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妹抢亲探花郎,却不知我也重生了》 第1章 宁死不嫁 “混账!” “湖边的人那么多,你怎么偏巧与你姐姐的未婚夫抱在了一起?” “说!你们是何时有的首尾?” 温国公府里,主母温夫人用力地一拍桌子,冷眼扫向下方。 一想到今日在湖中女儿温以彤与男人湿漉漉抱在一块的暧昧场景,温夫人便眼前一黑,恨不得昏死过去。 她的女儿自然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男儿,于是她精心培养温以彤,又处心积虑地与景王外家楚国公夫人搭上关系。 在她一步步的筹谋下,终于在温以彤十七岁那年,定下了与景王的婚事。 可今日……今日她这好女儿却与陈彻那窝囊废牵扯在了一起,还被许多人瞧见了! 陈彻可是她给继女温舒窈选的夫婿,读书无用,家贫至极,怎么配得上她的女儿?! 可温以彤的心竟像是飞到了陈彻身上,非陈彻不嫁了! “我与陈公子绝无任何逾越之事!今日一事,只是意外!” 闻言,温以彤仓皇抬头,她身上只披着一件蜀锦披风,鬓发湿哒哒垂下,往下掉落着水珠。 面对这样的女儿,温夫人满腔怒火,又生生的压了下去。 “既是意外,你就该听我的安排,就当作此事没发生过,你若是怕那些下人说闲话,我将她们处死了便是。” 温夫人握着她冰凉的手,轻声细语的劝道。 “以彤,你最是聪慧,又怎会看不出景王才是最好的夫婿?” 她说着,探了探温以彤的额头。 温以彤却觉得温夫人此举,是对她莫大的嘲讽。 ——难道母亲是觉得她病糊涂了……觉得她失心疯了……才会选择陈彻吗? 她没病!更没疯! 她浑身颤抖,梦里的场景再度在眼前浮现。 梦里,出嫁前的她高高在上、尊贵无比,而温舒窈愚钝不堪,低贱至极。 连她的夫婿也比温舒窈好过千万倍! 可后来她穿着破布烂衫,头发油腻,身边只有一个林嬷嬷在旁伺候。 她失去了母亲教养多年的好气度,红着眼嘶吼着同景王怒吼,说她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日子,她要和离。 景王看她的眼神,仿佛是在瞧着一样无关紧要的物件,站起身只扔下了一句话:“那就和离。” 再一瞬,她看到了自己狼狈地带着陪嫁归家,却看到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母亲对着温舒窈卑躬屈膝,亲手奉上茶水:“听闻陈大人主查江南盐税一案,替朝廷挽回了数百万两白银的损失,圣上龙颜大悦,陈大人升擢三级,如今已是内阁学士了。” 她看到温舒窈与陈彻夫妻情深,陈彻对温舒窈百般体贴——而自己景王相看两生厌,自成婚后,她还是处子之身! 她看到陈彻一步步成为了圣上最宠信的臣子——景王却因废太子牵连,被打断了腿幽禁在王府中。 她还看到温舒窈夫荣妻贵,成了一品诰命夫人,风光无限——而她却与景王和离,就此沦为被人耻笑的弃妇! 只因所嫁非人,她竟被自己向来看不起,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温舒窈踩到了泥里! “我不嫁!”她挣脱开温夫人的手,红着眼睛朝温夫人嘶吼,“我宁死不嫁景王!” 一阵恶心涌上喉间。 她跪坐在地上,干呕出声。 屋里一阵兵荒马乱。 温舒窈正是在这时来到翠微堂的。 屋内的丫鬟们行色匆匆,或是端茶,或是拿着替温以彤绞干头发,温夫人则着急的指挥来指挥去,全身心都放在了温以彤身上,竟无一人发觉温舒窈的到来。 几个冰鉴摆在四方,在这酷暑难耐的盛夏,屋内竟有丝丝寒气。 冷意瞬间席卷而来,温舒窈一个激灵。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五年前是什么感受? 这样的事,温舒窈只在话本子里见过。 今日,是她与陈彻交换婚贴的日子。 前世人人都道她运气好,能嫁给陈彻这样风流倜傥的探花郎。 可只有她知道,陈彻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她前世嫁给他,不知花了多少心血,才将陈彻从一个屡试不爽的举人,扶持成了人人称赞的探花郎。 可陈彻是如何对她的?在婚前,他的好表妹便怀有了身孕,婚后更是一房接着一房的宠妾往屋里塞,更不提在外面的风流韵事。 她里里外外操持,还要在人前装出贤良淑德的模样,年纪轻轻便落得了一身病根。 若非她没有娘家撑腰,只有微薄的贤良名声,她早就同陈彻和离了。 今日一醒来,她便想着要搅黄了这门亲事,再拿回亡母嫁妆,跑去边关投奔外祖父。 可不知发生了何事,她还没见到陈彻,便听闻了陈彻与温以彤落水的消息。 听闻陈彻英雄救美,以一己之力将温以彤抱了上岸。 两人肌肤相亲,暧昧至极。 这当真是天赐良机! 温舒窈握紧手中团扇,环顾着周围陌生却又熟悉的摆设,一低头,是柔嫩纤细还没有受过罪的双手,不远处的铜镜中,映照着一张叫人过目不忘,如海棠般清艳的脸庞。 老天让她重活一次,她定要牢牢抓住机会,摆脱陈彻这个废物,再也不重蹈前世覆辙! “大小姐来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她们终于发现了温舒窈的存在。 见屋内几人睁大双眼看来,温舒窈朝着几人露出一个堪称和善的笑容。 她模样生得美,一双凤眸潋滟,望来时让人骨头都酥了半边。 这般模样,让温以彤想到了那个梦。 梦中的一切太过真实,温舒窈与陈彻婚后幸福的神情,还有温舒窈得封一品诰命夫人的春风得意,无不与眼前这张清艳绝伦的脸重合在一起。 温以彤眼中的恨意磅礴,几乎要将温舒窈刺穿。 这样的荣耀本该是她的! 温舒窈凭什么?就凭她那张脸吗? “你来做什么?” 温夫人皱着眉,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同时朝着林嬷嬷使眼色。 在她看来,温以彤与景王的婚事是一等一的好,只要自己悉心劝说,温以彤定会回心转意。 至于温舒窈……那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温舒窈这样懒散愚钝的人,能嫁给陈彻,已是托了她那张貌美脸蛋的福。 林嬷嬷上前,一边扯上温舒窈的胳膊,一边说:“大小姐,夫人与二小姐正在商议要事,还请您回避……” “回避什么?”温舒窈低着头,只余一截白皙细腻的脖颈,掐着嗓子,用最怯懦的声音问道,“是回避二妹妹与陈彻一同落水,有了肌肤之亲的事吗?” 第2章 换亲 温夫人心中咯噔一声,却稳住心神,沉声道:“你这是从哪听来的谣言?以彤与陈彻落水不假,但一个是你的亲妹妹,一个是你的未婚夫,难道这点小事,你也要斤斤计较吗?” “我绝无此意!”温舒窈唯唯诺诺地捏着衣角,却在温夫人放松警惕时骤然发难,“只是二妹妹与陈彻的事……已经传遍了……” 没错,在来翠微堂之前,她已经让身边的丫鬟将此事散播出去了。 温夫人眼冒金星,踉跄往后退了几步,重重地撞上桌角,腰间剧烈的疼痛让她回过神来,死死的盯住温以彤。 她以为是温以彤为了生米煮成熟饭,故意将消息传出去的。 “你疯了不成?” 妹妹抢了姐姐的未婚夫,这消息若是传了出去,整个温家都不用做人了。 温以彤被吓得脸色苍白,还未开口,便听得门外一声怒吼。 “孽障!” 只见温国公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他脸色铁青,在温以彤身上扫了一眼,温以彤便被吓得往丫鬟身后躲去。 温夫人一边恼怒,一边下意识护住了温以彤。 “老爷怎么回来了?” “事情都传遍了,你还想替她遮掩?今日我便要打死这个孽障!”温国公随手抓过棍子,狠狠地往温以彤身上抽去。 好在是林嬷嬷及时出手,替温以彤挡了下来。 温国公在气头上,这一棍着实不轻。 林嬷嬷倒吸了一口凉气,跌坐在了地上,即便如此,她仍死死的地抱着这根棍子不放。 温以彤呆呆地看着温国公,完全不理解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亲,会这样粗暴地对待自己。 温夫人泪水涟涟,哭着劝道:“这只是一个意外!以彤年纪还小,哪里懂得人心险恶?她分明是被人算计了!” “被人算计?”温国公不傻,冷笑道,“是旁人引诱她跳下的湖?还是旁人引诱她,让她勾引自己的姐夫?” 堂堂景王与一个陈家次子相比,孰轻孰重? 难道温以彤连这都看不明白? “丢脸事小,得罪了景王……”温国公无比失望的看着这个他曾经寄予厚望的二女儿。 他的眼神,是温以彤在梦境中无数次看到过的。 不会了! 温以彤在心中默念,这一次她会嫁给陈彻,她会成为荣耀的一品诰命夫人!她绝不会再让温舒窈越过自己! 她鬼使神差地,说出了一句话:“那我与她换亲!” 此话一出,她的思绪便通畅起来。 她定定地说道:“我与大姐姐换亲,我嫁给陈彻,大姐姐嫁给景王。” 顿了顿,她低下头,遮住闪烁的目光:“凭大姐姐的美貌,定能让景王心甘情愿地接下这门婚事!” “我不同意!”温夫人神情狰狞,打断了她的胡言乱语。 绝不可以!这样好的婚事,怎能便宜了温舒窈? 谁知温国公紧皱眉头,陷入了沉思:“若是景王同意换亲,这倒也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温舒窈眨了眨眼。 ——这世上,竟然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温以彤竟然要与她换亲? 温舒窈低着头,险些笑出声。 她都不敢想这样的好事! 提及景王,燕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景王乃是当今圣上胞弟,又比圣上小了十几岁,是被圣上与皇后当做亲儿子养大的。 除此之外,景王十四岁时便上了战场,以少胜多,大败北狄,而且景王样貌不俗,单单是那张脸,便足以让无数少女为之倾倒。 他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近女色——已是及冠之年,却连个侍妾都没有,甚至有风声传出景王不举。 一时间,无数少女梦碎,前世便让温以彤捡了便宜,嫁给了景王。 她也曾听温以彤抱怨过景王常年不着家。 但对温舒窈而言,这些缺点反倒是优点。 有钱有权还不归家,这样的好夫君去哪里找? “不可能!”温夫人反应强烈,“以彤与景王的婚约,是圣上与皇后定下的,如此草率换人,他们作何想法?” 温夫人一开口,的确唬住了温国公。 但温以彤在这件事上,脑子转得比谁都快。 “虽是圣上赐婚,但在圣旨上,不曾写明是温家哪个女儿,只说是温家嫡女。” “我与大姐姐都是温家嫡女,大姐姐嫁给景王有何不妥?” 温国公没再犹豫,点了点头。 这么说……好像也无不妥? 温夫人捂住胸口,两眼冒金星。 这是她精心培养的女儿说出的话? “疯了!你真是疯了!”温夫人喃喃道,“景王这样好的婚事你不要,你是瞎了眼了!” 温以彤对此充耳不闻,等到景王倒台沦为被幽禁的庶人,而陈彻摇身一变出阁入相,母亲便会知道自己今日做出的这个决定有多么正确。 她掌握先机,一定要让自己过得比温舒窈好一百倍!一万倍! “舒窈,你觉得呢?” 温国公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纸糊不住墙,温以彤与陈彻的事,终有一日会东窗事发。 与其心惊胆战,遮下此事让温以彤嫁给景王,倒不如……直接让温舒窈嫁给景王! 左右都是嫡女,嫁谁不是嫁? 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他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问道:“舒窈,你觉得呢?” 温舒窈低着头,双手绞着手帕,看上去忐忑不安。 “可是……景王愿意吗?” 她支支吾吾的问出这句话,温国公见她小心怯懦的模样,久违的父爱涌上心头。 “你放心,景王与你大姐姐,此前也只是在宫宴上有过一面之缘。” 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温舒窈双眸亮晶晶的,极力克制住自己不要笑出声。 “父亲说什么,女儿便做什么。”她小声答道。 “好好好。”温国公抚掌一笑,“你这样乖巧,为父一定不会亏待你。” 温夫人脸色苍白,嘴唇嗡动两下,却再也没有出声。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秉性——最是胆小怕事,恨不得将一切风险都扼杀在萌芽之中。 而今日温以彤与陈彻的事……无论自己如何周旋,他都绝不会再让温以彤嫁给景王了。 陈家倒也算是一个好去处,只是陈彻与景王相比,差之甚远,女儿怎么就铁了心要嫁陈彻?陈彻到底有哪一点比得过景王? 第3章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况且让温舒窈嫁给景王…… 温夫人捏紧了双手,余光撇过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温舒窈。 这些年,温舒窈已经被她养得胆小怯懦,就算嫁给景王,想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只是……为何她心中仍有不安? 一旁的温以彤感受不到母亲的忧虑,她双眸亮得惊人。 她马上就要嫁给陈彻了! 温以彤暗暗握紧了拳头,兴奋溢于言表。 同时,她飞快瞥了眼温舒窈。 她眼中的幸灾乐祸,温舒窈自然察觉到了。 从前温以彤是最看不起陈彻这样靠着祖辈庇荫混日子的纨绔,怎么突然一改之前的嫌弃,竟看上了陈彻? 落水一事,想必是她有意为之。 费了这么大的功夫,险些名声不保,就是为了嫁给一个纨绔? 论身份论权势,景王远胜于陈彻。 现在的温以彤,处处都透露着怪异。 此事一了,温夫人再也没了兴致。 换亲嘴上说着简单,可要操作起来,却极为繁琐。 更何况……一想到温舒窈得了景王这个好夫婿,她心中的苦涩与酸意便都涌了上来。 偏偏温国公又道:“明日宫宴,让舒窈跟着你去。” 没什么比宫宴更适合散播消息的地方了,要早早地将温舒窈嫁给景王的消息宣扬出去。 温夫人一怔,心中不情不愿,小声应道:“她们两姐妹正好有个伴。” “她犯下大错,还想入宫?”温国公打断了她的话,冷笑着朝温以彤道,“去祠堂跪着,没有我发话,不得踏出祠堂一步!” 温以彤咬住牙根,往日这些宫宴,温舒窈连边都拢不上。 不就是个景王妃吗? 等到温舒窈陪景王一同落难时,她倒要看看,父亲是否还会重视她! 她拉下脸,胡乱朝着温国公行了一礼,便快步离开了。 “你瞧瞧你惯出的人!”温国公脸色难看,“她犯了错,难道我这个当父亲的说几句都不行了? 温夫人一个头两个大,急忙安抚起了他:“以彤也是受了惊吓,她是最乖巧不过的孩子了。” “明日宫宴,老爷可是想让景王与舒窈见面?”她迅速将话题拉到了温舒窈身上。 温舒窈眼珠子转了转,恰到好处的将发髻上银簪子露在了温国公面前。 她的确穷。 母亲的嫁妆被温夫人牢牢把持着,每月能用的银子就那点,自然没什么像样的首饰。 温国公皱着眉:“浑身上下就这一根银簪子,若是去了宫里,人人都要嘲笑我们温家。” “舒窈生得好,你可要仔细些,替她打扮好了,如若不然……”温国公冷睨了她一眼,“你女儿捅出的篓子,可就没人收拾了。” 温夫人心中一紧,直到温国公这是意有所指。 她心中再不情愿,也只能应了下来:“您放心,我会好好替她打扮的。” “择日不如撞日。”温夫人为了表示诚意,朝着温舒窈招了招手,“舒窈,你随林嬷嬷去挑些首饰。” 温舒窈等的就是这句话,她装作诚惶诚恐的模样,朝着两人行了一礼:“多谢父亲、母亲。” 温夫人的妆匣里好东西可不少,她虽然是个继室,但好歹出生名门,更何况……那其中还有不少是母亲嫁妆中的东西! 趁这个机会,她要多拿点回来。 …… 次日一早,温国公府的马车便缓缓地朝着应天门驶去。 万春殿外,人头攒动,各府的夫人贵女们正齐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怎么没瞧见温舒窈?” 今日一起来,温夫人眼皮子便不停地跳着,都怪温舒窈那丧门星! 她四下看去,这不祥的预感在看到温舒窈时时成了真。 乍一眼看去,她几乎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只是温舒窈正好站在假山旁,阳光自她头顶倾泄而下,满头珠翠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那根垒丝镶红蓝宝石蝴蝶金步摇不是她压箱底的好东西吗? 还有那根饮累丝珐琅彩繁花发簪…… 还有那点翠鎏金嵌和田玉项圈…… 这几乎都是她准备留给温以彤的陪嫁,怎么会出现在温舒窈头上。 “林嬷嬷!”温夫人眼前一片花白,死死的抓住了扶手,“这是怎么回事?” 林嬷嬷心中一紧,撇到温舒窈时,便什么都明白了。 回想昨日温舒窈的种种行径,她目光涣散,喃喃道:“昨日您说带大小姐去选首饰,老奴便带着大小姐去了。” “你是傻子不成?那都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留给以彤的陪嫁!”温夫人咬牙,“给她挑几样宝石簪子难道还不够吗?” “可那都是楚氏的陪嫁……昨日大小姐在您的妆匣中,将楚氏的陪嫁全都挑了出来,她还说……还说您管家不易,就不拿您的东西了,只将母亲陪嫁拿走便是。” “当时老爷还在外边,老奴也不敢声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将东西全部拿走了。” 温夫人见林嬷嬷嘴巴一张一合,浑身血液都往头上涌。 “好啊!”她抓住扶手,一口血到了嗓子眼,“我早该明白!她就是个心焉坏的!!” 温夫人的目光犹如实质,狠狠地刺向温舒窈。 “好看吗?”温舒窈只当做看不见,轻抚脑袋上的金簪,冲着喜鹊挑了挑眉。 这一头首饰,几乎要将她的脑袋压弯了。 真是甜蜜的负担。 喜鹊连忙点头,但瞥见温夫人的眼神,便又锁起了脖子:“小姐,夫人在瞪您呢!” “首饰都到手了,她就是想要将眼珠子瞪出来,我也不会还回去的。”温舒窈轻哼一声,“就如与景王的婚事一样。” 闻言,喜鹊脸上却没了笑容,她哭丧着脸道:“小姐,您与陈公子两情相悦,却被二小姐拆散……还要嫁给景王……” 景王的凶名早已传遍京城了。 温舒窈却是凤眸圆瞪,连连拒绝:“我与陈彻可没有关系,在我看来,景王比陈彻好一千倍!一万倍!” 假山上,司青撇着自家王爷脸色,小声恭维:“这温大小姐眼光真好!” 男人把玩着玉扳指,并未做声。 下方,喜鹊语气哽咽:“可是听闻景王冷漠无情,整日宿在军营中,身边连蚊子都是公的,小姐您若是嫁了过去,岂不是要夜夜独守空房?” “况且……况且京中传闻……” “景王不举!”温舒窈开口,抚掌轻笑,将喜鹊不敢说的话直接挑明。 第4章 景王不举 此刻的司青艰难地闭上了嘴,目光也随之飘走,他不敢再看男人脸色。 不用想也知道,男人此刻是何种脸色…… 任哪个男人听见自己不举的传闻,都不会有好脸色。 这温大小姐未免也太胆大了,怎么敢在宫中这样放肆? 从男人的角度,将温舒窈亮晶晶的眸子看得一清二楚。 ——她当真在为未来夫君不举感到高兴。 女子清脆的声音响起:“这可是好事!景王整日不着家,我不用伺候夫君,守着偌大的景王府,就像是守着金山银山……” 喜鹊正说在伤心处,闻言愣了愣,眼泪汪汪地看着温舒窈,只以为温舒窈是气疯了,哭道:“可景王不举……您这辈子没有孩子做依仗,他们都欺负您怎么办?” “有景王在,他们谁敢欺负我?”温舒窈漂亮的眉眼高高挑起,有着少女特有的娇俏,“更何况,女子立世,也不仅仅只靠着孩子!” “远的不说,就说昭阳公主与温夫人,公主膝下无儿无女,温夫人膝下两儿两女,可你看,这两人的地位谁高谁低?” “自然是昭阳公主。”喜鹊懵懵懂懂,“可她是公主,小姐您……” “当今圣上有九位公主,其余八位,可都有如昭阳公主一般的地位?”温舒窈反问。 喜鹊默默摇头,便听温舒窈接着道:“昭阳公主立世,靠的不是父亲、夫君、儿女,她靠的是自己的本领,其他公主,可没有昭阳公主领兵作战的本事,也没有她勇毅无前的恒心。” “你家小姐我虽没有昭阳公主那样厉害的本领,但我会做生意。”温舒窈说着,喜滋滋地盘算起来,“待我一嫁给景王,我便要好好打理母亲留下的铺子。” 前世她在破落户如陈家,都能将手中的铺子打理得风生水起,更何况靠着景王这棵大树? “别哭了。”温舒窈替她擦拭着泪水,漂亮的眉眼微微皱起,叮嘱道,“你现在该替小姐我想想——我那好继母今日打的什么主意?” 温夫人表面上是个体贴和善的继母,但这些年,她可没少打着为温舒窈好的旗号为难温舒窈。 先是以温舒窈年纪还小,不懂得持家为由,将亡母嫁妆悉数收归自己手中。 然后,是以温舒窈体弱多病为由,总是拘着温舒窈在家中。 自打温夫人入府以来,京中大大小小的宴会,温舒窈几乎都不曾去过——除非是外祖一家进京述职,她才能光明正大地出府。 再然后,则是以温舒窈愚钝蠢笨,不思进取为由,不许她与教养嬷嬷学规矩,还将教琴棋书画的女先生都赶走,说是被她气走的。 温夫人那人一肚子坏水,又怎会眼睁睁的看着她给温以彤筹谋的好亲事落到了自己身上。 这次宫宴,她恐怕正憋着一个大的呢。 温舒窈眯了眯漂亮的凤眸,纤细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头顶冰凉的珠翠。 更何况,温夫人并非是这门婚事最大的变数。 这门婚事最大的变数,是景王。 “得想个办法,让景王对我满意。”温舒窈小声嘀咕,“我不仅不嫌弃他不举,还能替他打理家业……这可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喜鹊虽是忧心忡忡,却立刻捧场起来:“小姐您生得美若天仙,是个男人都会为您着迷的!” “这是自然。”温舒窈挑了挑眉,凤眸潋滟生波,但片刻,她又垂下了脑袋,深深地叹了口气。 可景王不举,只怕她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心动,还是得换个法子。 在场三人,都听得出她这声叹息中饱含的遗憾。 只怕是怎么都不会满意了…… 司青心中嘀咕着,下意识朝着男人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他便愣住了。 只见男人的唇角勾起,那双素来淡漠的眼眸泛着一丝极浅的笑意。 他只觉得荒谬,下意识眨了眨眼。 这还是他认识的王爷吗? 直到身旁男人漫步经心地撇来一眼,他又僵硬如石像。 “皇兄还在等着。” 低沉的男声响起,男人长腿迈开,与假山一并投落在地上的颀长暗影消失不见。 下方的主仆二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假山上的人来了又离开。 …… 时辰差不多快到了,万春殿内,早已坐满了人。 温舒窈低着头,背脊却挺得直直地,轻车熟路地走到了温夫人身边坐下。 见她这般姿态,温夫人浑身不自在。 这个死丫头,在家倒也罢了,偏生在宫中,在这么多夫人与贵女面前,还要做出这样一副怯懦的姿态,唯恐旁人不知道她在温家受了委屈! “既是在外,就该落落大方。”温夫人顶着一旁的几个夫人打量的视线,轻声细语道,“平日里嬷嬷教的规矩,你都忘了吗?” 闻言,温舒窈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双眼睛红彤彤的。 “可是……”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这一圈的人听见,“那教养嬷嬷就在我院中住了半个月,我还没来得及学呢,嬷嬷便被您送去二妹妹院里了。” 她环顾四周,在温夫人僵硬的笑容中,用同样轻声细语的声音补了一刀:“我也是头一次来宫里,还望母亲见谅。” 温舒窈生得一副清丽绝伦的好样貌,当她露出这般委屈神情时,当真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温夫人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她一睁眼,便是温舒窈身上的那几件耀眼灼目的首饰,再一闭眼,便是身旁几个夫人异样的眼神。 她后悔极了。 她千不该万不该向老爷服软,带温舒窈这死丫头出来! 温舒窈絮絮叨叨地,清脆的声音仍在她耳边不停响起。 “母亲,您都不知道,我今日有多高兴,这些首饰,从前我只在娘亲的妆匣中见过,再之后,便见您日日戴着,没想到您能将它们还给我!还让我多选了几件!” “您可真好!难怪府中人人都说,您是在替我打理娘亲留下的嫁妆,待我出嫁时,那嫁妆早就翻了几番了!” 第5章 宫宴下药 温夫人恨不得堵住温舒窈的嘴,她在外素有贤德的好名声,只因人人都以为,她宽宏和善,无论是对继女、还是庶子庶女都视如己出。 可温舒窈所言,却让人怀疑她苛待继女、昧下继女嫁妆。 她甚至已经看到与她向来不对付的张夫人面露讥讽,正在同身旁的人窃窃私语。 都是温舒窈这个搅祸精。 她咬咬牙,将恨意咽下:“你放心,那些嫁妆,我都替你攒着呢。” 无妨,温舒窈今日这般放肆,不过是以为景王妃的位置已是板上钉钉。 待她美梦破碎,她还如何嚣张? 温舒窈眨巴眨巴眼,模样无辜:“多谢母亲。” 温夫人的心思,她一眼就看穿了,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温夫人的手段都不带变的。 能在宫宴上动手脚的方式,无非就是那几种。 温舒窈目光落在了面前的酒杯上,眸光轻闪。 若是没记错,今日的宫宴,正是温夫人的堂姐张贵妃所操办的。 而一旁的宫女,已然替她斟满了一杯酒。 温舒窈剔透的琉璃眸望来,宫女微微福了福身,老成稳重地候在一旁。 这时,殿外传来太监的高唱——“陛下驾到!” 一时间,殿内的人纷纷跪下。 在一片“恭迎圣上”后,成乾帝微微抬手:“都起身吧。” “本是说申时入宫,怎么酉时才到?这可是给你专设的庆功宴。” 随着众人落座,大部分人的目光,落在了成乾帝左侧的男人身上。 男人身形高大挺拔,面容更是俊美,长眉入鬓,桃花眼半阖着,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动:“路上耽搁了,臣弟自罚一杯。” “罢了。”成乾帝摆了摆手,很是无奈,“若是母后知晓,又该罚朕了。” 能让皇帝如此宠溺的,也只有赫赫有名的景王谢景寒了。 皇帝一开口,谢景寒便从善如流地将酒杯放下。 见状,皇帝无奈摇头,却还是这样纵容了谢景寒。 但见谢景寒一成不变的冷脸,他没好气道:“别总是冷着脸,人家小姑娘见你,都快被吓哭了。” 他指的,正是注视着谢景寒的温舒窈。 温舒窈掩饰得虽然好,但坐在上方的人,自是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楚。 “许是长开了,倒是比之前漂亮不少,与你也是愈发相配了。”皇帝心情颇高,打趣道。 谢景寒眼眸微抬,淡淡的瞥了眼皇帝。 皇帝品出了些别的意味,又多看了温舒窈一眼。 温夫人还是那个温夫人,但她身旁带着的姑娘,似乎换了个人。 “朕……” “皇兄还是多操心这几日京中传出的流言罢。”裴景寒打断了他的话,“听闻有人在贩卖此次春闱的试题,天下举子齐聚京城,等着三年一次的春闱,若此事成真……” 提及此事,皇帝皱着眉,不再言语。 耳畔终于清静了,谢景寒垂下眼眸,一眼便瞧见了下方那道明艳夺目的身影。 的确生得一副好样貌,只是这样清丽绝伦的样貌,很难让人联想到假山下那一番大胆的言论。 自打谢景寒走进来,温舒窈便一直往他身上瞥,蜂腰猿背,还有那高挺的鼻梁,这样的好身材好样貌,竟然不举,当真是可惜。 温夫人频频望向她,她像是毫无察觉般,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酒。 再看去,杯中的酒已经见了底。 温夫人的眼中,一瞬间划过了得意之色。 同时,一道肥胖的身影摇摇晃晃的起身,往外走去。 正是肃国公。 肃国公身材肥胖,险些摔倒,好在是身旁的宫人及时搀扶住了他。 他一身酒味,任谁都会认为这是醉酒导致地身型不稳。 然而在上方,谢景寒敏锐的捕捉到了肃国公脸上不正常的潮红。 谢景寒没有太多犹豫,便抬起了一只手。 “他的存在至关重要,切不可有闪失。”谢景寒朝着赶来的司青沉声到。 司青连忙低头:“属下明白。” 不过片刻,温舒窈便扶住了脑袋。 她眨了眨眼,迷迷糊糊地朝着喜鹊招手:“我有些醉了,扶我出去透透风。” 喜鹊悬着一颗心,下意识朝着温夫人处瞥了眼。 话本子看多了,她自然是联想到了一些事。 只是温夫人正在与身旁的夫人交谈,似是根本没有留意到这边的动静。 这时,她的衣袖被人扯了扯,她心中惊骇,却见本应是醉酒的温舒窈冲着她眨了眨眼。 那酒刚入口,温舒窈便察觉有异。 加之前世受了温夫人多次算计,她早有防备,借着举杯的契机,将酒全都吐了出来。 这一次,她倒要看看温夫人在耍什么花招。 对这座皇城,温夫人的了解可不如她! 喜鹊一咬牙,将温舒窈搀扶起来往外走。 温夫人目光朝着身侧瞥了眼,原本伺候温舒窈的宫女,也走了出去。 几乎是同时,谢景寒也走出了万春殿。 温舒窈似是完全醉了,喜鹊几乎搀扶不住。 一双手在此刻帮她搀扶起了温舒窈,语气温和:“太和殿就在不远,不如让温大小姐去那休息。” 喜鹊抬头,发觉是方才伺候温舒窈的宫女。 她对宫里一无所知,但却知道——这宫里没有人是可以信任的。 “不必了。”喜鹊赶紧抱住温舒窈,“小姐说了,她想在太液池附近坐着吹吹风。” 良久,她都没等到宫女的回答。 她惴惴不安地抬起头,却迎面对上一张冷漠阴毒的脸。 “这可由不得你。” 宫女仿若换了个人,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匕首,径直朝着喜鹊挥去。 喜鹊下意识地将温舒窈挡在怀中,谁知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出现。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捏着不知从哪拿来的砖块,狠狠地砸在了宫女的脑袋上。 宫女瞪大双眼。 本应中药昏迷的温舒窈为何会醒来? 她身子摇摇晃晃两下,心中的疑问还未得到解答,便晕死过去。 “小姐。”喜鹊松了口气,又愤怒道,“宫里有人要害您!” 温舒窈冷静地应了一声,环顾四周,便抬脚往太和殿的方向走去。 她倒要看看,温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6章 神秘刺青 太和殿是先帝在时,专为梅贵妃所建。 在梅贵妃离世后,太和殿也随之荒废下来,平日里只有狸猫出没。 而今日的太和殿内,却多了不少人。 温舒窈与喜鹊藏身在窗外,足足有一人高的草丛,彻底遮挡住了她们的身影。 而在殿内,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赤身裸体地躺在床榻上,若非肚皮微微有着起伏,几乎与一具死尸无异。 温舒窈眼底划过一道冷意,此人正是凶名在外的肃国公。 肃国公年逾六十,行事荒诞,家中养了上百房的小妾仍不满足,整日宿在秦楼楚馆中,可谓是声名狼藉。 而今他这般模样躺在这,又有宫女想要将自己带来太和殿,温夫人的心思昭然若揭。 “好狠毒的手段。”温舒窈唇角轻勾,声音轻缓,“不愧是她。” 闻言,喜鹊脸色苍白:“小姐,咱们快走吧!” “走?”温舒窈冷笑了一声,“若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便宜了她?” 说话间,她将藏在袖中的一块手帕拿了出来。 喜鹊见了,只觉得十分眼熟:“这不是夫人亲自绣的手帕吗?” 温夫人是江南绣娘出身,她对自己的出身并不避讳,反倒是借此获取了温国公的不少怜惜。 而眼下,温舒窈拿出的这张手帕上,赫然有着温夫人独有的刺绣印记。 温舒窈眼中含笑,狡黠道:“不错,昨日去她卧房中我顺手拿过来的,本是想着以备不时之需,不曾想她的动作竟如此之快。” 能够毁了自己名声的事,不外乎那几种手段,譬如一块手帕就能充当定情信物——前世温夫人就用过这样的手段算计她。 而她重活一世,早有了提防,便将温夫人亲自绣给温国公的手帕揣在了身上。 温舒窈翻过窗户,径直走到了肃国公身边。 她目不斜视,面不改色,反观身后的喜鹊,早已是双颊通红,眼神飘忽,根本不敢往床上看。 温舒窈扫了眼肃国公肥胖的身躯,面露嫌弃,但还是手脚迅速的将手帕放下,顺带着将肃国公身旁的衣物揉成皱巴巴的一团。 乍一眼看去,像是有人躺过一般。 喜鹊目瞪口呆地看着温舒窈动作,半晌喃喃出声:“小姐,可仅凭一条手帕,如何能让人联想到夫人身上?” 温舒窈勾唇一笑:“别的人认不出她的绣技就算了,我那好父亲可一眼就能认出。” “一条手帕自然不能给她定罪,但能恶心到她,离间她与我那好父亲的关系,我的目的就达成了。” 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温舒窈拍了拍手,顺带着将一味药塞进了肃国公嘴里。 只是,在瞧见肃国公那肥腻的后背时,她神情一滞。 只见在肃国公的身上,赫然刺着一朵诡异的花朵。 一时间,温舒窈的大脑停滞了。 这样的刺青,她似乎在哪见过? 不行! 温舒窈摇了摇脑袋,迅速将这些念头抛在脑后。 “快走!”温舒窈压低了声音,动作也明显变得慌乱起来。 喜鹊不明所以,赶紧跟在了她身后。 暗室中,一双幽暗的桃花眼,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 肃国公的背后有什么? 他心中划过一道念想,便被司青的话打断。 “王爷。”司青见状大惊失色,“肃国公可不能死!” “无需惊慌。”谢景寒拦住了他,眼眸仍看着殿内。 见谢景寒神情淡然,司青心中颇为不安,他不自在地挠了挠脑袋,气弱道:“属下按照您的吩咐跟在肃国公身后,谁知在路上还碰见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宫女。” “瞧着模样,正是伺候宴席上伺候温大小姐的那个宫女。” “瞧温大小姐这样动作,仿佛是早有预料,若是她……”司青小心翼翼的琢磨着。 温大小姐到底是自家王爷的未婚妻,有些事,还是早些查明为好。 然而谢景寒却淡漠道:“的确要好好调查。” 方才温舒窈的模样,像是受了惊。 他眼神晦暗不明,盯着温舒窈的背影若有所思,只是说着要好好调查温舒窈的他,却迟迟没有动作。 只见温舒窈与喜鹊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谢景寒抬了抬手,司青低低应了几声,眼珠子却滴溜溜的转动起来。 凭着伺候谢景寒多年的经验,他轻而易举地得出了一个答案——谢景寒对温舒窈的态度不一般。 自家王爷这么多年来,若是碰上了怀疑的对象,什么手段使不出来? 区区一个温国公府的女儿罢了,还不足以让他心生顾忌。 还未等他仔细琢磨,又听见了谢景寒的吩咐:“温夫人不过是个官眷,怎能在宫中这般行事?想必背后有人相助,肃国公在此处,想必也是她的手笔。” 闻言,司青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温夫人的堂姐是张贵妃,只怕她是借了张贵妃的手来算计温大小姐。” “只是不知张贵妃是否知晓温国公与刺杀一案的关系……若是知晓……那张家是否与刺客有关?” 司青一股脑地将疑问说出,但谢景寒已经走出了暗室。 肃国公醉得不省人事,身上一览无余。 身后的司青倒吸一口凉气,肃国公这幅尊容,着实让人不敢恭维。 不知怎地,谢景寒却想起了方才温舒窈淡然的神情。 那样的神情,不像是养尊处优的高门贵女,反倒像是江湖儿女般洒脱。 一声呼噜,打断了谢景寒的思绪。 司青上前一步,目光牢牢锁定在了肃国公身上。 只见在肃国公的身上,有着一道诡异恐怖的刺青。 这刺青的模样,像是一朵花。 但司青的眼中却满是兴奋:“王爷,您猜得真准!肃国公的身上果然也有这个刺青!!” “既然确定了,便立刻离开。”谢景寒神情平静,似是早有所料。 闻言,司青连连点头。 温夫人可还等着设计陷害温舒窈呢,只怕再过不久,人就会一窝蜂来到太和殿了,他们今日的行动,可不能被人察觉。 只是在离开大殿时,谢景寒又在他耳边吩咐了一句。 他脸色大变:“私下见面?这是否不太妥当?” “本王见自己的未婚妻,难道有违礼法?” 司青不敢再说,连忙应下。 …… 宴席上。 见迟迟未归的温舒窈,温夫人眼中划过一道得意之色。 她朝着身后的林嬷嬷使了个眼色,林嬷嬷会意,便将自己新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太和殿那边早已准备好了,您只管放心。” 几乎是在林嬷嬷开口的同时,一声惊呼响起。 原来是肃国公夫人,她双眼瞪得像是铜铃,双手叉腰,在四周环顾。 “人呢?”肃国公夫人怒气冲冲道,“他又死哪去了?” 一个宫人模样的赶紧上前,低声说了一句话。 而后,肃国公夫人怒气冲冲地走出了大殿。 帝后二人早已陪着太后出门赏花了,殿内的人没了顾忌,眼见肃国公夫人离开,便也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跟了上去。 第7章 抓奸 肃国公夫人是京中最泼辣的,肃国公偷吃被她抓住,少不了有一场好戏。 见状,温夫人上扬的嘴角再也压不下去了。 “你快去瞧瞧!”温夫人不停握拳,“务必要将此事事无巨细地告诉我。” 为防着温舒窈胡乱攀扯,她便不去了。 肃国公花名在外,然而肃国公夫人却对他一往情深。 若有什么风流韵事,肃国公夫人首先发难的,便是女子。 肃国公府内的那一百多个小妾,在她的磋磨下不知死了多少。 而今日,她火冒三丈地又朝着宫人所说的太和殿走去。 她知晓自己的丈夫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日里没少在外面沾花惹草。 只是她没想到,肃国公竟会如此大胆,敢在宫中这般行事。 她到底哪点不如外面的这些莺莺燕燕?肃国公竟是冒着被圣上与皇后娘娘所厌弃的风险,也要与这女人厮混? 都怪这些女人! 她定要将这个女人打个半死,让所有试图勾引肃国公的人,都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小命够不够在她手下走一遭! 抱着这样的心态,肃国公夫人三步做一步,迅速来到了太和殿。 太和殿十分破败,若非得到了宫人的准确消息,肃国公夫人几乎不敢踏进去。 “可别气坏了身子。” 身后的几个好姐妹相继劝说。 “这么多人都瞧着呢。” 此番跟来的,几乎都是殿内的大臣或是官眷。 肃国公夫人只觉得难堪,可很快,她便捏紧了拳头:“既然他不要脸面,我又为何费劲心思地替他护着?” 许是殿内的人被惊动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 肃国公夫人一直都在留意里面的动静,闻声便迅速抬脚,踹飞了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门。 霎时间,尘土飞扬。 里面的丑态,也露在了人前。 “肃国公怎么如此……哎呀!” 一些面薄的夫人们,早已低下了头。 殿内肃国公衣不遮体的模样,当真让人不敢再看第二眼。 肃国公夫人双目赤红,她扫了眼四周,却没发现有第二人在,这让她的怒火停滞了一瞬。 但下一刻,她便瞧见了肃国公身上的红痕。 大家都是过来人,谁不知道这红痕的来历。 “肃国公也当真是饥渴难耐,在宫里都要偷吃。” “家中有个母老虎,自是要想方设法在外面快活。” 一些嬉笑声传到了前面。 这母老虎所指,不言而喻。 肃国公夫人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她大步踏进殿内,一只手便将肥胖的肃国公提了起来,紧接着另一只手狠狠地落在了肃国公的脸上。 “啪”地一声清脆的响声,让在场的人都震了震。 肃国公夫人这一巴掌,着实不轻。 原本在昏睡中的肃国公捂着脸,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谁?谁敢打本……” 他话还没说完,又是一记狠狠地耳光。 紧接着,肃国公夫人左右开弓,一记又一记的耳光甩在了他的脸上。 这样剧烈的疼痛,让肃国公从迷茫中清醒过来,他看到凶神恶煞的夫人,惨叫了一声,下意识便跪在了地上:“夫人,我知错了!” “人呢?”肃国公夫人扯着他的衣领,恶狠狠道,“你将人藏哪去了?” 她方才分明听得里面有交谈声,必定是他将那狐狸精藏了起来。 思及此处,她恶狠狠地扫向四周,然而让她失望的是,这殿内空荡荡的,除了肃国公,的确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而在这十几个巴掌下,肃国公摇了摇脑袋,终于变得清醒起来。 殿外几十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他,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嫌恶。 一阵凉风吹来,他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是赤着身子时,急忙将一旁的衣裳穿上,手忙脚乱之中,身上的一块帕子随之落下。 肃国公夫人眼尖,立刻将帕子捞到了手中。 “这是何物?”她声音尖锐,质问道,“那狐狸精给你的定情信物?” 肃国公神情惊惧,他紧紧地抓住了这一身衣袍,唯恐外人发现自己的秘密。 然而他这般模样落在肃国公夫人眼中,便是要执意为那狐狸精隐瞒了。 夫妻二十余载,她何时见过肃国公如此袒护一个女人? 酸涩与妒忌在心中翻江倒海,她揪着这方手帕,突然发觉在上面,绣了一个小小的“张”字。 一时间,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许多人名。 而在她身后,一声惊呼清晰地响起。 她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目光如炬:“你知道这手帕的主人是谁?” 丫鬟低着头,身子在不停地颤抖着,嘴巴张张合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这不是温国公府的丫鬟嘛?我记得是温大小姐身边伺候的。” “这上面绣了一个张字,若我没记错,温国公夫人便姓张,而且……还有着一手好绣技。” 这些话,传入了肃国公夫人耳中。 她紧盯着喜鹊,厉声道:“说!这帕子是谁的?” 喜鹊捂住了嘴,两眼含泪,就是不肯开口。 她不停地摇着头,仿佛这样,就能不供出那人。 越是这样,肃国公夫人越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那张氏她也见过,称得上一句风韵犹存,她家这位,是什么货色都能弄到手里尝一尝的。 更何况张氏当年能在好姐妹新丧不久就勾搭上好姐妹的夫君,还迅速坐上了温国公夫人的位置,必定是有些狐媚子手段在身上的。 于是,她冷笑了一声,竟也不再理会喜鹊,扯着肃国公便往外走。 肃国公将衣裳匆忙套在身上,嘴里不停说道:“你必定是找错人了!我可什么都没做!”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在为她遮掩?”肃国公夫人冷笑道,“她的手段果真了得!” 林嬷嬷匆忙跟上了队伍,却见肃国公夫人扯着肃国公往回走。 她心中咯噔了一声,连忙要探听消息。 谁知人人脚步飞快,跟在肃国公夫人身后。 林嬷嬷左看右看,也没瞧见温舒窈在其中。 突然,她目光定在了假山后。 温舒窈眸光间闪烁着笑意,正与她遥遥相望。 温舒窈怎会出现在此处? 不可能!肃国公夫人怎会放过勾引自己丈夫的人? 那……就是温舒窈不在殿内! 殿内的是何人? 事情超出掌控,林嬷嬷心中大乱,下意识随着人群往回走。 而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直让人头皮发麻。 林嬷嬷心立刻悬了起来——这是温夫人的声音! 第8章 奸情 温夫人本是在品茶,谁知肃国公夫人不知从哪蹿了出来,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将她的头发狠狠抓住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重重的一巴掌。 “贱人!”肃国公夫人满脸怒容,眼中既是嫉恨,也是厌恶,“你竟敢勾引国公爷!” 在座的人不在少数,几乎都是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任谁都没想到,肃国公夫人会突然来这一出。 这一巴掌,直接将温夫人打蒙了,她捂着脸,下意识跌倒在地。 然而见她这幅柔弱的模样,肃国公夫人却仿佛受了更大的刺激,竟是直接将她按倒在地,左右开弓,每一巴掌都朝着温夫人的脸去。 温夫人平日里在家中也就处理一些俗务,哪里是将门出身的肃国公夫人的对手,她被按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在座的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上前劝阻。 “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动手?万一是误会呢?” 温国公也在此时快步上前,他看着温夫人被压在地下打,气坏了:“住手!你这般做,可有将我温国公府放在眼里?” 站在殿外的林嬷嬷也急忙冲了进来,将温夫人护在自己身后。 “夫人,您没事吧?”林嬷嬷心疼地替温夫人擦拭着脸上的尘土。 只是温夫人脸上全都是掌印与红痕,林嬷嬷一擦拭,她便不停地倒吸凉气。 然而直至现在,她也不明白肃国公夫人的怒火为何会集中在自己身上。 她不应该是生撕了温舒窈吗? “温舒窈呢?”温夫人突然意识到不对,顾不得脸上的疼痛,一把捏住了林嬷嬷。 闻言,林嬷嬷满头雾水:“并未瞧见大小姐……” 一旁,肃国公夫人冷笑几声,朝着温国公便扔去了一张手帕。 温国公接住帕子,待看清楚上面的花样后,他脸上的神情便僵硬住了。 温夫人瞧着那方手帕,心中顿生不祥的预感。 只听得肃国公夫人厉声道:“这是在我夫君身上发现的帕子,劳请温国公认一认,这可是温夫人的绣技?” 温国公没有开口,温夫人一把夺过了这帕子,她的瞳孔在这一瞬间睁大了。 她自是不会认错自己的绣技,这帕子……的确是她的! 思及此处,她心中惶惶,不安地看向温国公。 现在这情形,饶是她有嘴也说不清,唯一能替她挡下这一切的,只有温国公了。 殿内的人都在留意此处的动静,就连皇后也派人过来问询。 温国公面上没有动静,但暗地里已经将一双手捏紧了。 “你认错了。”温国公沉声道,“这绣技,并非出自内人之手。” “是吗?”肃国公夫人冷笑道,“莫非是温国公为了遮掩家丑,故意替她隐瞒?这可是你们府中的丫鬟亲口说的……” 她正想将方才那丫鬟找来,然而环顾四周,再也没瞧见那丫鬟的身影,更何况那丫鬟始终低着头,她也分辨不出来丫鬟的样貌。 温国公抓住这一机会,朝着她,冷声道:“今日耻辱,我温国公府绝不会忘,是非对错,自有陛下与皇后娘娘定夺!” 在这样的大事上,温国公素来拎得清。 这样的丑闻,若是传到帝后二人耳里,只要他一口咬定这帕子不是温夫人所绣,对温国公府影响不大,可对肃国公…… 陛下对肃国公早有不满,今日动静闹得这样大,吃亏的只会是肃国公。 显然,肃国公夫人也分外清楚这一点。 她的脸色冰寒,偏偏温国公不依不饶:“既然你说是我温国公府的丫鬟所指认的,那丫鬟在何处?” “还是说……这都是你的臆测?”温国公双目紧盯着肃国公夫人,精光毕现。 肃国公夫人半晌没能回答,她的脸色难看极了,偏偏那丫鬟再也没了踪影。 片刻后,她冷哼一声:“这件事我不会就此罢休的,你们且等着吧!” “你们这对狗男女,迟早有一日……”她目光阴冷,如毒蛇般滑过温夫人那张风韵犹存的脸,“我会将你们一并解决了。” 温夫人紧紧地攥住双手,泪水涟涟:“可我当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方才我就坐在这,哪也没有去……” 肃国公夫人一听她这话,怒火顿时上涌,被身旁的嬷嬷好说歹说劝住了。 “你给我等着!”肃国公夫人放下狠话,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此处。 一时间,殿内的人也纷纷散开。 只是他们的目光,依旧落在温国公夫妇二人身上。 温国公半蹲下身子,亲自将温夫人搀扶起来。 “夫君……”温夫人眼含热泪,“这件事,当真不是我所为。” 温国公拍了拍她的手掌:“我先带你回去。” 此话一出,温夫人心中便咯噔了一声。 只是她抬头,却无法从温国公的神情中窥探出他的心思。 这场闹剧,已然让她颜面扫地。 她恨不得立刻离开此处,没有细想,就跟上了温国公。 温国公越走越快,温夫人心中不祥的预感也愈发强烈。 一出宫门,迎面而来的便是温国公黑如锅底的一张脸。 “说!”温国公将那方手帕扔在了温夫人的脸上,厉声质问,“你与他究竟是何时有的苟且?” 温夫人大惊失色,她张了张嘴,辩驳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又被温国公堵了回来:“这帕子分明是你绣的!我可看得清清楚楚!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吗?” “我冤枉!”温夫人急切地抓住了他的衣袖,急声辩解,“方才我就在宴席上,哪也没去,那方氏分明是在无理取闹!” “夫君,你是见了我的!我哪有机会与肃国公……厮混!”提及肃国公,她倍感屈辱,却不得不在此时极力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母家看似风光无限,却都靠着女儿家的亲事维持富贵荣华,对她而言,温国公是她唯一的依靠,她不能失去温国公的宠爱。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温国公的一声冷哼。 马车朝着温国公府疾驰而去,夫妇二人各怀心思,都没意识到还有一人被留在了宫中。 第9章 娶谁不是娶 喜鹊小跑到了太液池的凉亭边,她将方才万春殿内的闹剧看得一清二楚,此时压抑住内心的雀跃,小声道:“小姐!您猜的果然没错!” “方才肃国公夫人一去万春殿,便将夫人一顿打,夫人的脸都被打肿了!” 喜鹊手舞足蹈地说着,温舒窈扇着团扇,忍不住笑了出声。 “我真想回去看看,她现在是副什么模样。” “方才老爷已经带着夫人走了。”喜鹊低声道,“奴婢瞧着老爷那模样,好似是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那是你不了解他。”温舒窈轻嗤了一声,“他将自己的脸面看得最要紧,自然不会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被戴了绿帽子。” “可若是回去……”温舒窈笑盈盈道,“那可就说不定了。” 主仆二人在此处聊着,湖对岸,谢景寒目光始终落在温舒窈的身上。 司青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着,身为谢景寒的心腹,他自然是要在此时琢磨谢景寒的心思。 方才在太和殿,谢景寒对温舒窈的态度已是不一般。 现如今又站在对岸,痴痴地看着温舒窈。 这不是少男怀春吗? 更何况温大小姐也生了一副能让人一见钟情的绝世容貌。 心中想着,他便有了个主意。 谁知在这时,谢景寒却大步流星的往前走,看模样,像是要去找温舒窈。 他在心中哎哟一声,急忙跟上。 “景寒。” 一声轻柔的女声,生生的打断了谢景寒的步伐。 司青脸上看热闹的神情还未收敛,急忙朝着来人行了一礼:“参见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皇后挥了挥手,见谢景寒这张冰冷的俊脸,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 “皇嫂。”谢景寒朝着她作了一揖。 皇后目光落在他身上:“听闻你去了太和殿?” “可有发现什么?” “已经在肃国公身上找到了刺青。” 谢景寒简短的一句回答,足以让皇后神情大变:“当真与他有关?” “八九不离十。”谢景寒淡淡答道,“不过具体的细节,还需再做调查。” 皇后点了点头,忍不住说起了今日的闹剧:“今日肃国公夫人从太和殿回来,她可有发现什么端倪?” “并无。”谢景寒摇了摇头,“在她到来之前,我们已经离开了。” 皇后松了口气:“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这件事,与三日前刺杀皇帝一事有关。 那刺客突然出现,毫无征兆。 任谁都没能知晓他们的来历,只有他们身上的刺青,方能让人从中窥探出端倪。 肃国公花名在外,有着不少欢好,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肃国公身体发热时,身上便会有一朵花模样的刺青显露。 谢景寒掌管着大理寺,手中有着无数情报网,二者一联合,便盯上了肃国公。 宫中戒备森严,但却有着前朝留下的密道,其中不少密道,都还未被发现。 因此,谢景寒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肃国公身上。 肃国公当年可是前朝末帝最器重之人,整座皇宫的建造,也是出自他与末帝之手,若说熟悉程度,没人比他更熟悉。 而今日,他也成功在肃国公身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 皇后拧眉:“陛下待他不薄,他这样做……究竟是图什么?” 谢景寒沉默了一会儿,道:“待找到确凿证据,想必就能让他吐露实情了。” 谢景寒办事,皇后向来放心。 她紧皱的眉头松开,说起了这几日自己一直放在心上的事。 “此事关系重大,你固然要上心,但你总不能为了这些案子,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皇后絮絮叨叨的说着,谢景寒神情不变,像是没有听见。 司青站在一旁看着,福至心灵般,他飞快答道:“方才王爷正想去找温大小姐呢。” 随着谢景寒一个眼刀过来,司青立刻噤声。 皇后却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她眼中含笑,看着谢景寒:“怎么?你瞧见了她?她……” 话正说着,她突然意识到了不对,神情一变:“温大小姐?可与你定亲的,分明是温二小姐才对。” 司青本是在缩小存在感,一听这话,顿时睁大了双眼:“可属下听见人唤她温大小姐……” 皇后虽然深居后宫,但对大臣家事了如指掌。 这时她皱着眉,很快便想到了一件事:“温大小姐是温国公与先夫人所生,温二小姐是温国公与继室张氏所生。” “当年那封圣旨上,只说了是温家嫡女,我倒是忘了,温家嫡女有两位。”她眸光闪了闪,眼神危险极了,“可这些年来,温夫人一直都带着温二小姐入宫,我也默认了你的妻子会是温二小姐。” “眼见要到成婚的日子了,他们为何换了人?”皇后冷笑,“莫非是瞧不上你?” 在皇后心中,谢景寒自是千般万般好,然而京中关于谢景寒不举的流言甚广,以至于她长居深宫,都有所耳闻。 现如今温家突然换了人来与谢景寒成婚,她自然会多想几分。 此时她便怀疑是温家嫌弃上了谢景寒。 温国公府门第高,可相较于谢景寒,那便是高攀。 既是高攀,就该老实些,可瞧瞧温家都做了什么事?他们竟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两姐妹换了。 皇后脸色难看,沉声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受委屈,这件事,我定要让温家给我一个交代。” 她正是在气头上,然而在沉默片刻后,她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谢景寒仍是那副淡淡的模样,然而皇后却知道,谢景寒并未生气。 他竟然不生气? 皇后回想起方才司青的话,了然一笑:“你是看上了?” 谢景寒沉默不语。 皇后不管他,只看着司青道:“将王爷与那温大小姐的事,一一道来。” 司青低着头,憋了半晌,都没能憋出一句话。 直到谢景寒开口:“您别逼他了。” “我也是关心你,你都这般岁数了,身边还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叫我与你皇兄如何是好?”皇后叹了口气,“如今你好不容易有了些成婚的念头,我自是要问清楚。” “我还从未见过这位温大小姐呢,今日远远一瞧,模样倒是好看。”皇后思索片刻,“你竟然也是个看脸的?” 谢景寒冷着一张俊脸,淡淡道:“娶谁不是娶?一切任凭皇兄与皇嫂做主。” 第10章 心中的景王妃人选 司青一直悬着一颗心,见皇后离开,这颗心方才落到了实处。 他低着头,亦步亦趋跟在谢景寒身后,却发觉谢景寒竟是直奔温舒窈而去。 本是在与喜鹊交谈的温舒窈似有所感,不经意间一个抬头,身子顿时变得僵硬起来。 是谢景寒! 她毫无察觉,不知谢景寒时何时来的,更不知谢景寒偷听了多久。 一时之间,温舒窈的脑中飞快转动着,试图寻找到一个好的借口。 然而,谢景寒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随着谢景寒高大的身影越靠越近,这道身影在日光的倒映下,牢牢地将温舒窈笼罩在身下。 温舒窈只觉得自己在此刻的呼吸都停滞了:“见过景王王爷……” 她垂下眼眸,迅速行礼。 谁知谢景寒却伸出手,骨节分明的大手牢牢地扣住了她精巧的下巴。 下巴传来的粗糙触感,让温舒窈倍感不适,她眉心微微拧起,朝着谢景寒瞪了一眼。 “方才在太和殿时,本王也在。”谢景寒声音淡漠至极。 温舒窈神情僵硬,大脑飞速转动。 谢景寒也在? 他是看见自己栽赃嫁祸温夫人?所以来找自己为温夫人主持公道的? 不!这不可能! 正当温舒窈心中思索时,却听得谢景寒一声轻笑。 温舒窈一双凤眸微微瞪大了,这笑声低沉悦耳,可她却从中听出了浓浓的杀意。 “温小姐似乎认识肃国公背后的刺青。” “什么刺青?我从未见过。” 她冷冷开口,纵然面对谢景寒的冷脸,也鼓足了勇气,试图将自己摘清。 那刺青她的确认得,似乎与北狄王庭有关。 能被谢景寒记住并想要探寻的刺青,必定是危险万分的东西,她绝不能与此事扯上关系。 但显然,谢景寒并非她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能敷衍过去的。 下巴上的力道骤然变大,温舒窈还未回过神来,便见到了一张放大的俊脸。 “温小姐,此事关系重大,你若知晓这刺青的来历,最好还是如实道来。”谢景寒眸光泛冷,紧盯着温舒窈。 “我……”温舒窈吃痛一声,凤眸含怒,冷冷扫向谢景寒,“这就是王爷求人的态度?” 一旁的司青厉喝道:“大胆!我家王爷……” “是本王失礼了。”谢景寒却打断了司青的话,他当即松开了手,只是他的身影,仍牢牢地将温舒窈笼罩在内。 “温小姐,你知道这刺青的来历。” 虽是问询的语气,可温舒窈却知道,谢景寒已然笃定她会知晓此事。 谢景寒此人太过精明,她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如实说。 沉默了一会儿,温舒窈道:“我也只是在一个地方见过这个模样的刺青。” 闻言,谢景寒的桃花眼便牢牢地锁定在了温舒窈身上。 温舒窈强忍不适,道:“王爷有所不知,我那继母与一个男人有染。” “那男人在翠微坊开了一间首饰铺,我偶然间瞧见过他腰间的一枚令牌,上面正刻着这刺青的图案。” 她神情真挚,语气更是诚恳。 她说的可都是实情,只不过温夫人与外男有染的事,是她上辈子发现的,而那男人令牌上的刺青,也是她上辈子见过的。 就在她以为谢景寒会就此放过自己后,谁知一声轻嗤从谢景寒的薄唇间逸出。 “是吗?” 谢景寒似笑非笑地望着温舒窈。 眼前的女子模样生得极美,那双琉璃般剔透的眼眸在望着自己时,更是极为真诚。 可他却看得清楚,温舒窈这番说辞,漏洞百出。 “在楚家回京之前,你不过是温国公府一个受尽欺凌的女儿。”谢景寒淡淡的陈述着事实,“你出府的次数屈指可数,你是如何发觉温夫人的私情?又是如何跟踪温夫人的?” 温舒窈眼眸微闪,却不回答。 下巴上仿佛还残留有谢景寒指尖薄茧粗粝的触感,她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眼也不眨地盯着谢景寒。 无论谢景寒如何怀疑,她都只能咬死了是自己不经意间看见的。 然而,预料之中的质问并未发生。 “不过,这都不重要。” 谢景寒往后退了一步,摄人的压迫感终于消散了些。 两人此刻距离足足有两臂远。 温舒窈还在震惊中,便听得谢景寒又道:“只是这刺青的来历,还需劳烦温小姐了。” 闻言,温舒窈面露不解。 “交给我?”温舒窈反问,“王爷难道觉得,像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调查……” “今日在太和殿,温小姐可不似自己嘴上所说的这样柔弱。”谢景寒轻飘飘地落下了一句话。 温舒窈漂亮的眼眸睁大了:“这二者怎能相提并论?” “无妨。”谢景寒薄唇轻勾,“今日在太和殿,本王瞧见了一个与常人印象中截然不同的温小姐,本王相信温小姐。” 温舒窈背脊一寒,心中暗骂温夫人不会选地方。 谁能想到,那破落的宫殿内,竟然还有谢景寒。 她眼眸微微垂下,却又听谢景寒道:“温小姐,明人不说暗话,以本王的身份,一旦调查此事,必定会引来其他人的注意,阻力重重。” “可若换做温小姐,那所面临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温舒窈眼皮一跳,直觉这背后之人的身份不简单。 谢景寒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让他顾虑的人,该是何种身份? 不会是…… 温舒窈还未细想,便听得谢景寒再度开口。 “温小姐若是同意此事。”谢景寒的语气一沉,“本王可以许诺温小姐三件事,如何?”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让一个局外人去调查这件事,将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许多困难阻力也会一并消失。 只是这个人,既需要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有需要能力胆识。 放眼看去,这样的人少之又少。 但在太和殿见过温舒窈的动作后,他便有了人选。 尤其是发觉温舒窈识得那刺青后,他便知道,自己应该选择谁了。 这个条件的确诱人。 第11章 三个承诺 这可是景王许下三件事! 若她能有拥有这几个条件,无论是为母亲报仇,还是将来的日子,都能过得比上辈子轻松许多。 因此只是片刻犹豫,温舒窈就答应了。 “第一个要求。”温舒窈眼眸抬起,与谢景寒对视,“我要当景王妃。” 她声音掷地有声,极为坚定。 谢景寒先是一愣,随即那双淡漠的桃花眼中,便浮现出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这不算要求。”谢景寒道,“我本就属意你当我的王妃。” 这句话响起,温舒窈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她呆呆地看着前方,谢景寒那张俊美的脸庞晃得她眼晕。 什么叫做早已属意? 温舒窈从不会自视甚高,她知道,必定是她在谢景寒这有了利用价值,因此,谢景寒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不过…… 这对她而言,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她双眸亮晶晶的,就这样望着谢景寒:“王爷此话当真?” 谢景寒同样望向她,在她剔透的眼眸中,并无半分羞涩,反倒是跃跃欲试。 “自然。”谢景寒简短答道,“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只要温小姐愿意,景王妃的位置,随时为温小姐保留。” 对于自己王妃的人选,谢景寒向来不在意。 可在看见太和殿中的那一幕时,他却觉得,若要有王妃,也该是温舒窈这样胆大心细的女子。 因此,他对温国公府偷偷换亲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温舒窈被平白砸下了这样大一块馅饼,眼中的喜悦几乎要化作实质。 “王爷放心。”她坚定道,“那刺青的来历,我一定会替您查清楚。” “只不过……”温舒窈是懂得顺水推舟的,她双手合十,漂亮的桃花眼中露出一丝哀求,“我身边没有可用之人,想要调查这件事,恐怕还需要王爷支援些人手。” “这一事,你无需担忧。” 谢景寒一双多情的桃花眸中,只能瞧得见冷静。 他与温舒窈一对视,便道:“此事危险重重,自然不会交由你一个弱女子去办,本王只是需要你……” 他本是想说,如今只有温舒窈知晓这刺青的来历,可见温舒窈对此如临大敌,这话到了嘴边,也只换做了其他话。 “你用你的脑袋,来调查此事,至于亲自前往调查的人,本王自会安排。” 温舒窈漂亮的眼眸微微转动了一下,这言外之意,她自是听懂了的,不过谢景寒既然没有明说,她便当做不知道好了。 于是,她笑盈盈地扬起一张精致的小脸,冲着谢景寒福了福身:“您放心便是,我定能替您将这幕后之人找出来。” 那可是温夫人的姘头,若真能将这人深扒出来,温夫人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她眼中满是盈盈笑意,这般注视着谢景寒,仿佛眼前之人是她的心上人一般。 谢景寒神情依旧冷峻,只是背在身后的一双手紧了紧。 宴席结束,人们意犹未尽。 今日宫宴着实有趣,先是瞧见了肃国公夫人抓奸,又是瞧见肃国公夫人痛打温国公夫人。 两个京中有名有姓的贵妇人在这大打出手,可是罕见的事。 正因此,宫宴上的事流传甚广。 甚至在温舒窈回宫的途中,还听见了路旁的人正在议论此事。 她刚踏进温国公府大门,便瞧见了在一旁守株待兔的林嬷嬷。 林嬷嬷撕下伪装,盯着温舒窈的眼神锐利至极。 “大小姐,夫人与老爷等待你多时了。” 她说话时,将温舒窈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遍,尤其是在瞧见温舒窈穿戴整齐,面色红润时,心头更是狠狠一跳。 温夫人的计划,她可是从头到尾都参与了的。 今日她分明亲眼瞧见那宫女跟着醉酒的温舒窈离开,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不在温夫人的计划中。 思及此处,林嬷嬷心中愈发警惕,口中更是质问道:“大小姐何故晚归?” 温舒窈无辜的眨了眨眼,声音中还有些委屈:“我醒酒回来,发现父亲与夫人都离开了。” “若非王爷好心,我恐怕还在宫门口等着你们来接呢。” 温舒窈开口,让林嬷嬷哽住了。 在离开皇城时,他们的确不曾考虑过温舒窈。 “王爷?”林嬷嬷又捕捉到了重点,“是哪位王爷?” “正是景王。”温舒窈说到这,双眸亮晶晶的,“王爷可真好,听闻我孤零零一人被留下,还差人送我回来,景王府的马车还在外面候着呢。” 林嬷嬷一听,倒吸一口凉气,竟然是景王? 她心中琢磨着,暗骂温舒窈麻烦精。 景王与温舒窈本就有一层婚约在,若是真让温舒窈搭上了景王这棵大树,夫人与小姐该如何是好? 她可一定要将此事告知夫人! 就在林嬷嬷心中思量时,温舒窈已经款款往府内走去。 余光瞥见她的背影,林嬷嬷连忙道:“夫人与老爷都在祠堂等着大小姐,大小姐还是快些去吧!” “知道了。”温舒窈摆摆手,步伐轻快极了。 祠堂内。 温以彤跪在地上,额间有着细碎的汗珠滑落。 可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却无一人敢上前。 今日温国公与温夫人前去宫中赴宴,她想要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一番,谁知刚过去两个时辰,温国公就怒气冲冲的带着温夫人来了祠堂。 当时温以彤瞧着温夫人脸上的掌印,被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老老实实地跪在了蒲团上。 一旁,温夫人脸色难看,正看着门外。 温国公坐在上首,似是在沉思。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一见温舒窈,温夫人便忍不住厉喝道:“还不跪下?” 温舒窈怔然,她看了眼温夫人,又瞧了眼温国公,见温国公没有回应,她眨了眨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我做错了什么?夫人为何要发这么大的火?”温舒窈呜咽一声,搀扶着门框,仿佛下一刻就要晕过去。 温国公皱了皱眉,见温舒窈一副柔弱无依的模样,打断了温夫人:“也不一定是她做的,你急什么?” 第12章 替她作证 闻言,温夫人憋着的那股气不上不下,堵在心口处,怎么都消散不了。 “除了她,还有谁会这样处心积虑地害我?”温夫人扯着温国公的衣袖,眼中也盈满了泪水,“夫君,你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平日里这样做,温国公必定会替她做主。 然而温夫人忘了,自己现在这幅尊荣,饶是再楚楚可怜,瞧上去也是面目可憎的。 她脸上布满掌印,还有被肃国公夫人尖锐的指甲抠出的红痕,再加上仿佛无穷无尽的泪水,就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一般恐怖。 温国公只觉得一阵反胃,他冷下脸,撇开了手。 “有事说事。” 温夫人神情一僵,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温舒窈低声哭了起来。 “夫人平白无故为何要冤枉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她一边哭,一边同温国公上眼药,“我不过是去醒了酒,回来后你们便都不见了,只剩我一人在那。” “有些人还故意来我面前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我可都替夫人一一辩驳了回去。”她声音越说越大,“夫人平日里行事端庄,怎么会与肃国公有染?” 不提则已,一提起这事,温国公脸逐渐变黑。 今日在宴席上,他那些个同僚看他的眼神都饱含深意,仿佛一顶绿帽子已经扣在了他的头顶。 温夫人心中咯噔一声,急忙打断温舒窈的话:“我与肃国公本就毫无干系!你是从哪听来的传闻?” “我问你,肃国公身上的那方手帕,是不是你故意扔在那的?” “你说你去醒酒,可谁都没有瞧见你,你究竟是去醒酒,还是去与肃国公厮混?” 此话一出,不止温舒窈,就连温国公与温以彤,都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温夫人。 “你说什么?”温国公只觉得一股气血迅速上涌,“谁与谁厮混?” 温夫人一口咬定是温舒窈与肃国公厮混。 然而温国公在极度愤怒之下,竟冷笑了一声:“她年纪轻轻,不日便要嫁给景王,她去与肃国公厮混?我瞧你是脑子糊涂了!” 温舒窈则是微微张大了嘴,她看着温夫人,泪珠一颗一颗地接着往下落,“夫人,您就算要替自己洗刷清白,也不该……将这脏水泼在我的头上。” “我今日醉酒不在,宴席上发生的事,还是旁人告诉我的。”温舒窈声泪俱下,“我何错之有?夫人要这样害我?” 温夫人冷笑道:“你说你去醒酒,可有人能替你做证?” “那帕子的确是我绣的,却是我绣给老爷的,我一直都将其放在妆匣旁,昨日只有你碰过妆匣!”温夫人态度强硬极了,“就算不是你与肃国公厮混,也是你故意将这帕子扔在肃国公的身上,借此机会陷害我!” 她说着,朝向温国公哭诉道:“这些年来,我自认尽心尽力,对她从未有过偏颇之举,她却如此害我!” “夫君,你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温夫人也是声泪俱下,眼中满是委屈。 温国公迟疑了片刻,便又听温夫人道:“那帕子我也曾给你瞧过的!若我真与肃国公有染,又怎会光明正大地拿出来给你瞧?” 在温夫人说出这话后,温国公仔细回想,却只有零星的记忆。 然而他与温夫人夫妻二十余载,在见到温夫人这样可怜时,到底是心中的不忍占据了上风。 “既然你说你去醒酒,可有证人?” 温舒窈心中冷哼了一声,她早已料到了温夫人会紧咬不放。 不过,她早有准备。 在温国公的注视下,她落落大方道:“在太液池旁,女儿见到了景王。” “若是父亲不信,大可以去请景王过来,一问究竟。” 温国公眉头紧皱,景王? 景王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权势举世无双,岂是他说请就能请来的? 温夫人暗暗咬碎了一口牙:“你见了景王?莫不是为了遮掩自己做过的丑事,随便胡诌出来的借口。” 温国公心中,也是这般想的。 他望着温舒窈的眼神中带着不赞同:“舒窈,若真是你所为,你认个错,此事就过去了,你可知晓牵扯上景王会是何种后果?” 温舒窈挺直了背脊,一字一句道:“景王就在门外,他可以替女儿做主。” 此话一出,温夫人愣住了,温国公也是如此。 而温以彤,更是在震惊之后,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望向温舒窈。 方才她听到了什么? 温舒窈莫非是失心疯了,竟是将景王扯了进来。 旁人不清楚景王的脾性,她与景王当了十几年的夫妻,她难道还不清楚吗? 景王此人冷情冷性,从来不会为外人考虑。 当年她身为景王妃,从未在景王身上感受到一丝温情,温舒窈她怎么敢将景王牵扯进这些家事中来? 莫非她以为凭借她那张脸,便能教景王神魂颠倒了吗? 温以彤心中生出一股无名怒火,忍不住讥笑出声。 “景王会为你做证?大姐姐莫非是昏了头了!谁人不知景王……” 她说话时,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温舒窈,眼神之怨毒,几乎要将温舒窈生吃了。 这般场景落在旁人眼中,很是叫人吃惊。 温夫人心中又急又恨,若是在之前,温以彤做出这幅模样,倒也算是在理,可她如今自己抛下与景王的婚约,与陈彻那穷小子在一起。 如今这般姿态,当真是……丢脸至极! 她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林嬷嬷会意,立刻扯了扯温以彤。 “二小姐,夫人唤您呢。” 她说话时,并未留意外面的动静,自然也没瞧见大步流星从门外走进来的高大身影。 “本王可以替舒窈作证。” 来人高大俊美,一双多情的桃花眸却如利剑般,扫向在场众人。 瞧见他后,原本黑着脸的温国公从震惊变作激动,快步向前走了几步。 “王爷!您怎么来了?” 温国公脸上堆满了笑,极为殷勤。 温以彤更是愣住了。 只因来人,赫然是她梦中那冷情冷性的夫君——景王。 第13章 嫉妒得发狂 梦中的她,对谢景寒这位夫君也是处处满意的。 京中哪个女子不曾幻想过嫁给位高权重又年轻俊美的景王?这样一门好婚事,落在她头上,就如天上掉馅饼一般。 哪怕有着流言蜚语,她依旧毫不在意。 然而婚后的日子,却让她大失所望。 她见到的,从来都是一张冷峻的脸,她从未在谢景寒的脸上见过任何温情的表露。 同样是大婚,只因一纸书信,她的夫君便能在新婚之夜抛下她,让她孤零零一人回门。 反观温舒窈,回门之日虽无盛大依仗,身边却有体己夫君相伴。 她一眼便看见了温舒窈在与陈彻说话时,面上的那一抹羞红。 自记事起,她便知道,自己这位大姐姐是个无能之人,除了美貌一无是处。 无论是才识还是性情,她远在温舒窈之上。 正因此,她才能被择中成景王妃。 然而…… 然而那日回门宴,却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 她想要的夫君,原本就该是体贴温柔的。 而不似景王那般冷情冷性,对待妻子就像是对待下属。 温以彤抬起头,梦境中那张冷漠的脸逐渐与眼前之人重叠到了一起。 谢景寒…… 她再也不愿提及的名字。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谢景寒走到了温舒窈身旁。 他的身形高大挺拔,将温舒窈牢牢地挡在了自己身后。 “本王可以作证。”他冷声重复了一句,“在太液池旁,本王见了舒窈。” 他一口一个“舒窈”,任谁都能发觉这称呼中的亲密。 这还是景王吗? 不只是温以彤,就连温国公等人,也在心中发出了疑问。 谁人不知景王的脾气?那可是连皇帝面子都不给的主! 温国公反应极快,当即道:“王爷既然作证,下官自是相信的!” “来人啊!”他高抬起手,“快快备好茶水!” 景王这样的人物,可不是人人都能攀附上的。 即便他与温国公府有婚约在身,可这些年来,温国公也没能从这门婚事上捞得一点好处——只因景王不近女色,对他这二女儿,也并无好脸色。 他本以为自己再也无法从这桩婚事中获利了,却不曾想柳暗花明又一村。 景王这般人物,竟是肯为了他的大女儿亲自上门来作证! 这般行径,足见温舒窈在他心中的地位。 思及此处,温国公脸上的笑容都快堆不下了。 他的神情姿态落在温以彤眼中,就如同一个重重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温以彤的脸上。 怎会如此? 温以彤的脸色难看至极,她死死的掐住了一双手,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怒与不可置信,直愣愣的朝着谢景寒望去。 而她的眼神,早已落入了谢景寒的眼中。 谢景寒轻飘飘地扫来一眼,那眼中只有淡漠。 这样的眼神,是温以彤再熟悉不过的,她梦中不知见了多少回。 可在下一刻,谢景寒往右侧退了半步,让温舒窈站在他的左侧。 两人样貌皆是顶尖,这样站在一起,如同金童玉女一般,相配得紧。 这般场景,让温以彤两眼发黑。 “小姐!”身旁的丫鬟杜若小声提醒。 杜若是被新送到温以彤身边的丫鬟,她对温以彤的做派只有所耳闻,从前只知道,二小姐是一位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 可是今日她瞧见二小姐这模样…… 杜若浑身一个激灵,在被发觉心思之前,立刻将温以彤搀扶了起来。 温国公早已亲自迎着谢景寒往前厅走去,温舒窈作为谢景寒板上钉钉的王妃,自然也伴随在侧。 不过离开时,她余光似有若无地往温以彤身上扫去了一眼。 只见温以彤魂不守舍地盯着谢景寒的背影,似是震惊……又似是怨愤…… 她唇角勾起。 不论温以彤是何种原因放弃了这门亲事,但现在,景王妃是她的了。 为了母亲离世的真相,为了自己今后的生活,她一定要牢牢把握这次机会。 随着温国公与谢景寒的离开,祠堂内的人所剩无几。 杜若本是搀扶着温以彤,突然间,一道凌厉的掌风将她的发丝掀起。 下一刻,她便瞧见温夫人的一巴掌,重重地落在了温以彤的脸上。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丢人现眼的女儿?” 温夫人咬紧了牙根,恨声道。 方才她一直都在留意温以彤的动静,尤其是在看到温以彤望向谢景寒的眼神时,心中更觉不妙。 这哪里是不想嫁给景王?这分明是对景王心存妄念! 这世上,绝不会有女子用如此眼神望着自己的姐夫! 更让温夫人恼怒的,还是另一件事:“这本该是属于你的荣耀!这本该是你的夫君!我都一步一步替你筹划好了,你却……” 思及此处,温夫人胸口一阵剧烈起伏,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温以彤呆呆地捂着脸,她无心听温夫人的训斥。 此刻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该是这样的。 她想。 谢景寒不该是这般模样。 谢景寒怎么会对一个女人这般体贴? 与他成婚十余载,她从未见过谢景寒这般模样。 可今日……谢景寒却会为了温舒窈出头? 这多可笑? 难道……仅仅是因为温舒窈的那张脸? 此刻,温以彤的内心如同被烈火焚烧般,她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唇,正想说些什么,一抬头,便与温夫人难掩怒火的双目对上。 “温以彤!”温夫人厉声呵斥道,“别忘了你如今的身份!” 温夫人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道:“你与陈彻的婚事,就在一个月后!你别忘了!这都是你自己争来抢来的!” 本以为一句话能敲醒温以彤,谁知温以彤听后,不怒反笑。 温以彤双目亮得惊人,她喃喃道:“是啊,我就要嫁给陈彻了。” 她就要嫁给人人称赞的探花郎了! 她就要拥有连自己母亲都不曾拥有的一品诰命夫人了! 现在人人都笑她,可他们都不知道,将来陈彻的夫人才是尊贵的那一个。 至于景王妃…… 不过是阶下囚罢了! 温夫人见她这幅模样,难掩失望,拂袖离去。 第14章 明晃晃的区别对待 前厅内,谢景寒神情冷漠,与他身旁春风拂面的温国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对此,温国公毫不在意。 能让景王主动登门,足够他在同僚间好生吹嘘一番了。 下人们早已将茶水端了上来,正是只有贵客登门时,温国公才舍得拿出来的大红袍。 温舒窈喝了口茶,轻轻挑眉。 果然,只有权力,才能让温国公有好脸色。 前厅内一阵沉默,温国公本是激动的心情,逐渐变得忐忑。 他虽是想要攀附谢景寒这棵大树,却也是知晓谢景寒脾性的。 难道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惹怒了他? 正当温国公惶恐时,却听得谢景寒淡漠开口。 “今日上门,除去替舒窈作证一事外,另一事,便是这婚约了。” 闻言,温国公的一颗心已然高悬。 他脸上的笑容几乎都要维持不住了,心中思索着该如何回答。 难道要将换亲一事直接说出来? 他急中生智道:“王爷可是来商议婚期的?” 谢景寒微微颔首,同时看向温舒窈。 “本王想要将婚期提前。” 落在温国公眼中,谢景寒这便是对温舒窈情根深种了。 一时间,温国公喜形于色。 “这是自然,婚期大可以按照王爷的意思……” “纵然要提前婚期,也需让司天监算好日子。”谢景寒刚说完,身后的司青便快步走到温国公面前,拿出了一张条子。 上面赫然有着司天监算出的日期。 温国公眼皮狠狠一跳,这么着急? 他抬头看了眼温舒窈,瞧见那张明艳灼灼的桃花面后,便又了然。 当初他也是这般猴急,想要将自己的心上人娶回家。 思及旧事,他眼神黯然一瞬。 很快,他便笑着道:“司天监给出的日子,自然都是顶顶好的,不若就在下个月的十五?” 这正是谢景寒给出的三个日期中最近的那一个。 谢景寒点了点头,温国公瞥见他眼中的满意,心里也松了口气。 “既如此,本王就不打扰温国公了。”谢景寒站起身,“今日来贵府拜访,也是计划之外,再过几日,本王会请媒人上门来。” 闻言,温国公一半是高兴,一半是忧愁。 高兴的是谢景寒将温舒窈放在心上,忧愁的,是这嫁妆的事。 婚期这么近,这嫁妆该如何是好? 恐怕只能交给温夫人了。 …… 自打谢景寒来过一次后,温舒窈的日子肉眼可见地变好了。 喜鹊喜形于色,难掩兴奋:“看来温夫人是害怕了。” 这一次,她突然意识到自家小姐当景王妃的好了。 温舒窈瞧着面前精致的菜肴,冷笑了一声。 “她那样的人,可不会坐以待毙。” 喜鹊不明所以,温舒窈却幽幽道:“你难道忘了?我的嫁妆,可还要她替我操办呢。” 闻言,喜鹊两眼顿时睁大了:“您是说,她会在您的嫁妆上动手脚?” 温舒窈轻哼道:“她的秉性,你难道不知?” 此时的前厅,瞧着面前素淡的菜,温国公紧紧地皱起了眉:“你这是何意?” 平日里用早膳,少说也有几十道点心,这张桌子都放不下。 可今日这桌上,只有清粥小菜。 温国公一看便知是温夫人的手笔。 联想到那日交给温夫人的任务,温国公眼皮狠狠跳了跳。 温夫人柔弱坐下,委屈道:“这不是老爷您的意思吗?” “我的意思?”温国公不可置信道,“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不是您说的,要将嫁妆全部还给舒窈吗?”温夫人委屈极了,“那些嫁妆都不能动了,我们自然也只能吃这些菜了。” 温国公听得这话,脸色便愈发难看。 偌大一个温国公府,侯爵世家,早膳竟只能与平民百姓一般,用一些清粥小菜,连点油腥都没瞧见,简直可笑! 他冷眼看向温夫人:“这便是你的打算?想让我做那等言而无信之人,将说出去的话收回来?那嫁妆,本就该是留给舒窈的。” 母亲的嫁妆留给自己的子女,这是约定俗成的事,谁若是贪了这份嫁妆,那简直要被天下人耻笑! 为了温国公府的声誉,他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闻言,温夫人脸色不变,桌下的一双手却紧紧地捏成了一团。 她的用意竟如此明显? 温国公又道:“国公府有不少铺面,这些年都交由你打理,难道连一盘像样的糕点都拿不出来吗?这些银子,你究竟用去了何处?” 他的一声声质问,让温夫人一颗心高悬起来。 下一刻,温夫人便低下头,故作示弱的姿态:“老爷,您只知道我们府中有多处田产铺子,可您却不知道,这些年来,它们年年亏损,不但挣不回银子,还要靠着府中添银子去维持。” 温国公眯起双眼,扫向温夫人:“年年亏损?可婉清在时,这些铺子年年的分红都有几万两的分红。” 听得温国公提及楚婉清,温夫人的脸色僵硬了一瞬。 她此生最恨之人,就是楚婉清。 当初是她与楚婉清一同认识的温国公,一同喜欢上的温国公,可温国公对她不闻不问,一心仰慕楚婉清。 即便她与温国公成婚二十余载,但在温国公心中,自己还是不如楚婉清。 凭什么? 温夫人恨极了,她紧咬牙关,平复良久,方才让自己的心境恢复如常。 “我自然是不如姐姐的。”温夫人低着头,轻声细语的说道,“姐姐家学渊源,对经商头头是道,她打理的铺子,自是能盈利颇多。” “可自从我嫁给夫君您后,那些铺子里的掌柜与老伙计,几乎都走了,铺子的营生难以维系,年年亏损,我便将铺子都租了出去。” “虽说没有以前那么多盈利,但也能保住我们国公府的吃穿用度。” “既如此,为何你还做出这副模样?” 温国公冷冷的扫了眼温夫人,眼中的疑心几乎要化作实质。 温夫人轻声道:“这些年,咱们国公府的支出一年更比一年高,过几日还要备上一份好礼送去御史陈大人那……这几日,也只能将就一下了,待下个月铺子的租金收上来,咱们的吃穿用度便都如常了。” 第15章 觊觎嫁妆 温国公仍满脸写着怀疑,对温夫人的话,他只信了三分。 “府中的现银如此少?” 温夫人轻轻点头:“老爷莫不是忘了?前些日子您刚从账上支取了一万两银子,说是有要事处理。” 温国公闻言,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那一万两银子,他是拿去花楼中平账了。 温夫人自是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但对温夫人而言,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 她坐到了温国公身边,抚着温国公的肩膀,柔声道:“我是想着,咱们能不能与舒窈商量商量,让她借些银子出来?好让咱们渡过难关。” “舒窈最是良善,怎会拒绝?”温国公抬了抬手,笃定道,“我这便让她过来,商议此事。” 在温国公看来,父女本是一家人,温舒窈对他一贯仰慕,更不会拒绝这样一件小事。 在温舒窈到来之前,他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然而温舒窈一到,开口却是:“不行。” 一瞬间,温国公的脸色迅速变得难看下来。 他盯着温舒窈,沉声问道:“为何?难道你还怕我这个做父亲的赖账不成?” 温舒窈心中冷笑,她自然是怕的。 不过…… 她双眸微冷,扫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温夫人。 “倒也不是担心父亲您的品行,而是……” 她虽未明说,但一双眼眸直直的盯着温夫人。 这样直白的目光,想让人不明白她的意思都难。 温夫人涨红了一张脸,咬牙道:“舒窈,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总是这样想我?” “自然是……”温舒窈笑了笑:“夫人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让我不敢不提防。” “更何况……”温舒窈看向温国公,一字一句地问道,“父亲这些年,可有留意过母亲的嫁妆在何处?” 温国公皱眉:“不都在库房好生放着吗?” “前些日子,夫人让我去她的妆匣中选取首饰,可我瞧见的那些首饰,几乎都是母亲当年戴过的。”温舒窈逼问道,“敢问夫人,为何要用我母亲的首饰?那些首饰,可都是我母亲的陪嫁。” 此话一出,温国公立刻重重地拍了拍桌子,他朝着温夫人怒目而视:“你竟然还做了这样的事?难怪舒窈不敢信你!” 温夫人满肚子的委屈,那些首饰的来历温国公又不是不知道,现如今倒是全怪在了自己身上。 如今不是争论对错的时候,她一想,便低声道:“我只是借用姐姐的首饰,姐姐那样大方的人,必定不会介意的。” 温舒窈闻言,毫不客气地冷笑出声:“母亲对旁的人或许大方,但对你这样的人……” 她眼中的鄙夷,让温夫人恨意滋生。 “你这话何意?” “我知道,夫人是没见过好东西。” 温舒窈笑盈盈的回了一句。 任谁都听得出,她话中的尖酸刻薄。 温夫人脸色难看,正欲反驳,突然思及自己的计划,到底是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她低声道:“可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好生爱护这些首饰,从未有过半点损坏,更何况……你不是都拿走了吗?” “我拿走自己母亲留下的嫁妆,何错之有?”温舒窈反问。 温夫人半晌憋不出一句话,只得闭上了嘴。 而温国公的脸色,在此时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 他冷冷地盯着温夫人,心中无比悔恨自己相信了温夫人的话,竟然就这样将温舒窈叫了过来。 这些年来,温夫人的所作所为,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挪用嫁妆便挪用了,只要能填补上就好。 只是他没想到,温夫人竟如此不中用。 一边挪用嫁妆,一边填补不上空缺,更是落魄到了要将铺子往外租赁的程度。 真不知道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温夫人还做了什么蠢事! 温国公的目光如芒在背,温夫人神情一紧。 她只得低声道:“夫君,这些事,过后我再向你解释,现在最要紧的,是咱们账上的空缺。”闻言,温国公的神情一僵。 原本大义凛然指责温夫人的他,赫然落到了尴尬的处境。 府中的亏空何其多? 他身为父亲,如今却伸手问自己的女儿要银子…… 这般一想,他的脸便火辣辣地疼。 但温夫人又在一旁道:“夫君,今年可还有不少宴席要赴,咱们就算是不吃不喝,恐怕也填补不上这些银子。” 温国公神情难看,想要说些什么,又生生的闭上了嘴。 瞥见温国公面上的神情,温舒窈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 这对狗男女的心思,几乎都写在了明面上。 她双眸轻轻眯起,幽幽道:“父亲,我母亲只有我一个女儿,按照律例,这嫁妆……” “舒窈,你放心便是!”温国公连忙出声,“这嫁妆,我必定是会悉数给你的!”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谁也夺不走!” 他掷地有声,但落在温舒窈眼中,这般模样,却是恶心至极。 不过,思及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温舒窈按捺住想要手刃这对狗男女的恨意,幽怨道:“可是说了这么多,父亲也还是不肯将嫁妆……” “怎么会?”在温夫人的眼神催促下,温国公到底是厚着脸皮,说出了这句话,“只是这些年来,咱们温国公府名下的铺子经营不善。” 他望着温舒窈,低声道:“府中没有多少现银。” “为父有个不情之请。”温国公面红耳赤的说道,“你能否借为父些银子,待收完租子后,我再还给你。” 楚婉清留下的嫁妆极其可观,区区几万两银子罢了,对这些嫁妆而已,就像是九牛一毛。 如今要看的,便是温舒窈的态度了。 此话一出,温舒窈险些笑出声。 她倒是没想到,这对狗男女能不要脸至此。 不过,这倒是合了她的心意。 温舒窈眼眸一阵闪动,她面上有着犹豫之色。 温夫人见状,捏着帕子低泣了一声:“夫君,不若还是让我回张家,去借些银子来,解燃眉之急……” “您也不要怪舒窈,舒窈马上要嫁给景王了,想要丰厚的嫁妆充充门面,也在情理之中。” 第16章 调换 “谁说我不同意了?” 温舒窈抬眸,淡淡的扫过温夫人。 “你又不是我,替我着急做决定作甚?” 说罢,温舒窈便站到了温国公面前,眼中满是孺慕:“父亲待我的好,我都记在心中。” “这些年来,父亲为国事操劳,更为了温国公府辛勤付出,我怎能为了一点小小的恩怨,便将父亲的脸面置之不顾。” 在温舒窈说话时,温国公抚着胡须,心中赞许不断。 果然,温舒窈终究还是将自己这个父亲放在心上的。 只是一旁的温夫人,心中反倒沉重许多。 她看着温舒窈,只觉得与自己前几日所瞧见的温舒窈截然不同,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那个见了生人只懂得点头摇头的蠢货,怎么短短一日,就改头换面,隐约与她记忆中的那个人愈发相似了。 温夫人思及此处,神情愈发难看了。 她虽不知温舒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她却知道,在温舒窈眼中,自己一直都是害死楚婉清的罪魁祸首。 对杀母仇人,温舒窈能有什么好心思? 正当她警惕时,温舒窈道:“家中有难处,我的确该伸出援手,可是父亲也该体谅体谅我。” “我年少时,母亲早亡,这些年来更是受尽了白眼欺凌。”温舒窈低声道,“如今,我又要替二妹妹嫁去景王府了。” “景王妃的名头,是京中贵女人人都想要的,我若是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嫁妆,不只是我,连整个温国公府,都要受人耻笑。” 温国公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他出身世家,自然知晓这些世家大族是什么货色,一个个都是惯会踩地捧高的,这也是他爽快的同意将嫁妆送还给温舒窈的原因之一。 “话是这个理。”温国公心一沉,便夸下海口,“你放心,到时我按照你借出银子的双倍还给你!多的就当是给你的添妆!” “老爷!”温夫人失声劝阻,“按照景王妃的规格,姐姐留下的那些嫁妆也是绰绰有余。” “多谢父亲!” 好处到了跟前,温舒窈岂会不应? 在温夫人愤怒的目光中,她揽住了温国公的胳膊,脆声道,“我就知道,父亲待我最好了!根本不像是那些婆子所说的,只疼爱二妹妹,不疼爱我。” 温国公神情有着一瞬间的尴尬,这些婆子所说的,倒也不全是虚言。 在嘴甜聪明的二女儿面前,木讷懦弱的大女儿,总是被他忽视的那一个。 温舒窈像是没有瞧见他尴尬的神情,只轻声道:“因此,父亲需要我出力,我自是要毫无保留。” 温国公闻言,大为感动。 她沉浸在父女深情中,感动的拍着温舒窈的肩膀:“舒窈,你放心,父亲不白拿你的东西。” “你出嫁,总不能只有你母亲留下的嫁妆,我这个做父亲的,总要为你添些东西。”温国公低声道,“府中虽没有现银,却有着老祖宗留下的各色珍奇物件,你只管去库房挑!” “莫说是十件,哪怕是二十件!三十件,为父都给你!” 温国公心中感动,对温舒窈,自然也有了几分父亲看女儿的慈爱。 更何况,府中的这些珍奇异宝,都是有价无市,卖不出去的东西,放在家中也是死物,倒不如给了温舒窈做添妆,不仅能全了这一份父女情,还能让他一番拳拳爱女之心,在京中宣扬开来。 当今圣上,除去才干外,最看重的便是人品。 温夫人一口老血都快呕出来了,她脸色扭曲,恨不得立刻打断温国公的话,谁知温国公仍拉着温舒窈,絮絮叨叨地说着。 一个不留神,温国公又许出去了两处庄园。 “老爷!”温夫人强撑着僵硬的笑脸,看着温国公,“不如先让舒窈去库房挑选。” 若是再说下去,她为女儿积攒的大半嫁妆,都要被温舒窈拿走了。 温舒窈笑着应了一句:“多谢夫人,不过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将那些银子取出来给父亲。”:“不知装着母亲嫁妆库房的钥匙在何处?” 此话一出,温夫人的神情僵硬了一瞬。 温舒窈继续说道:“方才父亲与王爷商定了婚期,不日媒人便要上门提亲了,这三书六聘走下来,总不能没有嫁妆单子。” “这话在理。”温国公连连点头,责怪的看了眼温夫人,“你身为当家主母,这些事,本该是你一手操持才对,怎么还要女儿自个儿安排?” 温夫人面上的笑容几乎都要维持不住了,若是楚婉清的嫁妆整整齐齐地堆放在库房中倒也罢,可偏偏…… 她心中思绪杂乱,还未想出应对的招数,便听得温舒窈提议:“父亲,不若您随女儿去库房,将现银清点一番。” “府中缺多少,女儿便给父亲填补多少。” 温国公听得这番话,感动得无以复加。 温夫人失声道:“不行!” 她的声音尖锐,嗓子都快喊破了。 这般模样,让方才还爽快应下的温国公心中一个咯噔。 与温夫人同床共枕十余载的他,自是看出了温夫人此刻的心虚。 温舒窈不满道:“我母亲的嫁妆,与你有何关系?” “父亲!”她扯着温国公的衣袖,撒娇似地晃了晃,“咱们先去库房瞧瞧吧!女儿也想看看自己的嫁妆有什么。” 温夫人强撑住笑脸:“不若等下人整理一番,过几日你再去瞧?” 此刻的她,恨毒了温舒窈。 这样的馊主意,也只有温舒窈能想得出。 若是被温国公发现了她这些年所做的手脚,那她在温国公府辛苦付出的一切,恐怕都要付诸东流了! 温夫人的神情几乎都扭曲了,她脑子里只剩下了温舒窈方才说的话。 她将哀求的目光投向温国公,企图得到温国公的帮助。 谁知温国公却在此刻移开了视线。 温国公这般姿态,让她心中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温国公道:“自是要去库房瞧一瞧的。” 闻言,温夫人眼前一黑。 第17章 以次充好 温国公这样做,自然是为了自己。 光是看温夫人这般模样,他就知道楚婉清留下的嫁妆,恐怕有大半落入了温夫人手中。 若是此刻替温夫人遮掩,必定瞒不过温舒窈,不仅如此,还会让温舒窈记恨上温国公府。 他这个大女儿,平日里懦弱成性,半晌憋不出一句话。 可谁让她有一副好样貌,得了景王的青睐。 如此,在温国公心中,温舒窈的地位就不一般了。 在此刻与温夫人挪用嫁妆一事撇清楚干系,让温夫人一人承担温舒窈的怨恨,总比让温舒窈记恨上整个国公府来得好。 在此刻,温夫人也明白了温国公这样做的用意。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一张脸逐渐变得扭曲。 当初她真是瞎了眼!竟然看上了这个男人! 但温国公无暇顾及她的心情,只顾着与温夫人撇清关系。 一直到了库房,温国公都还在同温舒窈说体己话。 此时此刻的温国公,倒真像是一位慈爱可亲的父亲。 温舒窈一声又一声地应和着,神情孺慕,极大的满足了温国公的虚荣心,同时又让温国公心安不少。 下人战战兢兢地站在库房门前,拿出钥匙时,他的手都在颤抖。 “唰”地一下,库房门被打开。 阳光落入库房中,肉眼可见尘土飞扬。 好在是库房中的各个箱笼被摆放得整整齐齐,乍一眼看去,只能看出办事人的用心与妥帖。 温国公抚了抚胡须,自觉在温舒窈面前挽回了些面子。 看来温夫人还是会做一些表面功夫的。 温舒窈见他神情,心中冷笑。 在温国公的注视下,像是不经意间,温舒窈打开了一个箱笼。 这箱笼中所装的,是许多绸缎。 上面一层绸缎即便历时二十余年,也依旧有着温润的光泽,一看便知价值不凡。 温国公看到这绸缎,面露怀念之色:“这是江南的瑞锦坊压箱底的好宝贝,七彩锦,当年若非你外祖母与瑞锦坊的掌柜是莫逆之交,只怕还买不到。” 闻言,温舒窈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瑞锦坊的名声大,哪怕在京城,他们所售卖的布匹绸缎也是炙手可热。” 温国公正在感慨前尘往事,余光突然瞧见温舒窈搬开了一匹绸缎。 他有些心疼:“你小心些,这些绸缎最是娇贵……” 话音未落,他便瞧见了在绸缎下那些灰扑扑的布匹。 正是因为有了对比,二者之间的差距才会展现出来。 与上面一层流光溢彩的绸缎相比,下面的布匹黯淡无光,是温国公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瑕疵品。 他能够在朝堂上如鱼得水这么多年,并非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 这一看,便知道是有人以次充好,将七彩锦换走了。 在此之前,这间库房的钥匙,一直都在温夫人那。 这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温国公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格外难看,他从未想过,温夫人会将事情做得如此难看。 这些绸缎纵然珍贵,可在楚婉清的嫁妆中,比这些绸缎珍贵的海了去了,温夫人的眼皮子竟短浅到这般地步? 这些东西,她也要动? 不过是几匹七彩锦罢了,也值得她这样做? “父亲,这七彩锦……似乎只有上面这几匹呢。”温舒窈的眼中浮现出些许讥讽,她抬眸,与温国公对视,“不知这是父亲的意思,还是……温夫人的意思?” “为父是君子!”温国公涨红了一张脸,高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答应了要将你母亲的嫁妆悉数交还到你手中,便不会做这些下作的手段。” “不过是几匹七彩锦罢了,待你出嫁时,它们必定会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你的嫁妆中!”温国公一边说,一边瞪了眼温夫人。 这一瞪,他便发觉温夫人身上穿着的,赫然是七彩锦制成的衣裙。 温夫人的裙摆在阳光下愈发显得流光溢彩,与箱笼中那一堆灰扑扑的布料相比,愈发显得温国公之前说过的话像放屁。 温国公脸色难看,在温舒窈讥讽的目光中,他面红耳赤,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只能将愤怒的目光投向温夫人。 温夫人死死的捏住双手,她本也不愿做得如此难看。 可不是谁都像她一样,有这么多难处的! 温舒窈没再理会两人的眉眼官司,她动作干脆利落,打开了附近的几个箱笼。 在温夫人绝望的目光,与温国公羞愧的眼神中,箱笼中的真面目被一一揭露。 ——这几个箱笼皆是同第一个装着七彩锦的箱笼一样,除去上面那一层好东西外,下面垫着的,几乎都是些便宜货。 更有甚者,下面还垫着一层层干草。 这幅景象出现在了温国公的面前,温国公恨不得自己两眼一黑,就此晕死过去。 如此也好过面对温舒窈嘲弄的双眸。 “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温国公寒着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温舒窈却摇了摇头:“父亲,我自是相信您的,只是……如今这情形,您也瞧见了。” “您都已经发话了,温夫人却还是数次阳奉阴违,母亲的嫁妆单子在何处?”温舒窈问道,“我要仔细核对。” “这都是应该的。”温国公心中不过思索了一番,便同意了温舒窈的做法。 温夫人这么做,不仅是愚蠢短视,更是将他的脸面丢在了地上。 若不狠狠惩治一番,不仅会让温国公府颜面尽失,更会让温舒窈就此怨恨上温国公府! “我这便让管家将嫁妆单子拿来。”温国公皱着眉吩咐下去。 温舒窈双手环抱胸口,冷眼看着温国公一番动作。 这嫁妆单子,可没那么容易等来。 果然,诚惶诚恐的管家空着手出现在了库房外。 在看见管家的第一眼,温国公心中就浮现出了不祥的预感,他皱着眉问道:“嫁妆单子何在?” 管家低着头,小声道:“早在多年前,夫人留下的嫁妆单子就不见了。” “不知您是否记得十年前那场大火?”管家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不少账册都在那场大火中被烧毁了,夫人的嫁妆单子便是……” 第18章 计划落空 这一瞬间,气血全部往温国公的脸上涌去,他死死的抓住了一双手,方才能让自己的愤怒没有那么明显。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嫁妆单子被毁这样大的事,他一直都不知道,可今日他索要嫁妆单子,却告诉他,这嫁妆单子早在十几年前,就毁在了那场大火中? 温国公怒极反笑:“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 今日种种行径,简直将他的脸在温舒窈这丢尽了! 管家急忙跪倒在地,眼中充满了不安:“可是……这嫁妆单子当真是在……” 温国公的脸色铁青,对温夫人早已没有以往的亲和:“你这些年,就是这样管家的吗?” 温夫人忍受着温国公的怒火,心中暗骂温舒窈。 这个小贱蹄子,当真是阴魂不散! 若非温舒窈非要折腾,今日根本不会出这样的事! 她的眼中划过一道阴霾,可在面对温国公时,她又露出了委屈的神情:“自从姐姐离世后,我便命人将她的嫁妆全部放进了这间库房中,从那以后,再也不曾动过里面的东西。” “今日一看……却不想会是这般场景。” 温夫人故作委屈,眼中写满了控诉。 仿佛这些便宜货,就是当年楚氏留下的嫁妆一般。 温国公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样的说辞,难为她也能说得出口。 “你是说,楚家给的嫁妆就是这些?” “这……”温夫人摇了摇头,“恐怕也只有姐姐才知道了。” “只是我母亲早已去世,嫁妆单子也被烧毁,这世上,再也没有能知晓这份嫁妆中究竟有何物的人。”温舒窈朗声开口,“因此,你以次充好,弄虚作假的事,也没了证据。” “舒窈,你怎能这样恶意揣测我?”温夫人连忙摇头,“我与你母亲情同姐妹……” “情同姐妹?爬上她夫君床的姐妹?”温舒窈挑眉,“我母亲可不认。” 提及之前的丑事,温舒窈眼中的讥讽几乎要化作实质。 而被提及的温国公,神情在此刻变得僵硬无比。 “你胡说些什么?” 温夫人声音尖锐,但在温国公看来的那一瞬,又恢复了正常语调。 “舒窈,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所以为的真相,或许不是……” “不是什么?”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隐约能听见小厮与护卫们的劝阻。 “将军,您等小的通传一声……” “我进自己闺女的家,还要通传?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嗤笑!”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直接让温国公与温夫人神情大变。 温国公如遭雷击,傻傻的站在了原地。 而温夫人的神情中,显而易见地浮现出了不安与心虚,她急忙低下头,试图蒙混过关 然而老者声音洪亮,动作也不慢,在温夫人试图离开时,高大的身影堵在了门口,一双鹰眼般锐利的眸子,正狠狠地盯着温夫人。 “当年真相是什么,想必你比谁都清楚。”老者一声冷笑,“你们这对狗男女,竟然还有脸颠倒黑白?看来是老夫没去御前告你们一状,让你们得意忘形了!” 来人正是楚老将军。 在他身后,还带着一群装备精良的将士。 这群将士们目光森冷,追随在楚老将军身后,如铜铃般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温国公夫妇二人。 见此情景,温舒窈松了口气。 看来喜鹊是将信送到了。 “岳丈……” “谁是你岳丈?” 楚老将军冷笑了一声,目光便落在了温舒窈身上。 在看到温舒窈的时候,他的双眸顿时充满了慈爱:“我今日是来看舒窈的。” “没想到,一来就瞧见了这一出好戏。”楚老将军说话时,大步走到了温舒窈的身边,他身形魁梧,足足高了温国公一个头。 此时的他俯视着温国公,语气冰冷:“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学不会安分守己?” “还有你……”楚老将军锐利的眼眸扫向温夫人,“当年若非是顾忌你有身孕,一尸两命有伤天和,我早就命人将你打死了!” 温夫人脸色苍白,她从不怀疑楚老将军这句话的真实性。 楚老将军是从刀山火海中厮杀出来的,他既然敢说这话,自然有敢说的本钱! 温夫人低着头,想要辩解,然而让她方寸大乱的,是楚老将军下一句话。 “不过是张嫁妆单子罢了,我们楚家,拿得出来!” 楚老将军说罢,便冷笑着看着温夫人:“今日,就好好的核对一番,看看那嫁妆,究竟是好是坏!” 温夫人双手颤抖,浑身僵硬住了。 她的大脑几乎停止了思考,楚家仅存的那张嫁妆单子,不是早已被楚老将军销毁了吗? 这还是楚婉清当年亲口告诉她的——只因为楚婉清原谅了她与温国公的丑事。 温夫人双目赤红,双拳握紧了。 难道是当年的楚婉清说了谎? 只一看,楚老将军便看穿了温夫人心中所想。 “怎么?”楚老将军冷幽幽道了一句,“父母与孩子之间说的气话,也有人当真?” 那可是他处处搜罗来的好东西,就是为了能让楚婉清风光出嫁。 他与夫人嘴上说着早已将嫁妆单子销毁,实则将其好生收了起来——那时起,他们便留了个心眼。 像是温国公这样愚蠢多情的男人,可不是好归宿。 怎奈何楚婉清以死相逼,他们无奈之下,只能应允。 可做父母的,自是要替女儿多筹谋! 自从楚婉清离世后,他们便将这嫁妆单子看得十分重要,这是他最疼爱的女儿留下的东西,是要留给他外孙女的,他断然不会让旁人染指。 而今日这场景,让他无比庆幸自己当年的决定。 “嫁妆单子,我今日带来了。” 楚老将军抬起手,他手中紧紧地握着一个木盒。 温夫人见状,眼前一黑,心跳都快停止了。 竟然真的还在……这可如何是好? 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两个念头,楚老将军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而温国公的秉性,她也是无比清楚的。 她与楚家本就有着血海深仇,至今楚家仍觉得楚婉清当年的死与自己脱不了干系,楚老将军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第19章 讨要嫁妆 而温国公……素来是面子大过天的,她阳奉阴违,在他眼皮子底下以次充好,这个消息一旦被传出去,那她在京中的名声就臭了。 如此……她的温国公夫人的位置,便摇摇欲坠了! 温夫人苍白着一张脸,嘴唇嗡动几下,然而说出口的,却是只有自己能听见的低喃:“这不可能!谁知道这嫁妆单子是真是假?” 她嘴唇嗡动不停,而温国公早已从她异样的态度中发觉了不对。 此刻温国公的脸火辣辣地疼,他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群将士,更是觉得无地自容。 今日这桩事,只怕早已传到其他人耳中了,他的脸面,算是被这个蠢货给毁了! 他眼神阴鸷,狠狠地瞪了眼温夫人。 “岳父大人。”他朝着楚老将军拱手,背脊低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楚老将军一声冷哼:“自打婉娘去世后,你与我之间,就只是仇人了,你这声岳父大人,还是冲着张大人去喊。” 温夫人出身的江南张家,因为温夫人与宫中贵妃的帮扶,如今已经跻身京城,位列二流世家中。 温国公自诩身份尊贵,对这样靠着姻亲关系攀升的家族素来瞧不上,而今被楚老将军一顿讥讽,脸上更觉挂不住。 “我……” “今日这桩事,就要在这掰扯清楚!”楚老将军掷地有声,“这嫁妆单子,上面可还盖着京兆尹的章!” “若是不信,大可以过来瞧一瞧。”楚老将军冷笑了一声,意有所指,“老夫行事光明磊落,可不像是有些人,就如同阴沟里的蛆虫一般,让人作呕!” “我女儿留下的嫁妆,价值上百万两银子,就算这些年来,养育舒窈的银子从这里面扣,也该留有一大半!” “更何况舒窈这些年……”他轻嗤了一声,怜惜的拍了拍温舒窈的肩膀,“舒窈并没有被养得很好,就连身上的衣裳,还是去年时兴的料子!” “今日这库房中所剩的嫁妆,若是少于八十万两银子,我便要告到御前去!状告你温国公贪图亡妻嫁妆!我倒要看看,陛下会如何裁决!” 楚老将军说话的声音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像是年过六旬的老人。 他将温舒窈护在自己身后,双目锐利的扫向温国公夫妇。 此刻,楚老将军心中还有些担忧。 他与温舒窈这个孙女,已经有十几年不曾来往了。 十几年前,温舒窈还只是一个小团子时,不知从哪听来的谣言,以为母亲是被楚家逼死的,从不肯亲近楚家。 这些年来,他携全家前往边关驻守,每年只能着人送些东西来给温舒窈。 本以为这一辈子,他都无缘再与这个外孙女见面了。 不曾想,他今早刚踏入京城楚家的府邸,便有一个丫鬟,自称是伺候温舒窈的,送了一封信来。 在看见信上的内容后,他怒火冲天,当即就带好了人马,直接赶来了温国公府。 因为对女儿的愧疚,还有对温国公的怨恨,他这些年来从未踏足过温国公府,自然没想到,温舒窈在温国公府,过的竟然是这样的日子! 他虽是大老粗一个,但楚老夫人与几个儿媳都喜欢在衣裳首饰上下功夫,耳濡目染之下,他自然也知道,温舒窈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件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这是温国公府的嫡长女!是他们楚家心心念念的宝贝,竟被温国公夫妇二人这样对待 楚老将军冷笑连连,任谁都能看得出他此刻的怒火。 温夫人如同鹌鹑般缩在原地,一句话都不敢说。 她的大脑已经停止了转动,在听得楚老将军说出楚婉清嫁妆的价值后,她方才意识到,自己这些年来的挥霍,究竟造成了多大的漏洞。 这是她无论如何都弥补不了的。 温国公脸涨得通红:“舒窈是我的女儿,养她成人,又怎许动用婉清的嫁妆?岳父大人,您放心,此事,我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他说话时,频频将目光投向温舒窈。 若说此刻有谁能够让楚老将军平息怒火,那就只有温舒窈一人了。 只是,楚老将军的反应极快:“交代?你要给我什么交代?是将那贪了嫁妆的人送去京兆尹?” 闻言,温国公噤了声。 贪了楚婉清嫁妆的人是谁,不言而喻,在场每个人心中都清楚。 他也恨极了温夫人的小家子气,然而温夫人到底是温国公府的当家主母,若是被送去了京兆尹,那他的脸面,当真就要被丢干净了。 于是,他闭了闭眼,朝着楚老将军“扑通”一声跪下。 “岳父大人,您放心,婉清的嫁妆单子上有什么,我便原封不动地将东西交还给舒窈。”他一字一句地恳求道,“还望岳父大人再宽限我些时日。” 楚老将军嗤笑了一声:“不愧是你,竟将面子看得这样重要。” “也不知你是在意温国公府的颜面……还是在意这个女人。”楚老将军说出这话时,讥讽的意味溢于言表。 温夫人早已是不敢再说一句话,她的存在,就如同楚老将军的眼中钉,一旦她有所动作,楚老将军全部的怒火只怕都要集中在她的身上了。 十五年前,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楚老将军那双手掐住她脖子时,那股濒死的窒息感。 温国公脸色也不好看,他身居高位,极少有人这样驳他的面子。 只是思及温夫人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只得将这口气压了下来。 他有错在先,若不及时弥补,一旦楚老将军当真将状子送去了御前,他这温国公的爵位,便要不保了。 于是,他仍半躬着身子,低声道:“岳父大人,还望您能再给我一段时日。” 楚老将军眯着一双眼睛,正欲发难,却发觉衣袖被扯了扯。 他一低头,便看见温舒窈祈求的双眸。 见状,楚老将军怒火停滞了片刻,随即升起的,是更大的怒火。 “怎么?你也要帮他说话?” 温舒窈这般模样,简直与当年的楚婉清没有差别。 明明自己是为了他们好,明明眼前这个男人薄情寡义忘恩负义,她们为何还要…… “外祖父,您先别急。”温舒窈压低了声音,冲着他狡黠地眨了眨眼。 她双目清明,并非像是楚老将军所认为的那样愚钝。 第20章 十日期限 楚老将军只是思索了片刻,便决定暂时相信她。 “好。”楚老将军无奈道,“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温舒窈望着他,轻声道:“还望外祖父能答应父亲这一请求……毕竟这些年……父亲也养育了我长大。” 她声音细声细气地,字里行间都在替温国公说话。 楚老将军虽早有准备,但还是被气得不轻。 只是温舒窈一直握着他的手,这样柔软的手,这样孺慕的姿态,是他从未想过的。 他与妻子疼爱了大半辈子的女儿所生下的孩子,他竟是抱都没抱一下,仿佛只是一瞬间,孩子就长大成人了。 片刻后,楚老将军摆了摆手:“也罢,那我再给你十日的功夫,十日内,务必要将这张单子上的东西凑齐!” “如若不然……”他冷笑了几声,“你便等着同我去御前吧!” 说罢,楚老将军便牵着温舒窈往外走:“她外祖母惦念她得紧,这十日,她就先留在我们将军府了。” 温舒窈只得是一步三回头,担忧的看着温国公,直至走出了温国公府的大门。 在两人离开后,在下人的众目睽睽之下,温国公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抬手便给了温夫人一巴掌。 这一巴掌,将温夫人打得抬不起头。 “瞧瞧你干的好事!”温国公咬牙切齿道,“我告诉你,若是十日内,你凑不齐这单子上的东西……那你便卷铺盖滚回张家去!” 他的眼中充满了怒火,是温夫人从未见过的凶恶模样。 温夫人怕了,急忙扯住了他的衣袖:“夫君,你听我解释,我也是为了我们国公府……” “她一个女儿家,带那么多东西出嫁做什么?”温夫人慌不择言,“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是泼出去的水,这些嫁妆若随着她出嫁,那我们奕儿还有什么?” “奕儿与以彤也是您的孩子,您总要替他们考虑!”温夫人字字恳切,句句发自内心。 然而她这样的话在温国公听来,只觉得可笑。 “温国公府家大业大,祖宗留下来的田产数不胜数,需要从婉清的嫁妆里扣取?”温国公冷笑连连,“我看你是失心疯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楚家能够给楚婉清这么大一笔钱财,是因为楚老将军与几个儿子替皇帝南征北战,皇帝赐下的珍宝数不胜数。 温国公府只能靠祖宗留下来的底蕴,自然是要穷上不少,可这是与楚家相比。 放眼整个京城,又有哪个世家,敢跟楚家比财力? 与其他世家相比,温国公府祖宗留下来的积蓄只多不少。 “那是婉清的嫁妆。”温国公语气不耐,疾言厉色道,“我们温国公府,还没有穷到要用她嫁妆的程度!” “你之前说的那些话,究竟几分真几分假?”温国公恨声道,“我与你夫妻十余载,竟然从未想过,你会是这样一个贪得无厌的女人!” “我告诉你,无论是去偷还是抢!婉清的这张嫁妆单子,你势必要将它补齐!如若不然……” 温国公冷哼了一声,径直离开了库房。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温夫人无措的站在原地。 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可最后,还是露出了刻骨的憎恨。 都怪温舒窈!温舒窈这个小贱蹄子,竟然留了这一手! 她心中暗恨,一旁的林嬷嬷这才敢上前搀扶:“夫人,您……” “去!”温夫人说出这话时,心都在滴血,“将这些年从库房搬走的东西,全都搬回来。” 楚家给楚婉清的嫁妆都是些好东西,她也是会识货的,这些年从中搬出去的东西,如今要么摆在她的房里,要么摆在温以彤与温以奕的房中。 将这些东西搬回来,能弥补不少损失。 “可是那些现银……”林嬷嬷声音颤抖着,“咱们可都是放了出去,如今还没到收回本金的时间呢!” 温夫人厉色扫过她:“这些话,也是能在外面说的?” 林嬷嬷一听,连忙低下了头。 只是林嬷嬷这颗心,七上八下的,始终不安稳。 温夫人闭了闭眼:“明日我往宫中走一趟。” 这件事,也唯有姐姐能够帮她了。 出了温国公府的祖孙二人站在这一溜的高头大马前面面相觑。 楚老爷子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他一气之下要将温舒窈带走,直到走到门口才发现,他来得匆忙,是同将士们一道骑马过来的。 温舒窈一看便娇娇弱弱的,哪里像是能骑马的? 然而,温舒窈却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除去一开始的动作有些僵硬外,其他地方都挑不出错处。 楚老将军上下打量了一眼温舒窈,仍是那个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小女娘,可是这上马的功夫却不弱。 “练过?” “平日多看二妹妹他们骑马。”温舒窈腼腆一笑,“便学会了。” 她这样说,让楚老将军的脸色又变黑了不少。 “竟是骑马都不让你骑?”楚老将军咬牙切齿地骂道,“张氏这个毒妇!我定要……” “外祖父,其实也不怪她。”温舒窈轻声细语的打断了他的话,“这府上,人人都是捧高踩低的,他们见我母亲早亡,父亲对我不闻不问,便认为我是孤苦无依的弱小之辈,他们自然不会来讨好我。” “怎么可能?”楚老将军冷声道,“当我们楚家人是死的不成?” 楚家的威势,可远比温国公府厉害。 温舒窈低着头:“他们都觉得,楚家因为母亲的缘故,厌弃了身上流着温家血脉的我。” “毕竟这些年来……楚家从未有人来看过我。” 温舒窈声音很小,但足够楚老将军听清楚。 楚老将军双眼睁大了,不可置信道:“我与你外祖母常年在边关,自知鞭长莫及,便嘱咐了……” 话说到这,楚老将军却不敢再往下说了。 温舒窈过成今日这样,绝非是一日之功,这必定是日积月累的。 温国公素来懂得装模作样,若知晓楚家还在照拂温舒窈,他绝不会待温舒窈这般无情,如此可见……是他托付的那一人…… 第21章 吃里扒外的东西 楚老将军欲言又止,望着温舒窈的眼神中更是充满了愧疚。 温舒窈知道他为何会沉默不语——因为楚老将军当年嘱托照顾她的人,正是她的大舅母陈氏。 只是这些年,所有嘱托陈氏带给自己的东西,都被陈氏私自昧了下来。 这个秘密,还是她前世从陈氏口中亲口听闻的,只是那时,楚老将军与老夫人,早已在与北狄的战役中战死沙场,纵然她想要追究,也没了意义。 温舒窈今日开口,便是想要提醒楚老将军。 陈氏此人心胸狭窄,自私自利,这十几年能对自己在温国公府的处境冷眼旁观,便知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正是因为陈氏此人,楚家才会在与北狄那一战中惨败,楚家成年男子,无一人生还。 她不愿再看见这样的场景,她不愿疼惜自己的亲人,因为陈氏这个蠢货葬送了性命。 楚老将军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紧紧地握住了缰绳,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方才将自己的怒火压下。 “此事,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楚老将军望向温舒窈时,神情又变得柔和起来。 “你母亲,是我与你外祖母两人最小的孩子,我们将她捧在手心中长大,她是我们最疼爱的女儿。”楚老将军低声道,“无论她做了什么错事,都是我们的女儿。” “而你,是她在这世上血脉的延续,我们怎么会不管你?”他郑重地看着温舒窈,“舒窈,我们并没有将你抛在脑后,只是我们身上有着更重的担子,我们不得不驻守边关。” “不过这样的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他朝着温舒窈保证道,“我们绝不会再让你受这样的委屈,明日入宫,我便同陛下请旨,留在京城。” 温舒窈闻言,神情有些凝滞。 她眸光中写满了惊讶:“可是您……” 无论在什么时候,楚老将军都是将守卫家国放在第一位,可他却说,他要留在京城? “我老了。”楚老将军笑着摆了摆手,“不服输不行了,有些事,也该交给年轻人去做了。” 见温舒窈欲言又止,他不再开口,只道:“先回家,你外祖母可还在等着你呢。” 温舒窈点点头,但心中仍是充满疑惑。 不过楚老将军并未在此事上多说,骑着马便将温舒窈带到了楚家。 与温国公府相比,楚家距离皇城更近,也更大。 楚家有着一个活水湖,与护城河相连,里面还有跑马场,在寸土寸金、世家遍地的京城,能够拥有这样一处宅院,足以证明楚家的实力,与楚家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这宅子,是皇帝御赐的。 刚到楚家,迎面而来便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见到温舒窈那张隐约有着熟悉痕迹的面容,老妇人刚一张口,眼泪便落了下来。 “舒窈。”她在下人的搀扶下,快步走到了温舒窈面前,一双手紧握住温舒窈的手腕,将人上下打量了好几遍。 即便在温舒窈的记忆中,她从未见过楚老夫人这位外祖母。 但在与这位老妇人对视的这一刻,她便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轻喊了一声:“外祖母。” 楚老夫人一听,眼泪落得更凶了。 她不停地点着头,可想要说些什么,出口的却是哽咽的哭声。 一旁的楚老将军见了,连忙道:“快些进去,在门口哭若是被外人瞧见了,像什么样?” 闻言,楚老夫人瞪了眼他。 但很快,楚老夫人便打起了精神,她牵着温舒窈的手,一步步带着温舒窈走进了楚家。 前世来到楚家这间府邸时,是楚家满门男儿战死沙场,濒临落败之际。 那时的楚家,整个府邸都像是笼罩在一层阴云之下,灰蒙蒙的,格外凄清。 可现在的楚家,仍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府邸中的下人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昂扬的精气神,就如同楚老将军一般。 温舒窈见了,眼中一热。 她还是喜欢这样的楚家,她紧紧牵着楚老夫人的手,心中暗暗立下誓言。 ——这一次,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所珍视的人。 楚家的下人们训练有素,纵然瞧见了温舒窈这张生面孔,但也很快低下头去,不敢再多看。 一直到祖孙三人渐行渐远,他们才敢抬起头来,互相议论着。 “这位只怕就是那……温小姐了!” “是小姐的女儿?” “嘘!敢在府中提起这两个字,你不要命了?” 自从楚婉清离世后,她的存在,在楚家就是禁忌。 众人不敢再议论,但温舒窈的到来,随着这些风声,传到了有心人耳中。 “温舒窈来了?” “怎么可能?” 听到这一消息时,正在精心涂着丹蔻的女人猛地站了起身,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极为明显的震惊。 她的脸色难看极了,想要说些什么,但顾及到身旁还有其他人,最终闭上了嘴。 “再多去打听打听。” 女人沉着脸,同身旁的贴身侍女使了个眼色。 侍女会意,跟着来通传消息的人离开了。 而在房间内,她邀请来的妯娌却摆了摆手,笑道:“母亲与父亲都念叨她多少年了?如今难得回京,自是要接她过来小住些时日的。” “这些年,母亲与父亲对她的关爱,嫂子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闻言,女人笑了笑,只是她的一颗心,却沉了下来。 女人正是当今楚家大房的主母——陈氏。 正是在这时,又有脚步声响起。 陈氏下意识朝着门外看去,她只以为是侍女回来了。 谁知瞧见的,却是另一个人。 在看见这人时,方才还懒洋洋躺在踏上的二房当家李氏便站了起身。 “云嬷嬷,您怎么来了?” 来人是楚老夫人的心腹——云嬷嬷。 能出动云嬷嬷亲自前来,只怕是大事。 李氏不知内情,面露担忧:“可是出了什么事?” 云嬷嬷笑了笑:“倒没什么大事,不过小小姐第一次来府上,老夫人担心自己年纪大了,同小小姐说不来话,便想着请两位夫人过去。” 她说话时,瞥了眼陈氏。 陈氏的养气功夫再好,但在云嬷嬷眼中,仍是漏洞百出。 第22章 家贼难防 虽说陈氏装成了一副惊讶的模样,但她眼中的恐惧可瞒不过云嬷嬷。 李氏一听,便笑道:“这自然是要去的!” 一旁的陈氏点了点头,故作轻松地要跟在了李氏身后。 见两人朝着正厅走去,云嬷嬷眼中划过一道锐利的光,她朝着一旁带来的几个丫鬟使了个眼色。 陈氏对身后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情,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想要从云嬷嬷那打探口风,却又担心被云嬷嬷看出端倪。 正厅内,气氛格外冷凝。 陈氏与李氏刚走进来,两人便不约而同地愣在了原地。 李氏是惊讶,陈氏则是惊慌。 “母亲,父亲。” 李氏很快回过神来,朝着两人行了一礼。 而后她快步了进来,看了眼温舒窈,眼中露出些许笑意:“这便是舒窈了吧?人如其名,好生漂亮。” 说话时,她便将手腕上的镯子褪了下来。 “这些年我远在边关,没有机会与你见面,这还是你我头一次见面呢。”李氏笑道,“这是二舅母给你的见面礼。” 温舒窈抬起头,一双如琉璃般剔透的眼眸含着星星点点的笑意,轻柔地喊了一声:“多谢二舅母。” 这样的氛围之下,陈氏的一颗心高悬起来。 她的潜意识告诉她,今日这事不对劲。 可偏偏楚老将军与楚老夫人,两人面上神情淡淡,任她怎么看,都获取不了一点信息。 无奈之下,她只能学着李氏,准备给温舒窈一个见面礼。 正当她有动作的时候,楚老夫人一声冷哼。 “你倒是脸皮厚。” 此话一出,陈氏只觉得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她神情惊恐不安,与楚老夫人一双冷厉的眼眸对视上。 “陈氏,这些年,我是如何嘱咐你的?” 楚老夫人重重地一拍桌子,身上的肃杀气息让陈氏浑身汗毛竖起。 陈氏心猛地一颤,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被他们知道了! 这一声质问,让李氏愣了愣,她心中有些茫然,然而在看到楚老夫人那张愤怒的脸后,识趣的站在了一旁。 “我在离京之前,字字恳切的嘱咐过你,让你好生照顾舒窈,要多去温家瞧瞧她,免得她被人欺负,被张氏那个毒妇残害。” “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当时说——母亲,我必定将舒窈视作自己的亲生女儿。” “我当时信了你!我以为你是个好的!” 楚老夫人眼神锐利极了,犹如一刀刀利剑,狠狠地戳向陈氏。 陈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母亲!我忙于家中琐事,便……便懈怠了!我当真……” “既如此,那我们这些年送回来的东西呢?那可都是我与你父亲,还有你夫君他们仔细挑选出来的。”楚老夫人冷笑道,“那都是我们为舒窈精心准备的生辰礼。” “陈氏,这些生辰礼,你送哪去了?整整十五年!你从未将这些东西送去温家!” “温家上下都认为,舒窈是被我们放弃了,他们肆无忌惮地欺负舒窈!你瞧瞧舒窈身上穿的是什么料子?连你身边的侍女都不如!” 楚老夫人怒极反笑,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陈氏面前,恶狠狠地盯着陈氏:“你可知,舒窈这些年在温家受了多少委屈?” “你是她的舅母,难道你就一点都……” “母亲!这件事,我从不知情!”陈氏连忙摇头,“您从西北将东西送来,路途遥远,万一路上被……” “找到了!” 出声的,是匆忙赶来的云嬷嬷。 云嬷嬷身后带着好几个丫鬟,都是陈氏眼熟的——全都是楚老夫人身边的人。 见到这几人,陈氏的眼皮直跳,她双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只听得云嬷嬷高声道:“您给小小姐的生辰礼,奴婢全都在大夫人房中找到了!” 陈氏只觉得眼前一黑,气血朝着大脑涌去,她恨不得在此刻昏死过去。 但楚老夫人眼疾手快,用不像是这个年纪的速度,迅速抓住了陈氏的胳膊,而后在陈氏的人中狠狠一摁。 “今日这件事,你必须要说清楚。” 楚老夫人冷声道。 一旁的楚老将军没有开口,但那双鹰目正紧盯着她。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陈氏身体颤抖着,始终沉默。 楚老夫人冷笑连连:“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既如此,那我就将此事如实告知庭丰,等庭丰回来处置。” “不!”陈氏脸色惊慌,哀求道,“不能让他知晓此事!” 这些年来,陈氏与楚庭丰两人的关系愈发僵化,若非她为楚庭丰生下了两子一女,只怕早已被楚庭丰养在边关的女人取而代之了。 思及此处,她心中愤愤,捏紧了一双手。 说到底,楚庭丰就是怨她当年不肯随全家一同去边关,可是边关苦寒,她从小便金尊玉贵地养着,又怎么能去边关那样的地方? 听闻那的风沙大得能将人吹走。 这些年,楚庭丰鲜少回京,两人的婚姻名存实亡,若是被楚庭丰知晓了这件事,那她……只怕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陈氏脸色忽明忽暗,她知道,如今放在她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楚家二老将此事告知楚庭丰,楚庭丰对楚婉清这个小妹最是疼爱,知晓此事,必定会与她和离。 其二是将真正原因说出来,靠着二老的善心,她说不定还能留下来…… 陈氏不过犹豫片刻,心中就有了决断。 “是张氏。”她闭上眼,语气幽幽,“是张氏让我这么做的。” 楚老夫人的脸色铁青,本是慈和的一张脸布满怒火:“张氏?你居然帮着害了婉清的外人,来害婉清的女儿?” 说出这话时,她的眼中有着受伤,有着不可置信。 她倒情愿是张氏眼皮子浅,偷偷地将东西昧下了。 陈氏自知理亏,她抬起头冲楚老夫人哀求道:“母亲!我也是被逼无奈!是张氏威胁我!” “威胁你?”楚老夫人眼皮一跳,顿觉不妙。 因为楚家与温国公府的恩怨,陈氏与张氏一贯没有来往,可如今陈氏却说,她被张氏所威胁? “你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中?”楚老夫人又急又气,冷声质问,“你究竟做了什么事?” 第23章 决定去留 张氏此刻眼神闪烁,回避着楚老夫人的视线。 见此情景,楚老夫人心高悬起来。 而楚老将军,也隐隐有了些猜测。 只有温舒窈神情淡然,关于陈氏与温夫人的勾结,她早已知晓。 在几方视线逼迫下,陈氏闭上双眼,低声道:“是放印子钱的事……” 此话一出,除去温舒窈外,楚老将军夫妇二人已然瞪大了双眼。 “你去放印子钱?”楚老夫人指着她的手微微颤抖,“你是疯了不成?我们楚家是缺你吃穿了?你竟然去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 放印子钱的利息高得吓人,去收钱的人更是手段狠辣,常有逼人卖儿卖女,更有甚者,还会闹出人命。 当今皇帝登基后,曾上下整顿过一次,还杀鸡儆猴,将一个不小的世家全族流放去了岭南。 在如今,放印子钱可是大罪! 这是杀头的大罪! 就算楚老将军在皇帝面前能有几分薄面,成不了吵架灭族的灭顶之灾,但也足以让楚家元气大伤! 陈氏被吓得一哆嗦,她跪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埋怨:“我只是做了那一次,没曾想就被她发现了!” “从那以后,我便提心吊胆,直到她说,她可以替我隐瞒这个秘密。” “所以,你就与她一同谋害起了自己的亲外甥女?” 楚老夫人冷笑连连,将陈氏那点丑陋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陈氏神情不安,心中尤为惊恐,她知道在楚家人心中,温舒窈是何其重要的存在。 可是…… 她委屈道:“可当时若不听张氏的话,一旦她揭发了此事,恐怕会连累整个家族,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 “你在放印子钱时,怎么想不到一旦东窗事发,此事会牵连整个楚家?” 楚老夫人打断了她的狡辩,语气十分不耐。 在场的人都瞧得出陈氏的自私,放印子钱是她为了一己私利,为了遮掩自己的罪行,又害得温舒窈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一旁的李氏心疼地瞧了眼温舒窈,温舒窈长得虽然漂亮,可全身上下都极为素雅,那件衣袍套在她身上,更是显得宽大。 他们这样的人家,所有的衣裳都是专人缝制的,绝不会出现这样不得体的情况。 而温舒窈这样一看,便知道是温家人对她不上心,连衣裳都是直接将成衣铺的拿来。 温舒窈外祖家是楚家,父亲又是温国公。 在京中这么多贵女中,身份也是数一数二的。 但因为陈氏的一己之私,她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当真是可怜。 下方,陈氏仍想狡辩。 然而楚老夫人已经不耐烦听她继续说下去了:“放印子钱这件事,你做了多久?” 纵然再厌恶陈氏,楚老夫人也绝不愿意因为陈氏一人,祸及整个家族。 陈氏一听,连忙抬起头:“就那一次!被张氏抓住后,我就再也没做了!” “母亲,您明鉴啊!”她哭天抢地的喊着,“我真的是……” “既如此,那还有挽救的机会。”楚老夫人幽幽地说了一句话。 此话一出,陈氏立刻噤声,她眼中虽然含着泪,可神情却不再像之前一样恐慌。 谁知楚老夫人下一句话便是:“你现在就随我入宫,同皇后娘娘请罪。” 闻言,陈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去宫中? 向皇后请罪? 这两句话放在一起,她瞪大了双眼:“可……” “你以为张氏是什么好的?”楚老夫人冷笑道,“她害窈窈的事一暴露,必定会拿着这个把柄来威胁你。” “你受她威胁一次两次也就罢了,难不成你还想一辈子受制于人?今日是让你害窈窈,往后若让你害你的一双儿女呢?” 楚老夫人的声音掷地有声,让陈氏浑浑噩噩的脑子逐渐清明了些。 是啊!她总不能一辈子受制于人。 更何况温舒窈已经回了楚家,张氏那个毒妇脑子转得快,说不定又在盘算着如何差使自己了。 思及此处,她心中便有了决断。 “那庭丰……” “舒窈,你觉得呢?” 楚老夫人没有理会她,而是眼神温柔的鼓励着温舒窈。 “你想要如何处置她?” 在这件事中,受委屈的人是温舒窈,她自然不能替温舒窈做主。 陈氏低下头,遮住了眼中的不满。 她是长辈,何时轮到一个小辈来安排她的去留了? 只是,这一切,陈氏都遮掩得极好。 温舒窈一直坐在楚老夫人身边,一声不吭。 直至楚老夫人提及了自己的名字,她方才像是如梦初醒般,看了眼陈氏。 陈氏装得虽然好,可前世温舒窈早已与她打过交道,知道在陈氏这张温良的面庞下,隐藏着怎样丑陋的心思。 不过,陈氏留在眼皮子底下,还是更好掌控…… 温舒窈心中思忖片刻,已经有了决断。 “大舅母是大舅舅的妻子,她的去留,不是我一个晚辈能做主的。”温舒窈扯了扯楚老夫人的衣袖,眼中有着哀求,“外祖母,不如就让大舅舅决定吧。” “不可!”陈氏一听,连忙抬起了头。 她愤恨的看了眼温舒窈,而后跪走到了楚老夫人身旁。 “母亲!庭丰他一定会休了我的!当年我们陈家可没少帮扶你们楚家!你们不能看着我们陈家日暮,便将旧日情分抛在脑后!” 陈氏慌张之下,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她怕了! 楚庭丰与她感情本就不好,加上出了这档子事,一旦她被休弃,她的一双儿女怎么办? 她心中惊恐的同时,记恨上了温舒窈。 若非温舒窈,何至于引出这么大的祸事? 这个丧门星! “这些年我在家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喃喃道,“难道仅仅是因为这一件小事,你们便要对我赶尽杀绝吗?” 陈家已经没落了,她现如今回到陈家去,便是带着自己的大批嫁妆羊入虎口。 她绝不能回陈家! “舒窈!”她见楚老夫人不为所动,急忙跪在了温舒窈面前,“大舅母不是故意的!大舅母没想到你会在温家过得这样可怜!你原谅大舅母!大舅母将来一定好好补偿你!” “大舅母折煞我了!”温舒窈连忙作势要跪下。 她可担不起陈氏的这一跪,若是传了出去,她还怎么做人? 第24章 调查 陈氏却执拗极了,不肯起来。 楚老夫人冷着脸,朝着云嬷嬷使了个眼色。 云嬷嬷立刻上前来,将陈氏牢牢地拽了起来:“大夫人,小小姐是晚辈,担不起您这一跪。” “大嫂,隔墙有耳,若是被人传了出去,你这么做,可就是在害舒窈了。”李氏也好心提醒了一句。 陈氏身子一僵,不情不愿地被云嬷嬷搀扶到了一旁。 云嬷嬷看上去年岁大了,但她手上的力道却不输给成年男子,她这一搀扶,陈氏既不能坐,也不能跪,只能站在一旁。 “我并非有意……” 陈氏张了张嘴,试图为自己解释。 然而温舒窈低着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楚老夫人与楚老将军,两人神情不虞,从他们这,是万万说不通了的。 万般无奈之下,陈氏只能将求救的眼神投向了李氏这个她素来看不起的小门小户出身的妯娌。 李氏先是一愣,但很快,她便明白了。 “大嫂这些年在京城为我们镇守后方,着实辛苦。”李氏低声道,“也不算全无对处。” 陈氏留在京城固然是不喜边关艰辛,但有家中小辈,都是她在照顾,也算是有些功劳在身上的。 李氏斟酌片刻,想到的是方才陈氏所说的补偿。 她母家是皇商,思维上难免与商人相同。 既然事情已经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就算将陈氏休了,也无法弥补温舒窈这些年所受到的苦楚。 倒不如…… “不如就让大嫂好好补偿舒窈。”她低声道,“不论是金银还是其他首饰珠宝,好歹替舒窈填补上这些年的空缺。” 温舒窈仍是那副乖巧的模样,她低头靠在楚老夫人身旁。 楚老夫人听了这话,皱起了眉。 在她看来,温舒窈受的这些委屈,用银子可换不回来。 然而,她的衣袖却在此时被人轻轻扯动。 能这样做的人,只有温舒窈。 她心中一动,下意识低头看向温舒窈。 只见温舒窈俏皮的冲着她眨了眨眼,口型正说着:“答应她。” 楚老夫人虽是不解,但在这些事上,她绝不会不听从温舒窈的意见,于是,在陈氏期盼的目光中,她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楚老将军见状,便也摆了摆手:“既如此,那就算一算,你该补给舒窈多少银子。” “这些年我送来京城的,可都是好东西。”楚老将军冷哼了一声,“光天山雪莲,我就差人送了五六朵来。” 天山雪莲是北狄独有的草药,十分珍贵,楚老将军是想着温舒窈是早产,要好好补身子,这才在边关搜罗天山雪莲。 这些年也算是小有收获,他全都差人给温舒窈送来了。 李氏适时开口:“这些年,家中从边关往京中送的东西,我全都登记在册,待会儿一对便知。” 陈氏脸色一僵,但只要能留下来,她损失些银子也无妨,这些东西,她本就收在库房中,待会儿拿出来便是。 然而,楚老夫人在此时又说了一句:“可若只是将你从我们这昧下的东西送还回来,对你而言也没什么损失。” “不如……”楚老夫人淡淡道,“你就给五万两银子,当做你对舒窈的补偿吧。” 五万两! 这个数字一出,饶是李氏都震惊了一会儿。 陈氏的嫁妆全算在一起,恐怕也只有二三十万两。 这可都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从这其中拿出五万两,如同在割陈氏的肉。 陈氏的脸上,也露出了心疼的神情。 “怎么?你不愿意?”楚老夫人反问。 “不!”陈氏反应极快,“怎么会不愿意?这些年来,舒窈所受的委屈的确是因我而起!我定要好好补偿她!” “除去父亲母亲你们从边关送来的东西外,我再额外给舒窈六万两银子。”她忍着心疼,迅速道,“今日便着人去清点!” 六万两银子罢了,给出去便给出去了。 若是她被休弃,莫说是六万两银子,恐怕连自己的嫁妆都保不住。 陈氏很快便想清楚了个中优劣,做好了决定。 温舒窈受宠若惊:“六万两银子?” “自然!”陈氏唯恐她后悔,急忙道,“舒窈,我这就带你去挑选。” 陈氏唯恐会被温舒窈拒绝,一说完这话,就迫不及待地要拉着温舒窈离开。 还是楚老夫人轻咳了一声:“这事还不着急。” 聪明如楚老夫人,一眼就看出了这件事中可以操作的空间。 她看向陈氏,沉声问询:“我问你,当时张氏是如何发觉你在放印子钱的?” 陈氏虽说是个自私自利的,却也不是蠢货,她做这件事,必定极为隐蔽。 可这样隐蔽的勾当,也能被张氏发现。 那其中……便不得不让人深思了。 陈氏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抬起头:“我想起来了!” “我曾听人说,张氏也是放印子钱的大户!”她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而又迅速地说道,“母亲,我们是不是能借此为由,威胁她保守秘密?” 如此,她就无需再去皇后面前请罪了。 然而楚老夫人一双冷静的眼眸扫过她,淡淡道:“无论如何,你都要去皇后面前请罪。” 这脓包若不挑破,藏着掖着,那便始终是个隐患。 正所谓不破不立,他们楚家行得正坐得端,纵然因为此事被责罚,也无怨无悔。 陈氏的神情一顿,她想要说些什么,但在楚老夫人的目光之下,最终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犯下大错,如今在这家中,是再无话语权。 楚老夫人让她做什么,她便只能去做。 这时候,已经没了让陈氏说话的机会。 楚老夫人转动着手心的佛珠,在一番思索后,心中便有了决断。 “好了。”楚老夫人淡淡道,“你先回去休息,待入宫时,我会让人去叫你。” 闻言,陈氏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 可她还是低下了头,小声地应了一句:“我这便回去待着。” 她魂不守舍地离开,就连方才想送出去的六万两银子都忘了。 李氏见状,也准备离开。 谁知楚老夫人却喊住了她:“老二家的,我记得,你们李家消息颇为灵通?” 李氏一听,便站定在了原地,她恭敬有礼地朝着楚老夫人行了一礼:“母亲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去打听?您只管吩咐。” 第25章 我愿意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楚老夫人也不避讳,径直便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怀疑,“张氏此人不安分,当初我们给婉清的陪嫁中,足足有四十万两银子的现银,短短十几年,便不知所踪。” “我觉得,张氏与这印子钱,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楚老夫人的话,让李氏陷入了沉思。 一旁,楚老将军语气幽幽地补充了一句:“自从张贵妃生下八皇子后,张家的日子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只是……咱们陛下的私库也不宽裕,平日里给张家的赏赐都是有迹可循的。” “张家是哪来的那么多银子买地置产?”楚老将军琢磨着,“你说,会不会跟这印子钱有关?” 楚老夫人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她冷笑了一声:“若当真是张氏将婉清的嫁妆昧走,去放印子钱养娘家……那我便要去找陛下好好说道说道了!” 李氏的神情,也变得格外严肃起来。 张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一旦这件事牵扯到了张家,很难不与那几位皇子的争斗相联。 此事不仅要查,更要查得清楚明了! “您放心便是。”李氏朝着楚老夫人福了福身,“我这便写信给父亲,请父亲帮忙打听打听。” 若是张氏放的印子钱,这么多银子,必定有迹可循。 李家是皇商,整日与钱打交道,要查这件事,还当真有不少手段可以动用。 “劳烦亲家了。”楚老夫人叹了口气,“是我管教不当,这才让她捅出了这样大的篓子。” 李氏连忙摆手:“母亲这是哪的话?任谁都想不到,大嫂能胆大至此。” 平日里陈氏是最有世家贵女模样的,行事端庄大方,样样讲究,谁能料到她去做自己素日瞧不上的事。 提及此事,楚老夫人又是一声冷哼。 等到李氏离开,她才朝着楚老将军撇去一眼:“都怪你非要去边关,瞧瞧,这都让舒窈受了多少委屈?” 楚老将军自知有愧,低着头沉默不语。 被楚老夫人揽在怀中的温舒窈挣扎了一下,轻声为自家外祖父辩解:“外祖父也是为了边关百姓。” “要怪,就怪张氏。”温舒窈漂亮的小脸板起,“一定不能放过她!” “不愧是我的孙女儿!”楚老将军一听,便抚掌称赞,“咱们楚家人行事,就是要有这样的魄力!” “舒窈,你放心,等到你二舅母家将此事调查清楚……”楚老将军威严的老脸上,划过一道凶光,“我定要入宫去,求陛下彻查此事!让她再也不能欺负你!” 温舒窈连连点头,一双漂亮的凤眸仰慕地望着楚老将军。 她这样的眼神,使得楚老将军愈发得意。 “好了。”楚老夫人没好气地打断了两人的话,她怜惜的抚摸着温舒窈削瘦的脸庞,声音慈爱,“舒窈,可有什么爱吃的?我这就吩咐厨房去做。” 温舒窈看上去高挑,可她一摸温舒窈这手腕,便知温舒窈在温国公府受了多少苦。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大发雷霆。 若非陈氏为了一己之私,她的舒窈,本该金尊玉贵地长大。 “还有你那门婚事。”楚老夫人皱着眉,“明日我便去信给你父亲,让他将这婚事取消了。” “你是堂堂温国公嫡长女,怎能嫁给一个穷书生?”楚老夫人提及此事,便是一阵咬牙切齿,“我还当旁人说的玩笑话,不曾想这竟然都是真的!” “不!”温舒窈连忙拽住了楚老夫人的衣袖。 她这样急切的模样,让楚老夫人眼前一黑,心生不祥的预感:“舒窈,你该不会是看上那书生……” “外祖母,您误会了。”温舒窈摆了摆手,“我与温以彤换了婚事。” “温以彤?”楚老夫人思索着这个名字,眉心微微皱起,“与她换婚事?可她不是与景王订下了婚约吗?” 温家与景王的婚约,可是轰动一时。 温舒窈俏皮地冲着楚老夫人眨了眨眼:“正是与景王的婚事。” 楚老夫人错愕极了:“她拿与景王的婚事,同你换与那穷书生?” 这怎么可能? 楚老夫人的脑海中,首先便冒出了这个念头。 但温舒窈眼中星光点点,笑意明显,不似作假。 在沉默片刻后,楚老夫人不可置信地问道:“她是疯了不成?” 景王在外名声虽算不上好,可景王权势之盛,就连几个皇子都比不上,更何况他还是皇帝最信任之人。 这样权势滔天,俊美无铸的男人,温以彤竟然不要?反倒是看上了那穷书生? 楚老夫人沉默了片刻,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 温舒窈笑盈盈道:“起初知道她要换亲,我也十分惊讶。” “但我想着,就算景王有千般万般不好,可他品行端正,又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温舒窈轻声细语地解释道,“总比那个自视甚高的陈彻好得多。” “于是,我当场就答应了。” 在长辈面前,温舒窈自然是收敛许多,绝不口出狂言,说什么不举。 楚老将军也十分震惊:“那陈彻样貌如何?” 莫非是如仙君下凡?让温以彤见之难忘? 温舒窈冥思苦想片刻,飞快摇头:“比不上景王。” “才识过人?”楚老将军刚问,便自顾自的答道,“若真是才识过人,也不至于只是个举人。” 显然,在劝温舒窈之前,夫妇二人已经将陈彻的家世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但景王……”楚老将军皱了皱眉,“也并非良婿。” 他倒是十分欣赏这个小辈,只是若将其当做孙女婿看,便是千般万般挑剔了。 “整日醉心军务,平日也不着家,偌大一个景王府交给你管着,若你累病了可怎么办?” 楚老将军越是说着,对这个孙女婿越是不满。 楚老夫人同样紧皱眉头,看了眼娇娇弱弱的温舒窈。 她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景王高大威猛,看上去便知道是个粗人,不会疼人,舒窈年纪小,又娇弱,两人若是在一块…… “舒窈,若你不愿,我……” “我愿意。” 第26章 跟踪 温舒窈从楚老夫人与楚老将军二人担忧的眼神中,看出了他们的打算。 只怕只要自己不愿嫁给景王,他们二老即便拼着这张老脸,都要去宫中求一道旨意下来。 不过,她是愿意嫁给景王的。 在两人的注视下,她郑重点头:“景王殿下人品贵重,夫妻二人过日子,最要紧的,就是人品。” 像是陈彻那样表里不一,口腹蜜剑之人,所谓的顾家,也不过是一场笑话。 反倒还要她劳心劳神,来管陈家的家事。 再观景王,那些醉心军务不着家的缺点,在她眼中都是优点。 更何况景王长得还要比陈彻更俊,这样的美男子,光是看着都赏心悦目。 温舒窈神情真挚,不似作假。 她这般模样,反倒让老两口没话说了。 楚老夫人更是忧心忡忡——景王那张脸的杀伤力,她是知道的,莫非舒窈也是与其他小姑娘一样,被那张脸迷惑了? 可景王……他不举啊! 楚老夫人满腹的话想要说,然而在触及温舒窈这双单纯澄澈的眼眸时,也只能咽了下去。 罢了,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 “舒窈,你随我来。”她朝着温舒窈招了招手,“我从西北回来,给你带了不少东西。” 西北虽然偏僻,但因为与西域的商路打通的缘故,互市极为繁华,她每每空闲下来,都会去上面走一遭,挑选些她觉得适合温舒窈的宝石。 楚老夫人握着温舒窈的手,老人的手粗粝却温暖,温舒窈眼眶一热,低低的应了一声。 何其有幸,她能回到过去,与真正爱她的家人团聚? 这一次,她必定会守护好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 两人刚说完,便见一个丫鬟行色匆匆地跑了进来。 她神情中是按捺不住的雀跃,在楚老夫人的注视下,她飞快说道:“景王派人送了一份礼来。” “景王?”听得这话,楚老夫人神情恍惚了一瞬。 她皱着眉,景王怎么会来? 突然间,福至心灵的,她看了眼身旁的温舒窈。 “莫不是……为了你而来?” 若是为了公事,何必带礼上门? 说到底,还是府中有温舒窈在。 闻言,温舒窈也是一脸怔然。 她错愕抬眸:“来找我的?” 丫鬟脸红彤彤的,接着说道:“正是!景王还派人传了口信,说是明日请大小姐一叙。” 话说着,她便将这份礼递到了温舒窈跟前。 接过这份礼物时,温舒窈尚没能回过神来。 楚老夫人在反应过来后,脸上笑容都变多了。 她笑呵呵地看着温舒窈:“你们本就有婚约在身,出府逛一逛罢了,不必担心人说闲话。” “若有谁敢在背后说闲话……”她冷哼了一声,“我先撕了那人的嘴!” “再带你外祖父的兵上门去,看看他们还敢说什么闲话!” 楚家的权势,放在整个京城,也是不容小觑的。 温舒窈双眸亮晶晶的,她笑盈盈地应下了楚老夫人的话:“既然是王爷相邀,我自是要去赴约的。” 她与谢景寒之间,可不仅仅是未婚夫妻这一层关系这样简单。 谢景寒的邀约,必定是有关那个神秘刺青的。 楚老夫人沉吟片刻,又道:“你们到底还未成婚,就这样出门,恐怕会惹来闲话。” “不如这样。”她道,“我随你一道出门,再替你张罗些嫁妆回来。” 话说到这,她便说道:“近几日翠微坊又上新了不少首饰,我去瞧瞧有没有合适你的。” 温舒窈听得翠微坊三个字,眼眸闪了闪。 若是没记错,在翠微坊里,正好有谢景寒要的线索在。 而背了一身债的温夫人,恐怕也要去翠微坊了。 如此一来,岂不是一箭双雕? 温舒窈笑意盈盈地应下:“多谢外祖母!” …… 翠微坊中,随处可见晶莹剔透的珠宝玉石,一眼看去,几乎让人眼花缭乱。 温夫人带着林嬷嬷,两人极为小心地走在这其中。 林嬷嬷会武,时不时地在四周观察着。 “夫人,一切如常。”她低声道。 温夫人点点头,立刻跻身进了一处小巷子。 她蒙着面巾,身上穿的也是普通的粗布麻衣,看上去与一个普通妇人没什么区别。 唯有露出那一双精心保养的手时,方才显现出与其他人的不同。 此刻她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的是不耐。 “为何偏要我过来?”她压低了声音,不耐烦道,“难道你不知道,这几日我正在想方设法……” 林嬷嬷低着头,不安道:“可是那位说,您若是不过来,他便不给银子,您也知道,现如今咱们还有着十万两银子的亏空呢。” 听得这话,温夫人恨不得眼前一黑立刻晕死过去。 “都怪温舒窈那个小贱人!”她咬牙道,“若不是她从中搅和,我何至于沦落至此?” 十万两银子! 她从哪去要? 从张家? 这更不可能,她送去张家的银子,就如同送去了一个无底洞,根本要不回来。 林嬷嬷心疼她:“夫人,您若是不想见,不如就算了吧……” “见!”温夫人咬牙切齿道,“为何不见?” 她说罢,便朝着巷子里走去。 林嬷嬷见她背影,心中便是一阵叹息。 在对面的铺子里,楚老夫人看着这一幕,陷入了沉思。 “那不是张氏吗?她怎么会在这?” 楚老夫人认出张氏的一瞬,心中下意识咯噔了一声, 而在她身旁,温舒窈眼中闪烁着惊讶的眸光:“是啊……她怎么会出现在这?还是这样一副打扮?” 张氏今日装扮着实不一般,若非那双过于纤细的手,任谁见了,都会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民妇。 “窈窈,你说,她这副打扮来了翠微坊,是为了什么?”楚老夫人眼神闪了闪,低声问道。 温舒窈一脸纯善:“许是为了想办法填补缺漏?” 闻言,楚老夫人冷笑了一声:“她若是想要填补缺漏,将手中的几处庄子卖了便是,何必大费周章,故意伪装成这幅尊荣来了翠微坊?” “我瞧啊……她是另有秘密。” 楚老夫人说完这话,便看向云嬷嬷。 云嬷嬷伺候了楚老夫人几十载,两人一对视,她便知道楚老夫人的用意。 她朝着楚老夫人点点头,快步离开。 第27章 友好合作 翠微坊内,谢景寒早已等候在此。 他容貌俊美,气度不凡。 加之通身的矜贵气质,让人纷纷侧目。 翠微坊内来往的大都是贵妇小姐,对谢景寒这张脸并不陌生。 “竟是景王!” “景王这样的人物,竟也会来翠微坊?” 众人议论纷纷,纵然畏惧谢景寒的脾性,但还是忍不住打量。 谢景寒的脾性乃是出了名的冷,谁能想到他会出现在翠微坊内? “听闻景王成婚在即,就在昨日,还择定了婚期。” 这是知晓内情之人。 “温家二小姐竟然能有这般本事?我见她的容貌,在京中一干贵女中也只是中上之姿。” 雅间内,听到自己名字的温以彤神情僵了僵。 她神情间的变化,落入了一旁陈彻的眼中。 陈彻眼神晦暗不明,他出身世家,却是个末流世家,整个陈家的下人加起来,恐怕还没有伺候温以彤的仆人多。 此前他能得到与温舒窈的婚事,在众人看来已是天上掉馅饼了,但他没想到,更大的福气还在后头! ——温以彤竟然也有意于他,还故意设计了那一出落水,逼得他不得不娶。 那日落水,他也是存了小心思的,温舒窈虽是嫡长女,但生母早逝,在府中并不受宠,与千娇万宠长大的温以彤比起来,自是差上许多。 若能娶了温以彤,无论是温国公府,还是张国公府,都能成为他仕途上的助力。 因此,陈彻只在犹豫片刻,就下水将温以彤救了上来。 这门婚事,自然而然也换成了温以彤。 今日他陪温以彤出门,是为了陪温以彤挑选首饰。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在尚未成婚之前,他总要投其所好。 却不曾想,只是购置一些首饰罢了,竟然也能听见温以彤的名字。 而他更担心的,是温以彤后悔。 陈彻心中浮现出许多念头,但面上却没有表露分毫。 温以彤自是不知,自己面上的神情变化,早已落入了陈彻眼中。 外面那些夫人们还在议论着。 “你们有所不知,这景王妃早已换了人选!前几日温国公府的传闻,你们难道没听说吗?” 此话一出,那些被遗忘的记忆顿时浮现上来。 “对啊!温二小姐与陈家订婚了,这与景王成婚的温家嫡女,岂不是变成了温家大小姐?” “说起温家大小姐,那日宫宴我也曾见过,生得花容月貌,让人见之难忘,若是这样的姿容,也难怪景王会拜服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面对此等美人,饶是景王,也只能化作绕指柔了!” “可不是嘛!谁见过景王来首饰铺的?我也算是看着景王长大的,可从未见过他这般对待一个女子!” 温以彤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脸火辣辣地疼。 何止是这些夫人没见过。 她与谢景寒成婚数年,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 甚至连她的闺房,谢景寒都不曾进过几次。 凭什么? 凭什么温舒窈能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 她脸色难看极了,根本没有意识到陈彻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景王等的人来了!” “果然……” 听得外面暗压兴奋的声音,温以彤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透过雅间镂空的窗户,往楼下看去。 谢景寒等的可以是任何女人,但独独不能是温舒窈! 温舒窈到底有什么好? 然而,走入翠微坊中的人,正是她恨之入骨、嫉妒得发狂的温舒窈。 温舒窈是独自一人来的翠微坊,楚老夫人对温夫人的秘密着实好奇,此刻已经等在了醉香楼中,只等着云嬷嬷传信回来。 纵然是在热闹纷杂的翠微坊,温舒窈仍一眼看到了谢景寒。 在一众衣香云鬓的贵妇人中,满身肃杀冷冽气息的谢景寒,着实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温舒窈看到谢景寒,眼中露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参见王爷……” 她刚要行礼,便被谢景寒扶住了双手。 “不必多礼。” 谢景寒只是轻轻一抬,便松开了手。 但他这样的举动,在所有人看来,都是极为罕见的。 景王不近女色的事,早已人尽皆知,他何时对女子这样体贴过? 要知道,当年北狄公主以身色诱,都只得到了被谢景寒一掌拍出营帐的下场。 看着下方动静的温以彤,死死的捏住了手中的玉钗。 凭什么? 这样充满恶意的视线,并非少数。 温舒窈察觉到了,谢景寒也是如此。 谢景寒身居高位,却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知道,纵然自己流言蜚语缠身,但想要景王妃这个位置的人仍然数不胜数。 既然要娶温舒窈,纵然两人只是合作,但在外,他总会给温舒窈该有的体面。 “多谢王爷。” 温舒窈并不扭捏,她趁着谢景寒收回手时,轻轻地扯住了谢景寒的衣袖。 一时间,两人的距离顿时拉进了。 “王爷今日选在翠微坊见面,想必是这有什么刺客的消息?” 温舒窈小心揣摩,谢景寒这样的人,绝不是被儿女私情所困扰之人。 然而,谢景寒却在此时摇了摇头。 说出的话,更是让她惊讶。 “翠微坊近日新上了一批成色不错的首饰,你若是看中了什么,便让人记在景王府的账上。” 这话一出,温舒窈漂亮的桃花眼便睁大了。 她不敢相信这是从谢景寒嘴里说出的话。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惊讶,谢景寒轻咳了一声,生平第一次,有了不自在的情绪。 他解释道:“成婚后,我便要前往边关。” 皇嫂说了,女子需要夫君的陪伴,他军务在身,难以做到这一点,便只能从其他地方来补偿。 总不能让温舒窈既冒着危险替他办事,又要遭受京中的流言蜚语。 言语亦是伤人的利箭。 温舒窈眨了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谢景寒的补偿。 不过,这补偿她喜欢! 这样真金白银的补偿,比什么都来得实在! 温舒窈想到这,面上的笑容愈发真心实意。 “王爷放心,我定会好好替您调查那刺青一事!” 第28章 对她不一样 两人容貌皆出众,站在那便如同一幅画一般,让人过目难忘。 “温大小姐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没想到竟然不声不响的勾搭上了景王。” 闻言,一些嗤笑声响起。 温舒窈平日里的确极少出门,若非上次宫宴,她们几乎都不知道温舒窈长什么模样。 偌大一个温国公府,众人只知晓温二小姐温以彤。 这些人酸溜溜的话,温舒窈并不放在眼中。 前世她为了一个贤良淑德的名声,劳心费神不说,年纪轻轻便落得了一身病根。 待缠绵病榻时,她方才发觉,这些所谓的名声,都只是虚名罢了,人活一世,最要紧的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那几个说话的贵女眼中满是嫉妒,皆因她身边这个男人。 纵然有着不举这样的坏名声,可景王的身份摆在这,自是有着无数贵女如飞蛾扑火般追逐。 谁知翠微坊的掌柜刚迎上来,还未张口,一直跟在谢景寒身后的司青,便气势汹汹地走了上前,在掌柜耳边说了几句。 掌柜没有丝毫犹豫,便点头道:“王爷既然发话,那这几人,便再也不能踏入翠微坊的门了!” 说罢,她便按照司青的吩咐,让人将几位贵女“请”了出去。 “我可是蔡家……” “整座翠微坊,都是景王府的产业。”掌柜不卑不亢道,“妄议景王妃之人,恕不接待。” “若是几位小姐不肯……”掌柜叹了口气。 在她身后,几个身形高壮,面容凶狠的女打手走了出来,她们往那一站,几个贵女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们脸色苍白着,突然意识到,温舒窈并不在是那个温国公府默默无闻的嫡长女,她如今的身份是未来的景王妃。 这样的身份,就算是她们的父母,也要对其毕恭毕敬。 更何况是她们? 谢景寒与温舒窈如同一对璧人站在那,温舒窈面若桃李,她身旁的谢景寒冷肃着一张俊美的脸庞,淡漠的桃花眼朝着她们扫来。 那眼中蕴含的怒意与不耐,让她们脸色煞白,再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就这样,几个说闲话的贵女灰溜溜的离开了。 满座皆静,原本议论纷纷的夫人贵女们,纷纷挪开了视线,不敢再妄议一分。 温舒窈错愕眨眼,她愣了片刻,才抬起头:“多谢王爷。” 她着实没想到,谢景寒竟然愿意为了她出头。 谢景寒仍是那副淡漠的神情:“你是景王府的女主人,她们妄议你,便是不将景王府看在眼里。” 他声音低沉,却足够让周遭的人听见。 这是彻底向大家宣告了他对温舒窈的态度。 从今往后,温舒窈便是景王府的女主人。 上方,温以彤抓紧了栏杆。 她的眼中满是茫然。 这样的话,竟然会从谢景寒口中出现? 怎么可能? 她呆呆地看着下方,眼中的情绪几番变化。 最终,还是身旁的陈彻出声:“除了这些首饰外,还想要什么?” 闻言,她如梦初醒。 “够了。” 开口时,温以彤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极了。 她心中一惊,下意识望向陈彻。 方才的失态,她并不希望被陈彻发觉。 而陈彻还是她记忆中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并未有任何异常。 “只有这么点首饰。”他俊秀的眉眼微微皱起,“未免也太委屈你了。” 此话一出,温以彤心底的那些不平衡,瞬间得到了满足。 她眼中荡开笑意:“足够了,母亲早已为我留下了许多首饰做陪嫁。” “这些首饰……”她主动挽住了陈彻的手臂,娇嗔道,“只要是你的心意,纵然是一根木钗,我也心满意足。” 今日所见,不过是谢景寒的伪装罢了。 谢景寒瞒得过其他人,瞒不过她这个曾经与他朝夕相处过的妻子! 温以彤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走出雅间时,她仍是那个温婉贤淑的温家二小姐。 只是,在瞧见温舒窈身旁那些首饰时,她的神情仍控制不住地变得扭曲起来。 陈家虽也是世家,但家中清贫。 正因此,为了彰显自己的贤良大度,她挑选的首饰都是些普通的,甚至是往日她瞧不上的。 可温舒窈身边那些首饰…… 那一件件,甚至比她最珍爱的那几件看上去成色更好,材质更上乘。 而翠微坊素来是眼高于顶的掌柜,正在温舒窈身边小心翼翼的说着话。 这一切,都是因为温舒窈的身份。 景王妃…… 鬼使神差的,温以彤心中冒出了这个念头。 “这本该是她的位置。” 但在一瞬,她便回过神来。 一时的风光算得了什么,她要的是长久的富贵。 景王妃又如何? 不过是未来的阶下囚罢了! 温以彤的目光犹如实质,温舒窈自是察觉到了。 不过,对于温舒窈而言,当下最要紧的,是另一件事。 这些使得不少贵女眼红的首饰。被她轻飘飘地放在了一边,像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一般。 “王爷。”她慢条斯理道,“今日我与外祖母出门时,正好撞见我那继母乔装打扮去了珍奇阁。” 谢景寒闻言,抬眸看向她。 温舒窈继续道:“王爷此刻若派人去珍奇阁,说不准能有发现。” “珍奇阁?”谢景寒桃花眼轻轻眯起。 珍奇阁在京中很是出名,里面的各色奇珍异宝,饶是宫中也没见过。 但在他的记忆中,珍奇阁是王家的产业。 王家乃是当今陛下的母家,他们怎么会跟刺客扯上关系? 只是,温舒窈既然这样说,无论是真是假,他都要让人去调查一番。 “司青。”谢景寒吩咐道,“查珍奇阁。” 司青一句话都没有多问,立刻便应下了。 一趟翠微坊之行,温舒窈满载而归。 楚老夫人瞧着她买的首饰,颇为高兴:“景王果真是个大方的,这些东西都不便宜。” 无论真心还是假意,最起码让人知晓了谢景寒对这门婚事的态度。 那些在暗处恶意中伤温舒窈的人,今后说话,也得掂量掂量。 这一次,楚老夫人当真是满意至极。 第29章 再也没有比景王更好的人 正是在这时,云嬷嬷步伐匆忙的走了过来。 云嬷嬷平日里是再稳重不过的,随着楚老夫人在边关更是历经杀伐。 可今日,她的脚步虚浮,就连神情也是恍惚的。 见此情景,楚老夫人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发生了何事?”她急忙问道。 闻言,云嬷嬷声音飘忽:“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只是老奴发现……张氏她……似乎与外人有染。” “什么?”楚老夫人失声问道。 在发觉自己声音惊动了过往路人时,她迅速冷静下来,神情严肃地追问:“当真是与外人有染?你没看错?” 云嬷嬷心有余悸:“老奴瞧见她进了一户宅子的后门,留了个心眼,没跟上去,而是从院墙翻了进去,发觉里面有不少人在巡逻。” “那架势……”云嬷嬷皱着眉,“比温国公府还要森严。” “那男人的身份不简单。”楚老夫人断定,“你可有瞧见那男人长什么模样?” 云嬷嬷摇了摇头:“老奴只瞧见她与一个男人形状亲密的进了一间房,那男人警惕性强,始终没有露脸。” “不过……”云嬷嬷笃定道,“凭着老奴这么多年炼出来的眼力劲儿,那男人一定是她在外的姘头。” 楚老夫人消化着云嬷嬷带来的这个惊天消息,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温舒窈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可算是让温夫人最大的秘密在楚老夫人暴露了。 这个秘密,是前世她在一次宴会上偶然发现的。 那时温国公府已经初显颓势,在最是捧高踩低的权贵圈内,再也得不到往日的尊荣,宴会上的坐席,自然也安排在了末等。 那时,她已经是炙手可热的一品诰命夫人,随着主人家坐在上席。 她那些年,从未忘记过母亲的冤屈,也从未忘记过温夫人的狠毒手段,见温夫人处境冷落,想的便是要落井下石。 谁知她刚带人跟上温夫人,便撞见了温夫人在与一个男人私会。 而且听得两人的对话,温夫人竟是早早就与男人有了首尾——在温夫人婚前,两人便勾搭在了一起。 只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两人最终没有成婚。 反倒是使君有妇,罗敷有夫。 她在那之后,就有意打探男人的身份。 不过这男人隐藏得极深,就算她在当时手中已经集聚了一批不小的势力,竟然也没能打探出他的真实身份。 她只知道,这个男人在翠微坊开了一间首饰铺子,而温夫人,便会假借以买首饰的名义,与这个男人厮混。 刚重生回来,她手中没有一点可用的人,也只能将这个秘密交由楚老夫人去处置了。如今楚家的势力,可远比当年的她更厉害,想必能查到的东西也更多。 一旁,云嬷嬷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奴婢瞧见温夫人与那男人进去后,门口的守卫就变少了。” “奴婢大着胆子去瞧了瞧,只听得里面传来……”云嬷嬷直言不讳,却听见楚老夫人猛地咳嗽了起来。 一听这声音,她顿时噤了声。 小小姐还在这,可不能乱说话。 温舒窈面红耳赤的低下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单纯模样,仔细听着两人对话。 “老夫人,您看……”云嬷嬷提醒道,“咱们该怎么做?是将此事告知温国公……还是……” “不着急。”楚老夫人抬起手,神情淡淡,“温国公那边暂且瞒着,咱们就当不知道这件事。” “至于那个男人的身份……”楚老夫人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你先派人在暗中调查,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至于调查的方向……”楚老夫人冷哼了一声,“便从张氏待字闺中时开始查起。” 楚老夫人手段了得,早已从中窥探出了一些怪异之处。 不过…… 她余光瞥了眼还在一旁装傻充愣的温舒窈,压低了声音问:“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 温舒窈只低着头,声若蚊蝇:“我哪能知道这样隐蔽的事。” 话虽如此,楚老夫人却没有全信了温舒窈。 “窈窈,今后你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外祖母。”她低声道,“只有这样,外祖母才能替你撑腰,为你做主,明白吗?” “你是外祖母唯一的外孙女,外祖母绝不会害你。”她轻抚着温舒窈柔顺的发丝,一字一句地强调,“无论付出何种代价,外祖母必定会让害你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温舒窈眼眶红彤彤的,但她为了避免被楚老夫人怀疑,还是低着头,咬死了原本的说辞:“我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外祖母。”她抬头,扯住了楚老夫人的衣袖,轻声细语的说道,“我也将外祖母当做最重要的人,外祖母一定要好好地。” 楚老夫人先是一愣,随后欣慰一笑:“这是自然,我还没抱到重孙,自然是要好好活着,等到我的窈窈幸福美满的那一日。” 说话时,她便将自己内心的犹豫一并说了出来:“窈窈,你或许还未见过景王,你不若随我去见见他。” 闻言,温舒窈错愕抬头。 而楚老夫人严肃着神情,低声道:“我们楚家与景王,也算是有几分交情。” “这门婚事,虽是陛下亲赐,可若是景王开口拒婚,陛下定不会对你发难。” “窈窈,我与你外祖父,今后就留在京城了,无论是谁,都不能逼你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楚老夫人的神情坚定极了,一字一句的同温舒窈说着。 她的眼神温柔,声音也格外轻柔。 温舒窈一怔,她没想到,楚老夫人竟然还记挂着这件事。 但在片刻后,她便摇了摇头:“外祖母,您不必担心,我觉得,这世间再也没有比景王殿下更好的男儿了。” “我愿意的。”她低声道,“从一开始换亲,我便是愿意的。” 女子的婚事,向来由不得自身做主。 楚家能护她一时,却护不了她一世。 在这世上,终究只能靠自己。 因此,她必须要羽翼丰满,只有这样,她才能保全自己与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第30章 见景王 而景王人品贵重,权势滔天,她靠着景王,能更快地拥有一批属于自己的势力。 到那时,无论是和离,还是与景王就此搭伙过日子,都是一个好选择。 若她与景王退婚,恐怕再也挑不到这样称心如意的郎君了。 思及此处,温舒窈的眼神便愈发坚定起来。 楚老夫人见状,在心中叹了口气。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不再多说了。”她轻轻地拍了拍温舒窈的肩膀,低声道,“不过既然要嫁给景王,你这个嫁妆,还得再往上添一添。” 说罢,她便牵着温舒窈的手,继续往外走去。 温舒窈错愕眨眼:“外祖母,还缺什么?”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楚老夫人压低了声音,“这可关系到你将来的幸福。” 闻言,温舒窈头大如斗,顿觉不妙,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外祖母,您再说详细些。” “还能怎么详细?”楚老夫人瞪大了双眼,“这街上人来人往的,我若是再说详细些,那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温舒窈听得她这番话,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便成了真。 而楚老夫人不顾她的反抗,一把拽过她上了马车。 “窈窈,我告诉你,女人在这世上活一遭,就是要享受。”楚老夫人正色叮嘱,“你可千万不能气馁!” “我没有气馁!”温舒窈用最真诚的目光直视楚老夫人,“外祖母,我觉得景王殿下千般万般好……连那不举……也是好的。” 闻言,楚老夫人一愣。 随后,她便恨铁不成钢的戳着温舒窈的脑袋,没好气道:“胡说八道!你还是个不经人事的小丫头,哪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 “若非人人都顾虑景王不举,你以为凭着景王的样貌地位,这景王妃的位置能轮得到你?”楚老夫人没好气道,“说不准那温以彤,也是不愿嫁给一个废人,这才要与你换亲。” 说着,楚老夫人态度愈发激动了。 尤其是在瞧见温舒窈仍是满脸不在乎的模样,她愈发生气。 “我知道一个大师。”楚老夫人压低了声音,“就住在燕山上,京城中不少夫人,都去找他拿过药。” “听闻是药到病除。”楚老夫人此刻说话的神情,像极了神神道道的道士,“你知道魏夫人吗?她那双胞胎,便是去找了这位大师拿的药。” 楚老夫人说话时,一直都在留意温舒窈的神情。 温舒窈面上的不以为意,早已被她看得清清楚楚。 “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楚老夫人一锤定音,“这燕山,你是非去不可了!” 未等温舒窈开口,她便接着说道:“你莫不是忘了?明日一早,帝后便要亲率百官前往金华寺。” 闻言,温舒窈一愣。 在楚老夫人的提醒下,她方才意识到这一点。 沉默片刻,她小声道:“外祖母,那金华寺之行……” “你必须去。”楚老夫人掷地有声,“张氏那毒妇平日里苛待于你,连那些府上的宴席都不让你参加,京中人人只知温家二小姐,不知温家大小姐。” “我绝不能让她的奸计得逞!”楚老夫人冷声道,“舒窈,你身上有着我们楚家的血脉,这些委屈,我们楚家人不受!” 次日一早,百官的队伍紧跟在帝后轿辇后,缓慢朝着金华寺而去。 金华寺乃是皇家寺庙,香火旺盛。 今日帝后二人前往,乃是为了祭祖。 这可是头等大事,两侧道路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禁军。 坐在楚家的马车上,见着逐渐茂盛的树木,温舒窈的一颗心提了起来,她知道,这是快要抵达燕山的标志。 而楚老夫人口中的那位大师,就在燕山。 帝后祭祖,百官与官眷自是不能参与,众人都会齐聚在金华寺。 楚老夫人正准备利用这个时机,带着温舒窈去找那位大师。 想到待会儿即将面临的处境,温舒窈便觉得头皮发麻,恨不得从这跳下去。 然而楚老夫人一旦决定的事,就再也不会更改。 见温舒窈满脸的不情愿,她又劝道:“你年纪尚小,要听信过来人的经验,你外祖母我见多了这样的事,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可不是……” “外祖母,我们去找大师。”温舒窈实在不愿从楚老夫人口中再听闻这些话,连忙打断了她,低声道,“这人来人往的,我害怕被人认出来。” “您也知道,景王的名声……” 温舒窈压低了声音,小心提醒了一句。 闻言,楚老夫人如梦初醒:“倒是我蠢了!你快将帷帽带上!” 温舒窈看着递到自己跟前的帷帽,欲哭无泪,她所指的,可不是要将自己的面容遮起来。 而是楚老夫人着实不该这样草率的将她带过来,这辆马车上面还有着楚家的徽记,任谁都知道是楚老夫人来了这。 男人的自尊心最是脆弱,万一让景王对此不满……那她的精心策划可就破灭了。 温舒窈心中嘀咕着,然而到了这座寺庙跟前,她已经没了回头路,倒不如就这样大大方方的进去。 于是,温舒窈跟在了楚老夫人身后,看上去十分乖巧。 楚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窈窈,这才像话。” 温舒窈胡乱点头,只盼着赶紧去见到那位大师:“外祖母,我们快些吧。” 这话落在旁人耳中,便是迫不及待想要替谢景寒诊治不举之证了。 耳力极好的侍卫险些憋不住自己的笑,嘴角抽搐着,眼神不停地朝着身旁的谢景寒看去。 谢景寒的神情微冷,一双眸子淡淡的在侍卫身上扫了一眼。 侍卫顿时噤声。 “走。”谢景寒看着眼前这座寺庙,大步往里走去。 金华寺在整个北方都颇有名声,除去专治男人的疑难杂症外,它更是凭借智明大师,成为了北方香火最旺盛的寺庙。 楚老夫人也算是金华寺的常客了,这些年,她为女儿所点的长明灯从不曾灭过,每年她进京,首要做的事,就是来金华寺交香油钱,好叫长明灯年年明亮。 第31章 治不了 她的面孔,对金华寺的诸多僧人而言并不算陌生,因而,在她刚带着温舒窈踏进金华寺时,便有僧人来迎接两人。 “施主。”僧人站在殿外,面容与殿内的菩萨一样,悲悯众生。 见到来人,楚老夫人一惊,朝着僧人拜了拜:“智明大师,您怎么亲自出来了?” 眼前这位,就是金华寺的主持——智明大师。 智明大师以其卜算的灵验程度出名,传闻他曾经在当今陛下年幼时为其卜过一卦,断定当时只是冷宫弃子的陛下,能登上皇位。 而事实证明,他的卜算没有错。 楚老夫人也曾在智明大师这卜过一卦,是为了她早逝的女儿。 智明大师面带悲悯,在温舒窈的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露出奇异的光芒。 “施主身旁的这位小姐……”智明大师幽幽道,“命格极贵。” 短短四个字,让楚老夫人脸色大变。 神情淡然的温舒窈,眸光也随之晃了晃。 命格极贵这话,可不能乱说。 这世上的女子,也只有皇后能担得起这四个字了。 她连忙岔开了这个话题:“今日老身来金华寺,是为了求一味药。” 好在是四下无人,她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道:“听闻智明大师手中有一味药,对男子的不举之症有奇效……” 智明大师举起手,道了一声佛号,而后道:“可是这病,需对症下药。” “以小姐的命格,着实用不上这味药。” 楚老夫人闻言,如遭雷击。 连智明大师都说治不好的病,那该如何是好?温舒窈这辈子岂不是都要守活寡了? 她往后退了几步,想要开口,但嘴巴张了张,却只能干巴巴的说道:“这事,当真没有解决的办法了吗?” 不同于她的不安,温舒窈眼前一亮。 智明大师的话,于她而言就是一记定心丸。 她只想要靠着景王妃的身份赚银子,可不想与景王有其他关系。 “多谢智明大师!”温舒窈眉眼弯弯,脆生生的应了一句。 见楚老夫人不死心,还想要继续询问,她急忙挽着楚老夫人的胳膊:“外祖母,智明大师事务繁忙,我们还是不要为了这些事,来叨扰他了。” 说罢,她便朝着智明大师匆忙行了一礼,挽着楚老夫人就离开了此处。 见祖孙二人离开的背影,智明大师手放在胸前,慢悠悠的道了一句:“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所说的话,句句属实啊……” 本来就没病,何须用药医治? 楚老夫人被温舒窈带离了大殿,看着两侧茂密的竹林,她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了大殿。 “你怎么拦着我?”楚老夫人没好气道,“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温舒窈漂亮的眼眸圆瞪,无辜道:“可是我远远瞧见了不少夫人小姐朝着这边过来,若是被人瞧见了,难免会传出风声去。” “外祖母,我还没嫁给景王殿下呢。”温舒窈压低了声音,“这么着急,若被景王殿下知道了,恐怕不太好。” 楚老夫人面上的怒气一滞,这倒也是。 男人最是好面子,这样的事,万万不能大张旗鼓。 “罢了。”她闭了闭眼,“我近日回府,便请你几个表哥在各地搜寻名医。” “窈窈,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楚老夫人拍着温舒窈的肩膀,声音极为温柔。 温舒窈欲哭无泪,她想要的好日子,可不是楚老夫人所以为的…… 只是楚老夫人一番好意,她纵然心中不愿,也不得不点头道:“外祖母,您的好意我都知道,只是现在着实不是找药的好时机,不若再等等?” “等?”楚老夫人一皱眉,“要等到什么时候?” “就等到……”温舒窈眼珠子一转,低声道,“等到我与景王殿下成婚后,如何?”楚老夫人看了眼她,思忖片刻,到底是应下了。 祖孙两人说着话,分毫不觉自己的一言一行,已然落入了竹林后两人的眼中。 谢景寒一张俊美的脸上没有过多神情,仍是那副淡漠的模样。 反倒是他身边的侍卫面露不满:“究竟是谁传出去的消息?殿下您分明是龙精虎猛的年纪……” 他话说到一半,便被谢景寒扫来的一眼逼停了。 “别忘了正事。”谢景寒冷冷道。 侍卫顿时噤声,他站定在原地,耳边除了竹林外两人的窃窃私语,便只剩下几道急促的脚步声了。 他有些担忧:“可是外面还有人呢……” 若是在这时动手,恐怕会伤及未来的王妃娘娘。 他到了嘴边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见身旁的谢景寒身形飘逸,落在了竹林外。 温舒窈正在同楚老夫人说话,余光瞥见身旁出现了一个男人,当即便将楚老夫人护在了身后。 而看清男人的面容时,她便是一怔。 这样一张脸,她绝不会忘记——这是景王…… 难道自己方才的话,都被他听了去? 楚老夫人神情同样讪讪,她虽是长辈,但在谢景寒这样的晚辈面前,素来拿捏不起长辈的架子。 正当楚老夫人轻咳一声,准备说话时,却见谢景寒踏出一步。 这一步极为迅速,仿佛一眨眼的功夫,谢景寒就出现在了温舒窈的身旁。 而他一只手,正揽在温舒窈腰间。 楚老夫人神情一滞,还未回过神来,便见竹林中又冲出了一人,高声喊道:“抓刺客!” 说时迟那时快,在楚老夫人的注视下,一支利箭直奔温舒窈而去,而将温舒窈揽在怀中的谢景寒,正好将这支箭捏在了手心。 危机解除,谢景寒松开了手,站在了离温舒窈足足有两臂长的地方。 “窈窈!”楚老夫人目眦欲裂,当即便冲了上去。 “窈窈!”楚老夫人抓住温舒窈的双肩,上下打量,“可有哪里伤着了?” 温舒窈刚回过神,对上楚老夫人担忧的目光,她连忙摇头:“方才景王殿下出手及时,那支箭并未近身,您放心。” 她说话时,不着痕迹地将楚老夫人挡在了自己身后。 第32章 又见刺青 虽然不知为何金华寺内会有刺客出现,但既然出动了谢景寒这尊大佛,这刺客,必定不简单。 她担忧楚老夫人安危,目光不停地在四周打量,试图找到一个离开此地的办法。 谢景寒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低沉的声音随即响起:“事出有因,还望温大小姐与楚老夫人在此地稍作停留,待将此事解决后,本王必定将二位平安送回京城。” 温舒窈闻言,心中咯噔了一声。 她努力在脑海中回想着前世有关金华寺的种种消息,然而关于金华寺的事,她也仅仅知道一位智明大师了。 瞥见谢景寒冷漠的俊脸,温舒窈将试图询问的念头打消。 在谢景寒这,她必定是得不到答案了。 只是…… 她心中想着,便将目光转向了对面。 方才那支利箭射出的方向,正是前方的竹林。 究竟是什么样的刺客,能在谢景寒面前这样猖狂? 谢景寒这些年在京中担任大理寺卿一职,可实际上,他还是边关二十万大军的统帅,就连京城的三万禁军,也悉数归他管理。 能让他亲自来抓捕的刺客,所犯的事一定不小。 温舒窈眼眸微动,心中猜测颇多。 楚老夫人紧紧地捏住她的手:“窈窈,不要乱跑。” 她告诫道:“有景王殿下在,定能保护我们的安危。” 温舒窈自是点头,她从未怀疑过谢景寒的能力,当即便接话:“那是自然,景王殿下武功盖世,自然不是这些宵小所能抗衡的。” 不过…… 温舒窈看了眼自射出一箭,便再也没有动静的竹林,心中暗道——难不成刺客已经逃走了? 她正想着,下一刻便见铺天盖地的箭雨朝着她们射来。 这箭雨密密麻麻,让人望而生畏。 随后,背后一道推力,将她与楚老夫人推到了假山后。 再然后,便是金戈交错的声响。 温舒窈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脑袋,只见谢景寒带着一众禁军模样的人,正在同冲出来的刺客打斗着。 这些刺客的武功高强,一招一式中,还透露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温舒窈仔细思索着,突然发觉眼前笼罩了一层黑影。 她抬起头,便见到了一张俊美冷漠的脸庞。 “温小姐,危机解除了。”他沉声道,“本王派人送你们回去。” 闻言,温舒窈下意识朝着外面看了看,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摆放着几十具尸体。 小小的一个金华寺,竟然隐藏了这么多刺客…… 她压下心中震惊,但在瞥见那些刺客脖颈上的刺青后,眼神不自觉地闪了闪。 又是这个刺青。 这些刺客莫非又是温夫人那姘头派来的? 温夫人的姘头若有这样的本事,她又何苦嫁给温国公? 思来想去,她心中还是不曾得到答案,便下意识看向谢景寒,企图从谢景寒那得到答案。 与此同时,谢景寒垂眸,看着这个未过门的未婚妻。 温舒窈生得十分貌美,饶是谢景寒见多了美人,也不得不承认,在皮相上,温舒窈有着一张独得老天宠爱的皮囊。 “是同一批人。” 谢景寒淡淡道。 闻言,温舒窈心中咯噔一声:“那此行……是否有风险?” 帝后与文武百官都在这,这些刺客的出现……只怕就是冲着帝后去的。 如此一来,那楚老夫人的安危岂不是…… 谢景寒一双凌冽的桃花眼轻轻眯起,在沉默片刻后,到底是开口安抚了一句:“不必担心,这些人的出现,都在本王的计划之中。” 温舒窈稳住心神,琉璃般剔透的眼眸直直的望着他,若有所思。 谢景寒既然敢这样说,必定是有把握的。 两人这样对视,若忽略身后横七竖八的尸体,倒也颇像是情人之间的温情呢喃。 “咳咳。” 楚老夫人一声轻咳,打断了此刻安静的氛围。 温舒窈借着楚老夫人为由,试图抽身。 “多谢殿下出手相救。”她乖巧极了,“我外祖母年事已高,又受了惊吓,恐怕要早些下山寻医。” “不必。”谢景寒抬起手,骨节分明的大手将照在温舒窈脸上的阳光悉数遮住,“这些刺客还未完全剿灭,下山途中恐有埋伏。” 楚老夫人一听,顿时懊恼道:“早知道就不来了。” 她一把年纪了,倒是不要紧,可温舒窈年纪轻轻,若遇上了危险…… “不如老夫人与温小姐先去寺内后院稍作休息。”谢景寒温和有礼道,“待将刺客悉数剿灭后,本王亲自护送二位回前殿。” 温舒窈停顿一会儿,总觉得谢景寒说出这话时,眼睛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在楚老夫人还在时,她可不愿跟谢景寒有太多的联系。 谁知楚老夫人在听得这话后,是眉开眼笑,当即就应了下来:“不着急,左右前殿有禁军在,也近身不了陛下与娘娘,我与舒窈在后院歇息也无妨。” 这可是促进温舒窈与谢景寒感情升温的大好机会。 “司青,送温小姐与老夫人去厢房。”谢景寒当即吩咐了下来。 司青早已赶了过来,闻言便站在了前方,态度殷切:“小姐、老夫人,这边请。” 楚老夫人笑眯眯的拍了拍温舒窈的肩膀,带着不情不愿的温舒窈往前走。 “多笑一笑。”楚老夫人没好气的叮嘱道,“你平日里笑得最是好看,怎么见到景王,倒像是老鼠见了猫?昨日我见你与景王可是相谈甚欢。” 闻言,温舒窈嘴唇微动,但到底是将那些话咽了回去。 司青那不断朝后打探的目光,她可不会忽略。 现在她说了什么,司青回去后,必定会一五一十地转述给谢景寒。 她总不能说,她与谢景寒合作了吧? 金华寺香火旺盛,饶是楚家,也难以在金华寺拥有一间长期的厢房。 但司青带着祖孙二人来的厢房,却是格外一个小院子,地处幽静,却又能瞧见外面香火萦绕的大殿。 司青对楚老夫人与温舒窈格外尊重,他步伐迈得十分缓慢,就是为了照料楚老夫人年迈。 见此,楚老夫人眼中满意更甚。 第33章 美丽的误会 温舒窈一瞥见楚老夫人的神情,心中便暗道不好。 方才她身上的异样只有谢景寒发觉了,楚老夫人现如今恐怕还以为是谢景寒满意自己这个未婚妻,这才派了自己的贴身侍卫随行。 思及此处,温舒窈便觉得一阵头疼。 这该如何同楚老夫人解释呢? 眼见到了厢房,司青也不便过多停留,便恭敬地冲着楚老夫人行了一礼:“老夫人,若是有什么要求,您只管吩咐,属下定会替您解决。” “只是……”他话语又迟疑了一会儿,道,“还望老夫人与小姐就待在此处,不要随意走动,毕竟那些刺客隐藏在暗处,万一他们狗急跳墙,难免会伤及无辜。” “这是自然。”楚老夫人微微颔首,“大局当前,我们定会小心行事,这几日,索性就待在这间院子里,哪也不去。” 听得这话,司青松了口气。 他余光撇过温舒窈,即便见过温舒窈几次,但还是不免被这张明艳夺目的脸所惊艳。 难怪殿下如此上心。 他在心中嘀咕了一句,便又满脸堆笑道:“属下还有任务在身,老夫人与小姐若有吩咐,只管告诉门口的守卫。” 楚老夫人点点头,见司青离开,她这脸上的笑容便怎么都压不下去。 “景王殿下的确是顶好的夫婿。”楚老夫人低低的说了一句。 闻言,温舒窈眸光微动,下意识与楚老夫人对视,在看见楚老夫人眼中的遗憾时,她顿觉不妙。 果然,下一刻,她的手被楚老夫人轻轻握住。 “若景王……”楚老夫人低声道,“景王那病能治好,那你们这桩婚事,就十全十美了。” “外祖母,都这时候了,您怎么还在想这件事?”温舒窈一张脸通红,急忙打断了她的话。 她与谢景寒虽未打过交道,但看谢景寒的雷霆手段便知道,此人是一个要将一切不安定的因素悉数掌握在手中的人。 此时此刻,在这个小院内,只怕就有他的人在偷听。 若将楚老夫人这些话传到了谢景寒耳中,刺伤了谢景寒的心,那她这门婚事可就悬了。 楚老夫人白了她一眼:“这是顶顶要紧的事!” 温舒窈急忙道:“外祖母,我们不妨还是想一想,该怎么跟外祖父通消息,外祖父如今还在前殿,一旦刺客的消息一出,他定会担心咱们的安危。” 闻言,楚老夫人一拍脑袋:“我竟是忘了这件事。” “我去问问门口的守卫,能否往前殿送信。”她自顾自的说了一句,便往外走。 温舒窈独自一人留在小院中,看着眼前幽静的院落,心却始终七上八下,静不下来。 不一会儿,楚老夫人便回来了。 “窈窈。” 楚老夫人的眼中满是笑意。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嬷嬷模样的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一见温舒窈,便朝着温舒窈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参见王妃娘娘。” 她这一开口,楚老夫人脸上虽是遍布笑容,但还是矜持的劝了一番:“窈窈与景王殿下的婚事还未定下来。” 闻言,中年妇人客气一笑:“但能住在这小院中的,除了未来的景王妃,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温舒窈听得这番话,才惊觉这间小院的地位不一般。 中年妇人点到即止,她还带着一个食盒,动作干脆利落的将菜肴一一摆上。 “这是殿下吩咐奴婢特意做的菜。”她站定在一旁,“二位请用。” 楚老夫人面上的满意之色更浓,能在寺庙中做出这样一大桌子菜,足见谢景寒对温舒窈的重视。 只可惜…… 她想到那些传闻,心中便更加遗憾了。 人无完人,若能专心致志对窈窈好,那倒也是一门好婚事了。 …… 月上柳梢头,星光黯淡。 金华寺内戒备森严,所有人都被强制要求留在了厢房中等待搜查。 司青好不容易将这些事处理好,急急忙忙去向谢景寒禀告,然而他一进屋,瞧见的却是原本在温舒窈院中的中年妇人。 “齐嬷嬷,您怎么来了?” 齐嬷嬷是谢景寒的奶娘,在景王府,与半个主子也没区别了。 司青等人对她十分尊重,现如今齐嬷嬷已然被谢景寒安排在了金华寺附近的庄子里颐养天年。 因而在看到齐嬷嬷时,司青十分惊讶。 齐嬷嬷遍布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是殿下请我过来的。” 司青脑子转得快,一听这话,眼睛便睁大了,喃喃道:“难道是为了温小姐?” “不错。”齐嬷嬷笑呵呵道,“温小姐与楚老夫人皆没有自保之力,殿下担心她们的安全,特意请我上山来。” 别看齐嬷嬷年纪大,但她的武功,比起司青而言也不差。 司青一双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他小声地自言自语:“难道殿下真的对温小姐一见钟情了?” “这我倒是不知情。”齐嬷嬷摆了摆手,但在司青的注视下,她又压低了声音,“但见殿下这架势,温小姐在他心中地位可不一般。” 司青也是连连点头:“可不是嘛!属下跟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可从未见过殿下对女子这样【表情】。”说着,他便将那日在太和殿发生的事一并告诉了齐嬷嬷。 齐嬷嬷不断点头,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我原本还以为,殿下是修炼成仙了,这辈子都无缘见到殿下成婚。” “不曾想……半路杀出了一个温小姐。”齐嬷嬷回想着方才的场景,满意极了,“我见温小姐落落大方,又生得漂亮,与咱们殿下是最相配不过的了。” 司青也跟着附和,不过,他在此刻想到的,却是那日假山上所听见的对话。 见司青笑容僵硬,齐嬷嬷不免问询。 司青压低了声音:“这些年来,不知是谁在背后散播流言,说殿下……有不举之症!属下瞧着温小姐对此似是信以为真。” 说话时,他便懊恼的拍了拍脑袋:“到底是谁如此恶毒?竟然在背后中伤殿下?” 闻言,齐嬷嬷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变得僵硬。 第34章 心里不平衡 她就住在金华寺附近,对金华寺为何香火如此旺盛的缘由是一清二楚。 楚老夫人为何会突然带着温舒窈来金华寺?恐怕正是为了金华寺的那味药。 这么一想,齐嬷嬷不免忧心忡忡的念叨起来:“这可如何是好?这样的流言,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澄清的。” 更何况,这本就是捕风捉影的流言,若专门去澄清,岂不是让人对此更为深信不疑。 司青又压低了声音道:“况且这么多年来,属下也没瞧见殿下身边有女人……您说……殿下会不会真的……” “这……”齐嬷嬷陷入了沉思。 两人正说着话,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便走了进来。 见到谢景寒,一老一小都噤了声。 尤其是司青,他两眼不停地往四周飘,就是不敢看谢景寒。 谢景寒淡淡的撇来了一眼,司青心中便慌了。 “参见殿下。” “嬷嬷怎么来了?” 谢景寒没有理会司青,而是温声同齐嬷嬷说着。 齐嬷嬷脸上写满了担忧与欲言又止,在几番斟酌之下,她索性道:“金华寺的智明大师医术高明,殿下不妨去瞧一瞧?” 谢景寒面上方才是温和的神情,因为齐嬷嬷这句话,彻底变得冰冷下来。 “嬷嬷,这些流言蜚语,你难道也信?” 齐嬷嬷闻言,无奈叹息一声:“我倒是不想信,可这些流言蜚语愈演愈烈,已经由不得我不信了。” “您到底是要成家的人了,若是被外人误会……” 齐嬷嬷话说得委婉却又直白,司青几人一听,便知是在说楚老夫人去找智明大师一事。 司青几乎不敢抬头看谢景寒的脸色,他低下头,强忍住自己要笑出声的欲望。 “本王知道了。” “至于你们……任务可都完成了?” 谢景寒一个眼神扫来,司青几人面上的神情就迅速变了。 “属下这就去办。” 司青立刻开口,率先逃离此地。 金华寺内有刺杀一事,很快便传得沸沸扬扬。 温舒窈与楚老夫人不在官眷队伍内,自是引得人人心慌。 “莫非是遭了不测……”一些人暗自猜测。 这都过去好几个时辰了,却还没瞧见两人的身影,让人不得不深思。 温以彤站在一旁,听得这些猜测,不停地朝着外张望。 于她而言,若温舒窈在此刻出事,当真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一时间,她面上的喜色,几乎掩藏不住。 然而,她还没高兴太久,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上前。 瞧见来人,她心跳顿时慢了半拍。 竟然是齐嬷嬷! 一见到齐嬷嬷,温以彤便头皮发麻。 齐嬷嬷是谢景寒的奶嬷嬷,是亲手照顾谢景寒长大的,在景王府的地位崇高无比。 她在景王府时,受了不少齐嬷嬷的磋磨。 最可恨的是,景王府所有人都站在齐嬷嬷那一边。 思及此处,温以彤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然而,下一刻,她的脸色更为难看。 只因在齐嬷嬷身后,温舒窈的身影赫然出现。 更让她咬牙切齿的,是齐嬷嬷对温舒窈的态度。 “小姐可要小心些。”齐嬷嬷低声细语的说着,“此处路滑。” 她十分欣赏温舒窈,更何况温舒窈还是谢景寒亲自选定的王妃。 无论是欣赏,还是爱屋及乌。 她对温舒窈的特殊,众人都看在眼里。 温以彤几乎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她目光定定地盯着前方,心底的不甘与恨意一寸一寸涌现。 还未等两人到跟前,她便脸色铁青的跑了出去。 温夫人正是在同身旁的好姐妹说着话,余光瞥见温以彤的异样,当即跟上前。 刚回到厢房内,温以彤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温夫人赶到门口,就听见了茶盏就被摔碎的声音。 “夫人来了!” 伺候温以彤的丫鬟们瞧见温夫人过来,一个个如同瞧见了救星。 此刻的厢房内,已经是一片狼藉了。 温夫人一眼扫过这场景,气得胸口不断起伏。 她好不容易打消了许多夫人对自己的猜忌,还未消停片刻,就又听见了温以彤发疯的消息。 “住手!” 温夫人刚进去,正好瞧见温以彤举起花瓶往地上砸。 她训斥着温以彤,眼神中也充满了斥责。 “你这是在做什么?你闹出的动静这样大,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你对没能嫁给景王一事耿耿于怀吗?” 闻言,温以彤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我为了不能嫁给景王耿耿于怀?” “怎么可能!”几乎是一瞬间,她便毫不犹豫的否定了温夫人的猜测。 温夫人冷笑道:“既然不是,为何又在瞧见齐嬷嬷对温舒窈礼遇有加时这样激动?” “开弓没有回头箭。”温夫人疾言厉色道,“你当初执意要嫁给陈彻时,就应该想到今日。” “我只是……”温以彤话到了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的眼中浮现出一丝迷茫,她只是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发展。 就算温舒窈生得貌美又如何?可谢景寒此人,根本就没有心!他从不是会被皮相所迷惑的男人。 前世,她在谢景寒面前处处碰壁,纵然放下了一切尊严,可谢景寒依旧不为所动,两人最亲密的接触,恐怕还是成婚当日的交杯酒。 谢景寒此人冷心冷心,冷血至极,从不知体贴为何物。 当年她归宁时,一道军令,便让谢景寒抛下她去了边关。 她新婚便独守空房数月,谢景寒也从未有过任何表示。 可是为何到了温舒窈身上,这一切都不同了? 谢景寒为了她亲自登门,替她撑腰。 还为了她迫不及待想要提前婚期! 凭什么? 温以彤的双眼变得赤红,她死死的揪紧了一双手,不停地问着自己:“凭什么?凭什么这一切到温舒窈身上就都不一样了?” 他们才见过几次? 只怕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温舒窈身上,难道就有这样大的魅力吗? 温以彤惊惧交加,她瘫坐在了地上,像是没了力气。 温夫人本是到了嘴边的训斥,在瞧见温以彤这般可怜的模样时,到底是咽了回去。 她闭了闭眼,沉声道:“我是愈发看不明白了,你究竟在闹什么?” 第35章 跟梦里不一样 “他们的关系越亲近,对你的名声就越好。”温夫人强忍住怒火,一字一句道,“难道你想让全京城都传遍,你抢了姐姐未婚夫的事吗?” 霎时间,温以彤浑身的血液凝固住了。 “我……” “彤儿,你已经到出嫁的年纪了,切记不能再与年幼时一样,将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温夫人字字恳切,她看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心中的情绪复杂极了。 陈彻是她为温舒窈精挑细选的夫婿,她早已算计好了一切,包括温舒窈嫁去陈家后面临的磨难。 然而,温以彤打乱了她一切计划。 本该嫁去陈家受苦的人成了温以彤,就连她替温以彤精心准备的嫁妆,都要悉数填补进楚婉清留下的那份嫁妆里。 闻言,温以彤红着双眼,哽咽道:“母亲,我只是害怕。” 这一切,与她梦中场景相去甚远。 温夫人轻轻地揽过她的肩膀,温柔道:“你别担心,有母亲在,谁都越不过你去。” 她的眼中,有着一道厉光浮现。 温以彤并未听进去,她一边哽咽着,一边抓紧了温夫人的衣襟。 她拼命回想着梦中的情景,最后终于有了一丝底气。 “春闱过了就好了。”她喃喃道。 明年的春闱,陈彻便要下场。 到时……她就是探花郎的夫人了! 陈彻深得陛下宠信,仕途上平步青云,她很快就能超过温舒窈了。 那些传闻必定是假的。 她在心中念叨着,谢景寒绝不会如此温柔地对待一个女子。 在心中默念了几句,温以彤终于不再恐慌。 而温夫人瞥见她的神情变化,眉心的褶皱更深了。 这副模样……像是中了邪一般。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温夫人冷声道,“春闱还未开始,你怎知陈彻一定能考上?” 陈彻是自己板上钉钉的女婿,她自是盼着陈彻考上的,只是…… 思及自己之前打听到的消息,她揉着眉心,狠狠地叹了口气。 罢了,她还是操心操心温以彤的嫁妆。 就算陈彻无用,好歹也能让温舒窈做一个富贵闲人。 “彤儿,你听话些。”温夫人拍着她的肩膀,“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就休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明日是皇后娘娘亲自操办的宴会,你千万不能再使小性子了!” 温夫人说话时,神情极为不悦。 也不知怎么了,她精心教养的女儿,是愈发急躁了。 闻言后,温以彤擦干眼角的泪水,小声地应了一声。 次日一早,宴席上人头攒动。 帝后伉俪情深,皇后又是难得的贤惠,她亲手操办的宴席,自是一帖难求。 然而赴宴的人一多,闲言碎语便止不住了。 温舒窈刚到,便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温大小姐果真是生得一副好样貌,难怪能将景王勾引得团团转。” “听闻昨晚还是景王身边的奶嬷嬷亲自将她送回来的,也不知在那之前,两人是……” 这些意味不明却又充满恶意的话,伤害不了温舒窈半分,却让她身旁的喜鹊气得跳脚。 “您与王爷之间清清白白,再说了,昨日老夫人还在,她们分明是……” “不必理会。” 温舒窈神情淡淡,对于这些闲言碎语,她分毫不在意。 几句话罢了,难不成还能伤到她?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流言蜚语是谁传出去的。 除了温夫人,还有谁如此见不得她好? 只是一点流言蜚语罢了,与她得到的实惠相比,不值一提。 众人议论着,或是明显或是隐晦的目光皆是朝着温舒窈看去。 在温夫人身旁,除去温以彤外,右侧还空着一个位置,那是专门为温舒窈准备的。 温夫人听着耳边这些话语,心情很是不错。 自己这些日子的付出,总算是有了一些成效。 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温舒窈与谢景寒两人的过往牵走了心神。 “当真是可怜以彤了,任谁都想不到,你的继女能有这般好手段。” 她身旁的夫人低声安抚了一句。 对此,温夫人只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 见状,她身旁的夫人贵女们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谢景寒与陈彻的身份差距如此之大,没人会相信,那日的落水,是温以彤亲自设计的,她们只会怀疑到温舒窈的头上。 没想到温舒窈年纪轻轻,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竟然能有这般手段。 这可是温夫人苦心孤诣为温以彤谋来的好亲事。 “你放心。”那夫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皇后娘娘素来贤德,是绝不会纵容此事的……” 她话还未说完,便听得上方的皇后笑道:“窈窈,你来本宫身边坐。” 这句话刚说出口,嘈杂的宴席诡异的寂静了一瞬。 温夫人几乎维持不住面上的神情,然而她抬起头,却看见皇后身边的姜嬷嬷一脸笑容地走到了温舒窈身旁。 “温大小姐。”姜嬷嬷笑呵呵地说道,“皇后娘娘特意给您安排了位置,还请随老奴来。” 不只是其他人,温舒窈也十分惊讶。 她眨了眨眼,对上了皇后温柔的笑颜。 皇后越是看温舒窈,心中就越是满意。 昨夜她那素来不食人间烟火的皇弟,亲自到了她跟前,让她照拂温舒窈。 那日在宫宴上,她只是粗略看了眼温舒窈,今日仔细打量,便发觉温舒窈与谢景寒两人,单单是从样貌上来说,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真不知两人生出的孩子有多么漂亮。 这般想着,她笑容更加温柔。 “窈窈,过来。” 她朝着温舒窈招了招手。 皇后的态度,就决定了众人对待温舒窈的态度。 一时间,那些窃窃私语全都消失了。 坐在皇后身旁,温舒窈能将下方的人面上神情尽收眼底。 只见先前议论她最大声的那几人,早已埋下头去,如同鹌鹑一般,一声不吭。 “那些流言蜚语不必理会。”皇后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本宫相信,景寒选中的人,绝不会是那样心思歹毒之人。” 第36章 算账 有着皇后撑腰,这换亲的风波,算是彻底被压下了。 回到京城当天,温国公府便迎来了“贵客”。 这一次,楚老夫人与楚老将军,亲自来了。 温国公本想要出去避避风头,谁知还没走到大门口,便见楚老将军身后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走了进来。 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二老怎么亲自来了?” “自然是担心有人弄虚作假。” 楚老夫人不留情面,当即便冷笑了一声。 她对温国公素来没有好脸色,哪怕女儿在世时,也是如此。 对此,温国公习以为常。 “岳母,着实是……” “别叫我。”楚老夫人厌恶道,“你不配!” 她不欲跟温国公多说,只吩咐着身后的管家:“带着人去清点嫁妆,倘若少了一分……” 话到这,她停顿了一会儿。 温国公心高悬着,他在官场沉浮数十年,可在瞧见楚老夫人这般模样时,仍会觉得不安。 楚老夫人是楚家最难对付的,这些年来,他没少被楚老夫人刁难。 “您放心。”他急忙自辩,“我都已经派人检查过一遍了,绝没有任何差错。” 楚老夫人只当他说话是在放屁,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这可不是你一句话就能保证的,毕竟当初……你也是这样信誓旦旦的同我保证,你会与婉清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们楚家的规矩,便是不能纳妾。 当初温国公求娶楚婉清时,可是拍着胸脯,一口应了下来。 但到头来,他不也还是与张氏勾搭成奸,还有了温以彤。 温以彤的岁数可经不起推敲,但凡是京中有些门路的人,都知道,张氏是在楚婉清病中有孕的。 这样一对奸夫淫妇,做出什么下作手段,都不稀奇。 楚老夫人的讥讽如同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温国公的脸上。 这时,温舒窈轻轻柔柔的说道:“外祖母,您就别为难父亲了,这件事……做错的也不是父亲。” 她一开口,楚老夫人不悦的皱起了眉。 即便这是她吩咐温舒窈做的事,但在听得这样的话时,她心中难免有了郁气。 温国公听得这话,心中却大为感动,对温舒窈的不满也消散了些。 “我要亲自去库房。”楚老夫人不欲多说,大步往前走。 温舒窈则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若非是你要从温家出嫁……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替他说话。”楚老夫人恼声道。 温舒窈跟着点头:“外祖母,您放心,我都知道的。” 她说话时,眼中划过了一道幽光。 今日她会对温国公虚与委蛇,还是为了自己今后的计划。 ——她要找出母亲病故的真相! 温舒窈暗暗在心中发誓,她绝不会放过害死母亲的真凶! 温国公、温夫人……这些手上沾了母亲鲜血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前世她已经追查到了许多线索,眼见就能搜集证据,状告这对奸夫淫妇了,谁知竟然回到了过去。 这也也好……她在心中暗暗想道,外祖父、外祖母与舅舅他们还在,楚家还没出变故,她又有着前世的记忆。 这一次,她必定能以最快的速度,将罪有应得之人绳之以法! 库房大门打开,温夫人带着温以彤,候在门口。 温夫人也不愿出现,怎奈何温国公发话——倘若她不出现,便要将管家权交给几个妾室。 她心高气傲,怎愿将手中的管家权交给身份卑贱的妾室? 于是,她只能带着温以彤出现在这。 如今库房内,堆满了奇珍异宝。 在这昏暗的库房内熠熠生辉,让人看了便移不开眼。 温以彤从未仔细看过这批本属于自己的嫁妆,在梦境中,她也只依稀记得自己总是带着嫁妆在景王府与温国公府之间折腾。 今日瞧见这满当当一库房的好东西,她的眼睛几乎都要被晃花了。 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究竟错过了怎样大一笔财富。 温夫人则是心疼得滴血。 楚婉清嫁妆里的不少好东西都被她挪用了,如今全部还回来,她院子里空了一大半。 “老夫人,这便是库房了。” 管家对楚老夫人毕恭毕敬,仿佛楚老夫人才是这温国公府的主人。 楚老夫人神情高傲,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温夫人。 她越过温夫人,身后跟着的楚家管事,也迅速上前,手中拿着长长的嫁妆单子,一点一点的核对起来。 温夫人难堪的握紧了拳头,她眼中的怒火若能化作实质,恐怕早已将眼前的楚家人烧成了灰烬。 更让温夫人难堪的,还是那楚家管事皱着眉,在几套桌椅面前停顿许久,才不满道:“这可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制成的家具,怎么……怎么用成了这幅模样?” 金丝楠木本就以其坚硬的木质与昂贵的价格着称,寻常用,几乎看不出痕迹。 温夫人将这套家具从库房中挪出后,自认也是小心对待,可楚家管事一句话,便暴露了她用过这套金丝楠木的事实。 “这面上虽光滑,但仍有细微划痕,分明是长年累月用过的。”楚家管事不满道,“这一套金丝楠木可是价值万两!” 一旦有折损,价格便也要少一大半。 温夫人涨红了一张脸,面对温国公不可置信的眼神,她只能将羞愤压在心底。 这一套金丝楠木的家具就摆在她的院里,温国公平日夜没少坐,怎么到如今,就全怪在她头上了? “罢了。”楚老夫人冷哼了一声,“贱人用过的东西,我们楚家也不愿再要。” “不过……”楚老夫人冷眼扫向温国公,“这其中的折损,你们温国公府要一并按市价补偿回来!” 温国公自觉被温夫人丢尽了脸,连忙点头。 正在他准备应下的时候,温舒窈却扯了扯楚老夫人的衣袖,低声道:“外祖母,这套金丝楠木的家具,不若就当做我送给父亲的。” “父亲这些年也不容易……总不能让他将所有的家当都填进去,毕竟……错的也不是父亲。” 温国公闻言,大为感动。 第37章 封妃圣旨 不愧是他的女儿! 温国公心中这般想着,望着温舒窈的目光也愈发的慈和。 一旁的温夫人听了,心中却是警铃大作。 温舒窈哪有这么好心? 她若真是好心,就不会借着楚家的权势来压人,来逼迫她散尽家财凑齐这些嫁妆! 这些年来,楚婉清的嫁妆一直都在减少,难道是她一人所用? 说到底,大头还不是拿去给温国公打点了。 温国公虽是世袭侯爵,但家中现银不多,加上温国公在仕途上毫无建树,更是要花费银子在官场上打点。 可是到最后,这些责任全都推在了她一人身上。 温夫人咬紧了一口牙,若非足够好的养气功夫支撑着她,此刻的她,只怕是要将这些丑事全部抖落出来。 “这可都是要给你的。”楚老夫人不悦道,“你当真要便宜了他?你别忘了,这些年来,他是如何对你的?” 温舒窈低着头,沉默着。 见此情景,楚老夫人只能揉着眉心认下:“也罢,这套家具便不算在嫁妆单子里了。” 楚家管事立刻应下。 在此之后的核对中,还有不少缺口。 但在温舒窈的求情之下,楚老夫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 温国公感动极了,看着温舒窈的眼神愈发慈爱。 足足花了一日的功夫,出动了三十人,方才将楚婉清留下的嫁妆清点干净。 楚老夫人亲眼看着他们将嫁妆全部封存好,写上了新的嫁妆单子,这才点头。 “这是婉清留给窈窈的嫁妆。”楚老夫人淡淡道,“作为窈窈的外家,我们楚家,自然也要备上一份添妆。” 温舒窈闻言,惊讶抬眸。 “外祖母,这……” “这是我们早已准备好的。” 楚老夫人没有过多解释,只从怀中拿出了一枚玉佩。 这玉佩看上去平平无奇,水头也不够好,完全不像是能被楚老夫人贴身带着的。 然而,在看到这枚玉佩时,温国公的眼睛却睁大了。 他呆呆地看着这枚玉佩,脑海中冒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测。 “这是我早些年,在皇后娘娘面前讨得的封赏。”楚老夫人道,“这是你的五百亲卫。” 闻言,温舒窈也愣住了。 五百亲卫,是亲王才有的规格。 对臣子而言,这是极大的荣耀。 可楚老夫人,竟然就这么给了自己。 “我不要……”温舒窈下意识将玉佩推了回去。 但楚老夫人不容她拒绝,只道:“这本就是我为你讨来的封赏,除了这五百亲卫……还有一道圣旨。” 温夫人站在一旁,眼皮狠狠一跳。 也正是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而后,便是门房高声通传:“景王殿下来了!景王殿下带着圣旨来了!” 闻言,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外。 谢景寒穿着亲王服制,手中捧着圣旨,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 “陛下圣旨。” 他神情冰寒,淡漠的眼眸扫了眼众人。 一句话,让众人如梦初醒,纷纷跪下。 温舒窈跪在楚老夫人身侧,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楚老夫人握住了手,轻轻一拍。 “这都该是你的东西,不必担心。” 温舒窈知道,楚老夫人不会害自己。 可她还是好奇,这封圣旨上,究竟写着什么。 此刻,温夫人低着头,一双眼睛四处飘荡,她冥思苦想着,楚老夫人究竟为温舒窈讨来了何种封赏? 她越是想,便越是心乱。 而温以彤死死的咬住下唇,在看到谢景寒的那一眼时,她的情绪如翻江倒海般,迎面而来。 这张俊美的脸庞,引得京中无数少女为之倾心。 她在梦中,也如那些少女一般,满怀喜悦的嫁给了眼前这个男人。 然而她得到的是什么?是冷漠、是独守空房、是被牵连被幽禁! 现在温舒窈得意,可以后,有的是她哭的日子! 温以彤闭上双眼,不愿再看谢景寒。 她既然有了此等机遇,自然不会再与梦境中的那个她一样,做错误的选择。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谢景寒声音低沉,缓缓地将这封册封温舒窈为县主的圣旨一一念来。 与这封圣旨一道的,还有册封温舒窈为景王妃的圣旨。 接连两道圣旨,温舒窈摇身一变,不仅成了板上钉钉的景王妃,还成了县主。 景王妃倒也罢,这本就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事,可是县主…… 竟是县主! 温夫人时至今日,也不过是个四品郡君。 可如今温舒窈……竟成了县主? 县主可是有封地的! 温夫人嫉妒得发狂,她从未想过,楚家竟能这样毫无保留地对待温舒窈,他们难道就不怕家中其他人不平吗? 这些问题,温夫人没有机会问出口。 她眼睁睁的看着温舒窈笑意盈盈地接过了两封圣旨,更看见了由礼官带来的县主服制。 如此,她那颗心终于死了。 温舒窈当真成了县主!也当真成了景王妃! 从今往后,她还要如何拿捏温舒窈? 只怕连整个温家,都要被温舒窈踩到泥里了! 温舒窈接过圣旨,朝着谢景寒盈盈一拜。 她眼中的笑意极为真切,跟谢景寒这样的人合作,果然不一样,昨日还只是提了一句,今日赐婚的圣旨就到了府上。 背后那一道道充满恨意的目光,更是让她挺直了腰背。 这才哪到哪? 以后让她们嫉恨的日子,还长着呢。 温舒窈冲着谢景寒微微一笑,退到了原地。 只是跪久了,脚下有些软。 谢景寒及时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将人搀扶起来。 楚老夫人见状,轻笑了一声。 对未来夫妻两人如此亲近,她是乐见其成的。 温夫人暗暗咬牙,心道又是被温舒窈这张皮囊给哄骗了的,若是知晓温舒窈的本性,还不知怎么嫌弃呢? 但是在她身旁,温以彤已然愣住了。 她看着谢景寒那一瞬间的温情,眼神中露出不可置信。 这竟然是谢景寒会做的事? 这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她死死的捏紧了一双拳头,看着谢景寒搀扶住温舒窈的手。 第38章 嫉妒 这绝不是谢景寒能做出的动作,他对女子向来避之不及,更何况是如此贴心对待一个仅有几面之缘的温舒窈? 温舒窈与他只见过几面而已!屈指可数! 温以彤在心中呐喊着,她极力克制住自己,方才没让自己做出失态的举动。 这其中必定是出了什么变故,她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 谢景寒绝不会是被美色所迷惑的人,温舒窈的那张皮囊,在他眼中与普通人无异。 如此…… 温舒窈究竟做了什么,才能让谢景寒另眼相看? 这样的念头一旦浮现出来,温以彤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发散的思维。 突然间,她的手臂被人狠狠一捏。 她惊愕转头,却见温夫人正愣着一张脸,目光阴沉的看着她。 “你疯了?” 温夫人压低了声音,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怒火。 换亲也是温以彤极力要求换的,可如今死死盯着谢景寒的人,也是温以彤! 这般行径若是传了出去,温以彤便要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从温夫人的眼神中,温以彤察觉到了不妥,她连忙低下头,再也不敢抬头看。 她极力劝说着自己,不过是一次搀扶罢了,证明不了什么。 可她心中却隐隐有着猜测——这一切,恐怕都不一样了。 谢景寒将温舒窈搀扶起来,他这样的行径,与平日冷漠的形象相去甚远,不少人都在偷偷观察。 温舒窈端庄大方地朝着他行了一礼,眼中露出一抹感激的笑意。 无论传闻如何,但谢景寒在她摔倒之际及时出手,并未置身事外,已经足够让她感激了——这代表了谢景寒对自己的态度。 从今往后,她便可以依靠景王妃这个身份,做更多的事了。 楚老夫人与楚老将军,两人眼中皆露出满意的神情。 谢景寒身份尊贵,又是青年俊才,若非那个不治之症……当真处处都让人满意。 不过人无完人,这样也罢。 之后多去寻些药,多去寻些大夫,说不准有望治好。 “明日,媒人会上门。”谢景寒语气淡漠,“到时,聘礼会一并送来。” “至于婚礼。”他道,“自有礼部的人筹备。” 他这话中的意思,便是警告温国公府不要擅自插手。 听出了其中含义的温国公与温夫人,两人都是暗暗心惊。 没想到温舒窈还没当上景王妃,就如此得景王宠爱,长此以往…… 温国公眼中有着野心跃动,可温夫人的一颗心,却彻底冷了下来。 她不愿让温舒窈嫁给景王,正是因为温舒窈生了一副好样貌,男人,大都会被美色所迷,温舒窈这一等一的样貌,能得景王的喜欢也不稀奇。 可景王这样身居高位的人,竟然还会细致地替温舒窈考量,那个中含义,便使她不得不深思了。 “这是自然。”温国公恭敬道,“有礼部的大人们操办婚事,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我们温国公府上下,全都听从礼部的安排。” 温国公虽有公爵的封号在身,可与谢景寒比起来,那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每当面对谢景寒时,他总会不由自主地露出讨好之意。 这般模样,落在温夫人的眼中,温夫人暗暗皱眉。 谢景寒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温国公,冲着楚老夫人与楚老将军微微颔首后,便大步离开了此处。 他来得快,去得也快,但留下了不少人。 其中有一个,温夫人是见过的。 ——是皇后身边的方嬷嬷。 竟然连方嬷嬷都被送来了!看来无论是谢景寒,还是皇后,都很满意这桩婚事。 再回想起谢景寒的排场,还有那两道圣旨,温夫人纵然养气功夫再好,此刻也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一双手。 若不是温以彤非要与人换亲,这排场、这尊荣,都该是温以彤的! 思及此处,她心口便是一阵阵痛。 “窈窈。”楚老夫人拍了拍温舒窈的肩膀,“你就在这好生待着。” “那五百亲卫,我明日便教她们过来认门。”楚老夫人说着,目光又转向了温国公,“偌大一个温国公府,不会连五百人都养不起吧?” “自然养得起。”温国公连忙表示诚恳,“我这便叫人收拾院子,让她们有足够的地方安置。” 楚老夫人勉强点头:“算你识趣。” “窈窈。”她牵着温舒窈的手,低声道,“我们都在京城,若被人欺负了……” 她冷眼扫过温夫人与温以彤,声音放高了不少,也冷了许多,“只管叫人来将军府!我别的本事没有……但去皇后娘娘面前哭一哭,还是可行的!” 闻言,温国公心中一寒,立刻警告地看了眼温夫人。 温夫人心中也是害怕至极,急忙低下头。 她自然知晓楚家的本事,因此这些年来,才一直刻意离间楚家与温舒窈的感情。 但她没想到,自己终究是棋差一招,竟在最关键的时刻,被钻了漏洞,不仅害得自己损失了一大笔银子,更是害得她在温国公心中的地位降低。 温夫人静默不语,但已经咬紧了牙关,盘算着自己该如何扳回一局了。 温舒窈轻轻地摇了摇头,无辜道:“父亲待我很好,您就放心吧。” 温国公在一旁连声附和:“在我心中,最要紧的就是窈窈的婚事,您放心,我绝不会让任何人阻挠这桩婚事。” 那可是景王! 无论是温舒窈还是温以彤,那都是他的女儿!谁嫁给景王都一样。 如今看景王待温舒窈更是体贴,他只觉得温国公府未来的荣华富贵都系在这桩婚事上了,自是要好生保护这门婚事。 楚老夫人知晓他的秉性,冷笑了一声,便牵着温舒窈往前走了。 “你这父亲,是个唯利是图的。”楚老夫人低声道,“你千万要小心!绝不能……” “您放心。”温舒窈漂亮的小脸上,布满冷意,“我从未将他视作自己的父亲,自然也不会因为他的喜恶而改变。” “我这么做……”她刚想将内心所想说出口。 第39章 就是喜欢姐夫 但看着楚老夫人有些沧桑的面容,她到底是将自己的计划咽了回去,只含糊道。 “外祖母,我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母亲病逝的真相,我一定会查出来的! 她在心中暗暗发誓。 送走了楚家人,温舒窈才回了前厅。 温国公早已等候在这,他看见温舒窈,眼中顿时有了光彩,连声问道:“你与景王殿下是何时认识的?” 闻言,温舒窈垂下眼眸,佯装羞涩:“昨日随外祖母去白马寺为母亲祈福,偶然间碰见的。” 此话一出,温国公顿时想到了今日的传闻。 他两眼放光,不停地握着拳头。 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的女儿生得这般貌美,饶是景王见了,也为之倾心。 温国公思及此处,哈哈大笑:“好孩子。” 他拍着温舒窈的肩膀,高声道:“你院中缺什么,便同我说,我让人给你安排。” 温舒窈低着头,一本正经道:“父亲,您这些年为我劳心费神,女儿怎么好意思让您再费心?这些事,女儿自会处理。” 她说话,温国公爱听。 “为父这些年识人不清。”他握着温舒窈的手,十分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自然是要一一弥补回来。” “你的嫁妆……除去你母亲的那一部分。”他肉疼极了,面上还要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我再做主,给你添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银子,已经是温国公府账上仅有的现银了。 闻言,温舒窈垂下的眼眸闪了闪:“父亲,您……” “还有那铺子。”他又道,“也一并给你了!” “欠你的银子,为父也一并还给你。” 温国公说这话时,语速极快。 这些许诺出去,那可是一大笔银子,他根本舍不得。 可楚家都已经送了这么大一份添妆,作为温舒窈的娘家,他又怎能吝啬? 站在门外偷听的温夫人,几乎咬碎了一口牙。 这些东西都给了温舒窈,那她的以彤怎么办? 她几乎就要冲进去跟温国公对峙,但却被一旁的林嬷嬷死死拉住了。 林嬷嬷拼命摇着头:“夫人!现在不是与老爷计较这些的时候!” 温夫人眼神愤恨,却被林嬷嬷拉离了前厅。 林嬷嬷见她赤红着一双眼,愤怒几乎要化作实质,连忙道:“夫人,左右二小姐年岁小,晚几个月出嫁也在情理之中。” “几个月的功夫,您手上的那笔银子便能收回来了。”林嬷嬷苦口婆心地劝着,“再加上国公府的一些田产,届时二小姐的嫁妆,放眼整个京城,也是顶顶好了的!” “好?”温夫人怒极反笑,“你可知温舒窈那些嫁妆值多少银子?她那些嫁妆里,又有多少钱都买不到的好物件?” 这本是她为自己的女儿留下的!结果全都便宜了温舒窈! 一想到这,温夫人一口老血便哽在了喉间。 见她两眼翻白,几乎要晕死过去,林嬷嬷连忙搀扶住了她。 “夫人!气大伤身!”林嬷嬷低声道,“如今正是小姐最需要您的时候,您可千万不能倒下啊!” “老爷那性子,您是最清楚不过了的。”林嬷嬷不安极了,“若是没了您,小姐今后还有谁护着?” 温夫人闻言,勉强打起了精神。 她抬头看着林嬷嬷,低声道:“可是以彤……” 她有些痛苦的闭上了双眼:“我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你是没瞧见她今日……她今日就像是疯了一般……她望着景王的眼神……” 剩下的话,温夫人不敢再说。 但林嬷嬷却从中感受到了一丝异样,她的神情一变再变,下意识说道:“夫人,可小姐的这婚事……不是她执意要求……” 温夫人听得这话,揉着紧皱的眉心,心中是愈发不安了。 温以彤与景王的婚事,本就是她一手安排的,她为此付出了不少心血。 可要到成婚的日子,温以彤竟像是犯了癔症,无论如何都要换亲,这样一门好婚事,竟然就便宜了温舒窈! “我是觉得……”温夫人正在说着,便见温以彤失魂落魄地坐在了凉亭内。 一见她这副模样,温夫人便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不断的跳。 “你这是什么做派?”温夫人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道,“难不成你就是对姐夫情有独钟?” 闻言,温以彤震惊的睁大了双眼。 “母亲!”她委屈道,“难道在您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温夫人怒极反笑,气急败坏道:“那你要如何解释,今日你一见景王便失魂落魄?” 那样的眼神,她最熟悉不过了。 “温以彤,是你执意要将这门婚事换了的!” 温以彤眼中露出疯狂之色,她抬起头,冷冷地盯着温夫人:“母亲,您根本就不懂!您不懂……” “我的确不知你为何会突然改了主意。”温夫人再也没有好脸色,“我只告诉你,如今温舒窈与景王的婚事,是陛下亲赐!” “若是因你之故,毁了这门亲事……那我们整个温家,都要受牵连!”温夫人死死的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温以彤,你最好脑子放清楚些!” 温以彤低着头,神情不明。 见她这般模样,温夫人脸色愈发难看了:“难不成真应了我说的那句话?你当真只看得上自己的姐夫?” “那也是一脉相承!”温以彤讥笑出声,“母亲!我不也是同您学的吗?” 温夫人捂住心口,不敢相信这是从自己女儿口中说出来的话。 此话一出,林嬷嬷也是瞪大了双眼。 温夫人当年所做的那些事,没人敢说,可如今却被温以彤直接提了出来。 这是对温夫人何等的嘲弄? “孽障!”温夫人厉声喝道,“你竟敢……” 温以彤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闭了闭眼,然后冷声道:“你放心,我是绝不会做出有辱温家门楣的事的!” 说罢,她便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剩下温夫人捂着心口,满眼愤怒地看着她离开。 “我这都是为了她好!” 第40章 来日方长 身为母亲,她这些年来,待温以彤如珠似玉,处处都替温以彤考虑妥帖,却不曾想,温以彤竟是这样对待她的。 温夫人失望的望着温以彤的背影,沉默良久,咬牙道:“这件事绝不能就这样算了。” 温以彤是她的女儿,她自然责怪不了什么。 可是温舒窈…… 她眼中狠厉的光芒一闪而过。 见状,林嬷嬷暗暗悬起了一颗心。 “夫人,您可要三思啊……”林嬷嬷压低了声音,“如今大小姐的身份不一般了,楚家又回来了,咱们只怕奈何不了她。” 温夫人冷笑了一声:“正因如此,才要在她还未成为真正的景王妃之前,尽快将她扳倒。” 这口气,她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的。 在温夫人眼中,这是奇耻大辱。 为了那些银子,她再一次违背了自己的承诺、再一次被人看清。 像是玩物一样被人对待的日子,她再也不想经历了。 林嬷嬷心疼极了,轻拍了拍她单薄的背脊:“夫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毕竟如您所说,大小姐与景王的这门婚事,关系的可是整个温国公府。” “若咱家二小姐……” 剩下的话,林嬷嬷不必再说出口,只因温夫人的神情逐渐恢复了理智。 “来日方长……” 温夫人低低的说了一句。 她眼中的狠厉未曾消散半分。 温舒窈…… 她在心中念着这个名字,恨意疯狂滋长。 而回到小院的温舒窈,半靠在软榻上,漫不经心的数着手中的这张嫁妆单子。 喜鹊满脸笑容,喜形于色:“小姐,咱们可发了!” 那么大一笔嫁妆,如今全都在温舒窈一人手中!从今往后,她们再也无需为了冬日呛人的炭火发愁了。 温舒窈轻轻一笑,语气幽幽:“这才哪到哪?” “这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她淡淡道,“如今不过是还了回来,我真正要从他们身上讨回来的,可不是这份嫁妆。” 闻言,喜鹊眨了眨眼。 她听见自己心中咯噔了一声,而后试探性的抬头看去。 只见温舒窈眼中晦暗不明,她看得清楚,在那双凤眸中,跃动着复仇的焰火。 “您还不死心……” 喜鹊喃喃道。 温舒窈抬眸,沉声道:“我难道该死心吗?” “喜鹊,当年母亲病逝时,我虽然才四岁,但我已经记事了。” “母亲的身体明明在逐渐好转,可就在一夜之间,她便突发急病,走了!” “巧的是,那时的外祖父与外祖母,正在外为国征战,等他们赶到时,母亲已然下葬。” 提及此事,温舒窈缓缓攥紧了扶手。 冰凉的木质扶手,稍稍压住了她的怒火。 她沉着冷静的说道:“这世上,绝没有这样巧合的事,这一切,必定是有人精心筹谋的。” “张氏她在母亲死后便登堂入室,目前来看,她是最有嫌疑之人。” “就算她不是幕后真凶,但也一定与这件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温舒窈一字一句,笃定道。 她漂亮的小脸上,如冰雪般凛然。 喜鹊见了,不过是在心中思索片刻,便郑重道:“夫人对奴婢犹如再生父母,为了夫人,奴婢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放心。”温舒窈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轻快,“这件事,我已经有了眉目,就等着明日那五百护卫到来。” 母亲死得蹊跷,但母亲身份尊贵,她的死因也是太医仔细查验过的。 单单在这些证据面前,的确看不出谁有蹊跷。 可谁让老天眷顾,让她重活了一世呢? “明日你便这样做。” 温舒窈靠在喜鹊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 喜鹊眼眸顿时睁大了,她倒吸一口凉气:“当真要这样做?” 温舒窈抬了抬眼,喜鹊顿时明了,答道:“奴婢这便去做!您放心好了!做这些事,奴婢最在行了!” …… 当晚,一肚子怒火的温国公,到底是宿在了花姨娘房中。 花姨娘温柔小意,又年轻貌美,怎么瞧,都比温夫人更合心意。 “老爷,您喝酒。”花姨娘捏着手帕,娇声劝着,“这可是妾身用私房钱,去酒坊买回来的,说是时下最兴的梨花白。” 听得花姨娘的这番话,温国公很是感动。 一口酒下肚,他便道:“这酒恐怕花了你不少银子,明日你去账上支……” 话说到这,温国公又没了声音。 他此时才想起来,如今账上已经没有银子了。 今日他做主给温舒窈添妆,还得变卖一处田产。 祖宗留下来的基业,竟是败在了一个女人的身上。 温国公的脸上,有着比醉酒后的红润,更有着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色。 他喃喃道:“张氏那个蠢货!我将这个家交给她十几年,她竟是这样对我的!偌大一个国公府,过得连个伯爵府都不如!” 就连哄小妾开心,他都拿不出银子。 花姨娘眼中满是心疼:“没银子就没银子!老爷这些年给妾身的银子,妾身可都攒了起来,就算……就算有朝一日,家中没了银子,妾身也能养着老爷。” 她这一番话,说到了温国公的心坎上。 酒醉之下,温国公看着花姨娘更是心动,他醉醺醺地将花姨娘搀扶起来,口中喃喃道:“我怎么就没发现,你是如此贴心的人儿呢?” 花姨娘娇羞地低下头:“老爷,您之前与夫人焦不离孟,自是……自是看不到妾身这样卑贱的存在。” “她?”温国公冷笑了一声,“她犯下如此大错,若非……若非我与她夫妻一场,我早就将她休弃了!” 花姨娘素来懂得察言观色,她敏锐地发现,温国公在说出这个理由时,明显停顿了一下。 且温国公涨红的脸色,也变得苍白不少。 她知道,温国公之所以不休弃温夫人的原因,绝非是他说的这样。 正如大小姐所说,他们之间的关系要比平日里表现出来的紧密许多。 这两人的心中,只怕有这一个大秘密! 又或者……是温夫人手上捏着温国公的把柄! 第41章 寻求帮助 花姨娘心中咯噔了一声,面上不留有任何痕迹,她只是暗暗将此事牢记于心。 虽然不知大小姐要自己打探什么消息,但既然是大小姐的吩咐,为了她的女儿,她总归是要尽心办妥的。 于是,她又为温国公斟了一杯酒。 温国公一口闷下,已然醉得神志不清了。 花姨娘小心谨慎地在他耳边,柔声道:“是啊,老爷您对夫人这般好,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 “谁知道夫人竟然……”花姨娘叹了口气,“竟然辜负了您对她的信任,当真是可恶!” 温国公突然睁开了双眼,花姨娘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便松开了手。 醉醺醺的温国公就这样摔在了地上。 花姨娘一个激灵,连忙要来补救:“老爷!您没事吧!” 她娇娇柔柔地喊了一声,温国公手指动了动,却在嘟囔了几句后,躺在地上不动了。 见此,花姨娘总算是放下心来,她小心翼翼的将温国公搀扶到了床上,一边替温国公擦拭着身上的汗,一边轻声道:“老爷,您醉了。” 温国公摆了摆手:“我没醉!我还能喝!” “喝酒伤身,若是被夫人知道了,又该罚妾身了。”花姨娘委屈地低下头。 温国公在此时紧握住了她的手,一字一句道:“那又如何?你看她可还敢管你?” 花姨娘靠在他怀中,手指轻轻地在他身上划过:“可是您与夫人之间的感情,羡煞旁人,妾身怎敢越过夫人去?” “羡煞旁人?”温国公睁开浑浊的双眼,冷笑了一声,“若非是她算计我,我又怎会娶了她?更何况……更何况若非是当年那件事,我也不至于受制于信王这个废物!” 花姨娘听得这话,暗暗兴奋了起来。 然而这件事在温国公心中极为重要,他只说漏了这一句,便闭紧了嘴,再也不开口了。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花姨娘只得放弃。 不过今日温国公所说的话,她全都记了下来。 …… 次日一早,温国公神清气爽地从花姨娘的房中离开。 见到温国公红光满面的模样,站在暗处的喜鹊松了口气。 眼见着人都离开了,她赶紧走到了花姨娘院子里。 见了她,花姨娘连忙让人将院门关上。 “喜鹊姑娘,您怎么亲自来了?”花姨娘对喜鹊,也素来是客气有加。 喜鹊摆摆手:“大小姐差我来问问姨娘,事情办的如何了?” 闻言,花姨娘面露难色。 …… “花姨娘问倒是问了,但却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喜鹊叹了口气,“老爷对这件事讳莫如深,根本不愿细说,哪怕醉酒,也不肯吐露。” 温舒窈闻言,轻轻地敲了敲桌面。 她轻笑道:“这是有用的消息。” “最起码……”温舒窈眼中冷色一划而过,“我知道了他们二人不和,而他们二人不和的起因,恐怕就与母亲的死有关。” “而且……竟然跟信王有关。”温舒窈念着这个名字。 上辈子,她可没有从中窥探到信王的身影。 信王是当今陛下最大的儿子,已经年逾三十,因此有了亲王的封号。 温舒窈漂亮的眼眸中满是深思,这跟信王有什么关系? 母亲的死,难道是信王一手促成? 可信王为何要害母亲? 除非是…… 除非是母亲发现了他的秘密。 不然,再也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 喜鹊站在一旁,担忧的看着温舒窈面上的神情变化。 她虽不知温舒窈要做什么,可凭借着她对温舒窈的了解,便知道温舒窈即将要做的事,危机重重。 “小姐,您没事吧?” 喜鹊的眼中满是担忧,双手也紧紧的捏成了一团。 然而温舒窈凝重的神情只持续了片刻,不过一会儿,她便恢复了如常神色。 “这件事,还需与外祖母商议。” 说到这,温舒窈突然不言语了。 见状,喜鹊有些疑惑。 “小姐,您这是……” “现如今最要紧的……是另一件事。” 沉吟片刻,温舒窈看向喜鹊。 “我有一桩事,要交给你去做。”温舒窈朝着喜鹊招了招手,用神秘悠远的语气道,“你可知,陈家有个大秘密?” 闻言,喜鹊双眼顿时睁大了,如同黑夜中的灯笼,眼也不眨地望着温舒窈。 她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温舒窈的下一句话。 “陈彻有一个外室。”温舒窈轻笑了一声,“且颇为宠爱,若是没猜错,这外室已经有了身孕。” 喜鹊倒吸一口凉气:“陈公子竟是这样的人?” 喜鹊的脸色黑如锅底:“他竟然是这样的人!亏他平日里在小姐面前隐藏得那样好!谁知他竟会私下养外室?” 说到这,喜鹊几乎都说不下去了。 在这之前,她一直将陈彻视作温舒窈夫婿的最佳人选。 这样温文尔雅的夫婿,又出身清流世家,怎么看都比温国公府这个龙潭虎穴来得好。 她的脸色难看极了,任谁能猜得出,陈彻竟然是这样的人?往日那些婆子可没少夸陈彻! 温舒窈冷冷一笑:“你以为她给我选的夫婿,能是什么好东西?” 当然,陈彻流连烟花之地的事,就连陈家人,也是在大婚后才知晓的。 只因那女子大着肚子上门来,要求陈彻给她一个名分。 也正是从那时起,温舒窈才知道,陈彻这张表面无害的面孔下,隐藏着怎样的真容。 温舒窈心中思索着,思绪飘回了上一世。 外室名叫做婉娘,是陈彻养在府外的女人。 虽是外室,却颇受陈彻喜爱,甚至在成婚后不久,大着肚子上门来讨要名分。 她当时虽愤怒,却也还是装作贤良大度的模样,接纳了婉娘。 “小姐,您是想要将这件事闹大?” 喜鹊有些迟疑。 在她眼中,温以彤欺负了温舒窈这么多年,虽然不知为何,她要与温舒窈调换亲事,但若被温以彤知晓此事…… “万一她知道了,又要闹着换亲呢?” 毕竟温夫人为了温以彤,可以容忍一切。 听得这话,温舒窈轻笑了出声。 “这婚事,到如今可不是她说了算的,就算她想帮女儿争得一桩好婚事,也该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第42章 她与谢景寒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皇后都知道了,任由温夫人怎么做,都无法改变。 “而且那外室已有身孕,这件事若闹大了……”温舒窈轻轻一笑。 喜鹊急忙道:“若是有庶长子,那不仅是丢了陈家的面子,就连咱们国公府的面子都没了!” 温舒窈颔首:“不错。” “你觉得,凭着温以彤的性子……”温舒窈眼眸弯弯,笑得格外狡黠,“她知道了会如何做?” 喜鹊还未开口,便与温舒窈对视上了。 两人主仆多年,这一看,她便明白了温舒窈的意思,立刻答道:“小姐,您放心便是,奴婢这就去办!” 她眼中难掩兴奋:“奴婢一定会将此事办妥!保管让二小姐知道这件事!” 喜鹊做事,温舒窈是放心的。 …… 次日早。 千金坊内。 作为全京城最大的销金窟,哪怕是白日,这依旧是人声鼎沸。 陈彻身形高大,容貌俊秀,在一众肥头大耳的恩客中,显得尤为出众。 他目不斜视,大步流星地从揽客的花娘中走过。 若有花娘迎上前,他还要眉头微皱,嫌恶地拂去身上的香粉。 直到来到一处宅院前,他停下了脚步。 陈彻在上面轻轻地敲了敲,三长两短,很快,院门便被打开,一张清秀的小脸露出,见到陈彻,她的眼中满是欣喜。 “公子!您来了!” 她欣喜地将陈彻引入了宅院中。 陈彻进去后不久,温以彤便站在了这处宅子前。 此时的温以彤,心中的一团火正在剧烈燃烧着。 她从未有过这样愤怒的时候。 “就是这!” 她紧盯着眼前这间宅子,妒火几乎要将她的心燃烧殆尽。 跟在她身边的下人们神情不安,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做。 今日一早,温以彤便找来管家,要了几个粗使婆子与打手,气势汹汹的朝着外走。 温以彤乃是温夫人的掌上明珠,纵然如今形势有所变化,但在温国公府当家做主的,还是温夫人。 因而温以彤一声令下,管家便派人跟了出来。 温以彤平日都是温柔贤淑的,乃是京中名门贵女的典范。 他们还从未见过温以彤这幅模样,就如同一个市井泼妇。 来到这处宅院,他们更是惊讶。 这可是私人宅院,若这么闯了进去,被告到顺天府,哪怕是温国公府,也逃不了御史的弹劾。 “小姐,这可使不得。” 问询赶来的林嬷嬷连忙拉住了温以彤。 她面上满是焦灼,唯恐温以彤会因此犯错。 能让温以彤如此在意的,不外乎是有关陈彻的事。 林嬷嬷心中将陈彻骂了千遍万遍,但在这样的关头,她还是紧紧地拽住了温以彤的手,任由温以彤怒发冲冠,也不敢放手。 现如今温国公府正处在舆论中心,倘若温以彤再折腾出这些动静,那整个温国公府,都要沦为笑柄了,到那时,温国公官声被毁,这些年所做都一切,就都毁了。 因此,温以彤绝不能在今日冲进去找陈彻算账。 “到底谁才是你们的主子?” 温以彤双眼赤红,盯着面前这几个打手。 “今日不将这宅子里的狐狸精揪出来,你们……” “吱呀”一声,宅子的大门隐隐透出了一条缝。 显然,是外面的吵闹惹来了里面主人的注意。 林嬷嬷脸色大变,顾不得许多,连忙想要带温以彤离开此处。 只是林嬷嬷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院子里人的动作。 下人将门打开,一眼就看到了怒气冲冲的温以彤。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要将门关上。 而温以彤所有的理智,也早已在此刻消失殆尽。 “给我砸!” 她声音尖锐,厉喝了一声。 这一次,身后带来的打手一个个都冲进了宅子里。 温以彤是温国公府的掌上明珠,她发话,谁敢不从? 林嬷嬷说到底也只是个下人罢了。 而在屋内正与解语花温存的陈彻,在听得这道熟悉的声音后,脸随之沉了下来。 这样关键的时候,竟然被温以彤发现了…… 他眼神微冷,心中思索着对策。 而这时,面容清秀的女人一双柔夷轻轻地抚上他的肩头,浑身像是柔弱无骨般,靠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公子,是出了什么事?妾身听得外面动静不小。”她说话时,面露担忧。 “婉娘,你在此处好好待着。”陈彻闻言,立刻反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安抚了一句:“外面的事,我会解决。” 然而,他话音还未落下,房门便被人一脚踹开,随后,迎面而来一记重重的耳光。 第43章 闹得难看 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就这样落在了陈彻脸上。 这一个巴掌打下去,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温以彤脸涨得通红,双目仇视地盯着婉娘与陈彻。 方才她终于挣脱了林嬷嬷,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了陈彻与这个女人卿卿我我。 高傲如温以彤,又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委屈? 她的脸几乎扭曲成了一团,眼里跃动着怒火。 “你竟敢养外室?”温以彤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妒火燃烧殆尽了,她顺藤摸瓜到了这,为的就是寻求一个真相。 可她不曾想到,这真相竟如此不堪! 她恨声道:“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们这门婚事?” 温国公府高门显赫,陈家早已败落。 这婚事乃是陈彻高攀,可陈彻竟然敢…… 想到自己今晨听到的消息,温以彤浑身便止不住地颤抖。 婉娘暗自垂泪,她沉得住气,自然不会因为这些话而愤怒,但陈彻却脸色铁青,抓住了温以彤试图扇向婉娘的手。 “你竟然护着她?”温以彤手腕酸痛,她痛呼一声,不可置信地望着陈彻。 一时间,温以彤的心中浮现出诸多念头,但最终,她的怒火战胜了理智。 “陈彻!”温以彤压抑着心中怒火,冷声道,“你可别忘了你的身份!” 她扬起下巴,高傲极了。 陈彻的身份,自是比不过出身温国公府的温以彤。 可男人最忌讳的,便是这样的话。 尤其是心高气傲且敏感多疑的陈彻。 只是一瞬间,陈彻的眼神便沉了下来。 林嬷嬷赶来时,恰好听见了这句话。 她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陈彻冷笑道:“这话是温二小姐你的意思,还是温国公府的意思?” 若是在之前,他或许还有顾虑。 可如今人人都知道温大小姐成了县主,又是未来的景王妃,深受景王宠爱。 而温家与陈家的婚事,也早已成了人尽皆知的事。 如此一来,温以彤除了嫁给他,再无退路。 林嬷嬷正是明白这一点,方才会劝阻温以彤。 这门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温以彤这样闹,除去被陈彻厌恶外,再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温国公府又如何? 出嫁从夫,温以彤到了陈家,纵然仗着温国公府的势,又能如何?温夫人护得了温以彤一时,护不了一世。 温以彤心高气傲,自诩身份尊贵,她这样的性子,到了陈家,还不知要受多少磋磨。 然而木已成舟…… 林嬷嬷又气又恼,只能将温以彤拦住。 “小姐,快些回去吧!” 若是再说下去,指不定还要闹出多少事来。 她说话时,搀扶着温以彤,口中低声道:“男人在外,哪没有红颜知己的?哪怕是老爷爱妻如命,不也还是有花姨娘几人在?” 林嬷嬷一边劝着温以彤,一边要将温以彤带走。 温以彤的神情狰狞,高声喊道:“不!至少……” 至少谢景寒没有! 这话到了嘴边,温以彤生生的咽了回去。 她看着冷脸注视自己的陈彻,心沉了沉。 换做温舒窈,她会如何应对这样的情况?莫非是忍? 难道温舒窈就不害怕陈彻的心彻底被这狐媚子勾引走吗? 一时间,温以彤的眼中划过了许多疑惑。 陈彻见她这般模样,心底划过一道厌恶。 除去温以彤受宠这一点,他对温以彤没有半点满意,这样没有情趣又高傲的女人,如何成为陈家的当家主母? 此刻温以彤的脸上火辣辣地疼,头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选择。 这一瞬间,温以彤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大脑。 她脚下一个踉跄,几乎站不稳。 “快走!”她恨声道,“快离开这!” 纵然是死,她也不愿被人看见自己这样狼狈。 至于这个狐狸精…… 温以彤眼中划过一道狠厉,她迟早会将今日的耻辱一一讨回来的! 回到家中的温以彤,当即将屋子里的东西摔了个遍。 听得里面的动静,门外的小丫鬟们一个个如同鹌鹑一般。 这时候进去,只会成为温以彤的出气筒,没人敢在这时候进去,哪怕是温以彤的贴身侍女。 还是林嬷嬷将温夫人请了过来,屋内的动静才停下来。 “你这又是在闹什么?”温夫人皱紧了眉头,“早就同你说过陈彻不是良配,你为何……” 她话音刚落,便见温以彤扬起了一张哭红的脸颊,那双眼睛,更是赤红一片。 见此情景,温夫人到了嘴边的训斥,再也说不出口。 甚至,她想到了别的办法。 “以彤,陈彻不是良配,他们陈家是个破落户,陈彻又只是个举人,如何配得上你?” 第44章 再无退路 让温夫人最为愤怒的,还是陈彻的态度。 陈彻是什么身份?凭什么对温以彤这样强硬? 说到底,还是仗着这门婚事已经宣扬开来。 可她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受委屈。 说罢,她便按住了温以彤的手:“你若是肯听我一句劝,放弃陈彻,只需等上一段日子,我必定能让你嫁给比陈彻好千倍万倍的男人!” 谁知温以彤却如同受了惊吓般,飞快甩开了她的手。 “母亲!”她的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我何时说过不嫁陈彻了?我就要嫁他!” 陈彻这么早就有了外室,想必在梦中,温舒窈也是这么过来的,正所谓苦尽甘来。 她要的不是陈彻的爱宠,她要的,自始至终是由陈彻带来的尊贵荣耀。 陈彻将来封侯拜相,她的身份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 放眼这世间,又有哪个男子能有如此成就? 她只知道陈彻一人! 这样的好机会,她绝不会放弃! 说着,她便抓住了温夫人的衣袖:“母亲,都怪那狐狸精!您要帮我!” 那狐狸精的存在已成事实,她是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那狐狸精登堂入室的!思及此处,温以彤双眸狠厉:“母亲,只要除掉了那狐狸精,陈彻的心自然会回到我身上。” 闻言,温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想着自己怎么会教养出这样的蠢货。 “难道你以为,仅仅是除掉那外室,就能让陈彻回心转意?” 温夫人冷冷地扫了眼温以彤,今日在那个宅子外发生的事,她可都从林嬷嬷那全都听来了。 她两眼含着冷意,沉声道:“他那样对你,那样不将国公府放在眼中,你若除掉了他的外室,他心中指不定多恨你呢!” 然而温以彤头摇得像是拨浪鼓:“母亲,您就信我这一回!陈彻他将来必定大有前途!” 温夫人咬了咬牙,最终狠狠地戳了戳她的脑袋:“仅此一次!若是再有下次!你便老老实实与他解除婚约!” 陈彻此人,她从一开始就看不上!不然也不会将其送给温舒窈当夫婿。 谁知这个被她精挑细选出来的人,竟是落到了自己女儿手上。 越是这般想着,她内心便越是恼恨。 不过片刻,一个念头便浮现在了脑海中。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温以彤。 “这天下的男人,哪有不偷腥的?” 在温夫人说出这句话后,温以彤的神情就有了变化。 她有些迟疑不定,抬眸与温夫人对视:“您的意思是……景王那边……” 谢景寒不近女色,但却养着一个红颜知己。 这是她与温夫人都知道的是。 当初她也曾想让温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女人除掉,奈何那女人一直都在谢景寒的庇护之下,根本没有机会行动。 这个女人的存在十分隐蔽,也只有温夫人知晓。 至于温以彤,是在偷听温夫人与林嬷嬷谈话时才知道的。 她暗暗攥紧了一双手,心中有着快感。 景王妃又如何? 她对付陈彻的外室,就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可温舒窈呢? 温舒窈面对的,可是谢景寒! 温舒窈想要动那个女人,就势必会与谢景寒对立,就如同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这样的委屈,温舒窈也只能咽下去。 于是,她心中一动,计上心来。 “母亲,不然咱们发发好心……”温以彤端着柔和的笑容,眼神渗人,“将这件好事告诉温舒窈?” 她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温舒窈在面对谢景寒与那个红颜知己时,会是什么反应了。 温夫人宠溺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件事,我会让人去做的。” “正巧明日是千金阁选花魁的日子。”温夫人笑道,“你约上温舒窈,去朱雀街逛逛吧。” 千金阁乃是千金坊内最大的花楼,也是谢景寒名下的产业。 众人只以为谢景寒开千金阁是为了敛财,但她通过自己的消息渠道却知道,千金阁是谢景寒为了一个女人买下的。 那女人,正是如今千金阁中的当家花魁。 虽是花魁,却只接见谢景寒一人。 选花魁这样的日子,谢景寒自然不会让自己的红颜知己落了面子。 温舒窈去了朱雀街,正好能看到一街之隔的千金坊是多么热闹。 她的未婚夫为了一个女人,是多么的豪奢。 温舒窈的伤心失望,正是促成她计划的良药! 思及此处,温夫人眼底划过了一道深深的寒意。 温以彤想要做的事,只要一声令下,温国公府便有大把人出现,要替她办事。 不过是短短半个时辰,温舒窈便得到了温以彤的邀约。 第45章 吃醋 一听见这邀约的人,喜鹊就如同惊弓之鸟,浑身都警惕起来。 “好端端的,她约小姐去看花灯做什么?”喜鹊想也不想就说道,“她这般做,必定是有所图谋!” “小姐您成婚在即,可不能中了她的计!” 温舒窈轻轻一笑:“不过是去看个花灯罢了,你担心什么?” 喜鹊神情一僵,哭丧着脸:“小姐,我们非去不可吗?” “此事关系重大。”温舒窈神情严肃,“自然是非去不可。” 朱雀街看花灯? 这可不是温舒窈的意图。 “趁着这个机会,我想去千金阁一趟。” 喜鹊面容惊恐:“千金阁?” 千金阁是千金坊最大的花楼,贵人们常常在此地一掷千金。 但这样的地方,绝不该是温舒窈应该去的。 她急忙拽住了温舒窈的手:“小姐,您可是县主!您怎么能去这样的地方?” “千金坊是景王名下的产业。” 温舒窈奇怪地看了眼喜鹊。 这可是京城人尽皆知的事。 喜鹊咽了口唾沫:“可若是您去了,只怕会被人……” “那又如何?”温舒窈挑了挑眉,“我可是未来的景王妃,谁敢当面说我的不是?” 喜鹊想要说些什么,但在温舒窈的注视下,生生的咽了回去。 自家小姐做的决定,绝无更改的可能。 一早,温舒窈便瞧见了站在马车旁的温以彤。 或许是心思过重,温以彤眼底浓浓的青黑,就连脂粉都遮不住。 她见了温舒窈,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大姐姐,你婚期在即,母亲让我陪你多出门逛一逛。” 说话间,她就要揽上温舒窈的胳膊。 谁知温舒窈往后退了一步,露出疏离又不失冷淡的笑。 “妹妹与夫人这样好心?”她反问了一句,“倒是少见呢。” 闻言,温以彤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她咬了咬牙,将不满咽下,低声道:“听闻朱雀街的花灯是这些年来规模最大的,大姐姐还是快些吧!” 朱雀街与千金坊只有一街之隔。 温舒窈去了那,自然就能看到自己的未婚夫为别的花魁一掷千金的场景了。 思及此处,温以彤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切许多。 朱雀街人头攒动,只是这街上的一大半人,不是冲着花灯来的。 他们都是冲着隔壁的千金阁选花魁去的。 千金阁选花魁三年一次,这其中的绝色,可是他们这样的凡夫俗子一辈子都难看见的。 温以彤一到这,便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 “大姐姐,千金阁好热闹呀。”她笑眯眯的揽着温舒窈的胳膊,不容温舒窈拒绝,“不若咱们去千金阁瞧一瞧?” 选花魁算是雅事,也有不少贵女在一旁观赏,温以彤的要求并不奇怪。 只是她这样的举动落在温舒窈眼中,让温舒窈不得不升起了一丝怀疑。 千金阁内有什么人?是值得温以彤专门设局邀请自己去一趟的? 不过去千金阁,倒是正中了温舒窈的下怀。 “好啊。” 温舒窈答应得爽快。 她似乎没有瞧见温以彤震惊的目光,语气平缓:“我们现在过去?” “现在就过去。”温以彤回过神来,立刻应了下来,唯恐温舒窈会返回。 千金阁内,浓浓的脂粉气息弥漫在空气中,熏得人眼神迷离。 一层又一层轻柔的帷帐落下,露出里面若隐若现的人影。 “朱颜,三千朵!” “曼娘,三万朵!” 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喊,最终曼娘所获得的花束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十万朵花。 千金阁选花魁弄得十分文雅,是将银子换成花,一朵花便值一两银子。 而曼娘所获得的花,远远比其他人高出几十倍。 “不愧是景王!王爷一出手,谁能与之争锋?” “十万两银子罢了,对景王府而言也只是九牛一毛。” “可听闻景王对未婚妻也是如珍似宝,怎么会在……” “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更何况景王这些年来,身边也只有曼娘一个可心人。” 这些话语,时不时传入到温以彤的耳中。 她能听见,温舒窈自然也能听见。 她一直都在留意温舒窈的神情,谁知温舒窈眸光不变,依旧笑意盈盈地看着台下。 见此情景,温以彤控制不住地质问出声:“大姐姐,难道你没听见吗?这曼娘是王爷一手捧出来的!” 因为震怒,温以彤的声音尖锐刺耳。 在梦中,她也知晓有曼娘此人的存在,为了曼娘此人,她不知与谢景寒争吵过多少次。 然而谢景寒像是被这个女人蛊惑了心智,纵然不将其纳入门,但也不曾断过与她的联系。 第46章 格外不同 温舒窈抬眸,朝着她看了一眼:“我又不聋,自然是听见了的。” “既如此,你为何还不……” “这是王爷的事,我为何要插手?” 温舒窈疑惑询问。 听得这话,温以彤瞪大了双眼:“你身为他的未婚妻,竟然能容许一个烟花之地的女子骑在自己头上?” 温舒窈笑了笑:“我还未过门,插手王爷的私事,恐怕不太妥当。” 更何况,就算她当了景王妃,也不会插手谢景寒的这些风流债。 谢景寒不近女色,却有一个红颜知己,这对她而言,是天大的好事! 她可不愿与谢景寒行夫妻之事。 有人替她分担,这不是美事吗? 上一世连陈彻这样窝囊好色刚愎自用的夫君都容忍了下来,更何况是只有这点微不足道缺点的谢景寒? 温以彤张了张嘴,她仔细观察温舒窈的神情,再三确定温舒窈的确是不将此事放在眼里,心底蔓延出一股无力感。 她费尽心思邀温舒窈出来,是为了看温舒窈失望伤心的模样,可她此举,却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对温舒窈毫无影响。 “二妹妹。”温舒窈冲着她眨了眨眼,“你与其担心景王府的事,倒不如好好留意陈家。” “我可是听闻……陈公子养了一个外室呢。” 温舒窈轻飘飘的一句话说出来,温以彤的脸顿时涨红了。 然而,还没等她发作,便见包厢的门被人推开。 一个千金阁伙计的伙计满脸堆笑:“王妃,王爷请您去七楼一叙。” 未等温舒窈应下,温以彤已经噌的一下站了起身。 “七楼?” 千金阁一共有七层楼,但这七楼,却只有谢景寒与曼娘两人能上去。 她曾经闹过无数次,可谢景寒面对她的这一要求,永远都是拒绝。 可今日,谢景寒竟然亲自邀请温舒窈去七楼? 温以彤的反应强烈,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更让她崩溃的,是伙计身后那道纤细的身影。 “参见王妃娘娘。” 曼娘满脸都是讨好的笑容,她朝着温舒窈盈盈一拜,姿态谦卑。 温舒窈眨了眨眼,有些发愣。 曼娘轻声解释:“王爷听闻您来了千金阁,唯恐您误会,特意让奴婢前来解释。” “王妃娘娘,还请您移步七楼。”她说话时,余光瞥了眼温以彤。 显然,这些解释并不能让温以彤听见。 现在的温以彤,也早已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了。 她死死的攥紧了一双手,脑中是梦中的场景与现实的场景交错。 一边是谢景寒疾言厉色地训斥她不守规矩,曼娘漠然站在一旁,昂首挺胸,仿佛曼娘才是景王府的女主人。 一边是曼娘轻声细语地同温舒窈解释,态度之谦卑,就如同一个丫鬟一般。 能让曼娘有这样大的差别,只能是她背后之人专门叮嘱过。 而温舒窈……当真就值得谢景寒这样对待吗? 那她呢?她算什么? 在温以彤回过神来后,包厢内只剩下了她与贴身丫鬟。 “滚出去!” 温以彤砸碎了一个杯子,声音沙哑。 丫鬟如蒙大赦,连忙小跑了出去,不忘将门带上。 第47章 王爷想要的 千金阁的最高层。 谢景寒的眸光微冷,听着司青一句又一句的话,眉心渐渐收拢。 “就只有这些?” 见此情景,司青心便一抖。 “属下跟踪肃国公多日,并未发觉异样,他整日在千金坊游走,常去的几家花楼,属下都已经摸查了一遍,并无异样。” 司青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撇着谢景寒的神情。 谢景寒对此仍不满意:“已经过去十日了。” 他眼皮轻轻掀起:“这便是你交出的答卷?” 司青连忙摇头,正欲解释,却听门外守卫通传。 “王爷,王妃来了。” 听得“王妃”二字,谢景寒神思一晃。 待反应过来,他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选中了一位“王妃”。 “请王妃进来。” 谢景寒在司青震惊的眼神中答道。 门外,曼娘早已将前因后果同温舒窈解释了一遍。 对此,温舒窈仍是那副和善的模样。 “我知道了。”她冲着曼娘点点头,“你身为王爷手下最出色的暗卫,自然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做遮掩,这我都明白。” “你不必担心。”她对上曼娘眼中的担忧,轻声道,“我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 闻言,曼娘深深地朝着她作了一揖:“多谢王妃体恤。” 在对温舒窈和盘托出之前,她心中忐忑难安。 可是她在千金阁待了这么多年,识人无数,自然也看得出温舒窈对此事的不在乎。 莫说她有着正当理由,就算她当真是王爷养在外面的女人,温舒窈恐怕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此时,门打开了。 温舒窈缓步走了进来。 温舒窈一进来,在这昏暗的房间内,像是熠熠生辉一般。 司青见状,暗道不愧是被王爷选中的人,且不论内在,光这容貌,便足以让京城其他贵女为之羞愧了。 “我有了刺青的线索。” 温舒窈站在房间中央,开门见山道。 闻言,谢景寒那双桃花眼,如同利剑般,扫向了温舒窈。 喜鹊在温舒窈身后,被这双眼睛一看,脚下便是一软。 好在是及时搀扶住了一旁的门,这才没有出洋相。 曼娘温柔一笑,将喜鹊搀扶到了一旁,顺带着将门关上了。 温舒窈却坦然自若地走到了谢景寒面前:“王爷此前不是将这件事交给我去调查?” “现如今我又想起来了一桩事。” 温舒窈说话时,语气平缓。 让一旁的司青为之侧目。 司青伴随在谢景寒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像是温舒窈这样厉害的女人。 寻常女子被王爷这一眼看去,三魂六魄都快被吓没了,更何况还能坦然自若地同王爷说话? 温舒窈自顾自坐在谢景寒的对面,没等谢景寒开口,她便继续道:“温夫人身边有个林嬷嬷,在她的腰间,有与那伙刺客一模一样的刺青。” 温舒窈话说到这,便停下了。 她这般态度,谢景寒倒也不恼。 在司青震惊的目光中,谢景寒为温舒窈斟了一杯茶。 “这样隐蔽的位置,县主是如何发觉的?” 谢景寒态度平缓,可一针见血。 温夫人的贴身嬷嬷,与温舒窈似乎不该有这样紧密的联系。 温舒窈笑得眉眼弯弯:“山人自有妙计,王爷何必问得这样清楚?” “最后的结果是王爷想要的,这不就够了吗?” 第48章 人人都有秘密 人人都有秘密,她不相信谢景寒会为了这点细枝末节,便与她斤斤计较。 果然,在她说出这话后,谢景寒眼底的冷意消散了些许。 不过,谢景寒在收回视线时,还是提醒了一句:“县主务必要谨记,有的事本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有的事……却是半点都不能沾。” “自然。”温舒窈颔首,“我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我心中清楚得很。” 不能做的事,不外乎是通敌叛国这样的大事,可她从始至终所做的,都只是些内宅小事。 温舒窈说这话时,底气十足。 “林嬷嬷?” 谢景寒此刻才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温舒窈所说的人身上。 “温夫人的贴身嬷嬷。” 温舒窈语气幽幽:“我那继母可不是个好东西,她身边的嬷嬷,自然也是对我极尽苛待。” “我偶然间发现林嬷嬷武功超群,温夫人出身张家,张家也是近几年靠着张贵妃才起来的,他们家中,不该有林嬷嬷这样身手高强的人出现,更何况是给一个本不受宠的女儿。” “一番联想,我便怀疑上了林嬷嬷。” 至于怎么发现林嬷嬷身上刺青的,温舒窈绝口不提。 谢景寒自是看得出温舒窈的遮掩,只是正如温舒窈所猜测的那样,这些无伤大雅的小秘密,他并不在意,更不会深究。 他抬了抬手,一旁的司青连忙应了一声。 司青面色严肃:“属下这就派人调查。” 这可是现在的头等大事,务必要仔细调查。 若林嬷嬷当真与刺客是一伙的,那这件事,可就值得深究了。 林嬷嬷可是温夫人的陪嫁丫鬟,出身张家。 这是不是意味着,张家也与此事有关? …… 陈彻这段时日,可谓是春风得意。 先是与温以彤定下了婚约,再无更改的可能。 温以彤乃是温国公府最受宠的女儿,有了温国公府提携,他的仕途将顺通无阻。 虽说因为前几日的事,他与温以彤闹出了不小的矛盾,但这样大的动静过后,温家竟然也无人前来问责。 如此,他更是得意。 这样大的动静,温家人都忍了下来,从今往后,他的好日子多着呢! 他醉醺醺地从酒楼出来,便直奔在外购置的宅子。 婉娘是他在书院时认识的良家女,最是温柔体贴,这些年来,他与婉娘总会在这间小院中私会。 今日也不例外。 两人一番温存后,婉娘一边轻抚着陈彻的胸膛,一边撇着他的神情。 “公子。”婉娘轻声细语的说道,“如今公子已有婚约,再过不久便要成婚,妾身恐怕……陪伴不了公子多长时间了,妾身腹中的孩子……” 听得这话,陈彻本是餍足的神情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不提起温以彤还好,一提温以彤,他心中便不爽利。 “休要再提她。” 正是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叫喊。 陈彻神情不悦,却听得房门被人敲响,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房门被人从外踹开,几张凶神恶煞的脸出现在了他面前。 陈夫人见本应该在白鹿书院埋头苦读的陈彻出现在这,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这到底是自己疼爱的儿子,她心中再是愤怒,也舍不得动陈彻一根手指头。 于是,她全部的怒火都集中到了婉娘身上。 “就是这个狐狸精勾引的你?” 陈夫人几乎是火冒三丈地盯着婉娘。 她身后跟着好几个粗壮的仆妇,在她一声令下后,这几个仆妇便蜂拥而至,张牙舞爪地将婉娘牢牢控制住了。 “娘!你这是要做什么?”陈彻心惊之下,高呼道,“婉娘已经怀有身孕,您千万不能……” 不说这话倒还好,一说这话,陈夫人心中更是下定了决心。 她冷着一张脸,恨声道:“立刻将她给我绑起来,肚子里的孽种绝不能留!” 陈家需要孙子,但绝不需要一个庶长子,这让温国公府怎么想?如今以陈家的身份地位,可是要求着温国公府的。 陈夫人思及此处,态度更是坚决。 “立刻将人拖出去!” “不可!” 陈彻当即拦在了婉娘面前。 “彻儿,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陈夫人径直推开陈彻,她在陈家,一向是说一不二的。 于是,陈彻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婉娘被几个仆妇拖了出去。 他的怒火涌上心头,咬牙道:“温国公府好手段!竟是借着您的手来除掉婉娘!” 陈夫人沉默一会儿,这才无奈道:“温国公府是大户人家,我们陈家小门小户,能攀得这门亲事,已是不易,你怎能因为意气用事,伤了二小姐的心?” 陈彻只冷笑道:“温国公府也只是表面光鲜罢了,不足为惧,待我进士及第……” 第49章 此时的温国公府,早已是闹哄哄地一团了。 温夫人瞧着眼前大堆小堆的物件,眼中的冷意怎么都止不住。 ——这全都是要给温舒窈的嫁妆。 因着温舒窈是家中长女,所嫁之人身份尊贵,这嫁妆自然是紧着她先的。 而温国公为了撑面子,也要将温舒窈的嫁妆尽可能地增多,绝不肯损了自己的面子。 只是,对于温夫人而言,现如今给温舒窈每多增一些嫁妆,都是在她的心头割肉,这可都是她为温以彤攒下来的。 “够了。” 温夫人越发维持不住脸上的假笑,她目光落在那一套套的桌椅上,恨不得将其全都藏起来。 这一套套的桌椅,可都是金丝楠木做的,那都是温国公府祖祖代代留下来的。 就连温国公,平日里都是供着这些家具,只在朋友来时给人瞧一瞧。 可今日,全都要给温舒窈做陪嫁。 这让温夫人心中嫉妒难忍。 偏偏在这时,温以彤还要给她折腾出大动静。 “还未过门,你便与陈彻闹得这样难看,若是过了门,他只怕会……”温夫人一边盯着管家给温舒窈的陪嫁,一边呵斥着温以彤。 温以彤自觉找到了一个对付外室的好法子,谁料刚回来,便得了温夫人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她神情一阵扭曲,不满道:“娘亲又是这般说法,难不成要我眼睁睁的看着那外室女将孩子生下来?” “我还未成婚,陈彻就有了庶长子,若是传出去,岂不是教人笑话?”温以彤愤愤道。 闻言,温夫人冷笑了几声:“你如今早已是全京城的笑话了。” 温以彤瞪大了双眼,却听温夫人冷声道:“舍了景王这个好夫婿,反倒是选了趁着,自从金华寺那日,这消息传了出去,每家每户的夫人贵女们都在笑话你。” “景王身上纵然有着不少风言风语,可他是什么身份?陈彻又是什么身份?任谁能想到,你会舍了景王妃的位置,去做一个小小的举人夫人呢?” “这些东西,本该都是你的陪嫁。”温夫人指着摆了遍地的奇珍异宝,一字一句道,“这都是我多年来精挑细选的,配得上你景王妃的身份。” “可如今……”温夫人自嘲一笑,“纵然我有法子给你截留下来,以你一个举人娘子的身份,用这些东西也是逾制!” “因此,这些东西只能便宜了温舒窈。” 温夫人一字一句的话,落在了温以彤的耳中。 直至此时,温以彤方才有了心思,抬头看这些给温舒窈准备的陪嫁。 这其中的不少东西,都是温以彤见过的。 在梦中,温夫人就是满脸笑容的同她说——她的女儿,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她的十里红妆,让京城贵女人人为之羡慕,纵然不能逾制越了宗室女的风头,但在价值上,远比一些公主的陪嫁更高。 而如今,这些东西都是温舒窈的了。 温以彤不自觉地捏紧了双手,眼睛逐渐变得通红。 第50章 正巧在此时,礼国公夫人带着人来了。 放眼整个京城,若能请得礼国公夫人出面下聘,那当真是独一份的面子。 见到礼国公夫人的那一瞬间,温以彤的手指狠狠地攥成了拳头。 在梦中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不过就是按部就班,按照礼部的流程成了婚。 可到了温舒窈这,什么都变了。 无论是谢景寒的态度,还是加在温舒窈身上的荣耀,都与她不一样。 温夫人脸上的笑容,也在看到礼国公夫人到来的那一刻彻底维持不住了。 她当初便是想要请礼国公夫人来作见证,谁知礼国公夫人想也没想就回绝了她。 可今日,还未回过神来,便看到了礼国公夫人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 “老夫人您怎么来了?” 温国公脸上的笑几乎要堆出褶子来了,他快步走到礼国公夫人面前,深深作了一揖。 见状,礼国公夫人只是抬了抬下巴。 礼国公夫人性子高傲,她做出这样的姿态,众人见了,只觉得正常。 只是,温夫人一过来,礼国公夫人神情就变了。 她掀起眼皮,上下扫了眼温夫人,语气幽幽:“今日是下聘的好日子,有些人还是回避较好。” 闻言,温夫人面上再无半点笑的模样。 她紧紧地捏住了一双手,她怎么忘了? 礼国公夫人与楚老夫人交好,当初楚婉清与温国公成婚时,她还坐在上席,她是看着楚婉清长大的,对自己……自然是视之为仇人。 思及此处,温夫人便知道,自己注定是不能对这些嫁妆指手画脚了。 这么多的嫁妆,就都要送到温舒窈的手中。 她心都在滴血,然而看到礼国公夫人在一旁虎视眈眈,沉默片刻,到底是带着温以彤离开了。 温以彤被她带着离开时,下意识往院子里看了一眼。 温国公府极大,前院更是宽得可以跑马。 然而这样大的前院,都堆不满温舒窈的嫁妆。 她低下头,遮住了眼中的视线。 温夫人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若非是你执意要嫁给陈彻,这些富贵荣华,本应是你的。” 温以彤沉默不语。 对温夫人的这些话,她嗤之以鼻。 现如今的富贵荣华有什么用? “母亲,您且等着吧……”她低声道,“过了春闱,您就会后悔了。” 温夫人的目光落在温以彤身上,她心中的怒火瞬间上涌。 “温以彤,你最好不要后悔!”她冷笑,“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 母女二人走出前院的那一刻,迎面便看到了骑着骏马走来的谢景寒。 谢景寒生得高大俊美,他翻身下马更是干脆利落。 温以彤呆呆地看着他的出现。 这样的日子,谢景寒竟然也愿意亲自上门? 她不觉握紧了双手,温夫人吃痛一声,瞪了她一眼:“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若说温以彤对谢景寒无意,她是半点都不信的。 若真是无意,又为何会有这样大的情绪波动? 温以彤垂眸,遮掩住了眼底的难堪。 第51章 谢景寒翻身下马,眸光冷冽。 他大步流星从温以彤身旁走过,余光都不曾撇过温以彤。 见此,温以彤手指攥成了一团。 梦中的谢景寒虽是冷漠,却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完完全全对她视而不见。 正当温以彤沉浸在过去的场景时,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 她惊讶抬头看去,发觉是温夫人。 “收起你这副嘴脸。”温夫人的耐心愈发差了,她沉声道,“若是今日你的举动被传了出去,恐怕连陈家……你都是高嫁了!” 她说完,便目光阴沉地朝着林嬷嬷投去一个眼神。 在默不作声间,林嬷嬷已经明白了温夫人的意思。 ——温舒窈绝不能成为景王妃。 这些动作微乎其微,并无人察觉。 谢景寒也在此时走进了前院。 院内被嫁妆堆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见到谢景寒,温国公脸上的笑容更为夸张。 当今陛下重寒门而轻世家,再加上温国公府人丁单薄,在一众世家中,略显颓势。 攀上景王府这棵大树,是温国公现今唯一的指望。 因此,他才会费尽心思,企图让这场婚礼尽善尽美。 如若不然,一向抠门的他,是绝不会在温舒窈身上花这么多银子的。 “王爷来了。”温国公迎上前,“本以为王爷事务繁忙……” “与窈窈有关的事,本王自是要亲力亲为。” 谢景寒短短一句话,便让温国公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 他恭维地笑着,目光不停地落在谢景寒身上。 但谢景寒的眼中,似乎只有温舒窈一人。 一进来,他便将前院的人扫了一遍。 礼国公夫人笑了笑:“未过门前,你可不能与新妇见面。” 闻言,谢景寒皱起了眉。 一旁的司青心中也是咯噔一声,今日过来,不只是为了下聘一事,更是为了上次温舒窈所说的那位婉娘。 若今日见不到温舒窈,那该用什么法子来与她互通消息? 只是,谢景寒的皱眉落在了旁人眼中,那便是急于与心上人见面的模样。 礼国公夫人是过来人,对谢景寒素来欣赏,再加上对温舒窈的爱屋及乌,她面容慈和,笑着安抚:“距离婚期不过半月,待县主过了门,你便能与她日日相见,不必急于一时。” 一旁的下人们,也露出适当的笑容。 谢景寒这样着急的模样,着实是少见。 温国公心中,更是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只是这一幕,对于站在院外的温以彤而言,便如同一根一根的针,扎在了她的心口。 她茫然抬起头,对上了温夫人怜惜的眼神。 “彤儿。”温夫人低声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件事,已成定局。” “不过……你想要的,我这个做母亲的,总要想方设法为你夺来。”温夫人又是轻叹了一声。 然而,温以彤却死死的抓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母亲,不可!” 她面露哀求:“你放心便是,等到春闱一过,您就会知道,女儿的选择何其正确!” 第52章 再次听到春闱一词,温夫人面带狐疑。 “春闱?”她犹如听见了什么笑话,忍不住讥笑道,“陈彻已经考过两次春闱了,次次都未成功,你如何能断定,此次春闱他能中进士?” 说罢,温夫人不愿再理会温以彤,拂袖离去。 剩下温以彤一人站在原地,眼中满是不甘,望向前院。 谢景寒并未在前院多待,他客气有礼地与温国公说了几句,便走出了前院。 他一身肃杀气息,下人们怎敢阻拦,便眼睁睁的看着他往外走去。 温国公忙着同礼国公夫人商议婚事,他一个大男人,素来没有经手过这些事,偏偏礼国公夫人厌恶温夫人至极,这些事,便全都丢到了他头上。 因此,他也不曾看见谢景寒离开的方向不是大门,而是后院。 唯有一直在关注谢景寒的温以彤,看见了这一幕。 心中不过是思索片刻,温以彤咬咬牙,抬脚就跟了上去。 她不相信! 她绝不相信谢景寒会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 温以彤跟上了谢景寒,她目标明确,就是为了一探究竟。 温国公府极大,温舒窈所在的院子,位于东边。 绕过花园,谢景寒不过犹豫片刻,就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司青跟在他身旁,一直往四周打量,唯恐自家主子这不守规矩的行径被外人瞧见。 到底是在别人府上,若是传出去,于名声也有碍。 “王妃在那呢!” 司青余光扫见一道身影,高兴得喊了出声。 他当真是害怕谢景寒偷偷去了王妃闺阁中,这传出去可不像话。 好在是在半道上就撞见了王妃。 他惊喜喊了出声,将在场三人都吓了一跳。 谢景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温舒窈则是愣了愣,随即看向两人所在的方向。 “见过王爷。” 温舒窈朝着谢景寒行了一礼,这才快步走向谢景寒。 她眸光澄澈,在日光下愈发明亮。 她这样注视着自己,谢景寒这一瞬间,只觉得她眼中都是自己一般。 谢景寒心仿佛被攥紧了,他眼眸一暗,大步朝着温舒窈走去。 这般场景落在旁人眼中,便是谢景寒急不可耐要见到温舒窈的模样。 温以彤看着,心中更不是滋味。 她贴在围墙边上,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幕,眼神间透出一股恨意。 这一切都变了。 谢景寒对温舒窈…… 纵然知晓嫁给谢景寒的凄惨结果,可在看见谢景寒对温舒窈的特别对待时,她还是难免会气恼。 “王爷今日前来……” 温舒窈有些疑惑,抬眸看了眼谢景寒。 若是没记错,大婚前,未婚夫妻可都不能见面的。 “那日你所说的婉娘……”谢景寒声音放低了些,“的确有些异常。” 闻言,温舒窈双眸更亮了。 “王爷可有调查出什么?”她的声音又压低了,“那温夫人的姘头……可有下落?” 在温舒窈灼灼的目光之下,谢景寒微微颔首:“的确有些眉目。” 此话一出,温舒窈心中暗道了一声好。 第53章 温夫人与温国公这对狗男女虽是恶心,但两人之间感情不浅。 温舒窈若想要离间两人,得到当年真相可不简单。 但若温国公知晓这姘头的存在……那这一切难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思及此处,温舒窈眸光微动,她眼中的喜悦,几乎无法遮掩。 这还是谢景寒自见温舒窈以来,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样毫不掩饰的情绪。 只是,这样的温舒窈,倒是愈发显得灵动了。 “那姘头的来历尚不清楚,但他在京城的住所,司青等人已经摸排清楚了。”谢景寒说话时,从袖间拿出了一张纸。 在温舒窈的注视下,他将这张纸递到了温舒窈跟前。 “你想要的,都在上面。” “多谢王爷。” 温舒窈眨巴眨巴双眼,毫不犹豫就接下了这张纸。 她并未细看,只准备等到谢景寒离开后,再仔细揣摩。 纵然要靠着景王府的势力将姘头的身份调查清楚,但她还有不少小心思,总不能一并靠着景王府去办。 温舒窈小心翼翼的将这张纸收好,一抬头就对上了谢景寒淡漠的视线。 她呼吸不觉停滞了一瞬,正如其他人所说,景王冷着脸一声不吭时着实可怖,足以让人忽略这张俊美的脸。 “怎么?” 谢景寒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温舒窈立刻摇头:“王爷手下人当真厉害,短短几日,便能将他的住所查清。” “只是不知……”温舒窈迟疑片刻,低声问询,“婉娘那边……她一直在寻找的东西是何物?” 此话一出,温舒窈只觉得通身被阴影笼罩。 再一抬头,却发觉谢景寒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难道说……温小姐对陈家也有所了解?” 谢景寒说话时,眸光紧锁眼前的女人。 温舒窈身上,仿佛有一层迷雾。 在太和殿之前,他对温舒窈并未提起太多兴趣。 ——长得再貌美,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然而太和殿中,他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家贵女,更看到了温舒窈身上隐藏的诸多秘密。 于是,他愿意与温舒窈合作,以一个景王妃的位置,换来刺青的线索。 现在看来,与温舒窈的合作十分顺利,甚至是百利而无一害。 既能解决皇兄皇嫂的心病,又能将刺青背后之人捉拿。 只是眼前这个女人,似乎还有更多他不曾知晓的秘密。 谢景寒眼中的探究如芒在背,温舒窈面上镇静道:“到底是陈彻的前未婚妻,在知晓与他订婚的那一刻起,我便一直在派人打探陈家的消息。” “王爷若有什么疑问,我或许能帮得上忙。” 她背脊挺直,不卑不亢,不被谢景寒锐利的双眸所威慑。 一旁的司青见了,心中连连赞叹。 王爷选择温小姐做王妃,看来也不全都是温小姐那张脸的功劳。 谢景寒凝眸片刻,唇角扯动了一个微微上扬的弧度。 “陈家可有什么物件……是祖辈留下来的?”谢景寒突然发问。 “且是前朝留下来的。” 第54章 谢景寒身形高大,将温舒窈遮挡得严严实实。 从温以彤的角度,只能看到两人亲昵的动作。 她双目赤红,手指狠狠地戳入手心。 对于她而言,最恼怒的不过于谢景寒的态度。 明明在对待她时,谢景寒就如传闻中一样冷淡,可到了温舒窈面前……纵然是冷漠如谢景寒,也化作了绕指柔。 只因为温舒窈那张脸吗? 她心中愤怒万分,可这些愤怒,却无从宣泄。 这些话,哪怕是身为她母亲的温夫人,也无法诉说。 温以彤神情呆滞,回想着陈彻那日厌恶的眼神,以及梦中谢景寒的冷漠相待,恍惚间,脚下一个踩空,她摔倒在地,巨大的声响很快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哪怕是隔了一个湖的温舒窈与谢景寒,也在此时朝着她的方向看来。 一时间,她的脸如同被煮熟的虾子般,红得滴血。 身上的疼痛远远比不了心理上的创伤,她一想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落入了此生最恨的两人眼中,便无地自容。 “小姐!” 身后的丫鬟连忙将她搀扶了起来,眼中满是担忧。 “我没事。” 温以彤强撑着站了起来,但鼻间的凉意让她无法忽视。 对上丫鬟震惊的目光,她后知后觉地摸了摸鼻子,再一低头,发觉指尖沾染的血迹鲜红得晃人眼。 温以彤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二小姐!” “快来人啊!” 丫鬟被吓得浑身一震,连忙朝着四周大喊。 温以彤可是温夫人的命根子,若她出了什么事,那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也都没好果子吃。 瞧见这一幕,温舒窈挑了挑眉。 在看到温以彤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温以彤的来意。 真是奇怪,要换亲的人是温以彤,可对谢景寒表现出极大兴趣的也是温以彤。 若真对谢景寒有意,又何必换亲? 不过谢景寒这张脸…… 她抬眸,瞥了眼谢景寒。 的确是祸害。 也难怪温以彤会念念不忘。 她的眼神过于直白,谢景寒想要忽视都难。 “本王与温二小姐从无私交。” 思忖片刻,谢景寒还是开口解释了一句。 他并非儿女情长之人,对温以彤这个前未婚妻,更是没有过多在意。 在他看来,自己只是到了年纪,需要按照皇兄皇嫂的意愿,找一个妻子成婚罢了,至于那人是谁,他并不在意。 左右是一个女子,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但面对温舒窈如此直白的目光,他一开口,首先说的便是解释的话。 闻言,温舒窈连忙摆手,她可没有想要干涉谢景寒的意思。 能抱上景王府这棵大树,已是她上辈子积攒来的福气。 “王爷您不必担忧。”温舒窈一张明艳俏丽的脸严肃着,一字一句极为诚恳,“我绝不会干涉您的选择。” 温舒窈道,“三年为期,三年一过,我便与您和离。” “到那时,您想要娶谁为妻,想要纳谁入门,都与我无关。” 谢景寒听着她如此乖巧懂事的话,眉心却皱了皱。 第55章 不过,温舒窈这话倒也挑不出毛病。 对上她的灼灼目光,谢景寒微微颔首:“本王会给你景王妃应有的体面。” 既是合作,温舒窈尽心尽力,他自会给温舒窈相应的回报。 闻言,温舒窈眸光微动。 “我自然是相信王爷的。” 她话刚说完,就顺水推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成婚后,我的嫁妆……” 倒不是她不信任谢景寒,景王府家大业大,自然不会贪图她这些嫁妆,只是这些嫁妆,是她今后谋生的依仗,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更好。 似是看出了温舒窈的迟疑,谢景寒抬了抬手。 温舒窈心中有些紧张,却听谢景寒开口了。 “你的嫁妆,自是由你自己处置,聘礼也是如此。” 闻言,温舒窈一怔。 她有些错愕,抬眸看了眼谢景寒。 却见谢景寒那双淡漠的眸子中有着一划而过的笑意:“聘你为妻,这聘礼自然是你的。” “本王还没有吝啬到,将送出去的东西收回来的程度。” 这可是天降横财! 温舒窈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王爷此话当真?” 在看到谢景寒点头确认的时候,她的眉梢眼角皆是笑意。 这么大一笔银子,她该怎么花呢? 这可要好好计划。 温舒窈琉璃般透亮的眼瞳转了转,已经有了一个成型的想法。 在礼国公夫人与谢景寒一一上门后,景王府的聘礼与温国公府的嫁妆单子,也一并流露了出去。 任谁瞧见这两张单子上的东西,都要为之咋舌。 温国公将两尊大佛送走,随之便收到了京中不少同僚乃至世家送来的贺礼。 瞧见这些价值不菲的礼物,他心中轻嗤了一声,只是这高兴的心情,却怎么都无法遮掩。 他喜气洋洋的回到主院,但却发觉院内一片沉寂。 再一转头,便瞧见了温夫人一双含泪的眼眸。 “夫君。” 温夫人娇娇弱弱的喊了一声,这一声百转千回,抓住了温国公的心。 温国公紧皱眉心,沉声道:“大喜的日子,你愁眉苦脸地做什么?” “夫君倒是喜了,可曾想过以彤?”温夫人暗自垂泪,“您将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给了舒窈一大半,以彤的嫁妆该如何是好?” “还有今日礼国公夫人那句话……”温夫人哽咽道,“是将我的脸面放在了脚下踩!” 闻言,温国公脸上神情变得讪讪。 他捏着眉心,叹了口气:“她心中有怨气也是情理之中,再说了,难道你还要同她一个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计较?” 若是个无名无姓的人,温国公自是要狠狠几脚,可谁让那人是礼国公夫人呢? 温夫人本想要寻得一丝安慰,谁知得了这样一个回答。 瞥见温国公面上的神情,她心中暗啐一声窝囊废,但心思流转间,已然将重点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我受委屈倒也罢了,可以彤是我们金尊玉贵养大的,夫君也最是疼爱她,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受尽委屈,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第56章 温国公迟疑一会儿,瞥了眼温夫人。 “可给舒窈这么多的嫁妆,那是因为景王府给的聘礼多。” “咱们这些嫁妆,还不如景王府所给聘礼的三分之一。” “可陈家给的嫁妆……” 温国公话中未尽之意,足以让人明白。 温夫人难堪地站在了原地,她眼中的冷意,一寸一寸地蔓延上来。 这是她想要的吗? 这还不是温以彤那个讨债鬼给她讨来的! 可事到如今,她不得不为自己的女儿争取利益。 “夫君。”她低声道,“以彤到底是你我精心养育的女儿,难道夫君要眼睁睁的看着她沦为京城众人的笑柄?” “况且女子本就是靠嫁妆在婆家站稳脚跟。”她恨恨道,“若不给她嫁妆傍身,她如何在陈家立足?” 温夫人紧盯着温国公,希望能从温国公这得到一个准确的回答。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温国公还是拒绝了。 “舒窈的嫁妆已经去了府中大半的积蓄,若是再给以彤……那整个国公府都去喝西北风不成?”温国公冷着脸,语气很是不耐,“你可别忘了,你我不止以彤一个女儿!” 他们还有个在白鹿书院念书的儿子,将来儿子入仕,哪一样不需要花银子? 温国公的话,让温夫人陷入了沉默。 见她没再说话,温国公继续说道:“陈家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你给以彤备下的那些嫁妆,足以让她在陈家立足。” “更何况……在这样的小门小户,带去的嫁妆多了,也未必是好事。” 温国公说完这话,便不再言语。 他知道,凭借温夫人的聪明才智,是绝不会想不通这一层的。 果然,温夫人在沉默过后,再也不提添妆的事,她朝着温国公福了福身,便朝着听琴阁匆忙走去。 听琴阁内,温以彤揉着额头,身旁的丫鬟正在小心翼翼的替她上药。 药碰到了伤口,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温夫人一进来,瞧见这一幕,心便悬到了嗓子眼。 她连忙询问:“这是怎么了?” 见到温夫人,温以彤顾不得自己今日的遭遇,连忙问道:“母亲,您说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闻言,温夫人迟疑了。 温以彤急切的神情逐渐变得冷漠,她抬起头,看着温夫人:“您也不帮我?” “并非我不帮你。”温夫人叹了口气,“着实是现在不是好时机,你若是缺银子,母亲给你送去便是,但这绝不能写在你的嫁妆单子上。” “为何?”温以彤顾不得身上的伤,径直从床上坐起,“母亲,为何不能写在嫁妆单子上?这可是我……” 各家各户的嫁妆单子,都是要在衙门留底的,稍加打听便知道哪家的女儿带了多少嫁妆,这关系到她今后在众多贵女面前的脸面。 温夫人叹了口气:“那陈家就不是个好地方,你带这么多银子过去,一旦被他们知道了,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可我这些银子,本就是要给陈彻用的!” 第57章 听得这话,温夫人捂住胸口,两眼一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温以彤:“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是疯了不成?” 什么叫做这嫁妆本就是给陈彻用的?陈彻也配?这可都是她替温以彤精挑细选出来的好东西,是给温以彤傍身用的。 温以彤神情中划过一丝茫然,只听着温夫人继续说道:“彤儿,我之前教你的那些话,你都忘了不成?我们女子出嫁后,最要紧的就是看好自己的嫁妆。” “这嫁妆是你最后的依仗,你怎能将它拿去给陈彻用?陈家虽说没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养一个陈彻罢了,不成问题,如何用得上你的嫁妆?” 温夫人字字恳切,但温以彤听了,却缓缓摇头。 “母亲,您不懂。” 她低低的说了一句话,温夫人往后退了一步,她再也不愿从温以彤的嘴里听到类似的话。 然而温以彤没有留意到她的神情,仍自顾自的说道:“锦上添花有什么用?只有雪中送炭,才能让他真正记得我的好。” 她是绝不会忘记的,那年轰动整个京城的大事。 ——温舒窈散尽嫁妆,耗费二十万两银子,只为了替陈家填补缺漏。 那时人人都在笑温舒窈愚蠢,可到后来,陈彻一下江南,替陛下解决了江南水患,那时送去陈家的赏赐,比温舒窈所有的嫁妆都要多。 而陈彻将这些赏赐悉数给了温舒窈,还替温舒窈挣回了一个四品诰命夫人。 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件事,只因在温舒窈荣获四品诰命夫人时,她正在家中同母亲哭诉谢景寒的冷淡与景王府下人们对她的漠视。 只是短短一年之间,她容貌愈发憔悴,可反观温舒窈,夫君得力,婆家安分,出席宴会时,温舒窈依旧是最光彩照人的那一位。 温以彤想到此处,眼中便是势在必得。 这一次,这样的荣耀,是属于她的! 温以彤的态度,身为母亲的温夫人自是看得清清楚楚。 她脸色难看极了,但到了嘴边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甚至温以彤这样笃定的态度,反倒是让她也生出了一丝希冀——万一呢?万一陈彻就是那个气运无双的人呢? 又或者…… 她眼神一冷,紧盯着温以彤:“你不愿嫁给景王,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闻言,温以彤眼神飘忽起来,逃避起了温夫人的目光。 然而在温夫人的一再逼问下,她嘴唇一张一合,到底是低声道:“母亲,您想的不错,女儿的确是听到了一些风声,正是有关这夺嫡的。” 温夫人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询问:“你且一一道来。” …… 此时的小院内,温舒窈看着焕然一新的闺阁,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她径直坐在了小院内,而花姨娘正小心翼翼的候在一旁。 “大小姐,之前您让奴婢打听的事,奴婢都打听来了。”她小声道,“这是那些人的下落。” 对温舒窈,花姨娘素来都是又敬又怕的。 第58章 与花姨娘的交易 尤其是如今大小姐还成了景王妃,京中谁人不知景王待温舒窈的特殊? 花姨娘在温舒窈面前战战兢兢,余光一直都在偷偷观察温舒窈的动作。 待发觉温舒窈的眉头紧皱时,她的一颗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温舒窈还未开口,她便急忙解释:“这当真都是奴婢打听来的,只是当年小姐去世后,伺候她的大半人都不知所踪。” “尤其是……府中对此事忌讳如深,奴婢也只能问出这么些人。” “我知道了。” 温舒窈收起这张纸条,上面的人名与地址,早已被她记下。 花姨娘仍有些不安,她撇了温舒窈好几眼。 温舒窈神情不变,又淡淡的吩咐了一句:“这些日子辛苦姨娘你了,往后若没有我的吩咐,切不可轻举妄动。” “她可不是好应付的。”温舒窈提醒了一句,“你千万要记住,绝不能在她面前透露出你在调查此事的痕迹。” 温夫人身后的那个男人身份神秘,就连谢景寒都没能真正查探出他的来历,如今所掌握的,也只有他在京中的几家产业。 更何况这姘头还与刺杀有关。 有那个胆量刺杀皇帝的,背后能量不容小觑。 花姨娘到底是母亲当年的陪嫁丫鬟,这些年来,对她也多有照顾,她总不能推花姨娘入火坑。 对上温舒窈担忧的目光,花姨娘心中一暖。 “大小姐,您若是有什么要奴婢去做的,只管吩咐便是。” 她看着温舒窈,就如看见了当年的小姐。 闻言,温舒窈只摇了摇头:“你先顾好你自己,今后府中的日子可不好过。” 说话时,温舒窈便将早已准备好的银票递给了花姨娘。 “这些银子,还请姨娘拿着。” 这一笔银票足足有几千两,花姨娘拿在手中,只觉得有些惊慌。 “大小姐,您这是……” 这么大笔银子,她只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怎么配…… 没等花姨娘说完,温舒窈便将她推出了小院。 “这些年来承蒙花姨娘照顾,这些银子,只是我的酬谢罢了。” 花姨娘眼眶一红:“这……这如何使得?” 她手中沉甸甸的,这些年来,她也只是施舍了几分好心给温舒窈罢了。 温舒窈到底是小姐的女儿,她的小姐……都是被那对奸夫淫妇所害! 花姨娘恨恨的攥紧了双手。 温舒窈轻声道:“珠儿是我的妹妹,我总不能见她日日穿着旧衣裳,被同龄人耻笑,珠儿如今的境遇,我当年也遭遇过,总不能让她与我一样,受这么多年的苦。” 花姨娘听着这些话,心中更是感动。 同时,她对温夫人愈发怨恨。 “大小姐,您是个好人。”花姨娘捏着荷包,哽咽道,“当年一事,当真不是奴婢干的!” 她说的,是她在醉酒后爬上温国公床榻的事。 温舒窈轻轻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声音温柔:“姨娘,我相信你。” 温国公身边有着温夫人这样的毒妇在,花姨娘当年好歹是母亲身边的一等女使,可不比做一个被人随意发卖的姨娘来得好? 花姨娘两眼含着热泪,不住点头。 在花姨娘临走前,温舒窈叮嘱了一句:“珠儿也快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姨娘可要多留心。” 闻言,花姨娘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关于温舒窈的婚事,她也有所耳闻。 那陈彻是个举人,在普通人眼中,自是个好夫婿。 可温国公府乃是世家大族,区区一个举人,于这样枝繁叶茂的世家大族而言,如同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温舒窈乃是温国公府嫡女,都要沦落到嫁给一个举人。 那她的珠儿呢? 温舒窈再次提醒:“张氏手段,你也知道。” 花姨娘眼中露出恐慌,她低下头,思索着温舒窈这样说的用意。 能在温夫人的手下存活这么多年,花姨娘自然不是傻子。 “大小姐的意思是……”花姨娘试探性地问道,“奴婢需要做什么?” “我只是提醒你罢了。”温舒窈拍了拍她肩上被风吹落的花瓣,轻声道,“我能帮得了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 “姨娘若是想要护住珠儿,还需自身强大起来。”温舒窈提醒,“在这府中,女人所依靠的,不正是那人的宠爱吗?” 花姨娘心猛地一震,她抬眸看着温舒窈。 “奴婢身无长物,若大小姐愿意,奴婢可以……” 温舒窈轻轻摇头,“并非是要借此让你与我交易什么,我说过,珠儿也是我的妹妹。” 当初她被嫁给陈彻,珠儿就被温夫人随便嫁给了一个江南的富商。 那富商年过六旬,对床笫之事自然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在江南的恶名早已传遍,除去那些不将女儿当人看的人家,无人愿意让女儿入他家门,就算是江南的那些舞姬也纷纷避之不及。 可就是这样的火坑,温夫人毫不犹豫的将珠儿推了下去。 珠儿被嫁去江南,是在她成婚的第一年,纵然她有心解救珠儿,也无能为力。 花姨娘也因此惹怒了温夫人,被打得半身不遂,死在了一个雨夜。 纵然珠儿在之后掌握了富商家中财产,可之前的折磨与痛苦依旧存在。 在这府中,珠儿是为数不多对她好的人。 这份情,她自然是谨记在心的。 如今重活一世,她要让珠儿好好长大,嫁一个如意郎君。 而不是被温夫人当做一件货物交换出去,小小年纪便经受了丧母之痛。 花姨娘有着一瞬间的恍惚,她不敢相信温舒窈会这样好心。 只是,看着温舒窈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怜爱,她又松了口气。 温舒窈与珠儿的关系一贯不错,她愿意出手帮珠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花姨娘的神情凝重,眼神几经变化,最后变得坚决:“奴婢明白了。” 拿捏温国公的心罢了,这有何难? 这些年来,她能在府中存活下来,靠的就是温国公的宠爱。 见花姨娘匆匆忙忙离开,温舒窈这才抬起脚,缓步走入了卧房内。 第59章 撬墙角 “喜鹊。”她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了一旁翘首以盼的喜鹊,低声道,“你悄悄将这上面的人名与地址都送去将军府。” 喜鹊点头如捣蒜,她方才虽然听得含糊,但见温舒窈严肃的神情,便知道此事一定不简单。 她快速将这张纸条小心放好:“小姐您就放心吧,奴婢一定替您将这件事办妥。”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留了个心眼:“将军府那边……” “这是有关母亲死因的真相。”温舒窈神情淡漠,说出的话也格外冷冽,“外祖父与外祖母绝不会让别有用心之人插手此事,你只管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是!” 喜鹊急忙应下,匆匆离去。 喜鹊一走,卧房内又只剩下了温舒窈一人。 她按着紧皱的眉心,心道只有喜鹊一人可不行。 喜鹊不会武,又是个莽撞的性子,她现如今需要一个机灵会武的人在身边。 若是…… 突然间,她脑中灵光一闪,浮现出了一人的名字。 自打回来后,一桩事接着一桩事,让人应接不暇,她竟是忘记了这样重要的事! 思及此处,她戴上帷帽,在下人们的注视下,光明正大的离开了温国公府。 有着县主与未来景王妃这两层身份在,就连温国公都奈何不了温舒窈,更何况是这些下人? 唯有温夫人在得到消息后,捏着手中的茶杯,一字一句道:“跟上去瞧瞧!我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嬷嬷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如今这母女二人,一个赛一个的不正常。 只是温夫人双目狠厉,林嬷嬷只得是咽下了到嘴边的劝说,小声应了一句:“老奴这就吩咐人去办,只是您之前嘱咐老奴盯着的那件事……如今还没有回信呢。” 闻言,温夫人登时站了起身。 “他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连一封口信都没回?” 温夫人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这可是她最后一张底牌。 “不行!” 温夫人紧握着手,心中下了决心。 她朝着林嬷嬷使了一个眼神,林嬷嬷会意,立刻跟上了温夫人。 温夫人的眼中满是不安:“我要再去见一见他!” 与此同时,温舒窈来到了自己记忆中的地方。 ——一座玉石坊。 这玉石坊名叫做珍奇阁,在京中很是出名。 一来到这,温舒窈就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不过这都是上辈子的,这一世,以温夫人对她的桎梏,她还不配认识这些身份尊贵的夫人们。 只是,这些人倒都认得她。 一见她,便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县主怎么来了?” “我今日瞧见了不少好物件,县主可要来赏玩?” 她们十分热情,皆是冲着温舒窈身后的楚家与景王府去的。 楚家替温舒窈出头要回嫁妆的事,早已传遍了,而景王替温舒窈撑腰的事,也早已流传在京城中。 就算她们在此之前不认识温舒窈,但只冲着温舒窈身后的两大势力,就足以让她们前仆后继。 无论与哪一方交好,对她们的家族都是一桩利事。 温舒窈笑意盈盈,与几人一一回话。 不过,她的注意力,早已飘到了几人身后的那位掌柜身上。 珍奇阁的掌柜,是一个女掌柜。 她模样生得普通,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睿智,纵然是在一众养尊处优的贵妇人中,气质也格外突出。 这样的她,与上一世她所认识的那个苏悠完全不一样。 与苏悠相识,是在一个雨夜。 当时大雨磅礴,苏悠消瘦的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替她驾车的马夫没有留意,将她撞到在地。 当时从苏悠的怀中抛出了一个小人,那是苏悠唯一的女儿,但早已没了生息。 她救下了苏悠,却没能救下苏悠的女儿,只能给那个还没能拥有名字的小女娘立了一块碑。 即便如此,苏悠依旧对她感激涕零,从此留在了她身边。 她与苏悠联手,将名下的铺子,从仅有的十几个,到开遍了大江南北。 苏悠是她最得力的助手,也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愿再看着苏悠重蹈覆辙。 纵然苏悠不与她在一起,她也希望看到苏悠幸福美满一生。 “苏掌柜。” 温舒窈一双明眸亮得惊人,她站在这,身旁流光溢彩的珠宝,也比不过她的容貌半分。 苏悠有些惊讶,她能在珍奇阁做到掌柜的位置,自然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就如这识人的本事,她若是见过这样貌美的女子,是绝不会忘记的。 但在她的记忆中,从未有过这位小姐的存在。 可见温舒窈的模样,分明是认识她的。 她神情错愕,但很快就又恢复了素日对待客人的笑容。 “小姐需要看些什么?” 她亲切有礼地问道。 温舒窈只是看了眼四周,便冲着苏悠露出一个笑容。 “苏掌柜,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悠不过是愣了片刻,就应下了这个要求,她跟着温舒窈来到了一侧。 珍奇阁对待顾客,一向都是有礼的。 温舒窈笑盈盈道:“苏掌柜,我手下有几间铺子,想要请您去做掌柜,您意下如何?” 她想要助苏悠脱离珍奇阁,上一世苏悠对自己过往的经历忌讳如深,不愿再提,可她却隐约知道,这件事与珍奇阁有关。 要帮苏悠的第一步,就是要让苏悠离开珍奇阁。 温舒窈思及此处,眼中愈发诚恳了。 闻言,苏悠愣了愣。 她从未见过这位小姐,怎么好端端的,就要去这位小姐名下的铺子做掌柜了。 珍奇阁这样大的铺子,她能做到这个掌柜费了不知多少功夫,又怎么可能去其他铺子做掌柜。 而且间这位小姐的模样,所说的铺子,恐怕也就是一间小铺子。 她怎么可能会去? “小姐美意,我心领了。” 苏悠面上依旧带着笑,哪怕是拒绝,她也是轻声细语的,唯恐惹怒了温舒窈。 这个回答,温舒窈并不意外。 她目光落在苏悠身上,轻声说了一句话:“可是苏掌柜,你在珍奇阁的月银不过二十两,若你来了我的铺子,我可以给你开两百两。” 第60章 高薪聘请 “两百两?” 苏悠听见这话,几乎不敢相信。 她睁大双眼,看着温舒窈。 “不错。” 对上苏悠的目光,温舒窈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而且还不止两百两。”温舒窈又轻声补充了一句,“今后铺子的收入,我也可以给你一成。” 这样好的条件,她自然是心动的。 只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她却不敢相信会落到自己头上。 苏悠不过是迟疑了片刻,便摇头拒绝了:“多谢小姐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珍奇阁的规矩在这,我早已与珍奇阁签了卖身契,此事并非我一人能决定的。” “苏掌柜,这个承诺一直有效,您什么时候同意了,就什么时候来找我。”温舒窈并未给苏悠太多思考的时间,她将一张纸条放在了苏悠的手心,“这是地址,你若是想通了,随时可以去找我。” “这卖身契的问题,好解决。”温舒窈自信道,“苏掌柜心中疑惑,我都清楚。” 毕竟她平白无故地来这,就开出了高价要挖人,只要是个有脑子的,都会犹豫。 更何况是苏悠这样聪明的人。 在离开前,温舒窈又轻声说了一句:“想必你也听过我的事,我是温家嫡长女,未来我的身份,是景王妃。” 说完这句话,温舒窈就离开了。 剩下苏悠看着她的背影,捏紧了手中的纸条。 景王妃…… 若是景王妃,那她岂不是有救了? 离开珍奇阁,喜鹊急忙跟上了温舒窈。 “小姐,那位苏掌柜是谁?” 喜鹊飞快追问。 她见温舒窈对那位苏掌柜的熟悉程度,不亚于与自己的。 可她跟在温舒窈身边这么多年,却从未见过这位苏掌柜,甚至连这珍奇阁,都是第一次来。 这般想着,喜鹊的一颗心七上八下,格外忐忑。 温舒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 “只是我的一位故人罢了。” 越是这样说,喜鹊心中就越是充满疑惑。 可她熟悉温舒窈,知道温舒窈既然不愿意说,任由自己如何追问,都不会得到一个结果。 于是她点点头,轻声道:“那咱们就回去了?” “不着急,我们现在去一趟翠微坊。” 听得翠微坊三个字,喜鹊心中便是一颤。 那一日,她可是亲眼看见温夫人乔装打扮,进了一个地方,后来听得云嬷嬷话中的意思,温夫人是去见男人的。 这样的大秘密,她听过一次已是惴惴不安,今日竟然又要再去一次。 “不必担心。” 温舒窈开口安抚。 闻言,喜鹊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她。 她勾唇一笑:“我们今日去,可不是跟踪她,我们是光明正大去的。” 温夫人的姘头在翠微坊,她自然是要多去看看的。 若是能撞见那姘头,就再好不过了。 而她现在的身份,就算那姘头有意谋害她,也要自己在心中掂量掂量,此事是否行得通。 今日去翠微坊,她可是有十足的底气。 喜鹊忧心忡忡,但看温舒窈一脸自信,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她虽然不会武功,但在有人伤害小姐时,她一定能做到第一个出来替小姐挡刀! 抱着这样的心态,喜鹊视死如归地跟在了温舒窈身后。 而在主仆二人身后,司青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谢景寒:“王爷,咱们还要跟上去吗?” “跟上。” 谢景寒长身玉立,声音淡漠极了。 他也想知道,温舒窈在这时候去翠微坊想做什么。 第61章 都是你的 翠微坊内格外冷清,主仆二人出现在这,顿时引来了一阵吆喝声。 能在翠微坊做生意的,都是会识人的,瞧着温舒窈身上的衣裳,便知她非富即贵。 尤其是一旁丫鬟模样的人,也穿着一身上好的绸缎。 主子穿得好不稀奇,能让丫鬟也穿好料子,足见此人家底殷实。 一些面善的女掌柜,更是试图将身旁拿得出手的珠宝递给温舒窈。 “小姐不妨来我家瞧瞧,我们玉华阁的宝石,放眼整个翠微坊都是数一数二的!”她高声喊道,“我们铺子里的东西,可都是从西域原封不动送来的!” 玉华阁在京城的确小有名气,不过那是在四五年后了。 此刻的玉华阁还是灰扑扑的,唯有女掌柜手中的几颗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样的玉华阁,在翠微坊的确不显眼,难怪掌柜会这样吆喝。 不过,温舒窈却停下了脚步,走进了这家看起来便不够档次的珠宝铺。 女掌柜见了,顿时喜笑颜开。 “小姐只管拿着赏玩,除了这些,楼上还有成色更好的。” 温舒窈只是拿着把玩了一下,便抬眸看向掌柜:“宝石不错。” 女掌柜欣然一笑:“自然,咱们铺子里……” “铺子怎么卖?” 冷不丁地听得这句话,女掌柜愣了许久。 “买铺子?”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小姐对满铺子的珠宝不感兴趣,反倒是看上了这间铺子。 掌柜只是犹豫片刻,便道:“我只是个看铺子的,做不了这个决定。” 她说话时,悄悄地看了眼温舒窈,见温舒窈面上并无任何不悦,这才继续说道:“不过小姐若是真想要这间铺子,我便去替您向主家问一问。” “只是……”她说话时,又犹豫了起来。 眼前这位小姐看起来就不好惹,若是惹怒了她,只怕这间铺子也要…… 温舒窈看出了她的不安,索性开口道:“你放心便是,我不过是问一问,若是主家不愿意卖,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买卖一事,本就要你情我愿。” 她一开口,掌柜便松了口气。 谁知在这时,铺子里又走进了几人。 为首之人身材高大,将门外的阳光悉数遮挡住了,铺子里愈发显得昏暗。 温舒窈背后发寒,下意识转身。 然而出现在身后的,竟是谢景寒。 “王爷……” 她嘴唇张了张,到了嘴边的两个字却没说出口。 谢景寒怎么会在这? “王妃,这铺子您谈买不买的多见外。” 司青连忙开口,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而掌柜也在这时朝着司青喊了一声:“东家,您怎么来了?” 两人一开口,温舒窈眼眸逐渐睁大了——玉华阁竟然是谢景寒的产业,既如此,为何生意这样惨淡? 有着景王这个招牌在,玉华阁早该成为翠微坊最大的珠宝铺了。 她眼眸中一片讶然,太好让人看出她的疑惑。 谢景寒淡淡开口:“不过是个用来盯梢的铺子罢了,若是人人都知道是我在背后,它还能起什么作用?” “银子罢了。”他又补充了一句,“景王府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温舒窈眨了眨眼,语气幽幽:“王爷果真是财大气粗。” 那一抬抬的聘礼说送就送,就连这寸土寸金的翠微坊,都能有一间铺子专门用来盯梢。 她嫁妆中也有不少铺子,可没有一间是比得上玉华阁的。 ——好的铺子都被温夫人在这些年间悄无声息地换到了自己名下,被换出来的,都是些犄角旮旯的破烂铺子。 她若想要与苏悠合作,再次将名下的铺子扩大到前世的规模,少不得一番折腾。 这玉华阁…… 思及此处,温舒窈捏了捏手心,鼓起勇气道:“那不知这铺子……王爷卖吗?” 谢景寒桃花眸落在温舒窈身上,有些探究。 一旁的司青到了嘴边的话转了转,到底是咽了回去。 自家主子就在面前,可王妃眼中竟然只有这间铺子? 他心中想着,便思索该如何打圆场。 可谁知在这时,谢景寒却道:“不过是一间铺子,你想要就拿去。” 温舒窈眼中泛起星星点点的笑意,还没道谢,便又听谢景寒说道:“景王府名下的东西,你都有份。” 司青瞪大双眼,那得是多少银子? 温舒窈同样睁大双眼,这得值多少银子? 前世温以彤过着这样的日子,居然还要日日以泪洗面? 这样的日子她都不要?偏要去陈家过苦日子? 她心中高兴,就连道谢,眉梢眼角也全是笑意。 “多谢王爷!” 为了表示谢意,她又补充了一句:“您放心便是,这铺子,我一定会好好爱惜的,至于您说的盯梢……您放心,我绝不会让人知道这铺子背后是咱们景王府。” 她眼中笑意过于诚挚,以至于在说“咱们景王府”五个字时,都有着浓浓的诚意。 谢景寒还是第一次听见她用这样诚挚的语气与自己交谈,之前的多次交谈,更像是两个商人在洽谈,并无这样亲近。 直至此刻,他方才有了认知——眼前这个女子,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的王妃了。 但只是愣神片刻,他便微微颔首:“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这铺子既然给你,就全凭你做主。”他补充了一句,“至于盯梢一事,本王自会让其他人去办。” 景王府手下能人众多,在翠微坊内,也不只是这一间铺子。 温舒窈得到这句话,对谢景寒印象更好了。 还未成婚,她便从谢景寒身上得了这么多的好处。 当真是大方至极。 她殷勤的替谢景寒搬来椅子:“王爷请坐。” 谢景寒瞥了她一眼,见她心中的想法全都挂在了脸上,纵然性情淡漠如他,眼中也染上了一抹笑意。 司青瞧着两人一来一往,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然而,就在气氛融洽之时,谢景寒敲了敲桌子,桃花眸淡漠如冰,扫过温舒窈。 “县主今日来翠微坊,只是为了买铺子?” 翠微坊内,可还有着一个重要线索。 第62章 惊天大秘密 一时间,气氛变得冷凝。 司青暗暗松了口气。 这才是他认识的王爷。 王爷冷情冷性,向来不为女色所迷惑。 温舒窈不过是愣了愣,便答道:“我是想要来翠微坊看看,能不能有线索。” 谢景寒眼中露出探究:“你来寻找线索?你可知那人身手不凡,本王派出不少人手,至今也不曾见过他的真容。” 可我见过。 温舒窈在心中腹诽,但面上不敢露出分毫。 “我曾见过他与张氏私会,见过他的背影。”她睁着眼睛,说谎时神情平淡,语气如常,“我记性向来不错,若是碰巧在翠微坊遇见了那人,定能从背影认出他来。” 闻言,司青激动道:“没想到王妃还有这样的本事!这可真是太好了!今后咱们……” 他话没说完,便被谢景寒淡淡扫来的一眼看得闭上了嘴。 “原来如此。”谢景寒下巴抬了抬,桃花眼轻眯,审视着眼前的女子,“县主来了翠微坊可有发现?” “翠微坊人来人往。”温舒窈从容应对,“还未见到那人。” “我的运气也不至于这么好……” 她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一双眼眸死死的盯着窗外。 “是他!” 温舒窈急切出声,因为激动,她靠近了谢景寒几步。 “王爷!我看见他了!” 此话一出,谢景寒立刻站了起身。 未等司青几人反应过来,他便捏住了温舒窈的手,两人一齐走出了玉华阁。 “他在何处?” “刚刚走进了左边的巷子!” 温舒窈飞快答道。 她绝不会看错的!那一张脸! 那张脸应当不是姘头的真容,可却是她上辈子见过的。 上辈子她的确抓到了温夫人与人偷情,当时瞧见的就是这张脸,不过因为种种原因,让这人逃了,从那以后,任由她在京城布下无数眼线,都没能再见过这张脸。 当时苏悠便说,有贵人行走在外,为了保护自己的身份不暴露,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而是贴上一张价值千金的人皮面具与人来往。 她们当时便猜测,这姘头用的就是人皮面具。 此人心思缜密,就连偷情都要戴着面具,足见此人身份不凡。 只可惜她疲于应对陈家与生意上的事,再也难以追寻下去,失去了替母亲寻仇的最好机会。 这一世,她必定要牢牢抓住这个机会。 谢景寒是她现在最大的助力! 尤其是这姘头还与刺杀皇帝一事有关,这样一来,即便不用自己开口相求,谢景寒也会将此事追查到底。 她心中思索着,已然被谢景寒带着走了出门。 谢景寒的速度着实太快,她根本跟不上,走了一小会儿,便气喘吁吁。 而见着温舒窈这副模样,谢景寒皱了皱眉。 若非只有温舒窈能认出那人,他着实不愿带着温舒窈出门。 怎奈何温舒窈的作用至关重要,不过电光石火间,他便揽住了温舒窈的腰肢:“县主,得罪了。” 纵然两人已是未婚夫妻,但这样的举措,还是过于失礼。 温舒窈也是愣了愣,便感到双脚悬空,她不得不将全身的重量依靠在谢景寒身上,手也紧紧地揽住了谢景寒的脖子。 好在是谢景寒动作迅速,不过是片刻功夫,两人便到了巷子里。 直至此时,两人的动作依旧亲密无间,从外人的角度看来,与那些幽会的情人别无两样。 这也正是谢景寒想要的效果。 那人极为警惕,若无身份遮掩,必然会打草惊蛇。 两人就这样依偎在墙角,偷听着里面两人的对话。 里面两个男人的声音显然都是故意处理过的,声音如出一辙的嘶哑,根本听不出他们的真实身份。 “事情办的如何了?” “肃国公不中用,恐怕已经暴露了,我们的计划需要更改。” “一群废物,连这点事都办不成,若是再拖下去,我们复国的大业何时能完成?” “主子息怒!只是这几日景王手下的人抓得紧,咱们不得不避避风头。” “既然如此,就多弄出些动静来,好教景王手下的人应接不暇。” “春闱已经临近,不如就从春闱入手,该怎么做,难道还要我来教?” 闻言,温舒窈眼眸圆瞪。 春闱? 他们想要对春闱做什么?难不成是…… 她心中想着,却听得里面的人兴奋道:“您放心便是,那些学子我们都已经打点好了,此次春闱,必定能将咱们的人安插进去。” 竟然是春闱舞弊! 温舒窈下意识抬起头,正好与谢景寒对视上。 而小巷内的两人显然也意识到这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声音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温舒窈半晌没能回过神来,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一时兴起,竟然能听到这样大的阴谋。 谢景寒一低头,目光刚与温舒窈对视上,温舒窈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王爷,您放心,这件事,我是绝不会往外透露一个字。” 她举起手,就差直接跟谢景寒发誓了。 “本王并未疑心你。” 谢景寒伸手,将温舒窈的手捉了下来。 “不过此事关系重大。”谢景寒又道,“县主若是再有什么想法,最好提前与本王商议。” “那二人的武功不低。”他提醒了一句,“县主不可擅自行动。” 温舒窈眨了眨眼,想也不想就应了下来:“您放心,我可惜命得很。” 她身边有着谢景寒这样的利器,为何要自己以身涉险? “不过王爷。”温舒窈靠近了他一些,“我有一事相求。” 她嘴上是有求于人,可眼中的神情却不见办法胆怯。 谢景寒微抬:“何事?” 温舒窈压低了声音:“若是发觉这男人与张氏私会,还请王爷派人告诉我一声。” “您也知道。”温舒窈轻声细语的说着,“我如今就等着张氏的把柄落在我手中了。” “好。” 谢景寒垂眸,见她眼中狡黠的目光,不由轻笑了一声。 “一桩小事罢了。”谢景寒道了一声,“本王会让司青随时留意他们的动静。” 第63章 只要她一人 在春闱前,还有一桩大事。 ——成婚。 温舒窈与谢景寒的婚事,由皇后亲自操办,就连婚宴,都设在了万春殿,足见帝后二人对谢景寒的宠爱。 哪怕是皇子们成婚,也从未有过在宫中设宴的先例。 可谢景寒,却得了如此殊荣。 对此羡慕的人有,嫉妒的人亦有之。 坤宁殿。 “张贵妃来了。” 方嬷嬷在皇后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她话音刚落,张贵妃矫揉造作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显然是没有等宫人通传,便迫不及待地走了进来。 说话时,方嬷嬷余光也瞥了眼谢景寒。 张贵妃仗着陛下宠爱,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却独独害怕谢景寒一人。 若是知晓谢景寒在这,她恐怕会后悔自己今日来了一趟。 果然,谢景寒在看见张贵妃进来的那一瞬间,眉眼间便划过一道冷冽之色,锐利的桃花眸紧紧地盯着张贵妃。 他的存在,是张贵妃没料到的。 但只是神情僵硬了一瞬间,张贵妃便轻声细语的说道:“原来王爷也在,正巧,我今日来找皇后,就是为了王爷的事。” 她容貌艳丽,在妃嫔貌美如云的后宫,也是一枝独秀的存在。 正因此,她得到了皇帝的宠爱,就连使出小性子时,连皇后都要包容她。 她笑眯眯的看着谢景寒,若非是眼底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旁人见了,都要夸她是一个上心的长辈。 然而,这样的招式对皇帝好使,但在谢景寒眼中,却一无是处。 “不过是个贵妃罢了。”谢景寒语气淡漠,毫不留情,“在皇后面前,你还不配用这个‘我’字。” 他轻描淡写地一句话,成功让张贵妃脸色由晴转阴。 不配? 她多次在皇帝面前这样叫过,皇帝都没说什么,轮得到谢景寒说话? 然而,她心中纵有满腹怒气,也不敢对着谢景寒撒。 ——当年她年少轻狂时,自认为是皇帝最宠爱之人,也曾想要借皇帝的手,来杀一杀谢景寒的威风,谁知在皇帝那,她这样的小技巧碰了壁,不仅没能灭了谢景寒的威风,反倒是自己成了被禁足的对象。 思及过往,她将这股气憋在心中,忍了忍,才开口。 “王爷所言极是。”她朝着皇后福了福身,“嫔妾张氏,见过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皇后抬了抬手,嗔怪地看了眼谢景寒,“景寒就是这样,贵妃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张贵妃听着她打圆场的话,心中冷笑连连。 不过,想到自己来这的目的,她便笑着应下,顺水推舟的坐在了皇后下方。 “皇后娘娘,嫔妾今日过来,也是想要替您排忧解难。”张贵妃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听闻皇后娘娘想要替王爷挑选侧妃?嫔妾手上,倒是有两个不错的人选。” 闻言,皇后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喝了口茶水,等着谢景寒的答复。 事实上,在张贵妃来之前,她早已将自己挑选好的几个家世清白、性情温顺的姑娘说给了谢景寒听,谁知谢景寒对此,只有淡漠的一句话。 ——“府中有一位王妃足矣。” 回想起温舒窈明艳夺目的一张脸,皇后沉吟片刻,到底是没有继续劝说。 年少慕艾也正常,侧妃的事,过几年再说。 谁知张贵妃却在这时又提起。 她心中想着,便听谢景寒不耐烦开口:“本王看不上张家的人。” 此话一出,满殿皆静。 谢景寒俊美的眉眼间露出冷意,凛冽的目光扫向张贵妃。 被这样的眼神所注视,张贵妃这一瞬间,只以为自己成了被审问的犯人。 与此同时,一股愤怒也从她心中生出,有愈演愈烈之势。 看不上张家的人? 是她挑选的这位堂侄女,还是说……连带着她与父亲,连带着所有张家的人都看不上? 未免也太荒谬了! 张贵妃脸被气得通红:“王爷说话未免也太难听了,我们张家好歹也是清流世家,我也是见……” “张家的名声早已传遍京城,不过是个卖女求荣的腌臜地罢了,也配得上清流世家的名号?”谢景寒冷嗤,“若非你,张家如今早已是人人喊打。” “少将你们那些心思用在本王身上。”他毫不客气,“本王绝不会纳张家人为侧妃。” “更何况……”谢景寒站起身,一字一句道,“本王府中,只会有一位王妃。” “什么侧妃、侍妾,本王都不需要。” “本王只要她一人足矣。” 他身形高大,容貌俊美,说这样的情话,竟是将浑身的肃杀气息都遮掩了下来。 张贵妃再也无法掩饰自己心中的情绪,她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景寒。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只她一人?” 张贵妃声音沙哑,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 而上方的谢景寒神情冷冽,在她的注视下微微颔首。 “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置喙。” 张贵妃又看向皇后:“难道您就这样……” “景寒的事,本宫也做不了主。”皇后心中虽惊讶,但此时立场坚定地站在谢景寒这边。 张贵妃压下心中震怒,她知道,自己今日之事,是办不成了。 她敷衍的朝着皇后行了一礼,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坤宁殿。 谢景寒皱了皱眉:“皇嫂就任由她这样嚣张行事?” “左右动摇不了我的位置。”皇后喝了口茶,笑了笑,“就随她去吧。” 任张贵妃如何嚣张,宫中的事也插手不了半分。 她也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一心只要活得夫君宠爱的小姑娘了。 说到这,她抬眸看了眼谢景寒,面带问询。 “方才你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只要温舒窈一人?她就那般好?” 谢景寒俊美的面容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淡淡道:“情爱本是身外之物,我对温舒窈,并无太多感情。” “但她是个聪明人。”谢景寒道,“我喜欢聪明人,景王府也需要一个聪明的王妃。” “仅此而已。” 第64章 大婚前夕 “只要她一人?” 听得这句话,温以彤胸口猛地起伏一下,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跌坐在椅子上,失落的笑了出声。 这样的话,她未曾想过会从谢景寒口中说出来。 梦中谢景寒对她的种种,她都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那双冰冷的桃花眼。 出嫁时人人都说景王生了一双桃花眼,最是风流多情。 她忐忑不安,嫁了过去。 可那双桃花眼中有的,只有对自己的厌恶与冷漠。 这样的一幕幕浮现在她心头,她忍不住痛哭出声。 为什么温舒窈就能独得他的青睐? 还有陈彻! 陈彻凭什么也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谢景寒天潢贵胄,他目下无尘也就罢了,陈彻凭什么? 如今的他可还不是一品要员!他不过是个小小的举人而已!他竟敢对自己大呼小叫,还护着那个外室! 温以彤的心中仿佛有千把刀子在割,她恨得咬牙切齿。 ——梦中的陈彻对温舒窈,也是体贴备至,听闻两人从未红过脸。 所有的一切到她这都不一样了! 都怪温舒窈! 她要温舒窈死…… 此刻的温夫人脸色同样难看,她的心情更是沉到了谷底。 她在乎的,是温舒窈竟然如此得谢景寒看中。 她见过大风大浪,自然不会认为谢景寒对温舒窈情根深种。 出身皇家,手揽大权的谢景寒什么美人没见过?民间所传闻的那些一见钟情都是谣传,必定是因为温舒窈对谢景寒有着什么作用。 不然的话,谢景寒怎会处处维护温舒窈。 然而她没想到,这二人之间的关系竟是如此紧密。 连一个侧妃的位置,谢景寒都不愿给。 温夫人捏紧了双手,眼底的冷意一点一点蔓延,手心处的那张纸,早已被揉成一团,再也看不清字迹。 温舒窈…… 她在心中恶狠狠的念着这个名字。 “你急什么?” 瞥见温以彤气红的双眼,她强忍住怒气冷声呵斥。 温以彤嘴巴一瘪,哽咽道:“我只是不甘心!” 她避之不及的婚事,落到温舒窈那竟成了一桩好姻缘! 如今京中的人都在耻笑她,就连平日里玩的好的那群姐妹,也都在怜悯同情她。 这世上,只有她一人知道陈彻将来会有多大的成就,她们这群蠢货又懂什么? 她是被老天眷顾的人! 温以彤心中想着,焦躁不安的心也随之平静下来。 “母亲,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谢景寒是她不愿要的,可她也不愿让温舒窈骑在自己头上。 这桩婚事……她誓要拆毁! 温夫人心情不舒畅,冷淡道:“连你姨母都出动了,可还是无法给温舒窈添堵,你母亲我能有什么法子?” 闻言,温以彤狠狠的揪紧了一双手,强迫自己回忆梦中的场景。 一定是有什么事是她忽略了的,一定还有机会! 突然间,她眼前划过一番亮光。 “母亲!”她死死的抓住了温夫人的手,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我知道了!我有办法!” …… 大婚前夕,温舒窈坐在梳妆镜前,瞧着一袭大红嫁衣的自己,恍惚间又回到了前世。 不同于前世的是,此刻她身旁堆放着流光溢彩的珠宝,就连这身嫁衣,都是宫中的绣娘一个月来耗尽心血制成的,上面的宝石哪怕在昏黄的烛光下,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这样奢华的婚礼,哪怕是在京城都少见。 她听闻,这都是谢景寒亲自去挑选的。 风声都是从坤宁殿传出的,无人质疑,只有感慨谢景寒的大手笔与对温舒窈的痴情。 虽不知谢景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对这样能提升自己影响的事,温舒窈欣然接受。 “小姐……” 喜鹊将门掩上,她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担忧。 对温舒窈嫁去景王府一事,她始终心存担忧。 只看了眼喜鹊,温舒窈便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不必担忧。”温舒窈淡淡道,“这本就是利益交换的一件事,你瞧,这不就是这桩婚事带来的好处?” 闻言,喜鹊愣了愣。 她有着担忧,却又隐隐有些兴奋。 不说别的,景王妃这个身份带来的好处,她已经切实感受到了。 这些时日,温国公府的人上下对温舒窈可谓是毕恭毕敬,哪怕是温夫人,对此也是敢怒不敢言。 温舒窈缓缓站起身,她轻拍着喜鹊的肩膀,轻声道:“我与他之间都是各取所需。” “喜鹊,你别忘了。” 她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轻飘飘的却又充满坚定。 “我的身上还有血海深仇。” 她所说的血海深仇,喜鹊当即就明白了。 楚婉清当年的死,任谁都看得出其中的蹊跷。 怎奈何当时楚家人远在边关,甚至都没能见到温夫人最后一面。 等到楚家人赶来时,楚婉清早已下葬。 喜鹊红着眼框,低声道:“若是夫人在天之灵,定然不愿看到您如此……” 为了能报仇,温舒窈这些年来一直蛰伏,哪怕被温夫人欺凌,也不曾往外透露过一句。 这一切,只因为她当时弱小,无法与温夫人抗衡。 可现在……喜鹊抬头,看到了温舒窈身上所拥有的决心。 她低声道:“小姐要做什么,奴婢就跟着。” “好。” 温舒窈轻轻一笑。 主仆二人抬起头,天上一轮弯月正高悬在空中。 温舒窈握紧了脖颈间的玉符。 母亲,若您在天有灵,便保佑我将幕后凶手绳之以法。 我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无论付出何等代价! 月亮高悬,万里无云,明天必定是个好天气。 …… “边关急报!” 凌晨,急促的马蹄声惊起了夜色的宁静。 守城的将士看到八百里加急的旗帜,片刻不敢耽误。 城门被打开,送信的信使一路疾驰,朝着皇城的方向赶去。 这一夜宁静,彻底被这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 太极殿内,皇帝看着手中的急报,脸色难看至极。 “他们竟敢藐视天威?” 他怒喝出声。 寝殿内,张贵妃听得这声音,满意的勾起了唇角。 第65章 突变 让皇帝如此震怒的,自然与边关军情有关。 他手中握着这封急报,面上是无法抑制的震怒,只因在急报上所言,北狄军队入犯边境,至今已经抢掠了兖州城外数十个村庄,死伤几百人。 而北狄,在几个月前刚送来求和的质子。 皇帝不愿因战争劳民伤财,允下北狄的求和,双方签订了一系列条约。 今日北狄之举,简直是在打皇帝的脸。 “为今之计。” 皇帝声音沉沉,眼底露出杀意。 “便是立刻派出大军,将北狄打退,这一次,朕可不会心慈手软了。” 提及此事,张贵妃眼中划过一道亮光。 “陛下,您是要派哪位将军去兖州?”她轻声问询,“北狄军队可不好对付,经过一个冬天的修生养息,他们恐怕比冬日缺衣少粮更难对付了。” 皇帝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景王。” 如今朝中,最让他信任,也最有能力之人,就是谢景寒了。 得到了自己满意的回答,张贵妃捂住了嘴,假装吃惊:“可明日便是景王大婚的日子了,这时候去兖州……未过门的新妇该如何是好?” 皇帝正在为边关一事烦忧,闻言便皱着眉道:“国家大事与儿女私情孰轻孰重,不用朕说,景王也明白。” 张贵妃连连点头:“这倒也是,京中人人都知道,王爷不近女色,只是……就怕新妇不识大体,拦着景王,不让景王去边关。 “朕圣旨一下,若是阻拦,便是抗旨。”皇帝沉声道,“哪家的新妇会将国家大事置身事外?” 张贵妃面露担忧,还想再说几句,便见皇帝抬起了手:“你不必再劝了。” “孔将军年事已高,其他几个将军各自有要事身,唯有景王……”这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了回去,含糊说了一句,“只有他身上没担子,他去兖州是最合适的。 “况且上次也是他将北狄打得落花流水,朕相信他。” “景王战功赫赫,自是能大胜而归。”张贵妃恭维道,“更何况,陛下选人的眼光一向都好。” 皇帝闻言,满意点头,只是他的眼中,仍有几分担忧。 北狄为何会突然动作? 莫非是有了其他的依仗? 天蒙蒙亮时,宫中的圣旨便送到了景王府。 司青听得李公公将这圣旨念出后,目瞪口呆。 “可……可迎娶王妃……” 今日可是谢景寒大喜的日子!今日出发兖州,那大婚怎么办? 难不成要将宾客全都撇下? 还有温舒窈…… 这礼都没成呢,岂不是要让温舒窈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想到这,司青已经在心中同情起了温舒窈。 以他对自家王爷的了解,这婚事根本比不上北狄的军情要紧,在大婚与军情之间,王爷只会选择军情。 这下可难办了。 司青心中想着,却听得谢景寒低沉的声音响起。 “立刻去温国公府。” 司青听得这话,愣了愣:“去温国公府?去做什么?” 难不成是要去解释?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司青便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他张了张嘴,怎么都想不出,这会是自家王爷所做的事。 然而,更让他惊讶的,是谢景寒下一句话。 “去迎娶本王的王妃。” 司青脸木木的,纵然大风刮过,也不曾有感觉,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这不是王爷! 就连李公公,也震惊的看向谢景寒。 他们想过谢景寒会立刻前往兖州,也想过谢景寒会派人去安抚温舒窈,却独独没想到,谢景寒居然要提前迎娶温舒窈。 距离司天监给的吉时,可足足还有六个时辰! “王爷!”李公公委婉劝道,“吉时未到,若迎娶新妇,恐怕……” 按照司天监给的时辰,是在傍晚,现如今可还是凌晨天不亮。 但谢景寒要做的事,无人能阻拦。 “究竟是吉时要紧,还是迎娶王妃过门要紧?” 谢景寒淡淡的瞥了眼李公公,他虽不理俗事,却也知晓自己若在大婚当日离开,会给温舒窈带来何等恶劣的影响。 他既然选定了温舒窈做自己的王妃,自然会给她应有的体面。 今日这大婚,必定要办成。 只需要一眼,李公公便明白了谢景寒的决心。 他连忙低下头:“王爷您放心,老奴这就入宫去禀告陛下。” 这是谢景寒做的决定,也不曾耽误前往边关,饶是皇帝,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而宫宴是皇后亲手操办,不过提前几个时辰罢了,小事一桩。 至于宾客……皇后亲手操办,又是景王的婚礼,谁会在意提前或是延后?他们只想着能借此机会在贵人面前露一露脸。 就算是世家大族,也不会在此时不给谢景寒面子。 今日这婚礼,必定能办成。 李公公前脚刚离开,后脚景王府的大门便打开了。 早已备好的车驾与聘礼,浩浩荡荡的驶出了景王府。 …… “简直荒谬!” 皇帝闻言,大发雷霆。 他皱着眉,怎么都想不出,这会是谢景寒所做的事。 皇后听得李公公的话,倒是极为平静。 “蓉儿!”皇帝叫着皇后的乳名,“你倒是想个办法,劝一劝他,他素来听你的话,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怎能……” “陛下!”一贯温和的皇后,此刻语气变得严肃,“调拨大军至少需要五个时辰,他并未玩忽职守,也不曾违抗圣旨,他不过是想要给未过门的新妇一个体面罢了。” “陛下要他在成婚当日前往兖州,他不曾有过怨言,陛下也该体谅他才是。”皇后语气又变得缓和了些,“景寒这孩子,就像个谪仙似的不食人间烟火,如今他有了挂念之人,陛下不该高兴吗?” 闻言,皇帝到了嘴边的话,被堵了回去。 “朕说不过你。”皇帝摆了摆手,“朕只是没想到,他也会是被美色所迷的……” “陛下乃是真龙天子,都喜好美人,更何况是景寒?他年少慕艾又有什么稀奇的?” 皇后意有所指,皇帝再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第66章 提前完婚 天不亮,温国公府已经忙碌了起来。 今日是温舒窈大婚的日子,但有人比她更在乎今日这场婚事。 温以彤一夜未眠,她看着微微亮的天色,一颗心七上八下,始终放心不下,早早就候在了温夫人的院外。 “你这是生怕温舒窈不知道今日一事与你有关?” 温夫人既是担心温以彤在外着了凉,又是气恼她的不思后果,林嬷嬷刚将温以彤带进来,她便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闻言,温以彤瘪了瘪嘴:“母亲,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她的眼中满是期盼,不管温夫人如何骂,她都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温夫人。 到最后,温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当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你放心,事情早已经办妥了,就在今日凌晨,八百里加急的军情已经呈到了陛下案头。” “宫中传来消息。”温夫人顿了顿,才在温以彤急迫的目光下继续说道,“陛下命令景王今日出发前往兖州,与北狄一战。” 此话一出,温以彤只觉得困扰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高兴得握住了拳头,口中喃喃道:“她也有这么一天!” 上辈子让她丢尽脸面的,便是谢景寒在大婚当夜离开京城,前往了兖州处理军情。 那时她出门,所有人都用嘲笑的眼神看着她,让她无地自容。 这一次,温舒窈连礼都行不成,她的下场只会比自己更惨! 温以彤这般想着,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真切起来。 “你想的这个计划不错。”温夫人赞赏了一句,“平日里你莽撞行事,没想到也能想出这样一个好招数,你姨母还特意夸了你。” 闻言,温以彤笑了笑:“女儿不过是冷静下来后,仔细思考所得,比起母亲与姨母还是差上许多,毕竟女儿只是提出了一个计划,可真正去办成这个计划的,是您与姨母。” 她这样落落大方,让温夫人有些晃神。 自从上次温以彤落水后,便性情大变,有时候她都要以为眼前这人不是自己的女儿了。 好在是老天有眼,她的女儿总算又恢复了正常,有了几分由她亲自教养出来的风姿。 温夫人高兴之下,拍了拍她的肩膀:“彤儿,母亲知道你胸有城府,只是……母亲事事都是为了你,你若有什么事,务必要对母亲和盘托出。” “那陈彻……” 提及陈彻,温以彤难掩心中厌恶。 “大好的日子,母亲提他做什么?” 她想到此处,又努力平复下心情。 在温夫人担忧的目光中缓慢答道:“您放心,待今日之事一了,我便会想法子弥补与他之间的关系。” 到底今后还是要靠着陈彻才能当上一品诰命夫人,她自然不会与未来的荣耀过不去,只是现在她更期盼看到的,是温舒窈的惨状。 一想到这,她脸上的笑便压不住。 “母亲,我想要去瞧一瞧温舒窈。” 她眼中满是幸灾乐祸,温夫人无奈地摆了摆手:“你啊你!你既然想去看,那便去,左右府中的下人不会拦你。” “多谢母亲!”温以彤高兴得眉飞色舞,走路都在飘。 而温夫人思及之前温舒窈的种种做派,自觉今日出了一口恶气,四处都是自己的心腹,她毫不遮掩自己心中的喜悦,喜笑颜开。 林嬷嬷见母女二人如出一辙的笑容,心中总有几分不安。 …… “小姐!大事不好了!” 喜鹊兴致冲冲地走出院门,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 她将房门关上,心剧烈的跳动着,在温舒窈疑惑的目光中,她上气不接下气,惊恐道:“府中人人都在传闻,说王爷今日就要率兵前往兖州!” 闻言,温舒窈皱起了眉。 前往兖州?莫非是北狄入犯那件事? 见温舒窈不曾开口,喜鹊还以为她伤心欲绝,口中骂骂咧咧:“什么圣旨?怎能将您置之不顾?这可是您与王爷大婚的日子!若是王爷就这么抛下您走了,您岂不是要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京中的这些贵人们都是看人下菜碟的,谢景寒率兵出征是为了国事不假,但那些人只会敬佩谢景寒,对于被无辜受牵连的温舒窈,他们只会幸灾乐祸,只会嗤笑。 毕竟还未行完礼,谢景寒就率兵出发了,足见温舒窈在他心中的地位。 喜鹊气得眼眶都红了,带着哭腔骂道:“小姐!您怎么这样命苦?眼见着您就要过上好日子了!” “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温舒窈见她两眼泪花闪烁,无奈一笑,“这都是小事。” “哪里是小事!”喜鹊激动地站了起身,“今日一过,全京城都要嗤笑您是弃妇了!那些人的嘴,您又不是不知道?尤其是咱们府中还有那个毒妇!” “不必担心。”温舒窈拍拍她的肩膀,语气极为平静,“这都是一时的。” 前世也有这样的事,不过对象是温以彤罢了。 她也曾听过不少人嘲笑温以彤,可她们敢当面对温以彤不敬吗?说到底,无论大婚之日发生了何事,只要她温舒窈的名字上了皇室族谱,那她就是景王妃。 这些人背地里如何嗤笑她,但到了她面前,还是要毕恭毕敬地对她行礼。 人总不能样样好处都占。 这一次成婚,她得到了远比上辈子成婚多得多的好处。 见温舒窈如此平静,喜鹊的泪珠挂在脸上:“小姐,您当真一点都不在意?” “自然。”温舒窈颔首,“我不在乎这些虚名。” 她与谢景寒的这场婚姻,本来就是各取所需。 门外传来一声轻嗤。 温舒窈脸色一寒,冷眼看向来人。 温以彤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如入无人之境。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在嘴硬?” 她眼中充满了对温舒窈的嘲讽,现在的她,像是得意洋洋的赢家。 这样的眼神,温舒窈再熟悉不过了。 不过,正当温舒窈准备开口时,却见一个下人神情慌张的跑了进来。 “大小姐……王爷……王爷他……” 下人上气不接下气,脸都憋红了。 第67章 崩溃 下人话刚说出口,温以彤嘲弄的笑声随之响起。 “温舒窈,你心心念念的大婚恐怕是办不成了。” 她眼中含着讥诮的笑意,面上的幸灾乐祸根本无法遮掩。 一想到温舒窈即将面临的惨状,她心中便止不住的欣喜。 终于!她终于能看到温舒窈步入自己当年的境地了!温舒窈终于也要面对那些人嘲弄的目光了。 她的眼中满是疯狂,就这般死死的盯着温舒窈。 可她等了又等,下人却苍白着脸,嘴巴嗡动着,一句话都不敢往外说。 见此情景,温以彤心猛地跳动起来,她目光如利剑般,死死的盯着温下人:“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了?” 她的声音尖锐,神情更是狰狞。 下人嘴巴张了张,却只能发出莫名的音节。 温舒窈皱着眉,在温以彤身上扫了一眼后,示意喜鹊安抚下人。 “你来我的院子里发什么疯?”温舒窈挑了挑眉,语气讥讽,“难道说……陈彻又在外面养外室被你发现了?” 此话一出,温以彤脸色便沉了下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陈彻养外室一事,已经是人尽皆知。”温舒窈笑着捂嘴,“二妹妹,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如今出去一说,人人都知道你的未婚夫养了外室,还怀了身孕。” 温以彤气得身子都在发抖,她狠狠地盯着温舒窈,冷笑道:“你又在得意什么?不过是婚前被抛下的弃妇罢了!” “你与景王不曾行礼,这景王妃的位置,做得安稳吗?”温以彤阴恻恻地说道,“他今日就要前往兖州了!” 在温舒窈说完这话后,方才不敢说话的下人终于醒过神来,支支吾吾的说道:“可是景王……景王已经带着迎亲的队伍在门口了。” 此话一出,不仅是温以彤,就连温舒窈都愣住了。 温舒窈早早得到了消息,对谢景寒不出现一事接受良好,就连温以彤专门上门来挖苦,她也不曾动怒。 在她看来,只要能得到实质的好处,外界一切风言风语,她都能忍受。 可现在,她听见了什么? “王爷上门迎亲了?” 喜鹊最先回过神来,她高兴得在原地蹦了起来,抓住温舒窈的手,殷切地望着温舒窈。 “小姐,您快些回去!奴婢替您好好梳妆!” 温舒窈点点头,不再看温以彤一眼:“将房门关上,无关紧要的人就别放进来了。” 剩下呆立在一旁的温以彤,她还未从下人所说的话中回过神来,如今她的脑海中,只有下人方才所说的那一句话。 “景王来迎亲了。” 她反复念叨着这句话,眼底的恨意一寸一寸涌了上来。 身旁的丫鬟如意眼见着她手心处流出鲜红的血,急得大喊:“小姐!您受伤了!” “我没事。”温以彤的语气冷静极了。 可她越是冷静,如意心中便越是惊恐。 伺候了温以彤这些日子,她看的清楚——温以彤最在乎的人不是陈彻,而是温舒窈与谢景寒。 后者的存在,时时刻刻能刺激温以彤的情绪。 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温以彤特意上门来嘲笑温舒窈,结果却被景王狠狠打脸。 本来应该整军前往兖州的景王,竟会在这时出现……还是前来迎亲的。 任谁都看得出景王是提前了婚礼的时间。 凭着温以彤的性子,她此刻不发疯才是不正常的。 因此,温以彤越是表现得平静,她心中就越是害怕。 “小姐,咱们回吧……”如意说话时,想要上前搀扶温以彤。 然而温以彤抬起头,目光落在了如意的身上,她的眼神空洞,像是一具没有意识的木偶。 如意见了,心中发寒。 突然间,温舒窈黑漆漆的瞳孔中迸出了厉光。 她咬牙切齿道:“回什么回?这可是大姐姐大喜的日子!” “我自是要……”她一字一句仿佛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好好观礼了!” 此话一出,如意心道不好。 而温以彤早已大步流星离开了这,她的背影犹如被笼罩了一层阴云,看上去尤为可怖。 如意眼珠子一转,方向一换,赶紧去主院通风报信了。 谢景寒的到来,使得消沉下来的温国公府再次变得繁忙起来。 温国公脸都快笑烂了,他坐在主位,身旁是温夫人。 “没想到王爷对舒窈竟然如此上心!”他摸着胡须,脑子里早已浮现出了无数个利用这桩事大做文章的念头,“我果然没看错舒窈!” 任谁都没能料到,一向不近女色的谢景寒,竟会为了温舒窈做到这般地步。 整个京城都被惊动了。 那些原本就在受邀行列的宾客,也早已整装待发前往万春殿,至于那些不在邀请行列的人,更是因为今日一事,专门派人来温国公府送贺礼。 谢景寒带着迎亲的队伍在正门,他们便将贺礼往侧门、往后门送。 温国公府何时有过这样的热闹? “舒窈当真是个好孩子。”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做得对,“那嫁妆还真是添对了!” 温夫人脸上半点笑意也无,她苦心孤诣才办妥的事,不知动用了多少关系,方才能让这急报在今日送达京城。 她本以为能利用这个机会,将温舒窈击溃。 可谁知…… 温舒窈得到谢景寒的重视,是她最不愿看到的。 更何况…… 现如今整个京城,只怕都知道谢景寒爱妻如命了! 正是因为谢景寒之前的不近女色,才会显得他今日对待温舒窈的珍重。 如意的到来,让她本就不虞的脸色更沉了几分。 “拦住她。”温夫人咬牙切齿道,“无论用何种手段,都要将她拦下来。” 如意连忙点头。 温夫人见她这副模样,仍不放心,嘱咐林嬷嬷道:“你亲自带人去,将她给我扣在屋里!等到今日大婚结束,再将她放出来。” “老奴一定替您将这件事办妥!”林嬷嬷连忙应下。 今日有这么多贵客在,可不能让温以彤再出岔子了。 林嬷嬷与如意刚离开,礼国公夫人便走了进来。 第68章 眼里见不得脏东西 礼国公夫人身后,还有楚老夫人。 这两人的神情如出一辙的冷肃,她们冷冷扫向温夫人的一眼,更是让温夫人如临大敌。 两个老货怎么在这时来了?是谁放她们进来的? 温夫人心中正想着,便听楚老夫人冷冷道:“这是你该做的位置吗?” 楚老夫人话音刚落,便有几个粗壮的仆妇走了进来,她们气势汹汹,将想要拦路的下人全都推翻在地。 “老夫人这是做什么?”温国公大惊,他虽惧怕楚老夫人,但更在乎自己的脸面,急忙喊道,“今日可是舒窈大喜的日子!您这是在……” “既是舒窈大喜的日子……”楚老夫人话锋一转,冷冷扫向温国公,“自然该是我女儿坐高堂,受她的女儿这一拜!” “至于这个女人……”楚老夫人冷笑,“我可不想看见她出现在眼前。” 温夫人又惊又怒:“你疯了不成?我是她名义上的……” “还不快堵了她的嘴!”楚老夫人冷声道,“我的眼里可容不得脏东西!” 几个仆妇极为听话,楚老夫人一开口,她们便将温夫人的双手扭在了身后,还顺带着掏出了破布塞在温夫人的嘴里。 破布一入嘴,难闻的气味便使得温夫人干呕出声。 她瞪大了双眼,然而身体被桎梏,也无法开口,一双眼里表达出的愤怒伤害不了楚老夫人半分。 温国公在楚老夫人说出那番话后,便没了声音。 当年一事,他始终心怀愧疚,更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 礼国公夫人也在此时幽幽开口:“按理来说,的确该是婉清坐在这个位置。” “我们也早与窈窈商议过了。”她说话时,身后的嬷嬷神情庄重地捧着一块牌位走了上前,“便又这块牌位,代替婉清受窈窈这一拜。” 温国公眼皮子直跳,他瞧见“楚婉清”这三个字,心跳都快停滞了。 但他脑子转得极快,紧紧地握住扶手,小声问询:“可是与舒窈成婚之人……毕竟是景王,您这么做,景王愿意吗?” 闻言,楚老夫人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温国公浑身冰冷。 此时,楚老夫人语气平静:“自然是与王爷商议过了,王爷是个有孝心的,欣然应允了此事。” “我孙女的婚事,我比谁都上心。”楚老夫人脸色阴沉,“自然,我也不会让不干净的人坐在这个位置,受她那一拜。” “至于你……”楚老夫人对温国公的嫌弃毫不掩饰,在温国公胆怯的注视中,勉为其难道,“好歹也是她的亲生父亲,就姑且让你坐在这。” 话虽如此,但楚老夫人身后的几个身形魁梧的仆妇正盯着温国公。 纵然温国公还有话想说,也不得不将其憋了回去。 见如疯妇般被带走的温夫人,他也只敢小心翼翼的问询:“老夫人,张氏她……” “你放心。”楚老夫人语气平静,“我自然不会让她在宾客面前丢尽脸面。” 只是,温夫人却没那么好受。 这几个仆妇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一个个力气大得出奇,两人紧紧地扣住她的肩膀,她只觉得肩膀犹如被铁爪扣住了一般,钻心的疼。 而被反扣在身后的一双手,手腕处更是被磨破了。 更让她感到羞耻的,是以这样的方式被带出了前厅。 今日温舒窈大婚,她作为温舒窈名义上的继母,却无法参加。 京中妇人们之间消息最是灵通,又最是喜爱打听这些内宅私事。 今日婚宴一过,她势必会沦为众人耻笑的话柄! 而温舒窈与她的恶劣关系,也将会被众人知晓。 温夫人的浑身发抖,她怎么都没想到,楚家人竟敢如此大胆。 她好歹也是温国公夫人!她姐姐可是贵妃!他们怎么敢? “快将人丢进去。” 仆妇恶声恶气地说道。 她们几人都是楚家的老人了,也算是看着楚婉清长大的,对害死楚婉清的罪魁祸首自然没有好脸色。 温夫人手腕被松开,她刚将口中的破布吐出来,便被几个仆妇扔进了主院。 她们都是楚家人,对温夫人毫不惧怕。 主院的下人们却不一样,骤然瞧见一个人形物件被从门口扔了进来,她们先是一惊,待看清楚这人身上穿着的衣裳后,一个个大惊失色。 “夫人!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这些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夫人脸涨红了,却也没能说出事情的真相。 她现在根本不敢与楚老夫人对着干,这个疯婆子!谁知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备水!”她咬牙切齿道,“我要洗漱!” …… 前厅内,在楚老夫人与礼国公夫人离开后,就只剩下了温国公与身旁的牌位。 前院热闹极了,楚老夫人特意请了不少武将过来拦门,还有温国公让人请的几个翰林院的学士,温国公虽没有太多真心,但这样大喜的日子,又是谢景寒成婚,这些被他邀请来的学士,一个个也铆足了劲。 而楚老夫人,则是不愿让温舒窈的婚礼如此潦草。 哪怕时间紧迫,她也要将事情办得尽善尽美。 礼国公夫人站在温舒窈身后,目光温柔,替她梳着头发。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四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十梳梳到尾,十全十美喜。” 她慈和的目光始终笼罩在温舒窈的身上,透过温舒窈,她仿佛看到了十八年前,那个满心欢喜等待出嫁的楚婉清。 “窈窈。”她温声道,“当年也是我看着你母亲出嫁的,你比她聪明,你选了一个好夫君。” “你母亲若是在天有灵,必定也会感到欣慰的。” 她语气低喃,眼中满是对温舒窈的疼爱。 闻言,温舒窈鼻尖一酸,眼眶中有着泪水打转,很快,她又将眼中的泪意忍了回去。 “您放心。”她回过头,反握住了礼国公夫人的手,又看向礼国公身后的楚老夫人,一字一句道,“我一定不会辜负这些期待。” 不让温夫人出席,只是一次小小的报复。 今后……可还有得她受呢! 第69章 婚礼 新郎还未到,院子里就已经喧闹起来。 谢景寒为了今日能尽早完婚,派出手下禁军,将请帖挨家挨户送到。 这样大的阵仗,早已惊动了整个京城。 如此热闹之事,不仅是在请帖上的人,就连过往的百姓,都想过来瞧一瞧,看一看。 温舒窈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景王妃了,还是备受宠爱的景王妃。 府中的下人们仿佛在此时活了过来,飞奔着将前院的见闻送到院子里来。 “王爷带了翰林院的两个大学士!咱们请的几位老爷每一个对子,都被对出来了!还都是佳句!” “王爷连做催妆诗三首!奴婢读给大小姐听!” 这样热闹的场景,充斥着温国公府的每一个角落。 听得催妆诗时,温舒窈愣了愣。 她身旁的楚老夫人与礼国公夫人,却是相视一笑。 “王爷对窈窈着实看重。”礼国公夫人心中很是高兴,一向古板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这样紧急的关头,竟然还能请动翰林院的人。” “以他当年大闹翰林院的脾气,要请动翰林院的人只怕花费了不少心思。” “有这份心……当真难得,你也可以放心了。” 说话时,礼国公夫人拍了拍楚老夫人的肩膀。 作为相交多年的老姐妹,她最清楚自己这位老姐妹心中所挂念的事。 闻言,楚老夫人欣慰一笑:“我之前的顾虑,在瞧见今日这般场景后,早已是放下了。” 如此尽心尽力,大费周章,纵然是有着别的念头又如何?最起码谢景寒今日之举,能将京中传闻全都击破,尤其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弃妇”一说。 如今院中的人多了不少,大都是看在楚老夫人与礼国公夫人面子上过来的女眷。 随着下人们一声又一声的报信,一时间,屋内的女眷一个个都夸赞起了温舒窈好福气。 温舒窈应景地低下头,装出了羞涩的模样。 这些事于她而言,并不算新鲜。 当初陈彻求娶她时,闹的阵仗虽没有这样大,但在外人看来,也是她温舒窈“好福气”。 所幸此次成婚,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的确是一种好福气。 院外,温以彤嫉恨的看着喜气洋洋的下人们。 她已然记不清梦中自己的婚礼是何种模样了,她只记得在新婚夜丈夫抛下她前往边关的那一幕幕,那样冰冷漠然的眼神,将她的自尊心击得粉碎。 好在是她与陈彻的婚事也近了,等到春闱一过……她便能成为探花郎夫人了。 再然后,她便能得封诰命,从此看着温舒窈从高高在上的景王妃跌落泥潭。 如此一想,她心中又舒畅许多。 不等她细细回忆,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经到了门口。 ——谢景寒已经过完所有关卡,在院门等着迎接自己的王妃了。 楚老夫人拿着团扇,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温舒窈的手中。 新妇出嫁,娘家多是泪流满面。 可反观温舒窈与楚老夫人,一个面容平静,一个沧桑的脸上浮现出激动的神采。 无论哪一种,都与不舍相去甚远。 “终于要离开这了。” 温舒窈将团扇掩面,回头看了眼自己住了十八年的院子,眼底划过一道冷光。 她对这个家没有半分感情,谈何不舍? 至于楚老夫人…… 她目送着温舒窈缓步往前走的背影,只觉得这一步步,都是走向新生。 温家就是个魔窟,害死了她的女儿,她的宝贝外孙女,自然是要远离这个魔窟。 窈窈年纪小,还不懂得鱼水之欢的乐趣,可窈窈有一句话说对了,那就是景王府只有她与景王两个主子,无论如何,都要比在温国公府更加自在。 更何况…… 楚家与景王府一向有来往,她常去景王府坐一坐便是。 至于这温国公府…… 楚老夫人压下心中厌恶,淡淡的扫了眼这府中上下的人。 温国公府的人,多看一眼她都觉得恶心! 新娘终于踏出了院门。 谢景寒身着红袍,愈发衬得他面如冠玉,身姿挺拔。 这样的谢景寒,单单从样貌上来说,便足以将京城众多公子哥压下去了,更别提他身上战功赫赫,又有帝后独一无二的宠爱。 一时间,众人看着温舒窈的眼神中全都充满了艳羡。 能得到位高权重的景王青睐,今后的景王妃,可以说是除去皇后外最有权势的女人了,不知有多少人想要通过她攀附上景王这棵大树。 跨过门槛,还未多走一步,一双大手便牢牢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温舒窈惊愕抬眸,却瞧见了谢景寒绷直的下巴。 “失礼了。” 在谢景寒说出这话后,温舒窈还未反应过来,便感到自己脚下凌空。 身边已是响起了一阵阵的惊呼声。 “王爷!这于礼不合!” 礼官几乎都要惊掉了下巴,回过神来,这才急急忙忙的开口劝说。 按理来说,是要温舒窈家中的兄弟背着她出门的。 但温国公府最小的男丁不过十岁,如何背得动温舒窈? 于是,这一环节就被更改成了温舒窈自己走出家门。 可谁知还未等温舒窈迈开步子,谢景寒就这样将她抱起,着实是……着实是亘古未有啊! 礼官急得口齿不清,谢景寒一个冷眼扫来,他便闭上了嘴。 “这条路太长了。”谢景寒淡淡道,“本王等不及了。” 他嘴上说着等不及,可面容冷静,目光更是淡然。 “也是,王爷还要去兖州呢,这礼自是要越快越好。” “若不是之前拦门的关卡过多,王爷也不至于如此匆忙,女子就是目光短浅,眼里只有这些东西,不懂得以家国大事为先。” 一些人揣摩着谢景寒的用意,一些人在借此机会中伤温舒窈。 司青一听,连忙朝着身旁几人使了个眼色。 “这都是我家王爷命令的!王爷说了,迎娶王妃是终身大事,自然是要尽善尽美,若不在拦门的关卡多耗费些时间,怎能体现出王爷对王妃的重视?” “可不是嘛!人家小两口的事,与你何干?” 第70章 婚前教导 司青乃是谢景寒身边最器重的下属,他的话就代表了谢景寒的意思。 因而当司青一开口,周围这样的声音就都消失了,只剩下对温舒窈的艳羡。 “能够嫁给景王,温家大小姐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瞧见今日这排场,便知道景王对她有多重视了。” “有着景王做依靠,温大小姐再也不必被温夫人欺压了。” “今日温夫人没能出席,想必就是给她的一次下马威,今后可有得她受了。” 今日一过,京中谁不知道温夫人与温舒窈的关系恶劣,连此次大婚,她身为温国公府堂堂正正的夫人,却不能出席。 那主位上,可是先前那位温夫人的牌位。 一个活人竟被死人压了下去,传出去谁不唏嘘? 温舒窈被谢景寒抱在怀中,她手中捏着团扇,牢牢地将自己的正脸挡住。 只是那一晃而过的容颜,还是让不少人惊叹。 “如此容颜,难怪能让景王这般对待。”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 这样的话,同样在万春殿响起。 皇帝看着忙碌的宫人,不由得感慨:“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 换作在之前,他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这皇弟,能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般地步。 “他这一夜恐怕都没合眼。”皇帝低声道,“你可料到过景寒会这样做?” 闻言,皇后叹了口气。 “景寒那样的性子,谁能想到他会这样做?” 但瞥见皇帝难看的脸色,皇后无奈一笑:“只是,难道你不觉得景寒只有在这时候,才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吗?” “之前景寒冷情冷性,臣妾都快以为他要羽化登仙了,现如今倒是因为温舒窈,有了一丝人气。” 皇后是看着谢景寒长大的,正所谓长嫂如母,她照顾谢景寒,比自己的几个儿子都要尽心。 可以说,谢景寒也是她半个儿子,她自然是盼着谢景寒好的。 皇帝闻言,叹了口气,半喜半忧。 喜的是谢景寒终于有了点人气,忧的是这样的变化,不知是好是坏。 眼见皇帝的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皇后揉了揉眉心,无奈劝道:“陛下,您仔细想想,这也算是好事。” “平日里景寒在外征战,一上战场就跟不要命似的,只顾着往前冲,人人都道景王战功赫赫,可又有谁知道,他这些战功都是拼着一条性命争取来的。” “他若是有了牵挂,在战场上也能多顾虑些自己的性命,这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一桩吗?” 皇后低声劝了一句,这一句话,让皇帝阴沉的脸色逐渐恢复了平静。 皇帝仔细斟酌着这话,紧皱的眉心逐渐舒展开来。 “你说得有道理。”皇帝拍了拍手,激动得眉飞色舞,“若是这温家女能争气些,再为景寒生个一儿半女,那景寒的心,必定会牢牢牵在他们身上,如此,我们也就不会再担心了。” 张贵妃被几个宫女拦在不远处,她能清晰地看见皇帝脸上神情的变化。 眼见皇帝脸色有阴转晴,她这颗心,便是愈发焦躁不安了。 直到现在,张贵妃仍未能想明白,为何大好形势会急转直下,成了现今这般模样。 哪怕她在宫中,也能听得见其他人对温舒窈的艳羡。 本是费尽心思要将温舒窈踩到泥里,谁知却阴差阳错,反倒是将温舒窈的名声与地位抬到了一定高度。 她一口老血呕在心中,却是怎么都咽不下去。 “贵妃娘娘。” 身旁的嬷嬷快步上前,在她手中塞了一张纸条。 “拿开!” 张贵妃一见这嬷嬷,便知道送信的人是谁。 此刻的她着实恼恨,根本不愿意看温夫人送进来的信。 她冷声道:“总是送信进来有什么用?难道还要让本宫替她们擦屁股不成?” 一想到这,她心中的愤怒便抑制不住。 嬷嬷见状,不敢再言语。 此时,谢景寒大步走进了殿内。 一见到谢景寒,殿内的喧闹声小了许多。 唯有皇帝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景寒,今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皇帝拍着他的肩膀,手一指,“你的侄子们可都等着给你敬酒呢。” 此刻站在皇帝与谢景寒右手边的,从左往右依次是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 四皇子仍在江南,没能赶回来。 这四个皇子不管私下关系如何,此刻都是一副笑的模样。 “恭贺皇叔大婚。” “今日皇叔大婚,咱们可要不醉不归啊!” 谢景寒眯了眯眼,朝着皇帝看去一眼。 皇帝摸了摸鼻子,罕见的有些心虚:“朕可什么都没做,你大婚,他们来敬酒是晚辈对长辈最起码的尊重。” 闻言,谢景寒移开视线。 “最好是如此。” 他说完,朝着几个皇子抬了抬下巴。 “若想敬酒,先喝过我的侍卫。” 司青笑了笑,走到了谢景寒面前。 一见司青,几个皇子脸上的笑都没了。 他们与司青都是老熟人了,司青曾凭借一己之力将他们全都喝趴下。 与司青喝酒,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皇帝出声制止:“你大婚,让侍卫喝酒算什么?” 他刚说出口,便对上了谢景寒带着淡淡讥讽的眼神:“皇兄莫不是忘了,今日我还有正事。” 正事? 谢景寒说出这话,皇帝方才反应过来。 即将出兵兖州,这可不是正事! 他连忙道:“先前朕所说的都是玩笑话,你可不能当真。” “你们都退下。”皇帝朝着几个皇子摆了摆手,“休要耽误景寒的正事。” 叫他们来的是皇帝,赶他们走的也是皇帝。 可几个皇子脸上没有半分怨气,笑嘻嘻的走了出去。 …… 此刻的渊明殿内。 红烛混账,温舒窈坐在寝殿内,听着身边的教导嬷嬷一字一句的叮嘱,心中只觉得不耐烦。 谁都知道谢景寒不举,教导她这些有什么用? 温舒窈听得昏昏欲睡,险些打了个哈欠。 好在是教导嬷嬷也觉得这些教学着实没有用,念了几句完成了差事,便快步离去了。 第71章 新婚夜新发现 教导嬷嬷一走,温舒窈便站了起身。 头顶的凤冠重若千钧,让她苦不堪言。 她皱着眉,索性将凤冠全都摘下。 左右这寝殿除去喜鹊外,也不会再有人进来了。 距离谢景寒出发的时间,也只有半个时辰了,他今日能为自己做到这般程度足见诚意,这圆房与否,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温舒窈站起身,缓步走到了窗口。 这座寝殿,是皇帝赏赐给谢景寒的,是谢景寒年幼时居住的地方。 哪怕是皇帝膝下众多皇子,也无一人能有此待遇。 皇帝真心疼爱谢景寒,纵然是在她前世,也不曾听闻两人有过争执,这样兄友弟恭,在皇室中极为罕见。 而今她与谢景寒成婚,看在谢景寒的面子上,帝后二人想必也会对她将来要做的事宽容几分。 思及此处,她眸光微动。 渊明殿地处僻静,纵然今日张灯结彩,但也格外幽静。 宫中人人都知道景王喜静,哪怕是大婚,除去伺候的宫人外,其他人也都是绕道走。 温舒窈坐在窗前,本是细思着自己未来的计划。 可就在这时,却见喜鹊大惊失色地跑了进来。 喜鹊额头上满是汗水,一双眼睛中充斥着惊恐。 “小姐……” 喜鹊上气不接下气,手紧握住了温舒窈的衣袖,她这般力道,让温舒窈皱起了眉。 “何事?” 温舒窈压低了声音。 喜鹊回想着自己方才瞧见的一幕幕,想要开口,却觉得嗓子被一口气堵住了,一双眼睛圆瞪,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冷静些。”温舒窈给她倒了杯茶,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安抚,“有我在,谁都奈何不了你,难道你忘了我现在的身份了?” 喜鹊双眼划过一道亮光。 是啊! 温舒窈现在可是景王妃了! 再加上一杯热茶下肚,喜鹊心跳逐渐放平,也有了勇气开口:“小姐,宫中有人私会!” 闻言,温舒窈本是漫不经心的神情一冷:“私会?她们的长相你可看清楚了?” 喜鹊摇了摇头:“他们藏在假山中,奴婢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只听出了是一男一女。” “不过……”喜鹊眼神一变,有些不安,“奴婢瞧见了他们的衣摆,在夜色中有着一缕一缕的亮光,应当是绣了金丝在其中。” 能穿得起绣了金丝的衣裳…… 这两人的身份,必定极为显贵。 温舒窈紧握住喜鹊的肩膀:“他们可曾瞧见了你?” 这私会的两人身份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喜鹊! 前世,喜鹊为了护她死在了十八岁,她重活一世,必定不会让此事重蹈覆辙。 喜鹊眼眶一热,对上温舒窈担忧的目光,连连摇头:“奴婢不敢细看,只瞧了那一眼,便赶紧离开了。” 温舒窈这才将心放回实处,她缓缓坐在了椅子上,试图将这些线索理清。 “今日这场婚宴,来的人非富即贵,穿得起这衣裳的人不在少数……可是私会……” 若是光明正大的家眷或是未婚夫妻,又怎需私会? 大虞朝的男女之防并不像前朝一样森严,若是有了婚约,出门相会也在常理之中,更有公主郡主不婚,在后院豢养男宠的风俗。 因此,这二人的关系,一定见不得光。 既是见不得光…… 温舒窈索性将此次宾客的名单拿了出来,仔细梳理。 喜鹊见她神情严肃,心中惴惴不安:“若是知晓事情这样重要,奴婢就仔细去瞧一瞧了……” “不可!”温舒窈一听,立刻抬起头来,目光严厉:“喜鹊,没有什么事比你更重要。” “今后若是再遇上这样的事,你就离得远远地!”她低声叮嘱,“这些贵人,从来都是视人命如草芥,你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拿你的性命去冒险。” 喜鹊眼眶通红,不住地点头。 只是,温舒窈对着这宾客名单,却始终没有头绪。 这场婚宴在万春殿举办,来往宾客足足有上千人,他们所携家眷并未在名单上。 若想从中筛选,简直难如登天。 这样一来,想要知道二人的身份,唯有借助景王府。 若能知晓今日婚宴上有谁不在就更好了。 喜鹊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脸色,心中有些不安:“小姐,这二人的身份就这么重要?” “直觉告诉我……”温舒窈低喃道,“他们或许有着重要作用。” 喜鹊冥思苦想,却也只能想得起一件事:“奴婢听得那男人唤了一声……娘娘。” 说出这话后,喜鹊手脚冰冷。 而温舒窈也同样满脸震惊,这是在宫中,能被称作娘娘的,便只有皇帝的妃嫔了。 竟然有妃嫔与人私通? 这个猜测一旦浮现在脑海中,便让人止不住的后怕。 “好在是你没有上前去一探究竟。”温舒窈喃喃道,“若你被瞧见了,这条性命恐怕是保不住了。” 喜鹊心有余悸:“小姐,这可怎么办?” “你将此事烂在心底。”温舒窈再三告诫,“其他的事,就由我去处理。” 正是在这时,门外宫人惊讶道:“王爷,您怎么来了?” 闻言,温舒窈惊愕抬眸。 谢景寒怎么会来? 喜鹊更是迅速起身,那些惊惧已然被畏惧所替代,她试图替温舒窈将凤冠重新戴上,然而凤冠足足有几十斤重,更别提上面的珠钗步摇,这一时半会,根本无法穿戴整齐。 温舒窈摆了摆手:“我与王爷之间,不必讲究这些。” 本来只是一场合作罢了,何必在乎自己在谢景寒心中的形象? 她就这样披散着头发,让喜鹊打开了房门。 谢景寒身上有着浓浓的酒气,但他双目清明,大步踏进寝殿时,只在看见披头散发的温舒窈时愣了愣。 此刻的温舒窈,在昏黄的烛光下美得惊心动魄。 纵然没有精致的装扮,可那张明艳的脸,依旧能在第一时间吸引住他的全部视线。 “王爷?” 见谢景寒进来后迟迟没有开口,温舒窈疑惑发问。 回过神的谢景寒抬了抬手,喜鹊自觉的退了出去,并将房门掩上。 第71章 怀疑对象 “今日……” 谢景寒对上这双琉璃般的眼眸,到了嘴边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听闻王爷今日便要前往兖州。” 温舒窈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 谢景寒仿佛从此刻回过神来,他冷峻的面容上并无过多表情,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边关军情紧急,在新婚之夜离开,并非我所愿。” 温舒窈闻言,有些错愕。 她从未想过,谢景寒会为了今日一事道歉。 这还是她所熟知的那个谢景寒吗? 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谢景寒今日之举,都算得上尽心尽力了。 “皇命难违。”不论心中是何种想法,温舒窈在望向谢景寒时,眼中仍然盛满了体贴,“王爷肯给我一个完整的婚礼,已是不易,我又怎会责怪王爷?” 她声音平缓,眼中并无愤怒的痕迹。 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足以让谢景寒明白,温舒窈当真是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松了口气的同时,他心中又浮现出一股名为失落的情绪。 但很快,他的心绪便恢复如常。 “如此本王便可安心前往兖州了。”谢景寒说话时,将一块令牌放在了温舒窈面前,“这是代表景王身份的令牌,有了它,你可以号令景王府的所有人,包括亲卫。” 谢景寒的话刚说出口,便觉得手上一松。 原来是温舒窈将令牌拿了过去,她明艳的小脸绷紧了,但谢景寒仍能看得出她面上的兴奋与跃跃欲试。 “多谢王爷!” 这块令牌比什么都管用。 有了它,她可以做许多事。 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过于急切,温舒窈象征性地补充了一句:“关于那刺青的事,我始终都记得,哪怕您离京,我也会竭尽全力,将线索找出来。” 闻言,谢景寒有些无奈。 “这块令牌给你,是为了让你自保。”他道,“至于刺青一事,本王已经安排了人前往查探,你此前给的那条线索,已经帮了本王大忙,其余的事,会有人去处理。” 温舒窈不过是个孱弱的女子,如何能让她面对这些事? “多谢王爷。” 不论心中是何念头,但温舒窈还是笑盈盈地朝着谢景寒福了福身。 关系到温夫人的事,她可不会袖手旁观。 谢景寒见她乖顺的模样,心中动了动,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还未触及到眼前之人,便在门外脚步声响起时瞬间收了回来。 “王爷,该启程了。” 司青在门外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 谢景寒简短地应了一声,便同温舒窈说了一句:“令牌在你手中,景王府的一切人力物力,你都可以调动,从今日起,你就是景王府的另一个主子。” 他说这话,并未刻意控制音量。 因此在门外的司青便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 令牌? 司青的耳朵都竖了起来,他心中暗暗着急。 该不会是那块令牌吧? 此时,房门被打开。 谢景寒大步走了出来,司青小心翼翼的朝着屋内看了一眼,便见温舒窈手中握着的那块令牌。 这一眼,让他如遭雷击,浑浑噩噩的跟着谢景寒走了出去。 待走出渊明殿,被冷风一吹,他才回过神来。 “王爷,您怎么将令牌给了王妃?虽说您与王妃已经成婚,但那令牌过于重要,若王妃……” 司青话说了一半,就在谢景寒平静的注视下闭上了嘴。 “她是本王的王妃。” 短短的几个字,足以让司青背后发寒。 “属下绝无轻视王妃之意,王爷恕罪!” 他急忙解释,但谢景寒抬起的手让他意识到,自己今日恐怕是要去领罚了。 在他垂头丧气之时,谢景寒突然开口:“本王要去兖州,就不罚你了。” 他眼前一亮,却又听见了谢景寒下一句话:“你留在京城,保护王妃。” 闻言,司青眼前一黑。 “属下是您身边最得力之人,不陪您去兖州厮杀,留在京城内宅岂不是大材小用?王爷!属下当真知错了!” 陪在内宅妇人身边做那些无趣的事,还不如杀了他。 司青不停说着,但谢景寒一个冰冷的眼神扫来,他那些话便全都咽了回去,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属下遵命。” “保护好她。”谢景寒提醒道,“她是本王的王妃。” 司青连连点头,他虽不愿留在京城,但既然王爷下了命令,他定会好好完成,将功赎罪! 思及此处,他便立下了军令状:“等您从兖州回来时,王妃必定是活蹦乱跳的!” 而他信誓旦旦的保证,只得到了谢景寒一声嫌弃:“说的都是什么话?” …… 寝殿内,又只剩下了温舒窈一人。 新婚之夜,夫君不在身旁,温舒窈反倒睡得不错。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她懒洋洋的靠在床头,看着喜鹊忙上忙下。 “不必收拾了。”温舒窈大手一挥,“如今你家小姐我是景王妃了,身边的丫鬟如云,哪里用得上你来收拾?” 闻言,喜鹊连忙摇头:“昨日云嬷嬷还专门提点了奴婢,告诉了奴婢该如何伺候主子,尤其是小姐您的身份不一般了,奴婢作为您的贴身丫鬟,更是要在您的起居上多加小心。” “这些事,奴婢绝不会假手他人!”喜鹊绷紧了小脸,严肃地解释起来。 温舒窈见状,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你想做,那便去做。” 正是在这时,门外宫人小心翼翼的说道:“王妃,皇后娘娘宣您去坤宁殿。” 怎么忘了这回事! 温舒窈连忙起身,穿戴整齐。 她可是要在今日入宫觐见的,如今她在宫中,免了入宫这一步,却也还是要去拜见皇后的。 喜鹊神情紧张,小心翼翼的跟在了温舒窈身后。 宫人客气有礼,在温舒窈路过时,都会低下头。 皇后早已在坤宁殿中等待,她素来温和,哪怕见温舒窈来迟了,也不曾说些什么。 反倒是张贵妃不悦道:“这都日上三竿了,景王妃才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昨日劳累了呢。” 皇后温和地打圆场:“你昨日离席早……” 剩下的话,温舒窈都听不清了。 她脑中乱哄哄的,只听见了“离席早”这三个字。 第72章 私情 张贵妃离席早?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出来,温舒窈便止不住回想昨夜喜鹊的话。 那人口中唤着“娘娘”。 她眼皮子直跳,下意识将这二者联系到了一起。 而皇后还在笑着打圆场:“窈窈,你上前来。” 温舒窈对上皇后关心的眼神,当即收敛了心中这些情绪,缓步走到了皇后跟前。 张贵妃皱着眉,将温舒窈上下打点。 她对自己的美貌素来有信心,若非这独一份的美貌,她也不会从小小的一个才人直接被册封为贵妃。 这些年来,宫中不是没有过新人,可与她相比,那些新人的容貌还是更逊一筹。 因此,她从未担心过自己在宫中的地位。 直至今日,她真真切切看清楚了温舒窈的脸。 这样一张脸,如同秋月莹莹,照得人晃眼。 张贵妃的眼中,露出无法抑制的嫉恨,她目光锐利,就这般盯着温舒窈。 皇后在此刻察觉到了异样,她回头看了眼张贵妃,看清楚后者眼中的嫉恨时,她暗自心惊,一声轻咳,让张贵妃回过神来。 “倒是好样貌,难怪景王会为你神魂颠倒,连军情也不顾了。” 张贵妃话中的酸意,任谁都听得出。 偏偏她深受皇帝宠爱,就连皇后,也要避其锋芒。 更何况现在她还什么都没做,只是嘴上说了几句。 她又是长辈,温舒窈一个晚辈,若揪着长辈的几句话斤斤计较,倒是温舒窈的不对了。 这样的人最难应付,可偏偏遇上了她! 温舒窈心中冷笑,她与张家的关系势如水火,根本无需维持表面功夫。 “贵妃娘娘此言差矣。” 温舒窈勾唇一笑,毫不畏惧地迎上张贵妃冷厉的眼神,轻声细语的将剩下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陛下圣旨中言明了大军出发时间,王爷在此之前成婚行礼何错之有?贵妃娘娘这话若是传了出去,有损王爷声誉。” “身为景王妃,妾身见不得有人污蔑王爷声誉。” 她说话掷地有声,足以让在场的人全部听清楚。 “你!” 张贵妃在宫中多年,还从未有人敢这样同自己说话。 她扬起手掌,就要朝着温舒窈打下去。 “张贵妃!” 皇后一声厉喝,让张贵妃的手悬在了半空中,迟迟不敢落。 她虽然得宠,却也不敢忤逆皇后。 皇后眼神锐利,见张贵妃停下后,朝着身旁嬷嬷使了个眼色。 几个嬷嬷立刻上前,将张贵妃搀扶到了她的座位上,不仅如此,还守在了一旁。 “张贵妃,景王妃这话在理。”皇后冷声呵斥,“景王率兵出征,是为国为民,你轻飘飘一句话,就有可能毁了他的名声。” “你可知错?” 张贵妃心中懊恼,她千不该万不该触及皇后逆鳞。 皇后膝下只有一个七皇子,在生下七皇子之前,她养大了谢景寒。 她疼谢景寒入骨,自然不愿谢景寒名声受损。 “嫔妾知错。”张贵妃在这些事上,一贯会看人脸色。 她平日里恃宠而骄,敢对皇后出言不逊,那是知晓皇后宽宏大度,不会计较这些小事。 但事关谢景寒,由不得她骄横。 皇后脸色稍虞,轻轻点了点头,此事就算过去了。 温舒窈佯装委屈愤怒的模样,恰到好处地红了一双眼。 “你放心。”皇后轻拍着她的手背,柔声安抚,“景寒的贡献,不是几句话就能抹去的。” 温舒窈点点头,声音有些哽咽:“话虽如此,但妾身心中不是滋味。” 见状,皇后又连声安抚了几句。 张贵妃在下面瞧着,对温舒窈是愈发不满。 今日是温舒窈与谢景寒成婚第一天,按照规矩,要在坤宁殿同皇室宗亲会面。 皇后护着温舒窈,加之谢景寒昨日举动,但凡是长了眼的,都不敢同温舒窈摆脸色,一个个态度和蔼可亲,纷纷送上了见面礼。 皇室宗亲出手,自是大方。 温舒窈笑意盈盈,接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锦盒。 终于在这时,皇帝带着几个皇子姗姗来迟。 皇帝一进来,便大步朝着皇后走来。 貌美如花的张贵妃,连他一个眼神都不曾得到。 张贵妃攥紧了一双手,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偏偏面上还要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温舒窈,暗暗心惊,对自己的猜测愈发肯定了。 ——表面上张贵妃得到了皇帝的万千宠爱,但皇帝入殿的第一反应,却是去追寻皇后的身影。 她一个外人都看得出的事实,张贵妃又怎会体会不到? 深宫漫漫长夜,张贵妃那颗心,想必寂寞难耐。 这时,若出现一个处处体贴,又将她放在心上的男人,她又怎会不心动? 只是…… 那个与她私会的男人是谁呢? 温舒窈心中琢磨着,却听得几个皇子朝着她走来。 大皇子率先开口:“见过皇婶,这是我特意为您与皇叔搜寻来的南海珊瑚。” 说话时,他身后的几个侍卫将红布掀开。 众人定眼一看,纷纷称奇。 这南海珊瑚的奇珍之处,在于珊瑚并无过多雕饰,可偏偏呈现出的模样,是送子观音。 “老大这贺礼送得好。”皇帝抚了抚胡须,出声夸赞。 得到皇帝的肯定,大皇子眉飞色舞,退到了一旁。 他身后的几个成年皇子,脸色都不太好看。 他们所送的贺礼虽然珍贵,但却没有这样的巧思,在一众珍贵的贺礼中,便泯然众人矣了。 “就他会出风头。” 二皇子小声嘀咕。 不过,他还是笑呵呵地将自己的贺礼送了上来。 “祝皇叔皇嫂早生贵子。” 这时,温舒窈敏锐的感到身后喜鹊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主仆二人间的默契,足以让温舒窈明白,二皇子就是昨晚喜鹊瞧见的那个男人。 喜鹊凭着声音认出了他! 瞬间,温舒窈捏紧了手中这幅卷轴。 这是二皇子送来的名家大作,是百子送福图。 “皇婶是不满意?”二皇子见她迟迟没有开口,心中不免忐忑起来。 温舒窈强压住心头激动,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我很满意,多谢二殿下。” 第73章 回府 她自然是满意的。 不过是短短的一次见面,她便知道了这个惊天秘密。 收下全部的见面礼,温舒窈在司青的护送下,坐上了出宫的马车。 车内,喜鹊脸色煞白。 纵然是厚厚的粉,也无法遮掩住她内心的惊恐。 “小姐!”她声若蚊蝇,“昨夜那个男人……是……” “是二皇子。”温舒窈神情淡然,将她不敢说出口的话径直挑明。 喜鹊被吓得往四周看去,脸上神情不安,目光间更是充满了惊惧:“您小心些!隔墙有耳!” 她防的是司青。 闻言,温舒窈无奈一笑:“你以为方才你那样小声的话,他就听不见了?” 喜鹊一愣,温舒窈继续说道:“我不仅知道了昨夜的男人是二皇子,我还知道了与他私会的女人是谁。” “是谁?”喜鹊惊讶道,“难道您也瞧见了?” “傻丫头。”温舒窈没好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一字一句道,“有时候不光要看,还要动脑子的。” “你想想,能让他称作娘娘的,不就只有宫里的妃嫔了?而皇后娘娘亲口说,昨日婚宴,张贵妃提前离席。” 这一句话不长,但却让喜鹊反应了许久。 “您是说……那女人是张贵妃?” “不错。”温舒窈颔首,“昨夜私会的二人,正是二皇子与张贵妃。” 门外,司青大声咳嗽起来。 他耳力上佳,温舒窈二人在马车内说的话,不可避免地传入他的耳中,他本就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并没有刻意去听。 谁知喜鹊小心翼翼,引起了他的兴趣,而温舒窈最后那一句话,更是让他脸色大变。 隔着一层车帘,他小心翼翼地提醒:“王妃,这话可不能乱说。” 皇子与妃嫔私通,这不仅是杀头的大罪,更是惊天丑闻!有损皇家颜面的事,一向都是血流成河。 只消温舒窈这一句话,便能掀起腥风血雨。 他小心翼翼的提醒着,可马车内却迟迟没有传出声响。 一时间,他这颗心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了。 就在此刻,车门被人敲了敲。 “司青,如今我是什么身份?” 他听见这声音,背后便挺直了。 “您是景王府的女主人,景王妃。”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说出这话。 车内传来温舒窈一声轻笑。 片刻后,他听见了温舒窈的回答;“既然如此,那我想要让你去办一件事。” 司青背后发寒,直觉告诉他,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事,甚至是……有关刚才温舒窈所说的那件事。 但他很快又兴奋起来:“王妃,您想要做的事,莫非就是……” 话刚说到一半,他就飞快摇头:“不行!此事关系重大,还是等到王爷回来后再做定夺。” “聪明。”温舒窈低声道,“我想让你帮我查一查这件事。” “妃嫔与皇子私通,可不是小事,而且二皇子在夺嫡之中隐隐占据上风,难保其中不会有张贵妃出力,他们两人勾结,轻则败坏皇室颜面,重则祸及国家根本。” “你说,这该查不该查?” 温舒窈压低了声音,带着蛊惑。 司青愁眉苦脸:“王妃,您就饶了属下吧!这件事,属下可不敢轻易做主。” 然而,下一刻从车帘内伸出了一只手。 这只手洁白如玉,但司青一眼看见的,是手中握着的令牌。 司青瞧见这令牌,便觉得两眼发昏。 这不正是谢景寒临走前给温舒窈的令牌吗?有了这枚令牌,温舒窈可以调动景王府的一切人力物力,包括他在内,见到这令牌,就没有说“不”的机会。 “属下遵命。”司青艰难应下。 温舒窈满意的将令牌收回,补充了一句:“你放心便是,此事我会一五一十地告知王爷,你若是等不及,现在就可以写信去兖州。” 司青闻言,暗暗松了口气。 马车一路平稳地抵达了景王府。 这还是温舒窈第一次来景王府。 或者说,是这辈子第一次来。 上辈子,她作为温以彤的娘家人,也曾来过景王府做客。 不过温以彤那人素来多疑,酒席上多看了传闻中不举的谢景寒一眼,温以彤便再也没有邀请过她。 谢景寒深受帝后宠爱,他的府邸,是京城众多世家大族府邸之中最大的,是他还未到出宫立府年纪时,皇帝便力排众议,挡下了御史的弹劾,将景王府建好了。 “王妃金安。” 温舒窈刚下马车,便听得声音洪亮的一声喊。 只见景王府的下人们齐刷刷两排站在门口,一个个毕恭毕敬,朝着她齐齐行礼。 “喜鹊,吩咐下去。”温舒窈心情好,眉眼弯弯地笑道,“今日府中上下,每人多发一个月月银。”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恭维的笑容显得愈发诚恳了。 景王府常年没有女主人,男主人又是个醉心公务的。 他们每个月也就是老老实实地领月银,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多点银子。 这世上,还没有嫌银子多的人。 温舒窈只是赏赐了一个月的月银,便收买了大部分人心。 司青在一旁看着,心中啧啧称奇。 这样厉害的手腕,当初到底是谁透露出的风声,说温家大小姐是个绣花枕头? 他心中满是对温舒窈的敬佩,在不知不觉间,那些对温舒窈的蔑视已经消散,他快步走在温舒窈前面,一边走一边介绍着景王府。 …… 此时的宫中。 张贵妃长长的指甲划过面前这张画纸,她姣好的面容在一瞬间扭曲成了一团。 她身旁的嬷嬷连忙跪下,随后,满殿的宫人都跪做一团,只是,她们的脸上没有惊恐,只有麻木。 张贵妃脾气阴晴不定,她们早已习惯。 “百子送福……” 她低低的笑了出声。 伺候张贵妃多年的平嬷嬷心中大骇:“娘娘!您息怒啊!” 张贵妃抬起一双凌厉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平嬷嬷:“息怒?本宫该如何息怒?” “谁都能生,独独本宫不能生!凭什么?” “就连皇后,都老蚌生珠,有了七皇子!” 第74章 “娘娘息怒啊!” 此时此刻敢出声的,唯有张贵妃的贴身侍女云雀。 她长相平平无奇,但一开口,声音却极为悦耳。 张贵妃闻言,动作停顿了一下。 见是云雀,她忍住心中怒火,压低了声音质问道:“难道你没发现,陛下对本宫愈发不重视了吗?” 人人都道她受宠,可唯有她清楚,在陛下心中,她连皇后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这十几年来的盛宠,就仿佛漂浮在天上的云朵,看似盛大,实则轻飘飘的一点重量也无。 张贵妃思及此处,不由得紧握住了云雀的手。 “我该怎么办?” 这样惊慌的时候,唯有云雀,才能给她依靠。 云雀反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娘娘不必惊慌,帝后二人伉俪情深,这是入宫前您便知道的事。” 张贵妃闭上双眼:“我入宫时,想的是为家人谋一条生路,凭我的美貌,必定能生下皇子,可十几年过去……” “本宫容颜不再。”她轻抚着自己的脸,心中浮现出的,是今晨见过的温舒窈。 “本宫与景王妃……谁更美?”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可语气中蕴含的杀气,让周遭的宫人们纷纷低下了头。 云雀脸色一寒,立刻屏退宫人:“你们都下去。” 待宫人们都离开,她才低声警告:“娘娘,您是生怕旁人都看不出您对景王的心思吗?” 闻言,张贵妃低低的笑了一声。 “本宫隐藏得最好了,人人都以为,本宫厌恶极了景王。” “可那是在景王没有成婚前!”云雀再悦耳的声音,在此刻也变得尖锐起来,“娘娘!您逾越了!” 张贵妃的眼中,有着不顾一切的疯狂:“那本宫该怎么办?本宫在这深宫之中,只有陛下的宠爱,可这宠爱不过是陛下一时兴起,就像是对小猫小狗一般,谁知道这宠爱何时会消失?” “更何况……”她抬起头,眼里有着泪光闪烁,“在本宫做出那件事时,你不也没拦着吗?” 云雀压下心中怒火,一字一句道:“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娘娘,您只有陛下宠爱不是办法,唯有找到退路,方能保住性命。” “而恰巧二皇子对娘娘您一往情深,这么多年不曾成婚,也是为了娘娘您,这样的人,最好掌控。”云雀冷静分析,“若他登基,娘娘您还是荣华万千的贵妃娘娘。” 张贵妃的笑容苦涩,在云雀面前,她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想法:“荣华万千?本宫怕只怕……色衰而爱驰。” 她说话时,双手攥紧了,目光间满是冷意。 “本宫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云雀闻言,心便沉了下来。 “现在与景王作对,并不是一个好的决定。”云雀委婉提醒,“景王对景王妃,似乎格外重视。” 话刚说出口,张贵妃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云雀仿佛没瞧见一般,继续往下说:“您与二皇子的势力还未壮大,并非景王对手,若因为一时置气,将自己置身于险境,恐怕不是明智之举。” 张贵妃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她冷冷抬头,注视着云雀。 云雀毫不畏惧:“娘娘,为了大业,这点委屈您必须要受。” 张贵妃的脸青黑一片,最终她冷声道:“话都让你说尽了,本宫还能说什么?” “温舒窈……”她念着这个名字,轻哼了一声,“这世上,有比本宫更想除掉她的人。” 不过转念一想,张贵妃心中就有了决断。 云雀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当晚,温舒窈是住在库房中的。 她清点了一夜自己的嫁妆与聘礼,抱着手中的名册,漂亮的眼眸眨了又眨,仍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真的都是我的?” 喜鹊“扑哧”一声,笑道:“小姐,这自然都是您的了。” 站在库房外的齐嬷嬷也露出了笑容。 这位王妃哪哪都好,就连这财迷,都显得独一份地可爱。 她端着茶水,走进了库房。 “王妃喝些茶水润润喉。” 齐嬷嬷对温舒窈,总是格外温柔。 一旁的司青看得目瞪口呆,这还是他所熟知的那个齐嬷嬷吗? “您这是眼抽抽了?” 司青忍不住开口,齐嬷嬷白了他一眼,直接走到了温舒窈身边。 “除去这些外,还有不少好东西。”齐嬷嬷温声细语的说着,“老奴待会儿带王妃去看。” “至于那些田庄……”齐嬷嬷思忖片刻,“不若还是等王爷回来后再去视察,若是有人不长眼冲撞了王妃便不好了。” 闻言,温舒窈点了点头。 “嬷嬷说的极是,这些事不着急,一切等王爷回来之后再做决定。” 不过是几处田庄罢了,还是她这些嫁妆与聘礼值钱。 见温舒窈眉眼弯弯,眼中满是诚恳,齐嬷嬷不免松了口气。 虽说对温舒窈印象不错,但到底是世家贵女,难免会有些小脾气,好在是这位王妃,的的确确是个通情达理的。 换做是其他人,说不定要以为自己在刁难她,故意不让她接手王府的事务了。 齐嬷嬷想到这,又格外真心诚意的替温舒窈斟了一杯茶,连带着喜鹊也有份。 喜鹊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和善的嬷嬷,她捧着茶,看了眼齐嬷嬷,心中琢磨着。 等到齐嬷嬷与司青一离开,她便低声问起了温舒窈:“小姐,这位齐嬷嬷瞧着倒是面善,就是不知道……” “你放心吧。”温舒窈伸了个懒腰,语气平静,“她对我们好,受着就是。” “她是王爷的奶娘,王爷对她十分敬重,在这府中,她的话也颇有分量。”温舒窈见喜鹊面露不解,耐着性子解释,“不过,这与我们都没有关系。” “你我的任务,就是看好这些嫁妆。” 一提起嫁妆,温舒窈就两眼放光。 喜鹊闻言,连连点头。 “这可是您一辈子的依仗!” “不。” 在喜鹊不解的目光中,温舒窈勾唇一笑,望着这些金银。 “这是我东山再起的依仗。” 第75章 回门 “二小姐要的那支珠钗呢?还不快些找来!” 如意脸色难看,不耐烦地朝着身边的几个丫鬟喊着。 在屋内,温以彤的脸色更是难看。 今日一看妆匣,里面要什么没什么,几乎都空了。 她憋了好些天的气,朝着身边的丫鬟全都撒了出来,偏偏她是主子,一句话能要人性命,丫鬟们不敢怒更不敢言,纷纷翻箱倒柜找了起来。 如意愁着一张脸,就算是将这翻个底朝天,也不可能找到温以彤要的珠钗。 因为那支珠钗,早在温夫人凑给温舒窈的嫁妆时拿走了,那珠钗是宫中赏赐,是楚婉清嫁妆里的,这些年一直都被温夫人截留下来,给温以彤用着。 可等到要凑齐嫁妆的时候,温夫人捉襟见肘,便无法留给温以彤了,只得是将其拿上去凑够了嫁妆单子上的首饰。 温以彤也知道,可她今日就是要借机发难。 ——因为温舒窈要回来了。 温以彤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这张脸依旧清纯可人,还未染上岁月的风霜,也不曾经受过生活的苦难。 可为什么她就是开心不起来? 思及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变化,她恨极了温舒窈。 “珠钗呢?” 她冷眼扫过如意,厉声呵斥了一句。 如意立刻跪在地上:“禀小姐,珠钗找不到了。” “张嘴五十!”温以彤冷笑了一声,轻飘飘的扔下了这句话。 如意心一沉,她就知道,温以彤不仅是在撒气,更实在报复自己大婚当日跟温夫人通风报信的行为。 可她若是不告诉温夫人,任由温以彤做出了那些事,那她这条小命都没了。 在这母女之间,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 她心中暗恨,却还是跪伏在了地上:“奴婢领罚。” 好在是这时,温夫人带着林嬷嬷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一进来听见温以彤的话,她皱着眉:“掌嘴五十?你这是做给谁看?做给我看?还是说你在杀鸡儆猴?下一个就是我?” 她这话一说出口,温以彤当即气得反驳:“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温夫人冷声道,“今日是景王妃的回门宴,你必须要出席。” “外面还有不少贵人呢。”温夫人的语气中暗含警告,“陈夫人也在。” 闻言,温以彤愣住了。 下一刻,她便着急地喊着如意:“快来帮我瞧瞧这发髻可梳整齐了?” 陈夫人既然要过来,她自然是要做出万全准备。 未来的婆媳关系,她必须要处理好,她要让陈彻心无旁骛地学习。 见她这般举动,温夫人闭上双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陈彻究竟哪点好?”她实在是想不通,若是陈彻身上有一点过人之处,她都不会将其选做温舒窈的未婚夫。 林嬷嬷也十分无奈,低声劝道:“事到如今,也只能由她去了,该做的,您都做了。” “可是……”温夫人话到了嘴边,到底是咽了回去。 正如林嬷嬷所言,她使劲全部手段,也只能是这个结果了。 …… 经过一番折腾,温以彤妆容素净,衣裳更是朴素。 温夫人一见到她,几乎不敢认这是自己那个最爱华丽衣裳的女儿。 “你这又是何苦?”温夫人低声道,“你不是一直想要与温舒窈较劲吗?你房中那套新的衣裙,是你姨母送来的,是宫中绣娘所做,绝不会让你被她压过去。” 自己女儿的小心思,她最清楚了。 然而温以彤却摇了摇头:“陈家清贫,女儿自然不能往隆重里打扮。” 闻言,温夫人面色复杂。 “对别人的母亲倒是……”她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温以彤并未听清楚。 此刻的温以彤,早已没有了与温舒窈一较高下的想法。 她心中所想的,全是自己该如何在陈夫人面前好好表现。 温夫人见她步伐匆匆,面容下暗藏兴奋,心中愈发不是滋味了。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她还未出嫁,我便已经觉得她与我离心了。” 听着这话,林嬷嬷万般无奈之下,也只能低声劝了一句:“或许二小姐的选择没错,景王那样的人物,的确也不是好相处的。” “大小姐那般花团锦簇下,藏的不知有多少委屈呢。”林嬷嬷劝着,“新婚之夜夫君不在,这无论对哪个女子而言,都是奇耻大辱。” 温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宁愿我的女儿在金银窝里哭,也不愿看见她……” 话正说着,一行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今时不同往日,温舒窈已经是景王妃了。 以景王妃的尊贵,她来温国公府,全家上下都要站在门口,恭迎她的到来。 温国公素来高傲,让他这样等待女儿的到来,足以让他冷下一张脸了。 不过,其他人却是暗含兴奋。 这可是与景王妃攀上关系的大好时机! 他们之所以来温国公府,不正是为了与景王妃攀上关系,从而攀上景王? 单单是与景王交好,便足够他们前仆后继了。 温以彤瞧着这一幕幕,纵然心中早有准备,却也还是忍不住愤怒。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从未有人会想要通过她攀附谢景寒! 只因为人人都知道她与谢景寒不和,谢景寒厌恶极了她这个王妃! 而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谢景寒对温舒窈疼之入骨,宁可提前婚期,都不愿让温舒窈名不正言不顺地嫁给自己。 她心中有着一团怒火在燃烧,但在看到跟在温舒窈身后的齐嬷嬷时,她又发出了一声冷笑。 她记起来了。 景王妃这个位置看似是风光无限,可又有谁知道,就连想要巡视府中的田庄,都要被一个老妪拦下呢? 甚至这个老妪的话,比景王妃还要管用! 巡视田庄本就是当家主母该做的事,偏生景王府所有人都站在齐嬷嬷那边,指责她的不是。 她可是王妃! 温舒窈那样的心性,遇上齐嬷嬷,不只有任其搓圆搓扁的份儿? 也不过如此! 温以彤在心中嗤笑了一声。 第76章 打探 温舒窈缓步走了进来,齐嬷嬷与喜鹊一左一右,护在她身旁。 “王妃,您小心脚下。” 齐嬷嬷搀扶着温舒窈,不停提醒着。 喜鹊虽年轻,但在这些事上,却不如齐嬷嬷利落。 这些官眷贵妇中,不少都是认得齐嬷嬷的。 谢景寒身居高位,又最得皇帝宠爱,但凡是他身边要紧些的人,如司青、齐嬷嬷等人,都会被有意讨好之人打听得一清二楚。 齐嬷嬷在景王府的地位,也是不少人熟知的。 在景王府没有女主人时,齐嬷嬷的话语权仅仅低于谢景寒。 这样一个人,却在温舒窈身边小心伺候,她所表现出的态度,让人不得不重新掂量起了温舒窈的分量。 “多谢嬷嬷。” 温舒窈何等聪明,见齐嬷嬷故意在众人面前放低姿态,当即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齐嬷嬷搀扶着她,口中低声道:“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王爷不在京城,难免会有人掂量不清楚,欺负了您。” “老奴可是看着王爷长大的,自然不能让王爷心尖上的人受了欺负,更何况,您是咱们景王府的女主人,您就代表了咱们景王府的面子。” 她说话时,目光扫过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 在场这些官眷贵妇,她可有不少眼熟的。 一眼就知道,谁是真心实意地来贺喜,谁是有意来打探情况。 齐嬷嬷眼神锐利,一些心虚之人低下头去。 温夫人首当其冲,可她养气功夫十足,对上齐嬷嬷锐利的双眼时,借着喝茶的动作,遮掩住了心中的念头。 温舒窈哪来的好运气? 她心中嘀咕着,连齐嬷嬷这样难搞的人,都对她言听计从。 想到这门婚事本是温以彤的,她又是一阵痛心疾首。 偏生在场不少人与她交恶,她还不能将心中后悔对外露出半点,如若不然,又要再为这些人茶余饭后增添笑谈了。 温夫人咽下心中恶气,她坐在上首下方。 其一是因为温舒窈身份尊贵,她一个继母,若是做了上座,恐怕又要惹来非议。 其二则是害怕礼国公夫人与楚老夫人再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落了她的面子。 与其被逼着让位,倒不如一开始就做足落落大方的姿态。 若有人问起,只用一句“到底是继母,总不能让王妃对我行跪拜大礼”这样的话搪塞过去。 既能显现出自己的洒脱,又能给人留下温舒窈仗势欺人的印象。 她想到此处,浓浓的妆容下,露出了一抹极淡的讥讽笑意。 “参见王妃。” 温舒窈入内,众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行礼。 不论心中对温舒窈是何想法,但温舒窈的身份摆在这,对景王妃的礼可不能少。 温舒窈笑容亲和,纤细的手腕轻轻抬起:“诸位不必多礼。” “既是回门宴,在座的夫人小姐们,都算作家里人。”她轻声细语道,“家人之间,无需多礼。” 她话说得漂亮,让人听了遍觉得舒心。 一些与她有过来往的贵女们,见她说着漂亮的场面话,或多或少地感到惊讶。 “这还是温舒窈吗?我怎么记得她以前只缩在角落,任谁去找她说话,都像个受惊的兔子一般,只睁着一双眼睛看人?” “嘘!人家现在可是景王妃了!说话小心些!” 直言不讳的丁家小姐丁诗诗被身旁的小姐妹方静狠狠拉了***。 方静见她面露不解,叮嘱道:“今时不同往日,你没见温以彤都害怕得不敢出来了吗?” 当初她们这些贵女玩在一起,最针对温舒窈的,并非她们,而是温以彤这个亲妹妹。 闻言,丁诗诗顿时噤了声。 可她见四下无人关注自己,又忍不住说道:“可我觉着她这变化之大……都不像是一个人了。” 方静连忙摆手,丁诗诗捂住自己的嘴,跟着摇头。 她们二人自以为无人关注,可却被温夫人尽收眼底。 “不像是一个人?” 温夫人念叨着这句话,突然眼中精光闪烁。 她狠狠地捏紧了扶手,身上的兴奋之意,让一旁的林嬷嬷都感到害怕。 “夫人,您这是……” “我没事。”温夫人闭上双眼凝思片刻,心中便有了主意。 此刻的她,神采飞扬,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越是如此,林嬷嬷心中越是不安。 自家夫人的脾气她最是了解,困扰温夫人的,也就是在温舒窈身上狠狠栽下的这个大跟头。 能让她如此兴奋的,必定是又想到了什么对付温舒窈的办法。 如此一来,林嬷嬷心中只剩下了忐忑。 这些时日与温舒窈的每一次争斗,都以惨败告终。 这一次,当真能如温夫人所愿吗? 正当这时,温以彤走了进来。 明面上,她还是景王妃的亲妹妹,知晓内情的人对她这个头衔格外不屑,但不知晓内情之人,对她还是极为客气的。 温以彤快步走了进来,她只想着要看温舒窈的笑话,眼中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然而,她在瞧见齐嬷嬷的下一步动作后,目光便死死的钉在了齐嬷嬷身上。 她看到了什么? 齐嬷嬷一脸恭敬,正在替温舒窈试着茶水的温度。 这还是她所认识的那个齐嬷嬷吗? 若说金华寺那一晚,她还未清楚认识到齐嬷嬷对温舒窈的尊敬,那今日,她便是瞧得清清楚楚。 “王妃,小心烫。” 齐嬷嬷将茶水递给了温舒窈,口中不忘叮嘱。 她是个以德报德,以怨报怨之人。 人若是敬她,她便敬人十分。 人若是犯她,她便犯人百倍。 当初在金华寺与温舒窈初见时,她对温舒窈印象便极好。 等到温舒窈真正成为了景王妃时,她心中还有些忐忑。 深宫多年,她见多了得势后全然变了一副嘴脸的人。 却不曾想温舒窈还是一如既往地大方,她看重自己的嫁妆,却不贪图景王府其他的家产。 这样的好王妃,齐嬷嬷自然是敬重万分的。 但她刚给温舒窈斟了一杯茶,便察觉到了一道不容忽视的目光。 一转身,便与温以彤对上了视线。 第77章 体贴 温以彤是温舒窈的继妹,齐嬷嬷自然是认识的。 早在大婚前,她便将温舒窈身边的关系摸清楚了。 自然也知晓温舒窈与温以彤二人间的关系不和,甚至愈演愈烈。 她也知晓,这门亲事,是温以彤推给温舒窈的。 作为谢景寒的奶嬷嬷,她对谢景寒比对自己的儿子都要好,她不敢相信,这世上竟会有人放着景王妃不做,要去做那举人娘子。 对温以彤,她早已不喜。 今日对上温以彤明晃晃的打量目光,她皱着眉,两眼一扫温以彤,锐利的视线像是刀子一样,狠狠地戳在了温以彤的身上。 温以彤被她这一眼瞪得,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这样的齐嬷嬷,与她梦中那个凶神恶煞的齐嬷嬷对应上了。 “小姐!” 如意急得轻呼一声,连忙挽住了她的手。 “您没事吧?” 如意的眼中满是担忧,她还以为温以彤是病了,因此才会突然间脸色苍白,手脚冰凉。 如意的话,让温以彤逐渐从梦中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她摇了摇头,暗暗将惊恐压在心底。 这与梦中不同了,她可不再是那个任由齐嬷嬷搓圆搓扁的傀儡王妃。 她与齐嬷嬷没有半点关系,齐嬷嬷纵然想要拿捏她,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毕竟,齐嬷嬷就算是谢景寒的奶嬷嬷,可也只是一个在奴仆中身份高贵些的奴才罢了,她可是国公府的嫡小姐! 思及此处,温以彤背脊挺直了,冷冷的别过头,坐在了温夫人的身旁。 温夫人早已将她的异样尽收眼底,为了避免温以彤节外生枝,她暗示了林嬷嬷一眼。 林嬷嬷会意,不着痕迹地站在了温以彤身旁。 此时众人的注意力,早已集中在了温舒窈的身上。 “王妃这几日辛苦,王府的庄子可有不少,我记得有一处庄子,都快到燕县了。” 燕县已然是幽州府的地界,是幽州府距离京城最近的一座县城。 闻言,温舒窈勾唇一笑:“这几日忙着清点嫁妆,还未去巡视王府的庄子。” 此话一出,不少人眼神中有了别的意味。 巡视庄子,是每个主母入门后第一件做的事,嫁妆都有定数,何时清点都不晚,可这庄子……少巡视一天,就会给手下中饱私囊的庄头一天时间作假的机会。 不去巡视庄子,说得好听是清点嫁妆,说得不好听……恐怕是没有这个权力吧?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 忠王妃更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在此刻轻嗤出声。 “看来景王对你这位王妃,还是不太信任啊,竟然连庄子都不让你去巡视。” 附和的笑声也随之响起。 齐嬷嬷在宫中见多了这些勾心斗角,如何看不出她们的心思。 “忠王妃此言差矣。”齐嬷嬷上前一步,傲然抬头,“我们景王府的庄子众多,光是京郊就不下百处,更何况还有不少是在深山老林中。” “自然比不得忠王府名下那几处庄子,随便走走,便都巡视完了。” 齐嬷嬷说这话挤兑忠王妃是有原因的——忠王虽是亲王之尊,可他好赌成性,早已将大半家业输了出去,忠王府如今,也就是名头好听些,实则还比不过温国公府这样的世家。 方才出声的忠王妃脸一阵青一阵紫,怒火上涌,口不择言道:“主子们说话,你一个奴才也敢插嘴?” “齐嬷嬷不是奴才。”温舒窈放下茶杯,轻声却不容反驳,“她是王爷视作亲人的奶嬷嬷。” “就算是去了宫中,齐嬷嬷也能坐在皇后娘娘身边,难道您觉得,自己的身份比皇后娘娘还要尊贵?” 此话一出,忠王妃顿时没了声音。 齐嬷嬷身份的特殊,在场的人没几个不知道的。 她是皇室中人,对此更为清楚。 见忠王妃不开口了,齐嬷嬷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们景王府庄子太多了,王爷舍不得让王妃受累,特意嘱咐了老奴,务必要拦住王妃。” “巡视庄子的事,等到他从边关回来后,再亲自陪着王妃一同去巡视。” 齐嬷嬷环顾四周,意有所指:“王爷对王妃疼之入骨,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是要尽心尽力伺候好王妃,不让王妃受累。” 齐嬷嬷一番话,让在场之人将信将疑。 景王当真这般温柔? 这些年有关景王不近人情的传闻,可不只是一件两件。 除去皇后与齐嬷嬷,她们还从未见过景王能对谁有这样体贴。 丁诗诗听着这些话,小声嘀咕:“难道那场婚礼,还没能让她们瞧出景王对景王妃的重视吗?” 她一语中的,不少人回过神来。 能为了温舒窈放下军务,不论花费多少精力都要提前进行婚礼的谢景寒,自然不会委屈了温舒窈。 她们这是被之前的传闻荼毒了,竟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温夫人听着这些话,心中暗恨,一双手更是攥紧了。 怎会如此? 这样看来,温舒窈是将谢景寒拿捏得死死的。 假以时日,谢景寒恐怕都要成为她手中的一把利器,到那时,她还如何应对? 唯有在温舒窈羽翼尚未丰满之时,将其双翅折断,方能保全自身。 她尚存了一份理智,思忖着如何应对温舒窈,可她身旁的温以彤,早已是魂不守舍了。 竟是如此吗? 温以彤的脑海中,反复响起齐嬷嬷刚才所说的话。 不让自己去巡视庄子,竟是为了保护自己? 她只觉得脑袋嗡嗡乱成了一片,时而是齐嬷嬷讥讽的眼神,时而是齐嬷嬷诚挚的话语。 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相? 还是说…… 这都是温舒窈才能得到的特殊对待? 她眼底划过一道恨意,原本清明的大脑如同被浆糊糊住了,怎么都思考不出一个结果。 偏生在这时,身旁的几个贵女窃窃私语。 “看来景王对温舒窈当真不一般,之前他的未婚妻还是温以彤时,可不曾这样体贴。” “可不是嘛,看来还是温舒窈那张脸生得貌美,俘获了景王的心。”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第78章 捐银 众人议论纷纷,温以彤只觉得脸火辣辣地疼。 她愤恨的握住了一双手,听着这些暗藏讽刺的话语,心底的恨意一点一点涌现。 又是如此! 为何她已经换了这门亲事,还是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为何被众人可怜、嘲讽的,还是她? 她不明白,她也不愿明白。 终有一日,这些人会知道,她们今日的行为有多愚蠢,她们终将会为自己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 更何况…… 温舒窈又能得意多久呢? 此次谢景寒得胜归来固然风光,可他到底是臣子,如此风光,难免会碍了皇帝的眼。 这天下都是皇帝的,他又怎会愿意看到世间百姓只知谢景寒,不知皇帝是何人? 一次两次,或许皇帝能够容忍。 可三次四次呢? 谢景寒的存在,已然变成了皇帝的心腹大患。 温以彤心中这样想着,便冷笑了出声。 众人都在窃窃私语,她这笑声尤为明显。 温夫人脸色一寒,瞪着她身旁的丫鬟。 如意心中暗道不好,急忙替温以彤斟了一杯茶:“二小姐,您喝茶润润嗓子。” 如意一句话,将温以彤扯离了自己的思绪,同样的,她也发觉了旁人在看着自己时异样的眼光。 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傻事后,温以彤握紧了茶杯,心中飞速转动着,思索着自己该如何将此事揭过。 温夫人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主动将话题引了回来。 “景王府中的好东西自然是多的。”温夫人喝了口茶,浅笑道,“不知此次皇后娘娘组织的募捐,王妃准备出多少银子?” 边关遭受北狄侵袭,加之今年秋日滴雨未下,干旱席卷了兖州一带。 百姓本就缺衣少食,又被北狄掳走了大半粮食,衣不裹体食不果腹。 皇后身为一国之母,自是以身作则,还组织官眷贵妇,募捐粮食与衣物,准备遣人送去边关。 这样的关头,给多少银粮,也成了问题。 些许银子、几担粮食,对她们这些世家大族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可给多少,怎么给?其中有着大学问。 给多了,若是压过了其他贵人怎么办? 给少了,让人瞧轻了自己,让皇后不喜,又该如何? 如此种种,使得官眷贵妇们都在观望,不敢动作。 温夫人今日开口,摆明了是给温舒窈设套。 温舒窈若是给多了,就是得罪其他贵人,若是给少了,就会丢脸。 这其中的度,她笃定了温舒窈拿捏不准。 谁知她刚开口,温舒窈便脆声开口了:“王爷就在前线,我身为王爷家眷,自是要以身作则。” “此次募捐,我们景王府出银一万两。” 此话一出,全场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一万两可不是小数目。 温舒窈迎上众人打量的目光,不急不躁,语气平缓:“这一万两,是我们景王府的心意。” “诸位也都知道,王爷在水深火热的前线,我多捐一两银子,王爷所面临的压力就会少一分。” 她语气诚恳,一张明艳的脸庞上,更是挂满了对谢景寒的担忧。 “王妃挂念景王,愿意捐出这么多银子,倒也是在情理之中。”一旁的礼部尚书夫人李氏开口,眼中满是赞赏。 “我们这些夫君不在前线的,自然也要出一份力。”她抬了抬手,“我们李家,捐银一千两。” “让王妃见笑了。”李氏朝着温舒窈福了福身,“我家老爷为官清廉,就单单是这一千两银子,还是从我自己嫁妆中出的。” 温舒窈连忙摇头,一字一句极为认真:“夫人此言差矣,无论银钱多或少,我们的心意都是一样的。” “若是有银子,谁又不愿让边关百姓过得更好呢?” “皇后娘娘组织此次募捐,也不过是为了给国库减轻些压力,我相信,皇后娘娘本意也并非是让咱们散尽家财去捐银子。” “诸位的心意,娘娘都看在眼里。” 她几句话说得十分漂亮,让不少轻视她的人,都多打量了她几眼。 传闻中的景王妃是个空有美貌的草包,如今看来,传闻也不尽然。 最起码这几句话,就不是草包能说出来的。 反倒是在京中享有盛誉多年的温家二小姐……今日种种言行,更像是草包美人,不过这样貌,较之温舒窈还是差了许多。 温以彤没想到,仅仅是温舒窈的几句话,这些人也能联系到自己身上。 温舒窈的存在,始终在给她添堵。 只要温舒窈活着,她就会被人拿来跟温舒窈作对比。 尤其是……现在她处处都不如温舒窈的情况下,这样的感觉糟透了! 温以彤黑沉着脸,紧握着茶杯不曾开口。 温夫人望着温舒窈,并未因为温舒窈的圆场而愤怒。 她眼中划过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甚至心中,已然浮现出一抹兴奋之意。 林嬷嬷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开始害怕起来。 这可不像是温夫人的作风。 温夫人恨毒了楚婉清,对楚婉清的女儿自然也是恨屋及乌。 这些年来,她没少给温舒窈使绊子。 若非是楚家还在,她必定不会留下温舒窈的性命。 现在温舒窈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景王妃。 按照温夫人往日的手段,必定是要立刻动作,将温舒窈除之而后快。 可她见温夫人漫不经心的模样,已然像是有了决断。 那究竟是什么计划? 能让温夫人胜券在握? 她心中犯着嘀咕,思绪不由得飘远了。 难道又是靠那位? 温舒窈经受了温夫人几次打量,心中早已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然而入口的食物与酒水没有任何问题,就连齐嬷嬷都看不出端倪。 她一边喝着酒,一边思忖着温夫人的下一步动作。 突然间,她听得身边喜鹊一声轻声叫喊:“小姐,奴婢瞧见花姨娘了。” 闻言,温舒窈顺着喜鹊所指的方向看去。 花姨娘躲在灌木后,极为狼狈,但一双眼中的渴求,却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第79章 求助 “我有些乏了。” 温舒窈低下头,装作不胜酒力的模样。 喜鹊会意,立刻搀扶着温舒窈:“奴婢扶您回小院休息。” 虽已出嫁,但凭着温国公府的底蕴与温舒窈的身份,她的小院自然还原封不动的保留着。 更何况,也没有出嫁女不能回家歇息的规矩。 温夫人看着喜鹊将温舒窈搀扶走,她眼中精光一闪。 “果然。”温夫人冷笑了几声,“这两人,早已是在背后勾结上了。” “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温夫人尖锐的指甲扣紧了扶手,在木质的扶手上划过几道深深地痕迹。 林嬷嬷见状,连忙出声安慰:“夫人神机妙算,早已预料到两人会联手,这不,使了个引蛇出洞的法子,便引得她们坐不住了。” “花姨娘不过是个胸大无脑的蠢物,她的一切动作,都在夫人您的预料之中。” 林嬷嬷几句夸赞,让温夫人身心舒畅,今日被温舒窈接连破坏的心情,总算是好了起来。 “记得要盯紧了她。”温夫人叮嘱道,“可不能让她们得逞。” “您放心好了,老奴早已是安排了天罗地网。”林嬷嬷自信答道,“那几个盯梢的地方,绝不会被人发现的。” …… “王妃,左侧的那处假山,还有右前方的那一棵树上,都有人在盯着。” 齐嬷嬷站在温舒窈身旁,用气音说着话。 她在深宫之中能护住谢景寒,靠的不仅是聪明才智,更是一身卓绝的武艺。 这几个人盯梢的位置固然隐蔽,可与宫中那些手段相比,还是过于稚嫩了。 她一眼就看穿了。 闻言,温舒窈面不改色,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曾往这几个地方瞧。 见她这样镇定,齐嬷嬷更是欣赏。 “不如咱们还是换个位置说话?” “不换。”温舒窈勾唇轻笑,“若是换了,岂不是辜负了我那位继母的良苦用心?” 能在温国公府设下这么多盯梢的人,除了温夫人也没其他人了。 想必今日花姨娘的出现,也是在她的计划之中。 不过,既然不知温夫人的下一步计划,她倒不如将计就计,来一招引蛇出洞。 这些年头,在她心中迅速浮现。 很快,她就做出了决定。 齐嬷嬷不曾阻拦,只贴近了些温舒窈。 不论如何,她能保住温舒窈就够了。 只要不是通敌叛国的大罪,无论温舒窈做出什么,景王妃这个身份,都足以庇护她的安全。 花姨娘早已乱了分寸,她见到温舒窈的那一刻,就不顾喜鹊不断使来的眼色,飞扑到了温舒窈面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坚硬的地板上。 “大小姐!救救珠儿!” 花姨娘话刚说出口,便泪如雨下。 她跪伏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脑也是一片空白,唯有“救救珠儿”这一句话,不停地从口中说出。 听着她的话,温舒窈并未震惊,反倒是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她想要将珠儿嫁出去?” 虽是疑问的话语,但温舒窈语气笃定,显然,她早已猜到了温夫人的打算。 闻言,情绪激动的花姨娘抬起头,她盯着温舒窈,问道:“大小姐早就料到了她会这样做?” “她损失了一大笔银子,正需要将这笔亏空补齐。”温舒窈平静答道,“珠儿的婚事,就是一个好办法。” “大小姐料事如神!”花姨娘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昨日让我去了主院,同我说,她给珠儿找了一门好亲事,是江南的一个富商。” “她这样蛇蝎心肠的人,突然善心大发,必定是有鬼!”花姨娘咬牙切齿道,“我便花银子请人去那些江南客商中打听了一圈,才知道她要将珠儿嫁过去的富商年逾五十,比老爷都要大上几岁!” “珠儿嫁过去是填房,说得好听是正室娘子,可那富商都死了十几个正室娘子了!全都是被这人折磨至死!若是让珠儿嫁过去,与推珠儿入火坑有什么区别?” “珠儿是我唯一的女儿!”花姨娘捏着温舒窈的衣裙,哀求道,“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入火坑啊!她才十六岁!怎能……怎能嫁给这样的人?” “还望大小姐发发慈悲,救救珠儿!” 花姨娘字字泣血,她眼中的泪水几乎要将眼前这块地板滴湿了。 “姨娘起来说话。”温舒窈亲自将她搀扶起来,柔声道,“珠儿是我的妹妹,我自然是要帮她的。” “这门亲事,不算数。”温舒窈语气平静,“她虽是温国公府的主母,但儿女亲事,又不是她一人做主。” 闻言,花姨娘眼中浮现出了一丝希望。 可随后,她便苦笑着摇了摇头:“府中银子紧缺,老爷只怕……也动了这个念头,不然她又怎会定下这门亲事?” “她已经将珠儿的庚帖交给那人了。”花姨娘恨声道,“就算珠儿不用嫁给那人,可这庚帖一换,珠儿的名声也坏了!” 花姨娘思及此处,便恨不得生吃了温夫人。 但温舒窈仍是那副极为平静的模样,她拍了拍花姨娘的肩膀:“父亲那边,我会去说。” 闻言,花姨娘一双眼睛顿时睁大了。 “您的意思是……” “我与珠儿是姐妹,王爷外出,我请珠儿去王府小住几日也在情理之中。”温舒窈淡淡道,“姨娘不必担心,有我在,没人能将珠儿带走。” “倒是姨娘这些日子要小心。”温舒窈轻声道,“您要小心狗急跳墙。” 花姨娘打了个寒颤,她握紧了双臂,用力点头:“珠儿在您那,奴婢自是放心的。” “奴婢位虽卑,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她眼中划过一道厉光,“她若是真敢做出那样下作的事,就算是拼着鱼死网破,奴婢也不会让她好过!” 她这一辈子,唯一的指望就是自己的女儿。 若女儿都保不住,她就算是豁出性命,也要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 温舒窈摇了摇头:“姨娘,你的命不该用在这上面。” “你按照我说的去做……” 第80章 闹事 “那边情况如何了?” 温夫人等了许久,都不曾等来眼线的汇报,她心中难免着急。 林嬷嬷闻言,低声道:“想必是快了,那位也没出去多久。” 正说着话的时候,温夫人右眼皮狠狠一跳,她一颗心像是被攥紧了,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再然后,她便瞧见了一人从角门冲了进来。 那人披头散发,几乎看不清面容,可温夫人仍能认得出,这人是花姨娘。 花姨娘钗发散乱,一双眼睛通红着:“还请夫人放我们母女一条生路!” 花姨娘声音凄厉,让在场之人无不侧目。 “这是怎么了?这人是谁?” “花姨娘!你快些起来!” 林嬷嬷在看到花姨娘的那一瞬间,浑身的汗毛就都竖了起来,她立刻小跑上前,试图将花姨娘带出去。 可她刚碰到花姨娘,花姨娘身后,一个消瘦的身影冲了出来。 “还望夫人放过我与姨娘!” 来人正是温珠。 她双眼红肿,像是两个核桃挂在脸上,小脸削瘦无比,身上的骨头清晰可见,仿佛一捏就能捏碎。 “你们在胡说什么?”温夫人感受到从四面八方刺来的视线,脸涨得通红。 她是个聪明人,自然知晓这母女二人突然冒出来是谁在背后指使。 “夫人!您就饶了珠儿吧!”花姨娘字字泣血,“珠儿才十六岁,您怎么忍心?忍心将她嫁给一个年逾五十的人做填房?” “住口!” 温夫人反应快,可花姨娘的话更快。 她泪眼婆娑,就这样将温夫人的打算当着众人的面一股脑说了出来。 此话一出,在场一片寂静。 温国公府也是世家大族,哪怕是庶女,也比寻常人家的嫡女身份更尊贵。 如何就要将庶女嫁给一个比温国公年纪都大的人做填房? 以温国公府的家世,温珠嫁给一个举人是绰绰有余,怎么会…… 莫非是温夫人与那人有了什么交易? 只怕收了不少好处。 堂堂国公府的当家主母,竟然要做这样的事? 可想而知温国公府内,究竟是怎样一副光景。 这样的念头一旦浮现出来,便无法抑制住。 众人或是打量、或是猜测、或是不屑的目光,让温夫人如坐针毡。 她立刻出声呵斥花姨娘:“你疯了不成?我何时说过要将珠儿嫁给这样的人家?” 本以为这样说,便能让胆小如鼠的花姨娘适可而止,谁知花姨娘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喊道:“既然不是要将珠儿许配给这样的人家,那夫人您为珠儿挑选了什么样的人家?” “那日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你就是要将珠儿嫁给江南来提亲的老头!”花姨娘为了女儿,早已战胜了内心对温夫人的恐惧,声嘶力竭道,“你休想欺瞒我!” 四面八方的视线让温夫人意识到,若再不处理好这件事,她的名声就算是毁了。 于是,她急中生智下,高声道:“我替珠儿挑选的,都是些有功名在身的举子。” “在场这么多夫人都在,我难道还会说谎不成?”温夫人镇定道,“珠儿的婚事,绝非你想的那样。” 众目睽睽之下,温夫人自然不会说谎。 今日花姨娘闹了这么一出,为了保住自己的声誉,她是绝不会再将温珠嫁给那个江南富商。 可这也不意味着她就任由花姨娘拿捏了,举人与举人之间,也是天差地别。 温夫人心中泛着冷意,目光落在花姨娘的身上。 区区一个姨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温舒窈虽说贵为景王妃,可这是温家内宅事务,她一个出嫁女还管不着。 谁知就在温夫人以为此事平稳揭过后,花姨娘却高声道:“既如此,还望诸位夫人做个见证!” 她眼中有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温夫人见状,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好。 温夫人与林嬷嬷都没来得及反应时,花姨娘飞快说道:“从今往后,我家珠儿的婚事若有个差错……那便全是温夫人从中作梗!” 花姨娘话说得坚决,在今日为女儿出头后,她便没想过自己能在温国公府待下去了。 温国公虽然宠爱她,可她今日之举,不仅是伤了温夫人的声誉,更是损了温国公府的颜面。 温国公这样一个要面子的人,是绝不会再宠爱她,说不准今日一过,就要将她发卖出去。 但她不后悔! 她这一辈子,愧对小姐,愧对小小姐。 她总不能连自己的女儿也愧对! 花姨娘声音凄厉,模样狼狈。 在场的都是女眷,若没有利害关系,见此情景,难免会动恻隐之心。 最先说话的,还是礼部尚书的夫人李氏。 她面露不忍:“你放心便是,我们在场这么多人都听见了瞧见了,是绝不会让你与你女儿落入那等不堪境地的。” “更何况……”她意有所指,“温夫人平日里乐善好施,连城中的乞丐都夸她菩萨心肠,她总不会恶毒至此,将膝下的女儿送出去换银子。” 花姨娘三言两语,足够让她推断出温夫人此举用意。 李氏不仅是礼部尚书的夫人,更是李家嫡长女。 她一开口,不少人都出声附和。 如此,温夫人就被架在了火上,她死死的攥住了一双手,面上不动声色道:“这是自然,我本就无意将珠儿嫁给什么富商。” “你放心,她的夫婿,我一定会替她好好挑选。”温夫人控制住心中愤怒,将语气放到了最低。 花姨娘仍是面露警惕,温珠也是一副害怕惶恐的模样。 母女二人这幅姿态,任谁都看得出她们的不安。 如此,对温夫人的印象大为转变。 就在这时,垂花门外快步走进来了一人。 正是方才离席的温舒窈。 她大步流星走到温珠身旁,动作轻柔地将温珠搀扶起来。 “珠儿,你放心,大姐姐替你看着呢。” 温舒窈说完这话,便看向脸色大变的温夫人。 “夫人,珠儿的婚事,我这个做大姐姐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今后夫人若要替珠儿议亲,恐怕还要去景王府送口信。” 第81章 聘礼对比 闻此言论,温夫人脸上的神情险些维持不住。 “同你说?”温夫人皱紧了眉头,“王妃身份虽然尊贵,可到底是出嫁女,怎能插手家中的事……还是姊妹的亲事……可没有这样的规矩。” “此言差矣。”温舒窈轻轻摇头,“若夫人你做事尽善尽美,那我身为出嫁女,自然无权管家中事务,可偏偏……” 她话虽没有说尽,但人人都能听出她语气中的讥讽。 温夫人试图将庶女卖出去换银子的事,已成板上钉钉的事实。 也难怪温舒窈会放心不下。 李氏点了点头:“有王妃在,我们也可放心些。” 温夫人听得这话,气得两眼一翻,怎么哪都有李氏这个贱人? 李氏爱多管闲事,若是用来对付温舒窈,她乐见其成,可李氏这回旋镖扎到自己的身上,她才感受到李氏有多让人心烦。 她脸色难看,有些挂不住脸色。 但林嬷嬷在身后一声轻咳:“夫人,您可别忘了您的计划。” 霎时间,温夫人脑中烦乱的思绪一扫而空,她咬着牙根,冲着温舒窈点点头:“既如此,那我便按照王妃所说。” “今后家中姊妹有什么事,都着人去景王妃送信。”温夫人语气变得十分和缓,“王妃若能多帮衬家中姊妹的婚事,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温夫人说这话看上去便不真诚,但这已经达到了温舒窈的目的。 ——好歹在温珠的婚事上,不再有温夫人一人做主了。 至于其他姊妹……像是温以彤这样的。 与她何干? 况且温夫人也不敢让她插手温以彤的事。 温舒窈眉眼弯弯,笑着应下。 乍一眼看去,的确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温以彤被如意摁在座位上动弹不得,她也不敢开口,唯恐因为自己再误了温夫人的计划。 等到宴席一散,她才憋不住心中怒火,大骂出声:“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帮着温舒窈来对付母亲您!” 今日这场回门宴,温夫人的面子里子全都没了。 闻言,温夫人揉着紧皱的眉心:“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是景王妃了,就算是想要对付她,也得掂量掂量,若惹怒了景王与那两位……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温以彤的气发到一半,因着温夫人的话噎在了胸口。 她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快过温夫人。 温夫人叹了口气:“若当时你不急着换亲,我们也不会落入这样的境地。” 便宜了温舒窈,白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 温以彤不服气,刚要开口,便听得温夫人冷声道:“过几日就是陈家来下聘的日子了,我问你,你当真想好了要嫁给他?” 陈彻在温夫人这,是千般万般不好。 在她看来,哪怕温以彤去做姑子,都比嫁给陈彻强。 然而让她再一次失望的是,温以彤摇了摇头:“母亲,我的选择绝不会错,您相信我,陈彻以后一定会有大作为的!” 此话一出,温夫人抑制不住的冷笑出声:“大作为?什么大作为?” “是在还未成婚时,便有庶长子的大作为吗?”温夫人冷声道,“还是说,他屡次落榜的作为?” “这一次不一样。”温以彤肯定道,“他一定榜上有名!” 她信誓旦旦,温夫人看在眼里,直接伸出手放在了她的额间:“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温以彤又气又恼的拂开温夫人的手,双眼通红,像是一只愤怒的兔子:“母亲,您不要再说这些话了!我既然肯嫁给陈彻,那便证明他一定有过人之处!” 每每提及此事,母女二人总是不欢而散。 这一次也不例外。 温夫人冷哼了一声,将一直放在袖笼中的聘礼单子拿了出来,扔在桌上。 “既如此,那你便好好瞧瞧,这是你的聘礼!陈家昨日差人送来的。” “这一份,是温舒窈的聘礼。” 她说罢,又拿出了温舒窈的聘礼单子。 与刚才陈家的聘礼单子不同的是,景王府送来的聘礼单子,是一本册子,足足有两寸厚。 一本厚厚的册子与一张薄薄的单子相比,差距当即便呈现在了温以彤眼前。 这样明显的对比,让温以彤一张脸黑如锅底。 “您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让你瞧瞧罢了。” 温夫人语气幽幽道。 温以彤面露不满:“您分明是故意的,您就是想让我后悔……” “我不过是提前让你感受一下,今后你与温舒窈的差距。”温夫人冷冷打断了她的话,“不仅是在聘礼上,还有你们二人的身份上,还有今后每场宴席,你与她的席位上。” “还有,从今往后,你只是一个举人娘子,你见了景王妃,是要行跪拜大礼的。” 温夫人说出最后一句话,再也不看温以彤一眼,径直离开了。 剩下温以彤呆立在原地,浑身冰寒。 她不敢相信,这会是自己母亲说出口的话。 林嬷嬷站在她身边,欲言又止。 “嬷嬷,我没错。”温以彤对上她同情的目光,擦拭干净脸上的泪水,一字一句极为坚决,“终有一日,你们会明白我的决定有多么正确!” 说罢,她坚定地抬起头:“我相信陈彻!” 还未走远的温夫人听得这话,气得嘴唇不断颤抖:“林嬷嬷,你还不走,是想要让这孽女气死我吗?” “奴婢知错!”林嬷嬷朝着温以彤使了个眼神,连忙跟着温夫人离开了。 剩下温以彤一人站在前厅,她双目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这两方的聘礼单子上。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 温以彤眼中浮现出一丝挣扎,很快,她便伸出手,将温舒窈那份聘礼册子撕碎了。 她眼中的恨意,以及手中动作的狠绝,让一旁的如意见了,不寒而栗。 此刻的温以彤,根本不像是她所说的那样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她分明在意极了! 如意打了个寒颤,分明是秋高气爽的季节,她却觉得浑身发寒。 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 第82章 巴掌 当晚是家宴。 谢景寒虽不在,却早已让齐嬷嬷备好了礼。 这大车小车拉来的锦盒,让温国公的脸都快笑烂了。 即便知晓今日温夫人又闹出了笑话,他也只是冷冷地瞪了眼温夫人,便没有后话了。 “舒窈多吃些。” 温国公笑呵呵地照顾着温舒窈,时不时关注温舒窈有没有夹菜,整个前厅内伺候的丫鬟,都被他指使到温舒窈这来伺候了。 反观一旁的温以彤,身旁只有如意一个丫鬟。 她见此情景,纵然心中早有预料,却也还是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中的筷子。 曾几何时,她也是被这样招呼的? 可失去景王妃这一层的身份后,她在自己父亲眼中,就如同不存在一般。 如今温国公眼中,只剩下了温舒窈。 他招呼温舒窈的同时,目光也始终落在温舒窈身上。 见温舒窈吃得差不多了,他才试探性的开口询问:“舒窈,过阵子,石阁老就退下来了,翰林院中空了一人,陛下定会重新选人入内阁。” 说话时,他目光有些飘忽。 在开口时,他心中便浮现出了许多念头,他想过温舒窈会拒绝自己,却没想到温舒窈会如此爽快,直接答应了此事。 “父亲想要推举谁入内阁?” 温舒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温国公脸上浮现出激动的喜色。 “你这是同意了?” 他说话时,殷勤的给温舒窈斟了一杯茶。 温舒窈喝下这杯茶,提醒道:“我只能帮父亲在王爷面前说上一句,但别的……却是做不了了。” “有你这话,为父就放心了。”温国公拍着桌子,激动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舒窈,你就是我们国公府未来的指望!” 推举人入内阁,本就困难重重,他也从未将希望放在温舒窈的身上。 但温舒窈如此爽快,着实让他心情大好。 且不论这事成功与否,就单单是温舒窈这样爽快的性子,便让他看到了无数可能。 景王府这棵大树,他当真是攀上了! 就在温国公高兴之时,一旁沉默不语的温以彤却冷笑了几声。 “谁人不知景王公私分明?”温以彤冷睨了眼温舒窈,就像是在看跳梁小丑般,“你一句话,能顶什么用?” “还真以为景王对你情根深种,你一句话,他便要替你办妥?” “父亲,您还是另找门路吧。” 温以彤一开口,尖酸刻薄的模样简直让人无法将她与之前那个端庄大方的温以彤联系起来。 温夫人本是在一旁吃着饭,骤然听得温以彤开口,脸色大变。 “住口!”温夫人厉喝一声,“长辈在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温以彤仍不服气,还想继续说,谁知从身侧一道凌厉的掌风直接打来,她的脑袋被打得偏到了左侧,脸上更是火辣辣地疼。 她捂住了右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温国公。 “父亲……” 一向对她疼爱有加的父亲,何时变成了这幅模样? “放肆!”温国公冷声道,“景王身份尊贵,岂是你能在背后议论的?” “更何况……”温国公压低了声音,警告道,“王府内的事,由不得你大放厥词!” “你太让我失望了!”他冷眼看着温以彤,扔下了最后一句话。 听得这话,温以彤如遭雷击。 温国公之前说了什么她都不记得了,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了这最后一句话。 “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样的话,在梦中她也曾听过。 是她执意与谢景寒和离后成了京城的笑话,连带着温国公府的名声也被降到了最低。 她成为了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温国公对此恼怒至极,在一次与她的争执中,说出了这样的话。 如今,她再一次从温国公口中听见了这样的话。 温以彤浑身发抖,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挂满了她的脸庞。 “老爷,彤儿就算有错,您说这话,未免也太重了。”温夫人心疼女儿,忍不住开口劝阻。 她心疼地将温以彤抱在了自己怀中,不停安慰着。 温以彤对上温夫人关切的目光,心中更是委屈,哽咽道:“我说的本就没错,她一介女流之辈,如何能干涉王爷的决定?” 见这一副母女情深的场景,温舒窈轻笑了一声。 “我的确干涉不了王爷的决定,我方才只是应了父亲的请求,答应去王爷面前提一嘴,成与不成,也要看王爷的意思。” “我可不敢干涉王爷的决定。”温舒窈含笑望着温国公,“父亲,想必您与我是一个意思。” “这是自然!”温国公连忙答道,“王爷的决定,谁能干涉?” “舒窈能在王爷面前提一句,我就满足了。”温国公说出这话,便觉得自己有些过于谄媚了,他连忙咳嗽了一声,将声音变得沉稳,“再说了,我也并非汲汲钻营之人,实在是甘大人平日里勤勤恳恳,为国为民,若是不入内阁……未免太可惜了。” 听得甘大人这三个字,温舒窈心中便冷笑了出声。 甘大人勤勤恳恳?为国为民? 此人简直是朝野上下最大的蛀虫,她记得,甘益被抓时,他所住的那间卧房全都由金砖砌成的,一算下来,足足有十几万两金子。 这样的人,是为国为民? 温国公也当真是脸皮厚如城墙,说出这样的话,都能面不改色。 她眼中浮现出冷意,但很快便将其藏了起来。 现在还不是挑明的时候。 至少……现在的甘益,的确是一个勤勤恳恳的清官,在朝野上下,他名声都不错。 上一世,甘益就是进了内阁。 这一世,既然她早已知晓此人的真面目,自然不会让甘益入阁。 温舒窈面上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冲着温国公轻声细语道:“父亲所言极是,我定会在王爷面前,替甘大人多说好话。” 得了温舒窈的这句肯定,温国公喜笑颜开,又替温舒窈斟了一杯茶。 一旁的温以彤双眼通红,脸颊红肿,发髻散乱,冷眼看着这父慈女孝的一幕。 第83章 一定会后悔 他们一定会后悔的! 温以彤在心中,恶狠狠地念叨着这句话。 温夫人看在眼里,心中不是滋味,对温舒窈的恨意更上一层楼,同时,她让身旁的林嬷嬷快些动作,准备将温以彤送回院中休息。 “不用你送!”温以彤挣脱开了林嬷嬷的手,冷声道,“我自己会走!” 她一步步朝着外面走去,目光间满是坚定。 这世上,只有她清楚自己所作出的选择有多么正确。 一个还未入内阁的甘益便能让父亲如此谄媚,若是将来板上钉钉会入内阁的陈彻呢? 到那时,父亲是否还会是现在这幅冷脸嘲讽的模样? 温以彤冷冷的笑了出声。 如意站在一旁,听得她的笑声,背脊发寒。 二小姐莫不是疯了? 前厅内,温舒窈面前堆了一大桌子菜,身后有四五个丫鬟伺候着布菜,她若是往那道菜多看了一眼,下一刻,这道菜就会出现在她的碗碟中。 更有温国公在一旁嘘寒问暖。 温舒窈只觉得可笑。 不过,现在并非与温国公撕破脸的好时候。 她一边应付着温国公的嘘寒问暖,一边思索着,该如何从温国公的口中套出当年母亲去世的真相。 温夫人就坐在一旁,双眼阴狠的盯着她,但在她看来的那一瞬间,又变成了那副温婉可亲的模样。 见此情景,温舒窈心中便有了主意。 想要从温夫人与温国公这对狗男女口中得知当年一事的真相,唯有让他们这个牢不可破的联盟出现裂缝。 而瓦解这个联盟的方法很简单——这两人都是唯利是图之人,只要有了利益冲突,他们自然会翻脸。 “父亲,这几日刑部很是热闹。”温舒窈轻飘飘的扔出了一句话,“听闻是在查放印子钱的世家。” 闻言,温国公脸色变了变:“好端端的,怎么查到世家头上了?” 温舒窈叹了口气:“放印子钱的人穷凶极恶,这几年来愈发猖獗,闹出了不少命案,我从王爷那听说,陛下极为厌恶此事,便让刑部尚书彻查这些放印子钱的世家,还要从重处罚。” “从重处罚?”温国公眼皮跳了跳,“有多重?” “不外乎就是踉跄入狱抄家灭族。”温舒窈摆了摆手,“不过这与咱们没有关系,我也只是听见王爷提了几句。” 闻言,温国公与温夫人两人脸上,皆变得苍白起来。 “我怎么没听见风声?”温国公勉强一笑,“看来还是王爷得到的消息更提前。” 温舒窈含羞一笑:“是那日婚宴后……王爷同我说的,王爷还说了,世家大族多有在外放印子钱的,若是按照陛下的意思去处置,京城的世家恐怕都要空了。” 温国公连连点头,语气中都有些急切:“可不是嘛!到那时,朝中都没人了。” 见温舒窈并未察觉到异样,他下一句紧接着问道:“那王爷可有说,最后该如何解决?” “王爷不曾明说。”温舒窈轻轻摇头,“不过,我听王爷话中的意思,不外乎是在刑部查到头上前就收手,如此一来,应当能大事化小。” 温国公听着这话,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温舒窈见他与温夫人脸上如出一辙的难看脸色,心中便愈发愉悦了。 她最爱看的,就是他们二人狗咬狗的场景。 “父亲,时候不早了。”温舒窈斯文的擦了擦嘴角,轻声细语道,“女儿先回去了,王府还有许多事务要操心呢。” “好好好。”温国公反应过来,便要亲自送温舒窈出门。 温舒窈连忙制止:“无论在外是什么身份,但在家中,您是我最尊敬的父亲,哪有长辈送晚辈的道理?” “父亲,您留步。” 她这话说得好听,让温国公通身舒畅,温夫人在耳边吹的那些枕边风已然没了痕迹。 “好好好。”温国公高兴道,“我就知道,你最是敬重长辈。” 温舒窈冲他一笑,在齐嬷嬷几人的护送下,离开了他的视线。 确定温舒窈离开后,温国公便听得耳边传来了一声冷嗤。 原来是温夫人。 温夫人两眼锐利:“你做出这般姿态,莫不是忘了她与你之间的血海深仇?” “老爷,现在可不是上演父女情深这出戏的好时候。”温夫人讥讽道,“您还是想想,一旦刑部查到温国公府,您头上这顶官帽,还有温国公府的爵位该如何保住吧!” 她说罢,就要越过温国公。 谁知温国公却将她一把拽住了。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温国公不可置信道,“放印子钱可都是你的主意!与我何干?与温国公府何干?” “我是温国公夫人。”温夫人冷冷一笑,“我与温国公府,我与您,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些时日温国公所作所为,让她对温国公再无指望,同温国公说话时,再无往日的伪装。 温国公闻言,脸涨得通红。 他并非是气愤于温夫人的前后伪装,他气愤的,是温夫人想要将温国公府拉下水。 “一派胡言!”温国公冷声道,“放印子钱这事,我早就劝过你,让你及时收手,可你是如何做的?” “你不仅没有收敛,反倒变本加厉,若非上次舒窈嫁妆一事,我都不知道,你竟然胆大包天至此,那可是几十万两的银子!你全都放了出去?” 温国公说到这,便觉得眼前一黑。 起初他想的是放点印子钱,又不是杀人放火,没什么大不了的。 直到上次温夫人挪用嫁妆一事东窗事发,他方才意识到,温夫人的胆子究竟有多大! 听得此话,温夫人只冷笑了几声。 她脸色苍白,眼中隐隐透露出疯狂之意。 “那又如何?”温夫人冷声道,“那些钱难道你没用吗?” “这些年来,若非我主持中馈,把管府中上下事务,你只怕早就将这国公府卖了沿街乞讨去了!”温夫人声音格外尖锐,“你以为你出去喝花酒的银子是从哪来的?还不是我一笔一笔赚回来的!” 第84章 心寒 将这话说出口的那一瞬,温夫人就后悔了。 但面对温国公怒火滔天的眼神,她紧闭着嘴,如何都不愿服软。 “老爷,这些年来,我对您尽心尽力,无论您是要钱还是要物,我二话不说,立刻替您拿来。”温夫人哽咽一声,“可您是怎么对我的?” “您难道不知道今日温舒窈是何等丑恶嘴脸吗?”温夫人越说越气,“她这是将我的面子放到脚下踩!我的脸都被丢尽了!您难道没瞧见今日那些夫人们瞧我的眼神吗?” “我对她虽没有彤儿那样上心,但也不曾苛待于她,你瞧瞧她的样貌,哪一样不是需要精心养护的?” 温夫人说这些话时,眼中还闪烁着泪光。 她的话语与她的神情,都让温国公的怒火逐渐平息。 沉默片刻,温国公闭了闭眼:“那你说,此事该如何解决?” 他的话一出口,温夫人险些控制不住自己面上的神情。 事到如今,她已经装成了这样一幅可怜的模样,可在温国公那,还是比不上官途名声。 放印子钱一事,他是铁了心要让自己出去顶罪了! 意识到这一点,温夫人心中最后一丝情意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她垂下眼眸,心思飞快转动。 两人相对,沉默不发。 “老爷放心便是。”温夫人眼神闪烁几下,面上一派云淡风轻,“早在半个月前,我就收手了,这印子钱,同我们温国公府是半点关系也无。” 温国公将信将疑,然而温夫人神情镇定,他从中窥探不出一点端倪。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我自是信你的,夫人,我们回去歇息吧。” 现在日上三竿,哪里是歇息的时候? 可温夫人只在心中冷笑,并未拆穿他的心虚。 说到底,温国公就是贪心,他既想要印子钱带来的大笔分红供他吃喝玩乐,又不想承担一点风险。 温夫人一双眼睛低垂着,岁月如梭,她的脸上早已有了细纹。 温国公多看了一眼,便觉得反胃,摆了摆手,不等温夫人跟上,自己便离开了前厅。 见他匆忙离去的背影,温夫人一张脸泛着青。 “好啊!”温夫人冷笑道,“他竟然还敢嫌弃我?” 林嬷嬷见她神情扭曲,眼见就要口出狂言,连忙开口:“夫人!事到如今,还是想想如何控制京中传闻吧!” 温夫人闭了闭眼,再度睁开后,她捏紧了双手:“除了找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印子钱一事,务必要处理干净。”温夫人冷声道,“至于京中传闻……” 她眼底遍布冷意,还有着不甘。 “今日一事,一定是温舒窈在背后指使。”温夫人笑容狰狞,“她倒是会做好人,还顾着温珠的婚事,我到要看看她自顾不暇时,能否还这样好心?” 林嬷嬷瞥见她的神情,几乎不敢呼吸。 好在是温夫人养气功夫极好,在片刻呼吸之间,她便冷静了下来。 “挽救名声的唯一办法,就是替温珠找一个好人家。”温夫人说出这话时,是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当真是可笑,我自己的女儿嫁的都是陈彻那样的夫婿……到头来,我却要替温珠找一户好人家!” “能让她们都觉得不错的人家……随便哪一个,都比陈彻更好!”温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到头来,我这一番辛苦,竟然都是为她们做了嫁衣!” 闻言,林嬷嬷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好。 也难怪温夫人会如此愤怒,要知道陈家可是…… “好在是陈家身份低微,咱们温国公府只要一日不倒,他们便一日不敢对小姐不敬。”林嬷嬷绞尽脑汁,也只能这样安慰,“反观大小姐,她嫁的虽是景王,但有朝一日,若她容颜不再,景王对她心生厌恶,到那时,她都没地去哭。” “楚家儿女众多,楚家老两口也不可能为了她豁出去同景王叫板。” 林嬷嬷伺候温夫人多年,自然明白温夫人想要听什么话。 果不其然,温夫人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嬷嬷所言极是。”温夫人自傲抬头,“色衰而爱驰,更何况放眼整个京城,美人也不在少数,就单单是景王的红颜知己,就足够她喝一壶的了。” 主仆二人一番话说下来,脸色都变好了不少。 温夫人离开前厅时,叮嘱了林嬷嬷一句:“嬷嬷记得将这封口信送去陈家。” 林嬷嬷一听是关系到温以彤的,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您放心便是,小姐的事,奴婢自然是要办得妥帖。” …… 因着这婚事,陈家已然是兵荒马乱。 温国公府是世家大族,他们家中的嫡小姐自然是金尊玉贵的。 陈夫人早早就备下了聘礼,然而温夫人却派人送来口信,话里话外都是嫌这聘礼少。 她本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送走林嬷嬷后,便在家中破口大骂。 “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竟然还要同景王妃的聘礼比!”她叉着腰,脸上的肥肉都在抖动,“她落水被我儿救下,整个京城都知道他们有了肌肤之亲,她名声早就毁了,除了我儿还能嫁给谁?” “夫人消消气!”身旁的侍女碧荷轻声细语的安慰着她,“到底是国公府的小姐,难免心高气傲了些。” 陈夫人一把甩开了碧荷的手,冷笑道:“我们陈家家底就在这了,给出这么多聘礼已是不易,她竟然还敢派奴才来训斥我?” “既如此,我也不必再给她好脸色了。”陈夫人眼中精光一闪,随后就笑了起来。 这婚事已然就差临门一脚,温以彤除了嫁给他们陈家还能嫁给谁? 这京城中,莫说是世家大族,就算是小门小户,也不会要一个婚前就与男人有了肌肤之亲,还婚前反悔的女子。 因此,这门亲事,无论聘礼多少,都得成! 既如此,她也不必花这么多聘礼了,索性省些银子补贴家用。 碧荷见她脸色由怒转喜,心中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瞧这模样,大婚当日恐怕还要出岔子。 第85章 不过三日,温国公府再有喜事。 ——温以彤大婚了。 温国公府与陈家的这门婚事,也算是人尽皆知了。 一开始得知温舒窈与陈彻成婚时,京中便有了议论,不过那时的温舒窈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贵女,只是有了一点议论,便被温夫人找了些借口粉饰太平,将这件事遮掩了过去。 可换亲一事东窗事发后,温以彤与陈彻的这门亲事,就成了众人瞩目。 他们都想知道,陈彻究竟哪点好,才能让温以彤放弃景王,选择了他? 因而温国公府刚挂上红灯笼,便有人来打听了。 而温以彤这门婚事,温国公府也是高朋满座。 不论是想要看笑话,还是真心祝福,最少排面是给足了的。 只是,在瞧见那聘礼时,众人的脸色便忍不住变了。 这也太少了! 只见陈家的人拿出了一张聘礼单子,一眼看过去,上面的字少得可怜,大半都是空白的。 “这便是陈家给的聘礼?我瞧着怎么有点少?” “好歹是书香门第,这样的聘礼,未免也太过寒碜了。” 哪怕是坐在闺阁中,温以彤也能听见外面的窃窃私语,她听着这些话,脸色铁青。 “聘礼是什么?有多少?”温以彤问着如意。 如意根本不敢往外看,对上温以彤质问的目光后,她声音极小:“奴婢也不知道,许是那些夫人小姐们听错了。” 温以彤却不信,她当即就要将盖头扔掉,快步走出去。 “小姐!”如意死死的拦住了她,抱着她的腰急声道,“无论聘礼是多是少,您都要在今日嫁给陈公子!您就算此刻冲了出去,与她们理论,都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到最后,也只是给京中的人平添笑料罢了!”如意还是头一次如此疾言厉色地同温以彤说话。 她对温以彤素来都是捧着的,唯恐惹了温以彤生气。 然而在今日,她不得不实话实说。 这场婚事已成定局,温以彤无论作何争吵,都改变不了这个结局。 既如此,倒不如老老实实地行了这个礼,免得再给旁人茶余饭后多添笑料。 她这番话,倒是将温以彤劝住了。 可温以彤还是脸色铁青地指使她:“去拿聘礼单子过来,我要看。” 见如意还愣在原地不动,她强忍住不耐,沉声道:“我只是瞧一瞧,你放心,事已至此,就算我闹,又能闹出什么结果呢?” 如意再次看了她一眼,见她的确不再像之前那样震怒,这才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给您拿。” 温以彤点点头,见如意出去后,她死死的捏住一双手,嘴里已然有了血腥味。 等了许久,如意才进来。 她手中握着那张薄薄的纸,只一眼便能看到上面那几行字。 “三千两?” 温以彤一个箭步冲了上前,她紧紧地捏着这张纸,不可置信地翻来覆去又看了又看。 “只有三千两?” 她恨不得将这张纸盯出一个洞来。 然而无论她怎么看,都无法改变聘礼只有三千两的事实。 三千两的聘礼,若是放在小门小户,那自然是好的。 可她是温国公府的嫡女! 她的姨母是贵妃! 陈家怎么敢? 这三千两不过是她一副头面的价钱!她的嫁妆价值十几万两,陈家就拿三千两的聘礼糊弄她? 温以彤气得浑身发抖,她死死的捏着这张纸,仿佛手中捏着的是陈家人的性命一般。 如意面露忧色,身子还守在门口,唯恐温以彤会在此刻冲出去。 好在是温以彤在愤怒过后,便又冷静了下来。 她闭了闭眼,目光落在如意的身上:“去打听打听,这聘礼是谁做主给的?” 如意早已是打听好了,但还是支支吾吾地说着:“奴婢也只是听到了一点风声……” “说!”温以彤声音都破了。 如意不敢再隐瞒,连忙道:“听闻是陈夫人的意思。” 温以彤闭上双眼,眼底的恨意一点点浮现:“她敢如此对我?” 不过是个小小的七品官的夫人,平日里见了她都要行礼,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对她? 温以彤的一双眼睛都变得赤红,偏偏她还要忍住怒火,一声不吭。 见她这般模样,如意都愣住了。 如意想要劝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好在是这时,温夫人匆忙赶了过来。 她显然也是听说了聘礼只有三千两的事,在看到温以彤这般模样的时候,她心便是一沉。 这一看就知道,温以彤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彤儿。”温夫人小心翼翼的走到温以彤身边,语气间满是担忧,“你放心,我定会替你做主,让那个女人付出代价!” 温以彤低着头,一声不吭。 她越是这样,温夫人越是心慌。 温以彤若是发怒发疯,她还知道该如何安慰,可现在…… “彤儿,你……” 温夫人刚要开口,目光便落在了温以彤泪如雨下的脸上。 她顿时慌了手脚,想要出声安慰,却堵在了最终。 她该如何劝说? 还未等她想出如何劝说的话语时,温以彤便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 “不劳母亲费神了。”温以彤低声道,“这件事我自会处理。” 她眼中还有泪光,但整个人却完全不一样了。 见此情景,温夫人却有些不安。 温夫人低声道:“你能对她做什么?倒不如将此事交给我,我定能替你将她整治得服服帖帖。” 此刻温以彤却低声道:“为何要整治她?她是我未来婆母,我自然是要对她恭敬一些。” 温夫人不可置信的望着她:“你疯了不成?” 温以彤摇了摇头:“母亲,您不会明白的。” 她相信,温舒窈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她定会与温舒窈一样,成功获取陈夫人的欢心。 只要能牢牢抓住陈夫人的心,那陈彻定会敬重她。 陈彻这样有孝心的人,自然是以陈夫人的意见为主。 温以彤早已是在心中下定了决心,她眼神几经变化,最终变得坚定无比。 “母亲,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知道该怎么做。” 第86章 成了笑话 温以彤的这场婚事,在京城可是出了大风头。 三千两的聘礼,与十几万两的嫁妆相比,这样大的差距,就算是低嫁也不是这样的做法。 陈家的抠搜,温家的倒贴,无不让人津津乐道。 而送亲的队伍到了陈家,瞧着宴席上的菜色,一个个更是目瞪口呆。 “这都是些什么菜色?怎么尽是些普通的东西?” 陈家虽是末流世家,但好歹挂上了世家二字,这样的菜色,着实不该出现在这。 山珍海味四个字,与这一桌子的菜色一点边都搭不上。 养气功夫最好的温夫人,在瞧见这一幕后,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她双目怒视陈夫人。 “你这是何意?”温夫人素来瞧不起陈家,说话时语气高高在上,纵然愤怒,但眼中的不屑居多。 陈夫人最厌恶最在意的,便是温夫人这高高在上的姿态。 她当即就嚷嚷了出声:“是你家女儿非要贴上我家!我们陈家本就是小门小户,哪来的银子置办与你们温国公府地位相匹配的宴席?” “你若是想要山珍海味,倒是给银子来啊!”陈夫人说到这,啐了口唾沫,市井泼妇一般地叉着腰,“没那银子还来撑脸面!呸!” “让我们都来瞧瞧温国公府的……” 陈夫人话刚说出口,便被林嬷嬷死死的捂住了。 “陈夫人,你难道以为,我的女儿嫁到你们陈家来,就由你们陈家搓圆搓扁了?”温夫人冷笑,“你可别忘了,你的儿子,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举人。” “若是惹怒了我。”温夫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陈夫人目眦欲裂,“他这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 “你好狠毒的心!”陈夫人咬牙切齿道,“他也是你的女婿!他若是不好,你的女儿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和离罢了。”温夫人语气平缓,“和离完,她还是温家的嫡小姐。” 温夫人对上陈夫人愤恨的双眼,突然冷笑出声:“为了儿子与你们陈家的前途,你最好还是老实些。” “今日一事已经发生,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我也无需与你计较。”温夫人一字一句,警告道,“但若是再有下次……呵……” 她一声冷笑,在陈夫人惊恐的眼神中说出了最后一句话:“陈彻今后的仕途,可就看你的表现了。” 陈彻就是陈夫人的一切,温夫人此举,无疑是牢牢抓住了她的命脉。 她的眼神一阵变化,最后冷冷地盯着温夫人:“不愧是温国公府!这一手仗势欺人的手段,耍得真是漂亮!” 温夫人只不屑的看了她一眼,便带着林嬷嬷转身离去。 不过是个小门小户的没眼色的蠢货,若非她一时不察,让温以彤钻了漏洞,陈夫人怎配站在这同她说话? 温夫人不屑的背影,让陈夫人几欲呕血。 此前迎娶国公府最受宠嫡女的好心情,在此刻一扫而空。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让温以彤进门! 可怜了她还未出世的孙子! 不对! 陈夫人眼神一冷,便盯着身旁的冷嬷嬷道:“那个孩子……” 冷嬷嬷立刻答道:“夫人,那女人福大命大,不仅人没事,就连小公子都没有半点损伤呢!” 听得这话,陈夫人冷冷一笑:“温国公府仗势欺人,我那亲家眼高于顶,这嫡孙断然不是向着我们陈家的!” “从今日起,将婉娘接走。”陈夫人一句一句的吩咐,“我要好好培养我们陈家的孙子!” 冷嬷嬷心中咋舌,但却不敢多说一句。 主子的决定,又岂是她们这些下人能决定的? 宴席草草结束,见了这些菜色,原本想着攀附温国公的人家,送完贺礼吃了几口菜离开。 而那些看在温国公府与张贵妃面子上来的权贵,瞧这寒酸模样,将贺礼放下就走了。 他们自诩是有头有脸的世家,自然不会说难听的话,可他们的行为,已然足以让人知晓他们的态度。 就连温夫人,也不顾女儿面子,离开了此处。 新房内,温以彤孤零零地一个人,身旁只有如意相伴。 她手指不由自主地攥成了一团,此刻最让她不喜的如意,也成了她的依靠。 “如意,母亲呢?” 温以彤声音有些颤抖,这是她大婚当日,哪怕她深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但温夫人不在身旁,难免会让她感到一丝不安。 对上温以彤不安的眼神,如意顿了顿,才道:“夫人说,这是您出嫁,大婚当日,她身为娘家人,也不好在陈家多停留。” 这话温以彤自然不会相信,她闭了闭眼,昏黄的烛光下,她的脸庞仿佛被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如意看在眼里,欲言又止。 片刻,她听见了温以彤冷淡的声音。 “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她低声道,“你们都觉得我选错了人。” 如意低声道:“可是陈家与景王府……这是天壤之别。” “小姐,聘礼您都是见过的,景王府的聘礼足足有一册,且都是价值千金的东西。” “可陈家……不是奴婢说话难听,陈家给的聘礼,还不如景王府聘礼中的一件。” “够了!”温以彤厉声呵斥着如意,“你们只懂得看眼下利益,你们又怎会知道……” 说到这,温以彤便冷笑出声。 等到谢景寒被打得落花流水,大败而归,她们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有多么正确了。 此次与北狄大战,便是谢景寒跌落神坛的时候。 从这以后,谢景寒再也不是战无不胜的战神王爷。 而他在皇帝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也会被二皇子所取代。 风光无限的景王府很快就会成为历史,最后,世人只会看到落魄的谢景寒,与生不如死的温舒窈。 一时的风光罢了,也只有温舒窈这样的蠢货,才会将其视作向上爬的契机! 温以彤冷冷一笑,转而问起了陈彻的下落。 “陈彻呢?” 如意闻言,犹豫了一会。 温以彤的视线扫来,她才低声道:“姑爷醉酒,已经歇下了。” 她见温以彤的脸色变得奇差无比,心猛地一颤。 第87章 竟然赢了? 温国公府的笑话,在一夜之间传遍全城。 但对此,温以彤毫不在意。 她在等一个消息,一个从边关送来的消息。 新婚第二天,她早上刚醒,就派人去将醉酒的陈彻叫醒,一边让如意去城外探听消息。 若是她没有记错,今日就该有边关急报送来了。 陈夫人对温夫人深恶痛绝,但见温以彤对陈彻的学业如此上心,她心中的不满也消散许多。 “她母亲虽是个混账东西,好歹她是一心向着彻儿的。” 一旁的冷嬷嬷不住点头。 但在陈彻看来,却完全不是这样。 对于娶了温以彤这件事,陈彻始终耿耿于怀。 醉酒醒来看到温以彤这张堪比学院老夫子的脸,他更是觉得倒尽了胃口。 于是,他将温以彤一把甩开,摇摇晃晃的走到了外面。 “少管我。”他冷笑.“别以为成婚了,你就能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 “女子在家从夫!”他恶狠狠道,“你若是再对我指手画脚,我便一直休书,将你休了!” 温以彤被气得胸口不断起伏,盯着陈彻看了许久。 片刻,她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自己的心情,低声道:“春闱在即,夫君还是多将心神放在学业上。” “待一举夺得探花,你再玩乐,我绝不拦你。” 陈彻闻言,毫不顾忌温以彤难看的脸色,直接冷笑道:“探花?我看你是疯了!” “这探花若是说得就能得的,世上又怎会有白发苍苍还在考科举的学子?” 陈彻提及此事,福至心灵,他冷眼盯着温以彤:“怎么?你后悔嫁我了?” “你是觉得,我若成了探花,才算与景王旗鼓相当?你才能比过你的姐姐?” 陈彻一语中的,他眼看着温以彤的脸色变得铁青,心也跟着冷了下来。 “既如此,你为何还要嫁给我?不惜使出那样的手段?” 陈彻脸色同样铁青,亏得他当初天真的以为,温以彤当真是看中了他。 可现在看温以彤这模样,分明是没看中他。 既如此,为何还要嫁给他? 陈彻心中只剩下了这个疑问,他死死的盯着温以彤,仿佛要得到一个回答。 但回答他的,只有温以彤匆忙离去的背影。 “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 温以彤匆忙离去,她的神情逐渐变得焦灼起来。 “还没信吗?” 温以彤问着身旁的如意, 如意刚要摇头,余光却看见了一道身影快步走来。 见到这道身影后,她欣喜若狂:“小姐,来信了!” 温以彤立刻上前:“边关又消息了?” 报信的人连忙点头:“是!边关有消息了!” 温以彤高兴问道:“是跟景王有关的?” “正是!”报信的人飞快道,“跟边关战报有关。” 温以彤脸上的笑容刚浮现,便听得报信的人接着说道,“咱们胜了!边关大捷!” 霎时间,温以彤的脸色沉了下来。 她冷冷的盯着来人:“你再说一遍?” “边关……边关大捷……” 他不知温以彤为何回事这样的神情,可这样的好事,不该高兴吗?北狄屡次侵犯边关,残害他们无辜百姓,此次能再将北狄打败,是举国欢庆的大喜日子! 可是他看温以彤这模样,反倒像是……希望北狄得胜一般。 这样的心思,怎能是……怎能是温以彤能有的! 温国公虽然已经领了闲职,但温国公这个爵位,可都是祖上在马背上打下来的。 身为温家人,怎能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温以彤的脸色已然不能看了。 她顾不得身旁两人不安的神情,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不该是这样的! 梦中,谢景寒输给了北狄,害得五万将士丧命边关。 此次战役过后,谢景寒的名声一落千丈。 就连皇帝,对他也是训斥居多。 她当时听得朝堂上的那些事,被吓得魂飞魄散,当天便逃回了温国公府。 但她对谢景寒,也不是半点情意都没有,若谢景寒愿意来服软,来接她,她一定愿意回景王府。 谁知…… 谁知谢景寒毫不关心她的去向,她在温国公府受尽白眼,忍受了无数温舒窈光环带来的刺痛,却还是没等到谢景寒。 她想着,总该轮到温舒窈来经历这一切了。 可现实给了她沉重一击。 谢景寒竟然赢了! 凭什么?谢景寒竟然赢了? “你再去打听!”温以彤不愿相信,“看看事情是否有出入!” 送信的人只觉得两眼一黑,但在温以彤的冷眼下,他又只能唯唯诺诺的应下了。 “属下这就去打听。” 他赶紧离开,唯恐再从温以彤嘴中听出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在他离开后,温以彤再也强撑不住,她靠着如意的手,瘫坐在了石凳上。 “怎么会这样?”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温以彤口中喃喃念叨着,如意见她这幅模样,抬头看了看天。 如意总觉得,温以彤这模样,像是被鬼上身了。 思及此处,她背脊发寒。 明明是青天白日,烈日炎炎,她偏偏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而在这时,温以彤猛地站起身,朝着书房走去。 “小姐!”如意一看她气势汹汹的模样,就猜到了她的目的。 ——分明是又要去找陈彻! 两人刚刚争吵完,再去一次,除了让两人互相厌恶外,还能有什么作用? 然而温以彤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事已至此,她必须要让陈彻成为探花。 唯有这样,她才能放心。 如意眼见温以彤大步流星地走进书房,而后书房内传出了温以彤的一声歇斯底里地呐喊:“你们在做什么?” “陈彻!今日可是你我成婚第一日!” 如意一听,不用看也知道书房内发生了何事。 下一刻,一个衣衫不整的丫鬟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而屋内,则传出了陈彻不耐烦的声音:“不过是个丫鬟罢了,你大惊小怪什么?” 屋内两人的争吵越来越大声,如意闭上了双眼,预料到了以后的每一日,恐怕都是如今日一般。 第89章 王爷回来了 尚在睡梦中的温舒窈,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只是今日这一觉,睡得实在不安稳。 哪怕在睡梦中,也总觉得有人在身旁窥伺。 直至喜鹊小声地喊了一句:“王爷回来了。” 她见温舒窈皱了皱眉,便知温舒窈是要醒了,赶紧脚下一溜烟——跑出了卧房。 身后谢景寒的眼神虽没有太多情绪波动,然而喜鹊对他的害怕,是深入骨髓的,能鼓起胆子叫温舒窈醒来,已是不易。 谁能想到,不过半个月的功夫,谢景寒就回来了。 想到这,她缩了缩脑袋。 屋内,温舒窈悠悠转醒,她揉着眉心,眼睛还闭着,开口便是:“王爷?王爷怎么会回来?这才……“ 她眼睛睁开,待看清楚站在眼前的高大人影后,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下一刻,她便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而谢景寒,也在此时转过身去。 若仔细观察,还能发觉他耳尖泛着红。 温舒窈手忙脚乱地披上衣裳,精致的脸上一片绯红:“王爷回来,怎么也不命人通传一声?” 虽说两人已经是夫妻,但这夫妻之间多少真多少假,他们心知肚明。 谢景寒轻咳一声,随即低沉的声音响起:“此番回京,本王给你带了些东西,想必你会喜欢。” 闻言,温舒窈诧异抬头。 这是谢景寒会做出的事? 她心中这个念头刚浮现,便瞧见了几个丫鬟在司青的指使下,将一盒盒的檀木盒放在了桌上。 这几个木盒精致小巧,根本装不下什么东西。 除非是…… 这个念头刚从温舒窈的脑海中浮现,几个丫鬟已经殷勤的将木盒打开。 待看清楚里面放着的东西后,她诧异抬眸,毫不遮掩眼中的惊喜:“这是王爷特意给我带的?” 谢景寒微微颔首,俊美的眉眼间云淡风轻:“是战利品。” 他简短说了一句话,司青却早已从同伴那打听到了细节,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王爷初到兖州,不等北狄人反应过来,便率兵杀入了北狄营地中,生擒了北狄大将耶律寒!” “耶律寒被俘虏,北狄士气大减,王爷乘胜追击,率人将整个营地都拿了下来,此次生擒了五千多的北狄将士,这可是北狄的精锐!听咱们的探子说,北狄王急坏了,正想着该怎么将这些人赎回去呢!” “北狄人盛行珠宝,尤其是猫眼石,想必这是王爷在生擒了耶律寒后得到的战利品。” 他滔滔不绝地将话说出来,眉飞色舞的,活像是亲眼瞧见了一般。 温舒窈听着,眉眼弯弯,尤其是在见他满脸对谢景寒的崇拜后,忍不住笑了出声。 “原来如此。”她捧过一个丫鬟手中的木盒,眼中亮晶晶的,“多谢王爷还记得我!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她眼眸明亮,就连木盒中璀璨的猫眼石,都及不上她明眸的半分风姿。 谢景寒下意识避开了双眼,竟不敢细看。 “这是赔礼。” 谢景寒心中有着复杂情绪,可他面上仍是那副淡漠的神情。 “本王不在京城的这些时日,让你受委屈了。” 他知道,自己不在京城,温舒窈会面临怎样的困境。 纵然有景王妃这层身份在,但冷言冷语总会传到温舒窈耳中。 说到底,是他愧对温舒窈。 听着这番话,温舒窈诧异地睁大了双眼。 她的眼睛漂亮极了,就如璀璨银河,倒映着谢景寒高大的身影。 “王爷怎会这样想?”温舒窈真心实意道,“能够嫁给王爷,已经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定是老天见她上辈子勤勤恳恳操劳,这才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让她嫁给了谢景寒这样的好夫婿。 不仅不着家,还有大把的银子供她挥霍。 温舒窈说这话时极为诚恳,任谁都能看得出她的心意。 谢景寒对上她真挚的凤眸,喉结一紧。 “不必如此。”他大脑空白了一瞬,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 说完后,他就后悔了,好在是温舒窈仍是凤眸含笑,显然并未因为这话心生不满。 司青眼尖,看出了谢景寒的不自在。 聪明如他在这时飞快提议:“既然王爷回来了,不妨陪王妃去咱们府中的各个庄子走一走?此前王妃还因为没去巡视庄子,被不少人嘲弄了呢。” 谢景寒皱了皱眉:“将名单呈上来。” 他说这话时,神情颇为冷肃,大有要去找这几人算账的架势。 司青啧啧称奇,却也准备将名单统计一番,还是温舒窈出声制止:“都是内宅妇人之间的交锋,何须王爷出马?” “这点小事,我能解决。”她语气轻松,神情更是笃定。 见状,谢景寒沉默了一会儿,便略过此事不提。 “若需要人手,便告诉司青,他会带人去替你撑场子。” 这番话,能从谢景寒嘴中说出来,在司青看来,就如同天方夜谭。 他心中不住惊奇,但同时,他也知道了在谢景寒心中,温舒窈这位王妃的身份可不仅仅是名义上的妻子那么简单。 毕竟,王爷三日前刚打败北狄,三日后就能出现在京城,这样快马加鞭,只是为了回来给王妃送上一份赔礼。 这样的心意……太过罕见。 司青将此事牢牢记在心中,不住提醒自己。 如今王府已经有女主人了,这可是王爷承认的女主人! 在房内简短交谈几句,两人便陷入了沉默。 最后还是温舒窈开口,她眉眼盈盈:“王爷,您刚回京,恐怕还未去宫中见陛下娘娘,不如换身衣裳,去宫中?” 谢景寒战功赫赫,又兵权在握,哪怕与皇帝皇后关系再好,也要小心行事。 朝堂上水深得很,稍有不慎,便会被人抓住把柄。 他这样的将领回京,第一件事,就应该去宫中觐见。 谢景寒闻言,多看了眼温舒窈。 他与帝后的关系,旁人也是与温舒窈一样的猜测。 唯有他清楚,他们之间绝不会发生兄弟相残的事。 不过,既然温舒窈开口了,那他去一趟宫中也无妨。 权当是让温舒窈放心了。 第90章 偶遇 巡视庄子不是什么大事,也无需兴师动众,有谢景寒这尊大佛在,再不老实的庄头,也要服服帖帖。 因此,温舒窈与谢景寒轻装便行,只带了一百来个护卫,便去了京郊。 景王府家大业大,其中不少庄子,都是皇帝赏赐,前身是皇庄。 这样的庄子占地好,产出也多,今日要去的,就是位于京郊的泉水庄。 恰如其名,这泉水庄中,有着许多温泉,是秋冬温养的好地方,连带着附近的几个庄子,也是京中贵人常去放松的去处。 当初皇帝将这泉水庄赏赐给谢景寒时,不少大臣都颇有微词,御史更是接连弹劾,觉得皇帝此举过于宠溺谢景寒。 就连几个皇子,也对此愤愤不平。 毕竟在他们看来,这样好的庄子,就该留给自家人享受。 谢景寒虽是皇帝的亲弟弟,但兄弟之间,哪有父子之间亲近? 怎奈何他们怎么想都没用,皇帝决定的事,就不会更改。 泉水庄就这样落入了谢景寒的手中。 车驾浩浩荡荡的行驶在路上,若非马车上景王府的徽记,过往的人都不敢认这是景王府的马车。 要知道,谢景寒出行,那是出了名的简洁。 然而带上温舒窈,纵然再轻装便行,也有不少东西要带。 加上齐嬷嬷对温舒窈十分喜爱,在出行打点上,也花费了不少心思,一共三驾马车,除了主人家坐的,其余两架,都是她精心为温舒窈准备的衣物首饰。 “自打成了婚。”齐嬷嬷提及此事,笑得合不拢嘴,“王爷总算是有了点人气。” 司青连连点头,对此感受颇深。 谁能想到,王爷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他们之前陪着王爷去巡视,可都是一人一马,几个时辰就到了。 但有了王妃后,这三驾马车跟着,别说是几个时辰了,今日天黑能到庄子,已是不易。 他心中腹诽了一番,但瞥见齐嬷嬷笑眯眯的双眼,顿时就将心中那些念头压了下来。 齐嬷嬷对王妃另眼相看,他可不敢多说。 “王妃娶得好。”齐嬷嬷连声说道,“换在之前,我可从未想过能见王爷这样体贴的模样!” “再过不久,想必就能抱小世子了。” 齐嬷嬷有着美好愿景,知晓两人成婚内情的司青不置可否。 最前方的马车内,温舒窈主动抬手,替谢景寒斟了一杯茶,不着痕迹地问道:“王爷回京后,不少皇子都送来了拜帖。” “一并拒绝了便是。”谢景寒俊美的眉眼间没有一丝波动,“他们心思不纯。” 闻言,温舒窈松了口气。 谢景寒知道这几个皇子心思不纯就好,只是二皇子与张贵妃的事……谢景寒又知道多少呢? 她眸光微微转动了一下,心中思忖片刻,到底是没有将那个问题说出口。 这样的事关系重大,虽说她跟谢景寒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这样的底牌,还是暂且留着。 于是,她乖巧点头:“我都记下了,您放心,若非是您同意,我绝不会收下他们的拜帖。” 两人正说着话,便感到马车停了下来。 然后传来了司青兴奋的声音:“王爷,泉水庄到了!” 总算是到了!这一路他坐在马车上,屁股都坐疼了。 齐嬷嬷与喜鹊两人上前来,将车帘掀开。 收到了消息的泉水庄众人,早已在外等候。 每年都要见一次谢景寒的他们,并不惊讶谢景寒的到来。 他们真正想要见的,是温舒窈这位王妃。 景王府有了王妃,与庄子有关的事,自然是王妃一应处理。 他们这些庄子的佃户,就是靠着庄子的产出活着,若王妃是个菩萨心肠,他们自然能过上好日子,可若王妃是那样贪心不足蛇吞象的…… 于是,他们便纷纷想要来见一见这位王妃是什么模样。 温舒窈在谢景寒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 谢景寒此举,让不少人都重新审视起了这位王妃的地位。 他们不近女色的王爷,竟能对一个女子体贴至此,着实是让人惊讶。 他们的视线,温舒窈自然有所感觉。 她感激地朝着谢景寒投去一个眼神,低声道了一句:“多谢王爷。”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疏。”谢景寒同样低声回了一句,“你是景王府的女主人,他们对待你,就该像是对待本王一样。” 谢景寒这样说,温舒窈自然是眉眼弯弯应了下来。 不过,说归说,她可不会将谢景寒这些话当真。 一行人走进泉水庄的同时,在泉水庄附近的别庄内,一行人也缓步走到了此处。 温以彤坐了半日的马车,胃里一阵翻腾。 她在如意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待看清楚眼前破落的小庄子时,她眼前更是一黑,恨不得当即打道回府。 “这就是她让我来泡温泉休养的庄子。”温以彤一阵咬牙切齿,“这不就是一处农庄?” 如意瞧着这模样,也是心中暗骂。 这样的农庄,还不如不来。 一来到这,温以彤的脾气定会大涨,往后这几天,她不用想也知道会是怎样鸡飞狗跳的日子。 而在马车后方,陈彻阴沉着脸走了出来。 “我们陈家只有这样的条件,你若是嫌弃。”他轻嗤了一声,“不妨与我和离。” 温以彤虽是想要诰命,也想要陈家以后的荣耀,可她被温夫人娇宠着长大,从来都不知服软为何物。 听得陈彻一句话,她心中的怒火腾的一下就升了起来。 “你母亲之前可是同我说,这是你们陈家的别庄,隔壁就是皇庄,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可你瞧瞧,这一个院子,与你母亲所说的话有几分相似?” 陈彻语气不耐:“隔壁就是泉水庄,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打听。” “若非母亲相逼,我还不愿同你这女人出来。”陈彻冷笑了一声,“与你这样没趣的女人出来,能有什么好心情?” 他的话,温以彤已经听不见了,此刻温以彤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泉水庄? 第91章 亲眼见证 泉水庄? 这个名字,温以彤记忆犹新。 她自幼就在母亲悉心教导下学会了管家这样的庶务,来到景王府,本以为可以一展身手,让所有人都见识见识她的本领。 于是,在同齐嬷嬷一番争吵占据上风后,她带着齐嬷嬷等人巡视庄子,巡视的庄子第一个就是泉水庄。 泉水庄是个好地方,里面的油水自然也多。 她身为景王妃的女主人,自然见不得这样作奸犯科的人。 于是她在发觉账本有猫腻后,当即派人拿下了泉水庄的庄头。 从那以后,噩梦就开始了。 泉水庄的佃户们竟无一人是站在她这边的,反倒是纷纷为庄头说话,她还未拿泉水庄杀鸡儆猴,自己王妃的威严已经没了。 她抓住账本的错处,要将庄头押送至府衙,谁知那些佃户们竟然胆大包天,合起伙来将她堵在路旁,若非谢景寒及时过来,她的性命恐怕就要交代在那了。 她本以为,谢景寒的到来能替自己做主,谁知谢景寒语气冷漠,一开口就是让她放过庄头。 可她维护的都是景王府的利益!凭什么就这样放过庄头? 她自是不愿的,怎奈何谢景寒一声令下,所有的人都不再听她的使唤,泉水庄一事,让她颜面扫地,恨毒了齐嬷嬷,也怨恨上了谢景寒。 恍惚间,梦中那一幕幕又在眼前浮现。 她死死的捏住了一双手,神情难看。 “她也来泉水庄了?” 她低声问着,虽没有指名道姓,如意却是一听就听出了她所指的人是谁。 如意面露迟疑,这些小道消息,早已是在下人中传遍了。 其中谢景寒体贴备至,亲自陪温舒窈来巡视庄子的事,也被人大肆宣扬,那有心人摆明了是要看温以彤的笑话,她便将这个消息按了下来。 瞧着温以彤的神情,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若说了,温以彤必定要发疯,若不说…… “快说!”温以彤语气不耐,厉声呵斥,“你究竟有没有将我当做你的主子?这样要紧的事,你竟然也瞒着我?” “奴婢事担心您!”如意摇头,飞快道,“奴婢事担心您会因为此事气坏了身子,这才遮掩了下来。” 瞥见温以彤愈发不耐的神情,她飞快道:“今日清晨,景王陪同景王妃……” 她不敢再往下说,因为此刻温以彤的神情,已然黑如锅底。 她毫不怀疑,自己若是再往下说,下一刻迎来的,就是响亮的耳光。 温以彤站在马车前,明明是大好的阳光,她却觉得浑身冰冷。 竟然是谢景寒亲自陪着温舒窈来的?他对温舒窈……就这样特殊?就这样喜爱? “小姐……”如意面露担忧,“您何必在意二小姐……无论在何时,大小姐的婚事,都是您不要的。” 旁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 陈彻这门婚事,在外人看来千不好万不好,却也是自家小姐抢来争来的。 如今温以彤这样气急败坏,她当真是不明白。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她欲言又止,却不敢展露心中所想,一直死死的低着头。 温以彤眼前一黑,唯有紧紧地抓住如意的手,方才能够站稳。 她是知道景王府内里的污糟事,这才愿意将旁人看来的大好亲事让给温舒窈。 无论如何她都没有料到,温舒窈会与谢景寒这样恩爱。 难道说众人口中所说的玉面修罗,竟然也会被美色所迷? 温舒窈全身上下,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地方是能比过她的? “我要去瞧瞧。” 温以彤开口,便让如意愣住了。 如意迟疑了许久,方才颤颤巍巍地开口:“您要去瞧什么?” 温以彤双唇紧闭,脸色苍白。 她不再开口,可如意已经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如意心中暗叹一声,今日恐怕又要生出事端了。 可温以彤在说完这话后,就下定了决心。 她不相信谢景寒会这样对待一个女人,她要亲自去看。 如意劝无可劝,只能委婉道:“姑爷还在这,您是不是要同姑爷说一声?” “小姐,您如今已经同姑爷成了婚,若是被姑爷知晓您如此关注景王府的事,恐怕会让姑爷心生不满。”如意低声道,“还是找个恰当的借口去泉水庄。” 此话一出,温以彤便沉默了下来。 如今这情形,她若是再表现出对景王府的关注,的确会让陈彻心生怀疑。 沉默片刻,她道:“就说我想去山上打猎,问他是否愿意陪我一同前往。” 这个问题,不用猜测她都能想到陈彻的回答。 果然,如意去了一会儿,便神情轻快的走了过来。 “姑爷说了,他还有不少课业没有完成,就不陪您去山上了。” 如意说这话十分委婉,事实是陈彻听得这个邀请,便连连摆手,直接大摇大摆的将身边丫鬟带去了卧房。 这些事,如意根本不敢向温以彤透露。 温以彤冷笑了一声,她捏紧了一双手,淡淡道:“且由他去。” “待我将此事解决……”温以彤眼神暗沉下来,“定要督促他的学业。” 如意在心中暗叫不好,瞧着陈彻与温以彤这样僵硬的关系,就算真的督促了学业,又能如何? 而且她还从未见过一个要考春闱的人如此玩乐,哪怕是对面侯爵府的世子,也是头悬梁锥刺股,一心只考春闱,陈彻这样…… 不过见温以彤神情,她又将心中所想咽了下来。 温以彤可是信誓旦旦地说陈彻有探花之姿,她哪敢在温以彤如此上心时,说陈彻的不是? “既如此,那就上山。”温以彤握着拳,眼神坚定。 温舒窈必定是用了什么法子,才会让谢景寒如此上心,这一定不是谢景寒的本意。 况且…… 她也想要知道,在泉水庄这庄头中饱私囊的情况下,谢景寒依旧选择包庇,温舒窈会怎么做。 温舒窈虽蠢笨,但在银子上,她是最看重的,庄头中饱私囊,她如何能忍受? 想到这,温以彤便要笑出声了。 第92章 王妃的意思就是本王的意思 泉水庄中,温舒窈与谢景寒携手走在小路上。 到底是皇庄,纵然是庄子里的小路,也都铺满了鹅卵石,竹林与周遭的房屋相得益彰,颇有一番野趣。 温舒窈的手被谢景寒虚握着,她知道,这是谢景寒帮自己在下人面前立威。 可哪怕知道谢景寒的用意,但在两人手指交握时,她的脸上不可避免的浮现出两抹绯红。 她不曾瞧见的是,谢景寒的耳根也通红一片。 落后两人几步的齐嬷嬷早已是察觉到了谢景寒的异样,她一双眼中满是兴奋,低声道:“老婆子我果然猜得不错!王爷与王妃两人,分明都是互有情意的!” 若没有情意,两人之间怎会如此契合?她们这浩浩荡荡的一群外人都融不进去。 司青见她如此兴奋,忍了又忍,到底是没有将温舒窈与谢景寒成婚的真相告诉齐嬷嬷。 若齐嬷嬷知道自己看好的王爷王妃这对神仙眷侣,只是为了利益捆绑在一起,恐怕又要捂住心口要找大夫了。 “多谢王爷。”温舒窈思来想去,还是轻声细语的同谢景寒道了一声谢。 说到底,谢景寒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帮她。 听得温舒窈克制有礼的话语,谢景寒眉间飞快地划过了一道不悦的冷意。 不过,也只是片刻的功夫,他便恢复如常。 庄头笑呵呵的在前方带路,但心中已经是一片惊惶。 庄子的账本,可不能细看。 可他方才见这位王妃的模样,分明是个精明的,若是从账本上发现了端倪,他只怕是…… 思来想去,他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忧愁,还是身旁的夫人用力地戳了戳他的腰:“还没开始查账呢!你担心什么?” 话虽如此,庄头仍然心不在焉。 庄头夫人早早地将宴席备下,她陪在温舒窈身边,小声介绍着庄子上的产出。 说了一半,温舒窈在此刻抬手,她心猛地一沉,还以为自己是说错话了。 “方夫人不妨坐下来一并用膳。”温舒窈朝着她轻柔一笑,“你与庄头照看庄子不易,又精心备下了这样一桌菜,总不能让你们站着伺候。” 喜鹊会意,立刻跑上前来。 “王妃有奴婢伺候就够了。”喜鹊脆生生的地说道,“夫人还请用膳。” 方夫人有些惊讶,更多的是受宠若惊。 她扭扭捏捏地坐在温舒窈身边,想要说些什么,但见到对面自己丈夫一脸不安,心中暗骂他不争气。 现在分明是说庄子难处的好时候,怎么到这时候,就一声不吭了呢? 方夫人思来想去,还是厚着脸皮说道:“王妃心善,小的自然也不能瞒着您。” 她一开口,对面的方庄头就瞪大了双眼:“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方夫人冷着脸:“就算现在不说,但以王妃的聪慧,必定也能从账本中看出端倪,我倒不如现在同王妃解释!” “夫人有话直说。”温舒窈对方夫人这样直爽的性格十分欣赏。 其实这些庄子上的事,她前世早已摸清楚了。 不外乎就是中饱私囊,譬如跟佃户要六分的收成,账面上只记三分。 但她今日来泉水庄,看到的佃户大都红光满面,穿着打扮虽然简朴了些,但精神头都不错,不像是被方庄头压榨的,而且他们对方庄头十分尊重,若方庄头像陈家那些庄头一样,可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因此,在方夫人开口后,温舒窈就决定给他们这个机会。 账面上的问题,她一眼就能看出来,可若是方夫人的解释到位,她当做没瞧见也不是不行。 水至清则无鱼,方庄头能将偌大一个泉水庄管理得井井有条,每年光是给王府的收益就能有几万两银子,这样好用的人,有点缺点也不是不行。 这样想着,温舒窈目光愈发温和。 方夫人在她的目光下,逐渐有了胆子,低声道:“是咱们庄子上的事。” “您也知道,佃户们不容易,我们方家也是佃户出身,自然清楚他们的不易,此前庄子上的佃户们,都是交四成的收成,可去年天灾,收成减半,若再交四成,恐怕就活不下去了……于是……” 温舒窈漂亮的眼眸轻轻眯起,难道说,这账面上的手脚,是为了佃户们做的? 方夫人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 “于是,我们便将庄子一部分的收益……当做了这些佃户上交的收成。”方夫人说出这话,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起来,“因此,上交给王府的银子,少了几千两。” 她话说出口,方庄头已经跪下了。 “还请王爷王妃责罚!” 他大汗淋漓,却不得不低头认罪。 这样的事,足以要了他一家老小的性命。 他涕泪四横:“这都是小的一人的主意!还望王爷王妃看在我这些年兢兢业业的份上,饶过我一家老小的性命。” “还没定罪呢。”温舒窈摆了摆手,“方庄头不妨先起来。” “账本呢?”温舒窈问着情绪还算稳定的方夫人,“我来瞧瞧账本。” 既然已经将事实和盘托出,方夫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当即就叫人将两本账本拿了出来。 一本是假的,一本是真的。 温舒窈粗略翻了翻,心中就有了定论。 ——方夫人所言不假,这些减少的收益,的确是给佃户们垫的。 谢景寒看着她一番动作干脆利落,看着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欣赏起来。 方庄头夫妇,则是心惊胆战。 在一阵沉默后,温舒窈低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二位不必如此惊慌。” 闻言,方庄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的抬起头来。 “您……” “这件事,是王府做得不地道。”温舒窈轻声道,“有了天灾,收成减半,王府应当及时察觉,免去这一年的租子才对。” “毕竟,若是佃户们都饿死了,以后的收成又从哪来呢?” 温舒窈一番话,让方庄头红了眼眶。 他高兴极了,正欲感谢,却又顿住了。 说到底,王府还是王爷做主。 不知王爷…… 谢景寒在此刻道:“王妃的意思,就是本王的意思。” 第93章 此话一出,齐嬷嬷与司青是面露震惊,喜鹊则是在心中暗喜。 而方庄头夫妇,所有的关注点都在一件事上——他们去年所做的那些假账,竟是就这样一笔勾销了。 他们喜出望外,在互相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朝着温舒窈与谢景寒跪下。 “多谢王妃王爷宽恕!” 他们所做的这些事,不算大,但也不算小。 若真计较起来,将他们全部扭送至官府都是轻的,恐怕还要判一个抄家流放。 这样的罪行,却因为温舒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此揭过。 他们心中感恩至极,这一年来心中的那些忐忑不安,彻底烟消云散。 一场晚宴,将困扰方庄头夫妇最大的问题轻易解决。 温舒窈既然说了不计较,自然就不会再追究。 她当着夫妇二人的面,亲自将全部的账本烧了。 “不只是泉水庄。”温舒窈缓声道,“其他庄子也是如此,之前的账本都不做数。” 之前这些庄子是什么状态,庄头究竟从中贪污了多少银子,她都可以既往不咎。 但是…… 她看了眼方庄头,意有所指:“但从我管家的这一日起,账本每半年送来王府一次,我要亲自过目。” “你们勤勤恳恳替王府办事,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们。”温舒窈提醒道,“可若是贪心不足……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景王府名下的这些个庄子中,有像是方庄头这样一心为了佃户的好庄头,自然也有欺压佃户的庄头。 此前他们是何种模样,只要不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她都可以当做看不见,但之后这些庄子,需在她的指挥下行事。 泉水庄是王府名下最大的庄子,方庄头能将泉水庄牢牢地掌握在手中,除去他对佃户们的用心外,也与他的手段脱不了干系。 他与其他庄头,必定是互通有无。 既如此,今日自己的这番话,必定也能通过方庄头传到其他庄头耳中。 有着平安无事的方庄头在,但凡是聪明人,便不会再同她作对。 至于那些不聪明的…… 专门陪同她来巡视庄子的谢景寒,就派上用场了。 在温舒窈说出这番话后,谢景寒当即明白了她的用意。 方庄头夫妇还在诚惶诚恐的谢恩时,谢景寒语气淡漠:“若有不从者……皆押送至府衙。” 这些庄头手上没一个干净的,从前他并未将过多精力分神到这些庶务上,但他今日选择陪同温舒窈出门,就是为了替温舒窈撑腰。 温舒窈所说的是解决这些庄子积弊的最好办法,他自然要表明态度。 方庄头眼中的惊讶几乎都无法遮掩,但他是个聪明人,当即就想通了,急忙谢恩:“不论其他人怎么做,我们泉水庄对王妃言听计从,王妃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敢往西!” 他与方夫人仍跪在地上,温舒窈朝着齐嬷嬷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将两人搀扶了起来,口中还说着:“王妃心善,二位可千万不能辜负了王妃的好意。” “这个消息,也该让其他庄头知道了。” 齐嬷嬷一番话,方庄头当即道:“小的这就派人去告知其他人。” 在王府还没有女主人之前,齐嬷嬷是管庄子的人。 见她都对温舒窈如此恭敬,方庄头对温舒窈在王府的地位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此事一了,温舒窈只觉得身上的包袱卸掉了大半。 “难道之前的损失就不追回了吗?”喜鹊愤愤不平道,“奴婢方才多看了几眼账本,上面足足有几千两的亏空,泉水庄尚且如此,其他庄子的情况只会更加严重。” 喜鹊跟在温舒窈身后,口中絮絮叨叨的说着。 “好了。”温舒窈无奈提醒,“哪个庄头不中饱私囊?对以前的事斤斤计较又有何用?这是多少年的积弊了?若真要处理干净,这些庄头一个都留不住。” “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温舒窈经过前世的历练,早已知晓了事情的本质,“与其斤斤计较这些追不回的亏空,倒不如借此机会重新立下规矩。” 半年一次的查阅账本,就是她立下的规矩。 “奴婢觉得还是太过便宜他们了。”喜鹊小声嘟囔,“那么多银子呢!” 她嘟囔的话,温舒窈只当做听不见。 “王妃!您等等!” 齐嬷嬷跟在两人身后,步伐迈得飞快。 她虽然已经年过四旬,但因着习武的缘故,步伐迈得极快,很快就追上了两人。 见了她,温舒窈有些惊讶。 “王爷说,泉水庄后山是跑马的好地方。”齐嬷嬷笑眯眯道,“王妃若想去散散心,他可以陪您去。” 这话,自然不是谢景寒说的。 就连去跑马的建议,都是齐嬷嬷提的。 不过,既然谢景寒答应了,齐嬷嬷便替他在温舒窈面前美言了几句。 不然凭着谢景寒闷葫芦的脾气,她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抱上小世子? 齐嬷嬷话说得漂亮,温舒窈却不是傻的,她一听就知道这不是谢景寒的主意。 不过,齐嬷嬷一番好意,她自然不会拒绝。 “秋高气爽,正是跑马的好时候。”温舒窈眼眸中盛满笑意,“我乐意至极。” 齐嬷嬷松了口气,连忙道:“老奴这就去安排,明日一早就出发。” 她一边说着,一边介绍着后山的好去处。 “若是累了,可以去后山的山谷。”齐嬷嬷低声道,“那也是泉水庄的地盘之一,不过王爷心善,并没有将后山圈起来,附近的庄户也可以上山打柴捕猎。” “前些年方庄头在山谷里种了不少果树,现在正是丰收的季节。” “这也是难得的野趣了。”温舒窈点头附和,“明日我定要去瞧一瞧。” 齐嬷嬷闻言,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能有这样的王妃,当真是景王府之幸。 若是换做那些拎不清的,恐怕在今日晚宴上,就要派人将方庄头夫妇扭送去官府了。 到底是自己曾经管过的庄子,齐嬷嬷思忖片刻,还是同温舒窈解释了几句。 “王妃聪慧,今日没有将事情闹大,定然是同老奴想到一块去了。” 她说话时,有些愧疚。 第1章 宁死不嫁 “混账!” “湖边的人那么多,你怎么偏巧与你姐姐的未婚夫抱在了一起?” “说!你们是何时有的首尾?” 温国公府里,主母温夫人用力地一拍桌子,冷眼扫向下方。 一想到今日在湖中女儿温以彤与男人湿漉漉抱在一块的暧昧场景,温夫人便眼前一黑,恨不得昏死过去。 她的女儿自然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男儿,于是她精心培养温以彤,又处心积虑地与景王外家楚国公夫人搭上关系。 在她一步步的筹谋下,终于在温以彤十七岁那年,定下了与景王的婚事。 可今日……今日她这好女儿却与陈彻那窝囊废牵扯在了一起,还被许多人瞧见了! 陈彻可是她给继女温舒窈选的夫婿,读书无用,家贫至极,怎么配得上她的女儿?! 可温以彤的心竟像是飞到了陈彻身上,非陈彻不嫁了! “我与陈公子绝无任何逾越之事!今日一事,只是意外!” 闻言,温以彤仓皇抬头,她身上只披着一件蜀锦披风,鬓发湿哒哒垂下,往下掉落着水珠。 面对这样的女儿,温夫人满腔怒火,又生生的压了下去。 “既是意外,你就该听我的安排,就当作此事没发生过,你若是怕那些下人说闲话,我将她们处死了便是。” 温夫人握着她冰凉的手,轻声细语的劝道。 “以彤,你最是聪慧,又怎会看不出景王才是最好的夫婿?” 她说着,探了探温以彤的额头。 温以彤却觉得温夫人此举,是对她莫大的嘲讽。 ——难道母亲是觉得她病糊涂了……觉得她失心疯了……才会选择陈彻吗? 她没病!更没疯! 她浑身颤抖,梦里的场景再度在眼前浮现。 梦里,出嫁前的她高高在上、尊贵无比,而温舒窈愚钝不堪,低贱至极。 连她的夫婿也比温舒窈好过千万倍! 可后来她穿着破布烂衫,头发油腻,身边只有一个林嬷嬷在旁伺候。 她失去了母亲教养多年的好气度,红着眼嘶吼着同景王怒吼,说她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日子,她要和离。 景王看她的眼神,仿佛是在瞧着一样无关紧要的物件,站起身只扔下了一句话:“那就和离。” 再一瞬,她看到了自己狼狈地带着陪嫁归家,却看到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母亲对着温舒窈卑躬屈膝,亲手奉上茶水:“听闻陈大人主查江南盐税一案,替朝廷挽回了数百万两白银的损失,圣上龙颜大悦,陈大人升擢三级,如今已是内阁学士了。” 她看到温舒窈与陈彻夫妻情深,陈彻对温舒窈百般体贴——而自己景王相看两生厌,自成婚后,她还是处子之身! 她看到陈彻一步步成为了圣上最宠信的臣子——景王却因废太子牵连,被打断了腿幽禁在王府中。 她还看到温舒窈夫荣妻贵,成了一品诰命夫人,风光无限——而她却与景王和离,就此沦为被人耻笑的弃妇! 只因所嫁非人,她竟被自己向来看不起,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温舒窈踩到了泥里! “我不嫁!”她挣脱开温夫人的手,红着眼睛朝温夫人嘶吼,“我宁死不嫁景王!” 一阵恶心涌上喉间。 她跪坐在地上,干呕出声。 屋里一阵兵荒马乱。 温舒窈正是在这时来到翠微堂的。 屋内的丫鬟们行色匆匆,或是端茶,或是拿着替温以彤绞干头发,温夫人则着急的指挥来指挥去,全身心都放在了温以彤身上,竟无一人发觉温舒窈的到来。 几个冰鉴摆在四方,在这酷暑难耐的盛夏,屋内竟有丝丝寒气。 冷意瞬间席卷而来,温舒窈一个激灵。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五年前是什么感受? 这样的事,温舒窈只在话本子里见过。 今日,是她与陈彻交换婚贴的日子。 前世人人都道她运气好,能嫁给陈彻这样风流倜傥的探花郎。 可只有她知道,陈彻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她前世嫁给他,不知花了多少心血,才将陈彻从一个屡试不爽的举人,扶持成了人人称赞的探花郎。 可陈彻是如何对她的?在婚前,他的好表妹便怀有了身孕,婚后更是一房接着一房的宠妾往屋里塞,更不提在外面的风流韵事。 她里里外外操持,还要在人前装出贤良淑德的模样,年纪轻轻便落得了一身病根。 若非她没有娘家撑腰,只有微薄的贤良名声,她早就同陈彻和离了。 今日一醒来,她便想着要搅黄了这门亲事,再拿回亡母嫁妆,跑去边关投奔外祖父。 可不知发生了何事,她还没见到陈彻,便听闻了陈彻与温以彤落水的消息。 听闻陈彻英雄救美,以一己之力将温以彤抱了上岸。 两人肌肤相亲,暧昧至极。 这当真是天赐良机! 温舒窈握紧手中团扇,环顾着周围陌生却又熟悉的摆设,一低头,是柔嫩纤细还没有受过罪的双手,不远处的铜镜中,映照着一张叫人过目不忘,如海棠般清艳的脸庞。 老天让她重活一次,她定要牢牢抓住机会,摆脱陈彻这个废物,再也不重蹈前世覆辙! “大小姐来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她们终于发现了温舒窈的存在。 见屋内几人睁大双眼看来,温舒窈朝着几人露出一个堪称和善的笑容。 她模样生得美,一双凤眸潋滟,望来时让人骨头都酥了半边。 这般模样,让温以彤想到了那个梦。 梦中的一切太过真实,温舒窈与陈彻婚后幸福的神情,还有温舒窈得封一品诰命夫人的春风得意,无不与眼前这张清艳绝伦的脸重合在一起。 温以彤眼中的恨意磅礴,几乎要将温舒窈刺穿。 这样的荣耀本该是她的! 温舒窈凭什么?就凭她那张脸吗? “你来做什么?” 温夫人皱着眉,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同时朝着林嬷嬷使眼色。 在她看来,温以彤与景王的婚事是一等一的好,只要自己悉心劝说,温以彤定会回心转意。 至于温舒窈……那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温舒窈这样懒散愚钝的人,能嫁给陈彻,已是托了她那张貌美脸蛋的福。 林嬷嬷上前,一边扯上温舒窈的胳膊,一边说:“大小姐,夫人与二小姐正在商议要事,还请您回避……” “回避什么?”温舒窈低着头,只余一截白皙细腻的脖颈,掐着嗓子,用最怯懦的声音问道,“是回避二妹妹与陈彻一同落水,有了肌肤之亲的事吗?” 第2章 换亲 温夫人心中咯噔一声,却稳住心神,沉声道:“你这是从哪听来的谣言?以彤与陈彻落水不假,但一个是你的亲妹妹,一个是你的未婚夫,难道这点小事,你也要斤斤计较吗?” “我绝无此意!”温舒窈唯唯诺诺地捏着衣角,却在温夫人放松警惕时骤然发难,“只是二妹妹与陈彻的事……已经传遍了……” 没错,在来翠微堂之前,她已经让身边的丫鬟将此事散播出去了。 温夫人眼冒金星,踉跄往后退了几步,重重地撞上桌角,腰间剧烈的疼痛让她回过神来,死死的盯住温以彤。 她以为是温以彤为了生米煮成熟饭,故意将消息传出去的。 “你疯了不成?” 妹妹抢了姐姐的未婚夫,这消息若是传了出去,整个温家都不用做人了。 温以彤被吓得脸色苍白,还未开口,便听得门外一声怒吼。 “孽障!” 只见温国公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他脸色铁青,在温以彤身上扫了一眼,温以彤便被吓得往丫鬟身后躲去。 温夫人一边恼怒,一边下意识护住了温以彤。 “老爷怎么回来了?” “事情都传遍了,你还想替她遮掩?今日我便要打死这个孽障!”温国公随手抓过棍子,狠狠地往温以彤身上抽去。 好在是林嬷嬷及时出手,替温以彤挡了下来。 温国公在气头上,这一棍着实不轻。 林嬷嬷倒吸了一口凉气,跌坐在了地上,即便如此,她仍死死的地抱着这根棍子不放。 温以彤呆呆地看着温国公,完全不理解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亲,会这样粗暴地对待自己。 温夫人泪水涟涟,哭着劝道:“这只是一个意外!以彤年纪还小,哪里懂得人心险恶?她分明是被人算计了!” “被人算计?”温国公不傻,冷笑道,“是旁人引诱她跳下的湖?还是旁人引诱她,让她勾引自己的姐夫?” 堂堂景王与一个陈家次子相比,孰轻孰重? 难道温以彤连这都看不明白? “丢脸事小,得罪了景王……”温国公无比失望的看着这个他曾经寄予厚望的二女儿。 他的眼神,是温以彤在梦境中无数次看到过的。 不会了! 温以彤在心中默念,这一次她会嫁给陈彻,她会成为荣耀的一品诰命夫人!她绝不会再让温舒窈越过自己! 她鬼使神差地,说出了一句话:“那我与她换亲!” 此话一出,她的思绪便通畅起来。 她定定地说道:“我与大姐姐换亲,我嫁给陈彻,大姐姐嫁给景王。” 顿了顿,她低下头,遮住闪烁的目光:“凭大姐姐的美貌,定能让景王心甘情愿地接下这门婚事!” “我不同意!”温夫人神情狰狞,打断了她的胡言乱语。 绝不可以!这样好的婚事,怎能便宜了温舒窈? 谁知温国公紧皱眉头,陷入了沉思:“若是景王同意换亲,这倒也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温舒窈眨了眨眼。 ——这世上,竟然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温以彤竟然要与她换亲? 温舒窈低着头,险些笑出声。 她都不敢想这样的好事! 提及景王,燕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景王乃是当今圣上胞弟,又比圣上小了十几岁,是被圣上与皇后当做亲儿子养大的。 除此之外,景王十四岁时便上了战场,以少胜多,大败北狄,而且景王样貌不俗,单单是那张脸,便足以让无数少女为之倾倒。 他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近女色——已是及冠之年,却连个侍妾都没有,甚至有风声传出景王不举。 一时间,无数少女梦碎,前世便让温以彤捡了便宜,嫁给了景王。 她也曾听温以彤抱怨过景王常年不着家。 但对温舒窈而言,这些缺点反倒是优点。 有钱有权还不归家,这样的好夫君去哪里找? “不可能!”温夫人反应强烈,“以彤与景王的婚约,是圣上与皇后定下的,如此草率换人,他们作何想法?” 温夫人一开口,的确唬住了温国公。 但温以彤在这件事上,脑子转得比谁都快。 “虽是圣上赐婚,但在圣旨上,不曾写明是温家哪个女儿,只说是温家嫡女。” “我与大姐姐都是温家嫡女,大姐姐嫁给景王有何不妥?” 温国公没再犹豫,点了点头。 这么说……好像也无不妥? 温夫人捂住胸口,两眼冒金星。 这是她精心培养的女儿说出的话? “疯了!你真是疯了!”温夫人喃喃道,“景王这样好的婚事你不要,你是瞎了眼了!” 温以彤对此充耳不闻,等到景王倒台沦为被幽禁的庶人,而陈彻摇身一变出阁入相,母亲便会知道自己今日做出的这个决定有多么正确。 她掌握先机,一定要让自己过得比温舒窈好一百倍!一万倍! “舒窈,你觉得呢?” 温国公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纸糊不住墙,温以彤与陈彻的事,终有一日会东窗事发。 与其心惊胆战,遮下此事让温以彤嫁给景王,倒不如……直接让温舒窈嫁给景王! 左右都是嫡女,嫁谁不是嫁? 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他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问道:“舒窈,你觉得呢?” 温舒窈低着头,双手绞着手帕,看上去忐忑不安。 “可是……景王愿意吗?” 她支支吾吾的问出这句话,温国公见她小心怯懦的模样,久违的父爱涌上心头。 “你放心,景王与你大姐姐,此前也只是在宫宴上有过一面之缘。” 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温舒窈双眸亮晶晶的,极力克制住自己不要笑出声。 “父亲说什么,女儿便做什么。”她小声答道。 “好好好。”温国公抚掌一笑,“你这样乖巧,为父一定不会亏待你。” 温夫人脸色苍白,嘴唇嗡动两下,却再也没有出声。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秉性——最是胆小怕事,恨不得将一切风险都扼杀在萌芽之中。 而今日温以彤与陈彻的事……无论自己如何周旋,他都绝不会再让温以彤嫁给景王了。 陈家倒也算是一个好去处,只是陈彻与景王相比,差之甚远,女儿怎么就铁了心要嫁陈彻?陈彻到底有哪一点比得过景王? 第3章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况且让温舒窈嫁给景王…… 温夫人捏紧了双手,余光撇过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温舒窈。 这些年,温舒窈已经被她养得胆小怯懦,就算嫁给景王,想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只是……为何她心中仍有不安? 一旁的温以彤感受不到母亲的忧虑,她双眸亮得惊人。 她马上就要嫁给陈彻了! 温以彤暗暗握紧了拳头,兴奋溢于言表。 同时,她飞快瞥了眼温舒窈。 她眼中的幸灾乐祸,温舒窈自然察觉到了。 从前温以彤是最看不起陈彻这样靠着祖辈庇荫混日子的纨绔,怎么突然一改之前的嫌弃,竟看上了陈彻? 落水一事,想必是她有意为之。 费了这么大的功夫,险些名声不保,就是为了嫁给一个纨绔? 论身份论权势,景王远胜于陈彻。 现在的温以彤,处处都透露着怪异。 此事一了,温夫人再也没了兴致。 换亲嘴上说着简单,可要操作起来,却极为繁琐。 更何况……一想到温舒窈得了景王这个好夫婿,她心中的苦涩与酸意便都涌了上来。 偏偏温国公又道:“明日宫宴,让舒窈跟着你去。” 没什么比宫宴更适合散播消息的地方了,要早早地将温舒窈嫁给景王的消息宣扬出去。 温夫人一怔,心中不情不愿,小声应道:“她们两姐妹正好有个伴。” “她犯下大错,还想入宫?”温国公打断了她的话,冷笑着朝温以彤道,“去祠堂跪着,没有我发话,不得踏出祠堂一步!” 温以彤咬住牙根,往日这些宫宴,温舒窈连边都拢不上。 不就是个景王妃吗? 等到温舒窈陪景王一同落难时,她倒要看看,父亲是否还会重视她! 她拉下脸,胡乱朝着温国公行了一礼,便快步离开了。 “你瞧瞧你惯出的人!”温国公脸色难看,“她犯了错,难道我这个当父亲的说几句都不行了? 温夫人一个头两个大,急忙安抚起了他:“以彤也是受了惊吓,她是最乖巧不过的孩子了。” “明日宫宴,老爷可是想让景王与舒窈见面?”她迅速将话题拉到了温舒窈身上。 温舒窈眼珠子转了转,恰到好处的将发髻上银簪子露在了温国公面前。 她的确穷。 母亲的嫁妆被温夫人牢牢把持着,每月能用的银子就那点,自然没什么像样的首饰。 温国公皱着眉:“浑身上下就这一根银簪子,若是去了宫里,人人都要嘲笑我们温家。” “舒窈生得好,你可要仔细些,替她打扮好了,如若不然……”温国公冷睨了她一眼,“你女儿捅出的篓子,可就没人收拾了。” 温夫人心中一紧,直到温国公这是意有所指。 她心中再不情愿,也只能应了下来:“您放心,我会好好替她打扮的。” “择日不如撞日。”温夫人为了表示诚意,朝着温舒窈招了招手,“舒窈,你随林嬷嬷去挑些首饰。” 温舒窈等的就是这句话,她装作诚惶诚恐的模样,朝着两人行了一礼:“多谢父亲、母亲。” 温夫人的妆匣里好东西可不少,她虽然是个继室,但好歹出生名门,更何况……那其中还有不少是母亲嫁妆中的东西! 趁这个机会,她要多拿点回来。 …… 次日一早,温国公府的马车便缓缓地朝着应天门驶去。 万春殿外,人头攒动,各府的夫人贵女们正齐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怎么没瞧见温舒窈?” 今日一起来,温夫人眼皮子便不停地跳着,都怪温舒窈那丧门星! 她四下看去,这不祥的预感在看到温舒窈时时成了真。 乍一眼看去,她几乎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只是温舒窈正好站在假山旁,阳光自她头顶倾泄而下,满头珠翠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那根垒丝镶红蓝宝石蝴蝶金步摇不是她压箱底的好东西吗? 还有那根饮累丝珐琅彩繁花发簪…… 还有那点翠鎏金嵌和田玉项圈…… 这几乎都是她准备留给温以彤的陪嫁,怎么会出现在温舒窈头上。 “林嬷嬷!”温夫人眼前一片花白,死死的抓住了扶手,“这是怎么回事?” 林嬷嬷心中一紧,撇到温舒窈时,便什么都明白了。 回想昨日温舒窈的种种行径,她目光涣散,喃喃道:“昨日您说带大小姐去选首饰,老奴便带着大小姐去了。” “你是傻子不成?那都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留给以彤的陪嫁!”温夫人咬牙,“给她挑几样宝石簪子难道还不够吗?” “可那都是楚氏的陪嫁……昨日大小姐在您的妆匣中,将楚氏的陪嫁全都挑了出来,她还说……还说您管家不易,就不拿您的东西了,只将母亲陪嫁拿走便是。” “当时老爷还在外边,老奴也不敢声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将东西全部拿走了。” 温夫人见林嬷嬷嘴巴一张一合,浑身血液都往头上涌。 “好啊!”她抓住扶手,一口血到了嗓子眼,“我早该明白!她就是个心焉坏的!!” 温夫人的目光犹如实质,狠狠地刺向温舒窈。 “好看吗?”温舒窈只当做看不见,轻抚脑袋上的金簪,冲着喜鹊挑了挑眉。 这一头首饰,几乎要将她的脑袋压弯了。 真是甜蜜的负担。 喜鹊连忙点头,但瞥见温夫人的眼神,便又锁起了脖子:“小姐,夫人在瞪您呢!” “首饰都到手了,她就是想要将眼珠子瞪出来,我也不会还回去的。”温舒窈轻哼一声,“就如与景王的婚事一样。” 闻言,喜鹊脸上却没了笑容,她哭丧着脸道:“小姐,您与陈公子两情相悦,却被二小姐拆散……还要嫁给景王……” 景王的凶名早已传遍京城了。 温舒窈却是凤眸圆瞪,连连拒绝:“我与陈彻可没有关系,在我看来,景王比陈彻好一千倍!一万倍!” 假山上,司青撇着自家王爷脸色,小声恭维:“这温大小姐眼光真好!” 男人把玩着玉扳指,并未做声。 下方,喜鹊语气哽咽:“可是听闻景王冷漠无情,整日宿在军营中,身边连蚊子都是公的,小姐您若是嫁了过去,岂不是要夜夜独守空房?” “况且……况且京中传闻……” “景王不举!”温舒窈开口,抚掌轻笑,将喜鹊不敢说的话直接挑明。 第4章 景王不举 此刻的司青艰难地闭上了嘴,目光也随之飘走,他不敢再看男人脸色。 不用想也知道,男人此刻是何种脸色…… 任哪个男人听见自己不举的传闻,都不会有好脸色。 这温大小姐未免也太胆大了,怎么敢在宫中这样放肆? 从男人的角度,将温舒窈亮晶晶的眸子看得一清二楚。 ——她当真在为未来夫君不举感到高兴。 女子清脆的声音响起:“这可是好事!景王整日不着家,我不用伺候夫君,守着偌大的景王府,就像是守着金山银山……” 喜鹊正说在伤心处,闻言愣了愣,眼泪汪汪地看着温舒窈,只以为温舒窈是气疯了,哭道:“可景王不举……您这辈子没有孩子做依仗,他们都欺负您怎么办?” “有景王在,他们谁敢欺负我?”温舒窈漂亮的眉眼高高挑起,有着少女特有的娇俏,“更何况,女子立世,也不仅仅只靠着孩子!” “远的不说,就说昭阳公主与温夫人,公主膝下无儿无女,温夫人膝下两儿两女,可你看,这两人的地位谁高谁低?” “自然是昭阳公主。”喜鹊懵懵懂懂,“可她是公主,小姐您……” “当今圣上有九位公主,其余八位,可都有如昭阳公主一般的地位?”温舒窈反问。 喜鹊默默摇头,便听温舒窈接着道:“昭阳公主立世,靠的不是父亲、夫君、儿女,她靠的是自己的本领,其他公主,可没有昭阳公主领兵作战的本事,也没有她勇毅无前的恒心。” “你家小姐我虽没有昭阳公主那样厉害的本领,但我会做生意。”温舒窈说着,喜滋滋地盘算起来,“待我一嫁给景王,我便要好好打理母亲留下的铺子。” 前世她在破落户如陈家,都能将手中的铺子打理得风生水起,更何况靠着景王这棵大树? “别哭了。”温舒窈替她擦拭着泪水,漂亮的眉眼微微皱起,叮嘱道,“你现在该替小姐我想想——我那好继母今日打的什么主意?” 温夫人表面上是个体贴和善的继母,但这些年,她可没少打着为温舒窈好的旗号为难温舒窈。 先是以温舒窈年纪还小,不懂得持家为由,将亡母嫁妆悉数收归自己手中。 然后,是以温舒窈体弱多病为由,总是拘着温舒窈在家中。 自打温夫人入府以来,京中大大小小的宴会,温舒窈几乎都不曾去过——除非是外祖一家进京述职,她才能光明正大地出府。 再然后,则是以温舒窈愚钝蠢笨,不思进取为由,不许她与教养嬷嬷学规矩,还将教琴棋书画的女先生都赶走,说是被她气走的。 温夫人那人一肚子坏水,又怎会眼睁睁的看着她给温以彤筹谋的好亲事落到了自己身上。 这次宫宴,她恐怕正憋着一个大的呢。 温舒窈眯了眯漂亮的凤眸,纤细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头顶冰凉的珠翠。 更何况,温夫人并非是这门婚事最大的变数。 这门婚事最大的变数,是景王。 “得想个办法,让景王对我满意。”温舒窈小声嘀咕,“我不仅不嫌弃他不举,还能替他打理家业……这可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喜鹊虽是忧心忡忡,却立刻捧场起来:“小姐您生得美若天仙,是个男人都会为您着迷的!” “这是自然。”温舒窈挑了挑眉,凤眸潋滟生波,但片刻,她又垂下了脑袋,深深地叹了口气。 可景王不举,只怕她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心动,还是得换个法子。 在场三人,都听得出她这声叹息中饱含的遗憾。 只怕是怎么都不会满意了…… 司青心中嘀咕着,下意识朝着男人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他便愣住了。 只见男人的唇角勾起,那双素来淡漠的眼眸泛着一丝极浅的笑意。 他只觉得荒谬,下意识眨了眨眼。 这还是他认识的王爷吗? 直到身旁男人漫步经心地撇来一眼,他又僵硬如石像。 “皇兄还在等着。” 低沉的男声响起,男人长腿迈开,与假山一并投落在地上的颀长暗影消失不见。 下方的主仆二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假山上的人来了又离开。 …… 时辰差不多快到了,万春殿内,早已坐满了人。 温舒窈低着头,背脊却挺得直直地,轻车熟路地走到了温夫人身边坐下。 见她这般姿态,温夫人浑身不自在。 这个死丫头,在家倒也罢了,偏生在宫中,在这么多夫人与贵女面前,还要做出这样一副怯懦的姿态,唯恐旁人不知道她在温家受了委屈! “既是在外,就该落落大方。”温夫人顶着一旁的几个夫人打量的视线,轻声细语道,“平日里嬷嬷教的规矩,你都忘了吗?” 闻言,温舒窈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双眼睛红彤彤的。 “可是……”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这一圈的人听见,“那教养嬷嬷就在我院中住了半个月,我还没来得及学呢,嬷嬷便被您送去二妹妹院里了。” 她环顾四周,在温夫人僵硬的笑容中,用同样轻声细语的声音补了一刀:“我也是头一次来宫里,还望母亲见谅。” 温舒窈生得一副清丽绝伦的好样貌,当她露出这般委屈神情时,当真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温夫人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她一睁眼,便是温舒窈身上的那几件耀眼灼目的首饰,再一闭眼,便是身旁几个夫人异样的眼神。 她后悔极了。 她千不该万不该向老爷服软,带温舒窈这死丫头出来! 温舒窈絮絮叨叨地,清脆的声音仍在她耳边不停响起。 “母亲,您都不知道,我今日有多高兴,这些首饰,从前我只在娘亲的妆匣中见过,再之后,便见您日日戴着,没想到您能将它们还给我!还让我多选了几件!” “您可真好!难怪府中人人都说,您是在替我打理娘亲留下的嫁妆,待我出嫁时,那嫁妆早就翻了几番了!” 第5章 宫宴下药 温夫人恨不得堵住温舒窈的嘴,她在外素有贤德的好名声,只因人人都以为,她宽宏和善,无论是对继女、还是庶子庶女都视如己出。 可温舒窈所言,却让人怀疑她苛待继女、昧下继女嫁妆。 她甚至已经看到与她向来不对付的张夫人面露讥讽,正在同身旁的人窃窃私语。 都是温舒窈这个搅祸精。 她咬咬牙,将恨意咽下:“你放心,那些嫁妆,我都替你攒着呢。” 无妨,温舒窈今日这般放肆,不过是以为景王妃的位置已是板上钉钉。 待她美梦破碎,她还如何嚣张? 温舒窈眨巴眨巴眼,模样无辜:“多谢母亲。” 温夫人的心思,她一眼就看穿了,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温夫人的手段都不带变的。 能在宫宴上动手脚的方式,无非就是那几种。 温舒窈目光落在了面前的酒杯上,眸光轻闪。 若是没记错,今日的宫宴,正是温夫人的堂姐张贵妃所操办的。 而一旁的宫女,已然替她斟满了一杯酒。 温舒窈剔透的琉璃眸望来,宫女微微福了福身,老成稳重地候在一旁。 这时,殿外传来太监的高唱——“陛下驾到!” 一时间,殿内的人纷纷跪下。 在一片“恭迎圣上”后,成乾帝微微抬手:“都起身吧。” “本是说申时入宫,怎么酉时才到?这可是给你专设的庆功宴。” 随着众人落座,大部分人的目光,落在了成乾帝左侧的男人身上。 男人身形高大挺拔,面容更是俊美,长眉入鬓,桃花眼半阖着,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动:“路上耽搁了,臣弟自罚一杯。” “罢了。”成乾帝摆了摆手,很是无奈,“若是母后知晓,又该罚朕了。” 能让皇帝如此宠溺的,也只有赫赫有名的景王谢景寒了。 皇帝一开口,谢景寒便从善如流地将酒杯放下。 见状,皇帝无奈摇头,却还是这样纵容了谢景寒。 但见谢景寒一成不变的冷脸,他没好气道:“别总是冷着脸,人家小姑娘见你,都快被吓哭了。” 他指的,正是注视着谢景寒的温舒窈。 温舒窈掩饰得虽然好,但坐在上方的人,自是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楚。 “许是长开了,倒是比之前漂亮不少,与你也是愈发相配了。”皇帝心情颇高,打趣道。 谢景寒眼眸微抬,淡淡的瞥了眼皇帝。 皇帝品出了些别的意味,又多看了温舒窈一眼。 温夫人还是那个温夫人,但她身旁带着的姑娘,似乎换了个人。 “朕……” “皇兄还是多操心这几日京中传出的流言罢。”裴景寒打断了他的话,“听闻有人在贩卖此次春闱的试题,天下举子齐聚京城,等着三年一次的春闱,若此事成真……” 提及此事,皇帝皱着眉,不再言语。 耳畔终于清静了,谢景寒垂下眼眸,一眼便瞧见了下方那道明艳夺目的身影。 的确生得一副好样貌,只是这样清丽绝伦的样貌,很难让人联想到假山下那一番大胆的言论。 自打谢景寒走进来,温舒窈便一直往他身上瞥,蜂腰猿背,还有那高挺的鼻梁,这样的好身材好样貌,竟然不举,当真是可惜。 温夫人频频望向她,她像是毫无察觉般,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酒。 再看去,杯中的酒已经见了底。 温夫人的眼中,一瞬间划过了得意之色。 同时,一道肥胖的身影摇摇晃晃的起身,往外走去。 正是肃国公。 肃国公身材肥胖,险些摔倒,好在是身旁的宫人及时搀扶住了他。 他一身酒味,任谁都会认为这是醉酒导致地身型不稳。 然而在上方,谢景寒敏锐的捕捉到了肃国公脸上不正常的潮红。 谢景寒没有太多犹豫,便抬起了一只手。 “他的存在至关重要,切不可有闪失。”谢景寒朝着赶来的司青沉声到。 司青连忙低头:“属下明白。” 不过片刻,温舒窈便扶住了脑袋。 她眨了眨眼,迷迷糊糊地朝着喜鹊招手:“我有些醉了,扶我出去透透风。” 喜鹊悬着一颗心,下意识朝着温夫人处瞥了眼。 话本子看多了,她自然是联想到了一些事。 只是温夫人正在与身旁的夫人交谈,似是根本没有留意到这边的动静。 这时,她的衣袖被人扯了扯,她心中惊骇,却见本应是醉酒的温舒窈冲着她眨了眨眼。 那酒刚入口,温舒窈便察觉有异。 加之前世受了温夫人多次算计,她早有防备,借着举杯的契机,将酒全都吐了出来。 这一次,她倒要看看温夫人在耍什么花招。 对这座皇城,温夫人的了解可不如她! 喜鹊一咬牙,将温舒窈搀扶起来往外走。 温夫人目光朝着身侧瞥了眼,原本伺候温舒窈的宫女,也走了出去。 几乎是同时,谢景寒也走出了万春殿。 温舒窈似是完全醉了,喜鹊几乎搀扶不住。 一双手在此刻帮她搀扶起了温舒窈,语气温和:“太和殿就在不远,不如让温大小姐去那休息。” 喜鹊抬头,发觉是方才伺候温舒窈的宫女。 她对宫里一无所知,但却知道——这宫里没有人是可以信任的。 “不必了。”喜鹊赶紧抱住温舒窈,“小姐说了,她想在太液池附近坐着吹吹风。” 良久,她都没等到宫女的回答。 她惴惴不安地抬起头,却迎面对上一张冷漠阴毒的脸。 “这可由不得你。” 宫女仿若换了个人,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匕首,径直朝着喜鹊挥去。 喜鹊下意识地将温舒窈挡在怀中,谁知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出现。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捏着不知从哪拿来的砖块,狠狠地砸在了宫女的脑袋上。 宫女瞪大双眼。 本应中药昏迷的温舒窈为何会醒来? 她身子摇摇晃晃两下,心中的疑问还未得到解答,便晕死过去。 “小姐。”喜鹊松了口气,又愤怒道,“宫里有人要害您!” 温舒窈冷静地应了一声,环顾四周,便抬脚往太和殿的方向走去。 她倒要看看,温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6章 神秘刺青 太和殿是先帝在时,专为梅贵妃所建。 在梅贵妃离世后,太和殿也随之荒废下来,平日里只有狸猫出没。 而今日的太和殿内,却多了不少人。 温舒窈与喜鹊藏身在窗外,足足有一人高的草丛,彻底遮挡住了她们的身影。 而在殿内,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赤身裸体地躺在床榻上,若非肚皮微微有着起伏,几乎与一具死尸无异。 温舒窈眼底划过一道冷意,此人正是凶名在外的肃国公。 肃国公年逾六十,行事荒诞,家中养了上百房的小妾仍不满足,整日宿在秦楼楚馆中,可谓是声名狼藉。 而今他这般模样躺在这,又有宫女想要将自己带来太和殿,温夫人的心思昭然若揭。 “好狠毒的手段。”温舒窈唇角轻勾,声音轻缓,“不愧是她。” 闻言,喜鹊脸色苍白:“小姐,咱们快走吧!” “走?”温舒窈冷笑了一声,“若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便宜了她?” 说话间,她将藏在袖中的一块手帕拿了出来。 喜鹊见了,只觉得十分眼熟:“这不是夫人亲自绣的手帕吗?” 温夫人是江南绣娘出身,她对自己的出身并不避讳,反倒是借此获取了温国公的不少怜惜。 而眼下,温舒窈拿出的这张手帕上,赫然有着温夫人独有的刺绣印记。 温舒窈眼中含笑,狡黠道:“不错,昨日去她卧房中我顺手拿过来的,本是想着以备不时之需,不曾想她的动作竟如此之快。” 能够毁了自己名声的事,不外乎那几种手段,譬如一块手帕就能充当定情信物——前世温夫人就用过这样的手段算计她。 而她重活一世,早有了提防,便将温夫人亲自绣给温国公的手帕揣在了身上。 温舒窈翻过窗户,径直走到了肃国公身边。 她目不斜视,面不改色,反观身后的喜鹊,早已是双颊通红,眼神飘忽,根本不敢往床上看。 温舒窈扫了眼肃国公肥胖的身躯,面露嫌弃,但还是手脚迅速的将手帕放下,顺带着将肃国公身旁的衣物揉成皱巴巴的一团。 乍一眼看去,像是有人躺过一般。 喜鹊目瞪口呆地看着温舒窈动作,半晌喃喃出声:“小姐,可仅凭一条手帕,如何能让人联想到夫人身上?” 温舒窈勾唇一笑:“别的人认不出她的绣技就算了,我那好父亲可一眼就能认出。” “一条手帕自然不能给她定罪,但能恶心到她,离间她与我那好父亲的关系,我的目的就达成了。” 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温舒窈拍了拍手,顺带着将一味药塞进了肃国公嘴里。 只是,在瞧见肃国公那肥腻的后背时,她神情一滞。 只见在肃国公的身上,赫然刺着一朵诡异的花朵。 一时间,温舒窈的大脑停滞了。 这样的刺青,她似乎在哪见过? 不行! 温舒窈摇了摇脑袋,迅速将这些念头抛在脑后。 “快走!”温舒窈压低了声音,动作也明显变得慌乱起来。 喜鹊不明所以,赶紧跟在了她身后。 暗室中,一双幽暗的桃花眼,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 肃国公的背后有什么? 他心中划过一道念想,便被司青的话打断。 “王爷。”司青见状大惊失色,“肃国公可不能死!” “无需惊慌。”谢景寒拦住了他,眼眸仍看着殿内。 见谢景寒神情淡然,司青心中颇为不安,他不自在地挠了挠脑袋,气弱道:“属下按照您的吩咐跟在肃国公身后,谁知在路上还碰见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宫女。” “瞧着模样,正是伺候宴席上伺候温大小姐的那个宫女。” “瞧温大小姐这样动作,仿佛是早有预料,若是她……”司青小心翼翼的琢磨着。 温大小姐到底是自家王爷的未婚妻,有些事,还是早些查明为好。 然而谢景寒却淡漠道:“的确要好好调查。” 方才温舒窈的模样,像是受了惊。 他眼神晦暗不明,盯着温舒窈的背影若有所思,只是说着要好好调查温舒窈的他,却迟迟没有动作。 只见温舒窈与喜鹊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谢景寒抬了抬手,司青低低应了几声,眼珠子却滴溜溜的转动起来。 凭着伺候谢景寒多年的经验,他轻而易举地得出了一个答案——谢景寒对温舒窈的态度不一般。 自家王爷这么多年来,若是碰上了怀疑的对象,什么手段使不出来? 区区一个温国公府的女儿罢了,还不足以让他心生顾忌。 还未等他仔细琢磨,又听见了谢景寒的吩咐:“温夫人不过是个官眷,怎能在宫中这般行事?想必背后有人相助,肃国公在此处,想必也是她的手笔。” 闻言,司青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温夫人的堂姐是张贵妃,只怕她是借了张贵妃的手来算计温大小姐。” “只是不知张贵妃是否知晓温国公与刺杀一案的关系……若是知晓……那张家是否与刺客有关?” 司青一股脑地将疑问说出,但谢景寒已经走出了暗室。 肃国公醉得不省人事,身上一览无余。 身后的司青倒吸一口凉气,肃国公这幅尊容,着实让人不敢恭维。 不知怎地,谢景寒却想起了方才温舒窈淡然的神情。 那样的神情,不像是养尊处优的高门贵女,反倒像是江湖儿女般洒脱。 一声呼噜,打断了谢景寒的思绪。 司青上前一步,目光牢牢锁定在了肃国公身上。 只见在肃国公的身上,有着一道诡异恐怖的刺青。 这刺青的模样,像是一朵花。 但司青的眼中却满是兴奋:“王爷,您猜得真准!肃国公的身上果然也有这个刺青!!” “既然确定了,便立刻离开。”谢景寒神情平静,似是早有所料。 闻言,司青连连点头。 温夫人可还等着设计陷害温舒窈呢,只怕再过不久,人就会一窝蜂来到太和殿了,他们今日的行动,可不能被人察觉。 只是在离开大殿时,谢景寒又在他耳边吩咐了一句。 他脸色大变:“私下见面?这是否不太妥当?” “本王见自己的未婚妻,难道有违礼法?” 司青不敢再说,连忙应下。 …… 宴席上。 见迟迟未归的温舒窈,温夫人眼中划过一道得意之色。 她朝着身后的林嬷嬷使了个眼色,林嬷嬷会意,便将自己新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太和殿那边早已准备好了,您只管放心。” 几乎是在林嬷嬷开口的同时,一声惊呼响起。 原来是肃国公夫人,她双眼瞪得像是铜铃,双手叉腰,在四周环顾。 “人呢?”肃国公夫人怒气冲冲道,“他又死哪去了?” 一个宫人模样的赶紧上前,低声说了一句话。 而后,肃国公夫人怒气冲冲地走出了大殿。 帝后二人早已陪着太后出门赏花了,殿内的人没了顾忌,眼见肃国公夫人离开,便也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跟了上去。 第7章 抓奸 肃国公夫人是京中最泼辣的,肃国公偷吃被她抓住,少不了有一场好戏。 见状,温夫人上扬的嘴角再也压不下去了。 “你快去瞧瞧!”温夫人不停握拳,“务必要将此事事无巨细地告诉我。” 为防着温舒窈胡乱攀扯,她便不去了。 肃国公花名在外,然而肃国公夫人却对他一往情深。 若有什么风流韵事,肃国公夫人首先发难的,便是女子。 肃国公府内的那一百多个小妾,在她的磋磨下不知死了多少。 而今日,她火冒三丈地又朝着宫人所说的太和殿走去。 她知晓自己的丈夫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日里没少在外面沾花惹草。 只是她没想到,肃国公竟会如此大胆,敢在宫中这般行事。 她到底哪点不如外面的这些莺莺燕燕?肃国公竟是冒着被圣上与皇后娘娘所厌弃的风险,也要与这女人厮混? 都怪这些女人! 她定要将这个女人打个半死,让所有试图勾引肃国公的人,都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小命够不够在她手下走一遭! 抱着这样的心态,肃国公夫人三步做一步,迅速来到了太和殿。 太和殿十分破败,若非得到了宫人的准确消息,肃国公夫人几乎不敢踏进去。 “可别气坏了身子。” 身后的几个好姐妹相继劝说。 “这么多人都瞧着呢。” 此番跟来的,几乎都是殿内的大臣或是官眷。 肃国公夫人只觉得难堪,可很快,她便捏紧了拳头:“既然他不要脸面,我又为何费劲心思地替他护着?” 许是殿内的人被惊动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 肃国公夫人一直都在留意里面的动静,闻声便迅速抬脚,踹飞了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门。 霎时间,尘土飞扬。 里面的丑态,也露在了人前。 “肃国公怎么如此……哎呀!” 一些面薄的夫人们,早已低下了头。 殿内肃国公衣不遮体的模样,当真让人不敢再看第二眼。 肃国公夫人双目赤红,她扫了眼四周,却没发现有第二人在,这让她的怒火停滞了一瞬。 但下一刻,她便瞧见了肃国公身上的红痕。 大家都是过来人,谁不知道这红痕的来历。 “肃国公也当真是饥渴难耐,在宫里都要偷吃。” “家中有个母老虎,自是要想方设法在外面快活。” 一些嬉笑声传到了前面。 这母老虎所指,不言而喻。 肃国公夫人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她大步踏进殿内,一只手便将肥胖的肃国公提了起来,紧接着另一只手狠狠地落在了肃国公的脸上。 “啪”地一声清脆的响声,让在场的人都震了震。 肃国公夫人这一巴掌,着实不轻。 原本在昏睡中的肃国公捂着脸,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谁?谁敢打本……” 他话还没说完,又是一记狠狠地耳光。 紧接着,肃国公夫人左右开弓,一记又一记的耳光甩在了他的脸上。 这样剧烈的疼痛,让肃国公从迷茫中清醒过来,他看到凶神恶煞的夫人,惨叫了一声,下意识便跪在了地上:“夫人,我知错了!” “人呢?”肃国公夫人扯着他的衣领,恶狠狠道,“你将人藏哪去了?” 她方才分明听得里面有交谈声,必定是他将那狐狸精藏了起来。 思及此处,她恶狠狠地扫向四周,然而让她失望的是,这殿内空荡荡的,除了肃国公,的确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而在这十几个巴掌下,肃国公摇了摇脑袋,终于变得清醒起来。 殿外几十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他,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嫌恶。 一阵凉风吹来,他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是赤着身子时,急忙将一旁的衣裳穿上,手忙脚乱之中,身上的一块帕子随之落下。 肃国公夫人眼尖,立刻将帕子捞到了手中。 “这是何物?”她声音尖锐,质问道,“那狐狸精给你的定情信物?” 肃国公神情惊惧,他紧紧地抓住了这一身衣袍,唯恐外人发现自己的秘密。 然而他这般模样落在肃国公夫人眼中,便是要执意为那狐狸精隐瞒了。 夫妻二十余载,她何时见过肃国公如此袒护一个女人? 酸涩与妒忌在心中翻江倒海,她揪着这方手帕,突然发觉在上面,绣了一个小小的“张”字。 一时间,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许多人名。 而在她身后,一声惊呼清晰地响起。 她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目光如炬:“你知道这手帕的主人是谁?” 丫鬟低着头,身子在不停地颤抖着,嘴巴张张合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这不是温国公府的丫鬟嘛?我记得是温大小姐身边伺候的。” “这上面绣了一个张字,若我没记错,温国公夫人便姓张,而且……还有着一手好绣技。” 这些话,传入了肃国公夫人耳中。 她紧盯着喜鹊,厉声道:“说!这帕子是谁的?” 喜鹊捂住了嘴,两眼含泪,就是不肯开口。 她不停地摇着头,仿佛这样,就能不供出那人。 越是这样,肃国公夫人越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那张氏她也见过,称得上一句风韵犹存,她家这位,是什么货色都能弄到手里尝一尝的。 更何况张氏当年能在好姐妹新丧不久就勾搭上好姐妹的夫君,还迅速坐上了温国公夫人的位置,必定是有些狐媚子手段在身上的。 于是,她冷笑了一声,竟也不再理会喜鹊,扯着肃国公便往外走。 肃国公将衣裳匆忙套在身上,嘴里不停说道:“你必定是找错人了!我可什么都没做!”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在为她遮掩?”肃国公夫人冷笑道,“她的手段果真了得!” 林嬷嬷匆忙跟上了队伍,却见肃国公夫人扯着肃国公往回走。 她心中咯噔了一声,连忙要探听消息。 谁知人人脚步飞快,跟在肃国公夫人身后。 林嬷嬷左看右看,也没瞧见温舒窈在其中。 突然,她目光定在了假山后。 温舒窈眸光间闪烁着笑意,正与她遥遥相望。 温舒窈怎会出现在此处? 不可能!肃国公夫人怎会放过勾引自己丈夫的人? 那……就是温舒窈不在殿内! 殿内的是何人? 事情超出掌控,林嬷嬷心中大乱,下意识随着人群往回走。 而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直让人头皮发麻。 林嬷嬷心立刻悬了起来——这是温夫人的声音! 第8章 奸情 温夫人本是在品茶,谁知肃国公夫人不知从哪蹿了出来,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将她的头发狠狠抓住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重重的一巴掌。 “贱人!”肃国公夫人满脸怒容,眼中既是嫉恨,也是厌恶,“你竟敢勾引国公爷!” 在座的人不在少数,几乎都是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任谁都没想到,肃国公夫人会突然来这一出。 这一巴掌,直接将温夫人打蒙了,她捂着脸,下意识跌倒在地。 然而见她这幅柔弱的模样,肃国公夫人却仿佛受了更大的刺激,竟是直接将她按倒在地,左右开弓,每一巴掌都朝着温夫人的脸去。 温夫人平日里在家中也就处理一些俗务,哪里是将门出身的肃国公夫人的对手,她被按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在座的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上前劝阻。 “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动手?万一是误会呢?” 温国公也在此时快步上前,他看着温夫人被压在地下打,气坏了:“住手!你这般做,可有将我温国公府放在眼里?” 站在殿外的林嬷嬷也急忙冲了进来,将温夫人护在自己身后。 “夫人,您没事吧?”林嬷嬷心疼地替温夫人擦拭着脸上的尘土。 只是温夫人脸上全都是掌印与红痕,林嬷嬷一擦拭,她便不停地倒吸凉气。 然而直至现在,她也不明白肃国公夫人的怒火为何会集中在自己身上。 她不应该是生撕了温舒窈吗? “温舒窈呢?”温夫人突然意识到不对,顾不得脸上的疼痛,一把捏住了林嬷嬷。 闻言,林嬷嬷满头雾水:“并未瞧见大小姐……” 一旁,肃国公夫人冷笑几声,朝着温国公便扔去了一张手帕。 温国公接住帕子,待看清楚上面的花样后,他脸上的神情便僵硬住了。 温夫人瞧着那方手帕,心中顿生不祥的预感。 只听得肃国公夫人厉声道:“这是在我夫君身上发现的帕子,劳请温国公认一认,这可是温夫人的绣技?” 温国公没有开口,温夫人一把夺过了这帕子,她的瞳孔在这一瞬间睁大了。 她自是不会认错自己的绣技,这帕子……的确是她的! 思及此处,她心中惶惶,不安地看向温国公。 现在这情形,饶是她有嘴也说不清,唯一能替她挡下这一切的,只有温国公了。 殿内的人都在留意此处的动静,就连皇后也派人过来问询。 温国公面上没有动静,但暗地里已经将一双手捏紧了。 “你认错了。”温国公沉声道,“这绣技,并非出自内人之手。” “是吗?”肃国公夫人冷笑道,“莫非是温国公为了遮掩家丑,故意替她隐瞒?这可是你们府中的丫鬟亲口说的……” 她正想将方才那丫鬟找来,然而环顾四周,再也没瞧见那丫鬟的身影,更何况那丫鬟始终低着头,她也分辨不出来丫鬟的样貌。 温国公抓住这一机会,朝着她,冷声道:“今日耻辱,我温国公府绝不会忘,是非对错,自有陛下与皇后娘娘定夺!” 在这样的大事上,温国公素来拎得清。 这样的丑闻,若是传到帝后二人耳里,只要他一口咬定这帕子不是温夫人所绣,对温国公府影响不大,可对肃国公…… 陛下对肃国公早有不满,今日动静闹得这样大,吃亏的只会是肃国公。 显然,肃国公夫人也分外清楚这一点。 她的脸色冰寒,偏偏温国公不依不饶:“既然你说是我温国公府的丫鬟所指认的,那丫鬟在何处?” “还是说……这都是你的臆测?”温国公双目紧盯着肃国公夫人,精光毕现。 肃国公夫人半晌没能回答,她的脸色难看极了,偏偏那丫鬟再也没了踪影。 片刻后,她冷哼一声:“这件事我不会就此罢休的,你们且等着吧!” “你们这对狗男女,迟早有一日……”她目光阴冷,如毒蛇般滑过温夫人那张风韵犹存的脸,“我会将你们一并解决了。” 温夫人紧紧地攥住双手,泪水涟涟:“可我当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方才我就坐在这,哪也没有去……” 肃国公夫人一听她这话,怒火顿时上涌,被身旁的嬷嬷好说歹说劝住了。 “你给我等着!”肃国公夫人放下狠话,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此处。 一时间,殿内的人也纷纷散开。 只是他们的目光,依旧落在温国公夫妇二人身上。 温国公半蹲下身子,亲自将温夫人搀扶起来。 “夫君……”温夫人眼含热泪,“这件事,当真不是我所为。” 温国公拍了拍她的手掌:“我先带你回去。” 此话一出,温夫人心中便咯噔了一声。 只是她抬头,却无法从温国公的神情中窥探出他的心思。 这场闹剧,已然让她颜面扫地。 她恨不得立刻离开此处,没有细想,就跟上了温国公。 温国公越走越快,温夫人心中不祥的预感也愈发强烈。 一出宫门,迎面而来的便是温国公黑如锅底的一张脸。 “说!”温国公将那方手帕扔在了温夫人的脸上,厉声质问,“你与他究竟是何时有的苟且?” 温夫人大惊失色,她张了张嘴,辩驳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又被温国公堵了回来:“这帕子分明是你绣的!我可看得清清楚楚!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吗?” “我冤枉!”温夫人急切地抓住了他的衣袖,急声辩解,“方才我就在宴席上,哪也没去,那方氏分明是在无理取闹!” “夫君,你是见了我的!我哪有机会与肃国公……厮混!”提及肃国公,她倍感屈辱,却不得不在此时极力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母家看似风光无限,却都靠着女儿家的亲事维持富贵荣华,对她而言,温国公是她唯一的依靠,她不能失去温国公的宠爱。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温国公的一声冷哼。 马车朝着温国公府疾驰而去,夫妇二人各怀心思,都没意识到还有一人被留在了宫中。 第9章 娶谁不是娶 喜鹊小跑到了太液池的凉亭边,她将方才万春殿内的闹剧看得一清二楚,此时压抑住内心的雀跃,小声道:“小姐!您猜的果然没错!” “方才肃国公夫人一去万春殿,便将夫人一顿打,夫人的脸都被打肿了!” 喜鹊手舞足蹈地说着,温舒窈扇着团扇,忍不住笑了出声。 “我真想回去看看,她现在是副什么模样。” “方才老爷已经带着夫人走了。”喜鹊低声道,“奴婢瞧着老爷那模样,好似是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那是你不了解他。”温舒窈轻嗤了一声,“他将自己的脸面看得最要紧,自然不会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被戴了绿帽子。” “可若是回去……”温舒窈笑盈盈道,“那可就说不定了。” 主仆二人在此处聊着,湖对岸,谢景寒目光始终落在温舒窈的身上。 司青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着,身为谢景寒的心腹,他自然是要在此时琢磨谢景寒的心思。 方才在太和殿,谢景寒对温舒窈的态度已是不一般。 现如今又站在对岸,痴痴地看着温舒窈。 这不是少男怀春吗? 更何况温大小姐也生了一副能让人一见钟情的绝世容貌。 心中想着,他便有了个主意。 谁知在这时,谢景寒却大步流星的往前走,看模样,像是要去找温舒窈。 他在心中哎哟一声,急忙跟上。 “景寒。” 一声轻柔的女声,生生的打断了谢景寒的步伐。 司青脸上看热闹的神情还未收敛,急忙朝着来人行了一礼:“参见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皇后挥了挥手,见谢景寒这张冰冷的俊脸,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 “皇嫂。”谢景寒朝着她作了一揖。 皇后目光落在他身上:“听闻你去了太和殿?” “可有发现什么?” “已经在肃国公身上找到了刺青。” 谢景寒简短的一句回答,足以让皇后神情大变:“当真与他有关?” “八九不离十。”谢景寒淡淡答道,“不过具体的细节,还需再做调查。” 皇后点了点头,忍不住说起了今日的闹剧:“今日肃国公夫人从太和殿回来,她可有发现什么端倪?” “并无。”谢景寒摇了摇头,“在她到来之前,我们已经离开了。” 皇后松了口气:“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这件事,与三日前刺杀皇帝一事有关。 那刺客突然出现,毫无征兆。 任谁都没能知晓他们的来历,只有他们身上的刺青,方能让人从中窥探出端倪。 肃国公花名在外,有着不少欢好,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肃国公身体发热时,身上便会有一朵花模样的刺青显露。 谢景寒掌管着大理寺,手中有着无数情报网,二者一联合,便盯上了肃国公。 宫中戒备森严,但却有着前朝留下的密道,其中不少密道,都还未被发现。 因此,谢景寒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肃国公身上。 肃国公当年可是前朝末帝最器重之人,整座皇宫的建造,也是出自他与末帝之手,若说熟悉程度,没人比他更熟悉。 而今日,他也成功在肃国公身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 皇后拧眉:“陛下待他不薄,他这样做……究竟是图什么?” 谢景寒沉默了一会儿,道:“待找到确凿证据,想必就能让他吐露实情了。” 谢景寒办事,皇后向来放心。 她紧皱的眉头松开,说起了这几日自己一直放在心上的事。 “此事关系重大,你固然要上心,但你总不能为了这些案子,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皇后絮絮叨叨的说着,谢景寒神情不变,像是没有听见。 司青站在一旁看着,福至心灵般,他飞快答道:“方才王爷正想去找温大小姐呢。” 随着谢景寒一个眼刀过来,司青立刻噤声。 皇后却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她眼中含笑,看着谢景寒:“怎么?你瞧见了她?她……” 话正说着,她突然意识到了不对,神情一变:“温大小姐?可与你定亲的,分明是温二小姐才对。” 司青本是在缩小存在感,一听这话,顿时睁大了双眼:“可属下听见人唤她温大小姐……” 皇后虽然深居后宫,但对大臣家事了如指掌。 这时她皱着眉,很快便想到了一件事:“温大小姐是温国公与先夫人所生,温二小姐是温国公与继室张氏所生。” “当年那封圣旨上,只说了是温家嫡女,我倒是忘了,温家嫡女有两位。”她眸光闪了闪,眼神危险极了,“可这些年来,温夫人一直都带着温二小姐入宫,我也默认了你的妻子会是温二小姐。” “眼见要到成婚的日子了,他们为何换了人?”皇后冷笑,“莫非是瞧不上你?” 在皇后心中,谢景寒自是千般万般好,然而京中关于谢景寒不举的流言甚广,以至于她长居深宫,都有所耳闻。 现如今温家突然换了人来与谢景寒成婚,她自然会多想几分。 此时她便怀疑是温家嫌弃上了谢景寒。 温国公府门第高,可相较于谢景寒,那便是高攀。 既是高攀,就该老实些,可瞧瞧温家都做了什么事?他们竟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两姐妹换了。 皇后脸色难看,沉声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受委屈,这件事,我定要让温家给我一个交代。” 她正是在气头上,然而在沉默片刻后,她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谢景寒仍是那副淡淡的模样,然而皇后却知道,谢景寒并未生气。 他竟然不生气? 皇后回想起方才司青的话,了然一笑:“你是看上了?” 谢景寒沉默不语。 皇后不管他,只看着司青道:“将王爷与那温大小姐的事,一一道来。” 司青低着头,憋了半晌,都没能憋出一句话。 直到谢景寒开口:“您别逼他了。” “我也是关心你,你都这般岁数了,身边还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叫我与你皇兄如何是好?”皇后叹了口气,“如今你好不容易有了些成婚的念头,我自是要问清楚。” “我还从未见过这位温大小姐呢,今日远远一瞧,模样倒是好看。”皇后思索片刻,“你竟然也是个看脸的?” 谢景寒冷着一张俊脸,淡淡道:“娶谁不是娶?一切任凭皇兄与皇嫂做主。” 第10章 心中的景王妃人选 司青一直悬着一颗心,见皇后离开,这颗心方才落到了实处。 他低着头,亦步亦趋跟在谢景寒身后,却发觉谢景寒竟是直奔温舒窈而去。 本是在与喜鹊交谈的温舒窈似有所感,不经意间一个抬头,身子顿时变得僵硬起来。 是谢景寒! 她毫无察觉,不知谢景寒时何时来的,更不知谢景寒偷听了多久。 一时之间,温舒窈的脑中飞快转动着,试图寻找到一个好的借口。 然而,谢景寒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随着谢景寒高大的身影越靠越近,这道身影在日光的倒映下,牢牢地将温舒窈笼罩在身下。 温舒窈只觉得自己在此刻的呼吸都停滞了:“见过景王王爷……” 她垂下眼眸,迅速行礼。 谁知谢景寒却伸出手,骨节分明的大手牢牢地扣住了她精巧的下巴。 下巴传来的粗糙触感,让温舒窈倍感不适,她眉心微微拧起,朝着谢景寒瞪了一眼。 “方才在太和殿时,本王也在。”谢景寒声音淡漠至极。 温舒窈神情僵硬,大脑飞速转动。 谢景寒也在? 他是看见自己栽赃嫁祸温夫人?所以来找自己为温夫人主持公道的? 不!这不可能! 正当温舒窈心中思索时,却听得谢景寒一声轻笑。 温舒窈一双凤眸微微瞪大了,这笑声低沉悦耳,可她却从中听出了浓浓的杀意。 “温小姐似乎认识肃国公背后的刺青。” “什么刺青?我从未见过。” 她冷冷开口,纵然面对谢景寒的冷脸,也鼓足了勇气,试图将自己摘清。 那刺青她的确认得,似乎与北狄王庭有关。 能被谢景寒记住并想要探寻的刺青,必定是危险万分的东西,她绝不能与此事扯上关系。 但显然,谢景寒并非她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能敷衍过去的。 下巴上的力道骤然变大,温舒窈还未回过神来,便见到了一张放大的俊脸。 “温小姐,此事关系重大,你若知晓这刺青的来历,最好还是如实道来。”谢景寒眸光泛冷,紧盯着温舒窈。 “我……”温舒窈吃痛一声,凤眸含怒,冷冷扫向谢景寒,“这就是王爷求人的态度?” 一旁的司青厉喝道:“大胆!我家王爷……” “是本王失礼了。”谢景寒却打断了司青的话,他当即松开了手,只是他的身影,仍牢牢地将温舒窈笼罩在内。 “温小姐,你知道这刺青的来历。” 虽是问询的语气,可温舒窈却知道,谢景寒已然笃定她会知晓此事。 谢景寒此人太过精明,她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如实说。 沉默了一会儿,温舒窈道:“我也只是在一个地方见过这个模样的刺青。” 闻言,谢景寒的桃花眼便牢牢地锁定在了温舒窈身上。 温舒窈强忍不适,道:“王爷有所不知,我那继母与一个男人有染。” “那男人在翠微坊开了一间首饰铺,我偶然间瞧见过他腰间的一枚令牌,上面正刻着这刺青的图案。” 她神情真挚,语气更是诚恳。 她说的可都是实情,只不过温夫人与外男有染的事,是她上辈子发现的,而那男人令牌上的刺青,也是她上辈子见过的。 就在她以为谢景寒会就此放过自己后,谁知一声轻嗤从谢景寒的薄唇间逸出。 “是吗?” 谢景寒似笑非笑地望着温舒窈。 眼前的女子模样生得极美,那双琉璃般剔透的眼眸在望着自己时,更是极为真诚。 可他却看得清楚,温舒窈这番说辞,漏洞百出。 “在楚家回京之前,你不过是温国公府一个受尽欺凌的女儿。”谢景寒淡淡的陈述着事实,“你出府的次数屈指可数,你是如何发觉温夫人的私情?又是如何跟踪温夫人的?” 温舒窈眼眸微闪,却不回答。 下巴上仿佛还残留有谢景寒指尖薄茧粗粝的触感,她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眼也不眨地盯着谢景寒。 无论谢景寒如何怀疑,她都只能咬死了是自己不经意间看见的。 然而,预料之中的质问并未发生。 “不过,这都不重要。” 谢景寒往后退了一步,摄人的压迫感终于消散了些。 两人此刻距离足足有两臂远。 温舒窈还在震惊中,便听得谢景寒又道:“只是这刺青的来历,还需劳烦温小姐了。” 闻言,温舒窈面露不解。 “交给我?”温舒窈反问,“王爷难道觉得,像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调查……” “今日在太和殿,温小姐可不似自己嘴上所说的这样柔弱。”谢景寒轻飘飘地落下了一句话。 温舒窈漂亮的眼眸睁大了:“这二者怎能相提并论?” “无妨。”谢景寒薄唇轻勾,“今日在太和殿,本王瞧见了一个与常人印象中截然不同的温小姐,本王相信温小姐。” 温舒窈背脊一寒,心中暗骂温夫人不会选地方。 谁能想到,那破落的宫殿内,竟然还有谢景寒。 她眼眸微微垂下,却又听谢景寒道:“温小姐,明人不说暗话,以本王的身份,一旦调查此事,必定会引来其他人的注意,阻力重重。” “可若换做温小姐,那所面临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温舒窈眼皮一跳,直觉这背后之人的身份不简单。 谢景寒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让他顾虑的人,该是何种身份? 不会是…… 温舒窈还未细想,便听得谢景寒再度开口。 “温小姐若是同意此事。”谢景寒的语气一沉,“本王可以许诺温小姐三件事,如何?”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让一个局外人去调查这件事,将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许多困难阻力也会一并消失。 只是这个人,既需要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有需要能力胆识。 放眼看去,这样的人少之又少。 但在太和殿见过温舒窈的动作后,他便有了人选。 尤其是发觉温舒窈识得那刺青后,他便知道,自己应该选择谁了。 这个条件的确诱人。 第11章 三个承诺 这可是景王许下三件事! 若她能有拥有这几个条件,无论是为母亲报仇,还是将来的日子,都能过得比上辈子轻松许多。 因此只是片刻犹豫,温舒窈就答应了。 “第一个要求。”温舒窈眼眸抬起,与谢景寒对视,“我要当景王妃。” 她声音掷地有声,极为坚定。 谢景寒先是一愣,随即那双淡漠的桃花眼中,便浮现出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这不算要求。”谢景寒道,“我本就属意你当我的王妃。” 这句话响起,温舒窈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她呆呆地看着前方,谢景寒那张俊美的脸庞晃得她眼晕。 什么叫做早已属意? 温舒窈从不会自视甚高,她知道,必定是她在谢景寒这有了利用价值,因此,谢景寒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不过…… 这对她而言,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她双眸亮晶晶的,就这样望着谢景寒:“王爷此话当真?” 谢景寒同样望向她,在她剔透的眼眸中,并无半分羞涩,反倒是跃跃欲试。 “自然。”谢景寒简短答道,“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只要温小姐愿意,景王妃的位置,随时为温小姐保留。” 对于自己王妃的人选,谢景寒向来不在意。 可在看见太和殿中的那一幕时,他却觉得,若要有王妃,也该是温舒窈这样胆大心细的女子。 因此,他对温国公府偷偷换亲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温舒窈被平白砸下了这样大一块馅饼,眼中的喜悦几乎要化作实质。 “王爷放心。”她坚定道,“那刺青的来历,我一定会替您查清楚。” “只不过……”温舒窈是懂得顺水推舟的,她双手合十,漂亮的桃花眼中露出一丝哀求,“我身边没有可用之人,想要调查这件事,恐怕还需要王爷支援些人手。” “这一事,你无需担忧。” 谢景寒一双多情的桃花眸中,只能瞧得见冷静。 他与温舒窈一对视,便道:“此事危险重重,自然不会交由你一个弱女子去办,本王只是需要你……” 他本是想说,如今只有温舒窈知晓这刺青的来历,可见温舒窈对此如临大敌,这话到了嘴边,也只换做了其他话。 “你用你的脑袋,来调查此事,至于亲自前往调查的人,本王自会安排。” 温舒窈漂亮的眼眸微微转动了一下,这言外之意,她自是听懂了的,不过谢景寒既然没有明说,她便当做不知道好了。 于是,她笑盈盈地扬起一张精致的小脸,冲着谢景寒福了福身:“您放心便是,我定能替您将这幕后之人找出来。” 那可是温夫人的姘头,若真能将这人深扒出来,温夫人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她眼中满是盈盈笑意,这般注视着谢景寒,仿佛眼前之人是她的心上人一般。 谢景寒神情依旧冷峻,只是背在身后的一双手紧了紧。 宴席结束,人们意犹未尽。 今日宫宴着实有趣,先是瞧见了肃国公夫人抓奸,又是瞧见肃国公夫人痛打温国公夫人。 两个京中有名有姓的贵妇人在这大打出手,可是罕见的事。 正因此,宫宴上的事流传甚广。 甚至在温舒窈回宫的途中,还听见了路旁的人正在议论此事。 她刚踏进温国公府大门,便瞧见了在一旁守株待兔的林嬷嬷。 林嬷嬷撕下伪装,盯着温舒窈的眼神锐利至极。 “大小姐,夫人与老爷等待你多时了。” 她说话时,将温舒窈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遍,尤其是在瞧见温舒窈穿戴整齐,面色红润时,心头更是狠狠一跳。 温夫人的计划,她可是从头到尾都参与了的。 今日她分明亲眼瞧见那宫女跟着醉酒的温舒窈离开,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不在温夫人的计划中。 思及此处,林嬷嬷心中愈发警惕,口中更是质问道:“大小姐何故晚归?” 温舒窈无辜的眨了眨眼,声音中还有些委屈:“我醒酒回来,发现父亲与夫人都离开了。” “若非王爷好心,我恐怕还在宫门口等着你们来接呢。” 温舒窈开口,让林嬷嬷哽住了。 在离开皇城时,他们的确不曾考虑过温舒窈。 “王爷?”林嬷嬷又捕捉到了重点,“是哪位王爷?” “正是景王。”温舒窈说到这,双眸亮晶晶的,“王爷可真好,听闻我孤零零一人被留下,还差人送我回来,景王府的马车还在外面候着呢。” 林嬷嬷一听,倒吸一口凉气,竟然是景王? 她心中琢磨着,暗骂温舒窈麻烦精。 景王与温舒窈本就有一层婚约在,若是真让温舒窈搭上了景王这棵大树,夫人与小姐该如何是好? 她可一定要将此事告知夫人! 就在林嬷嬷心中思量时,温舒窈已经款款往府内走去。 余光瞥见她的背影,林嬷嬷连忙道:“夫人与老爷都在祠堂等着大小姐,大小姐还是快些去吧!” “知道了。”温舒窈摆摆手,步伐轻快极了。 祠堂内。 温以彤跪在地上,额间有着细碎的汗珠滑落。 可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却无一人敢上前。 今日温国公与温夫人前去宫中赴宴,她想要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一番,谁知刚过去两个时辰,温国公就怒气冲冲的带着温夫人来了祠堂。 当时温以彤瞧着温夫人脸上的掌印,被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老老实实地跪在了蒲团上。 一旁,温夫人脸色难看,正看着门外。 温国公坐在上首,似是在沉思。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一见温舒窈,温夫人便忍不住厉喝道:“还不跪下?” 温舒窈怔然,她看了眼温夫人,又瞧了眼温国公,见温国公没有回应,她眨了眨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我做错了什么?夫人为何要发这么大的火?”温舒窈呜咽一声,搀扶着门框,仿佛下一刻就要晕过去。 温国公皱了皱眉,见温舒窈一副柔弱无依的模样,打断了温夫人:“也不一定是她做的,你急什么?” 第12章 替她作证 闻言,温夫人憋着的那股气不上不下,堵在心口处,怎么都消散不了。 “除了她,还有谁会这样处心积虑地害我?”温夫人扯着温国公的衣袖,眼中也盈满了泪水,“夫君,你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平日里这样做,温国公必定会替她做主。 然而温夫人忘了,自己现在这幅尊荣,饶是再楚楚可怜,瞧上去也是面目可憎的。 她脸上布满掌印,还有被肃国公夫人尖锐的指甲抠出的红痕,再加上仿佛无穷无尽的泪水,就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一般恐怖。 温国公只觉得一阵反胃,他冷下脸,撇开了手。 “有事说事。” 温夫人神情一僵,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温舒窈低声哭了起来。 “夫人平白无故为何要冤枉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她一边哭,一边同温国公上眼药,“我不过是去醒了酒,回来后你们便都不见了,只剩我一人在那。” “有些人还故意来我面前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我可都替夫人一一辩驳了回去。”她声音越说越大,“夫人平日里行事端庄,怎么会与肃国公有染?” 不提则已,一提起这事,温国公脸逐渐变黑。 今日在宴席上,他那些个同僚看他的眼神都饱含深意,仿佛一顶绿帽子已经扣在了他的头顶。 温夫人心中咯噔一声,急忙打断温舒窈的话:“我与肃国公本就毫无干系!你是从哪听来的传闻?” “我问你,肃国公身上的那方手帕,是不是你故意扔在那的?” “你说你去醒酒,可谁都没有瞧见你,你究竟是去醒酒,还是去与肃国公厮混?” 此话一出,不止温舒窈,就连温国公与温以彤,都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温夫人。 “你说什么?”温国公只觉得一股气血迅速上涌,“谁与谁厮混?” 温夫人一口咬定是温舒窈与肃国公厮混。 然而温国公在极度愤怒之下,竟冷笑了一声:“她年纪轻轻,不日便要嫁给景王,她去与肃国公厮混?我瞧你是脑子糊涂了!” 温舒窈则是微微张大了嘴,她看着温夫人,泪珠一颗一颗地接着往下落,“夫人,您就算要替自己洗刷清白,也不该……将这脏水泼在我的头上。” “我今日醉酒不在,宴席上发生的事,还是旁人告诉我的。”温舒窈声泪俱下,“我何错之有?夫人要这样害我?” 温夫人冷笑道:“你说你去醒酒,可有人能替你做证?” “那帕子的确是我绣的,却是我绣给老爷的,我一直都将其放在妆匣旁,昨日只有你碰过妆匣!”温夫人态度强硬极了,“就算不是你与肃国公厮混,也是你故意将这帕子扔在肃国公的身上,借此机会陷害我!” 她说着,朝向温国公哭诉道:“这些年来,我自认尽心尽力,对她从未有过偏颇之举,她却如此害我!” “夫君,你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温夫人也是声泪俱下,眼中满是委屈。 温国公迟疑了片刻,便又听温夫人道:“那帕子我也曾给你瞧过的!若我真与肃国公有染,又怎会光明正大地拿出来给你瞧?” 在温夫人说出这话后,温国公仔细回想,却只有零星的记忆。 然而他与温夫人夫妻二十余载,在见到温夫人这样可怜时,到底是心中的不忍占据了上风。 “既然你说你去醒酒,可有证人?” 温舒窈心中冷哼了一声,她早已料到了温夫人会紧咬不放。 不过,她早有准备。 在温国公的注视下,她落落大方道:“在太液池旁,女儿见到了景王。” “若是父亲不信,大可以去请景王过来,一问究竟。” 温国公眉头紧皱,景王? 景王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权势举世无双,岂是他说请就能请来的? 温夫人暗暗咬碎了一口牙:“你见了景王?莫不是为了遮掩自己做过的丑事,随便胡诌出来的借口。” 温国公心中,也是这般想的。 他望着温舒窈的眼神中带着不赞同:“舒窈,若真是你所为,你认个错,此事就过去了,你可知晓牵扯上景王会是何种后果?” 温舒窈挺直了背脊,一字一句道:“景王就在门外,他可以替女儿做主。” 此话一出,温夫人愣住了,温国公也是如此。 而温以彤,更是在震惊之后,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望向温舒窈。 方才她听到了什么? 温舒窈莫非是失心疯了,竟是将景王扯了进来。 旁人不清楚景王的脾性,她与景王当了十几年的夫妻,她难道还不清楚吗? 景王此人冷情冷性,从来不会为外人考虑。 当年她身为景王妃,从未在景王身上感受到一丝温情,温舒窈她怎么敢将景王牵扯进这些家事中来? 莫非她以为凭借她那张脸,便能教景王神魂颠倒了吗? 温以彤心中生出一股无名怒火,忍不住讥笑出声。 “景王会为你做证?大姐姐莫非是昏了头了!谁人不知景王……” 她说话时,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温舒窈,眼神之怨毒,几乎要将温舒窈生吃了。 这般场景落在旁人眼中,很是叫人吃惊。 温夫人心中又急又恨,若是在之前,温以彤做出这幅模样,倒也算是在理,可她如今自己抛下与景王的婚约,与陈彻那穷小子在一起。 如今这般姿态,当真是……丢脸至极! 她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林嬷嬷会意,立刻扯了扯温以彤。 “二小姐,夫人唤您呢。” 她说话时,并未留意外面的动静,自然也没瞧见大步流星从门外走进来的高大身影。 “本王可以替舒窈作证。” 来人高大俊美,一双多情的桃花眸却如利剑般,扫向在场众人。 瞧见他后,原本黑着脸的温国公从震惊变作激动,快步向前走了几步。 “王爷!您怎么来了?” 温国公脸上堆满了笑,极为殷勤。 温以彤更是愣住了。 只因来人,赫然是她梦中那冷情冷性的夫君——景王。 第13章 嫉妒得发狂 梦中的她,对谢景寒这位夫君也是处处满意的。 京中哪个女子不曾幻想过嫁给位高权重又年轻俊美的景王?这样一门好婚事,落在她头上,就如天上掉馅饼一般。 哪怕有着流言蜚语,她依旧毫不在意。 然而婚后的日子,却让她大失所望。 她见到的,从来都是一张冷峻的脸,她从未在谢景寒的脸上见过任何温情的表露。 同样是大婚,只因一纸书信,她的夫君便能在新婚之夜抛下她,让她孤零零一人回门。 反观温舒窈,回门之日虽无盛大依仗,身边却有体己夫君相伴。 她一眼便看见了温舒窈在与陈彻说话时,面上的那一抹羞红。 自记事起,她便知道,自己这位大姐姐是个无能之人,除了美貌一无是处。 无论是才识还是性情,她远在温舒窈之上。 正因此,她才能被择中成景王妃。 然而…… 然而那日回门宴,却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 她想要的夫君,原本就该是体贴温柔的。 而不似景王那般冷情冷性,对待妻子就像是对待下属。 温以彤抬起头,梦境中那张冷漠的脸逐渐与眼前之人重叠到了一起。 谢景寒…… 她再也不愿提及的名字。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谢景寒走到了温舒窈身旁。 他的身形高大挺拔,将温舒窈牢牢地挡在了自己身后。 “本王可以作证。”他冷声重复了一句,“在太液池旁,本王见了舒窈。” 他一口一个“舒窈”,任谁都能发觉这称呼中的亲密。 这还是景王吗? 不只是温以彤,就连温国公等人,也在心中发出了疑问。 谁人不知景王的脾气?那可是连皇帝面子都不给的主! 温国公反应极快,当即道:“王爷既然作证,下官自是相信的!” “来人啊!”他高抬起手,“快快备好茶水!” 景王这样的人物,可不是人人都能攀附上的。 即便他与温国公府有婚约在身,可这些年来,温国公也没能从这门婚事上捞得一点好处——只因景王不近女色,对他这二女儿,也并无好脸色。 他本以为自己再也无法从这桩婚事中获利了,却不曾想柳暗花明又一村。 景王这般人物,竟是肯为了他的大女儿亲自上门来作证! 这般行径,足见温舒窈在他心中的地位。 思及此处,温国公脸上的笑容都快堆不下了。 他的神情姿态落在温以彤眼中,就如同一个重重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温以彤的脸上。 怎会如此? 温以彤的脸色难看至极,她死死的掐住了一双手,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怒与不可置信,直愣愣的朝着谢景寒望去。 而她的眼神,早已落入了谢景寒的眼中。 谢景寒轻飘飘地扫来一眼,那眼中只有淡漠。 这样的眼神,是温以彤再熟悉不过的,她梦中不知见了多少回。 可在下一刻,谢景寒往右侧退了半步,让温舒窈站在他的左侧。 两人样貌皆是顶尖,这样站在一起,如同金童玉女一般,相配得紧。 这般场景,让温以彤两眼发黑。 “小姐!”身旁的丫鬟杜若小声提醒。 杜若是被新送到温以彤身边的丫鬟,她对温以彤的做派只有所耳闻,从前只知道,二小姐是一位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 可是今日她瞧见二小姐这模样…… 杜若浑身一个激灵,在被发觉心思之前,立刻将温以彤搀扶了起来。 温国公早已亲自迎着谢景寒往前厅走去,温舒窈作为谢景寒板上钉钉的王妃,自然也伴随在侧。 不过离开时,她余光似有若无地往温以彤身上扫去了一眼。 只见温以彤魂不守舍地盯着谢景寒的背影,似是震惊……又似是怨愤…… 她唇角勾起。 不论温以彤是何种原因放弃了这门亲事,但现在,景王妃是她的了。 为了母亲离世的真相,为了自己今后的生活,她一定要牢牢把握这次机会。 随着温国公与谢景寒的离开,祠堂内的人所剩无几。 杜若本是搀扶着温以彤,突然间,一道凌厉的掌风将她的发丝掀起。 下一刻,她便瞧见温夫人的一巴掌,重重地落在了温以彤的脸上。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丢人现眼的女儿?” 温夫人咬紧了牙根,恨声道。 方才她一直都在留意温以彤的动静,尤其是在看到温以彤望向谢景寒的眼神时,心中更觉不妙。 这哪里是不想嫁给景王?这分明是对景王心存妄念! 这世上,绝不会有女子用如此眼神望着自己的姐夫! 更让温夫人恼怒的,还是另一件事:“这本该是属于你的荣耀!这本该是你的夫君!我都一步一步替你筹划好了,你却……” 思及此处,温夫人胸口一阵剧烈起伏,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温以彤呆呆地捂着脸,她无心听温夫人的训斥。 此刻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该是这样的。 她想。 谢景寒不该是这般模样。 谢景寒怎么会对一个女人这般体贴? 与他成婚十余载,她从未见过谢景寒这般模样。 可今日……谢景寒却会为了温舒窈出头? 这多可笑? 难道……仅仅是因为温舒窈的那张脸? 此刻,温以彤的内心如同被烈火焚烧般,她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唇,正想说些什么,一抬头,便与温夫人难掩怒火的双目对上。 “温以彤!”温夫人厉声呵斥道,“别忘了你如今的身份!” 温夫人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道:“你与陈彻的婚事,就在一个月后!你别忘了!这都是你自己争来抢来的!” 本以为一句话能敲醒温以彤,谁知温以彤听后,不怒反笑。 温以彤双目亮得惊人,她喃喃道:“是啊,我就要嫁给陈彻了。” 她就要嫁给人人称赞的探花郎了! 她就要拥有连自己母亲都不曾拥有的一品诰命夫人了! 现在人人都笑她,可他们都不知道,将来陈彻的夫人才是尊贵的那一个。 至于景王妃…… 不过是阶下囚罢了! 温夫人见她这幅模样,难掩失望,拂袖离去。 第14章 明晃晃的区别对待 前厅内,谢景寒神情冷漠,与他身旁春风拂面的温国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对此,温国公毫不在意。 能让景王主动登门,足够他在同僚间好生吹嘘一番了。 下人们早已将茶水端了上来,正是只有贵客登门时,温国公才舍得拿出来的大红袍。 温舒窈喝了口茶,轻轻挑眉。 果然,只有权力,才能让温国公有好脸色。 前厅内一阵沉默,温国公本是激动的心情,逐渐变得忐忑。 他虽是想要攀附谢景寒这棵大树,却也是知晓谢景寒脾性的。 难道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惹怒了他? 正当温国公惶恐时,却听得谢景寒淡漠开口。 “今日上门,除去替舒窈作证一事外,另一事,便是这婚约了。” 闻言,温国公的一颗心已然高悬。 他脸上的笑容几乎都要维持不住了,心中思索着该如何回答。 难道要将换亲一事直接说出来? 他急中生智道:“王爷可是来商议婚期的?” 谢景寒微微颔首,同时看向温舒窈。 “本王想要将婚期提前。” 落在温国公眼中,谢景寒这便是对温舒窈情根深种了。 一时间,温国公喜形于色。 “这是自然,婚期大可以按照王爷的意思……” “纵然要提前婚期,也需让司天监算好日子。”谢景寒刚说完,身后的司青便快步走到温国公面前,拿出了一张条子。 上面赫然有着司天监算出的日期。 温国公眼皮狠狠一跳,这么着急? 他抬头看了眼温舒窈,瞧见那张明艳灼灼的桃花面后,便又了然。 当初他也是这般猴急,想要将自己的心上人娶回家。 思及旧事,他眼神黯然一瞬。 很快,他便笑着道:“司天监给出的日子,自然都是顶顶好的,不若就在下个月的十五?” 这正是谢景寒给出的三个日期中最近的那一个。 谢景寒点了点头,温国公瞥见他眼中的满意,心里也松了口气。 “既如此,本王就不打扰温国公了。”谢景寒站起身,“今日来贵府拜访,也是计划之外,再过几日,本王会请媒人上门来。” 闻言,温国公一半是高兴,一半是忧愁。 高兴的是谢景寒将温舒窈放在心上,忧愁的,是这嫁妆的事。 婚期这么近,这嫁妆该如何是好? 恐怕只能交给温夫人了。 …… 自打谢景寒来过一次后,温舒窈的日子肉眼可见地变好了。 喜鹊喜形于色,难掩兴奋:“看来温夫人是害怕了。” 这一次,她突然意识到自家小姐当景王妃的好了。 温舒窈瞧着面前精致的菜肴,冷笑了一声。 “她那样的人,可不会坐以待毙。” 喜鹊不明所以,温舒窈却幽幽道:“你难道忘了?我的嫁妆,可还要她替我操办呢。” 闻言,喜鹊两眼顿时睁大了:“您是说,她会在您的嫁妆上动手脚?” 温舒窈轻哼道:“她的秉性,你难道不知?” 此时的前厅,瞧着面前素淡的菜,温国公紧紧地皱起了眉:“你这是何意?” 平日里用早膳,少说也有几十道点心,这张桌子都放不下。 可今日这桌上,只有清粥小菜。 温国公一看便知是温夫人的手笔。 联想到那日交给温夫人的任务,温国公眼皮狠狠跳了跳。 温夫人柔弱坐下,委屈道:“这不是老爷您的意思吗?” “我的意思?”温国公不可置信道,“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不是您说的,要将嫁妆全部还给舒窈吗?”温夫人委屈极了,“那些嫁妆都不能动了,我们自然也只能吃这些菜了。” 温国公听得这话,脸色便愈发难看。 偌大一个温国公府,侯爵世家,早膳竟只能与平民百姓一般,用一些清粥小菜,连点油腥都没瞧见,简直可笑! 他冷眼看向温夫人:“这便是你的打算?想让我做那等言而无信之人,将说出去的话收回来?那嫁妆,本就该是留给舒窈的。” 母亲的嫁妆留给自己的子女,这是约定俗成的事,谁若是贪了这份嫁妆,那简直要被天下人耻笑! 为了温国公府的声誉,他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闻言,温夫人脸色不变,桌下的一双手却紧紧地捏成了一团。 她的用意竟如此明显? 温国公又道:“国公府有不少铺面,这些年都交由你打理,难道连一盘像样的糕点都拿不出来吗?这些银子,你究竟用去了何处?” 他的一声声质问,让温夫人一颗心高悬起来。 下一刻,温夫人便低下头,故作示弱的姿态:“老爷,您只知道我们府中有多处田产铺子,可您却不知道,这些年来,它们年年亏损,不但挣不回银子,还要靠着府中添银子去维持。” 温国公眯起双眼,扫向温夫人:“年年亏损?可婉清在时,这些铺子年年的分红都有几万两的分红。” 听得温国公提及楚婉清,温夫人的脸色僵硬了一瞬。 她此生最恨之人,就是楚婉清。 当初是她与楚婉清一同认识的温国公,一同喜欢上的温国公,可温国公对她不闻不问,一心仰慕楚婉清。 即便她与温国公成婚二十余载,但在温国公心中,自己还是不如楚婉清。 凭什么? 温夫人恨极了,她紧咬牙关,平复良久,方才让自己的心境恢复如常。 “我自然是不如姐姐的。”温夫人低着头,轻声细语的说道,“姐姐家学渊源,对经商头头是道,她打理的铺子,自是能盈利颇多。” “可自从我嫁给夫君您后,那些铺子里的掌柜与老伙计,几乎都走了,铺子的营生难以维系,年年亏损,我便将铺子都租了出去。” “虽说没有以前那么多盈利,但也能保住我们国公府的吃穿用度。” “既如此,为何你还做出这副模样?” 温国公冷冷的扫了眼温夫人,眼中的疑心几乎要化作实质。 温夫人轻声道:“这些年,咱们国公府的支出一年更比一年高,过几日还要备上一份好礼送去御史陈大人那……这几日,也只能将就一下了,待下个月铺子的租金收上来,咱们的吃穿用度便都如常了。” 第15章 觊觎嫁妆 温国公仍满脸写着怀疑,对温夫人的话,他只信了三分。 “府中的现银如此少?” 温夫人轻轻点头:“老爷莫不是忘了?前些日子您刚从账上支取了一万两银子,说是有要事处理。” 温国公闻言,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那一万两银子,他是拿去花楼中平账了。 温夫人自是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但对温夫人而言,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 她坐到了温国公身边,抚着温国公的肩膀,柔声道:“我是想着,咱们能不能与舒窈商量商量,让她借些银子出来?好让咱们渡过难关。” “舒窈最是良善,怎会拒绝?”温国公抬了抬手,笃定道,“我这便让她过来,商议此事。” 在温国公看来,父女本是一家人,温舒窈对他一贯仰慕,更不会拒绝这样一件小事。 在温舒窈到来之前,他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然而温舒窈一到,开口却是:“不行。” 一瞬间,温国公的脸色迅速变得难看下来。 他盯着温舒窈,沉声问道:“为何?难道你还怕我这个做父亲的赖账不成?” 温舒窈心中冷笑,她自然是怕的。 不过…… 她双眸微冷,扫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温夫人。 “倒也不是担心父亲您的品行,而是……” 她虽未明说,但一双眼眸直直的盯着温夫人。 这样直白的目光,想让人不明白她的意思都难。 温夫人涨红了一张脸,咬牙道:“舒窈,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总是这样想我?” “自然是……”温舒窈笑了笑:“夫人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让我不敢不提防。” “更何况……”温舒窈看向温国公,一字一句地问道,“父亲这些年,可有留意过母亲的嫁妆在何处?” 温国公皱眉:“不都在库房好生放着吗?” “前些日子,夫人让我去她的妆匣中选取首饰,可我瞧见的那些首饰,几乎都是母亲当年戴过的。”温舒窈逼问道,“敢问夫人,为何要用我母亲的首饰?那些首饰,可都是我母亲的陪嫁。” 此话一出,温国公立刻重重地拍了拍桌子,他朝着温夫人怒目而视:“你竟然还做了这样的事?难怪舒窈不敢信你!” 温夫人满肚子的委屈,那些首饰的来历温国公又不是不知道,现如今倒是全怪在了自己身上。 如今不是争论对错的时候,她一想,便低声道:“我只是借用姐姐的首饰,姐姐那样大方的人,必定不会介意的。” 温舒窈闻言,毫不客气地冷笑出声:“母亲对旁的人或许大方,但对你这样的人……” 她眼中的鄙夷,让温夫人恨意滋生。 “你这话何意?” “我知道,夫人是没见过好东西。” 温舒窈笑盈盈的回了一句。 任谁都听得出,她话中的尖酸刻薄。 温夫人脸色难看,正欲反驳,突然思及自己的计划,到底是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她低声道:“可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好生爱护这些首饰,从未有过半点损坏,更何况……你不是都拿走了吗?” “我拿走自己母亲留下的嫁妆,何错之有?”温舒窈反问。 温夫人半晌憋不出一句话,只得闭上了嘴。 而温国公的脸色,在此时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 他冷冷地盯着温夫人,心中无比悔恨自己相信了温夫人的话,竟然就这样将温舒窈叫了过来。 这些年来,温夫人的所作所为,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挪用嫁妆便挪用了,只要能填补上就好。 只是他没想到,温夫人竟如此不中用。 一边挪用嫁妆,一边填补不上空缺,更是落魄到了要将铺子往外租赁的程度。 真不知道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温夫人还做了什么蠢事! 温国公的目光如芒在背,温夫人神情一紧。 她只得低声道:“夫君,这些事,过后我再向你解释,现在最要紧的,是咱们账上的空缺。”闻言,温国公的神情一僵。 原本大义凛然指责温夫人的他,赫然落到了尴尬的处境。 府中的亏空何其多? 他身为父亲,如今却伸手问自己的女儿要银子…… 这般一想,他的脸便火辣辣地疼。 但温夫人又在一旁道:“夫君,今年可还有不少宴席要赴,咱们就算是不吃不喝,恐怕也填补不上这些银子。” 温国公神情难看,想要说些什么,又生生的闭上了嘴。 瞥见温国公面上的神情,温舒窈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 这对狗男女的心思,几乎都写在了明面上。 她双眸轻轻眯起,幽幽道:“父亲,我母亲只有我一个女儿,按照律例,这嫁妆……” “舒窈,你放心便是!”温国公连忙出声,“这嫁妆,我必定是会悉数给你的!”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谁也夺不走!” 他掷地有声,但落在温舒窈眼中,这般模样,却是恶心至极。 不过,思及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温舒窈按捺住想要手刃这对狗男女的恨意,幽怨道:“可是说了这么多,父亲也还是不肯将嫁妆……” “怎么会?”在温夫人的眼神催促下,温国公到底是厚着脸皮,说出了这句话,“只是这些年来,咱们温国公府名下的铺子经营不善。” 他望着温舒窈,低声道:“府中没有多少现银。” “为父有个不情之请。”温国公面红耳赤的说道,“你能否借为父些银子,待收完租子后,我再还给你。” 楚婉清留下的嫁妆极其可观,区区几万两银子罢了,对这些嫁妆而已,就像是九牛一毛。 如今要看的,便是温舒窈的态度了。 此话一出,温舒窈险些笑出声。 她倒是没想到,这对狗男女能不要脸至此。 不过,这倒是合了她的心意。 温舒窈眼眸一阵闪动,她面上有着犹豫之色。 温夫人见状,捏着帕子低泣了一声:“夫君,不若还是让我回张家,去借些银子来,解燃眉之急……” “您也不要怪舒窈,舒窈马上要嫁给景王了,想要丰厚的嫁妆充充门面,也在情理之中。” 第16章 调换 “谁说我不同意了?” 温舒窈抬眸,淡淡的扫过温夫人。 “你又不是我,替我着急做决定作甚?” 说罢,温舒窈便站到了温国公面前,眼中满是孺慕:“父亲待我的好,我都记在心中。” “这些年来,父亲为国事操劳,更为了温国公府辛勤付出,我怎能为了一点小小的恩怨,便将父亲的脸面置之不顾。” 在温舒窈说话时,温国公抚着胡须,心中赞许不断。 果然,温舒窈终究还是将自己这个父亲放在心上的。 只是一旁的温夫人,心中反倒沉重许多。 她看着温舒窈,只觉得与自己前几日所瞧见的温舒窈截然不同,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那个见了生人只懂得点头摇头的蠢货,怎么短短一日,就改头换面,隐约与她记忆中的那个人愈发相似了。 温夫人思及此处,神情愈发难看了。 她虽不知温舒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她却知道,在温舒窈眼中,自己一直都是害死楚婉清的罪魁祸首。 对杀母仇人,温舒窈能有什么好心思? 正当她警惕时,温舒窈道:“家中有难处,我的确该伸出援手,可是父亲也该体谅体谅我。” “我年少时,母亲早亡,这些年来更是受尽了白眼欺凌。”温舒窈低声道,“如今,我又要替二妹妹嫁去景王府了。” “景王妃的名头,是京中贵女人人都想要的,我若是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嫁妆,不只是我,连整个温国公府,都要受人耻笑。” 温国公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他出身世家,自然知晓这些世家大族是什么货色,一个个都是惯会踩地捧高的,这也是他爽快的同意将嫁妆送还给温舒窈的原因之一。 “话是这个理。”温国公心一沉,便夸下海口,“你放心,到时我按照你借出银子的双倍还给你!多的就当是给你的添妆!” “老爷!”温夫人失声劝阻,“按照景王妃的规格,姐姐留下的那些嫁妆也是绰绰有余。” “多谢父亲!” 好处到了跟前,温舒窈岂会不应? 在温夫人愤怒的目光中,她揽住了温国公的胳膊,脆声道,“我就知道,父亲待我最好了!根本不像是那些婆子所说的,只疼爱二妹妹,不疼爱我。” 温国公神情有着一瞬间的尴尬,这些婆子所说的,倒也不全是虚言。 在嘴甜聪明的二女儿面前,木讷懦弱的大女儿,总是被他忽视的那一个。 温舒窈像是没有瞧见他尴尬的神情,只轻声道:“因此,父亲需要我出力,我自是要毫无保留。” 温国公闻言,大为感动。 她沉浸在父女深情中,感动的拍着温舒窈的肩膀:“舒窈,你放心,父亲不白拿你的东西。” “你出嫁,总不能只有你母亲留下的嫁妆,我这个做父亲的,总要为你添些东西。”温国公低声道,“府中虽没有现银,却有着老祖宗留下的各色珍奇物件,你只管去库房挑!” “莫说是十件,哪怕是二十件!三十件,为父都给你!” 温国公心中感动,对温舒窈,自然也有了几分父亲看女儿的慈爱。 更何况,府中的这些珍奇异宝,都是有价无市,卖不出去的东西,放在家中也是死物,倒不如给了温舒窈做添妆,不仅能全了这一份父女情,还能让他一番拳拳爱女之心,在京中宣扬开来。 当今圣上,除去才干外,最看重的便是人品。 温夫人一口老血都快呕出来了,她脸色扭曲,恨不得立刻打断温国公的话,谁知温国公仍拉着温舒窈,絮絮叨叨地说着。 一个不留神,温国公又许出去了两处庄园。 “老爷!”温夫人强撑着僵硬的笑脸,看着温国公,“不如先让舒窈去库房挑选。” 若是再说下去,她为女儿积攒的大半嫁妆,都要被温舒窈拿走了。 温舒窈笑着应了一句:“多谢夫人,不过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将那些银子取出来给父亲。”:“不知装着母亲嫁妆库房的钥匙在何处?” 此话一出,温夫人的神情僵硬了一瞬。 温舒窈继续说道:“方才父亲与王爷商定了婚期,不日媒人便要上门提亲了,这三书六聘走下来,总不能没有嫁妆单子。” “这话在理。”温国公连连点头,责怪的看了眼温夫人,“你身为当家主母,这些事,本该是你一手操持才对,怎么还要女儿自个儿安排?” 温夫人面上的笑容几乎都要维持不住了,若是楚婉清的嫁妆整整齐齐地堆放在库房中倒也罢,可偏偏…… 她心中思绪杂乱,还未想出应对的招数,便听得温舒窈提议:“父亲,不若您随女儿去库房,将现银清点一番。” “府中缺多少,女儿便给父亲填补多少。” 温国公听得这番话,感动得无以复加。 温夫人失声道:“不行!” 她的声音尖锐,嗓子都快喊破了。 这般模样,让方才还爽快应下的温国公心中一个咯噔。 与温夫人同床共枕十余载的他,自是看出了温夫人此刻的心虚。 温舒窈不满道:“我母亲的嫁妆,与你有何关系?” “父亲!”她扯着温国公的衣袖,撒娇似地晃了晃,“咱们先去库房瞧瞧吧!女儿也想看看自己的嫁妆有什么。” 温夫人强撑住笑脸:“不若等下人整理一番,过几日你再去瞧?” 此刻的她,恨毒了温舒窈。 这样的馊主意,也只有温舒窈能想得出。 若是被温国公发现了她这些年所做的手脚,那她在温国公府辛苦付出的一切,恐怕都要付诸东流了! 温夫人的神情几乎都扭曲了,她脑子里只剩下了温舒窈方才说的话。 她将哀求的目光投向温国公,企图得到温国公的帮助。 谁知温国公却在此刻移开了视线。 温国公这般姿态,让她心中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温国公道:“自是要去库房瞧一瞧的。” 闻言,温夫人眼前一黑。 第17章 以次充好 温国公这样做,自然是为了自己。 光是看温夫人这般模样,他就知道楚婉清留下的嫁妆,恐怕有大半落入了温夫人手中。 若是此刻替温夫人遮掩,必定瞒不过温舒窈,不仅如此,还会让温舒窈记恨上温国公府。 他这个大女儿,平日里懦弱成性,半晌憋不出一句话。 可谁让她有一副好样貌,得了景王的青睐。 如此,在温国公心中,温舒窈的地位就不一般了。 在此刻与温夫人挪用嫁妆一事撇清楚干系,让温夫人一人承担温舒窈的怨恨,总比让温舒窈记恨上整个国公府来得好。 在此刻,温夫人也明白了温国公这样做的用意。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一张脸逐渐变得扭曲。 当初她真是瞎了眼!竟然看上了这个男人! 但温国公无暇顾及她的心情,只顾着与温夫人撇清关系。 一直到了库房,温国公都还在同温舒窈说体己话。 此时此刻的温国公,倒真像是一位慈爱可亲的父亲。 温舒窈一声又一声地应和着,神情孺慕,极大的满足了温国公的虚荣心,同时又让温国公心安不少。 下人战战兢兢地站在库房门前,拿出钥匙时,他的手都在颤抖。 “唰”地一下,库房门被打开。 阳光落入库房中,肉眼可见尘土飞扬。 好在是库房中的各个箱笼被摆放得整整齐齐,乍一眼看去,只能看出办事人的用心与妥帖。 温国公抚了抚胡须,自觉在温舒窈面前挽回了些面子。 看来温夫人还是会做一些表面功夫的。 温舒窈见他神情,心中冷笑。 在温国公的注视下,像是不经意间,温舒窈打开了一个箱笼。 这箱笼中所装的,是许多绸缎。 上面一层绸缎即便历时二十余年,也依旧有着温润的光泽,一看便知价值不凡。 温国公看到这绸缎,面露怀念之色:“这是江南的瑞锦坊压箱底的好宝贝,七彩锦,当年若非你外祖母与瑞锦坊的掌柜是莫逆之交,只怕还买不到。” 闻言,温舒窈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瑞锦坊的名声大,哪怕在京城,他们所售卖的布匹绸缎也是炙手可热。” 温国公正在感慨前尘往事,余光突然瞧见温舒窈搬开了一匹绸缎。 他有些心疼:“你小心些,这些绸缎最是娇贵……” 话音未落,他便瞧见了在绸缎下那些灰扑扑的布匹。 正是因为有了对比,二者之间的差距才会展现出来。 与上面一层流光溢彩的绸缎相比,下面的布匹黯淡无光,是温国公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瑕疵品。 他能够在朝堂上如鱼得水这么多年,并非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 这一看,便知道是有人以次充好,将七彩锦换走了。 在此之前,这间库房的钥匙,一直都在温夫人那。 这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温国公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格外难看,他从未想过,温夫人会将事情做得如此难看。 这些绸缎纵然珍贵,可在楚婉清的嫁妆中,比这些绸缎珍贵的海了去了,温夫人的眼皮子竟短浅到这般地步? 这些东西,她也要动? 不过是几匹七彩锦罢了,也值得她这样做? “父亲,这七彩锦……似乎只有上面这几匹呢。”温舒窈的眼中浮现出些许讥讽,她抬眸,与温国公对视,“不知这是父亲的意思,还是……温夫人的意思?” “为父是君子!”温国公涨红了一张脸,高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答应了要将你母亲的嫁妆悉数交还到你手中,便不会做这些下作的手段。” “不过是几匹七彩锦罢了,待你出嫁时,它们必定会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你的嫁妆中!”温国公一边说,一边瞪了眼温夫人。 这一瞪,他便发觉温夫人身上穿着的,赫然是七彩锦制成的衣裙。 温夫人的裙摆在阳光下愈发显得流光溢彩,与箱笼中那一堆灰扑扑的布料相比,愈发显得温国公之前说过的话像放屁。 温国公脸色难看,在温舒窈讥讽的目光中,他面红耳赤,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只能将愤怒的目光投向温夫人。 温夫人死死的捏住双手,她本也不愿做得如此难看。 可不是谁都像她一样,有这么多难处的! 温舒窈没再理会两人的眉眼官司,她动作干脆利落,打开了附近的几个箱笼。 在温夫人绝望的目光,与温国公羞愧的眼神中,箱笼中的真面目被一一揭露。 ——这几个箱笼皆是同第一个装着七彩锦的箱笼一样,除去上面那一层好东西外,下面垫着的,几乎都是些便宜货。 更有甚者,下面还垫着一层层干草。 这幅景象出现在了温国公的面前,温国公恨不得自己两眼一黑,就此晕死过去。 如此也好过面对温舒窈嘲弄的双眸。 “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温国公寒着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温舒窈却摇了摇头:“父亲,我自是相信您的,只是……如今这情形,您也瞧见了。” “您都已经发话了,温夫人却还是数次阳奉阴违,母亲的嫁妆单子在何处?”温舒窈问道,“我要仔细核对。” “这都是应该的。”温国公心中不过思索了一番,便同意了温舒窈的做法。 温夫人这么做,不仅是愚蠢短视,更是将他的脸面丢在了地上。 若不狠狠惩治一番,不仅会让温国公府颜面尽失,更会让温舒窈就此怨恨上温国公府! “我这便让管家将嫁妆单子拿来。”温国公皱着眉吩咐下去。 温舒窈双手环抱胸口,冷眼看着温国公一番动作。 这嫁妆单子,可没那么容易等来。 果然,诚惶诚恐的管家空着手出现在了库房外。 在看见管家的第一眼,温国公心中就浮现出了不祥的预感,他皱着眉问道:“嫁妆单子何在?” 管家低着头,小声道:“早在多年前,夫人留下的嫁妆单子就不见了。” “不知您是否记得十年前那场大火?”管家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不少账册都在那场大火中被烧毁了,夫人的嫁妆单子便是……” 第18章 计划落空 这一瞬间,气血全部往温国公的脸上涌去,他死死的抓住了一双手,方才能让自己的愤怒没有那么明显。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嫁妆单子被毁这样大的事,他一直都不知道,可今日他索要嫁妆单子,却告诉他,这嫁妆单子早在十几年前,就毁在了那场大火中? 温国公怒极反笑:“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 今日种种行径,简直将他的脸在温舒窈这丢尽了! 管家急忙跪倒在地,眼中充满了不安:“可是……这嫁妆单子当真是在……” 温国公的脸色铁青,对温夫人早已没有以往的亲和:“你这些年,就是这样管家的吗?” 温夫人忍受着温国公的怒火,心中暗骂温舒窈。 这个小贱蹄子,当真是阴魂不散! 若非温舒窈非要折腾,今日根本不会出这样的事! 她的眼中划过一道阴霾,可在面对温国公时,她又露出了委屈的神情:“自从姐姐离世后,我便命人将她的嫁妆全部放进了这间库房中,从那以后,再也不曾动过里面的东西。” “今日一看……却不想会是这般场景。” 温夫人故作委屈,眼中写满了控诉。 仿佛这些便宜货,就是当年楚氏留下的嫁妆一般。 温国公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样的说辞,难为她也能说得出口。 “你是说,楚家给的嫁妆就是这些?” “这……”温夫人摇了摇头,“恐怕也只有姐姐才知道了。” “只是我母亲早已去世,嫁妆单子也被烧毁,这世上,再也没有能知晓这份嫁妆中究竟有何物的人。”温舒窈朗声开口,“因此,你以次充好,弄虚作假的事,也没了证据。” “舒窈,你怎能这样恶意揣测我?”温夫人连忙摇头,“我与你母亲情同姐妹……” “情同姐妹?爬上她夫君床的姐妹?”温舒窈挑眉,“我母亲可不认。” 提及之前的丑事,温舒窈眼中的讥讽几乎要化作实质。 而被提及的温国公,神情在此刻变得僵硬无比。 “你胡说些什么?” 温夫人声音尖锐,但在温国公看来的那一瞬,又恢复了正常语调。 “舒窈,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所以为的真相,或许不是……” “不是什么?”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隐约能听见小厮与护卫们的劝阻。 “将军,您等小的通传一声……” “我进自己闺女的家,还要通传?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嗤笑!”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直接让温国公与温夫人神情大变。 温国公如遭雷击,傻傻的站在了原地。 而温夫人的神情中,显而易见地浮现出了不安与心虚,她急忙低下头,试图蒙混过关 然而老者声音洪亮,动作也不慢,在温夫人试图离开时,高大的身影堵在了门口,一双鹰眼般锐利的眸子,正狠狠地盯着温夫人。 “当年真相是什么,想必你比谁都清楚。”老者一声冷笑,“你们这对狗男女,竟然还有脸颠倒黑白?看来是老夫没去御前告你们一状,让你们得意忘形了!” 来人正是楚老将军。 在他身后,还带着一群装备精良的将士。 这群将士们目光森冷,追随在楚老将军身后,如铜铃般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温国公夫妇二人。 见此情景,温舒窈松了口气。 看来喜鹊是将信送到了。 “岳丈……” “谁是你岳丈?” 楚老将军冷笑了一声,目光便落在了温舒窈身上。 在看到温舒窈的时候,他的双眸顿时充满了慈爱:“我今日是来看舒窈的。” “没想到,一来就瞧见了这一出好戏。”楚老将军说话时,大步走到了温舒窈的身边,他身形魁梧,足足高了温国公一个头。 此时的他俯视着温国公,语气冰冷:“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学不会安分守己?” “还有你……”楚老将军锐利的眼眸扫向温夫人,“当年若非是顾忌你有身孕,一尸两命有伤天和,我早就命人将你打死了!” 温夫人脸色苍白,她从不怀疑楚老将军这句话的真实性。 楚老将军是从刀山火海中厮杀出来的,他既然敢说这话,自然有敢说的本钱! 温夫人低着头,想要辩解,然而让她方寸大乱的,是楚老将军下一句话。 “不过是张嫁妆单子罢了,我们楚家,拿得出来!” 楚老将军说罢,便冷笑着看着温夫人:“今日,就好好的核对一番,看看那嫁妆,究竟是好是坏!” 温夫人双手颤抖,浑身僵硬住了。 她的大脑几乎停止了思考,楚家仅存的那张嫁妆单子,不是早已被楚老将军销毁了吗? 这还是楚婉清当年亲口告诉她的——只因为楚婉清原谅了她与温国公的丑事。 温夫人双目赤红,双拳握紧了。 难道是当年的楚婉清说了谎? 只一看,楚老将军便看穿了温夫人心中所想。 “怎么?”楚老将军冷幽幽道了一句,“父母与孩子之间说的气话,也有人当真?” 那可是他处处搜罗来的好东西,就是为了能让楚婉清风光出嫁。 他与夫人嘴上说着早已将嫁妆单子销毁,实则将其好生收了起来——那时起,他们便留了个心眼。 像是温国公这样愚蠢多情的男人,可不是好归宿。 怎奈何楚婉清以死相逼,他们无奈之下,只能应允。 可做父母的,自是要替女儿多筹谋! 自从楚婉清离世后,他们便将这嫁妆单子看得十分重要,这是他最疼爱的女儿留下的东西,是要留给他外孙女的,他断然不会让旁人染指。 而今日这场景,让他无比庆幸自己当年的决定。 “嫁妆单子,我今日带来了。” 楚老将军抬起手,他手中紧紧地握着一个木盒。 温夫人见状,眼前一黑,心跳都快停止了。 竟然真的还在……这可如何是好? 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两个念头,楚老将军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而温国公的秉性,她也是无比清楚的。 她与楚家本就有着血海深仇,至今楚家仍觉得楚婉清当年的死与自己脱不了干系,楚老将军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第19章 讨要嫁妆 而温国公……素来是面子大过天的,她阳奉阴违,在他眼皮子底下以次充好,这个消息一旦被传出去,那她在京中的名声就臭了。 如此……她的温国公夫人的位置,便摇摇欲坠了! 温夫人苍白着一张脸,嘴唇嗡动几下,然而说出口的,却是只有自己能听见的低喃:“这不可能!谁知道这嫁妆单子是真是假?” 她嘴唇嗡动不停,而温国公早已从她异样的态度中发觉了不对。 此刻温国公的脸火辣辣地疼,他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群将士,更是觉得无地自容。 今日这桩事,只怕早已传到其他人耳中了,他的脸面,算是被这个蠢货给毁了! 他眼神阴鸷,狠狠地瞪了眼温夫人。 “岳父大人。”他朝着楚老将军拱手,背脊低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楚老将军一声冷哼:“自打婉娘去世后,你与我之间,就只是仇人了,你这声岳父大人,还是冲着张大人去喊。” 温夫人出身的江南张家,因为温夫人与宫中贵妃的帮扶,如今已经跻身京城,位列二流世家中。 温国公自诩身份尊贵,对这样靠着姻亲关系攀升的家族素来瞧不上,而今被楚老将军一顿讥讽,脸上更觉挂不住。 “我……” “今日这桩事,就要在这掰扯清楚!”楚老将军掷地有声,“这嫁妆单子,上面可还盖着京兆尹的章!” “若是不信,大可以过来瞧一瞧。”楚老将军冷笑了一声,意有所指,“老夫行事光明磊落,可不像是有些人,就如同阴沟里的蛆虫一般,让人作呕!” “我女儿留下的嫁妆,价值上百万两银子,就算这些年来,养育舒窈的银子从这里面扣,也该留有一大半!” “更何况舒窈这些年……”他轻嗤了一声,怜惜的拍了拍温舒窈的肩膀,“舒窈并没有被养得很好,就连身上的衣裳,还是去年时兴的料子!” “今日这库房中所剩的嫁妆,若是少于八十万两银子,我便要告到御前去!状告你温国公贪图亡妻嫁妆!我倒要看看,陛下会如何裁决!” 楚老将军说话的声音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像是年过六旬的老人。 他将温舒窈护在自己身后,双目锐利的扫向温国公夫妇。 此刻,楚老将军心中还有些担忧。 他与温舒窈这个孙女,已经有十几年不曾来往了。 十几年前,温舒窈还只是一个小团子时,不知从哪听来的谣言,以为母亲是被楚家逼死的,从不肯亲近楚家。 这些年来,他携全家前往边关驻守,每年只能着人送些东西来给温舒窈。 本以为这一辈子,他都无缘再与这个外孙女见面了。 不曾想,他今早刚踏入京城楚家的府邸,便有一个丫鬟,自称是伺候温舒窈的,送了一封信来。 在看见信上的内容后,他怒火冲天,当即就带好了人马,直接赶来了温国公府。 因为对女儿的愧疚,还有对温国公的怨恨,他这些年来从未踏足过温国公府,自然没想到,温舒窈在温国公府,过的竟然是这样的日子! 他虽是大老粗一个,但楚老夫人与几个儿媳都喜欢在衣裳首饰上下功夫,耳濡目染之下,他自然也知道,温舒窈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件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这是温国公府的嫡长女!是他们楚家心心念念的宝贝,竟被温国公夫妇二人这样对待 楚老将军冷笑连连,任谁都能看得出他此刻的怒火。 温夫人如同鹌鹑般缩在原地,一句话都不敢说。 她的大脑已经停止了转动,在听得楚老将军说出楚婉清嫁妆的价值后,她方才意识到,自己这些年来的挥霍,究竟造成了多大的漏洞。 这是她无论如何都弥补不了的。 温国公脸涨得通红:“舒窈是我的女儿,养她成人,又怎许动用婉清的嫁妆?岳父大人,您放心,此事,我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他说话时,频频将目光投向温舒窈。 若说此刻有谁能够让楚老将军平息怒火,那就只有温舒窈一人了。 只是,楚老将军的反应极快:“交代?你要给我什么交代?是将那贪了嫁妆的人送去京兆尹?” 闻言,温国公噤了声。 贪了楚婉清嫁妆的人是谁,不言而喻,在场每个人心中都清楚。 他也恨极了温夫人的小家子气,然而温夫人到底是温国公府的当家主母,若是被送去了京兆尹,那他的脸面,当真就要被丢干净了。 于是,他闭了闭眼,朝着楚老将军“扑通”一声跪下。 “岳父大人,您放心,婉清的嫁妆单子上有什么,我便原封不动地将东西交还给舒窈。”他一字一句地恳求道,“还望岳父大人再宽限我些时日。” 楚老将军嗤笑了一声:“不愧是你,竟将面子看得这样重要。” “也不知你是在意温国公府的颜面……还是在意这个女人。”楚老将军说出这话时,讥讽的意味溢于言表。 温夫人早已是不敢再说一句话,她的存在,就如同楚老将军的眼中钉,一旦她有所动作,楚老将军全部的怒火只怕都要集中在她的身上了。 十五年前,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楚老将军那双手掐住她脖子时,那股濒死的窒息感。 温国公脸色也不好看,他身居高位,极少有人这样驳他的面子。 只是思及温夫人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只得将这口气压了下来。 他有错在先,若不及时弥补,一旦楚老将军当真将状子送去了御前,他这温国公的爵位,便要不保了。 于是,他仍半躬着身子,低声道:“岳父大人,还望您能再给我一段时日。” 楚老将军眯着一双眼睛,正欲发难,却发觉衣袖被扯了扯。 他一低头,便看见温舒窈祈求的双眸。 见状,楚老将军怒火停滞了片刻,随即升起的,是更大的怒火。 “怎么?你也要帮他说话?” 温舒窈这般模样,简直与当年的楚婉清没有差别。 明明自己是为了他们好,明明眼前这个男人薄情寡义忘恩负义,她们为何还要…… “外祖父,您先别急。”温舒窈压低了声音,冲着他狡黠地眨了眨眼。 她双目清明,并非像是楚老将军所认为的那样愚钝。 第20章 十日期限 楚老将军只是思索了片刻,便决定暂时相信她。 “好。”楚老将军无奈道,“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温舒窈望着他,轻声道:“还望外祖父能答应父亲这一请求……毕竟这些年……父亲也养育了我长大。” 她声音细声细气地,字里行间都在替温国公说话。 楚老将军虽早有准备,但还是被气得不轻。 只是温舒窈一直握着他的手,这样柔软的手,这样孺慕的姿态,是他从未想过的。 他与妻子疼爱了大半辈子的女儿所生下的孩子,他竟是抱都没抱一下,仿佛只是一瞬间,孩子就长大成人了。 片刻后,楚老将军摆了摆手:“也罢,那我再给你十日的功夫,十日内,务必要将这张单子上的东西凑齐!” “如若不然……”他冷笑了几声,“你便等着同我去御前吧!” 说罢,楚老将军便牵着温舒窈往外走:“她外祖母惦念她得紧,这十日,她就先留在我们将军府了。” 温舒窈只得是一步三回头,担忧的看着温国公,直至走出了温国公府的大门。 在两人离开后,在下人的众目睽睽之下,温国公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抬手便给了温夫人一巴掌。 这一巴掌,将温夫人打得抬不起头。 “瞧瞧你干的好事!”温国公咬牙切齿道,“我告诉你,若是十日内,你凑不齐这单子上的东西……那你便卷铺盖滚回张家去!” 他的眼中充满了怒火,是温夫人从未见过的凶恶模样。 温夫人怕了,急忙扯住了他的衣袖:“夫君,你听我解释,我也是为了我们国公府……” “她一个女儿家,带那么多东西出嫁做什么?”温夫人慌不择言,“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是泼出去的水,这些嫁妆若随着她出嫁,那我们奕儿还有什么?” “奕儿与以彤也是您的孩子,您总要替他们考虑!”温夫人字字恳切,句句发自内心。 然而她这样的话在温国公听来,只觉得可笑。 “温国公府家大业大,祖宗留下来的田产数不胜数,需要从婉清的嫁妆里扣取?”温国公冷笑连连,“我看你是失心疯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楚家能够给楚婉清这么大一笔钱财,是因为楚老将军与几个儿子替皇帝南征北战,皇帝赐下的珍宝数不胜数。 温国公府只能靠祖宗留下来的底蕴,自然是要穷上不少,可这是与楚家相比。 放眼整个京城,又有哪个世家,敢跟楚家比财力? 与其他世家相比,温国公府祖宗留下来的积蓄只多不少。 “那是婉清的嫁妆。”温国公语气不耐,疾言厉色道,“我们温国公府,还没有穷到要用她嫁妆的程度!” “你之前说的那些话,究竟几分真几分假?”温国公恨声道,“我与你夫妻十余载,竟然从未想过,你会是这样一个贪得无厌的女人!” “我告诉你,无论是去偷还是抢!婉清的这张嫁妆单子,你势必要将它补齐!如若不然……” 温国公冷哼了一声,径直离开了库房。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温夫人无措的站在原地。 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可最后,还是露出了刻骨的憎恨。 都怪温舒窈!温舒窈这个小贱蹄子,竟然留了这一手! 她心中暗恨,一旁的林嬷嬷这才敢上前搀扶:“夫人,您……” “去!”温夫人说出这话时,心都在滴血,“将这些年从库房搬走的东西,全都搬回来。” 楚家给楚婉清的嫁妆都是些好东西,她也是会识货的,这些年从中搬出去的东西,如今要么摆在她的房里,要么摆在温以彤与温以奕的房中。 将这些东西搬回来,能弥补不少损失。 “可是那些现银……”林嬷嬷声音颤抖着,“咱们可都是放了出去,如今还没到收回本金的时间呢!” 温夫人厉色扫过她:“这些话,也是能在外面说的?” 林嬷嬷一听,连忙低下了头。 只是林嬷嬷这颗心,七上八下的,始终不安稳。 温夫人闭了闭眼:“明日我往宫中走一趟。” 这件事,也唯有姐姐能够帮她了。 出了温国公府的祖孙二人站在这一溜的高头大马前面面相觑。 楚老爷子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他一气之下要将温舒窈带走,直到走到门口才发现,他来得匆忙,是同将士们一道骑马过来的。 温舒窈一看便娇娇弱弱的,哪里像是能骑马的? 然而,温舒窈却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除去一开始的动作有些僵硬外,其他地方都挑不出错处。 楚老将军上下打量了一眼温舒窈,仍是那个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小女娘,可是这上马的功夫却不弱。 “练过?” “平日多看二妹妹他们骑马。”温舒窈腼腆一笑,“便学会了。” 她这样说,让楚老将军的脸色又变黑了不少。 “竟是骑马都不让你骑?”楚老将军咬牙切齿地骂道,“张氏这个毒妇!我定要……” “外祖父,其实也不怪她。”温舒窈轻声细语的打断了他的话,“这府上,人人都是捧高踩低的,他们见我母亲早亡,父亲对我不闻不问,便认为我是孤苦无依的弱小之辈,他们自然不会来讨好我。” “怎么可能?”楚老将军冷声道,“当我们楚家人是死的不成?” 楚家的威势,可远比温国公府厉害。 温舒窈低着头:“他们都觉得,楚家因为母亲的缘故,厌弃了身上流着温家血脉的我。” “毕竟这些年来……楚家从未有人来看过我。” 温舒窈声音很小,但足够楚老将军听清楚。 楚老将军双眼睁大了,不可置信道:“我与你外祖母常年在边关,自知鞭长莫及,便嘱咐了……” 话说到这,楚老将军却不敢再往下说了。 温舒窈过成今日这样,绝非是一日之功,这必定是日积月累的。 温国公素来懂得装模作样,若知晓楚家还在照拂温舒窈,他绝不会待温舒窈这般无情,如此可见……是他托付的那一人…… 第21章 吃里扒外的东西 楚老将军欲言又止,望着温舒窈的眼神中更是充满了愧疚。 温舒窈知道他为何会沉默不语——因为楚老将军当年嘱托照顾她的人,正是她的大舅母陈氏。 只是这些年,所有嘱托陈氏带给自己的东西,都被陈氏私自昧了下来。 这个秘密,还是她前世从陈氏口中亲口听闻的,只是那时,楚老将军与老夫人,早已在与北狄的战役中战死沙场,纵然她想要追究,也没了意义。 温舒窈今日开口,便是想要提醒楚老将军。 陈氏此人心胸狭窄,自私自利,这十几年能对自己在温国公府的处境冷眼旁观,便知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正是因为陈氏此人,楚家才会在与北狄那一战中惨败,楚家成年男子,无一人生还。 她不愿再看见这样的场景,她不愿疼惜自己的亲人,因为陈氏这个蠢货葬送了性命。 楚老将军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紧紧地握住了缰绳,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方才将自己的怒火压下。 “此事,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楚老将军望向温舒窈时,神情又变得柔和起来。 “你母亲,是我与你外祖母两人最小的孩子,我们将她捧在手心中长大,她是我们最疼爱的女儿。”楚老将军低声道,“无论她做了什么错事,都是我们的女儿。” “而你,是她在这世上血脉的延续,我们怎么会不管你?”他郑重地看着温舒窈,“舒窈,我们并没有将你抛在脑后,只是我们身上有着更重的担子,我们不得不驻守边关。” “不过这样的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他朝着温舒窈保证道,“我们绝不会再让你受这样的委屈,明日入宫,我便同陛下请旨,留在京城。” 温舒窈闻言,神情有些凝滞。 她眸光中写满了惊讶:“可是您……” 无论在什么时候,楚老将军都是将守卫家国放在第一位,可他却说,他要留在京城? “我老了。”楚老将军笑着摆了摆手,“不服输不行了,有些事,也该交给年轻人去做了。” 见温舒窈欲言又止,他不再开口,只道:“先回家,你外祖母可还在等着你呢。” 温舒窈点点头,但心中仍是充满疑惑。 不过楚老将军并未在此事上多说,骑着马便将温舒窈带到了楚家。 与温国公府相比,楚家距离皇城更近,也更大。 楚家有着一个活水湖,与护城河相连,里面还有跑马场,在寸土寸金、世家遍地的京城,能够拥有这样一处宅院,足以证明楚家的实力,与楚家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这宅子,是皇帝御赐的。 刚到楚家,迎面而来便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见到温舒窈那张隐约有着熟悉痕迹的面容,老妇人刚一张口,眼泪便落了下来。 “舒窈。”她在下人的搀扶下,快步走到了温舒窈面前,一双手紧握住温舒窈的手腕,将人上下打量了好几遍。 即便在温舒窈的记忆中,她从未见过楚老夫人这位外祖母。 但在与这位老妇人对视的这一刻,她便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轻喊了一声:“外祖母。” 楚老夫人一听,眼泪落得更凶了。 她不停地点着头,可想要说些什么,出口的却是哽咽的哭声。 一旁的楚老将军见了,连忙道:“快些进去,在门口哭若是被外人瞧见了,像什么样?” 闻言,楚老夫人瞪了眼他。 但很快,楚老夫人便打起了精神,她牵着温舒窈的手,一步步带着温舒窈走进了楚家。 前世来到楚家这间府邸时,是楚家满门男儿战死沙场,濒临落败之际。 那时的楚家,整个府邸都像是笼罩在一层阴云之下,灰蒙蒙的,格外凄清。 可现在的楚家,仍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府邸中的下人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昂扬的精气神,就如同楚老将军一般。 温舒窈见了,眼中一热。 她还是喜欢这样的楚家,她紧紧牵着楚老夫人的手,心中暗暗立下誓言。 ——这一次,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所珍视的人。 楚家的下人们训练有素,纵然瞧见了温舒窈这张生面孔,但也很快低下头去,不敢再多看。 一直到祖孙三人渐行渐远,他们才敢抬起头来,互相议论着。 “这位只怕就是那……温小姐了!” “是小姐的女儿?” “嘘!敢在府中提起这两个字,你不要命了?” 自从楚婉清离世后,她的存在,在楚家就是禁忌。 众人不敢再议论,但温舒窈的到来,随着这些风声,传到了有心人耳中。 “温舒窈来了?” “怎么可能?” 听到这一消息时,正在精心涂着丹蔻的女人猛地站了起身,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极为明显的震惊。 她的脸色难看极了,想要说些什么,但顾及到身旁还有其他人,最终闭上了嘴。 “再多去打听打听。” 女人沉着脸,同身旁的贴身侍女使了个眼色。 侍女会意,跟着来通传消息的人离开了。 而在房间内,她邀请来的妯娌却摆了摆手,笑道:“母亲与父亲都念叨她多少年了?如今难得回京,自是要接她过来小住些时日的。” “这些年,母亲与父亲对她的关爱,嫂子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闻言,女人笑了笑,只是她的一颗心,却沉了下来。 女人正是当今楚家大房的主母——陈氏。 正是在这时,又有脚步声响起。 陈氏下意识朝着门外看去,她只以为是侍女回来了。 谁知瞧见的,却是另一个人。 在看见这人时,方才还懒洋洋躺在踏上的二房当家李氏便站了起身。 “云嬷嬷,您怎么来了?” 来人是楚老夫人的心腹——云嬷嬷。 能出动云嬷嬷亲自前来,只怕是大事。 李氏不知内情,面露担忧:“可是出了什么事?” 云嬷嬷笑了笑:“倒没什么大事,不过小小姐第一次来府上,老夫人担心自己年纪大了,同小小姐说不来话,便想着请两位夫人过去。” 她说话时,瞥了眼陈氏。 陈氏的养气功夫再好,但在云嬷嬷眼中,仍是漏洞百出。 第22章 家贼难防 虽说陈氏装成了一副惊讶的模样,但她眼中的恐惧可瞒不过云嬷嬷。 李氏一听,便笑道:“这自然是要去的!” 一旁的陈氏点了点头,故作轻松地要跟在了李氏身后。 见两人朝着正厅走去,云嬷嬷眼中划过一道锐利的光,她朝着一旁带来的几个丫鬟使了个眼色。 陈氏对身后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情,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想要从云嬷嬷那打探口风,却又担心被云嬷嬷看出端倪。 正厅内,气氛格外冷凝。 陈氏与李氏刚走进来,两人便不约而同地愣在了原地。 李氏是惊讶,陈氏则是惊慌。 “母亲,父亲。” 李氏很快回过神来,朝着两人行了一礼。 而后她快步了进来,看了眼温舒窈,眼中露出些许笑意:“这便是舒窈了吧?人如其名,好生漂亮。” 说话时,她便将手腕上的镯子褪了下来。 “这些年我远在边关,没有机会与你见面,这还是你我头一次见面呢。”李氏笑道,“这是二舅母给你的见面礼。” 温舒窈抬起头,一双如琉璃般剔透的眼眸含着星星点点的笑意,轻柔地喊了一声:“多谢二舅母。” 这样的氛围之下,陈氏的一颗心高悬起来。 她的潜意识告诉她,今日这事不对劲。 可偏偏楚老将军与楚老夫人,两人面上神情淡淡,任她怎么看,都获取不了一点信息。 无奈之下,她只能学着李氏,准备给温舒窈一个见面礼。 正当她有动作的时候,楚老夫人一声冷哼。 “你倒是脸皮厚。” 此话一出,陈氏只觉得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她神情惊恐不安,与楚老夫人一双冷厉的眼眸对视上。 “陈氏,这些年,我是如何嘱咐你的?” 楚老夫人重重地一拍桌子,身上的肃杀气息让陈氏浑身汗毛竖起。 陈氏心猛地一颤,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被他们知道了! 这一声质问,让李氏愣了愣,她心中有些茫然,然而在看到楚老夫人那张愤怒的脸后,识趣的站在了一旁。 “我在离京之前,字字恳切的嘱咐过你,让你好生照顾舒窈,要多去温家瞧瞧她,免得她被人欺负,被张氏那个毒妇残害。” “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当时说——母亲,我必定将舒窈视作自己的亲生女儿。” “我当时信了你!我以为你是个好的!” 楚老夫人眼神锐利极了,犹如一刀刀利剑,狠狠地戳向陈氏。 陈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母亲!我忙于家中琐事,便……便懈怠了!我当真……” “既如此,那我们这些年送回来的东西呢?那可都是我与你父亲,还有你夫君他们仔细挑选出来的。”楚老夫人冷笑道,“那都是我们为舒窈精心准备的生辰礼。” “陈氏,这些生辰礼,你送哪去了?整整十五年!你从未将这些东西送去温家!” “温家上下都认为,舒窈是被我们放弃了,他们肆无忌惮地欺负舒窈!你瞧瞧舒窈身上穿的是什么料子?连你身边的侍女都不如!” 楚老夫人怒极反笑,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陈氏面前,恶狠狠地盯着陈氏:“你可知,舒窈这些年在温家受了多少委屈?” “你是她的舅母,难道你就一点都……” “母亲!这件事,我从不知情!”陈氏连忙摇头,“您从西北将东西送来,路途遥远,万一路上被……” “找到了!” 出声的,是匆忙赶来的云嬷嬷。 云嬷嬷身后带着好几个丫鬟,都是陈氏眼熟的——全都是楚老夫人身边的人。 见到这几人,陈氏的眼皮直跳,她双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只听得云嬷嬷高声道:“您给小小姐的生辰礼,奴婢全都在大夫人房中找到了!” 陈氏只觉得眼前一黑,气血朝着大脑涌去,她恨不得在此刻昏死过去。 但楚老夫人眼疾手快,用不像是这个年纪的速度,迅速抓住了陈氏的胳膊,而后在陈氏的人中狠狠一摁。 “今日这件事,你必须要说清楚。” 楚老夫人冷声道。 一旁的楚老将军没有开口,但那双鹰目正紧盯着她。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陈氏身体颤抖着,始终沉默。 楚老夫人冷笑连连:“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既如此,那我就将此事如实告知庭丰,等庭丰回来处置。” “不!”陈氏脸色惊慌,哀求道,“不能让他知晓此事!” 这些年来,陈氏与楚庭丰两人的关系愈发僵化,若非她为楚庭丰生下了两子一女,只怕早已被楚庭丰养在边关的女人取而代之了。 思及此处,她心中愤愤,捏紧了一双手。 说到底,楚庭丰就是怨她当年不肯随全家一同去边关,可是边关苦寒,她从小便金尊玉贵地养着,又怎么能去边关那样的地方? 听闻那的风沙大得能将人吹走。 这些年,楚庭丰鲜少回京,两人的婚姻名存实亡,若是被楚庭丰知晓了这件事,那她……只怕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陈氏脸色忽明忽暗,她知道,如今放在她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楚家二老将此事告知楚庭丰,楚庭丰对楚婉清这个小妹最是疼爱,知晓此事,必定会与她和离。 其二是将真正原因说出来,靠着二老的善心,她说不定还能留下来…… 陈氏不过犹豫片刻,心中就有了决断。 “是张氏。”她闭上眼,语气幽幽,“是张氏让我这么做的。” 楚老夫人的脸色铁青,本是慈和的一张脸布满怒火:“张氏?你居然帮着害了婉清的外人,来害婉清的女儿?” 说出这话时,她的眼中有着受伤,有着不可置信。 她倒情愿是张氏眼皮子浅,偷偷地将东西昧下了。 陈氏自知理亏,她抬起头冲楚老夫人哀求道:“母亲!我也是被逼无奈!是张氏威胁我!” “威胁你?”楚老夫人眼皮一跳,顿觉不妙。 因为楚家与温国公府的恩怨,陈氏与张氏一贯没有来往,可如今陈氏却说,她被张氏所威胁? “你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中?”楚老夫人又急又气,冷声质问,“你究竟做了什么事?” 第23章 决定去留 张氏此刻眼神闪烁,回避着楚老夫人的视线。 见此情景,楚老夫人心高悬起来。 而楚老将军,也隐隐有了些猜测。 只有温舒窈神情淡然,关于陈氏与温夫人的勾结,她早已知晓。 在几方视线逼迫下,陈氏闭上双眼,低声道:“是放印子钱的事……” 此话一出,除去温舒窈外,楚老将军夫妇二人已然瞪大了双眼。 “你去放印子钱?”楚老夫人指着她的手微微颤抖,“你是疯了不成?我们楚家是缺你吃穿了?你竟然去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 放印子钱的利息高得吓人,去收钱的人更是手段狠辣,常有逼人卖儿卖女,更有甚者,还会闹出人命。 当今皇帝登基后,曾上下整顿过一次,还杀鸡儆猴,将一个不小的世家全族流放去了岭南。 在如今,放印子钱可是大罪! 这是杀头的大罪! 就算楚老将军在皇帝面前能有几分薄面,成不了吵架灭族的灭顶之灾,但也足以让楚家元气大伤! 陈氏被吓得一哆嗦,她跪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埋怨:“我只是做了那一次,没曾想就被她发现了!” “从那以后,我便提心吊胆,直到她说,她可以替我隐瞒这个秘密。” “所以,你就与她一同谋害起了自己的亲外甥女?” 楚老夫人冷笑连连,将陈氏那点丑陋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陈氏神情不安,心中尤为惊恐,她知道在楚家人心中,温舒窈是何其重要的存在。 可是…… 她委屈道:“可当时若不听张氏的话,一旦她揭发了此事,恐怕会连累整个家族,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 “你在放印子钱时,怎么想不到一旦东窗事发,此事会牵连整个楚家?” 楚老夫人打断了她的狡辩,语气十分不耐。 在场的人都瞧得出陈氏的自私,放印子钱是她为了一己私利,为了遮掩自己的罪行,又害得温舒窈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一旁的李氏心疼地瞧了眼温舒窈,温舒窈长得虽然漂亮,可全身上下都极为素雅,那件衣袍套在她身上,更是显得宽大。 他们这样的人家,所有的衣裳都是专人缝制的,绝不会出现这样不得体的情况。 而温舒窈这样一看,便知道是温家人对她不上心,连衣裳都是直接将成衣铺的拿来。 温舒窈外祖家是楚家,父亲又是温国公。 在京中这么多贵女中,身份也是数一数二的。 但因为陈氏的一己之私,她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当真是可怜。 下方,陈氏仍想狡辩。 然而楚老夫人已经不耐烦听她继续说下去了:“放印子钱这件事,你做了多久?” 纵然再厌恶陈氏,楚老夫人也绝不愿意因为陈氏一人,祸及整个家族。 陈氏一听,连忙抬起头:“就那一次!被张氏抓住后,我就再也没做了!” “母亲,您明鉴啊!”她哭天抢地的喊着,“我真的是……” “既如此,那还有挽救的机会。”楚老夫人幽幽地说了一句话。 此话一出,陈氏立刻噤声,她眼中虽然含着泪,可神情却不再像之前一样恐慌。 谁知楚老夫人下一句话便是:“你现在就随我入宫,同皇后娘娘请罪。” 闻言,陈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去宫中? 向皇后请罪? 这两句话放在一起,她瞪大了双眼:“可……” “你以为张氏是什么好的?”楚老夫人冷笑道,“她害窈窈的事一暴露,必定会拿着这个把柄来威胁你。” “你受她威胁一次两次也就罢了,难不成你还想一辈子受制于人?今日是让你害窈窈,往后若让你害你的一双儿女呢?” 楚老夫人的声音掷地有声,让陈氏浑浑噩噩的脑子逐渐清明了些。 是啊!她总不能一辈子受制于人。 更何况温舒窈已经回了楚家,张氏那个毒妇脑子转得快,说不定又在盘算着如何差使自己了。 思及此处,她心中便有了决断。 “那庭丰……” “舒窈,你觉得呢?” 楚老夫人没有理会她,而是眼神温柔的鼓励着温舒窈。 “你想要如何处置她?” 在这件事中,受委屈的人是温舒窈,她自然不能替温舒窈做主。 陈氏低下头,遮住了眼中的不满。 她是长辈,何时轮到一个小辈来安排她的去留了? 只是,这一切,陈氏都遮掩得极好。 温舒窈一直坐在楚老夫人身边,一声不吭。 直至楚老夫人提及了自己的名字,她方才像是如梦初醒般,看了眼陈氏。 陈氏装得虽然好,可前世温舒窈早已与她打过交道,知道在陈氏这张温良的面庞下,隐藏着怎样丑陋的心思。 不过,陈氏留在眼皮子底下,还是更好掌控…… 温舒窈心中思忖片刻,已经有了决断。 “大舅母是大舅舅的妻子,她的去留,不是我一个晚辈能做主的。”温舒窈扯了扯楚老夫人的衣袖,眼中有着哀求,“外祖母,不如就让大舅舅决定吧。” “不可!”陈氏一听,连忙抬起了头。 她愤恨的看了眼温舒窈,而后跪走到了楚老夫人身旁。 “母亲!庭丰他一定会休了我的!当年我们陈家可没少帮扶你们楚家!你们不能看着我们陈家日暮,便将旧日情分抛在脑后!” 陈氏慌张之下,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她怕了! 楚庭丰与她感情本就不好,加上出了这档子事,一旦她被休弃,她的一双儿女怎么办? 她心中惊恐的同时,记恨上了温舒窈。 若非温舒窈,何至于引出这么大的祸事? 这个丧门星! “这些年我在家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喃喃道,“难道仅仅是因为这一件小事,你们便要对我赶尽杀绝吗?” 陈家已经没落了,她现如今回到陈家去,便是带着自己的大批嫁妆羊入虎口。 她绝不能回陈家! “舒窈!”她见楚老夫人不为所动,急忙跪在了温舒窈面前,“大舅母不是故意的!大舅母没想到你会在温家过得这样可怜!你原谅大舅母!大舅母将来一定好好补偿你!” “大舅母折煞我了!”温舒窈连忙作势要跪下。 她可担不起陈氏的这一跪,若是传了出去,她还怎么做人? 第24章 调查 陈氏却执拗极了,不肯起来。 楚老夫人冷着脸,朝着云嬷嬷使了个眼色。 云嬷嬷立刻上前来,将陈氏牢牢地拽了起来:“大夫人,小小姐是晚辈,担不起您这一跪。” “大嫂,隔墙有耳,若是被人传了出去,你这么做,可就是在害舒窈了。”李氏也好心提醒了一句。 陈氏身子一僵,不情不愿地被云嬷嬷搀扶到了一旁。 云嬷嬷看上去年岁大了,但她手上的力道却不输给成年男子,她这一搀扶,陈氏既不能坐,也不能跪,只能站在一旁。 “我并非有意……” 陈氏张了张嘴,试图为自己解释。 然而温舒窈低着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楚老夫人与楚老将军,两人神情不虞,从他们这,是万万说不通了的。 万般无奈之下,陈氏只能将求救的眼神投向了李氏这个她素来看不起的小门小户出身的妯娌。 李氏先是一愣,但很快,她便明白了。 “大嫂这些年在京城为我们镇守后方,着实辛苦。”李氏低声道,“也不算全无对处。” 陈氏留在京城固然是不喜边关艰辛,但有家中小辈,都是她在照顾,也算是有些功劳在身上的。 李氏斟酌片刻,想到的是方才陈氏所说的补偿。 她母家是皇商,思维上难免与商人相同。 既然事情已经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就算将陈氏休了,也无法弥补温舒窈这些年所受到的苦楚。 倒不如…… “不如就让大嫂好好补偿舒窈。”她低声道,“不论是金银还是其他首饰珠宝,好歹替舒窈填补上这些年的空缺。” 温舒窈仍是那副乖巧的模样,她低头靠在楚老夫人身旁。 楚老夫人听了这话,皱起了眉。 在她看来,温舒窈受的这些委屈,用银子可换不回来。 然而,她的衣袖却在此时被人轻轻扯动。 能这样做的人,只有温舒窈。 她心中一动,下意识低头看向温舒窈。 只见温舒窈俏皮的冲着她眨了眨眼,口型正说着:“答应她。” 楚老夫人虽是不解,但在这些事上,她绝不会不听从温舒窈的意见,于是,在陈氏期盼的目光中,她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楚老将军见状,便也摆了摆手:“既如此,那就算一算,你该补给舒窈多少银子。” “这些年我送来京城的,可都是好东西。”楚老将军冷哼了一声,“光天山雪莲,我就差人送了五六朵来。” 天山雪莲是北狄独有的草药,十分珍贵,楚老将军是想着温舒窈是早产,要好好补身子,这才在边关搜罗天山雪莲。 这些年也算是小有收获,他全都差人给温舒窈送来了。 李氏适时开口:“这些年,家中从边关往京中送的东西,我全都登记在册,待会儿一对便知。” 陈氏脸色一僵,但只要能留下来,她损失些银子也无妨,这些东西,她本就收在库房中,待会儿拿出来便是。 然而,楚老夫人在此时又说了一句:“可若只是将你从我们这昧下的东西送还回来,对你而言也没什么损失。” “不如……”楚老夫人淡淡道,“你就给五万两银子,当做你对舒窈的补偿吧。” 五万两! 这个数字一出,饶是李氏都震惊了一会儿。 陈氏的嫁妆全算在一起,恐怕也只有二三十万两。 这可都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从这其中拿出五万两,如同在割陈氏的肉。 陈氏的脸上,也露出了心疼的神情。 “怎么?你不愿意?”楚老夫人反问。 “不!”陈氏反应极快,“怎么会不愿意?这些年来,舒窈所受的委屈的确是因我而起!我定要好好补偿她!” “除去父亲母亲你们从边关送来的东西外,我再额外给舒窈六万两银子。”她忍着心疼,迅速道,“今日便着人去清点!” 六万两银子罢了,给出去便给出去了。 若是她被休弃,莫说是六万两银子,恐怕连自己的嫁妆都保不住。 陈氏很快便想清楚了个中优劣,做好了决定。 温舒窈受宠若惊:“六万两银子?” “自然!”陈氏唯恐她后悔,急忙道,“舒窈,我这就带你去挑选。” 陈氏唯恐会被温舒窈拒绝,一说完这话,就迫不及待地要拉着温舒窈离开。 还是楚老夫人轻咳了一声:“这事还不着急。” 聪明如楚老夫人,一眼就看出了这件事中可以操作的空间。 她看向陈氏,沉声问询:“我问你,当时张氏是如何发觉你在放印子钱的?” 陈氏虽说是个自私自利的,却也不是蠢货,她做这件事,必定极为隐蔽。 可这样隐蔽的勾当,也能被张氏发现。 那其中……便不得不让人深思了。 陈氏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抬起头:“我想起来了!” “我曾听人说,张氏也是放印子钱的大户!”她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而又迅速地说道,“母亲,我们是不是能借此为由,威胁她保守秘密?” 如此,她就无需再去皇后面前请罪了。 然而楚老夫人一双冷静的眼眸扫过她,淡淡道:“无论如何,你都要去皇后面前请罪。” 这脓包若不挑破,藏着掖着,那便始终是个隐患。 正所谓不破不立,他们楚家行得正坐得端,纵然因为此事被责罚,也无怨无悔。 陈氏的神情一顿,她想要说些什么,但在楚老夫人的目光之下,最终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犯下大错,如今在这家中,是再无话语权。 楚老夫人让她做什么,她便只能去做。 这时候,已经没了让陈氏说话的机会。 楚老夫人转动着手心的佛珠,在一番思索后,心中便有了决断。 “好了。”楚老夫人淡淡道,“你先回去休息,待入宫时,我会让人去叫你。” 闻言,陈氏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 可她还是低下了头,小声地应了一句:“我这便回去待着。” 她魂不守舍地离开,就连方才想送出去的六万两银子都忘了。 李氏见状,也准备离开。 谁知楚老夫人却喊住了她:“老二家的,我记得,你们李家消息颇为灵通?” 李氏一听,便站定在了原地,她恭敬有礼地朝着楚老夫人行了一礼:“母亲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去打听?您只管吩咐。” 第25章 我愿意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楚老夫人也不避讳,径直便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怀疑,“张氏此人不安分,当初我们给婉清的陪嫁中,足足有四十万两银子的现银,短短十几年,便不知所踪。” “我觉得,张氏与这印子钱,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楚老夫人的话,让李氏陷入了沉思。 一旁,楚老将军语气幽幽地补充了一句:“自从张贵妃生下八皇子后,张家的日子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只是……咱们陛下的私库也不宽裕,平日里给张家的赏赐都是有迹可循的。” “张家是哪来的那么多银子买地置产?”楚老将军琢磨着,“你说,会不会跟这印子钱有关?” 楚老夫人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她冷笑了一声:“若当真是张氏将婉清的嫁妆昧走,去放印子钱养娘家……那我便要去找陛下好好说道说道了!” 李氏的神情,也变得格外严肃起来。 张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一旦这件事牵扯到了张家,很难不与那几位皇子的争斗相联。 此事不仅要查,更要查得清楚明了! “您放心便是。”李氏朝着楚老夫人福了福身,“我这便写信给父亲,请父亲帮忙打听打听。” 若是张氏放的印子钱,这么多银子,必定有迹可循。 李家是皇商,整日与钱打交道,要查这件事,还当真有不少手段可以动用。 “劳烦亲家了。”楚老夫人叹了口气,“是我管教不当,这才让她捅出了这样大的篓子。” 李氏连忙摆手:“母亲这是哪的话?任谁都想不到,大嫂能胆大至此。” 平日里陈氏是最有世家贵女模样的,行事端庄大方,样样讲究,谁能料到她去做自己素日瞧不上的事。 提及此事,楚老夫人又是一声冷哼。 等到李氏离开,她才朝着楚老将军撇去一眼:“都怪你非要去边关,瞧瞧,这都让舒窈受了多少委屈?” 楚老将军自知有愧,低着头沉默不语。 被楚老夫人揽在怀中的温舒窈挣扎了一下,轻声为自家外祖父辩解:“外祖父也是为了边关百姓。” “要怪,就怪张氏。”温舒窈漂亮的小脸板起,“一定不能放过她!” “不愧是我的孙女儿!”楚老将军一听,便抚掌称赞,“咱们楚家人行事,就是要有这样的魄力!” “舒窈,你放心,等到你二舅母家将此事调查清楚……”楚老将军威严的老脸上,划过一道凶光,“我定要入宫去,求陛下彻查此事!让她再也不能欺负你!” 温舒窈连连点头,一双漂亮的凤眸仰慕地望着楚老将军。 她这样的眼神,使得楚老将军愈发得意。 “好了。”楚老夫人没好气地打断了两人的话,她怜惜的抚摸着温舒窈削瘦的脸庞,声音慈爱,“舒窈,可有什么爱吃的?我这就吩咐厨房去做。” 温舒窈看上去高挑,可她一摸温舒窈这手腕,便知温舒窈在温国公府受了多少苦。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大发雷霆。 若非陈氏为了一己之私,她的舒窈,本该金尊玉贵地长大。 “还有你那门婚事。”楚老夫人皱着眉,“明日我便去信给你父亲,让他将这婚事取消了。” “你是堂堂温国公嫡长女,怎能嫁给一个穷书生?”楚老夫人提及此事,便是一阵咬牙切齿,“我还当旁人说的玩笑话,不曾想这竟然都是真的!” “不!”温舒窈连忙拽住了楚老夫人的衣袖。 她这样急切的模样,让楚老夫人眼前一黑,心生不祥的预感:“舒窈,你该不会是看上那书生……” “外祖母,您误会了。”温舒窈摆了摆手,“我与温以彤换了婚事。” “温以彤?”楚老夫人思索着这个名字,眉心微微皱起,“与她换婚事?可她不是与景王订下了婚约吗?” 温家与景王的婚约,可是轰动一时。 温舒窈俏皮地冲着楚老夫人眨了眨眼:“正是与景王的婚事。” 楚老夫人错愕极了:“她拿与景王的婚事,同你换与那穷书生?” 这怎么可能? 楚老夫人的脑海中,首先便冒出了这个念头。 但温舒窈眼中星光点点,笑意明显,不似作假。 在沉默片刻后,楚老夫人不可置信地问道:“她是疯了不成?” 景王在外名声虽算不上好,可景王权势之盛,就连几个皇子都比不上,更何况他还是皇帝最信任之人。 这样权势滔天,俊美无铸的男人,温以彤竟然不要?反倒是看上了那穷书生? 楚老夫人沉默了片刻,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 温舒窈笑盈盈道:“起初知道她要换亲,我也十分惊讶。” “但我想着,就算景王有千般万般不好,可他品行端正,又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温舒窈轻声细语地解释道,“总比那个自视甚高的陈彻好得多。” “于是,我当场就答应了。” 在长辈面前,温舒窈自然是收敛许多,绝不口出狂言,说什么不举。 楚老将军也十分震惊:“那陈彻样貌如何?” 莫非是如仙君下凡?让温以彤见之难忘? 温舒窈冥思苦想片刻,飞快摇头:“比不上景王。” “才识过人?”楚老将军刚问,便自顾自的答道,“若真是才识过人,也不至于只是个举人。” 显然,在劝温舒窈之前,夫妇二人已经将陈彻的家世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但景王……”楚老将军皱了皱眉,“也并非良婿。” 他倒是十分欣赏这个小辈,只是若将其当做孙女婿看,便是千般万般挑剔了。 “整日醉心军务,平日也不着家,偌大一个景王府交给你管着,若你累病了可怎么办?” 楚老将军越是说着,对这个孙女婿越是不满。 楚老夫人同样紧皱眉头,看了眼娇娇弱弱的温舒窈。 她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景王高大威猛,看上去便知道是个粗人,不会疼人,舒窈年纪小,又娇弱,两人若是在一块…… “舒窈,若你不愿,我……” “我愿意。” 第26章 跟踪 温舒窈从楚老夫人与楚老将军二人担忧的眼神中,看出了他们的打算。 只怕只要自己不愿嫁给景王,他们二老即便拼着这张老脸,都要去宫中求一道旨意下来。 不过,她是愿意嫁给景王的。 在两人的注视下,她郑重点头:“景王殿下人品贵重,夫妻二人过日子,最要紧的,就是人品。” 像是陈彻那样表里不一,口腹蜜剑之人,所谓的顾家,也不过是一场笑话。 反倒还要她劳心劳神,来管陈家的家事。 再观景王,那些醉心军务不着家的缺点,在她眼中都是优点。 更何况景王长得还要比陈彻更俊,这样的美男子,光是看着都赏心悦目。 温舒窈神情真挚,不似作假。 她这般模样,反倒让老两口没话说了。 楚老夫人更是忧心忡忡——景王那张脸的杀伤力,她是知道的,莫非舒窈也是与其他小姑娘一样,被那张脸迷惑了? 可景王……他不举啊! 楚老夫人满腹的话想要说,然而在触及温舒窈这双单纯澄澈的眼眸时,也只能咽了下去。 罢了,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 “舒窈,你随我来。”她朝着温舒窈招了招手,“我从西北回来,给你带了不少东西。” 西北虽然偏僻,但因为与西域的商路打通的缘故,互市极为繁华,她每每空闲下来,都会去上面走一遭,挑选些她觉得适合温舒窈的宝石。 楚老夫人握着温舒窈的手,老人的手粗粝却温暖,温舒窈眼眶一热,低低的应了一声。 何其有幸,她能回到过去,与真正爱她的家人团聚? 这一次,她必定会守护好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 两人刚说完,便见一个丫鬟行色匆匆地跑了进来。 她神情中是按捺不住的雀跃,在楚老夫人的注视下,她飞快说道:“景王派人送了一份礼来。” “景王?”听得这话,楚老夫人神情恍惚了一瞬。 她皱着眉,景王怎么会来? 突然间,福至心灵的,她看了眼身旁的温舒窈。 “莫不是……为了你而来?” 若是为了公事,何必带礼上门? 说到底,还是府中有温舒窈在。 闻言,温舒窈也是一脸怔然。 她错愕抬眸:“来找我的?” 丫鬟脸红彤彤的,接着说道:“正是!景王还派人传了口信,说是明日请大小姐一叙。” 话说着,她便将这份礼递到了温舒窈跟前。 接过这份礼物时,温舒窈尚没能回过神来。 楚老夫人在反应过来后,脸上笑容都变多了。 她笑呵呵地看着温舒窈:“你们本就有婚约在身,出府逛一逛罢了,不必担心人说闲话。” “若有谁敢在背后说闲话……”她冷哼了一声,“我先撕了那人的嘴!” “再带你外祖父的兵上门去,看看他们还敢说什么闲话!” 楚家的权势,放在整个京城,也是不容小觑的。 温舒窈双眸亮晶晶的,她笑盈盈地应下了楚老夫人的话:“既然是王爷相邀,我自是要去赴约的。” 她与谢景寒之间,可不仅仅是未婚夫妻这一层关系这样简单。 谢景寒的邀约,必定是有关那个神秘刺青的。 楚老夫人沉吟片刻,又道:“你们到底还未成婚,就这样出门,恐怕会惹来闲话。” “不如这样。”她道,“我随你一道出门,再替你张罗些嫁妆回来。” 话说到这,她便说道:“近几日翠微坊又上新了不少首饰,我去瞧瞧有没有合适你的。” 温舒窈听得翠微坊三个字,眼眸闪了闪。 若是没记错,在翠微坊里,正好有谢景寒要的线索在。 而背了一身债的温夫人,恐怕也要去翠微坊了。 如此一来,岂不是一箭双雕? 温舒窈笑意盈盈地应下:“多谢外祖母!” …… 翠微坊中,随处可见晶莹剔透的珠宝玉石,一眼看去,几乎让人眼花缭乱。 温夫人带着林嬷嬷,两人极为小心地走在这其中。 林嬷嬷会武,时不时地在四周观察着。 “夫人,一切如常。”她低声道。 温夫人点点头,立刻跻身进了一处小巷子。 她蒙着面巾,身上穿的也是普通的粗布麻衣,看上去与一个普通妇人没什么区别。 唯有露出那一双精心保养的手时,方才显现出与其他人的不同。 此刻她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的是不耐。 “为何偏要我过来?”她压低了声音,不耐烦道,“难道你不知道,这几日我正在想方设法……” 林嬷嬷低着头,不安道:“可是那位说,您若是不过来,他便不给银子,您也知道,现如今咱们还有着十万两银子的亏空呢。” 听得这话,温夫人恨不得眼前一黑立刻晕死过去。 “都怪温舒窈那个小贱人!”她咬牙道,“若不是她从中搅和,我何至于沦落至此?” 十万两银子! 她从哪去要? 从张家? 这更不可能,她送去张家的银子,就如同送去了一个无底洞,根本要不回来。 林嬷嬷心疼她:“夫人,您若是不想见,不如就算了吧……” “见!”温夫人咬牙切齿道,“为何不见?” 她说罢,便朝着巷子里走去。 林嬷嬷见她背影,心中便是一阵叹息。 在对面的铺子里,楚老夫人看着这一幕,陷入了沉思。 “那不是张氏吗?她怎么会在这?” 楚老夫人认出张氏的一瞬,心中下意识咯噔了一声, 而在她身旁,温舒窈眼中闪烁着惊讶的眸光:“是啊……她怎么会出现在这?还是这样一副打扮?” 张氏今日装扮着实不一般,若非那双过于纤细的手,任谁见了,都会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民妇。 “窈窈,你说,她这副打扮来了翠微坊,是为了什么?”楚老夫人眼神闪了闪,低声问道。 温舒窈一脸纯善:“许是为了想办法填补缺漏?” 闻言,楚老夫人冷笑了一声:“她若是想要填补缺漏,将手中的几处庄子卖了便是,何必大费周章,故意伪装成这幅尊荣来了翠微坊?” “我瞧啊……她是另有秘密。” 楚老夫人说完这话,便看向云嬷嬷。 云嬷嬷伺候了楚老夫人几十载,两人一对视,她便知道楚老夫人的用意。 她朝着楚老夫人点点头,快步离开。 第27章 友好合作 翠微坊内,谢景寒早已等候在此。 他容貌俊美,气度不凡。 加之通身的矜贵气质,让人纷纷侧目。 翠微坊内来往的大都是贵妇小姐,对谢景寒这张脸并不陌生。 “竟是景王!” “景王这样的人物,竟也会来翠微坊?” 众人议论纷纷,纵然畏惧谢景寒的脾性,但还是忍不住打量。 谢景寒的脾性乃是出了名的冷,谁能想到他会出现在翠微坊内? “听闻景王成婚在即,就在昨日,还择定了婚期。” 这是知晓内情之人。 “温家二小姐竟然能有这般本事?我见她的容貌,在京中一干贵女中也只是中上之姿。” 雅间内,听到自己名字的温以彤神情僵了僵。 她神情间的变化,落入了一旁陈彻的眼中。 陈彻眼神晦暗不明,他出身世家,却是个末流世家,整个陈家的下人加起来,恐怕还没有伺候温以彤的仆人多。 此前他能得到与温舒窈的婚事,在众人看来已是天上掉馅饼了,但他没想到,更大的福气还在后头! ——温以彤竟然也有意于他,还故意设计了那一出落水,逼得他不得不娶。 那日落水,他也是存了小心思的,温舒窈虽是嫡长女,但生母早逝,在府中并不受宠,与千娇万宠长大的温以彤比起来,自是差上许多。 若能娶了温以彤,无论是温国公府,还是张国公府,都能成为他仕途上的助力。 因此,陈彻只在犹豫片刻,就下水将温以彤救了上来。 这门婚事,自然而然也换成了温以彤。 今日他陪温以彤出门,是为了陪温以彤挑选首饰。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在尚未成婚之前,他总要投其所好。 却不曾想,只是购置一些首饰罢了,竟然也能听见温以彤的名字。 而他更担心的,是温以彤后悔。 陈彻心中浮现出许多念头,但面上却没有表露分毫。 温以彤自是不知,自己面上的神情变化,早已落入了陈彻眼中。 外面那些夫人们还在议论着。 “你们有所不知,这景王妃早已换了人选!前几日温国公府的传闻,你们难道没听说吗?” 此话一出,那些被遗忘的记忆顿时浮现上来。 “对啊!温二小姐与陈家订婚了,这与景王成婚的温家嫡女,岂不是变成了温家大小姐?” “说起温家大小姐,那日宫宴我也曾见过,生得花容月貌,让人见之难忘,若是这样的姿容,也难怪景王会拜服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面对此等美人,饶是景王,也只能化作绕指柔了!” “可不是嘛!谁见过景王来首饰铺的?我也算是看着景王长大的,可从未见过他这般对待一个女子!” 温以彤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脸火辣辣地疼。 何止是这些夫人没见过。 她与谢景寒成婚数年,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 甚至连她的闺房,谢景寒都不曾进过几次。 凭什么? 凭什么温舒窈能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 她脸色难看极了,根本没有意识到陈彻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景王等的人来了!” “果然……” 听得外面暗压兴奋的声音,温以彤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透过雅间镂空的窗户,往楼下看去。 谢景寒等的可以是任何女人,但独独不能是温舒窈! 温舒窈到底有什么好? 然而,走入翠微坊中的人,正是她恨之入骨、嫉妒得发狂的温舒窈。 温舒窈是独自一人来的翠微坊,楚老夫人对温夫人的秘密着实好奇,此刻已经等在了醉香楼中,只等着云嬷嬷传信回来。 纵然是在热闹纷杂的翠微坊,温舒窈仍一眼看到了谢景寒。 在一众衣香云鬓的贵妇人中,满身肃杀冷冽气息的谢景寒,着实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温舒窈看到谢景寒,眼中露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参见王爷……” 她刚要行礼,便被谢景寒扶住了双手。 “不必多礼。” 谢景寒只是轻轻一抬,便松开了手。 但他这样的举动,在所有人看来,都是极为罕见的。 景王不近女色的事,早已人尽皆知,他何时对女子这样体贴过? 要知道,当年北狄公主以身色诱,都只得到了被谢景寒一掌拍出营帐的下场。 看着下方动静的温以彤,死死的捏住了手中的玉钗。 凭什么? 这样充满恶意的视线,并非少数。 温舒窈察觉到了,谢景寒也是如此。 谢景寒身居高位,却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知道,纵然自己流言蜚语缠身,但想要景王妃这个位置的人仍然数不胜数。 既然要娶温舒窈,纵然两人只是合作,但在外,他总会给温舒窈该有的体面。 “多谢王爷。” 温舒窈并不扭捏,她趁着谢景寒收回手时,轻轻地扯住了谢景寒的衣袖。 一时间,两人的距离顿时拉进了。 “王爷今日选在翠微坊见面,想必是这有什么刺客的消息?” 温舒窈小心揣摩,谢景寒这样的人,绝不是被儿女私情所困扰之人。 然而,谢景寒却在此时摇了摇头。 说出的话,更是让她惊讶。 “翠微坊近日新上了一批成色不错的首饰,你若是看中了什么,便让人记在景王府的账上。” 这话一出,温舒窈漂亮的桃花眼便睁大了。 她不敢相信这是从谢景寒嘴里说出的话。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惊讶,谢景寒轻咳了一声,生平第一次,有了不自在的情绪。 他解释道:“成婚后,我便要前往边关。” 皇嫂说了,女子需要夫君的陪伴,他军务在身,难以做到这一点,便只能从其他地方来补偿。 总不能让温舒窈既冒着危险替他办事,又要遭受京中的流言蜚语。 言语亦是伤人的利箭。 温舒窈眨了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谢景寒的补偿。 不过,这补偿她喜欢! 这样真金白银的补偿,比什么都来得实在! 温舒窈想到这,面上的笑容愈发真心实意。 “王爷放心,我定会好好替您调查那刺青一事!” 第28章 对她不一样 两人容貌皆出众,站在那便如同一幅画一般,让人过目难忘。 “温大小姐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没想到竟然不声不响的勾搭上了景王。” 闻言,一些嗤笑声响起。 温舒窈平日里的确极少出门,若非上次宫宴,她们几乎都不知道温舒窈长什么模样。 偌大一个温国公府,众人只知晓温二小姐温以彤。 这些人酸溜溜的话,温舒窈并不放在眼中。 前世她为了一个贤良淑德的名声,劳心费神不说,年纪轻轻便落得了一身病根。 待缠绵病榻时,她方才发觉,这些所谓的名声,都只是虚名罢了,人活一世,最要紧的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那几个说话的贵女眼中满是嫉妒,皆因她身边这个男人。 纵然有着不举这样的坏名声,可景王的身份摆在这,自是有着无数贵女如飞蛾扑火般追逐。 谁知翠微坊的掌柜刚迎上来,还未张口,一直跟在谢景寒身后的司青,便气势汹汹地走了上前,在掌柜耳边说了几句。 掌柜没有丝毫犹豫,便点头道:“王爷既然发话,那这几人,便再也不能踏入翠微坊的门了!” 说罢,她便按照司青的吩咐,让人将几位贵女“请”了出去。 “我可是蔡家……” “整座翠微坊,都是景王府的产业。”掌柜不卑不亢道,“妄议景王妃之人,恕不接待。” “若是几位小姐不肯……”掌柜叹了口气。 在她身后,几个身形高壮,面容凶狠的女打手走了出来,她们往那一站,几个贵女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们脸色苍白着,突然意识到,温舒窈并不在是那个温国公府默默无闻的嫡长女,她如今的身份是未来的景王妃。 这样的身份,就算是她们的父母,也要对其毕恭毕敬。 更何况是她们? 谢景寒与温舒窈如同一对璧人站在那,温舒窈面若桃李,她身旁的谢景寒冷肃着一张俊美的脸庞,淡漠的桃花眼朝着她们扫来。 那眼中蕴含的怒意与不耐,让她们脸色煞白,再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就这样,几个说闲话的贵女灰溜溜的离开了。 满座皆静,原本议论纷纷的夫人贵女们,纷纷挪开了视线,不敢再妄议一分。 温舒窈错愕眨眼,她愣了片刻,才抬起头:“多谢王爷。” 她着实没想到,谢景寒竟然愿意为了她出头。 谢景寒仍是那副淡漠的神情:“你是景王府的女主人,她们妄议你,便是不将景王府看在眼里。” 他声音低沉,却足够让周遭的人听见。 这是彻底向大家宣告了他对温舒窈的态度。 从今往后,温舒窈便是景王府的女主人。 上方,温以彤抓紧了栏杆。 她的眼中满是茫然。 这样的话,竟然会从谢景寒口中出现? 怎么可能? 她呆呆地看着下方,眼中的情绪几番变化。 最终,还是身旁的陈彻出声:“除了这些首饰外,还想要什么?” 闻言,她如梦初醒。 “够了。” 开口时,温以彤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极了。 她心中一惊,下意识望向陈彻。 方才的失态,她并不希望被陈彻发觉。 而陈彻还是她记忆中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并未有任何异常。 “只有这么点首饰。”他俊秀的眉眼微微皱起,“未免也太委屈你了。” 此话一出,温以彤心底的那些不平衡,瞬间得到了满足。 她眼中荡开笑意:“足够了,母亲早已为我留下了许多首饰做陪嫁。” “这些首饰……”她主动挽住了陈彻的手臂,娇嗔道,“只要是你的心意,纵然是一根木钗,我也心满意足。” 今日所见,不过是谢景寒的伪装罢了。 谢景寒瞒得过其他人,瞒不过她这个曾经与他朝夕相处过的妻子! 温以彤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走出雅间时,她仍是那个温婉贤淑的温家二小姐。 只是,在瞧见温舒窈身旁那些首饰时,她的神情仍控制不住地变得扭曲起来。 陈家虽也是世家,但家中清贫。 正因此,为了彰显自己的贤良大度,她挑选的首饰都是些普通的,甚至是往日她瞧不上的。 可温舒窈身边那些首饰…… 那一件件,甚至比她最珍爱的那几件看上去成色更好,材质更上乘。 而翠微坊素来是眼高于顶的掌柜,正在温舒窈身边小心翼翼的说着话。 这一切,都是因为温舒窈的身份。 景王妃…… 鬼使神差的,温以彤心中冒出了这个念头。 “这本该是她的位置。” 但在一瞬,她便回过神来。 一时的风光算得了什么,她要的是长久的富贵。 景王妃又如何? 不过是未来的阶下囚罢了! 温以彤的目光犹如实质,温舒窈自是察觉到了。 不过,对于温舒窈而言,当下最要紧的,是另一件事。 这些使得不少贵女眼红的首饰。被她轻飘飘地放在了一边,像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一般。 “王爷。”她慢条斯理道,“今日我与外祖母出门时,正好撞见我那继母乔装打扮去了珍奇阁。” 谢景寒闻言,抬眸看向她。 温舒窈继续道:“王爷此刻若派人去珍奇阁,说不准能有发现。” “珍奇阁?”谢景寒桃花眼轻轻眯起。 珍奇阁在京中很是出名,里面的各色奇珍异宝,饶是宫中也没见过。 但在他的记忆中,珍奇阁是王家的产业。 王家乃是当今陛下的母家,他们怎么会跟刺客扯上关系? 只是,温舒窈既然这样说,无论是真是假,他都要让人去调查一番。 “司青。”谢景寒吩咐道,“查珍奇阁。” 司青一句话都没有多问,立刻便应下了。 一趟翠微坊之行,温舒窈满载而归。 楚老夫人瞧着她买的首饰,颇为高兴:“景王果真是个大方的,这些东西都不便宜。” 无论真心还是假意,最起码让人知晓了谢景寒对这门婚事的态度。 那些在暗处恶意中伤温舒窈的人,今后说话,也得掂量掂量。 这一次,楚老夫人当真是满意至极。 第29章 再也没有比景王更好的人 正是在这时,云嬷嬷步伐匆忙的走了过来。 云嬷嬷平日里是再稳重不过的,随着楚老夫人在边关更是历经杀伐。 可今日,她的脚步虚浮,就连神情也是恍惚的。 见此情景,楚老夫人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发生了何事?”她急忙问道。 闻言,云嬷嬷声音飘忽:“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只是老奴发现……张氏她……似乎与外人有染。” “什么?”楚老夫人失声问道。 在发觉自己声音惊动了过往路人时,她迅速冷静下来,神情严肃地追问:“当真是与外人有染?你没看错?” 云嬷嬷心有余悸:“老奴瞧见她进了一户宅子的后门,留了个心眼,没跟上去,而是从院墙翻了进去,发觉里面有不少人在巡逻。” “那架势……”云嬷嬷皱着眉,“比温国公府还要森严。” “那男人的身份不简单。”楚老夫人断定,“你可有瞧见那男人长什么模样?” 云嬷嬷摇了摇头:“老奴只瞧见她与一个男人形状亲密的进了一间房,那男人警惕性强,始终没有露脸。” “不过……”云嬷嬷笃定道,“凭着老奴这么多年炼出来的眼力劲儿,那男人一定是她在外的姘头。” 楚老夫人消化着云嬷嬷带来的这个惊天消息,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温舒窈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可算是让温夫人最大的秘密在楚老夫人暴露了。 这个秘密,是前世她在一次宴会上偶然发现的。 那时温国公府已经初显颓势,在最是捧高踩低的权贵圈内,再也得不到往日的尊荣,宴会上的坐席,自然也安排在了末等。 那时,她已经是炙手可热的一品诰命夫人,随着主人家坐在上席。 她那些年,从未忘记过母亲的冤屈,也从未忘记过温夫人的狠毒手段,见温夫人处境冷落,想的便是要落井下石。 谁知她刚带人跟上温夫人,便撞见了温夫人在与一个男人私会。 而且听得两人的对话,温夫人竟是早早就与男人有了首尾——在温夫人婚前,两人便勾搭在了一起。 只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两人最终没有成婚。 反倒是使君有妇,罗敷有夫。 她在那之后,就有意打探男人的身份。 不过这男人隐藏得极深,就算她在当时手中已经集聚了一批不小的势力,竟然也没能打探出他的真实身份。 她只知道,这个男人在翠微坊开了一间首饰铺子,而温夫人,便会假借以买首饰的名义,与这个男人厮混。 刚重生回来,她手中没有一点可用的人,也只能将这个秘密交由楚老夫人去处置了。如今楚家的势力,可远比当年的她更厉害,想必能查到的东西也更多。 一旁,云嬷嬷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奴婢瞧见温夫人与那男人进去后,门口的守卫就变少了。” “奴婢大着胆子去瞧了瞧,只听得里面传来……”云嬷嬷直言不讳,却听见楚老夫人猛地咳嗽了起来。 一听这声音,她顿时噤了声。 小小姐还在这,可不能乱说话。 温舒窈面红耳赤的低下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单纯模样,仔细听着两人对话。 “老夫人,您看……”云嬷嬷提醒道,“咱们该怎么做?是将此事告知温国公……还是……” “不着急。”楚老夫人抬起手,神情淡淡,“温国公那边暂且瞒着,咱们就当不知道这件事。” “至于那个男人的身份……”楚老夫人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你先派人在暗中调查,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至于调查的方向……”楚老夫人冷哼了一声,“便从张氏待字闺中时开始查起。” 楚老夫人手段了得,早已从中窥探出了一些怪异之处。 不过…… 她余光瞥了眼还在一旁装傻充愣的温舒窈,压低了声音问:“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 温舒窈只低着头,声若蚊蝇:“我哪能知道这样隐蔽的事。” 话虽如此,楚老夫人却没有全信了温舒窈。 “窈窈,今后你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外祖母。”她低声道,“只有这样,外祖母才能替你撑腰,为你做主,明白吗?” “你是外祖母唯一的外孙女,外祖母绝不会害你。”她轻抚着温舒窈柔顺的发丝,一字一句地强调,“无论付出何种代价,外祖母必定会让害你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温舒窈眼眶红彤彤的,但她为了避免被楚老夫人怀疑,还是低着头,咬死了原本的说辞:“我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外祖母。”她抬头,扯住了楚老夫人的衣袖,轻声细语的说道,“我也将外祖母当做最重要的人,外祖母一定要好好地。” 楚老夫人先是一愣,随后欣慰一笑:“这是自然,我还没抱到重孙,自然是要好好活着,等到我的窈窈幸福美满的那一日。” 说话时,她便将自己内心的犹豫一并说了出来:“窈窈,你或许还未见过景王,你不若随我去见见他。” 闻言,温舒窈错愕抬头。 而楚老夫人严肃着神情,低声道:“我们楚家与景王,也算是有几分交情。” “这门婚事,虽是陛下亲赐,可若是景王开口拒婚,陛下定不会对你发难。” “窈窈,我与你外祖父,今后就留在京城了,无论是谁,都不能逼你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楚老夫人的神情坚定极了,一字一句的同温舒窈说着。 她的眼神温柔,声音也格外轻柔。 温舒窈一怔,她没想到,楚老夫人竟然还记挂着这件事。 但在片刻后,她便摇了摇头:“外祖母,您不必担心,我觉得,这世间再也没有比景王殿下更好的男儿了。” “我愿意的。”她低声道,“从一开始换亲,我便是愿意的。” 女子的婚事,向来由不得自身做主。 楚家能护她一时,却护不了她一世。 在这世上,终究只能靠自己。 因此,她必须要羽翼丰满,只有这样,她才能保全自己与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第30章 见景王 而景王人品贵重,权势滔天,她靠着景王,能更快地拥有一批属于自己的势力。 到那时,无论是和离,还是与景王就此搭伙过日子,都是一个好选择。 若她与景王退婚,恐怕再也挑不到这样称心如意的郎君了。 思及此处,温舒窈的眼神便愈发坚定起来。 楚老夫人见状,在心中叹了口气。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不再多说了。”她轻轻地拍了拍温舒窈的肩膀,低声道,“不过既然要嫁给景王,你这个嫁妆,还得再往上添一添。” 说罢,她便牵着温舒窈的手,继续往外走去。 温舒窈错愕眨眼:“外祖母,还缺什么?”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楚老夫人压低了声音,“这可关系到你将来的幸福。” 闻言,温舒窈头大如斗,顿觉不妙,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外祖母,您再说详细些。” “还能怎么详细?”楚老夫人瞪大了双眼,“这街上人来人往的,我若是再说详细些,那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温舒窈听得她这番话,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便成了真。 而楚老夫人不顾她的反抗,一把拽过她上了马车。 “窈窈,我告诉你,女人在这世上活一遭,就是要享受。”楚老夫人正色叮嘱,“你可千万不能气馁!” “我没有气馁!”温舒窈用最真诚的目光直视楚老夫人,“外祖母,我觉得景王殿下千般万般好……连那不举……也是好的。” 闻言,楚老夫人一愣。 随后,她便恨铁不成钢的戳着温舒窈的脑袋,没好气道:“胡说八道!你还是个不经人事的小丫头,哪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 “若非人人都顾虑景王不举,你以为凭着景王的样貌地位,这景王妃的位置能轮得到你?”楚老夫人没好气道,“说不准那温以彤,也是不愿嫁给一个废人,这才要与你换亲。” 说着,楚老夫人态度愈发激动了。 尤其是在瞧见温舒窈仍是满脸不在乎的模样,她愈发生气。 “我知道一个大师。”楚老夫人压低了声音,“就住在燕山上,京城中不少夫人,都去找他拿过药。” “听闻是药到病除。”楚老夫人此刻说话的神情,像极了神神道道的道士,“你知道魏夫人吗?她那双胞胎,便是去找了这位大师拿的药。” 楚老夫人说话时,一直都在留意温舒窈的神情。 温舒窈面上的不以为意,早已被她看得清清楚楚。 “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楚老夫人一锤定音,“这燕山,你是非去不可了!” 未等温舒窈开口,她便接着说道:“你莫不是忘了?明日一早,帝后便要亲率百官前往金华寺。” 闻言,温舒窈一愣。 在楚老夫人的提醒下,她方才意识到这一点。 沉默片刻,她小声道:“外祖母,那金华寺之行……” “你必须去。”楚老夫人掷地有声,“张氏那毒妇平日里苛待于你,连那些府上的宴席都不让你参加,京中人人只知温家二小姐,不知温家大小姐。” “我绝不能让她的奸计得逞!”楚老夫人冷声道,“舒窈,你身上有着我们楚家的血脉,这些委屈,我们楚家人不受!” 次日一早,百官的队伍紧跟在帝后轿辇后,缓慢朝着金华寺而去。 金华寺乃是皇家寺庙,香火旺盛。 今日帝后二人前往,乃是为了祭祖。 这可是头等大事,两侧道路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禁军。 坐在楚家的马车上,见着逐渐茂盛的树木,温舒窈的一颗心提了起来,她知道,这是快要抵达燕山的标志。 而楚老夫人口中的那位大师,就在燕山。 帝后祭祖,百官与官眷自是不能参与,众人都会齐聚在金华寺。 楚老夫人正准备利用这个时机,带着温舒窈去找那位大师。 想到待会儿即将面临的处境,温舒窈便觉得头皮发麻,恨不得从这跳下去。 然而楚老夫人一旦决定的事,就再也不会更改。 见温舒窈满脸的不情愿,她又劝道:“你年纪尚小,要听信过来人的经验,你外祖母我见多了这样的事,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可不是……” “外祖母,我们去找大师。”温舒窈实在不愿从楚老夫人口中再听闻这些话,连忙打断了她,低声道,“这人来人往的,我害怕被人认出来。” “您也知道,景王的名声……” 温舒窈压低了声音,小心提醒了一句。 闻言,楚老夫人如梦初醒:“倒是我蠢了!你快将帷帽带上!” 温舒窈看着递到自己跟前的帷帽,欲哭无泪,她所指的,可不是要将自己的面容遮起来。 而是楚老夫人着实不该这样草率的将她带过来,这辆马车上面还有着楚家的徽记,任谁都知道是楚老夫人来了这。 男人的自尊心最是脆弱,万一让景王对此不满……那她的精心策划可就破灭了。 温舒窈心中嘀咕着,然而到了这座寺庙跟前,她已经没了回头路,倒不如就这样大大方方的进去。 于是,温舒窈跟在了楚老夫人身后,看上去十分乖巧。 楚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窈窈,这才像话。” 温舒窈胡乱点头,只盼着赶紧去见到那位大师:“外祖母,我们快些吧。” 这话落在旁人耳中,便是迫不及待想要替谢景寒诊治不举之证了。 耳力极好的侍卫险些憋不住自己的笑,嘴角抽搐着,眼神不停地朝着身旁的谢景寒看去。 谢景寒的神情微冷,一双眸子淡淡的在侍卫身上扫了一眼。 侍卫顿时噤声。 “走。”谢景寒看着眼前这座寺庙,大步往里走去。 金华寺在整个北方都颇有名声,除去专治男人的疑难杂症外,它更是凭借智明大师,成为了北方香火最旺盛的寺庙。 楚老夫人也算是金华寺的常客了,这些年,她为女儿所点的长明灯从不曾灭过,每年她进京,首要做的事,就是来金华寺交香油钱,好叫长明灯年年明亮。 第31章 治不了 她的面孔,对金华寺的诸多僧人而言并不算陌生,因而,在她刚带着温舒窈踏进金华寺时,便有僧人来迎接两人。 “施主。”僧人站在殿外,面容与殿内的菩萨一样,悲悯众生。 见到来人,楚老夫人一惊,朝着僧人拜了拜:“智明大师,您怎么亲自出来了?” 眼前这位,就是金华寺的主持——智明大师。 智明大师以其卜算的灵验程度出名,传闻他曾经在当今陛下年幼时为其卜过一卦,断定当时只是冷宫弃子的陛下,能登上皇位。 而事实证明,他的卜算没有错。 楚老夫人也曾在智明大师这卜过一卦,是为了她早逝的女儿。 智明大师面带悲悯,在温舒窈的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露出奇异的光芒。 “施主身旁的这位小姐……”智明大师幽幽道,“命格极贵。” 短短四个字,让楚老夫人脸色大变。 神情淡然的温舒窈,眸光也随之晃了晃。 命格极贵这话,可不能乱说。 这世上的女子,也只有皇后能担得起这四个字了。 她连忙岔开了这个话题:“今日老身来金华寺,是为了求一味药。” 好在是四下无人,她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道:“听闻智明大师手中有一味药,对男子的不举之症有奇效……” 智明大师举起手,道了一声佛号,而后道:“可是这病,需对症下药。” “以小姐的命格,着实用不上这味药。” 楚老夫人闻言,如遭雷击。 连智明大师都说治不好的病,那该如何是好?温舒窈这辈子岂不是都要守活寡了? 她往后退了几步,想要开口,但嘴巴张了张,却只能干巴巴的说道:“这事,当真没有解决的办法了吗?” 不同于她的不安,温舒窈眼前一亮。 智明大师的话,于她而言就是一记定心丸。 她只想要靠着景王妃的身份赚银子,可不想与景王有其他关系。 “多谢智明大师!”温舒窈眉眼弯弯,脆生生的应了一句。 见楚老夫人不死心,还想要继续询问,她急忙挽着楚老夫人的胳膊:“外祖母,智明大师事务繁忙,我们还是不要为了这些事,来叨扰他了。” 说罢,她便朝着智明大师匆忙行了一礼,挽着楚老夫人就离开了此处。 见祖孙二人离开的背影,智明大师手放在胸前,慢悠悠的道了一句:“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所说的话,句句属实啊……” 本来就没病,何须用药医治? 楚老夫人被温舒窈带离了大殿,看着两侧茂密的竹林,她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了大殿。 “你怎么拦着我?”楚老夫人没好气道,“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温舒窈漂亮的眼眸圆瞪,无辜道:“可是我远远瞧见了不少夫人小姐朝着这边过来,若是被人瞧见了,难免会传出风声去。” “外祖母,我还没嫁给景王殿下呢。”温舒窈压低了声音,“这么着急,若被景王殿下知道了,恐怕不太好。” 楚老夫人面上的怒气一滞,这倒也是。 男人最是好面子,这样的事,万万不能大张旗鼓。 “罢了。”她闭了闭眼,“我近日回府,便请你几个表哥在各地搜寻名医。” “窈窈,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楚老夫人拍着温舒窈的肩膀,声音极为温柔。 温舒窈欲哭无泪,她想要的好日子,可不是楚老夫人所以为的…… 只是楚老夫人一番好意,她纵然心中不愿,也不得不点头道:“外祖母,您的好意我都知道,只是现在着实不是找药的好时机,不若再等等?” “等?”楚老夫人一皱眉,“要等到什么时候?” “就等到……”温舒窈眼珠子一转,低声道,“等到我与景王殿下成婚后,如何?”楚老夫人看了眼她,思忖片刻,到底是应下了。 祖孙两人说着话,分毫不觉自己的一言一行,已然落入了竹林后两人的眼中。 谢景寒一张俊美的脸上没有过多神情,仍是那副淡漠的模样。 反倒是他身边的侍卫面露不满:“究竟是谁传出去的消息?殿下您分明是龙精虎猛的年纪……” 他话说到一半,便被谢景寒扫来的一眼逼停了。 “别忘了正事。”谢景寒冷冷道。 侍卫顿时噤声,他站定在原地,耳边除了竹林外两人的窃窃私语,便只剩下几道急促的脚步声了。 他有些担忧:“可是外面还有人呢……” 若是在这时动手,恐怕会伤及未来的王妃娘娘。 他到了嘴边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见身旁的谢景寒身形飘逸,落在了竹林外。 温舒窈正在同楚老夫人说话,余光瞥见身旁出现了一个男人,当即便将楚老夫人护在了身后。 而看清男人的面容时,她便是一怔。 这样一张脸,她绝不会忘记——这是景王…… 难道自己方才的话,都被他听了去? 楚老夫人神情同样讪讪,她虽是长辈,但在谢景寒这样的晚辈面前,素来拿捏不起长辈的架子。 正当楚老夫人轻咳一声,准备说话时,却见谢景寒踏出一步。 这一步极为迅速,仿佛一眨眼的功夫,谢景寒就出现在了温舒窈的身旁。 而他一只手,正揽在温舒窈腰间。 楚老夫人神情一滞,还未回过神来,便见竹林中又冲出了一人,高声喊道:“抓刺客!” 说时迟那时快,在楚老夫人的注视下,一支利箭直奔温舒窈而去,而将温舒窈揽在怀中的谢景寒,正好将这支箭捏在了手心。 危机解除,谢景寒松开了手,站在了离温舒窈足足有两臂长的地方。 “窈窈!”楚老夫人目眦欲裂,当即便冲了上去。 “窈窈!”楚老夫人抓住温舒窈的双肩,上下打量,“可有哪里伤着了?” 温舒窈刚回过神,对上楚老夫人担忧的目光,她连忙摇头:“方才景王殿下出手及时,那支箭并未近身,您放心。” 她说话时,不着痕迹地将楚老夫人挡在了自己身后。 第32章 又见刺青 虽然不知为何金华寺内会有刺客出现,但既然出动了谢景寒这尊大佛,这刺客,必定不简单。 她担忧楚老夫人安危,目光不停地在四周打量,试图找到一个离开此地的办法。 谢景寒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低沉的声音随即响起:“事出有因,还望温大小姐与楚老夫人在此地稍作停留,待将此事解决后,本王必定将二位平安送回京城。” 温舒窈闻言,心中咯噔了一声。 她努力在脑海中回想着前世有关金华寺的种种消息,然而关于金华寺的事,她也仅仅知道一位智明大师了。 瞥见谢景寒冷漠的俊脸,温舒窈将试图询问的念头打消。 在谢景寒这,她必定是得不到答案了。 只是…… 她心中想着,便将目光转向了对面。 方才那支利箭射出的方向,正是前方的竹林。 究竟是什么样的刺客,能在谢景寒面前这样猖狂? 谢景寒这些年在京中担任大理寺卿一职,可实际上,他还是边关二十万大军的统帅,就连京城的三万禁军,也悉数归他管理。 能让他亲自来抓捕的刺客,所犯的事一定不小。 温舒窈眼眸微动,心中猜测颇多。 楚老夫人紧紧地捏住她的手:“窈窈,不要乱跑。” 她告诫道:“有景王殿下在,定能保护我们的安危。” 温舒窈自是点头,她从未怀疑过谢景寒的能力,当即便接话:“那是自然,景王殿下武功盖世,自然不是这些宵小所能抗衡的。” 不过…… 温舒窈看了眼自射出一箭,便再也没有动静的竹林,心中暗道——难不成刺客已经逃走了? 她正想着,下一刻便见铺天盖地的箭雨朝着她们射来。 这箭雨密密麻麻,让人望而生畏。 随后,背后一道推力,将她与楚老夫人推到了假山后。 再然后,便是金戈交错的声响。 温舒窈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脑袋,只见谢景寒带着一众禁军模样的人,正在同冲出来的刺客打斗着。 这些刺客的武功高强,一招一式中,还透露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温舒窈仔细思索着,突然发觉眼前笼罩了一层黑影。 她抬起头,便见到了一张俊美冷漠的脸庞。 “温小姐,危机解除了。”他沉声道,“本王派人送你们回去。” 闻言,温舒窈下意识朝着外面看了看,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摆放着几十具尸体。 小小的一个金华寺,竟然隐藏了这么多刺客…… 她压下心中震惊,但在瞥见那些刺客脖颈上的刺青后,眼神不自觉地闪了闪。 又是这个刺青。 这些刺客莫非又是温夫人那姘头派来的? 温夫人的姘头若有这样的本事,她又何苦嫁给温国公? 思来想去,她心中还是不曾得到答案,便下意识看向谢景寒,企图从谢景寒那得到答案。 与此同时,谢景寒垂眸,看着这个未过门的未婚妻。 温舒窈生得十分貌美,饶是谢景寒见多了美人,也不得不承认,在皮相上,温舒窈有着一张独得老天宠爱的皮囊。 “是同一批人。” 谢景寒淡淡道。 闻言,温舒窈心中咯噔一声:“那此行……是否有风险?” 帝后与文武百官都在这,这些刺客的出现……只怕就是冲着帝后去的。 如此一来,那楚老夫人的安危岂不是…… 谢景寒一双凌冽的桃花眼轻轻眯起,在沉默片刻后,到底是开口安抚了一句:“不必担心,这些人的出现,都在本王的计划之中。” 温舒窈稳住心神,琉璃般剔透的眼眸直直的望着他,若有所思。 谢景寒既然敢这样说,必定是有把握的。 两人这样对视,若忽略身后横七竖八的尸体,倒也颇像是情人之间的温情呢喃。 “咳咳。” 楚老夫人一声轻咳,打断了此刻安静的氛围。 温舒窈借着楚老夫人为由,试图抽身。 “多谢殿下出手相救。”她乖巧极了,“我外祖母年事已高,又受了惊吓,恐怕要早些下山寻医。” “不必。”谢景寒抬起手,骨节分明的大手将照在温舒窈脸上的阳光悉数遮住,“这些刺客还未完全剿灭,下山途中恐有埋伏。” 楚老夫人一听,顿时懊恼道:“早知道就不来了。” 她一把年纪了,倒是不要紧,可温舒窈年纪轻轻,若遇上了危险…… “不如老夫人与温小姐先去寺内后院稍作休息。”谢景寒温和有礼道,“待将刺客悉数剿灭后,本王亲自护送二位回前殿。” 温舒窈停顿一会儿,总觉得谢景寒说出这话时,眼睛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在楚老夫人还在时,她可不愿跟谢景寒有太多的联系。 谁知楚老夫人在听得这话后,是眉开眼笑,当即就应了下来:“不着急,左右前殿有禁军在,也近身不了陛下与娘娘,我与舒窈在后院歇息也无妨。” 这可是促进温舒窈与谢景寒感情升温的大好机会。 “司青,送温小姐与老夫人去厢房。”谢景寒当即吩咐了下来。 司青早已赶了过来,闻言便站在了前方,态度殷切:“小姐、老夫人,这边请。” 楚老夫人笑眯眯的拍了拍温舒窈的肩膀,带着不情不愿的温舒窈往前走。 “多笑一笑。”楚老夫人没好气的叮嘱道,“你平日里笑得最是好看,怎么见到景王,倒像是老鼠见了猫?昨日我见你与景王可是相谈甚欢。” 闻言,温舒窈嘴唇微动,但到底是将那些话咽了回去。 司青那不断朝后打探的目光,她可不会忽略。 现在她说了什么,司青回去后,必定会一五一十地转述给谢景寒。 她总不能说,她与谢景寒合作了吧? 金华寺香火旺盛,饶是楚家,也难以在金华寺拥有一间长期的厢房。 但司青带着祖孙二人来的厢房,却是格外一个小院子,地处幽静,却又能瞧见外面香火萦绕的大殿。 司青对楚老夫人与温舒窈格外尊重,他步伐迈得十分缓慢,就是为了照料楚老夫人年迈。 见此,楚老夫人眼中满意更甚。 第33章 美丽的误会 温舒窈一瞥见楚老夫人的神情,心中便暗道不好。 方才她身上的异样只有谢景寒发觉了,楚老夫人现如今恐怕还以为是谢景寒满意自己这个未婚妻,这才派了自己的贴身侍卫随行。 思及此处,温舒窈便觉得一阵头疼。 这该如何同楚老夫人解释呢? 眼见到了厢房,司青也不便过多停留,便恭敬地冲着楚老夫人行了一礼:“老夫人,若是有什么要求,您只管吩咐,属下定会替您解决。” “只是……”他话语又迟疑了一会儿,道,“还望老夫人与小姐就待在此处,不要随意走动,毕竟那些刺客隐藏在暗处,万一他们狗急跳墙,难免会伤及无辜。” “这是自然。”楚老夫人微微颔首,“大局当前,我们定会小心行事,这几日,索性就待在这间院子里,哪也不去。” 听得这话,司青松了口气。 他余光撇过温舒窈,即便见过温舒窈几次,但还是不免被这张明艳夺目的脸所惊艳。 难怪殿下如此上心。 他在心中嘀咕了一句,便又满脸堆笑道:“属下还有任务在身,老夫人与小姐若有吩咐,只管告诉门口的守卫。” 楚老夫人点点头,见司青离开,她这脸上的笑容便怎么都压不下去。 “景王殿下的确是顶好的夫婿。”楚老夫人低低的说了一句。 闻言,温舒窈眸光微动,下意识与楚老夫人对视,在看见楚老夫人眼中的遗憾时,她顿觉不妙。 果然,下一刻,她的手被楚老夫人轻轻握住。 “若景王……”楚老夫人低声道,“景王那病能治好,那你们这桩婚事,就十全十美了。” “外祖母,都这时候了,您怎么还在想这件事?”温舒窈一张脸通红,急忙打断了她的话。 她与谢景寒虽未打过交道,但看谢景寒的雷霆手段便知道,此人是一个要将一切不安定的因素悉数掌握在手中的人。 此时此刻,在这个小院内,只怕就有他的人在偷听。 若将楚老夫人这些话传到了谢景寒耳中,刺伤了谢景寒的心,那她这门婚事可就悬了。 楚老夫人白了她一眼:“这是顶顶要紧的事!” 温舒窈急忙道:“外祖母,我们不妨还是想一想,该怎么跟外祖父通消息,外祖父如今还在前殿,一旦刺客的消息一出,他定会担心咱们的安危。” 闻言,楚老夫人一拍脑袋:“我竟是忘了这件事。” “我去问问门口的守卫,能否往前殿送信。”她自顾自的说了一句,便往外走。 温舒窈独自一人留在小院中,看着眼前幽静的院落,心却始终七上八下,静不下来。 不一会儿,楚老夫人便回来了。 “窈窈。” 楚老夫人的眼中满是笑意。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嬷嬷模样的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一见温舒窈,便朝着温舒窈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参见王妃娘娘。” 她这一开口,楚老夫人脸上虽是遍布笑容,但还是矜持的劝了一番:“窈窈与景王殿下的婚事还未定下来。” 闻言,中年妇人客气一笑:“但能住在这小院中的,除了未来的景王妃,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温舒窈听得这番话,才惊觉这间小院的地位不一般。 中年妇人点到即止,她还带着一个食盒,动作干脆利落的将菜肴一一摆上。 “这是殿下吩咐奴婢特意做的菜。”她站定在一旁,“二位请用。” 楚老夫人面上的满意之色更浓,能在寺庙中做出这样一大桌子菜,足见谢景寒对温舒窈的重视。 只可惜…… 她想到那些传闻,心中便更加遗憾了。 人无完人,若能专心致志对窈窈好,那倒也是一门好婚事了。 …… 月上柳梢头,星光黯淡。 金华寺内戒备森严,所有人都被强制要求留在了厢房中等待搜查。 司青好不容易将这些事处理好,急急忙忙去向谢景寒禀告,然而他一进屋,瞧见的却是原本在温舒窈院中的中年妇人。 “齐嬷嬷,您怎么来了?” 齐嬷嬷是谢景寒的奶娘,在景王府,与半个主子也没区别了。 司青等人对她十分尊重,现如今齐嬷嬷已然被谢景寒安排在了金华寺附近的庄子里颐养天年。 因而在看到齐嬷嬷时,司青十分惊讶。 齐嬷嬷遍布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是殿下请我过来的。” 司青脑子转得快,一听这话,眼睛便睁大了,喃喃道:“难道是为了温小姐?” “不错。”齐嬷嬷笑呵呵道,“温小姐与楚老夫人皆没有自保之力,殿下担心她们的安全,特意请我上山来。” 别看齐嬷嬷年纪大,但她的武功,比起司青而言也不差。 司青一双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他小声地自言自语:“难道殿下真的对温小姐一见钟情了?” “这我倒是不知情。”齐嬷嬷摆了摆手,但在司青的注视下,她又压低了声音,“但见殿下这架势,温小姐在他心中地位可不一般。” 司青也是连连点头:“可不是嘛!属下跟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可从未见过殿下对女子这样【表情】。”说着,他便将那日在太和殿发生的事一并告诉了齐嬷嬷。 齐嬷嬷不断点头,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我原本还以为,殿下是修炼成仙了,这辈子都无缘见到殿下成婚。” “不曾想……半路杀出了一个温小姐。”齐嬷嬷回想着方才的场景,满意极了,“我见温小姐落落大方,又生得漂亮,与咱们殿下是最相配不过的了。” 司青也跟着附和,不过,他在此刻想到的,却是那日假山上所听见的对话。 见司青笑容僵硬,齐嬷嬷不免问询。 司青压低了声音:“这些年来,不知是谁在背后散播流言,说殿下……有不举之症!属下瞧着温小姐对此似是信以为真。” 说话时,他便懊恼的拍了拍脑袋:“到底是谁如此恶毒?竟然在背后中伤殿下?” 闻言,齐嬷嬷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变得僵硬。 第34章 心里不平衡 她就住在金华寺附近,对金华寺为何香火如此旺盛的缘由是一清二楚。 楚老夫人为何会突然带着温舒窈来金华寺?恐怕正是为了金华寺的那味药。 这么一想,齐嬷嬷不免忧心忡忡的念叨起来:“这可如何是好?这样的流言,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澄清的。” 更何况,这本就是捕风捉影的流言,若专门去澄清,岂不是让人对此更为深信不疑。 司青又压低了声音道:“况且这么多年来,属下也没瞧见殿下身边有女人……您说……殿下会不会真的……” “这……”齐嬷嬷陷入了沉思。 两人正说着话,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便走了进来。 见到谢景寒,一老一小都噤了声。 尤其是司青,他两眼不停地往四周飘,就是不敢看谢景寒。 谢景寒淡淡的撇来了一眼,司青心中便慌了。 “参见殿下。” “嬷嬷怎么来了?” 谢景寒没有理会司青,而是温声同齐嬷嬷说着。 齐嬷嬷脸上写满了担忧与欲言又止,在几番斟酌之下,她索性道:“金华寺的智明大师医术高明,殿下不妨去瞧一瞧?” 谢景寒面上方才是温和的神情,因为齐嬷嬷这句话,彻底变得冰冷下来。 “嬷嬷,这些流言蜚语,你难道也信?” 齐嬷嬷闻言,无奈叹息一声:“我倒是不想信,可这些流言蜚语愈演愈烈,已经由不得我不信了。” “您到底是要成家的人了,若是被外人误会……” 齐嬷嬷话说得委婉却又直白,司青几人一听,便知是在说楚老夫人去找智明大师一事。 司青几乎不敢抬头看谢景寒的脸色,他低下头,强忍住自己要笑出声的欲望。 “本王知道了。” “至于你们……任务可都完成了?” 谢景寒一个眼神扫来,司青几人面上的神情就迅速变了。 “属下这就去办。” 司青立刻开口,率先逃离此地。 金华寺内有刺杀一事,很快便传得沸沸扬扬。 温舒窈与楚老夫人不在官眷队伍内,自是引得人人心慌。 “莫非是遭了不测……”一些人暗自猜测。 这都过去好几个时辰了,却还没瞧见两人的身影,让人不得不深思。 温以彤站在一旁,听得这些猜测,不停地朝着外张望。 于她而言,若温舒窈在此刻出事,当真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一时间,她面上的喜色,几乎掩藏不住。 然而,她还没高兴太久,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上前。 瞧见来人,她心跳顿时慢了半拍。 竟然是齐嬷嬷! 一见到齐嬷嬷,温以彤便头皮发麻。 齐嬷嬷是谢景寒的奶嬷嬷,是亲手照顾谢景寒长大的,在景王府的地位崇高无比。 她在景王府时,受了不少齐嬷嬷的磋磨。 最可恨的是,景王府所有人都站在齐嬷嬷那一边。 思及此处,温以彤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然而,下一刻,她的脸色更为难看。 只因在齐嬷嬷身后,温舒窈的身影赫然出现。 更让她咬牙切齿的,是齐嬷嬷对温舒窈的态度。 “小姐可要小心些。”齐嬷嬷低声细语的说着,“此处路滑。” 她十分欣赏温舒窈,更何况温舒窈还是谢景寒亲自选定的王妃。 无论是欣赏,还是爱屋及乌。 她对温舒窈的特殊,众人都看在眼里。 温以彤几乎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她目光定定地盯着前方,心底的不甘与恨意一寸一寸涌现。 还未等两人到跟前,她便脸色铁青的跑了出去。 温夫人正是在同身旁的好姐妹说着话,余光瞥见温以彤的异样,当即跟上前。 刚回到厢房内,温以彤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温夫人赶到门口,就听见了茶盏就被摔碎的声音。 “夫人来了!” 伺候温以彤的丫鬟们瞧见温夫人过来,一个个如同瞧见了救星。 此刻的厢房内,已经是一片狼藉了。 温夫人一眼扫过这场景,气得胸口不断起伏。 她好不容易打消了许多夫人对自己的猜忌,还未消停片刻,就又听见了温以彤发疯的消息。 “住手!” 温夫人刚进去,正好瞧见温以彤举起花瓶往地上砸。 她训斥着温以彤,眼神中也充满了斥责。 “你这是在做什么?你闹出的动静这样大,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你对没能嫁给景王一事耿耿于怀吗?” 闻言,温以彤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我为了不能嫁给景王耿耿于怀?” “怎么可能!”几乎是一瞬间,她便毫不犹豫的否定了温夫人的猜测。 温夫人冷笑道:“既然不是,为何又在瞧见齐嬷嬷对温舒窈礼遇有加时这样激动?” “开弓没有回头箭。”温夫人疾言厉色道,“你当初执意要嫁给陈彻时,就应该想到今日。” “我只是……”温以彤话到了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的眼中浮现出一丝迷茫,她只是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发展。 就算温舒窈生得貌美又如何?可谢景寒此人,根本就没有心!他从不是会被皮相所迷惑的男人。 前世,她在谢景寒面前处处碰壁,纵然放下了一切尊严,可谢景寒依旧不为所动,两人最亲密的接触,恐怕还是成婚当日的交杯酒。 谢景寒此人冷心冷心,冷血至极,从不知体贴为何物。 当年她归宁时,一道军令,便让谢景寒抛下她去了边关。 她新婚便独守空房数月,谢景寒也从未有过任何表示。 可是为何到了温舒窈身上,这一切都不同了? 谢景寒为了她亲自登门,替她撑腰。 还为了她迫不及待想要提前婚期! 凭什么? 温以彤的双眼变得赤红,她死死的揪紧了一双手,不停地问着自己:“凭什么?凭什么这一切到温舒窈身上就都不一样了?” 他们才见过几次? 只怕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温舒窈身上,难道就有这样大的魅力吗? 温以彤惊惧交加,她瘫坐在了地上,像是没了力气。 温夫人本是到了嘴边的训斥,在瞧见温以彤这般可怜的模样时,到底是咽了回去。 她闭了闭眼,沉声道:“我是愈发看不明白了,你究竟在闹什么?” 第35章 跟梦里不一样 “他们的关系越亲近,对你的名声就越好。”温夫人强忍住怒火,一字一句道,“难道你想让全京城都传遍,你抢了姐姐未婚夫的事吗?” 霎时间,温以彤浑身的血液凝固住了。 “我……” “彤儿,你已经到出嫁的年纪了,切记不能再与年幼时一样,将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温夫人字字恳切,她看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心中的情绪复杂极了。 陈彻是她为温舒窈精挑细选的夫婿,她早已算计好了一切,包括温舒窈嫁去陈家后面临的磨难。 然而,温以彤打乱了她一切计划。 本该嫁去陈家受苦的人成了温以彤,就连她替温以彤精心准备的嫁妆,都要悉数填补进楚婉清留下的那份嫁妆里。 闻言,温以彤红着双眼,哽咽道:“母亲,我只是害怕。” 这一切,与她梦中场景相去甚远。 温夫人轻轻地揽过她的肩膀,温柔道:“你别担心,有母亲在,谁都越不过你去。” 她的眼中,有着一道厉光浮现。 温以彤并未听进去,她一边哽咽着,一边抓紧了温夫人的衣襟。 她拼命回想着梦中的情景,最后终于有了一丝底气。 “春闱过了就好了。”她喃喃道。 明年的春闱,陈彻便要下场。 到时……她就是探花郎的夫人了! 陈彻深得陛下宠信,仕途上平步青云,她很快就能超过温舒窈了。 那些传闻必定是假的。 她在心中念叨着,谢景寒绝不会如此温柔地对待一个女子。 在心中默念了几句,温以彤终于不再恐慌。 而温夫人瞥见她的神情变化,眉心的褶皱更深了。 这副模样……像是中了邪一般。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温夫人冷声道,“春闱还未开始,你怎知陈彻一定能考上?” 陈彻是自己板上钉钉的女婿,她自是盼着陈彻考上的,只是…… 思及自己之前打听到的消息,她揉着眉心,狠狠地叹了口气。 罢了,她还是操心操心温以彤的嫁妆。 就算陈彻无用,好歹也能让温舒窈做一个富贵闲人。 “彤儿,你听话些。”温夫人拍着她的肩膀,“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就休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明日是皇后娘娘亲自操办的宴会,你千万不能再使小性子了!” 温夫人说话时,神情极为不悦。 也不知怎么了,她精心教养的女儿,是愈发急躁了。 闻言后,温以彤擦干眼角的泪水,小声地应了一声。 次日一早,宴席上人头攒动。 帝后伉俪情深,皇后又是难得的贤惠,她亲手操办的宴席,自是一帖难求。 然而赴宴的人一多,闲言碎语便止不住了。 温舒窈刚到,便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温大小姐果真是生得一副好样貌,难怪能将景王勾引得团团转。” “听闻昨晚还是景王身边的奶嬷嬷亲自将她送回来的,也不知在那之前,两人是……” 这些意味不明却又充满恶意的话,伤害不了温舒窈半分,却让她身旁的喜鹊气得跳脚。 “您与王爷之间清清白白,再说了,昨日老夫人还在,她们分明是……” “不必理会。” 温舒窈神情淡淡,对于这些闲言碎语,她分毫不在意。 几句话罢了,难不成还能伤到她?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流言蜚语是谁传出去的。 除了温夫人,还有谁如此见不得她好? 只是一点流言蜚语罢了,与她得到的实惠相比,不值一提。 众人议论着,或是明显或是隐晦的目光皆是朝着温舒窈看去。 在温夫人身旁,除去温以彤外,右侧还空着一个位置,那是专门为温舒窈准备的。 温夫人听着耳边这些话语,心情很是不错。 自己这些日子的付出,总算是有了一些成效。 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温舒窈与谢景寒两人的过往牵走了心神。 “当真是可怜以彤了,任谁都想不到,你的继女能有这般好手段。” 她身旁的夫人低声安抚了一句。 对此,温夫人只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 见状,她身旁的夫人贵女们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谢景寒与陈彻的身份差距如此之大,没人会相信,那日的落水,是温以彤亲自设计的,她们只会怀疑到温舒窈的头上。 没想到温舒窈年纪轻轻,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竟然能有这般手段。 这可是温夫人苦心孤诣为温以彤谋来的好亲事。 “你放心。”那夫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皇后娘娘素来贤德,是绝不会纵容此事的……” 她话还未说完,便听得上方的皇后笑道:“窈窈,你来本宫身边坐。” 这句话刚说出口,嘈杂的宴席诡异的寂静了一瞬。 温夫人几乎维持不住面上的神情,然而她抬起头,却看见皇后身边的姜嬷嬷一脸笑容地走到了温舒窈身旁。 “温大小姐。”姜嬷嬷笑呵呵地说道,“皇后娘娘特意给您安排了位置,还请随老奴来。” 不只是其他人,温舒窈也十分惊讶。 她眨了眨眼,对上了皇后温柔的笑颜。 皇后越是看温舒窈,心中就越是满意。 昨夜她那素来不食人间烟火的皇弟,亲自到了她跟前,让她照拂温舒窈。 那日在宫宴上,她只是粗略看了眼温舒窈,今日仔细打量,便发觉温舒窈与谢景寒两人,单单是从样貌上来说,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真不知两人生出的孩子有多么漂亮。 这般想着,她笑容更加温柔。 “窈窈,过来。” 她朝着温舒窈招了招手。 皇后的态度,就决定了众人对待温舒窈的态度。 一时间,那些窃窃私语全都消失了。 坐在皇后身旁,温舒窈能将下方的人面上神情尽收眼底。 只见先前议论她最大声的那几人,早已埋下头去,如同鹌鹑一般,一声不吭。 “那些流言蜚语不必理会。”皇后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本宫相信,景寒选中的人,绝不会是那样心思歹毒之人。” 第36章 算账 有着皇后撑腰,这换亲的风波,算是彻底被压下了。 回到京城当天,温国公府便迎来了“贵客”。 这一次,楚老夫人与楚老将军,亲自来了。 温国公本想要出去避避风头,谁知还没走到大门口,便见楚老将军身后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走了进来。 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二老怎么亲自来了?” “自然是担心有人弄虚作假。” 楚老夫人不留情面,当即便冷笑了一声。 她对温国公素来没有好脸色,哪怕女儿在世时,也是如此。 对此,温国公习以为常。 “岳母,着实是……” “别叫我。”楚老夫人厌恶道,“你不配!” 她不欲跟温国公多说,只吩咐着身后的管家:“带着人去清点嫁妆,倘若少了一分……” 话到这,她停顿了一会儿。 温国公心高悬着,他在官场沉浮数十年,可在瞧见楚老夫人这般模样时,仍会觉得不安。 楚老夫人是楚家最难对付的,这些年来,他没少被楚老夫人刁难。 “您放心。”他急忙自辩,“我都已经派人检查过一遍了,绝没有任何差错。” 楚老夫人只当他说话是在放屁,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这可不是你一句话就能保证的,毕竟当初……你也是这样信誓旦旦的同我保证,你会与婉清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们楚家的规矩,便是不能纳妾。 当初温国公求娶楚婉清时,可是拍着胸脯,一口应了下来。 但到头来,他不也还是与张氏勾搭成奸,还有了温以彤。 温以彤的岁数可经不起推敲,但凡是京中有些门路的人,都知道,张氏是在楚婉清病中有孕的。 这样一对奸夫淫妇,做出什么下作手段,都不稀奇。 楚老夫人的讥讽如同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温国公的脸上。 这时,温舒窈轻轻柔柔的说道:“外祖母,您就别为难父亲了,这件事……做错的也不是父亲。” 她一开口,楚老夫人不悦的皱起了眉。 即便这是她吩咐温舒窈做的事,但在听得这样的话时,她心中难免有了郁气。 温国公听得这话,心中却大为感动,对温舒窈的不满也消散了些。 “我要亲自去库房。”楚老夫人不欲多说,大步往前走。 温舒窈则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若非是你要从温家出嫁……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替他说话。”楚老夫人恼声道。 温舒窈跟着点头:“外祖母,您放心,我都知道的。” 她说话时,眼中划过了一道幽光。 今日她会对温国公虚与委蛇,还是为了自己今后的计划。 ——她要找出母亲病故的真相! 温舒窈暗暗在心中发誓,她绝不会放过害死母亲的真凶! 温国公、温夫人……这些手上沾了母亲鲜血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前世她已经追查到了许多线索,眼见就能搜集证据,状告这对奸夫淫妇了,谁知竟然回到了过去。 这也也好……她在心中暗暗想道,外祖父、外祖母与舅舅他们还在,楚家还没出变故,她又有着前世的记忆。 这一次,她必定能以最快的速度,将罪有应得之人绳之以法! 库房大门打开,温夫人带着温以彤,候在门口。 温夫人也不愿出现,怎奈何温国公发话——倘若她不出现,便要将管家权交给几个妾室。 她心高气傲,怎愿将手中的管家权交给身份卑贱的妾室? 于是,她只能带着温以彤出现在这。 如今库房内,堆满了奇珍异宝。 在这昏暗的库房内熠熠生辉,让人看了便移不开眼。 温以彤从未仔细看过这批本属于自己的嫁妆,在梦境中,她也只依稀记得自己总是带着嫁妆在景王府与温国公府之间折腾。 今日瞧见这满当当一库房的好东西,她的眼睛几乎都要被晃花了。 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究竟错过了怎样大一笔财富。 温夫人则是心疼得滴血。 楚婉清嫁妆里的不少好东西都被她挪用了,如今全部还回来,她院子里空了一大半。 “老夫人,这便是库房了。” 管家对楚老夫人毕恭毕敬,仿佛楚老夫人才是这温国公府的主人。 楚老夫人神情高傲,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温夫人。 她越过温夫人,身后跟着的楚家管事,也迅速上前,手中拿着长长的嫁妆单子,一点一点的核对起来。 温夫人难堪的握紧了拳头,她眼中的怒火若能化作实质,恐怕早已将眼前的楚家人烧成了灰烬。 更让温夫人难堪的,还是那楚家管事皱着眉,在几套桌椅面前停顿许久,才不满道:“这可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制成的家具,怎么……怎么用成了这幅模样?” 金丝楠木本就以其坚硬的木质与昂贵的价格着称,寻常用,几乎看不出痕迹。 温夫人将这套家具从库房中挪出后,自认也是小心对待,可楚家管事一句话,便暴露了她用过这套金丝楠木的事实。 “这面上虽光滑,但仍有细微划痕,分明是长年累月用过的。”楚家管事不满道,“这一套金丝楠木可是价值万两!” 一旦有折损,价格便也要少一大半。 温夫人涨红了一张脸,面对温国公不可置信的眼神,她只能将羞愤压在心底。 这一套金丝楠木的家具就摆在她的院里,温国公平日夜没少坐,怎么到如今,就全怪在她头上了? “罢了。”楚老夫人冷哼了一声,“贱人用过的东西,我们楚家也不愿再要。” “不过……”楚老夫人冷眼扫向温国公,“这其中的折损,你们温国公府要一并按市价补偿回来!” 温国公自觉被温夫人丢尽了脸,连忙点头。 正在他准备应下的时候,温舒窈却扯了扯楚老夫人的衣袖,低声道:“外祖母,这套金丝楠木的家具,不若就当做我送给父亲的。” “父亲这些年也不容易……总不能让他将所有的家当都填进去,毕竟……错的也不是父亲。” 温国公闻言,大为感动。 第37章 封妃圣旨 不愧是他的女儿! 温国公心中这般想着,望着温舒窈的目光也愈发的慈和。 一旁的温夫人听了,心中却是警铃大作。 温舒窈哪有这么好心? 她若真是好心,就不会借着楚家的权势来压人,来逼迫她散尽家财凑齐这些嫁妆! 这些年来,楚婉清的嫁妆一直都在减少,难道是她一人所用? 说到底,大头还不是拿去给温国公打点了。 温国公虽是世袭侯爵,但家中现银不多,加上温国公在仕途上毫无建树,更是要花费银子在官场上打点。 可是到最后,这些责任全都推在了她一人身上。 温夫人咬紧了一口牙,若非足够好的养气功夫支撑着她,此刻的她,只怕是要将这些丑事全部抖落出来。 “这可都是要给你的。”楚老夫人不悦道,“你当真要便宜了他?你别忘了,这些年来,他是如何对你的?” 温舒窈低着头,沉默着。 见此情景,楚老夫人只能揉着眉心认下:“也罢,这套家具便不算在嫁妆单子里了。” 楚家管事立刻应下。 在此之后的核对中,还有不少缺口。 但在温舒窈的求情之下,楚老夫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 温国公感动极了,看着温舒窈的眼神愈发慈爱。 足足花了一日的功夫,出动了三十人,方才将楚婉清留下的嫁妆清点干净。 楚老夫人亲眼看着他们将嫁妆全部封存好,写上了新的嫁妆单子,这才点头。 “这是婉清留给窈窈的嫁妆。”楚老夫人淡淡道,“作为窈窈的外家,我们楚家,自然也要备上一份添妆。” 温舒窈闻言,惊讶抬眸。 “外祖母,这……” “这是我们早已准备好的。” 楚老夫人没有过多解释,只从怀中拿出了一枚玉佩。 这玉佩看上去平平无奇,水头也不够好,完全不像是能被楚老夫人贴身带着的。 然而,在看到这枚玉佩时,温国公的眼睛却睁大了。 他呆呆地看着这枚玉佩,脑海中冒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测。 “这是我早些年,在皇后娘娘面前讨得的封赏。”楚老夫人道,“这是你的五百亲卫。” 闻言,温舒窈也愣住了。 五百亲卫,是亲王才有的规格。 对臣子而言,这是极大的荣耀。 可楚老夫人,竟然就这么给了自己。 “我不要……”温舒窈下意识将玉佩推了回去。 但楚老夫人不容她拒绝,只道:“这本就是我为你讨来的封赏,除了这五百亲卫……还有一道圣旨。” 温夫人站在一旁,眼皮狠狠一跳。 也正是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而后,便是门房高声通传:“景王殿下来了!景王殿下带着圣旨来了!” 闻言,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外。 谢景寒穿着亲王服制,手中捧着圣旨,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 “陛下圣旨。” 他神情冰寒,淡漠的眼眸扫了眼众人。 一句话,让众人如梦初醒,纷纷跪下。 温舒窈跪在楚老夫人身侧,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楚老夫人握住了手,轻轻一拍。 “这都该是你的东西,不必担心。” 温舒窈知道,楚老夫人不会害自己。 可她还是好奇,这封圣旨上,究竟写着什么。 此刻,温夫人低着头,一双眼睛四处飘荡,她冥思苦想着,楚老夫人究竟为温舒窈讨来了何种封赏? 她越是想,便越是心乱。 而温以彤死死的咬住下唇,在看到谢景寒的那一眼时,她的情绪如翻江倒海般,迎面而来。 这张俊美的脸庞,引得京中无数少女为之倾心。 她在梦中,也如那些少女一般,满怀喜悦的嫁给了眼前这个男人。 然而她得到的是什么?是冷漠、是独守空房、是被牵连被幽禁! 现在温舒窈得意,可以后,有的是她哭的日子! 温以彤闭上双眼,不愿再看谢景寒。 她既然有了此等机遇,自然不会再与梦境中的那个她一样,做错误的选择。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谢景寒声音低沉,缓缓地将这封册封温舒窈为县主的圣旨一一念来。 与这封圣旨一道的,还有册封温舒窈为景王妃的圣旨。 接连两道圣旨,温舒窈摇身一变,不仅成了板上钉钉的景王妃,还成了县主。 景王妃倒也罢,这本就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事,可是县主…… 竟是县主! 温夫人时至今日,也不过是个四品郡君。 可如今温舒窈……竟成了县主? 县主可是有封地的! 温夫人嫉妒得发狂,她从未想过,楚家竟能这样毫无保留地对待温舒窈,他们难道就不怕家中其他人不平吗? 这些问题,温夫人没有机会问出口。 她眼睁睁的看着温舒窈笑意盈盈地接过了两封圣旨,更看见了由礼官带来的县主服制。 如此,她那颗心终于死了。 温舒窈当真成了县主!也当真成了景王妃! 从今往后,她还要如何拿捏温舒窈? 只怕连整个温家,都要被温舒窈踩到泥里了! 温舒窈接过圣旨,朝着谢景寒盈盈一拜。 她眼中的笑意极为真切,跟谢景寒这样的人合作,果然不一样,昨日还只是提了一句,今日赐婚的圣旨就到了府上。 背后那一道道充满恨意的目光,更是让她挺直了腰背。 这才哪到哪? 以后让她们嫉恨的日子,还长着呢。 温舒窈冲着谢景寒微微一笑,退到了原地。 只是跪久了,脚下有些软。 谢景寒及时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将人搀扶起来。 楚老夫人见状,轻笑了一声。 对未来夫妻两人如此亲近,她是乐见其成的。 温夫人暗暗咬牙,心道又是被温舒窈这张皮囊给哄骗了的,若是知晓温舒窈的本性,还不知怎么嫌弃呢? 但是在她身旁,温以彤已然愣住了。 她看着谢景寒那一瞬间的温情,眼神中露出不可置信。 这竟然是谢景寒会做的事? 这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她死死的捏紧了一双拳头,看着谢景寒搀扶住温舒窈的手。 第38章 嫉妒 这绝不是谢景寒能做出的动作,他对女子向来避之不及,更何况是如此贴心对待一个仅有几面之缘的温舒窈? 温舒窈与他只见过几面而已!屈指可数! 温以彤在心中呐喊着,她极力克制住自己,方才没让自己做出失态的举动。 这其中必定是出了什么变故,她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 谢景寒绝不会是被美色所迷惑的人,温舒窈的那张皮囊,在他眼中与普通人无异。 如此…… 温舒窈究竟做了什么,才能让谢景寒另眼相看? 这样的念头一旦浮现出来,温以彤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发散的思维。 突然间,她的手臂被人狠狠一捏。 她惊愕转头,却见温夫人正愣着一张脸,目光阴沉的看着她。 “你疯了?” 温夫人压低了声音,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怒火。 换亲也是温以彤极力要求换的,可如今死死盯着谢景寒的人,也是温以彤! 这般行径若是传了出去,温以彤便要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从温夫人的眼神中,温以彤察觉到了不妥,她连忙低下头,再也不敢抬头看。 她极力劝说着自己,不过是一次搀扶罢了,证明不了什么。 可她心中却隐隐有着猜测——这一切,恐怕都不一样了。 谢景寒将温舒窈搀扶起来,他这样的行径,与平日冷漠的形象相去甚远,不少人都在偷偷观察。 温舒窈端庄大方地朝着他行了一礼,眼中露出一抹感激的笑意。 无论传闻如何,但谢景寒在她摔倒之际及时出手,并未置身事外,已经足够让她感激了——这代表了谢景寒对自己的态度。 从今往后,她便可以依靠景王妃这个身份,做更多的事了。 楚老夫人与楚老将军,两人眼中皆露出满意的神情。 谢景寒身份尊贵,又是青年俊才,若非那个不治之症……当真处处都让人满意。 不过人无完人,这样也罢。 之后多去寻些药,多去寻些大夫,说不准有望治好。 “明日,媒人会上门。”谢景寒语气淡漠,“到时,聘礼会一并送来。” “至于婚礼。”他道,“自有礼部的人筹备。” 他这话中的意思,便是警告温国公府不要擅自插手。 听出了其中含义的温国公与温夫人,两人都是暗暗心惊。 没想到温舒窈还没当上景王妃,就如此得景王宠爱,长此以往…… 温国公眼中有着野心跃动,可温夫人的一颗心,却彻底冷了下来。 她不愿让温舒窈嫁给景王,正是因为温舒窈生了一副好样貌,男人,大都会被美色所迷,温舒窈这一等一的样貌,能得景王的喜欢也不稀奇。 可景王这样身居高位的人,竟然还会细致地替温舒窈考量,那个中含义,便使她不得不深思了。 “这是自然。”温国公恭敬道,“有礼部的大人们操办婚事,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我们温国公府上下,全都听从礼部的安排。” 温国公虽有公爵的封号在身,可与谢景寒比起来,那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每当面对谢景寒时,他总会不由自主地露出讨好之意。 这般模样,落在温夫人的眼中,温夫人暗暗皱眉。 谢景寒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温国公,冲着楚老夫人与楚老将军微微颔首后,便大步离开了此处。 他来得快,去得也快,但留下了不少人。 其中有一个,温夫人是见过的。 ——是皇后身边的方嬷嬷。 竟然连方嬷嬷都被送来了!看来无论是谢景寒,还是皇后,都很满意这桩婚事。 再回想起谢景寒的排场,还有那两道圣旨,温夫人纵然养气功夫再好,此刻也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一双手。 若不是温以彤非要与人换亲,这排场、这尊荣,都该是温以彤的! 思及此处,她心口便是一阵阵痛。 “窈窈。”楚老夫人拍了拍温舒窈的肩膀,“你就在这好生待着。” “那五百亲卫,我明日便教她们过来认门。”楚老夫人说着,目光又转向了温国公,“偌大一个温国公府,不会连五百人都养不起吧?” “自然养得起。”温国公连忙表示诚恳,“我这便叫人收拾院子,让她们有足够的地方安置。” 楚老夫人勉强点头:“算你识趣。” “窈窈。”她牵着温舒窈的手,低声道,“我们都在京城,若被人欺负了……” 她冷眼扫过温夫人与温以彤,声音放高了不少,也冷了许多,“只管叫人来将军府!我别的本事没有……但去皇后娘娘面前哭一哭,还是可行的!” 闻言,温国公心中一寒,立刻警告地看了眼温夫人。 温夫人心中也是害怕至极,急忙低下头。 她自然知晓楚家的本事,因此这些年来,才一直刻意离间楚家与温舒窈的感情。 但她没想到,自己终究是棋差一招,竟在最关键的时刻,被钻了漏洞,不仅害得自己损失了一大笔银子,更是害得她在温国公心中的地位降低。 温夫人静默不语,但已经咬紧了牙关,盘算着自己该如何扳回一局了。 温舒窈轻轻地摇了摇头,无辜道:“父亲待我很好,您就放心吧。” 温国公在一旁连声附和:“在我心中,最要紧的就是窈窈的婚事,您放心,我绝不会让任何人阻挠这桩婚事。” 那可是景王! 无论是温舒窈还是温以彤,那都是他的女儿!谁嫁给景王都一样。 如今看景王待温舒窈更是体贴,他只觉得温国公府未来的荣华富贵都系在这桩婚事上了,自是要好生保护这门婚事。 楚老夫人知晓他的秉性,冷笑了一声,便牵着温舒窈往前走了。 “你这父亲,是个唯利是图的。”楚老夫人低声道,“你千万要小心!绝不能……” “您放心。”温舒窈漂亮的小脸上,布满冷意,“我从未将他视作自己的父亲,自然也不会因为他的喜恶而改变。” “我这么做……”她刚想将内心所想说出口。 第39章 就是喜欢姐夫 但看着楚老夫人有些沧桑的面容,她到底是将自己的计划咽了回去,只含糊道。 “外祖母,我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母亲病逝的真相,我一定会查出来的! 她在心中暗暗发誓。 送走了楚家人,温舒窈才回了前厅。 温国公早已等候在这,他看见温舒窈,眼中顿时有了光彩,连声问道:“你与景王殿下是何时认识的?” 闻言,温舒窈垂下眼眸,佯装羞涩:“昨日随外祖母去白马寺为母亲祈福,偶然间碰见的。” 此话一出,温国公顿时想到了今日的传闻。 他两眼放光,不停地握着拳头。 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的女儿生得这般貌美,饶是景王见了,也为之倾心。 温国公思及此处,哈哈大笑:“好孩子。” 他拍着温舒窈的肩膀,高声道:“你院中缺什么,便同我说,我让人给你安排。” 温舒窈低着头,一本正经道:“父亲,您这些年为我劳心费神,女儿怎么好意思让您再费心?这些事,女儿自会处理。” 她说话,温国公爱听。 “为父这些年识人不清。”他握着温舒窈的手,十分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自然是要一一弥补回来。” “你的嫁妆……除去你母亲的那一部分。”他肉疼极了,面上还要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我再做主,给你添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银子,已经是温国公府账上仅有的现银了。 闻言,温舒窈垂下的眼眸闪了闪:“父亲,您……” “还有那铺子。”他又道,“也一并给你了!” “欠你的银子,为父也一并还给你。” 温国公说这话时,语速极快。 这些许诺出去,那可是一大笔银子,他根本舍不得。 可楚家都已经送了这么大一份添妆,作为温舒窈的娘家,他又怎能吝啬? 站在门外偷听的温夫人,几乎咬碎了一口牙。 这些东西都给了温舒窈,那她的以彤怎么办? 她几乎就要冲进去跟温国公对峙,但却被一旁的林嬷嬷死死拉住了。 林嬷嬷拼命摇着头:“夫人!现在不是与老爷计较这些的时候!” 温夫人眼神愤恨,却被林嬷嬷拉离了前厅。 林嬷嬷见她赤红着一双眼,愤怒几乎要化作实质,连忙道:“夫人,左右二小姐年岁小,晚几个月出嫁也在情理之中。” “几个月的功夫,您手上的那笔银子便能收回来了。”林嬷嬷苦口婆心地劝着,“再加上国公府的一些田产,届时二小姐的嫁妆,放眼整个京城,也是顶顶好了的!” “好?”温夫人怒极反笑,“你可知温舒窈那些嫁妆值多少银子?她那些嫁妆里,又有多少钱都买不到的好物件?” 这本是她为自己的女儿留下的!结果全都便宜了温舒窈! 一想到这,温夫人一口老血便哽在了喉间。 见她两眼翻白,几乎要晕死过去,林嬷嬷连忙搀扶住了她。 “夫人!气大伤身!”林嬷嬷低声道,“如今正是小姐最需要您的时候,您可千万不能倒下啊!” “老爷那性子,您是最清楚不过了的。”林嬷嬷不安极了,“若是没了您,小姐今后还有谁护着?” 温夫人闻言,勉强打起了精神。 她抬头看着林嬷嬷,低声道:“可是以彤……” 她有些痛苦的闭上了双眼:“我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你是没瞧见她今日……她今日就像是疯了一般……她望着景王的眼神……” 剩下的话,温夫人不敢再说。 但林嬷嬷却从中感受到了一丝异样,她的神情一变再变,下意识说道:“夫人,可小姐的这婚事……不是她执意要求……” 温夫人听得这话,揉着紧皱的眉心,心中是愈发不安了。 温以彤与景王的婚事,本就是她一手安排的,她为此付出了不少心血。 可要到成婚的日子,温以彤竟像是犯了癔症,无论如何都要换亲,这样一门好婚事,竟然就便宜了温舒窈! “我是觉得……”温夫人正在说着,便见温以彤失魂落魄地坐在了凉亭内。 一见她这副模样,温夫人便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不断的跳。 “你这是什么做派?”温夫人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道,“难不成你就是对姐夫情有独钟?” 闻言,温以彤震惊的睁大了双眼。 “母亲!”她委屈道,“难道在您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温夫人怒极反笑,气急败坏道:“那你要如何解释,今日你一见景王便失魂落魄?” 那样的眼神,她最熟悉不过了。 “温以彤,是你执意要将这门婚事换了的!” 温以彤眼中露出疯狂之色,她抬起头,冷冷地盯着温夫人:“母亲,您根本就不懂!您不懂……” “我的确不知你为何会突然改了主意。”温夫人再也没有好脸色,“我只告诉你,如今温舒窈与景王的婚事,是陛下亲赐!” “若是因你之故,毁了这门亲事……那我们整个温家,都要受牵连!”温夫人死死的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温以彤,你最好脑子放清楚些!” 温以彤低着头,神情不明。 见她这般模样,温夫人脸色愈发难看了:“难不成真应了我说的那句话?你当真只看得上自己的姐夫?” “那也是一脉相承!”温以彤讥笑出声,“母亲!我不也是同您学的吗?” 温夫人捂住心口,不敢相信这是从自己女儿口中说出来的话。 此话一出,林嬷嬷也是瞪大了双眼。 温夫人当年所做的那些事,没人敢说,可如今却被温以彤直接提了出来。 这是对温夫人何等的嘲弄? “孽障!”温夫人厉声喝道,“你竟敢……” 温以彤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闭了闭眼,然后冷声道:“你放心,我是绝不会做出有辱温家门楣的事的!” 说罢,她便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剩下温夫人捂着心口,满眼愤怒地看着她离开。 “我这都是为了她好!” 第40章 来日方长 身为母亲,她这些年来,待温以彤如珠似玉,处处都替温以彤考虑妥帖,却不曾想,温以彤竟是这样对待她的。 温夫人失望的望着温以彤的背影,沉默良久,咬牙道:“这件事绝不能就这样算了。” 温以彤是她的女儿,她自然责怪不了什么。 可是温舒窈…… 她眼中狠厉的光芒一闪而过。 见状,林嬷嬷暗暗悬起了一颗心。 “夫人,您可要三思啊……”林嬷嬷压低了声音,“如今大小姐的身份不一般了,楚家又回来了,咱们只怕奈何不了她。” 温夫人冷笑了一声:“正因如此,才要在她还未成为真正的景王妃之前,尽快将她扳倒。” 这口气,她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的。 在温夫人眼中,这是奇耻大辱。 为了那些银子,她再一次违背了自己的承诺、再一次被人看清。 像是玩物一样被人对待的日子,她再也不想经历了。 林嬷嬷心疼极了,轻拍了拍她单薄的背脊:“夫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毕竟如您所说,大小姐与景王的这门婚事,关系的可是整个温国公府。” “若咱家二小姐……” 剩下的话,林嬷嬷不必再说出口,只因温夫人的神情逐渐恢复了理智。 “来日方长……” 温夫人低低的说了一句。 她眼中的狠厉未曾消散半分。 温舒窈…… 她在心中念着这个名字,恨意疯狂滋长。 而回到小院的温舒窈,半靠在软榻上,漫不经心的数着手中的这张嫁妆单子。 喜鹊满脸笑容,喜形于色:“小姐,咱们可发了!” 那么大一笔嫁妆,如今全都在温舒窈一人手中!从今往后,她们再也无需为了冬日呛人的炭火发愁了。 温舒窈轻轻一笑,语气幽幽:“这才哪到哪?” “这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她淡淡道,“如今不过是还了回来,我真正要从他们身上讨回来的,可不是这份嫁妆。” 闻言,喜鹊眨了眨眼。 她听见自己心中咯噔了一声,而后试探性的抬头看去。 只见温舒窈眼中晦暗不明,她看得清楚,在那双凤眸中,跃动着复仇的焰火。 “您还不死心……” 喜鹊喃喃道。 温舒窈抬眸,沉声道:“我难道该死心吗?” “喜鹊,当年母亲病逝时,我虽然才四岁,但我已经记事了。” “母亲的身体明明在逐渐好转,可就在一夜之间,她便突发急病,走了!” “巧的是,那时的外祖父与外祖母,正在外为国征战,等他们赶到时,母亲已然下葬。” 提及此事,温舒窈缓缓攥紧了扶手。 冰凉的木质扶手,稍稍压住了她的怒火。 她沉着冷静的说道:“这世上,绝没有这样巧合的事,这一切,必定是有人精心筹谋的。” “张氏她在母亲死后便登堂入室,目前来看,她是最有嫌疑之人。” “就算她不是幕后真凶,但也一定与这件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温舒窈一字一句,笃定道。 她漂亮的小脸上,如冰雪般凛然。 喜鹊见了,不过是在心中思索片刻,便郑重道:“夫人对奴婢犹如再生父母,为了夫人,奴婢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放心。”温舒窈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轻快,“这件事,我已经有了眉目,就等着明日那五百护卫到来。” 母亲死得蹊跷,但母亲身份尊贵,她的死因也是太医仔细查验过的。 单单在这些证据面前,的确看不出谁有蹊跷。 可谁让老天眷顾,让她重活了一世呢? “明日你便这样做。” 温舒窈靠在喜鹊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 喜鹊眼眸顿时睁大了,她倒吸一口凉气:“当真要这样做?” 温舒窈抬了抬眼,喜鹊顿时明了,答道:“奴婢这便去做!您放心好了!做这些事,奴婢最在行了!” …… 当晚,一肚子怒火的温国公,到底是宿在了花姨娘房中。 花姨娘温柔小意,又年轻貌美,怎么瞧,都比温夫人更合心意。 “老爷,您喝酒。”花姨娘捏着手帕,娇声劝着,“这可是妾身用私房钱,去酒坊买回来的,说是时下最兴的梨花白。” 听得花姨娘的这番话,温国公很是感动。 一口酒下肚,他便道:“这酒恐怕花了你不少银子,明日你去账上支……” 话说到这,温国公又没了声音。 他此时才想起来,如今账上已经没有银子了。 今日他做主给温舒窈添妆,还得变卖一处田产。 祖宗留下来的基业,竟是败在了一个女人的身上。 温国公的脸上,有着比醉酒后的红润,更有着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色。 他喃喃道:“张氏那个蠢货!我将这个家交给她十几年,她竟是这样对我的!偌大一个国公府,过得连个伯爵府都不如!” 就连哄小妾开心,他都拿不出银子。 花姨娘眼中满是心疼:“没银子就没银子!老爷这些年给妾身的银子,妾身可都攒了起来,就算……就算有朝一日,家中没了银子,妾身也能养着老爷。” 她这一番话,说到了温国公的心坎上。 酒醉之下,温国公看着花姨娘更是心动,他醉醺醺地将花姨娘搀扶起来,口中喃喃道:“我怎么就没发现,你是如此贴心的人儿呢?” 花姨娘娇羞地低下头:“老爷,您之前与夫人焦不离孟,自是……自是看不到妾身这样卑贱的存在。” “她?”温国公冷笑了一声,“她犯下如此大错,若非……若非我与她夫妻一场,我早就将她休弃了!” 花姨娘素来懂得察言观色,她敏锐地发现,温国公在说出这个理由时,明显停顿了一下。 且温国公涨红的脸色,也变得苍白不少。 她知道,温国公之所以不休弃温夫人的原因,绝非是他说的这样。 正如大小姐所说,他们之间的关系要比平日里表现出来的紧密许多。 这两人的心中,只怕有这一个大秘密! 又或者……是温夫人手上捏着温国公的把柄! 第41章 寻求帮助 花姨娘心中咯噔了一声,面上不留有任何痕迹,她只是暗暗将此事牢记于心。 虽然不知大小姐要自己打探什么消息,但既然是大小姐的吩咐,为了她的女儿,她总归是要尽心办妥的。 于是,她又为温国公斟了一杯酒。 温国公一口闷下,已然醉得神志不清了。 花姨娘小心谨慎地在他耳边,柔声道:“是啊,老爷您对夫人这般好,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 “谁知道夫人竟然……”花姨娘叹了口气,“竟然辜负了您对她的信任,当真是可恶!” 温国公突然睁开了双眼,花姨娘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便松开了手。 醉醺醺的温国公就这样摔在了地上。 花姨娘一个激灵,连忙要来补救:“老爷!您没事吧!” 她娇娇柔柔地喊了一声,温国公手指动了动,却在嘟囔了几句后,躺在地上不动了。 见此,花姨娘总算是放下心来,她小心翼翼的将温国公搀扶到了床上,一边替温国公擦拭着身上的汗,一边轻声道:“老爷,您醉了。” 温国公摆了摆手:“我没醉!我还能喝!” “喝酒伤身,若是被夫人知道了,又该罚妾身了。”花姨娘委屈地低下头。 温国公在此时紧握住了她的手,一字一句道:“那又如何?你看她可还敢管你?” 花姨娘靠在他怀中,手指轻轻地在他身上划过:“可是您与夫人之间的感情,羡煞旁人,妾身怎敢越过夫人去?” “羡煞旁人?”温国公睁开浑浊的双眼,冷笑了一声,“若非是她算计我,我又怎会娶了她?更何况……更何况若非是当年那件事,我也不至于受制于信王这个废物!” 花姨娘听得这话,暗暗兴奋了起来。 然而这件事在温国公心中极为重要,他只说漏了这一句,便闭紧了嘴,再也不开口了。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花姨娘只得放弃。 不过今日温国公所说的话,她全都记了下来。 …… 次日一早,温国公神清气爽地从花姨娘的房中离开。 见到温国公红光满面的模样,站在暗处的喜鹊松了口气。 眼见着人都离开了,她赶紧走到了花姨娘院子里。 见了她,花姨娘连忙让人将院门关上。 “喜鹊姑娘,您怎么亲自来了?”花姨娘对喜鹊,也素来是客气有加。 喜鹊摆摆手:“大小姐差我来问问姨娘,事情办的如何了?” 闻言,花姨娘面露难色。 …… “花姨娘问倒是问了,但却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喜鹊叹了口气,“老爷对这件事讳莫如深,根本不愿细说,哪怕醉酒,也不肯吐露。” 温舒窈闻言,轻轻地敲了敲桌面。 她轻笑道:“这是有用的消息。” “最起码……”温舒窈眼中冷色一划而过,“我知道了他们二人不和,而他们二人不和的起因,恐怕就与母亲的死有关。” “而且……竟然跟信王有关。”温舒窈念着这个名字。 上辈子,她可没有从中窥探到信王的身影。 信王是当今陛下最大的儿子,已经年逾三十,因此有了亲王的封号。 温舒窈漂亮的眼眸中满是深思,这跟信王有什么关系? 母亲的死,难道是信王一手促成? 可信王为何要害母亲? 除非是…… 除非是母亲发现了他的秘密。 不然,再也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 喜鹊站在一旁,担忧的看着温舒窈面上的神情变化。 她虽不知温舒窈要做什么,可凭借着她对温舒窈的了解,便知道温舒窈即将要做的事,危机重重。 “小姐,您没事吧?” 喜鹊的眼中满是担忧,双手也紧紧的捏成了一团。 然而温舒窈凝重的神情只持续了片刻,不过一会儿,她便恢复了如常神色。 “这件事,还需与外祖母商议。” 说到这,温舒窈突然不言语了。 见状,喜鹊有些疑惑。 “小姐,您这是……” “现如今最要紧的……是另一件事。” 沉吟片刻,温舒窈看向喜鹊。 “我有一桩事,要交给你去做。”温舒窈朝着喜鹊招了招手,用神秘悠远的语气道,“你可知,陈家有个大秘密?” 闻言,喜鹊双眼顿时睁大了,如同黑夜中的灯笼,眼也不眨地望着温舒窈。 她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温舒窈的下一句话。 “陈彻有一个外室。”温舒窈轻笑了一声,“且颇为宠爱,若是没猜错,这外室已经有了身孕。” 喜鹊倒吸一口凉气:“陈公子竟是这样的人?” 喜鹊的脸色黑如锅底:“他竟然是这样的人!亏他平日里在小姐面前隐藏得那样好!谁知他竟会私下养外室?” 说到这,喜鹊几乎都说不下去了。 在这之前,她一直将陈彻视作温舒窈夫婿的最佳人选。 这样温文尔雅的夫婿,又出身清流世家,怎么看都比温国公府这个龙潭虎穴来得好。 她的脸色难看极了,任谁能猜得出,陈彻竟然是这样的人?往日那些婆子可没少夸陈彻! 温舒窈冷冷一笑:“你以为她给我选的夫婿,能是什么好东西?” 当然,陈彻流连烟花之地的事,就连陈家人,也是在大婚后才知晓的。 只因那女子大着肚子上门来,要求陈彻给她一个名分。 也正是从那时起,温舒窈才知道,陈彻这张表面无害的面孔下,隐藏着怎样的真容。 温舒窈心中思索着,思绪飘回了上一世。 外室名叫做婉娘,是陈彻养在府外的女人。 虽是外室,却颇受陈彻喜爱,甚至在成婚后不久,大着肚子上门来讨要名分。 她当时虽愤怒,却也还是装作贤良大度的模样,接纳了婉娘。 “小姐,您是想要将这件事闹大?” 喜鹊有些迟疑。 在她眼中,温以彤欺负了温舒窈这么多年,虽然不知为何,她要与温舒窈调换亲事,但若被温以彤知晓此事…… “万一她知道了,又要闹着换亲呢?” 毕竟温夫人为了温以彤,可以容忍一切。 听得这话,温舒窈轻笑了出声。 “这婚事,到如今可不是她说了算的,就算她想帮女儿争得一桩好婚事,也该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第42章 她与谢景寒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皇后都知道了,任由温夫人怎么做,都无法改变。 “而且那外室已有身孕,这件事若闹大了……”温舒窈轻轻一笑。 喜鹊急忙道:“若是有庶长子,那不仅是丢了陈家的面子,就连咱们国公府的面子都没了!” 温舒窈颔首:“不错。” “你觉得,凭着温以彤的性子……”温舒窈眼眸弯弯,笑得格外狡黠,“她知道了会如何做?” 喜鹊还未开口,便与温舒窈对视上了。 两人主仆多年,这一看,她便明白了温舒窈的意思,立刻答道:“小姐,您放心便是,奴婢这就去办!” 她眼中难掩兴奋:“奴婢一定会将此事办妥!保管让二小姐知道这件事!” 喜鹊做事,温舒窈是放心的。 …… 次日早。 千金坊内。 作为全京城最大的销金窟,哪怕是白日,这依旧是人声鼎沸。 陈彻身形高大,容貌俊秀,在一众肥头大耳的恩客中,显得尤为出众。 他目不斜视,大步流星地从揽客的花娘中走过。 若有花娘迎上前,他还要眉头微皱,嫌恶地拂去身上的香粉。 直到来到一处宅院前,他停下了脚步。 陈彻在上面轻轻地敲了敲,三长两短,很快,院门便被打开,一张清秀的小脸露出,见到陈彻,她的眼中满是欣喜。 “公子!您来了!” 她欣喜地将陈彻引入了宅院中。 陈彻进去后不久,温以彤便站在了这处宅子前。 此时的温以彤,心中的一团火正在剧烈燃烧着。 她从未有过这样愤怒的时候。 “就是这!” 她紧盯着眼前这间宅子,妒火几乎要将她的心燃烧殆尽。 跟在她身边的下人们神情不安,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做。 今日一早,温以彤便找来管家,要了几个粗使婆子与打手,气势汹汹的朝着外走。 温以彤乃是温夫人的掌上明珠,纵然如今形势有所变化,但在温国公府当家做主的,还是温夫人。 因而温以彤一声令下,管家便派人跟了出来。 温以彤平日都是温柔贤淑的,乃是京中名门贵女的典范。 他们还从未见过温以彤这幅模样,就如同一个市井泼妇。 来到这处宅院,他们更是惊讶。 这可是私人宅院,若这么闯了进去,被告到顺天府,哪怕是温国公府,也逃不了御史的弹劾。 “小姐,这可使不得。” 问询赶来的林嬷嬷连忙拉住了温以彤。 她面上满是焦灼,唯恐温以彤会因此犯错。 能让温以彤如此在意的,不外乎是有关陈彻的事。 林嬷嬷心中将陈彻骂了千遍万遍,但在这样的关头,她还是紧紧地拽住了温以彤的手,任由温以彤怒发冲冠,也不敢放手。 现如今温国公府正处在舆论中心,倘若温以彤再折腾出这些动静,那整个温国公府,都要沦为笑柄了,到那时,温国公官声被毁,这些年所做都一切,就都毁了。 因此,温以彤绝不能在今日冲进去找陈彻算账。 “到底谁才是你们的主子?” 温以彤双眼赤红,盯着面前这几个打手。 “今日不将这宅子里的狐狸精揪出来,你们……” “吱呀”一声,宅子的大门隐隐透出了一条缝。 显然,是外面的吵闹惹来了里面主人的注意。 林嬷嬷脸色大变,顾不得许多,连忙想要带温以彤离开此处。 只是林嬷嬷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院子里人的动作。 下人将门打开,一眼就看到了怒气冲冲的温以彤。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要将门关上。 而温以彤所有的理智,也早已在此刻消失殆尽。 “给我砸!” 她声音尖锐,厉喝了一声。 这一次,身后带来的打手一个个都冲进了宅子里。 温以彤是温国公府的掌上明珠,她发话,谁敢不从? 林嬷嬷说到底也只是个下人罢了。 而在屋内正与解语花温存的陈彻,在听得这道熟悉的声音后,脸随之沉了下来。 这样关键的时候,竟然被温以彤发现了…… 他眼神微冷,心中思索着对策。 而这时,面容清秀的女人一双柔夷轻轻地抚上他的肩头,浑身像是柔弱无骨般,靠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公子,是出了什么事?妾身听得外面动静不小。”她说话时,面露担忧。 “婉娘,你在此处好好待着。”陈彻闻言,立刻反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安抚了一句:“外面的事,我会解决。” 然而,他话音还未落下,房门便被人一脚踹开,随后,迎面而来一记重重的耳光。 第43章 闹得难看 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就这样落在了陈彻脸上。 这一个巴掌打下去,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温以彤脸涨得通红,双目仇视地盯着婉娘与陈彻。 方才她终于挣脱了林嬷嬷,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了陈彻与这个女人卿卿我我。 高傲如温以彤,又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委屈? 她的脸几乎扭曲成了一团,眼里跃动着怒火。 “你竟敢养外室?”温以彤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妒火燃烧殆尽了,她顺藤摸瓜到了这,为的就是寻求一个真相。 可她不曾想到,这真相竟如此不堪! 她恨声道:“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们这门婚事?” 温国公府高门显赫,陈家早已败落。 这婚事乃是陈彻高攀,可陈彻竟然敢…… 想到自己今晨听到的消息,温以彤浑身便止不住地颤抖。 婉娘暗自垂泪,她沉得住气,自然不会因为这些话而愤怒,但陈彻却脸色铁青,抓住了温以彤试图扇向婉娘的手。 “你竟然护着她?”温以彤手腕酸痛,她痛呼一声,不可置信地望着陈彻。 一时间,温以彤的心中浮现出诸多念头,但最终,她的怒火战胜了理智。 “陈彻!”温以彤压抑着心中怒火,冷声道,“你可别忘了你的身份!” 她扬起下巴,高傲极了。 陈彻的身份,自是比不过出身温国公府的温以彤。 可男人最忌讳的,便是这样的话。 尤其是心高气傲且敏感多疑的陈彻。 只是一瞬间,陈彻的眼神便沉了下来。 林嬷嬷赶来时,恰好听见了这句话。 她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陈彻冷笑道:“这话是温二小姐你的意思,还是温国公府的意思?” 若是在之前,他或许还有顾虑。 可如今人人都知道温大小姐成了县主,又是未来的景王妃,深受景王宠爱。 而温家与陈家的婚事,也早已成了人尽皆知的事。 如此一来,温以彤除了嫁给他,再无退路。 林嬷嬷正是明白这一点,方才会劝阻温以彤。 这门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温以彤这样闹,除去被陈彻厌恶外,再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温国公府又如何? 出嫁从夫,温以彤到了陈家,纵然仗着温国公府的势,又能如何?温夫人护得了温以彤一时,护不了一世。 温以彤心高气傲,自诩身份尊贵,她这样的性子,到了陈家,还不知要受多少磋磨。 然而木已成舟…… 林嬷嬷又气又恼,只能将温以彤拦住。 “小姐,快些回去吧!” 若是再说下去,指不定还要闹出多少事来。 她说话时,搀扶着温以彤,口中低声道:“男人在外,哪没有红颜知己的?哪怕是老爷爱妻如命,不也还是有花姨娘几人在?” 林嬷嬷一边劝着温以彤,一边要将温以彤带走。 温以彤的神情狰狞,高声喊道:“不!至少……” 至少谢景寒没有! 这话到了嘴边,温以彤生生的咽了回去。 她看着冷脸注视自己的陈彻,心沉了沉。 换做温舒窈,她会如何应对这样的情况?莫非是忍? 难道温舒窈就不害怕陈彻的心彻底被这狐媚子勾引走吗? 一时间,温以彤的眼中划过了许多疑惑。 陈彻见她这般模样,心底划过一道厌恶。 除去温以彤受宠这一点,他对温以彤没有半点满意,这样没有情趣又高傲的女人,如何成为陈家的当家主母? 此刻温以彤的脸上火辣辣地疼,头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选择。 这一瞬间,温以彤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大脑。 她脚下一个踉跄,几乎站不稳。 “快走!”她恨声道,“快离开这!” 纵然是死,她也不愿被人看见自己这样狼狈。 至于这个狐狸精…… 温以彤眼中划过一道狠厉,她迟早会将今日的耻辱一一讨回来的! 回到家中的温以彤,当即将屋子里的东西摔了个遍。 听得里面的动静,门外的小丫鬟们一个个如同鹌鹑一般。 这时候进去,只会成为温以彤的出气筒,没人敢在这时候进去,哪怕是温以彤的贴身侍女。 还是林嬷嬷将温夫人请了过来,屋内的动静才停下来。 “你这又是在闹什么?”温夫人皱紧了眉头,“早就同你说过陈彻不是良配,你为何……” 她话音刚落,便见温以彤扬起了一张哭红的脸颊,那双眼睛,更是赤红一片。 见此情景,温夫人到了嘴边的训斥,再也说不出口。 甚至,她想到了别的办法。 “以彤,陈彻不是良配,他们陈家是个破落户,陈彻又只是个举人,如何配得上你?” 第44章 再无退路 让温夫人最为愤怒的,还是陈彻的态度。 陈彻是什么身份?凭什么对温以彤这样强硬? 说到底,还是仗着这门婚事已经宣扬开来。 可她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受委屈。 说罢,她便按住了温以彤的手:“你若是肯听我一句劝,放弃陈彻,只需等上一段日子,我必定能让你嫁给比陈彻好千倍万倍的男人!” 谁知温以彤却如同受了惊吓般,飞快甩开了她的手。 “母亲!”她的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我何时说过不嫁陈彻了?我就要嫁他!” 陈彻这么早就有了外室,想必在梦中,温舒窈也是这么过来的,正所谓苦尽甘来。 她要的不是陈彻的爱宠,她要的,自始至终是由陈彻带来的尊贵荣耀。 陈彻将来封侯拜相,她的身份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 放眼这世间,又有哪个男子能有如此成就? 她只知道陈彻一人! 这样的好机会,她绝不会放弃! 说着,她便抓住了温夫人的衣袖:“母亲,都怪那狐狸精!您要帮我!” 那狐狸精的存在已成事实,她是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那狐狸精登堂入室的!思及此处,温以彤双眸狠厉:“母亲,只要除掉了那狐狸精,陈彻的心自然会回到我身上。” 闻言,温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想着自己怎么会教养出这样的蠢货。 “难道你以为,仅仅是除掉那外室,就能让陈彻回心转意?” 温夫人冷冷地扫了眼温以彤,今日在那个宅子外发生的事,她可都从林嬷嬷那全都听来了。 她两眼含着冷意,沉声道:“他那样对你,那样不将国公府放在眼中,你若除掉了他的外室,他心中指不定多恨你呢!” 然而温以彤头摇得像是拨浪鼓:“母亲,您就信我这一回!陈彻他将来必定大有前途!” 温夫人咬了咬牙,最终狠狠地戳了戳她的脑袋:“仅此一次!若是再有下次!你便老老实实与他解除婚约!” 陈彻此人,她从一开始就看不上!不然也不会将其送给温舒窈当夫婿。 谁知这个被她精挑细选出来的人,竟是落到了自己女儿手上。 越是这般想着,她内心便越是恼恨。 不过片刻,一个念头便浮现在了脑海中。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温以彤。 “这天下的男人,哪有不偷腥的?” 在温夫人说出这句话后,温以彤的神情就有了变化。 她有些迟疑不定,抬眸与温夫人对视:“您的意思是……景王那边……” 谢景寒不近女色,但却养着一个红颜知己。 这是她与温夫人都知道的是。 当初她也曾想让温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女人除掉,奈何那女人一直都在谢景寒的庇护之下,根本没有机会行动。 这个女人的存在十分隐蔽,也只有温夫人知晓。 至于温以彤,是在偷听温夫人与林嬷嬷谈话时才知道的。 她暗暗攥紧了一双手,心中有着快感。 景王妃又如何? 她对付陈彻的外室,就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可温舒窈呢? 温舒窈面对的,可是谢景寒! 温舒窈想要动那个女人,就势必会与谢景寒对立,就如同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这样的委屈,温舒窈也只能咽下去。 于是,她心中一动,计上心来。 “母亲,不然咱们发发好心……”温以彤端着柔和的笑容,眼神渗人,“将这件好事告诉温舒窈?” 她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温舒窈在面对谢景寒与那个红颜知己时,会是什么反应了。 温夫人宠溺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件事,我会让人去做的。” “正巧明日是千金阁选花魁的日子。”温夫人笑道,“你约上温舒窈,去朱雀街逛逛吧。” 千金阁乃是千金坊内最大的花楼,也是谢景寒名下的产业。 众人只以为谢景寒开千金阁是为了敛财,但她通过自己的消息渠道却知道,千金阁是谢景寒为了一个女人买下的。 那女人,正是如今千金阁中的当家花魁。 虽是花魁,却只接见谢景寒一人。 选花魁这样的日子,谢景寒自然不会让自己的红颜知己落了面子。 温舒窈去了朱雀街,正好能看到一街之隔的千金坊是多么热闹。 她的未婚夫为了一个女人,是多么的豪奢。 温舒窈的伤心失望,正是促成她计划的良药! 思及此处,温夫人眼底划过了一道深深的寒意。 温以彤想要做的事,只要一声令下,温国公府便有大把人出现,要替她办事。 不过是短短半个时辰,温舒窈便得到了温以彤的邀约。 第45章 吃醋 一听见这邀约的人,喜鹊就如同惊弓之鸟,浑身都警惕起来。 “好端端的,她约小姐去看花灯做什么?”喜鹊想也不想就说道,“她这般做,必定是有所图谋!” “小姐您成婚在即,可不能中了她的计!” 温舒窈轻轻一笑:“不过是去看个花灯罢了,你担心什么?” 喜鹊神情一僵,哭丧着脸:“小姐,我们非去不可吗?” “此事关系重大。”温舒窈神情严肃,“自然是非去不可。” 朱雀街看花灯? 这可不是温舒窈的意图。 “趁着这个机会,我想去千金阁一趟。” 喜鹊面容惊恐:“千金阁?” 千金阁是千金坊最大的花楼,贵人们常常在此地一掷千金。 但这样的地方,绝不该是温舒窈应该去的。 她急忙拽住了温舒窈的手:“小姐,您可是县主!您怎么能去这样的地方?” “千金坊是景王名下的产业。” 温舒窈奇怪地看了眼喜鹊。 这可是京城人尽皆知的事。 喜鹊咽了口唾沫:“可若是您去了,只怕会被人……” “那又如何?”温舒窈挑了挑眉,“我可是未来的景王妃,谁敢当面说我的不是?” 喜鹊想要说些什么,但在温舒窈的注视下,生生的咽了回去。 自家小姐做的决定,绝无更改的可能。 一早,温舒窈便瞧见了站在马车旁的温以彤。 或许是心思过重,温以彤眼底浓浓的青黑,就连脂粉都遮不住。 她见了温舒窈,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大姐姐,你婚期在即,母亲让我陪你多出门逛一逛。” 说话间,她就要揽上温舒窈的胳膊。 谁知温舒窈往后退了一步,露出疏离又不失冷淡的笑。 “妹妹与夫人这样好心?”她反问了一句,“倒是少见呢。” 闻言,温以彤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她咬了咬牙,将不满咽下,低声道:“听闻朱雀街的花灯是这些年来规模最大的,大姐姐还是快些吧!” 朱雀街与千金坊只有一街之隔。 温舒窈去了那,自然就能看到自己的未婚夫为别的花魁一掷千金的场景了。 思及此处,温以彤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切许多。 朱雀街人头攒动,只是这街上的一大半人,不是冲着花灯来的。 他们都是冲着隔壁的千金阁选花魁去的。 千金阁选花魁三年一次,这其中的绝色,可是他们这样的凡夫俗子一辈子都难看见的。 温以彤一到这,便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 “大姐姐,千金阁好热闹呀。”她笑眯眯的揽着温舒窈的胳膊,不容温舒窈拒绝,“不若咱们去千金阁瞧一瞧?” 选花魁算是雅事,也有不少贵女在一旁观赏,温以彤的要求并不奇怪。 只是她这样的举动落在温舒窈眼中,让温舒窈不得不升起了一丝怀疑。 千金阁内有什么人?是值得温以彤专门设局邀请自己去一趟的? 不过去千金阁,倒是正中了温舒窈的下怀。 “好啊。” 温舒窈答应得爽快。 她似乎没有瞧见温以彤震惊的目光,语气平缓:“我们现在过去?” “现在就过去。”温以彤回过神来,立刻应了下来,唯恐温舒窈会返回。 千金阁内,浓浓的脂粉气息弥漫在空气中,熏得人眼神迷离。 一层又一层轻柔的帷帐落下,露出里面若隐若现的人影。 “朱颜,三千朵!” “曼娘,三万朵!” 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喊,最终曼娘所获得的花束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十万朵花。 千金阁选花魁弄得十分文雅,是将银子换成花,一朵花便值一两银子。 而曼娘所获得的花,远远比其他人高出几十倍。 “不愧是景王!王爷一出手,谁能与之争锋?” “十万两银子罢了,对景王府而言也只是九牛一毛。” “可听闻景王对未婚妻也是如珍似宝,怎么会在……” “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更何况景王这些年来,身边也只有曼娘一个可心人。” 这些话语,时不时传入到温以彤的耳中。 她能听见,温舒窈自然也能听见。 她一直都在留意温舒窈的神情,谁知温舒窈眸光不变,依旧笑意盈盈地看着台下。 见此情景,温以彤控制不住地质问出声:“大姐姐,难道你没听见吗?这曼娘是王爷一手捧出来的!” 因为震怒,温以彤的声音尖锐刺耳。 在梦中,她也知晓有曼娘此人的存在,为了曼娘此人,她不知与谢景寒争吵过多少次。 然而谢景寒像是被这个女人蛊惑了心智,纵然不将其纳入门,但也不曾断过与她的联系。 第46章 格外不同 温舒窈抬眸,朝着她看了一眼:“我又不聋,自然是听见了的。” “既如此,你为何还不……” “这是王爷的事,我为何要插手?” 温舒窈疑惑询问。 听得这话,温以彤瞪大了双眼:“你身为他的未婚妻,竟然能容许一个烟花之地的女子骑在自己头上?” 温舒窈笑了笑:“我还未过门,插手王爷的私事,恐怕不太妥当。” 更何况,就算她当了景王妃,也不会插手谢景寒的这些风流债。 谢景寒不近女色,却有一个红颜知己,这对她而言,是天大的好事! 她可不愿与谢景寒行夫妻之事。 有人替她分担,这不是美事吗? 上一世连陈彻这样窝囊好色刚愎自用的夫君都容忍了下来,更何况是只有这点微不足道缺点的谢景寒? 温以彤张了张嘴,她仔细观察温舒窈的神情,再三确定温舒窈的确是不将此事放在眼里,心底蔓延出一股无力感。 她费尽心思邀温舒窈出来,是为了看温舒窈失望伤心的模样,可她此举,却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对温舒窈毫无影响。 “二妹妹。”温舒窈冲着她眨了眨眼,“你与其担心景王府的事,倒不如好好留意陈家。” “我可是听闻……陈公子养了一个外室呢。” 温舒窈轻飘飘的一句话说出来,温以彤的脸顿时涨红了。 然而,还没等她发作,便见包厢的门被人推开。 一个千金阁伙计的伙计满脸堆笑:“王妃,王爷请您去七楼一叙。” 未等温舒窈应下,温以彤已经噌的一下站了起身。 “七楼?” 千金阁一共有七层楼,但这七楼,却只有谢景寒与曼娘两人能上去。 她曾经闹过无数次,可谢景寒面对她的这一要求,永远都是拒绝。 可今日,谢景寒竟然亲自邀请温舒窈去七楼? 温以彤的反应强烈,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更让她崩溃的,是伙计身后那道纤细的身影。 “参见王妃娘娘。” 曼娘满脸都是讨好的笑容,她朝着温舒窈盈盈一拜,姿态谦卑。 温舒窈眨了眨眼,有些发愣。 曼娘轻声解释:“王爷听闻您来了千金阁,唯恐您误会,特意让奴婢前来解释。” “王妃娘娘,还请您移步七楼。”她说话时,余光瞥了眼温以彤。 显然,这些解释并不能让温以彤听见。 现在的温以彤,也早已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了。 她死死的攥紧了一双手,脑中是梦中的场景与现实的场景交错。 一边是谢景寒疾言厉色地训斥她不守规矩,曼娘漠然站在一旁,昂首挺胸,仿佛曼娘才是景王府的女主人。 一边是曼娘轻声细语地同温舒窈解释,态度之谦卑,就如同一个丫鬟一般。 能让曼娘有这样大的差别,只能是她背后之人专门叮嘱过。 而温舒窈……当真就值得谢景寒这样对待吗? 那她呢?她算什么? 在温以彤回过神来后,包厢内只剩下了她与贴身丫鬟。 “滚出去!” 温以彤砸碎了一个杯子,声音沙哑。 丫鬟如蒙大赦,连忙小跑了出去,不忘将门带上。 第47章 王爷想要的 千金阁的最高层。 谢景寒的眸光微冷,听着司青一句又一句的话,眉心渐渐收拢。 “就只有这些?” 见此情景,司青心便一抖。 “属下跟踪肃国公多日,并未发觉异样,他整日在千金坊游走,常去的几家花楼,属下都已经摸查了一遍,并无异样。” 司青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撇着谢景寒的神情。 谢景寒对此仍不满意:“已经过去十日了。” 他眼皮轻轻掀起:“这便是你交出的答卷?” 司青连忙摇头,正欲解释,却听门外守卫通传。 “王爷,王妃来了。” 听得“王妃”二字,谢景寒神思一晃。 待反应过来,他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选中了一位“王妃”。 “请王妃进来。” 谢景寒在司青震惊的眼神中答道。 门外,曼娘早已将前因后果同温舒窈解释了一遍。 对此,温舒窈仍是那副和善的模样。 “我知道了。”她冲着曼娘点点头,“你身为王爷手下最出色的暗卫,自然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做遮掩,这我都明白。” “你不必担心。”她对上曼娘眼中的担忧,轻声道,“我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 闻言,曼娘深深地朝着她作了一揖:“多谢王妃体恤。” 在对温舒窈和盘托出之前,她心中忐忑难安。 可是她在千金阁待了这么多年,识人无数,自然也看得出温舒窈对此事的不在乎。 莫说她有着正当理由,就算她当真是王爷养在外面的女人,温舒窈恐怕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此时,门打开了。 温舒窈缓步走了进来。 温舒窈一进来,在这昏暗的房间内,像是熠熠生辉一般。 司青见状,暗道不愧是被王爷选中的人,且不论内在,光这容貌,便足以让京城其他贵女为之羞愧了。 “我有了刺青的线索。” 温舒窈站在房间中央,开门见山道。 闻言,谢景寒那双桃花眼,如同利剑般,扫向了温舒窈。 喜鹊在温舒窈身后,被这双眼睛一看,脚下便是一软。 好在是及时搀扶住了一旁的门,这才没有出洋相。 曼娘温柔一笑,将喜鹊搀扶到了一旁,顺带着将门关上了。 温舒窈却坦然自若地走到了谢景寒面前:“王爷此前不是将这件事交给我去调查?” “现如今我又想起来了一桩事。” 温舒窈说话时,语气平缓。 让一旁的司青为之侧目。 司青伴随在谢景寒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像是温舒窈这样厉害的女人。 寻常女子被王爷这一眼看去,三魂六魄都快被吓没了,更何况还能坦然自若地同王爷说话? 温舒窈自顾自坐在谢景寒的对面,没等谢景寒开口,她便继续道:“温夫人身边有个林嬷嬷,在她的腰间,有与那伙刺客一模一样的刺青。” 温舒窈话说到这,便停下了。 她这般态度,谢景寒倒也不恼。 在司青震惊的目光中,谢景寒为温舒窈斟了一杯茶。 “这样隐蔽的位置,县主是如何发觉的?” 谢景寒态度平缓,可一针见血。 温夫人的贴身嬷嬷,与温舒窈似乎不该有这样紧密的联系。 温舒窈笑得眉眼弯弯:“山人自有妙计,王爷何必问得这样清楚?” “最后的结果是王爷想要的,这不就够了吗?” 第48章 人人都有秘密 人人都有秘密,她不相信谢景寒会为了这点细枝末节,便与她斤斤计较。 果然,在她说出这话后,谢景寒眼底的冷意消散了些许。 不过,谢景寒在收回视线时,还是提醒了一句:“县主务必要谨记,有的事本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有的事……却是半点都不能沾。” “自然。”温舒窈颔首,“我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我心中清楚得很。” 不能做的事,不外乎是通敌叛国这样的大事,可她从始至终所做的,都只是些内宅小事。 温舒窈说这话时,底气十足。 “林嬷嬷?” 谢景寒此刻才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温舒窈所说的人身上。 “温夫人的贴身嬷嬷。” 温舒窈语气幽幽:“我那继母可不是个好东西,她身边的嬷嬷,自然也是对我极尽苛待。” “我偶然间发现林嬷嬷武功超群,温夫人出身张家,张家也是近几年靠着张贵妃才起来的,他们家中,不该有林嬷嬷这样身手高强的人出现,更何况是给一个本不受宠的女儿。” “一番联想,我便怀疑上了林嬷嬷。” 至于怎么发现林嬷嬷身上刺青的,温舒窈绝口不提。 谢景寒自是看得出温舒窈的遮掩,只是正如温舒窈所猜测的那样,这些无伤大雅的小秘密,他并不在意,更不会深究。 他抬了抬手,一旁的司青连忙应了一声。 司青面色严肃:“属下这就派人调查。” 这可是现在的头等大事,务必要仔细调查。 若林嬷嬷当真与刺客是一伙的,那这件事,可就值得深究了。 林嬷嬷可是温夫人的陪嫁丫鬟,出身张家。 这是不是意味着,张家也与此事有关? …… 陈彻这段时日,可谓是春风得意。 先是与温以彤定下了婚约,再无更改的可能。 温以彤乃是温国公府最受宠的女儿,有了温国公府提携,他的仕途将顺通无阻。 虽说因为前几日的事,他与温以彤闹出了不小的矛盾,但这样大的动静过后,温家竟然也无人前来问责。 如此,他更是得意。 这样大的动静,温家人都忍了下来,从今往后,他的好日子多着呢! 他醉醺醺地从酒楼出来,便直奔在外购置的宅子。 婉娘是他在书院时认识的良家女,最是温柔体贴,这些年来,他与婉娘总会在这间小院中私会。 今日也不例外。 两人一番温存后,婉娘一边轻抚着陈彻的胸膛,一边撇着他的神情。 “公子。”婉娘轻声细语的说道,“如今公子已有婚约,再过不久便要成婚,妾身恐怕……陪伴不了公子多长时间了,妾身腹中的孩子……” 听得这话,陈彻本是餍足的神情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不提起温以彤还好,一提温以彤,他心中便不爽利。 “休要再提她。” 正是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叫喊。 陈彻神情不悦,却听得房门被人敲响,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房门被人从外踹开,几张凶神恶煞的脸出现在了他面前。 陈夫人见本应该在白鹿书院埋头苦读的陈彻出现在这,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这到底是自己疼爱的儿子,她心中再是愤怒,也舍不得动陈彻一根手指头。 于是,她全部的怒火都集中到了婉娘身上。 “就是这个狐狸精勾引的你?” 陈夫人几乎是火冒三丈地盯着婉娘。 她身后跟着好几个粗壮的仆妇,在她一声令下后,这几个仆妇便蜂拥而至,张牙舞爪地将婉娘牢牢控制住了。 “娘!你这是要做什么?”陈彻心惊之下,高呼道,“婉娘已经怀有身孕,您千万不能……” 不说这话倒还好,一说这话,陈夫人心中更是下定了决心。 她冷着一张脸,恨声道:“立刻将她给我绑起来,肚子里的孽种绝不能留!” 陈家需要孙子,但绝不需要一个庶长子,这让温国公府怎么想?如今以陈家的身份地位,可是要求着温国公府的。 陈夫人思及此处,态度更是坚决。 “立刻将人拖出去!” “不可!” 陈彻当即拦在了婉娘面前。 “彻儿,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陈夫人径直推开陈彻,她在陈家,一向是说一不二的。 于是,陈彻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婉娘被几个仆妇拖了出去。 他的怒火涌上心头,咬牙道:“温国公府好手段!竟是借着您的手来除掉婉娘!” 陈夫人沉默一会儿,这才无奈道:“温国公府是大户人家,我们陈家小门小户,能攀得这门亲事,已是不易,你怎能因为意气用事,伤了二小姐的心?” 陈彻只冷笑道:“温国公府也只是表面光鲜罢了,不足为惧,待我进士及第……” 第49章 此时的温国公府,早已是闹哄哄地一团了。 温夫人瞧着眼前大堆小堆的物件,眼中的冷意怎么都止不住。 ——这全都是要给温舒窈的嫁妆。 因着温舒窈是家中长女,所嫁之人身份尊贵,这嫁妆自然是紧着她先的。 而温国公为了撑面子,也要将温舒窈的嫁妆尽可能地增多,绝不肯损了自己的面子。 只是,对于温夫人而言,现如今给温舒窈每多增一些嫁妆,都是在她的心头割肉,这可都是她为温以彤攒下来的。 “够了。” 温夫人越发维持不住脸上的假笑,她目光落在那一套套的桌椅上,恨不得将其全都藏起来。 这一套套的桌椅,可都是金丝楠木做的,那都是温国公府祖祖代代留下来的。 就连温国公,平日里都是供着这些家具,只在朋友来时给人瞧一瞧。 可今日,全都要给温舒窈做陪嫁。 这让温夫人心中嫉妒难忍。 偏偏在这时,温以彤还要给她折腾出大动静。 “还未过门,你便与陈彻闹得这样难看,若是过了门,他只怕会……”温夫人一边盯着管家给温舒窈的陪嫁,一边呵斥着温以彤。 温以彤自觉找到了一个对付外室的好法子,谁料刚回来,便得了温夫人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她神情一阵扭曲,不满道:“娘亲又是这般说法,难不成要我眼睁睁的看着那外室女将孩子生下来?” “我还未成婚,陈彻就有了庶长子,若是传出去,岂不是教人笑话?”温以彤愤愤道。 闻言,温夫人冷笑了几声:“你如今早已是全京城的笑话了。” 温以彤瞪大了双眼,却听温夫人冷声道:“舍了景王这个好夫婿,反倒是选了趁着,自从金华寺那日,这消息传了出去,每家每户的夫人贵女们都在笑话你。” “景王身上纵然有着不少风言风语,可他是什么身份?陈彻又是什么身份?任谁能想到,你会舍了景王妃的位置,去做一个小小的举人夫人呢?” “这些东西,本该都是你的陪嫁。”温夫人指着摆了遍地的奇珍异宝,一字一句道,“这都是我多年来精挑细选的,配得上你景王妃的身份。” “可如今……”温夫人自嘲一笑,“纵然我有法子给你截留下来,以你一个举人娘子的身份,用这些东西也是逾制!” “因此,这些东西只能便宜了温舒窈。” 温夫人一字一句的话,落在了温以彤的耳中。 直至此时,温以彤方才有了心思,抬头看这些给温舒窈准备的陪嫁。 这其中的不少东西,都是温以彤见过的。 在梦中,温夫人就是满脸笑容的同她说——她的女儿,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她的十里红妆,让京城贵女人人为之羡慕,纵然不能逾制越了宗室女的风头,但在价值上,远比一些公主的陪嫁更高。 而如今,这些东西都是温舒窈的了。 温以彤不自觉地捏紧了双手,眼睛逐渐变得通红。 第50章 正巧在此时,礼国公夫人带着人来了。 放眼整个京城,若能请得礼国公夫人出面下聘,那当真是独一份的面子。 见到礼国公夫人的那一瞬间,温以彤的手指狠狠地攥成了拳头。 在梦中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不过就是按部就班,按照礼部的流程成了婚。 可到了温舒窈这,什么都变了。 无论是谢景寒的态度,还是加在温舒窈身上的荣耀,都与她不一样。 温夫人脸上的笑容,也在看到礼国公夫人到来的那一刻彻底维持不住了。 她当初便是想要请礼国公夫人来作见证,谁知礼国公夫人想也没想就回绝了她。 可今日,还未回过神来,便看到了礼国公夫人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 “老夫人您怎么来了?” 温国公脸上的笑几乎要堆出褶子来了,他快步走到礼国公夫人面前,深深作了一揖。 见状,礼国公夫人只是抬了抬下巴。 礼国公夫人性子高傲,她做出这样的姿态,众人见了,只觉得正常。 只是,温夫人一过来,礼国公夫人神情就变了。 她掀起眼皮,上下扫了眼温夫人,语气幽幽:“今日是下聘的好日子,有些人还是回避较好。” 闻言,温夫人面上再无半点笑的模样。 她紧紧地捏住了一双手,她怎么忘了? 礼国公夫人与楚老夫人交好,当初楚婉清与温国公成婚时,她还坐在上席,她是看着楚婉清长大的,对自己……自然是视之为仇人。 思及此处,温夫人便知道,自己注定是不能对这些嫁妆指手画脚了。 这么多的嫁妆,就都要送到温舒窈的手中。 她心都在滴血,然而看到礼国公夫人在一旁虎视眈眈,沉默片刻,到底是带着温以彤离开了。 温以彤被她带着离开时,下意识往院子里看了一眼。 温国公府极大,前院更是宽得可以跑马。 然而这样大的前院,都堆不满温舒窈的嫁妆。 她低下头,遮住了眼中的视线。 温夫人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若非是你执意要嫁给陈彻,这些富贵荣华,本应是你的。” 温以彤沉默不语。 对温夫人的这些话,她嗤之以鼻。 现如今的富贵荣华有什么用? “母亲,您且等着吧……”她低声道,“过了春闱,您就会后悔了。” 温夫人的目光落在温以彤身上,她心中的怒火瞬间上涌。 “温以彤,你最好不要后悔!”她冷笑,“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 母女二人走出前院的那一刻,迎面便看到了骑着骏马走来的谢景寒。 谢景寒生得高大俊美,他翻身下马更是干脆利落。 温以彤呆呆地看着他的出现。 这样的日子,谢景寒竟然也愿意亲自上门? 她不觉握紧了双手,温夫人吃痛一声,瞪了她一眼:“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若说温以彤对谢景寒无意,她是半点都不信的。 若真是无意,又为何会有这样大的情绪波动? 温以彤垂眸,遮掩住了眼底的难堪。 第51章 谢景寒翻身下马,眸光冷冽。 他大步流星从温以彤身旁走过,余光都不曾撇过温以彤。 见此,温以彤手指攥成了一团。 梦中的谢景寒虽是冷漠,却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完完全全对她视而不见。 正当温以彤沉浸在过去的场景时,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 她惊讶抬头看去,发觉是温夫人。 “收起你这副嘴脸。”温夫人的耐心愈发差了,她沉声道,“若是今日你的举动被传了出去,恐怕连陈家……你都是高嫁了!” 她说完,便目光阴沉地朝着林嬷嬷投去一个眼神。 在默不作声间,林嬷嬷已经明白了温夫人的意思。 ——温舒窈绝不能成为景王妃。 这些动作微乎其微,并无人察觉。 谢景寒也在此时走进了前院。 院内被嫁妆堆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见到谢景寒,温国公脸上的笑容更为夸张。 当今陛下重寒门而轻世家,再加上温国公府人丁单薄,在一众世家中,略显颓势。 攀上景王府这棵大树,是温国公现今唯一的指望。 因此,他才会费尽心思,企图让这场婚礼尽善尽美。 如若不然,一向抠门的他,是绝不会在温舒窈身上花这么多银子的。 “王爷来了。”温国公迎上前,“本以为王爷事务繁忙……” “与窈窈有关的事,本王自是要亲力亲为。” 谢景寒短短一句话,便让温国公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 他恭维地笑着,目光不停地落在谢景寒身上。 但谢景寒的眼中,似乎只有温舒窈一人。 一进来,他便将前院的人扫了一遍。 礼国公夫人笑了笑:“未过门前,你可不能与新妇见面。” 闻言,谢景寒皱起了眉。 一旁的司青心中也是咯噔一声,今日过来,不只是为了下聘一事,更是为了上次温舒窈所说的那位婉娘。 若今日见不到温舒窈,那该用什么法子来与她互通消息? 只是,谢景寒的皱眉落在了旁人眼中,那便是急于与心上人见面的模样。 礼国公夫人是过来人,对谢景寒素来欣赏,再加上对温舒窈的爱屋及乌,她面容慈和,笑着安抚:“距离婚期不过半月,待县主过了门,你便能与她日日相见,不必急于一时。” 一旁的下人们,也露出适当的笑容。 谢景寒这样着急的模样,着实是少见。 温国公心中,更是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只是这一幕,对于站在院外的温以彤而言,便如同一根一根的针,扎在了她的心口。 她茫然抬起头,对上了温夫人怜惜的眼神。 “彤儿。”温夫人低声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件事,已成定局。” “不过……你想要的,我这个做母亲的,总要想方设法为你夺来。”温夫人又是轻叹了一声。 然而,温以彤却死死的抓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母亲,不可!” 她面露哀求:“你放心便是,等到春闱一过,您就会知道,女儿的选择何其正确!” 第52章 再次听到春闱一词,温夫人面带狐疑。 “春闱?”她犹如听见了什么笑话,忍不住讥笑道,“陈彻已经考过两次春闱了,次次都未成功,你如何能断定,此次春闱他能中进士?” 说罢,温夫人不愿再理会温以彤,拂袖离去。 剩下温以彤一人站在原地,眼中满是不甘,望向前院。 谢景寒并未在前院多待,他客气有礼地与温国公说了几句,便走出了前院。 他一身肃杀气息,下人们怎敢阻拦,便眼睁睁的看着他往外走去。 温国公忙着同礼国公夫人商议婚事,他一个大男人,素来没有经手过这些事,偏偏礼国公夫人厌恶温夫人至极,这些事,便全都丢到了他头上。 因此,他也不曾看见谢景寒离开的方向不是大门,而是后院。 唯有一直在关注谢景寒的温以彤,看见了这一幕。 心中不过是思索片刻,温以彤咬咬牙,抬脚就跟了上去。 她不相信! 她绝不相信谢景寒会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 温以彤跟上了谢景寒,她目标明确,就是为了一探究竟。 温国公府极大,温舒窈所在的院子,位于东边。 绕过花园,谢景寒不过犹豫片刻,就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司青跟在他身旁,一直往四周打量,唯恐自家主子这不守规矩的行径被外人瞧见。 到底是在别人府上,若是传出去,于名声也有碍。 “王妃在那呢!” 司青余光扫见一道身影,高兴得喊了出声。 他当真是害怕谢景寒偷偷去了王妃闺阁中,这传出去可不像话。 好在是在半道上就撞见了王妃。 他惊喜喊了出声,将在场三人都吓了一跳。 谢景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温舒窈则是愣了愣,随即看向两人所在的方向。 “见过王爷。” 温舒窈朝着谢景寒行了一礼,这才快步走向谢景寒。 她眸光澄澈,在日光下愈发明亮。 她这样注视着自己,谢景寒这一瞬间,只觉得她眼中都是自己一般。 谢景寒心仿佛被攥紧了,他眼眸一暗,大步朝着温舒窈走去。 这般场景落在旁人眼中,便是谢景寒急不可耐要见到温舒窈的模样。 温以彤看着,心中更不是滋味。 她贴在围墙边上,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幕,眼神间透出一股恨意。 这一切都变了。 谢景寒对温舒窈…… 纵然知晓嫁给谢景寒的凄惨结果,可在看见谢景寒对温舒窈的特别对待时,她还是难免会气恼。 “王爷今日前来……” 温舒窈有些疑惑,抬眸看了眼谢景寒。 若是没记错,大婚前,未婚夫妻可都不能见面的。 “那日你所说的婉娘……”谢景寒声音放低了些,“的确有些异常。” 闻言,温舒窈双眸更亮了。 “王爷可有调查出什么?”她的声音又压低了,“那温夫人的姘头……可有下落?” 在温舒窈灼灼的目光之下,谢景寒微微颔首:“的确有些眉目。” 此话一出,温舒窈心中暗道了一声好。 第53章 温夫人与温国公这对狗男女虽是恶心,但两人之间感情不浅。 温舒窈若想要离间两人,得到当年真相可不简单。 但若温国公知晓这姘头的存在……那这一切难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思及此处,温舒窈眸光微动,她眼中的喜悦,几乎无法遮掩。 这还是谢景寒自见温舒窈以来,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样毫不掩饰的情绪。 只是,这样的温舒窈,倒是愈发显得灵动了。 “那姘头的来历尚不清楚,但他在京城的住所,司青等人已经摸排清楚了。”谢景寒说话时,从袖间拿出了一张纸。 在温舒窈的注视下,他将这张纸递到了温舒窈跟前。 “你想要的,都在上面。” “多谢王爷。” 温舒窈眨巴眨巴双眼,毫不犹豫就接下了这张纸。 她并未细看,只准备等到谢景寒离开后,再仔细揣摩。 纵然要靠着景王府的势力将姘头的身份调查清楚,但她还有不少小心思,总不能一并靠着景王府去办。 温舒窈小心翼翼的将这张纸收好,一抬头就对上了谢景寒淡漠的视线。 她呼吸不觉停滞了一瞬,正如其他人所说,景王冷着脸一声不吭时着实可怖,足以让人忽略这张俊美的脸。 “怎么?” 谢景寒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温舒窈立刻摇头:“王爷手下人当真厉害,短短几日,便能将他的住所查清。” “只是不知……”温舒窈迟疑片刻,低声问询,“婉娘那边……她一直在寻找的东西是何物?” 此话一出,温舒窈只觉得通身被阴影笼罩。 再一抬头,却发觉谢景寒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难道说……温小姐对陈家也有所了解?” 谢景寒说话时,眸光紧锁眼前的女人。 温舒窈身上,仿佛有一层迷雾。 在太和殿之前,他对温舒窈并未提起太多兴趣。 ——长得再貌美,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然而太和殿中,他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家贵女,更看到了温舒窈身上隐藏的诸多秘密。 于是,他愿意与温舒窈合作,以一个景王妃的位置,换来刺青的线索。 现在看来,与温舒窈的合作十分顺利,甚至是百利而无一害。 既能解决皇兄皇嫂的心病,又能将刺青背后之人捉拿。 只是眼前这个女人,似乎还有更多他不曾知晓的秘密。 谢景寒眼中的探究如芒在背,温舒窈面上镇静道:“到底是陈彻的前未婚妻,在知晓与他订婚的那一刻起,我便一直在派人打探陈家的消息。” “王爷若有什么疑问,我或许能帮得上忙。” 她背脊挺直,不卑不亢,不被谢景寒锐利的双眸所威慑。 一旁的司青见了,心中连连赞叹。 王爷选择温小姐做王妃,看来也不全都是温小姐那张脸的功劳。 谢景寒凝眸片刻,唇角扯动了一个微微上扬的弧度。 “陈家可有什么物件……是祖辈留下来的?”谢景寒突然发问。 “且是前朝留下来的。” 第54章 谢景寒身形高大,将温舒窈遮挡得严严实实。 从温以彤的角度,只能看到两人亲昵的动作。 她双目赤红,手指狠狠地戳入手心。 对于她而言,最恼怒的不过于谢景寒的态度。 明明在对待她时,谢景寒就如传闻中一样冷淡,可到了温舒窈面前……纵然是冷漠如谢景寒,也化作了绕指柔。 只因为温舒窈那张脸吗? 她心中愤怒万分,可这些愤怒,却无从宣泄。 这些话,哪怕是身为她母亲的温夫人,也无法诉说。 温以彤神情呆滞,回想着陈彻那日厌恶的眼神,以及梦中谢景寒的冷漠相待,恍惚间,脚下一个踩空,她摔倒在地,巨大的声响很快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哪怕是隔了一个湖的温舒窈与谢景寒,也在此时朝着她的方向看来。 一时间,她的脸如同被煮熟的虾子般,红得滴血。 身上的疼痛远远比不了心理上的创伤,她一想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落入了此生最恨的两人眼中,便无地自容。 “小姐!” 身后的丫鬟连忙将她搀扶了起来,眼中满是担忧。 “我没事。” 温以彤强撑着站了起来,但鼻间的凉意让她无法忽视。 对上丫鬟震惊的目光,她后知后觉地摸了摸鼻子,再一低头,发觉指尖沾染的血迹鲜红得晃人眼。 温以彤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二小姐!” “快来人啊!” 丫鬟被吓得浑身一震,连忙朝着四周大喊。 温以彤可是温夫人的命根子,若她出了什么事,那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也都没好果子吃。 瞧见这一幕,温舒窈挑了挑眉。 在看到温以彤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温以彤的来意。 真是奇怪,要换亲的人是温以彤,可对谢景寒表现出极大兴趣的也是温以彤。 若真对谢景寒有意,又何必换亲? 不过谢景寒这张脸…… 她抬眸,瞥了眼谢景寒。 的确是祸害。 也难怪温以彤会念念不忘。 她的眼神过于直白,谢景寒想要忽视都难。 “本王与温二小姐从无私交。” 思忖片刻,谢景寒还是开口解释了一句。 他并非儿女情长之人,对温以彤这个前未婚妻,更是没有过多在意。 在他看来,自己只是到了年纪,需要按照皇兄皇嫂的意愿,找一个妻子成婚罢了,至于那人是谁,他并不在意。 左右是一个女子,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但面对温舒窈如此直白的目光,他一开口,首先说的便是解释的话。 闻言,温舒窈连忙摆手,她可没有想要干涉谢景寒的意思。 能抱上景王府这棵大树,已是她上辈子积攒来的福气。 “王爷您不必担忧。”温舒窈一张明艳俏丽的脸严肃着,一字一句极为诚恳,“我绝不会干涉您的选择。” 温舒窈道,“三年为期,三年一过,我便与您和离。” “到那时,您想要娶谁为妻,想要纳谁入门,都与我无关。” 谢景寒听着她如此乖巧懂事的话,眉心却皱了皱。 第55章 不过,温舒窈这话倒也挑不出毛病。 对上她的灼灼目光,谢景寒微微颔首:“本王会给你景王妃应有的体面。” 既是合作,温舒窈尽心尽力,他自会给温舒窈相应的回报。 闻言,温舒窈眸光微动。 “我自然是相信王爷的。” 她话刚说完,就顺水推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成婚后,我的嫁妆……” 倒不是她不信任谢景寒,景王府家大业大,自然不会贪图她这些嫁妆,只是这些嫁妆,是她今后谋生的依仗,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更好。 似是看出了温舒窈的迟疑,谢景寒抬了抬手。 温舒窈心中有些紧张,却听谢景寒开口了。 “你的嫁妆,自是由你自己处置,聘礼也是如此。” 闻言,温舒窈一怔。 她有些错愕,抬眸看了眼谢景寒。 却见谢景寒那双淡漠的眸子中有着一划而过的笑意:“聘你为妻,这聘礼自然是你的。” “本王还没有吝啬到,将送出去的东西收回来的程度。” 这可是天降横财! 温舒窈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王爷此话当真?” 在看到谢景寒点头确认的时候,她的眉梢眼角皆是笑意。 这么大一笔银子,她该怎么花呢? 这可要好好计划。 温舒窈琉璃般透亮的眼瞳转了转,已经有了一个成型的想法。 在礼国公夫人与谢景寒一一上门后,景王府的聘礼与温国公府的嫁妆单子,也一并流露了出去。 任谁瞧见这两张单子上的东西,都要为之咋舌。 温国公将两尊大佛送走,随之便收到了京中不少同僚乃至世家送来的贺礼。 瞧见这些价值不菲的礼物,他心中轻嗤了一声,只是这高兴的心情,却怎么都无法遮掩。 他喜气洋洋的回到主院,但却发觉院内一片沉寂。 再一转头,便瞧见了温夫人一双含泪的眼眸。 “夫君。” 温夫人娇娇弱弱的喊了一声,这一声百转千回,抓住了温国公的心。 温国公紧皱眉心,沉声道:“大喜的日子,你愁眉苦脸地做什么?” “夫君倒是喜了,可曾想过以彤?”温夫人暗自垂泪,“您将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给了舒窈一大半,以彤的嫁妆该如何是好?” “还有今日礼国公夫人那句话……”温夫人哽咽道,“是将我的脸面放在了脚下踩!” 闻言,温国公脸上神情变得讪讪。 他捏着眉心,叹了口气:“她心中有怨气也是情理之中,再说了,难道你还要同她一个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计较?” 若是个无名无姓的人,温国公自是要狠狠几脚,可谁让那人是礼国公夫人呢? 温夫人本想要寻得一丝安慰,谁知得了这样一个回答。 瞥见温国公面上的神情,她心中暗啐一声窝囊废,但心思流转间,已然将重点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我受委屈倒也罢了,可以彤是我们金尊玉贵养大的,夫君也最是疼爱她,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受尽委屈,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第56章 温国公迟疑一会儿,瞥了眼温夫人。 “可给舒窈这么多的嫁妆,那是因为景王府给的聘礼多。” “咱们这些嫁妆,还不如景王府所给聘礼的三分之一。” “可陈家给的嫁妆……” 温国公话中未尽之意,足以让人明白。 温夫人难堪地站在了原地,她眼中的冷意,一寸一寸地蔓延上来。 这是她想要的吗? 这还不是温以彤那个讨债鬼给她讨来的! 可事到如今,她不得不为自己的女儿争取利益。 “夫君。”她低声道,“以彤到底是你我精心养育的女儿,难道夫君要眼睁睁的看着她沦为京城众人的笑柄?” “况且女子本就是靠嫁妆在婆家站稳脚跟。”她恨恨道,“若不给她嫁妆傍身,她如何在陈家立足?” 温夫人紧盯着温国公,希望能从温国公这得到一个准确的回答。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温国公还是拒绝了。 “舒窈的嫁妆已经去了府中大半的积蓄,若是再给以彤……那整个国公府都去喝西北风不成?”温国公冷着脸,语气很是不耐,“你可别忘了,你我不止以彤一个女儿!” 他们还有个在白鹿书院念书的儿子,将来儿子入仕,哪一样不需要花银子? 温国公的话,让温夫人陷入了沉默。 见她没再说话,温国公继续说道:“陈家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你给以彤备下的那些嫁妆,足以让她在陈家立足。” “更何况……在这样的小门小户,带去的嫁妆多了,也未必是好事。” 温国公说完这话,便不再言语。 他知道,凭借温夫人的聪明才智,是绝不会想不通这一层的。 果然,温夫人在沉默过后,再也不提添妆的事,她朝着温国公福了福身,便朝着听琴阁匆忙走去。 听琴阁内,温以彤揉着额头,身旁的丫鬟正在小心翼翼的替她上药。 药碰到了伤口,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温夫人一进来,瞧见这一幕,心便悬到了嗓子眼。 她连忙询问:“这是怎么了?” 见到温夫人,温以彤顾不得自己今日的遭遇,连忙问道:“母亲,您说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闻言,温夫人迟疑了。 温以彤急切的神情逐渐变得冷漠,她抬起头,看着温夫人:“您也不帮我?” “并非我不帮你。”温夫人叹了口气,“着实是现在不是好时机,你若是缺银子,母亲给你送去便是,但这绝不能写在你的嫁妆单子上。” “为何?”温以彤顾不得身上的伤,径直从床上坐起,“母亲,为何不能写在嫁妆单子上?这可是我……” 各家各户的嫁妆单子,都是要在衙门留底的,稍加打听便知道哪家的女儿带了多少嫁妆,这关系到她今后在众多贵女面前的脸面。 温夫人叹了口气:“那陈家就不是个好地方,你带这么多银子过去,一旦被他们知道了,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可我这些银子,本就是要给陈彻用的!” 第57章 听得这话,温夫人捂住胸口,两眼一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温以彤:“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是疯了不成?” 什么叫做这嫁妆本就是给陈彻用的?陈彻也配?这可都是她替温以彤精挑细选出来的好东西,是给温以彤傍身用的。 温以彤神情中划过一丝茫然,只听着温夫人继续说道:“彤儿,我之前教你的那些话,你都忘了不成?我们女子出嫁后,最要紧的就是看好自己的嫁妆。” “这嫁妆是你最后的依仗,你怎能将它拿去给陈彻用?陈家虽说没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养一个陈彻罢了,不成问题,如何用得上你的嫁妆?” 温夫人字字恳切,但温以彤听了,却缓缓摇头。 “母亲,您不懂。” 她低低的说了一句话,温夫人往后退了一步,她再也不愿从温以彤的嘴里听到类似的话。 然而温以彤没有留意到她的神情,仍自顾自的说道:“锦上添花有什么用?只有雪中送炭,才能让他真正记得我的好。” 她是绝不会忘记的,那年轰动整个京城的大事。 ——温舒窈散尽嫁妆,耗费二十万两银子,只为了替陈家填补缺漏。 那时人人都在笑温舒窈愚蠢,可到后来,陈彻一下江南,替陛下解决了江南水患,那时送去陈家的赏赐,比温舒窈所有的嫁妆都要多。 而陈彻将这些赏赐悉数给了温舒窈,还替温舒窈挣回了一个四品诰命夫人。 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件事,只因在温舒窈荣获四品诰命夫人时,她正在家中同母亲哭诉谢景寒的冷淡与景王府下人们对她的漠视。 只是短短一年之间,她容貌愈发憔悴,可反观温舒窈,夫君得力,婆家安分,出席宴会时,温舒窈依旧是最光彩照人的那一位。 温以彤想到此处,眼中便是势在必得。 这一次,这样的荣耀,是属于她的! 温以彤的态度,身为母亲的温夫人自是看得清清楚楚。 她脸色难看极了,但到了嘴边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甚至温以彤这样笃定的态度,反倒是让她也生出了一丝希冀——万一呢?万一陈彻就是那个气运无双的人呢? 又或者…… 她眼神一冷,紧盯着温以彤:“你不愿嫁给景王,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闻言,温以彤眼神飘忽起来,逃避起了温夫人的目光。 然而在温夫人的一再逼问下,她嘴唇一张一合,到底是低声道:“母亲,您想的不错,女儿的确是听到了一些风声,正是有关这夺嫡的。” 温夫人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询问:“你且一一道来。” …… 此时的小院内,温舒窈看着焕然一新的闺阁,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她径直坐在了小院内,而花姨娘正小心翼翼的候在一旁。 “大小姐,之前您让奴婢打听的事,奴婢都打听来了。”她小声道,“这是那些人的下落。” 对温舒窈,花姨娘素来都是又敬又怕的。 第58章 与花姨娘的交易 尤其是如今大小姐还成了景王妃,京中谁人不知景王待温舒窈的特殊? 花姨娘在温舒窈面前战战兢兢,余光一直都在偷偷观察温舒窈的动作。 待发觉温舒窈的眉头紧皱时,她的一颗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温舒窈还未开口,她便急忙解释:“这当真都是奴婢打听来的,只是当年小姐去世后,伺候她的大半人都不知所踪。” “尤其是……府中对此事忌讳如深,奴婢也只能问出这么些人。” “我知道了。” 温舒窈收起这张纸条,上面的人名与地址,早已被她记下。 花姨娘仍有些不安,她撇了温舒窈好几眼。 温舒窈神情不变,又淡淡的吩咐了一句:“这些日子辛苦姨娘你了,往后若没有我的吩咐,切不可轻举妄动。” “她可不是好应付的。”温舒窈提醒了一句,“你千万要记住,绝不能在她面前透露出你在调查此事的痕迹。” 温夫人身后的那个男人身份神秘,就连谢景寒都没能真正查探出他的来历,如今所掌握的,也只有他在京中的几家产业。 更何况这姘头还与刺杀有关。 有那个胆量刺杀皇帝的,背后能量不容小觑。 花姨娘到底是母亲当年的陪嫁丫鬟,这些年来,对她也多有照顾,她总不能推花姨娘入火坑。 对上温舒窈担忧的目光,花姨娘心中一暖。 “大小姐,您若是有什么要奴婢去做的,只管吩咐便是。” 她看着温舒窈,就如看见了当年的小姐。 闻言,温舒窈只摇了摇头:“你先顾好你自己,今后府中的日子可不好过。” 说话时,温舒窈便将早已准备好的银票递给了花姨娘。 “这些银子,还请姨娘拿着。” 这一笔银票足足有几千两,花姨娘拿在手中,只觉得有些惊慌。 “大小姐,您这是……” 这么大笔银子,她只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怎么配…… 没等花姨娘说完,温舒窈便将她推出了小院。 “这些年来承蒙花姨娘照顾,这些银子,只是我的酬谢罢了。” 花姨娘眼眶一红:“这……这如何使得?” 她手中沉甸甸的,这些年来,她也只是施舍了几分好心给温舒窈罢了。 温舒窈到底是小姐的女儿,她的小姐……都是被那对奸夫淫妇所害! 花姨娘恨恨的攥紧了双手。 温舒窈轻声道:“珠儿是我的妹妹,我总不能见她日日穿着旧衣裳,被同龄人耻笑,珠儿如今的境遇,我当年也遭遇过,总不能让她与我一样,受这么多年的苦。” 花姨娘听着这些话,心中更是感动。 同时,她对温夫人愈发怨恨。 “大小姐,您是个好人。”花姨娘捏着荷包,哽咽道,“当年一事,当真不是奴婢干的!” 她说的,是她在醉酒后爬上温国公床榻的事。 温舒窈轻轻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声音温柔:“姨娘,我相信你。” 温国公身边有着温夫人这样的毒妇在,花姨娘当年好歹是母亲身边的一等女使,可不比做一个被人随意发卖的姨娘来得好? 花姨娘两眼含着热泪,不住点头。 在花姨娘临走前,温舒窈叮嘱了一句:“珠儿也快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姨娘可要多留心。” 闻言,花姨娘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关于温舒窈的婚事,她也有所耳闻。 那陈彻是个举人,在普通人眼中,自是个好夫婿。 可温国公府乃是世家大族,区区一个举人,于这样枝繁叶茂的世家大族而言,如同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温舒窈乃是温国公府嫡女,都要沦落到嫁给一个举人。 那她的珠儿呢? 温舒窈再次提醒:“张氏手段,你也知道。” 花姨娘眼中露出恐慌,她低下头,思索着温舒窈这样说的用意。 能在温夫人的手下存活这么多年,花姨娘自然不是傻子。 “大小姐的意思是……”花姨娘试探性地问道,“奴婢需要做什么?” “我只是提醒你罢了。”温舒窈拍了拍她肩上被风吹落的花瓣,轻声道,“我能帮得了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 “姨娘若是想要护住珠儿,还需自身强大起来。”温舒窈提醒,“在这府中,女人所依靠的,不正是那人的宠爱吗?” 花姨娘心猛地一震,她抬眸看着温舒窈。 “奴婢身无长物,若大小姐愿意,奴婢可以……” 温舒窈轻轻摇头,“并非是要借此让你与我交易什么,我说过,珠儿也是我的妹妹。” 当初她被嫁给陈彻,珠儿就被温夫人随便嫁给了一个江南的富商。 那富商年过六旬,对床笫之事自然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在江南的恶名早已传遍,除去那些不将女儿当人看的人家,无人愿意让女儿入他家门,就算是江南的那些舞姬也纷纷避之不及。 可就是这样的火坑,温夫人毫不犹豫的将珠儿推了下去。 珠儿被嫁去江南,是在她成婚的第一年,纵然她有心解救珠儿,也无能为力。 花姨娘也因此惹怒了温夫人,被打得半身不遂,死在了一个雨夜。 纵然珠儿在之后掌握了富商家中财产,可之前的折磨与痛苦依旧存在。 在这府中,珠儿是为数不多对她好的人。 这份情,她自然是谨记在心的。 如今重活一世,她要让珠儿好好长大,嫁一个如意郎君。 而不是被温夫人当做一件货物交换出去,小小年纪便经受了丧母之痛。 花姨娘有着一瞬间的恍惚,她不敢相信温舒窈会这样好心。 只是,看着温舒窈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怜爱,她又松了口气。 温舒窈与珠儿的关系一贯不错,她愿意出手帮珠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花姨娘的神情凝重,眼神几经变化,最后变得坚决:“奴婢明白了。” 拿捏温国公的心罢了,这有何难? 这些年来,她能在府中存活下来,靠的就是温国公的宠爱。 见花姨娘匆匆忙忙离开,温舒窈这才抬起脚,缓步走入了卧房内。 第59章 撬墙角 “喜鹊。”她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了一旁翘首以盼的喜鹊,低声道,“你悄悄将这上面的人名与地址都送去将军府。” 喜鹊点头如捣蒜,她方才虽然听得含糊,但见温舒窈严肃的神情,便知道此事一定不简单。 她快速将这张纸条小心放好:“小姐您就放心吧,奴婢一定替您将这件事办妥。”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留了个心眼:“将军府那边……” “这是有关母亲死因的真相。”温舒窈神情淡漠,说出的话也格外冷冽,“外祖父与外祖母绝不会让别有用心之人插手此事,你只管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是!” 喜鹊急忙应下,匆匆离去。 喜鹊一走,卧房内又只剩下了温舒窈一人。 她按着紧皱的眉心,心道只有喜鹊一人可不行。 喜鹊不会武,又是个莽撞的性子,她现如今需要一个机灵会武的人在身边。 若是…… 突然间,她脑中灵光一闪,浮现出了一人的名字。 自打回来后,一桩事接着一桩事,让人应接不暇,她竟是忘记了这样重要的事! 思及此处,她戴上帷帽,在下人们的注视下,光明正大的离开了温国公府。 有着县主与未来景王妃这两层身份在,就连温国公都奈何不了温舒窈,更何况是这些下人? 唯有温夫人在得到消息后,捏着手中的茶杯,一字一句道:“跟上去瞧瞧!我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嬷嬷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如今这母女二人,一个赛一个的不正常。 只是温夫人双目狠厉,林嬷嬷只得是咽下了到嘴边的劝说,小声应了一句:“老奴这就吩咐人去办,只是您之前嘱咐老奴盯着的那件事……如今还没有回信呢。” 闻言,温夫人登时站了起身。 “他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连一封口信都没回?” 温夫人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这可是她最后一张底牌。 “不行!” 温夫人紧握着手,心中下了决心。 她朝着林嬷嬷使了一个眼神,林嬷嬷会意,立刻跟上了温夫人。 温夫人的眼中满是不安:“我要再去见一见他!” 与此同时,温舒窈来到了自己记忆中的地方。 ——一座玉石坊。 这玉石坊名叫做珍奇阁,在京中很是出名。 一来到这,温舒窈就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不过这都是上辈子的,这一世,以温夫人对她的桎梏,她还不配认识这些身份尊贵的夫人们。 只是,这些人倒都认得她。 一见她,便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县主怎么来了?” “我今日瞧见了不少好物件,县主可要来赏玩?” 她们十分热情,皆是冲着温舒窈身后的楚家与景王府去的。 楚家替温舒窈出头要回嫁妆的事,早已传遍了,而景王替温舒窈撑腰的事,也早已流传在京城中。 就算她们在此之前不认识温舒窈,但只冲着温舒窈身后的两大势力,就足以让她们前仆后继。 无论与哪一方交好,对她们的家族都是一桩利事。 温舒窈笑意盈盈,与几人一一回话。 不过,她的注意力,早已飘到了几人身后的那位掌柜身上。 珍奇阁的掌柜,是一个女掌柜。 她模样生得普通,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睿智,纵然是在一众养尊处优的贵妇人中,气质也格外突出。 这样的她,与上一世她所认识的那个苏悠完全不一样。 与苏悠相识,是在一个雨夜。 当时大雨磅礴,苏悠消瘦的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替她驾车的马夫没有留意,将她撞到在地。 当时从苏悠的怀中抛出了一个小人,那是苏悠唯一的女儿,但早已没了生息。 她救下了苏悠,却没能救下苏悠的女儿,只能给那个还没能拥有名字的小女娘立了一块碑。 即便如此,苏悠依旧对她感激涕零,从此留在了她身边。 她与苏悠联手,将名下的铺子,从仅有的十几个,到开遍了大江南北。 苏悠是她最得力的助手,也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愿再看着苏悠重蹈覆辙。 纵然苏悠不与她在一起,她也希望看到苏悠幸福美满一生。 “苏掌柜。” 温舒窈一双明眸亮得惊人,她站在这,身旁流光溢彩的珠宝,也比不过她的容貌半分。 苏悠有些惊讶,她能在珍奇阁做到掌柜的位置,自然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就如这识人的本事,她若是见过这样貌美的女子,是绝不会忘记的。 但在她的记忆中,从未有过这位小姐的存在。 可见温舒窈的模样,分明是认识她的。 她神情错愕,但很快就又恢复了素日对待客人的笑容。 “小姐需要看些什么?” 她亲切有礼地问道。 温舒窈只是看了眼四周,便冲着苏悠露出一个笑容。 “苏掌柜,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悠不过是愣了片刻,就应下了这个要求,她跟着温舒窈来到了一侧。 珍奇阁对待顾客,一向都是有礼的。 温舒窈笑盈盈道:“苏掌柜,我手下有几间铺子,想要请您去做掌柜,您意下如何?” 她想要助苏悠脱离珍奇阁,上一世苏悠对自己过往的经历忌讳如深,不愿再提,可她却隐约知道,这件事与珍奇阁有关。 要帮苏悠的第一步,就是要让苏悠离开珍奇阁。 温舒窈思及此处,眼中愈发诚恳了。 闻言,苏悠愣了愣。 她从未见过这位小姐,怎么好端端的,就要去这位小姐名下的铺子做掌柜了。 珍奇阁这样大的铺子,她能做到这个掌柜费了不知多少功夫,又怎么可能去其他铺子做掌柜。 而且间这位小姐的模样,所说的铺子,恐怕也就是一间小铺子。 她怎么可能会去? “小姐美意,我心领了。” 苏悠面上依旧带着笑,哪怕是拒绝,她也是轻声细语的,唯恐惹怒了温舒窈。 这个回答,温舒窈并不意外。 她目光落在苏悠身上,轻声说了一句话:“可是苏掌柜,你在珍奇阁的月银不过二十两,若你来了我的铺子,我可以给你开两百两。” 第60章 高薪聘请 “两百两?” 苏悠听见这话,几乎不敢相信。 她睁大双眼,看着温舒窈。 “不错。” 对上苏悠的目光,温舒窈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而且还不止两百两。”温舒窈又轻声补充了一句,“今后铺子的收入,我也可以给你一成。” 这样好的条件,她自然是心动的。 只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她却不敢相信会落到自己头上。 苏悠不过是迟疑了片刻,便摇头拒绝了:“多谢小姐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珍奇阁的规矩在这,我早已与珍奇阁签了卖身契,此事并非我一人能决定的。” “苏掌柜,这个承诺一直有效,您什么时候同意了,就什么时候来找我。”温舒窈并未给苏悠太多思考的时间,她将一张纸条放在了苏悠的手心,“这是地址,你若是想通了,随时可以去找我。” “这卖身契的问题,好解决。”温舒窈自信道,“苏掌柜心中疑惑,我都清楚。” 毕竟她平白无故地来这,就开出了高价要挖人,只要是个有脑子的,都会犹豫。 更何况是苏悠这样聪明的人。 在离开前,温舒窈又轻声说了一句:“想必你也听过我的事,我是温家嫡长女,未来我的身份,是景王妃。” 说完这句话,温舒窈就离开了。 剩下苏悠看着她的背影,捏紧了手中的纸条。 景王妃…… 若是景王妃,那她岂不是有救了? 离开珍奇阁,喜鹊急忙跟上了温舒窈。 “小姐,那位苏掌柜是谁?” 喜鹊飞快追问。 她见温舒窈对那位苏掌柜的熟悉程度,不亚于与自己的。 可她跟在温舒窈身边这么多年,却从未见过这位苏掌柜,甚至连这珍奇阁,都是第一次来。 这般想着,喜鹊的一颗心七上八下,格外忐忑。 温舒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 “只是我的一位故人罢了。” 越是这样说,喜鹊心中就越是充满疑惑。 可她熟悉温舒窈,知道温舒窈既然不愿意说,任由自己如何追问,都不会得到一个结果。 于是她点点头,轻声道:“那咱们就回去了?” “不着急,我们现在去一趟翠微坊。” 听得翠微坊三个字,喜鹊心中便是一颤。 那一日,她可是亲眼看见温夫人乔装打扮,进了一个地方,后来听得云嬷嬷话中的意思,温夫人是去见男人的。 这样的大秘密,她听过一次已是惴惴不安,今日竟然又要再去一次。 “不必担心。” 温舒窈开口安抚。 闻言,喜鹊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她。 她勾唇一笑:“我们今日去,可不是跟踪她,我们是光明正大去的。” 温夫人的姘头在翠微坊,她自然是要多去看看的。 若是能撞见那姘头,就再好不过了。 而她现在的身份,就算那姘头有意谋害她,也要自己在心中掂量掂量,此事是否行得通。 今日去翠微坊,她可是有十足的底气。 喜鹊忧心忡忡,但看温舒窈一脸自信,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她虽然不会武功,但在有人伤害小姐时,她一定能做到第一个出来替小姐挡刀! 抱着这样的心态,喜鹊视死如归地跟在了温舒窈身后。 而在主仆二人身后,司青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谢景寒:“王爷,咱们还要跟上去吗?” “跟上。” 谢景寒长身玉立,声音淡漠极了。 他也想知道,温舒窈在这时候去翠微坊想做什么。 第61章 都是你的 翠微坊内格外冷清,主仆二人出现在这,顿时引来了一阵吆喝声。 能在翠微坊做生意的,都是会识人的,瞧着温舒窈身上的衣裳,便知她非富即贵。 尤其是一旁丫鬟模样的人,也穿着一身上好的绸缎。 主子穿得好不稀奇,能让丫鬟也穿好料子,足见此人家底殷实。 一些面善的女掌柜,更是试图将身旁拿得出手的珠宝递给温舒窈。 “小姐不妨来我家瞧瞧,我们玉华阁的宝石,放眼整个翠微坊都是数一数二的!”她高声喊道,“我们铺子里的东西,可都是从西域原封不动送来的!” 玉华阁在京城的确小有名气,不过那是在四五年后了。 此刻的玉华阁还是灰扑扑的,唯有女掌柜手中的几颗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样的玉华阁,在翠微坊的确不显眼,难怪掌柜会这样吆喝。 不过,温舒窈却停下了脚步,走进了这家看起来便不够档次的珠宝铺。 女掌柜见了,顿时喜笑颜开。 “小姐只管拿着赏玩,除了这些,楼上还有成色更好的。” 温舒窈只是拿着把玩了一下,便抬眸看向掌柜:“宝石不错。” 女掌柜欣然一笑:“自然,咱们铺子里……” “铺子怎么卖?” 冷不丁地听得这句话,女掌柜愣了许久。 “买铺子?”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小姐对满铺子的珠宝不感兴趣,反倒是看上了这间铺子。 掌柜只是犹豫片刻,便道:“我只是个看铺子的,做不了这个决定。” 她说话时,悄悄地看了眼温舒窈,见温舒窈面上并无任何不悦,这才继续说道:“不过小姐若是真想要这间铺子,我便去替您向主家问一问。” “只是……”她说话时,又犹豫了起来。 眼前这位小姐看起来就不好惹,若是惹怒了她,只怕这间铺子也要…… 温舒窈看出了她的不安,索性开口道:“你放心便是,我不过是问一问,若是主家不愿意卖,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买卖一事,本就要你情我愿。” 她一开口,掌柜便松了口气。 谁知在这时,铺子里又走进了几人。 为首之人身材高大,将门外的阳光悉数遮挡住了,铺子里愈发显得昏暗。 温舒窈背后发寒,下意识转身。 然而出现在身后的,竟是谢景寒。 “王爷……” 她嘴唇张了张,到了嘴边的两个字却没说出口。 谢景寒怎么会在这? “王妃,这铺子您谈买不买的多见外。” 司青连忙开口,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而掌柜也在这时朝着司青喊了一声:“东家,您怎么来了?” 两人一开口,温舒窈眼眸逐渐睁大了——玉华阁竟然是谢景寒的产业,既如此,为何生意这样惨淡? 有着景王这个招牌在,玉华阁早该成为翠微坊最大的珠宝铺了。 她眼眸中一片讶然,太好让人看出她的疑惑。 谢景寒淡淡开口:“不过是个用来盯梢的铺子罢了,若是人人都知道是我在背后,它还能起什么作用?” “银子罢了。”他又补充了一句,“景王府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温舒窈眨了眨眼,语气幽幽:“王爷果真是财大气粗。” 那一抬抬的聘礼说送就送,就连这寸土寸金的翠微坊,都能有一间铺子专门用来盯梢。 她嫁妆中也有不少铺子,可没有一间是比得上玉华阁的。 ——好的铺子都被温夫人在这些年间悄无声息地换到了自己名下,被换出来的,都是些犄角旮旯的破烂铺子。 她若想要与苏悠合作,再次将名下的铺子扩大到前世的规模,少不得一番折腾。 这玉华阁…… 思及此处,温舒窈捏了捏手心,鼓起勇气道:“那不知这铺子……王爷卖吗?” 谢景寒桃花眸落在温舒窈身上,有些探究。 一旁的司青到了嘴边的话转了转,到底是咽了回去。 自家主子就在面前,可王妃眼中竟然只有这间铺子? 他心中想着,便思索该如何打圆场。 可谁知在这时,谢景寒却道:“不过是一间铺子,你想要就拿去。” 温舒窈眼中泛起星星点点的笑意,还没道谢,便又听谢景寒说道:“景王府名下的东西,你都有份。” 司青瞪大双眼,那得是多少银子? 温舒窈同样睁大双眼,这得值多少银子? 前世温以彤过着这样的日子,居然还要日日以泪洗面? 这样的日子她都不要?偏要去陈家过苦日子? 她心中高兴,就连道谢,眉梢眼角也全是笑意。 “多谢王爷!” 为了表示谢意,她又补充了一句:“您放心便是,这铺子,我一定会好好爱惜的,至于您说的盯梢……您放心,我绝不会让人知道这铺子背后是咱们景王府。” 她眼中笑意过于诚挚,以至于在说“咱们景王府”五个字时,都有着浓浓的诚意。 谢景寒还是第一次听见她用这样诚挚的语气与自己交谈,之前的多次交谈,更像是两个商人在洽谈,并无这样亲近。 直至此刻,他方才有了认知——眼前这个女子,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的王妃了。 但只是愣神片刻,他便微微颔首:“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这铺子既然给你,就全凭你做主。”他补充了一句,“至于盯梢一事,本王自会让其他人去办。” 景王府手下能人众多,在翠微坊内,也不只是这一间铺子。 温舒窈得到这句话,对谢景寒印象更好了。 还未成婚,她便从谢景寒身上得了这么多的好处。 当真是大方至极。 她殷勤的替谢景寒搬来椅子:“王爷请坐。” 谢景寒瞥了她一眼,见她心中的想法全都挂在了脸上,纵然性情淡漠如他,眼中也染上了一抹笑意。 司青瞧着两人一来一往,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然而,就在气氛融洽之时,谢景寒敲了敲桌子,桃花眸淡漠如冰,扫过温舒窈。 “县主今日来翠微坊,只是为了买铺子?” 翠微坊内,可还有着一个重要线索。 第62章 惊天大秘密 一时间,气氛变得冷凝。 司青暗暗松了口气。 这才是他认识的王爷。 王爷冷情冷性,向来不为女色所迷惑。 温舒窈不过是愣了愣,便答道:“我是想要来翠微坊看看,能不能有线索。” 谢景寒眼中露出探究:“你来寻找线索?你可知那人身手不凡,本王派出不少人手,至今也不曾见过他的真容。” 可我见过。 温舒窈在心中腹诽,但面上不敢露出分毫。 “我曾见过他与张氏私会,见过他的背影。”她睁着眼睛,说谎时神情平淡,语气如常,“我记性向来不错,若是碰巧在翠微坊遇见了那人,定能从背影认出他来。” 闻言,司青激动道:“没想到王妃还有这样的本事!这可真是太好了!今后咱们……” 他话没说完,便被谢景寒淡淡扫来的一眼看得闭上了嘴。 “原来如此。”谢景寒下巴抬了抬,桃花眼轻眯,审视着眼前的女子,“县主来了翠微坊可有发现?” “翠微坊人来人往。”温舒窈从容应对,“还未见到那人。” “我的运气也不至于这么好……” 她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一双眼眸死死的盯着窗外。 “是他!” 温舒窈急切出声,因为激动,她靠近了谢景寒几步。 “王爷!我看见他了!” 此话一出,谢景寒立刻站了起身。 未等司青几人反应过来,他便捏住了温舒窈的手,两人一齐走出了玉华阁。 “他在何处?” “刚刚走进了左边的巷子!” 温舒窈飞快答道。 她绝不会看错的!那一张脸! 那张脸应当不是姘头的真容,可却是她上辈子见过的。 上辈子她的确抓到了温夫人与人偷情,当时瞧见的就是这张脸,不过因为种种原因,让这人逃了,从那以后,任由她在京城布下无数眼线,都没能再见过这张脸。 当时苏悠便说,有贵人行走在外,为了保护自己的身份不暴露,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而是贴上一张价值千金的人皮面具与人来往。 她们当时便猜测,这姘头用的就是人皮面具。 此人心思缜密,就连偷情都要戴着面具,足见此人身份不凡。 只可惜她疲于应对陈家与生意上的事,再也难以追寻下去,失去了替母亲寻仇的最好机会。 这一世,她必定要牢牢抓住这个机会。 谢景寒是她现在最大的助力! 尤其是这姘头还与刺杀皇帝一事有关,这样一来,即便不用自己开口相求,谢景寒也会将此事追查到底。 她心中思索着,已然被谢景寒带着走了出门。 谢景寒的速度着实太快,她根本跟不上,走了一小会儿,便气喘吁吁。 而见着温舒窈这副模样,谢景寒皱了皱眉。 若非只有温舒窈能认出那人,他着实不愿带着温舒窈出门。 怎奈何温舒窈的作用至关重要,不过电光石火间,他便揽住了温舒窈的腰肢:“县主,得罪了。” 纵然两人已是未婚夫妻,但这样的举措,还是过于失礼。 温舒窈也是愣了愣,便感到双脚悬空,她不得不将全身的重量依靠在谢景寒身上,手也紧紧地揽住了谢景寒的脖子。 好在是谢景寒动作迅速,不过是片刻功夫,两人便到了巷子里。 直至此时,两人的动作依旧亲密无间,从外人的角度看来,与那些幽会的情人别无两样。 这也正是谢景寒想要的效果。 那人极为警惕,若无身份遮掩,必然会打草惊蛇。 两人就这样依偎在墙角,偷听着里面两人的对话。 里面两个男人的声音显然都是故意处理过的,声音如出一辙的嘶哑,根本听不出他们的真实身份。 “事情办的如何了?” “肃国公不中用,恐怕已经暴露了,我们的计划需要更改。” “一群废物,连这点事都办不成,若是再拖下去,我们复国的大业何时能完成?” “主子息怒!只是这几日景王手下的人抓得紧,咱们不得不避避风头。” “既然如此,就多弄出些动静来,好教景王手下的人应接不暇。” “春闱已经临近,不如就从春闱入手,该怎么做,难道还要我来教?” 闻言,温舒窈眼眸圆瞪。 春闱? 他们想要对春闱做什么?难不成是…… 她心中想着,却听得里面的人兴奋道:“您放心便是,那些学子我们都已经打点好了,此次春闱,必定能将咱们的人安插进去。” 竟然是春闱舞弊! 温舒窈下意识抬起头,正好与谢景寒对视上。 而小巷内的两人显然也意识到这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声音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温舒窈半晌没能回过神来,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一时兴起,竟然能听到这样大的阴谋。 谢景寒一低头,目光刚与温舒窈对视上,温舒窈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王爷,您放心,这件事,我是绝不会往外透露一个字。” 她举起手,就差直接跟谢景寒发誓了。 “本王并未疑心你。” 谢景寒伸手,将温舒窈的手捉了下来。 “不过此事关系重大。”谢景寒又道,“县主若是再有什么想法,最好提前与本王商议。” “那二人的武功不低。”他提醒了一句,“县主不可擅自行动。” 温舒窈眨了眨眼,想也不想就应了下来:“您放心,我可惜命得很。” 她身边有着谢景寒这样的利器,为何要自己以身涉险? “不过王爷。”温舒窈靠近了他一些,“我有一事相求。” 她嘴上是有求于人,可眼中的神情却不见办法胆怯。 谢景寒微抬:“何事?” 温舒窈压低了声音:“若是发觉这男人与张氏私会,还请王爷派人告诉我一声。” “您也知道。”温舒窈轻声细语的说着,“我如今就等着张氏的把柄落在我手中了。” “好。” 谢景寒垂眸,见她眼中狡黠的目光,不由轻笑了一声。 “一桩小事罢了。”谢景寒道了一声,“本王会让司青随时留意他们的动静。” 第63章 只要她一人 在春闱前,还有一桩大事。 ——成婚。 温舒窈与谢景寒的婚事,由皇后亲自操办,就连婚宴,都设在了万春殿,足见帝后二人对谢景寒的宠爱。 哪怕是皇子们成婚,也从未有过在宫中设宴的先例。 可谢景寒,却得了如此殊荣。 对此羡慕的人有,嫉妒的人亦有之。 坤宁殿。 “张贵妃来了。” 方嬷嬷在皇后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她话音刚落,张贵妃矫揉造作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显然是没有等宫人通传,便迫不及待地走了进来。 说话时,方嬷嬷余光也瞥了眼谢景寒。 张贵妃仗着陛下宠爱,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却独独害怕谢景寒一人。 若是知晓谢景寒在这,她恐怕会后悔自己今日来了一趟。 果然,谢景寒在看见张贵妃进来的那一瞬间,眉眼间便划过一道冷冽之色,锐利的桃花眸紧紧地盯着张贵妃。 他的存在,是张贵妃没料到的。 但只是神情僵硬了一瞬间,张贵妃便轻声细语的说道:“原来王爷也在,正巧,我今日来找皇后,就是为了王爷的事。” 她容貌艳丽,在妃嫔貌美如云的后宫,也是一枝独秀的存在。 正因此,她得到了皇帝的宠爱,就连使出小性子时,连皇后都要包容她。 她笑眯眯的看着谢景寒,若非是眼底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旁人见了,都要夸她是一个上心的长辈。 然而,这样的招式对皇帝好使,但在谢景寒眼中,却一无是处。 “不过是个贵妃罢了。”谢景寒语气淡漠,毫不留情,“在皇后面前,你还不配用这个‘我’字。” 他轻描淡写地一句话,成功让张贵妃脸色由晴转阴。 不配? 她多次在皇帝面前这样叫过,皇帝都没说什么,轮得到谢景寒说话? 然而,她心中纵有满腹怒气,也不敢对着谢景寒撒。 ——当年她年少轻狂时,自认为是皇帝最宠爱之人,也曾想要借皇帝的手,来杀一杀谢景寒的威风,谁知在皇帝那,她这样的小技巧碰了壁,不仅没能灭了谢景寒的威风,反倒是自己成了被禁足的对象。 思及过往,她将这股气憋在心中,忍了忍,才开口。 “王爷所言极是。”她朝着皇后福了福身,“嫔妾张氏,见过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皇后抬了抬手,嗔怪地看了眼谢景寒,“景寒就是这样,贵妃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张贵妃听着她打圆场的话,心中冷笑连连。 不过,想到自己来这的目的,她便笑着应下,顺水推舟的坐在了皇后下方。 “皇后娘娘,嫔妾今日过来,也是想要替您排忧解难。”张贵妃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听闻皇后娘娘想要替王爷挑选侧妃?嫔妾手上,倒是有两个不错的人选。” 闻言,皇后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喝了口茶水,等着谢景寒的答复。 事实上,在张贵妃来之前,她早已将自己挑选好的几个家世清白、性情温顺的姑娘说给了谢景寒听,谁知谢景寒对此,只有淡漠的一句话。 ——“府中有一位王妃足矣。” 回想起温舒窈明艳夺目的一张脸,皇后沉吟片刻,到底是没有继续劝说。 年少慕艾也正常,侧妃的事,过几年再说。 谁知张贵妃却在这时又提起。 她心中想着,便听谢景寒不耐烦开口:“本王看不上张家的人。” 此话一出,满殿皆静。 谢景寒俊美的眉眼间露出冷意,凛冽的目光扫向张贵妃。 被这样的眼神所注视,张贵妃这一瞬间,只以为自己成了被审问的犯人。 与此同时,一股愤怒也从她心中生出,有愈演愈烈之势。 看不上张家的人? 是她挑选的这位堂侄女,还是说……连带着她与父亲,连带着所有张家的人都看不上? 未免也太荒谬了! 张贵妃脸被气得通红:“王爷说话未免也太难听了,我们张家好歹也是清流世家,我也是见……” “张家的名声早已传遍京城,不过是个卖女求荣的腌臜地罢了,也配得上清流世家的名号?”谢景寒冷嗤,“若非你,张家如今早已是人人喊打。” “少将你们那些心思用在本王身上。”他毫不客气,“本王绝不会纳张家人为侧妃。” “更何况……”谢景寒站起身,一字一句道,“本王府中,只会有一位王妃。” “什么侧妃、侍妾,本王都不需要。” “本王只要她一人足矣。” 他身形高大,容貌俊美,说这样的情话,竟是将浑身的肃杀气息都遮掩了下来。 张贵妃再也无法掩饰自己心中的情绪,她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景寒。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只她一人?” 张贵妃声音沙哑,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 而上方的谢景寒神情冷冽,在她的注视下微微颔首。 “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置喙。” 张贵妃又看向皇后:“难道您就这样……” “景寒的事,本宫也做不了主。”皇后心中虽惊讶,但此时立场坚定地站在谢景寒这边。 张贵妃压下心中震怒,她知道,自己今日之事,是办不成了。 她敷衍的朝着皇后行了一礼,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坤宁殿。 谢景寒皱了皱眉:“皇嫂就任由她这样嚣张行事?” “左右动摇不了我的位置。”皇后喝了口茶,笑了笑,“就随她去吧。” 任张贵妃如何嚣张,宫中的事也插手不了半分。 她也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一心只要活得夫君宠爱的小姑娘了。 说到这,她抬眸看了眼谢景寒,面带问询。 “方才你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只要温舒窈一人?她就那般好?” 谢景寒俊美的面容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淡淡道:“情爱本是身外之物,我对温舒窈,并无太多感情。” “但她是个聪明人。”谢景寒道,“我喜欢聪明人,景王府也需要一个聪明的王妃。” “仅此而已。” 第64章 大婚前夕 “只要她一人?” 听得这句话,温以彤胸口猛地起伏一下,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跌坐在椅子上,失落的笑了出声。 这样的话,她未曾想过会从谢景寒口中说出来。 梦中谢景寒对她的种种,她都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那双冰冷的桃花眼。 出嫁时人人都说景王生了一双桃花眼,最是风流多情。 她忐忑不安,嫁了过去。 可那双桃花眼中有的,只有对自己的厌恶与冷漠。 这样的一幕幕浮现在她心头,她忍不住痛哭出声。 为什么温舒窈就能独得他的青睐? 还有陈彻! 陈彻凭什么也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谢景寒天潢贵胄,他目下无尘也就罢了,陈彻凭什么? 如今的他可还不是一品要员!他不过是个小小的举人而已!他竟敢对自己大呼小叫,还护着那个外室! 温以彤的心中仿佛有千把刀子在割,她恨得咬牙切齿。 ——梦中的陈彻对温舒窈,也是体贴备至,听闻两人从未红过脸。 所有的一切到她这都不一样了! 都怪温舒窈! 她要温舒窈死…… 此刻的温夫人脸色同样难看,她的心情更是沉到了谷底。 她在乎的,是温舒窈竟然如此得谢景寒看中。 她见过大风大浪,自然不会认为谢景寒对温舒窈情根深种。 出身皇家,手揽大权的谢景寒什么美人没见过?民间所传闻的那些一见钟情都是谣传,必定是因为温舒窈对谢景寒有着什么作用。 不然的话,谢景寒怎会处处维护温舒窈。 然而她没想到,这二人之间的关系竟是如此紧密。 连一个侧妃的位置,谢景寒都不愿给。 温夫人捏紧了双手,眼底的冷意一点一点蔓延,手心处的那张纸,早已被揉成一团,再也看不清字迹。 温舒窈…… 她在心中恶狠狠的念着这个名字。 “你急什么?” 瞥见温以彤气红的双眼,她强忍住怒气冷声呵斥。 温以彤嘴巴一瘪,哽咽道:“我只是不甘心!” 她避之不及的婚事,落到温舒窈那竟成了一桩好姻缘! 如今京中的人都在耻笑她,就连平日里玩的好的那群姐妹,也都在怜悯同情她。 这世上,只有她一人知道陈彻将来会有多大的成就,她们这群蠢货又懂什么? 她是被老天眷顾的人! 温以彤心中想着,焦躁不安的心也随之平静下来。 “母亲,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谢景寒是她不愿要的,可她也不愿让温舒窈骑在自己头上。 这桩婚事……她誓要拆毁! 温夫人心情不舒畅,冷淡道:“连你姨母都出动了,可还是无法给温舒窈添堵,你母亲我能有什么法子?” 闻言,温以彤狠狠的揪紧了一双手,强迫自己回忆梦中的场景。 一定是有什么事是她忽略了的,一定还有机会! 突然间,她眼前划过一番亮光。 “母亲!”她死死的抓住了温夫人的手,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我知道了!我有办法!” …… 大婚前夕,温舒窈坐在梳妆镜前,瞧着一袭大红嫁衣的自己,恍惚间又回到了前世。 不同于前世的是,此刻她身旁堆放着流光溢彩的珠宝,就连这身嫁衣,都是宫中的绣娘一个月来耗尽心血制成的,上面的宝石哪怕在昏黄的烛光下,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这样奢华的婚礼,哪怕是在京城都少见。 她听闻,这都是谢景寒亲自去挑选的。 风声都是从坤宁殿传出的,无人质疑,只有感慨谢景寒的大手笔与对温舒窈的痴情。 虽不知谢景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对这样能提升自己影响的事,温舒窈欣然接受。 “小姐……” 喜鹊将门掩上,她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担忧。 对温舒窈嫁去景王府一事,她始终心存担忧。 只看了眼喜鹊,温舒窈便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不必担忧。”温舒窈淡淡道,“这本就是利益交换的一件事,你瞧,这不就是这桩婚事带来的好处?” 闻言,喜鹊愣了愣。 她有着担忧,却又隐隐有些兴奋。 不说别的,景王妃这个身份带来的好处,她已经切实感受到了。 这些时日,温国公府的人上下对温舒窈可谓是毕恭毕敬,哪怕是温夫人,对此也是敢怒不敢言。 温舒窈缓缓站起身,她轻拍着喜鹊的肩膀,轻声道:“我与他之间都是各取所需。” “喜鹊,你别忘了。” 她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轻飘飘的却又充满坚定。 “我的身上还有血海深仇。” 她所说的血海深仇,喜鹊当即就明白了。 楚婉清当年的死,任谁都看得出其中的蹊跷。 怎奈何当时楚家人远在边关,甚至都没能见到温夫人最后一面。 等到楚家人赶来时,楚婉清早已下葬。 喜鹊红着眼框,低声道:“若是夫人在天之灵,定然不愿看到您如此……” 为了能报仇,温舒窈这些年来一直蛰伏,哪怕被温夫人欺凌,也不曾往外透露过一句。 这一切,只因为她当时弱小,无法与温夫人抗衡。 可现在……喜鹊抬头,看到了温舒窈身上所拥有的决心。 她低声道:“小姐要做什么,奴婢就跟着。” “好。” 温舒窈轻轻一笑。 主仆二人抬起头,天上一轮弯月正高悬在空中。 温舒窈握紧了脖颈间的玉符。 母亲,若您在天有灵,便保佑我将幕后凶手绳之以法。 我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无论付出何等代价! 月亮高悬,万里无云,明天必定是个好天气。 …… “边关急报!” 凌晨,急促的马蹄声惊起了夜色的宁静。 守城的将士看到八百里加急的旗帜,片刻不敢耽误。 城门被打开,送信的信使一路疾驰,朝着皇城的方向赶去。 这一夜宁静,彻底被这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 太极殿内,皇帝看着手中的急报,脸色难看至极。 “他们竟敢藐视天威?” 他怒喝出声。 寝殿内,张贵妃听得这声音,满意的勾起了唇角。 第65章 突变 让皇帝如此震怒的,自然与边关军情有关。 他手中握着这封急报,面上是无法抑制的震怒,只因在急报上所言,北狄军队入犯边境,至今已经抢掠了兖州城外数十个村庄,死伤几百人。 而北狄,在几个月前刚送来求和的质子。 皇帝不愿因战争劳民伤财,允下北狄的求和,双方签订了一系列条约。 今日北狄之举,简直是在打皇帝的脸。 “为今之计。” 皇帝声音沉沉,眼底露出杀意。 “便是立刻派出大军,将北狄打退,这一次,朕可不会心慈手软了。” 提及此事,张贵妃眼中划过一道亮光。 “陛下,您是要派哪位将军去兖州?”她轻声问询,“北狄军队可不好对付,经过一个冬天的修生养息,他们恐怕比冬日缺衣少粮更难对付了。” 皇帝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景王。” 如今朝中,最让他信任,也最有能力之人,就是谢景寒了。 得到了自己满意的回答,张贵妃捂住了嘴,假装吃惊:“可明日便是景王大婚的日子了,这时候去兖州……未过门的新妇该如何是好?” 皇帝正在为边关一事烦忧,闻言便皱着眉道:“国家大事与儿女私情孰轻孰重,不用朕说,景王也明白。” 张贵妃连连点头:“这倒也是,京中人人都知道,王爷不近女色,只是……就怕新妇不识大体,拦着景王,不让景王去边关。 “朕圣旨一下,若是阻拦,便是抗旨。”皇帝沉声道,“哪家的新妇会将国家大事置身事外?” 张贵妃面露担忧,还想再说几句,便见皇帝抬起了手:“你不必再劝了。” “孔将军年事已高,其他几个将军各自有要事身,唯有景王……”这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了回去,含糊说了一句,“只有他身上没担子,他去兖州是最合适的。 “况且上次也是他将北狄打得落花流水,朕相信他。” “景王战功赫赫,自是能大胜而归。”张贵妃恭维道,“更何况,陛下选人的眼光一向都好。” 皇帝闻言,满意点头,只是他的眼中,仍有几分担忧。 北狄为何会突然动作? 莫非是有了其他的依仗? 天蒙蒙亮时,宫中的圣旨便送到了景王府。 司青听得李公公将这圣旨念出后,目瞪口呆。 “可……可迎娶王妃……” 今日可是谢景寒大喜的日子!今日出发兖州,那大婚怎么办? 难不成要将宾客全都撇下? 还有温舒窈…… 这礼都没成呢,岂不是要让温舒窈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想到这,司青已经在心中同情起了温舒窈。 以他对自家王爷的了解,这婚事根本比不上北狄的军情要紧,在大婚与军情之间,王爷只会选择军情。 这下可难办了。 司青心中想着,却听得谢景寒低沉的声音响起。 “立刻去温国公府。” 司青听得这话,愣了愣:“去温国公府?去做什么?” 难不成是要去解释?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司青便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他张了张嘴,怎么都想不出,这会是自家王爷所做的事。 然而,更让他惊讶的,是谢景寒下一句话。 “去迎娶本王的王妃。” 司青脸木木的,纵然大风刮过,也不曾有感觉,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这不是王爷! 就连李公公,也震惊的看向谢景寒。 他们想过谢景寒会立刻前往兖州,也想过谢景寒会派人去安抚温舒窈,却独独没想到,谢景寒居然要提前迎娶温舒窈。 距离司天监给的吉时,可足足还有六个时辰! “王爷!”李公公委婉劝道,“吉时未到,若迎娶新妇,恐怕……” 按照司天监给的时辰,是在傍晚,现如今可还是凌晨天不亮。 但谢景寒要做的事,无人能阻拦。 “究竟是吉时要紧,还是迎娶王妃过门要紧?” 谢景寒淡淡的瞥了眼李公公,他虽不理俗事,却也知晓自己若在大婚当日离开,会给温舒窈带来何等恶劣的影响。 他既然选定了温舒窈做自己的王妃,自然会给她应有的体面。 今日这大婚,必定要办成。 只需要一眼,李公公便明白了谢景寒的决心。 他连忙低下头:“王爷您放心,老奴这就入宫去禀告陛下。” 这是谢景寒做的决定,也不曾耽误前往边关,饶是皇帝,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而宫宴是皇后亲手操办,不过提前几个时辰罢了,小事一桩。 至于宾客……皇后亲手操办,又是景王的婚礼,谁会在意提前或是延后?他们只想着能借此机会在贵人面前露一露脸。 就算是世家大族,也不会在此时不给谢景寒面子。 今日这婚礼,必定能办成。 李公公前脚刚离开,后脚景王府的大门便打开了。 早已备好的车驾与聘礼,浩浩荡荡的驶出了景王府。 …… “简直荒谬!” 皇帝闻言,大发雷霆。 他皱着眉,怎么都想不出,这会是谢景寒所做的事。 皇后听得李公公的话,倒是极为平静。 “蓉儿!”皇帝叫着皇后的乳名,“你倒是想个办法,劝一劝他,他素来听你的话,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怎能……” “陛下!”一贯温和的皇后,此刻语气变得严肃,“调拨大军至少需要五个时辰,他并未玩忽职守,也不曾违抗圣旨,他不过是想要给未过门的新妇一个体面罢了。” “陛下要他在成婚当日前往兖州,他不曾有过怨言,陛下也该体谅他才是。”皇后语气又变得缓和了些,“景寒这孩子,就像个谪仙似的不食人间烟火,如今他有了挂念之人,陛下不该高兴吗?” 闻言,皇帝到了嘴边的话,被堵了回去。 “朕说不过你。”皇帝摆了摆手,“朕只是没想到,他也会是被美色所迷的……” “陛下乃是真龙天子,都喜好美人,更何况是景寒?他年少慕艾又有什么稀奇的?” 皇后意有所指,皇帝再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第66章 提前完婚 天不亮,温国公府已经忙碌了起来。 今日是温舒窈大婚的日子,但有人比她更在乎今日这场婚事。 温以彤一夜未眠,她看着微微亮的天色,一颗心七上八下,始终放心不下,早早就候在了温夫人的院外。 “你这是生怕温舒窈不知道今日一事与你有关?” 温夫人既是担心温以彤在外着了凉,又是气恼她的不思后果,林嬷嬷刚将温以彤带进来,她便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闻言,温以彤瘪了瘪嘴:“母亲,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她的眼中满是期盼,不管温夫人如何骂,她都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温夫人。 到最后,温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当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你放心,事情早已经办妥了,就在今日凌晨,八百里加急的军情已经呈到了陛下案头。” “宫中传来消息。”温夫人顿了顿,才在温以彤急迫的目光下继续说道,“陛下命令景王今日出发前往兖州,与北狄一战。” 此话一出,温以彤只觉得困扰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高兴得握住了拳头,口中喃喃道:“她也有这么一天!” 上辈子让她丢尽脸面的,便是谢景寒在大婚当夜离开京城,前往了兖州处理军情。 那时她出门,所有人都用嘲笑的眼神看着她,让她无地自容。 这一次,温舒窈连礼都行不成,她的下场只会比自己更惨! 温以彤这般想着,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真切起来。 “你想的这个计划不错。”温夫人赞赏了一句,“平日里你莽撞行事,没想到也能想出这样一个好招数,你姨母还特意夸了你。” 闻言,温以彤笑了笑:“女儿不过是冷静下来后,仔细思考所得,比起母亲与姨母还是差上许多,毕竟女儿只是提出了一个计划,可真正去办成这个计划的,是您与姨母。” 她这样落落大方,让温夫人有些晃神。 自从上次温以彤落水后,便性情大变,有时候她都要以为眼前这人不是自己的女儿了。 好在是老天有眼,她的女儿总算又恢复了正常,有了几分由她亲自教养出来的风姿。 温夫人高兴之下,拍了拍她的肩膀:“彤儿,母亲知道你胸有城府,只是……母亲事事都是为了你,你若有什么事,务必要对母亲和盘托出。” “那陈彻……” 提及陈彻,温以彤难掩心中厌恶。 “大好的日子,母亲提他做什么?” 她想到此处,又努力平复下心情。 在温夫人担忧的目光中缓慢答道:“您放心,待今日之事一了,我便会想法子弥补与他之间的关系。” 到底今后还是要靠着陈彻才能当上一品诰命夫人,她自然不会与未来的荣耀过不去,只是现在她更期盼看到的,是温舒窈的惨状。 一想到这,她脸上的笑便压不住。 “母亲,我想要去瞧一瞧温舒窈。” 她眼中满是幸灾乐祸,温夫人无奈地摆了摆手:“你啊你!你既然想去看,那便去,左右府中的下人不会拦你。” “多谢母亲!”温以彤高兴得眉飞色舞,走路都在飘。 而温夫人思及之前温舒窈的种种做派,自觉今日出了一口恶气,四处都是自己的心腹,她毫不遮掩自己心中的喜悦,喜笑颜开。 林嬷嬷见母女二人如出一辙的笑容,心中总有几分不安。 …… “小姐!大事不好了!” 喜鹊兴致冲冲地走出院门,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 她将房门关上,心剧烈的跳动着,在温舒窈疑惑的目光中,她上气不接下气,惊恐道:“府中人人都在传闻,说王爷今日就要率兵前往兖州!” 闻言,温舒窈皱起了眉。 前往兖州?莫非是北狄入犯那件事? 见温舒窈不曾开口,喜鹊还以为她伤心欲绝,口中骂骂咧咧:“什么圣旨?怎能将您置之不顾?这可是您与王爷大婚的日子!若是王爷就这么抛下您走了,您岂不是要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京中的这些贵人们都是看人下菜碟的,谢景寒率兵出征是为了国事不假,但那些人只会敬佩谢景寒,对于被无辜受牵连的温舒窈,他们只会幸灾乐祸,只会嗤笑。 毕竟还未行完礼,谢景寒就率兵出发了,足见温舒窈在他心中的地位。 喜鹊气得眼眶都红了,带着哭腔骂道:“小姐!您怎么这样命苦?眼见着您就要过上好日子了!” “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温舒窈见她两眼泪花闪烁,无奈一笑,“这都是小事。” “哪里是小事!”喜鹊激动地站了起身,“今日一过,全京城都要嗤笑您是弃妇了!那些人的嘴,您又不是不知道?尤其是咱们府中还有那个毒妇!” “不必担心。”温舒窈拍拍她的肩膀,语气极为平静,“这都是一时的。” 前世也有这样的事,不过对象是温以彤罢了。 她也曾听过不少人嘲笑温以彤,可她们敢当面对温以彤不敬吗?说到底,无论大婚之日发生了何事,只要她温舒窈的名字上了皇室族谱,那她就是景王妃。 这些人背地里如何嗤笑她,但到了她面前,还是要毕恭毕敬地对她行礼。 人总不能样样好处都占。 这一次成婚,她得到了远比上辈子成婚多得多的好处。 见温舒窈如此平静,喜鹊的泪珠挂在脸上:“小姐,您当真一点都不在意?” “自然。”温舒窈颔首,“我不在乎这些虚名。” 她与谢景寒的这场婚姻,本来就是各取所需。 门外传来一声轻嗤。 温舒窈脸色一寒,冷眼看向来人。 温以彤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如入无人之境。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在嘴硬?” 她眼中充满了对温舒窈的嘲讽,现在的她,像是得意洋洋的赢家。 这样的眼神,温舒窈再熟悉不过了。 不过,正当温舒窈准备开口时,却见一个下人神情慌张的跑了进来。 “大小姐……王爷……王爷他……” 下人上气不接下气,脸都憋红了。 第67章 崩溃 下人话刚说出口,温以彤嘲弄的笑声随之响起。 “温舒窈,你心心念念的大婚恐怕是办不成了。” 她眼中含着讥诮的笑意,面上的幸灾乐祸根本无法遮掩。 一想到温舒窈即将面临的惨状,她心中便止不住的欣喜。 终于!她终于能看到温舒窈步入自己当年的境地了!温舒窈终于也要面对那些人嘲弄的目光了。 她的眼中满是疯狂,就这般死死的盯着温舒窈。 可她等了又等,下人却苍白着脸,嘴巴嗡动着,一句话都不敢往外说。 见此情景,温以彤心猛地跳动起来,她目光如利剑般,死死的盯着温下人:“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了?” 她的声音尖锐,神情更是狰狞。 下人嘴巴张了张,却只能发出莫名的音节。 温舒窈皱着眉,在温以彤身上扫了一眼后,示意喜鹊安抚下人。 “你来我的院子里发什么疯?”温舒窈挑了挑眉,语气讥讽,“难道说……陈彻又在外面养外室被你发现了?” 此话一出,温以彤脸色便沉了下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陈彻养外室一事,已经是人尽皆知。”温舒窈笑着捂嘴,“二妹妹,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如今出去一说,人人都知道你的未婚夫养了外室,还怀了身孕。” 温以彤气得身子都在发抖,她狠狠地盯着温舒窈,冷笑道:“你又在得意什么?不过是婚前被抛下的弃妇罢了!” “你与景王不曾行礼,这景王妃的位置,做得安稳吗?”温以彤阴恻恻地说道,“他今日就要前往兖州了!” 在温舒窈说完这话后,方才不敢说话的下人终于醒过神来,支支吾吾的说道:“可是景王……景王已经带着迎亲的队伍在门口了。” 此话一出,不仅是温以彤,就连温舒窈都愣住了。 温舒窈早早得到了消息,对谢景寒不出现一事接受良好,就连温以彤专门上门来挖苦,她也不曾动怒。 在她看来,只要能得到实质的好处,外界一切风言风语,她都能忍受。 可现在,她听见了什么? “王爷上门迎亲了?” 喜鹊最先回过神来,她高兴得在原地蹦了起来,抓住温舒窈的手,殷切地望着温舒窈。 “小姐,您快些回去!奴婢替您好好梳妆!” 温舒窈点点头,不再看温以彤一眼:“将房门关上,无关紧要的人就别放进来了。” 剩下呆立在一旁的温以彤,她还未从下人所说的话中回过神来,如今她的脑海中,只有下人方才所说的那一句话。 “景王来迎亲了。” 她反复念叨着这句话,眼底的恨意一寸一寸涌了上来。 身旁的丫鬟如意眼见着她手心处流出鲜红的血,急得大喊:“小姐!您受伤了!” “我没事。”温以彤的语气冷静极了。 可她越是冷静,如意心中便越是惊恐。 伺候了温以彤这些日子,她看的清楚——温以彤最在乎的人不是陈彻,而是温舒窈与谢景寒。 后者的存在,时时刻刻能刺激温以彤的情绪。 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温以彤特意上门来嘲笑温舒窈,结果却被景王狠狠打脸。 本来应该整军前往兖州的景王,竟会在这时出现……还是前来迎亲的。 任谁都看得出景王是提前了婚礼的时间。 凭着温以彤的性子,她此刻不发疯才是不正常的。 因此,温以彤越是表现得平静,她心中就越是害怕。 “小姐,咱们回吧……”如意说话时,想要上前搀扶温以彤。 然而温以彤抬起头,目光落在了如意的身上,她的眼神空洞,像是一具没有意识的木偶。 如意见了,心中发寒。 突然间,温舒窈黑漆漆的瞳孔中迸出了厉光。 她咬牙切齿道:“回什么回?这可是大姐姐大喜的日子!” “我自是要……”她一字一句仿佛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好好观礼了!” 此话一出,如意心道不好。 而温以彤早已大步流星离开了这,她的背影犹如被笼罩了一层阴云,看上去尤为可怖。 如意眼珠子一转,方向一换,赶紧去主院通风报信了。 谢景寒的到来,使得消沉下来的温国公府再次变得繁忙起来。 温国公脸都快笑烂了,他坐在主位,身旁是温夫人。 “没想到王爷对舒窈竟然如此上心!”他摸着胡须,脑子里早已浮现出了无数个利用这桩事大做文章的念头,“我果然没看错舒窈!” 任谁都没能料到,一向不近女色的谢景寒,竟会为了温舒窈做到这般地步。 整个京城都被惊动了。 那些原本就在受邀行列的宾客,也早已整装待发前往万春殿,至于那些不在邀请行列的人,更是因为今日一事,专门派人来温国公府送贺礼。 谢景寒带着迎亲的队伍在正门,他们便将贺礼往侧门、往后门送。 温国公府何时有过这样的热闹? “舒窈当真是个好孩子。”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做得对,“那嫁妆还真是添对了!” 温夫人脸上半点笑意也无,她苦心孤诣才办妥的事,不知动用了多少关系,方才能让这急报在今日送达京城。 她本以为能利用这个机会,将温舒窈击溃。 可谁知…… 温舒窈得到谢景寒的重视,是她最不愿看到的。 更何况…… 现如今整个京城,只怕都知道谢景寒爱妻如命了! 正是因为谢景寒之前的不近女色,才会显得他今日对待温舒窈的珍重。 如意的到来,让她本就不虞的脸色更沉了几分。 “拦住她。”温夫人咬牙切齿道,“无论用何种手段,都要将她拦下来。” 如意连忙点头。 温夫人见她这副模样,仍不放心,嘱咐林嬷嬷道:“你亲自带人去,将她给我扣在屋里!等到今日大婚结束,再将她放出来。” “老奴一定替您将这件事办妥!”林嬷嬷连忙应下。 今日有这么多贵客在,可不能让温以彤再出岔子了。 林嬷嬷与如意刚离开,礼国公夫人便走了进来。 第68章 眼里见不得脏东西 礼国公夫人身后,还有楚老夫人。 这两人的神情如出一辙的冷肃,她们冷冷扫向温夫人的一眼,更是让温夫人如临大敌。 两个老货怎么在这时来了?是谁放她们进来的? 温夫人心中正想着,便听楚老夫人冷冷道:“这是你该做的位置吗?” 楚老夫人话音刚落,便有几个粗壮的仆妇走了进来,她们气势汹汹,将想要拦路的下人全都推翻在地。 “老夫人这是做什么?”温国公大惊,他虽惧怕楚老夫人,但更在乎自己的脸面,急忙喊道,“今日可是舒窈大喜的日子!您这是在……” “既是舒窈大喜的日子……”楚老夫人话锋一转,冷冷扫向温国公,“自然该是我女儿坐高堂,受她的女儿这一拜!” “至于这个女人……”楚老夫人冷笑,“我可不想看见她出现在眼前。” 温夫人又惊又怒:“你疯了不成?我是她名义上的……” “还不快堵了她的嘴!”楚老夫人冷声道,“我的眼里可容不得脏东西!” 几个仆妇极为听话,楚老夫人一开口,她们便将温夫人的双手扭在了身后,还顺带着掏出了破布塞在温夫人的嘴里。 破布一入嘴,难闻的气味便使得温夫人干呕出声。 她瞪大了双眼,然而身体被桎梏,也无法开口,一双眼里表达出的愤怒伤害不了楚老夫人半分。 温国公在楚老夫人说出那番话后,便没了声音。 当年一事,他始终心怀愧疚,更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 礼国公夫人也在此时幽幽开口:“按理来说,的确该是婉清坐在这个位置。” “我们也早与窈窈商议过了。”她说话时,身后的嬷嬷神情庄重地捧着一块牌位走了上前,“便又这块牌位,代替婉清受窈窈这一拜。” 温国公眼皮子直跳,他瞧见“楚婉清”这三个字,心跳都快停滞了。 但他脑子转得极快,紧紧地握住扶手,小声问询:“可是与舒窈成婚之人……毕竟是景王,您这么做,景王愿意吗?” 闻言,楚老夫人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温国公浑身冰冷。 此时,楚老夫人语气平静:“自然是与王爷商议过了,王爷是个有孝心的,欣然应允了此事。” “我孙女的婚事,我比谁都上心。”楚老夫人脸色阴沉,“自然,我也不会让不干净的人坐在这个位置,受她那一拜。” “至于你……”楚老夫人对温国公的嫌弃毫不掩饰,在温国公胆怯的注视中,勉为其难道,“好歹也是她的亲生父亲,就姑且让你坐在这。” 话虽如此,但楚老夫人身后的几个身形魁梧的仆妇正盯着温国公。 纵然温国公还有话想说,也不得不将其憋了回去。 见如疯妇般被带走的温夫人,他也只敢小心翼翼的问询:“老夫人,张氏她……” “你放心。”楚老夫人语气平静,“我自然不会让她在宾客面前丢尽脸面。” 只是,温夫人却没那么好受。 这几个仆妇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一个个力气大得出奇,两人紧紧地扣住她的肩膀,她只觉得肩膀犹如被铁爪扣住了一般,钻心的疼。 而被反扣在身后的一双手,手腕处更是被磨破了。 更让她感到羞耻的,是以这样的方式被带出了前厅。 今日温舒窈大婚,她作为温舒窈名义上的继母,却无法参加。 京中妇人们之间消息最是灵通,又最是喜爱打听这些内宅私事。 今日婚宴一过,她势必会沦为众人耻笑的话柄! 而温舒窈与她的恶劣关系,也将会被众人知晓。 温夫人的浑身发抖,她怎么都没想到,楚家人竟敢如此大胆。 她好歹也是温国公夫人!她姐姐可是贵妃!他们怎么敢? “快将人丢进去。” 仆妇恶声恶气地说道。 她们几人都是楚家的老人了,也算是看着楚婉清长大的,对害死楚婉清的罪魁祸首自然没有好脸色。 温夫人手腕被松开,她刚将口中的破布吐出来,便被几个仆妇扔进了主院。 她们都是楚家人,对温夫人毫不惧怕。 主院的下人们却不一样,骤然瞧见一个人形物件被从门口扔了进来,她们先是一惊,待看清楚这人身上穿着的衣裳后,一个个大惊失色。 “夫人!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这些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夫人脸涨红了,却也没能说出事情的真相。 她现在根本不敢与楚老夫人对着干,这个疯婆子!谁知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备水!”她咬牙切齿道,“我要洗漱!” …… 前厅内,在楚老夫人与礼国公夫人离开后,就只剩下了温国公与身旁的牌位。 前院热闹极了,楚老夫人特意请了不少武将过来拦门,还有温国公让人请的几个翰林院的学士,温国公虽没有太多真心,但这样大喜的日子,又是谢景寒成婚,这些被他邀请来的学士,一个个也铆足了劲。 而楚老夫人,则是不愿让温舒窈的婚礼如此潦草。 哪怕时间紧迫,她也要将事情办得尽善尽美。 礼国公夫人站在温舒窈身后,目光温柔,替她梳着头发。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四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十梳梳到尾,十全十美喜。” 她慈和的目光始终笼罩在温舒窈的身上,透过温舒窈,她仿佛看到了十八年前,那个满心欢喜等待出嫁的楚婉清。 “窈窈。”她温声道,“当年也是我看着你母亲出嫁的,你比她聪明,你选了一个好夫君。” “你母亲若是在天有灵,必定也会感到欣慰的。” 她语气低喃,眼中满是对温舒窈的疼爱。 闻言,温舒窈鼻尖一酸,眼眶中有着泪水打转,很快,她又将眼中的泪意忍了回去。 “您放心。”她回过头,反握住了礼国公夫人的手,又看向礼国公身后的楚老夫人,一字一句道,“我一定不会辜负这些期待。” 不让温夫人出席,只是一次小小的报复。 今后……可还有得她受呢! 第69章 婚礼 新郎还未到,院子里就已经喧闹起来。 谢景寒为了今日能尽早完婚,派出手下禁军,将请帖挨家挨户送到。 这样大的阵仗,早已惊动了整个京城。 如此热闹之事,不仅是在请帖上的人,就连过往的百姓,都想过来瞧一瞧,看一看。 温舒窈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景王妃了,还是备受宠爱的景王妃。 府中的下人们仿佛在此时活了过来,飞奔着将前院的见闻送到院子里来。 “王爷带了翰林院的两个大学士!咱们请的几位老爷每一个对子,都被对出来了!还都是佳句!” “王爷连做催妆诗三首!奴婢读给大小姐听!” 这样热闹的场景,充斥着温国公府的每一个角落。 听得催妆诗时,温舒窈愣了愣。 她身旁的楚老夫人与礼国公夫人,却是相视一笑。 “王爷对窈窈着实看重。”礼国公夫人心中很是高兴,一向古板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这样紧急的关头,竟然还能请动翰林院的人。” “以他当年大闹翰林院的脾气,要请动翰林院的人只怕花费了不少心思。” “有这份心……当真难得,你也可以放心了。” 说话时,礼国公夫人拍了拍楚老夫人的肩膀。 作为相交多年的老姐妹,她最清楚自己这位老姐妹心中所挂念的事。 闻言,楚老夫人欣慰一笑:“我之前的顾虑,在瞧见今日这般场景后,早已是放下了。” 如此尽心尽力,大费周章,纵然是有着别的念头又如何?最起码谢景寒今日之举,能将京中传闻全都击破,尤其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弃妇”一说。 如今院中的人多了不少,大都是看在楚老夫人与礼国公夫人面子上过来的女眷。 随着下人们一声又一声的报信,一时间,屋内的女眷一个个都夸赞起了温舒窈好福气。 温舒窈应景地低下头,装出了羞涩的模样。 这些事于她而言,并不算新鲜。 当初陈彻求娶她时,闹的阵仗虽没有这样大,但在外人看来,也是她温舒窈“好福气”。 所幸此次成婚,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的确是一种好福气。 院外,温以彤嫉恨的看着喜气洋洋的下人们。 她已然记不清梦中自己的婚礼是何种模样了,她只记得在新婚夜丈夫抛下她前往边关的那一幕幕,那样冰冷漠然的眼神,将她的自尊心击得粉碎。 好在是她与陈彻的婚事也近了,等到春闱一过……她便能成为探花郎夫人了。 再然后,她便能得封诰命,从此看着温舒窈从高高在上的景王妃跌落泥潭。 如此一想,她心中又舒畅许多。 不等她细细回忆,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经到了门口。 ——谢景寒已经过完所有关卡,在院门等着迎接自己的王妃了。 楚老夫人拿着团扇,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温舒窈的手中。 新妇出嫁,娘家多是泪流满面。 可反观温舒窈与楚老夫人,一个面容平静,一个沧桑的脸上浮现出激动的神采。 无论哪一种,都与不舍相去甚远。 “终于要离开这了。” 温舒窈将团扇掩面,回头看了眼自己住了十八年的院子,眼底划过一道冷光。 她对这个家没有半分感情,谈何不舍? 至于楚老夫人…… 她目送着温舒窈缓步往前走的背影,只觉得这一步步,都是走向新生。 温家就是个魔窟,害死了她的女儿,她的宝贝外孙女,自然是要远离这个魔窟。 窈窈年纪小,还不懂得鱼水之欢的乐趣,可窈窈有一句话说对了,那就是景王府只有她与景王两个主子,无论如何,都要比在温国公府更加自在。 更何况…… 楚家与景王府一向有来往,她常去景王府坐一坐便是。 至于这温国公府…… 楚老夫人压下心中厌恶,淡淡的扫了眼这府中上下的人。 温国公府的人,多看一眼她都觉得恶心! 新娘终于踏出了院门。 谢景寒身着红袍,愈发衬得他面如冠玉,身姿挺拔。 这样的谢景寒,单单从样貌上来说,便足以将京城众多公子哥压下去了,更别提他身上战功赫赫,又有帝后独一无二的宠爱。 一时间,众人看着温舒窈的眼神中全都充满了艳羡。 能得到位高权重的景王青睐,今后的景王妃,可以说是除去皇后外最有权势的女人了,不知有多少人想要通过她攀附上景王这棵大树。 跨过门槛,还未多走一步,一双大手便牢牢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温舒窈惊愕抬眸,却瞧见了谢景寒绷直的下巴。 “失礼了。” 在谢景寒说出这话后,温舒窈还未反应过来,便感到自己脚下凌空。 身边已是响起了一阵阵的惊呼声。 “王爷!这于礼不合!” 礼官几乎都要惊掉了下巴,回过神来,这才急急忙忙的开口劝说。 按理来说,是要温舒窈家中的兄弟背着她出门的。 但温国公府最小的男丁不过十岁,如何背得动温舒窈? 于是,这一环节就被更改成了温舒窈自己走出家门。 可谁知还未等温舒窈迈开步子,谢景寒就这样将她抱起,着实是……着实是亘古未有啊! 礼官急得口齿不清,谢景寒一个冷眼扫来,他便闭上了嘴。 “这条路太长了。”谢景寒淡淡道,“本王等不及了。” 他嘴上说着等不及,可面容冷静,目光更是淡然。 “也是,王爷还要去兖州呢,这礼自是要越快越好。” “若不是之前拦门的关卡过多,王爷也不至于如此匆忙,女子就是目光短浅,眼里只有这些东西,不懂得以家国大事为先。” 一些人揣摩着谢景寒的用意,一些人在借此机会中伤温舒窈。 司青一听,连忙朝着身旁几人使了个眼色。 “这都是我家王爷命令的!王爷说了,迎娶王妃是终身大事,自然是要尽善尽美,若不在拦门的关卡多耗费些时间,怎能体现出王爷对王妃的重视?” “可不是嘛!人家小两口的事,与你何干?” 第70章 婚前教导 司青乃是谢景寒身边最器重的下属,他的话就代表了谢景寒的意思。 因而当司青一开口,周围这样的声音就都消失了,只剩下对温舒窈的艳羡。 “能够嫁给景王,温家大小姐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瞧见今日这排场,便知道景王对她有多重视了。” “有着景王做依靠,温大小姐再也不必被温夫人欺压了。” “今日温夫人没能出席,想必就是给她的一次下马威,今后可有得她受了。” 今日一过,京中谁不知道温夫人与温舒窈的关系恶劣,连此次大婚,她身为温国公府堂堂正正的夫人,却不能出席。 那主位上,可是先前那位温夫人的牌位。 一个活人竟被死人压了下去,传出去谁不唏嘘? 温舒窈被谢景寒抱在怀中,她手中捏着团扇,牢牢地将自己的正脸挡住。 只是那一晃而过的容颜,还是让不少人惊叹。 “如此容颜,难怪能让景王这般对待。”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 这样的话,同样在万春殿响起。 皇帝看着忙碌的宫人,不由得感慨:“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 换作在之前,他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这皇弟,能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般地步。 “他这一夜恐怕都没合眼。”皇帝低声道,“你可料到过景寒会这样做?” 闻言,皇后叹了口气。 “景寒那样的性子,谁能想到他会这样做?” 但瞥见皇帝难看的脸色,皇后无奈一笑:“只是,难道你不觉得景寒只有在这时候,才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吗?” “之前景寒冷情冷性,臣妾都快以为他要羽化登仙了,现如今倒是因为温舒窈,有了一丝人气。” 皇后是看着谢景寒长大的,正所谓长嫂如母,她照顾谢景寒,比自己的几个儿子都要尽心。 可以说,谢景寒也是她半个儿子,她自然是盼着谢景寒好的。 皇帝闻言,叹了口气,半喜半忧。 喜的是谢景寒终于有了点人气,忧的是这样的变化,不知是好是坏。 眼见皇帝的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皇后揉了揉眉心,无奈劝道:“陛下,您仔细想想,这也算是好事。” “平日里景寒在外征战,一上战场就跟不要命似的,只顾着往前冲,人人都道景王战功赫赫,可又有谁知道,他这些战功都是拼着一条性命争取来的。” “他若是有了牵挂,在战场上也能多顾虑些自己的性命,这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一桩吗?” 皇后低声劝了一句,这一句话,让皇帝阴沉的脸色逐渐恢复了平静。 皇帝仔细斟酌着这话,紧皱的眉心逐渐舒展开来。 “你说得有道理。”皇帝拍了拍手,激动得眉飞色舞,“若是这温家女能争气些,再为景寒生个一儿半女,那景寒的心,必定会牢牢牵在他们身上,如此,我们也就不会再担心了。” 张贵妃被几个宫女拦在不远处,她能清晰地看见皇帝脸上神情的变化。 眼见皇帝脸色有阴转晴,她这颗心,便是愈发焦躁不安了。 直到现在,张贵妃仍未能想明白,为何大好形势会急转直下,成了现今这般模样。 哪怕她在宫中,也能听得见其他人对温舒窈的艳羡。 本是费尽心思要将温舒窈踩到泥里,谁知却阴差阳错,反倒是将温舒窈的名声与地位抬到了一定高度。 她一口老血呕在心中,却是怎么都咽不下去。 “贵妃娘娘。” 身旁的嬷嬷快步上前,在她手中塞了一张纸条。 “拿开!” 张贵妃一见这嬷嬷,便知道送信的人是谁。 此刻的她着实恼恨,根本不愿意看温夫人送进来的信。 她冷声道:“总是送信进来有什么用?难道还要让本宫替她们擦屁股不成?” 一想到这,她心中的愤怒便抑制不住。 嬷嬷见状,不敢再言语。 此时,谢景寒大步走进了殿内。 一见到谢景寒,殿内的喧闹声小了许多。 唯有皇帝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景寒,今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皇帝拍着他的肩膀,手一指,“你的侄子们可都等着给你敬酒呢。” 此刻站在皇帝与谢景寒右手边的,从左往右依次是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 四皇子仍在江南,没能赶回来。 这四个皇子不管私下关系如何,此刻都是一副笑的模样。 “恭贺皇叔大婚。” “今日皇叔大婚,咱们可要不醉不归啊!” 谢景寒眯了眯眼,朝着皇帝看去一眼。 皇帝摸了摸鼻子,罕见的有些心虚:“朕可什么都没做,你大婚,他们来敬酒是晚辈对长辈最起码的尊重。” 闻言,谢景寒移开视线。 “最好是如此。” 他说完,朝着几个皇子抬了抬下巴。 “若想敬酒,先喝过我的侍卫。” 司青笑了笑,走到了谢景寒面前。 一见司青,几个皇子脸上的笑都没了。 他们与司青都是老熟人了,司青曾凭借一己之力将他们全都喝趴下。 与司青喝酒,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皇帝出声制止:“你大婚,让侍卫喝酒算什么?” 他刚说出口,便对上了谢景寒带着淡淡讥讽的眼神:“皇兄莫不是忘了,今日我还有正事。” 正事? 谢景寒说出这话,皇帝方才反应过来。 即将出兵兖州,这可不是正事! 他连忙道:“先前朕所说的都是玩笑话,你可不能当真。” “你们都退下。”皇帝朝着几个皇子摆了摆手,“休要耽误景寒的正事。” 叫他们来的是皇帝,赶他们走的也是皇帝。 可几个皇子脸上没有半分怨气,笑嘻嘻的走了出去。 …… 此刻的渊明殿内。 红烛混账,温舒窈坐在寝殿内,听着身边的教导嬷嬷一字一句的叮嘱,心中只觉得不耐烦。 谁都知道谢景寒不举,教导她这些有什么用? 温舒窈听得昏昏欲睡,险些打了个哈欠。 好在是教导嬷嬷也觉得这些教学着实没有用,念了几句完成了差事,便快步离去了。 第71章 新婚夜新发现 教导嬷嬷一走,温舒窈便站了起身。 头顶的凤冠重若千钧,让她苦不堪言。 她皱着眉,索性将凤冠全都摘下。 左右这寝殿除去喜鹊外,也不会再有人进来了。 距离谢景寒出发的时间,也只有半个时辰了,他今日能为自己做到这般程度足见诚意,这圆房与否,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温舒窈站起身,缓步走到了窗口。 这座寝殿,是皇帝赏赐给谢景寒的,是谢景寒年幼时居住的地方。 哪怕是皇帝膝下众多皇子,也无一人能有此待遇。 皇帝真心疼爱谢景寒,纵然是在她前世,也不曾听闻两人有过争执,这样兄友弟恭,在皇室中极为罕见。 而今她与谢景寒成婚,看在谢景寒的面子上,帝后二人想必也会对她将来要做的事宽容几分。 思及此处,她眸光微动。 渊明殿地处僻静,纵然今日张灯结彩,但也格外幽静。 宫中人人都知道景王喜静,哪怕是大婚,除去伺候的宫人外,其他人也都是绕道走。 温舒窈坐在窗前,本是细思着自己未来的计划。 可就在这时,却见喜鹊大惊失色地跑了进来。 喜鹊额头上满是汗水,一双眼睛中充斥着惊恐。 “小姐……” 喜鹊上气不接下气,手紧握住了温舒窈的衣袖,她这般力道,让温舒窈皱起了眉。 “何事?” 温舒窈压低了声音。 喜鹊回想着自己方才瞧见的一幕幕,想要开口,却觉得嗓子被一口气堵住了,一双眼睛圆瞪,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冷静些。”温舒窈给她倒了杯茶,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安抚,“有我在,谁都奈何不了你,难道你忘了我现在的身份了?” 喜鹊双眼划过一道亮光。 是啊! 温舒窈现在可是景王妃了! 再加上一杯热茶下肚,喜鹊心跳逐渐放平,也有了勇气开口:“小姐,宫中有人私会!” 闻言,温舒窈本是漫不经心的神情一冷:“私会?她们的长相你可看清楚了?” 喜鹊摇了摇头:“他们藏在假山中,奴婢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只听出了是一男一女。” “不过……”喜鹊眼神一变,有些不安,“奴婢瞧见了他们的衣摆,在夜色中有着一缕一缕的亮光,应当是绣了金丝在其中。” 能穿得起绣了金丝的衣裳…… 这两人的身份,必定极为显贵。 温舒窈紧握住喜鹊的肩膀:“他们可曾瞧见了你?” 这私会的两人身份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喜鹊! 前世,喜鹊为了护她死在了十八岁,她重活一世,必定不会让此事重蹈覆辙。 喜鹊眼眶一热,对上温舒窈担忧的目光,连连摇头:“奴婢不敢细看,只瞧了那一眼,便赶紧离开了。” 温舒窈这才将心放回实处,她缓缓坐在了椅子上,试图将这些线索理清。 “今日这场婚宴,来的人非富即贵,穿得起这衣裳的人不在少数……可是私会……” 若是光明正大的家眷或是未婚夫妻,又怎需私会? 大虞朝的男女之防并不像前朝一样森严,若是有了婚约,出门相会也在常理之中,更有公主郡主不婚,在后院豢养男宠的风俗。 因此,这二人的关系,一定见不得光。 既是见不得光…… 温舒窈索性将此次宾客的名单拿了出来,仔细梳理。 喜鹊见她神情严肃,心中惴惴不安:“若是知晓事情这样重要,奴婢就仔细去瞧一瞧了……” “不可!”温舒窈一听,立刻抬起头来,目光严厉:“喜鹊,没有什么事比你更重要。” “今后若是再遇上这样的事,你就离得远远地!”她低声叮嘱,“这些贵人,从来都是视人命如草芥,你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拿你的性命去冒险。” 喜鹊眼眶通红,不住地点头。 只是,温舒窈对着这宾客名单,却始终没有头绪。 这场婚宴在万春殿举办,来往宾客足足有上千人,他们所携家眷并未在名单上。 若想从中筛选,简直难如登天。 这样一来,想要知道二人的身份,唯有借助景王府。 若能知晓今日婚宴上有谁不在就更好了。 喜鹊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脸色,心中有些不安:“小姐,这二人的身份就这么重要?” “直觉告诉我……”温舒窈低喃道,“他们或许有着重要作用。” 喜鹊冥思苦想,却也只能想得起一件事:“奴婢听得那男人唤了一声……娘娘。” 说出这话后,喜鹊手脚冰冷。 而温舒窈也同样满脸震惊,这是在宫中,能被称作娘娘的,便只有皇帝的妃嫔了。 竟然有妃嫔与人私通? 这个猜测一旦浮现在脑海中,便让人止不住的后怕。 “好在是你没有上前去一探究竟。”温舒窈喃喃道,“若你被瞧见了,这条性命恐怕是保不住了。” 喜鹊心有余悸:“小姐,这可怎么办?” “你将此事烂在心底。”温舒窈再三告诫,“其他的事,就由我去处理。” 正是在这时,门外宫人惊讶道:“王爷,您怎么来了?” 闻言,温舒窈惊愕抬眸。 谢景寒怎么会来? 喜鹊更是迅速起身,那些惊惧已然被畏惧所替代,她试图替温舒窈将凤冠重新戴上,然而凤冠足足有几十斤重,更别提上面的珠钗步摇,这一时半会,根本无法穿戴整齐。 温舒窈摆了摆手:“我与王爷之间,不必讲究这些。” 本来只是一场合作罢了,何必在乎自己在谢景寒心中的形象? 她就这样披散着头发,让喜鹊打开了房门。 谢景寒身上有着浓浓的酒气,但他双目清明,大步踏进寝殿时,只在看见披头散发的温舒窈时愣了愣。 此刻的温舒窈,在昏黄的烛光下美得惊心动魄。 纵然没有精致的装扮,可那张明艳的脸,依旧能在第一时间吸引住他的全部视线。 “王爷?” 见谢景寒进来后迟迟没有开口,温舒窈疑惑发问。 回过神的谢景寒抬了抬手,喜鹊自觉的退了出去,并将房门掩上。 第71章 怀疑对象 “今日……” 谢景寒对上这双琉璃般的眼眸,到了嘴边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听闻王爷今日便要前往兖州。” 温舒窈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 谢景寒仿佛从此刻回过神来,他冷峻的面容上并无过多表情,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边关军情紧急,在新婚之夜离开,并非我所愿。” 温舒窈闻言,有些错愕。 她从未想过,谢景寒会为了今日一事道歉。 这还是她所熟知的那个谢景寒吗? 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谢景寒今日之举,都算得上尽心尽力了。 “皇命难违。”不论心中是何种想法,温舒窈在望向谢景寒时,眼中仍然盛满了体贴,“王爷肯给我一个完整的婚礼,已是不易,我又怎会责怪王爷?” 她声音平缓,眼中并无愤怒的痕迹。 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足以让谢景寒明白,温舒窈当真是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松了口气的同时,他心中又浮现出一股名为失落的情绪。 但很快,他的心绪便恢复如常。 “如此本王便可安心前往兖州了。”谢景寒说话时,将一块令牌放在了温舒窈面前,“这是代表景王身份的令牌,有了它,你可以号令景王府的所有人,包括亲卫。” 谢景寒的话刚说出口,便觉得手上一松。 原来是温舒窈将令牌拿了过去,她明艳的小脸绷紧了,但谢景寒仍能看得出她面上的兴奋与跃跃欲试。 “多谢王爷!” 这块令牌比什么都管用。 有了它,她可以做许多事。 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过于急切,温舒窈象征性地补充了一句:“关于那刺青的事,我始终都记得,哪怕您离京,我也会竭尽全力,将线索找出来。” 闻言,谢景寒有些无奈。 “这块令牌给你,是为了让你自保。”他道,“至于刺青一事,本王已经安排了人前往查探,你此前给的那条线索,已经帮了本王大忙,其余的事,会有人去处理。” 温舒窈不过是个孱弱的女子,如何能让她面对这些事? “多谢王爷。” 不论心中是何念头,但温舒窈还是笑盈盈地朝着谢景寒福了福身。 关系到温夫人的事,她可不会袖手旁观。 谢景寒见她乖顺的模样,心中动了动,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还未触及到眼前之人,便在门外脚步声响起时瞬间收了回来。 “王爷,该启程了。” 司青在门外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 谢景寒简短地应了一声,便同温舒窈说了一句:“令牌在你手中,景王府的一切人力物力,你都可以调动,从今日起,你就是景王府的另一个主子。” 他说这话,并未刻意控制音量。 因此在门外的司青便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 令牌? 司青的耳朵都竖了起来,他心中暗暗着急。 该不会是那块令牌吧? 此时,房门被打开。 谢景寒大步走了出来,司青小心翼翼的朝着屋内看了一眼,便见温舒窈手中握着的那块令牌。 这一眼,让他如遭雷击,浑浑噩噩的跟着谢景寒走了出去。 待走出渊明殿,被冷风一吹,他才回过神来。 “王爷,您怎么将令牌给了王妃?虽说您与王妃已经成婚,但那令牌过于重要,若王妃……” 司青话说了一半,就在谢景寒平静的注视下闭上了嘴。 “她是本王的王妃。” 短短的几个字,足以让司青背后发寒。 “属下绝无轻视王妃之意,王爷恕罪!” 他急忙解释,但谢景寒抬起的手让他意识到,自己今日恐怕是要去领罚了。 在他垂头丧气之时,谢景寒突然开口:“本王要去兖州,就不罚你了。” 他眼前一亮,却又听见了谢景寒下一句话:“你留在京城,保护王妃。” 闻言,司青眼前一黑。 “属下是您身边最得力之人,不陪您去兖州厮杀,留在京城内宅岂不是大材小用?王爷!属下当真知错了!” 陪在内宅妇人身边做那些无趣的事,还不如杀了他。 司青不停说着,但谢景寒一个冰冷的眼神扫来,他那些话便全都咽了回去,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属下遵命。” “保护好她。”谢景寒提醒道,“她是本王的王妃。” 司青连连点头,他虽不愿留在京城,但既然王爷下了命令,他定会好好完成,将功赎罪! 思及此处,他便立下了军令状:“等您从兖州回来时,王妃必定是活蹦乱跳的!” 而他信誓旦旦的保证,只得到了谢景寒一声嫌弃:“说的都是什么话?” …… 寝殿内,又只剩下了温舒窈一人。 新婚之夜,夫君不在身旁,温舒窈反倒睡得不错。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她懒洋洋的靠在床头,看着喜鹊忙上忙下。 “不必收拾了。”温舒窈大手一挥,“如今你家小姐我是景王妃了,身边的丫鬟如云,哪里用得上你来收拾?” 闻言,喜鹊连忙摇头:“昨日云嬷嬷还专门提点了奴婢,告诉了奴婢该如何伺候主子,尤其是小姐您的身份不一般了,奴婢作为您的贴身丫鬟,更是要在您的起居上多加小心。” “这些事,奴婢绝不会假手他人!”喜鹊绷紧了小脸,严肃地解释起来。 温舒窈见状,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你想做,那便去做。” 正是在这时,门外宫人小心翼翼的说道:“王妃,皇后娘娘宣您去坤宁殿。” 怎么忘了这回事! 温舒窈连忙起身,穿戴整齐。 她可是要在今日入宫觐见的,如今她在宫中,免了入宫这一步,却也还是要去拜见皇后的。 喜鹊神情紧张,小心翼翼的跟在了温舒窈身后。 宫人客气有礼,在温舒窈路过时,都会低下头。 皇后早已在坤宁殿中等待,她素来温和,哪怕见温舒窈来迟了,也不曾说些什么。 反倒是张贵妃不悦道:“这都日上三竿了,景王妃才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昨日劳累了呢。” 皇后温和地打圆场:“你昨日离席早……” 剩下的话,温舒窈都听不清了。 她脑中乱哄哄的,只听见了“离席早”这三个字。 第72章 私情 张贵妃离席早?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出来,温舒窈便止不住回想昨夜喜鹊的话。 那人口中唤着“娘娘”。 她眼皮子直跳,下意识将这二者联系到了一起。 而皇后还在笑着打圆场:“窈窈,你上前来。” 温舒窈对上皇后关心的眼神,当即收敛了心中这些情绪,缓步走到了皇后跟前。 张贵妃皱着眉,将温舒窈上下打点。 她对自己的美貌素来有信心,若非这独一份的美貌,她也不会从小小的一个才人直接被册封为贵妃。 这些年来,宫中不是没有过新人,可与她相比,那些新人的容貌还是更逊一筹。 因此,她从未担心过自己在宫中的地位。 直至今日,她真真切切看清楚了温舒窈的脸。 这样一张脸,如同秋月莹莹,照得人晃眼。 张贵妃的眼中,露出无法抑制的嫉恨,她目光锐利,就这般盯着温舒窈。 皇后在此刻察觉到了异样,她回头看了眼张贵妃,看清楚后者眼中的嫉恨时,她暗自心惊,一声轻咳,让张贵妃回过神来。 “倒是好样貌,难怪景王会为你神魂颠倒,连军情也不顾了。” 张贵妃话中的酸意,任谁都听得出。 偏偏她深受皇帝宠爱,就连皇后,也要避其锋芒。 更何况现在她还什么都没做,只是嘴上说了几句。 她又是长辈,温舒窈一个晚辈,若揪着长辈的几句话斤斤计较,倒是温舒窈的不对了。 这样的人最难应付,可偏偏遇上了她! 温舒窈心中冷笑,她与张家的关系势如水火,根本无需维持表面功夫。 “贵妃娘娘此言差矣。” 温舒窈勾唇一笑,毫不畏惧地迎上张贵妃冷厉的眼神,轻声细语的将剩下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陛下圣旨中言明了大军出发时间,王爷在此之前成婚行礼何错之有?贵妃娘娘这话若是传了出去,有损王爷声誉。” “身为景王妃,妾身见不得有人污蔑王爷声誉。” 她说话掷地有声,足以让在场的人全部听清楚。 “你!” 张贵妃在宫中多年,还从未有人敢这样同自己说话。 她扬起手掌,就要朝着温舒窈打下去。 “张贵妃!” 皇后一声厉喝,让张贵妃的手悬在了半空中,迟迟不敢落。 她虽然得宠,却也不敢忤逆皇后。 皇后眼神锐利,见张贵妃停下后,朝着身旁嬷嬷使了个眼色。 几个嬷嬷立刻上前,将张贵妃搀扶到了她的座位上,不仅如此,还守在了一旁。 “张贵妃,景王妃这话在理。”皇后冷声呵斥,“景王率兵出征,是为国为民,你轻飘飘一句话,就有可能毁了他的名声。” “你可知错?” 张贵妃心中懊恼,她千不该万不该触及皇后逆鳞。 皇后膝下只有一个七皇子,在生下七皇子之前,她养大了谢景寒。 她疼谢景寒入骨,自然不愿谢景寒名声受损。 “嫔妾知错。”张贵妃在这些事上,一贯会看人脸色。 她平日里恃宠而骄,敢对皇后出言不逊,那是知晓皇后宽宏大度,不会计较这些小事。 但事关谢景寒,由不得她骄横。 皇后脸色稍虞,轻轻点了点头,此事就算过去了。 温舒窈佯装委屈愤怒的模样,恰到好处地红了一双眼。 “你放心。”皇后轻拍着她的手背,柔声安抚,“景寒的贡献,不是几句话就能抹去的。” 温舒窈点点头,声音有些哽咽:“话虽如此,但妾身心中不是滋味。” 见状,皇后又连声安抚了几句。 张贵妃在下面瞧着,对温舒窈是愈发不满。 今日是温舒窈与谢景寒成婚第一天,按照规矩,要在坤宁殿同皇室宗亲会面。 皇后护着温舒窈,加之谢景寒昨日举动,但凡是长了眼的,都不敢同温舒窈摆脸色,一个个态度和蔼可亲,纷纷送上了见面礼。 皇室宗亲出手,自是大方。 温舒窈笑意盈盈,接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锦盒。 终于在这时,皇帝带着几个皇子姗姗来迟。 皇帝一进来,便大步朝着皇后走来。 貌美如花的张贵妃,连他一个眼神都不曾得到。 张贵妃攥紧了一双手,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偏偏面上还要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温舒窈,暗暗心惊,对自己的猜测愈发肯定了。 ——表面上张贵妃得到了皇帝的万千宠爱,但皇帝入殿的第一反应,却是去追寻皇后的身影。 她一个外人都看得出的事实,张贵妃又怎会体会不到? 深宫漫漫长夜,张贵妃那颗心,想必寂寞难耐。 这时,若出现一个处处体贴,又将她放在心上的男人,她又怎会不心动? 只是…… 那个与她私会的男人是谁呢? 温舒窈心中琢磨着,却听得几个皇子朝着她走来。 大皇子率先开口:“见过皇婶,这是我特意为您与皇叔搜寻来的南海珊瑚。” 说话时,他身后的几个侍卫将红布掀开。 众人定眼一看,纷纷称奇。 这南海珊瑚的奇珍之处,在于珊瑚并无过多雕饰,可偏偏呈现出的模样,是送子观音。 “老大这贺礼送得好。”皇帝抚了抚胡须,出声夸赞。 得到皇帝的肯定,大皇子眉飞色舞,退到了一旁。 他身后的几个成年皇子,脸色都不太好看。 他们所送的贺礼虽然珍贵,但却没有这样的巧思,在一众珍贵的贺礼中,便泯然众人矣了。 “就他会出风头。” 二皇子小声嘀咕。 不过,他还是笑呵呵地将自己的贺礼送了上来。 “祝皇叔皇嫂早生贵子。” 这时,温舒窈敏锐的感到身后喜鹊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主仆二人间的默契,足以让温舒窈明白,二皇子就是昨晚喜鹊瞧见的那个男人。 喜鹊凭着声音认出了他! 瞬间,温舒窈捏紧了手中这幅卷轴。 这是二皇子送来的名家大作,是百子送福图。 “皇婶是不满意?”二皇子见她迟迟没有开口,心中不免忐忑起来。 温舒窈强压住心头激动,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我很满意,多谢二殿下。” 第73章 回府 她自然是满意的。 不过是短短的一次见面,她便知道了这个惊天秘密。 收下全部的见面礼,温舒窈在司青的护送下,坐上了出宫的马车。 车内,喜鹊脸色煞白。 纵然是厚厚的粉,也无法遮掩住她内心的惊恐。 “小姐!”她声若蚊蝇,“昨夜那个男人……是……” “是二皇子。”温舒窈神情淡然,将她不敢说出口的话径直挑明。 喜鹊被吓得往四周看去,脸上神情不安,目光间更是充满了惊惧:“您小心些!隔墙有耳!” 她防的是司青。 闻言,温舒窈无奈一笑:“你以为方才你那样小声的话,他就听不见了?” 喜鹊一愣,温舒窈继续说道:“我不仅知道了昨夜的男人是二皇子,我还知道了与他私会的女人是谁。” “是谁?”喜鹊惊讶道,“难道您也瞧见了?” “傻丫头。”温舒窈没好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一字一句道,“有时候不光要看,还要动脑子的。” “你想想,能让他称作娘娘的,不就只有宫里的妃嫔了?而皇后娘娘亲口说,昨日婚宴,张贵妃提前离席。” 这一句话不长,但却让喜鹊反应了许久。 “您是说……那女人是张贵妃?” “不错。”温舒窈颔首,“昨夜私会的二人,正是二皇子与张贵妃。” 门外,司青大声咳嗽起来。 他耳力上佳,温舒窈二人在马车内说的话,不可避免地传入他的耳中,他本就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并没有刻意去听。 谁知喜鹊小心翼翼,引起了他的兴趣,而温舒窈最后那一句话,更是让他脸色大变。 隔着一层车帘,他小心翼翼地提醒:“王妃,这话可不能乱说。” 皇子与妃嫔私通,这不仅是杀头的大罪,更是惊天丑闻!有损皇家颜面的事,一向都是血流成河。 只消温舒窈这一句话,便能掀起腥风血雨。 他小心翼翼的提醒着,可马车内却迟迟没有传出声响。 一时间,他这颗心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了。 就在此刻,车门被人敲了敲。 “司青,如今我是什么身份?” 他听见这声音,背后便挺直了。 “您是景王府的女主人,景王妃。”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说出这话。 车内传来温舒窈一声轻笑。 片刻后,他听见了温舒窈的回答;“既然如此,那我想要让你去办一件事。” 司青背后发寒,直觉告诉他,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事,甚至是……有关刚才温舒窈所说的那件事。 但他很快又兴奋起来:“王妃,您想要做的事,莫非就是……” 话刚说到一半,他就飞快摇头:“不行!此事关系重大,还是等到王爷回来后再做定夺。” “聪明。”温舒窈低声道,“我想让你帮我查一查这件事。” “妃嫔与皇子私通,可不是小事,而且二皇子在夺嫡之中隐隐占据上风,难保其中不会有张贵妃出力,他们两人勾结,轻则败坏皇室颜面,重则祸及国家根本。” “你说,这该查不该查?” 温舒窈压低了声音,带着蛊惑。 司青愁眉苦脸:“王妃,您就饶了属下吧!这件事,属下可不敢轻易做主。” 然而,下一刻从车帘内伸出了一只手。 这只手洁白如玉,但司青一眼看见的,是手中握着的令牌。 司青瞧见这令牌,便觉得两眼发昏。 这不正是谢景寒临走前给温舒窈的令牌吗?有了这枚令牌,温舒窈可以调动景王府的一切人力物力,包括他在内,见到这令牌,就没有说“不”的机会。 “属下遵命。”司青艰难应下。 温舒窈满意的将令牌收回,补充了一句:“你放心便是,此事我会一五一十地告知王爷,你若是等不及,现在就可以写信去兖州。” 司青闻言,暗暗松了口气。 马车一路平稳地抵达了景王府。 这还是温舒窈第一次来景王府。 或者说,是这辈子第一次来。 上辈子,她作为温以彤的娘家人,也曾来过景王府做客。 不过温以彤那人素来多疑,酒席上多看了传闻中不举的谢景寒一眼,温以彤便再也没有邀请过她。 谢景寒深受帝后宠爱,他的府邸,是京城众多世家大族府邸之中最大的,是他还未到出宫立府年纪时,皇帝便力排众议,挡下了御史的弹劾,将景王府建好了。 “王妃金安。” 温舒窈刚下马车,便听得声音洪亮的一声喊。 只见景王府的下人们齐刷刷两排站在门口,一个个毕恭毕敬,朝着她齐齐行礼。 “喜鹊,吩咐下去。”温舒窈心情好,眉眼弯弯地笑道,“今日府中上下,每人多发一个月月银。”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恭维的笑容显得愈发诚恳了。 景王府常年没有女主人,男主人又是个醉心公务的。 他们每个月也就是老老实实地领月银,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多点银子。 这世上,还没有嫌银子多的人。 温舒窈只是赏赐了一个月的月银,便收买了大部分人心。 司青在一旁看着,心中啧啧称奇。 这样厉害的手腕,当初到底是谁透露出的风声,说温家大小姐是个绣花枕头? 他心中满是对温舒窈的敬佩,在不知不觉间,那些对温舒窈的蔑视已经消散,他快步走在温舒窈前面,一边走一边介绍着景王府。 …… 此时的宫中。 张贵妃长长的指甲划过面前这张画纸,她姣好的面容在一瞬间扭曲成了一团。 她身旁的嬷嬷连忙跪下,随后,满殿的宫人都跪做一团,只是,她们的脸上没有惊恐,只有麻木。 张贵妃脾气阴晴不定,她们早已习惯。 “百子送福……” 她低低的笑了出声。 伺候张贵妃多年的平嬷嬷心中大骇:“娘娘!您息怒啊!” 张贵妃抬起一双凌厉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平嬷嬷:“息怒?本宫该如何息怒?” “谁都能生,独独本宫不能生!凭什么?” “就连皇后,都老蚌生珠,有了七皇子!” 第74章 “娘娘息怒啊!” 此时此刻敢出声的,唯有张贵妃的贴身侍女云雀。 她长相平平无奇,但一开口,声音却极为悦耳。 张贵妃闻言,动作停顿了一下。 见是云雀,她忍住心中怒火,压低了声音质问道:“难道你没发现,陛下对本宫愈发不重视了吗?” 人人都道她受宠,可唯有她清楚,在陛下心中,她连皇后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这十几年来的盛宠,就仿佛漂浮在天上的云朵,看似盛大,实则轻飘飘的一点重量也无。 张贵妃思及此处,不由得紧握住了云雀的手。 “我该怎么办?” 这样惊慌的时候,唯有云雀,才能给她依靠。 云雀反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娘娘不必惊慌,帝后二人伉俪情深,这是入宫前您便知道的事。” 张贵妃闭上双眼:“我入宫时,想的是为家人谋一条生路,凭我的美貌,必定能生下皇子,可十几年过去……” “本宫容颜不再。”她轻抚着自己的脸,心中浮现出的,是今晨见过的温舒窈。 “本宫与景王妃……谁更美?”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可语气中蕴含的杀气,让周遭的宫人们纷纷低下了头。 云雀脸色一寒,立刻屏退宫人:“你们都下去。” 待宫人们都离开,她才低声警告:“娘娘,您是生怕旁人都看不出您对景王的心思吗?” 闻言,张贵妃低低的笑了一声。 “本宫隐藏得最好了,人人都以为,本宫厌恶极了景王。” “可那是在景王没有成婚前!”云雀再悦耳的声音,在此刻也变得尖锐起来,“娘娘!您逾越了!” 张贵妃的眼中,有着不顾一切的疯狂:“那本宫该怎么办?本宫在这深宫之中,只有陛下的宠爱,可这宠爱不过是陛下一时兴起,就像是对小猫小狗一般,谁知道这宠爱何时会消失?” “更何况……”她抬起头,眼里有着泪光闪烁,“在本宫做出那件事时,你不也没拦着吗?” 云雀压下心中怒火,一字一句道:“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娘娘,您只有陛下宠爱不是办法,唯有找到退路,方能保住性命。” “而恰巧二皇子对娘娘您一往情深,这么多年不曾成婚,也是为了娘娘您,这样的人,最好掌控。”云雀冷静分析,“若他登基,娘娘您还是荣华万千的贵妃娘娘。” 张贵妃的笑容苦涩,在云雀面前,她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想法:“荣华万千?本宫怕只怕……色衰而爱驰。” 她说话时,双手攥紧了,目光间满是冷意。 “本宫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云雀闻言,心便沉了下来。 “现在与景王作对,并不是一个好的决定。”云雀委婉提醒,“景王对景王妃,似乎格外重视。” 话刚说出口,张贵妃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云雀仿佛没瞧见一般,继续往下说:“您与二皇子的势力还未壮大,并非景王对手,若因为一时置气,将自己置身于险境,恐怕不是明智之举。” 张贵妃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她冷冷抬头,注视着云雀。 云雀毫不畏惧:“娘娘,为了大业,这点委屈您必须要受。” 张贵妃的脸青黑一片,最终她冷声道:“话都让你说尽了,本宫还能说什么?” “温舒窈……”她念着这个名字,轻哼了一声,“这世上,有比本宫更想除掉她的人。” 不过转念一想,张贵妃心中就有了决断。 云雀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当晚,温舒窈是住在库房中的。 她清点了一夜自己的嫁妆与聘礼,抱着手中的名册,漂亮的眼眸眨了又眨,仍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真的都是我的?” 喜鹊“扑哧”一声,笑道:“小姐,这自然都是您的了。” 站在库房外的齐嬷嬷也露出了笑容。 这位王妃哪哪都好,就连这财迷,都显得独一份地可爱。 她端着茶水,走进了库房。 “王妃喝些茶水润润喉。” 齐嬷嬷对温舒窈,总是格外温柔。 一旁的司青看得目瞪口呆,这还是他所熟知的那个齐嬷嬷吗? “您这是眼抽抽了?” 司青忍不住开口,齐嬷嬷白了他一眼,直接走到了温舒窈身边。 “除去这些外,还有不少好东西。”齐嬷嬷温声细语的说着,“老奴待会儿带王妃去看。” “至于那些田庄……”齐嬷嬷思忖片刻,“不若还是等王爷回来后再去视察,若是有人不长眼冲撞了王妃便不好了。” 闻言,温舒窈点了点头。 “嬷嬷说的极是,这些事不着急,一切等王爷回来之后再做决定。” 不过是几处田庄罢了,还是她这些嫁妆与聘礼值钱。 见温舒窈眉眼弯弯,眼中满是诚恳,齐嬷嬷不免松了口气。 虽说对温舒窈印象不错,但到底是世家贵女,难免会有些小脾气,好在是这位王妃,的的确确是个通情达理的。 换做是其他人,说不定要以为自己在刁难她,故意不让她接手王府的事务了。 齐嬷嬷想到这,又格外真心诚意的替温舒窈斟了一杯茶,连带着喜鹊也有份。 喜鹊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和善的嬷嬷,她捧着茶,看了眼齐嬷嬷,心中琢磨着。 等到齐嬷嬷与司青一离开,她便低声问起了温舒窈:“小姐,这位齐嬷嬷瞧着倒是面善,就是不知道……” “你放心吧。”温舒窈伸了个懒腰,语气平静,“她对我们好,受着就是。” “她是王爷的奶娘,王爷对她十分敬重,在这府中,她的话也颇有分量。”温舒窈见喜鹊面露不解,耐着性子解释,“不过,这与我们都没有关系。” “你我的任务,就是看好这些嫁妆。” 一提起嫁妆,温舒窈就两眼放光。 喜鹊闻言,连连点头。 “这可是您一辈子的依仗!” “不。” 在喜鹊不解的目光中,温舒窈勾唇一笑,望着这些金银。 “这是我东山再起的依仗。” 第75章 回门 “二小姐要的那支珠钗呢?还不快些找来!” 如意脸色难看,不耐烦地朝着身边的几个丫鬟喊着。 在屋内,温以彤的脸色更是难看。 今日一看妆匣,里面要什么没什么,几乎都空了。 她憋了好些天的气,朝着身边的丫鬟全都撒了出来,偏偏她是主子,一句话能要人性命,丫鬟们不敢怒更不敢言,纷纷翻箱倒柜找了起来。 如意愁着一张脸,就算是将这翻个底朝天,也不可能找到温以彤要的珠钗。 因为那支珠钗,早在温夫人凑给温舒窈的嫁妆时拿走了,那珠钗是宫中赏赐,是楚婉清嫁妆里的,这些年一直都被温夫人截留下来,给温以彤用着。 可等到要凑齐嫁妆的时候,温夫人捉襟见肘,便无法留给温以彤了,只得是将其拿上去凑够了嫁妆单子上的首饰。 温以彤也知道,可她今日就是要借机发难。 ——因为温舒窈要回来了。 温以彤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这张脸依旧清纯可人,还未染上岁月的风霜,也不曾经受过生活的苦难。 可为什么她就是开心不起来? 思及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变化,她恨极了温舒窈。 “珠钗呢?” 她冷眼扫过如意,厉声呵斥了一句。 如意立刻跪在地上:“禀小姐,珠钗找不到了。” “张嘴五十!”温以彤冷笑了一声,轻飘飘的扔下了这句话。 如意心一沉,她就知道,温以彤不仅是在撒气,更实在报复自己大婚当日跟温夫人通风报信的行为。 可她若是不告诉温夫人,任由温以彤做出了那些事,那她这条小命都没了。 在这母女之间,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 她心中暗恨,却还是跪伏在了地上:“奴婢领罚。” 好在是这时,温夫人带着林嬷嬷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一进来听见温以彤的话,她皱着眉:“掌嘴五十?你这是做给谁看?做给我看?还是说你在杀鸡儆猴?下一个就是我?” 她这话一说出口,温以彤当即气得反驳:“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温夫人冷声道,“今日是景王妃的回门宴,你必须要出席。” “外面还有不少贵人呢。”温夫人的语气中暗含警告,“陈夫人也在。” 闻言,温以彤愣住了。 下一刻,她便着急地喊着如意:“快来帮我瞧瞧这发髻可梳整齐了?” 陈夫人既然要过来,她自然是要做出万全准备。 未来的婆媳关系,她必须要处理好,她要让陈彻心无旁骛地学习。 见她这般举动,温夫人闭上双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陈彻究竟哪点好?”她实在是想不通,若是陈彻身上有一点过人之处,她都不会将其选做温舒窈的未婚夫。 林嬷嬷也十分无奈,低声劝道:“事到如今,也只能由她去了,该做的,您都做了。” “可是……”温夫人话到了嘴边,到底是咽了回去。 正如林嬷嬷所言,她使劲全部手段,也只能是这个结果了。 …… 经过一番折腾,温以彤妆容素净,衣裳更是朴素。 温夫人一见到她,几乎不敢认这是自己那个最爱华丽衣裳的女儿。 “你这又是何苦?”温夫人低声道,“你不是一直想要与温舒窈较劲吗?你房中那套新的衣裙,是你姨母送来的,是宫中绣娘所做,绝不会让你被她压过去。” 自己女儿的小心思,她最清楚了。 然而温以彤却摇了摇头:“陈家清贫,女儿自然不能往隆重里打扮。” 闻言,温夫人面色复杂。 “对别人的母亲倒是……”她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温以彤并未听清楚。 此刻的温以彤,早已没有了与温舒窈一较高下的想法。 她心中所想的,全是自己该如何在陈夫人面前好好表现。 温夫人见她步伐匆匆,面容下暗藏兴奋,心中愈发不是滋味了。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她还未出嫁,我便已经觉得她与我离心了。” 听着这话,林嬷嬷万般无奈之下,也只能低声劝了一句:“或许二小姐的选择没错,景王那样的人物,的确也不是好相处的。” “大小姐那般花团锦簇下,藏的不知有多少委屈呢。”林嬷嬷劝着,“新婚之夜夫君不在,这无论对哪个女子而言,都是奇耻大辱。” 温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宁愿我的女儿在金银窝里哭,也不愿看见她……” 话正说着,一行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今时不同往日,温舒窈已经是景王妃了。 以景王妃的尊贵,她来温国公府,全家上下都要站在门口,恭迎她的到来。 温国公素来高傲,让他这样等待女儿的到来,足以让他冷下一张脸了。 不过,其他人却是暗含兴奋。 这可是与景王妃攀上关系的大好时机! 他们之所以来温国公府,不正是为了与景王妃攀上关系,从而攀上景王? 单单是与景王交好,便足够他们前仆后继了。 温以彤瞧着这一幕幕,纵然心中早有准备,却也还是忍不住愤怒。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从未有人会想要通过她攀附谢景寒! 只因为人人都知道她与谢景寒不和,谢景寒厌恶极了她这个王妃! 而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谢景寒对温舒窈疼之入骨,宁可提前婚期,都不愿让温舒窈名不正言不顺地嫁给自己。 她心中有着一团怒火在燃烧,但在看到跟在温舒窈身后的齐嬷嬷时,她又发出了一声冷笑。 她记起来了。 景王妃这个位置看似是风光无限,可又有谁知道,就连想要巡视府中的田庄,都要被一个老妪拦下呢? 甚至这个老妪的话,比景王妃还要管用! 巡视田庄本就是当家主母该做的事,偏生景王府所有人都站在齐嬷嬷那边,指责她的不是。 她可是王妃! 温舒窈那样的心性,遇上齐嬷嬷,不只有任其搓圆搓扁的份儿? 也不过如此! 温以彤在心中嗤笑了一声。 第76章 打探 温舒窈缓步走了进来,齐嬷嬷与喜鹊一左一右,护在她身旁。 “王妃,您小心脚下。” 齐嬷嬷搀扶着温舒窈,不停提醒着。 喜鹊虽年轻,但在这些事上,却不如齐嬷嬷利落。 这些官眷贵妇中,不少都是认得齐嬷嬷的。 谢景寒身居高位,又最得皇帝宠爱,但凡是他身边要紧些的人,如司青、齐嬷嬷等人,都会被有意讨好之人打听得一清二楚。 齐嬷嬷在景王府的地位,也是不少人熟知的。 在景王府没有女主人时,齐嬷嬷的话语权仅仅低于谢景寒。 这样一个人,却在温舒窈身边小心伺候,她所表现出的态度,让人不得不重新掂量起了温舒窈的分量。 “多谢嬷嬷。” 温舒窈何等聪明,见齐嬷嬷故意在众人面前放低姿态,当即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齐嬷嬷搀扶着她,口中低声道:“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王爷不在京城,难免会有人掂量不清楚,欺负了您。” “老奴可是看着王爷长大的,自然不能让王爷心尖上的人受了欺负,更何况,您是咱们景王府的女主人,您就代表了咱们景王府的面子。” 她说话时,目光扫过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 在场这些官眷贵妇,她可有不少眼熟的。 一眼就知道,谁是真心实意地来贺喜,谁是有意来打探情况。 齐嬷嬷眼神锐利,一些心虚之人低下头去。 温夫人首当其冲,可她养气功夫十足,对上齐嬷嬷锐利的双眼时,借着喝茶的动作,遮掩住了心中的念头。 温舒窈哪来的好运气? 她心中嘀咕着,连齐嬷嬷这样难搞的人,都对她言听计从。 想到这门婚事本是温以彤的,她又是一阵痛心疾首。 偏生在场不少人与她交恶,她还不能将心中后悔对外露出半点,如若不然,又要再为这些人茶余饭后增添笑谈了。 温夫人咽下心中恶气,她坐在上首下方。 其一是因为温舒窈身份尊贵,她一个继母,若是做了上座,恐怕又要惹来非议。 其二则是害怕礼国公夫人与楚老夫人再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落了她的面子。 与其被逼着让位,倒不如一开始就做足落落大方的姿态。 若有人问起,只用一句“到底是继母,总不能让王妃对我行跪拜大礼”这样的话搪塞过去。 既能显现出自己的洒脱,又能给人留下温舒窈仗势欺人的印象。 她想到此处,浓浓的妆容下,露出了一抹极淡的讥讽笑意。 “参见王妃。” 温舒窈入内,众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行礼。 不论心中对温舒窈是何想法,但温舒窈的身份摆在这,对景王妃的礼可不能少。 温舒窈笑容亲和,纤细的手腕轻轻抬起:“诸位不必多礼。” “既是回门宴,在座的夫人小姐们,都算作家里人。”她轻声细语道,“家人之间,无需多礼。” 她话说得漂亮,让人听了遍觉得舒心。 一些与她有过来往的贵女们,见她说着漂亮的场面话,或多或少地感到惊讶。 “这还是温舒窈吗?我怎么记得她以前只缩在角落,任谁去找她说话,都像个受惊的兔子一般,只睁着一双眼睛看人?” “嘘!人家现在可是景王妃了!说话小心些!” 直言不讳的丁家小姐丁诗诗被身旁的小姐妹方静狠狠拉了***。 方静见她面露不解,叮嘱道:“今时不同往日,你没见温以彤都害怕得不敢出来了吗?” 当初她们这些贵女玩在一起,最针对温舒窈的,并非她们,而是温以彤这个亲妹妹。 闻言,丁诗诗顿时噤了声。 可她见四下无人关注自己,又忍不住说道:“可我觉着她这变化之大……都不像是一个人了。” 方静连忙摆手,丁诗诗捂住自己的嘴,跟着摇头。 她们二人自以为无人关注,可却被温夫人尽收眼底。 “不像是一个人?” 温夫人念叨着这句话,突然眼中精光闪烁。 她狠狠地捏紧了扶手,身上的兴奋之意,让一旁的林嬷嬷都感到害怕。 “夫人,您这是……” “我没事。”温夫人闭上双眼凝思片刻,心中便有了主意。 此刻的她,神采飞扬,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越是如此,林嬷嬷心中越是不安。 自家夫人的脾气她最是了解,困扰温夫人的,也就是在温舒窈身上狠狠栽下的这个大跟头。 能让她如此兴奋的,必定是又想到了什么对付温舒窈的办法。 如此一来,林嬷嬷心中只剩下了忐忑。 这些时日与温舒窈的每一次争斗,都以惨败告终。 这一次,当真能如温夫人所愿吗? 正当这时,温以彤走了进来。 明面上,她还是景王妃的亲妹妹,知晓内情的人对她这个头衔格外不屑,但不知晓内情之人,对她还是极为客气的。 温以彤快步走了进来,她只想着要看温舒窈的笑话,眼中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然而,她在瞧见齐嬷嬷的下一步动作后,目光便死死的钉在了齐嬷嬷身上。 她看到了什么? 齐嬷嬷一脸恭敬,正在替温舒窈试着茶水的温度。 这还是她所认识的那个齐嬷嬷吗? 若说金华寺那一晚,她还未清楚认识到齐嬷嬷对温舒窈的尊敬,那今日,她便是瞧得清清楚楚。 “王妃,小心烫。” 齐嬷嬷将茶水递给了温舒窈,口中不忘叮嘱。 她是个以德报德,以怨报怨之人。 人若是敬她,她便敬人十分。 人若是犯她,她便犯人百倍。 当初在金华寺与温舒窈初见时,她对温舒窈印象便极好。 等到温舒窈真正成为了景王妃时,她心中还有些忐忑。 深宫多年,她见多了得势后全然变了一副嘴脸的人。 却不曾想温舒窈还是一如既往地大方,她看重自己的嫁妆,却不贪图景王府其他的家产。 这样的好王妃,齐嬷嬷自然是敬重万分的。 但她刚给温舒窈斟了一杯茶,便察觉到了一道不容忽视的目光。 一转身,便与温以彤对上了视线。 第77章 体贴 温以彤是温舒窈的继妹,齐嬷嬷自然是认识的。 早在大婚前,她便将温舒窈身边的关系摸清楚了。 自然也知晓温舒窈与温以彤二人间的关系不和,甚至愈演愈烈。 她也知晓,这门亲事,是温以彤推给温舒窈的。 作为谢景寒的奶嬷嬷,她对谢景寒比对自己的儿子都要好,她不敢相信,这世上竟会有人放着景王妃不做,要去做那举人娘子。 对温以彤,她早已不喜。 今日对上温以彤明晃晃的打量目光,她皱着眉,两眼一扫温以彤,锐利的视线像是刀子一样,狠狠地戳在了温以彤的身上。 温以彤被她这一眼瞪得,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这样的齐嬷嬷,与她梦中那个凶神恶煞的齐嬷嬷对应上了。 “小姐!” 如意急得轻呼一声,连忙挽住了她的手。 “您没事吧?” 如意的眼中满是担忧,她还以为温以彤是病了,因此才会突然间脸色苍白,手脚冰凉。 如意的话,让温以彤逐渐从梦中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她摇了摇头,暗暗将惊恐压在心底。 这与梦中不同了,她可不再是那个任由齐嬷嬷搓圆搓扁的傀儡王妃。 她与齐嬷嬷没有半点关系,齐嬷嬷纵然想要拿捏她,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毕竟,齐嬷嬷就算是谢景寒的奶嬷嬷,可也只是一个在奴仆中身份高贵些的奴才罢了,她可是国公府的嫡小姐! 思及此处,温以彤背脊挺直了,冷冷的别过头,坐在了温夫人的身旁。 温夫人早已将她的异样尽收眼底,为了避免温以彤节外生枝,她暗示了林嬷嬷一眼。 林嬷嬷会意,不着痕迹地站在了温以彤身旁。 此时众人的注意力,早已集中在了温舒窈的身上。 “王妃这几日辛苦,王府的庄子可有不少,我记得有一处庄子,都快到燕县了。” 燕县已然是幽州府的地界,是幽州府距离京城最近的一座县城。 闻言,温舒窈勾唇一笑:“这几日忙着清点嫁妆,还未去巡视王府的庄子。” 此话一出,不少人眼神中有了别的意味。 巡视庄子,是每个主母入门后第一件做的事,嫁妆都有定数,何时清点都不晚,可这庄子……少巡视一天,就会给手下中饱私囊的庄头一天时间作假的机会。 不去巡视庄子,说得好听是清点嫁妆,说得不好听……恐怕是没有这个权力吧?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 忠王妃更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在此刻轻嗤出声。 “看来景王对你这位王妃,还是不太信任啊,竟然连庄子都不让你去巡视。” 附和的笑声也随之响起。 齐嬷嬷在宫中见多了这些勾心斗角,如何看不出她们的心思。 “忠王妃此言差矣。”齐嬷嬷上前一步,傲然抬头,“我们景王府的庄子众多,光是京郊就不下百处,更何况还有不少是在深山老林中。” “自然比不得忠王府名下那几处庄子,随便走走,便都巡视完了。” 齐嬷嬷说这话挤兑忠王妃是有原因的——忠王虽是亲王之尊,可他好赌成性,早已将大半家业输了出去,忠王府如今,也就是名头好听些,实则还比不过温国公府这样的世家。 方才出声的忠王妃脸一阵青一阵紫,怒火上涌,口不择言道:“主子们说话,你一个奴才也敢插嘴?” “齐嬷嬷不是奴才。”温舒窈放下茶杯,轻声却不容反驳,“她是王爷视作亲人的奶嬷嬷。” “就算是去了宫中,齐嬷嬷也能坐在皇后娘娘身边,难道您觉得,自己的身份比皇后娘娘还要尊贵?” 此话一出,忠王妃顿时没了声音。 齐嬷嬷身份的特殊,在场的人没几个不知道的。 她是皇室中人,对此更为清楚。 见忠王妃不开口了,齐嬷嬷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们景王府庄子太多了,王爷舍不得让王妃受累,特意嘱咐了老奴,务必要拦住王妃。” “巡视庄子的事,等到他从边关回来后,再亲自陪着王妃一同去巡视。” 齐嬷嬷环顾四周,意有所指:“王爷对王妃疼之入骨,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是要尽心尽力伺候好王妃,不让王妃受累。” 齐嬷嬷一番话,让在场之人将信将疑。 景王当真这般温柔? 这些年有关景王不近人情的传闻,可不只是一件两件。 除去皇后与齐嬷嬷,她们还从未见过景王能对谁有这样体贴。 丁诗诗听着这些话,小声嘀咕:“难道那场婚礼,还没能让她们瞧出景王对景王妃的重视吗?” 她一语中的,不少人回过神来。 能为了温舒窈放下军务,不论花费多少精力都要提前进行婚礼的谢景寒,自然不会委屈了温舒窈。 她们这是被之前的传闻荼毒了,竟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温夫人听着这些话,心中暗恨,一双手更是攥紧了。 怎会如此? 这样看来,温舒窈是将谢景寒拿捏得死死的。 假以时日,谢景寒恐怕都要成为她手中的一把利器,到那时,她还如何应对? 唯有在温舒窈羽翼尚未丰满之时,将其双翅折断,方能保全自身。 她尚存了一份理智,思忖着如何应对温舒窈,可她身旁的温以彤,早已是魂不守舍了。 竟是如此吗? 温以彤的脑海中,反复响起齐嬷嬷刚才所说的话。 不让自己去巡视庄子,竟是为了保护自己? 她只觉得脑袋嗡嗡乱成了一片,时而是齐嬷嬷讥讽的眼神,时而是齐嬷嬷诚挚的话语。 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相? 还是说…… 这都是温舒窈才能得到的特殊对待? 她眼底划过一道恨意,原本清明的大脑如同被浆糊糊住了,怎么都思考不出一个结果。 偏生在这时,身旁的几个贵女窃窃私语。 “看来景王对温舒窈当真不一般,之前他的未婚妻还是温以彤时,可不曾这样体贴。” “可不是嘛,看来还是温舒窈那张脸生得貌美,俘获了景王的心。”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第78章 捐银 众人议论纷纷,温以彤只觉得脸火辣辣地疼。 她愤恨的握住了一双手,听着这些暗藏讽刺的话语,心底的恨意一点一点涌现。 又是如此! 为何她已经换了这门亲事,还是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为何被众人可怜、嘲讽的,还是她? 她不明白,她也不愿明白。 终有一日,这些人会知道,她们今日的行为有多愚蠢,她们终将会为自己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 更何况…… 温舒窈又能得意多久呢? 此次谢景寒得胜归来固然风光,可他到底是臣子,如此风光,难免会碍了皇帝的眼。 这天下都是皇帝的,他又怎会愿意看到世间百姓只知谢景寒,不知皇帝是何人? 一次两次,或许皇帝能够容忍。 可三次四次呢? 谢景寒的存在,已然变成了皇帝的心腹大患。 温以彤心中这样想着,便冷笑了出声。 众人都在窃窃私语,她这笑声尤为明显。 温夫人脸色一寒,瞪着她身旁的丫鬟。 如意心中暗道不好,急忙替温以彤斟了一杯茶:“二小姐,您喝茶润润嗓子。” 如意一句话,将温以彤扯离了自己的思绪,同样的,她也发觉了旁人在看着自己时异样的眼光。 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傻事后,温以彤握紧了茶杯,心中飞速转动着,思索着自己该如何将此事揭过。 温夫人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主动将话题引了回来。 “景王府中的好东西自然是多的。”温夫人喝了口茶,浅笑道,“不知此次皇后娘娘组织的募捐,王妃准备出多少银子?” 边关遭受北狄侵袭,加之今年秋日滴雨未下,干旱席卷了兖州一带。 百姓本就缺衣少食,又被北狄掳走了大半粮食,衣不裹体食不果腹。 皇后身为一国之母,自是以身作则,还组织官眷贵妇,募捐粮食与衣物,准备遣人送去边关。 这样的关头,给多少银粮,也成了问题。 些许银子、几担粮食,对她们这些世家大族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可给多少,怎么给?其中有着大学问。 给多了,若是压过了其他贵人怎么办? 给少了,让人瞧轻了自己,让皇后不喜,又该如何? 如此种种,使得官眷贵妇们都在观望,不敢动作。 温夫人今日开口,摆明了是给温舒窈设套。 温舒窈若是给多了,就是得罪其他贵人,若是给少了,就会丢脸。 这其中的度,她笃定了温舒窈拿捏不准。 谁知她刚开口,温舒窈便脆声开口了:“王爷就在前线,我身为王爷家眷,自是要以身作则。” “此次募捐,我们景王府出银一万两。” 此话一出,全场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一万两可不是小数目。 温舒窈迎上众人打量的目光,不急不躁,语气平缓:“这一万两,是我们景王府的心意。” “诸位也都知道,王爷在水深火热的前线,我多捐一两银子,王爷所面临的压力就会少一分。” 她语气诚恳,一张明艳的脸庞上,更是挂满了对谢景寒的担忧。 “王妃挂念景王,愿意捐出这么多银子,倒也是在情理之中。”一旁的礼部尚书夫人李氏开口,眼中满是赞赏。 “我们这些夫君不在前线的,自然也要出一份力。”她抬了抬手,“我们李家,捐银一千两。” “让王妃见笑了。”李氏朝着温舒窈福了福身,“我家老爷为官清廉,就单单是这一千两银子,还是从我自己嫁妆中出的。” 温舒窈连忙摇头,一字一句极为认真:“夫人此言差矣,无论银钱多或少,我们的心意都是一样的。” “若是有银子,谁又不愿让边关百姓过得更好呢?” “皇后娘娘组织此次募捐,也不过是为了给国库减轻些压力,我相信,皇后娘娘本意也并非是让咱们散尽家财去捐银子。” “诸位的心意,娘娘都看在眼里。” 她几句话说得十分漂亮,让不少轻视她的人,都多打量了她几眼。 传闻中的景王妃是个空有美貌的草包,如今看来,传闻也不尽然。 最起码这几句话,就不是草包能说出来的。 反倒是在京中享有盛誉多年的温家二小姐……今日种种言行,更像是草包美人,不过这样貌,较之温舒窈还是差了许多。 温以彤没想到,仅仅是温舒窈的几句话,这些人也能联系到自己身上。 温舒窈的存在,始终在给她添堵。 只要温舒窈活着,她就会被人拿来跟温舒窈作对比。 尤其是……现在她处处都不如温舒窈的情况下,这样的感觉糟透了! 温以彤黑沉着脸,紧握着茶杯不曾开口。 温夫人望着温舒窈,并未因为温舒窈的圆场而愤怒。 她眼中划过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甚至心中,已然浮现出一抹兴奋之意。 林嬷嬷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开始害怕起来。 这可不像是温夫人的作风。 温夫人恨毒了楚婉清,对楚婉清的女儿自然也是恨屋及乌。 这些年来,她没少给温舒窈使绊子。 若非是楚家还在,她必定不会留下温舒窈的性命。 现在温舒窈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景王妃。 按照温夫人往日的手段,必定是要立刻动作,将温舒窈除之而后快。 可她见温夫人漫不经心的模样,已然像是有了决断。 那究竟是什么计划? 能让温夫人胜券在握? 她心中犯着嘀咕,思绪不由得飘远了。 难道又是靠那位? 温舒窈经受了温夫人几次打量,心中早已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然而入口的食物与酒水没有任何问题,就连齐嬷嬷都看不出端倪。 她一边喝着酒,一边思忖着温夫人的下一步动作。 突然间,她听得身边喜鹊一声轻声叫喊:“小姐,奴婢瞧见花姨娘了。” 闻言,温舒窈顺着喜鹊所指的方向看去。 花姨娘躲在灌木后,极为狼狈,但一双眼中的渴求,却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第79章 求助 “我有些乏了。” 温舒窈低下头,装作不胜酒力的模样。 喜鹊会意,立刻搀扶着温舒窈:“奴婢扶您回小院休息。” 虽已出嫁,但凭着温国公府的底蕴与温舒窈的身份,她的小院自然还原封不动的保留着。 更何况,也没有出嫁女不能回家歇息的规矩。 温夫人看着喜鹊将温舒窈搀扶走,她眼中精光一闪。 “果然。”温夫人冷笑了几声,“这两人,早已是在背后勾结上了。” “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温夫人尖锐的指甲扣紧了扶手,在木质的扶手上划过几道深深地痕迹。 林嬷嬷见状,连忙出声安慰:“夫人神机妙算,早已预料到两人会联手,这不,使了个引蛇出洞的法子,便引得她们坐不住了。” “花姨娘不过是个胸大无脑的蠢物,她的一切动作,都在夫人您的预料之中。” 林嬷嬷几句夸赞,让温夫人身心舒畅,今日被温舒窈接连破坏的心情,总算是好了起来。 “记得要盯紧了她。”温夫人叮嘱道,“可不能让她们得逞。” “您放心好了,老奴早已是安排了天罗地网。”林嬷嬷自信答道,“那几个盯梢的地方,绝不会被人发现的。” …… “王妃,左侧的那处假山,还有右前方的那一棵树上,都有人在盯着。” 齐嬷嬷站在温舒窈身旁,用气音说着话。 她在深宫之中能护住谢景寒,靠的不仅是聪明才智,更是一身卓绝的武艺。 这几个人盯梢的位置固然隐蔽,可与宫中那些手段相比,还是过于稚嫩了。 她一眼就看穿了。 闻言,温舒窈面不改色,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曾往这几个地方瞧。 见她这样镇定,齐嬷嬷更是欣赏。 “不如咱们还是换个位置说话?” “不换。”温舒窈勾唇轻笑,“若是换了,岂不是辜负了我那位继母的良苦用心?” 能在温国公府设下这么多盯梢的人,除了温夫人也没其他人了。 想必今日花姨娘的出现,也是在她的计划之中。 不过,既然不知温夫人的下一步计划,她倒不如将计就计,来一招引蛇出洞。 这些年头,在她心中迅速浮现。 很快,她就做出了决定。 齐嬷嬷不曾阻拦,只贴近了些温舒窈。 不论如何,她能保住温舒窈就够了。 只要不是通敌叛国的大罪,无论温舒窈做出什么,景王妃这个身份,都足以庇护她的安全。 花姨娘早已乱了分寸,她见到温舒窈的那一刻,就不顾喜鹊不断使来的眼色,飞扑到了温舒窈面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坚硬的地板上。 “大小姐!救救珠儿!” 花姨娘话刚说出口,便泪如雨下。 她跪伏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脑也是一片空白,唯有“救救珠儿”这一句话,不停地从口中说出。 听着她的话,温舒窈并未震惊,反倒是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她想要将珠儿嫁出去?” 虽是疑问的话语,但温舒窈语气笃定,显然,她早已猜到了温夫人的打算。 闻言,情绪激动的花姨娘抬起头,她盯着温舒窈,问道:“大小姐早就料到了她会这样做?” “她损失了一大笔银子,正需要将这笔亏空补齐。”温舒窈平静答道,“珠儿的婚事,就是一个好办法。” “大小姐料事如神!”花姨娘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昨日让我去了主院,同我说,她给珠儿找了一门好亲事,是江南的一个富商。” “她这样蛇蝎心肠的人,突然善心大发,必定是有鬼!”花姨娘咬牙切齿道,“我便花银子请人去那些江南客商中打听了一圈,才知道她要将珠儿嫁过去的富商年逾五十,比老爷都要大上几岁!” “珠儿嫁过去是填房,说得好听是正室娘子,可那富商都死了十几个正室娘子了!全都是被这人折磨至死!若是让珠儿嫁过去,与推珠儿入火坑有什么区别?” “珠儿是我唯一的女儿!”花姨娘捏着温舒窈的衣裙,哀求道,“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入火坑啊!她才十六岁!怎能……怎能嫁给这样的人?” “还望大小姐发发慈悲,救救珠儿!” 花姨娘字字泣血,她眼中的泪水几乎要将眼前这块地板滴湿了。 “姨娘起来说话。”温舒窈亲自将她搀扶起来,柔声道,“珠儿是我的妹妹,我自然是要帮她的。” “这门亲事,不算数。”温舒窈语气平静,“她虽是温国公府的主母,但儿女亲事,又不是她一人做主。” 闻言,花姨娘眼中浮现出了一丝希望。 可随后,她便苦笑着摇了摇头:“府中银子紧缺,老爷只怕……也动了这个念头,不然她又怎会定下这门亲事?” “她已经将珠儿的庚帖交给那人了。”花姨娘恨声道,“就算珠儿不用嫁给那人,可这庚帖一换,珠儿的名声也坏了!” 花姨娘思及此处,便恨不得生吃了温夫人。 但温舒窈仍是那副极为平静的模样,她拍了拍花姨娘的肩膀:“父亲那边,我会去说。” 闻言,花姨娘一双眼睛顿时睁大了。 “您的意思是……” “我与珠儿是姐妹,王爷外出,我请珠儿去王府小住几日也在情理之中。”温舒窈淡淡道,“姨娘不必担心,有我在,没人能将珠儿带走。” “倒是姨娘这些日子要小心。”温舒窈轻声道,“您要小心狗急跳墙。” 花姨娘打了个寒颤,她握紧了双臂,用力点头:“珠儿在您那,奴婢自是放心的。” “奴婢位虽卑,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她眼中划过一道厉光,“她若是真敢做出那样下作的事,就算是拼着鱼死网破,奴婢也不会让她好过!” 她这一辈子,唯一的指望就是自己的女儿。 若女儿都保不住,她就算是豁出性命,也要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 温舒窈摇了摇头:“姨娘,你的命不该用在这上面。” “你按照我说的去做……” 第80章 闹事 “那边情况如何了?” 温夫人等了许久,都不曾等来眼线的汇报,她心中难免着急。 林嬷嬷闻言,低声道:“想必是快了,那位也没出去多久。” 正说着话的时候,温夫人右眼皮狠狠一跳,她一颗心像是被攥紧了,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再然后,她便瞧见了一人从角门冲了进来。 那人披头散发,几乎看不清面容,可温夫人仍能认得出,这人是花姨娘。 花姨娘钗发散乱,一双眼睛通红着:“还请夫人放我们母女一条生路!” 花姨娘声音凄厉,让在场之人无不侧目。 “这是怎么了?这人是谁?” “花姨娘!你快些起来!” 林嬷嬷在看到花姨娘的那一瞬间,浑身的汗毛就都竖了起来,她立刻小跑上前,试图将花姨娘带出去。 可她刚碰到花姨娘,花姨娘身后,一个消瘦的身影冲了出来。 “还望夫人放过我与姨娘!” 来人正是温珠。 她双眼红肿,像是两个核桃挂在脸上,小脸削瘦无比,身上的骨头清晰可见,仿佛一捏就能捏碎。 “你们在胡说什么?”温夫人感受到从四面八方刺来的视线,脸涨得通红。 她是个聪明人,自然知晓这母女二人突然冒出来是谁在背后指使。 “夫人!您就饶了珠儿吧!”花姨娘字字泣血,“珠儿才十六岁,您怎么忍心?忍心将她嫁给一个年逾五十的人做填房?” “住口!” 温夫人反应快,可花姨娘的话更快。 她泪眼婆娑,就这样将温夫人的打算当着众人的面一股脑说了出来。 此话一出,在场一片寂静。 温国公府也是世家大族,哪怕是庶女,也比寻常人家的嫡女身份更尊贵。 如何就要将庶女嫁给一个比温国公年纪都大的人做填房? 以温国公府的家世,温珠嫁给一个举人是绰绰有余,怎么会…… 莫非是温夫人与那人有了什么交易? 只怕收了不少好处。 堂堂国公府的当家主母,竟然要做这样的事? 可想而知温国公府内,究竟是怎样一副光景。 这样的念头一旦浮现出来,便无法抑制住。 众人或是打量、或是猜测、或是不屑的目光,让温夫人如坐针毡。 她立刻出声呵斥花姨娘:“你疯了不成?我何时说过要将珠儿嫁给这样的人家?” 本以为这样说,便能让胆小如鼠的花姨娘适可而止,谁知花姨娘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喊道:“既然不是要将珠儿许配给这样的人家,那夫人您为珠儿挑选了什么样的人家?” “那日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你就是要将珠儿嫁给江南来提亲的老头!”花姨娘为了女儿,早已战胜了内心对温夫人的恐惧,声嘶力竭道,“你休想欺瞒我!” 四面八方的视线让温夫人意识到,若再不处理好这件事,她的名声就算是毁了。 于是,她急中生智下,高声道:“我替珠儿挑选的,都是些有功名在身的举子。” “在场这么多夫人都在,我难道还会说谎不成?”温夫人镇定道,“珠儿的婚事,绝非你想的那样。” 众目睽睽之下,温夫人自然不会说谎。 今日花姨娘闹了这么一出,为了保住自己的声誉,她是绝不会再将温珠嫁给那个江南富商。 可这也不意味着她就任由花姨娘拿捏了,举人与举人之间,也是天差地别。 温夫人心中泛着冷意,目光落在花姨娘的身上。 区区一个姨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温舒窈虽说贵为景王妃,可这是温家内宅事务,她一个出嫁女还管不着。 谁知就在温夫人以为此事平稳揭过后,花姨娘却高声道:“既如此,还望诸位夫人做个见证!” 她眼中有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温夫人见状,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好。 温夫人与林嬷嬷都没来得及反应时,花姨娘飞快说道:“从今往后,我家珠儿的婚事若有个差错……那便全是温夫人从中作梗!” 花姨娘话说得坚决,在今日为女儿出头后,她便没想过自己能在温国公府待下去了。 温国公虽然宠爱她,可她今日之举,不仅是伤了温夫人的声誉,更是损了温国公府的颜面。 温国公这样一个要面子的人,是绝不会再宠爱她,说不准今日一过,就要将她发卖出去。 但她不后悔! 她这一辈子,愧对小姐,愧对小小姐。 她总不能连自己的女儿也愧对! 花姨娘声音凄厉,模样狼狈。 在场的都是女眷,若没有利害关系,见此情景,难免会动恻隐之心。 最先说话的,还是礼部尚书的夫人李氏。 她面露不忍:“你放心便是,我们在场这么多人都听见了瞧见了,是绝不会让你与你女儿落入那等不堪境地的。” “更何况……”她意有所指,“温夫人平日里乐善好施,连城中的乞丐都夸她菩萨心肠,她总不会恶毒至此,将膝下的女儿送出去换银子。” 花姨娘三言两语,足够让她推断出温夫人此举用意。 李氏不仅是礼部尚书的夫人,更是李家嫡长女。 她一开口,不少人都出声附和。 如此,温夫人就被架在了火上,她死死的攥住了一双手,面上不动声色道:“这是自然,我本就无意将珠儿嫁给什么富商。” “你放心,她的夫婿,我一定会替她好好挑选。”温夫人控制住心中愤怒,将语气放到了最低。 花姨娘仍是面露警惕,温珠也是一副害怕惶恐的模样。 母女二人这幅姿态,任谁都看得出她们的不安。 如此,对温夫人的印象大为转变。 就在这时,垂花门外快步走进来了一人。 正是方才离席的温舒窈。 她大步流星走到温珠身旁,动作轻柔地将温珠搀扶起来。 “珠儿,你放心,大姐姐替你看着呢。” 温舒窈说完这话,便看向脸色大变的温夫人。 “夫人,珠儿的婚事,我这个做大姐姐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今后夫人若要替珠儿议亲,恐怕还要去景王府送口信。” 第81章 聘礼对比 闻此言论,温夫人脸上的神情险些维持不住。 “同你说?”温夫人皱紧了眉头,“王妃身份虽然尊贵,可到底是出嫁女,怎能插手家中的事……还是姊妹的亲事……可没有这样的规矩。” “此言差矣。”温舒窈轻轻摇头,“若夫人你做事尽善尽美,那我身为出嫁女,自然无权管家中事务,可偏偏……” 她话虽没有说尽,但人人都能听出她语气中的讥讽。 温夫人试图将庶女卖出去换银子的事,已成板上钉钉的事实。 也难怪温舒窈会放心不下。 李氏点了点头:“有王妃在,我们也可放心些。” 温夫人听得这话,气得两眼一翻,怎么哪都有李氏这个贱人? 李氏爱多管闲事,若是用来对付温舒窈,她乐见其成,可李氏这回旋镖扎到自己的身上,她才感受到李氏有多让人心烦。 她脸色难看,有些挂不住脸色。 但林嬷嬷在身后一声轻咳:“夫人,您可别忘了您的计划。” 霎时间,温夫人脑中烦乱的思绪一扫而空,她咬着牙根,冲着温舒窈点点头:“既如此,那我便按照王妃所说。” “今后家中姊妹有什么事,都着人去景王妃送信。”温夫人语气变得十分和缓,“王妃若能多帮衬家中姊妹的婚事,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温夫人说这话看上去便不真诚,但这已经达到了温舒窈的目的。 ——好歹在温珠的婚事上,不再有温夫人一人做主了。 至于其他姊妹……像是温以彤这样的。 与她何干? 况且温夫人也不敢让她插手温以彤的事。 温舒窈眉眼弯弯,笑着应下。 乍一眼看去,的确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温以彤被如意摁在座位上动弹不得,她也不敢开口,唯恐因为自己再误了温夫人的计划。 等到宴席一散,她才憋不住心中怒火,大骂出声:“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帮着温舒窈来对付母亲您!” 今日这场回门宴,温夫人的面子里子全都没了。 闻言,温夫人揉着紧皱的眉心:“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是景王妃了,就算是想要对付她,也得掂量掂量,若惹怒了景王与那两位……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温以彤的气发到一半,因着温夫人的话噎在了胸口。 她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快过温夫人。 温夫人叹了口气:“若当时你不急着换亲,我们也不会落入这样的境地。” 便宜了温舒窈,白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 温以彤不服气,刚要开口,便听得温夫人冷声道:“过几日就是陈家来下聘的日子了,我问你,你当真想好了要嫁给他?” 陈彻在温夫人这,是千般万般不好。 在她看来,哪怕温以彤去做姑子,都比嫁给陈彻强。 然而让她再一次失望的是,温以彤摇了摇头:“母亲,我的选择绝不会错,您相信我,陈彻以后一定会有大作为的!” 此话一出,温夫人抑制不住的冷笑出声:“大作为?什么大作为?” “是在还未成婚时,便有庶长子的大作为吗?”温夫人冷声道,“还是说,他屡次落榜的作为?” “这一次不一样。”温以彤肯定道,“他一定榜上有名!” 她信誓旦旦,温夫人看在眼里,直接伸出手放在了她的额间:“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温以彤又气又恼的拂开温夫人的手,双眼通红,像是一只愤怒的兔子:“母亲,您不要再说这些话了!我既然肯嫁给陈彻,那便证明他一定有过人之处!” 每每提及此事,母女二人总是不欢而散。 这一次也不例外。 温夫人冷哼了一声,将一直放在袖笼中的聘礼单子拿了出来,扔在桌上。 “既如此,那你便好好瞧瞧,这是你的聘礼!陈家昨日差人送来的。” “这一份,是温舒窈的聘礼。” 她说罢,又拿出了温舒窈的聘礼单子。 与刚才陈家的聘礼单子不同的是,景王府送来的聘礼单子,是一本册子,足足有两寸厚。 一本厚厚的册子与一张薄薄的单子相比,差距当即便呈现在了温以彤眼前。 这样明显的对比,让温以彤一张脸黑如锅底。 “您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让你瞧瞧罢了。” 温夫人语气幽幽道。 温以彤面露不满:“您分明是故意的,您就是想让我后悔……” “我不过是提前让你感受一下,今后你与温舒窈的差距。”温夫人冷冷打断了她的话,“不仅是在聘礼上,还有你们二人的身份上,还有今后每场宴席,你与她的席位上。” “还有,从今往后,你只是一个举人娘子,你见了景王妃,是要行跪拜大礼的。” 温夫人说出最后一句话,再也不看温以彤一眼,径直离开了。 剩下温以彤呆立在原地,浑身冰寒。 她不敢相信,这会是自己母亲说出口的话。 林嬷嬷站在她身边,欲言又止。 “嬷嬷,我没错。”温以彤对上她同情的目光,擦拭干净脸上的泪水,一字一句极为坚决,“终有一日,你们会明白我的决定有多么正确!” 说罢,她坚定地抬起头:“我相信陈彻!” 还未走远的温夫人听得这话,气得嘴唇不断颤抖:“林嬷嬷,你还不走,是想要让这孽女气死我吗?” “奴婢知错!”林嬷嬷朝着温以彤使了个眼神,连忙跟着温夫人离开了。 剩下温以彤一人站在前厅,她双目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这两方的聘礼单子上。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 温以彤眼中浮现出一丝挣扎,很快,她便伸出手,将温舒窈那份聘礼册子撕碎了。 她眼中的恨意,以及手中动作的狠绝,让一旁的如意见了,不寒而栗。 此刻的温以彤,根本不像是她所说的那样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她分明在意极了! 如意打了个寒颤,分明是秋高气爽的季节,她却觉得浑身发寒。 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 第82章 巴掌 当晚是家宴。 谢景寒虽不在,却早已让齐嬷嬷备好了礼。 这大车小车拉来的锦盒,让温国公的脸都快笑烂了。 即便知晓今日温夫人又闹出了笑话,他也只是冷冷地瞪了眼温夫人,便没有后话了。 “舒窈多吃些。” 温国公笑呵呵地照顾着温舒窈,时不时关注温舒窈有没有夹菜,整个前厅内伺候的丫鬟,都被他指使到温舒窈这来伺候了。 反观一旁的温以彤,身旁只有如意一个丫鬟。 她见此情景,纵然心中早有预料,却也还是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中的筷子。 曾几何时,她也是被这样招呼的? 可失去景王妃这一层的身份后,她在自己父亲眼中,就如同不存在一般。 如今温国公眼中,只剩下了温舒窈。 他招呼温舒窈的同时,目光也始终落在温舒窈身上。 见温舒窈吃得差不多了,他才试探性的开口询问:“舒窈,过阵子,石阁老就退下来了,翰林院中空了一人,陛下定会重新选人入内阁。” 说话时,他目光有些飘忽。 在开口时,他心中便浮现出了许多念头,他想过温舒窈会拒绝自己,却没想到温舒窈会如此爽快,直接答应了此事。 “父亲想要推举谁入内阁?” 温舒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温国公脸上浮现出激动的喜色。 “你这是同意了?” 他说话时,殷勤的给温舒窈斟了一杯茶。 温舒窈喝下这杯茶,提醒道:“我只能帮父亲在王爷面前说上一句,但别的……却是做不了了。” “有你这话,为父就放心了。”温国公拍着桌子,激动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舒窈,你就是我们国公府未来的指望!” 推举人入内阁,本就困难重重,他也从未将希望放在温舒窈的身上。 但温舒窈如此爽快,着实让他心情大好。 且不论这事成功与否,就单单是温舒窈这样爽快的性子,便让他看到了无数可能。 景王府这棵大树,他当真是攀上了! 就在温国公高兴之时,一旁沉默不语的温以彤却冷笑了几声。 “谁人不知景王公私分明?”温以彤冷睨了眼温舒窈,就像是在看跳梁小丑般,“你一句话,能顶什么用?” “还真以为景王对你情根深种,你一句话,他便要替你办妥?” “父亲,您还是另找门路吧。” 温以彤一开口,尖酸刻薄的模样简直让人无法将她与之前那个端庄大方的温以彤联系起来。 温夫人本是在一旁吃着饭,骤然听得温以彤开口,脸色大变。 “住口!”温夫人厉喝一声,“长辈在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温以彤仍不服气,还想继续说,谁知从身侧一道凌厉的掌风直接打来,她的脑袋被打得偏到了左侧,脸上更是火辣辣地疼。 她捂住了右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温国公。 “父亲……” 一向对她疼爱有加的父亲,何时变成了这幅模样? “放肆!”温国公冷声道,“景王身份尊贵,岂是你能在背后议论的?” “更何况……”温国公压低了声音,警告道,“王府内的事,由不得你大放厥词!” “你太让我失望了!”他冷眼看着温以彤,扔下了最后一句话。 听得这话,温以彤如遭雷击。 温国公之前说了什么她都不记得了,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了这最后一句话。 “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样的话,在梦中她也曾听过。 是她执意与谢景寒和离后成了京城的笑话,连带着温国公府的名声也被降到了最低。 她成为了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温国公对此恼怒至极,在一次与她的争执中,说出了这样的话。 如今,她再一次从温国公口中听见了这样的话。 温以彤浑身发抖,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挂满了她的脸庞。 “老爷,彤儿就算有错,您说这话,未免也太重了。”温夫人心疼女儿,忍不住开口劝阻。 她心疼地将温以彤抱在了自己怀中,不停安慰着。 温以彤对上温夫人关切的目光,心中更是委屈,哽咽道:“我说的本就没错,她一介女流之辈,如何能干涉王爷的决定?” 见这一副母女情深的场景,温舒窈轻笑了一声。 “我的确干涉不了王爷的决定,我方才只是应了父亲的请求,答应去王爷面前提一嘴,成与不成,也要看王爷的意思。” “我可不敢干涉王爷的决定。”温舒窈含笑望着温国公,“父亲,想必您与我是一个意思。” “这是自然!”温国公连忙答道,“王爷的决定,谁能干涉?” “舒窈能在王爷面前提一句,我就满足了。”温国公说出这话,便觉得自己有些过于谄媚了,他连忙咳嗽了一声,将声音变得沉稳,“再说了,我也并非汲汲钻营之人,实在是甘大人平日里勤勤恳恳,为国为民,若是不入内阁……未免太可惜了。” 听得甘大人这三个字,温舒窈心中便冷笑了出声。 甘大人勤勤恳恳?为国为民? 此人简直是朝野上下最大的蛀虫,她记得,甘益被抓时,他所住的那间卧房全都由金砖砌成的,一算下来,足足有十几万两金子。 这样的人,是为国为民? 温国公也当真是脸皮厚如城墙,说出这样的话,都能面不改色。 她眼中浮现出冷意,但很快便将其藏了起来。 现在还不是挑明的时候。 至少……现在的甘益,的确是一个勤勤恳恳的清官,在朝野上下,他名声都不错。 上一世,甘益就是进了内阁。 这一世,既然她早已知晓此人的真面目,自然不会让甘益入阁。 温舒窈面上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冲着温国公轻声细语道:“父亲所言极是,我定会在王爷面前,替甘大人多说好话。” 得了温舒窈的这句肯定,温国公喜笑颜开,又替温舒窈斟了一杯茶。 一旁的温以彤双眼通红,脸颊红肿,发髻散乱,冷眼看着这父慈女孝的一幕。 第83章 一定会后悔 他们一定会后悔的! 温以彤在心中,恶狠狠地念叨着这句话。 温夫人看在眼里,心中不是滋味,对温舒窈的恨意更上一层楼,同时,她让身旁的林嬷嬷快些动作,准备将温以彤送回院中休息。 “不用你送!”温以彤挣脱开了林嬷嬷的手,冷声道,“我自己会走!” 她一步步朝着外面走去,目光间满是坚定。 这世上,只有她清楚自己所作出的选择有多么正确。 一个还未入内阁的甘益便能让父亲如此谄媚,若是将来板上钉钉会入内阁的陈彻呢? 到那时,父亲是否还会是现在这幅冷脸嘲讽的模样? 温以彤冷冷的笑了出声。 如意站在一旁,听得她的笑声,背脊发寒。 二小姐莫不是疯了? 前厅内,温舒窈面前堆了一大桌子菜,身后有四五个丫鬟伺候着布菜,她若是往那道菜多看了一眼,下一刻,这道菜就会出现在她的碗碟中。 更有温国公在一旁嘘寒问暖。 温舒窈只觉得可笑。 不过,现在并非与温国公撕破脸的好时候。 她一边应付着温国公的嘘寒问暖,一边思索着,该如何从温国公的口中套出当年母亲去世的真相。 温夫人就坐在一旁,双眼阴狠的盯着她,但在她看来的那一瞬间,又变成了那副温婉可亲的模样。 见此情景,温舒窈心中便有了主意。 想要从温夫人与温国公这对狗男女口中得知当年一事的真相,唯有让他们这个牢不可破的联盟出现裂缝。 而瓦解这个联盟的方法很简单——这两人都是唯利是图之人,只要有了利益冲突,他们自然会翻脸。 “父亲,这几日刑部很是热闹。”温舒窈轻飘飘的扔出了一句话,“听闻是在查放印子钱的世家。” 闻言,温国公脸色变了变:“好端端的,怎么查到世家头上了?” 温舒窈叹了口气:“放印子钱的人穷凶极恶,这几年来愈发猖獗,闹出了不少命案,我从王爷那听说,陛下极为厌恶此事,便让刑部尚书彻查这些放印子钱的世家,还要从重处罚。” “从重处罚?”温国公眼皮跳了跳,“有多重?” “不外乎就是踉跄入狱抄家灭族。”温舒窈摆了摆手,“不过这与咱们没有关系,我也只是听见王爷提了几句。” 闻言,温国公与温夫人两人脸上,皆变得苍白起来。 “我怎么没听见风声?”温国公勉强一笑,“看来还是王爷得到的消息更提前。” 温舒窈含羞一笑:“是那日婚宴后……王爷同我说的,王爷还说了,世家大族多有在外放印子钱的,若是按照陛下的意思去处置,京城的世家恐怕都要空了。” 温国公连连点头,语气中都有些急切:“可不是嘛!到那时,朝中都没人了。” 见温舒窈并未察觉到异样,他下一句紧接着问道:“那王爷可有说,最后该如何解决?” “王爷不曾明说。”温舒窈轻轻摇头,“不过,我听王爷话中的意思,不外乎是在刑部查到头上前就收手,如此一来,应当能大事化小。” 温国公听着这话,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温舒窈见他与温夫人脸上如出一辙的难看脸色,心中便愈发愉悦了。 她最爱看的,就是他们二人狗咬狗的场景。 “父亲,时候不早了。”温舒窈斯文的擦了擦嘴角,轻声细语道,“女儿先回去了,王府还有许多事务要操心呢。” “好好好。”温国公反应过来,便要亲自送温舒窈出门。 温舒窈连忙制止:“无论在外是什么身份,但在家中,您是我最尊敬的父亲,哪有长辈送晚辈的道理?” “父亲,您留步。” 她这话说得好听,让温国公通身舒畅,温夫人在耳边吹的那些枕边风已然没了痕迹。 “好好好。”温国公高兴道,“我就知道,你最是敬重长辈。” 温舒窈冲他一笑,在齐嬷嬷几人的护送下,离开了他的视线。 确定温舒窈离开后,温国公便听得耳边传来了一声冷嗤。 原来是温夫人。 温夫人两眼锐利:“你做出这般姿态,莫不是忘了她与你之间的血海深仇?” “老爷,现在可不是上演父女情深这出戏的好时候。”温夫人讥讽道,“您还是想想,一旦刑部查到温国公府,您头上这顶官帽,还有温国公府的爵位该如何保住吧!” 她说罢,就要越过温国公。 谁知温国公却将她一把拽住了。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温国公不可置信道,“放印子钱可都是你的主意!与我何干?与温国公府何干?” “我是温国公夫人。”温夫人冷冷一笑,“我与温国公府,我与您,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些时日温国公所作所为,让她对温国公再无指望,同温国公说话时,再无往日的伪装。 温国公闻言,脸涨得通红。 他并非是气愤于温夫人的前后伪装,他气愤的,是温夫人想要将温国公府拉下水。 “一派胡言!”温国公冷声道,“放印子钱这事,我早就劝过你,让你及时收手,可你是如何做的?” “你不仅没有收敛,反倒变本加厉,若非上次舒窈嫁妆一事,我都不知道,你竟然胆大包天至此,那可是几十万两的银子!你全都放了出去?” 温国公说到这,便觉得眼前一黑。 起初他想的是放点印子钱,又不是杀人放火,没什么大不了的。 直到上次温夫人挪用嫁妆一事东窗事发,他方才意识到,温夫人的胆子究竟有多大! 听得此话,温夫人只冷笑了几声。 她脸色苍白,眼中隐隐透露出疯狂之意。 “那又如何?”温夫人冷声道,“那些钱难道你没用吗?” “这些年来,若非我主持中馈,把管府中上下事务,你只怕早就将这国公府卖了沿街乞讨去了!”温夫人声音格外尖锐,“你以为你出去喝花酒的银子是从哪来的?还不是我一笔一笔赚回来的!” 第84章 心寒 将这话说出口的那一瞬,温夫人就后悔了。 但面对温国公怒火滔天的眼神,她紧闭着嘴,如何都不愿服软。 “老爷,这些年来,我对您尽心尽力,无论您是要钱还是要物,我二话不说,立刻替您拿来。”温夫人哽咽一声,“可您是怎么对我的?” “您难道不知道今日温舒窈是何等丑恶嘴脸吗?”温夫人越说越气,“她这是将我的面子放到脚下踩!我的脸都被丢尽了!您难道没瞧见今日那些夫人们瞧我的眼神吗?” “我对她虽没有彤儿那样上心,但也不曾苛待于她,你瞧瞧她的样貌,哪一样不是需要精心养护的?” 温夫人说这些话时,眼中还闪烁着泪光。 她的话语与她的神情,都让温国公的怒火逐渐平息。 沉默片刻,温国公闭了闭眼:“那你说,此事该如何解决?” 他的话一出口,温夫人险些控制不住自己面上的神情。 事到如今,她已经装成了这样一幅可怜的模样,可在温国公那,还是比不上官途名声。 放印子钱一事,他是铁了心要让自己出去顶罪了! 意识到这一点,温夫人心中最后一丝情意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她垂下眼眸,心思飞快转动。 两人相对,沉默不发。 “老爷放心便是。”温夫人眼神闪烁几下,面上一派云淡风轻,“早在半个月前,我就收手了,这印子钱,同我们温国公府是半点关系也无。” 温国公将信将疑,然而温夫人神情镇定,他从中窥探不出一点端倪。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我自是信你的,夫人,我们回去歇息吧。” 现在日上三竿,哪里是歇息的时候? 可温夫人只在心中冷笑,并未拆穿他的心虚。 说到底,温国公就是贪心,他既想要印子钱带来的大笔分红供他吃喝玩乐,又不想承担一点风险。 温夫人一双眼睛低垂着,岁月如梭,她的脸上早已有了细纹。 温国公多看了一眼,便觉得反胃,摆了摆手,不等温夫人跟上,自己便离开了前厅。 见他匆忙离去的背影,温夫人一张脸泛着青。 “好啊!”温夫人冷笑道,“他竟然还敢嫌弃我?” 林嬷嬷见她神情扭曲,眼见就要口出狂言,连忙开口:“夫人!事到如今,还是想想如何控制京中传闻吧!” 温夫人闭了闭眼,再度睁开后,她捏紧了双手:“除了找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印子钱一事,务必要处理干净。”温夫人冷声道,“至于京中传闻……” 她眼底遍布冷意,还有着不甘。 “今日一事,一定是温舒窈在背后指使。”温夫人笑容狰狞,“她倒是会做好人,还顾着温珠的婚事,我到要看看她自顾不暇时,能否还这样好心?” 林嬷嬷瞥见她的神情,几乎不敢呼吸。 好在是温夫人养气功夫极好,在片刻呼吸之间,她便冷静了下来。 “挽救名声的唯一办法,就是替温珠找一个好人家。”温夫人说出这话时,是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当真是可笑,我自己的女儿嫁的都是陈彻那样的夫婿……到头来,我却要替温珠找一户好人家!” “能让她们都觉得不错的人家……随便哪一个,都比陈彻更好!”温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到头来,我这一番辛苦,竟然都是为她们做了嫁衣!” 闻言,林嬷嬷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好。 也难怪温夫人会如此愤怒,要知道陈家可是…… “好在是陈家身份低微,咱们温国公府只要一日不倒,他们便一日不敢对小姐不敬。”林嬷嬷绞尽脑汁,也只能这样安慰,“反观大小姐,她嫁的虽是景王,但有朝一日,若她容颜不再,景王对她心生厌恶,到那时,她都没地去哭。” “楚家儿女众多,楚家老两口也不可能为了她豁出去同景王叫板。” 林嬷嬷伺候温夫人多年,自然明白温夫人想要听什么话。 果不其然,温夫人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嬷嬷所言极是。”温夫人自傲抬头,“色衰而爱驰,更何况放眼整个京城,美人也不在少数,就单单是景王的红颜知己,就足够她喝一壶的了。” 主仆二人一番话说下来,脸色都变好了不少。 温夫人离开前厅时,叮嘱了林嬷嬷一句:“嬷嬷记得将这封口信送去陈家。” 林嬷嬷一听是关系到温以彤的,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您放心便是,小姐的事,奴婢自然是要办得妥帖。” …… 因着这婚事,陈家已然是兵荒马乱。 温国公府是世家大族,他们家中的嫡小姐自然是金尊玉贵的。 陈夫人早早就备下了聘礼,然而温夫人却派人送来口信,话里话外都是嫌这聘礼少。 她本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送走林嬷嬷后,便在家中破口大骂。 “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竟然还要同景王妃的聘礼比!”她叉着腰,脸上的肥肉都在抖动,“她落水被我儿救下,整个京城都知道他们有了肌肤之亲,她名声早就毁了,除了我儿还能嫁给谁?” “夫人消消气!”身旁的侍女碧荷轻声细语的安慰着她,“到底是国公府的小姐,难免心高气傲了些。” 陈夫人一把甩开了碧荷的手,冷笑道:“我们陈家家底就在这了,给出这么多聘礼已是不易,她竟然还敢派奴才来训斥我?” “既如此,我也不必再给她好脸色了。”陈夫人眼中精光一闪,随后就笑了起来。 这婚事已然就差临门一脚,温以彤除了嫁给他们陈家还能嫁给谁? 这京城中,莫说是世家大族,就算是小门小户,也不会要一个婚前就与男人有了肌肤之亲,还婚前反悔的女子。 因此,这门亲事,无论聘礼多少,都得成! 既如此,她也不必花这么多聘礼了,索性省些银子补贴家用。 碧荷见她脸色由怒转喜,心中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瞧这模样,大婚当日恐怕还要出岔子。 第85章 不过三日,温国公府再有喜事。 ——温以彤大婚了。 温国公府与陈家的这门婚事,也算是人尽皆知了。 一开始得知温舒窈与陈彻成婚时,京中便有了议论,不过那时的温舒窈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贵女,只是有了一点议论,便被温夫人找了些借口粉饰太平,将这件事遮掩了过去。 可换亲一事东窗事发后,温以彤与陈彻的这门亲事,就成了众人瞩目。 他们都想知道,陈彻究竟哪点好,才能让温以彤放弃景王,选择了他? 因而温国公府刚挂上红灯笼,便有人来打听了。 而温以彤这门婚事,温国公府也是高朋满座。 不论是想要看笑话,还是真心祝福,最少排面是给足了的。 只是,在瞧见那聘礼时,众人的脸色便忍不住变了。 这也太少了! 只见陈家的人拿出了一张聘礼单子,一眼看过去,上面的字少得可怜,大半都是空白的。 “这便是陈家给的聘礼?我瞧着怎么有点少?” “好歹是书香门第,这样的聘礼,未免也太过寒碜了。” 哪怕是坐在闺阁中,温以彤也能听见外面的窃窃私语,她听着这些话,脸色铁青。 “聘礼是什么?有多少?”温以彤问着如意。 如意根本不敢往外看,对上温以彤质问的目光后,她声音极小:“奴婢也不知道,许是那些夫人小姐们听错了。” 温以彤却不信,她当即就要将盖头扔掉,快步走出去。 “小姐!”如意死死的拦住了她,抱着她的腰急声道,“无论聘礼是多是少,您都要在今日嫁给陈公子!您就算此刻冲了出去,与她们理论,都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到最后,也只是给京中的人平添笑料罢了!”如意还是头一次如此疾言厉色地同温以彤说话。 她对温以彤素来都是捧着的,唯恐惹了温以彤生气。 然而在今日,她不得不实话实说。 这场婚事已成定局,温以彤无论作何争吵,都改变不了这个结局。 既如此,倒不如老老实实地行了这个礼,免得再给旁人茶余饭后多添笑料。 她这番话,倒是将温以彤劝住了。 可温以彤还是脸色铁青地指使她:“去拿聘礼单子过来,我要看。” 见如意还愣在原地不动,她强忍住不耐,沉声道:“我只是瞧一瞧,你放心,事已至此,就算我闹,又能闹出什么结果呢?” 如意再次看了她一眼,见她的确不再像之前那样震怒,这才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给您拿。” 温以彤点点头,见如意出去后,她死死的捏住一双手,嘴里已然有了血腥味。 等了许久,如意才进来。 她手中握着那张薄薄的纸,只一眼便能看到上面那几行字。 “三千两?” 温以彤一个箭步冲了上前,她紧紧地捏着这张纸,不可置信地翻来覆去又看了又看。 “只有三千两?” 她恨不得将这张纸盯出一个洞来。 然而无论她怎么看,都无法改变聘礼只有三千两的事实。 三千两的聘礼,若是放在小门小户,那自然是好的。 可她是温国公府的嫡女! 她的姨母是贵妃! 陈家怎么敢? 这三千两不过是她一副头面的价钱!她的嫁妆价值十几万两,陈家就拿三千两的聘礼糊弄她? 温以彤气得浑身发抖,她死死的捏着这张纸,仿佛手中捏着的是陈家人的性命一般。 如意面露忧色,身子还守在门口,唯恐温以彤会在此刻冲出去。 好在是温以彤在愤怒过后,便又冷静了下来。 她闭了闭眼,目光落在如意的身上:“去打听打听,这聘礼是谁做主给的?” 如意早已是打听好了,但还是支支吾吾地说着:“奴婢也只是听到了一点风声……” “说!”温以彤声音都破了。 如意不敢再隐瞒,连忙道:“听闻是陈夫人的意思。” 温以彤闭上双眼,眼底的恨意一点点浮现:“她敢如此对我?” 不过是个小小的七品官的夫人,平日里见了她都要行礼,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对她? 温以彤的一双眼睛都变得赤红,偏偏她还要忍住怒火,一声不吭。 见她这般模样,如意都愣住了。 如意想要劝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好在是这时,温夫人匆忙赶了过来。 她显然也是听说了聘礼只有三千两的事,在看到温以彤这般模样的时候,她心便是一沉。 这一看就知道,温以彤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彤儿。”温夫人小心翼翼的走到温以彤身边,语气间满是担忧,“你放心,我定会替你做主,让那个女人付出代价!” 温以彤低着头,一声不吭。 她越是这样,温夫人越是心慌。 温以彤若是发怒发疯,她还知道该如何安慰,可现在…… “彤儿,你……” 温夫人刚要开口,目光便落在了温以彤泪如雨下的脸上。 她顿时慌了手脚,想要出声安慰,却堵在了最终。 她该如何劝说? 还未等她想出如何劝说的话语时,温以彤便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 “不劳母亲费神了。”温以彤低声道,“这件事我自会处理。” 她眼中还有泪光,但整个人却完全不一样了。 见此情景,温夫人却有些不安。 温夫人低声道:“你能对她做什么?倒不如将此事交给我,我定能替你将她整治得服服帖帖。” 此刻温以彤却低声道:“为何要整治她?她是我未来婆母,我自然是要对她恭敬一些。” 温夫人不可置信的望着她:“你疯了不成?” 温以彤摇了摇头:“母亲,您不会明白的。” 她相信,温舒窈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她定会与温舒窈一样,成功获取陈夫人的欢心。 只要能牢牢抓住陈夫人的心,那陈彻定会敬重她。 陈彻这样有孝心的人,自然是以陈夫人的意见为主。 温以彤早已是在心中下定了决心,她眼神几经变化,最终变得坚定无比。 “母亲,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知道该怎么做。” 第86章 成了笑话 温以彤的这场婚事,在京城可是出了大风头。 三千两的聘礼,与十几万两的嫁妆相比,这样大的差距,就算是低嫁也不是这样的做法。 陈家的抠搜,温家的倒贴,无不让人津津乐道。 而送亲的队伍到了陈家,瞧着宴席上的菜色,一个个更是目瞪口呆。 “这都是些什么菜色?怎么尽是些普通的东西?” 陈家虽是末流世家,但好歹挂上了世家二字,这样的菜色,着实不该出现在这。 山珍海味四个字,与这一桌子的菜色一点边都搭不上。 养气功夫最好的温夫人,在瞧见这一幕后,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她双目怒视陈夫人。 “你这是何意?”温夫人素来瞧不起陈家,说话时语气高高在上,纵然愤怒,但眼中的不屑居多。 陈夫人最厌恶最在意的,便是温夫人这高高在上的姿态。 她当即就嚷嚷了出声:“是你家女儿非要贴上我家!我们陈家本就是小门小户,哪来的银子置办与你们温国公府地位相匹配的宴席?” “你若是想要山珍海味,倒是给银子来啊!”陈夫人说到这,啐了口唾沫,市井泼妇一般地叉着腰,“没那银子还来撑脸面!呸!” “让我们都来瞧瞧温国公府的……” 陈夫人话刚说出口,便被林嬷嬷死死的捂住了。 “陈夫人,你难道以为,我的女儿嫁到你们陈家来,就由你们陈家搓圆搓扁了?”温夫人冷笑,“你可别忘了,你的儿子,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举人。” “若是惹怒了我。”温夫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陈夫人目眦欲裂,“他这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 “你好狠毒的心!”陈夫人咬牙切齿道,“他也是你的女婿!他若是不好,你的女儿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和离罢了。”温夫人语气平缓,“和离完,她还是温家的嫡小姐。” 温夫人对上陈夫人愤恨的双眼,突然冷笑出声:“为了儿子与你们陈家的前途,你最好还是老实些。” “今日一事已经发生,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我也无需与你计较。”温夫人一字一句,警告道,“但若是再有下次……呵……” 她一声冷笑,在陈夫人惊恐的眼神中说出了最后一句话:“陈彻今后的仕途,可就看你的表现了。” 陈彻就是陈夫人的一切,温夫人此举,无疑是牢牢抓住了她的命脉。 她的眼神一阵变化,最后冷冷地盯着温夫人:“不愧是温国公府!这一手仗势欺人的手段,耍得真是漂亮!” 温夫人只不屑的看了她一眼,便带着林嬷嬷转身离去。 不过是个小门小户的没眼色的蠢货,若非她一时不察,让温以彤钻了漏洞,陈夫人怎配站在这同她说话? 温夫人不屑的背影,让陈夫人几欲呕血。 此前迎娶国公府最受宠嫡女的好心情,在此刻一扫而空。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让温以彤进门! 可怜了她还未出世的孙子! 不对! 陈夫人眼神一冷,便盯着身旁的冷嬷嬷道:“那个孩子……” 冷嬷嬷立刻答道:“夫人,那女人福大命大,不仅人没事,就连小公子都没有半点损伤呢!” 听得这话,陈夫人冷冷一笑:“温国公府仗势欺人,我那亲家眼高于顶,这嫡孙断然不是向着我们陈家的!” “从今日起,将婉娘接走。”陈夫人一句一句的吩咐,“我要好好培养我们陈家的孙子!” 冷嬷嬷心中咋舌,但却不敢多说一句。 主子的决定,又岂是她们这些下人能决定的? 宴席草草结束,见了这些菜色,原本想着攀附温国公的人家,送完贺礼吃了几口菜离开。 而那些看在温国公府与张贵妃面子上来的权贵,瞧这寒酸模样,将贺礼放下就走了。 他们自诩是有头有脸的世家,自然不会说难听的话,可他们的行为,已然足以让人知晓他们的态度。 就连温夫人,也不顾女儿面子,离开了此处。 新房内,温以彤孤零零地一个人,身旁只有如意相伴。 她手指不由自主地攥成了一团,此刻最让她不喜的如意,也成了她的依靠。 “如意,母亲呢?” 温以彤声音有些颤抖,这是她大婚当日,哪怕她深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但温夫人不在身旁,难免会让她感到一丝不安。 对上温以彤不安的眼神,如意顿了顿,才道:“夫人说,这是您出嫁,大婚当日,她身为娘家人,也不好在陈家多停留。” 这话温以彤自然不会相信,她闭了闭眼,昏黄的烛光下,她的脸庞仿佛被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如意看在眼里,欲言又止。 片刻,她听见了温以彤冷淡的声音。 “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她低声道,“你们都觉得我选错了人。” 如意低声道:“可是陈家与景王府……这是天壤之别。” “小姐,聘礼您都是见过的,景王府的聘礼足足有一册,且都是价值千金的东西。” “可陈家……不是奴婢说话难听,陈家给的聘礼,还不如景王府聘礼中的一件。” “够了!”温以彤厉声呵斥着如意,“你们只懂得看眼下利益,你们又怎会知道……” 说到这,温以彤便冷笑出声。 等到谢景寒被打得落花流水,大败而归,她们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有多么正确了。 此次与北狄大战,便是谢景寒跌落神坛的时候。 从这以后,谢景寒再也不是战无不胜的战神王爷。 而他在皇帝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也会被二皇子所取代。 风光无限的景王府很快就会成为历史,最后,世人只会看到落魄的谢景寒,与生不如死的温舒窈。 一时的风光罢了,也只有温舒窈这样的蠢货,才会将其视作向上爬的契机! 温以彤冷冷一笑,转而问起了陈彻的下落。 “陈彻呢?” 如意闻言,犹豫了一会。 温以彤的视线扫来,她才低声道:“姑爷醉酒,已经歇下了。” 她见温以彤的脸色变得奇差无比,心猛地一颤。 第87章 竟然赢了? 温国公府的笑话,在一夜之间传遍全城。 但对此,温以彤毫不在意。 她在等一个消息,一个从边关送来的消息。 新婚第二天,她早上刚醒,就派人去将醉酒的陈彻叫醒,一边让如意去城外探听消息。 若是她没有记错,今日就该有边关急报送来了。 陈夫人对温夫人深恶痛绝,但见温以彤对陈彻的学业如此上心,她心中的不满也消散许多。 “她母亲虽是个混账东西,好歹她是一心向着彻儿的。” 一旁的冷嬷嬷不住点头。 但在陈彻看来,却完全不是这样。 对于娶了温以彤这件事,陈彻始终耿耿于怀。 醉酒醒来看到温以彤这张堪比学院老夫子的脸,他更是觉得倒尽了胃口。 于是,他将温以彤一把甩开,摇摇晃晃的走到了外面。 “少管我。”他冷笑.“别以为成婚了,你就能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 “女子在家从夫!”他恶狠狠道,“你若是再对我指手画脚,我便一直休书,将你休了!” 温以彤被气得胸口不断起伏,盯着陈彻看了许久。 片刻,她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自己的心情,低声道:“春闱在即,夫君还是多将心神放在学业上。” “待一举夺得探花,你再玩乐,我绝不拦你。” 陈彻闻言,毫不顾忌温以彤难看的脸色,直接冷笑道:“探花?我看你是疯了!” “这探花若是说得就能得的,世上又怎会有白发苍苍还在考科举的学子?” 陈彻提及此事,福至心灵,他冷眼盯着温以彤:“怎么?你后悔嫁我了?” “你是觉得,我若成了探花,才算与景王旗鼓相当?你才能比过你的姐姐?” 陈彻一语中的,他眼看着温以彤的脸色变得铁青,心也跟着冷了下来。 “既如此,你为何还要嫁给我?不惜使出那样的手段?” 陈彻脸色同样铁青,亏得他当初天真的以为,温以彤当真是看中了他。 可现在看温以彤这模样,分明是没看中他。 既如此,为何还要嫁给他? 陈彻心中只剩下了这个疑问,他死死的盯着温以彤,仿佛要得到一个回答。 但回答他的,只有温以彤匆忙离去的背影。 “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 温以彤匆忙离去,她的神情逐渐变得焦灼起来。 “还没信吗?” 温以彤问着身旁的如意, 如意刚要摇头,余光却看见了一道身影快步走来。 见到这道身影后,她欣喜若狂:“小姐,来信了!” 温以彤立刻上前:“边关又消息了?” 报信的人连忙点头:“是!边关有消息了!” 温以彤高兴问道:“是跟景王有关的?” “正是!”报信的人飞快道,“跟边关战报有关。” 温以彤脸上的笑容刚浮现,便听得报信的人接着说道,“咱们胜了!边关大捷!” 霎时间,温以彤的脸色沉了下来。 她冷冷的盯着来人:“你再说一遍?” “边关……边关大捷……” 他不知温以彤为何回事这样的神情,可这样的好事,不该高兴吗?北狄屡次侵犯边关,残害他们无辜百姓,此次能再将北狄打败,是举国欢庆的大喜日子! 可是他看温以彤这模样,反倒像是……希望北狄得胜一般。 这样的心思,怎能是……怎能是温以彤能有的! 温国公虽然已经领了闲职,但温国公这个爵位,可都是祖上在马背上打下来的。 身为温家人,怎能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温以彤的脸色已然不能看了。 她顾不得身旁两人不安的神情,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不该是这样的! 梦中,谢景寒输给了北狄,害得五万将士丧命边关。 此次战役过后,谢景寒的名声一落千丈。 就连皇帝,对他也是训斥居多。 她当时听得朝堂上的那些事,被吓得魂飞魄散,当天便逃回了温国公府。 但她对谢景寒,也不是半点情意都没有,若谢景寒愿意来服软,来接她,她一定愿意回景王府。 谁知…… 谁知谢景寒毫不关心她的去向,她在温国公府受尽白眼,忍受了无数温舒窈光环带来的刺痛,却还是没等到谢景寒。 她想着,总该轮到温舒窈来经历这一切了。 可现实给了她沉重一击。 谢景寒竟然赢了! 凭什么?谢景寒竟然赢了? “你再去打听!”温以彤不愿相信,“看看事情是否有出入!” 送信的人只觉得两眼一黑,但在温以彤的冷眼下,他又只能唯唯诺诺的应下了。 “属下这就去打听。” 他赶紧离开,唯恐再从温以彤嘴中听出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在他离开后,温以彤再也强撑不住,她靠着如意的手,瘫坐在了石凳上。 “怎么会这样?”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温以彤口中喃喃念叨着,如意见她这幅模样,抬头看了看天。 如意总觉得,温以彤这模样,像是被鬼上身了。 思及此处,她背脊发寒。 明明是青天白日,烈日炎炎,她偏偏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而在这时,温以彤猛地站起身,朝着书房走去。 “小姐!”如意一看她气势汹汹的模样,就猜到了她的目的。 ——分明是又要去找陈彻! 两人刚刚争吵完,再去一次,除了让两人互相厌恶外,还能有什么作用? 然而温以彤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事已至此,她必须要让陈彻成为探花。 唯有这样,她才能放心。 如意眼见温以彤大步流星地走进书房,而后书房内传出了温以彤的一声歇斯底里地呐喊:“你们在做什么?” “陈彻!今日可是你我成婚第一日!” 如意一听,不用看也知道书房内发生了何事。 下一刻,一个衣衫不整的丫鬟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而屋内,则传出了陈彻不耐烦的声音:“不过是个丫鬟罢了,你大惊小怪什么?” 屋内两人的争吵越来越大声,如意闭上了双眼,预料到了以后的每一日,恐怕都是如今日一般。 第89章 王爷回来了 尚在睡梦中的温舒窈,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只是今日这一觉,睡得实在不安稳。 哪怕在睡梦中,也总觉得有人在身旁窥伺。 直至喜鹊小声地喊了一句:“王爷回来了。” 她见温舒窈皱了皱眉,便知温舒窈是要醒了,赶紧脚下一溜烟——跑出了卧房。 身后谢景寒的眼神虽没有太多情绪波动,然而喜鹊对他的害怕,是深入骨髓的,能鼓起胆子叫温舒窈醒来,已是不易。 谁能想到,不过半个月的功夫,谢景寒就回来了。 想到这,她缩了缩脑袋。 屋内,温舒窈悠悠转醒,她揉着眉心,眼睛还闭着,开口便是:“王爷?王爷怎么会回来?这才……“ 她眼睛睁开,待看清楚站在眼前的高大人影后,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下一刻,她便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而谢景寒,也在此时转过身去。 若仔细观察,还能发觉他耳尖泛着红。 温舒窈手忙脚乱地披上衣裳,精致的脸上一片绯红:“王爷回来,怎么也不命人通传一声?” 虽说两人已经是夫妻,但这夫妻之间多少真多少假,他们心知肚明。 谢景寒轻咳一声,随即低沉的声音响起:“此番回京,本王给你带了些东西,想必你会喜欢。” 闻言,温舒窈诧异抬头。 这是谢景寒会做出的事? 她心中这个念头刚浮现,便瞧见了几个丫鬟在司青的指使下,将一盒盒的檀木盒放在了桌上。 这几个木盒精致小巧,根本装不下什么东西。 除非是…… 这个念头刚从温舒窈的脑海中浮现,几个丫鬟已经殷勤的将木盒打开。 待看清楚里面放着的东西后,她诧异抬眸,毫不遮掩眼中的惊喜:“这是王爷特意给我带的?” 谢景寒微微颔首,俊美的眉眼间云淡风轻:“是战利品。” 他简短说了一句话,司青却早已从同伴那打听到了细节,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王爷初到兖州,不等北狄人反应过来,便率兵杀入了北狄营地中,生擒了北狄大将耶律寒!” “耶律寒被俘虏,北狄士气大减,王爷乘胜追击,率人将整个营地都拿了下来,此次生擒了五千多的北狄将士,这可是北狄的精锐!听咱们的探子说,北狄王急坏了,正想着该怎么将这些人赎回去呢!” “北狄人盛行珠宝,尤其是猫眼石,想必这是王爷在生擒了耶律寒后得到的战利品。” 他滔滔不绝地将话说出来,眉飞色舞的,活像是亲眼瞧见了一般。 温舒窈听着,眉眼弯弯,尤其是在见他满脸对谢景寒的崇拜后,忍不住笑了出声。 “原来如此。”她捧过一个丫鬟手中的木盒,眼中亮晶晶的,“多谢王爷还记得我!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她眼眸明亮,就连木盒中璀璨的猫眼石,都及不上她明眸的半分风姿。 谢景寒下意识避开了双眼,竟不敢细看。 “这是赔礼。” 谢景寒心中有着复杂情绪,可他面上仍是那副淡漠的神情。 “本王不在京城的这些时日,让你受委屈了。” 他知道,自己不在京城,温舒窈会面临怎样的困境。 纵然有景王妃这层身份在,但冷言冷语总会传到温舒窈耳中。 说到底,是他愧对温舒窈。 听着这番话,温舒窈诧异地睁大了双眼。 她的眼睛漂亮极了,就如璀璨银河,倒映着谢景寒高大的身影。 “王爷怎会这样想?”温舒窈真心实意道,“能够嫁给王爷,已经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定是老天见她上辈子勤勤恳恳操劳,这才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让她嫁给了谢景寒这样的好夫婿。 不仅不着家,还有大把的银子供她挥霍。 温舒窈说这话时极为诚恳,任谁都能看得出她的心意。 谢景寒对上她真挚的凤眸,喉结一紧。 “不必如此。”他大脑空白了一瞬,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 说完后,他就后悔了,好在是温舒窈仍是凤眸含笑,显然并未因为这话心生不满。 司青眼尖,看出了谢景寒的不自在。 聪明如他在这时飞快提议:“既然王爷回来了,不妨陪王妃去咱们府中的各个庄子走一走?此前王妃还因为没去巡视庄子,被不少人嘲弄了呢。” 谢景寒皱了皱眉:“将名单呈上来。” 他说这话时,神情颇为冷肃,大有要去找这几人算账的架势。 司青啧啧称奇,却也准备将名单统计一番,还是温舒窈出声制止:“都是内宅妇人之间的交锋,何须王爷出马?” “这点小事,我能解决。”她语气轻松,神情更是笃定。 见状,谢景寒沉默了一会儿,便略过此事不提。 “若需要人手,便告诉司青,他会带人去替你撑场子。” 这番话,能从谢景寒嘴中说出来,在司青看来,就如同天方夜谭。 他心中不住惊奇,但同时,他也知道了在谢景寒心中,温舒窈这位王妃的身份可不仅仅是名义上的妻子那么简单。 毕竟,王爷三日前刚打败北狄,三日后就能出现在京城,这样快马加鞭,只是为了回来给王妃送上一份赔礼。 这样的心意……太过罕见。 司青将此事牢牢记在心中,不住提醒自己。 如今王府已经有女主人了,这可是王爷承认的女主人! 在房内简短交谈几句,两人便陷入了沉默。 最后还是温舒窈开口,她眉眼盈盈:“王爷,您刚回京,恐怕还未去宫中见陛下娘娘,不如换身衣裳,去宫中?” 谢景寒战功赫赫,又兵权在握,哪怕与皇帝皇后关系再好,也要小心行事。 朝堂上水深得很,稍有不慎,便会被人抓住把柄。 他这样的将领回京,第一件事,就应该去宫中觐见。 谢景寒闻言,多看了眼温舒窈。 他与帝后的关系,旁人也是与温舒窈一样的猜测。 唯有他清楚,他们之间绝不会发生兄弟相残的事。 不过,既然温舒窈开口了,那他去一趟宫中也无妨。 权当是让温舒窈放心了。 第90章 偶遇 巡视庄子不是什么大事,也无需兴师动众,有谢景寒这尊大佛在,再不老实的庄头,也要服服帖帖。 因此,温舒窈与谢景寒轻装便行,只带了一百来个护卫,便去了京郊。 景王府家大业大,其中不少庄子,都是皇帝赏赐,前身是皇庄。 这样的庄子占地好,产出也多,今日要去的,就是位于京郊的泉水庄。 恰如其名,这泉水庄中,有着许多温泉,是秋冬温养的好地方,连带着附近的几个庄子,也是京中贵人常去放松的去处。 当初皇帝将这泉水庄赏赐给谢景寒时,不少大臣都颇有微词,御史更是接连弹劾,觉得皇帝此举过于宠溺谢景寒。 就连几个皇子,也对此愤愤不平。 毕竟在他们看来,这样好的庄子,就该留给自家人享受。 谢景寒虽是皇帝的亲弟弟,但兄弟之间,哪有父子之间亲近? 怎奈何他们怎么想都没用,皇帝决定的事,就不会更改。 泉水庄就这样落入了谢景寒的手中。 车驾浩浩荡荡的行驶在路上,若非马车上景王府的徽记,过往的人都不敢认这是景王府的马车。 要知道,谢景寒出行,那是出了名的简洁。 然而带上温舒窈,纵然再轻装便行,也有不少东西要带。 加上齐嬷嬷对温舒窈十分喜爱,在出行打点上,也花费了不少心思,一共三驾马车,除了主人家坐的,其余两架,都是她精心为温舒窈准备的衣物首饰。 “自打成了婚。”齐嬷嬷提及此事,笑得合不拢嘴,“王爷总算是有了点人气。” 司青连连点头,对此感受颇深。 谁能想到,王爷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他们之前陪着王爷去巡视,可都是一人一马,几个时辰就到了。 但有了王妃后,这三驾马车跟着,别说是几个时辰了,今日天黑能到庄子,已是不易。 他心中腹诽了一番,但瞥见齐嬷嬷笑眯眯的双眼,顿时就将心中那些念头压了下来。 齐嬷嬷对王妃另眼相看,他可不敢多说。 “王妃娶得好。”齐嬷嬷连声说道,“换在之前,我可从未想过能见王爷这样体贴的模样!” “再过不久,想必就能抱小世子了。” 齐嬷嬷有着美好愿景,知晓两人成婚内情的司青不置可否。 最前方的马车内,温舒窈主动抬手,替谢景寒斟了一杯茶,不着痕迹地问道:“王爷回京后,不少皇子都送来了拜帖。” “一并拒绝了便是。”谢景寒俊美的眉眼间没有一丝波动,“他们心思不纯。” 闻言,温舒窈松了口气。 谢景寒知道这几个皇子心思不纯就好,只是二皇子与张贵妃的事……谢景寒又知道多少呢? 她眸光微微转动了一下,心中思忖片刻,到底是没有将那个问题说出口。 这样的事关系重大,虽说她跟谢景寒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这样的底牌,还是暂且留着。 于是,她乖巧点头:“我都记下了,您放心,若非是您同意,我绝不会收下他们的拜帖。” 两人正说着话,便感到马车停了下来。 然后传来了司青兴奋的声音:“王爷,泉水庄到了!” 总算是到了!这一路他坐在马车上,屁股都坐疼了。 齐嬷嬷与喜鹊两人上前来,将车帘掀开。 收到了消息的泉水庄众人,早已在外等候。 每年都要见一次谢景寒的他们,并不惊讶谢景寒的到来。 他们真正想要见的,是温舒窈这位王妃。 景王府有了王妃,与庄子有关的事,自然是王妃一应处理。 他们这些庄子的佃户,就是靠着庄子的产出活着,若王妃是个菩萨心肠,他们自然能过上好日子,可若王妃是那样贪心不足蛇吞象的…… 于是,他们便纷纷想要来见一见这位王妃是什么模样。 温舒窈在谢景寒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 谢景寒此举,让不少人都重新审视起了这位王妃的地位。 他们不近女色的王爷,竟能对一个女子体贴至此,着实是让人惊讶。 他们的视线,温舒窈自然有所感觉。 她感激地朝着谢景寒投去一个眼神,低声道了一句:“多谢王爷。”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疏。”谢景寒同样低声回了一句,“你是景王府的女主人,他们对待你,就该像是对待本王一样。” 谢景寒这样说,温舒窈自然是眉眼弯弯应了下来。 不过,说归说,她可不会将谢景寒这些话当真。 一行人走进泉水庄的同时,在泉水庄附近的别庄内,一行人也缓步走到了此处。 温以彤坐了半日的马车,胃里一阵翻腾。 她在如意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待看清楚眼前破落的小庄子时,她眼前更是一黑,恨不得当即打道回府。 “这就是她让我来泡温泉休养的庄子。”温以彤一阵咬牙切齿,“这不就是一处农庄?” 如意瞧着这模样,也是心中暗骂。 这样的农庄,还不如不来。 一来到这,温以彤的脾气定会大涨,往后这几天,她不用想也知道会是怎样鸡飞狗跳的日子。 而在马车后方,陈彻阴沉着脸走了出来。 “我们陈家只有这样的条件,你若是嫌弃。”他轻嗤了一声,“不妨与我和离。” 温以彤虽是想要诰命,也想要陈家以后的荣耀,可她被温夫人娇宠着长大,从来都不知服软为何物。 听得陈彻一句话,她心中的怒火腾的一下就升了起来。 “你母亲之前可是同我说,这是你们陈家的别庄,隔壁就是皇庄,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可你瞧瞧,这一个院子,与你母亲所说的话有几分相似?” 陈彻语气不耐:“隔壁就是泉水庄,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打听。” “若非母亲相逼,我还不愿同你这女人出来。”陈彻冷笑了一声,“与你这样没趣的女人出来,能有什么好心情?” 他的话,温以彤已经听不见了,此刻温以彤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泉水庄? 第91章 亲眼见证 泉水庄? 这个名字,温以彤记忆犹新。 她自幼就在母亲悉心教导下学会了管家这样的庶务,来到景王府,本以为可以一展身手,让所有人都见识见识她的本领。 于是,在同齐嬷嬷一番争吵占据上风后,她带着齐嬷嬷等人巡视庄子,巡视的庄子第一个就是泉水庄。 泉水庄是个好地方,里面的油水自然也多。 她身为景王妃的女主人,自然见不得这样作奸犯科的人。 于是她在发觉账本有猫腻后,当即派人拿下了泉水庄的庄头。 从那以后,噩梦就开始了。 泉水庄的佃户们竟无一人是站在她这边的,反倒是纷纷为庄头说话,她还未拿泉水庄杀鸡儆猴,自己王妃的威严已经没了。 她抓住账本的错处,要将庄头押送至府衙,谁知那些佃户们竟然胆大包天,合起伙来将她堵在路旁,若非谢景寒及时过来,她的性命恐怕就要交代在那了。 她本以为,谢景寒的到来能替自己做主,谁知谢景寒语气冷漠,一开口就是让她放过庄头。 可她维护的都是景王府的利益!凭什么就这样放过庄头? 她自是不愿的,怎奈何谢景寒一声令下,所有的人都不再听她的使唤,泉水庄一事,让她颜面扫地,恨毒了齐嬷嬷,也怨恨上了谢景寒。 恍惚间,梦中那一幕幕又在眼前浮现。 她死死的捏住了一双手,神情难看。 “她也来泉水庄了?” 她低声问着,虽没有指名道姓,如意却是一听就听出了她所指的人是谁。 如意面露迟疑,这些小道消息,早已是在下人中传遍了。 其中谢景寒体贴备至,亲自陪温舒窈来巡视庄子的事,也被人大肆宣扬,那有心人摆明了是要看温以彤的笑话,她便将这个消息按了下来。 瞧着温以彤的神情,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若说了,温以彤必定要发疯,若不说…… “快说!”温以彤语气不耐,厉声呵斥,“你究竟有没有将我当做你的主子?这样要紧的事,你竟然也瞒着我?” “奴婢事担心您!”如意摇头,飞快道,“奴婢事担心您会因为此事气坏了身子,这才遮掩了下来。” 瞥见温以彤愈发不耐的神情,她飞快道:“今日清晨,景王陪同景王妃……” 她不敢再往下说,因为此刻温以彤的神情,已然黑如锅底。 她毫不怀疑,自己若是再往下说,下一刻迎来的,就是响亮的耳光。 温以彤站在马车前,明明是大好的阳光,她却觉得浑身冰冷。 竟然是谢景寒亲自陪着温舒窈来的?他对温舒窈……就这样特殊?就这样喜爱? “小姐……”如意面露担忧,“您何必在意二小姐……无论在何时,大小姐的婚事,都是您不要的。” 旁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 陈彻这门婚事,在外人看来千不好万不好,却也是自家小姐抢来争来的。 如今温以彤这样气急败坏,她当真是不明白。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她欲言又止,却不敢展露心中所想,一直死死的低着头。 温以彤眼前一黑,唯有紧紧地抓住如意的手,方才能够站稳。 她是知道景王府内里的污糟事,这才愿意将旁人看来的大好亲事让给温舒窈。 无论如何她都没有料到,温舒窈会与谢景寒这样恩爱。 难道说众人口中所说的玉面修罗,竟然也会被美色所迷? 温舒窈全身上下,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地方是能比过她的? “我要去瞧瞧。” 温以彤开口,便让如意愣住了。 如意迟疑了许久,方才颤颤巍巍地开口:“您要去瞧什么?” 温以彤双唇紧闭,脸色苍白。 她不再开口,可如意已经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如意心中暗叹一声,今日恐怕又要生出事端了。 可温以彤在说完这话后,就下定了决心。 她不相信谢景寒会这样对待一个女人,她要亲自去看。 如意劝无可劝,只能委婉道:“姑爷还在这,您是不是要同姑爷说一声?” “小姐,您如今已经同姑爷成了婚,若是被姑爷知晓您如此关注景王府的事,恐怕会让姑爷心生不满。”如意低声道,“还是找个恰当的借口去泉水庄。” 此话一出,温以彤便沉默了下来。 如今这情形,她若是再表现出对景王府的关注,的确会让陈彻心生怀疑。 沉默片刻,她道:“就说我想去山上打猎,问他是否愿意陪我一同前往。” 这个问题,不用猜测她都能想到陈彻的回答。 果然,如意去了一会儿,便神情轻快的走了过来。 “姑爷说了,他还有不少课业没有完成,就不陪您去山上了。” 如意说这话十分委婉,事实是陈彻听得这个邀请,便连连摆手,直接大摇大摆的将身边丫鬟带去了卧房。 这些事,如意根本不敢向温以彤透露。 温以彤冷笑了一声,她捏紧了一双手,淡淡道:“且由他去。” “待我将此事解决……”温以彤眼神暗沉下来,“定要督促他的学业。” 如意在心中暗叫不好,瞧着陈彻与温以彤这样僵硬的关系,就算真的督促了学业,又能如何? 而且她还从未见过一个要考春闱的人如此玩乐,哪怕是对面侯爵府的世子,也是头悬梁锥刺股,一心只考春闱,陈彻这样…… 不过见温以彤神情,她又将心中所想咽了下来。 温以彤可是信誓旦旦地说陈彻有探花之姿,她哪敢在温以彤如此上心时,说陈彻的不是? “既如此,那就上山。”温以彤握着拳,眼神坚定。 温舒窈必定是用了什么法子,才会让谢景寒如此上心,这一定不是谢景寒的本意。 况且…… 她也想要知道,在泉水庄这庄头中饱私囊的情况下,谢景寒依旧选择包庇,温舒窈会怎么做。 温舒窈虽蠢笨,但在银子上,她是最看重的,庄头中饱私囊,她如何能忍受? 想到这,温以彤便要笑出声了。 第92章 王妃的意思就是本王的意思 泉水庄中,温舒窈与谢景寒携手走在小路上。 到底是皇庄,纵然是庄子里的小路,也都铺满了鹅卵石,竹林与周遭的房屋相得益彰,颇有一番野趣。 温舒窈的手被谢景寒虚握着,她知道,这是谢景寒帮自己在下人面前立威。 可哪怕知道谢景寒的用意,但在两人手指交握时,她的脸上不可避免的浮现出两抹绯红。 她不曾瞧见的是,谢景寒的耳根也通红一片。 落后两人几步的齐嬷嬷早已是察觉到了谢景寒的异样,她一双眼中满是兴奋,低声道:“老婆子我果然猜得不错!王爷与王妃两人,分明都是互有情意的!” 若没有情意,两人之间怎会如此契合?她们这浩浩荡荡的一群外人都融不进去。 司青见她如此兴奋,忍了又忍,到底是没有将温舒窈与谢景寒成婚的真相告诉齐嬷嬷。 若齐嬷嬷知道自己看好的王爷王妃这对神仙眷侣,只是为了利益捆绑在一起,恐怕又要捂住心口要找大夫了。 “多谢王爷。”温舒窈思来想去,还是轻声细语的同谢景寒道了一声谢。 说到底,谢景寒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帮她。 听得温舒窈克制有礼的话语,谢景寒眉间飞快地划过了一道不悦的冷意。 不过,也只是片刻的功夫,他便恢复如常。 庄头笑呵呵的在前方带路,但心中已经是一片惊惶。 庄子的账本,可不能细看。 可他方才见这位王妃的模样,分明是个精明的,若是从账本上发现了端倪,他只怕是…… 思来想去,他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忧愁,还是身旁的夫人用力地戳了戳他的腰:“还没开始查账呢!你担心什么?” 话虽如此,庄头仍然心不在焉。 庄头夫人早早地将宴席备下,她陪在温舒窈身边,小声介绍着庄子上的产出。 说了一半,温舒窈在此刻抬手,她心猛地一沉,还以为自己是说错话了。 “方夫人不妨坐下来一并用膳。”温舒窈朝着她轻柔一笑,“你与庄头照看庄子不易,又精心备下了这样一桌菜,总不能让你们站着伺候。” 喜鹊会意,立刻跑上前来。 “王妃有奴婢伺候就够了。”喜鹊脆生生的地说道,“夫人还请用膳。” 方夫人有些惊讶,更多的是受宠若惊。 她扭扭捏捏地坐在温舒窈身边,想要说些什么,但见到对面自己丈夫一脸不安,心中暗骂他不争气。 现在分明是说庄子难处的好时候,怎么到这时候,就一声不吭了呢? 方夫人思来想去,还是厚着脸皮说道:“王妃心善,小的自然也不能瞒着您。” 她一开口,对面的方庄头就瞪大了双眼:“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方夫人冷着脸:“就算现在不说,但以王妃的聪慧,必定也能从账本中看出端倪,我倒不如现在同王妃解释!” “夫人有话直说。”温舒窈对方夫人这样直爽的性格十分欣赏。 其实这些庄子上的事,她前世早已摸清楚了。 不外乎就是中饱私囊,譬如跟佃户要六分的收成,账面上只记三分。 但她今日来泉水庄,看到的佃户大都红光满面,穿着打扮虽然简朴了些,但精神头都不错,不像是被方庄头压榨的,而且他们对方庄头十分尊重,若方庄头像陈家那些庄头一样,可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因此,在方夫人开口后,温舒窈就决定给他们这个机会。 账面上的问题,她一眼就能看出来,可若是方夫人的解释到位,她当做没瞧见也不是不行。 水至清则无鱼,方庄头能将偌大一个泉水庄管理得井井有条,每年光是给王府的收益就能有几万两银子,这样好用的人,有点缺点也不是不行。 这样想着,温舒窈目光愈发温和。 方夫人在她的目光下,逐渐有了胆子,低声道:“是咱们庄子上的事。” “您也知道,佃户们不容易,我们方家也是佃户出身,自然清楚他们的不易,此前庄子上的佃户们,都是交四成的收成,可去年天灾,收成减半,若再交四成,恐怕就活不下去了……于是……” 温舒窈漂亮的眼眸轻轻眯起,难道说,这账面上的手脚,是为了佃户们做的? 方夫人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 “于是,我们便将庄子一部分的收益……当做了这些佃户上交的收成。”方夫人说出这话,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起来,“因此,上交给王府的银子,少了几千两。” 她话说出口,方庄头已经跪下了。 “还请王爷王妃责罚!” 他大汗淋漓,却不得不低头认罪。 这样的事,足以要了他一家老小的性命。 他涕泪四横:“这都是小的一人的主意!还望王爷王妃看在我这些年兢兢业业的份上,饶过我一家老小的性命。” “还没定罪呢。”温舒窈摆了摆手,“方庄头不妨先起来。” “账本呢?”温舒窈问着情绪还算稳定的方夫人,“我来瞧瞧账本。” 既然已经将事实和盘托出,方夫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当即就叫人将两本账本拿了出来。 一本是假的,一本是真的。 温舒窈粗略翻了翻,心中就有了定论。 ——方夫人所言不假,这些减少的收益,的确是给佃户们垫的。 谢景寒看着她一番动作干脆利落,看着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欣赏起来。 方庄头夫妇,则是心惊胆战。 在一阵沉默后,温舒窈低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二位不必如此惊慌。” 闻言,方庄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的抬起头来。 “您……” “这件事,是王府做得不地道。”温舒窈轻声道,“有了天灾,收成减半,王府应当及时察觉,免去这一年的租子才对。” “毕竟,若是佃户们都饿死了,以后的收成又从哪来呢?” 温舒窈一番话,让方庄头红了眼眶。 他高兴极了,正欲感谢,却又顿住了。 说到底,王府还是王爷做主。 不知王爷…… 谢景寒在此刻道:“王妃的意思,就是本王的意思。” 第93章 此话一出,齐嬷嬷与司青是面露震惊,喜鹊则是在心中暗喜。 而方庄头夫妇,所有的关注点都在一件事上——他们去年所做的那些假账,竟是就这样一笔勾销了。 他们喜出望外,在互相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朝着温舒窈与谢景寒跪下。 “多谢王妃王爷宽恕!” 他们所做的这些事,不算大,但也不算小。 若真计较起来,将他们全部扭送至官府都是轻的,恐怕还要判一个抄家流放。 这样的罪行,却因为温舒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此揭过。 他们心中感恩至极,这一年来心中的那些忐忑不安,彻底烟消云散。 一场晚宴,将困扰方庄头夫妇最大的问题轻易解决。 温舒窈既然说了不计较,自然就不会再追究。 她当着夫妇二人的面,亲自将全部的账本烧了。 “不只是泉水庄。”温舒窈缓声道,“其他庄子也是如此,之前的账本都不做数。” 之前这些庄子是什么状态,庄头究竟从中贪污了多少银子,她都可以既往不咎。 但是…… 她看了眼方庄头,意有所指:“但从我管家的这一日起,账本每半年送来王府一次,我要亲自过目。” “你们勤勤恳恳替王府办事,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们。”温舒窈提醒道,“可若是贪心不足……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景王府名下的这些个庄子中,有像是方庄头这样一心为了佃户的好庄头,自然也有欺压佃户的庄头。 此前他们是何种模样,只要不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她都可以当做看不见,但之后这些庄子,需在她的指挥下行事。 泉水庄是王府名下最大的庄子,方庄头能将泉水庄牢牢地掌握在手中,除去他对佃户们的用心外,也与他的手段脱不了干系。 他与其他庄头,必定是互通有无。 既如此,今日自己的这番话,必定也能通过方庄头传到其他庄头耳中。 有着平安无事的方庄头在,但凡是聪明人,便不会再同她作对。 至于那些不聪明的…… 专门陪同她来巡视庄子的谢景寒,就派上用场了。 在温舒窈说出这番话后,谢景寒当即明白了她的用意。 方庄头夫妇还在诚惶诚恐的谢恩时,谢景寒语气淡漠:“若有不从者……皆押送至府衙。” 这些庄头手上没一个干净的,从前他并未将过多精力分神到这些庶务上,但他今日选择陪同温舒窈出门,就是为了替温舒窈撑腰。 温舒窈所说的是解决这些庄子积弊的最好办法,他自然要表明态度。 方庄头眼中的惊讶几乎都无法遮掩,但他是个聪明人,当即就想通了,急忙谢恩:“不论其他人怎么做,我们泉水庄对王妃言听计从,王妃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敢往西!” 他与方夫人仍跪在地上,温舒窈朝着齐嬷嬷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将两人搀扶了起来,口中还说着:“王妃心善,二位可千万不能辜负了王妃的好意。” “这个消息,也该让其他庄头知道了。” 齐嬷嬷一番话,方庄头当即道:“小的这就派人去告知其他人。” 在王府还没有女主人之前,齐嬷嬷是管庄子的人。 见她都对温舒窈如此恭敬,方庄头对温舒窈在王府的地位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此事一了,温舒窈只觉得身上的包袱卸掉了大半。 “难道之前的损失就不追回了吗?”喜鹊愤愤不平道,“奴婢方才多看了几眼账本,上面足足有几千两的亏空,泉水庄尚且如此,其他庄子的情况只会更加严重。” 喜鹊跟在温舒窈身后,口中絮絮叨叨的说着。 “好了。”温舒窈无奈提醒,“哪个庄头不中饱私囊?对以前的事斤斤计较又有何用?这是多少年的积弊了?若真要处理干净,这些庄头一个都留不住。” “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温舒窈经过前世的历练,早已知晓了事情的本质,“与其斤斤计较这些追不回的亏空,倒不如借此机会重新立下规矩。” 半年一次的查阅账本,就是她立下的规矩。 “奴婢觉得还是太过便宜他们了。”喜鹊小声嘟囔,“那么多银子呢!” 她嘟囔的话,温舒窈只当做听不见。 “王妃!您等等!” 齐嬷嬷跟在两人身后,步伐迈得飞快。 她虽然已经年过四旬,但因着习武的缘故,步伐迈得极快,很快就追上了两人。 见了她,温舒窈有些惊讶。 “王爷说,泉水庄后山是跑马的好地方。”齐嬷嬷笑眯眯道,“王妃若想去散散心,他可以陪您去。” 这话,自然不是谢景寒说的。 就连去跑马的建议,都是齐嬷嬷提的。 不过,既然谢景寒答应了,齐嬷嬷便替他在温舒窈面前美言了几句。 不然凭着谢景寒闷葫芦的脾气,她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抱上小世子? 齐嬷嬷话说得漂亮,温舒窈却不是傻的,她一听就知道这不是谢景寒的主意。 不过,齐嬷嬷一番好意,她自然不会拒绝。 “秋高气爽,正是跑马的好时候。”温舒窈眼眸中盛满笑意,“我乐意至极。” 齐嬷嬷松了口气,连忙道:“老奴这就去安排,明日一早就出发。” 她一边说着,一边介绍着后山的好去处。 “若是累了,可以去后山的山谷。”齐嬷嬷低声道,“那也是泉水庄的地盘之一,不过王爷心善,并没有将后山圈起来,附近的庄户也可以上山打柴捕猎。” “前些年方庄头在山谷里种了不少果树,现在正是丰收的季节。” “这也是难得的野趣了。”温舒窈点头附和,“明日我定要去瞧一瞧。” 齐嬷嬷闻言,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能有这样的王妃,当真是景王府之幸。 若是换做那些拎不清的,恐怕在今日晚宴上,就要派人将方庄头夫妇扭送去官府了。 到底是自己曾经管过的庄子,齐嬷嬷思忖片刻,还是同温舒窈解释了几句。 “王妃聪慧,今日没有将事情闹大,定然是同老奴想到一块去了。” 她说话时,有些愧疚。 第94章 偏执的疯子 “这些年来,景王府的庶务,一直都是老奴在管,老奴年纪大了,分身乏术,难免会有疏漏,等到老奴发觉不对劲时,已经晚了。”“这些庄头沆瀣一气,互通有无,纵然打杀了几个,也无济于事。” “此番王爷陪您出山……” 齐嬷嬷还想解释些什么,温舒窈却在此刻开口。 “嬷嬷,我都明白。” 温舒窈轻声一句话,让齐嬷嬷紧张的心情逐渐缓解。 尤其是对上温舒窈这双柔和的眼眸时,她更是清楚,温舒窈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水至清则无鱼。”温舒窈柔声道,“这些年来,他们虽有中饱私囊,但庄子的收成却一年更比一年高。” “只要不是作奸犯科的大事,又何必拘泥于这一些银子?” “左右这银子每年只增不减,对这些事,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 齐嬷嬷闻言,喜笑颜开:“王妃所言极是,但从今往后有您管家,他们自然也不敢造次。” 温舒窈是个手段厉害的,说话细声细气,但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按照她的吩咐办事。 这些庄子的积弊存在已久,温舒窈此举,干脆利落的解决了之前的问题,又定下了新的规矩,让人心服口服。 像是泉水庄这样的地方,都心悦诚服,更不要说其他小一些的庄子了。 齐嬷嬷想着,动作更加快了些。 “老奴这就回去,给您准备上山的东西。” 另一边,等了温舒窈许久的温以彤站在山上,迟迟没有看见泉水庄那有动静,她神情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 “小姐,咱们回去吧。”如意想让她高兴些,顺着她的心意往下说,“王爷日理万机,又怎会陪大小姐来山上游玩?” 果不其然,温以彤的神情好看了些。 见此,如意趁热打铁:“姑爷春闱在即,您不若多留意姑爷的功课。” 温以彤点点头,正欲往下走,却见从山上走上来了许多人。 为首之人,正是齐嬷嬷与司青。 “这几个地方要重点清理,秋日正是猛兽出没的时候,虽说后山年年都派人清理过,但难保没有漏网之鱼,明日王爷王妃要上山,这些地方一定要清理干净了,不能有纰漏。” 齐嬷嬷是个小心谨慎的,她提议的事,自然要做好十万分的准备。 司青站在一旁连连点头,神情也十分严肃。 正是多事之秋,他还知道许多齐嬷嬷不知道的事,知晓自家王爷现在的处境危险,为了剔除掉不稳定因素,必须要牢牢将后山全部清理一遍。 温以彤站在上方,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如意的脸色苍白,她方才所说的那些话,在齐嬷嬷与司青二人的对话中全都成了空话,尤其是在看到温以彤难看的脸色后,她心中更是一沉。 糟了…… “前方何人?” 司青最先发现她们的存在,话音刚落,利剑就横在了如意的脖颈上。 如意被吓傻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看到如意这张眼熟的脸,再往后看,是温以彤阴沉至极的一张脸。 “原来是陈夫人。”司青收回了剑,毫不掩饰自己的猜忌,“您怎么会在此处?” 短短几句话的时间,温以彤脑海中划过许多念头。 在司青的注视下,她神情逐渐恢复了正常,只淡淡道:“不过是来山上游玩罢了,陈家也有一处别庄在山脚下。” 闻言,司青面露狐疑。 还是齐嬷嬷记性好,冲着他点了点头,以此证明温以彤所言不假。 司青这才放下警惕,提醒了一句:“天色不晚了,陈夫人还是早些回去休息。” 温以彤漠然点头,带着如意离开。 见主仆二人的背影,司青总觉得有些奇怪。 他再次看了眼两人,小声道:“嬷嬷,当真不要紧吗?” 虽说他粗枝大叶,却也看得出温以彤与温舒窈不对付。 怎么就这么巧? 他站在方才温以彤所在的地方,正好能看到泉水庄的大门。 这样一来,他更加怀疑了。 将心中所猜测的同齐嬷嬷一说,就连方才冷静的齐嬷嬷,都皱起了眉头。 “这么说来,的确有些奇怪。” 沉默片刻,她便道:“还是多派人盯着她,万一她发起疯来,伤了王妃怎么办?” 司青看了眼齐嬷嬷,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作为谢景寒的心腹,他知道一些内情。 譬如正在被他们调查的刺杀皇帝的幕后主使,很有可能是温以彤那位好母亲的姘头。 难保温以彤不会与他有所联系,危害到王爷的安危。 可他见齐嬷嬷眼中只有温舒窈,在沉默片刻后,到底是跟着点了点头:“我这就让人盯着她。” 齐嬷嬷颔首:“她身边只有几个人,应当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她说话时,却不知道在离开几人视线后的温以彤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交代如意。 “今夜将这东西洒在山上。” 温以彤将一个药包递给了如意。 如意面露不安:“明日王爷与……” 她话刚说出口,就对上温以彤冷厉的视线。 在片刻后,她咽下了自己剩下的话,低声道:“奴婢明白了。” 温以彤这才满意的收回了视线:“母亲将你放在我身边,为的不就是这一刻?” 如意武功高强,这些事交给她做,最方便不过了。 虽不知温夫人是从哪将如意带回来的,但她现在只需要一个听话好用的人在身旁。 “我这么做,也是母亲所想要的。”温以彤提醒了她一句,“母亲也绝不愿意看到温舒窈同景王的关系愈发亲密。” “如意,这件事该不该做,你心中有数。”温以彤意味深长的一句话,让如意彻底动摇了。 “奴婢明白。”如意低下头,“今夜奴婢就会上山。” 得到了自己满意的回答,温以彤低低的笑了出声。 她的眼中有着偏执疯狂。 “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如意惊恐的看着她,此刻的温以彤,仿佛是一个偏执的疯子。 第95章 危机 次日早,一行人便上了后山。 对于温舒窈而言,同谢景寒出游,并非什么好事。 若是有得选择,她倒情愿自己带着喜鹊与齐嬷嬷来上山游玩,而非与一身冷气的谢景寒。 站在谢景寒身边,分明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却生生地从谢景寒身上感受到一股寒意。 两人虽然已经成了夫妻,但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 走在小路上,气氛沉默极了。 司青不住地朝着齐嬷嬷使眼色,怎奈何齐嬷嬷一心扑在温舒窈身上,根本没有留意到他的眼神。 “王妃,那边就是山谷了。”齐嬷嬷笑眯眯的朝着温舒窈介绍,“您与王爷不妨去溪边走走,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就在此处搭建营地。” 她想着,新婚夫妻二人总该私下有自己的空间,他们这些人,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 司青站在身后,听得这话,一颗心又悬到了半空中。 他想的,与齐嬷嬷完全反了。 他想的是该怎么将两人分开来,这郎无情妾无意的,硬凑到一块去也不好。 更何况还有不少事要处理,他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同谢景寒说,偏偏都没找到机会。 这般一想,他有意无意要往前去,试图插入两人中间。 然而,齐嬷嬷眼疾手快,在他刚有动作的时候,便伸出手来,将他肩膀牢牢按住。 “你干什么?”齐嬷嬷眼中满是警告,“你别忘了我们今日出来是干什么的。” 司青两眼发黑:“嬷嬷,强扭的瓜不甜……” “你怎么知道事强扭的瓜?”齐嬷嬷低声呵斥,“不论你心中什么想法,最少在今日都要老老实实,切记不能打搅王爷与王妃!” 司青暗暗叫屈,他心中想着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时,却见谢景寒与温舒窈走远了。 他哎哟一声:“嬷嬷,您说您凑什么热闹?您是不知道,王爷与王妃根本不是您想的那样,他们……” “不好!” 司青话还未说完,就听见了齐嬷嬷一声厉喝。 他头皮发麻,下意识朝着温舒窈与谢景寒所在的位置看去。 只见在那,不知何时冒出了十几匹眼冒绿光的狼。 司青脚底发软:“怎么会有狼?昨日不是才清理过?”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齐嬷嬷咬牙道,“立刻让护卫过来,绝不能让王爷与王妃有任何损伤!” 她心中已经有了怀疑对象,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司青回过神来,连忙点头。 好在是护卫就在不远,司青一声令下,他们便全都赶了过来。 只是,饿狼将温舒窈与谢景寒环绕,他们投鼠忌器,纵然人数众多,也不敢轻举妄动。 温舒窈与谢景寒被狼群围在中间,她鼻子灵,当即就闻出了空气中淡淡的一抹香气。 昨日齐嬷嬷与司青刚带人上来清理过野兽,今日出现的这十几匹饿狼,绝不是漏网之鱼,更有可能是被人引来这的…… 温舒窈想到这,瞥了眼谢景寒。 她恐怕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而谢景寒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他只是伸出手,将温舒窈搂在了怀中。 “无意冒犯。” 他声音低沉,高大的身形完全将温舒窈笼罩在其中。 温舒窈愣了愣,但随即便感到脚下一轻,原来是谢景寒带着她腾空而起。 不过,这并不是树林,周围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宽阔的山谷一侧是光滑的峭壁,一侧是奔腾的溪流,其他地方空无一物,只有枯黄的草地。 谢景寒也仅仅能够带着温舒窈远离了狼群。 这些饿狼十分敏锐,在谢景寒刚有动作时,就扑了上来,一些更是牢牢盯着谢景寒的动作。 哪怕谢景寒已经带着温舒窈往外走了十几米,这些饿狼还是十分迅速地围拢了上来。 好在是护卫们动作及时,他们身上本就背着箭,见谢景寒与温舒窈同狼群拉远了距离,立刻抓住这个机会,不一会儿,纷纷箭雨便朝着狼群射去。 十几匹狼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静谧的山谷中有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温舒窈捂住口鼻,但她的脑海中,所想的仍然是刚才那股淡淡的香气。 究竟是在何处闻过?这样熟悉? 她心中冒出这样的疑问,还未来得及思忖清楚,便被涕泪四横的喜鹊抱住了。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喜鹊脸色不安,一把抓住了温舒窈的手,她心中充满了不安,不停地在温舒窈身上打量着。 只有老天才能知道,刚才看到被饿狼环伺的温舒窈,她心中是如何惊惧。 她恨不得以身相抵! 喜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奴婢担心死您了!这可真不是个好地方!咱们快些回京吧!” 一来泉水庄就遇上了这样的事,她怎能不害怕? 温舒窈拍了拍她的脑袋,冲着一旁冷静至极的谢景寒说道:“王爷,今日一事有蹊跷,恐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不错。”谢景寒微微颔首,“本王也有此意,司青,你派人着手调查此事。” “方才我闻见了一股异香。”温舒窈轻声询问,“王爷可有闻见?” 此话一出,谢景寒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见状,温舒窈便知道只有自己闻见了。 这下可不好办了。 她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前世她遭过的算计太多,这样的异香,闻过了不少次,也无法确定是哪一种药。 不对…… 温舒窈脑中灵光一闪,她记得,陈家的一处别庄也在这! “嬷嬷,你们昨日上山时,可曾遇见了什么人?” 齐嬷嬷还在替温舒窈打理衣裳,闻言手脚顿住了:“的确是遇见了两个人……正是陈夫人与她的丫鬟。” “是温以彤?”温舒窈发问。 见陈嬷嬷点头,温舒窈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这么说来,她不是被谢景寒牵连,而是谢景寒被她牵连,遭受了无妄之灾。 见温舒窈神情,齐嬷嬷反应极快,当即问道:“您是怀疑陈夫人?” 不等温舒窈开口,齐嬷嬷就猛地一拍脑袋:“是啊!老奴怎么就没想到呢!” 第96章 疯狂嫉妒 “老奴昨日就觉得她不对劲,特意嘱咐司青要派人好好盯着她!” “司青!” “你可有发现什么?” 齐嬷嬷一句话,让司青如临大敌。 他仔细回想,在齐嬷嬷的注视下摇了摇头:“她老实得很,进了陈家的别庄就没再出来了。 听得这话,温舒窈却没有打消心中的怀疑。 温以彤这人,虽然蠢笨,但她身边的人可都不是像喜鹊这样的普通丫鬟,而是一个个身怀武功的高手。 司青并不知晓温以彤的底细,放松了警惕也是在所难免。 于是,她便道:“既然遇见了二妹妹,我自然是要去看望一番的。” 她眼中含笑,突然伸出手,挽住了谢景寒的胳膊:“王爷,您能陪我去一趟吗?” 温舒窈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在场的人全都瞪大了双眼。 而被她拦住胳膊,鼻间充斥着女子香气的谢景寒,身子也变得僵硬起来。 在谢景寒的人生中,还从未有过如此奇妙的体验。 鼻间是温舒窈身上淡淡的香气,胳膊仿佛陷入了一团柔软的棉花中,让他不觉放缓了呼吸。 “好。” 谢景寒几乎无法思考,他对上温舒窈盈盈笑意的一双凤眸,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下来。 司青站在一旁,目瞪口呆。 旁人不知道,他身为谢景寒的心腹还不知道吗? 纵然是那些个所谓的红颜知己,也无法近身谢景寒。 那些试图近身谢景寒的女人,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可温舒窈就这样抱住了谢景寒的胳膊,这样亲密的举动,谢景寒竟然不曾动怒? 他在心中对温舒窈的地位有了更高的认知。 “嬷嬷,还是您看得准。”他低声道,“我险些就看走眼了。” 闻言,齐嬷嬷无不得意道:“这是自然。” “我是什么人?”齐嬷嬷自豪道,“我这双眼睛,不知见过多少人,他们两人的这点猫腻,瞒不过我的一双火眼金睛!” “再说了!”齐嬷嬷压低了声音,“咱们王妃生得这样貌美,只要是个男人,自然会心动。” 司青对此,却摇了摇头:“那可不一定,千金阁的花魁们不都各个貌若天仙?但王爷可不曾多看她们一眼。” “王妃与那样的胭脂俗粉能一样吗?”齐嬷嬷翻了个白眼,“王妃这样天仙般的人物,可不是她们能比的。” 说罢,她不再理会司青不赞同的眼神,口中嘀咕道:“我要多寻些方子,给王爷好好补补。” 司青一听,背后发寒:“嬷嬷,您可别乱来!王爷最是不喜……” “不能讳病忌医。”齐嬷嬷冷喝了他一声,“再说了,我找的是食补方子,可不会让王爷发觉那是药!” “此事只要你不说我不说,王爷怎么会知道?”齐嬷嬷说到这,警告地看了眼司青。 司青的目光间满是震惊:“嬷嬷,我是王爷的心腹,这些事……” “我又不是害王爷。”齐嬷嬷掷地有声,“我这是在帮王爷!” “王爷一把年纪了。”她语重心长道,“比王爷还小上几岁的人孩子都有了,王爷却还是孤零零一个人,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王妃,难道你忍心让王爷还孤家寡人吗?” 司青彻底没了话说,他挠了挠脑袋,闭着眼道:“您要做什么就去做,左右我是什么都不知道。” 齐嬷嬷冷哼一声:“胆小如鼠。” 前方,温舒窈揽着谢景寒,已经走到了陈家庄子的大门口。 陈家的这处别庄,比起泉水庄来说,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但陈家到底曾经也是世家,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陈家别庄的大门,看上去还是有几分底蕴的。 守门的人瞧见了温舒窈与谢景寒两人,当即就一个机灵。 昨日来的少夫人通身上下都是贵气,可眼前这两人,瞧上去比少夫人还要厉害,身上的衣裳在阳光下都泛着光。 这两人不好惹! 他的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便连忙叫嚷起来:“快去告诉公子与夫人,门外有客人!” …… “有客人?”温以彤对着铜镜中青春靓丽的一张脸,心情很是不错。 她甚至颇有闲情逸致,在自己的头顶插了一朵花。 如意点头:“是下人来通传的,说是您的客人。” 温以彤皱着眉:“我的客人?” 她自从做过那个梦,选择与陈彻订婚后,就与自己闺中时的姐妹走远了,几乎不再有联系,怎么会有客人来? 突然间,她心中咯噔了一声。 “山上的痕迹你可都清理干净了?” 难不成是温舒窈? 如意皱着眉,很是笃定:“您放心,绝不会有人发现奴婢的踪迹。” 在温以彤身边伺候,她的轻功是最好的,而且昨夜一场大雨,早已将她上山的痕迹全部冲刷干净了。 听着这话,温以彤松了口气:“既如此,那就随我出去见一见客。” 如意点头,跟上了温以彤。 只是,温以彤刚走出院子,就见到了不远处走来的陈彻。 陈彻的身上,还有一股酒气。 温以彤见此情景,额间青筋狠狠一跳。 但她想到如意所说的那些话,到底是忍住了脾气:“夫君怎么出来了?不多休息一会儿?” 说出“休息”二字时,温以彤手指都攥紧了。 陈彻这般模样,她真不知是如何考上探花的! 好在是她有着梦中的记忆,她确信陈彻一定能考上探花,不然就在此刻,她都要狠狠地同陈彻理论一番,再逼着陈彻去做功课。 陈彻冷哼了一声:“不是你姐姐与姐夫来拜访?到底是景王与景王妃,我一个庶民,怎么能不来拜见?” 闻言,温以彤脑中一片空白:“谁?是谁来了?” 陈彻闻言,面露讥讽:“你难道不知道?是景王与景王妃啊!” 他见温以彤脸色苍白,心中竟是极为愉悦,当即便继续刺激道:“你与景王应当十分熟悉才对,毕竟,那是你之前的未婚夫。” “说来也巧。”陈彻阴恻恻道,“你的前未婚夫,与我的前未婚妻都来了。” 第97章 都有前世记忆 温以彤心中咯噔一声,她心中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所做的事被发现了。 在冒出这个念头的那一刻,她飞快地看了眼如意。 如意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她可以肯定,自己所做的事情,绝无人发觉。 见状,温以彤松了口气。 “她们来做什么?”温以彤面露不解。 她与温舒窈的关系从小就不好,更何况她还抢了温舒窈的未婚夫,无论从哪方面看,温舒窈都不会主动来找她。 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而陈彻狐疑的目光在温以彤身上打量了几圈。 片刻后,他皱着眉道:“既然王爷与王妃来了,我们自然要去拜见。” 他刻意用了拜见这个词,果不其然,看到了温以彤阴沉下来的脸色。 温以彤咬着牙根,将这口怨气咽了下来。 她低下头,垂着眼:“自然是要去见一见的。” 她倒要看看,温舒窈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这般想着,她已经率先走了出去,陈彻紧随其后。 一到前院,她在看到温舒窈与谢景寒紧贴在一起的身体时,便紧咬住了牙根。 她的眼睛死死的黏在了温舒窈抱着谢景寒的手上,这样亲密的举动,她纵然与谢景寒成婚数年,也从未有过。 在她面前,谢景寒就是一个和尚,无情无欲。 哪怕她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让谢景寒为她动心,成婚两年,她与谢景寒还没有夫妻之实。 她所做的那个梦,仍历历在目。 那短短两年的,仿佛过了大半辈子那样漫长,让她痛不欲生。 偏偏温舒窈与陈彻蜜里调油,陈彻更是京中有名的谦谦君子,与温舒窈的好姻缘,更是成了一段佳话。 她痛不欲生,温舒窈却美满幸福。 因此她确定自己所做的梦是真的后,当机立断,就将陈彻抢了过来。 可如今……她却瞧见那个不近女色的谢景寒,任由温舒窈揽着自己的手臂,更会放缓脚步等着温舒窈。 种种件件,都让温以彤心跌倒了谷底。 难道说,容貌就这样重要? 陈彻已然快步上前,多日不见,温舒窈比他记忆中更加貌美。 可他不敢多看温舒窈一眼,只因他的眼中,只剩下了这天下权势仅次于皇帝之下的谢景寒。 能攀上景王这棵大树,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他因祸得福,虽娶了温以彤这个搅家精,却凭借这门婚事,跟景王成了连襟。 不知多少人在暗暗羡慕他,更不知有多少人试图通过他攀附上景王。 这些时日,他去花楼喝酒,可都是别的人请客。 思及此处,陈彻脸上带着一丝热切。 “参见王爷,参见王妃。”他背微微躬起,朝着两人行了一礼。 一见陈彻这幅模样,温以彤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你这是何意?”她拽住陈彻的手,用自以为小声的声音说道,“他也配让你卑躬屈膝?” 闻言,陈彻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听见的话:“你在说什么疯话?他可是景王!是王爷!” 莫说他只是个举人,就算他高中进士,也是要向谢景寒行礼的。 温以彤话到了嘴边,却无法说出口。 她还能说什么?难不成要告诉陈彻,未来他是内阁大学士,就连小皇帝见了他,都要客气有礼? 可这些话,都是无法说出口的。 她那个古怪的梦,除了她自己,没人会相信。 温以彤死死的捏住一双手,咬牙道:“你与他是连襟,虽有身份差距,但也无需如此卑躬屈膝!” “礼不可废。”陈彻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咬牙道,“你与王妃关系如何,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 单单是这换亲的举动,就足以让京中的人谈论多日了,更何况是他们这些身在局中之人? 温以彤咬了咬牙,恨声道:“你怎么如此自卑自贱?” 她话说的声音不大,但前方的几人中,除了温舒窈与喜鹊,都是内力深厚的,她说的那些话,全然被他们听了去。 偏偏她没有一点察觉,只说道:“你今后是要进内阁的,怎能这样没骨气?” 司青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忍不住回头多看了温以彤几眼,他倒是想要看看,究竟是何等大的脸皮,才能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来。 内阁岂是好进的? 就算成了进士,翰林院也不是说进就能进的,就算成了翰林,可也不瞧瞧翰林院中,多少翰林熬到头发花白,也仅仅是一个七品小官。 内阁学士二品起,还都是陛下极为重视之人。 现在的陈彻,仅仅是个举人,连翰林院的边都够不着,居然还内阁? 司青这样一想,险些笑出声来。 最后还是谢景寒一个警告的眼神扫来,他才悻悻闭上嘴。 温舒窈见主仆二人眼神交汇,心中困惑。 好在是齐嬷嬷贴心,将方才温以彤的话统统转述给了温舒窈。 闻言,温舒窈眼中划过一道讶然。 前世,陈彻的确进了内阁。 可温以彤是从哪知道的? 思及温以彤的异样,温舒窈眼眸轻轻眯起,极为隐晦的在温以彤身上扫了一眼。 莫非与她一样,温以彤也是重生之人? 如此,温以彤的种种异样,就都说得通了。 正因为知晓前世的陈彻会入内阁,因此,她才会设计落水那件事,不惜拼上自己的名声,也要同陈彻成婚。 可景王妃的身份,难道还比不过陈夫人这个身份吗? 就算陈彻成了内阁首辅,他的夫人见了景王妃,不也还是要行礼? 温以彤这样好面子的人,怎会轻易放弃这一身份? 除非说…… 景王妃的身份……成了她所厌弃的。 而谢景寒在温以彤那,必定也没有好下场。 想通这些后,温舒窈扫了眼温以彤。 只是不知道,谢景寒究竟是什么下场,才能让温以彤这样迫不及待,要甩开景王妃的身份。 甚至愿意将景王妃的这个位置,拱手让给她。 另一边,温以彤还在喋喋不休地同陈彻说着话。 然而陈彻已经变得不耐烦起来。 第98章 心怀鬼胎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陈彻时时刻刻都在留意谢景寒,在温以彤说出那话后,他便察觉到谢景寒的脚步放慢了,就连谢景寒身边的那个侍卫,都多看了他与温以彤几眼。 只怕温以彤方才的风言风语,已经全都传到谢景寒耳里了。 陈彻还想着,自己此番春闱若是不中,凭着自己举人的功名与景王连襟的身份,好歹能去府衙谋个差事。 偏偏温以彤这蠢货,大言不惭,竟是说到了内阁。 内阁那样的地方,是他能进的吗? 陈彻虽自视甚高,却也不敢将自己方才如此高的位置上。 见温以彤还要继续说,他立刻甩开了温以彤的手:“今日王爷与王妃上门做客,你身为女主人,不好好招待贵客,在这说什么疯话?” 他声音锐利,语气中更满是训斥。 温以彤的存在,着实让他感到难堪。 明明都是高门贵女,甚至温以彤在京中的名声更好,怎么……怎么她还不如温舒窈一半识趣呢? 前方温舒窈高挑的身影在阳光下愈发显得纤细窈窕,人如其名,温舒窈从上到下,都完美无缺。 哪怕知道温舒窈不受宠,可想到温舒窈的那张脸,他还是愿意娶温舒窈。 偏偏…… 偏偏娶的是温以彤这样的蠢货! 他咬了咬牙,目光落在温以彤的身上:“快些去招待贵客!” 他当真是不愿再看到温以彤这蠢妇。 温以彤对温舒窈素来抱有十二万分的敌意,尤其是在知晓陈彻与温舒窈前世恩爱至极,她对这两人更是提防。 哪怕两人都互相成婚,再无可能,可她还是忍不住想,陈彻对温舒窈,究竟有没有情意? 方才陈彻那飞快的一眼,她绝不会遗漏。 温以彤心中恨得牙痒痒,偏生此刻无法将心中苦闷说出。 片刻,她冷着脸道:“庄子里的东西都登不得大雅之堂,还是请贵客回泉水庄用午膳最好。” “王婆!”陈彻憋了一肚子气,不愿再同温以彤说一句话,径直找到庄子管事的王婆,一一吩咐了下去。 温以彤心中呕着气,见他不在乎自己的情绪,愈发将这一切同温舒窈联系了起来。 “他就是贼心不死。”温以彤咬牙道,“他对温舒窈还有情意!” 如意听了,忍不住瞪大了双眼:“小姐,奴婢怎么没看出来?” 陈彻这样花心风流的人,怎会对一个女人情根深种?温以彤莫不是被气糊涂了。 她都看得清楚的事,温以彤难道看不清楚吗? 为了避免温以彤再说出什么石破惊天的话,她连忙道:“在订婚前,大小姐与姑爷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姑爷怎会对她情根深种?” “若真是情根深种,又怎会那么爽快答应了与小姐您的婚事?”如意字字恳切,“小姐,您别多想,当务之急,还是要将他们送走。” 若是温舒窈与谢景寒再不离开,温以彤一旦发起疯来,她拦不住。 一旦拦不住温以彤,让她闯出祸事来,她也要跟着遭殃。 前面伺候温以彤的几个丫鬟,可都是魂归西天了。 温以彤两眼赤红,根本听不进如意的话。 好在是如意最后一句话,抓住了她的命脉。 “景王府势大,若惹怒了王爷……姑爷的前途怎么办?” 此话一出,温以彤当真冷静了下来。 是啊…… 温以彤心中想着,情绪逐渐平和。 她绝不会让温舒窈影响自己未来的好日子。 温以彤闭上双眼,又同王婆子吩咐了几句。 见她转了性,陈彻松了口气的同时,一颗心又紧跟着悬了起来。 好端端的变了性子,温以彤只怕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他揉着眉心,暗暗留意着温以彤的一举一动。 温舒窈余光也留意着温以彤,见她神情一会青一会儿紫,神情间又透露出不忿,便觉得好笑。 前世,陈彻的确风光无限,可又有谁知道她在其中付出的艰辛? 陈彻那样的废物,若非她艰辛付出,又怎能入阁拜相? 这一世没了她,陈彻能考中进士那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温以彤凭什么认为,陈彻这样一个流连花丛,被女色掏空身体的人,凭什么能考上探花? “小心。” 身旁传来低沉的男声,温舒窈还未反应过来,便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 她愣了愣,与谢景寒对视上了。 谢景寒道:“小心些。” 话虽如此,但温舒窈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谢景寒的异样。 她抬起头,下意识朝着后方看去。 只见温以彤正拉着陈彻,目光挑衅的看着她的方向。 她一时哑然,竟不知温以彤此举的用意。 可随即温以彤移到她与谢景寒相接触的腰时,她顿时明了。 温舒窈轻笑了一声,她眼底笑意愈发明显。 原来温以彤还在意这个。 她在温以彤的注视下,扣住了谢景寒的手。 谢景寒只觉得手心一阵柔软,温舒窈的手正与他十指相扣。 此前两人的距离比这近的多,就在上一刻,温舒窈还在他怀中,可谢景寒从未有过现在这样的感触。 洋洋洒洒的阳光落下,两人容貌相当,就如神仙眷侣一般。 见此情景,温以彤气得牙关紧咬。 她毫不示弱,同样握住了陈彻的手。 然而温舒窈竟然没有多看她一眼,与谢景寒手牵手便往前方走。 “多谢王爷。”温舒窈压低了声音,轻轻道。 谢景寒垂眸,见她眼中明亮如星子,唇角不觉往上勾起。 “你我本就是夫妻。”谢景寒同样轻声道。 夫妻之间,握个手又有何妨? 温舒窈轻笑了一声,心情很是愉悦。 温以彤的眼光的确有问题,放着这样好的夫君不要,居然看上陈彻。 她心情大好,牵着谢景寒的手缓步往前走。 齐嬷嬷盯着两人的手,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 “嬷嬷,您收着点。”司青低声道,“您没瞧背后那温二小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吗?” 闻言,齐嬷嬷翻了个白眼:“也该让她知道,我家王爷有多疼人!” 第99章 抓住了命脉 谢景寒与温舒窈之间的气氛,让温以彤双眼赤红。 她死死的咬住牙根,内心恨意涌动。 温舒窈…… 她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眼底的冷意如同一把利剑。 身旁的如意见了,心生胆寒。 “小姐,该过去了。” 如意小声提醒。 她了解温以彤,知道此刻的温以彤,就像是一个濒临爆发的火山,她断然不敢再招惹温以彤,只能不经意间提醒。 这时候,可不是爆发的好时机。 果然,温以彤的神情逐渐变得平静。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视线从温舒窈与谢景寒两人身上转移。 “打听打听,他们二人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 陈家的别院比起泉水庄,自是简陋许多。 温舒窈踱步在其中,通身气度与这格格不入。 “这便是景王妃了,当真漂亮。” “听闻与咱们少夫人还是亲姐妹呢,怎么长得不像?少夫人比起景王妃,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小声些,若是被人听见了,仔细你的皮!” 这几人在背后窃窃私语,自认为没人听见。 但温以彤却将其听得一清二楚,她脸色铁青,但思来想去,现在不是整顿家风的好时机,她总不能在温舒窈的面前丢脸。 于是,她生生的将这口怨气咽了下来。 瞥见温以彤的神情,如意暗暗叫苦。 这样的主子,怎么就让她遇见了呢? 她陪在温以彤身边,思索着对策,却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齐嬷嬷快步走到温舒窈身边,低声道:“老奴见那如意气息绵长,脚步轻盈,的确是个练家子,轻功的水平,恐怕不在司青之下。” 昨日她并未留意到温以彤身边这个不起眼的侍女,不曾想今日温舒窈提醒,竟是要让她多多关注如意。 这一看,她方才察觉到自己昨日究竟错过了什么。 恐怕山上那群野狼…… 齐嬷嬷神情凝重,与温舒窈对视一眼后,就知道自己与温舒窈想到了一块儿去。 她沉着脸道:“王妃,不若将其抓起来……” “不。”温舒窈缓缓摇头,“这样只会打草惊蛇。” “嬷嬷恐怕还不知道,温以彤与王爷要查的刺客,恐怕关系匪浅。” 闻言,齐嬷嬷又是一惊:“竟是与那些刺客有关?” 温舒窈点点头:“张氏那姘头,与这些刺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既是张氏姘头,必定会助张氏良多。” “譬如张氏此前欠下的嫁妆,又譬如……拨手下几个人来给张氏,供张氏差遣。”温舒窈低声询问,“凭着嬷嬷对张家的了解,张家可能养出如意这样的侍女?” 沉默片刻,齐嬷嬷神情凝重的摇了摇头:“恐怕不能,张家也是出了一个张贵妃后,才好起来的,此前不过是个不入流的末等世家。” 温舒窈轻笑了一声:“这便对了。” “如意肯定是那姘头的人。”温舒窈低声道,“若是留着如意,顺藤摸瓜,说不定能找到王爷想要的线索。” 此话一出,齐嬷嬷连连点头称是,望着温舒窈的目光充满钦佩与欣赏。 这样的王妃,才应当是景王妃的女主人。 “那此番来陈家别庄……” “只是想要看看,能否从温以彤身上找到线索罢了。” 温舒窈拢了拢鬓发,轻声细语地说了一句。 “现在看来,我似乎已经找到了线索。” 温舒窈一开口,齐嬷嬷眼中异彩连连。 她忍住激动的一颗心,目光落在温舒窈身上:“王妃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温舒窈颔首:“过几日,嬷嬷您就知道了。” 她已经抓住了温以彤的命脉。 温夫人爱女如命,为了温以彤,她什么都能做,当然也包括为了温以彤去求自己的姘头。 更何况……温夫人与那男人的关系,可远比表面上的要好。 如若不然,两人这样的关系,又怎会存在二十几年之久? 温以彤在意谢景寒,每当她与谢景寒亲近时,便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今日刺激一番,恐怕明日,温夫人就要去找她的姘头了。 那男人隐匿极深,就连谢景寒的人都没能查到他的真实身份,甚至连他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次次扑空。 想要找到他,唯有顺藤摸瓜…… 而温夫人,就成了最好的工具。 这般一想,温舒窈轻轻地揽住了谢景寒的胳膊。 “王爷,帮我个忙,如何?” 她一双眼眸漂亮如星子,目光灼灼盯着谢景寒时,任由谢景寒心硬似铁,也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 片刻,谢景寒道:“好。”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内心的变化,偏偏在温舒窈的注视下,他那些情绪全都被隐藏,就算想要开口,也只能简短的发出几个音节。 可谢景寒平日里在外都是这幅模样,就连他身边最亲近的司青,都不曾留意到他的异常。 温舒窈牵着谢景寒的手,两人十指交扣,如同紧密不分离的两个泥人一般,就这样牵着手到了前厅。 司青跟在两人身后,一双眼睛都瞪大了。 怎么他就离开了一会儿,两人的关系就突飞猛进了? 正当他心中思索着的时候,却对上了齐嬷嬷警告的视线。 片刻,他无奈低头。 “嬷嬷,我可什么都没做。” “你少做出这样的神情。”齐嬷嬷是过来人,识人多了,隐隐看出了温舒窈这样做的用意。 听得齐嬷嬷的警告,司青只觉得冤枉:“我不过是惊讶……” “你懂什么?”齐嬷嬷冷冷瞥了他一眼,“王爷与王妃感情深,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你身为王爷的贴身侍卫,若露出了这般神情,岂不是让人误会?” “尤其是……”齐嬷嬷低声在司青耳边说了几句。 一听这些话,司青眼睛顿时睁大了。 “竟有此事?”他不可置信道,“可她若真在乎王爷,当初又何必……” “嘘!”齐嬷嬷厉声道,“难道你想让所有人都听见?” 司青捂住了嘴,继续听着齐嬷嬷训斥:“我倒是觉得,现在的王妃好得多。” 第100章 学业可完成了 温舒窈与谢景寒两人来到陈家,自是坐在主位。 不过,两人哪怕坐下,手指也依旧紧扣着。 谢景寒的眼神,更是一直落在温舒窈的身上。 温以彤一进来,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她心中有些茫然,随后便紧紧地盯着谢景寒的一举一动。 待发觉谢景寒全身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温舒窈身上时,她刚刚平复下的心情再次翻腾。 她不甘心! 她思索许久,最终脑海中冒出的,还是这个念头。 她不甘心! 凭什么温舒窈能得到她不曾得到的一切? 凭什么? 温以彤心中的呐喊无声,可她身上散发出的冷意,却体现了她此刻的心情。 “王爷,您喝茶。” 温舒窈轻声喊了一句,娇柔的将茶杯递到了谢景寒面前。 谢景寒伸出手,一边接过茶杯,一边将温舒窈的手托了托,随后,他又牵住了温舒窈的手,竟是一刻都不愿松开。 包括司青在内,不少人都面露震惊。 毕竟谢景寒不近女色的事,是人尽皆知的。 可温舒窈却能让他屡次亲近,甚至是……不肯松开手。 看来谢景寒对温舒窈这个王妃,的确是十分喜爱。 温舒窈低下头,露出一抹娇羞的神情,而后她与谢景寒对视。 两人情意无限,将周围的人都忘到了脑后。 他们越是这样,温以彤越是恼怒。 眼前郎才女貌的一幕幕,就像是狠狠刺入她心口的一把利剑,她几乎无法呼吸。 怎么会这样呢? 她心中茫然思考着。 一顿饭下来,温舒窈与谢景寒的恩爱举动,几乎闪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谢景寒对待温舒窈时,从无外界所传闻的那样冷漠,相反,他神情虽冷,却在在望向温舒窈时,有着不易显露的深情。 陈彻对温舒窈在谢景寒心中的地位有了更深刻的认知,对温以彤,也比平日里敬重不少。 直至送走了温舒窈与谢景寒,他对温以彤仍是和颜悦色的。 “今日辛苦夫人了。”他低声道,“明日我带夫人去温泉……” “不必。”温以彤压抑了一天的怒火在此刻爆发,她一把挥开陈彻的手,眼神中充满怒火,头也不回的走向了主院。 陈彻脸上出现的笑容,就这样僵在了脸上。 “她是何意?” 他阴沉的声音响起,身旁的下人无一人敢应答。 这般模样的陈彻,无人敢惹。 而温以彤,早已因为今日的一幕幕失去了理智。 回到主院的那一刻,她心中的杀意喷涌而出:“我要杀了她!” 她眼神狠厉,一字一句道:“我要她的命!” 在温以彤说出这话时,如意眼疾手快,立刻将房门关上了,还不忘清查四周是否有偷听的人。 “小姐!”如意低声道,“慎言!” 这可不是在温国公府,处处都是温夫人的眼线。 温以彤说的这些话,稍有不慎就会传出去。 温舒窈的身份已然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贵为景王妃,温以彤说这话,是大不敬! 闻言,温以彤冷笑了一声,狠狠一拍桌子。 “怎么?我连话都不能说了?” 她怒火未消,胸口一阵起伏。 “如意,我一定要杀了她。”温以彤的怒火正熊熊燃烧着,她声音低哑,恨恨道,“我一定要杀了她!她若是不死,难解我心头之恨!” 如意跟了温以彤这些日子,早已摸清楚了她的性子。 她知道,温以彤这是恨极了温舒窈,因为温舒窈现在的日子,都本该是属于温以彤的。 温以彤这样自私的人,又怎会想到这门婚事是她先舍弃的?她只会觉得,温舒窈不配有这样好的婚事,哪怕是她不要的人,也不能爱上温舒窈,对温舒窈好。 心中清楚,但话说出口,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压低了声音:“小姐,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不若明日回京时,您问一问夫人?” 温以彤闭上双眼:“她定是劝我小心忍耐,但我……” “但我忍不下去了!”温以彤紧握住了如意的手,“昨日的计划没能成功,定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你好生思索后,再重新设计!” 温以彤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心中只余下了这一个念头,全然没想到自己一时冲动之下的计划有多么愚蠢。 如意忍了又忍,声音都变了:“小姐,奴婢定会仔细计划,但现在,似乎不是说这个的好时候。” 她说话时,让出了一个身位,正好能让温以彤看到自己身后的场景。 温以彤一看,生生的将自己扭曲的一张脸上的神情转变成了温和的笑意。 “夫君。”她高兴地跑了出去,仿佛刚才将陈彻甩开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陈彻怒气冲冲的来找温以彤算账,然而一进来,却对上了笑脸相迎的温以彤。 他的怒火被堵在了心口,说也不是,忍也不是,一张脸涨红了。 温以彤并未瞧见他复杂的神情。 此刻温以彤所想的,是该如何让陈彻拿下探花的功名。 “夫君,我请父亲在京中寻了一位名师。”她低声道,“明日回门宴后,你就随我去拜访这位老前辈,请他给你指点。” 温以彤揽着陈彻的手臂,将其往房间内带。 陈彻本就是贪念美色之人,温以彤长得不算差,面容姣好,身形娇柔,他被温以彤这样一抱,不由得想起了新婚夜的场景,一时间有些飘飘然。 之前温以彤不知犯的什么疯病,新婚夜后,竟然就不肯让他碰了。 而现在…… 陈彻心中思绪乱飞,手也不自觉的扣住了温以彤的腰。 “好。”他声音低哑,应了一句。 温以彤脸上笑容僵硬了一瞬,强忍着不适没有将陈彻的手甩开。 如意见两人进了卧房,犹豫片刻,还是留在了门外。 夫妻两人的事,她一个做下人的,还是不要掺和得好。 谁知道就在这时,方才关上的房门被打开,陈彻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院子。 “你疯了!”陈彻握着被咬伤的手,不可置信的看着温以彤。 温以彤冷着脸道:“夫君学业可完成了?” 第101章 陈家一阵鸡飞狗跳,连泉水庄都有所耳闻。 对此,温舒窈置之一笑。 她对温以彤与陈彻是何种状态,丝毫不在意。 她真正在意的,是能否引出温夫人背后的那个神秘男人。 可对于温以彤而言,别庄一趟,彻底击碎了她的自信。 曾经她认为,谢景寒不近女色,温舒窈嫁了过去就是吃苦。 可她现如今看到的温舒窈,气色红润,身上的穿着打扮与闺中相比,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都说女人如养花。 显而易见,温舒窈这朵花,正在被谢景寒悉心呵护着。 若她不认识谢景寒,倒也罢。 温舒窈与谢景寒的事,至多能得到她一句“命好”。 可偏偏在梦中,她与谢景寒至亲夫妻,却得不到现在温舒窈一半的待遇。 大婚当日,谢景寒奉命离京,她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回门宴时,她更是被人嗤笑留不住夫君。 谢景寒被北狄打得落花流水,人人嗤笑她是丧门星,克夫,不然为何百战百胜的谢景寒,偏偏在与她成婚后打了败仗? 她与谢景寒的每一次相处,从未有过平和,更不要提像是温舒窈与谢景寒这样恩爱了。 凭什么? 她自认不输温舒窈,从幼年开始,她就与温舒窈争锋相对。 起初温舒窈还处处与她相争,可发觉形势有变,就连楚家都不理会自己后,温舒窈便换了个人,整日无所事事,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女工管家都一窍不通。 任谁提起温国公府的大小姐,都要摇一摇头。 凭着温舒窈的姿色,若她肯多学些东西,在京中的名声更好一些,多得是世家大族没有实权的富贵公子愿意娶她。 可她不争气,空有一张脸。 纵然那张脸能骗得男人神魂颠倒,可只要家中做主的主母不同意,她便无法嫁入高门。 曾几何时,温以彤还怜悯过温舒窈。 身为世家贵女,只能嫁给陈家这样的末流世家。 可到头来,竟是温舒窈嫁得最好。 陈彻这样愚蠢自大的人,竟然能够登入内阁? 前世,她是景王妃,到最后却一无所有。 温舒窈是清贫的陈夫人,却成了一品诰命夫人。 于是,她决心要将温舒窈的机缘抢来。 可不曾想,温舒窈嫁给谢景寒后,所发生的一切事,都与她梦中的不一样。 谢景寒珍重温舒窈,为了她不惜提前婚期,更是将家中大权一应交给了她。 而出门在外,谢景寒对温舒窈也是万般宠溺,有关两人的事迹,她不知听了多少,就连陈家的下人都会提及此事。 温以彤捏着双手,再次惊坐起身。 如意急忙上前:“小姐,您又做噩梦了。” 她奉了温夫人的命令来此,自然是对温以彤关怀备至。 尤其是经过昨日那场交锋后,她更是胆战心惊,唯恐温以彤会再做出蠢事来。 此刻见温以彤从梦中惊醒,脸色苍白一片,她的一颗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对上温以彤惊惧交加的眼眸,她急忙问道:“可要传府医过来?” “不必。”温以彤抬起手,轻轻地在自己面前胸前拍着。 她低声道:“府医有什么用?我这是心病。” 如意心中咯噔了一声,直觉告诉她,温以彤必定又是憋了什么招。 “小姐。”如意跪在地上,真心实意地劝道,“您既然嫁给了姑爷,又觉得姑爷有探花之材,不若仔细盯着姑爷的学业。” “若姑爷当真能一举夺得探花,旁人背地里哪里还敢看您的笑话?” 如意的话,正中温以彤心中所想。 只是,温以彤对这件事的执念太深。 她声音低哑:“明日回门,我要同母亲好好说话。” 此话一出,如意心中猛地一跳。 “您是要……” “温舒窈凭什么在我面前这样嚣张?” 温以彤说着这话,一阵咬牙切齿。 闻言,如意在心中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如今看来,只怕温以彤与温舒窈又要一阵交锋了。 …… 回门宴当日。 陈夫人自知上次婚宴行事欠缺考虑,惹怒了温夫人,此番温以彤回门,她特意让人精心准备了礼品。 温以彤回来时,身后马车上大大小小的礼品,还是引来了不少关注。 林嬷嬷早已是候在了门口,见到温以彤,她立刻迎上前。 余光在温以彤身后的马车转了一圈后,她满意点头:“陈家这次还算周到。” 闻言,温以彤得意地抬起了下巴:“我嫁到陈家,是实实在在的低嫁,她自然要周到一些。” 温以彤一到温国公府,便找回了往日的自信。 陈家太小,下人们太少,每当在陈家时,她想到的,总是景王府的奢华。 这样想的多了,心中难免会不平衡。 可如今一来到温国公府,看着满府的下人,还有毕恭毕敬的一众护卫,她的内心又得到了极大满足。 陈彻就站在温以彤身旁,他一低头,就将温以彤脸上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他闭了闭眼,心中冷笑。 温以彤对陈家的嫌弃,简直是刻在骨子里,不用说也能从她脸上的神情看出来。 真不知道温以彤如此嫌弃陈家,为何还要嫁给他? 难道温以彤在之前不知道陈家的情况吗? 陈彻心中的疑问越滚越大,他对温以彤执意嫁给自己的原因早已有了猜测。 只怕陈家是有什么温以彤图谋的东西。 可陈家没落了这么多年,要银子没银子,要奇珍没奇珍,还能有什么被温以彤所图谋的? 正是在这时,前方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温以彤抬头,只见司青骑着马疾驰而来。 而就在司青的身后不远处,一匹马车正在缓缓行驶。 在宽阔的崇安坊大街内,这辆马车的存在仍然不容人忽视。 六匹马拉着的车驾,能小到哪去? 更何况,能用六匹马拉的车驾,即便不曾表明身份,也足以让人知晓这是何等尊贵的人? ——亲王以上才能用六匹马的车驾。 温以彤坐过无数次这辆马车,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第102章 ——温舒窈来了。 这是温以彤的脑海中仅剩的一个念头,她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连遮掩脸上的神情都忘了。 林嬷嬷瞥了眼,暗自心惊。 这是怎样的脸色? 嫉妒、恨意、后悔交织,这三种情绪全都出现在了温以彤的脸上,五彩缤纷,难看极了。 而在温以彤的身旁,陈彻意味深长的眼神,更是让林嬷嬷暗自心惊。 “快些请二小姐与姑爷进去!”林嬷嬷高声喊道。 闻言,陈彻眼底划过了一道冷意。 温国公府的人,自然是偏帮温以彤的。 方才他可不会错过温以彤脸上的神情,温以彤对景王,分明是旧情未了! 他暗暗咬牙,只觉得自己头顶绿云笼罩。 若非现在身处温国公府,又有这么多人盯着,他定要握着温以彤的肩膀,冷声质问她为何对景王旧情未了,还要嫁给他! 温以彤被如意搀扶着往里走,她目光还落在那辆车架上,直至身旁如意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小姐!您别忘了……今日姑爷也跟着回来了。” 闻言,温以彤面上的神情便凝固住了。 她立刻追随着陈彻的身影看去,然而陈彻早已是大步流星地往里走去,只留给她一个冷漠无情的背影。 另一边,车帘被掀开。 谢景寒身形高大,率先走出了马车。 不过,他并未离开,而是站在马车旁,将手伸出,紧接着,从车帘内伸出了另一只柔弱无骨的手,轻轻地搭在了谢景寒的大手上。 两种肤色,两种大小,却十分和谐。 这一幕,唯有落在温以彤一人眼中才觉得刺眼。 明明是人尽皆知的冷面王爷,却在对温舒窈时有着十二分的耐心,更是愿意弯下高贵的身躯,甘愿像一个小厮一样,搀扶着温舒窈下马车。 温以彤只觉得一颗心被一双大手揪紧了,几乎让她喘不上来气。 如意见状,手中更加用力了几分,半是搀扶半是强迫的带着温以彤往前走。 林嬷嬷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皱了皱眉,这件事,还是要同夫人好生说道说道,可千万不能…… 千万不能让小姐犯下滔天大祸! 宴席早已摆好,陈彻站在温国公府的前厅之中,却只有两个下人在招待。 至于温国公府与温夫人,是一个人影都未瞧见。 只有侧桌坐着一个容貌美艳的妇人,看上去应当是温国公府的妾室。 陈彻俊秀的脸一阵扭曲。 他知晓陈家门第比起温国公府而言,低了不止一星半点。 可他却没想到,温国公府的待客之道竟是如此…… 竟然让一个妾室来接见他! 陈彻心中的恼恨堆积着,双手紧握成拳,偏偏在这时,温以彤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见到坐在前厅内的妇人时,她横眉冷竖道:“花姨娘,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闻言,花姨娘笑了笑:“二小姐,您这可就误会了。” “是夫人让妾身来帮忙见客的。”花姨娘笑眯眯道,“夫人身子不爽利,只能将此事交给妾身来办了。” “放肆!”温以彤瞪着她,“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接……” “这似乎是温夫人的意思。”陈彻在此时开口,打断了温以彤的话,他眼中满是讥讽,“看来我们陈家小门小户,不值得温夫人专门出面。” 温以彤当即反驳:“母亲最是疼爱我,绝不可能……” 她正说着话,林嬷嬷快步走了进来。 见到林嬷嬷,温以彤如同看见了救星,连忙拽住林嬷嬷的手:“嬷嬷,我瞧花姨娘是疯了,竟然敢在我回门的日子给我添堵!她竟说她是母亲专门派来……” 闻言,林嬷嬷苦笑了一声。 见林嬷嬷面上的神情,温以彤心中便咯噔了一声。 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面部的神情,在一阵扭曲后,她咬牙道:“难道说,这就是母亲的意思?” 林嬷嬷无奈道:“自从上次婚宴后,夫人就病了。” “于是……”她低声道,“老爷便将今日的回门宴,交给了花姨娘。” 花姨娘扭着身子站起身,朝着温以彤笑道:“二小姐放心便是,您的回门宴,妾身可不敢胡乱办。” “今日回门宴用的东西,可都是上好的。”她笑道,“还是林嬷嬷亲自把持过的呢。” 温以彤的脸色铁青,面对花姨娘有意无意的挑衅,她愤怒至极。 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时,她大步上前,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花姨娘一个重重的耳光。 “放肆!”她厉声道,“这有你一个奴才说话的份儿?” “大胆!” 她刚做完这一切,便听得门外一声厉喝。 温国公皱着眉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在他身后,是温舒窈与谢景寒。 花姨娘两眼含泪,看着温国公走来后,这泪珠就落了下来,她委屈道:“老爷,妾身冤枉啊!” 她哭喊一声,就跪坐在了地上。 见此情景,温国公心中怒火更甚。 “花姨娘好心好意替你操持回门宴,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母亲是怎么教的你?竟然养出了你这样飞扬跋扈的性子!” 温国公开口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他对温以彤不满已久。 自从上次换亲一事后,他便怨恨上了温以彤。 这样大的事,根本瞒不住,整个京城都知道他养出了温以彤这样一个抢自己姐夫的“好女儿”! 温以彤胸口不断起伏,面对温国公的叱骂,她忍了又忍,最后忍无可忍,用同样高声的话语喊道:“父亲,我堂堂温国公府的嫡女,凭什么要让一个妾室来操持回门宴?” “这是对我的折辱!”她咬牙切齿道,“不过是一个奴才,也配……” “老爷!” 花姨娘一声尖叫,她扑上前拦住了温国公的手。 “老爷,都是妾身的错。”她泪眼婆娑,“妾身走就是了,绝不在这碍二小姐的眼,您可千万不能在今日这样大喜的日子动怒。” 她字字恳切,都是在为温国公府考量。 温国公在心中叹了口气,目光柔和的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而后冷冷看向温以彤。 第103章 温以彤听得这话,不可置信的睁大了一双眼睛。 她眼中含着怨恨,愤怒的盯着花姨娘。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更何况你本就是一个姨娘,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怎配代替我的母亲来吃这杯茶?” 她话音刚落,便对上了温国公震怒的眼神。 下一刻,温国公狠狠地一巴掌甩在了温以彤的脸上。 “放肆!”温国公冷声道,“你以为,你母亲是真的病了?” 他冷笑了一声,余光撇过陈彻。 “本是想要替她遮掩。”温国公神情阴冷,“如今看来,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她看不上陈家,自然不愿吃这杯茶。” 此话一出,前厅内一片寂静。 温以彤的一张脸青了又紫,紫了又红。 她张了张嘴,试图跟陈彻解释,然而并未出现在这的温夫人,让她所有的解释都成了无用功。 陈彻一张脸涨红了,温以彤伸来的手被他毫不犹豫的甩开。 “温国公府门第之高。”他沉声道,“我们陈家高攀不上!” 说罢,他竟是不顾温以彤难看的脸色,径直离开了。 前厅内变得安静下来。 温以彤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嗓音已然喊破:“今日是回门宴!” 然而陈彻头也不回,决绝离去。 此时的温以彤心慌极了,她既是埋怨温夫人的捧高踩低,又怨恨温国公的不留情面。 陈彻本就敏感多疑,如今将两家之间的矛盾摆在了台面上,岂不是…… 温以彤咬咬牙,便想要跟上去。 自今日梦醒后,她想了许多。 事情已成定局,除了与陈彻修复关系外,再无别的选择。 林嬷嬷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温舒窈专程过来看了一出热闹,心情很是不错。 但在温国公眼神扫来的那一瞬间,她又眼眸低垂,提起了自己今日的目的。 “父亲,我想去母亲的别院瞧一瞧。” 闻言,温国公的神情变得僵硬。 不过只是一瞬间,又恢复如常。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去你母亲的院子了?” 温舒窈眼中有着感伤:“女儿近些时日,总是梦见母亲。” “女儿三岁那年,母亲便病逝,如今……”她轻叹了一声,“女儿思念母亲时,只能看着空中那轮孤零零的月亮……” 她还未将话说完,温国公便抬了抬手。 “既如此,那你就去吧。” 对温舒窈的话,他深信不疑,也因此有了些许泪光。 “去瞧瞧吧。”他低声道,“她也很想你。” 这样深情的话语,任谁听了,都要觉得温国公深情。 然而,温舒窈听在耳中只觉得恶心。 她闭了闭眼,这才装出了伤心的表情,快步往外走。 谢景寒候在门外,见她出来,抬脚跟上,让身后的温国公想要留下他用膳都来不及。 今日回门宴,也算喜事一桩,但整个温国公府,着实算不上好气氛。 “今日这回门宴,喜事都快变丧事了。” “你是没瞧见二姑爷出去的那个脸色,只怕受了不少委屈。” “咱们夫人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任谁都接受不了女婿从景王变成二姑爷啊!” 温以彤刚走出大门,就听见了身后人的窃窃私语。 她脸色难看极了,一双眼睛如同利刃一般狠狠地刺向那几个说话的丫鬟。 “来人啊!”她冷声道,“还不赶紧将这两个背后议论主子是非的狗奴才拖下去!” 林嬷嬷恰好在此时走了上前,一听这话,她连忙劝阻了温以彤:“小姐,您别气坏了身子。” “怎么?难道我在府中连处置下人的权力都没了?”她声音变得尖锐,“无论我嫁的是何人,我始终都是国公府的二小姐!” “这是自然。”林嬷嬷立刻点头,“只是这些事,交给老奴来办就行了。”林嬷嬷轻声劝阻,“何必脏了您的手呢?” 说罢,林嬷嬷转身朝着那两个丫鬟投去了一个眼神。 原本还议论得热火朝天的两个丫鬟,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嗡动几下,还未将求饶的话说出来,便听见林嬷嬷冷漠无情的声音响起。 “还不赶紧将这两个忘本的奴才拖下去打杀了。”林嬷嬷说话时,环顾了一眼四周,“今后府中再有这样以下犯上的存在,统统都打杀了。” “国公府可不缺伺候的人。”她冷笑,“说话时过过脑子,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此话一出,周遭寂静一片。 林嬷嬷平日里在国公府,也算是慈眉善目的老人了。 谁知今日一开口,便是两条人命。 更何况,这只是背后说了两句话…… 温以彤听得林嬷嬷的处置,脸色和缓不少:“嬷嬷还是最疼我的。” “老奴是看着小姐您长大的。”林嬷嬷轻轻地拍了拍温以彤的肩膀,“自是一心替小姐您打算。” “这几个下人不识趣,竟然冒犯了您。”林嬷嬷低声道,“老奴可不能轻易放过她们,如若不然,被夫人知道了,恐怕还要挨上夫人的几句责骂。” 提及温夫人,温以彤的脸色变得难看许多。 她眼神微冷,道:“嬷嬷何必提她?在她心中,恐怕已经没有我这个女儿了。” “二小姐怎么就不明白夫人的良苦用心呢?”林嬷嬷连忙开口,“夫人这么做,还是为了小姐您啊!” 温以彤听得这话,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为了我?她今日避而不见,不仅是折辱了陈彻,更是……更是折辱了我!” “陈彻天纵之才,今年春闱定能夺得探花,母亲怎么就不信呢?”她迫切地想要将自己的梦境说出来。 然而林嬷嬷听了这话,只当做没听见。 什么探花? 就陈彻那副模样,能考取进士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小姐莫不是忘了大婚那日的耻辱?”林嬷嬷压低了声音提醒,“大婚那日,京城有头有脸的家族都去观礼了,可最后他们离开的脸色,您可还记得?” “就算你忘了,夫人却是不会忘的。” 第104章 闻言,温以彤愣了愣。 紧接着又听林嬷嬷说道:“大婚那日的耻辱,让夫人夜不能寐,她受了折辱倒也罢,这些年来,因着楚家为难,她也受过不少刁难与冷眼。” “可您是她的女儿,是她的掌上明珠,她忍受了这么多年的折辱,不就是为了您与小公子吗?” “然而一次大婚,让您沦为了全京城的笑柄,这口气她如何能咽下?您生活在陈家,是要与陈家人朝夕相处的,不好发难。” “因此,夫人就唱了这个红脸,她要让陈家人知道,我们温国公府,可不是好欺负的!” “堂堂公爵世家,岂会让他们陈家折辱了去?” 林嬷嬷语重心长的一番话,让温以彤愣了神。 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对上了林嬷嬷温柔的目光。 “小姐,这世上最疼爱您的人,是夫人。”林嬷嬷柔声道,“老奴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夫人指使的。” 片刻后,温以彤低下了头:“可今日母亲所作所为,让我与陈彻本就……” “那又如何?”林嬷嬷提及此事,自傲地抬起了下巴,“今日您归家,陈彻自会来讨好您。” “不过在那之前,您还是要随老奴回去一趟。” 闻言,温以彤有些犹豫。 她方才可是放下了狠话,现在回去,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看出温以彤心中所想,林嬷嬷又道:“母女之间哪有隔夜仇?夫人还在等着您呢。” 林嬷嬷给了台阶,温以彤不过犹豫了片刻,就顺势而下。 “那我去瞧一瞧母亲。” 她说话时,率先朝着主院走。 与此同时,温舒窈来到了听泉苑。 听泉苑是当初楚婉清居住的院子。 楚婉清不喜欢主院的庄严,更喜欢听泉苑的清幽,因此选择了听泉苑作为住所。 自从楚婉清离世后,听泉苑就被封了起来。 对于这个院子的记忆,温舒窈的脑海中只有零碎的几个片段。 她抬起头,眼眸幽深,注视着眼前这个破旧的院子。 “小姐。”喜鹊神情担忧,频频朝着温舒窈看去。 偏偏在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上前,完全将温舒窈挡住了。 “时隔多年,若有线索,恐怕也已经被有心人彻底清除干净了。” 谢景寒俊美的面容上,划过一道沉思。 对于温国公府这摊子事,他有所耳闻。 毕竟当初楚家可是险些将温国公给就地斩首了,若非禁军来得及时,温国公府早已换主子了。 楚婉清的死因成迷,虽对外说是病逝,但楚婉清出身将门世家,身子康健,岂是一点小病小痛就能夺去性命的? 温舒窈提出来楚婉清生前的院子时,他便猜到了温舒窈的用意。 闻言,温舒窈轻轻摇头。 “我知道母亲会将线索藏在何处。”温舒窈低声道,“母亲聪慧,早已给我留下了线索。” 楚婉清敏锐,在缠绵病榻时就已经察觉出了异样。 当时,她尚且年幼。 只知道母亲整日忧思,身子一日更比一日差。 不过她却知道,当初宫中太医过来后,母亲的身子是有过好转的,可就在即将痊愈时,突然发起了高烧。 再然后,她听见的就是母亲的死讯。 温舒窈闭了闭眼,将那一幕幕从脑海中剔除。 她伸出手,放在了门上。 在下定决心后,她推开了这扇门。 事实上,关于母亲留下的线索,她也是在温国公府露出颓势后发现的。 她错过了这个线索多年,这一次,她必定要将这个线索提前找到,为后面的计划做准备。 “哗啦”一声,大门被推开,惊起了一地的落叶。 温舒窈站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院子里,眼眶不觉变得湿润。 “这里有人来过。” 突然间,一只大手揽住了她的腰肢。 她感受着背后宽厚的胸膛,心跟着一跳。 “有人来过?” 温舒窈念叨着谢景寒的这句话,目光在听泉苑中仔细打量。 然而这一地的落叶堆得足足有两尺高,压根看不出有人来过的痕迹。 “王爷是从哪看出来的?” 两人靠得极近,近到能感受到对方心跳的速度。 谢景寒明显感受到温舒窈的心跳变快了。 他垂下眼眸,低声答道:“你瞧门口。” 谢景寒一提醒,温舒窈这才发觉,在卧房门口的那一小片区域干干净净,没有一片落叶。 显然,在他们来之前,这扇门已经被打开过了。 温舒窈发觉了这一点,却没有露出过多的神情。 唯有离她极近,又仔细观察着她脸色的谢景寒才能发觉她眼中的讥讽。 “怎么?”谢景寒又问,“你要的东西不在那?” “王爷好聪明。”温舒窈压低了声音,“我要的东西从始至终就不在房间内。” “不过……”温舒窈看了眼四周的院墙,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我若是在这院中做些事,会不会被人看见?” “不会。”谢景寒答得迅速。 温舒窈惊讶抬眸,她的一双凤眸中有太多的情绪,谢景寒一时间竟然看不透。 “此番带来的人,都是本王的心腹。”谢景寒解释了一句,“他们绝不会将今日院中发生的事透露出去。” 见温舒窈轻皱的秀眉还未舒展开,他又补充了一句:“而你折腾出来的动静,他们也会替你遮掩。” “王爷手下的人,我自然是放心的。”温舒窈重重点头。 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她既然愿意带着谢景寒一同前来,就是选择相信谢景寒。 谢景寒能够坐到现在的位置,看人的眼光肯定不会差,能成为他的心腹,一定是忠心耿耿的。 于是,温舒窈指着院中的桃花树,道:“母亲当年在这颗桃花树下埋了三坛女儿红,说是等到我出嫁时取出来宴请宾客。” “还请王爷派人将这三坛女儿红取出。”温舒窈说到此处,声音突然变低了,“另外,在那一旁的牡丹花下,还有一个玉盒,烦请王爷派信得过的人去取。” 谢景寒看了眼温舒窈,最后,在温舒窈惊讶的目光中,亲自走向了牡丹花丛。 第105章 做了一个梦 温舒窈带着这么多人来听泉苑,自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而最在意这件事的,便是温夫人。 她见温以彤与林嬷嬷一道走了进来,都来不及同温以彤说话,只急切叮嘱:“嬷嬷,你快去听泉苑瞧一瞧!” “听泉苑?”林嬷嬷闻言,停下了脚步,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听泉苑不是早已荒废了吗? 温夫人咬牙切齿道:“都怪温舒窈那个小贱蹄子,非要在今日提起听泉苑,老爷竟然还真的答应了,时隔这么多年,她突然要去听泉苑,必定是有什么阴谋。” 说到这,温夫人脸色一阵扭曲。 经过这几次事,她再也不敢小看温舒窈。 因此,温舒窈那边一旦有所风吹草动,她便要提起一颗心来,费尽心思想要打探温舒窈这样做的用意。 林嬷嬷也觉得事关重大,冷着脸道:“这般说来,的确可疑。” “难道是楚氏在听泉苑中藏了什么东西?”她压低了声音,“大小姐这次,是想要将那样东西带走?” 这话,说到了温夫人的心坎上。 她冷着脸道:“我也是这般想的,你此番带人去,务必要打探清楚。” 林嬷嬷飞快点头,片刻不敢耽搁,连忙带着人往听泉苑的方向走去。 温以彤站在一旁,听得两人对话,只觉得困惑。 “母亲,楚氏留下的东西与我们有何关系?”温以彤说话时,牙根紧咬,“左右最值钱的嫁妆都让温舒窈带走了。” 闻言,温夫人语气停顿了一会儿。 她看着温以彤,眼神复杂,却又不敢将真相告知。 于是,她只含糊道:“我是担心楚氏给她留下了一些不利于我们的东西,这才想让林嬷嬷去瞧瞧。” 见温以彤还想继续询问,她又道:“彤儿,你要知道,无论我做什么,最后都是为了你和宇儿。” “可母亲所作所为……分明是在为难我。”温以彤眼眶变得通红,神情间不觉变得愤懑,“母亲,您若真是为了我,就该替我多想想。” “您如今瞧不上陈彻,不过就是因为陈彻没有功名,可若是他有了探花……” “好了。”温夫人一听到“探花”二字,就头大如斗。 她皱着眉,就陈彻那样的货色,若能考取探花,那当真是老天没长眼。 只是,温以彤信誓旦旦,她这些话堵在心头,怎么都不敢说出口。 不过,温以彤的话,倒是给她提了个醒。 温夫人垂眸,语气不明:“陈彻的确是需要一个功名。” “你既然已经嫁给了陈彻,哪怕是为了你,我也该替陈彻运作一番。”温夫人低着头,念念有词,“探花恐怕是攀不上了,但一个进士……” 听着温夫人的话,温以彤皱起眉:“母亲,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信不过陈彻?” “春闱还未考,你这般笃定做什么?”温夫人不耐烦道,“彤儿,你年纪也不小了,为何还这样天真?” “哪怕陈彻当真有探花之材……”温夫人话锋一转,“在还未揭榜之前,都未成定数。” 温夫人说完,便拍着温以彤的手,低声道:“你如今该考虑的,是如何在陈家站稳脚跟。” 温以彤一顿:“站稳脚跟?” 陈家还有什么值得站稳脚跟的本钱?更何况她是国公府嫡女,一去陈家,不就是当家主母吗? 温夫人瞥了她一眼,道:“你如今在陈家,掌的是什么权?” 闻言,温以彤抬起头,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随后,她恍然大悟。 “敬了酒后,她便让我去温泉庄子……”她喃喃道,“什么东西都没给我。” 温夫人冷笑道:“管家权都没给你,你竟还以为自己在陈家站稳了脚跟,说一不二?” “纵然你是国公府的嫡小姐。”温夫人沉声道,“但出嫁后,你的婆家有着一百种办法折磨你,本朝百善孝为先,你若不敬婆母,就是不孝。” “单单不孝这顶帽子压下来,你就任人宰割了。”温夫人不悦道,“你现在要做的,是将管家权从你婆母那拿过来。” “你那婆母不是个好相处的。”温夫人提及此事,一脸厌恶,“上次婚宴我便看透了她的真面目,此人阴险狡诈,小气刻薄,你若想要将管家权拿过来,少不得花一笔银子。” 温以彤皱着眉,却也还是将温夫人的话听进去了。 温夫人见她与自己年轻时颇为相似的面容,心中轻叹了一声,轻轻地摸着她的脸,低声道:“彤儿,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千万不能……不能辜负了我的期待。” “我……”温以彤欲言又止。 她知道,温夫人耿耿于怀的,还是换亲一事。 可她该如何诉说自己那个诡异的梦境。 然而,在一番思索后,她还是反握住了温夫人的手:“母亲,我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同你说。” 温夫人闻言,心猛地一跳:“何事?” 她总觉得,温以彤所说的这件事,很是要紧。 温以彤咽了口唾沫,艰难道:“那日落水,是我故意为之。” 温夫人闭了闭眼,长叹出了一口气:“我都知道。” “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了解你。”温夫人脸色一阵变化,低声道,“那日你一落水,我就猜到了。” “可是……”温以彤声音颤了颤,“您就不想知道,我为何会这样做吗?” 温夫人眼神微动,直觉告诉她,这其中必有隐情。 “你说。”温夫人努力将声音变得平缓,“彤儿,有我在,谁都欺负不了你。” 温以彤两眼含泪:“在做出这个决定前,我做了一个梦。” “那个梦……真实极了,仿佛真的过了一辈子。”温以彤说到这,再也无法控制泪水,“在那个梦中,我按照您的计划,成为了景王妃。” “您不知道,景王是如何可恶!”她咬牙道,“他在新婚夜当天便离开了京城,我成了人人耻笑的弃妇。” “不仅如此……他还被卷入了谋逆案。” 第106章 挑明 温以彤声泪俱下,将自己梦中的场景一一道来。 温夫人神情恍惚,她身子晃了晃,还是温以彤眼尖,一把搀扶住了她。 “母亲!”温以彤急声喊道。 温夫人眉头紧皱,她目光落在温以彤的身上,语气中有着数不尽的疲惫:“那只是一个梦!你为何……为何这样傻?” 还未等温以彤开口,温夫人便道:“你瞧瞧,你梦中的事,有几件是成真了的?” 闻言,温以彤苦笑了一声。 “即便我不愿承认,可……”温以彤眼眸垂下,声音中充满了委屈,“可或许是因为那人是温舒窈,温舒窈那张脸,是个男人都会为之神魂颠倒。” 与此同时,温以彤心中那股名为嫉妒的情绪,正在翻滚着。 正因为温舒窈的存在,所以一切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温夫人即将说出口的话一哽,对上温以彤眼中的妒火,她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 她厌恶极了楚婉清与身上流着楚婉清血脉的温舒窈,因此,在发觉温舒窈那惊人的容貌后,她便下定决心,要将温舒窈扼杀。 于是,陈家就成了她的选择。 她自是不敢将温舒窈折腾死的,那样楚家势必会找上门来。 只有将温舒窈嫁给陈家,她才能放心。 然而,这桩婚事,却被温以彤搅了。 而现在,温以彤却用一个如此荒谬的理由做借口。 温夫人几乎要冷笑出声了。 温以彤对上她眼中的利芒,心中的委屈更甚:“您不信我?” “我如何相信?”温夫人咬牙切齿,甩开了温以彤的手,“你瞧瞧,现在与你那个梦,有什么是一样的?” “景王此番可是打了胜战,哪里是你梦中的人人喊打?”温夫人声音变得尖锐,“温以彤,你太让我失望了!” “竟然是因为一个梦……一个梦!”温夫人喃喃道,“你竟然将这一桩婚事拱手让给了温舒窈!” 她恼怒的同时,更是止不住的后怕。 要知道,温舒窈一旦成为了景王妃,那今后温舒窈手中所掌握的权力势必会威胁到她。 甚至……温舒窈一旦记起了当年的事,那她该如何是好? 当年那件事……一旦暴露,她将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温夫人一阵咬牙切齿,见到温以彤这张脸,她举起的巴掌抬起,却始终放不下来。 “好了!”温夫人坐下来,低声道,“罢了,木已成舟。” “如今只盼着,景王当真与你梦中一样,最后落得一个谋逆被圈禁的下场。”温夫人揉着眉心,无奈道,“但这些事,也只能看天命了。” 见到温夫人这幅态度,温以彤眼眶泛红。 她紧咬下唇,恨声道:“母亲,您一定会后悔的!” 她梦中的场景,绝对是真的! 温夫人摆了摆手:“陈彻的事,我会让人去办的,至于你……” “这些日子,你还是不要回来了。”温夫人提及此事,心情便是一阵烦闷,“我不想再见到你。” 她聪明一世,怎会生出这样蠢笨的女儿? 温以彤气得浑身发抖,三步做两步,几乎是慌不择路地走出了主院。 温夫人同样愤怒,她将手边的几个茶杯全都摔碎,犹不解气。 “蠢货!蠢货!” 温夫人口中喃喃骂道,目光也落到了门外。 现如今,她只盼着林嬷嬷能早些回来,打消她心中的不安。 …… 此时的听泉苑十分热闹。 温舒窈带着人进来后,便引来了多方注视。 其中有着不少温夫人的眼线。 怎奈何景王府的护卫太多,这些个眼线根本无法近身,更别提去院子里瞧瞧温舒窈究竟在做什么了。 还是林嬷嬷赶了过来,高声笑喊着:“我来帮帮大小姐!” “不知大小姐是想要找什么,此前听泉苑一直都是老奴负责的,或许老奴能帮您呢。” 她笑呵呵的说着,借着这个理由,进到了院子里。 只是,她脸上的笑容在瞧见听泉苑内的景象后,彻底僵硬住了。 只见听泉苑的几棵树下的泥土全都被挖出,三坛酒坛子摆在那,上面的泥土还新鲜着,显然是刚被挖出来的。 林嬷嬷这颗心,顿时悬了起来。 这酒坛子倒是不奇怪,只是不知道里面埋着的,究竟是酒还是什么线索…… 林嬷嬷一想到会有这个可能,便忍不住想要往前看个仔细。 然而,就在这时,温舒窈目光扫了过来。 林嬷嬷本就是做贼心虚,见状便装作漫不经心地移开了视线,她表面功夫做得好,旁人自然没有察觉到。 只是,她这些小动作,在温舒窈眼中无所遁形。 温舒窈见到林嬷嬷后,只在心中暗道了一声果然如此。 她故意折腾出这样大的动静,正是因为知道温夫人一定会心虚的派人前来查看。 而林嬷嬷出现在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见到温舒窈后,林嬷嬷笑着上前:“大小姐这是在……” “母亲当年给我留下的三坛女儿红,本是在我出嫁那日用的。”温舒窈笑了笑,“今日我突然想起,便前来将其取走。” 闻言,林嬷嬷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她一颗心就高悬了起来。 楚婉清离世时,温舒窈才多大?她竟然能将楚婉清的叮嘱记到现在? 林嬷嬷眼中流露出惊恐的神情,她睁大了双眼,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温舒窈一双漂亮却漠然的眼眸盯了回来。 “老奴……”林嬷嬷努力想要挤出一个笑容,然而温舒窈又走到了她面前。 见到温舒窈,林嬷嬷再也没有之前的轻视,她像是见了鬼一样,试图开口缓和气氛。 不过,温舒窈却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母亲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包括……”温舒窈勾唇一笑,“当年她病重时同我说的那些话。” 林嬷嬷双眼瞪大了,试图开口,却因为心中的恐惧而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发出无意义的音节。 见此,温舒窈笑了笑:“嬷嬷不妨将这话转告给她。” “我相信,她一定知道,我所说的是什么事。” 第107章 我永远在你身后 眼见林嬷嬷神情惊慌的离开,温舒窈唇角上扬。 她知道,林嬷嬷一定是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 而温夫人那样多疑的性子,也定会有所行动。 温夫人生性多疑,在听得这番话后,她绝不会去求证,反倒是要做贼心虚,将那些痕迹抹除。 谢景寒穿着一身绛紫色的官服,手中还拿着一株尚带着泥土的牡丹。 他方才将温舒窈的一举一动看得真切,而温舒窈压低了声音同林嬷嬷说的那些话,自然也落入了他的耳中。 “这样引蛇出洞的伎俩,当真有用?”谢景寒神情依旧淡漠,但熟悉他的司青却知道,他此番问询,只有一个意思——是否需要他相助。 温舒窈与他并不算熟悉,闻言便摆了摆手:“没有问题,她对我母亲如鲠在喉,即便我母亲离世多年,但她做贼心虚,在听得我这番话后,必定会有所动作。” “即便只是一点细微的动作。”温舒窈勾唇轻笑,“也足够我顺藤摸瓜,找出真相了。” 若只有这一世的记忆,她的确无法从一点蛛丝马迹中寻找出真相。 怎奈何……现在的温夫人迎上的,是拥有两世记忆的她。 上辈子她没做成的事,这一世……定能将其办成,她要找到母亲死亡的真相,要将幕后凶手绳之以法!让他们血债血偿! 温舒窈的眼中露出恨意,双手已然紧握成拳。 突然间,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她惊讶抬头,却对上了谢景寒关切的目光。 谢景寒轻握住了她的手,声音沉沉,却充满了力量:“你想要做什么,便去做。” “景王府永远站在你身后。” 弑母之仇,他也曾有过,自然知晓这仇恨有多么刻骨铭心。 他早已亲手将仇人的头颅砍下,他的王妃,自然也要如此。 谢景寒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温舒窈犹不敢信。 她抬起头,反复看了谢景寒好几眼。 “王爷……”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谢景寒话语简短却有力,“本王应允的事,还从未违背过诺言。” 闻言,温舒窈眉眼舒展,轻轻地笑了出声:“有王爷相助,我的计划,定是万无一失。” 与此同时,司青几人费力地将埋藏在花丛下方的玉盒拿出。 这玉盒看似轻巧,但却需要几人费力抬起。 这花丛下,埋了大大小小好几个玉盒。 温舒窈瞧见玉盒的存在,神情间并无太多波动。 上一世,是花姨娘因为温珠嫁去江南后变得疯疯癫癫,在逃出小院时,遇见她说了一些风言风语。 从这风言风语中,她记起了幼时母亲在这种的一大丛花。 母亲照料这些花十分上心,上心到在她病重神志不清时,还同她叮嘱过,务必要照料好这些牡丹。 花姨娘也被叮嘱过,只是她年幼,花姨娘痴傻,竟然都不曾留意到这个隐晦的提醒。 温舒窈眼眸低垂,看着这几个玉盒。 上一次,挖出这些玉盒后,她并没有成功将其带走,只因为她那时只是一个探花夫人,好不容易寻到的玉盒被温夫人带着人强行夺走,还要污蔑她偷盗家中财物。 何其可笑? 她在自己母亲的院子中找到的东西,到温夫人口中,竟是被颠倒黑白,成了偷盗。 不过,这一次,温夫人那些恶毒的伎俩都用不了了。 难道还能说堂堂景王妃偷盗财物吗? 这话说出去,京中无一人相信。 身为景王妃,还需要贪图这些财物不成? 只要她想,整个温国公府的库房都要双手奉上。 温夫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将这些东西带走。 她要堂堂正正的,将母亲的遗物拿走。 温舒窈凤眸微寒,叮嘱了一句:“玉盒中的东西十分重要,还望诸位小心些,莫要伤了里面的东西。” 司青连忙道:“王妃放心便是,这玉盒虽重,却也只有几十斤,我们景王府的护卫,是从刀山火海的战场中走出来的,这不是问题!” “那就有劳诸位了。”温舒窈朝着众多护卫微微颔首,表达谢意。 这一礼,他们不敢受,纷纷退开。 谢景寒虚揽着温舒窈的细腰,低声道:“若真想谢他们,多给几个月月俸便是。” 闻言,温舒窈了然。 在到景王府后,她早已从齐嬷嬷那得到了不少关于景王府的消息。 譬如这景王府中的护卫,皆是战场上留下来的老兵。 他们大都是被强行征召入军队的,又或是难民,无父无母,谢景寒收留了他们,若愿意回乡的,则会给一笔安置费,若不愿意回乡的,则留在景王府中当护卫。 景王府的护卫,在外也算是香饽饽,他们这些人中,年轻的、长相好的、身段好的,大都在京城成了家,靠着景王府所给的月俸,过得还算不错。 温舒窈点点头:“王爷说得是,多给些月俸才算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她将此事暗暗记在心中,准备等回去后,就从自己的嫁妆中拿一笔银子来当做奖励。 然而,谢景寒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竟又开口道:“这些银子,从府中账上出。” 温舒窈漂亮的凤眸圆瞪,她心中惊讶,几乎忘了掩饰自己心中的情绪。 谢景寒道:“你是景王府的女主人,所用的银子,自然要从王府的账上走,你的嫁妆……留着便是,景王府还不至于穷成这样。”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温舒窈不过是怔然了一瞬,便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 能够给自己多省些银子,她还巴不得呢。 更何况…… 她眼中含笑,谢景寒这样的做法,无疑是让她在景王府的地位更上一层。 何乐不为? 等她要离开景王府时,一定会替谢景寒挣出一笔更大的家业,也不枉费谢景寒的一番好意。 现如今从王府支的这些银子,就当做谢景寒投进来的本钱。 心中细细的一番思索,温舒窈便有了主意。 而在主院,听见林嬷嬷给来的消息后,温夫人再也坐不住了。 她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着。 第108章 买官 ”她当真是这样说的?“ 温夫人压抑住怒火,可眼中的惊惧与林嬷嬷如出一辙。 两人皆是知道楚家势力的,当初楚婉清病逝时,若非是张贵妃带着人及时赶到,温夫人这条命,就要随着楚婉清去了。 林嬷嬷咽了口唾沫,神情惊惧交加,低声道:“老奴不敢妄言,这话就是大小姐说的,千真万确,而且……老奴走之前,还隐约看见景王在花丛中挖着什么物件。” “什么物件?你可瞧清楚了?”温夫人立刻逼问。 林嬷嬷摇了摇头:“那些护卫挡得太严实,老奴只瞧见了动作,并未瞧见那物件长什么模样。” “可今日大小姐大张旗鼓地去听泉苑,就只为了那三坛女儿红?”林嬷嬷低声询问,“您觉得……这会是大小姐做的事吗?” 温夫人闭了闭眼,冷声道:“自然不会!那丫头鬼主意最多了,她这样大张旗鼓的来,表面上是为了那几坛酒,背地里……恐怕就是冲着那花丛下的东西去的!” “当初我不是都叮嘱过你们,务必要将听泉苑上上下下的搜查一遍吗?怎么还会有这样大的疏漏?”温夫人厉声质问,“你们这做的都是什么事?” 闻言,林嬷嬷苦笑了一声:“老奴当初已经派人将听泉苑内但凡是留有字的物件全都烧了,就连桌椅板凳上的刻痕都没放过,谁曾想……她竟然还在地下埋了东西。” 温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忍了又忍,这才将心中怒火压抑住。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当务之急,是要知道温舒窈这个小贱蹄子究竟掌握了什么线索!”温夫人眼中利芒一闪而过,“是我小看了她,没想到,她竟然还能记住这么多年前的事!” “那时她才三岁!”温夫人说这话时,语气中有着遮掩不住的恐惧。 三岁的小孩能记什么事? 偏偏温舒窈记住了,这一记,就是十五年! 而且……她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竟然就能遮掩心思,将他们所有人都哄骗了过去。 这些年来,她的所作所为,只怕早已在温舒窈的眼皮子底下暴露无遗。 想到此处,温夫人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握着林嬷嬷的手,喃喃道:“若是早知会有今日,我还不如在那时除掉她。” “免得有此祸端。”她恨声道,“免得她抢走彤儿的好婚事!” 林嬷嬷想要附和,却还是忍不住劝道:“那时您自身难保,若是再除了她,楚家那边恐怕是拼了命,也要杀您报仇,那时候贵妃娘娘还没在宫中站稳脚跟呢。” 温夫人闭了闭眼,双手撑着扶手,这才没让自己滑落下来。 她低声道:“你说得对,与其思虑这些往事,倒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是绝不会允许温舒窈成功的。”她咬牙切齿道,“我现在就要去翠微坊!” 闻言,林嬷嬷脸色大变:“现在?” “若是再等下去,就晚了!”温夫人恨恨地捏紧了双手,“温舒窈那个小贱蹄子,还不知有什么等着我们呢!” 恰巧在这时,有人快步走了进来。 正是林嬷嬷留在听泉苑的眼线。 见到她,林嬷嬷心中颤了颤。 该不会是听泉苑那边又闹出什么动静了吧? 正当林嬷嬷心中猜测时,便听丫鬟低声道:“奴婢瞧见大小姐从花丛下挖出了好几个玉盒,瞧上去精巧极了,但却要两个侍卫才能抬起来。” 闻言,温夫人更坐不住了。 “你听听!这得是多少东西?”温夫人咬牙道,“不行,我一定要去找他!” “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她恨恨道,“温舒窈的威胁,决不能小觑!” 林嬷嬷劝说无果,只能跟随着温夫人一道离了府。 好在是今日府中热闹纷纷,极少有人留意到温夫人的动向。 翠微坊依旧热闹,人来人往,人潮涌动。 在这近年关的时候,不少人家,无论是高门大族,还是普通人家,都想在这个时候,来购置一件像样的首饰。 温夫人猛然瞧见这么多人,心中一颤,很是不安。 “嬷嬷,可有发现?”她压低了声音。 警惕如她,十分担心会有人跟踪自己。 林嬷嬷早已留意着四周,闻言便摇了摇头:“老奴仔细观察过了,并未发觉人跟踪。” 温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她低声道:“既如此,还请嬷嬷帮我在门外望风,若有变故……” “老奴都知道。”林嬷嬷点点头,“您就放心吧。” 若不是温夫人要见的人行踪难测,非温夫人亲自来,绝对见不到他,林嬷嬷绝不会让温夫人来涉险。 眼见温夫人一步三回头走进了小巷,林嬷嬷装作体力不支,坐在了一旁的馄饨摊上。 点上一碗馄饨,却一口也不动。 在小巷外,几双眼睛不着痕迹地扫过这里。 林嬷嬷并不知道,温舒窈并未派人跟踪温夫人。 ——温舒窈早已加派人手,将整个翠微坊监视起来。 景王府的探子,只要伪装恰当,任林嬷嬷有两双眼睛,也分辨不出来。 小巷内,温夫人一步步往里走,随着越往里,她心跳就越快。 这时,前方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温夫人见到来人,剧烈跳动的心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她深情款款,颤声道:“姜郎!” …… “果然不出王妃所料。” 齐嬷嬷眉飞色舞,站在温舒窈面前高声说着今日所见的场景, “温夫人一出门,直奔翠微坊去了。” 温舒窈挑眉道:“看来她的确是慌了手脚,竟然选择在这时候行动。” 原本温舒窈以为,温夫人还会忍耐几日,等到风头过了再行动。 却没曾想,今日她前脚刚回到王府,后脚就来人报信了。 温夫人果然是急了。 温舒窈了然一笑,这一次,的确称得上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了。 如今她只需守株待兔,便能得到当年一事的线索。 这般一想,温舒窈心情十分愉悦。 温以彤翘首以盼的春闱,也近了。 第109章 主考官 三年一度的春闱,乃是无数举子的希望。 因此,这主考官,也极为紧要。 谢景寒,成了皇帝的首选。 当皇帝笑眯眯的念出主考官的人选后,文武百官反应各异。 清正廉洁的,一心盼着能利用春闱筛选出更多人才的大臣,对此并无异议——谢景寒正得盛宠,又有军功傍身,这些年来,也不曾结党营私,是最好的人选。 但那些心怀鬼胎,想要暗中操作的人,却因此慌了神。 谢景寒这个名字,放在整个国家,乃至北狄都威名赫赫。 一些胆小怕事的人,在听得谢景寒这个名字后,那点小心思便烟消云散了。 皇帝坐在龙椅上,瞧着朝臣们的脸色,眼中划过一道精光。 他执掌大权,自然知晓春闱中的弯弯绕绕。 可他这一次,想要挑选出真正的人才,真正的栋梁之材,自然由不得这些世家在其中浑水摸鱼了。 “都退下吧。”皇帝摆了摆手,“景寒,你留下。” 李公公上前一步,连忙高喊:“退朝!” 大臣们纷纷离开,温国公瞧了眼被皇帝单独留下的谢景寒,下意识挺直了背。 这可是他的女婿! 能独得皇帝这一份荣宠的,也就只有谢景寒一人。 “景寒。” 殿内只余下了兄弟二人,皇帝说话,也直白了当。 “此番春闱,朕希望是干干净净的,不掺杂任何利益的。” 谢景寒抬眸,看了眼皇帝。 皇帝眼中有些希冀,显然,他已经将希望全都放在了谢景寒的身上。 “臣弟自当全力以赴。”谢景寒拱手行礼,“皇兄放心便是。” “刘家、董家、甘家的人,休想插手此次春闱。” 谢景寒与皇帝相处多年,自然明白皇帝此举的用意。 这些年来,春闱中的考生,十之八九,都是这三家的门生。 放眼整个朝堂,三家的门生几乎占据了半壁江山,而刘、董、甘三家,多年来以联姻维系关系,三家联合起来,是世家中的庞然大物。 皇帝对此心存警惕,多年来一直都想铲除这三家,怎奈何他们在朝中的势力根深蒂固,轻易不能撼动。 自皇帝登基后,有意削弱三家势力,从一开始派谢景寒去军中历练,到现在的让谢景寒主持春闱,都是皇帝瓦解三家势力的一步棋。 不过,这其中阻力重重,皇帝也只能一步步来。 谢景寒态度明确,神情坚定,皇帝见状,不由得松了口气。 \"朕不放心其他人去办这件事。\"皇帝叹气,“你也知道,皇子们多与这几家势力有所联系,又或是另有母家扶持。” “无论是谁,都不能公平公正地来主持此次春闱。”皇帝说话时,不由得紧皱起了眉心,“思来想去,唯有你一个人选了。” “而且……” 皇帝话到了嘴边,却不曾说出来。 而且谢景寒是武将们的定海神针,谢景寒若有损伤,第一个不放过这些世家的,就是武将们。 因此,谢景寒来主持春闱,他们就算想要在其中动手脚,也不敢伤及谢景寒。 “臣弟都明白。”谢景寒对此毫无怨言,“臣弟受皇兄照拂多年,自然是要替皇兄分忧。” “更何况……”他眼中有着杀意浮现,“这些人,也是时候处理了。” 世家…… 世家就是他最大的仇人。 皇帝了解谢景寒,仅仅一个眼神,就明白了谢景寒心中所想。 他有些心疼,宽慰道:“母后的仇,我们早就报了,这些人就像是野草,杀不尽的,你杀了一个世家,还会有其他世家顶上。” “放眼整个朝堂,出身寒门的,仅有十分之三。”皇帝无奈道,“景寒,就算你坐上了这个位置,也断然做不到……” 突然,谢景寒桃花眼轻眯,扫向了帷帐后。 察觉到他的动作,皇帝心中一颤。 “谁在那?” 皇帝冷声厉喝,门外的李公公飞身入内。 帷帐后,一个面生的宫女捧着烛台正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陛下!陛下饶命啊!” 她仿佛才瞧见皇帝的冷眼,唰的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拖下去。” 皇帝只瞧了她一眼,便招了招手。 这样的时候,太极殿内所有人都被清空了出去,就连影卫,都自觉离开,这宫女却留了下来,摆明是为了偷听来的。 谢景寒更是不曾往宫女处看一眼,他只淡淡道:“看来皇兄这太极殿,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闻言,皇帝无奈道:“这几日皇后忙于后宫琐事,来朕这就少了些,这些个伺候的宫人们,心也跟着野了。” “恐怕不是心野。”谢景寒冷嗤了一声,“是各个妃嫔们按插在太极殿内的眼线按捺不住了。” 皇帝揉着眉心:“朕早就说过,这太子之位,能者居之。” “朕可从未说过,这太子之位,只有朕的皇子才能……” “皇兄慎言!”谢景寒一声高呼,打断了皇帝的话。 皇帝叹了口气:“你还是这样谨慎,可朕的心思,你不是不明白。” “纵然明白,臣弟也不愿去做。”谢景寒冷着脸道,“臣弟对这位置,从无任何欲望,皇兄还是好生培养七皇子,等七皇子长大后,或许能比这些个皇兄更中用。” “好好好。”皇帝见他语气凌厉,便将剩下的话收了起来,“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不过要等到老七长大,你这个做皇叔的,恐怕还要再辛苦几年。”皇帝笑道,“他今日听闻你上朝,还特意求了朕,让他过来见你。” “他想要同你出宫去游玩,上次你带他出宫,可是把他的心都带野了。”皇帝揶揄地摇了摇头,“他可在外面等着你呢。” 谢景寒闻言,那张素来没什么神情的脸上,难得带上了一丝无奈。 “好。” 在皇帝的目光下,他还是应了一声。 谢景寒突然想到了还在王府的温舒窈,在即将离开太极殿时,突然问道:“带他去王府,如何?” 皇帝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 第110章 春闱 “七皇子同谢景寒出宫了?” 张贵妃皱着眉,仔细思忖着这个消息背后的含义。 “咱们按插在太极殿的眼线呢?”她沉声询问,“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见传来个消息?” 就在这时,一个宫女神情惊慌地跑了进来:“娘娘,大事不好了!方才太极殿拖出去了一具女尸,是咱们……咱们的眼线!” 闻言,张贵妃心头猛地一跳:“可瞧清楚了?” “千真万确!”宫女飞快点头,“的确是小青!” 张贵妃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跳得她的心也跟着慌乱起来:“看来陛下与谢景寒,必定是说了些见不得人的话,这才会痛下杀手,避免走漏风声。” “难道是……”她喃喃低语,“是关于立储一事?” 一旁的嬷嬷神情惊慌:“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然而张贵妃却摆了摆手:“本宫膝下无子,纵然说了几句,他们也奈何不了我,就连陛下,也不会将我这些话放在心上。” 在从小照顾自己长大的奶嬷嬷面前,张贵妃并不会顾及那许多,她只道:“只是我没想到,陛下对谢景寒信任至此,竟然连立储一事,都要同他商议。” “难道说,那些传闻都是假的?”张贵妃所说的传闻,指的就是皇帝与谢景寒不和,有意打压谢景寒的风言风语。 尤其是上次派谢景寒在大婚当日出兵北狄的事,更是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但凡是提及此事的人,大都是神情笃定,仿佛这话,是皇帝亲口所说。 张贵妃听多了,心中自然也会有所想法。 嬷嬷闻言,眉头皱起。 片刻后,她摇着头道:“老奴倒是觉得,这些传闻不可信。” “您也知道,陛下与景王差了二十岁,当初是将景王当做儿子养的。”嬷嬷斟酌着将自己听来的传言说出,“听宫中的老人说,陛下当年刚登基的时候,还背着景王在宫中到处逛,甚至让景王骑在自己的脖子上。” “这些事,您可曾见陛下对其他皇子做过?就连最受宠、年纪最小的七皇子,都没有这份恩宠。”嬷嬷暗暗分析,“陛下对景王的感情,恐怕是独一份的。” 张贵妃皱着眉,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我知道他受宠了,就连皇后,也是将他当做儿子看。” “只是……”张贵妃压低了声音,“陛下那样看重他,那立储一事……恐怕也要询问他的意见,我倒是觉得……陛下恐怕是要将七皇子托付给他。” 嬷嬷心头猛地一颤,张贵妃这话,说得不无道理。 “这可如何是好?”她握着拳头,不安地问道。 若张贵妃只是普通的一个贵妃,那倒也同她没什么关系。 可偏偏张贵妃…… 想到张贵妃暗地里做的那些事,嬷嬷便是一阵头大。 张贵妃瞥见嬷嬷难看的脸色,冷哼了一声:“嬷嬷不必担心,这些事,我早已有法子应对。” “陛下不是想要借谢景寒护住七皇子吗?”她冷笑出声,“若是谢景寒自身难保,七皇子又该依靠谁呢?难道依靠他那个不争不抢的母后吗?” 张贵妃说到这,便冷笑了出声。 嬷嬷皱眉,总觉得张贵妃的计划,并不会如同她预想中的那样开展。 不过,主子的话,她一个做下人的,纵然心存疑惑,也不敢置喙。 …… 七皇子被奶嬷嬷牵着手,一张白白胖胖的小脸高高扬起,看着谢景寒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兴奋得脸都红了。 “皇叔!” 他奶声奶气的喊完,便自觉地张开了双手,等着谢景寒将自己抱起来。 谢景寒低下头,见只有三头身的他满眼孺慕地看着自己,不过停顿了片刻,就将人拎起,抱在了怀中。 被谢景寒抱着,七皇子兴奋极了,不停地挥动着手。 “皇叔,我们今日去哪玩?” “去带你见皇婶。” 谢景寒一句话说出来,让只有三岁的七皇子迟疑了一会儿:“皇婶?” 他大大的眼睛中充满了疑惑:“皇婶是什么?” 谢景寒面对他的疑问,眼中难得浮现出一丝笑意:“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七皇子若有其事的点点头:“都听皇叔的!” 对于一个长在深宫中的小孩而言,能够走出这道高高大大的宫门,就已经是让人兴奋的事了,更何况,还是要去见“皇婶”这样新鲜的“东西”。 一大一小出宫去,引来了许多人的主意。 那些对储君之位存了心思的,对七皇子这个中宫嫡出虎视眈眈的人,自是辗转反侧,来回琢磨谢景寒此举的用意。 而当事人,却不知自己的举动,掀起了多少人心中的风浪。 …… 春闱主考官的消息一出,最紧张的人,当属温以彤。 她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将自己关在了房中一整日,她抱着脑袋冥思苦想,回忆着自己梦中的一切。 只是她发现,她对谢景寒所做的事情知之甚少,她所记得的,只有谢景寒牵扯的那几件大事,对于谢景寒是否主持了春闱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事,是一点记忆都没有。 “小姐。”如意低声道,“无论主考官是谁,都影响不了姑爷的前程。” “您想想,陛下让景王当主考官,不正是为了春闱的公平吗?”如意低声道,“说到底,姑爷是否榜上有名,还是看姑爷自己。” 见温以彤仍是皱着眉,如意又劝道:“而且您没发现吗?姑爷这几日用功了许多。” 闻言,温以彤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温以彤脸上泛着红光,带着憧憬的神情:“母亲果然还是疼我的,竟然将刘翰林请动了,夫君这几日都在书房中,哪怕到了子时,书房的灯还是亮着的。” 如意连忙点头:“姑爷这样上心,春闱定能榜上有名。” 对陈彻未来的仕途,温以彤从未有过怀疑。 这是她梦中无数次梦到过的场景。 她笑了笑,唇角高高扬起,压抑不住的自得:“夫君此次,必能一举高中探花!” 第111章 舞弊案 春闱连考三日,三日一过,出贡院的举子们各个脸色苍白,更有甚者,一出贡院就晕了过去。 温以彤在外翘首以盼,她顾不得大家闺秀的矜持,频频掀开车帘朝外看去。 陈夫人见此,颇为不满。 好歹也是温国公府的嫡长女,怎么学得如此做派? 这样不矜持,哪有一点贵女的气度? 她素来不隐藏自己的眼色,冷冷地扫了眼温以彤,皱着眉,心中的话早已是表露在了脸上。 这样明晃晃的嫌弃,温以彤自然不会忽视。 同陈夫人一样,温以彤也从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陈彻还未出来,她冷眼一扫陈夫人,道:“夫君盼着阖家欢乐,我这才没有同婆母计较大婚当日的事。” “而婆母……”她冷冷一笑,“似乎还是未曾长教训,只怕已经将那日我母亲的叮嘱抛在脑后了。” 陈夫人脸色铁青:“你……你敢威胁我?你可知你此举是忤逆!是不孝!” “有谁听见了?”温以彤朝四周看了眼,这可都是她带来的人。 她的人,难不成还会偏帮陈夫人? 自觉要当上探花郎的夫人后,温以彤脑子清醒许多。 与陈夫人相处时日虽然不多,可她却知道,陈夫人此人惯会欺软怕硬,只要温国公府在一日,陈夫人便不敢动她。 动她事小,陈彻前途事大。 陈夫人不会这样拎不清的。 果然,陈夫人的脸色由青转紫,她死死的盯着温以彤,片刻后,她才闭上双眼。 小娼妇! 这般张狂的模样,同温夫人如出一辙! 陈夫人在心中咬牙切齿地骂着。 温以彤目光流转,轻嗤了一声,便继续掀开车帘,眼也不眨地看着贡院的方向。 只是,异变突生。 只见原本出来的几个考生,刚上了马车,便被人捉了回去,看抓捕的人穿着,竟然是禁军! 温以彤瞳孔紧缩,下意识要往贡院的方向走。 还是如意及时拦住了她:“小姐,禁军既然在贡院门口拿人,必定是得了命令行事,您现在过去,不仅无济于事,反倒会扰乱了他们办事,到时给您记上一笔……这可是春闱!” 春闱当日,能让禁军动手的事,只剩下了一件。 舞弊! 在与如意对视间,温以彤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生生地打了一个寒颤,目光间充满了不安。 “怎会如此……”她抓住如意的手,仿佛落水的人抓住的唯一一根浮木。 她喃喃自语:“为何我从未有过此事的记忆?” “小姐,您糊涂了。”如意听得她这样说,脸色大变,连忙低声提醒。 她伺候了温以彤这么些时日,自然知晓温以彤那些神神道道,可现在还有陈夫人这个外人在旁,这些话,还是埋在心里的好。 温以彤浑然不觉,她目光执着的盯着贡院大门的方向:“这件事,可会影响到放榜?” “在还不知晓事情真相之前,奴婢不敢往下定论。”如意提醒,“小姐,不妨先回府,请老爷帮忙打听打听?” 在愣神过后,温以彤收回了视线。 她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在沉默片刻后,她眼神微冷,吩咐道:“立刻回府!回家!” 如意一听,顿时明了,嘱咐着马夫往温国公府去。 陈夫人坐在上方,只将主仆二人的话听了个大概。 眼见马车动了起来,她眼神锐利,恶狠狠地瞪着温以彤:“你要干什么?彻儿还未出来,你就想提前走了?” “你若不愿等彻儿,我在这等便是……” “蠢货!”温以彤再也没忍住,厉声呵斥,“你没瞧见贡院内外都是禁军吗?你若有本事,就在层层禁军把守下,将夫君带回来。” “若没有这个本事,就老老实实随我回国公府。”她满脸不耐,“这件事,唯有靠着父亲才能打探到消息。” 陈夫人一听,立刻朝着温以彤所指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她脸色大变,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怎会如此?他们要对彻儿做什么?” 温以彤本就是心烦意乱的时候,听着陈夫人的话,厉声道:“我又从何得知?你若想让夫君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少说话!” 陈夫人也知道,凭着陈家的身份地位,必定是探听不到此事的真相,也唯有温国公府…… 她脸色难看,忍了又忍,还是闭上了嘴。 贡院被禁军封锁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 春闱是举国盛事,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得世人瞩目。 更何况今日禁军将贡院围起来的声势浩大,那几个被强行带走的考生,更是引起了众人的猜忌。 温以彤带着人回到温国公府,已经听见下人们在议论此事。 “听闻是有人舞弊!夹带小抄被监考官发现了!” “既是夹带小抄,将此人带走便是,何必兴师动众?此前也不是没有人夹带小抄。” “听闻是替考!” 这些说法不一,温以彤失去了辨别的耐心。 她大步流星地往里走,想要去找温国公。 谁知就在前厅,温国公愁容满面,正在同温夫人说着话。 她一进来,温夫人脸色变了变。 不过,温以彤并未察觉到。 “父亲!”温以彤一进来就开门见山询问,“贡院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会……” 温国公抚着胡须,不停地叹着气:“听闻是考题泄露了。” 闻言,温以彤脸色苍白,不可置信的抬起头:“考题泄露?” 她不觉打了一个寒颤,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谁人如此大胆?”她声音有些嘶哑,“又是如何被发现的?” 温国公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是在收卷时,景王发觉了几张试卷颇为相似,再然后,便是禁军包围贡院了。” 温以彤捏紧了一双手,眼中露出愤恨。 又是谢景寒! 谢景寒怎么一直阴魂不散! 每当与谢景寒有关的事,势必会有与她梦境中不一样的结果! 若是这次也…… 温以彤面露惊恐,下意识寻找温夫人的身影,试图寻求温夫人的安慰。 谁知她一抬头,却看见了温夫人来不及遮掩的惊慌。 第112章 深陷局中 温夫人这般模样,让熟知她的温以彤背后一寒。 难道说……这件事还与温夫人有关? 温以彤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她试图将此事与温夫人摘清楚,然而温夫人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惊慌,始终在她的眼前浮现。 “彤儿,你先回去。”温国公拍了拍温以彤,这是他自换亲以来,头一次这般和颜悦色地同温以彤说话,“只要陈彻没有舞弊,为父就一定能保住他的清誉。” 若说其他的事,温以彤尚不敢保证。 可提及此次舞弊,她便自信满满,斩钉截铁道:“父亲,任谁舞弊,陈彻都不可能舞弊!他有探花之才,何必同这些庸人同流合污?” 温国公在嘴边的劝慰,因为温以彤这句话,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是见识过陈彻“才学”的,哪怕他才识远比不上那些翰林学士,但他也有着最基本的辨别能力,陈彻那些文章,简直是狗屁不通,能考上举人,已是祖坟冒青烟了。 更何况,陈彻平日里流连花丛,他好几次在花楼中碰见过陈彻。 这样的人,温以彤竟然相信他能考得探花。 真当探花是什么街边白菜不成? 温国公满腹的话想要说,但在温以彤的注视下,终究是艰难地点了点头:“那为父便等着他的好消息。” 温以彤得到了温国公的回答,并未急着离开,她吩咐如意将陈夫人带走,自己则是挽着温夫人的臂弯。 “母亲。”她像是在撒娇一般,低声道,“您不同我说说体己话吗?” 温夫人想要拒绝,但温以彤的力道极大,竟然牢牢地抱住了她的胳膊。 见此,温夫人心中叹了口气。 她知道,温以彤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于是,她点了点头,跟着温以彤离开了。 一出前厅,温以彤便死死的捏着温夫人的手:“母亲,您都知道了些什么?” 闻言,温夫人左右顾而言他:“彤儿,我怎么听闻,你待你婆母……” “母亲!”温以彤咬牙道,“我是您的女儿,是您亲生的女儿,我还不了解您吗?” “您告诉我……”她将埋在自己心中的疑问问出,牙齿都在颤抖,“您跟此次舞弊一案,究竟有没有关系?” 温夫人眼中不乏震惊,但更多的是欣慰。 “彤儿,我在你眼中,就是这样愚蠢自大的人?”温夫人拍了拍温以彤的手,宽慰道,“我可从未说过,我与此事有关。” “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我怎会冒着举族皆灭的风险,去做这样的事?” “可你方才……”温以彤喃喃道,“你方才听得此事时,分明心虚了,母亲,您到底在心虚什么?” 温夫人摆了摆头:“定是你太忧心陈彻,所以看花了眼,我为何要心虚?我可从未做过这些事。” 温以彤试图反驳,然而此刻的温夫人,神情冷静,她根本无法从中看出一点端倪。 “我总不能为了一个外人……”温夫人意味深长道,“害了整个家族吧?” 温以彤神情有着一瞬间的恍惚,温夫人的话,句句在理,毫无漏洞。 而她唯一的证据,竟然只是自己的直觉…… 片刻,温以彤闭上了双眼,无奈道:“我自然是相信母亲您的。” 她嘴上这样说着,但心中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 温夫人暗暗松了口气,对于舞弊一事,她自然是心虚的。 不是因为她参与了其中,而是因为她知晓谁谋划了这件事。 科举舞弊一案,只怕要在京中掀起滔天巨浪了。 …… 当晚,景王府的灯一直亮到了清晨。 谢景寒从贡院一出来,便直奔书房。 喜鹊还是头一次瞧见谢景寒这般冷脸,被吓得一个激灵,躲到了温舒窈身后。 偏生在这时,谢景寒还朝着温舒窈望来。 “王爷……”喜鹊连忙行礼。 温舒窈将她挡在身后,大步朝着谢景寒走去。 “王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说来也奇怪,两人虽是利益结合,但往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 谢景寒皱着眉,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冷意。 他低声道:“有人泄露考题。” 闻言,温舒窈惊讶抬眸。 这件事,可是上辈子没有过的。 她看了眼四周,发觉周围伺候的下人已经被司青带走,就连喜鹊也不见了,心中便更加警惕。 “这样要紧?”她低声询问。 谢景寒斟酌着说道:“泄露考题一事,本就匪夷所思,本王已经派人调查源头了,不过,本王还有一事不明。” “此番有嫌疑的考生,皆是贫寒子弟,这样一份考题,怎会落入他们的手中?” 就算是泄露考题,也不该是落到他们手中,这应当都是勋贵子弟所能够得上的。 这可是全部的考题! 温舒窈眼中是遮掩不住的震惊:“全部的考题都泄露了?” “如今出题的几个翰林,已经被严加看守。”谢景寒眉心皱起,“此次春闱,考题皆是翰林所出,在春闱之前,他们就已经被看管起来,不能外出,就连每日的用膳,都是派人送来的。” 这次泄露,着实在他的意料之外。 温舒窈在思索片刻后,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会不会……此次考题泄露,就是冲着陛下去的?”温舒窈说到这,声音不觉放低了,“世人皆知,此次春闱,是您主持,是陛下有意提拔寒门子弟。” “而拿到题目的,更是贫寒人家出身的举子,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些人是冲着陛下去的。”她分析到此处,眼神已然变得清明,语气也愈发笃定了,“若此次春闱中,寒门子弟皆与舞弊有关,那今后的春闱……” 温舒窈不再往下说,但对谢景寒而言,却如同拨云见月。 他微微颔首:“是本王深陷局中,竟不曾想到这一点。” “看来,这不只是一方实力所为。”他低低一笑。 或许朝中的这几方势力,都与此次舞弊大案有关。 温舒窈面露担忧:“此案牵扯甚广,王爷要如何做?” “自是还天下举子一个干净的春闱。” 第113章 不打自招 这话说得轻松,可要做起来,是难上加难。 要知道,自打皇帝登基后,进士大都出身世家大族,又或是世家大族的门生。 偌大一个朝廷,就像是一张错综复杂的蛛网,各方势力交错,出身寒门的子弟少之又少。 更何况,就算他们出身寒门,但在这个大染缸中,能够坚守自身的人,又有几个? 此次春闱,皇帝有意让谢景寒监考,就是为了保证考试的公平,让那些寒门子弟得到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谁知此次舞弊大案,十分之九都是寒门子弟参与其中,还都是在旁人手中购得的考卷。 如此…… 温舒窈神情凝重,谢景寒即将面临的困难,恐怕是前所未有的。 她心中思忖着,目光不由得挪到了谢景寒的脸上。 谢景寒生得玉芝兰树,此刻凝思聚神,眉目间那道褶皱异常明显。 “或许……”温舒窈压低了声音,提议,“可以让他们再考一次。” 谢景寒垂眸,与温舒窈对视上。 这一瞬间,谢景寒明白了温舒窈的用意。 “让他们再考一次,若与先前那份考卷的水平相差过大,便将其严加审问,若无太大差别,则证明此人是无辜的。” “王爷意下如何?” 温舒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景寒经得她提醒后,心中的计划也逐渐有了雏形。 “单单是这样做,还不够。” 谢景寒突然开口。 温舒窈愣了愣:“那王爷准备怎么做?” “自是……”谢景寒眼中露出一抹嘲弄,“让那些暗中窥视之人长点教训。” 他本就不是好脾气之人,现今发觉世家的阴谋后,神情更是冰冷。 此事一旦真相大白,势必能让世家元气大伤。 在那之前…… 他沉默片刻,道:“本王让司青护送你去泉水庄。” “泉水庄外有本王的亲卫驻扎,能护你周全。” 他感情淡漠,身边能有关联的,除了帝后,也只剩下温舒窈了。 那些世家还未到狗急跳墙的时候,断然不会对帝后动手,他们唯一盯上的,恐怕就是温舒窈了。 谢景寒这样说,是为了保护温舒窈。 可温舒窈皱了皱眉,在沉默一会儿后,低声道:“但我还有些事要做。” 现在也是她调查当年真相的关键时候,若在泉水庄,单单是送信都要来回一日,她可等不了。 温舒窈的断然拒绝,让谢景寒有些无奈。 他沉默片刻,道:“既如此,那便让司青与齐嬷嬷在你身边伺候,明日司青会带两个护卫过来,你收下便是。” 闻言,温舒窈眼眸亮晶晶的:“可是王爷之前答应我的女护卫?” 见谢景寒微微颔首,温舒窈眼底笑意渐渐变深了。 “多谢王爷!” 她乐滋滋的朝着谢景寒行了一礼,便带着喜鹊离开了。 真不知道温以彤是发的什么疯,这样好的夫君都不要。 除去没有行周公之礼外,谢景寒当真是哪哪都让人满意。 至于男人……待她取得跟前世一样的成就,要什么男人没有?在后院养十个八个面首,都没人敢说一句不是。 她背影都充满了喜悦,谢景寒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轻轻皱起。 “女护卫而已,她竟如此高兴?” 司青同样不解,但谢景寒一问,他便奉承道:“王妃对您一往情深,您能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她自然会高兴。” 闻言,谢景寒俊美的面容上,掠过一道不自在的神情。 不过,对此,谢景寒并未否认。 “叮嘱王府上下。”他声音低沉,“王妃的命令,等同于本王的命令。” 司青神情一肃,连忙应下。 在春闱舞弊一案暴露后,整个京城上下,都被禁军牢牢把守起来。 三万禁军在这一日全部出动,将京城内外包围得严严实实,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禁军只听皇帝与谢景寒的命令,他们这般举动,便证实了皇帝已经下定决心要彻查此案,而谢景寒,更是在回府后不久,便带着大队人马直接赶往了贡院。 几个出题的翰林与几个监考官一并被押送至贡院。 贡院内外,全都是谢景寒的人。 “王爷这是要做什么?王爷这是将我们当成了舞弊的同犯不成?” 最先开口的,是刘翰林。 他出身刘家,自然有这个底气同谢景寒叫板。 不过,谢景寒却没有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只淡淡道:“本王今日请诸位大人来,不是为了争一时之快,而是为了还诸位大人清白。” “这些考生所得到的考卷,与此次春闱的考卷相差无几,甚至连策论都对上了。”谢景寒语气幽幽,“本王依稀记得,这策论,是刘大人力排众议,亲自定下的。” 闻言,刘翰林脸色通红,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是因为谢景寒戳中了他的通点而心虚。 “王爷是在怀疑本官?”刘翰林挺着脖子,傲气十足,“本官若真要泄露考题,为何要泄露给那些个寒门举子?” “我们刘家此次有十几人参加春闱,本官将考题泄露给他们,不是更好?”刘翰林厉声反驳,“更何况本官行事光明磊落,从不屑于做这些腌臜事。” “王爷若是疑心本官,不妨直接去搜查本官宅邸!” 他一连说了许多话,说得口都干了,却没等来谢景寒的话。 他心中一慌,立刻抬起头去。 却见谢景寒一双桃花眼中泛着寒光,就如黑夜中的利剑般,刺得人生疼。 “从出题至今,刘大人一直都在翰林院中。”谢景寒缓缓敲打着紫檀木桌面,一字一句道,“翰林院中有人严加看管,你们无法与外界通消息。” “既是如此……”谢景寒笑了笑,“你又是如何得知,此次舞弊一案,牵扯进来的大多是寒门举子?” “还是说刘大人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提前知晓了这些人牵涉进了此次科举舞弊一案?” 短短几句话,让刘翰林脸上血色尽失。 他嘴唇嗡动几下,试图开口辩驳,然而谢景寒一双眼眸,竟像是将他看得无所遁形。 第114章 次日,朝堂上。 刘翰林出身刘家,养尊处优的,自然禁不起禁军的拷打。 不过是一鞭子下去,他就什么都招了。 其他几个翰林,清白的也没几个,一夜之间,几份供词全都呈到了皇帝桌前。 瞧见这一大串的世家名单,皇帝揉了揉眉心,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处置。 他倒是想要将世家全都清理干净,怎奈何……这次牵扯的世家太多,若是就这样全都按照律法处置,那整个朝堂恐怕都要空了。 皇帝久久没有开口,这让下面的人误以为皇帝是怕了。 刘尚书率先站了出来,义愤填膺地指责起了谢景寒。 “景王此举未免太过狂妄!那可都是翰林学士,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怎能这样草率地将他们关押起来?简直是有辱斯文!我朝律法中,可从未有过……” “刘翰林已经招了。” 皇帝好心提醒。 看来谢景寒这小子,将消息瞒得很好,除了今日送来给自己看,满朝文武,竟无一人知晓。 皇帝满意的看着刘尚书脸色千变万化,最终化作了惊惧。 刘尚书不可置信道:“这怎么可能?他是我们刘家……” 他神情惊慌,又满是不可置信,倒像是对此事全然不知情。 皇帝收起眼中的戏谑,目光逐渐变得冰冷:“如此说来,刘尚书是对此事毫不知情了。” “还请陛下明鉴!”刘尚书躬着身子,拱手道,“微臣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从未有过片刻懈怠,皆是为了国家,为了百姓,为了刘家的百年基业!” “我们刘家虽名不见经传,却也出了几十个进士,又何苦为了这区区薄名,堵上刘家全族的名声?”他说话时,神情变得格外凝重,“还望陛下彻查此事!还我刘家一个清白!” “至于昨夜的审讯……”他冷笑了一声,针对谢景寒尖声道,“翰林清贵,尚未经过三堂会审,怎可轻率定罪?” “还望陛下秉公处理此事,再次审问刘翰林!”他掷地有声,神情严肃。 这样的刘尚书,乍一眼看去,正义凛然。 谢景寒拍了拍手,走到了刘尚书面前。 “不只是刘翰林,甘翰林、董翰林也都招了。”谢景寒一句话,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扔下了一块巨石,惊得朝臣神色各异。 刘家、甘家、董家可都在这里面了,景王这是要彻底与他们撕破脸皮了? 不顾这几家人难看的脸色,谢景寒继续往下说:“就连你们的计划,他们也都全部招供了。” “当然。”谢景寒嘲弄一笑,“像是刘尚书、甘尚书、董尚书这样的正义之士,自然不在他们招供的行列中。” “不过……”谢景寒双手环抱胸前,他生得高大挺拔,注视着刘尚书几人时,垂眸冷笑,“其他人,可逃不了。” “在上朝之前。”他朝着皇帝拱手道,“臣弟已经派人将牵扯进此案的一干人等,全部羁押至大理寺了,如何处置,还望皇兄决策。” 皇帝闻言,只觉得头大如斗。 他没好气地看了眼谢景寒,像是这样的大事,谢景寒应当先来告知他才对,两人合计后,再在朝堂上唱双簧。 然而谢景寒一声不吭,就折腾出了这样大的动静,摆明了是不信任他,是想要将这件事的影响扩大到最大。 然而,面对自己唯一的亲弟弟,皇帝也只能将这口气往下咽。 “既如此,那就将所有……” “还望陛下秉公执法!”刘尚书高呼一声,身后的百官跟着跪下。 “请陛下按照律例,秉公处理!” 按照律例,便是要将此案移交至大理寺,至此,谢景寒不再负责此案。 皇帝有些无奈,他揉着眉头,淡淡的说了一句:“既如此,那便将此事移交至大理寺,交由大理寺处理。” 正当一些人松了一口气时,皇帝又道:“即日起,景王兼任大理寺少卿。” 听得这话,几个皇子脸色难看。 而一些看热闹的朝臣,险些喷出水来。 不愧是陛下最疼爱的亲弟弟,哪怕是在这样的处境中,陛下都要一意孤行护他周全。 此次大朝会,不欢而散。 皇帝此举,摆明了是支持谢景寒。 大理寺少卿只有四品,谢景寒可是超品亲王。 让他去担任大理寺少卿,何等荒谬? 刘尚书阴沉着脸离开了太极殿,临走前,他阴恻恻的看了眼景王府所在的方向。 谢景寒也不是全无弱点。 …… 春闱舞弊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即便是出门,温舒窈也能听见百姓议论。 司青与齐嬷嬷两人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唯恐会因为此事,牵扯上了她。 不过温舒窈却觉得,这件事与她并无太大关系。 谁人不知谢景寒冷情冷性?这世上能让他抛却原则的人,恐怕也只有皇帝与皇后两人了。 然而,谢景寒的好意,她无法拒绝。 于是,便整日带着司青与林嬷嬷还有一众护卫,在朱雀街等繁华的街道来回打转。 这一世,她想要将生意做起来容易许多,可相应的,若想不辜负谢景寒的信任,她行事自然也要稳妥些,不坠了景王府的名声。 “王妃到底要做什么?”司青压低了声音,唯恐会被温舒窈听见 对温舒窈所谓的生意,他心中是不屑一顾的。 景王府家大业大,又怎么会缺这点银子? 然而,温舒窈做了的决定,除了谢景寒,没人能说一个不字。 因此,司青也只能整日跟在温舒窈身后,陪着温舒窈在京城闲逛。 对于谢景寒担心的事,司青也是不屑一顾。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谢景寒对温舒窈并无情意,不过是责任罢了。 想要用温舒窈来威胁谢景寒,简直是愚蠢至极。 就在他摇晃着脑袋,同齐嬷嬷说话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风声。 他背后发寒,几乎是立刻抓住了温舒窈的手。 “王妃小心!” 齐嬷嬷同样将温舒窈护在身后,在这闹市之中,竟有人在朝着他们围拢过来。 第115章 刺杀 温舒窈这几日,一直都在朱雀街这些地方闲逛,她身边又都是司青这样一看便知身手不凡的护卫,只要稍稍留意,便知她是景王妃。 可今日,这些人却全都朝着温舒窈围拢过来。 司青与齐嬷嬷都是在景王府中历练多年的,瞧见这般模样,便知这群人心怀不轨。 “保护王妃!” 司青厉喝一声,景王府的护卫立刻围拢上来。 然而,这条街上的人,仿佛都变了一副面孔。 他们目光凶狠,就连那些老妪的背都挺直了,她们目光凶狠,干脆利落地一个翻身,街上的人以百数计,朝着温舒窈气势汹汹的攻来。 意识到这群人是冲着自己来的时候,温舒窈还愣了片刻。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会成为这些人的目标。 难道他们背后的人都看不出,她与谢景寒之间的不正常吗? 这些念头在心中划过,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齐嬷嬷牢牢地拽住了手。 “王妃别怕!”齐嬷嬷冷着脸道,“老奴就算是死,也会护您周全!” 温舒窈皱了皱眉,这么多的刺客,足足有上百人,她身边这十几人纵然武功超群,也绝不可能将她从这层层包围中救出去。 思及此处,温舒窈眸光动了动。 眼前这群人,不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都是对她最好的。 若是因为她一人,牺牲了这么多人的性命…… 心中一旦冒出这个念头,便无论如何都止不住了。 她捏紧了双手,神情一阵变换。 然而就在这时,她听见了喜鹊一声尖叫。 再然后,她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温舒窈被刺客抓走了?” 听得这个消息,温夫人立刻站了起身。 她拍着手,眼中有着遮掩不住的兴奋。 一个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抓走的王妃,还有什么名誉可言? 这时候,门外传来林嬷嬷含笑的声音:“小姐!您慢些!夫人就在里面等着您呢!” 温以彤顾不得那么多,在温夫人的院子里,她从来都没有顾虑,林嬷嬷话音还未落,她人已经走到了温夫人面前。 “母亲,之前您答应我的事,何时能办好?”她目光焦灼,“陈彻他等不了太久!” 迟则生变! 这一点,温以彤牢牢地记在心中。 闻言,温夫人摆了摆手:“有这桩大喜事在,你在乎陈彻做什么?” 温以彤顿了顿:“什么大喜事?” 若是听闻温舒窈的死讯,她反倒能高兴。 温夫人笑道:“温舒窈被掳走了。” “掳走?”温以彤开口时,一双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了,“母亲,您仔细说说!” 温夫人笑呵呵道;“我们的人今早刚得到的消息,温舒窈被人在朱雀街掳走了,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敲晕带走的。” “这群人,应当是冲着春闱舞弊一案去的,恐怕想要借此震慑景王。”温夫人说话时,摇了摇头,叹气道,“他们当真是选错了对象,景王那样的人,又怎会为了温舒窈徇私?” 明眼人都看得出,温舒窈这是受了牵连。 想到这,温夫人爱怜的拍了拍温以彤的肩膀,她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彤儿,你的那个梦,或许没有错。” 温以彤在愣神过后,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笑容。 她眼中的喜悦几乎要化作实质:“母亲,您说的可都是真的?” “温舒窈当真被掳走了?” “她还能回来吗?” 一连三个问题,让温夫人有些招架不住。 片刻,温夫人摆了摆手,语气中也是掩饰不住的笑:“怎么可能还回得来?那群人恨不得将景王生吞活剥了,只可惜景王有陛下与皇后护着,奈何不了他。” “可温舒窈身后有什么?”她冷笑道,“景王对她,不过是图色,这世间,比她温舒窈更绝色的女子何其多?难不成只看上她温舒窈一人?” 温夫人的话,说到了温以彤的心坎上,温夫人每说一句话,她就每点一次头。 “不错。”温以彤暗暗握紧了拳头,兴奋道,“景王怎会为了她涉险?” 她与谢景寒相处了好几年,她比谁都要清楚谢景寒的心狠。 梦中温家被卷入了夺嫡风波中,她在谢景寒面前苦苦哀求,却未求得谢景寒的半分心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养尊处优的母亲在那样简陋的牢房中以泪洗面。 反观陈彻,为了温家一事忙前忙后,甚至动用了自己的人情,这才将温家从这场风波中摘了出来,正是这件事,让她在父亲心中,彻底输给了温舒窈。 连只是吩咐一句就可以办成的小事,谢景寒都不愿为了旁人去做,更何况是为了温舒窈与全部的世家为敌呢? 这次春闱舞弊的幕后之人,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更何况…… 温以彤冷冷一笑,幸灾乐祸道;“就算她能被救回来,也没了清白。” “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掳走,她这景王妃的位置……恐怕是坐不稳了。” 说出这话后,温以彤的心中有着快感。 她得意极了,也高兴极了。 哪怕她厌恶极了景王妃这个位置,恨毒了景王府的一切,可她还是不愿有其他女人嫁给谢景寒。 如今,一想到温舒窈即将面临的悲惨下场,她便得意地笑了起来。 温夫人与她对视一眼,眼中的笑意也极为明显。 “这些话,在家中说说就算了。”温夫人抚着她的脑袋,提醒道,“楚家人都是疯狗,若你在外说这些话,他们恐怕会盯上你。” 闻言,那日楚老夫人与楚老将军那两张凶神恶煞的脸,顿时又浮现在了温以彤的眼前。 温以彤连忙摇头,她低声道:“母亲,您放心便是,我这些时日长进了许多,绝不会再让楚家人抓住把柄。” “倒是您……”她面露担忧,“此前您说的那些印子钱……” 温夫人脸色一黑,但在温以彤担忧的目光注视下,她还是轻轻摇头:“你放心便是,这些事,我早已处理好了。”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却见林嬷嬷一脸惊恐的走了进来。 第116章 抛下原则 见到林嬷嬷的这一瞬间,温夫人便觉得心中一哽。 她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双手的颤抖,低声问道:“何事?” 温以彤也是如此。 每当林嬷嬷露出这样的神情时,便象征着会有大事发生。 而今日,又与温舒窈息息相关。 温以彤几乎不愿去听林嬷嬷的话,可她的双耳不自觉竖起,目光也落在了林嬷嬷身上。 林嬷嬷心中也十分无奈,若是可以选择,她也不愿做这个传消息的人。 然而,在母女二人的注视下,她还是叹了口气,一五一十地将刚刚听到的消息说出:“老奴听闻……禁军已经将刘家、甘家、董家的主宅全部包围了。” 闻言,温以彤神情恍惚了一瞬,然后,她不可置信的站了起身:“你说什么?他为何要对这三家动手?是舞弊一案有了眉目,还是……还是说……” “还是说为了温舒窈?” 说出最后这句话,几乎耗费了温以彤所有的力气。 她的心情大起大落,此刻浑身都露出了疲态。 见此,温夫人十分心疼,林嬷嬷也是如此。 “不必担心。”温夫人开口劝道,“必定是因为舞弊一案,谁人不知景王冷情冷性?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抛下自己的原则?” 话说出口,温夫人都觉得可笑。 她怎么会有这样荒谬的想法? 林嬷嬷也跟着劝道;“应当只是巧合罢了,就算是……就算是王爷觉得颜面有损,要找人算账,也不会如此迅速。” “王爷与大小姐才认识了几日?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怎会有如此深的感情?” 许是两人的劝说起了作用,温以彤缓缓坐下,神情也变得松快起来。 她喃喃道:“不错,他绝不会为了温舒窈抛弃原则。” 话说到这,温以彤闭上了双眼。 她不愿再说下去。 此前太多的教训,让她不敢再妄下定论,尤其是关于温舒窈的。 温舒窈这人,究竟有什么魅力?不仅是陈彻,就连谢景寒……也对她如此不同? 话说到这,院内一片寂静。 温以彤神情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看上去极为精彩。 林嬷嬷与温夫人对视了一眼,最后,在温夫人的示意下,快步走出了院子。 关于这件事,还是要多去打听打听,也好提前掌握动向,方便之后的计划。 温夫人揉着眉心,她分明已经将所有的痕迹都清扫干净,可为何,在听到今日这个消息时,心中还会浮现出不安? 温舒窈此人,太邪性了! 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若是温舒窈此番回不来了,那此前的事就一笔勾销。”温夫人冷漠道,“毕竟死人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可若是温舒窈回来……”她看向温以彤,“你难道不觉得,温舒窈身上处处透着古怪吗?” 闻言,温以彤一愣。 突然间,她脑中灵光一闪。 “该不会……”温以彤低声道,“她也做了那个梦?” 这话温夫人听在耳中,只觉得烦闷。 不过,她也的确是试图利用此事大做文章。 于是,在温以彤的注视下,她缓缓点头:“我朝最忌讳的,就是怪力乱神之说,只要温舒窈的那些古怪被证实了……哪怕她贵为景王妃,也得人头落地。” “彤儿。”温夫人眼中精光毕露,“你的机会来了!” 温以彤对上她双眸中狠厉的视线,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母亲,若她能回来……那我们定要利用此事,大做文章!” “到时我去会会她!” 她有这个自信,她一定能试探出温舒窈的底细。 温夫人满意点头:“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女儿。” 此前是犯了蠢,可只要及时修正,那就还是她的好女儿! 温夫人看着温以彤的眼神愈发和善。 而在刘家。 刘尚书刚回府,还未听得手下人的禀告,便听见一阵地动山摇的马蹄声响起,再然后,他就听见全家被禁军包围的消息。 “包围?”刘尚书气笑了,“他眼里还有王法吗?我们刘家三代宰相!门生遍地,就连当今陛下,都是父亲的学生!谢景寒竟然狂妄至此!还没有证据,便派禁军包围了我们刘家?” 他的脸都气红了。 下人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色。 “他到底要干什么?”刘尚书发泄一通后,又冷静了下来,“他难道想要凭着刘翰林的一句话,就给刘家全族定罪?” “王爷说……”下人声若蚊蝇,“王爷说他是来要接王妃回家的。” 刘尚书愣了一会儿,反问:“接谁回家?” 不等下人开口,刘尚书便不可置信道:“他来我们刘家,接王妃?他疯了不成?” 下人抬头,小声道:“今日朱雀街上,景王妃被当街掳走?” 闻言,刘尚书再也坐不住了。 他双眼瞪得像统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话:“你说什么?” 下人颤抖着将话又重复了一遍,刘尚书闭上双眼,恨不得没听过这些话。 聪明如他,自是猜到了今日一事,恐怕是自己那几位盟友所为。 他喃喃道:“他们疯了!他们当真是疯了!一个女人能起什么作用?除了让景王怒火更甚外,还有什么好处?” 一说到这,他便觉得一口气上不来,捂着胸口瘫坐在了椅子上。 下人被吓得魂不守舍,急忙道:“快叫大夫!” 刘尚书被禁军吓得晕过去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等在门口的谢景寒闻言,轻蔑笑了笑:“本王说了,本王是来接王妃回家的,一日见不到王妃,本王一日不会罢休,这禁军……自然也不会退让。” 言外之意,就是连大夫也休想请。 刘家人对此怒不可遏,偏偏门外的禁军手上拿着的长枪在阳光下泛着银光,格外冰冷,刺得人心中发颤。 “王爷当真这般不留情面?” 谢景寒对此,只漠然冷视。 察觉到了谢景寒强硬的态度,众人再也不敢轻视。 刘尚书被掐了好一会儿的人中,才幽幽转醒。 一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叮嘱人立刻传信去其他两家。 第117章 值得吗? 被掳走的温舒窈也极为惊讶。 不曾想,她竟然真的成为了这些人的目标。 她坐在宽敞明亮的房间内,面前是一桌精致的菜肴。 可这座院子内的景象太过普通,一时间,她分不清自己在何方。 这时,房门被打开。 侍女全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色的帷帽之下,她扫了眼桌上分毫未动的菜肴,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这下可糟了。 她走到温舒窈面前,好声好气道:“王妃,您多少吃点,这都一天过去了,若是再不用膳,您的身子恐怕受不住。” 闻言,温舒窈只缓缓摇头,声音冰冷极了:“谁知道你们还憋了什么坏主意?” 侍女脸色有些难看,只觉得温舒窈不识好歹。 放眼看去,有谁被强掳过来还能被好吃好喝伺候着的? 温舒窈无法透过帷帽看她的脸色,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视线。 “告诉你们的主子,我身上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温舒窈一开口,侍女便愣了愣。 显然,她并未想明白温舒窈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温舒窈既然这般说了,她自是要转述的。 在离开前,她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温舒窈:“景王已经为你包围了刘家、董家、甘家。” 她低声道:“你可真是命好,我还从未见过有人能活着离开这。” 侍女离开,并未往后看,自然也就没有瞧见温舒窈错愕的眼神。 温舒窈暗暗地捏紧了拳头,心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谢景寒竟然真的愿意为了自己,率兵去威胁那些世家? 这怎么可能呢?她从未想过,谢景寒会这样对她,她早已在细思自己该如何逃出这里,可是谢景寒的举动,让她不得不迟疑起来。 或许……她可以试着相信谢景寒一次? 然而,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被她抛在了脑后。 无论身处何种境地,唯一能够依靠的还是自己。 她眼神一阵变化,最后目光落在了这房间内。 …… 次日一早,三家门口的禁军还是不曾撤走。 他们听令谢景寒,谢景寒一发话,就是军令,军令如山,他们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口,哪怕有下人出去采买,也纷纷被拦了回去。 而想要去上朝的刘尚书,更是在门口就被禁军的长枪堵了回去。 禁军们的官职虽不高,但他们直接保护皇帝,哪怕是刘尚书的话,他们也不放在眼里。 在这世上,他们只听令于皇帝与谢景寒。 刘尚书脸色铁青地关上门,眼神阴狠。 “可有回信?”他咬牙切齿地问道。 闻言,下人身子颤抖着:“还未收到回信。” 这时候,刘尚书的眉头皱成了一团,他心中有着许多猜测,最后目光落在了院子里的空旷处。 “糟了……”他喃喃道,“若真是我猜的这样,那我的话,恐怕也起不了任何作用了。” 他此前从未收到过这个消息,若是知晓他们要做这样的蠢事,他第一反应就是阻拦,也难怪他们不肯提前知会一声。 可他们三家是牢牢绑在一起的,他们若是出了事,刘家也逃不了干系!任谁都会觉得,是他们三家联起手来绑架了温舒窈以此胁迫谢景寒。 这样一想,他只觉得头疼欲裂。 “不行!”他咬牙道,“我要见景王!” 下人闻言一愣,随后便脸色苍白地解释起来:“老爷,现如今景王的态度十分强硬,您瞧门口那些禁军就知道了,若是没有王妃的下落,您恐怕见不到他。” 此话一出,刘尚书闭上了双眼。 他恨声道:“既如此,那就再次去信给他们!告诉他们,损失一两个翰林并不要紧,现在还不是同景王起冲突的时候!” 谢景寒手握重兵,又深得皇帝信任,真到了他血洗三家的那一步,皇帝顶多是斥责几句,贬谪去封地这样不痛不痒的惩处。 可对于他们三家而言,却是绵延数百年的祖宗基业毁于一旦! 这样一想,刘尚书就浑身冰冷。 下人早已知晓刘尚书对此事的重视,连连点头后,赶紧往外小跑去了。 刘尚书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色,心情就如这天色一般,难受得紧。 他聪明一世,怎会选择这两个愚蠢的盟友? 刘家频频往外传信,司青都看在眼里。 他神情焦灼的同谢景寒汇报了这一消息,提议道:“不若属下去抓了那送信的人,说不定信上就有王妃的下落。” 想到当着自己的面被掳走的温舒窈,他心中就十分难受。 虽说与温舒窈交情不深,可那是谢景寒亲自交代他的任务,他竟然都没能保护好温舒窈。 他自责极了。 谢景寒沉着脸,否定了他的提议。 “刘家并未参与此事。” 闻言,司青一愣:“可是他们三家……” “就算这三家好得像是一家,也会有理念不合的时候。”谢景寒淡淡道,“这三家的主事人中,只有刘尚书一个聪明人,至于董家与甘家的……都是目光短浅的蠢货。” 司青不明所以,但既然是谢景寒的要求,他自然要遵从。 “那王妃……” “先去将甘家的几个小辈抓出来。”谢景寒吩咐道,“甘家子嗣单薄,这一辈的,只有两个儿子,去将他们抓出来。” “然后再告诉甘家的人,王妃一日没回来,就断他们其中一人的手指。” 本朝规定,身有残疾者不得入朝为官。 断一根手指,那就等于断了仕途。 甘家的未来,皆系在这两人身上了。 谢景寒这一做法,完全是抓住了甘家的弱点。 “再告诉董家。”谢景寒冷笑了一声,“他们若是再不收手,本王就将他们在江南的产业一扫而空。” 董国公最是贪财,谢景寒此举,也是抓住了他的命根子。 司青一边点头一边往外走。 只是离开到一半,他突然小声询问:“王爷,这样做值得吗?” 为了一个没什么感情的温舒窈,要与三大世家为敌。 谢景寒难道不会后悔吗? 闻言,谢景寒只扫来了凌厉的一眼。 第118章 不可能 “景王冲冠一怒为红颜!竟以董家基业胁迫!” “甘家的两位公子已经被禁军抓走了,现如今甘家的一众女眷正哭天喊地呢!” 这些传闻就如同长了翅膀,飞快地朝着四面八方传去。 谢景寒此举,震动了整个京城。 就连皇帝都被惊动了。 他与皇后坐在主位,下方是董淑妃。 董淑妃生得花容月貌,放眼宫中,唯有张贵妃能与她一较高下。 此刻她两眼含泪,盯着皇帝:“陛下!” “陛下!您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景王这样肆无忌惮残害忠良吗?如今我们董家全族上下都被禁军包围了,就连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她哭诉着谢景寒的暴行,本以为这样柔弱的姿态,能让皇帝心软。 谁知她哭了许久一抬头,皇帝还是那副神情淡淡的模样,看上去和气极了,可一双眼睛看来时,总让她心生不安。 她越说声音越小,直至没了声音,整个太极殿都安静了下来,针落可闻。 “好了。”皇后柔声开口,“陛下,这样闹下去也不是个事,还是得由您定夺。” 闻言,董淑妃两眼一亮。 可她忘了,这世上,若说谁最偏爱谢景寒,皇帝排第二,那排第一的,一定是皇后。 皇后下一句便是:“景寒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王妃的安危。” “刘家、董家、甘家不肯承认此事与自己有关,可景寒这孩子,一向是有凭有据才会行动的。”皇后说着,叹了口气,“恐怕还是您给景寒的宠爱不够多,才会让这三家觉得,他们只需耗下去,就能成功逃脱嫌疑。” “皇后娘娘!”董淑妃听得这话后,声音尖锐极了。 她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会是那个温柔大方的皇后说出的话。 皇后闻言,往下轻轻地撇了一眼,道:“董淑妃,你知道为了让景王成婚,本宫与陛下耗费了多少心力吗?” “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动他的王妃。” 春闱舞弊一案,是皇权与世家之间的斗争,这都是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暗涌,若是世家识趣,在刘翰林等人被抓后,就该老实收起爪牙,断掉这一臂,以平息风波。 而非胆大包天,强掳了温舒窈去。 他们将谢景寒的面子放在何处?他们将皇室的颜面放在何处? 就算谢景寒不在乎温舒窈安危,她与皇帝也一定会动手,狠狠惩治这些世家。 董淑妃脸色苍白,她脑袋空空,不明白皇后何出此言,可她却知道,在皇后说出这些话时,皇帝沉默的态度,就表明了他的立场。 ——除非将景王妃交出来,不然谢景寒所威胁的一切都会成真。 董淑妃艰难地抬起头:“陛下,可是我们董家世代忠良,又怎会行这般大逆不道之事?” “这样的话,还是由董国公亲自入宫来同朕说吧。”皇帝终于开口了,只是一开口,就让董淑妃的心凉上加凉,“前提是他能离开董家。” “来人呐。”他朝着李德海招了招手,“将淑妃娘娘送回去。” “若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董淑妃脸色苍白,还想说些什么,但在皇帝淡漠的视线下,那些到了嘴边的话全都憋了回去。 她不敢再说了,唯恐再说下去,董家又罪加一等。 …… 不过是一日的功夫,京城便满城风雨。 温舒窈失踪,谢景寒率兵包围了三大世家,董淑妃为了父亲求情,反倒被禁足。 这些事连在一块,足以让聪明人知晓这件事最后的结局。 温以彤得知这一消息,被气得摔碎了一套茶盏。 她闭上双眼就是谢景寒淡漠的眼神,那样的眼神,不像是在看妻子,倒像是在看什么无关紧要的路人。 一睁开眼,又是谢景寒与温舒窈亲昵的举动,两人如影随形,就如同一对恩爱的夫妻一般。 “恩爱”这两个字,一旦浮现在温以彤的脑海中,便让她心中的怒气止不住地往上涌。 怎会如此呢? 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原本乐见其成的事,到了最后,竟会成为折磨自己的心魔。 谢景寒为了温舒窈不惜得罪三大世家,冲冠一怒为红颜! 何等可笑?这会是谢景寒做出的事? 然而事实摆在面前,哪怕她再不愿承认,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瞥见温以彤惊怒交加的脸色,如意在心中暗叹了一声。 她就知道,在知道这件事后,温以彤会是这样的反应。 陈彻还在贡院,任何信件都没法传出来。 而这一边,是王爷为了大小姐得罪了三大世家,闹得满城风雨的同时,也有了不少传言——说是王爷对大小姐一见钟情,这才换了王妃。 此前的那些流言,在这样来势汹汹的传闻侵袭下,所剩无几。 旁人的几句大小姐勾引了王爷,取代妹妹成为景王妃的小道消息,哪里比得上王爷这真刀实枪的行动来得可真? 更何况,这也是世人最喜爱看的那些话本子中的情节。 只是苦了她,不仅要伺候喜怒无常的二小姐,还要处处留意大小姐与王爷的那些消息,若有遗漏,一旦二小姐从别处知晓这一消息,对她又是一阵罚。 如意心中一边叫苦,一边安抚:“这都一日的时间过去了,就算大小姐被救了回来,也是名声尽毁,小姐您不如想想,该如何安慰大小姐。” 闻言,温以彤捏紧了手中的佛珠——自从上次梦魇后,她就专程让人去金华寺替自己求了一串佛珠回来。 她害怕极了谢景寒与温舒窈会过得恩爱非常,同时也害怕自己的梦境成不了真,得不到一品诰命夫人这个封号。 于是,她日日盘着佛珠,期盼着能让自己的心情变得平静下来。 飞快地转着手中的佛珠,她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 “最好是如此。”她眼神锐利,同时思索着对策,“不论如何,她失了清白这件事……都要成真!” “如意,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温以彤一个抬眼,如意浑身便是一颤。 第119章 逃出生天 又过了一日。 温舒窈是透过窗外的天色判断时间的。 每过一天,她就会在床头刻下一道划痕。 先前的侍女仍然将自己蒙的严严实实,她快步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许多吃食。 她瞧了眼桌上分毫未动的菜肴,一阵头大。 这可都是从大酒楼中买来的,可温舒窈铁了心不吃,这都过去一天一夜了,就连水都不曾喝过。 若温舒窈因此出了什么差错,那她这脑袋也别想要了。 温舒窈是威胁景王的筹码,无论达成目标与否,都要保证温舒窈安然无恙。 她眼珠子一转,泪光就浮现出来:“王妃,您多少吃一些吧!您若是因此伤了身体,奴婢这条命……也就别想要了!” 厚重的帷帽下,侍女的声音颤抖着。 她原以为像温舒窈这样的名门贵女最是心软,谁知她这般说了以后,温舒窈竟是回了一声冷笑。 “别装了。”温舒窈冷着脸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替我转告你的主子,我绝不会让自己成为旁人威胁王爷的筹码!” “也不必再送吃的过来了,我会一直不吃不喝,直到你们放我离开。” 侍女见温舒窈油盐不进,狠狠地咬住了下唇。 偏偏眼前的温舒窈,打也不行,骂也不行。 他们将温舒窈请来,是为了胁迫景王,而非与景王结仇。 沉默了好一会儿,侍女张了张嘴,正准备开口,余光突然瞥见了一道利光。 “有刺客!” 侍女尖锐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内宅,然而她的发现为时已晚,无论她如何高呼,始终不见一个护卫入内。 见此情景,她心彻底沉了下来。 温舒窈坐在床边,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这些人同样蒙着面,他们足足有十几人,一进来,便将侍女直接制服了。 侍女本欲挣扎,却在这几人的桎梏下无法动弹。 “王妃!”一人跑到温舒窈面前,急切地替温舒窈解开了镣铐,急切道,“属下是奉了王爷的命令前来营救您的!还请您随属下离开!” 他神情诚恳,同焦灼的语气在一起,很容易就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离开。 但温舒窈目光在侍女身上一扫而过,若真是谢景寒派来营救她的人,恐怕不会对这样一个拼命挣扎的侍女手下留情,更何况……挣扎了这么久,他们都不曾揭开侍女的帷帽。 分明还是担心自己记下这侍女的长相。 再者…… 若是景王府的人,也不会蒙着脸,当个东遮西掩之徒。 温舒窈可以断定,这群人必定不是谢景寒派来营救自己的。 更有甚者……是绑架自己的人设下的计谋。 不过,跟着他们离开,倒也不是全无好处。 温舒窈眸光闪烁片刻,就在这个蒙面人的注视下,缓缓点头。 “我们快些离开。”她露出同样急切的神情,“王爷在何处?” “王爷就在外面接应我们。”他眼神闪烁,飞快答道。 温舒窈点点头,哪怕他们要给她再次戴上帷帽,她都顺从应下。 这样顺从的温舒窈,自然也让他们放松了警惕。 温舒窈跟着他们离开,侍女被五花大绑困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背影。 帷帽厚得让人看不清眼前的路,温舒窈一路走得跌跌撞撞,为了避免自己摔倒,她动作愈发缓慢。 见她这样,前来“营救”的黑衣人们自然有所不满。 然而他们是景王府的护卫,怎能催促温舒窈这个王妃? 于是,他们只能强忍住不耐,眼睁睁的看着温舒窈如同闲庭信步一般,同他们离开这座宅院。 宅院外,依旧是冷冷清清的,看不见一个人。 温舒窈站在队伍中间,她的视野只有脚下周围的几寸地,还有透过帷帽隐隐绰绰的身影。 这些人,足足有二三十人。 他们步伐急促,呼吸声也十分急促,的确是想要将她带离此处。 可这些人,也的确不是景王府的护卫。 温舒窈眼珠子转了转,最后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突然间,她摘下了头上的帷帽,扔在了附近几人的身上。 再然后,在他们震惊的目光中,她掏出了藏在袖间一直不曾暴露的药粉,迎风洒下。 药粉在风中飘散,这些人刚是瞧见,便两眼发黑,软趴趴地倒下了。 温舒窈用帕子捂住口鼻,快步朝着巷子口走去,在她身后,是被迷晕的二十几个黑衣人。 这样紧急的关头,她也顾不得揭开这些人的面巾,记住他们的长相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回到景王府。 不用想也能猜到,如今京中必定是流言纷纷,她的名声恐怕是毁了。 这景王妃的位置,也不知是否能继续坐下去,谢景寒当真还愿意要一个名声尽毁的王妃吗? 温舒窈强打起精神,一步步地走出了小巷。 看着街上车水马龙,她方才惊觉,自己被关押的地方,竟然是锦华坊。 锦华坊与景王府所在的崇安坊,一个东一个西,足足隔了一座城。 而且锦华坊鱼龙混杂,堪称京城最混乱的地方。 这些人竟然将她关到了这,难怪景王府的人一直没有查到这来。 就算是知道自己被关在锦华坊,可要一一排查,凭着景王府的能力,恐怕也要好几日的功夫。 她心中暗道此人阴险狡诈,但在离开小巷前,又借着宽大的袖子半遮住了容貌,在不少视线的追随下,走进了一家成衣铺子。 被关押在那一日一夜,她身上的衣服不曾被脱下,正因此才能将那包药粉留下。 而在锦华坊这样的地方,她身上的衣裳太过显眼,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为了保证自己能安全回到景王府,她必须要做一番伪装。 拿着价值百两的衣裙换了一身粗布衣裳与几锭银子,温舒窈租上一辆马车就去了崇安坊。 车夫听得崇安坊三个字时,还有些愣神。 崇安坊这样的地界,是锦华坊的人能去的? 但温舒窈语气笃定,银子也给足了,他硬着头皮便往崇安坊去了。 第120章 唯一的王妃 此时的景王府内。 随着禁军依旧守在三大世家府外,京中流言愈演愈烈。 对此,谢景寒没有一点表示。 他只带着人回到景王府,留下禁军看守。 司青一步一步跟在谢景寒身边,口中喃喃念叨着:“王爷,您这样做,当真能奏效?” 昨日谢景寒的威胁都放了出去,可一夜的时间过去,这三家就没一家有动静的,顶多是互相传了几封信。 就连那几封信,谢景寒都不让他们拦截。 司青愈发摸不着谢景寒的用意,心也跟着愈发忐忑。 对此,谢景寒只淡淡道:“他们若是还不放人,就兑现本王的承诺。” 他的承诺,便是要让三家付出代价。 司青听了,心中惴惴不安,他终于没忍住,大步走到谢景寒身边,低声道:“可是王爷,您这样做,不就是同他们彻底结仇了吗?” “他们也不过是想要利用王妃来威胁您。”他迟疑了一会儿,提议道,“您不如装一下?假装顺了他们的意?待王妃平安归来后,再处置他们也不迟。” “你这些年跟在本王身边,难道还不清楚世家是何种秉性?”谢景寒反问,“本王退一步,他们不仅不会知足,反倒会得寸进尺。” “绝不能纵容他们。”谢景寒声音沉沉,“他们最想要的,是家族基业的传承,若他们不将王妃送回来,那本王就断了他们的传承。” 闻言,司青心中一个咯噔,他终究是没忍住,稳住了憋在心中已久的话:“王爷,这样做,值得吗?” 没人比他更清楚谢景寒与温舒窈之间真正的关系,这两人的感情,根本不像是外人所想的那样如胶似漆。 “本王只会有一个王妃。”谢景寒开口,语气中暗含警告。 司青连忙摆手:“属下绝无此意!属下只是觉得,您的手段可以稍稍……”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在了景王府的大门口。 马车停下,司青的话也跟着停下了。 他有些懊恼,天知道他方才的话,并无贬低温舒窈之意,他不过是想要劝说谢景寒,不要大动干戈,免得同那三大世家反目成仇。 纵然谢景寒已经是亲王之尊,可这三大世家底蕴深厚,应对一家尚且小心翼翼,更何况是三家同时呢? 在他思索着该如何解释时,余光瞥见一辆破旧的马车停在了王府马车后。 警惕如司青,立刻警觉起来:“何人在此?” 车夫本就心惊胆战,被司青一声厉喝吓得浑身发抖,他颤颤巍巍的站在马车旁,想要开口,却见车帘被掀开。 一双与破旧的车帘极为不匹配的纤细玉手,将车帘掀开,露出了温舒窈没有经过遮掩的容貌。 “是我。” 她眼中含笑,冲司青笑了笑。 见到温舒窈后,司青愣神许久。 谁能想到,温舒窈就这样回来了? “王妃回来了!”他脑子只停顿了片刻,就高兴地要上前来迎接温舒窈。 然而,谢景寒的动作比他更快。 在他刚迈开腿时,谢景寒已经走到了马车旁,他伸出手,递到了温舒窈的面前。 “你回来了。”谢景寒一张素来冷淡的脸上,有着让人察觉不到的笑意。 温舒窈在怔神片刻,就笑盈盈地将手搭了上去。 两人十指相握时,温舒窈能敏锐的感受到谢景寒在此刻收紧的力道。 她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高兴。 在来的路上,从车夫那也听到了不少关于谢景寒的事,虽说都是传闻,但谢景寒派禁军包围那三家的事,做不得假。 “多谢王爷。”她突然说了一句话。 谢景寒很快就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在轻微摇头后,谢景寒道:“这几日,辛苦你了。” 温舒窈就算不受宠,却也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被关押的这一日一夜,只怕受了不少苦。 闻言,温舒窈叹了口气。 谢景寒不觉提起了一颗心。 在这时,温舒窈无奈道:“我倒是没受什么罪,只不过……饿了一日一夜,我现在最想的,是吃上齐嬷嬷做的一碗阳春面。” 齐嬷嬷早已闻讯赶来,听得温舒窈的这句话,她眼眶含泪:“别说是一碗,就算是十碗,老奴也现在就能做!” 她一边说话,一边将一个沉甸甸的大荷包塞到了车夫手中。 齐嬷嬷一来,谢景寒自觉松开了温舒窈的手。 然而他手中再无温软的触感,心中竟有些空落落的。 但在看到温舒窈背影的那一刻,他的心又落到了实处。 还好,人已经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齐嬷嬷搀扶着温舒窈,见温舒窈换了一身衣裳,难掩心中担忧:“王妃,是他们将您放出来的?” 闻言,温舒窈摇了摇头,将自己发觉的怪异之处说出。 司青一听,连忙否认:“这绝不是我们王府的护卫!我们王府的护卫要救您,可不会躲躲藏藏,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 齐嬷嬷松了一口气:“好在是您聪慧,竟然还随身带了迷魂药!” 说起来,这药还是她给温舒窈防身的。 温舒窈揽着她的胳膊,赞叹道:“嬷嬷您有先见之明,若非您给我的迷魂药,恐怕我也只能是被人带到下一个地方。” “那些人在锦华坊第三个巷子里,至于关押我的宅子,恐怕也在那附近,但我戴着帷帽,无法知晓具体位置。”她提醒了司青一句,“恐怕还要劳烦司青带人去锦华坊一趟了。” 不用谢景寒示意,司青已经一口应下:“您放心便是,属下这就带人去将他们抓回来,必定将他们的嘴撬开!” 走入景王府的大门,温舒窈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她看了眼谢景寒,想要说话,但一张口,疲惫便如潮水般涌来,她闭上双眼,当着齐嬷嬷与谢景寒的面,就要往后倒去。 齐嬷嬷急得大喊,但比她动作更快的,是谢景寒。 谢景寒分明离温舒窈更远,却在温舒窈倒下的那一瞬间,稳稳地接住了她,并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流星的朝着主院走去。 “叫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