压根不是情不知所起的酒后乱性,而是尤美人算计了苏长河! 苏长河的死,必有蹊跷! 若长河不是自杀,而是为人所杀…… 齐帝立刻彻查当年苏府伺候苏长河的下人。 常跟在苏长河身边的是他的书童,叫苏童。 苏童自苏长河死后搬离了长安,齐帝命黑卫查各地户籍,查到苏童本是去了淮南一带,近几年又搬回长安百十里外。 在苏长河死后三年,苏童以及他的妻子、女儿、小儿子全部病死,只剩妹妹照顾着年迈的母亲。 临死前,苏童的遗言就是让妹妹带着一卷书画回到长安,等着有缘人。 如今书画正在齐帝御案上。 这幅画不细看许多人会以为是苏长河亲笔画的。 齐帝与苏长河同出一门,他大眼一扫就知道这是仿图。 而且画的厚度有问题,里面藏了东西。 齐帝摸索着用剪刀剪开,画有夹层。 贴的十分紧密,若没有适当方法会破坏里面的东西。 黑卫是处理这方面的好手,等东西呈上来,齐帝的表情有些麻木。 是一张分格画,惟妙惟肖的还原了苏长河被杀的过程。 以及遗书被置换的过程。 苏长河从庄园回到府邸,紧闭室门,第一格画画着苏长河毒发,捂着心口极不舒服。 他听到了后面的暗器发射声,想要躲避,却因毒发被命中心脏,凶手要造成他自杀的假象,所以以最快速度再次一剑封喉。 未凝固的血液喷洒而出,沾染了遗书。 真正的遗书被置换,凶手十分注重细节,他在假遗书同样的位置滴了‘喷溅’的血迹。 齐帝为什么没有怀疑过苏长河是被杀。 一,凶手如何混进苏府? 二,苏长河会武功,他可以与齐帝打的不相上下,现场没有打斗痕迹。 三,苏长河自杀用的剑是齐帝赠给他的生辰礼物。 四,站在苏长河的角度考虑,齐帝是君也是友,被齐帝告白,被齐帝抢了两次爱人,且齐帝成亲在即,他却与君上、兄弟的妻子发生关系。 苏长河君子如兰,为保两家名誉,为保‘爱人’性命,选择自刎,似乎是情理之中。 前提是苏长河真的爱尤美人。 迟到六年的真相告诉他,全部是他自以为是! 苏长河不是自杀的,他是被谋杀! 他与尤美人的‘爱情’也是被活人算计出来的! 甚至连最后的遗言都被人篡改。 齐帝想起了一日午后,那时尤美人还没进府,他与皇后贴着画画,等到题字时,他夸皇后字写的好。 皇后说 “我的字可比不上尤家姑娘,那位姑娘不仅字好,仿写也是一绝,可以假乱真。” 当时他只听过便搁置在脑后。 如今再想,都是罪证! 第78章 特殊喜爱值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齐帝去伊水阁时,尤美人还在佛前跪经。 她似乎知道自己的死期要到了。 神情平静极了。 “我还以为,你要再等十几年,等到暮年心怯,即便起疑,也不敢提起。” “是什么让你再查此事的?是那个与苏长河长的相似的人吗?” 尤美人妆容整洁,换了一身白衣服。 她已经为自己入殓。 皇后死的狼狈,她就要死的干净。 齐帝恨不得将尤美人千刀万剐,即便如此也无法泄他的恨意。 一个太后,一个尤美人,这两个女人一个比一个阴毒!一个比一个令他恶心! 尤美人转过头,菩萨似的面容绽开妖媚的笑,法律无法束缚的囚徒,永远因自我罪行猖狂。 一死而已,人若不怕死,什么都肯做。 “陛下,您还不动手吗?” “臣妾能死在天子剑下,也不枉此生了。” 人愤怒到极点会笑。 齐帝长长的嘘出一口气,怒气已敛,心平气和 “朕不会杀你,那太便宜你了。” 齐帝挥挥手,几名黑卫出现。 “就按景德园里太后的法子,让她去陪伴先帝的妃嫔,守孝六年。” 尤美人脸色大变,别人不知道景德园里有什么,她知道。 当年尤家杀苏长河,太后让司马家为她善后,她与太后算是一条船上的,太后为了炫耀还带她进过密道。 上次大皇子找她质问,正是因为她入密道后,不小心掉了一颗菩提子,留了踪迹。 “我不去!” “我是杀了苏长河没错!难道他就不该死吗?!” “他与我苟合算得上哪门子君子——啊!” 齐帝怒极给了她一巴掌。 “滚!” 几名黑卫瞬间捂了她的嘴,将人钳制下去。 割舍断手断脚,装入瓮中,她会生不如死六年。 还没完,帝王的杀心一起,没有血不可平息。 尤家人躲藏的远,本意是为了自保,如今反而成了弊端。 这个时代消息传递的慢,等他们知道京城发生了什么早已失去最佳的逃跑机会,苏长淮的铁骑到了。 尤家老老少少三百多口人,全部押解入京。 午门台上,血流成河,人头成堆。 此案以尤家谋杀苏长河审理,根据法律只能杀参与行凶的人。 皇帝抄家灭族的杀势令许多人指责其残暴。 但朝堂没一个多劝的。 所谓的‘真相’冠冕堂皇,只是说给外面的人听的,百姓只管自己吃饱,皇帝只要不杀他们,最多饭后叨叨两句。 至于读书人,有脑子的不会跟风,没脑子的叫破天也没个屁用。 人杀完了,还不算完。 尤家人只认了心脏处的针和封喉的剑。 苏长河中的毒呢? 谁是主谋?! 齐帝雷霆手段,拿着苏家六年前的仆人册子,挨家挨户的查! 最终一个厨子供出,毒是苏大公子的书童,苏童下的! 苏童为什么给苏长河下毒?背后主谋是谁?! 杀手是苏府人,给苏长河下毒的也是苏府人。 齐帝杀上了头,没有证据他就打出证据! 既然都和苏家有关,就把苏家全部抓了一个个审! 苏宗明一看到禁军,双腿一软跌坐地上。 见到皇帝,他浑身都在发抖。 齐帝的怒火正没处发,人家都不抖就你抖!你肯定心里有鬼!审他! 苏宗明被辣椒水的鞭子抽了几十鞭,痛哭流涕的招认了。 “我给他下的是慢性毒药!他不是毒发死的!他是被别人杀死的!不是我的错!我没有杀他!” 苏宗明哭着不是自己导致苏长河身亡的,是只是下了点毒。 齐帝被他这番狡辩气的眼前发黑,怒吼: “鞭死为止!” 不管有没有参与,知不知情,苏宗明一支,下到儿子、女儿,上到叔伯表兄弟、族老,全部挨了鞭子。 还有苏宗明家里的下人,知情的全部鞭死,不知情的鞭个半死。 苏宗明一支六代不能科举。 圣上雷霆手段,所有命令四天落实。 诏狱中全是抽鞭子的惨叫声。 等齐帝从杀红眼的状态回神,只觉得满宫寂静,宫里的下人心惊胆战唯恐被皇帝的怒意牵连。 齐帝看着桌子上的饭食,尝了一口炖汤,平静道 “咸了。” 满宫下人跪地。 齐帝想想之前,再对比现在,若是之前,下人不会如此,肥公公会玩笑似的将这事揭过去。 如今呢? 这就是杀出来的皇威。 齐帝悟了。 原来皇帝的仁慈不是仁慈,是给了卑贱之人作伥的虎胆! 有了这虎胆,他们敢杀长河,敢渗透他的皇宫,还能威胁到祚儿! 肥公公小心的陪着笑意,挪了鱼汤将鸽子汤摆到前面 “鱼汤不合陛下口味,陛下尝尝这个?” 齐帝轻飘飘暼他一眼,肥公公自扇巴掌,跪下请罪 “奴才让人为陛下换一份来?” 齐帝:“把做汤的厨子唤来。” 肥公公心惊,他心里哀嚎,陛下,这可不当杀啊! “陛下……” 齐帝一拍桌子正要发怒,却听一声 “父皇!孤来找你吃饭啦,我要吃酱酥鸭喝湖白鱼汤!” 星郎之色闯入眼眸,银线如星辰闪耀,清雅而高远。 眉眼弯弯,盈盈而笑,小太子扶着门跨过门槛,微扫宽袖的模样,一下击中齐帝的心。 小太子皮肤白里透粉,雁眼灵动掠金,遗传了皇后。 五官举止,有着锦绣玉石堆砌出的矜贵、以及天生的文秀。 一步步走来,带着两位故人的影子。 齐帝眼眶一下湿了。 他大步迎上去,将儿子抱在怀里,怎么也看不够。 沉闷几日的阴脸终于下了闷雨。 “祚儿……” “来宝……” 齐帝哽咽着一声声呼唤着他‘来宝’这一小名。 祁元祚内心轻叹,看来‘豚儿’要居于‘来宝’之后了。 齐帝疯了四天,祁元祚想找原因,大皇子给他的信,他拆了看了,推测出七七八八。 碰到太后和贤妃这两个女人。 齐帝也是倒霉。 “父皇又哭了,算啦,孤的肩膀给你靠一下,今天就不嫌弃你的鼻涕眼泪了。” 齐帝被儿子无奈的语气逗笑了,小孩儿说大人的话,总是很惹人笑。 他一点不客气的把儿子当成大抹布。 都过去了,他还有儿子。 祁元祚抱着老父亲,心里忍不住想姜良。 这都放出去好几天了,她快攒够喜爱了吧? 这次抽奖能抽到什么?期待~ 正在努力刷马桶的姜良,不可思议的看着小太子的喜爱值+1。 “叮……特殊人物喜爱值换算中,五点喜爱值已到账。” 姜良:“!!!” 小太子一点顶别人五点!财神爷啊! 第79章 因果 齐帝杀的人太多了,过往一年在午门斩首的罪人加起来没这四天的多。 满地的红色,经清水洒扫铺开一里也未能扫干净。 诏狱的惨叫从高昂到闷哼再到息声。 尸体成车运往乱葬岗,陛下不允许有人为他们收尸。 黑卫中有能人异士驯养了秃鹫,成群的秃鹫落下,尸体顷刻间变成了白骨。 苏长河生前如明月,死后如鸣钟,不绝于耳。 他的年龄停留在弱冠之年,他的名字刻于血色长安。 许多人被这四天的帝威占据心神,因此忽略了一个人。 大皇子祁承友。 在太子陪伴下,齐帝安安分分用完了一顿饭。 被陛下形容‘咸了’的鱼汤,小太子为陛下盛了两碗,陛下喝的一滴不剩,满心满眼都是儿子。 饭后儿子拿出了尤美人亲手写的‘罪证’,齐帝也没有多生气了。 一封拆了的信。 上面写着尤美人对皇后的嫉妒,写她对苏长河着魔的觊觎,写她得到苏长河的计划。 这是一份犯罪经过,最后的一句——我一定要得到苏长河,似预言,似孽果。 尤罪人的笔记,齐帝认得。 捏纸的手恨的发白。 “祚儿是从哪里得到的?” 小太子苦恼道:“大哥给的,大哥说如果有一日孤因他身边的人而困扰,可以拆开看这封信。” “孤没有被困扰,但是父皇似乎被困扰了,所以孤辜负了大哥打开了信,孤是不是不能再和大哥兄弟好了?” 齐帝听的心热,抱着儿子亲了两口。 “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吗?” 小太子一本正经答:“孤识篆体一骑绝尘,同岁人不可比拟也。” “但是太傅说孤的字貌平,但孤容貌姣好,所以写出的字常出现它们认识孤,孤不认识它们的误会。” “这张字,它们不认识孤,孤心宽体胖不计较了!” 齐帝听了半天,就听出三个字——不认识。 皇子最先学的是官文篆体,楷书和隶书常等到皇子们学五经时作为陶冶情操的课业传授。 这封信全文楷书。 齐帝也觉得儿子不认识,否则怎么就大呲呲的拿出来给他了,若非他已经冷静,这做法好比火上浇油。 他无奈的拍了拍儿子吃饱的小肚子。 “你的满腹经纶聪明机灵呢?” 小太子:“正常人谁肚子里装经纶,聪明人肚子里装的是屎!” 齐帝嗔他:“……有辱斯文。” 小太子犟犟的:“父皇上茅房能拉出一本书吗?” 齐帝语噎,呵呵一笑:“还想不想和你大哥兄弟好了?” 小太子能屈能伸,声音顿时甜的冒蜜 “想~孤真的还能和大哥兄弟好吗?书里说君子一诺千金,孤是不是毁诺了啊?” 齐帝耐心的问:“既然怕毁诺为什么还拿给朕?” “因为父皇最重要,比信重要、比诺言重要、比君子还重要。” 齐帝追问:“哪怕不能兄弟好了?” 小太子情绪低落,把脸埋齐帝怀里:“嗯。” 齐帝的愤怒、悲伤、恨意,被这一个字抹平。 他温柔的摸着儿子的脑袋:“放心,来宝还是个小君子,朕保证,你和你大哥还能兄弟好。” “真的?” 齐帝主动伸出手:“拉勾。” 小太子笑开:“拉勾!” 齐帝本想削了祁承友的王位,圈禁景德园,让他自生自灭。 但祁承友将信交给祚儿,是一片真心,看在祚儿和祁承友本性不坏的份上,齐帝愿意放他一马。 祁元祚安抚了齐帝,转道去看望大皇子。 当初齐帝处置尤美人,他以为大皇子会去求情。 毕竟是能帮大皇子造反的母子情。 大皇子给了他太多意外,尤其是那封信。 大皇子给他信时预料不到尤美人很快会暴露,对方是真心想替他防患于未然。 有信在,苏长淮绝不可能与尤美人联手,尤美人会死,祁承友的地位也会动摇。 祁承友是依靠‘苏长河与心爱人的儿子’这一身份,得齐帝垂爱。 齐帝对尤美人和祁承友是爱屋及乌。 他爱苏长河,便包容苏长河爱的一切。 没了苏长河的爱,尤美人与祁承友什么都不是。 信一旦暴露,祁承友会成为齐帝心中的腐肉,碍眼、恶心,看到就恨。 祁承友将信给他,是交出了自身的荣华富贵。 祁承友对他,竟是真心。 祁元祚不想欠下这份真心。 便掐着时机给了齐帝。 祁元祚不理解大皇子为何真心相待,尝试推测对方如此作为的根源。 第80章 太阳 大皇子前世自傲而疏狂,不屑用小家子气的手段,嫉恨太子得父皇偏宠。 被人挑拨嫉妒蒙心,被齐帝的偏爱打击到心碎。 齐帝死后没了压制,怒而造反,生亦所愿死亦所愿。 当人经历生死,眼界和心理会有与众不同的感悟和升华。 大皇子死时的年龄比如今的齐帝和祁元祚加起来都大。 以半百的灵魂回到幼年的身体,人免不了带入旁观者视角,就像姜良穿越到古代产生轻视一样。 祁承友自认成熟理性,不再执拗齐帝的偏宠,也属情理之中。 捋了半天,祁元祚知道哪里不对劲儿了。 他与大皇子相处至此,依托于很重要的一点——大皇子重生后,从未对他产生过恶意和得意。 一个重生者,发现自己重生到了小时候,面对纠缠了一辈子宿敌,重则会仇恨、愤怒,再不济也该是冷漠或无视。 即便后期交好,前期也少不了放下成见的磨合过程。 大皇子呢? 没有磨合,直接跨越到蜜月期,他只稍微表现出示好,大皇子立刻顺杆儿爬了上来。 这点很奇怪。 除非大皇子对他并非嫉恨。 或者撇开这些嫉恨,大皇子对他还有极高的好感。 这才是两人兄友弟恭的起因。 因为对他有好感,所以在他递出橄榄枝时立刻抓住。 因为对他有好感才能轻而易举的决定不要皇位不稀罕狗屁父爱,甚至连母子情都能说不要就不要。 这股好感来自于哪? 总不能因为他叫了几声哥哥,送了一个手镯。 这股好感来自于前世。 这就是他未知的剧本了。 祁元祚根据88的反应推测自己穿书后不知道经历什么,选择了遗忘过去,借助系统的售后服务,二次重开。 已知大皇子是重生的。 问,大皇子是从书里重生的,还是从祁元祚失败的上一世重生的? 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如果大皇子是从书里重生的,那么大皇子对太子的好感,与祁元祚一点关系都没有。 如果大皇子是从祁元祚失败的上辈子重生的。 那么祁元祚的可发挥空间就很大了。 因为都是自己,自己难道还不了解自己? 如此就没了暴露的风险。 祁元祚猜,大皇子是从他失败的上一世重生的。 很好推断,大皇子常看着他露出怀念的神色。 别管是他罚人打人还是他听曲看舞,大皇子的反应是——本该如此。 至此,《乱世佳人》这本书彻底没了参考性。 祁元祚很好奇他上辈子到底干了什么,把自己作没了,还能让大皇子对他产生好感。 小太子努力跨进伊水阁的门槛,心里想着另一件事。 大皇子的重生,是巧合,还是上辈子的他故意为之? 祁元祚相信88蠢的瞒不了自己,但祁元祚不信自己,就他这德行,自己算计自己也不是没可能。 皇帝的态度就是宫人的风向标。 尤家的惨状和尤美人的结局令下人不敢亲近大皇子。 好多人都认为,大皇子肯定废了。 等皇帝想起来这个儿子,一纸诏书废了大皇子的王位,从此日落西山,大皇子再无复起之力。 伊水阁下人干活漫不经心的,对待大皇子也没了往日的细心周到。 祁元祚进去,都没几个人发现他。 直到他走进院子,才有下人陆陆续续的参拜。 “大哥呢?” 奴才们面面相觑。 “本王在上面呢!” 祁元祚抬头,他太低了,后退了些才看到。 转了一圈找到了梯子,他腿短,梯子也爬不上去。 扯着胖公公的衣服:“送孤上去。” 胖公公眼睛一飘,看东看西就是不敢看小太子。 祁元祚又看向伯劳:“送孤上去。” 伯劳就等这句话呢,二话不说蹲下来 “殿下抱紧了奴才。” 小太子趴他背上,胖公公眼神要吃了伯劳,伯劳挑衅一笑。 一边背着他往上爬一边吹耳边风: “殿下,俗话说好狗不挡道,挡道的不是好狗,这狗理放在人身上是一样的,就像刚才,殿下就能看出来,奴才比下面那个好。” 祁元祚:“快点爬,好吵。” 伯劳:“……” 耳边风吹头发上了。 伯劳背小太子上去了,胖公公唯恐小太子不小心掉下来,赶紧带人把这座屋子给围了。 小太子坐到大皇子身边,从高高的屋檐上俯视,没了皇宫高墙的阻拦,满眼都是旷野。 小太子鸟尽弓藏:“你下去,这里不需要你了。” 伯劳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下面,奴才下去? 小太子:“对啊,你留在这儿,要偷听孤和大哥讲话吗?” 伯劳一脸为难。 还是被小太子赶下去了。 祁元祚坐在大皇子身边。 “孤把那封信给了父皇。” “孤说这是大哥给的。” 大皇子惊讶的看向他。 那封信什么时候拿出去都会让大皇子日沉西山,唯独这个时候拿出,会成为他的一线生机。 祁承友艰涩道:“你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吗?” 这好比他坐在房顶,迎接命运的嘲弄、废王的诏书,他等来了白胖的月亮落在身边。 小太子对着他笑 “孤什么也没做,信是皇兄给的,孤只是把他交了出去,孤不识得信上写了什么。” 如果没有这封信,祁元祚不会插手。 是大皇子自己救了自己。 大皇子脑海乍明,圆润无锋的婴儿肥脸蛋儿,与脑海中矜贵若神的五官重合。 这才是太子,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心中又起悸动,难以形容…… 大皇子看了他良久,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胖脸 “太矮了,多吃点儿。” “日后一定要压本王一头,知道吗?” 小太子撇嘴:“就知道你说不出什么好话。” 上辈子老六骂他嘴贱,大皇子不屑一顾,别人骂我一定不是我的错,是对方眼瞎! 如今他开始反思。 “你喜欢高处?本王开始上武课了,等我学会了,天天带你上高墙。” 祁元祚这回满意了。 “一言为定。” 两人坐一起看太阳慢慢落入西方地平线。 下面的奴才,焦急的等着,太子看了多久,他们就伸着手站了多久。 这样的景色大皇子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而太子想看,要顾忌太多。 上一世太子第一次去他府上,在他房顶一顿折腾,掏了四个洞,支了个藤椅,看日落。 好巧不巧晚上下雨,那时他只顾着气急败坏,如今似明白了。 两人看了一场完整的日落。 * 司马家。 这几日司马徽时有分心。 他心头一直萦绕着一个问题。 读书是为了什么? 去灵觉寺前,父亲说他要光宗耀祖,司马家要在他手中兴起,他是司马家的希望。 他不觉得父亲说法有错,他觉得父亲态度有错。 去了灵觉寺,他想让佛祖告诉他,读书是为了什么。 佛祖让他向北。 于是他向北遇到了林定尧。 父亲因他郁郁寡欢,他自然要了解他离去的原因,并邀请他与父亲解除误会。 林先生很温和,耐心听完了他的想法,然后温和的拒绝。 他自然要询问原因,林先生温柔道: “老师想将我卖给当今陛下,若是卖才学,学生才学只够五斗米粮饱腹,所以老师想卖的是学生的屁股。” “学生只能婉拒。” 司马徽久久不能回神。 这可真是……毫不隐瞒,‘温柔体贴’ 他欲言又止,不知该愤而离去,还是该道一声对不起。 然后他怀着抱歉的心情,与林先生一起给梅花树施肥。 他自然而然的问他,读书是为了什么。 林先生圈了方寸之地 “为了五斗米。” 他又圈了更大的方寸之地 “为了光宗耀祖。” 他指了指整个地面 “为地上生民社稷。” 他又指了指天,玩笑道:“名留千古,万世长存。” 司马徽看着方寸之地,原来光宗耀祖只是方寸之志啊…… 达者为先。 司马徽自是称其为‘先生’。 两人就此分别。 回来后司马徽一直想着灵觉寺所闻。 父亲,逼良为娼,一人两面。 司马徽觉得,自己是学着像人的泥胎,没有感情的怪物。 比如他轻而易举的接受了父亲的不好。 这几日外面风声紧,府中常有客人来。 他有意探听,是司马术一支的。 他听他们谈话,听到了‘大皇子、苏长河’两个名字。 司马徽十岁了,他隐隐猜出父亲所图甚大,布局甚广。 他不在乎,不耽搁他做学问就好。 只要他不配合,父亲能奈他何? 司马徽又想起林先生。 旁人遇到这事,总要隐瞒,隐瞒来隐瞒去,就生了误会。 林先生与旁人不一样。 若有机会再见就好了…… 又过了几日,司马徽入了太学,漫不经心打开书,等着太学中的五经博士授课。 课堂一静,司马徽抬眸,乍的瞳孔微缩。 五经博士没来,来了个代课赚钱的,林定尧。 作话:可能要双线甚至多线开了,希望我能不翻车。(祈祷jpg) 我先说:林定尧与司马徽有单独的线,但不是感情线,之前说过了,这本书里面很多人癫癫的,只会多不会少。 他两个关系类似神经病和小白鼠,结局是死亡还是活着,作者也不知道。 第81章 伴读 无论长安怎么动荡,小太子该上学还得上学。 今日与别的时候不同,今天是伴读进宫的日子。 方藻、尹守知、卢芝、祁多鱼四人背着自己的小书包,在门口站成一排,拘谨的等着正主。 施玉没形象的蹲地上数蚂蚁。 方藻有意无意的打量着施玉,施玉猛地回头捉住他眼中的敌意,心里纳闷。 “哈哈!大哥孤要赢了!小黄冲呀!” “太子殿下!您慢点儿!护驾啊!” 在骚乱声中,众人眼前一花,一只猫儿落在学堂门口台阶上,喵呜一声,悠闲的蹲下。 雏牛哞哞叫着冲进来活泼的跳了两脚,身后跟着一匹纯黑的小马。 黄牛很通人性,折蹄子趴下让小太子滑下来。 “哇,好多人。” 大皇子酷酷的下马:“你的伴读。” 卢芝眼睛一亮,这两人他见过! 是十两银子! 几人被选为伴读后,宫里派人去府上教他们规矩礼仪,南学堂只有三个人,太子、大皇子、安南王世子。 来的两人,定是太子与大皇子了。 一阵参拜,只看他们的衣服和礼节就能很好的区分几人的性格。 方藻束袖,马尾,怎么方便怎么来,参拜的声音充满了生命力,若是拉到后世,一定能成为早操喊口号的头头。 尹守知之前见过,是四个人里礼节最标准有范的。 卢芝腰间挂着一个婴儿巴掌大的金算盘,衣服是四人中最鲜艳的,朝他挤眉弄眼,十分自来熟。 祁多鱼看起来木呆呆的,衣服款式老旧,闷哒哒像阴云下的腐蘑菇。 “日后不必多礼,伴学之年,与诸位共勉。” 太子的年纪和身高,让他们生不出敬畏,沉默而好奇的打量。 卢芝做事风风火火,耐不住性子问 “太子殿下,你还算卦吗?我回去又精学了周易,十两银子,保证您不亏!” 小太子微哂,好几天了,这人还记着十两银子呢。 “孤不算。” 卢芝惆怅的放下了这笔生意。 “没关系,卢家家训,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做大做强!遍地友商!” “哎呦!”卢芝脑袋挨了一棍。 张尧拿着戒尺,阴恻恻道:“上课!” 几人忙不迭的往学堂里跑。 张尧翻开书籍:“诸位公子,在家中应已熟读四书,咱们今日来讲五经中的《尚书》。” 卢芝几人自然没意见,他们都在家里温习过了,四人中年纪最小的尹守知,摊开书本,认认真真听课。 以他们十多岁的年纪学到《尚书》,放在天下英才汇聚的太学也是出众的了。 但是…… 众人情不自禁看向小太子。 太子才三岁吧? 祁元祚本来很认真的在听课,但是一节课两个小时,恕他精力有限。 认真一个小时神思就跑了,后续干脆一边听一边走神,再后边儿开始打瞌睡。 举着书,头一点一点的。 张尧忍无可忍 “太子殿下!” 祁元祚踢着两条腿儿站成僵尸鱼,表示他有听到。 剩下的半炷香时间,众人有幸见识到了何谓‘妖才’。 张尧翻遍《尚书》,问题偏僻古怪,小太子却能一一接下与张太傅你来我往。 四人从震惊到麻木。 小太子洋洋得意,张尧怒吼: “写张字来!给老夫开开眼!” 小太子瞬时哑火。 大皇子不客气的笑出声,连施玉都憋不住偷笑。 张尧终于气儿顺了。 祁元祚磨磨唧唧写了一张。 张尧看都没看:“殿下聪慧非常人,或许于读书一道,无人能与殿下并肩,但书外的道理,殿下还需自勉。” “作为太子伴读,诸位公子不仅要辅助太子学习,更有监督警醒的责任,不可一味的恭顺。” “这节课到此结束,中歇去吧。” 张太傅悠哉悠哉的走出学堂。 五颗人头太阳花似的在小太子上下左右绽开,默契的去看小太子写的大字。 学堂里一阵憋不住的笑声。 大皇子违心的说了句:“有进步,再接再厉。” 小太子郁闷的将纸团成团 “孤现在还小,等孤长大了,定压的你们抬不起头来!” 卢芝拉拉方藻:“我爹总说你写字写的好,今天让我开开眼?” 方藻一甩马尾,声音高昂:“笔墨伺候。” 没一会儿一手狂草写了出来。 方藻:“我对篆体不大感兴趣,独爱草书,看!浑然天成!” 几人中唯有尹守知,接触过草书,对此很有一套心得,认真欣赏过真心赞叹 “方公子风格初成,果然不错,勾画间有几分台明先生的熟悉。” 方藻激动的给了他一个熊抱:“对了!我就是临摹的台明先生字帖!” ‘咕——’悠长的空城唱,众人看过去。 祁多鱼摸摸肚子,精神更蔫儿了 “饿了。” 卢芝打开书包,五六种点心摆出来,嘿嘿笑着 “五两银子一份~” 祁多鱼眼馋:“没钱。” 卢芝扭扭屁股搓搓手:“用别的东西换也可以的。” 祁多鱼眼睛一亮,从鞋子里摸出几片刀片,腰带一松,露出好几把剑,还有头上的银针,屁股棉垫儿,看呆了众人。 祁多鱼盯着点心吸溜一口:“随便选。” 卢芝吞吞口水:“这些其实不……”值钱。 祁多鱼木呆呆歪歪头,一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卢芝想起这人把头摔坏的传闻,再看他细胳膊细腿的,一时怜悯 “卢家家训,行走在外,仗义疏财,你随便吃叭。” 尹守知恪守礼仪,进宫时没有带笔墨纸砚外的任何东西。 方藻纯嫌累赘。 施玉带了,大皇子也带了,都是给小太子带的。 祁元祚干脆把所有人的拼在一起,让下人们送了一壶茶,几人围在一块,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方藻嚷嚷着:“我不要和施玉坐一起。” 施玉对他的敌意感到莫名其妙: “本世子都不知道你是谁,别自作多情了,我要挨着太子!” 祁多鱼抢先一步占了祁元祚右手边位置: “我拒绝。” 施玉:“你凭什么!” 施玉上去要把这人拉起来,祁多鱼随着他的动作摇晃成海草,屁股生了根儿。 施玉气恼,挨着尹守知落了座。 祁元祚:“开吃。” 吃东西也不安生,尹守知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卢芝几人就无所谓了,叽叽喳喳天南海北的聊。 卢芝三句话不离赚钱。 方藻三句话不离弓箭和草书。 尹守知时不时点头附和,三人说的牛头不对马嘴,却有种诡异的和谐。 祁多鱼……一直在吃。 大皇子对点心没兴趣,此时也被感染,多用了两块。 这些人被家里人教导要尊敬太子,太子身份尊贵。 十多岁的少年,才情卓越,在家里千娇百宠被视为未来希望,选入宫后每日给人当牛做马哄小孩,自不情愿。 张尧干脆借机让小太子威风一把。 一是小太子课堂打瞌睡,二是为了提醒几位伴读,太子殿下非寻常小孩儿。 在几人围成太阳花偷看小太子的字时,少年人的友谊,已经成了。 太子党最难杀的几个帮手,如今还正幼稚呢。 若一切不变,擅射之人断臂,爱钱之人死于财,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梦想吃遍天下美食的呆子成了栖于一地的暗鸦。 老五他们几个,害人不浅。 第82章 棉花和南瓜 一天学业上完,几人依依不舍的告别,卢芝把祁多鱼当成了自己小弟,金算盘都赠出去了。 祁多鱼仍是木呆呆的,手里攥着金算盘一刻不舍得丢手,一看就是喜欢极了。 方藻朝祁元祚喊:“太子殿下!咱们约好了,明天我把弓箭拿来,您让我骑一骑小黄!” 卢芝:“还有我!我给你带乌兰阁的糯米鸭,我想骑小黑!” 祁多鱼盯着狸花背,打定主意:“抓鱼,摸猫猫。” 小太子挥手:“孤知道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皇宫御花园的小道上,充满了少年的笑声。 “这边这边,本公子给小黄洗洗屁股!” “施玉!不要靠近我!本公子不喜欢你!” 尹守知惭愧的堵了方藻的嘴:“抱歉施世子,他脑子里面是肠子。” 卢芝小心的洗着小黄的角角:“你们快点!别让小黄着凉了。” “多鱼,你小心点,别掉下来了!” 一棵树下几个太监围成一圈哇哇的哭 “太子殿下!您抓紧了,千万别松手!” “你个呆子!有几个脑袋够砍居然撺掇太子殿下爬树!” 祁多鱼不理下面的一众人,吭哧吭哧往树上拉小太子。 小太子被麻绳捆成粽子,祁多鱼力大无比,站树上拉水桶似的把他拉上去。 只为了向他证明树上鸟窝里有三只鸟。 大皇子额头一抽一抽的,旁边洗牛,这边爬树,日子没法过了! 事实证明他们还能更闹。 有了一群真正的小孩儿,小太子的熊就体现出来了,课上传纸条,偷吃小零食,八卦夫子。 御花园里上到仙鹤台的鹤爷,下到金池的王八,兽房里的猫狗鸟雀,全被几人霍霍一遍。 随着小黄和小黑长大,性子也活泼好动起来。 小太子每日骑着小黄,大皇子骑着小黑,两人举着黄旗当将军,其他人就当先锋,一个两个举着木棍,天天在宫里‘打打杀杀’ “冲鸭——!战鹤爷!为太子殿下讨回公道!” 几人牛犊似的冲向仙鹤台,小太子坐在小黄身上,一牛当先,布置战术 “射手远攻!” “多鱼守卫好空中领地!” “财神爷预备好点心召唤狸花背!” “大哥坐镇幕后,随时支援” “施玉迂回穿插!” “守知和孤冲锋!” “歹!胖鸟!孤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仙鹤台八只鹤爷,看到小太子怒的鸟冠都立起来了。 一时嘎嘎之声复起。 方藻看着战况急的冲上去抱着一只仙鹤下嘴。 “呸!骚的。” 鹤爷飞到空中,长长的脖子,追着方藻猛啄。 “救命!” 射手沦陷,战术全乱。 七人被八只制空的仙鹤追的抱头鼠窜,狼狈而逃。 “孤一定会回来的!” 事实证明陆军干不过空军。 仙鹤台的奴才已经麻木,这事隔几天就要上演一次。 自从小太子说他被鹤爷叨过,几个伴读就陪小太子走上了复仇路。 每天骑着牛马练马术,满地蹦哒练身体,爬树说要克服空中恐惧,日日突袭仙鹤台,失败了就去金池钓鱼总结战术。 在去御花园补充牛马粮草。 一通操作下来,御花园花草被牛啃秃了,金池的鲤鱼好几条翻了肚皮。 几只鹤爷老当益壮恢复生机,本来仙鹤台的养鹤人都算好鹤爷寿命将近,挺不过这个冬天了。 硬是被小太子闹得生龙活虎,精神倍棒,看起来还能再活两年。 因为后宫有妃子怀孕,怕万一冲撞了,小太子带着他的兵转移地方,跑到了明德殿前,那块地方大! 于是齐帝每日都能听到外面的‘练兵’声。 小太子举着黄旗:“咱们的口号是!” “打倒仙鹤台!扬我国威!” 小太子:“咱们的宗旨是!”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黄牛哞哞,黑马嘶鸣。 最后还要再加一句 “父皇!儿臣一定取得此战胜利!” “众将士!随我冲!” 齐帝:“……” 听外面安静了。 他捂着头无奈:“这是第几回了?” 肥公公嘿嘿一笑:“这个月第十八回了。” 齐帝咋舌:“朕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小子这么能闹?” 肥公公心想,太子殿下学会走路才多久? 一两岁他想闹也闹不起来啊。 齐帝吐槽:“朕要是有一群这样的兵,齐国就到头了。” 齐帝看着折子发愁:“朕缺帅将啊。” “匈奴不断蚕食周边部落,一旦让他们成气候,下一步将剑指中原。” “齐国崇尚文武,可到底文多武少,若打起来,朕无多少帅将可用,势必要御驾亲征。” “朕得等太子长大……” 日后与匈奴必有一战,齐帝想着要不他先办个与文科举类似的武科举试试? 但太平比战争多,若武将太过也容易造成江山不稳。 明德殿前的练兵一练就是一个寒暑,后宫的婴儿呱呱落地,小太子长了个头,衣服薄了又厚,又是一个金秋。 这日伯劳奉上一个东西。 圆形,透明。 祁元祚心微跳,眼镜! 这一年他一直让人暗中盯着姜良。 姜良自承祚殿出去,先被人好好的教了规矩,又分到了刷马桶的活儿。 以她的性格绝不甘心刷十年马桶,会想方设法往上爬。 除了人情世故,就是金钱贿赂。 但是有伯劳在怎么可能让姜良复起,因此姜良唯一的机会还是祁元祚。 为了不让小太子忘记她,姜良得了什么好的都交给小太子,即便面都见不上,即便每次会受伯劳奚落。 只要小太子愿意收她的东西,她就有复起之日。 要祁元祚评价,人就是贱啊。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祁元祚坐拥天下,什么没见过,姜良想让小太子记住她,每次献上的东西必须是特别的。 祁元祚就等着这份特别。 第一次是一朵‘白花’。 那是棉花,他取了里面的种子,交给了专门的人照看。 第二次是一辆仿真木质玩具汽车模型。 第三次是一个孔明灯。 第四次,也就是这次,是一枚眼镜片。 根据这枚眼镜片的厚薄,他推测适合近视三四百度的人佩戴。 差不多了。 “一年了,孤就给她一次机会,调来承祚殿,每日打扫书房吧。”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在春天种下的南瓜和棉花成熟了。 祁元祚摘了两只棉花,让人端着大南瓜去明德殿找齐帝。 齐帝正与大司农讨论赋税一事,儿子的嗓门在门外响起来 “父皇!孤种出了几朵可以拉丝的白花!和一个好大的瓜!” 第83章 南瓜冠名权 齐帝闻声面慈,指了指门口道 “朕的冤家来了。” 祁元祚举着几朵棉花闯进殿来 “父皇你想我了吗?” 齐帝抱起儿子掂了掂 “你老师找朕告状,说你耽于玩乐,有没有这回事儿?” 小太子两根指头捏出一点缝隙:“只有一点点。” 齐帝表示怀疑:“只有一点点吗?” 小太子举着花转移话题:“父皇快看这个,软的花!孤让人种出来的!” 齐帝没见过外面包着硬皮的白花。 而且这花看着也不像花,像南方树上结的木棉,把儿子放御案上,摸了摸这所谓的花,入手柔软发暖。 很容易从外面一层硬壳里将‘花’摘了出来。 如絮如毛握之柔软,搓之成线,拉扯成丝,令人惊喜的是韧性比木棉更好。 “司农,你来看!” 大司农接过‘白花’,只一入手,脑中想的全是怎么种植,亩产多少,怎么卖钱,盈利几何。 “陛下,此物摸着保暖性比木棉麻絮更好,可以种植一两亩看看产量,若是合适可作为抗寒的作物推广。” “不知太子从哪里得到的此物?” 小太子:“有人送的,种子在花里,大司农若有需要,孤把负责种植此物的人交给大司农调遣。” “此物目前种子稀少,要育种,种植期间需打顶和灭虫,亩产多少孤暂且不知。” “但是此物若推广还需配合纺织技术,江南纺织业发达,最先从南方推广效果应不错的。” 大司农情不自禁点头:“民间多用麻絮、木棉、蓑衣、楮纸御寒,此物种出来,若产量好是锦上添花,产量不好,也无关紧要。” 这事在祁元祚预料之中,他踢着腿道: “育种可能要许多年,推广也费时费力,希望司农多多上心,只要冬日能少死一些百姓就是有意义的。” 大司农对小太子如臣对君,郑重应下。 一样东西的普及,涉及许多方面,历史上棉花一开始出现,因为纺织业不发达是作为观赏性植物种植。 直到宋代纺织业进步,棉花才在江南少数地区种植。 随后明朝朱元璋上任,强制推行棉花,才使得棉花广泛应用。 其实古人冬日难过,不是衣服的问题,而是柴火。 柴米油盐,柴在首位。 这里没有什么暖气天然气,只要生火就得用柴,柴从树来。 整个国家一日的用柴量再折合成树木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造纸用树,建房子也用树,如此年年复年年。 只砍不种是为涸泽而渔,因此有了每年春三月,家家户户祭祀植树的传统。 民间大多百姓,家里门前总要栽上几棵树。 再说御寒的衣服,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这句诗就是蓑衣御寒的写照。 民间御寒的方法很多,所以棉花的出现,并不太受重视在祁元祚意料之中。 但棉花的存在,是一条生路,多一条路,多一份保障。 它的存在有没有价值,取决于百姓,祁元祚要做的是让百姓知道它的存在和用途。 齐帝骄傲的摸摸小太子的脑瓜:“吾儿天生帝王仁心,有朕之风范,哈哈哈哈!” 小太子呵呵一笑,您这是夸自个儿呢,还是夸自个儿呢? 齐帝把此物的名字也给定下了 “形似木棉,吾儿既称它为花,就叫棉花吧。” 祁元祚又让人呈上南瓜。 “孤本来是要种草莓,没想到种出这么个东西。” “椭圆形向棒槌,切开闻起来甜甜的,喂了兔子,没毒,可吃。” “熬粥、水煮、油炒,三样做法孤都试了。” “好吃~” 不一会儿,下人将南瓜的三种吃法端了上来。 齐帝与大司农一一尝过。 “这东西这么大,一个就够五口之家饱腹!” “祚儿,产量如何?” 祁元祚:“一颗种子种下出藤,开花后结果,孩儿种的结了三个。” 姜良的系统提供的种子极佳,三个南瓜,各个婴儿大,用作赈灾一个南瓜就可以活许多人了。 最令他满意的是,系统出品的种子,不需要后期栽培,直接就是后世成品。 动物的驯化,叫驯化,植物的驯化叫栽培。 狗的祖宗是狼,经过不断的驯化出现了看家护院的土狗物种。 而许多食物,传入大陆时,它们的果实压根儿不能吃,又或者很难吃,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栽培杂交才成了后世人所见的样子。 系统为他们省去了中间的很多麻烦。 今日最令齐帝惊喜的就是南瓜了。 三个南瓜,吃了一个,还剩两个,他命人切开,看到里面满满的种子,大喜。 “好好好!” “天佑大齐!”齐帝叭叭亲了儿子两口。 向大司农炫耀 “看,老天爷都在眷顾朕的太子!” 大司农笑呵呵的迎合恭维。 他们两个不提,祁元祚不能不提 “父皇,这种子是当初儿臣买草莓带进宫的姜姑娘给的,儿臣还以为是草莓种子呢。” 齐帝不关心种子是谁给的,反正是儿子让人种出来的 “既如此,就叫它草莓。” 祁元祚:“……”不,孤不想把南瓜叫草莓,如果南瓜叫草莓,那草莓叫什么?叫南瓜吗? 大司农咳咳两声:“陛下,老臣看它长相奇怪,不如叫……卢瓜,又或者司瓜,再不济皇瓜也可。” 大司农是他的官职,所以取‘司’一字。 大司农,姓卢,所以取‘卢’一字。 齐帝一脸‘你老小子有私心’。 祁元祚看看齐帝,又看看大司农,认真的吗? 齐帝捏捏儿子的脸蛋儿:“既如此,听大司农的,就叫它宝瓜。” 大司农:“……” 祁元祚忍不住插嘴:“南瓜!” 齐帝不乐意,他就想叫宝瓜,他还想叫它宝宝瓜呢。 看到这瓜的形状他就想起来儿子小时候,床上一小团和这瓜的一样大! 这么神奇的瓜,一看就是和祚儿一样,是老天爷给他的宝! 他斜着眼戳儿子的脸蛋儿 “为何叫南瓜?” 小太子一本正经: “因为种瓜的人很难啊!和孤每日早起去南学堂一样难!” 这话也没错,种出一个从没见过的新作物,兢兢业业,提心吊胆,可不是难吗。 在小太子坚决拥护下,南瓜终于取名为南瓜了,可喜可贺。 第84章 三儿 趁着小太子在,陛下心情又很好,大司农斟酌着进言 “陛下,老臣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小太子投以好奇。 齐帝:“讲就是了。” 大司农垂着头,两手交着小心翼翼掬胸前,这动作放猴子身上正合适,放人身上显得拘谨极了。 九卿之一,大司农卿! 什么事令他如此忐忑? “老臣女儿去年秋天去灵觉寺,偶遇了今年春闱的探花,一见倾心。” “老臣闺女二十有二,老臣心里急啊,打听到探花郎才貌双全,还未娶亲,就……与之订了亲。” “后来探花郎果然高中,如今入翰林院任职。” “老臣想着,少年人该趁年轻出去闯闯,这不听说江南有一处地方县令一职有空缺,所以才舍了老脸求一求陛下。” 祁元祚微疑,翰林院清贵,人人都说入太学者必登科,翰林院相当于学府中的太学,凡是翰林院出来的,必主中央。 翰林院可以上达天听,翰林院的人出去做县令,属高处往低处去了,哪用得着大司农亲自说情? 去年秋天,灵觉寺,卢。 祁元祚灵光一闪,前几天卢芝也一副愁苦的样子,说姐姐看上的姐夫有点麻烦。 难道是…… 齐帝似笑非笑:“今年探花郎是谁?爱卿一直不提名字,朕都要忘了是哪一位。” 大司农硬着头皮道:“陛下事忙,忘了也是应该的,他叫,林定尧。” 怪不得大司农这么为难。 林定尧的长相在长安就是一大忌讳。 殿试一甲三人入朝堂,朝中老人见过苏长河的,看到林定尧都以为死人复活了。 那天众臣胆战心惊的等着齐帝暴怒或发癫,谏大夫准备冲出去上谏,不料齐帝反应平淡。 让林定尧入翰林院也是按规矩来。 至此半年,不见陛下特殊对待。 可还是有人不敢提林定尧的名字,因为他的长相,很容易让人想起四日的血色长安街。 翰林院的人不敢怠慢,也不敢巴结,与林定尧不尴不尬的处着。 大司农让林定尧外放也是为了他考虑。 与其在翰林院尴尬不如破局,要么外放蛰伏,要么弄明白皇帝的意思,无论哪个都能打破如今的僵局。 祁元祚记得父皇被此人打过一巴掌。 “爱卿的女儿与林定尧订了亲?” 大司农:“……是的。” “可有成亲?” 大司农:“尚未。” 齐帝语气正常:“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既然已经定亲,朕为这对新人添好,朕下旨赐婚如何?” 大司农试探道:“陛下,林探花的意思是,愿意做上门女婿。” 林定尧无父无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春闱前承大司农恩德入太学进学。 成学之恩无以为报,他一无所有,愧娶卢家千金,与卢府定亲时承诺入赘。 科举之后大司农试探过林定尧的意思,赤子之心,诺成不改,说是入赘就是入赘。 正主没意见,大司农更没意见了。 他就怕陛下有意见。 齐帝虽然惊讶,但没啥意见,又不是他入赘,人家嫁娶关他屁事。 “那朕就依此下旨。” “再为林爱卿,添一份妆吧。” 祁元祚兀自乐了,这算奉旨入赘吗? 这封圣旨也是有好处的,日后没人敢拿林定尧入赘的事作嘲。 大司农一番谢恩:“那外放……” 齐帝拟旨的手不停: “这是他自己的意思?” 大司农讪讪一笑:“老臣未与他商议。” 齐帝轻声一笑:“一个女婿半个儿,难得你为他考量,朕准了,成亲一月后启程。” 大司农放心了,陛下爽快,证明心里没多在意。 日后不必忌讳这点了。 齐帝没把林定尧当作苏长河,林定尧能考入前三在他意料之外,这让他期待对方日后的作为。 之前估计的是做到刺史就到头了,如今看来,是个九卿的苗子。 88忽然出声 “宿主,林定尧去的是他老家。” “两年后那个地方会出现瘟疫。” 祁元祚心头一紧:“什么瘟疫!” 88:“伤寒肆虐,无法抑制。” “怎么解?” 88:“林定尧去了,就能解。” 上辈子这个时间段,林定尧会在五年后娶顺妃的妹妹为妻。 这一世他娶妻时间不仅提前了,连娶的人都变了。 祁元祚放松了,林定尧若解瘟疫,功绩足以调回长安,此后官途必一帆风顺。 皇帝调官的圣旨需经过翰林院誊抄再下发各部门。 大司农看着肥公公亲自去送送旨,心放肚子里了,领着南瓜和棉花乐呵呵走了。 皇帝心生感慨,叫来苏长淮又是一阵催婚。 小太子领教了父皇的碎嘴子,苏长淮一棍子打不出来个屁,防御力过强。 祁元祚听的头疼,怕父皇万一想起他把碎嘴子转移他身上,蹑手蹑脚的偷跑了。 小太子一回去,就见到了长高不少的姜良。 或许女孩要比男孩长的早,一年前姜良比他高一半,一年后,姜良还是比他高一半。 小太子有些许在意。 一年劳作,姜良成熟了,规矩了,表面功夫及格了。 可惜祁元祚看人不看脸,看眼睛。 姜良眼睛里面的蛰伏,他看的明明白白。 伯劳在太子身后白眼翻上了天。 姜良老老实实行礼 “奴婢拜见太子殿下。” 祁元祚开口第一句是: “你送给孤的白花,孤很喜欢,让人将种子培育出来给了父皇。” “父皇说它像木棉,取名棉花。” “此物用处不大,了多于无。” 用处不大是谎话,棉花的价值要用长远的眼光看待,目前它的种子才十多粒,距离普及,早着呢。 放一年前,姜良定鄙夷万分,认为这里的人没眼光,这可是棉花啊! 古人见了棉花,不该激动惊喜吗?不该大声感慨天下百姓终于可以不惧寒冬了吗? 精进后的姜良小心翼翼的试探 “殿下,奴婢想着,此物或可作为御寒的作物种植?” 小太子:“啊对,锦上添花吗。” 这一提醒,姜良想起来她在姜家过了六个年头也没被冻死。 冬日一家人蜷缩在一起,弟弟穿着楮纸衣,还有一层麻絮、木棉,脸蛋红扑扑的没见冷哪里。 家里人都有御寒的衣服,只有她的衣服是死皮赖脸求来的,因为她是个女孩。 她下意识不愿多想,觉得古代就是艰难,百姓连棉衣都买不起,事实上只要勤快点儿,冬日是冻不死人的。 难受的是没有柴,许多人家两天的饭一顿做出来,只有早上是热乎的,其他时候吃冷饭。 自己见识浅薄的念头一起,又转瞬即逝。 她的经历是这里的人活一百年也得不到的。 “奴婢献给殿下的种子……” 祁元祚实话实说:“很好,普及后能活很多人。” 姜良松了口气,就是说嘛,怎么可能会没用。 祁元祚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眼镜片: “这个是个宝贝,孤很喜欢,下次你在哪里发现了,可以和孤换,孤不占你便宜。” 姜良嘴上应是,心里想可千万别在抽出眼镜片了。 棉花和南瓜种子稍微有用,玩具车模型、眼镜片有个屁用。 这个时代,琉璃是从青铜器残渣回收利用的产物,连个像样的琉璃作坊都没有。 抽出眼镜片,于她而言是抽了个废物。 没想到小太子会喜欢上。 祁元祚把眼镜片举在阳光下看,脑子里是放大镜、望远镜、显微镜、老花镜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干了。 眼镜里闯进一个小人儿,扒着承祚殿的门槛,使出吃奶的劲儿要翻进来。 三皇子祁承景。 “三儿?” “二哥、咯咯!” 三皇子一岁了,话说的不利索,开口第一句喊的是哥哥。 自学会走路,每日都来承祚殿扒门槛。 有时候一天来好几回。 宫里人都说三皇子脑子不好,总前脚干的事儿后脚就忘了。 三皇子终于爬了进来,拍拍身上的土,小大人似的把二哥牵到殿里,把下人都赶出去。 祁元祚任他作为,等门关上了,三皇子眼睛包着泪朝祁元祚告状。 他指指自己的脑子。 “二哥,有坏人。” 若是别人听了,准以为三皇子在说自己是坏人,祁元祚眸光微闪 三皇子怕他不信,执拗道:“真的!总忘,因为有坏人。” 他很小就知道自己的意识不对劲儿,明明他前一秒还在承祚殿,一愣神就回了母妃宫里。 前一秒还在啃最喜欢的磨牙棒,下一秒磨牙棒就在地上了。 他房间的东西总换位置,实验几次后,三皇子知道了,他脑子里有另一个人,会控制他的身体! 祁元祚摸着他的头,沉默着,说实话,不想管。 如果三皇子不这么坦诚,他就当不知道,可他一说,祁元祚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装傻。 他安抚了三皇子把人送走,承诺他下次过来一定帮他找到解决办法。 “来人,传太医。” 第85章 老大 他只是问三皇子小时候摔了脑子,忘性比较大,有没有好的办法。 说三皇子忘性大,是他脑子伤了,还属正常人之列。 若说三皇子脑子里有另一个意识,太医会将其归为疯病。 他与三儿之间还隔着一个顺妃,就算要治病也该由顺妃做主,他算哪门子。 太医来了,先给太子请了平安脉,太子的脉案,陛下每日都要看。 为了看懂里面的专业知识,也怕太医糊弄他,齐帝闲暇时自学医术,还搞了药膳,难吃的要死。 祁元祚闻见了味儿就要跑。 “太子殿下心肺已稳,今年可以适当跑动了。” 小太子十分听话,一年里能坐着不站着,能走着不跑动,和伴读玩儿闹,他们在地上冲锋,小太子骑牛骑马。 如今可以逐渐尝试跑动,再等个两三年,就与正常人没区别了。 太医不敢断言三皇子之事,只说要脉诊。 祁元祚便劳动太医去顺安阁瞧瞧三皇子。 “有那个功夫,你还不如自己歇歇。” 大皇子人未到,声先闻。 侧目看去,瘦长高挑的少年,虎冠束发,一身银白色劲装,外罩毛边织金缎大氅,额前几缕濡湿的碎发,气势蓬发,孤傲骄满,一派皇家贵胄风范。 祁元祚望之含笑,在炉子上湿了绢布 “天气冷了,怎么这副样子就出来了?” 大皇子接过温热的棉帛,擦擦头上凉透的汗水 “正耍着刀呢,听到你叫了太医。” 见小太子好端端站着脸色红润,大皇子才放心。 不怪他紧张,今年冬春换季,祁元祚染了风寒,缠绵半月才好全。 “就说你的几位伴读不是个好的,一个两个比老鼠还能蹿,天天带着你爬树摸鱼。” “就你天天惯着他们,若是因为他们激起了你的旧疾,本王亲自赏他们板子!” 祁元祚笑眯眯的听着,话从两只耳朵穿过滤了出去 大皇子看他这副样子就觉得糟心 “有学堂里的几只老鼠崽还不够,什么时候还想给父皇养儿子了?” “三儿的事,父皇不问,顺妃不管,你闲的没事往上凑干什么?” 大皇子是个炮仗,摸不准什么时候就得炸一阵,别人见了躲着走,只有祁元祚敢这个时候与他讲道理: “不是孤往上凑,是三儿来找孤求助,孤怎能不管?” 大皇子冷笑两声下了断言:“我就知道矮墩子图谋不轨。” 三皇子自从学会走路,一天来承祚殿八回,大皇子蠢蠢欲动的杀心因为他不识好歹越发旺盛。 都是重生的死人,谁瞒得过谁啊,他无不恶意的想,三皇子的傻说不得是装傻,肚子里肯定憋着坏水! 没一会儿,被支过去的太医回来了,顺妃婉拒了太医的诊治。 祁元祚若有所思,大皇子劝他: “别想太多,顺妃无子,指着三儿养老,亏待不了他,你才几岁,天天想这个想那个耗费心神,日后还要不要学武了?” 祁元祚开玩笑:“不学了,日后就靠大哥保护孤了。” 大皇子一愣,认真思索道:“也行。” 太子微讶异,若说谁最希望他赶紧好起来学武,定是大皇子。 一年里大皇子一直畅想着与他策马扬鞭的时刻。 “若是孤不会武,日后会被别人议论德不配位吧。” 大皇子呵道:“他们敢!” 四五六皇子先后出生,大皇子一个个的去看过,三人肥猪似的吃了睡睡了吃,眼睛都睁不开,能看出个屁。 他一直想杀了三皇子,但他的王位本就不稳,若杀了父皇亲儿子,父皇不得把他宰了。 一换一,不咋值。 “算了,不说晦气事了。” 大皇子拿出一张纸塞给他:“看看。” 绘的是一处宅子,分为外院内院,外院办公待客,内院休息娱乐,山水园林、草坪马场应有尽有,若是建成得有小半个皇宫大了。 “这是什么?” 大皇子指着图绘上很小的门上很小的字——安河王府 他依次指过假山、河渠、草坪、马场 “内院还设了温泉,怎么样喜欢吗?” 小太子十分羡慕,这是给他炫耀来了 “喜欢,孤也想要。” 小太子扒了扒名下的产业,竟然没有一处庄园,是父皇太抠了还是他太乖了? 大皇子满意的收了图纸,不枉他缠了将作少府半年设计出的图。 到时候再建一座了望台,可以登高看夕阳。 “等王府建好,你什么时候想去就什么时候去,河上泛舟、草坪跑马、温泉泡澡,你想要的都有了。” 小太子频频点头,大哥的审美和他一样,他就说没人能拒绝这样的生活。 “要花很多银子吧?” “江南常苏二州每年三成租赋,足够建成这样的宅院了。” 祁元祚眼睛一亮:“大哥有这么多银子,要不要做点生意,钱生钱?” 大皇子唠叨他被卢芝带坏了: “你是太子,做什么生意,士农工商,商为最末,听话,别管。” “父皇也不是心细的,回头本王让人送来些银子,给你扔着玩儿。” 大皇子来这一会儿,和小太子相关的被他骂了个遍。 该看的看了,该说的说了,大皇子痛快的走了。 没一会儿祁元祚收到了五斤的小黄鱼,每个有指甲盖大小,鱼形,做工精细,祁元祚咋舌,愿意拜大皇子为最真诚的冤大头! 这些钱对于研究玻璃杯水车薪。 第二天小太子不用人叫,勤奋的爬起来,穿好衣服。 小黄一岁了,已经有成牛的体型,齐帝不敢再让他骑牛,给小黄套了一辆青铜战车。 每每坐上去,他总觉得自己坐在了超市购物车里。 小太子每日坐着战车,黄旗一扯 “冲鸭!” 小黄撂开蹄子飞奔,小太子的笑声成了后宫人的闹钟。 等人到了南学堂,伯劳与胖公公列在左右,打开战车的门,小太子整理一下被风吹出的大背头,非常有仪式感的走进学堂。 先生还没来,他们还能耍一会儿,小太子像模像样的上了讲台。 下面四位伴读连同施玉,一脸恭敬的作揖 “拜见老大!老大留名鹤台千秋不朽!” 细看之下,尹守知面红耳赤,以掌遮面,卢芝和方藻喊的最响,祁多鱼怂头耷脑,满脸困倦,完全跟着本能。 施玉扇子遮了半张脸,也是羞的。 这是他们太闹腾,一只鹤爷受不了离家出走了。 太子挺身而出,勇敢的抗下皇帝的‘问罪’,方藻深受感动拜为老大,并拉着他们一起叫太子老大。 小太子一开始听的脚趾抓地,后来已经习惯每日听到这声老大了。 “免礼。” “谢老大!” 门外的大皇子一个趔趄,对着墙磕了两个,才把尴尬磕走。 小太子施施然入了座位。 从上课开始等待下课。 下课才是正题! 几个少年围着太子手中的眼镜片,好奇的观察 “这东西能赚大钱?” 小太子笑的自信 “你们看不出来,卢芝,你将这物带回家,给你父亲看看就知道它的价值了。” 卢芝半信半疑的把这材质古怪的圆片收起来。 大司农卿如今三十多岁,朝堂里很多官员眼睛近视,大司农卿同样如此。 见其子可观其父,祁元祚出不去皇宫,打算将这事交给卢家管理,先拉投资,再找最大的金主爸爸批地盘索要技术人才。 完美! 作话:第二章晚点儿更,灵感有点乱,等我捋一捋 第86章 过渡 三皇子换回来发现自己被关起来了。 身边还有侍女劝他 “三殿下,娘娘辛苦照顾您长大,你却每日往承祚殿跑,怎不令娘娘心寒。” “您服个软,给娘娘撒撒娇,咱日后不去承祚殿了可好?” 三皇子小脸一黑: “本皇子才不想去承祚殿!” 他最讨厌太子了! 可是他身体里还有另一个灵魂,非常喜欢太子,每日都要去承祚殿。 他好几次失去意识醒来就发现自己正坐在太子身边啃肉干。 太子的动作好像在喂狗! 两人交换的频率非常乱,他总是不知不觉就失去了意识,清醒后面临一堆烂摊子。 他还记得顺妃殷殷切切教他喊母妃,他羞于启齿,好不容易打算喊了,立刻失去意识。 等他再清醒,听到人议论,他对着顺妃喊‘哥哥’。 顺妃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失望,身边的下人对他逐渐失去了耐心。 三皇子一边焦灼一边无力。 他尝试与另一个人沟通,结果那人根本不回他! 一切不由自己控制的感觉,太可怕了! 三皇子自闭成蘑菇,再这么下去,会不会他正给太子下药,另一个人出来,拿着毒药找太子认罪? 三皇子终于下定决心,不能再逃避了 “母妃!呜呜呜,我要看太医,我脑子里面有个人!” * 卢芝每每放学会与老父亲和准姐夫一起回家。 司农卿这段日子春风得意,儿子活泼可爱,女婿相貌好,才华好,品性也好,入赘卢家,就是他的儿子了。 “爹,今天太子殿下给了我一个宝贝,说只有你才知道它的价值,你帮我看看。” 卢芝从贴身的布兜里拿出圆片。 司农卿拿在手上摸了摸 “材质很轻,见所未见,这透度竟比得上冰了。” 司农卿放在眼前欲观察其透光度,身体一震,停了脚步,他高仰着头,好一会儿慢慢用另一只手捂住了一只眼睛。 秋阳的冷光刺的他眼睛流泪,眼镜赋予他前所有的清晰。 司农卿心中惊涛骇浪,卢芝叫了他几声,林定尧也唤了他一声 司农卿什么话也不说,拉着两人匆匆回了府。 大门一关。 司农卿叉腰大笑 “儿子儿子!快快告诉为父这东西从哪里来的?还有多少?老夫非要宰同僚一笔!” “一个片子卖他们十金!什么?贵了?今天不买,明天二十金!” “这一家十金,那一家十金!再同太子对半分,咱们卢家也要发达了!哈哈哈哈哈!” 司农卿沉迷算账。 卢芝一听什么也顾不得了,这爷俩啥都没盘算明白,就开始算钱了。 卢芝嚷嚷着:“我要分三成!” 林定尧对两人的财迷十分无奈,委婉的提醒: “岳父大人,您是不是忘了算成本?” 司农卿:“对对对,成本几何?” 卢芝卡壳:“呃……没问。” 司农卿:“那你还在这里站着干什么?去问啊!” “等等等!” 迷了头脑的司农卿拉回理智: “卢家家训,天上掉的馅饼都有毒!” 他左右踱步: “老夫明白了,这东西不会只是个雏形,太子殿下拉你掏钱了吧?” “你们是不是还没告诉陛下?” “不能干不能干,这事不能干。” 卢芝才不听他的,夺了圆片就跑: “你守着你的家训贫穷去吧!小爷家训只有一条!富贵险中求!” 卢芝拉开门,对上了司马徽欲敲门而空置的手。 司农卿身子一直,又是一个严肃威严的卿士。 “咳咳,司马公子啊,信儿挺灵啊,定尧一回来你就找来了。” 卢芝紧着赚钱呢,门一开就溜了。 林定尧不住卢府,他与卢兰还未成亲,自当避嫌,今日是被司农卿急抓来的,三人就在大门口闹了刚才的一出。 他看看准岳父又看看司马徽,向司农卿施一歉礼,经司农卿点头才走出去与司马徽攀谈。 “听闻先生将要成亲,学生来问问时间,想讨杯喜酒喝。” 司马节风调回长安后,做了个不大不小的长安丞。 长安丞,为京兆尹属官,相当于长安县副县令,比起在一州呼风唤雨的刺史,长安丞虽是京官,却是连列朝的资格都没有。 司农卿查了林定尧的经历,断定司马节风不是个好东西。 林定尧入翰林院,仍担任着太学代课讲师,与司马徽接触避免不了,歹竹出好笋也有,只是司农卿私心不想林定尧与司马徽走太近。 三媒六礼即将走完,成了亲,女婿去江南就任,自与司马徽断绝来往。 林定尧性子宽和 “就这几天了,这月二十八。” “先生很高兴?” 林定尧点了点头,他自小一人,不在意世俗礼节,入赘还是娶妻都是同一人,何必在意名分。 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之后他有妻子有父母,半生孤苦仿佛就为了今朝。 一年,林定尧身上的迷茫和孤僻被抚平,意气风发探花郎,入了清贵翰林院,还是太学讲师。 好吃好喝一年,白了,脸颊有肉了,他还长了几公分,气度从容,文雅不凡,丝毫不见一年前的落魄。 “先生去了江南要如何?” 林定尧想了想:“做个好官,谋民生,谋官途。” “若民生和官途只能选一个呢?” 林定尧想也不想:“那就弃官。” “我谋民生,是因为民有恩于我,我自当回报。” “官途吗……也是为了报恩才考的。” 他拍拍司马徽的肩膀:“你还小,不懂,读多了圣贤书,就懂了。” 司马徽:“我要学书,还是学人?” 林定尧给了他一个脑瓜崩:“跟着太学里的老师学。” 这小孩儿整日脑子里不知道想的什么,总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司马徽若有所思的点头:“知道了。” 司马徽回去,又翻了一遍林定尧二十年的经历。 林定尧他十五岁的时候生了病,因为还不起药钱,被人强硬的卖了地,平日里挣得钱要买笔墨纸砚,没了地的他,就没了食物来源,靠着学堂的每天两顿饭活。 如果学堂放假,他就抠抠搜搜买几个馒头凑合,越看他的经历越觉得此人活到现在没死,还能读书做官,简直就是奇迹。 他说要报恩。 司马节风呢? 司马徽开始想爹爹的经历。 司马家家大势大,几代传承的世家。 司马节风做官托家族庇佑,一片坦途,未经任何风雨。 爹说,要光宗耀祖。 这难道就是格局? 司马徽不理解。 “哗!”纸张散落在地上,司马徽空茫的盯着虚空,又来了…… 这种感觉又来了。 一种与世界割裂,俯瞰众生,灵魂脱出躯体四感皆丧的……离世感。 他颤抖着捡起地上的纸。 所有人将他当作小孩儿糊弄,所有人都是说一半瞒一半,所有人都带着虚伪的面皮,只有一人特殊。 仿佛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抓住他! * 又是一个早学,几个人凑在一起商量着未来的宏图霸业。 小太子在中央指点江山。 “你们只需要出钱,日后琉璃坊的盈利抽出三成贿赂皇帝,剩下七成按先期出钱多少分利!” 于是接下来好几天,这些伴读回去,各种理由从家里掏钱。 最局促的就是祁多鱼:“没钱……可以帮你杀人抵钱吗?” 小太子:“……你想孤杀谁?” 祁多鱼以为他答应了:“大皇子,五百两!” “三皇子,三百两” “四五六皇子,一人两百两。” 小太子:“……” 祁多鱼苦恼:“难道是,皇帝?这个大,要一千……唔!” 小太子一把捂住他的嘴,原来最大的反派头子在他身边! “乖,孤借你一千两。” * 宝珠公主被噩梦折磨了一年。 在几位皇子降生后,她的症状越发严重了。 几乎到了彻夜不眠的程度。 她会疯的。 宝珠公主清晰的知道,她正走在深渊的边缘。 太医说她心有郁结,只有解决了心病,身上的病才能好。 大皇子时不时来开导她,每每叹息有什么事值得她如此。 是啊,有什么事值得她如此? 她是大齐最尊贵的公主。 是皇帝的胞妹。 直到养元宫生下一子,被连夜送出皇宫,送于司马家,宝珠公主终于熬到头了。 她打开口脂,用指甲挑了一块,红红的口脂,藏在鲜红的丹蔻下。 太后生完,对齐帝没用了,养元宫的戒备松了,宝珠公主是太后的亲女儿,一年里来看过几次。 侍卫按照惯例不作阻拦。 太后瘦了,也哑了,一双眼睛看向宝珠的时候,阴森又空洞。 她把宝珠看成了别的人,啊啊大叫着要冲上来,可惜她被绑在床上,无可挣扎。 宝珠公主看了她一会儿,柔柔一笑,空荡荡的大殿,几个侍女像黑暗里的木偶,默默呼吸。 宝珠公主倒了一杯水,温热泛凉。 一抹淡淡的红色在杯中散开。 她来的次数多,像朵沉默绽放的丁香花,无害极了。 宝珠公主笑的很温柔,托着太后的头,喂她水喝。 太后看到了水色不对,她啊啊叫着挣扎。 宝珠公主:“女儿知道,母后想活着,所以更要喝水了,人不喝水,会渴死的。” “母后总不能让皇兄担上渴死您的骂名吧。” 一杯水被宝珠公主强硬的灌下去。 啊……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宝珠公主开心的想着。 她走后没一会儿,太后永远的安静了…… 第87章 三年 齐帝没有怪罪宝珠公主。 宝珠公主小时候常去府上黏着皇后玩耍,他还记得那个羞羞怯怯的小姑娘。 太后是要死的,怎么死,死在谁手上,不重要。 太后的死,导致祁元祚的商业计划不得不延后。 尹守知和方藻向家里要钱的行为令尹太尉和太仆卿对几人的‘秘密’生出好奇。 两人对陛下旁敲侧击。 皇帝是个小心眼的。 我儿子是太子!给你们儿子要两个钱玩玩儿怎么了! 一个太尉,一个太仆,前者掌军队政务,后者掌马政,都是有油水的活儿。 “两位爱卿是家里揭不开锅了,连养儿子的钱都出不起了?” “小孩子能要多少钱?他们能干什么?最多撒着玩儿玩儿,捡起来不就行了!” “他们是要了一百两还是一千两?至于大惊小怪吗!” 尹太尉苦笑:“陛下,守知向臣要了五千两。” 太仆卿:“陛下,臣子方藻,也向臣要五千两。” 尹太尉补充道:“听说司农卿的儿子,卢公子,拿出了六千两。” 太仆卿补充道:“大皇子捐金五斤。” 尹太尉:“安南王世子,卖了东珠,捐一万两。” 齐帝的脸挂不住了。 合起来五六万两的银钱。 朕亏他钱了? 不可能!朕用什么他用什么,朕私库钥匙也在儿子手里。 “原来如此,朕也不知道那小子打什么主意,几位卿家回去问问自己儿子吧。” “问完了,同朕说一声。” 两人眼对眼,太子是主谋,您怎么不问自己儿子?我们要是能问出来,还至于打扰您? 两人站在殿外。 尹太尉唉声叹气:“守知向来知礼懂事,这次一下拿出五千两。” 太仆卿轻哼:“可不,我家小子被迷的五三道四,家底都让他搜刮了。” 齐帝扔出一卷书:“滚!” 两人也不演了,灰溜溜跑了。 齐帝晚上回去抱儿子,问了这事。 小太子热情的过去贴贴:“父皇~儿臣想给你一个特殊的礼物,儿臣不白拿他们的钱,儿臣要用他们的钱作为本金,钱生钱~” 齐帝被哄的找不着南北 “好好好,还缺钱吗?朕的私库随你取用,你是太子玩儿玩儿就好,不要沉迷此道。” 小太子:“儿臣不缺钱了,缺人~父皇能给儿臣点儿人吗?比如……西工工官?” 大齐手工业、兵器制造由工官管理。 东工管理漆器蜀锦等,青铜器烧制在西工。 祁元祚不仅缺人还缺地盘。 他提了自己的要求,要懂烧制青铜器、瓷器的,要有个地方建窑。 齐帝想也没想让儿子自己去西工署挑人。 看中哪块地方批哪块地方。 祁元祚日常忙碌起来,不仅要完成学业,还要操心琉璃坊的建址,人就位了,钱有了,地盘有了。 搞它! 祁元祚知道要在这个时代搞出透明玻璃要经大量的时间实验,却没想到这一实验就是三年。 春去秋来的三年,娃娃抽条,南瓜和棉花在长安普及,孔明灯成了扎灯笼人的一种营生。 大街上的木头玩具多了好几种,有两个轮子的怪车,还有正方形的车。 长安街琉璃坊客人如云,最受欢迎的是琉璃玉净瓶,色白如玉,如云一样朦胧薄透。 除此之外,琉璃玄武、琉璃璧、莲花琉璃托盏……备受勋贵喜爱。 承祚殿的榻上,当年挺着小肚腩的太子抽条长成了七岁小少年。 白玉冠,昙花面,撑着手闭目养神,丝苗姑姑掌灯映出如山如水的五官,宛如高山坐佛满是神性的悲悯。 祁元祚睁开眼,丝苗姑姑将狸花背抱走 胖公公端上药碗。 “什么时辰了。” 胖公公回:“酉时了。” 祁元祚在等今日琉璃坊最后一炉。 这三年琉璃制器从无到有。 如今琉璃坊开遍长安,风靡一时。 尹守知几人从创业时的野心勃勃,中期的忐忑不安,再到艰难期的彻底放弃,成功后意气风发。 而今所有人都对琉璃坊的盈利感到满足,只有祁元祚,吹毛求疵的要求透度。 他们以为祁元祚开琉璃坊是为了赚钱盈利。 其实他是为了近视镜、老花镜、放大镜、望远镜,以及高不可攀的显微镜。 前两者利民,中间利国,后面呢? 有了显微镜就可以发现细菌,学者势必研究细菌,一想到这个趋势,祁元祚的血液在沸腾。 纯碱、二氧化硅、石灰石。 纯碱价高,便改良纯碱生产,石灰石有杂质就提纯石灰石,火候不对他砸钱一点点试,他就不信做不出来。 他有预感,这次八成能成。 他让伯劳在外面等着,若成了,卢芝会让人升起白色孔明灯,就不成,便是红色孔明灯。 姜良又要抽奖了。 这几年她抽的奖有可乐、炸鸡等吃的,也有面膜、口红等用的,最最有用的是‘久旱逢甘霖’这一神仙技能。 但下场雨的技能,又不能保命又不能杀人有个屁用。 还有一些她认为废物的,比如一件瓷器、两只蚕宝宝、一截甘蔗、一瓶百草枯、一丛花生、一捧黄豆,这些东西她全给了小太子。 每次她上交东西太子会赏她一把银豆子。 一开始姜良还洋洋得意,小太子也太好糊弄了。 直到小太子用孔明灯与宫外的伴读打暗号。 棉花普及了。 南瓜普及了。 长安城又建了个瓷坊。 蚕宝宝养成了蚕群,蚕丝的质和量是本土蚕的一倍。 甘蔗长的又粗又壮甜的惊人,糖价被打下来了。 花生和黄豆育种完成,大齐朝臣发现它们的出油率是民间花生和黄豆的数倍,而且产量极高。 如今太医院正研究百草枯呢。 因为此药杀虫极佳,还不伤土壤。 姜良天崩地裂,破防了。 她为什么就被一把银豆子打发了?! 它都不是金的! 姜良不是没想过杀了小太子,她真下过手。 抽到百草枯时想过,但是百草枯味道太大,下毒肯定被发现。 她还抽到了一条蛇,找了小太子在学堂的好时机,刚使出来被祁多鱼剁成了几段。 几个恶魔围炉烤蛇。 至今想起小太子叼着蛇尾巴尖儿啃的样子还打寒颤呢。 姜良又要抽奖了。 她天灵灵地灵灵的祈祷,让她抽出一个能杀死太子的东西。 抽—— 姜良呆滞,姜良破防。 知道火鸡吗? 她抽了两只活的这玩意儿。 指望它们叨死小太子吗? 老祖宗严选的食谱都没这玩意儿! 艹! “殿下!有信儿了,但是灯的颜色,好像不太对……” 祁元祚跑出门,仰天去看。 红、红、绿。 祁元祚挑眉,这个意思是——成了,有危险,别担心大皇子在。 琉璃坊 几个翩翩少年郎,神色无辜的举着手,禁军将几人包围,带头正是苏长淮。 他疑问的看向大皇子。 大皇子咳了几声 “误会。” 若非几人是太子的人,他才懒得过来。 苏长淮看了眼施玉:“世子殿下,怎么什么地方都有你?” 施玉扇子一展,白眼翻天。 苏长淮:“你们几个涉嫌向不知名的人传递密信,被抓了。” 苏长淮又指着大皇子: “我说殿下白日怎么这么好奇此事,原来是同谋啊,一起带走。” 苏长淮铁面无私,押几人去监狱。 卢芝悄悄与尹守知八卦:“怪不得苏首领三十了还没娶上媳妇,凶得嘞。” 施玉凑过去:“我前几天在红月楼遇见了苏首领。” 方藻一下挤过来:“青楼!细说!” 祁多鱼悄咪咪偷听。 大皇子强势将他们分开,让他们看自己沙包大的拳头,压着声音威胁: “要是敢供出太子,哼……” 五人走地鸡般散开。 作话:还有一章,在写了晚会儿发 第88章 五皇子 齐帝有个苦恼,随着太子长大,儿子拒绝被老父亲哄睡,三年前儿子说要给他一个礼物。 他以为琉璃坊的盈利是礼物。 儿子说不是。 他以为孔明灯是礼物 儿子说不是。 他又以为蚕宝宝、花生是礼物。 儿子说,不是。 齐帝一忍又忍,忍了三年,礼物呢! 又急又不好意思催,好吧,他催了,儿子装作不知道。 齐帝最后悔的是给了太子出宫令牌,令牌一给出去,儿子一天到晚见不到人,一问就是忙着呢,忙忙忙! 还没头牛高!忙什么忙! 忙的礼物也忘给了?! 齐帝忍无可忍,抓人! 承祚殿里都是他的人,琉璃坊也有他的人,几个小子传暗号,以为他不知道? 齐帝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四个小子里,年龄最大的都该娶妻生子了,干什么一天天缠着豚儿不放! 全关牢里清醒清醒。 苏长淮关完人回来禀奏 “陛下,人全抓了,臣去的时候他们几个护着琉璃窑不让属下观看,臣以为窑里定是他们此次传信的秘密。” “陛下吩咐臣不可动粗,臣不敢强行观看。” 齐帝满意点头。 “臣去的时候发现大皇子也在,一并擒了关在官狱中了。” 齐帝:“官狱的条件比别的牢房好多了,有床有被子,让他们凑合一晚上吧。” 三年过去,苏长淮三十有二,续了须。 齐帝今年二十八,他也想留须以正威严,胡子长到刺猬刺的长度,他发现儿子不亲近他了。 追问之下,小太子翻着肚皮交代了:“父皇有胡子和儿臣长的不一样,像尹太尉,丑丑的。” 齐帝连夜刮了。 他可以承认自己丑,绝不能和尹太尉长的像! 一眼看去,蓄了须的苏长淮比没蓄须的齐帝年长多了。 齐帝又开始烦恼 “长淮啊,你已经三十有二,该娶亲了,你看上了谁家姑娘,给朕吱一声,朕给你赐婚,你总是单着也不是办法啊。” “顺妃的妹妹,今年二十三,尚未婚嫁。” “你若觉得她年纪大,太仆卿家有个闺女,今年十八。” “朕还有一个妹妹,今年十四。” 苏长淮练出来了,面无表情,神游天外。 齐帝问他:“朕若逼你成了亲,你愿意入个洞房吗?” 苏长淮:“……” 齐帝甩袖:“是了,朕能逼着你成亲,不能压着你入洞房啊。” 齐帝想到了什么:“难不成你的心上人在红月楼?朕听说你前几日去了红月楼……” “还是说你不喜欢女子,喜欢男的?” “又或者,你其实是有隐疾?” 苏长淮木头桩子杵着,打死不吭声。 齐帝:“滚滚滚!” 苏长淮抱拳,一溜烟跑了。 肥公公看着天色差不多了,笑眯眯的打听:“陛下,今日您还去看看太子殿下吗?” 当今陛下六个皇子,独爱重太子,太子七岁了,陛下仍不放心太子独自安寝。 每次雨夜惊雷无论齐帝在干什么都要宿在承祚殿。 别的时候,一个月里总有十天半个月宿在承祚殿。 就算不在承祚殿歇息也要看一看太子睡下了才放心。 齐帝正单方面与太子闹着别扭,刚抓了儿子的人,转头若无其事的去见儿子,他还没这么厚脸皮。 正巧守门的太监小步跑进来 “陛下,伊水阁的尹娘娘派了贴身侍女来。” 齐帝:“让她进来。” 如芳见到齐帝喜庆的禀道: “陛下,今日五皇子学会背《百家姓》了,吵闹着要背给陛下听,好让陛下看一看可比得上太子哥哥。” 齐帝稍感兴趣。 “摆驾。” 这几年他找到了一个乐趣,什么时候闲了去各宫考考皇子背书,看他们磕磕巴巴又或压根不会,齐帝心里就充满了得意和畅快。 朕的太子,天资聪颖,三岁熟读四书,六岁修满五经,广涉君子六艺。 七岁之龄成为琉璃坊幕后主子,琉璃坊每年的分成和赋税相当于江南一州! 再看看其他皇子,果然不是朕的种! 野虫,出生在龙窝里也只能是虫! * 伊水阁 五皇子祁承阙出生时,尹妃被萧昭仪设计早产,五皇子两岁前体弱多病,尹妃怕孩子夭折,当女儿养着,还给五皇子取了个女孩的小名——茵茵。 平日里穿着打扮也是偏向女孩子的粉嫩。 五皇子年纪小,穿着粉嫩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一身绯红色寝衣的男孩儿盘坐在床上,尹娘娘拿着一卷书,听五皇子含糊的背诵《百家姓》。 等五皇子背完了,尹娘娘端详着祁承阙的模样。 “茵茵的眼睛和陛下很像呢。” 五皇子深以为然,他每次上妆,极尽华丽,唯独眼睛周围不施粉黛。 “茵茵,一会儿父皇来了,就像刚才一样背给父皇听,好不好?” 祁承阙乖乖点头。 上辈子母妃抓着他的学习不放,只是他不是读书的料子。 论武艺,他比不上大哥。 论为人处世心计算机,他比不上三哥。 论文章词藻,他比不上六弟。 他曾敬仰大哥神勇,钦佩三哥玲珑心肠,羡慕六弟一手好文章。 可大哥、三哥、六弟,放在太子跟前也只能做衬托明月的缀星。 太子行在众人前方,五皇子连追赶的心思都畏惧生出。 在一身传奇的太子皇兄面前,他卑微如泥鳅。 他唯一赢过太子皇兄的一次,是杀了尹守知。 太子皇兄手段狠绝,意料之中他给尹守知赔了命。 不过他死的时候是高兴的。 他这么笨,三皇兄和六皇弟这么聪明,不还是死在他前头?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五皇子死的挺知足。 上辈子他杀了尹守知后,母妃拿着剪刀和他拼命。 好像是因为,尹家被太子皇兄抄了。 明明是母妃说的,只要赢了太子,付出什么代价都愿意。 母妃一定是年纪大了,脑子不正常,失心疯了。 一朝重开,五皇子更知足了。 母妃还没有疯,他可以借着上辈子的记忆当个天才。 趁着年纪小,还能多穿两年女装。 但是该报的仇是一定要报的,上辈子三哥推他入金池,导致他子嗣艰难,这一次他也要让三哥尝尝入金池的滋味儿…… “陛下驾到——!” 五皇子熟练的扯开笑容,学着记忆中太子皇兄的模样张开手,甜甜的唤 “父皇~” 第89章 失心疯 尹妃迎上去,柔柔一拜 “陛下。” 今日尹妃穿了浅粉色桃花织金缎,头发梳了螺髻,插了一根襄金玉的东珠。 简单的发髻配上简单的发簪,东珠亮眼又衬美人,齐帝一眼就被吸引了。 他看看尹妃又看看床上伸着手要他抱抱的五皇子,心生恍惚。 皇后爱夹竹桃,嫁于他后,对外端庄大气,私下里二人琴瑟和鸣穿着打扮也简单温婉。 常常身着浅粉色,头上簪一支珍珠钗子或者一银色流苏步摇,听到动静,懒懒回他一眼。 曾经的齐帝,每天期盼着回家后的一眼风情。 他会幸福的猜,今日爱妻又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梳了什么样式的发髻,可簪了钗环,又在以什么姿势等他,看到他后是懒懒一瞥还是起身迎上来? 无论猜中猜不中,他都开心。 当年他所期待的日子,在今天具象化了。 爱妻骄子。 齐帝看着襄金玉的东珠簪子目露惆怅 “这簪子看着眼熟。” 尹娘娘抚了抚发髻 “这是臣妾,年幼时入宫,皇后娘娘赐下的。” “茵茵出生后臣妾怕旁的首饰锋利,伤了他,平日里便只戴些玉饰了。” 齐帝从尹娘娘身上看到了皇后的影子。 埋藏的沉痛又被挖开,齐帝看谁都觉得无趣。 “你是个好母妃。” 齐帝坐在榻上,伊水阁的布局透着温馨和舒适,令人情不自禁放松心神。 五皇子蹬着腿从床上爬下来,一步步来到齐帝面前,又努红了脸蹬上榻,乖巧的坐在齐帝身边,看着他不哭不闹。 父皇不喜欢小孩儿的哭声。上辈子五皇子第一次见到齐帝,被吓哭了,齐帝甩袖而去,留下胆小怯懦的评价。 齐帝没一丝与五皇子培养感情的想法。 “听说你会背《百家姓》了。” 五皇子奶声奶气道:“儿臣背给父皇听。” 齐帝拒绝:“不用。” “《百家姓》第123个姓是什么?” 五皇子:“……” 尹妃:“……” 齐帝开始回忆往昔: “当年太子如你一般大,每天晚上都要朕读书哄睡,朕只是简单一读,谁知道他居然记下了。” “有一次上朝,你父亲有意刁难,太子居然对答如流,你说奇不奇怪?” 尹娘娘只得捧道:“太子殿下天资聪颖,太尉他定要铩羽而归了。” 齐帝频频点头:“不错不错。” “太子小时候睡觉满床跑,如今七岁了,承祚殿的床朕给他加到了两米宽。” “从一点点儿,长到这么高,每每想起朕就觉得高兴。” “朕没有辜负皇后所托。” 尹娘娘只得再捧:“姐姐在天之灵,保佑着太子殿下呢。” 齐帝一口一个太子如何如何,尹娘娘明白了,这是来她这里炫儿子了。 太子是陛下的儿子,茵茵也是啊! 在一个母亲面前炫耀别人的孩子,陛下可真残忍。 五皇子平静的听着,没有丝毫不耐烦。 这些东西他上辈子听过无数遍了。 大哥多次来试探他,他最先确定大哥是重生的 后来遇到三哥四哥和六弟,彼此是老对手了,一照面就知道是个老芯儿了。 三哥出了差错,时傻时精的,没关系,这更方便他以后推三哥落金池了。 四哥‘疯狗病’提前发作,见谁咬谁,得躲远点儿。 六弟不装了,更加虚伪了,看见就讨厌! 唯独对二哥,他没办法下定论。 等尹娘娘忍耐着将齐帝送走。 侍女如芳忍不住抱怨 “娘娘,陛下心里只有太子,咱们殿下差太子哪里?一样的出身,陛下为何就看不上咱殿下?” 尹娘娘捧住五皇子的脸,五皇子与太子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长相。 太子小小年纪已经看出日后的仙神之姿。 五皇子长的也不差,但是五官有股媚意,多亏了与陛下相似的眼睛才能压一压。 她与陛下的五官和媚沾不上一点儿,怎么五皇子就长成这样? 尹妃温柔的抚摸他的眼睛,心底深处压着郁气 “你以后,不能笑,知道吗?” 一笑就不像了。 尹娘娘维持着温和,两手摸着五皇子身上的衣服 “把五皇子身上的衣服换了,换成蓝色的。” “茵茵,咱们今晚别睡了,把《百家姓》背熟了,好嘛?” 五皇子脸上的乖巧压平,静静的看着尹妃。 母妃的失心疯这时候就有苗头了? “我不要。” 尹妃不依他。 她怀孩子的时候祈祷了千万次,一定要是个男孩儿。 太医诊断果然是个男孩儿。 尹妃欣喜之下觉得是上天眷顾。 便虔诚祈祷,这个男孩一定要与太子一样聪慧。 五皇子一岁时就能识字,尹妃觉得上天果然是眷顾她的。 当年姐姐能做到的,她也能。 尹妃把五皇子翻过来:“茵茵,你长大后,会保护母亲的对不对?” 就像太子当年保护她一样。 “会的,母妃要好好的保重身体,不要生病。” 母妃失心疯会打人,若是打了他,他会报复回去哦。 尹妃得到慰籍,五皇子在关心她。 “为了以后你能更好的保护母妃,咱们背熟了《百家姓》再睡,好不好?” 五皇子摇头:“不要。” 尹妃不容他拒绝 “换好衣服,把门锁了,派两个人为五殿下念书,什么时候能准确答出第几个姓是什么,再睡觉。” 五皇子挣扎下去,拔腿就跑。 伊水阁的大门关闭,五皇子回头看着尹妃,心想母妃果然失心疯了…… 第90章 挑拨 祁元祚今日休沐,强悍的生物钟让他无法睡个满意的懒觉。 洗漱完,他穿着一身劲装开始在院子里压腿练腰。 柔韧性在习武中不可或缺。 从三岁开始祁元祚有意识的锻炼自己的柔韧性。 小孩的骨头软,劈个叉轻轻松松。 如此坚持四年,免了一番拉筋的痛苦。 他的身体不断成长,在长成之前锻炼不可懈怠,否则韧带缩回去,之前的努力全得白费。 姜良拿着本大齐律法,大声念着。 这是祁元祚教给她的任务,别人都以为是他一边锻炼一边温习书,赞太子勤奋努力。 其实祁元祚主要目的是为了让姜良和伯劳懂法。 姜良的小心思他知道的。 一开始装模作样的臣服,抽到奖励也殷勤进献,后来看到那些没用的奖励在他手中发扬光大,她还不能分一杯羹就眼馋嫉妒。 目前姜良处于即服又不服的心态。 想放弃挣扎彻底臣服,可抽奖系统给她底气,每次打算臣服抽奖之时又反抗不屈。 真让她抽到了要祁元祚命的好东西,姜良不一定敢动手,但绝对会飘。 姜良的系统保了她一命。 想要抽奖要刷喜爱值。 若是将其囚禁,好比坐看宝山。 祁元祚挺佩服这人,小心思如小强一样,不屈不挠。 “88,姜良又抽奖了。” 88从蹦迪的嗨皮中回神 “宿主怎么知道?” “情绪。” 姜良的黑眼圈、眉头间的烦恼,以及念书的丧气,无不诉说着——抽奖了,但不如意。 “88,这三年姜良的抽奖间隔时有波动,很多时候是半月。” “但有时候是十天,甚至七天。” 88不明就里。 “收集喜爱值有快有慢,正常叭。” 祁元祚活动着肩膀和脚腕 “这几年,姜良每次献礼都会说一句话。” 88:“哦,她说只要留在你身边就知足了,这不很正常吗?” “初始是正常的,但姜良这么记吃不记打的,指望她还记得三年前吃的苦且畏惧离开我身边?88,你高看她了。” “但是姜良,真的不愿意离开我,平日里我吩咐的事,她不乐意也会努力去做。” “三年如一日的讨好、谄媚,只要孤给一点好颜色,她会……兴奋。” 88狐疑:“难道她被宿主的王霸之气折服了?” 祁元祚无奈,就知道不能指望这蠢蛋。 “人性趋利。” “孤有个猜想需要验证。” “88,孤这几日一直想要一只鸡。” 祁元祚活动开手脚,瞄定屋檐上的骑凤仙人,看准借力的点。 一二三,飞喽~ 只见小太子冲身借力,踩着小黄的脊背跳在秋千的支撑杆上。 承祚殿的人一下乱了。 “殿下!” “护驾!护驾!” 姜良手里的书啪的落了,惊的站起身。 支撑杆只有脚掌粗而且被打磨的圆润,小太子身体歪歪斜斜的,看的人心揪起来。 祁元祚站稳身体,脸上跃跃欲试,他瞄准屋檐,跳! 猫儿一样落在倾斜的屋檐上,承祚殿伪装的暗卫已经撑开了麻布,唯恐他掉下来了。 胖公公直接给他跪了 “小祖宗,您别动!千万别动!” 小太子站在屋顶,满脸开心,他夸张的 “哇~” 黑色的错落的屋檐在眼前排开,再俯瞰承祚殿,小小方方的,自由的感觉的萦绕 他看够了高处风景,便一点点挪向檐角的骑凤仙人,把一排神兽挨个摸了一遍,才满足了。 已经有几个人爬上了屋顶,试探的往太子殿下身边挪,但是怕檐角支撑不了成人体重,他们不敢接近。 丝苗提着心 “殿下,奴婢求您千万别动,奴婢去找侍卫将您接下来!” 小太子站在高处,眼睛弯弯,如迎光生长的枝桠,疏朗而洒脱,他低头俯视着下方人,张开双臂 “谁接住孤,有赏。” 小太子直直的扑下来,几个暗卫争相飞起去接,半途忽然闪出一人,比暗卫更快更稳。 小太子落入坚硬的铠甲中。 小太子费力扭头,无辜的眨着眼睛 “苏师傅?” 苏长淮脸色臭臭的:“臣教殿下武功,不是让殿下跳房子的。” 小太子猫似的卸力在苏长淮怀里耷拉着四肢,脸往一边儿一扭,指着黄牛恶人先告状 “呀,小黄背上怎么有个鞋印?” 苏长淮自己把过耳技能练成宗师,看别人用时便觉得气人了。 “太子殿下,陛下传唤。” 等祁元祚跟着苏长淮离开。 姜良僵硬的收回她向前张开的手臂。 阴沉着脸走到暗处,给了自己一巴掌。 真是疯魔了。 她居然想去接他! * 在监狱里睡了一晚上的众人,眼下正安静如鸡的跪着。 齐帝眼睛不断的瞄着门口,看到正主到了,才装模作样的生气。 “太子,昨夜抓到他们几人在琉璃坊放天灯。” “齐刷刷的三盏灯,你们当朕的斥候是瞎子啊!” “在朕眼前传消息!今天你们必须得给朕一个交代。” 祁元祚: “父皇让他们先下去吧,儿臣单独与父皇说说话。” 齐帝顺驴下坡,让几人退下了。 等人一走,齐帝上来掂了掂儿子:“出汗了,又练功了?” “来来来,朕跟你过几招。” 齐帝脱了外衫,肥公公殷勤的上去帮拿衣服。 齐帝活动活动手脚,朝儿子招手 “今日你要是把朕撂倒,天灯的事朕就不追究了。” 祁元祚一听跃跃欲试:“父皇看招!” 小太子先攻上面,几次出招都被齐帝挡住了,再攻下盘,齐帝逗小孩儿似的往后退了两步,躲的轻而易举。 两人打了半天,齐帝一只手把儿子撂倒 “服不服?” 小太子嘿嘿一笑去挠齐帝痒痒。 趁齐帝躲的时候,上去一扑把他扑倒 “父皇输了~” 小太子昂首挺胸要爬起来,齐帝磨牙,伸脚一绊,儿子啪叽倒地,齐帝脱了小太子的鞋疯狂挠他痒痒。 “跟朕使诈,你爹还是你爹!” “快交代,到底背着你爹传什么秘密呢,你答应给朕的礼物,三年都没见到影,要是别人,朕非治他个欺君之罪!” 祁元祚笑的扭成毛毛虫: “给你了!密码本都给你了!想知道自己去找嘛,哈哈哈哈!不行了,救命——” “缓刑,求缓刑!今年一定给!成了!这次真成了,哈哈哈哈……” 齐帝挑眉,终于停了挠痒痒 “这次是真的?” 祁元祚抹着笑出的眼泪,随地乱滚滚到安全地带,顶着炸毛的头发 “孤用大哥发誓,保真!” “等父皇生辰,孤一定送上一份大礼!” 小太子拍着胸脯保证,半响又讨价还价 “但是儿臣,得多出宫几趟监工。” 齐帝刚要否决,儿子咕蛹咕蛹滚过来磨磨蹭蹭的依偎他身上,轻轻的道了声 “对不起……” 齐帝心一揪。 心顿时柔成了春水,这小子是知道怎么让他疼的。 他拍着儿子瘦弱的肩膀: “你是太子,太子不会有错。” 祁元祚摇头:“孤错了。” 齐帝固执:“朕的太子不会有错。” 话音一顿,齐帝低声补了句:“是朕欠缺考虑。” 祁元祚无声的笑了笑。 肥公公心声感慨,无论看了多少次,还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皇帝代表着皇权,皇权不可能有错,但是执掌皇权的人会有弱点。 那句‘欠缺考虑’,是皇帝的道歉和服软。 这三年他一点点看着,太子殿下成为陛下最坚固的弱点。 点着金漆的眼睛水润软和,像刚出壳的幼崽,真诚的道着歉意 “儿臣给父皇赔罪。” “这事是儿臣不对,错估了此事难度,让父皇久等。” 齐帝抱着儿子恨不得疼入骨头,歉疚道: “是父皇性急了。” 这三年他看着祚儿既要完成学业又要兼顾宫外琉璃坊。 琉璃坊成立初期有半年都在试错。 工官只烧过青铜,从未烧过琉璃。 用材、配比、火候都是要考虑的东西。 那半年祁元祚焦虑的起口疮,扒着书籍学习窑的知识。 折腾了一年,终于完成了琉璃窑的改造,许多工官埋天怨地,工作糊弄,太子伴读压不住人。 等祁元祚知道又是三月过去了,太子发了好大的火,重新找了人。 也是那次祁元祚找齐帝要了出宫的令牌。 中间还因为琉璃坊的事累病了一回,气的齐帝恨不得让人掀了琉璃坊。 等所有事步上正轨,看到了琉璃坊的利润,有人嫉妒,想分一杯羹了。 齐帝想到朝堂上的几本奏折。 上面是‘琉璃坊涉嫌与不知名的人勾结,疑似用天灯传递密信,对陛下不敬’这类的言论。 祚儿赤诚,早将与天灯有关的密码本给了他,如果他想知道传的什么消息,让人一对密码本就可。 祚儿在他眼皮子底下放灯是在撒娇,哪来的挑战陛下威严? 小人意图挑拨他与祚儿! 而他居然差点上了小人的当,齐帝又心疼又愧疚,默认了儿子要出宫的事 “要注意身体,再累病一回,朕定掀了琉璃坊。” “等父皇生辰,儿臣一定给父皇一个惊喜。” 祁元祚勾了勾手指,自信而得意 “超大——惊喜。” 齐帝哈哈一笑,完成父子心照不宣的默契小动作。 拉勾。 * 祁元祚出去后,道了句 “没事了,都回吧。” 几位伴读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这事归根结底不在传递了什么‘密信’,而在传递密信这个举动。 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这样做和捋老虎须有什么区别? 这是肆无忌惮挑战皇帝威严的举动。 可大可小。 大了,太子遭斥责,几个伴读的老父亲也得遭斥责。 小了,说说笑笑就过去了。 祁元祚看到提示危险的天灯时便想到了这一茬。 他将密码本给了齐帝,可外人不知道。 琉璃坊的盈利太令人眼馋,有人抓住这一点挑拨离间在祁元祚意料之中。 若只是放天灯的事,祁元祚不担心。 可结合他承诺了三年还没能送给父皇的礼物,就要命了。 万一让父皇觉得他当年是小孩子意气,只说一说不当真。 父皇期待了这么久,若认为自己白期待了,心里说不得要变态。 这样再品味一下挑拨言论,今天定没这么容易过去了。 所以今天的重点不是天灯,而是他耽搁三年还没能给出的礼物。 是他的态度。 第91章 琉璃坊 方藻迫不及待道:“太子殿下与我们一同出宫吗?” 尹守知重咳两声,提醒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好友,陛下就在殿里,在陛下眼前拐带太子出宫,是老虎面前夺崽子。 方藻:“守知感染风寒了?太子殿下可否让太医给守知看……!” 尹守知使劲儿给了他一脚,方藻抱着脚去一边儿嚎了。 卢芝贼兮兮的揽着太子的肩膀,其他人偷摸摸放哨。 卢芝掏出一件物什塞祁元祚手里。 祁元祚定睛一看。 一只透如水的玻璃壶,巴掌大小,壶身带着曲度,透过玻璃壶可以看到地上的砖歪曲放大。 这是琉璃坊的炫技邀功之作! 祁元祚喜不自禁攥在掌心。 “昨天晚上吹出来的?” 卢芝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光折所的师傅学了三年苦于无处施展,昨日开窑时,他们比窑师还激动,现场吹了一个。” “他们托我告诉殿下,定不辜负殿下栽培。” 祁元祚喜上眉梢,他以为这次能做出透度合格的玻璃就很好了,没想到进度直接超了一大截。 只看这玻璃壶便知道,放大镜不在话下。 在父皇生辰前制作出望远镜,也不是难事。 “等孤更衣,咱们一起出宫瞧瞧。” 日晷落在巳时,一辆简朴的马车低调的出了宫门。 马车上挤了七个人。 幸好都是身量未长开的少年。 祁元祚挑开帘子,驾车的是姜良和伯劳,马车后面跟着几个便衣暗卫。 只要祁元祚在皇宫,所言所行都在齐帝耳中眼前。 祁元祚每次出宫会带着几名暗卫,身边人却只带伯劳和姜良,在齐帝眼皮子底下制造了一个盲区。 看似齐帝掌控着太子所有行踪,实际上此时此刻,齐帝的耳朵是聋的。 他没办法得知太子在马车里说了什么,计划了什么。 等太子落下帘子,却见一车的人眼睛放光的行注目礼。 祁元祚情不自禁盘了盘腰间血玉珠串。 “怎么了?孤脸上有东西?” 祁多鱼小时候落水冰出了毛病,想多了会头疼,平日木呆呆是故意在放空大脑。 长时间不思考造成他思维的呆滞和心性的不成熟。 人情世故半点不懂,想什么说什么,直白且坦诚: “殿下厉害,臣很佩服。” 祁多鱼整齐的竖着两根大拇指,像圆头圆脑的木偶人儿。 大皇子不屑的翻眼,这才哪到哪,他们才见识到太子一二魅力就厉害了?以后岂不是要被厉害死了。 祁元祚笑着握住祁多鱼的手拍了拍,看了一圈,面露歉意低声道 “孤吹毛求疵,这几年辛苦诸位担待。” 一圈人头摇成了拨浪鼓,各个不知所措 卢芝惭愧道:“殿下千万别这么说,是我之前大言不惭,说什么要当琉璃坊二坊主,结果什么都要麻烦殿下。” 方藻平日里大大咧咧,如今低着头羞愧 “卢芝麻还能盘个账,管一管琉璃坊的采买,售卖拉人都是他做的,最没用的是我什么也帮不上忙。” 祁多鱼否认:“帮我打不要脸,方藻厉害。” 尹守知:“方公子不必自谦,琉璃坊的护卫工作全赖方公子,只是惭愧在下,读了一堆圣贤书,帮不上什么。” “唉…”施玉叹了一声: “行了你们几个,琉璃坊的牌匾是尹公子找人制的,还有每月的琉璃款式也是尹公子绘制。” “这都不叫帮忙,我这个每月只负责领钱的,不得羞愧死。” 祁多鱼歪歪头,疑惑道:“可是世子说每天跑两趟琉璃坊如果有外人找事,你就躺下装作被打了,这样他们就害怕然……” 祁多鱼话没说完,被施玉捂了嘴: “知道你笨,少说点吧!本世子不要面子吗!” 一车人哈哈大笑,气氛立刻欢快了。 笑完,方藻昂着头意气风发: “反正该是我们几个感谢殿下给我们开眼,说实话,这东西出来的前一刻我都觉得它不可能造的出来。” 施玉折扇一展:“反正本世子没出什么力,琉璃坊成功全赖太子殿下才德兼备。” 卢芝郑重施一君臣礼: “殿下,我等皆为不可语冰之夏虫,眼界短浅,若非殿下高瞻远瞩,事事过目挂心带着琉璃坊不断精进,焉有我等今日富贵?” 尹守知接过话: “殿下为君,我等为臣,臣为君分忧为本分,这几年我们连分内事都未尽到,亏得殿下不弃,来日愿肝脑涂地以报今日提携之恩。” “还望殿下万不可再说‘担待’一言。” 四人齐声道:“臣等不敢受。” 祁元祚失笑:“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收回收回。” 他伸出拳头,几人心领会神,五个拳头在空中一碰,施玉非要在上面堵住中间的窟窿,大皇子嫌他碍眼去捶他。 一番动作行云流水,这几年早不知重复了多少遍。 默契的感觉舒坦的萦绕在每个人心头。 马车滚滚进入琉璃坊。 下车时,大皇子与尹守知走在最末。 大皇子忽然出声:“记住你马车上说的话,肝脑涂地。” 尹守知一愣:“君子一言,毕生行荐。” 尹守知处事恪守君臣之道,今日既然尊太子为君,自是默认自己是太子一党。 他谨慎的想了想,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 他与太子年纪相仿,大齐皇帝没有活过半百的,当今陛下二十八,日后他若为官在朝,定是在太子一朝得用。 他们几个伴读就是齐帝为太子培养的朝廷班底。 以常理而言,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大皇子知道当今陛下很能活。 他活到了六十多岁还健健康康,最后是伤心死的。 因为齐帝太能活,上一世的尹守知因为恪守君臣之道,在齐帝与太子间挣扎。 他选了忠君中立。 最后却因太子自缢而亡。 第92章 擒鸟 伯劳与姜良没资格进入琉璃坊内院。 祁元祚一踏进门,就看到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学究身着儒衫,只站在那里就似一座知识的高山。 而今四座高山整整齐齐的排列开,向他弯折。 郑重一拜,腰屈九十,这是仅次于跪地礼的最大敬礼了。 祁元祚连忙上前搀扶 “几位先生何必行此大礼?” 中间一位太史令答:“殿下点播授业之恩,当得起此等尊重。” 祁元祚不以为然:“若非几位先生冒着前途尽失的风险留下,孤的光折所就是一笑话。” “诸位信孤,孤必不负诸位所信。” 四人齐声道:“殿下信吾等,吾等愿披肝沥胆结草衔环以报君恩!” 无论是放大镜还是望远镜又或者近视镜、老花镜、显微镜都与光的折射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光学,是造物的原理。 三年前祁元祚建窑的同时还去太常要了几个太史令。 这些人是计算天文历法的数术人才,日晷就与太阳折射有关系,转行学光学再适合不过了。 他将他们安排在琉璃坊后院,成立了一个光折所。 他还去太医院请了一位太医,去牢房捞了几具死囚尸体。 具‘眼球为何能看到东西及眼球形状和组成’为课题,让太医当场解剖给他们看。 这群人不仅负责天文历法还负责宗庙礼仪,难免有点儿古板。 不过讲礼的人也有个大大的优点,礼仪的人儿骂人都是文文的。 小太子听的乐呵呵,随便骂。 骂完了接着给孤学。 小太子时刻不忘给他们画大饼,研究天文历法的人最大志向是什么? 看到星星和月亮,证明天上是否有仙人算吗? 于是望远镜这个饼给他们塞得饱饱的。 他还承诺日后用望远镜观测到没有记载的星星,就以他们的名字命名。 于是,几个老学究勤勤恳恳转了行,不仅研究光学,连解剖学都不比一些仵作差了。 如此三年,琉璃坊终于做出了通天的毛胚。 他给光折所画的大饼,进入‘和面’这一步骤了。 这几个老人就是自光折所成立,为望远镜这一大饼,坚持至今的太史令们。 他们看着太子七岁的身量,犹如看到了大齐光明的未来。 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何谓天生的帝王之才! 帝王是一国的领导者。 在众人踌躇不定时他需做出决断,在前路迷茫时他需给出方向,在失败挫折时他需带头前行,在成功骄傲时他需初心不改。 三年前太子以四岁之龄,成为琉璃坊的总舵人,若非太子的坚持果决,琉璃坊早在建窑建了半年时就散架了。 各色琉璃风靡长安城,众人沉浸在喜悦中,早忘了建造琉璃坊的初衷,只有太子一心为透明玻璃努力。 大皇子欣赏着一众人看太子的敬服目光。 这就是他上辈子嫉妒又钦佩的太子殿下。 这几年他最明白祁元祚对琉璃坊的付出。 当年工官糊弄工作,几位伴读公子气的哭着进宫找太子。 太子怒而出宫让他们当场指出不服管教者,先是骂服再是打服,最后逐出琉璃坊,永不录用。 这些人居然还在朝堂散播太子辱骂群臣的言论,他有幸见识到了太子舌战群儒的场景。 第二天,太子病了,发热加喉咙水肿。 太医说心神大耗,劳累过度,又肝火上炎。 齐帝气的砍了几个人,也是那次后安河王府一建成大皇子便请命出宫。 太子不能随意出宫,他便做他宫外的眼睛。 光折所的老太史带着太子去看他们连夜做出来的放大镜。 一个个的圆片,经过镶金美化,已经可以做御用品了。 祁元祚现场检验,看到书上的字清晰而准确的放大,他连连道好。 老太史捋着胡须,好似老树又逢春,他带着太子又去看了几个玻璃片。 只见这些玻璃片用金属框架框着,有单边挂耳,竟与后世的眼镜非常相似了,不过后世是两个镜片框一起,这里是单个的,更偏向装饰。 祁元祚立刻提出他的建议,老太史谦虚好学,认真记下,留待改良。 祁元祚试了试眼镜,做是做出来,度数尚无法准确。 一排排的镜片薄厚不一,祁元祚不由得感慨老太史的聪慧,这才一夜他们就发现于眼镜薄厚的问题了。 略过一排排的镜片,他看到了两个对齐支起来的小型镜片。 祁元祚一下激动。 望远镜! 老太史为他解释:“研究望远这一问题,臣发现单个镜片无法完成远距离物体的折射。” “臣想着是否用两个玻璃片更好?一个负责收集远处的光线并聚焦过来,一个则用于放大成像,以便能够更清晰地看到细节。” 祁元祚崇拜的仰望着老太史,望远镜原理,分毫不差! 他殷殷切切的握住老太史的手 “太史今年贵庚?” 老太史笑呵呵的:“五十八喽。” 祁元祚认真道:“您一定要长命百岁!孤回去就派太医为您请平安脉。” “请您一直在琉璃坊发光发热!” 老太史品了半天:“那……臣多谢殿下?” 祁元祚笑成咧嘴汤圆:“拉勾!” 这样的人才,他愿意签合同签到给他送终! 祁元祚再三勉励,还给加了工资,承诺了赏银,双方皆很满意。 琉璃坊的人满意,小太子也很满意。 办完正事,便与几个伴读道别。 大皇子的府邸一年前修好的,齐帝嫌他在宫里碍眼,他一请命出宫,齐帝立刻同意了。 殊不知是放出了勾引家猫的小鱼干。 太子一想到处处合他心意的安河王府心痒痒,脚也痒痒,一天到晚想着往外跑。 每次出宫,必去安河王府耍一圈。 小太子用盒子装着几个放大镜的成品。 卢芝他们几个来送,祁元祚将玻璃壶抛给卢芝 “还你了。” 众人尚且寻常,姜良却变了脸色。 她看到了!是不该存在这个世界的玻璃! 姜良心中尖叫成鸡。 卢芝笑嘻嘻打趣:“殿下这是看到了更好的,不稀罕臣的宝贝了。” 祁元祚拍了拍盒子承诺:“孤保证,日后一人送你们一个。” “恭送太子殿下。” 姜良看着琉璃坊的牌匾,又想到刚才的玻璃。 情不自禁的咬着手指,心脏砰砰直跳。 如果…… 如果太子和她一样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 想到这几年太子对她的折磨和拿捏,想到她对太子卑躬屈膝,想到她所有的狼狈被‘同类’收入眼底…… 姜良呼吸急促,一股羞耻和恼怒席卷她心房。 祁元祚坐在马车里,微不可察的勾唇。 祁元祚是故意的,他故意让姜良看到玻璃瓶,故意让她起疑。 高度的自尊心,会令她失去理智,就像男人抛弃糟糠之妻,是为了抛弃自己不堪的过往。 当姜良认为他与她来自同一处,也会想抛起自己的卑躬屈膝被玩儿弄鼓掌的过往。 这个时候,她会不惜一切的使出自己的底牌。 怯懦的杀心复起。 “88,我是不是很坏?” 88只道:“宿主,您在玩儿火。” 大街一阵喧哗,马车顶部咚的一声,一只凶狠鸟腿穿透马车。 祁元祚眸光一闪。 不是鸡? 还有一只落在了马身上,马儿受惊嘶鸣。 大皇子眸光一厉 “停车!” 伯劳勒不住缰绳,受惊的马带着车辆在街上狂奔。 大皇子飞身上马,抢过缰绳,猛勒! “给本王停下!” 祁元祚掀开车帘,冷静吩咐暗卫 “马交给大哥,所有人疏散人群!” 护在车周围的六名暗卫四个飞出去,用比马更快的速度,奔跑着呼喊 “前方让路!” “前方让路!” 一条大街很快清出道路。 马儿跑出千米,大皇子两脚站与马背,两手攥着缰绳,以绝对强悍的姿态勒停马匹。 祁元祚从马车上下来,为大皇子献上掌声。 看到不远处那个比人还高的怪鸟,火鸡的外貌,鸵鸟的体格。 进化版的火鸟? 祁元祚心潮澎湃,目光火热,看姜良的目光像看一个大宝贝。 “88,发了!” 心中的猜测被佐证,祁元祚畅快至极,手一指巨鸟,意气风发 “今日谁能降它,赏金百两!” 暗卫蜂拥而上,为太子擒鸟! 姜良天塌了。 确定了,太子绝对是与她来自一处! 第93章 方玉 两只巨大的鸟被绑着抬进安河王府,祁元祚好奇的揪起它们的尾巴毛 “公的母的?” “能生蛋吗?” 大皇子握住他的手:“脏,别碰。” “今日这鸟出现的奇怪,本王让人去查究竟是谁意图行刺。” 祁元祚不甚在意,没有结果的。 地上的家伙每个都有两三百斤,幸好马车顶部够坚固,不然他可以饮恨长街了。 说它是火鸡,身上的毛长长的腿分明是鸵鸟,说它是鸵鸟,脸长的像火鸡。 是火鸡还是鸵鸟,只能以肉质和鸟蛋区分。 如果是鸵鸟的习性,只是长了火鸡的脸,这鸟不适合在中原饲养,放在边疆还行。 大皇子见他盯着大鸟思考,试探问:“本王帮你养着?” 太子眼睛一亮:“真的?” 大皇子勾唇:“什么时候骗过你。” “本王府上有跑马场,养两只鸟绰绰有余。” “改日本王请几个驯兽师,此鸟腿部粗壮满是肌肉,若能驯服,当个坐骑。” 祁元祚钦佩的拱手:“孤拭目以待。” 大皇子吩咐人把巨鸟圈跑马场,请个兽师,喂些草料。 自己带着太子离开。 “今日想玩儿什么?是泛舟还是泡温泉?捞鱼还是骑马?” “大哥整日舞刀弄枪,府里空荡荡的,闲暇时想必无聊,不如孤替大哥添些声色,这样大哥也能听听曲打发时间。” 大皇子似笑非笑,他与太子关系不似上辈子僵硬。 想当初太子理直气壮的塞人,大皇子想知道他打什么鬼主意便收了,谁知道对方是给自己找了个正经的寻欢作乐场所。 隔三差五来安河王府,次次都是为了听曲看舞。 椅子上一坐,目露欣赏,时不时合着拍子,起兴了还会掂着酒走到舞姬中,任她们香袖撩肩。 偏偏他不带狎昵,举止言谈尽是盛世君子风范,不知惹了多少舞姬倾心。 每次太子到来,舞姬们就像花儿似的开出最美的颜色。 这辈子太子每次出宫都来安河王府撒欢,府里的东西玩儿够了,又想起这一茬了。 因为关系亲近,所以坦言询问,若他应下,不就是走了上辈子的老路? “本王不爱这些,呕哑嘲哳,吵耳朵。” 祁元祚惋惜不已。 他与大皇子做伴穿过一片寥落的菊花丛,登上安河王府最高的了望台——阳台。 伯劳与魂不守舍的姜良立在两人身后,听二人攀谈。 大皇子:“你是太子,不应沉迷声色。” “孤只闲暇之余解解闷,哪有沉迷,人生百年,若没半点喜好多无聊。” 阳台是大皇子知道太子爱登高才修建的,是长安城最高的楼台。 在这里下望,可以将半个长安尽收眼底。 祁元祚张开双臂,感受着风抚身而过,俯瞰阳台下一地菊黄,视线越过王府高墙投向长安城主街。 行人往来,一熟悉的身影闯入眼帘。 “那是方藻?” 大皇子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 “是他。” 方藻身边还有一个比他低一些的男孩儿 “他身边跟着的,是他的弟弟?” 大皇子:“应该是了,怎么了?” 祁元祚:“四年前方太仆卿收养了一个干儿子,方藻平日事事想着他,他们感情应该很好,可是孤几次去方府,不见方藻将他弟弟介绍给孤,反而处处避着。” “怕他弟弟得了你青睐?” “方藻行事直爽,有侠义之风,他不会如此。” “大哥见过方藻的弟弟吗?” 大皇子摇摇头:“本王只记得他弟弟叫方玉。” 祁元祚轻笑:“还有一事,方藻对谁都很好,唯独看施玉处处不顺眼。” “两人僵了四年不见缓和,为何如此?” 大皇子:“方玉,施玉,名字一样。” “本王会查,你安心等着。” 祁元祚柔和了眉眼:“孤自然安心。” 如今已是深秋,万花开始衰败,大皇子看着阳台下的菊花丛有感而发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一句诗捶得姜良头晕目眩。 她听不懂什么“要识中庸义,中庸乃是庸”的偏门诗,可这句可谓如雷贯耳。 祁元祚余光瞥了眼姜良,声音平静 “怎么忽然想起来咏诗了?” 大皇子最头疼作诗,对诗歌没有任何鉴赏能力,也讨厌和人讨论诗词,唯独太子年幼时的半截诗还能给他熏一熏文气。 “你当年重阳作的半截诗,让大齐文人墨客头疼了好几年。” “这半句,挂在了红月楼,谁能对出此诗的另外一半,谁就能成为头牌入幕之宾。” 祁元祚挑眉:“有人对出来了?” 大皇子骄矜之色尽显,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诗是他作的: “只有作诗的原主人可以对的恰如其分,所以择优选取。” 祁元祚调侃之色欲浓:“大哥不是不爱歌舞吗,怎么知道红月楼的事?” 大皇子辩解:“是苏统领,他这些日子,天天去红月楼。” 两人一对眼,八卦气息弥漫。 大皇子熟练的揽下活儿 “交给我,打听清楚了告诉你。” 祁元祚殷勤的给他捏肩膀以作答谢,大皇子十分受用。 随着太阳挪到午时正的位置,太子也该回宫了。 不是大皇子不管饭,而是宫里有规矩,皇帝与储君不能擅自用膳于臣子之家。 下臣为了招待皇帝、太子,定会花费超于平常的银两,官员的俸禄有限,大部分用于招待君主了,日子怎么过? 再者,若君主随意留膳下臣家里,容易造成官员攀比。 三,万一把君主吃伤了,谁负责? 姜良下楼的腿都是抖的。 那句诗,就是答案。 太子果然是现代穿来的! 若是几年前她会高兴有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同乡。 如今,她只觉得恐惧! 再想想自己进献的眼镜片、瓷器、南瓜、甘蔗、黄豆、花生…… 姜良眼前一黑又一黑。 她站在马车前好似面对着吃人的地狱,不能上去。 祁元祚在她面前暴露了身份,而且祁元祚一定猜出她有金手指,回了皇宫她就是任人宰割得鱼肉! 姜良抠着掌心,嘴唇哆嗦。 祁元祚踩着凳子上了马车,在车门前站定,睨着姜良弯唇,笑意不达眼底: “孤想起来有事忘了交代卢芝,半道去一趟卢府,让侍卫守在马车周围,防止再出现街上的危险。” 侍卫们领命。 姜良吞了吞口水聪明了一回,侍卫防的哪是危险,是防她逃跑! 姜良逼不得已上了马车,伯劳赶着马去往卢府。 姜良胆战心惊,怪不得太子很少带她出宫,他故意把她圈养在宫里,才能瞒她这么久! 再想想琉璃坊、瓷坊、饱满的花生和出油率极高的黄豆。 怪不得小太子能做到如此,她以为是小太子天生聪慧,原来是与她来自同一处。 如果她能有高贵的出身,太子能做到的,她也能! 万金油的琉璃坊、瓷坊的主人就是她了。 再加上黄豆、花生,名利皆得! 她会是大齐皇帝的座上宾,加上系统辅助,做个国师,被人尊称为神仙也是可能的! 她可是抽出了‘久旱逢甘霖’这神仙法术! 幻想的越美好,越不甘此时的落差。 还有机会。 太子能有如今的一切是靠着她的系统! 没有她的系统,太子什么都不是! 她可以借着系统与太子谈判! 太子是个聪明人,绝不会让她死的。 姜良安心了。 确定自己不会死后,开始思考谈判的利益。 琉璃坊和瓷坊的利润她要,日后系统再抽了什么农作物,必须要加上她的名字! 她还要做官! 她的功绩,怎么就不能做个国师了? 合作才能双赢,只要她握着系统,她不信小太子不配合! 还有伯劳,她要伯劳做她的奴才,伯劳平日里怎么为难她的,她要双倍报复回去! 马车里祁元祚阖着眸子,听88焦急:“宿主!她知道了怎么办!早让你杀她了,没关系没关系,现在杀也来得及。” “宿主!咱们停车把她杀了再走吧!” 祁元祚神色平和 “我说过了,我是个和平主义者,打打杀杀的多不好。” 第94章 抽奖系统 祁元祚来的突然,卢芝急匆匆迎出来 “太子殿下。” 祁元祚下了马车,一副要进府长谈的样子 “今日孤得了一对巨鸟,你父亲是大司农卿,对这方面了解较多,孤想让你闲暇时去安河王府与大哥一起养着。” 若只是这事,根本不值当太子亲自跑一趟。 卢芝爱财,又经营着琉璃坊,心思玲珑,只一听此话就知道太子还有别的事不方便明说。 而且午时是饭点儿,若无大事,太子出于礼仪也不会入府的。 卢芝脑子飞转,面上如常请太子入府。 “殿下随我来,臣正好也有一件事紧着与殿下细说。” 祁元祚进府,伯劳与姜良自当跟着。 那些暗卫被吩咐留守。 卢芝一路引着太子走小路,去了他的书房。 他转了一个花瓶,书房墙上出现一个暗道。 卢芝嘿嘿一笑:“家训,狡兔需有三窟。” 这就是祁元祚不找别人找卢芝的原因。 守知太君子,方藻太耿直,多鱼太呆,只有卢芝长着生意人的头脑,聪明且心眼子多。 自祁元祚一点点了解他那不着调的家训就知道卢家人都是妙人。 密道里面漆黑,卢芝点了两根蜡烛。 祁元祚接过一盏,伯劳接过一盏。 “借阿芝此处,处理一点私事。” 卢芝识趣的不多问 “臣在这里守着。” 祁元祚走进密道,示意伯劳与姜良跟进来。 姜良心如擂鼓,知道太子要处理的私事是什么了。 她握了握拳头,又在心里顺了一遍自己想要争取的利益。 根本没想过失败的可能。 昏暗的烛光下,伯劳目露凶光。 他不觉得太子要处理自己,那么‘处理’的就是姜良了。 他早觉得姜良心里藏奸不是好人! 密道约有五十米,尽头是一间三平方的密室,有一个桌子,两个椅子。 伯劳殷勤的擦拭桌子和椅子上的灰尘。 祁元祚护着蜡烛,点了桌子上的油灯。 “孤时间有限,便长话短说了,当年孤买回姜姑娘,立下的约定,至今仍然有效。” 姜良本以为自己要忘了当年的‘约定’,但是没有。 当初她曾感激这则约定,现下只觉得愤怒 “是你一直在戏耍我!欺骗我!” “你我来自同一个地方!你不想着互相扶持,反而要算计我!要我给你为奴为婢!” 伯劳冷声呵斥:“放肆!你一个卑贱的奴婢,敢与太子殿下如此说话!” 姜良被激怒了 “我是奴婢?你眼里的主子不过是投了个好胎!他比我高贵在哪里?!” “我才是天命之人!我有系统,他没有!他就是一路人甲!他还不如我!” 姜良冲着祁元祚吼: “你装什么高贵!放在咱们那个世界,你一定是最讨人厌的卑鄙小人!对同胞没有半点情谊!” “既然不讲同胞之情,那么咱们只讲一讲利益!” 姜良狮子大开口:“我要琉璃坊和瓷坊的1\/3利润!” 伯劳直接把姜良当成了死人:“殿下,她疯了,奴才愿意代劳送她一程。” 殿下才只有琉璃坊三分之一的利润,姜良不仅对殿下不敬还敢要琉璃坊的利润? 你是皇帝吗? 姜良自持金手指,笃定道:“你会答应的!你若不答应,我就把你的身份全捅出去!” “没了我,你再也不会有琉璃、瓷器这样的好东西。” 祁元祚转着血玉珠串,周围的黑暗令他有些烦躁和抵触,本还想看看此人有多蠢,可惜地方不对。 “这就是你与孤谈判的筹码?” “你跟在孤身边三年,难道不知道孤是怎样一个人?” 祁元祚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 “系统……” 这两个字在太子嘴里转了一圈,音节分外动人。 姜良越加嫉妒了。 她想要太子的身份,想要太子的皮囊,甚至想要太子这个身体的一切! 为什么同样是穿越,她就是个平民百姓,祁元祚就是太子?! “不就是个系统吗……” 祁元祚不屑一顾。 “你自持系统和后来人的身份,看不起这里的一切。” “孤压着你读书,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忘恩负义,眼界短浅,眼高手低,骄傲自大、窝囊废一个,还不堪教化,嫉妒卑劣,是孤瞎了眼,还以为你是块可以雕琢的璞玉。” “浪费了孤三年精力!若孤将这精力放在伯劳身上,他会比现在更乖顺有用。” 伯劳摸了摸鼻子,眼神躲闪,他私下里的那点小动作,殿下知道了? 这事祁元祚费解了三年,作为原书中的女主,她陪男主造反成为了皇后,怎么也该有可取之处。 一开始祁元祚是这么以为的。 中间祁元祚开始怀疑,后来祁元祚开始佩服男主,想着能把这样的人培养成皇后,就该他窃国成功。 直到最近,他知道了答案。 姜良不服:“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祁元祚:“世间最大的神器是人类思考的大脑。” “你依仗身上的系统,那孤就与你论一论系统” “你的系统是抽奖式的吧。” “喜爱值就是抽奖的条件,你一次抽奖所需喜爱值应该在40到五十之间,孤更倾向40。” “你收集的时间需要15—20天左右。” 姜良震惊不加掩饰。 “你怎么知道!” 姜良强自镇定:“你知道又如何?我劝你想好了再动手,我有系统,就能杀你于无形!” 祁元祚不以为意,“别急,这才只是开胃菜。” “如果我是你,现在会乖乖的顺服并想方设法让孤觉得你是真的彻底忠心臣服,不会再叛。” 姜良冷笑,显然没听进心里。 “你以为你身上的系统真的是属于你的吗?” 姜良以为他在蛊惑欺骗她:“你别想着再骗我!” 祁元祚知道她不信,知道她笨,便拆开了给她讲明白 “你还记得你什么时候给孤瓷器碎片的吗?” 姜良哪记得这东西。 祁元祚记得: “那时琉璃坊已经步入正轨,孤做梦都在想瓷器的生意。” “你说巧不巧,想什么来什么,你真的给孤献了一枚瓷器碎片。” “你贪财,像条守不住骨头的狗,有点好东西便想着赶紧来孤这里换银子,孤算了算,那一次,你约莫只用了9天便完成了抽奖。” 姜良拼命回忆,她想不起来了。 她每次只顾得赶紧抽奖,越快越好,哪还会记每次抽奖间隔的天数。 “孤开始想,为什么会提早了这么长时间?” “两年前的春天,孤在想丝绸之路。” “研究大齐与邻国的贸易路线。” “那一次你进献了一对儿蚕。” “用时,7天。” “孤心中警惕,你的速度太快了,孤担心你的系统发生了什么变化,如果你可以一天抽奖一次,那太可怕了。” “于是孤开始留意你的动向,想找出原因。” “这一次,你隔了二十天才有动静。” “期间你总是向孤献殷勤,每日想方设法讨孤开心,你期待孤给予回馈,可孤给你一个笑脸或者奖励,你也并不稀罕。” 姜良感觉事情驶向了不受控的边缘,他怎么能猜出这么多?! 祁元祚用笃定的语气道: “你在图谋孤身上的某样东西,这个时候,孤想到你收集的喜爱值。” “孤起了怀疑,我对你的喜爱值会不会与别人不一样?否则,你为何那样巴结孤?” 有了想法孤便开始验证。 “孤想要糖,你为孤进献了甘蔗。” “孤想要除草剂,于是有了百草枯。” “孤想要油,你进献了黄豆和花生。” 姜良开始恐惧,隐隐约约知道了祁元祚的底气。 她心里开始抵触,不会是这样的,这个系统是随机的!是属于她的! 祁元祚侃侃而谈,自信从容 “反反复复试验了好多次,孤基本笃定了一个想法,我的喜爱值与别人不一样。” “孤供给的喜爱值占抽奖总和喜爱值的比例越多,就越能左右你能抽到的东西。” 祁元祚倏地的一笑,佛祖拈花的神性在烛光下昙花一现,落入伯劳的眼睛。 他近乎痴迷的看着他效忠的主子。 “这次孤许了个愿,孤想要一只鸡,又肥又能生蛋又容易养的鸡。” 姜良感觉自己的身心在那双雁眸中无所遁形,等待着窒息的审判。 “于是孤得到了一只鸡。” 咚——!姜良的心池落了千斤坠,砸出巨大的波澜。 “孤猜对了。” “现在,你的底牌,已经成为孤的底牌了。” 姜良听到喜爱值飙升的声音,+5+5+5…… 这似乎是太子愉悦的代码,一路飙升到顶点。 祁元祚语带蛊惑:“可以告诉我,以往我对你的喜爱值,最多占了多少吗?” “八分之一、四分之一……” “还是二分之一。” 她明明没有回答。 “哦,四分之一啊。” 姜良破防,表情一下扭曲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为什么又知道! 罪魁祸首还在侃侃而谈: “孤的喜爱值,只占四分之一就能成为你的系统的主人,抽到任何想抽到的东西。” “如果我的喜爱值,占你所需抽奖喜爱值全部的总和。” “会发生什么呢?” 不需要祁元祚叙说,姜良自己就得出了一个答案,会抽出祁元祚想要的一切! “那又如何!” 姜良破罐子破摔:“你杀了我,你什么也得不到了!” 就算是这样,抽不抽奖不还是由她说的算! 姜良情不自禁后退,她的动作已经暴露了她的慌张和胆怯。 姜良余光瞄着密道,自以为趁祁元祚不注意,连忙向外跑。 祁元祚叹息:“我说过了,如果我是你,最好的选择是跪地求饶,让孤相信你永不再背叛。” 姜良脚步停了一瞬,接着向外奔跑。 祁元祚闭上眼睛,内心冷漠的许愿 ——我许愿,我想要一个许愿机傀儡。 姜良瞳孔缩小,她发现系统不受控制了,它正在被动抽奖! “啊啊啊啊啊——!”姜良尖叫着发泄内心的恐惧。 “不!不!不!” 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能直接越过她抽奖!他想抽什么?! 姜良被脚下的砖绊倒,她拼命的往外爬,她要去揭发他!他是个恶魔! 抽奖的指针停了,姜良下意识停止呼吸,只见空白的格子浮现四个字 “提丝傀儡。” 姜良头脑在这一刻清明了,是啊,抽取的东西都不再由她控制,她又凭什么以为,自己还是系统的主人? 她的哭求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像被抽取了灵魂,身体原地抽搐着。 一根无形的丝线在姜良头顶牵引着,缠绕在祁元祚的中指。 祁元祚忽然想起了原书中的一段话。 ——‘司马徽无意识的摩挲着中指尾节,姜瑶柔和了眉眼,那是他们相爱的证明。’ 第一次读,祁元祚以为司马徽带着戒指。 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了真相。 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姜瑶’如此蠢笨,还能成为男主的皇后。 第95章 剪鸟 昏暗的密室煎熬着祁元祚的耐心,他勾了勾手指,姜良没骨头似的起身。 一枚罗盘漂浮在姜良的头顶,只有祁元祚能够看到,罗盘中心刻着清零的喜爱值。 这就是姜良引以为傲的底牌了。 耳边传来机械的提醒:“宿体已死亡,检测到新的个体,是否绑定抽奖系统?” 祁元祚直接忽视了这一提醒。 他从姜良的视角看到了‘自己’。 这种感觉很古怪,非要形容眼下他与姜良的关系,像科幻里面的机甲与主人, 姜良就是他的机甲。 他需要坐到机甲里,这个机甲才会动,会说话,会战斗,机甲本身是不具备思维和战斗能力的,具备这些的是操纵机甲的人。 中指的线好比脑电波网络,让操纵者使用机甲如臂使指。 问题在于,祁元祚怎么一边操纵机甲一边进行正常生活。 他需要一心二用,而且是高强度的一心二用才能让‘机甲’像个正常人,有自己的性格、爱好、交际圈。 本体还要注意不要被分身影响了。 怪不得原书里自男女主相遇就再没分开过。 书里还出现很多次男女主的缠绵戏份,这事经不住细想,细想就是——男主是个神经病。 祁元祚尝试着一心二用,这事对他不算难,先把姜良带回宫再说吧。 姜良睁开眼睛,在祁元祚的意志下,傀儡的模式调整,她的心脏、脉搏开始跳动,血色充盈于面,机械而呆滞的眼睛变得灵动。 神情恭敬的参拜:“拜见太子殿下。” 祁元祚拂去心底自己拜自己的别扭。 他持着烛台立身,侧眸一顾,摇曳的光影将他的脸庞分割,半面诡谲半面神佛,七分的稚嫩,也成了十分的深不可测。 伯劳早已被震惊的失了心神,他眼睁睁看着姜良尖叫着往外爬,然后身体一软,头顶出现一道金线缠在太子手上,那道金线消失的太快,让他恍以为是错觉。 太子不含任何情绪的一顾,便压的伯劳双膝下跪,俯首帖耳口称千岁,比他以往任何一次跪拜都要虔诚。 他服侍的不仅是人间至尊,还可能是天上神仙。 人在接受超出自己认知范围事物的时候,脑子是空白的。 伯劳不合时宜的冒出心理上的渴求。 这样尊贵的人,亲手扇过他的脸,被他抱过、摸过(第7章那次哈),还关心过他罚出的伤。 伯劳一点点爬过去,欲亲吻太子的脚面。 祁元祚恶寒,在他伸嘴前抬脚踹他脸上。 伯劳磕头谢恩 “谢殿下赏!” 祁元祚:“掌灯,滚出去!” 伯劳:“是!” 卢芝等了一柱香的时间,才看到密道打开。 密道挖的深,卢芝在外面听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祁元祚摇摇头:“没了,时间不早,孤要回了。” 两人攀谈着出了门,卢芝正常的与祁元祚告别,对他来此间借密室有什么用丝毫不过问。 马车里,祁元祚轻声笑了笑,不愧是志在天下财的卢大公子啊。 姜良的系统还在不断的呼唤他绑定抽奖,祁元祚全不理会。 姜良的系统比较邪性,而且存在巨大的风险。 他不想步姜良后尘,将姜良当作系统的容器,再好不过。 抽奖系统应不能强制绑定,否则早放弃无谓的语音提醒冲上来强绑他了。 88感受到了智商的碾压,它之前还担心宿主被姜良害了,转眼间宿主把姜良变成傀儡了。 为了让自己显得有用,它试探的用程序入侵抽奖系统。 一路找到它的核心代码,浏览了一圈退出来了。 “宿主,它在骗你!这玩意儿的代码是‘强者为王’,如果姜良是旧王,杀死旧王的人就是新王!” “它只能绑定新王,如果新王不是发自内心的同意,它是无法绑定成功的!” 88插着腰邀功:“虽然我的代码无法攻击,但是我还是有点用的!” 祁元祚不置可否,他从未见过这么废的系统,核心代码都看了,还没办法攻击或者吞噬。 看出来了,这小玩意儿没了商城,就是个解闷的小废物。 “如果我一直不同意,或者我被人杀死了呢?” 88:“那它只能跟着姜良一起腐烂报废了。” 祁元祚明白了,没有智慧只会遵从本能的高阶程序。 “让它安静,好吵。” 抽奖系统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着‘绑定绑定。’ 88是没办法攻击,也没办法吞噬,也做不了太高级的修改,但是屏蔽个声音还是能做到的。 耳边终于安静了。 祁元祚闭上眼睛熟练操纵姜良的方法。 马车一路进宫门。 这个时间午膳应该摆好了。 要回承祚殿需路过御花园,在假山之中,祁元祚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尖叫,听起来是幼童的声音。 养在宫里的小孩,只有皇子和皇女们。 祁元祚站定:“谁在里面?” 尖叫声更大了。 “救命!太子哥哥!” 老四的同胞姐姐,父皇唯一的女儿,大长公主。 大齐默认皇子与皇女分开排序。 既然遇到了,祁元祚没办法坐视不理,他正要上前,就见一男孩一手拿剪刀,一手揪着大公主的头发,拽牲口似的将她拽出来扔地上。 祁元祚目瞪口呆,这男孩是他的四弟。 大公主一头狗啃的头发,脸上的发渣隐约盖着一个小巴掌印,身上是一个又一个的黑脚印。 她一边哭一边抱着太子的腿向他告状。 “太子哥哥……他是个疯子!呜呜呜,太子哥哥他欺负我,我好疼啊……呜呜。” 大公主长的好看,眼睛像个黑葡萄,又大又圆,三岁的年纪,正是可爱的时候。 没人能拒绝这样的孩子抱着你的腿撇嘴小声哭泣。 四皇子眼睛内双,看人时透着冷漠和凶悍。 不如公主白净,不如公主乖巧,又手持凶器。 任谁都觉得四皇子坏胚,欺负公主。 祁元祚皱着眉,看公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便问四皇子 “发生了什么事?你先把剪刀放下,伤了自己疼得可是你。” 四皇子孤零零站着,僵持一会儿,终是扔了剪刀。 四皇子组织了一下语言,自认为委婉道: “她骗我剪裤子里的鸟,我不肯,她拿了剪刀要扒我裤子,我就把她头发剪了。” 第96章 四皇子 祁元祚一时无法界定这是小孩子懵懂无知,还是恶意嬉闹。 他俯身问大公主:“四弟弟说的可对?” 大公主抹着眼泪哭:“不是这样的,他打我脸,还踹我!皇兄,他坏!他是天生坏胚!你帮我打他嘛……呜呜呜。” 祁元祚听到一阵急切的喊声。 伯劳意识到这是丽妃娘娘宫里派人来找人的。 他高呼一声示意。 走在首位的是丽妃,她最是紧张这一双儿女,尤其对大公主。 大公主见了丽妃,哭的撕心裂肺,像是要哭出所有委屈。 哭着哭着,大公主忽然喘息急促起来。 丽妃花容失色,她惊呼 “药!药!” 婢女一阵慌乱。 “娘娘,奴婢们身上没有!” 祁元祚后退几步,想起来大公主天生心疾。 他将随身携带的药丸给了丽妃。 “用这个吧。” 这几年他身上的应急药丸没断过,有一次太医为他更换过期的药提了一句,大公主因为心疾,配了一份与他一样的。 丽妃也知道此事,立刻喂于大公主服下。 大公主服了药慢慢喘息着缓了过来。 依恋的扑入丽妃怀里。 “母妃……我不怨弟弟,你别生气,也别罚他,都是我的错……” 丽妃用手帕清理干净女儿脸上的狼狈,小心的摸着她脸上的巴掌还有身上的黑脚印,抱着她一个劲儿流泪。 她轻轻哄着女儿,等大公主平静下来,丽妃也没有将她交给下人的意思。 祁元祚观察道丽妃的手臂有肌肉,显然是经常抱孩子。 丽妃冷静下来,看向四皇子,又失望又愤恨 “你非要逼死我们才甘心吗!” 四皇子冷漠的看着,脸上露出明晃晃的嘲讽 “是你在逼我,你为什么不问问她对我做了什么。” 丽妃下意识看向大公主。 大公主依偎在丽妃怀里,眼睛留着泪水,声音软绵绵的 “我知道弟弟还在怪我捏了只蜈蚣吓他。”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它会咬人,对不起母妃……” 丽妃无声的坚定立场,她向太子俯身拜了拜 “带四皇子回宫。” 祁元祚提醒她 “刚才四皇弟告诉孤,是大公主拿剪子要剪四皇弟裤子里的鸟,四皇弟拒绝,大公主要扒他裤子。” “希望丽妃娘娘查明原委再行处理。” 丽妃语气尖锐:“臣妾已经查的很清楚了!” 伯劳正要呵斥被祁元祚阻止。 祁元祚看丽妃一脸疲惫,也听闻丽映阁因为皇子公主,整日鸡飞狗跳,不在意这一言一语 说到底这是别人的家事 “既然如此,是孤无礼了。” 祁元祚朝她颔首以示礼节,带着人离开了。 他故意路过四皇子。 离得近了才发现,对方还穿着开裆裤。 露在外面的手腕有一圈血痂,像是捆束摩擦出血后留的。 血痂未落,是七天以内受过捆束。 走的远了,祁元祚方问 “了解丽映阁的消息吗?” 伯劳恭敬的回答:“知道一些。” “听说四皇子天生坏胚,两岁的时候在大公主的救命药里加了麻黄,险些让大公主一命呜呼,还虐杀了公主养的鹦鹉,意图勒死公主。” “前些日子丽映宫走水,幸好灭火及时,听说是四皇子要烧死公主。” 祁元祚:“丽妃娘娘没有管教吗?” 伯劳微微一笑:“管了,罚跪、禁食禁水、关柴房、捆束、打骂都试了,没用。” “丽妃娘娘这几日正求陛下让四皇子去南学堂上课呢,可能是寄希望于四皇子读了书能改好。” 祁元祚问他:“你觉得四皇弟能改好吗?” 伯劳呵呵一笑:“殿下,这病根是大公主,病根不除,好不了的。” 祁元祚只道了句:“孤知道了。” 皇宫里现有四个皇子一个公主。 祁元祚平日里忙,很少见到他们,他们也不往他身边凑。 若说几人的秉性,这得说一说自他们会跑会说话后,带给祁元祚的震撼。 三皇子就不说了,上一刻还在天真无邪啃磨牙棒,下一刻就把磨牙棒扔了朝着他凶狠狗叫。 是真的汪汪的叫。 至于四皇子,他见过比今日更惊悚的。 四皇子按着大公主的头往水盆里摁,场面之乱比这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次他是一旁的配角,上次他是偷摸摸的过客。 见过三月的花儿吗?五皇子就是,一个三头身的小孩儿穿成花蝴蝶的样子,拈花娇羞,还问一旁的侍女 “我和花儿谁更美?” 不知道的以为小孩儿天真无邪,笑呵呵答:“殿下最美。” 知道的,比如祁元祚,恨不得抠出眼珠子洗洗。 六皇子他愿称之为假面骑士,字面意思。 每次看到他,祁元祚像在照镜子,微笑的方式都令他觉得眼熟。 怎么看怎么诡异,鸡皮疙瘩掉一地。 都说事物是对比出来的,有这几人在,大哥都是个正常人了。 不接触是不可能的,日后学堂、朝堂,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能做的就是在争锋来临之前,尽可能布下后手。 用过午膳,祁元祚抱着狸花背透过窗户看秋叶落地的美景,桌子上的药腾着袅袅热气。 太子将狸花背拉长,埋它肚皮下猛吸一口,狸花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眯着眼睛发懒 “孤随身带的药丸给了大公主,改日姑姑去太医院,再帮孤拿一份。” 丝苗认真记下。 殿下温养了四年,身体日益强健,还习了武,可丝苗姑姑不敢放松。 承祚殿的掌灯时间比其他宫都要早,殿下依旧拒绝狸花背晚上留宿。 对丝苗来说,殿下一日不能独处于黑暗,病就一日未愈。 “且退下吧,孤午睡一会儿,姜良留下守着。” 姜良:“是,殿下。” 丝苗姑姑目光一动,总觉得今日的姜良有些古怪。 等身边安静后,祁元祚从床边抽屉里摸出了一封未封的信。 姜良因为祁元祚收回了脑电波,目光变得空洞,机器似的立在不远处。 88瞅了一眼 “宿主,这封信卢芝半年前就给你了,你当时不看,现在再看,有点晚了叭?” 祁元祚没说话,他抽出了里面的东西。 88这才知道,里面不是信,是一份户籍路引。 去往江南苏州的。 身份信息是: 良瑶,女,10岁,农户,出生于江南苏州城。 于半年前跟随父母从苏州来到长安访亲,八个月后返回。 这是这份路引在官府的备案。 琉璃坊与瓷坊时有招募流民为工,身份登记有一阵很是混乱,祁元祚就是那时让卢芝帮他浑水摸鱼办的。 半年前也是他六成把握,姜良系统可易主的时间。 他向来谋定而后动。 只是有时他也觉得自己如老鼠一样卑劣。 父皇爱重他,他借着这份爱重欺瞒。 大哥信任他,他却更倚重卢芝。 卢芝尊敬他,他总让他办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宿主,您想让姜良去江南?” 祁元祚纠正: “孤是想将她秘密安插在江南。” 88不关心别的,它只道:“宿主,您会很累。” 姜良的一举一动都需要祁元祚控制,一天到晚兼顾姜良还要维持自己的正常生活,它都怕宿主精分了。 祁元祚没答,闭着眼睛,看似睡了,实际在研究怎么更好更省力的控制姜良。 在将姜良派江南前,他还要研究明白抽奖系统。 两年前,司马徽继林定尧后去了江南游学,至今未回。 祁元祚为何选江南,一是山高皇帝远,手工业纺织业发达,他下一步打算将瓷坊挪过去。 二则,他要去会一会男主,去看看能让男主成功起家的江南豪强。 第97章 互相癫癫的一章 四皇子回去得到了什么‘待遇’,祁元祚不知道。 只是第二天上学,南学堂多出了一间教室。 四个皇子,一个公主,全部塞这里了。 按理公主不能与皇子一起上课,但是齐帝一心想省事,丽妃是个开明的母妃,知道女儿能与皇子接受同样的教育有多难得,不会主动提出异议。 丽妃开了先例,其他的嫔妃妄想着以后自己有了孩子也能得到同样的待遇,也不会主动给皇帝上眼药。 就这样大公主与四位皇子坐在了同一间教室。 课歇的空隙,大公主下了板凳,哒哒跑向隔壁。 三四五六皇子,纷纷瞥以余光。 这位公主,上辈子染了花柳病,成了皇室丑闻。 别人都以为是公主不检点,偷尝禁果,实际上大公主到死还是完璧。 兄弟几个猜,可能是老四让人找的花柳病的血脓,下给了大公主。 大公主发现自己得了这病,疯了一样与老四拼命,被老四活活勒死。 夺嫡时老四疯狗似的,今天咬这个明天咬那个,只要有落井下石的机会全不放过。 别人的人杀,自己人也杀,被圈禁了还不忘通敌叛国,给敌人送一份大齐内部城防图。 别人争夺是为了皇位权利,四皇子争夺是为了与大齐同归于尽。 想来他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居然是在大公主染上花柳病的时候,请命让大公主去和匈奴和亲。 匈奴单于死了三个老婆,每个都是被他喝酒打死的,让大公主去和亲是把她往死路上推。 四皇子还美其名曰:一个公主换一个匈奴单于,稳赚不赔。 四皇子为什么这么恨大公主? 别人不知道,三皇子知道,大公主天生心疾,又装的可怜乖巧,把人骗得团团转。 她嫌四皇子碍眼,想得丽妃专宠,各种陷害打压四皇子,让丽妃误以为四皇子性本恶,不堪教化,失望后不管不问。 皇宫的下人是看主子脸色行事,丽妃不喜欢四皇子,对方的待遇直线下降。 大公主恶意欺凌,在四皇子六岁的时候让太监对四皇子行淫邪之事。 做到了哪一步,三皇子就不知道了。 三皇子自认手段歹毒,听闻大公主的事迹,也是心惊咋舌。 这一世四皇子没在胎里把大公主掐死,都让三皇子起疑对方是否心慈手软了。 课堂里只剩下三四五六四位皇子,一个个卸了伪装,显露出灵魂的成熟和心计 六皇子慢条斯理的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 “她去找太子了。” 五皇子穿的像个花孔雀,衣服是蓝绿配色,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镜子欣赏额心的朱砂红。 “六皇弟这么关心太子啊,看来上辈子太子给你灌的毒酒还是太甜了。” 六皇子波澜不惊:“自然比不上五哥干净利落,没死在亲娘剪刀下,反而被太子一刀枭首,头身分离,死的真丑。” 铜镜里的容颜一下阴了,五皇子没了照镜子的心情,总觉得铜镜太暗,照不出他的好相貌。 四皇子咯吱一声下了板凳,他走了两步,回过头凶狠的内双眼一个个看过去 “娘炮、小人、烂黄瓜,看到你们就恶心。” 这句话可谓炸了一室人。 六皇子反而笑了。 因为‘娘炮’、‘烂黄瓜’都是太子上辈子给五皇子、三皇子的敛尸下葬评语。 只有他的‘小人’,任凭他们怎么说,太子可从未说过,太子说他是个可怜人。 嘻嘻。 “我只是因为立场杀了卢芝,我一没有乱伦,二不好嫂嫂,三没有通敌叛国,四不穿女装不杀亲戚。” 六皇子说着说着把自己说高兴了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善人,啊,我可真是个君子。” 众人:“……” “谢谢太子哥哥昨天救了我,这是我还给太子哥哥的药。” 几人闻言窥窗。 大公主心思歹毒,怎么就想起来找太子套近乎了? 四皇子鄙夷的看了眼他们,光明正大的走出去。 祁元祚接过药瓶 “谢谢阿远。” 大公主的名字叫祁承远。 齐帝没想到这胎是双生,临时起了一个名字。 大公主黏着太子伸着手撒娇 “哥哥~抱抱。” 三皇子幸灾乐祸的看着,心想太子不知怎么被大公主粘住了,以大公主的性子,她感兴趣的人、物,下场就没有好的。 下一刻三皇子夺门而出,他急跑向太子,一把推开大公主 气成了小牛犊:“不抱!” “你丑!哥哥好看!你脏!哥哥干净!” 三儿护崽子似的挡在祁元祚面前,警惕的盯着大公主。 大公主跌在地上,她怔愣的看着三皇子,嘴一撇,呜呜哭开。 一边哭一边往这边爬 “太子哥哥……” 三儿推着太子的腿把他往后推。 三儿努着小脸指着大公主咕蛹的样子 “虫虫,丑。” 祁元祚示意伯劳抱起大公主哄。 自己揽着三儿,跟他讲理 “不能说阿远丑,这是失礼的行为。” “要给妹妹道歉。” 三儿眨眨眼睛看着他:“哦……” 一副乖乖听训的样子,就是不提道歉的事儿。 大公主在伯劳怀里闻着遮盖太监味儿的廉价熏香,嫌弃的皱眉,还挂着泪珠子 “太子哥哥,没关系的,我不怪三哥哥,他是男娃娃,我是女娃娃,我不该让让哥哥道歉的。” 若是往常别人一定会抱着她哄,再不济也会强行要求对方道歉。 殊料,太子不按常理出牌 “还是阿远大度。” 他拍着三皇子:“三儿四岁了,还小孩子一样,都不如妹妹懂事。” 祁元祚半开玩笑道:“阿远日后躲他远远的。” 三儿扬着下巴,骄傲点头。 祁元祚点着他眉心嗔怪。 三皇子的病经过太医治疗也没什么明显效果。 只是彼此知晓对方存在且能够共享记忆,不至于使记忆断层。 太医的意思是,这辈子就这样了。 齐帝也知道了这件事,看三皇子的眼神像看废物一样嫌弃。 三皇子生无可恋,这下别管他是不是亲生的,大臣都不可能让一个有病的皇子成为皇帝。 大公主见三皇子没有得到她想要的惩罚,假装的委屈变成真实的委屈了。 她开始嚎啕大哭。 任凭别人怎么哄都不行。 大皇子的眉毛能夹死一只苍蝇。 他命令服侍大公主的下人:“去哄。” 大公主拽着伯劳的领子不松开,下人没办法,向祁元祚央求 “太子殿下,求求您哄哄公主吧,公主殿下有心疾,这样会哭出事儿来的。” 伯劳呵骂 “你们都哄不住,让太子殿下哄?以殿下的尊贵,你们公主配吗?!” 这话刚出伯劳就感觉颈间一阵疼痛。 伯劳眼神一狠,这小娃娃果然不是善茬,用指甲掐他肉里了! 祁元祚盘了两下腰间的血珠子。 他试探的问 “阿远要怎样才能不哭?” 大公主抽噎着:“阿远没关系的,阿远就是控制不住委屈,呜呜呜……” 若是别人,可得疼进心里去,祁元祚只是心里冷笑两声。 这小公主跟他耍心眼,便不能当作平常小孩对待了。 摸出大公主给他的药瓶,一下倒出两颗药,一把捂住大公主的嘴,强迫她咽下。 下人们一阵惊呼。 站在不远处的四皇子想到了什么,脸色臭臭的。 窥窗的六皇子和五皇子隔空对眼,若有人以为太子是个好脾气的善人,定是眼瞎的货色。 这位刀枪使得,弓、剑使得,鞭法也是大成。 一抽一个不吱声。 脾气是顶顶的硬。 毒杀老六、枭首老五、矫诏射杀老大、剁了老三、长安城破之前还不忘烧死老四。 兄弟五个死法没有重样的,老大重生后脑袋定被驴踢了,才觉得太子光风霁月。 上辈子怎么被射成刺猬的都忘了? 大公主的奴婢哀声央求 “殿下使不得啊!万一公主服药出了事……” “出不了事。” 太子勾唇,笑的敷衍,从怀里抽了手帕擦着掌心蹭的口水: “孤试过,这药半个时辰内吃完一瓶也出不了事。” “你们抱着大公主去个清净之地仔细哄着,若大公主出现呼吸困难的情况就吃一颗,一颗不行吃两颗,一瓶吃完了就去太医院再拿。” “实在不行可以请假十天半个月养养身子,什么时候养好了,什么时候再送过来。” 第98章 热闹 大公主被吓的小声抽泣,她几乎不敢相信,矜持有礼的太子竟会这样待她。 早该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昨天站在祁承玉那边儿,今日站三皇子这边儿! 祁承玉、祁承景、太子! 她是父皇唯一的公主!所有人的目光都该看着她! 对她不好的人都该被人唾弃! 大皇子看到现在,终于松了眉头,舌头上浸了毒的嘲讽 “顶着一头狗啃的头发哭哭哭,难看又难听,哭的像烂南瓜,丑死人了!” “快滚!” 大公主不可思议,他居然说她丑?! 大皇子拉着太子离开,嘴里不住的数落 “也就你好心有闲心在这哄小孩。”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心善,比如一直在旁边站着的老四,他看着就不像个好的,和老三一样,离他们远点儿!” 三儿睁着清澈而愚蠢的眼睛:“呱?” 大皇子啧了一声:“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伯劳附和:“大殿下您可说对了,您看看奴才的脖子,大公主的力气可真大!奴才肉都没了一块儿!” 两人一唱一和的提醒太子小心大公主表里不一。 听的五皇子六皇子表情扭曲成团。 老大的嘴和他的肠子一样直,憋不住屎,当面蛐蛐人可太正常了。 之前老大自诩高贵,不屑这个不屑那个,天天用鼻孔看人假清高的很,对太子也各种瞧不上,现在怎么了? 老大比他们早重生几年,难不成这几年脑子也捋直了,脑子和嘴一样与肠子通起来了? 你上辈子可是被射成了刺猬! 伯劳的态度令四皇子很是讶异。 对方可从没对他这样殷勤过,舔舔的,像狗。 这人他用的扎手,脑后反骨,随心所欲,路数多,消息网广阔。 两人一拍即合通敌叛国,他传信,伯劳负责加重太子病情。 烧死的滋味不好受,但是最后应该成功了。 权倾一时的太子殿下,可让大齐再辉煌百年的雏龙,立志清贪、伐权、抚民、荡寇的承祚之君,最后不还是被一群鼠蚁咬死了。 大齐的皇宫的太脏,就该换一个。 四皇子长久的凝视让大皇子忍不住握拳。 宫里不安全,外面需要有人盯着,大皇子恨不能分成两个人。 老四暴戾、阴狠,长大后行事不择手段,贪污受贿、寻花问柳、以活人为猎物狩猎、不是人干的他都干了。 但是在撅黄河面前,通敌叛国都上不了排面了。 这人是冲着灭世去的! 要说大皇子最想杀的是谁,莫过于老四了。 老三干得最让人受不了的也就勾搭了太子妃,与老四的撅黄河和通敌叛国,老三的胆子好比小虾米。 大皇子不能直接对老四下手,想要恶心老四,保住大公主就好。 让他们姐弟斗个你死我活,他坐收渔翁之利,这几日多在父皇跟前提一提老四丧心病狂的事儿。 三皇子在上课时恢复了清醒,他把三儿的小名给了脑子里的蠢蛋。 三儿三儿的,换狗似的!他才不稀罕这个小名! 接受到刚才的记忆,三皇子恨不得掐死脑子里的蠢货! 他肯定被大公主盯上了。 虽然不至于害怕,但他也不喜欢平白惹了一身麻烦,烦人! 大公主也是个聪明的人,知道自己的哭不被在意后,很快收住了声。 等到了放学,大公主一脸不好意思的来与三皇子道歉 “三哥哥,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好,你去丽映宫叭,我向哥哥赔罪。” 三皇子推辞,大公主不住的缠着他央求他去。 三皇子干脆同意,看看他打什么鬼主意。 却没见五皇子也悄悄跟上。 路上走着走着,大公主故意带他来了御花园的池塘。 “三哥哥我想单独和你说说话好不好?” 三皇子冷笑,这是害到他身上来了! “好啊。” 两人屏退了下人。 大公主拉着三皇子的手:“三哥,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要求你向我道歉,对不起,所以……” “你就下去吧!” 大公主使劲儿推了把三皇子。 却不想三皇子拉着她的手一个转身两人换了位置,三皇子用了巧劲儿,大公主惊恐万状。 三皇子不屑一笑,看着她坠落。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背忽然被一股大力撞出去 耳边响起恶意夸张的嘲弄 “救命啊!三哥和大公主落水了!” 三皇子惊异之下攀住了喂鱼台,喂鱼台是木质的。 三皇子的身体悬在空中。 五皇子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 “三哥,你就安心下去吧,如果你被冻了身体,日后子嗣稀薄,弟弟也可以帮你渡种啊~” “扑通——!” 三皇子终于落下去了。 五皇子敷衍的喊人:“救命啊!来人啊!三哥和大公主落水了!” 今日的金池,好生热闹啊…… 目睹全过程的祁元祚,握着手里的鱼竿不知该不该出去。 转念一想,好机会啊! 姜良,上! 作话:宝子们,今天头疼请假一天,明天会尽量早点更哒,不要等文,晚安(?w?)? ——2025.1.15 19:08立 第99章 各宫乱 冰凉的池水灌入口鼻,三皇子想起了那段已经模糊的记忆。 穿的花蝴蝶似的男孩在水里浮沉,惊恐的叫着 “三哥!三哥!救命!我害怕……” 三皇子在岸边沉默的看着,直到对方无力下沉才装模作样喊人来救。 前世三皇子自幼长于亲娘身边,周美人每日都要向三皇子抱怨后宫哪哪嫔妃把陛下勾去了、陛下如何如何夸赞太子、赐了什么好东西、为什么三皇子没有。 周美人的天地就是陛下和后宫一众女人。 她将所有负面情绪加诸在三皇子身上,督促他出人头地也是为了争宠压别的嫔妃一头。 使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别人不与她计较,她便觉得自己赢了,将经验得意的传授给自己儿子。 上一世三皇子六岁才入学,入学前他的天地,是周美人。 言传身教,潜移默化。 将五皇子推下湖中,就是周美人对三皇子影响的具现。 五皇子本就早产体弱,经过那一回,伤了身体,成亲后子嗣艰难,养了一院子的妾,耕耘五年才盼来了一个儿子。 罪魁祸首还拉帮结派在背后议论他裤裆里的东西行不行,这泼天大仇,五皇子岂能不恨。 这回他也装模作样的喊人来救。 傀儡的好处是不会疲惫不会被冰凉的池水影响动作。 三皇子和大公主的下人也赶了过来,吆喝着捞人,身强体壮的太监扑通扑通跳水,一阵骚动,两人被救起来。 姜良却像是力竭沉入池中。 祁元祚命令还在池里的太监:“帮孤救人!” 于是‘闭气’的姜良被拖上岸。 整个金池骚乱成团。 各家带着各家的人回去请太医。 五皇子也被带走了,现场只剩下姜良和把姜良拖上岸的太监。 秋风一吹,太监身体直哆嗦。 “太子殿下,这位宫女怕是不好了。” 祁元祚吩咐伯劳:“把两人都带回承祚殿宣太医。” 祁元祚宣太医是给救人的太监宣的,姜良是他有意为之,不可能再‘活’过来。 果然,太医摇摇头委婉示意人已经凉透了。 丝苗姑姑闻言目露惆怅,十一岁,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 殿下庇佑她多年,她能为殿下而死也是死得其所。 祁元祚听到喜爱值+1的声音,他微微挑眉。 这恰好证明一件事,他可以操纵着姜良这个身份收集喜爱值。 被喜爱的对象依然是‘姜良’,喜爱值并不会与‘祁元祚’挂钩,却可以为祁元祚所用。 祁元祚适当的表达了自己的难过 “她是为了救人才死的,她生前一直想出宫,伯劳,将她的尸体带出宫,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生安葬吧。” 伯劳心思一动,交给他安葬,殿下的意思是让他拿尸体泄愤? 伯劳有些捉摸不透,卢家密道后他就觉得姜良怪怪的,今日怎么就忽然死了? 伯劳不敢深想,既然殿下让他好好安葬,那就“好好”安葬吧。 给她卷个草席,埋几把土,总行了吧,他伯劳这辈子竟也做回善人了。 祁元祚让姜良跳水救人是想借这次机会让她假死出宫。 姜良是他的‘机甲’,某种程度也是他的另一双眼睛,可以代替他去看宫外想看的事物。 这比暗卫、心腹更加可信。 金池的事很快报于齐帝知晓。 因为太后带给齐帝的阴影,他对所有女人都疑神疑鬼,唯恐对方在他没注意的地方又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更怕她们害了自己唯一的苗苗,非得时刻监视着不可。 金池的一幕,齐帝早在下人禀报前就知道了。 有太后‘珠玉’在前,宝珠公主十一岁杀母在后,五皇子推三皇子落水,在齐帝眼里都不值得惊讶。 只要祚儿没事,死了谁他都不心疼。 “观其子可知其母,尹妃、丽妃……” 齐帝的未尽之言,给足了想象空间。 这事牵扯三个妃子,顺妃刚烈定不会善罢甘休,丽妃疼大公主入骨,也不可能忍声吞气。 出了这事齐帝理应去看望三皇子和大公主。 齐帝他先去看望了太子。 他儿子才七岁,只是想去钓鱼,却碰上了这晦气事,身边的下人还死了,祚儿心善一定伤心的不得了,正需要他去安慰。 三皇子和大公主昏迷不醒,又有亲娘陪着,他又不是太医,去了有什么用? 临走前齐帝还嘱咐肥公公:“你去御膳房让他们煮一份药膳,就按之前防太子雨夜惊悸的方子来。” “要咸口的。” 肥公公立刻应下。 在顺妃、丽妃争相派人来明德殿请陛下做主时,齐帝屁颠屁颠去了承祚殿。 顺妃与丽妃的人全扑了个空。 之前陛下宠爱太子,丽妃不以为意,凭她的家世足够一双儿女富贵到老。 见尹妃为五皇子争宠还觉得对方小家子气,原来是没疼到自己身上。 她的女儿危在旦夕自己想讨个公道,陛下却置若罔闻一心太子,怎不令人愤恨! 大公主迷迷糊糊的醒来哭着要父皇,丽妃一瞬间感受到了剜心之痛,抱着女儿默默落泪。 “阿远乖,母妃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大公主平日乖巧怎么会无缘无故落水,她本来怀疑三皇子,可是三皇子也落水了,最可疑的就是五皇子了。 还有太子,早不到晚不到偏偏在大公主落水的时候到了。 太子智近如妖,又偏袒三皇子对大公主不屑一顾,谁知道他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丽妃被愤怒烧了理智,看谁都像害自己女儿的人。 “四皇子呢?!大公主这么小,他为什么不护着自己的姐姐?!让他去偏殿跪着!什么时候大公主醒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尹妃!本宫不会放过她的!” 伊水阁 尹妃拿着戒尺一下一下打在五皇子掌心。 五皇子的奶娘一声声哀求:“娘娘,别打了,五皇子的手还要写字,他还这么小经不住的啊。” 尹妃冷着脸:“本宫再问一遍,三皇子和大公主是不是你推下去的!” 五皇子一开始不吭声眼看手被打的高肿,要打烂了才弯起眼睛,笑问了句: “母妃想听儿臣说真话还是假话?” 五皇子的笑蕴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阴柔风情,不是女子的柔媚是一股说不出来成熟的鬼魅感。 戒尺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不像…… 一点也不像。 不像陛下。 像噩梦中的那个人。 那天承宠后她昏昏睡去,似梦非梦的看到了一个陌生男子,眼睛与陛下像极了,只是陛下眉宇疏朗,那人却带着一股阴柔的媚。 清醒后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她不敢深究。 皇宫守卫森严,怎么可能会有事。 尹妃惊慌之下扇了五皇子一巴掌。 五皇子被扇的脸部麻木,他用舌头抵了抵腮帮子,冷冷道:“母妃是疯了吗?” 尹妃攥着手,只要一想起这件事他就心里发凉浑身发软。 她撑着身体,无力道:“滚。” 五皇子扭头走了。 第100章 卢芝之死 顺安阁也不安生,三皇子呛水,幸好很快被救上来,人还是清醒的。 顺妃因为齐帝的作为失望,知道真相的三皇子,众人皆醉我独醒。 别说落水,就算全死了,父皇也不会伤心一丁点。 平民都不会为野种伤心,更何况皇帝。 三皇子发现三儿很会找时间。 他落水生病的时候三儿乖乖苟着从不出来。 什么时候他身体健康,吃嘛嘛香,三儿就不乐意苟了,每天都要抢一两回身体,去和太子贴贴。 艹! 顺妃问三皇子怎么忽然落水了。 三皇子缩在被子里腼腆一笑:“大公主先落水的,孩儿想救她,不小心也掉下去了。” 顺妃满脑子阴谋顿了顿:“是这样吗?” 三皇子笃定:“是的。” 三皇子重生一回知道了许多秘密,抽身旁观,才意识到上一世兄弟几人斗这么狠,有父皇在里面推动。 父皇推波助澜让他们龙争虎斗,是想借着党争将朝堂不轨之人一网打尽。 却想不到太子前期将他们压的服帖。 只有四皇子那个疯子绞尽脑汁的与太子斗。 父皇不愿意看到太子对他们相亲相爱,于是从四皇子入手,借着黄河决堤将负责治河的卢芝下狱,意在挑拨。 卢芝的死,是必然,因为齐帝和贪污筑堤官银的大臣想让他死。 黄河下游流经很多郡县,别的郡县的河堤都冲塌了,只有卢芝治下虽毁却未完全粉碎,质量一眼就能看出来顶好。 检验之下发现不是卢芝建的好,而是只有卢芝是按照朝廷规定标准建的。 这可捅了大篓子。 官银层层下拨,层层克扣,到了地方,被贪污下来的钱只够以次充好的。 再查之下,竟是卢芝自掏腰包二十万两,补上了被贪污的官银。 他还收集了贪污名单和证据。 这事牵扯极大,若卢芝不死,等名单供出来死的就是贪污筑堤官银的官员。 这些人虎视眈眈要咬死卢芝。 父皇的想法呢?一个臣子能拿出二十万两银子,还只是他全部财富的九牛一毛,这么多钱,你想干什么? 举目皆敌,卢芝理所当然的死了。 父皇还不忘利用他最后的价值,让他死在六皇子手里。 自此,太子大开杀戒,皇子们也手段尽出。 太子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相信了皇家父子情,信齐帝会因为父子情护一护卢芝,等他从河南郡取回贪污名单和证据,从而被父皇骗出长安。 之前三皇子不理解齐帝的想法,如今勘破了些许。 在父皇眼里,他与太子相依为命,彼此才是最重要的。 太子伴读是他为太子选的刀,若他不满意,当然要随时换刀,却忽视了太子是人,有感情。 最后太子死亡是出乎他们预料的。 三皇子用过来人的眼光看,父皇他玩儿崩了。 又或者说,到最后父皇也疯了。 疯在太子为什么总跟他‘对着干’。 殊不知,父子两人的信任自卢芝死亡,就分崩离析了。 三皇子仰天长叹,身在局中,自迷已久,脱出迷局才发现,原来如此啊。 反正他也当不成皇帝,太子又是个重情的,他能投胎到皇家,与齐帝有了父子名义,当个富贵王爷不好吗? 老大这么清高的都屈服了,他认输也不丢人。 而且其他人做皇帝对他没一点好处。 老四是个疯子,当皇帝第一件事一定是把哥几个全杀了。 老五恨他入骨,让他当皇帝,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老六伪善,死的早才没来得及干太多坏事,绝不是善茬。 太子虽然手段太烈,但他讲理重情啊。 最最重要的是,只有太子是父皇亲儿子,只这一点,就能打败所有人, 三皇子升起兴味,他忽然想看老四老五老六三人挣到最后却被告知他们从胎里就没上桌,一定是足以画下来珍藏的‘美景’。 别人凄风苦雨,祁元祚为爱烦恼。 他颠着腿儿满院子乱窜。 齐帝端着碗追在他身后 “祚儿,父皇保证这次的药膳绝对好吃!” “你上次说药膳太甜,父皇改进了一下加了枸杞、玫瑰花、补肾解郁还加了龙骨安神补骨,还有还有,这里面还有山药,通便的!” 祁元祚撒丫子快跑:“不吃!孤绝对不会吃一口的!” “父皇你放弃吧!圣人言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吗!你别抢太医的活儿了!” 齐帝:“圣人没说过,这话明明是你小子说的。” 齐帝与太子围着小黄转了一圈又一圈 “你给朕站住!” 祁元祚警惕:“除非你放下药膳!” 齐帝硬的不行来软的 “哎呦,跑这么长时间,腿疼,朕也是担心祚儿身体。” “朕好不容易将你养大,你哪次得了病朕不是疼进心里,朕苦学多年,才琢磨出点儿药膳,朕只是想给你补补身体。” 齐帝悲春伤秋:“唉……罢了,你不想吃,就喂牛好了。” 小黄十分通人性,乌溜乌溜的眼睛,疑惑的“哞”了一声。 祁元祚与88吐槽:“他一定再使苦肉计!他想让孤心软!孤也不是不吃,但是太难吃了!每次都有生吃芒硝和明矾的感觉!” “孤委婉的说太甜,他还真当太甜了,父皇味觉不正常,这么难吃,他竟然能吃下去。” 药膳都是父子两人一人一口,祁元祚对齐帝的味觉产生质疑。 “孤是不会心软的!” 88表示怀疑:“是吗?宿主?” 祁元祚沉默了三息,齐帝装模作样的擦泪 祁元祚:“只一口……” 齐帝乐开了花,举着勺子喂到儿子嘴边。 堂堂帝王,农夫似的卷着袖子卷着前摆,满院子追儿子喂饭,也是前所未有了。 祁元祚叹气,尝了一口。 齐帝满眼期待:“如何?” 祁元祚指了指屋顶的骑凤仙人,冷酷扭头。 齐帝一愣 “好吃的想上天?” 不,是驾鹤西去的味道…… 第101章 何必寻死? 大公主此次落水引发了心疾,太医花费了大量心力才救回来。 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可再冷了热了。 太医最怕有心疾的人忽然高热,这种例子十个得死八个,也亏得大公主投个好胎,有各种药材养着才能活这么大。 丽妃心疼女儿受的苦,打定主意要为她讨个公道。 不管不顾的追去承祚殿要陛下为大公主做主。 此时齐帝正抱着太子站屋顶看一排排的大雁南飞。 肥公公和胖公公全都紧张的带人在下面撑着胳膊,唯恐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人掉下来了摔个不好。 陛下不是想登高,是想看看将作监的命有多硬! 这要是屋顶被踩个窟窿,损了龙体,负责宫殿建造宫和修缮的将作监保准见不到明天太阳。 齐帝二十多年没干过太出格的事,与儿子偶尔闹一闹,身心舒畅。 他指着北边的山群:“那是狩猎场,等个半月,匈奴使团要来大齐交换物资,父皇带你去里面跑马狩猎,如何?” 祁元祚了解过大齐周边国情,匈奴忙着吞并草原旁的部落,暂时没功夫与大齐开战,所谓交强伐弱,大齐就是那个强。 可是大齐东临沿海,等到匈奴吞并周边小国不仅会扼断大齐对外贸易,还会对大齐形成包围之势,大齐将退无可退,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匈奴为了保证有足够的粮食征伐、过冬,每年会派使团来大齐交换物资。 大齐需要马匹、肥草、牛羊、兽皮,匈奴需要布匹、铁盐、米面油糖。 祁元祚参加过一次使团招待宴会,知道那是讨价还价的对决,便不再参与了。 “之前使团来国父皇从未安排过狩猎,今年很特殊吗?” 齐帝笑了笑:“今年匈奴单于带着他的儿女一起来。” 两国国主的交锋在一言一行。 匈奴单于是个枭雄,他明晃晃摆出架势,齐老哥,弟弟我要拖家带口走亲戚,你敢招待吗? 齐帝焉能说不敢? 如此匈奴单于和其子嗣的安全就得齐帝来保。 否则就是两国开战。 大齐不怕开战,但大齐有将无帅,一旦与匈奴开战就是经年累月的僵持,太子未长成,齐帝怎敢御驾亲征? 祁元祚也知道齐帝的窘迫,约莫与历史上汉武帝的国情相似了。 草原部族中乌桓、月氏是匈奴下一步的目标,齐帝想与两国合起来抗衡匈奴,由两国出将帅,大齐出粮草军械。 可惜乌桓被匈奴的称兄道弟迷了眼,大月居安不思危,看不清形势。 齐帝只能祈祷这两国撑久一点,等到太子长大,或者大齐培养出一位合格的元帅来。 祁元祚环着齐帝的脖子:“父皇,匈奴单于怎么就这么大胆,拖家带口来大齐?他必有所图。” 齐帝用脸蹭一蹭儿子的小脸亲昵 “豚儿说说,他图什么?” 祁元祚:“窥探大齐国情。” 齐帝深以为然:“还有呢?” 祁元祚作出迟疑:“若只是窥探大齐国情匈奴单于一人来便可,儿臣想不到他为什么带儿女一起来。” 齐帝夸赞:“祚儿厉害。” 若是平庸人,哪会想到匈奴单于带儿女的意图。 “他是想学当年太祖,太祖传位看三代,匈奴单于也想对比一下大齐与匈奴的未来,究竟哪方更胜一筹。” 匈奴单于想由他这一代打天下,儿女一代治天下,也想看看大齐这块骨头好不好啃。 祁元祚冷笑连连,想的挺美,看来这次,满宫的皇子都要拉出来遛一遛。 太祖在位时,勤政节俭,如今以大齐三朝积蓄,与匈奴打持久战也要打成穷困潦倒。 可若再等上十年,祁元祚能保证多上几成胜算。 但是,如何能再等上十年? 是以强威慑,还是示敌以弱? 祁元祚在思考,齐帝也在思考,大齐需要十年太平。 对齐帝而言,十年可令大齐后继有人,哪怕他战死沙场也算对大齐有个交代。 对祁元祚而言,十年可让大齐国力再上一层,十年可令他策马挥枪驰骋沙场。 而且十年以后,大哥和弟弟们也能成才,统统给他去边疆打仗去。 想到这儿,祁元祚原先对几人不管不问的想法变了。 88警惕的问了句:“宿主,88觉得您正在想不好的东西。” 祁元祚安抚它:“孤只是在想,不能任由他们争斗了,必须将其拧成一股绳。” “就算要内斗,也要等到匈奴平了。” 88发出尖锐的爆鸣,反应特别激烈 “宿主——!您千万不要对他们好!你不要信他们!他们都是坏家伙!” “更不要信你的父皇!他最坏!” 上辈子系统是个只会阿巴阿巴的小废物,它按照经验,只负责给宿主聊聊天解解闷,万事不操心,都有这么大的金手指了,能有什么事。 它不知道淡漠的宿主为什么忽然决定培养一群小孩儿。 也不知道把利益挂在嘴边的宿主为什么会因感情伤心。 它不知道什么是内忧外患,也不知道什么是大局为重。 重来一次,懵懂模糊的疑惑得到解答。 因为匈奴,宿主才兢兢业业培养几个弟弟。 因为匈奴宿主才软硬兼施把皇子们收拾的服服帖帖。 不管他们真心臣服还是假意臣服,在外患解决前,祁元祚不允许他们内斗! 可是人会有感情,宿主将他们教导成才,十年的磨合,怎么可能没有过真心? 十年,养条狗都养出感情了。 命运像一把推手,它推着前世今生的人做出同样的选择。 88以前不懂何谓‘局势弄人’,今天忽然懂了。 这就是局势,在这样的局势下,祁元祚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理所应当且命中注定。 它只能扯着嗓子疯叫,可它不确定这样的提醒宿主能听进去多少。 祁元祚为88的激动讶然。 他想起了88曾问他的一件事 ——要是你最后众叛亲离,国破家亡,独木难支,还被人误会活剐,你能原谅我嘛? 当时祁元祚没放在心上,现在他知道自己是二次重开,是88口中的三儿子。 是与88断绝关系,怨恨88给他开了金手指、众叛亲离、国破家亡、被活剐的主角。 那么88的反应就很令人寻味了。 祁元祚是个聪明人。 马上意识到上辈子他选了与今天同样的路。 但是不选行吗? 不行的。 此为大势所趋。 他了解自己的性格,若上一世开启了内斗,说明外患已解,证明他的选择没有错,这几个兄弟都是人才。 88是个蠢蛋,心思非常直白,如今点明了让他不要信父皇。 还说父皇最坏。 这里面蕴含的信息,值得深思。 父皇做了什么,才让88用‘最坏’两字形容? “88,我是个利己主义,我不想死,谁也杀不了我。” “除非有一日,我自己不想活了,才会选择想要的死法。” “你觉得,我的死法会是什么呢?” 88不愿意想。 祁元祚不依不饶。 “你曾问我要是最后众叛亲离,国破家亡,独木难支,还被人误会活剐,会原谅你嘛。” “这样的人生如饮鸩毒,失败的痛入骨髓。” “若真要死,我会饮毒,体验一把鸩毒之痛。” “但我不会因为众叛亲离、国破家亡选择死亡。” 88背着身体,自闭去了。 祁元祚也不扰它。 其实想知道上辈子为什么混的这么惨,祁元祚只要两块拼图。 第一块拼图,是女主系统的真相。 让他知道了对手的能力,无法置他于死地。 第二块拼图,上一世他为什么会死? 不是祁元祚自大,而是有88的系统商城作为金手指,只要祁元祚想活绝对死不了。 除非他自己不想活了。 兄弟反目就反目,我成王他败寇,何必寻死。 大厦将倾就扶大厦于将倒,不成便蛰伏海外,何必寻死。 父皇疑心,人心哪有永世不疑,没有父子情还有利益可算计,何必寻死。 友人皆丧物是人非,也不会令他寻死。 那什么才会令他自寻短见?什么才导致他走成了上一世稀巴烂的结局? 他只想到一点——欲求长生的帝王,要鸩杀他。 真不可思议。 却也是情理之中。 怪不得他要求封存商城。 第102章 红月楼 四皇子在祠堂跪了两个时辰了。 膝盖没了知觉,身体也摇摇晃晃的支撑不住。 他是几个皇子中死的最晚的,他们重生,他也重生。 看到那几张蠢脸他就想嘲笑。 大皇子被太子骗得傻狗似的! 连老三都失了斗志。 他们以为太子是举世大善人? 光风霁月贵君子? 傻逼! 太子是个卑鄙的骗子。 有用的时候‘我是你哥’,没用的时候‘我是太子’。 他从来只顾自己的利益,给一点小恩小惠是为了让他们卖命灭匈奴。 匈奴灭了,他们没用了,就开始防着他们了。 太子要是个真君子,他根本活不到司马徽破城的时候。 连撅黄河的罪魁祸首都放过了,还立什么普渡众生大慈大悲的伪善! 太子中了慢性毒药。 这种药无解。 是父皇下得。 太子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终于暴露了本性,他死之前要多拉几个羔羊陪葬,便与父皇联手推动他们夺嫡。 他们死的越惨,他越高兴! 父皇最后本是属意大皇子登上皇位的,谁知道父皇被太子刺激提前死了,这才有了太子矫诏杀老大! 这才是太子的真面目! 他相信一两个人重生是巧合,但所有人都重生了唯独太子没重生,鬼才信! 太子只是在装模作样!妄想把他们耍的团团转。 前世今生,皇宫都是太子肆意妄为的狩猎场!他将他们当作棋子随意摆布! 还妄图将自己洗的白白的,让所有人为他感恩戴德! 彼他娘的!艹他乃公! 四皇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腿在隐隐颤抖。 他会杀了太子! 他一定会杀了太子! 眼下正是太子与皇帝父子情深的时候,他只能蛰伏。 既然太子想螳螂捕蝉,他就来个黄雀在后! 没一会儿,四皇子听到了正殿愤怒拍桌子的动静。 母妃想找父皇为大公主做主,真当自己是皇后了? 别说大公主只是落水,上辈子他把公主掐死了不也只是圈禁。 四皇子讥讽一笑,望着高高的院墙,心中分外寥落…… * 三皇子与大公主要养身体,今日学堂缺了两人。 课歇时候,大皇子凑在太子耳边 “苏统领去红月楼的事想听吗?” 太子眼睛一亮,搬着板凳拉着大皇子去了角落 “细说。” 大皇子看了看周围,一个掉叶子掉秃了的树,两人搬着木凳神神秘秘对着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猫腻。 他无奈的摇头,罢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红月楼的头牌是匈奴的探子,近几日匈奴使团进长安,苏统领认为他们会接头传递消息,因此有意接近,想打探消息。” 祁元祚眨眨眼:“这是大哥打探的?” 这消息听着委实不像打探出来的。 大皇子假咳几声:“不是,本王直接问的。” “苏统领死鸭子嘴硬,打探是打探不出来的,本王干什么废那种力气,本王可以直接问。” 是大皇子的作风了。 祁元祚抱着手臂: “什么消息值得苏统领亲身上阵?” “父皇对孤说,此次进长安匈奴单于与他的子女一同进长安,孤听说匈奴内部也有矛盾,若是有人在此时行刺……” 大皇子转过弯儿来。 “你怀疑红月楼头牌想做行刺之事?” 祁元祚摇摇头:“孤没有,孤只是觉得,苏统领不会为了一星半点儿的消息献身,要么是真爱,要么就是苏统领察觉了不知名的危险。” 大皇子用胳膊肘捅捅他:“红月楼两日后就要选出最佳半截对了,到时候取胜者会成为红月的入幕宾,苏统领托我请你帮帮他。” “诗是你做的,自然只有你能完美的对出半截诗。” 祁元祚又是摇头:“不是孤作的,是无名氏作的,孤在书上看的。” 大皇子依他:“你说无名氏就无名氏,你说狗作的,也没人反驳你,快快快,交出你看的另外半截。” 祁元祚狐疑:“下午是武课,苏统领为什么不亲自来问孤?” 大皇子:“三十岁的男人,不要脸吗?” 祁元祚煞有其事点头:“也对。” 他压着声音道:“孤想见一见红月楼的头牌姑娘。” 大皇子警钟长鸣,脱口而出:“你喜欢这种的?” 祁元祚:“……” 你看着我七岁的脸再说一句试试。 作话: 是四皇子主观看法,他们每个人对太子,对上一世的事都有自己的主观认知和看法 大皇子觉得太子哪哪都好。 88觉得别人都是坏人,太子最无辜。 不要被他们的认知迷惑,只有祁元祚的视角是客观的,只陈述的讲述事实。 第103章 射艺 大皇子尴尬的咳了一声:“以你太子之尊,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父皇知道了,不得被气死。” “红月楼鱼龙混杂,去不得。” 祁元祚想了想:“你说的对,这事不能瞒着父皇,否则被抓住小辫子,可要被唠叨死了。” 大皇子以为他终于放弃了,谁料 “咱们叫上父皇一起去,父皇天天催着苏统领成亲,我就不信父皇对苏统领迷恋的红月楼姑娘不好奇。” 大皇子无言以对:“你疯了?!” 教唆皇帝上青楼?!这要是被谏官知道了,皇帝的脸还要不要了! “红月楼很低贱吗?” 大皇子压着眉,全是纠结 “也不是。” 红月楼能建在天子脚下,自不是寻常的肉欲场所,里面的姑娘分三六九等,下等牌负责接待商贾,中等牌负责接待识字的士子,上等牌便只接待官身老爷了。 上等牌姑娘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不比大家闺秀差,若想一亲芳泽是有门槛的,这个门槛是姑娘们自己设下的,每个人的标准不一样。 有些要求相貌,有些要求文才,有些要求勇武。 就像这次红月楼的头牌红月姑娘对入幕之宾的要求是文才,文无第一,便以半截诗为标准。 想一亲芳泽的人将对出的诗交给红月楼,由红月姑娘选定。 因为有三六九等之分,入红月楼的士子、官老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但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教唆皇帝去啊。 前世大皇子只进了一次青楼,还被太子捉小鸡一样捉回去落了个没脸,从那以后再没去过。 这辈子进青楼,竟是太子主动提议,他狐疑的望着他 “你真不是贪图人家美色?” 祁元祚放弃跟他交谈,搬着小板凳远离。 大皇子原地暴躁:“他这是什么意思?默认了?!” 上午放了学,祁元祚便迫不及待的去游说齐帝。 齐帝板着张脸,一副‘你竟然有这样的想法,朕很生气的样子。’ “此事无需再提,朕不会答应的。” “太子之尊,怎能出入那种地方?” 齐帝赶着肥公公,连声道:“送走送走送走。” 肥公公和蔼的笑着请人。 太子背着手,看着父皇无情的背影,眼睛一转干脆利落的走了。 下午武课,祁元祚穿着一身便服,木杠上拉开筋骨,在腰上、腿上各绑了十斤的贴身沙袋,穿着一身便服,在练武场开始了匀速跑步。 自从四岁太医说他可以适当跑动,祁元祚便开始了每日不间断的跑步。 初始什么都不挂也只能跑个三四百米。 五岁的时候能负重五斤,完整的跑下八百米。 又养了一年,六岁,他开始有意的练习臂力和拉弓。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射有多重要? 太祖朝有以射选诸侯、以射选边将的朝风。 只说大齐的射礼就有大射、宾射、燕射、乡射四种。 将祭择士为大射; 诸侯来朝或诸侯相朝而射为宾射; 宴饮之射为燕射; 卿大夫举士后所行之射为乡射。 祁元祚身为太子,年纪尚小时不需展示射艺,但随着他长大,射艺不可不行。 苏统领一来练武场就看到围着场地跑步的太子。 大皇子站在射场中,拿着一把弓出神的看。 两人因为血缘,相处起来有几分亲近。 大皇子常对苏长淮说一些不会同别人说的心里话 “之前我总觉得他太急躁,有本王在,还能让人在武力上欺负他吗?徐徐图之不好吗?做什么没苦硬吃。” “幸亏他没有因为我一两句话放弃。” “匈奴要来了,匈奴单于带着他的儿女一起来。” 匈奴此行来势汹汹,是为了与大齐一较未来国之气运的。 他们是冲着大齐储君来的。 太子不能有弱点,尤其是这么大的弱点。 苏统领宽慰他:“太子已经能拉满三斗弓,百米内箭无虚发。” 七岁之龄能拉满三斗者众,但能做到百米内箭无虚发的精确,不多。 尤其是六七岁正猫嫌狗厌的活泼年纪,太子却能静下心来,扎实求稳。 两个木头人看着太子跑完了两圈。 伯劳见太子停下脚步,连忙上前递手帕 “殿下辛苦,赶紧擦擦汗别着凉了。” 胖公公紧着奉上热茶。 祁元祚呼吸还算均匀,他活动了下胳膊,从弓架上拿了一把弓。 拨弹着弓弦。 苏统领起意:“太子殿下要试一试连射吗?” 祁元祚眸中划过异彩,他初学箭,父皇用一石弓向他展示连射九箭,那种震撼人心的帝王风采,他记忆犹新。 从那以后,连射就在祁元祚心里扎根。 “好,孤来试一下。” 伯劳立刻抢活儿:“殿下!奴才愿在一旁奉箭!” 祁元祚:“哪用得着你,给孤箭囊。” 百米外立了十个靶子,这是苏统领估计得太子的极限。 祁元祚原地跳跃了几下,平复心中的兴奋。 抽箭、搭弓,瞄准,射! 不需要看结果,一箭射出再次搭弓拉弦。 一开始还需要瞄准,后面四箭便越来越快了。 就这样连下七靶。 在第八箭时,弓箭迟迟没有射出。 祁元祚放下了弓,摇摇头道: “这一箭会脱靶,七箭是孤的极限了。” 七个箭靶,靶靶红心。 苏长淮拍掌以赞。 “殿下很厉害了。” 大皇子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捏着他的胳膊为他松筋骨,欲要安慰一番,这一捏,大皇子神色一怔。 手下的东西硬邦邦,藏在胖大的衣服下,圆环,有一定厚度,像是……金属。 他脸色一变,看祁元祚的像看到了无可救药的变态。 臭着脸走了。 苏统领不明所以:“怎么了?” 祁元祚笑笑:“大哥使性子呢,每月总有那么几次,不碍事。” 苏统领不明就里:“好吧,臣昨日教了殿下十招枪法,还请殿下将昨日的招数重复一番。” 祁元祚提枪演示,开始今日的学习。 * 匈奴的使臣队伍,已经进入大齐境内,如今正安营扎寨休整。 平坦的旷野上,一个扎着辫子,腰挂绿松石的小少年,策马挽弓,瞄准远方不断移动的靶子,百米射程内,他连射三箭。 箭箭命中红心。 少年好心情的跑了会儿马,才跳下来。 几个同岁的孩子围上来,跑跑跳跳着欢呼 “大哥厉害!大哥好厉害!” 路提狼厉得意的仰着下巴,休屠单于哈哈笑着走过来。 狼厉低头行抚胸礼 “大父。” 休屠单于捏着他胳膊上的肌肉,非常满意,夸赞道: “不错不错,厉儿八岁能拉开四斗弓,完成动靶三连射,不愧是吾儿。” 狼厉王子满眼野心: “大父放心,听说大齐太子自小病弱,齐帝娇惯极了,一年前才开始学习骑射,此行儿子必为大父争光!打的齐太子哇哇大哭!” 休屠虽然觉得儿子志气不错,却还是提醒: “齐帝还有一位长子,听说颇为神勇,当街降伏烈马,不可小觑。” 狼厉应下:“大父放心,在孩儿看来也只有那位大皇子值得一看,孩儿三斗弓可以连射十下,九成命中,燕射之际定让他丢尽脸面!” 休屠单于朗声大笑:“好好好!不愧是本单于的狼儿!” 天色微黑,齐帝一身便衣,坐着轿子从西门出。 肥公公跟着轿子牢骚 “陛下您说您不让太子去,自己却偷偷去了,白日里太子殿下一声不闹的走了,奴才心里跳的慌。” “万一太子生气了,您不还得去哄吗。” 齐帝拨开窥窗的帘子:“你这老奴,朕是皇帝他是皇帝?你也不看看那是他能进的地方吗?朕这是为他着想!” “以前他天天惹朕生气,朕都没让他哄,怎么着?朕就板个脸他生气了?就该气气他。” 放完狠话,过了一会儿,齐帝又拨起来帘子问 “真生气了?” “他不会这么小心眼吧?” “是不是你看错了?唉你怎么不早跟朕说呢!” 轿子忽然一停,齐帝下意识斜眼看去,不远处小太子提着盏琉璃灯,笑意盈盈的打招呼 “父皇,这么晚了,去哪儿啊?也带上儿臣呗~” 第104章 红月 祁元祚如愿的跟随齐帝出宫。 父子两人坐在一间小轿里有些挤。 小太子在窄小的轿子里敲敲打打,啧啧有声 “父皇委屈了,为了躲孤,马车都不用了。” 皇帝的马车宽敞又气派。 但是瞒得过别人,瞒不住太子啊。 齐帝现在坐的,是娘娘们的小轿子。 父子两人一人半个屁股,齐帝被挤的后仰,小太子无奈的往前坐,这样一前一后的错开,才勉强装下两个人。 肥公公偷笑着打趣 “陛下,太子殿下,您两位撑着点儿,咱们马上就到了。” 齐帝骂了句:“幸灾乐祸的狗奴才。” 儿子一个飞眼,齐帝心虚目移。 两人凑合着来到了红月楼,祁元祚率先挤出去,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齐帝被碰了头,哎呦哎呦的挤出来,活动筋骨。 然后两人正一正衣冠人模狗样的走进去,门口被拦住了。 “两位客人,请出示身份牌。” 齐帝拿出一枚官印:“本官是第一次来,带着儿子,见一见世面。” 小厮一看官印‘司马’。 “大人请!” 齐帝点了点头,拉着儿子入内。 小太子故意找茬,对齐帝‘冒充他人’表示谴责,指了指脸:“羞羞?” 齐帝连连摇头:“给自己方便,也给他人方便,学着点儿。” 祁元祚倒腾着小腿装作不与这人为伍的样子,被齐帝揪住后脖颈 “回来吧你。” 入了门有人给了他们三等牌,并送上两个面具。 今夜是头牌红月的入幕之夜,为了防止生出事故,红月楼给客人面具,这样众人也无法知道红月选的谁,什么身份,就不敢乱来了。 今夜你可以做一个‘无名氏’,红月楼会为客人保守身份,戴上面具退下皮囊,肆意的释放自己的欲望。 齐帝戴上面具,一把抱起儿子,扛到肩上 “走,阿父带你看一看长安声色!” 太子坐在齐帝肩膀上,扶着父皇的头翘着腿,骄矜的样子。 齐帝之力,可担弓二石半,他的体重,对齐帝来说也就一包麦子。 齐帝身高一米八五,小太子成功成为红月楼最靓的仔。 就算只露出个唇和下巴,那效果也像是在一群鸭子里给仙鹤搭了个舞台。 “那是谁家小郎君,长的也太俊了。” “哎呦,这么小就知道看和父亲一起看美人了,长大后定是个风流多情的苗子。” 有美人香袖翩翩搭上齐帝的肩膀,娇笑着 “老爷今日来,是谈诗论赋,还是让姐妹们哄孩子啊?” “你说呢,小郎君~” 反正戴着面具谁也不认识谁。 祁元祚弯起眼睛一笑: “阿父说带我来看长安城最美的花儿,赏最有名的诗,看到姐姐我就知道,阿父果然没有骗我。” 美人儿乐了,她们这类人,学的第一门课就是识人。 这两人眼神清明,大人无声色之意小孩也只是对美好事物的欣赏。 她们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嬉笑几句便散了。 两人上了红月楼二楼的包间。 齐帝把儿子放下揶揄道 “小郎君?” 小太子回敬:“老爷?” 两人凑在一起偷偷笑了一阵,属实臭味相投。 红月楼有卖鲜花的。 芍药、月季、玫瑰、杜鹃、茶梅…… 有些花在秋天是稀罕的。 小太子一问,一篮花一两银子。 卖花的人好心劝道:“小郎君,咱们也可以兑换铜板,抛洒的铜板是归姑娘们的,这买鲜花的钱是归红月楼的。” 祁元祚闻言道了谢,大气道:“要一篮!” 红月楼点了满楼的灯笼,柔和的光令人不由自主的放松沉醉。 一阵笛声为引,只见以舞台为中心,八支舞女旋转入场,她们腰间挂着腰鼓,腰肢、长腿、胳膊,在红纱下若隐若现。 脚步跟随腰鼓的韵律,点指、踢脚、小跳、撇腕、收步…… 祁元祚托着腮看的目不转睛。 他感慨道:“阿父!真好看!” 齐帝喂他一颗花生米,祁元祚摆着手不要。 齐帝指着他向肥公公告状: “看看,就不该让他跟来,吃都顾不得了,万一沉迷了,我跟谁哭去。” 祁元祚充耳不闻,谁也不能挡他看美人! 箫声起,更美的美人儿入场了。 一阵躁动,有人呼喊 “红月——!” 祁元祚精神一怔这就是红月! 她没有作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勾引,她的美直冲冲的刺人眼球,一双眼睛看过四面八方,张扬而明媚。 像草原上的烈马,激起人的驯服欲。 她一出来,无数人涌向舞台。 箫声合着琴声,中间又加进了笛声,音乐层层递进,舞蹈高超的如梦似幻。 最后一个动作,美人归月,翘手飞仙。 一片片的花瓣从上空落下,飘悠悠落在美人的唇上、衣服上。 红月抬眸,见到一小童揪着花骨朵,朝她撒花。 红月朝他嫣然一笑。 下一刻被捆成一束的花儿抛向舞台。 祁元祚:“88!喜欢!撒花!” 88拿着小手绢给宿主鼓舞:“撒花!撒花!宿主喜欢88也喜欢!” 齐帝按着他的头把他按下去。 “色迷心窍!” 红月楼的老鸨走上台,打了个圆场,进入正题。 “大家也知道,咱们红月姑娘,出的题目是谁能将‘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句诗对的恰到好处,谁就能成为红月姑娘的入幕之宾。” “这些天红月楼收到的对诗有好几百份,红月姑娘只择出一份。” “今日就由红月姑娘来选出最佳。” 红月浅浅施一礼。 底下的人开始提出异议:“俗话说文无第一,红月姑娘以为的最佳万一不能服众怎么办?” 红月玩儿着头发浅浅一笑:“红月听说对对子和对诗是不一样的。” “对对子只讲究对仗公整,对诗,尤其是补足别人的诗就要考虑诗人的心境、身份,以及读懂此诗的潜在含义。” “红月的选择,绝对能够令大家心服。” 红月展开诗卷。 只见上面写着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要是让人评价,也能挑出许多不服来。 可再一联想这半截诗真正的出处,那是三岁的太子殿下。 三岁的太子绝对不会有悲春伤秋的郁郁,不会有怀才不遇的落寞,不会有明着咏花暗着拍龙屁的谄媚,不会有太深奥的表孝,也不会有看破生死的豁达。 可太过繁丽的单纯咏花诗,又配不上这句‘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想来想去,上半阙的劝惜时,竟是最恰当的了。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谁对的?莫不是那个不要脸的去找了正主? 红月揭晓了答案:“对上这半句的,姓苏。” 苏? 长安许多姓苏的,可最得圣恩的,只有一个。 苏长淮。 艹!这瘪犊子还真能找到正主! 这要真的是正主对出来的,他们今日反驳岂不成了笑话! 纷纷失意难平。 红月满意一笑。 “红月在房间,等着苏先生。” 齐帝揪揪他的耳朵:“看出什么来了?” 祁元祚指着人群中的两个人:“看到熟人了。” 齐帝一瞧,像他儿子身边的伴读,方藻。 方藻身边还有一个小孩,应该是方太仆的义子,叫方玉。 他们隐身在人群中,偷偷去了红月姑娘的房间。 齐帝学着儿子托着下巴,嗤笑两声 “看来这位红月姑娘有些故事啊。” 祁元祚当即缠着他:“父皇,儿臣想听故事。” 齐帝依他:“好好好,等父皇查清楚就讲给你听。” 祁元祚余光又看到两个老熟人,他催着齐帝赶紧走。 大皇子穿过人群急匆匆追到包间,两父子从另一边楼梯溜了。 大皇子一路追出红月楼,只看到一顶轿子偷摸摸急溜的尾巴。 他气的直翻白眼。 想到查出的方玉的事,大皇子满脸阴沉 反正施玉上辈子是个反贼,留着也是祸害,这事捅出来,正好杀了。 轿子里祁元祚眯着眼睛假寐 “88,红月可能是西域人。” 88傻兮兮:“宿主怎么看出来的?” 祁元祚嘲它:“你以为孤来只为了看美人?” 88发出灵魂疑问:“难道不是吗?” 祁元祚:“……” 第105章 二合一 西域与大齐路途遥远,交流只限商贸,彼此的文化和习俗并不互知,红月的舞姿最后收势与敦煌的飞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当然,只凭借舞姿就断定红月是西域人未免草率。 所以交给父皇去查了吗。 至于红月怎么和方家扯上关系的,也交给父皇啦。 祁元祚只要坐等就好。 父子两人回宫后,齐帝接着做至尊牛马,祁元祚床上一滚呼呼大睡。 一觉睡到大天亮,睁开眼第一件事是把姜良开机。 他把姜良交给伯劳带出宫,这家伙在乱葬岗挖了个坑,随手添了两把土,再踹两脚,呸了一嘴,耀武扬威的走了。 姜良从坑里爬出来,脏的像个乞丐,弄乱了头发,在长安城找个地方要饭。 祁元祚要了这几天饭要出了经验,长安丞司马节风非常大方,只要在他上朝的路上等着,准能接到一两银子。 方藻的亲爹方太仆最抠,只肯施舍他一个饼,干巴巴的难吃。 卢芝的爹看到他就肉疼,每次给银子都是一两个铜板,有次给了三,还捏回去一个。 祁元祚分外满意,凭他要饭的经验,在长安城只要胆子够大,慧眼识人,天天逮着冤大头要都能要成小康。 这些看似清廉实则受贿的官员在外很乐意表现出慷慨和仁慈。 要的次数多了会让别人以为自己是冤大头,在‘姑息养奸’。 所以把握好分寸很重要,对司马节风最多两次,敢来第三次保证就死在哪犄角旮旯了。 卢大司农卿老花眼,不记人,可以来五次。 其他人得挑时间。 要饭的这天祁元祚对‘姜良’的操作越来越熟练。 已经可以活灵活现的像个人了。 因为他讲义气,每次要来的钱会分一半给这片地方的老大拜山头,有时候还会分些给老要饭的,因此他人缘特别好,混的如鱼得水。 谁也拒绝不了财神爷,喜爱值蹭蹭涨。 短短五天就达到了抽奖的数额。 祁元祚悟出了一个道理,姜良人缘真不行,要是他来,三年里不得抽个上百次奖? 祁元祚今日早起特别虔诚的洗了手,换了新衣服,穿上龙纹服,骑上小黑马哒哒去学堂。 寓意——马到成功 祁元祚怜爱的摸着小黑,隔空驱使姜良,抽奖! 天灵灵地灵灵,土豆玉米大白菜,萝卜蒜苔豆角子,火药、地雷、手榴弹,来谁他都很欢迎! 抽奖系统似乎卡了一下,等指针停下——煤球。 祁元祚盯着两个字看了半天。 这就是喜爱值混杂的不确定性吗? 如果一个人的喜爱值占比越多越能决定抽出的东西,祁元祚想到宫外接触的那些乞丐,轻轻一叹。 冬天要来了,每年的长安城都会冻死很多乞丐,他们的愿望全在这次的抽奖中了。 祁元祚立刻点领取,他要实验一下抽取的东西会落在姜良身边还是落在他手里。 等了半晌,祁元祚都骑着马哒到学堂了也不见‘煤球’。 他下了马疑惑着呢。 只听一声惊呼 “殿下小心!” 祁元祚脑瓜子一疼,一个圆溜溜黑乎乎的小东西劈头盖脸砸下来。 伯劳一脸警惕 “谁扔的东西!” 祁元祚揉揉头,把摔出裂纹的煤球捡起来,弄了一手的黑,仰头看看一碧万顷的天,这降落方式会不会有点儿离谱? 一个煤球斤把重。 有现成的煤球在,还不能研究出作法吗? 要不让父皇给人,在琉璃坊开一个部门,就叫天工所! 不不不,只要想干活就有干不完的活,不会带团队就要干到死。 这种事交给父皇忙活去吧。 于是他把煤球用手帕抱起来交给伯劳:“送去给父皇。” 不需要多说,齐帝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凭空出现还砸了他的黑疙瘩。 这次抽奖证明抽取的奖励是可以隔空送到他身边的,那他就可以放心的将姜良派往江南了。 正好瓷坊有一批货要走水路送往江南,让姜良跟着船队去,再好不过。 今天的学堂又少了两人,方藻和施玉。 祁元祚微怔,怎么回事?方藻告假了? 昨天他才让父皇查一查方家,今天人就告假了,父皇速度有这么快吗? 这些暂且不说,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在课歇的时候总偷偷看他,等他看回去对方又走地鸡似的散了。 就……很让人不爽。 于是在三人又偷偷看他时,祁元祚装作不知道,作出要回教室的样子,在几人三步远处猛地回头抓个正着。 祁元祚一双大眼睛对上三双小眼睛 “四弟五弟六弟,为何看孤?” 五皇子柔柔一笑:“太子皇兄好看。” 六皇子:“臣弟敬仰皇兄学识。” 四皇子敷衍的:“啊对对对。” 祁元祚两掌一合开心道: “原来如此!孤没想到四弟五弟六弟竟如此好学,这样好了,放学后四弟五弟六弟来承祚殿,咱们一起做功课!互相请教如何?” 三位皇子:“……” 三人开始想上辈子他们是怎么在太子手下卷生卷死的。 那种无论怎么追赶,始终追赶不上的绝望深深地刻入心底。 再重复一次? 几人第一反应是拒绝。 可是太子又道: “三儿说他的功课比几位弟弟都要好,这小子太过骄傲,有你们在,孤也能杀杀他的骄矜之气。” 五皇子六皇子没法忍了。 三皇子这脑子不好使的,平日里他们不与他一般见识,他竟敢在背后踩着他们的名声卖乖?! 是他们口舌不利了还是他们手段不狠了?! 五皇子想起上辈子‘默默无闻’的经历,脸色扭曲。 几个兄弟站一块,有人赞太子贤德,有人赞大皇子勇武,有人赞三皇子玲珑心肠,有人赞六皇子三斗之才,只有四皇子和五皇子。 前者‘逃跑先锋官’,后者落了个孤僻不合群的评价。 他们就像白天鹅里的两只丑小鸭,被人指点议论。 重来一世,难道还要活成上辈子的失败样吗? 他们不是好人,却也不是甘于平庸的人,年少只恨太子严苛,长大了方知那份教导的珍贵,既能重来,何不偷师? 三人的拒绝之意淡了。 五皇子虚伪问:“会不会打扰到太子哥哥?” 祁元祚笑意盈盈:“怎么会,你们能来,孤开心还来不及呢。” 上午骗了三个牛马,祁元祚意气风发,骑着小黑凯旋而归。 回去没多久就听到太医院的来报,百草枯的研究有进度了。 来找他的太医有些心虚。 “殿下,经过臣研究,百草枯的配药十分古怪,臣将百草枯喂于动物,发现它们的肺部发生病变,于是臣便用伤肺的药配比,除草效果寥寥。” “臣又想,它的味道刺鼻不像是中药熬制是否是炼制的,经过臣各种实验,发现胆矾与石灰石混合后喷洒杀虫极佳。” “可是它们也不是百草枯啊。” “未能完成殿下所托,臣实在愧对殿下信任。” 祁元祚却是眼睛一亮,胆矾便是硫酸铜。 硫酸铜与石灰石混合是波尔多液! 没有研究出来除草剂,却研究出了杀虫剂。 祁元祚看太医的眼神简直像看一个宝藏。 这位太医很眼熟,正是在光折所教授眼睛解剖的那位。 他殷殷切切的将老家扶起来。 “您对炼丹术可有见解?” 太医一愣,顿而怅惘 “臣从未深耕此道,年轻的时候炼丹炉炸出了铁花,深以为耻,不敢再钻研。” 祁元祚问了句 “铁花?什么样子的铁花?” 太医回忆了一下:“五颜六色,红色较多,臣父以为这是预示着血光之灾,禁止臣再练丹。” 祁元祚的心怦怦直跳,这哪是铁花,这是烟花啊! 再研究研究不就是炸药包? 炸药包更进一步是不是就是手雷了? 手雷都有了,地雷、手榴弹还远吗? 祁元祚眼巴巴的问:“李太医还记不记得配方?孤是说,若将炸炉的威力以人力控制,用在战场上,又或者是,将炸开的铁花以人力控制释放在天空上,李太医可想过那将会是多么盛大的场景?” 李太医从未想过这方面,下意识想说这不可能,但是年少时不甘的躁动问他 真的不可能吗? 李太医思考良久,年近半百的李太医已经没了年轻时的闯劲儿,他一边躁动一边贪求安逸,犹犹豫豫道 “臣可能……” 李太医眼睛一抬,拒绝的话卡在嗓子里。 转言道 “臣试试?” 祁元祚欣喜,当即画饼 “若能以人力胜天力,李太医当得起丹道第一人之称!” 李太医可耻的心动了。 丹道第一人! 这是他供奉祖宗都会笑出来的程度! “臣必竭尽所能!在所不惜!” 祁元祚勉励之。 若真做出来了,祁元祚会让他知道,比起‘丹道第一人’,‘爆炸之父’更令人兴奋。 他就不信男人能拒绝的了爆炸! 祁元祚自己乐了半天,在吃午饭时被齐帝叫去。 猝不及防的听到了一件大事。 昨夜齐帝回宫后,夜里宣方太仆进宫,决定诈一诈方太仆, 方藻与义子方玉同红月楼的头牌有牵扯,方太仆是否知道? 一诈不要紧,这老东西肝里包着蚂蚁胆!做的都是砍脑袋的事! 什么叫做‘一不小心收了个义子,收完后发现是安南王世子’?!为了不起风波只能瞒下? 齐帝听完都懵了。 方太仆的意思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活了三年的外甥是假的? 方太仆的义子才是他亲外甥? 满嘴狗屁!朕难道还不认识自己亲外甥? 仔细一想,还真不认识。 之后又是苏长淮连夜进宫,说他在红月楼打听到一消息。 红月楼的红月向苏长淮陈情,告诉了他真假世子的真相。 原来是当年安南王世子偷偷入长安,仆人与假世子合谋,将真世子拐走,来了一出狸猫换太子。 而真世子被方藻救下,一直养在方府里,方藻从一开始就知道真假世子之事。 真世子给出了证明自己身份的金如意。 这是齐帝送给外甥的出生礼,金如意刻着无法仿造的龙纹。 见了这金如意,齐帝不信也得信了。 方太仆与苏长淮皆认为假世子所图是为了激化大齐与安南的矛盾,甚至想日后掌控安南成为插在大齐尾巴上的断骨。 齐帝连夜让人控制了真假世子。 祁元祚听完后,面色平静。 他早有预料,施玉与方藻的相处也早见端倪,方藻为人爽朗仗义,一开始就讨厌施玉,定有缘由。 方太仆、苏长淮、太子,人都齐了,齐帝问了句话: “苏卿,你给朕说实话,你与红月楼的红月什么关系?” 苏长淮万年不动的脸上露出诧异 “臣与红月楼的红月有关系吗?” 齐帝眼神犀利:“昨夜红月楼的红月选入幕之宾,苏卿似乎非常在意。” 苏长淮寡着一张脸否决: “陛下,臣只是怀疑她是它国奸细,没料到会掺和进真假世子的风波里。” “你觉得朕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苏长淮肃容:“臣唯陛下马首是瞻。” 齐帝得到他的保证才放下心来。 方太仆心中一跳,直呼要糟。 陛下根本不在乎谁真谁假,陛下想让他是真他就是真,想让他是假他就是假。 齐帝只顾忌此事是否会导致他的心腹与他的儿子站在对立面。 看似是真假世子之争,实际上是齐帝、苏长淮、太子之间的矛盾。 问苏长淮是否喜欢红月。 是在问他的立场。 如果他答喜欢,苏长淮的立场就是真世子。 太子呢? 一个是相处三年的好友,一个是完全陌生的‘真世子’。 无论是感情还是利益都会偏向前者。 这样就把齐帝架起来了。 齐帝焉能不恼。 至于牵扯其中的方藻,一开始就被齐帝视为弃子。 一旦太子殿下选择了假世子,方藻此前所为相当于站在了太子的对立面! 方藻是太子伴读,若是被太子放弃,未来前途,好比从天堂跌进地狱! 方太仆瞒了三年,甚至一直想瞒下去就是不想让此事爆出。 无论太子选真世子还是假世子,方藻的立场都有问题! 因为他对太子而言是欺瞒者! 哪个上位者容得下欺瞒? 如果太子选择假世子,揭露假世子真面目的方家,与真世子一同生活多年的方藻,下场如何全在陛下一念之间。 下一刻方太仆听到陛下问 “太子认为,此事朕该如何处理?” 方太仆苦笑不已,他为官多年,不曾行差踏错,今天方家的仕途算完了。 祁元祚拜道:“父皇,儿臣想去见一见两位世子。” 齐帝:“准。” 第106章 利益和感情 大齐有三种监狱,一种负责关押陛下厌恶的罪臣及穷凶极恶的恶徒,为诏狱。 一种关押下狱的士子、和有官身的人,为官狱。 还有一种是普通牢房,比起前两者,这种牢房只有蜷缩之地,钻进去像进入了蚂蚁洞穴。 真假世子还不至于沦落到普通牢房,他们被关在官狱。 官狱的条件比其他两者好多了,三平方的地方,有床有桌,除了破旧点儿没别的不好。 兴致起来可与老鼠谈天论地。 施玉上一次进来还是因为琉璃坊点天灯,有尹守知、方藻、卢芝、大皇子几人做伴。 他们晚上抢床,谁都不想睡地上,最后叠猫一样你压着我我压着你,瘦弱不堪的床被压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这次不用抢了,整个床都是他的。 施玉心态还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既然干了就不怕别人知道。 现在是考验感情的时候了,他在想谁会第一个来看他。 尹守知?他是个君子,但是太谨慎,他一定会来,绝不会第一个来。 卢芝?有可能,这家伙来一定是让他签遗书的,上面会罗列好他的遗产,他只负责按个手印,这些遗产就能全归卢芝了。 大皇子巴不得他去死。 方藻嫉恶如仇,等他去地狱了,对方或许会来看一眼他的死相。 施玉想了一夜,就是不敢想太子。 想不出来,也不敢想。 从最初学堂问了个蠢问题,再到令人安心的黑暗密道,施玉没办法不想他。 他七岁的时候设计将真世子拐走,能是什么好人,密道里的事骗得他一时还能骗他几年吗? 人彘、死猫、吊着滴血的人,似乎永远也跑不完的黑路,冲天的腐臭…… 那个时候无论是谁,只要能带着他跑出去,就算是只狗他也能记一辈子。 更何况对方是太子,天下至尊之一,灿然若神人,他避免不了的投注视线,倾以好感,理所应当,自然而然。 如果对方是个倨傲暴戾的,这份特殊情况生出的依赖会慢慢散了。 可惜太子出色,出色的吸引所有同龄人赞服,他也只能沦为其中一员,像围绕着风暴眼的沙砾。 看他泰然自若,看别人飞蛾扑火,看自己事事殷勤。 一阵脚步声响起。 施玉正枕着被子,躺床上翘二郎腿,听到动静侧头一瞥,眸光一凝,心跳乱了。 他来了,是第一个。 施玉坐起身,看狱卒殷勤的为他打开牢门。 他涩声拜道:“太子殿下。” 两个贡桔占据视线,又大又鲜。 嗅觉捕获贡桔的清甜,口齿生津。 祁元祚塞他手里 “安南进贡的,前几日才到,孤给你留了一份,今日过来带了两个,先给你尝尝。” 施玉笑了,笑的释然。 安南的贡桔,他作为安南世子,怎能不知贡桔几月进贡。 以太子的聪明,四年前就知道他的不对劲儿了。 施玉剥开一个:“是只有我有,还是别人也有?” 祁元祚选了个干净地方落座 “今年你说给谁就给谁,你说不给,孤就不给。” 他把玩着腰间的血玉手串,他的手捏过笔墨纸砚,武得几年刀枪剑戟,细而劲节有力,莫名让人期待他这双手的主人长大的样子。 施玉:“殿下这般荣宠,是对临死之人的迁就吗?” 祁元祚长这么大,只有一个遗憾,身边的正常小孩儿太少,童年乐趣不足。 随着身边伴读长大,只有祁多鱼令他欣慰,那孩子好啊,不像别的几个,心眼子长成了蜂窝煤。 “民间说外甥像舅,孤初始见你就觉得亲切。” 他招施玉过来站他对面,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面铜镜,铜镜只映出施玉的下半张脸。 祁元祚道:“笑一下。” 施玉下意识弯了弯唇。 只这一下,施玉瞬间红了眼眶。 祁元祚弯了弯眼睛 “如何?” 施玉哑声道:“……肖似殿下。” 祁元祚把镜子扔他怀里:“那你是不是还要叫孤一声爹啊?” 施玉抱着镜子含糊不清:“也不是不行。” 祁元祚:“……” 施玉没出息的擦擦眼泪 “我是你亲表哥,旁边儿的才是假货。” 施玉也是偶然知道的,他原先的名字叫秦孝慈,长在长安本土,从未去过安南。 四岁之前衣食无忧,父母和蔼,过的还不错,后来有了个弟弟,施玉的待遇一落千丈。 锦衣玉食没了,床和房间也没了,每天晚上找家里的老狗取暖。 养父心情好了赏他一个馒头,还不给水,害得他拉屎都拉不出来。 心情不好,要给养父的老来子当马骑。 老来子睡了他要守夜,老来子吃饭他要喂着,拉了尿了他要收拾,养父还抠的像茅坑里的石头,恨不得把之前养他的粮食全掏出来。 直到有一天,家门口来了个贵人。 就是长公主。 “长公主脑子有病,把我从狗窝里拉出来就让人扒我裤子。” “摸着我屁股说:对!就是它!本宫没有记错!就是这个龙纹胎记!这个才是本宫的儿子!” 施玉吊着调子演绎慷慨激昂。 “然后我就听了个故事。” 安南王与长公主不睦,安南王在外边儿养了外室,与长公主差了几个月怀孕,安南王动了心思要换子。 长公主足月生产,外室是催产,在生产那一天,安南王命人把施玉和方玉调换了。 长公主是个悍妇,安南王养个外室还能避着,要是弄出个外室子,长公主绝容不下。 于是负责调换的下人抱着施玉出走安南,他本该掐死施玉,但因为中年无子,要人养老,施玉就活了下来。 “长公主说在我出生的时候,稳婆拍我屁股,她看到我屁股上有个龙纹胎记,而方玉没有,她生了疑心,就一直调查,终于找到了我。” “然后我的养父和他的亲儿子就被长公主杀了。” “我的生活重新好了起来。” “那个时候我都六岁了,长公主给我留了几个人,说她成了大事就来接我。” “等了一年,听到她造反失败要被杀了,安南王世子即将进京。” “长公主的人告诉我,有办法让我代替方玉。” “我就想着,人生在世,就那么些事,与其默默无闻的活着不如赌一把,赌赢了,我能见到天下间最尊贵的人,与他们谈天说地,赌输了,也有一搏的资格。” “而且他都替我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富贵,该还给我了。” 祁元祚:“方玉身边都是安南王的人,怎么会听从长公主的人摆布?” 施玉:“他们对我说,长公主谋反,安南王世子接太后传信,偷偷潜入长安,这个时候丢了,那些人不敢大肆寻找。” “而且无论能不能找到,那些人都会死。” “好死不如赖活着,他们就认了。” 祁元祚又问:“你们怎么知道方玉的行程的?” 施玉沉默片刻,摇摇头:“我不知道。” “这些事都是他们办的,我只告诉他们不要杀方玉。” 祁元祚:“口说无凭,现在唯一能证明你身份的只有长公主留给你的人,他们在哪?” 施玉沉默了。 “我若说出来,他们会死吗?” 祁元祚实话实说 “父皇想让他们死,你说与不说,他们都不得活。” 施玉:“那不一样。” “你们自己查到和我主动供出来,不一样。” “殿下,他们对我挺好,我不能说。” 祁元祚有些不悦:“你是吃准了孤不会放弃你吗?” 施玉看着太子,轻轻一笑: “没有。” “殿下对我有恩,我怎么敢令殿下为难,是我自命清高,做不到主动将他们推出去。” 祁元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离开了。 方玉的牢房在另一个狱道。 祁元祚去的时候,方玉正抱着膝盖发呆。 听到动静,他抬头 “红月与你什么关系?” 方玉抿着唇:“她救了我。” 祁元祚挑眉:“施玉交代,当初他让人拐了你,红月怎么救的你?” 方玉不想多提,生硬道:“我不想说。” “好吧,红月是西域人,对吗?” 方玉紧了紧手指:“怎么可能,她长的和西域人一点也不像,她是从北疆逃难来的,是大齐人。” “也对,你愿意说一说怎么与方藻相识的吗?” 方玉紧绷的神情渐松。 对几年的经历娓娓道来。 狗血的仗义相救桥段。 祁元祚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离开后他吩咐伯劳:“去南阳街周记烧饼铺,买一个烧饼,就做他们两人今天的牢饭了。” 伯劳嘿嘿一笑,领命去办。 方玉讲述的时候提了一事,他说自己喜欢吃周记烧饼,就是买烧饼的时候结识了方藻。 马车颠着回了皇宫,祁元祚拿着弓箭,站在三米外投壶,就这样投了小半个时辰,伯劳回来复命了。 “殿下,奴才买了周记烧饼,故意说周记烧饼今日没有开店,买了另一道街的,问方玉味道如何。” “方玉答:不如周记烧饼咸香。” “啪嗒”一声,令箭失了准头落在地上。 眼见太子心情不好了。 伯劳立刻跑过去将箭捡起来跪呈,肃容道 “殿下尊贵无比,只要殿下一个态度,愿意做殿下趁手箭的人,如过江之鲫,何必为一箭心烦。” 明是说箭,暗指方藻。 祁元祚静站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他接过伯劳手中的箭,轻叹一声。 “孤去见父皇。” * 小太子沮丧成了蘑菇,拉拢着伞盖儿巴巴跑到了齐帝身边求帮助。 齐帝佯作冷酷 “见完了?说说?” “唉——”小太子长叹出声,背对着齐帝席地而坐,一只胳膊撑在盘着的腿上,愁成没了馅儿的汤圆皮儿。 “方玉说他最喜欢吃周记烧饼,常去买才与方藻相识,可是他根本吃不出周记烧饼,这证明了一点。” 齐帝饶有兴致:“哪点?” 小太子又叹口气:“方玉在撒谎,他与方藻的相识有怪。” “孤问他红月是否是西域人,他以红月与西域人长的一点儿也不像作为反驳,父皇,孤从未见过西域人,他们长的与大齐人不一样吗?” 齐帝:“朕年幼时见过一次,他们的五官,比大齐凹凸。” 小太子表情一囧,您是会形容的。 “那么方玉是怎么知道红月与西域人一点也不像的?” 齐帝顺着他的话 “西域距离大齐路途遥远,虽与大齐互通商贸,但安南地区不在此列,他不可能见过西域人。” 祁元祚:“所以这点很可疑。” 他又将从施玉那里得知的情报一一向齐帝道出。 施玉没有性命之忧,方玉就不一定了。 里面还牵扯一个冤大头方藻。 方家可能会被父皇迁怒,方藻的仕途难了。 齐帝看着儿子坐在光影之间,门口一射之地倒映出黑圆的影子。 熟悉的盘坐令齐帝想起太子小时候三头身,也是这样盘成一团,什么也不懂,但很乖的仰着头嗯嗯啊啊的回应他的话。 他走过去,摸摸儿子的头。 “豚儿聪慧非常人,只是你做事要求尽善尽美,不想伤及无辜,心肠太软,过于仁善。” 祁元祚怀疑齐帝对他有滤镜。 “豚儿觉得为难是以朋友角度以情出发,朕不觉得难,是因为朕是皇帝,皇帝只讲利益,三分情谊也是为了更多的利益。” 齐帝是真的不知道其中原委吗? 齐帝手里有一支暗卫,这支暗卫有多少人,负责什么,没有人知晓。 可是当年凡是参与苏长河案子的,不管这些人逃到了天南海北,四天全部抓来砍完。 这足以证明齐帝的能力。 他真的需要听取苏长淮与太子的意见吗? 不是的,帝王趋利,谋的利是对国之利,在国家利益下,方藻、施玉、方玉,他们算什么? 但是皇帝维护国家利益的同时他还是个人,会喜会怒还有情,所以齐帝问苏长淮和太子的想法。 他们两个的想法不会改变果子的形状大小外观,最多改变几分果子味道,是苦的难以下咽还是有微微的甜? 是直接吃死人还是吃了个半死不活。 这件事跳出感情以利看之,早已直通结果。 答案早在眼前了。 ——施玉为真世子,授世子位加封,待成年后承接安南王位。 安南王欺骗皇帝让外室子继承安南世子之位,意图混淆皇家血脉,与其外室一同收监入狱,押入长安听候发落,择一刺史入安南稳定政局。 方家是非不分,欺瞒圣上,看在方太仆多年兢兢业业,官降三等,罚俸。 方玉为孺子,父母之罪不施孺子,方太仆既以收方玉为义子,择一良辰,写入族谱,从此以后,方玉与方家同兴同衰。 如此一来,趁机换了安南王,派一忠心大臣掌握安南,施恩施玉,在施玉成年之前以伴读身份与太子培养感情,等他成年以后可保安南在太子一代安稳不乱。 罚了方太仆,却不罚方藻,是给他们希望,如果方家还想辉煌,方藻必须忠心太子,也在给太子施恩方藻的机会。 让方玉上方家族谱,就是在恶心方家和安南王了,同时还意在钓方玉背后的人。 不过半日,四封旨意下达,与上等同。 作话:二合一毕 第107章 美才 施玉与方玉很快被放出来了。 前者反应平淡,后者晴天霹雳。 方玉一直以为自己是真世子,因此恨了施玉多年,一朝被告知,自己才是假,对方是真的,这何止晴天霹雳。 外室子。 他怎么会是外室子?! 不,现在他连外室子也不算了,他已经成了方家的儿子,不日将名字记入方家族谱,与安南王再无一点关系。 方玉一个踉跄,青天白日他竟有种无所遁形的鬼灼感。 方太仆给他义子的身份是因为方藻要留他帮他。 如今整个方家被他连累,方太仆官降三等,方藻也失去了太子的信任,方家哪有他容身之地? 一想到方藻的厌恶,方太仆和方夫人的冷脸,他就无地自容。 以前还能以拿回身份后好好报答他们自我勉励,现在他有什么脸再去见他们? 方玉不知不觉的走出了长安,他盯着护城河,生出了死志…… * 施玉一出来就看到一辆简朴宽敞的马车,小窗里伸出来一只带着金戒指的手,朝他挥了挥,施玉情不自禁的弯唇,大步上了马车。 施玉一进去就被卢芝压倒 卢芝抱着他磨蹭,荡漾成了海草 “我还以为这次要发了呢,你家里超级漂亮的翡翠玉石,还有一块超级罕见的暖玉,还有你在琉璃坊的分成。” “一个月千两银子啊!还有还有太子殿下前几年送你的生辰礼,我都眼馋好久了!” 卢芝声音荡漾,唠叨完现场拨了拨算盘 “哇~~~起码得有十万两的货!” 卢芝刷刷拿出几张单子:“本来要等你们弱冠后再拿出来,施玉的事儿给我提了个醒,身后事从小就要打算。” “来来来”卢芝给现场人一人发了一张:“盖个手印,等你们一不小心死了,就由兄弟我!为你操办后事,决不让别人碰你们一个铜板!” 施玉从车厢里爬起来,还没看清上面的内容,又被一个人抱住,祁多鱼学着卢芝的样子,扭动一会儿。 一本正经道:“我可以,帮你收尸!不要钱。” 施玉:“……谢谢?” 尹守知揣着手,混入几人的玩笑:“你是知道的,以我们两人的情谊,我一定会在你死前见你一面,以让你死后瞑目。” 施玉白眼翻上了天。 他忍不住看向马车的主座,那里空着。 卢芝催着尹守知按手印,尹守知佯做听不到,他便去糊弄祁多鱼,祁多鱼迷茫道 “我的钱都在太子殿下那里,我每个月找殿下领一百两银子买肉吃。” 提起肉,祁多鱼口水直流。 他家境特殊,在王府里总被欺负,什么好的都轮不到他,手里有点钱也被偷走、骗走、抢走了。 他去告官被轰出来,晚上为了躲欺负他的人放出来的恶狗,他睡在树上,直到成了太子伴读,他就从王府搬出来,自己一个院子。 日子超好~ 祁多鱼把自己当成太子的死侍,一月一百两,给宅子给衣服给吃的,太子还说等他长大给他娶媳妇,这不就是死侍的待遇吗? 卢芝不甘心:“你们真的不心动吗?我是个重信的商人!童叟无欺!以所有钱财买一个入土为安,不好吗?” 两人齐声道:“闭嘴!” 卢芝嘴巴一扁:“切!” 撕拉撕拉几声,狗屁的转让书扬天撒了。 施玉一直盯着主座,卢芝一屁股坐回座位: “别看了,太子殿下烦着呢,没空来接你。” “方藻这小子真不够义气,亏我平时看这小子浓眉大眼,义薄云天,特意交好,谁知道比祁多鱼还傻。” 多鱼歪歪头:“你傻,你们都傻,我聪明。” 卢芝踢了他一脚,嘴上不停。 “宫里这几天正研究一个黑藕样的东西,叫什么蜂窝煤” “陛下把我家老头子叫过去,要挖石炭做蜂窝煤。” “老头子恨不得一头撞死明德殿,说什么挖石炭占耕地还要用人,劳民伤财。” 大齐现用的炭是都是木炭。 皇宫御用的银丝炭、银霜炭,红罗炭、菊花炭、白炭、黑炭……都是木头烧制的。 树木的品种不一样烧出的炭也不一样。 冶铁、炼铜、铸币……也全是用的木炭。 因为大齐地大物博,森林众多,所以能支撑起这么大的伐木量。 可当盛世长久个上百年,人口增多至上亿,再不想办法就会出现宋朝的薪柴危机。 齐帝想不了这么远,祁元祚可以提醒他去想。 树木枯竭听起来杞人忧天,毕竟前面几个王朝没听说哪个有缺木头用的,放在太平时齐帝只当听个笑话。 可是齐帝想到他要和匈奴打仗,万一真缺柴火导致内忧外患,大齐还要不要了? 当齐帝提出开发石炭代替木炭养林休伐,朝堂大臣全部持反对意见。 开采石炭要找石炭埋的地方。 找到了石炭矿要迁民,石炭挖出来,地不能种了,没地的农民怎么办?迁哪里? 官府去地主手里购地也要花钱做工作。 所有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有木炭烧着为什么非要生事开石炭? 事情卡在了这里。 石炭的开发还动了某些人的利益,大齐的每一块土地,每一座山头都有主人。 坐拥一座山就可以拿捏百里生民的生计。 柴米油盐,柴在首位,地主不让进山砍柴,百姓就得翻山越岭去找柴。 一旦百姓找到可以代替柴的东西,地主的权威下降,柴的价格也降低,他们心里能舒服? 齐帝在一众反对声中生出了迟疑。 * 又是正常上学的一天。 今日阴雨,天色灰沉。 祁元祚撑了一把油纸伞,披了黑金色毛绒滚边斗篷。 及背的长发在头顶聚团用银色镶玉的蚕丝发带缠绕几圈,发带尾巴坠着两个小银龙埋在黑色的斗篷里,如银河横夜天。 神仙不能喻,玉人未之比。 大皇子脑海闪过这句话,一时间再想不到其他形容词。 大齐轻皮囊重内在,夸赞一个男子好颜色是对他人的侮辱,这会让别人觉得你看不起人家的才华。 可这个人实在俊怎么办? 大皇子扬声道:“太子美才旷古未有!” 这一声惊出了四五个看戏的人头。 一个个窥窗以观后果。 祁元祚微愣,继而笑回:“皇兄武德举世难寻。” 大皇子心怦怦震动,竟比他征战沙场还要兴奋。 四位皇子脸色各异的缩回去,嘁! 大公主还略带病色,出奇的安静。 太子几人已经开始接触策论。 第108章 论政石炭 张太傅经常会提朝堂的政事让他们发表自己的意见。 今日张太傅问的是石炭之事。 “为防大齐柴木不够,开采石炭取代木材,是杞人忧天还是有备无患?” 卢芝率先抢答 “太傅!学生认为石炭当开采!别管他杞人忧天还是有备无患,若开采石炭就能作蜂窝煤,大齐就多了一门商贸。” “咱们不用也可以高价卖给匈奴!他们不是缺木柴吗?这利滚利,再滚利,大齐的国库一定丰盈!” “至于移民、买地的成本,有匈奴这个冤大头,怕什么!” 张太傅简直没眼看。 “下一个。” 尹守知:“夫子,学生认为,非是杞人忧天,而是有备无患。” “只是开采石炭会占据百姓耕地,地方官压力过大,不如暂且搁置,等有一日大齐真的出现薪柴危机时再行开采。” 祁多鱼站起来:“我听太子的。” 张太傅:“……坐下。” 祁多鱼:“是。” 方藻休学了三日,没有来,伴读小团伙暗戳戳议论他是羞于见人。 大皇子站起来,依照上辈子的轨迹,十年后大齐会迎来一个前所未有的寒冬,贫困地区一城能死半数人。 第二年开春后,太子进献一物‘蜂窝煤’,大齐开始征地挖石炭,制作蜂窝煤。 蜂窝煤正式售卖后,家家买煤,户户买煤。 复冬,严寒依旧,长安几无冻死之人,因为父皇在政年号德乾,那一年被誉为‘德乾盛世’,也被称为,‘蜂窝盛年’。 蜂窝煤推行后,据太医院统计,长安城各大医馆中拉肚子的病人都少了。 因为冬天,百姓有能力喝热水,吃热粥了。 一首《卖炭翁》流传进大街小巷,太子发言,不让《卖炭翁》的腐败走进现实。 有太子用血威慑,大齐对开采石炭的管理十分严苛和规范。 如今他拿着结果站在事情的起始。 “石炭要开采,它不是杞人忧天,它是利国利民!” 没人比他更清楚蜂窝煤的价值。 “它可以为大齐千家万户在冬天带来一锅热粥,省下几枚买柴火的钱,至于开采遇到的阻碍,在利国利民面前,执权者当以雷霆手段横扫。” 上一世太子能扫,父皇不能吗?如果不能,要他何用,赶紧退下来让该上的人上去! 只是蜂窝煤为何会提前十年出世? 张尧要被这一个两个的气笑了 “你说横扫?遇到炭地却有百姓耕种你当如何?” 大皇子想也不想: “收田,把所有的田收归官府,只许他们耕种不许他们买卖,官府有权利随时征用这些田地,再给他们一笔足以全家生活三年或四年的钱财,分一块荒地,官府协同百姓开荒种植。” 上辈子太子就是这样做的。 张尧像听到了什么大笑话。 “你这与强占他人钱财有何异?收归官府所有?说的好听!人家生在那里家在那里,还开垦荒地?” “若当地官府荒地不足如何?” “若煤地就在百姓家宅下面要如何?” “你对百姓强征暴敛,对握有大片土地的地主、官宦该当如何?!” “重复你上面的招数?若所有地主联合起来,群起而攻之发动叛乱又当如何?” 大皇子在张尧的逼问下压死了眉,满脑子都回响着张老头的‘该如何’。 上一世太子处理的轻轻松松,没见哪个人发动叛乱啊。 他知道了! 大皇子一脸认真:“所以这件事要找个合适的时机。” “打完匈奴,建立了威信,大齐成为天子的一言堂,推行此举,必顺风顺水!” 上一世就是打完匈奴后推行的,太子亲征,在匈奴战场立了功,举国欢庆,臣民顺服,天时地利人和,才能这么顺利的推行蜂窝煤。 张太傅闻言,脸色好歹能看了。 “若是这样,只能让你的决策不被强硬抵回,里面的软刀子,不会少,阻碍和怨言依然重重。” “你那收地的点子,不要再提。” 大皇子十分混蛋的落座。 事实证明即便知道了方法,当历史重演,该不会的还是不会,抄都抄不明白。 就像上战场打仗,遇到与上辈子一样的战况一样的敌人,你明知道他会被打败,但你能保证招数对垒还与上次一样吗? 不能。 这不是他的错,是太子过于变态。 祁元祚早在大皇子发表‘土地收归国有’的言论时跑了神思。 他逗着88:“大皇子这么厉害?他上辈子把土地收归国有了?这眼界进步了千年啊!” “我怎么没看出他还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政治人才?” 88心虚,88结巴 “啊……这个,可能就……对,一定是跟穿越女学的!” 祁元祚呵呵两声,也不揭它的短,由它自欺欺统。 “他成功了吗?” 88:“当然!我儿子怎么可能不成功!” 祁元祚:“……蠢蛋,你知道鸡蛋是个什么馅儿的吗?” 88:“啊?” “蛋黄馅儿的,不用思考就能从外面看到里面。” 88怀疑宿主在骂它,但是它没证据。 张尧咳了两声惊醒走神儿的小太子。 祁元祚若无其事的站起身 “太傅问——为防大齐柴木不够,开采石炭取代木材,是杞人忧天还是有备无患” “孤以为无论是杞人忧天还是有备无患,归根结底是要不要开采。” “最安稳的方法,如守知所言,等到大齐遇到薪柴危机再行打算。” “但真正让上位者感受到了这样的危机,一定是下层的百姓已经付出了让上位者难以忽视的代价。” 尹守知垂眸细想,不由得赞同。 “现在若要由官府出面强行推行,在石炭发挥重要作用前,势必阻碍重重,怨言不休。” “孤以为,为何要官府出面?” “陛下要推行石炭是因为以石炭制成的蜂窝煤,耐烧,制作简单,成本低廉,本意是为了冬天少冻死些人。” “既如此,找块石炭矿,挖出一些,以私人作坊做一批蜂窝煤卖出去试一试。” “若成本比薪柴更低,对百姓有用,将做法公布出去,自有无数百姓前仆后继主动去找石炭。” “表层的石炭有限,更多还在深层,不是百姓能获取的。” “商人逐利,既有利可图,他们自己回想方设法开源,制作蜂窝煤的作坊定接连而起。” “若成气候,官府在插手制定规则也来得及。” 卢芝嘿嘿一笑,他就是这么想的,只要有蜂窝煤的做法在手,官府又没明令禁止,他为什么不能干? 以他商人的嗅觉,只要蜂窝煤成本够低,不仅能在百姓中打开商路,达官显贵里也能,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能省为何不省? 像厨房里,就不需要太过昂贵的炭火。 祁元祚口中的若成气候,是这项利益不得不让官府出手如盐铁矿一般控制垄断的‘气候’。 祁元祚又补充道:“炭火不能完全代替木柴,即便动了少数人的利益,也只是让他们掉点儿皮,若连皮都不想掉,为刁民,当诛。” 张尧品味了一下,此举完美的将陛下与众臣的矛盾转移为众臣与百姓的矛盾。 陛下强行推行,是自上而下,不好办。 但若成立私人作坊,有商人参与进来,那就只是民间商人的争利手段,和政治没什么关系。 这样陛下也如愿了,朝臣也无话可说。 此为,自下而上。 如太子所言,等有了成气候的苗子,收归官府把持,也来的及。 张太傅觉得,成不了气候。 蜂窝煤最多与木炭的地位等同。 还能成什么气候? 殊不知,一枚铜板之利寡,千万枚铜板之利,可养国。 张尧沉浸在‘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的妙悟中。 口中连声道:“善!善!善!” 祁元祚安然落座,接着走神。 大皇子有点儿挫败。 请问他重生的优势在哪? 题目一样,答案改了,这让人怎么抄? 好吧,就算答案一样,他抄也抄不明白。 第109章 四人打架 齐帝在明德殿静静听张尧复述南学堂的论策,外面的雨滴仿佛敲击在心上。 张尧说完,齐帝挥挥手让他退下,一个人在明德殿来回踱步。 表情来回变换,一会儿欣喜一会儿忧虑,一会儿迟疑一会儿骄傲。 天生帝王材。 不,这就是天生的帝王啊。 他见御花园里的养花人整日侍弄,怕施肥过度烧了花根,又怕土地贫瘠花朵不开,怕哪个伤天害理的虫子伤了花叶,怕不长眼的下人采了花茎。 齐帝今日与之共情。 别人还在打磨璞玉,他的玉已经绽放芳华,自我雕琢出了雏形。 齐帝怎么看怎么满意,舍不得再添一丝人力。 只得如花奴一样,殷殷切切的护着守着,恐他经风雨遭摧折,又恐他不经风雨无韧无劲。 别人是爱之深责之切,齐帝爱的深也不舍得责。 齐帝悠悠一叹:“豚儿这么聪明,要是笨一点儿就好了,笨一点儿,朕也不必担惊受怕。” 肥公公强颜欢笑,不知道陛下想的是哪一出,怎么还有嫌自己孩子太聪明的呢? 这要是不聪明了,朝堂上的大臣能把殿下吃了! “小孩学好容易,学坏也容易。” “你说朕要不要改改他看女色的毛病?咱们一起去的红月楼,你也看到了,他看青楼女子跳舞,吃的都不顾了。” 肥公公无言以对,谁不想看个好看的?殿下吃肉都挑切口平整,形状好看的,这您怎么不说? “万一,朕是说万一,豚儿聪慧,忽然开了窍,提前伤了身体,该怎么办?” “他身边的伴读都比他大,男人成了亲什么荤话都说,他们把豚儿教坏了,怎么办?” 肥公公揣着手,挑伴读的时候您特意选年纪大的,说让他们照顾太子殿下,现在又嫌弃了,还能怎么办,您提前几年抱孙子呗。 肥公公一想到十几岁的太子殿下牵一个小的太子殿下,两张天地失色的美姿容就嘿嘿一笑。 齐帝抬手打他 “朕看见你就烦!你还在这里站着干嘛?太子现在在干什么!” 肥公公连忙去打听,回来后表情古怪 “陛下,太子殿下……在打人。” * 承祚殿的书房,一列排开四个书桌。 四个萝卜头,趴在书桌上认认真真的写着功课。 表面认真,实际上一个两个全学会了一心二用。 祁元祚空闲了就抬头瞅一眼,四张大字各有各的歪法。 四位皇子的老师很变态,要他们一人写一百张大字。 这样程度的功课,祁元祚三岁时都不见得能完成。 四位皇子却习以为常的样子。 祁元祚踮着脚走出去,去吩咐人准备夜宵。 他不爱让人接近他的书房。 太子一出去,只剩下装模作样的四人了。 五皇子刷刷几笔,团了团纸扔老三桌子上。 三皇子展开,上面画着一根儿抽象的屎。 三皇子冷笑,老五将他推水里他没有计较,对方真以为他好欺负? 三皇子刷刷几笔,投过去。 五皇子展开。 一只死了的秃毛鸡。 上书——殇王无鸡。 五皇子脸漆黑。 被戳到了痛脚。 这次他画了一坨,标注——戾王是屎! 这次的纸团的被四皇子截了,两人均是一愣。 四皇子展开纸团,面无表情的加了什么,投给六皇子。 六皇子狐疑的展开纸团,一个大大的中指好似要冲破纸面,竖到他脸前。 六皇子表情一扭,明明是他们干的,凭什么牵连了他?! 六皇子忍不下这口气,他刷刷画了一个湿的滴水的被子——癫王尿床 又画了三只互咬的狗,又画了一个在三狗旁呸口水的小人 ——狗咬狗,一嘴毛! 纸团扔到四皇子桌子上。 四皇子拿起砚台‘笃笃’两声,砚台里的墨倾倒在六皇子写好的一摞大字上,浓厚的墨团瞬间湿透了纤薄的纸张。 六皇子怒从中生,夺了五皇子的大字全部撕烂。 抄起凳子去打老四。 五皇子掀桌子单挑老三,三皇子拼命守护自己的大字。 一言不发的战场开始了爆烈互殴。 “吱呀——”门打开了。 一只袜子横飞砸了祁元祚一脸。 混乱的场面瞬时一静。 四人你扯着我,我扯着你,谁也不想先放开,顶着满脸的墨水,惊愣的看着太子。 祁元祚提着一方食盒,冷眼一扫,书房到处都是凌乱的纸屑,柱子上留了墨迹,书架上的书落了一地,四周乱七八糟。 还有只毛笔四仰八叉的滚在他的书桌上,墨水糊了他所有功课。 原本整齐有序的桌子凳子更没一个正的。 祁元祚笑颜如花,将点心盒子放在门外。 四人像是察觉了什么,连忙松手,四皇子最先冲向门口,妄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出这方不祥之地。 不料太子更快,一步跨入,希望的曙光在四皇子眼前闭合。 一只胳膊横过来,攥住四皇子的后领子,止住他的冲势。 “四皇弟这么急要去干什么?” 四皇子眼里失去了高光,他想到了上一世太子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最终,‘太子规’压过了‘殇王无鸡’、‘戾王是屎’、‘哀王无脑’、‘癫王尿床’,屹立在崇高的宝座上,且还要一直屹立下去…… 一炷香后。 四个人捂着屁股面墙思过。 一个个像夹着尾巴的狗。 尤其是四皇子,他还穿着开裆裤。 一撅屁股就能看到上面的半个巴掌印。 四皇子心里冷笑连连,矜持持礼?温柔端庄? 不问过程,不问原委,撸起袖子就打人,这叫做持礼?这叫做端庄? 啊呸! 推崇太子的人都是瞎子! 三皇子羞的恨不得钻进地缝,他满心恨老五几个不争气,恨齐帝不能生,但凡齐帝再生个亲生的他的选择也不至于如此局限! 只要一想日后太子冷不丁说一句 ‘你小时候孤还打过你的屁股呢’ 三皇子就想撅过去。 祁元祚顺了气,打开房门,把完好无损的点心盒子拎进来,一人享受了这次茶歇。 “几位弟弟活力四射,令孤意外,先沐浴更衣吧。” 祁元祚慢条斯理的擦着手上点心渣,不懂规矩没关系,慢慢教就是了。 肥公公绘声绘色的向齐帝描绘了太子怎么一人战四傻,将几人揍的哇哇大哭乖乖面壁的。 齐帝听的哈哈大笑。 太子越出色于其他皇子,齐帝就越舒心,这才是与他同骨同血的亲儿子! 这才是他祁崇嗣的儿子。 第110章 九枚棋 * 等五人洗干净了。 一个个又变回了白天鹅。 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各宫来人带着自己宫里的小主子回去。 三皇子总觉得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事情。 直到回了宫才想起来,他们一开始传的纸团,上面有各自的谥号! 他的心怦怦直跳。 他看到书房里的纸团被打扫了出去,应该不会有人看到的吧? 承祚殿火盆烧的正旺,祁元祚将写着字的纸一张张扔进火堆。 皇帝与太子的草稿不能落入他人之手,祁元祚学了齐帝的好习惯,草稿从不过夜,每天由下人将纸团收集起来,祁元祚亲自焚烧。 现代有笔迹心理学,根据一个人的字可以分析出此人的性格和心理。 拙而藏锋,是老六的。 字迹细长有孤峰险地之感,是老三的。 柔而内秀是老五。 缺胳膊少腿儿,一眼看去全是‘反骨文’,是老四。 最后一张。 上面简笔画的小人儿活灵活现,连那坨屎,都要冲出画面,还有力透纸背的中指,以及那些‘戾王’、‘癫王’、‘殇王’。 祁元祚轻轻一笑。 这藏不住的狐狸尾巴啊。 火舌吞没了满纸的秘密。 喝了四年的药,舌头都麻痹没了味觉。 或许是心情好,今日品出几分甜味儿。 秋雨还在淅沥沥的下,人人都道多事之秋。 第二天,雨停后,多出的事来了。 因为几位皇子没一个完成课业,夫子十分生气,一边对完成课业的大公主大加赞赏,一边拿着戒尺严惩皇子。 隔着一间学堂,祁元祚都能听到啪啪的打手掌声。 平均一人二十下。 昨日的一百张大字,除非有人代写,否则以正常小孩的能力,至少需要一个时辰,这还是寸步不离座位的情况。 课歇的时候,几位皇子站在外面罚站,大公主早早抱了手炉,乖巧有礼的来到祁元祚身边,让人呈上昨天的衣服。 “太子哥哥,昨日四哥从承祚殿回来穿了件没开裆的裤子,不小心尿裤子了。” 下人上前,宝蓝色的裤子,放在最上方,一滩污渍十分显眼。 还有股难闻的骚味儿。 祁元祚只瞥了一眼,面色不改。 那下人上觑了他一眼,又进了一步,裤子恨不得怼祁元祚脸上,伯劳挡在祁元祚面前。 “大公主,奴才眼睛不瞎,鼻子也灵,冲了奴才没什么,冲了太子殿下,您怕是担当不起。” 大皇子刚如厕回来,看到这一幕暴脾气瞬间上来了,一脚踹翻呈衣服的下人 “吃了熊心豹子胆!这腌臜玩意儿也敢呈太子面前!” 大公主甜甜一笑:“太子哥哥,你的奴才不好玩儿。” “我只是想向太子哥哥赔罪,四哥总也教不好,天天尿床,母妃说太监都比他能管住自己。” “您说对不对?” 如今已经深秋,昨日又下了雨,凉气极盛,罚站的四皇子还穿着开裆裤,不用看也知道,冷风嗖嗖往裤子里钻,冻的人骨头都是冷的。 祁元祚看四皇子的衣服,还是湿的。 周围几个皇子离他远远的。 大公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四哥哥太笨了,母妃说要给他一点教训,所以他下半夜尿的裤子没有换,他整个人都好臭,嘻嘻~” 祁元祚给了伯劳一个眼神,伯劳将大公主奴才手中的衣服接过来 祁元祚送了大公主一句:“你好自为之吧。” 他敢肯定,大公主上辈子的结局一定不好。 大公主为太子的平静感到不满。 难道她出手太轻? 让太监尿四皇子的床和衣服还不够,怎么样才能让太子厌恶祁承玉? 所有人见到她与祁承玉都是偏向她的,唯独太子,第一次偏帮祁承玉,第二次她和三皇子发生矛盾他又偏帮三皇子! 身边人因为她有心疾事事顺着她,只有太子,她佯做心疾犯了,太子仍对她冷言冷语! 大概是越得不到的注意就越想得到,大公主气的落泪仍不想放弃。 祁元祚还记得自己的计划,这几个人都是重生的,驯好了日后好扔战场。 大公主的挑衅和恶意是个人都咽不下这口气。 祁元祚左思右想,他这个太子立威的时候这些人还没出生,有必要再敲打一下后宫的奴才了。 打魏昭仪,是他年少无知。 如今他已经七岁,不能再像三岁时‘莽撞’。 下了课,小太子风风火火的跑去明德殿找齐帝。 “父皇!孤来找你告状了!” 小孩儿的立威就是背后有人! 若他十五十八,表现出雷霆手段,自己出手惩戒,才能更好的立威服众。 他才七岁!七岁的小孩儿动手杀人不叫立威,叫沾染邪祟了! 齐帝一听就要勾唇,嘴上拿着大道理 “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要自己做主,你听听自己的话它像话吗?” 祁元祚噔噔噔上了御阶,一屁股挤开他,抢了大半个座椅。 他伸着头去看皇帝的文书。 “咦?蜂窝煤?” 齐帝点点头:“昨日太傅将学堂策论告诉朕,朕觉得可行。” 小太子睁圆了眼睛:“父皇采纳了我的策论?” 齐帝:“不错。” 小太子嘻嘻一笑:“儿臣这算是天子门生了吗?” 小太子起身正经一鞠躬:“学生拜见夫子。” 齐帝夹住儿子的脸一阵揉搓,稀罕的不得了,陪着儿子玩儿过家家 “太子学生要找皇帝夫子告什么状?” “诉状在哪?” 太子学生一本正经答 “告夫子治下不严。” “被欺负了?” 小太子闭着眼睛嗯嗯点头。 “父皇给你出气?” 小太子又是嗯嗯一阵点头。 齐帝也不问谁欺负的他。 敲敲御案上的围棋罐:“来,抓一把。” 祁元祚不解其意,从围棋罐中随意的抓了一把棋子,放在齐帝掌心。 齐帝握住,转移了话题: “张尧对朕说,过几天你要开始学乐器了,想选什么?” 祁元祚想了想:“琴。” 为什么不选笛箫?因为他嫌弃自己的口水。 为什么不选琵琶和古筝,这两者在大齐被认为是女子乐器。 祁元祚的身份限制了他的选项,不想选笛箫便只能选琴。 琴为大雅。 齐帝连声道好。 “朕库房里有好几把名琴,朕让人带你去选一选。” 祁元祚点头,顺着齐帝的意思被支走了。 齐帝摊开掌心。 九枚棋子。 他将棋子交给肥公公:“去办。” 肥公公低头退下,目露杀意。 四年前陛下清宫清的太安静,才四年狗都敢在太子殿下耳边吠了。 丽妃娘娘自从生了孩子,越发糊涂…… 等祁元祚选好琴,回到承祚殿,听伯劳禀报,丽映阁死了九个人。 第111章 弱点 伯劳小声回禀着 “是御前的肥公公亲自去的,九人全是大公主身边的人,在丽妃娘娘与大公主面前杖杀。” “肥公公去的时候丽妃娘娘正掌掴四皇子,听说是四皇子磕了大公主的脑袋。” 祁元祚想到握棋在手的冰凉之感,一把棋,九条命,难以言喻的战栗爬上脊背,九枚棋将生杀大权演绎到极致。 “四皇子为什么磕大公主的脑袋?” 伯劳眼珠子微转:“也许是因为,四皇子尿床一事。” 里面的腌臜事,他不想污了殿下的耳朵,白日四皇子衣服濡湿可不是沾了水那么简单。 是三岁的大公主,命令一群太监尿皇子的床,还让人把四皇子强按床上。 跑到丽妃身边冤枉四皇子自己尿的,成功将太子赠送的衣服扒下来,大公主又让人弄湿了四皇子的干净衣服。 就是为了在太子面前演白日里的一出,让四皇子出丑。 四皇子只要找到机会,便狠狠报复回去。 可身单力薄,大公主巧言令色迷惑了丽妃。 有丽妃娘娘压制,四皇子每次伤了大公主就会受到丽妃娘娘严厉的惩罚,四皇子早晚要疯。 祁元祚多聪明一人,早凭微末的细节推测出了大概,要不说老四骨头硬。 别人遇到这事,会拐着弯儿算计回去,保证敌人再无复起之力。 四皇子头铁,打不死大公主非好汉,一心暴力解决问题,或许对他来说最能出气的方法就是暴打大公主。 别管大公主怎么折磨他的内心,四皇子专注报复大公主的肉体。 只祁元祚遇到的,远的有暴雨流星打脸拳、反复溺淹酷刑手,近的有假山里的扯头发事件。 大公主能活到现在,命是真顽强。 四皇子能忍到现在,人也是真癫了。 祁元祚情不自禁弹了一首《好运来》驱驱晦气。 院子里的小黄哞哞迎合。 * 丽映阁 丽妃这几日身心疲惫,四皇子总是欺负大公主,桀骜不驯,行为怪僻,不听教化,暴戾恣睢。 陛下忽然降罪丽映阁,还当着她的面处死了九个宫人,理由是大公主身边的奴才冲撞了太子。 大公主白着一张小脸 “母妃,我只是在太子哥哥面前不小心说了一句弟弟把他送的裤子尿湿了,难道太子哥哥因此怪我了吗?” 大公主落水后,被拉回一条命,丽妃日夜守着她,好不容易大公主病好了,丽妃身体撑不住了。 大公主病一好接着打压四皇子,又要累的丽妃耗神,如今丽妃什么都不知道的等来了陛下降罪。 这般阵仗别说为女儿讨个公道,报复尹妃和顺妃,她自顾不暇脸都丢地上了。 丽妃无心再安慰大公主,只疲惫的摇着头挥手 “此事容后再说,陛下溺爱太子,但并非是非不分的人。” “改日本宫再给你选些人。” 丽妃揉着头闭上眼睛假寐。 空气中的血腥味未散。 母妃这次竟没有与自己一起声讨太子,大公主不甘心的咬着唇,犹犹豫豫的退下。 大公主最得用的下人全死在这次警告里,她醒悟,皇宫里只有母妃爱她是不够的。 母妃的爱只能让她打压四皇子,想在皇宫里横行无忌,需要得到父皇的宠爱! 太子能与她对着干正是因为依仗着父皇! 每年夏天只有太子殿,冰块想用多少就用多少。 蜀锦、浮光锦、织金锦、软烟罗、方目纱……这些漂亮好看的料子,都要让太子先挑选。 各种玉料、金饰也要由太子过了目,说句不要,才轮得到其他人。 御膳房的菜单,也是确定太子今日不吃这样的菜,才会将其写入菜单交给各宫挑选,如果太子要吃,需得紧着太子。 四季换衣,她总能见太子穿各色各式的好看衣服,纹路是龙纹,珍珠东珠南珠换着用。 大公主越想越馋,顿时觉得自己穿的寒酸了。 听说因为太子有心疾,父皇特意寻了大块的暖玉雕成了方形,给太子当枕头、润脚。 还被太子嫌弃又硬又沉。 大公主越想越馋,越馋越不平,比不上太子的自卑让她下意识去找比她还不如的人俯视顺心。 于是她找了四皇子。 带着贪婪和鄙夷的嘴脸。 这次大公主身边没有人再帮她为恶,她的人全被肥公公准确的宰杀了。 四皇子从学堂回来,又被罚跪。 他听到动静和关门声,嘴角扬起嘲讽。 等大公主走到他身边,四皇子暴起,扼住大公主的脖子,大公主求生的本能使她挣扎,死亡前的理智令她挤出夸张的笑脸。 她在为四皇子的疯态得意。 在大公主即将蹬腿的前夕,四皇子松开手,荷荷进气声和四肢的抽搐提醒着四皇子大公主犯病了。 一枚药丸强塞进大公主嘴里。 等大公主缓过气,她指着他大笑。 “你不敢杀我。” “我就知道,你不敢杀我!” 四皇子抓着她的头发将她按在地上 “你想对付太子。” 他太了解皇姐的性子了。 上一世她欲对付太子,没想到遇到了一个比她还疯的女人。 明华殿的宝珠公主,她就像一朵默默无闻的夹竹桃,只有与她数次交锋的四皇子才知道此人有多难对付。 如今的宝珠公主,才十四岁,与太子没多少交集,更别说情谊。 四皇子抬头凝视着上方供桌上的小佛像,心里生出一个想法。 太子笑里藏刀,大公主羊癫疯附体,他若杀了大公主,父皇一定第一个弄死他,但是太子不一样。 太子只跑一跑明德殿动动嘴皮子,父皇就出手铲除了大公主所有走狗。 大公主压根儿不是太子的对手。 若说宫里还有谁敢、谁能杀了大公主还不付出代价,只有太子。 再没有比太子更好的人选了。 当然,大公主的命他要亲自拿,但杀大公主的名头,需得太子担。 大公主扭动半晌挣脱不了束缚便放弃了。 她想得到父皇的宠爱,与她想要征服太子并不冲突。 大公主最近新学的词——征服。 她喜欢将这个词用在太子身上。 “你知道怎么才能让太子生气发疯对不对?” “我要他和你一样为我发疯,却拿我没办法。” “我会征服他。” 大公主天真的话,就像她黑蛇一样的头发,遮着的脸,好似黑蛇深渊下的罪欲。 她没看到四皇子施舍的不屑和嘲讽。 “你想惹怒太子,就要知道他最在乎什么。” “你有办法抓到令他发狂的弱点吗?” 他找了一辈子都没找到,她是什么东西,也配?! 大公主若有所思。 弱点? 她开始思考这个复杂的东西。 “我知道他的弱点。” 太子哥哥怕黑。 第112章 非人哉 三天过后,方藻回来上学了。 他整个人十分低靡,蔫成了吐完丝的蚕宝宝。 施玉意气风发像是此前的方藻,无论和谁都打的火热。 “守知~在写什么?咱们出去玩儿吧~” 尹守知赶苍蝇:“走开啊,现在多写回家少写,根据我的预测,今日夫子一定会布置这样的课业!” “卢芝麻,你的金算盘借我耍耍~” 卢芝:“再叫一声芝麻,本少爷让你脑子开西瓜!” “祁多鱼!这边儿有点心,接着!” 祁多鱼张着嘴去接施玉抛向空中的蝴蝶豆沙糕:“嗷呜!” “太子殿下,一起如厕否?” 太子赐了他一声:“滚。” 施玉:“好嘞!” 人总有亲疏远近,之前方藻在时因为他对施玉的排斥,几人不免跟着对他生疏。 如今误会解开,几人友谊更进一步,反而是方藻,被踢出门外。 方藻趴在桌子上,埋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跟着施玉骨碌碌的转,看他的好朋友一个个被拉拢过去。 呜…… 方藻已经十六岁了却还如小时候一样委屈的哭。 他不信施玉,却没说不信太子,但是太子似乎与施玉感情更好,他原想着再等等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把事情告诉太子,由太子出面解决。 可是方玉不信太子,瞒着他说还有别的办法。 他没想到他的办法是接触苏长淮啊。 苏长淮是谁?陛下心腹!太子的武师父,他是傻了才让苏长淮搅和在里面。 他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方玉和红月怎么就想起来把事情告诉苏长淮。 如今方玉失踪了。 爹说要是找不到方玉,他们方家的名声就臭了。 别人会认为是方家为了不出丑杀了方玉。 方藻本来无忧无虑的生活着,一夕之间,家族重担压身,他觉得他要被压死了,呜呜呜…… 老头子一边叨叨着对不起祖宗,一边计划着乞骸骨归乡,说丢不起这么大的人。 方藻想死的心都有了。 * 其实皇子们课歇时间也有很多游戏可以玩儿,静的有投壶、飞花令,动的有蹴鞠、捉迷藏。 他们不爱玩儿飞花令。 上课本就烦,下课还动脑子,更烦了。 他们爱玩儿一些不动脑子的游戏。 比如坐在墙上看别人捉迷藏,看别人蹴鞠,看别人飞花令。 隔壁班的集体被打了屁股后看到太子就避着走。 今日,几人又被罚了。 还是因为没有做完课业。 一两个人没有完成,是他们桀骜不驯,一共五个人,四个人没有完成,且四人全是重生的,它里面肯定有问题。 四个人对着墙角,像一排五颜六色的野生蘑菇。 祁元祚正稀奇着,却见四皇子脱离惩罚队伍,直直的走过来。 大皇子心中警惕,老四不想活了,终于来找死了? 四皇子在太子的安全范围站定,有些肿胀的单眼皮看起来凶神恶煞,怎么看怎么像来杀人的,结果嘴皮子一碰,憋出一句: “谢谢。” 祁元祚:“……?” 其他皇子:“……” 若是三皇子,可能是发病了。 五皇子这样是装腔作势,六皇子是伪善演戏,对这两人的评价放在四皇子身上,像夸他的。 四皇子是几个兄弟共认的‘非人哉‘。 大皇子与三皇子聚一起会聊老五床上不行。 大皇子与五皇子聚一起会聊三皇子好美妇。 六皇子与五皇子聚一起会探讨大皇子与宝珠公主的姑侄文学。 若大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全聚一起,聊的定是老四怎么投错了胎,成了人。 兄弟里面属他最不服管教,《太子规》从头犯到尾。 上一世是他让人撅了黄河,使得卢芝入狱,在卢芝府邸放龙袍,诬陷对方蛊惑太子有反心。 昌郡侯就是为卢芝求情,被牵连的冤种之一,因果循环,林定尧为岳父喊冤却被收入宫。 当时是齐帝推动六皇子毒杀入狱的卢芝。 太子回来后灌六皇子毒酒,被打上不悌的罪名。 再后来经林定尧挑拨,有了第一次的废太子。 一废太子好比‘箭射周天子’,令众人意识到原来太子的地位并非不可动摇。 自那以后,几位皇子自立。 由于被鞭挞出了阴影,即便自立几人或多或少还守着《太子规》。 只有老四最为猖狂,太子未废前,他作为先锋官敢在战场上当逃兵。 太子一废后,他暴戾、阴狠,行事不择手段,贪污受贿、寻花问柳、以活人为猎物狩猎、不是人干的他都干了。 这疯子被圈禁后还能将大齐各城的布防图以及各城守城将的性格、弱点传给匈奴和叛军,助两方攻城势如破竹。 大皇子最想杀的人是四皇子,其他人最忌惮的也是四皇子。 太子的优秀只会让人失意,践踏底线的疯子却能令人恐惧。 他们以为这个疯子已经没有人所具备的任何情感了,他不该归为人,他该在禽、兽里独辟出一个种族,他就是这个种族的癫疯! 祁元祚仔细观察四皇子,对方眼神恍惚,神情呆板。 他伸出手在他额头上一探,意料之中,温度灼手。 只见四皇子眼睛一闭,直挺挺的栽倒太子怀里。 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一对眼,皆能从对方眼里看到震惊。 这一招把三人看的一愣一愣的! 疯狗得狗瘟了,咬不动了? 苦肉计? 示敌以弱? 卧薪尝胆? 忍辱负重? 大皇子薅住四皇子的衣领,巴掌甩开与老四的脸奏出交响乐 “别装!我知道你醒着呢!” “这小子一定是故意的!他在装可怜!水呢!给本王一盆冷水!本王浇不死他不姓祁!” 祁元祚抓住大皇子的手腕:“先喊太医。” 在大皇子的急躁中,太子徐徐吹着凉风降火 “皇兄放心,孤心中有数,皇兄若因此背上骂名,太亏。” 大皇子炸开的毛一下顺了。 太子说的对,这人可以死,但不能污了太子名声。 大皇子整日里想如何才能把几个人全弄死。 如果有个大杀器,可以一下把人送上天就好了。 三皇子脸色数变,下一刻三儿跳出来,飞跑向祁元祚 “太子哥哥!我好怕!” 五皇子脸上的肌肉一阵抽动 “不要脸的东西!没出息!怂鸡!” 六皇子缓缓跟上几人离去的步伐。 “你鸡不怂,想罚站就继续。” 经常罚几人的是翰林院的掌院,又臭又拿乔的书呆子。 得了为皇子授课的荣誉,谱摆的很大。 见几人要走,当即怒斥 “岂有此理!本官让你们罚站为何不作请示就擅自结束?!” 五皇子心情不好,不想再虚与委蛇,不属于孩童的阴森杀意直白的表露出来。 “本殿是皇子,夫子官有几品?可有子女读书?改日我让人去府里问候问候。” 五皇子甩袖而去。 他今儿非要去看看老四干什么幺蛾子。 作话:林定尧上辈子娶的顺妃的妹妹,昌郡侯的女儿为妻,这辈子取得是卢芝的姐姐,不一样哈,别弄乱了。 上辈子昌郡侯因为卢芝的事被抄家杀头,是个冤种,林定尧也下狱了,从狱里出来妻子儿子全死了,他为了申冤借着司马徽的力量,见到了齐帝告御状,结果因为与苏长河相似,又因为齐帝正与太子因为卢芝的事闹矛盾,齐帝为了气太子,把林定尧收入宫了,林定尧就变态了。 第113章 不走 四皇子是风寒入体,卫气不能卫外,邪入气分,郁而化热。 四皇子躺在床上牙关紧闭,齿颤如砸石,人病的懵懵的。 六皇子默默咋舌,四哥对自己真下得去手啊,若非情况不对,他双手赞成将老四扔在外面再冻冻,病死他才好。 祁元祚却觉得,四皇子真病糊涂了。 昨日是雨后,天那么冷,老四穿着湿透的开裆裤在外面罚站了那么久,回去后又打了大公主的头被丽妃掌掴罚跪,活的像地里没人要的小白菜。 昨日四皇子挨了十多戒尺,不像别的皇子有母妃心疼抹药,如今手肿的青紫。 身上新旧的伤疤交错,像遍体鳞伤的野狗。 与其他皇子比起来,四皇子可不就是野狗。 如今这条野狗垂死病中,倒下前的示弱是下意识寻找安全庇护,还是真心所想? 无论如何,祁元祚不做赔本的买卖。 他问太医:“病情可重?何时可好?手上的伤会影响日后习武吗?” 老太医跟诊太子多年,是太医院数一数二的好手。 “手上都是皮肉伤,臣开些伤药,不过小孩皮肉娇嫩,骨头未长成,如果一直受此伤,就不好说了。” “至于风寒,臣开一副药剂,配以热粥,把汗发出来就好。” “只是四皇子脾胃不调,肝气郁滞,心火旺盛,肾气虚弱,应该是饮食不节,情志抑郁,兼经常熬夜,平日还需仔细调理。” “还有四皇子的膝盖,最好不要再长时间跪拜,否则日后要落下病根的。” 太医知道太子的脾性,因此有什么说什么,丝毫不隐瞒,把四皇子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说了一遍,至于要不要养怎么养,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祁元祚知道四皇子生活环境很差,对他这一身的病也有所准备。 “若要养着,需要多久?” 太医:“上年。” 祁元祚心里有数了 “开药吧。” 六皇子拉拉太子的衣服,他低着头不敢看太子的眼睛,装出一副腼腆的样子 “四哥生病了,太子皇兄不让人通知丽妃娘娘吗?” 让丽妃赶紧把老四接走,有丽妃和大公主在,老四一定活不了! 五皇子很是认同:“太子哥哥,我让人去通知丽妃娘娘吧,四哥这个样子,丽妃娘娘一定很担心。” 祁元祚心里明镜似的,很好,都是打的趁老四病要老四命的主意。 “四弟眼下不宜挪动,孤会让人去请丽妃娘娘过来。” 正是落井下石的时候,几个好兄弟谁也不想离开错过后续精彩,于是一间屋子里,扎满了关心四皇子病情的人。 有人佯装心疼的为四皇子的肿手上药,实际是怎么疼怎么来。 有人装作关心四皇子的病热,实际是用四皇子的额头暖手。 有人为四皇子身体上的疤痕抹泪,实际牙都要笑出来了,心里直呼打的好,疤再多点儿! 大皇子倚在门口,冷眼看几人装腔作势,恨不得把王府的两只凶鸟带来,让它们把几人的头拧下来当粪蛋子踢。 祁元祚被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的热情挤出床外,倒了一盏茶,自己饮了一口,送了一盏到大皇子手上。 大皇子十分受用,在接茶时‘不经意’的露出了胳膊上的伤口。 太子眼尖,握住他的胳膊细看,白色纱布下隐隐渗出新鲜血液。 “怎么受伤了?” 大皇子‘毫不在意’道: “府里的野鸟闹脾气,本王命人打造了一副鸟鞍,放它们背上,结果惹得它们凶性大发一个没注意被叼了一口。” “也就少了块肉,没有大碍。” 祁元祚压眉,拆了纱布看伤,还真少了块肉,指甲大小。 他招来太医一起看看,开了伤药。 “畜牲不通人性,大哥不必多费心神,若是伤人,圈养、宰杀全由大哥做主。 大皇子笑意更盛 “只是不小心,你交代的事本王都记在心里,放心。” 五皇子喜欢斗鸡,爱养鸟,孔雀、鹦鹉、画眉、金丝雀他都爱。 多嘴问了一句 “什么鸟这么凶悍?” 大皇子似笑非笑的看过去: “太子所爱,天下无双,如今养在安河王府,几位弟弟好奇,等有机会,本王带你们去王府参观。” 他又向太子道:“你七日未去安河王府,老杨头研究了新菜,等你品鉴呢。” 祁元祚心动了,后天是休沐。 他想出宫去光折所看看望远镜的研究进度。 前天雨夜,父皇告诉他,休屠单于有意让狼厉王子与他通信提前交好,到时进京也能有个玩伴。 这都是借口,齐帝认为,是休屠想让狼厉试探他,其中必有无数陷阱。 祁元祚答应了。 他估算,第一封信就在明日。 等他弄明白狼厉是怎么一号人,再决定对待匈奴的态度是文德碾压还是武德服人。 前者不需太过耗费心神,后者光折所的望远镜或可是一大威慑。 去往江南的贩瓷商在两天前出发,姜良跟随他们一起走了,如今在船上闲着也是闲着,他便操纵着姜良捣鼓化妆。 托卢芝造的户籍没能交到姜良手中,他计划去了江南继续干老本行,一路乞讨去找在苏州当县令的林定尧,想办法让他给姜良上个户口。 祁元祚日日夜夜一心两用,难免疲惫,好不容易得一天休沐,精神想卷,身体想躺。 精神上将休沐干什么安排的满满的,身体上惫懒的只想找个地方摊开肚皮晒太阳,皇宫都不想出。 看他犹豫的样子大皇子警铃大作,难不成安河王府里的东西已经不能吸引小太子了? 他当众提议本就是为了凸显出‘只有本王是特殊的,你们都是垃圾!’。 于是他拿出了杀手锏,在小太子耳边耳语一阵。 小太子眼睛一亮,快乐的与大皇子击掌 “一言为定!” 大皇子如意了,也郁闷了。 他答应小太子在休沐日请几个歌舞姬一边吃饭一边听歌看舞。 等丽妃匆匆赶来,四皇子已经服了药,躺在床上假寐。 丽妃决定将四皇子带走。 四皇子是疯子不是傻子,待在承祚殿能活,回去了,或许死不了,但也活不好。 等走出承祚殿的门,再想找个安稳得庇的地方,不可能了。 上辈子因为幼时种种,膝盖落下毛病,每逢阴雨凉气渗进骨头缝里,疼的他日夜不宁。 不止如此,还落下了胃病,滴酒不能沾,但官场上怎么可能不沾酒,于是病情越来越重,吐血频频。 拖着个破败身体活到太子来烧死他,他其实没什么怨恨的,反正他想做的都做完了。 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揭开太子的真面目,告诉天下人——太子是个伪善小人! 四皇子紧握着拳头,寒热交替的身体令他眼睛无神,狭长的单眼皮疲惫的盖了一部分瞳仁,显得人很是凶恶,只呆呆看人也像释放着恶意和不善。 重来一次,他知道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当儿戏,一想到日后吐不完的血和膝盖生不如死的疼痛,嘴忽然硬不起来了。 有丽妃在,祁元祚没有留下四皇子的理由,也没有照顾四皇子的义务。 眼看太子要应下,四皇子声如蚊蝇 “我不走。” “……皇兄。” 第114章 老四 忽如其来的服软令所有人怔愣。 丽妃满眼惊愕。 四皇子脾气又冷又犟。 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大公主吃饱喝足会啊啊呜呜的说婴语,丽妃抱着女儿心软的不像话,四皇子呢? 吃饱了就睡,不睡也只是一个人睁着眼睛玩儿,像茅坑里的石头,怎么逗都不吭声。 四皇子只拉了尿了饿了象征性的哇哇两句,平时没一点儿小孩儿的可爱。 大公主娇娇软软,满足了丽妃的母性,长久之下丽妃自然更关注大公主。 等四皇子会说话了,一天也不叫她一声母妃,只往大公主周围一坐用骇人的眼光直勾勾盯着大公主。 丽妃岂能不怕。 等两人会跑会闹,大公主像个贴心棉袄,四皇子还是那死出。 两人每次打架,都是四皇子单方面暴打大公主。 大公主巧言令色歪曲事实,丽妃不知详情,下意识偏袒更加贴心的女儿。 长久之下,丽妃总觉得她养的不是儿子,而是一头暴躁易怒没有人性的野兽。 有时候丽妃故意罚他罚的重些,想听他像正常小孩儿一样哭闹,可是从未有过。 无论她怎么骂怎么打怎么罚,四皇子,不求饶不辩解一声不吭的受着,活成了不与世同的异类。 她以为四皇子就是个没有心的孤僻怪物,可是今天,这头怪物向人服软了。 他为了不被她带走,为了留在承祚殿,乖巧叫太子皇兄。 丽妃心里一堵,一口气闷胸,捂着胸口喘息。 他宁愿留在外人家里,都不愿意和亲生母亲回去。 丽妃一时不知该惊四皇子对人服软了,还是该怒四皇子吃里扒外。 五味杂陈,无地自容。 丽妃被侍女搀扶着,手中帕子握的满是皱褶。 三皇子露出恍然之色,再看四皇子震惊转变成明悟。 原来这条疯狗没投错胎,他还真是个人。 有喜恶,有感情。 上一世老四最桀骜不驯,鞭子抽了、规矩抄了,巴掌挨了,边疆都发配了,也没纠正过来。 也不是没纠正过来。 只好了一阵。 听太子的乖乖自请去了边疆算吗? 但是打匈奴的时候,他被任命为先锋官,却在军有溃势时一马当先的逃跑。 那一战,成全了两个人的名,太子殿下挽救颓势神勇威猛,四皇子背军失德。 兄弟几个以为太子会大怒鞭挞四皇子以正军规,谁知道太子轻飘飘的放过了,之后的战场只让四皇子坐镇军帐。 那阵子老四当了会儿听话的狗,三皇子还曾嘀咕这条野狗终于成了看家狗,谁知道后面老四忽然发疯撅黄河。 之后老四在疯癫的路上一去不回头。 他们背地里骂老四,实际还挺佩服这人。 太子风仪,放在历史长河里也是一颗发光的星星,众人或避其锋芒或环绕拱卫。 只有老四,软硬不吃,对太子坚决抵制不动摇,事事对着干,处处恶心人。 这怎就不是心性坚定呢。 老四一辈子撞得头破血流、倾家荡产,搭进了生前生后名,搭进了一双儿女与后院所有妻妾。 他爱的、恨得全死光了,自己被囚一宅之地十数年,也不曾开口软过半分。 他是为了让自己活的好点儿开口示弱的人吗? 老五老六老大甚至他,都会,只有老四不可能。 那他怎么就向太子示弱了? 呵呵,早成一条家狗了,还装什么野狗。 三皇子用他犀利的目光测评,老四服软前一定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 什么外敌环伺,什么卧薪尝胆…… 去你妈的。 三皇子心平了,傲气也顺了,看看,老四这样的人都不想争了,自己不争也不丢人。 但是老五和老六还没放弃,他可以佯做争夺,加入他们,看他们两个好戏。 三皇子心机深沉,欲当个墙头草。 三皇子想通了,老五和老六可想不通。 他们满脑子都是:坏了,老四疯得比前世更高明了! 在太子与这个疯子两败俱伤前,他们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六皇子表达出结盟意向:“听说兽园里有只翠青鹦鹉。” 五皇子也伸出橄榄枝:“六弟也喜欢?抽空一起去看看。” 两双眼睛对视,结盟完成。 大皇子暴躁的想挠墙。 他满心期待太子拒绝老四,将疯子扔出去,让他去死! 祁元祚不知四皇子前世性格,比起别人各种怀疑不信,他一眼看透老四再向他低头。 知道低头好啊。 会低头的人,比打死不低头的人更容易拿捏。 他给了一个很不走心的理由:“四弟是想留下与二哥互相督促课业吗?” 四皇子眼睫颤了颤 “……嗯。” 祁元祚弯了眼睛,对四皇子的乖觉很是满意。 自助者天助,如果四皇子自己不开口,他又何必做这个烂好人。 他转身面对丽妃娘娘 “四弟病重,热度未退,不易挪动再受风寒,孤作为四弟的哥哥,照顾他是应该的。” “大公主落水病情刚愈,丽妃娘娘定无暇分心,不如让四弟暂且在这里养着,什么时候养好了,什么时候再搬回去。” 丽妃娘娘生硬道:“不劳太子费心,他是本宫的儿子,本宫自然会照顾。” 她吩咐两边的侍女:“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将四皇子请出来!” 祁元祚挪了一步,正挡在门口,平静道: “丽妃娘娘没听见吗,小四已经说了,不想跟你回去。” 丽妃的侍女低着头退回丽妃身后,他们在得罪丽妃与得罪太子之间选择了前者。 丽妃心口更堵了,陛下昨天才警告过她,如果今日再与太子起冲突,陛下会怎么想? 她不止有一个孩子,她还要在后宫立足,不能再触怒陛下,丽妃斟酌利弊,不甘心的退步了。 “既然如此,我儿就劳烦太子殿下费心了。” “太子殿下不必着急送来,他想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本宫信任太子殿下。” 丽妃就不信太子能养四皇子一辈子。 四皇子倚靠在床头,门口的背影不如前世高大,却同前世一样令人安心。 皇宫里脏污太多,没有明朗的是非对错,只有太子能凭着本事辨个公平公正不偏不倚。 前世太子说——自助者天助、人助,若本人都放弃了,孤可不想费心费力帮一坨烂泥巴,所以你应该谢的不是孤,是求生的自己。 四皇子一直记着。 他不会对任何人服软,因为他知道没有用,别人只会因他的服软更兴奋,更猖狂,更极致的折辱他。 祁元祚不一样,他虚伪至极,只有虚伪至极小人才满口正义!自以为不偏不倚对得起任何人! 这次,他会让祁元祚知道他救了怎样一条毒蛇! 他会教他做人! 四皇子满心恶意的想着要怎么教会太子世间险恶。 他看太子不咸不淡的送走了丽妃,承祚殿的丝苗姑姑端来了热粥,太医说四皇子喝过药,需啜热粥。 祁元祚:“我来吧。” 他心情好,今日四皇子的作为在他眼中好比自投罗网。 人都留下了,还怕他不签卖身契?卖身契都签了,还怕榨取不到价值? 祁元祚还记得自己是个没重生的人设呢,别的皇弟对他闪闪躲躲,他不好直接表现出亲昵,更不能主动接近。 唯一主动亲近他的三皇子还是个有病的。 祁元祚想知道前世发生了什么。 四皇子看似很疯,但越疯的人越好拿捏,因为他的目的鲜明,举动、情绪皆外露的明显。 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发疯,更不可能只对一个人长期暴打,所以里面一定有原因。 祁元祚不好奇四皇子与大公主的纠葛,但是他可以抓住这点,诱导四皇子作出更多反应。 只要四皇子想借他的势达成目的,祁元祚就能捉到上一世的蛛丝马迹。 祁元祚估摸了一下温度 “温度正好,尝尝。” 四皇子睁着凶凶的单眼皮,要教小太子做人。 他随手一打,太子手中的碗啪嗒落地。 瓷碗碎裂声尤为刺耳。 三皇子倒吸一口气。 五皇子六皇子纷纷摇头,要不怎么说老四是条疯狗呢,看看看看,哪个正常人前一秒低头后一秒翻脸? 疯子的脑子,果然不能揣摩。 大皇子冲过来要打人,被祁元祚拦住。 他好脾气的让人把锅端来,又盛了一碗。 四皇子仍不给面子,挥在地上。 “第二次。” 祁元祚前一秒还优雅的转着玉珠,口里说着第二次。 后一秒抄起铜锅,倒扣在四皇子脑袋上。 四皇子的脑袋与铜锅发出咚的回响。 半锅的米粥,哗啦啦倒扣了四皇子一头! 黏糊糊的缀着头发,整张脸被粥糊模糊了。 为贵人熬的粥,都是放凉到适口才会端上来,因此锅里的粥也只是适口的温度。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大皇子脸上的怒气倏地散了。 三皇子与五皇子六皇子,悄咪咪后退,啪的撞一起,共同找了借口跑出去。 哈哈哈哈哈!!!疯老四也有今天!半年的笑料有了!吃饭都能多吃两碗! 祁元祚温温柔柔的问 “还闹吗?再闹孤让人热一热泔水桶,你去洗个澡。” 四皇子:“……” 这是意外,下次他一定报复回来! 第115章 磨墨 太子这一暴扣最爽的是大皇子,因老四留宿承祚殿产生的烦躁也在这一暴扣中消弭。 粥是喝不成了,丝苗姑姑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神色平静的请四皇子去洗澡。 这一折腾到了未时,下午还有武课,四皇子状态不佳,祁元祚给他告了假。 这事本该皇帝来做,但齐帝是个甩手掌柜,俨然将皇宫里的几个皇子当成了空气。 能被儿子看入眼,是他们的荣幸。 别说给皇子请假,把皇子当马骑,齐帝也不觉得有什么。 申时将过,太阳从东到西,窗户的投影只剩丝丝缕缕,带着近黄昏的黯淡,床上的鼓包翻动身体,身下舒适的宣软惊跑了最后浅眠。 四皇子猛地睁开眼睛,看着陌生而安静的房间,睡蒙的脑袋缓缓转动。 这是太子偏殿。 他留下来了。 四皇子攥紧了被子,逃避似的用被子遮了半张脸,整个人蜷缩成虾米,不愿意承认之前低劣的示弱和挑衅皆出自他手。 生病果然很可怕,会让人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太子行事趋利,说不得要怎么利用自己,他能力弱小尚需远离蛰伏。 四皇子用健康的大脑清醒的捋出思路,爬起来就要走。 这才刚出来一条腿,四皇子眼睛瞪大,忙不迭的钻进去。 光、溜、溜! 为什么他上半身穿着亵衣,下半身什么也没穿! 四皇子仔细回想终于想起了蛛丝马迹。 洗澡时他因为温水舒服的直瞌睡,听到太子说…… ‘裤子别穿了,孤怕他跑了。’ ……怕他跑了 ……跑了 四皇子逮着枕头一阵撕咬,祁元祚! 外面一阵骚动,太子回来了。 四皇子坐在床上,睡也不是,起也不是。 正要窝角落里独自发霉,门从外面推开。 罪魁祸首一身利落的骑马装,肩膀上是下人防他着凉搭的披风,披风带子未系,眼看要滑落,太子随手扯归位,有种闲拨琵琶淡撩袖的美感。 “四弟醒了。” 太子见人三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带着矜持的冷色,一眼便知这是上位者持礼的疏离,令人只敢远观。 老六估计就想学这样的,结果学了皮毛,男子见他笑觉得他好欺负,女子见他笑觉得他对姑娘有意思。 太子坐床边,十分自然的伸手触他额头。 “退热了。” “孤猜到你会这时候醒,提前结束了武课,小四要起床吗?” 四皇子一句话不说,就盯着人看。 祁元祚情不自禁笑出声。 他招招手,令人拿来镜子,放在四皇子面前让他自己看。 四皇子不明所以,直到看到镜子中自己的模样,表情更凶了。 四皇子退热后,一只眼睛出现了欧式双眼皮,一只眼睛成了肿眼泡。 现在右眼睛圆溜溜的大,左眼睛狭长的凶。 怪模怪样,惹人发笑。 四皇子把眼皮揉下去。 祁元祚问:“饿吗?” 不回答。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还是不回答。 祁元祚明白了,兀自安排下去。 “帮四皇子穿衣服,今日吃些清淡的。” “药也熬上。” 四皇子满脑子乱糟糟的,好像一开口就是又一次示弱,之前是他病昏了头,如今清醒着,太子若故意为难逼他开口,他是不可能屈服的! 看见太子就烦,太子的存在时刻提醒他上辈子的自己多么愚蠢。 太子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现在还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哄骗他,他早就识破太子的伎俩,不可能再上当! 他最讨厌人对他笑,太子笑的这么恶心,一定是想引诱他动手! 他虽然习惯用拳拳到肉解决问题,但是他打不过太子。 聪明人要懂得审时度势。 他才不像老大,是个头铁的蠢蛋! 四皇子被人伺候着穿上衣服,下人鱼贯而退,祁元祚牵着他的手,去正殿用饭。 四皇子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周围,没看到几个奴才,一定是太子下套,故意让他以为抓到了空子引他逃跑。 实际暗中有很多人埋伏,太子想看他笑话! 他才不费这个力,他留在承祚殿最受不了的是大公主。 等大公主上门挑衅,他就在一旁看太子热闹,等大公主对太子下手,他再落井下石,告诉小太子人性险恶! 这叫做…… 四皇子脑子一卡,脑海不受控制的浮现一张成熟的人脸,三分笑意不达眼底,矜持而疏离,他说——将计就计! 四皇子越发觉得口舌发紧,不想吐出一言一语。 一顿饭在沉默中度过。 祁元祚小时候吃完晚饭喜欢去御花园消食,自上学后,便极少有时间了。 齐帝曾因此向张太傅暗戳戳表达不满,话里话外全是斥责他布置课业太多。 张太傅连连摇头表示自己没有。 最后一查,张太傅布置课业的确不多,只是太子要学君子六艺、四书五经,还要学策论,又要了解大齐江河湖海,风土人情,这些课程非张太傅一人可讲。 几个老师布置的课业加起来可不就多了。 太子自己还捣鼓着外面的琉璃坊、光折所、瓷坊…… 齐帝一想,太子折腾的样子都像他!不愧是他儿子! 四皇子原以为自己吃完饭就能溜了,谁知道太子带他来书房,在他跟前架起了小板凳。 “天色尚早,先写二十张大字,写完吃药,吃了药骑着小黑溜达一圈再睡。” 祁元祚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只是事情在第一步碰了钉子,笔墨纸砚摆到他面前,四皇子犟犟的不配合。 祁承玉(四皇子的名)坐在膝盖高的圆凳上,凶凶的瞪着太子,一副孤傲不屈的样子。 落在祁元祚眼里就是 ‘来,干死我。’ 祁元祚还记得自己是个文太子,而非武夫。 以武服人固然很爽,不配合情理便是莽夫,难以让人心服。 有些人就是欠打,但老四绝不在打服之列。 祁元祚看过四皇子的字,字体潦草,但行列规整,横撇竖捺犹如风中劲草,看久了有种既疯癫又规矩的怪异美感。 以字见人,老四骨子里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不讲规矩与极守规矩。 再结合现实生活。 老四孤僻暴戾只针对大公主,对管教他的夫子、惩罚他的丽妃、欺辱他的下人不见他作出报复举动。 所以四皇子的反骨,是反在他认定的某些人某些事上。 他曾以互相学习的理由将几人聚一起,四皇子乖乖去了。 若四皇子讨厌他,他在书房压着几人打屁股的时候,四皇子该拿出对待大公主的态度,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四皇子当时躺的像条咸鱼,反抗并不激烈。 可见他不在四皇子要反的名单里。 以此为基础,再看先前‘皇兄’服软和‘拒粥’挑衅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别人会以为四皇子喜怒不定,祁元祚却笃定四皇子内心在挣扎。 老四不知道将他归为哪一类。 既不想如对大公主一样报复,也不想如对其他人一样搁置。 对方想亲近他,又想挑衅他,千结百转下不了主意。 为什么? 祁元祚浮起兴味。 “88,四皇子在书中有什么特殊吗?” 88沉迷酗酒,它最近迷上了果味酒,系统的数据就也就让88尝个味道,狂喝不醉。 88狂翻原着也没找出四皇子的三言两语。 为了不显得自己过于没用,它检索着代码绕过契约,透露了关于四皇子的一丢丢事情 “他上战场逃跑,被笑话逃跑先锋官。” “呃……他还撅黄河和通敌叛国,他……他还和长公主联手给大公主染了花柳病。” 祁元祚磨墨的手一顿,通敌叛国原书中有提,撅黄河他是刚知道,所以这是上辈子的事? “长公主为何会与四皇子联手?” 88支支吾吾:“因为大公主要算计长公主喜欢的人。” 祁元祚轻啧一声,明白了,大公主要对付大皇子,长公主喜欢大皇子于是与四皇子合谋弄死大公主。 这凌乱的关系啊。 这点信息不足以支撑他的逻辑解答他的疑问。 88连忙挥着火柴棍给它的中枢板降温,能看出刚才透露的消息让它十分有压力。 看来88说的是他忘记的前世发生的事。 忘记的事最好不要想起也不要探究,但当一个个谜题摆在眼前,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他不得不去破解。 其实他不必太深究四皇子的内心,归根结底他是想四皇子听从他的吩咐,遵从他的命令。 若他上一世同样选择团结几个皇子共抗匈奴,一定会对其进行长时间系统化的团结教育。 作为支撑起几人三观的教育就像人体血液,成为‘人’的一部分,体现在他们的性格、思想、社交等方方面面。 他只需要稍加试探,便能知晓上辈子的自己做到了哪一步。 种种想法不过是磨墨的功夫。 四皇子的瞪眼,从初始的纯种犟种,变成了现在的恍惚怔愣。 他听到太子说: “孤看过四弟的大字,狂放不羁,得心应手,应是熟练掌握了课上内容,因此对冗余的课业感到不耐。” “课业不仅是让人熟通知识的,更是炼心养耐力的。” “四弟今日不养二十字的耐力,日后入了官场哪来经年累月的纵横捭阖?” 祁元祚一边说着,一边端着磨好的墨,来到四皇子面前,替换了他手边动都没动的干燥砚台和墨锭。 来者走的干净,看者满心涩涩。 第116章 骑了它 砚台是温润如玉的端砚,雕了九龙,墨锭是徽墨,墨汁黑润如镜,透馨香。 四皇子记得他初磨墨讲究大力出奇迹,每次磨出的墨有颗粒凝结,导致书面不洁,被太子再三纠正就是不改。 直到一次,他犯错被罚抄《太子规》百遍。 太子亲自监督,抄写期间彼此交锋多的如马蜂窝不再细提,只是一百遍《太子规》他写了多久,太子便帮他磨了多久的墨。 自此,四皇子的墨汁光润如镜再无颗粒,四皇子怎么也背不下来的太子规倒背如流,四皇子怎么也不服的太子……还是不服。 祁元祚交换砚、墨后便不再关心四皇子动静。 专心干着自己的事。 等戌时一刻,他伸个懒腰与四皇子告别。 “明天见。” 四皇子依然不答。 回了正殿,祁元祚沐浴更衣躺在榻上,头发绞干平铺在暖炉熥烤的玉石板上,等头发差不多烘干了,丝苗姑姑为他抹上养发的花香药油。 看着一身香香的小太子,丝苗姑姑满意极了。 祁元祚本该活的挺糙,毕竟现代很少有男的留长发。 他还为了省事给自己剃了光头,洗脸的时候一起洗头。 殊不知美人儿光头也是美的,88绑人的时候一眼就被人群中的光头吸引,定睛一看,握草!这么靓的美人儿!绑他! 迷迷瞪瞪绑完了,再一看,这美人儿性别不对啊!他是个男的! 88以此为统生职业之耻。 伯劳端药进来时,小太子被丝苗姑姑的头皮按摩按的微醺。 一手撑着脸颊,舒服的眯着眼睛,婴儿肥挤出圆润的弧度,那样子与怀里打呼噜的狸花背如出一辙。 因为即将入寝,及背的长发被丝苗姑姑用发带扎了个低马尾。 卓越的五官被发型附了层柔软,雁眸半开阖,映着蜡烛的光。 因为角度原因,小太子瞳孔呈金色,犹如寝衣上的赤金纹路,贵而威仪。 伯劳心蹦了两下,恭敬的将药碗端上。 祁元祚摸了两把狸花背,胖公公觑着他意思,将狸花背请走了。 狸花背已经五岁了,是个成年猫猫了。 狸花猫的习性激发,常出门闯荡,每隔一段时间回来看看小太子,再住一晚。 走的无声无息,来的也无声无息。 怕它受到人类伤害,祁元祚在它脖子上挂了一块木牌,上面写了个‘祚’字。 世间无人敢用‘祚’为名,只要识得这个字,便能知晓这只猫的主子。 小太子七岁,身高三尺半(一尺33.3cm),只伯劳腰间的高度,但伯劳从未敢俯看过。 每次与小太子说话要么弯腰听令,要么低眉垂眼以示恭敬。 因为小太子四岁的时候,亲手断了一个人的子孙根。 心性坚定、手段狠厉、善后斡旋筹谋有余,全程跟着处理此事的伯劳有点儿小心思也不敢表现出来。 “殿下可要泡泡脚?奴才为您按按足。” 伯劳按脚手法是跟太医学的,下了大功夫,技术一流。 祁元祚走路多了累了的时候特别乐意让他按按。 祁元祚打了个哈欠,觉得伯劳脑子有病 “刚沐浴,泡什么脚。” 伯劳心中遗憾。 太子洗澡不喜人伺候,否则伯劳定第一个跑进去。 太子起夜也不喜人伺候,守夜人连屋子都不许近,否则伯劳愿意每天晚上不睡守夜。 做奴才的,了解主子想什么很重要,比如伯劳就很能猜小太子心思。 适时戳太子心头 “殿下,奴才端药过来的时候,瞥到书房还亮着灯,问了一嘴,为四殿下送药的下人说,四殿下还在书房待着,好像在写什么东西。” 祁元祚唇微扬。 看来上辈子的教育还算成功,只是老四的性格实在别扭。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纸,给伯劳 “看看。” 伯劳接过,讪笑着:“奴才哪认识字啊……” 尾音在太子冰冷的眼神中消了,伯劳连忙跪地 “殿下,奴才就这几年为殿下办事,粗识了一些,奴才……” 太监大多是不认字的,如果认字必须提前登记,禀明。 皇帝与太子的贴身太监需仔细挑选,有认字的自然也要有不认字。 因为有些事,需要不识字的去办。 祁元祚身边胖公公认字,那么伯劳不需要,也不能认字。 伯劳本来也不认字,有可能像他说的,日子久了识得了,也有可能是他有意学习。 无论哪个,祁元祚是不在意的,他在意的是伯劳的隐瞒。 眼下他懒得跟他计较。 “看看纸上内容。” 伯劳见太子没有处置他的意思,不觉得此事揭过了,小太子在憋个大的,等着数罪并罚呢。 伯劳心里发苦,他才只认识一点儿,太子是怎么知道的? 他看着纸上内容: 一日三餐不可少、言语忌脏、不可无故打人、不可谎话连篇、不可逃课、不可受辱不讨受欺自忍、不可恃强凌弱、不可无礼粗鄙、不可舍国为己、不可不尊兄长。 一共十条,看着像是为四皇子制定的。 祁元祚问:“如何?” 伯劳犹豫着:“殿下觉得好,自然是好,只是……” “只是四皇子恐不会乖顺遵守。” 祁元祚收起纸:“且行且看。” 他站起身走向里间,留了句 “字认得不错。” 伯劳膝盖一软,跪了。 小太子却无意听他狡辩,上床会周公去了。 书房里,四皇子沾着九龙砚台上的墨,写完了二十个大字,又喝了药。 看到主殿的灯灭了大半,独自站了一会儿才回到偏殿躺下。 睡前想着:还没有骑小黑,明天要骑了它。 第117章 别扭 第二天,小太子还没起就听到了外面的喧闹声。 他不耐烦的摇了摇铃铛,丝苗姑姑闻声赶来。 祁元祚扔开枕头趴在床上,含糊道:“何时了?” “刚至卯时(5-6点59),时辰还早,殿下再睡会儿?” 祁元祚辰时开课,他的作息是卯时过半晨起,今日实在是被吵醒了。 他撑起半个身体,朝外看了一眼,秋天天色亮的晚,五点钟太阳还没出来呢。 “外面发生了什么?” 丝苗姑姑话有无奈:“四皇子今日起了大早,将踏雪牵出来要骑,踏雪不认得四皇子,不愿让他骑,一人一马就僵持在那儿了。” 祁元祚从床头摸着了血玉串,盘了两把,冰凉的手感醒了睡意,他默默叹了口气。 “罢了,拿一件便衣,再给孤一件斗篷。” 便衣没有宽大袖子,适合骑马耍枪。 外面四皇子不知怎么上了马背,小黑踢着腿嘶鸣要把他甩下去,四皇子人小力气不小,像粘在上面的蚂蚱歪歪斜斜就是不下去。 看马的下人急的面无人色,一个劲儿安慰马祖宗,就怕把皇子摔着了。 伯劳带着一群太监在马旁边围着,等着接摔下来的四皇子。 伯劳锐利的声音压着不耐。 “四殿下,您行行好,松手从上面下来吧,这匹马是殿下自小养的,只认殿下,万一把您伤了,奴才舍命是小,太子若因此动怒伤身是大啊。” 主殿的门打开,小黑许是认出了太子,更加急躁的要甩下四皇子,蹄子闯出一条路,不顾身后的惊呼声,跑向太子。 四皇子的小身板在上面歪歪斜斜,眼看要落下来,小太子迎了几步抓住缰绳翻身上马,一手捞稳了小四,安抚着生气的小黑。 小黑小时候脾气很好,长大了有了千里马的傲气,自己认主,不让除太子和大皇子之外的人骑。 “灯。” 小太子命令一吐,丝苗姑姑很快奉上了琉璃灯。 祁元祚将琉璃灯给四皇子拿着,一手抱着四皇子,一手攥着缰绳 “孤去武场跑马,二刻便回!” “驾!” 黑若徽墨的神驹嘶鸣一声,化作流光哒着马蹄冲出承祚殿。 马儿跃出门的刹那,风力荡起赤金灯笼袖的蟒纹服、荡起红色白毛边儿的斗篷,荡起小太子粗简扎起的马尾辫。 这红漆金瓦的宫墙,跃出一轮金阳。 伯劳满心都是对四皇子的讨厌,拐着弯儿的阴阳: “殿下今日早起了些许时辰,若上课疲惫了可怎么好,丝苗姑姑若心疼殿下,平日里该劝着。” 丝苗姑姑一板一眼:“殿下自有分寸,伯公的小心思还是收收吧。” 伯劳伪作持敬:“奴才可当不起姑姑一声伯公。” 宫里的宫女若有资历或者在主子面前得脸,会被尊称一声姑姑,若是太监,会被尊称一声‘x公’。 伯劳在小太子身边干了四年,初始被人敬称‘劳公’,结果小太子听了捧腹大笑良久不止。 伯劳虽不明白太子为何而笑,还是换了名头,让别人称其为‘伯公’了。 不过有些公公的名号有点尴尬,比如御前太监肥公公,称一声肥公,像骂人,于是,称御前太监,便唤作‘大公’。 皇宫里不得策马,但是小太子从小就策马,不止策马他还策牛。 祁元祚自觉过分逾矩,摸着良心自省,转念一想,只要父皇不挑他的错谁敢挑他的错,若父皇想挑他的错,他就算没错也有错。 小太子与伴读耍了几年叛逆,放肆起来,是敢爬龙椅刻狗头的主,最近年纪渐长才收敛了。 小黑沿着小路哒哒跑向演武场,到了宽阔地带,放肆开跑。 感受着耳边的风和高处的风景,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祁元祚通体畅快。 “驾!” 小黑欢快的嘶鸣。 一人一马跑了个心满意足,速度才慢下来。 祁元祚这时才有心情关心怀里的四皇子。 “四弟可还好?” 四皇子被马颠的腿儿颤,木着一张脸不言不语。 祁元祚从马上下来,又把四皇子接下来。 东边的太阳慢慢爬出来,一派生机盎然。 祁元祚摸了摸对方额头,没有灼烧感,不由得吐槽,昨日退热,今日就早起折腾,小孩儿活力就是旺啊。 “字写了,药喝了,所以一大早来骑小黑?” 四皇子还是不搭理。 祁元祚也不在意:“孤的作息是戌时休,卯时过半起。” “下次小四若再在卯时过半前将孤吵醒……” 祁元祚两手揉捏着他的小脸,似笑非笑: “二哥会告诉你花儿为何那样红。” 四皇子一味的瞪着凶凶的单眼皮。 祁元祚把他的头发呼噜成鸡窝,红色的斗篷兜头罩下,味道干净清爽,像陈皮,又混合着一股难辨的木质香。 “你大病初愈不宜受寒,回吧。” “孤为你请了两天假,吃过饭喝药,然后写三十张大字,背熟十一条为人处世之道。” “那是二哥凭着经验总结出来的,若活学活用孤保证让你纵横官场无敌手。” 祁元祚牵着马,对着三岁的萝卜头瞎叭叭。 四皇子的脑子正从马上飞速赶回来,慢慢转动。 三十张大字? 十一条为人处世之道? 这什么狗屁? 经验总结,纵横官场?真假? 四皇子的脸藏在斗篷里,对太子画的大饼不为所动。 他为什么这么啰嗦,自己若一声不吭,会气死他么? 四皇子出神的想着。 等太子去上学了,他坐在书房与昨日一样的位置,面前摆着九龙砚台和徽墨锭。 四皇子情不自禁的翻了翻十一条处事准则,目光定在最后一条上。 十一、不可在戌时后卯时过半前打扰他人睡觉。 四皇子:“……” 这踏马哪是处事准则,这是《太子规》! 上辈子背完这辈子还背!背背背!背你爹! 四皇子拿起《太子规》要撕。 撕了好一会儿也没撕下一个角来。 眼睛恨不得要把这张纸瞪穿了,如果撕了…… 如果撕了…… 四皇子想了半天,想出来了。 对,他是要蛰伏的,忍一时之辱,潜伏在太子身边,看他和大公主狗咬狗。 四皇子扭曲着脸将太子规放平。 拿起徽墨,开始了大力出奇迹,一两徽墨一两金,他不是要写字,他是要磨穷太子,心疼死他! 等磨完了,四皇子又瞪着空白的宣纸。 他才不是要写大字,他是要浪费他的墨! 一晌午过去了…… 书房的门,哒~的打开。 四皇子脸色极为难看,手里握着什么东西,气势汹汹的去往南学堂方向。 这时间南学堂放学。 四皇子如一只暗鸦,站在角落,瞅准机会撸了五皇子。 五皇子像小鸡仔一样被他抓进缝隙。 定睛看到老四这疯狗,五皇子恨不得就地表演一个病上西天。 一张大纸怼到眼前 四皇子幽森森道:“抄写十遍。” 重来一世,决不能只他一人被太子规从头祸祸到尾。 只要五皇子敢拒绝,他这就让他尝尝暴雨流星拳。 五皇子心里暗骂狗瘟没能瘟死老四真晦气,面上十分识趣的点头答应。 他接过纸大眼一扫,嗤笑出声 “四哥,我能屈能伸,死了也是技不如人,大不了再被太子压着抄一辈子,你可不一样,你比我有本事,太子这样磋磨你,你甘心如此吗?” 四皇子一拳击打他的腹部,五皇子吃痛弯腰,等他缓过来,四皇子已经走了。 五皇子唾了一声:“疯狗!” 揍过五皇子,还罚抄了老五十遍太子规,四皇子神清气爽,一上午的闷气全没了。 昂头挺胸的回到承祚殿,看到他最不想见的人拿着他一上午的耕耘成果在看,四皇子心中发出尖锐爆鸣,浓浓的后悔淹没了他。 祁元祚数了数,抄完了。 不止三十张大字,连十一条都抄了好几遍。 超额完成。 余光瞥了眼僵在门口的四皇子,看到了对方眼中浓烈的后悔之色。 祁元祚眸中闪过笑意,他若无其事的放下手中大字 “吃饭吧。” 四皇子无声的松了口气。 吃完午饭,四皇子迫不及待的去给大公主上眼药了。 大公主两日没动静,难不成放弃了? 彼时祁元祚正在午休。 88提醒他:“宿主,四皇子去的方向是丽映阁。” 祁元祚:“知道,就等着他动呢。” 第118章 烟花 当晚戌时,齐帝驾临,是匈奴王子的信送来了。 展开信,狼厉王子先是说了大齐平原开阔,说了草原风土人情,又大赞大齐地大物博。 话音一转:听说大齐人对匈奴十分热情,小王能与大齐太子书信往来证明此言不假,小王听闻大齐接待远道而来的客人会用礼乐,不知可有荣幸在入城当日见到太子以礼乐相迎。 齐帝提点他: “匈奴单于亲自来大齐,朝廷一部分官员认为匈奴与大齐势均力敌,朕应当亲迎。” “一部分官员以为匈奴蛮夷也,大齐为上国,不该自降身价。” 祁元祚问:“父皇选了哪一个?” 齐帝抱儿子入怀,轻声一叹:“朕也拿不定主意啊。” “不过匈奴就像草原上的狼,狼从不单枪匹马,它们择群而聚,每当草原食物减少,它们连猎豹、老虎都敢围攻。” “对于狼群,示弱的下场就是被围攻,你只有永远强大让它们摸不着你的底牌和倚仗,或者迷惑他们,把它们玩儿的晕头转向,它们才不敢对你动手。” 祁元祚明白了:“父皇想以武服人。” 齐帝哈哈一笑: “父皇更想以德服人,可惜蛮夷就是蛮夷,满脑子打打杀杀,它们就是草原的鬣狗,抢了就跑,真给它们一块地治理,他们压根儿治不明白。” “一群伦理道德都不全的畜牲也配让朕去迎他,哼!” 祁元祚用头蹭了蹭齐帝的下巴,听听,嘴上说着朕也拿不定主意,实际早下定主意了。 齐帝自从夺权后,帝王威仪越来越盛,在朝堂说一不二,任性的很。 “儿臣明白了,狼厉王子话里话外是想试探大齐接待匈奴的仪仗呢。” “若父皇不去相迎,匈奴一定心存不满,到时进京定寻衅滋事,除非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父皇要如何给匈奴下马威呢?” 齐帝摸摸儿子的头:“皇家人不能一个也不出,朕在犹豫,是由我儿去迎,还是由承友去迎。” 匈奴单于好歹是带着儿女一起来了,若大齐皇室一个人都不到场,闹得就难看了。 祁元祚玲珑剔透的心肠。 “儿臣请命。” 齐帝哈哈大笑:“好!不愧是吾儿!这场仪仗便交给你与承友了。” 祁元祚暗自吐了吐舌头,姜还是老的辣,父皇一开始就打算让他与大哥同去,还说什么‘不知道让你去还是承友去’。 既是如此,下马威的活儿岂不是要交给他和大哥来办了? 父皇不可能袖手旁观什么都不过问,父皇的目的是想看看他与大哥的能力。 祁元祚有自己的骄傲,做不出弄出一顶烂摊子仗着齐帝宠他让齐帝帮忙收拾的事。 这个能镇住匈奴单于的下马威,他需要好好想想。 至于狼厉王子的信,父子两人默契不再提,谁让对方大晚上送信来。 两国传信,如果路途遥远也就罢了,但像这种,信使大晚上送信来,大齐都宵禁关城门了,若齐帝休息的早,人已经在被窝了,明显是故意挑衅。 大齐要是大晚上回信,回头被匈奴捉住话柄,宣传‘齐帝收到匈奴单于的信,不敢怠慢连夜回信’的话,岂不自降身价。 * 第二天一早,祁元祚宣了李太医请脉 李太医把完脉后道:“殿下,脉象仍比常人要弱,臣建议您多多休息不应过于劳累。” 祁元祚问他:“孤若与人比武,全力以赴,能撑多久?” 李太医反问:“太子想如何全力以赴?” “透支体力。” “不可。”李太医断然否决 “您才七岁,心肺尚且稚嫩,成人受利箭之伤都要多加注意不能劳作,您养的还不如平常人精细呢。” 平常人如此早放弃学武专心苟着了,太子又是骑马又是拉箭又是负重的。 说实话当年太子的伤,他都觉得太子这辈子精心养着能寿终正寝就不错了。 当年太子失踪高烧,李太医本以为病情会恶化,没想到奇迹般地越来越好。 如此是老天庇佑,更不能功亏一篑了。 李太医以为他迫不及待的要在武学上做出成就,于是劝他: “您年纪尚小,文德已令许多人惊叹艳羡,何必再逞一时之快?” “等个十年八年,您脏腑发育成熟,到时候一鸣惊人岂不更好?” 李太医句句肺腑之言,祁元祚何尝听不出来。 “李老,不是孤要逞一时之快,而是匈奴还有五六日进京,他们此来,容不得孤退避示弱。” 李太医失语,半晌叹气道:“臣当不得殿下尊称。” “臣只能为殿下多备些急用之药。” 祁元祚:“辛苦。” 李太医将走之际,犹豫着道: “殿下之前说的丹道一事……” 祁元祚眼睛一亮:“莫非李太医取得了进展!” 李太医讪笑着:“不敢说是进展。” “臣回去后,找出当年手稿,试了一试,五颜六色的花没了,但是臣将产生爆炸的配比压实装进了两指直径的竹筒中,用来炸壕沟拆房子的效果倒是不错。” 说到兴处李太医侃侃而谈:“比物配比简单,佐一点点白糖,效果更佳!再以棉线为引,扔出去,能炸出一人大的坑!” “呃……缺点也有,味道不好,不能治病,响声太大,有点儿吓人,竹筒的竹屑一旦扎进人肉……” 李太医啧啧抽气,只看表情就知道杀伤力有多大。 他用医者的眼光评价:“殿下,臣以为,此物救不了人,好像,没什么价值……” 祁元祚眼睛亮的像火炬,扒住他的手殷殷切切 “李老!” 李太医身体一抖呵呵一笑: “臣试做了十数,炸的坑大的,太响,炸的不响的坑不大。” “臣觉得应是方向错了,就去研究怎么让它放出五颜六色的花,所以才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总算不负所望。” “如今的花哨,放出的花五颜六色,若是在夜空中一定极美,臣怕动静太大,没敢在夜里实验。” 李太医问:“若殿下需要臣现在就可以将花哨的制作方法交给殿下。” “臣的孙子很是喜欢。” 祁元祚激动捧着他的双手 “您说它叫花哨它就叫花哨!不放花的竹筒哨还有吗?配方还有吗?制作方法还有吗?孤比较贪心,想全要。” “孤还想要李老~” 李太医被小太子的热情糊了脑:“有有,都有,臣明天……不,立刻、马上去家里拿。” 今日休沐的太子殿下再次出宫,第一站不是安河王府,也不是琉璃坊,而是李太医的家。 第119章 搞事业篇 出宫前,祁元祚给狼厉王子回了一封信。 信中亲切的问候了狼厉王子全家是否健康,礼貌的表达了自己因为不好意思拒绝匈奴单于的请求才答应了此次互通信件。 又叮嘱狼厉王子缓行,以看大齐山河,毕竟匈奴地盘只有草和沙漠,最后又说迎接之事有礼官安排,定给狼厉王子一个盛大的惊喜。 * 太医的月俸在寸土寸金的长安城不算高,但是混到李太医这个年纪赚钱的地方不止宫里的那点儿月俸。 偶尔得一次赏赐就够家里吃喝半年,空闲了再给富贵人家的老爷夫人调养身体,又是一笔钱财。 因此李太医在长安巷的拥有了一处不大不小的院子,还买了几个下人伺候。 长安巷胡同窄,过不了太大的马车,祁元祚下车步行入内。 祁元祚此次过来是要带上成品,找个地方验一验炸药的威力和烟花的情况。 李太医引他入家中,两人拿了东西,就乘马车转走城外。 祁元祚在车上好生观察一番,炸药像个竹筒粽,里面被填满了火药成份,压的很实,牵了根引线,与后世的手榴弹挺像。 祁元祚闻了闻,一股硫磺硝味儿。 几人车马出行数里找到了一个废弃的沟渠,沟渠里面堆着土块和碎石,前面有拦水的土坝,从高高的土坝上将炸药扔沟渠里,躲在土坝背后,十分安全。 周围全是荒地,没有人烟。 李太医怕几人不知怎么操作,便亲自示范。 小太子叮嘱侍卫把马车栓的远远的,又让伯劳将大型土块石头堆一起,叮嘱几人在李太医扔出去后立刻捂住耳朵俯趴土坝背面。 侍卫们都是黑卫出身,心里对此不以为意,面上好生应着全当哄小孩儿。 李太医见几人都躲好了,吹了根火折子,点燃引线瞄准碎石往外一扔,麻溜的卧倒捂耳朵。 “砰——!!”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炸出的尘土越过土坝浇了几人一头。 不甚在意的黑卫心惊胆颤,伯劳也被吓了一跳,可是他见识过卢家密道更诡异的一幕,青天白日的巨响声于他也只是吓了一跳。 祁元祚甩甩头发率先从土坝后面爬出来。 土坝临沟渠的一面,深深刺入了竹片碎屑,爆炸之地堆起的碎石堆被炸开崩的老远,可以想象这样的力量落入战场,血肉之躯定要碎的四分五裂。 再加上骇人的响声,足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祁元祚心情难掩激动。 他们又接连点了二十发炸药,只有十之一二出现哑炮的情况。 又实验了烟花,五颜六色的烟花就如铁花一样灿烂,可惜不是晚上,逊了神采。 祁元祚心满意足 “李老大才,定能得父皇另眼相看。” 李太医连道不敢:“臣是一阶医者,只懂得医道皮毛,此生也只愿继承祖志行医救人,不敢妄谈其他。” 李太医一心行医治病,丹道是他少年时的桀骜,半路捡起来阴差阳错立了功,心里却不想在什么炸药上深耕了。 人老了,只求安稳。 祁元祚自然听出他的深意:“此炸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可治匈奴十万兵,在孤眼里,作出炸药的李老为济世第一人。” 小太子朗朗之声振聋发聩。 李太医老脸一红,拒之不受。 祁元祚兀自安排下去:“驾车回城,你们护送李太医带上剩余的炸药和烟花入宫去见父皇,将此地所见所闻报于父皇。” 这些人是齐帝放在他身边的耳目,有他们代为禀报比他冲进宫对李太医大加赞赏更体面些。 李太医反应总是慢半拍,但他人不傻,知道小太子要为他表功邀赏去了。 一时感激涕零。 祁元祚只有今日一天空闲,还全部排满了事。 俗话说眼见为实,尤其是向皇帝进献东西,总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检查确认。 就如今日,他亲自找李太医确认炸药的进展,万无一失了才会上呈父皇,到了这一步基本是板上钉钉,只等皇帝认可行赏了。 这是功劳,按照一般情况,皇帝的赏赐会直接给太子,太子再给自己的幕僚,但是李太医身份特殊,他不是祁元祚的幕僚。 祁元祚也不要这份功,便直接推出了李太医,如此以李太医个人名义请功,得到的好处比以幕僚的身份请功更加丰厚。 祁元祚本该陪着李太医一起入宫的,话又说回去,他只有今天一天休沐,他忙。 祁元祚的话及李太医被暗卫一同带到圣前。 齐帝很乐意给自己儿子造势,他只听炸药的描述就知道这是多大一份功劳,放在谁身上不争先恐后的来表功? 祁元祚倒好,忙,来不了,父皇你看着办,别太小气。 齐帝因为昨日吸饱了儿子,才没有因为小太子的‘忙’发出三连问。 只幽怨的嘟囔一句:“瞅瞅,忙的连功劳都不要了。” 当时大皇子请命出宫,他乐颠颠的把人扔出去了,如今齐帝回味儿过来,他这是在宫外放了一盆猫薄荷。 家里的猫天天想着出去吸两口,出去了就不着家! * 祁元祚在安河王府换了车马才去了琉璃坊。 光折所的几位老学究起身相迎 “太子殿下来的正巧!”几位老学究宝贝的捧出一物什,长杆子似的圆柱,上粗下细,一共四节,可以伸缩,还雕了花纹镀了金。 这不就是单筒望远镜吗! 不需要太史令细说,祁元祚如鱼得水的掌握它的用法,将粗圆柱挨着眼睛,爬上高处向远处望。 百里外的山川河流、集市人马,尽收眼底! 几个太史令解释此物的极限:“臣让人试过,此物眼下最多可视三百里。” 祁元祚欣喜若狂,直呼好。 “本想等父皇生辰献上,但匈奴要来大齐,此物或可威慑。” “几位先生大才!孤回宫定为先生们请功!” 四个太史令连道不敢。 “我等眼界短浅,得太子殿下启发,若这辈子能研究出来观测日月星辰的眼镜,呃……若是能再寻到没有名字未被收录的星辰,也算得偿所愿。” 几人相视一笑,皆是点头。 他们在光折所待遇优厚,根本不用为钱财发愁,几人也不是贪得无厌之辈,当初不求名不求仕途的留在光折所,就是为了太子那句‘用他们的名字为星辰命名’的承诺。 “臣四人最近还在商议,有了望远之能,配合射百里之箭,用到战场,可在百里之外,取敌军首级!” “不过即便神弓最多射出五百步。” 祁元祚眼睛一亮又一亮。 “诸公,孤这里有一个东西的雏形,请几位看一看如何制造。” 祁元祚不知道的枪的构造细节,但是弹夹、扳机、弹簧、外形他还是能说说的。 祁元祚留了一份草图,与几人攀谈半晌,给了他们一个力学的概念,恋恋不舍的拿着望远镜告辞了。 人才啊,这都是大齐的人才啊! 第120章 方藻后续 祁元祚今日在红月楼与人约了饭。 方藻的事总要解决,冷了对方三天,一只活力萨摩耶被折磨成了抑郁大金毛。 祁元祚估摸着差不多了,便让施玉牵头促了今日的局。 大皇子一听几人把地点定在红月楼,恨不得抱着太子脑袋晃一晃,看看里面进水了还是人着魔了。 施玉对方藻没什么怨恨,对方三年里对他爱搭不理,但没故意带着其他人孤立他,也没暗中欺凌,骂得最难听的就是一句讨厌。 卢芝只对钱感兴趣。 尹守知守着他的君子道,觉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他不是当事人,替别人原谅人的破事儿,尹小君子做不出来。 祁多鱼是个傻子,整日就知道吃和练武,其他的啥也不懂。 所以方藻难过了这么多天,就是自找烦恼,但凡他勇敢的走上前说一句对不起我错了,几个人里没一个会怎么着他。 少年人没经历过大风大浪,首次经历是给皇帝上了害眼药,把自家老爹的官职作没了,天一下塌了。 最要命的是,方玉找不到了。 方太仆这几日等着第三次乞骸骨呢。 如果乞不下来,方太仆就要以死谢罪了。 祁元祚听说了此事,唯恐方藻心灵崩溃了,让施玉出面安排了这场会面。 施玉为东家,自然第一个到。 方藻满腹心事的第二个到场。 气氛叭的凝了。 方藻神情低落,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下一下的瞅施玉。 施玉扇子一展眼不见心不烦。 小厮送上菜单。 施玉正点着菜呢,方藻眼巴巴插了句嘴 “我爱吃狮子头。” 施玉眼角一抽:“关我屁事?” 方藻沉默片刻,鼓起勇气面对问题:“对不起。” 施玉翻菜单的手一顿 “所以?” 方藻:“加个狮子头?” 施玉:“……” 狮子头还是加上了。 方藻立刻精神了。 施玉肯给他加狮子头证明还愿意和他哥俩好,要是打算和他老死不相往来或者要报复他,干嘛给他加狮子头! 方藻丧的时候很丧,一旦给他两分阳光他比谁都燥。 “我爱吃周记烧饼,在烧饼摊子上遇见了好几次方玉。” “交谈了几句,等不知道第几次买烧饼路上看到方玉被人迷晕,我自然要救他的。” “把他带进府后发现了他的身份。” “真假世子非小事,父亲谨慎惯了不愿意掺和,父亲说,世子提前入京是太后娘娘的意思,一路定有太后娘娘的人接应,怎么可能轻易的被替换。” “陛下或许不认识世子,太后不可能不认识,但她认了假世子。” “里面水太深,方家不能淌。” “我这样心地善良的人怎么可能放着方玉不管,便收留了方玉,过了一段时间,我被点为太子伴读,便觉得这是个机会。” “入了宫发现你和太子感情很好,而且太子还是一个三岁小屁孩,便想着等一等再说。” “越等你和太子感情越亲密,我不敢赌……” 方藻语气丧丧的,从头到尾为他讲述自己的想法。 施玉不屑,那时候方藻才十二,他懂个屁,估计是方太仆一直忽悠,让方藻静等时机。 方太仆忽悠的厉害,方藻还真信了,一等就是四年。 直到方玉自己等不了,另谋出路,借着红月接触苏长淮。 方玉没想让方藻难做,如果他是真世子,方藻所为就是为太子‘清君侧’,他会成为揭露真假世子的功臣。 方玉也没想到,自己才是个假的,如此便陷方藻于不忠不义。 方玉无法接受事实,才失踪的。 方藻压力很大,他怕面对父亲失望的目光,也怕往日友人的白眼,更怕出去找方玉却带回了方玉的尸体。 施玉叹气:“你不用交代这么详细,姓方的冤大头,你在长安城已经出名了。” “咱们两个没有恩怨,这几年你只是对我爱搭不理,又没打我还没骂我,我做什么要怨你。” “怨都没有,哪来的原谅不原谅。” 方藻眼睛biu的亮了:“真的?” 施玉扇着扇子:“然也。” 方藻猛松一口气,绷着的精神松了一半,躺在椅子里傻笑。 尹守知与祁多鱼一起来的。 看到两人的氛围打趣道 “谈完了?” 施玉点了点头。 尹守知仔细的看了看方藻笑道:“我与卢芝打赌,赌方藻今日是肿着眼睛过来还是带着黑眼圈过来。” “我赢了。” 若是肿着眼睛过来,证明方藻在家里哭过了,若是黑眼圈过来,证明方藻昨日彻夜未眠。 尹守知亲切的话又安了方藻几分心。 卢芝来时,包间里正其乐融融。 “解决了?施玉的问题是小,一会儿殿下来了,我看你怎么向殿下交代。” 方藻眼巴巴向他讨主意:“跪算盘行吗?” 卢芝:“去你的吧!你跪金汁都不行!” 门又被推开,大皇子嫌弃道: “满嘴喷粪,谁要跪金汁?这么恶心,干脆让本王把他埋茅厕里,这辈子都别出来了!” 后面跟着一声疑问 “全到了?我来晚了?” 卢芝几人闻声站立。 太子带着伯劳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今日如常不讲虚礼。” 几人纷纷落座,方藻因为卢芝几人的接纳,面对太子提起莫大的勇气,自数过错。 祁元祚盘着血玉串静静的听,小太子因为出宫,坐姿十分豪放,翘着二郎腿等他说完了才道 “我冷你几天一是为了施玉,二是为了让你引以为戒。” “你冷施玉三年,孤才冷你三天便受不了了?” 方藻神色微囧:“臣和施玉刚刚和好了。” 祁元祚用眼神确认之后才算满意。 “这次的事可大可小,这次孤不追究,今日中午吃饱饭,一切恩怨消弭。” 祁元祚主动透露方藻忧心的: “孤听说这几日方太仆乞骸骨,父皇的意思是不允。” 方藻脸色一白,刚要求情,祁元祚也不吊他的心,立刻说出原因 “勿急,朝廷缺人,还要辛苦方太仆等到明年春闱之后,若无意外,那时可退。” “方玉虽然失踪,可旨意以下,方太仆择个日子,先入族谱,人可以慢慢找。” 这是齐帝对方家不满的发泄,方玉失踪罪不在方家,齐帝自不会说什么,但定好的惩戒,方家不能因为人没了糊弄不做。 方藻心放在肚子里了。 这就要下跪拜谢,被伯劳拦住。 方藻微微抬头看到太子笑意盈盈,神色亲近 “往日不见你这么多礼,别拜了,我给你记着,等你弱冠之年,孤要罚你几杯酒。” 方藻心头一热:“臣认罚。” 几人都不喝酒,卢芝学着大人的模样,举着茶杯推杯换盏的,敬这个敬那个。 施玉朝祁元祚举杯,祁元祚来了兴致也举起了杯子,两人对坐,只隔空一举以示礼仪。 明明喝的是茶,祁元祚却觉得自己醉了,醉在了一片欢闹中,脑子懒怠的不想思考。 等午饭结束,各回各家。 祁元祚跟着大皇子要回安河王府,大皇子无声询问 小太子理直气壮:“孤还没看到大哥承诺的歌舞姬跳舞。” 大皇子又好气又好笑,一副被烦到样子 “走走走走走……” 第121章 生气 ‘忙碌’一天的小太子,在黄昏压下来的时候,坐着马车回了皇宫。 大皇子负着手,站在王府门口目送,脸上的笑意久久未收。 直到车马没了影子,大皇子才转身回府。 安河王府的管家走过来:“王爷,老奴去灵觉寺与方丈交谈,方丈说寺里的茶梅与灵觉寺渊源甚深,不好相赠,灵觉寺外夹道的茶梅若有王爷喜欢的,尽可移栽。” 大皇子不高兴的嗤了一声:“本王若要自然要最好的,断不可能退而求其次。” “再去商谈,谈不妥本王亲自去抢。” 大皇子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过。 管家有些不解:“王爷为何非要灵觉寺的茶梅?若王爷爱梅天下比灵觉寺茶梅品种珍贵的多的是。” 为何?还不是前几年去灵觉寺,太子很喜欢。 只是这事不必说给外人听。 “派出去的那批人有消息了吗?” 马管家神色恭敬道: “得王爷命令,这些人在河南找了一位传说能画骨的画师,依照王爷提供的画像,还原了此人从六岁至二十五岁的容貌,再等两日这批人便能回长安。” 大皇子:“很好。” 他既出宫建府,怎么也不可能任姜瑶成长,可这时候姜瑶才十岁,鬼知道她长什么样,没有画像不知地址怎么找人? 大皇子将姜瑶长大的容貌画出来,遍寻画师,要求画师根据人成年的容貌,还原幼时的样子。 找了半年,才找到一个靠谱的画师,等画像到手,他必将姜瑶扼杀于式微! * 齐帝今日过的不太好。 或者说,太子什么时候出宫,他什么时候过不好。 这股不高兴在奖赏李太医后升起,随着日落越发浓烈。 皇帝一不高兴,遭殃的是下人。 肥公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向外张望。 等到太阳完全落下去,没有一盏灯的明德殿犹如昏暗中的黑兽。 祁元祚登上三九台,面对漆黑的明德殿微微挑眉。 他问身边带路的小太监 “父皇在里面?” 小太监连忙点头。 祁元祚心思一动。 父皇在里面,却不点灯,还不见肥公公出来相迎,生气了。 而且是十分生气,气的连肥公公都不敢多做什么。 生什么气? 谁惹他了? 祁元祚接了小太监手中的灯笼:“孤自己进去。” 他又吩咐伯劳:“先将东西带回承祚殿,找个合适的时机孤再送给父皇。” 伯劳听从太子吩咐,退下了。 祁元祚迈进门槛,借只剩一线的天色,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肥公公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祁元祚反命令道 “肥公公,把灯点上。” 肥公公泥鳅似的从齐帝身边滑下来,一溜烟跑了,没过一会儿,明德殿灯火通明。 齐帝面无表情任他作为。 祁元祚走上宝座,齐帝坐的大马金刀,没有一点儿让位的意思。 祁元祚为难的看了眼御案,行叭。 小太子将御案收拾出来,一屁股蹦上去,两腿离地一尺。 拔萝卜似的拔出齐帝的手腕,去数他腕上的珠子,七个,一个没少。 挪巴挪巴把自己挪到正中央,面对着齐帝。 “父皇你说说话啊,你不说话,儿臣怎么认错啊?” 齐帝盯着他晃的欢快的脚冷笑: “你还知道你错了?” 小太子一个劲儿点头:“可知道了。” 齐帝:“错在哪里?” 小太子摸摸自己的脸,得意道: “其实也不是儿臣的错,应该怪父皇,谁让父皇长的英俊,母后长的美丽,才生下儿臣这么好看的儿子。” “今日儿臣去红月楼,楼里的小姐姐可喜欢儿臣了,一个个要摸儿臣的脸。” 小太子话一转,叹气道 “孤故作矜持,没让摸,后来想想有些后悔。” 齐帝起了兴致:“这和你认错有什么关系?” 小太子抬头确认两眼,接着道: “孤又在吃饭的时候,告诉方藻,他父亲乞不了骸骨,要等明年春闱后。” “孤还去大哥府上,看了歌舞,看的可入迷了,之后又在河上画舫飘了半晌。” 齐帝:“朕还是不明白这和你认错有何关系。” 祁元祚坐正问他:“那父皇又为什么生气?” “孤想了半天,没想出有哪个大臣令父皇生气,最后只能想到自己身上,儿臣今日只干了这些,父皇认为儿臣无错,那父皇生什么气呢?” 齐帝语噎。 违心道:“朕看见你就生气。” 小太子肉眼可见的红了眼,哇哇大哭着跑出去 “我就知道你儿子多了就嫌我烦了。” “孤要去找大哥,孤不要在皇宫住了,孤要出去开府!呜呜呜——!” 齐帝目瞪口呆。 玩儿、玩儿脱了? 没人敢拦哭着跑出去的太子殿下,齐帝慢半拍追出来,只能看到儿子豆粒大的背影。 祁元祚一路跑回承祚殿,把自己往房间里一关,任谁叫都不开门。 祁元祚抱着一颗夜明珠,把自己团在被子里。 88担心道:“宿主?您真伤心了?” 祁元祚慵懒的眯着眼睛 “怎么可能,知道父皇今天为什么生气吗?” 88懵懂问:“为什么?” “举个例子,父皇身上有一块玉佩,经常带着,习以为常,有人想借过来把玩儿几天,父皇同意了,借走没一会儿,父皇又觉得这块玉佩十分得他心意,不想借了,想要从那人手里要回玉佩。” “孤就是那块玉佩,不过孤是自己溜走的。” “只有我日日待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想什么见就什么时候见才能合他心意,如今天这般孤出宫了,他想见见不着,就不乐意了。” “孤都怕把望远镜给了父皇,父皇会把它架向承祚殿,以方便他时刻看孤在干什么。” “今日闹这一场希望能让父皇自省,再不济转移他的注意力也够了。” “如果父皇不改,孤只能以毒攻毒了。” 88好奇道:“怎么个以毒攻毒?” 祁元祚:“孤也架一座望远镜,他什么时候上厕所、滚床单,孤什么时候看他,第二天再形容给他听。” 88:“……” 第122章 到了 夜深之际,承祚殿的门被小心推开,丝苗姑姑掌着一支蜡烛,齐帝踮着脚步进来,太子睡的正香。 还是如幼时睡的四仰八叉,夜明珠被踢到了脚边,齐帝为儿子掖好被子,坐了一会儿,轻叹一声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小太子顺着生物钟醒来,魂游到饭桌上,一眼看到齐帝正襟危坐,以一个十分怪异的姿势喝着茶,十分醒目的展示着手腕。 祁元祚定睛一看,草珠子少了一颗,变成了六颗。 祁元祚:“……” 老天爷!这里有人不要脸啊!老子被儿子欺负了,说出去丢不丢人! 齐帝轻咳一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豚儿?” 祁元祚敷衍道了三声好:“儿臣错了,父皇干什么都对,生气也对,嫌儿臣烦也对。” 齐帝不想再掰扯昨日的事,转移了话题 “李太医研究出的炸药,朕昨日试过了,的确是一大利器,不过事关紧要不宜宣扬。” “朕已经派人看护李太医一家老小,赐其黄金万两,宅子一座,绸缎百匹,牛羊数头,承诺等日后炸药运用于战场立了功再封官封爵。” “我儿有识千里马之能,朕心甚慰。” 齐帝对儿子展开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夸夸攻势,连祁元祚脸上的汗毛都能被说成坚韧不拔。 祁元祚从嘴角上扬到老脸微红连打岔:“昨日儿臣出宫,三年前答应父皇的礼物,儿臣带来了。” 齐帝眼睛一亮。 “是什么?” 当齐帝用望远镜清晰的看到北面的秋猎场地时,喜不自胜。 “好好好!这就是我儿三年磨出的神器?” 有了炸药有了望远镜,齐帝想到与匈奴对战,敌人未至大齐以知敌情,敌人临城我方炸药轰炸。 齐帝忽然充满了信心。 祁元祚:“父皇儿臣以为炸药此物只能作为最后的杀手锏,不应让军队依赖炸药,否则容易兵骄心浮。” “而且炸药的配比说难也不难,若双方都放弃兵器对垒,转为炸药比拼,父皇,炸药是攻城利器,大齐对抗匈奴,是防守方,若无城墙助力御敌,在双方都有炸药的情况下,大齐真的能胜吗?” 齐帝心中一凛 “朕知道了。” “望远镜、炸药,这两样利器,非决战不用。” “非国难不出!” “豚儿,朕会将李太医与光折所中研究望远镜的人秘密看护起来,他们怕是不能再出现于人前了。” 祁元祚:“听从父皇安排。” 祁元祚上学的路上思索一件事。 让大齐发展热武器真的对吗? 如果在后世,哪个地方造反、火拼,不出半天军队必达,将动乱扼杀于萌芽。 古代不行。 出行全靠腿,一个村子没有一头牛或马,雷电还被认为是天罚,许多地方路还未通。 一旦进入炸药时代,用对地方开路造桥是方便的好事,若用错了,歹徒用它杀人,叛贼用它造反,更要命的这边攻陷十城死伤无数,中央还没接到情报,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场面。 现代禁枪禁军火禁的这么干净利落不留后患,一是有碾压式的军队实力,二是改革开放进行的好,民众吃饱了喝足了愿意守规矩配合,三是信息发达。 这里呢? 土匪是特产。 百姓认宗祠。 死侍是职业。 土地归个人买卖。 热武器好比潘多拉魔盒,在它面世前,歌舞升平,在它面世后,鬼蜮伎俩全出来了。 因此在通信、交通问题解决之前,热武器决不能出现在时代银幕。 就怕它们的出现不是进步,而是内乱的导火索。 这几日祁元祚依然很忙。 忙着练兵。 接待匈奴的任务落在了他与大哥身上,祁元祚想办的尽善尽美。 首先,他要人。 从宫里御林军中挑出两百人,这两百人必须兼顾高大威武、功夫好两点,他们还得长的一样高。 还要杀过人。 经过齐帝首肯,由苏长淮协助,祁元祚去军里挑挑拣拣也只挑了一百四十二个人。 好歹是双数。 然后就是祁元祚对这些人的训练了。 三天速成班,你值得拥有。 他不要求这些人走正步,也不要求他们喊口号,他的要求是这些人把杀气、锐气、凶狠通过体态表现出来,还要内敛于眼睛,务必让人一看到就觉得他们是精锐中的精锐。 祁元祚兢兢业业的为他们制作了训练计划。 从走路、动作、对肌肉的控制,情绪的流露,方方面面。 其他方面的迎接礼仪祁元祚全盘接受礼官安排,唯独当天兵甲列队这项,小太子吹毛求疵要自己把关。 他只负责安排任务,具体执行仍给了苏长淮和大皇子。 据祁元祚分析,老大很可能上过战场,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小太子两手一抄坐等成果。 除此之外,祁元祚每天督促几个皇子卷起来。 尤其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的老四,这些人才华有,心计也有,最大的问题是心眼子太多不团结,各自身上还有小毛病小缺点。 没关系,小太子向他们敞开包容的怀抱。 四皇子脾气躁,每天写几十个大字磨性子。 三皇子格局小,围棋、象棋、演兵台模拟对阵,祁元祚一个个教他做人。 于祁元祚而言,这两个不是最难办的,五皇子六皇子才是。 五皇子思维有点病病的,这小孩……自卑又自负,一边认为自己没有任何优点,一边认为别人都有病只有自己是个正常人,偶尔疯一把还敌友不分。 六皇子是个脆皮鸡,还是个画皮鬼,只会干文墨的活儿,是个披了鸡皮的黄鼠狼崽子。 五六天的功夫,只够祁元祚对几人深入了解一番,默契不行,磨合不够,没关系,有重生来凑。 只要保证这几人不是给他帮倒忙的,祁元祚的包容度upup。 这五六天,狼厉王子又给他写了两封信。 一封打听他的功课,实际是想知道他的武功怎么样。 祁元祚以谦虚的态度回信了,心里断定,这个王子需要读一读抡语。 还有一封读者阴阳怪气,大概意思是,大父带着我们全家来大齐是对大齐的信任,希望大齐不要辜负这份信任,安保工作到位。 祁元祚盯着信思索良久,决定多加一层后手。 大齐不想生事不代表匈奴不想啊。 匈奴入城走东门,必过衔尾道。 红月楼就在衔尾道上。 五天一闪而过。 在约定好的巳时,休屠单于带着兵甲儿女准时来到长安城东门。 只见那代表着天下最富贵之地的大门朝他大开…… 作话:过渡章难免无聊,但是没有办法。 第123章 迎接 鸿胪寺卿在城门口迎接匈奴车驾,骑着马伴在单于王驾左右,带着他们一路入城。 匈奴的马车有数十辆,护卫上百人,长长的队伍行在衔尾道,街上摊贩未停,周围商铺如常。 行人好奇匈奴人长相,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偶尔打量说笑,没有丝毫怕意。 大齐居然没有清街。 在休屠想象中,他带着儿女来齐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大齐理应清街,以防刺客藏于人群,行不轨之事。 休屠单于看着长安城的繁华安逸,外族车队仿若汇入其中的水滴,只起了片刻波澜,就遭到了无视。 许是休屠看的久了,鸿胪寺卿问道 “不知匈奴的草原可有长安城的繁华?” 休屠单于笑笑 “大齐有大齐的繁盛,草原有草原的兴旺,街上这么多人,一旦乱了要维护秩序,很难吧?” 鸿胪寺卿哈哈一笑:“单于有所不知,本官只负责迎接单于入城,安全和入宫事宜,有太子亲操,就算出了事也怪不到本官身上。” 狼厉王子与休屠单于一辆马车,闻言钻出头来 “休要骗本王,大齐太子才几岁,你们大齐不是讲究十三岁入朝听政吗?” 鸿胪寺卿只淡淡一笑不作答。 马车骤停,鸿胪寺卿勒马道 “两位,我朝太子就在前方,还请下车吧。” 狼厉王子自小被教授汉文,他走出马车看到上面三个大字 “天关门。” 衔尾道直抵天关门,入了天关门就是入了皇宫。 沉古的号角呜呜吹响,随着宫门敞开,门内持枪静立的凶兽被惊醒,沉如深潭的眼睛如来自地狱的凝望。 一股强烈的杀意令狼厉王子汗毛直立。 拉车的马儿不安嘶鸣。 休屠一时惊疑不定,掀开马车窥窗一角,查看外界情况。 “刷!刷!刷!” 整齐划一的步伐带动齐兵身上的铁甲发出金属摩擦的刷刷声。 这些手拿红缨枪的士兵分成两队,动作整齐划一,险些让人以为是一比一复刻出来的。 匈奴来使就这么看着百十号人在号角下一步步列队散开。 每个人中间间隔的距离好似用尺量出来一般。 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支兵的眼睛看过刀山火海,纪律是他们的骨,勇敢无畏是他们的信仰。 休屠没有从他们眼里看到对匈奴单于的好奇和打量,非要形容,他像看到了一头凶兽。 这头凶兽战无不胜不惧生死,忠心服从,谁见了都会心生喜爱奉为底牌,而这只凶兽的主人却只将他们当成站岗的狗,如今牵出来迎接客人。 休屠毕竟是匈奴首领,很快收敛心神。 随着齐兵列队,又见齐国的礼官拱卫着中间身着赤金色龙纹服的少年,五官尚嫩,步若踏莲,唇边三分笑意不达眼底,可见心有筹谋,疏冷持礼已有君王模样。 他身后跟着一稍年长的亲王服少年,腰挂长刀,五官傲冷,目中桀骜步伐稳健,分明是一小虎将! 狼厉本还想给大齐太子一个下马威,问一句‘哪个是太子’,可大齐太子竟穿了龙纹服,气度不凡,威势天成,他若是有此问,怕会被怼一句眼瞎心盲。 心思瞬间闪过,脸上立刻笑出亲近和喜色,一边走上前,亲热的握住太子的手,一边大声道 “大父!儿前几日寄信给太子,让他来迎接咱们,太子果然来了。” 祁元祚反客为主两手包住他的手掌,如对兄弟般拍了拍,嗔咋: “你在信中百般缠闹,恰巧父皇事忙,将这事推给了孤,也罢,狼厉开心就好。” 两人目光相对,一个比一个笑的开心。 狼厉哈哈一笑:“小王与太子一见如故,抱一个!” 祁元祚痛快的拥住他:“孤与狼厉相见恨晚。” 狼厉不动声色的收紧力道,祁元祚笑容不改,亦收紧力道,脚更是踩上狼厉的脚趾头,狠狠地碾着。 狼厉:“哈哈哈哈!” 祁元祚:“呵呵呵呵!” 大皇子眼角一抽,打断两人的较劲:“太子殿下,吉时要到了,别误了时辰。” 狼厉率先放开 “既如此,小王这就与父皇进宫。” 祁元祚笑而不语。 只见陪伴单于车驾的大鸿胪寺卿下马,两手一合请道 “下官大齐鸿胪寺卿,佐我朝太子迎休屠单于,入了天关门就是我大齐皇帝陛下御驾所在,为表礼节,还请休屠单于步行入宫。” 狼厉表情一变:“太子殿下这是何意?大父舟车劳顿,身体不适不宜下车。” 祁元祚微讶:“身体不适?怎么会如此?君主出行必有医者随行左右侍候君主身体,难道匈奴医者医术不行才让单于病到下不了车?” 他朝后面喊道 “李太医,去马车上为单于诊脉,身体要紧诊完再入宫,父皇等了单于这么久,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了。” 狼厉见到不知从哪跑出来一个老头,拎着药箱一溜烟跑过去要上车检查休屠的身体。 狼厉脸色有些挂不住。 这时休屠单于终于从马车里出来了 “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前些日子水土不服,脾胃差了些,我儿孝顺记挂在心,其实已经没有大碍了。” 祁元祚定睛看了两眼休屠单于,八字胡,富态小肚腩,胳膊全是大肌肉,看起来能打倒齐帝三个。 “这就是休屠单于了,孤常听父皇说休屠单于雄伟高大重情重义,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天关门是皇宫东门,大齐有紫气东来一说,民间皆知非贵人不步天关门。” 大齐朝臣每日上朝都从这出入,平民百姓进不了,可不就是非贵人不步天关门。 “父皇十分期待此次与休屠单于的见面,所以大开天关门迎客,若休屠单于身体无不适,咱们这就请?”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休屠单于再说要坐着马车入宫就是听不懂人话无理取闹了。 “入乡随俗,今日有太子相陪,本单于便走一走看一看沿途风景。” 祁元祚做了个请的动作。 就在几人转身拔脚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细微的机括声响起,利箭从四面八方来袭,四周几个扮成过往百姓的刺客,一拥而上。 第124章 射 狼厉闻声扭头,看到一只利箭正对着他的头面射来,死亡的威胁令他大脑一片空白。 胳膊上一股拉力,狼厉身体不受控制的追着施力方向旋转,只呼吸间与大齐太子调换了位置。 处于死亡威胁下的成了齐太子。 狼厉心脏揪起,瞳孔不由自主的散大,眼看就要血溅当场,齐太子背后凭空出现一柄长刀。 ‘叮——!’箭头犹如撞击在墙壁上,不能使强势的长刀动摇分毫,一撞之下瞬间失去无匹的威力掉落地上。 持刀人侧着身体,从太子背后探出,桀骜不驯一瞥,衅味儿十足。 齐太子笑容不改,一手牵着狼厉,一手牵着休屠单于 “快快入宫吧,父皇已经备好午宴为诸位接风洗尘了。” 礼官波澜不惊的迎着他们入宫。 狼厉从生死一线的无措中抽神,跟着齐太子的步伐往前跌了两步,金戈之鸣绕耳,他情不自禁回头。 只见兵甲整齐列队,如门前镇宅石狮子巍然不动,与刺客博弈的是另一批看似平民实则为精兵的齐兵。 号角声平稳庄重,礼官举止松弛。 一切如常,井然有序。 因为太过有序反而显得不正常。 狼厉头皮发麻。 他想到了在大齐书里读到的一段话——最简单的丝线,演绎最复杂的傀戏。 本来想挑刺的匈奴,个个缄默无声。 如果这是齐太子自导自演的下马威,他们反而不会温顺乖觉,但这不是。 刺客是匈奴人,是他们欲借机生事的借口。 按理说,齐太子绝不可能事先知道,现下发生的一切,便显得惊悚了。 休屠单于此行一共带了四个儿女,狼厉为长被寄予厚望。 他知道大父的野望和此行目的,只要他能令大父满意,回去后他就是大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因此狼厉在草原上就将齐太子当作自己的竞争对手。 刺客一事终于让狼厉正视了这位对手。 宫里的接风宴已经开场,匈奴与大齐的重要臣子都去前殿入座了,休屠单于与齐帝要进行礼节性的交涉攀谈。 等两人谈完了,作为压轴入宴,宴会才会正式上菜开始。 他们怎么谈就没祁元祚什么事了。 松了架子,小太子没骨头似的半躺在偏殿榻上,享受热乎的点心和奶茶。 羊奶与茶叶同煮,加龟苓膏、葡萄干、燕窝、蜂蜜。 配上红枣味儿的点心。 祁元祚仗着掉牙掉的晚,疯狂炫奶茶。 没一会儿,大皇子走进来 “苏长淮说没能留下活口。” 祁元祚轻啧一声:“红月楼有动静吗?” 大皇子挎着刀摇头:“没有。” “或许红月只是一个普通的青楼女子?” 祁元祚思忖一会儿:“把人撤回来,孤让方藻去接近她试试。” 大皇子点头应下。 祁元祚指了指桌子上的另一碗 “一会儿宴上少不了文争武斗,吃不饱的,赶紧填填肚子。” 大皇子闻言坐下,两人呼噜噜喝了一碗,这边刚吃半饱,侍者来寻请两人去偏殿入席。 祁元祚觉得自己像上班的牛马,这才刚歇一会儿,就要上班了。 之前参加宴席都是齐帝亲自带着小太子压轴入场。 这次为了大齐威仪,父子两人决定按规矩来。 当祁元祚迈着矜贵的步伐入殿,侍者领着他坐上与皇帝一般无二的高度。 区别就是他的位置只比齐帝低一点点,基本是齐帝伸个筷子就能够着的程度。 放眼俯视,他的哥哥姑姑,弟弟妹妹一个没少的到了。 祁元祚理解父皇与休屠较劲儿的心情,但是若这几人真是普通三岁小孩,他们除了哇哇哭和撅屁股拉屎放尿还会干什么? 再看匈奴那边儿,休屠单于四个儿女也都到了。 比起匈奴那边兴致昂扬,神色挑衅,大齐这边的皇子们各个神游天外,懒洋洋的。 三皇子磕着坚果挖苦大皇子:“大哥真是越活越不如了,什么时候追在太子屁股后头给人做狗了?” 大皇子冷言冷语:“你吃的是屎吗,说话这么臭。” 五皇子用坚果摆了四个人状 “一个独眼狼,一个剁唧唧,一个挂旗,还有一个……” 成了独眼狼的是嘴贱,也不瞅瞅自己几斤几两就敢用这种方式羞辱太子,大晚上射钗环显摆你了?! 白天被打的望风而逃,你怎么不说求爱了? 被剁唧唧的是缺心眼儿,太子连发三道军书让匈奴将长公主毫发无伤的送还,甚至答应割让嫁妆作为赔偿,你踏马要当着太子的面欺辱长公主。 剁你唧唧不亏。 说起剁唧唧,五皇子与六皇子吐槽这是太子这辈子继打人脸后的第二大爱好。 毕竟太子四岁的时候就能把祁多鱼的堂哥唧唧给剁了。 不知日后匈奴是否还有这个荣幸让太子亲自动手。 挂旗的那个,敢用大齐俘虏的人头盛水喝,依太子性子别说挂旗了,把你挂城墙风干都是你活该。 五皇子:“老六,还有一个怎么了?我想不起来了。” 六皇子思绪早跑了敷衍答:“让老大乱马踩死了。” 五皇子一指头抹了坚果人的头 “对。” 被踩死的是个公主,上辈子匈奴根本没有这个时候来大齐,他们是在六年后到来的。 那时候匈奴的蓝提尔公主被誉为草原的月亮,要与太子比驯马。 马匹被他们兄弟动了点手脚,害太子栽赃陷害大皇子,没想到把蓝提尔弄死了。 再次细数太子战绩,五皇子更加觉得大皇子有病。 太子此人,心狠手辣,残暴酷吏,邪道手段忒多。 大皇子重生后脑子一定被门挤了,竟然会觉得太子弱小无助容易被人欺负,像个护犊子的老母鸡,太子五步之内必见大皇子。 他们几人都跟着太子上过战场,因此对于那几个匈奴王子,实在重视不起来。 四皇子只上过一次战场还逃跑了,但他对狼厉太熟了,他就是找狼厉卖的大齐,不可能不清楚买家是个什么样的人。 两人诚信交易,四皇子想让大齐完蛋,狼厉因为射眼之仇想让祁元祚去死,一拍即合,合作愉快。 即使五皇子看不上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能苟也是本事。 匈奴被打退后,蛰伏十数年没有骚扰边关。 谁能想到最后大齐内乱,匈奴还能掺和一脚。 随着一声陛下驾到,休屠单于到,宴会正式开始。 席间少不了饮酒,大齐的规矩就是喝完了酒再谈正事。 匈奴人更是海量。 单纯的歌舞助兴显得俗气。 投壶又太简单无聊。 燕射就成了宴客的有趣礼节。 大齐甚至有专门主持燕射的官职,就叫司射。 燕射又称三番射。 第一番射,只报告结果,但不计数; 第二番射开始计算射中个数,规则为射中但没有贯穿箭靶的也不计数。 最为精妙的环节在第三番射,要求配合音乐进行射箭,既考虑射中,又增加了是否与音乐合拍的规则。 齐帝与休屠单于定下,谁射的靶数少,谁就要罚酒,以壶为计量,少几个靶子就罚几壶酒。 一番射,是友谊赛。 看点是二番射和三番射。 二番射时,齐帝与休屠一箭定输赢。 随着司射的一声“看御射——” 两只箭矢飞速穿透草蒲。 一个 两个 三个 …… 等箭矢静止,司射立刻去确认数量。 “大齐陛下贯十!休屠单于贯九!” 大齐这方一阵拍掌相庆。 休屠单于自叹弗如 “陛下千秋鼎盛,本单于力有不继,不如第三场换个比法。” 齐帝明知他的目的也没办法拂了他面子:“休屠单于想换什么样的比法?” 休屠单于:“不如就让小辈们乐一乐,我儿狼厉,射艺不错。” 狼厉立刻出来请命 “孩儿愿代父皇射!” 休屠让狼厉来射,齐帝也不能再上场。 否则就是齐帝欺负小孩儿。 大皇子一步站出来 “父皇,孩儿愿意陪狼厉王子尽兴。” 齐帝甚是欣慰,刚要答应。 狼厉王子道:“小王不想要你作陪,小王与齐太子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不知太子殿下可愿意赏脸。” 第125章 来战 匈奴王子当众邀请,大齐若退岂不显得气弱? 匈奴是在马背上的民族,他们从出生就与马匹弓箭打交道,无论男人女人都是草原上与马共舞的风,自由而奔放。 太子呢?一出生就被陛下如娇似宝的捧着,三岁时受了箭伤,陛下捧的更娇了,要月亮不给星星。 太子流连商贾之道引得很多人不满,奏折如鱼过江跃于陛下御案,雷打不动的朱批——阅,阅过之后唯独不见圣上制止斥责。 太尉、丞相、御史大夫、廷尉、奉常、典客、宗正……朝中半数重臣当过小太子的代课老师,无人不感慨太子过目不忘、有陛下威仪。 过目不忘是赞太子能力,有陛下威仪,则是拐着弯儿夸赞太子的心性手腕了。 毕竟太子的最高成就是皇帝。 他们也不能说太子比陛下还聪慧不是。 但这只能说明太子殿下文才出众。 于是众人情不自禁看向太子唯一的武学老师,禁军统领苏长淮。 在宴的老狐狸揪着苏长淮面无表情的棺材脸一通揣摩,苏长淮就如棺材一样,只进不出,死气沉沉,看着就晦气。 齐帝不想答应。 三番射要应乐而射,不是单纯的射而是射舞,舞蹈越能迎合音乐,射出的箭越多,谁就获胜,简单来说,你要射的有观赏性。 一首乐半盏茶时间。 半盏茶要射出多少支箭矢? 十数支。 儿子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养好了,若因为一个小小的匈奴王子犯了旧疾,齐帝能化成疯狗冲上去咬死休屠。 众人的种种思量也只呼吸的时间。 大皇子嘴皮子一碰就是嘲: “我大齐太子岂是谁说邀请谁就能邀请的?” “狼厉王子与太子一见如故,本王与你也一见如故,不如咱们两个先耍耍,若本王不能让你尽兴,你在邀请太子也不迟。” 狼厉王子坚决反对:“小王不与你一见如故!” 祁承友冷哼:“你说如故就如故你说不如故就不如故?本王今日还非要与你如故了!” 大皇子拽着狼厉的领口就往外扯。 匈奴顿时坐不住了,一根筷子射向大皇子的胳膊 “放开我家王子!” 苏统领悍然出手,用酒杯撞落了筷子。 “岂有此理!我大齐陛下在此,你们匈奴居然敢攻击我大齐皇子!” “明明是你们皇子先动的手!” 大齐文人纷纷起身一哄而上,匈奴愤怒的喷吐唾沫与大齐人互相谩骂。 两国皇子已然打起来了。 是大皇子单方面暴揍狼厉,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趁乱溜过来,将匈奴单于的二儿子路堤法围起来。 五皇子阴柔一笑,上辈子就是这家伙在两军对垒时骂他太监! 也是他,要在太子面前侮辱长公主,五皇子为报私仇,进谗言让太子阉了路堤法,没想到太子还真将路堤法阉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上辈子的仇这辈子仍然算数! 五皇子牛犊似的将路堤法撞倒,抱着二王子的脸嗷呜一口。 六皇子一个断子窝心脚。 三皇子四皇子向路堤法实行暴揍。 路堤法啊啊大叫着。 两国君主平静的坐在位置上,任由两方臣民互通拳脚。 过了一会儿,上面一声厉呵 “够了!” 炸油的朝堂才渐渐息声。 大皇子与狼厉打红了眼。 祁元祚揣着袖子制止 “大哥。” 即将落到狼厉王子眼上的拳头蓦然停住。 大皇子骑在狼厉王子身上,不屑的打量狼厉王子的狼狈。 直勾勾的对着他竖了个中指。 狼厉样子气血冲头。 他并不知道这个手势的意思,但是他感受到了绝无仅有的侮辱! “原来齐太子是怯懦畏战的逃兵!” “知道自己不敌才让大皇子故意羞辱小王!我匈奴崇拜勇士!既然太子不敌大皇子,大齐陛下为何不废太子立大皇子!” 一道疏冷平淡的凉音压下沸沸嚷嚷的议论,压下匈奴即将脱口的应和 “孤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祁元祚揣着手,从御阶上一阶阶踩下来,松弛的姿态让人不敢小觑。 四位皇子偷偷打了人,眼下又偷偷溜回座位坐等看戏。 六皇子手拿小扇子遮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闪着炽热的光芒。 人人都道他为了争宠学太子学成了东施,可谁能真心的说一句他们不想成为太子,不羡慕太子随时镇场的能力,不羡慕太子永远运筹帷幄的姿态? 他只不过做了别人怯于羞涩不敢做的。 大皇子学太子戴香囊,三皇子学太子八面玲珑,五皇子学太子爱美人的姿态,就连疯狗老四也学太子的笔迹。 人人都在学太子,独他学的最像,反而成了罪过? 六皇子不屑,他们在嫉妒本王! 祁元祚落步平地,转身面朝匈奴单于。 “怯懦畏战?” “我大齐从不畏战,大齐有军卒葬沙场的牺牲,自也会有君王死社稷的践言、天子守国门的魄力。” “战既来,我必胜。” 祁元祚瞥了眼狼厉: “只是假惺惺的包着友好玩闹外衣的挑衅,不配孤投以视线。” “狼厉王子想好,这三番射是一见如故的玩闹,还是你我王储的争锋。” “若是前者,孤从不与人一见如故。” 休屠单于握着酒杯,看着齐太子的明月之光,再看看被压的成为缀星的狼厉,心中不由的失望。 他还没错过狼厉被大皇子压着打的糗样。 论武功比不过大皇子,论智慧心性比不过齐太子。 休屠想学着大齐太祖看三代,如今看到的,却令他很不满意。 狼厉王子语噎,这才多大会儿?刚才在城门口说和他相见恨晚的人是谁?! 大齐人虚伪,齐太子是虚伪中的虚伪! 狼厉王子不甘示弱:“今日是小王向齐太子下的战帖,齐太子可敢应!” 祁元祚施施然放开揣着的手,粲然一笑: “来战。” 第126章 三德之箭 匈奴单于哈哈一笑:“陛下,这不就成了吗。” “两个孩子之间的事,交给他们自己解决好了。” 双方都同意了,唯有齐帝不见动作。 祁元祚主动道:“父皇,儿臣请命。” 齐帝还能怎么办:“允。” 大皇子暗中摸了摸太子的胳膊,熟悉的负重硬度令他心里五味杂陈。 祁元祚拍了拍他的手,亲昵安抚。 不可否认,大皇子莫名安心了。 射场很快摆好,百米之远,共有二十个靶子,这是公共靶,两人都可以射,最后统计会以箭尾颜色区分射者何人。 司射奉上各式弓箭。 狼厉王子:“太子殿下为宾,太子先请。” 祁元祚也不客气,选了常用的三斗弓。 狼厉王子见状大安。 大摇大摆的拿了四斗弓,拨了拨弓弦,发出闷闷的弹响。 大齐众臣暗中用眼神交流,最后还是去瞧苏长淮。 苏长淮面无表情…… 大皇子狐疑的看着狼厉,这鸡崽子能射四斗? 大皇子天生力气大,自重生一直吃着上辈子的老本,对文墨各种敷衍,把所有精力放在了练武上,如今已经能射五斗弓。 刚才他与狼厉打架,狼厉的力气不如他。 祁元祚拉了拉弓弦适应了弦的松紧。 选了黄色箭尾的箭,背上箭囊,搭箭以待韶乐。 狼厉同是如此。 琴箫合奏,韶乐起。 狼厉上来便抢占先机,攻向太子。 三番射是合乐的射舞,至于怎么舞,发挥的空间可大了。 最有名的一次,还是太孙的陛下与当年苏家长子箭尾挂铃,射箭的同时控制铃铛声音的高低迎合韶乐。 被誉为难以重现的回响。 显然,狼厉王子要表演的射舞带着某种攻击意图。 祁元祚不退且进,出掌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瓦解了狼厉过于直白的攻势,攥着他的拳头,一拉一扣,腿上撞他膝盖,使得狼厉单跪。 祁元祚一只胳膊反扣着狼厉的右胳膊,身体倾斜四十五度压在狼厉背部,就这么射出了第一箭! 在弓箭离弦的一刻,破风之声与忽然切入的埙声相合! “好!” 一时间大齐满堂喝彩。 外面传来报声:“中!” 尹太尉举着酒杯谄媚进上:“陛下!此为雏龙降魔箭!” 齐帝哈哈大笑,给了尹太尉的面子,满饮此杯。 狼厉脸色涨红,抬起拿弓的手去捣身上齐太子,祁元祚预判似的松开他,旋转着转入狼厉初始站的位置,拉出第二箭。 在笙声高昂之际射出。 “好!” 大齐众臣又是欢呼喝彩。 狼厉心中微紧,直接挽弓搭箭 “嗖!”一声,他用尽所有力气将四斗弓拉到力所能及的半圆,追上了齐太子的箭,从中间将齐太子的箭破开,最后浅扎在靶上。 外面侍者传:“中!” 这次换匈奴哈哈大笑 匈奴人得意的报尹太尉贬低之仇,也为此箭命名: “此为降龙箭!” 狼厉得到族人的回应心中一松。 又起势与齐太子较劲儿。 既然攻上不行那就攻下! 在祁元祚要射出第三箭时,狼厉抓住机会将箭矢作枪攻击齐太子。 祁元祚当即放弃这一箭,两人缠斗数个回合。 小太子像烦不胜烦,一个借力,单脚踩上宴客的桌子,在笙埙声消之际飞快射出第三箭! 狼厉见状不顾追击,也射出一箭,直接射歪了祁元祚的箭,导致小太子的第三箭落空。 狼厉又射一箭,竟是要趁机上靶! 毕竟再如何较劲,还是以靶上的箭数断胜负。 祁元祚没有坐以待毙,也跟着狼厉射出一箭,三斗弓拉满,与狼厉的箭先后中靶。 匈奴与大齐先后叫好,不过大齐叫的更加响亮。 这下每人都有两箭上靶,2:2平了。 至此,韶乐还未过半。 狼厉微有喘息。 看着祁元祚的眼神,是对胜利的势在必得。 一时间琴箫消消,只剩恢宏的编钟。 两人心知这是要换调了。 这次换祁元祚主动出手,以拳攻向狼厉。 狼厉眼睛放光:“等你多时了!” 齐太子滑的如泥鳅,总不肯与他正面较力。 狼厉以拳头相迎,原以为是力气的角逐,谁知道齐太子拳头一错,以胳膊击打他的脖颈,狼厉连忙回防。 一撞之下,狼厉吃痛退了数步。 什么东西?齐太子的胳膊怎么这么硬! 难道是护甲? 怪不得城门外齐太子敢以身迎箭! 狼厉分心一瞬,祁元祚射出了第五箭。 外面传来一声:“中!” 3:2。 奸诈! 狼厉气急,飞速跟了一箭。 却不想,祁元祚再次挽弓搭箭,狼厉一急,绝不能让他再上一箭! 众目睽睽下,齐太子这一箭竟是去阻拦狼厉先前那一箭的! 只见三斗弓被拉成满月之态!箭矢破风之声嗖响,如狼厉先前阻拦祁元祚的箭一样,这一箭也劈开了狼厉的箭,抢了他的靶子! 大齐人纷纷喝彩! 4:2! 狼厉脸色一肃不顾再阻拦祁元祚,专心上靶,祁元祚冷笑,你想骚扰就骚扰,你想上靶就上靶? 狼厉越想上靶,祁元祚就越不让他上靶。 狼厉射箭,祁元祚就以箭止箭,两人争相放了五次弓。 最后结果还是4:2。 这五次,狼厉没能上靶一次! 韶乐已经近尾声。 两人皆是气喘吁吁,到了力竭的边缘。 眼看胜负要定,狼厉嘶吼一声与祁元祚缠斗起来,攻击如一头发疯的狼崽子,抱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去。 祁元祚不欲损己因此步步退让,让狼厉有了可乘之机。 一弓搭三箭! 外面传来一声 “中!” 4:5! 匈奴满堂喝彩,大齐朝臣脸色皆变。 祁元祚微微讶异,小看他了? 心思电转,祁元祚搭上第十二箭。 他的力气也已经疲软。 就在祁元祚要赌一赌自己这一弓的运势时,余光发现狼厉神色不对。 对方竟在这时调转了弓箭方向,对准了祁元祚! “大胆!” “住手!” 祁元祚眸色一寒,他是不是天生和箭犯冲?! 三岁那一箭他养了多年,今日又与狼厉在箭上较劲,现在他只要看到别人拿箭对着他就生气! 比呵斥制止声更快的是祁元祚的速度。 在狼厉瞄准祁元祚的心窝时,祁元祚的箭更快的扎进他的胳膊。 狼厉惨叫一声,只见两段绸缎样的东西从祁元祚袖子中落下,砰砰两声,重物砸在狼厉脚下。 赤金色衣袍一闪,狼厉下意识抬头,齐太子亦是一弓三箭!拉成满月的弓没有丝毫力竭模样。 “嗖!”随着这一弓射出,韶乐戛然而止。 狼厉呆滞的望着齐太子放弓的模样。 败了? “啪!” 狼厉脸上一疼,不等他作出表情,又是啪啪两掌。 “没本事,没道德,没规矩!” “匈奴,就这?领教了!” 小太子就连骂人声音也淡淡的,不像别人生气时起伏不定,他拿着弓,施施然从狼厉身边掠过。 狼厉的脸被打成了调色盘,连胳膊的箭伤都不觉得痛了。 当他要冲上去咬死齐太子时看到了眼前金色的圆形锁扣。 他鬼使神差的捡起来。 瞬间破防。 “金的!” “你带着它们和我比射!你侮辱我!!” 众人呆愣当场,金的?! 他们用眼睛丈量金子的体积,这个模样,一个怎么也得有五斤! 两个十斤! 刚才太子是每个胳膊挂了五斤重的东西与狼厉比射! 这下不止狼厉,许多人都酸成了调色盘。 此等麒麟子,怎么就是皇家的? 此等麒麟子,也只有皇家身份才配其才! 一声迟来的“中!” 惊醒满堂看客。 尹太尉为此次射舞落下帷幕:“陛下!此三箭,礼、武、才兼备!当为三德之箭!” 第127章 底裤 二人射舞时,胜负已分高下已定。 但当众人移步殿外验靶,方知这高有多高,下又有多下。 黄色箭尾箭,箭箭十环。 将靶子排开,箭矢高低一致,且每个箭头入靶三分,不多不少,炫技一样的美感,令人身心舒畅。 再看狼厉王子选的白色箭,上靶五支,十环有三,另外两支皆是八环。 根据箭头入靶分寸可见力度不均,有的浅浅扎在靶上有的力透箭靶。 本来众人只关注中没中靶中了几环,不会注意到力气。 但小太子仿若炫技的精准和把控力在前,狼厉的成绩就有些不够看了。 那边小太子慢条斯理的将纯金打造的护腕扣回小臂,用白色绢布缠绕藏起来。 然后两手一揣,松弛的站回齐帝身边。 齐帝稀罕的捏了捏小太子的脸,帮儿子捋捋头发,正正赤金色小袍子,一番动作无不显出父子亲昵。 最后仍嫌不够,齐帝胳膊一揽抱起儿子,扬声问 “休屠,吾儿似我否?” 休屠单于哈哈一笑,大胆扬言:“陛下恐不如怀中储君!” 齐帝亦笑:“朕之幸,后继有人矣!” 群臣拜唱:“陛下威仪如天,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帝用世人皆知的偏爱,向众人证明,身上的龙袍不能成为亲情的枷锁。 此时此刻,在这对父子面前,万物失色。 死了又活,旁观齐帝对太子的偏袒,几位皇子的心情难以言喻。 这就是人与人的差别吗? 他们兄弟单拎出来哪个不是人中龙凤兴家之才?他们本也可以成为世人追捧的对象,人群中的独秀,偏偏扎堆生在了皇家,若明月灿烂,谁还有功夫欣赏星星? 三皇子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也已经歇了争宠的心思,可还是抑不住的难受。 既生我,何生祁元祚? 狼厉仰头看了会儿,失神一瞬,复像吃了败仗的土狼,低下头一动不动的由太医为他处理胳膊上的伤口。 大父很少抱他,即便抱也是私下里抱一抱,偶尔带匈奴各部的小头领看他骑马练箭夸上两句,他就满心满足。 这是别的弟弟妹妹不曾有的殊荣,是大父对他的宠爱。 如今他发现自以为的父爱在当下有多拿不出手。 狼厉心中又沉又闷,像压了块钝钝的石头。 哪哪都不舒服,又说不出具体。 如果几位皇子知道会很乐意为他解惑。 那是蚍蜉撼树的绝望和对旁人幸福的嫉妒啊少年。 前者是对自己能力的自卑。 后者是对别人所拥有的嫉妒。 大齐的几位皇子在上述两点走了一辈子,心性已经修炼为臻化境。 狼厉这才窥见一角就受不干了,垃圾。 一只大手摸了摸狼厉的头,狼厉回神。 “大父。” 休屠单于:“草原的勇士从不会因为一时的失败怯步不前。” 狼厉眼睛一点点亮起,重拾野心与信心 “我会的。” 草原的儿女从不畏惧失败!是他中了齐太子的激将法,魔怔了,才让齐太子有机可乘! 如果他一开始不想着为难齐太子,而是专心比试,以他四斗弓力,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狼厉在齐帝抱着太子接受群臣朝拜时站出来,大声道: “此次燕射是小王输给了太子殿下,但是这并不代表小王的射术不如太子殿下!” “是小王中了太子的激将法,又与大皇子缠斗扰了心性!” “若真刀真枪骑马射箭,太子殿下不一定射的过小王!” 这嚣张的话语,令齐帝恼火至极,但凡是个成年的匈奴人这样叭叭,齐帝立刻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君恩如雷霆。 可是狼厉王子今年八岁,与黄口小儿计较,失了帝王风范。 有时候年龄就是最大的倚仗,就像刚才,齐太子给了狼厉三个巴掌,匈奴觉得屈辱也不能说什么。 因为齐太子才七岁。 有些话只能小孩说,有些事只能小孩办,有些架只能小孩打。 因为孩子间的胜负永远是小打小闹。 祁元祚坐在齐帝臂弯里,高高的俯视着他 “所以你要如何?” 狼厉:“再比一次!” 祁元祚:“你胳膊受伤了,孤赢了是胜之不武。” 狼厉满不在乎:“都是皮肉伤。” 射舞不是杀人,所用弓箭箭头是钝的祁元祚射狼厉时把握了分寸,这一箭扎进了他肥厚的三角肌,根本没伤到筋骨。 祁元祚摇摇头:“孤不爱与人比试,比再多次也没意义。” 狼厉眼眸一闪:“那你要怎么才肯比?” 祁元祚踢了两下腿,齐帝顺势将他放下。 齐太子将手揣回袖子,笑的与在城门迎接他时一样虚伪。 “彩头,若狼厉王子能拿出令孤感兴趣的彩头,孤可以考虑一下。” 两国君臣只以为是小孩之间的彩头,唯有宴桌上的几个皇子身体齐齐一抖。 他们若是狼厉,现在、立刻、马上,扭头就跑。 三瓜两枣根本入不得太子的眼,能被太子放在眼里的彩头,根本不是现在的狼厉王子能给的起的! 太子的意图是拉休屠这个主事人下水! 太子当真不愿意与狼厉王子比试吗? 答案是否定的。 在匈奴到来前夕,太子拉着他们卷生卷死,自己更是每日上跑马场练武,这么辛苦准备,说太子只是心血来潮鬼都不信! 很多人被休屠单于带着儿女来齐这点吸引了注意力,满心放在两国储君的较劲儿上,却忘了匈奴主要目的是什么。 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来大齐贸易,交换物资的啊! 储君之间的较劲儿才是顺带的! 祁元祚与狼厉的胜负只是调剂品,与两国之间的贸易没有一点关系,但是太子他乐意吗? 祁元祚是谁? 不肯吃一点亏的诡狐狸! 让他辛辛苦苦演一场戏给别人看,自己半个子儿捞不着,他肯干吗? 老五老六齐齐打了个寒颤,就连他们也是在太子说出‘彩头’时才从迷局中醒悟,仗着上辈子的经验看破太子的目的。 放眼观察周围,也只有一两个官场老臣、重臣露出若有所思之色,更多的大臣还认为这是两个小孩儿的较劲儿呢。 太子的可怕就在于潜移默化,他总能抓住最好的时机设下陷阱,等着猎物无知无觉的踩上去。 太子曰:赌桌一坐,要么盆满钵满,要么输掉裤衩子。 三皇子加入五皇子六皇子的鹌鹑大军,乖乖缩着等太子让别人掉裤衩子。 大皇子听到彩头两字,眸中尴尬一闪而逝。 四皇子突如其来一句:“祁承友的底裤是红色的。” 第128章 押注 三个鹌鹑齐刷刷投以敬佩目光,然后缩团憋笑。 没错,曾经被太子‘彩头’压死的第一个赌鬼,就是大皇子! 他将自己封地两年的食禄输给了太子。 那叫一个穷困潦倒啊。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大皇子迫不得已露底裤以赎食禄,成了太子一个月的下饭笑料。 经过三皇子这个大舌头的,所有兄弟都知道大皇子底裤是红色的这件事。 大皇子许是心情好懒得跟他计较,只瞪了眼四皇子便移开目光。 与几个皇子高兴看戏不同,狼厉一无所知的踩上陷阱。 “自然有彩头!” “若小王赢了,齐太子便跪下来让小王扇三巴掌,若小王输了,任打任骂!” 三位皇子拨浪鼓似的摇头,小了,格局小了,太子不稀罕啊! 果不其然,小太子不怎么感兴趣 “孤不爱打骂人,没兴趣,不比。” 狼厉激将法:“难道太子殿下畏惧了?!” 小太子不上当,反将一军:“孤只是觉得没有悬念的胜负很无聊。” 他越不比狼厉越上头,绞尽脑汁道:“你到底怎样才肯比,说出来,小王不喜欢你们大齐人弯弯绕绕的一套!” 小太子像是烦不胜烦:“非比不可?” 狼厉:“非比不可!” 小太子撩起眼皮:“何为彩头,对两人都很重要又或者两人都很想要的东西,才算的上彩头。” “狼厉王子想打孤巴掌,孤却不想打你,以此为彩头,狼厉王子赢了,是得偿所愿,孤若赢了,孤得到了什么?” “如果要公平,狼厉王子压的东西,也得是孤想要的。” “但是,孤想要的,狼厉王子怕是给不起。” 祁元祚扬声傲然道:“不止是你,你们整个匈奴都给不起孤这个彩头!” 听听,这才是激将法! 狼厉的激将法在这位面前压根不够看的! 休屠单于朗声一笑:“我匈奴虽不如大齐地大物博,可也不是太子殿下口中连个彩头都给不起的不毛之地。” “今日也让我等开开眼,究竟什么彩头,能令齐太子说出整个匈奴都给不起。” “可别是坐井观天,不知天之大。” 匈奴这方人一阵骚动嘲笑。 祁元祚巍然不动 “那休屠单于就听好了,孤想要的彩头是——河西走廊从东至西一千八百里!” “休屠单于敢不敢给?” 殿中人无论是大齐人还是匈奴人全都安静了。 这可真是……了不得的彩头。 几位皇子有种果子终于落地的踏实感。 一边惊其狂妄,一边又觉得理应如此。 这可是太子啊…… 三皇子再次为自己的才华感到惋惜,既生吾何生太子啊!他一个兴家之才,怎么就和太子生在了一个时代? 四皇子的身体在小幅度的抖动,骨子里压不住的全是想臣服追随的欲望。 他一遍又一遍的警告自己,这是个满口苍生大义的虚伪骗子,他自私自利,薄情寡义。 前世祁元祚饮下的那杯毒酒就像缚魔的梵文,一层又一层缚住他欲臣服的魔心,使四皇子恢复冷静。 口气不小,也不看看自己能不能吃得下,到时候自会有人教小太子做人,他只需在旁边看他栽跟头就好。 四皇子这样想着。 休屠这时才明悟自己被一个七岁小儿算计了。 气氛到这儿了,他若说出不敢…… 休屠单于扫了眼对面一堆大齐鹰犬,各个垂涎欲滴野心勃勃,他若说出不敢,这些鹰犬定大传特传,第二天就能让整个长安城的人知道,他们匈奴都是一群夹尾巴的狗,畏惧一个七岁的小孩儿! 甚至有可能传出什么‘七岁太子一个眼神,王霸之气令匈奴单于跪地求饶’的话来。 等事情再传回草原,他就彻底臭名远扬威严不在了! 若不退…… 河西走廊,水草肥美,是养马的圣地,它还是大齐与西域的门户,匈奴占据河西走廊好比扼着大齐的咽喉,每年从大齐贸易到西域通过河西走廊的关税是匈奴重要的收入来源。 这也是匈奴打秋风的圣地。 缺什么少什么,截一队齐商,什么都补足了。 如果大齐有了河西走廊,好比在匈奴包围大齐的包围圈中撕开了一个口子,避免了匈奴与羌人联合,掐断了匈奴一半口粮! 这是齐帝头疼好几年的问题,也是压在大齐头顶的阴影,竟在这小小的比斗中看到了解决的希望。 别说河西走廊一千八百里了,哪怕只有一百里!大齐臣民也满足了啊! 可别小看这一百里,操作好了,大齐就能绕开匈奴直接与西域诸国接壤,孤立匈奴! 休屠单于额头隐隐渗出汗来。 退也不能,不退也不能。 两方人诡异的以绝对的安静作为僵持。 匈奴方踌躇不定,大齐一方生怕一句话说不好坏了这天赐良机。 大齐重臣,三公九卿心里无一不在呐喊,要怎么做才能让匈奴脑袋发昏莫名其妙的答应啊! 巨大的利益,蒙了齐臣的眼,他们什么都不顾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哪怕是齐帝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嗤!” 一声不屑的讥笑。 在安静中分外刺耳。 大齐臣子各个怒目以对,哪个不长眼的!万一让匈奴头脑清醒了怎么办! 哦,是太子啊,那没事了。 祁元祚夸张的唱诵: “草原的勇士,狼神的后代~耀眼的明珠~~不惧挑战~~~” “无畏的心~~~~” 小太子闭着眼睛伸着脖子像仰天哦哦的大白鹅,偏偏他站姿松弛疏懒,配上一拐三唱的腔调,嘲讽拉满,看的人手痒。 反正三皇子觉得,他要是匈奴,他忍不了。 小太子这一演,演的休屠单于彻底下不来台了。 他鼓了三下掌 “生子当如祁元祚。” “太子殿下想要这个彩头,也要想想自己能不能担下来。” 祁元祚:“那就与单于无关了。” “所以,你给是不给?” 休屠单于哈哈一笑:“少年无畏应当鼓励,不过太子若想以三巴掌换我匈奴河西走廊,那可是不够,太子又拿什么彩头与我这平分秋色呢?” 祁元祚眨了眨眼睛,看向齐帝。 齐帝眸色深沉,帝王魄力尽显 “朕压江南六州十年赋税。” 休屠单于不可抑制的心动了。 “十日后猎场围猎,你我两国皆不派人参与,更不派护卫保护,只让两国太子驱马入狩猎场,在场地中放一老虎,谁能猎得老虎谁就胜出!” “若两人都无法猎得老虎,便以各自猎物数量决胜负,谁猎得多谁就获胜!” “一入狩猎场,各凭本事,生死不论!” “河西走廊从东至西一共一千八百里,本单于压上九百里作为彩头,换你江南六州十年赋税!齐帝,你押是不押!” 齐帝瞳孔一缩再缩,这几乎是在赌两国太子的命! 齐帝未出言,当事人替他做了决定 “押。” “望你到时别以狼厉胳膊有伤为借口毁约。” 休屠单于被激起的血性还未平息,目珠泛红的看着齐太子,好似深渊血鬼要将他吞噬,休屠哈哈大笑。 “歃血为誓!” 有时候决定一局棋胜负的关键在棋盘外,齐太子贪婪,想咬住匈奴的喉咙,他也得有命从狩猎场活着出来! 祁元祚轻啧:“88,又一个想弄死我的。” 88不吭声,88还想反问,难道不是你活该吗? 它从未见过这么能作死的宿主! 作话:今天请假一天~明天早点更 第129章 弃 狼厉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他被齐太子算计了。 因为他的‘非比不可’,让事情彻底没有回转余地,让父皇不得不压上河西走廊900里,让一场面子上的输赢战变成了两国太子的生死战、两国国运的决胜局。 而这,正是齐太子一手促成的局! 狼厉茫然的站在原地,看两国君主歃血为誓,立下对赌国书。 一时间自觉身如朝露,栖于一叶之上映出明月便觉得自己是明月,机缘巧合跳出一叶的世界,方知天地浩渺,身如微尘。 事情怎么就一步步到了现在这种境地呢? 狼厉被休屠单于推着肩膀往外走时,他情不自禁回头。 看到高高的御阶上,大齐皇帝与太子的动作如出一辙揣手目送,两双眼睛刻着同根而生的野心和杀性。 许是他看的过于久了,齐太子朝他微笑示礼。 他真的是人吗? 狼厉打了个寒颤。 比他还小一岁,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格局,这么厉害的心计? 会不会是哪个林子里的精怪附体? 大齐一般将使臣安排在典客署,典客署在皇宫内,位在天关门的西北方向,距离乐府和珍宝阁较近,偶尔风过耳朵可以捕捉到丝竹之声。 休屠单于带来的人太多,上百人不可能全部安排到典客署。 宫里只留下亲卫和心腹重臣十余人以及此次来访的国礼,其他人全部安排到宫外驿馆。 大齐还是很通情达理的,使臣又不是囚犯,因此大齐只为他们提供食宿与宫殿外的基础守卫。 其他的事匈奴不主动要求,大齐一律不管。 等到了地方,大齐的人退下,两个浑身腱子肉的匈奴在典客署最高规格的山水园林院子里巡视一圈。 确定隔墙无耳,左右守住门口,屋里是匈奴单于与众儿女、心腹一干人等。 一关了门,狼厉双膝跪地行抚胸礼,忏悔道 “请大父责罚!” 休屠单于面如沉渊良久不语。 休屠单于的其他三个儿女乖乖站在一旁,不敢言语。 沉默久了,蓝提尔小声嘟囔:“大父,不怪狼厉哥哥,是大齐人太过奸诈。” 路堤法跟着应和:“对!大父大齐根本是故意作践咱们!大齐的几个皇子太刁蛮了!他们围攻我,还想扒我裤子!” 蓝提尔小鸡啄米:“如果不是三兰哥哥,路堤法的裤子就被扒下来了!” 休屠对儿女的团结对外很是欣慰,但大可不必把丢地上的面子再踩上一脚。 休屠审视着自己的四个儿女,大儿子狼厉勇猛精进,聪颖出挑。 二儿子路堤法孝顺桀骜,却也知情识趣。 三儿子三兰沉稳,不骄不躁。 女儿蓝提尔明媚聪颖。 他们团结一心,让休屠愤怒渐消。 “厉儿,起来吧。” 狼厉抬头犹豫着看了眼大父。 蓝提尔与路堤法围上去,把狼厉掺起来 “大父说了不怪哥哥。” 休屠欣慰更甚,拍拍他的肩膀。 “你不必沮丧,大齐上下合力布局,让你我父子栽个跟头,表面看是他们占尽先锋,其实我们也没真正损失什么。” 狼厉一愣:“合力布局?大父的意思是……” 休屠单于的谋臣抢答道:“不错。” “也不知大齐费了多少心思才排演了今日这场大戏,觊觎我匈奴河西走廊。” “狼厉王子不必失落,想齐太子七岁之龄怎么可能有如此心计,必是大齐上下合谋出的点子。” “齐太子只是其中一环,狼厉王子只输在不够沉稳,才让早有预谋的齐太子反将一军。” “他们是占了有心算无心的便宜!” “若光明正大的比试,齐太子恐不如狼厉王子。” 这些人都是大父的心腹,跟随大父征战拓展部落,狼厉对他们是极为敬佩的。 所有人都觉得是大齐合力布局,狼厉的那点坚定如露根的幼草,随着众人的话风拔地而起,随风而去。 是啊,这层层推进一环扣一环的谋局,对人心、细节把控的游刃有余,怎么可能出自一个稚子之手。 想通这一点,狼厉心里卸下了无形的负担。 眉间的丧气顿消。 休屠单于:“大齐尹太尉是太子外家,此人两朝老臣涉政日久,老谋深算,定是他的主意,所以才推太子出了风头。” “不过本单于也将他一军,他们想让太子出风头,也要看看此等稚子担不担得起!” “十日后的围猎,本单于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泰山压顶,粉身碎骨!” 狼厉打起精神,积极参与讨论:“大父打算围猎时出手吗?可这是齐人的地盘。” 休屠摸摸狼厉的脑袋 “吾儿观察还是不够仔细。” “席间你只顾着和齐太子较劲,却忘了看齐帝的其他皇子皇女。” “齐帝六子一女,不患寡而患不均,齐帝偏爱太子,对其他儿女不假辞色,殊不知人心诡谲。” 休屠眸中闪过精光,十年后,大齐内乱,而我匈奴,父子兄弟和睦,齐心协力未尝不可马踏中原! “厉儿,这就是你我的机会。” 狼厉听明白了,大父是想从大齐内部钻空子。 休屠单于蹲下身,将狼厉从头到脚看一遍,不明意味的感慨 “厉儿竟已经这般大了,可以为大父分忧了。” “你这几日专心养伤,我会命人为我儿制一身贴软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十日后我儿放心去狩猎,胜利的一定会是我儿!” 齐太子带来的压力被拂去,大父如之前一样重视自己,狼厉被父亲鼓舞,重拾自信和桀骜。 “唯!” 休屠余光瞥了眼他魂飞天外的三儿子,三儿子性子沉闷,平日不遇重要的事绝不出言,天生具备识人之术,他轻咳一声 “三兰。” 三兰王子眨眨眼回神道:“大父。” “额吉说好看的人都有毒,儿臣以为,齐太子最毒。” 休屠单于眯了眯眼睛 “大父不想让齐太子走出狩猎场,不如将此事交给儿臣去办?” 休屠爽朗一笑:“你小子可别揽事揽的的快,结果办的一团糟啊!” 三兰:“儿臣自认不逊色于齐太子,大父等儿臣好消息便是。” 三兰不争不抢但他又不傻,他真觉得,整个大齐最不好对付的,是齐太子。 他一眼就觉得此物美,但最毒。 等几个儿女争相退下,休屠单于一改之前的轻松惬意,慈父面相露出一股首领的凶狠,他重捶桌子,拍案断言: “齐太子智近如妖,日后必是我匈奴心腹大患!绝不能留!” 他的心腹们个个沉思 “单于刚才是……” 休屠轻叹:“安厉儿的心而已。” “咱们要做两手把握。” 他眼睛盯着闭合的门口像是陷入了纠结 “诸位觉得吾之第三子三兰如何?” 众匈奴齐齐一惊。 单于竟存了放弃狼厉王子也要杀了齐太子的打算! 第130章 三兰 宏乐殿宴会散席后,齐帝亦聚了一堆重臣移步明德殿商讨十天后的狩猎之约。 个个都是朝堂前三排的老狐狸了,如今一个个的围着小太子,掐指捋须、摇头晃脑、口中喃喃有词、这个小心的摸摸小太子的脑瓜,那个小心的摸摸小太子的肉爪。 时不时驻足点头一番。 祁元祚盘膝坐在地上,胳膊肘放膝盖撑着下巴,被眼前一圈的黑鞋面鹿鹤纹绕的想打瞌睡。 齐帝到现在还捧着按着两个血手印的对赌国书发呆。 小太子无聊的转着血玉珠子。 “诸位看够了吗?” 尹太尉轻咳一声破坏队形离场 “陛下,臣以为,此次对赌只能赢不能输!” 江南六州十年的赋税,真输出去,是国耻!是国运崩坏的前兆! 御史大夫眉间压着皱纹,往那一站就是戒尺 “索幸狩猎场在我大齐境内,此局有利大齐,不如我们从中稍微拨弄拨弄……” 丞相揭下他的遮羞布:“我呸!不就是动点手脚吗,还说的这么优雅,拨弄拨弄?” 御史大夫一身正气:“为国为民的事怎么能说成动手脚?” 方太仆咳咳两声:“若说拨弄,臣觉得,可以从马上下些功夫。” 丞相冷哼:“行了,这般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亏你们还讨论的有来有往,场地有利于大齐,匈奴也能想到这一点。” “诸位莫非忘了匈奴单于说的生死不论?” “狩猎场是咱们定的,为了保证公平,狩猎的规则是匈奴定,他们的意图只从生死不论上就能窥得一二了。” 一股沉肃之气蔓延。 还是御史大夫先叹出口: “锥在囊中惹人眼,就怕匈奴心狠手辣,宁愿折了狼厉也要将太子拖下水,河西走廊九百里岂能与我朝储君媲美?” 这份赌约,若赢了,大齐再无被封锁扼喉之患,若输了,好比铁锁囚苍龙,大齐会艰难喘息十年。 而十年里会发生什么,大齐还能不能从匈奴虎视眈眈的觊觎中存活,无人可知。 祁元祚坚信,理智主义者是世界上最疯狂的赌鬼。 这些臣子有的看中他的潜力,怕他就此折戟,有的怕大齐输了国家动荡,唯独没人觉得这个赌约有问题。 就像大齐对匈奴九百里河西走廊疯狂心动,赌上江南六州都要搏一把,匈奴对江南六州也疯狂心动,赌上要塞也要上桌。 两方都想赢下对方的筹码。 因为利益够大!大的令人上头! 在唾手可得的利益面前,人性的贪婪会压下所有的顾忌、隐患,眼中只有即将到嘴的令人疯狂吞咽唾沫的肥肉。 国书以立,不可转也。 这些老臣自不会陪着齐帝感春伤秋,狩猎场的场地、里面的猎物、涉及狩猎的细节都需要他们一个字一个字的与匈奴掰扯。 尽可能的争取到利己。 等明德殿只剩下父子两人。 齐帝神色复杂的看着儿子刺猬大的背影。 “怕吗?” 祁元祚没有扭头,因为是背对着,声音又低,听起来若有若无 “父皇怕吗?” 齐帝轻声道:“怕。” 小太子站起来拍拍屁股,揣着袖子坦然道:“儿臣不怕。” “孤若败了失去江南六州赋税,被万民唾骂的是父皇,要平民愤的是父皇,要稳朝堂的是父皇,要担忧外患的还是父皇。” “孤赌的只有生死,而父皇要赌的是余后半生的安稳,所以孤不怕。” 说的简单,赌的只有生死,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七岁的小太子,一身赤金龙纹袍,懒嗖嗖的搭了一个鹅绒披风,披风的肩带垂得高低不一,多亏鹅绒轻薄才不至于掉下来。 像挂了白霜的柿子坐在枝头,圆润饱满的果肉,只看一眼就觉得日子有了盼头,皎皎小少年玉树临风前。 大齐输不起。 齐帝感觉自己成了一杆秤,一方托着是江山,一方托着他的后继之人,孰轻孰重? 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悖宗悖祖的话: “你爷爷、太爷爷的陪葬品很多,朕输的起,知道吗?” 无论如何,疼了怕了赶紧出来。 皇帝的皇陵从上位开始修建,一直到死后收工,里面有从生到死的一切所需,陪葬品无数。 齐帝既然说出这样的话,势必是掂量过且真的作为后手了。 祁元祚何等聪慧,好似在粉芯儿汤圆上捏出的五官,笑起来流出了馅儿: 他走过去勾起小拇指: “孤不会让父皇成为孤寡小老头。” “如果败了,孤陪父皇东山再起,如果胜了,孤与父皇千载留名。” 这句话谁来说都显得虚伪,只有祁元祚。 只有来宝、豚儿,只有他能暖进齐帝心窝,让满心的焦虑不安化作笃定的信念。 拉勾。 * 一日之间,两国赌斗的国书传扬上千里。 有忧国忧民的,有事不关己的,自然也有趁机捞财的,民间多地开设赌场,压两国储君的输赢。 卢芝犀利的势利眼怎么能看漏这个机会,蚊子腿也是肉,他咋咋呼呼的进宫问祁元祚几分把握。 小太子为难的思考两秒:“五分。” 大皇子毒舌攻击:“你何必高看他三分。” 卢芝会意,八分。 出宫后转头一千两压太子赢。 这十日,小太子的文课告一段落,每天在皇宫跑马场上练武。 伯劳每天都向他禀报典客薯的消息。 休屠单于为狼厉制作了一件软甲。 休屠单于亲自教授狼厉箭术。 三兰王子是个好色之人,总调戏宫里人。 …… 小太子烦不胜烦,时间越近,身边人就越焦躁。 连几个皇子都不例外。 四皇子每日写大字,却早出晚归,有几天还和三兰王子干起来了。 衣服打的破破烂烂的溜回承祚殿,偶尔遇到太子,瞪着眼睛一声不吭,满脸写着:对!老子从外面鬼混回来了,你想怎么滴! 三儿这几日很少出来,三皇子把控身体绕着祁元祚走,与五皇子、六皇子鬼鬼祟祟的也不知在干什么。 大皇子秘密跑去了军工所,一直不见人影。 祁元祚还有闲工夫弹琴煮茶。 只不过这琴谱,有点与众不同。 88面无表情的听宿主“好运来好运来”的荼毒它的耳朵。 琴音欢快的飞起来,透出墙外,绊住了一个人的脚步。 宝珠公主奇道:“这是什么曲子,如此欢快别致,是谁在弹?”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自己说了废话,前面就是承祚殿,还能有谁敢在这个时候在太子宫里胡乱弹琴? 想到宴会上字字玑珠的太子,再听这欢快的曲调,这反差感才让宝珠公主有了太子年七岁的认知。 不由得感慨,太子真是个妙人。 在狩猎的前一天,三兰带回了一个消息——太子怕黑怕猫。 第131章 计策 今日是第十天。 明日就是狩猎了。 明德殿内,朝中重臣以及齐帝围着小太子,桌子上放着狩猎场的地图。 秋北猎园是太祖时期修建,先帝在位时又扩大数倍,如今的面积已经成了大齐繁盛的象征。 只说里面的一个人工湖,是八条河的支流汇聚而成,宽阔程度可以在上面进行水军军演。 秋北猎园中有丘陵、山地、平原,竹、柏、杨、榆交织,良好的生态环境吸引了许多野生动物入里面安家。 大齐每年狩猎前也会往里面放生动物,一是动物多了方便狩猎,二是忌涸泽而渔,如今宁北狩猎场已经形成一个天然的生物圈。 皇家狩猎地,为了安全从未往里面放生过老虎、熊等大型猛兽。 但是狼和豹子却有三两只。 两国斡旋十天,大齐有狩猎场的地图占尽先机,匈奴怕大齐提供伪地图因此他们拒绝完整的地图助力,要求提前进入狩猎场勘察。 放进狩猎场猎物的种类也要由匈奴决定。 这要求合情合理。 苏长淮指着人工湖道:“这条人工湖网状放射八条支干,濡润秋北猎园草木。” “许多动物喜欢近河流而居,靠近时定要小心。” “秋北猎园的道路四通八达,是根据猎物栖息习惯以便马上涉猎开辟的。” “优点是只要沿着路走定不会空手而归,不必下马就能狩猎,若有危险沿着道路策马奔逃,定能脱险,缺点是一不小心就会迷路。” 说到这里,苏长淮表情严肃,以老师的口吻提问道: “入了狩猎场,知道什么最重要吗?” 祁元祚歪歪头:“方向?安全?” 苏长淮手指笃笃的敲了敲地图:“是马!” 祁元祚身体一直,聆听状。 苏长淮:“只要你不下马,就有一双利腿!在危险面前,能跑,跑得快,是最大的优点!” “没了马,以你三尺身高,三斗弓力,你是打的过老虎还是打的过狼?” “一条毒蛇就能给你放倒!” “所以狩猎场的路很重要,因为路可以在你逃命时尽可能的帮你避免林子里的毒蛇!” 祁元祚作揖:“学生受教。” 御史大夫捋捋胡须:“若我是匈奴,要杀太子,必先折其马。” 苏长淮:“所以太子殿下的另一项本领就至关重要了。” 爬树。 祁元祚会意,朝他眨了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尹太尉殷殷叮嘱:“秋北猎园的地图,太子殿下可记住了?” 小太子食指敲敲脑子,不言而喻。 几位大臣讨论的是怎么防止匈奴暗害太子,地图是基础,马匹是精挑细选的战马,连镇定的药都提前喂好了。 老丞相指着距离狩猎入口最近的一处歇脚舍,也就是安全屋。 大齐有秋猎之风,每次秋猎长达二十日,参与者有王公贵族、朝中重臣以及子女。 秋北猎园这么大,所以园中设有歇脚舍,里面地下藏着水、米,为那些因为跑的远天黑来不及回去的人提供歇息。 “狩猎开始后,为防止匈奴的诡计,殿下应最快赶到此地,之后活动范围不能超过歇脚舍三里。” “一旦出事,歇脚舍可为殿下抵挡一二。” “狼厉王子再厉害也不可能单人射虎,因此殿下也不需要有此担心,最终胜负还在猎物数量。” 一位太医呈上一瓷瓶,回禀道: “这是老臣研究的能引来猎物的药,效果好比薄荷之于猫。” “溶于水后,确保殿下在安全屋三里内也不缺猎物。” 齐帝打开给儿子收拾的包裹,瓶瓶罐罐的: “里面有驱蛇的药,还有解蛇毒的。” “这个是止血的……疗伤的……还有人参,吊命的……混淆气味儿的……” 以他们的设想,狩猎一开始,殿下立刻骑马去歇脚舍,如果成功抵达,只需要守株待兔,嘎嘎射就好。 如果出了意外,马匹不保,又逢野兽,小太子还有爬树技能。 树上遇到了蛇只要不是一击致命,还有药呢。 还有混淆气味的东西,反正只要坚持到歇脚舍,太子殿下就安全了! 狩猎规矩是谁猎到老虎谁赢,只要一方猎到了老虎,另一方哪怕端了一窝狼加一窝豹子也没用,若两方都没有猎到老虎,谁的猎物更多更大谁就赢了。 他们不要求太子射虎,只要能苟到歇脚舍,以量取胜就好。 他们也不认为狼厉能射虎。 放进去的老虎他们都看了,膘肥体壮,纯野的,凶得很。 把休屠扔进去也不一定能以箭射杀。 而且百里秋北猎园,就一只老虎,遇到的概率也不大啊。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算来算去,齐臣们觉得,太子殿下的安危还是有保障的。 祁元祚望着一圈殷殷切切的老大臣,心里甚慰。 最后齐帝拿出一件软甲,这件软甲是金丝环锁铠,形如网状,由铁丝、铜丝编制而成,而且是高领的。 齐帝轻咳一声: “本来早就做好了,朕怕万一你爬树被毒蛇咬了脖子,夜间辗转不安,便让人加高了领子。” 一圈重臣向齐帝投以钦佩的目光,一时间陛下高瞻远瞩的恭维话不停。 祁元祚:“……” 孤就非得爬树吗?为什么你们都认为孤会沦落到爬树的境地? 被叮嘱了一堆话,祁元祚顶着满脑子的庞杂知识出来了。 再就是几位伴读了。 尹守知武艺不精,无可奈何。 卢芝的优点是从商,这事他插不上手。 唯有祁多鱼歪歪头:“我跟着殿下?” 祁元祚含笑敲敲他的脑瓜:“别闹,你进不去。” 祁多鱼拧眉,去思索为什么他进不去了。 方藻将祁元祚拉到一旁,在他耳边耳语一阵,送了他一个哨子样的东西。 祁元祚目露惊讶,点了点头。 “孤明白了。” 告别了几位伴读,回了承祚殿。 丝苗姑姑将一堆东西奉上。 “殿下,这是几位皇子公主送的,说是为殿下助阵。” 祁元祚大眼一瞧。 大公主送了一瓶药,三皇子送了一朵干枯的花,五皇子送了一条黑绫,六皇子送了他两只木雕狗。 祁元祚瞧着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明意味的笑了声 “88,孤的兄弟们,还真有趣。” 88:“宿主是知道他们为什么送这些没用的东西了?” 祁元祚:“不知道,入了局才知道,总归我与狼厉为风眼,以不变应万变。” 第132章 争执太监 秋高气爽,北风飒飒,三尺长的军旗在风中簌簌抖动,军旗下横铺开一席铁色,红缨枪朝天列开,气势浑厚惊人。 此次秋猎朝中重臣全部参与,一排的红蓝官袍,严肃端正,位列铁甲前方。 最前方站着齐帝的几个皇子,宝珠公主与大公主位置稍后。 再看匈奴那方,上百个人个个体格彪悍,如狼似虎,带着草原的旷野悍气。 路堤法、三兰、蓝提尔与大齐几个皇子面对面,像一群野兽的主人。 两军一东一西对峙,正南方坐落着十米之高的亭台,石梯层层而上,亭台前方一巨大石刻,上刻四个大字威震八方,亭台又名——临威亭。 大公主合着鹤敞,目光不经意的与对面的三兰对上。 三兰笑意微深,大公主若无其事的移开。 她只是让人去珍宝阁领了一个夜明珠玩儿,她什么也没干。 典客署距离珍宝阁和乐府很近,乐府里面养着天下最惊才绝艳的歌舞姬,珍宝阁是皇帝的库房之一。 三兰乐意欣赏天下一切美物,自然要去乐府混迹一番。 他作为匈奴王子,只要自己还要脸,不做出过分的事,大齐都会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问一句宫里贵人最爱的歌舞也理所当然。 可是宫里娘娘哪个是有心情看歌舞的? 齐帝一心政务,最爱歌舞的竟是只有七岁的小太子。 三兰本想着乐府混迹各宫,一定知道各宫娘娘的脾性,他想通过这一点挑选合作人。 却忘了大齐的娘娘们不像匈奴的妃子,匈奴女人出生在草原,载歌载舞已成为习俗。 但他也得到了意外之喜。 宫里最爱歌舞的竟是小太子,乐府人定经常出入承祚殿,他打听点太子喜好也是情理之中。 一问之下,太子一年中要看数十次歌舞,次次都是白日,没一次是在晚上的。 这点细节,旁人不会深究,可谁让三兰不是旁人。 他佯作好奇的在齐帝允许他去的范围内溜达。 第一次遇到大公主他就知道这个女孩不简单。 她的野心和意图都写到脸上了,三兰自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两人隐晦的约定在珍宝阁见面。 三兰好几天在珍宝阁欣赏齐帝的收藏,就是为了等大公主,大公主没来,遇到了大公主宫里的人,宫人是来取夜明珠的。 说了句 “夜明珠夜里才美,公主缠着娘娘要看夜明珠,说太子宫里日日酉时掌灯都有夜明珠,她也想要。” 不起眼的一句话,令三兰有了猜测,接着就是每日顽皮的爬上宫墙玩儿闹。 人人都觉得是他顽劣,其实三兰一直在观察承祚殿方向。 果不其然,太阳一落,承祚殿的灯第一个升起来。 而且房中灯火彻夜不息。 还有一点很奇怪。 皇宫是最富裕的地方,先帝爱猫,不允许宫人射杀野猫,因此时常有野猫在墙头出没。 只有一个地方是猫儿避之不及的。 就是承祚殿。 唯一的可能是,野猫若去了承祚殿会被驱赶甚至射杀,才会如此令它们避之不及。 怕猫,怕黑。 三兰笑的温和而无害。 五皇子阴恻恻的盯着路堤法,三皇子心里门清,几个兄弟里五皇子最记仇。 他就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践行者,别说十年了,上辈子的仇报完了,这辈子遇见了,再报一下也是顺手的事。 路堤法被他看的心里发毛。 “娘娘腔!看什么看!” “我大哥箭术出众,五岁就能马上狩猎!这次你们输定了!” 上辈子骂他太监,这辈子骂他娘娘腔,五皇子心中冷笑不断 “口气挺大,可惜没有本钱,就像你裤裆里的东西就一丁点儿。” 五皇子拇指与食指捏出一个缝隙,极具侮辱性。 “本皇子娘娘腔,那你岂不是就是太监?” 众人升起好奇心,忍不住侧目,真这么小? 路堤法脸色涨红:“你放屁!” 五皇子:“我如果说的是假的,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太子皇兄说过人越没什么就越在意什么!” 六皇子凑热闹:“我可以给五哥作证,那天我和四哥五哥扒他裤子亲眼看过了!” 蓝提尔怒吼:“你们撒谎!那天你们根本没扒下来!” 众人惊疑,这是真扒了? 五皇子:“摸也能摸出来,枣大一点儿,不信你自己去摸摸。” 蓝提尔不自信了。 好多人暗戳戳去看路堤法的下半身。 路堤法怒气上头:“别听大齐人胡说八道!他们最会挑拨!” 五皇子笃定的指着路堤法介绍道:“无能狂怒。” “我挑拨什么了?我说的是实话,你要想证明你不是,脱下来给大家看看嘛~” “你……你!” 路堤法气的要跳过去将他大卸八块! 三兰王子拦住了他:“冷静。” 五皇子学太子拐着调子挑衅: “脱吗~脱啊~脱不脱?有什么好害羞的,瞅瞅,不敢了呢~” 路堤法被拦着冷静下来,恶狠狠的瞪着他。 五皇子挑衅的样子一收,露出本来的阴鸷,朝着路堤法骂了句 “狗太监!” 这话一出,五皇子顿时神清气爽,只觉得上辈子的憋屈愤恨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比上辈子看着太子斩了他唧唧还爽,这才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反观路堤法,一副这辈子不杀他誓不为人的模样。 三兰:“光天化日,这种场合,大齐皇子一口一个脱裤子,礼仪之邦,领教了。” 三皇子冷笑,一个挂旗的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不就是虚伪吗,谁不会啊! “本殿下行三,五弟弟还小,三兰王子不要与他一般见识,小孩子看到什么憋不住说出来很正常。” 三皇子摸着五皇子的头,笑的亲切问: “对不对,我们小五才三岁呢。” 五皇子恶心的想吐。 敷衍道:“是是是,是啊,三,哥。” 三兰沉默,若他没猜错,三皇子只比五皇子大一岁? 大皇子抱着刀,脸色沉入山岳,任他们怒骂玩笑,不作制止。 只听三声御鞭,万众瞩目的帝王倚仗登场。 没有华丽的丝绸华盖,也没有龙辇大轿,四匹踏山河气势的骏马,两前两后的勒缰而来。 不需要更多的宣言,不需要顿华丽的仪仗,有人是在北风中走着进场列队久等,有人能在北风中陪帝王策马,挥斥方遒,这就是别人与太子。 号角吹响,一身狸花纹兽皮衣的狼厉,腰间匕首,背后负弓,马匹上挂着箭囊,行装飒飒。 祁元祚鹅黄点金策马装,外罩鹅绒披风,薄软如蝉翼的鹅绒,看似轻轻一层,却是风吹不透,落身无重,遇水不浸。 马背上除了弓箭还带了一个包裹,像是远行的游子。 狼厉不屑一笑:“娇生惯养。” 祁元祚不予回应。 这是今日的两位主角。 休屠与齐帝下马。 休屠:“请。” 齐帝当仁不让,上了临威亭。 这个空隙,二人调转马头,面朝北方狩猎场的入口,祁元祚路过几位皇子时,大皇子朝他抛了个东西: “接着!” 祁元祚抓进手里定睛一看,险些没把自己吓个半死。 他就说老大这十日干什么去了,他给他搞了个拳头大的手榴弹! 军工所由父皇把控,这事定是父皇默许的。 祁元祚眸色升温,不是说了不到国难绝不拿出的吗。 真是……难搞。 帝王登顶,第二阵号角吹响后,尹太尉与匈奴方的一人出列,两人齐声喊道: “两国赌猎,正式开始!” 二人齐喝:“驾!” 第133章 洋金花 两人入猎园后,大齐与匈奴人中忽然走出几个面相平凡,气质灰暗的人。 大齐的领头人是苏长淮,匈奴方的领头人是休屠信重的捷胡。 这些人都是暗卫出身。 每方二十数人,两国太子身边会放十个大齐人十个匈奴人跟随他们计数猎物,保证结果公平公正。 他们只负责记录,不能参与两国储君的生死存亡,一旦参与,则视为主动认输,对方直接获胜。 两方人一出现,快速隐入猎场,在茂密的树林里穿梭,找到各自的目标跟随其后。 计时的漏刻被抬出来,随着水迅速流出,计时的箭尺会随着水位的上升而上浮出时间刻度。 两方人席地而坐。 临威亭上,两方君主。 齐帝身边带着肥公公,休屠身边则是他最为倚仗的某提大将军。 休屠单于最倚重的亲信有两人,一个是某提,一个是捷胡。 捷胡被他派去猎场监督,某提则带在身边护卫。 两人登上临威亭后,齐帝就举着一个圆竿朝远处眺望,相比起休屠的镇定自若,齐帝则显得很是焦躁了。 休屠单于看了一会儿:“陛下手中是何物?难不成通过此物看到的景色与人眼看到的不同?” 齐帝不咸不淡的问了句:“休屠单于想要一观?” 休屠哈哈一笑:“荣幸之至。” 齐帝:“怕是不行。” “这可是个宝贝,休屠单于若用河西走廊来换,朕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休屠单于不以为意:“什么宝贝竟价值连城。” 齐帝不搭理他了,仍旧用休屠眼中看着很是奢华的圆竿眺望远处。 这或许是大齐人莫名其妙的雅趣?休屠这般想着。 却不知圆竿眺望的终点,一直追随着猎场大马之上,包袱款款的大齐太子。 * 祁元祚根据脑中地图策马奔向距离他最近的安全屋。 听到动静,忍不住回头,只见好几个身形灵活的人在两旁树上高来高去。 祁元祚心生羡慕,这个世界没有内功,却有内劲一样的东西,还有轻身术。 当力量和速度达到,加上一些技巧会使得身体的速度、灵活极大的增高,达到在高处借力跳跃的能力。 不过经常使用轻身术会透支骨骼的寿命,大多晚年不良于行,因此没有哪个武将愿意经常高来高去的找乐子。 祁元祚最多也就用武功爬个树。 他若天天用轻身术爬墙,父皇真的会被他愁成小老头。 猎场围猎,看似是储君的狩猎比拼,其实两国智力的斡旋。 就像休屠说的,决定棋局胜负的关键往往在棋盘外。 祁元祚驾马转弯之际却见地上闪过铁器的寒光。 祁元祚瞳孔一缩:“吁——!” 眼见勒马不及,他预估着距离,直接在马上站起,在马儿前跌的一刻,借着惯性的冲力,以胳膊为撑点,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翻出扎马钉与铁蒺藜的范围。 手里还不忘拿上弓箭,不等他平稳,扑头盖脸一捧水,水带着一股药涩味儿,眼睛一阵刺痛…… 猎场外 大皇子向来不乐意搭理他们的,而且他认为几人是太子登位必须铲除的敌人,若非没有找到好时机,大皇子早将他们送下去了。 几人知道大皇子的脾性,对他都是能避则避。 反正大皇子出宫立府,他们平时也只能在学堂见见面。 今日大皇子耐住性子暂时与几人合作 “你们几个送了太子什么东西?” 三皇子嘻嘻一笑,故作深沉。 三儿不乐意了,溜出来告密,眼睛从奸诈瞬间变得清澈见底。 “一朵干花儿!” 大皇子:“什么花?” 三儿:“不知道。” 那朵花干巴巴一条,像凉拌茄条,鬼才能看出来它是什么。 这是三皇子在花房地上捡的。 不过是一瞬,三皇子又占据了上风,对三儿不满的磨牙,将五皇子六皇子的嘲笑瞪回去,阴阳怪气的攀扯人。 “那可不是一朵普通的干花,那是我对太子殿下的温柔体贴。” “不像四弟,十天里每日出去鬼混打架,你倒是打出什么名堂来了?” 四皇子冷飕飕的盯着他。 三皇子怂了一瞬,也只是一瞬。 老四疯狗似的,报复的手段大多直接而暴烈,况且他笃定老四已经成了一条家狗,有关太子的事情,老四不可能无动于衷。 再者,几人虽然不和,却不见得想让匈奴从中得利,所以合作是必须的。 想通这一点,三皇子更加从容了。 四皇子沉沉道:“看住祁承远。” 大公主自那次决定对付太子后一直没有动手,直到匈奴入宫,大公主开始有意的出门散步,四皇子察觉她的意图,每日守在大公主必经的路上,看到她就打。 大公主被他吓得不敢出去。 三兰王子是四皇子上辈子的老仇人了,两人上辈子互殴,四皇子被对方群殴了,自此结下血仇。 新仇加旧恨,四皇子再次与他互通拳脚。 五皇子闻言讥讽:“你看住个屁。” “记得狼厉穿的衣服吗?” 狸花纹的。 四皇子抬头看了看太阳:“狩猎时辰是从巳时起至酉时结束。” 天不会黑。 太子白日不怕猫,哪怕狼厉大变活猫以太子的性格也只会在一旁鼓掌。 五皇子掏出小镜子,欣赏着自己的眼睛,自顾自的笑。 “谁说让天黑的办法只有时间……” 三皇子眼神深了一瞬。 * 眼前景色模糊,很快陷入一片黑暗。 一声凄厉的猫叫响起,祁元祚心跳瞬间失常。 苏长淮是跟随太子的大齐十人之一,看到这种情况哪还不知道匈奴预判了大齐的打算,才让狼厉在通往歇脚舍的路上布置扎马钉和铁蒺藜。 狼厉见计划得逞,齐太子因为眼睛失明,陷入惊恐的颤抖,大叫着父皇抱头蜷缩着。 狼厉脸上浮现喜色,口里模仿着猫叫,拔出匕首,要依照大父叮嘱断了齐太子的行动能力。 说时迟那时快,狼厉乘胜追击之际,地上的小太子拔身而起,一个剪刀腿,精准的卡住脖子处的颈动脉部位,使人快速晕厥,这招在现代有个名字,叫裸绞。 这招一旦成功,人不出三秒必定晕厥,松开后醒来的也很快。 狼厉白眼一翻倒在地上,暗卫们只见齐太子卸了狼厉身上所有武器,扒了他的皮草,手拿扎马丁一下钉入狼厉的旧伤 尖锐的扎马钉穿透肥厚的三角肌,到骨的剧痛让狼厉又痛醒。 祁元祚对着他一阵拳打脚踢,如同悍匪。 跟着的两方暗卫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等打够了。 祁元祚抖着两条腿,退在一旁,呼吸急而粗,显然不是不恐惧,而是骨子里的狠劲儿压过了恐惧。 又或者冷静比恐惧更先占据主动权,让他先解决了狼厉这个隐患才来得及释放压抑的恐惧。 祁元祚抽噎着哭了,泪珠子啪嗒啪嗒的掉。 88:“……宿主?” 祁元祚闷闷的嗯了声:“在呢。” 88:“您还好吗?” 祁元祚抖着手翻药,有些苦恼:“你知道双向躯体化吗?” 88:“什么意思?” 祁元祚:“大概意思是,我的大脑很冷静,但是身体和神经不受控制。” “根据现代研究,人最多在极致的黑暗里坚持三刻钟,孤只呆了两刻钟,但是孤那时才三岁,所以孤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打击,你可以理解为孤得了应激型的恐惧躯体化。” “幸运的是孤是成人的灵魂,等出去后作一些心理疏导再自我催眠一下,应该还有治愈机会。” 88懵懂,它懂得不多,但是它知道一点,就是宿主话越多,事情越大条。 宿主一般不和它说话,一旦说话了就是自己已经忍耐不住想要倾诉或者吐槽了。 祁元祚吃了两颗药。 深吸一口气,翻出老五送的黑绫蒙上了眼睛。 他知道老三送他的花是什么花了,洋金花,曼陀罗科。 刚才使他眼睛失明的水里就掺了洋金花。 洋金花配合一定的药物可以使瞳孔散大,造成短暂的失明。 他是不是还得谢谢老五送他的黑绫? “孤这几个兄弟,没一个简单的,不过孤现在确定了一件事情,上辈子,孤一定带他们打过匈奴。” 88一口回应:“对的!” 回完88电子嘴里猛地喷出一口数据酒。 “什什什什么?!” 祁元祚回了它两声冷笑:“蠢货。” 第134章 瞎了 远在临威亭的齐帝两手攥着望远镜,看着儿子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好似落单的猫头鹰,无助的睁着眼睛茫然四顾一声不吭的流眼泪。 哭完了,自己擦干净,摸索着掏出一条黑绫,把失明的眼睛蒙上。 又摸索着拿起弓,背上小包袱,跌跌撞撞的远走。 齐帝愤恨的捶栏 “无耻小儿!居然敢设扎马钉拦我儿道路!” 休屠闻言一愣,惊疑不定的看着齐帝。 祁元祚尚不知老父亲的愤怒。 只是他走出两步,又回来,踢了踢狼厉。 “喂,你的马在哪?” 祁元祚刚哭过,声音闷闷的沙哑,听起来委委屈屈。 狼厉忍着疼,拔出扎马丁,颤抖着为自己包扎伤口。 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不说话。 祁元祚挽弓搭箭 “不说?你不说孤就把你猎为孤的第一个猎物!” 狼厉色厉内荏:“你敢!我是匈奴王子!你若杀了我,匈奴会与大齐即刻开战!” 两人对峙半刻,狼厉从一开始心虚气短,逐渐安心,神色从容不少 “我就知道你不敢……” 话未说完,嗖——! 狼厉瞳孔一缩再缩,箭矢擦着他的耳垂射了出去,只听身后噗通一声。 狼厉怔怔回头。 一头梅花鹿卧倒在地上,箭矢正中梅花鹿的肚子,不是致命伤,鹿挣扎着要起身逃跑。 只见齐太子再次搭箭,箭矢直入鹿的咽喉。 狼厉心中的希翼溃败了,一次还能说巧合,两次呢? 他破防的喊出声:“你眼睛没瞎?!” 祁元祚平静道:“瞎了,但孤耳朵又不聋。” 他是吃一堑长一智,有了三岁时的孤立无援的,还有了怕黑和怕猫这么大的弱点,自然要从别的方面弥补,因此更注重听力和感知力的锻炼了。 其实比起黑暗,祁元祚更怕的是黑暗中的猫叫。 从今日见到狼厉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匈奴抓住了他的弱点,要以此对付他,狼厉狸花纹的皮草,让人一眼就想到了猫。 祁元祚从不信巧合。 狼厉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摆出了一个难看得表情,他失神的看着齐太子。 再次有了叶上朝露对天月之感。 心里升起一阵难攀的绝望。 祁元祚的马腿受了伤,不能再跑,祁元祚很需要马,凭他的腿儿,一天也走不出百里地。 林子这么大,他总不能让猎物撞他箭上。 “这样吧,你不是要和孤比试吗,你把你的马弄出来,咱们一起骑,遇到猎物一起放箭,公平公正的比一场如何?” 狼厉眼中升起光亮。 “你真的愿意与我公平公正的比一场?!” 齐太子轻轻一笑:“孤何时有过不公正?” 狼厉不免细想,却发现还真是如此。 射舞时是他挑衅,太子虽然伤他侮辱他,却也遵守规则。 彩头之计也是光明正大的激将法,而非逼人所难的阴谋。 如今狩猎,也是他要拿人弱点下手,太子还手是高人一等,算不上阴谋诡计。 狼厉嫩脸一红,一阵别扭。 能公正的与齐太子一较高下的兴奋,压过了对赌彩头的阴霾,想起大父的叮嘱,狼厉心底一安,反正大父也说让他紧跟齐太子。 “好!我答应了!” 只听一声口哨。 一匹骏马从林中跃出。 狼厉眼含得意。 “这匹马是与我一起长大的!若我不答应,谁也别想驯服它!” 祁元祚只是一笑。 狼厉有句话说对了,他不敢杀狼厉。 若此次狩猎狼厉死在他手里,就怕匈奴赖账还以此名义与大齐开战。 而且他怀疑匈奴打的就是这主意。 他不仅要保证狼厉活着,让匈奴无把柄可拿,还要在此次狩猎中赢过狼厉。 他倒要看看,休屠单于还给他准备了什么礼物。 狼厉在前,祁元祚在后。 比起前面偷袭,他更不放心将后背交给狼厉。 “驾!” 两个少年人的角逐就此开始! “前方有路口,向右拐!” 狼厉惊讶:“你怎么又知道?” 祁元祚:“孤记了地图。” 思维宫殿,很难吗? 狼厉骂了一句:“你真不是人!” 祁元祚给了他一榔头,抢了他一个猎物。 “第三个!” 狼厉不甘示弱 “驾!” 马儿快速在林中奔跑,他瞄准野猪 “中!第二个!” 祁元祚搭箭,嗖的一声,扎了一只野兔 “第四个!” 狼厉哈哈一笑:“太小了,看本王的!野鸡!中!” 祁元祚支着耳朵辨别声音,一箭射出 “猴子?” 狼厉看了眼:“对。” “孔雀!中!” 又一头梅花鹿,二人一起搭箭 “第六个!” “中!” 两支箭一起射在鹿的咽喉,只能不作数。 接下来一连串的 “第六个!” “中!” “第七个!” “中!” “……” 二人不断角逐,狼厉的自信心腾飞,看!公平角逐下,他并不逊色于齐太子! 祁元祚耳朵一动,听到了大型猎物的声音,野猪? 他挽弓搭两箭 “第十五个!” 两箭射出,却听一声 “等等!吁——!” 狼厉勒马,祁元祚抓住他的衣服,止住后仰 “中了?” 狼厉汗毛耸立 “中个狼屎!彩头来了!” 祁元祚一愣,再次搭箭。 祁元祚看不见,狼厉看的见! 这头老虎立起来足有七尺高!显然是正值壮年的虎王! 即将过冬,这个时候的老虎正是储存能量猛吃增膘的时候! 如此至刚至阳的之物,让人看到就心怯。 别说猎虎了,狼厉只想转身逃跑! 他想了,也做了! 偏偏后边有不要命的对着老虎卡卡放箭。 老虎被激怒一个劲儿追在马后。 老虎对其他动物的压制是天性使然,马儿不受控制的狂奔。 祁元祚冷静道:“不能再跑了,前方是湖泊,绝路!” 狼厉冷汗直流 “那怎么办!” 祁元祚与88交谈: “88,孤记得这里有竹林,竹子密吗?” 88观察了一下:“很密!人侧着身体能进去!” “宿主!挤进竹林里,以竹林的韧性,绝对能拦老虎一时的!” 下了决定祁元祚勒令:“跳马!” 狼厉脑门爆了青筋:“我跳你个狼屎!” 祁元祚说跳就跳,在地上一滚。 狼厉嘴上很硬,身体很诚实,啊啊啊大叫着也跟着跳了。 88尖叫:“右手三十度直跑!快!宿主!” 祁元祚一个冲刺撞入两根竹子的缝隙中,弃弓侧着身体泥鳅一般钻了进去。 狼厉嘶吼着挤进来。 老虎的吼声扑面而来,巨大的冲击力撞在竹子上,在致密竹缝里的祁元祚感受到了挤压。 甚至老虎身上无限的热意和腥味儿他都能感受到。 死亡的危险笼罩着他,祁元祚动作慌乱的往里蜷缩了一下。 狼厉闭着眼睛惊叫。 老虎连续扑了数次都被竹林的韧性反弹。 焦躁的在那片竹子前踱步。 祁元祚喘了两口惊惧之气。 狼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怎么办?!咱们是不是得救了?” 祁元祚眨了眨眼睛 “目前是。” 可是这只老虎明显很聪明,它发现自己碰不到竹子里的两个人,干脆蹲下不走了。 长久僵持下去不是祁元祚的性格。 他想了想:“孤得去猎虎。” 第135章 竹海飞人 狼厉大叫:“你疯了?!活着不好吗?!” 祁元祚眨了眨眼睛,黑绫是纱料,如今他的眼睛已经隐约能看到虚影,他拿了狼厉的弓,拨了拨弓弦: “若舍去一条胳膊,孤有八分把握,若保证完整,孤只有一二分。” 狼厉:“……” 祁元祚说干就干。 他看了看周围,尝试着动了动身体。 老虎耳朵竖起,眼睛却奸诈的眯着装寐。 祁元祚缓慢的从竹林的致密处退到疏朗处。 老虎终于动了。 它跺着步子,一步步挪到竹林疏朗处的入口,盯着祁元祚,发出进攻的姿态。 祁元祚轻吐一口气:“88,知道竹海飞人吗?” 88:“……我该知道吗?” 祁元祚苦笑:“你今天就能知道了。” 这片林子是毛竹,最长的长达20米,有碗口粗。 在老虎奔向他之际,祁元祚一个助跑借力,跳向他选定的目标竹。 竹子上挂了一只胖胖的考拉。 祁元祚吭哧吭哧往上爬。 老虎大吼着扑向竹子。 祁元祚在半腰感受着老虎撞击的震动,锲而不舍的往上爬。 竹子有韧劲儿,到了距离顶端只有2米左右时,祁元祚头皮都有点麻嗖嗖。 他深吸一口气:“赌了,选错了我就要成为人饼了。” 祁元祚骑在竹子上一个用力,有十米长的毛竹,被压弯了腰。 祁元祚挽弓搭箭,射了一箭吸引注意力 “笨老虎!孤在这里!” “吼!”老虎狂吼一声,朝着祁元祚的方向狂奔而来。 祁元祚见老虎被吸引过来,瞅准时机在竹子即将反弹时,一个金鸡倒立,两手攀住另一个竹子换了目标。 竹林里竹子间的距离不远,祁元祚就这样在竹子间来回换。 狼厉目瞪口呆。 88无言以对。 暗卫们缄默无声。 齐帝默默放下望远镜,擦了擦眼睛,再次去望。 手一抖,捂着心脏直想喊太医。 猎园里有一类下人,是负责砍竹子顶端的竹叶枝梢使竹子长的更快的。 这类下人为了更高效率的完成任务不用每次重复的攀爬,练就了超常的臂力和腿力。 能借助竹子的韧性在竹子间跳跃穿梭,甚至以天为被,睡在竹子上,在竹子上吃饭。 那些人活着的经验丰富,经验不丰富的都死了,可当在儿子身上看到这一幕,齐帝没了以前欣赏竹海飞人的兴趣,他眼前是一黑又一黑啊。 等齐帝强撑着在架起望远镜,只见到竹梢的儿子已经通过跳跃将老虎吸引到了宽阔的路边。 祁元祚选的竹子都是精心挑的比如他目前爬的这一根,他压下的时候正好能距离地面五米左右。 地上的老虎,拼命的往上跳跃被肥硕的身体所累,加上身体前爪最多离地四米。 “吼——!” 他每一次压竹梢,都会直面老虎血盆大口的吼声。 祁元祚刺激的浑身汗毛耸立。 还要更低!机会只有一次! 祁元祚从怀里拿出了大皇子给的护身符,用火折子点燃,两腿猛力下压。 老虎怒吼着,跳跃着,张着利口咬上来,祁元祚瞅准机会,将圆球丢进老虎嘴里! 咔!一声。 竹子不受控制的弯折。 祁元祚心头一惊,完蛋! 他在空中迅速做出反应,落地刹那一个翻滚卸了力,然后抱着头连滚带爬的远离。 只听砰的爆炸声。 祁元祚只觉得肩胛骨处一阵尖锐的剧痛,他痛呼出声,跌倒在地。 炸开的什么东西,波及了他,被金丝锁子铠挡了,应该只是冲力的疼痛。 温热的血液溅在他头上、背上、脸上,湿透了鹅绒披风、鹅黄衣服。 祁元祚缓了好一会儿,理智归拢,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回头,看到了老虎被炸开的脑门、血肉模糊的大脸。 祁元祚一个深促的喘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知后觉的恐惧侵袭而来。 身体的疼痛也迟滞的到来。 赢了…… 吃了炸药,死的不能再死了。 祁元祚从背后抽出箭矢,一个用力插在老虎脖子上。 压下颤抖,宣告一般:“头彩,孤的!” 狼厉从竹林里走出来,眸色复杂。 祁元祚刚要松一口气,耳朵捕捉到簌簌之声。 只见林子里狼群环肆,野猪眼睛闪着红光,动物成群的围绕着两人。 祁元祚摘下脖子上方藻送的口哨,尖锐的利响回荡在整个竹林。 一声马儿的嘶鸣,带着野性,哒着马蹄奔来。 祁元祚翻身上马,路过狼厉时一把抓住他的手。 “上来!” “把你的金丝软甲脱了!” 狼厉一怔:“什么?” 祁元祚:“驾!” 马儿飞速的甩开身后跟着的暗卫。 一群野兽追在马后,场面恢宏。 祁元祚低低一笑: “还不明白吗,你的大父根本没想让你走出猎园!你金丝软甲上浸了药!是吸引动物发狂的药,与太医院给孤的药异曲同工!” “孤一闻就明白了。” 狼厉心一下漏了一个大窟窿,嘴上却不住的反驳 “不可能,不可能的……” 祁元祚不理会他的不信:“孤很欣赏你,若有机会,来找孤,孤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快脱!” 狼厉迟疑一会儿,终是把软甲脱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扔在地上的软甲,被群兽撕扯…… 他想起大父告诉他的话 ——金丝软甲上浸了驱虫蛇的药,跟紧太子。 作话:写的不太满意,笔力有限,希望没有让大家失望。 第136章 捷胡 两方人在北风中坐了好一会了。 暗卫们交替来报 “太子猎鹿一头——!” “狼厉王子猎猪一头——!” “太子猎兔一只——!” “狼厉王子猎孔雀——!” 比分焦灼难捱,好久不分上下。 每回传来消息都要在两方人中引起躁动。 直到现在,消息还停留在,猎孔雀上。 已经两刻钟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大皇子悬着的心总放不下,若是太子十七八岁,别说猎虎,去猎熊他都不怕。 要命的是太子才七岁,还没马腿高,是个动物都能欺负一下的个头,让他放个屁的心。 “这么久没消息,莫不是出事了?” 三皇子小声哔哔:“望好处想说不得遇到彩头了。” 五皇子幸灾乐祸:“哇哦,十三岁的太子猎熊和七岁的太子猎虎,孰胜孰负呢?” “听说放进去的老虎是野性十足,膘肥体壮,如果出了一点点意外……” 五皇子弯起眼睛:“那可就好玩儿了。” 大哥母妃莫名其妙的没了,三哥这一世有病,四哥暴戾名声早废了,老六他娘身份低微,五皇子眼神闪着精光,好牌啊。 如果二哥死了,舍他其谁?他非常愿意继承二哥的遗志,孝顺父皇,为尹家削减宗族。 三皇子瞥了眼异想天开的老五,众人皆醉我独醒。 临威亭上传来一声爽朗的大笑。 众人惊讶上望。 下一刻 “报——!” “太子射虎!” 此一声,惊起哗然一片。 休屠一掌重击桌案:“不可能!” 路堤法怒喝:“一定是你们大齐作弊!齐太子才七岁怎么可能射虎!” 匈奴人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趾高气昂的嚷嚷不公平。 大齐文官撸袖子对骂 “我呸!两国暗卫一起跟随!我们太子有勇有谋,天生神力!想当年太子出生,天上五光十色,瑞雪丰年,神仙下凡亲口说太子乃神龙转世!别说射虎,射龙也不是没可能!” “对对对!北地蛮子休的耍赖!” “齐人奸诈,你们一定做了手脚!” “国书以立,谁不认谁孙子!老夫回去就把你们的名字写入族谱,以后你就是我孙子!” 叫骂声此起彼伏,骂的粗的,污言秽语都出来了。 五皇子啧了一声:“还真让他成了。” 齐帝早不理会休屠反应,快步下了临威亭。 只听马蹄声渐近,一白驹神俊非常,嘶鸣着冲出猎园。 “父皇——!” 马上最前方的少年白色鹅绒披风不在,鹅黄色的衣服沾了半身血迹,脸上干涸的血珠衬的眉眼带煞。 好似浴血而来的将军。 祁元祚一把扬了要落不落的蒙眼黑绫,张着手一跃而下。 齐帝快步接住儿子,泪湿衣袖 “好!好好好……” 马儿嘶鸣一声跺着蹄子,狼厉从马上下来,看到不远处黑着脸的大父,一阵黯然。 齐臣争相簇拥,溢美之词如流水一般涌出。 相比大齐的乐开花,匈奴个个攒眉怒目。 两方暗卫奔回,苏长淮落身于齐帝身边,捷胡脸色漆黑的回了休屠单于身边。 大齐人抬着一头脑瓜稀碎的老虎,老虎脖子上的黄色羽箭为证,此虎为齐太子所得。 祁元祚安慰着他两眼泪珠子的老父亲: “父皇放心,儿臣身上没有伤,这些血是老虎的。” 齐帝简直又爱又怒又愧又自豪,恨不得甩开巴掌补全小太子的童年,这想法只一生出来,就因为小太子的懂事魂飞烟灭了。 “将结果公之于众,宣太医!” 两方各自收场。 等祁元祚洗了澡,浑身惫懒的躺在猎园行宫中,一直跟诊小太子的太医把了会儿脉。 “殿下服了药?” 祁元祚点了点头:“两颗。” 太医轻叹一声:“殿下心有分寸,您的病是个隐患,一日不好就一日不可过惊过恐。” “亏得殿下养了这么多年,不至于一两次功亏一篑。” 太子的旧疾并无恶化之相,在医者角度自然是嘱咐病人多多休养,别的也没什么好办法。 “您穿了金丝锁子铠,受到外部剧烈冲击,背后青紫肿胀只是皮肉伤。” “涂些药膏,养着就好。” “殿下的眼睛目前已无大碍。” 祁元祚低低的应了声,房间内暖的他昏昏欲睡,挥挥手屏退了太医,抱住枕头往里面一滚,运动过度的身体立刻陷入梦乡。 虎已经猎下来了,接下来如何,就看两国如何斡旋。 不同于祁元祚的安逸,狼厉处境非常艰难。 河西走廊九百公里,要塞的半壁江山。 从他手中输了出去。 狼厉如今的情形就如那泰山压顶了。 一屋子的人两列指责。 匈奴的罪人。 狼神弃民。 连坐其母族以惩戒。 大齐的伤仲永。 狼厉跪的无知无觉,满心仿徨,连去死的心都有了。 弟弟妹妹们没一个敢出头为他求情的。 大父坐在最上面一言不发,好似默认了他的罪行。 狼厉睁着眼睛,化成了一汪深泉,泪水不断的滴落。 “大父……孩儿都照您的吩咐做了……” “扎马钉、铁蒺藜、洋金花、一直跟着他……” 所有大父吩咐的,他都做了。 可是…… 狼厉一时不知如何形容。 只能干巴巴说一句:“大父,大齐太子智近如妖,非常人可比——” 一句话没说完,一击掌掴甩在脸上,狼厉被扇倒在地,嘴里生出铁锈味儿。 休屠胸膛起伏不定,在他看来,狼厉还不如死在猎园里。 若他死在猎园,匈奴不至于如此下不来台! “河西走廊九百公里决不能交给大齐!” 某提大将军:“可是如今我们已经败给齐太子了,公然毁约,齐帝怎么可能乐意?” 捷胡提议:“单于,不如我们要求再比一场?” 休屠单于眯了眯眼睛:“再比一场?” 捷胡:“对!反正事已至此,没有比失去河西走廊更糟糕的事情了,不如咱们再比一场,如果咱们赢了,大可以让之前的约定不作数!” 休屠单于:“如何比?” 捷胡:“之前比的是狩猎,这次咱们就比一比排兵布阵!” “在大齐地盘上,大齐人占据先机,我们才输了狩猎,这次就在沙盘上比排兵布阵!” 休屠追问:“大齐人怎么甘心如你我所愿?” 捷胡:“那咱们就加码,赌的是河西走廊九百公里,可没说怎么个九百公里。” “大齐要地盘一定会与我们争夺祁连山!” “如果这次我们输了,河西走廊九百公里范围任他们挑选!” “如果我们赢了,之前的赌约就不作数!” 祁连山是匈奴人的天山,山上的冰雪融水滋养了河西走廊的绿洲,是河西走廊的生命之源,只要大齐人不傻,这九百公里定图谋祁连山! 休屠想了半天,这无疑是以毒攻毒之计。 好比用心赌回肺。 如果赢了还好,万一再输了,河西走廊可就真的彻底没救了! 休屠直道不可:“如今我们还能与大齐拉扯九百公里的地域,如果再输,岂不是连拉扯的机会都没了?” 捷胡急的拍掌:“单于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次我们怎么可能会输?若是赢了,就可以不用交出这九百公里了!” “割舍河西走廊九百公里!与失去河西走廊有什么区别?!” 某提也不认同:“只要我们保住祁连山,就能将损失减到最小!” 其他人还有提议:“我们也可以不认账啊!凭什么非要遵循那什么国书?” “若不认账,岂不是把自己的脸踩到地底了?” “那又如何?” 休屠一口否决这个建议:“我匈奴决不能蜷缩在关外之地!若我们还要侵吞诸国,图谋中原,就不能做失信的土匪作风!否则不利于大业!” 若连对赌国书都不认,那天子一言九鼎的说法岂不是放屁?休屠自诩是与齐帝同等高贵的天子,哪怕心里再不想认也绝不能作出真不认的事来! 捷胡一脸愤色。 他怒气冲冲的回了自己的房间,觉得其他人都是孬种。 “我早看狼厉不顺眼!三兰王子聪慧沉稳,若是由他来,怎么会输的如此之惨!” 捷胡在房间里来回抱怨。 没一会儿,有人来报。 “将军!撒看图小公子出事了!” 捷胡心里一惊。 撒看图是他外甥,在他心里,世界上只有姐姐和外甥最为重要了。 “出什么事了!” 下人禀报:“撒看图小公子在红月楼与里面的头牌红月痴缠,今日一早,公子他……就没了。” 捷胡脸色大变:“不可能!!” * 祁元祚这几日清闲下来。 齐帝每日忙到很晚,与臣子们商量怎么才能从匈奴手上啃下祁连山这口肥肉。 打通与西域诸国通商路已经不能满足大齐的胃口,他们想要祁连山!只要拿下祁连山,大齐就有了养马场!就能将匈奴在此地的势力一举清扫出去! 哪怕为此开战也在所不惜。 四皇子这几日仍写着大字,对祁元祚的态度好了不止一点儿。 他常时不时出去溜达一圈,每次都是黑着脸去黑着脸回。 祁元祚总觉得老四像在补偿他什么。 他想了猎场里发生的事。 三皇子送了洋金花,五皇子送了黑绫都在提醒他弱点已经被匈奴知晓,这两人甚至预判了匈奴的动向。 他也是以此推测,二人上辈子与匈奴接触过,熟知匈奴单于的手段与性格。 六皇子送的狗什么意思? 三皇子与五皇子的礼物是恶趣味儿的提醒。 六皇子这份礼物指的什么? 还有什么是他没有看到的?又或是因为他不记得上辈子的事,所以无法看到的? 很快发生的一件事让祁元祚明白了一切。 伯劳向小太子说着近几日的消息 “休屠单于心腹捷胡的外甥撒看图死在了女人肚皮上。” “捷胡那叫一个大怒,亲自去了红月楼绑了红月要查这女人的底细,不知怎么就笃定红月是西域人。” “二话不说绑了红月严刑逼供。” “大理寺验明了撒看图死因,是死于洋金花中毒。” “太医说洋金花使用过多会导致人极度亢奋,使某些地方功能强大,亢奋过了,就死了。” “红月招供了几个西域龟滋的探子,陛下大怒,要清缴了红月楼。” “捷胡扬言要对西域发兵。” 匈奴以部族为班底,捷胡是休屠的大将军,捷胡的姐夫不是,人家是匈奴内部的异姓王。 匈奴近几年连续扩张,内部分裂出两个派别。 一个激进扩张派,一个求稳的守成派。 捷胡是前者。 伯劳压着声音透露: “殿下,听说两国使团因为祁连山的事大打出手,捷胡提议要再比一次。” 祁元祚眨眨眼睛:“再比一次?” 这几天他过于懒了,因为姜良到达了江南苏州。 祁元祚借着姜良的眼睛一路走走看看,欣赏了一番江南水乡,顺便找找去吴县的路,再要个饭。 他怀疑老大差不多要知道姜良的事了。 大皇子有个优点,打破砂锅问到底,咬死不松口。 不见姜良的尸体,大皇子不会放心的。 如果找不到姜良,大皇子下一个目标就是司马徽。 若他没记错,司马徽如今也在江南,说是游历去了。 祁元祚对此表示好奇,司马徽本就出生在苏州,游历也该在北方游历,去江南怕是另有所图。 不过他暂时没办法去查这一点,大哥一定会查,他可以坐等成果。 抽奖系统的喜爱值即将满了,祁元祚非常期待这次会抽到什么。 再说回正题。 捷胡要再比一次。 比什么?为什么? 捷胡的外甥好巧不巧中了洋金花的毒,巧合?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巧合。 他怀疑哪个兄弟与老大联手搞事了。 不搞别人偏偏搞捷胡的外甥。 他外甥一死导致的情况是捷胡大怒要和西域杠到底。 祁元祚若有所思,狗咬狗? 这就是老六送他的礼物? 老六没有宫外势力,能在宫外办事的只有老大,联手的是老六和老大。 祁元祚试着分析捷胡的想法。 他对捷胡了解不多,但他清楚匈奴目前的状况。 如果河西走廊失去九百公里土地,匈奴会与大齐在河西走廊上僵持,甚至开战,因为一地不容二主。 河西走廊一直是匈奴领地,平白被大齐占了一半,怎能不气。 大齐这边呢? 好不容易有了河西走廊一半土地,祁连山近在眼前,甘心放弃吗? 两国发生冲突是必然的。 若是这样,匈奴势必要停止对西域诸国的打压和吞并。 这个捷胡不会想着再比一次将失去的九百公里赢回去吧? 为了出兵西域? 还是单纯的脑子不好使? 休屠应该不会答应的。 祁元祚问了句:“彩头呢?” 伯劳:“听说是祁连山。” 祁元祚:“……” 天降馅饼,怎么办? 作话:改了个bug,一千八百里改成了一千八百公里,九百里也改成了九百公里,查了下百度,现在的河西走廊长1200公里,就当它之前更长点叭。本书对考究党特别不友好,宝子们看个爽就好。 第137章 一字劈叉 托小太子的福,大皇子要忙疯了。 之前帮着练兵不说,知道小太子要比试狩猎,大皇子一头扎进军工所鞭策着李太医捣鼓更方便、美观、杀伤力大的炸药。 还要抽空过问姜良的行踪。 大皇子怀疑姜良是假死。 她死的太容易了。 容易得让大皇子觉得不真实。 自他出宫建府培养了人就往江南扔,盯着林定尧和司马徽。 根据他的推测,苏州伤寒疫将起,刺史并不重视,林定尧心有忧虑,写了一份折子连同家书寄给司农卿,信已在途中。 司马徽看似真心求学,实际与上辈子被斩首的江南太子团联系密切,虽未参与他们的欺民霸市之举,却隐隐有诱导推动之意。 都不是好东西! 江南宗姓氏族盘根错节,官官相护,导致民有冤不敢伸。 上辈子御驾亲临,太子发话凡有告御状者,必由圣上亲审,都无一个被欺压的百姓敢站出来告状。 他们违法贪污的证据隐藏周密,官府要查就扔出小鱼,大鱼仍稳坐背后。 若不杀尽,皇帝前脚走,他们后脚就会展开报复,该怎么猖狂还是怎么猖狂。 整个江南从上到下如抱树蛆虫,一百多个地方官,八十几个氏族,三百零七个世家官宦子弟。 勾连了上百地主、商人、船队,涉及士农工商四个行业,垄断了柴、粮、盐、渔、布……种种贸易,如此庞大的基数,任谁看了都头疼。 大皇子明知道他们该杀要杀,也不敢杀,哪怕他让人渗透进入,查找证据,也不过九牛一毛,揪出一二三小鱼,全是白费力气。 这块铁砖,他搬不动,留给太子吧。 若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太子十五岁时才会下江南。 不过匈奴都提前六年到来了,或许下江南也会提前呢? 原以为射虎结束,此行狩猎就此收场了,奈何匈奴那边又提出再比一场。 要以祁连山为赌。 这就涉及匈奴内部的党派争斗了。 匈奴以单于为首领,单于之下又有各部族封王自治。 匈奴垂涎西域的香料、水果、草药、象牙、珍珠、宝石、美女…… 比起难啃的大齐,西域好比一盘散沙,小国林立。 匈奴虎视眈眈,欲吞了大月氏、乌桓后直逼西域,切断大齐对西域的贸易。 龟兹、车师国首当其冲。 红月楼的红月就是龟兹国奸细,大皇子猜测,红月的计划应该是挑动大齐与匈奴争斗,让匈奴无暇顾忌龟兹。 被老六从中作梗,偷鸡不成蚀把米。 捷胡和他的姐夫浑邪王是匈奴的主战派,浑邪王的势力分布在河套平原。 而浑邪王的死对头但边王的势力分布在河西走廊。 捷胡与浑邪王亲近,自然想削弱但边王的势力。 而且他也不想因为河西走廊与大齐僵持,断了他进军西域的美梦。 外甥死在西域人肚皮上,捷胡更加坚定了要打西域的心,更加不想与大齐僵持在河西走廊。 先不说他压根儿没想过此次对赌会输,就算输了,没了河西走廊捷胡还有一个河套平原的姐夫,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损失。 至于单于怎么想,捷胡心里只有他姐夫,河套平原才是他的地盘,浑邪王才是他的首领。 这便是游牧民族政治的缺点了。 * 悠扬欢快的小调在太子宫里蹦哒,如今他们还暂住在秋北猎园行宫,太子沉迷这首曲子已经数天了,小短手在十四根弦上来回拨弹。 初始下人们还以为是太子胡乱弹的,如今这首小调已经成曲,分明是太子心有丘壑,专门谱的。 一墙之隔的楼阁,宝珠公主靠在窗边,听的认真。 大俗即大雅,这首曲子或许不值得文人墨客品味,但她听着开心,那它就是雅乐。 太子每天下午都要弹一会儿,宝珠公主便每天过来听一会儿。 她也学了琴,如今此曲记得七七八八,也升起兴致,想要回去弹一弹。 几个皇子住的近,几乎是前后挨着的。 不用想也知道是太子在前他们在后。 三皇子咬牙切齿:“凭什么太子褚映宫里还有这么大的跑马场?” “猎园这么大,为什么还要建跑马场?!” 五皇子汗流浃背一个劲儿怂恿: “四哥,你不是最看不惯太子吗?冲上去咬死他啊,别忘了你上辈子可是被他烧死了,这辈子还这么窝囊,你还是个男人吗?” 六皇子也汗涔涔的:“对啊四哥,眼下到你展现英勇的时候了,为什么本王现在就要吃练武的苦!” “艹!老五你踏马轻点儿!” 放眼望去,四个皇子表情痛苦,互相压着对方的腿劈叉,一溜排开。 三皇子的右腿用绳子拉直,绳子另一端绑在树上,左腿被四皇子掰直压着,两条腿压成了完整的一字马。 四皇子掰着五皇子的左腿,自己的左腿在三皇子手里,右腿在五皇子手里。 五皇子的右腿则在六皇子手里,六皇子的左腿由五皇子压着,另一条腿与三皇子一样,绑了绳子由树拉直。 祁元祚托着腮在不远处看跑马场上的几个人较劲儿。 四位皇子宁可自己疼得流汗也不放过对方,根本不需要祁元祚费心,各个双腿被拉成完美的一字马。 都疼的脸色发白了,还不忘嘀嘀咕咕的小声互骂着,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兄弟情? emmm…… 祁元祚无言以对。 他怀疑自己只要给出一个理由,几个人就能打死彼此。 三皇子不嫌事大:“老五,你说老四不是男人,你自己裤子里的鸟能有多大?” 五皇子怒目以对:“老三,我看你是活够了!” “老六松开我,今天打不死老三,本王不算完!” 六皇子咬牙切齿:“你踏马先松开本王的腿!再掰就断了!” 五皇子哼哼冷笑:“四哥,三哥的腿不够直,你在用些力,本王给四哥松一松力道!” “艹!”三皇子充分的感受到骨头被拉直的酸爽,怒骂出声: “老四你个走狗!怪不得上辈子被一个女人恶心成那样!重生这么长时间还没弄死大公主,废物!” 四皇子用力掰三皇子,三皇子也回掰回去,四个人都恨不得要疼死对方才算完。 祁元祚怕几人拉伤筋骨,把绳子松了。 这一松可不得了,一个没看住混战成一团。 五皇子按住三皇子,三皇子心思奸诈,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他打了老四又打了老六,仗着五皇子早产体弱力气不如他,一个挣扎跑出去,人格秒换,瘸着腿哇哇大哭着跑向小太子 “二哥——!!救命!” 祁元祚:“……” 人至贱则无敌? 第138章 又立国书 经此一战,祁元祚发誓日后能不将几人放一起就不将几人放一起。 * 悠哉日子没过多久,祁元祚被召过去,彼时两国重臣皆在,匈奴方的几个王子也全部在场。 祁元祚一眼看到了神情憔悴的狼厉,短短几天,狼厉像变了一个人,没了之前的桀骜张扬。 大大的黑眼圈显得丧气极了,如果他屁股后面有尾巴,一定是夹着的。 狼厉也看到了祁元祚。 他永远是这样闲庭信步,狼厉自诩天才,对上齐太子方知,他只是匈奴的天才,齐太子是天下人的天才。 好比池鱼入海方知鲸之大,同样是鱼,前者只能成为后者的口粮。 此次比试狼厉根本不赞成的,他试图向大父说明齐太子在猎园的手段,那个点火后让老虎脑袋裂开的球,令狼厉十分忌惮。 但是大父根本不想听他讲话,认为他在为自己的无能辩解。 “父皇。” 小太子迎着匈奴人怒目瞪视不慌不忙 休屠开口道: “齐太子有勇有谋猎场猎虎,令我们匈奴十分佩服,我们非常愿意履行之前的约定。” “可是割让河西走廊毕竟是大事,大齐要我匈奴的天山,实在强人所难,经过本单于与齐帝商议,决定再比一场。” “此次比试比沙盘战术,如果齐太子还能获胜,匈奴敬佩勇士,九百公里土地,任大齐挑选!” 休屠本也是不愿意比的,但捷胡以及他带来的所有匈奴人都劝他再比一场。 其中有捷胡贿赂说服,却也是休屠赌徒心理发作,又或者不甘。 他不甘心自己的儿子比不上齐帝的儿子。 祁元祚看了看齐帝:“父皇答应了吗?” 齐帝摇摇头:“全由你做主,若太子不愿,休屠单于即便说破天,朕也不认。” 祁元祚扬唇 “如单于所说,如果孤赢了,九百公里土地任大齐挑选,如果孤输了呢?” 休屠单于哈哈一笑:“如果齐太子输了,自然要归还我匈奴的九百公里土地。” 祁元祚:“那么这彩头便不对等了。” “孤说过,彩头要是双方皆想要的东西,如之前江南六州赋税对河西走廊九百公里。” “如今河西走廊九百公里已经是我大齐的,相当于我大齐压上了河西走廊九百公里,你们应该给出与此筹码等价的东西。” 休屠脸色难看,眸色不善 “不知齐太子这次又想要什么?说出来,让大家也开开眼界。” 祁元祚不惧他,只站在那里就让休屠看到了大齐日后君王的胆魄。 这样的人怎么可以生在大齐? 这样的人,绝不能生在大齐! “孤不喜欢弯弯绕绕,若孤赢了,九百公里土地我们就要祁连山。” “此次贸易匈奴的马匹、牛羊、草药全部价值折半换给大齐。” 捷胡冲出来怒道:“这不可能!” 祁元祚抬脚往外走:“那还商量什么?孤还要盯着弟弟们做功课,不与诸位玩了。” 捷胡激道:“你莫不是怕了?!” 祁元祚头也不回:“怕?孤面对老虎都没怕,会怕一个比试?” “孤不怕告诉你,你们匈奴三个王子,孤一个也看不上。” “反正都是手下败将。” 匈奴人争先恐后的怒斥 “小子猖狂!” “不知天高地厚!” “岂有此理!” 匈奴本就郁郁了好些天,被此一击,更是面红耳赤,几欲吐血。 祁元祚回头怪模怪样的吐了吐舌头,偏偏他越如此轻描淡写的表示瞧不上,就越能让匈奴无能狂怒。 祁元祚三个字已经成了匈奴的雷点。 齐太子用实力证明,他是激将法的祖宗。 眼看着人要走出殿了,匈奴有些下不来台。 这如同雪球似的越滚越大的赌债精准的踩在匈奴的底线上。 祁元祚却笃定,他们会答应。 一个赌鬼上头时,只要他手里还有一分钱都会想着站上赌桌将输了的筹码赢回来。 当他的脚即将迈过门槛时,果不其然听到了制止声。 “如你所愿,我们赌了!” 祁元祚绽开笑意。 很给面子的收脚,走回去。 匈奴人嘲他:“齐太子还真是能屈能伸。” 祁元祚笑眯眯的:“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几位是大齐的金主,孤自然要尊敬几分。” “孤此次的对手是?” 狼厉默默站出来:“还是我。” 祁元祚眸色一深,笑了笑 “孤不与你比,换个人吧。” 狼厉一怔:“你看不起我?!” 祁元祚哪是看不起他,单纯不想让休屠如愿而已。 狼厉这次再输,输的可是命了。 休屠根本没想让狼厉活着离开大齐。 匈奴再输,只有见血才能给部族交代。 否则休屠这个单于要做到头了。 狼厉就是休屠选定的献祭出去以平民愤的羔羊。 若狼厉死在猎园,休屠根本不会答应第三次比试。 因为狼厉没死,休屠才想让他合理的去死。 不管是因为愧疚‘自杀’,还是他身为单于大义灭亲,都是好借口。 祁元祚偏不想让他如愿。 狼厉得活着。 成为休屠愧于匈奴的罪证,成为匈奴王室不和的导火索。 祁元祚一味要求:“换个人吧。” 捷胡早看狼厉不顺眼:“我举荐三兰王子!” 捷胡开了这口子,匈奴人纷纷举荐起三兰。 休屠脸色挂不住,狼厉茫然的看着他们,沉默的退下了。 三兰笑不出来了。 他不想掺和这滩浑水。 休屠:“好。” 三兰:“……” 祁元祚笑成了千年老狐狸。 “既如此,立国书。” 第139章 阵法 若是这次匈奴再输,会割让祁连山吗? 这不是休屠想不想的问题了,而是他必须割让了,否则他会成为整个天下的笑柄。 他下达的每一道命令都不再具有权威,族中随意一个人都能质疑他的决定,各部族的藩王怕要蹬鼻子上脸,在他面前上演一场指鹿为马的事来。 起码在大齐出兵祁连山时,休屠绝不能出兵援助但边王。 如此一来但边王就是一条被放弃的狗,只有但边王一方势力,根本阻止不了大齐的铁骑。 * 国书立好,约战定在了三天后。 祁元祚走出大殿,狼厉追在他身后,两人一直走到了无人处,狼厉才爆发 “你不跟我比是不是因为看不起我?!” 祁元祚实话实说:“不是。” “你很厉害。” 他从来不会小瞧任何人。 他骨子里是个成年人,心性成熟,所以自律自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狼厉是个真正的八岁小孩,拉四斗弓,面对老虎还能理智的逃跑,最近承受这么大的压力不仅没让他一蹶不振还磨了性子,多了份考量沉稳,不是天才是什么? 狼厉不信,他自嘲一笑:“你不用骗我,更不用激我,你很得意吧?” “大齐的英雄,七岁射虎!赌下了河西走廊,这么大的功绩,足以让你的地位稳如磐石!你父皇对你又真心疼爱,天之骄子万众瞩目!” 狼厉不甘又迷茫:“祁元祚,你的命怎么这么好!” 祁元祚想了想实话告诉了他:“孤能射虎纯属侥幸。” 猎园里的竹海飞人让他再来一次他都要两腿发软。 要达到那样的效果竹子必须是3-9年之间的,没有被虫蛀的,这两点选错一点就会高空坠落成为人饼。 祁元祚再博学也达不到收录天下杂学的程度。 辨别竹子的年龄和有没有虫蛀属实为难他了。 当时祁元祚纯属用命赌。 赌自己能成功,赌即便失败了,齐帝也不会让他摔死。 再加上炸药的大挂,才有了射虎的成绩。 “你只想与孤比试,可想过若败了你要如何?” “三战三败,河西走廊、祁连山全从你手里输出去,这个罪,你担不起,你的母族也担不起。” 祁元祚话音一转半是感慨半是安慰道: “其实这并不怪你,要怪就怪休屠,当初赌注是他承诺的,猎场的扎马钉、铁蒺藜、洋金花、包括浸药的软甲都是休屠吩咐你做的。” “你也认认真真的完成了他的嘱托,你什么都没做错。” “是休屠品性不行。” 祁元祚说的很平淡,狼厉心绪渐起波澜。 他一直以为他的地位稳如磐石。 他以为大父是爱他的,器重他的。 来大齐的时候他尊贵无比,意气风发。 如今他败犬一条,人见人骂。 前后的落差令他白日郁郁寡欢,晚上辗转不宁。 更令人绝望的是没有希望的未来。 他不敢想象回到草原被整个草原的人排挤指责的画面。 有时候他想着干脆以死谢罪算了。 但是他又不甘心。 他好似一只被裹在蚕茧里的蝴蝶,心烧气灼,翻腾欲死。 直到今日,祁元祚一句话点开了他的不甘心 是啊,当初立彩头的不是他,应下河西走廊赌约的不是他。 大父吩咐他做的他全部照办。 他错就错在不如祁元祚聪明,错在自己能力平庸。 当初让他自己做主,狼厉万万不敢应下河西走廊的赌约。 他应不起,他宁可丢了脸面也不敢应。 是大父答应了,他才硬着头皮与祁元祚比试,手段尽出还是输了。 那身金丝软甲,浸了药。 大父想杀他。 这个不真实的真相,这个让他百般逃避不敢面对的真相,血淋淋的摆在他面前。 今日又赌,是大父说再给他一次机会。 狼厉无路可退,现在他被祁元祚带着想象再次失败的下场。 狼厉呼吸急促,一阵恐惧笼罩了他。 会死…… 他一定会死。 祁元祚见他想明白了,也不多留 “你我身份差不多,孤以为你该知道比起父子,太子与皇帝之间更应守君臣之礼。” 簌簌的步伐很是平稳。 狼厉情不自禁看去。 “孤的话仍有效,你若需要,来找孤,孤给你指条明路。” 狼厉心里只剩一个念头。 ——世界上怎么能有祁元祚这般人? 天下才共一石,祁元祚独占八斗,让别人闻(耳闻的意思)之失颜色…… * 几个皇子心照不宣的聚在一起。 六皇子瘫在榻上歇着腿。 五皇子举着镜子看头上两个发包上的红宝石,时不时欣赏一下被自己啃秃噜皮的指甲。 四皇子与大皇子各自站的远远的。 三皇子捧着茶杯装深沉。 三皇子:“沙盘推演是阵法的比拼,你说咱们有没有机会看到太子上辈子的出名阵法呢?” 这就是几个皇子聚在一起的原因。 南学堂对阵法的讲解局限于常规的锥阵、圆阵、方阵、数阵、疏阵……一些基本阵法。 除非是两军攻守的正面交锋,真正的战场上,很少有用到阵法的时候。 大齐征战的将军指挥作战都是以基础阵法为底灵活变幻还没有一战出名的阵法。 这辈子还没有,死了的那一世有。 隅落勾连,曲折相对的六花阵。 太子的成名阵法。 这个阵法让老六守住了长城五郡防线,为太子千里奔袭争取了时间,一举拿下了河套平原。 这个阵法,绝不是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如果它出现了,只能证明一件事——太子也重生了。 作话:就这样吧,一点也写不出来了,我调整一下下。 第140章 小太子很烦 作话:二合一,此章会有不适,作者三观正常,谢谢,江南一堆烂摊子才刚开始,作者没病,心理正常,谢谢谢谢,阿弥陀佛。 姜良在江南遇到了困难。 她本来只想好好的要个饭。 但叫花子也有势力和地盘,这年头去哪里都得要人情世故。 姜良便学着在京城的做派,讨要的东西都分一半给乞丐老大。 可惜这里的乞丐老大贪得无厌,没一点儿雄主风范,竟然想全要! 他不止全要还看上了姜良的皮囊,要把她卖花楼去。 简直岂有此理! 于是祁元祚便顺势被卖进去了。 他其实很好奇花楼里的管理制度,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没接受过底层的毒打,对现实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踌躇满志的想着,有才华的人到哪里都混的开,说不定这所花楼能成为野鸡变凤凰的起点呢。 他想象中的入青楼,洗洗刷刷后,老鸨发现他天资不凡重点培养,再不济也能当个端盘子混饭吃的。 现实中的,一进去就被洗刷干净,一顶轿子抬进某个大人的府邸,给人当娈童去了。 宋大少爷是苏州织坊宋老爷的儿子,最喜欢玩儿些刺激的事儿。 整个苏州城的窑子都知道宋少爷的喜好,娈童大多送他府上。 这处院子是宋少爷为了满足自己喜好专门买的,三进院子,一共二十八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一个收藏品。 不止人不同,性别不同,房间的布局也不同。 只在床上玩儿有什么意思? 地上、桌子上,躺下的,吊起来的,只要有钱,他想要什么样的就有什么样的! 他不止自己玩儿,还会带上一群狐朋狗友,一起乐呵。 二十多个房间想进哪个进哪个。 前几天死了几个,这不今天又新进来一个。 新的总比旧的好,宋少爷脸上藏着迫不及待的渴望,五官透露着久经淫欲的猥琐。 “本少爷这次要玩儿绑起来的,都弄好了?” 他身边的小厮谄媚巴结着 “少爷放心,保证绑的结结实实!腿都给您分开了!” 宋少爷一脸满意 “衣服没解吧?本少爷要自己剥开才刺激。” 小厮连连保证:“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这次的货比以往的都好!少爷您一看就知道了。” 耳边传来靡靡之音,宋少爷嗤笑: “也不怕把自己累死,那瘪三儿居然还没走呢,这都一天一夜了吧?” 小厮回着:“可不是,张少爷昨日来了就没出去过,小人估摸着,等张少爷出来,十五号房就该换新的了。” 宋意毫不在意,猖狂道:“让人留意着,有好的就抓过来,管他是谁,本少爷有钱!” “是是是。” 整个院子一共二十多个仆人,负责收藏品的清理,也负责守宅。 宋意走哪都带着保镖,他进去后,两个膘肥体壮的打手往门口一站。 小厮体贴的为他阖上门。 宋意一进门就往床上走。 原以为会看到一番香艳的场景,却见绳子上根本没人! 人呢?! 宋意这一声根本没来得及叫出来,脖子就被一股悍然的力道勒住。 祁元祚将绳子交叉,准确的绞住他的颈动脉,挣扎的力道没一会儿停了。 祁元祚松开他,将人绑住,塞口。 活动活动手脚,平静的打开门走出去。 站在门口看守的三人一愣。 在祁元祚走出一段距离,推开了隔壁的房门,三人才反应过来 “抓住她!” 祁元祚瞳孔猛缩,人世的丑恶以最恶心人的姿态,贯穿他的眼睛,刺的强悍的心脏悸动不已。 他被绑在床上的时候听到隔壁有声音,所以他出来看看…… 四肢悬空吊着,出气多进气少,旁边还有个消遣完整理衣服的男人。 最最令人绝望的是,这个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被绑着观看着这一幕。 那是个面容沧桑,眼神入魔的男人,疑似被吊男童的家人。 只这么一眼,强大的分析能力足以让祁元祚猜出事情大概。 身后的三个保镖已经追过来,按住了他的肩膀。 “咔嚓”骨骼脱臼声。 大汉分明感觉手下的骨头猛一下陷,这女童的身体竟如烂肉一样软下去! 大汉惊骇。 下一刻未开封的刀被这诡异的女童拔出,单手一震插进那华服公子的后心。 另一名打手惊愕。 拔刀要砍死祁元祚。 这一刻姜良四肢的傀儡丝在空中跳舞。 灵动的眼睛变得死气沉沉,犹如鬼卒魂卫,傀儡丝经过姜良的手缠绕上长刀。 身体就如一摊无形的水,鬼魅到极致,两朵血花在空中绽放…… 两个彪形大汉在顷刻间被快刀取了性命! 寒刀引血,姜良整个身体傀儡般提空,眨眼间来到跑去屋里为宋意松绑的小厮面前。 小厮惊叫一声连滚带爬的往外逃。 看到隔壁死亡的打手,叫声更加惨烈 “救命!杀人啦——” 最后的嘶喊停止于喉咙喷血。 闻声赶过来的仆人,惊叫着往外逃。 姜良没有再杀人。 她只是将这座院子里的二十八间房子一间间的打开,好似在看一份罄竹难书的罪状。 里面的人被绑成各种各样的姿势,以最不堪的样子呈现在他的面前,她、他,眼神空洞,呆呆傻傻,对外界没有丝毫反应。 甚至有的四肢黑紫,有溃烂之态。 祁元祚一一看过去,强大的观察力和记忆力此时如一把利刃,自伤自损。 最后他回到一开始房间。 为那个入魔的男人松绑。 吊着的男孩已经死了。 锯木的声音从男人嗓子里挤出来,好似枯老的藤树,在秋风中簌簌的抖着身上残叶。 好久好久。 直到男人猛地喷出一口血。 姜良面无表情的看着,背后是不知如何维持表情、又或者说不知如何再去操控傀儡表演的祁元祚。 他转身欲走。 二十八间房间,他一一看了,全是被淫恶囚困扼杀了灵魂,有口气也是行尸走肉。 “你、你去哪?” 活着的男人声如蚊蝇。 姜良不知道他叫什么,也不想知道。 “报官。” “哈哈哈哈啊哈哈!!!!” 男人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又呕出一口血来。 “报官!!!!”他凄厉的怒吼。 “若报官有用!我弟弟会被人在大街上强捋去吗!!!” “若报官有用!我弟弟会被人割了下体生生折磨半月?!!” “若报官有用!我举人身份!!!还不能为我弟弟讨个公道吗!!!” 男人胸膛起伏那样子也只是强撑着一口气了。 他拔出张公子后心的刀,一刀一刀将张公子分尸泄愤。 不止如此,他还要去杀宋意! 他必须要杀了宋意!!! 冲天的恨意让他什么也顾不得,几天几夜水米未尽,不足以支撑他剧烈的情绪,出了门,一下撅过去,再不能起来。 姜良静静待了一会儿,从男人身上撕下一块衣服,用血写下认罪书,来到宋意身边。 宋意如今正醒着,看到她惊恐的后退。 姜良用刀将罪状钉进他脚腕。 惨烈的叫声冲着耳膜。 有很多人冲进了这个院子。 听声音应是官兵。 姜良迅速离开,找了一棵大树,爬上了最高处的树梢。 这具身体在祁元祚的傀儡丝下就如一具人偶,无论是下海还是飞天,都比正常人容易的多。 祁元祚借着姜良的眼睛,看官兵迅速围了此地…… “咳咳咳!” 小太子压着身体剧烈咳嗽起来。 伯劳心下一惊,连忙上前,本以为是普通咳嗽,没想到竟到了要服护心药的地步! “殿下!” 祁元祚压着身体,有气无力道: “退下……” 伯劳跪着去探小太子的脸色,捧着一盏水,担忧之心真真切切 “殿下,您声音都咳哑了,奴才倒了水,您润润嗓子。” 说着便端着水盛到小太子唇边,祁元祚抬手打翻了盏,温水直接泼溅在伯劳胸前 “孤说,退下!” 冷戾的眼睛重击伯劳的心脏。 伯劳呼吸一滞,不敢再劝。 放低姿态,跪膝后退,带着屋子里的下人一起退去。 太子殿下情绪稳定,成年累月的不会动怒,若是盛怒定是被人触了逆鳞。 殿下议事回来后便阖眸假寐,不知怎么就动了怒引动心疾,伯劳前思后想,难不成是因为匈奴? 匈奴低贱卑鄙,一而再再而三违背约定,得寸进尺。 伯劳站在门外,手底下的小太监用帕子为他吸着身上的水湿,心中的杀意从各个孔窍透出来,一股暴戾的躁动,令他总想害几个人发泄发泄。 底下的小太监不明缘由,上赶着巴结他: “伯公,您可有烫着,殿下平日待您极好,等殿下气消了,您定还是殿下眼中最亲的人儿呢。” 伯劳觑了他一眼,平静的推开他,从怀里拿出湿透的巾帕,放在鼻下。 太子殿下最喜欢的绿茶名为庐山云雾,以香凛持久着称,殿下最喜欢的茶盏,是白玉碎金莲花盏,正是他托水的这一盏。 这盏水全喂了他的衣服,连怀里的巾帕也吸饱了水,细细闻来,有股淡淡的茶香。 最亲的人儿…… 伯劳微微勾唇,他笑起来无辜又亲和,任谁看了都会放下心防。 但这些人里,唯独不会有太子殿下。 若谁将他当作最亲的人,伯劳还不稀罕呢。 只有殿下,明知他的危险,仍然敢用他,不提防不是相信,而是有任他翻江倒海也逃不出手心的魄力和自信。 何等的从容,怎不令人心折。 伯劳心甘情愿为太子殿下蜷缩求全,这并不代表着他就是个善人了。 匈奴。 伯劳心里正算计着,褚映宫的守卫就来报 “伯公公,殿下可在?匈奴三王子来访。” 伯劳挑眉:“让他等着。” 房间里,祁元祚阴沉着脸,他借姜良的眼睛看到院子里的人被官兵带走。 后续如何,还要跟进。 二十八间房间,里面的情景很是凄惨,若以个人角度呈一时英雄,他应该杀了主谋,杀光院子中的下人,为被折辱的孩子报仇。 或者将他们救出来,或者点一把火,让死去的灵魂安息让他们的肉体保留最后的尊严,将罪恶就此埋葬。 祁元祚是利益最大化主义。 他想看看官府作为。 祁元祚有点痛恨自己过目不忘,宋意所作所为比之太后的密道也不差了。 88与宿主共感,祁元祚看到的,就是它能看到的。 但是88在看到第一间房的时候就啊啊大叫着捂了眼睛。 抱住自己瑟瑟发抖去了。 别说安慰宿主,它自己还需要宿主的开导呢。 祁元祚没功夫开导它 “88,自己放个猫猫兔兔奇侠传,孤还有事要忙。” 匈奴三王子,他来访目的为何? 祁元祚推开窗,朝外吩咐 “让三王子进来。” 他自己坐于屏风后,习惯成自然的琴音从指尖流出。 三兰被伯劳请进去,捧着茶,静静听完了齐太子的琴声,啪啪鼓掌。 三兰侃侃而谈,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此曲甚妙,可惜太子殿下弹的只有形却无灵魂。” “一首欢快的曲子,殿下弹的却显沉重。” 三兰谦虚道:“这只是小王的感受,不知是否正确,若有不当之处,望太子见谅。” 进退有度,分寸拿捏。 祁元祚从屏风后走出来,揣着手落座: “三王子来访,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三兰心道,齐人总说大皇子祁承友桀骜,齐太子这副样子,可比祁承友桀骜多了。 “小王敬佩太子射虎之勇,不知是否有幸与太子一起用膳?” 祁元祚散漫的情绪一敛,抬眸仔细瞧了瞧三兰,看向门外,太阳当空,饭点儿了。 他习惯性的盘了盘血玉串,倏地一笑 “荣幸之至。” 席间,三兰一直热心询问 “太子殿下喜欢看什么书?” “太子殿下熏香?小王闻着褚映宫遍地生香呢。” “太子殿下喜欢哪道美食?小王也尝尝。” 祁元祚本不熏香,只是行宫建在秋北猎园,熏香以驱赶鼠蛇虫蚁。 只是今日的香闻着有些不对。 祁元祚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伯劳。 伯劳殷勤的为太子布菜。 “殿下,莲子虾仁性寒,您用些鸽子汤暖暖胃。” 三兰哦了一声:“小王也尝尝鸽子汤。” 祁元祚在桌子上看到了兔子肉。 伯劳为他夹了些 “殿下,这是厨房在猎园猎的,肉质细腻,您尝尝。” 三兰:“小王也尝尝。” “殿下,南瓜煲银耳味道也不错,您尝尝。” 三兰:“是吗?小王也尝尝。” 伯劳笑眯眯的为三兰夹了一筷子芹菜 “三王子,这芹菜也嫩的很呢,您在草原可没有这口福,您尝尝?” 祁元祚眼皮子跳了跳,玩儿食物相克? 伯劳胆儿肥了? 祁元祚也夹了一筷子芹菜,只一入口,祁元祚凉凉的的瞥了眼伯劳。 这哪是什么芹菜,这是茴香菜的杆儿。 水芹菜长的细小炒完与茴香菜的杆儿很是相似,只是不过味道不同。 匈奴人长年吃肉,食素也只能吃比较容易储存的萝卜、白菜,再就是常见的马齿苋、山药、茭白、黑木耳、菌菇…… 水芹菜在边疆几乎没有。 三兰不认识茴香杆儿与水芹菜并不惊讶。 祁元祚只思忖片刻,没有揭穿伯劳的谎言。 水芹菜与兔肉合吃会造成腹泻,若是茴香杆儿便没事了。 一顿饭过去。 饭后会上一杯清口花茶。 祁元祚花茶是桂花,三兰的是月季花。 一盏茶结束,三兰便告辞了。 伯劳前脚送走三兰,后脚便老老实实的跪去认错了。 伯劳十分懂事的抱着自己的罪证——香炉,请罪。 “奴才有罪!请殿下责罚!” 祁元祚:“……” 他很想扇他两巴掌,与三兰一样,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三兰莫名其妙过来就为了吃他一顿饭? 他是狗急跳墙,想借着这顿饭倒打一耙,给自己找一个输的理由呢! 吃坏了肚子,身体不济,不小心输了,都怪大齐太子奸诈狡猾,祁元祚都为他想好说辞了。 伯劳呢? 不用想也知道,香炉里有样东西与月季花冲了,会造成什么影响,祁元祚不知道,他只知道伯劳今日找死,忒不会看脸色,给他上眼药来了。 烦,宋意、三兰、伯劳,今天小太子被烦的透透的。 祁元祚冷漠无情道: “狩猎结束,自己去领十鞭。” “明日匈奴问罪,要死要活都自己受着,孤不会管你。” 伯劳:“谢殿下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