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罪:女邻居》 第1章 女房东 我刚来深圳时,在一家电子厂上班。工厂有宿舍,环境还不错,但我睡眠浅,喜静。住了两个月宿舍,便去附近城中村,租了套一房一厅。 房东太太三十来岁,容貌一般,衣着也普通。但她个高,眼睛水汪汪的,凝眸时,像一泓清泉,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来此租房,源于朋友曹超推荐。 曹超是我同事,也是好兄弟,交情匪浅。我来深圳,就受他怂恿。 曹超再三强调,女房东人好,房子也靓,保证物超所值。 我信了他。 租房那天,下了点雨,我来出租楼,实地考察完,才给房东打电话,问房租多少。 房东太太声音细柔,没直接作答,只说:“上来看看,满意了,再谈其他。” 我问:“您在几号房,我来找您。” 她说:“别别,你就在原地,我马上下来。” 我倚在门口,一边打量楼下的环境,一边静静等待。 这时,远处走出一位女子,穿黄色连衣裙。她没带雨伞,以手掌当伞,遮挡雨水,其状甚是可爱。 正在发呆,有人喊我。 “帅哥,刚才是你打的电话吧。”说话者是个妇人,大约在打扫卫生,头发有些凌乱,左边肩膀的衣衫处,还打湿了一小块。 从她的衣装与神态看来,她不像富贵逼人的房东,更像一个普通打工者。 后来,熟悉了,我才知道,她只能算三手房东,经过层层转包,分到她手上的利润,已经不多。不过,相比于工厂工人,收入仍很可观。 打过招呼,对上了号,她笑盈盈地带我上楼,实地看房。房子有些老旧,没装电梯,楼道窄小,不过倒很干净。 她步态轻盈,在前方引路,我跟在她身后。我们之间,保持着两三个台阶的距离。 房东太太爱笑,上楼时,她不时发出咯咯的欢笑声。像银铃般的笑,悦耳动听。期间,她几次回头,眉眼愈发生动。 爱笑的女人,不管在哪里,都是受欢迎的。我想,若是在此租房,天天与这样的房东见面,心情肯定会很愉悦。 我看的那套房,在三楼,很快就到了。房子虽然不算新,但坐北朝南,房型方正,阳台也大,视野开阔,通风透光。 唯一的遗憾,没有电梯,要爬楼。 不过,房东太太把这个劣势转变成了优势:“你们年轻人,天天坐在电脑桌前,劳心伤神,走走楼梯,多锻炼一下身体,还省下了去健身房的钱,多好啊。” 我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办公室,而不是厂里打螺丝?” 房东笑道:“看你言行举止就知道了,再说了,真是打螺丝怎会租一房一厅。” 我笑而不语。 女房东继续劝:“我这的住户,相处很融洽,大家像朋友一样,平时相约打平伙,或者你来我家串门,我去你家喝茶,都是很常见的事。如果你还没女朋友,说不定,还能在这找到梦中情人呢。” 对这套房子,我是欢喜的,但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鸡蛋里挑骨头,作势要压一些价格。 她依旧笑呵呵:“楼下,隔两条巷子,有一栋楼,那里的房租便宜,如果真为了省钱,可以去那边看看哦。” 我说:“好呀,谢谢。” 她很自信:“看你样子,就是个讲究人。我敢保证,你去那边看了,还会回我这来。” 与她相处才短短几分钟,我就感觉到了,她有一种特别的能力,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调动口头与身体语言,营造出一种很好的交流氛围,与你成为朋友。 我笑:“要是我没回来怎么办?” 她也笑:“要不要打个赌?” 我问:“好呀,赌什么?” 她没想到我有此一问,一时有些懵,想了一下,才说:“这样吧,如果你看了那家,再回我家来租房,我送你几盆多肉。怎么样?” 我对多肉没兴趣,但她讲得诚恳,便点头同意。 她说:“那好,就这样说定了,来,拉勾。” 这下,轮到我懵了,没料到,她如此天真烂漫,完全不像三十好几的女性。正犹豫着,她已经伸出小拇指。我只好伸出手去,盖了个印。 事情谈妥,房东太太送我下楼,她住二楼。 深圳的城中村,负责看房的房东,大部分都住二楼,方便。 下至二楼,我说:“算了,今天走累了,外面又下着雨,懒得再跑,就定你家好了。” 她说:“好呀,欢迎欢迎。” 倘若不看她本人,只听声音,以及那些神态动作,你会觉得,她正值二八年华,芳菲正好。 来到她家,她先给我倒了杯茶。茶还有些温热,只是没了茶香。我正好渴了,一口饮尽,端着杯子,左右摇荡。 她坐在桌前,填写租赁合同。写到一半,见我茶没了,又起身倒了一杯。这一次,我细啜慢饮,不时打量房间。 房东太太住的这套房,也是一房一厅,房型与我租的那套相同。 客厅里有桌椅沙发与电视,阳台上晾了条蓝色短裙,正随风轻轻起舞。 地上摆一层铁架,架子上端坐着各式多肉。 卧室的门虚掩着,透过那条缝隙,可以瞧见粉色的窗帘。 看了租房合同以及收款条,我才知道,她叫冬夏。此前,曹超只给了我地址和电话,没讲其他。 签了合同,她接到个电话,说的是方言,竟和我是同乡。 待她挂断电话,我用方言和她聊了几句,她很惊喜,说自打来了深圳,再没遇到讲方言的同乡。 办完租房手续,她加我微信,说:“咱们也算有缘,你别老板老板地叫,太别扭,我就一个跑腿的,算什么老板啊。” 我恭维说:“老板我也见过几个,但谦虚有礼的老板娘,倒第一回见。” 她笑得花枝乱颤:“你就别骂我了。这样好了,你就喊我冬姐,好么。” 我巴不得如此:“好呀,好呀,我没有姐姐,一直渴盼有个姐呢。” 她跟着乐:“那好,以后你有姐姐了。有什么事,就告诉姐,姐罩着你。” 我只当玩笑话,道了谢,接过钥匙,正要转身,她叫住我:“等等,还有一件事。” 我回头,看到她的罩杯,吊带滑落了。 第2章 丰腴 当着陌生男人的面,冬夏拉扯罩杯吊带,没一点慌乱的样子。 当然,我也没敢盯着她看,假装望着墙上那幅图,说这个不错啊。 图上,是个女子的画像,额头饱满,眼睛乌黑明亮,穿件天蓝色的风衣,双手捏着裙摆,正作势飞奔。 冬夏问:“你说的是画,还是画中的人?” 我被她窥破了心思,只好承认:“图因人而增色,人因图而更美。” 冬夏露出一嘴牙,笑道:“别跟姐拽文,姐没读过几年书,听不懂。” 我扬了扬手上的租赁合同,说:“谦虚啦。这一手好字,一般人写不来。” 女人总是喜欢听夸赞的,房东太太同样不能幸免,但她乐过一阵,便打住了,跟我讲起“正事”来。 所谓正事,其实就是三楼那几个邻居的情况。 住我对门的,是个四川大姐,爽朗大方,逢人就打招呼问好,好像谁都是她朋友。自来熟当然是好事,但难免会惹出一些麻烦。 我问:“什么麻烦。” 房东太太笑:“你最好别知道。” 她愈是这样,我更加好奇。再问,她怎么也不肯说,只提了一嘴,说我和她成了邻居,以后交往机会多的是,让我慢慢体会。 四川大姐隔壁,住着一对中年夫妇,在服装厂上班。另一面,则住了一位男生。 我那套房,位置居中。左右两侧,左侧是对情侣,小年轻,极恩爱,夜半三更也常闹出极大的动静来。 右侧就有点奇怪了,是个女子。 介绍到她时,房东太太拿出手机,找出女子的微信,让我看她的头像。 女租客不算漂亮,只有中人之姿,眼神略显忧郁。不仅如此,房东太太介绍,她行事常有奇异之举。 这也是她特意要交待我的事。 原来,女子独自租房,常三更半夜才回家。明明一个人住,却偏偏在屋门口,摆着两双鞋子,其中一双,是男生穿的。 我笑:“道理很简单呀,毕竟是女生,怕被人骚扰吧。以鞋退敌,老套路了。” 冬夏说:“起先我也这样想,后来再琢磨,就觉得不对劲。我这栋楼,楼下装有监控,门禁也看得管严,坏人轻易进不来的。” 我问:“那她为了啥?” 冬夏说:“其他人都好说,就是她,我摸不准,你不和她住隔壁么,低头不见抬头见。再说,平时,阳台上难免眼对眼。所以,给你提个醒。” 我有些疑惑,心想,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还怕一个弱女子不成。当然,这些话,我没对冬夏讲。毕竟,刚才,我们还开玩笑,她是“我姐”。姐姐关心弟弟,天经地义。 讲些闲话,辞了别,我回宿舍整理行李。 住宿舍不同于自己租房,就算你住得再久,行李也不会太多。况且,我到深圳才两个月,除了几件换洗衣服,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把衣服塞进箱子,再将洗浴用品放进桶里,行李就打包完成了。 租房离工厂不远,散步慢行,不过七八分钟。到了租房,冬夏的门闭着。我上到三楼,开门进屋,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开始谋划着,购些什么家具,把空间填满。 客厅摆了张餐桌,卧室有一张席梦思。都是些旧物,被人用过了很多次。 尤其那张床,或许滚过许多次床单;来自天南海北的人,在上面留下过地图,或者别的什么印记。 租房时,我本想让冬夏把床搬下去。后来,又想,她既然都是“我姐”了,就别再麻烦她。到时,送给二手家具店,让老板自己来拖就是。 租下这套一房一厅时,我心里早就计划好了,房间各个地方,大致摆放些什么东西。客厅自不必说,面积不大,摆上床与衣柜,就足够了。 至于客厅,必须有沙发、餐桌、冰箱、鞋柜,还得有一排书架。到时,我会去旧书店,淘一些书来,让房间里充满书香味。 我用手机里的测绘功能,大致量了量各个空间的尺寸,记在备忘录里,留待买家具时备用。 下楼来,从冬夏房前经过时,我有意放慢脚步,门仍旧紧闭着,屋里隐约有动静。我走上前,准备敲门,想问问冬夏,有无家具店可推荐。 手举到一半,听到屋里有异响。 侧耳细听,我脸上变了颜色,像正在行窃的小偷,被抓了现行,赶紧转过身,逃一般蹿下楼。 在楼下闲逛游走,脑海里仍想着冬夏。屋里的男子,是她老公吧? 租房楼下,各式商店齐全,尤其餐饮业,更是遍地皆是。穿行其中,很快发现了两三家旧货店,各式用品应有尽有。 继续游走,又找了些时间,终于发现一家家具店。店里东西很齐全,以普通租客的生活需求为主。午后闷热,并没有其他客人,就连老板也不见影踪。 我独自观瞧,很快相中一款沙发,想问价格,喊了几声老板,未得到回应。老板不在,我就得找。 家具店由两个门面拼接而成,纵深很长。各类家具摆得满满当当,走在其中,恍惚有种穿越之感。 家具店有好几个出口,快到后门时,看到几张席梦思床,上方悬一根绳索,挂块帘布。 我正欲折返,忽然发现角落里的那张床,有人横卧于上,正在午睡。 我想,这大约就是老板吧,唤了一声,没回应,走到近处,才看清楚,睡觉的,是个中年妇人。 穿蓝裙子,白衬衣。或许天太热,而家具店没开空调,她睡姿颇为豪放,四肢摊开。衬衣的扣子,不知何故扯脱了两粒。 妇人有些肥壮,堪可与杨贵妃比美。散落的扣子,将她的丰腴之美,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 第3章 玉立 我站在那里,想要离开,脚上又像钉了钉子,挪不动步。两种心理正暗自较劲时,手机响起了铃:“你是我的情人……” 刀郎的歌声,突如而来,那种会心一笑的幽默,消解了我的尴尬。 并非我的手机,而是妇人的。她被刀郎唤醒,正要接听,铃声戛然而止。 她翻身下床,我退无可退,于是急中生智,大声呼喊:“老板,床多少钱一张?” 稍顷,她掀开帘子,朝我走来。 短短两秒钟,她上衣的扣子,原本跳脱出来的部分,竟然神奇地合上了。 我感叹,她速度真快。 妇人虽壮硕了些,五官倒挺精致。大眼睛,吊梢眉,颧骨高耸。 我同学曹超,熟谙风月。我来租房,有一部分原因,受他鼓动:“出租屋里,有许多露水情缘的故事,你喜欢写世情小说,去出租屋体验生活,写出的人物,才会有血有肉,真实可信。” 曹超有个观点,女人颧骨高,说明她在夜晚的事情上,有着强烈的探索欲望。 我不知真伪,又第一次见到高颧骨的女子,不免多看了她一眼。倘若她苗条些,走在街上,应该能收获不错的回头率。 床与沙发,于我而言,是刚需。况且,妇人又能说会道。走路时的颤动之美,令人忍不住想让目光永久停留。 在她的推介之下,我选定了床、沙发、餐桌、茶几、衣柜、鞋柜。 原本,我想去网上买书柜,正好在她店里,发现一个竹制书柜,漂亮精致,也不算贵。妇人见我有了意思,几句温言细语相劝,我连书柜一起买了。 付完款,她打通手机,喊人送货。我本以为,她给她老公打电话。谁知,等人到了,才知是个搬家师傅,踩着三轮车而来。 她和师傅两人,一起将东西搬出来,放在车上,又叫我在前头引路。她跟在后面时,朝隔壁店家喊了一声,请人帮她照看店铺,她去去就回。 家具店离租房不远,很快就到了。租房没有电梯,到楼下,她讲起搬运的诸般辛苦,无奈之余,我又额外付了50块上楼费。她没收,直接给到师傅。 从车上下货时,她也不闲着,和师傅一起,搬运重物。我虽付了款,但见一个妇人尚如此,我光站着当监工,到底不好意思,也就跟着一起搭把手。 上到二楼,冬夏的门仍关着,我不免想起屋里的欢吟,心里暗自红了一下,动作自然变得缓慢。 暑热非常,几趟往来,妇人与师傅汗水直淌。 我感叹:“你们当老板的,还亲自送货,真不容易。” 妇人点头称是:“干的小本买卖,赚的是苦力钱。” 趁他们忙碌时,我在楼下小店,买了几瓶可乐。找了个空隙,一人递上一瓶。妇人道了谢,脸上红扑扑的。 师傅心思荡漾,嘴上开着玩笑。她也不恼,只还嘴道:“你就是个粑耳朵,敢说不敢做。等晚上回去,看嫂子不赏你跪搓衣板,才怪。” 听她如此说,师傅嘿嘿地笑。看得出来,饱些眼福,嘴上占些便宜,他已经很知足了。 我所购的家具用品,均摆在客厅,原先的床,要先挪出来。 我表示床不要了,老板娘说:“正好,我帮你拖下去。” 我说:“好呀,辛苦你。” 老板娘乐呵呵地:“没关系的呀。” 说着话,老板娘掏出手机,让我加微信,说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联系,她提供上门服务。 事后好久,无意间我才发现,老板娘还开了一家旧货店,给租客送货时,总会免费得来一些旧家具,又转手卖给需要的租客。如此一来,形成了正向循环。 送走老板娘和工人,我背着双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四处打量。我上班的电子厂,包食宿,我平时用餐,都在厂里解决,但租了房,若没有灶具,显得没生气。 安置好家具,我又跑去超市,购得厨具若干。原本空旷的房间,摆放了这些家具,立马有了家的感觉。 一番折腾,抬腕看表时,已经下午五时。 未到饭点时间,肚子却叫唤起来。我起身,欲下楼寻吃食。正准备开门,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拉开门,屋外人笑吟吟,却是冬夏。她两只手上,各端着一盆多肉。 不等我开口,她往屋里望一眼,便说:“你办事挺利落啊,这么快就办好了全套家具。” 我说:“得到冬姐夸赞,大热的天,像吃了一根雪糕,舒爽极了。” 冬夏说:“嘴这么甜,吃什么蜜了?” 我说:“蜜倒没喝,喝了一瓶可乐,算不算?” 冬夏斜我一眼,径直进屋,将多肉摆在桌上:“这两盘多肉,一个叫锦之玉虹,一个叫静夜,名字好听吧,算我祝贺你乔迁,寓意吉祥如意。” 我赶紧道谢:“谢谢冬姐关心。” 冬夏问:“别光说漂亮话,要想想怎么谢。” 我问:“你想要什么谢?” 冬夏的大眼睛扑闪了一下,笑道:“你身边的工友,要租房时,记得推荐给我。” 我假装不悦:“原来,送我多肉,是有企图的啊。” 冬夏说:“咱俩是姐弟,你就忘了么。出门在外,多不容易,弟弟帮姐姐,不是理所当然么。” 我答:“冬姐所讲都是正确的。如果错了,请参见上一条。” 冬夏哈哈笑:“这才对嘛。” 说着话,她沿屋里转了一圈,起先点头,接着又微微摇头。 我问:“怎么了?” 冬夏说:“少了点灵气。” 我说:“人是万物之灵,住进来,就有了灵气。” 冬夏说:“不是这个意思。” 我问:“请冬姐指点迷津。” 冬夏说:“不敢,不敢。” 我望向她,满脸期待。 隔了一会儿,冬夏说:“屋里缺女人。” “倒也是。”我跟着笑。 “别起哄。我指的是墙上缺女人。”冬夏说。 “墙上?”我不解。 “对啊。缺一幅画。” 听冬夏这么一说,我恍然大悟:“听说深圳有个油画村,下周末,我去买两幅来。” 冬夏不以为然:“油画村里买的画,全是复刻品,没一点灵魂。” 我心想,你品味还很高嘛,嘴里却问:“你的意思是?” “要不,我送你一幅吧。”她挺了挺胸脯,愈发显得亭亭玉立。 “好啊”我答。 刚跨步出门,我问她:“姐……姐夫在家吧。” 冬夏问:“哪来的姐夫?” 我嗫嚅道:“他……你们,起先,我听到你们……谈话,很开心。” 冬夏不解:“我家就我一人,租客来了,门都开着的,你什么时候见到我屋里藏了人?” “我去家具店的时候,你们,在那啥啥啥。” 冬夏一拍大腿,笑出了声:“什么啥啥啊,你想啥呢,我那时正闹肚子,躺沙发上,痛得死去活来的。” “我……我以为,你们夫妻恩爱,洞房花烛夜,小别胜新婚。”我一激动,表达混乱,语无伦次起来。 冬夏骂了我一嘴:“看你模样,正儿八经的,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走走走,随我去取画。” 她把我从屋里拉出来,顺手锁上门。下楼时,她仍在“训斥”我,说我不学好,她要调教整治我。 我到底心虚,唯唯诺诺。 她讲得兴起,忘了脚下,一步悬空,身体倾斜,差点跌倒。 事发突然,我顾不得太多,顺势拦腰抱住她。 第4章 玲珑有致 误撞到冬夏,我有些慌乱。 待冬夏站稳,赶紧退后数步。 冬夏远比我成熟,遇到此事,也难免有些娇羞,好在楼梯间,无人经过,我俩的举止,未被人撞见。 她理了理衣摆,道了声谢谢,恢复了原状。 进到她家,她顺手将房门合上,低语让我稍候。 平时,租客进来她家,大门都会敞开。看来,因了这次事件,她将我视为自己人了。 待我在椅子上坐下,冬夏端来一杯茶,说是菊花香,清香可口,沁人心脾。我接过茶,还没道谢,她又对我讲了声谢谢。 我知她所谢何意,便说:“小事一桩,何足挂齿。再说了,这件事责任在我。” 听我这么一说,她咧嘴微笑:“这可不是小事,如果我摔残了,你照顾我?” 我说:“怎么会呢,你人这么好,吉人自有天相。” “借你吉言。好啦,不说这个,咱们看画吧。”冬夏讲完,转过身,进了卧房,从屋里搬出装裱好的画。 那些画作,尺寸倒不大,最大的也才一米长度。画的品种倒多,有油画、素描和粉彩。画中人物以女子为主,她们或立或卧,均为侧面,顾盼多姿。明眸善睐,像冬夏。 冬夏一边介绍,一边对我说:“你喜欢哪幅,任你挑。” 那些画,初看还不错,但都不算惊艳。若真要我选,随便哪一幅都可以。再说了,冬夏赠我以画,我还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的呢。 冬夏误会了我的意思,问道:“要不,我帮你选一幅?” 我说:“好呀,冬姐选的,我肯定喜欢。” 冬夏盯着我,字正腔圆:“那你可别后悔哦。” 我回望着她,调侃道:“自己选的路,含泪也要走完。” 冬夏走到桌子边,望着墙上那幅画。画上,是个穿风衣的女子,似欲飞翔。冬夏凝神望了几秒,然后,搬了条凳子,脱掉鞋,站在凳子上,欲要取画。 她没穿袜子,光着脚踝,脚趾上,涂着浓艳的趾甲油。 我怕她跌倒,赶紧过去,半蹲下身,双手扶住凳子。仰头朝上,揽风光入怀,我到底有些心虚,又别过眼去。 谁知,冬夏却对我说:“看着我,现在,是见证奇迹的时候。” 我只好把目光调回来,不再往冬夏衣服缝隙里乱蹿,而只盯着她两只手。 她手指修长,轻轻拍打,像在浪波上跳舞。一手按压住那幅画,另一只手则轻轻掀起画布。 原来,那层画布之下,还隐藏着一幅画。 掀开外面那层画布,冬夏从凳子上下来,我起身,跟她并排站在一起,欣赏新的画作。 那是一幅油画,同样是位女子,穿无袖裙子,头微微昂起,二十出头的年纪,眸子里有异样的光芒,很有些气质。 我仰头看了会儿,说:“画上的女人是你吧。” 她两眼放光:“你看出来了?” “很明显呀,只是比你年轻。对不起呀,我说错话了。”但凡女人,都讨厌说年龄,我有点口无遮拦。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只是已经收不回来。 好在她没生气,一直盯着画看。 “知道么,这是我的自画像。”冬夏说。 “你是个画家啊。”这下,我惊呆了。 “顶多算发烧友,哪敢自称画家啊。不过,画画的确是我的一个梦想。可年龄大了,只能涂鸦取乐。” 我想,你刚才还贬低大芬油画村的工匠呢,此刻倒如此谦虚了,嘴上仍说:“既然是姐姐的大作,那我不客气啦,把佳人请回家,天天面对面,心情倍儿爽。” 冬夏骂:“贫嘴。” 我知道,她心里笑得正欢。取下画,再三拜谢,告辞回家。 夜里,洗了澡,冲了杯茶,站在客厅,盯着这幅画看。由着画,想起这一天来的遭遇,使劲掐了掐胳膊,虽然痛,仍感觉不真实,暗想,会不会有什么陷阱。 就算冬夏善良热情,但她对我的好,远远超过了房东与租客的关系。难不成,她和曹超之间,有什么特别关系? 在她面前,我没提过曹超的名,但保不齐,曹超早就私下里,跟她讲过,我来租房的事了。 我东西不多,搬家虽不算大工程,但跑上跑下,也有些疲累。布置妥当,我洗了澡,正欲睡觉,门铃又响了,我想,莫不又是冬夏? 通过猫眼窥看,却是一位陌生女子。 我穿着睡裤,多有不妥,于是,只开了一道门缝。女子穿件红色睡衣,丝绸质地。 她秀发如瀑,披在肩上,大约刚洗过头,散发出洗发水的香味。 我来不及开口,她便作了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对门的邻居。” 我点点头,回了一句:“你好啊。” 一番客套,她又问:“你房租多少?” 我如实报了个数目。 她说:“我俩房型一样,你比贵我一百块。” 我说:“啊,房东还说给了我优惠呢。” 她笑:“本质上而言,房东也是资本家嘛,都一副德性。” 我表示同意,接着问:“听说,房东经常组织大家搞气氛。是么?” “哼。这是表象啊,同志,很明显嘛,做给别人看的,房东们最善于这一套。” 她往后指了指电表,说:“你出来看看,电表转得飞快,太不正常了。” 她如此热情,我若不去看电表,好像对不住她。电表安装在墙上顶部,位置有点高,我有近视,没戴眼镜,电表上的字,隔得老远,根本看不清。 在她身边,我不好表现出来,怕被骂称“四眼仔”,只假装看到了,双手一摊,无奈表示:“那怎么办呢?” 她说:“到时交房租时,就对老板说,电费怎么这么多。大家都这样说,老板就会有所收敛。” 我哦了一声。 她向我伸手:“认识一下,朱玲珑,四川人。你呢?” “我姓范,叫范谦。”做介绍时,我顺便夸了她一番:“四川好呀,川地多产美人,人也善良,极好相处。与你为邻,我的荣幸啊。” 朱玲珑喜笑颜开,脸上每个细胞都在跳舞。 第5章 楚楚可怜 不知不觉,搬进租房,已经一周时间,那一楼层的邻居们,见过面打过招呼。大家碰了头,都含着微笑,仿佛朋友一般。 果然像冬夏所说,邻居们相处融洽。不过,住我隔壁的女子,却一直不曾碰头。 冬夏虽住二楼,但我与她的见面,比别的邻居都多。 有一回,我拿回一款音乐水晶球,送给“我姐”。 冬夏很欢喜:“有个会疼人的弟弟,真好。” 我说:“那是因为冬姐对我好啊。” 这时,冬夏便笑,一笑,脸上愈发浓艳。 晚上下班,我刚冲完凉,快递来敲门,有个快递到了。我收下快递,拆开,拿出里面的袋子,摆在茶几上。 躺在沙发上,刷了会儿短视频,又打开微信,给冬夏发了条信息。没有别的紧要事,只是问候一下。 半小时后,她才回复,说和朋友出去了,反问我是不是有同事要租房? 我说:“你想得也太美了吧,我才住几天,你就要我介绍生意?” 冬夏回了个偷笑的表情,没再回复。 放下手机,我起身洗澡。找出睡衣和毛巾,进到洗手间,想起什么,又穿好衣,带上茶几上的袋子,出门下楼。 来到二楼,将袋子挂在冬夏的门把手上,打望了几眼,才上楼回家。刚登上三楼,朱玲珑开门出来,手里提了袋垃圾,见到我,打了声招呼。 正要走,又问:“有没有垃圾?” 我一时怔住,没明白过来。 她扬了扬手中的垃圾袋,说:“我去倒垃圾,如果你有,我顺便帮你带下去。” 我赶紧说:“太客气啦。” “邻居嘛,互帮互助,应该的啊。拿出来,拿出来。” 拗不过她,我只得进屋。之前的垃圾,我早上出门时,已经带出去了。屋子里,并无多余垃圾。可她还在门口站着,只好随意制造了一点垃圾,拿出来给她。 她笑嘻嘻地接过去,说了声再见,便飘然而去。 洗完澡,晾晒好衣服,我站在阳台,发了会儿呆。无意间,朝隔壁阳台望了一眼。 隔壁阳台上,挂着几件衣服。其中,还有一件紫色内衣,边上缀有流苏,挺精致的。 她屋里没亮灯,也听不到什么动静。 我回到屋里,继续刷了会视频,门铃响了,我以为是冬夏,跑过去开门,却是朱玲珑。 她双手捂住肚子,脸上表情略显痛苦:“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我以为她病了,要我帮她下楼买药,或者送她去医院,结果都不是。 “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拉起肚子来,我家的厕所堵住了,房东又不在,实在没法子……” 人有三急,如厕最不能拖。我赶紧让她进来,引她去洗手间。 回到客厅,我怕尴尬,便戴上耳机,听音乐。 过不多时,朱玲珑从洗手间出来,神色轻松自如了许多。 见到我,她一个劲地向我道谢。 我说:“客气什么。有幸成为邻居,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嘛。” 她露出一嘴白牙,笑了。看到墙上的画,她来了兴致:“噫,这画挺有意思,好像在哪见过。” 我怕她看出画中人和冬夏很像,到底有些紧张,忙上前,和她扯东道西,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小说。 朱玲珑说:“说出来,可能会吓你一跳。” 我说:“哗,什么书,这么厉害?快说来听听。” 朱玲珑扫了一我一眼,一字一顿地说:“兰陵笑笑生的《金瓶梅》。” 我果然吃了一惊,嘴上却说:“这可是古典名着,能与《红梦楼》比美的。” 朱玲珑淡淡地说:“书是不错,我以前读过,早忘光了。现在谁还看书啊,刷视频多过瘾。” 我笑:“的确,那是精神鸦片,一旦打开,就欲罢不能。” “不过,你还不错哦,现在认真看书的,可以算一个古代人。”朱玲珑指了指沙发上的书,咯咯地笑。 看到她笑,我总会想起冬夏,同样是笑容,冬夏的笑,明亮温暖多了,听之如沐春风。 相反,朱玲珑的笑,多了一层浮艳,总有些让人不安。具体什么原因,我也讲不出来。 闲聊了将近十分钟,朱玲珑才说:“还要请你帮一个忙。” 我说:“请讲。” 她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原来,她之所以不肯离开,和我闲扯谈天,其目的,无非想让我帮忙疏通厕所。 助人为乐,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况且,站我面前的这位,是楚楚可怜的女邻居。 为女同学排忧解难,本就是男子汉大丈夫该做的事。 我撸起袖子,说:“我试试,但不敢保证成功哦。” 她两眼放光,说:“劳你大驾,能不能行,都要感谢。” 客套一番,我跟她过去,到了洗手间,才发现污水已经漫了起来。家里没疏通器,没办法,我只得下楼,在杂货店买了个水拔子。 回到洗手间,一番鼓捣,管道得到清理,污水流进下水道,去了别处。 我将洗手间冲洗干净,洗净手脚。回到屋里,朱玲珑已经泡好一杯速融咖啡:“小女子无以为谢,喝杯咖啡吧。” 咖啡装在白色的瓷杯里,杯子十分精巧,还绘了一个可爱的图案,雪中的奔跑的小狗。 我摆了摆手:“喝了咖啡,晚上哪里睡得着。” 朱玲珑指着墙上的大钟,笑:“现在才几点,没事的。” 说着话,便将杯子往我手里送。事已至此,我只好接了,顺势坐在沙发上。 看得出来,朱玲珑热爱生活,很有些品味。房间里,东西不少,各归其位,摆放得整洁有序。 见我坐下,她也跟着在沙发上落座。 毕竟在自己家里,她显得松弛自如。喝着咖啡,闲谈天,不知不觉间,朱玲珑双腿盘起,蜷缩于沙发之下。 她穿着睡裙,被迷离的灯光照耀,愈发显得夺人眼目。 第6章 拉勾 咖啡喝完了,我起身告辞。 朱玲珑送我到门口,眸含波水地望着我:“今天太感谢你了。真不知讲什么好。” 我说:“小意思,不必在意。” 朱玲珑又说:“以后,想喝咖啡了,随时欢迎啊。” 我笑称好啊,回到自己房间,转身关门时,看到她仍倚在墙上,朝我摆了摆手。与此同时,上下嘴唇,轻轻咬了一下。眼半眯着,妩媚的样子,让我想起,某位女明星。 我合上门,坐了几分钟,悄然起身,下到二楼,冬夏的房间,没一点光亮。也就说明,她还没回来。 说不清为什么,我有些担心。回到屋里,考虑良久,又给她发了条信息。过了一个小时,仍没收到回复。 夜深了,该休息了。可能喝了咖啡的缘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却不时浮现朱玲珑的影子。 次日,闹钟响了三次,我才醒来。抓起手机,有三条未读消息,全是冬夏发来的,大意是感谢我的关心,时间是凌晨两点多。 她有胃炎,还熬夜,伤身体。我得劝劝她,打出一行字,又想她回来那么晚,此刻应该还在休息,于是放下手机,起床洗漱。 忙完一切,抓起通勤包,准备上班。刚出门,隔壁的女人也开了门。正是那位,冬夏所说的“怪女人”。 我问了声好,她哦了一声,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回了声“你好”。 只是,她脸上的表情,过于严肃。 下楼时,我作了个请的姿势:“女士优先,你先请。” 她穿黑衣黑裤,白色波鞋,大约怕挡住我的路,步子迈得很快。到了一楼,推开大门,她拐上一个坡道,很快消失不见。 到了工厂,才知曹超一直没来。问了同事,都说不知情。曹超是经理,或许出差了,又或者有别的安排。 吃罢中饭,我给冬夏回信息,让她注意休息。 之后,又给曹超打电话。通了话,才知他昨夜出去应酬,喝断片了,请了假,此刻还在床上呢。 我直叹气:“亲爱的曹总啊,你又跑出去快活,不管兄弟孤独寂寞冷。” 曹超打哈哈:“你才不寂寞呢,才租房几天,就有大嫂和你夜谈,羡慕死我了。” 我问:“你怎么知道?” 曹超笑:“我在出租房里,安排了一个卧底啊。” 我只当他开玩笑,解释说:“什么大嫂,明明是姑娘,好不好?她比我大不了两岁。” 曹超说:“好好好,听你的,你喜欢年轻姑娘,她就是姑娘。不过,话说回来,四川女人,温柔贤淑,美丽可人,你小子,艳福不浅哦。” 我说:“别别别,我可不像你,见到个女人,就恨不能共度温柔乡。我们是邻居,和睦共处,互帮互助。” 曹超说:“你少讲了一点。还有相亲相爱。” 我急了:“千万别造谣生事。” 曹超笑:“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正说着话,有女同事过来,我赶紧压低声音,道声再会,挂断了电话。 那天,工作特别多。整个下午,我都伏案于桌,忙碌不息。抬起头时,窗外已华灯初上。 下班回家,走到半路,突然落起雨来。我有个好习惯,无论天气怎样,包里都会带把伞。雨不算大,我取出雨伞,信步而行,反而有种诗意的浪漫。 往前走十余米,是红绿灯路口。旁边站个黑衣女,正在等绿灯,她没带雨伞,任由雨水往她身上淋。 我暗想,莫不是傻子,走到近处,望了一眼,感觉眼熟,再看,竟然是住我隔壁的邻居。 看来,有些人一旦遇上,就会接二连三,再次相见。 我上前打过招呼,自然而然地,将雨伞遮在她头上。 望着川流不息的车辆,我说了句:“淋了雨,会感冒的。” 她表情淡淡的,讲了句谢谢。 绿灯亮起,我们一起前行。雨伞不大,我几乎全偏向于她,怕她心生多想,又不敢挨着她行走。回到租房楼下,我半边身子,已经湿透。 推开大门,女邻居快步上了楼,甚至连一句问候都没讲。我有些不悦,果然是个怪人,也太懂礼节了吧。 我回到屋,赶紧找出睡衣,去洗手间洗热水澡。洗到一半,我隐隐感觉,对面阳台有什么动静。 但我没太理会。 冲完澡出来,刚到客厅,便听到门铃响。起身开门,站在屋外的,竟然是穿黑衣的女邻居。 “我煮了姜汤,喝了暖暖身,受凉了会感冒的。”她端着一个大瓷碗,汤汁热气蒸腾。 我正要伸手去接,她却说:“小心烫。” 说话同时,径直进到屋里,把碗摆在桌上,又转身退回来。 我正欲说什么,还没开口,她先说话:“趁热,你赶紧喝了吧。” 我指了指她的衣裳,也湿了一部分,说道:“你自己呢。” 她露齿一笑:“我已经喝过了。” 我打趣道:“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她脸倏地红了,说了句什么,扭头走开。 喝完汤,出了一身汗,浑身舒坦。吹了会儿风,待身上的汗味散去,我起身还碗。 到她家屋前,敲了敲门,没反应。我猜测,她应该去洗澡了,毕竟淋了雨,也湿了身。 回到屋里,过了二十来分钟,估摸着她该洗完了,再次去敲门。 一敲门,门就开了,女邻居头上裹着块毛巾。 我把碗递给她,她伸手接碗,说:“抱歉啊。” 我说:“是我不好意思。” 说了句晚安,正要离开,听到她在后面轻声喊:“我叫黄丽枝,你呢?” 我回头一笑:“范谦。模范的范,谦虚的谦。” “好名字,当了模范,还要谦虚。”她捂嘴窃笑,一笑,柳叶眉更明显。 我说:“你的名字才好呢。” 她问:“好在哪?” 我说:“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她说:“不是荔枝,是丽枝。” 我笑:“对,丽枝,美丽的荔枝。” 她略显羞涩:“你真会夸人。” 和丽枝闲谈两句,回屋刚坐下,冬夏打来语音电话:“挂我门上的那些药,是你买的吧?” 我说:“你猜。” 她懒懒地说:“除了你,还会有谁。” 我说:“原本我想写个条子,后来一想,不行,你那么聪明,肯定猜得到。如果真写张纸条,就太没趣了。” 冬夏嗯了一声。 我继续说:“是些中药,配料主要是香附子、延胡索之类。我从老家问到的偏方,专治胃炎,效果很不错。” 冬夏说:“谢谢,你有心了。” 她的语气,远比我想象中的平淡。 我说:“除了吃药,还有一个法子,配合着用,效果更好。” 停顿一下,我又说:“但我不敢讲。怕你骂。” 冬夏这才略微笑了一下:“你关心我,想法子帮我治病,我怎么会骂你。” 我说:“来,拉拉勾。” 冬夏笑:“好,听你的,拉勾。” 我伸手,假装拉了勾,才说:“另一个法子,就是按摩。药只需服两剂,但按摩,得多费些时日。最好……” “最好什么?” “最好由异性来按。” 冬夏乐了:“你个臭小子,说来说去,变着法子想占姐姐便宜啊。” 我略显严肃地说:“真不是占便宜,阴阳相生相克,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冬夏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那你现在下来。” 第7章 一点温暖 我没想到,冬夏如此奔放,一时有些慌张,怯怯地问:“现在吗?太晚了吧。” 冬夏略有愠怒:“我又不是母老虎,你怕什么?” 我说:“再说……” 冬夏问:“再说什么?” 我老老实实作答:“再说,我,不专业。” 冬夏气笑了:“想啥呢。姐心里闷得慌,下来陪姐说说话。” 原来如此,我松了一口气。 我与曹超,办公室相邻,常一起厮混。没事时,他总追着问我,冬夏、朱玲珑乃至其他邻居的事。我被迫无奈,只得“老实交待”。 曹超帮我一一作了分析,并再三鼓励我“拿下”。在他眼里,但凡哪个女人和他讲过一句话,他都能发展出一段关系来。更别说,我在冬夏和朱玲珑的闺房夜谈过。 “如果换作是我,早就夫妻双双把家还了。”曹超大言不惭。 我颇为不屑:“低俗。” 曹超一本正经地狡辩:“你想写出好作品,就得深入生活,我是帮你啊,兄弟。” 我剜了他一眼,说:“歪理邪说。” 实话实说,我对冬夏,的确有些好感。好感归好感,离“拿下”还有些距离。 此刻,冬夏喊我说说话,我自然不能推辞。 我换掉睡衣,又在镜子前,梳了梳头发,感觉满意了,这才下二楼,去找冬夏。到她家,正欲敲门,发现门没关严,轻轻一碰,就开了。 走进屋里,客厅没人,冬夏坐在阳台,穿件米色上衣,素色裤子,手里还夹着一支烟。 我喊她一声,她回头,望我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悲愁。她招手让我过去,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我坐。 阳台并不大,本就摆了一排多肉,两个人相向而坐,靠近很近。我可以清晰地看见,她脖颈上的细纹,以及那些青色的血管。 看她吞云吐雾,我很想问问她怎么抽起烟了,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冬夏之前展现在我面前的,是个阳光欢乐的女子。 如今,完全换了副模样,一脸悲愁。男人借酒消愁,她只是用香烟来迷醉自己,获得片刻的欢娱罢了。这时,去劝她,肯定劝不醒的。 坐下许久,冬夏仍不开腔,我只好问:“中药,很苦吧。” 冬夏吐一口烟圈,轻启朱唇:“良药苦口利于病。” 我说:“对啊,只要吃两剂,就好了。” 冬夏望我一眼:“谢谢,明天就煮来吃。” 我问:“你怎么了?” 冬夏挤出一丝笑容:“没怎么啊。” 我说:“你本来就有胃病,还熬夜,喝酒,怎么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冬夏不理会这些,侧过头问我:“你谈过恋爱吗?” “二十好几的人了,谁还没谈过一次恋爱。”我点点头。 冬夏来了兴趣,盘起腿,露出漂亮的脚底板。 我认识几个长得还算漂亮的女人,外面美丽可人,手指亦修长迷人,但看了她的脚,却大跌眼镜。 我忍不住感叹:“你可以去做脚模了。” 冬夏说:“唉呀,别打岔,来,讲你的初恋。” 我叹了口气:“开始很甜蜜,结局很悲伤。” 冬夏说:“谁的初恋不这样。说说,她长什么样?” 见冬夏如此好奇,我决定逗逗她:“她呀,长得可美了。” “有多美?” 我说:“她烫一头大波浪,喜欢笑,一笑,脸上就有两个酒窝。还有,她喜欢涂脚趾甲,双脚漂亮得可以去当脚模。” 听到这里,冬夏意识到不对劲,笑着骂我骗她。 我嘟嘴说:“骗你干什么?信不信由你,反正她就长这样。” 闹过一阵,冬夏接着又问:“知道我那天晚上,出去干嘛了吗?” 我故意问:“哪天?” 冬夏说:“你给我送药那天晚上啊。” 我随口说道:“深更半夜才回家,肯定去风花雪月了呗。” 冬夏呵呵一笑:“权且算吧。” 我问:“开心吗?” 冬夏答:“不开心。” 我一脸惊讶:“怎么了?” 冬夏说:“那天晚上,我俩分手了。我等了他七年,结果,七年的感觉,抵不过一个小女生的介入。” 我以为她在秀恩爱,结果是比初恋更悲伤的故事。 我不知讲些什么,只能望着她,以示温暖。 冬夏的侧面,比正脸好看,身材也好。 况且,她又独立自主,算新时代的独立女性,有自己的事业,这样的女子,是很多男人一生的追求。而她却被人抛弃了,我怔在那里,感叹命运不公。 对面的那栋楼,阳台上有个男子帮女人晾衣服,两人年近四十,看起来像工厂夫妻,他们的一举一动,透着平常日子的烟火,让人觉得温馨。 “什么男人,这么不懂珍惜。”我骂了一句。 “小弟,姐问你,你觉得,我是好女人吗?说真心话,不许骗我。”冬夏问。 我不假思索地说:“事实摆在这里呢,还用问吗?别说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百里挑一,绝不夸张。” 冬夏起身,摸了摸我的头:“谢谢你,小弟,你真好。” 冬夏回客厅,从冰箱取了两支茶饮,回到阳台,递给我一支,坐下来,开始讲她的故事。 冬夏家有三姐妹,没有弟弟(正因此,她对我极好)。小时候,家里贫困,她立誓好好读书,改变命运,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高二之前,她的成绩一直排在班级前三。高二上学期,班里来了个英语老师。冬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脑子里全是他,还偷偷写了一封信。 结果,信还没送出去,就被同学知道了。很快,全校的同学,都知道她暗恋老师。风言风语之下,老师受到处分,学生对冬夏指指点点,骂她不要脸。 此后,冬夏的成绩一落千丈。到了高三下学期,她干脆退了学,跑去东莞,投奔在黄江打工的表姐。 在黄江镇,冬夏先后在玩具厂、电子厂打过工。之后,在同事连哄带骗下,进入酒店行业。 “你知道我在酒店,做什么工作吗?” 我起先点头,继而赶紧摇头。 冬夏喝了一口饮料,坦然说道:“陪客人喝酒、唱歌、跳舞。”真没想到,她还有这样一段经历。 我拿着那瓶茶饮,在手上旋转着,不敢说话。 “我是个坏女人,对吧。”冬夏问。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当然不是坏女人。相反,你在淤泥中坚守,更值得敬重。” “原本我们准备年底结婚,结果,明明他爱上了别的女人,却骂我是骗子,全身上下都不干净。然后,和我分手了。”冬夏说话同时,泪水流了一脸。 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冬夏起身,从阳台回到客厅,紧紧抓住我的手,说:“我陪很多男人喝过酒,但从来没有陪他们出去过。我承认,很多时候,我像那些坏女人一样,和他们打情骂俏,但那都是逢场作戏,我从没出卖过自己。” 我坚定地点头:“相信,当然相信。” 说完话,我从洗手间,找来一块毛巾,用热水泡了泡,回到屋里,帮她擦拭脸颊。 冬夏坐在沙发上,我帮她擦完脸,刚站起,她仰头看我,眼含热望:“抱抱我,给我一点温暖,好吗?” 第8章 心跳 我站在那里,迟疑了一下,然后,伸出双手。她微笑着,起立,轻轻地,抱着我。我听到她的心跳,明显加快了。 后来,回忆这段开始,我才意识到,那不是她的心跳,而是我的。我抱着冬夏,开始不敢用力,直至她加了力度,我才给予她同样的回应。 这个拥抱,持续了两三分钟。我俩谁都没说话,惊动我们的,是屋外租客的歌唱声。 那位租户年过四十,独自租房。也算一个传奇人物,年轻时喜新厌旧,夜夜当新郎。光是他交往的女子,就可以写好几章节。他的故事,先按下不表。 那天,他吃罢宵夜回家,有些微醉,精力旺盛,上楼时,还吼起了刀郎的歌:停在八楼的二路汽车,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 我俩分开后,冬夏扯了扯衣摆,细声说道:“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我用幽默打破尴尬:“沾冬姐的光,我从画家身上,得到了三十度温暖。” 冬夏往阳台望一眼,扭头说道:“快回去休息吧,做个好梦。” 我说:“你也早点休息,别想太多。” 冬夏嗯了一声。 我转身欲走,冬夏又喊住我:“等下。” 我回头,她指了指房门。 我意会过来,她来到门口,轻轻打开,见屋外无人,朝我点点头。我赶紧溜出门来,那模样,好像我与冬夏之间,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行为似的。 实际上,除了隔着衣服的拥抱,我们连手都不曾握过,更别说肌肤相亲了。不过,这次拥抱,足以让我迷醉。 上到三楼,开门进屋。我坐在床上,沦陷在她给我的温柔里。 次日,出门上班,下楼时,脚步自然放缓,还没到二楼时,眼便往冬夏的房间打望。 刚走到二楼,冬夏的门就开了,好像早就等着我,见我下楼,便朝我招手。走过去,才知道,她做了皮蛋瘦肉粥,已经打好包,让我带到厂里吃。 正是上班高峰期,楼道里,不时听到租客下楼的脚步声,我若推辞,难免被租客撞见,恐怕会引来闲言碎语。我倒不怕,就怕给冬夏惹麻烦。 如是一想,我赶紧接了早餐,说了句谢,出门上班。 一路上,像吃了蜜一样的甜。 来到办公室,我边喝粥,边给冬夏发微信:“你在粥里加了什么,这么好吃?” 冬夏回:“绝对没有添加别的调味剂,就正常的几样。” 我说:“肯定不对,还有一样,我吃得出来,妙不可言。” 冬夏问:“哦,是什么呀?” 我答:“你放了一颗真心,煮出来的味道,自然不一样呀。”冬夏说:“如果你喜欢,明天继续给你煮。” 我当然乐意,但不愿给她添麻烦,便找了托辞:“别别别,皮蛋瘦肉粥好吃,但太麻烦。再说,天天吃皮蛋,不好。” 冬夏服软了:“说不过你。” 我答:“实事求是嘛。” 冬夏说:“好,你对。我听你的,好了吧。”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早上,冬夏都给我准备了早餐,煎饺、面包、三明治,不一而足,每一样,都花了心思。 来而不往非礼也,吃了几次早餐,我开始谋划给冬夏送点什么。想来想去,决定送一支红酒。她喜欢画画,有文艺范,红酒应该是她所喜。 酒是在网上订购的,还没送出去呢,我就接到通知,被公司安排,去厦门出差。同行者还有曹超。 这次出差,由曹超带队。所谓带队,其实,兵只我一人。 行程安排得很紧凑,坐高铁到厦门,住一晚,第二日上午就返回深圳。好在,曹超轻车熟路,办完差事,还有半数余裕。 曹超说:“我去见个人,你去么?” 我说:“以前来过厦门几次,都没去鼓浪屿。趁此机会,我得打个卡。” 曹超说:“鼓浪屿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跟我过去,会会佳人。” 我说:“你俩浪漫,我去了,当电灯泡,多尴尬。” 曹超说:“她还会带个妞,她姐妹。你去了,正好两两成对。这样一来,我俩都有了机会。” 我想起冬夏,不能三心二意,仍然拒绝了。 曹超笑:“不听哥哥言,你会后悔的。” 出了酒店,我和曹超各奔东西。到了鼓浪屿,沿湖游走,景致与别处相差不多,但因为诗人舒婷,这次行旅,仍给了我许多启发。 回到酒店,已晚上九点。我洗了澡,躺下来,给冬夏发了些图片,特意为她拍的,为她画画提供灵感。 冬夏赞叹道:“真美啊。” 我说:“你来了,会更美。” 冬夏说:“那你等着,我现在过来。” “好啊,快来,快来。” “你闭上眼。” 我说:“闭上了。来吧。” 冬夏喊:“123……”。 念到“10”时,她问:“看到了吗?” 我答:“看到了,你穿着白衣服,光着脚。” 冬夏惊道:“你怎么知道?” 我说:“心灵感应啊。” 冬夏发了一个抱拳的表情包。 我问:“你真穿白衣,打赤脚?” 冬夏说:“当然不是,逗你玩呢。不过……” “不过什么?”我刚发完信息,曹超回来了。 他进屋脱了鞋,在床上坐下,面含喜色,大声嚷道:“太美了,真可惜,你没去,太可惜了。” 我说:“有多美?” 曹超仰躺下来,大悦:“因为你没去,所以你永远想不到,会有多美。” 我没理会曹超,悄悄划开手机,看冬夏发来的信息:“我正在泡脚,算你猜中了一半。” 我问:“那你穿什么颜色的衣,黄色红色蓝色绿色?” 冬夏说:“都不对。” 我说:“不可能吧,我把所有颜色都猜了一遍。” 冬夏说:“因为我……” 后面几个字,冬夏用了省略号,但我明白她的意思。 正在这时,曹超接连喊了几声:“不可方物,不可方物啊。” 第9章 矜持 听曹超这么一说,我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明白他并非指冬夏,这才放下心来。 曹超感叹完毕,站起来,跳到我床上,我赶紧合上手机。 曹超眼尖,早就察觉到我的意思,开口问道:“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我假装不解,问他所指何事。 曹超皮笑肉不笑:“还在跟我装。你不肯出去,是怕她知道了,不高兴吧。” 我说:“哪跟哪呀。我真去了鼓浪屿,你看,这是照片。” 说着话,我找出照片,递给曹超。 曹超扫一了眼,继续笑:“都已经两情相悦了,还瞒着兄弟我,有意思吗?” 我说:“我只不过和她多聊了几句天,何谈两情相悦,这不也是遵照你的指示嘛。” 曹超说:“你谈恋爱,跟我有何关系。” 我笑:“你让我来租房,更好地体验生活。我承认,为了和邻居们搞好关系,我的确热情了点,但也是为了写小说。小而言之,为了自己。大而言之,是为读者着想啊。这样的小说,才接地气,有烟火气,才会受人欢迎嘛。” 曹超扬了扬手机,说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看来,我不把她的写真玉照亮出来,你死都不敢承认了。” 我急了:“你怎么会有她的照片?” 曹超乐了:“哈哈哈,看,你承认了吧。” 我继续追问:“照片怎么回事?” 曹超说:“哪有什么照片,不用点伎俩你不肯招。现在,说说吧。” 我低下头,轻声道:“我俩不太可能的,她比我大……” 不等我讲完,曹超插嘴道:“俗话讲得好,女大三抱金砖。” 我沉默不语。 曹超继续开导:“你反正体验生活,顺道谈个恋爱,一举两得的好事啊。” “我……”我意欲争辩,连自己都觉得无力。 曹超循循善诱:“女人比你大,好处多着呢。经历事情多,站得高看得远,会照顾人。” 在曹超的三寸不烂之舌下,我不得不松口:“可我不知道,我俩之间到底算什么关系。更不敢,越雷池一步。万一,我误解了她,抬头不见低头见,多没面子。” 曹超直叹气:“再怎么热情的女人,表面上,也总还得矜持一下的吧。要不然,你肯定会以为,她是坏女人,对不对?” “果然是大师。”我得承认,曹超的话不无道理。 接下来,曹超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传授了几招于我。 “等回深圳,随便用上哪一招,不出一周,你就可以成功了。”曹超传艺完毕,自去浴室淋浴。 我仰躺在床上,憧憬着回到深圳,与冬夏见面的情形。想着想着,脸上不知不觉,浮上一层浅浅的笑意。 当晚,我梦到了冬夏。 先是在一处密室,后又来到海滩。蓝天碧海,沙滩上,空无一人。我俩手牵着手,在沙滩上漫步。 很快,场景又换成了空中酒店。站在窗前,可以三百六十度观赏城市景观。一边赏景,一边品着红酒。 屋外突然下起来雨,雨声哗啦啦,好像在为屋里,一对情侣而伴奏。 雨越下越大,竟然通过房顶,飘进了房间。 我惊醒过来,原来是个梦。 我望一眼曹超,他睡得正香,我悄声下床,去了浴室。 洗了个澡,出来,重新躺下,想起梦中之事,笑容在嘴角咧开,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拿起手机,给冬夏发了个消息,在黑暗中大睁双眼,只盼早点天亮,好返程回深圳。 次日醒来,曹超却不在,发信息问,他也不回。好在回深的高铁,在中午,时间足够。 我洗漱完毕,下楼吃早餐。 刚走进餐厅,便看到曹超坐在靠窗的位置,对面还坐着一位女子。女子穿蓝色衫衣,耳朵上吊两个球形耳坠,她笑声连连,吊坠不时摇摆晃动。 从侧面看,倒有些气质。我拿起盘子,挑选食物时,不时往窗边望一眼。曹超剥了一只鸡蛋,往她嘴里送。 大众广庭之下,如此举止,我觉得害臊,别过脸去。曹超却旁若无人,他的修为真到了极致。我打好早餐,离他俩远远地,找位置坐下。 才吃两口,却见曹超朝我走来。我正不知所故,他便向我使眼色。 他走到近处,俯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待会,我带朋友去房间小坐一会儿,你吃了早餐,出去转一圈,收到我信息,再回去。” 不等我回答,他转身就走了。 他取了点水果,走向女子。曹超坐下来,两人依旧相聊甚欢。 他们很快吃完早餐,起身离席时,我看清了女子的脸,除了皮肤白,她连中人之姿的冬夏,都比不上。甚至,年龄比冬夏还大好几岁不止。 曹超几次三番对我讲过:“一白遮百丑。女人好不好,就看她皮肤白不白。” 他对白的追求,胜过其他一切。 吃罢早餐,我出了酒店,信步游走。闲逛了二十来分钟,来到一条商业街,走进一家礼品店,买了七八盒点心。 拎着东西,不方便走来走去,我返回酒店,坐在大堂。 闲来无聊,拿出手机读小说。才读完一章,突然大堂响起吵闹声。 目睹这一场景,我想起曹超,急忙起立,往电梯间跑。 第10章 奋不顾身 行至电梯口,四部电梯都停在楼上,我不停地按按钮,好像生怕晚了一点,曹超就出了大事一样。 其实等待的时间并不算长,但你在焦虑时,时间会无限度地放大数倍。 等电梯到了,我钻进去,正要关门,来了个女子,穿黄色短衫,烫个大波浪,戴着一由墨镜,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很是时尚。 她上19楼,我去16楼。 电梯里只有我两人,我看到她跟角带着笑,很想打个招呼,又没找到由头。 我正视前方,不敢乱瞧。 快到15楼时,她突然喊了一声:“你好啊。” “你好。”我回了一声。转身时,却看到她在讲电话。 “我已经到酒店,1908号。只能陪你一个小时,你快点过来吧。” 那一刻,我尴尬极了。 好在电梯再往上行一层,停在16楼,门开了。我逃一般地出来,因为过于急切,在拐角处,和一个妇人撞在一起。 我手里拎着的礼盒,撒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妇人赶紧道歉。 和她相撞,我当然有责任。但在碰撞过程中,我损失了点心,她觉得过意不去。赶忙弯下腰身,帮我去捡拾礼盒。 她穿着红色高跟鞋,躬身时,好像所有的重量,都压在那双鞋子上。我有点担心,怕她起不来。 但我的担心,显然多余了。 她虽人到中年,但体型还保持得很好。不过,毕竟上了年龄,额角隐隐有些沧桑的迹象。 经过这个插曲,我一时忘了曹超。 从妇人手中接过礼盒,道声谢谢,才回房间。 妇人却立定在原地,目送我回房。好像只有看到我进了屋,她才放心。 我走到门口,转身时,眼角的余光,看到她还在,甚至我能感觉到,她脸上盈盈欲笑。 我想回头,朝她打个招呼,但想了想,忍住了。 毕竟,我又不是曹超。能把这萍水之交,弄出一段故事来。 尽管她富态时尚,但不管怎么说,她总比我大七八岁呢。 我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开了,曹超站在门后,他刚淋完浴,穿着浴袍,头发全是湿的。 我想起酒店大堂的见闻,问他:“你没事吧?” 曹超答:“我跟你讲呀,以后你有机会,一定要体验一次,奋不顾身的爱情。” 我说:“算了,我可无福消受。” 曹超说:“你不懂。” 我说起大厅闹事的情景,问他:“你那个相好,结婚了吧。” 曹超站在窗边,轻声嗯了一句。 紧接着,他朝我招手:“哗,你看,停车场有个女司机,好漂亮。” 我骂:“碗里的还没吃完,又看着锅里的,你心到底有多大呢?” 曹超说:“装得下一座宇宙。” 我没理他,开始收拾行李。 行李并不多,很快就收拾妥当。曹超却不急,躺在床上,说刚才这一场博斗,耗费太多精气神,要再眯一会儿。 我坐在椅子边,拿起手机看小说。 读了七八章,弹出一条微信。 我以为冬夏发来的,结果却是黄丽枝:“在忙吗?实在不好意思,有件小事,想请你帮个忙。” 我说:“没事呀,你请说。” 黄丽枝说:“你可千万别见笑。” 我回:“当然不会,能为芳邻效劳,范谦的荣幸啊。” 黄丽枝说:“昨夜又下雨又刮风的,我早上起床一看,晾在阳台的白色裙子,不见了。” 我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是不是你有衣服飘到我家阳台上了?” 黄丽枝答:“你猜中了。” 我说:“我这两天出差,不过,你放心,等你晚上下班,我也已经回深圳了。到时,我再把衣服还壁归赵。” 黄丽枝说:“你真幽默。” 顿了一会儿,又发:“难怪这两天,你屋里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原来不在家啊。在外头出差,趁着机会,可要好好浪漫一下。” 这条信息才发不久,她又撤了回去,不过,我已经看到,但假装什么也没看不到。道声拜拜,我继续看小说,眼睛盯着屏幕,心思却飘到了深圳。 看看时间,半小时过去了,曹超“小眯一会儿”,变成了酣睡,还打起了呼噜。 我喊他几句,没有回应。 又隔了十来分钟,我起身,走到他身边,大声喊:“嫂子来了。” 他立马醒了,满脸惊慌:“在哪,在哪?” 其实,曹超与妻子早就离婚了。 他们的婚姻很短暂,只有一年半。但这一年半,他受过的伤害,足以寒凉半天,阴影仍笼罩他心间。 或许正因此原因,他一有机会,就拼命游戏人间。似乎想从前妻的伤害中,拼命找补一些安慰。 这一点,只有我知情。当然,一般时候,也不拿他前妻开玩笑。 不过,今天这样的特殊情况,实在没法子。 见曹超惊慌的样子,我又气又乐:“快起来吧,再不走,赶不上高铁了。” 曹超又磨蹭了四五分钟,才从床上下来,开始收拾行李。 一番整理,又过去十几分钟,我们下楼,叫了辆的士,直奔高铁站。 在高铁站,进站候车,还有些时间,我去特产店闲逛,又买了两盒点心。 曹超问:“买这么多糕点,送给谁啊?” 我斜他一眼:“不告诉你。” 曹超说:“你不讲,我也知道。” 买好点心,回去候车,拿出手机,正欲看小说,忽然察觉到,对面有个乘客,似曾相识。 我抬头,望过去,却见她也正在观瞧我。原来,她正是那位,我在酒店上楼时,与之相撞的妇人。 妇人穿红色短裙,盈盈欲笑。 我颔首致意,回以微笑。 这一幕,没能逃过曹超的火眼金睛。 他凑近过来,扯住我的衣角,悄声打听:“你们认识?” 我点点头,又说:“也不算。” 曹超哪肯放过我:“你小子不错呀,悄无声息地,干了一件大事。” 我急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曹超油嘴滑舌:“我想的哪样?” 我怕他误会太多,妇人在对面,又不能解释太多,以免让人误会。于是,用手机给他发了条信息,把如何与她相撞的事,讲了一遍。 谁知,曹超弄清来龙去脉后,立马往对面的妇人咧开嘴笑,算是打了招呼。 作为礼节,妇人同样美目相待。 这一下,曹超可不得了,打起了招呼:“去深圳?” 妇人嗯了一声,接着又强调:“不能说去,应该是回深圳。” 曹超说:“我们也从深圳过来的,出差,今天回。听我同事讲,我俩住同个酒店。真巧啊。” 妇人笑:“的确很巧。” 这时,检票时间到了,曹超故意磨蹭,等到妇人起身,他跟在了她后面。 我走在前头,不好意思回头望,但我凭感觉,已经知道,曹超和她搭上线了。 果如我所料,上车坐下,他举起手机便向我炫羡:“谢谢你牵线,老哥已经加上微信了。” 在如何讨女人欢心这件事上,曹超真有些本事,没聊多久,他就对她了解得不七七八八了。 妇人叫阿珍,名字大众,却接地气,有点烟火味道。 说实话,她虽有些姿色,毕竟上了年纪。就算他俩有什么事,曹超无非图新鲜。我并不看好,他俩会有什么未来。 谁知,曹超却有不同意见:“小弟呀,我不是跟你讲过吗,女大三,抱金砖。她比我大六岁,相当于两块金砖。再说了,你注意到没,她是个高颧骨女人哦。” 第11章 慢热 这次去厦门出差,对曹超而言,办好差事的同时,兼顾了自己的爱情体验。 更重要的是,在回程的路上,还认识了阿珍。 高铁抵达深圳北站时,我们从站里出来,曹超却不走,说要等人。 我知他心意,也没拆穿他。等了四五分钟,果然见阿珍拉着行李箱,从闸机口出来。 曹超假装弯腰系鞋带,鞋带怎么也系不好,系了十几秒。 一边系,一边让我观察情况。 待我点头时,他才起身,阿珍正好过来。 见到阿珍,曹超满面春风:“真巧啊,又碰面了。看来,有缘的人,总会相见。” 阿珍一脸灿艳,一起出了站,去搭地铁。 阿珍住西丽,我们在布吉,属于相反的方向。 进了地铁站,曹超主动伸手,以求更近一步:“期待下次再见。” 阿珍腾出一只手来,还露出一嘴白牙:“幸会,有时间,一起吃饭。” 说话时,她还望了我一眼。 曹超和她握过手后,阿珍又伸出手来,和我握了一握,以示公平。 必须承认,阿珍的手心,绵绵的,柔柔的。 难怪,曹超握手里,那般的享受,一握上,就放不下来。 告了别,曹超却不走,目送阿珍离开,才恋恋不舍地转过身来,去搭回龙岗的地铁。 出了地铁,已经下午五点。 分别前,曹超意犹未尽,说起与阿珍的偶遇:“她和我之前认识的人,都不相同,有些名媛贵妇风。” 我调侃他:“那是因为你发了疯。” 曹超哈哈大笑:“我愿意,我骄傲,不行么?” 我俩的租房,在不同方向,一东一西。 分了别,各自回家。 回到租屋,上至二楼,冬夏大门敞开,我走到门边,还未见人,便喊了一声:“冬姐姐。” 以前,我只以冬姐相称,这次出差回来,不知受了曹超的影响,还是念想之故,急切了些,张口喊出来的,竟然是“冬姐姐”。 说实话,这多少有些过于亲切了,别有情调在心间。 好在租客们尚未下班,楼道里并无旁人,我不知担心被人听见。 只是,屋里无人回应。我将行李放在门口,从包里取出点心,拿着走进去,正欲再喊,却见一个短发妇人从阳台走来。 我一时尴尬,问道:“我是这里的租客,来找冬夏,哦,老板娘。” 短发妇人一脸平淡:“我是她嫂子,她回老家了。有什么事,找我就行。” 我把手上的点头递给大嫂:“出差回来,在厦门买的,给您尝尝。” 大嫂问:“你是不是住三楼,叫小范?” 我答:“是啊,是啊。” 心里却想,她怎会知道。 大嫂说:“冬夏回家前,跟我讲过这事。” 说话同时,大嫂不再客气,接过点心:“我是冬夏表嫂,她妈妈得了重病,在住院,她回家照顾。我前几天辞了职,还没去找工作,正好可以来帮帮她的忙。” 我面含忧虑:“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怎么不跟我讲啊。” 表嫂说:“她性子要强,除了最亲的人,其他谁都没讲。” 我不再藏着掖着:“可我不一样呀,我是她弟。” 表嫂笑:“我晓得的,她说你人很好,还说你从厦门回来,肯定会给她带好吃的。” 我望了一眼那盒点心,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我还藏了一块丝巾,放在行李箱,没敢拿出来。幸好没拿出来,要不然,就出大丑了。 和表嫂辞了别,回到自己家,放下行李,来不及喝口水,便拿起手机,给冬夏打电话。 响了好几次,冬夏才接通,不及她开口,我便问起她妈妈的病情。 冬夏说:“腿脚的事,老毛病了,这次太严重了,要动手术。” 我问什么时候手术? 冬夏答:“下午。动完手术,得调养一个多月。我姐在家,但我不放心,做完手术,我得在家,好好陪护。” 我只好说些祝福的话,她答:“知道的,谢谢你,小弟。” 我挤出一丝笑:“知道我是弟,你还客气啥。” 冬夏说:“我走得太急,也怕你担心,就别跟你讲。” 我想起表嫂的话,说道:“明白,理解,你只跟几个亲人讲过。” 冬夏幽幽地说:“表嫂表面看起来很平淡,她属于慢热型的,时间久了,你就会知道,她人有多好。” 我没话找话:“所以你找她来帮忙,挺好。” 冬夏说:“拜托你一件事。” 我答:“有事你吩咐就是。” 冬夏说:“表嫂一个人,闲得无聊,你有时间,帮我陪陪聊聊天。” 我说了声好。 冬夏又说:“她喜欢看书,你有时间了,帮我找几本书,带给她。” 我说:“冬姐交待的任务,保证圆满完成。” 闲谈几句,又讲了些请她保重身体,祝福阿姨早日康复一类的话,然后就挂了。 通话完毕,倒了一杯水,才喝一口,想起什么,起身去阳台。此刻虽无风风雨,但风雨肆虐的痕迹仍在。 阳台地上,躺着一条白裙子,明显有了些泥渍。 显然,这是黄丽枝的,从她家阳台吹过来了。 白裙子倒是好看,还有些好看的褶皱。 让我吃惊的不是裙子,而是当我拾起裙子,看到裙身下,还藏了一套内衣裤。 尺码倒算周正,问题在于,这套衣裤近乎透明,显示出女主的独特品味。 那一刻,我想起黄丽枝给我发信息时,欲言又止,当时没明白,现在终于体会到她的心情了。 换作是我,别人看到如此情景,心里会作何般想象? 更何况,她明明一人在家,屋门口非要摆上一男一女两双鞋子。看她外表打扮,其实很传统,但想不到,她内心如此火热。 真是人不可貌相呀。 我捡起裙衣,拍打几下,抚去尘污,想用晾衣杆,将裙衣挂到她家阳台上。 试了几次,均未成功,又怕内衣裤掉落下去,被人看到,还会疑心我是偷衣贼。那样一来,麻烦就大了。 如此一想,我把裙子叠好,用袋子装好,将内衣裤藏于裙内。 然后,去清理行李。把旧衣服和东西取出来,放在沙发上。 望着装裙衣的袋子,又觉得不妥,便拿起一盒点心,放进袋子里。 不一会儿,听到陆续有租客下班的声响。 看了看表,五点四十了。 我猜测,过一会儿,黄丽枝应该就到家了。 于是,轻轻将门打开,留出一条缝。 第12章 芳邻 过了七八分钟,听到黄丽枝的声音,正与人对话。 平时,她总是静悄悄地来,静悄悄地去,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正在猜测,她已经上到三楼,身后还跟着一位女子,与她差不多年龄,穿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戴一副无框眼镜。 看两人的样子,应该挺亲密。 不过,此前,从未见她来过黄丽枝家。 不只是她,黄丽枝家,甚至没其他光临,她也没带过任何人回家。 当然,这只是我的见闻。在此之前,或者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有无此现象,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带了朋友,我自然不好前去叨扰,于是合上门,静静等待。 反正,我留下门缝,给了黄丽枝信号。 又坐了一会儿,我肚子有些饿了,懒得自己弄,正准备下楼吃东西。忽然手机响了一下,黄丽枝发来的信息,没什么别的,只两个微笑的表情。 我会心一笑,这大约是告诉我,她知道我回来了,但此刻不方便的意思吧。 我下得楼去,寻得一家隆江猪脚饭,叫了个双拼,等待了间隙,看客人埋头吃喝。 服务员像只蝴蝶似的,在店里有限的空间,飞来飞去。 我原来对隆江猪脚饭没啥兴趣,后来跟着曹超吃了一次,觉得味道不错,开始改正态度,时不时地,便跑到楼下,来吃猪脚饭。 当然,吃饭也只是吃饭,还为了观察。这家饭店,除了味道纯正外,还另一个人触动人心的地方,那就是服务员。 说是服务员,其实就是老板娘。店不大,就是夫妻店,男人主厨,埋首于后厨,专注于精工细作。女人抛头露面,将美丽的微笑,展露于人。 她笑容迷人,嘴巴又甜,几声大哥、小弟,听得你心里极舒服。 她挽着发结,系着围巾,但衣服永远是无袖的,裤子永远是短裙。 于是,这里的食堂,吃了一份猪脚饭,又饱了许多眼福,享受了双重愉悦,下次自然还会光顾。口碑由此传了开去,店铺生意好,也就理所当然了。 吃罢猪脚饭,结账回家,途经夜市时,看到有人摆摊卖书,想起冬夏的叮嘱,于是选了几本小说。 拿着书回出租屋,刚到楼下,碰到朱玲珑,打完招呼,我俩一起上楼。 朱玲珑向来快言快语,上楼时,她问我:“好些天没见你,去和女朋友约会了?” 我轻轻一笑:“哪有女朋友,要不,你给我介绍一个。” 她也不客气:“好呀,说说你的标准。” 几句调侃,快到三楼时,朱玲珑指着我手上的书问:“新买的?” 我嗯了一声。 她突然说:“借一本我看看,可以么?” 那几本书,是给冬夏表嫂买的,朱玲珑在,我自然不便声明。 为表大度,我把几本书全递给她:“你喜欢哪本,自己选。” 朱玲珑莞尔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那些书中,有一部名着,《包法利夫人》。另外两本,是中国当代长篇小说。 朱玲珑选来选去,相中了一本长篇。 我松了一口气,说不清为什么,我更希望,把《包法利夫人》送给表嫂。 朱玲珑选了书,道了谢,进屋前,又对我嫣然一笑。 我假装没看见,进了屋。来到阳台,侧耳倾听,对面屋里,隐约有些动静。 我拿出手机,给黄丽枝发了条信息,用的是隐语,又有些幽默的成分:“现在还壁归赵,方便么?” 几乎刚发完,就收到了她的回信:“好啊。” 我想了想,准备上门,又怕被朱玲珑撞见,她是个大嘴巴,不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思前想后,给黄丽枝发信息:“既然还壁归赵,我选个更特别的方式。” 黄丽枝没问什么方式,好像她懂我心思似的,只回了句:“好呀,期待中。” 我拿起之前准备好的袋子,跑到阳台,在栅栏上,击敲几下。没隔几秒,黄丽枝循声而来,在她家栅栏,轻叩两声,以示回应。 我怡然一乐,将袋子递过去。黄丽枝接着袋子,道了声谢。 我说:“左右邻居,举手之劳的事,谈谢就太见外了。” 黄丽枝说:“好,听你的,不说谢字。” 我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讲这话里,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春天般的明丽。 离开阳台回屋,小坐片刻,我拿起《包法利夫人》,以及另一本小说,下到二楼。 冬夏屋里却关了门,轻轻敲了几下,没有回应。 我复上楼来。进屋坐下,沐浴更衣,回到卧室,看到手机有未读消息。 黄丽枝发来的:“很好吃的点心,该不该用谢字呢?” 我回:“再好的东西,分享了才会变得更美。你的喜欢,让这份点心,有了更多价值。” 黄丽枝问:“你讲话这么甜,一定有很多女孩喜欢吧。” 她的话,与朱玲珑所说女朋友很多,有异口同工之妙。 我说:“如果真这样就好了,事实却正好相反。至少,我目前还是个单身汉。” 发完信息,在后面跟了一串的哭笑。 黄丽枝说:“一定是你要求太高。” 我答:“人这一生,会和无数人相遇,但终其一生,能留下印象的,屈指可数。能同频共振的异性,就更少之又少了。” 黄丽枝说:“很有哲理。” 紧接着,又发来第二条:“认识你这样的邻居,真是我的荣幸啊。” 我赶紧说:“你怎么把我的台词抢走了?” 黄丽枝发来几个偷着乐的表情。 我饮了一口水,向黄丽枝抛出一个问题:“别光问我问题,说说你吧。你这么优秀,你的他呢?” 黄丽枝是那种初看不惊艳,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她很耐看,越看越能发现更多美妙来。 信息发出去,许久没有回复,我想,莫不是触到她的隐秘伤痛了? 于是,放下手机,翻开《包法利夫人》。 这本书,我早就读过,此次重读,又被吸引了。 读了几页,手机叮呼一声响,黄丽枝回了消息:“他不要我了。” 后面是一个哭泣的表情。 她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但又不好问原因。 正在迟疑中,她发来第二条消息:“刚才练瑜伽,没看手机,抱歉啊。” “练瑜伽好呀。” 得知她练瑜伽,我明显有些兴奋。 曹超跟我提过一嘴,他处过一个女孩,是个瑜伽老师,虽无惊人之貌,也不迷人,但她有一绝,别人不可企及。 因为练瑜伽,身段之柔软,满足了曹超的许多想象。 现在,我的芳邻黄丽枝,有这一身本领,虽然我俩之间,什么也没发生,但我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豪气,好像有了向曹超炫耀的资本。 第13章 点心 次日上班,我带了两盒点心,一份给领导准备的,另一份,给我的同事,兼好友大石。 有些人初见面,就能引为知己。大石就属于这样的人,我俩相识时间虽短,但谈过几次心后,就觉得此人可交。 我们熟识之后,经常叫上曹超一起,宵夜,胡吹海喝,自然也谈起各自的恋爱史。我还没来深圳前,大石和曹超就彼此交好。 有一次,曹超喊大石徒步塘朗山。见过面,大石才知道,曹超带个女伴。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大石想逃,又不好意思,硬生生当了一天的电灯泡。 途中,大石屡屡目睹两人大秀恩爱,只恨没能租个女友作陪。用曹超的话讲,带女孩去爬山,最好不过。 爬山费力气,必然出大汗。汗水淋漓之下,女生难免会湿了肩背。 有此经历,以后再相约喝酒看电影,也就不在话下了。 我到了办公室,先把点心送给大石,等了十来分钟,瞅见领导来了,赶紧上前,开门进屋,主要目的是汇报工作,顺便把点心留在那里。 我与曹超分属不同部门,此次出差是跨部门协作。 我的领导是个中年女人,心思极其细腻。 她年轻时喜欢写作,入职第一天,她得知我写过一些小说,特意把我叫过去,问了些问题。到底以前对文学有过念想,所以对我还算不错。 但她发起火来,同事们都接不住,背后里大倒苦水。 不过,她心眼倒不坏。有了加薪机会,总积极为下属们争取。 我这次向她作工作汇报,其实也只是走走形式,主要是送点心。 点心当然也只是个形式,她不会在意,但我必须表示,证明我尊重她,表示对她关心我的感恩。 对此,她很享受。 我作了汇报,正要离开,她忽然叫住我:“昨天写了一篇小小说,请你看看,提提意见。” 我赶紧说:“有这样的学习机会,求之不得啊。” 女领导笑:“胡乱涂鸦,请范老师指正。” “范老师”当然有调笑的成份,但我心里很美,嘴上仍说:“不敢当,不敢当。” 从领导办公室回来,碰见曹超,闲谈几句,才知他在厦门时,早就备好了诸多礼物。 除了领导与女同事,他还给厂里的两个保安,各备了一条香烟。 其他人倒也罢了,给保安送礼,让我很是不解。问他所故,他却环顾左右,说在公司不方便,下次宵夜,再与我细聊。 他这人,总喜欢神神秘秘,我拗不过他,各自回去办公。中午下班,我和大石去食堂用餐。 途中,和大石讲起曹超给保安送烟的事。 大石赞叹不已:“果然是高人,曹经理这招,高明啊。” 我不明其意,问高在何处。 大石说:“厂里来女工,是谁领到车间来的?” 我答:“保安啊。” “谁给她分宿舍?” “保安啊。” “还不明白?” 我恍然大悟,一拍大腿:“牛啊。他这是给自己找了个眼线。” 大石跟着说:“难怪以前厂里来了个美人,曹经理总能第一时间掌握信息。我当时还以为,他和人事主管关系好呢。后来又想,都说girls helps girls,人事主管是个女的,不太可能帮着男人坑自己人啊。现在,我总算明白了,曹经理原来另外修了一条栈道。” 吃罢午饭,回办公室午休。趁此机会,把女领导的小小说点评意见发给她。 从文学角度而言,女领导的小小说,顶多只算中学生作文,但我总找了一些亮点,并故意放大,作了一番赞美。 随后,又附带提了点修改建议。在提建议时,写错几个字。果不其然,女领导阅后很高兴,尤其还指出我用错的字,另有三个标点符号,也用得不对。 我虚心承认,趁此机会,又把女领导赞美了一番,称她认真严谨,堪称吾师。 她也不客气:“三人行,必有我师也。” 我跟着附和。 最后,女领导问:“这个周末,请你吃烤鱼,算作感谢。” 我一迭声地答:“客气啦,客气啦。” 我知道,女领导只是随口说说,并不会当真,也就没放在心上。 有了领导的肯定,心里便极爽快,下午上班,时间过得格外快。食堂有晚餐,但我下班后,没顾上吃饭,直接回了租房。 上到三楼,其他屋里静悄悄的,显然,他们或许都在加班。不过,二楼房东的门是开着的。冬夏的表嫂,在坚守岗位。 我进了屋,拿起之前买的两本书,《包法利夫人》放在下面,缓步下楼。 到了二楼,打过招呼,自然问起冬夏妈妈的病情。 其实,这些事,我早就问过冬夏了。再问表嫂,其实只是拉近与她的关系罢了。有了闲谈作辅垫,关系自然而然就近了。 聊了一会儿,有租客下班,开始上楼回屋。我干脆利落,开门见山,将书递给她,说听冬夏说她爱看小说,正好家里有几本,顺便拿来,给她解解闷。 果然,表嫂听我介绍完小说内容,特别高兴。告别前,主动加我微信,说读完后,要和我交流阅读经验。 加上微信,方便沟通。她网名叫素琴,应该是真名,我一问,果然如此。 我接着说:“那我喊你琴嫂可好?” 素琴说:“当然可以的。” 我下楼吃饭,寻得一家岳阳蒸菜馆,选了几个菜,坐下来开吃。期间,拿起手机,点开朋友圈。 头一条,就是素琴发的,晒出了两本书,正是我送的那两本。只是,没有配文字,不知她心思如何。 由着这条朋友圈,我顺手点进她的圈子,去查看动态。她发圈挺勤快的,以图片为主,生活中各式各样,皆入了她的法眼。 往下翻到半年前,是她发的几张自拍照,不同的场景,头微微仰起,角度很特别。最让我赞赏的是,她拍照,从不开美颜。 我喜欢原真、天然的状态,而美颜在我看来,是一种欺骗和不尊重。素琴虽与我相隔一个年代,但我俩的理念,倒有许多地方,是相似的。 退出朋友圈,忍不住问素琴:“琴嫂的照片拍得真好呀。” 原以为她会很久才回,谁知,很快就收到了回复:“真的吗?” 于是,我假装行家,把书上看到的知识点,诸如光圈、快门、构思等一类的东西,假装娴熟一样,买弄了一番。 素琴一听,立马回我:“你是懂摄影的。” 我说:“碰巧看过一本书,离懂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素琴可不这么认为,问我:“朋友圈的照片,其实不代表什么。我发一张,没给别人看过的照片,请你点评一下,好不好?” 我说:“好呀,好啊。” 第14章 倾听 我问:“说你什么?”接下来的几个字,素琴是一个字一个字发过来的。 内容如下: 少 儿 不 宜 我熄掉手机屏,环顾左右,好像做了一件大坏事,正在被人窥视。 蒸菜馆生意不错,顾客吃着饭,要么吃音乐,要么刷视频,大家专注于自己,根本不去观察身边人。 我再次想起曹超的话:“写小说一定要体验生活,体验生活就是扎下身子,倾听群众的心声,用眼睛观察,让故事在你的目光下,流动起来。” 必须承认,曹超虽不写作,但他的话的确在理。按照他的说法,我在用餐时,不应该玩手机,而要留意观察周围人,看他们在干什么,听他们说了什么。 不过,素琴正与我聊着天呢,还等着我回答,我不可能放下手机,而不理会她吧。 再说了,她明明讲了一句那样大胆开放的话,而我置之不理,她会作何设想? 于是,我再次打开手机,给素琴回话:“怎么会呢,这是艺术啊。” 其实,这话回得并不恰当。不过,再撤回来,就显得刻意。而且,说不定,她已经看到了。 素琴倒没介意,隔一会儿,就发了照片过来。怎么说呢,这张照片,的确有些与外人言的意思。 拍照,因为浴室里的水雾,让那张照片,多了一层朦胧的诗意。 素琴能捕捉到这样的闪光点,足可见她对美有别样的见解。 或者说,她即使对美学没有了解,但在她的认知里,这就是美。 因此,拿起手机,拍下了这张照片。 如她所说,这样的照片,是无法对人言的。 其一,你在浴室洗澡,还拿着手机拍照,可见多么自恋啊。 其二,你既然拍了一张,难道还没拍其他的? 素琴肯定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不敢轻易与人言。大约,她从冬夏嘴中,听说了我的一些事,觉得我人不错,闲时爱翻书,认为我或与她有共同语言,能够理解她吧。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对那张照片的极度迷恋。 必须承认,那样的瞬间,是可遇不可求的。美的事物,应该与人分享。因为那样,美就成了双份的快乐。 她无法向熟人分享,只能找我这个,近乎陌生人的人发。反正,我对她不知根知底。等冬夏回来,她就会离开,我俩再见的可能性,约等于零了。所以,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素琴发了照片,许久都没再言声,应该的确有所顾忌。 这种事,一旦换一个人,或许就会认为,她心思不纯,有别的想法。 我思谋一番,将上述想法变成文字,分几次发给素琴。每次信息,都多达三四百字。 素琴读后很感慨,先发了一大堆赞。接着,跟我谈起照片来。由着照片,又谈到人与人之间的隔膜。 当然,与隔膜相对的,便是心灵的契合。此前,听她谈话,并不能感知到这一点。但她在网上,像变换了一个人,能侃侃而谈,将内心所思所想,全部转换成文字。 聊着聊着,竟然止不住了。 从蒸菜馆出来,回出租屋,上楼时,看到素琴开着门,我很想上前打个招呼,又怕破坏了网聊的意蕴。 想了想,轻声上楼,没有惊动她。到了屋里,坐在沙发上,抱着手机,和她一顿畅聊。 由着摄影,谈到了小说。我送给她的两本书,《包法利夫人》,她听说过。和我一样,她读了开头,就欢喜得不行。 由着这本书,谈起了阅读,又由着阅读,谈起了少小时候的经历,童年的趣事,家乡风物。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那种感觉,像找到了一个知己一般。 素琴虽是冬夏的表嫂,但其实比冬夏还小一岁。只不过,她辈份比冬夏大罢了。 按理讲,三十来岁的女人,正应该好好保养,素琴却有点特别,她不注重涂粉抹彩,而以素颜示人。正因此,她看起来,年龄要比冬夏大一些。 不过,若仔细看,她眉眼里的光亮,与冬夏完全不同,甚至,比朱玲珑也更打动人心。 更何况,她身上还散发着知识的书香。腹有书香气自华,也因此,她身上的气质,是别的女人所没有的。 只是,很多人只注意表面的浮华,而看不到她内心的美好。 不知不觉,又过了将近一小时。素琴说了声抱歉,有事要忙了。 放下手机,我起身,伸了伸懒腰。走到阳台,极目远眺,让眼睛放松放松。 所谓“远眺”,当然是夸张的说法。 我住的这片城中村,虽不算亲嘴楼,但楼与楼之间,相隔并不远。周围全是出租楼,我在三楼,自然阻隔了视线,不可能远眺的。 我的目光,在近处的出租屋,实际是别人家的阳台上转了一圈,再次收回来。低头时,看到冬夏送给我的多肉。 我弯下腰身,捧起多肉,双肘撑在窗台上。这盆多肉,名叫锦之玉虹。 我还记得,冬夏当初,抱着多肉上门时,给我介绍它们时的情景。她脸上的笑容温润,令人沉迷。 想着冬夏,又念及素琴,觉得刚才是不是对素琴过于热情了?若是冬夏知晓,一定会不高兴的吧。 转念再想,素琴应该不会把我俩的谈话,告诉于她。 毕竟,她说过了,有许多藏于内心深处的话题,轻易不能与人言,更加不能对亲近的人讲的。 只是,两个才加上微信的人,第一日就聊得如此投机,再聊下去,不会朝亲近的关系发展么? 如果真有进一步的发展,到时,我又该如何面对冬夏呢? 第15章 信号 想来想去,令人烦恼。我抓起睡衣,去浴室冲澡。 洗澡时,我被冷水淋醒了。素琴既然是“嫂”,必然已经结婚。 我不是曹超,所以不必担心陷于迷潭。聊聊天,谈谈阅读与摄影,算是艺术好友,也是不错的。 洗完澡,顺便把衣服洗了,在阳台上晾衣服时,突然听闻对面阳台,传来栅栏的叩击声,轻轻响三下。 我心中会意,知道这是黄丽枝的信号。 于是,头往外仰,果然看到了黄丽枝。 她大约才下班,又或者刚练完瑜伽,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鹅蛋似的脸上,仿佛涂上了一层红色的油彩。红润的样子,让她显得有些俏丽妩媚。 打过招呼,她突然递来一只盒子:“感谢你的礼物呀,帮我的忙,还附送一份点心,实在太有心了。我受之愧。现在,请你尝尝我们的家乡特色。” 我忙说:“邻居之间,本就应该互帮互助嘛。你这么客气,我才不好意思呢。” 黄丽枝说:“你是不是嫌弃不干净?” 我答:“怎么会呢。” 黄丽枝说:“那就收下,尝一尝新鲜。” 我只好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 黄丽枝说:“前两天,有个同事来我家,看了看房子。她老公要来深圳了,决定租个房子。咱俩这栋楼,卫生干净,又安全,住在这里,也好有个照应。” 我说:“好呀,好呀。” 黄丽枝说:“我和老板娘不熟。要不,你问问她,有没有单房,房租方面,能不能优惠一些?” 其实,她完全可以直接跟冬夏讲,冬夏还会给予她一定奖励。 现在,她把机会让给我。或许,听说我与冬夏关系不错。毕竟,房租要优惠一些,对租房打工人都是好事。 我答应下来。 回到卧室,打开黄丽枝给我的盒子,里面是一些鱼丸。我放进冰箱,准备改日烹煮。 复转身坐下,问素琴租房的事。才知,房子已经全部租出去了。 隔一会儿,素琴查了租房名录,告诉我,顶楼有个单间,原来的租客,月底搬家。 “如果你朋友想要,可以帮我留下。只不过,顶楼不比其他楼层,温度略略高些。” 素琴以为来租房的,是我朋友。个中关系,我又不好解释,只好任由她这样理解。 我说要问问朋友,素琴回了个ok的手势。 我来到阳台,正欲敲栅栏,又停住了。转身回屋,从冰箱里把丽枝给我的盒子取出来,将鱼丸用饭碗盛了。洗干净,放在桌上沥干。然后,换了衣,下楼去。 到楼下生活超市,买了些圣水果。回到楼下,将圣水果洗了,放进丽枝给我的盒子里。 举在手里,望了望,这才满意,拿着盒子,回阳台上。 敲了“门”,隔一会儿,丽枝闻讯而来。 我将盒子递于她,她满脸是笑:“哗,这是聚宝盆呀。刚才,我还在想,明天下班,顺便买点圣女果来。只是嘴里这么念叨,阿里巴巴就来敲门,送圣女果来了。” 我顺着她的话说:“就是,就是,你有这一宝盒,以后,想要什么了,直接在心里念就行。” 丽枝笑得愈发灿烂了:“想什么有什么吗?” 我说:“当然,要不,你试试看?” 丽枝说:“那我先要一个好睡眠。” 我不假思索地说:“肯定没问题呀,你今晚保证能睡一个好觉。” 丽枝说:“如果愿望没实现,我可要来找你麻烦的哦。” 我说:“尽管来,我给你一张vip卡,贵宾权限。” 说笑完毕,我讲起了租房的事。 丽枝说:“顶楼完全没问题啊,还可以去天楼,晾衣服被子,也方便许多。来了个客人,还可以去天台,搞个happy什么的,多好啊。” 我说:“你看问题的角度,真是与众不同啊。这么一说,我都想搬上去了。” 丽枝说:“好呀,快搬快搬,到时好去烧烤。” 我顿了一会儿,说道:“好像不行哦。我去了,你的宝盒谁给你变魔法啊。” 丽枝跟着调侃:“对啊,你还是别走了。好不容易,遇到这样好的邻居。你一走,就太可惜了。” “好,听丽姑娘的,不走啦。” “别反悔哦。” 嘻嘻哈哈间,大家都很愉快。 当晚,我一觉睡到天光大亮。吃罢早餐,去厂里上班,开了电脑,在办公桌坐下,想起与丽枝的玩笑话,赶紧问她,夜里是否有好睡眠。 隔了半小时,丽枝才回:“睡得不错呢。还做了个梦哦。” “什么梦?”我追着问她。 丽枝回:“不告诉你。”看 到她发回来的消息,我能想象得到,她此刻一定嘟着嘴,一脸淘气的样子。 我决定逗逗她:“你不肯说,一定是不便于说。那么,就是美好至极的梦啦。” 丽枝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喂喂喂,可别瞎想哦,是很纯粹很纯洁的梦。” 我答:“必然的,像白雪公主一样纯洁。” 丽枝笑:“这还差不多。” 紧接着,又说:“不聊啦不聊啦,我忙工作了。” 我放下手机,处理工作。不知不觉,已临近十一点半。 这时,我接到曹超电话,让我过去一趟,出差报销的事,要我去签个字。 这次出差,由曹超一起报销,我省去了许多麻烦。 我找到曹超,拿起文件签了字。 曹超朝我努了努嘴:“去放放风?” 所谓的放风,其实就是去三楼平台闲聊。平台配了几套桌椅,虽有空位,但曹超径直带我到了角落,站在那里,可以望见许多工业区和城中村。 闲扯几句,曹超突然问:“怎么样了?” 我问:“什么怎么样?” 曹超笑:“生活体验得怎么样啊。” 我跟着乐:“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你明知故问。”曹超笑完,接着说:“她很不错的,你得抓紧,要不然,被别人捷足先登,你后悔都来不及。” 我想起冬夏,此刻,她正在老家,陪护母亲,听曹超一席话,受到启发,应该给她寄点什么,以表关心。 于是,嘴上说道:“谢谢兄弟关心。” 曹超拍了拍我的肩膀:“咱俩兄弟,还讲什么谢字。不是兄弟说你,你真得要提高效率,赶紧行动啊。” 我想,冬夏在老家,隔着几百公里呢,就算我们彼此情意相投,可山迢水远,想抓也抓不了啊。 这些话,我自然无法对曹超说,只点了点头,表示对他关心的感谢。 聊着天,我想起什么,问曹超:“她说她在酒店上过班,陪客人喝酒,是真的吗?” 曹超一听,乐了:“怎么可能啊。” 我问:“她为什么这样说?” “明摆着的嘛,这是试探你。你仔细想想,在这之后,她是不是对你更好了?” 我回忆了一下,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 又谈了些别的事,离开时,曹超不经意间问了一句:“还记得阿珍么?” 我答:“记得的。颧骨很高的女人。” 曹超低沉地说:“她想见你。” “见我?”我一脸的惊讶。 第16章 借花献佛 “准确地讲,应该是见我们俩。”曹超这么一讲,我就明白了。 我问:“只是萍水之交,贸然跑过去见面,合适吗?” 曹超说:“见面不是我提出来的,而是她主动说的。你看,你看。” 说话同时,曹超打开手机,调出聊天记录,递到我眼前,让我仔细睇。我当然不敢仔细,只扫了一眼,见面约会的确是阿珍先提出来的。 原话如此:“找个时间,叫上范老师,一起来西丽,我请你们食饭。” 我捶了曹超一拳:“你又在她面前,聊我什么了,让她叫我范老师。” 曹超一本正经地说:“你没来深圳前,不差点就当小学老师了吗?” 我纠正他:“差一点,就是没成。没成,就不是事实。” 曹超说:“别以为我不知道,雷姨还喊你小范老师呢。” “雷姨”就是我领导,只比我大十岁,她又善于保养,远不到“阿姨”的地步,但她作风泼辣,除了对下属们严苛以待,还爱插手别的部门事务。 私下里,我们都称为为“雷姨”。 她的许多行为,的确够雷人的。 我说:“那能一样吗,雷姨要我改小小说,在她面前,这一点自信,我还是有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再怎么样,哥们也写过好几本网络小说,不是么?” “所以呀,阿珍叫你范老师,也没有错嘛。”曹超皮笑肉不笑。 我知道,在他眼里,“老师”另有含义。 分别前,我轻声问曹超:“时间定了吗?” 曹超说:“这不正找你商量么,就算帮兄弟一个忙。” 我斜了他一眼,算作同意。 曹超喜不自禁:“定好时间,我再向你报告。” 我佯怒说:“曹总啊,快别骂我了,我可担当不起。” 中午吃饭时,我又问了问冬夏的情况,同时让她放心,素琴很敬业。 冬夏笑:“这我倒知道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找她了。” 吃罢饭,回到工位,我拿起手机,上网查了查老年人补品。尤其动了手术的老人,吃什么最合适。 一番搜索,用时一个半小时,相关于中午根本没睡觉,不过,找到了还算满意的答案。我把商品拉入购物车。 还缺一个地址。 我没问冬夏。 问了,她也不会给。 我采取迂回之术,准备去问素琴。 下午四点左右,同事大石收到个快递,他有个同事,在云南,寄了一些茶叶给他。大石分了两盒给我。 我想起素琴朋友圈里,发过饮茶的图片,心里,她应该对茶道颇有研究,正好有求于她,便决定借花献佛,把大石赠我的茶,分出一盒,赠于素琴。 傍晚时分,下了班,在食堂用了餐,才回租屋。到二楼,见素琴房门虚掩,行至近处,才知她在和谁通视频,声音是外放的,听得出来,是个男人打来的。 素琴的声音里,隐隐有些喜悦。我暗忖,或许是大哥,素琴的丈夫。 我没敢造次,上到三楼,回自己家里。将茶叶放在桌上,刚坐下,手机响了一声,有人加我微信。 点开一看,信息栏写着“我是阿珍”的字样,头像是个山海相连的风景照。 我点了通过,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阿珍回:“谢谢小范老师。” 我想起曹超,知道这全是他的计谋,又想捶他一顿。 回复阿珍:“不敢当,不如叫我阿谦吧。” 阿珍道:“好呀,那我就客随主便啦。” 寒暄几句,问候完毕,阿珍问:“这个月底,想请你和阿超一起吃个饭,不知能不能赏光。” 我说:“这是我们的荣幸啊。” 阿珍说:“客气,客气,相遇就是缘。尤其像阿超兄弟所说,一起出去,一起住酒店,还同一趟高铁回来,前世多大的缘,才会在今生兑现啊。” 我说:“那就听你安排。” 阿珍说:“等时间和地点确定下来,我再和你们讲。” 我回:“好,期待再会。” 放下手机,去阳台洗脸。洗罢脸,看到丽枝阳台上,晾了一件黄色连衣裙。裙身随风而舞,好看极了。 我回屋,取了手机,从不同角度,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丽枝,说她眼光真好,衣服很漂亮。 回到屋里,又翻了几页书,再次拿上茶叶,准备出门。 下了半层楼,望见素琴的门敞开,也没听到通话声。 我心中一喜,正欲加快脚步。 突然,碰到了朱玲珑,手里还拉着个行李箱。 自打出差回来,我已经好长时间没见着她。一问,才知她去了一趟广州。 “在同学家小住了几天。” 见她提着行李显得吃力,我朝行李箱一指,随口问了句:“要帮忙不?” 本是客套之举,朱玲珑倒不客气:“有帅哥相助,当然愿意啊。” 无奈,我只好帮她拎行李。 拿好行李,尚未转身,素琴从屋里出来,手里拿把钥匙,大约准备下楼去。 自然,见到了我和朱玲珑。 我朝素琴笑了笑,素琴心直口快:“你女朋友呀。” 我还未开腔,朱玲珑抢先答道:“去广州玩了几天。” 如此一来,素琴就更加坚信,我俩是情侣关系了。 我脸有些红,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 素琴说了句什么话,我没听清。 朱玲珑催着我上楼,我只得苦笑一声,跟在她身后。 那一刻,我想起了租房那天,冬夏在前头引路,我跟在她身后,心思也跟着晃荡。 其实,我倒不怕素琴误会,而是担心,我再去问冬夏老家的地址,她或许会心生他想,觉得我不三不四,有脚踏两只船的歪心思。 到时,会弄得我里外不是人。 事实已如此,再担心也没用。我跟着朱玲珑,上到三楼,在门口,我将行李箱递给她。 她柔媚一笑:“谢谢。” 我习惯性地回:“别客气啊。” 朱玲珑望一眼屋里,一脸歉意地说道:“出去几天,屋里没收拾,太乱了,要不然,请你来坐坐,喝杯咖啡。” 我赶紧说:“门对门住着,机会大把。我这会儿,正要出去,办点事情,你先忙呀。” 挥手告别,行至楼下,在城中村晃荡一圈。无事可干,只得返身回屋。在一处拐角,远远地见到有个人,像极了素琴。 仔细一看,果然是她。 我原想迎上去,只是,在她身边,还有一个人,男性。隐隐地,还能见到,他脸上含着笑。 待他俩走近,我闪身到侧面的巷道里。 隔了一会儿,他俩从眼前经过,我这时看清楚了,那女子果然是素琴。她身边的男子,不时和她对望一眼,看那目光,很有些温情脉脉,由此可知,两人关系定不简单。 待他俩离开,我从巷子里跟出来,悄悄尾随其后。 他俩穿过一条巷子,最后,在巷子深处的一栋楼房里停住。左右四顾,回望几眼,像在打探情况。 我藏于巷子间,再探头去看时,已经没了他俩的踪影。我猜测,他俩肯定上楼了。只是,此前,我从未听素琴提过家人。 今天却有些奇怪,起先听到她和谁视频通话,言语欢愉。此刻,又见她和一个男子进了一栋出租屋。他俩到底什么关系呢? 难不成,她和别的男子,另有一个爱巢?我百思不得其解。 第17章 宿夜 在楼下晃悠了十来分钟,仍不见他俩下来。看来,手中的茶叶,今晚估计送不出去了。 回到出租屋,洗澡冲凉,没心情看书,刷了些短剧。 倒挺让人过瘾,一晃,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我跑到阳台,侧耳倾听,楼下仿佛有动静。 我拿起茶叶,开门出来。走到一半,才想着,身披睡衣。 已经出门,又懒得回去换衣,再说了,说不定,素琴留在外头宿夜呢。 到了二楼,素琴房门虽然关着,但从门缝里看得出来,她屋里亮着灯。 夜已深,关门闭户,倒很正常。我走到门口,抬起胳膊,以手指轻叩几下。 不一会儿,听到素琴在屋里问:“谁啊?” 我答了一声。 素琴得知是我,把门打开。 她穿一件粉红色睡袍,一脸红润,像刚做过护肤保养。 我把茶叶递给她,解释说:“朋友从去云南寄来的,让我品品,味道怎么样。我哪里懂茶呀,但我知道,你是行家里手,这盒茶,请你品一品,算帮我一个忙,成不?” 素琴咧嘴大笑:“明明你送我茶叶,却把事情拨得这么高。读书人果然不一样。” 由此,我又问起那两本书:“不知是否合你阅读习惯。” 素琴说:“很好呀,已经当作枕边书。睡前,都得读几页。你看。” 说完,素琴朝卧室一指。我当然无法看清,但假装看清了,竖起大拇指,一顿赞美。 曹超跟我传授过一招,在女人面前,你若要讨她欢喜,不管什么,先猛赞一顿,她一定会对你另相相看。 临别之际,我才道出正题,说冬夏有胃病,前段时间她嘱我有好的方子,记得提醒她。 “这不,今天下午,从朋友那里,讨得一个法子,有些药,准备寄给她。她在老家,我想给她个惊喜,你方便告诉我地址吗?” 素琴一听,哈哈一乐:“没问题啊。” 她原本准备嘴上说,又怕我说不住,便说:“待会,我手机发给你。” 我拱手作谢:“感谢。” 又说:“小事一桩,请莫要对冬夏讲。” 素琴说:“放心吧,兄弟。嫂子大不了你几岁,懂你们年轻人的心思。” 我有些不好意思:“见笑,见笑了。” 素琴依旧笑意盈盈:“你说你也真是的,要地址直接问就是,绕这么大一圈子,又送茶叶,又治胃病的。哈哈,不过,这也证明,你是性情中人。不错。不错。” 素琴一说性情中人,我立马想起晚上的见闻,她与陌生男人,在城中村相会的事。 此刻,见她满面红光,定然遇到了好事。 告别回屋,不一会儿,收到素琴信息,里面是冬夏老家的地址。 看到地址,我特别亲切。冬夏与我果然是同乡,她所在的县,与我老家相邻。只是,我们县域地广,从我家到好家,还有些距离。不过,家乡话倒是相通的。 我打开购物网,输入地址,付款结账。买了单,想起素琴的举动,心中疑虑愈深,实在没忍住,给冬夏发信息,东拉西扯一番,说起了素琴,顺带问了一句:“琴嫂老公呢,怎么没见她来帮忙看房?” 冬夏说:“他在老家呢,怎么来。” 我说:“这样子啊。” 冬夏发了一个唉气的表情:“我没跟你提过,素琴是个命苦的女人,你别看她表面乐呵相,其实心里苦得很。” 我问:“怎么啦?” 冬夏说:“他这个老公。唉,怎么说呢,有跟没有一样。” 我回:“原来如此。了然了。” 冬夏问:“了然什么?” 我意识到说错话了,赶紧补救,左右而言他,谁知,冬夏不肯放过我,追着问:“你怎么关心起我表嫂来了。老实交待,你是不是起了什么坏心思。” 我说:“怎么可能,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真是的。” 冬夏明显感觉到,我有些生气了,她这才恢复正常。 “表嫂很可怜,所以我让你送几本书,有时间多陪她讲几句话。” 我说:“明白啦,一定遵照您的指令,办好差事。” 冬夏笑:“这还差不多。” 当天晚上,平时很少做梦的我,稀罕地做了个梦。 梦中的主角是素琴,情节与我在城中村撞见她与陌生男子走进一栋屋舍有关。只不过,梦做了更多延伸。好像看电影一样,无比清晰。 因为剧中人,是我认识的素琴,而且发生地,就在楼下城中村,生活超市、美宜佳、菜鸟驿站、包子铺,就好像真实生活一样。 那栋房子,也是步梯房,就好像我住的这套房子的翻版。 上楼梯时,素琴走在前,男人跟在后。走了几级台阶,不知台阶许久未清洁,地面太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素琴脚步不稳,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好在,男人眼疾手快,赶紧扶住素琴。那一刻,两人紧紧挨在一起。 我甚至,能感觉得到,男人享受到了,素琴吐气如兰的芬芳。 我目送两人上到四楼,进了房间。 我欲再往前,面前却有一道无形之门,我怎么也进不去。无奈,只得下楼。沿步梯下来,出了门,在对面候着。 守了半小时,男人先下来。走到巷子边,东张西望,没瞧出异常,才朝楼道招了招手。 这时,出来一个女人,穿着红色睡袍。 女人的身影,有些熟悉,定睛一看,正是素琴。 她身上,最引人注目之处,很容易让人想到,那位为某家椰汁代言的明星。 只不过,素琴明显比她更胜一筹。 素琴穿红色睡袍的样子,我碰巧见过一眼。当时,我并没察觉,她有这样的长处,堪可与明星比美。 素琴与男子一前一后,往前行去。 我悄无声息,跟在后头。 快到楼下生活超市时,我突然脚下一滑,踩到一块香蕉皮。我以为会摔倒,结果并没有,香蕉皮像一台滑板车,载着我往前冲,眼见要撞见素琴。 我赶紧大喊一声,素琴听到喊叫,回过头来。这时,滑板车加快速度,我避无可避,疾速撞向素琴。 素琴跌倒在地,我像个胖球一样,落下来,砸在素琴身上。接着,又被弹了出去…… 第18章 意中人 事情总有出乎意料处。 第二次从空中落下时,我没有感受到愉悦,反而重重摔倒在地上。我抚了抚肚腹,撑起腰身,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望向四周,竟置身一片荒野。 我骂了一句娘,醒了过来,才知这是一个梦。 看看手机,凌晨五点,想起梦中的举止,我到底有些羞愧。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回来床上卧下,闭上双目,拼命想忘掉这梦。 谁知道呢,有些事越想忘记,却记得越清楚,甚至许多细节,直往脑海里钻。 我有些烦躁,干脆起床,灌下一听啤酒,强迫自己倒下。 我不善饮,500毫升的啤酒,最多喝一瓶。 喝下一听啤酒,再躺下,很快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次日,起床上班。刚从楼道间出来,迎面碰到素琴。素琴穿套运动衫,刚跑完步,汗水涔涔,胸口上衣处,全被汗水浸湿。 她身宽体胖,尤其臀胯处,更明显有些优势,而那裤子,略略有些小了。 如此穿着,出门跑步,可想而知,会引来一些注目。 我想起梦中之事,有些慌乱,和素琴打过招呼,疾步前行。 走到拐弯处,回头探望,素琴早就消失不见。 当晚上班,上到二楼,见素琴大门紧闭。这种情况,与往常有异。但我当时,也没太在意。 只是,随后几日,素琴的门总关着,人影也再难见着。 我想起那日,她与陌生男子的举止,愈发多疑。按理讲,素琴干什么,不干什么,皆与我无关。 只是,我觉得受了冬夏的嘱咐,好像有了责任,要清楚原委一样,以防她被人伤害。 有好几次,我假装有什么事,下楼敲门,素琴屋里静悄悄了,敲了许久,也无人回应。 晚上,洗了澡,我躺在床上,捧着手机,胡乱猜测一番,犹豫着该不该将此事,告知于冬夏。 正无法决断之际,素琴来信息了,问起我一件投资的事来。 我一听,立马反应过来,莫非素琴被人忽悠上当了? 现在的社会,骗术五花八门。有一种人,专骗中年妇女。他们有固定的文案,先以暖男形象,讨得妇人欢心,待条件成熟时,便以赚钱为由,让妇人投资。 起先,付出一点试水,结果立竿见影。赚到了钱,妇人自然欢喜。以为抚慰了内心的孤寂,又赢得了金元宝,一举多得,多好的事啊。 但其实,在这里,陷阱已经埋伏好,只等着她往坑里跳。 于是,我抛开投资的事,开始举起一个例子,有个女人被网上的“男朋友”骗得精光的事来。 谁知,素琴一听,立马打来电话。 在电话中,她哈哈大笑。 笑毕,感谢我的关心,还说那些骗人的把戏,她早就见识过了。再说了,那是针对中老年妇女的。 “我还不到三十呢,你不会认为我孤独寂寞冷吧。不过,还是要感谢你的提醒啊。” 解释了一番,她细细讲了缘由。 原来,好几年前,她做过餐馆生意,店虽小也赚了不少钱。后来,老公心思飘了,与别的妇人鬼混,被骗得精光,事不肯干,天天喝酒。 最后,素琴被迫关了店。如今,一晃好些年,她仍想做点什么小生意。这次来深圳,目的正在于此。 她想开个麻将馆,帮冬夏守房子,接触的人多了,知道开麻将馆,是个不错的赚钱门路。 前几天,城中村有个库房,空了好几个月,如今想转租。素琴寻思着,转租过来,开棋牌室。上次半夜跑过去,就是找房东商谈租房的事。 我一听,原来误会了她,心里有些愧疚。做生意是好事,我又问了些细节,讲了许多祝福的话。 从素琴的话音里,我听得出来,其实,她早有打算。 只是,这到底是一件大事,她问计于人,无非只是让自己更自信。 说不清楚为什么,弄清了原委,知道那陌生男人,与素琴之间,并没有私相授受,我有一种特别的轻松。 我抹一了把脸,躺在床上,再次想起昨夜梦中之事,翻了一个身。 事实证明,素琴是个行动派。 没隔几天,我就得知,租房一栋楼房的合同,已经签了下来,时间从下个月起。我有些担心,冬夏还没来,她却两头跑,难免会有照顾不到。 不过,素琴仿佛有好运眷顾。 冬夏妈妈手术后,恢复情况比她想象中好。我从网上买的慰问品,她早就收到了。 如今,妈妈病体康复,她把一部分功劳,算到了我头上,跟我说了好多谢谢,最重要的,她还表示:“等我回到深圳,亲自下厨,做一顿大餐,请小弟喝酒吃饭。” 这份功劳,我自然不敢当,她愿意敞开心怀,请我去家里吃饭,证明她把我当作了家里人,我感觉到,心里仍暖暖的。 冬夏已经买好高铁票,决定比原计划提前一周回来。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接下来那些天,我一直在期待冬夏的归来。冬夏和我有着相似的心情,我俩的聊天,虽不像以前那么多,但她的话语里,有着浓浓的情意。 看得出来,她整个人,都很开心。 朋友圈里,她经常发一些日常照片,甚至,还会拍一些太阳、荷花,以及手臂一类的照片。 比如,如玉一样的锁骨,能看到蓝色血管的肌肤。 有一回,我看到她拍了一张,一只手捂住半边脸的照片,很有些俏皮。她拍的是左半边脸,我甚至模仿她,拍了右半边脸。拍完后,将她的照片与我的照片,用修图软件,合并成一个人。 上班时,我想起这张照片,莫名笑出声来。 当时,同事大石正好从我身前经过,见此情景,停下来逗我:“哗,想起梦中情人了吧。” 事情总有意外,没过几天,下班回家,到二楼时,听到素琴在与冬夏打视频。 我放慢脚步,隐隐听到她俩在谈论一个男子。 素琴说:“这个人不错的。大一点怕什么呢,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你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啊。” 难不成,冬夏回老家,遇到个意中人? 我心中一沉。 想起冬夏朋友圈的照片,完全是恋爱中女人的心态。 隔一日,冬夏朋友圈又有更新。这一回,是个男人的照片。底下配文写着:让祝福来得更猛烈些吧。 我给冬夏发信息,问图上是谁。 冬夏答:“你姐夫啊。” 闻听此言,我差点晕倒。 冬夏虽只有中人之姿,但她灵魂有趣,温柔贤惠,而照片上的“姐夫”,个不高,皮肤又黑,明显配不上她。 冬夏没眼色,素琴也跟着起哄,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都说好闺蜜有时会害姐妹没曾想,有亲缘关系的表姐妹,也会如此。 唉,真是没有天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大睁双眼,翻来覆去睡不着,哪哪都不舒服。 我心里五味杂陈,只恨自己没早点听曹超的话,在冬夏回家之前,强行把她拿下。 第19章 心旌荡漾 世上没有后悔药。 多么好的白菜,甘心情愿,让一头肥猪给拱了。 我恨自己,更恨冬夏。 恨她心甘情愿,投入粗鲁汉子的怀抱。 因了这样的心情,去厂里上班,我精神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期间,去向雷姨汇报工作时,虽极力隐藏情绪,仍被心细的她察觉了。 待办完差事,她又提到那篇小小说,还说发给别人看了,都夸我的意见提得好。 我自然一番恭维,还拿摄影打了个比方:西施长得漂亮,不管拍照的人是谁,不管怎么拍,照片里的人都会很美。相反,换成无盐,再好的摄影师,也拍不出西施的神韵。 这马屁拍得还算高级,雷姨听罢点点头,因我提到了女人,她又追问:“你是不是失恋了?平时见你,你的眸眼里,总有一层神采。今日,却这么无精打采的,好像魂被人偷了去一样。” 雷姨平时不轻易开玩笑,一旦开起玩笑来,是可以和你称兄道弟的。 据说,有一回,部门聚餐,喝了些酒,雷姨又唱又喊,搂着两个男同事像兄弟。 毕竟上班时间,外面同事们来来往往,我到底有些拘谨,只答我感冒了,有些不舒服。 雷姨笑了笑,或许早就察觉到我在说谎,但并不说破,只站起身,语带双关地说:“有时候啊,生了病,就得以毒攻毒。” 我不懂装懂,不迭地点着头。我与冬夏之间,其实并未发生过什么。我承认,我对她有好感。 曹超的推波助澜,加深了我对她的好感,也让我有了隐隐的期待,多了一份想象。 只是,也仅停留此阶段,她毕竟是“我姐”,就算有想法,也只止于想,而不敢有所行动。 然而,当得知她已经许配于人,有了姐夫,压抑于心底的爱意,突然喷薄而出。 倘若她此刻在我面前,或许我会不顾道德与其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她彻底拿下。 可恨的是,她远在千里之外。我欲拿下,也只能想想罢了。 从雷姨办公室出来,我越发消沉,只恨不能马上下班,找个馆子,好一醉方休。好在那天没什么急事,我将工作往后延推,眼睛盯着电脑,心思早就神游八极。 好不容易,到了下午五点,还有半小时,就下班了。我欲找个酒伴,抚慰我受伤的心灵。 显然,曹超是最好的人选。 一来,他酒量好,是我好兄弟。 二则,他认识冬夏。 我当初租屋,就是他推荐的。他最能理解我,我向他诉苦,最为合适。 拿起座机,拔过去,竟然占线,试了几次,才终于拔通。 电话里,我开山见山,直接说:“晚上一起喝酒啊。” 谁知,曹超一口回绝了:“对不起啊,兄弟,今晚佳人有约了,去看场电影。” 这话,无疑又在我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我问:“哪位佳人?” 曹超答:“新来的前台。” 我骂:“那姑娘多清纯呀,你又要下手,去糟践人家,不怕天雷劈么?” 曹超说:“哈哈,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曹超要陪姑娘,自然把兄弟的位置往后排。 无奈,我只得退而求其次,去找大石。 大石也是好兄弟,只是我与冬夏的关系,尚处于雾里看花的情况,此前没对他提过一嘴。晚上喝酒,稍一喝多,我定然把持不住,或许会讲出许多秘事来。但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抓起电话打给大石,他接电话倒是快,我问他得不得空。 他答:“兄弟有何吩嘱呀。” 我说:“好久没一起喝酒了,晚上一起出去喝两杯?” “好啊,好呀。”他满口答应,却要我等一等,领导交办了个差事,还没完成,估计得加一会班。 我问加多久的班,他答:“这可说不准,一小时两小时,都有可能。” 我哪里等得了那么久,直说:“算了,今在有点郁闷,想喝两杯。我一个人去,到时你若下班,我还没醉,来饭店找我。” 说完这话,我就挂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有点烦躁,连个喝酒谈天的人都找不到,真是失败。放下电话,盯着电脑发呆。 熬到下班铃响,我一秒都没停留,信步出了办公楼。 从厂里出来,往租房方向走。楼下不远,就是夜市,那里热闹,各类吃食俱全,而且实惠。最主要离租房近,就算醉了,找回家的路,也方便些。 我选了家烤鱼店,在店外找空位坐下,点了一条烤鱼。 时间还早,离热闹还要些时间,食堂不多,但都三三两两,唯我,独自一人,有些另类。 这家烤鱼店,宣称以荔枝林为焰火烤鱼,味道别致。 俗话说,慢工出细活。烤鱼需要时间,我边喝茶水边等,半小时后,鱼才上菜,我要了瓶啤酒,细啜慢饮。 夜色漫漶,城市渐渐呈现灯火酒绿的模样。 街边上,行人来来往往,不时有靓丽女子的身影闪过。 我就着夜色和美色下酒,慢慢喝了半瓶,竟然神清气爽,没一点感觉。 难道失恋会增加酒量?我直犯嘀咕,又觉得不可能。 大石来了电话,问我在哪,他下班了。 这家烤鱼店,我以前和大石来过,我说了店名,让他快来。 挂断电话,我又叫服务员上一瓶啤酒。鱼的份量足够,还有小菜若干,不用另加。不一会儿,大石到了。 坐下开饮,我们推杯换盏,很快喝光了一瓶。我心想,要醉就醉得彻底些。于是招手,又要了两瓶啤酒。 大石问:“今天这是咋了,有什么事,别憋着,讲出来,讲出来就痛快了。” 我只说:“没事没事。来,喝酒,喝酒。” 第二支啤酒刚喝到一半,我已经感觉天旋地转了。趁着还没有彻底醉倒,我跑去收银台,结了账。 回到座位前,坐下,我拿起杯子,还想再喝,大石拦住了。 倒了茶水,让我醒酒。可,喝了茶,也不顶事,该醉,还是醉了。 接下来,我开始对大石倒苦水。说了许多许多,关于工作、初恋,以及其他。至于有无讲冬夏,我已经没一点记忆了。 最后,大石搀扶着我,往租房而去。 大石体格与我不相上下,他搀扶着我,走平路尚好。到了租房,上楼梯时,立马显得极为费力。 好不容易,挪步到二楼。大石累得直喘气,没办法,我俩靠在墙上,稍作歇息。夜已深,素琴的门,原本关了。 听到动静,她开门出来,看到是我,很是惊讶。问明情况,便作势一起扶我回家。 素琴刚洗过澡,睡衣只比薄纱略厚,不免有些透光,微风一吹,便激荡起许多微澜。 素琴与大石,一左一右,搀扶着我上楼。 我已经醉得一塌糊涂,只隐约知道,大石送我回了家。 我不知道的是,素琴与大石的故事,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的。 第20章 敏感 和衣躺下,不知过了多久,喉咙像着了火,干而涩,我欲起身,找水来喝。 可浑身无力,好不容易从床爬起来,却站立不稳,头晕沉沉的,头重脚轻,没迈一步,便跌倒在床上。 我仰躺下来,摸了摸额头,像烧红的铁块一样,滚烫滚烫。 我在床上摸索搜寻,终于在床边一角,找到了手机。手机屏碎了一块,我才想起,从夜市离席时,我没抓稳手机,掉落在地上。 不过,现在已经顾不了这些。我得赶紧打电话,找大石来帮我。我饮酒醉了,他了解情况。 然而,原本在手指间挥洒自如的手机,此刻仿佛有千斤重,我不得侧身,将手机靠在床上。 解锁好几次,才打开屏幕,又一番搜找,寻到大石的名字,拨电话过去。 铃声响了许久,硬是没人接。深更半夜,大石没及时接听,倒能理解。关键在于,我怕他调成静音模式,就麻烦了。 不知响了多久,仍没人接电话。 我挂掉电话,改为打曹超的手机。 曹超倒是靠谱,又或者他睡眠浅,响了几声铃,话筒里就传来他的声音。 只是,有些迷糊。显然,被我梦中吵醒不悦。待得知我发了高烧,浑身绵软无力,他立马换了态度,让我稍候,他马上过来。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门。 好兄弟还得是曹超,靠谱。 我再次起身,扶墙挪步,来到客厅,打开门拴。 谁知,敲门人不是曹超,而是住我对门的朱玲珑。那个我刚租房,她就来敲门,和我套近乎的女邻居。 她穿一身连衣睡裙,头发随意捆着,额头上,散乱着几绺头发。 我有些奇怪,问:“怎么是你?” 朱玲珑说:“你不是病了么?我接到电话,说让我来看看你。” 我心里一惊,我明明给曹超打的电话,难不成打错了。 我正在疑虑,朱玲珑已经进到屋里,她扶我在沙发上坐下,摸了摸我的额头,吓了大跳:“妈呀,烧成这样了。” 我指着饮水机喊:“渴,我渴。” 饮水机上,水桶里已经空空如也。朱玲珑望一眼墙角,让我稍候。她迅疾转身,出门而去。 两分钟后,她回来了,手里还拿了一桶5升的纯净水,一只烧水的壶。 她给我倒一杯水,手里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一粒药,说是退烧药。 她举起杯和药,让我张嘴,把药送到嘴,又喂我吃了药。 接着,将水倒进水壶,去烧开水,还说我生病了,不能喝凉水。 忙完这一切,朱玲珑起身,打开冰箱。 我以为,她要找吃的。谁知,她没找到满意的,关上冰箱门,问我:“你家没冰块?” 我轻轻摇了摇头。“你等会儿。” 朱玲珑再次出门,去了她家。不一会儿,又回来了,一只手拿着两块厚厚的块,另一只手拿着一块毛巾。 她走到沙发边,挨着我坐下,让我仰躺下来,她给我降降温。 人生了病,自然得乖乖听话。我顺从地躺下来,朱玲珑用毛巾,包住冰块,敷在我额头上。过两分钟,就换一个地方。 反复几次,我的额头、面部以及脖颈,都被她用冰块敷过。 平时,朱玲珑大大咧咧的,但看得出来,她挺会照顾人,手法娴熟,又极其小心。 敷脖颈时,朱玲珑微微低头,神情专注。 似乎早就忘记了,此前她和我开过不少大胆的玩笑。 吃了药,她又以物理方式帮我降温,渐渐地,我没那么难受了。 敷完冰块,她去洗手间,洗好毛巾,又打来一盆水,帮我洗脸。 洗罢脸,又帮我擦拭手臂和腿脚。我离她如此之近,近到可以闻到她吐气如兰的芬芳,能闻到她的心跳。 她低着头,有好几回,她的头发滑过我的脸角、胳膊。 在她的额角,还有几缕头发,旁逸斜出地跑到了别处。 我很想伸手,帮她捋一捋,将它们归整到合适的位置,让它们回到大部队。然而,我手臂绵软,抬臂向上,更需用力。 我脑中只有这么一个闪念,很快就摁住了,并没有真的付诸行动。 期间,朱玲珑坐在我身边,半扶住我,喂我喝了好几杯温开水。 我的头枕在她的胳膊弯里,不可避免地,与敏感地带有了接触。朱玲珑一点没有扭捏作态,她的行为举动,一切都显得如此真实、自然。 好像她是一个医生,而我是她的病人。 她执着如此,我再多想,就显得下作了。 在她的悉心照护下,高烧终于退了。 朱玲珑想找体温计,量一下温度,我家没有。 她只好再次起身,去她家拿。半夜把她从梦中吵醒,本来就不够精神,又熬了这么久,不免会有些困倦。 朱玲珑找出体温计,关她家房门时,体温计小心心滑落,掉在地上,破碎成泥。量不了温度,朱玲珑有些难过,我一个劲地安慰她,说我退烧了,还让她拿手来试。 朱玲珑试了几次,才终于放心。 离开亮还有些时间,退了烧,身体轻松了,感觉疲乏,想要睡觉。 我对朱玲珑说:“辛苦你了,我现在好多了,你回去休息吧。” 朱玲珑眨了眨眼:“怎么,我帮你治好了病,你倒要赶我走?” 我知她为我着想,赶紧解释:“怎么可能,我怕你太累了。” 朱玲珑听罢,朝我两手一摊:“你看,出门时,我把钥匙落家里了,回不去。” 我没想到她会如此不小心,嗫嚅道:“要不,去找房东拿备用钥匙?” 朱玲珑捋了一下头发,露出好看的脖颈,望我一眼,颇为无奈地说道:“你看看手机,现在几点了,这个时候去敲门,是不是太不礼貌?” 我想了想,的确如此。 朱玲珑接着说:“再则说了,素琴见我这么晚回家,会不会胡乱猜测,觉得我在什么夜店上班,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说不定,房东听到了,把我撵走呢。” 讲到这里,她特意望了我一眼,睫毛扑闪了几下。 “那怎么办?”我小心问道。 “还能怎么办?我只有留下来,在你沙发上借宿喽。”朱玲珑朗声道,“是老天让我这样做的,如果我违背天意,可是要遭雷劈的。” 第21章 冲动 所谓“天意”,当然纯属调侃之词。但朱玲珑的语气里,又隐隐有些霸道,让你无法拒绝。 也许,这才是她的本性,真实而随意。 不过,相较于她此刻的率性而为,我更喜欢的是,她在照顾我时,表现出来的细致,以及温柔与体贴。 人性是复杂的,同一个人,有时会表现出两种完全不同的性情。朱玲珑在外人面前,展现出来的张扬、泼辣,以及斤斤计较,很有可能是她给自己戴上的一副面具。 或许她经历过太多事,以至于会成为现在这番模样。 在芸芸众生中,这副面具是她的保护色。真实的她,隐藏在面具之后。如果从中二选一,我肯定首选温柔的她,而不是强权主义的另一个她。 然而,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很多时候,选择并是由自己做出来的。 比如,现在,我就没得选择,只能听从朱玲珑的安排。 我有些倦了,朱玲珑却神采奕奕。 我望一眼沙发,再瞧瞧床,对朱玲珑说:“辛苦你了,要不,去睡一会儿吧,我也再眯下。” 朱玲珑咧嘴问道:“你是病人,还让我睡床铺?” 我谦虚道:“女士优先嘛。再说,你是客人,又忙前忙后照顾我,再怎么说,也得把床让给你。” 朱玲珑朝窗台上扫一了眼,问道:“你就不怕?” 我以为她说的是闲言碎语,诚恳地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病了,你来送药,看护。小而言之,是助人为乐。往大的方面讲,就是救人一命。” 朱玲珑摆了摆手,笑呵道:“打住,打住。我可没你说的那么伟大,不过是接到电话,受之人托,终人之事。” 我心中暗想,你受了谁人之托? 莫非我打错电话了?我悄悄拿起手机,找出微信,原来,我没打错,是打给曹超的。 难不成,曹超没来,却委托了朱玲珑? 曹超以前是这里的租客,和冬夏相熟。以他的本领,和朱玲珑是密友也未可知。一念至此,我没敢再往下想。 见我犹疑,朱玲珑问:“怎么,害怕了?” 我答:“不是,不是。” 其实,我很想问问,她和曹超是什么关系。话到嘴边,又摁了回去。 事实明摆着的,她与曹超非同一般。可她和曹超若真有什么关系,半夜三更派她贴身照顾我,曹超难道不会多想? 然而,租房以来,我还从未见过曹超来租房。 那么,他一定在刻意回避什么。 问题越来越多,想得脑壳痛。我干脆把问题全部抛到一边,不管怎么样,此时此刻,我不可能把朱玲珑赶出去吧。 我把床铺让给朱玲珑,她却不肯:“你是病人,弱者优先。” 我还要坚持,她却不管三七二十一,走到我身边,弯下腰,将我拦腰抱起,直往卧室走。 朱玲珑比我略矮一寸,却有些气力。当然,我也不重,才刚刚过百。 因此,她很顺利地将我来了个公主抱,抱进卧室,将我安顿好。 转身出了房间,却不关卧室的门。 对此,她的解释如下:“我睡在客厅,你睡卧室,隔得远,再关了门,你若想喝水,或者有什么病痛啥的,叫唤我,我睡着了,怕听不清。” 我陪着笑作答:“我成了待宰的羊羔,一切听你的。” 朱玲珑哼了一声:“对嘛,就该这样,当个听话的乖宝宝。” 躺下来,虽然困了,屋里多了一个女人,我哪里睡得着。 翻身时,不免有些响动。 朱玲珑听到了,开口调侃:“怎么,你怕我突然闯进来,图谋不轨么?” 我咬紧牙齿,答道:“哪里,哪里,屋里来了个佳人,一时不习惯嘛。” “好吧。本姑娘信了你。别再说话了,睡觉。” 黑暗中,我睁着双眼,想知道朱玲珑在沙发上的睡姿怎么样,想着想着,进入迷朦状态。 醒来时,窗外已晨曦初露。 我披衣起床,挥了挥胳膊,头已经不痛了,只是稍稍有些无力。来到客厅,沙发上早就不见朱玲珑的影踪。 我看看了时间,去洗手间洗漱。 刚刷完牙,听到有人开门。来到客厅,看到朱玲珑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一袋吃食。 她已经换好了衣,是一套蓝紫色的裙,裙身点缀着许多星星。 裙衣领口,挂着一只澄黄的吊坠。由此可见,昨夜所谓钥匙掉了,肯定是忽悠人的话。 不过,想着她的悉心体贴,我仍很感动。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的目的,都是为了我好。 朱玲珑进到屋里,把袋子摆桌上,然后将东西摆出来,是两碗粥,和两份小笼包。 她弯腰取东西时,脖子边的吊坠,不时摇摆晃动。 摆好早餐,我俩面对面坐着。喝着粥,我讲着感谢的话。 “小事一桩,何足挂齿。”朱玲珑答。 我还在讲道谢的话,她却将一勺粥,往我嘴里送。 她的眼色很准,速度很快,我来不及反应,嘴就被那勺粥堵住了。 那把勺子是她用过的,粥也是她碗里的。 我吃完粥,想起一个笑话,有一男子单相思,为女孩付出了很多,但女子对他没感觉,没给他任何靠近的机会。屡战屡败,他决定回老家。在此之前,他想要做点什么。这天,他看到女子用吸管喝饮料。喝完,自然就扔了。男子跑过去,捡起饮料瓶,对着吸管一顿猛吸。吸完,感觉自己和她有了肌肤之亲,心满意足,回了故乡。 脑海中想起这件事,笑意在我脸上漾开。 朱玲珑瞧见了,追着问:“老实交待,你在笑啥。是不是笑我很傻很天真?” “怎么可能啊,你是天仙,下凡到人间。我做了天仙的邻居,是我的福份。”我说。 “不老实,病好了,就开始花言巧语了。”朱玲珑嘴上这样讲,脸上却艳美如花。 吃罢早餐,我欲收拾桌上残余,才站起,就被朱玲珑识破,她抢了先:“我来吧。” 她眼疾手快,很快收拾妥当。 准备下楼扔垃圾时,转头问我:“你恢复得怎么样,如果还有些乏力,要不,就请假休息一天吧。” 她正常的样子,真的很温柔。 我挥舞胳膊,示意强壮:“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事算什么。” 我内心真实的想法是,今天已经周五,就算没力气,熬一熬,也能挺得过去。这些话,自然不会对朱玲珑讲。 果然,朱玲珑听后,便说:“ok,出发。” 我们一起下楼,穿过城中村,清晨的阳光,落在她的额角、鼻子和脖子上,为她增添了许多朦胧之姿,很是好看。 朱玲珑走在路上,步态轻盈,像一名舞者。 那一刻,我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不可抑制的冲动,想趁她没注意,去挠一挠她的胳肢窝。 第22章 柔软 当然,也只是想一想。 大众广庭之下,我还没有如此豪放。 到了分岔小叉,我正欲朱玲珑告别,她再次抢了先,主动伸出手来。 我愣了一下,意会过来,赶紧伸手和她握了一下。 “哗哦,你的手,真柔软啊,像个女人。” 朱玲珑永远在变,快得我无法跟上她的节奏。 各自上班,走了几步,我悄悄回头,望着远去的倩影,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到了工厂,打完卡,我径直去找大石。 我想问问他,半夜没接到我电话倒也罢了,为何天亮,看到未接电话,却无动于衷。 要知道,我俩可是好兄弟啊。 行至他的办公位,大石却不在。电脑没开,看台面不像动过的样子。这时,马上就要响起上班铃,周边同事差不多都到了。 我问了同事,他果然还没来。 这就有些奇怪了。 要知道,大石平时上班最积极,而且常年如此。难不成,他也生病发烧了? 如此一想,我便急了,掏出手机打电话,结果,打了几次,他都没接。 愈是如此,我越发着急。心想,昨晚找大石喝酒,是我的责任,要不请半天假得了,去看看他什么情况。 说不定,他和我一样,需要照顾。只是,他租房隔壁,没有住着一个,像朱玲珑一样的女邻居。 我转过身来,准备去找雷姨请假。 刚走到通道口,门口跑来一个人。 看那模样,有点像大石。 我停下脚步,待他走近,果然是大石。 我问他怎么了,他直摇头:“没事,睡过头了,差点迟到。” 我心中有疑问,还想问更多,他却拿起杯子,去了茶水间。 这时,我看见坐我邻桌的同事,站起朝我招手,还作了个接电话的手势。 我只得紧走几步,跑回办公桌。 来电话了,雷姨打来的。 挂完电话,我去雷姨办公室,当面听她指令。 工作上的事,倒没什么。无非那些日常琐碎,没太多可说的。 她叫我过去,主要目的,是谈起写作的事。 “我有几个朋友,闺中密友,她们最近建了个诗社,把我也拉了进去。” 雷姨离开靠背椅,给我倒了一杯茶。 我道了声谢,说:“这是好事啊。” “对呀,我也觉得不错。在职场上混,勾心斗角太多,烦心事太多。有几个志趣相投的朋友,谈谈诗和远方,是很好的放松方式。” 雷姨端起杯子,饮了一口茶。 她的模样其实不错,只是皮肤太黑了。 私底下,同事给她取了两个绰号。 一个是雷姨,她姓雷,又声如雷鸣,年龄离姨也差不太多,倒不算过份。另一个绰号,就有点伤人了:黑寡妇。 这三个字,可以分成两半。分开来看,每一部分都正确。 她老公死于一场车祸,她皮肤又黑,可不名副其实么?雷姨听闻过自己第一个绰号,但黑寡妇之名,还从未传入她耳中。 我比别的同事,和她接触稍稍多一些,加之离得近些,对她的了解也多了一些。 总体而言,她是个不错的女人。只不过,很多时候,面对其他同事时,她必须摆出强硬的一面。 我望着雷姨,不时点头,表示理解。 “我们给诗社起了个名字,叫朋鸟社。朋友的朋,大鸟的鸟。你觉得怎么样?” 雷姨眨了眨眼,她睫毛很浓,不是美瞳却胜于美瞳。 她是双眼皮,加之浓睫毛,显得很好看。 “朋鸟为鹏,既体现鹏城,又意寓诗社大鹏展翅。简直妙不可言。谁取的啊?”我昂头问。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雷姨眸眼放光,脸上写满了阳光。 人总是喜欢听赞美的,女人尤其如此。就算雷姨不说,我也知道,名字肯定是她取的。 朋鸟的确有些创意,但我初一听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吱吱喳喳的鸟。 继而,想到雷姨的闺蜜们,她们无非也是一只只鸟。 想到这一点,我其实是想笑的,但必须忍住。 我的职场生涯远不如曹超,但在曹超的耳提面命下,我得到了一些真传,练就了一些工夫。 “即使是诗社,就得隆重点。我们决定搞个仪式,其实嘛,无非就是见面吃个饭,朗诵几首诗罢了。但,仪式很重要,是必须的流程。有了仪式感,大家才会认真对待。” 雷姨沉浸在自己的讲述中,很是享受。 听罢,我心有感触,不由自主鼓起了掌:“人人都说深圳是一座搞钱的城市,想不到,还有人仰望星空。” 这次赞美,发自内心,并非溜须拍马之词。 雷姨问:“你真的觉得好?” 我坚定地点头:“非常好。” 雷姨说:“那你也去参加吧。” 我还没明白过来,雷姨接着说:“我们少一个顾问,你当顾问,最好不过了。” 我低声道:“这样不妥吧。” 雷姨没接我的话:“就这么说定了,成立仪式定在月末那天,我查过了,正好周末,时间是晚上。具体地点,到时我再告诉你。” 雷姨有个习惯,做出的决定,绝对不会更改。就算明知是错的,也会偏向虎山行。 我不好反驳,再说,谈谈诗歌,算一件美事,也就默认了。 回办公室的路上,想起阿珍,她也提出见面,让我和曹超一起去西丽,时间也在月底。 这一下,可能要撞车了。 我回到位置,伏案忙工作。期间,抽空给曹超打电话。 要么占线,要么没人接。 中午去食堂,终于逮到了曹超。 我俩在角落选了个座位,刚坐下,我还没开口问他呢。 他先开口了:“昨晚点烛了吗?” 我莫名其妙:“又没停电,点啥烛?” 问完,又加了一句:“你们租房停电了?” 曹超吃了一块鱼,笑着说:“装,你可以改姓庄了,庄大师。” 我说:“真不懂你啥意思。别让我猜谜了。直接说吧。”曹超继续笑:“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我骂:“想啥呢,你。” 曹超不信:“深更半夜,你俩共处一室,都那样了,还没拿下?” 我说:“我就知道,你早就谋划好了,安排她照顾我,故意的吧。” 曹超倒不否认:“我来有啥用,女人更温柔啊。多好的机会,给你创造的。” 我默然不语。 曹超摇头晃脑:“我知道了,你没拿下她。她拿下你了。” 听到曹超反复提“拿下”,我想起了冬夏。 敢情,我以前误会了他。 从一开始,他怂恿我拿下的女人,根本就不是冬夏,而是朱玲珑? 念及冬夏,我再次悲从中来。 我喝酒,继而晚上发烧,皆因冬夏而起。 昨夜,我面对诱惑,不为所动的时候,说不定,冬夏已经开始了夏娃亚当的原始游戏。 第23章 春风 下午五点刚过,朱玲珑接连给我发来三条信息。 意思只有一个,“龙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在此之前,几隔一小时,朱玲珑就提醒我喝水。而且,必须冷却到45度。 我想问问她怎么测试水温,难不成用温度计? 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以她的性格,肯定会说用嘴量,就像情侣亲吻一样。 我编了一条挺长的信息,回复朱玲珑,大意是感谢她的悉心照顾,让我感受到了春风般的温柔。 有那么一刻,甚至把她当成了姐姐。 “我没有姐姐,所以没人疼,无人爱。” 这话并不准确,我曾经有个姐姐,大我两岁,八岁那年,姐姐带我放风筝。我没拿住线,风筝飞走了。 姐姐跑着去追,越追越快,越追越远,没顾及脚下,跑到了河边,掉进了河里。河水激烈,她体力不支,很快沉落水底。 这件事,成了一我生的隐痛,很期待生活中,再出现这样一个人,来关心我疼惜我。当然,我也会照顾她保护她。 朱玲珑不知个中曲折,很快回了我:“以后叫我玲珑姐。有什么事,姐罩着你。” 由着这话,我再次想起冬夏,成为我姐没多久,她就给我找了个“姐夫”,而且是其貌不扬的那种,我一时怅然,调出一张冬夏的侧面照,痴望发呆。 那张照片,是有天傍晚,我趁她不注意,悄悄拍下来的。她半躬腰,微摆臀,摆出一个微妙的造型,引人遐思。 朱玲珑等了许久,没见我回,发来信息催:“怎么?我当你姐,给你掉面子了?” 我赶紧回复:“瞧你说的,我是激动。太激动了,一时不知该讲什么。” “哈哈哈。”朱玲珑发来一连串欢乐的表情,“别激动。以后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保证你天天开心。” 这时,曹超从楼道经过,我便给朱玲珑发信息问:“有件事,困扰我很久了,想求教玲珑姐。” 朱玲珑答:“准了,直讲无妨。” 我给她打了预防针:“弟初涉社会,不知人情世故,讲错什么话,你可莫介意。” 朱玲珑笑:“太逗了,你。这么精明的人,还装不懂世情。在姐姐面前,太虚伪了啊。” 我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开问:“曹哥和你啥关系?” 我没点曹超的名,但她肯定知道,“曹哥”是指谁。 果如我所料,信息发过去,朱玲珑愣了一下神,她的对话框里,“正在输入”的字样不见了。 隔了两三分钟,她才回我:“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我说:“当然是真话。” “他追过我。”朱玲珑说。 “然后呢。”我问。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朱玲珑不肯提,看来,此事必不同一般。 我换了个话题,说昨夜她帮了我大忙,该怎么感谢。 不谈曹超时,朱玲珑的状态又恢复如故:“谢啥子谢嘛,别人求我帮忙,老子还不帮呢。看得顺眼,我才动手。再说了,你不也帮过我么。” 我想起帮她通下水道的情景,对她而言,那的确是个大麻烦。 “不过,今晚还真有件事,要劳你大驾。” 以为没事了,朱玲珑又提了要求。 我答:“什么事,只管提。” 朱玲珑说:“不告诉你,留个惊喜,晚上再说。” 临近下班时,我去找大石,想向他道个谢,再问问他的情况。大石埋头看手机,神情专注,我到了近处,他也没察觉。 我呆立两秒,拍了拍他的肩,开玩笑道:“和哪位美女聊天呢,这么开心。” 大石听到是我,赶紧把手机倒过来,放在桌上,支支吾吾作答:“哪有什么美女呀。” 很明显,他有些紧张。 我也没拆穿,只问了些昨夜的情况。 大石一一道来,只讲我在烤鱼店的事,扶我回家之后发生了什么,却以他也有点迷糊不记得了为由,一律不提。 相互调侃几句,我回到办公桌,收拾桌面,准备下班。 下班后,回到租屋,见到素琴,被她的满面光彩,惊了一下。 平时,她从不涂脂抹粉,衣服也以淡雅的素色为多。 此刻,她穿件蓝花上衣,虽是旧衣裳,但精神状态不一样,显得人都变年轻了。 尤其,她眼里闪烁着一层光芒,脸上白里透红,像涂了粉彩。 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只当她把棋牌室的事定了下来,没往别处想。 打过招呼,正要走,素琴叫住我:“顶层的租房,今日提前搬走了。你那个朋友,要租房的话,明天就可以搬过来。” 我点头,离开前,嘴里跳出这么一句:“你今天的样子,真漂亮。” 素琴低下头,我瞥见她的脖子上,有一片淡淡的红。 或许为了表示对我的感谢,素琴告诉我,租房合同从下月一号计划,这几天反正空闲,不收租金。 临别时,素琴把钥匙找出来,递给我,说她这几天可能没时间,给到我手里,更方便些。 我笑着接过来。 回到屋,丽枝尚未到家。 我等不及,给她打电话,告知此事。 丽枝同样欢喜,说马上通知朋友,还说等她搬好家,安顿妥当,一定请我吃饭。 “到时,我露一手绝活,让你尝尝我们的家乡味道。” 隔着电话,瞧不见她的表情,但我能想象得到,丽枝一脸欢颜。 我洗罢澡,晾好衣服,回到客厅,打开笔记本电脑,在名为《租房日记》的文档里,记下今天的见闻与感受。 写完,合上电脑,又读了十几页书,丽枝仍未回来。 我拿起手机,想问问她,按了一行字,又删掉了。 我起身,走到阳台,吹着风,看着对面楼房的风景。 我听曹超讲过,站在城中村的阳台,总能望见各式风景。 大约五年前,那时,曹超刚来深圳不久。 有个上午,曹超睡了个懒觉,醒来时掀开窗帘,无意中望见对面屋里,一个妙龄女郎,正站在卧室的窗前,旁若无人地更衣。 这位在窗前偶然撞见的姑娘,浑身上下都是火苗,曹超只用目光轻轻一碰,他的内心就熊熊燃烧。 事后,曹超无数次在窗前窥望,都无缘再目睹那样的好景象。 得不到的往往最迷人,尤其是那种惊艳瞬间,更令人疯狂痴醉。那段时间,曹超茶不思饭不香,丢了魂一样。 终于有一日,晚上,他瞧见姑娘屋里亮着灯,于是穿戴一新,往对面的楼栋走去。 他拎着一支葡萄酒,欲去拜访那位,把灿烂千阳,无私奉献给陌生邻居的姑娘。 第24章 兴奋 到了楼下,守候片刻,楼道口有人出来,曹超扮作租客,趁机混进去。 那是电梯房,但曹超没走电梯,从步梯上去,可以通过楼梯间的窗台,观察外面的环境,利于更好地确定那位姑娘的房号。 近乡情更怯,没来之前,心心念念,真要见到那姑娘时,他又有些慌乱。曹超脚步放缓,好像在享受,见面之前的激动与兴奋。 终于到了目的地,站在姑娘门前,他整理好衣装,深呼一口,又润了润嗓子,这才举手,轻叩门扉。 敲了三下,门打开了。 背后,站着一位中年男人。 男人平头,浓眉大眼,看衣着打扮,像在工地干活的民工。 在此之前,曹超想象很多次,敲门之后的情景。但他怎么也没料到,来开门的,竟然是这样一位男人,穿条裤衩,光着膀子,露出黝黑的肉身。 见此情景,曹超脑海里,瞬间冒出这样一个视频:一头胖乎乎的猪,正在操场边,追着一位妙龄女郎。 曹超控制住情绪,目光越过男人,往屋里瞥了一眼。 男人很紧张,很快像堵子弹似的,用身体将他的目光堵住。曹超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急中生智,问了一句:“玲珑呢,我来找玲珑。” 男人松了一口气:“你走错地方了吧。这里没人叫玲珑。” 曹超退后两步,昂起头,看了看门楣上的房号,对男人说:“没错啊,玲珑就住在这。上个月,她还跟我约好了,请我吃饭呢。这不,酒都拿来了。” 男人恍然大悟:“你说的是以前的房客吧,她上周就搬走了。” 曹超一听,心里怅然若失。这时,屋里晃动一个女人的影姿,曹超瞅了一眼,像个中年大嫂,穿件白褂子,打着赤脚,个子不高,脸却很圆,肉乎乎的。 曹超心想,这对夫妇倒是绝配,对男人讲了句抱歉,举起手中的葡萄酒,说道:“抱歉,打扰你了。这瓶酒,送给你们。” 男人放松警惕,面露悦色:“没得事,没得事。” 曹超把酒往男人怀里塞,男人只得接了。自此之后,曹超心里留下了女人的波影,挥之不去。 直至后来,在同事的引领下,他开了窍,从此纵情于风花雪月。 但我知道,在他内心深处,为这个单相思女孩,留下了一个位置。可惜,女孩一直不复返,他也没再见过她。 曹超从冬夏这里搬走之后,另觅他处,住了下来。他害怕触景生情,没再来过出租屋。我落脚于此,三番五次相邀,皆被他一口回绝。 我站在阳台上,想起曹超的这段秘闻,愈发感慨万千。由着曹超的经历,想起我与女邻居们的交往,她们与曹超所遇到的更衣女孩,是一种情调。 由此可见,住在城中村,真可以窥见生活的万千气象。只不知道,以后,我与这些女邻居之间,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故事。 正在暇思间,手机叮咚一声,朱玲珑发来短信:“我在楼下,过来帮把手。” 我回了个好,拿上钥匙,下楼而去。到楼下,才知她两只肩膀,各挂着一只购物袋,脚边,还摆着一只硕大的冬瓜。 她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浸湿,粘着头皮。胸前的衣领,也有汗水泡过的印记。 我忙弯腰,把瓜抱过起来,同时笑着问她:“大采买啊,今天超市打折扣么?” 朱玲珑说:“晚上有贵客。” 我问:“客有何处来?” 朱玲珑说:“从该来的地方来。” 我继续问:“要到哪里去?” “到我心里去。” 果然还是朱玲珑狠,她这么一回答,我没法往下接嘴,只能呵呵呵。 开门进屋,朱玲珑让我把冬瓜放在阳台上,她从袋里取出各类菜蔬与零食,摊开摆在桌上,还来不及归纳,她突然喊肚子痛。 朱玲珑让我别走,有事要和我讲,说完便提着裤子,去往洗手间。我回到客厅,看到沙发上,反向摆着一本书。 拿起打开,正是上一次,她从我手上借走的那一本。 “借”应该加双引号才对,称半路劫走更准确。 书中夹了一枚竹制书签,由此可见,她之前对我说,闲时读过一些闲书,应该不会假话。这时,屋里响起手机铃,不是我的,而是朱玲珑的。 她去方便前,手机和购物袋一起,就摆在桌子上。我瞅了一眼,屏幕上显示,来电话的人,叫“走狗经理”。 看来,来电与工作有关,我起身,行至走阳台,对朱玲珑说:“有个电话。” 朱玲珑问:“谁呀?这么不讲究,不管他。” 我答:“好像是工作,是狗经理什么打来的。” 朱玲珑听我念成“狗经理”,一下就乐了,笑道:“狗经理来电,我得接,要不然,他给我穿小鞋。帮个忙,把手机拿给我。” 我回屋,拿起手机,来到洗手间,轻轻敲了一下门。很快,门开了一条缝。我默念非礼勿视,别过头,把手机递过去,待她抓住手机,我迅疾离开。 朱玲珑通完电话,肚子的事也解决了。回到客厅,开始整理桌上的菜蔬。 我望着她,问道:“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朱玲珑指了指桌上那只褪了毛的鸡:“乌骨鸡,刚从市场买回来的,煲汤喝,最有营养了。你病了一夜,要补一补。” 我微微起身:“不太好吧,无功不受禄。” 朱玲珑莞尔一笑:“放心吧,不会让你白吃白喝。喝完汤,有一件大事,请你帮忙。” 我问:“什么事呀,还不知道,我能帮上什么忙。” 朱玲珑说:“先不告诉你,吃完再说,我现在去煲鸡汤。你如果愿意,就来厨房帮帮忙。如果不愿意,就在客厅里,看电视,玩游戏,随便你。” 话音刚落,朱玲珑便提了那只鸡,去了阳台旁边的厨房。 城中村的这些出租屋,没有专门的厨房,只在阳台与洗手间的过道中间,加了一层横断,锅碗瓢盆,就摆在横断上,勉强算是厨房。 到了厨房,才发现朱玲珑已经盘起头发,露出白皙的脖颈。腰身前,挂着一块绿色围裙。 她速度倒快,下手狠而准,三下五除二,就把乌骨鸡解体了。我在旁边,只在洗洗波菜,剥几瓣大蒜。 事情很快忙完了,又不好急着离开。 这个时候,我已经被她迷住了。 不是被她的人,或者身体迷住,而是被她的手法、厨艺迷住了。 她忙着烹饪,同时跟我讲起,她如何自学成才,学习烹饪的故事。厨房里的朱玲珑,向我展示了她的另一面,积极、向上、阳光、温暖。 她把乌骨鸡放在高压锅里煲,又弯腰,去取盘子,准备炒菜。她盘好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耳朵、鼻子和嘴巴。 她扬了扬手上的油污,半是命令半是撒娇地对我说:“帮我把头发盘一下。” 此事于我,仿如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我笨手笨脚,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按她说的,整理出一个雏形。最后,我按照朱玲珑的要求,把一绺头发夹紧在她耳朵上。 这时,我发现她的耳朵,特别漂亮。 第25章 谜语 朱玲珑大大咧咧,我明知她是这样的性格,也知道她在逗我取乐,可我仍觉得有些愧色。 于是,后退几步,保持着一定距离。 从侧面看朱玲珑,更有别样的风味。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觉得,她比冬夏更好看。只是,四川女人的性子,过于泼辣。 屋里的男人,只能乖乖做妻管严。这样的男子,当然不能说不好,但个人而言,对他们多少有些微词。更别说,让我成为这样的人了。 不过,命运总是神奇的。偏偏,让她成为我对门的邻居,更阴差阳错地,有了这么些来来往往。 炒菜时,朱玲珑觉得油烟味道重,我身子弱,让我回屋,摆好桌椅,准备用餐。路过阳台时,我又看见那只硕大的冬瓜。 心想,这么大的瓜,得吃多久啊。一个人怎么吃得完,不会坏掉吗? 我没忍住,问了一嘴。 朱玲珑答:“这瓜可不是拿来吃的。” 我一听,更愣住了:“用冬瓜做装饰品,你还真特别啊。” 朱玲珑说:“当然不是作装饰,这冬瓜可有大用途了。” 我欲问详情,朱玲珑却再不肯说。我笑道:“你是个谜一样的女人。” 朱玲珑一听,大笑不止:“不错,不错,这个定位很好。我要改个微信名,就叫谜一样的女人。” 我只当她随口说说,谁知,她果然掏出手机,去改微信名字。 改完,还扬了扬手机,让我去看。 我拿起手机,才知手机有未读消息。 其中,有两条是丽枝发来的。她晚上下班,要去一趟沙井,明天上午才回。还问我,明天早上,她朋友来我家取钥匙,是否方便。 我回了句随时恭候,等了许久,没见丽枝再有回复。 在沙发上坐下,稍候片刻,大米熟了,菜也出炉了,而那只据说为了我而“赴汤滔火”的乌骨鸡,也散飘出阵阵香味。 那一桌菜,很是丰盛,不像平常的家常菜。我总觉得,此事非同一般,再三套朱玲珑的话。 她狡黠一笑:“先喝汤,喝完你碗里的汤,我再揭秘。” 我没有办法,埋头喝汤。心想,她真是鬼灵精怪,关心我,又不直说。曲里拐弯,变出许多疑问来。不过,一旦你明白心意,便会生出许多感动来。 我喝完汤,手肘撑在桌子上,盯着她,不说话。 她咧嘴一笑:“知道今天什么日子么?” 望着一桌美食,我首先想,莫非今天她生日? 问了朱玲珑,她却摇头:“给你个提示,和你有关。继续猜,给你三次机会,猜中有奖。” 我问她奖品是什么。 朱玲珑不假思索地回答:“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问:“什么秘密?” 朱玲珑指了指阳台上的冬瓜:“你不是想知道,我买冬瓜干嘛吗,你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我觉得不错,猜了三次,都没猜中。 朱玲珑嘻嘻哈哈地说:“没办法,我只能帮你到这儿啦。没猜到,你得受罚。” 我大叫:“刚才你可没说惩罚的事。” 朱玲珑不予理会:“你不是没问么。” 我骂:“耍赖。” 又问:“怎么惩罚?” 朱玲珑嘴微张,说:“喂我吃块肉。” 我找了块鸡胸肉,夹起来,递给到嘴边。 她伸嘴接了,边吃边指着桌上的菜:“好香呀,来,你也来吃。” 看得出来,朱玲珑善于调节气氛的高手。她的厨艺,本就不错,饭菜吃得欢喜,我没一点儿负担。 吃到一半,我问她:“今天到底啥日子,惩罚我受了,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朱玲珑指了指那锅汤,爽声道:“你再盛碗汤,我就告诉你。” 我照做了,盛好汤,喝完,望着她。朱玲珑缓缓说:“你还记得,我俩什么时候认识的么?” 我随口说:“三个来月了吧。” 朱玲珑说:“你看,你记得很清楚嘛。今天呀,是个特别的日子,我俩刚好认识三个月。” 我笑:“这也值得纪念啊。” 朱玲珑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说:“当然呀。三个月是最关键的时间,可以左右未来的关系。有个叫苏五道的人,专门研究过,还写过文章,有理有据。” 我问:“什么苏五道,你临时瞎编的吧。” 朱玲珑说:“才不是呢,改天,我找到他的文章,转发给你。” 我笑答好好好。 气氛欢乐,饭就吃得多。不知不觉,我已经连喝三碗汤了。朱玲珑很得意,我吃得多,越证明她手艺好。 饭宴临至尾声时,她搛了一块鸡肉,非要喂我吃。 鸡肉离我近在咫尺,我只好张嘴。谁知,还没咬住肉,她却突然缩手,退了回去。原来,她是故意逗我玩呢。如是几次,我都没吃到那块鸡肉。 朱玲珑咧嘴大笑,银铃一般的笑声,回荡的小小的屋子里。 从昨夜开始,朱玲珑对我百般照顾,我就慢慢感觉到,她是个很好的朋友。只不过,很多时候,戴了一副面具,以“坏女人”的面孔示人。 她笑容明丽,一脸的灿艳,我欲要突袭,吃下那块鸡肉。于是,趁她没注意,一个闪身,突然靠前。 朱玲珑果然准备不足,但她仍没让我抢到那块鸡肉。 鸡肉本就很滑,朱玲珑后缩时,脚步趔趄,脚下打滑,鸡肉跟着打滑,掉落下来。鸡肉落在锅里,溅起的汤汁,又落进了我眼睛里。 我跌坐下来,紧紧闭上双眸,手在空中举着,乱摸乱抓,想要寻找纸巾。 朱玲珑赶紧起身,去洗手间寻手帕。过一会儿,她拿了块毛巾,还打来一盆水,回到客厅,放下水盒,将毛巾浸湿,微微拧干,走到我面前,轻轻地擦拭我的眼。 擦拭完,又把那盆水摆在凳子上,让我低头,埋在盆子间,她手捧清水,帮我洗眼。 洗了几次,舒服多了。我眨了眨眼,对她点头微笑,示意她没事了。 朱玲珑却说:“别动,眼珠上有块黑色异物,我帮你吹一吹。” 言毕,便把我按在座位上,她凑到我眼前,双手一左一右,捧住我的脑袋,俯在我额角,对眼睛轻轻地吹气。 起先,是使劲地吹。后来,大约异物吹跑了,她慢了下来。 屋里很安静,我甚至能闻到她的心跳。 第26章 无眠 既然冬夏名花有主,我也不是无人问津。 带着一股子冲动,那天晚上,我把全部的情感,倾注到了朱玲珑身上。 人这一生,会面临无数条分岔小径,我选择了这一条,没什么好后悔的。 当晚,回到自己房间,洗罢澡,晾衣服时,看到阳台上的多肉,冬夏的笑靥瞬间浮于脑际。 突然之间,我有一种轻轻的愧疚,好像背叛了冬夏一样。 若说背叛,也是她“背叛”我在先。 我如此安慰自己,心里仍隐隐有些不安。只是觉得,这样做对朱玲珑不公平。 那天晚上,我想东想西,神思恍惚,近乎一夜无眠。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一觉,就睡到了大光亮。 次日醒来,太阳已经晒到屁股上。反正是周末,不用上班,我倒不着急。 又赖了一会儿床,我掀开被子,抓起手机,竟然有三个未接电话,全部是丽枝打来的。 丽枝对说过,今天早上,那个租房的朋友,名叫杏花的,会过来找我拿钥匙。 因为睡得很沉,卧房又关着门,人在屋外敲门,我也听不到。 丽枝打来三个紧急电话,肯定是为这事。 我赶紧给她打电话,电话一响,就通了。丽枝倒没责备我,只问我怎么了。 我答:“昨晚加班,又感冒了,吃了药,睡得很沉,根本没听到手机响。” 说完,一个劲地抱歉。 丽枝说:“杏花在楼下转悠呢,我现在打电话,让她来找你。方便么?” 我说:“方便,当然方便。” 放下电话,我起床洗漱。 忙完一切,刚坐下,有人敲门。 此前,丽枝跟我讲过,欲要租房之人,是她要好的闺蜜,闺蜜老公准备来深圳,没有住处,得先租好房子。正因此,我以为今天敲门的,只有丽枝闺蜜。 门开了,站在屋外的,却是两个人。 一男一女,皆三十出头。男子身材倒高大,但有些朴拙之气,很像刚出门打工的民工。倒是女人,衣服虽朴素自然,还带着一股泥土的气息。但眼里扑闪着,亮晶晶的。 打招呼问好,果然是杏花夫妻。杏花倒颇有些颜色,杏花男人除了个子高她一头,其他方面,我总感觉配不上她。 不过,配上不上就配不上,这世上,不相衬的夫妻情侣,多了去了。 我略略有些讶异的,是我本来以为,男人还在老家,只等着妻子租好房,有了落脚之处,再南下深圳。 不过,也只是略有疑问。 假如我是那男人,有如此艳艳美眷,离家千里之遥,我怕也会放心不下。 讲了缘由,我将钥匙递过去。 杏花接了钥匙,柔声道谢。她嗓音尖细,辨识度很高。 我问:“要不要带你们上楼?” 男人赶紧说:“不必了,不必了,我们自己去就好。” 说毕,满面春色地和妻子一起上楼。 早在之前,素琴告诉我有一间空房时,我转告他们,他们当即通过丽枝,向房东交了定金,如此,就算是定下了这套房子。 现在,他们拿到钥匙,就有了和其他租客,一样的权利。想做什么,是他们的自由。 租客在自己的租房里,享受一定的自由。 别人羡慕,也只能是羡慕。 杏花和他老公拾级而上,模样亲密。 我还未关门,男人终于忍耐不住,或许又觉得,楼道安静,无人经过,于是伸出一双粗糙的大手,在妻子的后背,轻轻拍了一巴掌。 看到这一幕,我悄悄笑了。 这一巴掌,拍出了男人的欢喜,也把他的委屈、小心、压抑全都释放了出来。 人无癖不可与交,这一巴掌,拍出了男人的真性情,让我有了认识他的冲动。 成了邻居,又是隔壁芳邻丽枝的朋友,总会有机会认识的。 我这样想。 目送他们离开,我的肚子开始叫唤,还没吃早餐呢?于是,我带上手机,悄然下楼,去寻吃的。 来到楼下,我找到一家蒸粉店,点了一份肠粉,外加一份小笼包。 时间足够,我一边吃,一边欣赏马路上的风景。那种时间,我特别喜欢看人来人往。 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故事。在每个人的故事里,都能找到我们自己的影子。 这件事,光是想一想,就足够新奇有趣。 况且,我本来就有写小说的爱好。 观察也是写作能力之一种。 吃毕早餐,抹净嘴巴。从店里出来,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骑行前往菜市场。 市场旁边,有一家手工水饺店,味道纯正,是朱玲珑的最爱。 既然成了情侣,我就得关心她。而关心她最好的方式,是由这些微小的举止构成。 水饺店里,座无虚席。好在老板手速极快,帮工又多。等了七八分钟,我要的水饺到手了。 骑车回租房,提着爱心早餐上楼。刚走了半层楼,在平台上,遇见杏花和她男人,正从楼上下来。 我问杏花夫妇:“房子还满意不?” 杏花说:“满意,满意。” 她男人答:“很好,很好。” 我说:“我和丽枝是朋友,你们什么时候搬,需要我搭把手,不要客气呀。” 杏花说:“东西倒不多,就几件衣服。我们待会就去旧货店,买点家具用品。” 杏花说话时,下意识地拉了拉衣领。 第27章 喜悦 辞别杏花夫妻,我敲开了朱玲珑的门。 她穿一件宽大的上衣,光着脚,像一只猫,在屋里跳跃着。我将水饺放在几案上,顺势在沙发边坐下。 她眸含波光,面带喜悦,俯身向前,在我脸上蹭了蹭。 “我还没刷牙洗脸,你先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朱玲珑说完,便飘然而去。 坐了三四分钟,仍不见她归来。我起身,来到阳台,看到她正在厨房的洗手池边洗脸。 窗外,澄黄色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她的头发上,让她增添了一层朦胧色彩。 我倚在墙上,静静地望着她。 她回眸一望,朝我眨巴着眼。朱玲珑目光里,全是柔情蜜意。 那一刻,我感觉到了爱情的美妙。眼见洗漱完毕,我轻轻上前,从背后抱住她的腰身。 她的上衣是丝绸质地,柔软光滑,以至于,她可以像鱼儿一样,轻松就从我怀中滑脱而出。 回到客厅,朱玲珑开始吃水饺。 吃了两个,忽然把盒子往我面前一推。 我一脸疑问:“怎么,不好吃?” 朱玲珑停止咀嚼,说道:“很好吃啊。” “我吃饱了,你多吃点。” 我以为朱玲珑让我共享美味。 “唉呀,怎么一点默契都没有。谁让你吃呀。昨晚的事,你忘光啦?”朱玲珑微嗔。 我这才意会过来,赶紧拿起筷子,夹了一只水饺,往她嘴里送。 吃第二只时,朱玲珑咬住一半饺子,却不吞咽。 我不明其意,她不说话,也说不了话,只朝我眨巴着眼,嘴巴上下翕动,像在讲着什么。我愣了几秒,才明白她的意思。 于是俯身向上,微微前倾,慢慢靠近她嘴上的饺子。 原本以为,她会突然避开,像昨夜喂我吃鸡肉一样。这是她喜欢的格调,想要调动我的全部情绪,全身心地参与她的游戏。但今天不同昨夜,她一动不动。 游戏完毕,她继续吃饺子。 这份水饺,她吃得津津有味。 还剩最后一个饺子时,我问她:“好吃吗?” 她嘴上沾满油污,点了点头。 “不过,再好吃,也没你好吃。”朱玲珑微微一笑。 “什么?”我问她。 话一出口,我就理解了她的意思。只是,已经来不及了,她伸出双手,捧起我的头,开始发起进攻。 我挣脱出来,拉她去阳台,洗了脸刷好牙。回到客厅,拉上帘布,放了一首黄龄的《痒》。 在曼妙迷离的音乐中,朱玲珑喃喃道:“困了,想睡一会儿。” 我温柔地点头。 她却不肯自己走,非要我抱她去席梦思。 我弯腰抱住她,去往卧室。她双手环住我的脖子,眸子里含着热烈的光。 刚走进卧房,朱玲珑就抬起头,在我唇边,盖了个印章。 我将她放在席梦思。 正要离开,她却叫住我:“嗯呢?” 我回头,看到举起双手,眼微微闭着,嘴半张半合,神情极为妩媚。 我不得不走近过去,低头问她:“咋啦?” 她抖了抖手:“衣。” 我照做了。 她还在嚷:“裤。” 我只得遵照指令行事。 昨夜,我离开之际,她告诉我一个秘密,睡觉时,喜欢以最自然初始的状态,无有牵绊,最能获得好的睡眠。 朱玲珑跟我讲过,她读过兰陵笑笑生的代表作,之前我不太相信,总以为她信口胡纠。现在,我真有点相信了。 我如朱玲珑的意。 衣服与裤子,悉心折叠,放在床边的椅子上。 忙完一切,退回客厅,我玩了会儿手机,听到卧房里,传来轻微的呼噜。 我悄悄过去,正欲关门,看到她翻了个身。脸朝墙壁,背朝客厅。翻身时,把覆在身上的被单,一并扯脱了。 我怕她着凉,走到近处,扯被单盖腰身时,发现她后腰上,有黄豆大小的痣。 而且两边都有,一左一右,十分对称,大小相差不多。 这时,朱玲珑翻了个身,将两颗痣压在身体之下。我关上房门,退身出来,在阳台上远眺呼吸,平复心情,才回自己家。 本想眯一会儿,躺床上,头一沾枕,竟然和朱玲珑一样,沉沉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是中午。 伸了个懒腰,来到客厅,听到阳台上,隐约传来风铃声,叮当作响,悦耳动听。一时好奇,走出去,看到我家阳台,与丽枝相邻的栅栏上,挂了一只风铃。 风铃之下,还有两根线。此时只有微风,吹不动风铃响,响声源于那根线的作用。而线则掌握在丽枝手里,正在扯动着,线有两根,显然,另一根是留给我的。 相比于敲栅栏,以风铃当暗号,既很诗意画意,又美妙悦耳。不得不说,这个主意真是太赞了。 我凑身向前,伸颈一望,丽枝也正喜滋滋地望过来。 “从沙井回来,朋友给了我几个橙子,很甜。好东西要分享,送给你两个,祝愿你的生活,越来越甜。”丽枝一脸明媚,或许刚做过面膜,脸上水润闪光。 这样的祝愿,我没理由拒绝。再说阳台上的你来我往,早就不止一两次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通过阳台,你来我往的东西越多,证明友谊越厚,我们也从中得到了许多,别人无法理解的隐秘欢喜。 我道过谢,问起杏花搬家的事。 丽枝一一作答,末了,她说:“杏花说,这两天太匆忙,家里东西还在置办,摆放又太乱,要好好拾掇。等到下周末,请你过去,吃个家常饭。” 我想起丽枝说过,她要我在面前露一手,笑着问:“你呢,不是说过,要让我见识你的厨艺么。” 丽枝跟着笑:“哈哈。如果你不怕女朋友揪你耳朵,你就把我带上,一起去杏花家作客呗。”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我心里一沉,暗自揣测,我与朱玲珑的事,她怎么知道的,不太可能啊。 这时,起了一阵风。 风吹动风铃,悦耳的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第28章 烟火 丽枝这么一问,我微微有些惊讶。 我与朱玲珑相爱,就这两天的事。昨夜,丽枝明明去了沙井。再说,丽枝虽与我为邻,但我行事还算小心,应该没有露出破绽才对。 再说,朱玲珑也不愿张扬。以前,我俩只是普通邻居时,她可以当着众人之面,言语大胆,一点都不顾忌什么。 现在,尝了夏娃之乐,她反而变是谨慎了。她甚至暗示过我,说出租屋人多嘴杂,我和她的情事,现阶段还是保密为好。 谈情说爱是美好的事,为何怕人知晓呢?我并不理解,但也照她意思办了。 毕竟,她是一个“谜一样的女人”啊。 可是,我们如此小心,丽枝是如何发现端倪的呢? 莫非她是女侦探? 后一个疑问,当然是我的瞎猜测。我收回目光,往楼下扫了一眼。 城中村的街巷,人们来来往往,热闹喧嚣,展示着生机勃勃的烟火气。 我假装镇定,昂头带笑,问她:“我哪有女朋友啊。” 丽枝好像猜测到我会有此一问,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词:“没有吗,那也差不多了。”顿了一下,又说:“那天,你屋里……” 丽枝这么一讲,我立马明白了。 我发高烧那天,深更半夜,朱玲珑受曹超之托,来照顾我。开了一夜灯,难免弄出一些响动。 如此异常举动,身为隔壁邻居,丽枝怕早就察觉到了。 我仍故作镇定,打断她的话:“你怎么发现的?” 丽枝没一点隐瞒,坦然自若地答:“这不,我早上从沙井回来。开门时,才知道钥匙找不见了。没法子,只得去求素琴帮忙,借备用钥匙开门。素琴为人很好,自然,我也送了两只橙子,以表谢意。她收下了,作为还礼,非要请我饮一杯茶,说是新到的茶叶,浓香四溢。” 我暗想,她与素琴谈天与我何干,正欲插话,丽枝接着说:“素琴的茶虽然好,但我最感兴趣的,不是茶,而是墙上的那幅画。” 听她这么一讲,我大致懂她意思了。“以前老板娘在的时候,我去交租,隐隐见过这画,但没在意。那天近得远,心态又放松,看到墙上的画,我总觉得很熟悉。” 丽枝笑盈盈地望着我,好像在说,这下你该明白了吧。 我“嗯”了一声:“你在别的地方,见过这幅画?” 丽枝说:“那倒没有。不过……” 讲到这里,她手机响了。 丽枝望一眼手机,挂断电话,接着说:“有天下雨,我没带伞,差点淋个落汤鸡。路上,你正好赶到,让我躲在你的伞下。结果,你把自己差不多变成了个落汤鸡。” 我一听,想起她描述的画面,跟着大笑。 “还记得吧,我回家后,煮了碗姜汤,送给你。” 丽枝说到这,声调变得温柔了些许。 我答:“记得呢,那碗姜汤,一直温暖着我的胃。” “谢谢哈。”丽枝小声说道,“我虽站在你家门口,但往你屋里扫了一眼。只一眼,就看到了你墙上那幅画。” 我笑:“你莫不是学绘画的吧。” 丽枝眸子放光:“以前真学过几天漫画,可惜半途而废了。不过,虽只扫了一眼,但我能确定,你墙上那幅画,与老板娘家里那一幅,出自同一人之手。” 我频频点头:“高,果然高。的确如此,那幅画是冬夏送给我的。” 丽枝眨巴着眼:“现在还用得着我讲下去吗?” 我一听,才恍然明白,她把冬夏当成我女朋友了。 我淡淡地说:“我喊冬夏作姐姐。她这次回家,给我找了个姐夫。” “对不起,对不起,我误会了,真不好意思。”丽枝一听,赶紧向我道歉,脸上的神态却很明丽,眸子里的泉水,愈发清澈,蓝悠悠的。 阳台会谈后,我回到客厅,想起冬夏,实在没忍住,给她发了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深圳。 冬夏告诉我,她本来准备月底回深圳,但有个东西还没准备好,又得往后延两天。 或许,意识到我情绪散淡,又或者想和我开个玩笑,她问了一句:“老实交待,是不是想冬姐了?” 我有些赌气的成分在内,发了这么一句:“想有什么用,你已经有姐夫了。” 冬夏没有回复,只发了一连串偷笑的表情。 我调整了一下情绪,肚子饿了,却不想在家做,原本想点外卖,又想不能一直窝在家,于是下楼,随意而行。 寻来找去,进了一家隆江猪脚饭,点了一个双拼。 点完,给朱玲珑发信息,说我在外面用餐,问她想吃啥,给她打包。朱玲珑很快复我,称她和闺蜜去车公庙逛街,会很晚才回,让我不用管她。 结尾处,发了个卡通图片,内容为男女亲昵。 图片后,接着加了一句:“亲爱的,么么哒。” 吃罢饭,我给大石打电话,问他得不得空,一起去观澜版画村看看。听说那环境幽静,艺术氛围很浓,是观光的好地方。 大石说:“老家来了个亲戚,在全陪,走不开呢。不好意思啊。改天,我请你吃饭,向你赔罪。” 我笑:“言重啦,你忙你的,陪好亲戚。” 这段时间,大石行动怪异,与往常大相径庭。时光漫长,我闲极无聊,我准备去一趟大浪时尚小镇。 我脚上趿着一双拖鞋,行动不便,于是回租房,换鞋子。 回去途中,路见一地摊,在吆喝卖书,无论新旧,一律九元一斤。 文化论斤卖,倒吸引了不少人。我也挤进去,选了四五本。 回到楼下,想着素琴的《包法利夫人》早该看完了,是时候更换书目了。 上到二楼,房东的门,竟然是关着的。 侧耳细听,屋里隐约有电视声音,以前,素琴从来不开电视的。有些许闲暇,只安静地读小说。 我顿觉好奇,上前敲门,敲了几下,门才打开,只开了一条小缝。 透过门缝,看到素琴穿个吊带裙,引人遐思。看那模样,像刚起床。但她嘴里不断吞咽,像在吃饭,脖子上流淌着汗水。 我忙递上书,讲明来意。她却摆手,说最近很忙,也没时间看书了。 我略觉奇怪,但没深想,告了别,回屋换鞋。 再次出门,坐地铁去大浪,抵达目的地,漫游其中。据说,许多国外大牌的服装,都产自时尚小镇。 这里集结了许多时装大厂,走在其中,偶尔会见到年轻靓丽的女工。小镇的规划设计,也很时尚新颖。但一个人闲逛,看什么都少了灵魂,无甚趣味。 转了一圈,找家快餐店,填饱肚子,回到租屋,躺在沙发上刷视频。 看了几集短剧,手机弹出一条消息,阿珍发来的:“小范老师晚上好呀。忙忙碌碌的日子,终于告一段落了。明晚周日,偷得一日闲暇,我在西丽设宴,不知小范老师能否赏光,叙旧闲谈呀。” 阿珍换了个新头像,没用美颜,头发盘在脑后,脖子细长,颧骨高高耸起。 四十出头的女人,没有年轻女子的青春活力,但她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韵味。 第29章 顾问 和阿珍聊了几句,正欲和曹超通个气,忽然来了个电话,雷姨打来的。 雷姨的毛病不少,但她有一个特别好的优点,即公是公,私是私。 平时下了班,尤其周末放假,除非特别重要的事,她一般不会和下属聊工作,更不会指派任务。 当然,她也很讨厌上一级领导给她派活,交待差事。 讨厌归讨厌,接到上级boss指令,明明一肚子不爽,她表现出来的,却永远是春风满面。 她以前还是小职员时,能记住所有领导的车牌号,以及籍贯爱好。 后来厂里年会,领导来巡桌敬酒。她往往能抓住机会,一两句话就能让领导关注她。因此,没过多久,她就脱颖而出了。 电话里的雷姨,与面对面相见的雷姨,声音有很大变化。 不知是神奇电波的作用,还是她刻意而为。总之,她打电话时,声音明显柔情许多。 这一回,雷姨同样不谈工作,而谈到了之前跟我提过的诗社。 “小范老师,没打扰你吧。” 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总觉得,雷姨的声音里,有一丝丝的嗲的味道。当然,她不会对我这样,或许对某个人讲话时,习惯了,把这感觉传递给了我。 我答:“怎么会呢,你这么信任我,我真的很感动。” 雷姨说:“太好了,感谢哈。明晚七点开始,仪式在一家私人茶室举行。环境很不错,茶也很香,不会有别人打搅,安静闲适,正适合品诗论道。当然,我们那几个诗友,也都是很优秀的。” 我顺带着奉承了一句:“虽还没见,但和您交往的人,肯定都和你一样,个个顶呱呱,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 雷姨乐不可支:“夸张了,夸张了。你住哪里,发个定位来,明晚朋友开车,咱们一起过去。” 我说声好,发了定位。 上一次,雷姨跟我讲这件事时,我就在心里嘀咕,可能会和阿珍的约请相冲。想不到,果然如此。 雷姨是我直属上司,又是熟人。阿珍只是萍水过客,就算明晚一起吃饭,也不见得有什么后续。 正在思考中,曹超打了电话来:“阿珍的信息收到了吧。” 虽是问问题,曹超用的却是感叹号。显然,他认定阿珍肯定给我也发了信息。 我故意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对呀,收到啦,你去吗?” 曹超说:“去啊,怎么不去。不瞒你兄弟,这段时间,我时不时和阿珍聊聊天,感觉很不错,一直没找到机会见面。” 我调侃道:“功夫不负苦心人,如今梦想终于要成现实了。” 曹超说:“你呢,一起去吧。” 我回:“不太好吧,我去了,岂不会搅扰你的美梦。” 曹超一脸老谋深算的样子:“阿珍不是小姑娘,一看就是老江湖。第一回正式碰面,就单身赴会,太张扬了。再说,她可点了你的名,一定要你作陪哦。” 我说:“嗨,她就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 曹超问:“你真不去?” 我答:“真去不了,雷姨和几个朋友,搞了个诗社,明晚搞个成立仪式,非要拉我去充数。” 曹超不信:“是让你当指导老师吧。” 我说:“我这点水平,能指导啥啊。就是图个乐呵,顾问一下。” 曹超欢喜道:“行啊,兄弟,你这招可高明了。一声不响,就当上了顾问。顾问顾问,重点在于顾。” 一提这个,曹超就刹不住车了。 我赶紧喝住:“明晚见了阿珍,悠着点,别太用蛮劲。” 曹超说:“放心吧,阿珍与普通女人不一般。看她朋友圈就知道了,优雅从容,温柔贤惠。是支潜力股,值得长期持有。” 我暗自赞了一句,他倒没说错。 这样的女子,交朋友可以,初见面,就直奔主题,显然不现实。 接着,曹超又加了一句:“兄弟我可不是菜鸟,该放长长线,就放长线。该钓大鱼时,就钓大鱼。哈哈哈,祝福我吧。说不定,哥哥从此走上一条金黄大道,再也不用在工厂打工受气了。” 曹超虽当个小管,但他的领导是个笑面虎。表面上,和你称兄道弟。待你转身,他却往你身上扔刀子。 非但如此,他还让下属们相互监视。要不是工资还不错,曹超早就拍屁股走人了。 只不过,曹超到底比我多历练几年,平时对领导尊敬有加,只和我闲聊时,才偶尔吐吐槽。 他能把许多事压在心里,含而不露。这一点,令我无比佩服。 当然啦,他还有一个发泄出口。 那就是风花雪月,他游离于各式女人中间,寻找安慰,算对苦闷生活的补偿。 周日,吃了中饭,想着即将当“顾问”,心里隐隐有些激动。 平时,到了中午,我都会午休。但今天,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好像晚上会发生什么事,心总不能踏实。 最后,实在没法子,只好起床,打开手机,看起网络综艺来。看完节目,才三点过一刻,给曹超发了条信息。 不一会儿,便收到回复:“我已经出发,上地铁了。” 我脸上带笑:“去这么早啊。” 曹超说:“早点过去,好勘察环境。” 我打趣道:“你是去约会,又不是去搞地下工作。” 曹超笑答:“差不多,也算地下工作。” 起先,我未能领略其妙。经曹超一提醒,方才理解他话中有话。 我笑道:“祝你马到成功。” 曹超回:“彼此彼此,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也一样。” 他话有所指,意思让我晚上,当好“顾问”。 隔一会儿,他又加了一句:“顾问既是名词,还是动词。归根结底,关键在于后一个词。你得动起来,动起来才有机会,才有收获,才能成功。” 我心说“去你的”,笑意却在脸上荡漾。 结束闲谈,我去敲朱玲珑的门。 别的女人我“顾问”不了,但朱玲珑还是可以的。 敲了许久,无人回应。微信问她,隔了好久,才有回复。 原来,她临时接到电话,去厂里加班了。 “事情很多,晚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我发了几句体己话,回到屋里,坐着发呆。六点过一刻,电话响了,雷姨打来的,让我五分钟后,在楼下路口等。 放下电话,我对着镜子照了照容妆,又洗了一把脸,这才出门而去。 来到路边,稍候片刻,一辆雷克萨斯停在我的面前。 车窗摇下,雷姨朝我招手。 她化了淡淡的妆,脸上笑容生动。 司机也是一女子,后排坐着另一个妇人,她们仨,年龄相差不多,都穿夏日旗袍,头发盘起,笑容满面,像去赴一场盛会。 我拉开车门,坐上后座。打过招呼,司机开车出发。 很快,我就会意识到,上了她们的“贼船”。 只是,想要下船,就没那么容易了。 第30章 乘风破浪 司机和后座的妇人,都很热情,后座妇人还和我握了一下手:“近来楼台先得月,我先和范顾问握个手,沾个光。” 她握着我的手,足有好几秒。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了这一幕,嚷嚷道:“哎,够了够了呀,留点机会给我们。” 她们到了这般年纪,口无遮拦。 倒把我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说说笑笑间,车在一处桥边停下。我望向窗外,路边一位穿旗袍的女子,正朝雷姨挥手。 雷姨回头,望我一眼,说道:“这位乘风破浪的姐姐,也是朋鸟社的社员。” 车门被拉开,我赶紧朝中间坐,挪出一个位置,让给她。待她上车,自然又一番笑闹。 车子继续往前,开了五六分钟,不知何故,又停了下来。 我暗忖,不会还上人了吧。车停了一会,雷姨没和路边人打招呼,我朝窗外看,也未见穿旗袍的女子。 我心里松了口气,可停车是为何呢?正在犹豫要不要问问雷姨。 突然,雷姨手机响起,一个爽朗的女高音说道:“来了来了,一分钟就到。” 我望望左右,心说后面已经坐三人了,再来一个,还能怎么坐? 看妇人体格,唯我瘦弱些。总不能让我坐她们哪位的怀里吧。 而且,就算我们都能忍受,就不怕交警查车么? 正思虑之际,果然见一妇人款款而来。她还在远处,便朝这边挥手。 妇人跑到车边,坐我右边的妇人,推开门,接着朝我抱歉地笑笑:“还得请你挪一挪。” 最后一个到的妇人,一路小跑。她上车后,我才知道,她有个绰号,叫d姐。 起先,我不明其意,到茶室后,谈诗论道,又小酌一杯,大家彼此相熟了,她主动告知绰号缘由。 不明其义,可能迷糊。真说起来,却极简单,原因在于,她的罩杯,是36d。 这当然是引人为傲,引人注目的,以此为绰号,别有情趣,不知真相的人,不会懂得其中幽默的意味。 相熟的人,叫这个绰号,就别有风趣,更意味深长。叫的人喜欢,d姐也喜欢。 d姐上了车,后座的空间,立马变得紧张起来。 女士优先,我是男士,于是主动靠前,空出一部分地方,给她们挪位置。 “人到齐了,现在,咱们直奔目的地。”雷姨大手一挥,车子便向前驶去。 我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开始还好,但无法长久保持,几分钟后,我就感觉骨骼酸痛,浑身不自在。 尤其那双手,无可放处,只得放在膝盖上。 后座坐三人还勉强,多了一个人,空间就显得很拥挤。 车子拐弯或者刹车时,车身摇晃,我们的身体自然随之摇摆。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车上五个女人,足可唱两台戏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气氛欢快,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尴尬。 又行驶了五六分钟,一台三轮车逆行,司机眼疾手快,一个紧急刹车,我们先是前倾,接着靠后倒。 我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两只手离开膝盖,在空中作了无规则抛物运动。 最后,左手落在左边妇胳膊之上。 换作曹超,这定然是很难得的机会。可以与她们更进一步,作更深入的交流与沟通。 然而,我多少有些慌乱。 好在,她们的注意力,被逆行三轮车吸引了,异口同声地骂他赶着去投胎。 几个妇人一起,愤怒的力量,会无限地扩大。 好在,她们都是诗社成员,都很有些悲悯心,骂过一阵,就不再重提。 不多时,目的地到了,是闹中一处幽静的所在。 雷姨介绍:“茶室是d姐朋友的,不对外开放。特意辟了一间,供我们吟诗作画。” 我自然一番赞叹。 除了我,其他人早就来过,与茶师也相熟。打过招呼,客套一番。进到茶室,大家依次坐定。 雷姨是诗社发起人,又有些口才,自然坐上座。 作为嘉宾,我又是顾问,自然紧邻雷姐坐下。 d姐提供了聚会地点,是有功之臣,紧邻雷姨左首坐下。其他人则按顺序,各自落座。 大家坐定,饮了一杯茶。 雷姨便起身,让大家作了介绍。之前,在车里,其实已经认识彼此。而且,除我之外,她们早就相交多年,知根知底。 不过,毕竟是诗社成立,我又是顾问。介绍还是必要的,就连雷姐,也不例外。因为在茶室,氛围不同,大家的介绍,就显得郑重其事。 各自的介绍,不尽相同,除姓名、籍贯、年龄、工作等,其他全靠自由发挥。 介绍完毕,雷姨从包里拿出一张聘书,要给我授牌。 授牌时,众人鼓掌,d姐则当起了摄影师,记录下这一幕。 我本以为,她们所谓的诗社,无非是借此机会,大家聚在一起,聊聊天喝喝茶,把家务事家里事男人的事工作上的事,统统扔到一边,好好放松一下。 如今,看来,我想错了。 雷姨仍旧展现了她雷厉风行的工作风格,对待兴趣爱好,一点也不马虎。授予我聘书后,便是揭牌仪式。 大家起立,来门而来,我这才注意到,茶室门楣上,以一块红绸布覆住。 一众人等分两侧,各自站立,手持拉线,茶师则居中,喊着揭幕,同时用相机,记录精彩一刻。 如此一番,进去饮了一泡茶。便有人进屋,将茶撤走。随即,便有服务生端着菜肴上桌。 菜很丰盛,但不饮酒,大家以茶代酒,举杯相庆。 碰过几次杯,关系熟络了。饭席进行到一半,作为仪式的一个环节,雷姨提议大家轮流朗诵诗歌。 朗诵有个要求,需为自己新近创作的作品,而且设有奖项。 作为顾问,我自然要承担起评委之责。 此事雷姨事先没跟我提过,事过匆忙,好在听完第一首作品,我心里有了底。与其说是诗,更不如说打油诗更准确。 待大家朗诵完毕,唯有雷姨与d姐两人,有些真功夫。诗文无高低,以我的观感而言,两人水平不相上下,d姐略逊一筹。 或者说,我更喜欢雷姨那首诗。 这一次,并非拍马屁。但我注意到,雷姨一直在朝我使眼色,意思让我关注d姐。 我暗自思忖,茶室是d姐找的,给她一点面子,也讲得过去。最终,我把首奖,评给了d姐。 名次一出,大家一阵欢呼。排名靠后几位,全然没有失落与难过,反而盯着d姐大喊:d姐、d姐、d姐。 d姐摆了摆手,待大家安静下来,d姐盯着我问:“可以吗?” 我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这时,雷姨开口介绍了规则。 我才知道,被评为冠军的那位,必须与顾问跳一支舞。 我暗自感叹,这一群四十上下,看似娴静的女人,玩起游戏来,就变得热情豪放了起来。 第31章 面具 我仅跳过慢三快三,而且不熟练。 让我跳舞,犹如赶鸭子上架。但事已至此,我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在女人面前低头。 谁知道,d姐对跳舞更知之甚少。此前,只是在影视和广场上,看过别人跳。所以,这一支舞,是赶两只鸭子上架。 好在,朋鸟社的宗旨,只是让自己高兴,并不为出人头地。写诗如此,跳舞玩游戏,同样如此。 大家开心快乐就好,并不计较章法。正因为,几位别的姐嫂,才会不管不顾,写出那些打油诗。 跳舞要伴乐,雷姨选了李健的《贝加尔湖畔》。 可见,她是有些品味的。这支歌曲调舒缓,很适合我与d姐。 司机姐姐不乐意:“这歌太静了,没劲,不如选二手玫瑰,好不好?” 说罢,大家一齐叫好。说真的,我还第一回听说,有个歌手,叫二手玫瑰的。 听她们谈得欢喜,我有点晕。目光穿过人群,去找d姐救援。 可她此刻自顾不己,哪里还顾得上我。 最后,通过投票,选了二手玫瑰的《仙儿》。 原先那位司机姐姐,从手里找出这支调,音乐一起,果然很劲爆。 此时,手机剧烈的震动。拿起一看,曹超打来的。我想,他可能要向我炫耀他的幸福。 茶室里此番景象,热火朝天,大家等着我与d姐共舞,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哪里还有心思,去听曹超眉飞色舞? 于是,把手机反过来,摆在桌上。 这时,d姐主动朝我伸手。我俩缓缓起步,左走几步,右走几步,完全不着调儿。 越如此,大家越欢喜。况且,二手玫瑰的唱词,本就俗不可耐。 然而,有句话怎么讲来着。大俗即大雅,大雅即大俗。大家拍着手,慢慢地,跟着二手玫瑰的调性,一起大喊,让我和d姐加快节奏。 随着节奏的加快,我有些紧张。倒是d姐,轻松自如,我则显得像个乡巴佬。 随着音乐停止,我与d姐的表演,终于结束了。 接下来,是雷姨的表演。 原来,每个人都要表演,只是冠军才有福利,而我这个顾问,就是她们的福利。 雷姨唱了一首歌,音质倒是平平,关键在于,这是一首情歌。 雷姨很卖力,甚至可以用疯狂来形容。她的表现,让我看到了,与工作中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我原本心有不爽,觉得她把我当福利。 如今,看着她激情而歌,揭开了面具,让我见到了真实的她。心里又想,如果她没把我当成自己人,一定不会在我面前如此“作践”自己。 正因此,雷姨唱歌时,我拼命地鼓掌。 司机姐姐站在我旁边,见我如此卖力,凑到我耳边,打趣我说:“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完全不用拍马屁。” 我无法向她解释,只是笑了笑。其他几人的表演,也离不开歌舞。 司机姐姐的高音让我印象深刻,另外几位姐嫂,则不甚了了。 笑闹完毕,要散场了,大家约定,诗社一月一聚。 下个月要作同题诗,名字就叫《玫瑰舞》。 “至于头奖的福利,肯定要升级,今天诗社揭牌,只算小试牛刀。”雷姨一提议,大家都鼓掌通过。 司机姐姐望着d姐和我,故意问:“怎么个升级法,跳钢管舞?” 她话一出口,大家一片欢腾。 我偷偷打望司机姐姐一眼,暗想,这个女人不简单呢。 她当司机,真名副其实啊。 雷姨听了她的话,眉头往上一挑,笑道:“保证惊险刺激,让你们大饱眼福。” 此言一出,自然又引来叫好不断。 我心说,取名朋鸟社真名不虚传也。 散席时,d姐说:“和小范顾问加个好友吧。” 众人皆附和。 我打开二维码,让她们轮流打码。 加完好友,从茶室出来,找到那台雷克萨斯,我正琢磨,该怎么坐车。 雷姨却说:“我还有点事,不跟大家一起走了。正好,腾出个位置,让给小范顾问。他今晚顾了你们一天,辛苦操劳,你们在车上,可别再欺负他。” 大家听罢,异口同声地答道:“放心吧,我们一定照顾好小范顾问。” 雷姨笑:“好,就看你们的了。再见。” 雷姨一走,我以为,副驾的位置,该由我坐吧。谁曾想,我还未行动,有人捷足先登了。 无奈,我只得其他人坐后排。既然坐后排,我便不急了,想发扬绅士风格,女士优化。 一位社员上了车,轮到d姐了,她非要让先请。 结果,我无可奈何地,坐在了中间位置。 回程路上,少了一个人,宽松了许多。但相比去程,此时大家已经熟悉,不用再装着端着。 尤其d姐,与她们相比,我俩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大家嘻嘻哈哈,开着玩笑,其言行举止,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我故作镇定,假装一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模样:“你们完全不把我当外人啊。” 司机姐姐接嘴道:“早些时候,雷姐跟我们说,要请你当顾问时,我们就把你当成了自己人。” 前排大姐附和道:“对啊,自己人就不必再客套了。” 我笑着说:“谢谢,太感动了。” 这时,曹超再次打来电话。我坐在中间,左右两边,皆有耳目。此时,接听曹超电话,多有不妥。 我扫了一眼,立马挂断了。 d姐见我挂了手机,嘻笑着说:“怎么了,女朋友催你回家了?” 我有点底气不足:“哪有呀,一个同事。” 司机姐姐趁此调侃:“晚上回家,会不会跪键盘?” 我脸上微微发烫,争辩说:“真是同事,骗你们是小狗。” 坐我左边的大姐指着窗外说:“看,有只小狗。” 透过车窗,果然看到,路边有一只灰色卷毛狗。 这句话一语双关,众人皆乐不可支。 趁其他人没注意,d姐悄悄拉了拉我衣摆,好像在说,别怕,有姐呢,姐罩着你。 第32章 借口 穿过一个红绿灯,再行驶几百米,d姐最先落车。 d姐走后,不到一分钟,我收到一条信息。我以为曹超发来的,没理会。 雷克萨斯继续行驶,接着前排大姐落车,再之后,到我家附近。 我和两位姐姐挥手道别,从车上下来,走了几步,拿起手机,才知信息来自于d姐,是一首诗: 月亮是个偷梦的贼, 悄悄洒下银色的光。 它照亮了那些过往, 让美丽在夜色中回响。 看得出来,她有些文采,尤其第一句,让人觉得新奇。不过,离思想性艺术性,还是有些差距。 在诗歌结尾处,d姐加了这么一句:范谦小弟,谢谢你,今晚很开心,有一刻,好像找回了青春。” 在此之前,d姐都称我为“小范老师”“范顾问”。在这条信息里,d姐却直接称呼我名字。显然,她已经把我划归朋友的范畴了。 我回信赞美了这首诗,称这首诗虽短,但比她在诗会上朗诵的诗,更好更美,第一句尤其好,就像江苏作家苏童说的,里头有一种奇袭之观感。 d姐回:“那就更要感谢你了,你给了我激励,也给了我灵感,让我看到了跳跃的青春,觉得自己并没有垂垂老矣。” 我打出一行字:“你芳菲正好,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也是女人最动人的时刻。” 正欲点发放键,曹超的电话又来了,我划开接听键,曹超在大喊大叫:“羊入虎口,羊入虎口了。” 我只当他在调侃我,没予理会,问他:“你怎么样?” 曹超说:“在夜市喝酒呢。出事了,你快点来。” 出事?我心中一惊,提速疾行。 行至夜市,远远地,便看到曹超站在“一家烧烤店”朝我招手。这家烧烤店名字就叫“一家”,店铺装修略显简单,但烧烤师傅技术很好,味道超正。 我和曹超经常去,几乎成了定点聚餐点。 有时,还会叫上大石。 当然,曹超去得更勤。 我走进店内,坐下,看到桌边已经摆了两瓶啤酒。 曹超酒量很不错,啤酒能喝五瓶。但他今天的状态,明显不对,脸上写满怒意:“想不到你重色轻友,严重到这个程度。” 我以为他生气我没接电话,忙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对不起,对不起,手机不知怎么调成静音了。实在抱歉啊。” 说罢,我一饮而尽。 曹超知我酒量很浅,一喝酒,脖子就红。 见我灌了一杯酒,他略略解了些恨,继而,开始骂起了大石:“大石那个王八蛋,平时他有什么事,我可以说随叫随到。我有了烦恼,他找各种借口不出来。” 我接过曹超的话:“大石这段时间,是有点不对劲。不会被谁骗了吧?” 谁知,我不说还好,一提“骗”字,曹超更生气了:“我看出来了,你俩今晚上是联合起来,故意让我难堪的。” 我给他倒满酒,举杯劝他:“超哥,消消火,消消火。” 又喝了一杯,我以手扶额,又指了指脖子对曹超看:“我已经喝了两杯,再喝下去,就得醉了。” 曹超转身,朝服务员招了招手:“再来四瓶啤酒。” 见我面色讶异,曹超说:“你今天没去西丽,可把我害惨了。多喝几杯酒算什么,别废话,喝,不醉不归,一醉方休。” 我陪着小心说:“小弟对不住大哥,到底咋了,你倒是说话啊?” “奇耻大辱。”曹超仰起脖子,一口气饮下一杯,接着再倒满,说了个“干”字,一杯又一杯下了肚。 接连灌了两杯酒,曹超打了个嗝,这才开始讲起他去西丽,与阿珍会面的经历。 他讲得绘声绘声,而我接连几次咋舌。 听完曹超的遭遇,才发现我与朋鸟社几位姐姐的经历,实在太小儿科了。 曹超是坐地铁去西丽的,到西丽站时,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半小时。 目的地离西丽地铁站有点远,反正时间大把,曹超不想打的,扫了辆共享单车,一边骑行一边看风景。 刚到深圳谋生时,曹超在茶光同学的租房里,借居过一段时间。当时,虽四处转悠过一些地方,但目的是找工作,没有赏花看月的闲情逸致。 如今,却不一样。来了西丽,是佳人有约,也是再续前缘。虽还没有一亲阿珍的芳泽,但约会是她主动提出来的,曹超心里多少有些得意。 只要多花点时间,多关心问候,多送良言暖语,迟早有一天,阿珍的石榴裙,会为他而敞开。 这一点,曹超是相当自信的。毕竟,他有不少成功的经验。 如此一想,心情自然倍儿欢喜。唱着情歌,哼着小调,缓缓行进,不知不觉间,导航提示,目的地到了。 这是一处高档商业区,商业区周围,有好几家花园小区。曹超猜测,阿珍就住在花园小区的其中一幢楼里。 他找到停车点,下车步行,绕着商业区,观察了一番,对接下来的约会,充满了期待。 时间还早,他去了商场,东游西逛,消磨时间。阿珍约他来此,肯定是要吃饭的。商业里餐饮店很多,曹超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他不知阿珍会选哪家饭店,但他以自己的喜好,选出了几家店,还拍了照片。从商业区出来,继续闲逛,在商业区西侧,前行百余米,有家酒店。 酒店被一众花草树木掩映,有一种爱丽丝梦游仙境的新奇感。酒店的名字很好听,叫梦幻酒店。 曹超暗自喜悦,心说,若饭后,来酒店酒店叙谈,得多么浪漫啊。当然,想归想,曹超也知道,不太现实。 一番转悠,时间越来越近了。要与佳人见面了,曹超突然有些激动,心里砰砰跳个不停。 在他过往的情史中,这是头一回。 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五分钟时,阿珍终于发来信息,问他在哪。 许是受环境影响,曹超准备俏皮一点,答道:“已经在定位地点,迎候佳人大驾。” 阿珍说:“守时信诺,好男人。我快到了,两分钟后见。” 曹超回个句好,不时左右张望,猜测阿珍会是怎么样的打扮,从哪个路口现身,见了面会不会主动和他握手。 正在憧憬中,曹超听到背后有人喊他的名字。回头一看,阿珍就站在他身后,离他三米左右的距离。 她穿一件米黄色露肩衫,头发盘成一个结,耳朵上戴着一个桔子大小的圆形耳环。 下身是碧绿裙子,裙身很短。 曹超一时看呆了。 第33章 意味深长 寒暄完毕,阿珍带曹超在商业区外围转了转,将商业区的情况略略作了介绍。 随后,随意往马路对面的花园小区指了指:“我就住在那,十楼。阳台正对商业区。很多夜深人静的晚上,我经常坐在阳台上发呆。” 这句话,透露了几层意思。 其一,向曹超表明,她的富贵身份。 其二,深更半夜,独自一人发呆,证明内心空虚。 曹超敏锐捕捉了这一点,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愈发信心满满。 以上种种,都在暗示曹超,今晚将有一场好戏上演。曹超这么想,阿珍也是这么想的。 她已经设计好接下来的安排,做完介绍,略作停留后,阿珍微笑着征求曹超的意见:“才五点钟,吃晚饭有点太早了,要不,去吃牛排怎么样?附近有家牛排店,超好吃的。” 阿珍脸上涂了一层粉彩,还画了眉,抹了口红。 曹超觉得,一切都恰到好处。 迷失于温柔乡的人,不管对方讲什么,他都会答应。两个人并着肩,去牛排店。阿珍本就不矮,又穿着高跟鞋,两人走在一起,显得相差不多。 路上,阿珍不时说着话,讲她的童年趣味,说着说着,就咯咯笑起来。笑着笑着,阿珍不时往曹超身上撞。 虽是无意识的,但阿珍也掌握着极好的分寸,仿佛生怕越了界。然而,正是碰撞之后,又迅疾离开。 走着走着,竟然到了梦幻酒店。曹超想起之前,自己的设想,差点笑出声来。阿珍带着曹超,穿过一片竹林,去了另一个地方。 原来,酒店左侧,还有一处雅舍。走进去,就看到了牛排店,名字也有很创意,叫火之舞。 牛排店有些隐蔽,但顾客并不见少。靠窗的地方,正好有个空位。坐下来,阿珍招手叫服务生。 拿来单子,让曹超点单。曹超接过来,价格稍稍有些贵了些。他点了一份菲力牛排,要七分熟。 然后把单子递给阿珍。阿珍没看菜单,对服务生说:“我和他一样,再另两杯橙汁。” 待服务生离开,阿珍咬了咬唇,问曹超:“酒就不喝了吧。” 曹超忙点头:“听你的。” 阿珍的嘴唇很厚,涂了唇红色的唇膏,显得光彩夺目。厚厚的嘴唇,让阿珍多了许多明艳。相反,她那对高高的颧骨,反而不突出了。 牛排送过来了,阿珍打开餐巾,摆在胸前,手持刀叉,切了一小块牛肉,送进嘴里。一边吃,一边静静地看着曹超。 她动作优雅,动作娴熟。相反,曹超倒有些不够自然。曹超吃了一口,味道的确不错,但偏淡了些。如果再加点盐就好了,曹超好。 正这样想着,便见阿珍伸手抓起一只瓶子,往牛排上洒了洒。洒完,问曹超:“要不要加点盐,更有味。” 曹超道了声谢,接过瓶子,在牛排上轻轻洒了洒。有了一层细盐,再吃牛排,味道果然好多了。 吃着牛排,喝着橙汁,听着西洋乐。这是曹超的恋爱史上,独一无二的经历。 牛排要慢慢品,曹超尽快保持和阿珍相同的速度,不时停下来,饮一口橙汁,听阿珍讲一讲话。 曹超本来很善谈,知道讲什么,更能讨女人欢喜。但和阿珍在一起,被她的气场镇住了,并不能像以前那样,滔滔不绝,神采飞扬。 所以,很多时候,他只能埋头吃牛排。尽管吃得缓慢,但他仍比阿珍先吃完。 西餐厅不同于中餐厅,阿珍还没吃完,提前买单不礼貌。曹超静静望着阿珍,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让人着迷。 吃饱喝足,总得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曹超开始想入非非。 阿珍吃完了再最后一块牛肉,放下刀叉,擦净双手。曹超恰到好处地,招手喊服务员买单。 这次晚餐,消费了598。曹超抓起手机,意欲买单,阿珍伸出玉手,拦住了他:“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买单呢。” 阿珍的手又白又软,抓住他的手,连带着让他的心,也融化了。买了单,从火之舞牛排骨出去。 走了几步路,阿珍试探性地问:“附近有家茶馆,推出一项新服务,挺好玩的,要不上去体验一下?” 曹超已经没了任何抵抗力,点头说好啊。 依然并肩而行,吃了牛排,两人关系愈发近了,走在路上,胳膊与胳膊的碰撞,不再像之前一样,蜻蜓点水,而变成了两块磁石,一旦吸引,便很难松开了。 茶馆在一处独栋房舍的五楼,环境布置像酒店,又与酒店有所不同。阿珍带曹超进到一个房间,里面有茶台、麻将桌,这没什么奇怪的。 最令曹超惊讶的,是房间里竟然摆放着一个大型浴缸。浴缸里放满了水,相当于一个小型游泳池,可以供两个人欢泳。 曹超正在揣测,会是什么样的新服务,屋里又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年龄和阿珍相差不多。 阿珍热情地作了介绍:“我朋友,曹总,大型电子公司副总监。” 曹超愣了一下,很快明白,阿珍故意这样说,是在给他涨脸面。来的两人,也是带“总”的。 他俩满脸是笑,看起来很好相处。 饮了一杯茶,另一位女人提议:“打一圈牌吧。” 阿珍望着曹超,用目光征求他的意见。曹超想了想,事已至此,硬着头皮也要上。四人依次上桌,讲好输赢单位,按下桌上开关,开始洗牌。 刚打出几张牌,屋外有人按铃。坐在曹超对面的男人,从旁边的茶几上,抓起一个遥控器,轻轻一按,门便开了。 一个女服务员推着一台移动餐车进来,餐车上,摆放着各式水果点水,还有酒水饮料。 这倒没什么新奇的,最特别的,是那个女服务员,青春靓丽,穿着一身比基尼,为屋里人端茶倒水。 曹超运气不错,第一局就赢了。之前的输赢规则,讲的是“一二五”。 曹超以为是十块、二十和五十,谁知,只是一块二块和五块。 这一局,曹超连杠带自摸,也才进账三十。 刚坐下时,他还隐隐担心:打牌莫不是阿珍设的局,要捞他的钱吧。现在看来,自己完全是小人之心了。 这时,曹超感觉自己的脚,被阿珍轻轻碰了一下。于是,抬头去看阿珍。 阿珍也正向他望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碰出许多意味深长来。 第34章 曼妙 打牌时,比基尼女郎负责端茶倒水,问他们吃啥,就送上啥。 酒水很丰富,除了啤酒,果子酒、红酒、威士忌一应俱全。曹超赢了牌,还得到了比基尼女郎的特别服务。 她站在他身后,帮他捶背。 手法当然很轻,就是走个形式。但她毕竟是比基尼女郎,青春曼妙,声音又嗲。 曹超不时用目光瞟一眼阿珍,怕她有什么异样反应。不过,她专注于桌上的麻将,根本没看比基尼女郎,好像她本就不存在似的。 曹超到底稍微年轻了些,没遇到过这种事,难免有些心猿意马。临近结束时,打出了一个二筒。 谁知,阿珍正等着这个二筒呢,她把牌一摊:胡啦。 对面的男人望着阿珍和曹超,笑着骂:“你俩串通好的吧。阿珍一坐正,你立马送上二筒。还把我们也拉下水,不厚道啊。” 曹超一脸委屈:“真没有。” 阿珍跟着笑:“你可别冤枉人,他可不像你,有这么丰富的想象力。” 另一个女人也加入进来:“就是嘛。曹总一看就是正派人,哪像你。” 阿珍胡了牌,比基尼女郎就弃了曹超,跑去专心为她服务。 打麻将不用发牌,比基尼站在谁身后,就代表谁是庄主。 曹超对赌没什么兴趣,但城中村有些棋牌室,他经常去。 去棋牌室的目的,倒不是为了消磨时间,或者为了赢钱而去。他另有目的。 城中村的麻将馆,常有些中年女子,她们独自在深圳打工,时间漫长,无可消遣,便去麻将馆里休闲娱乐。 在麻将馆打几圈牌,慢慢就认识了。 去城中村棋牌室消磨时光的,多是在工厂上班的大姐大嫂。气质谈吐方面,远不能和阿珍这一类知性女子相比。 曹超心说,即使今晚什么也不做,这一趟西丽行,有这样的见闻,也足够成为日后炫耀的资本了。 几圈牌打下来,各有输赢。打牌间隙,那几种酒,曹超都尝了一遍。其他果品点心,也一样没落。 酒与点水,都由比基尼女郎送上来,喂到他嘴里。 有一次,对面男人赢了牌,提出让比基尼女郎在浴缸游个泳。比基尼女郎二话没说,照做了。 男人一边欣赏,一边解释。曹超这才知道,谁赢了牌,当了庄家,就有一项特权。 当然,前提条件,是在法律条件许可的范围内。 有阿珍在,曹超当然不敢造次。毕竟,他心仪的目标是阿珍。快到八点时,阿珍手机响了。 讲完电话,阿珍笑着说:“实在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要不,今晚先到这?” 坐在曹超对面的男人,一脸坏笑:“电话是不是找的借口,你是想撇下我们,和曹总去浪漫吧。” 曹超一听,意会到阿珍的意思,心里春风浩荡,又不能表现出猴急的样子来,赶紧接话说:“今晚很开心,如果各位愿意,我可以奉陪到底。” 这时,阿珍旁边那个女人,站起来,走到男人身边,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行为亲昵:“阿珍和曹总,一看就郎才女貌,你莫不是吃醋了。”。 男人哈哈大笑。 最终,大家达成一致意见,结束牌局,改日再会。 阿珍朝比基尼女郎点点头:“好了,买单。” 比基尼女郎早就准备好了账单:“老板您好,至尊包房一共消费元。” 接着,她还报了具体明细,包括客房费、比基尼服务费、酒水、点心,甚至音乐、浴缸使用等等。 阿珍打断她:“我和林总是朋友吧,这样,零头直接抹掉吧。” 比基尼女郎很为难:“老板,我们有规定……” 不待她讲完,阿珍拿起手机,厉声道:“要不,我现在给林总打电话?” 比基尼女郎这才喏喏作答:“好吧,老板,就好了。四个人,按人头算,一人。” 阿珍拿起手机扫码,接着,男人和女人也都扫码付钱。曹超有点懵,但他仍拿起手机,付了款。 自楼上下来,阿珍对朋友说:“我送送曹总,你俩先走吧。” 男人和女人走来和曹超握手:“幸会,再见。” 夜晚的街头,舒缓适意。在一个拐角处,阿珍的手指,悄悄碰了碰曹超。曹超心中一甜,。 走了百十米,前方便是梦幻酒店。 “梦幻”两个字,在夜下掩映之下,显得迷朦诗意。曹超愈发激动,偷偷望一眼阿珍,觉得她愈发温柔。 行至酒店门口,阿珍突然叫了声不好,接着抚住肚腹,半弯下腰。 曹超关切地问:“怎么啦?” 阿珍按住肚子,过了一会儿,说:“可能喝酒多了,肚子有点痛,我去一下洗手间,你在大堂等下我。” 曹超点头说好。阿珍问了问服务生,然后迈着细步,去往洗手间。 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阿珍仍未回来。曹超有点急了,怕她出什么事,拿出微信发消息,才知道被阿珍拉黑了。 想打电话,才想起,阿珍根本没给过他号码,两人一直通过微信联系。走在街上,曹超想过这一晚上的遭遇,恍然做了一个梦。 只不过,他银行卡里,的的确确,少了一万五千块。 他本以为,他是猎人,阿珍是他的猎物。 谁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从他坐上前往西丽的地铁起,就落入了阿珍精心设计的圈套里。 第35章 算计 曹超讲完故事,端起杯子,喊道:“来,喝酒。” 我指了指桌上的空酒瓶,说:“在西丽你就喝了洋酒,现在啤酒又喝了这么多,再喝下去,就真醉了。” 曹超说:“今日有酒今日醉,明天是个王八蛋,管明天干什么。来,你是不是我兄弟。是兄弟,就陪我喝。不是兄弟,你就走,走。” 曹超舌头开始打结,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他没听我的劝,仍自顾自在喝。 一万五千块钱,快相当于两个月工资了。他当然心痛,但我明白,他更在意的,是他的“名声”。 在河边走了这么几年,曹超很少失过手。想不到,今朝被一个女人算计了。 “别让我再碰到她,要不然,我一定会让她好看。”曹超嚷嚷着,又说,“都怪你,如果你去了,我也不会这么鲁莽。” 我陪着小心:“对对对,都怪我。我陪罪,陪罪。” 曹超突然起立,抱住我:“好兄弟,你是我的好兄弟。” 他身体摇晃,碰倒了脚下的空酒瓶。有个瓶子倒地翻滚,一直向前,滚到另外一桌的客人脚边。 那一桌,是几个年轻女孩。其中一位,吃着烧烤,还吐着烟圈。 曹超跟着过去,弯腰拾起瓶子,把瓶子当话筒,对着女孩喊:“对不起,不对住啦。” 我赶紧过去扶他,向女孩们赔着笑脸。她们大约对醉酒之事习以为常了,也没在意。 把曹超拉回座位,招手喊老板买单。曹超见我要扫码,嚷嚷不停:“我有钱,我来。我有钱,我来。” 我按住他挥舞不停的胳膊,付了款。 扶着曹超从店里出来,夜色一吹,他似乎清醒了些,脚步加快了。但才走几十米,他突然蹲在地上,我以为他要呕吐,谁知,他蹲下半天,却没吐出来。 再要扶他走,他却双腿瘫软如泥。他比我重不少,又喝醉了酒,我根本挪不动他。无奈,只好叫的士。 曹超的租房在电子厂南侧,与我的租房一南一北,是相反的方向。 烧烤店离租房并不远,叫网约车时,因路程太近,叫了几辆,都找借口让我取消了。 等了十来分钟,终于找到了车。车来了,我费了一番力气,才把曹超塞进车里。到了租房楼下,又一番折腾。 好在这栋房子,安装了电梯。要不然,我只得喊大石帮忙。大石若不来,曹超只能露宿街头,体验一回三和大神的感觉了。 曹超住在十楼,从电梯出来,他又瘫坐一地。 我问他钥匙,他却说报仇报仇。 没办法,我只得搜身。从裤袋里找出钥匙,开了门,又将他挪进屋里,扶到床上。转身,去洗手间找来盆子和毛巾,给他擦脸洗手。 净了脸,原本还想脱了衣袜,但他已沉沉睡去。 我回到客厅,煮了一壶茶,准备冷却时,装进瓶子里,放在床上,等他半夜醒来,可用于解渴。 曹超爱干净,租屋里布置得很温馨。 客厅靠阳台的角落,还摆了一只简易书架。煮茶时,我去翻了翻书架。大约三十来本书,几乎全是小说,中西荟萃。 比如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劳伦斯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张贤亮的《男人的一半是女人》,苏童的《妻妾成群》。 最下面一层,还摆了一本古典名着《金瓶梅》。我想起朱玲珑,她说她也读过这本书,当初我只当她逗我耍。 事后回想,总觉得她卧榻的作派,很有金莲小姐的风格。 我来过曹超家一次,和大石一起来的,饮完一杯茶,便离开了。曹超对我透露过不少“经验之谈”,但从未提及,他如此爱阅读。 我取出那本古典名着,随手一翻,却掉落几张照片。捡起一看,全是女人的艺术照,当然,只有局部,更无面孔,也就不知女人主是谁。 不过,有一点地可以确定,这些照片不是同一个人物。 并非高清照片,构图也不讲究。 都是局部,突显细节,也就引人遐思。 这时,曹超翻了一个身,嘴里嘟嚷着:“渴,水,水,水。” 我手上还有两张照片没看,煮好的茶正好也开了,便把照片放回书里,随后摆在书架顶层,去给曹超倒水解渴。 处理完一切,夜已经深了。 正准备回租屋,朱玲珑打来视频:“你屋里没开灯,敲门也没反应。这么晚了,不会还没回家吧,在哪潇洒呢?” 倘若朱玲珑不打视频,只发语音或者文字信息,我会高兴她对我的关心。至于“潇洒”云云,我只当这是调侃之词。可她偏偏打视频,瞬间让我有种被监视的感觉。 众所周知,四川流行妻管严。 不管这是调侃,还是表示四川男人顾家、疼爱妻子,向四川男人致敬。但我与朱玲珑只是恋爱关系,她如此强势霸道,让我感觉没有一点隐私。 更何况,她之前明明说过,让我守好秘密,不要在邻里之间,张扬我俩的关系。她出去逛街,或者深夜不归,我一百个放心。 恋爱阶段,就没了自由,若真的成家了,还不天天把我拴在裤袋上? 当然,我多少读过几年书,想当文明人,所以还是有些涵养的。 “和同事在一起了,他被一个女人伤害了,醉得一塌糊涂。我刚从夜市,送他回家。” 说话时,我把镜头对准曹超,又拍了拍客厅场景,怕吵着曹超,关上房门,退了出来。 还好,朱玲珑得知我和同事一起,言语立马温柔了许多:“好好,你忙,你照顾好朋友。” 说完这句,便挂了电话。 我找了个空瓶子,把冷却的茶水,倒进瓶子里,放在曹超手边。 关门下楼,回去时已经凌晨时分。街头仍旧灯火通明,夜市更是热闹非凡。进入城中村巷道,路人才渐渐变少。 离出租屋还有二十来米时,我看到楼道里走出一个人,看他模样,有点像大石。 我正欲迭行数步,他却一个闪身,钻进侧面的巷子里。 待我走过去,他已消失不见。上楼回到,行至二楼,透过地底门缝,看到素琴屋里还亮着灯。 再过两天,冬夏就回深圳了,素琴的棋牌室,到了开张的紧要关头。或许,她还在殚精竭虑,谋划麻将馆的事吧。 我手里还拎了些烤串,在夜市和曹超灌酒,点多了,没吃完,我怕浪费,准备带给朱玲珑的,但她的一个视频,让我有些生气。 我和素再琴是书友,前段时间,谈文论道,算是心灵之交。况且,我喝了些酒,觉得受冬夏之托,更应该关心一下素琴。 于是,停步敲门。 素琴小声问:“谁啊。” 我对着门上的猫眼,扬了扬手中的烤串。 得知是我,素琴开了小半边门。 素琴头发有些蓬松,像刚睡觉醒来。 身上套了件白色衫衣,下身则穿一条紧身短裤。 第36章 压惊 目睹此般光景,我有些不好意思,笑问:“这么晚了,还在练瑜伽啊。” 素琴有些语无伦次:“没,刚才做了个梦,吓醒了。” 我将烤串递过去:“正好,吃点东西压压惊。” 素琴说:“不好吧,太晚了,谢谢你。” 我道了个抱歉,转身上楼。 我急切冲上三楼,没回自己屋里,而去敲朱玲珑的门。 门一开,我便闪身进屋。 风平浪静后,朱玲珑枕在我胳膊上:“你今晚吃了什么?” 我刮下刮她的鼻子:“不告诉你。” 朱玲珑撒娇道:“哼,不稀罕。” 稍作休整,我离开席梦思,去了洗手间,准备净了手,就回自己家去。 回屋时,看到阳台上的大冬瓜,被朱玲珑用黑色大头发,涂了一个大大的叉。叉子上方,还写着一个“夏”字。 当时,我没想太多,回到自己屋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冬瓜上写夏字,不就是冬夏吗? 这不是咒冬夏么。我欲起身,去找朱玲珑理论,又觉得事情闹大,总不是好事。再说,就算她有那心思,也未必承认。 此事复杂,我决定从长计议。 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我大脑过载,负荷不了了。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已经七点半了。我赶紧披衣,起床解溲,刷牙洗漱。 跑到街上,随意买了两个包子,紧走慢走,到了公司,差一点迟到。 周一事多,整个上午,几乎埋头苦干。 下午刚上班,雷姨就把我叫去了办公室。谈完工作,她突然切换成谈心模式,问我工作忙不忙,累不累。 我如实作答。 雷姨问:“想不想赚得外快?” 我答:“那敢情好啊,还请雷总提携。” 雷姨说:“给一家公司的新媒体号写推文,一周一篇。报酬不多,一月两千。” 我说:“感谢雷总关心贫苦农民。” 雷姨乐了:“别哭穷,你是朋鸟社的顾问,得注意形象。” 我恭维道:“在美丽的雷总的引导下,从此走向富裕之路。” 雷姨说:“昨晚,朋友对你的表演很满意。发了很多信息给我,全是赞美你的。” 我说:“全靠雷总栽培。” 接着闲扯了一会,雷姨说:“好了,你去忙吧。” 我答一声好,正欲转身,雷总又说:“对了,写推文的事,d姐会和你对接的。” 我一迭声道谢,退了出来。 回到办公室,一边忙工作,一边等d姐的消息,离下班只差半小时了,她仍没来电话。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问声好。 刚找到d姐的微信,正准备输入,大石悄然无息地冒出来:“阿谦。” 我合上手机,骂道:“神出鬼没的,吓我一跳。” 大石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胆这么小,怕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我说:“做亏心事的是你吧。昨晚,曹超还跟我念叨,说你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 大石一听,神色有些慌乱,他抓了抓脑袋,说道:“他喝醉的事,我早上听他说了。幸好有你,要不然,他怕连回家都找不到。” 我说:“都是兄弟,应该的。吃一堑长一智,他这个人,适应能力超强,放心吧,这个坎,他很快就迈去的了。” 听我讲话,大石不时点头:“那倒是。” 我望一眼过道,说道,“倒是你,不知道在搞么子名堂。” 大石讪讪地说:“不是,那个,啥子,这段时间,我的确有点事。” 我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兄弟都瞒着?” 大石腆着脸说:“的确羞于启齿。” 见我不吱声,大石又说:“晚上方便么,想请你吃个饭。” 我挥拳往他肩膀捶了他一下:“这么客气,不把我当兄弟啊。” 大石只呵呵笑,我继而点头同意:“我家附近,新开一家电白海鲜店,每天顾客盈门,生意好得很。要不,今晚叫上阿超,一起去尝尝?” 大石支支吾吾:“超哥一夜没睡好,叫他去,会不会……” 我问:“他是不是怪你昨夜没去陪他喝酒?” 大石忙说:“没,没这回事。” 我不解:“那你怕什么?” 大石吞吞吐吐:“我有点私事,想单独请教你。” 我说:“好吧。几点钟?” 大石说:“下班就去吧。” 我心说,这也太早了吧。见大石慌乱的样子,知他定然有隐情。于是,点头同意。 下班铃响,正要打卡走人,d姐来了电话。 我站起身,隔空对大石作了个稍等的手势。 大石比划一个ok。 和d姐问候完毕,她便开门见山,讲起推文的事来。 事情与雷姨所说相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这份兼职是d姐帮我争取到的,因为知我具体情况,便向雷姨打听我的工作,是否还有余力。 谁曾想,雷姨提前在我面前表了功。这些曲折,我当然没对d姐。 凭心而论,雷姨对我不错。她要在我这讨个功劳,我乐得给她。 反正我没亏什么。 她派给我的活,不管工作上的,还是私人性质的,我仍会无条件地办好。 至于d姐,给我介绍兼职,无非卖个面子,让我有愧于她。 她诗写得不错,若有所求,我乐见其成。看书写诗,总归是一件美事。远比打牌赌博玩游戏,高雅多了。 讲完正事,d姐东拉西扯,讲了很多。 听得出来,她心里有许多话,想与人你诉说。 渐渐地,办公室的人全走光了。隔着好几个桌子,大石不时抬头,望我一眼。 我不便主动说拜拜,只得硬着性子,听她倾谈。 我望一眼手机,已经过去半小时了。 大约听到办公室的嘈杂声,d姐终于意识到,讲得太多了,开始跟我道歉:“耽误你宝贵时间,实在不好意思。” 挂电话前,我又一次对d姐表示感谢,还说等她哪天方便了,请她喝杯淡茶,聊表谢意。 d姐说:“好呀,我手头还有几首诗,我打印出来,请你斧正。” 第37章 靠近 出了厂门,去往电白海鲜店。 路上,大石问:“聊得这么欢喜,看来有戏啊。” 我说:“可别瞎想,就一个朋友。” 大石不依不饶:“我知道,新欢嘛。” 我骂大石:“新你个头。我又不是曹超,见一个爱一个。” 大石瞧出了端倪:“这么好,有相好的了?” 我与朱玲珑好上的事,谨记她的要求,在邻居面前,一直保持谨慎。 在朋友面前,尤其,对大石、曹超,更是避而不谈。 在我看来,这是好事,没什么不可以公开的。但她有她的想法,说时间到了,就会让我“惊喜”一下。 “惊喜”是她的原话。我虽不知具体什么惊喜,但说真的,还是蛮期待的。 所以,我不能破坏这份期待,必须对好兄弟守口如瓶。 电白海鲜店位于城中城,地段偏僻,倘若不是久居此地,还真不容易找到。 电白海鲜店周围,一排楼栋,全是亲嘴楼。楼与楼之间,紧紧相邻。 站在阳台上,可以和对面阳台上的姑娘亲嘴。因此,被租客形象地称为亲嘴楼。 楼虽密实,但此地烟火气浓郁。我与大石穿行在巷道中,不时与女租客侧身而过。 其中有个姑娘,烫个大波浪,脸上涂满粉彩。 大石打趣说:“去海鲜店大饱口福前,必须先大饱眼福。这可是双重享受啊。” 电白海鲜店主打午夜场,我们去时,只有稀散两三个散客。大石仔细打瞧,对我说:“屋里太闷了吧,要不吃露天席吧。” 电白海鲜店门口摆了几张台,另外,还在侧巷里搭了两台。侧面巷子,与隔壁楼房相邻。另一面,是一堵围墙,两张台处于u字型中心,明显安静许多。 我俩在u字型底部,找了个位置,又在老板引领下,在食柜前点单。 大石一连点了四五种,我忙喊够了够了。 回到桌前坐下,大石又忙着端茶倒水。显然,他有求于人。 饮了一杯水,我说:“差不多了,现在讲吧。” 大石不解:“讲啥?” 我说:“你不有事吗?” 大石笑:“不急,等上了菜,边喝边聊。” 我忙打住:“酒真不能喝了。这两天,超量了。” 大石说:“听你的。那就喝点雪碧,或者玉米汁?” 闲扯了十来分钟,菜陆续上桌了。 我叫了玉米汁,大石要了啤酒,说要喝了酒,他才有感觉。吃菜闲聊,不时碰一杯。很快,一瓶啤酒见了底。 大石招手,要了第二瓶。启开瓶子,再倒满,大石双肘撑在桌上,眼睛盯着杯子里的泡沫,突然讲了一句:“我犯错了。” 我没听清,问他:“啥?” 大石仍旧没有动:“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嗨。吓我一跳。多大点事啊。我心里这样想,但没说出来。 对曹超来说,这的确不算事,但大石不一样。就我所知,他虽陆续与几个姑娘有过接触,但都止于牵手。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我问:“厂里的?” 大石摇头。 “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吃了一块鱼,问大石。 “说起来,都是你搭的线。”大石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什么时候帮你撮合这种事了?”我大惊。 “上次你不喝醉了么,还记得吗?”大石问。 “对啊,那天我心里烦,你陪我伤心。最后,我醉了。你送我回家……” 我回忆往事,分析当时的情形,说着说着,感觉不对劲。 大石点头点,鼓励我继续下去。 “你是说她?”我想起丽枝。 她是我邻居,大石遇到她很正常。就算在家门口没遇到,也有可能通过阳台,相交相识,就像我与丽枝一样。 “不是,不对。”我接着说。 丽枝单身一人,大石和她在一起,男当婚女当嫁,不是正常现象吗,怎么会说“爱上了不该爱的女人”呢? “到底是谁啊,别让我猜了,直说吧。”我微微起身,拍了拍大石的肩膀,鼓励他大胆讲出来。 大石抓起杯子,将酒水一饮而尽,接着,又用手抹了抹脸,好像在洗掉什么东西似的。 “素琴,是素琴。”大石终于说出了一个名字。 怎么可能呢。我想,有点不敢相信。在我看来,素琴是那么正派温良的女性,怎么可能因为一面之缘,就和大石好上了? 仔细再想,又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那天晚上,大石送我回家,素琴听到动静,一起帮忙,把我扶进了房间。至于,之后,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就一无所知了。 但这样一说,牵线搭桥的的,的确是我。只是,我在不自觉的状态下,当了一回“红娘”。 弄清来龙去脉后,我心里五味杂陈,但很快调整过来,调侃笑了笑:“你可以啊,大石,把魔爪伸到我楼下来了。” 大石紧张地说:“不,不是这样的,我俩是真心相爱。” 我说:“别急,我相信你。来,吃菜,吃菜。” “缘份真是讲不清,道不明的。”大石说,“我现在真的相信命运了。见到素琴的第一眼,我就知道,生命中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女人出现了。” 我望着大石,微微点头。 “最关键的是,素琴也是这样的想法。”大石脸上含笑,幸福不言而喻。 “你俩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夹住一粒花生,丢进嘴里,昂头问。 许是酒壮人胆,又或者那份情感太过美好,大石接下来的讲述,就轻松自然多了。 那天晚上,素琴帮着大石,扶我进屋。坐我躺下,素琴向大石说:“辛苦你,我先走了。” 大石回头望,两人的目光相接,电光火石间,大石的心,一下子就乱了。 帮我脱鞋,又用毛巾,打水洗脸擦手。回洗手间摆放盆子时,大石倚在阳台上,抽了一支白沙。随后,给我找了支水,丢在床头。 开门下楼,走到二楼,见素琴屋里还亮着灯,大石的心突然像兔子一样,跳个不息。他想敲门,道声感谢。伸出手,在空中扬了几下,到底不敢往门上叫。 下楼,走在街上,行人三三两两,面容生动,十分欢喜。慢慢地,大石慢下步子,几秒后,转过身来,往回走。 楼下锁了门,大石没钥匙,打不开。他想了想,按响了素琴的房号。 隔一会儿,通传器里传来素琴的声音:“谁呀?” 大石应了一声:“我……” 接着,门锁卟地一声,弹开了。 大石钻进屋里,迈步上楼。 素琴早就开了门,大石轻轻一推,就开了。 大石闪身进去,两人静静地看着对方,谁也没说话。 紧接着,两人慢慢靠近,靠近…… 第38章 痛苦 “素琴让我体会到了,一个好女人,有多么的好。”大石喃喃地说,“我俩深爱着对方,我们都知道,这不可能有结果。素琴明确告诉过我,她有应尽的责任,不可能弃他们于不顾。可我眼里心里全是她,我知道,她同样如此。只是,她更理性些,也就更痛苦。” “来,喝酒,吃鱼。”我不知说什么话,只能举杯。 “我并不后悔。如果时光重来,我还会这样做。”大石眼眸里,闪烁着爱情的光芒。 我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以我的了解,你们之间的爱情,素琴肯定不想被人知晓。” 大石坦然答道:“的确如此。有好几回,我想和你、超哥聊聊天,讲讲我的故事。不是因为困惑、迷茫,或者别的,而是因为我感觉自己,太幸福了。那样巨大的喜悦,我想让人知道。但除了你俩,我找不到别人分享。” 我问:“以前要隐藏,为何现在不用了?” 大石抓起一只虾,剥了皮,丢进嘴里,嚼几口,回答我:“这也是素琴的意思。” “她怎么想通的?”我很好奇。 大石苦笑:“还是和你有关。” “我?怎么可能啊。”我一脸迷糊。 “你那天晚上,不是问素琴吃不吃烧烤吗?”大石笑着问我。 我答:“对啊,本来超哥叫你也去,一直打电话,你不说有事吗?” 大石耸了耸肩:“那晚,我和素琴在一起。” 我笑:“佳人有约啊。难怪哟,超哥骂你重色轻友,阴差阳错,真猜中了。” 大石说:“那晚,我离开没多久,你就上楼了,还敲门问候素琴。” 我心里惊了一下,饮口玉米汁,安抚下情绪,才说:“怎么说,我和她也是朋友嘛,见那么晚,她屋里还亮着灯,想着问候一下。” 大石哦了一声。 我见他神色不对,赶紧解释:“你可别乱想,我的问候,和你的问候,完全不一样啊。” 大石故意打哈哈:“哎呀,你想啥呢,我可什么都没说。” 停了一下,大石又说:“素琴觉得,你可能发现什么了。你去敲门,是去提个醒,暗示什么。反正吧,她很害怕。那天晚上,一夜没睡好。早上起来,全是黑眼圈。” 为了证明所言非虚,大石还打开手机,找出素琴拍给他的照片,放大给我看。 照片上的素琴,少了神采,多了忧郁之色。 没想到,我大醉一场,成就了大石和素琴这对鸳鸯。随后,无意中的一个举动,又让他们成了惊弓之鸟。 我望着西瓜汁,轻轻旋转玻璃杯,不敢去看大石。 “素琴什么意思呢,让你主动认错?”我不解其意。 “她说不指望别人理解,但你应该会理解她。”大石不紧不快地说。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毕竟,你还送了一本书给她,叫《包法利夫人》,不是么?”说这话时,大石语气明显不同,我甚至觉得,他心里隐隐有些醋意。 “我那是受人之托。素琴是冬夏的表嫂,冬夏请我帮忙,我能不帮吗?”我解释道。 大石微微晗首,接着,挥了挥手,说:“来来来,饮一杯,为这灯红酒绿的世界。” 我举起西瓜汁,回应他:“红尘万千里,总有一个人深爱着你,来,为你干杯。” 碰完杯,彼此的误解,便算化解了。 夜色弥漫,客人渐渐多起来。我们邻桌,u字型的上端,来了三女两男。他们坐下,上菜后,不论男女,皆喝啤酒,划拳猜酒令,气氛一下就浓烈起来。 我和大石受到感染,也有些手舞足蹈的意思了。 正当我们兴奋之际,天空降下一个异物。 给你三秒钟,你第一时间,会想到什么? 哈哈哈。 是一只胸衣。 红色的,半旧不新,应该脱水很多次了。 尺码倒不小,可与d姐比拼大小。 胸衣从天而降,落到餐桌上,鲜红刺眼,我们惊了一跳。邻座也被惊动了,待明白是罩杯,又轰然大笑。 电白海鲜店的老板,反应倒还算快,赶紧过来道歉。 “高空抛物,可是大事。今天只是内衣,若换成别人,说不定就出命案了。”我振振有词。 老板一迭声地应答:“我们改正,马上改正。对不住了,你们。” 大石听我如此说,也附和着,举了个别的例子。 老板朝一个帮工招了招手:“这样好不好,免费送二位老板两份招牌菜。” 大石思考了一下,勉强答应了。 老板使了个眼色,帮工赶紧去厨房汇报。我们离开u型区域,来到门口。 此时,店内基本满座。服务生端了两条椅子,让我们稍候。 十来分钟后,帮工提着一个打包盒给老板,老板来到我们面前,再次递上好日子:“不好意思,让老板受惊了,多担待,多担待。给你一张卡片,以后再来,八折优惠。” 我接过餐盒,结了账,走了店来。 到了路上,我把餐盒递给大石:“你回去,拿去超哥吧。算你的心意。过两天,咱们兄弟,又和好如初了。” 大石点着头:“谢谢兄弟。” 行至路口,我与大石告别,各自回家。 回租屋时,脑中自然浮现素琴与大石的情事,心想不要碰到素琴才好。 谁知,怕什么偏来什么。迈步上楼,才走几级台阶,看到素琴正在下楼,手里拿了袋垃圾。 我主动打招呼问好,素琴哦了一声,脸上有些红。 擦身而过时,素琴轻声说:“谢谢你。” “啊?”我以为听错了,谢我干什么呢。 回头望,素琴加快步子,很快消失不见。 回到租屋,我突然想到,大石肯定早就和她通过电话,告知了我对他们,以及对素琴的看法。 实话实说,我对她的赞美,是多过质疑的。所以,她才有那一句谢谢吧。 只是,我不曾想到,这次碰头,是我与素琴在这栋楼里的最后一次碰面。 次日,她的棋牌室就开始营业了。 当晚,冬夏从老家归来。素琴把行李搬了出去,住进了棋牌室。当然,倒不是冬夏不留她。而是她执意要走。棋牌室初开张,她得全力以赴,全身心投入。 素琴在棋牌室里,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目睹了许多中年女子的人生沉浮。 至于大石,当然是棋牌室的常客。在大石的鼓动下,我也去过几次棋牌室。那时,距素琴离开,已经三个月了。 麻将馆被素琴经营得有声有色,人来客往,常常座无虚席。相比于素琴在看守出租房时的朴素模样,素琴完全换了一个人,变得热情、活泼。 她涂着艳丽的唇,穿着单薄的衣裙,成为顾盼生辉的老板娘,吸引着一个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牌客。 第39章 烛光晚餐 素琴以及麻将馆的故事,暂且搁置。 说回冬夏。 回深圳的高铁上,冬夏给我发信息,说带了礼物,还让我猜猜看。 我对她仍有些怨气,没好气地说:“还能是啥。姐夫呗。” 冬夏回了两个偷笑的表情,再之后,就没了下文。 我工作的电子公司,离租房虽不算远,但中午休息,我从没回过租房。午休时间本就不多,来回折腾多有不利。 所以,我宁肯在桌子上趴一会儿,也不愿回租屋,睡舒服的床。 今天情况特殊,我吃罢午饭,便往租房赶。 回到屋里,收拾好一套换洗衣服,带着去了公司。 下午四点,冬夏抵达深圳北站。她提着行李出站时,我给朱玲珑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朱玲珑有点奇怪。上班时间,我还从未给她打过电话。当然,她也没给我打过。 好像这是我俩之间,默认的某种规则。 三言两语作了辅垫,我说晚上不回租屋,要去酒店。 她笑:“好呀,要跟哪位美女去?” 朱玲珑总是这样,我们已经享了鱼水之乐,在我看来,她算得上我的女人。 但很多时候,她总以一种事不关心,高高挂起的态度,对待我,也对待她自己。或者说,对待我们彼此的生活。 我问她:“晚上加班吗?” 朱玲珑说:“本来要加的,如果有谁邀我共进晚餐的话,或许,我可以请假。” 我说:“等下我把定位发你,我要请你吃一顿,你从未吃过的晚餐。体验一回,你从未经历过的体验。” 朱玲珑轻轻嗲了一声:“嗯啦,老公。” 公正地说,她这样称呼,当然没问题。然而,我并不喜欢她用这个称呼叫我。 不只如此,非让我也学她。她兴奋,想怎么做,我管不着。但让我跟着她的节奏,我实在难以从命。 挂断电话,我网上下单,在附近选了一家客房。 原本,点了大床房。想一想,又改作双人间。 下班铃响,我没着急走,过了十几分钟,办公室沉寂下来时,我才悄然起身,拎着一个小包,打卡下班。 步行前往酒店,办完入住手续。拿上房卡,进门后,先把屋里情况摸排一遍,看看是否有隐藏摄像机。 确定无误,才摊开在床上,打了几个滚,拿起手机,点了两份套餐,注明加上蜡烛。 朱玲珑想要仪式感,我就圆了她的梦。 忙完一切,去洗了个澡。换上衣服,轻松舒爽。 半小时后,餐送到了。 估摸朱珍珑也该来了吧,打视频过去,她正在冲凉,听到来视频,本来想按掉,没承想,手指一滑,误触到了接听键。 我说:“你怎么也不避一避。” 朱玲珑笑:“在你面前有啥好躲的。” 我骂:“不知羞。” 朱玲珑说:“就不羞,你来呀,打我啊。” 我说:“等会你过来,我好好收拾你。” 朱玲珑笑:“瞧你那骨板架,看谁收拾谁。” 我问她:“你还要多久到?餐都送来了。” 朱玲珑说:“洗澡再快也要二十分钟吧,女人出门,不还得化个妆什么的啊,没有半小时,根本出不了门。” 我说:“酒店里的洗浴室,不比出租屋里的强?” 朱玲珑说:“好归好,但哀家想漂漂亮亮地去见男朋友,不行吗?” 我说:“餐叫早了,等你过来,全凉了。” “我吃的不是烛光晚餐,而是情调。有你在,就够了。”朱玲珑把手机放在窗台,身上已不着一缕。 “行行行,你说了算。”在她面前,我只能认输。 坐在酒店,无所事事,脑海里突然冒出冬夏的影子来。想到冬夏,我心里烦躁,打开电视,看了几眼,实在无趣。 时间漫长,待在酒店,太难熬了,我干脆换了衣,下楼转悠。转了一条巷子,看到一家花店,有一对情侣在店里选花。 我跨腿进去,东看西瞧。在多肉区,看到那些肉乎乎的绿植,我瞬间又想起冬夏。 此刻,她应该已经回到租屋了。或许,正和朱玲珑一样,在洗澡冲凉。我心中一动,买了一盆锦之玉虹。 我家屋里,阳台摆了这么一盆。同名同款,冬夏送给我的。 我买了多肉,用袋子盛了,拎着往酒店走。 我准备把多肉放在床头柜,让多肉看着我和朱玲珑享受烛光晚餐。 当然,在少儿不宜时,我也会看着这盆多肉,就好像看着冬夏。 我承认,这样做,有点疯,有点下作,或者在你看来,还有点心理扭曲,简直无耻。 但其实,这看似对冬夏莫名其妙的报复,其实,也是以另一种方式,对我自己的惩罚。 惩罚我当初,为何不早点听从曹超的建议,早点下手,“拿下”冬夏。 如果我勇敢一点,冬夏就不会给我找个“姐夫”。 我与朱玲珑,也就不可能了。 事已至此,后悔已来不及,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或许你会说,即使要报复,为何不在出租屋,为何不在冬夏面前,迫着朱玲珑的手,大秀恩爱,让冬夏难堪? 说实话,我也想过,但我有点害怕。 害怕见到冬夏,也害怕冬夏见到我。 我怕自己,不受控制。那样一来,既伤害了冬夏,也伤害了朱玲珑。 当然,最大的伤害者,是我自己。 所以,对任何一方,都没有好处。 我还是有点理智的,这种两败俱伤的事,我不会冒险。 快到酒店时,在马路对面,遇见两个老头,在路边下象棋。 我想想时间还早,竟然在街头,看他们下了一盘象棋。 期间,冬夏发来两条信息,无甚实际意义,我直接无视,未作理会。 回到酒店,把多肉摆在靠浴室的床头柜,还对着多肉嘀咕了几句。 稍坐片刻,朱玲珑终于来了。 她穿紫色休闲装,拎着红色小坤包。进到屋里,就踢掉高跟鞋,把小坤包往床上一扔,伸开双手,示意我过去。 我拉住她的手,绕着转了半圈,从背后抱住她。 我正欲说话,她突然开口道:“冬夏回来了。” 第40章 碧玉 我略略停顿一下,埋头继续。 朱玲珑把我推开:“先吃饭,饿死了。” 外卖员送餐来时,我没打开盒子。深圳夏日温度高,过了快一小时,打开包装,还有些许温度,看品相,应该还不错。 我点上蜡,关掉灯,暖黄的灯光,映在朱玲珑的脸上,让她多了一层童话色彩。 她眼睫毛一闪一闪的,轻启朱唇,从侧面看过去,像个小家碧玉。 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人也一样,不同时间,不同心情,从不同角度,看同一个人,都会得到不一样的观感。 此外,这句古诗,也可以用来形容人的性格。 比如,此刻坐在我对面,安静乖巧吃饭的朱玲珑,最接近我过日子的贤妻状态。 可惜的是,没过多久,她再次打破了我的想象。 “冬夏回来了。”见我没反应,她又强调了一遍。 “你说过了。”我假装无所谓,继续埋头吃饭。 “你怎么无动于衷啊。我说冬夏回来了。” 朱玲珑停止吃饭,加大声量,还碰了碰我的胳膊。 我抬头:“嗯。知道了。” “这就完了?”朱玲珑问。 “那你要我怎么样?” 我看着她。 “我能要你怎么样。哈哈。” 朱玲珑笑了,露出一嘴牙,她有一颗门牙掉了,我劝过她很多次,让她去补。她总说怕痛,不肯去。只是,缺了一颗门牙,说话总会漏风。 吃了一口饭,她又说:“冬夏问我见没见到你。” “哦。”我依旧装作不感兴趣。 “你就不想知道,我怎么回答她的吗?” 朱玲珑笑了,抓起纯净水瓶子,喝了一小口。 我问:“那么,你怎么回的?” 朱玲珑挺得意:“我说你好像佳人有约。” 我点点头,继续扒拉饭菜。 朱玲珑说:“冬夏哦了一声,我看得出来,她很惊讶。” 我淡淡地答:“她惊讶什么?大惊小怪,我就不能谈情说爱了么。” “对啊,我也觉得奇怪呢。你说,她是不是对你有想法啊。” 朱玲珑凑到我面前,用额头碰了碰我的额头。 “嗨,怎么可能,你想啥呢。” 我放下筷子,说吃饭了,起身去洗手。 吃完饭,收拾妥当,朱玲珑说她去洗个澡。 我问:“你不在出租屋洗过了吗?怎么还洗。” 朱玲珑说:“你自己也讲过,酒店环境多好呀,住都住了,不洗一次澡,太亏了。不但我现在要洗,等下还要洗。明天早上起床,更要洗。怎么,你不同意?” 朱玲珑带了个睡衣进去,我以为,她至少也得十几分钟。于是,躺在床上,打开手机刷视频。 谁知,她三分钟后就出来了,看到她的模样,我惊呆了。 原来,她并没有真的去洗澡,而只是换了一套睡衣。 次日起床时,晚了一些,时间不够用了,我胡乱披上衣就出发去公司,别说早餐,就洗牙都没来得及刷。一整个上午,都在犯困。 熬到中午,草草吃了点饭,便回办公室补觉。下午时,情况好了许多。下了班,明明不用加班,我却以加班为由,待在办公室里。 不是我不想下班,而是见到冬夏,或者说害怕见到“姐夫”,见到冬夏与“姐夫”恩爱的样子。 八点钟起,办公室开始空无一人。 我独坐其中,被忧伤淹没。苦坐到十点,只觉无趣,起身离开。细行慢走,快到楼下时,又拐进一家小饭馆,炒了一份田螺,叫了一听啤酒。 一人独饮。 饮了半支,越品越苦,干脆起身,回租屋而去。行至楼下,用电子锁开了门,不时有租客进进出出。 我拾级而上,隔老远,便看到,冬夏的房门,竟然紧紧闭着的。我心里突然疼了一下。 我骂了一句脏话,捂住耳朵,快行数步,蹬蹬蹬上到三楼,来到自己屋前,看到门把手上,系了一个袋子,鼓鼓囊囊的。 我取下袋子,进了房间。打开,袋子装了各种吃食,全是家乡风味。 看着零嘴的名字,我不禁感慨万千,太熟悉了。 袋子最下面,放着一包晒干的天麻。拿在手里掂了掂,足有二三斤。天麻下面,还有一张纸条。 纸上,写满了字。字迹工整,娟秀漂亮。 往落款处扫了一眼,果然留了冬夏的名字。毕竟喜欢艺术的人,冬夏和我一样敏感。 纸条上的内容,前半部分,表示对我的感谢,感谢我在她回老家时,还想着给她寄东西。 后半部分,则说到了天麻。用天麻煲汤,多喝几次,能很好地缓解偏头痛。 我犯偏头痛的毛病,有好些年头了,只在冬夏面前提了一嘴,谁知她牢牢记住了。 这次回家,她推延几天回来,就是为了这袋天麻。 这是土天麻,与市面上的天麻,不可同日而语,治疗效果最佳。 只是,土天麻不好找,可见冬夏用了很多心思。 在纸条最后,还有这样一句:听说你找到了女朋友,祝福你们。 纸条上,短短几百字,冬夏写得很克制,但其中又隐隐透露出,一种淡淡的愁绪。 第41章 借宿 我躺在床上,抓住手机,不停地旋转。 之前,她发了好几条信息,我都没回复。现在,收了礼物,尤其是珍贵的天麻,再怎么说,也该说一句谢谢,这是必要的礼节。 我想了很久,最后把手机放在床上。翻过身来,把头埋在被子里。 随后好几天,我害怕触景生情,更害怕面对冬夏,面对我未曾见过的“姐夫”,每天都很晚才回租房。 有个晚上,我甚至跑去曹超租房,借住了一宿。 当夜,什么都没干,也没去外面吃饭。曹超叫了麻辣烫,送到租屋来,我们面对面坐着,畅聊很晚。 当然,主要是他讲,我听。 在西丽被阿珍欺骗后,他消沉了数日,又重振雄风,把全部心思,放在了新来的前台身上。 那位前台姑娘,才二十出头,大学毕业,看起来不经世事。至少,在众人面前,摆出一副未被尘世污泥沾染的荷花模样。 然而,相熟以后,曹超就发现,她奔放热情,像一支艳丽饱满的红杏。 曹超原以为,在阿珍那里的物质损失,会在前台姑娘这里,得到另外一种形式的弥补。 谁知,他意欲更进一步时,前台姑娘又把他的手紧紧按住了。她的要求并不高。只是,以曹超现有的条件,还远不能达到她的要求。 当然,这里所指的“要求”,只单纯代表物质。 谈到这里,曹超问起冬夏的事:“你们分别这么久,正好比久别胜新婚,进展如何啊。” 我恨恨地说:“对呀,她夜夜当新娘,可幸福了。” 曹超见我情绪不对,忙问我咋了?我与朱玲珑的事,仍处于保密阶段,没对她讲。 我假装低头翻寻东西,淡淡地说:“她找了个男人,估计很快就要结婚了。” “什么?不太可能吧。”曹超明显很惊讶。 我说:“你有她微信,她在朋友圈秀过恩爱,你难道不知道?” 最开始,加上冬夏微信后,我翻看了她所有动态。其中好几条,曹超都作了评论,和她互动。 略有奇怪的是,自打我给冬夏点过一次赞后,曹超就从她的朋友圈里消失了。 曹超拿出手机,一番鼓捣,找出冬夏的动态,递给我:“哪有什么秀恩爱。你看,不都是些山村风物,小猫小狗的图片么?” 我接过手机,划拉到底,奇怪的是,不但没找到“姐夫”的照片,连带那些代表她幸福喜悦的小照片,也统统不见了。 我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打开自己的手机,调出她的微信,比对她的微信名。 昵称和头像可以作伪,但id造不了假。事实证明,两个微信的id一模一样。 那一刻,我有些懵。难道我穿越了? 我不信邪,用我手机点开朋友圈,结果,那些动态一样不少,全都在。 我惊呆了。抢来曹超的手机,两相一对比,终于明白,冬夏的朋友圈,设置了部分人可见。 “想不到啊,女人心思太多了。”现在,轮到曹超感慨了。这是为什么呢?我合上手机,实在没能想明白。 那天晚上,我挤在曹超租房客厅的沙发上,胡思乱想了一夜。 朱玲珑几次来信息,我也只“嗯、啊、哦、好”给予答复,连我自己,也觉得有些敷衍了。 好在朱玲珑本身常有奇异之举,对于我的异样,也就不以为意了。 早上起床,我和曹超一起,去吃了份汤粉。 那家汤味店,由一对中年夫妇经营。 老板在后厨张罗,老板娘抛头露面。妇人有着好看的腰肢,笑容也甜。 曹超是熟客,走到店里,坐下时,不时和她打着招呼。 我心中暗想,曹超真是个人才。虽无多少积蓄,但在儿女情长之事上,倒积累了许多人几辈子都得不来的经验。 席间,我和曹超聊着天,不知怎么提到了朱玲珑,曹超说:“这个女人太精明,你小心着点。” 我假装调侃:“莫不成,你吃过她的亏?” 曹超说:“嗨,你说啥呢。” 我问:“那你怎么诋毁她,不像你平时的风格哦。” 的确,曹超从来没跟我讲过女人的坏话。当然,除了阿珍。 曹超说:“跟你扯不清,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便察觉到,他俩之间,肯定有些讲不清的关系。 可我本来正烦恼着,也不愿再听到朱玲珑的坏话,以免烦上加烦。 于是,没有继续追问。 吃罢早餐,便去公司上班。 整整一天,我一直心不在焉,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事。 到了傍晚,去食堂吃夜饭。吃到一半,接到大石电话,让我赶紧出去,发生大事了。 我本来就没什么胃口,听他这么一讲,丢下餐盘,出门而去。 刚走到厂门口,大石便迎我而来。“冬夏病了。” 离我还有些距离,大石便给了我一个惊吓。 “你怎么知道?”我问。 “我哪知道啊。”大石摊了摊手。 看他的神态,我便知道,肯定是素琴告诉他的。一问,果然是。 “你去看看她吧。”大石说。 我没吭声。 他又说:“不是我说的,素琴让你过去。” 我问:“为什么,给我个理由。” 大石说:“素琴说,冬夏生病,全是你害的。” 我丈二和有尚摸不着脑袋:“跟我啥子关系嘛。” 大石说:“你别倔了,快去吧。” 我不知如何是好,大石却用起了蛮力,连拉带扯地,推着我往出租屋而去。 到了楼下,大石朝我努努嘴,我拍了拍他的肩,转身上楼。我走得很慢,每一步台阶,都像上一层楼。 尽管如此,二楼很快就到了。 站在冬夏家门口,我犹豫了许久。期间,不时有邻居下班,进进出出,若是往常,我定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此刻,我却顾不得那么多。 冬夏没关门,房门虚掩,我推门进去,喊了一声冬姐,但没有回应。 客厅没人,卧室的门敞开,床上的被子胡乱摊开,却无人在。我怔在那里,又喊了一声冬姐。 仍没听到回应。 这时,从阳台方向的洗手间,传来冲水的声音。不一会儿,冬夏从阳台上现身。她头发凌乱,披在肩上。 满脸的憔悴,让人心痛。 看到我,冬夏努力挤出一丝笑:“你怎么来了?你坐,坐一下,我给你倒杯水。” 我没吭声,只点了点头。她转身,倒水,再转身,将杯子递于我。 我伸出手,却没接水杯,而去抓住她的手腕。 第42章 悲伤 冬夏浑身滚烫,整个人像着了火一样。 有那么一刻,我很想凑近过去,俯在她耳边轻语,告诉她,这些日子,我的煎熬与纠结;告诉她,这些日子,我内心的思念与痛苦。 她穿一件粉色裙子,目光里,有许多我不曾见过的柔情,似乎在鼓励我,勇敢一点,离她更近一点。 我慢慢低头,向那枝花边靠近。但在接近她的过程中,朱玲珑突然从我脑海中冒了出来。 与此同时,“姐夫”也一起跳出来。 两个人物在我脑海中打架,终于将我从虚幻之境拉扯出来。 我放开冬夏,满面羞惭,问她:“你怎么了?” 我这句话,纯属多余。只不过,无话找话罢了。 冬夏理了理衣摆,淡淡地说:“没事,感冒而已。” 我端起水杯,一饮而尽,过了一会儿,才说:“姐夫呢,你生病了,他怎么不在家?” 冬夏略有讶异:“我生病,与我姐夫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他在老家,不在深圳。” 我问:“不是我姐夫么,怎么成了你姐夫?” 冬夏露出一丝丝笑,苍白的脸颊,有了些动容:“本来就是我姐夫呀,啥时候成你姐夫了。” “你姐夫?” “对啊。我姐姐终于找到一个对的人,挺不容易的。” 听冬夏这么一讲,我迅速回忆往事,才明白,我可能误解她了。但心里还有个疑问,于是问她:“你以前不说你是长女么?” “对呀。可不代表我没姐姐吧。她不是我亲姐姐,是堂姐。虽不是亲姐妹,但关系胜过亲姐妹。” 原来如此! 我搞了个大乌龙,开始懊恼。 如果没有这个误会,我就不会中了朱玲珑的爱情圈套。 只是,事已至此,后悔已没有用了。 我呆怔一地,脸色苍白。 冬夏见状,开玩笑问道:“你怎么了,莫不是我的高烧,传染给你了。难怪,我现在感觉,身体舒服多了。原来,高烧是可以传染的,传给了别人,原来的病人,就轻松了。” 我没理会这个问题,只问她:“那你朋友圈里发的那些照片,是啥子意思呢?” 听我这么一问,冬夏突然娇羞起来。 过了好一阵,她才开口:“女子思春时,总会作些事,让喜爱的人,看见。” 这话,有点深奥,起先,我不明其意,正欲再问,突然想到曹超。 他看不到冬夏的那些动态。结合,冬夏这句话,那么,是不是代表,她拍的那些照片,发的那些动态,无非只是向我传递出一种信号。 女人嘛,毕竟有些矜持,不能太直接大胆,所以采用隐讳的办法。 谁知道呢,碰巧在此之前,她发过一张她堂姐夫的照片,让我误会了冬夏,以为她早就有了白马王子。 悲痛之余,我与朱玲珑谈起了恋爱。 表面看来,是朱玲珑主动安排,是她主动示好,是她引导我入局在先。但其实,真正的原因,无非不过我想报复冬夏罢了。 然而,这些事我无法对她讲。 “她怎么样?”冬夏看起来好了很多,脸上逐渐恢复了神采。 “谁怎么样?”我下意识地问。 “你女朋友啊。”冬夏眸子里闪出一道光。 我说:“说那样吧,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冬夏说:“乱说话,她听到了,会不高兴的。” 我说:“实事求是嘛。我又没讲假话。” 冬夏微微低头,浅眉吟笑。有一缕头发,耷拉下来,遮住了她左半眼眸。其状,甚是好看。 我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好美。”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 我扫了一眼,朱玲珑打来的,直接挂断。 才挂,铃声又响起来。冬夏猜到了谁来的电话,劝我说:“接电话吧,别让她着急。” 我站起来,走到一边,悄声说话。原来,朱玲珑家中有了来客,让我帮她去超市,带包姨妈巾回去。 我应承下来,说要晚点。她答不急。 挂掉电话,中间隔了个朱玲珑,我俩相顾无言。尽管如此,我坐在沙发上,仍不想离开。 隔了七八分钟,冬夏说:“你快去吧,要不然,她会着急的。” 我说:“你别担心。” 没了别的话题,我便起身,去看她墙上的画。提起画,冬夏又活泛起来,她言语多了。还带我去阳台,看她新近创作的作品。 那幅作品,仍是一个女主角,隐隐看,上面还有冬夏的影子。画中人,隐隐欲笑,眸子放光,看得出来,像遇到喜事一般。 谈罢画,我去了一趟洗手间。 洗手时,无意中发现,洗衣盆里,摆着尚未清洗的衣裤。是些内衣裤,不能放进洗衣机。冬夏身体不好,我决定做点什么。 于是,蹲在洗手间,将衣服洗了。 七八分钟后,才开门出来,端着盆子。冬夏得知我帮她洗了衣,一脸的绯红,说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我做这种事。 我答:“你生病了,我是你弟,这是我应该做的。” 冬夏低头轻声道了句谢谢。 她没让我晾晒,或许怕对面楼栋的人瞧见,到底不好。 她夺下盆子,放好,让我回去,她自会晾衣。待在冬夏屋里,不宜过早,毕竟,她是房东,不时会有人来找她。 我应承下来,准备出门。 又说:“如果有什么想吃的,发信息给我,我不会做,但去找美食店的工夫,还是有两下子的。” 冬夏笑着点头:“我原以为,你有了新欢,连冬姐都不理会了。” 我说:“怎么会呢。冬姐的位置,永远在我心中排第一。就算女朋友,也不能与我相比。” 冬夏说:“别开玩笑,姐怎么能和女朋友比。你一定要好好对她。” 我不知如何作答,只好胡乱嗯啊一声。 她继续强调:“还有,我既然是你姐,就会一辈子当好你姐姐。你啊,以后就算离开深圳,也不能忘了姐姐对你的好。” 说话时,冬夏脸上带笑,但这话语里,却藏着数不尽的悲凉。 听冬夏这么一说,我万分醉楚,突然想要抱一下她。 正这样想,冬夏便对我说:“来,给姐姐一个拥抱,把你的幸福喜悦和好运气,分一点给姐,好不好?” 我转过身,她已经靠近过来。 第43章 安慰 有些人出现在你的生命中,并不表示一定会和你发生故事。 她的出现,无非不过提醒你,她和别的那些与你擦肩而过的女子一样,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 她或许给过你短暂的安慰,或者向往。但用不了多久,你俩就会再不见面。 她会忘掉你,你也会忘了她。 而另外的女人,会填补你空虚的日子。 另外的男人,会享尽她的温柔。 或许,我与冬夏,就是这样一种关系。 告别回家,我瘫坐在沙发上,想起与冬夏的交往,以及阴差阳错,负了她的情义,我只想再次一醉方休。 只是,有时候,酒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让你陷入更大的麻烦。次晨,我设定了六点半的闹钟。 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到楼下,去经常光顾的那间粥店,买来一份皮蛋瘦肉粥。 回到租房,看看时间还早,原本想敲冬夏的门,想了一想,又忍住了。 我回到屋,给冬夏发了条信息,便放下手机,去洗漱。整理完毕,看了看手机,仍无消息。于是,我拿起皮蛋瘦肉粥,下楼上班。 到了二楼,将粥挂在门把手上。到了公司,打卡上班,伏案半小时,雷姨来电,让我过去一趟。 去了才知,公司将迎来你十周年庆典。 董事长很重视,要求举办一台晚会,搞晚宴,搞表演,抽奖派礼品,举厂同庆。 “行政部负责晚会,赵总到处招兵买马。我们部门也分到了任务,我想了想,就推荐了你。”雷姨看了看我,笑着说。 我心想,这能干啥啊。 雷姨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贡献演员什么的,我们部门没这个能力。但也不能拒绝赵总,董事长给了他尚方宝剑,他可以在任意部门要人。我想来想去,只有你去。你给他们写写主持词,出出策划方案,算是晚会的灵魂。” 我没干过这活儿,但雷姨都说了,这事很重要,拒绝怕是不可能了,便点头说好。 雷姨说:“时间很紧,你下午就过去,找赵总报到。” 我有点惊讶:“这么快。” 雷姨说:“主要是赵总催得急,策划也要往前赶。你过去帮忙,脱产一周。部里其他事情,我会安排,你不会担心。” 我答应下来,却略有些紧张。 雷姨安抚我别紧张,还说不止我一人,别的部门也有推荐,估计有一个团队。 雷姨如此说,我才稍稍宽心。 谈完工作,正要离开,雷姨又喊住我:“小范顾问。” 这一次,她换了一个称呼。我一听,便知她要谈诗会的事了。 谁知,却不是,她问:“你觉得d姐这个人怎么样?” d姐是雷姨的朋友,不管她为人如何,我都不会说不好。再说,她本来为人就不错。 雷姨听罢,赞许地点头:“她跟我几次提到过你,说你人很好,还让我多关照你。” 我微微躬身:“感谢雷总,您一直很照顾我。” 雷姨摆摆手,笑道:“别客气,难得有相同的兴趣,都是朋友,别见外。” 我说:“我不善言辞,但您对我的好,一直谨记于心,不敢有忘。” 雷姨咧开嘴笑,眉眼愈发妩媚:“言重了,言重了。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也开心啊。以后,指不定,还有更多要麻烦你的地方。” 我答:“任由雷总差遣,是我的荣幸。” 雷姨笑:“还说不善言辞,你呀,夸起人来,简直滴水不漏。” 我说:“都是雷总的教导。平时在您身边,每天学习,每天进步一点点。” 谈笑作罢,雷姨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盒子,递给我:“这是一款最新的手环,你拿去用。” 我赶紧摆手:“感谢雷总,这怎么敢当。” 雷姨笑:“d姐送给你的,说是感谢你对诗社的贡献,以及对她个人的指导。” 雷姨不说d姐还说,一说是d姐送的,我便更不敢接了。 正在犹豫之中,雷姨已经行至我身边,抓起我的手,把手环放在我手心里。 事已至此,我再退回去,就显得太做作了。 我只好再次道谢。回到座位,雷姨发来微信:“给d姐回个信息,表示感谢。” 我答:“好的。感谢雷总。” 思考许久,才拟好一条信息,发给d姐,她便正在等待似的,没隔两秒就回了过来。 客气几句,又问起我兼职的事。我自然一一作答,免不得再次提感谢的话。 感谢的话太多,d姐却不高兴,称我太外见。 我只好道歉,d姐这才恢复如常:“这就对了嘛,姐姐关照弟弟,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这话听着非常熟悉,冬夏对我讲过,我也在调侃中,对她讲过类似的话。 想起冬夏,我赶紧打开她的微信。 在雷姨办公室,手机弹出两条信息,都是冬夏发来的。当时,我忙着和雷姨讲话,没顾得上冬夏。 冬夏的信息,无非表感谢,报平安。昨晚午夜时分,她出了一身汗,汗水淋透衣被。出了汗,病也好了。 “早上,吃下你给姐送的爱心瘦肉粥,太香了。” 信息里,我看不到冬夏的表情,但我仿佛看到了她满面笑容的模样。 我给冬夏打视频,看到她果然恢复如初,脸上有了许多明媚之色。 我说晚上下班,去市场买只鸡回来,炖鸡汤喝。但她强烈拒绝了:“心意领了,被她知道了,不好。” 我说:“弟弟关心姐姐,怎么了?我还要带她来看你呢。” 挂完视频,冬夏发信息说:“你的心意,冬姐明白,懂得的。我上午去了市场,买了乌骨鸡回来。你就别操心了。如果真要带她过来,等过几天,我身体好转,在家做饭给你们吃。” 我盯着信息,凝视良久。所谓带她过去,当然只是一时冲动。事实上,朱玲珑一直叮嘱我,不能对邻居们言。 尤其对冬夏,更要保密。虽然我不知晓其中意思,但我尊重朱玲珑。不管怎么说,我俩现在也是恋人关系。 我不维护她,谁又维护她呢。 再说了,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她让我体会到了,一个女人的全部美妙。 只是,我并没有想到,猝不及防的爱情,大多都会有一个料想不到的结局。 我和朱玲珑亦不能幸免。 第44章 拜师 真是念什么来什么。正这样想着,朱玲珑打来电话,说公司安排她出去,去重庆,要待半个月。 我问她什么时候走:“晚上一起吃饭,算给你送送行。” 朱玲珑说:“来不及了,我在家收拾行李呢。公司的车,就在楼下等我。” 我问:“这么快啊,你一个人?” 朱玲珑说:“不,好几个。” 大约怕我多心,隔一会儿,又说:“都是女的,放心吧。还有,你在家乖一点哦。” 挂断电话,我埋头伏案,抓紧处理手上的工作。一忙就忘了时间,十一点半,我起身去洗手间。 刚走到门口,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来电的是位女子,声音清脆,自报家门,自称梅小姐,公司行政部的,和我对接晚会的事。 我忙哦哦应答。 下午一上班,我便跟雷姨发了信息,赶去行政部。因要脱产一周,但行政部没有多余空位,便把一间会议室腾出来,暂时挪作晚会指挥中心。 报了到,才知抽调了十多个人,分为导演组、文案组、音响组、舞蹈组、后勤组等。 我所在的文案组,除我之外,还有两人。每个组都设有组长,文案组的组长由赵总担任。同时,他还担任导演组组长。 据他讲,这是因为导演与文案工作相当重要。 “所以,你们这相当重要。”在见面会上,赵总如此强调。 我之前没干过这些工作,抱着学习心态去的,结果一交流,发现别的同事,也都两眼一抹黑。 不过,这些事,没干过也不难。网上一扒拉,一大把现成的模板。无非不过,往里面填充一些公司的内容。 赵总喜欢团队作战,当晚,各个小组全体加班。不过,赵总亦亲力亲为,一直陪着我们。 只不过,他在办公室,我们在会议室。 大家挤作一团,略略有些不自在。 熬到九点钟,赵总才宣告下班。文案组主要负责主持串词、讲话稿和宣传文案,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因是第一回,我决定好好表现。 回到宿舍,和朱玲珑问候几句。我抓了睡衣去洗澡,在浴室冲澡,脑海里也在想这事。 说起来奇怪,洗浴时,人格外清醒,也更容易激发灵感。 以前写小说时,我遇到一个阻碍,想了许久没解决,有一回洗澡,洗着洗着,脑子灵光一闪,找到了解决的法子。 只是,晚会串词与故事创作到底不一样。 洗罢澡,人清醒多了,打开笔记本。在公司,会议室上班,大家挤一堆儿,毕竟太吵,而写作这工作,讲究安静。 夜深人静,无人吵闹,不知不觉间,我竟然写了二千来字。 因为洋洋洒洒,中间不免有些错字错句,但只是初稿,后续反正要修改润色。看着这半夜的成果,我颇为满意。 看了看表,已快十二点了。 我正欲熄灯睡觉,阳台上突然传来风铃声。 这是我与丽枝在阳台上的“敲门”约定。 我起身,来到阳台,弯身向前,看到隔壁阳台,丽枝正一脸春风。 “还没休息啊,忙啥子哟。”丽枝问。 我笑:“接到个工作,时间紧,任务重。能力有限,只能加班加点。” 丽枝说:“辛苦啦,看来,这是领导要重用你的前奏啊。” 我说:“借你吉言。你呢,又在练瑜伽?” 丽枝说:“下班晚了些,又做了会夜课。” 我回:“好习惯,长期坚持,可真不容易。你经常加班,还能如此,真好。什么时候,我也跟你学学瑜伽啊。” 丽枝一听,脸上笑容绽开:“好呀,好呀,练瑜伽有利身心,是最好的运动。我虽没有执业证,但可以给你当当教练,不收钱的哦。” 我赶紧答:“那太好了。等我忙完这阵,再来拜师。” 其实,我知道,这纯属说笑之词,我不太可能去学瑜伽。 再说,就算我有学习之心,学瑜伽难免有些贴身之举,而且穿着瑜伽服,与丽枝面对面,就算我俩没什么,传了出去,恐怕就变了味儿了。 当然,丽枝也知道,我只随口一说吧。 说笑一阵,丽枝问:“这个周末有空么?”我答:“还不一定呢。丽姑娘有啥安排。” 领了晚会撰稿的任务,以赵总的作风,至少,周六肯定要加班的。 丽枝说:“还记得杏花么?” 我答:“当然,你朋友,咱们邻居,住顶层那位。” 丽枝笑:“好记性。大后天晚上,也就是周天,她在家设宴,想请你过去喝两杯小酒。” 说到这,不待我作答,她接着说:“我不说过么,要露一手,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我眉毛往上一挑:“好呀,吃美食是天下第一等乐事。” 丽枝说:“好,那就讲定了,不见不散哦。” 丽枝穿套黄色睡裙,不知刚洗过澡,还是别的原因,身上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清香。聊完天,回屋歇息,竟然做了个梦,梦到去杏花家做客。 她家中摆设虽简单,但她为人极豪爽,做了一桌子好菜。不仅如此,她还频频举杯,与我们对饮。 次晨醒来,想起梦中之事,不免哑然失笑。有些事,真的经不起念。 开门上班,正好碰见杏花从楼上下来。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个中年男子。我猜测,那是她的夫。 倘若只从模样看,他明显有些配不上她。 我脑海里瞬间冒出一句话: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当然,这样评论一个人,显然过于偏颇。 事实上,后来去她家作客,与男子相识后,听闻他的种种行动,不禁令人肃然起敬。杏花见到我,微笑点头。 我故意放缓脚步,让他们先行。 杏花也不客气,迈步下楼,男人则紧随其后。或是有陌生男子在场的缘故,我总感觉有些尴尬。 待走到街巷,杏花夫妻渐行渐远,我才缓了一口气。若单论身材,朱玲珑也好,冬夏也罢,均远不及杏花。 如果非要在我认识的女子之中,寻找一位人物,来与之对比。那么,唯有d姐,可与之一较高低。 第45章 时尚 去公司上班,打了卡,我竟习惯性地往原来的位置走。 待打开电脑,才意识到什么,复又关上电脑,起身去往行政部。坐下不久,赵总来了,自然又作了一番激情演说。 其实,早上起来,我本想把昨夜的文稿,修正后,打出来给赵总审阅,但听完他此番言说,又按住这个心思。 那一天,又是分组讨论,气氛倒极热情,但对于撰稿者而言,这样的环境,非他所喜。 中午吃饭时,我悄声问文案组其他二位,得知他们还在酝酿之中,只字未写。我放松下来,又想,没把文稿提交给赵总,真是无比正确的决定。 要不然,他们指不定,怎么恨我呢。下午依旧如故,会议室热火朝天,有种忙忙碌碌的氛围。 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这种工作状态,感觉忙了一天,并未取得什么成效。这天晚上,熬到十点方下班。 和昨夜一样,我回到家中,根据这两天的讨论所得,奋笔疾书。写完主持词,又校对一篇,自己读了,感觉还挺不错的。 一看表,竟然凌晨一点了,赶紧上床睡觉。次日,闹钟叫了几次,仍不想起来。 赖在床上十来分钟,方掀开被子,匆忙洗漱,下楼上班,在路上买了份小笼包,加一杯豆浆,边走边吃。 刚到会议室,行政文员梅小姐就来了,梅小姐青春时尚,戴一副美瞳,像一只夜莺,来到文案组,说赵总有请。我们起身,跟随梅小姐,去见赵总。 梅小姐体态婀娜,款款而行,走在前头,我们三个文案组,二男一女,跟在后面。 到了赵总办公室,大门敞开着。梅小姐站在门口,轻轻敲了几下门。赵总头都没抬,喊了声进来。 我们进到屋里,梅小姐作了汇报,又让我坐下,给我们各自倒了一杯茶,才退出去。赵总坐在办公桌前,盯着电脑,不知在忙些啥。 他不吭声,我们自然不敢言语。干坐着,又太尴尬,于是只能饮茶。 茶水有些烫,只能微微啜饮。 好在一杯茶饮完,赵总终于起身,来到茶几边,坐下,又给我们各自倒上一杯,说:“来来,喝茶,喝茶。” 放下茶杯,赵总抚了抚肚腹。 赵总四十来岁,将军肚很是威武。抚完肚腹,赵总才开始谈工作。 看起来,他谈了很多,但大多只是翻来覆去。中心意思只有一个,明天,主持串词和董事长讲话稿,以及其他宣传语,全部报给总经理审看。 接下来,就是分工。 所谓分工,就是我们仨,各自负责一块。 其实,分工之前就有,赵总无非再强调一遍罢了。我仍旧负责主持串词,那个广西姑娘负责讲话稿,文字组另一个男同事,来自物料仓储部,他负责各类宣传语。 谈完正事,又饮了一杯茶,赵总正准备让我们散去。 广西姑娘插了一句:“赵总,有个不情之请。” 赵总微微带笑:“说,我向来是很开明的,有什么事,大家商量着来。” 广西姑娘说:“是这样子的,赵总。会议室热闹倒很热闹,气氛也好,但我们写材料,太吵了的确会分心伤神。我有个建议,周六加班,我们能不能回自己的办公位。我觉得吧,这样一来,效率更高。” 广西姑娘讲话时,赵总一直安静注视着她,目光里带着一种欣赏的表情。 “讲得很好嘛,有意见就是要提出来。相比于过程,我更看重结果,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并不重要嘛,你们说呢?” 赵总说完,转头问我们,好像在征求我们的意见。 仓储同事不言声,我只好接过嘴:“集中在一起,相互讨论交流,的确很有必要。尤其像我这种,没什么经验的人,通过这种方式,迅速融入团队,学到了很多,也更有利于工作。” 赵总看着我,盈盈若笑,颇多赞赏。 这时,广西姑娘剜了我一眼,好像在骂我:“马屁精。” 我没理会她,继续说:“讨论交流很重要,但写主持串词、讲话稿什么的,还是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 赵总点点头:“好嘛,明天反正周六,总经理不在,你们回自己办公室也行,在家也行,我都不干涉。但有一点,明天下午五点前,必须把初稿拿出来。” 我们一起说:“谢谢赵总。” 赵总摆摆手:“别先急着说谢,我可先声明,若是初稿不过关,周天就要继续加班。” 顿了一会儿,他接着说:“当然,该报加班的,一样也不会少,照样会给你们加班补偿。另外,如果稿子写得好,更有额外的奖励哦。好好干,加油。你们都是各部门推荐的精英,我相信你们。” 从赵总办公室出来,回会议室途中,仓储同事去了洗手间。广西姑娘轻轻说了一声:“谢谢你。” 我问谢什么。 她望我一眼,一脸的风轻云淡。 大约因为明天加班,这天晚上,赵总没让我们加班。 “周五了嘛,该约会的去约会,该喝酒的去喝酒,好好放松一下。”赵总看似调侃,其实却是很高明的管理方法。虽与他才接触,所知不多,但这短短两天交往,我对他已经隐隐有些佩服的意思了。 我收拾好东西,正在下楼,来电话了,雷姨打来的,让我过去一趟。 我以为工作上的事,见到雷姨,才知不是。 她问了晚会的事,我一一作答。 闲谈些话,办公室里,同事们差不多都下班了,就算不加班的,也去了食堂晚餐。 雷姨站起,走到柜子边,取出一只袋子,走到我面前,唇红齿白:“小范顾问,辛苦了,你拿着。” 我忙站起来:“您一直这么关照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袋子上面印着英文,我看不懂。以为这又是什么港澳美食,雷姨却说:“护肤品,我用不上,你拿回家,送给女朋友。” 我赶紧推阻:“太贵重了,不敢当。” 雷姨说:“快收下,推推搡搡像什么样子,被人看到了,可不太好。” 听她这么一说,我只好接了,嘴里不迭地道谢。 雷姨说:“以后,诗社少不了麻烦你。” 我答:“份内事,应该的。” 我回到办公位,找出一个礼品袋,将护肤品装进袋子里。 回家路上,我一直在想,该做点什么,答谢雷姨,答谢她们的诗社。 当时,我只以为,雷姨器重我,赠我以礼,无非不过为了诗社。 许久以后,我才知道,她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第46章 福利 到家里,打开笔记本电脑,继续改稿子。 怕中途打扰,我特意把手机调成专注模式。等改完稿子,又站起来,以主持人的口吻,朗读了一遍。还别说,自己都被感动了。 看看手环,已经十点半了。 晚饭在公司食堂将就的,有些简陋。此刻,完成任务,成就感十足。准备下楼,吃个宵夜。 拿起手机,退出专注模式,才发现朱玲珑的信息:“谦谦,不知你在干嘛。家里出了点事,我买了明天早上的高铁。可能要一些时间,暂时回不了深圳,你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好想你。抱抱我。像你第一次抱着我时那样。” 信息发于一小时前,我赶紧打电话过去,却提示关机了。如此一来,我更着急。 打开通讯录,找了许多人,也没发现和朱玲珑有联系的。想来想去,想到了曹超。 曹超听完我的描述,也很着急,还安慰我别着急:“说不定,她不过手机没电了。” 我坐立不安,却毫无办法。原本想出去宵夜,也没了心思。可心里烦恼,干脆点了个外卖。 待餐点送来,我吃了两口,总觉得缺点什么。于是下楼,到士多店买了支啤酒。 上楼时,冬夏的门,仍然关着,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我早上出门上班,就没见她开过门。但我此刻已经顾不上冬夏,心里只挂念着朱玲珑,害怕她出什么意外。回到屋里,起开啤酒,边饮边吃。 酒快喝完时,手机响了,朱玲珑打来了视频。 视频中的她,满脸憔悴,眼神空洞,全无神采。看着她这副模样,我心痛极了,恨不能赶紧过去,陪着她。 朱玲珑听我这么一说,差点儿笑了:“谦谦,你能这样,我真的很欣慰。没事的,放心吧。” 我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却紧闭嘴巴,一字不肯透露。 见她如此,我便知道,事情一定很大。或许,家人生了重病。我怕她难过,也不敢再问,只好叮嘱她好好休息。 朱玲珑答应了,挂视频前,还给了我一个飞吻。 我一夜没睡好,次日醒来时,已经八点了。 好在稿子已经完成,我并不过于担心。再说,赵总已经允许,文案组可以回自己办公室写稿。 我吃罢早餐,赶到公司,把主持串词打印出来,白纸黑字,再次读校一遍,又发现一些错误,全部改正后,重新打印了两份。 看了看时间,还有些早,于是刷了些晚会视频。既算消遣时间,也算一种学习,学习里面主持人是如何串场的。 刷完视频,再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我拿起打印稿,去行政部,找赵总。隔赵总办公室,还有五六米,便见广西姑娘从赵总办公室出来。 那一刻,我脑海里冒出一句诗: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赵总平时有个习惯,办公室的门,一般是不关的。但广西姑娘出来时,是推门而出的。 她穿件紫色衫衣,整个人显得清爽干练。擦身而过时,我闻到她身上,有很浓的香水味。 说真的,之前两天,和广西姑娘一起工作,我总觉得她相貌平平,此刻再见到她,却发现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看来,女人还是要靠打扮。可她在这样的时刻,打扮得如此精致,目的性也太强了吧。 曹超跟我讲过公司里的一些故事,有些女人,使出美人计,得到了职位和薪水的双重福利。 我当时只当故事来听,没曾想,有一天,我会与这样的女子,离得如此之近,而且,我俩之间,还有些工作上的关联。 广西姑娘走后,我回头,看到她像一条美人鱼,游向一个拐角,然后不见了。 我整理了一下情绪,才走进赵总办公室。 赵总见我过去,热情地打着招呼:“稿子写好了?” 我点点头,双手递上打印稿。 “不错嘛,你们三个,效率都挺高的啊。”我瞄一眼桌上,发现已经有好几份稿子,这才明白,我是最后一个交稿的。 赵总让我稍坐,他仰靠在椅子上,读起稿子来。 读到一半,他立直身体,神情却有些凝重。 我见他如此,心里愈发紧张。好在,赵总终于读完了稿了,他走到茶几边,坐下,扬了扬手中的稿子:“不错啊,文采飞扬,太好了,太好了。” 赵总一边说了好几个太好了。说完,他端起一杯茶,和我碰了一下:“来,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我 赶紧说:“不敢当,不敢当,我敬赵总,我敬您。” “他俩的稿子,我都看了。”赵总笑着说,“还挺不错的,我当时还表扬他们。同时,对你还隐隐有些担心。现在,看了你的稿子,我只想说,他们的稿子,还要辛苦你,请你把把关。尤其那篇讲话稿,你也给润润色。” 我说:“应该的。”“这样,加个微信先。” 赵总再怎么说,也是行政部的头头,这个职位,管的人和事可不少。他主动加我微信,我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加上微,赵总拍拍我的肩:“好好干,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听他如此说,我以为,他指的是讲话稿的事,忙不迭地点头。赵总转身,从办公桌上,拿出一叠稿子,递给我。我接过一看,是广西姑娘写的讲话稿。 “直接在纸上改?”我问。“对呀,行吗?”赵总很和蔼。 我答:“当然可以,没问题。” “不着急,反正底子已经很不错了,你拿回家去,慢慢看,慢慢改,周一上班,交给我就行。” 我答声好,便从赵总办公室退了出来。 回到我的办公桌,给朱玲珑发信息,她已经下车,正在往家里赶。 期间,她不时发些图片,全是家乡风物。 周六,办公室职员一般不加班,但车间流水线,都有人上班。所以,周六也是供应餐食的。中午下班,我先去食堂,吃了饭,才慢慢回家。 回到家,有些倦,躺在沙发上,午睡了会儿。 起来后,看到朱玲珑的信息,共有十多条,有文字有图片。 读完,才知道,她弟弟惹了祸事,骑车伤了人。是个老人,七十多了,躺在医院里,所幸人没事,但老人家属狮子大张口,要求赔钱。 朱玲珑一家,想尽办法,四处筹措,还差三万。我安慰朱玲珑,钱的事,不着急,我来想办法。 朱玲珑说:“谢谢你,亲爱的。但我不能要你的钱。” 我劝她:“我俩谁跟谁啊,别太见外了。” 我手头只有一万多,留了一点生活费,其他的,全转给了朱玲珑,还有些差额,计划再找曹超或者大石借一些。 朱玲珑很感动,但她没点收款,只说心意领了,还发了一连串的拥抱表情。 我打电话,她不接。发信息,她不回。 她越如此,我越觉得,平时看似漫不经心,没心没肺的朱玲珑,其实是重情重义之人。只恨不能亲自到她家去,把钱送给她。 临近傍晚,她终于接了我的电话,在我的苦劝下,她收到了那笔款项,同时再三声明:“算我借你的,等我有钱了,第一时间还给你。” 那时,我并不知道,这无非只是她的欲擒故纵之计罢了。 从我租下房子,成为她的邻居开始,就落入了她精心设计的陷阱。而她设下的这个圈套,还与我的密友曹超,有着莫大的关系。 第47章 恩爱 因为朱玲珑的事,我没了心情,稿子改到一半,就放到一边,晚上睡觉,也总想着朱玲珑。 以前,她跟我讲过她弟的事,言语颇为不屑,怒其不争,但到底是自己的弟弟,也就想了很多办法,甚至帮他在深圳找了个工作,在一家电子厂当仓管。 为了这个,据说朱玲珑还陪着那个大个子主管喝了一顿酒。 朱玲珑喝得半醉不醒,主管还想去看电影。朱玲珑无奈,只得陪着去。 走到街头,凉风一吹,朱玲珑胃里翻江倒海,一下全吐了出来,裙子全弄脏了。 主管一看,这个样子去看电影,哪里能行,只得作罢。 主管还算讲信用,尽管没看成电影,工作倒给朱玲珑弟弟安排好了。 只是,朱弟弟向来懒散惯了,来深圳上了几天假,天天跟姐姐抱怨:“这是啥仓管呀,天天被别人管,时不时还要兼搬运工。” 朱玲珑只好嘻笑面对,劝他再坚持一下,以后就好了。又过了半个月,朱弟弟倒不再叫苦。却出了一桩事,原来,朱弟弟与厂里一位妇人好上了。 爱情倒也没什么,关键是,这位妇人已结婚生子。而且,其夫也在电子厂。 这还了得? 事情很快被发现了,有天晚上,朱弟弟与妇人正在宵夜呢,其夫带了两个男人冲上来。 朱弟弟吓傻了,以为会被暴揍。结果,男人未伤他分毫,倒把妇人摁倒在地,一顿拳脚,打得女人跪地求饶。 朱弟弟早就逃遁而走,妇人跟着其夫回租房。路上,不知妇人讲了一句什么话,男人怒火中烧,反手给了妇人一耳光,还不解恨,又将妇人的衣裳,扯了个稀烂。 夜色之下,很快,引来许多围观的群众。 妇人羞得无地自容。 此事过后,妇人坚决要求离婚。男人这时才害怕了,各种恳求,甚至自残,但又有什么用呢。 在妇人的坚持下,到底离了婚。 妇人以胜利者的姿态,去电子厂找朱弟弟。谁知道,早就得知消息的朱弟弟,已经辞了工,连夜赶回了老家。 得知情况,妇人站在街头,骂了半天街。 这样的家庭丑事,按理讲,应该保密,不轻易对外人言的。 朱玲珑如此坦诚,俨然把我当成了自己人,我十分感动。正因此,得知她家中出事,我就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 次日周天,我睡到太阳晒了屁股,才掀开被子,起床洗漱。 洗漱完毕,下楼吃早餐。其实,已经过了早餐时间,不过,楼下摊挡的包子铺、米粉店仍一仍其旧,顾客仍旧不少。 我要了一份肠粉,等待的间隙,便见到杏花从街角走来。她手上,提着两个大袋子,看样子,就知道她刚去了菜市场。 在她身边,跟着她的夫君。 两人不时耳语,满面春风的样子。 不知为何,我一时竟然有些羡慕,她们才是恩爱夫妻啊。 我和朱玲珑相处以来,别说一起去菜市场,就连在家好好做餐饭的机会,都没有呢。 杏花夫妻走到近处,她脸上的笑,也就更明亮了。望着她的背影,我一时有些呆怔。 吃罢肠粉,想着晚上要去杏花家做客,空着手肯定不妥,于是去往超市,选了一支红酒,一箱牛奶。 排队买单时,改变主意,退掉牛奶,而换成一条白沙。 回到租屋,拿起讲话稿,继续修改。 纸质稿不同于电子版,不能随意乱写,写错了不能重来,因此,多花了不少时间,好在,下午一点整,终于大功告成。 吃早餐时,我就给朱玲珑发了信息,但她一直没回,改稿后再看手机,仍旧没回信。 我叫了个快餐,吃完,躺在沙发上,闭眼小憩。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了一声,我以为朱玲珑发来的,抓起手机,却是丽枝:“大忙人好。晚上七点,静候光临,可别忘了呀。” 我答:“你的指示,哪里敢忘。” 丽枝偷笑:“哪敢指示啊。只是,到时,我也会做一道菜,如果太难吃,也请你嘴上留情,多美言几句啊。” 我回:“工夫与态度往往成正比,越厉害的人,往往都会低调谦虚。” 丽枝说:“你太会夸人了,我说不过你。好啦,不打扰你了,我还有点事,先忙了。” 下午四时左右,我正捧着读《儒林外史》,读得有趣,有人敲门。出乎意料,站在门外的,却是杏花。 见到我,她显得有些羞涩,微微低眉:“我托丽枝邀请过你,但我还是觉得,应该当面跟你说一声,这样才郑重其事。” 我说:“太客气啦。能成为邻居,就是缘份。” 杏花指了指我手上的书:“我听丽枝讲,你读过很多书,还写过小说。以后,指不定,还要麻烦你。” 我想请她进屋坐坐,但到底有些不便说出口,只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别说麻烦,若真有什么,只要开口,我能做的,一定尽力而为。” 杏花一迭声地说:“太好了,太好了。那我先不麻烦你,晚上七点见哈。” 送走杏花,朱玲珑终于来了信息,只有一条,而且只一个字:“嗯。” 字愈少,事愈大。 我不免更加担心,打电话过去,接通后,却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说找朱玲珑,他吼一声打错了,叭地一声,挂断电话。 我有些迷糊,反复确认,电话没错,再试了一次,那边却关机了。 我只当朱玲珑还在为弟弟的事烦心,只好暂时不去打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站在阳台上,往下打望,街巷里人来人往,男女成对,烟火气息愈发浓郁。 隔壁阳台上,听不到丽枝动静,她应该早就上去帮杏花办饭了。 毕竟,她再三强调过,会露一手,让我尝尝她的厨艺。 我闲着无事,拉了一下风铃。风铃相互撞击,发出悦耳的声音。 看着风铃,听着声音,我脑海里自然浮现出丽枝的容貌。她多半时候,早出晚归,而且门口依旧摆着男女两双鞋子。 鞋子并非一成不变,隔几天,就换了花样。我没问过她具体原因,但知道她是个有故事的人。 至于何时能听闻这些故事,也许就靠缘份了。说不定,今晚赴宴后,她就酒后吐真言了。 抑或,还要再等一个月,一个季度,或者半年。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相信,丽枝是会对我敞开大门的。 只要我愿意等待。 第48章 家宴 晚上六时五十分,我拎上烟酒,拾级而上。 这栋楼,共八层。 我住三楼,还算不错,爬上爬下,真如冬夏所说,可以锻炼身体。但没电梯,爬八层楼,一天几个来回,还是有些费劲的。 杏花没关门,上到八楼,屋里已传来喷鼻的香味。 我打了一个喷t。 屋里人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是杏花丈夫,见到我,脸上带着笑:“来了,快请进。” 男人迎我进屋,请我坐下。男人给我倒了一杯水,我顺手把烟酒递给男人。 他略有些不好意思:“唉呀,来吃个饭,还颇费,买这么多东西。太客气了。” 我说:“一点心意,千万别见怪啊。” 杏花听到动静,从厨房跑出来,和她丈夫一样,又讲了一番差不多相同的话。 我心想,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杏花打过招呼,便让男人张罗摆桌拿碗筷。“你稍坐,稍坐啊,菜马上就好了。”杏花说罢,转身进了厨房。趁他们忙碌,我悄悄打量了一下他们的居所。这是一间单房,墙角摆上一张床,剩下只余一条过道。 屋里东西不多,但摆放有序,洁干净。面积虽小,也有着家的温馨。 看得出来,杏花是个贤惠女人。毕竟是单房,屋里景象一览无余,包括女人的衣物,尽皆入人眼底。 我有些不好意思,望向阳台,目光却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晾晒的衣服。 其中一件,是蓝色内衣。 只是,我不知道,为何明知有人上门作客,她都不曾收拾妥当。 不过,或许,衣服还未干透吧。 何况,今天天气也不算好,虽未下雨,但太阳还没出来。 我想,只能如此解释。 要不然,总归有些不妥当。 换一个角度,杏花愿意请我上门作客,也是从心底里,把我视为朋友。如此一想,我便觉得,没什么不妥了。 我胡乱思想时,男人去了阳台,拿出一张折叠桌,搬进屋里,摆好。 屋里空间,便显得愈发狭窄了。 我不好意思独坐,于是起身,想着帮着做点什么事。可根本没需要我做的事,就算有,男人也不会让我做。 我有些尴尬,坐不是,站也不是。 好在,不一会儿,杏花再次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碗筷。 跟在她后头,还有一个人,正是丽枝,她端了一盆血鸭,系一个绿色围裙,头发盘在脑后,俨然大厨模样。 丽枝摆好菜,对我灿然一笑。我回以笑容:“辛苦,辛苦啦。” 接着,她们进进出出,把厨房里的菜端来,一一摆于餐桌。 都是事先准备好了,只等我过来,就上桌的。 桌子并不大,菜又很丰盛,摆了满满一桌,有鸡,有鱼,有红烧肉,凉菜热菜相互搭配,颜色也很适意。 空气中,香味愈发浓郁,不知哪些菜是杏花做的,哪些是丽枝的手笔,反正,都很厉害,还没开始呢,已经让我直咽口水。 房子空间小,位置有些挤,桌子四面,各坐一人。其中一个位置,就以床当座位了。 怕吵着邻居,男人把门关了。 杏花问喝什么酒? 丽枝说:“阿谦带了红酒,要不,就喝他的?” 杏花望着我说:“多不好意思啊,来我家吃饭,还喝你的酒。” 我说:“我的荣幸啊,喝一点红酒,美容又养颜,大家一起喝。” 丽枝开玩笑说:“好呀,来个不醉不归。” 杏花眨眨眼,男人会意,便去开酒。 我突然想起,忘了带开瓶器,正在犹豫,想不想下楼取开瓶器。 谁曾想,男人从柜子里找出一个开瓶器,娴熟地打开了酒瓶。 看来,他们是一对浪漫夫妻,很讲情调。 男人开酒时,杏花又返身去了厨房,找出两个高脚杯,两个玻璃杯。 她把高脚杯摆在我和丽枝面前,她和她夫君则用玻璃杯。 拿着高脚酒杯,我愈发确信,杏花是个很有情调的女子。 我坐在门边靠墙位置,丽枝坐床头,杏花挨着丽枝,她先生则靠近我。 刚开始,我多少有些拘谨,倒了酒,只一小口一小口地抿。 杏花一个劲地喊我吃饭,男人则不时和我碰杯。 丽枝呢,直接动手,夹了很多菜,往我碗里塞。 盛菜的碗里,很快放满了一大碗。 碰了几次杯,大家话就多了,气氛也更热情起来。 男人原本话少,饮了酒,话也多起来。男人叫老宋,听口音,和杏花并非同乡。 我并不善饮,好在老宋和杏花,都不劝酒。 丽枝虽也饮酒,但反倒劝我,少喝一点。大约以前,她知我醉过吧。 大家吃饭,聊天,倒也很愉快。 我喜欢这种氛围,没有压力,更不用担心喝醉。 看他们的神色,应该与我有相似感受。 席间,杏花激发了情致,在丽枝的鼓动下,还哼起了黄梅戏。戏曲从她嘴里唱出来时,我真的惊了一下,音质婉转,十分动听。 想不到,杏花还有如此本领。后来,才知道,她年轻时候(当然,她现在也才三十几岁,还没上四十呢,正当壮年),学过戏。 这里的“年轻时候”,单指她十三四岁时。 杏花是有些天赋的,只是学戏要花钱,她家贫寒,无力支撑,杏花学了两年,最终不了了之。 虽没了老师,但两年学习,杏花爱上了戏曲,常独自吟唱。 如今,时过境迁,但她的底子还在。 听戏,喝酒,聊天,自然延长了饭席的时间。 从晚七点入席,至九点半,还没散座。大家都很开心,四个人,喝完了一支红酒。 两个女子,倒有好酒量。与我和老宋,所饮红酒,差不太多。因四人分饮,加之时间较长,也就没什么太多醉意。 吃罢饭,杏花和丽枝收拾残余。 我欲起身告辞,老宋和杏花不让,非要留我,饮一口茶,闲扯家常。盛情难却,我只好留下。 肚腹里装了太多东西,下腹膨胀,硬撑不住,原本想回自己家,方便小解。只是,如此一来,会让老宋误解,以为我想逃。 于是,起身,去老宋家的洗手间。 第49章 钥匙 交完水费,人轻快多了。 我净罢手,开门出来。杏花与丽枝,仍在愉快交谈。我侧身而过,看到丽枝仿佛回头,对我笑了一下。 当然,这也可能是我的幻觉。 我是说,真正朝我笑的人,或许不是丽枝,而是杏花。 总之,不管是谁,我都有些慌张。进到客厅,老宋仍稳如磐石,喊我坐下,又给我换了一杯热茶。 吃饭饮茶,关系自然近了。 加上微信,备注名字。两位女子忙完,进到屋里。 杏花不知何时,还准备了一个哈密瓜。 四人照起先位置坐下,吃着瓜,谈着天,仿佛相识多年的老友。 我得承认,我喜欢这样的氛围,喜欢和邻居们敞开心扉,畅所欲言的感觉。 在租房里办席,远比在馆子里吃大餐,更令我动容,也更让我欢喜。 下馆子,吃过便过了,难得交心。在出租屋里,尤其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更能显得杏花与老宋的真情实意。 起身告辞时,已经十点半了。 送我和丽枝出门时,杏花主动伸手,和我握了一握。 老宋要下楼扔垃圾,正好送我们下楼。下到三楼,我们让老宋先走。 丽枝先开了门,我却半天没找到钥匙。 丽枝站在门口,关切地问:“莫不是落在杏花家了?” 我摇头:“不可能,绝不可能啊。我放口袋里,从没拿出来过,不可能落在她家。” 丽枝说:“是不是忘在家里,根本没带呢。” 我一想,倒真有这个可能。可我隐约记得,是带了钥匙的。 丽枝问:“要不,来我家坐坐,想想钥匙落在哪了?” 我望了望朱玲珑的门,嘴里说:“太晚了,不方便,别让人说你闲话。” 丽枝说:“那你去找老板娘,拿备用钥匙。” 我点点头,迈步下楼,冬夏却不在。 事实上,我已经好几天没见着她了,不知她在忙些啥。拿起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按下一个数字,又挂断了。 这么晚了,我不想打扰她。好在,我在办公室还放着一枚钥匙,只是得辛苦跑一趟罢了。 丽枝像个小女生一样,朝我摆摆手:“那么,晚安啦。” 行至街头,天空挂一轮月亮。倘若这时,与朱玲珑漫步街头,倒蛮有意思的。 人是最奇怪的动物,朱玲珑在深圳时,我从没有过如此思念,她离开了,回到老家,我却时不时想起她。 有时,甚至到了排山倒海的地步。想起朱玲珑,我便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发了几条信息,依旧不见回音。 打电话过去,起先响了几次铃。再之后,就关机了。 我隐隐有些不对劲,又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抵过夜市时,才感觉深圳的夜生活,正在开始。年轻男女喝着酒,掷着骰子,好不欢喜。我快步疾行,避开夜市,以免触景伤怀。 离开夜市,街道便变得空旷,除了马路上的车辆,行人渐稀。我一路小跑,到了公司。 值夜班的保安大哥,与我相识,喝过两次酒,有些交情。 见我过去,他颇奇怪:“这么晚了,还来加班?” 我说:“嗨,钥匙丢了,幸好办公室还备了一片,要不然,只能露宿街头喽。” 保安大哥开玩笑:“露啥街头啊,女朋友等着你,直接去敲门便是。” 保安大哥所说“女朋友”,当然是玩笑话。 大概一个多月前,晚上,我从食堂吃了饭,缓步出厂,行至厂门口,和相熟的保安大哥打了声招呼,便看到一位女同事,拉着一只拖杆箱,手上还提着一包重物,缓步往厂里去。 保安大哥与这姑娘有过点头之交,于是问她:“要不要帮忙啊?” 姑娘倒不客气:“好呀。” 保安大哥在值班当然走不开,便叫住我,让我去送送她,当个雷锋,做件好事。 我还来不及反应,那女子已经用目光来问我。她满脸通红,看样子的确费了许多气力。 我想反正闲着无事,就接过她手中行李,送她去了女宿舍。电子厂有个规定,过了晚上九点,外人不许去女宿舍串门。 那时,离九点还差得远。这是我第一次去女宿舍,难免有些激动。当然,主要是好奇。 女同事来自西南某地,布依族,人极热情。我帮了她的忙,她很客气,非留我小坐,还削了一个苹果给我吃。 宿舍八人一间,当时还有别的女生在场,众人见她带我进去,误将我当作她的男朋友,暗中偷偷打瞧我。 好巧不巧,宿舍中其中一位女子,谈了个男朋友,是工厂保安。 传来传去,“女朋友”的名号,就传到了保安大哥嘴里。时不时地,他便拿这事调侃我。 至于我那位“女朋友”,说也奇怪,自上次送她去宿舍,吃了她一只苹果后,我竟然再未见到过她。 和保安大哥说话几句,我径往写字楼而去。 半夜时分,写字楼早就人去楼空。我打开手机照明,找到办公位,拉开抽屉,找出钥匙。正欲返回,突然闹起了肚子。 我捂住腹部,去往洗手间。行至门口,见女洗手间竟然亮着灯。 难道这么晚了,还有人加班? 我心里嘀咕了一下,但肚子正痛呢,没法多想。进了厕所,蹲身下来,一番排解,轻松畅快。 系上裤子,从洗手间出来,女洗手间的灯仍然亮着。 洗手间的灯,是声控的。若一直亮灯,定是有人。 我正欲离开,忽然传来吟哦之声。 我瞬间就想起冬夏,刚租下房,我买家具那天,从二楼经过,她家房门紧闭,里面传来轻微痛唤,仿佛洞房花烛。 我怕再犯同样的误会,仔细听取,确定女洗手间传来的声音,非只一人,而是两个,并且一男一女。 我暗骂一声,不敢久留,起身离开。 行至保安室,和保安打完招呼,顺嘴问了下:“在我之前,是不是还有人去写字楼加班。” 保安大哥说:“对啊,你进来十分钟前,我看到雷总刚进去。” 雷姨?我一时惊呆。 第50章 腰肢 周一上班,我害怕见到雷姨,好在这几天,都在行政部帮忙,也不用与雷姨打交道。 要不然,免不了会见面。见了面,如何应对,于我而言,还没能完全消化,需要再多一些时间。 到了行政部,在会议室集合,广西姑娘和仓储大哥都到了,脸上信心满怀,好像赵总已提前知会他们,提出了表扬似的。 坐下不久,梅小姐来了,把我叫到一边,问我要稿子。 我问什么稿子? 她笑吟吟地说:“赵总交待过的,你改过的讲话稿啊。” 按理说,在行政部上班的人,平时与别的部门打交道的机会多,尤其梅小姐,算赵总半个助理,这样的人物,更应该温和可人。 梅小姐呢,可人倒也是可人的,但实在不够温和。 主要原因,在于她平时板着脸,至少,我还是第一回见她笑。不过,说真的,她一笑,脸上就荡漾着明媚,让人觉得可爱可亲。 我把稿子交给梅小姐,以为就完事了,她却让我跟她一起去见赵总。到了赵总办公室,梅小姐双手把稿子递给赵总。 赵总收下,看了几秒钟,便朝梅小姐点点头。 梅小姐会意,走到茶几边,给我泡起茶来。 上一回,也是梅小姐请我来赵总办公室。当时,她把人请到,就立马离开了。梅小姐坐在茶几边,一边烧水,一边问我,喝绿茶还是红茶,我说随便。 梅小姐说,这里可没有随便。 我说:“那就绿茶吧。” 梅小姐没吱声,拿起一罐茶叶,抓了一把,放进茶壶。 梅小姐的手,洁白如玉。 水烧开了,她娴熟地倒水、洗茶杯,我看着她手指翻飞,像在弹钢琴似的。 泡好茶,赵总也起了身:“不错,不错。” 我不知何意,见他过来,赶紧起身。 赵总见我站起,朝我摆摆手:“坐,坐,你坐。” 我没有马上坐下,等赵总坐好,才蹲身坐在椅子上。 赵总坐下,把稿子往梅小姐眼前一扬,说道:“小梅,你看,咱们公司人才可真不少啊。” 说实话,广西姑娘写的讲话稿,其实是有些文采的,也有想法,里面时有金句。 只是赵总让我修改,我不能敷衍,于是根据自己的理解,作了些调整。 我这人,有些毛病,一旦进入状态,就有些不管不顾。所以,有些地方,改动得比较大。甚至,已经完全不是原来的意思了。 如今,听赵总这么一说,我不知他在夸广西姑娘的稿子写得好,还是夸我改得好。自然,就不好接话。 梅小姐扫了一眼,眸子放出明珠似的光:“都是你调度的好,都属于你的麾下。” 赵总哈哈一笑:“不对,这是公司的吸引力。网络不这样说么,平台选得好,猪都会起飞。” 梅小姐和我跟着乐呵。 赵总说完,放下稿子,端起杯子,喊我一起饮茶。饮罢茶,我以为,他会跟我讲稿子的事。 谁知,赵总只字不提,反而只是闲聊,问起我对工作是否满意,之前在哪上班,有什么兴趣爱好之类。 赵总问得零乱,我也答得零乱,东接一句,西回一句。好在只是闲聊,谁都不在意。 坐在将近十分钟,喝了四五杯茶。 赵总才切入正题:“稿子改得很好。看完稿子,我对晚会的成功举办,更加有信心了。” 我有些惶恐,不知如何答话。这时,赵总站了起来,我自然跟着起身。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好干,公司不会亏待你的。” 我重重地点头。 赵总望一眼梅小姐。梅小姐会意,引我出了办公室。 到了门外,梅小姐仍未停步,一直陪我前往会议室,也即晚会临时办公室。我以为她在送我,一路讲了好几句不必客气。 每说一次,梅小姐就笑一次,脸上露出两次浅浅的酒窝,让我想起邻家小妹。她只笑,不答话。 我也只好随她,心想,就把这算作赵总对稿子的奖赏吧。 到了会议室,梅小姐走到广西姑娘身边,耳语几句,广西姑娘面有笑意,跟着梅小姐,款款而去。 这时,我才知道,我会错了意。 梅小姐来会议室,并非送我,而是来请人的。 广西姑娘被梅小姐请走后,隔了半小时,才回会议室。她面色红润,神清气爽,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洋溢着快乐。 看得出来,她肯定得到了赵总极高的赞美。广西姑娘也是被梅小姐“送”回来的,送她回来后,梅小姐又请了仓储大哥过去。 仓储大哥在赵总办公室待的时间最短,只有四五分钟,回来时,面色略略有些凝重。一问,果然是稿子的事,还需要再改。 他负责宣传口号一类,已经改过好几稿,颇费了一番心思。我见他苦恼,本想提议看看他的稿子。 转念又想,我尚不知他底细,或他敏感多疑,反而会误伤自己。 于是,假装没看到他的烦恼。 那天上午,我们又按赵总的意思,将稿子作了些细部的调整,随后,打印出来,跟着其他组的同事,去排演现场。 任务挺简单,看他们表演,发现不合适的,再对稿子进行润饰修改。 表演的多是女子,且年青春靓丽,她们虽不专业,但一旦登上舞台,绽放出的青春活力,很让人动容。 看了一下午,跟着转了好几个场地,活儿倒轻松,途中有什么想法,随时在手机上记下,下班后,又对稿子作了局部细节调整。 此后两天,我与广西姑娘的工作模式,基本如此。因为工作原因,也常一起去食堂用餐。 几个来回,也算成了朋友。偶尔,趁着休息时,也会聊几天家常,诸如以前在哪工作,现在的工作如何一类。 只是,听她谈吐,远不如她写的讲话稿有深度。我知道,有些人谈吐从容优雅,但落到纸上,变成文字,就显得结结巴巴。 另一些人,正好相好。或许,广西姑娘就是这一类人吧。 晚会前两天,赵总亲自主导,来了个带妆彩排。以前,照顾到各部门要工作,加之场地有限,排演地点由节目演出部门自行决定。 带妆彩排不一样,公司大操场,已经搭建好舞台,彩排就在舞台进行。我们文字组的,虽已完全工作,但正式开演前,仍要随时在位。 赵总下了大功夫,要导演一场精彩纷呈的晚会。带妆彩排时,表演者化了妆。尤其那些女孩,穿着舞蹈衣,立马不一样了。 这个时候,平时普普通通的女生,也有了光彩照人的资本。我没想到的是,梅小姐也表演了一个舞蹈,有些异域风情的味道。 她舞动时,幅度很大。 看着梅小姐跳舞的样子,我脑海里恍然冒出杏花的容貌。起先,我没想明白,为什么会想到杏花。 直至晚上,下班回家,洗澡冲凉时,我方恍然大悟。之所以由梅小姐念及杏花,因为杏花与梅小姐,有着几乎相同的海拔,有着几乎相同的浪奔浪涌。 只不过,梅小姐的白,是杏花永远比不上的。 第51章 替身 晚会举办前一天,出了一点事。 准确地说,不是晚会出了事,而是我出了事。 更准确地说,不是我出了事,是朱玲珑出了事。 朱玲珑也没出什么事,她只是把我耍了。 中午时分,我正在吃饭,收到朱玲珑的信息:谢谢你,对不起。 短短六个字,藏着巨大的信息量。 起先,我还不能理解,有些懵,试着回信息,却发不过去。 信息后面,跟着一个感叹号。 再发,仍然如此。 原来,她把我拉黑了。 我盯着信息看了很久,想起刚相好时,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我说:“咱们现在耍朋友了,你可别欺负我啊。” 当时,我觉得她挺可爱,很温柔,或许能成为贤妻。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还生出过,结婚生子的念头。虽然只是一个偶念,但至少有那么一丝丝想法。 现在回想,这个“耍”字颇具玩味。 你可以理解为,耍朋友的耍。只不过,在耍朋友这件事上,通常而言,会觉得女方吃亏,被男人占了便宜,然后就一拍两散,各自欢喜去了。 可换一个角度看问题,朱玲珑从我身上的索取,似乎更多。 这种索取,不只在夜晚的探索(当然此类索取双方各有得失),还在物质,在精神上。 “耍”还有另一层意思,意即戏耍的耍。 简而言之,就是朱玲珑玩弄了我的情感。相比于金钱的损失,精神上的伤害,更让我耿耿于怀。 那天下午,我一直心不正焉,好在晚会的事,已进入尾声,我只需看着排演,并不需要再做什么。 何况,广西姑娘和仓储大哥也在。 我们被借调来行政部的当天,赵总发表过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大意是,董事长对晚会高度重视,只要大家好好干,晚会结束,会论功行赏。 升职、加薪,或者调部门,都不在话下。 行政部向来是肥缺,瞧广西姑娘那积极性,以及在赵总面前的表现,肯定想借此机会,调到行政来。 因此,借调人员都很敬业。 尤其广西姑娘,大约得了赵总的表扬,更加卖力,差不多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似乎找到了一个跳板,要使出浑身解数,让赵总看到她的更多才华。 仓储哥也不例外,他虽没有广西姑娘的性别优势,但也勤勉认真。职场需要各种各样的人,玲珑八面当然好,老黄牛也不可或缺。 现在仓储哥就在扮演老黄牛这个角色。 唯有我,满腹悲愁,又不能直接表现在脸面上,只能漫不经心。排演进行到一半,曹超发来信息,问我是不是和朱玲珑闹矛盾了? 我问他怎么知道。 曹超说:“我在厂外的士多店,你出来,我有事跟你讲。” 我望望赵总,他正端坐一侧,指挥人表演呢。 我原本想向他告个假,现在看来,不太妥当。反正他不会关注我,于是,我悄悄退出来,去找曹超。 曹超穿件蓝t恤,正和一位黄裙姑娘闲聊。 我暗想,莫不是那位前台,他的新女友? 天天上班,公司的前台小妹,我当然是见过的。待我行至近处,才发现黄裙姑娘并非前台。 我暗想,你这小子,牛叉啊。几天工夫,又开始换新地图了。 曹超好色轻友,明明瞧见我去了,看都不看我一眼,只顾着讨好黄裙姑娘。 听他俩谈话,我觉得不对劲。又谈了两句,黄裙姑娘便走了。这时,我方明白,黄裙姑娘是顾客,过来买东西的,被曹超见缝插针,找到由头聊起天来。 曹超手里拿了两瓶饮料,见我过去,递我一瓶。我拧开瓶盖,却没心思喝。 “到晚饭时间了,咱俩去吃饭吧,边吃边聊。”曹超说,“夜市新开一家鸡煲店,味道挺好的,咱俩去尝尝。” 我默默跟在曹超身后。 到了夜市,找到那家鸡煲店,找位置坐下,等曹超点完单,闲下来时,问了我一嘴:“朱玲珑咋回事?” 我望了望夜市,心想,我还想问你呢?但我没讲出口,只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讲了一遍。 我只挑了重要部分,忽略了许多细节,但曹超一听,仿佛读懂了我的心思一般,差不多又复述了一遍。 我终于没忍住,问他:“你之前在冬夏那租房子,除了老板娘,是不是早就认识朱玲珑,还有别的女子?” 曹超倒没否认:“住在一栋楼,总有机会不时见到,不是么?再说,你也知道,我喜欢交朋友,聊着聊着,大家就熟起来了,也不算什么。” 我问:“那你说说和朱玲珑怎么认识的呗。我想听。” 时间还早,还未到宵夜的时候,鸡煲店上菜倒快,曹超叫了两支酒,给我倒酒时,不经意间说道:“知道我为何让你去追冬夏么?” 我没好气地说:“莫不是你追过她,失败了?” 曹超嘿嘿一笑:“我的确对她有过想法,但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所以……” 我望着他,目光如炬:“所以,你让我来租房,鼓励我和冬夏谈朋友,来当你的卧底?” 曹超拍了拍我肩膀:“想啥呢,兄弟,你可是我兄弟,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我不满地问:“那你有什么目的呢?” 曹超说:“我是真心觉得冬夏不错,而且,我也想帮你一把。只是,没想到,事情出了偏差。” 我问:“什么偏差?” 曹超低声说:“朱玲珑。” “她怎么了?” “她想报复我。”曹超说。 “报复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越听越糊涂了。 曹超终于承认:“对不起,我和朱玲珑以前好过一段。” 我怒不中谒:“哦,你不爱的,就要扔给我?” “当然不是,兄弟,你可千万别误会。”曹超赌咒发誓,“绝没这回事。” “那是什么回事?” 曹超说:“朱玲珑想要结婚,但你知道的,我不想这么早被婚姻束缚,就没同意。没隔多久,我俩分手了,我主动提出来的。她很生气,说要让我付出代价。” 我不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我好兄弟么,朱玲珑没法直接伤害我,就想如果把你拿下了,就是对我的极大羞辱啊。” 我喃喃自语:“原来,在你俩眼里,我就是个替身啊,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曹超说:“所以,我一直想让你拿下冬夏。你俩在一起了,朱玲珑就搞不了破坏……” 我打断曹超,问道:“你明知如此,为何我发烧那天,你还打电话给她,让她来照顾我?” 曹超说:“对不起,这是我的失误。我本来是想叫冬夏的,但……在迷迷糊糊中,把事情讲完,挂电话时,我才发现,打给了朱玲珑……” 第52章 热烈 曹超讲到一半,我拂袖而去。 冬夏妈妈生病,她回家陪护,曹超难道不知情? 我把他当兄弟,他却把我当傻蛋,我无法容忍。 走在路上,吹着夜风,我感觉眼里,有一股细细的温泉流出来,挂在脸上。而我张开嘴,极力露出笑脸。 第二日,我睡过头了。故意睡过头的,不想去上班,向赵总请了假,说发了高烧。 晚会已经进入关键阶段,我们文字组的工作,其实早就完成了,有我没我,关系不大。 再说,赵总忙得焦头烂额,也没闲空管我。 我睡到中午才起床,曹超发来十几条微信,全是一大段一大段的解释,我扫了一眼,就扔掉手机。 平时放假,或者周末,我有了闲空,会自己开火做饭。但今天不同往日,朱玲珑走了,还骗了我一些钱,再怎么样,也只是儿女情事。 现在,曹超又在我伤口上插加一把刀,让我有种痛失兄弟之痛。心中悲愁万千,做饭也没了兴致。 原本想叫个外卖,又想,睡这么久了,不能一直窝在屋里,于是下楼,准备顺道活动活动筋骨。 刚从楼道出来,便看到了冬夏。 她穿套蓝色折子裙,走在我前面,离我十余米距离,步态轻盈,翩然若舞,留给我一个好看的背影。 和她并肩行走的,还有一名男子。 男子大概在讲笑话,冬夏听得很开心,笑得欢喜处,还不时往他身上靠。我想起好几日没见冬夏,莫非她这回,真找到白马王子了? 我心里愈发烦乱,拐进一条巷子,去了别的地方,眼不见为净。走进侧面巷子里,我随意找了一家快餐店。 这家快餐店称重计价,正是下班时间,顾客络绎不绝。 我夹杂其中,选了一些菜,一称量,竟然花了三十余块。菜太多,实际上,我根本吃不完。 快餐店坐落了人,我找到一个空位,坐下来。 坐我对面的,是位工地汉子。光着膀子,吃得极为香甜。相比于他,我简直有点食不知味。 吃到一半,汉子放慢速度,不时抬头,往我看一眼。我很奇怪,心想你看我干嘛,我又不是女汉子? 几次三番,我准备质疑他。待他再度望向我,我也抬头,正欲开口,这才发现,他其实并不关心我,目光越过我,跳到我了背后的客人。 我本没食欲,被汉子这么一操作,心里膈应得慌,更没滋味了。吃了几口,干脆起身,去摆餐盘。 起身时,发现我身后一桌,坐着两位妇人。其中一位,面朝汉子那位,身体里的山河,有一种野性奔放的力量。 她大约三十来岁,或许对自己的身材,极度得意。 衣领之下的内容,灼灼其华。 难怪工地汉子,目光像着了火一般。由此,我瞬间想到了d姐。 倒不是她与d姐容貌相似,而是灼灼其华的部分,与d姐相似。 我放下餐盘,走出店门时,从妇人身旁经过。没了我的阻挡,工地汉子的目光,更加肆意,在对面妇人身上的风景,细细搜索。 我顶着阳光,走在街头。不知不觉间,到了一座小桥边。 当时,雷姨带我去茶室参加诗社首次聚会,在路上接到d姐就是此地。 自上次相见,d姐在微信时不时与我聊天。我能感觉到,她隐约有请人饮茶的意思。但或许出于什么顾虑,没有直接开口罢了。 而我,也一直想找个机会,对她表示感谢。毕竟,她给我找了份兼职的差事。 而且,花不了多少时间。虽然我时常在微信推荐好书,也谈论一些诗文写作,但有时候,感谢一个人,一定要当面拜见,坐在一起,饮茶吃饭。 所谓线上千言,不如线下见一面。即使这一面,什么也不讲,什么也不做,那种情感交流,却是线上聊天,永远无法补足的。 不过,那时,我正与朱玲珑缠绵,多少有些担心,她见我与别的女子吃饭,肯定不开心。于是,想了想,又作了罢。 此刻,朱玲珑走了,我没了顾虑,加之,本就不开心,正好有个由头,找d姐闲聊。 雷姨早就告诉过我,d姐嫁了个深圳本地人,平时不用上班,很自由,还几次三番,示意我多与d姐走动。 我试着发了条信息,说自己正在附近,问她有没有空,请她喝杯咖啡,略表心意。谁知,发出信息十来分钟,仍没回复。 我走了一圈,感觉无趣,想往回走。走到一半,想起冬夏与那位男子的亲昵之举,害怕又碰到他们。于是,又折了回来。 正在踌躇时,手机响了,d姐打来电话。接通后,才知,她在美发屋弄头发,没留意到手机信息,问我在哪,她马上过来。 我说了地点,转身往桥边走。 未到桥边,远远地,像看到一位d姐在桥边等候。 我疾步行走,快马加鞭赶过去。 d姐问:“今天怎么没上班?” 我心中烦躁,突然决定开个玩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d姐。所以,就过来看看你嘛。” 我这么一说,她突然有些娇羞。 按理说,d姐三十多岁的妇人,早过了脸红的年龄。可此刻的她,仿如小姑娘一般。 今天的d姐,穿件红色折子裙,头发烫了个大波浪。眸子闪亮,身体里散发出一股洗发水的清香,很好闻。 我吸闻一口气,说:“打扮得这么漂亮,是晚上要去哪里参加活动啊。” d姐笑:“你姐姐什么时候不漂亮了。” 我赶紧回:“那当然的,要不然,你怎么叫d姐呢。” 我说这话时,看到她故意挺了挺胸,似乎为了证明,她配得上d姐这个名字似的。 闲谈作罢,d姐说:“附近有家星巴克,咱们过去喝一杯,姐今天心情好,昨晚打牌,赢了些钱。打牌赢的钱,必须要请客,否则不吉祥。” 午后时光,又非周末,咖啡店人并不多。d姐征求我意见,选了两杯卡布其诺,我们选了靠窗的位置。 透过玻璃幕墙,可以看到,车辆穿梭不息,行人只有三三两两。其中,有一对年轻情侣,相携而行,甚是浪漫。 我无端想起朱玲珑,心里百般委屈。 d姐察言观色,早就发现了异样,但她什么也没问,只和我饮咖啡,谈天气。 谈了几句,她捋了一下头发,岔开话题,问道:“你刚不是说,梦到姐了么。” 我点头:“对啊。” d姐端起咖啡,作出举杯的样子,说:“说说看,姐在你梦里,长什么样,做了些啥子?” 我抬头问:“你真想听?” d姐说:“当然啦。” 说话时,d姐凝视望着我,脸颊浮上一红艳,目光写满了热烈。 第53章 耳语 所谓做梦,原本是我的借口,胡扯之词。但d姐这样问,我自然不好说此乃胡编乱造的话。 好在,虚构一个梦境,于我而言,不算什么难事。 我端起咖啡,往窗外的楼顶指了一下,说道:“我梦到你在天台,上面摆了几张桌椅,旁边架了个烧烤摊,饮料酒水一应俱从,只是,惟独有一点,稍显奇怪,没有烤串,不知我们全吃完了,还是怎么回事。当然,食没食肉,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你在阳台上跳舞,舞姿很美,翩然若飞。” d姐听得仔细,眼睫毛一眨一眨的。 “这时,飞来一只鸽子。这只鸽子很奇怪,围在你身边,像陪你跳舞,又像对你耳语。” d姐说:“嗯。你这梦挺有意思的。” 我说:“最有意思的部分,还在后头呢。” d姐咧嘴一笑:“快讲,快讲。” 我说:“跳着跳着,鸽子变成了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和你一起跳起舞来。一曲舞罢,男子转身,招了招手,突然跳出一匹白马。然后,男子将你抱上马背。喊一声驾字,马便腾空而起,奔往远方而去。阳台上,只剩下诗社成员。其中,当然还有我。我和她们一起,看着你们潇洒远去的背影。” d姐笑:“那马上的男子,我好像认识哦。” “哦。那他是谁呀。”我心想,d姐到底是写诗的人,还真是浪漫,她明知我的梦是假的,还和我互动上了。 d姐摇晃几下脑袋,说道:“他呀,叫什么名字来着。唉呀,你看,我一下子怎么想不起来了。叫,叫,哦,他姓范,和你是本家呢。” 我略略有些惊讶,迅速从脑海里搜索,在深圳我认识的人中,好像没有姓范的。 我举起咖啡杯,和d姐碰了一下:“你就别卖关子啦,快告诉我,是谁吧。” d姐说:“那我可讲了哦,你别怪我哦。” 我点头,心想,我怎么会怪你呢。 d姐盈盈若笑:“他呀,离我们可远着呢。” 我问:“不会远在大西洋吧。” d姐说:“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这话太明白不过,我却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时,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原因,d姐的手机,掉到了地下。 d姐拾起手机,我方恍然大悟,原来,她所谓梦里的姓范的骑马者,便是指我。 潜在意思是,我做了一个梦,她帮我完成了一个梦。我的梦里,她是主角。而在她帮我完成的梦里,我也成了主角。 意思点明了,d姐不敢看我,只低头喝咖啡。而我也赶紧环顾左右。 好不容易,喝完咖啡,从店里出来,走到街头,无处可去,我也不知去哪。此地离我租房与公司,都不算远。 此时虽在上班时间,但我仍有些担心,倒不是怕同事瞧见。我光明正大,没什么好害怕的。 最主要的原因,更怕遇到冬夏。虽然明知,这样的几率很小。 和d姐并肩而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有好几次,d姐的胳膊,碰到了我的胳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 走到一条十字路口,d姐问我:“最近有部科幻大片,很火的。要不,去看看?” 电影院里,也算私密空间,去电影院的,大多是年轻情侣。我知道,若和d姐去了,虽然也算正常,但在私密空间待在一起两小时,出来之后,肯定关系就不一样了。 说实话,我当然想去。但再一想,又觉得不妥。我正闹情绪,心里对朱玲珑有怨恨。若因此,而和d姐看电影,继而发生什么事,对d姐也是不公平的。 我不是曹超,还算有点理智。 我之所以想报复朱玲珑,最深层次的原因,其实是我在乎朱玲珑。 所以,明知她不会再回来,心里仍隐隐抱着一些希望。基于上述种种心思,我犹豫再三,拒绝了d姐,称公司要办晚会,我待会就要过去。 “今天之所以没上班,因为昨晚排练,熬夜了。所以,算调休。”我这样解释,合情合理,d姐挑不出毛病。 大约d姐也意识到,过于唐突了,轻声对我讲了句抱歉。 人行道上的绿灯亮了,路人穿梭往来。我站在原地没动,我得讲点什么,却又什么讲不出。 d姐到底比我年长许多,经历过许多事,我没开口,但我已然感觉到,她理解了我。 她当然不知我失恋的事,只把我的犹豫,当成了另一种原因。 我俩都不说话,营造出一种无声胜有声的氛围。 又一次亮起绿灯时,我对d姐说:“谢谢你,d姐,下次有时间了,我请你看电影,保证不食言。” d姐说:“好呀,说定了哦。如果说话不算数,谁就是小狗。” 说话时,d姐笑了起来。 一笑,气氛就恢复正常了。 我让d姐止步,挥手告别。走到楼下超市,隔着老远,又看到了冬夏,她身上那套蓝色折子裙格外显眼。 唯有不同的,她头倒像短了许多,不知是不是理了发的缘故。在她身边,仍是那个男人,两人不但亲昵,而且十指相扣了。 我原本想躲开,又觉得事已至此,再躲又有什么用,我还能逃到天涯海角去不成?事已至此,还不如勇敢面对。 于是,我昂首朝着冬夏而去。 这时,我也才明白,我之所以拒绝与d姐去看电影,一方面因为朱玲珑,更大的原因,还在于冬夏。 或许,我骨子里,对冬夏的牵挂,更胜于朱玲珑。 只是,冬夏回家陪护母亲时,我与朱玲珑阴差阳错,有了夫妻之实。 事后证明,在这件事上,我多少有了被骗的成份。所以,对于冬夏,我又萌生出一种特别的情绪来。只是,也许我与冬夏,注定有缘无份吧。 事已至此,躲避只会更让人瞧不起。如此一想,我挺起胸膛,朝冬夏走去。只是,越往前走,越觉得不对劲。 待又走得近一点,我停住步子,揉揉眼睛,再看冬夏,好像换了个人。再掐了把胳膊,很痛,证明不是梦。 这时,冬夏和她的男朋友,已经近在眼前了。 冬夏穿件蓝t恤,从背影看,没什么特别的。但正面观看,实在过于前卫大胆了,完全不是冬夏的风格。 面对这一切,冬夏十分坦然。 与我擦肩而过时,她甚至都没瞧我一眼。就好像,我根本不存在。 第54章 虚掩 我站在原地,望着他们。 直至他们的背影消失不见,我才抬腿,往租房而去。走着走着,我脸上绽放笑意。刚才所见的冬夏,其实不是冬夏。 只是,从背影看,的确有点像冬夏。 当时,从楼道出来,望见前方的女子,我心里念着冬夏,自然而然地,把与她相似的女子,误认成了她。 事实上,刚才的女子,面容与冬夏的面容,相差甚远。 路上的女孩,虽然年轻时尚,但在我眼里,远不如冬夏温柔可爱。这样的一个误会,让我的心情好了许多。 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只想着快点到租房,见到冬夏,和她讲一讲刚才的见闻。进了楼梯间,上至二楼,冬夏的房间,门虚掩着。 我站在门口,轻轻喊了一声冬姐,但屋里没有回音。推开门,屋里没开灯,但阳台上的光亮,一起涌进屋子里,也用不着开灯。 我站在门口,又喊了一声,仍没听到回应。我想迈步进去,又觉得不妥。这时起了一阵风,吹动阳台上的衣裙。 晾衣绳上,挂着一条粉红色的连衣裙,已经晒干了,微风一吹,便随之起舞,好像一个有着柔软腰肢的女孩。 我情不自禁,伸出手来,在空中比划着,假装搂住了冬夏的腰身,正随她一起跳舞。 过了一会儿,一楼传来开门的声音。 我赶紧收回神思,正要离开,看到桌子上,摆着一本小说,仔细看,正是我送给素琴的《包法利夫人》。 素琴去开麻将馆后,我以为连书也带走了。 谁知不是,她留在租房,留给了冬夏。 我突然有些不安,倘若冬夏知道,这是我给素琴准备的书,又或者,她看了里面的内容,知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或许会认为,我把这本小说,送给素琴,是另有所图。 如此一番想象,刚才那种美妙的感觉,又渐渐消失。加之,楼下租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轻轻带上门,仍像起初一样,虚掩着,转身上楼。 到了三楼,却见朱玲珑的房门敞开着。 我心中好奇,莫非她回来了? 不可能啊。我轻轻走过去,看到屋里有个女人,穿件红色衬衣,头上扎了块蓝色头巾。 她半蹲下来,正在清理物件。 看她的背影,有些熟悉。但经过刚才,在楼下的遭遇,我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的脸,以免太过唐突。 女人很专注,没留意门口站了个男人。 她显然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后背的红衬衣,被身体里的汗珠浸湿了。 屋里的女人,无论身材,还是勤快程度,都与朱玲珑相差甚远。 那么,会是谁呢?莫不成,来了新房客? 我瞧了几眼,觉得这样的便宜,不能一直占。于是,轻轻敲了敲房门。或许我敲得太轻,又或者女人神情专注,一时没反应,我只好又敲了一下。 这一次,女人回了头。脸蛋红扑扑的,有好几绺头发,被额头的汗水浸湿后,又沾连在脸颊上。 看到她的第一眼,我竟然没反应过来。 直至她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我方恍然大悟。屋里的女人,不是新房客,也不是别的陌生人,而是杏花。 见我一脸疑惑,杏花解释说:“今天我休息,老板娘正好需要打扫卫生的人,我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把活儿接过来了。” 我微笑点头,不免夸赞一番。只是,又有些奇怪。 因为平时,有租客搬走了,搞卫生这一类的活计,通常都由冬夏亲力亲为的。我第一次租房,冬夏就在搞卫生。 当时,觉得不理解。后来,就明白了,这是一个女人的优秀品质。 不过,为何冬夏现在把搞卫生的工作,给了杏花,我就不得而知了。杏花站起来,离我只有三四米距离。阳台上的光,照过来。 我逆光看着她,让杏花身上,多了一层迷蒙的色彩。上一次,在她家吃饭,有丽枝、老宋,我和杏花当然没有像现在这样,站在一起,悠闲自在地,单独讲话。 我指着屋里问杏花:“这位邻居搬走了,还是怎么回事?” 杏花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悄无声息就走了。今天不是到交租时间了么,老板娘收到她的信息,说回老家,不租房了。” 我问:“那屋里东西也不要了?” 其实,该带的贵重物品,朱玲珑早就带走了。剩下的一些细碎物件,也卖不了几个钱。 “原来的租客不要了。”杏花说,“卧室有块窗帘,蛮好看的,质量也不错。老板娘见我喜欢,让我拿了回家。” 这块窗帘,我很有深的印象。 窗帘是深蓝色的,像海洋的颜色。 很多次,我故意躲在窗帘布后,用帘子蒙住眼,去想象朱玲珑的样子。 如今,听杏花提到窗帘,我不免浮想联翩。 如今,她把那块窗帘,拿去了她家。我有些脸红,就好像,杏花把我的眼睛,带到了她的卧房一样。 “对了,阳台上的张桌子,你要么,要的话可以搬回家。” 杏花像想起什么似的,赶紧问我。 我往阳台望了一眼,隐约看到那只冬瓜,还摆在阳台上。 我指了指阳台,对杏花说:“我进去看看,可以么?” 杏花以为我想要那张桌子,朗声说道:“当然可以啊。老板娘跟我讲了,这些东西,我想要都可以搬走。只是,你也知道,我家太小了,没有空间。但你不一样,一房一厅,面积够大。” 我来到阳台,冬瓜仍摆在角落里,原来被朱玲珑画上的图案,在我看来,是影射冬夏的,不知何时,被朱玲珑擦掉了。 我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神。这时,杏花抬起手肘,擦拭额头上的汗。 第55章 明媚 杏花根本没注意到我的失神,身上虽沾满尘灰,脸上却满面欢喜。 她是个乐观的女人,关于她的经历,我听丽枝提过几嘴。 她刚搬来时,我原本以为,她和我们一样,也在工厂上班。谁知不是,她在商场当理货员。除此之外,她还兼了另一份保洁的工作。 是家小公司,只需要她一周去一次。一次也不需多长时间,以杏花的速度,三个小时就足够了。 她干活认真,脸上永远有着明媚的阳光。去搞卫生时,大家见到她,也很开心。 那家小公司,老板去办公室的时候,并不多。杏花搞卫生的时间,也不很固定。 有一回,杏花正在搞卫生,遇到一个中年男子。她闲不住,搞卫生时,和男子聊了起来。 杏花对许多事,谈不上有什么深刻的见解,但她敢于表述自己的看法。况且,她在说话中,常加入一些幽默的元素。 因此,男子听了,虽然不一定认同她的观点,但却频频点头,认同她的态度。当天打扫完卫生,正要离开,杏花被小妹叫住了,原来老板在找她。 杏花心想,莫不是卫生没搞干净,被挑刺了?虽然自信不会如此,心中仍有些忐忑。这份兼职,时间不多,工资却还算不错。 到了办公室,发现坐在大班椅上的,是刚才和她聊天的男人。 男人见杏花过来,笑嘻嘻地起身,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盒糕点,递给杏花,说是香港买的,让她拿回家尝尝。 杏花起先不敢要,问老板:“是不是我卫生没做好?你要换人了?” 老板和蔼一笑:“没有啊,你做得很好。感谢你给我们搞卫生啊,给我们带来了欢乐的气氛,我们都应该感谢你啊。” 原来如此,杏花咧开嘴笑,欢喜地接住糕点。 杏花临走前,老板还伸出手,和她握了一下手。 那一刻,杏花感觉到了尊重,特别开心。 丽枝在转述这件事时,脸上同样写满了喜悦,就好像,杏花就是她,她就是杏花一样。 我指着阳台上的冬瓜,问杏花:“这个瓜,你要么?” 杏花大手一挥:“开始,老板娘正准备扔掉呢。你喜欢吃冬瓜,你拿走就是。” 我笑着点了点头。 弯下腰,正在去搬。杏花拦住我:“如果你不嫌弃,我帮你搬回去?” 我有些不好意思:“太麻烦你了。” 杏花拉了我一下:“嗨。客气啥啊。你看,我反正在搞卫生。你穿得这么干净,别把衣服弄脏了。” 说着话,已经低头,轻轻松松地,就将冬瓜抱在了怀里。 我赶紧往屋外走,去开我家的门。打开门,杏花已先我一步,进了房间。她想都没想,径直走到阳台,把冬瓜放在阳台上。 冬瓜只是从朱玲珑家里,搬到了我家,位置还差不多。我自然对杏花一番感谢,说罢,还去冰箱,想找一支可乐,给杏花解渴。 然而,我刚打开冰箱门,杏花已飘然而去。 我拿起饮料,追到对面。杏花摆摆手:“你看,我手脏着呢。” 我说:“搞卫生很辛苦,出了很多汗水,得补充水份。” 听我这么一说,杏花额头的汗水似乎多了起来,她再次抬臂,去擦拭汗水。 站着聊了两句,我便告辞而去。 刚走到门口,还未进屋,楼梯间下来一个人,侧头一看,正是冬夏。 她穿一件素色上衣,灰色裤子。与我在楼下遇到的陌生女子,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我有些想笑,又有些欢喜。 冬夏见此,问:“今天怎么没上班,这么高兴,是喜从天降了么。” 此刻,我已将朱玲珑的麻烦一扫而光,笑吟吟地对冬夏说:“还别说,真有一件喜事。” 冬夏拍手鼓掌:“什么好事呀,快分享一下,让我了沾点欢喜。” 我说:“我捡了只大冬瓜。” 冬夏不解:“这算什么大好事啊。” 我说:“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冬瓜的寓意啊。” 冬夏问:“什么寓意?” 我盯着她说:“我问你,你叫啥名字?” 冬夏说:“冬夏啊。” 我说:“对啊。冬夏,冬瓜。我抱了只瓜美人回家,你细品,慢慢品。” 冬夏这才意会过来,作势要捶我。走到近处,才意识到杏花在我对门房里搞卫生,赶紧止步。 调笑作罢,我问:“你房间没关哦,就不怕有小偷?刚才,见你没在家,我顺手做了件好事,把门拉上了。” 冬夏理了理发头:“楼下有监控,我只是去天楼,看看被子。哪里会像你说的,就有小偷。” 我说:“刚才我上楼时,还真看到一个小偷。” 冬夏一听,立马急了:“真的?不会吧。现在,还有人这么胆大包天?” 我说:“这个小偷,你也认识。” 冬夏眨了眨眼:“我知道了,是你吧。” 我说:“见你门没关,敲了敲门,也没反应,我还以为……” 冬夏追着问:“以为什么?” 我说:“以为……你晕倒了。” “哈哈。谢谢小弟。”冬夏望一眼朱玲珑那间房,问我,“对了,你今天怎么没上班?” 我答:“心情不爽,不想上班。” 冬夏说:“刚才还说有喜事,抱得了美人归。怎么又心情不爽了?” 我说:“我不高兴,是从昨晚开始的。抱了个冬瓜回家,就是刚才的事。两者并不矛盾,不是吗?” 冬夏说:“好吧,算你有理。” 我望了望朱玲珑的租房,正欲开口,冬夏问:“知道玲珑出什么事了么?” 我一惊,问:“出啥事了?” 冬夏说:“我问你啊。” 我说:“瞧你说的,我咋知道。” 冬夏说:“你和玲珑不是相处得挺愉快的么?” 我说:“嗨,邻居嘛。你都说过,咱们这栋楼,邻居们亲如一家。” 冬夏说:“的确没错。” 冬夏走到朱玲珑租房门口,又回过头来:“她说家里出事,不来深圳了。以后,我得给你找个新邻居了。” 我点点头。 冬夏又问:“这一回,你想让我给你找个什么样的邻居?” 冬夏说话时,倚在墙上,双脚交叉。 透过冬夏,我看到了杏花,正卖力干活的杏花,与冬夏的娴雅,形成了两种不同的样子。 那时,我并不知道,没隔多久,我就知道了杏花的一个秘密。 而且,这个秘密,还是杏花的老公,老宋告诉我的。 第56章 欢喜 和冬夏以及杏花一番闲扯,我心情好多了。 回屋躺下,原本想睡一会儿,脑子里部浮现公司的晚会。大家都在忙碌,我却待在出租屋睡大觉,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休息了半小时,看了看表,快五点了。我到底没忍住,起身去往公司。 到了公司,广场上早就张灯结彩。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当然因为厂庆。 看晚会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原因,在于看晚会同时,可以吃大餐,抽奖。 除了手机、家电等实物奖品,老板还会带头发现金。老板带头,副总、总监一类的高层管理,同样会掏钱助兴。 到了公司,置身人群之中,我才感觉到,这是举厂同庆的一天。一个人躺在出租屋,实在过于无聊了。 晚会七点开会,晚餐提前一小时。离开餐,还有半个多小时。同事们都停不及了,大家坐在一边,聊天吃瓜子取乐。 我被赵总借调参与,算是晚会幕后人员,有专门的座位。但我没去,而习惯性地去找部门同事。 穿越人群时,我见到了大石。 大石穿件红色短衫,蓝色牛仔裤,都是素琴送给他的礼物。除了身体瘦削了一些,大石满面春光。 自打他与素琴的事,被我知晓后,他也没再隐藏。甚至,主动对曹超提起,还问计于曹超,如何才能更好地赢得一个女人的心。 曹超给建议前,问了一些事。 大石实诚,透露了一些细节。 比如,素琴有个习惯,每回相爱过后,必然紧紧抱住大石,大哭一场。最初,大石以为,素琴这是忏悔,觉得自己做的对不起先生之事,伤心痛哭。 后来没忍住,不断安慰,听素琴讲了真相,才知,这是她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 为此,曹超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想要去听房。 这一回,大石当然一口回绝了。其实,曹超给大石的一通建议,都不管用。 这样说,可能并不准确。 因为大石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自己,在素琴的心里,牢牢占据了一个位置。 大石心里多半也是明白的,他之所以还去找曹超,并甘心讲出他与素琴的爱情,其实只说明一件事,证明他对素琴的爱,远比真正的夫妻更要深厚。 创业第一步,尤其艰难。最初那段时间,素琴的麻将馆,生意并不好。 素琴心态倒好,知道刚开始,情况肯定不乐观。她有心理准备,给了自己半年期限。或半年之内,生意没有起色,她就认了命。 到时,她会关了麻将馆,回老家去。从此,顺从命运的安排,当一个不抱任何幻想的农村妇人。上山砍柴,下地干活,烧水煮饭,煮猪扫地。 正所谓,船上人不着急,急死岸上人。素琴不着急,大石可愁了。 那段时间,大石一到下班点,就会往麻将馆跑,身体力行,为素琴的麻将馆增加人气。然而,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有限了。 很多时候,大石和素琴只能坐着干瞪眼,因为他俩连一桌麻将都凑不齐。为此事,大石好长一段时间吃不香睡不好。 直至有一天晚上,大石去别的麻将馆取经,无意间听到别人一句话,一时茅塞顿开。 从那之后,大石再去时,必然会拉上别的同事,或者同乡。起先,大家不想去,又或者,对打牌没兴趣。 大石承诺,去的人,每人给一百块车马费。 不过,必须上桌模牌,车马费才能拿到手。当然,这些事都是瞒着素琴,暗中进行的。为了怕她多心,起先,大石带的人不多,只二三个,去了,正好凑一桌牌。 后来,素琴以为真的来了生意,渐生欢喜。 于是,大石渐渐带了更多人过去。 去的人多,素琴的生意,真的慢慢好起来。 然而,大石的腰包却日渐消瘦。 有一回,大石问我借五千块钱,理由是家里有事,要寄回家。 我当时没多想,随手转了账。现在看来,若这五千没借给他,还会一并转给朱玲珑。所以这么一想,大石倒还帮了我。 只是,他后来又向我借钱时,我有了谨慎心,以为他犯了什么事,迷上了赌。 后来才知不是,他只是中了情毒。好在,素琴的麻将馆渐渐有了人气,大石怕再带人去,引起素琴察觉。 另一方面,他自己的腰包,实在支撑不住了。 麻将馆的生意稳定起来,但离真正的红火,还有很多差别。 别说红火了,附近城中村,像素琴这样的麻将馆,少说也有十多店。随便走到哪一家,生意都比素琴家要好。 因此,素琴很快又陷入了新的麻烦中。当然,并不能因此就认定,素琴太贪心。 她有自己的打算,有了钱,就在家中有了地位,也不会再受丈夫的冷言冷语了。 大石当然不知素琴心中所想,但他愿意看到麻将馆里生意红火,让素琴脸上的明艳日渐增多。 大石得到了素琴给予的温柔,几次三番在我面前称羡,称自己是世界上,最最最幸福的男人。 正因为得到得多,所以,大石愈发觉得自己有责任,让素琴获得更大的快乐。 上一次,去别的麻将馆,大石偶然间,听闻一句真言,给素琴带来了生意。 现在,大石决定更进一步,他用了一周时间,跑到那家最红火的麻将馆。 一坐下,起身便是凌晨了。 大石牌技一般,但他牌风好,老板喜欢这样的牌客,自然而然,就与他加上微信,交上了朋友。 和素琴的麻将馆一样,这家麻将馆,同样是老板娘坐镇。 老板娘比素琴还大七八岁,但极爱打扮,对谁都热情有加。有两回,散席时,老板娘张罗赢家宵夜。 赢了钱的人,自然是要请客的。而且,他们往往很大方。毕竟,赢来的钱,花起来特别爽快。 到了夜市,不免推杯换盏。宵夜完毕,喝了些酒,彼此之间,讲起段子开起玩笑,就什么都不顾了。 有一回,喝完酒,大家各自散去。 大石和老板娘的租房,在同一方向,于是结伴同行。谁知,走到半路,突然下起雨来。 当时,身边无避雨处。大石勇猛,喝了些酒,当即脱下自己的衫衣,撑在老板娘头上,给她挡雨。 老板娘极感动,两人回到麻将馆时,大石全身已淋湿了,老板娘情况稍好,但多半部分,也被雨水浸透。 拉开卷帘门,躲进屋里,老板娘拿下衫衣,把衣递给大石,嘴里动情地说:“今晚,太谢谢你了。” 大石呆怔一地,不知如何答话。他想起素琴,觉得应该立马走开,可正因为想着素琴,他又不能马上离开。 他是来当卧底的,必须弄清楚,老板娘用了什么法子,让顾客死心塌地,来这里消费。 所以,即使大石要作出牺牲,他也会让步。 毕竟,一切都为了素琴。 正这样想着,大石听到老板娘轻启朱唇,对他讲了一句,让所有男人脸红心跳的话。 第57章 慌张 “要不,你就别走了,住在我这儿吧。反正,地方够大。” 老板娘说话时,一只手撑住一张麻将桌,左脚掂起,她身上那件碧绿色的衣衫,有雨滴不停滴下来。 滴落的水珠,落在地板上,又弹到她的脚踝上。 雨夜迷蒙,麻将馆只他两人,就多了许多浪漫的味道。 大石早就从牌客的嘴中,隐隐得知老板娘的一些故事。比如,老板娘喜欢穿红袜子,内衣裤的颜色,全大红大紫。 此外,她盘头发的发结,镶边的耳环,也以红色作底。 最开始,大石以为,她如此热爱红色,或许与本命年有关。 后来,才知不是。 老板娘之所以如此,其实是为了一个男人。也不是别的男人,而是她的丈夫,一个常年在外跑货车的司机。 众所周知,司机是个危险的工种,尤其货车司机,一年大半时间,奔波在外。 她穿红披紫,一则是为丈夫祈福。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她听从一个算命先生的话,认定她只要穿红色,就能拴住男人的心,让他不会生出别样想法。 毕竟,司机常年在外,遇到什么花花草草,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当大石得知这个原因时,他心里头是有些颤震的,觉得女人真是痴情动物。 由着老板娘,又念及素琴,不知她是否会像老板娘一样,痴情于自己的先生。 或者,如果素琴能有老板娘一半,对自己痴情,大石也心满意足了。 此刻,屋外仍然雨水滴哒,城中村的巷子里,已见不到一个路人。 大石站在门口,看着老板娘俏丽的模样,说实话,当然是动了心思的。 按道理,他当然应该果断离开。 而且,事先,他根本没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形。 不过,他犹豫了一番,最后,点了点头,留了下来。 见状,老板娘面露欢喜,又引领大石,跑到洗手间,教他如何使用淋浴器。 其实,这些事,就算她不说,大石也不可能不知道。但她的细致,仍然让大石感动。 将这类事情交待完毕,老板娘说她去楼上,给他拿件衣服,让他趁此机会,赶紧冲凉,别感冒了。 大石点点头,顺从地进入了洗手间,打开淋浴器,热水淋在身上,倒是挺舒服的。 只是,淋湿了全身,大石才想起,毛巾什么的都没有。 衣服倒好说,老板娘说了会去取。 大石猜测,或许,老板娘取来的衣服,或许应该是她那位在外地跑货车的丈夫的。 至于毛巾,大石心想,就用自己的衣服当毛巾算了。 就是不晓得,女人把干衣服拿来,又怎么给他呢? 放在麻将桌上,还是怎么着? 正这样胡思乱想着,屋子里响起了脚步声,老板娘回来了。 她走到洗手间,轻轻敲了敲门,说道:“是我,给你送干衣服,开一下门。” 冲澡的时候,突然听到老板娘的声音,大石打了个颤抖,隐隐有些激动,自然又有些害怕。 他忐忑地想:“如果我开了门,万一她跟着进来了,怎么办?” 事后回想,大石觉得,这个想法很搞笑,很幼稚天真,还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但在当时,他的确是这样想的。 大石把门打开,只开了一条小缝儿。然后,接着,老板娘就推了推,推开到一门的距离,才把衣服递进来。 洗手间里,热雾弥漫,大石本就有些紧张,接衣服时,碰到了老板娘的手臂。 大石吓了一跳,没想到,老板娘比他更惊吓,手上的衣服,落了下来。 幸好,大石眼疾手快,衣服差一点落地时,他伸出手,抓住了。 这时,老板娘说:“我淋了雨,先回去冲个热水澡,免得感冒了。房间的柜子里,有张折叠床,今晚你就辛苦一下,将就一下。好不好?” 妇人的声音,柔柔的,软软的。 大石答应下来。 开始穿衣时,才发现这不是男人的衣,而是女人的。 敢情,老板娘把自己的衣服,拿来给大石穿了。 费了一番劲,大石穿上衣服出来。 女人也已经离开,卷帘门都关上了。 大石站在屋子中央,四处寻找镜子,想看看穿着女的衣裳,会是怎么样子。 但麻将馆怎么会有镜子呢? 大石摸着衣服,拍拍裤子,想着自己的模样,突然笑了起来。 笑毕,他打开柜子,里面果然摆了一张折叠床,他拖出来,摊开。又从柜子里,取出一床被子。 睡在床上,大石仍然有些忐忑,倒不是渴望半夜三更时分,老板娘突然打开卷帘门,陪他聊家常。 当然不是,他知道,如果女人想这样做,有太多机会。 洗澡时没发生,就证明别的时候,也不太可能发生。 大石最害怕的,其实是她丈夫。 或者说,是害怕一个别的藏在暗处的男人。 大石害怕这个男人突然跳出来,设计陷害他。 从这一点讲,大石是懦弱的。但换一个角度,他对素琴的感情,却又有着勇烈的果敢,有着奋不顾身的大胆。 因了这种种想象,大石一夜没睡好。 况且,折叠床本来不是睡觉的好地方。 次晨,大石被嘈杂的吵闹声叫醒。 他看了看表,已经七点过一刻了。 他披衣起来,收到折叠床,身上地还穿着女人的衣服,卷帘门可以从屋内打开,但不可能穿着女人的衣服,走在街巷上,那样会被认为是神经病。 这还是最重要的,如果素琴知晓,心生误会,麻将就大了。 如此一来,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没法子,大石只能给老板娘打电话,幸好,他加了老板娘微信。 其实,老板娘的微信好友,远比他想象的多。 多半,是为了让他们来麻将馆,照顾她的生意。 原本,大石以为,老板娘肯定还在呼呼大睡。 结果,电话一打,就通了。 她的声音,还和昨夜送衣服时,一样的温柔。 得知大石已经醒来,她让他稍候,马上就到了。 放下电话,大石只能等候,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石有些慌张。 他向来是模范员工,从没迟过到。 最近,公司又要评季度先进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大石更不能迟到。 那样,会给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 等了七分钟,卷帘门开了,开了一小半。 女人弯腰进来时,大石瞥了一眼,脸上微微有些发烫,又赶紧别开目光。 第58章 顺眼 老板娘手上,拿着一大一小两个袋子。 大袋子里,装着大石的衣服,她昨夜已经洗过,已经晒凉吹干。 另一个小袋子里,装着几个肉包,两碗白粥。 与昨天相比,她化了淡妆,唇上的艳红,也比平时要多。 大石接过衣,去洗手间换上。 回来时,老板娘已经把早餐,摊开摆在麻将桌上。 见他出来,老板娘赶紧张罗他过来吃早餐。 她热情如此,马上离开,显得太不近人情。 大石坐下来,加快速度吃包子喝粥。 一口咬下,包子没了一半,一口喝粥,喝下三分之一。 老板娘见状,脸上笑吟吟地,一个劲地劝:“慢点,慢点,还有时间,不会迟到的。” 显然,她懂得他的心思。 吃罢早餐,要告辞了,自然要一番感谢。 然而,大石只简单讲了一句,就再也讲不出来了。 好在,老板娘并不计较,满面欢喜地,送他走出麻将馆。 来到公司,上了班,大石的心情仍在起伏,好像做了一件对不起素琴的事。 直至下午,他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仔细回想,老板娘所做的一切,都很合情合理。 而大石甚至连一句完整的感谢的话,都没讲出来。 他心中有愧,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老板娘。 相比于当面致谢,书面的答谢辞,显然轻松多了。 而且,没发送之前,可以无限次修改。 老板娘收到微信,很欢喜,回了许多客套话,让大石别见外,以后有时间了,常来常往。 当然,更欢迎他给她的麻将馆做做广告,或者,带同事和朋友,来店里打打牌。 大石盯着女人的短信,痴怔了很久。 这时,他才终于明白,昨夜包括今晨的一切,女人都是有目的的。 简而言之,在女人眼里,大石是她的客户,她得服务好她的客户。 只有让他满意了,他才会再来,带来更多人光临。 不过,这样的成本,未免有些太大了吧。大石想。 忙了一会儿工作,大石又认为,倘若他不是为了素琴,而单纯是一个顾客,老板娘如此照顾他。别说下次,下下次,他也会想到她。 想到了她,自然而然地,也会向更多的男牌客,推荐这家麻将馆。 因为这一次露宿,大石与老板娘的关系自然近了许多。 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出于羞愧心理,大石没敢去麻将馆。一方面,不好面对她,另一方面,更不好面对素琴。 其实,他什么也没做,却又觉得,自己什么都得到了。 这就更显得麻将馆这位老板娘的厉害。 此后,老板娘时不时,会给大石发信息,问候之余,再约他麻将馆见。 犹豫几天,大石仍然去了。 因为他觉得,他卧底的任务,还只完成了一半。 麻将馆的生意火爆,除了老板娘悉心体贴,诱人想象之外,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再去时,老板娘瞧大石的眼神里,明显与以往不同。 仔细揣摩,并非老板与员工的关系,也不是生意人与顾客的关系。 这就值得深思了。 麻将馆的生意,主要靠周边租客,而租客们,大多在附近工厂上班。 牌客们平时上班,因此生意主要集中于晚上,或者周末节假日时间。 有个上午,大石外出办差。事情完毕,还有些余裕,他心中一动,买了点水果,来到麻将馆。 老板娘端坐桌子边,一边刷视频,一边无聊。 店内空无一人,大石迈步进去,老板娘见了,心生欢喜,忙起身让座,又去端茶倒水。 大石没说来干嘛,她也没问,似乎心知肚明。 两人聊闲天,话家常,不知不觉间,话题渐渐深入。 大石感叹:“平时只见你一人,忙前忙后,真不容易。开麻将馆,看起来成天在玩耍,但我知道,其中辛酸,唯有自知。” 这原本是普通平常的一句话,却戳中了女人的心窝:“你也开过麻将馆?” 大石一慌,端茶的手,差一点抖出茶水来。 不过,他很快平静下来,饮了一口茶,才缓缓说道:“很久以前的事了。” 老板娘一听,立马引为知己,讲起开麻将馆的苦累。 大石只在旁边劝:“苦心甘来了,不管你以前有多劳累,现在都好了,我相信,以后还会越来越好的。” 老板娘听罢,愈发感慨万千,不用大石引导,开始滔滔不绝,讲起她的生意经。 或许,女人从未遇到过,像大石这样的牌客。 又或者,她真的以为大石开过麻将馆。 再或者,她对大石隐约有些好感。 不管何种原因,反正,那天上午,女人当着大石的面,倾诉了足足一个半小时。 听完她的讲述,生意红火的原因,就已经在其中了。 总结起来,无非一个情字。 情字看似普通,却有很多种写法,很多种寓意,很多种组词。 情,可以理解为情感。 举最简单的例子,女人操心费神,对每个牌客示好。 到了饭点时间,她会帮着叫外卖。 甚至,有时候,还会自己弄饭菜,送给相熟的牌客。 当然,这样的情感留顾客,只是最初步的阶段。 进阶的秘方,也在情字,是性情的情,也即男女之情的情。 老板娘最开始开店时,不懂经营,来了牌客,男人坐一桌,女人坐一桌。 她觉得,男女牌客技术不一样,况且,男人爱抽烟,女人爱罗讲话,各自看不顺眼,所以得分开。 后来,经人指点,才知大错特错。 不管干什么,总讲究搭配,所谓组cp。好的cp,就会带来更好的生意。 男女一起打牌,时间久了,就会产生情义。 有了情义,就有了联系,就会想着下次再见面。 如此一来,就会有更多的牌客,有更多的生意。 这是正向循环。 所以,有时,为了留住女牌客,老板娘会送些小礼物,请吃奶茶,不但亲自叫外卖,还采用免单模式。 她熟悉牌客,知道他们来自哪里,甚至了解性情,熟知他们的爱好。 有时,来了新的,陌生的男牌客。 她还会察言观色,推荐合适的女搭档。 散局吃宵夜时,更会有意无意地,为男女组局宵夜,提供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去麻将馆的,总结起来,大多是一些孤独男女。 打几圈牌,吃几次宵夜,很容易就暗生情愫,相互对上了眼。 听完老板娘的讲述,大石大发感慨,心说,这女人真是厉害啊。 又想,简简单单的麻将馆,藏了太多的人生哲理。倘若没来当卧底,可能还真搞不清楚其中的门道。 眼见着到了饭点时间,大石觉得收获太多,提出请老板娘“吃个便饭”。 她想都没想,同意了。 说是便饭,大石还是很认真,原本选了客家店,老板娘却不喜,去了一家湘菜馆。 湘菜实惠,大石望一眼她,心中一暖,被她感动了。 进到店内,把单子递给老板娘,女人点单时,脖子上的吊坠项链,一直晃动不止。 大石一时看呆了。 第59章 困惑 那餐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 倘若不是大石一直看表,怕迟到了,或许还会拖得更久。 吃饭时,老板娘不时望一眼大石。 大石虽不敢接招,但仍然能感觉到,她的目光里,有许多柔情蜜意。 这次相聚之后,大石再未去过那家麻将馆。但他经常想起女人,想起她看他的目光。 大石跟我讲过他内心的困惑,为了帮素琴,他去骗取老板娘的信任,而当这个女人,对大石有了好感之后,大石却退居幕后了。 大石一次去夜市,偶遇一位牌客,提及老板娘,称她那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眼神忧郁,时常走神。 大石一听,更不敢再去见她了。 从她那里取得的经,大石全都明里暗里教给了素琴。 素琴本来烹饪技术不错,每至饭点,但凡有熟客点外卖,她都会承揽下来,而且免费,不用牌客花一分钱。 俗话讲,吃人家的嘴软。时日一长,大家争着帮素琴讲话。朋友孤独,或手痒了,想打牌,便会带到素琴的麻将馆里来。 所以,吃饭虽说是免费,但究其实,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人一多,就会越来越多。 当然,除了饮食照顾周全,素琴也借用了男女搭配的法子。 给男牌客安排女搭档,甚至帮助男女情爱推波助澜,实在是有违道德的,但大石为了爱情,已经不顾一切了。 有了大石这个参谋,加之素琴的付出,麻将馆的生意,日渐有了起色。 大石的付出,素琴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随着生意变好,她对大石的情感,也更深厚了些。 对他俩来说,这或许是真心实意,但我和曹超都不看好。 我不看好,当然可以理解,毕竟,素琴是有婚配之人。而大石呢,不但比素琴年轻,还是单身。他们之间,总归不会有好的未来。 非但是我,曹超也不看好,就值得玩味了。曹超向来,在情场中周旋自如。但他同样深知,他所作所为,更多只是逢场作戏。 或许,他和她们中的有些人,的确是金风与玉露的相逢。但相逢过后,可能就一拍两散了。 曹超要的不是结局,而是过程。 再说了,曹超毕竟受过伤害,他今日之作为,多少有些报复的心理。 大石可不一样,他是一张单纯的白纸,没被污染过。 如今,这块白纸却自己用黑色的笔,写了一个大大的污点。 只是,恋爱中的男女,对于别人的劝阻,往往是听不进的。 大石这个人,性格很好。我与曹超如何苦苦尽忠言,大石倒不反对,一律点头答应。可事情却没有任何改观。 久而久之,我们只好作罢。 况且,素琴的家事,我多少从冬夏嘴中,听说过一次。 她也算一个凄苦之人,漂泊在外,大石能给她一些温暖,让她的人生多一抹亮色,这未尝不是好事。 虽然我们明知,你得到了什么,总是以别的付出为代价的。 只是,人生有太多无奈,明知不可为不能为,却又义无反顾地,走上了那条道。 所谓,飞蛾扑火是也。 素琴和大石,皆是扑火者。 不过,两人都处于幸福的汪洋中,已经不顾虑别人的眼光了。 这不,公司晚会现场,大石喜气洋洋,见我过去,忙拉我到一边,对我耳语道:“待会素琴也过来,参加我们晚会。”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惊道:“她进我们厂了?” 大石拍一下我的肩:“你想啥呢。她事业正在起步,怎么会进厂打工啊。” 只是开了家麻将馆罢了,到大石这里,已经上升为事业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真是至理,不过,我没拆穿他,只问:“她有特殊才艺,过来表演节目?” 其实,这问题很傻。因为,我参加过排演,知道有哪些节目,表演者我当然认不全,但若是素琴排练过,我肯定是知道的。 所以,她不太可能以表演的身份入场。 再说了,赵总当时把我们调过去时,开现场会,就明确了,所有演员皆来自公司,不外请,以体现亲民、全民。 大石见我不开窍,只好说:“我把她请过来的,以家属的身份。” 我先是恍然大悟,继而大吃一惊。 为了扩大影响,也为了给员工一个福利,晚会允许员工带家属参与,名单早就报到行政部了,经过了严格审核。 大石和素琴是假家属,怎么有资格呢? 再问,大石朝保安室的方向一指,我意会过来。原来,他走了“后门”,请保安大哥帮忙通融。 我左右四顾,问:“大石先生,您夫人呢?” 大石明知我在调侃他,却不以为意,反而有些享受:“一会儿就到,一会儿就到。” 说着话,大石还不时往厂门口方向张望。 我说:“素琴走了,她麻将馆怎么办?关门,不好吧。” 大石说:“怎么关门呀,找个牌客,照看一下就行了。” 大石讲得轻描淡写,由此看来,素琴的人缘真是不错的。 而这一切,军功章里的功劳,至少有大石的一半。 正聊着天,曹超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 我还在生气,本不想理他,他却一脸嘻笑,往我怀里塞了两张音乐会的票:“我知道你喜欢听音乐,有个钢琴大师,来深圳表演,正巧,有个朋友给了我两张票,我欣赏不来高雅艺术,冬夏和你都有些艺术细胞,正好给你们凑个机会。” 音乐会在下周末晚上,票价并不便宜。 伸手不打笑脸人,曹超已经对我低三下四了,主动求和,以表诚意,我还能怎么办呢? 实话实说,去听一场音乐会,的确是很雅致的爱好,若冬夏也愿意去,就再好不过了。 我接过票,对曹超笑了笑,算是抿了恩仇。 送了票,曹超心情大悦,嘴上又恢复原来的样子,在我们面前,变得口无遮拦起来。 “公司搞晚会,是发现美佳人的最好机会。你也算主创团队,到时我有需要,你帮忙牵个线搭下桥啊。”曹超腆着脸对我说。 我问:“你那个前台呢,才吃了葡萄,就念着桃子了?” 曹超说:“嗨,别提了,别提了。那个姑娘,怎么说呢,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花。” 大石一听,哈哈大笑。 说笑间,大石眼中放光。 我们跟着他,回头看去,一个光彩照人的妇人,正款款而来。 第60章 快乐 我们一时看呆了,待妇人走近,才知竟然是素琴。 许多时间没见,她容光焕发,耳朵上吊着耳坠,胸口处戴了一个白金项链。 穿橙色连衣裙,无袖的。 肩头,披了件薄薄的白色披肩。 头发高高盘起,嘴唇上淡了一层淡淡的唇膏。 若不认识素琴,在街头遇上,我定会把她当成一位贵妇。 我和素琴算老相识,大石和她,也因为我,才有了今日的情缘。 曹超虽听说过素琴的许多故事,但从未得见。 有好几回,他倒起意去麻将馆,帮大石一个忙,给麻将馆凑个人气。 但临了又没能成行。 他对打麻将,本来就没什么兴趣,一忙就忘光了。 倘若他知道,麻将馆里暗通款曲一类事情不少,他大约早就飞过去了。 如今,我们四人相见,为表郑重其事,大石作了介绍。 刚介绍完,大石来了个电话,领导让他去一下办公室,有急事。 大石让我们照顾一下素琴,他去去就来。 大石一走,曹超便问起素琴麻将馆的事来。 曹超与女人聊天,向来很有本事,总能轻而易举,就牢牢抓住她的心思,引导着她跟着他的节奏,进入他的掌控范围。 很快,素琴就被他逗得花枝乱颤。 素琴在帮冬夏看房子那段时间,总是素面朝天,但她的素颜里,也有耐看好看的风景。 今天,她却有些盛装出席的意思。 不知她开了麻将馆,本来就是这样的打扮,习惯了,还是因为大石的原因。 大石邀请她来出席晚会,有点见娘家人的意思。 所以,她要让自己变得漂漂亮亮的,让我们惊艳,也为大石祝福。 说真心话,她虽年长大石几岁,但这样的女子,娶回家,是足以让男人幸福的。 我想起之前与素琴的交往,心思有些恍惚。 这时,仿佛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 我转身,走出几步,四处寻找,又没找到是谁。 当我再次回来时,看到曹超正紧紧握住素琴的手,脸上眉飞色舞。 曹超抓住素琴的手,不停摇晃。 摇着摇着,摇出令人心动的晃荡之美。 曹超呢,手不停摆动,目光也盯着素琴,不停地探索。 我心有不悦,暗忖,超哥,你也太不厚道了吧。 我走到近处,咳嗽几声,暗示曹超。 谁知,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再看素琴,同样没意识到不妥,正和曹超聊得火热。 隐约中,我还听到,去棋牌室打牌一类的话。 我站在那里,过于尴尬,如果再这样下去,大石看见,或许会兄弟反目。 正当我左右为难之际,远远地,大石正飞奔而来。 我想,或许他也不放心,把素琴单独留下来吧。 我怕大石撞见这一幕,在他还离我们很远时,便挥手喊他。 曹超得知大石要来了,这才有所收敛。 我问大石去忙啥了? 大石说:“一件小事。” 我心说,你去办小事,说不定给你惹下一件大事。 曹超说:“可见,领导离不开你啊。” 我跟着附和,大石早我两年进厂,但职级比我还低一级。其原因,主要在于他只有大专学历。 其实,他的实际能力,超过了许多211大学生。 可没办法,在社会上混,有些规则,我们必须遵守。 开餐在即,餐桌是按部门划分的,我和曹超各自散去。 晚餐很丰盛,凉菜热菜摆满了一桌子,酒水饮料一应俱全。 开餐没多久,高管们来敬酒。吃着饭,喝着酒,讲着祝福的话,气氛很热烈。 我对面那一桌,是生产部同事。 其中,有个姑娘,个不高,小巧玲珑,二十出头的样子,个性却有些张扬。 高管们敬酒时,她抓住机会,极力表现自己。 所谓表扬,就是豪饮。别的女同事,要么喝啤酒,要么喝饮料,唯独这位姑娘,一口一杯白酒。 光这一点,她就成功吸引了领导们的注意,为她日后的事业,铺平了道路。 不过,像她这样如此爽快,不顾一切的人,毕竟少之又少。 倒不是大家不喝,而是在晚会之后,还会有抽奖和游戏环节。 按照往年的惯例,老板一高兴,会单独拿出现金,让员工玩游戏,在游戏中,得到快乐,获得红包。 老板如此,其他高管也会仿效。 所以,公司厂庆,是全厂员工的狂欢,并非没有道理。 当然所谓游戏,其中之一种,就是喝酒。喝一杯酒,给多少钱。 那位豪饮的姑娘,走得是另一条路子。 喝一杯酒,拿一百两百,实在不算什么。她赌的是前程,是未来。 只要一个高管,瞧见了她的实力,她的职场之路,就会大踏步向前了。 所以,对比起来,她才是有远见的那一位。 公司的广场上,摆了几十桌。大家吃得欢喜,更期待之后的节目,与抽奖环节。 吃得差不多时,音乐响起,晚会开始了。 赵总把筹备组的人,叫到一起,共同欣赏他的成果。 我也接到梅小姐电话,原本我不想去,梅小姐却不依:“赵总特别交待,我们是一个team,每个人都很重要,缺一不可。尤其是你,我们的大才子范谦。” 梅小姐本是个不苟言笑之人,如今主动以“大才子”相称,其中多少有些调侃的成份,但也说明,她对我别有关照。 至少,就我所知,文字组别的同事,没有受到“大才子”的礼遇。 挂断电话,我按照要求,来到台前,和他们汇合一处。 和别的晚会流程相差不多,主持人煽完情后,请出董事长致辞。 接着,各个表演团队依次出场,轮番表演。 说实话,看完第一个节目,我有点佩服赵总,别的不说,论搞晚会,他的确是一把好手。 彩排时,我就觉得效果很不错了。 到了真正表演,更让我吃惊。 同事们脱下工衣,穿上舞装,换上别的腔调,立马就有了演员的范儿。倒不是她们表演得好,而是仪式感很重要。 就好像男女约会,坐在一起吃烛光晚餐,和在街边排档吃饭,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 第一个舞蹈节目,女同事们的动作整齐划一,而且新颖有趣,赢得了满堂喝彩。 这其中,赵总的调度当然有功。当然,也不是自夸,由我撰写的主持串词,风趣幽默,既给足了董事长面子,让他得到了极大的虚荣,同事们听了,也大为感动。 我甚至注意到,视频抓拍到的女同事,有好几位落下了泪。 当然,这是幸福之泪感动之泪。 另外,由广西姑娘执笔的讲话稿,同样令人印象深刻。 对此,我与有荣焉。 毕竟,根据赵总的意思,我对她的原稿,作了很多修改。 想不到,赵总全部采纳了。 对此,我也很有成就感。 有了开场的欢乐氛围作保证,整个晚会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晚会进行到一半时,出了个意外,一位穿着吊带连衣长裙的演员,表演时被同伴踩到了裙身。 于是,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演员身上的裙子,全部被扯脱了。 第61章 惊艳 那一刻,聚光灯正好打在演员身上。 除了一条黑色底裤,演员未着一缕,毫无保留地,放在在观众眼前。 赵总带着我们一众主创,离舞台很近。近水楼台先得月,目睹了惊艳一幕。 台上的演员,满脸通红,粉面含羞,先是双手抱拳,模仿着玛丽莲梦露的招牌动作,微微曲身。 过一会儿,可能觉得不对,双手上移,交叉抱住。 等了片刻,已经顾不得其他了,直接伸手遮脸。似乎,想不让人认出自己是谁。 只是,已经太晚了。面对突然的变故,台上的观众们有点懵,以为出了意外事故。 接着,见演员变换姿势,大家哄堂大笑。 继而,不断地拍桌子,鼓掌。全场掌声雷动,就连董事长,也笑弯了腰。 为什么呢? 因为这个演员,是男扮女装。 裙子扯脱,并非意外,而是为了节目效果而设计的。 只是,在此之前,我对其创意一无所知。别说是我,除了这个节目的当事人,其他人同样一无所知。 我看一眼赵总,才知道,这是他给我们带来的惊喜。而这个惊喜,直接点爆了晚会现场。 企业晚会嘛,要的就是这种欢乐的效果。 之前,我就夸过赵总,在大石和曹超面前,都提起过他的过人之处。 现在看来,我的赞美还太早了。光是这个节目,剑走偏锋,就可见他的调度能力、心理承受力,以及创新力,均不同一般。 据说,希区欧克拍电影时,专门和演员签署过保密协议,就是为了不剧透。 之前,我听赵总开会时,提过一嘴希氏,津津乐道于那部名叫《控方证人》的电影。 那部黑白电影,拍于几十年前,如今仍是无可挑剔的经典。 看来,他还真得希老真传啊。 节目表演是和抽奖交叉进行的,最开始是50个三等奖,接着20个二等奖,最后则是5个一等奖。 至于奖品,包括电视、冰箱、手机等。 安慰奖就更不用说了,人手一份,床上四件套。 晚会最后,是一个芭蕾舞,十几个小姑娘,一出场,就赢得了满堂掌声。 看得出来,她们是有真才实学的。说实话,一个工厂搞晚会,竟然能找到这么多芭蕾舞爱好者,真不容易。 最热烈的地方,还在于,舞蹈最后三分钟,女孩们一起,把董事长请到了舞台。 十几个青春艳丽的女子,围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跳芭蕾,这场面,光是想一想,都足够刺激。 晚会最终谢幕时,观众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当然,节目结束时,游戏才正式开始。 这次晚会,董事长特别高兴,一开心,就拿出了更多钱,来派利是。奖品从二千起步,最多的一个红包,达到了八千八。 董事长越派越兴奋,出手阔绰,花出去十好几万。 董事长带了头,高管们也不甘示弱。于是,同事们不管拿了大奖,还是安慰奖,都各有欢喜。 其实,厂里安排的抽奖,中奖率还是很高的。没抽中现金,或者电子产品,只怪自己命不好。 大石运气不错,抽到一台60英寸的数字电视。 另外,还有三千块现金。曹超也有收获,只不过比大石略差。抽中高管的红包,一千五。 唯有我,除了床上四件套,别无他获。 看来,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只是安慰人的空话。倒霉蛋喝水都塞牙,运气不好如我,只剩下两手空空。 良宵结束,工人们欢喜而归。 电视机太大,大石拉上我,去找工作人员取。 领到手,让我帮个忙,抬回素琴的麻将馆。我有点不想帮,可素琴也是我朋友,能不帮吗? 我俩抬着电视机,走在路上。素琴和大石走在一边。两人喜笑颜开,动作亲昵。 大石一只手抬着箱子,另一只手与素琴十指相扣。根本不顾忌我在旁边,而且,我才被朱玲珑欺骗,内心受伤,他却故意在我面前秀恩爱。 我想要骂人,又无可奈何。 大石的意思,麻将馆正好少一台电视,搬过去,正好填补素琴的虚空。此外,还可以招徕顾客。 到了素琴的麻将馆,放下电视箱子,我本来就想离开,但素琴热情,非拉着我小坐一会,从冰箱里,取出一支冰红茶,让我解渴。 喝饮料时,我打量了一下麻将馆。麻将馆的位置其实不好,倘若不是熟人,根本不会找这里来。 麻将馆的门面,也太简单了,屋里摆着几张台子,坐椅也很普通。 不过,地面打扫得倒挺干净。另外,墙角还摆了一大盆发财竹。 门面虽简单,但生意还真不错,已经座无虚席。 放眼望去,果如大石之前对我的描述一样。顾客以中年男女为主,每一桌几乎都男女搭配。 素琴一个晚上没去,牌客们见她回去,不时和她打招呼。 嘴里喊着话,尽皆很露骨。素琴却习以为常了,仍旧乐呵呵的。 我喝完冰红茶,走到墙角扔瓶子里,注意到有个男牌客,趁素琴从他面前经过,他伸出左手,随意而自然地,在素琴的腿上,轻轻拍了一下。 拍完,又投入到堆长城的乐趣中了。 我瞧一眼大石,他正低头,左右环顾。我知道,他肯定看见了,但又装作没看见。 对牌客来说,可能真是无心之举,但素琴的变化,仍让我惊讶。 张爱玲说过一句话,大意是,女人骨子里,其实是有个奔放的天性的。只是,很多时候,被各种各样的事物束缚罢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我能理解,我不能理解的是,大石眼睁睁地看着素琴花枝招展,与别的男人,挤眉弄眼。他却无动于衷,好像素琴是与她无关的另一个女人。 或许,只能说,他对于素琴的爱,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可以无条件地为他做任何事,只要有利于她的,他就可以牺牲自己,成全素琴。 由着大石与素琴,我又想起了朱玲珑。 在公司见到他大石和素琴时,我特别观察过她看他的眼神,里面有欣赏、感动,更流露出浓浓的爱意。 那种目光,与她看曹超,是完全不同的。 我与素琴大石告了别,回去租房,冬夏早已经休息。上楼开门,发现丽枝屋里还亮着灯。这没什么奇怪的,她向来很晚归家。 略显奇怪的是,摆在她家门口的两双鞋子,都不见了。 我开门进屋,放下四件套。准备去阳台,和丽枝讲两句话。 到了阳台上,正欲拉风铃,突然从她家阳台,传来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第62章 抬爱 陌生人应该刚洗过澡,正出来晾衣服。 从对话内容来看,两人关系应该很亲密。不时之间,会传来咯咯咯的笑声。 丽枝家里来了客,我自然不便打扰。于是,回屋取了睡衣,凉凉睡觉,连换下了衣服,也扔在洗手间,未予理会。 而在以前,除了我喝酒的时候,我不会放脏衣服过夜。 次日起床,出门上班,正好碰到丽枝。 她和在她家留宿的客人,一起出的门。让我惊讶的是,昨夜听声音,高声大气,我以为是个男人。 结果,在我眼前的,却是个小巧型的女子。 虽小巧,年龄也看似比丽枝小,但丽枝却介绍称,那是她的表嫂。 丽枝表嫂倒是热情,丽枝作完介绍,她还伸出手来,和我握了一握,以示友好:“丽枝跟我讲过你的事,你们有缘成为邻居,有什么事多关照一下她。” 我笑:“哪敢呀,一直以来,都是她在关照我。” 丽枝听罢,也不争辩,只在旁边呵呵笑着。 三人一起下楼,我准备请她们吃个早餐,结果,表嫂赶时间,要去搭地铁,回布吉。 我不好勉强,买了小笼包,加一瓶豆浆,边走边吃。 刚进公司,雷姨就来电话了,让我去一趟她办公室。 雷姨办公室,侧面的玻璃幕墙,正对着公司大门,或许此刻她正站在窗前。 我抬头,往她办公室方向望一眼,赶紧加快脚步,去往写字楼。 行至雷姨办公室,敲门进行,她一脸喜悦:“快坐,快坐。” 我坐下时,她已经给我倒好一杯水。 “知道这么早叫你过来干嘛吗?”雷姨问。 我微笑摇头。雷姨说:“好事,大好事。” 我心想,莫不又是朋鸟诗社要搞活动了? 谁知,却不是。 “昨晚,董事长很高兴,称晚会搞得好,赵总这下又立功了。” 我静静听着,并不言语。 雷姨与赵总,表面看来和睦,但我听曹超提过一嘴,雷姨原本有望去财务部的,结果赵总横插一杠子,在董事长面前,提了些不同意见。 事情因此黄了。 按理讲,雷姨对赵总应该怀恨在心。然而,她表现得极为大度,至少在表面看来,她与赵总的关系,堪称同事之间的典范。 这次我调去帮忙,雷姨也给予了极大支持。所以,我一度以为,他俩之间私交不错呢。 看来,在他们的为人处世面前,我真是个小学生水平啊。 “另外,董事长还特别提到,主持稿和讲话稿写得很不错。”雷姨拿起杯子,细啜一口,又放下,“主持稿是你写的,我知道肯定写得好。不过,那讲话稿谁写的啊,不是赵总动笔的吧。他能说会道,但写起文章来,完全不是那回事。” 讲话稿我也有贡献,甚至作了很多调整。昨夜听董事长致辞,我调整过的内容,几乎都用上了。 但这种事,我没好对雷姨讲,只坦承,这稿子是广西女孩的手笔。 “这个赵总,还是真是人才,找了这么多良将。不说别的,这一点,我真佩服他。” 闲谈完毕,雷姨说:“我猜测,赵总趁这次机会,又会网罗一批人才。” 我心里想:“又会?啥意思啊。” 雷姨说:“我们公司最缺文稿写手,你得了董事长表扬,肯定会被招调过去。” 我支吾道:“我进公司以来,您对我一直很好……” 雷姨摆摆手,打断我的话:“你在这里,太委屈了,发挥不了什么才华。去行政部,才名副其实。” 我说:“您太抬爱了,我就一个打工的,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志向,和你们一起,干好本职工作,就已经很不错了。” 雷姨笑:“我知道,你知恩图报。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器重你,把你聘为朋鸟社顾问,引荐我好姐妹给你认识的原因。” 我答:“您对我的关怀,我都记在心里。” 雷姨说:“我猜测,赵总这几天内,就会找你过去谈话。” 我说:“我……” 雷姨没让我插话,继续说:“你别有顾虑,你有好前程,我当然不会挡着,而且还会组织欢送。另外,你也别担心,d姐那边的兼职,不会受任何影响。只是,你别对赵总讲这件事。他不像我,没这么开明。哈哈。我自夸了。” 我答:“对啊,您一直很关照我们,好多同事跟我讲过。” 雷姨说:“出门在外,遇到了,就是缘份。兄弟姐妹,就该互相帮忙,你说对不对?” 我点点头。 “你去了行政部,可别忘了我们。朋鸟社的事,还得你费心。” 我说:“怎么会呢?我的为人,您还不了解啊。” 讲完,我又拍胸膛保证:“您放心,一定尽心尽力。” 雷姨举起杯子,和我碰了一下:“今天先和你通个气,月底朋鸟社聚会,我们再单独给你搞个庆祝会。” 我诺诺作答。 从雷姨办公室出来,我闻到空气中,有股淡淡香味,见到同事,感觉每个人都满面春风,就好像我已经得到通知,要调往行政部一般。 回自己的工位前坐下,尽管极力平复,到底有些激动。开了电脑,眼睛盯着屏幕,心思却已神游八极。 中午下班,实在没忍住,给冬夏发了消息,称可能会换岗位。 冬夏说:“我就知道,金子总会发光的。” 我说:“谢谢冬夏,你总在鼓励我。自打搬去租房,遇到了你,我的运气一直不错。我想啊,这都是你的功劳。” 冬夏发了一连串偷笑的表情:“真的假的啊。” 我答:“假一赔十。”冬夏说:“怎么赔?”我 说:“你让我怎么陪就怎么陪?” 冬夏说:“那我得想一想,想一个十全之策。” 我说:“你尽管想,不过我得声明一件事。” 冬夏说:“什么事?” 我说:“我可不陪跳钢管舞。” 冬夏听罢,大笑:“你乐死我了。” 看到她的文字,我甚至能想象得到,她仰躺在床上,笑得打滚得样子。 调侃完毕,我说:“还有件事,要请你帮个忙?” 冬夏佯装不悦:“刚陪完,就要帮忙了?” 我说:“对啊,我就这么现实。” 冬夏说:“好吧,谁叫我是你姐呢,你先说说看,也得看看我能不能帮。” 我说:“下周末方便么,我想请您赏脸,去看一场钢琴音乐会。” 冬夏说:“音乐会啊。这明明是发福利,怎么叫帮忙哦。你嘴可真甜。” 我说:“我也觉得有些甜。但这样的甜,只想给你一个人。” 冬夏骂:“哎啊,谁知道呢?” 我说:“你知道啊。” 冬夏中了计,问道:“我怎么知道啊?” 我答:“因为你在我心里啊。” 冬夏笑说:“你可别逗你姐了,如果再逗,姐的肚子就笑爆了。到时,你可得负责任。” 我拿出曹超送我的音乐会门票,拍了照片,发给冬夏。 冬夏回了爱心的表情,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下午两点过几分,梅小姐打来电话,声音柔美,让我过去一趟。 我沉住气,问咋了? 梅小姐真是个称职的秘书,面对我的请求,不肯透露半个字,只说:“赵总有请,来了就知道了。” 第63章 跑题 行至赵总办公室,梅小姐轻轻敲门,听到指令,带我进去,便合上门,退了出来。 茶已经泡好了,但这一次,不再由梅小姐操持,而是赵总自己动手。 果如雷姨所说,赵总得了董事长肯定,颇有些春风得意的样子。 我以为他会开门见山,他却讲起他初来深圳打拼的事来。 赵总只有高中学历,上世纪九十年代,工作不好找,赵总找了一个来月工,才在一位湖南大嫂的介绍下,进了一家玩具厂,在仓库当临时工,其实就是搬运工,活儿又累又脏。 赵总没嫌弃,反而很珍惜这个机会。再之后,赢得主管信任,一步步站稳脚跟。 这一类故事,我听同事们讲过不少,早听烦了。不过,在赵总面前,仍然要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以示对他的尊重。 讲着讲着,赵总跑题了,讲到了那位湖南大嫂。 我的兴趣,也因此被他的讲述吸引了。 我俩顶多算上下级关系,而赵总却凭借一次主持稿对我另眼相见,还对我讲起他的隐秘往事,我不免有些感动,继而觉得有这样的领导,工作肯定很好开展。 其实,严格讲起来,湖南大嫂的容貌是极普通的,但她留给赵总一个极好的第一印象。 赵总进厂不久,湖南大嫂就离开了深圳。直至两年后,又回到玩具厂。 那时,赵总已经离开玩具厂,成了一家制衣厂的仓管。 有一回,赵总来玩具厂,与老同事见面。在一家湖南菜馆,无意中碰到了湖南大嫂。 赵总满心欢喜,湖南大嫂同样如此。 赵总讲到这里,饮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正要继续,来了个电话。 赵总坐着讲了两句,便起身,走到窗前。他虽背对着我,但从他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不知打电话的人是谁,但从赵总的神态分析,应该是个女子。赵总站着说了几分钟,干脆打开办公室门,走了出去。 我独自坐在赵总办公室,打量了一下他的办公室,除了绿植,还有一个书柜。 柜子有好几层,其中一半是专业参考书,另一半,则摆些文史哲一类的书籍。不是那种装模作样的大部头,而是接地气,有着浓郁烟火气息的作品。 其中,有一部作品,竟然是小胖的网络小说《情罪》。 看到此书,我特别亲切。原本想伸手取下,手举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领导不在时,一个人待他办公室,总归有些犯忌讳。再去取书,就更不可取了。 我退回到茶几边,反过身,掀开帘幕一角,看到梅小姐就坐在外面,本以为赵总走,她会进来,结果,她没一点反应。 我退出房间,也不妥当,实在没法子,只好坐下,泡茶。 我对饮茶不讲究,但赵总这款绿茶,倒是真的好。若仔细品,喝到嘴里,有回甘。细品慢饮,喝到第七杯,赵总终于回来了。 “不好意思,今天高兴,话多了些。”赵总坐在我对面,一个劲地劝我饮茶。 中途打来的电话,打断了他的讲述,湖南大嫂被他抛诸脑后。如今,他发迹了,湖南大嫂还在深圳吗? 其实,我还真想听听他与湖南大嫂之间,后来发生些什么故事。只是,赵总不提,我自然不好再问。 接下来,赵总开始问起我的情况,家庭与工作。 我的经历,与赵总比起来,简直如同一张白纸,几句话就讲完了。 想不到,赵总听毕,拍了拍了我肩,和我称兄道弟起来。 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工作作风,但听一个领导,称呼你为兄弟,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很感动,有一种想为他卖命的冲劲。 果如雷姨所料,赵总抒情完毕,问我愿不愿意来行政部。 我略露喜悦,望着赵总:“如果能来行政部,当然是我的荣幸,就怕自己不合格啊。” 赵总微微一笑:“谦虚,兄弟是个大才子,跟着雷总屈才了。” 我说:“雷总一直很关照我……” 话音未落,赵总打断我:“好样的,我没看错人。你为人谦逊,低调务实,而且懂得知恩图报。很好,我就喜欢这样的人才。” 我放下茶杯:“您过奖了,不敢当啊。” 赵总说:“这样,具体工作和调动事宜,我让小梅和你沟通,好不好?” 听得出来,赵总已经有送客的意思了,我赶紧起身:“谢谢赵总。” 赵总大笑:“客气啥,咱们是兄弟。这次晚会大获成功,到时你来了,我们部门一起庆祝。” 我点头说好啊好啊。 赵总送我到门口,我刚转身,梅小姐已经站在我面前。大约我即将与她成为同一个部门的同事,她不再一脸肃然,脸上多了许多生气。 她穿着职业套装,上身白色衬衫,下着黑色短裙,头发盘起来,整个人显得干练出彩。 赵总和我谈的,表面看来,是宏观上的大问题,实际呢,更像闲聊拉家常。 梅小姐却不一样,落到了实操层面,全是细节。 我调来行政部的具体工作,工资方面有哪些变化,应该注意些什么事项,有哪些发展前景。 行政部的工资,的确比我现在的工资高,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来了行政部,接触到的人和事,全然不同了。 也就是说,你有了一个全新的视角。 也就意味着,只要你足够优秀,出彩的机会大大增多了。 谈完工作,即将和梅小姐告别时,我特意望一眼她摆在电脑桌旁边的多肉:“你这盘绵之玉虹养得真好啊。” 梅小姐眼中放光:“你懂多肉?” 我说:“不敢称懂,略知一二。” “太好了,以后成了行政部同事,多向你请教。” 我答:“哪里,还得请你多关照。” 梅小姐微微一笑:“你就别谦虚了,赵总在我面前,夸过你好多次了。我跟他这么几年,还从未见他这么用力夸一个人。” 女人与女人是不一样的,不同女人脸上的笑容,也是不一样的。 冬夏的笑,干净、纯粹,让人想要靠近,但这种靠近,只是被异性之美吸引,不会有别的冲动。 梅小姐的笑却不一样,多了一丝妩媚之气。 表面看来,与别的笑没区别,你若看望几眼,便会品尝出,她的笑里,藏着些别的许多东西。 第64章 照顾 不知哪里传出的风声,我从行政部回去,同事们便赶来向我贺喜。 我当然不好承认,假装无知地问喜从何来。 同事们嬉闹一阵,说等调动邮件下来,好好宰你一顿。按照梅小姐的讲述,下午就会开启调动程序,走oa报批。预估最晚,三天内,就会走完全部流程。 这也意味着,我最多还有三天,处理现在的工作。 之前借调到行政部,本就积攒了工作,正式调走前,难免要作工作交接,事情就更多了。 我埋头工作,一晃傍晚到了。我望一眼窗外,没去食堂用餐,继续伏案。 忙到晚上八点,肚子开始叫唤,我这才关机,起身离开。 刚到一楼,才走两步,听到背后有人喊我。回头一看,却是广西姑娘。 “加班啊。”她问。 广西姑娘穿件红裙子,之前一直紧绷着的神情不见了,取而代之,是轻松随意的神态。 我双手一摊:“哎,瞎忙。” 广西姑娘说:“太谦虚了就是骄傲,被别人利用这一点说事,可就坏事儿了。” 广西姑娘是笑着说这话的,我当然知她在开玩笑,但她无意中的话,却点醒了我。 其实,早在此之前,曹超就正告过我很多次,跟我讲了许多工厂法则。 曹超虽爱沾花惹蝶,但他在为人处事方面,的确堪称楷模。 必须说明一下,他对同事如此,对自己的莺莺燕燕,同样倾以心血。反正,就是带给她们各种情绪价值,满足她们各种小礼物。也正因此,他才能稳坐他的钓鱼台。 有些女子,明知他是个花心汉,仍对他死心塌地。只是,我觉得我这样的小人物,没人会关注。 可如今看来,我大错特错了。 至少,我这次从行政部回来,在同事们身边,就闹出不小的动静。 别看他们表面上嘻嘻哈哈,但难保其中,不会有些下作小人,想设计使绊子,让我栽跟头。 我朝广西姑娘拱了拱手:“感谢提醒。” 广西姑娘:“小事一桩,谢啥谢。” 我说:“人生就是由各种各样的小事组成的,小事才该好好感谢。大恩不言谢嘛。” 广西姑娘说:“果然能说善辩。” 我问:“吃饭没,要不,一起宵个夜?” 广西姑娘说:“正有此意,不过,声明一下,我请客。” 我答:“好呀,有美丽的女子请吃饭,天大的荣幸呢。” “我家楼下,新开一家烤鱼店,全是红绸鱼,超级好吃。咱们去哪里,好不?”广西姑娘建议。 我答:“悉听尊便。” 于是,便去红绸烤鱼店。 途中闲聊,知道广西姑娘来深圳三年了,换了五份工作,只有现在的工作,干得最久,快九个月了。 到了烤鱼店,才知道,她租的房子,离我住的地方不远,只不过,隔了一条马路,在另外一个城中村。 只是,我平时没去过。 这片城中村,显然是新村,作过很好的规划,城中城的房子,建得很高,楼房与楼房之间的间距也大,走在其中,感觉很开阔。 当然,还有一点,卫生不错,环境干净整洁。 来到烤鱼店,店里已经人头攒动。不过还好,我们找到最后一个空桌,两人位的。 广西姑娘问我能不能吃辣,我点头,说还可以。 她便要了个四川麻辣。 我心想,你一个广西人,叫四川辣,是不是太过了,也用不着照顾我吃辣,就这么疯狂吧。 结果,烤鱼端上来,我尝了一口,觉得过太辣了。 再看广西姑娘,却像个没事人一般。 广西姑娘见我辣得吐舌头,征询一般问我:“要不,喝点啤酒吧,解辣。” 我说:“你喝的话,我就陪你喝一点。声明一下,我最多只能喝一瓶。再多一口,我就会喝醉。我喝醉了,麻烦就大了。” 广西姑娘笑问:“有什么麻烦?” 我说:“你得送我回家。” 广西姑娘说:“那不行,你得先把我送回家。” 我笑:“那就成两个醉鬼回家了。” 广西姑娘微微一笑,笑完,举手叫服务员,要了两支啤酒。 喝着酒,广西姑娘更活跃了,时不时地,嘴里还蹦出几句重庆话。 起初,我没在意,以为她跟同事,或者男朋友学的,这并不奇怪。 毕竟,重庆话并不难学。 我没什么酒量,饮了半瓶,便有些微醺。 很多时候,看着广西姑娘喝,我则以茶代替。 她倒开明,也不逼我。 之前,在公司有限的几次接触,我总觉得她有些装。现在,光这一点,她就给了我好感。 不知广西姑娘原本就善饮,还是她也有喜事,我猜测,她可能也被赵总相中,叫去谈话了。 所以,她倒越喝越勇。很快,广西姑娘把自己那瓶喝完了,又喝了我那半支,还不够,又叫来一支。 见她高兴,我也不好拦着。 因为喝酒的缘故,广西姑娘话多了起来。小时候,她家里穷,上学念书,总被同学欺负。 毕业后,来到社会,也经受过诸多不公。 听闻这些事,我不知讲些啥,只静静地看着她,偶尔点一点头,以作回应。 好在她讲给我听,并不在意我与她互动,只不过把我当成倾诉对象。 临近散席时,广西姑娘把一块肉夹给我,我有些不好意思,匆忙中端起小碗,伸过去接住。 没给她夹菜,是我的问题。 我向来不注意这些,总觉得过于讨巧。 人嘛,还是得保持一些独立的。倘若换成曹超,肯定把她照顾得妥妥当当的。 不过,听罢广西姑娘讲述,她自立能力强,不需要别人照顾,反而更能照顾人。 眼瞅着要散席了,我谎称上洗手间,拿上手机,准备买单。 谁知,刚站起,就被广西姑娘一把抓住:“我早讲过的,今天我买单。” 我回过头,广西姑娘目光坚定,盈盈欲笑。 我把手机丢进裤袋里,朝洗手间指了指:“好好,没问题,我去洗个手。” 广西姑娘这才放手,跟着我起身,目送我进了洗手间,她则跑去收银台,结账付款。 出了烤鱼店,我俩并肩而行。 走了十几米,广西姑娘指着一栋楼房说:“我就住那,十楼。” 我嗯一声:“那栋楼挺不错的,你住在‘豪宅’啊。” 广西姑娘说:“你真幽默,很好。” 走到拐角处,快要分别了,广西姑娘执意送我到马路对面。 我不好拒绝,只能同意。等红绿灯时,她突然说:“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说:“好啊,好啊。” 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又说:“放心,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广西姑娘说:“其实,我不是广西人。” 我啊一声,有些惊讶。 “你很聪明,知道我是哪的么?”她抬头问我。 我想起她吃辣喝酒的样子,说道:“重庆人?” 广西姑娘点点头:“我用了别人的身份证。” 听罢,我暗忖,难怪她身材这么好,原来是有原因的。 第65章 秘密 我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按理讲,这样的秘密,应该好好保护,不让外人知道。 “很简单,你帮过我,我相信你。”广西姑娘笑了。 哦,这时,再叫她广西姑娘,已经不准确了。还是直呼名字吧,她叫阿洁。 阿洁说我帮过她,指的改讲话稿,以及在赵总面前,替她讲好话。 我说:“举手之劳的事,我们是一个team。再说了,出门在外,就应该互帮互助。” 阿洁咧嘴笑说:“今天赵总找我谈话,要我向你学习。” 我说:“太好了,以后就成同事了。” 阿洁说:“以后,还得请你多帮我。” 我自然一番客套。 告别回去,见冬夏在家,走近过去,发现她面色有些忧郁。 我以为她在担心老人的身体,谁知不是,而为了素琴。 “我去表嫂麻将馆转了一圈。”冬夏淡淡地说。 我问:“生意还好吧。” 冬夏说:“好,好得很。” 显然,她话里带着火气。 我知她定是目睹了素琴风姿绰约的样子,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冬夏说:“她变了。” 我知道她指什么,只安慰她:“人都会变的。” 她说:“你说未来的某一天,我会不会变得跟她一样?” “当然不会。”我回答得很坚定。 “为什么这么肯定?”冬夏问。 我直视她的眸子,一字一句地说:“因为啊,你是冬夏,是我的冬姐啊。” 听我这么一说,冬夏眉头渐渐舒展。 趁她心情好转,我再次提起音乐会的事。 “届时,还请你赏光。”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听音乐会多好的事儿啊,当然要去啦,门票可好几百块钱一张呢。不但要去,还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高高兴兴地去。”冬夏眨巴着眼,笑了起来。 得到满意答复,我哼着曲子上楼。 掏开钥匙开门时,看到丽枝租房门口,原先的两双鞋子,再次摆得整整齐齐。 丽枝还没下班,她总是很晚下班。有好几次,我差点问她干什么工作,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接连而来的好事,冲淡了被朱玲珑欺骗的烦躁,当晚,我终于睡了个好觉。 次晨,闹钟尚未响,我倒先醒来了,抓起手机看时间,七点整,准时得很。 心情一好,时间就过得快。这天下午,五时还差三分,梅小姐打来电话:“恭喜啊。” 我只当她说的是调动的事,这在我意料之内,赵总弄出那么大动静,不可能无功而返。况且,他又正得宠,调几个人,断然没有被拦阻的理由。 “给你争取到c3级。”梅小姐低声说。 我们公司规模虽小,但董事长崇尚大厂的企业文化,尤其职务级别薪资,也采用那一类模式。 别的不说,级别按abcde五个级别,五级之中,又有一至三之分。e是普工,d是基层管理,c类为办公室职员。 我原本只是c1,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按理讲,我顶多只能晋升一级,升c3级的确算破格。 从c3再往上,就是b级,难度更大。所以,梅小姐说给争取到了c3级,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尚未开口,梅小姐又说:“赵总昨夜问我,给你什么级别好。我说,对你这样的人才,完全可以不拘一格,该破格就破格。” 我明白梅小姐的意思,赶紧说:“多谢梅助理,我都晓得的,谨记在心,容当后报啊。” 梅小姐哈哈一笑:“不着急,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啊。” 下午快下班时,电脑桌面弹出一件邮件,点开,是调岗通知。 果然如梅小姐所说,我由c1直通c3。紧接着,点开oa,内容与邮箱相差无几。 根据要求,明天交接,给了一整天时间。后天起,正式去行政部报到。 下班后,我正准备去食堂。 阿洁发来微信:“收到通知了吧?” 我回了句嗯。 她又问:“多少级?” 我打出一个c2,犹豫了一下,又换成c1发了过去。 “你才c1?”她明显有些不相信。 我说:“又不是晋升,只是换部门。” 阿洁有些愤愤不平:“赵总这个人,言行不一,以后,你可得提备着点。” 我问:“咋了?” 阿洁说:“你方便听电话么?” 我望望四周,发了个ok的表情。 隔一会儿,阿洁打来语音,一番倾诉,我才知道,原来,赵总承诺给她c2,结果只得了个c1。 我心想,幸好没说自己c2,不然她肯定得怀疑,我占用了她的名额。 我只得劝慰,说行政部,机会多,用了不多久,就升上去了。 阿洁说:“只是心里闷得慌,感觉被人骗了,难受。” 我由着她的话头,表示理解,还拿朱玲珑来举了个例子。 当然,我没说事情是现在发生的,而是去年,我没来公司之前。 其中,也隐藏了许多细节。 阿洁听罢,哈哈大笑:“想不到,你原来这么纯情啊。” 听我讲完故事,阿洁瞬间就忘了自己的伤痛。 毕竟,在我的痛面前,她那点事,根本不值一提。 挂电话前,阿洁说:“这次招调三个人,仓储哥不在其中。” 她所说的这些事,我毫不知情,心情她怎么摸得这么清楚。看来,女人天生爱八卦,真是没错。 我问:“另一个是谁?” 她说:“你猜猜看?大胆想象。” 我想了许久,也没眉目,只好认输。 阿洁说:“你肯定想象不到。” 我说:“你就别卖关子了。” 阿洁言语里有些不屑:“演西施的那个舞女。” 我哦了一下,这件事的确出乎我意料。不过仔细再想,又在情理之中。 平心而论,西施舞跳得不错。但据说,来深圳之前,她在东莞一家酒店上过班,阿洁颇有些瞧不起。 不管她有没有当过舞女,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至少,在我看来,她在晚会上跳的那支舞,很是让人有些惊艳的。 而且,她跳舞时,不是以穿得少,或者奇装异服取胜,而是实打实地在表演。 看得出来,她有着很深的舞蹈功底。赵总将她网罗到旗下,也算人尽其才。 西施原本在流水线,干装配工。 这工作,舞跳得再好也没用。但到了行政部,完全不一样了。 只要赵总愿意,她也愿意,供她发挥才华的机会,可就多了去。 第66章 庆祝 和阿洁通完话,曹超和大石接连打来电话。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喊我出去喝酒,好好庆祝一番。 曹超就不说了,大石想得更周到,还提到了素琴、冬夏,说我们几个人,是该好好聚一次了。 大石此举,难免有些假公济私之嫌。他与素琴相好,除了我和曹超,原本外人不知,公司晚会,他趁机带素琴出席,相当于官宣。 但这一类官宣,只在我们公司层面。冬夏不与我们共事,自然也不晓得。 所以,大石得找个合适的机会,来见一见冬夏这位“娘家人”。 当然,我也不会傻到,跑过去跟冬夏透露此事。 昨天夜晚,她还在为素琴变了样而伤神呢。此刻,若是对冬夏公开此事,她一时肯定接受不了。 我不知大石有没有和素琴商量,但以大石的性情,若没有十分把握,应该不会冒险。 其实,她跟着大石参加晚会,实际上,就默认了,她是大石“家属”的身份。 素琴与大石的事,早晚冬夏会知道,但我觉得,这件事还是晚一些更好。 我安抚大石:“酒肯定要喝的,找个时间,不醉不归那种。” 大石说:“对,不醉不归。” 我说:“我先谋划一下,定了时间地点,再向你报告,好不好?” 大石笑:“报告啥呀,还没调去行政部呢,就作起官样文章来了啊。” 我说:“岂敢,岂敢。这不,和好兄弟开玩笑呢吗?” 笑闹一阵,大石说:“我和素琴等着你召唤哦。” 我点头应了声好。当晚,我躺在床上,心想,若是小范围聚会,素琴和大石的举动,难免抢冬夏的眼。 不如这样,干脆把事情搞大,把该请的人,都请过去,满满一大桌人,素琴和大石也就不用那么显眼了。 我说做就做,抓起纸笔,在空白处列名单。除了曹超大石素琴,后面就是冬夏、丽枝、杏花、老宋。想了想,还不够,又加上雷姨、d姐。 对了,梅小姐也该在应邀之列。原本,我还想让曹超叫上女友出席,只是,眼下,女生已经太多了,阴阳失去了平衡,几乎完全一边倒。 不行,我一番思索,又加上两位男同事,之前与我工作有过交集,人也算厚道,只是我与他俩,性格爱好不一样,只是泛泛之交。 最后,又把保安大哥列在最后。 数了数,加我一起,共十四位。 这一桌人,身份各异,坐在一起,有些满汉全席的味道。这样最好,大石和素琴,想当主角,也当不成。 十四位有点多,到饭店,得去大包房。 我兴致高昂,又抽出一张纸,开始排起座位图来。 排来排去,才发现排座位,可是个技术活。一排,竟然上了瘾。排了五六个版本,每个版本都有说法,又都经不起推敲。 最后,看表时,已经十一点半了。我赶紧放下纸笔,沐浴更衣。 次日工作交接,倒简单。雷姨大力支持,下面的同事,交接的事,格外顺畅。 作了交接,同事们纷纷过来道喜。 我知道,其中难免有些人言不由衷,但我也一律笑纳了。 其实,早在上午,曹超就特地找到我,为我传业受道解惑。 除了朱玲珑那件事,在别的事情上,曹超对我,或者大石,都是深厚的兄弟情。 这一点,我自然是感恩于他的。 隔天,去行政部报到。我的座位,竟然与西施相邻。 中午吃饭,阿洁与我同桌,言语里,继续添油加醋地挤兑西施。 我没言语,知道此时为西施发声,无异于火上浇油。 女人嘛,心里有气,让她多说几句,或许气就消了。 后来,和阿洁接触更多,我才知道,她其实没什么坏心眼。心思还算正,只觉得不被重视,有一种怀才不遇的委屈感。 下午五时许,梅小姐将我、阿洁,以及西施,拉进一个群。 梅小姐临时建的群,就我们四个人。梅小姐不开口,我们都不便讲话。 隔了几分钟,梅小姐发了个定位,是一家酒店。 又过了两分钟,梅小姐终于开了金口:各位好福气,晚上七点,赵总给几位办个欢迎仪式,就在上面的酒店。 梅小姐话音刚落,西施就回了句:晚上见。 接着,阿洁也不甘示弱,跟了句晚上见。 我不能不说话,又不想与她们一样。想来想去,没想到合适的,最后,还是随了大流,回了句“晚上见”。 第一天上班,主要是熟悉环境,没什么实质性的工作。到了五点半,铃声一响,西施便离席而去。 隔一会儿,阿洁也起身打卡。就好像,她俩早就约好了似的。 她俩离开后,我拿出手机查定位,是家客家酒店,离公司不近。 酒店应该是梅小姐订的,我们几个中,没有客家人,就算有,她也不会照顾我们的口味。只有一点,赵总是客家人。 第一天来行政部,我得有所表现,不想离开那么早,于是装模作样,查看些电脑文件。 抬头时,同事们陆续下班。赵总办公室仍亮着灯,但从下午起,他就出去办事了,一直未归。 梅小姐坐在她的助理桌上,一点没离开的意思。赵总未归,她就得坚守。 我四周打量,趁着四周无人,去找梅小姐套近乎。 刚走过去,还没开口,她先问起我来:“怎么还不下班?” 我说:“你不也是么?” 梅小姐说:“我不一样,没你那么自由。” 我恭维道:“的确如此,秘书工作都不容易。” 梅小姐微微仰头,问我:“知道她们去哪了么?” 她没提“她们”是谁,但我知道,她们即指她俩,西施和阿洁。 我说:“回家了吧。” 梅小姐紧追不舍:“回家干嘛?” “回家……回家还能干什么啊。” 这下,她倒把我难住了。 梅小姐见我为难,反倒咧嘴笑了:“沐浴更衣,盛装出席啊。” 我心说,不就赵总请吃饭嘛,至于这样么? 梅小姐似乎察觉到内心所想,问道:“怎么,不信?” 我说:“信,梅助理说的话,我当然信。” 梅小姐眉头微蹙,佯怒道:“少拍马屁。” 我一本正经地道:“梅小姐是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女人,哪里需要我来拍马屁。” 梅小姐终于没忍住,笑了起来:“算你狠。” 我心说,人总是爱听赞美话的,还是马屁管用。 如果没效果,那是因为没拍好,没拍到位,没拍出高级感。 第67章 斗艳 我正暗自得意,梅小姐突然说:“要不要打个赌?” 我不明所以,问:“赌什么?” 梅小姐说:“赌晚上吃饭,她们穿什么衣服,化不化妆。” 我略一思索,说道:“化不化妆倒好说,穿什么衣,就太难了。” 我心说,我哪里知道,她们有些什么衣服,又会穿什么呢。女人的衣服,太多了。尤其是爱美,或者自以为很美的女人。” 梅小姐微微一笑,说:“好,那咱俩简单些,猜颜色好不好?” 我说:“这倒可以一试。” 梅小姐说:“你先来。” 我说:“别介,女士优先。” 梅小姐抓起一张a4纸,递给我,笑言:“这下好不,我俩各自写在纸上。” 我知道她担心什么,怕我学她,于是笑称:“这个办法倒新鲜。” 接过纸和笔,我背身写下:西施黄色,阿洁蓝色。 我写得快,写好后,梅小姐还在伏案。等了几秒,她才写完。 按照她的要求,我俩互换纸条。 梅小姐写得很详细,不但有颜色,连什么款式的衣,都清清楚楚。 她那张纸上,写着这样的句子:西施白衣服黑裤子,化淡妆。阿洁红色连衣裙,喷香水,戴美瞳。 看罢,我心想,梅小姐毕竟是女人,对女人更了解。不过,这也太具体了吧。 表面上,我仍夸赞她一番。梅小姐只呵呵一笑。 我们各自收好纸条,梅小姐说:“晚上见。” 很显然,这是谢客的意思了,我便拱手告辞。 走出许久,她还在伏案。我猜,她还有工作要忙。 出了办公室,时间还早,原本想回租房休息一会儿。但此刻,听梅小姐讲了一番理论,连租房也不想回来,免得她误以为,我回家也为了沐浴更衣。 在街头游走,不知不觉,来到一处河堤。 这些年,深圳的河道修得不错,河岸两边,绿树荫荫,是情侣浪漫的好地方。我漫步其中,见到一对对情侣,难免触景生情。 有一回,我与朱玲珑也在此小坐过一回。 想起朱玲珑,我已经渐渐复归正常,不再那么难过了。转了半圈,正要从一处台阶上去,忽然见曹超满面春风走来,在他身边,还有一名女子,齐肩长发,穿黄色短裙,戴着厚厚的眼镜。 行至近处,曹超热情地作了介绍。 我原本以为,曹超又祸害我们一个同事了。 结果,这姑娘在西丽上班。 提到西丽,我立马想起阿珍,看曹超的目光已经不一样了。 曹超反倒无事人一般。 我心里对他说,真是不长记性,好了伤疤忘了痛。 转念又想,以曹超的聪慧,肯定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一朝被蛇咬,十年还怕草绳呢。 再一想,难道曹超在以这种另类的方式,对阿珍进行报复。 隔天和曹超碰头,问起此事,才知,这位西丽姑娘,是曹超的网上好友,红粉知己。 再问他俩怎么认识的,曹超起先不肯讲,再三问了,他才讲出实情。 原来,那天去见阿珍,在等待间隙,他接连给十多个“附近的人”,打招呼问好。 最终,有五人回复,加好友的,除了西丽姑娘,另还有一位。 但只有西丽姑娘,和他聊得火热。 她并非一开始就聊得起劲,只是曹超有些本事,只要愿意聊,他就能聊到对方心里去。 我和大石常调侃他,他不去当心理师,真是亏大了。 扯远了,和曹超及他的红粉佳人告了别,我轻松上岸,禹步独行,又拐进一处城中村,钻进去,看各种风景。 磨蹭到六点半,这才去往客家酒店。 我特意看了看表,故意卡在六点五十进酒店,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 结果,我到达包房时,西施和阿洁都到了。 推开门的那一刻,我惊呆了。西施穿职业套装,白上衣,黑西裤。头发挽成发结,盘在头上。整张脸,只略略施了粉黛。 倒是阿洁,穿件紫色连衣裙,秀发披肩,戴一副美瞳,睫毛一眨眨的。 说真心话,阿洁平时的穿着,大方得体,尽管有些小心思,但整体上,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到了吃饭场合,变化如此之大,的确超出我的想象。 更让我惊讶的,并非阿洁的穿着。而是梅小姐的猜测,除了阿洁裙子的颜色,她猜错了之外,其他地方,几乎完全一致。 我不由感叹一声,真厉害。 看来,梅小姐察言观色的本事,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不过,这也讲得过去,既然当赵总了助理,总得有些本事。 房间里,靠近门口的两个位置,阿洁与西施,一左一右,各占一座。 这一点,她俩的认识,倒是一致的。明事礼,又谦虚。 我和西施不熟,与阿洁有工作之谊,进了房间,自然挨阿洁坐下。 刚坐下,西施便拎着桌的茶壶,跑到我旁边,对我倒了一杯茶,嘴里说道:“问范老师好,饮茶先。” 我赶紧道谢,又暗想,她怎么知道我姓甚名谁? 西施倒了茶,微微带笑,退回原位。 待西施离开,阿洁轻启朱唇,望着我:“范老师尝一尝,看看能尝出这是什么茶不?” 我挨着阿洁,能闻到她身上浓浓的香水味。 于是,对梅小姐的敬佩又多了一分。 此刻,听阿洁这么一说,我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味道的确很好。放下茶杯,我望着阿洁,试探性地问:“是碧螺春么?” “错,才不是碧螺春呢。”阿洁望了一眼西施,似乎意有所指。 我不明所以,问她:“那是什么茶?” 阿洁说:“问你西西妹妹。” 西施的真名,里面也有个“西”字,阿洁用西西叫她,倒也讲得过去。 我望着西施,等待她给出正确答案。 谁知,西施却望着阿洁:“茶叶是我带来的,如假包换的碧螺春。” 阿洁说:“错,大错特错。” 我和西施一齐望向她。“这茶叶啊,独一无二。” 西施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叫美人茶。” “哈哈哈。”我与西施同时笑出声来。笑毕,我又觉得不妥。阿洁明面是讲笑,其实是讥讽我。只是不知,西施有没有品出这层意思。 笑毕,想起梅小姐的话,才明白,她俩为了今晚的宴会,可谓用心用力。 只不过,方式各不相同罢了。 转念又想,等赵总到了,或许有好戏上演。 正这样想着,便听到屋外传来高跟鞋与撞地撞击的声音。 应该赵总到了。我猜。 西施已经先行一步,抢先开了门。 紧接着,便传来赵总爽朗的大笑:“大家好,大家好啊。” 梅小姐紧随赵总身后,让我意外的是,梅小姐容光焕发,穿一件淡红色的荷花旗袍。 旗袍下摆开衩的地方,几乎到了腰际。 我惊叹之余,又想,她应该没时间回家更衣啊。 再一想,觉得自己真是榆木脑袋。赵总的办公室,肯定有更衣房。 说不定,梅小姐好几套衣服,都放在那里呢。 第68章 主角 西施将赵总迎到主位就座,赵总直摆手,望一眼西施,再对着阿洁和我,说道:“今晚,你们是主角,我来给你们服务的。听我的,你们坐主位。” 我们仨哪敢坐主位,只一律找理由推却。 赵总略一思吟,朗声道:“要不,掷骰子?” 我不善饮,也跟着曹超去过酒吧,知道掷骰子是喝酒时的配器,玩着游戏,以助酒兴。可现在,饭还没吃一口,酒都没见着呢,赵总怎么就要求掷起骰子来。 我正在猜测,梅小姐已经拍掌欢呼:“好呀,好久没玩过骰子了。” 说话同时,梅小姐已经示意服务员去拿骰子。 服务员微微一笑,转身,从碟柜里取出一盒骰子,递给梅小姐。 原来,房间里的设备一应俱全。 看来,赵总应该是这家酒店的常客。 梅小姐举起骰子,问赵总:“要不,请赵总给我们打个样?” 赵总挥挥手:“小梅,这你就不懂了。今天,他们都是尊贵的客人,肯定让客人先来嘛。” 梅小姐瞅一眼阿洁,却把骰子递给我:“请范老师带个头。” 我接过骰子,嘴里说道:“折煞我也,叫我小范就好。” 这时,赵总插话道:“怎么能叫小范,你可是名副其实的范老师啊。” 赵总一说,其他人跟着叫好。 我嘴上喊着过奖,心里到底有些舒坦。 接过骰子,我一边摇,一边想,千万别让我掷到大数字。 摇了几下,摆在桌上,过了三秒,拿开盒子,一个五点,一个一点,加起来六点。 点数不大,我稍稍松了口气,顺手盖住盖子,将骰子推到阿洁的座位前。 阿洁倒随意,站在原地,握住盒子,轻轻摇了几下。 打开,两个四,共八点。 接下来,便是西施。 西施接过骰子,称自己没玩过,没掷过骰子,大家别笑话她。 梅小姐斜视着她,似乎对她的讲话半个字都不相信。 赵总倒和蔼,一脸慈祥地说:“只管摇,没摇过骰子的人,初次摇骰子,往往最出彩,看好你哦。” 西施将骰子放下盒子里,摇着摇着,却摇落一粒掉到了桌子底下。 若在正规场合,出现这种情况,是要算输,或者罚酒的。但一则,摇骰子只为了尽兴,二来酒菜都没上呢,总不能罚喝一杯茶吧。 西施弯腰去捡骰子,骰子滚到了桌子中央,西施只能钻进去,又钻出来。 待她捡起骰子,头发自然乱了,脸上有些微微的红艳,嘴上说:“真不好意思。” 这时,我看到阿洁别了她一眼,好像在说:“装什么装啊。” 只是,其他人的目光,都放在西施身上,自然,没发现阿洁的小心思。 西施重新摇摆,轻轻揭开盖子,上面显示,三点和二点,共五点。 大家都在喝彩,我心里却说:“哈哈,所谓三心二意,这不就是嘛。” 轮到梅小姐的,她倒落落大方,从拿骰子的姿势,挥舞的动作,就能看得出来,她是老手了。 结果也证明了这一点,她摇出一个一,一个二,共三点。 赵总最后出场,他不慌不忙,接过骰子,脸上含笑,不经意地在桌上随手一动,然后,定住骰子盒。 正欲打开盒子,梅小姐建议道:“赵总,我有个不情之请。” 赵总笑:“小梅请讲。” 梅小姐说:“别开,大家先猜一猜,好不好?” 赵总笑着点头:“尽管猜,放开猜,猜中有奖。” 众皆愣怔,不知所以。 赵总又说:“没猜中,也有奖。” “要不,我先来吧,抛砖引玉嘛。”梅小姐提议。 赵总微微颔首,予以首肯。 我们侧头望向梅小姐,她几乎没有思索,开口说:“一点。” 怎么猜这么低? 我一时有点惊讶。 接着是阿洁,她猜的数字,与梅小姐正好相反:十二点。 梅小姐微微一笑,没说话。 赵总更看不出神情变化着,脸上一直笑容满面。 我想了想,猜了一个九点。 比阿洁高一点就行,要不然,这马屁拍得也太露骨了。 最后一个西施,她仰着头,有种天真的浪漫。 她举起两根食指,咬住嘴唇,猜了两点。 这倒是出乎我预料之外。 赵总又重复了一遍大家的点数,然后轻轻揭开盖子。 “两点,两点。”西施很激动。 我们一齐凑过头去,果然,每个骰子都是一点。 我心想,这怎么能行,赵总无论年龄和身份,都应该坐主位,不可能坐末座啊。 我正在发愣呢,梅小姐已经鼓起掌来:“赵总点数最大,请坐主位。” 西施随之鼓掌,我和阿洁,倒有点后知后觉。 数字一和九,谁大谁小,用不同的规则来衡量,的确是不一样的。 闹腾一阵,依数字顺序坐下。 赵总坐主席,左右两边,依次是梅小姐和西施。 我挨着西施,阿洁挨着梅小姐。 坐下来,饮了一口茶,菜便陆续上了桌。 原来,在定下包房时,梅小姐便点了菜,只等我们人一齐,便可开餐。 吃饭时,自然少不了酒。 或许是照顾女同事的缘故,赵总没喝白酒,而叫了客家黄酒。 黄酒是赵总之前存在这里的,有满满一坛。 黄酒微甜,绵密爽口,喝下去,很舒服。 头三杯,赵总讲了些祝福与欢迎的话。 三杯过后,便可以相互敬酒。 当然,所谓敬酒,也是大家轮流敬赵总。 各自敬了一杯,赵总说:“刚才给你们的奖品,还没兑现呢。” 西施喝了些酒,脸上微微有些红艳,说话时,也放开了许多:“什么奖品啊?” “啊”字的尾音,拖得很长。 我听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赵总倒挺享受,但他没说话,点了点梅小姐。 梅小姐倒满酒,举杯道:“谢谢赵总,我先来。” 言毕,一饮而尽。 原来,所谓的奖励,就是一杯酒啊。 我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不过,西施和阿洁都面露喜色,好像这是天大的恩赏似的。 好在赵总有个好处,并不劝酒。 这时,上了一道客家酿豆腐。 赵总很看重这道菜,菜一上桌,他便拿起公筷和勺子,给西施和梅小姐各夹一块酿豆腐。 夹完,又要给我和阿洁夹菜。我们赶紧端着碗,递过去。 赵总给我们搛酿豆腐的同时,西施悄悄给赵总也搛了一块。 可惜,不知有些紧张,还是豆腐太滑,离赵总碗碟还差几厘米距离时,那块豆腐挣脱西施的筷子,滑落到桌子上。 这下,西施可尴尬了,梅小姐一脸的嫌弃。 不过,赵总大度得很,轻轻用勺子,把那块豆腐,捡起来,放进自己的碗碟里,还不停地安慰西施没关系。 西施听罢,既羞愧,又感动。 搛完豆腐,赵总开始向我们介绍,酿豆腐的制作方法。 听毕,我愈发坚信,赵总是客家人。 他不遗余力地推介家乡美食,这一点的确令人称赞。 介绍完毕,大家在赵总提议下,埋头吃豆腐。 那时,我以为赵总的宴席,无非不过如此。 很快,我就意识到,我大错特错了。 所谓好戏在后头,真是至理名言。而 且,赵总这次设宴,越到后头,愈发精彩。 吃豆腐,只不过开胃小菜。 第69章 飘忽 饭吃到一半,赵总提议:“你们几位,不说身怀绝技,但都有一门才艺,要不,大家表演点什么,来助助兴致?” 赵总一说话,西施、梅小姐以及阿洁一起鼓掌。 我望了望阿洁,心想,她们跳舞的本身,你又不是见识过,在晚会都受到过董事长和全体同事肯定的。你没上过舞台,拿什么来和她们相比呢。 可我不曾想到,阿洁不但带头叫好,还主动请缨,说要献唱一曲,不过,她说得倒好听:“我先来露个丑,抛砖引玉吧。” 阿洁说罢,离开座位,站起来,好像那样才更有感觉。赵总说:“好呀,来,大家一起鼓个掌。” 还别说,阿洁的打扮,虽不至于浓妆艳抹,但在我们几个中间,最有盛装的感觉,站在那里,很有些演员的气派。 赵总刚主导过公司晚会,得到一致称赞,还沉浸在过往的荣光中。此刻,见到阿洁要高歌,自然极欢喜。 西施趁这机会,给赵总倒了一杯茶。 梅小姐望着阿洁,目光里则有些不屑。 在晚会上,她表演的肚皮舞,不说数一数二,但那身段姿势,一看就是专门练过。而阿洁呢,只不过是文字组的,给董事长写得讲话稿。 别人不知道,但梅小姐是清楚的,她写的稿子,经过我的手,大刀阔斧地修改过。加之,她打扮得如此显眼,无非不过想引起赵总注意。 穿衣打扮当然重要,但引人注目的最好办法,其实是思想,是言语。所以,在梅小姐看来,阿洁有些装模作样。 或者说,她觉得她有些不入流。只是,碍于面子,梅小姐不好讲什么。 没有话筒,亦无伴奏,阿洁只能清唱。 她站在靠门的空阔外,润了润嗓子。就像梅小姐所说,阿洁毕竟盛装打扮,加之她本来还算有些气质,所以,其实是有些美丽的。 不过,任何的美与丑,其实是有比较的。 倘若梅小姐不出席,或者说,她没穿那身旗袍出席,阿洁是很抢眼的。 有好几回,我看到赵总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明显有些久。 而且,他的目光有些飘忽。 目光停在这,思绪却落到了别处。 不过,这些飘忽,也在与梅小姐、西施对视时有过。只不过,时间长短不一,飘忽的内容不一。 因为梅小姐的出现,这么一对比,就把阿洁比下去了。 别的不说,梅小姐跟随赵总多年,早就懂得他的喜乐,穿衣打扮,都有投他所好之意。 而且,梅小姐是高管身边的红人,这个工作接触面广,见识多,时深日久,梅小姐的举手投足,都有种白领佳人的气质。 阿洁呢,虽也干文职,但整天与车间同事打交道。与梅小姐一比,明显是鸡鹤之别了。 阿洁的勇气可嘉,或者说,她瞅准了这一难得的机会,要在赵总面前,好好表现。 说实话,别说梅小姐瞧她不上,我心里也为她捏了一把汗。这种时候,第一个出头,不是傻瓜么? 然而,等到阿洁一开腔,就把我惊住了。 阿洁唱的是一支山歌,她唱之前,报了歌名,一支广西山歌,《春恋》。 阿洁声域宽广,把酒店包房当成了演出舞台,痴醉其中。我对音乐一知半解,但听她唱歌,的确有些享受的快乐。 不只是我,赵总、梅小姐,还有西施,都被惊到了。 梅小姐望着她,有一种轻敌的大意。就是西施,见她唱得专注,也看到出神。阿洁唱山歌,的确让人惊讶。 继而再想,我又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广西是刘三姐的故乡,盛产山歌。我还知道,有些贵州苗族等民族聚集地,至少还保留着这样的习俗。 在赵总梅小姐他们看来,阿洁是广西人,唱广西山歌,太正常不过了。可阿洁明明对我倾诉过心声,声称她借了别人身份证,她其实是重庆人。 一个重庆人,怎么会能唱得如此一口悦耳动听的广西山歌呢? 在我有限的认知里,重庆人好像没有唱山歌的爱好。 再说了,重庆话与广西方言,相差可就太远了。 如此看来,只有一个解释,阿洁骗了我。她所谓的借身份证,所谓的告诉我一个秘密,其实就是为了拉拢我,或者和我套近乎。 多个朋友多条路,在异地他乡,出门靠朋友。 阿洁人看起来不错,多个这样的朋友,当然是好事。但现在,我心里突然对她生出一种厌恶之情。自打朱玲珑骗了我之后,我对欺骗就怀着极端的愤怒。 因为心里难过,阿洁唱歌时,我不知不觉,又喝下了一杯黄酒。只不过,他们都在听歌,没注意到我的异样。 阿洁的表演终于结束了,大家鼓掌叫好。 梅小姐鼓得尤其起劲,甚至还在赵总面前,夸她有唱歌的天赋,“建议下次厂里办晚会,一定要让阿洁表演。” 赵总满面红光,不停地点头。 待阿洁坐下,赵总举起杯,单独敬了阿洁。 敬完酒,就轮到西施了。 西施推开椅子,站起来,走到赵总对面,先学着古代言情剧里,女子的动作,给赵总作了个万福的动作,这才缓缓说道:“我五音不全,没有阿洁姐姐的才华,我就跳一支舞,给大家助助兴,跳得不好,请各位哥哥姐姐,多多包容。” 言毕,西施朝我们鞠了一躬,与在公司晚会表演如出一辙,倒还真有些演员的作派。看了她的表演,我方恍然大悟,好像有些明白,她为何如此穿着了。 表演前,西施打开手机,放起了音乐。音乐一起,她瞬间进入情绪,换成了另一个人。西施毕竟是西施,能被赵总招募进来,拿到一个名额,的确是有些本事的。 这一次,她模仿了杰克逊,与她在晚会的表演大不一样。由此,也愈发证明,她在舞蹈领域,可以算作实力派。 女子表演杰克逊,更有一种反差效果。 赵总这次倒没喝彩,但他沉迷其中,身体跟着音乐的韵律,有节奏地摇摆着。除了赵总,梅小姐阿洁,还有我,也跟着打起节拍。 唱完一曲,西施意犹未尽,又换了一首轻柔的音乐。跳着跳着,西施还走到赵总桌前,伸手作出请的姿势。 显然,这是要与赵总共舞一曲。 赵总哈哈一笑,站起身,跟着西施,一起走到空阔处。赵总跳不了芭蕾舞,也跳不了踢踏舞,只有跳交谊。但因为有西施,现场对交谊舞进行了改良。 所以,他们的舞蹈是交谊,又非交谊,融杂了许多现代元素。 或者说,干脆只是西施,根据赵总的特性,量身定做的一种舞曲。 西施借来我们几个的手机,打开手机电筒,而把房间的灯关掉,用手机灯光营造一种舞台灯光的效果。跳舞时,难免有些身体接触。 赵总搂着小蛮腰,跳得欢喜高兴。 西施同样如此,兴奋时,还踮起脚尖,凑过去,在赵总耳边,轻轻讲了一句什么话。 因为屋里灯光暗淡,梅小姐又碰巧在饮茶,没瞧见这一幕。 倒是阿洁,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 正在这时,门被撞开,一个女人闯了进来。 第70章 偶遇 撞开门的同时,女人大声吆喝:“老赵,老赵你在干嘛?” 赵总听到声音,立马丢下西施,逃一般地退回自己的座位上。 目睹此情此景,我吓了一跳,心想,这一位莫非是赵夫人? 西施倒是落落大方,一副我什么都没做的稳重,她退到屋角,按亮电灯。 这时,我们才发现,女人穿件无袖上衣,烫一头大波浪,身材壮硕,手里还端着一只酒杯。 灯亮了,赵总指着女人喝道:“你是谁,来找谁?” 女人望望赵总,又望望西施,一眼的迷糊:“这不是万绿湖么?” 赵总一听,原来女人走错地了,立马有了底气:“什么万绿湖,明明是一枝春。小范,带她出去看看,门牌上写着什么?” 我赶紧起身,去拉妇人出门。 走到近处,闻到她满身酒气,看来,应该喝了不少。 我一时没忍住,打了个嗝。一番拖拉,妇人随我来到屋外,我指着门上的“一枝春”,让她看。 她盯着门牌,望了许久,念道:“一枝,一枝春水,向东流。” 听她念完,我便确定,她喝高了,走串房号了,问她哪个房,我可以送她回去。 妇人却不肯,非要再进来,对赵总和其他人道歉:“不好意思啦,帅哥美女们,喝高了,我,走错,走错了别人的房间。向我道歉,你们,哦,不,我向你们道个歉。” 见她语无伦次,我赶紧半推半拉着她,出了房间。 正好来了位服务员,我问万绿湖在哪,服务员手一指,原来就离一枝春两个房间。我让服务员带妇人回去,我则返回去寻赵总。 经此一闹,赵总明显有些气短,屋里的氛围有些不对。 我想讲个笑话,圆个场,活跃一下气氛。 还没寻着合适的笑话呢,梅小姐开口了:“我看大家喝得很尽兴,赵总,要不,今天先这样,咱们把杯中酒喝了,就回家歇息,如何?” 讲到这里,梅小姐望我们一眼,接着说:“反正他们都成了部门同事,就是兄弟姐妹,以后,喝酒吃饭机会很多,改日再聚嘛。你们讲,对不对?” 按理讲,一个助理,讲这样的话,是大忌,有些给领导作主的意思。尤其,是在有外人的时候。 老实说,我听罢梅小姐的话,心想,这下有好戏看了。 谁知道呢,赵总一听,非但没有生气,而举起杯子,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得好。小梅跟我时间长,她最懂我。来了行政部,大家都是兄弟。啊,这个小西、阿洁,你们啊,也是兄弟。是兄弟,就不见外了。好不好?” 赵总如此说,大家便一起举杯。出了包房,梅小姐径直到收银台买了单。 我们一行,先来至街头。寒暄几句,梅小姐出来了,她刚到,才隔了七八秒,便见一位代驾,骑着电单车过来。 事后我才知道,梅小姐早就安排好一切。可见,当好一个助理,还真需要一些工夫。像我这样的人,肯定当不了。 代驾在后备箱放好车,赵总要上车了,临行前,特意和我们几个逐一握手。每一个人,都紧紧握着,足有十秒。 握着手,自然要讲几句。反正,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以后,到了行政部,跟着兄弟我,好好干,就行了。” 赵总对我握手,拍肩,讲这些话,倒没什么。 但他对西施和阿洁同样如此,不知他真喝高了,还是在装糊涂,反正,看到他和她们握手,搂肩,耳语的样子,不明真相的人,一定会以为,他们是交往十多年的好朋友,或者红粉知己。 待告了别,梅小姐扶赵总上车,她则拉开副驾位的车门,如同一只燕子样,轻身一跃,钻进车内。 穿旗袍更能突显身材,加之纵身一跃,将梅小姐的身材曲线,完美地展现在我们三个面前。 不说别的,单论衣着,梅小姐就完胜阿洁与西施。梅小姐关上门,和我们挥手告别。目送小车疾驰而去,我们仨结伴同行。 其实,我租房离吃饭的地方最近,阿洁次之,西施则在另一个方向。按理讲,我与阿洁应该同向而行。 不过,阿洁还在兴头上,只说想散散步,吹吹风。 于是,我俩一起,先送西施回家。 毕竟喝了些酒,以后又是同事了,尽管西施和阿洁,在吃饭时,拼命讨好赵总。 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她俩当然心知肚明,但此刻,她们十分清醒,知道要赢得赵总信任,似乎要先讨好梅小姐。 路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东拉西扯,听着一些陈年旧事。 那些事,虽然隔着些年头了,但在我听来,还是有些感动。也就觉得,我们仨中间,或许会有深厚的工友情谊。 走了十七八分钟,到了一处楼房,从外观看,倒与小区无异,但实质上,又不是小区。这种楼房,在深圳,被称为统建楼。 一般而言,由村委与小型房产公司合作,一起建成。因为拿不到商品房的红本,也被称之为小产权房。 尽管如此,环境比城中村好太多。当然,价格也不便宜。西施站在门口,转身朝我们摆手,脸上灿然一笑:“我到家了,感谢你们送我回来。” 返身回去时,阿洁说:“想不到,西施这人,藏得挺深啊。租在这里,租金可不便宜哦。” 我说:“说不定,不是租。” 阿洁问:“你是说,她被男人金屋藏娇?” 我说:“你想啥呢。说不定,这房子不是租的,而是她买的。” 阿洁说:“不可能吧。她这么厉害?我不相信。” 我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不也一样么?” 我之所以这样说,其实话中有话,暗示她骗了我。明明告诉我,她是重庆人,借了广西朋友一个身份证进厂,结果,她竟然会唱广西山歌。 阿洁果然足够聪明,我一说,她就明白了。 阿洁说:“我没骗你,我真的是重庆人。广西山歌,我只会唱一首,就是《春恋》。这支歌,是跟最好的闺蜜学的。她得了白血病,离开了……” 我虽没有察言观色的本事,但阿洁说这话时,情绪和神态,显得极其真诚,我看得出来,应该是真实的。 沉默一会儿,我说了句:“对不起。” 阿洁没言声,我俩继续并肩前行。 又行了百十米,阿洁终于开口了:“你请我吃根雪糕吧,我想吃卡布奇诺味的。” 我说:“好,没问题。” 找了几家店,终于找到卡布奇诺甜筒,买了两支。 我俩一人一支,并肩走在街上,慢慢吃。 送阿洁回家,要先经过我租房。 抵达那片城中村时,不知因为吃了雪糕的缘故,还是因为成为同事的喜悦,我俩恢复了说笑的状态。 “范兄弟。”正在这时,我听到背后有人喊,是名女子,声音很熟悉。 我和阿洁同时回头,看到杏花站在身后,满脸的阳光灿烂。 第71章 八卦 杏花指着阿洁问:“女朋友啊,很漂亮哦。” 我赶紧说:“不是,同事,刚参加公司一个活动,她就住马路对面,我们顺道,就一起回了。” 其实,我的解释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虽然我俩之间,什么都没有。但我到底害怕,她见到冬夏,说起此事。 我也知道,杏花与冬夏并不太熟,不至于在背后八卦我的事。 可人啊,一旦心里有事,就会敏感起来。 杏花笑了笑:“不用解释,嫂子明白,我懂的哈。” 她言笑晏晏,言毕,又补充两句:“我先回去,你们再逛一会儿哈。” 说罢,挥手告别。 目睹杏花离开的背影,阿洁问:“熟人?” 我答:“租房的邻居。” 阿洁笑:“你人缘不错啊。” 我不明其意,她又补上一句:“这位姐姐,身材真不错。” 我问:“你们女人,是不是都梦想有个好身材。” 阿洁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我点头,这倒也是。 “再说了,女人变得好看,还不是为了你们男人。”阿洁狡黠道。 送阿洁到楼下,告别前,她和我握了一下手:“谢谢你。” 我问:“谢啥?” 她说:“护花使者啊。” 我恍然大悟:“应该的。我应该谢谢你,谢谢你给我当使者的机会。” 阿洁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你这么能言会道,在宴席上,也不帮帮我。” 我明白阿洁的意思,这次宴席,她觉得自己落了下风,不但在梅小姐面前,落了下风。而且与西施相比,也没有先机。 或许,阿洁认为,我和她最先认识,又同是文字组的,应该爱好相似,更容易组队结团。 只是,此类事件向来非我所喜,而且,我自己地位还不保呢,根本不像她所说的,是稳坐钓鱼台。 当然,她能明说出来。我其实挺感动的。 至少,在我看来,她心里并无什么城府。 有心机的女人,什么都会藏在心里。而阿洁显然不是这样,她告诉了我她的秘密,以及她广西闺蜜。现在,还略带抱怨,称我没帮帮她。 细一深究,我以为她还有些小天真小可爱。 倒是西施和梅小姐,明显比她更有城府。辞别阿洁,步行回家。晚风吹拂,划过脸颊,有一种甜甜的滋味。 行于楼下,收到西施的微信,很简单:谢谢范老师,以后请多多关照。 我心说,你条件那么好,已经住进花园房了,我还在城中村租农民房居住。我哪里有能力关照你?若是工作上,真正能要关照你的人,也是赵总啊。 西施如此客套,我也只好假装客套:岂敢,岂敢,你多才多艺,又聪慧貌美。以后,可别忘了,咱们一同被借调办晚会,写稿子,一同入职行政部。若按古代规则,咱俩可都算作赵总门生。所以,我们也算同学之谊啊。 西施听罢,连发了几个高赞表情。回到租屋,洗了澡,十点多了,但我睡意全无,抽出王安忆的《长恨歌》,读了一页半,手机叮咚一声,提出收到微信消息。 我拿起手机,打开,阿洁发来的,相对于西施,她的信息,就让人觉得舒服温暖多了:今晚很开心,雪糕很好吃。 我回:开心就好。 阿洁接着说:“你能看到月亮么,今晚的月亮好圆好亮。” 我走了卧房,来到阳台。可惜,因楼层太矮,房屋被别的高楼阻挡了一些阳台,只能看到一小块月亮。 说明情况,阿洁立马拍了一张月亮的图,发给我。 月亮在天上,离我们遥不可及,肉眼看起来很大,但用手机拍出来,就变得很小。 不过,阿洁并不只拍了月亮,还拍了一盆水,那盆水里,沉着一轮圆月。 这么晚了,她竟然还有此雅兴,我顿时觉得,到底是有文艺气质的女人,行事果然不一般。 只不过,她今晚盛装出席,这一步棋,实在走得有些糟糕。 于是,心里便想着,以后有机会,要好好关照关照阿洁。 当然,也只是这样想想,有没有机会和能力关照她,则另当别论了。 行政部的工作,比我想象中的容易许多。 用容易一词,好像并不准确。严格来说,赵总不干涉过多,给了我们许多自由,很多时候,你接到了工作,就会有作主的机会。 正因为有了作主的机会,就更会想方设法地做好,因为一出差池,就会影响到你自己。 这与之前,在雷姨手下工作,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前面讲过,雷姨虽对我们不错,尤其积极为我们争取涨薪晋级机会,但在工作上,她却显得过于挑剔了。 她作出的决定、方案,是绝不允许下属更改的。 即使有时,明知错了,她也会想方设法,维持自己的权威。长此以往,大家没了积极性。 因为你的想法再好,到了雷姨那里,也会给你改得七零八落,最后,完全变成雷姨自己的思想、主见。 任何人与事,都不可能是完美的。 我倒并非责怪雷姨,这是她的个人风格,我理解。也并非指责她,毕竟,她帮过我许多,这一点,应该谨记于心的。 做人,得感恩,得知恩图报。 这天临近下班,梅小姐让我过去一趟。 我以为赵总有事,去了才知,赵总不在,是她找我。找我也没什么事,只问些工作习惯不习惯,最近在读什么书之类。 谈了五六分钟,电话铃响,梅小姐拿起话筒,开始讲电话。 梅小姐讲一会儿电话,便朝我望一眼,笑一下。我走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左右环顾。下班时间到了,同事们陆续离开岗位,打卡下班。 行政部有一个好处,工作办完,即自行下班,不讲究在办公室拖时间。除了重大事项,比如准备晚会,或者临时性工作,你在加班,往往会被视为效率低下的表现。 当然,梅小姐除外,毕竟,她是赵总助理,有时,赵总外出未归,她还得等候。 同事们都离席了,再看梅小姐,还在煲电话粥,而且我确信,这个电话与工作无关。 又过了三四分钟,办公室已经空无一人,梅小姐的电话,这才结束。 她站起身,伸了伸胳膊,朝我嫣然一笑:“不好意思,让范老师久等了哈。” 我笑:“梅助理言重啦,你不把我当外人,深受感动啊。” 我指的,其实是她当着我面打电话这件事。 梅小姐弯下腰,从柜子旁取出一个纸质手提袋,递给我:“这里有两盒点心,你拿去尝一尝。” 我赶紧推却:“这可不敢当。” 梅小姐站起来,把袋子往我怀里一塞,笑道:“跟我见什么外,拿去。” 她如此热情,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道完谢,拎了袋子下楼。 回租房路上,我一直在想,梅小姐干嘛送我东西,按道理不应该啊,要送东西,也是我送给她,请她在赵总面前,多美言几句才对? 怎么现在,搞颠倒了? 走着走着,忽然脑海里冒出一句话:吃人家的嘴软。莫非,梅小姐有事求我,或者想请我帮个什么忙? 可我能帮她什么忙呢? 正这样思量着,突然想起杏花。 早上出门时,在楼道口碰到她,她还问我阿洁的事:“那个姑娘不错,你得抓住机会啊。” 我想,若是冬夏知道,我与她之间,怕是彻底没戏了。 不行,我得当机立断,马上去找杏花。 第72章 红杏 上到二楼,冬夏不在。 这段时间,不知咋了,经常见不到冬夏。 我从袋子里取出一盒点心,揣在手上,手提袋还有一盒,则连带袋子,一起挂在门把手上。 接着,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拍毕,迈步上楼。 我没给冬夏发信息,也没发照片。我知道,等她回来,看到门上的纸袋,取出点心,肯定会会心一笑,接着想到我。 若没想到,则证明我们之间,缺少了默契。或者说,还有别人关心她。 回到租房,寻出一个袋子,将点子装进去。原想立即上楼,略一思索,又洗了一把脸,刷了十来分钟视频,稍作休整,这才迈步去楼。 杏花租住在顶楼,以我对她的了解,此刻肯定在加班。 我原想等晚上她下班了,再上门拜访,但那时,租客人来人往,太显眼了,我怕惹出别的事端。 还不如趁着现在,出租楼里没几个人,把礼物送上去,更合适。 虽没见着面,却还能营造一种特别的效果。 给杏花送礼,和给冬夏送礼,是两种不同的性质,上楼时,我多少有些忐忑。 倒不是怕邻居误会,而是担心碰到老宋。 如果解释不当,被老宋误以为,我有什么想法,那就麻烦了。 离顶楼还差一层时,我脚步放缓,屏息静听,好像在做一件,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终于到了顶楼,看到门口放着两双鞋子。 杏花与老宋两口子,虽然从事的工作不见得多么高端,工资也不算高,但他俩都 讲卫生爱干净,屋里几乎可说一尘不染。就连出租屋里,最难处理卫生的厨房和卫生间,也洁净如新。 这一点,不只是我,丽枝也佩服至极。 只不过,奇怪的是,杏花不是丽枝。家里没人时,不会在门口摆两双鞋子。 难道杏花和老宋下班了? 夫妻双双把家还,莫不是有喜事,或者,他俩之间,谁过生日? 如此一想,我就觉得,如果只把袋子挂在门口,反而不妥,若是老宋知晓,更会引发猜测。 那么,还不如大大方方地,敲开他家的门,当着老宋的面,说这点子,是给他夫妻俩的。 如此一想,我放松下来,笑了一笑,伸手去敲门。 敲了几声,屋里竟然没动静。 正在疑惑时,屋里传来杏花的声音:“谁啊?” 我回道:“我是小范啊。” 杏花说:“哦,你稍等啊。” 等了十多秒,门开了一道缝。 杏花站在门后,穿件灰色短袖,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微微有些红艳。 我心说,莫非感冒了?正在发问,又觉得老宋听到,不太妥当。 于是,拿出点心:“同事送的,我过敏,吃不了,拿来给你们尝尝。” 杏花说:“这怎么好意思啊。” 话虽这样说,她已经伸手,把装点子的袋子接了过去。 我正准备开口,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异响。 杏花脸上有些不安,回头望了一眼。接着,我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咳嗽。 然后,一个男人一晃而过。只是,老宋的样子,与平时相比,像是两个不同的人。 我心想,老宋也真是的,在自己家里,和自己的妻子相爱,光明正大,还像个小年轻似的,难为情,真是的。 我心里想笑,正准备调侃几句,却见杏花紧紧攥住门,脸上有些紧张,明显有送客的意思了。 于是,我辞别而去。杏花见我离去,立马关上门。下楼梯时,我再一次望了门口的两双鞋子。 回到租房,洗澡冲凉时,不免又想起杏花,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莫非屋里人不是老宋? 念头一冒出来,我吓一跳,骂自己乱想多心。可再想,又觉得合情合理,越发觉得杏花举止异常。 甚至,连门口那双鞋子,好像也不是老宋的。 我不知讲些什么,心情复杂。 实事求是地说,老宋那人,其貌不扬,的确配不上杏花。可倘若因此,杏花就变成一枝红杏,未免对老宋太不公平。 毕竟,老宋对杏花的好,我们这些邻居,可是有目共睹的。如此一想,便觉得是不是该给老宋打个电话。 洗完澡出来,又把这念头按了下去。 毕竟,这是别人家的家务事。 再说,杏花平时待我还不错,若因此而错怪了她,或者,因为我的无心之过,破坏了她与老宋的夫妻关系,罪过就大了。 玩了一会儿手机,我斜躺在沙发上,继续读王安忆的《长恨歌》。 读了两页,书本上的字,变幻成杏花的样子,门半开半掩,好像屋里藏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我合上书本,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阳台,四处张望。 对面楼房的出租屋,灯火渐次亮起。 每一盏灯光背后,都有一个或悲伤或喜悦的故事。正在感慨,屋里响起音乐,来电话了。 一看,竟然是老宋。 我心说,这也太神奇了吧。 接通电话,老宋平时高声大气,但此刻,却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低声细语。我问他在哪,他回刚下班。 听罢,我心里一沉。原来,我刚才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杏花屋里有人,而且这个人,不是老宋。 我说:“有空么,要不,咱俩出去喝两杯?” 老宋说:“好呀,只要你不嫌弃老哥。” 我说:“嗨,说啥呢,咱们是兄弟,兄弟之间,讲这些话,就太见外了。” 其实,我之前从未喊过老宋兄弟。只是,此时此刻,五味杂陈,兄弟二字,脱口而出,自然而然,就这样么叫了。 老宋听罢,很是感动。 我说:“要不,咱俩去夜市,吃重庆烤鱼好不?有家万州烤鱼店,味道不错。” 老宋犹豫一下,说道:“我买些熟食和酒,到你家去喝,怎么样?” 我心想,老宋肯定怕在外吃面,情绪外露,没作多想,就答应了。 挂完电话,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大约才过五六分钟,响起了敲门声。难道是老宋,也太快了吧。 我过去开门,果然是老宋,他站在屋外,手里提了满满一袋子东西。 我说:“请进,请进。” 老宋进了屋,把东西摆在桌上,把啤酒与凉菜、花生米等一一摆在桌上。 摆好,老宋说去洗手间洗个手。 我微笑点头。 老宋净了手,我俩对桌而坐。 我不知讲些什么,更不好随意安慰,好在老宋话也不多。这时,酒成了最好的交流。老宋喝着喝着,人就活泛起来。 他随手抓起一粒花生米,往空中一抛,待花生落下,嘴一伸,就吞进了肚里。 我觉得这技艺不错,让他教我,老宋找到了乐趣,教我秘诀。 老宋知我不善饮,不仅不劝我,他自己也喝得慢。 我俩一边喝,一边聊。 当然,主要是老宋在聊,聊他当年出门打工的经历,聊他在东莞虎门制衣上班时,遇到的形形色色的女子。 老宋比我大十岁,十六岁就南下了。 那是2002年,制衣厂是劳动密集型企业,男少女多,只要你长得帅,或者能说会道,又或者有才气,就会有女孩主动来追求。 而且,有时,不只一个两个,而是三四五六个。“那真是一个黄金时代啊。”老宋感叹。 我未曾亲历,所以对此类故事,并不感兴趣。我最想知道的,是老宋如何与杏花相识,相知相爱的。 只是,碍于面子,又不好主动相问。 大约喝得缓慢之故,一瓶啤酒喝完,我竟然还没产生眩晕感,仍有十分清醒的意识。 接着,又开了一瓶,老宋给我倒上酒,举着杯,对我说:“兄弟,老哥跟你讲件事,我和一个女人的故事,你别笑话我。” 我闻言一惊,杏花此刻正与人欢愉呢。 老宋却坐在我家,给他讲他与一个女人的情事。 这对中年夫妻,到底怎么了? 第73章 回味 老宋饮一口酒,放下杯子,沉吟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是今年三月遇见她的,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必然会发生一些什么。不只是我,她也这样认为。” 我真没想到,老宋还是个情种。 可随着讲述的深入,我渐渐发现,老宋的与众不同,并暗暗敬佩起他来。 老宋与女人,是在一个雨夜见面的,地点在布吉老街。 晚上八点,老宋下了班,跑去快餐店吃饭,是家称重的快餐店。 那时,老宋在一家小工厂跑车,其实就是送货司机。因为厂子小,所以很多时候,老宋还兼任了送货员的职责。 因身兼两职,却只拿一份薪水。不过,老宋很满意,一直尽心尽力。 因为送货,吃饭时间和地点均不固定。但自打在这家称重快餐店吃过一餐后,他总会想方设法,跑到这家店吃饭。 有时中午,有时晚上。倘若快餐店可以吃宵夜,老宋也是会去的。 之所以去这家店,只有一个原因,店里打餐的服务员,抬头,举手,低眉,无论哪个动作,无论哪种神态,都很好看。 也不能这样说,毕竟,服务员已经人到中年。 老宋所说的好看,其实是一种熟悉感,女人唤醒了老宋心底深处的记忆。 这份记忆要追究起来,可以延长至2002年。 那一年,老宋进了沙井一家电子厂。电子厂女生多,有着女儿国之称。 每到下班时间,女员工涌出工厂,她们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脸上绽放花朵般的笑意,成了最美的一道风景线。因为男工很少,所以,成了被宠幸的熊猫。 倘若你胆子大一些,心再细一些,往往只凭一份炒米粉,或者一根雪糕,一碗冰冻糖水,就能赢得一亲芳泽的机会。 老宋那时年轻,青春飞扬,虽算不上帅哥俊男,但有了青春的加持,也常与女工开玩笑。 毕竟,出门在外,又无什么娱乐活动,年轻男女,实在太孤单了。久而久之,老宋和一个女工好上了。 那个年代,常常加班至深更半夜,远比现在的996更加恐怖。 但在当时,工人们都觉得正常。因为,当年工作机会不多,有了一份工,大家都特别珍惜。 尤其男工。 常常,晚上十二点下了班,老宋还会和女友跑出去宵夜。 不赶货的周末晚上,不加班。两人就跑去溜旱冰,去投影厅看电影。自然,少不了,也会去河边漫步。 当然,是晚上,是夜深人静的晚上。 可惜,两人的爱情只维系了半年,女友的母亲生了病。无奈之下,女友只得回家。 可她回到家里,才发现母亲生病是假象,只不过想骗她回家。 厂里,有几个女友的同乡。把她与老宋恋爱之事,开玩笑一般告诉了家里人。结果,传到了她的父母耳朵。 本世纪初,交通远不如现在发达,人们的生活水平,还不高。异地恋,或者说,外省爱情,并不被世俗看好。 女友一去不回,老宋很着急,茶不思饭不香,很快消瘦了十几斤,却无可奈何。 直至一个月后,女友想办法,给老宋打了个电话,讲了此事,老宋才明白过来。 他想了半个月,觉得女友已经是自己的人,对她的爱恋深入到骨子里,于是,准备去女友老家,说服她父亲。 找她的地址倒不难,厂里有她的同事,老宋以诚相待,请求帮助,得到了支持。只是,厂里不批那么久的假。 老宋干脆辞了工,作出了在女友家过年,或者接女友回家过年的打算。他背着行李,坐上火车,再转汽车,又步行,七问八问,终于寻到女友家里。 然而,女友父母拒绝让老宋上门。他们把老宋买的一堆礼品,全部扔在屋外。其时,正是冬月。 屋外寒风呼啸,老宋避无可避,站在院子里,冻成了一条狗。 女友父母的做派,连邻居们也看不过去了。 有个好心的邻居,一位六十岁的老妪,把老宋请进屋,让他吃了口热乎饭,还收拾出一间偏房,让他暂时有了落脚地。 谁知,这位好心的邻居,第二日就被女人的母亲,好一顿臭骂。 为一个外乡人,得罪自己的近邻,当然不划算。 好心的乡亲左右为难,只好劝老宋回家。老宋的心思,全是女友身上,哪里肯听劝。 最后,还是女友想方设法,写了一张纸条,请人送给了老宋。 老宋读罢,收拾东西,背一身风雨离开。 女友的纸条,只有几句话,却点燃了老宋的希望。 女友说: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不管是谁,都阻止不了。你且回去,我想办法,会再来深圳,和你会和。如果你再在这里闹,我妈只会更严地看管我,那样我们就真没希望了。 老宋回了老家,抱着些许希望。 过完年,老宋再次奔赴深圳。在原来的工厂附近,找到一家灯饰厂,并且,租下一间小房子,满心欢喜地,迎接女友的到来。 谁知,左等右盼,老宋等到的,却是女友嫁人的消息。 那一刻,他感觉心如死灰,有段时间,一直借酒消愁。甚至想过,买醉寻欢,抚慰自己,或者报复女友。 老宋讲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了自己,朱玲珑走后,我何尝不如此呢,也想过报复。不只是报复朱玲珑,其实,也是报复自己。 时间会抚平一切伤口,三年后,老宋也结了婚。但他心心念念的,仍然是前女友。 结婚不到五年,老婆提出离婚。 原因很简单,老宋常在夜晚交作业时,不知是兴奋,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会大喊前女友的名字。 当然,这是无意识下的。一次两次,老婆忍了,但时日一长,妻子忍受不了。问老宋,女人是谁。 老宋也没隐瞒。 老宋实诚,妻子却受不了。最终,两人一拍两散。 此后,老宋遇到过各式各样的女人,但再未结过婚。 直至在快餐店用餐时,无意中发现,那个服务员,像极了2002年遇到的女友,老宋才重新燃起生活的希望。 起初,他没敢打扰她。当然,她也没认出他来。 毕竟,时间太久了,老宋风里来雨里去,变化也大。不过,老宋想办法,加上了服务员的微信。但没怎么聊天,主要是女人不愿意聊。 直到有一天,老宋找到一张旧照片,两人在游大梅沙时的合影。 老宋欣喜若狂,把照片用手机拍下,发给女人。 等了许久,她才回复,问老宋是谁? 自此,两人重新对上暗号,二十年前的种种过往,如电影一般,在眼前浮现。 再之后,两人在微信上的聊天,就像流水一样,滔滔不绝,止也止不住了。 三天后的晚上,十点钟,两人相约见面,女人主动提出来的。 赴约之前,老宋知道,肯定会发生什么。 为此,他很激动,做了充分的准备。甚至,还在口袋里,揣了三只降落伞。 降落伞用不用,如何用,用多少,其实并不重要,老宋是想告诉她,他对她的思念,从未消退去。 “你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老宋给自己倒上一杯酒,笑嘻嘻地问我。 我笑而不语,心想老宋也真是的,这还用得着说吗? 老宋闭了下眼,好像在回味当年的精彩。 回忆完毕,才说:“那天晚上,我才知道,女人最好的年华,不是十七八岁,而是三十七八。” 第74章 吃瓜 我不明其意,问老宋:“何出此言?” 老宋往嘴里丢了一粒花生,笑了笑,正欲答疑。 我手机唱起歌来,拿起一看,d姐来电。 当着老宋的面,接听d姐电话,我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可不接,问题更大。略一思索,我朝老宋眨眨眼,便跑到阳台接听。 “小范老师,方便接通话吗?”d姐问。 我说:“在家呢,d姐。有何安排,吩嘱就是。” d姐笑:“哈哈,可不敢吩嘱,有个事,和你商量一下。” 我说:“请讲,洗耳恭听。” d姐问:“这个周天,我想去一趟弘法寺,祈一下福。你知道,我最怕开车。不知你是否方便,想请你当一天司机,主要是想和你探讨一下文学。当然啦,肯定不会让你白跑一趟,反正请别人也要花钱……” d姐说到这,我赶紧止住她:“提钱就太见外了。我得感谢你,拿驾照有一两年了,开车机会并不多,你不怕我这个菜鸟就行。” d姐说:“你那么谨慎小心的人,不信你还信谁。” 我嘿嘿一笑,算应承下来。 d姐说:“到时,咱俩还可以去植物园走走,现场采风,吟诗作对。想一想,真美事一件也。” 弘法寺与仙湖植物园相连,去弘法寺,必须从植物园进去。届时,自然少不了去逛逛植物园。 我眉眼带笑:“d姐越来越像诗人了。” 此言倒不算虚幻之辞,更不是溜须拍马。自朋鸟社创立以来,朋鸟社的活动,我已经连续参加过三次。 每次,d姐的诗作都有新突破。当然,在雷姨的安排下,每次的活动,不断有新花样推出。 挂完电话,回到屋里,桌脚边上,已经堆了好几个空瓶子,当然,大多是老宋的成果。 他酒量高,也好吃,此刻,正抓起一只鸡瓜,啃得高兴。 见我回去,他笑问:“女朋友?” 老宋的口气、神态,像极了杏花在楼下,碰到我送阿洁回家的情形。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可此刻,这一对恩爱夫妻,却分处两地。 杏花与一个陌生男人藏在屋里,而老宋则在我家喝酒,顺带讲他的情史。 老宋啃完鸡瓜,又去洗手间,洗净手,回屋坐下,叹了一口气,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问怎么了? 老宋沉默七八秒,才缓缓开口:“说起来真不好意思。” “如果把我当小兄弟,就别见外了。”我望着老宋,鼓励他说下去。 “老哥遇到个麻烦事,想请你帮个忙。” 我说:“有什么事,大哥请开口,只要我能做的,肯定没问题。” 老宋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又举起杯:“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这杯酒,我先干了,你随意。” 言毕,老宋一仰脖子,杯中酒见了底。我不好退缩,也学他的样子,把那杯酒喝到肚子里。喝下去,开始有些晕乎乎。 老宋问:“想不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我扶住桌上的瓶子,问:“这重要吗?不重要吧。” 老宋摇头:“重要,非常重要。” 我哦一声:“那她是谁啊?” “其实你认识。”老宋卖起了关子。 我认识? 我有些懵,迅速在脑海中搜索,我认识的女人,能与老宋有关的,会是谁呢?搜索一圈,也没找到,只好求助似的,望着老宋。 老宋说:“就住在这栋楼。” 莫不是丽枝?我暗想。 难怪,丽枝总在屋门口摆两双鞋子,是营造出一种假象,是为了让老宋暗渡陈仓? 如果真是这样,那丽枝和老宋,隐藏得可就太深了。 不对,不对,我与丽枝隔壁住着,平时她家有什么动静,我都能察觉得出。老宋不太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丽枝屋里来。 再说,就算能进屋,恋人相见,不可能悄无声息,宵夜也好,倾诉衷肠也罢,总归会弄出一些动静。 排除了丽枝,还会有谁呢? 朱玲珑、冬夏,丽枝对门那对年轻情侣中的女子? 我脑海中闪过这些人的面孔,又兀自摇头,暗笑自己真会异想天开。 老宋见我颇为难,直接揭晓答案:“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杏花。” “啊???”听闻老宋的话,我惊呆了。 怎么会是杏花?他俩不是夫妻吗? 如果杏花是老宋的初恋,那么,此刻在杏花租屋里的那个男人,又是谁呢? 她的正牌先生?太乱了,太乱了。我一时有些捋不清。 老宋说:“和她碰面,听她讲述过往后,我才知道,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如意。” 我望着老宋,点了点头。 “如果杏花过得幸福,也许我并不会打扰她,只会默默走开。可她不开心,我就想着,应该让她过得开心一些,补偿她也好,补偿自己也好。” 老宋低头,反复摆弄手中的杯子。 “相反,杏花呢,也和我一样,她当年被父母强制,锁在家里。后来,她妈妈给她找了个男人,邻村的。人长得不赖,承包了一座水库。” 我静静地看着老宋,他一脸平静,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恰恰因为条件好,杏花嫁过去没多久,男人的本性就暴露了出来,事事要以他为中心。她稍有不如意,他就暴跳如雷。有一天,喝了酒,他动手伤人,把杏花后背,打得七红八紫。现在,她背上还隐隐有伤痕。” 老宋讲到这里,我想到了素琴。 和杏花一样,她也有一个类似的丈夫。我没见过素琴丈夫,但以我对素琴的了解,我总认为,他是配不上素琴的。 如此一想,我叹了一口气:“红颜命薄啊。” 老宋把我的感慨当成鼓励,继续说道:“当晚见面,杏花一直哭诉,而我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晚上十二点,杏花看了看表,我懂她意思,提出送她回家。她点头说好。送到她宿舍楼下,她回头望我,目光里像一团烈火。我知道,如果我要求什么,她肯定会答应,但我什么都没做。” 我朝老宋点头,为他的行为点赞,心思却神游八极,想起了姜太公钓鱼的典故。 “过了两天,我实在控制不住思念,提出再见,她答应了。这天晚上,我俩没回家。她还是原来的她,却比二十年前的杏花更好。” 老宋与杏花,这一对旧日情侣,积蓄了二十年的思念,在那天夜里,全部交给了彼此。 许是喝了些酒的缘故,老宋并不避讳什么,开始讲述那天夜里的细节。 第75章 关照 “第一次见面带的降落伞,一伞未用,到再次相见,全部派上了用场。”老宋斜靠在椅子上,幸福而自得。 我心说,敢情你是来秀恩爱的啊。 老宋哪管我的想法,只顾滔滔不绝。 老宋的幸福往事讲述完毕,我陷身于沙发上,看着老宋享受了三四分钟,这才起身,收拾桌上残余,老宋想帮忙,被我阻止了,他有些不好意思,一直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这话,老宋讲得太多次,我便知道,他喝得七七八八,再喝一点,或许就回不去了。 可他又能回哪去了?我转念一想,此刻,他与杏花租住的出租屋里,闯进来另一个男子。他占据了老宋的位置,什么时候走,走不走,都是个未知数。 我来烟瘾了,拿起桌上的好日子,递给老宋一支,他却不抽,连连摆手。其实,上次去他家做客,我就有烟瘾,只是碍于在别人家,不好意思让他们跟着我吸二手烟。 当时还纳闷,老宋怎么也不主动散支烟。按理说,当司机,总归喜欢抽烟的。毕竟,有时候,烟能提神。 老宋拒绝了我的好日子,反手从裤袋里,掏出两支槟榔。 我对槟榔没兴趣,听到那味道,就反胃,连连摆手。 于是,我吸好日子,老宋嚼槟榔,倒也相安无事。 吐着烟圈,我才想起,老宋起先说过,有事要请你帮忙。 可他接着,绕了一大圈,给我讲了他和杏花的故事。那么,到底要我做什么呢? 经过这么深入的交流,我也不必拐弯抹角了,我弹了弹烟灰,直接问老宋。 “杏花的丈夫来了,今下午到的。他要在深圳住两个晚上,两天后,就离开,回老家了。” 我问老宋,他来干吗? 老宋说:“唉,来要钱呗。 老宋告诉我,这些年,杏花每次领到工钱,除开基本开销,全部打给了他。可他还不死心,总以为杏花藏了许多钱。这次,镇里有个货车司机,跑车来深圳,他正好闲着,跟着过来了,想从杏花这里,看看能有什么好压榨的。 我不明其意:“我能做什么呢?” 老宋说:“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哦一声,却觉得此事并非如此简单。 过了一会儿,老宋说:“这两天,我没办法回去,能不能在你家借住一下?” 我说:“没问题,只是要委屈你,睡沙发。” 老宋咧开嘴笑:“委屈啥,你家沙发这么好,对我来说,已经是享受了。” 我知老宋说的客气话,也不在意。毕竟,他要借宿,自然会放低条件。 “其实,我可以去酒店,但……”老宋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我已经泡好一壶茶,一人倒了一杯。 老宋饮一口茶,接着说:“反正自家兄弟,我就不见外了。” 我鼓励他:“这就对了嘛。” 老宋说:“我不想离杏花太远,住在这,方便些,随时可以了解杏花的动态。若男人真混账,还要出手伤杏花,我也好出手相助。” 老宋的理由,显然有些牵强了。或者他住我家里,能节省房钱,应该是最主要的原因。不过,我没拆穿他。 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能帮则帮。这是我的原则。 “你的行李呢,还放在出租屋,他会不会发现?”我突然想起这事,吓了一跳。 “杏花接到他要来的电话,赶紧请假,把他在屋里的痕迹清空了。我那些衣服零碎物件,全堆在天台上。” 老宋的槟榔嚼完了,吐进垃圾篓,接着,又去洗手间,漱了一下口。 看得出来,他还是挺讲究的。或许,这也是杏花喜欢他的原因之一吧。 老宋说罢,作势要出门,去天台取行李箱。 我拦住他:“我去吧,方便些。”老宋想了想,的确如此。他拍了拍我的肩:“谢谢范兄弟。以后,有会事,需要老哥的,尽管开口。” 我朝老宋笑了笑:“小事一桩,别计较。” 我出了门,奔天楼而去。 从杏花房前经过时,还坚起耳朵,细细聆听。里面隐约传来欢笑声,并无争斗的迹象。 看来,久别胜新婚,还真不是一句空话。 我去了天楼,果然找到了一堆行李。 提着行李下楼,还有几级台阶呢,正好碰到丽枝,她刚下班,手里还提着一个打包盒,估计是宵夜。 我怕她问我问题,而我无法回答,于是抢占先机,问她怎么这么晚才下班。 丽枝嫣然一笑:“没办法,你问老板要钱,老板就会要你的命。” 我问:“累不?” 丽枝说:“打工哪有不累的。” 倒也是。 我没话找话,说道:“辛苦啦。” 丽枝倒开朗得很:“不辛苦,赚钱使我快乐。” 我想起大石曹超所说庆贺我调岗的事,于是,对丽枝讲明缘由,并邀请她“到时一起吃个便饭,喝一杯小酒”。 “好啊,好啊。只要不加班,我肯定参加。”丽枝眉开眼笑,爽快地答应了。 告了别,各自进屋。我让老宋先冲凉。 老宋倒不客气,从行李箱进而翻出衣服,就去了。这个澡,老宋洗了足有半小时。我磨蹭了半小时,才拿起睡衣,去沐浴。 洗毕回屋,老宋已侧身而卧,盖件薄被单,发出了轻微的呼声。 我回屋,关了卧室门,躺下休息。 客厅里多了一个人,我总觉得有些奇怪,一时睡不着,干脆抽出一本枕边书,一口气读了十几页,这才丢下书本。 早上醒来,推开门,老宋不在客厅,那床薄被单,以及老宋的睡衣,都折得整整齐齐,摆放在沙发一角。去洗手间,也不见人。 我明白,老宋怕晚了,遇到杏花和屋里的男人。 我洗漱完毕,出门前,从书柜找出一本小小说选,准备拿到公司,送给雷姨。 雷姨写诗一般,远不如d姐。办朋鸟社,更多是建一个平台,拉几个朋友,一起乐呵。 虽说登不了大雅之堂,总归比打麻将好太多。至少,灵魂有了一块净土。虽然这净土,也是相对的。 雷姨的小小说,倒还有些味道,可以继续尝试。这本小说集,我早想送给她,一直忘了。 谁知,刚出门,正好碰到杏花,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肩上背着个包。 杏花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而那个男人,瞧那神态,就知道,是杏花丈夫。 昨夜,我俩曾在门缝里,相互撞见过。 杏花见到我,微微一笑。 打过招呼,我侧过身,让他们先下楼。“昨晚你送的点心吧?” 下了两级台阶,男人转身,朝我露齿一笑,那一口黄牙,让我作呕。 我略一点头。 男人说:“很好吃,谢谢哈。” 我说:“客气了,杏花嫂向来很关照我。” 男人说:“她照你,还是你关照她?又或者,你俩互相关照?” “瞎说什么呢?范兄弟是好人,别往他身上泼脏水。” 杏花喝住男人,拉着他走了。 才走两步,男人又扭转头来,大声喊道:“我马上回家了,你有了时间,多帮我关照一下她啊。” 第76章 心虚 我听到杏花骂他神经病,而他照样乐呵呵的。 望着他俩的背影,我怔在那里,许久回不过神来。 说实话,跟这样的人过日子,杏花的心情可想而知。 幸而,有了老宋,让杏花的生活多了阳光雨露。 平时,我见到的杏花,总是笑容满面的。她干着脏累差的工作,却有着积极向上的一面。即使面对丈夫的家暴,却不透露只言片语。 由此,我又想,这一切,大约都得益于老宋的出现。 人生总是阴差阳错的,你得到的,就不会珍惜,而只有失去了,才会痛恨自己,想要重新找回来。 不说别人,我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 由着杏花,我又想起了素琴。 虽然我知道,素琴与大石之间,有着深情厚谊,可他们之间,注定没有结果,注定会以悲剧结尾。 只是,人生许多事,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 明知前方是毁灭,为了一夜欢愉,许多人仍然奋不顾身。 一番感叹,对老宋与大石,又多了新的认识。 有一点,我却不明。 老宋告诉我,杏花男人会在深圳待两个晚上,为何才住一宿,就拎包回家了? 莫非行程有变,带他来深的司机,急着回家? 又或者,老宋的信息有误? 想来想去,没想出个所以然。 只好放下。 行至早餐摊,时间还早,干脆坐下来,吃了一份肠粉。 肠粉生意不错,大多是打包带走的。坐下来细品的顾客,并不多。 我埋头吃粉,吃到一半,抬起头,看到我对面的桌子上,坐着一位女子。 大约二十来岁,一头如瀑布似的头发,披散在肩上,带了美瞳,耳朵上吊着一个圆形的大耳环,像风铃,不时碰撞,让我想起,丽枝在阳台上安装的风铃。 女孩也叫了肠粉,一边吃一边刷手机。 大约看到一个好笑的视频,乐不可支,露出一嘴白牙。 她穿一双凉鞋,短裙,腿脚不时有节奏地摆动着。 此情此景,让我陡然想起老宋所说的二十世纪初。 彼时,一份米粉就可以抱得美人归。如今,米粉从二块五,涨到十块。而姑娘们的要求,同样水涨船高。 倘若我会穿越的本事,凭借当下的经验,或许可以成就韦小宝的一番功业。 如是一番感慨,不免笑出声来。 原以为,笑声会引得肠粉姑娘注意,结果,她仍沉迷于视频,根本没意识到我的存在。 看来,老宋当年真是身处一个黄金时代啊。 我拍拍屁股,结账走人。 到了公司,忙了一会儿,找了个闲暇,去找雷姨。 雷姨见我过去,很是高兴,问了我许多工作上的事,顺不顺利,舒不舒心,要不要帮忙一类。 我皆一一作答。 答毕,我捧上那本小说集。 雷姨接过去,笑道:“小范顾问,你有心了。” 我说:“你有作小说的潜力,可别浪费了。” 雷姨哈哈一笑:“小范顾问这么一说,我一定要好好试试。” 谈笑间,雷姨突然问:“赵总给你们设接风宴了吧。” 我暗自感叹,雷姨果然有些本事,这类事情都掌握到了。 雷姨本就对我有恩,再说这类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谁知,雷姨很感兴趣,继续问有哪些人,晚上发生些什么事,各人的表情如何,等等。 雷姨要求听细节,我不能简而言之,自然,耽搁了一些时间。 眼见半小时倏然间就过了,雷姨还没有让我走的意思。 我故意抬腕,看了几次手环。 那个手环,还是雷姨送给我的。抬腕看手环,其实是看时间,暗示雷姨,该放我走了。 谁知,雷姨误会我的意思,以为我看手环,是向她表忠心,继续问我各种细节。 雷姨很有些作间谍的本事,再追问下去,我怕会把送阿洁西施回家,以及西施住在统建楼,阿洁讲的那些秘密,怕都保不住,会被雷姨问出来。 雷姨对我有恩,我不能向她撒谎。而阿洁告诉我她的秘密,证明信任我,自然应该为她保密。 因此,我左右为难,坐立不安。 正在焦虑中,来了个电话,杏花打来的。 我如临大赦,扬了扬手机,对雷姨说:“领导来电话了,要不,我改天再向您汇报?” 雷姨点点头:“对,对,以后谈这一类事情,去朋鸟社。喝茶闲聊,也没压力。” 从雷姨办公室出来,接通杏花电话。 “对不起,小范兄弟,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坏女人?” 杏花开门见山。 我明白她的意思,赶紧说:“怎么会呢,不管发生什么事,杏花嫂在我心里,都是美丽贤淑的好女人,好嫂子。” 杏花轻声说:“谢谢你。” 她之后又讲了句什么,但我没听清。 没听清并非她声音太小,而是她那边响起了冲水的声音。 我猜测,她肯定是在洗手间打这个电话的。 冲水声消失后,她一迭声地向我道歉,为男人误以为,我与杏花暗地里有往来。我原本想调侃一番,想想不妥,忍住了。 “别太介意了,昨晚,老宋跟我讲了你们当年的经历,我很感动。” “见笑了,实在不好意思。”杏花有些羞愧。 我觉得言语安慰,没什么用,便干脆把调岗一起吃个饭的邀请提前说了。 如同丽枝一样,她也很欢喜:“好呀,到时,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到场。” 我说:“今天要感谢你呢,要不你及时来电,我一下子还脱不开身。” 杏花问:“怎么了?” 我调侃道:“遇到一只母老虎。” 杏花听罢,哈哈大笑:“原来,我们的小范兄弟,怕女人啊。” 挂电话前,我问:“他真回家了?” 杏花答:“昨夜,他从屋里翻出100张百元票子,那是老宋的钱,我哪里敢讲实情。他把这钱当成我的,欢天喜地揣在怀里,和村里的司机去佛山了。” 听罢,我叹了一口气。 接着,杏花补上一句:“到佛山后,他们直接回老家,不来深圳了。只是,可惜了老宋这一万块钱。对了,这事我还没跟老宋讲。你见到老宋,帮我劝劝他。” 我懂杏花的意思,觉得她挺聪明的,应了一声好。 晚上八点半,老宋下了班,回到我家,手里仍旧提了一袋吃食,外加几瓶酒。我知他心中烦闷,只能陪他继续饮酒吃花生米。 喝了一杯酒,我跟他讲了男人离开的事,调侃他小胜别新婚,可以回租房了。 老宋淡淡地说:“杏花跟我说了,你说会不会有诈?” 我不解,问他什么诈? 老宋说:“他故意这样做,就是为了等我回租房,然后半夜敲门闯进来。” 我说:“你想象力可真丰富。” 老宋说:“不是想象,我身边发生过这样的事,就在我们工厂。” 他这么一说,我只能沉默。 此类事情,不时见诸新闻。结果,往往两败俱伤。 酒喝得差不多了,我想起杏花的嘱咐,于是提起早上与男人相遇的事。 老宋听听着,不时点头。 当然,我省略了男人对我的不满,以及误以为我是杏花的情郎,这一类事体。我只讲了,那一沓钱的事。 老宋问:“我藏在鞋柜的一万块没了?” 一个w,对老宋来说,的确不是小数目,我感觉自己做错了事,好像这钱因为我而丢失一般。 “嗯。”我答道,多少有些心虚。 “这个娘们,真是个人才!” 老宋一听,立马爬起来,准备上楼,去找杏花。 第77章 藏娇 待老宋出了门,我才反应过来。从他的语气与神态来看,恐怕是去找杏花追责了。 看来,钱真是爱情的试金石。任何人,都概莫能外。 老宋为了这一沓票子,可能会和杏花闹出纠纷。 按理讲,这也算他与杏花之间的私人恩怨,属于“家事”。我一个外人,不便干涉。 可说到底,这事多多少少因我而起。我虽被杏花授了权,但祸从口出,我没讲究技巧,可能误导了老宋,沾了些责任。 若闹出事端,可就惹大麻烦了。如此一想,我赶紧起身,穿上鞋子,也往楼上跑。 老宋跑步上楼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得我望尘莫及。等我到上到顶层,老宋早就钻进屋里。 房门没关,里面传来杏花的尖叫。 我暗叫一声不好,疾行几步,冲了进去。 结果,看到屋中情景,我羞得满脸通红。 老宋没有和杏花发生争执,而是拦腰将她抱起,站在原地转圈。转完圈,老宋站在屋子中央,找到杏花的唇,抬头热吻。 杏花呢,双脚紧紧拴住他的腰身,双手抱住他的脖子。 老宋面朝阳台,望不见屋外景象,而杏花背朝阳台,目光正对门口。 我的出现,吓了杏花一跳,但她并没有停止动作,像热恋中的女人,应和着老宋。 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真乃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我朝杏花笑了笑,悄悄退后,继而下楼。 半小时后,老宋下楼来我家取行李。我尚未开口相问,他就跟我细述详情。 听罢,我才知道,原来,老宋以为,这一万块钱,是杏花故意让男人找到的。 她知道他的性格,有了这些钱,他很快就会离开。 因此,老宋认为,杏花这招金钱计,用得太巧太妙了。 老宋解释完毕,提着行李,欢天喜地准备上楼。 我打趣道:“你不怕男人杀个回马枪?” 老宋说:“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尤其在金钱面前。为了钱,有些人可以不顾一切。” 老宋离开后,我想了很久,觉得之前,还是轻看他了,也轻看了杏花。不管怎么样,老宋都算得上男子汉。 尽管,我不看好他与杏花的未来。 我送老宋离开,开门时,看到了对门房间。那时,曾经住着朱玲珑,我的爱侣。 如今,那间房子搬进一对工厂夫妻。或因节省之故,原本朱玲珑用过的那张席梦思,他们没搬走,仍留着自己用,只换了床上用品。 那间房子里,留下过我的气味,声音和汗水。尤其那张席梦思,见证过我与朱玲珑的爱恋。欢喜相爱的日子,转瞬即逝,不免让人伤怀。 由着朱玲珑,我又想起杏花。 两相一对比,愈发觉得,老宋真幸福。 当然啦,这也是老宋用真心与付出换来的。我不羡慕。 毕竟,老宋的付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送走老宋,我又搞了一番卫生。 老宋人挺讲究,也注意卫生,只是,我仍习惯性地作了处理,还喷了些空气清新剂。喷完,便捞起睡衣,去卫生间洗浴。 晾衣服时,正好看到丽枝也在晾衣服。 我俩均抻着头,算是打招呼。 丽枝问:“今天怎么这么晚?” 我答:“家里来了客人,刚送走,吃了宵夜,又打扫一番卫生,不知不觉间,就晚了。” 丽枝不说话,只咯咯地笑。 她刚洗过澡,穿一套黑丝绸睡衣,一笑,身体就摇晃出无穷的魅力。 她站在阳台上,我无法窥见全部,只看到那一双玉臂,在我眼前晃来动去。 许是练瑜伽之故,她的身体极为柔软。 我问她怎么笑得如此欢喜。丽枝说:“想起你金屋藏娇,就忍不住笑。” 我说:“我啥时候藏娇了。我倒是想来着,可惜无娇让我藏啊。” 丽枝说:“这有什么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很正常的嘛。” 我问:“你说昨夜吧。唉,你可别误会,那是个男人。” 我这么一说,丽枝笑得更欢了。 我知道她误会了,而且这个误会,越来越深。 我解释不清,越解释,只会越抹越黑。于是,沉默不语。 我不吱声,她也不开腔。 我俩各自静默,晾完衣。 丽枝伸出头来,眉眼带笑:“嗨,跟你开个玩笑,可别生气哦。” 我说:“你吓到我了。” 丽枝咬了咬嘴唇,笑言:“那我道歉,好不好?” 我说:“道歉可不是光说不练。” 丽枝笑:“哈哈,那你想怎么样?” 我随口说道:“罚酒三杯。” 谁知,丽枝一听,立马答应了:“你等着哈,马上。” 我原以为,她不会过来敲我家门吧。于是,离开阳台,来到客厅。 深更半夜,穿着睡衣,出现在我家里,而且喝酒,难免不会出事。 我与朱玲珑,就是因为我感冒,她受曹超之命,前来照顾。 照顾了一夜,动了情,有了夫妻之实。结果,她是个骗子。骗我的人,骗我的情,还骗我的钱。 我可不愿,丽枝成为朱玲珑第二。 正在胡思乱想,阳台上的风铃响了。 我返回阳台,看到丽枝手上端着一只高脚杯,杯子里,倒了小半红酒。 “怎么样,可以不?”她笑盈盈地望着我。 “还真喝啊。”我的确出乎意料,并不是没想到她会喝酒,而是没想到,她会站在阳台上,准备与我碰杯。 这么说,并不准确,我无杯可碰,她只是一人独饮。 罚酒三杯嘛,一人独饮,也没问题。 丽枝喝了一口,侧过脸,问我:“你呢,要不要共饮?” 我说:“看佳人饮酒,我已经醉了。” 丽枝哈哈大笑:“你就不怕老板娘听到?” “哪个老板娘?”我知她讲的是冬夏,心里略略一惊,我与冬夏的交往,一般人根本不知道。 上一次,她发现我家墙上的画,与冬夏家里的画,有着相似的气质。此刻,更直接点明,我与冬夏的关系。 看来,我家隔壁,住着一位间谍啊。 我心里笑了一下,表面上,我仍装着不明所以的样子。 丽枝果然聪明,我不承认,她便不深究。 我俩站在阳台上,聊着天,吹着风,倒也惬意。 丽枝分三次,喝完了杯中酒。离开前,朝我挥挥手,嫣然一笑:“拜拜,做个好梦。” 回到客厅,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有个未接来电,冬夏打来的。 我就在阳台,竟然没听到手机响。而且,冬夏打了两次,不是打错了,响一声就挂断那种。 此事有些不可思议。 细一想,大约我在阳台,与丽枝聊得甚欢,心思全被她吸引了。我打给冬夏,电话一响,就接通了。 然而,话筒里传来的,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第78章 欢愉 男人问:“你是范谦吗?” 我嗯一声,又问对方是谁。 男人不理我,继续说:“冬夏是你姐吧,她醉倒了,就在天天超市楼下,天下无双烤鱼吧。你快过来,接她回去。” 说完,就挂掉电话。 我一时有些懵,以手抚额,又掐了掐胳膊,再掏出手机,核对号码,没错,的确是冬夏的手机号。 我再打过去,那边却不接了。 我换了衣服,赶紧出门。 天天超市离我家租房不远,穿过小巷,再走一座人行天桥,行三十来米,便到天下无双烤鱼吧。 我一路疾行,隔着老远,便看到烤鱼吧门前,瘫坐着一个女人。 再靠近,看那身材模样,愈发确定,就是冬夏。 走近过去,果然是她无疑。 冬夏面色酡红,瘫坐在地上,身体左右摇摆,手机扔在一边。 冬夏穿黑色牛仔裤,红蓝相间的条纹格式衫。许是醉酒的原因,衫衣挽得很高,露出一圈晃眼的白,不时引来路人侧目。 我有些伤心,又很生气,赶紧走过去,将她的衣衫扯齐整,盖住那一片白雪。 她满身酒气,我问她怎么了,冬夏却不说话。 看来,她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我试图把她扶起来,搀扶她回家。 试了几次,她醉成一摊泥,根本站不直。 实在没法子,我只好请烤鱼店服务生帮忙,弯腰将她背在身上。 冬夏不胖,但她个子不矮,体重摆在那里。 我负重前行,上不了人行天桥,没法子,只好趁着车辆渐稀时,冒险横穿马路。 走到一半,我已经汗水淋漓,速度明显放缓。 我告诫自己,绝不能停,一旦停下,我可能就没法,再次将她背上后背。 我身上,背着一座山,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没法子,只能咬牙坚持,终于到了租房楼下。 我一只手托住冬夏,另一只手去裤袋里找感应钥匙。一番搜索,终于找到,打开门,上台阶时,太吃力了。 才上了半层楼,我再无法坚持。 试着给她来个公主抱,抱回屋去。倘若没有耗去精力,公主抱还勉强可行。 可此刻,别说公主抱,我自己上楼,都大喘粗气。 在楼道里等了好几分钟,也没见一个租客进出。 实在没法子,我只得给老宋打电话。 两分钟后,老宋没来,杏花来了。 见到我,杏花点点头,好像在说,老宋让我来的。 我会意,心想老宋想得还真周到。 有了杏花相助,我俩一左一右,架起冬夏,往楼上去。 幸好只是二楼,虽还是吃力,到底到了。 从冬夏身上搜出钥匙,开门进屋,将她放在沙发上。杏花细心,打来水和毛巾,递给我,让我帮冬夏洗一洗。 这时,不是扭捏作态的时候,我接过毛巾,准备给冬夏洗脸。 杏花像变戏法似的,从袋子里掏出一支酸奶:“酸奶醒酒,待会冬夏清醒些,你把酸奶喂她喝了。” 我应了一声好:“谢谢你,杏花嫂。” “说什么谢字,要真说谢,我还得谢谢你。”杏花提起了老宋,脸上有些微微发红。 过了一会儿,杏花又说:“老宋跟我说了,那天,你俩对饮时,跟他提到了冬夏。老宋这人吧,看似粗枝大叶,其实,还挺细心的。他从你的讲述中,听出你与冬夏,别有情意。回来跟我一讲,再联想冬夏的种种举止,你俩早该成一对了。” 我没说话,也不知怎么回。 杏花走之前,又打来一杯热水,各种叮嘱,她的细致,让我感动。 我一一应承。杏花离开后,轻轻拉上了房门。 我帮冬夏擦脸洗手,擦着擦着,就想起了朱玲珑,想起那天我发高烧时,她悉心照顾我的样子。 忙完一切,冬夏躺在沙发上,嘴里不时吐气。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她。 夜已经深了,但对面楼栋,依旧灯火通明。此刻,年轻的情侣们,正忙着相亲相爱。伤心的人,则在屋里低泣。 所谓人间的悲欢,并不相通,大抵就是如此吧。 隔了一会儿,冬夏嘴里喊:“渴,水,水。” 我忙端起杯子,杯子里的水,是杏花刚接的开水。我吹了吹杯沿,又轻啜一口,试了试水温。 接着,又接些冷水,调至合适温度。这才拿起杯子,扶她起来,喂她喝水。 喝罢水,重新躺下,冬夏明显舒服了许多。我再守了半小时,冬夏打起了轻微的呼噜声。 我走过去,抱起她,进到卧室,将她放在床上,扯一张薄被子,盖在她身上。 做完一切,我转身欲走,又停下来,低头,在她额前,轻轻吻了一下。 吻毕,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冬夏的轻唤:“水,喝水。”我到客厅,打好一杯水,端过来,喂给冬夏。 这一回,她一次喝完了一整杯。 我坐在床边,正欲起身,冬夏抓住我的手:“我怕,别离开我……” 我轻抚冬夏的手掌,轻声应和她:“好,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冬姐。” 冬夏像在呓语:“不,我不是冬姐,我是夏冬,不,不是夏冬,冬夏。我的冬夏,你的冬夏。” 我说:“对,你的冬夏,我的冬夏,春夏秋冬的冬夏。” 说着话,我看到冬夏脸上绽放迷人笑颜。 我听到自己的心,在加速跳动。我望一眼冬夏,轻轻躺下来,手臂放在她身上,环腰搂住她。 我的脸,离她的耳垂很近,我吐出来的气息,落在她的额头上,鼻子和嘴唇上。 我激动,欢喜,又在犹豫,想要离冬夏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可当我有所行动时,又觉得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犹豫不决之际,冬夏翻了一个身,半个身体,压在我胳膊之上。这一下,就算我想走,也逃不了了。 我俩鼻子碰鼻子,像小朋友玩过家家的游戏,倒别有情趣。 接着,我听到冬夏讲了一句什么话。再之后,她就像完全清醒过来一样,把我当成了一个男人,而不是谦谦小弟。 接下来,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条鲇鱼,在席梦思那片蔚蓝海洋里,钻来游去的鱼。 而冬夏,则成了捕鱼的渔夫。 正泳得欢快时,冬夏一时兴奋,大声叫唤起另一个男人的名字:“阿锋,阿锋。” 第79章 备胎 听到这个名字,我怔在那里,面色苍白。 “阿锋”像一记重拳,击打在我的脑袋,上我望着美人鱼般的冬夏,感觉她异常陌生。 我的身体,因了这个意外,也已经瘫成一团泥。 阿锋是冬夏前男友的名字,她跟我提过一嘴,但我记住了。 不知她是否完全清醒,又或者一直念念不忘阿锋,即使与我玩捕鱼游戏时,心里记挂的仍是前男友。 所谓酒后吐真言,看来,阿锋已经占据她的大脑。 即使她口口声声表示,早与他一刀两断,但却用行动,证明了她对他的刻骨相思。 无论男女,他所经历的初恋,都会深刻地影响着他,不是一月一年,而是一生。 对此,我能理解。 但我无法接受,冬夏与我欢愉之时,把我想象成了另一个人。 或者,从我送她回家的那一刻起,就把我当成了阿锋。 若是如此,我与替身何异? 说得再露骨一点,或许在冬夏心里,我只是一个备胎。 在她虚空,需要安慰时,找我填补内心的某个角落。 想起与冬夏捕渔时的欢喜,我心里五味杂陈,因为这欢喜,多半与我无关。 如此一想,我愈发痛苦,披上衣服,转身离开。 准备关上卧室门时,我望了冬夏一眼,到底不忍,又折转回去,扯过薄被单,轻轻覆在她身上,将那一片白雪遮在被单之下。 出门回家,躺在沙发上,我闭上眼,拿起一只抱枕,蒙住头,想忘却这一夜的经历,可闭上双眼,蒙住脑袋,一点都不顶用。 “阿锋”的声音,不停地在我耳边轰响。 实在没法子,我拉开冰箱,里面放了一瓶小白。 小白旁边,还余小半袋花生米,和老宋饮酒时,剩下来的。 我拿起小白和花生米,坐在沙发上,一口花生一口水,将所有烦恼,全部倾注于酒中。 本来我心里就有气,加之喝得太猛,不知到底喝了几口,便感觉天旋地转。 之后的事,我便记不清了。 次晨醒来,看到自己睡在沙发上,恍惚想起什么,忽觉头痛欲裂。 原来,偏头痛的毛病,又犯了。 每次焦躁莫名,头痛的老毛病就会来犯。 好在,我早有准备,家里常备了些药。 拉开柜子,找出一粒天麻制剂,以水吞服,稍作休息。 来到公司,头痛稍有缓解,却有些无精打采。 坐我旁边的西施,察觉到异样,问我怎么了,我朝她笑笑,说没事,谢谢关心。 西施灿然一笑,说:“别太客气了,以后,少不了要麻烦你。” 我回了一个微笑。 西施言毕,端正坐于办公桌前,埋首伏案。 那天,西施仍穿着职业套装,衣服是白色衬衫,裤子是黑色短裤,鞋子是黑色平底皮鞋。 因为办公桌相邻,我往后退两步,就可以看到,她双脚不时打起节摆,像在跳舞,倒也符合她的喜好。 与西施成为邻桌同事后,天天见面,发现她只化淡妆,但其实很耐看。 尤其,她左手掌,大拇指与食指交叉处,合谷穴附近,有一颗绿豆大小的黑痣。 那颗痣像有着神奇的魔力,让她一双手,多了明媚之色,令人回味悠长。 不知别人如何想,反正,我看到那颗痣,眼前总会浮现,西施双手像柳条舞动的样子。 这么一双柔软、温暖的小手,让西施显得尤其可爱。 况且,她从不发火,不管何时,总是微笑示人。 别的不说,光这一点,就尤其难得。 好性格的女人,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 何况,她身段柔软,又善于跳舞。 至少,在我们面前,还摆出一副好脾气。 我得承认,与这样的女子隔邻办公,是十分舒服的。 一整天,我不时拿起手机,刷新微信。 我在等待,等待冬夏发来信息,不用说昨夜的事,只需要随便讲一句什么都好。 可惜,直至下班铃响,我也没等来冬夏的问候。 下班回家,冬夏坐在门口磕瓜子。 见到我,她点了点头,表情淡淡的,就好像,昨夜的事,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以至于我开始怀疑,在她家的一夜,像做了一个梦。 回到屋里,找出通话记录,她昨夜十点十八分,的确给我打过电话。我使劲掐了掐胳膊,痛,很痛。 说实话,我宁愿昨夜的经历,是一个梦境。那样,我就不会被她当成替身了。 沙发上,摆着那本《长恨歌》。 此刻,书是读不进去了,但书名却像极了我的心境。我抓起书,盯着上面三个字,念出声来。 念着念着,兀自笑了,是那种带着嘲讽的笑,笑我自己是个如此可笑之人。 放下《长恨歌》,我打开手机,想用视频消磨愁绪。 视频里,有许多美人跳舞的镜头,她们的舞蹈,与其说是舞蹈,倒不如说卖型列合适。 说实话,西施随便一跳,都比她们强太多。 她们的容貌呢,加了美颜的缘故,有种千篇一律的漂亮。但那种漂亮,是加了双引号的。 我对美颜没一点兴趣,宁愿素颜差一点,因为真实。 而真实,最能打动人心。 刷了几个视频,兴趣索然。正欲放下手机,看到一位女子,像极了d姐。 不像容貌像,而是身材,是罩杯。 那一刻,我突然很想见到d姐。 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给d姐发了一条问候短信。 自打认识她以来,除了公司办晚会的那个白天,我去找过她,主动给她发信息打电话之外,其他时候,我真没主动联系过d姐。 更多时候,是她主动。 起先,她只问我文学上的事,比如,作诗的方法;比如,如何寻找灵感;又比如,朋鸟社的活动,问我有什么建议。 诸如此类。 后来,大约觉得熟悉了,开始有一言没一语地,问起我的工作,生活,喜好。自然,少不了,会问我的感情生活,有无女友,等等。 有段时间,d姐对我的情感经历很感兴趣。 对此,我大多时候的回答,只是蜻蜓点水,要么顾左右而言他,要么一笔带过。 此刻,在被冬夏“伤害”之后,我却强烈地想和d姐聊天,谈朋鸟社也好,去弘法寺也罢。 我还希望能和她宵夜,彻夜长谈,如果她方便的话。 第80章 荒唐 信息发出去,隔十几秒钟,我就刷新手机。 然而,手机悄无声息,d姐好像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回音。 等待了近十分钟,我终于绝望。 同时,明白晚上给d姐发信息,总归是不妥当的。毕竟,她有家人要陪,哪里还能抽出时间,和我扯闲篇呢。 如此一想,便觉得发出的信息,只是正常问候,没任何旁逸斜出的地方。 因此,不至于给她带来麻烦。 我丢掉手机,来到阳台,弹出一支好日子,吐起烟圈来。平时,我并不怎么吸烟。只在烦闷时,偶尔消消愁。 半支烟燃完,看到丽枝跑来阳台上晾衣。丽枝仍旧穿着那套黑丝绸睡衣,引人无限遐想。 我望一眼丽枝,暗想:d姐远在天边,丽枝近在眼前,何必舍近求远呢? 况且,我无非只是想一诉衷肠,倒一倒苦水,没有别的更多要求。 我把烟灭掉,拉了拉阳台上的风铃。 风铃是丽枝装的,是一座桥梁,更是一种信号,有一种诗意的味道。 其实,我不拉风铃,喊一声,在阳台上的她,也听得到。 但拉风铃,与呼喊,两种方式,效果完全不同。 拉风铃,更朦胧,也更有画面感。 丽枝晾完衣,趴在阳台上:“大才子今天怎么这么闲?” 我展颜一笑:“快莫调侃我了。我俩邻居这么久,你多少应该了解一点我。我哪有什么才。若真是柴,也是废柴。要不,你拿回家烧火?” 丽枝不缓不急:“太谦虚了,就是骄傲。正因为了解,我才会这样说啊。” 我不想扯这些闲篇,问她:“你有空么,聊聊闲天。” 丽枝哈哈笑:“难道现在我们不在聊天么。” 我说:“哎。这叫什么聊天?” 丽枝问:“说说看,你认为什么样的聊天,才算聊天。” 我说:“青梅煮酒,对饮而歌。” 丽枝说:“我家倒有酒,可没青梅。” 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说起了玩笑话:“那就煮荔枝。” 虽然用的是谐音,她当然听得明白,脸上染一层红霞。 稍一犹豫,才回道:“荔枝煮,可不好喝,太酸了。” 我说:“那就摇一摇,把酸味摇散,摇匀,摇出清清甜甜来。” 丽枝笑弯了腰,笑得花枝乱颤,可惜,我看不到她全身摇颤的样子。 光是想象一番,也是极美的。 主要是,她穿了那件丝绸质地的睡衣。 笑毕,丽枝拱手道:“讲不过你,我认输了。” 我说:“你谦虚了。我倒觉得,和你谈得来,说得着。” 丽枝昂起头,眼里含娇:“真的,假的?” 我说:“你什么时候听我讲过假话。” 丽枝以手撑头,想了一下,然后回:“好像还真没有。” 她当然想不出,因为我与她的谈话,根本用不着对她说谎。 我的好兄弟,爱情大师曹超,跟我和大石传授过一句至理名言:和女人在一起,千万不能说谎。 一旦说谎,你就终生活在谎言中。时间一长,就会错失女人对你的信任。相反,从一开始,我就对她讲真心话。她会很感动,铭刻于心。若你再有些别的本事,想要得到一份爱情,是自然而然的事。 曹大师的话,我未曾验证过,不过,仔细分析,倒也是这个么道理。当然,我又没成家,根本用不着对女人说谎。 我见丽枝动了心思,趁热打铁发出邀请:“今天有些烦躁,要不,一起喝一杯?谈山谈水谈山水,把酒问青天,说说小欢喜,小烦恼。” 丽枝一脸明丽:“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向往。” 我一听,心想再加一把劲,肯定就成了。 正满怀欢喜,便听到她娇羞羞地答:“家里来了个亲戚,走不开,更不敢喝酒,只能抱歉了。改天,我请你吃火锅,可好?” “啥亲戚?”我问。同时,在心里嘀咕,没听到你屋里,有别的动静啊。 丽枝笑:“女人的亲戚,你不懂。” 她一说我不懂,我便懂了。 我说:“好好招待你亲戚,我不打扰了。” 丽枝回以美目:“晚安,做个好梦。” 我哪里能有什么好梦? 回到客厅,瘫坐在沙发上,又刷了一会儿手机,d姐的对话框,仍旧死寂死寂的。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我想,莫不是冬夏?于是坐在那里,故意磨蹭。 敲门的人不着急,以相同的节奏敲着。 熬了十几秒,我实在撑不下去了,喊了一声:“谁啊?” “小范兄弟,是我,我和杏花。”屋外,传来老宋的声音。 尽管未见其人,但从声音里,能听出他的喜悦。 我缓缓起身,打开门,看到杏花和老宋,脸上洋溢着喜悦。 杏花穿一件黄色褂子,一看就是新买的。只是,那衣服不知故意买小一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有些略略小了,越发将她衬托得玲珑可人。 两人手里,各拎着几袋东西。见我开了门,老宋把一袋东西递给我:“感谢兄弟收留,这两天,在你家叨扰了。” 我哪里肯接东西,嘴上说着举手之劳,双手则去推拒。 杏花说:“收下吧。就一点吃的小玩意儿。这样扯来扯去,邻居们看到,多不好意思。” 杏花这么一说,也颇有道理,我只好接了。再闲扯几句,目送他们上楼。想着这一对恩爱的契约夫妻,过日子生活,倒也幸福得紧。 在屋里待得烦闷,我把东西扔在桌上,扔了衣服,下楼闲逛。 那种感觉,就好像过年回家,七大姑八大姨,追着问你的恋爱情况,你恨不能随便拉着女人,扮作新婚,以便堵住悠悠之口。 城中村环境嘈杂,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人,皆汇聚于此。夜幕之下,城中村也是一个灯红酒绿的世界。 我穿行于街头巷尾,期间,还去了那家家具店。 我刚租房时,曾在家具店买了一些家具用品。 当时,正值午后,我贸然撞入,无意中撞见老板娘午休的模样。重地旧游,老板娘仍一如往常,和当时一样,满怀激情。 我假意看家具,转了一圈,闲谈几句,又退了出来。行至夜市时,我拿起手机,扫了一眼。终于,来了信息提示。 打开,果然是d姐发来的:“对不起呀,小范顾问,刚才和朋友们打牌,没看到手机,实在抱歉啊。” 我抓住手机,把这条信息看了两遍。街头人来人往,而我倍感凄凉。 或许一时冲动,接着,便给d姐发了这样一条信息:“想你。” 发完,我又有点后悔,如此举止,实在太荒唐了。 不过,如果d姐也觉得荒唐,肯定会假意调侃。 若真抹不开面子,我可以说,唉啊,对不起,发错信息了。 然而,d姐并没有说别的什么。 她回得很快:“我也是。” 第81章 自拍 这一次,d姐的信息回得倒快。 或许,牌局已经结束。毕竟,时间已晚。 盯着她的回复,我疑心自己看错了。这样的事,不只是我,很多人干过。要不然,网上怎会有那种,误将私人聊天记录,发到群里共享,激发全民围观的新闻呢? 然而,我并没有看错。信息的确是d姐回复的,“想你”两个字,也货真价实,不打一点儿折扣。 面对她如此直接大胆,我倒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了。 步行回家,到租房楼下,心想,若不回,又显得欲盖弥彰。于是,略一思索,发给她这样一句:读到一首诗,想起你写的那首偷月亮的诗了。 如此一来,“想你”的意思就模棱两可了。 有两种解释,两个不同的方向。 既可以理解为,读到好诗,想起了她写的诗歌。 又可以理解为,是一种情感变化,心理念想。总之,有了这样一句铺垫。“想你”就不会显得赤果果,而多了一份情谊,更可理解为一种关怀。 果然,d姐读懂了我的意思。 转而,讲起了她牌客上的故事。 和她一起打牌的,全是些有闲有钱的阔太太。但她们是不读书的,对于诗书文学,更是没兴趣。 所以,d姐每次与我聊天时,都会调侃道:沾染了金钱的臭味,和你再谈谈文学和理想,中和一下,让我变得不那么俗不可耐。 这一次,d姐的讲述里,多了一些阔太们的花边新闻。 一个女人,有钱又有闲时,总得找到东西,打发无聊的时光。而她们的法子,其实与男人相差无几。 无非不过,找个中意的年轻人,吃一吃牛排,喝一喝红酒。然后,再交一交心,谈一谈人生与梦想。 再之后的事,d姐没讲。但傻子都听得出来,后续故事如何。 d姐有讲故事的本领,不断设置悬念,吸引你往下听。 我有时想,d姐应该去写小说。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己。但今天听她讲起牌客上,阔太太们的过往,我突然有个想法: 倘若她把这些故事,全部告诉我,由我以此为蓝本,写成一部类似于《情罪:阔太们》,或者《我与富太太们的恩怨纠葛》,或许,说不定,会在网上爆火呢。 如是一想,我便觉得,更要和她维护好关系。 若是两人关系好到一定程度,你提出让她帮忙,她肯定不会拒绝。再说,这一类事情,也不算太难为她。如此一想,我忽然振奋起来。 之前,冬夏在与我相爱时,胡乱叫喊阿锋名字的不快,统统抛诸于脑后了。 看来,曹超说得没错,为了写小说,有时,我得牺牲一些东西。 我灵机一动,问d姐:“你今天穿什么衣裳啊?” d姐愣了一下,因为此前的聊天,我从未关注过这些事。 她说:“咋了?” 我答:“没咋,刚才逛街,看到一个穿蓝色裙子的女子,背影和你像极了。” d姐显然中计了:“哈,那你可错了。我穿黄色t恤衫。平时在家,不出门,我都喜欢随意穿,自由,方便。” 我接着问:“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方便么?” d姐问:“视频?” 我说:“照片就好。视频怕你不方便。” d姐发来一个偷笑的表情:“的确有些不方便,等下,我拍个照片。” 隔了两三分钟,d姐才发来照片。 从照片看得出来,她拍照之前仔细整理过脸部。没有一丝乱发,除了描过淡淡的眉,全是素颜出镜。 这一点,我倒极赞赏。 d姐四十出头,一头大波浪披在肩上,戴着耳环,铂金项链,既表明了身份,又不太显眼,恰到好处的打扮,可见她还是有些品位的。 不像其他拥有地产的富家妇人,表面看起来,或许靓丽动人,但其实,举手投足间,明显有种高高在上,却没一点文化的味道。 d姐发来的照片,是一张半身照,自拍的。 不知是角度的问题,还是她故意的,照片上的她,尤其突显了,她绰号的这一特性。 我回了句,真漂亮。 d姐却有些羞涩了:“看完就删了啊。” 大约怕我误会,又加上一句:“我还从未给别人发过自拍照。” 我嗯一声,表示理解。 接着,又回:“谢谢姐姐,我的荣幸。” 闲扯几句,自然又提到仙湖植物园,以及弘法寺。 道别前,d姐说:“周六见面的事,可别忘了哦。” 我答:“我能把自己的事忘掉,也不能忘了d姐交待的差事。” d姐骂:“嘴真甜,跟谁学的。” 我回:“没人教我说什么话,只是跟你聊天,过于愉快,不知不觉,就这样说了。” d姐回了个害羞的表情,之后便不再言语。 我想,她一定到家了,不便打扰,于是,在心里对她道了句晚安。 我调岗请客一事,原本想定在这个周末。因为冬夏这么一个插曲,加之,与d姐有了仙湖之约,只得推迟。 这件事我暂时只对丽枝和杏花提过,次日上午,又发信息,称这个周末,来了个同事,要作陪,请客的事,只能延到下一周。 她们都表示理解,丽枝还说:“好事不能急,慢工出细活。” 后面半句,显然驴头不对马嘴。我知道她故意逗我玩,也就没在意。 周五上午十点,雷姨突然打来电话,一接通便问我方不方便?我一听,以为她有什么大秘密要讲,瞧瞧四邻同事,跑到办公室,到楼梯口接听。 “可以了,您请讲。”我向雷姨报告。 接着,电话那边便传来雷姨喜悦的笑声。我不明其意,待她笑毕,便问:“是不是发表了诗歌,或者得了什么奖赏?” 雷姨说:“得啥奖啊,为你高兴。” 为我? 我愈发糊涂了。 再问,雷姨却说:“可以啊,都开始给d姐开小灶了。” 我暗叫不好,这d姐也真是的,怎么陪她去一趟仙湖,还到处说呢。如此一来,我多么没面子。 我还未想出应对之策。 雷姨便说:“我早就说过,我没看错人。你知恩图报,懂得感恩。” 我说:“都是您的教导,您的提携引荐,不敢有忘。要不然,我也得不到这份兼职。” 我如此说,既拍了雷姨马屁,也撇清了我陪d姐去仙湖,只是出于感恩,无关其他。 接着,雷姨又一阵欢笑。 笑完,意味深长地说:“提前祝你们周末快乐,尤其要陪好d姐,当个好顾问,好好照顾她。” 第82章 关系 有些事,只会越描越黑。我应承下来,而没作解释。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干坏事,雷姨总不能散播流言。再说,我能听出来,她是真的关心我。 仔细一想,我放下心来。 下午三点,电话响起,突然来了个快递。我以为是租房那边,结果,快递员告诉我,她就在公司门口。 放下电话,我有些纳闷。我平时收快递,都留出租房的地址。如果是公司里的事,有专门的收件员。 而且,更奇怪的是,快递员竟然是个女生。 我放下电话,下楼取快递。出了厂门,却不见快递员的影子。打快递员电话,旁边一辆byd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女司机,站在车旁,笑嘻嘻地朝我招着我。 我心想,快递员都开小车了,真厉害啊。 走过去,她问了我名号,接着,从车里拿出一套衣服,递给我:“先生您好,我是六只羊公司的,这是您定制的服装,请签收。” 我满脸疑问:“我没定做衣服啊。” 女子说:“这是雷女士为您定制的,您签字就好。” 我望着她,怀疑是骗局,一时不知所措。 女人又说:“先生请您签收。” 我接过单子一看,定制者信息一栏里,写着雷姨的名字。 原来,女子不是快递员,而雷姨特意在服装店订了衣服,让她亲自送来。 看来,这不是骗局,只是不明白,雷姨到底为何。 我签完字,拎着盒子上楼。到了办公室,给雷姨打电话。 还没开口呢,雷姨便问:“衣服收到啦?” 我嗯一声,问:“感谢雷总,可无功不受禄。六只羊的衣服,这么贵。我可担当不起啊。” 雷姨笑:“放心收下吧,我就是个二传手,这可不是我送给你的。” 我问:“啊,到底是谁?” 雷姨说:“哈哈,你这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的。” 我在心里啊一声:“d姐?” 雷姨点头:“她怕直接寄给你,你不肯收,非要转我一道手。” 我说了句谢谢,心里五味杂陈,不明白d姐为何把事情搞得这么大。 坐我旁边的西施,见我神情异常,问怎么回事?我淡然一笑,说:“遇到个麻烦,不过,现在没事了。” 西施说:“那就好。如果真有什么事,你说话啊。看看我能不能尽一些力。” 我答:“谢谢,谢谢。” 西施嫣然一笑。 许是与我一起调岗的缘故,又隔邻而坐,西施总觉得我俩关系不一般,有事没事,总来套近乎。 西施舞跳得好,身段柔软,模样也算标致。可她并非我喜欢的类型,再说了,有好多次,我看到赵总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 领导有什么想法,我不知道。但领导盯上的人,我可不敢动心思。 那天下午,我一直心不在焉,总在猜测,雷姨与d姐的关系。 以及,她为何把我俩去仙湖的事,告诉雷姨。 难道,她对我到底心有疑虑,想让雷姨当个参谋? 又或者,这是女人之间的小把戏,相比比赛着各自的魅力? 想来想去,又把这些想法给推翻了。 临近下班时,我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晚上下班,拎着衣服回去,来到租房二楼,见冬夏房门敞开,过去一看,她正在客厅画画。我走进去,和她闲聊。期间,不时摆动手上的衣服,示意她看。谁知,她根本没在意。 没法子,我只好东拉西扯。 不知不觉间,便谈到了喝酒。接下来,引起了她醉酒的事。 “谢谢你啊。谦谦老师。”在我认识的人中,只有她喊我谦谦老师。其实,我倒蛮喜欢这个称呼的。 严格说来,也不是喜欢这个称呼,而是喜欢她用这个称呼喊我。 认真计较,这大约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当然,每当冬夏这样称呼,证明她在调侃打趣我,也说明,她心情不错。 我实在没忍住,便问:“对了,那天谁惹你生气了,醉成那样,多伤身体啊。” 冬夏仍专注于纸上的画:“伤身体怎么了,再伤,也没伤心重要。” “那天晚上的事,你还记得么?”我小心问道。 她头微微抬了一下,问:“啥事啊。” 我有些心虚,改口说道:“我从天下无双烤吧,把你背回家来的,还记得吧。” “哦。我朦朦胧胧是有人背我回家,但到底是谁,我真记不得了。”冬夏懒懒地说。 我叹气道:“唉,害我出一身汗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你背回家,结果,你全了个精光。” 冬夏停下画笔,站起来,问我:“那天晚上,是你,是你带我回家的?” 我以为她记得那天晚上,我和她在一起的事了,心中一喜:“当然啊,你还别说,你醉了后,可真沉啊。到了楼下,我实在没力气上楼,只好找顶楼的杏花帮忙。你不信,要不我找杏花来跟你讲?” 冬夏赶紧拒绝:“信,当然信。” 说完,冬夏接连叹了三声气。我问怎么啦? 冬夏说:“女人喝醉了酒,成什么体统,我的丑态全被你看到了吧。丢死个人啦。” 我原以为,她想起恩爱之情,心里含羞。谁知,她在为我瞧见她衣冠不整的样子发愁。 看她模样,倒真不记得,当天晚上,莲叶何田田,鱼戏水中央的事情了。 女人撒谎的样子,是能看得出来的。 而冬夏一脸无辜的模样,证明她不曾作假,恩爱之情,她怕以为是在梦中吧。 冬夏仿如一个邻家姐姐,明眸善睐,娴静温柔,望着她,我一时心软,对她的恨意,瞬间竟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倘若门外没有租客来来往往,我真想坐下来,对冬夏一诉衷肠。 不过,好事多磨。我安慰自己,最美的东西,总不能急于求成。 谈完闲天,冬夏继续忙着画画,辞了别,上楼回家。 洗了澡,躺在沙发上,再次想起那天晚上,与冬夏度过的浪漫一夜。可怕的是,到了最后关头,冬夏喊阿锋的情形,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怎么赶也赶不走。 我想,怕是任何一个男人,也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可惜,一座大山,就这样落到了我的头上,将我压得喘不过气来。 原本,因为冬夏,我明天去给d姐当司机,多少有些愧疚。 如今,对冬夏的恨卷土重来,愧疚也就随风而逝了。 第83章 美味 临睡前,d姐发来信息,只有两个字:晚安。 然而,因为这两个字,我竟然失眠。当然,也许并不是因为晚安而失眠,而是因为明天早上,要去见她,当司机,陪逛仙湖植物园的缘故吧。 其实,当司机也好,逛植物园也罢,本来也没什么,正常得很。 只是,人总会胡思乱想。加之,我与d姐之前的闲聊,尤其,她还特意给我买了一套衬衣,处处体现出她对这次出行的重视。当然,也证明她对我的重视。 我这个有个毛病,隔日要办什么事,出一趟远门,次日晚上,必须会心心念念于此。 翻来覆去,想着,脑海越想越清醒,自然就会失眠了。 但这次给d姐当司机,与以往的事情又有不同。 我在心里,预演了很多种,与她见面,开车,前往弘法寺祈福,再去游仙湖植物园的情景。过程颇多,我还注意细节。 就像拍电影一样,这个镜头ng了,非要再重新开拍。 好听的话叫做精益求精,换另一种说法,就叫吹毛求疵。 不知想到凌晨几点,迷糊中睡着了。你以为睡着就完了?如果这样,就万事大吉。睡着了,我竟然做了个梦。 在梦中,再一次把想象之事,复活了一遍。只是,梦中之境,比想象的,更为真实,因为影像中那些事情,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梦中的d姐,穿着素色衣,比我想象中的略显严肃。不过,从弘法寺出来,她就换副表情,满脸堆笑。 先去洗衣间换了套衣,出来一看,让我颇为惊艳。她换了套红色旗袍,披着大波浪,亭亭玉立,一下就显得光彩夺目,走在路上,吸引了很高的回头率。 行至一处湖边,忽然有个男子上前搭讪。d姐呢,同样满面欢颜,男人颇有些本事,没几句话,就勾起了d姐兴趣,两人聊得火热,竟把我忘在一边。 这里,我手机响了,拿起一看,不是来电,而是闹铃。 我抓了抓脑袋,想起梦中之事,尴尬地笑了起来。 我与d姐约定七点碰面,我披衣起床,洗漱一番,下楼吃早餐。隔壁巷子,有家潮汕人开的肠粉店,吃过几次,味道不错,一直记挂。 看看表,还有时间,迈腿过去。刚到店门口,d姐打来电话,说她给我打包了一份肠粉,超级好吃。 我心想,还真是心有灵犀啊。于是,转身,去见d姐。 到了桥边,看到一辆宝马x5,走过去,d姐就坐在驾驶位。看她的姿势,开车应该是把好手。 她之所以让我给她开车,或许是找个机会,让我陪她进山吧。我如此猜测。她的穿着,和我梦中之事差不多,她穿一件灰色上衣,黑色裤子。 去弘法寺,当然得郑重其事。见到我,她笑了笑,让我去副驾位。我照做了,刚坐下,她便拿起一个打包盒,是那份美味肠粉,让我先吃。 我怕在车里吃,味儿太冲,影响到d姐。在车里留下异味,也不妥。于是,推开门,站在旁边,三下五除二,解决了早餐。 肠粉的确美味,但我吃得仓促。吃完肠粉,扔掉垃圾,走回车边,不知何时,d姐已经移步坐到后排。 我上了车,她问:“衣服还喜欢吧?” 我赶紧说:“谢谢d姐,你的品味和眼光,向来没得说。” d姐笑:“今天没有外人,就不用客套,讲那些漂亮话了哈。” 我答了一声:“遵命。” 透过后视镜,能感觉到,d姐脸上一片红艳。 第一次开宝马,我多少有些激动。调整好状态,启动引擎,走了二十来米,d姐说:“前方路口左拐,去接个人。” 我一听,暗暗吃一惊:不是我们两个么,怎么突然冒出个程咬金来了?难不成,昨夜梦中场景,全是虚幻的? 又或者,她当时对我发出邀约时,我就听错了。不过,以我的了解,d姐要带人同行,也不会是个女伴。 只是,苦了我,到仙湖植物园,得为两位女士服务。 我停止思索,开车左拐。到了交通银行门口,我按照d姐指示,停下车。她摇下车窗,朝路边一个男子挥了挥手。 男子背着双肩包,见到d姐,满面欢颜,两人讲着家乡话,像是湖南某个地方的方言,我听不懂。 男子拉开车门,坐进副驾位。 他很年轻,仿佛刚毕业的大学生。 我继续开车,他俩不时闲逛。到了一处十字路口,停车等红绿灯时,d姐才像想起我似的,说道:“小范,先去福田高铁站。” 我答一声好咧,心里却在想,年轻男子没上车前,她还叫我小范顾问,现在多了一位,我立马降格为”小范”了。 当然,我也只是想一想,并没有怪罪于她。 或许,这位男子是她家什么亲戚,在乡亲面前,必须要有面子,而有一个专职司机,自然也是面子的一种。 起初,我以为男子要一起去仙湖。现在,看他的装束打扮,以及目的地,肯定是去坐高铁无疑了。 如此一想,心情又爽朗起来。 车快到福田高铁站时,我手机响了,瞄一眼,丽枝打来的。 开车时,我戴了耳机,但在d姐面前,我自然不方便接听她的电话。就算我与她之间,什么都没有,也觉得别扭。 幸好我带了耳机,电话一直响,d姐听不到。说起来,也真可笑,我与d姐之间,明明什么都没发生。 去弘法寺和仙湖植物园,也很光明正大,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关键是,d姐可是贵妇人,我巴结她也好,为她服务,当司机,传了出去,总归对我不利。 说不定,用不了多久,还会给我戴上一顶什么什么帽子。因为想东想西,我不免有些拘谨。 抵达福田高铁站,男子下了车,很礼貌地对我说了一句谢谢。男子一走,我轻松多了,问d姐:“你小弟?阳光帅气,又懂礼貌,家风真好。” d姐并不直接回答我:“能得到小范顾问夸赞,他可该骄傲了。” 说话时,通过后视镜,我注意到一个细节。 车里少了一个人,d姐放松自如多了。她靠在椅背上,因为系了安全带的缘故,愈发显得d姐这个绰号,名副其实。 我正在走神,d姐突然开口问:“问你个问题,可不许撒谎。” 第84章 鼓励 闻听此言,我心中一慌,赶紧平静情绪,轻轻地回应:“在d姐面前,我可从没撒过谎啊。” 这句话,其实有很大问题,也是大忌。但我当时紧张,顾不得其他,顺口说出来了。 果不其然,d姐抓住了实质:“哈哈,听你这么说,意思在别的女人面前撒过谎。” 我知道,这个时候,若是狡辩,只会让自陷于更加被动的局面。 略一思考,我如实答应了:“d姐人长得漂亮,心思细腻,还长了一双火眼金睛,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一番恭维,d姐心花怒放,但她仍没忘追问:“说说看,你都对女人们说了些什么谎。” 她在话里,给我下了个套,但我听出来了,没再上当。 我笑道:“我又不是曹超,请你把‘们’字去掉。” d姐问:“谁是曹超?” 我答:“一个同事,人长得帅,又能言善辩。” d姐问:“是不是赢得了很多芳心?” 我点点头。 她又问:“你羡慕不?” 这次,我决定给她一个惊喜。 “当然羡慕啊。”我回答。同时,通过后视镜,观察她的表情。 果然,她中了计,微微有些失望,嘴上嗯了一声。 还别说,她嘴角上扬,略带微怒的时候,身体微微抖动,更能突显她的迷人身段。 这时,我才不紧不慢地解释:“我恨不能像他一样,有一身本事。这样,我们这一趟行程,将充满了欢声笑语。” d姐一听,原来我在拐弯抹角地讨好她。 女人总是喜欢听漂亮话的,她也不例外,脸上很快绽放一片红霞。 不过,她仍没忘我提到了撒谎的事:“说说看,你对哪个女人撒了谎,撒了什么谎。” 我想都没想就说:“一个最爱我的女人。” d姐一听,淡淡地说:“我知道了,女人总是受伤的那个。” 我没理她,继续说:“准确地说,从小学五年级开始,我就对她撒谎了。为了买一本书,我骗她学校要春游。后来,又用这种方式,骗了更多次。当然,金额也越来越大。因为这些谎言,我买了不少书,老师上课,就偷偷读小说。” 我说到这,d姐自然明白了什么,她脸上由阴转晴,露出微微笑意。 “后来,因为痴迷小说,我没考上她心仪的大学。她很失望。”我目视前方,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d姐安慰我:“不过,你现在也不错啊,业余写写小说,还是我们朋鸟社的顾问。” 我答:“都是d姐提携。” d姐说:“是我提携,还是雷姐提携啊。” 她口中的“雷姐”,就是我之前的顶头上司,黑寡妇雷姨。 我答:“雷姐很严苛,当然,她对我也很关照,这些恩情,我谨记于心。但相比雷姐,你对我的关心照顾,更让我感动。” d姐笑着问:“哦,为啥。说说看。” 我说:“雷姐再怎么说,也是我上司,我们是工作关系,她关心我,有一多半原因,因为工作。我工作干好了,她脸上也有光。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但你不一样。” d姐问:“怎么不一样?” 我说:“我们之间,没有利害关系,你帮助我,纯粹是出于……” “出于什么?”我讲到一半,正在思考,用什么样的词更准确,d姐有点迫不及待,开始抢着追问。 “出于对我的关心。” “不对,是因为爱和崇拜。” d姐这么一说,我心里一惊,正欲开口讲点什么,d姐接着说:“准确地说,是爱护与崇拜。其实,刚才听你讲起读书时,骗爸妈的钱,去买那些无用之书。这种经历,我感同身受。” 我微微一笑,表示认同:“同道中人啊。” “我小时候,家境寒微,但又偏偏爱读闲书。那时,我发誓,长大后,一定好好赚钱,然后,买一屋子的书,堆在屋里。我就坐在书堆里,看书,写字,做梦。哈哈。是不是很可笑。” 我说:“怎么会可笑呢,多么浪漫纯真的梦啊。” d姐说:“后来,我来到深圳,进工厂干流水线,后来,遇到贵人,帮我调到办公室,做财务工作。再之后,我嫁人,生子。” d姐讲述这段经历时,充满激情。 “可惜,当我有了条件,过上了想过的生活时,对阅读的兴趣,慢慢淡忘了。更多时候,沉迷于麻将馆,沉迷于酒吧歌厅。直至,遇到了你。我得感谢你,让我重新找到了梦想。” 说到这,d姐眼里,重新闪现出光芒。 我回应说:“温暖都是相互的。” “对了,我还没问你问题呢。” “请问,我保证如实回答,绝不撒谎。” d姐笑道:“相信你也不敢撒谎。” 我答:“那确实。” d姐问:“我和雷姐的诗,谁写得更好?” 我心想,女人啊,总想着相互攀比,总要比别人更胜一筹,才心里痛快。 我答:“我实话实说了,你可别生气。” d姐笑:“放心吧,我要的就是真心话。” 我说:“第一次诗会那次,你写的诗,的确比雷姐的稍差,真的只是稍等。最主要的原因,是雷姐那首诗,也很一般。” d姐说:“对了,这才对嘛。一定要实事求是。” 我说:“是嘛,那以后,我可会离你越来越近。” d姐笑:“好啊,欢迎欢迎。” 我说:“但是呢,你那天晚上,写的月亮的那首诗,已经比雷姐的好太多了。” d姐说:“那天回家,在阳台上喝茶,望见月亮,想起许多往事,提笔就写了那首诗。匆忙之作,我还以为,入不了你的法眼呢。” 我说:“有感而发,至情至情,最能打动人心。诗,只要能打动人,就是好诗。” d姐说:“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我说:“这只是我的标准,一家之言,见笑啦。” d姐说:“你讲得很好呀。反正我挺认同。” 我没言声。 d姐继续说:“你知道吗,今天和我一席谈,我越发觉得,离你的关系更近了。” 我打趣道:“有多近?” d姐也笑:“你想有多近?” 车里气氛很愉悦,我继续调侃:“我不敢想。” “人应该没梦想,要不然,和咸鱼有什么区别。”d姐哈哈大笑,“不是我讲的,星爷讲的。 透过后视镜,我看到d姐目光热烈,似乎在鼓励我更进一步。 第85章 许愿 到了仙湖植物园,停好车,先去弘法寺。 我没什么准备,d姐却一应俱全。 祈福完毕,出了弘法寺,d姐问我许了什么愿? 我答:“没什么,就希望平安健康就好。” d姐摸出一张纸牌,递给我:“我求的福气,顺带也给你求了一个。收起来,拿回家,不要打开,放在盒子里。弘法寺很灵验的,我以前见过本焕大师。这个福符,你好好收着。过几个月,我再告诉你祈了什么。” 我道声感谢,又想,还真是神秘呢。 我帮d姐拎着口袋,到了停车处,把东西放进后备箱。d姐说:“你在这等下我。”我说好。便见d姐拉开车门,钻进车里。 隔了七八分钟,门才打开,原来,d姐去车里换衣服了。 出来时,她像换了个人,身上穿一件天蓝色连衣裙,脖子上挂了一条心形项链,中间的宝石闪闪发光。 我想起昨夜之梦,梦到她去洗水间,换了身旗袍。她没换旗袍,也没去洗手间,但情境都是一样的。 经过一番打扮,d姐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我与她走在一起,也不算太夸张。 d姐问:“这件衣服好看吗?” 我当然点头说漂亮。 d姐笑了笑,显然,她喜欢这套衣服。 她站在车旁,捏起裙摆,转了一个圈。那模样,像极了年方十八的女子。 起舞完毕,d姐又弯腰,从车里取出一台微单相机,递给我:“待会,多给我拍几点照片。” 我答应下来,到底有些紧张。 智能时代,谁都会用手机拍照,但相机不比手机,参数更多,也更复杂。说实话,我还真不会用单反相机拍照。虽是微单,也很复杂。 好在d姐会拍,告诉我如何开关机,如何按关门,调iso,设置快门和光圈。这些专业问题,d姐却非常熟悉。但对我而言,一下子实在无法学会。 摆弄来摆弄去,最后,拍出来的照片,要么过曝了,要么黑得看不清,要么没对准焦,拍虚了。 最后,d姐干脆调成傻瓜模式。 我只需要把她摆在取景框,直接按快门就好。 试着拍了拍,我逐渐找到了感觉,把相机挂在脖子上,跟着d姐逛仙湖植物园。 我第一次来植物园,没料到,植物园如此之大。好在d姐在身边,她不时作介绍,而我则给她在不同场景拍照。 到了湖边,d姐拍了几张照,让我把相机给她,又叫我或站或蹲,摆着pose,拍了几张照片。 拍完,放大给我看:“你看,挺帅气的吧。” 我得承认,d姐拍照的技术,比我强太多了。 我应和着她:“嗯。人靠衣装,穿上这套衣服,人都变帅了。” d姐自然明白,我这是变相地夸她,因为衣服是她买的。 d姐哈哈大笑,轻轻拍了我一下:“少拍马屁,好好拍照。” 说完,把相机递回给我。我虽技术不行,但觉得也不能认输了。于是,开始在创意上下功夫。 我联想到经典电影中的画面,开始试着让d姐摆出各种姿势。 其中,有一个玛丽莲梦露的招牌动作,侧身弯腰,捂住裙子的姿态,成为无数男人,永不磨灭的回忆。 d姐正好也穿着裙子,只是,那天没什么风,风无法吹动她的裙子。不过,若裙子真吹起来,那就无限风光在眼前了。 d姐知道梦露,但没听说过她摆的这个pose。 我从网上,找出照片。d姐一看,很是喜欢,照着图上的样子,摆出各种造型,而我,则不停地按下快门,希望以量取胜。 能不能取胜我并不清楚,但通过这次拍照,我掌握了一个窍门,就是如果去当摄影师,在谈恋爱这件事上,是很有优势的。 别的不说,你拍了好照片,女友会很欢喜。若是路人,也很容易跟她搭讪,问到联系方式。只要你给她,拍了一张,很不错的靓照。 周末的仙湖植物园,人很多。 d姐喜欢人少,这样拍照时,就不会有别的人混进来。虽然可以p图,但p过的图,总觉得怪怪的,不够真实。 在湖边转了一圈,d姐领着去看各种植物,她对植物的了解,远远胜过我。听到她如数家珍的样子,我想起了冬夏,想起了她送我的多肉。 此刻,多肉还摆在我家阳台上。不过,我已经半个月,没伺候多肉了,更别说喂水给它喝。想起冬夏,我心不免仍是一痛。 而d姐在我眼前,绽放笑颜。 她的领口不高,裙子又略有些小,因此穿在身上,颇有些吃力。 至少,在我看来,有些吃力。 因为吃力,所以,把罩杯压迫得很紧张。 这样的细节,照相机都事无巨细地记录了下来。 等回到家,相机也会跟着d姐回家。不知她看到了,会不会细细欣赏。 闲转一圈,到了一处山坡。坡上有棵红心玉蕊,枝叶繁茂。 d姐想在树下拍几张照,可那坡,有些坠。 d姐爬坡上坎,有些吃力。我先爬上去,站在高处。d姐朝我伸出来,示意我拉她一把。我将相机摆在地上,蹲下,伸出手来。 d姐的手,白且洁。因为常作保养,绵而柔。 但我的注意力,并不在此。 d姐穿的连衣裙,袖子很短,她手往上伸,整个胳肢窝,自然不可避免地,与阳光来了个亲密接触。 我打了一眼,又赶紧避开。 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画面。 上一回,杏花在我对门房间,打扫卫生时,也曾出现过类似的场景。在别的方面,杏花当然无法与d姐相提并论。 但在这一件事上,杏花完胜d姐。 至少,在这一刻,我心中的天平,倾向了杏花。 由此,也在心里感叹,难怪老宋对杏花如此真情、大气,原来,肯定从她身上,得到了许多不能与外人言的甜蜜。 d姐并不苗条,个子也不算矮。 我费了一番力气,才将她拉上来。 然而,d姐还没站稳,突然便听到衣服被撕裂的响声。d姐暗叫一声:“坏了。”我正准备问怎么了,便看到她的裙子,从左边胳膊往下,裂开了一条缝。 这条裂缝,从胳膊处,直接撕裂至髋骨边。所幸,山坡上并无别的游客。 倒是我,因为近距离目睹湖光山色,而显得局促不安。 第86章 生气 与我的慌乱相比,d姐显得镇定自如多了。 她只在最初那一刻,有些紧张,便明白事已至此,就坦然了。 她双手抱臂,遮掩住许多白雪。 我的第一反应,是让她先坐在这,我回去车里,找衣服。 主意倒没问题,关键是,仙湖植物园太大,而停车的地方,离此地有些远。一来一回,一番折腾,我没问题,可d姐哪里支撑得住。 d姐微微一笑,望着我:“只好委屈你了。” 我以为,她让我跑回车里,帮她取衣服。谁知,她一直盯着我,隐隐欲笑。 我恍然大悟,d姐是让我把衣服脱下来,给她穿上啊。 我一个大男人,光着膀子,走在植物园,虽然有些奇怪,但总好过让d姐招引百分百的回头率要好吧。 别说d姐对我有恩,就算是路人,也该助人为乐不是吗? 我点点头,开始解衬衣扣子。 大庭广众之下,脱掉衬衣,我当然有些难为情,动作有些慢。解完一粒扣子,d姐突然捂住嘴巴,笑起来。 她一笑,就停不下来,笑得前俯后仰,连自己衣服被撕裂,也顾不上那么多。 于是,在我眼前,飘起片片雪花。 d姐一边比划着什么,一边大笑,弄得我莫名其妙,根本无暇顾及雪花飞舞。 衣服解到一半,d姐摆了摆手,示意我快停下。 我左右四顾,心想,此举的确欠妥,若被不明所以的人偷拍,传了出去,可能会酿成一场大风波。 自媒体们推波助澜,取一个类似于《震惊:植仙物突现仙人指路,啥啥啥》的标题,不但是我,d姐都会无颜见人。 当然,我的担忧可能过虑了。 左右前后,均无人拿起相机,人们离我们很远,应该注意不到,这边发生了什么。 d姐望着我:“谢谢你谦弟。可你这衣服,太小了些,我怕是穿不上。” 我一听,顿时感觉自己好傻蛋。 我这一副瘦弱体格,衣服比标准更瘦小一号。 d姐可以不顾形象,但她撑破天,也穿上。我尴尬地笑了笑,实在不知怎么才好。 倒是d姐,很快有了主意:“这样好不好,我有个办法,只是要辛苦谦弟。” d姐首次用“谦弟”这个称呼叫我,而且连续用了两次。 听着当然舒服,可见,我俩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的确如此,有时,就算两个陌生了,遇到此类事情,大约关系也会不一般了。 何况,我与d姐之间,早就有了很好的基础。 听完d姐解释,我方才明白,她之所以称“谦弟”,与她接下来的办法,也是一脉相承的。 d姐的意思,她假扮成受伤的样子,让我搀扶住她,去往停车处。 如此一来,相当于,我用半边身体,帮她遮掩住那冬天的落雪。 此事虽有些难堪,但也没别的更好的主意。起初,d姐比我更难为情,脸颊上,红云飞渡。 我慢慢靠近过去,抓住她一只手,试了试,虽有作用,但到人多的地方,仍有雪花溢出的风险。 试了好几次,最后,还是d姐作风硬朗。她干脆将手搭在我的肩头,她的个子没有高,但穿了增高鞋,已经与我相差无几,但体格远胜于我。 我俩走在一起,像兄弟肩并肩,互相支撑前行。换成兄弟两个,当然没一点问题。但她穿着连衣裙,一只手搭在我肩上,就显得有些奇怪。 尤其,还要藏住雪花,所以走得有些慢。行于人流密集处,她只好改了策略,假扮成受伤的样子,左右踮一下,又轻轻抬起。 如此一来,当然会吸引一些回头率。但那些回头客,主要的关注点,放在她的腿上,忽略了关键要素。 前文讲过,仙湖植物园非常大,而我们,又行于植物园的深处,再去停车处,路程有些远。 这一路,我架住d姐,相当于她半个身体的重要,都放在我身上。 不吃力肯定是假的。甚至,我还想到了冬夏醉酒,背她回家的情景。 停车场近在眼前时,对面走来一个妇人,一袭黄裙,戴墨镜,走路的姿势极洒脱,飘然若仙子。 她不时与身边男子,微笑私语。看得出来,她能言善辩,把那男子逗得哈哈大笑。 而在通常,应该是男子逗女生的。 擦肩而过时,妇人望了我一眼,我避之不及,和她的目光对视了一下。虽然她戴了墨镜,但从她的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与作派来看,我总隐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望我一眼,又别过脸去,不再说话,疾步而行。 再走了几步,我没忍住,让d姐暂停,假装帮她拉扯裙子,回头望了一眼。巧的是,那位墨镜妇人,也正回头望我。 目光相接那一刻,我俩都赶紧掉过头去。 到了停车处,d姐如释重负,我也累得够呛。d姐钻进车内,我守在外面,几分钟后,她换好衣出来。 穿着素色衣的d姐,少了一份鲜亮,但她脸上的红艳,仍让人感觉有种小女人的柔媚。 经此一事,d姐没有再游植物园的心思了。 况且,已经十二点多了,是吃午饭的时候。 d姐说:“咱们下去吧,找个地方,垫垫肚子。” 我钻进车内,d姐呢,没再坐后排,而坐到了副驾位。 路上,她一直不发一言,我以为她累了,也不好主动开口。 下山后,开了十分钟,进到城中村,找到一家客家饭店,d姐说:“就这吧,我以前和姐妹来过,味道不错。”我应一声好。 停好车,和d姐一起入店。饭店已经人满为患,我本不想等,觉得浪费时间。 d姐认为,人越多的地方,证明饭菜超好:“好东西不怕晚,要有耐心,学会等待。” 进店坐下,点了三道菜,一个汤。店里人来人往,热闹喧嚣,有很浓的生活气息。 等了近二十分钟,菜才上桌。 等待时,d姐双手撑在桌子上,扶住下巴,因身体前倾,罩杯紧靠桌台,让我想起一首打油诗。 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d姐问:“笑啥呢?” 我哪怕说真话,只胡乱编了个理由。 d姐不信:“是不是想起她了?” 我问:“她是谁啊?” d姐说:“还装呢。刚才,那个戴墨镜的女人,你俩互相看对方的眼神,可很不一般哦。你瞒不过我,我虽没什么本事,但对女人的心思,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说着说着,d姐有些激动,脸色明显冷了许多。 我暗叫一声,原来纠结这件事啊。 难怪,刚才换了衣服出来,d姐对我爱搭不理的,敢情,她在为我与别的女人对视而生气。 第87章 暗示 我准备再激她一激:“这个女人有些面熟。” d姐没好气地说:“原来是老熟人啊,我还以为一见钟情呢。” 我笑而不语。 d姐接着道:“都怪我啊。如果我没衣服没撕破,你就不会照顾我。自然,就可以有机会,和她对再进一步了。” 我暗忖,女人若不讲理,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不过,d姐越如此,越证明她在意我。 瞧她着急的样子,我微微一笑:“当时她戴着墨镜,我就觉得眼熟,现在想一想,不只是眼熟,绝对是认识的人。” d姐说:“看来,还有一段浪漫故事。说吧,我洗耳恭听。” 说罢话,d姐故意拍了拍耳朵。我想,她生起气来,其实怪可爱的。 当然,只是想想,不敢说不能说。 初一碰头,对她有些迷糊。现在,想起她的举止,我几乎可以确认,戴墨镜的女人,像极了阿珍。 我给d姐夹了一块酿豆腐:“来,先吃一块豆腐,吃完豆腐,我给你讲她的故事,好不好?” “好呀,吃着豆腐,听着与豆腐有关故事。真好,真好啊。” d姐笑了笑,但话里有话。听闻她的话,我想起了赵总。 赵总请我、西施、阿洁和梅小姐吃饭那天,也在客家餐馆,也点了酿豆腐。 当时,他还就中日韩三个国家的豆腐进行了比较。最后,得出结论:中国豆腐,天下第一。 赵总讲这句话时,眼含笑意,同时,朝身边几个女同事瞧了几眼。眼神中,多有赞许之色。 后来,我查了下,这句“中国豆腐天下第一”,并非赵总的原创,而源于瞿秋白先生。 瞿先生尝遍各地豆制品后,发表了这一高见。 只不过,瞿先生的高见,到了赵总这里,便包含了别样的意义。 我将赵总的“豆腐理论”,原封不动地,对着d姐学讲了一遍。 果然,d姐一听,吃完一口豆腐,咧开嘴笑。 紧张气氛逐渐缓解,我趁热打铁,讲起了阿珍。 讲述之前,我再三引导,此乃秘密,与我最要好的兄弟有关,我之所以对d姐讲,完全是把她当成知己。 也就是说,我与她之间,不存在秘密。我所有的心思,都可以告诉她。 当然,也请她一定帮我守好这个秘密。 d姐听我这么一说,还有些感动,她微微起身,在我胳膊上拍了拍:“我今天和你来仙湖,除了雷姨和我那个回老家的堂弟,无一人知晓。何况,我衣服撕裂,还是你帮我遮掩。在我心里,已经把你当成……” d姐讲到这里,来了个电话。她望一眼手机,站起来,跑到店外接听。 五六分钟后,d姐才回来。我想问问她谁打来的电话,又觉得不妥。 她避着我接电话,肯定是她家人打来的,不方便在我面前接听。 我若不知所谓,再去追问,就显得太傻太天真。 待她坐下,我给d姐倒了一杯茶。 她饮了一口,笑吟吟地说:“好了,你开始说吧,我已经洗过耳朵啦。” 我问:“你刚才的话,只讲了半截,还没讲完呢。” d姐有点懵,不知真的忘了,还是在装:“什么话啊?” 我笑:“你说,我在你心里。哈哈哈。” d姐说:“你说这个啊。对呀,你在我心里,已经很久了。从那天在车里挤成一起,我就对自己说,这个兄弟不错,应该发展成自己人。哈哈。” 我问:“现在呢,怎么样?” d姐说:“唉,你们男人啊,非追根问底。我都说了嘛,我刚才衣服撕裂了,是你帮我了。我哪有什么秘密嘛。一丁点儿雪花,都落在你面前了。你说,还要我怎么说呢。” 她说得很隐晦,但我立马明白了。 毕竟,瞿秋白先生早就下了定论,中国豆腐,天下第一嘛。 调侃完毕,我将和曹超出差,以及在酒店与阿珍相会,随后,曹超应阿珍之邀,前往西丽,并与之吃牛排,打麻将的事,细细道来。 当然,阿珍原本最先与我撞了下,结下了缘。但在讲述中,我省略了我的存在,而只提曹超。 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思,或许d姐听出了不对劲,但因为曹超的经历,实在太精彩,以至于,她忽略了这个漏洞。 待我讲完故事,她不停地拍着椅子,乐不可支:“太逗你,谦弟,你可太逗了。” 我纠正她:“不是我逗,是曹超的经历,让你觉得逗。” d姐说:“对啊,我想说的就是这个,你这个叫曹超的兄弟,真是个人才。” 我看着她,不时以笑容回应。 笑完,平静心情,d姐说要去洗手间:“眼泪都被你笑出来了,我去补补妆,等我一下哦。” 我点头,目送她离开。看着她晃摇的背影,脑子里莫名地浮现了朱玲珑的样子。 我俩晚上相爱作罢,她总喜欢,摆出一副美妙的背影,让我给她拍照。 至今,我无法理解,为什么她会有如此喜好。 d姐补妆的时间,比我想象中的快。七八分钟后,就回到桌子前。 说是补妆,其实看不出化了什么妆。但她脸上,的确清亮了许多。 吃罢饭,我说我去买单。结果,d姐拉住我,眸眼含笑。 我一看,立马明白,她补妆回来,已经结完账。 在仙湖植物园,我和d姐握过手,这样说并不准确,我只是站在高处,拉d姐上坡时,紧紧握过她的手。但此刻,她主动拉住我,不免让我心里一惊。 好在,出店门时,她很自然地,就松开了。 就好像,她拉我手,只为了说明,她已经买过单,要阻止我再去买单一样。 离开饭店,坐进车里,她继续坐在副驾位。 回去时,行程就愉快多了。 或许因为我讲了曹超与阿珍的缘故,d姐也讲了一个小秘密。 秘密虽小,但这个秘密与雷姨有关,所以对我来说,就成了大秘密。所谓的秘密,无非关于情爱。 “她有个蓝颜知己,每周都会见一次。”d姐讲述时,心情平静。 我嗯了一声:“你见过他吗?” d姐说:“我哪见过啊,她神神秘秘的。我们朋鸟社第一次聚会,那天散席时,不是有人来接她么?其实,就是她是去幽会了。” 我想,雷姨一个黑寡妇,谈恋爱找男朋友,都很正常。 d姐却说:“你知道那男子,比她小多少岁么?” 我摇头说不知。 d姐说:“相差七岁。” 说完,她望一眼我。 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我与d姐不也正好相差七岁么? 如此一想,我心中一惊,难不成,d姐在暗示我? 第88章 暖男 当然,我很快就消除了这个想法。 毕竟,雷姨与d姐不一样,雷姨单身,找朋友谈恋爱,都属人之常情。再说,她这把年龄,正是需要体验爱与温暖的时候。 别看,平时,她在公司,像个女强人,大大咧咧的。越是这样,到了家里,越是需要温暖,需要暖男。 d姐所说这位蓝颜知己,小她七岁的男子,大约就是这样一种暖男吧。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没吱声,d姐也没说话。 大约在仙湖植物园,逛了这么一圈,有点疲累,她微微闭上眼,仰躺在椅背上,略作休息。在经过一个路口时,突然有辆三轮车,飞速过马路。 我不得不来了个急刹车,人车无碍,但紧急刹车,产生的震动效果,惊动了d姐。我讲明情况,她并没责备我,只让我注意安全。 之后,d姐没再闭眼,而开始陪我聊天。好像,怕我分神,影响安全吧。 离家还有五六分钟车距时,不知为何,d姐突然莫名其妙笑起来。 我问怎么啦? d姐说:“想起一件事。” 我也笑:“什么好玩的话,说起来,让我也乐呵一下。” d姐说:“其实是你告诉我。” 我问:“我告诉你的,啥事情啊?” d姐说:“你那个朋友啊,太逗了。” 原来她指的是曹超,我跟着笑:“那件事的确太可笑了。” 隔了一会儿,我又强调:“d姐,这件事,我可没对任何人讲,只对你一人讲了。你可别把我卖了啊。” d姐说:“嗨,姐在你心里,就这样一个形象啊。” 我赶紧说:“怎么会呢。正因为你独一无二,我才把超哥的事,告诉你嘛。你说,雷姨,我的上司,又挺关心我,我都没吐一句话。” d姐这才面露笑意:“哈哈,逗你的呢。” 接下来,我按d姐的指示,在一处空地停下来,接下来的行程,她将开车回家。 这时,距她家无非不过几百米路程了。我走路回租房,也只需五六分钟。可见,d姐心思细腻,想得周全。 回租房时,经过二楼,见冬夏的房门开着,能听到她和房客通话的声音,我疾步离开,似乎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赶紧避开她。 其实,说起来,我与d姐这次仙湖之行,并无什么不可见光之事。我无非不过,当了她的司机,以及兼职摄像师,以及她的陪聊者罢了。 回到租客,看到丽枝家门口,那两双鞋子,换成了新的。但我也只望一眼,没太在意。 洗了一把脸,窝在沙发,看到d姐发了一条朋友圈,配了几张图,说明她去弘法寺祈福还愿之事。我想起d姐说过,帮我还求了一个福气袋。 福气袋就放在桌上,我拿起来,翻过来翻过去,想起她的提醒,事情没实现前,一定不能打开,否则福气泄漏,就不灵验了。 我虽不太信这些,但想起d姐,仍轻轻放下。随手拿起一本书,读了半页,迷迷糊糊之际,竟然睡着了。 醒来时,已晚上七点多。窗外,已亮起灿烂灯火。我懒得动火,简单收拾,便下楼寻吃的。 走了几十米,见到一家岳阳蒸菜馆,店里座无虚席,我迈步进去,点了几个菜,坐下开吃。 吃到一半,杏花发来信息,问我在哪。我说在楼下吃饭,问她何事? 过了许久,不曾回复,我吃罢离席时,她才回我:“没事了,没事了。” 我颇为奇怪,她吞吞吐吐,我总觉得必有事情,难不成,她家先生真杀了个回马枪?不过,我很快又否定了。 若真如此,该是老宋给我发信息吧。 我回复杏花:“有什么事,只管开口,我能做的,一定尽力。” 杏花回了一连串感谢,但仍不触及实质。 吃罢饭回租房,在屋里略坐一会儿,再次出门,这次不是下楼,而直奔楼上而去。很快,到了顶层。杏花屋里亮着灯,不只如此,还能明显听到男女对话。话语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而且,我很确定,屋里那个男声,不是老宋发出来的。我原本想敲门,又觉得不妥, 于是悄然下楼。回到屋里,思来想去,给老宋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哪,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老宋说:“还在跑车呢,正在等人装车。晚上回去,可能很晚了。下次,下次我再约哈。” 我说声好:“注意安全。” 挂掉电话,我来到阳台,看到楼下热气腾腾的生活,又开始了。 在阳台上吸完一支烟,回到客厅,继续窝在沙发,书是看不进去了,就刷短视频。 大约隔了十几分钟,手机一下弹出十几条微信,全是d姐发来的。 点开一看,全是图片。d姐速度倒快,那些图,全是我们在仙湖植物园拍的。 除了她给我拍照,还有一张我俩的合影。有些人很上镜,有些人面对镜头就露怯,原本只有三分貌。变成照片,立马又减了两分。 照片上的d姐,明显比本人好看。 只是,我明显有些拘谨。 我第一次拍照片,只会按快门,虽看过几篇摄影技巧的文章,但缺少实际操作经验,只能说差强人意。 但d姐给了很高评价,我瞬间就想起,我对她诗歌的评价。 如今,反过来了,倒也算一笑。除了这些照片,d姐还拍了一张黄裙子的图。当然,不是在仙湖拍的,而是在她家里拍的。 不是单独拍的黄裙子,而是穿在身上,对着镜子拍了下来。图片上,黄裙子从胳膊玛腰身往下,裂开了一道很大的缝。 就好像,她在复原仙湖植物园的场景。 发完照片,d姐发来一连串的笑。接着,又再次感谢我,说我帮她遮了丑。我自然一番恭维,说长得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d姐笑过一阵,发来一句诗:犹抱琵琶半遮面。若是单独看这句话,虽有诗意,但也仅仅如此。 不过,联想起d姐黄裙的裂缝,再看这句诗,就别有情趣了。 当然,其中的意味,只我二人方才懂得。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提到了曹超。 d姐说:“曹超这个人蛮有意思的,下次有机会,介绍我认识啊。” 我没明白过来,正不知如何接嘴。 d姐话里有话,接着调侃:“让我也赚点钱啊。” 言毕,发来一连串偷笑的表情。我这才知道,d姐在跟我开玩笑。 于是,跟着她大笑起来。但我并不知道,没隔多久,她竟然真的和曹超搭上线了。 而牵线搭桥的人,正是我。 第89章 暗语 次日中午,在食堂吃饭,刚坐下,便看到曹超,嘻笑着朝我走来。 曹超在我对面坐下,看他满面春风,我就知道,他最近又有大喜事。一问,果然如此。 “上周,我和前台去了一趟虎门,你猜怎么着?” 我说:“还能怎么着,虎门销烟了呗。” 我用的是暗语,一般人听不懂。 曹超没理我,吃一口菜,没咽下去,接着继续聊:“前台有个老乡在虎门,一家制衣厂,当品检。我没想到,前台去虎门,顺带着找了她。我们仨一起去海滩,走了一圈。” 我说:“虎门那海滩,有啥好看的。” 曹超说:“这你就不懂了。山水好不好看,关键在于陪同的人。” 我闻听此言,瞬间想起了d姐。 在仙湖,她讲过类似的话,只是,没曹超这么明显罢了。 仙湖不是湖,多为山,d姐爬坡时,裙子撑裂了。 虎门确是有海的,听曹超这么一说,我笑道:“走了海边,莫不是湿了衣衫。” 曹超不予理会:“以前不跟你提过吗,前台对我要求颇多。物质上的花花草草,我当然没问题。但她太高了,我就高攀不起了。这次去虎门,我有个重大发现。” 我往四周瞧瞧,问他:“什么发现?” 曹超吃了一口菜,笑而不语。 我知道,他在故意吊我胃口。 果然,吃完一口菜,他笑盈盈地说:“前台这位老乡,模样虽不及前台,但她温柔懂事,人又体贴。” 我骂:“你小子,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曹超说:“你这话不准确。” 我问怎么不准确? 他答:“前台是公司的脸面,看着漂亮,但不算我碗里的饭。” 我说:“你不会弃暗投明了吧。” 曹超说:“太对了,前台的老乡,小嫣。中午我们吃饭时,前台去洗手间补妆。我闲极无聊,跟小嫣讲了个笑话。她笑得前俯后仰。” 我说:“这不你拿好戏么?” 曹超说:“讲完一个笑话,我们加了微信。不是我提出来的,是她主动问的。” 我说:“好家伙。” 曹超说:“我现在和前台,已经没什么关系的。” 我说:“移情别恋啊。” 曹超说:“错,像你说的,应该叫弃暗投明。” 我说:“虎门离我们公司,有些远啊。异地恋虽然甜美,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曹超说:“今天跟你谈这事,其实就是想请你帮个忙。” 我问:“我何德何能,能为你效力。” 曹超说:“你现在去行政部,学会打官腔了哦。” 我赶紧低头,假装认错。 曹超说:“小嫣决定跳槽,来深圳上班。我想着,你在行政部,正好啊,帮我通融一下。” 我说:“我初到行政部,又没根基,再说,公司招聘,正常走流程就是。” 曹超笑:“问题是没错,关键公司最近不招人啊。” 我恍然大悟,说我能做什么? 曹超说:“和赵总提一嘴,进一两个人,问题不大。” 我有些为难,说实话,赵总对我不错,但我刚到行政部,就贸然开口,请赵总帮忙,他会怎么看我? 正在犹豫,曹超说:“赵总为人,众所周知,他讲义气,重感情,尤其关照有才的人。你们几个,被特别招调,到了行政部,可见他不拘一格降人才。” 我望着曹超:“所以呢?” 曹超早就想好了主意:“你就对赵总说,小嫣是你表妹,进了厂,正好有个照应。” 我问曹超:“这且抛开不论,关键是,你所谓的小嫣妹妹进了厂,和前台姑娘抬头不见低头见。听你描述,她俩关系还不错。你们仨个,搅在一起,就不怕闹出新闻来?” 曹超哈哈大笑:“男子汉大丈夫,干大事不拘小节,这点事情还摆不平,还怎么笑傲江湖啊。” 我暗想,你倒笑傲江湖了,却置别人于何地? 犹豫一下,我提到了阿珍,算是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焰吧。 “你在哪里遇到她的?”曹超一听,果然转移了注意力。 我随便编了个理由,假称这个周末,去羊台山采风,碰巧遇见了她。 “只是,她戴一副墨镜,像她,又不敢确认。” 曹超说:“你拍照没?” 我摇了摇头。 当时,那种情况,我若掏出手机拍照,肯定会引起d姐误会。 为了一个像阿珍的人,我用不着犯那么大的险。 再说,拍不拍照,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遇到阿珍,曹超也不可能报仇雪恨。 说给曹超听的目的,无非想告诉他,或许阿珍又换了新的骗人的方式。不再先吃牛排,再去玩牌了。而改为去野外郊游,然后或许还有别的伎俩。 时代日新月异,阿珍的团队——我相信,她是有团队的,肯定也会不断编写新的剧情模式。 我甚至暗示曹超:“小嫣如此主动,难道就不会有诈么?” 曹超略有不悦:“你有猜疑,当然是好事。作为兄弟,也感谢你的提醒。只是,我总觉得,你太草木皆兵了。” 曹超所言,倒也算事实。 事实上,与d姐出去,我总在猜东想西,暗中怀想,她如此关心我,是不是别有目的。或者,先把我养肥了,到时再卖掉。 曹超胆子大,时常骂我胆小如鼠,什么事都办不成。 当然,我与冬夏醉酒一夜的经历,没对他提。除了曹超,任何人都不知道。 就连冬夏,也像醉得记不清楚了。只以为,自己与她的阿锋,度过了浪漫温馨的一夜。 与我相比,曹超常以胆大如虎自豪,因为如虎,善于瞅准时机,揽尽了许多壮美河山。 当然啦,偶尔,也有失足之时。比如,在西丽,就被阿珍痛下狠手。 不过,总而言之,曹超多半是常胜将军,逗引得不少女子入局。 想到这里,我脑海中,又浮现d姐的笑脸,昨日与她分别,她半开玩笑半当真地,问起我如何联系曹超。 我当时以为,她无非想玩一下幽默。 如今细一想,或许她还真有认识曹超的心思。认识过后,会发生什么,我并不会知情,也不想知情,但由此倒也证明,曹超在某些事情上,还真有些天赋,是个人才。 嗯。我把人才这个词,加上了双引号。 有些事,一旦开了头,之后便接二连三,刹不住车了。 曹超找过我之后,当天傍晚,杏花避开老宋,登门造访。 第90章 面谈 杏花登门之前,给我打过一通电话。 是在傍晚,下班之后,我走在回家的路上,电话响了。 电话一接通,那边便传来爽朗的笑声。 打过招呼,杏花开门见山:“小范兄弟,有个事要拜托你。” 我说:“嫂子,有话你直说。” 杏花说:“你晚上方便么?” 我答:“下班了,没别的安排。” 杏花说:“过十分钟,我到你家去,面谈,好吗?” 我回:“没问题。” 放下电话,心想,杏花这是想干嘛啊。 上一次,她家先生过来,我误以为她,还以为老宋背黑锅。结果,背锅的人,是她家先生。 上一回,我再次上楼,又碰到她屋里有男人说话的欢笑声。而老宋正在跑车,对此一无所知。 难道,杏花上门寻我,莫不与此有关? 可当时,她家大门紧闭,她怎会知晓,我上楼去了? 难不成,这楼里安了监控? 如此一想,我竟莫有些兴奋,心想,若是如此,我就可以证明,那天进到冬夏屋里,陪她度过一夜温情的,是我,而不是阿锋。 如此一来,我疾步前行,回到租房,细细看了一下,除了一楼通道,装了摄像头,其他楼层,均无此设备。 这一点,冬夏早就对我们讲过的。上到二楼,冬夏没在家,屋门紧闭,我原先充满希望,此刻再度变得失望。 就好像,冬夏与我之间,隔着一道墙,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把我们推阻开来。或许,她觉得自己多少算个老板,而我是个打工仔吧。 虽然,以我对冬夏的了解,她应该不会产生如此想法。 但这个念头,却充盈在我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越想,越感觉内心悲凉。 回到屋里,洗了一把脸,站在阳台上发呆。 我对面那栋楼,与我阳台相对,住着一对中年夫妻。男人极宠女人,不但包揽了家务活,还给妻子端洗脚水。 有一次,我瞧见两人在客厅里跳舞。虽然所跳之舞,与广场大爷大妈相差不多,但那种天真的浪漫,仍然让我感怀不已。 今天,对面阳台上,只看到妇人的身影,穿件无袖格子衫,神情落寞,还抽起了烟。我见过年轻女人抽烟的模样,却是头一回,见中年女人抽烟。 而且,从她的衣着打扮,以及我平时对她与其夫的观察,她更像在工厂打工的大嫂。这样的反差,更让她的举止,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她倚地阳台上,吞云吐雾的样子,莫名戳中了我,让我有一种,想奔跑过去,认识她的冲动。 若真如此,说不定,还能就此,写成一篇小小说。 这一类事,曹超做过,毕竟,他胆大如虎。正在发挥想象,屋外响起敲门声。 我收回思绪,开了门,见到杏花,正笑意盈盈,在她旁边,还跟着一名与我年龄相仿的男子。 男子见到我,开口便喊:“范老师好。” 我有些懵,杏花说:“阿强,和你一个公司的。” 我有些恍惚。 阿强说:“我是包装部的,范老师不认识我,但我认识范老师。大家都知道,公司庆典晚会的主持稿,是您写的,真是精彩极了。” 不管何人,总是喜欢听奉承话的,我明知这一点,但听到别人拍马屁,心里也莫名高兴。 我把他们请进屋,各倒了一杯茶。 杏花说:“阿强是我老乡,人很好,在老家时,帮过我不少忙。前几天,我才知道,他进了你们公司。一聊,竟然聊到了你。我说,范兄弟人好呀,我认识。阿强一听,非要来拜访你。” 杏花讲到这,阿强赶紧补充:“我也爱写点东西,此次过来,专程拜师学艺。” 说到这里,阿强指了指桌上的袋子:“上周,我回了趟老家,带了点家乡特产,请范老师一定要尝一尝。” 我赶紧推辞。 杏花说:“听嫂子的话,别再推来推去了。以后,阿强少不了,要请你关照一二。” 我这才明白他俩上门的意思,无非以为我进了行政部,可以提供一些便利,我对杏花说:“嫂子你应该最了解我,能帮忙的地方,我没二话。只是,我人微言轻,帮不了什么,你们可别怪我。” 杏花说:“理解。” 阿强说:“今天过来,就是认个门,目睹偶像的风采。” 阿强给我戴的帽子,有些太过了,让我听着,觉得虚假,我有些不高兴,但表面上,没表现出来。 洗完澡,开始在电脑上,记下这几天发生的事。 自租房以来,我便开始记录生活点滴。原本,所记之事,皆与租房有关,后来,延续扩展到公司。 不过,中心思想只有一个,身边人身边事。 记这些,无非为我写小说积累素材。这一点,得归功于曹超,他的建议,的确不错。 我以前,最多写些小文章,在曹超推波助澜下,开始了长篇网文的创作之路。所记之事,大多用到了小说里。 记完日记,合上笔记本,躺下来看书,不知不觉,九点钟了。我来到阳台伸展四肢。 对面阳台上,那个抽烟的女人,穿一套红裙子,正在晾衣服。 晾完衣,还朝我这边望了一眼。四目交汇时,我还看到,她脸上略略笑了笑。 我有些不好意思,转身回屋,手机已经响起来,却是赵总打来的,问我在干嘛。 我说在家看书。 赵总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我说:“向赵总学习。” 赵总说:“好,那你赶紧过来,一起宵夜。” 我应了一声好,换上衣服,出门而去。赵总发来的地址,走路得二十分钟。下了楼,正好碰见一辆摩的,却是个女司机。 问价,要了十块。 坐车出发,我没想到,这位女司机,我看错她了。不但她开车快,而且很稳。 一问,才知她跑了十来年了。当然,主要是兼职,她在电子厂上班,不加班的晚上,就出来跑客,赚外快,十来年,练就了好工夫。 只是,最近这些年,城市禁摩,他们要躲避风险,小心被抓。一旦抓住,车就没了,损失好几千。 到达目的地,扫码付款时,女司机说:“要不,加个微友。以后,有什么需求,随时微我。今晚若是醉了,也可唤我来接。” 我笑:“服务真到位啊。” 女人说:“没办法,现在行情不好,竞争太激烈。我家有两个小孩,一个大学生,一个高中生,前夫又不管,用得的钱地方多。” 我说:“女人是伟大的,向您致敬。” 女人说:“谢谢。乘客都像你这样,就太好了。” 赵总约定的地点,是一家海鲜店。 我原以为,今晚的宵夜,梅小姐必然在场,说不定,阿洁与西施,也在作陪呢。 结果,到了现场,竟然只有赵总一人。 那一刻,我心里猛然有种,被赵总视作自己人的自豪。 第91章 心腹 我刚一落座,赵总便挥手让服务员上菜。 原来,我去之前,赵总已经点单,只等我到达,就能安排上菜。我既感动又好奇,想问些什么,又觉不妥,只好端起杯子,饮茶。 待我放下杯子,赵总和蔼地望着我:“来行政部有段时间了,感觉怎么样?” 我实话实说:“跟我想象中不一样。” 赵总略略有些吃惊,继续问:“哦,怎么不一样?说说看。” 我说:“以前,我觉得行政部的同事,大多趾高气扬,毕竟,掌握了些资源。而且,承担着为其他部门打绩效的责任。不说大权在握,至少,厂里别的部门同事,对行政部是敬而远之的。” 我讲述时,赵总面带笑意,微微点头。 受到鼓舞,我继续说:“所以,刚开始,其实,我还很担心,怕自己不适应。毕竟,我是新人。” 赵总问:“你现在还担心吗?” 我跟着笑:“完全不担心了,我来行政部这么点时间,已经两次和您坐在一起吃饭。我想在别的部门,这种机会,肯定不多。” 说着话,服务员已经陆续上了菜。 赵总拿起桌上的酒,说:“今天没外人,咱俩喝点黄酒,好不好?” 赵总说完,已经打开盖子,主动给我倒酒。 我赶紧起立:“我来吧,赵总。” 赵总说:“没事,没事,你坐下,坐下。” 我没了倒酒的机会,只好双手端起杯子,以示对他的尊敬与感激。 上次赵总请客,梅小姐西施和阿洁也在,我们就是喝的黄酒。黄酒喝得好,但事后容易醉。 好在赵总这次约我宵夜,目的不在于饮多少酒,酒只是连接器。 他知我不善饮,没劝我,倒是他喝得多。好像心里藏着什么事,欲要一醉方休。 但从表面上,又看出什么来。 饮一口酒,赵总又给我夹了一只虾。 我恭敬接过来,又想,不能这样,我得主动。于是,之后,每上一条新菜,我都主动给赵总夹菜。 酒过三巡,赵总话题一转:“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我说:“您聪明,能力超强,讲究公平正气。尤其,关照身边人。” 赵总笑:“错了,该罚酒。” 我放下筷子:“请赵总批评。” 赵总拍了拍我的肩:“今天就咱哥俩,没外人,不用这么拘谨。” 我点头嗯了一下。 赵总说:“我不是关照身边人,我是关照有才的人。” 我知道赵总的意思,端起杯子:“来,赵总,我敬您一杯。如果不是您,我也没机会坐在这里。” 赵总端起杯子,和我碰了一下:“你是金子,不管走到哪,都会发光的。” 我恭维道:“多谢赵总抬爱。您就是我的贵人,让我这块石头,点石成金了。” 一番客套,继续喝酒吃菜。 我总以为,赵总叫我过来,而且只有我一个人,肯定要谈什么事,不会光是吃饭喝酒这么简单。只是,他不开口,我自然不便相问。 那天,有皮皮虾,海螺,海鱼,也有炒米粉,和海鲜汤。 酒足饭饱,赵总买了单,从海鲜店出来,一脚踩进灯红酒绿的红尘里。 我本以为,赵总安排了人来接他,谁知没有。 他非要陪我走走路,说要消消食。 走了十余步,赵总说:“今天宵夜的事,就我俩知道就行,不足以对外人道。” 我答:“嗯。谨记在心。” 到一处路口,等红绿灯时,赵总像不经意地说:“有个小事情,要请你帮个忙。” 我赶紧说:“你只管吩嘱就是。” 赵总笑:“并非工作,而是我的私事。” 我说:“都一样。” 赵总摇头:“不一样。” 我突然明白过来,应和着赵总。 的确,公事与私事不一样,不能混为一谈。 尤其领导交办的私事,更要细致小心。而且,赵总在酒桌上,一字未提,走到路上,才像想起什么似的,说起此事。 由此可见,事情必然不一般。 “事情其实很简单。”赵总刚讲到一半,绿灯亮了,我犹豫了一下,赵总已经迈开步子。 我只得赶紧跟在后头。 走到马路对面,赵总接着说:“事情虽简单,但只能交给信任的人去办。” 我心头一暖,赶紧说:“感谢赵总信任。” 又行了几步,赵总突然停下步子:“我来公司十多年,身边信任的人,肯定也有不少。对吧。” “那是当然。”我点头肯定。 “知道为何要选你吗?”赵总问。 我摇头,好奇地望着赵总:“恳请赵总为我解惑。” 赵总从包里掏出华子,递我一支,我赶紧点火。 吐出一口烟雾,赵总才说:“首先,我当然信任你。但最重要的原因,在于你文章定得不错。” 我夹住华子,没说话。 显然,赵总的话,只讲了一半,还有后续。 果然,赵总笑望我一眼,接着说:“我要你替我去见一个人,这个人也喜欢写文章,你们有共同语言。”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 刚进公司时,曹超给我灌输的理念,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你会写破小说有什么鬼用,在我们公司,最重要的能力,是能说会道,外加实干。实干实邦,实干也兴厂,实干,才能让你的人生,得到彻底改观。” 当时,曹超时不时对我重复这句话。 他之所以如此,因为他自己就是榜样,就是典型。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对任何人提过,我在写小说的事。甚至,对雷姨也没提。 但她敏感,从我的一次朋友圈动态里,瞧出了端倪,问了我几次,才套出我的话。 随后,雷姨将我拉进她的圈子,成了朋鸟社顾问。 再之后,我介绍我来行政部干活,为晚会文案组出力。这才有了调岗行政部的可能。 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文字的魅力。 如今,因为写作的兴趣爱好,我又要更进一步,成为赵总的心腹了。 再往前几十米,赵总立住脚步,沉稳地叮嘱我:“我今夜跟你讲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 我点头保证。 其实,赵总什么都不提,我也不会对外人讲。 因为,赵总让我去看的那个人,是女人,只比我大五六岁。 我的任务,是在明天,去她家里,陪她吃晚餐。 第92章 红粉 赵总交待我的差事,点至即止。 许多事,不曾提及。他不提,只能自行脑补。 她或许是赵总,藏在金屋里的女娇娘。而赵总呢,正好明天晚上,脱身不开。而明天,对他俩而言,又是非常重要的纪念日。 如此推演一番,倒合情合理。可再一细想,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思来想去,阿珍约曹超西丽行的情景,再次浮于脑际。 莫非,赵总在下一盘大棋?可从他的作派与风格来看,应该不像。 至少,我与他无利益冲突。他也没必要,把我当成一颗棋子。 反复想,也没曾想明白,我想到了曹超。 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原本想讨教一二。电话响了几声,赵总的叮咛再次跳出脑际,不行,我应承了赵总,不能对别人透露,即使曹超,也不行。 只是,挂断已经来不及了,曹超已经接通电话。 再说,就算挂断,曹超还会打电话,再解释,反而更麻烦。 曹超心情不错,开口就问我:“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说说看,有哪好事分享。” 这段时间,我确实没主动给他电话,所以,他话里话外,多少有些影射。 我说:“我哪有什么好事。突然想起了朱玲珑,问下你有没有她的最新消息。” 曹超一听,略感意外:“你可真钟情啊。明明一个骗子,你还念念不忘。你该关心的人,是冬夏,冬夏啊。” 我由着曹超的话头说:“冬夏,她……” 讲到一半,我想起阿锋,实在没勇气再讲下去。 曹超说:“冬夏怎么了,要不要我帮忙,给你们撮合一下。” 讲着讲着,曹超便笑起来。我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骂了一句。 他所谓的撮合,其实就是将我俩约出去,拼命灌酒,让我俩一醉方休。 “女人一旦给予了你她的温柔,她就会牢牢记挂你的气味。” 这是曹超的理论,在我看来,就是歪理邪说。 但他靠着这些歪理,征服了许多懵懂无知的姑娘。 扯了些闲篇,曹超问:“小嫣的事,记得哈。我今下午才知道,她练过好几年瑜伽。当时初见她,我还想,她干啥了,塑形这么好。现在一切,都清楚明了。练过瑜伽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兄弟我的幸福生活,就靠你了。” 我想起丽枝,她也爱练瑜伽,我一直想要,看看她练瑜伽的样子,只是不敢透露罢了。 我对着曹超骂了一句脏话,他并不介怀,反而劝我:“你赶紧抓紧,冬夏再怎么样,也是个画家。你把她拿下,到时你俩以画传情,多么浪漫啊。” 我没透露赵总一个字,挂断电话,想起曹超所言,便把我与冬夏的交往,点点滴滴,全盘点了一番。 她看似对我不错,从头开始,更像把我当成了个小弟。我俩之间,即使有些情感牵扯,说到底,也只流于表面,不曾深入。 或许,你来我往中,她的确生过一些心思,但说一千道一万,我只是一个替补队员,只是她的一个情感出口。 想清了这些,我反倒开朗了些,不再沉浸于烦恼中。相反,我倒应该高兴啊。至少,我在某一个晚上,替阿锋完成了本该由他完成的任务。 如此一想,我竟然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还笑出两行泪。不知是幸福,还是痛哭。 洗浴休息,一会儿想起冬夏,一会儿又念及赵总的任务,由着他们,虚构了许多情节。不知过了多久,才进入梦境。 次日上班,去茶水间打水,碰到赵总,打过招呼,赵总望我一眼,点了点头。我心神领会,回以同样的目光。 此刻,我已内心坚定,一定把赵总的差事办好。 下午三时,坐我旁边的西施,被梅小姐安排,办什么事去了。西施才几,梅小姐突然提着一个袋子来找我。 我有些奇怪。平时有什么事,她都打电话,让我过去。她那天白衣黑裙,衣装与往常没什么区别,但神情奕奕,还描了淡淡的眉。 她轻轻弯腰,将手中的袋子,放在我桌子边。随即,在我耳边吐气如兰:“赵总让我拿给你的。” 我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说了句:“香奈儿?” 梅小姐灿然一笑:“厉害啊。” 我轻声说:“你召唤我一声就行,还亲自跑一趟。” 梅小姐说:“嗨,我又不是官僚主义。” 我跟着说:“你这是体恤下属。” 梅小姐笑:“可别给我戴高帽子,担当不起。” 我也笑:“实事求是嘛。有您这样美丽又敬业的领导,我们底下干活的人,也跟着高兴。” 严格说起来,梅小姐不算我上司,但行政部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赵总助理,在赵总不在场时,可以安排我们开展工作。 所以,私下里,大家也称她领导。 梅小姐望一眼四周,悄声说:“赵总让我谢谢你。” 我点头,说客气客气。 梅小姐的话,透露出两层意思。 其一,赵总送来酒水礼物,可见很重视此事。 其二,派梅小姐传话,可见梅小姐或许知晓一二。而在此之前,赵总再三强调,我俩所说之事,千万不能对外人提及。 如今,中间多了个梅小姐。他俩的关系,定然不一样。虽然此事,早就处于半公开状态。 晚上下班,我没着急离开。伏案处理工作,过了十来分钟,等同事都走了,这才起身,提起袋子,下楼而去。 出厂,打上一辆的士,上车后,才发现,袋子里,装着一支红酒,另有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路程其实并不远,打车是赵总的主意。或许,他怕我在路边走,遇到同事,问东问西,引出别的事来吧。 七八分钟后,车子停在美丽小区。 我拿着赵总的卡,刷卡过闸。在小区一番寻找,找到那栋楼房。坐电梯时,正要关门,来了位妇人,身材壮硕,短发,浓眉,皓齿。 不知为何,我总感觉,她在往我身上瞟。 好在,电梯停在十楼时,她走了出去。她髋骨摆动幅度很大,让我想起杨贵妃。 到达女子门前,我心里多少有些紧张,深吸几口气,才伸手叩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里面是位娴雅女士,穿红色吊带裙,脸颊之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第93章 关灯 来见她之前,赵总给我看过她的照片。 实话实说,照片上的她,是让人惊艳的。但我当时,总以为照片有美颜效果。 如今,见到女子真人,心里只余感叹,感叹照片消减了她的美。而且,是那种有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内在美。 见到她那一刻,我一时被那种沉静之美,惊住了。 于是,怔在那里,还来不及开口解释,女子便笑盈盈地说:“你来了啊,快请进。” 女人如此热情而真实,就好像我与她,之前早就相识过一样。 我站在门口,提着袋子,有些慌乱,她越热情,我愈觉得,屋里面藏了什么陷阱一般。 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应该,赵总并非阿珍,他是我的上司,不可能大费周章,设这样的计谋害我。 “快进来啊。你。”女人又催了一遍,眼睫毛长长的,不时眨巴一下。 我朝她笑了笑,抬腿进屋。 “坐啊。”女人指了指沙发,转身,便去找杯子,给我倒水。 “你叫范谦,对吧,老赵跟我说了。”女人端起水杯,递给我。 我双手接过来,因为紧张,碰到了她的手指,心里微微有些颤动。她穿吊带裙,露出雪一样的肩颈。 我被白光刺得耀眼,头微微低头,不敢看她。 “稍等一会,菜已经炒好了,在厨房呢,我去端出来。”说着话,女人已经转身,奔厨房而去。 趁她离开,我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下房间。 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客厅布置得很温馨,欧式居家风。摆电视机那面墙,打了一排立式柜。 柜子里摆着许多摆件与装饰品,当然,最多的还是书籍。 看到书,我就觉得亲切,更加坚信,这屋里没有骗局,更没有陷阱。稍显奇怪的是,四面墙壁,皆白衣胜雪,没有任何装饰,显得有些空旷。 由着这空旷,我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冬夏,觉得应该挂一幅图画,增添一些灵气。 我正这样思索,女人端着菜肴进了屋。 几个来回,她将餐桌,摆得满满当当。我走过去,看到红烧鱼、清蒸排骨、小炒牛肉、冬瓜汤。 除了菜,还有一支干红,已经开了,倒了一半,在玻璃器物里醒酒。 看酒身上的年份,写着1999。我往茶几上望一眼,赵总托我带的礼,还摆在茶几边。 我忙对她说:“赵总让我带了酒。” 女人柔声说:“嗯啦,不用管,咱们吃这支酒。” 女人说话时,声音里,带着一种甜糯米的味道。我转身,在她对面坐下。女人起身,给我倒上些红酒,再给她倒上。 端起杯子,对我说:“来,干杯。” 我只得照做。 “来,吃菜。都是我做的,卖相不好,尝尝看,味道怎么样?”女人望我一眼,柔声道。 我夹了一块鱼,尝一口,很快就惊到了。并非她菜炒得好,而是这鱼肉,实在太淡了。 女人看我吃得慢,以为我在细细品赏。 待我吃完鱼,她问:“怎么样?” 此时此刻,我只能背叛自己的味蕾,讲起了违心话。 她一听,脸上绽放出两朵玫瑰:“好吃,你就多吃的。” 说着话,往我碗里夹了一块排骨,和几块牛肉。排骨的味道同样乏善可陈,好在牛肉还算不错,我不免多吃了几口。 “并不十分难吃吧。”讲这话时,女人有些得意。 所有菜都尝了一遍,女人不时举杯,与我对饮。 女人饮酒,讲的是情调,我俩慢慢饮,倒没太大问题。 饮酒同时,她问了我许多问题。比如,我与赵总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以及赵总在同事们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摆不摆架子一类。 我由赵总是我的贵人讲起,讲他如何如何,在同事中有着很高的威望,大家敬重他,也佩服他,同样更感激他。 关于这些事,皆是我的亲身经历,因此,讲述时,我充满了真情实感。 大约正是这样,打动了女人吧。她一只手举着杯子,另一只手撑住下巴,头微微偏着,眼神里全是欣赏的暖意。 赵总没对我讲明,他与女人的关系,但进到屋里那一刻,我就好像闻到,屋子里有赵总的气息。 如今,看到女人听我讲起赵总,一脸崇拜的样子,我愈发确信,她是他的红粉知己。 至于,红粉到什么程度,我就不知晓了。唯有一点,可以肯定,女人无条件信任他。 酒壮怂人胆,喝了酒,人与人的关系近了,也让我有勇气,去问她一些问题。 我朝电视柜指了指:“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 女人放下杯子,娉婷移步,走到柜子边,随手取下一本书,走到桌边,递给我:“前两天,刚看完这本。你看看,这一类书,怎么样?” 我接过书,扫一眼,便对她肃然起敬。“有些女人漂亮,但只是长得好看,像插在花瓶里的花。还有一些女人,人长得好看,气质又好,因为她骨子里,有着一种别样的气质。” 借着酒兴,我讲出了这一番话。 她轻轻拍掌:“这种气质,叫做书香。” 说完,她咧嘴而笑,那一嘴白牙,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所有女人中,牙齿最白的。 那是弗洛伊德的作品,《梦的解析》。弗氏的书,我读过几本,有些艰涩。我没想到,如此漂亮的女人,会选择这样的书。 女人得了夸赞,心花怒放,又跑到书柜,一连捧来三四本书,一齐摆我面前。 这一次,全是非虚构图书,既有讲过往历史的,也有讲当下生活的作品。由着这几本书,自然谈到了我俩各自的阅读与喜欢。 赵总讲过,派我过去,除了信任,最重要的是,女人喜欢阅读,我与她聊,或许正好对脾性胃口。 女人比我想象中的,健谈许多。而且,她的许多观点,在我看来,都异于常人。先且不论对错,但她勇于抛出观点,证明她对此有诸多思考。 相比于,现在人云亦云者,实在好了太多。因为投机,不知不觉间,竟然谈到了十点半。 时间太晚,要回家了。我表示感谢,起身告辞。 “你稍等一等,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帮忙。”女人摆手,让我坐下。 她则去了卧室。 我正嘀咕,她搞什么名堂时,屋里的灯,突然灭了。 第94章 意外 停电了么?我望向阳台,外面楼栋,仍旧灯光明亮。 莫非,电路跳闸了?当然,只是短暂的疑虑。因为,紧接着,响起了祝你生日快乐的音乐。 从卧室传来莹莹星火,她从屋里出来了,手上还捧着一份大蛋糕。蛋糕上,还插着正在燃烧的生日蜡烛。 我恍然大悟,原来今天是她生日。 不过,让一个陌生人,来陪她过生日,不很奇怪么? 赵总心还真大啊,派了个下属,来陪他的俏娇娘过生日。 而且,她也没一点闹情绪的样子,还表现得异样欢喜。 我心里冒出诸多疑问,女人已经把蛋糕放在桌上,轻轻地对我说:“我许个愿,帮我拍个照。” 我说声好,从她手中接过手机。 她站在桌前,眼微闭,烛火的光芒,照在她的脸上,红扑扑的,好看极了。 我拍了几张照片,又启动视频模式,录了一段视频。 她许完愿,扑哧一声,将烛火吹灭。 我行至门口,摁亮开关,屋里瞬间如白昼。她切蛋糕时,我看到上面写了一个“静”字。 我想,她大约就叫静吧,至于具体什么名,赵总没说,我也不方便问她。 女人切好蛋糕,分给我一份。 随后,她坐在我旁边,一边吃蛋糕,一边看手机。 “哗。你的照片,拍得真好。”她眼含波水,盈盈欲笑。 拍完照片,我没看效果,就直接将手机还给了她。 至于,照片拍得好不好看,我并不知晓。 不过,美丽的人,随便怎么拍,随便谁来拍,都会很漂亮。我心中这样说,嘴上也这般说。 女人说:“哈,见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个谦虚的人。” 我说:“谁不想骄傲啊,可我没有骄傲的资本。” 女人说:“谦虚是个好品格,要坚持哦。” 吃完蛋糕,女人说:“加个微信吧,以后还要多向你请教。” 我赶紧说:“不敢,向你学习。” 加上微信,要告辞了,走到门口,她喊:“再等下。” 我回头,看到她提着那个袋子,递回给我。我不解,望着她。 她说:“给我捎一句话给他。” 我嗯一声。 她转身,去往柜子边,取出一个信封,递我手里。 她没说“他”是谁,但我听得明白,他即是赵总。 我答应下来。 信封没贴封装,摸在手里,感觉像纸条。但我又奇怪,现在通讯这么发达了,还玩得这么浪漫么? 回去路上,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回复赵总。 想来想去,不管怎么回答,都不太妥当。好在,当天已经太晚,我不用面对赵总。只发了信息,向赵总报告:任务已经完成。 很快,赵总便复我:“辛苦啦,快下班吧。” 次日上班,准备先去找赵总,又觉得才下班,他肯定有事要处理。于是,决定晚半小时再去。 谁知,九点刚过,赵总便打来电话,叫我过去谈工作。平时,赵总要交待工作,都通过梅小姐。 这是首次,赵总直接给我电话,所谓谈工作,我当然知道,另有其事,暗指昨夜我在信息中说的“任务”。 去赵总办公室里,见到梅小姐,她颇为意外。 我不便说什么,只笑了笑。见到赵总,我双手将女人托我转送的信封送上。我本以为,赵总肯定会立即打开。 谁知,赵总接过信封,瞄了一眼,就顺手放在桌上。 反而起身,迎我到茶几边,开始泡起茶来。 “说说。”洗茶杯时,赵总开口问道。我略一思索,便将昨夜下班,去她家之事,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我想,我已经讲得很详细了。 谁知,赵总想要更多:“讲讲她的衣着,神态。” 我说:“她穿红裙子,人比照片上的更美,而且,很有气质。不过,我也不敢盯着她看。” 赵总正在饮茶,听到我讲出这句话,明显笑了一下。 我有些局促,再次回想,昨夜,没出做出什么不妥之事。 “别紧张。辛苦你啦。”赵总举起杯子,“来,饮茶,朋友自家的毛尖。平时,很难喝到的。” 我对茶没讲究,更喝不出好坏,但赵总说好,也就认定很好。 汇报完事情,再讲些工作上的闲话,赵总接了个电话,挂断后,赵总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果然没看错人。以后,有什么困难,只管开口。” 从赵总办公室出来,刚坐下,西施就凑过来,笑问:“捡到宝啦,这么高兴。”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喜形于色了。于是,赶紧压制住喜悦心情,假装若无其事地对西施说:“有个女孩主动加我微信,你说该不该欢喜?” 西施说:“当然,必须,要不,晚上摆一桌,我给你庆贺一下。” 成为同事这段时间以来,我多少了解些她。她平时,爱开玩笑,倒也让平淡的工作,增添了些许趣味。 我说:“好呀,要不,晚上一起去食堂,我请客。” 公司食堂,主要为员工服务,不以赚钱为目的,价格亲民,所谓我请客,无非借着她的话,调侃一下罢了。 谁知,西施却说:“天天吃食堂,早吃烦了。我最近在学做菜,敢不敢去试吃?” 类似的话,西施此前对我讲过好几次,事后都证实,她在开玩笑,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上当。 我扬了扬手机:“有个姑娘,青春貌美,刚和我加上微信。我和你共进晚餐,如果她知道了,生气吃醋,我罪过可就大了。” 西施笑:“所以,改天对吧。” 我朝她竖起大拇指:“聪明。” 调笑归调笑,我想起自己的喜宴,再拖下去,可没必要办了。 办一场酒宴,当然不是为了让大家为我庆功,主要是召集一起,碰个头见个面,加深感情。 当然,大石对此还有别样目的,想着带素琴一起,见过冬夏,也算他来见过素琴的娘家人了。 那天下午,我逐一联系,问了曹超大石杏花他们的时间,最终,把日子定在周六晚上。 待一切尘埃落定时,我给d姐打了个电话,谈起此事。d姐满心欢喜,还表示她要赞助酒水。 我坚辞不受,她非要说,酒是朋友送的,摆在家里很长时间,反正没人喝。 几个来回,恭敬不如从命,我只好答应。 谁曾想,正因为d姐的参与,我相当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第95章 秋水 宴席设在福满楼。 d姐推荐的地方。 以前散步,我从福满楼经过很多次,平常时候,也总是满座的。尤其到周末,更要提前预订。人多,便证明味道好。 订位的事,也是d姐张罗的。最开始,我以为,她在福满楼有熟人。后来才知,熟人倒也有,最关键的的原因,在于,她是福满楼的vip客户,订房优先。 之前,我列了一个名单,加在一起,出席者共14位。 经这段时间,与梅小姐的交往,尤其上一回,赵总跳过她,直接安排我去办事,梅小姐明显有些不悦。 好像我的出现,她作为赵总亲信的位置,将要不保似的。 她当然多心了,别说我志不在此,就算真有此心,也无法抢占她在赵总心中的位置。 女性,尤其是长得有些漂亮的女性,在职场上,是有着天然优势的。 这次设宴,其目的,只是把几个要好的朋友,叫在一起,吃个饭喝个酒,乐呵一下。叫上梅小姐,意义可能就不同了,会让她起疑,以为我在炫耀什么似的。 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思前想后,我把梅小姐从名单中删掉。 除她之外,其他两位泛泛之交的同事,还有那位保安大哥,也没在被邀之列。 如此一来,参与者中,男的只有大石、曹超、老宋和我。女子则有素琴、冬夏、丽枝、杏花和d姐、雷姨,一共十位,寓意十全十全。 男女四六开,不算过分失衡。 宴席当晚,我提前40分钟到达酒店,进到包房一看,d姐比我更早。她不是去吃席的,而为帮我张罗宴席的事。 点什么菜,倒还好说,她心里有图,网上也能看到菜单。她早就跟我商量过。她之所以去这么多,体现了她对此事的郑重。而且,她喜欢办这一类事。 因为热爱,所以能办好,办得出彩。 这一方面,她颇有些《红楼梦》里,王熙凤的本事。我过去时,d姐已经拟好两套菜单,拿给我看,并讲明为何点这些菜,参与者的口味,以及菜品价格,均作了考虑。 看着d姐认真的样子,我唯有感动。两套菜单在我看来,均完美无缺,想了想,选了第一个方案。 d姐点头,继而吩嘱服务下,安排厨房张罗。服务员离开后,d姐跟我谈起排位的事,谁坐主位,谁排末尾。 我坚持让d姐坐首席,雷姨次之,余下依次为冬夏、丽枝和杏花,至于几个男子,则随意排排就是。 d姐笑:“没一点政治纪律。我怎么能坐主位的,这个位置,理所当然,应该由雷总来坐,而你,应该坐次席,陪好领导。” 我还要坚持:“公是公,私是私。雷总对我的好,我当然记在心里,但d姐你一直以来,对我关照有加,无以为报啊。” d姐穿淡绿色的裙子,脸上容光焕发:“你可别忘了,她是朋鸟社的社长,是我的领导。其他人,要么是你同事,要么是邻居,天天见面,更要重视。咱俩的关系,就不用再客套计较了。” 听她一番话,我很感动,只好答应,但我拒绝坐次席,而且要求,女士优先。最后,我们各退一步。 雷姨左右,按冬夏、丽枝、杏花、d姐、素琴排位。素琴旁边,大石作陪,而d姐身边,则是我的座席。 大石旁边,是曹超的位置。 曹超也算一个小领导,但他倒释然得很,不拘小节,也不看重这些排位的虚假之事。现场有众多佳人,才是他最关心的。 d姐带了两种酒,一种威士忌,一种红酒。威士忌是国外的,红酒是国内的。我想,今晚算我的主场,曹超大石肯定会想法子灌我。 因此,莫不直接喝威士忌得了,喝两种酒,恐怕更容易醉倒。只是,红酒已经打开,倒在醒酒器里醒酒。 处理好一切,看看表,再有十分钟左右,他们该陆续抵达了。这时,服务员按d姐的要求,沏了一壶茶,给d姐和我,各倒了一杯。 服务员是个年轻姑娘,手指修长,洁白无瑕。茶汤金黄,芳香四溢。我想,福满楼果然与众不同,连茶水都这么高级。 倒好茶,d姐便说:“尝一尝这茶,今年新出的茶,我托朋友,从浙江快递过来的。” 我这才明白,茶叶也是d姐的心意。原本是我的宴席,d姐如此热心,我感动又羞愧,举起茶杯,向她表示感谢。 d姐说:“跟姐姐就别这么客气了,以后,少不得还有很多麻烦你的地方。” 我当即表态:“只要有用得着的地方,我定当赴汤蹈火。” d姐笑:“没这么严重哈。”她新换了发型,原来的大波浪,全部拉直了。挂在脖子上的红宝石吊坠,显得愈发鲜夺目。 和d姐说着笑,门被推开了,进来一对情侣:大石和素琴。看他俩的穿着,就知道,他俩为这次宴席,做了精心准备。 大石且不说了,穿了一套新衣服,人极精神。 素琴呢,算不上盛装出席,衣服甚至,还是她以前穿过的旧衣,也不鲜艳显眼,脸上涂了些许粉彩,画了淡淡的眉,但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因为那些妆容,已经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与之和谐共生。素琴的面颊,白中透红,眸子里盈着波光。 这样一个人,任何人望一眼,都会知道,是一个正在被宠爱的女人。 d姐第一回见他们,待我作了介绍,她请他们在指定的位置落座,招待服务员倒茶。接着,坐下聊天,谈工作生活,以及女人们的事情,不时哈哈笑。 她俩谈得欢喜,大石则望着我,又望一眼d姐,我自然知晓他的意思,当着d姐与素琴的面,哪里好解释什么。 两三分钟后,又来了宾客。门被推开,丽枝、杏花和老宋,依次鱼贯而入。 d姐起身,我作了介绍,她和他们一一一握手,我则引导他们,在各自位置上坐定。 杏花与老宋坐在一起,大约老宋要求的,杏花化了妆,穿一件浅红色上衣,搭配着素色裤子。 她平时素颜朝天,化妆的痕迹过于明显了,与素琴的打扮,以及落落大方相比,明显落了下风。 即使如此,杏花眼里闪烁的光芒,让我相信,她和素琴一样,是正在享受幸福的女子。 由着素琴和杏花,我心生感叹,中年女人的幸福,真令人羡慕啊。 暗自思忖之际,d姐抬头朝我瞧了一眼,似乎在告诉我,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第96章 接触 见d姐望着我,我不免有些心虚,假装低头看手机。 这时,冬夏打来电话,称她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实在抱歉。挂断电话,我有些愣怔,心想,莫非她知我请了这么些女子,不肯前来?再一想,觉得自己太自作多情了。 上一回,正因为自作多情,结果,被她的阿锋,害得很惨。尽管如此,冬夏不来,多少有些失落。我把大石叫到屋外,讲了冬夏的事。 大石此番与素琴同来,多少有些来拜见冬夏这个“娘家人”的意思。如今,冬夏临时缺席,他不免有些失落。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他反而安慰起我来。 原本想着十全十美,现在,没了“十”,只能长长久久了。 事情谈毕,回到屋里。 人一多,愈发热闹,我也渐渐被他们的谈话吸引了过去。 d姐说:“雷总故意摆架子,等会她来了,让她罚酒。” 大石跟着叫好:“曹超这小子,走之前还让我早点到,结果呢,我到了,他人影不见一个。待会,让他罚三杯。” 大石话音刚落,屋外响起了脚步声。 我以为曹超来了,谁知竟是雷姨。 雷姨主打简约时尚风,秀发披肩,吊大耳环,戴玉石手镯。 d姐早就起身,行至近处,将她迎到主位。 雷姨不免一番推让:“今晚的主角,是我们的范顾问,请他上座。” 我连连摆手:“今天只有小范,没有范顾问。” 雷姨转头对d姐说:“d姐坐首席,实至名归。” d姐说:“你还没来时,我和阿谦商量,今天聚会的主题,是庆祝他调岗。当然,升职,涨薪,也随之而来。你在这件事上,推波助澜,起到了关键作用。作为头号功臣,你当然要坐主位。阿谦你说是不是?” 我忙接话:“对啊,雷总您就别再谦让了。” 话已至此,雷姨只好坐下。她甫才坐下,曹超来了。一进门,他就拱手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来晚了,不讲理由,待会,我先罚三杯,可好?” 雷姨说:“谁人不知,你是海王,不,海量,三杯哪够。” 雷姨对曹超的情史,多少有些耳闻,她故意混淆海王海量,既是活跃气氛,也想借此机会,刺一刺曹超。 曹超当然听出她话中有话,但不以为然。今日,女宾众多,正是他大展身手的好时候,他望一眼雷姨,随口便说:“雷总红光满面,最近肯定有喜,要祝贺啊。” 雷姨听了,乐呵一笑,笑言:“借你吉言啊。” 人到齐了,饮茶时,我正欲再作介绍,顺带讲讲冬夏的事。 d姐拦住我:“要不,让大家自己来,充分展现个人特色嘛。” d姐话音刚落,曹超便举手称好。曹超率先举手,自然由他开始。与我不同,曹超长于口头表达,尤其今晚,几位佳人,各有特色,各有风采,更激发了曹超的表达欲。 他的介绍,诙谐幽默,引得笑声不断。 曹超起了头,介绍便从他起,顺时针开始。 其他几个,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轮到雷姨时,菜陆续上了桌,大约因这一原因,她极简短,却有风趣:“小姓雷,性别女。” 她的介绍,与曹超是完全不同的路数,引得众人大笑。 笑毕,大家望向d姐。她却不急,提议先吃口菜,饮口酒。 酒有两种,喝哪一种,意见略有不同,雷姨一锤定音:“就喝威士忌吧,配些雪碧,清凉爽口,舒服。” 服务员取来雪碧,众人皆各自倒满。 d姐提议:“今日因阿谦而聚,要不,先敬阿谦一杯。” 在场各位,对我差不多,均有恩情,我赶紧推阻:“都敬未来吧。” 众人同意,威士忌加了雪碧,味道不错。 d姐站起来时,开始介绍自己,她讲得情深意长。不但有介绍,还讲述了她与雷姨的交往,以及如何加入朋友社,并与我相识的经历。 雷姨喊:“喝一杯,喝一杯。” 曹超等人跟着起哄。 d姐笑:“喝就喝。” 言毕,面朝着我,举杯一饮而尽。 “好酒量。”大家一齐称赞。 他人介绍完毕,轮到我了,我倒不用介绍,只端杯,发了一番感言:“今天荣幸,请来大家。你们都对我有恩,范谦谨记在心。我提笔能写几个字,但嘴上真不太会讲话。啥也不说,一切都在酒里。” 说完,我一仰脖子,那杯威士忌,便下了肚。 d姐体贴,尤其会照顾人,我刚饮完酒,还未坐下,她已经在我碗,夹了几块菜。到我这里,一圈介绍才算完毕。 d姐望望雷姨,她心神领会,举起杯子:“来,大家一起,祝贺范谦老师。” 大家照做了。吃过一口菜,d姐又来了,说了句类似的话。d姐举完杯,按理讲,接下来该轮到曹超了。 我俩关系最铁,认识最久,交流也最多,还一起出过差,住过一间房,见识过他的红粉佳人。可他尚未举杯,丽枝却先行一步。 这一点,倒出乎我意料。 d姐举杯时,为表郑重,特意站起来。丽枝向她学习,也站起来,露出一脸欢颜,她戴了美瞳,没涂口红,但描了唇。甚至,她还新做了指甲。看得出来,为这次宴席,她费了些心思。 在刚才的自我介绍,她只略略谈了几句,但此刻,话多了许多。 “在家靠亲人,出门靠朋友。范老师有趣、有才,我很荣幸,与范老师成为邻居。今天,又因为范老师,认识了在座诸位。丽枝是个小女子,又不善饮,今天特别高兴,在此,感谢范老师,感谢大家。” 丽枝讲完话,三两下,一杯加了雪碧的威士忌,就落进了肚腹间。 喝完,她还朝大家拱了拱手。 我虽未曾与丽枝单独喝过酒,但我知道,她是有些酒量的。上一次,我俩在阳台谈天,说到了举杯邀明月。 她回屋,端来一杯红酒,一饮而尽,像没事人一般。但今天,或许是威士忌的缘故。 没隔多久,我便看到,她脸上飞上两朵桃花。 不知视觉原因,还是桃花的缘故,那天晚上的丽枝,比我在其他时候见到的她,更加明艳温柔。 而我后来喝多了,加之租房与丽枝相邻,也在散席之后,有了更深入的接触。 第97章 想象 酒宴上的欢乐气氛,远超我的想象。 丽枝举杯之后,终于轮到曹超。曹超先喝一杯,又因姗姗来迟,被雷姨提名,“自罚三杯”。 随后环节,大家便轮流敬我。每举一杯,就讲几句话,其中,不乏妙言高论。酒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气氛欢乐,大家讲起话来,也多有调侃之词,令人心生浮念。 我原不善饮,但今日此刻,只能来者不拒。 设宴之前,我就知道,我必醉无疑。当然,也应该要醉一回的。 曹超敬我时,反复强调,人生得意须尽欢,花开堪折直须折。这样的穿插混用,只在他这里,才用得如此娴熟自然。 因此,我早就暗暗交待过曹超,若我没及时买单,请他一定替我结账。 中途,我隐隐有些醉意时,心里便想着,趁清醒,且先去把帐结了。 我走出房门,d姐心有灵犀似的,预知我要去买单,紧着跟过来。 d姐与我并肩,关切地问:“怎么样?” 我明白她的意思,答道:“还好,谢d姐关心。” d姐面若朝霞:“跟姐姐客气什么。” 收银台近在咫尺,我暗思,d姐亦步亦趋,莫不是要帮我买单?倘若如此,我是绝不肯接受的。 毕竟,这是我的宴请,叫d姐过来,是视她为朋友,她能赏脸,我也跟着沾光,在朋友中,证明我还是有些人脉的。若是她买单,情况则变味了。 我拿着手机,另一只手,作势要去阻挡d姐:“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买单的事,就别跟我抢。” d姐眉头一挑,眸子闪动波光:“不抢,当然不抢。” 到了收银台,d姐果然没和我争。原来,她只是见我身体摇晃,怕我糊涂摔倒,跟着来照顾一二。如此一来,我心里愈发有种暖意。 “先生您好,一共185。”收银员明眸善睐。 我有点不相信,又问了一遍,收银台重复一遍,还是185。我暗想,这么便宜么?我可点了一大桌子酒啊。 许是见我疑惑,收银员解释说:“d姐是超级vip,给你打了个折。” 事后想来,这折扣实在有些多,但我当时哪里想得那么深,只朝d姐表示感谢。 d姐笑:“莫见外,自己人。” 结账回去,雷姨调侃道:“你俩同出同进,啥子意思?罚酒,罚酒。” “对啊,要罚。”曹超跟着闹事。 我想,幸好今天冬夏不在,要不然,此等场景,她见到了,不知作何感想。 我饮下一肚,嗓子有些辣,头有些晕。 d姐心细,招手叫服务要了支牛奶,摆在我身边。 我对d姐悄声说:“已经买单了。” d姐柔声笑:“没事,一支奶而已。姐姐请客。” 我面色酡红:“谢谢姐,你总这么照顾我。” 之后,你来我往,场面十分热闹。 酒宴前半程,曹超、大石和我是主力军。到了下半场,老宋或许受到酒精的刺激,主动作为,勇于担当,开始轮番敬酒,对于女士,一律“我干了,你随意”。 大石的酒量比我好,但也好不了太多,晚上还要陪素琴,他不再频频举杯,我能理解。 曹超酒量颇佳,却假意微醉,借故躲酒,则让我不解。但我当时,没想太多,毕竟,这是我的主场,大家在为我高兴,是我的幸运。 况且,老宋挺身而出,让宴席一直保持较高的热度。推杯换盏之间,我渐渐眼神迷蒙,此乃醉酒的预兆。 这时,我更庆幸提前买了单。 至于什么时候散席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在离开之前,没加微信的几个人,都加上了微信,还说要建一个群,名字就叫天南海北一家人,定期组织聚会。 我叫来的这些人,身份各不相同,但还聊得投机,我挺得意的。 从酒店出来,大家都喝得七七八八了。只是,有人微醉,有人深醉罢了。 曹超倒很清醒,安排谁送谁回家,谁与谁同行。但到底如何安排的,我竟然全无印象。与我同行回家的,应该是四个人。 其中有对情侣,相依相偎,颇为亲密,当然应该是老宋和杏花。在我身边,也有一人扶持,而且感觉不是曹超,而是位女子。 但说来奇怪,我硬是想不起她的容貌特征。来到租房,行至二楼,老宋杏花与我道声晚安,先行上楼去了。 我正在想,你俩才有好梦呢,便感觉有一只手,在我身上来回摸索,找到一把钥匙,打开门,扶我进去,我便跌坐在沙发上。 再之后,我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帮我洗了一把脸,又找出一支奶,喂我喝下,说是醒酒的。 她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不知情。我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清楚。 早上醒来,口干舌燥,打了杯水,一口喝下,滋润喉咙。刷牙时,忽然想起,我昨夜进门,就躺在了沙发上。但天亮睁亮,却发现睡在床上。 难不成,昨夜送我回家的她,把我扶到床上的? 可为何我一丁点印象都没有了? 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想来想去,没个结果,干脆下楼吃早餐,刚坐下,手机响了,d姐打来的,还没讲话呢,先咯咯笑个不停。 我问:“遇到啥子喜事,如此高兴?” d姐却环顾左右而言他:“昨晚睡得可香?” 我说:“醉得一塌糊涂,一觉醒来,天就亮了。” d姐说:“那就好。” 隔了一会儿,她又说:“昨夜,我讲了些不妥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问:“啥子话?” d姐问:“不记得了?” 我说:“没一点印象,连我怎么回来的,都不晓得。” 其实,我之所以这样讲,是想d姐给我点提示。 结果,她不再往这个话题绕,闲谈几句,说改日再聚,便挂断电话。 今天周日,不用上班,吃罢早餐回去,我暗自揣测,d姐所言,称讲了些不妥的话,又说改日再聚,莫非在暗示什么? 第98章 念头 d姐的电话,让我不免心生他想。 难不成,昨夜我醉了酒,是d姐送我回家,并细心照顾的? 想到d姐,我不免脸红心热。上一回,陪她去植物园,见识过她性子的另一面。她人到中年,其实骨子里,还住着一个小精英。 尤其,她的衣服被撕裂,我为她打掩护,是可以算作“自己人”的。 如此一想,d姐深夜照顾我,也算合情合理。 不过,d姐这样一个人物,跑到出租屋来,难免见到我不堪的一面,我心中有些羞愧,想着是不是该跟她发信息,略表感谢。 正在这时,手机倒先响了,弹出一条微信,丽枝发来的:起床了吗,大才子。我回了个微笑表情。 丽枝说:“阿里巴巴,能开个门么?” 我盯着信息,竟然不明其意,以为她在玩猜谜游戏。 于是,便对她说:“阿里巴巴在呢,许个愿,门就开了。” 隔了几秒钟,丽枝说:“愿已经许了,门怎么还没开?” 我问:“你在哪呢?” 丽枝说:“就在你家门口啊。” 我这才明白,她所指何意。于是,从沙发上站起,打开门。 却见丽枝一脸明媚,端了一碗皮蛋瘦肉粥:“我煮了粥,给你也尝尝。” 我正欲伸手,她却跨步进来,摆在桌上,说道:“尝尝本姑娘的手艺。” 我已经吃过早餐,但她如此热烈,自然不便这样说。我坐在桌边,她摆了凳子,坐我对面,乌黑明亮的大眼睛,静静地望着我。 我平时见到的丽枝,几乎不作什么打扮,但此刻,坐我对面的姑娘,却明媚动人,脸上明显打了粉底,但处理得很巧妙,遮掩了原本的黑,又不显得生硬。 另外,她身上还散发出一种清香,但我无法辨别,是什么类型的香水。我猜测,或许是在地摊上的杂牌子。 我朝丽枝笑了笑,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粥。 说实话,起先,我并没抱什么希望,无非一份皮蛋瘦肉粥罢了。当然,就算味道一般,我也会给予极高的赞美。 毕竟,这份心意十分难得。所以,吃东西,并不在于吃,而在于心心相念。谁记挂着你,她做出来的菜肴,就是可口的。 然而,我尝过一口,却大感意外。 说起来,这份粥,与外面摊子上的,并无别的不同。只不过,加了一些芹菜。吃起来,却如同美味佳肴。 我一连猛吃几口,简直停不下来。 以至于,丽枝笑着说:“慢点吃,慢点吃,今天周天,不上班。再说,我又不问你要碗。” 我放下勺子,凝视望着丽枝:“你这个骗子。” 丽枝不解,问:“咋了?” 我说:“简简单单一道粥,却做得这么好吃,你还说不会做饭,不是骗子是什么?” 原来如此,丽枝松了一口气,脸上染上两片飞云。 “如果你喜欢吃,我改天再做给你吃。”丽枝说这话时,看我一眼,赶紧把目光望去别去。 “又是改天?”我心里暗思,怎么丽枝的话,和d姐的话,有这么多相似的地方? 再喝了几口中粥,我问起丽枝,昨夜之事:“我喝高了,怎么回家的,都记不得了。你帮我回忆一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丽枝的眼睫毛,扑闪扑闪的:“真不记得了?” 我举起手:“骗你是小狗。” 丽枝说:“那我说出来,你可别害怕啊。” 听她这么一说,我心怦怦跳,看来,肯定发生什么大事,而且此事,一定与丽枝有关。 我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我胆大如虎,还没什么事能吓倒我。” “你才不是属虎的呢,告诉你,我是属虎的。”丽枝一听,哈哈大笑。 我想起曹超去西丽时,对我说,羊入虎口。此刻,听丽枝这么一说,抬头望她一眼,她眼神清新,不似说假话。 借着丽枝的由头,我问她:“那我属什么的?” 丽枝说:“你刚才说了的啊。” 我不解:“啥时候的事,今天我可别喝酒,可别忽悠我。” 丽枝一本正经地说:“你刚才说你是小狗,这么快你就忘了。” 我心说,我的意思,如果我讲了假话,骗了你,才是小狗。可我所说,全是真心话,怎么就成小狗了。 正欲问丽枝,看着她突出的锁骨,脑海中突然闪现一个画面,这画面昨夜在我家里,好像也出现过。 如此看来,昨夜照顾我醉酒之的,应该是丽枝。 她住在隔壁,送我回家,亦合乎情理。而且,昨夜她送我回家,肯定发生过什么事,要不然,她也不会大清早的,就跑去市场,购买新鲜食材,烹制好皮蛋瘦肉粥,给我端到屋里来。 从她的话语分析,丽枝认定,我对昨夜之事,是有印象的。 所以,她才会骂我是小狗。当然,这里的“骂”,更含有一种亲昵之意。 理清思路,我对丽枝讲了句谢谢。 “不用谢。”丽枝轻声答,“以后,指不定,要请你帮忙呢。” 我赶紧应承:“只要用得着我的地方,以后只管开口。” 丽枝换了一副孩子般的表情:“真的?” 我说:“当然真的,如若不然,天打雷劈。” 丽枝赶紧制止:“好啦,当然信,发什么毒誓。” 喝完粥,我欲起身,去厨房洗碗。丽枝非拦住我,从我手中抢过碗和勺子,径直去了阳台。 我坐在客厅,有些无聊,也讲不过去,便跟着她,跑到厨房,陪她洗碗。此时此景,像极了居家过日子的夫妻。 倘若与丽枝,成为情侣,会是什么感受呢?我脑海里,冒出这样一个场景:你酒水,我扫地。我砍柴,你煮饭。小桥流水一家的生活,是很多城市人的向往。 丽枝穿件短衫衣,光洁的胳膊,有节奏的摆动着。我从头发开始,细细打量她来。她的脚上,穿着一双透明凉鞋。 这没什么特别的,重点在于,她的脚趾甲,涂了艳红的趾甲油。许多女子,外貌好看,但脚趾头部分,严重影响观瞻。 丽枝却不一样,她那双脚,白若冰雪。我能感觉,若阳光照在上面,肯定会有一种透明效果。洗一只粥碗,花不了多少时间。 很快,丽枝便洗好碗。回到阳台,看了看那只风铃,眼睛里,充满欢喜。 而我,表面上陪着她说话,但目光,却总不由自主地,去找那双光洁的脚趾头。 第99章 足下 “嘿,想什么呢?”丽枝瞧出了我的心不在焉,突然发问。 我惊了一跳,以为她发现了端倪。 阳台上,有只盒子,盒子里,摆了几个跳跳球。与丽枝闲谈时,我抓了只跳跳球。 结果,我被丽枝的问话,吓到了,一紧张,手中的跳跳球,就从手里滑脱而出,掉在地上,滚了几下,竟滚落到丽枝足下。 我弯脚去拾捡,那球跳得快,弹跳到丽枝的脚上,又跑开了。好像那球,附带了我的所思所想,去帮我实现愿望一般。 丽枝咯咯地笑着,像在陪着我,玩儿童们玩的游戏。 捡起跳跳球,我有些尴尬,认为自己太唐突了,丽枝倒不以为意。当然,她一定没料到,我关注她的足下,更甚于额脸。 女人手指修长,洁白如玉的,我见过不少。但女子的玉足,则各有不同,尤其像丽枝这般,能当脚摸的,更是少之又少了。 我心里憋着这想法,不敢透露。 谈完天,丽枝嫣然一笑,告辞而去。走到门口,又反身回头,对我巧笑倩兮:“昨晚很开心,谢谢你。” 我说:“我也要谢谢你。” 丽枝说:“别这么见外啊。你说过的,温暖都是相互的。得到就是付出,付出就是得到。” 我说:“你啥时成了哲学家。” 丽枝道:“跟优秀的人在一起,不知不觉,就变得优秀了。” 我调侃:“近墨者黑,你不怕呀。” 丽枝走后,我坐在沙发下,反复回想昨夜之事。 除了丽枝锁骨的画面,其他的,也只能回忆到酒店门口。至于,那几个人,接下来的安排分配,我没一点印象。 原先,收到d姐信息,我还以为,昨夜,她送我回家的。我因此还很担心,她屈尊来到出租屋,我的房间虽还算整洁,但屋里摆设,难免可见荷尔蒙。 如今,看丽枝的举止,如此主动,更好像我们昨天晚上,发生过什么亲密之举。由此,自然想起了冬夏。 她醉酒那夜,我背她回家,有了夫妻之实,结果,她在兴奋之时,念挂着前男友阿锋之名。但在事后,冬夏对和我的欢愉之情,全然忘了一清二楚。 如此看来,我若是夜晚对丽枝做了什么,也可能啥都不记得。再一细想,又觉得,应该对丽枝好些。不过,她对我仍是神秘的。 这些神秘,与朱玲珑的神秘不同。朱玲珑是故作神秘,而丽枝和我,虽住房相邻,但交流并不算多,更别说谈家事情感与工作了。 现在却不一样了,丽枝的主动,给我透露出一个信号。原本,还想和曹超通通气,问问情况。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了。 我想着该送丽枝一点东西,表示一下。 家里倒有些吃的,但都觉得太俗气。有一种利益交换的感觉,而不是谈恋爱。正没有头绪,闹钟响了,是个提示音。 曹超送我的那两张音乐会门票,就在今天晚上。 本来,我留着请冬夏去的,已经提前和她打过招呼。可后来,遇到她夜醉一事,结果出现阿锋,让我情绪低落,像是阿锋的备胎,一度痛苦不堪。 经过昨夜之事,倒好像能原谅冬夏了。只是,丽枝已经照顾了我一夜,而冬夏心里挂念的人,仍是前男友。 所以,我也没必要,再去纠缠他了。 由此,今晚的音乐会,干脆请丽枝出席好了。 在此之前,我得精心策划一下。看了音乐会,再请她喝点咖啡,送上一份特别的礼物什么的,让她知道,我有一千种想法,可以让她成为浪漫的女人。 思索完毕,跑到阳台上,拉了拉风铃。谁知,风铃响了许久,却无有回应。难道跑出去了?我暗自思忖。 我心里藏不住事,想先定下丽枝的时间,于是,拿起手机,打电话。电话响了几次,她亦未接。 前面,我讲过,丽枝于我而言,很多地方是神秘的。今天,她明明告诉我,不用上班,此刻,她却不接电话,会在干什么呢? 我心生疑虑,瘫坐于沙发上,手机摆在一边,心想,等会她看到了,自然会回我电话。等了将近半小时,未有回音。 期间,倒来了两次微信。 一次是大石发来的,一次是阿洁发来的。 大石只是正常问候,知我昨晚喝高了,问我醉酒没,状况如何。我怕他问我更多,与丽枝有关的事,只简单作答,就引到别的话题上。 阿洁的信息,则颇有意味。赵总上周五交代她写一个报告,她写好了,问能不能请我帮忙看看。 我向来助人为乐,何况,阿洁与我性格还算相投,便应了一声好。 看了阿洁写的材料,我提出几点意见,阿洁回:“你真好,改天请你吃饭。” 言毕,就忙着去改报告了。 我放下手机,离开客厅,来到阳台,望了一会儿风铃,又移步到厨房边。早些时候,丽枝就站在那里,而我,则被她堪可去当脚模的足,吸引住了。 由此,想着再与她相会时,一定仔细欣赏。正这样想着,摆在客厅的手机响了。 我暗喜,莫非心有灵犀,我正想着她,她就来电话了。 跑到客厅,却不是丽枝打来的,而是冬夏。 “阿谦弟弟,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冬夏开门见山。 听她语气,状态应该不错。但她不在出租屋,更像置身商场,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换作以前,听她这么问,我定会十分开心。 可昨天晚上,事情发生了变化,于是,我懒懒地说:“说说看。” 冬夏说:“我记得的,上一次,你说过,陪我去看音乐会,时间就在今天。我没说错吧。” 我坦然作答:“对的,没错,就是今天。” 冬夏说:“嗯,现在,有个情况,得向你解释一下。” 我平静地说:“请讲。” 冬夏说:“抱歉啊,我可能不能陪你去了。” 我听后大喜,暗想,你不去正好,我携丽枝前往,也就不会再向你解释缘由了。 然而,冬夏接下来说的一句话,让我直接愣怔一地。 第100章 犹豫 冬夏给我打电话,说不能陪我去看音乐会,我以为她要失约了,心想我正巴不得如此。 可我没料到,冬夏是请我帮忙的,她想让我把两张票都给她。 原来,她并非去不了,很想去,但不是陪我去。 “是阿锋吗?”我问。 冬夏犹豫了一下,才说:“不是。” 我问:“那是谁?” 冬夏绕起了弯子:“这个人对我有恩。” 我讥讽道:“什么大的恩情,要以身相许。哦,不,说错话了,不好意思。” 显然,冬夏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但她有求于我,只能自降身段:“对不起啊,以后我再单独请你,好么事发突然,但晚上的票,已经买不到了。” 我硬起心肠,问冬夏:“这是向我买票么?” 冬夏说:“没关系,我可以买下来,只要不票价不高得离谱。但我相信,弟弟肯定不会让冬姐难堪的,对吧。” 很多时候,女人会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甚至,爱情会迷惑她的双眼。看来,冬夏正处于这种阶段。 我猜测,她肯定是为了阿锋,要不然,与我一起那次,不会在半梦半醒间,喊出他的名字。 我到底心软,见不到冬夏受伤,柔声道:“好吧,票给你,来取吧。” 顿了一会儿,又说:“说卖给你,当然是逗你玩的撒。票本就是曹超给我的,我再送你,我的冬姐,当然不能要钱。” 冬夏说:“谢谢,我就知道,你最好了。现在回家找你。对了,你还没吃中饭吧,我给你带好吃的。” 我想说不必了,但她已经挂断电话。你最好的话,丽枝也对我讲过。 我真这么优秀么? 还是说,这不是优秀,而是呆笨愚傻,要不然,朱玲珑怎么把我忽悠得团团转? 说真的,在得知朱玲珑骗了我那段时间,有好几个晚上,我甚至生出报复之心,抛弃所有道德,但凡与我接近的女人,都想法子,去吸引她。 然后,再像朱玲珑对我一样,摘了果子,立马远离。 可我终究狠不下心,所以,只能看着冬夏和前男友,重归旧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和冬夏通完话,丽枝的信息,终于来了。 一来,就接二连三。 丽枝说,抱歉啊,刚才一直在忙。 丽枝说,你头不痛了吧,记得多喝些蜂蜜水。 丽枝说,快中午了,该吃饭啦。 我答,你今天不是不上班么,还在忙啥啊。 我答,家里没蜂蜜,只有水,收到你的关心,喝温开水,也像加了蜂蜜。 我说,你吃了吗,要不,一起去吃?你请客。 丽枝说,昨天喝醉了酒,感觉你今天就变了一个人。 我问,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丽枝不回答,反而问我,这个啊,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转眼之间,我与丽枝的聊天记录,就有两个小说章节那么多了。 看了看表,十二点半了。家里没开火,准备下楼寻吃的。才站起,又想起冬夏说过,给我带好吃的。 我若出去,她寻我不着,会不会认定,我不想给她音乐会的票? 大丈夫男子汉,岂能出尔反尔。不行,我得等冬夏。 追着丽枝,又聊了些天,心里想,你冬夏有阿锋,我也有丽枝。你俩是艺术家,情意绵绵,去看音乐会,享受高雅艺术,陶冶情操。 我们是下里巴人,晚上去看电影,回来去街头漫步,十指相扣,温柔缠绵。你们有你们的欢喜,我们有世俗的愉悦。 憧憬一番,作些许想象,倒也是乐事一件。 不知不觉间,十来分钟过去,有人敲门。 打开,正是冬夏,她脸上堆笑,递给我一个打包盒:“超级正点的煲仔饭,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我接过饭盒,冬夏站在门口,却不进屋。男女授受不亲,这是要与我保持距离了呀。我暗自思忖。不过,你是房东,进租客的房间,也正常得很,不算私相授受吧。 尽管如此,我只是笑了笑,从柜子里找出一个白色信封,里面,装着曹超给我的音乐会门票。 冬夏接了票,异常欢喜。 看得出来,她想离开,又不想意思马上就走,于是,一个劲地劝我:“你吃饭嘛,真的,很好吃哦。” 我调侃她:“一点都不香。” 冬夏果然中了计:“怎么会呢?” 我说:“一个人吃饭,怎么会香呢。” 冬夏哈哈一笑:“我留意着,有合适的,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到时,做什么都是香的。” 我只当她在说话,跟着和墙:“好呀,等着你哦。” 聊天时,冬夏想走,却又不好意思,只能不停地看表,我假装没看见,猜测阿锋可能就在楼下等候。我心中骂他,我当了一晚的替身,你多等一会儿,怎么了? 骂完,调侃完,解了些恨,对冬夏就柔和起来,不忍她左右为难,在她离开之前,深情地说了一句:“以后,受了欺负,告诉弟弟,弟弟给你讨公道。” 冬夏眉头舒展:“好呀,我就知道,没认错人,你最疼惜人了。” 我暗说,是啊,我很疼你,可惜,你都已经和我有过欢愉之情了,却仍不让我疼惜。送走冬夏,埋头吃饭。 实话实说,这份煲仔饭的确很香。吃饱饭,下楼扔垃圾时,我特意把餐盒上的店名和地址,拍了下来。 我有一个计划,等到今晚,丽枝回家,约她去尝尝煲仔饭。冬夏和阿锋享受过的幸福,我想和丽枝一起,也去享受一回。 但,我的计划,很快就宣告破产了。 不是丽枝不愿意,而是她另有安排。 下午五点,她还没下班之前,就打来电话,问我晚上有无安排,我答没有。她说:“太好了,借你点东西用一用?” 我问:“有啥需要的,只管吩嘱。” 丽枝笑:“我可不敢吩嘱,想借你一点时间。” 我答:“没问题啊,你要什么,白天的时间,晚上的时间,只管来取。” 丽枝听罢,咯咯地笑:“那你在家候着,等我上门拿。” 我答:“来吧,随时恭迎。” 丽枝又说:“先别吃饭,等着,我给你做好吃的。” 我说:“好啊,美食和佳人,最不可辜负。” 挂断电话,心想,丽枝还真是敢爱敢恨的奇女子啊。昨夜,我醉得一塌糊涂,什么回忆都不曾留下。 今晚,她就准备,拉我去她家造访了。 昨夜留下的遗憾,一定要在今天补足,吃好,喝好,留下难忘的记忆。 第101章 脚模 我行至阳台,低头打望,站在楼下,可以尽享楼下风光。丽枝若是回来了,我会瞧得见。 守候十余分钟,果然见到丽枝,她两只手上,提了满满两袋子。 估算着她要到二楼了,我赶紧移步门后,透过窥视镜,探瞧屋外景象。 不一会儿,丽枝行至三楼。或许,因为身负重物,有些吃力,她脸上显露出红润之色。 女人脸上的红润,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归是能引人遐思的。 近距离观看,丽枝所谓的“好吃的”,有菜蔬,也有熟食。 我听到她开门进屋,则立于墙壁之后,猜测稍过一些时间,她会不会来敲我家门。又或者,不用敲门,直接拉响阳台上的风铃。 可惜的是,我想错了,三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风铃没有响,门也没有动静。 我安慰自己,她应该在忙。直至过了半小时,我在阳台上探听,能感觉到,她在厨房里忙着烹煮。 由此看来,我应该不用动手,有现成的吃食。 时间还早,趁这工夫,我去洗了个澡,刮净胡子,穿戴一新。 回到客厅,又犹豫了,觉得如此郑重其事,过于隆重,反而让她得了意。显得轻松随意,似乎更能粘住她的心。 于是,又将衣服脱下,换成原来的穿着。 刚穿好衣,手机叮咚一声,却是丽枝发来的信息,问我准备好了没,过去吃饭了。 看到“准备”一词,我略略吃了一惊,就好像她有透视功能一般,我在屋里穿衣打扮,尽收她眼底。 出门前,我又照了一次镜子,整了整衣摆,出门而去。 到她家里,正微叩门,门却没关,轻轻一推,就开了。 丽枝租的房子,是个单间,一张床占了大半地方,空余地方,摆着一张简易餐桌。 桌上,已经摆了三道菜。 只是,屋里没人,丽枝应该在厨房忙碌。 我装作陌生一般,喊了一声:“有人吗?” 丽枝很配合:“谁啊。” 我说:“讨口饭吃。” 丽枝乐道:“是么,那快请进吧。” 我行至阳台,丽枝满面欢喜:“你去屋里坐吧,厨房油烟气太重,还有最后一个菜,马上就好了。” 我遵照丽枝的意思,退出去,回到客厅。 与她为邻这么久,通过阳台交往,倒有很多机缘。但我还从未有机会,进入过她家。 丽枝善于布置,房间虽小,装扮得却很温馨。最让我注目的,是墙角的一块瑜伽垫。 曹超有了新女友小嫣后,时常跟我讲述,她身段之美妙,有好几回,他看着她练瑜伽,心里的春天,立马活泛起来。 曹超有一种本事,明明一般的事情,在他的描述之下,活灵活现,让你神往。但对于小嫣和她的瑜伽,具有如此神奇之功效,我是相信的。 因为,但凡有过夏娃之乐者,都能理解,瑜伽女子所带来的欢娱,是异于常人的。 此刻,见到瑜伽,我脑海中,瞬间冒出她练习的样子,脸上,微微泛上些许红色。 正神游四极,丽枝端着两盘菜出来了。 她系一条大红色的围裙,用一个红色发卡,夹住头发。 “请你来吃一餐家常菜,莫介意啊。”丽枝摆上盘,朝我嫣然一笑。 我指着餐桌:“这么丰盛,还叫家常菜,你可真壕啊。” 丽枝说:“贵宾来了,略表心意。” 丽枝引我坐下,问我:“就不喝酒了吧。” 我点头称是。 丽枝脱下围裙,我才知道,与上午我见到她时不一样,她换了套衣服,桔黄色的上衣,蓝色的裙子,风格清新自然。 其实,我更想看到,她穿什么鞋子,想再瞧一眼,那只能当脚摸的玉足。 只是,面对面坐着,始终没能找到机会。屋子本来就小,折叠简易餐桌不大,她不时给我夹菜,近在咫尺,很有些家人的味道。 “你不总说,我很神秘么?”丽枝笑嘻嘻地问我。 我哈哈一笑:“神秘些好,更令人神往。” “哈哈,你可真会逗女人欢喜。”丽枝抬头看我,“难怪d姐那么……” 讲到这时,丽枝却不言声了。 我仰头问她:“省略了什么?” 丽枝说:“d姐对你真好,我们都很羡慕。” 我暗想,莫非她吃醋了?略一思量,便说:“她是我姐啊。” 丽枝说:“这样的好姐姐,我也想要。” 我不明其意,随口道:“这还不容易,下次,我再你单独见她。” “真的吗?太好了。”丽枝有些激动,举起茶杯,“我以茶代酒,先表示感谢。” 碰完杯,她又给我夹了一块鱼头,让我多吃鱼,吃鱼聪明。 谈笑风生间,或许气氛到了,她开始讲述她的人生经历。 她有三个姐,她排行老末,按理说,该享些福,结果,恰好相反。父母有些传统老旧思想,一直想要个男孩。可天不遂人愿,女孩接二连三。 实在没辙了,爸妈只能招赘婿上门。按理说,招郎当然要先从大女儿开始,谁曾料到,大女儿早年在东莞打工,与一位四川工友相恋了。没多久,就有了身孕。即使如此,父母亦不允,她便私奔走逃,连家也不愿意回。 从此,与家人老死不相往来。那时,丽枝年纪尚幼,老大不成,只能靠老二老三。有些事,是有蝴蝶效应的。 老二很快步了老大后尘,老三倒是愿意,可丽枝三姐,人略略有些差了,别人瞧不上她。一年相了七八次亲,条件一再降格,却未能找到如意女婿。 父母死了心,稍有不称心如意之处,便打骂丽枝。丽枝自小目睹父母的苦痛,也想做点什么事。只是年小,实在帮不了什么忙。 十五岁后,她渐明事理,认定让父母悲痛的原因,在于家境寒微,若是条件好些,也不会至于,被全村人冷嘲热讽。 丽枝下定决心,改变家庭命运,而唯一的办法,是南下深圳,打工赚钱。头几年,一年到头辛苦,却只换来血汗钱,更别谈改变命运了。 期间,丽枝到处想赚钱门路,慢慢地,开悟了。 “你常打趣,说我神龙见首不见尾。其实,我打了两份工。”丽枝微微一笑,“一份在工厂卖苦力,另一份在瑜伽馆,当兼职教练。” “你是瑜伽教练?”我一时惊住了。 “怎么?不相信啊。要不,我展示给你看看。”丽枝说罢,便起立说道:“把餐桌收拾好,我来个现场直播。” 第102章 慌乱 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丽枝征得我同意,开始收拾餐桌,我则帮着她处理。 处理完毕,丽枝把折叠餐桌,搬到阳台上。我看着她的蓝裙子,心道,穿裙子怎么练瑜伽呢。 正这样想着,丽枝已经拿起瑜伽垫,让我往后退,她把瑜伽垫,摊开,铺在地板上。 房间面积本就窄小,我退无可退,只能紧挨着她的床铺。 丽枝摆好瑜伽垫,似乎想起了什么,对我笑道:“我先换身衣啊。” 言毕,便从床边靠墙的简易布柜里,翻找出一套衣服。 我略有些不安,说道:“要不,我先出去,你换好衣,我再来。” 丽枝说:“没事,你坐,你坐啊。我去洗手间,就行啦。” 恭敬不如从命,我只好坐下。坐在丽枝的床上,我多少有些不自在。虽说昨夜,可能是她照顾我,但她一直没指明,我也不好追着问。 倘若不是她,岂不笑掉大牙。我坐在床边,轻抚床单,总觉得,有一种异性的温柔。 房间里,有一种淡淡的清香。丽枝忙于工作,还兼一份瑜伽教练的职,回家也不忘收拾打扮。 这样的女人,若真有缘成为恋人,其实也是不错的。胡思乱想之际,丽枝换好衣服,回到屋内。 瑜伽服是灰色的,将她的玲珑突显了出来,我瞧了一眼,又不敢直视,别望向别处。 倒是丽枝,落落大方。大约,在瑜伽馆里,这是习以为常之事。 我问丽枝:“瑜伽馆里,会有男人练瑜伽吗?” 丽枝说:“当然有啊,我还认识一位男教练,技术可好了。” 这倒出乎我意料,我总以为,练瑜伽的,全是女士。竟然不知,还是男教练。 倘若曹超知道,怕也会想法子,去当这样的教练。因为据说,去练瑜伽的,有许多富太太,金领什么的。 不说漂亮好看与否,至于,她们家境阔绰。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用在瑜伽人身上,似乎最为恰当。 换上瑜伽服,丽枝明显自信许多,她昂首挺胸,目光炯炯。当然,这是好的一面,换个角度来看,也就更显得丽枝的短板。 尤其是,与d姐与杏花的罩杯相比,她明显处于弱势一方。 这只是我的想法,或许,在丽枝眼里,她并不觉得,这是短板,反而是优势,也讲不定。因为,若让d姐练瑜伽,罩杯或许会影响动作。 她打着赤脚,站在瑜伽垫上,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双脚,是她身体上,最洁白无瑕之处。 我在视频上,偶尔刷到过,练瑜伽的女子。但现实生活中,却头一回,与瑜伽姑娘面对面。 丽枝深呼吸几口气,立定,静息,然后,弯腰,摆臀。 不得不说,她的身段,真是柔软极了。我正在感叹,她已经双手撑地,轻轻翻身,来了个倒立。双脚靠在墙上,神情淡然,面不改色。 我多少懂得一些,知道练瑜伽,绝不可打扰,于是,只静静地看着她。 倒立坚持了几十秒,丽枝又换了摆首、下蹲、静坐等动作,随后,又做了几个高难度动作。 当然,与她平时练瑜伽又有不同。毕竟,只是展示给我看。若是真练,得费不少时间。 一整套动作下来,丽枝如行云流水,我唯有叫好。 临到末了,丽枝床头柜,翻出一只气球,红色的,递给我。我接过来,这气球与市场上见到的,略有不同,更厚一些。 我询问一般,望着丽枝。 丽枝说:“请你帮个忙,把球吹大。” 我不知其故,但没问太多,照办了。 待吹到有脑袋般大小时,我停下来,问她:“可以了么?” 丽枝摇头。 我继续吹,一会儿,又问,她继续摇头。 我再吹,生怕突然爆破,吹得慢而小心,差不多与腹部大小时,丽枝终于笑着点头。 她拿了球,放在瑜伽垫上。 然后,屈身微蹲,反身躺下。最后,整个背部,躺倒在气球之上。 看那样子,我真怕她把气球压爆。 压爆气球倒没什么,她整个人,就会扑倒在地,或许会伤了骨骼。但她控制得很好,用背部轻轻揉搓气球,无异于一个女人,在高中钢绳上跳舞。 当然,这是两种不一样的技艺。 丽枝展现给我的,是身体的柔软。 我唯余敬佩,想鼓掌,又不敢,怕惊忧了她。 好在,她终于完成了动作,反过身,把球抱在怀里,坐在瑜伽垫上,笑盈盈地问我:“怎么样?” 我说:“很有大师气象,厉害厉害。” 丽枝眉头一展:“夸张啦。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学瑜伽,快三年了。” 我打趣道:“这么好的技术,可以当老板娘了。” 这时,丽枝突然捂住肚腹:“哎啊,肚子好痛。” 我忙问:“怎么了?” 丽枝说:“好像有什么东西,钻到我肚子里去了。” 我大惊:“不会吧,要不,我送你去医院。事不宜迟,得趁早,你换套衣?” 丽枝笑:“那倒不必。就是感觉,你变成了一只蛔虫,钻进了我肚子里。要不然,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心思。” 我这才明白,她在开玩笑,只仍有些疑惑,于是细问详情。 丽枝解释道:“去年底,就有人劝我开一家瑜伽馆。自己当老板,的确赚钱,这也是我的梦想。” 原来如此。 我说:“很好啊,条件成熟了,大胆放手去闯。” 丽枝说:“年初开始,我一直在找铺面,可没找到合适的。” 我暗思,你莫不会拉我入伙吧。 犹豫了一会,丽枝终于开口:“昨天晚上,认识了d姐,才知道,你原来人脉这么广啊。” 我忙摆手:“谈不上,谈不上。” 丽枝说:“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说:“我俩这关系,还有什么藏着的,直说无妨。” 丽枝俏皮一笑:“那我可说你,你别生气。” 我点头说嗯。 丽枝说:“前几天,我相中一套房子,面积位置都合适。” 我心说,莫不像朱玲珑一样,要找我借钱? 望着丽枝热切的表情,我只说好:“租下来啊。” 丽枝说:“我也想啊,老板娘还在考虑,因为还有其他人想租。” 此事跟我有啥子关系? 我松了一口气:“所以呢?” 丽枝说:“昨天见到d姐,我觉得面熟,后来听她介绍,才知道,她就是房东太太。” 我恍然大悟,丽枝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是想请我,帮她在d姐面前美言几句啊。 我心说,这不是小菜一碟么,凭我对d姐的了解,她应该能答应。只要,你不吃她的醋,就好啦。 我对丽枝说:“没问题,我马上去办。” “真的吗,太好了,你太好了。”丽枝兴奋极了,站在瑜伽垫上,跳来跳去。 我低头着,去寻那只玉足。 丽枝打着赤脚,找出两只高脚杯,各自倒了半杯红酒:“来,举杯。” 我笑问:“给个由头,为啥举杯?” 丽枝笑:“不为啥,为你,为我,为这美好的一天。” 说完话,丽枝仰脖子,把那半杯红酒,全喝进到肚子里。 喝完,还朝我晃了晃杯子。 女子如此,我哪能认输,只好学着她,也将红酒一饮而尽。 饮完酒,丽枝放了一支音乐,玩起了手指舞。 在酒精的作用下,我有些晕。 看着她欢欣可爱的样子,我很想轻步上前,将她拥入怀里。然后,重复一次,昨天夜里发生的事。 昨夜没记忆,但此刻,我会事无巨细,全刻进脑子里。 丽枝乐呵完毕,我终于大着胆子,问她:“你的足,为何美艳如此?” “你说什么?”或许我说了“足”,丽枝没听明白。 我凑近过去,在她耳边,悄声再说了一句别的话。 丽枝闻听此言,脖子立马红了。 我把这,当作丽枝对我的一种暗示。 伸过手去,将她揽入怀里,伸手去整理她额头上的发丝。 屋子里异常安静,我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 如同,有一只小鹿,在我们心头,急促而慌乱地,跳动。 第103章 颜面 隔了几秒钟,情浓意浓时,丽枝脸染飞霞,往阳台望了一眼,羞道:“这样,不好吧。” 我以为,她说的是,阳台的门,未曾关上,窗帘也没拉,若传出动静,影响不好。 我在她耳边低语:“我去拉帘子。” 丽枝却拉住我:“还是我去吧。” 丽枝行至阳台上,却没关门,更没过来。 我不明所以,只好跟过去。 她站在阳台上发呆,神色有些慌张。 我望着阳台上那只风铃,轻轻拉了一下,她才稍稍回过神来,对我灿然一笑。 我说:“抱歉,太唐突了。” 丽枝说:“刚才,我跟你讲过我的身世,我承担着太多的家庭责任。” 我说:“理解,明白,你是好女人,所以,我更想给你一点力量。” 丽枝说:“你上进,积极,是好男儿。只是,太快了,我心理上接受不了。” 我望见丽枝的锁骨部分,令人莫名心动,想要轻轻一触。 又想,还快吗?昨天晚上,你不一直陪在我身边吗?怎么到了今天,就说太快了。 看来,女人的心思,真是海底针,猜不透啊。 丽枝伸手,拉扯风铃,风铃撞击,发出悦耳的声响。 “我承认,我对你有好感。但是,但是,d姐……”丽枝言辞闪烁。 我问:“d姐怎么了?” 丽枝:“昨天晚上,她,唉,怎么说呢,我是无意中听到的,你可别生气。” 听她如此一说,我越发糊涂了,问她:“咋了,我怎么听不明白啊。” 丽枝脸上的苍白,渐渐褪去:“你真不明白,还是故意逗我耍?” 我说:“昨夜之事,我真记不清了,断片了。只记得,你送我回家,扶我躺下,迷迷糊糊中,还记得你。” 丽枝问:“记得我什么?” 我不想装了,直接说:“只记得你的锁骨,很好看。然后,好像,拉了你手,要你陪我聊天至天明,不许回家。” 丽枝轻轻叹了口口气:“看来,你真都记不清了。好吧,我且实话实说吧。” 我侧过脸,看着丽枝。她望着对面,对面阳台,空无一人,只挂着一件工衣,一条白裙子,在空中飘荡飞舞。 丽枝说:“那天,大家都很高兴,可以说,除了雷总,其他人,都有些喝高了。我当然也有些醉意。” 讲话时,丽枝不敢看我,两只手,握在一起,像在祈祷什么。 “大石和素琴一对,曹超送雷总回家,而我们几个,因住在附近,自然组成一队。只是,这样一来,d姐落了单。你心思细腻,非要送d姐回家。” 丽枝淡淡地叙述着,经她提醒,我隐约记起了一些什么。 我原以为,曹超会送d姐,毕竟,以他的性格,总渴望着,多认识一位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是他的口头禅。 至于,他所谓的“路”,是什么路,就看对方的理解了。 只是,我不曾料到,关键时候,他竟然舍弃d姐,而改为护送雷姨。或许,因为工作关系,又或者,他觉得雷姨,还是单身,可以名正言顺,去接近吧。 当然啦,他并不知道,其实,雷姨早就有了蓝颜知己。说不定,这个夜晚,雷姨家里,蓝颜男子,正在迎候着她呢。 “你和你那个哥们,倒还蛮有男子汉气概的。”丽枝讲到这里,侧过头来,望了我一眼。 “哥们”即是指曹超,他且不说了,丽枝所谓我有男子汉气慨。其实是暗示,我对d姐的关心。 当晚,因为感激d姐,再加之她独自一人,我觉得,不管作为小弟,还是男人,都有责任,送她回家。 可我已然醉成这样,d姐哪会让我送她返回呢。反而提出,要送我回家。 “回来的路上,你倒是潇洒呢。”丽枝再次望对面的租房,讲完这句,便轻轻咬住嘴唇。 潇洒?有吗?我问丽枝。 丽枝说:“当然呀,或许,应该换一个词,叫洒脱,随性。总而言之,你把我俩当成了兄弟。” “你们俩?” “d姐和我啊。”丽枝说,“老宋和杏花,毕竟是夫妻,而且也没有醉,所以走在前头。你原本和d姐走在一块,我自然落了单。你倒好心,非要拉上我。” 我笑问丽枝:“我没做什么,让你们难堪的事吧。” 丽枝说:“那倒没有,起先,把我当成电灯泡。后来,后来,就……” 讲到此处,丽枝再次娇羞起来。 我问:“就咋样了?” 丽枝用手抹了一把脸,接着说:“你一只手,架在d姐肩头,另一只手,搭一我肩膀上。我有些不好意思,d姐倒看得开,安慰我,说你喝酒了,这样正好挽扶你。” 丽枝一提醒,我再次有了些印象:“我还记得,我称为你丽枝兄。对不对。” 讲着话,我微微笑了一下。丽枝说:“对啊,不是记得么,是不是故意在装糊涂?” 我赶紧说:“真记不得了,你一提醒,就想起一段。” 丽枝接着说:“到了楼下,杏花和老宋,道了晚安,先行上楼了。d姐扶住你,让我去你身上搜索钥匙。我搜出钥匙,开了门,和d姐一起,把你扶到沙发上。这时,我肚子痛,要小解,便对d姐说了声,赶紧回了屋。” 丽枝讲到这里,我大致明白了什么。敢情,昨天晚上,留在屋里,照顾我的女人,不是丽枝,而是d姐。 我以为,与之共赴欢愉的,不是丽枝,而另有其人。 好在,我与丽枝对桌吃饭,看她练瑜伽,听她讲家事,最终,揽她入怀,轻捋其额上发丝,所以一切,并没点题,只隐约其辞,并没明开门见山,还算保住了一点颜面。 楼下,不知何事,有两个老妪,争执起来,用的是家乡方言,吵得很凶,你往我头上指,我往你头上指,互不相让。 老妇的吵闹,并没有打乱丽枝的思路,她换了个姿势,单脚站立,继续说:“我冲了澡,换了睡衣,在阳台上晾衣服时,无意间,听到你家阳台上,传来说话声。” 我微微点头,并不发声。 “我关心你,和d姐。所以,就趴在阳台上,侧耳细听。”丽枝扶额浅笑:“不得不说,d姐真是个好女人。她对你,是真好啊。” 第104章 亲密 丽枝对我讲出许多秘闻,让我大吃一惊。 我在心里喃喃自语,d姐的确很好。 只是,她昨夜的好,好在何处,以及她在我家,到底做了些啥,我却全不知晓,忘得一干二净了。 于是,抬头,问丽枝:“你在阳台上,到底听到了什么?” 丽枝忽然笑了:“太尬了,我可不敢说,你还是去问她自己吧。” 这种事,我怎么好问当事人?只是,丽枝不肯说,羞于说,其实也相当于说了。谈话至此,隐入一片沉默。 老妪的吵骂,引来更多围观者,丽枝也被吸引了。 不过,她的目光,很快又收了回来:“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俗气?” 我问:“何以这样讲?” 丽枝脸含娇俏:“知道你和d姐关系不一般,所以,想个法子,请你帮忙,通融一二啊。” 我说:“此乃人之常情。再说,你又没干坏事。” 丽枝突然忧伤起来:“你不怪我就好。” 我说:“怎么会呢,你如此上进优秀,能与你为邻,我的荣幸啊。” 丽枝说:“我觉得,你应该去当销售,跑业务。” 我问:“何以见得。” 丽枝说:“业务员都要能说会道,你比业务员更能说会道,而且,还懂得心理学。” 我说:“你说错了,其实,我笨嘴笨舌的。尤其在陌生人面前,更迟钝得很。如果非要说我能讲几句话,都是因为对方。” 丽枝问:“和对方有啥子关系?” 我说:“比如你吧,在你面前,我或许讲了不少话,那都是因为你给了我灵感啊。在你面前,我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拧开水龙头,话就像注水一样,滔滔不绝了。” 丽枝眸含波光,问我:“真的?” 看得出来,她很欢喜。 气氛重新恢复如初,我笑:“除开这个不谈,业务员还有一项技能,我根本不及格。” 丽枝笑问:“啥技能?” 我说:“喝酒啊。我想啊,我还没上桌,就被人放倒了,还怎么谈业务?” 丽枝说:“不见得吧。你专找女老板谈业务啊。你一倒下,机会就更多啦。” 我当然知她在开我玩笑,并不介意。 谈罢正事,丽枝回屋,弯腰收拾瑜伽垫。 到底是练瑜伽的,身材之柔软,令人艳羡。我想起曹超,以及小嫣,心里骂道,曹超你小子,真好福气。 正在神思间,电话响了,是视频通话,d姐打来的。 我将手机给丽枝看了下,她心神领会,我点开视频,d姐满脸通红,额头上,全是汗水,像刚跑完步。 一问,果然如此。 “刚从健身房出来,也没什么事,就想看看你的状态,是真醒酒了,还是怕我担心。”到底昨夜照顾过我,d姐说起来话来,比平时大胆多了。 我站在阳台,不敢乱动,生怕背后的景象,拍了进去。 女人这种动物,一旦与你有了亲密关系,就有了主动权。若d姐得知我在丽枝家里,再怎么解释,怕也是没用的。 我自然讲着许多感谢的话,d姐说:“光说不练,假把式。” 我说:“要不,现在请你喝咖啡?能赏光不。” d姐说:“我这一身臭汗,怕吓着你。这样好不,有个朋友从西藏回来,带了点玛卡,明天晚上,我给你带点过去,和蜂蜜一起。你常熬夜看书,多吃点玛卡,提神醒脑,可以更好找到灵感。” 玛卡是好东西,价格也贵,我还没吱声,d姐补充道:“昨晚,在你家翻箱倒柜,也没找到蜂蜜。正好朋友送了来,我家吃不完,扔了也是扔了。拿给你,也算姐姐照顾弟弟,是姐姐的责任吗?” 我说:“明晚几点?” d姐说:“八点吧,方便吗?” 我笑:“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地方窄小脏乱差,你别介意就好。” d姐说:“哼,臭小子,讲子话嘛。姐是那种人吗?” 我笑:“当然不是。” d姐说:“知道就好。” 我说:那就说定了,恭迎你大驾光临。” d姐说:“嗯啦。”丽枝在身边,我不好讲太多,挂视频前,微微眨了眨眼。 d姐轻轻抿了下嘴,像在接受某种信号。 我朝丽枝笑了笑:“说曹操,曹操到。机会来了。” 丽枝说:“拜托你了,无以为谢。但这份恩情,我铭记于心。” 我说:“谢啥子呀,事情还没办下来呢。” 丽枝说:“不管成与不成,你肯出面,对我来说,都是恩情。” 我笑:“言重了哈,咱俩是朋友不是么。” 丽枝笑着点头。 我说:“朋友之间,就得坦诚,互帮互助。” 回到自己家,刷了会朋友圈,看到冬夏在音乐厅拍了照图。只有她,并无阿锋。但她的配图,倒颇多喜悦。 我想,或许,她怕我看到阿锋,心里难过吧。 接下来,就是d姐的动态了。她晒出了在健身房的照片,配文如下:办了年卡,一年也没去几次,从今日起,开始健身啦。姐妹们,请监督。 雷姨在后面留言:人逢喜事精神爽,d姐出山放光芒。姐妹情谊深似海,快乐生活响当当。 d姐回:雷总玩笑不敢当,无聊之事心不慌。愿与姐妹同欢乐,携手前行路敞亮。 两人写打油诗互嘲,反复建了几层楼。这是她俩向来热衷的游戏。 关键是,曹超也参与进去,显然,曹超是昨夜才与d姐加上微信的。 曹超和诗一首,既赞美了雷姨,也夸赞了d姐。 和诗如下:雷姨豪爽心飞扬,d姐聪慧闪光芒。有幸结识心欢畅,赞语声声情谊长。 他向来如此,想要两头讨好。在动态之后,杏花、丽枝,都点了个赞。 我原本也即兴赋诗一首,看到丽枝的点赞,想了想,又收手作罢。 第二日上班,九点刚过,曹超就来找我,说要借支烟抽抽。 他说“借烟”,我就知道,他肯定是聊我在喜宴醉后之事。 我们来到吸烟室,曹超问:“怎么样?”我知他啥意,假装不懂,问:“什么怎么样,就那样呗。” 曹超说:“不把我当兄弟啊,还在这里装。” 我说:“真不懂你讲什么。” 曹超抑扬顿挫地念:“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不念诗还好,一念这首打油诗,我反问他:“有喜事的人,应该是你啊。都给雷姨当护花使者了,孤男寡女,夜空不寂寞,真好。” 曹超说:“雷总可是你曾经的恩人,别中伤人家。” 我说:“雷总以前是我上司,在我心里,就永远是我上司。但上司归上司,上司也要穿衣吃饭,嫁汉暖坑不是么?” 曹超说:“反正,我要恭喜你,d姐对你够意思。” 我说:“哥们,你想啥呢。” 曹超继续劝:“正经点,哥们,她可是富太太。” 我假装笑道:“这不正是你最擅长的吗?” 曹超环望四周,低语道:“我明白,公司耳目众多,不是谈事的地方。改天,我去你家里谈。” 我吐一口烟圈,朝曹超笑了笑。 曹超望一眼办公室,回头说:“其实,我今天找你,是想谈朱玲珑的事。” 我问:“哦,朱玲珑,她咋了?劳起尊驾来了。” 曹超没理会我的讽刺,只说:“她来深圳了。” 第105章 插手 听罢曹超的话,我心里五味杂陈,暗忖,你怎么知道的。但嘴上没说,只问他:“然后呢?” 曹超说:“问你啊。” 我说:“你咋知道她来深圳了?” 曹超说:“这个嘛,说来就话长了。简而言之,我是通过另一个朋友知道的。” 我冷冷地问:“是男生吧。” 曹超答:“英明,正是。” 我说:“朱玲珑真有魅力啊。如今算来,我大约得排在老六老七了。” 曹超说:“别妄自菲薄嘛。” 我问:“她来深圳干嘛?” 曹超说:“好像遇到点麻烦,没法子在老家待下去了。” 我微愠:“不会把老家的汉子,也拉下水了吧。” 曹超说:“你不记恨她,想要复仇么。现在,她来了,机会给你了,要不要去会会她,找回一点赔偿?” 我沉默良久,才开口:“容我想一想。” 曹超说:“你那些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若要去讨公道,我给你支招。” 我拍拍曹超的肩:“谢谢兄弟。” 这一回,曹超倒很谦虚:“别这么说,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我挤出一丝笑:“过去的事,别想太多。” 曹超嗯一声,我俩各自散去。 在走道上,碰到雷姨。隔着五六米距离,她就朝我露齿一笑。 擦肩而过时,她的笑容更浓了,还悄悄朝我做了个点赞的手势。 雷姨身后,还跟着一位同事。她没停步,我自然不便问她,点赞之意。 回到办公桌,陡然想起丽枝的讲述,莫非,雷姨也知道,那天酒后,送我回家,并悉心照顾的人,是d姐? 不太可能吧。接着我很快予以否定。但雷姨的行为,奇奇怪怪的。 为何如此怪异呢?我翻开d姐朋友圈,再次核对雷姨、d姐和曹超的和诗,按道理,我未参与其中,也没露出蛛丝马迹。 别说雷姨,就连曹超,应该也还什么都未知情呢吧。翻来覆去,弄不清楚,只好作罢。对着电脑,处理完一项工作,想起d姐晚上,要来我家造访,突然激动起来。 激动过后,又心存忧虑:会不会太张扬了? 可d姐已经明确表示,要来我家,是送温暖来了。而且,我已经表态欢迎,总不好再拒绝? 何况,d姐一番好心,向来对我颇为关照,我却如此对她,实在讲不过去。整个上午,我想着此事,精神有些涣散。 下午刚上班,没过几分钟,西施泡了茉莉花茶,言笑宴宴地跑来,非要让我也尝尝。 用茶壶往我杯里倒茶时,西施问:“咋了,看你精神不佳,昨夜没睡好?” 不知她瞧出了不对劲,还是随口一说。 我说:“有个哥们,有了喜事,昨夜拉我们去夜市喝酒。他升职了嘛,大家跟着高兴,喝了不少。” 说完,我揉了揉额头:“喝多了,引发了偏头痛,不舒服。” 西施体贴地说:“多喝些温开水。” 我说谢谢你。 过了一会儿,她坐在椅子上,转动着靠近我:“我家还有些天麻,要不,晚上取给你,煲汤喝下,治偏头痛,最有效了。” 我哪敢掠美,再说,赵总对她颇多关照,我哪敢掺杂其中,便找了借口,称家里从不开火,更别说煲汤了。 我调侃称:“工具不齐全,啥事办不成。” 西施笑:“你倒洒脱得很。” 我双手一摊:“单身汉嘛,就这样啦,随性而为。不像西施姑娘,一家人幸福生活。” 西施是否和家人生活在一起,我并不知情,但上次送她回家,她住统建楼,而非城中村,家庭里条件应该不错。或者,父母来得早,买房也早。 片刻过后,座机响起,梅小姐打来的,声音略有些冷清,少了往日的朝气。我心想,莫不是受赵总批评了? 在电话中,梅小姐说:“请过来一趟,有事情商量。” 她倒客气,但客气背后,有股子冷峻之气。 我以为“有事相商”,是去见赵总。立即起身去往赵总办公室,到了,才知赵总去开会了,梅小姐喊我过去,倒也是赵总的意思。 厂里最新要新聘一批职员,梅小姐报了方案,赵总扫了两眼,让梅小姐和我商量商量,听听我的意见。 按理说,我初来行政部,具体工作,也不涉及人事招聘,赵总让梅小姐找我商量,本就不合常理。 因此,梅小姐颇有怨言,倒合情合理。通常,这样的方案,都是梅小姐亲自操刀。 弄清来龙去脉,我自然不敢提什么建议性的意见,只一个劲地,夸她的方案做得好。 梅小姐并不吃这一招,只冷冷地盯着我。她知道,这并非方案好与不好的问题,归根结底,在于信任的问题,其实质,是权力的问题。 梅小姐说:“您还是提提意见吧,要不然,赵总可得批评我了,讲我无组织无纪律,没有团队精神。” 梅小姐用了“您”字,表面看来是尊称,但我俩都明白,她有一肚子气,没地方撒。 事已至此,我只好装模作样,随意挑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问题。 梅小姐倒很认真,非让我直接在方案上修改,表示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找我“请教”了。 “要不然,我交不了差啊。”直至这时,她才终于露齿一笑。 大约,看到我提的那几条意见,心里在想,什么小范老师,也不过如此嘛。 方案中,有几个文员的岗。我想起曹超之托,欲将小嫣安排到我们公司,这样,他俩就可以团圆了。 我本来不想管这闲事,觉得招小嫣过来,反而会害了小嫣姑娘。转念再想,又觉得,若是小嫣来了,说不定就能拴住曹超的心。 况且,朱玲珑复返深圳,他主动找我,有思过之心。 鉴于此,我应投桃报李。于是,我随口对梅小姐说道:“我有个表妹,正在找工作,这个文员岗,倒挺合适她,招聘什么时候开始,我通知她来应聘啊。” 我本以为,梅小姐会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姿势,冷脸旁观。 结果,她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你表妹叫啥,可以把她的简历,先发给我。” 我说:“可以吗,那太好了。” 梅小姐柔和下来:“当然可以啊。小范老师推荐的人才,要热情欢迎啊。” 我说:“可不敢当,我待会就把简历转给你,辛苦梅助理。” 梅小姐说:“别太客气,在一起上班,也是缘份,能相互帮忙的,就该相互帮助。你说呢,小范老师。” 我笑:“当然,当然。” 告别梅小姐,我立即向曹超报告此事。曹超的反应,却远比我想象中平淡,只说让小嫣先准备简历。准备好了,再发给我。 曹超行事,向来追求快准狠,但这次他的反应,却不像他的作派。 我本想说,事不宜迟,有此机会,要快速行动。 转念一想,中间或有什么隐情,再说,这毕竟是曹超的“家务事”,我一个当兄弟的,不可过多插手。 于是,作了罢。 第106章 涟漪 晚上,下了班,刚走到一楼,梅小姐打来电话:“有空吗,大才子。” 梅小姐的电话,让我很吃惊。而且,从语气中,听得出来,她此次来电,并非工作。 我笑答:“梅助理,有啥指示,安排就是。” 梅小姐说:“啥指示啊,快莫嘲笑我了。” 不等我接话,顿了一下,她接着说:“夜市新开一家烤鱼店,不知能否有幸,邀请你一起品尝。” 我说:“大美女相邀,荣幸之至啊。” 梅小姐乐不可支:“啥美人啊,人老珠黄喽。” 我说:“今天真不凑巧,我与人有约了。改天,我请你,向你赔罪,可好?” 梅小姐说:“知道你是大忙人,好吧,那就再约时间。” 我说:“说好了,我请客。” 梅小姐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对了,你表妹的事,可别忘了,尽快把简历发来,好尽早安排。” 我说:“好咧。感谢。” 挂掉电话,我想,梅小姐主动降低姿态,应该与赵总有关。自打上次,帮赵总办完那件事,赵总多次言语暗示,让我好好干,他绝不亏待自己人。 尤其,讲到“自己人”时,他加重了语气。 赵总真是有大智慧的人。 梅小姐作为赵总助理,这么多年,早就学会察言观色,见风向不对,便拉我结盟。 无论如何,对我而言,这都是好事。 迈步去食堂,简单吃了些饭,便回租房而去。 在路上,或许心情大好,不知不觉间,我竟然哼起了歌谣。 行至租房,拿起房卡,正欲刷一楼大门,就听到背后有人喊我,回头一看,竟然是杏花。 她一脸明媚:“啥喜事啊,这么开心。” 杏花穿一件白衬衣,能清楚地看到,罩杯的红颜色。 我说:“哪有什么喜事,完成了一项工作,瞎开心。” 杏花说:“这样的工作,真幸福啊。哪像我们,卖苦力的。” 我问她:“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 杏花说:“最近行情不好,可能要失业了。”我想起上午时,在梅小姐的方案上,看到舍管一职,也需新聘。 我想,若让杏花去当舍管,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我也只是想一想,毕竟,我不能为工作的事,要求梅小姐既安排小嫣,又安排杏花。 再说了,杏花有什么打算,愿不愿意去当舍管,还是个未知数呢。我若冒然提出,说不定会惹下笑话。于是,按下不表。 开了门,我作了个请的姿势:“女士优先,尤其是杏花嫂这样的美人。” 杏花自嘲:“中年美少女是吧。” 所谓中年美少女,其实是网上的梗。这也证明,杏花关注热点,紧贴时代。 当然,她才四十左右,还处于女人一生中,最好的年龄段。 杏花并不客气,走在楼梯上,不时回头,笑着我讲几句话。 来到三楼,告了别,杏花独自上楼,望着她的背影,我又一次想起,她和老宋来看房那天,拿了钥匙,两人欢天喜地,老宋有些急切,那一双手,实在没忍住,在楼梯间,便玩起小动作。 目送杏花离开,消失不见,我才进屋。 倒了一杯水,坐在沙发上,想起这段时间,虽然受了朱玲珑的欺骗,但在别的事情上,倒多有收获,福祸相抵,甚至,福气之事还有些盈余。喝了半杯水,打开手机,放了一首任素汐的歌,开始踩着节拍,收拾房子。 八点钟,d姐就要光临,我得把房间清理一遍。虽然,周六晚上,她早就来过,但那时我醉了。如今,她再度光临,我得好好表现。 客厅倒还好,我只把书架上的书,重新摆正放好,又将几本我自认为重要的书,摆在显眼位置。 上一回,借给素琴的《包法利夫人》,她早就退回来了。之前,随意扔在底层。此刻,我抽出来,特意放在桌上,当成枕边读物。 至于卧室,最主要的,只是把被单叠放平整。处置好细节,再用拖把,拖了地,再找出一支淡淡的香水,洒在房间里。 处理好一切,看看表,已经七点半了。 时间愈近,想着d姐要来了,我变得紧张起来。好像她来看我,注定会发生什么大事一般。 七点五十时,我烧好水,煮了一壶茶。茶叶是雷姨赠我的,一饼熟普。 离八点差五分时,有人在楼下按门铃,我起身,拿起听筒,却是送外卖的,四楼有人叫外卖,但一直不接电话,门打不开,他试着按别的房间的门铃,都失败了,直至遇到我。 我知外卖员的苦,帮他开了门。 刚坐下,门铃再次响起。这一回,的确是d姐,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在等待d姐上楼的时候,我坐立不安,很是紧张,只好在屋子里走来走动。 按理说,从一楼走到三楼,很快就到了。 我的等待,却很漫长。 终于,屋外听到高跟鞋的脚步声,然后,有人敲门。我捋一下头发,深呼一口气,走到门边,轻轻打开。 屋外的d姐,穿一件浅黄色旗袍,描了眉,涂了唇膏,光彩照人。 我一时有些呆,连请进都忘了说。 d姐笑:“咋了,不认识姐了?” 我赶紧说:“太美了,像从画上走出来的女子,我都不敢相认了。” d姐轻启朱唇:“话讲得这么动听,会没朋友的。” 我笑:“我哪会讲什么话,只是把心里所想,表达出来罢了。” 丽枝进了屋,顺手将门合上,递给我一个袋子,很沉。 “玛卡和蜂蜜,另有两盒小点心。” 我赶紧道谢:“你对我太好了,都不知讲些什么。” d姐问:“真好,还是假好?” 我说:“当然是真好。” d姐说:“那你就好好写诗。” 我不明所以:“写诗?” d姐说:“对啊,给我写一首诗。” 我说:“没得问题。” d姐追着问:“什么时候?” 我说:“若是一般人,我随便写写也就罢了。但写给d姐的献诗,与众不同,得酝酿。恐怕,得花些时间。” d姐笑:“好吧,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我给d姐倒了杯茶,聊着天,饮了半杯,她突然站起来,说道:“那天晚上,光顾着照顾你,现在,我来好好看看大才子的房间,也沾一沾文气。” 我想着起身相陪,又不敢,只好坐在沙发上,用目光作陪。 d姐背起手,仰头看客厅里那幅画:“这幅画虽不是名家作品,但意境悠远,不错啊。” 听d姐评论,她对艺术,的确是有些理解的。不像别的富家太太,只知吃喝玩乐。光这一点,就值得我敬重。 只是,这画是冬夏赠我的,我怕她继续追问,引出冬夏来,赶紧转换话题:“那天晚上,辛苦你啦。” d姐一听,回头问我:“你记起来了?” 她脸上微微有些红,又赶紧别过头,假装欣赏画作。 我答:“只隐约记得一两个画面。” d姐追问:“什么画面?” d姐继续看画,但很明显,心思不在画上。 或许,因为紧张,她的身体,微微晃动。 我甚至感觉得到,在d姐的旗袍之下,隐藏着一股力量,像要从身体里挣脱而出。 我告诫自己,不停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望d姐背影一眼,立马低头,盯着茶杯。杯里,茶汤金黄,荡起一圈圈涟漪。 我才低头,那件浅黄色旗袍,却像有着极大的魔力,强行将我的目光,拉扯过去。 第107章 风景 d姐立于画作之前,凝视了足两三分钟,终于轻移玉步,出了客厅,去往阳台。 我想起阳台上的风铃,暗叫一声不好,立马起身,跟着d姐而去。 d姐在阳台上看风景,而她自己,本身也是一种风景。 诗人卡之琳,写过一首诗《断章》: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下看你。城中村的租客,来往的路人,出租屋的陈设,均成为d姐眼中的风景。 而d姐其实是今天,我出租屋里,最大的风景。 d姐自然没想到,我心思如此活跃。她斜倚阳台,目光撒向楼下,探了探,又收回来,望向对面租房。 那对恩爱夫妻下班了,在客厅里吃晚餐。他们没拉帘子,能看到彼此脸上,愉悦而满足的笑。 幸福的生活,不因财富多少,也无关身份贵贱,而在于一种满足。乞者的微笑,与国王的微笑,同等珍贵。 终于,d姐的目光,从对面夫妻屋里,绕了回来,停留在风铃上。 “你装的?”她问。 这本是丽枝的作品,但我一慌乱,下意识地点点头。 d姐笑:“果然是诗人,家里的布置,也充满了诗情画意。” 言毕,她轻轻拉住风铃上的绳子,轻轻一扯,风铃响了起来。 我心悬到了嗓子尖,事先,我没跟丽枝提过,d姐今晚会来。若丽枝听到风铃,贸然跑来和我对谈,让d姐心生误会,就麻烦了。 好在,风铃响了许久,隔壁仍无回应。 我想,丽枝应该去瑜伽馆,当兼职教练了。 我松了一口气。 随后,d姐来到厨房。 所谓厨房,其实就是阳台与洗手间的过道中间,搭了个横断。这是深圳城中村的标配,绝大部分出租房,均是这样的设置。 我平时很少开火,厨房油烟不多,保持清洁干净。 d姐瞧得仔细,倒好像,她是租客,我是房东,她要把房子打量得清清楚,明明白白一样。 不但查看卫生状态,还开水,开电,看效果如何。 我站在d姐身旁,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一股香味。但我猜不出她洒了哪种香水。因此,不敢卖弄,怕弄巧成拙。 曹超对我讲过一个观点,若你对某个领域,并不了解,那么,最好闭口不言。这样,女子不会认为不懂,反而有种高深莫测之感。 不说d姐对我了如指掌,但她的确算熟悉我,我倒没必要在她面前,故意端着,装出莫测高深的样子。 d姐指了指洗手间,问我:“能否借用一下?” 我说:“你不嫌弃就行。” 言毕,自觉退出来,到了客厅。 在客厅转了几个圈,过了好几分钟,才听到冲水的声音。 我面朝阳台,迎候d姐。d姐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我俩继续喝茶。 “委屈你了。”d姐突然讲了这么一句。 我起先不明所以,很快就知道,她的意思,赶紧说:“不委屈。” d姐说:“嗯,这样的心态,要保持。” 我答:“有你这样的姐姐,心态必须要好。” 接下来,d姐东拉西扯,讲了许多事,还提醒我,知我平时煲汤不方便,所以特意请人将玛卡切成了片,我上班时,每天泡两三片,坚持一个月,效果就会显着,有助睡眠,提醒神脑。 我答:“你想得真周知,只是,小弟三生有幸,才能遇到这样好的姐姐。” d姐佯怒道:“又来了,别讲这些,太见外了。” 我微声答道:“嗯,以后不了。” d姐说:“这就对了嘛。” 沙发上,摆着一本书,d姐随手拿起,正是那本《包法利夫人》。 d姐说:“这本书写得真好。” 我问:“你读过?” d姐点头。 我说:“好书要反复读,我读第三遍了。每次读,都有新发现。” d姐说:“你提醒得对,我回去,也把书找出来。” 我开玩笑说:“朋鸟社可以增设一项活动,共读一本好书,聚会时,相互分享感受。” d姐一听,很兴奋:“可以啊。不过,在朋鸟社推广之前,能不能我俩先实验一下?” 我问:“愿闻其详。” d姐说:“择书不如撞书,就从《包法利夫人》开始吧。我们从第一页开始,规定每天读多少,谁没读完,就作惩罚。” 我说:“主意很好,罚什么呢?又如何介定,你读没读完呢。” 接下来,d姐就这个问题,和我展开了大讨论。 气氛很热烈,我问d姐:“你练过瑜伽吗?” d姐摇头,说:“好几年前,就起了心思,去学瑜伽,总因这样那样的原因,搁置了。” 我微笑点头。 d姐不解:“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我说:“住我隔壁的丽枝,你还记得吧。” d姐说:“当然记得。你那天醉得不省人事,我俩把你拖回来的。” 听d姐用词中有“拖”字,我就知大事不妙,苦笑说:“真不好意思,出大丑了。” d姐继续说:“我俩把你领进屋,不一会儿,丽枝肚子痛,说去去就来。可她去了好久,也没再来。没法子,我只好自己动手,给你打来水,擦了擦脸。” 原来如此啊。我说:“感谢d姐。” d姐说:“谢啥,我是你姐呀。姐姐照顾弟弟,天经地义,不是么?” 我不时点头。d姐说:“如果我醉了,你不一样,也会这样照顾我呀,对吧。” 我说:“那当然。小弟虽不会照顾人,但一定倾尽全力。” d姐说:“你还不会照顾人啊。你是太会照顾人了。” 显然,d姐话里有话,但我不便细问。 过了一会儿,d姐又说:“不过,那天晚上,你哭了,你不记得了吧。” 我说:“啊。哭了啊,真丢人。我完全没记忆了。太丢人了,无地自容了啊。姐。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d姐笑:“这怎么叫丢人啊,这叫性情中人。你还别说,如果不是因你的痛哭流涕,我今天还不敢贸然上门呢。” 我望着d姐,等待她解疑。 d姐说:“你喝醉了,在d姐面前哭泣,讲了许多真心话,这样的人,才真实。我很感动,更坚信你值得交往。” 我不时点头:“倒也是真的,d姐见多识广,什么样的人儿没见过。” d姐说:“快打住,又信口开河啦。” 我答:“实事求是嘛。” d姐说:“你不知道,当时,看到你抱住姐,在我怀里痛哭,倒与悲伤无关,而觉得欢喜,信任。看着你的样子,姐的心,立即,软成了一团泥。” 讲到这里,d姐甩了甩头发,露出玉一般的脖颈。 颈部的白,与她额上的微红,形成强烈的对比。 第108章 信任 望见d姐的玉颈,有些不好意思。我正准备开口,好像心有灵犀一般,d姐也开了口。 我说:“你……” d姐问:“我……” 我俩异口同声,听到对方所说,又都只讲了一个字,立马止住。 我说:“你先。” d姐说:“你先来。” 我说:“女士优先,这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 d姐说:“我是客人,主人优先,中国是礼仪之邦,不能乱了纲常。” 我说:“还是瑜伽的事。” d姐哦了一声,鼓励我继续往下说。 我只好说:“其实就是丽枝的事。” d姐说:“没事,你讲。” 我说:“她不知从哪里看出来的,说我和你关系不一般,请求我帮帮忙。” d姐笑:“那天晚上,送你回家的路上,你的言行,的确容易让人误会。” 我说:“自己无脸见人,倒还罢了,还连累你。” d姐哈哈笑:“放心好啦,姐承担得起。” 我心一沉,不再绕圈子,直接将丽枝所求之事,和盘托出。 我本以为,d姐肯定会给我一个面子。 毕竟,对她来说,又不损失什么,别人交多少租金,丽枝也会交多少。 谁知,d姐一听,沉吟过后,答复:“这件事,有点复杂。” 我说:“真不好意思,给你找了个麻烦。” d姐望一眼阳台,微笑问我:“姐也有一事相求,可否?” 我说:“只要你开口,我能定当全力以赴。” d姐说:“那我先问你个问题,你得老实回答我。” 我说好。d姐问:“丽枝这个人怎么样?” 我说:“贫寒人家的孩子,命也苦,一个人走到今天,很不容易。总之,我挺敬佩她的。” d姐点头,说:“我问的不是这个方面。” 我问:“那是什么?” 话一出口,我就明了d姐的意思,继续说:“温柔正直,有上进心,是个好姑娘。” d姐突然问:“你喜欢她?” 我坦然作答:“当然喜欢。” d姐听后,脸色一沉,但她很快恢复常态,笑吟吟地望着我。 我早料到会是如此,心里倒有些欢喜。 不待她开口,我接着讲出理由:“这种喜欢无关情爱,更像姐妹之情,是对奋斗者的致敬,是邻里之间的相互鼓励与安慰。” 听罢了我的言语,d姐脸上的表情,由阴转晴,问道:“就止于此。” 我答:“只限于此。” d姐抓起《包法利夫人》,不停地抚摸封面。 “我答应你。”d姐端杯,饮了一口茶,平静地说。 我说:“嗯?” d姐说:“你跟丽枝讲,让她这两天,来找我签合同。” 我说:“你刚才还有很麻烦。我喜欢圆满结局,但不希望给你添麻烦。” d姐说:“当然不麻烦。刚才,我故意吓你的。其实,也是试探一下你。哈哈,你别在背后骂我。” 原来如此,虚惊一场。 我端起茶杯,对d姐说:“我以茶为酒,代丽枝,也代所有底层拼搏者,感谢你。” d姐说:“别整这么高的高度,你代不了丽枝,更代不了别人。这样好了,你就代表你自己,和我碰一杯。如何?” 我说:“就按姐说的法。” 饮完杯,d姐说:“丽枝这个人,虽然很不错,但一点,我得提醒你,别太相信她了。” 我不解,问d姐何出此言。 d姐说:“姐是女人,对女人的心思,当然比你懂得多。姐虚长你几岁,吃过一些亏,所以,轻易不相信别人。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我看着d姐,知道她让我提防丽枝,肯定有她的原因。 果然,她接着说:“丽枝这个姑娘,说实话,有冲劲,但她过于世故,过于精明了。” 我问:“举个例子?” d姐说:“话讲到这里,我也不怕丢人了。那天晚上,我俩扶你回家。刚把你放在沙发上,她就借口肚子痛,跑了回去。说白了,她其实是在给我俩制造机会。” 听闻此言,我愣在那里,真没想到,丽枝会这样想做?若是如此,的确太有心机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d姐继续说:“她请你来说服我,这件事本身,也说明她或许早就思考过一切。而你,说白了,只是她的棋子。” “不会吧。”我喃喃自语:“人与人之间,就没一点信任了吗?” “当然有信任,但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是因为利益,而捆绑在一起的。”d姐有种看破人间世事的淡然。 我怔在那里,不知说什么才好。 “不过呢,丽枝对你不错,你大可放心,她不会做出有损于你的事。”此时,d姐摇身一变,似乎成了一个预言家。 我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一圈,重新坐下,问d姐:“你刚才说要我做一件事,是什么来着?” d姐笑:“你也别太紧张,不是让你做什么,而是请你帮我一个忙。” 我换成一种轻松的语调:“女王请开口。” d姐笑:“别贫了。正经点。” 我立马坐下,和她玩起对视游戏。 大约心虚,对视十余秒,d姐认了输:“我投降,你太厉害了,不敢看,完全不敢看。” 谈话间,欢声撒落一地。 我问:“什么事,说吧。” d姐捋了捋头发:“真有些不好意思,我说出来,你可不许笑话我。” 我答:“怎么可能呢。” d姐说:“我想,我想……唉啊,实在讲不出口。这样好了,你先讲讲你女朋友的事,让我缓一缓。” 我问:“你真想听。” d姐说:“你讲我就听,记住,不许胡说八道。” 我说:“准确地说,应该是前女朋友。她就住我对面,叫朱玲珑,是个乖巧可人的女孩。” d姐微微点头:“这名字不错,人肯定也长得漂亮。” 我说:“有一回,我发烧了,深更半夜,全身乏力,给哥们打电话,让我过来。谁知,他没来,却托了人来。” d姐笑:“我明白了,来的是你后来的女朋友。” 我说:“她照顾了我一晚上,细心体贴。” d姐点头:“好女孩,该珍惜啊。” 我说:“她的确很好,至少,那天晚上,她展示了一个女人,最好的温柔。体贴照顾,难以尽述。” 讲到这里,我看到d姐眉头略紧,于是,调子一转,接着说:“她那天的表现,就好像我醉酒那天,你照顾我一样。不,你比她更好。” d姐心里高兴,嘴上却说:“你俩恩恩爱爱,别牵扯到我,好吧。” 我说:“没隔多久,她家人生病了,急需要一笔钱手术,她很着急,无可奈何。我看着难过,主动借了她一笔钱。” d姐问:“我就知道,你是好男人。借了多少?” 我说:“我手头也没多少余钱,不到两万。” d姐点了点头,又问:“然后呢?” 我说:“我借给她后,我俩就分手了。” d姐说:“我明白了,所以呀,我刚才叮嘱你,不要太轻信女人。” 我望着她:“那可以信任你吗?” d姐以同样热烈的目光回应着我:“当然可以,我可是你d姐,独一无二的d姐。” 第109章 翻滚 听罢d姐的言语,我很感动,也很慌乱。 感动是因为她是d姐,我体会到了她对我的关怀关切。慌乱恰恰也因为她是d姐,我俩萍水相逢,她对我的关怀关切,已经远远超出一般的情谊。 我饮了一口茶,望一眼窗外。夜渐渐深了,此时此刻,无数的出租屋里,有无数对情侣,在温暖的灯盏下,热烈地交谈,相爱,以及憧憬未来。 只是,作为一名普通打工者,又能有什么宏大的梦想呢。无非不过,赚点钱,回家盖两三间屋。 说得诗意一些,在田园牧歌里,耕地种田,悠然见南山。说得现实一些,无非不过老婆孩子热炕头。 这是现实,没办法。 我饮了一杯茶,平静下情绪,望d姐而问:“你的提问,我已经回答完毕。现在,该你了。” d姐眨了眨眼,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道:“我想借你的房间一用。” “啥?”我疑心听错了。 d姐解释说:“我想一个人,在你的房间里待五分钟,最多十分钟。” 难不成d姐有特殊癖好?我迟疑了一下,问她:“你不怕?” d姐笑:“怕什么呢?” 我笑:“没什么。” 言毕,我起身,拿起手机,走到门口,说道:“别说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都行,你待够了,就给我发信息。我下楼走走,收到信号,我再回来。” d姐嗯了一声,说:“没那么久,你别走远。” 我问:“我还没离开呢,就害怕了。” d姐身子一抖:“才不是害怕呢。” 她的样子,很有些小女人撒娇的情态。 我答应d姐,就在楼下,接到她的信息,立马上楼。 d姐笑道:“这还差不多。” 我出了门,往丽枝家望了一眼,屋里没灯,证明还没回家。 我信步下楼,二楼冬夏家的门,也紧紧闭着。或许,她此刻正她阿锋情浓意浓呢。 我在巷子里闲逛,脑海里冒出无数种想法,d姐在我屋子里,会干些啥呢? 给我整理房间? 不太可能。 从时间上来说,五分钟,十分钟,用来整理,实在不太够。况且,我房间还算整洁有序,她来之前,我也认真收拾过。 体验一下租房生活? 她老公是本地人,名下房产众多,出租楼说不定都有两三套呢,用得着来我家体验? 太夸张啦。 肯定不是这样。 知道我被朱玲珑骗了,损失一笔钱,d姐欲作些补偿,将一沓票子藏于我家? 现实中,的确有这样的富太太。可放在我身上,就太玄乎了。 毕竟,我与d姐不是那种关系。 而且,她是在到我家后,才听说朱玲珑之事的。就算临时起意,身上也不可能带太多现金。 我脑海中的想法,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又一个接一个地否认。 那么,会不会,她突然内急,想去洗手间。 哦,不,这太正常的,而且用洗手间,光明正大去用便是,根本不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难不成,她去洗手间,不是方便,而是洗澡? 若是这样,倒也解释得通。因为,毕竟,事实隐私,这要求,是不便对人言的。可她为何要在我家沐浴呢? 有特别癖好的人,有千奇百怪的想法,也不奇怪。 曹超有一个理论,人无癖好,不可深交。 初听胡说八道,细究起来,高深莫测,颇有些几分道理。 可d姐看起来,并不像这样的人。 再且说了,洗澡,尤其是妇人洗浴,别说五分钟、十分钟,没有半个小时,根本是不可能的。d姐又是极其讲究卫生之人,怎么会草草将就呢。 我一路胡思乱想着,有时,被自己的异想天开,都弄笑了。 走到那家理发店时,我看了看表,时间过去了八分钟。 看来,d姐说的五分钟,还是太匆匆了。又或者,她此刻,正在享受其中。 这时,有个穿黑衣黑裤,披一头大波浪的青春女子,朝我迎而走来。在她身后,跟着一名送货工人,骑一辆电动三轮车。车上,摆着一张席梦思床。 我受到启发,灵光一闪,莫非…… 想到这一点,我脸颊红了一半。 稍稍能够解释得通的,她大约是想仰躺我家客厅的沙发上。 或者,更大胆一些猜测,她想在我家卧房里,闭上双眼,休息片刻。 仰躺在席梦思之上,双手双脚摊开,形成了一个“大”字。 顺道这个思路,她可能还会在床上翻滚几次。 一念至此,朱玲珑的模样,便浮于脑际。 许多时光静美的夜晚,她都会仰躺着,起先抬头,继而伸脚,在空中写字。所写之字,大抵十分简单,无非你我他一类。 因为用脚写,那些简单易懂的字,就变得十分性感迷人。 这么说吧,朱玲珑心里藏得下一座海,并不是轻易就被满足的人。在空中手舞足蹈之后,她还会更进一步,以我的身体当成写字本,不停地练笔,盖戳。 每每这时,我只能闭上双眼,享受痛苦与愉悦的双重考验。 d姐不是朱玲珑,定然不会像她这么爱折磨人。 如此一番想象,我竟然笑出声来。恰在此时,手机叮铃一声,来信息了,却是广告邮件。 扫一眼时间,刚好过去十分钟,正欲熄屏,d姐如约而至:“好啦,回家吧。” 我转身返回,正好碰到冬夏,见到我,她倒热情,感谢我赠予她音乐会门票,又为那天未曾出席喜宴而道歉。随后,再讲了些祝福之类的话。 上到二楼,挥手作别,她展露笑颜,我却从她的眉心处,看出一丝纠结。 看得出来,她表面上的快乐,并非真正的开心。难不成,她与阿锋,又遇到麻烦了? 但在当时,这个念头,只在我脑中一晃,就消失了。d姐还在我家,我分不出神来,去想冬夏的事。 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她已经再度名花有主,我就算脸皮再厚,也不不愿再插足她的情事。 我轻轻敲门,很快,门就开了,d姐站在屋里,面含欢喜。 闲叙几句,d姐告辞而去。 送她出门时,我看到她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红色发卡。 我记得很清楚,她上门时,没夹发卡。 难道那天晚上,她把发卡落我家里,这次上门,不过声东击西,送蜂蜜和玛卡是假,寻找发卡是真? 第110章 贵人 送走d姐,我在屋内四处搜看,未能找出什么破绽。 至于,发卡作为线索,也只是我的臆测,不一定准确。 无论如何,这次d姐上门,都证明一件事,她愿意帮我,不但送来暖心之物,还爽快答应我的请求,让我在邻居面前倍有面子。 自打进公司,雷姨地我多有关照,我几次三番,强调她是我的贵人。 如今看来,d姐也有成为我贵人的倾向。而且,d姐作为贵人,对我未来之路,或许更有助益。 只是,接二连三,都是大姐级贵人,总有种难以启齿的羞愧。 转念又想,还是曹超讲的对,管他呢,今朝有酒今朝醉,贵人可遇不可求。女贵人、男贵人,都是贵人。 给丽枝的事办完了,我急欲向她报喜。 行至阳台,稍稍伸颈,却见她屋里未见点灯,拉了拉风铃,亦无回声。我拿起手机,打出一行字,想起d姐的提醒,又删掉了。 d姐对丽枝的分析,更像猜测,我未必认同,但她好意提示我,我怎么能视而不见呢。 丽枝欲要创业,改变命运,这当然是好事,不说我,d姐应也乐见其成。我能出点微薄之力,有何不同。 只是,此事她该主动,若我迫不及待找到邀功,倒显得我有所求似的。 主意一定,回客厅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记下d姐来访一事,相关细节,更详尽而述。 日记末尾,不免涉及两个女人的微妙关系。 记完当天日,洗澡冲凉,晾好衣服,站在阳台上,吐完一支烟圈。欲回客厅时,听到丽枝屋里,隐约有了动静。 紧接着,灯光亮了起来。我本想登门拜访,告知事已办成。行了两步,又立定,略一思索,再奔阳台,拉响风铃,在闲谈中顺带着,将此事说了,岂不更显得美妙? 我回到屋里,打开冰箱,拿了两听可乐,转身之际,有人敲门。 我暗忖,莫不是丽枝吧。 开了门,却是杏花。 牛仔裤,红色衣,清爽干练。 我问声嫂子好。 杏花递给我一个红色袋子,说老家寄了点吃食,故乡风味,在深圳找不到的,拿了一点,给我品尝一下。 我作势推却,说这怎么好意思。 杏花说:“拉拉扯扯,邻居们见了,多难为情。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就是个心意。你平时记挂嫂子,嫂子明白,嫂子也记挂你。” 话讲到这个份上,我只好记了,一迭声地道着感谢。 俗话讲,人一倒霉,喝凉水都塞牙。与此相反,如果你一旦交上好运,干什么成什么,顺遂如意,主打一个爽字。 目送杏花上楼,望着背影发了一会儿呆,忽想起梅小姐,公司正准备招舍管。我之前起意,觉得让杏花当舍管,比她在外干卫生卖力气,总要好一些。 老宋这个老哥,为人不错,杏花嫂就更不必说了。邻居们有缘,聚在一起,就该互相帮助。 上一回,我跟梅小姐提了小嫣的事,谎称她是我表妹。 谁知,曹超不知为何,之前拜托我办事,我答应下来,如今有了眉目,他却没了动力,简历迟迟未发,我总不好三番几次催吧。 若是曹超有了别的想法,对我来说,倒不失一桩好事,我可以还杏花一个人情。文员的岗位,表妹不来了。换一个表嫂当舍管,总可以吧。 如此一番设想,我不免有些得意。从桌上拿起可乐,吹了两声口哨,来到阳台,倚在墙上,望了望对面的夫妻,继而,拉响风铃。 片刻工夫,丽枝现身,她头发披散着,仿佛正准备去洗头。 我问:“今天工作累么?” 所谓工作,其实包含两层含义,其一是她的本职工作,其二是她去瑜伽馆兼职当教练的事。 丽枝笑了笑:“打工哪有不累人的,不过呢,听到风铃响,瞬间就不累了。” 我问:“今晚吃了啥,是不是吃糖醋排骨了?” 丽枝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说:“因为你说话这么甜,晚饭肯定和糖有关。” 丽枝方明白我话中有话,笑言:“糖醋排骨里也有醋,醋怎么解释?” 说完,丽枝举起手,往嘴边煽了煽风,像在空中闻醋的味道。 我被她逗乐了,问:“下班后,忙不,若不介意,咱们阳台上聊会啊。” 丽枝说:“聊呗,和帅哥聊天,本就愉悦身心。何况,这个帅哥还很有才,能写诗作文。” 我说:“快莫笑话我了,我那点三脚猫的工夫,哪敢自称诗和小说。” 丽枝假装哼一声:“太谦虚,就是骄傲。” 我递给她一支可乐:“来,碰一杯。”丽枝接过可乐,启开,和我碰了一杯。空气中,瞬间弥漫可乐的甜香,以及我们的欢笑。 气氛铺垫得差不多了,我淡淡地说:“d姐同意了,让你去签合同。” 丽枝听罢,兴奋得手舞足蹈:“太好了,太好了,啊。我不知怎么表达谢意。来,来,握个手,范哥,谦哥。” 丽枝比我想象中的,更愉快欢喜。讲话时,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她的手臂,从栅栏中间,伸过来,起先,我只是轻轻一握,但她手上的力量很大,很足。一直握着,摇晃不停。 看她的样子,若我俩中间,没有阳台阻碍,她大约会奔向我,来一个热烈的拥抱。 丽枝的手臂,不停摇晃,不免碰到了风铃。 风悦耳的铃声,仿佛在为她的喜悦奏乐。 行完握手礼,丽枝问我:“太高兴了,想庆祝一下。能借我一支快活散么?” 她作了个夹烟的姿势,我方明白,快活散是啥意思。 我说稍等,从客厅里取出一盒细支卷烟,将一整盒,递给她。 丽枝轻轻抽出一支,又将整盒还给我。 我适时递上火机,她接去,娴熟地点燃,然后,往空中吐出一个优雅的烟圈。 我当然见过女人吐烟圈,但我从未见过能将烟圈吐得这么好的女子。 大约,心情好坏与否,也会影响人的发挥吧。 成为邻居这么久,我尚不知,她竟然也有这爱好。 尤其那天我的宴请上,大家欢喜嗨皮,丽枝亦未表现出这一点。 或许,真如d姐所言,她城府太深,须小心提防? 第111章 人情 很快,一支烟燃尽了。 丽枝说:“不行,我得感谢你。” 我说:“不急,等你开业了,我们一起去贺喜。” 丽枝起先点头,继而摇头:“不,我等不及啦啦啦啦。” 我跟着开玩笑:“好呀,你准备怎么谢。” 丽枝说:“跟你一样。” 我问:“啥叫跟我一样?” 丽枝说:“请你吃大餐啊。上次,你请客那次,一桌子硬菜,说真的,饭菜真香,味道超正。” 那家餐馆,d姐熟知情况,是她的推荐,并帮我订了房。 菜肴多半也由她点,但最后结账,竟然只花了极少的钱,如今想来,简直不可思议。 绝非店家打了太多折,肯定是d姐为我着想,悄悄刷了自己的卡,而又给足了我面子。 丽枝打两份工,省吃俭用,我当然不想让她破费,便说:“你做的饭菜,就是大餐。而且,是五星级酒店,也比不了的大餐。” 丽枝头往一边倒:“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这样认为,因为我是独一无二的。” 这个时候,我觉得她特别可爱,像邻家小妹。但实际上,她若在我们公司上班,如此扎实硬朗的作风,妥妥一个女强人。 丽枝说:“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做八道菜,发发发,大家一起发。” 我心想,她家地方有限,坐不下几个人,便问:“请哪些人呢?” 丽枝说:“谁都不请,只请一位最尊贵的贵宾。” 我假装旁观者:“你俩个人,能吃得完八个菜么?” 丽枝俏皮地笑:“吃不吃得完不重要,重要的是仪式感。” 我哼一声:“浪费可耻。” 丽枝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该出手时就出手。再说,这么重要的贵客,吃再多,也不能叫浪费。你说对吧。” 我喜欢听她这样说话,但嘴上仍反驳道:“歪理邪说。” 丽枝不理我,继续说:“告诉你,上一次,在杏花嫂家里,我只是牛刀小试。要知道,在别人地盘,抢别人风头,会招人忌恨的。所以呀,其实,我是收着的,有所保留。我的更多手艺,还没露给你看呢。” 我情不自禁,拍起掌来:“好期待啊。” 丽枝说:“事不宜迟,好事要趁早。这样好了,就明天晚上如何?哦,不行,明晚我加班。不,不加了,不管了,天王老子来,本宫也不加了。若问原因,我就说,我要请范老师吃饭。” 我狂笑不迭:“表演活灵活现,在厂里上班,太屈才了,该去演话剧。” 丽枝顺嘴接住我的话往下说:“好呀,明晚咱俩一边吃,一边演戏。哈哈,这个创意不错吧,想一想,我都迫不及待了。” 我说:“不行,晚上我会失眠,睡不着的。” 丽枝说:“那正好,干脆不睡了,写一个剧本,明晚就按你的剧本来演。” 这个夜晚,真是充满了欢乐啊。 先是d姐上门,送温暖送爱心。接着,又把我支使出去,一个人待在屋里,不知干了些啥。 现在,在阳台上与丽枝一席谈,本来就带着戏剧效果。 其实根本不用演,只要架上一台摄像机,把日常对话拍下来,稍作剪辑,就是一部很有意思的短剧啊。 次日上班,时间一晃而过。 中午去食堂吃饭,刚找位置坐下,就接到曹超电话,说他坐在b区,老地方,让我过去说话。 我端起餐盘过去,吃了两口,问曹超:“小嫣的简历呢,人事催我几次了,发不发你倒给个准信啊。” 曹超说:“我找你来,就是谈这事。” 我夹起一块鸡肉,看几眼,又放下:“说吧。” 曹超说:“我考虑来考虑去,还是先放一放。” 我问:“咋了,又有新情况?” 曹超抬头望一眼,又眨巴下眼:“距离产生美,久别胜新婚。” 在曹超面前,我说话也不客气:“异地恋容易被人挖墙脚。” 曹超哧哧一笑:“只要你不挖我墙脚就行。” 我骂:“我有这本事?要挖墙脚,也是你挖我的吧。” 我这话里暗含深意,在朱玲珑那件事上,我仍耿耿于怀。 倒不是她欺骗我,而是觉得,曹超与她的关系不正常。 或许,两人早前曾是情侣。虽然,朱玲珑很有可能,也骗了曹超的感情和金钱。 曹超作了个求铙的表情:“过去的事,翻遍吧,人要往前看。你看你,现在多风光,身边美女如云。” 我笑:“哪有什么美人,全是大姐大嫂。” 曹超正色道:“大姐大嫂多好呀,是人生的指路明灯。” 曹超的三寸不烂之舌,真不是盖的。在他嘴里,真是舌灿莲花,无盐能变成西施,死马能变成驼。 可惜,他太不务正业,这些本事,全不用在正道上,只贪恋夏娃那点事。要不然,说不定早功成名就了。 曹超不让小嫣来公司上班,正合我心意,我计划,今日下午,就去找梅小姐,给她表演表妹变表嫂的魔术。 从食堂出来,去办公楼的路上,曹超问:“朱玲珑的事,真就这么了了?” 我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俩在一起,虽无百日恩情,但她给过我许多欢喜,至今难忘。” 讲到这里,我正欲继续,曹超插嘴道:“什么欢喜,夜晚的欢喜,还是白天的欢喜。又或者,白日的欢喜,就是夜半三更的欢喜。还或许,你们的欢喜,不分白昼与夜晚。” 我笑着骂他:“你别玩绕口令了。谁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曹超说:“好嘞,遵命。” 我正色道:“况且,朱玲珑遇到了困难,的确是事实,她有难言之隐,咱是男人,大度点,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曹超朗声说道:“吾辈当以范谦老师为楷模,当大丈夫、真男儿。” 我往他身上捶了一拳,佯怒:“得了吧,你。” 下午三时,估摸着梅小姐忙得差不多了,我起身过去,欲讨个人情。 谁知,到了那边,梅小姐却不在位。我只好返回。 隔了半小时,再次出去,仍旧碰了壁。之后,三顾茅庐,依然不见其人。 微信问她,才知她随赵总,一起外出办差了。 我说ok,好咧,陪好赵总。 梅小姐问我何事,我只左右言他,称明日面谈。 第112章 眼福 晚上下班,刚走出厂门,丽枝的微信准时来了:“嗨,范老师好,下班了没。晚上的八个菜,可别忘了大驾光临。” 我答:“大饱口福又饱眼福的好事,怎么会忘呢。” 丽枝说:“口福的事,我就不谦虚地收下了。眼福之说,何来之有?” 我回了个哈哈的表情包,后加两个字:“你猜。” 丽枝发来害羞的表情,并没言声。 我怕她乱猜,又加上一句:“你练瑜伽的样子,太飒了。而且,不是要表演话剧么,多好的眼福啊。” 丽枝似乎明白过来:“今晚满足你的要求,再表演给你看,让你大饱眼福,大饱口福。” 女人一豪放,男人往往就只能退居二线。又聊了几天,丽枝说:“锅里炒着菜呢,不和你闹了。” 我回了个得令,结束了与她的闲谈。行至半途,想起不能空手上门,于是,拐了个弯,去往十字路口那家生鲜超市。 这家生鲜超市,配有许多高档水果,我直奔水果区,挑了些火龙果,外加一盒草莓。 超市离我租房有些距离,但我并不着急,心想,丽枝应该下班不久,正刻忙着做饭,肯定要费不少时间。 我回到家里,反正没什么事,因故拎着水果,一边想着,晚会该讲什么祝福的话,一边慢慢行走。 尚未到家,丽枝的电话就追过来了:“菜已炒好,拉风铃,不见回,敲门也是,你屋里没见开灯,莫不是还没回家啊。” 我听罢,惊一下,赶紧答道:“快了,正快马加鞭,往家赶的路上。两分钟内,必到。” 丽枝便笑言:“好呀,不着急,不着急哈。” 我挂断电话,心想,还别说,丽枝真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讲究速度,而且追求质量。如此看来,她开瑜伽馆,肯定是能成功的。 我疾步前行,来到租房楼下,上楼,先开门进了自己家,对着落地镜,简单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拎了东西,去丽枝家。 丽枝家的门没上锁,摆在地上的两双鞋子,被她收了起来。 门留了一条缝,我没推开,仍敲了敲,给她一个信号。 丽枝猜测是我,喊道:“门没关,进来吧。” 推开屋门,跨步进去,便见丽枝端着一碗清蒸鱼,从阳台上出来。清蒸鱼用青花瓷的碗盛放,与她的装扮相映成趣。 她穿一件黄蓝相间的上衣,下着黑色裙子,脸上面容生动。 我说:“进了你家,感觉春风拂面,真舒服啊。” 丽枝当然知道,我在夸她气色好,忙说:“见笑啦。” 见我拎着东西,嗔怪道:“带啥子东西嘛,太见外了。” 我说:“图个吉利,祝你的瑜伽馆,旗开得胜,红红火火。” 丽枝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我说:“反正我看好你。” 丽枝说:“真的吗,要不么,咱俩合伙,你来参一股?” 我只当她开玩笑,没有在意:“我倒是想啊。可我,只是一个小小打工仔,吃光用光,哪还有余钱搞投资哦。” 分宾主坐下,我以为有酒,来之前,还憧憬过,和她对饮红酒的情景。毕竟,她曾端着高脚杯,在阳台上,独自饮酌。 对此,丽枝的解释是,我不久前,才大醉一场,还在恢复期,连续饮酒,伤身体,不好。我连连称是。不过呢,没有酒,总少点什么。 丽枝准备了果汁,不是超市买的饮料,而是她购得鲜果,自己榨的,分两种器具盛装,一种橙黄,一种浅红。 丽枝没问我喝哪一种,一种给我倒了一杯。 她一边倒饮料,一边解释:“这叫好事成双。” 我望着她,她神采飞扬,眸子里光芒四射。 菜很丰盛,如她之前所说,共有八个,只是,每一样并不多,属于精致饮食。 鱼虾一类的,且不说了,最让我惊讶的,竟然有乳鸽。 “除了乳鸽,其他全是我的杰作,哈哈。待下,请范老师,逐一作点评。”丽枝巧笑倩兮。 我指着一桌菜:“太丰盛了,受宠若惊啊。” 丽枝说:“你光临寒舍,蓬壁生辉,自然得好好招待。” 我心想,这么多菜,肯定花了不少时间准备。一问,才知,原来丽枝下午请了一天假,专门为了陪晚上的客人。 吃一口菜,我正欲举杯,向她表示感谢。 她突然拍一脑袋,笑道:“差点忘了,说过要表演瑜伽,饱你眼福的。” 丽枝说完,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 室里摆了餐桌,几无转圜空间。难不成,她要阳台上练瑜伽? 倒并非不可能,只是,饭菜已经上桌,再练瑜伽,总归有些奇怪。而且,还得更衣,太麻烦了。 我正思虑间,丽枝已经拿起手机,一番操作,再将手机递给我:“看吧,我们瑜伽馆的大美女,个个有模有样,美艳迷人。” 我接了过来,画面果然很震撼。 丽枝解释说:“这可是我的私露宝物,不对外人开放的,你得了机会,好好大饱眼福吧。” 视频里,有丽枝的身影,但她并非主角。 或者说,这部视频,没有明确的主角。出场的女子,穿着紧身衣,要颜有颜,要身材有身材,都可称之为主角,而且是名副其实的女主角。 视频并不长,七八分钟的样子。有俯拍,有仰拍,有远景,有局部。 我不知拍摄者是谁,但此人摄影技术不错,拍下了许多身体细节,白洁的雪,柔软的腰,罩杯的杯,以及额上的发。 唯独,未有玉足的细部画面。 如同丽枝所说,这的确是宝藏,可以当作瑜伽学徒的内部宣传片,但我只挑着看了一两分钟,就把手机递还给丽枝。 不是不想看,而是觉得不恰当。 丽枝接过手机,笑着问:“怎么,不好看么?” 我摇头:“太好看了。” 丽枝半眯着眼问我:“那怎么不多看看。” 我坐直身体:“她们再好看,也没有坐我对面的佳人,更令人赏心悦耳。” 丽枝听罢,笑容愈发明丽。 我接着说:“嗯,怎么说呢,只要拿起手机,往对面,随便拍一张,都可以拿去当壁纸。” 丽枝眉目生动,嘴上轻声道:“小心d姐。” 后面两个字,我没听清,问她小心什么。 她却不肯说了,往我碗里夹了一只虾:“来,吃虾,吃虾快乐。” 第113章 私事 隔天,打卡上班,和隔壁的西施小姐,谈了会工作,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正欲去找梅小姐。 还没起身,却见梅小姐,正朝我款款行来。 西施见到梅小姐,赶紧处理其他工作。 平时,梅小姐以职业套装为主,白衣黑裤是标配。今天,却令人意外,她穿的是休闲装,脚上也不是波鞋,而是一双透明的凉鞋。 见到凉鞋,我就想见丽枝的足。可以当脚模的足,凭空让她增添了几分魅力。 当然,许多时候,大家的关注点,在于女人的脸,漂亮的面孔,总能引人注目。 有好的脸蛋,再辅以曲线身材,则有了美艳的资本。 而且,女人的足,就算有别样之美,也并非人人喜欢。 比如,曹超对足就无甚兴趣,他更偏爱耳垂、脖子。还有一个部位,说出来,简直难以置信,即肚脐眼。 梅小姐大驾光临,我自然起身相迎。 行到近处,梅小姐朝西施望一眼,再收回目光,问我:“忙什么呢?” 我朝电脑一指,说:“看,忙着制表呢。” 梅小姐笑:“哈,在当表哥啊。” 我说:“感谢表妹前来指导。” 本是客套话,谁知,我话音刚落,她便凑到桌边,拿起键盘,一顿操作。 我拱手道谢。 她头往楼梯间一歪,轻声道:“借一步说话。” 我心意领会,待她离开,跟在身后,想着正好可以由着刚才的表哥表妹,切入到小嫣和杏花的事上来。 到了楼梯间,还未开口,梅小姐便说:“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拜托范老师。” 我颇为意外,忙说:“什么不情之请啊,我对你,才是不情之请。你对我,交待下来就是。” 梅小姐笑:“文化人就喜欢夸大其辞。” 我纠正她:“第一,我不是文化人;第二,我说的全是心里话。” 梅小姐摆摆手:“好啦,不跟你客套了。我的私事,想请范老师帮帮忙。” 我说:“请说。” 梅小姐说:“是我先生,他们公司,最近在搞竞聘。他有些雄心壮志,但那篇竞聘稿,我觉得差了些。范老师您是元老,能不能请您出山,给稿子润润色。” 人若要求人时,不免自降身段,腆着脸说话,而且会无限捧高对方。 我对梅小姐如此,梅小姐对我亦然。 她用了尊称,我也回以尊称作答:“承蒙您看得起,若能尽些力,我会很高兴。只要水平有限,您莫嫌弃就好。” 梅小姐说:“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出手相助的。昨天出差,赵总还提起你呢。再厉练历练,前途无量啊。” 我说:“都是你们照顾,这份情义,范谦时刻铭记。” 梅小姐说:“你的名字,起得太好了,人有才,太谦虚。真好。嗯,稿子的事,我待会就发给你?” 我点头说好,又问:“什么时候要?” 梅小姐说:“不着急,你看看,明天能行吗?” 我暗暗说道,明天要,是不着急吗?当然,我嘴上仍答应得好好的。 谈完事,梅小姐说她还有点事,去上楼下。与我告了别,直奔楼上去。 本来,我还想找她问问舍管的事。转念细想,觉得不妥。此刻谈此事,有种交易的感觉。 我最不喜欢交易,工作如此,情感同样如此。 回到座位,梅小姐的稿子就发过来了。 我点开一看,哪像她所说的“差了些”啊,简直中学生作文,逻辑漏洞百出,错字病句,比比皆是。 我心说,以梅小姐的本事,嫁了个这样的丈夫,真是“下嫁”了。 下午,我抽空,将稿子重新梳理,出了个草稿。本想再精修一遍,但兼职的自媒体,这天要发一篇推文。 材料的事,只能往后推。晚上回家,身边无人打扰,沉浸式改稿,效率高。改着改着,我把自己代入进去,竟然改出感觉来了。 洋洋洒洒,一挥而就。改毕,再看一遍,自己都有些得意。 合上电脑,看了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了,赶紧洗漱睡觉。 次日上班,去得较早,吃罢早餐,到达公司,西施还没就位呢。我打开电脑,将材料打印出来,轻声念出句子,读校一遍,又改掉许多毛病。 九点半,稿子修改完毕。但我没急着发给梅小姐。 有时候,你干工作,越完成得快,反而落不下好,会被挑刺。虽然,我知道,这篇稿子,已经与之前的,已经完全不同。 不论别人,梅小姐是有些鉴赏能力的,她肯定能分辨出,两篇稿子的优劣之处。十点半时,梅小姐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一件工作上的事。 我明知,她意不在此,也假装不懂。 直至十二点整,我才将稿子发给她。同时,加了这么一句话:终于完稿了,写得不好,千万莫怪。 梅小姐说:“感谢,感谢,辛苦啦。” 发完稿,我便去食堂就餐。 刚拿起餐盘,还没打菜呢,梅小姐的电话进来了:“写得太好了。牛人就是不一样。有了这篇稿子,应该就稳了。范老师,我太激动了。谢谢你啊,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从梅小姐的语气来看,她的话,不像虚伪之辞。我不免谦虚一番:“主要是稿子基础好,而且,你不提供了思路么,我无非只是,在字词上,作了些微调整罢了。” 梅小姐说:“过两天,我再单独请你。对了,你表妹的简历,怎么样了?” 我说:“正准备向你报告呢。她找了份工作,去广州了。” 梅小姐说:“哦,那太可惜了。这样的话,我们公司,又少了一个人才啊。” 我心里笑,这不就是睁着眼说瞎话么,笑完,问她:“要不,再给你介绍一个?” 梅小姐说:“好啊,求贤若渴。” 我打好饭菜,走到僻静角落,才说:“我有个表嫂,一直在外面干苦力,咱们厂要不要扫地,去厨房帮忙,或者别的什么,她能干的工作。” 梅小姐说:“空出一个舍管岗,你看行吗?” 我说:“太行了啊。感谢,感谢。” 梅小姐说:“咱俩谁跟谁,客气个啥呢。” 结束和梅小姐的通话,笑意在我脸上浮现,饭未吃完,我便找出微信,想给杏花打个电话。 刚拨通,又赶紧挂断。 这么重要的事,还是晚上登门相告,更有仪式感。 第114章 艳羡 我去杏花家时,她正洗头发,刚洗完,头上湿漉漉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忙说打扰了,说你先忙,我待会再来。 杏花说:“没事的呀,快进屋里来。” 我带了些水果,摆在桌上,杏花说:“自家兄弟,不要这么客气。” 我说:“礼尚往来嘛。” 杏花住是单房,面积很小,床头边,摆了把椅子,杏花让给我坐,倒了一杯水,便坐在床头,用毛巾轻轻拍头发。 我说:“应该用吹风机,快一些。” 杏花说:“老宋给我买了个,前几天坏了,还没来得及换新的。” 我问她:“老宋呢,又跑车去了?” 杏花说:“最近货多,多跑一跑,也好,多挣点钱。” 我点头:“倒也是。” 杏花擦干头发,起身去阳台晾毛巾。晾完毛巾,重新回屋,依旧坐在床边。 她穿得极朴素,洗头冲水时,衣服难免被水浸湿。 我坐的是塑料椅,很矮,床铺位置高。我看她时,得抬头仰视。 望见她衣服上的水渍,又单独与她待在租房,我有些紧张。 好在杏花人开朗活泼,寒暄完毕,我问她是否愿意来我们公司上班。 杏花说:“你们公司福利好,如果能去,当然好啊。只是,我年龄不小了,又没技术,进不去啊。” 我说:“我不调行政部了么,最近,厂里缺一个舍管的岗位。这个工作,说起来,还算轻闲。如果你想去,我可以推荐。” 杏花欢喜不禁:“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房门没关,杏花爽朗的笑声,传到了屋外。 我望一眼门口,问她:“要不要征求一下老宋的意见?” 杏花说:“不用,没必要,这是好事,他肯定为我高兴的。” 我说:“那好,要准备一个简历,我明天发给同事。” 杏花说:“简历啊,我还真没有呢。” 我说:“小意思,你把年龄地址信息,还有工作经历,发给我,来帮你填。” 杏花神采奕奕:“我现在,只想感谢一个人,如果允许,我要紧紧拥抱他。” 听她这么一说,我愈发紧张,门都没关,杏花却如此豪放,别说老宋回来撞见,就是其他邻居,听闻此事,目睹此景,估计我没办法,在这栋楼里住下去了。 谁知道呢,听了杏花接下来的话,我才知道,我出大糗了,误会了她的意思。 杏花所说的感谢对方,并不是我,而是丽枝。 “因为丽枝的关系,我才会认识你。所以,我要先感谢丽枝,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你对我和老宋的关心,我们都记在心里呢。容当后报啊。” 杏花说着话,在空中比划着手势,身体不时摇颤,让人心生浮想,又心慌意乱。 告别之前,我对杏花说:“还有个事。” 杏花说:“啥事,你说。” 我说:“这次算是内部推荐,所以,我对同事说,你是我表嫂。没问题吧?” 杏花说:“当然没问题,这是你对我关照啊。” 我说:“那就好,以后,入了职,我见到你,就喊表嫂了。” 杏花说:“好咧。” 下楼回家,沐浴更衣,看了会书,一转眼,快十一点了。正欲关灯休息,老宋却打来电话,我暗忖,莫不是杏花讲了进厂的事,老宋有不同意思? 犹豫之下,接通电话,话筒里,立即传来老宋的笑声:“兄弟,感谢啊。”听语气,我放下心来,假装不明白,问他感谢啥子。 老宋说:“工作啊,你不知道,杏花这段时间,正发愁工作的事呢。我也找我们人事问了,可人微言轻,办不成事。今天早上,你杏花嫂,还无缘无故发了一通火。” 我说:“咱们投缘,不是么。能为你们做点什么,当小弟的,心里也高兴。” 老宋说:“要不,咱哥俩喝点?” 我说:“必须得喝。” 老宋说:“好呀,我现在下来找你。” 我问:“今天,会不会晚了啊。” 老宋说:“打铁要趁热。” 我说:“事情还没办呢,酒就先喝上了。若是出了岔子,我可没脸见人了。” 老宋说:“你的能力大家还不知道呢,不靠谱的事儿,你根本就不会提。再说了,今天,哥高兴,就想找你喝两口,就说行不行吧。” 我说:“必须行。” 老宋说:“好,等着我。” 我说:“要不,还像以前一样,我去买些凉菜花生,就在我家开吃,聊聊人生。” 老宋说:“别别别,还是出去吧,我声明一下,必须我请客。” 挂断电话,我换了套衣。稍一会儿,老宋便下来了。 行至夜市,每家摊挡前,都坐了不少人,男男女女,推杯换盏,猜拳划酒令,深夜时分,他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我和老宋选了一家烧烤店,点了烤串,喝上扎啤,老宋的话语自然多了。周围的音乐声、烧烤声、说话声,混合在一起,奏响了夜间的多重奏。 置身这样的环境,人也容易跟着嗨皮起来。老宋喝着酒,话多了许多,讲着讲着,便讲到了杏花。 直至这时,我才明白,为何老宋要把我喊到夜市。因为只有在这样的氛围,才能讲出那样的话。 “兄弟,哥教你一个至理,女人与女人不是一样的。”老宋抓起大大的玻璃杯,和我碰酒。他知我不善饮,每次都说他干了,我随意。 “杏花真是个好女人,是她,让人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人生。有时,我真觉得,我亏待她了。真的,哥不是高调,不是装模作样,是我心里,真这样觉得。” 说话时,老宋不时拍拍我的肩。 我似懂非懂,不时点头:“你和杏花嫂,堪称模范夫妻。我们那栋楼,好多邻居,羡慕你们呢。” 前面半句,是我的心里话。后来则是我的虚构,或者说,是我的猜测。 别人羡慕不羡慕,咱不知情,但我的确是羡慕的。甚至,有时,难免会将朱玲珑,与杏花嫂相比。 若不是,朱玲珑年龄上有些优势,和杏花站在一起,她会处于完全劣势地位。 老宋酒量好,喝尽了兴,便结账回去。快到出租楼时,不知喝嗨了,或者有别的什么原因,老宋不停叹气。 我问他怎么回事。老宋只是摇头,没说话。但我心里,知道他藏了些事情。 其实,在结账之前,我就看出,老宋有些愁绪。可具体为何发愁,我不清楚,也不好相问。 第115章 开张 丽枝的瑜伽馆开张了,名字就叫丽的瑜伽馆。 名字是我取的,在此之前,丽枝问我讨主意。 当晚,我刚好刷到一条新闻,说要不就叫丽的瑜伽馆好了。本来,带着玩笑的意味。没曾想,丽枝一听,很喜欢。 后来再细想,我也觉得蛮不错。因为,丽的与美的,是相对应的。而且,跟网上那家饭店的梗,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若传播开来,还能蹭一波热度。或者说,这是个带有流量的名字。 开业那天是周末,d姐、雷姨、杏花、素琴,以及和曹超、大石和我,都到场祝贺。 老宋本来也要去的,因为临时出车,赶不过来。 经我协调,杏花已经进了我们公司,成为舍管。加之,她与大石、曹超,在我那场宴席上,见过面,如今,再见,已然十分熟络。 庆典过后,丽枝请大家吃饭,当场赠给四位女士一张vip金卡,她们去丽的瑜伽馆,终生免费。 曹超一听,不乐意了,笑着说丽枝重女轻男,不公平。 丽枝说:“你想来,随时欢迎,刷脸就行。” 曹超说:“我不但自己来,还要拉上范谦、大石一起来。” 丽枝鼓掌叫好:“太好了,你们仨,再加上老宋,组成四大金刚,帮我涨点人气,吸引更多女粉丝。” 吃到一半,d姐把我叫出去,说有事相商。讲的是正经事,待我们回去时,却引起了集体不满。 雷姨带头起哄,让d姐老实交待,跟我讲了啥秘密。 另一边,曹超则把压力加给我。我悄悄望一眼d姐,她眉头一挑,我便会意过来。 雷姨和曹超,虽没从问出什么,但宴席的气氛,因此推向了另一个高潮。 吃罢饭,d姐和雷姨有别的事,相约先行离去。 大石凑在素琴耳边,悄声低语些什么,素琴频频点头,随后,和我们辞别,回麻将馆守店去了。 从丽的瑜伽馆出来,大石说:“咱哥仨,好久没聚了,单独再聊聊。” 平时,大石从不主动相邀。自从素琴开了麻将馆,他就更少与我们相聚了。 我与曹超,饮酒喝茶的机会,倒蛮多的。只是,调到行政部后,与曹超的工作,没有交集,也就没了,和他同去外地,出差的机会。 刚吃完饭,肚子太饱,再去奶茶店咖啡馆,不是个好主意。 经民主表决,去了台球馆。 在与素琴相恋之前,打台球是大石最爱的运动。他喜欢打台球,技术也好。每一回,曹超总输。 输多了,就以球调侃大石,说他私下里,肯定球不离手。说不定,晚上睡觉,也抓着一只球呢。 讲到这里,曹超面露笑意,大石知道,他语中暗含的涵义,骂道:“不是每个男人,都叫曹超。” 这句话,很有意味,杀伤力很大,曹超一度被大石拿捏了。 再后来,大石与素琴好上了。缠绵绯侧,大石把所有业余时间,都给了素琴,以及她的麻将馆。 曹超有了反击的机会,打趣大石:“不是每个男人,都叫大石。” 或许许久没练球,手生了。又或者,摸多了麻将,把台球也看成了麻将,大石打球的技艺,明显不如从前。 曹超接连赢了他三局,就算是我,水平特臭的一个人,也能在与大石的抢八大战中,夺得先机。 连丢数局,大石把球杆让给我,看我和曹超对打。 大石坐在那里,目光涣散,像失了神采似的。 我朝曹超努努嘴,问他:“是不是出事了?” 曹超答:“能出什么事?酒桌上,素琴还给他夹菜呢,尤其,她看他的目光里,全是柔情蜜意。以我的经验,她对他的爱,正达到了一个顶点。相信哥,绝对错不了。” 我问:“会不会是别的什么事?” 曹超说:“能有什么事?” 再打了三局,大石站起来,说:“要不,去公园逛逛吧。” 从台球厅出来,到了公路,一路上,大石都不说话,很明显有心事。 行至一处草地,大石坐了下来,顺手扯了根什么草,放在嘴里嚼。 我望了望大石,问他:“别藏了,说出来吧。” 大石扔掉草根,用手抹了一把脸,再望一眼天空,叹气道:“我遇到个机会。” 曹超说:“有美女给你送秋波了?这样的机会,可一定要抓住啊。” 大石白了他一眼:“谁像你啊,恨不能泡在长江里。” 曹超唱:“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 大石说:“淹不死你。” 曹超说:“来啊,来淹我啊。” 我拍了拍大石的胳膊,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大石说:“是工作的事。” 我问:“要升迁了?” 平心而论,以大石的能力,早该当主管了。” 大石说:“有家公司挖我,工资比现在高一倍。” 曹超动了心:“多好啊,去啊,多好的事儿,你还在这纠结,跟哥们显摆呢吧。” 大石叹气道:“哎,公司不在深圳。” 我说:“就算珠三角也没关系啊,周末就回深圳。” 大石在行业多年,有人挖角,肯定也是这个行业。而电子行业,主要集中在珠三角。因此,我有了以上推测。 曹超跟着附和道:“对啊,小别胜新婚,有利于增进夫妻感情。” 大石说:“若在珠三角,我也不纠结了。问题是,那家公司在上海,太远了。” 这的确是个麻烦事,我和曹超一听,都沉默了。 一方面,对大石来说,意味着更好的发展机会,而且工资多了一倍,是看得见的好处。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动心。 另一方面,大石对素琴的情感,别人我不知道,但曹超与我,有目共睹。如何选择,对我们这些旁观者来说,或许更容易,但当事人,置身其中,难免左右摇摆。 当然,换另一个角度来看,正因为摇摆,就证明他动了摇。 大石双手抱头,手指伸进头发里,表情极为痛苦。 曹超问大石:“上海给了你多少时间考虑?” 大石说:“半个月。” 曹超朝我使了个眼色,我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接下来,我俩你一句,我一言,开始从道德、年龄、家庭、工资、梦想各个方面,掰开了揉碎了,分析给大石听,想要劝他赴任新职。 甚至,在那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我们轮番做大石的思想工作,毕竟,他与素琴的欢喜,不可能长久。 大石还年轻,应该考虑自己的未来了。 那段时间,大石特别痛苦。然而,无论我们如何苦劝,他都表示,决不离开深圳,不离开素琴。 直至那天,曹超发现了一个秘密,事情才有了另外的结果。 第116章 出事 说是秘密,其实并不准确。因为,这是一个事先张扬的秘密。 当然,张扬的对象,只有曹超一人。那天,曹超去了一趟麻将馆,与素琴见了个面,谈大石的事。 中午时候,大石吃了饭,一般没什么重要的事,都会回办公室午休。对他而言,午休尤其重要。 正因为午休补了觉,他才有更多时间,陪在素琴的麻将馆里。有好多回,陪到凌晨一两点,大石才回宿舍歇息。 素琴与大石的事,麻将馆里人尽皆知,但素琴有个规定,可以和大石在她的租房里吃饭、相爱,谈天说地,梦想未来,但绝不允许他在她家过夜。 至于原因,大石追问过许多次,素琴都守口如瓶。 大石讲给我们听,我和曹超讨论来讨论去,得出的结论是,这是素琴的坚守,关乎颜面。 当然,若换一个角度来看,也是对大石的保护。大石听了曹超的分析,也觉得如此,此后,大石愈加觉得素琴的好,更加全身心地投入麻将馆。 中午的时候,大石不在麻将馆,曹超特意钻了这个空档,跑去与素琴会谈。可见,在这件事上,他费了许多心思,花了工夫筹谋策划。 一码归一码,曹超以寻欢为志乐,但寻欢归寻欢,他对朋友的情义,也是真心实意的。 至少,他主动去找素琴,商量主意,于我而言,肯定想不出,就算想得出,也碍于情面,做不出来。 到曹超这里,似乎一切都是可能的。 中午,麻将馆空无一人。两人坐在麻将桌上,面对面地聊。聊来隐去,得出一致结论:必须让大石去上海。 关键在于,如何让他离开深圳。 曹超问素琴:“你爱他吗?” 素琴看着他,好像在问,说得什么话呢。 她点了点头,问曹超:“告诉我怎么做吧。” 曹超说:“如果一个人失恋了,受到伤害,就会想办法,逃离伤心之事,以免触景伤怀。” 素琴望着曹超,似乎明白了什么。 接下来,两人窃窃私语,而素琴频频点头。 私语完毕,曹超说:“要委屈你了。” 素琴说:“不委屈。这是我应该做的,大石为了我,付出太多了。说句你可能不相信的话,很多个晚上,送走大石,我常站在淋浴头下,泪流满面。” 曹超说:“我当然相信。你是好女人,我和范谦都看在眼里。” 素琴说:“大石对我的付出够多了,现在,该我回报他的时候。” 又说:“大石没什么朋友,他常对我讲,你们是他过命的兄弟,有什么事,首先想到的是你们。以后,你多劝劝他,让他忘了我。” 曹超还没开口,便见素琴别过脸去,接着,听到啜泣之声。说实话,后来得知真相,曹超跟我讲述他与素琴的对谈时,我责怪他不拿我当兄弟,这种事,应该让我一起去。 曹超解释说,当时他还不知素琴的想法,我俩一起去,只会让她紧张害怕。再说,既然要制造一桩秘密,人越少知道,越好。 他这么一解释,倒合情合理,我只好作罢。 次日中午,曹超部门同事有约,请他到四川菜馆吃饭。才坐下,曹超感觉不对劲,隔壁一桌,与他背靠背,是个女子,看背影像极了素琴。 坐了一会儿,听声音,也与素琴一般无二。 素琴来四川菜馆吃饭,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关键在于,坐她对面的,是个中年男人,满面春风,有说有笑。 这也没什么,关键是,两人所谈内容,就证明两人并非普通朋友,太暧昧了,若不是情侣,则正在奔向情侣的路上。 他们所谈之话,听得令人脸红心跳。曹超拿出手机,悄悄录了音。 录毕,他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时,他绕了道,看到那女子,正是素琴。曹超拿起手机,快速按了几下快门。 回身坐下,看照片,虽然没拍好,但场景清楚明白,就是素琴,而且,巧得很,她正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鹅肉,往男人嘴里送。那亲昵模样,不是夫妻,根本做不出来。 曹超拍了照片,没有立即发给大石。坐下时,和同事耳语几句,称有件急事,要回办公室,在素琴离席之前,曹超悄悄离开。 回到公司,曹超捱到下午三点,喊我一起,又把大石叫出来,咱们仨一起上到天台。 曹超说出事了,我问咋事,曹超低头不语。 大石跟着问,问得烦了,曹超对我说:“我现在发给你,你看手机。” 我掏出手机,大石凑过来,刚打开微信,点开曹超的信息,是一张照片,我还没看明白呢,大石一把抢了过去。 看了照片,大石脸都白了,问:“啥时候的事?” 曹超说:“就今天中午,我和同事吃饭,碰巧看到她。” 大石说:“不可能的。吃个饭而已,很正常。” 曹超说:“如果只是吃饭,我也不会找你了。我听了他俩的谈话,对不起,怕你不信,我录了音。” 曹超说完,放了一段录音。听完,我愣怔一地。说实话,自打她去开麻将馆,我就觉得,素琴变了,变漂亮了,也变性感了。她太热情,就容易出事。 大石听完了所有录音,声嘶力竭地吼:“客户你知道吗?她在陪客户,怎么?不行吗?逢场作戏,你懂不?” 吼完,大石扔下我俩,转身离开。 大石没回办公室,直接出了公司。 我和曹超都以为,他肯定去找素琴了。 结果,他并没有,而去了厂外的小饭店,坐在那里,独自一人,饮完了一支江小白。 喝完酒,第二日上班,大石仍像个没事人一样。他把悲伤,藏在了心底。 看得出来,他对素琴的爱,刻到了骨子里。最终,让大石改变主意的人,其实是另一件事。 晚上下班,大石像往常一样,去往麻将馆,却见素琴愁眉不展。 待夜深人静,众牌客逐渐散去,大石一再追问,素琴只得如实相告:“他要来了。”话未说完,素琴已经流了一脸的泪。 所谓的“他”,即是素琴丈夫。 得知她开了麻将馆,而且生意不错,他要来享清福了。此事,一直是大石的隐忧。 他问素琴:“什么时候来?” 素琴说:“明天下午。” 早在与素琴相爱,大石预判,肯定会有这么一天。不过,他并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他凝望着她,轻轻捋起一缕头发,然后拉住素琴的手,素琴柔若无骨,倒在他的臂弯里。 大石低头轻吻,脸颊之上,滚落两行热泪。 那天晚上,大石没回宿舍。准确地说,素琴不让他回去。 第117章 失落 当晚,素琴留给大石,永不磨灭的珍贵记忆。 次日,大石向公司递交了辞职报告。事情定下来,大石要奔更好的前程了。 我有些欢喜,又有些失落。他离开深圳,意味着,我又少了一个好兄弟。 曹超倒看得平淡,在他眼里,君子之交淡如水,平平淡淡才是真。 又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还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前路无人不识君。 我笑他在搞诗词接龙,而且不讲章法,没有规矩,东拼西凑。 曹超辩称,乐呵一下,别计较太多。 我严厉批评:“大石要走了,你还这么不正常,若他知道了,情何以堪?” 曹超说:“我也是为他着想,你说不是么。再讲了,苦丧着脸,有何用呢?生命短暂,还不如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地过。早在几千年前,诗仙李白就讲了,人生得意须尽欢……” 我打断他:“嘿,大哥,打住,李白他老先生,距今也不过一千三百多年,怎么到你这,变成几千年了,还上下五千年呢。” 曹超说:“你怎么老挑我的刺啊,意思到了就行了。” 我叹了口气,不再说话,真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把那些女生迷得团团转的。 一听谈情说爱,他就来劲了:“我跟你讲啊……” 我懒得理他,拂袖而去。 转眼间,离职时间到期,大石办好手续,订了前往上海的高铁。 出发前一晚,大石将行李搬到我家,将在我家挤一宿,次日前往北站坐车。 下班后,我们仨在楼下一家新开的鸡煲店聚了一次。 菜还未上,大石便猛灌啤酒。我知道,肯定劝不住,干脆不劝了,反正他今晚住我家,我保持清醒,能照顾周全,就好了。 曹超酒量好,频频举杯,与他对饮。这次饮酒,我们仨共消费整一箱啤酒,我是凑人数的,只有一瓶。 大石超水平发挥,喝到第三瓶时,已醉态尽显。但他仍不肯停歇。 散席时,已然酩酊大醉了。曹超酒量好,但喝得多,也有些迷糊。大石眼都睁不开了,他还附在他耳边,为大石去上海打拼而出谋划策。 我起身去买单,收银员却告诉我,买过单了。 我以为大石提前结了账,谁知,收银台指了指曹超,说就是他,戴帽子那位。我心头一暖,倒没想太多。 毕竟,我们仨的感情,谁买单都是一样的。只是,后来我才知道,这其中,颇有些令人疑惑之处。 曹超和我一起,一左一右,搀扶大石去我家租房。 在路上,望着路上各色面孔,我突然想起,我大醉而归那日,d姐与丽枝,也是这样,一左一右,把我扶回家中。 行至楼下,大石忽然推开我俩,跑到垃圾箱处,蹲下身,呕吐起来。 大石讲卫生,尤其与素琴一起后,更加讲究,原因只有一点,他给素琴十二分的爱。 曹超转身,朝士多店走去。而我,则上前,照看大石。 醉酒之后,吐了出来,人就舒服多了。吐毕,大石瘫坐地上,大口喘着气。 不多时,曹超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包纸巾,一支纯净水。 他扯出一张纸,递给大石。 接着,拧开瓶盖,说喝点水吧,漱漱口,舒服些。 上楼时,正碰上冬夏,不是刚回来,而要从租房出去。见到我们,她问:“怎么喝成这样?” 我没吱声。 曹超说:“高兴,这不,要去上海高升了么,一高兴,就喝多了,人生得意须……” 我喝住曹超:“别扯了,快回家吧,你没看到,老板娘要出去约会么。” 谁都听得出来,我话里有太多的怨气。 冬夏剜我一眼,什么也没说,下楼离开。 曹超问:“你俩咋处成这样了?” 我没好气地说:“还能咋样,我又不是曹超。” 曹超见气氛不对,没敢再和我争执。把大石扶回家,我让他去卧房歇息,大石不肯,非要躺沙发上。我拗不过,只好由他。 曹超再待了会儿,没啥事了,便告辞回家。 我洗了澡,晾好衣,往丽枝阳台望一眼,她还没回家。 许是新开业,丽的瑜伽馆,生意并不好,但不管有人没人,丽枝都会坚持很晚下班。 我本就饮酒不多,冲完凉,人愈发清醒了,加之大石在我家,我更加没了睡意。 大石睡了半小时左右,清醒过来,喝完一杯茶,挣扎着要去洗澡。 我劝不听,只得由他。大石冲凉时,我不时跑到阳台,生怕他醉倒在洗手间。好在一切正常。 这时,门铃响了。这么晚了,会是谁呢?我寻思。 开了门,却是丽枝。 自从开了瑜伽馆,她整个人精神焕发,像打了鸡血一样。况且,在瑜伽馆上班,穿的衣服也高级许多。 我笑:“老板娘回来了呀。” 丽枝说:“哎呀,你就别拿我开涮了。” 顿一下,往屋里探了探,问道:“大石喝醉了?” 我一脸惊讶:“你咋知道?” 丽枝说:“朋友圈啊。” 我说:“我没发朋友圈。” 丽枝说:“曹超啊。”我哦一声:“这样子啊。” 曹超喜欢发圈,但我不明白,为何大石醉酒的事,他也要发出来。 丽枝说:“要不,我待会给你冲点蜂蜜水,你让他喝了,醒醒酒。” 我说:“我家有蜂蜜。d姐拿给我的。” 丽枝便笑:“哦,那我不打扰啦。” 和丽枝道声晚安,关好门,大石洗好澡出来了。他坐在沙发上,拿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饮完,好像恢复了体力。拿起那本《包法利夫人》,翻开,读了几行字,又放下,对我说:“谦,说会话吧。” 我说好。 他开始讲述,全是关于素琴的,讲她如何不易,以及他从她那里,得到了多少温暖与快乐。 这些话,他在酒桌上,已经反反复复提过。 我知他痛苦,不好打断,假装很感兴趣,听他倾吐。 聊着聊着,夜深人静了,看看表,已经凌晨一点,我劝大石:“睡了吧,明日我去送你,再叙谈如何?” 大石点头,接着拿出手机,给我转了两万块钱,让我换成现金,想办法送给她。 “她是个好女人,可红颜命薄,遇人不淑。我没什么负担,她压力大,就当我离开之前,送给她的一点祝福吧。” 讲话时,大石眼闪泪花。 我点击收款,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第118章 误会 次日,我和曹超请了假,去送大石。 到达地铁站,大石却不进站,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素琴。最后,只得走了。 抵达深圳北,大石捱到最后时刻,才推着行李,进站候车。检票时,他仍频频回头,在人群中,苦苦搜寻素琴的身影。 我心想,大石如此钟情,素琴也太绝情了吧。 那时,我并不知道,素琴化了妆,戴着帽子,改换门庭,早早就藏于北站。 她能看到我们,但我们看不到她。素琴以特别的方式,和大石告了别。 直至列车启动,消失不见,素琴才踉跄而行,返回租屋。 当晚,素琴的麻将馆,挂出了“今日休店”的牌子。那是她开麻将馆以来,唯有的一次,关门闭店。 隔了两日,我受大石之托,将他转我的钱,换成现金,去素琴家登门拜访。 去时,是上午。 开麻将馆的人,睡得晚,起得起晚。我去敲门时,素琴还没起床呢。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门,见到我,她大吃一惊。 自打素琴从冬夏那里搬走,我倒去过麻将馆,但从未来过她出租屋。毕竟,她与大石一处,我再来叨忧,不合常理。 大石得知,也会不舒服。虽然他知道,我不可能挖谁墙角。 说起来,我与素琴早大石与她相识,还谈过摄影与阅读,应该更有共同语言。 素琴见到我,愣了一会儿,赶紧请我进屋。她还没起床,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我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素琴找到纸杯,倒水给我,同时挤出一丝笑:“打扰什么,你来看我,我很高兴啊。说打扰的话,是不把我当朋友哦。” 她租的是个单房,我四处望望,房子虽小,但十分温馨。 我由衷夸赞:“真好,干净,舒适,温暖。” 最让我感动的,是她的床头柜,摆了几本书。 我笑着问她:“现在这么忙,还有时间看书。” 素琴望一眼那几本书,说道:“鲁先生早就讲过,时间就如同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有的。” 听她这么一讲,我立马想起曹超,他对我讲过类似的话,当然不是他的原创,而不知从哪里抄来的。 他说,时间就如同女子的罩杯,只要挤一挤,总归会有的。 想起这个段子,我不禁笑出声来。 素琴问我笑啥。 我说:“坚持阅读,真好。情不自禁,由衷欢喜,想为你鼓掌。” 素琴羞涩道:“我就是图好玩。打了一天麻将,全身的铜臭味,翻翻书,嗅嗅书香,中和一样,要不然,我怕自己,变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我带了一个袋子,里面装了几本书,另有水果若干,而大石托付的现金,也藏在一本外观像书的书里。 我找出一本小说,递给素琴:“我带了点水果,另外,还有几本书……”讲到这,我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大石说你喜欢看书。” 素琴接书过,翻了一页,脸上的神态,有些伤心。 我不知讲些什么,便说:“以后,你有时间,去练练瑜伽吧,练瑜伽美容塑形。” 谁知,这一下,更像捅了马蜂窝:“女为悦己者容,他都走了,还容给谁看呢。” 气氛很沉重,我陷于沉默,坐立不安,十分尴尬。 到底在素琴家里,她打破了沉默,说去洗洗脸,让我稍坐。 我说声好,目送她去了阳台。 素琴的租房,比杏花家的略大,但采光不如杏花家。而且,这栋房子,比冬夏那栋,价格更贵。 最主要的原因,是冬夏那栋房,没装电梯。 十余分钟后,素琴从洗手间出来,她洗了脸,有了更多神采,只是,还穿着睡衣,不知忘了,还是什么原因。 她从阳台进来时,我瞬间就想起,她曾给我发过一张照片。 当时,阳光照进浴室,如同雪花一般,落在她的头发、额头和脚上。她被这种感觉打动,拍下了那张照片,发给我时,还有些羞愧,称之为“儿童不宜”。 当然,这只是她的说法。其实,照片很正统,美妙而温情。只是,不知道,现在遇到这样的场景,还会不会触动她。 我以为这是个好机会,顺便谈起摄影的事,问起有无新作品。 素琴双手一摊,笑着说:“全荒废了,现在,我就是一个拜金主义者,一心只记挂搞钱。” 我接过话:“网上都说了,深圳是一座搞钱的城市,不管男女老少,搞钱是第一要务。” 素琴说:“可惜,我没搞到钱,时间也溜走了。最终,我会两手空空,回到生养我,却被我嫌弃的故乡。” 不得不说,素琴的感慨,也是很多打工者的感慨。这是生活的一种现状,无法改变。 我说:“很多时候,我们改变不了现实,但可以改变自己。” 素琴说:“以后,我有大把时间了,你看了什么好书,多给我推荐推荐,不要让我在沉沦的泥淖里,越陷越深,好不?” 我说:“只要你喜欢,我没问题啊。但我有没有那么大的本事,都就不好说了。” 素琴说:“你不推脱,就万事大吉。” 我说:“那没问题。以前,不就是这么干的吗?” 素琴脸上,终于见到更多灿烂笑容:“来,拉个勾,许个诺,谁若不践行,谁是小狗。” 我俩击掌相庆。 击掌完毕,我由衷感叹:“看到你开心,我比自己快乐,更高兴。” 素琴说:“我知道你的心意,这几天,我也想明白了,是我的,总归是我的。不是我的,强行要,也不会幸福。再说了,这不还有你吗,小范老师,小范顾问,小范弟弟,不是么?” 素琴一连用了几个“小范”,这些名号,是雷姨、d姐、冬夏们对我的称呼,素琴一下子全用出来,倒让我觉得有些亲切。 再讲了些话,我正欲离开,忽然有人敲门。 我心生疑惑,会是谁呢? 正在猜想,素琴已经把门打开,站在门外的,是冬夏。 见到冬夏,我惊呆了。而她,同样惊讶万分。 只是,她在惊讶之余,还带着几分怒怨:“你们俩,这是干嘛?” 看到冬夏的目光,我就知道,她误会了。 冬夏怀恨,在我看来,原因异常复杂。 一方面,我俩之间,曾朦胧感知过对方的关切。但阴差阳错,没能捅破那层窗户纸,反而越来越远。心里,多少会有些遗恨的。 另一方面的原因,或许更重要。她向来讨厌,脚踏两只船的人。男人如此,女子亦然。 因此,之前,大石一直想带素琴,与冬夏碰面,素琴总找各种理由推脱。尽管,素琴嫁了个孬汉,冬夏也知她心中悲苦,但尚未离婚之前,素琴若心生他想,便是不守妇道。 这也是为何,素琴不肯让大石在租房过夜的原因之一。 所以,有某种程度来说,素琴对冬夏,有敬畏之心。 如今,见冬夏怀恨而走,素琴不顾还穿着睡衣呢,就匆忙追了出去。 而我,大模大样地坐在她的出租屋里。并且,在冬夏敲门之前,我好不容易,把素琴逗笑。屋子里,一片欢喜氛围。 如此种种,冬夏不免认为,我与素琴之间,有什么暗黑故事。 又或者,昨天夜里,素琴干脆将我留宿于此。 第119章 分享 我与素琴相聊甚欢时,冬夏突然登门,吓了我和素琴一跳。 素琴知道她误会了,正欲解释,冬夏怒火冲冲地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的美梦了。” 扔下这句话,冬夏扭头疾速离开。 素琴连衣服都没换,抓起钥匙,就追了出去。 我一个人,在租房里待了一会儿,暗暗骂自己,你个傻叉,在屋里待着,算什么事? 于是,我悄声退了出来,将房门关上,迈步下楼。从一楼出来,行几十米,便见素琴和冬夏,站在一家水果店门口。 素琴摆出很低微的姿态,向冬夏解释什么。 见此情景,我藏于一处巷子。等了七八分钟,素琴的解释起了作用,冬夏的情绪缓和下来。 两人转身,往素琴的租房而去。 我不知结果,也不懂内情,害怕我的出现,会刺激冬夏。于是,我给素琴发了条信息,从侧面的巷子里,悄悄潜逃而走。 行至马路对面,手机响了,梅小姐打来的。 非工作时间,梅小姐不会来电。若是来电,应该与工作无关。 接通电话,果然如此。 梅小姐问:“范老师上午好呀,方便通话么,会不会打扰你。” 我答:“佳人来电,就算再忙,也不是打扰。” 电话那边,传来银铃般的笑声:“范老师真会说话,难怪,这么多美女崇拜你。” 我说:“啥?有谁崇拜我?我怎么不知道。” 梅小姐说:“太多啦,数不过来。此刻,和你通话的姑娘,也是其中之一。” 我大笑:“梅助理以一当百。有你一个,就相当于一百个啦。” 梅小姐笑:“小心。” 我问:“小心什么?” 梅小姐说:“小心隔墙有耳,传到女朋友那里,会不会跪榴莲哦。” 我说:“女朋友在哪,我都不知道呢。要不,你给介绍个?” 梅小姐说:“好啊,你在哪,我现在带个美人和你相见。” 我问:“真的假的?” 梅小姐说:“对范老师说话,哪敢有假啊。讲真的,在哪呢?我现在过来。” 听她这么说,我便知有事,心说,莫不是她老公竞聘成功,她要来还愿了?我说了地址,她说稍等,马上就到。 五六分钟后,我到了租房楼下,想起梅小姐要过来,没有上楼,站在一家士多店门口,看来来往往的人。 我还记得,来租房那天,打电话给冬夏,欲去楼上看房,她却让我稍候,非要下楼引我上去。如今,时间并不长,我与冬夏,却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感叹一番人生,梅小姐的的电话就到了,她坐在车上,朝我招手。 我走过去,耳语几句,将车停我家楼下,才开门下来。 同时下来的,还有一位司机,是个女子,只是,三十往上了,身材还算不错,但离佳人之貌,却差了许多。 女司机打开后备厢,梅小姐跟着从车上取东西,有水果、糕点、干鱼,以及沙井蚝。 我看着她们,问这是干啥。 梅小姐说:“我讲过的,要答谢你。请饭怕你没时间,就买了些东西。” 我说:“举手之劳而已,你太客气了。” 梅小姐说:“对你是举手之劳,对我家那位,就算想白头发,也办不到啊。对了,他竞聘成功,正式上岗,特意交待,让我略表心意。” 竞聘演讲的材料,是我写的,我知道内情,以及部门等关键信息,但仍问了一句:“去财务部了?” 财务部是权力部门,梅小姐轻轻嗯一声,又嚷着让我带路,她帮我把东西搬到屋里去。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到了三楼,女司机放下东西,便离开了。 梅小姐却意犹未尽,特别叮嘱:“沙井蚝可是好东西,美容养颜。” 我说:“让你破费了。” 梅小姐说:“你经常熬夜写东西,费脑细胞,多吃点蚝,对身体好。这是罐头装的,熟食,开盖即食。” 我说:“不愧是赵总的得力助手,想得真周到。” 梅小姐眉开眼笑:“为范老师服务,是小梅的荣幸。” 我夸张地说道:“娶梅小姐的人,真乃上天赐福也。” 梅小姐哈哈大笑:“好,我把你这句话,转告给我家里那位。如果他不好好珍惜,我就投奔范老师。” 我脱口而出:“那我做梦都会笑醒,简直是躺赚啊。” 此话讲得太快,未经思量。讲完,方觉“躺赚”用在这里,会生出歧义。 我观察梅小姐的神色,她似乎并未察觉。 细品之下,这样的语言奥义,要曹超那样的高手,方可领悟其妙。看来,梅小姐还不算高手。 送走梅小姐,我颇有些得意。 倒不是因为得了这些东西,也并非因了此事,和梅小姐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而是我撰写的演讲稿,得到了更多人的认可,为梅小姐先生的竞聘,出了一份力。 内心的满足,非物质可比拟。 我望着一堆物品,觉得喜事该分享。 我首先想到丽枝,毕竟,她与我为邻,与她共享喜悦,也很方便,甚至不用出门,在阳台上就可以完成。 想了想,光送给丽枝,似乎还不够,脑海很自然地,浮现出杏花的模样。她当上舍管后,与我成了同事,又常以“表嫂”相称,俨然近亲关系了。 给杏花和丽枝准备了,素琴要不要分享喜悦呢?这段时间,她正处于悲伤期,按理讲,更应该表示关心。 何况,上午在她家,她已明确表态,要我读了好书,多与她分享。书籍是精神食粮,美食则可饱腹。 如此一想,我从一堆食物中,找出不同几项,给三位女子,各备了一份。 分好礼,躺在沙发上小憩。短暂的睡眠,竟然做了个梦,梦到了朱玲珑。 上次,曹超告诉我,她回深圳了,我没放在心上。想不到,她竟然出现在我梦中。 朱玲珑对我哭诉,称她身不由己,让我原谅她。 我正不知所以,就被手机铃声吵醒。 拿起一看,素琴打来的。 “你能过来一趟吗?有重要的事,想和你商量。”电话里,素琴的语气很急切。 第120章 转折 赶到素琴家楼下,见麻将馆还没开门,于是,按响门铃,去往她的租房。 坐在电梯里,我想起冬夏,心说,她不会还在素琴家吧。 如此一来,不免有些忐忑。 到了素琴家门口,见门口没有摆放鞋子,又侧耳听了听,屋里并无说话声,这才放下心来,伸手,轻轻叩门。 很快,门开了,好像素琴就在背后,等着我敲响似的。 她仍穿着睡衣,眼里有光,脸上笑容生动,像换了个人一般。 目睹此情,我放下心来,问素琴有何喜事。 她却不急了,好像要把难得的喜悦,不断延长似的。 素琴从桌上拿起一只苹果,蹲在旁边削皮,削皮,递给我,说道:“来,先吃个苹果,笑容纹的苹果,超好吃。” 素琴说话时,带着笑,那笑容,像她正在削的苹果。 素琴递水时,弯了一下腰。 无意间,我望见她没带罩杯,脸上火辣辣地烫。 我埋头吃苹果,不敢讲一句话。素琴双脚交叉,倚在墙上,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我吃苹果。 往垃圾篓丢苹果核时,我的目光,碰触到了素琴的脚,她穿双凉鞋,光着脚。 只是,看不到脚趾头,也就没办法,拿她的脚,与丽枝那双脚相比。 “冬夏,她,跟你讲了吗?”素琴终于开口了。 我不解,摇了摇头。“她准备去大芬油画村,接手一家画廊。” 素琴用手指梳弄头发,她有一头乌黑的秀发,令许多女人羡慕。 我说:“这是好事啊。” 心里却在想,连素琴都觉得,冬夏有了什么事,会讲与我听。谁知道呢,我什么都不清楚。 看来,在冬夏眼里,我已和局外人,没什么分别。 素琴接着说:“好像是他前男友,叫什么来着,我一下忘了他的名字,是他怂恿的。” 我赶紧答:“阿锋吧。” 素琴说:“对,就是他。” 因为知晓阿锋的名,我觉得在素琴这里,扳回了一局。 “大芬油画村,大名鼎鼎,我早有耳闻,也听冬夏提过一嘴。虽没去过,但我早就听说,生意早就衰落了。现在去开店,有些急流勇进的意味啊。”我并不看好冬夏开店的前景。 素琴频频点头:“我这这样觉得,劝她慎重点。但她很坚定,看来,到底是爱情的力量啊。” 素琴讲话时,手里拿着那把水果刀。讲到最后,刀子弹了出来,刀刃的光,晃了一下我眼睛。 素琴意识到不妥,赶紧收好水果刀。 “不过,我想讲的,不是这件事。”素琴换了一个姿势,说:“但这是由头。她去开店,就不能当房东了。想来想去,她想到了我。她虽然是三手房东,但还是能赚些钱的。” 我说:“这当然是好事啊。可当二手房东,从房东手里转租一整栋房,得花上百万吧。” 素琴说:“对的,不过,冬夏让我先看房,反正她与前房东签的合同,还没到期,钱先由她垫,不着急问我要。” 我说:“那敢情好啊。” 原本,我听素琴讲,阿锋怂恿她去大芬油画村,以为他心术不正,要花一大笔钱呢。现在,看来,我多虑了。 如此,冬夏想去闯荡,倒是好事。毕竟,画画是她的爱好,如果用爱好养活自己,会是很幸福的事。远比当三手房东,要开心多了。 素琴说出了她的担忧,冬夏的合同,还有半年。这半年内,倒没问题。若半年过去了,她拿出承租费来,怎么办? 再说,如果冬夏急需用钱,难免会打房子的主意。到时,生意没做成,倒害得两人闹起矛盾,就得不偿失了。 我理解素琴的担心,细细分析给她听。 其实,对她来说,和她劝大石去上海,其实质是一样的。开麻将馆,再怎么说,都有点歪门邪道的意思。 而且,是在城中村,偷偷摸摸地开,没办证,不交税。名不正,言不顺。一旦文化执法,关门是小事,罚款则是大事。 就算没被查,正常运营,作为老板,素琴抛头露面,今天对这个男人露笑脸,明天被另外一个男人,开露骨的玩笑。 别说大石不舒服——他只是不说而自己——就连是我,看在眼里,也觉得别扭。就好像,她变成了一个人似的。 当然,我懂得素琴,她可以当两面人,对着牌客展露迷人笑颜,而内心坚守初心,洁身自好。但麻将馆里,七神八怪,啥人都有,不是么? 素琴为了拉来牌客,用尽心机,让男女搭档,推动赢家请吃宵夜。这中间,会发生多少情事? 若都是单身男女,组成临时的夫妻,倒还罢了。 问题是,难免会发生一些,三角或者四角关系。 又或者,男子或者女子的老婆或者老公,同在深圳,得知自己的爱人,与牌客暗渡陈仓,岂不暴跳如雷? 只当家庭内部矛盾,还算小事。网上有太多类似新闻,带了一群人,趁两人正在欢愉,破门而入,抓个现行。 所有这些事,归根结底,账都会算到麻将馆上。 抛开道德不论,作为麻将馆的主理人,素琴岂能不被人非议? 凡此种种,我都觉得,趁早离开麻将馆,找一个长久正道的营生,才是聪明之举。 听罢我的长篇大论,素琴心有戚戚:“说实话,开麻将馆这段时间,虽然赚了些钱,但你不知道,我经常失眠,有时,甚至整宿整宿睡不着。不怕你笑话,如果不是大石在身边,我可能很快就崩溃了。” 素琴说着话,再次变得忧伤起来。我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送到她手里,劝道:“现在正好,冬夏给你机会了,还犹豫啥呢。就算,如果真有万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素琴静静地望着我,听得很认真。 我接着说:“如果真有万一,你也不用慌,麻将馆和当三手房东,两者不可兼顾,你也兼顾不来。就算到了最后,房东当不了了,还可以重来再来,不开麻将馆,也可以进厂打工嘛。我现在去了行政部,领导对我也不错,要招一个人进去,弄个好一些的岗位,还是做得到的。这一点,你大可相信。” 这一番话,我很动感情,讲得声情并茂。 素琴听罢,深情地望着我:“今天叫你来,真是太正确了。谢谢你,真的。我这一辈子,遭了很多罪,吃过很多苦,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能够认识你和大石,我这一生,值了。” 第121章 床榻 冬夏去大芬油画村之前,请几个朋友吃了次饭。 人不多,加她一起,也才八个人。不知是凑成“发”的寓意,还有无心之举。 八人中,我只认识冬夏和素琴。 另外五个,三女两男,素琴也第一回见。 从其衣着谈吐来看,并非那些牛鬼蛇神。他们温文尔雅,举手投足,有着谦谦君子的作派。倒让我觉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了。 吃饭的地方,并非大酒店,而在一家小馆子。因为地方小,几个坐在一起,反而觉得关系更亲近。 大家坐定后,冬夏逐一作了介绍。直至这时,我方才知晓,原来,那几个人,都属于艺术界人士,两位画家,一位艺评家,另有一位摄影师。 这些人,我之前从未听冬夏提过,看来,她对我到底留了一手,或者,压根儿,没把我当朋友。 虽然我自持爱好文艺,但我那点小聪明,在冬夏这一类艺术家眼里,大约是不入流的。 如此一想,不免有些悲伤失落。 我这种性格,很容易受伤。曹超屡次批评我,称我应该换一个思路想问题,但人的性格一旦形成,欲要改正,太难太难了。 不一刻,菜陆续上桌,冬夏举杯,动情地说:“你们几位,都是我最好的朋友。素琴就不用说了,我的嫂子,亲人。阿谦呢,认识时间,远没你们久,但我在心底,一直把他当弟弟看。今天,把你们叫过来……” 冬夏后面讲的话,我没听清,因为我思绪乱了。 那几个艺术家们,与冬夏相识,十多年了。而我,认识她不过半年左右,而且是租客与房东的关系。但冬夏不这么看,刚才,我心里还特失落呢。此刻,又异常感动。 人啊,真是复杂的动物,容易被别人的情绪和话语影响。 感动之余,难免有些伤感。冬夏说,把我当弟弟看。这当然没有错,她也一直这么做。但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是渴望着,与之共浴爱河的。 甚至,那日醉酒,我与她已经享过床榻之恩了,偏偏呢,她在醉意缠绵中,误将我当成了她的初恋情人阿锋。而且,醒来后,对醉酒的麻榻之恩,无任何印象了。 说起来,我之所以认识素琴、朱玲珑和丽枝、杏花,皆因冬夏而起。不来此租房,不是她的热情,我与上述女子,怕也不会相识,更别说有什么牵扯了。 或许,因那日醉得彻底,冬夏心有余悸。所以,这次吃饭,没上酒水。所谓推杯换盏,其实不过以茶代酒罢了,一个说辞而已。 清茶淡水,但情谊却很深厚。不知素琴感受如何,反正,我的体悟很深。 那些艺术家,谈吐清新高雅,与我平日在公司接触到的,是完全不同的风格与气派,让我颇多受益。 席散之后,冬夏拉上素琴,去她家夜谈。当晚,素琴留在冬夏家,两人相谈甚欢。素琴的麻将馆,生意还算不错,挂出转租通告没多久,就已经转手易人。 新接手的,是麻将馆的常客,一位中年妇人。 此人寡居多年,有一位“丈夫”,在附近工业区上班。那家工厂,有近两千人。他恰巧是主管,利用身份,拉来许多工友。麻将馆的生意,比素琴开店时,更加红火。 扯远了,说回素琴与冬夏。 次日正逢周末,不用上班。上午十点,冬夏拿了行李,下楼。她没让我送,送她的人,是素琴。 我站在阳台上,她的行李倒不多,只一个箱子,大部分东西,还放在租房。大芬离此地并不算远,她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回来取。 她们刚下楼,便有一辆小车开过来,停稳后,司机下了车,是个高个子男生,留着长发,像个艺术家。 他和冬夏打了招呼,帮她把行李放进后备厢。 冬夏坐上车,和素琴叮嘱了几句,车子启动,开车离开。待汽车消失不见,我方意识到,司机可能是阿锋。 可惜,我站在楼上,看不清他的脸,不知他长什么模样。 我趴在阳台上,发了许久的呆。 大石才离开,冬夏也要走了。想着想着,便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这是文艺发烧友的通病,用曹超的话说,这叫小情小调,成不了大事。 我也没想过成大事,过好自己,就是最大的大事。 回屋坐下,躺在沙发上,慵懒地翻翻书,刷刷视频,时间一晃而去。 到中午了,我懒得开火,正欲下楼吃饭,素琴的电话就来了:“我做好饭了,不小心做多了,吃不完,你下来,帮我吃点,不要浪费。” 我知道,素琴怕我不好意思,故意这样讲。 我换好衣,整理一番仪容,才动身下去。冬夏的租房,是一房一厅,屋里比素琴原先住的,宽敞多了。 我进去时,菜已经摆好。三个菜,一个汤。 素琴穿蓝色褂子,素色裤,脸上渐呈红润之色。看起来,与大石分离的悲愁,渐渐消散,她又当上了房东,要开始新生活了,的确需要更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 我俩面对面坐着,窗外的阳台,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地板、桌椅和素琴的身上,让我产生一种诗意迷朦的幻觉。 吃完饭,素琴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 我不好立即告辞,站在阳台上,和素琴有一搭没一搭在闲聊。 冬夏家的阳台上,摆了许多盆多肉。每一盆,都长势喜人。 我刚搬来时,冬夏送了两盆多肉给我。不知疏于管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它们总有些无精打采,远不如冬夏家里,让人欢喜。 素琴洗好碗,让我帮她一个忙。冬夏家里,还有几幅画,放在客厅一角。她想利用起来,挂到墙上,让屋里更添一些生气。 冬夏一走,她就成了房子的主人,的确可以自己做主。 客厅挂了一幅画,是之前冬夏的手笔。素琴还想在卧室与阳台,都挂上一幅。阳台上的,倒好说。冬夏是房东,家里各式工具齐全。 站在椅子上,打好孔,摆正挂好便是了。卧室里,却有些麻烦。 那幅画,是一幅风景油彩画,素琴想挂在床头上方。在墙上打孔,不免会散落灰尘。 我一个业余工人,打孔时,无法兼顾纷落的灰尘,素琴自告奋勇,拿了块毛巾,上前接灰。 打孔在站在床头,接灰也要站在床头。 素琴脱掉鞋子,站在床上,与我挨着肩。 说不清楚为什么,那一刻,我想起了曹超,想起他反复对我提过的一个词:拿下。 第122章 羞愧 曾经,曹超反复劝我,趁早拿下冬夏。但我没听他的劝,如今,冬夏走了,离开了。我想,我与冬夏之间,亦再无可能的。 人生总是如此,情爱之事,更难以捉磨。就好像,我不曾拿下冬夏,朱玲珑轻轻松松之际,就拿下了我。而且,她还拿捏住了我。 倒是d姐,我俩之间,好像迷迷糊糊中,发生了什么事,但我醉得彻底,对当晚发生了什么,全无记忆了。 丽枝与d姐对我的讲述,也只是空中楼阁,并没有我拿下d姐,或者被d姐拿下的实证。 打好孔,我脑海里仍在回想往事。 素琴从床上跳下去,举起画,递给我。 挂画时,我恍了一下神,想起冬夏。 她送我画那回,让我随意挑,我相中了墙上那由。她立马答应,搬来椅子,站上去取画。她站在椅子上,我则蹲身扶住椅脚。 那天,冬夏阔大的白上衣,我仰头向上时,无意间,望见了不该望见的风景。 我在床上挂画,素琴自然望不见什么风景。事实上,她也不可能像我一样,去望什么风景。 这幅画与阳台上那幅,明显有些不同。 素琴站在床尾,校正位置,让我不时上一点,再下一点。 我挂了几次,都没挂正。 好不容易挂正了,才发现画框后面的挂扣,明显松动了。 若不处理好,素琴晚上正睡得香,画从墙上掉下来,砸在她头上,可就麻烦了。 我取下画,回到客厅,准备加固。 挂钩的事处理好了,却发现画框另有玄机。 这幅画的画框,明显比别的画框要厚一些。而且,中间有个不易察觉的间隔,像是两幅画框,拼合而成。 若是如此,就更得小心,不可破损了画。 冬夏对自己的画,看得很重,爱得宝贝似的。房子虽然让给了素琴,包括这些画作,但到底属于她的。她若知晓,我损坏了她的作品,必然对我有意见。 我想了想,让素琴拿来一把刮刀,朝中间的缝隙,轻轻一刮,没怎么用力,缝隙就越来越大。 加大力度,那幅画框,竟然一分为二。 打开一看,我惊呆了。 风景画之下,还另藏了一幅画。 对于这事,我倒不奇怪。因为,冬夏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创作了。关键在于,藏在底下的那幅画,是幅艺术色彩极浓的画。 画上的人,是名男子,用一本书,捂住了脸,但从其他神态、面容来看,与我长得极为相像。 不过,这或许是我的联想。素琴根本没发现异样。 冬夏是画家,我又是她“弟弟”,她画一幅自己兄弟的画,当然没什么不大了的。但她不该把画藏起来,而要大大方方地摆出来,不会有任何人非议。 但是,这幅画必须藏起来,而且要藏得巧妙,绝不可让外人知晓。 前面讲了,因为这是一幅艺术画。 画上的“我”,是一幅原始人的装扮,连一片树叶,都没系挂。 我瞬间想起冬夏醉酒的晚上,难道,她跟我讲的,记不得醉酒之夜,发生了什么,只是托辞和借口。 实际上,正因为她记得当晚之事,所以才挥笔,画了这么一幅画。因为画中的我,肚脐眼的部位与模样,与我的实际,几无二致。 不对,不对。接着,我连连摇头。 若冬夏中意于我,为何还喊阿锋之名,为何和阿锋复合,尤其现在,还跟着他,跑去大芬开店? 短暂的一瞬间,我神游八极,没意识到,素琴就在身边,也看到了画的全景。 这时,素琴脸上染上两片红云。不过,她很快意识到什么,清醒过来,笑着解释:“艺术家嘛,为人处事,总有异于常人的地方。冬夏也是艺术家不是么,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在艺术家眼里,这是高雅艺术。只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看不懂。哦,不,咱们的谦弟,也是艺术家。哈哈。” 素琴如此一番说辞,但并非为冬夏开脱,而想缓解我们共处一室,而看到这类的尴尬。 听她这么说,似乎发现,我与画中的男子有几分神似了。有了这种心理,我越看,越觉得,上面的男子是我。 思索过后,我将画框复原,又打一层胶,看不出有被拆开的迹象。 处理完毕,我知道,再挂这幅画,尤其是挂在卧室床头,当然不合适了。但还是很认真地,征询素琴意见。 素琴说:“换一幅吧,还有好几幅呢。” 换好画,我问这幅如何处理。素琴笑:“要不,你带回家。反正跟你有关嘛。” 听了这话,我便确认,她肯定也看出来,我与画中人的关联了。 素琴本是调侃解闷,却加深了我的尴尬,脸上火烧云一般。 素琴拍拍我的肩:“嫂子跟你开玩笑呢,别往心里去,啊。” 此事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害怕与素琴碰面。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位女子,浴洗之际,被人撞破,自此羞于见人。虽然我觉得,素琴应该和我有相同的反应,或者比我更羞愧。 但事实正好相反,她反而调侃起我来,在她眼里,或许那幅如同原始人的画,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大约,这便是结婚与未婚的差别吧。 人家早已除却巫山不是云,而你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 处理好画,再站着和素琴讲了些闲话,问她些租房之事。冬夏回老家时,请素琴看管过一段房子,对收租管理一类的事,早就驾轻就熟了。 我细细相问,无非想缓解一下,我变成画中原始人的尴尬罢了。 那幅画,素琴就放在卧室,梳妆台旁边,没有拿出来。 告辞离去时,我又一次望了望卧室。卧室的门没关,甚至房的窗帘,床上用品,早已换成新的。 我想起冬夏醉酒之夜,我曾在那张床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谁知,冬夏却不承认。 如今,冬夏走了,席梦思仍旧,而就在刚才,我还打个赤脚,站在那张床上,为素琴挂画。 前尘旧事,浮上心间,又与现实交织。细一思量,真如同梦境一般啊。 我朝素琴笑了笑,开门离开。 一只脚刚跨出屋外,素琴突然心生一念,柔声道:“等一下。” 第123章 温柔 我正欲出门,却被素琴叫住。 回头一看,她满脸灿烂:“你头发落满了许多灰,肯定是刚才打扎时,落下来的,我帮你擦一擦。” 我说:“没事,拍打几下就好了,晚上反正要洗澡,顺带把头洗了。” 素琴却不肯:“你帮嫂子干活,落了一身灰,嫂子当然要管,好好坐着,我去拿毛巾来。” 素琴拉我进屋,让我在沙发上坐下,大约怕我不听话,先把门关了,这才去洗手间取毛巾。 要是朱玲珑对我也这么好,就好了。想起朱玲珑,我心里泛上一层酸楚。 素琴出来了,拿了块橙色毛巾,看样子像是新的。 毛巾打湿了一些水,素琴坐在沙发扶手上,按住我的头,擦拭灰尘。 擦着擦着,素琴问:“你平时用啥洗发水?” 我随口答:“温柔牌。” 素琴说:“你的肤质,不适合这款洗发水。” “哦,那什么适合?”我问素琴。 素琴没答话,继续问我:“你是不是天天洗头?” 我说对啊,还反问她:“你不是吗?” 素琴说:“难怪呢,好多头皮屑,用错了洗发水,又天天洗,头皮屑会越来越多。” 我问:“你咋知道这么多。” 素琴愣了一下,才说:“自学呗,嫂子自学成才,你信不信?” 我说:“当然信。” 因为低着头,我看不到素琴的脸,但我能猜测得出,她必然十分得意,笑意一定在她脸上漾开。 “哎啊,不行,太多头皮屑了,这样,我给你洗个头吧,用合适的洗发水,还需要配上正确的洗头方法。”素琴说完,不容置疑,拉着我就往洗手间去。 我心说,以前也没见她如此热情啊。 转念再想,就明白了。素琴开麻将馆这小半年,事事亲力亲为,抛头出面,学会了巧舌如簧,学会了打扮化妆。 更重要的是,她学会了如何吸引人,更学会了如何照顾人,尤其学会了如何照顾男人。只有照顾好男人,才会吸引更多人去她的麻将馆。 总而言之,一切都是生意。 莫不是,她把我当成牌客了。或者,她开麻将馆时,早就给别的牌客洗过头?如此一想,我便有些膈应。 只是,已经由不得我。素琴拖拽一般,将我拉进了洗手间。 她取了一只盒子,让我蹲在地上,她则打开一瓶洗发水,往我头上一抹,然后,打开水龙头,接一些水,双手捧着,将我的头发打湿。 接下来,便一顿揉搓。素琴一边洗头,还一边讲解,告诉我,洗头的正确方法。 我当然在理发店洗过头,素琴的步骤与方法,和理发店里,专业的洗头程序,相差无几。就好像,她去理发店,体验学习过一般。 虽然设备有限,没有躺椅,但素琴是熟人,而且手法娴熟。洗手间空间狭小,两人站在里面,更显局促。 素琴主动如此,当然有对我感谢与关怀之意,但我总觉得,不太妥当。虽然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嫂子,对小弟的照顾,但我总觉得,怪怪的。 心里面,更怀着对大石的十二分歉意。 本想问问素琴,是不是经常给大石洗头,又怕她触景生情,念起旧事。于是,闭口不言。 这时,我望边有一缕阳光,自窗棂照进来,落在素琴的脚上。我想起她拍给我看的那张照片,一时没忍住,竟噗嗤笑出声来。 素琴问我笑啥? 我隐晦答道:“想起一张照片。” 谁知,素琴心领神会,笑称:“我发给你那张吧。” 我说:“我还以为,你早忘光了。” 素琴说:“有些兴趣爱好,就好像吃过的饭,读过的书,刻进了骨子里,由生至死,怕都会改变不了了。” 我闻言一惊,由衷赞道:“以你的水平,去我们厂当个主管,绰绰有余。” 讲毕,怕素琴以为我信口开河,接着补充:“我们厂那些水货主管,只知道刷视频,每天开早会,除了骂人,还是骂人。骂人就骂人吧,没一点水平,专只会问候别人的娘和姐妹,算什么本事,我最讨厌这种人。” 素琴嘻嘻一笑:“你不进行政部了么,重任在肩,多管管他们。” 我跟着乐呵:“我要是老板,把他们全开了,请十个素琴同学,分配到各处车间去。” 素琴说:“那太好了,十个素琴,我算一下哈,工资得多少呢。看来,我可以躺平了,哈哈哈。” 洗完头,出来,素琴让我坐下,找出吹风机,给我吹头。 我本欲拒绝,又想,头都完了,再推却,显得有些故作姿态。反正,欠了她人情,还不如,好好享受一次,难得的vip服务。 坐直身体,望着阳台上晾晒的衣服,再次感叹,和朱玲珑相爱时,她都没给我洗过头。 由此,又有些羡慕大石来。虽去了上海,付出许多,但得到的也多。 素琴打开吹风机,她没用梳子,直接用手指,帮我拍散头发。 吹到一半,她忽然开口道:“那本书,我看到了。” 因为开着吹风机,加之我心思恍惚,没能听清她讲了什么,又不好细问,怕她觉得,我不专心,于是“嗯啦”一声。 素琴接着说:“你对嫂子的关心,和温暖,嫂子都接收到了。说一声谢字,很容易,但太简单。嫂子不想说。” 我说:“讲啥谢字,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讲谢字就太见外了。” 素琴说:“一码归一码,就算嫂子向你借的,等我离完婚,挣到钱了,就还给你。” 我心想,你啥时候借我钱了? 不及我开口相问,素琴接着说:“和大石相处那段时间,嫂子想通了,要改命运,就得离婚,离开那个男人。他也愿意,只有一个字:钱。这段时间,我攒了些钱,但还差一些。所以,当时,冬夏找我,让我来当房东,我心里犹豫不决。当时,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敢对你讲出来。” 我说:“在我心里,你和冬夏一亲切。甚至,我觉得和你,比和你冬夏更亲。” 素琴明显很高兴,问我:“真的?” 我答:“这还有假啊,感觉和你在一起,有亲人般的温暖,放松,自在。” 素琴说:“那太好了,以后,你头皮痒了,就过来,嫂子给你洗。想吃家常菜了,也来找嫂子。反正嫂子要吃饭,不过多摆一双筷子的事。” 我答道:“谢谢,会来的。” 心中却想,尽管有冬夏和大石的关系,尽管我对素琴向来不错,也的确有不少共同语言,但她对我的态度,转折也太快了些吧。 从素琴家回去,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 直至晚上睡觉,忽然想起素琴提到,看到了那本书,细一深思,才恍然大悟,所谓的书,并不是小说图书,而别有所指。 原来,她以为,藏在书里的两万块现金,是我送给她的。 第124章 遗落 现金是大石的心意,素琴却误会了。 按理讲,我当然应该声明,不能乱要恩德。尤其,更可能让素琴误以为,我心存龌龊,想从她那里,索取什么,得到些什么。 可大石也明确表示过,绝不能提他的名字。大石担心,若素琴知是他送的,会有心理压力。 再且说了,从今日的情况来看,素琴对我虽好,但更像是姐弟之谊。还不至于,有什么以身相许一类的事情发生。 思前想后,我决定暂时不告诉素琴,等过段时间,再讲明真相。打定主意,整个人因而松快起来。 一高兴,我就想折腾些事情。平时,我每周会搞搞大扫除。今天阳光明媚,我心情同样明媚。屋里卫生,虽会定期打扫,但自打租房以来,还没大费周章过。 稍一思考,我决定效仿曹超。 曹超有个习惯,几乎每个月,都会把房间重新布置。 比如,把柜子、沙发、桌椅,乃至床铺,挪动一下,换个位置。起先,我只以为,他图新鲜。 有一回,在酒桌上,他刚新俘获一位妇人芳心,不免有些得意,向我透露了一个秘密。 原来,换一新房间布局,相当于有了新的运气。 “好运接踵而至。”曹超拍了拍我的肩,言语颇为夸张。我当然不奢求曹超的好运,只是觉得,重新布局,相当于换了一个房间,会让人心情愉悦,不至于进了屋,全是千篇一律的风景。 另一个,床底下,沙发脚等不易隐蔽角落,容易积尘,时日一长,难免滋生病菌。 说干就干,我打开手机,调出刀郎的歌,在刀郎雄浑深厚的歌声中,开启了我的周末劳动之旅。 客厅卫生倒好解决,卧室颇费了些时间,衣柜和席梦思,都是大物件,而且很重。尤其床,因为大,而屋里空间小,无多余空间挪动席梦思。 试过几次,最后,我只好把床分步拆解,再搬到客厅或阳台摆放。 搬床板时,突然金光一闪,接着,听到一个清脆的响声,有什么金属,落到了地板上。 我没在意,继续拆床板。当搬走所有床板,清洁床底下的灰尘时,竟然发现一只戒指。 我本以为,只是个玩具,是送席梦思时,无意中落在这里了。捡起来,擦干净,看到戒指镶了蓝宝石,温润如玉,发出莹莹绿光。 我来到阳台上,举起戒指在阳光上比对,又学着影视上的样子,将戒指放在嘴边,轻轻咬了咬,应该是货真价实的黄金。 会是谁落下的呢? 我首先想到的是朱玲珑。但很快,我就予以否定。我从未见过,朱玲珑戴过戒指,况且,这枚戒指,看样子,价格不便宜。 朱玲珑不可能如此大意,将宝物遗落在我家。再说,就算遗落了,她也会想方设法寻找。但她不曾有任何动静。 除了朱玲珑,到过我家的,倒有好几位女性。冬夏、丽枝、d姐,甚至杏花,都受邀或者主动到访过。 杏花和丽枝,没去过我的卧室。 冬夏去参观过,但不太可能,把一只金戒指,扔到我的席梦思床上吧。 那么,只有d姐了? 无论丽枝,还是她自己,都曾暗示过我,那一日,我大醉而归,丽枝与她,共同扶我回家。 回家后,丽枝借故有事,先行退去。剩下d姐一人,独力照顾我。至于,如何照顾的,她未曾细言,我亦不得而知。 深入分析,只有d姐,最有可能。 由此,我联想起,上一回,她登门来访,送玛卡与蜂蜜。送完礼物,还提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让我出门,她一人在我屋里,待了十分钟。 十分钟可以做很多事,当时,我东猜西猜,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如今看来,她一定是在找这枚戒指。 只是,谁也不知料到,戒指从靠墙的那一面,掉落到了床板,又卡在床板中间。 若不是我突发奇想,来了个乾坤大挪移,至今,我也不会知道,竟然有一枚宝石戒指,落在我的床上。 整理好房间,我仍不放心,带上戒指,直奔金店而去。 起先,找了家小维修店,店主瞧来瞧去,大约以为,我这枚戒指,是路边捡来的,问我要多少钱? 我说:“你开多少钱?” 他一听,眼珠滴溜溜转,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头。 我问:“一万?” 他微微点头,我说不卖。拿了戒指,去了一家连锁金铺。 大堂经理请人核实后,愿意出价两万。这时,我心里有了底,拿回戒指,往家里走。 不论别的,单说身份,只有d姐才与这戒指配得上。再结合她在我家时的异常举止,因此,百分百可以确定,是d姐遗落下来的,无疑了。 我躺在沙发上,举起宝石戒指,欣赏了会儿,决定物归原主。 只是,如何提这件事,却颇为困难。我总不好说,我清扫卫生,在床板上捡了枚戒指吧。再说,你怎么就认定,这枚宝石戒,是d姐的呢? 如此一来,不免有些踌躇。 正在发愁,曹超来了电话,说晚上有个局,一起出去聚聚。 我问哪些人,曹超一一报了名。其中,只有一个同事,我虽认识,也属泛泛之交。其他人,就更不知底细了。 我想了想,找个理由,婉拒了。 曹超笑着骂了句重色轻友,你会后悔的,便挂断电话。 隔十来秒,电话又响了,这次,是陌生来电,接通,原来是快递,说我有箱水果,在不在家,送上门来。 我说在,来吧。 我没网购水果,谁寄的?三分钟后,快递员到了。 收件打开,是一箱车厘子。快递单上,查不出谁寄的,问快递员,也说不知。 谁啊,做好事也不留名。正在感慨,电话又响了,这次是d姐。 我笑颜逐开:“正准备给d姐请客呢,你电话就来了。” d姐说:“真的假的。” 我说:“当然是真的。” d姐说:“那怎么不见你给我电话,倒是我主动来电找你。” 我说:“d姐是姐姐嘛,关心贫苦百姓。” d姐问:“车厘子收到啦?”原来是你啊,我想,赶紧说:“正在拍照,准备发给你看呢。” d姐说:“晚上方便么?” 我说:“曹超曹大人,你还记得吧,他约我吃饭。哈哈,但我拒绝了。” d姐问:“为什么啊。” 我说:“因为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今晚的时间,任由d姐差遣。” d姐说:“哼,净瞎说。” 又说:“晚上八点,上次那家星巴克,给你介绍个美人儿。” 第125章 闺蜜 去星巴克与d姐会面之前,我找出一块眼镜布,将戒指细细包好,装在一个盒子里,带在身上,准备合适时候,还璧归赵。 d姐约在八点,我七点五十就到了。进去找位置坐下,过了五分钟,d姐款款而来。 如她所说,果然带了位美人。 妇人的年龄与她相差不多,穿一件浅绿色的裙子,齐耳短发,脸上永远带着浅浅的笑。 打过招呼,我问她们喝啥,我去点单。 短发女子笑道:“今天来见老师,必须得我来。” 我心里纳闷,不知d姐又讲了些啥,莫非和d姐一样,也是一位文艺女中年? d姐劝我说:“就让阿雅去吧。” 我只好同意,转身坐下。 阿雅点单时,我悄声问d姐,她是干嘛的,为啥称我老师。 d姐露出神秘微笑:“这么关心她呀,那你待会自己问。” 我笑而不语。 片刻,阿雅点好单回来,紧挨着d姐坐下,正好与我面对面。 这时,d姐正式作了介绍:“我最好的闺蜜,知性美女阿雅,漂亮吧。” 待d姐介绍完,阿雅微微欠身,和我握了下手,表示礼节。 介绍我时,d姐换了一种姿态,双臂交叉:“小范老师,朋鸟社顾问,文章高手,青年才俊……” 不等d姐继续说下去,我赶紧止住:“d姐太抬举我了。我就一个打工者,在电子厂谋生计。闲来无事,写点小文章,自娱自乐。” 阿雅说:“谦虚,太谦虚啦。我拜读过你的大作,d姐发给我的。怎么说呢,一个字,好。两个字,真好。” 幸好,阿雅没接着往下“说三个字,超级好”,要不然,我会羞得无地自容。 闲聊些天,服务生送来三杯咖啡。 喝了几口咖啡,阿雅问起我工作的事,忙不忙,哪里人,业余除了看书作文,还有些什么爱好。 我一时听得有些愣怔,心说,难道她是来相亲的? 别说她这样的富家妇人,看不上我这种打工人。就算她看得上,我还得斟酌一下呢。 d姐瞧我神色,意会到我的心思,开口说道:“刚才已经提过一嘴,阿雅是来拜师的。” 阿雅嗯一声,用一种迷人的笑容,静静地望着我。 “拜师?你喜欢文学?”我放下杯子,问她。 “啊?不是。范老师您误会啦。”阿雅解释道,“准确地说,我是来给我家儿子拜师的。” d姐补充说:“阿雅儿子,今年马上就初二了。其他科目还好,就是作文太拖后腿了。” 原来如此,这是要我当补课老师,教作文啊。 我略一沉思,缓缓说:“是要教作文么?我工作效率还不错,但已经有了个兼职,加之还要写点小东西,上门当老师,可能没时间。” d姐对阿雅说:“你看,我就说嘛,范老师很忙的,哪有时间上作文课。” 阿雅赶紧说:“我知道的,明白。我的意思,不用上门,每次孩子写了作文,我拍好照片,请您给把把脉,可否?” “嗯。还别说,这倒是一个好办法。”我尚未接嘴,d姐倒插话了,“这样一来,节省了双方时间,不错不错。” 只是批改作文,提提意见,对我来说,倒不算难事。 我仍没贸然答应,问阿雅:“频率呢,多少合适?” 阿雅想了一下,问我:“一周一次,可以不?” 作文重要读与写,若一周写一篇,效果有限,我提议一周两次。 阿雅立马答应了:“如果范老师能抽出更多时间,批改小儿的作文,那就可太感激了。” 我问:“小孩执行力怎么样?” d姐说:“这个你放心,她家孩子,乖乖崽,很难得。” 这倒出乎我的意料,一般来说,富家出身的孩子,很难伺候,有各种脾气。 也正因此,我对上门辅导,心存畏惧。不见面,就免去了许多麻烦。 事情定下来,阿雅问:“辅导费多少合适?” 我望一眼d姐,笑道:“您是d姐最好的朋友,我不上门,也省了许多麻烦,随便意思一下就行。” 阿雅长一双柳叶眉,笑起来时尤其好看:“能请到范老师,已经是我的荣幸,补课费怎能随便呢。” d姐喝着咖啡,静静地看着我俩。 阿雅伸出五根手指:“按月算酬,一个月,五千。作文考得好,额外再奖励。你看,行吗?” 给初中生批改作文,当然还包括指导写作。但整体工作量,其实并不大。一个月五千,再加上那笔兼职撰稿,外快收入,都快赶上薪水了。 我哪有什么不满意的。 双方满意,加上微信,又聊了些具体细节。 谈妥正事,喝着咖啡,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下,又聊了些别的事。 当然,主要是d姐与阿雅在谈,我是一个忠实的听众。 她们所讲之事,无非哪家店里,什么东西好吃,某位朋友又去哪旅游了,诸如此类。 咖啡喝完了,阿雅起身,去一趟洗手间。 趁她离开,d姐悄声说:“待会出去,我先送阿雅回家,找机会,我再出来,你在桥边等我,我有事和你谈。” 我没问什么事,只点头作答。 我按了按袋子里戒指,暗忖,你不找我,我也正想找你呢。 阿雅回来后,稍坐了一会,d姐问:“要不,就这样,咱们两个中年妇女,也不好霸占范老师的时间,对不?” 阿雅点头称是,再次伸出手来:“那先感谢范老师了。” 握手时,阿雅的身体微微摇晃。因为隔得近,我闻到她身上的香水,是迪奥的牌子。 出了星巴克,d姐与阿雅和我挥手告别。 d姐不可能那么快就返回,我在街头信步游走。 这座城市,璀璨辉煌,许多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走到一处人行天桥,估摸着d姐应该和阿雅告别了,便又从天桥返回来。 走出几步,手机响了一声,我以为d姐来了信息,打开来,却是阿雅发来的,一笔转账,五千。 阿雅留言:有劳范老师。 课还没上呢,她先把钱转了。看来,富人们的生活,与我们普通打工人,真有天壤之别啊。 我客套一下,点了收款,心里不免美滋滋的。 刚到约定的桥边,便看见d姐,春风拂面,正朝我走来。 第126章 犹豫 待d姐走到近处,我自然一番感谢。 d姐开起玩笑来,问我怎么谢? 我说:“待会揭晓,保证让你大吃一惊。” d姐乐不可支:“不会带我去夜市,让我大吃一斤吧。” 我扮了个鬼脸:“请拭目以待。” 聊些闲话,我问d姐有何吩嘱。 d姐问:“丽枝的瑜伽馆,生意如何,你知道不?” 我说:“虽然我俩住隔壁,但她开了瑜伽馆,白日黑夜,都待瑜伽馆里。她深更半夜下班,我早呼呼大睡了。早上我出门,她还在睡梦中呢。面不都不上,更别说聊天啦。” d姐扯了扯衣摆:“最近这段时间,她生意不错,迈上正轨了。” 之前,d姐讲过丽枝不少坏话,让我多个心眼。丽枝的种种举动,她是颇有些微词的。今天见面,从她的语气和神态中,我看得出来,她对丽枝的看法,明显有所改观。 难不成,d姐送走阿雅,再和我街步漫步,就为讲这件事?不管怎么说,丽的瑜伽馆,生意有起色,当然是好事。 我咧嘴微笑,把这功劳记在d姐身上:“做生意,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你那家铺面,位置好,占了地利优势。” d姐说:“哈,看来,我们的小范顾问,对做生意还有研究啊。” 我望d姐一眼,继续说:“况且,你面容温润,有旺财之相。谁租你门面,做什么生意,都会红红火火。” d姐戳了我额头一下:“哈,现在又变成算命大师了。范老师,你是孙猴子门徒么?” 我问:“此话何解?” d姐嘴角上扬:“会七十二变啊。” 我继续恭维她:“和d姐聊天,就是愉快。一点就通,一点就透。” d姐附和道:“和范老师话家常,就是欢喜,还能长见识,一举两得。” 她一讲完,我们对视一笑。 所谓,棋逢对手才快乐,能找到同一个频道的人当朋友,不失为人生一大乐事。 行至十字路口,d姐由着做生意这个话题,继续问我:“你没想过,做点什么?” 我双手一摆,说:“你看我这模样,天生打工的命,哪有当老板的迹象?” d姐说:“做生意还讲相貌不成?你啊,就是太妄自菲薄啦。” 其实,我对做生意,还真没兴趣。主要是,我以为,搞经营,做生意,讲究两面三刀,人前一套,背后一套,那种攻心计,太累了,我承担不起。 能有个读书写字的爱好,我已经阿弥陀佛了。何况,这爱好还能为我挣些脸面,赚些银两。 好在d姐就此打住,没再继续探讨。 绿灯亮起,穿过马路,我犹豫片刻,问d姐:“你找我出来,就为了谈这事?” d姐反问:“这事还不够大?” 我望着d姐,笑言:“大,的确大,很大。” d姐起先没在意,行了七八步,忽然悟出话中藏有别的含义,一双粉拳捶在我身上:“坏人,跟着曹超,学坏了。” 再往前,是一家超市,d姐忽然停下来,拉我转身,往回走。 没走几步,d姐顺嘴问我:“曹超跟你讲了没?” 我一脸懵圈,问:“讲啥啊?” d姐的神色,有些慌乱,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没事。” 我瞧出不对劲,追着问:“说啊,曹超咋了,是不是找你说什么了?” 以我对曹超的了解,这种事,他肯定做得出来。 当然,他或许不了解,d姐与我的关系,已经胜过了我与冬夏、素琴的情义。 d姐欲言又止,证明此事非同小可。难道,曹超在阿珍面前受的挫,准备在d姐这里找回来。 毕竟,阿珍与d姐,都是贵妇相。曹超若真有此想法,肯定会付诸行动的。 这怎么行呢?我想,得找个合适机会,问问曹超,敲敲边鼓,提一提我与d姐的关系,不能让他得意忘形。 一念至此,d姐双手张开,像个少女一样,蹦跳着疾行几步,然后,双手捏住衣摆,原地转了几个圈。 转完圈,纯真地问:“好看吗?” 我想起一首歌,轻吟浅唱:“oh夜空中最亮的星。” d姐说:“我说的是衣服,昨天买的,今天第一次穿。” 原来如此,我赶紧说:“当然好看,漂亮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远不能与阿雅相比吧。”d姐淡淡地说。 “怎么会呢。”我的回答,明显底气不足。 d姐没有察觉,继续问:“那你今晚,怎么老盯着阿雅。我一个旁观者,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不得不说,d姐很敏锐,但她太敏感了。 所谓我盯着阿雅,纯属子虚乌有。 今晚,在d姐撮合之下,阿雅找我谈事,她开口说话,我自然得看着她,以示尊重。 再说,阿雅和我面对面坐着,我抬头就能望见,总不好盯着d姐看吧。如此一来,难免会让阿雅误会。 但这种事,没办法跟d姐解释。越解释,她越会生气,冷处理才是上佳之策。 重新走回桥边,我问d姐:“你是不是落了一项东西?” d姐满脸疑惑:“啥东西?” 我笑:“我哪知道,问你呢,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丢失重要物件。” d姐惊道:“你咋知道?” 我差点讲,就在我手里呢,话到嗓子眼,又忍住了,只问她:“丢了啥?” d姐脸颊泛红,柔声讲道:“三魂少了六魄。” 我说:“正经点,别讲笑。” d姐说:“好咧,范老师,学生知错啦。” 我问:“怎么没见你戴那枚蓝宝石戒指了?” 其实,我并未见过她戴过那款戒指,故意如此问,只为诈一诈她。 果不其然,d姐神色一慌,左手往背后藏,掩饰道:“最近匪患多,怕砍手党。哈哈哈。” 我凑近过去,耳语道:“要不要我给你变个戏法?” d姐问:“什么戏法?” 我停住步子,面朝着她说:“把手伸出来。” d姐一听,四处打望,颇为犹豫。我理解她的担忧,她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找借口,想与她十指相扣。 街头人来人往,若被相熟的人看见,就坏事了。 我朝暗处指了指,继续劝:“相信我,就几秒钟的事,不会给你添麻烦。” 行至背光处,d姐轻轻握住我的手,不知怕害羞,还是担心被人看见,背对着我,脸朝向外边。 我取出戒指,揭开眼镜布,正欲往她手中戴,突然听到有人大喊:“嗨,d姐,黑灯瞎火的,你干嘛么,这是?” 我闻目一惊,那枚宝石戒指差点滑脱而出。 第127章 角度 d姐先是一惊,很快镇静下来。 事实上,我俩啥也没做,根本没必要失了阵脚。我站在暗处,d姐已经朝喊话者走去。站在路边,两人寒暄问候,像什么都不曾发生。 喊话的是个女子,声音很熟悉,见他们相聊甚欢,再一细看,隐约像雷姨。我松了一口气,躲在这里,反而欲盖弥彰,不如大大方方,过去打个招呼。 如是一想,我收好戒指,缓步走过去。 见了面,雷姨打趣道:“范顾问好,d姐说,约了你出来谈诗。朋鸟社的诗会,d姐连连崭获头角,她的水平,已经可以当我们老师了,你还在这给她开小灶,也要多关心关心我们这些后进生啊。” 我嘿嘿一笑,d姐说:“嗨,不带这样损人的啊,净调侃我。” 雷姨说:“天可怜见,我讲的可全是实话啊。” d姐问:“今晚怎么有空,跑这边散步来了?” 雷姨说:“朋友约吃饭,这不,刚散席,我寻思,吃得肚子滚圆,正好走路回去,消消食。” d姐问:“刚才,我正和范老师在进行情景演绎呢,下周社会的诗,我有眉目了。要不,咱们仨一起再聊聊?” 雷姨大摇其头:“不了,你俩接着聊,我就不参与啦。” d姐笑:“怕把男朋友晾家里,他不高兴?” 雷姨左右四顾,望一圈,嘻笑道:“哪呢,在哪呢,还有这好事?要么,你给介绍一个。” d姐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把这一位带回家好了。” 雷姨望我一眼:“我可不敢。怕被人削。” d姐说:“你敢削我姐妹,我替你削她。” 嘻闹一阵,雷姨告辞而去。我知她俩开玩笑,亦不在意。经雷姨这么一闹,我的戏法失败了,也没了再试一次的兴致,干脆掏出戒指,递给d姐。 d姐问:“这是啥?” 我说:“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d姐笑着打开,脸色一惊,很快又包起来,问:“啥子意思呀。” 我说:“不是你落下的吗,在我家。” d姐惊道:“你在家里发现的?” 我点头。 d姐说:“恭喜你啊。” 我不解:“恭喜我做啥子?” d姐淡淡地说:“不知哪个女人去了你家,落在你家里,你很有女人缘啊。看戒指模样,应该是个贵妇。” 我问:“不是你落下的吗?” d姐张大嘴巴:“我落下的?怎么可能啊。我第一次见到这种戒指。” 听了她的话,我怔在那里,久久说不出话来。 讲实话,在找d姐前,我有过担心,万一不是d姐落下的,事情就变相了。 可除了d姐,没有别的贵妇进入我家。而且,这枚戒指是在席梦思夹层捡到的,除了d姐有机会,别人绝无可能。 如果真是d姐的,她为何不承认呢? 看来,我这一着,走了步臭棋啊。 见我沉默不语,d姐问:“想起来了吗,是哪个女人?说来听听,d姐给你参谋参谋。要知道,姐姐看人的眼光,还是蛮准的。” d姐滔滔不绝,那些话如同千斤重锤,锤在我身上。 见我脸色煞白,d姐方换了一副腔调,大笑起来。 我痴怔望向她,d姐擂了我一拳:“逗你的,傻小子。” 接着,发出一长串银铃般的笑。 起先,我还没意会过来。直至d姐拿了戒指,戴在手上,举在空中,在我眼前摇晃不止,问道:“好看吧。” 我这才缓过神来,相信刚才她的所作所为,皆是开玩笑。但我仍有些恍惚,感觉如在梦中。 d姐说:“好啦,对不起,吓着你了。开个玩笑的,别生气啊。范老师,小范顾问,阿谦弟。” 我说:“怎么这么不小心?” d姐问:“啥,谁不小心了?” 问完,意会过来,赶紧说:“那晚,你不喝醉了么。一直喊口渴,拉着我,让我陪你说会话。我不忍心,守在你身边。后来,太困了,不知不觉,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醒来时,头发散乱,衣服也不见了。我一慌张,穿衣起床,疾急而逃。到家里,洗澡时,才发现,戒指不见了。” 原来如此,弄清来龙去脉,该责怪的是我。 d姐问我:“知道这枚戒指多少钱吗?” 我说:“起先,看到时,我以为是假的,但咬了咬,又感觉是真的。然后,我还去金店问了价。” d姐说:“怎么样?” 我说:“应该值两三万。” d姐说:“这么贵,你又不确定是我的,为啥不卖了换钱?” 我反问道:“在你心里,我是那样的人吗?”d姐咧嘴一笑:“当然不是,所以,我喜欢和你聊天。” 路灯灿烂,行人来来往往,不时有情侣依偎而过。 d姐喜形于色,问我:“知道我花多少钱买的戒指么?” 我问她多少。 d姐伸出一根手指头。 我说:“一万?” d姐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我咋了咋舌,原来是十万。 d姐问:“现在后悔没卖掉了吧。” 我说:“当然不后悔,越是贵重的,越要还给你。” d姐往我身上蹭了蹭,说了句真好,又赶紧移开,与我保持一定距离。 我问:“那天晚上,你去我家送蜂蜜,其实是去找戒指的吧。” d姐说:“真聪明。” 我说:“这还聪明啊,如果我没有搞大扫除,就发现不了戒指,自然不会联想起那天你的奇怪举动。” d姐说:“十分钟之内,我差点翻箱倒柜,也没有找到戒指。当时,我差点以为,你发现后,私吞处理掉了。” 我望着她,没吱声。 d姐继续说:“结果,在最后关头,我在沙发脚,找到了这只发卡。这只发卡,虽然不值钱,但很珍贵。若是丢了,容易被发现。” d姐隐晦其词,但我听懂了,明白她为何担心。接下来,d姐跟我商量起诗会的事。我想起雷姨,心想,做戏做全套,想得周全啊。 d姐虽有优渥条件,但做事,还是很认真的,有板有眼,务实,还讲究细节。 到桥边时,要告别了,d姐忽然问我:“送你的玛卡,泡水喝了没?” 我老实作答,还未开始。 d姐说:“那都是上等的玛卡,煲汤,泡水,都行,提神醒脑,对你很有帮助,别忘了喝。” 我停下步子,举手敬了个礼:“遵命。从今晚开始,一天一杯。” d姐说:“这才乖嘛。” 辞别d姐,往租房赶。 穿过一条窄巷时,正好碰到一对情侣,倚在墙上,相依相偎,十分恩爱。 擦肩而过时,我望了他们一眼。男子其貌甚丑,而那女子,穿着身材,乃至声音,都十分可人。 走了好几米,我忍不住,再次回头,望了一眼。或者换了个角度的原因,这一望,我总觉得,那女子像极了梅小姐。 第128章 眼界 因为一篇竞聘稿,我与梅小姐的关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就差称兄道弟了。 主要是,梅小姐太过热情。以前,赵总有工作安排,或者让我去谈事,梅小姐绝不会屈尊跑腿,总通过电话传达指令。 不只对我如此,对其他同事亦然。为此,私底下,同事们称她为“金臀”。 并且,还创造了一个“高抬贵臀”的词语,本是用来调侃梅小姐的。后来,广而传播,成了一句热梗。 车间里的工友,有事相求,或者请办公室的职员下车间,往往会加上一句,敬请高抬贵臀。 就连梅小姐自己,兴之所至时,也用过这个词,只是她并不知道,这个词语的发明,源于她的贡献。 上次送了一堆礼,没隔几天,梅小姐又约我吃饭。 我婉拒道:“受了礼,已经却之不恭,再去吃饭,就太没皮没脸了。” 梅小姐涂了浓眉,颧骨微微耸起,甜甜地说:“不是我请,我就是个二传手,是我家掌柜的,非要见见你。” 梅小姐讲得恳切,我只好同意。 吃饭的地点,安排在一家小院,位置僻静,外部看不出什么,但进了大院,才发现曲径通幽,楼台亭榭,颇有些江南园林的景致,是三五知交谈事休闲的好地方。 我进到房间时,梅小姐和她家先生,已经候在里面,正在谈心。 见到我,梅小姐和她先生赶紧起身。 梅小姐先生姓王,我喊他王总。 他忙摆手称:“哪是什么总,脸肿还差不多。叫老王,老王亲切。” 我只好由着他,喊他老王。说实话,见到老王,我暗暗吃惊。他个不高,甚至,比梅小姐还略矮。 这倒不重要,重要的是,老王的模样,实在不敢恭维。 没来之前,听梅小姐讲起“她家掌柜”,言语里,颇多自豪。我便想,这位掌柜先生,不说玉树临风,至少,也得仪表堂堂吧。 结果,见到这位先生,让我大跌眼镜。 他哪有什么公子的派头,甚至,从我们工厂车间,随便拉了个男普工,都会比他强。 说实话,看到梅小姐的丈夫,自称老王的王总,我脑子里只浮现出武二的模样。光看外表,他哪哪都配不上梅小姐。 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把梅小姐这样的人物,迷得五魂三道。她看夫君的眼神,举手投足间,有着由衷的尊敬。 当然,我并不会以貌取人,或许,老王有什么特殊本事,亦未可知。 比如,在事业上,有过人之处。 又比如,到了晚上,他或将成另一番样子,将梅小姐照顾得体贴周全,只惦记着与他白头偕老,其他凡间俗事,全可抛之于脑后。 那次宴席,老王知我不善饮,不停向我敬茶,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这次会面之后,我总念念不忘。不是记挂梅小姐的爽朗笑声,也不是记挂老王三寸丁谷树皮。而是搞不明白,梅小姐这棵白菜,为何心甘情愿,让老王糟践。 这种事,当然不好问梅小姐,只能曲线救国,侧面打听。 然而,我几乎问了行政部所有同事,都说没见过梅小姐的老公。 看来,她还是顾及颜面的。虽然在我面前,她对老王恩爱有加,但老王摆不上台面,是显而易见的事,所以,在公司里,她保持神秘,避而不谈先生。 倒是曹超,称他见过梅小姐和好老公。 当时,曹超在一家烧灶店,和一位妹子喝酒谈人生。谈着谈着,看到了梅小姐,以及她先生老王。 曹超是认识梅小姐的,毕竟,倒并非因为工作关系,而是梅小姐的艳美,以及耸起的颧骨,吸引了他。但凡有一点机会,曹超都盼念着,能与对方一亲芳泽。 结识梅小姐之后,曹超用过许多种办法,想要吸引她注意,结果都未如意,更别说邀请她共享晚餐。 在曹超看来,这一类高冷女子,往往内心最为孤寂,但表面一定要摆出那种姿态,一旦被你斩落马下,她会听你言听计从。 这是曹超的理论,他也是这样实践的,结果证明,他往往有所收获。就算不曾欢享石榴裙之情,至少,牵手相拥,或者热吻,总是不缺的。 唯独,在梅小姐这里,打了败仗。而且,是一败涂地。 如此看来,只有一个原因,梅小姐有一个超级厉害的老公。接下来,曹超用了一周时间,终于“偶遇”了梅小姐和她老公。 见到她老公那一刻,曹超怀疑自己眼瞎了,或者穿越到了未知世界。总之,他不相信眼前所见。 甚至,认定那个男人,绝不可能是梅小姐老公。然而,事实就是事实,老王的确是她先生,如假包换。红颜薄命,好汉无好妻啊。 曹超仰天长叹,恨世间如此不公。然而,曹超想不明白,日子还得过。有一回,曹超与酒肉朋友谈起此事,大家七嘴八舌。 最后,总结出一条至理:梅小姐老公必定有非同寻常的长处,才会让她乖乖臣服。 当晚,曹超反省自身,他或有一些本事,但缺了老王的长处,自然入不了梅小姐法眼。 这天下午,梅小姐又来办公室请我,说赵总有请。梅小姐那天一身皆黑,连丝袜也是。 我笑而点头,跟在梅小姐身后。 走到半路,手机弹出一条信息,西施发来的:黑美人,哈哈哈。 大约因为办公桌相邻的缘故,我与西施的关系,反而与阿洁更近。虽然我俩的工作,并没有太多交集。 我懂得西施的调侃,又想起老王,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 梅小姐回头,问我笑啥。 我说:“想起一句诗。” 梅小姐浅笑道:“什么诗,这般好笑么?” 我说:“主要那首诗与你有关,赞美你的。” 这时,到了赵总办公室门口,梅小姐没再接着往下问,敲门进去,泡好一杯茶,自行退出去,顺带着,把门给带上了。 赵总笑着说:“这段时间辛苦了,工作很有成效啊。你的付出,梅小姐全跟我讲了。当然,我都看在眼里。” 我说:“能为赵总效劳,是我的荣幸。从您身上,的确学到太多。看您做事,条理清晰,讲究章法,注意效率。真的,受益太多。我感觉十年的书,都没有跟您学一天有用。” 赵总哈哈一笑,明知我多少有拍马屁的成份,却很受用。 坐下来,聊了十几分钟工作,赵总问我:“晚上有空吗?” 我以为,赵总又要安排我去见他藏在金屋里的娇,忙说:“没安排,听您的指示。”赵总说:“好,今晚咱们去放松放松,带你去见个新朋友,让你开开眼界。” 第129章 排面 离下班还差五分钟时,梅小姐打来电话,细语道:“下班后,在一楼乘车,和赵总一起走。” 我应声好的,谢谢。挂完电话,收拾好桌面,准备下班。 到了一楼,以为梅小姐会随行,结果,她送赵总上车,就挥手和我们拜拜了。 上车时,我先上去,已在副驾位坐好,又被赵总叫下来,一起坐后排。 赵总的意思,这样方便讲讲话。 换好位置,我很感动,有士为知己者死的豪壮。同时,再次感叹,赵总的领导艺术,十分了得。 唯有如此,下属才会卖命干活。也难怪,不论在行政部,还是整个公司,他广受尊敬。 路上,赵总谈笑风生,我静静地听着,偶尔接一句嘴。 赵总很得意,我猜测,待会见面的人,肯定是个大美女。 行驶二十来分钟,车在一家名为皇家食府的酒店前停了下来。下车前,赵总对我说:“把酒拿上,在后备厢。” 我嗯了一声,司机已小步快跑,打开车厢门,将酒取出来给我。 是一支洋酒,我拎在手里,跟随赵总身后。 上到三楼,赵总报了房号,迎宾姑娘去到房间,是长江房。 推门而入,很气派的包房,设有服务间、卫生间,还配有茶几与麻将桌。 墙上,挂着一幅书法作品。写的草书,龙飞凤舞,我辩不出写了什么。 餐桌和座椅全是实木的,桌子很大,至少可以坐十个人。茶几边,坐着一个中年男子。 见我们过去,男子春风满面,起身与赵总握手。 寒暄两句,赵总向我向介绍:“聪明英雄的唐总,我好兄弟。” 我赶紧说:“唐总好,久仰大名。” 所谓久仰,无非在来的路上,赵总跟我提过一嘴。若以秒为计量单位,的确算得上久仰。 唐总将手伸向我,紧紧握住,说道:“都是兄弟,喊什么唐总,叫大唐,大唐。” 赵总在一边作介绍:“大才子范谦,我得力助手。” 唐总喊着好好好,接着拿出手机:“范兄弟,加个微信先。” 加完微信,唐总对服务员招了招手:“人齐了,上菜吧。”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暗忖,这么大包房,就坐三个人,是不是太浪费了些。 落座时,唐总拉赵总坐主位,赵总自然推动。一番谦让,最终赵总坐了主位。方才坐定,服务员推门进来,开始上菜。 三个人,却陆续上了十个菜。好几道菜,我连见都没见过,更不必提说菜名了。 鱼和虾,做法与市面上的,完全不同。名字也极有意思,一个叫鱼跃龙门,另一个叫一飞冲天。 我心想,唐总的排面,果然不一般。 又想,果然是皇家食府,名字大气,菜品霸道,名副其实。 每上一道菜,唐总先让赵总剪彩,赵总不免谦让。 唐总只好自己动手,先给赵总夹了菜。又顾及我,起身,夹给我一块。 我坐着稍远,赶紧双手端碗,递过去接了,嘴上不迭声道谢。 赵总的酒就摆在桌上,已经叫服务员打开,桌上摆了六个酒杯,皆倒满了酒,但唐总却不喊饮杯,我颇感奇怪:难不成,喝酒也讲究好事成双不成? 待十个菜,都尝过两口。 唐总问赵总:“让她们进来吧。” 赵总说:“悉听尊便。” 唐总说:“今晚在这里,你就是尊。” 言毕,唐总朝服务员点点头。 服务员会意,开门出去。一小会儿,服务员重回屋里,身后跟了三位女子,全身着旗袍。 服务员作了介绍,中间那位叫梅儿;梅边右手边,大眼睛姑娘,叫兰儿;剩下那位,小巧玲珑的女子,叫菊儿。 三位姑娘朝我们道了个万福,走到我们身边,各自坐下。 此时,我方明白,之前,我们仨中间各空了一个位置,原来是留给几个姑娘的。 待三位姑娘坐下,唐总身边的兰儿,率先给他拿了一杯酒,自己也拿一杯。 梅儿和菊儿则给赵总和我,以及她们自个,各取一杯。 唐总举着杯,酝酿了一番情绪,我以为,他要发表豪情壮志,谁知他思量许久,只讲出一句话:“来,同饮此杯,共赴前程。” 话虽短,但顾及了每个人。因是洋酒,杯中份量,比白酒杯要多。 我平时不胜酒力,此事赵总知情,但此情此景,又是第一杯,来得匆忙,况有菊儿在,我只壮着胆子,一饮而尽。 我首次喝洋酒,原本以为喝不惯。一杯下肚,竟然感觉颇为爽口。 喝着酒,讲着闲话,唐总以各种名义,举了三次杯。 喝第二杯时,菊儿浅语低吟,问我是否需她代饮。 她声音太小,我不曾听清,又不好再说,稀里糊涂,点了点头。 言毕,她便站起来,先端起我的酒杯,另一只手举着她的酒杯,说我托她代饮。一口一杯,往嘴里一倒,仰起脖子,放下酒杯,轻轻坐下。 唐总和赵总见罢,连连叫好。三杯过后,大家各自敬酒。 轮到我时,敬唐总和赵总,我不便托菊儿代饮,好了喝了几杯,并无醉意。 大家你来我往,我敬你,你敬我。你身边的姑娘敬你,另外几个姑娘也来敬你。一支洋酒,很快见了底。 气氛仍然十分热烈,我以为,唐总肯定也带了酒,说不定,就放在上菜间。 但我猜错了,只见他倒在梅儿怀里,凑在赵总耳边,讲了句什么话。 赵总点头说好。赵总接着对梅儿讲了句什么话,接着,梅儿娉娉婷婷,起身,对大家说:“下面,给三位老板表演才艺,我先献丑,抛砖引玉。” 那一刻,我瞬间想起,赵总设宴那天晚上,梅小姐、西施和阿洁,同样各自表演了节目。 此刻,梅兰菊三位女子,像极了梅小姐西施和阿洁。所不同的是,梅兰菊更热情更温柔,也更积极主动。 梅儿唱了一首《爱是你我》,唱到半途,飚起了海豚音,赢得满堂喝彩。她一开场,便把表演抬到一个很高的高度。 接下来轮到兰儿,我猜测,她多半也是唱歌,或者跳舞。谁知,她讲了一段脱口秀,讲她在酒店上班的经历,笑点频出,令人捧腹。 唐总笑点尤其低,眼泪水都笑了出来。 最后,我身边的菊儿上场,她缓缓起身,人虽瘦弱,但身体里仿佛有勃蓬奔涌的力量。她轻轻起了调,唱的是黄梅戏选段,字正腔圆,还配以肢体表演。 我不懂戏曲,但或许她坐在身边之故,我在心理上,将她引为了自己人,觉得她的唱功和表演,在三位姑娘中,称得上最好。 饭局将要结束时,我想起赵总在办公室对我讲过的话,说要让我大开眼界。 我暗忖,无非不过吃饭表演,也没什么大不了啊。 谁知,我大错特错。 饭局只是开胃小菜,之后,移步换了个地方,精彩才真正开始。 第130章 夜莺 这顿饭,吃得并不久。配上表演,一个小时内就结束了。 我正在好奇,暗想,深圳讲效率,唐总真乃身体力行啊。但他与赵总的谈话,又不像立即散席的样子。 出了门,三位姑娘一路随行。 早有人候在电梯口,不一会儿,电梯上来,正好空着,我们一行六人,进到电梯。却不是下行,而直往上。 我正想是不是按错楼层了,见他们个个脸色欢喜,我也默然不语。 电梯停在六楼,梅儿按住电梯,让我们先出。 电梯门一开,便听到各种嘈杂音乐。出来一看,灯光迷离,原来是一家ktv。 迎客将我们带至牡丹房。 从长江房到牡丹房,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一种安静舒适,一种暖昧迷离。 屋里光线昏暗,五彩灯闪烁不止。 才进屋,唐总便将手搭在兰儿肩上,兰儿顺势扶住唐总,引他落座。 梅儿和菊儿,也学她的样子,将我们引至座位上。 这是一间大房,u型沙发,唐总和赵总坐主位,我坐在侧面的沙发上。 三位姑娘则按吃饭时的顺序,各自坐在我们三个身旁。 唐总让梅儿点歌,赵总带头表演。 赵总说:“在这些姑娘面前,我就不露丑了,太丢人。” 唐总又喊我唱,我哪敢接招,只说我天生五音不全,还是请唐总示范。 唐总一副赶鸭子上架的姿态,拿起话筒。 梅儿已经点好歌,是海来阿木《不如见一面》。 看唐总的模样,我猜,无非不过尔尔。可我再次猜错了,唐总唱得有模有样,颇为深情,让人感动。 我以为,唐总今晚肯定要当麦霸,他的确有这个实力。但他顾及我们的情绪,唱罢一首,便丢下话筒,对我们说:“来来来,喝酒,喝酒。” 梅兰菊三位姑娘,早已经打开啤酒,菊儿更是将杯子端给我。 我道了句谢谢,她微微一笑:“跟我客气啥。” 喝了一杯,我们分成三组,男女结团,各自为战。 无非是猜拳、玩骰子游戏。屋里灯光昏暗,又有姑娘作陪,喝了些酒,更有种迷醉的效果。 猜了一圈拳,三位女子,再次起身,站在厅堂,跳起舞来。 先跳的,是一支劲歌热舞。 三人皆穿旗袍,跳舞时,难免将好身材尽皆显露出来。 跳到兴起时,梅儿把赵总拉去一起,兰儿自然不甘落后,跑过去,把唐总也拉了起来。 菊儿跑来拉我,我摆摆手,拒绝了。 她顺势坐在我身边,说道:“你跟他们不一样。” 我问:“哪里不一样?” 菊儿说:“气质不一样。” 菊儿的手,仍拉着我的手。她的手,和她的人一样,小小的,暖暖的。 听罢她的话,我心里柔柔的。 他们放着音乐,在歌声中跳舞。 房间里嘈杂喧嚣,我俩说话时,必须凑在对方耳朵边。 她对我说话时,我闻到她身上有股香水味,似曾相识,却又说不出来,在哪里闻到过。而且,我能确定,这种香水并不是大品牌。 我端起酒杯,对她说:“很高兴认识你。” 菊儿笑了笑:“我也是。” 我正欲仰脖,被她阻止了,说我再喝,就醉了。 说完,她将我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将我的杯子,换成了白开水。 喝完之后,她才问:“介意吗?” 我明白她的意思,问我介绍用她用过的杯子喝水不? 我本想说,你都先斩后奏了,我还能怎么样。 但对面如此娇巧柔媚的姑娘,我自然不好让她不悦,于是,摇摇说:“当然不介意。” 她接连喝了三杯,我问她:“你酒量怎么这么好?” 菊儿说:“我这才只是小学生水平。你没见过玲珑姐,她可是海量。” 我问:“玲珑姐?姓什么?” 菊儿说:“我真不知道她叫什么姓。我们这行,大家都只有小名。就算知道对方名字,也从来不叫真名。” 我心中一动,想起朱玲珑,一时有些伤感。 菊儿问我怎么了? 我说:“没事,头有些痛,可能犯偏头痛了。” 菊儿体贴地说:“这里太吵了,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到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应该会好些。” 我怕与她出了门,会误让赵总误会,以为我是老江湖。 我望一眼唐总赵总,轻轻摆了摆手。 菊儿倒懂事,立马明白了我的心意,只说:“那你多喝水。” 我贴在她耳边,问她来这上班多长时间了。 菊儿说:“才来半年,你相信吗?” 我说:“当然相信。” 她再讲了句什么,我没听清。 我侧着耳朵,让她在我耳边讲,菊儿讲着讲着,我的耳朵有点痒。 原来,她说的是,初见到我,就觉得亲切。 我有些感动,说我也是。 这时,唐总与兰儿,跳完一支舞,从桌上拿了一杯酒,喝起交杯酒来。喝完,继续回到舞台上,继续温柔。 赵总与梅儿则在贴身热舞。 看到梅儿,我就想起梅小姐。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 那个叫静的女人,赵总曾让我前往她家,送过一份礼,陪她度过一次生日。在她家的客厅里,我看到一幅画,关于梅的国画作品。问她,说是赵总送过去的。 赵总与唐总在欢舞,我也没闲着。接下来,又问了菊儿许多事。比如,梅兰菊的名字,怎么来的。 她们三人梅兰菊,如果四个人,五个人,或者十个人,是不是又有了新花样。 菊儿一一作答,听起来,蛮像一回事,不像弄虚作假。 菊儿并不把自己定位为陪酒女郎,她们有一个更好听的称呼:夜莺。 在皇家食府,像她们这样,能歌善舞,精通一门艺术表演的夜莺,并不多。总共,才十二位,被称为皇家十二钗。 我再次想次朱玲珑,单论唱歌跳舞,她远不如梅兰菊,但她有一项绝技,会口技,一片树叶,到她手里,也能吹出动听的音乐来。 我向菊儿伸手,说:“谢谢你跟我讲这么多。” 菊儿说:“你的手好白,真让人羡慕。” 我问她:“那你喜欢么?” 菊儿说:“我不敢喜欢。” 我问菊儿:“唐总会带兰儿出去么?” 菊儿说:“不可以的,酒店有规定。” 我点点头,放下心来。 唐总赵总跳嗨了,坐下来继续喝酒。唐总运气不好,出拳时,总是输。输一回,就喝一杯。不知不觉,竟然喝高了。 终于,唐总控制不住,摇晃着去洗手间呕吐。 兰儿体贴,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照顾。 就连唐总去卫生间,她也不离左右。 二十分钟后,唐总从洗手间出来。 他神清气爽,一点都不像,刚才大醉过一场。 第131章 气象 再坐了一会儿,唐总望望赵总,赵总略略点头。于是,起身,离席买单。 出人意料,到收银台,竟然是赵总结的账,连同吃饭的费用,一起结了。 下到一楼,我看到一个穿旗袍的女子,弯腰钻进一辆小车。 她的背影,像极了朱玲珑。 那是一辆奔驰,在后排落座的,还有一位大腹便便的光头男人。唐总的车先来,目送他离开,赵总才上车,我跟着赵总。 坐上车,赵总仰靠在座椅上,似乎在深思什么。 我不好打扰,于是一路沉默。 快到赵总家楼下时,他才像想起什么似的,问我:“小梅对你的评价很高啊。你用了什么法宝,让她改变态度的?” 我闻言一怔,接着心头一暖。 个中原因,我当然不好明说,只笑答:“还不是赵总您的提携。” 赵总没介意我的太极,继续说:“小梅这个人,能力挺强的,也能孤傲。能入她法眼的,并不算多。在你之前,你这个岗位,也来过好几个人,最终,都没能过关。” 我暗想,怎么,难不成,我现在还处于考察阶段?听赵总所言,对梅小姐多有倚重,他俩的关系,必定非同小可。 我顺着赵总的话,说梅小姐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身为赵总手下,又有梅小姐这样的同事,真有吾之幸事。 赵总乐了:“打住打住,非上班时间,不许溜须拍马。” 我说:“梅小姐的确有些傲气,但她有傲骄的本事。” 讲完,我特意加了一句:“我说的,并不指她的貌美。” 赵总点点头,深以为然。接着,他给我出了一道题:“说说看,她的本事体现在哪里?” 我没有思索,脱口而出:“梅小姐忠诚,踏实,多起来对人要求严苛,其实是促人成长。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对别人严苛,但其实对自己,比别人更严苛。” 赵总说:“讲到点子上了,对别人要求严格,谁不会呢。难就难在,对自己也能痛下狠手。” 我点头说:“正是。” 车驶进小区,要下车了,赵总说:“梅小姐跟我这么多年,我了解她。她吃了很多苦,一个女人,走到今天,很不容易。现在,她很看好你,你俩关系又不错。平时有时间,你要多走动走动。” 我说:“您放心,一定会的。” 赵总下车前,又让司机送我回家,我不免再表感谢。 回到租房,本来有些倦了,但沐浴更衣,躺在床上,想起菊儿的“玲珑姐”,又在一楼,看到酷似朱玲珑的女人,心里五味杂陈。 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趴起来,坐在床上,给曹超打电话,想问问他,知不知道朱玲珑在哪里。 还没到十二点,时间不算太晚。然而,电话响了许久,他竟然没接电话。 我骂道,难不成又去逍遥了? 扔掉手机,脑子里冒出菊儿的样子,真是个小巧玲珑的姑娘。 由着菊儿,进而想起梅儿和兰儿。她们仨,梅儿和兰儿,都比菊儿漂亮,身段也更性感,但举手投足,总有一种风尘气。 相反,唯有菊儿,更让我觉得,像一个邻家妹妹。 如此一想,有些后悔没加她微信。就算不为男女之情,谈谈心事聊聊天,也挺不错的。关键是,待时机成熟,还可以向她打听“玲珑姐”的消息。 就这样胡思乱想,次日醒来,竟然没被闹钟叫醒。 醒来时,看了下表,连牙都没来得及刷,披上衣,就飞奔下楼。到楼下,扫了一辆共享单车,疯狂踩着往公司赶。 谢天谢地,赶在最后一秒,打卡成功。一路狂奔,额头上,全是汗。 去办公室时,正好碰到雷姨,见左右无人,她悄声调侃:“昨夜去偷牛了?” 我暗想,莫非去皇家食府的事,被她撞见了?脸倏地就红了。 我脸一红,雷姨倒不好意思了,赶紧改变话题,说下个月,朋鸟社的诗会,准备把地点放在海边。 我说:“很好啊,雷总想得周全。” 雷姨朝我笑了笑,答道:“我也觉得好。这可是d姐的建议。” 辞别雷姨,走了七八步,我才想起,雷姨所谓的偷牛,其实是在暗示,我与d姐街头漫步了。 自从上一回,雷姨在街头撞见我与d姐后,上班后相见,我便觉得,雷姨的举动,有些怪怪的。 一念至此,我回过头去,却见雷姨也正回头望我。回到座位,进入工作状态。忙着忙着,突然想起,曹超昨夜没接我电话,此刻,仍没有任何表示。 按照我对他的了解,晚上不接电话,一般都陷于温柔乡里。 但到了白天,总会来电,倒不是为了解释什么,主要目的,在于炫耀。 这次却很奇怪,电话不接,炫耀也没有了。 我试着发了条信息,隔了十来分钟,曹超仍未回复。我暗骂,你小子在搞啥子鬼名堂嘛。放下手机,打过去,却提示关机了。 再拨座机号,响许久,亦未有人接听。我觉得不对劲,向曹超部门同事打听,一问,才知他没来上班,亦未请假。 我有些慌,心想莫不出事了? 于是去找赵总请假。赵总却不在,梅小姐见我神色不对,问我啥事。 我只好讲了。 梅小姐将我拉到一边,让我赶紧去,若中午赶不及回来,她帮我签卡。 我道声感谢,急急离去。 到了曹超租房,坐在电梯,就隐隐觉得不对劲,好像有大事要发生。到了曹超租房门口,里面像有人说话,而且不止一人。 我举手敲门,一会儿,门便开了,屋子里,坐着三四个壮汉,桌上的烟灰缸,全是烟灰烟蒂。另外,还摆了几盒泡面。屋里乌烟瘴气,味道难闻。 曹超坐在椅子上,头发凌乱,衣服被撕破一半,露出大半肚腹。 我一进屋,其中一个领头的汉子,便说:“这不来了么,快点,拿钱。” 我不解,问其故,才知道,曹超与其中一位汉子的妻子,有了情缘。 昨日夜间,曹超给女子到租房烛光晚餐。吃到一半,女子言称头皮发痒,想去洗个浴。 曹超高兴莫名,待女子进了洗手间,他不时去往阳台,听水流滴哒。对于女子浴后模样,有些迫不及待。 十余分钟后,女子出来了,披件薄纱,盈盈若笑。坐下来,女子让曹超给她吹头发。 曹超取了吹风机,风一开,纱衣飘飞,营造出万般气象。 女子不时说着话,眼里汪着一泓清泉。 那股泉水里,映照出两个英俊洒脱的曹超。 曹超口干舌燥,正欲取泉水而饮之。 忽然,屋外响起了响门声。 第132章 玉照 曹超正欲有所作为,屋里忽然响起雷鸣般的捶门声。曹超若是再慢一秒,或许屋外的汉子,就会将门捶穿。 曹超有点懵圈,跑过去开门,手里还拿着一只吹风筒呢。 门一开,屋外立刻涌进四个汉子,连拉带拽,将曹超推倒在外。 那女子见状,吓得瑟瑟发抖。 四人中,有个戴着帽子的男子,人极瘦,眼窝深陷,像患了重症一一般。他扑向女子,啪啪给了她两耳光,抓起她的衣领,将其拖出屋外。 剩下三个,全是壮汉,将门一关,问曹超怎么办?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曹超好吃偏食,惦念不属于自己的温情。因此,他亦深知,总有一天,会出事端。 其实,他有心理准备。只是,这位妇人,才与他相识几天,根本不曾发生过翻云覆雨的事。 这次,妇人来曹超租房,称今天是她生日,但其夫早就忘了她的生辰。况且,他得尿毒症多年,早就成了废物一个。 讲到此处,女人波光流转,目光里颇多哀怨。 女人有双桃花眼,讲到动情处,当场泪洒衣襟。曹超听她哭泣,心知此事多半成了。他不时安慰,又提出请她吃饭。 原本计划,吃了晚饭,再去看看电影,先培养情感,缓缓图之。 日久生情,后续之事,便顺水成舟了。 谁曾想,女子不想去餐馆吃,而想让曹超亲自操刀,为她下一次厨。 曹超一听,这不正中下怀么?到了他家,以他的本事,啥事办不成? 但他仍决定逗逗她:“不怕羊入虎口么?” 妇人直视着曹超:“你不怕引狼入室么?” 两人对视几秒,同时哈哈大笑。妇人讲氛围,提出烛光晚餐,对曹超而言,正是拿手好戏。菜几乎全是外卖,除了象征性地,做了一道葱花煎蛋。 吃饭时,曹超还点了个生日蛋糕。情浓意浓时,曹超倒不急了。妇人喝了少许红酒,脸红了一片。 她穿绿上衣,白裙子,再配上脸上的红,仿如一朵媚艳的玫瑰花。 曹超寻思,她反正跑不掉,也不会跑。便想着,多享受过程,而非结果。因为一旦事成,多半会觉得无甚意思。而追求的过程,求之不得,最让人心情亢奋。 只可惜,这一次,亢奋过头了。 四个男人闯进屋来,曹超起先还不明其意,以为对方说错了话。 看到帽子男将妇人撵走,方才醒悟,自己犯了大忌,不该去招惹这一类人物。 然而为时已晚,壮汉们开口便问曹超怎么样? 曹超能怎么办?他也不知道。于是,壮汉提出私了。曹超立马点头。 其中一人,举起一根手指,曹超胆怯地问:“一万?” 那人踹他一腿:“一万,一万,一万。” 曹超这才明白,他说的不是一万,而是十万。 曹超这才慌了,不是给不起,他工资还不错,虽花费也多,但银行卡里,这个数目,还是有的。 他慌乱是因为,他觉得可能中了圈套。那妇人早有预谋,与他们暗中勾结,来设计害他。其目的,无非为了讹钱。 意识到这一点,曹超当然不肯给。但他嘴上没明说,只说自己是月光族,凑一万都困难,更别说十倍于一万了。 壮汉们知他在耍滑头,就陪着他耗。他们收了他电话,守了一夜,直至次晨,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熬了一夜,汉子都困了,倦了,更没料到,曹超这么难搞定。本以为,吓唬一下,他就会乖乖交钱。 他们并不知道,曹超也算行走江湖多年,从他们的言行举止,推测出,他们多半是菜鸟。于是,一直磨,一直耗。直至,我上门寻曹超。 曹超见到我,如见到救星。壮汉们见到我,也仿佛看见了希望。 领头的汉子,将我拉至阳台,三言两语间,将事情讲明,问我拿钱。当然,是替曹超拿钱。倒是不多,熬一夜后,降到了五千块。 我说:“最近手头紧,工资都还没发,只有三千了,全给你们,行不?” 汉子眉头微蹙,想了想,叹气道:“算我们倒霉,拿来吧,拿来我们就走。” 我问:“怎么给?” 汉子说:“当然是现金,现金拿来。” 我说:“我下楼去取。” 汉子说:“好。” 说完,又拉住我:“不行,我陪你去取。” 回到客厅,我朝曹超点点头,安尉他别着急,我去去就来。曹超满脸感激。 到楼下,走了三百来米,才找到一家取款机,取出钱。 汉子说:“给我,给我。” 我犹豫一下,全给了他。 汉子拿了钱,数了数,抽出十张,将剩余的还给我,说道:“待会回去,你当着面,把二千给我,就说只二千了。” 我在心里冷哼一声,嘴上笑道:“好,好的。” 重回曹超家里,我按照汉子所说,将手上的两千块,递给他们。 汉子接了,数一遍,对另两人示意一声,于是,三人起身,拍了拍屁股,心满意足地离开。 待他们出门,我问曹超:“要不要报警?” 曹超摇头:“算了,事情闹大,对女人总归不好。” 曹超好面子,明明怕自己没面子,非还假装顾及女人颜面。 我没拆穿他,又让他去医院看看,检查是不是伤到了筋骨。 曹超说:“倒没事,无非是皮外伤,无碍。” 屋里混乱不堪,曹超坐在沙发上,我看不下去,动手收拾。 曹超说:“谢谢了,兄弟。” 我回头一笑:“跟我客气啥。” 曹超双手一摊,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我说:“不给你打电话,发信息,没回复么?问同事,说你没上班,也没请假。” 曹超说:“有如此兄弟,吾之福也。” 我说:“别贫了。” 曹超说:“你电话借我一下,我手机没电了。” 我将手机给他,他打了几个电话,说:“走,先去吃点东西,填饱肚子,我和你一起去公司。” 刚下楼,才走两步,曹超就发了伤疤忘了痛,对我轻声低语:“昨夜那女子,真是妙人。” 我问妙在何处? 曹超停下脚步,说:“我给你看看她的玉照,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说话时,拿出手机,才想起,手机没电了,刚才一直忘了充电。 曹超说:“下午吧,下午上班,我充好电,再与你分享。” 我心说,才经历完惊魂事件,就想着妇人之妙来了,怎么说你呢。可我什么都没说。 继续前行,又走了几步,便见一个穿黄裙的女孩,气冲冲地走来。 曹超大喊一声不好,正准备跟我解释什么。 黄裙女孩已奔到我们面前,她脸颊泛红,气急败坏,对着曹超,一顿拳打脚踢。 第133章 妙人 我被眼前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心想,这姑娘莫不是昨天夜里,与曹超共进烛光晚餐的妇人。 其模样倒还算周正,只是有些小巧玲珑了,怎么也看不出,曹超所说的“妙人”,妙在何处。 黄裙女孩打着打着,就趴在曹超怀里,哭了起来。 曹超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安慰道:“别哭,嫣嫣,别哭,我兄弟在呢,多不好意思。” 黄裙姑娘说:“你现在知道要面子了,谁叫你不接我电话,不回我信息,还直接关机了。害我担惊受怕,一晚上没睡好,清早起来,班都不上了,直接从东莞,跑到深圳来找你。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听罢他们的言谈,我这才知道,原来,这位黄裙姑娘,就是曹超之前跟我提过多次的小嫣。 小嫣与我们公司前台的闺蜜,两人私交甚好。当时,曹超正在追求前台姑娘,但前台姑娘可不傻,对曹超提出了很高的物质要求,曹超向来喜欢空手套白狼,对前台久攻不下,不免心生贰心。 有一回,前台让曹超作陪,去东莞与她好姐妹小嫣见面。 结果,小嫣见到曹超,被他的幽默风趣吸引。趁着前台离开,小嫣主动加了曹超微信。曹超从她的眼神里,读到了深意。 告别之后,两人聊得火热。没隔多久,两人就避开前台,暗渡陈仓。 纸总归包不住火,后来,小嫣对前台坦白此事,前台冷冷一笑,说小嫣肯定会后悔的。 自此,前台与曹超及小嫣,皆不再往来。昨夜,小嫣的确后悔了,以为曹超抛弃了她,爱上了别的女人。她一夜未眠,怀着对曹超的恨与爱,跑来了深圳。 在此之前,她到过曹超的租房,共赴过鸳鸯蝴蝶梦。 作为一个旁观者,我目睹此情此景,了解了来龙去脉,对小嫣其实颇多赞赏。小嫣个子虽小,但身体里喷发出的能量,却是巨大的。 甚至,让我想起了菊儿。看得出来,她深爱着曹超。曹超该知足的,她才二十四五,大学毕业才半年呢。 这样的女人,曹超若不珍惜,真是天理难容啊。 情人相逢,我不免打扰,于是先行告退。回到公司,正赶上午饭时间。我跑到办公室,打了卡,又去见了梅小姐,表明我已打卡,梅小姐会心一笑。 赵总不在办公室,梅小姐和我一起去食堂用餐。 路上,梅小姐说:“老王让我给你带个好,说改天约你钓鱼。” 上次吃饭,我就听老王说过,他钓鱼的爱好,好多年了。我对钓鱼没什么兴趣,鱼杆都没买呢,但是曹超,家里有钓鱼设备,只是鲜有使用。 若与老王钓鱼,正好可以趁机,打听一下,他与梅小姐的恋爱故事,于是对梅小姐莞尔一笑:“好啊,好啊。有机会聆听王总的指教,提升职业素养,甚好,甚好。感谢梅助理关怀下属。” 梅小姐轻轻推了我一下:“你就调侃我们啦。我看啊,老王该多向你学习才对。” 我以为她指的是写文章,仍然问她:“向我学啥?” 梅小姐说:“学习你的巧舌啊。把女人逗得花枝乱颤的。” 我一副冤枉的表情:“天可怜见啊。要说巧舌,还得是你家老王啊。” 梅小姐问:“怎么说?”我说:“老王,老王,巧舌如王啊。要不然,他怎么能将你这样,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的女子,追到手的。” 梅小姐眉开眼笑:“听你一席话,我饭都不用吃了。” 我继续调侃:“给公司节省粮食,下午见到赵总,给你申请一张奖状。” 吃罢中饭,正欲回办公室午休,曹超打来电话,让我出去一趟,他在厂门口等我。我暗想,莫不是那些壮汉,又来找他麻烦了? 提腿迈步,疾速前行,到了厂门口,见到小嫣也在。看曹超脸上的模样,应该不是壮汉的事。我放下心来。 曹超将我拉到一边,轻言低语。 原来,小嫣不想立即返回东莞。事实上,曹超也不想让她立即返回。她跨市而来,至少,也得吃个宵夜什么的吧。 然而,曹超下午必须上班,有几项工作,是他牵头的,不好请假。小嫣倒不介意,怂恿曹超上班,别耽搁了工作,她可以等到晚上,等他下班。 “原本,我寻思着,让她去我租房休息。再一细想,又觉不妥。我昨夜,不刚经历那种事么。虽说汉子们走了,但我怕,怕万一,他们再来找麻烦。看到小嫣,一切不就完了么?” 曹超所说的“完了”,是指他明面上,与小嫣谈恋爱,但在深圳,还与别的妇人,暗中勾连,小嫣知道了,肯定会生发事端。 我说:“这有什么难的,给她租个酒店呗。” 曹超说:“我也想过,可她不喜欢住酒吧,害怕。” 我问:“害怕什么?” 曹超叹了口气:“一言难尽。” 说完,朝小嫣望一眼,继续说:“下次再跟你解释吧。先把眼下的事,解决了。” 我知道,曹超找我来,肯定不是问计谋的,说不定,他早就有了答案,便问他:“怎么解决?” 曹超笑:“只能麻烦兄弟了。” 他一说,我就明白了,说道:“ 这样不好吧。” 曹超说:“我跟小嫣说,我租房这几天,正在闹鼠患,今天还在下药捕捉呢。小嫣一听,吓坏了。” 我看着他,没吱声。 曹超继续说:“我告诉她,这两天,我在你家借宿。所以,所以,你把租房钥匙给我,我送她去你家,待一个下午。就一个下午,总可以吧。” 曹超讲得可怜兮兮,我心想,一个下午,也不影响什么。况且,事已至此,曹超说的也是实情。于是,掏出钥匙,递给她。 曹超悄悄接了,放进裤袋,拍着我的肩膀:“好兄弟,容当后报啊。” 我正告他:“你报恩可以,而且必须要报。但你送她去可以,不许在我家抱她。再三警告,禁止在我家干坏事。” 曹超:“放心吧,我送她过去,就回公司上班。” 曹超走到小嫣身边,低语一句什么,小嫣对我回以笑颜,挥手离开。我望着曹超,摇了摇头。 摇着摇着,我又觉得,小嫣的背影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第134章 神往 这一次,曹超还算守信。 我回公司半小时后,他就过来了。我正午休呢,他特意跑过来,悄悄拍醒我,告诉我,他回来了,没有和小嫣,在我家里,胡作非为。 曹超自证清白后,才回到他的办公位。 曹超刚走,大石的电话又进来了。同事们都在午休,我只得跑楼梯间接听。 大石问:“曹超咋了,打他电话一直关机。” 我说:“他手机坏了,上午刚修好。” 大石说:“刚才,超哥给我打电话,也说手机坏了。而且,我能听出来,他的声音很虚,有什么事隐瞒,不敢让我知道。” 我心想,你还真敏感啊,但曹超与妇人相会,并被索钱一事,我不便对大石讲,一来怕他担心,二来曹超叮嘱过,此事只他知我知。 大石既然有疑虑,我便问他:“什么不对劲?” 大石欲言又止:“我讲不上来,就感觉不对劲。” 言至此,他话题一转:“唉啊,素琴怎么样?” 听他如此说,我便明白了,他担心大石电话打不通,是因为他昨日夜间,去见素琴了。 见素琴倒也没什么,但两人会面,还把手机关机,问题可就大了。其中的场景,光是想一想,就让人血往上涌。 事实上,大石离开深圳前一晚,还单独跟我提过曹超。 起先,他隐约其辞,称好几回,见到曹超跟素琴发信息。虽然聊天内容,都是些家常里短,但他凭着男人的敏感,察觉到了什么。 况且,曹超这个人,早就不在乎什么名节了,很多时候,被虚无的爱情冲昏了头脑。若是中意什么姑娘,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并且,大石还举了阿珍为例子,意在表明,不管冒多大风险,曹超闻到香味,总会遁香而去。 所以,大石再三嘱托,让我盯着点曹超。 我当时就对大石讲:“素琴丈夫来麻将馆了,你演怕啥子嘛。” 大石说:“若是别人,我没理由担忧。只是,超哥,唉,他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劝道:“曹超是自家兄弟,若要自毁长城,我们怕要与他绝关。” 大石点头:“就怕他绝了关,也会偏向虎山行。” 在这件事上,大石实在太固执了。当然,也证明,他对素琴,的确是真心相爱。即使去了上海,明知与素琴不太可能,再有什么瓜葛,心里面,仍念念不忘,挂挂于怀。 我说:“曹超且放到一边,素琴你总该相信吧。” 大石立即回答:“当然相信。可我还是担心,左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由着大石的担忧,我想起朱玲珑,在跟我要好之前,定然与曹超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关系。 拗不过大石,只好答应下。得到我的保证,大石这才放心,离开深圳,去了上海。 此刻,大石给我打电话,提起曹超,言辞之中,颇多忧虑。别的不说,这一次,曹超的经历,全在我掌握之中,知道大石误会了。 但个中详情,涉及隐私,不便细述。况且,工厂耳目众多,在办公室讲隐私,恐隔墙有耳。 于是,问大石:“素琴没开麻将馆了,你知道不。” 大石惊问:“出什么事了?” 接下来,我便将冬夏去大芬油画村开店,以及冬夏托付素琴当二手房东的来由,细细讲了一遍。 当然,在讲述中,我省略了去素琴家登门拜访,又被她请过去,商量是放弃麻将馆,还是接手当三手房东的事。 大石听罢,喃喃道:“不开麻将馆了,那就好,那就好,省得和那些三教九流的男人打交道。” 听大石如此讲,我接嘴道:“对啊,麻将馆的生意虽好,但风险太大,不稳定。当三手房东,总归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大石连连点头:“而且,她不必天天熬夜。女人熬夜,太辛苦。你不知道,晚上,她洗了澡,卸了妆,脸上的纹路越来越多了。” 我说:“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在上海怎么样?” 接下来,大石讲起他在上海的事。 上海公司,规模虽暂时比不上深圳工厂,但正在快速发展阶段,机会更多。 同事们都积极向上,也团结友爱,不像在深圳时,勾心斗角的事太多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上司很器重大石。 我说:“你好好干,等当了副总,我去投奔你。” 大石说:“副总不副总的,太遥不可及。可我真是想你们啊,想念在深圳时,我们三兄弟,在夜市喝酒,去街头漫步的情景。” 我心说,你是想念素琴吧。 嘴上当然不便如此讲,只说:“我们也想念你。等过一段时间,有机会,我和曹超去上海看你。” 大石说:“好呀,期待。” 我说:“到时,咱们不醉不归。” 大石说:“不醉不归。” 又说:“还有件事,要拜托你。” 我想,你莫不会让我监视曹超吧。当然,我想错了。 大石说:“素琴喜欢看书,以前开麻将馆,太累了,也没心情。现在好了,去当房东,时间充裕。我待会在网上买一些书,寄到你那里,你帮我送给素琴。” 我说:“没问题。” 大石说:“别对曹超说,我给你打电话了。” 我说好。 大石说:“还有,曹超那边……” 我不等他讲完,便插嘴道:“明白,放心吧,我知道。” 和大石通完话,回到办公室,已无一点睡意。我仰靠在座椅上,刷手机消磨时间。刷着刷着,坐在隔壁的西施,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被吸引,无意中望了一下。 西施趴在桌上睡觉,手机的震动声,并非吵醒她。她穿着黑色上衣,衣服绷得紧紧的。臀胯处,露出一片浅雪。 白雪之中,纹了一什么纹身。 可惜,纹身只探出一个头,露出浅浅一点,根本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古人有诗云,犹抱琵琶半遮面。 若隐若现,往往最诱人神往。 正因为不知纹了个啥,反倒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左右环顾,办公室同事都在午睡,无人注意我的动静。于是,我微微靠近过去,想一窥究竟。 第135章 情侣 离下班上班,只差十来分钟,我无意中发现,隔座的西施,臀胯之下,纹了个纹身。于是,起身,想要看个清楚明白。 可惜,积雪面积有限,无法窥得纹身全貌,也就不晓得,到底是个啥。 原本就无睡意,这一下,就更睡不着了。大脑在神游八极,忽然,又想起了朱玲珑。我曾在她的臀骨之上,见过一颗绿豆大小的痣。 身上有痣,不算什么。最神奇之处,在于,她左右两侧,均生有一颗痣。 而且大小一致,左右对称。 也因此,许多个夜晚,与朱玲珑相爱时,想起神奇的数字对称,让我如有神助。 就好像足球场上,梅西带球突破时,遇到各种兵马拦阻,忽然神兵天降,他左右盘带,连过数人,最终,将球打中。赛后,还被评为年度最佳。 无意中发现的这个秘密,让我内心多了许多欢喜。因与西施相邻,常生出诸多想象。 当然,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下午五时,曹超忽来找我,拉我去吸烟室。 燃起烟圈,曹超说:“小嫣又请了半天假,准备明天上午再回去上班。” 我掸了掸烟灰,说:“好呀,祝贺你洞房花烛夜。” 曹超避开我的目光,望着窗外:“我家不是在除鼠患么,所以今晚,小嫣要在你家借宿。” 起初,我还没反应过来,笑着说:“你放心我知道,可小嫣放心吗?” 曹超问:“她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是我好兄弟。在你家借住一晚,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说:“你可真开明。” 曹超说:“就是得委屈兄弟你。” 我问:“委屈我什么?” 曹超从裤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我:“晚上我们仨一起吃饭,结账后我带小嫣散散步,你先回去出租屋,取了衣服,再到我家住下,就一晚上。这不,互换住房,正好有个新鲜感。” 我哭笑不得,原来他早就打好如意算盘了啊。 事已至此,好像没有别的办法。我仰天长叹:“记住,曹超,你今天欠我两份恩情。” 曹超说:“大恩不言报,我记在心里了。” 我说:“怎么能不报,必须报,一定要报。” 曹超搂住我的肩,说:“好好好,抱,抱,一定要抱。” 刚到五点半,曹超便跑了来,拉我一起下班。 我本不想去见小嫣,心说,你俩快乐洒脱,让我去当电灯泡,把我当傻子喽。转念又想,明明曹超亏欠我,我若不去,岂不便宜了他。 出了厂门,回租房接小嫣。 路上,曹超说:“刚才,小嫣给我打了个电话。”我嗯一声。 曹超说:“你就不好奇,她讲了啥?” 我模仿女声,娇嘀嘀地说:“亲爱的超哥,可想死你了。” 曹超听罢,哈哈大笑:“还别说,你有李玉刚的才华,要好好挖掘啊。要不然,太可惜了。” 我捶他一拳:“去你的,净开兄弟玩笑。” 曹超说:“小嫣说,下午,她正在家刷视频呢,听到有人敲门。她还以为,我回来了。结果,不是。” 我说:“肯定是素琴吧。听到屋里有动静,以为我没上班,敲门是关心我,想看看我是不是病了。” 我原本还想讲更多,想起大石的电话,觉得不妥,立马打住。 结果,曹超摇摇头:“不是素琴。” 我问:“那会是谁呢?” 曹超卖起了关子:“等见到小嫣,你自己问她吧。” 他如此说,我也没再追问。只想,肯定是敲错了呗。 到了租房楼下,曹超问:“要不,你去叫上素琴,正好凑成两对,一起去吃个饭。” 我赶紧纠正:“我跟素琴可不是一对,你别乱点鸳鸯谱,大石知道了,不揍死你。” 曹超解释说:“就是吃个饭,你想啥呢。我是怕小嫣尴尬,多个姐姐,她也好讲讲话。” 我说:“这会儿嫌我当电灯泡了啊。要不,我不去就得了。” 言毕,我作势离开。 曹超赶紧拉住我:“别别。我也是好心嘛,不叫就不叫。走吧,走吧。上楼,回家。” 我望一眼曹超,叹了口气,暗忖,你心可真大啊,辽阔的大海,深邃的天空,都比不上你的心胸宽广,盛不下你无限膨胀的野心啊。 上楼,敲门,曹超进了屋,和小嫣讲着话,无非是些委屈你啦,我想你一类的柔情蜜语。 我站在屋外,不想打扰屋里的情侣,好像这房子,是他们的一样。 聊完相思,我听到小嫣问曹超:“范谦呢,没跟你一起来?” 曹超朝屋外一指:“阿谦在外面等着呢,说是怕影响我和你讲悄悄话。” 小嫣脸红了一下,羞道:“唉呀,羞死了,你不早点说。” 曹超说:“没事,自家兄弟,知根知底,不会计较。” 小嫣走到门口,望见我。我只好进了屋,却见桌子上,摆着一只水果花篮。我以为小嫣买的,没吱声。 小嫣望一眼曹超,他朝她点点头。得到许可,她才轻启朱唇,说道:“五点钟左右,有个女人,过来敲门。我还以为,你们下班了。” 我望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小嫣说:“女人手里提个水果蓝子,见到我,大吃了一惊。她问我,你是他女朋友吧。” 小嫣望一眼曹超,接着说:“我当时理解错了,以为她说的是,我是超超的女朋友。于是,点了点头。” 曹超听罢,脸上浮上一层浅笑。 “女人说,对不起,打扰你了。她说她是你朋友,顺便过来看看你,买了些水果。” 我问:“她还说了什么吗?” “女人说,她对不起你,但她对你的爱,是真心实意的。我当时,误会了,以为她和超超有什么纠葛,还对她发了一通火。好在,她也没在意。只低头道歉,不停地说对不起。然后,就走了。” 我走到桌边,翻看果篮,里面有各种水果,但没找到纸条,也没留下名字。 我问小嫣:“她说她叫什么名了吗?” 小嫣摇头。 曹超说:“还用问吗?肯定是她。” 我哭笑一声,跌坐在沙发上。 第136章 低垂 小嫣拉了拉曹超的衣摆,小声问:“谁啊?” 曹超眨了眨眼,小嫣这才噤声不语。 曹超坐下来,陪我抽了一支烟。吞云吐雾间,平复了心情。况且,也不能让小嫣难堪不是么。 于是,起身,下楼寻吃的。 小嫣是湘姑娘,湘女多情,湘女也是辣妹子。但她不食辣,想吃清淡的。 曹超选了一家电白海鲜店。名字是海鲜店,但地处城中村,藏于深巷中。来用餐的食客,多为熟人介绍。来了一次,十之八九,就成了常客。 说起来,这家电白海鲜店,就在我楼下不远,但还是曹超发现的。推荐我去,去过一次,我也成了拥趸。 只是,有一回,我约大石曹超相聚,就在海鲜店用餐。 当时,我们坐在海鲜店侧面的巷子里,吃着吃着,天降异样,一块女人的罩杯,红色的,异常醒目,从空中落下,砸在我们的桌子上。 据说,后来,还曾有降落伞,从租客的卧室飘然落下。为此,老板只得在巷子里,支起一顶帐篷。 按理讲,有了此类事故,食客大多会望而却步。谁知,食客得知了,将其当成八卦,好像电白海鲜店楼下,住着一堆仙女,他们急欲去一探究竟。 店里的生意,反而愈发红火了。甚至,还有人流出传言,说自楼上飘落的超级罩杯,是在海鲜店老板娘的。于是,愈发引人神往。 当然,我只当成段子,不相信确有其事。这家电白海鲜店,除了味道确实不错,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不可忽略。 即,海鲜店里的员工,几乎清一色,全是女子。而且,是中年女子。当然,老板是个中年男。 为此,曹超私底下调侃,称之为妇女俱乐部。又说,老板身边围着一群女子,真是莫大的福气。 曹超惦念着海鲜店一位切菜工,是位大嫂级的妇人。说不上俊美,或常年待在厨房,不见阳光之故,肤色极白,白得耀眼。 切菜嫂平时不抛头露面,工作时,头上蒙一块方巾。她有一手绝活,可以闭着眼睛,就把菜切得齐齐整整。而且,速度一点都不会落下。 倘若她懂得拍短视频,凭这一手绝技,肯定能收获百万粉丝。有一回,曹超在海鲜店用餐。喝了不少酒,内急,跑去交水费。 海鲜店有一间小小洗手间,藏在厨房侧面。曹超去洗手间时,望见切菜嫂一双玉手,速度超快,又狠又准,而且,那手太白了,曹超一时惊为天人。 从洗手间出来,假装走错地儿,跑进厨房,见到切菜嫂的容貌,才知她乃大嫂。当晚,曹超还做了个梦,梦到把切菜嫂请到家中,为他烹制了一道红烧鱼。 吃罢鱼,切菜嫂还帮他洗了碗筷。曹超倚在墙上,看着那道曲线舞动,一时心生恍惚,欲与鱼共浴。 这时,来了个电话,搅扰了他一场好梦。我们到过海鲜店时,时间尚早,况且,又非周末,人并不多。 曹超进屋,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倒好茶水,又拉上小嫣,去食材区,看菜下单。我想起切菜嫂,厨房被帘布遮住,望不到里面的风景。 点完单,回到桌边,坐下饮茶。曹超讲话时,小嫣静静地望着他,目光里全是柔情蜜意。 看得出来,她对曹超,真不是一般的好。由此,我又想起了大石,他对素琴的好,真非一般男子可相比拟。 上了菜,按理讲,应该由曹超照顾小嫣。结果,弄反了,小嫣把海鲜店,当成了自己的主场,不停地给曹超夹菜,又为他倒水,十分温柔体贴。 我心生感叹,有湘女待他如此,曹超真是好福气,也该知足了。快散席时,小嫣提前跑去收银台,买了单。 走到店外,曹超仍旧连连叹息:“我们上次来吃饭,中了大奖,可以打折的。” 小嫣依偎在他身边,语气亲切:“吃饭可以打折,但我对你的爱,不打一点折扣哦。” 我说:“不行,太甜了,告辞,拜拜。” 说完,我朝曹超使了个眼色。回到租房,我寻出睡衣和换洗衣服,又将笔记本电脑,装进包里。刚打开门,就碰到了素琴。她正在拖地。 素琴拖地时,很专注。上身低垂,头微弓。 于是,不可避免地,她的罩杯与我的目光,来了个短兵相接。 我转身,欲要闭眼,但来不及了。 我惊了一跳,倒不是因为短兵相接而惊,而是罩杯的款式和颜色,惊我了一下。 是豹纹的内衣。我记得,以前素琴在帮冬夏看房时,是保守的,传统的。不知是在麻将馆的原因,还是因为大石,竟然变得如此热烈起来。 素琴向来讲究,自打她接手冬夏的房子,就极看重卫生。她觉得,卫生搞好了,租客们住着舒服,也会留恋,房子的空置率就越低。 以前,冬夏一天拖一次地。素琴接手后,一天拖两次地。我劝她别这么辛苦,没必要。 她却解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干时,心里发慌。有些事干,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我知道,她所说的乱想,其实就是相思。 当然,把卫生搞好,作为租客,我是乐见其成的。而且,素琴压力大,留住租客,减少空置率,她就能多赚些钱。 因此,劝过一次,也就不劝了。只想着,能不能帮她找份副业。为此,还向d姐打听过。 d姐答应看一看,但却没了下文。 我自知d姐对我好,我不能要求太多,请d姐帮忙的计策,只好作罢。 见我背着包出门,素琴问:“要出差?” 素琴双手握住拖把,满脸是笑地看望着我。 因为专心工作,她胸衣的吊带,露了一半在肩外,但她亦不知晓。 我觉得应该提醒一下她,于是,假装整理装束,抓住衣服,往肩头抖了一抖,抖完,解释道:“不是出差,去曹超家里,借个宿。” 素琴没察觉我在暗示她,只问:“怎么?家里洒了消毒水,在除虫?” 我不好解释太多,只嗯了一声。从楼道出来,觉得不如信息提醒一下。只是,短信不能太直接,亦不能太含蓄。 思谋良久,发了这样一行字:你今天的肩带,真好看。谁知,正因为这一条信息,引发另一桩故事来。 第137章 红唇 我背上包出门,正好碰上素琴,发现她肩带滑落,露出漂亮的肩胛骨,与锁骨相映成趣。 我发了一条提醒信息,素琴误会了我的意思,回复一条害羞的表情。后来,更引发一连串情况。 至于具体故事,暂先不表,继续讲当天的故事。 我从租房出来,直奔曹超家而去。曹超的租房,在另一座城中村。我之前来过几次,也曾寄宿于他家。但一个人过一宿,却是头一回。 我放下包,四处看了看,像进入一处陌生之地,等到熟悉情况,这才准备去洗澡。曹超这人,爱好特异。 客厅里没贴装饰画,倒把洗手间弄得异常温馨。小小的空间里,置物架、小壁柜一样不少。 墙上,还贴了一幅壁画。防水的,画上人,是位外国模特,披件薄衣,烈焰红唇,高挑性感。 洗完澡,我顺手拉开壁柜,想找把梳子,梳一下头发。谁知,柜子里没找到梳子,倒发现,里面放着几枚降落伞。 而且,是不同颜式,不同型号的降落伞。我先是一惊,接着又笑了,问候了一句脏话。 沐浴更衣,神清了,气爽了。我坐在客厅里,打开电脑,将今天之事,记在日记文档里。 打完最后一个字,手机接连弹出几条微信。点开,竟然是阿雅发来的。 阿雅是d姐朋友,上一回,d姐约我在星巴克喝咖啡,阿雅也在。d姐当中间人,给我谋了另一份兼职,给阿雅孩子批改作文,不用上门,直接网路修改提意见。 而且,收入还不错。毕竟首次教作文,又是孩子,我颇费了些心思,好在从阿雅回馈来看,孩子挺喜欢我的批改和建议。 其实,作文秘诀无他,唯有多读多写。我鼓励小孩,写出自己的心里话。每一回,提意见前,我先鼓励。 慢慢地,他逐渐找到信心,爱上了作文。有了兴趣,就好办多了。这次考试,他作文得了高分,老师特别在班上提出表扬。 孩子高兴,阿雅更高兴,向我报喜。看了喜报,我亦欣慰。和阿雅聊完,又改完一篇作文。 阿雅发了个红包,算是额外感谢。我回复她太过客气,道了感谢,但没点领取。 坐得有些久了,处理完这些事情,我站起身来,行至阳台,舒展四肢。 曹超住的这片城中村,楼房与楼房之间,隔得挺密。他家阳台,离对面租房的阳台,也不过四五米距离。 这样的房屋,被称为亲嘴楼,或者握手楼。名字很形象,彼此房间的风景,近在眼前,仿佛伸手即可捕捉。 因近楼房密集,房租自然便宜些。 以曹超的条件,完全可以租更好的。但偏偏租在此处,很令人费解。 之前,大石和我,几次三番,问过他租在此地的原因。 曹超只嘿嘿一笑,说你们住了几次,亲身体验,就全部知道了。 当时,我有些懵,只觉得曹超在故弄玄虚。 如今,我来到阳台,望见对面出租屋的景象,一时被惊住。 因为,那家阳台上,晾晒的衣服,全为内衣,颜色、款式各异。而且,看那模样,根本不像新的,而是脱水好多次了。 那间房子,屋里和洗手间,均亮着灯,但未着人行走,不知住在里面的,是什么样的男人。 我想起网上看过几个新闻,心想,对面莫不住着个变态男吧,专门趁夜深人静时,去盗取女邻居的衣物。 如是一想,我返回客厅,拿起手机,准备给曹超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找到曹超的号码,正欲拔号,又想起,此刻,曹超和小嫣,莫不已经忙着,在玩晴耕夜读的游戏。 想起他们在我家的席梦思上,以彼此身体为田亩,提笔作画,洒水扫地,我心中便一阵难过,恨自己没交待他,切记更换床单。 事已至此,无有办法了。我烦躁不安,再次来到阳台,往空中吞吐烟圈。 吐着吐着,看到对面楼栋的租房,一个女人像扭秧歌似的,从洗浴间出来。她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穿件黑色吊带裙,头发被一块粉色毛巾裹住。 黑裙女子从墙角取了晾衣杆,开始一件一件收内衣。因为是吊带裙,又是黑色,自然与她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 她倒大方得很,一点不在意,对面阳台上,有一个异性,正在用实际行动,践行诗人卞之琳写的《断章》,站在阳台上,欣赏成为风景的女人。 女人收完内衣,这才将换洗过的衣服,晾在晾衣杆上。晾好衣服,女人回到客厅,坐在椅子上,用吹风筒吹头发。她家阳台上的门,没关。 门上,也没挂帘布。因此,女人的一举一动,均落入我的眼中。甚至,我能听到,吹风筒发出来嗡嗡响声。 吹干头发,女人拿出一个呼啦圈,开始扭动腰胯,晃动身体,转圈圈。 女人还算苗条,转起呼啦圈来,裙身跟着飞舞,身体里的颤动之美,与那道玲珑的曲线,形成一道奇妙风景线,让人流连忘返。 女人肯定知道,对面有人观赏。她非但没有保守,反而转得更为起劲。似乎,美是用来欣赏的,有人围观,她反而愈要展示其美丽。 转完呼啦圈,她又出了客厅,站在阳台上,掏出一支细支烟,吐出烟雾来。吐烟圈时,她不时捋一捋头发。 她的手指,涂了五颜六色的指四油,每个手指,颜色均不一样,夺人眼目。吐完烟圈,女人返身回屋,进客厅时,我看得很清楚,女人还回头,朝我嫣然一笑。 这一笑,颇有百媚生的迷艳。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曹超为何选择在此地租下房子。再一细想,对他选择与我换房居住一晚,有了更深的认识。 倘若,小嫣住在这里,难免不会看到对面阳台上,有如此艳艳之妇。虽然曹超可能什么都没干,但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容许,自己的男朋友,与这样的女人为邻。 更何况,小嫣如此爱曹超。正因为爱得深沉,所以更不会准许,别的妇人,来瓜分她的蛋糕。 当晚,躺在床上,想起对面的风景,我浮想联翩。 有这样的女邻居,每天享受不同的眼福,夫复何求? 第138章 造型 换了张床,一时睡不着,辗转反侧,一会儿想想这,一会儿神思又飘到了那。 早上起床,洗脸刷牙时,发现自己成了个熊猫眼。 在楼下吃了早餐,前往公司上班。从厂门口经过时,相熟的保安大哥向我问了声好,我点头应答。 他拉我到一边,悄声问:“昨晚嗨皮了一夜?” 我莫名其妙,问他嗨皮啥了。他满脸堆笑,指着写字楼,说道:“曹哥刚进去,和你一样,也一夜没睡好。我问了一嘴,他说,和你一起,带了两个女生,对酒当歌,促漆卧谈,一夜未眠。” 我骂:“曹超这小子,自己夜舞笙歌,快活潇洒,非把我也拉上垫背。” 保安大哥说:“一样,都快活,都潇洒,你和超哥,是吾辈楷模。” 我笑骂一句:“得了吧,超哥是揩摸,揩油高手,摸金校慰,我啥都不是。” 这一席话,逗得保安大哥乐个不停。因在上班,只好拼命忍住。说笑完毕,想起曹超租房对面的女邻居,也并非没有收获。 行至办公室,接好开水,打开电脑,开始还好,隔了一小时后,就犯起困来。几次起身去洗脸,亦不管用。 正迷迷糊糊间,听到西施在耳边低语:“谦哥,喝点咖啡,醒醒神。” 我望向西施,她正端着一个玻璃杯,杯沿处还冒着腾腾热气,空气中,有股浓郁的咖啡香。那是一只很漂亮的玻璃杯,平时喝茶什么饮口,用的就是这只杯子。 我暗忖,西施给我送杯咖啡,能够理解,但用自己的杯子,端着咖啡,递到我面前,我就犹豫了。 最初,以为听错了,看着她,迷惑不解。 西施的脸上涂了淡淡的腮红,刚好,一缕阳光正好照在她脸上,让她变得分外媚艳。 见我没吱声,她又说了一句:“昨晚熬夜写文章了吧,我给你泡了杯咖啡,来,解解乏。” 我望向那杯咖啡,准确地说,我望向的,是端咖啡的手。 西施手指纤细,指甲镶了珠石,闪着晶莹的光泽,极为动人。那一瞬间,我又想起昨天夜里,在曹超家对面的阳台上,跳舞表演才艺的女人。 我对西施灿然一笑,道了声谢谢。西施说:“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喝几口咖啡,果然清醒了许多。 我喝得很慢,可以说细细品尝。 咖啡微微泛苦,但因为是西施的杯子,便觉得有些甜。喝完咖啡,我跑去饮水间,将杯子洗干净,沥干水份,回到桌位,还给西施。 她正埋头制表,很复杂的一个表格,表格中套有小表格,数据密密麻麻,工程量不小。 我扫了一眼,完全可以用工具,批量化处理,于是,忍不住说了几嘴。西施操作几次,都不太会。 我干脆拿起鼠标,一顿操作。 只花了两三分钟,就将她原本需要半小时的工作量,给解决掉了。西施坐在椅子上,我站在旁边,操作鼠标时,离她很近。 近到能闻到她身体里的清香,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皮肤上的汗毛。处理完毕,西施轻轻鼓掌,满脸的崇拜。 我站起来,想起她后腰的纹身,目光总不由自地,往她髋骨处打望。 可惜,她那天穿了件缀有流苏的紫色裙子,裙子盖住臀胯,白雪全被覆盖,自然也就看不见纹身了。 中午,西施喊我一起去食堂用餐。我没拒绝。到了食堂,西施非让我排她前面,我只得从了。 在窗口打菜时,打菜大嫂见我来了,对我微微一笑,打菜时,明显比别人多一些。 待找位置坐下,西施问我:“谦哥,你咋这么受欢迎,连打菜大嫂都认识你。” 我说:“因为我是群众啊。” 西施不解,问啥意思? 我说:“你们天天坐在办公室,一副高高在上的姿势,他们连话都不敢和你们讲,更别说认识了。” 西施笑:“我决定了,以后,就跟谦哥混。你深入群众时,顺带着,把我也带上哈。” 我制止道:“可别犯错误。” 西施不解:“我说错啥了?” 我说:“不是跟我混,是跟着赵总,大踏步向前。哦,不对,我们都是跟在董事长身后的人。” 西施说:“谦哥的站位就是高。” 我说:“讲的不对,请多指教。” 西施问:“你工作量并不少,为什么效率那么高。而且,学习的东西那么多。word就不讲了,excel、ppt也很精通。真是全才啊。” 我说:“废柴的柴,什么都会一点,什么都不精。”西施继续吹棒:“在我心里,已经高山仰止了。” 从食堂出去,我提议:“饭后百步走,活过九十九。要不,去后花园转一圈?” 西施拍手说好。 所谓后花园,其实就是公司的一块空地,原本想建厂房,后来不知何故,搁置下来。 董事长觉得荒废可惜,也影响厂容厂貌,干脆种上花草,改造成花园的样子。每到夜晚,散步闲逛的人,倒是不少。 中午时候,因同事忙着午休,倒鲜有人光顾。 我与西施边走边聊,谈谈东,讲讲西。在职场混江湖的人,多半有两副面孔。以前,我与西施的交流,多半在办公室。 因位置相邻,偶尔也谈点工作之外的事,但总隔了一层距离。甚至,在以前用餐时,她也多半,会与阿洁她们一起。 除非有了工作,需我们共同完成,才会同去食堂。吃饭时,也多以谈工作为主。今天,却很不一样。 尤其到了后花园,她更蹦蹦跳跳,显出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形象。 当然,从她的年龄,以及住所分析,她应该已经结婚,但她不谈家庭,我亦不便相问。 行至一棵香樟树下,西施将手机递给我,让我帮她拍几张照。 我笑:“坏了。” 西施问:“啥坏了?” 我说:“刚才,我还自夸呢,我啥都会一点,可对于拍照,我就两眼一抹黑了。” 西施笑称:“你们平时,不给我起了个外号,叫西施么?” 我微笑点头。 西施柔媚笑道:“没事,你只管按快门。我是西施,随便怎么拍,都是西施,都会好看的啊。” 没办法,我这只鸭子,就这样被西施赶上了架。 西施舞跳得很好,摆出各种姿势,造型都很好看。 我看到她捏起裙摆,想到她后腰的纹身,心中一动,有了主意。 第139章 私隐 西施在香樟树下,摆出各种造型。 说实话,除了身段柔软,曲线优美外,她的脸蛋算不上好看。但在阳光下,花园里,她笑得明丽,显出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的活泼可爱,也就多了几分俏艳和动人。 我听从西施的劝,不停地按下快门,不管照片是否对准焦,是否拍虚,又或者构思是否完美。就算技术不佳,只要多拍,就归会选出几张能用的。 拍着照,西施有了感觉,还跳起舞来。我蹲下身来,从下往下,仰拍了几张。 其中有一张,阳光照在她的头上额上脸上,因为逆光,光照落在她头上,有一种迷朦离奇的效果。 后来,看照片,西施特喜欢这一张,夸我拍得好,有点“神来之笔”的味道。 西施跳舞时,裙身飞舞,我一直留意,想要探探那个纹身。但她旋转时,速度太快,虽掀起片片雪花,但雪片飞舞,根本看不清内容。 好在一曲舞罢,行至一处菜园。这片园子,是公司同事,开垦出来的。 这些同事,都在外租了房子,起先有一人,见有空地,便顺手撒了些种子。 慢慢地,竟然成了菜园。 之后,陆续有人效仿,菜园渐成规模。同事们丰富的餐桌,节省了些买菜的钱,厂里后花园,也多了一处风景。 想不到,西施竟然被这片菜地迷住,拍照留好影,还不时蹲下来,欲与菜地来个亲密接触。 我跟在她身后,不时观察,每每裙裾飘飘,便用目光探望,欲寻那纹身。可惜,总差了那么一丁点儿。 菜园旁边,有一处浅水池塘。西施手上沾了泥尘,跑去浅水塘洗手。水池有些低,西施站在塘水,要深深弯下腰去。我怕她跌落水中,站在旁边,随时看护。 西施洗手时,裙子被身体绷得紧紧的。我的目光稍稍后移,再后移,终于,看到一缕阳光,落在她的盆骨处。 我头往后仰,看到纹身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因为,我不相信眼前所见。 她在后腰的纹身,不是蝴蝶,不是玫瑰,也不是龙凤呈祥,而是一个字。 若是爱、情、恨一类的字,倒还罢了。偏偏,那是一个“十字”,大大的十字。 “十字”落下去的那一笔,与股沟几乎形成了一体,仿佛那个纹身,本来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撞见这一幕,我有些愣神,怔在那里,心思恍惚,飘渺。 西施见我不对劲,问我怎么了? 我赶紧说:“可能太阳的原因,晃得我眼睛痛。” 西施说:“你看,昨夜熬太晚了吧。以后,别熬太晚,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年轻有为,有大好前程,更要好好爱惜身体。知道啵。” 我望着西施脸上的笑,真诚回答道:“谢谢你。来,握个手,认识一下,我叫范谦。” 西施咧嘴一笑:“同样伸出手来,我叫西施,就是古代那个着名的美人。” 两只手相握的那一刻,爽朗笑声,在菜园回荡不休。 有了菜园的相会,拍照与谈心,我们都觉得,和对方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当晚,西施整理照片时,给我发了几张。我只管按快门,拍了太多废片。恰恰因为拍得多,总归留下了一些好片子。 西施发给我的那几张,一张在樟树下,一张在菜园里,还有一张是逆光拍下来的。全是抓拍,神态生动,笑容明丽,裙衣飘飞。 西施发完照片,还发出来一句语音,是她的家乡话。之前,我知道她是云南人。但这一回,躺在床上,多聊了几句,才晓得,她竟然是景颇人。 说实话,她用家乡话,和白天时,我俩在菜园拍照讲的话,像换了两个人。反正,语音里的她,更吸引我。 我本有些困倦,但她的语音和民族,一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 尤其,她用方言讲话时,声音里的软糯,有种迷醉的功效。听了,容易上瘾。甚至,我一度怀疑。 和我聊语音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西施,而另有其人。 我撑身坐起,不停地问这问那,就差打视频畅聊了。 当然,我谨记她的忌讳,所聊之事,绝口不提她的家事,只问景颇族的习俗,家乡风物,故土人情。 西施倒还好,对于我的问题,来者不拒,皆一一道来。 听她一席谈,我收获颇多。看看时间,不早我,我道声感谢,祝晚安好梦。她回复,莫太客气。 又说,和你聊天,很开心。若真要谢,该我谢你。 我喝了杯咖啡,她发来一个拥抱。皆是表情。于是,这段夜聊,才正式结束。 昨天在曹超家里,本就没休息好。回到家,想起曹超与小嫣,曾滚过床单,将旧床单扔洗衣机洗了,换上新床单,躺下来,本以为会睡得香甜,想起西施,又睡不着了。 倒不是思念,我对她还没到那种程度。只是好奇,或者说,认为她身上,有许多故事,生出探究之心。 一个女人,在私隐之处,纹上纹身,本就是一件令人好奇之事。 况且,她所纹的纹身,又如此异于常人。 “十”字纹身,到底是啥意思?“十”字代表什么?十全十美,还是代表时间,意寓十年。又或者,这是一个别的什么暗示? 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顺手,拿起床边那本《包法利夫人》。 随后翻开,读了几页,看到书中的描述,忽恍然大悟:“十”并非字,而是十字架。 十字架代表忏悔。西施这样的姑娘,有什么好忏悔的事呢? 我想不明白,正因为想不明白,此事才更值得琢磨。 之前,我称朱玲珑为谜一样的姑娘。现在看来,与我隔邻而坐的西施,身上的谜团似乎更有意味。 曹超办事,向来讲究稳狠准,喜欢快刀斩乱麻。尤其在情爱之事上。但在我眼中,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太轻易到手的东西,往往不会珍惜。耗费心血去攻破的城门,会更有成就感。 许多事情,须徐徐图之。 我准备多花时间,去尝试解开西施身上的这道谜。 第140章 主动 大石寄的书到了,一共二十本。以中国当代小说为主,还有余秀华的诗集。 买书前,大石没找我商量。收到大石寄来的书,我打开一看,全是些好书,可见大石仔细钻研过书单。 我曾建议,买几本即可。 深圳是图书馆千馆之城,又可以借通通还,家门口的图书馆,在十分钟范围之内,借书还书十分方便。再说,书非借不能读也。 大石却持反对意见,第一,买的书,是他的心意。素琴捧着他买的书,读是别人的文字,但其中却有大石的贡献,他与有荣焉。 素琴捧着书,就像捧着他。尤其,素琴夜读时,横卧或躺卧于床头,这时,大石就觉得,自己与她,有了某种特殊的亲密。 我笑大石穿越小说看多了,开始心生幻想,以为自己成了孙悟空,可以七十二变。 他却不理会,继续陈述第二个原因。 深圳图书馆多,去借书的确方便,但好读有趣的书,借阅的人多。 素琴爱干净,讲卫生。沾上别人汗香的书,进到素琴家里,甚至和素琴一起,横卧于床头,这样的画面,大石绝对无法允许。 此次,大石寄来的二十本书,整整一大箱子,有些沉。我想了想,决定分两次,送给素琴。 一个月送一次,正好,送书时,可以和她聊聊阅读,听她讲讲读书的进展,进而了解她的心情,再向大石分享,岂不一举两得。 我和大石讲了情况,他一听,立马同意。 素琴不同于冬夏,她当房东以来,除了睡觉,打扫卫生,带人看房,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待屋子里。 我拎着书下到二楼,素琴的门没关,她坐在阳台上,倚靠在墙上,正望着一盆多肉发呆。我站在门口,她甚至没注意。 我心说,相思真是害死个人啊。怕惊忧了她,我敲了敲门,喊了一声素琴嫂。 她回头一望,看到是我,眉目舒展,起身相迎。 我把书放在桌上,说给她送精神食粮来了。 素琴面含欢喜,又有些不好意思:“现在的书,可不便宜。无功不受禄,老让你破费,我怎么好意思啊。” 我笑言:“与别的物品相比,书其实算便宜的了。比如,抽一包烟,吐完烟雾,啥都没了,还伤身体。一本书,和一盒烟的价格,相差不多,但闻着书香,又能长见识,还可以传之后世。想一想,别说贵,实在是太便宜了。” 素琴走到桌旁,拿起一本书:“什么事到你这里,全都变成正面了。” 我说:“这书又不是我买的。” 素琴一听,立马警觉起来。 大石去了上海,她就希望,大石过上正常生活,和人恋爱,成家,生子。若他对她念念不忘,实际上,对他没好处。 大石对素琴的好,素琴看在眼里,也享受到了。所以,她必须硬起心肠,不再接受大石任何东西。 这样的道理,我当然懂,但我与大石是好兄弟,他有要求,我能不照单去办吗? 见素琴眉头微蹙,我笑道:“是我写的文章,换来的奖品啊。” 素琴一听,这才放下心来,咧开嘴笑:“真好,有一门技能,简直太好了。上班拿一份工资,还可以挣外快。” 我的确凭借这门手艺,挣了些外快。 中奖当然是虚构之辞,但经d姐介绍,我成了作文老师,当了新媒体兼职作者。这两份收入加起来,也很可观。 当然,这些事,我没对素琴讲。 不只素琴,丽枝冬夏西施梅小姐,也都不知情。d姐特意叮嘱过,低调行事。 不知是她的亲身经历,还是耳闻目睹的事。 总而言之,闪闪发光的人,背后总有小鬼,来找你麻烦。 素琴把袋子里的书,全部取出来,摊开摆在桌子上。 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我们爱过又忘记》的书封上。 这是一本诗集,作者叫余秀华。 余秀华的诗写得很美,勇敢,大胆,热烈。当然,网上针对她的骂声,同样漫漫如大海。 只是,我不明白,大石选这本书的用意何在。是想以此表达他与素琴的结局,还是传递别的情绪? 素琴拿起这本书,脸上明显有些忧伤。看来,她又陷于往事了。 我说:“余秀华的诗,写得很好。你可以读一读,很得劲,可以缓解心情。” 素琴点点头,随手翻开一页,读了几行,脸上的颜色,逐渐明丽。 “坐一会吧。”素琴指了指沙发,让我落座,给我倒了一杯水。这时,加班的租客们,陆续下班了。 或许,怕吵着我们谈论书,素琴轻轻关上了房门。 接过水杯时,我看到了她的锁骨。因为离得近,不免有些慌乱,手还差点碰到她的胳膊。 素琴恢复了朴素的穿着,与开麻将馆里,完全判若两人。 不过,毕竟在麻将馆混过些日子,媚眼里的动人心魄,以及热情劲儿,仍旧保留了下来。 只是,她或许自己不知道罢了。 我坐下喝水,喝完,头低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素琴手里捧着《我们爱过又忘记》,顺势在沙发上坐下。 “问你件事。”素琴放下书,两手交叉,看起来有些紧张。 我点点头,说愿意效劳。 素琴犹豫一下,才说:“《包法利夫人》我早读完了,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又不敢开口。你怎么看书中的女主角,爱玛这个人?” 问题提得很好,看得出来,素琴真的读进去了,而且有思考,要不然,也不会问这个问题。 当然,她问这个问题,其实另有所指,隐约藏着对自己情感生活的忏悔,或者说正视。 从某种程度上讲,素珍与爱玛,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只不过,爱玛更疯狂。而素琴遇到了大石,正因为大石的体贴真实,才更让她觉得愧疚。 于是,我由着爱玛这个人物,谈起我的看法。 在谈爱玛时,不免结合当前的生活实际,以及我耳闻目睹的,身边同事们的八卦故事。 爱玛是一出悲剧,但正因为悲剧,这部小说,才有了更大的艺术魅力。而她所追求的,更好的生活,身体的欲念。 其实,也是许多女人内心的渴念。每个女人的身体里,都住着一只老虎。无非有些老虎被关得牢牢的,而有些老虎趁人不备,逃了出去。 爱玛显然是那只逃出去的老虎,虽然,她明明知道,推门而去,迈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可即使如此,又如何呢?她仍然迈开了大步。 阐述我的观点时,我听到素琴不时点头。 讲完爱玛,我又跟她讲起了余秀华。这位诗人惊世骇俗的真实经历,深深震撼了素琴。 夜色渐渐深了,我看了看表,该回家了。 起身告辞,素琴送我到门口。 正准备拉开房锁,她突然反过身来,后背紧紧抵住锁,对我说了一句,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第141章 拥抱 素琴后背紧贴着房门,略带羞怯地对我说:“今晚,谢谢你。另外,嫂子有个小小的请求,但……但,羞于启齿。” 我没想太多,直望着素琴:“就算不说我和大石的兄弟关系,我俩还比早认识呢,有什么事,你只管开口。只要我难做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素琴把头别向一边,不敢看我,低语说道:“我想抱抱你,好吗?” 我闻言一怔,以为听错了,正不知如何是好。 素琴开始解释原因:“见到你,我就感觉,大石近在眼前。你坐在沙发上,陪我说话。就好像,他在陪着我,听我唠叨。” 素琴继续说:“嫂子不贪,就抱一下,一下就好。” 素琴讲话时,眼里闪着莹莹泪光。原来,她想抱的并不是我,而是大石。 我放下心来,但仍有些慌张,微微张开手臂,明显感觉得到,手颤抖不止。 接着,素琴轻轻地扑向我怀里。然后,她的双臂抱住我,越抱越紧,越抱越紧。 原来,一个柔弱的女人,当她拥抱一个日夜相思的男人时,竟然可以迸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 当然,我所说的相思,并非指她对我有什么想法,而是指素琴对大石的思念,而且如此深刻,持之以恒。 但面对大石,她又必须硬起心肠。正因此,当她抱着我,我慢慢就释然了。因为,她抱的并不是我,而是大石。 只是,素琴失信了,她抱了不止一下。甚至,还顺带着转了一个圈。我俩换了一个位置,不知道,大石和素琴以前在租房见面,要分别时,是不是也这么缠绵,难舍难分。 现在,我靠在门上,面朝阳台,正好看到桌上的书。 那是大石买来的书,他之所以买书,是因为他觉得,素琴在看这些书时,就好像在和他低语。 素琴抱着书入梦时,就好像他在陪她入梦。 这个拥抱持续了两三分钟,或许更久,或许更短,我处于神思慌乱中,无法测算具体时间。 素琴放开我,退后两步,我才看到,她脸上挂满了泪。 她眼睛红了,擦拭一下,抱歉地说:“对不起,把你衣服弄脏了。” 看到她的样子,我真想告诉她,大石和你一样,都在深爱对方,都在关注对方。 但最终,我什么都没说,为了消解尴尬,打了一个不怎么有趣的比喻: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流一流泪,其实对身体有好处。该流泪时就流泪,男儿有泪不轻弹,简直是胡扯,骗小孩的。 这一番话,虽说不伦不类,到底把素琴的情绪控制住了。 她擦净泪水,眉角上挑:“以后,你有空就来,我跟你讲我的故事,我的经历,不比余秀华差,到时,你全部写下来,让嫂子也成为网红。” 我说:“好咧,遵命,到时,借嫂子的光,我就成了大作家。” 这一下,素琴终于笑了起来,阳光重新在她脸上绽放。 回到租屋,去阳台抽了一支烟,平息好情绪,才拿出手机,给大石发信息,将去楼下送书之事,详细描述了一遍。 当然,素琴送我出门时的情节,全部忽略不提。就算大石再大度,得知我代替了他,给了素琴一个拥抱,他怕从此再不会理我。 洗了澡,头脑愈发清晰,想起此事,越发心有戚戚。当晚,我做了个梦,梦到大石,拿着一把菜刀,到处追着我喊打喊杀。 最终,我逃无可逃,被逼无奈,跳进了万丈深渊。深渊深不可测,我一直坠落,却永不见底。悬在空中,不知未来如何,更令人惊恐。 次晨,醒来,想起昨夜的遭遇,越发后悔。虽我无愧于心,我相信,素琴同样如此。但时日一长,我爱好兴趣相投,志趣相通,颇多共情点,难免会发生什么。 若真有故事发生,作为兄弟,我还有何脸面,面对大石? 况且,还有d姐呢。 我不是曹超,更不能向他学习。就算没有d姐,我也不会挖兄弟的墙角。这是原则问题。 因此之故,我选择了逃避,我只能逃避。 为了我,更为了素琴。 此后,一连十天,我都悄然下楼,下班回家,途径二楼时,总要侦察一番,生怕碰到素琴,生怕被她请进屋里,要谈爱玛与余秀华。 期间,素琴喊了我几次,一次说新学会了一道红烧鱼,让我过去品尝她的手艺。 另一次,则说她读完了余秀华的诗集,有许多看不懂的地方,想请我过去给她开开讲,让她“悟悟道”。 还有一次更直接,只说有些闷了,想喊我过去,把我当作大石,倾吐一下心语。 每一次,我都找各种理由,婉拒了。 素琴当然是聪明人,以往时候,隔一两天,我们就会碰头。如今,一连十天,面都见不着。而且,她三次相邀,我三次回绝。 再迟钝的人,也会明白,个中的缘故吧。 大约半个月后的一天,我再次与素琴相见。 那天,她刚从超市回来,左手提着一袋水,右手拎了一袋菜蔬。我刚好下班,见此情景,无法视而不见。 于是,我急行两步,上次打过招呼,从她手中接过米。 素琴怔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眉头渐渐舒展,朝我浅笑了一下,说声辛苦你,接着便在前头带路。 素琴一走,我亦提腿迈步,跟在她身后,一起上楼。 行至二楼,她家门口,我停住脚步。素琴接过米袋,脸上略有红润。 略略迟疑了一下,素琴抬头,对我道了一声谢谢。 我微笑作答:“举手之劳,何必客气。” 素琴又说:“上次,是我不对,太丢人了,你莫往心里去。我还是你嫂子,你还是谦弟。那天的记忆,抹掉归零。生活仍如往常一样,好么?” 听罢素琴的话,我立马释然了,笑说:“什么记忆啊,我早忘记光了。我本来就是你弟,你本来就是我嫂子,一切都没有变啊。” 素琴跟着笑了:“对,一切都没有变。” 这一次,素琴没再邀请我进屋喝茶。 我们站在门口,完成了一次短暂而愉快的谈天。 第142章 写真 我与素琴重归旧好,避免了重蹈我与冬夏的覆辙。 隔了几日,我将剩下的书,悉数携带,下楼送给素琴。 素琴笑问:“又写了文章,换作书当稿费?” 我笑:“不,就上次写的,送了二十本书。我最近迷上了电子书,随时随地可以看,方便实用。这些纸质书,就送给爱书的你吧。” 素琴笑:“那我就不客气啦。谢谢谦弟。” 我心里念道,谢什么,这些书本来就是你的。 送完书,我下楼吹风,在街头信步游走,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丽的瑜伽馆。 望见门楼上,霓虹闪烁的大字,我微微一笑,心说,既然来了,何不上去看看。 瑜伽馆在二楼,我拾级而上,好家伙,丽枝正忙得不可开交。 她穿套浅绿色瑜伽衣,曲线玲珑,脸上神采飞扬。 我原本想着,有机会的话,可以借此机会,和她讲几句话。以证明,我来过,关心过她。 见她忙得脚不着地,根本没意识到我来了。我并不失望,相反,特别为她高兴。 上次,d姐对我讲过,丽枝的生意逐渐好了起来,我并没当回事。 如今来看,她的生意不是好,而是很好。一个能在气球上练瑜伽的女人,肯定有能力,服务更多瑜伽爱好者。 我很欣慰,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以证明我到此一游,然后悄悄地来,悄悄地走。 从瑜伽馆出来,接到d姐电话,她准备在朋鸟社,推广共读一本书的活动,特来电征询我意见。 共读好书,本是我随口一说的创意,想不到d姐很认可。当时,就与我约定,我俩先实验,若效果不错,再在朋鸟社推而广之。 我与d姐共读的第一本书,叫《包法利夫人》。 这本书,我早就读过,而且遇到爱阅读的成年人,都会不厌其烦地介绍。 素琴读过后,念念不忘,隔了许久,还与我谈起此事,问我对女主角爱玛的看法,以及作者福楼拜的人生经历。 d姐的关注点,与素琴不同。毕竟,两人的身份也不一样。吃到一枚好鸡蛋,就要去寻找那只下蛋的鸡,这种事对作家来说,通常不以为然。 但d姐因为这本书,而对作者心生好奇,颇让我欣慰。 这大约才是共读的作用吧,因为读了本好书,欲与更多人分享。读完欲罢不能,再要去找作者的更多作品。 与d姐实验共读《包法利夫人》时,我们规定每日读十页,完不成须惩罚。 惩罚不是罚款,也不是请客吃饭,而是讲一件自己的秘密,发在朋友圈。 我虽完整读过《包法利夫人》,仍与d姐同步,日日打卡。 当然,我俩你追我赶,谁也没落下,一天10页的阅读量。规矩定下了,如何遵守,则是自己的事。 因为读书很私人化,无法监督,你可以说谎。 我与d姐彼此相信,诚信守约,但在朋鸟社推而广之,监督起来颇有难度。 或者说,此事全靠自觉。 d姐自告奋勇,建议在群里打卡,她每日早中晚分三次,在不同时段予以提醒。 打完卡,到了晚上,专门抽出几分钟,讨论剧情、人物,分享阅读感受。 打卡可以作假,但分享和讨论就作不得假。 d姐挺上心的,而且琢磨出这个点子,可见费了些心思。我当然举手同意。关键在于,如何惩罚。 之前,我俩虽定下了原则,但谁都不曾受到惩罚,因为谁也没有违约。如今,朋鸟社队伍逐渐扩大,已有七八个人。 在雷姨和d姐的影响下,她们各自推荐了一人加入。人一多,难免有人拖后腿。所以,惩罚必须跟上。 发朋友圈,对我与d姐合适,在朋鸟社运用,就太轻巧了。 d姐建议将规则升级:“谁没完成打卡,就在群里发一张写真照,如何?” 我问d姐:“写真照如何定义?” d姐说:“昨日,我陪一个朋友,去拍了一组照片。说是写真,也是艺术照。简而言之,就是朦朦胧胧,隐隐约约,不对外公开的,就她自己和朋友欣赏。” 我一听,笑了。 d姐误会了我的意思,解释说:“当然,我没拍,我只是旁观者,就是看她拍。” 我笑得更欢了:“没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d姐没接话。我暗自思忖,夜深人静时,你朋友和她的朋友,一起欣赏写真,更能激发多巴胺和荷尔蒙。此计甚妙。 d姐说:“群里就你一个男生,有人输了,发写真到群里,大饱眼福,你岂不美哉。” 我说:“幸好不是我的主意,要不然,我会被你们骂成筛子。” d姐说:“谁敢骂你啊,你可是范顾问,范大老师,大家只想把你捧在手心。” 嬉闹毕,d姐自去张罗准备朋鸟社共读之事。见她如此积极,推广阅读,我不禁对d姐,暗暗心生一份敬意。 放下手机,想起我身边的朋友,热爱阅读或因我之推荐,热爱阅读的人,还真不少。 d姐是最鲜明的一个,冬夏本身爱涂爱写,艺术又是相通的,读书也是她之所喜。 此外,素琴则重拾书本,读完念念不忘,还与我讨论细节。只是,她还不够自信罢了。 倒是丽枝杏花与朱玲珑,像另一种例子,天生对阅读不感冒。不过,她们在别的方面,各有各的优势。 书中虽然有广阔天地,万千气象,但阅读是不能强求的,就像男女情爱,强扭的瓜不甜,讲究的是缘份。 月底时,丽枝算了一笔账,开店三个月以来,首次实现纯利润破三万。 以前给人打工,要赚三万块,得小半年。 打工打工,两手空空。话很伤人,却是很多基层打工人的真实现状,要改变命运,还得创业。 俗话说,宁当赚一分钱的老板,也不愿拿一块钱的员工。 为表感谢,丽枝选了一个不怎么忙碌的晚上,请大家吃了一次饭。 d姐雷姨杏花都在,席宴间,丽枝谈吐优雅,自信从容,d姐和雷姨见罢,不时微微点头。 向我敬酒时,丽枝颇多赞美,比如我帮忙取了个好名字,又帮忙在场地租赁上,给予了太多协调。 丽枝用了暗语,d姐听了,会心一笑。 那时,我并没注意到,杏花一会儿看看丽枝,一会儿望一望我,眼里全是艳羡。 这次相聚之后,杏花与我互动的次数,逐日频密。 第1章 女房东 我刚来深圳时,在一家电子厂上班。工厂有宿舍,环境还不错,但我睡眠浅,喜静。住了两个月宿舍,便去附近城中村,租了套一房一厅。 房东太太三十来岁,容貌一般,衣着也普通。但她个高,眼睛水汪汪的,凝眸时,像一泓清泉,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来此租房,源于朋友曹超推荐。 曹超是我同事,也是好兄弟,交情匪浅。我来深圳,就受他怂恿。 曹超再三强调,女房东人好,房子也靓,保证物超所值。 我信了他。 租房那天,下了点雨,我来出租楼,实地考察完,才给房东打电话,问房租多少。 房东太太声音细柔,没直接作答,只说:“上来看看,满意了,再谈其他。” 我问:“您在几号房,我来找您。” 她说:“别别,你就在原地,我马上下来。” 我倚在门口,一边打量楼下的环境,一边静静等待。 这时,远处走出一位女子,穿黄色连衣裙。她没带雨伞,以手掌当伞,遮挡雨水,其状甚是可爱。 正在发呆,有人喊我。 “帅哥,刚才是你打的电话吧。”说话者是个妇人,大约在打扫卫生,头发有些凌乱,左边肩膀的衣衫处,还打湿了一小块。 从她的衣装与神态看来,她不像富贵逼人的房东,更像一个普通打工者。 后来,熟悉了,我才知道,她只能算三手房东,经过层层转包,分到她手上的利润,已经不多。不过,相比于工厂工人,收入仍很可观。 打过招呼,对上了号,她笑盈盈地带我上楼,实地看房。房子有些老旧,没装电梯,楼道窄小,不过倒很干净。 她步态轻盈,在前方引路,我跟在她身后。我们之间,保持着两三个台阶的距离。 房东太太爱笑,上楼时,她不时发出咯咯的欢笑声。像银铃般的笑,悦耳动听。期间,她几次回头,眉眼愈发生动。 爱笑的女人,不管在哪里,都是受欢迎的。我想,若是在此租房,天天与这样的房东见面,心情肯定会很愉悦。 我看的那套房,在三楼,很快就到了。房子虽然不算新,但坐北朝南,房型方正,阳台也大,视野开阔,通风透光。 唯一的遗憾,没有电梯,要爬楼。 不过,房东太太把这个劣势转变成了优势:“你们年轻人,天天坐在电脑桌前,劳心伤神,走走楼梯,多锻炼一下身体,还省下了去健身房的钱,多好啊。” 我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办公室,而不是厂里打螺丝?” 房东笑道:“看你言行举止就知道了,再说了,真是打螺丝怎会租一房一厅。” 我笑而不语。 女房东继续劝:“我这的住户,相处很融洽,大家像朋友一样,平时相约打平伙,或者你来我家串门,我去你家喝茶,都是很常见的事。如果你还没女朋友,说不定,还能在这找到梦中情人呢。” 对这套房子,我是欢喜的,但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鸡蛋里挑骨头,作势要压一些价格。 她依旧笑呵呵:“楼下,隔两条巷子,有一栋楼,那里的房租便宜,如果真为了省钱,可以去那边看看哦。” 我说:“好呀,谢谢。” 她很自信:“看你样子,就是个讲究人。我敢保证,你去那边看了,还会回我这来。” 与她相处才短短几分钟,我就感觉到了,她有一种特别的能力,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调动口头与身体语言,营造出一种很好的交流氛围,与你成为朋友。 我笑:“要是我没回来怎么办?” 她也笑:“要不要打个赌?” 我问:“好呀,赌什么?” 她没想到我有此一问,一时有些懵,想了一下,才说:“这样吧,如果你看了那家,再回我家来租房,我送你几盆多肉。怎么样?” 我对多肉没兴趣,但她讲得诚恳,便点头同意。 她说:“那好,就这样说定了,来,拉勾。” 这下,轮到我懵了,没料到,她如此天真烂漫,完全不像三十好几的女性。正犹豫着,她已经伸出小拇指。我只好伸出手去,盖了个印。 事情谈妥,房东太太送我下楼,她住二楼。 深圳的城中村,负责看房的房东,大部分都住二楼,方便。 下至二楼,我说:“算了,今天走累了,外面又下着雨,懒得再跑,就定你家好了。” 她说:“好呀,欢迎欢迎。” 倘若不看她本人,只听声音,以及那些神态动作,你会觉得,她正值二八年华,芳菲正好。 来到她家,她先给我倒了杯茶。茶还有些温热,只是没了茶香。我正好渴了,一口饮尽,端着杯子,左右摇荡。 她坐在桌前,填写租赁合同。写到一半,见我茶没了,又起身倒了一杯。这一次,我细啜慢饮,不时打量房间。 房东太太住的这套房,也是一房一厅,房型与我租的那套相同。 客厅里有桌椅沙发与电视,阳台上晾了条蓝色短裙,正随风轻轻起舞。 地上摆一层铁架,架子上端坐着各式多肉。 卧室的门虚掩着,透过那条缝隙,可以瞧见粉色的窗帘。 看了租房合同以及收款条,我才知道,她叫冬夏。此前,曹超只给了我地址和电话,没讲其他。 签了合同,她接到个电话,说的是方言,竟和我是同乡。 待她挂断电话,我用方言和她聊了几句,她很惊喜,说自打来了深圳,再没遇到讲方言的同乡。 办完租房手续,她加我微信,说:“咱们也算有缘,你别老板老板地叫,太别扭,我就一个跑腿的,算什么老板啊。” 我恭维说:“老板我也见过几个,但谦虚有礼的老板娘,倒第一回见。” 她笑得花枝乱颤:“你就别骂我了。这样好了,你就喊我冬姐,好么。” 我巴不得如此:“好呀,好呀,我没有姐姐,一直渴盼有个姐呢。” 她跟着乐:“那好,以后你有姐姐了。有什么事,就告诉姐,姐罩着你。” 我只当玩笑话,道了谢,接过钥匙,正要转身,她叫住我:“等等,还有一件事。” 我回头,看到她的罩杯,吊带滑落了。 第2章 丰腴 当着陌生男人的面,冬夏拉扯罩杯吊带,没一点慌乱的样子。 当然,我也没敢盯着她看,假装望着墙上那幅图,说这个不错啊。 图上,是个女子的画像,额头饱满,眼睛乌黑明亮,穿件天蓝色的风衣,双手捏着裙摆,正作势飞奔。 冬夏问:“你说的是画,还是画中的人?” 我被她窥破了心思,只好承认:“图因人而增色,人因图而更美。” 冬夏露出一嘴牙,笑道:“别跟姐拽文,姐没读过几年书,听不懂。” 我扬了扬手上的租赁合同,说:“谦虚啦。这一手好字,一般人写不来。” 女人总是喜欢听夸赞的,房东太太同样不能幸免,但她乐过一阵,便打住了,跟我讲起“正事”来。 所谓正事,其实就是三楼那几个邻居的情况。 住我对门的,是个四川大姐,爽朗大方,逢人就打招呼问好,好像谁都是她朋友。自来熟当然是好事,但难免会惹出一些麻烦。 我问:“什么麻烦。” 房东太太笑:“你最好别知道。” 她愈是这样,我更加好奇。再问,她怎么也不肯说,只提了一嘴,说我和她成了邻居,以后交往机会多的是,让我慢慢体会。 四川大姐隔壁,住着一对中年夫妇,在服装厂上班。另一面,则住了一位男生。 我那套房,位置居中。左右两侧,左侧是对情侣,小年轻,极恩爱,夜半三更也常闹出极大的动静来。 右侧就有点奇怪了,是个女子。 介绍到她时,房东太太拿出手机,找出女子的微信,让我看她的头像。 女租客不算漂亮,只有中人之姿,眼神略显忧郁。不仅如此,房东太太介绍,她行事常有奇异之举。 这也是她特意要交待我的事。 原来,女子独自租房,常三更半夜才回家。明明一个人住,却偏偏在屋门口,摆着两双鞋子,其中一双,是男生穿的。 我笑:“道理很简单呀,毕竟是女生,怕被人骚扰吧。以鞋退敌,老套路了。” 冬夏说:“起先我也这样想,后来再琢磨,就觉得不对劲。我这栋楼,楼下装有监控,门禁也看得管严,坏人轻易进不来的。” 我问:“那她为了啥?” 冬夏说:“其他人都好说,就是她,我摸不准,你不和她住隔壁么,低头不见抬头见。再说,平时,阳台上难免眼对眼。所以,给你提个醒。” 我有些疑惑,心想,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还怕一个弱女子不成。当然,这些话,我没对冬夏讲。毕竟,刚才,我们还开玩笑,她是“我姐”。姐姐关心弟弟,天经地义。 讲些闲话,辞了别,我回宿舍整理行李。 住宿舍不同于自己租房,就算你住得再久,行李也不会太多。况且,我到深圳才两个月,除了几件换洗衣服,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把衣服塞进箱子,再将洗浴用品放进桶里,行李就打包完成了。 租房离工厂不远,散步慢行,不过七八分钟。到了租房,冬夏的门闭着。我上到三楼,开门进屋,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开始谋划着,购些什么家具,把空间填满。 客厅摆了张餐桌,卧室有一张席梦思。都是些旧物,被人用过了很多次。 尤其那张床,或许滚过许多次床单;来自天南海北的人,在上面留下过地图,或者别的什么印记。 租房时,我本想让冬夏把床搬下去。后来,又想,她既然都是“我姐”了,就别再麻烦她。到时,送给二手家具店,让老板自己来拖就是。 租下这套一房一厅时,我心里早就计划好了,房间各个地方,大致摆放些什么东西。客厅自不必说,面积不大,摆上床与衣柜,就足够了。 至于客厅,必须有沙发、餐桌、冰箱、鞋柜,还得有一排书架。到时,我会去旧书店,淘一些书来,让房间里充满书香味。 我用手机里的测绘功能,大致量了量各个空间的尺寸,记在备忘录里,留待买家具时备用。 下楼来,从冬夏房前经过时,我有意放慢脚步,门仍旧紧闭着,屋里隐约有动静。我走上前,准备敲门,想问问冬夏,有无家具店可推荐。 手举到一半,听到屋里有异响。 侧耳细听,我脸上变了颜色,像正在行窃的小偷,被抓了现行,赶紧转过身,逃一般蹿下楼。 在楼下闲逛游走,脑海里仍想着冬夏。屋里的男子,是她老公吧? 租房楼下,各式商店齐全,尤其餐饮业,更是遍地皆是。穿行其中,很快发现了两三家旧货店,各式用品应有尽有。 继续游走,又找了些时间,终于发现一家家具店。店里东西很齐全,以普通租客的生活需求为主。午后闷热,并没有其他客人,就连老板也不见影踪。 我独自观瞧,很快相中一款沙发,想问价格,喊了几声老板,未得到回应。老板不在,我就得找。 家具店由两个门面拼接而成,纵深很长。各类家具摆得满满当当,走在其中,恍惚有种穿越之感。 家具店有好几个出口,快到后门时,看到几张席梦思床,上方悬一根绳索,挂块帘布。 我正欲折返,忽然发现角落里的那张床,有人横卧于上,正在午睡。 我想,这大约就是老板吧,唤了一声,没回应,走到近处,才看清楚,睡觉的,是个中年妇人。 穿蓝裙子,白衬衣。或许天太热,而家具店没开空调,她睡姿颇为豪放,四肢摊开。衬衣的扣子,不知何故扯脱了两粒。 妇人有些肥壮,堪可与杨贵妃比美。散落的扣子,将她的丰腴之美,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 第3章 玉立 我站在那里,想要离开,脚上又像钉了钉子,挪不动步。两种心理正暗自较劲时,手机响起了铃:“你是我的情人……” 刀郎的歌声,突如而来,那种会心一笑的幽默,消解了我的尴尬。 并非我的手机,而是妇人的。她被刀郎唤醒,正要接听,铃声戛然而止。 她翻身下床,我退无可退,于是急中生智,大声呼喊:“老板,床多少钱一张?” 稍顷,她掀开帘子,朝我走来。 短短两秒钟,她上衣的扣子,原本跳脱出来的部分,竟然神奇地合上了。 我感叹,她速度真快。 妇人虽壮硕了些,五官倒挺精致。大眼睛,吊梢眉,颧骨高耸。 我同学曹超,熟谙风月。我来租房,有一部分原因,受他鼓动:“出租屋里,有许多露水情缘的故事,你喜欢写世情小说,去出租屋体验生活,写出的人物,才会有血有肉,真实可信。” 曹超有个观点,女人颧骨高,说明她在夜晚的事情上,有着强烈的探索欲望。 我不知真伪,又第一次见到高颧骨的女子,不免多看了她一眼。倘若她苗条些,走在街上,应该能收获不错的回头率。 床与沙发,于我而言,是刚需。况且,妇人又能说会道。走路时的颤动之美,令人忍不住想让目光永久停留。 在她的推介之下,我选定了床、沙发、餐桌、茶几、衣柜、鞋柜。 原本,我想去网上买书柜,正好在她店里,发现一个竹制书柜,漂亮精致,也不算贵。妇人见我有了意思,几句温言细语相劝,我连书柜一起买了。 付完款,她打通手机,喊人送货。我本以为,她给她老公打电话。谁知,等人到了,才知是个搬家师傅,踩着三轮车而来。 她和师傅两人,一起将东西搬出来,放在车上,又叫我在前头引路。她跟在后面时,朝隔壁店家喊了一声,请人帮她照看店铺,她去去就回。 家具店离租房不远,很快就到了。租房没有电梯,到楼下,她讲起搬运的诸般辛苦,无奈之余,我又额外付了50块上楼费。她没收,直接给到师傅。 从车上下货时,她也不闲着,和师傅一起,搬运重物。我虽付了款,但见一个妇人尚如此,我光站着当监工,到底不好意思,也就跟着一起搭把手。 上到二楼,冬夏的门仍关着,我不免想起屋里的欢吟,心里暗自红了一下,动作自然变得缓慢。 暑热非常,几趟往来,妇人与师傅汗水直淌。 我感叹:“你们当老板的,还亲自送货,真不容易。” 妇人点头称是:“干的小本买卖,赚的是苦力钱。” 趁他们忙碌时,我在楼下小店,买了几瓶可乐。找了个空隙,一人递上一瓶。妇人道了谢,脸上红扑扑的。 师傅心思荡漾,嘴上开着玩笑。她也不恼,只还嘴道:“你就是个粑耳朵,敢说不敢做。等晚上回去,看嫂子不赏你跪搓衣板,才怪。” 听她如此说,师傅嘿嘿地笑。看得出来,饱些眼福,嘴上占些便宜,他已经很知足了。 我所购的家具用品,均摆在客厅,原先的床,要先挪出来。 我表示床不要了,老板娘说:“正好,我帮你拖下去。” 我说:“好呀,辛苦你。” 老板娘乐呵呵地:“没关系的呀。” 说着话,老板娘掏出手机,让我加微信,说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联系,她提供上门服务。 事后好久,无意间我才发现,老板娘还开了一家旧货店,给租客送货时,总会免费得来一些旧家具,又转手卖给需要的租客。如此一来,形成了正向循环。 送走老板娘和工人,我背着双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四处打量。我上班的电子厂,包食宿,我平时用餐,都在厂里解决,但租了房,若没有灶具,显得没生气。 安置好家具,我又跑去超市,购得厨具若干。原本空旷的房间,摆放了这些家具,立马有了家的感觉。 一番折腾,抬腕看表时,已经下午五时。 未到饭点时间,肚子却叫唤起来。我起身,欲下楼寻吃食。正准备开门,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拉开门,屋外人笑吟吟,却是冬夏。她两只手上,各端着一盆多肉。 不等我开口,她往屋里望一眼,便说:“你办事挺利落啊,这么快就办好了全套家具。” 我说:“得到冬姐夸赞,大热的天,像吃了一根雪糕,舒爽极了。” 冬夏说:“嘴这么甜,吃什么蜜了?” 我说:“蜜倒没喝,喝了一瓶可乐,算不算?” 冬夏斜我一眼,径直进屋,将多肉摆在桌上:“这两盘多肉,一个叫锦之玉虹,一个叫静夜,名字好听吧,算我祝贺你乔迁,寓意吉祥如意。” 我赶紧道谢:“谢谢冬姐关心。” 冬夏问:“别光说漂亮话,要想想怎么谢。” 我问:“你想要什么谢?” 冬夏的大眼睛扑闪了一下,笑道:“你身边的工友,要租房时,记得推荐给我。” 我假装不悦:“原来,送我多肉,是有企图的啊。” 冬夏说:“咱俩是姐弟,你就忘了么。出门在外,多不容易,弟弟帮姐姐,不是理所当然么。” 我答:“冬姐所讲都是正确的。如果错了,请参见上一条。” 冬夏哈哈笑:“这才对嘛。” 说着话,她沿屋里转了一圈,起先点头,接着又微微摇头。 我问:“怎么了?” 冬夏说:“少了点灵气。” 我说:“人是万物之灵,住进来,就有了灵气。” 冬夏说:“不是这个意思。” 我问:“请冬姐指点迷津。” 冬夏说:“不敢,不敢。” 我望向她,满脸期待。 隔了一会儿,冬夏说:“屋里缺女人。” “倒也是。”我跟着笑。 “别起哄。我指的是墙上缺女人。”冬夏说。 “墙上?”我不解。 “对啊。缺一幅画。” 听冬夏这么一说,我恍然大悟:“听说深圳有个油画村,下周末,我去买两幅来。” 冬夏不以为然:“油画村里买的画,全是复刻品,没一点灵魂。” 我心想,你品味还很高嘛,嘴里却问:“你的意思是?” “要不,我送你一幅吧。”她挺了挺胸脯,愈发显得亭亭玉立。 “好啊”我答。 刚跨步出门,我问她:“姐……姐夫在家吧。” 冬夏问:“哪来的姐夫?” 我嗫嚅道:“他……你们,起先,我听到你们……谈话,很开心。” 冬夏不解:“我家就我一人,租客来了,门都开着的,你什么时候见到我屋里藏了人?” “我去家具店的时候,你们,在那啥啥啥。” 冬夏一拍大腿,笑出了声:“什么啥啥啊,你想啥呢,我那时正闹肚子,躺沙发上,痛得死去活来的。” “我……我以为,你们夫妻恩爱,洞房花烛夜,小别胜新婚。”我一激动,表达混乱,语无伦次起来。 冬夏骂了我一嘴:“看你模样,正儿八经的,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走走走,随我去取画。” 她把我从屋里拉出来,顺手锁上门。下楼时,她仍在“训斥”我,说我不学好,她要调教整治我。 我到底心虚,唯唯诺诺。 她讲得兴起,忘了脚下,一步悬空,身体倾斜,差点跌倒。 事发突然,我顾不得太多,顺势拦腰抱住她。 第4章 玲珑有致 误撞到冬夏,我有些慌乱。 待冬夏站稳,赶紧退后数步。 冬夏远比我成熟,遇到此事,也难免有些娇羞,好在楼梯间,无人经过,我俩的举止,未被人撞见。 她理了理衣摆,道了声谢谢,恢复了原状。 进到她家,她顺手将房门合上,低语让我稍候。 平时,租客进来她家,大门都会敞开。看来,因了这次事件,她将我视为自己人了。 待我在椅子上坐下,冬夏端来一杯茶,说是菊花香,清香可口,沁人心脾。我接过茶,还没道谢,她又对我讲了声谢谢。 我知她所谢何意,便说:“小事一桩,何足挂齿。再说了,这件事责任在我。” 听我这么一说,她咧嘴微笑:“这可不是小事,如果我摔残了,你照顾我?” 我说:“怎么会呢,你人这么好,吉人自有天相。” “借你吉言。好啦,不说这个,咱们看画吧。”冬夏讲完,转过身,进了卧房,从屋里搬出装裱好的画。 那些画作,尺寸倒不大,最大的也才一米长度。画的品种倒多,有油画、素描和粉彩。画中人物以女子为主,她们或立或卧,均为侧面,顾盼多姿。明眸善睐,像冬夏。 冬夏一边介绍,一边对我说:“你喜欢哪幅,任你挑。” 那些画,初看还不错,但都不算惊艳。若真要我选,随便哪一幅都可以。再说了,冬夏赠我以画,我还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的呢。 冬夏误会了我的意思,问道:“要不,我帮你选一幅?” 我说:“好呀,冬姐选的,我肯定喜欢。” 冬夏盯着我,字正腔圆:“那你可别后悔哦。” 我回望着她,调侃道:“自己选的路,含泪也要走完。” 冬夏走到桌子边,望着墙上那幅画。画上,是个穿风衣的女子,似欲飞翔。冬夏凝神望了几秒,然后,搬了条凳子,脱掉鞋,站在凳子上,欲要取画。 她没穿袜子,光着脚踝,脚趾上,涂着浓艳的趾甲油。 我怕她跌倒,赶紧过去,半蹲下身,双手扶住凳子。仰头朝上,揽风光入怀,我到底有些心虚,又别过眼去。 谁知,冬夏却对我说:“看着我,现在,是见证奇迹的时候。” 我只好把目光调回来,不再往冬夏衣服缝隙里乱蹿,而只盯着她两只手。 她手指修长,轻轻拍打,像在浪波上跳舞。一手按压住那幅画,另一只手则轻轻掀起画布。 原来,那层画布之下,还隐藏着一幅画。 掀开外面那层画布,冬夏从凳子上下来,我起身,跟她并排站在一起,欣赏新的画作。 那是一幅油画,同样是位女子,穿无袖裙子,头微微昂起,二十出头的年纪,眸子里有异样的光芒,很有些气质。 我仰头看了会儿,说:“画上的女人是你吧。” 她两眼放光:“你看出来了?” “很明显呀,只是比你年轻。对不起呀,我说错话了。”但凡女人,都讨厌说年龄,我有点口无遮拦。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只是已经收不回来。 好在她没生气,一直盯着画看。 “知道么,这是我的自画像。”冬夏说。 “你是个画家啊。”这下,我惊呆了。 “顶多算发烧友,哪敢自称画家啊。不过,画画的确是我的一个梦想。可年龄大了,只能涂鸦取乐。” 我想,你刚才还贬低大芬油画村的工匠呢,此刻倒如此谦虚了,嘴上仍说:“既然是姐姐的大作,那我不客气啦,把佳人请回家,天天面对面,心情倍儿爽。” 冬夏骂:“贫嘴。” 我知道,她心里笑得正欢。取下画,再三拜谢,告辞回家。 夜里,洗了澡,冲了杯茶,站在客厅,盯着这幅画看。由着画,想起这一天来的遭遇,使劲掐了掐胳膊,虽然痛,仍感觉不真实,暗想,会不会有什么陷阱。 就算冬夏善良热情,但她对我的好,远远超过了房东与租客的关系。难不成,她和曹超之间,有什么特别关系? 在她面前,我没提过曹超的名,但保不齐,曹超早就私下里,跟她讲过,我来租房的事了。 我东西不多,搬家虽不算大工程,但跑上跑下,也有些疲累。布置妥当,我洗了澡,正欲睡觉,门铃又响了,我想,莫不又是冬夏? 通过猫眼窥看,却是一位陌生女子。 我穿着睡裤,多有不妥,于是,只开了一道门缝。女子穿件红色睡衣,丝绸质地。 她秀发如瀑,披在肩上,大约刚洗过头,散发出洗发水的香味。 我来不及开口,她便作了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对门的邻居。” 我点点头,回了一句:“你好啊。” 一番客套,她又问:“你房租多少?” 我如实报了个数目。 她说:“我俩房型一样,你比贵我一百块。” 我说:“啊,房东还说给了我优惠呢。” 她笑:“本质上而言,房东也是资本家嘛,都一副德性。” 我表示同意,接着问:“听说,房东经常组织大家搞气氛。是么?” “哼。这是表象啊,同志,很明显嘛,做给别人看的,房东们最善于这一套。” 她往后指了指电表,说:“你出来看看,电表转得飞快,太不正常了。” 她如此热情,我若不去看电表,好像对不住她。电表安装在墙上顶部,位置有点高,我有近视,没戴眼镜,电表上的字,隔得老远,根本看不清。 在她身边,我不好表现出来,怕被骂称“四眼仔”,只假装看到了,双手一摊,无奈表示:“那怎么办呢?” 她说:“到时交房租时,就对老板说,电费怎么这么多。大家都这样说,老板就会有所收敛。” 我哦了一声。 她向我伸手:“认识一下,朱玲珑,四川人。你呢?” “我姓范,叫范谦。”做介绍时,我顺便夸了她一番:“四川好呀,川地多产美人,人也善良,极好相处。与你为邻,我的荣幸啊。” 朱玲珑喜笑颜开,脸上每个细胞都在跳舞。 第5章 楚楚可怜 不知不觉,搬进租房,已经一周时间,那一楼层的邻居们,见过面打过招呼。大家碰了头,都含着微笑,仿佛朋友一般。 果然像冬夏所说,邻居们相处融洽。不过,住我隔壁的女子,却一直不曾碰头。 冬夏虽住二楼,但我与她的见面,比别的邻居都多。 有一回,我拿回一款音乐水晶球,送给“我姐”。 冬夏很欢喜:“有个会疼人的弟弟,真好。” 我说:“那是因为冬姐对我好啊。” 这时,冬夏便笑,一笑,脸上愈发浓艳。 晚上下班,我刚冲完凉,快递来敲门,有个快递到了。我收下快递,拆开,拿出里面的袋子,摆在茶几上。 躺在沙发上,刷了会儿短视频,又打开微信,给冬夏发了条信息。没有别的紧要事,只是问候一下。 半小时后,她才回复,说和朋友出去了,反问我是不是有同事要租房? 我说:“你想得也太美了吧,我才住几天,你就要我介绍生意?” 冬夏回了个偷笑的表情,没再回复。 放下手机,我起身洗澡。找出睡衣和毛巾,进到洗手间,想起什么,又穿好衣,带上茶几上的袋子,出门下楼。 来到二楼,将袋子挂在冬夏的门把手上,打望了几眼,才上楼回家。刚登上三楼,朱玲珑开门出来,手里提了袋垃圾,见到我,打了声招呼。 正要走,又问:“有没有垃圾?” 我一时怔住,没明白过来。 她扬了扬手中的垃圾袋,说:“我去倒垃圾,如果你有,我顺便帮你带下去。” 我赶紧说:“太客气啦。” “邻居嘛,互帮互助,应该的啊。拿出来,拿出来。” 拗不过她,我只得进屋。之前的垃圾,我早上出门时,已经带出去了。屋子里,并无多余垃圾。可她还在门口站着,只好随意制造了一点垃圾,拿出来给她。 她笑嘻嘻地接过去,说了声再见,便飘然而去。 洗完澡,晾晒好衣服,我站在阳台,发了会儿呆。无意间,朝隔壁阳台望了一眼。 隔壁阳台上,挂着几件衣服。其中,还有一件紫色内衣,边上缀有流苏,挺精致的。 她屋里没亮灯,也听不到什么动静。 我回到屋里,继续刷了会视频,门铃响了,我以为是冬夏,跑过去开门,却是朱玲珑。 她双手捂住肚子,脸上表情略显痛苦:“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我以为她病了,要我帮她下楼买药,或者送她去医院,结果都不是。 “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拉起肚子来,我家的厕所堵住了,房东又不在,实在没法子……” 人有三急,如厕最不能拖。我赶紧让她进来,引她去洗手间。 回到客厅,我怕尴尬,便戴上耳机,听音乐。 过不多时,朱玲珑从洗手间出来,神色轻松自如了许多。 见到我,她一个劲地向我道谢。 我说:“客气什么。有幸成为邻居,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嘛。” 她露出一嘴白牙,笑了。看到墙上的画,她来了兴致:“噫,这画挺有意思,好像在哪见过。” 我怕她看出画中人和冬夏很像,到底有些紧张,忙上前,和她扯东道西,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小说。 朱玲珑说:“说出来,可能会吓你一跳。” 我说:“哗,什么书,这么厉害?快说来听听。” 朱玲珑扫了一我一眼,一字一顿地说:“兰陵笑笑生的《金瓶梅》。” 我果然吃了一惊,嘴上却说:“这可是古典名着,能与《红梦楼》比美的。” 朱玲珑淡淡地说:“书是不错,我以前读过,早忘光了。现在谁还看书啊,刷视频多过瘾。” 我笑:“的确,那是精神鸦片,一旦打开,就欲罢不能。” “不过,你还不错哦,现在认真看书的,可以算一个古代人。”朱玲珑指了指沙发上的书,咯咯地笑。 看到她笑,我总会想起冬夏,同样是笑容,冬夏的笑,明亮温暖多了,听之如沐春风。 相反,朱玲珑的笑,多了一层浮艳,总有些让人不安。具体什么原因,我也讲不出来。 闲聊了将近十分钟,朱玲珑才说:“还要请你帮一个忙。” 我说:“请讲。” 她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原来,她之所以不肯离开,和我闲扯谈天,其目的,无非想让我帮忙疏通厕所。 助人为乐,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况且,站我面前的这位,是楚楚可怜的女邻居。 为女同学排忧解难,本就是男子汉大丈夫该做的事。 我撸起袖子,说:“我试试,但不敢保证成功哦。” 她两眼放光,说:“劳你大驾,能不能行,都要感谢。” 客套一番,我跟她过去,到了洗手间,才发现污水已经漫了起来。家里没疏通器,没办法,我只得下楼,在杂货店买了个水拔子。 回到洗手间,一番鼓捣,管道得到清理,污水流进下水道,去了别处。 我将洗手间冲洗干净,洗净手脚。回到屋里,朱玲珑已经泡好一杯速融咖啡:“小女子无以为谢,喝杯咖啡吧。” 咖啡装在白色的瓷杯里,杯子十分精巧,还绘了一个可爱的图案,雪中的奔跑的小狗。 我摆了摆手:“喝了咖啡,晚上哪里睡得着。” 朱玲珑指着墙上的大钟,笑:“现在才几点,没事的。” 说着话,便将杯子往我手里送。事已至此,我只好接了,顺势坐在沙发上。 看得出来,朱玲珑热爱生活,很有些品味。房间里,东西不少,各归其位,摆放得整洁有序。 见我坐下,她也跟着在沙发上落座。 毕竟在自己家里,她显得松弛自如。喝着咖啡,闲谈天,不知不觉间,朱玲珑双腿盘起,蜷缩于沙发之下。 她穿着睡裙,被迷离的灯光照耀,愈发显得夺人眼目。 第6章 拉勾 咖啡喝完了,我起身告辞。 朱玲珑送我到门口,眸含波水地望着我:“今天太感谢你了。真不知讲什么好。” 我说:“小意思,不必在意。” 朱玲珑又说:“以后,想喝咖啡了,随时欢迎啊。” 我笑称好啊,回到自己房间,转身关门时,看到她仍倚在墙上,朝我摆了摆手。与此同时,上下嘴唇,轻轻咬了一下。眼半眯着,妩媚的样子,让我想起,某位女明星。 我合上门,坐了几分钟,悄然起身,下到二楼,冬夏的房间,没一点光亮。也就说明,她还没回来。 说不清为什么,我有些担心。回到屋里,考虑良久,又给她发了条信息。过了一个小时,仍没收到回复。 夜深了,该休息了。可能喝了咖啡的缘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却不时浮现朱玲珑的影子。 次日,闹钟响了三次,我才醒来。抓起手机,有三条未读消息,全是冬夏发来的,大意是感谢我的关心,时间是凌晨两点多。 她有胃炎,还熬夜,伤身体。我得劝劝她,打出一行字,又想她回来那么晚,此刻应该还在休息,于是放下手机,起床洗漱。 忙完一切,抓起通勤包,准备上班。刚出门,隔壁的女人也开了门。正是那位,冬夏所说的“怪女人”。 我问了声好,她哦了一声,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回了声“你好”。 只是,她脸上的表情,过于严肃。 下楼时,我作了个请的姿势:“女士优先,你先请。” 她穿黑衣黑裤,白色波鞋,大约怕挡住我的路,步子迈得很快。到了一楼,推开大门,她拐上一个坡道,很快消失不见。 到了工厂,才知曹超一直没来。问了同事,都说不知情。曹超是经理,或许出差了,又或者有别的安排。 吃罢中饭,我给冬夏回信息,让她注意休息。 之后,又给曹超打电话。通了话,才知他昨夜出去应酬,喝断片了,请了假,此刻还在床上呢。 我直叹气:“亲爱的曹总啊,你又跑出去快活,不管兄弟孤独寂寞冷。” 曹超打哈哈:“你才不寂寞呢,才租房几天,就有大嫂和你夜谈,羡慕死我了。” 我问:“你怎么知道?” 曹超笑:“我在出租房里,安排了一个卧底啊。” 我只当他开玩笑,解释说:“什么大嫂,明明是姑娘,好不好?她比我大不了两岁。” 曹超说:“好好好,听你的,你喜欢年轻姑娘,她就是姑娘。不过,话说回来,四川女人,温柔贤淑,美丽可人,你小子,艳福不浅哦。” 我说:“别别别,我可不像你,见到个女人,就恨不能共度温柔乡。我们是邻居,和睦共处,互帮互助。” 曹超说:“你少讲了一点。还有相亲相爱。” 我急了:“千万别造谣生事。” 曹超笑:“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正说着话,有女同事过来,我赶紧压低声音,道声再会,挂断了电话。 那天,工作特别多。整个下午,我都伏案于桌,忙碌不息。抬起头时,窗外已华灯初上。 下班回家,走到半路,突然落起雨来。我有个好习惯,无论天气怎样,包里都会带把伞。雨不算大,我取出雨伞,信步而行,反而有种诗意的浪漫。 往前走十余米,是红绿灯路口。旁边站个黑衣女,正在等绿灯,她没带雨伞,任由雨水往她身上淋。 我暗想,莫不是傻子,走到近处,望了一眼,感觉眼熟,再看,竟然是住我隔壁的邻居。 看来,有些人一旦遇上,就会接二连三,再次相见。 我上前打过招呼,自然而然地,将雨伞遮在她头上。 望着川流不息的车辆,我说了句:“淋了雨,会感冒的。” 她表情淡淡的,讲了句谢谢。 绿灯亮起,我们一起前行。雨伞不大,我几乎全偏向于她,怕她心生多想,又不敢挨着她行走。回到租房楼下,我半边身子,已经湿透。 推开大门,女邻居快步上了楼,甚至连一句问候都没讲。我有些不悦,果然是个怪人,也太懂礼节了吧。 我回到屋,赶紧找出睡衣,去洗手间洗热水澡。洗到一半,我隐隐感觉,对面阳台有什么动静。 但我没太理会。 冲完澡出来,刚到客厅,便听到门铃响。起身开门,站在屋外的,竟然是穿黑衣的女邻居。 “我煮了姜汤,喝了暖暖身,受凉了会感冒的。”她端着一个大瓷碗,汤汁热气蒸腾。 我正要伸手去接,她却说:“小心烫。” 说话同时,径直进到屋里,把碗摆在桌上,又转身退回来。 我正欲说什么,还没开口,她先说话:“趁热,你赶紧喝了吧。” 我指了指她的衣裳,也湿了一部分,说道:“你自己呢。” 她露齿一笑:“我已经喝过了。” 我打趣道:“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她脸倏地红了,说了句什么,扭头走开。 喝完汤,出了一身汗,浑身舒坦。吹了会儿风,待身上的汗味散去,我起身还碗。 到她家屋前,敲了敲门,没反应。我猜测,她应该去洗澡了,毕竟淋了雨,也湿了身。 回到屋里,过了二十来分钟,估摸着她该洗完了,再次去敲门。 一敲门,门就开了,女邻居头上裹着块毛巾。 我把碗递给她,她伸手接碗,说:“抱歉啊。” 我说:“是我不好意思。” 说了句晚安,正要离开,听到她在后面轻声喊:“我叫黄丽枝,你呢?” 我回头一笑:“范谦。模范的范,谦虚的谦。” “好名字,当了模范,还要谦虚。”她捂嘴窃笑,一笑,柳叶眉更明显。 我说:“你的名字才好呢。” 她问:“好在哪?” 我说:“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她说:“不是荔枝,是丽枝。” 我笑:“对,丽枝,美丽的荔枝。” 她略显羞涩:“你真会夸人。” 和丽枝闲谈两句,回屋刚坐下,冬夏打来语音电话:“挂我门上的那些药,是你买的吧?” 我说:“你猜。” 她懒懒地说:“除了你,还会有谁。” 我说:“原本我想写个条子,后来一想,不行,你那么聪明,肯定猜得到。如果真写张纸条,就太没趣了。” 冬夏嗯了一声。 我继续说:“是些中药,配料主要是香附子、延胡索之类。我从老家问到的偏方,专治胃炎,效果很不错。” 冬夏说:“谢谢,你有心了。” 她的语气,远比我想象中的平淡。 我说:“除了吃药,还有一个法子,配合着用,效果更好。” 停顿一下,我又说:“但我不敢讲。怕你骂。” 冬夏这才略微笑了一下:“你关心我,想法子帮我治病,我怎么会骂你。” 我说:“来,拉拉勾。” 冬夏笑:“好,听你的,拉勾。” 我伸手,假装拉了勾,才说:“另一个法子,就是按摩。药只需服两剂,但按摩,得多费些时日。最好……” “最好什么?” “最好由异性来按。” 冬夏乐了:“你个臭小子,说来说去,变着法子想占姐姐便宜啊。” 我略显严肃地说:“真不是占便宜,阴阳相生相克,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冬夏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那你现在下来。” 第7章 一点温暖 我没想到,冬夏如此奔放,一时有些慌张,怯怯地问:“现在吗?太晚了吧。” 冬夏略有愠怒:“我又不是母老虎,你怕什么?” 我说:“再说……” 冬夏问:“再说什么?” 我老老实实作答:“再说,我,不专业。” 冬夏气笑了:“想啥呢。姐心里闷得慌,下来陪姐说说话。” 原来如此,我松了一口气。 我与曹超,办公室相邻,常一起厮混。没事时,他总追着问我,冬夏、朱玲珑乃至其他邻居的事。我被迫无奈,只得“老实交待”。 曹超帮我一一作了分析,并再三鼓励我“拿下”。在他眼里,但凡哪个女人和他讲过一句话,他都能发展出一段关系来。更别说,我在冬夏和朱玲珑的闺房夜谈过。 “如果换作是我,早就夫妻双双把家还了。”曹超大言不惭。 我颇为不屑:“低俗。” 曹超一本正经地狡辩:“你想写出好作品,就得深入生活,我是帮你啊,兄弟。” 我剜了他一眼,说:“歪理邪说。” 实话实说,我对冬夏,的确有些好感。好感归好感,离“拿下”还有些距离。 此刻,冬夏喊我说说话,我自然不能推辞。 我换掉睡衣,又在镜子前,梳了梳头发,感觉满意了,这才下二楼,去找冬夏。到她家,正欲敲门,发现门没关严,轻轻一碰,就开了。 走进屋里,客厅没人,冬夏坐在阳台,穿件米色上衣,素色裤子,手里还夹着一支烟。 我喊她一声,她回头,望我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悲愁。她招手让我过去,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我坐。 阳台并不大,本就摆了一排多肉,两个人相向而坐,靠近很近。我可以清晰地看见,她脖颈上的细纹,以及那些青色的血管。 看她吞云吐雾,我很想问问她怎么抽起烟了,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冬夏之前展现在我面前的,是个阳光欢乐的女子。 如今,完全换了副模样,一脸悲愁。男人借酒消愁,她只是用香烟来迷醉自己,获得片刻的欢娱罢了。这时,去劝她,肯定劝不醒的。 坐下许久,冬夏仍不开腔,我只好问:“中药,很苦吧。” 冬夏吐一口烟圈,轻启朱唇:“良药苦口利于病。” 我说:“对啊,只要吃两剂,就好了。” 冬夏望我一眼:“谢谢,明天就煮来吃。” 我问:“你怎么了?” 冬夏挤出一丝笑容:“没怎么啊。” 我说:“你本来就有胃病,还熬夜,喝酒,怎么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冬夏不理会这些,侧过头问我:“你谈过恋爱吗?” “二十好几的人了,谁还没谈过一次恋爱。”我点点头。 冬夏来了兴趣,盘起腿,露出漂亮的脚底板。 我认识几个长得还算漂亮的女人,外面美丽可人,手指亦修长迷人,但看了她的脚,却大跌眼镜。 我忍不住感叹:“你可以去做脚模了。” 冬夏说:“唉呀,别打岔,来,讲你的初恋。” 我叹了口气:“开始很甜蜜,结局很悲伤。” 冬夏说:“谁的初恋不这样。说说,她长什么样?” 见冬夏如此好奇,我决定逗逗她:“她呀,长得可美了。” “有多美?” 我说:“她烫一头大波浪,喜欢笑,一笑,脸上就有两个酒窝。还有,她喜欢涂脚趾甲,双脚漂亮得可以去当脚模。” 听到这里,冬夏意识到不对劲,笑着骂我骗她。 我嘟嘴说:“骗你干什么?信不信由你,反正她就长这样。” 闹过一阵,冬夏接着又问:“知道我那天晚上,出去干嘛了吗?” 我故意问:“哪天?” 冬夏说:“你给我送药那天晚上啊。” 我随口说道:“深更半夜才回家,肯定去风花雪月了呗。” 冬夏呵呵一笑:“权且算吧。” 我问:“开心吗?” 冬夏答:“不开心。” 我一脸惊讶:“怎么了?” 冬夏说:“那天晚上,我俩分手了。我等了他七年,结果,七年的感觉,抵不过一个小女生的介入。” 我以为她在秀恩爱,结果是比初恋更悲伤的故事。 我不知讲些什么,只能望着她,以示温暖。 冬夏的侧面,比正脸好看,身材也好。 况且,她又独立自主,算新时代的独立女性,有自己的事业,这样的女子,是很多男人一生的追求。而她却被人抛弃了,我怔在那里,感叹命运不公。 对面的那栋楼,阳台上有个男子帮女人晾衣服,两人年近四十,看起来像工厂夫妻,他们的一举一动,透着平常日子的烟火,让人觉得温馨。 “什么男人,这么不懂珍惜。”我骂了一句。 “小弟,姐问你,你觉得,我是好女人吗?说真心话,不许骗我。”冬夏问。 我不假思索地说:“事实摆在这里呢,还用问吗?别说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百里挑一,绝不夸张。” 冬夏起身,摸了摸我的头:“谢谢你,小弟,你真好。” 冬夏回客厅,从冰箱取了两支茶饮,回到阳台,递给我一支,坐下来,开始讲她的故事。 冬夏家有三姐妹,没有弟弟(正因此,她对我极好)。小时候,家里贫困,她立誓好好读书,改变命运,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高二之前,她的成绩一直排在班级前三。高二上学期,班里来了个英语老师。冬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脑子里全是他,还偷偷写了一封信。 结果,信还没送出去,就被同学知道了。很快,全校的同学,都知道她暗恋老师。风言风语之下,老师受到处分,学生对冬夏指指点点,骂她不要脸。 此后,冬夏的成绩一落千丈。到了高三下学期,她干脆退了学,跑去东莞,投奔在黄江打工的表姐。 在黄江镇,冬夏先后在玩具厂、电子厂打过工。之后,在同事连哄带骗下,进入酒店行业。 “你知道我在酒店,做什么工作吗?” 我起先点头,继而赶紧摇头。 冬夏喝了一口饮料,坦然说道:“陪客人喝酒、唱歌、跳舞。”真没想到,她还有这样一段经历。 我拿着那瓶茶饮,在手上旋转着,不敢说话。 “我是个坏女人,对吧。”冬夏问。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当然不是坏女人。相反,你在淤泥中坚守,更值得敬重。” “原本我们准备年底结婚,结果,明明他爱上了别的女人,却骂我是骗子,全身上下都不干净。然后,和我分手了。”冬夏说话同时,泪水流了一脸。 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冬夏起身,从阳台回到客厅,紧紧抓住我的手,说:“我陪很多男人喝过酒,但从来没有陪他们出去过。我承认,很多时候,我像那些坏女人一样,和他们打情骂俏,但那都是逢场作戏,我从没出卖过自己。” 我坚定地点头:“相信,当然相信。” 说完话,我从洗手间,找来一块毛巾,用热水泡了泡,回到屋里,帮她擦拭脸颊。 冬夏坐在沙发上,我帮她擦完脸,刚站起,她仰头看我,眼含热望:“抱抱我,给我一点温暖,好吗?” 第8章 心跳 我站在那里,迟疑了一下,然后,伸出双手。她微笑着,起立,轻轻地,抱着我。我听到她的心跳,明显加快了。 后来,回忆这段开始,我才意识到,那不是她的心跳,而是我的。我抱着冬夏,开始不敢用力,直至她加了力度,我才给予她同样的回应。 这个拥抱,持续了两三分钟。我俩谁都没说话,惊动我们的,是屋外租客的歌唱声。 那位租户年过四十,独自租房。也算一个传奇人物,年轻时喜新厌旧,夜夜当新郎。光是他交往的女子,就可以写好几章节。他的故事,先按下不表。 那天,他吃罢宵夜回家,有些微醉,精力旺盛,上楼时,还吼起了刀郎的歌:停在八楼的二路汽车,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 我俩分开后,冬夏扯了扯衣摆,细声说道:“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我用幽默打破尴尬:“沾冬姐的光,我从画家身上,得到了三十度温暖。” 冬夏往阳台望一眼,扭头说道:“快回去休息吧,做个好梦。” 我说:“你也早点休息,别想太多。” 冬夏嗯了一声。 我转身欲走,冬夏又喊住我:“等下。” 我回头,她指了指房门。 我意会过来,她来到门口,轻轻打开,见屋外无人,朝我点点头。我赶紧溜出门来,那模样,好像我与冬夏之间,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行为似的。 实际上,除了隔着衣服的拥抱,我们连手都不曾握过,更别说肌肤相亲了。不过,这次拥抱,足以让我迷醉。 上到三楼,开门进屋。我坐在床上,沦陷在她给我的温柔里。 次日,出门上班,下楼时,脚步自然放缓,还没到二楼时,眼便往冬夏的房间打望。 刚走到二楼,冬夏的门就开了,好像早就等着我,见我下楼,便朝我招手。走过去,才知道,她做了皮蛋瘦肉粥,已经打好包,让我带到厂里吃。 正是上班高峰期,楼道里,不时听到租客下楼的脚步声,我若推辞,难免被租客撞见,恐怕会引来闲言碎语。我倒不怕,就怕给冬夏惹麻烦。 如是一想,我赶紧接了早餐,说了句谢,出门上班。 一路上,像吃了蜜一样的甜。 来到办公室,我边喝粥,边给冬夏发微信:“你在粥里加了什么,这么好吃?” 冬夏回:“绝对没有添加别的调味剂,就正常的几样。” 我说:“肯定不对,还有一样,我吃得出来,妙不可言。” 冬夏问:“哦,是什么呀?” 我答:“你放了一颗真心,煮出来的味道,自然不一样呀。”冬夏说:“如果你喜欢,明天继续给你煮。” 我当然乐意,但不愿给她添麻烦,便找了托辞:“别别别,皮蛋瘦肉粥好吃,但太麻烦。再说,天天吃皮蛋,不好。” 冬夏服软了:“说不过你。” 我答:“实事求是嘛。” 冬夏说:“好,你对。我听你的,好了吧。”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早上,冬夏都给我准备了早餐,煎饺、面包、三明治,不一而足,每一样,都花了心思。 来而不往非礼也,吃了几次早餐,我开始谋划给冬夏送点什么。想来想去,决定送一支红酒。她喜欢画画,有文艺范,红酒应该是她所喜。 酒是在网上订购的,还没送出去呢,我就接到通知,被公司安排,去厦门出差。同行者还有曹超。 这次出差,由曹超带队。所谓带队,其实,兵只我一人。 行程安排得很紧凑,坐高铁到厦门,住一晚,第二日上午就返回深圳。好在,曹超轻车熟路,办完差事,还有半数余裕。 曹超说:“我去见个人,你去么?” 我说:“以前来过厦门几次,都没去鼓浪屿。趁此机会,我得打个卡。” 曹超说:“鼓浪屿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跟我过去,会会佳人。” 我说:“你俩浪漫,我去了,当电灯泡,多尴尬。” 曹超说:“她还会带个妞,她姐妹。你去了,正好两两成对。这样一来,我俩都有了机会。” 我想起冬夏,不能三心二意,仍然拒绝了。 曹超笑:“不听哥哥言,你会后悔的。” 出了酒店,我和曹超各奔东西。到了鼓浪屿,沿湖游走,景致与别处相差不多,但因为诗人舒婷,这次行旅,仍给了我许多启发。 回到酒店,已晚上九点。我洗了澡,躺下来,给冬夏发了些图片,特意为她拍的,为她画画提供灵感。 冬夏赞叹道:“真美啊。” 我说:“你来了,会更美。” 冬夏说:“那你等着,我现在过来。” “好啊,快来,快来。” “你闭上眼。” 我说:“闭上了。来吧。” 冬夏喊:“123……”。 念到“10”时,她问:“看到了吗?” 我答:“看到了,你穿着白衣服,光着脚。” 冬夏惊道:“你怎么知道?” 我说:“心灵感应啊。” 冬夏发了一个抱拳的表情包。 我问:“你真穿白衣,打赤脚?” 冬夏说:“当然不是,逗你玩呢。不过……” “不过什么?”我刚发完信息,曹超回来了。 他进屋脱了鞋,在床上坐下,面含喜色,大声嚷道:“太美了,真可惜,你没去,太可惜了。” 我说:“有多美?” 曹超仰躺下来,大悦:“因为你没去,所以你永远想不到,会有多美。” 我没理会曹超,悄悄划开手机,看冬夏发来的信息:“我正在泡脚,算你猜中了一半。” 我问:“那你穿什么颜色的衣,黄色红色蓝色绿色?” 冬夏说:“都不对。” 我说:“不可能吧,我把所有颜色都猜了一遍。” 冬夏说:“因为我……” 后面几个字,冬夏用了省略号,但我明白她的意思。 正在这时,曹超接连喊了几声:“不可方物,不可方物啊。” 第9章 矜持 听曹超这么一说,我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明白他并非指冬夏,这才放下心来。 曹超感叹完毕,站起来,跳到我床上,我赶紧合上手机。 曹超眼尖,早就察觉到我的意思,开口问道:“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我假装不解,问他所指何事。 曹超皮笑肉不笑:“还在跟我装。你不肯出去,是怕她知道了,不高兴吧。” 我说:“哪跟哪呀。我真去了鼓浪屿,你看,这是照片。” 说着话,我找出照片,递给曹超。 曹超扫一了眼,继续笑:“都已经两情相悦了,还瞒着兄弟我,有意思吗?” 我说:“我只不过和她多聊了几句天,何谈两情相悦,这不也是遵照你的指示嘛。” 曹超说:“你谈恋爱,跟我有何关系。” 我笑:“你让我来租房,更好地体验生活。我承认,为了和邻居们搞好关系,我的确热情了点,但也是为了写小说。小而言之,为了自己。大而言之,是为读者着想啊。这样的小说,才接地气,有烟火气,才会受人欢迎嘛。” 曹超扬了扬手机,说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看来,我不把她的写真玉照亮出来,你死都不敢承认了。” 我急了:“你怎么会有她的照片?” 曹超乐了:“哈哈哈,看,你承认了吧。” 我继续追问:“照片怎么回事?” 曹超说:“哪有什么照片,不用点伎俩你不肯招。现在,说说吧。” 我低下头,轻声道:“我俩不太可能的,她比我大……” 不等我讲完,曹超插嘴道:“俗话讲得好,女大三抱金砖。” 我沉默不语。 曹超继续开导:“你反正体验生活,顺道谈个恋爱,一举两得的好事啊。” “我……”我意欲争辩,连自己都觉得无力。 曹超循循善诱:“女人比你大,好处多着呢。经历事情多,站得高看得远,会照顾人。” 在曹超的三寸不烂之舌下,我不得不松口:“可我不知道,我俩之间到底算什么关系。更不敢,越雷池一步。万一,我误解了她,抬头不见低头见,多没面子。” 曹超直叹气:“再怎么热情的女人,表面上,也总还得矜持一下的吧。要不然,你肯定会以为,她是坏女人,对不对?” “果然是大师。”我得承认,曹超的话不无道理。 接下来,曹超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传授了几招于我。 “等回深圳,随便用上哪一招,不出一周,你就可以成功了。”曹超传艺完毕,自去浴室淋浴。 我仰躺在床上,憧憬着回到深圳,与冬夏见面的情形。想着想着,脸上不知不觉,浮上一层浅浅的笑意。 当晚,我梦到了冬夏。 先是在一处密室,后又来到海滩。蓝天碧海,沙滩上,空无一人。我俩手牵着手,在沙滩上漫步。 很快,场景又换成了空中酒店。站在窗前,可以三百六十度观赏城市景观。一边赏景,一边品着红酒。 屋外突然下起来雨,雨声哗啦啦,好像在为屋里,一对情侣而伴奏。 雨越下越大,竟然通过房顶,飘进了房间。 我惊醒过来,原来是个梦。 我望一眼曹超,他睡得正香,我悄声下床,去了浴室。 洗了个澡,出来,重新躺下,想起梦中之事,笑容在嘴角咧开,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拿起手机,给冬夏发了个消息,在黑暗中大睁双眼,只盼早点天亮,好返程回深圳。 次日醒来,曹超却不在,发信息问,他也不回。好在回深的高铁,在中午,时间足够。 我洗漱完毕,下楼吃早餐。 刚走进餐厅,便看到曹超坐在靠窗的位置,对面还坐着一位女子。女子穿蓝色衫衣,耳朵上吊两个球形耳坠,她笑声连连,吊坠不时摇摆晃动。 从侧面看,倒有些气质。我拿起盘子,挑选食物时,不时往窗边望一眼。曹超剥了一只鸡蛋,往她嘴里送。 大众广庭之下,如此举止,我觉得害臊,别过脸去。曹超却旁若无人,他的修为真到了极致。我打好早餐,离他俩远远地,找位置坐下。 才吃两口,却见曹超朝我走来。我正不知所故,他便向我使眼色。 他走到近处,俯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待会,我带朋友去房间小坐一会儿,你吃了早餐,出去转一圈,收到我信息,再回去。” 不等我回答,他转身就走了。 他取了点水果,走向女子。曹超坐下来,两人依旧相聊甚欢。 他们很快吃完早餐,起身离席时,我看清了女子的脸,除了皮肤白,她连中人之姿的冬夏,都比不上。甚至,年龄比冬夏还大好几岁不止。 曹超几次三番对我讲过:“一白遮百丑。女人好不好,就看她皮肤白不白。” 他对白的追求,胜过其他一切。 吃罢早餐,我出了酒店,信步游走。闲逛了二十来分钟,来到一条商业街,走进一家礼品店,买了七八盒点心。 拎着东西,不方便走来走去,我返回酒店,坐在大堂。 闲来无聊,拿出手机读小说。才读完一章,突然大堂响起吵闹声。 目睹这一场景,我想起曹超,急忙起立,往电梯间跑。 第10章 奋不顾身 行至电梯口,四部电梯都停在楼上,我不停地按按钮,好像生怕晚了一点,曹超就出了大事一样。 其实等待的时间并不算长,但你在焦虑时,时间会无限度地放大数倍。 等电梯到了,我钻进去,正要关门,来了个女子,穿黄色短衫,烫个大波浪,戴着一由墨镜,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很是时尚。 她上19楼,我去16楼。 电梯里只有我两人,我看到她跟角带着笑,很想打个招呼,又没找到由头。 我正视前方,不敢乱瞧。 快到15楼时,她突然喊了一声:“你好啊。” “你好。”我回了一声。转身时,却看到她在讲电话。 “我已经到酒店,1908号。只能陪你一个小时,你快点过来吧。” 那一刻,我尴尬极了。 好在电梯再往上行一层,停在16楼,门开了。我逃一般地出来,因为过于急切,在拐角处,和一个妇人撞在一起。 我手里拎着的礼盒,撒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妇人赶紧道歉。 和她相撞,我当然有责任。但在碰撞过程中,我损失了点心,她觉得过意不去。赶忙弯下腰身,帮我去捡拾礼盒。 她穿着红色高跟鞋,躬身时,好像所有的重量,都压在那双鞋子上。我有点担心,怕她起不来。 但我的担心,显然多余了。 她虽人到中年,但体型还保持得很好。不过,毕竟上了年龄,额角隐隐有些沧桑的迹象。 经过这个插曲,我一时忘了曹超。 从妇人手中接过礼盒,道声谢谢,才回房间。 妇人却立定在原地,目送我回房。好像只有看到我进了屋,她才放心。 我走到门口,转身时,眼角的余光,看到她还在,甚至我能感觉到,她脸上盈盈欲笑。 我想回头,朝她打个招呼,但想了想,忍住了。 毕竟,我又不是曹超。能把这萍水之交,弄出一段故事来。 尽管她富态时尚,但不管怎么说,她总比我大七八岁呢。 我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开了,曹超站在门后,他刚淋完浴,穿着浴袍,头发全是湿的。 我想起酒店大堂的见闻,问他:“你没事吧?” 曹超答:“我跟你讲呀,以后你有机会,一定要体验一次,奋不顾身的爱情。” 我说:“算了,我可无福消受。” 曹超说:“你不懂。” 我说起大厅闹事的情景,问他:“你那个相好,结婚了吧。” 曹超站在窗边,轻声嗯了一句。 紧接着,他朝我招手:“哗,你看,停车场有个女司机,好漂亮。” 我骂:“碗里的还没吃完,又看着锅里的,你心到底有多大呢?” 曹超说:“装得下一座宇宙。” 我没理他,开始收拾行李。 行李并不多,很快就收拾妥当。曹超却不急,躺在床上,说刚才这一场博斗,耗费太多精气神,要再眯一会儿。 我坐在椅子边,拿起手机看小说。 读了七八章,弹出一条微信。 我以为冬夏发来的,结果却是黄丽枝:“在忙吗?实在不好意思,有件小事,想请你帮个忙。” 我说:“没事呀,你请说。” 黄丽枝说:“你可千万别见笑。” 我回:“当然不会,能为芳邻效劳,范谦的荣幸啊。” 黄丽枝说:“昨夜又下雨又刮风的,我早上起床一看,晾在阳台的白色裙子,不见了。” 我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是不是你有衣服飘到我家阳台上了?” 黄丽枝答:“你猜中了。” 我说:“我这两天出差,不过,你放心,等你晚上下班,我也已经回深圳了。到时,我再把衣服还壁归赵。” 黄丽枝说:“你真幽默。” 顿了一会儿,又发:“难怪这两天,你屋里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原来不在家啊。在外头出差,趁着机会,可要好好浪漫一下。” 这条信息才发不久,她又撤了回去,不过,我已经看到,但假装什么也没看不到。道声拜拜,我继续看小说,眼睛盯着屏幕,心思却飘到了深圳。 看看时间,半小时过去了,曹超“小眯一会儿”,变成了酣睡,还打起了呼噜。 我喊他几句,没有回应。 又隔了十来分钟,我起身,走到他身边,大声喊:“嫂子来了。” 他立马醒了,满脸惊慌:“在哪,在哪?” 其实,曹超与妻子早就离婚了。 他们的婚姻很短暂,只有一年半。但这一年半,他受过的伤害,足以寒凉半天,阴影仍笼罩他心间。 或许正因此原因,他一有机会,就拼命游戏人间。似乎想从前妻的伤害中,拼命找补一些安慰。 这一点,只有我知情。当然,一般时候,也不拿他前妻开玩笑。 不过,今天这样的特殊情况,实在没法子。 见曹超惊慌的样子,我又气又乐:“快起来吧,再不走,赶不上高铁了。” 曹超又磨蹭了四五分钟,才从床上下来,开始收拾行李。 一番整理,又过去十几分钟,我们下楼,叫了辆的士,直奔高铁站。 在高铁站,进站候车,还有些时间,我去特产店闲逛,又买了两盒点心。 曹超问:“买这么多糕点,送给谁啊?” 我斜他一眼:“不告诉你。” 曹超说:“你不讲,我也知道。” 买好点心,回去候车,拿出手机,正欲看小说,忽然察觉到,对面有个乘客,似曾相识。 我抬头,望过去,却见她也正在观瞧我。原来,她正是那位,我在酒店上楼时,与之相撞的妇人。 妇人穿红色短裙,盈盈欲笑。 我颔首致意,回以微笑。 这一幕,没能逃过曹超的火眼金睛。 他凑近过来,扯住我的衣角,悄声打听:“你们认识?” 我点点头,又说:“也不算。” 曹超哪肯放过我:“你小子不错呀,悄无声息地,干了一件大事。” 我急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曹超油嘴滑舌:“我想的哪样?” 我怕他误会太多,妇人在对面,又不能解释太多,以免让人误会。于是,用手机给他发了条信息,把如何与她相撞的事,讲了一遍。 谁知,曹超弄清来龙去脉后,立马往对面的妇人咧开嘴笑,算是打了招呼。 作为礼节,妇人同样美目相待。 这一下,曹超可不得了,打起了招呼:“去深圳?” 妇人嗯了一声,接着又强调:“不能说去,应该是回深圳。” 曹超说:“我们也从深圳过来的,出差,今天回。听我同事讲,我俩住同个酒店。真巧啊。” 妇人笑:“的确很巧。” 这时,检票时间到了,曹超故意磨蹭,等到妇人起身,他跟在了她后面。 我走在前头,不好意思回头望,但我凭感觉,已经知道,曹超和她搭上线了。 果如我所料,上车坐下,他举起手机便向我炫羡:“谢谢你牵线,老哥已经加上微信了。” 在如何讨女人欢心这件事上,曹超真有些本事,没聊多久,他就对她了解得不七七八八了。 妇人叫阿珍,名字大众,却接地气,有点烟火味道。 说实话,她虽有些姿色,毕竟上了年纪。就算他俩有什么事,曹超无非图新鲜。我并不看好,他俩会有什么未来。 谁知,曹超却有不同意见:“小弟呀,我不是跟你讲过吗,女大三,抱金砖。她比我大六岁,相当于两块金砖。再说了,你注意到没,她是个高颧骨女人哦。” 第11章 慢热 这次去厦门出差,对曹超而言,办好差事的同时,兼顾了自己的爱情体验。 更重要的是,在回程的路上,还认识了阿珍。 高铁抵达深圳北站时,我们从站里出来,曹超却不走,说要等人。 我知他心意,也没拆穿他。等了四五分钟,果然见阿珍拉着行李箱,从闸机口出来。 曹超假装弯腰系鞋带,鞋带怎么也系不好,系了十几秒。 一边系,一边让我观察情况。 待我点头时,他才起身,阿珍正好过来。 见到阿珍,曹超满面春风:“真巧啊,又碰面了。看来,有缘的人,总会相见。” 阿珍一脸灿艳,一起出了站,去搭地铁。 阿珍住西丽,我们在布吉,属于相反的方向。 进了地铁站,曹超主动伸手,以求更近一步:“期待下次再见。” 阿珍腾出一只手来,还露出一嘴白牙:“幸会,有时间,一起吃饭。” 说话时,她还望了我一眼。 曹超和她握过手后,阿珍又伸出手来,和我握了一握,以示公平。 必须承认,阿珍的手心,绵绵的,柔柔的。 难怪,曹超握手里,那般的享受,一握上,就放不下来。 告了别,曹超却不走,目送阿珍离开,才恋恋不舍地转过身来,去搭回龙岗的地铁。 出了地铁,已经下午五点。 分别前,曹超意犹未尽,说起与阿珍的偶遇:“她和我之前认识的人,都不相同,有些名媛贵妇风。” 我调侃他:“那是因为你发了疯。” 曹超哈哈大笑:“我愿意,我骄傲,不行么?” 我俩的租房,在不同方向,一东一西。 分了别,各自回家。 回到租屋,上至二楼,冬夏大门敞开,我走到门边,还未见人,便喊了一声:“冬姐姐。” 以前,我只以冬姐相称,这次出差回来,不知受了曹超的影响,还是念想之故,急切了些,张口喊出来的,竟然是“冬姐姐”。 说实话,这多少有些过于亲切了,别有情调在心间。 好在租客们尚未下班,楼道里并无旁人,我不知担心被人听见。 只是,屋里无人回应。我将行李放在门口,从包里取出点心,拿着走进去,正欲再喊,却见一个短发妇人从阳台走来。 我一时尴尬,问道:“我是这里的租客,来找冬夏,哦,老板娘。” 短发妇人一脸平淡:“我是她嫂子,她回老家了。有什么事,找我就行。” 我把手上的点头递给大嫂:“出差回来,在厦门买的,给您尝尝。” 大嫂问:“你是不是住三楼,叫小范?” 我答:“是啊,是啊。” 心里却想,她怎会知道。 大嫂说:“冬夏回家前,跟我讲过这事。” 说话同时,大嫂不再客气,接过点心:“我是冬夏表嫂,她妈妈得了重病,在住院,她回家照顾。我前几天辞了职,还没去找工作,正好可以来帮帮她的忙。” 我面含忧虑:“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怎么不跟我讲啊。” 表嫂说:“她性子要强,除了最亲的人,其他谁都没讲。” 我不再藏着掖着:“可我不一样呀,我是她弟。” 表嫂笑:“我晓得的,她说你人很好,还说你从厦门回来,肯定会给她带好吃的。” 我望了一眼那盒点心,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我还藏了一块丝巾,放在行李箱,没敢拿出来。幸好没拿出来,要不然,就出大丑了。 和表嫂辞了别,回到自己家,放下行李,来不及喝口水,便拿起手机,给冬夏打电话。 响了好几次,冬夏才接通,不及她开口,我便问起她妈妈的病情。 冬夏说:“腿脚的事,老毛病了,这次太严重了,要动手术。” 我问什么时候手术? 冬夏答:“下午。动完手术,得调养一个多月。我姐在家,但我不放心,做完手术,我得在家,好好陪护。” 我只好说些祝福的话,她答:“知道的,谢谢你,小弟。” 我挤出一丝笑:“知道我是弟,你还客气啥。” 冬夏说:“我走得太急,也怕你担心,就别跟你讲。” 我想起表嫂的话,说道:“明白,理解,你只跟几个亲人讲过。” 冬夏幽幽地说:“表嫂表面看起来很平淡,她属于慢热型的,时间久了,你就会知道,她人有多好。” 我没话找话:“所以你找她来帮忙,挺好。” 冬夏说:“拜托你一件事。” 我答:“有事你吩咐就是。” 冬夏说:“表嫂一个人,闲得无聊,你有时间,帮我陪陪聊聊天。” 我说了声好。 冬夏又说:“她喜欢看书,你有时间了,帮我找几本书,带给她。” 我说:“冬姐交待的任务,保证圆满完成。” 闲谈几句,又讲了些请她保重身体,祝福阿姨早日康复一类的话,然后就挂了。 通话完毕,倒了一杯水,才喝一口,想起什么,起身去阳台。此刻虽无风风雨,但风雨肆虐的痕迹仍在。 阳台地上,躺着一条白裙子,明显有了些泥渍。 显然,这是黄丽枝的,从她家阳台吹过来了。 白裙子倒是好看,还有些好看的褶皱。 让我吃惊的不是裙子,而是当我拾起裙子,看到裙身下,还藏了一套内衣裤。 尺码倒算周正,问题在于,这套衣裤近乎透明,显示出女主的独特品味。 那一刻,我想起黄丽枝给我发信息时,欲言又止,当时没明白,现在终于体会到她的心情了。 换作是我,别人看到如此情景,心里会作何般想象? 更何况,她明明一人在家,屋门口非要摆上一男一女两双鞋子。看她外表打扮,其实很传统,但想不到,她内心如此火热。 真是人不可貌相呀。 我捡起裙衣,拍打几下,抚去尘污,想用晾衣杆,将裙衣挂到她家阳台上。 试了几次,均未成功,又怕内衣裤掉落下去,被人看到,还会疑心我是偷衣贼。那样一来,麻烦就大了。 如此一想,我把裙子叠好,用袋子装好,将内衣裤藏于裙内。 然后,去清理行李。把旧衣服和东西取出来,放在沙发上。 望着装裙衣的袋子,又觉得不妥,便拿起一盒点心,放进袋子里。 不一会儿,听到陆续有租客下班的声响。 看了看表,五点四十了。 我猜测,过一会儿,黄丽枝应该就到家了。 于是,轻轻将门打开,留出一条缝。 第12章 芳邻 过了七八分钟,听到黄丽枝的声音,正与人对话。 平时,她总是静悄悄地来,静悄悄地去,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正在猜测,她已经上到三楼,身后还跟着一位女子,与她差不多年龄,穿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戴一副无框眼镜。 看两人的样子,应该挺亲密。 不过,此前,从未见她来过黄丽枝家。 不只是她,黄丽枝家,甚至没其他光临,她也没带过任何人回家。 当然,这只是我的见闻。在此之前,或者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有无此现象,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带了朋友,我自然不好前去叨扰,于是合上门,静静等待。 反正,我留下门缝,给了黄丽枝信号。 又坐了一会儿,我肚子有些饿了,懒得自己弄,正准备下楼吃东西。忽然手机响了一下,黄丽枝发来的信息,没什么别的,只两个微笑的表情。 我会心一笑,这大约是告诉我,她知道我回来了,但此刻不方便的意思吧。 我下得楼去,寻得一家隆江猪脚饭,叫了个双拼,等待了间隙,看客人埋头吃喝。 服务员像只蝴蝶似的,在店里有限的空间,飞来飞去。 我原来对隆江猪脚饭没啥兴趣,后来跟着曹超吃了一次,觉得味道不错,开始改正态度,时不时地,便跑到楼下,来吃猪脚饭。 当然,吃饭也只是吃饭,还为了观察。这家饭店,除了味道纯正外,还另一个人触动人心的地方,那就是服务员。 说是服务员,其实就是老板娘。店不大,就是夫妻店,男人主厨,埋首于后厨,专注于精工细作。女人抛头露面,将美丽的微笑,展露于人。 她笑容迷人,嘴巴又甜,几声大哥、小弟,听得你心里极舒服。 她挽着发结,系着围巾,但衣服永远是无袖的,裤子永远是短裙。 于是,这里的食堂,吃了一份猪脚饭,又饱了许多眼福,享受了双重愉悦,下次自然还会光顾。口碑由此传了开去,店铺生意好,也就理所当然了。 吃罢猪脚饭,结账回家,途经夜市时,看到有人摆摊卖书,想起冬夏的叮嘱,于是选了几本小说。 拿着书回出租屋,刚到楼下,碰到朱玲珑,打完招呼,我俩一起上楼。 朱玲珑向来快言快语,上楼时,她问我:“好些天没见你,去和女朋友约会了?” 我轻轻一笑:“哪有女朋友,要不,你给我介绍一个。” 她也不客气:“好呀,说说你的标准。” 几句调侃,快到三楼时,朱玲珑指着我手上的书问:“新买的?” 我嗯了一声。 她突然说:“借一本我看看,可以么?” 那几本书,是给冬夏表嫂买的,朱玲珑在,我自然不便声明。 为表大度,我把几本书全递给她:“你喜欢哪本,自己选。” 朱玲珑莞尔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那些书中,有一部名着,《包法利夫人》。另外两本,是中国当代长篇小说。 朱玲珑选来选去,相中了一本长篇。 我松了一口气,说不清为什么,我更希望,把《包法利夫人》送给表嫂。 朱玲珑选了书,道了谢,进屋前,又对我嫣然一笑。 我假装没看见,进了屋。来到阳台,侧耳倾听,对面屋里,隐约有些动静。 我拿出手机,给黄丽枝发了条信息,用的是隐语,又有些幽默的成分:“现在还壁归赵,方便么?” 几乎刚发完,就收到了她的回信:“好啊。” 我想了想,准备上门,又怕被朱玲珑撞见,她是个大嘴巴,不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思前想后,给黄丽枝发信息:“既然还壁归赵,我选个更特别的方式。” 黄丽枝没问什么方式,好像她懂我心思似的,只回了句:“好呀,期待中。” 我拿起之前准备好的袋子,跑到阳台,在栅栏上,击敲几下。没隔几秒,黄丽枝循声而来,在她家栅栏,轻叩两声,以示回应。 我怡然一乐,将袋子递过去。黄丽枝接着袋子,道了声谢。 我说:“左右邻居,举手之劳的事,谈谢就太见外了。” 黄丽枝说:“好,听你的,不说谢字。” 我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讲这话里,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春天般的明丽。 离开阳台回屋,小坐片刻,我拿起《包法利夫人》,以及另一本小说,下到二楼。 冬夏屋里却关了门,轻轻敲了几下,没有回应。 我复上楼来。进屋坐下,沐浴更衣,回到卧室,看到手机有未读消息。 黄丽枝发来的:“很好吃的点心,该不该用谢字呢?” 我回:“再好的东西,分享了才会变得更美。你的喜欢,让这份点心,有了更多价值。” 黄丽枝问:“你讲话这么甜,一定有很多女孩喜欢吧。” 她的话,与朱玲珑所说女朋友很多,有异口同工之妙。 我说:“如果真这样就好了,事实却正好相反。至少,我目前还是个单身汉。” 发完信息,在后面跟了一串的哭笑。 黄丽枝说:“一定是你要求太高。” 我答:“人这一生,会和无数人相遇,但终其一生,能留下印象的,屈指可数。能同频共振的异性,就更少之又少了。” 黄丽枝说:“很有哲理。” 紧接着,又发来第二条:“认识你这样的邻居,真是我的荣幸啊。” 我赶紧说:“你怎么把我的台词抢走了?” 黄丽枝发来几个偷着乐的表情。 我饮了一口水,向黄丽枝抛出一个问题:“别光问我问题,说说你吧。你这么优秀,你的他呢?” 黄丽枝是那种初看不惊艳,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她很耐看,越看越能发现更多美妙来。 信息发出去,许久没有回复,我想,莫不是触到她的隐秘伤痛了? 于是,放下手机,翻开《包法利夫人》。 这本书,我早就读过,此次重读,又被吸引了。 读了几页,手机叮呼一声响,黄丽枝回了消息:“他不要我了。” 后面是一个哭泣的表情。 她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但又不好问原因。 正在迟疑中,她发来第二条消息:“刚才练瑜伽,没看手机,抱歉啊。” “练瑜伽好呀。” 得知她练瑜伽,我明显有些兴奋。 曹超跟我提过一嘴,他处过一个女孩,是个瑜伽老师,虽无惊人之貌,也不迷人,但她有一绝,别人不可企及。 因为练瑜伽,身段之柔软,满足了曹超的许多想象。 现在,我的芳邻黄丽枝,有这一身本领,虽然我俩之间,什么也没发生,但我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豪气,好像有了向曹超炫耀的资本。 第13章 点心 次日上班,我带了两盒点心,一份给领导准备的,另一份,给我的同事,兼好友大石。 有些人初见面,就能引为知己。大石就属于这样的人,我俩相识时间虽短,但谈过几次心后,就觉得此人可交。 我们熟识之后,经常叫上曹超一起,宵夜,胡吹海喝,自然也谈起各自的恋爱史。我还没来深圳前,大石和曹超就彼此交好。 有一次,曹超喊大石徒步塘朗山。见过面,大石才知道,曹超带个女伴。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大石想逃,又不好意思,硬生生当了一天的电灯泡。 途中,大石屡屡目睹两人大秀恩爱,只恨没能租个女友作陪。用曹超的话讲,带女孩去爬山,最好不过。 爬山费力气,必然出大汗。汗水淋漓之下,女生难免会湿了肩背。 有此经历,以后再相约喝酒看电影,也就不在话下了。 我到了办公室,先把点心送给大石,等了十来分钟,瞅见领导来了,赶紧上前,开门进屋,主要目的是汇报工作,顺便把点心留在那里。 我与曹超分属不同部门,此次出差是跨部门协作。 我的领导是个中年女人,心思极其细腻。 她年轻时喜欢写作,入职第一天,她得知我写过一些小说,特意把我叫过去,问了些问题。到底以前对文学有过念想,所以对我还算不错。 但她发起火来,同事们都接不住,背后里大倒苦水。 不过,她心眼倒不坏。有了加薪机会,总积极为下属们争取。 我这次向她作工作汇报,其实也只是走走形式,主要是送点心。 点心当然也只是个形式,她不会在意,但我必须表示,证明我尊重她,表示对她关心我的感恩。 对此,她很享受。 我作了汇报,正要离开,她忽然叫住我:“昨天写了一篇小小说,请你看看,提提意见。” 我赶紧说:“有这样的学习机会,求之不得啊。” 女领导笑:“胡乱涂鸦,请范老师指正。” “范老师”当然有调笑的成份,但我心里很美,嘴上仍说:“不敢当,不敢当。” 从领导办公室回来,碰见曹超,闲谈几句,才知他在厦门时,早就备好了诸多礼物。 除了领导与女同事,他还给厂里的两个保安,各备了一条香烟。 其他人倒也罢了,给保安送礼,让我很是不解。问他所故,他却环顾左右,说在公司不方便,下次宵夜,再与我细聊。 他这人,总喜欢神神秘秘,我拗不过他,各自回去办公。中午下班,我和大石去食堂用餐。 途中,和大石讲起曹超给保安送烟的事。 大石赞叹不已:“果然是高人,曹经理这招,高明啊。” 我不明其意,问高在何处。 大石说:“厂里来女工,是谁领到车间来的?” 我答:“保安啊。” “谁给她分宿舍?” “保安啊。” “还不明白?” 我恍然大悟,一拍大腿:“牛啊。他这是给自己找了个眼线。” 大石跟着说:“难怪以前厂里来了个美人,曹经理总能第一时间掌握信息。我当时还以为,他和人事主管关系好呢。后来又想,都说girls helps girls,人事主管是个女的,不太可能帮着男人坑自己人啊。现在,我总算明白了,曹经理原来另外修了一条栈道。” 吃罢午饭,回办公室午休。趁此机会,把女领导的小小说点评意见发给她。 从文学角度而言,女领导的小小说,顶多只算中学生作文,但我总找了一些亮点,并故意放大,作了一番赞美。 随后,又附带提了点修改建议。在提建议时,写错几个字。果不其然,女领导阅后很高兴,尤其还指出我用错的字,另有三个标点符号,也用得不对。 我虚心承认,趁此机会,又把女领导赞美了一番,称她认真严谨,堪称吾师。 她也不客气:“三人行,必有我师也。” 我跟着附和。 最后,女领导问:“这个周末,请你吃烤鱼,算作感谢。” 我一迭声地答:“客气啦,客气啦。” 我知道,女领导只是随口说说,并不会当真,也就没放在心上。 有了领导的肯定,心里便极爽快,下午上班,时间过得格外快。食堂有晚餐,但我下班后,没顾上吃饭,直接回了租房。 上到三楼,其他屋里静悄悄的,显然,他们或许都在加班。不过,二楼房东的门是开着的。冬夏的表嫂,在坚守岗位。 我进了屋,拿起之前买的两本书,《包法利夫人》放在下面,缓步下楼。 到了二楼,打过招呼,自然问起冬夏妈妈的病情。 其实,这些事,我早就问过冬夏了。再问表嫂,其实只是拉近与她的关系罢了。有了闲谈作辅垫,关系自然而然就近了。 聊了一会儿,有租客下班,开始上楼回屋。我干脆利落,开门见山,将书递给她,说听冬夏说她爱看小说,正好家里有几本,顺便拿来,给她解解闷。 果然,表嫂听我介绍完小说内容,特别高兴。告别前,主动加我微信,说读完后,要和我交流阅读经验。 加上微信,方便沟通。她网名叫素琴,应该是真名,我一问,果然如此。 我接着说:“那我喊你琴嫂可好?” 素琴说:“当然可以的。” 我下楼吃饭,寻得一家岳阳蒸菜馆,选了几个菜,坐下来开吃。期间,拿起手机,点开朋友圈。 头一条,就是素琴发的,晒出了两本书,正是我送的那两本。只是,没有配文字,不知她心思如何。 由着这条朋友圈,我顺手点进她的圈子,去查看动态。她发圈挺勤快的,以图片为主,生活中各式各样,皆入了她的法眼。 往下翻到半年前,是她发的几张自拍照,不同的场景,头微微仰起,角度很特别。最让我赞赏的是,她拍照,从不开美颜。 我喜欢原真、天然的状态,而美颜在我看来,是一种欺骗和不尊重。素琴虽与我相隔一个年代,但我俩的理念,倒有许多地方,是相似的。 退出朋友圈,忍不住问素琴:“琴嫂的照片拍得真好呀。” 原以为她会很久才回,谁知,很快就收到了回复:“真的吗?” 于是,我假装行家,把书上看到的知识点,诸如光圈、快门、构思等一类的东西,假装娴熟一样,买弄了一番。 素琴一听,立马回我:“你是懂摄影的。” 我说:“碰巧看过一本书,离懂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素琴可不这么认为,问我:“朋友圈的照片,其实不代表什么。我发一张,没给别人看过的照片,请你点评一下,好不好?” 我说:“好呀,好啊。” 第14章 倾听 我问:“说你什么?”接下来的几个字,素琴是一个字一个字发过来的。 内容如下: 少 儿 不 宜 我熄掉手机屏,环顾左右,好像做了一件大坏事,正在被人窥视。 蒸菜馆生意不错,顾客吃着饭,要么吃音乐,要么刷视频,大家专注于自己,根本不去观察身边人。 我再次想起曹超的话:“写小说一定要体验生活,体验生活就是扎下身子,倾听群众的心声,用眼睛观察,让故事在你的目光下,流动起来。” 必须承认,曹超虽不写作,但他的话的确在理。按照他的说法,我在用餐时,不应该玩手机,而要留意观察周围人,看他们在干什么,听他们说了什么。 不过,素琴正与我聊着天呢,还等着我回答,我不可能放下手机,而不理会她吧。 再说了,她明明讲了一句那样大胆开放的话,而我置之不理,她会作何设想? 于是,我再次打开手机,给素琴回话:“怎么会呢,这是艺术啊。” 其实,这话回得并不恰当。不过,再撤回来,就显得刻意。而且,说不定,她已经看到了。 素琴倒没介意,隔一会儿,就发了照片过来。怎么说呢,这张照片,的确有些与外人言的意思。 拍照,因为浴室里的水雾,让那张照片,多了一层朦胧的诗意。 素琴能捕捉到这样的闪光点,足可见她对美有别样的见解。 或者说,她即使对美学没有了解,但在她的认知里,这就是美。 因此,拿起手机,拍下了这张照片。 如她所说,这样的照片,是无法对人言的。 其一,你在浴室洗澡,还拿着手机拍照,可见多么自恋啊。 其二,你既然拍了一张,难道还没拍其他的? 素琴肯定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不敢轻易与人言。大约,她从冬夏嘴中,听说了我的一些事,觉得我人不错,闲时爱翻书,认为我或与她有共同语言,能够理解她吧。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对那张照片的极度迷恋。 必须承认,那样的瞬间,是可遇不可求的。美的事物,应该与人分享。因为那样,美就成了双份的快乐。 她无法向熟人分享,只能找我这个,近乎陌生人的人发。反正,我对她不知根知底。等冬夏回来,她就会离开,我俩再见的可能性,约等于零了。所以,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素琴发了照片,许久都没再言声,应该的确有所顾忌。 这种事,一旦换一个人,或许就会认为,她心思不纯,有别的想法。 我思谋一番,将上述想法变成文字,分几次发给素琴。每次信息,都多达三四百字。 素琴读后很感慨,先发了一大堆赞。接着,跟我谈起照片来。由着照片,又谈到人与人之间的隔膜。 当然,与隔膜相对的,便是心灵的契合。此前,听她谈话,并不能感知到这一点。但她在网上,像变换了一个人,能侃侃而谈,将内心所思所想,全部转换成文字。 聊着聊着,竟然止不住了。 从蒸菜馆出来,回出租屋,上楼时,看到素琴开着门,我很想上前打个招呼,又怕破坏了网聊的意蕴。 想了想,轻声上楼,没有惊动她。到了屋里,坐在沙发上,抱着手机,和她一顿畅聊。 由着摄影,谈到了小说。我送给她的两本书,《包法利夫人》,她听说过。和我一样,她读了开头,就欢喜得不行。 由着这本书,谈起了阅读,又由着阅读,谈起了少小时候的经历,童年的趣事,家乡风物。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那种感觉,像找到了一个知己一般。 素琴虽是冬夏的表嫂,但其实比冬夏还小一岁。只不过,她辈份比冬夏大罢了。 按理讲,三十来岁的女人,正应该好好保养,素琴却有点特别,她不注重涂粉抹彩,而以素颜示人。正因此,她看起来,年龄要比冬夏大一些。 不过,若仔细看,她眉眼里的光亮,与冬夏完全不同,甚至,比朱玲珑也更打动人心。 更何况,她身上还散发着知识的书香。腹有书香气自华,也因此,她身上的气质,是别的女人所没有的。 只是,很多人只注意表面的浮华,而看不到她内心的美好。 不知不觉,又过了将近一小时。素琴说了声抱歉,有事要忙了。 放下手机,我起身,伸了伸懒腰。走到阳台,极目远眺,让眼睛放松放松。 所谓“远眺”,当然是夸张的说法。 我住的这片城中村,虽不算亲嘴楼,但楼与楼之间,相隔并不远。周围全是出租楼,我在三楼,自然阻隔了视线,不可能远眺的。 我的目光,在近处的出租屋,实际是别人家的阳台上转了一圈,再次收回来。低头时,看到冬夏送给我的多肉。 我弯下腰身,捧起多肉,双肘撑在窗台上。这盆多肉,名叫锦之玉虹。 我还记得,冬夏当初,抱着多肉上门时,给我介绍它们时的情景。她脸上的笑容温润,令人沉迷。 想着冬夏,又念及素琴,觉得刚才是不是对素琴过于热情了?若是冬夏知晓,一定会不高兴的吧。 转念再想,素琴应该不会把我俩的谈话,告诉于她。 毕竟,她说过了,有许多藏于内心深处的话题,轻易不能与人言,更加不能对亲近的人讲的。 只是,两个才加上微信的人,第一日就聊得如此投机,再聊下去,不会朝亲近的关系发展么? 如果真有进一步的发展,到时,我又该如何面对冬夏呢? 第15章 信号 想来想去,令人烦恼。我抓起睡衣,去浴室冲澡。 洗澡时,我被冷水淋醒了。素琴既然是“嫂”,必然已经结婚。 我不是曹超,所以不必担心陷于迷潭。聊聊天,谈谈阅读与摄影,算是艺术好友,也是不错的。 洗完澡,顺便把衣服洗了,在阳台上晾衣服时,突然听闻对面阳台,传来栅栏的叩击声,轻轻响三下。 我心中会意,知道这是黄丽枝的信号。 于是,头往外仰,果然看到了黄丽枝。 她大约才下班,又或者刚练完瑜伽,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鹅蛋似的脸上,仿佛涂上了一层红色的油彩。红润的样子,让她显得有些俏丽妩媚。 打过招呼,她突然递来一只盒子:“感谢你的礼物呀,帮我的忙,还附送一份点心,实在太有心了。我受之愧。现在,请你尝尝我们的家乡特色。” 我忙说:“邻居之间,本就应该互帮互助嘛。你这么客气,我才不好意思呢。” 黄丽枝说:“你是不是嫌弃不干净?” 我答:“怎么会呢。” 黄丽枝说:“那就收下,尝一尝新鲜。” 我只好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 黄丽枝说:“前两天,有个同事来我家,看了看房子。她老公要来深圳了,决定租个房子。咱俩这栋楼,卫生干净,又安全,住在这里,也好有个照应。” 我说:“好呀,好呀。” 黄丽枝说:“我和老板娘不熟。要不,你问问她,有没有单房,房租方面,能不能优惠一些?” 其实,她完全可以直接跟冬夏讲,冬夏还会给予她一定奖励。 现在,她把机会让给我。或许,听说我与冬夏关系不错。毕竟,房租要优惠一些,对租房打工人都是好事。 我答应下来。 回到卧室,打开黄丽枝给我的盒子,里面是一些鱼丸。我放进冰箱,准备改日烹煮。 复转身坐下,问素琴租房的事。才知,房子已经全部租出去了。 隔一会儿,素琴查了租房名录,告诉我,顶楼有个单间,原来的租客,月底搬家。 “如果你朋友想要,可以帮我留下。只不过,顶楼不比其他楼层,温度略略高些。” 素琴以为来租房的,是我朋友。个中关系,我又不好解释,只好任由她这样理解。 我说要问问朋友,素琴回了个ok的手势。 我来到阳台,正欲敲栅栏,又停住了。转身回屋,从冰箱里把丽枝给我的盒子取出来,将鱼丸用饭碗盛了。洗干净,放在桌上沥干。然后,换了衣,下楼去。 到楼下生活超市,买了些圣水果。回到楼下,将圣水果洗了,放进丽枝给我的盒子里。 举在手里,望了望,这才满意,拿着盒子,回阳台上。 敲了“门”,隔一会儿,丽枝闻讯而来。 我将盒子递于她,她满脸是笑:“哗,这是聚宝盆呀。刚才,我还在想,明天下班,顺便买点圣女果来。只是嘴里这么念叨,阿里巴巴就来敲门,送圣女果来了。” 我顺着她的话说:“就是,就是,你有这一宝盒,以后,想要什么了,直接在心里念就行。” 丽枝笑得愈发灿烂了:“想什么有什么吗?” 我说:“当然,要不,你试试看?” 丽枝说:“那我先要一个好睡眠。” 我不假思索地说:“肯定没问题呀,你今晚保证能睡一个好觉。” 丽枝说:“如果愿望没实现,我可要来找你麻烦的哦。” 我说:“尽管来,我给你一张vip卡,贵宾权限。” 说笑完毕,我讲起了租房的事。 丽枝说:“顶楼完全没问题啊,还可以去天楼,晾衣服被子,也方便许多。来了个客人,还可以去天台,搞个happy什么的,多好啊。” 我说:“你看问题的角度,真是与众不同啊。这么一说,我都想搬上去了。” 丽枝说:“好呀,快搬快搬,到时好去烧烤。” 我顿了一会儿,说道:“好像不行哦。我去了,你的宝盒谁给你变魔法啊。” 丽枝跟着调侃:“对啊,你还是别走了。好不容易,遇到这样好的邻居。你一走,就太可惜了。” “好,听丽姑娘的,不走啦。” “别反悔哦。” 嘻嘻哈哈间,大家都很愉快。 当晚,我一觉睡到天光大亮。吃罢早餐,去厂里上班,开了电脑,在办公桌坐下,想起与丽枝的玩笑话,赶紧问她,夜里是否有好睡眠。 隔了半小时,丽枝才回:“睡得不错呢。还做了个梦哦。” “什么梦?”我追着问她。 丽枝回:“不告诉你。”看 到她发回来的消息,我能想象得到,她此刻一定嘟着嘴,一脸淘气的样子。 我决定逗逗她:“你不肯说,一定是不便于说。那么,就是美好至极的梦啦。” 丽枝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喂喂喂,可别瞎想哦,是很纯粹很纯洁的梦。” 我答:“必然的,像白雪公主一样纯洁。” 丽枝笑:“这还差不多。” 紧接着,又说:“不聊啦不聊啦,我忙工作了。” 我放下手机,处理工作。不知不觉,已临近十一点半。 这时,我接到曹超电话,让我过去一趟,出差报销的事,要我去签个字。 这次出差,由曹超一起报销,我省去了许多麻烦。 我找到曹超,拿起文件签了字。 曹超朝我努了努嘴:“去放放风?” 所谓的放风,其实就是去三楼平台闲聊。平台配了几套桌椅,虽有空位,但曹超径直带我到了角落,站在那里,可以望见许多工业区和城中村。 闲扯几句,曹超突然问:“怎么样了?” 我问:“什么怎么样?” 曹超笑:“生活体验得怎么样啊。” 我跟着乐:“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你明知故问。”曹超笑完,接着说:“她很不错的,你得抓紧,要不然,被别人捷足先登,你后悔都来不及。” 我想起冬夏,此刻,她正在老家,陪护母亲,听曹超一席话,受到启发,应该给她寄点什么,以表关心。 于是,嘴上说道:“谢谢兄弟关心。” 曹超拍了拍我的肩膀:“咱俩兄弟,还讲什么谢字。不是兄弟说你,你真得要提高效率,赶紧行动啊。” 我想,冬夏在老家,隔着几百公里呢,就算我们彼此情意相投,可山迢水远,想抓也抓不了啊。 这些话,我自然无法对曹超说,只点了点头,表示对他关心的感谢。 聊着天,我想起什么,问曹超:“她说她在酒店上过班,陪客人喝酒,是真的吗?” 曹超一听,乐了:“怎么可能啊。” 我问:“她为什么这样说?” “明摆着的嘛,这是试探你。你仔细想想,在这之后,她是不是对你更好了?” 我回忆了一下,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 又谈了些别的事,离开时,曹超不经意间问了一句:“还记得阿珍么?” 我答:“记得的。颧骨很高的女人。” 曹超低沉地说:“她想见你。” “见我?”我一脸的惊讶。 第16章 借花献佛 “准确地讲,应该是见我们俩。”曹超这么一讲,我就明白了。 我问:“只是萍水之交,贸然跑过去见面,合适吗?” 曹超说:“见面不是我提出来的,而是她主动说的。你看,你看。” 说话同时,曹超打开手机,调出聊天记录,递到我眼前,让我仔细睇。我当然不敢仔细,只扫了一眼,见面约会的确是阿珍先提出来的。 原话如此:“找个时间,叫上范老师,一起来西丽,我请你们食饭。” 我捶了曹超一拳:“你又在她面前,聊我什么了,让她叫我范老师。” 曹超一本正经地说:“你没来深圳前,不差点就当小学老师了吗?” 我纠正他:“差一点,就是没成。没成,就不是事实。” 曹超说:“别以为我不知道,雷姨还喊你小范老师呢。” “雷姨”就是我领导,只比我大十岁,她又善于保养,远不到“阿姨”的地步,但她作风泼辣,除了对下属们严苛以待,还爱插手别的部门事务。 私下里,我们都称为为“雷姨”。 她的许多行为,的确够雷人的。 我说:“那能一样吗,雷姨要我改小小说,在她面前,这一点自信,我还是有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再怎么样,哥们也写过好几本网络小说,不是么?” “所以呀,阿珍叫你范老师,也没有错嘛。”曹超皮笑肉不笑。 我知道,在他眼里,“老师”另有含义。 分别前,我轻声问曹超:“时间定了吗?” 曹超说:“这不正找你商量么,就算帮兄弟一个忙。” 我斜了他一眼,算作同意。 曹超喜不自禁:“定好时间,我再向你报告。” 我佯怒说:“曹总啊,快别骂我了,我可担当不起。” 中午吃饭时,我又问了问冬夏的情况,同时让她放心,素琴很敬业。 冬夏笑:“这我倒知道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找她了。” 吃罢饭,回到工位,我拿起手机,上网查了查老年人补品。尤其动了手术的老人,吃什么最合适。 一番搜索,用时一个半小时,相关于中午根本没睡觉,不过,找到了还算满意的答案。我把商品拉入购物车。 还缺一个地址。 我没问冬夏。 问了,她也不会给。 我采取迂回之术,准备去问素琴。 下午四点左右,同事大石收到个快递,他有个同事,在云南,寄了一些茶叶给他。大石分了两盒给我。 我想起素琴朋友圈里,发过饮茶的图片,心里,她应该对茶道颇有研究,正好有求于她,便决定借花献佛,把大石赠我的茶,分出一盒,赠于素琴。 傍晚时分,下了班,在食堂用了餐,才回租屋。到二楼,见素琴房门虚掩,行至近处,才知她在和谁通视频,声音是外放的,听得出来,是个男人打来的。 素琴的声音里,隐隐有些喜悦。我暗忖,或许是大哥,素琴的丈夫。 我没敢造次,上到三楼,回自己家里。将茶叶放在桌上,刚坐下,手机响了一声,有人加我微信。 点开一看,信息栏写着“我是阿珍”的字样,头像是个山海相连的风景照。 我点了通过,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阿珍回:“谢谢小范老师。” 我想起曹超,知道这全是他的计谋,又想捶他一顿。 回复阿珍:“不敢当,不如叫我阿谦吧。” 阿珍道:“好呀,那我就客随主便啦。” 寒暄几句,问候完毕,阿珍问:“这个月底,想请你和阿超一起吃个饭,不知能不能赏光。” 我说:“这是我们的荣幸啊。” 阿珍说:“客气,客气,相遇就是缘。尤其像阿超兄弟所说,一起出去,一起住酒店,还同一趟高铁回来,前世多大的缘,才会在今生兑现啊。” 我说:“那就听你安排。” 阿珍说:“等时间和地点确定下来,我再和你们讲。” 我回:“好,期待再会。” 放下手机,去阳台洗脸。洗罢脸,看到丽枝阳台上,晾了一件黄色连衣裙。裙身随风而舞,好看极了。 我回屋,取了手机,从不同角度,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丽枝,说她眼光真好,衣服很漂亮。 回到屋里,又翻了几页书,再次拿上茶叶,准备出门。 下了半层楼,望见素琴的门敞开,也没听到通话声。 我心中一喜,正欲加快脚步。 突然,碰到了朱玲珑,手里还拉着个行李箱。 自打出差回来,我已经好长时间没见着她。一问,才知她去了一趟广州。 “在同学家小住了几天。” 见她提着行李显得吃力,我朝行李箱一指,随口问了句:“要帮忙不?” 本是客套之举,朱玲珑倒不客气:“有帅哥相助,当然愿意啊。” 无奈,我只好帮她拎行李。 拿好行李,尚未转身,素琴从屋里出来,手里拿把钥匙,大约准备下楼去。 自然,见到了我和朱玲珑。 我朝素琴笑了笑,素琴心直口快:“你女朋友呀。” 我还未开腔,朱玲珑抢先答道:“去广州玩了几天。” 如此一来,素琴就更加坚信,我俩是情侣关系了。 我脸有些红,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 素琴说了句什么话,我没听清。 朱玲珑催着我上楼,我只得苦笑一声,跟在她身后。 那一刻,我想起了租房那天,冬夏在前头引路,我跟在她身后,心思也跟着晃荡。 其实,我倒不怕素琴误会,而是担心,我再去问冬夏老家的地址,她或许会心生他想,觉得我不三不四,有脚踏两只船的歪心思。 到时,会弄得我里外不是人。 事实已如此,再担心也没用。我跟着朱玲珑,上到三楼,在门口,我将行李箱递给她。 她柔媚一笑:“谢谢。” 我习惯性地回:“别客气啊。” 朱玲珑望一眼屋里,一脸歉意地说道:“出去几天,屋里没收拾,太乱了,要不然,请你来坐坐,喝杯咖啡。” 我赶紧说:“门对门住着,机会大把。我这会儿,正要出去,办点事情,你先忙呀。” 挥手告别,行至楼下,在城中村晃荡一圈。无事可干,只得返身回屋。在一处拐角,远远地见到有个人,像极了素琴。 仔细一看,果然是她。 我原想迎上去,只是,在她身边,还有一个人,男性。隐隐地,还能见到,他脸上含着笑。 待他俩走近,我闪身到侧面的巷道里。 隔了一会儿,他俩从眼前经过,我这时看清楚了,那女子果然是素琴。她身边的男子,不时和她对望一眼,看那目光,很有些温情脉脉,由此可知,两人关系定不简单。 待他俩离开,我从巷子里跟出来,悄悄尾随其后。 他俩穿过一条巷子,最后,在巷子深处的一栋楼房里停住。左右四顾,回望几眼,像在打探情况。 我藏于巷子间,再探头去看时,已经没了他俩的踪影。我猜测,他俩肯定上楼了。只是,此前,我从未听素琴提过家人。 今天却有些奇怪,起先听到她和谁视频通话,言语欢愉。此刻,又见她和一个男子进了一栋出租屋。他俩到底什么关系呢? 难不成,她和别的男子,另有一个爱巢?我百思不得其解。 第17章 宿夜 在楼下晃悠了十来分钟,仍不见他俩下来。看来,手中的茶叶,今晚估计送不出去了。 回到出租屋,洗澡冲凉,没心情看书,刷了些短剧。 倒挺让人过瘾,一晃,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我跑到阳台,侧耳倾听,楼下仿佛有动静。 我拿起茶叶,开门出来。走到一半,才想着,身披睡衣。 已经出门,又懒得回去换衣,再说了,说不定,素琴留在外头宿夜呢。 到了二楼,素琴房门虽然关着,但从门缝里看得出来,她屋里亮着灯。 夜已深,关门闭户,倒很正常。我走到门口,抬起胳膊,以手指轻叩几下。 不一会儿,听到素琴在屋里问:“谁啊?” 我答了一声。 素琴得知是我,把门打开。 她穿一件粉红色睡袍,一脸红润,像刚做过护肤保养。 我把茶叶递给她,解释说:“朋友从去云南寄来的,让我品品,味道怎么样。我哪里懂茶呀,但我知道,你是行家里手,这盒茶,请你品一品,算帮我一个忙,成不?” 素琴咧嘴大笑:“明明你送我茶叶,却把事情拨得这么高。读书人果然不一样。” 由此,我又问起那两本书:“不知是否合你阅读习惯。” 素琴说:“很好呀,已经当作枕边书。睡前,都得读几页。你看。” 说完,素琴朝卧室一指。我当然无法看清,但假装看清了,竖起大拇指,一顿赞美。 曹超跟我传授过一招,在女人面前,你若要讨她欢喜,不管什么,先猛赞一顿,她一定会对你另相相看。 临别之际,我才道出正题,说冬夏有胃病,前段时间她嘱我有好的方子,记得提醒她。 “这不,今天下午,从朋友那里,讨得一个法子,有些药,准备寄给她。她在老家,我想给她个惊喜,你方便告诉我地址吗?” 素琴一听,哈哈一乐:“没问题啊。” 她原本准备嘴上说,又怕我说不住,便说:“待会,我手机发给你。” 我拱手作谢:“感谢。” 又说:“小事一桩,请莫要对冬夏讲。” 素琴说:“放心吧,兄弟。嫂子大不了你几岁,懂你们年轻人的心思。” 我有些不好意思:“见笑,见笑了。” 素琴依旧笑意盈盈:“你说你也真是的,要地址直接问就是,绕这么大一圈子,又送茶叶,又治胃病的。哈哈,不过,这也证明,你是性情中人。不错。不错。” 素琴一说性情中人,我立马想起晚上的见闻,她与陌生男人,在城中村相会的事。 此刻,见她满面红光,定然遇到了好事。 告别回屋,不一会儿,收到素琴信息,里面是冬夏老家的地址。 看到地址,我特别亲切。冬夏与我果然是同乡,她所在的县,与我老家相邻。只是,我们县域地广,从我家到好家,还有些距离。不过,家乡话倒是相通的。 我打开购物网,输入地址,付款结账。买了单,想起素琴的举动,心中疑虑愈深,实在没忍住,给冬夏发信息,东拉西扯一番,说起了素琴,顺带问了一句:“琴嫂老公呢,怎么没见她来帮忙看房?” 冬夏说:“他在老家呢,怎么来。” 我说:“这样子啊。” 冬夏发了一个唉气的表情:“我没跟你提过,素琴是个命苦的女人,你别看她表面乐呵相,其实心里苦得很。” 我问:“怎么啦?” 冬夏说:“他这个老公。唉,怎么说呢,有跟没有一样。” 我回:“原来如此。了然了。” 冬夏问:“了然什么?” 我意识到说错话了,赶紧补救,左右而言他,谁知,冬夏不肯放过我,追着问:“你怎么关心起我表嫂来了。老实交待,你是不是起了什么坏心思。” 我说:“怎么可能,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真是的。” 冬夏明显感觉到,我有些生气了,她这才恢复正常。 “表嫂很可怜,所以我让你送几本书,有时间多陪她讲几句话。” 我说:“明白啦,一定遵照您的指令,办好差事。” 冬夏笑:“这还差不多。” 当天晚上,平时很少做梦的我,稀罕地做了个梦。 梦中的主角是素琴,情节与我在城中村撞见她与陌生男子走进一栋屋舍有关。只不过,梦做了更多延伸。好像看电影一样,无比清晰。 因为剧中人,是我认识的素琴,而且发生地,就在楼下城中村,生活超市、美宜佳、菜鸟驿站、包子铺,就好像真实生活一样。 那栋房子,也是步梯房,就好像我住的这套房子的翻版。 上楼梯时,素琴走在前,男人跟在后。走了几级台阶,不知台阶许久未清洁,地面太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素琴脚步不稳,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好在,男人眼疾手快,赶紧扶住素琴。那一刻,两人紧紧挨在一起。 我甚至,能感觉得到,男人享受到了,素琴吐气如兰的芬芳。 我目送两人上到四楼,进了房间。 我欲再往前,面前却有一道无形之门,我怎么也进不去。无奈,只得下楼。沿步梯下来,出了门,在对面候着。 守了半小时,男人先下来。走到巷子边,东张西望,没瞧出异常,才朝楼道招了招手。 这时,出来一个女人,穿着红色睡袍。 女人的身影,有些熟悉,定睛一看,正是素琴。 她身上,最引人注目之处,很容易让人想到,那位为某家椰汁代言的明星。 只不过,素琴明显比她更胜一筹。 素琴穿红色睡袍的样子,我碰巧见过一眼。当时,我并没察觉,她有这样的长处,堪可与明星比美。 素琴与男子一前一后,往前行去。 我悄无声息,跟在后头。 快到楼下生活超市时,我突然脚下一滑,踩到一块香蕉皮。我以为会摔倒,结果并没有,香蕉皮像一台滑板车,载着我往前冲,眼见要撞见素琴。 我赶紧大喊一声,素琴听到喊叫,回过头来。这时,滑板车加快速度,我避无可避,疾速撞向素琴。 素琴跌倒在地,我像个胖球一样,落下来,砸在素琴身上。接着,又被弹了出去…… 第18章 意中人 事情总有出乎意料处。 第二次从空中落下时,我没有感受到愉悦,反而重重摔倒在地上。我抚了抚肚腹,撑起腰身,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望向四周,竟置身一片荒野。 我骂了一句娘,醒了过来,才知这是一个梦。 看看手机,凌晨五点,想起梦中的举止,我到底有些羞愧。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回来床上卧下,闭上双目,拼命想忘掉这梦。 谁知道呢,有些事越想忘记,却记得越清楚,甚至许多细节,直往脑海里钻。 我有些烦躁,干脆起床,灌下一听啤酒,强迫自己倒下。 我不善饮,500毫升的啤酒,最多喝一瓶。 喝下一听啤酒,再躺下,很快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次日,起床上班。刚从楼道间出来,迎面碰到素琴。素琴穿套运动衫,刚跑完步,汗水涔涔,胸口上衣处,全被汗水浸湿。 她身宽体胖,尤其臀胯处,更明显有些优势,而那裤子,略略有些小了。 如此穿着,出门跑步,可想而知,会引来一些注目。 我想起梦中之事,有些慌乱,和素琴打过招呼,疾步前行。 走到拐弯处,回头探望,素琴早就消失不见。 当晚上班,上到二楼,见素琴大门紧闭。这种情况,与往常有异。但我当时,也没太在意。 只是,随后几日,素琴的门总关着,人影也再难见着。 我想起那日,她与陌生男子的举止,愈发多疑。按理讲,素琴干什么,不干什么,皆与我无关。 只是,我觉得受了冬夏的嘱咐,好像有了责任,要清楚原委一样,以防她被人伤害。 有好几次,我假装有什么事,下楼敲门,素琴屋里静悄悄了,敲了许久,也无人回应。 晚上,洗了澡,我躺在床上,捧着手机,胡乱猜测一番,犹豫着该不该将此事,告知于冬夏。 正无法决断之际,素琴来信息了,问起我一件投资的事来。 我一听,立马反应过来,莫非素琴被人忽悠上当了? 现在的社会,骗术五花八门。有一种人,专骗中年妇女。他们有固定的文案,先以暖男形象,讨得妇人欢心,待条件成熟时,便以赚钱为由,让妇人投资。 起先,付出一点试水,结果立竿见影。赚到了钱,妇人自然欢喜。以为抚慰了内心的孤寂,又赢得了金元宝,一举多得,多好的事啊。 但其实,在这里,陷阱已经埋伏好,只等着她往坑里跳。 于是,我抛开投资的事,开始举起一个例子,有个女人被网上的“男朋友”骗得精光的事来。 谁知,素琴一听,立马打来电话。 在电话中,她哈哈大笑。 笑毕,感谢我的关心,还说那些骗人的把戏,她早就见识过了。再说了,那是针对中老年妇女的。 “我还不到三十呢,你不会认为我孤独寂寞冷吧。不过,还是要感谢你的提醒啊。” 解释了一番,她细细讲了缘由。 原来,好几年前,她做过餐馆生意,店虽小也赚了不少钱。后来,老公心思飘了,与别的妇人鬼混,被骗得精光,事不肯干,天天喝酒。 最后,素琴被迫关了店。如今,一晃好些年,她仍想做点什么小生意。这次来深圳,目的正在于此。 她想开个麻将馆,帮冬夏守房子,接触的人多了,知道开麻将馆,是个不错的赚钱门路。 前几天,城中村有个库房,空了好几个月,如今想转租。素琴寻思着,转租过来,开棋牌室。上次半夜跑过去,就是找房东商谈租房的事。 我一听,原来误会了她,心里有些愧疚。做生意是好事,我又问了些细节,讲了许多祝福的话。 从素琴的话音里,我听得出来,其实,她早有打算。 只是,这到底是一件大事,她问计于人,无非只是让自己更自信。 说不清楚为什么,弄清了原委,知道那陌生男人,与素琴之间,并没有私相授受,我有一种特别的轻松。 我抹一了把脸,躺在床上,再次想起昨夜梦中之事,翻了一个身。 事实证明,素琴是个行动派。 没隔几天,我就得知,租房一栋楼房的合同,已经签了下来,时间从下个月起。我有些担心,冬夏还没来,她却两头跑,难免会有照顾不到。 不过,素琴仿佛有好运眷顾。 冬夏妈妈手术后,恢复情况比她想象中好。我从网上买的慰问品,她早就收到了。 如今,妈妈病体康复,她把一部分功劳,算到了我头上,跟我说了好多谢谢,最重要的,她还表示:“等我回到深圳,亲自下厨,做一顿大餐,请小弟喝酒吃饭。” 这份功劳,我自然不敢当,她愿意敞开心怀,请我去家里吃饭,证明她把我当作了家里人,我感觉到,心里仍暖暖的。 冬夏已经买好高铁票,决定比原计划提前一周回来。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接下来那些天,我一直在期待冬夏的归来。冬夏和我有着相似的心情,我俩的聊天,虽不像以前那么多,但她的话语里,有着浓浓的情意。 看得出来,她整个人,都很开心。 朋友圈里,她经常发一些日常照片,甚至,还会拍一些太阳、荷花,以及手臂一类的照片。 比如,如玉一样的锁骨,能看到蓝色血管的肌肤。 有一回,我看到她拍了一张,一只手捂住半边脸的照片,很有些俏皮。她拍的是左半边脸,我甚至模仿她,拍了右半边脸。拍完后,将她的照片与我的照片,用修图软件,合并成一个人。 上班时,我想起这张照片,莫名笑出声来。 当时,同事大石正好从我身前经过,见此情景,停下来逗我:“哗,想起梦中情人了吧。” 事情总有意外,没过几天,下班回家,到二楼时,听到素琴在与冬夏打视频。 我放慢脚步,隐隐听到她俩在谈论一个男子。 素琴说:“这个人不错的。大一点怕什么呢,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你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啊。” 难不成,冬夏回老家,遇到个意中人? 我心中一沉。 想起冬夏朋友圈的照片,完全是恋爱中女人的心态。 隔一日,冬夏朋友圈又有更新。这一回,是个男人的照片。底下配文写着:让祝福来得更猛烈些吧。 我给冬夏发信息,问图上是谁。 冬夏答:“你姐夫啊。” 闻听此言,我差点晕倒。 冬夏虽只有中人之姿,但她灵魂有趣,温柔贤惠,而照片上的“姐夫”,个不高,皮肤又黑,明显配不上她。 冬夏没眼色,素琴也跟着起哄,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都说好闺蜜有时会害姐妹没曾想,有亲缘关系的表姐妹,也会如此。 唉,真是没有天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大睁双眼,翻来覆去睡不着,哪哪都不舒服。 我心里五味杂陈,只恨自己没早点听曹超的话,在冬夏回家之前,强行把她拿下。 第19章 心旌荡漾 世上没有后悔药。 多么好的白菜,甘心情愿,让一头肥猪给拱了。 我恨自己,更恨冬夏。 恨她心甘情愿,投入粗鲁汉子的怀抱。 因了这样的心情,去厂里上班,我精神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期间,去向雷姨汇报工作时,虽极力隐藏情绪,仍被心细的她察觉了。 待办完差事,她又提到那篇小小说,还说发给别人看了,都夸我的意见提得好。 我自然一番恭维,还拿摄影打了个比方:西施长得漂亮,不管拍照的人是谁,不管怎么拍,照片里的人都会很美。相反,换成无盐,再好的摄影师,也拍不出西施的神韵。 这马屁拍得还算高级,雷姨听罢点点头,因我提到了女人,她又追问:“你是不是失恋了?平时见你,你的眸眼里,总有一层神采。今日,却这么无精打采的,好像魂被人偷了去一样。” 雷姨平时不轻易开玩笑,一旦开起玩笑来,是可以和你称兄道弟的。 据说,有一回,部门聚餐,喝了些酒,雷姨又唱又喊,搂着两个男同事像兄弟。 毕竟上班时间,外面同事们来来往往,我到底有些拘谨,只答我感冒了,有些不舒服。 雷姨笑了笑,或许早就察觉到我在说谎,但并不说破,只站起身,语带双关地说:“有时候啊,生了病,就得以毒攻毒。” 我不懂装懂,不迭地点着头。我与冬夏之间,其实并未发生过什么。我承认,我对她有好感。 曹超的推波助澜,加深了我对她的好感,也让我有了隐隐的期待,多了一份想象。 只是,也仅停留此阶段,她毕竟是“我姐”,就算有想法,也只止于想,而不敢有所行动。 然而,当得知她已经许配于人,有了姐夫,压抑于心底的爱意,突然喷薄而出。 倘若她此刻在我面前,或许我会不顾道德与其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她彻底拿下。 可恨的是,她远在千里之外。我欲拿下,也只能想想罢了。 从雷姨办公室出来,我越发消沉,只恨不能马上下班,找个馆子,好一醉方休。好在那天没什么急事,我将工作往后延推,眼睛盯着电脑,心思早就神游八极。 好不容易,到了下午五点,还有半小时,就下班了。我欲找个酒伴,抚慰我受伤的心灵。 显然,曹超是最好的人选。 一来,他酒量好,是我好兄弟。 二则,他认识冬夏。 我当初租屋,就是他推荐的。他最能理解我,我向他诉苦,最为合适。 拿起座机,拔过去,竟然占线,试了几次,才终于拔通。 电话里,我开山见山,直接说:“晚上一起喝酒啊。” 谁知,曹超一口回绝了:“对不起啊,兄弟,今晚佳人有约了,去看场电影。” 这话,无疑又在我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我问:“哪位佳人?” 曹超答:“新来的前台。” 我骂:“那姑娘多清纯呀,你又要下手,去糟践人家,不怕天雷劈么?” 曹超说:“哈哈,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曹超要陪姑娘,自然把兄弟的位置往后排。 无奈,我只得退而求其次,去找大石。 大石也是好兄弟,只是我与冬夏的关系,尚处于雾里看花的情况,此前没对他提过一嘴。晚上喝酒,稍一喝多,我定然把持不住,或许会讲出许多秘事来。但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抓起电话打给大石,他接电话倒是快,我问他得不得空。 他答:“兄弟有何吩嘱呀。” 我说:“好久没一起喝酒了,晚上一起出去喝两杯?” “好啊,好呀。”他满口答应,却要我等一等,领导交办了个差事,还没完成,估计得加一会班。 我问加多久的班,他答:“这可说不准,一小时两小时,都有可能。” 我哪里等得了那么久,直说:“算了,今在有点郁闷,想喝两杯。我一个人去,到时你若下班,我还没醉,来饭店找我。” 说完这话,我就挂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有点烦躁,连个喝酒谈天的人都找不到,真是失败。放下电话,盯着电脑发呆。 熬到下班铃响,我一秒都没停留,信步出了办公楼。 从厂里出来,往租房方向走。楼下不远,就是夜市,那里热闹,各类吃食俱全,而且实惠。最主要离租房近,就算醉了,找回家的路,也方便些。 我选了家烤鱼店,在店外找空位坐下,点了一条烤鱼。 时间还早,离热闹还要些时间,食堂不多,但都三三两两,唯我,独自一人,有些另类。 这家烤鱼店,宣称以荔枝林为焰火烤鱼,味道别致。 俗话说,慢工出细活。烤鱼需要时间,我边喝茶水边等,半小时后,鱼才上菜,我要了瓶啤酒,细啜慢饮。 夜色漫漶,城市渐渐呈现灯火酒绿的模样。 街边上,行人来来往往,不时有靓丽女子的身影闪过。 我就着夜色和美色下酒,慢慢喝了半瓶,竟然神清气爽,没一点感觉。 难道失恋会增加酒量?我直犯嘀咕,又觉得不可能。 大石来了电话,问我在哪,他下班了。 这家烤鱼店,我以前和大石来过,我说了店名,让他快来。 挂断电话,我又叫服务员上一瓶啤酒。鱼的份量足够,还有小菜若干,不用另加。不一会儿,大石到了。 坐下开饮,我们推杯换盏,很快喝光了一瓶。我心想,要醉就醉得彻底些。于是招手,又要了两瓶啤酒。 大石问:“今天这是咋了,有什么事,别憋着,讲出来,讲出来就痛快了。” 我只说:“没事没事。来,喝酒,喝酒。” 第二支啤酒刚喝到一半,我已经感觉天旋地转了。趁着还没有彻底醉倒,我跑去收银台,结了账。 回到座位前,坐下,我拿起杯子,还想再喝,大石拦住了。 倒了茶水,让我醒酒。可,喝了茶,也不顶事,该醉,还是醉了。 接下来,我开始对大石倒苦水。说了许多许多,关于工作、初恋,以及其他。至于有无讲冬夏,我已经没一点记忆了。 最后,大石搀扶着我,往租房而去。 大石体格与我不相上下,他搀扶着我,走平路尚好。到了租房,上楼梯时,立马显得极为费力。 好不容易,挪步到二楼。大石累得直喘气,没办法,我俩靠在墙上,稍作歇息。夜已深,素琴的门,原本关了。 听到动静,她开门出来,看到是我,很是惊讶。问明情况,便作势一起扶我回家。 素琴刚洗过澡,睡衣只比薄纱略厚,不免有些透光,微风一吹,便激荡起许多微澜。 素琴与大石,一左一右,搀扶着我上楼。 我已经醉得一塌糊涂,只隐约知道,大石送我回了家。 我不知道的是,素琴与大石的故事,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的。 第20章 敏感 和衣躺下,不知过了多久,喉咙像着了火,干而涩,我欲起身,找水来喝。 可浑身无力,好不容易从床爬起来,却站立不稳,头晕沉沉的,头重脚轻,没迈一步,便跌倒在床上。 我仰躺下来,摸了摸额头,像烧红的铁块一样,滚烫滚烫。 我在床上摸索搜寻,终于在床边一角,找到了手机。手机屏碎了一块,我才想起,从夜市离席时,我没抓稳手机,掉落在地上。 不过,现在已经顾不了这些。我得赶紧打电话,找大石来帮我。我饮酒醉了,他了解情况。 然而,原本在手指间挥洒自如的手机,此刻仿佛有千斤重,我不得侧身,将手机靠在床上。 解锁好几次,才打开屏幕,又一番搜找,寻到大石的名字,拨电话过去。 铃声响了许久,硬是没人接。深更半夜,大石没及时接听,倒能理解。关键在于,我怕他调成静音模式,就麻烦了。 不知响了多久,仍没人接电话。 我挂掉电话,改为打曹超的手机。 曹超倒是靠谱,又或者他睡眠浅,响了几声铃,话筒里就传来他的声音。 只是,有些迷糊。显然,被我梦中吵醒不悦。待得知我发了高烧,浑身绵软无力,他立马换了态度,让我稍候,他马上过来。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门。 好兄弟还得是曹超,靠谱。 我再次起身,扶墙挪步,来到客厅,打开门拴。 谁知,敲门人不是曹超,而是住我对门的朱玲珑。那个我刚租房,她就来敲门,和我套近乎的女邻居。 她穿一身连衣睡裙,头发随意捆着,额头上,散乱着几绺头发。 我有些奇怪,问:“怎么是你?” 朱玲珑说:“你不是病了么?我接到电话,说让我来看看你。” 我心里一惊,我明明给曹超打的电话,难不成打错了。 我正在疑虑,朱玲珑已经进到屋里,她扶我在沙发上坐下,摸了摸我的额头,吓了大跳:“妈呀,烧成这样了。” 我指着饮水机喊:“渴,我渴。” 饮水机上,水桶里已经空空如也。朱玲珑望一眼墙角,让我稍候。她迅疾转身,出门而去。 两分钟后,她回来了,手里还拿了一桶5升的纯净水,一只烧水的壶。 她给我倒一杯水,手里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一粒药,说是退烧药。 她举起杯和药,让我张嘴,把药送到嘴,又喂我吃了药。 接着,将水倒进水壶,去烧开水,还说我生病了,不能喝凉水。 忙完这一切,朱玲珑起身,打开冰箱。 我以为,她要找吃的。谁知,她没找到满意的,关上冰箱门,问我:“你家没冰块?” 我轻轻摇了摇头。“你等会儿。” 朱玲珑再次出门,去了她家。不一会儿,又回来了,一只手拿着两块厚厚的块,另一只手拿着一块毛巾。 她走到沙发边,挨着我坐下,让我仰躺下来,她给我降降温。 人生了病,自然得乖乖听话。我顺从地躺下来,朱玲珑用毛巾,包住冰块,敷在我额头上。过两分钟,就换一个地方。 反复几次,我的额头、面部以及脖颈,都被她用冰块敷过。 平时,朱玲珑大大咧咧的,但看得出来,她挺会照顾人,手法娴熟,又极其小心。 敷脖颈时,朱玲珑微微低头,神情专注。 似乎早就忘记了,此前她和我开过不少大胆的玩笑。 吃了药,她又以物理方式帮我降温,渐渐地,我没那么难受了。 敷完冰块,她去洗手间,洗好毛巾,又打来一盆水,帮我洗脸。 洗罢脸,又帮我擦拭手臂和腿脚。我离她如此之近,近到可以闻到她吐气如兰的芬芳,能闻到她的心跳。 她低着头,有好几回,她的头发滑过我的脸角、胳膊。 在她的额角,还有几缕头发,旁逸斜出地跑到了别处。 我很想伸手,帮她捋一捋,将它们归整到合适的位置,让它们回到大部队。然而,我手臂绵软,抬臂向上,更需用力。 我脑中只有这么一个闪念,很快就摁住了,并没有真的付诸行动。 期间,朱玲珑坐在我身边,半扶住我,喂我喝了好几杯温开水。 我的头枕在她的胳膊弯里,不可避免地,与敏感地带有了接触。朱玲珑一点没有扭捏作态,她的行为举动,一切都显得如此真实、自然。 好像她是一个医生,而我是她的病人。 她执着如此,我再多想,就显得下作了。 在她的悉心照护下,高烧终于退了。 朱玲珑想找体温计,量一下温度,我家没有。 她只好再次起身,去她家拿。半夜把她从梦中吵醒,本来就不够精神,又熬了这么久,不免会有些困倦。 朱玲珑找出体温计,关她家房门时,体温计小心心滑落,掉在地上,破碎成泥。量不了温度,朱玲珑有些难过,我一个劲地安慰她,说我退烧了,还让她拿手来试。 朱玲珑试了几次,才终于放心。 离开亮还有些时间,退了烧,身体轻松了,感觉疲乏,想要睡觉。 我对朱玲珑说:“辛苦你了,我现在好多了,你回去休息吧。” 朱玲珑眨了眨眼:“怎么,我帮你治好了病,你倒要赶我走?” 我知她为我着想,赶紧解释:“怎么可能,我怕你太累了。” 朱玲珑听罢,朝我两手一摊:“你看,出门时,我把钥匙落家里了,回不去。” 我没想到她会如此不小心,嗫嚅道:“要不,去找房东拿备用钥匙?” 朱玲珑捋了一下头发,露出好看的脖颈,望我一眼,颇为无奈地说道:“你看看手机,现在几点了,这个时候去敲门,是不是太不礼貌?” 我想了想,的确如此。 朱玲珑接着说:“再则说了,素琴见我这么晚回家,会不会胡乱猜测,觉得我在什么夜店上班,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说不定,房东听到了,把我撵走呢。” 讲到这里,她特意望了我一眼,睫毛扑闪了几下。 “那怎么办?”我小心问道。 “还能怎么办?我只有留下来,在你沙发上借宿喽。”朱玲珑朗声道,“是老天让我这样做的,如果我违背天意,可是要遭雷劈的。” 第21章 冲动 所谓“天意”,当然纯属调侃之词。但朱玲珑的语气里,又隐隐有些霸道,让你无法拒绝。 也许,这才是她的本性,真实而随意。 不过,相较于她此刻的率性而为,我更喜欢的是,她在照顾我时,表现出来的细致,以及温柔与体贴。 人性是复杂的,同一个人,有时会表现出两种完全不同的性情。朱玲珑在外人面前,展现出来的张扬、泼辣,以及斤斤计较,很有可能是她给自己戴上的一副面具。 或许她经历过太多事,以至于会成为现在这番模样。 在芸芸众生中,这副面具是她的保护色。真实的她,隐藏在面具之后。如果从中二选一,我肯定首选温柔的她,而不是强权主义的另一个她。 然而,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很多时候,选择并是由自己做出来的。 比如,现在,我就没得选择,只能听从朱玲珑的安排。 我有些倦了,朱玲珑却神采奕奕。 我望一眼沙发,再瞧瞧床,对朱玲珑说:“辛苦你了,要不,去睡一会儿吧,我也再眯下。” 朱玲珑咧嘴问道:“你是病人,还让我睡床铺?” 我谦虚道:“女士优先嘛。再说,你是客人,又忙前忙后照顾我,再怎么说,也得把床让给你。” 朱玲珑朝窗台上扫一了眼,问道:“你就不怕?” 我以为她说的是闲言碎语,诚恳地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病了,你来送药,看护。小而言之,是助人为乐。往大的方面讲,就是救人一命。” 朱玲珑摆了摆手,笑呵道:“打住,打住。我可没你说的那么伟大,不过是接到电话,受之人托,终人之事。” 我心中暗想,你受了谁人之托? 莫非我打错电话了?我悄悄拿起手机,找出微信,原来,我没打错,是打给曹超的。 难不成,曹超没来,却委托了朱玲珑? 曹超以前是这里的租客,和冬夏相熟。以他的本领,和朱玲珑是密友也未可知。一念至此,我没敢再往下想。 见我犹疑,朱玲珑问:“怎么,害怕了?” 我答:“不是,不是。” 其实,我很想问问,她和曹超是什么关系。话到嘴边,又摁了回去。 事实明摆着的,她与曹超非同一般。可她和曹超若真有什么关系,半夜三更派她贴身照顾我,曹超难道不会多想? 然而,租房以来,我还从未见过曹超来租房。 那么,他一定在刻意回避什么。 问题越来越多,想得脑壳痛。我干脆把问题全部抛到一边,不管怎么样,此时此刻,我不可能把朱玲珑赶出去吧。 我把床铺让给朱玲珑,她却不肯:“你是病人,弱者优先。” 我还要坚持,她却不管三七二十一,走到我身边,弯下腰,将我拦腰抱起,直往卧室走。 朱玲珑比我略矮一寸,却有些气力。当然,我也不重,才刚刚过百。 因此,她很顺利地将我来了个公主抱,抱进卧室,将我安顿好。 转身出了房间,却不关卧室的门。 对此,她的解释如下:“我睡在客厅,你睡卧室,隔得远,再关了门,你若想喝水,或者有什么病痛啥的,叫唤我,我睡着了,怕听不清。” 我陪着笑作答:“我成了待宰的羊羔,一切听你的。” 朱玲珑哼了一声:“对嘛,就该这样,当个听话的乖宝宝。” 躺下来,虽然困了,屋里多了一个女人,我哪里睡得着。 翻身时,不免有些响动。 朱玲珑听到了,开口调侃:“怎么,你怕我突然闯进来,图谋不轨么?” 我咬紧牙齿,答道:“哪里,哪里,屋里来了个佳人,一时不习惯嘛。” “好吧。本姑娘信了你。别再说话了,睡觉。” 黑暗中,我睁着双眼,想知道朱玲珑在沙发上的睡姿怎么样,想着想着,进入迷朦状态。 醒来时,窗外已晨曦初露。 我披衣起床,挥了挥胳膊,头已经不痛了,只是稍稍有些无力。来到客厅,沙发上早就不见朱玲珑的影踪。 我看看了时间,去洗手间洗漱。 刚刷完牙,听到有人开门。来到客厅,看到朱玲珑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一袋吃食。 她已经换好了衣,是一套蓝紫色的裙,裙身点缀着许多星星。 裙衣领口,挂着一只澄黄的吊坠。由此可见,昨夜所谓钥匙掉了,肯定是忽悠人的话。 不过,想着她的悉心体贴,我仍很感动。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的目的,都是为了我好。 朱玲珑进到屋里,把袋子摆桌上,然后将东西摆出来,是两碗粥,和两份小笼包。 她弯腰取东西时,脖子边的吊坠,不时摇摆晃动。 摆好早餐,我俩面对面坐着。喝着粥,我讲着感谢的话。 “小事一桩,何足挂齿。”朱玲珑答。 我还在讲道谢的话,她却将一勺粥,往我嘴里送。 她的眼色很准,速度很快,我来不及反应,嘴就被那勺粥堵住了。 那把勺子是她用过的,粥也是她碗里的。 我吃完粥,想起一个笑话,有一男子单相思,为女孩付出了很多,但女子对他没感觉,没给他任何靠近的机会。屡战屡败,他决定回老家。在此之前,他想要做点什么。这天,他看到女子用吸管喝饮料。喝完,自然就扔了。男子跑过去,捡起饮料瓶,对着吸管一顿猛吸。吸完,感觉自己和她有了肌肤之亲,心满意足,回了故乡。 脑海中想起这件事,笑意在我脸上漾开。 朱玲珑瞧见了,追着问:“老实交待,你在笑啥。是不是笑我很傻很天真?” “怎么可能啊,你是天仙,下凡到人间。我做了天仙的邻居,是我的福份。”我说。 “不老实,病好了,就开始花言巧语了。”朱玲珑嘴上这样讲,脸上却艳美如花。 吃罢早餐,我欲收拾桌上残余,才站起,就被朱玲珑识破,她抢了先:“我来吧。” 她眼疾手快,很快收拾妥当。 准备下楼扔垃圾时,转头问我:“你恢复得怎么样,如果还有些乏力,要不,就请假休息一天吧。” 她正常的样子,真的很温柔。 我挥舞胳膊,示意强壮:“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事算什么。” 我内心真实的想法是,今天已经周五,就算没力气,熬一熬,也能挺得过去。这些话,自然不会对朱玲珑讲。 果然,朱玲珑听后,便说:“ok,出发。” 我们一起下楼,穿过城中村,清晨的阳光,落在她的额角、鼻子和脖子上,为她增添了许多朦胧之姿,很是好看。 朱玲珑走在路上,步态轻盈,像一名舞者。 那一刻,我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不可抑制的冲动,想趁她没注意,去挠一挠她的胳肢窝。 第22章 柔软 当然,也只是想一想。 大众广庭之下,我还没有如此豪放。 到了分岔小叉,我正欲朱玲珑告别,她再次抢了先,主动伸出手来。 我愣了一下,意会过来,赶紧伸手和她握了一下。 “哗哦,你的手,真柔软啊,像个女人。” 朱玲珑永远在变,快得我无法跟上她的节奏。 各自上班,走了几步,我悄悄回头,望着远去的倩影,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到了工厂,打完卡,我径直去找大石。 我想问问他,半夜没接到我电话倒也罢了,为何天亮,看到未接电话,却无动于衷。 要知道,我俩可是好兄弟啊。 行至他的办公位,大石却不在。电脑没开,看台面不像动过的样子。这时,马上就要响起上班铃,周边同事差不多都到了。 我问了同事,他果然还没来。 这就有些奇怪了。 要知道,大石平时上班最积极,而且常年如此。难不成,他也生病发烧了? 如此一想,我便急了,掏出手机打电话,结果,打了几次,他都没接。 愈是如此,我越发着急。心想,昨晚找大石喝酒,是我的责任,要不请半天假得了,去看看他什么情况。 说不定,他和我一样,需要照顾。只是,他租房隔壁,没有住着一个,像朱玲珑一样的女邻居。 我转过身来,准备去找雷姨请假。 刚走到通道口,门口跑来一个人。 看那模样,有点像大石。 我停下脚步,待他走近,果然是大石。 我问他怎么了,他直摇头:“没事,睡过头了,差点迟到。” 我心中有疑问,还想问更多,他却拿起杯子,去了茶水间。 这时,我看见坐我邻桌的同事,站起朝我招手,还作了个接电话的手势。 我只得紧走几步,跑回办公桌。 来电话了,雷姨打来的。 挂完电话,我去雷姨办公室,当面听她指令。 工作上的事,倒没什么。无非那些日常琐碎,没太多可说的。 她叫我过去,主要目的,是谈起写作的事。 “我有几个朋友,闺中密友,她们最近建了个诗社,把我也拉了进去。” 雷姨离开靠背椅,给我倒了一杯茶。 我道了声谢,说:“这是好事啊。” “对呀,我也觉得不错。在职场上混,勾心斗角太多,烦心事太多。有几个志趣相投的朋友,谈谈诗和远方,是很好的放松方式。” 雷姨端起杯子,饮了一口茶。 她的模样其实不错,只是皮肤太黑了。 私底下,同事给她取了两个绰号。 一个是雷姨,她姓雷,又声如雷鸣,年龄离姨也差不太多,倒不算过份。另一个绰号,就有点伤人了:黑寡妇。 这三个字,可以分成两半。分开来看,每一部分都正确。 她老公死于一场车祸,她皮肤又黑,可不名副其实么?雷姨听闻过自己第一个绰号,但黑寡妇之名,还从未传入她耳中。 我比别的同事,和她接触稍稍多一些,加之离得近些,对她的了解也多了一些。 总体而言,她是个不错的女人。只不过,很多时候,面对其他同事时,她必须摆出强硬的一面。 我望着雷姨,不时点头,表示理解。 “我们给诗社起了个名字,叫朋鸟社。朋友的朋,大鸟的鸟。你觉得怎么样?” 雷姨眨了眨眼,她睫毛很浓,不是美瞳却胜于美瞳。 她是双眼皮,加之浓睫毛,显得很好看。 “朋鸟为鹏,既体现鹏城,又意寓诗社大鹏展翅。简直妙不可言。谁取的啊?”我昂头问。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雷姨眸眼放光,脸上写满了阳光。 人总是喜欢听赞美的,女人尤其如此。就算雷姨不说,我也知道,名字肯定是她取的。 朋鸟的确有些创意,但我初一听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吱吱喳喳的鸟。 继而,想到雷姨的闺蜜们,她们无非也是一只只鸟。 想到这一点,我其实是想笑的,但必须忍住。 我的职场生涯远不如曹超,但在曹超的耳提面命下,我得到了一些真传,练就了一些工夫。 “即使是诗社,就得隆重点。我们决定搞个仪式,其实嘛,无非就是见面吃个饭,朗诵几首诗罢了。但,仪式很重要,是必须的流程。有了仪式感,大家才会认真对待。” 雷姨沉浸在自己的讲述中,很是享受。 听罢,我心有感触,不由自主鼓起了掌:“人人都说深圳是一座搞钱的城市,想不到,还有人仰望星空。” 这次赞美,发自内心,并非溜须拍马之词。 雷姨问:“你真的觉得好?” 我坚定地点头:“非常好。” 雷姨说:“那你也去参加吧。” 我还没明白过来,雷姨接着说:“我们少一个顾问,你当顾问,最好不过了。” 我低声道:“这样不妥吧。” 雷姨没接我的话:“就这么说定了,成立仪式定在月末那天,我查过了,正好周末,时间是晚上。具体地点,到时我再告诉你。” 雷姨有个习惯,做出的决定,绝对不会更改。就算明知是错的,也会偏向虎山行。 我不好反驳,再说,谈谈诗歌,算一件美事,也就默认了。 回办公室的路上,想起阿珍,她也提出见面,让我和曹超一起去西丽,时间也在月底。 这一下,可能要撞车了。 我回到位置,伏案忙工作。期间,抽空给曹超打电话。 要么占线,要么没人接。 中午去食堂,终于逮到了曹超。 我俩在角落选了个座位,刚坐下,我还没开口问他呢。 他先开口了:“昨晚点烛了吗?” 我莫名其妙:“又没停电,点啥烛?” 问完,又加了一句:“你们租房停电了?” 曹超吃了一块鱼,笑着说:“装,你可以改姓庄了,庄大师。” 我说:“真不懂你啥意思。别让我猜谜了。直接说吧。”曹超继续笑:“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我骂:“想啥呢,你。” 曹超不信:“深更半夜,你俩共处一室,都那样了,还没拿下?” 我说:“我就知道,你早就谋划好了,安排她照顾我,故意的吧。” 曹超倒不否认:“我来有啥用,女人更温柔啊。多好的机会,给你创造的。” 我默然不语。 曹超摇头晃脑:“我知道了,你没拿下她。她拿下你了。” 听到曹超反复提“拿下”,我想起了冬夏。 敢情,我以前误会了他。 从一开始,他怂恿我拿下的女人,根本就不是冬夏,而是朱玲珑? 念及冬夏,我再次悲从中来。 我喝酒,继而晚上发烧,皆因冬夏而起。 昨夜,我面对诱惑,不为所动的时候,说不定,冬夏已经开始了夏娃亚当的原始游戏。 第23章 春风 下午五点刚过,朱玲珑接连给我发来三条信息。 意思只有一个,“龙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在此之前,几隔一小时,朱玲珑就提醒我喝水。而且,必须冷却到45度。 我想问问她怎么测试水温,难不成用温度计? 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以她的性格,肯定会说用嘴量,就像情侣亲吻一样。 我编了一条挺长的信息,回复朱玲珑,大意是感谢她的悉心照顾,让我感受到了春风般的温柔。 有那么一刻,甚至把她当成了姐姐。 “我没有姐姐,所以没人疼,无人爱。” 这话并不准确,我曾经有个姐姐,大我两岁,八岁那年,姐姐带我放风筝。我没拿住线,风筝飞走了。 姐姐跑着去追,越追越快,越追越远,没顾及脚下,跑到了河边,掉进了河里。河水激烈,她体力不支,很快沉落水底。 这件事,成了一我生的隐痛,很期待生活中,再出现这样一个人,来关心我疼惜我。当然,我也会照顾她保护她。 朱玲珑不知个中曲折,很快回了我:“以后叫我玲珑姐。有什么事,姐罩着你。” 由着这话,我再次想起冬夏,成为我姐没多久,她就给我找了个“姐夫”,而且是其貌不扬的那种,我一时怅然,调出一张冬夏的侧面照,痴望发呆。 那张照片,是有天傍晚,我趁她不注意,悄悄拍下来的。她半躬腰,微摆臀,摆出一个微妙的造型,引人遐思。 朱玲珑等了许久,没见我回,发来信息催:“怎么?我当你姐,给你掉面子了?” 我赶紧回复:“瞧你说的,我是激动。太激动了,一时不知该讲什么。” “哈哈哈。”朱玲珑发来一连串欢乐的表情,“别激动。以后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保证你天天开心。” 这时,曹超从楼道经过,我便给朱玲珑发信息问:“有件事,困扰我很久了,想求教玲珑姐。” 朱玲珑答:“准了,直讲无妨。” 我给她打了预防针:“弟初涉社会,不知人情世故,讲错什么话,你可莫介意。” 朱玲珑笑:“太逗了,你。这么精明的人,还装不懂世情。在姐姐面前,太虚伪了啊。” 我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开问:“曹哥和你啥关系?” 我没点曹超的名,但她肯定知道,“曹哥”是指谁。 果如我所料,信息发过去,朱玲珑愣了一下神,她的对话框里,“正在输入”的字样不见了。 隔了两三分钟,她才回我:“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我说:“当然是真话。” “他追过我。”朱玲珑说。 “然后呢。”我问。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朱玲珑不肯提,看来,此事必不同一般。 我换了个话题,说昨夜她帮了我大忙,该怎么感谢。 不谈曹超时,朱玲珑的状态又恢复如故:“谢啥子谢嘛,别人求我帮忙,老子还不帮呢。看得顺眼,我才动手。再说了,你不也帮过我么。” 我想起帮她通下水道的情景,对她而言,那的确是个大麻烦。 “不过,今晚还真有件事,要劳你大驾。” 以为没事了,朱玲珑又提了要求。 我答:“什么事,只管提。” 朱玲珑说:“不告诉你,留个惊喜,晚上再说。” 临近下班时,我去找大石,想向他道个谢,再问问他的情况。大石埋头看手机,神情专注,我到了近处,他也没察觉。 我呆立两秒,拍了拍他的肩,开玩笑道:“和哪位美女聊天呢,这么开心。” 大石听到是我,赶紧把手机倒过来,放在桌上,支支吾吾作答:“哪有什么美女呀。” 很明显,他有些紧张。 我也没拆穿,只问了些昨夜的情况。 大石一一道来,只讲我在烤鱼店的事,扶我回家之后发生了什么,却以他也有点迷糊不记得了为由,一律不提。 相互调侃几句,我回到办公桌,收拾桌面,准备下班。 下班后,回到租屋,见到素琴,被她的满面光彩,惊了一下。 平时,她从不涂脂抹粉,衣服也以淡雅的素色为多。 此刻,她穿件蓝花上衣,虽是旧衣裳,但精神状态不一样,显得人都变年轻了。 尤其,她眼里闪烁着一层光芒,脸上白里透红,像涂了粉彩。 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只当她把棋牌室的事定了下来,没往别处想。 打过招呼,正要走,素琴叫住我:“顶层的租房,今日提前搬走了。你那个朋友,要租房的话,明天就可以搬过来。” 我点头,离开前,嘴里跳出这么一句:“你今天的样子,真漂亮。” 素琴低下头,我瞥见她的脖子上,有一片淡淡的红。 或许为了表示对我的感谢,素琴告诉我,租房合同从下月一号计划,这几天反正空闲,不收租金。 临别时,素琴把钥匙找出来,递给我,说她这几天可能没时间,给到我手里,更方便些。 我笑着接过来。 回到屋,丽枝尚未到家。 我等不及,给她打电话,告知此事。 丽枝同样欢喜,说马上通知朋友,还说等她搬好家,安顿妥当,一定请我吃饭。 “到时,我露一手绝活,让你尝尝我们的家乡味道。” 隔着电话,瞧不见她的表情,但我能想象得到,丽枝一脸欢颜。 我洗罢澡,晾好衣服,回到客厅,打开笔记本电脑,在名为《租房日记》的文档里,记下今天的见闻与感受。 写完,合上电脑,又读了十几页书,丽枝仍未回来。 我拿起手机,想问问她,按了一行字,又删掉了。 我起身,走到阳台,吹着风,看着对面楼房的风景。 我听曹超讲过,站在城中村的阳台,总能望见各式风景。 大约五年前,那时,曹超刚来深圳不久。 有个上午,曹超睡了个懒觉,醒来时掀开窗帘,无意中望见对面屋里,一个妙龄女郎,正站在卧室的窗前,旁若无人地更衣。 这位在窗前偶然撞见的姑娘,浑身上下都是火苗,曹超只用目光轻轻一碰,他的内心就熊熊燃烧。 事后,曹超无数次在窗前窥望,都无缘再目睹那样的好景象。 得不到的往往最迷人,尤其是那种惊艳瞬间,更令人疯狂痴醉。那段时间,曹超茶不思饭不香,丢了魂一样。 终于有一日,晚上,他瞧见姑娘屋里亮着灯,于是穿戴一新,往对面的楼栋走去。 他拎着一支葡萄酒,欲去拜访那位,把灿烂千阳,无私奉献给陌生邻居的姑娘。 第24章 兴奋 到了楼下,守候片刻,楼道口有人出来,曹超扮作租客,趁机混进去。 那是电梯房,但曹超没走电梯,从步梯上去,可以通过楼梯间的窗台,观察外面的环境,利于更好地确定那位姑娘的房号。 近乡情更怯,没来之前,心心念念,真要见到那姑娘时,他又有些慌乱。曹超脚步放缓,好像在享受,见面之前的激动与兴奋。 终于到了目的地,站在姑娘门前,他整理好衣装,深呼一口,又润了润嗓子,这才举手,轻叩门扉。 敲了三下,门打开了。 背后,站着一位中年男人。 男人平头,浓眉大眼,看衣着打扮,像在工地干活的民工。 在此之前,曹超想象很多次,敲门之后的情景。但他怎么也没料到,来开门的,竟然是这样一位男人,穿条裤衩,光着膀子,露出黝黑的肉身。 见此情景,曹超脑海里,瞬间冒出这样一个视频:一头胖乎乎的猪,正在操场边,追着一位妙龄女郎。 曹超控制住情绪,目光越过男人,往屋里瞥了一眼。 男人很紧张,很快像堵子弹似的,用身体将他的目光堵住。曹超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急中生智,问了一句:“玲珑呢,我来找玲珑。” 男人松了一口气:“你走错地方了吧。这里没人叫玲珑。” 曹超退后两步,昂起头,看了看门楣上的房号,对男人说:“没错啊,玲珑就住在这。上个月,她还跟我约好了,请我吃饭呢。这不,酒都拿来了。” 男人恍然大悟:“你说的是以前的房客吧,她上周就搬走了。” 曹超一听,心里怅然若失。这时,屋里晃动一个女人的影姿,曹超瞅了一眼,像个中年大嫂,穿件白褂子,打着赤脚,个子不高,脸却很圆,肉乎乎的。 曹超心想,这对夫妇倒是绝配,对男人讲了句抱歉,举起手中的葡萄酒,说道:“抱歉,打扰你了。这瓶酒,送给你们。” 男人放松警惕,面露悦色:“没得事,没得事。” 曹超把酒往男人怀里塞,男人只得接了。自此之后,曹超心里留下了女人的波影,挥之不去。 直至后来,在同事的引领下,他开了窍,从此纵情于风花雪月。 但我知道,在他内心深处,为这个单相思女孩,留下了一个位置。可惜,女孩一直不复返,他也没再见过她。 曹超从冬夏这里搬走之后,另觅他处,住了下来。他害怕触景生情,没再来过出租屋。我落脚于此,三番五次相邀,皆被他一口回绝。 我站在阳台上,想起曹超的这段秘闻,愈发感慨万千。由着曹超的经历,想起我与女邻居们的交往,她们与曹超所遇到的更衣女孩,是一种情调。 由此可见,住在城中村,真可以窥见生活的万千气象。只不知道,以后,我与这些女邻居之间,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故事。 正在暇思间,手机叮咚一声,朱玲珑发来短信:“我在楼下,过来帮把手。” 我回了个好,拿上钥匙,下楼而去。到楼下,才知她两只肩膀,各挂着一只购物袋,脚边,还摆着一只硕大的冬瓜。 她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浸湿,粘着头皮。胸前的衣领,也有汗水泡过的印记。 我忙弯腰,把瓜抱过起来,同时笑着问她:“大采买啊,今天超市打折扣么?” 朱玲珑说:“晚上有贵客。” 我问:“客有何处来?” 朱玲珑说:“从该来的地方来。” 我继续问:“要到哪里去?” “到我心里去。” 果然还是朱玲珑狠,她这么一回答,我没法往下接嘴,只能呵呵呵。 开门进屋,朱玲珑让我把冬瓜放在阳台上,她从袋里取出各类菜蔬与零食,摊开摆在桌上,还来不及归纳,她突然喊肚子痛。 朱玲珑让我别走,有事要和我讲,说完便提着裤子,去往洗手间。我回到客厅,看到沙发上,反向摆着一本书。 拿起打开,正是上一次,她从我手上借走的那一本。 “借”应该加双引号才对,称半路劫走更准确。 书中夹了一枚竹制书签,由此可见,她之前对我说,闲时读过一些闲书,应该不会假话。这时,屋里响起手机铃,不是我的,而是朱玲珑的。 她去方便前,手机和购物袋一起,就摆在桌子上。我瞅了一眼,屏幕上显示,来电话的人,叫“走狗经理”。 看来,来电与工作有关,我起身,行至走阳台,对朱玲珑说:“有个电话。” 朱玲珑问:“谁呀?这么不讲究,不管他。” 我答:“好像是工作,是狗经理什么打来的。” 朱玲珑听我念成“狗经理”,一下就乐了,笑道:“狗经理来电,我得接,要不然,他给我穿小鞋。帮个忙,把手机拿给我。” 我回屋,拿起手机,来到洗手间,轻轻敲了一下门。很快,门开了一条缝。我默念非礼勿视,别过头,把手机递过去,待她抓住手机,我迅疾离开。 朱玲珑通完电话,肚子的事也解决了。回到客厅,开始整理桌上的菜蔬。 我望着她,问道:“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朱玲珑指了指桌上那只褪了毛的鸡:“乌骨鸡,刚从市场买回来的,煲汤喝,最有营养了。你病了一夜,要补一补。” 我微微起身:“不太好吧,无功不受禄。” 朱玲珑莞尔一笑:“放心吧,不会让你白吃白喝。喝完汤,有一件大事,请你帮忙。” 我问:“什么事呀,还不知道,我能帮上什么忙。” 朱玲珑说:“先不告诉你,吃完再说,我现在去煲鸡汤。你如果愿意,就来厨房帮帮忙。如果不愿意,就在客厅里,看电视,玩游戏,随便你。” 话音刚落,朱玲珑便提了那只鸡,去了阳台旁边的厨房。 城中村的这些出租屋,没有专门的厨房,只在阳台与洗手间的过道中间,加了一层横断,锅碗瓢盆,就摆在横断上,勉强算是厨房。 到了厨房,才发现朱玲珑已经盘起头发,露出白皙的脖颈。腰身前,挂着一块绿色围裙。 她速度倒快,下手狠而准,三下五除二,就把乌骨鸡解体了。我在旁边,只在洗洗波菜,剥几瓣大蒜。 事情很快忙完了,又不好急着离开。 这个时候,我已经被她迷住了。 不是被她的人,或者身体迷住,而是被她的手法、厨艺迷住了。 她忙着烹饪,同时跟我讲起,她如何自学成才,学习烹饪的故事。厨房里的朱玲珑,向我展示了她的另一面,积极、向上、阳光、温暖。 她把乌骨鸡放在高压锅里煲,又弯腰,去取盘子,准备炒菜。她盘好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耳朵、鼻子和嘴巴。 她扬了扬手上的油污,半是命令半是撒娇地对我说:“帮我把头发盘一下。” 此事于我,仿如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我笨手笨脚,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按她说的,整理出一个雏形。最后,我按照朱玲珑的要求,把一绺头发夹紧在她耳朵上。 这时,我发现她的耳朵,特别漂亮。 第25章 谜语 朱玲珑大大咧咧,我明知她是这样的性格,也知道她在逗我取乐,可我仍觉得有些愧色。 于是,后退几步,保持着一定距离。 从侧面看朱玲珑,更有别样的风味。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觉得,她比冬夏更好看。只是,四川女人的性子,过于泼辣。 屋里的男人,只能乖乖做妻管严。这样的男子,当然不能说不好,但个人而言,对他们多少有些微词。更别说,让我成为这样的人了。 不过,命运总是神奇的。偏偏,让她成为我对门的邻居,更阴差阳错地,有了这么些来来往往。 炒菜时,朱玲珑觉得油烟味道重,我身子弱,让我回屋,摆好桌椅,准备用餐。路过阳台时,我又看见那只硕大的冬瓜。 心想,这么大的瓜,得吃多久啊。一个人怎么吃得完,不会坏掉吗? 我没忍住,问了一嘴。 朱玲珑答:“这瓜可不是拿来吃的。” 我一听,更愣住了:“用冬瓜做装饰品,你还真特别啊。” 朱玲珑说:“当然不是作装饰,这冬瓜可有大用途了。” 我欲问详情,朱玲珑却再不肯说。我笑道:“你是个谜一样的女人。” 朱玲珑一听,大笑不止:“不错,不错,这个定位很好。我要改个微信名,就叫谜一样的女人。” 我只当她随口说说,谁知,她果然掏出手机,去改微信名字。 改完,还扬了扬手机,让我去看。 我拿起手机,才知手机有未读消息。 其中,有两条是丽枝发来的。她晚上下班,要去一趟沙井,明天上午才回。还问我,明天早上,她朋友来我家取钥匙,是否方便。 我回了句随时恭候,等了许久,没见丽枝再有回复。 在沙发上坐下,稍候片刻,大米熟了,菜也出炉了,而那只据说为了我而“赴汤滔火”的乌骨鸡,也散飘出阵阵香味。 那一桌菜,很是丰盛,不像平常的家常菜。我总觉得,此事非同一般,再三套朱玲珑的话。 她狡黠一笑:“先喝汤,喝完你碗里的汤,我再揭秘。” 我没有办法,埋头喝汤。心想,她真是鬼灵精怪,关心我,又不直说。曲里拐弯,变出许多疑问来。不过,一旦你明白心意,便会生出许多感动来。 我喝完汤,手肘撑在桌子上,盯着她,不说话。 她咧嘴一笑:“知道今天什么日子么?” 望着一桌美食,我首先想,莫非今天她生日? 问了朱玲珑,她却摇头:“给你个提示,和你有关。继续猜,给你三次机会,猜中有奖。” 我问她奖品是什么。 朱玲珑不假思索地回答:“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问:“什么秘密?” 朱玲珑指了指阳台上的冬瓜:“你不是想知道,我买冬瓜干嘛吗,你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我觉得不错,猜了三次,都没猜中。 朱玲珑嘻嘻哈哈地说:“没办法,我只能帮你到这儿啦。没猜到,你得受罚。” 我大叫:“刚才你可没说惩罚的事。” 朱玲珑不予理会:“你不是没问么。” 我骂:“耍赖。” 又问:“怎么惩罚?” 朱玲珑嘴微张,说:“喂我吃块肉。” 我找了块鸡胸肉,夹起来,递给到嘴边。 她伸嘴接了,边吃边指着桌上的菜:“好香呀,来,你也来吃。” 看得出来,朱玲珑善于调节气氛的高手。她的厨艺,本就不错,饭菜吃得欢喜,我没一点儿负担。 吃到一半,我问她:“今天到底啥日子,惩罚我受了,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朱玲珑指了指那锅汤,爽声道:“你再盛碗汤,我就告诉你。” 我照做了,盛好汤,喝完,望着她。朱玲珑缓缓说:“你还记得,我俩什么时候认识的么?” 我随口说:“三个来月了吧。” 朱玲珑说:“你看,你记得很清楚嘛。今天呀,是个特别的日子,我俩刚好认识三个月。” 我笑:“这也值得纪念啊。” 朱玲珑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说:“当然呀。三个月是最关键的时间,可以左右未来的关系。有个叫苏五道的人,专门研究过,还写过文章,有理有据。” 我问:“什么苏五道,你临时瞎编的吧。” 朱玲珑说:“才不是呢,改天,我找到他的文章,转发给你。” 我笑答好好好。 气氛欢乐,饭就吃得多。不知不觉,我已经连喝三碗汤了。朱玲珑很得意,我吃得多,越证明她手艺好。 饭宴临至尾声时,她搛了一块鸡肉,非要喂我吃。 鸡肉离我近在咫尺,我只好张嘴。谁知,还没咬住肉,她却突然缩手,退了回去。原来,她是故意逗我玩呢。如是几次,我都没吃到那块鸡肉。 朱玲珑咧嘴大笑,银铃一般的笑声,回荡的小小的屋子里。 从昨夜开始,朱玲珑对我百般照顾,我就慢慢感觉到,她是个很好的朋友。只不过,很多时候,戴了一副面具,以“坏女人”的面孔示人。 她笑容明丽,一脸的灿艳,我欲要突袭,吃下那块鸡肉。于是,趁她没注意,一个闪身,突然靠前。 朱玲珑果然准备不足,但她仍没让我抢到那块鸡肉。 鸡肉本就很滑,朱玲珑后缩时,脚步趔趄,脚下打滑,鸡肉跟着打滑,掉落下来。鸡肉落在锅里,溅起的汤汁,又落进了我眼睛里。 我跌坐下来,紧紧闭上双眸,手在空中举着,乱摸乱抓,想要寻找纸巾。 朱玲珑赶紧起身,去洗手间寻手帕。过一会儿,她拿了块毛巾,还打来一盆水,回到客厅,放下水盒,将毛巾浸湿,微微拧干,走到我面前,轻轻地擦拭我的眼。 擦拭完,又把那盆水摆在凳子上,让我低头,埋在盆子间,她手捧清水,帮我洗眼。 洗了几次,舒服多了。我眨了眨眼,对她点头微笑,示意她没事了。 朱玲珑却说:“别动,眼珠上有块黑色异物,我帮你吹一吹。” 言毕,便把我按在座位上,她凑到我眼前,双手一左一右,捧住我的脑袋,俯在我额角,对眼睛轻轻地吹气。 起先,是使劲地吹。后来,大约异物吹跑了,她慢了下来。 屋里很安静,我甚至能闻到她的心跳。 第26章 无眠 既然冬夏名花有主,我也不是无人问津。 带着一股子冲动,那天晚上,我把全部的情感,倾注到了朱玲珑身上。 人这一生,会面临无数条分岔小径,我选择了这一条,没什么好后悔的。 当晚,回到自己房间,洗罢澡,晾衣服时,看到阳台上的多肉,冬夏的笑靥瞬间浮于脑际。 突然之间,我有一种轻轻的愧疚,好像背叛了冬夏一样。 若说背叛,也是她“背叛”我在先。 我如此安慰自己,心里仍隐隐有些不安。只是觉得,这样做对朱玲珑不公平。 那天晚上,我想东想西,神思恍惚,近乎一夜无眠。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一觉,就睡到了大光亮。 次日醒来,太阳已经晒到屁股上。反正是周末,不用上班,我倒不着急。 又赖了一会儿床,我掀开被子,抓起手机,竟然有三个未接电话,全部是丽枝打来的。 丽枝对说过,今天早上,那个租房的朋友,名叫杏花的,会过来找我拿钥匙。 因为睡得很沉,卧房又关着门,人在屋外敲门,我也听不到。 丽枝打来三个紧急电话,肯定是为这事。 我赶紧给她打电话,电话一响,就通了。丽枝倒没责备我,只问我怎么了。 我答:“昨晚加班,又感冒了,吃了药,睡得很沉,根本没听到手机响。” 说完,一个劲地抱歉。 丽枝说:“杏花在楼下转悠呢,我现在打电话,让她来找你。方便么?” 我说:“方便,当然方便。” 放下电话,我起床洗漱。 忙完一切,刚坐下,有人敲门。 此前,丽枝跟我讲过,欲要租房之人,是她要好的闺蜜,闺蜜老公准备来深圳,没有住处,得先租好房子。正因此,我以为今天敲门的,只有丽枝闺蜜。 门开了,站在屋外的,却是两个人。 一男一女,皆三十出头。男子身材倒高大,但有些朴拙之气,很像刚出门打工的民工。倒是女人,衣服虽朴素自然,还带着一股泥土的气息。但眼里扑闪着,亮晶晶的。 打招呼问好,果然是杏花夫妻。杏花倒颇有些颜色,杏花男人除了个子高她一头,其他方面,我总感觉配不上她。 不过,配上不上就配不上,这世上,不相衬的夫妻情侣,多了去了。 我略略有些讶异的,是我本来以为,男人还在老家,只等着妻子租好房,有了落脚之处,再南下深圳。 不过,也只是略有疑问。 假如我是那男人,有如此艳艳美眷,离家千里之遥,我怕也会放心不下。 讲了缘由,我将钥匙递过去。 杏花接了钥匙,柔声道谢。她嗓音尖细,辨识度很高。 我问:“要不要带你们上楼?” 男人赶紧说:“不必了,不必了,我们自己去就好。” 说毕,满面春色地和妻子一起上楼。 早在之前,素琴告诉我有一间空房时,我转告他们,他们当即通过丽枝,向房东交了定金,如此,就算是定下了这套房子。 现在,他们拿到钥匙,就有了和其他租客,一样的权利。想做什么,是他们的自由。 租客在自己的租房里,享受一定的自由。 别人羡慕,也只能是羡慕。 杏花和他老公拾级而上,模样亲密。 我还未关门,男人终于忍耐不住,或许又觉得,楼道安静,无人经过,于是伸出一双粗糙的大手,在妻子的后背,轻轻拍了一巴掌。 看到这一幕,我悄悄笑了。 这一巴掌,拍出了男人的欢喜,也把他的委屈、小心、压抑全都释放了出来。 人无癖不可与交,这一巴掌,拍出了男人的真性情,让我有了认识他的冲动。 成了邻居,又是隔壁芳邻丽枝的朋友,总会有机会认识的。 我这样想。 目送他们离开,我的肚子开始叫唤,还没吃早餐呢?于是,我带上手机,悄然下楼,去寻吃的。 来到楼下,我找到一家蒸粉店,点了一份肠粉,外加一份小笼包。 时间足够,我一边吃,一边欣赏马路上的风景。那种时间,我特别喜欢看人来人往。 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故事。在每个人的故事里,都能找到我们自己的影子。 这件事,光是想一想,就足够新奇有趣。 况且,我本来就有写小说的爱好。 观察也是写作能力之一种。 吃毕早餐,抹净嘴巴。从店里出来,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骑行前往菜市场。 市场旁边,有一家手工水饺店,味道纯正,是朱玲珑的最爱。 既然成了情侣,我就得关心她。而关心她最好的方式,是由这些微小的举止构成。 水饺店里,座无虚席。好在老板手速极快,帮工又多。等了七八分钟,我要的水饺到手了。 骑车回租房,提着爱心早餐上楼。刚走了半层楼,在平台上,遇见杏花和她男人,正从楼上下来。 我问杏花夫妇:“房子还满意不?” 杏花说:“满意,满意。” 她男人答:“很好,很好。” 我说:“我和丽枝是朋友,你们什么时候搬,需要我搭把手,不要客气呀。” 杏花说:“东西倒不多,就几件衣服。我们待会就去旧货店,买点家具用品。” 杏花说话时,下意识地拉了拉衣领。 第27章 喜悦 辞别杏花夫妻,我敲开了朱玲珑的门。 她穿一件宽大的上衣,光着脚,像一只猫,在屋里跳跃着。我将水饺放在几案上,顺势在沙发边坐下。 她眸含波光,面带喜悦,俯身向前,在我脸上蹭了蹭。 “我还没刷牙洗脸,你先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朱玲珑说完,便飘然而去。 坐了三四分钟,仍不见她归来。我起身,来到阳台,看到她正在厨房的洗手池边洗脸。 窗外,澄黄色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她的头发上,让她增添了一层朦胧色彩。 我倚在墙上,静静地望着她。 她回眸一望,朝我眨巴着眼。朱玲珑目光里,全是柔情蜜意。 那一刻,我感觉到了爱情的美妙。眼见洗漱完毕,我轻轻上前,从背后抱住她的腰身。 她的上衣是丝绸质地,柔软光滑,以至于,她可以像鱼儿一样,轻松就从我怀中滑脱而出。 回到客厅,朱玲珑开始吃水饺。 吃了两个,忽然把盒子往我面前一推。 我一脸疑问:“怎么,不好吃?” 朱玲珑停止咀嚼,说道:“很好吃啊。” “我吃饱了,你多吃点。” 我以为朱玲珑让我共享美味。 “唉呀,怎么一点默契都没有。谁让你吃呀。昨晚的事,你忘光啦?”朱玲珑微嗔。 我这才意会过来,赶紧拿起筷子,夹了一只水饺,往她嘴里送。 吃第二只时,朱玲珑咬住一半饺子,却不吞咽。 我不明其意,她不说话,也说不了话,只朝我眨巴着眼,嘴巴上下翕动,像在讲着什么。我愣了几秒,才明白她的意思。 于是俯身向上,微微前倾,慢慢靠近她嘴上的饺子。 原本以为,她会突然避开,像昨夜喂我吃鸡肉一样。这是她喜欢的格调,想要调动我的全部情绪,全身心地参与她的游戏。但今天不同昨夜,她一动不动。 游戏完毕,她继续吃饺子。 这份水饺,她吃得津津有味。 还剩最后一个饺子时,我问她:“好吃吗?” 她嘴上沾满油污,点了点头。 “不过,再好吃,也没你好吃。”朱玲珑微微一笑。 “什么?”我问她。 话一出口,我就理解了她的意思。只是,已经来不及了,她伸出双手,捧起我的头,开始发起进攻。 我挣脱出来,拉她去阳台,洗了脸刷好牙。回到客厅,拉上帘布,放了一首黄龄的《痒》。 在曼妙迷离的音乐中,朱玲珑喃喃道:“困了,想睡一会儿。” 我温柔地点头。 她却不肯自己走,非要我抱她去席梦思。 我弯腰抱住她,去往卧室。她双手环住我的脖子,眸子里含着热烈的光。 刚走进卧房,朱玲珑就抬起头,在我唇边,盖了个印章。 我将她放在席梦思。 正要离开,她却叫住我:“嗯呢?” 我回头,看到举起双手,眼微微闭着,嘴半张半合,神情极为妩媚。 我不得不走近过去,低头问她:“咋啦?” 她抖了抖手:“衣。” 我照做了。 她还在嚷:“裤。” 我只得遵照指令行事。 昨夜,我离开之际,她告诉我一个秘密,睡觉时,喜欢以最自然初始的状态,无有牵绊,最能获得好的睡眠。 朱玲珑跟我讲过,她读过兰陵笑笑生的代表作,之前我不太相信,总以为她信口胡纠。现在,我真有点相信了。 我如朱玲珑的意。 衣服与裤子,悉心折叠,放在床边的椅子上。 忙完一切,退回客厅,我玩了会儿手机,听到卧房里,传来轻微的呼噜。 我悄悄过去,正欲关门,看到她翻了个身。脸朝墙壁,背朝客厅。翻身时,把覆在身上的被单,一并扯脱了。 我怕她着凉,走到近处,扯被单盖腰身时,发现她后腰上,有黄豆大小的痣。 而且两边都有,一左一右,十分对称,大小相差不多。 这时,朱玲珑翻了个身,将两颗痣压在身体之下。我关上房门,退身出来,在阳台上远眺呼吸,平复心情,才回自己家。 本想眯一会儿,躺床上,头一沾枕,竟然和朱玲珑一样,沉沉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是中午。 伸了个懒腰,来到客厅,听到阳台上,隐约传来风铃声,叮当作响,悦耳动听。一时好奇,走出去,看到我家阳台,与丽枝相邻的栅栏上,挂了一只风铃。 风铃之下,还有两根线。此时只有微风,吹不动风铃响,响声源于那根线的作用。而线则掌握在丽枝手里,正在扯动着,线有两根,显然,另一根是留给我的。 相比于敲栅栏,以风铃当暗号,既很诗意画意,又美妙悦耳。不得不说,这个主意真是太赞了。 我凑身向前,伸颈一望,丽枝也正喜滋滋地望过来。 “从沙井回来,朋友给了我几个橙子,很甜。好东西要分享,送给你两个,祝愿你的生活,越来越甜。”丽枝一脸明媚,或许刚做过面膜,脸上水润闪光。 这样的祝愿,我没理由拒绝。再说阳台上的你来我往,早就不止一两次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通过阳台,你来我往的东西越多,证明友谊越厚,我们也从中得到了许多,别人无法理解的隐秘欢喜。 我道过谢,问起杏花搬家的事。 丽枝一一作答,末了,她说:“杏花说,这两天太匆忙,家里东西还在置办,摆放又太乱,要好好拾掇。等到下周末,请你过去,吃个家常饭。” 我想起丽枝说过,她要我在面前露一手,笑着问:“你呢,不是说过,要让我见识你的厨艺么。” 丽枝跟着笑:“哈哈。如果你不怕女朋友揪你耳朵,你就把我带上,一起去杏花家作客呗。”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我心里一沉,暗自揣测,我与朱玲珑的事,她怎么知道的,不太可能啊。 这时,起了一阵风。 风吹动风铃,悦耳的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第28章 烟火 丽枝这么一问,我微微有些惊讶。 我与朱玲珑相爱,就这两天的事。昨夜,丽枝明明去了沙井。再说,丽枝虽与我为邻,但我行事还算小心,应该没有露出破绽才对。 再说,朱玲珑也不愿张扬。以前,我俩只是普通邻居时,她可以当着众人之面,言语大胆,一点都不顾忌什么。 现在,尝了夏娃之乐,她反而变是谨慎了。她甚至暗示过我,说出租屋人多嘴杂,我和她的情事,现阶段还是保密为好。 谈情说爱是美好的事,为何怕人知晓呢?我并不理解,但也照她意思办了。 毕竟,她是一个“谜一样的女人”啊。 可是,我们如此小心,丽枝是如何发现端倪的呢? 莫非她是女侦探? 后一个疑问,当然是我的瞎猜测。我收回目光,往楼下扫了一眼。 城中村的街巷,人们来来往往,热闹喧嚣,展示着生机勃勃的烟火气。 我假装镇定,昂头带笑,问她:“我哪有女朋友啊。” 丽枝好像猜测到我会有此一问,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词:“没有吗,那也差不多了。”顿了一下,又说:“那天,你屋里……” 丽枝这么一讲,我立马明白了。 我发高烧那天,深更半夜,朱玲珑受曹超之托,来照顾我。开了一夜灯,难免弄出一些响动。 如此异常举动,身为隔壁邻居,丽枝怕早就察觉到了。 我仍故作镇定,打断她的话:“你怎么发现的?” 丽枝没一点隐瞒,坦然自若地答:“这不,我早上从沙井回来。开门时,才知道钥匙找不见了。没法子,只得去求素琴帮忙,借备用钥匙开门。素琴为人很好,自然,我也送了两只橙子,以表谢意。她收下了,作为还礼,非要请我饮一杯茶,说是新到的茶叶,浓香四溢。” 我暗想,她与素琴谈天与我何干,正欲插话,丽枝接着说:“素琴的茶虽然好,但我最感兴趣的,不是茶,而是墙上的那幅画。” 听她这么一讲,我大致懂她意思了。“以前老板娘在的时候,我去交租,隐隐见过这画,但没在意。那天近得远,心态又放松,看到墙上的画,我总觉得很熟悉。” 丽枝笑盈盈地望着我,好像在说,这下你该明白了吧。 我“嗯”了一声:“你在别的地方,见过这幅画?” 丽枝说:“那倒没有。不过……” 讲到这里,她手机响了。 丽枝望一眼手机,挂断电话,接着说:“有天下雨,我没带伞,差点淋个落汤鸡。路上,你正好赶到,让我躲在你的伞下。结果,你把自己差不多变成了个落汤鸡。” 我一听,想起她描述的画面,跟着大笑。 “还记得吧,我回家后,煮了碗姜汤,送给你。” 丽枝说到这,声调变得温柔了些许。 我答:“记得呢,那碗姜汤,一直温暖着我的胃。” “谢谢哈。”丽枝小声说道,“我虽站在你家门口,但往你屋里扫了一眼。只一眼,就看到了你墙上那幅画。” 我笑:“你莫不是学绘画的吧。” 丽枝眸子放光:“以前真学过几天漫画,可惜半途而废了。不过,虽只扫了一眼,但我能确定,你墙上那幅画,与老板娘家里那一幅,出自同一人之手。” 我频频点头:“高,果然高。的确如此,那幅画是冬夏送给我的。” 丽枝眨巴着眼:“现在还用得着我讲下去吗?” 我一听,才恍然明白,她把冬夏当成我女朋友了。 我淡淡地说:“我喊冬夏作姐姐。她这次回家,给我找了个姐夫。” “对不起,对不起,我误会了,真不好意思。”丽枝一听,赶紧向我道歉,脸上的神态却很明丽,眸子里的泉水,愈发清澈,蓝悠悠的。 阳台会谈后,我回到客厅,想起冬夏,实在没忍住,给她发了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深圳。 冬夏告诉我,她本来准备月底回深圳,但有个东西还没准备好,又得往后延两天。 或许,意识到我情绪散淡,又或者想和我开个玩笑,她问了一句:“老实交待,是不是想冬姐了?” 我有些赌气的成分在内,发了这么一句:“想有什么用,你已经有姐夫了。” 冬夏没有回复,只发了一连串偷笑的表情。 我调整了一下情绪,肚子饿了,却不想在家做,原本想点外卖,又想不能一直窝在家,于是下楼,随意而行。 寻来找去,进了一家隆江猪脚饭,点了一个双拼。 点完,给朱玲珑发信息,说我在外面用餐,问她想吃啥,给她打包。朱玲珑很快复我,称她和闺蜜去车公庙逛街,会很晚才回,让我不用管她。 结尾处,发了个卡通图片,内容为男女亲昵。 图片后,接着加了一句:“亲爱的,么么哒。” 吃罢饭,我给大石打电话,问他得不得空,一起去观澜版画村看看。听说那环境幽静,艺术氛围很浓,是观光的好地方。 大石说:“老家来了个亲戚,在全陪,走不开呢。不好意思啊。改天,我请你吃饭,向你赔罪。” 我笑:“言重啦,你忙你的,陪好亲戚。” 这段时间,大石行动怪异,与往常大相径庭。时光漫长,我闲极无聊,我准备去一趟大浪时尚小镇。 我脚上趿着一双拖鞋,行动不便,于是回租房,换鞋子。 回去途中,路见一地摊,在吆喝卖书,无论新旧,一律九元一斤。 文化论斤卖,倒吸引了不少人。我也挤进去,选了四五本。 回到楼下,想着素琴的《包法利夫人》早该看完了,是时候更换书目了。 上到二楼,房东的门,竟然是关着的。 侧耳细听,屋里隐约有电视声音,以前,素琴从来不开电视的。有些许闲暇,只安静地读小说。 我顿觉好奇,上前敲门,敲了几下,门才打开,只开了一条小缝。 透过门缝,看到素琴穿个吊带裙,引人遐思。看那模样,像刚起床。但她嘴里不断吞咽,像在吃饭,脖子上流淌着汗水。 我忙递上书,讲明来意。她却摆手,说最近很忙,也没时间看书了。 我略觉奇怪,但没深想,告了别,回屋换鞋。 再次出门,坐地铁去大浪,抵达目的地,漫游其中。据说,许多国外大牌的服装,都产自时尚小镇。 这里集结了许多时装大厂,走在其中,偶尔会见到年轻靓丽的女工。小镇的规划设计,也很时尚新颖。但一个人闲逛,看什么都少了灵魂,无甚趣味。 转了一圈,找家快餐店,填饱肚子,回到租屋,躺在沙发上刷视频。 看了几集短剧,手机弹出一条消息,阿珍发来的:“小范老师晚上好呀。忙忙碌碌的日子,终于告一段落了。明晚周日,偷得一日闲暇,我在西丽设宴,不知小范老师能否赏光,叙旧闲谈呀。” 阿珍换了个新头像,没用美颜,头发盘在脑后,脖子细长,颧骨高高耸起。 四十出头的女人,没有年轻女子的青春活力,但她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韵味。 第29章 顾问 和阿珍聊了几句,正欲和曹超通个气,忽然来了个电话,雷姨打来的。 雷姨的毛病不少,但她有一个特别好的优点,即公是公,私是私。 平时下了班,尤其周末放假,除非特别重要的事,她一般不会和下属聊工作,更不会指派任务。 当然,她也很讨厌上一级领导给她派活,交待差事。 讨厌归讨厌,接到上级boss指令,明明一肚子不爽,她表现出来的,却永远是春风满面。 她以前还是小职员时,能记住所有领导的车牌号,以及籍贯爱好。 后来厂里年会,领导来巡桌敬酒。她往往能抓住机会,一两句话就能让领导关注她。因此,没过多久,她就脱颖而出了。 电话里的雷姨,与面对面相见的雷姨,声音有很大变化。 不知是神奇电波的作用,还是她刻意而为。总之,她打电话时,声音明显柔情许多。 这一回,雷姨同样不谈工作,而谈到了之前跟我提过的诗社。 “小范老师,没打扰你吧。” 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总觉得,雷姨的声音里,有一丝丝的嗲的味道。当然,她不会对我这样,或许对某个人讲话时,习惯了,把这感觉传递给了我。 我答:“怎么会呢,你这么信任我,我真的很感动。” 雷姨说:“太好了,感谢哈。明晚七点开始,仪式在一家私人茶室举行。环境很不错,茶也很香,不会有别人打搅,安静闲适,正适合品诗论道。当然,我们那几个诗友,也都是很优秀的。” 我顺带着奉承了一句:“虽还没见,但和您交往的人,肯定都和你一样,个个顶呱呱,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 雷姨乐不可支:“夸张了,夸张了。你住哪里,发个定位来,明晚朋友开车,咱们一起过去。” 我说声好,发了定位。 上一次,雷姨跟我讲这件事时,我就在心里嘀咕,可能会和阿珍的约请相冲。想不到,果然如此。 雷姨是我直属上司,又是熟人。阿珍只是萍水过客,就算明晚一起吃饭,也不见得有什么后续。 正在思考中,曹超打了电话来:“阿珍的信息收到了吧。” 虽是问问题,曹超用的却是感叹号。显然,他认定阿珍肯定给我也发了信息。 我故意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对呀,收到啦,你去吗?” 曹超说:“去啊,怎么不去。不瞒你兄弟,这段时间,我时不时和阿珍聊聊天,感觉很不错,一直没找到机会见面。” 我调侃道:“功夫不负苦心人,如今梦想终于要成现实了。” 曹超说:“你呢,一起去吧。” 我回:“不太好吧,我去了,岂不会搅扰你的美梦。” 曹超一脸老谋深算的样子:“阿珍不是小姑娘,一看就是老江湖。第一回正式碰面,就单身赴会,太张扬了。再说,她可点了你的名,一定要你作陪哦。” 我说:“嗨,她就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 曹超问:“你真不去?” 我答:“真去不了,雷姨和几个朋友,搞了个诗社,明晚搞个成立仪式,非要拉我去充数。” 曹超不信:“是让你当指导老师吧。” 我说:“我这点水平,能指导啥啊。就是图个乐呵,顾问一下。” 曹超欢喜道:“行啊,兄弟,你这招可高明了。一声不响,就当上了顾问。顾问顾问,重点在于顾。” 一提这个,曹超就刹不住车了。 我赶紧喝住:“明晚见了阿珍,悠着点,别太用蛮劲。” 曹超说:“放心吧,阿珍与普通女人不一般。看她朋友圈就知道了,优雅从容,温柔贤惠。是支潜力股,值得长期持有。” 我暗自赞了一句,他倒没说错。 这样的女子,交朋友可以,初见面,就直奔主题,显然不现实。 接着,曹超又加了一句:“兄弟我可不是菜鸟,该放长长线,就放长线。该钓大鱼时,就钓大鱼。哈哈哈,祝福我吧。说不定,哥哥从此走上一条金黄大道,再也不用在工厂打工受气了。” 曹超虽当个小管,但他的领导是个笑面虎。表面上,和你称兄道弟。待你转身,他却往你身上扔刀子。 非但如此,他还让下属们相互监视。要不是工资还不错,曹超早就拍屁股走人了。 只不过,曹超到底比我多历练几年,平时对领导尊敬有加,只和我闲聊时,才偶尔吐吐槽。 他能把许多事压在心里,含而不露。这一点,令我无比佩服。 当然啦,他还有一个发泄出口。 那就是风花雪月,他游离于各式女人中间,寻找安慰,算对苦闷生活的补偿。 周日,吃了中饭,想着即将当“顾问”,心里隐隐有些激动。 平时,到了中午,我都会午休。但今天,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好像晚上会发生什么事,心总不能踏实。 最后,实在没法子,只好起床,打开手机,看起网络综艺来。看完节目,才三点过一刻,给曹超发了条信息。 不一会儿,便收到回复:“我已经出发,上地铁了。” 我脸上带笑:“去这么早啊。” 曹超说:“早点过去,好勘察环境。” 我打趣道:“你是去约会,又不是去搞地下工作。” 曹超笑答:“差不多,也算地下工作。” 起先,我未能领略其妙。经曹超一提醒,方才理解他话中有话。 我笑道:“祝你马到成功。” 曹超回:“彼此彼此,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也一样。” 他话有所指,意思让我晚上,当好“顾问”。 隔一会儿,他又加了一句:“顾问既是名词,还是动词。归根结底,关键在于后一个词。你得动起来,动起来才有机会,才有收获,才能成功。” 我心说“去你的”,笑意却在脸上荡漾。 结束闲谈,我去敲朱玲珑的门。 别的女人我“顾问”不了,但朱玲珑还是可以的。 敲了许久,无人回应。微信问她,隔了好久,才有回复。 原来,她临时接到电话,去厂里加班了。 “事情很多,晚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我发了几句体己话,回到屋里,坐着发呆。六点过一刻,电话响了,雷姨打来的,让我五分钟后,在楼下路口等。 放下电话,我对着镜子照了照容妆,又洗了一把脸,这才出门而去。 来到路边,稍候片刻,一辆雷克萨斯停在我的面前。 车窗摇下,雷姨朝我招手。 她化了淡淡的妆,脸上笑容生动。 司机也是一女子,后排坐着另一个妇人,她们仨,年龄相差不多,都穿夏日旗袍,头发盘起,笑容满面,像去赴一场盛会。 我拉开车门,坐上后座。打过招呼,司机开车出发。 很快,我就会意识到,上了她们的“贼船”。 只是,想要下船,就没那么容易了。 第30章 乘风破浪 司机和后座的妇人,都很热情,后座妇人还和我握了一下手:“近来楼台先得月,我先和范顾问握个手,沾个光。” 她握着我的手,足有好几秒。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了这一幕,嚷嚷道:“哎,够了够了呀,留点机会给我们。” 她们到了这般年纪,口无遮拦。 倒把我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说说笑笑间,车在一处桥边停下。我望向窗外,路边一位穿旗袍的女子,正朝雷姨挥手。 雷姨回头,望我一眼,说道:“这位乘风破浪的姐姐,也是朋鸟社的社员。” 车门被拉开,我赶紧朝中间坐,挪出一个位置,让给她。待她上车,自然又一番笑闹。 车子继续往前,开了五六分钟,不知何故,又停了下来。 我暗忖,不会还上人了吧。车停了一会,雷姨没和路边人打招呼,我朝窗外看,也未见穿旗袍的女子。 我心里松了口气,可停车是为何呢?正在犹豫要不要问问雷姨。 突然,雷姨手机响起,一个爽朗的女高音说道:“来了来了,一分钟就到。” 我望望左右,心说后面已经坐三人了,再来一个,还能怎么坐? 看妇人体格,唯我瘦弱些。总不能让我坐她们哪位的怀里吧。 而且,就算我们都能忍受,就不怕交警查车么? 正思虑之际,果然见一妇人款款而来。她还在远处,便朝这边挥手。 妇人跑到车边,坐我右边的妇人,推开门,接着朝我抱歉地笑笑:“还得请你挪一挪。” 最后一个到的妇人,一路小跑。她上车后,我才知道,她有个绰号,叫d姐。 起先,我不明其意,到茶室后,谈诗论道,又小酌一杯,大家彼此相熟了,她主动告知绰号缘由。 不明其义,可能迷糊。真说起来,却极简单,原因在于,她的罩杯,是36d。 这当然是引人为傲,引人注目的,以此为绰号,别有情趣,不知真相的人,不会懂得其中幽默的意味。 相熟的人,叫这个绰号,就别有风趣,更意味深长。叫的人喜欢,d姐也喜欢。 d姐上了车,后座的空间,立马变得紧张起来。 女士优先,我是男士,于是主动靠前,空出一部分地方,给她们挪位置。 “人到齐了,现在,咱们直奔目的地。”雷姨大手一挥,车子便向前驶去。 我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开始还好,但无法长久保持,几分钟后,我就感觉骨骼酸痛,浑身不自在。 尤其那双手,无可放处,只得放在膝盖上。 后座坐三人还勉强,多了一个人,空间就显得很拥挤。 车子拐弯或者刹车时,车身摇晃,我们的身体自然随之摇摆。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车上五个女人,足可唱两台戏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气氛欢快,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尴尬。 又行驶了五六分钟,一台三轮车逆行,司机眼疾手快,一个紧急刹车,我们先是前倾,接着靠后倒。 我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两只手离开膝盖,在空中作了无规则抛物运动。 最后,左手落在左边妇胳膊之上。 换作曹超,这定然是很难得的机会。可以与她们更进一步,作更深入的交流与沟通。 然而,我多少有些慌乱。 好在,她们的注意力,被逆行三轮车吸引了,异口同声地骂他赶着去投胎。 几个妇人一起,愤怒的力量,会无限地扩大。 好在,她们都是诗社成员,都很有些悲悯心,骂过一阵,就不再重提。 不多时,目的地到了,是闹中一处幽静的所在。 雷姨介绍:“茶室是d姐朋友的,不对外开放。特意辟了一间,供我们吟诗作画。” 我自然一番赞叹。 除了我,其他人早就来过,与茶师也相熟。打过招呼,客套一番。进到茶室,大家依次坐定。 雷姨是诗社发起人,又有些口才,自然坐上座。 作为嘉宾,我又是顾问,自然紧邻雷姐坐下。 d姐提供了聚会地点,是有功之臣,紧邻雷姨左首坐下。其他人则按顺序,各自落座。 大家坐定,饮了一杯茶。 雷姨便起身,让大家作了介绍。之前,在车里,其实已经认识彼此。而且,除我之外,她们早就相交多年,知根知底。 不过,毕竟是诗社成立,我又是顾问。介绍还是必要的,就连雷姐,也不例外。因为在茶室,氛围不同,大家的介绍,就显得郑重其事。 各自的介绍,不尽相同,除姓名、籍贯、年龄、工作等,其他全靠自由发挥。 介绍完毕,雷姨从包里拿出一张聘书,要给我授牌。 授牌时,众人鼓掌,d姐则当起了摄影师,记录下这一幕。 我本以为,她们所谓的诗社,无非是借此机会,大家聚在一起,聊聊天喝喝茶,把家务事家里事男人的事工作上的事,统统扔到一边,好好放松一下。 如今,看来,我想错了。 雷姨仍旧展现了她雷厉风行的工作风格,对待兴趣爱好,一点也不马虎。授予我聘书后,便是揭牌仪式。 大家起立,来门而来,我这才注意到,茶室门楣上,以一块红绸布覆住。 一众人等分两侧,各自站立,手持拉线,茶师则居中,喊着揭幕,同时用相机,记录精彩一刻。 如此一番,进去饮了一泡茶。便有人进屋,将茶撤走。随即,便有服务生端着菜肴上桌。 菜很丰盛,但不饮酒,大家以茶代酒,举杯相庆。 碰过几次杯,关系熟络了。饭席进行到一半,作为仪式的一个环节,雷姨提议大家轮流朗诵诗歌。 朗诵有个要求,需为自己新近创作的作品,而且设有奖项。 作为顾问,我自然要承担起评委之责。 此事雷姨事先没跟我提过,事过匆忙,好在听完第一首作品,我心里有了底。与其说是诗,更不如说打油诗更准确。 待大家朗诵完毕,唯有雷姨与d姐两人,有些真功夫。诗文无高低,以我的观感而言,两人水平不相上下,d姐略逊一筹。 或者说,我更喜欢雷姨那首诗。 这一次,并非拍马屁。但我注意到,雷姨一直在朝我使眼色,意思让我关注d姐。 我暗自思忖,茶室是d姐找的,给她一点面子,也讲得过去。最终,我把首奖,评给了d姐。 名次一出,大家一阵欢呼。排名靠后几位,全然没有失落与难过,反而盯着d姐大喊:d姐、d姐、d姐。 d姐摆了摆手,待大家安静下来,d姐盯着我问:“可以吗?” 我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这时,雷姨开口介绍了规则。 我才知道,被评为冠军的那位,必须与顾问跳一支舞。 我暗自感叹,这一群四十上下,看似娴静的女人,玩起游戏来,就变得热情豪放了起来。 第31章 面具 我仅跳过慢三快三,而且不熟练。 让我跳舞,犹如赶鸭子上架。但事已至此,我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在女人面前低头。 谁知道,d姐对跳舞更知之甚少。此前,只是在影视和广场上,看过别人跳。所以,这一支舞,是赶两只鸭子上架。 好在,朋鸟社的宗旨,只是让自己高兴,并不为出人头地。写诗如此,跳舞玩游戏,同样如此。 大家开心快乐就好,并不计较章法。正因为,几位别的姐嫂,才会不管不顾,写出那些打油诗。 跳舞要伴乐,雷姨选了李健的《贝加尔湖畔》。 可见,她是有些品味的。这支歌曲调舒缓,很适合我与d姐。 司机姐姐不乐意:“这歌太静了,没劲,不如选二手玫瑰,好不好?” 说罢,大家一齐叫好。说真的,我还第一回听说,有个歌手,叫二手玫瑰的。 听她们谈得欢喜,我有点晕。目光穿过人群,去找d姐救援。 可她此刻自顾不己,哪里还顾得上我。 最后,通过投票,选了二手玫瑰的《仙儿》。 原先那位司机姐姐,从手里找出这支调,音乐一起,果然很劲爆。 此时,手机剧烈的震动。拿起一看,曹超打来的。我想,他可能要向我炫耀他的幸福。 茶室里此番景象,热火朝天,大家等着我与d姐共舞,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哪里还有心思,去听曹超眉飞色舞? 于是,把手机反过来,摆在桌上。 这时,d姐主动朝我伸手。我俩缓缓起步,左走几步,右走几步,完全不着调儿。 越如此,大家越欢喜。况且,二手玫瑰的唱词,本就俗不可耐。 然而,有句话怎么讲来着。大俗即大雅,大雅即大俗。大家拍着手,慢慢地,跟着二手玫瑰的调性,一起大喊,让我和d姐加快节奏。 随着节奏的加快,我有些紧张。倒是d姐,轻松自如,我则显得像个乡巴佬。 随着音乐停止,我与d姐的表演,终于结束了。 接下来,是雷姨的表演。 原来,每个人都要表演,只是冠军才有福利,而我这个顾问,就是她们的福利。 雷姨唱了一首歌,音质倒是平平,关键在于,这是一首情歌。 雷姨很卖力,甚至可以用疯狂来形容。她的表现,让我看到了,与工作中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我原本心有不爽,觉得她把我当福利。 如今,看着她激情而歌,揭开了面具,让我见到了真实的她。心里又想,如果她没把我当成自己人,一定不会在我面前如此“作践”自己。 正因此,雷姨唱歌时,我拼命地鼓掌。 司机姐姐站在我旁边,见我如此卖力,凑到我耳边,打趣我说:“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完全不用拍马屁。” 我无法向她解释,只是笑了笑。其他几人的表演,也离不开歌舞。 司机姐姐的高音让我印象深刻,另外几位姐嫂,则不甚了了。 笑闹完毕,要散场了,大家约定,诗社一月一聚。 下个月要作同题诗,名字就叫《玫瑰舞》。 “至于头奖的福利,肯定要升级,今天诗社揭牌,只算小试牛刀。”雷姨一提议,大家都鼓掌通过。 司机姐姐望着d姐和我,故意问:“怎么个升级法,跳钢管舞?” 她话一出口,大家一片欢腾。 我偷偷打望司机姐姐一眼,暗想,这个女人不简单呢。 她当司机,真名副其实啊。 雷姨听了她的话,眉头往上一挑,笑道:“保证惊险刺激,让你们大饱眼福。” 此言一出,自然又引来叫好不断。 我心说,取名朋鸟社真名不虚传也。 散席时,d姐说:“和小范顾问加个好友吧。” 众人皆附和。 我打开二维码,让她们轮流打码。 加完好友,从茶室出来,找到那台雷克萨斯,我正琢磨,该怎么坐车。 雷姨却说:“我还有点事,不跟大家一起走了。正好,腾出个位置,让给小范顾问。他今晚顾了你们一天,辛苦操劳,你们在车上,可别再欺负他。” 大家听罢,异口同声地答道:“放心吧,我们一定照顾好小范顾问。” 雷姨笑:“好,就看你们的了。再见。” 雷姨一走,我以为,副驾的位置,该由我坐吧。谁曾想,我还未行动,有人捷足先登了。 无奈,我只得其他人坐后排。既然坐后排,我便不急了,想发扬绅士风格,女士优化。 一位社员上了车,轮到d姐了,她非要让先请。 结果,我无可奈何地,坐在了中间位置。 回程路上,少了一个人,宽松了许多。但相比去程,此时大家已经熟悉,不用再装着端着。 尤其d姐,与她们相比,我俩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大家嘻嘻哈哈,开着玩笑,其言行举止,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我故作镇定,假装一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模样:“你们完全不把我当外人啊。” 司机姐姐接嘴道:“早些时候,雷姐跟我们说,要请你当顾问时,我们就把你当成了自己人。” 前排大姐附和道:“对啊,自己人就不必再客套了。” 我笑着说:“谢谢,太感动了。” 这时,曹超再次打来电话。我坐在中间,左右两边,皆有耳目。此时,接听曹超电话,多有不妥。 我扫了一眼,立马挂断了。 d姐见我挂了手机,嘻笑着说:“怎么了,女朋友催你回家了?” 我有点底气不足:“哪有呀,一个同事。” 司机姐姐趁此调侃:“晚上回家,会不会跪键盘?” 我脸上微微发烫,争辩说:“真是同事,骗你们是小狗。” 坐我左边的大姐指着窗外说:“看,有只小狗。” 透过车窗,果然看到,路边有一只灰色卷毛狗。 这句话一语双关,众人皆乐不可支。 趁其他人没注意,d姐悄悄拉了拉我衣摆,好像在说,别怕,有姐呢,姐罩着你。 第32章 借口 穿过一个红绿灯,再行驶几百米,d姐最先落车。 d姐走后,不到一分钟,我收到一条信息。我以为曹超发来的,没理会。 雷克萨斯继续行驶,接着前排大姐落车,再之后,到我家附近。 我和两位姐姐挥手道别,从车上下来,走了几步,拿起手机,才知信息来自于d姐,是一首诗: 月亮是个偷梦的贼, 悄悄洒下银色的光。 它照亮了那些过往, 让美丽在夜色中回响。 看得出来,她有些文采,尤其第一句,让人觉得新奇。不过,离思想性艺术性,还是有些差距。 在诗歌结尾处,d姐加了这么一句:范谦小弟,谢谢你,今晚很开心,有一刻,好像找回了青春。” 在此之前,d姐都称我为“小范老师”“范顾问”。在这条信息里,d姐却直接称呼我名字。显然,她已经把我划归朋友的范畴了。 我回信赞美了这首诗,称这首诗虽短,但比她在诗会上朗诵的诗,更好更美,第一句尤其好,就像江苏作家苏童说的,里头有一种奇袭之观感。 d姐回:“那就更要感谢你了,你给了我激励,也给了我灵感,让我看到了跳跃的青春,觉得自己并没有垂垂老矣。” 我打出一行字:“你芳菲正好,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也是女人最动人的时刻。” 正欲点发放键,曹超的电话又来了,我划开接听键,曹超在大喊大叫:“羊入虎口,羊入虎口了。” 我只当他在调侃我,没予理会,问他:“你怎么样?” 曹超说:“在夜市喝酒呢。出事了,你快点来。” 出事?我心中一惊,提速疾行。 行至夜市,远远地,便看到曹超站在“一家烧烤店”朝我招手。这家烧烤店名字就叫“一家”,店铺装修略显简单,但烧烤师傅技术很好,味道超正。 我和曹超经常去,几乎成了定点聚餐点。 有时,还会叫上大石。 当然,曹超去得更勤。 我走进店内,坐下,看到桌边已经摆了两瓶啤酒。 曹超酒量很不错,啤酒能喝五瓶。但他今天的状态,明显不对,脸上写满怒意:“想不到你重色轻友,严重到这个程度。” 我以为他生气我没接电话,忙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对不起,对不起,手机不知怎么调成静音了。实在抱歉啊。” 说罢,我一饮而尽。 曹超知我酒量很浅,一喝酒,脖子就红。 见我灌了一杯酒,他略略解了些恨,继而,开始骂起了大石:“大石那个王八蛋,平时他有什么事,我可以说随叫随到。我有了烦恼,他找各种借口不出来。” 我接过曹超的话:“大石这段时间,是有点不对劲。不会被谁骗了吧?” 谁知,我不说还好,一提“骗”字,曹超更生气了:“我看出来了,你俩今晚上是联合起来,故意让我难堪的。” 我给他倒满酒,举杯劝他:“超哥,消消火,消消火。” 又喝了一杯,我以手扶额,又指了指脖子对曹超看:“我已经喝了两杯,再喝下去,就得醉了。” 曹超转身,朝服务员招了招手:“再来四瓶啤酒。” 见我面色讶异,曹超说:“你今天没去西丽,可把我害惨了。多喝几杯酒算什么,别废话,喝,不醉不归,一醉方休。” 我陪着小心说:“小弟对不住大哥,到底咋了,你倒是说话啊?” “奇耻大辱。”曹超仰起脖子,一口气饮下一杯,接着再倒满,说了个“干”字,一杯又一杯下了肚。 接连灌了两杯酒,曹超打了个嗝,这才开始讲起他去西丽,与阿珍会面的经历。 他讲得绘声绘声,而我接连几次咋舌。 听完曹超的遭遇,才发现我与朋鸟社几位姐姐的经历,实在太小儿科了。 曹超是坐地铁去西丽的,到西丽站时,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半小时。 目的地离西丽地铁站有点远,反正时间大把,曹超不想打的,扫了辆共享单车,一边骑行一边看风景。 刚到深圳谋生时,曹超在茶光同学的租房里,借居过一段时间。当时,虽四处转悠过一些地方,但目的是找工作,没有赏花看月的闲情逸致。 如今,却不一样。来了西丽,是佳人有约,也是再续前缘。虽还没有一亲阿珍的芳泽,但约会是她主动提出来的,曹超心里多少有些得意。 只要多花点时间,多关心问候,多送良言暖语,迟早有一天,阿珍的石榴裙,会为他而敞开。 这一点,曹超是相当自信的。毕竟,他有不少成功的经验。 如此一想,心情自然倍儿欢喜。唱着情歌,哼着小调,缓缓行进,不知不觉间,导航提示,目的地到了。 这是一处高档商业区,商业区周围,有好几家花园小区。曹超猜测,阿珍就住在花园小区的其中一幢楼里。 他找到停车点,下车步行,绕着商业区,观察了一番,对接下来的约会,充满了期待。 时间还早,他去了商场,东游西逛,消磨时间。阿珍约他来此,肯定是要吃饭的。商业里餐饮店很多,曹超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他不知阿珍会选哪家饭店,但他以自己的喜好,选出了几家店,还拍了照片。从商业区出来,继续闲逛,在商业区西侧,前行百余米,有家酒店。 酒店被一众花草树木掩映,有一种爱丽丝梦游仙境的新奇感。酒店的名字很好听,叫梦幻酒店。 曹超暗自喜悦,心说,若饭后,来酒店酒店叙谈,得多么浪漫啊。当然,想归想,曹超也知道,不太现实。 一番转悠,时间越来越近了。要与佳人见面了,曹超突然有些激动,心里砰砰跳个不停。 在他过往的情史中,这是头一回。 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五分钟时,阿珍终于发来信息,问他在哪。 许是受环境影响,曹超准备俏皮一点,答道:“已经在定位地点,迎候佳人大驾。” 阿珍说:“守时信诺,好男人。我快到了,两分钟后见。” 曹超回个句好,不时左右张望,猜测阿珍会是怎么样的打扮,从哪个路口现身,见了面会不会主动和他握手。 正在憧憬中,曹超听到背后有人喊他的名字。回头一看,阿珍就站在他身后,离他三米左右的距离。 她穿一件米黄色露肩衫,头发盘成一个结,耳朵上戴着一个桔子大小的圆形耳环。 下身是碧绿裙子,裙身很短。 曹超一时看呆了。 第33章 意味深长 寒暄完毕,阿珍带曹超在商业区外围转了转,将商业区的情况略略作了介绍。 随后,随意往马路对面的花园小区指了指:“我就住在那,十楼。阳台正对商业区。很多夜深人静的晚上,我经常坐在阳台上发呆。” 这句话,透露了几层意思。 其一,向曹超表明,她的富贵身份。 其二,深更半夜,独自一人发呆,证明内心空虚。 曹超敏锐捕捉了这一点,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愈发信心满满。 以上种种,都在暗示曹超,今晚将有一场好戏上演。曹超这么想,阿珍也是这么想的。 她已经设计好接下来的安排,做完介绍,略作停留后,阿珍微笑着征求曹超的意见:“才五点钟,吃晚饭有点太早了,要不,去吃牛排怎么样?附近有家牛排店,超好吃的。” 阿珍脸上涂了一层粉彩,还画了眉,抹了口红。 曹超觉得,一切都恰到好处。 迷失于温柔乡的人,不管对方讲什么,他都会答应。两个人并着肩,去牛排店。阿珍本就不矮,又穿着高跟鞋,两人走在一起,显得相差不多。 路上,阿珍不时说着话,讲她的童年趣味,说着说着,就咯咯笑起来。笑着笑着,阿珍不时往曹超身上撞。 虽是无意识的,但阿珍也掌握着极好的分寸,仿佛生怕越了界。然而,正是碰撞之后,又迅疾离开。 走着走着,竟然到了梦幻酒店。曹超想起之前,自己的设想,差点笑出声来。阿珍带着曹超,穿过一片竹林,去了另一个地方。 原来,酒店左侧,还有一处雅舍。走进去,就看到了牛排店,名字也有很创意,叫火之舞。 牛排店有些隐蔽,但顾客并不见少。靠窗的地方,正好有个空位。坐下来,阿珍招手叫服务生。 拿来单子,让曹超点单。曹超接过来,价格稍稍有些贵了些。他点了一份菲力牛排,要七分熟。 然后把单子递给阿珍。阿珍没看菜单,对服务生说:“我和他一样,再另两杯橙汁。” 待服务生离开,阿珍咬了咬唇,问曹超:“酒就不喝了吧。” 曹超忙点头:“听你的。” 阿珍的嘴唇很厚,涂了唇红色的唇膏,显得光彩夺目。厚厚的嘴唇,让阿珍多了许多明艳。相反,她那对高高的颧骨,反而不突出了。 牛排送过来了,阿珍打开餐巾,摆在胸前,手持刀叉,切了一小块牛肉,送进嘴里。一边吃,一边静静地看着曹超。 她动作优雅,动作娴熟。相反,曹超倒有些不够自然。曹超吃了一口,味道的确不错,但偏淡了些。如果再加点盐就好了,曹超好。 正这样想着,便见阿珍伸手抓起一只瓶子,往牛排上洒了洒。洒完,问曹超:“要不要加点盐,更有味。” 曹超道了声谢,接过瓶子,在牛排上轻轻洒了洒。有了一层细盐,再吃牛排,味道果然好多了。 吃着牛排,喝着橙汁,听着西洋乐。这是曹超的恋爱史上,独一无二的经历。 牛排要慢慢品,曹超尽快保持和阿珍相同的速度,不时停下来,饮一口橙汁,听阿珍讲一讲话。 曹超本来很善谈,知道讲什么,更能讨女人欢喜。但和阿珍在一起,被她的气场镇住了,并不能像以前那样,滔滔不绝,神采飞扬。 所以,很多时候,他只能埋头吃牛排。尽管吃得缓慢,但他仍比阿珍先吃完。 西餐厅不同于中餐厅,阿珍还没吃完,提前买单不礼貌。曹超静静望着阿珍,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让人着迷。 吃饱喝足,总得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曹超开始想入非非。 阿珍吃完了再最后一块牛肉,放下刀叉,擦净双手。曹超恰到好处地,招手喊服务员买单。 这次晚餐,消费了598。曹超抓起手机,意欲买单,阿珍伸出玉手,拦住了他:“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买单呢。” 阿珍的手又白又软,抓住他的手,连带着让他的心,也融化了。买了单,从火之舞牛排骨出去。 走了几步路,阿珍试探性地问:“附近有家茶馆,推出一项新服务,挺好玩的,要不上去体验一下?” 曹超已经没了任何抵抗力,点头说好啊。 依然并肩而行,吃了牛排,两人关系愈发近了,走在路上,胳膊与胳膊的碰撞,不再像之前一样,蜻蜓点水,而变成了两块磁石,一旦吸引,便很难松开了。 茶馆在一处独栋房舍的五楼,环境布置像酒店,又与酒店有所不同。阿珍带曹超进到一个房间,里面有茶台、麻将桌,这没什么奇怪的。 最令曹超惊讶的,是房间里竟然摆放着一个大型浴缸。浴缸里放满了水,相当于一个小型游泳池,可以供两个人欢泳。 曹超正在揣测,会是什么样的新服务,屋里又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年龄和阿珍相差不多。 阿珍热情地作了介绍:“我朋友,曹总,大型电子公司副总监。” 曹超愣了一下,很快明白,阿珍故意这样说,是在给他涨脸面。来的两人,也是带“总”的。 他俩满脸是笑,看起来很好相处。 饮了一杯茶,另一位女人提议:“打一圈牌吧。” 阿珍望着曹超,用目光征求他的意见。曹超想了想,事已至此,硬着头皮也要上。四人依次上桌,讲好输赢单位,按下桌上开关,开始洗牌。 刚打出几张牌,屋外有人按铃。坐在曹超对面的男人,从旁边的茶几上,抓起一个遥控器,轻轻一按,门便开了。 一个女服务员推着一台移动餐车进来,餐车上,摆放着各式水果点水,还有酒水饮料。 这倒没什么新奇的,最特别的,是那个女服务员,青春靓丽,穿着一身比基尼,为屋里人端茶倒水。 曹超运气不错,第一局就赢了。之前的输赢规则,讲的是“一二五”。 曹超以为是十块、二十和五十,谁知,只是一块二块和五块。 这一局,曹超连杠带自摸,也才进账三十。 刚坐下时,他还隐隐担心:打牌莫不是阿珍设的局,要捞他的钱吧。现在看来,自己完全是小人之心了。 这时,曹超感觉自己的脚,被阿珍轻轻碰了一下。于是,抬头去看阿珍。 阿珍也正向他望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碰出许多意味深长来。 第34章 曼妙 打牌时,比基尼女郎负责端茶倒水,问他们吃啥,就送上啥。 酒水很丰富,除了啤酒,果子酒、红酒、威士忌一应俱全。曹超赢了牌,还得到了比基尼女郎的特别服务。 她站在他身后,帮他捶背。 手法当然很轻,就是走个形式。但她毕竟是比基尼女郎,青春曼妙,声音又嗲。 曹超不时用目光瞟一眼阿珍,怕她有什么异样反应。不过,她专注于桌上的麻将,根本没看比基尼女郎,好像她本就不存在似的。 曹超到底稍微年轻了些,没遇到过这种事,难免有些心猿意马。临近结束时,打出了一个二筒。 谁知,阿珍正等着这个二筒呢,她把牌一摊:胡啦。 对面的男人望着阿珍和曹超,笑着骂:“你俩串通好的吧。阿珍一坐正,你立马送上二筒。还把我们也拉下水,不厚道啊。” 曹超一脸委屈:“真没有。” 阿珍跟着笑:“你可别冤枉人,他可不像你,有这么丰富的想象力。” 另一个女人也加入进来:“就是嘛。曹总一看就是正派人,哪像你。” 阿珍胡了牌,比基尼女郎就弃了曹超,跑去专心为她服务。 打麻将不用发牌,比基尼站在谁身后,就代表谁是庄主。 曹超对赌没什么兴趣,但城中村有些棋牌室,他经常去。 去棋牌室的目的,倒不是为了消磨时间,或者为了赢钱而去。他另有目的。 城中村的麻将馆,常有些中年女子,她们独自在深圳打工,时间漫长,无可消遣,便去麻将馆里休闲娱乐。 在麻将馆打几圈牌,慢慢就认识了。 去城中村棋牌室消磨时光的,多是在工厂上班的大姐大嫂。气质谈吐方面,远不能和阿珍这一类知性女子相比。 曹超心说,即使今晚什么也不做,这一趟西丽行,有这样的见闻,也足够成为日后炫耀的资本了。 几圈牌打下来,各有输赢。打牌间隙,那几种酒,曹超都尝了一遍。其他果品点心,也一样没落。 酒与点水,都由比基尼女郎送上来,喂到他嘴里。 有一次,对面男人赢了牌,提出让比基尼女郎在浴缸游个泳。比基尼女郎二话没说,照做了。 男人一边欣赏,一边解释。曹超这才知道,谁赢了牌,当了庄家,就有一项特权。 当然,前提条件,是在法律条件许可的范围内。 有阿珍在,曹超当然不敢造次。毕竟,他心仪的目标是阿珍。快到八点时,阿珍手机响了。 讲完电话,阿珍笑着说:“实在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要不,今晚先到这?” 坐在曹超对面的男人,一脸坏笑:“电话是不是找的借口,你是想撇下我们,和曹总去浪漫吧。” 曹超一听,意会到阿珍的意思,心里春风浩荡,又不能表现出猴急的样子来,赶紧接话说:“今晚很开心,如果各位愿意,我可以奉陪到底。” 这时,阿珍旁边那个女人,站起来,走到男人身边,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行为亲昵:“阿珍和曹总,一看就郎才女貌,你莫不是吃醋了。”。 男人哈哈大笑。 最终,大家达成一致意见,结束牌局,改日再会。 阿珍朝比基尼女郎点点头:“好了,买单。” 比基尼女郎早就准备好了账单:“老板您好,至尊包房一共消费元。” 接着,她还报了具体明细,包括客房费、比基尼服务费、酒水、点心,甚至音乐、浴缸使用等等。 阿珍打断她:“我和林总是朋友吧,这样,零头直接抹掉吧。” 比基尼女郎很为难:“老板,我们有规定……” 不待她讲完,阿珍拿起手机,厉声道:“要不,我现在给林总打电话?” 比基尼女郎这才喏喏作答:“好吧,老板,就好了。四个人,按人头算,一人。” 阿珍拿起手机扫码,接着,男人和女人也都扫码付钱。曹超有点懵,但他仍拿起手机,付了款。 自楼上下来,阿珍对朋友说:“我送送曹总,你俩先走吧。” 男人和女人走来和曹超握手:“幸会,再见。” 夜晚的街头,舒缓适意。在一个拐角处,阿珍的手指,悄悄碰了碰曹超。曹超心中一甜,。 走了百十米,前方便是梦幻酒店。 “梦幻”两个字,在夜下掩映之下,显得迷朦诗意。曹超愈发激动,偷偷望一眼阿珍,觉得她愈发温柔。 行至酒店门口,阿珍突然叫了声不好,接着抚住肚腹,半弯下腰。 曹超关切地问:“怎么啦?” 阿珍按住肚子,过了一会儿,说:“可能喝酒多了,肚子有点痛,我去一下洗手间,你在大堂等下我。” 曹超点头说好。阿珍问了问服务生,然后迈着细步,去往洗手间。 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阿珍仍未回来。曹超有点急了,怕她出什么事,拿出微信发消息,才知道被阿珍拉黑了。 想打电话,才想起,阿珍根本没给过他号码,两人一直通过微信联系。走在街上,曹超想过这一晚上的遭遇,恍然做了一个梦。 只不过,他银行卡里,的的确确,少了一万五千块。 他本以为,他是猎人,阿珍是他的猎物。 谁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从他坐上前往西丽的地铁起,就落入了阿珍精心设计的圈套里。 第35章 算计 曹超讲完故事,端起杯子,喊道:“来,喝酒。” 我指了指桌上的空酒瓶,说:“在西丽你就喝了洋酒,现在啤酒又喝了这么多,再喝下去,就真醉了。” 曹超说:“今日有酒今日醉,明天是个王八蛋,管明天干什么。来,你是不是我兄弟。是兄弟,就陪我喝。不是兄弟,你就走,走。” 曹超舌头开始打结,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他没听我的劝,仍自顾自在喝。 一万五千块钱,快相当于两个月工资了。他当然心痛,但我明白,他更在意的,是他的“名声”。 在河边走了这么几年,曹超很少失过手。想不到,今朝被一个女人算计了。 “别让我再碰到她,要不然,我一定会让她好看。”曹超嚷嚷着,又说,“都怪你,如果你去了,我也不会这么鲁莽。” 我陪着小心:“对对对,都怪我。我陪罪,陪罪。” 曹超突然起立,抱住我:“好兄弟,你是我的好兄弟。” 他身体摇晃,碰倒了脚下的空酒瓶。有个瓶子倒地翻滚,一直向前,滚到另外一桌的客人脚边。 那一桌,是几个年轻女孩。其中一位,吃着烧烤,还吐着烟圈。 曹超跟着过去,弯腰拾起瓶子,把瓶子当话筒,对着女孩喊:“对不起,不对住啦。” 我赶紧过去扶他,向女孩们赔着笑脸。她们大约对醉酒之事习以为常了,也没在意。 把曹超拉回座位,招手喊老板买单。曹超见我要扫码,嚷嚷不停:“我有钱,我来。我有钱,我来。” 我按住他挥舞不停的胳膊,付了款。 扶着曹超从店里出来,夜色一吹,他似乎清醒了些,脚步加快了。但才走几十米,他突然蹲在地上,我以为他要呕吐,谁知,他蹲下半天,却没吐出来。 再要扶他走,他却双腿瘫软如泥。他比我重不少,又喝醉了酒,我根本挪不动他。无奈,只好叫的士。 曹超的租房在电子厂南侧,与我的租房一南一北,是相反的方向。 烧烤店离租房并不远,叫网约车时,因路程太近,叫了几辆,都找借口让我取消了。 等了十来分钟,终于找到了车。车来了,我费了一番力气,才把曹超塞进车里。到了租房楼下,又一番折腾。 好在这栋房子,安装了电梯。要不然,我只得喊大石帮忙。大石若不来,曹超只能露宿街头,体验一回三和大神的感觉了。 曹超住在十楼,从电梯出来,他又瘫坐一地。 我问他钥匙,他却说报仇报仇。 没办法,我只得搜身。从裤袋里找出钥匙,开了门,又将他挪进屋里,扶到床上。转身,去洗手间找来盆子和毛巾,给他擦脸洗手。 净了脸,原本还想脱了衣袜,但他已沉沉睡去。 我回到客厅,煮了一壶茶,准备冷却时,装进瓶子里,放在床上,等他半夜醒来,可用于解渴。 曹超爱干净,租屋里布置得很温馨。 客厅靠阳台的角落,还摆了一只简易书架。煮茶时,我去翻了翻书架。大约三十来本书,几乎全是小说,中西荟萃。 比如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劳伦斯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张贤亮的《男人的一半是女人》,苏童的《妻妾成群》。 最下面一层,还摆了一本古典名着《金瓶梅》。我想起朱玲珑,她说她也读过这本书,当初我只当她逗我耍。 事后回想,总觉得她卧榻的作派,很有金莲小姐的风格。 我来过曹超家一次,和大石一起来的,饮完一杯茶,便离开了。曹超对我透露过不少“经验之谈”,但从未提及,他如此爱阅读。 我取出那本古典名着,随手一翻,却掉落几张照片。捡起一看,全是女人的艺术照,当然,只有局部,更无面孔,也就不知女人主是谁。 不过,有一点地可以确定,这些照片不是同一个人物。 并非高清照片,构图也不讲究。 都是局部,突显细节,也就引人遐思。 这时,曹超翻了一个身,嘴里嘟嚷着:“渴,水,水,水。” 我手上还有两张照片没看,煮好的茶正好也开了,便把照片放回书里,随后摆在书架顶层,去给曹超倒水解渴。 处理完一切,夜已经深了。 正准备回租屋,朱玲珑打来视频:“你屋里没开灯,敲门也没反应。这么晚了,不会还没回家吧,在哪潇洒呢?” 倘若朱玲珑不打视频,只发语音或者文字信息,我会高兴她对我的关心。至于“潇洒”云云,我只当这是调侃之词。可她偏偏打视频,瞬间让我有种被监视的感觉。 众所周知,四川流行妻管严。 不管这是调侃,还是表示四川男人顾家、疼爱妻子,向四川男人致敬。但我与朱玲珑只是恋爱关系,她如此强势霸道,让我感觉没有一点隐私。 更何况,她之前明明说过,让我守好秘密,不要在邻里之间,张扬我俩的关系。她出去逛街,或者深夜不归,我一百个放心。 恋爱阶段,就没了自由,若真的成家了,还不天天把我拴在裤袋上? 当然,我多少读过几年书,想当文明人,所以还是有些涵养的。 “和同事在一起了,他被一个女人伤害了,醉得一塌糊涂。我刚从夜市,送他回家。” 说话时,我把镜头对准曹超,又拍了拍客厅场景,怕吵着曹超,关上房门,退了出来。 还好,朱玲珑得知我和同事一起,言语立马温柔了许多:“好好,你忙,你照顾好朋友。” 说完这句,便挂了电话。 我找了个空瓶子,把冷却的茶水,倒进瓶子里,放在曹超手边。 关门下楼,回去时已经凌晨时分。街头仍旧灯火通明,夜市更是热闹非凡。进入城中村巷道,路人才渐渐变少。 离出租屋还有二十来米时,我看到楼道里走出一个人,看他模样,有点像大石。 我正欲迭行数步,他却一个闪身,钻进侧面的巷子里。 待我走过去,他已消失不见。上楼回到,行至二楼,透过地底门缝,看到素琴屋里还亮着灯。 再过两天,冬夏就回深圳了,素琴的棋牌室,到了开张的紧要关头。或许,她还在殚精竭虑,谋划麻将馆的事吧。 我手里还拎了些烤串,在夜市和曹超灌酒,点多了,没吃完,我怕浪费,准备带给朱玲珑的,但她的一个视频,让我有些生气。 我和素再琴是书友,前段时间,谈文论道,算是心灵之交。况且,我喝了些酒,觉得受冬夏之托,更应该关心一下素琴。 于是,停步敲门。 素琴小声问:“谁啊。” 我对着门上的猫眼,扬了扬手中的烤串。 得知是我,素琴开了小半边门。 素琴头发有些蓬松,像刚睡觉醒来。 身上套了件白色衫衣,下身则穿一条紧身短裤。 第36章 压惊 目睹此般光景,我有些不好意思,笑问:“这么晚了,还在练瑜伽啊。” 素琴有些语无伦次:“没,刚才做了个梦,吓醒了。” 我将烤串递过去:“正好,吃点东西压压惊。” 素琴说:“不好吧,太晚了,谢谢你。” 我道了个抱歉,转身上楼。 我急切冲上三楼,没回自己屋里,而去敲朱玲珑的门。 门一开,我便闪身进屋。 风平浪静后,朱玲珑枕在我胳膊上:“你今晚吃了什么?” 我刮下刮她的鼻子:“不告诉你。” 朱玲珑撒娇道:“哼,不稀罕。” 稍作休整,我离开席梦思,去了洗手间,准备净了手,就回自己家去。 回屋时,看到阳台上的大冬瓜,被朱玲珑用黑色大头发,涂了一个大大的叉。叉子上方,还写着一个“夏”字。 当时,我没想太多,回到自己屋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冬瓜上写夏字,不就是冬夏吗? 这不是咒冬夏么。我欲起身,去找朱玲珑理论,又觉得事情闹大,总不是好事。再说,就算她有那心思,也未必承认。 此事复杂,我决定从长计议。 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我大脑过载,负荷不了了。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已经七点半了。我赶紧披衣,起床解溲,刷牙洗漱。 跑到街上,随意买了两个包子,紧走慢走,到了公司,差一点迟到。 周一事多,整个上午,几乎埋头苦干。 下午刚上班,雷姨就把我叫去了办公室。谈完工作,她突然切换成谈心模式,问我工作忙不忙,累不累。 我如实作答。 雷姨问:“想不想赚得外快?” 我答:“那敢情好啊,还请雷总提携。” 雷姨说:“给一家公司的新媒体号写推文,一周一篇。报酬不多,一月两千。” 我说:“感谢雷总关心贫苦农民。” 雷姨乐了:“别哭穷,你是朋鸟社的顾问,得注意形象。” 我恭维道:“在美丽的雷总的引导下,从此走向富裕之路。” 雷姨说:“昨晚,朋友对你的表演很满意。发了很多信息给我,全是赞美你的。” 我说:“全靠雷总栽培。” 接着闲扯了一会,雷姨说:“好了,你去忙吧。” 我答一声好,正欲转身,雷总又说:“对了,写推文的事,d姐会和你对接的。” 我一迭声道谢,退了出来。 回到办公室,一边忙工作,一边等d姐的消息,离下班只差半小时了,她仍没来电话。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问声好。 刚找到d姐的微信,正准备输入,大石悄然无息地冒出来:“阿谦。” 我合上手机,骂道:“神出鬼没的,吓我一跳。” 大石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胆这么小,怕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我说:“做亏心事的是你吧。昨晚,曹超还跟我念叨,说你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 大石一听,神色有些慌乱,他抓了抓脑袋,说道:“他喝醉的事,我早上听他说了。幸好有你,要不然,他怕连回家都找不到。” 我说:“都是兄弟,应该的。吃一堑长一智,他这个人,适应能力超强,放心吧,这个坎,他很快就迈去的了。” 听我讲话,大石不时点头:“那倒是。” 我望一眼过道,说道,“倒是你,不知道在搞么子名堂。” 大石讪讪地说:“不是,那个,啥子,这段时间,我的确有点事。” 我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兄弟都瞒着?” 大石腆着脸说:“的确羞于启齿。” 见我不吱声,大石又说:“晚上方便么,想请你吃个饭。” 我挥拳往他肩膀捶了他一下:“这么客气,不把我当兄弟啊。” 大石只呵呵笑,我继而点头同意:“我家附近,新开一家电白海鲜店,每天顾客盈门,生意好得很。要不,今晚叫上阿超,一起去尝尝?” 大石支支吾吾:“超哥一夜没睡好,叫他去,会不会……” 我问:“他是不是怪你昨夜没去陪他喝酒?” 大石忙说:“没,没这回事。” 我不解:“那你怕什么?” 大石吞吞吐吐:“我有点私事,想单独请教你。” 我说:“好吧。几点钟?” 大石说:“下班就去吧。” 我心说,这也太早了吧。见大石慌乱的样子,知他定然有隐情。于是,点头同意。 下班铃响,正要打卡走人,d姐来了电话。 我站起身,隔空对大石作了个稍等的手势。 大石比划一个ok。 和d姐问候完毕,她便开门见山,讲起推文的事来。 事情与雷姨所说相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这份兼职是d姐帮我争取到的,因为知我具体情况,便向雷姨打听我的工作,是否还有余力。 谁曾想,雷姨提前在我面前表了功。这些曲折,我当然没对d姐。 凭心而论,雷姨对我不错。她要在我这讨个功劳,我乐得给她。 反正我没亏什么。 她派给我的活,不管工作上的,还是私人性质的,我仍会无条件地办好。 至于d姐,给我介绍兼职,无非卖个面子,让我有愧于她。 她诗写得不错,若有所求,我乐见其成。看书写诗,总归是一件美事。远比打牌赌博玩游戏,高雅多了。 讲完正事,d姐东拉西扯,讲了很多。 听得出来,她心里有许多话,想与人你诉说。 渐渐地,办公室的人全走光了。隔着好几个桌子,大石不时抬头,望我一眼。 我不便主动说拜拜,只得硬着性子,听她倾谈。 我望一眼手机,已经过去半小时了。 大约听到办公室的嘈杂声,d姐终于意识到,讲得太多了,开始跟我道歉:“耽误你宝贵时间,实在不好意思。” 挂电话前,我又一次对d姐表示感谢,还说等她哪天方便了,请她喝杯淡茶,聊表谢意。 d姐说:“好呀,我手头还有几首诗,我打印出来,请你斧正。” 第37章 靠近 出了厂门,去往电白海鲜店。 路上,大石问:“聊得这么欢喜,看来有戏啊。” 我说:“可别瞎想,就一个朋友。” 大石不依不饶:“我知道,新欢嘛。” 我骂大石:“新你个头。我又不是曹超,见一个爱一个。” 大石瞧出了端倪:“这么好,有相好的了?” 我与朱玲珑好上的事,谨记她的要求,在邻居面前,一直保持谨慎。 在朋友面前,尤其,对大石、曹超,更是避而不谈。 在我看来,这是好事,没什么不可以公开的。但她有她的想法,说时间到了,就会让我“惊喜”一下。 “惊喜”是她的原话。我虽不知具体什么惊喜,但说真的,还是蛮期待的。 所以,我不能破坏这份期待,必须对好兄弟守口如瓶。 电白海鲜店位于城中城,地段偏僻,倘若不是久居此地,还真不容易找到。 电白海鲜店周围,一排楼栋,全是亲嘴楼。楼与楼之间,紧紧相邻。 站在阳台上,可以和对面阳台上的姑娘亲嘴。因此,被租客形象地称为亲嘴楼。 楼虽密实,但此地烟火气浓郁。我与大石穿行在巷道中,不时与女租客侧身而过。 其中有个姑娘,烫个大波浪,脸上涂满粉彩。 大石打趣说:“去海鲜店大饱口福前,必须先大饱眼福。这可是双重享受啊。” 电白海鲜店主打午夜场,我们去时,只有稀散两三个散客。大石仔细打瞧,对我说:“屋里太闷了吧,要不吃露天席吧。” 电白海鲜店门口摆了几张台,另外,还在侧巷里搭了两台。侧面巷子,与隔壁楼房相邻。另一面,是一堵围墙,两张台处于u字型中心,明显安静许多。 我俩在u字型底部,找了个位置,又在老板引领下,在食柜前点单。 大石一连点了四五种,我忙喊够了够了。 回到桌前坐下,大石又忙着端茶倒水。显然,他有求于人。 饮了一杯水,我说:“差不多了,现在讲吧。” 大石不解:“讲啥?” 我说:“你不有事吗?” 大石笑:“不急,等上了菜,边喝边聊。” 我忙打住:“酒真不能喝了。这两天,超量了。” 大石说:“听你的。那就喝点雪碧,或者玉米汁?” 闲扯了十来分钟,菜陆续上桌了。 我叫了玉米汁,大石要了啤酒,说要喝了酒,他才有感觉。吃菜闲聊,不时碰一杯。很快,一瓶啤酒见了底。 大石招手,要了第二瓶。启开瓶子,再倒满,大石双肘撑在桌上,眼睛盯着杯子里的泡沫,突然讲了一句:“我犯错了。” 我没听清,问他:“啥?” 大石仍旧没有动:“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嗨。吓我一跳。多大点事啊。我心里这样想,但没说出来。 对曹超来说,这的确不算事,但大石不一样。就我所知,他虽陆续与几个姑娘有过接触,但都止于牵手。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我问:“厂里的?” 大石摇头。 “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吃了一块鱼,问大石。 “说起来,都是你搭的线。”大石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什么时候帮你撮合这种事了?”我大惊。 “上次你不喝醉了么,还记得吗?”大石问。 “对啊,那天我心里烦,你陪我伤心。最后,我醉了。你送我回家……” 我回忆往事,分析当时的情形,说着说着,感觉不对劲。 大石点头点,鼓励我继续下去。 “你是说她?”我想起丽枝。 她是我邻居,大石遇到她很正常。就算在家门口没遇到,也有可能通过阳台,相交相识,就像我与丽枝一样。 “不是,不对。”我接着说。 丽枝单身一人,大石和她在一起,男当婚女当嫁,不是正常现象吗,怎么会说“爱上了不该爱的女人”呢? “到底是谁啊,别让我猜了,直说吧。”我微微起身,拍了拍大石的肩膀,鼓励他大胆讲出来。 大石抓起杯子,将酒水一饮而尽,接着,又用手抹了抹脸,好像在洗掉什么东西似的。 “素琴,是素琴。”大石终于说出了一个名字。 怎么可能呢。我想,有点不敢相信。在我看来,素琴是那么正派温良的女性,怎么可能因为一面之缘,就和大石好上了? 仔细再想,又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那天晚上,大石送我回家,素琴听到动静,一起帮忙,把我扶进了房间。至于,之后,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就一无所知了。 但这样一说,牵线搭桥的的,的确是我。只是,我在不自觉的状态下,当了一回“红娘”。 弄清来龙去脉后,我心里五味杂陈,但很快调整过来,调侃笑了笑:“你可以啊,大石,把魔爪伸到我楼下来了。” 大石紧张地说:“不,不是这样的,我俩是真心相爱。” 我说:“别急,我相信你。来,吃菜,吃菜。” “缘份真是讲不清,道不明的。”大石说,“我现在真的相信命运了。见到素琴的第一眼,我就知道,生命中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女人出现了。” 我望着大石,微微点头。 “最关键的是,素琴也是这样的想法。”大石脸上含笑,幸福不言而喻。 “你俩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夹住一粒花生,丢进嘴里,昂头问。 许是酒壮人胆,又或者那份情感太过美好,大石接下来的讲述,就轻松自然多了。 那天晚上,素琴帮着大石,扶我进屋。坐我躺下,素琴向大石说:“辛苦你,我先走了。” 大石回头望,两人的目光相接,电光火石间,大石的心,一下子就乱了。 帮我脱鞋,又用毛巾,打水洗脸擦手。回洗手间摆放盆子时,大石倚在阳台上,抽了一支白沙。随后,给我找了支水,丢在床头。 开门下楼,走到二楼,见素琴屋里还亮着灯,大石的心突然像兔子一样,跳个不息。他想敲门,道声感谢。伸出手,在空中扬了几下,到底不敢往门上叫。 下楼,走在街上,行人三三两两,面容生动,十分欢喜。慢慢地,大石慢下步子,几秒后,转过身来,往回走。 楼下锁了门,大石没钥匙,打不开。他想了想,按响了素琴的房号。 隔一会儿,通传器里传来素琴的声音:“谁呀?” 大石应了一声:“我……” 接着,门锁卟地一声,弹开了。 大石钻进屋里,迈步上楼。 素琴早就开了门,大石轻轻一推,就开了。 大石闪身进去,两人静静地看着对方,谁也没说话。 紧接着,两人慢慢靠近,靠近…… 第38章 痛苦 “素琴让我体会到了,一个好女人,有多么的好。”大石喃喃地说,“我俩深爱着对方,我们都知道,这不可能有结果。素琴明确告诉过我,她有应尽的责任,不可能弃他们于不顾。可我眼里心里全是她,我知道,她同样如此。只是,她更理性些,也就更痛苦。” “来,喝酒,吃鱼。”我不知说什么话,只能举杯。 “我并不后悔。如果时光重来,我还会这样做。”大石眼眸里,闪烁着爱情的光芒。 我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以我的了解,你们之间的爱情,素琴肯定不想被人知晓。” 大石坦然答道:“的确如此。有好几回,我想和你、超哥聊聊天,讲讲我的故事。不是因为困惑、迷茫,或者别的,而是因为我感觉自己,太幸福了。那样巨大的喜悦,我想让人知道。但除了你俩,我找不到别人分享。” 我问:“以前要隐藏,为何现在不用了?” 大石抓起一只虾,剥了皮,丢进嘴里,嚼几口,回答我:“这也是素琴的意思。” “她怎么想通的?”我很好奇。 大石苦笑:“还是和你有关。” “我?怎么可能啊。”我一脸迷糊。 “你那天晚上,不是问素琴吃不吃烧烤吗?”大石笑着问我。 我答:“对啊,本来超哥叫你也去,一直打电话,你不说有事吗?” 大石耸了耸肩:“那晚,我和素琴在一起。” 我笑:“佳人有约啊。难怪哟,超哥骂你重色轻友,阴差阳错,真猜中了。” 大石说:“那晚,我离开没多久,你就上楼了,还敲门问候素琴。” 我心里惊了一下,饮口玉米汁,安抚下情绪,才说:“怎么说,我和她也是朋友嘛,见那么晚,她屋里还亮着灯,想着问候一下。” 大石哦了一声。 我见他神色不对,赶紧解释:“你可别乱想,我的问候,和你的问候,完全不一样啊。” 大石故意打哈哈:“哎呀,你想啥呢,我可什么都没说。” 停了一下,大石又说:“素琴觉得,你可能发现什么了。你去敲门,是去提个醒,暗示什么。反正吧,她很害怕。那天晚上,一夜没睡好。早上起来,全是黑眼圈。” 为了证明所言非虚,大石还打开手机,找出素琴拍给他的照片,放大给我看。 照片上的素琴,少了神采,多了忧郁之色。 没想到,我大醉一场,成就了大石和素琴这对鸳鸯。随后,无意中的一个举动,又让他们成了惊弓之鸟。 我望着西瓜汁,轻轻旋转玻璃杯,不敢去看大石。 “素琴什么意思呢,让你主动认错?”我不解其意。 “她说不指望别人理解,但你应该会理解她。”大石不紧不快地说。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毕竟,你还送了一本书给她,叫《包法利夫人》,不是么?”说这话时,大石语气明显不同,我甚至觉得,他心里隐隐有些醋意。 “我那是受人之托。素琴是冬夏的表嫂,冬夏请我帮忙,我能不帮吗?”我解释道。 大石微微晗首,接着,挥了挥手,说:“来来来,饮一杯,为这灯红酒绿的世界。” 我举起西瓜汁,回应他:“红尘万千里,总有一个人深爱着你,来,为你干杯。” 碰完杯,彼此的误解,便算化解了。 夜色弥漫,客人渐渐多起来。我们邻桌,u字型的上端,来了三女两男。他们坐下,上菜后,不论男女,皆喝啤酒,划拳猜酒令,气氛一下就浓烈起来。 我和大石受到感染,也有些手舞足蹈的意思了。 正当我们兴奋之际,天空降下一个异物。 给你三秒钟,你第一时间,会想到什么? 哈哈哈。 是一只胸衣。 红色的,半旧不新,应该脱水很多次了。 尺码倒不小,可与d姐比拼大小。 胸衣从天而降,落到餐桌上,鲜红刺眼,我们惊了一跳。邻座也被惊动了,待明白是罩杯,又轰然大笑。 电白海鲜店的老板,反应倒还算快,赶紧过来道歉。 “高空抛物,可是大事。今天只是内衣,若换成别人,说不定就出命案了。”我振振有词。 老板一迭声地应答:“我们改正,马上改正。对不住了,你们。” 大石听我如此说,也附和着,举了个别的例子。 老板朝一个帮工招了招手:“这样好不好,免费送二位老板两份招牌菜。” 大石思考了一下,勉强答应了。 老板使了个眼色,帮工赶紧去厨房汇报。我们离开u型区域,来到门口。 此时,店内基本满座。服务生端了两条椅子,让我们稍候。 十来分钟后,帮工提着一个打包盒给老板,老板来到我们面前,再次递上好日子:“不好意思,让老板受惊了,多担待,多担待。给你一张卡片,以后再来,八折优惠。” 我接过餐盒,结了账,走了店来。 到了路上,我把餐盒递给大石:“你回去,拿去超哥吧。算你的心意。过两天,咱们兄弟,又和好如初了。” 大石点着头:“谢谢兄弟。” 行至路口,我与大石告别,各自回家。 回租屋时,脑中自然浮现素琴与大石的情事,心想不要碰到素琴才好。 谁知,怕什么偏来什么。迈步上楼,才走几级台阶,看到素琴正在下楼,手里拿了袋垃圾。 我主动打招呼问好,素琴哦了一声,脸上有些红。 擦身而过时,素琴轻声说:“谢谢你。” “啊?”我以为听错了,谢我干什么呢。 回头望,素琴加快步子,很快消失不见。 回到租屋,我突然想到,大石肯定早就和她通过电话,告知了我对他们,以及对素琴的看法。 实话实说,我对她的赞美,是多过质疑的。所以,她才有那一句谢谢吧。 只是,我不曾想到,这次碰头,是我与素琴在这栋楼里的最后一次碰面。 次日,她的棋牌室就开始营业了。 当晚,冬夏从老家归来。素琴把行李搬了出去,住进了棋牌室。当然,倒不是冬夏不留她。而是她执意要走。棋牌室初开张,她得全力以赴,全身心投入。 素琴在棋牌室里,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目睹了许多中年女子的人生沉浮。 至于大石,当然是棋牌室的常客。在大石的鼓动下,我也去过几次棋牌室。那时,距素琴离开,已经三个月了。 麻将馆被素琴经营得有声有色,人来客往,常常座无虚席。相比于素琴在看守出租房时的朴素模样,素琴完全换了一个人,变得热情、活泼。 她涂着艳丽的唇,穿着单薄的衣裙,成为顾盼生辉的老板娘,吸引着一个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牌客。 第39章 烛光晚餐 素琴以及麻将馆的故事,暂且搁置。 说回冬夏。 回深圳的高铁上,冬夏给我发信息,说带了礼物,还让我猜猜看。 我对她仍有些怨气,没好气地说:“还能是啥。姐夫呗。” 冬夏回了两个偷笑的表情,再之后,就没了下文。 我工作的电子公司,离租房虽不算远,但中午休息,我从没回过租房。午休时间本就不多,来回折腾多有不利。 所以,我宁肯在桌子上趴一会儿,也不愿回租屋,睡舒服的床。 今天情况特殊,我吃罢午饭,便往租房赶。 回到屋里,收拾好一套换洗衣服,带着去了公司。 下午四点,冬夏抵达深圳北站。她提着行李出站时,我给朱玲珑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朱玲珑有点奇怪。上班时间,我还从未给她打过电话。当然,她也没给我打过。 好像这是我俩之间,默认的某种规则。 三言两语作了辅垫,我说晚上不回租屋,要去酒店。 她笑:“好呀,要跟哪位美女去?” 朱玲珑总是这样,我们已经享了鱼水之乐,在我看来,她算得上我的女人。 但很多时候,她总以一种事不关心,高高挂起的态度,对待我,也对待她自己。或者说,对待我们彼此的生活。 我问她:“晚上加班吗?” 朱玲珑说:“本来要加的,如果有谁邀我共进晚餐的话,或许,我可以请假。” 我说:“等下我把定位发你,我要请你吃一顿,你从未吃过的晚餐。体验一回,你从未经历过的体验。” 朱玲珑轻轻嗲了一声:“嗯啦,老公。” 公正地说,她这样称呼,当然没问题。然而,我并不喜欢她用这个称呼叫我。 不只如此,非让我也学她。她兴奋,想怎么做,我管不着。但让我跟着她的节奏,我实在难以从命。 挂断电话,我网上下单,在附近选了一家客房。 原本,点了大床房。想一想,又改作双人间。 下班铃响,我没着急走,过了十几分钟,办公室沉寂下来时,我才悄然起身,拎着一个小包,打卡下班。 步行前往酒店,办完入住手续。拿上房卡,进门后,先把屋里情况摸排一遍,看看是否有隐藏摄像机。 确定无误,才摊开在床上,打了几个滚,拿起手机,点了两份套餐,注明加上蜡烛。 朱玲珑想要仪式感,我就圆了她的梦。 忙完一切,去洗了个澡。换上衣服,轻松舒爽。 半小时后,餐送到了。 估摸朱珍珑也该来了吧,打视频过去,她正在冲凉,听到来视频,本来想按掉,没承想,手指一滑,误触到了接听键。 我说:“你怎么也不避一避。” 朱玲珑笑:“在你面前有啥好躲的。” 我骂:“不知羞。” 朱玲珑说:“就不羞,你来呀,打我啊。” 我说:“等会你过来,我好好收拾你。” 朱玲珑笑:“瞧你那骨板架,看谁收拾谁。” 我问她:“你还要多久到?餐都送来了。” 朱玲珑说:“洗澡再快也要二十分钟吧,女人出门,不还得化个妆什么的啊,没有半小时,根本出不了门。” 我说:“酒店里的洗浴室,不比出租屋里的强?” 朱玲珑说:“好归好,但哀家想漂漂亮亮地去见男朋友,不行吗?” 我说:“餐叫早了,等你过来,全凉了。” “我吃的不是烛光晚餐,而是情调。有你在,就够了。”朱玲珑把手机放在窗台,身上已不着一缕。 “行行行,你说了算。”在她面前,我只能认输。 坐在酒店,无所事事,脑海里突然冒出冬夏的影子来。想到冬夏,我心里烦躁,打开电视,看了几眼,实在无趣。 时间漫长,待在酒店,太难熬了,我干脆换了衣,下楼转悠。转了一条巷子,看到一家花店,有一对情侣在店里选花。 我跨腿进去,东看西瞧。在多肉区,看到那些肉乎乎的绿植,我瞬间又想起冬夏。 此刻,她应该已经回到租屋了。或许,正和朱玲珑一样,在洗澡冲凉。我心中一动,买了一盆锦之玉虹。 我家屋里,阳台摆了这么一盆。同名同款,冬夏送给我的。 我买了多肉,用袋子盛了,拎着往酒店走。 我准备把多肉放在床头柜,让多肉看着我和朱玲珑享受烛光晚餐。 当然,在少儿不宜时,我也会看着这盆多肉,就好像看着冬夏。 我承认,这样做,有点疯,有点下作,或者在你看来,还有点心理扭曲,简直无耻。 但其实,这看似对冬夏莫名其妙的报复,其实,也是以另一种方式,对我自己的惩罚。 惩罚我当初,为何不早点听从曹超的建议,早点下手,“拿下”冬夏。 如果我勇敢一点,冬夏就不会给我找个“姐夫”。 我与朱玲珑,也就不可能了。 事已至此,后悔已来不及,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或许你会说,即使要报复,为何不在出租屋,为何不在冬夏面前,迫着朱玲珑的手,大秀恩爱,让冬夏难堪? 说实话,我也想过,但我有点害怕。 害怕见到冬夏,也害怕冬夏见到我。 我怕自己,不受控制。那样一来,既伤害了冬夏,也伤害了朱玲珑。 当然,最大的伤害者,是我自己。 所以,对任何一方,都没有好处。 我还是有点理智的,这种两败俱伤的事,我不会冒险。 快到酒店时,在马路对面,遇见两个老头,在路边下象棋。 我想想时间还早,竟然在街头,看他们下了一盘象棋。 期间,冬夏发来两条信息,无甚实际意义,我直接无视,未作理会。 回到酒店,把多肉摆在靠浴室的床头柜,还对着多肉嘀咕了几句。 稍坐片刻,朱玲珑终于来了。 她穿紫色休闲装,拎着红色小坤包。进到屋里,就踢掉高跟鞋,把小坤包往床上一扔,伸开双手,示意我过去。 我拉住她的手,绕着转了半圈,从背后抱住她。 我正欲说话,她突然开口道:“冬夏回来了。” 第40章 碧玉 我略略停顿一下,埋头继续。 朱玲珑把我推开:“先吃饭,饿死了。” 外卖员送餐来时,我没打开盒子。深圳夏日温度高,过了快一小时,打开包装,还有些许温度,看品相,应该还不错。 我点上蜡,关掉灯,暖黄的灯光,映在朱玲珑的脸上,让她多了一层童话色彩。 她眼睫毛一闪一闪的,轻启朱唇,从侧面看过去,像个小家碧玉。 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人也一样,不同时间,不同心情,从不同角度,看同一个人,都会得到不一样的观感。 此外,这句古诗,也可以用来形容人的性格。 比如,此刻坐在我对面,安静乖巧吃饭的朱玲珑,最接近我过日子的贤妻状态。 可惜的是,没过多久,她再次打破了我的想象。 “冬夏回来了。”见我没反应,她又强调了一遍。 “你说过了。”我假装无所谓,继续埋头吃饭。 “你怎么无动于衷啊。我说冬夏回来了。” 朱玲珑停止吃饭,加大声量,还碰了碰我的胳膊。 我抬头:“嗯。知道了。” “这就完了?”朱玲珑问。 “那你要我怎么样?” 我看着她。 “我能要你怎么样。哈哈。” 朱玲珑笑了,露出一嘴牙,她有一颗门牙掉了,我劝过她很多次,让她去补。她总说怕痛,不肯去。只是,缺了一颗门牙,说话总会漏风。 吃了一口饭,她又说:“冬夏问我见没见到你。” “哦。”我依旧装作不感兴趣。 “你就不想知道,我怎么回答她的吗?” 朱玲珑笑了,抓起纯净水瓶子,喝了一小口。 我问:“那么,你怎么回的?” 朱玲珑挺得意:“我说你好像佳人有约。” 我点点头,继续扒拉饭菜。 朱玲珑说:“冬夏哦了一声,我看得出来,她很惊讶。” 我淡淡地答:“她惊讶什么?大惊小怪,我就不能谈情说爱了么。” “对啊,我也觉得奇怪呢。你说,她是不是对你有想法啊。” 朱玲珑凑到我面前,用额头碰了碰我的额头。 “嗨,怎么可能,你想啥呢。” 我放下筷子,说吃饭了,起身去洗手。 吃完饭,收拾妥当,朱玲珑说她去洗个澡。 我问:“你不在出租屋洗过了吗?怎么还洗。” 朱玲珑说:“你自己也讲过,酒店环境多好呀,住都住了,不洗一次澡,太亏了。不但我现在要洗,等下还要洗。明天早上起床,更要洗。怎么,你不同意?” 朱玲珑带了个睡衣进去,我以为,她至少也得十几分钟。于是,躺在床上,打开手机刷视频。 谁知,她三分钟后就出来了,看到她的模样,我惊呆了。 原来,她并没有真的去洗澡,而只是换了一套睡衣。 次日起床时,晚了一些,时间不够用了,我胡乱披上衣就出发去公司,别说早餐,就洗牙都没来得及刷。一整个上午,都在犯困。 熬到中午,草草吃了点饭,便回办公室补觉。下午时,情况好了许多。下了班,明明不用加班,我却以加班为由,待在办公室里。 不是我不想下班,而是见到冬夏,或者说害怕见到“姐夫”,见到冬夏与“姐夫”恩爱的样子。 八点钟起,办公室开始空无一人。 我独坐其中,被忧伤淹没。苦坐到十点,只觉无趣,起身离开。细行慢走,快到楼下时,又拐进一家小饭馆,炒了一份田螺,叫了一听啤酒。 一人独饮。 饮了半支,越品越苦,干脆起身,回租屋而去。行至楼下,用电子锁开了门,不时有租客进进出出。 我拾级而上,隔老远,便看到,冬夏的房门,竟然紧紧闭着的。我心里突然疼了一下。 我骂了一句脏话,捂住耳朵,快行数步,蹬蹬蹬上到三楼,来到自己屋前,看到门把手上,系了一个袋子,鼓鼓囊囊的。 我取下袋子,进了房间。打开,袋子装了各种吃食,全是家乡风味。 看着零嘴的名字,我不禁感慨万千,太熟悉了。 袋子最下面,放着一包晒干的天麻。拿在手里掂了掂,足有二三斤。天麻下面,还有一张纸条。 纸上,写满了字。字迹工整,娟秀漂亮。 往落款处扫了一眼,果然留了冬夏的名字。毕竟喜欢艺术的人,冬夏和我一样敏感。 纸条上的内容,前半部分,表示对我的感谢,感谢我在她回老家时,还想着给她寄东西。 后半部分,则说到了天麻。用天麻煲汤,多喝几次,能很好地缓解偏头痛。 我犯偏头痛的毛病,有好些年头了,只在冬夏面前提了一嘴,谁知她牢牢记住了。 这次回家,她推延几天回来,就是为了这袋天麻。 这是土天麻,与市面上的天麻,不可同日而语,治疗效果最佳。 只是,土天麻不好找,可见冬夏用了很多心思。 在纸条最后,还有这样一句:听说你找到了女朋友,祝福你们。 纸条上,短短几百字,冬夏写得很克制,但其中又隐隐透露出,一种淡淡的愁绪。 第41章 借宿 我躺在床上,抓住手机,不停地旋转。 之前,她发了好几条信息,我都没回复。现在,收了礼物,尤其是珍贵的天麻,再怎么说,也该说一句谢谢,这是必要的礼节。 我想了很久,最后把手机放在床上。翻过身来,把头埋在被子里。 随后好几天,我害怕触景生情,更害怕面对冬夏,面对我未曾见过的“姐夫”,每天都很晚才回租房。 有个晚上,我甚至跑去曹超租房,借住了一宿。 当夜,什么都没干,也没去外面吃饭。曹超叫了麻辣烫,送到租屋来,我们面对面坐着,畅聊很晚。 当然,主要是他讲,我听。 在西丽被阿珍欺骗后,他消沉了数日,又重振雄风,把全部心思,放在了新来的前台身上。 那位前台姑娘,才二十出头,大学毕业,看起来不经世事。至少,在众人面前,摆出一副未被尘世污泥沾染的荷花模样。 然而,相熟以后,曹超就发现,她奔放热情,像一支艳丽饱满的红杏。 曹超原以为,在阿珍那里的物质损失,会在前台姑娘这里,得到另外一种形式的弥补。 谁知,他意欲更进一步时,前台姑娘又把他的手紧紧按住了。她的要求并不高。只是,以曹超现有的条件,还远不能达到她的要求。 当然,这里所指的“要求”,只单纯代表物质。 谈到这里,曹超问起冬夏的事:“你们分别这么久,正好比久别胜新婚,进展如何啊。” 我恨恨地说:“对呀,她夜夜当新娘,可幸福了。” 曹超见我情绪不对,忙问我咋了?我与朱玲珑的事,仍处于保密阶段,没对她讲。 我假装低头翻寻东西,淡淡地说:“她找了个男人,估计很快就要结婚了。” “什么?不太可能吧。”曹超明显很惊讶。 我说:“你有她微信,她在朋友圈秀过恩爱,你难道不知道?” 最开始,加上冬夏微信后,我翻看了她所有动态。其中好几条,曹超都作了评论,和她互动。 略有奇怪的是,自打我给冬夏点过一次赞后,曹超就从她的朋友圈里消失了。 曹超拿出手机,一番鼓捣,找出冬夏的动态,递给我:“哪有什么秀恩爱。你看,不都是些山村风物,小猫小狗的图片么?” 我接过手机,划拉到底,奇怪的是,不但没找到“姐夫”的照片,连带那些代表她幸福喜悦的小照片,也统统不见了。 我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打开自己的手机,调出她的微信,比对她的微信名。 昵称和头像可以作伪,但id造不了假。事实证明,两个微信的id一模一样。 那一刻,我有些懵。难道我穿越了? 我不信邪,用我手机点开朋友圈,结果,那些动态一样不少,全都在。 我惊呆了。抢来曹超的手机,两相一对比,终于明白,冬夏的朋友圈,设置了部分人可见。 “想不到啊,女人心思太多了。”现在,轮到曹超感慨了。这是为什么呢?我合上手机,实在没能想明白。 那天晚上,我挤在曹超租房客厅的沙发上,胡思乱想了一夜。 朱玲珑几次来信息,我也只“嗯、啊、哦、好”给予答复,连我自己,也觉得有些敷衍了。 好在朱玲珑本身常有奇异之举,对于我的异样,也就不以为意了。 早上起床,我和曹超一起,去吃了份汤粉。 那家汤味店,由一对中年夫妇经营。 老板在后厨张罗,老板娘抛头露面。妇人有着好看的腰肢,笑容也甜。 曹超是熟客,走到店里,坐下时,不时和她打着招呼。 我心中暗想,曹超真是个人才。虽无多少积蓄,但在儿女情长之事上,倒积累了许多人几辈子都得不来的经验。 席间,我和曹超聊着天,不知怎么提到了朱玲珑,曹超说:“这个女人太精明,你小心着点。” 我假装调侃:“莫不成,你吃过她的亏?” 曹超说:“嗨,你说啥呢。” 我问:“那你怎么诋毁她,不像你平时的风格哦。” 的确,曹超从来没跟我讲过女人的坏话。当然,除了阿珍。 曹超说:“跟你扯不清,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便察觉到,他俩之间,肯定有些讲不清的关系。 可我本来正烦恼着,也不愿再听到朱玲珑的坏话,以免烦上加烦。 于是,没有继续追问。 吃罢早餐,便去公司上班。 整整一天,我一直心不在焉,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事。 到了傍晚,去食堂吃夜饭。吃到一半,接到大石电话,让我赶紧出去,发生大事了。 我本来就没什么胃口,听他这么一讲,丢下餐盘,出门而去。 刚走到厂门口,大石便迎我而来。“冬夏病了。” 离我还有些距离,大石便给了我一个惊吓。 “你怎么知道?”我问。 “我哪知道啊。”大石摊了摊手。 看他的神态,我便知道,肯定是素琴告诉他的。一问,果然是。 “你去看看她吧。”大石说。 我没吭声。 他又说:“不是我说的,素琴让你过去。” 我问:“为什么,给我个理由。” 大石说:“素琴说,冬夏生病,全是你害的。” 我丈二和有尚摸不着脑袋:“跟我啥子关系嘛。” 大石说:“你别倔了,快去吧。” 我不知如何是好,大石却用起了蛮力,连拉带扯地,推着我往出租屋而去。 到了楼下,大石朝我努努嘴,我拍了拍他的肩,转身上楼。我走得很慢,每一步台阶,都像上一层楼。 尽管如此,二楼很快就到了。 站在冬夏家门口,我犹豫了许久。期间,不时有邻居下班,进进出出,若是往常,我定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此刻,我却顾不得那么多。 冬夏没关门,房门虚掩,我推门进去,喊了一声冬姐,但没有回应。 客厅没人,卧室的门敞开,床上的被子胡乱摊开,却无人在。我怔在那里,又喊了一声冬姐。 仍没听到回应。 这时,从阳台方向的洗手间,传来冲水的声音。不一会儿,冬夏从阳台上现身。她头发凌乱,披在肩上。 满脸的憔悴,让人心痛。 看到我,冬夏努力挤出一丝笑:“你怎么来了?你坐,坐一下,我给你倒杯水。” 我没吭声,只点了点头。她转身,倒水,再转身,将杯子递于我。 我伸出手,却没接水杯,而去抓住她的手腕。 第42章 悲伤 冬夏浑身滚烫,整个人像着了火一样。 有那么一刻,我很想凑近过去,俯在她耳边轻语,告诉她,这些日子,我的煎熬与纠结;告诉她,这些日子,我内心的思念与痛苦。 她穿一件粉色裙子,目光里,有许多我不曾见过的柔情,似乎在鼓励我,勇敢一点,离她更近一点。 我慢慢低头,向那枝花边靠近。但在接近她的过程中,朱玲珑突然从我脑海中冒了出来。 与此同时,“姐夫”也一起跳出来。 两个人物在我脑海中打架,终于将我从虚幻之境拉扯出来。 我放开冬夏,满面羞惭,问她:“你怎么了?” 我这句话,纯属多余。只不过,无话找话罢了。 冬夏理了理衣摆,淡淡地说:“没事,感冒而已。” 我端起水杯,一饮而尽,过了一会儿,才说:“姐夫呢,你生病了,他怎么不在家?” 冬夏略有讶异:“我生病,与我姐夫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他在老家,不在深圳。” 我问:“不是我姐夫么,怎么成了你姐夫?” 冬夏露出一丝丝笑,苍白的脸颊,有了些动容:“本来就是我姐夫呀,啥时候成你姐夫了。” “你姐夫?” “对啊。我姐姐终于找到一个对的人,挺不容易的。” 听冬夏这么一讲,我迅速回忆往事,才明白,我可能误解她了。但心里还有个疑问,于是问她:“你以前不说你是长女么?” “对呀。可不代表我没姐姐吧。她不是我亲姐姐,是堂姐。虽不是亲姐妹,但关系胜过亲姐妹。” 原来如此! 我搞了个大乌龙,开始懊恼。 如果没有这个误会,我就不会中了朱玲珑的爱情圈套。 只是,事已至此,后悔已没有用了。 我呆怔一地,脸色苍白。 冬夏见状,开玩笑问道:“你怎么了,莫不是我的高烧,传染给你了。难怪,我现在感觉,身体舒服多了。原来,高烧是可以传染的,传给了别人,原来的病人,就轻松了。” 我没理会这个问题,只问她:“那你朋友圈里发的那些照片,是啥子意思呢?” 听我这么一问,冬夏突然娇羞起来。 过了好一阵,她才开口:“女子思春时,总会作些事,让喜爱的人,看见。” 这话,有点深奥,起先,我不明其意,正欲再问,突然想到曹超。 他看不到冬夏的那些动态。结合,冬夏这句话,那么,是不是代表,她拍的那些照片,发的那些动态,无非只是向我传递出一种信号。 女人嘛,毕竟有些矜持,不能太直接大胆,所以采用隐讳的办法。 谁知道呢,碰巧在此之前,她发过一张她堂姐夫的照片,让我误会了冬夏,以为她早就有了白马王子。 悲痛之余,我与朱玲珑谈起了恋爱。 表面看来,是朱玲珑主动安排,是她主动示好,是她引导我入局在先。但其实,真正的原因,无非不过我想报复冬夏罢了。 然而,这些事我无法对她讲。 “她怎么样?”冬夏看起来好了很多,脸上逐渐恢复了神采。 “谁怎么样?”我下意识地问。 “你女朋友啊。”冬夏眸子里闪出一道光。 我说:“说那样吧,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冬夏说:“乱说话,她听到了,会不高兴的。” 我说:“实事求是嘛。我又没讲假话。” 冬夏微微低头,浅眉吟笑。有一缕头发,耷拉下来,遮住了她左半眼眸。其状,甚是好看。 我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好美。”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 我扫了一眼,朱玲珑打来的,直接挂断。 才挂,铃声又响起来。冬夏猜到了谁来的电话,劝我说:“接电话吧,别让她着急。” 我站起来,走到一边,悄声说话。原来,朱玲珑家中有了来客,让我帮她去超市,带包姨妈巾回去。 我应承下来,说要晚点。她答不急。 挂掉电话,中间隔了个朱玲珑,我俩相顾无言。尽管如此,我坐在沙发上,仍不想离开。 隔了七八分钟,冬夏说:“你快去吧,要不然,她会着急的。” 我说:“你别担心。” 没了别的话题,我便起身,去看她墙上的画。提起画,冬夏又活泛起来,她言语多了。还带我去阳台,看她新近创作的作品。 那幅作品,仍是一个女主角,隐隐看,上面还有冬夏的影子。画中人,隐隐欲笑,眸子放光,看得出来,像遇到喜事一般。 谈罢画,我去了一趟洗手间。 洗手时,无意中发现,洗衣盆里,摆着尚未清洗的衣裤。是些内衣裤,不能放进洗衣机。冬夏身体不好,我决定做点什么。 于是,蹲在洗手间,将衣服洗了。 七八分钟后,才开门出来,端着盆子。冬夏得知我帮她洗了衣,一脸的绯红,说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我做这种事。 我答:“你生病了,我是你弟,这是我应该做的。” 冬夏低头轻声道了句谢谢。 她没让我晾晒,或许怕对面楼栋的人瞧见,到底不好。 她夺下盆子,放好,让我回去,她自会晾衣。待在冬夏屋里,不宜过早,毕竟,她是房东,不时会有人来找她。 我应承下来,准备出门。 又说:“如果有什么想吃的,发信息给我,我不会做,但去找美食店的工夫,还是有两下子的。” 冬夏笑着点头:“我原以为,你有了新欢,连冬姐都不理会了。” 我说:“怎么会呢。冬姐的位置,永远在我心中排第一。就算女朋友,也不能与我相比。” 冬夏说:“别开玩笑,姐怎么能和女朋友比。你一定要好好对她。” 我不知如何作答,只好胡乱嗯啊一声。 她继续强调:“还有,我既然是你姐,就会一辈子当好你姐姐。你啊,以后就算离开深圳,也不能忘了姐姐对你的好。” 说话时,冬夏脸上带笑,但这话语里,却藏着数不尽的悲凉。 听冬夏这么一说,我万分醉楚,突然想要抱一下她。 正这样想,冬夏便对我说:“来,给姐姐一个拥抱,把你的幸福喜悦和好运气,分一点给姐,好不好?” 我转过身,她已经靠近过来。 第43章 安慰 有些人出现在你的生命中,并不表示一定会和你发生故事。 她的出现,无非不过提醒你,她和别的那些与你擦肩而过的女子一样,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 她或许给过你短暂的安慰,或者向往。但用不了多久,你俩就会再不见面。 她会忘掉你,你也会忘了她。 而另外的女人,会填补你空虚的日子。 另外的男人,会享尽她的温柔。 或许,我与冬夏,就是这样一种关系。 告别回家,我瘫坐在沙发上,想起与冬夏的交往,以及阴差阳错,负了她的情义,我只想再次一醉方休。 只是,有时候,酒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让你陷入更大的麻烦。次晨,我设定了六点半的闹钟。 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到楼下,去经常光顾的那间粥店,买来一份皮蛋瘦肉粥。 回到租房,看看时间还早,原本想敲冬夏的门,想了一想,又忍住了。 我回到屋,给冬夏发了条信息,便放下手机,去洗漱。整理完毕,看了看手机,仍无消息。于是,我拿起皮蛋瘦肉粥,下楼上班。 到了二楼,将粥挂在门把手上。到了公司,打卡上班,伏案半小时,雷姨来电,让我过去一趟。 去了才知,公司将迎来你十周年庆典。 董事长很重视,要求举办一台晚会,搞晚宴,搞表演,抽奖派礼品,举厂同庆。 “行政部负责晚会,赵总到处招兵买马。我们部门也分到了任务,我想了想,就推荐了你。”雷姨看了看我,笑着说。 我心想,这能干啥啊。 雷姨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贡献演员什么的,我们部门没这个能力。但也不能拒绝赵总,董事长给了他尚方宝剑,他可以在任意部门要人。我想来想去,只有你去。你给他们写写主持词,出出策划方案,算是晚会的灵魂。” 我没干过这活儿,但雷姨都说了,这事很重要,拒绝怕是不可能了,便点头说好。 雷姨说:“时间很紧,你下午就过去,找赵总报到。” 我有点惊讶:“这么快。” 雷姨说:“主要是赵总催得急,策划也要往前赶。你过去帮忙,脱产一周。部里其他事情,我会安排,你不会担心。” 我答应下来,却略有些紧张。 雷姨安抚我别紧张,还说不止我一人,别的部门也有推荐,估计有一个团队。 雷姨如此说,我才稍稍宽心。 谈完工作,正要离开,雷姨又喊住我:“小范顾问。” 这一次,她换了一个称呼。我一听,便知她要谈诗会的事了。 谁知,却不是,她问:“你觉得d姐这个人怎么样?” d姐是雷姨的朋友,不管她为人如何,我都不会说不好。再说,她本来为人就不错。 雷姨听罢,赞许地点头:“她跟我几次提到过你,说你人很好,还让我多关照你。” 我微微躬身:“感谢雷总,您一直很照顾我。” 雷姨摆摆手,笑道:“别客气,难得有相同的兴趣,都是朋友,别见外。” 我说:“我不善言辞,但您对我的好,一直谨记于心,不敢有忘。” 雷姨咧开嘴笑,眉眼愈发妩媚:“言重了,言重了。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也开心啊。以后,指不定,还有更多要麻烦你的地方。” 我答:“任由雷总差遣,是我的荣幸。” 雷姨笑:“还说不善言辞,你呀,夸起人来,简直滴水不漏。” 我说:“都是雷总的教导。平时在您身边,每天学习,每天进步一点点。” 谈笑作罢,雷姨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盒子,递给我:“这是一款最新的手环,你拿去用。” 我赶紧摆手:“感谢雷总,这怎么敢当。” 雷姨笑:“d姐送给你的,说是感谢你对诗社的贡献,以及对她个人的指导。” 雷姨不说d姐还说,一说是d姐送的,我便更不敢接了。 正在犹豫之中,雷姨已经行至我身边,抓起我的手,把手环放在我手心里。 事已至此,我再退回去,就显得太做作了。 我只好再次道谢。回到座位,雷姨发来微信:“给d姐回个信息,表示感谢。” 我答:“好的。感谢雷总。” 思考许久,才拟好一条信息,发给d姐,她便正在等待似的,没隔两秒就回了过来。 客气几句,又问起我兼职的事。我自然一一作答,免不得再次提感谢的话。 感谢的话太多,d姐却不高兴,称我太外见。 我只好道歉,d姐这才恢复如常:“这就对了嘛,姐姐关照弟弟,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这话听着非常熟悉,冬夏对我讲过,我也在调侃中,对她讲过类似的话。 想起冬夏,我赶紧打开她的微信。 在雷姨办公室,手机弹出两条信息,都是冬夏发来的。当时,我忙着和雷姨讲话,没顾得上冬夏。 冬夏的信息,无非表感谢,报平安。昨晚午夜时分,她出了一身汗,汗水淋透衣被。出了汗,病也好了。 “早上,吃下你给姐送的爱心瘦肉粥,太香了。” 信息里,我看不到冬夏的表情,但我仿佛看到了她满面笑容的模样。 我给冬夏打视频,看到她果然恢复如初,脸上有了许多明媚之色。 我说晚上下班,去市场买只鸡回来,炖鸡汤喝。但她强烈拒绝了:“心意领了,被她知道了,不好。” 我说:“弟弟关心姐姐,怎么了?我还要带她来看你呢。” 挂完视频,冬夏发信息说:“你的心意,冬姐明白,懂得的。我上午去了市场,买了乌骨鸡回来。你就别操心了。如果真要带她过来,等过几天,我身体好转,在家做饭给你们吃。” 我盯着信息,凝视良久。所谓带她过去,当然只是一时冲动。事实上,朱玲珑一直叮嘱我,不能对邻居们言。 尤其对冬夏,更要保密。虽然我不知晓其中意思,但我尊重朱玲珑。不管怎么说,我俩现在也是恋人关系。 我不维护她,谁又维护她呢。 再说了,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她让我体会到了,一个女人的全部美妙。 只是,我并没有想到,猝不及防的爱情,大多都会有一个料想不到的结局。 我和朱玲珑亦不能幸免。 第44章 拜师 真是念什么来什么。正这样想着,朱玲珑打来电话,说公司安排她出去,去重庆,要待半个月。 我问她什么时候走:“晚上一起吃饭,算给你送送行。” 朱玲珑说:“来不及了,我在家收拾行李呢。公司的车,就在楼下等我。” 我问:“这么快啊,你一个人?” 朱玲珑说:“不,好几个。” 大约怕我多心,隔一会儿,又说:“都是女的,放心吧。还有,你在家乖一点哦。” 挂断电话,我埋头伏案,抓紧处理手上的工作。一忙就忘了时间,十一点半,我起身去洗手间。 刚走到门口,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来电的是位女子,声音清脆,自报家门,自称梅小姐,公司行政部的,和我对接晚会的事。 我忙哦哦应答。 下午一上班,我便跟雷姨发了信息,赶去行政部。因要脱产一周,但行政部没有多余空位,便把一间会议室腾出来,暂时挪作晚会指挥中心。 报了到,才知抽调了十多个人,分为导演组、文案组、音响组、舞蹈组、后勤组等。 我所在的文案组,除我之外,还有两人。每个组都设有组长,文案组的组长由赵总担任。同时,他还担任导演组组长。 据他讲,这是因为导演与文案工作相当重要。 “所以,你们这相当重要。”在见面会上,赵总如此强调。 我之前没干过这些工作,抱着学习心态去的,结果一交流,发现别的同事,也都两眼一抹黑。 不过,这些事,没干过也不难。网上一扒拉,一大把现成的模板。无非不过,往里面填充一些公司的内容。 赵总喜欢团队作战,当晚,各个小组全体加班。不过,赵总亦亲力亲为,一直陪着我们。 只不过,他在办公室,我们在会议室。 大家挤作一团,略略有些不自在。 熬到九点钟,赵总才宣告下班。文案组主要负责主持串词、讲话稿和宣传文案,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因是第一回,我决定好好表现。 回到宿舍,和朱玲珑问候几句。我抓了睡衣去洗澡,在浴室冲澡,脑海里也在想这事。 说起来奇怪,洗浴时,人格外清醒,也更容易激发灵感。 以前写小说时,我遇到一个阻碍,想了许久没解决,有一回洗澡,洗着洗着,脑子灵光一闪,找到了解决的法子。 只是,晚会串词与故事创作到底不一样。 洗罢澡,人清醒多了,打开笔记本。在公司,会议室上班,大家挤一堆儿,毕竟太吵,而写作这工作,讲究安静。 夜深人静,无人吵闹,不知不觉间,我竟然写了二千来字。 因为洋洋洒洒,中间不免有些错字错句,但只是初稿,后续反正要修改润色。看着这半夜的成果,我颇为满意。 看了看表,已快十二点了。 我正欲熄灯睡觉,阳台上突然传来风铃声。 这是我与丽枝在阳台上的“敲门”约定。 我起身,来到阳台,弯身向前,看到隔壁阳台,丽枝正一脸春风。 “还没休息啊,忙啥子哟。”丽枝问。 我笑:“接到个工作,时间紧,任务重。能力有限,只能加班加点。” 丽枝说:“辛苦啦,看来,这是领导要重用你的前奏啊。” 我说:“借你吉言。你呢,又在练瑜伽?” 丽枝说:“下班晚了些,又做了会夜课。” 我回:“好习惯,长期坚持,可真不容易。你经常加班,还能如此,真好。什么时候,我也跟你学学瑜伽啊。” 丽枝一听,脸上笑容绽开:“好呀,好呀,练瑜伽有利身心,是最好的运动。我虽没有执业证,但可以给你当当教练,不收钱的哦。” 我赶紧答:“那太好了。等我忙完这阵,再来拜师。” 其实,我知道,这纯属说笑之词,我不太可能去学瑜伽。 再说,就算我有学习之心,学瑜伽难免有些贴身之举,而且穿着瑜伽服,与丽枝面对面,就算我俩没什么,传了出去,恐怕就变了味儿了。 当然,丽枝也知道,我只随口一说吧。 说笑一阵,丽枝问:“这个周末有空么?”我答:“还不一定呢。丽姑娘有啥安排。” 领了晚会撰稿的任务,以赵总的作风,至少,周六肯定要加班的。 丽枝说:“还记得杏花么?” 我答:“当然,你朋友,咱们邻居,住顶层那位。” 丽枝笑:“好记性。大后天晚上,也就是周天,她在家设宴,想请你过去喝两杯小酒。” 说到这,不待我作答,她接着说:“我不说过么,要露一手,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我眉毛往上一挑:“好呀,吃美食是天下第一等乐事。” 丽枝说:“好,那就讲定了,不见不散哦。” 丽枝穿套黄色睡裙,不知刚洗过澡,还是别的原因,身上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清香。聊完天,回屋歇息,竟然做了个梦,梦到去杏花家做客。 她家中摆设虽简单,但她为人极豪爽,做了一桌子好菜。不仅如此,她还频频举杯,与我们对饮。 次晨醒来,想起梦中之事,不免哑然失笑。有些事,真的经不起念。 开门上班,正好碰见杏花从楼上下来。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个中年男子。我猜测,那是她的夫。 倘若只从模样看,他明显有些配不上她。 我脑海里瞬间冒出一句话: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当然,这样评论一个人,显然过于偏颇。 事实上,后来去她家作客,与男子相识后,听闻他的种种行动,不禁令人肃然起敬。杏花见到我,微笑点头。 我故意放缓脚步,让他们先行。 杏花也不客气,迈步下楼,男人则紧随其后。或是有陌生男子在场的缘故,我总感觉有些尴尬。 待走到街巷,杏花夫妻渐行渐远,我才缓了一口气。若单论身材,朱玲珑也好,冬夏也罢,均远不及杏花。 如果非要在我认识的女子之中,寻找一位人物,来与之对比。那么,唯有d姐,可与之一较高低。 第45章 时尚 去公司上班,打了卡,我竟习惯性地往原来的位置走。 待打开电脑,才意识到什么,复又关上电脑,起身去往行政部。坐下不久,赵总来了,自然又作了一番激情演说。 其实,早上起来,我本想把昨夜的文稿,修正后,打出来给赵总审阅,但听完他此番言说,又按住这个心思。 那一天,又是分组讨论,气氛倒极热情,但对于撰稿者而言,这样的环境,非他所喜。 中午吃饭时,我悄声问文案组其他二位,得知他们还在酝酿之中,只字未写。我放松下来,又想,没把文稿提交给赵总,真是无比正确的决定。 要不然,他们指不定,怎么恨我呢。下午依旧如故,会议室热火朝天,有种忙忙碌碌的氛围。 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这种工作状态,感觉忙了一天,并未取得什么成效。这天晚上,熬到十点方下班。 和昨夜一样,我回到家中,根据这两天的讨论所得,奋笔疾书。写完主持词,又校对一篇,自己读了,感觉还挺不错的。 一看表,竟然凌晨一点了,赶紧上床睡觉。次日,闹钟叫了几次,仍不想起来。 赖在床上十来分钟,方掀开被子,匆忙洗漱,下楼上班,在路上买了份小笼包,加一杯豆浆,边走边吃。 刚到会议室,行政文员梅小姐就来了,梅小姐青春时尚,戴一副美瞳,像一只夜莺,来到文案组,说赵总有请。我们起身,跟随梅小姐,去见赵总。 梅小姐体态婀娜,款款而行,走在前头,我们三个文案组,二男一女,跟在后面。 到了赵总办公室,大门敞开着。梅小姐站在门口,轻轻敲了几下门。赵总头都没抬,喊了声进来。 我们进到屋里,梅小姐作了汇报,又让我坐下,给我们各自倒了一杯茶,才退出去。赵总坐在办公桌前,盯着电脑,不知在忙些啥。 他不吭声,我们自然不敢言语。干坐着,又太尴尬,于是只能饮茶。 茶水有些烫,只能微微啜饮。 好在一杯茶饮完,赵总终于起身,来到茶几边,坐下,又给我们各自倒上一杯,说:“来来,喝茶,喝茶。” 放下茶杯,赵总抚了抚肚腹。 赵总四十来岁,将军肚很是威武。抚完肚腹,赵总才开始谈工作。 看起来,他谈了很多,但大多只是翻来覆去。中心意思只有一个,明天,主持串词和董事长讲话稿,以及其他宣传语,全部报给总经理审看。 接下来,就是分工。 所谓分工,就是我们仨,各自负责一块。 其实,分工之前就有,赵总无非再强调一遍罢了。我仍旧负责主持串词,那个广西姑娘负责讲话稿,文字组另一个男同事,来自物料仓储部,他负责各类宣传语。 谈完正事,又饮了一杯茶,赵总正准备让我们散去。 广西姑娘插了一句:“赵总,有个不情之请。” 赵总微微带笑:“说,我向来是很开明的,有什么事,大家商量着来。” 广西姑娘说:“是这样子的,赵总。会议室热闹倒很热闹,气氛也好,但我们写材料,太吵了的确会分心伤神。我有个建议,周六加班,我们能不能回自己的办公位。我觉得吧,这样一来,效率更高。” 广西姑娘讲话时,赵总一直安静注视着她,目光里带着一种欣赏的表情。 “讲得很好嘛,有意见就是要提出来。相比于过程,我更看重结果,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并不重要嘛,你们说呢?” 赵总说完,转头问我们,好像在征求我们的意见。 仓储同事不言声,我只好接过嘴:“集中在一起,相互讨论交流,的确很有必要。尤其像我这种,没什么经验的人,通过这种方式,迅速融入团队,学到了很多,也更有利于工作。” 赵总看着我,盈盈若笑,颇多赞赏。 这时,广西姑娘剜了我一眼,好像在骂我:“马屁精。” 我没理会她,继续说:“讨论交流很重要,但写主持串词、讲话稿什么的,还是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 赵总点点头:“好嘛,明天反正周六,总经理不在,你们回自己办公室也行,在家也行,我都不干涉。但有一点,明天下午五点前,必须把初稿拿出来。” 我们一起说:“谢谢赵总。” 赵总摆摆手:“别先急着说谢,我可先声明,若是初稿不过关,周天就要继续加班。” 顿了一会儿,他接着说:“当然,该报加班的,一样也不会少,照样会给你们加班补偿。另外,如果稿子写得好,更有额外的奖励哦。好好干,加油。你们都是各部门推荐的精英,我相信你们。” 从赵总办公室出来,回会议室途中,仓储同事去了洗手间。广西姑娘轻轻说了一声:“谢谢你。” 我问谢什么。 她望我一眼,一脸的风轻云淡。 大约因为明天加班,这天晚上,赵总没让我们加班。 “周五了嘛,该约会的去约会,该喝酒的去喝酒,好好放松一下。”赵总看似调侃,其实却是很高明的管理方法。虽与他才接触,所知不多,但这短短两天交往,我对他已经隐隐有些佩服的意思了。 我收拾好东西,正在下楼,来电话了,雷姨打来的,让我过去一趟。 我以为工作上的事,见到雷姨,才知不是。 她问了晚会的事,我一一作答。 闲谈些话,办公室里,同事们差不多都下班了,就算不加班的,也去了食堂晚餐。 雷姨站起,走到柜子边,取出一只袋子,走到我面前,唇红齿白:“小范顾问,辛苦了,你拿着。” 我忙站起来:“您一直这么关照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袋子上面印着英文,我看不懂。以为这又是什么港澳美食,雷姨却说:“护肤品,我用不上,你拿回家,送给女朋友。” 我赶紧推阻:“太贵重了,不敢当。” 雷姨说:“快收下,推推搡搡像什么样子,被人看到了,可不太好。” 听她这么一说,我只好接了,嘴里不迭地道谢。 雷姨说:“以后,诗社少不了麻烦你。” 我答:“份内事,应该的。” 我回到办公位,找出一个礼品袋,将护肤品装进袋子里。 回家路上,我一直在想,该做点什么,答谢雷姨,答谢她们的诗社。 当时,我只以为,雷姨器重我,赠我以礼,无非不过为了诗社。 许久以后,我才知道,她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第46章 福利 到家里,打开笔记本电脑,继续改稿子。 怕中途打扰,我特意把手机调成专注模式。等改完稿子,又站起来,以主持人的口吻,朗读了一遍。还别说,自己都被感动了。 看看手环,已经十点半了。 晚饭在公司食堂将就的,有些简陋。此刻,完成任务,成就感十足。准备下楼,吃个宵夜。 拿起手机,退出专注模式,才发现朱玲珑的信息:“谦谦,不知你在干嘛。家里出了点事,我买了明天早上的高铁。可能要一些时间,暂时回不了深圳,你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好想你。抱抱我。像你第一次抱着我时那样。” 信息发于一小时前,我赶紧打电话过去,却提示关机了。如此一来,我更着急。 打开通讯录,找了许多人,也没发现和朱玲珑有联系的。想来想去,想到了曹超。 曹超听完我的描述,也很着急,还安慰我别着急:“说不定,她不过手机没电了。” 我坐立不安,却毫无办法。原本想出去宵夜,也没了心思。可心里烦恼,干脆点了个外卖。 待餐点送来,我吃了两口,总觉得缺点什么。于是下楼,到士多店买了支啤酒。 上楼时,冬夏的门,仍然关着,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我早上出门上班,就没见她开过门。但我此刻已经顾不上冬夏,心里只挂念着朱玲珑,害怕她出什么意外。回到屋里,起开啤酒,边饮边吃。 酒快喝完时,手机响了,朱玲珑打来了视频。 视频中的她,满脸憔悴,眼神空洞,全无神采。看着她这副模样,我心痛极了,恨不能赶紧过去,陪着她。 朱玲珑听我这么一说,差点儿笑了:“谦谦,你能这样,我真的很欣慰。没事的,放心吧。” 我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却紧闭嘴巴,一字不肯透露。 见她如此,我便知道,事情一定很大。或许,家人生了重病。我怕她难过,也不敢再问,只好叮嘱她好好休息。 朱玲珑答应了,挂视频前,还给了我一个飞吻。 我一夜没睡好,次日醒来时,已经八点了。 好在稿子已经完成,我并不过于担心。再说,赵总已经允许,文案组可以回自己办公室写稿。 我吃罢早餐,赶到公司,把主持串词打印出来,白纸黑字,再次读校一遍,又发现一些错误,全部改正后,重新打印了两份。 看了看时间,还有些早,于是刷了些晚会视频。既算消遣时间,也算一种学习,学习里面主持人是如何串场的。 刷完视频,再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我拿起打印稿,去行政部,找赵总。隔赵总办公室,还有五六米,便见广西姑娘从赵总办公室出来。 那一刻,我脑海里冒出一句诗: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赵总平时有个习惯,办公室的门,一般是不关的。但广西姑娘出来时,是推门而出的。 她穿件紫色衫衣,整个人显得清爽干练。擦身而过时,我闻到她身上,有很浓的香水味。 说真的,之前两天,和广西姑娘一起工作,我总觉得她相貌平平,此刻再见到她,却发现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看来,女人还是要靠打扮。可她在这样的时刻,打扮得如此精致,目的性也太强了吧。 曹超跟我讲过公司里的一些故事,有些女人,使出美人计,得到了职位和薪水的双重福利。 我当时只当故事来听,没曾想,有一天,我会与这样的女子,离得如此之近,而且,我俩之间,还有些工作上的关联。 广西姑娘走后,我回头,看到她像一条美人鱼,游向一个拐角,然后不见了。 我整理了一下情绪,才走进赵总办公室。 赵总见我过去,热情地打着招呼:“稿子写好了?” 我点点头,双手递上打印稿。 “不错嘛,你们三个,效率都挺高的啊。”我瞄一眼桌上,发现已经有好几份稿子,这才明白,我是最后一个交稿的。 赵总让我稍坐,他仰靠在椅子上,读起稿子来。 读到一半,他立直身体,神情却有些凝重。 我见他如此,心里愈发紧张。好在,赵总终于读完了稿了,他走到茶几边,坐下,扬了扬手中的稿子:“不错啊,文采飞扬,太好了,太好了。” 赵总一边说了好几个太好了。说完,他端起一杯茶,和我碰了一下:“来,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我 赶紧说:“不敢当,不敢当,我敬赵总,我敬您。” “他俩的稿子,我都看了。”赵总笑着说,“还挺不错的,我当时还表扬他们。同时,对你还隐隐有些担心。现在,看了你的稿子,我只想说,他们的稿子,还要辛苦你,请你把把关。尤其那篇讲话稿,你也给润润色。” 我说:“应该的。”“这样,加个微信先。” 赵总再怎么说,也是行政部的头头,这个职位,管的人和事可不少。他主动加我微信,我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加上微,赵总拍拍我的肩:“好好干,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听他如此说,我以为,他指的是讲话稿的事,忙不迭地点头。赵总转身,从办公桌上,拿出一叠稿子,递给我。我接过一看,是广西姑娘写的讲话稿。 “直接在纸上改?”我问。“对呀,行吗?”赵总很和蔼。 我答:“当然可以,没问题。” “不着急,反正底子已经很不错了,你拿回家去,慢慢看,慢慢改,周一上班,交给我就行。” 我答声好,便从赵总办公室退了出来。 回到我的办公桌,给朱玲珑发信息,她已经下车,正在往家里赶。 期间,她不时发些图片,全是家乡风物。 周六,办公室职员一般不加班,但车间流水线,都有人上班。所以,周六也是供应餐食的。中午下班,我先去食堂,吃了饭,才慢慢回家。 回到家,有些倦,躺在沙发上,午睡了会儿。 起来后,看到朱玲珑的信息,共有十多条,有文字有图片。 读完,才知道,她弟弟惹了祸事,骑车伤了人。是个老人,七十多了,躺在医院里,所幸人没事,但老人家属狮子大张口,要求赔钱。 朱玲珑一家,想尽办法,四处筹措,还差三万。我安慰朱玲珑,钱的事,不着急,我来想办法。 朱玲珑说:“谢谢你,亲爱的。但我不能要你的钱。” 我劝她:“我俩谁跟谁啊,别太见外了。” 我手头只有一万多,留了一点生活费,其他的,全转给了朱玲珑,还有些差额,计划再找曹超或者大石借一些。 朱玲珑很感动,但她没点收款,只说心意领了,还发了一连串的拥抱表情。 我打电话,她不接。发信息,她不回。 她越如此,我越觉得,平时看似漫不经心,没心没肺的朱玲珑,其实是重情重义之人。只恨不能亲自到她家去,把钱送给她。 临近傍晚,她终于接了我的电话,在我的苦劝下,她收到了那笔款项,同时再三声明:“算我借你的,等我有钱了,第一时间还给你。” 那时,我并不知道,这无非只是她的欲擒故纵之计罢了。 从我租下房子,成为她的邻居开始,就落入了她精心设计的陷阱。而她设下的这个圈套,还与我的密友曹超,有着莫大的关系。 第47章 恩爱 因为朱玲珑的事,我没了心情,稿子改到一半,就放到一边,晚上睡觉,也总想着朱玲珑。 以前,她跟我讲过她弟的事,言语颇为不屑,怒其不争,但到底是自己的弟弟,也就想了很多办法,甚至帮他在深圳找了个工作,在一家电子厂当仓管。 为了这个,据说朱玲珑还陪着那个大个子主管喝了一顿酒。 朱玲珑喝得半醉不醒,主管还想去看电影。朱玲珑无奈,只得陪着去。 走到街头,凉风一吹,朱玲珑胃里翻江倒海,一下全吐了出来,裙子全弄脏了。 主管一看,这个样子去看电影,哪里能行,只得作罢。 主管还算讲信用,尽管没看成电影,工作倒给朱玲珑弟弟安排好了。 只是,朱弟弟向来懒散惯了,来深圳上了几天假,天天跟姐姐抱怨:“这是啥仓管呀,天天被别人管,时不时还要兼搬运工。” 朱玲珑只好嘻笑面对,劝他再坚持一下,以后就好了。又过了半个月,朱弟弟倒不再叫苦。却出了一桩事,原来,朱弟弟与厂里一位妇人好上了。 爱情倒也没什么,关键是,这位妇人已结婚生子。而且,其夫也在电子厂。 这还了得? 事情很快被发现了,有天晚上,朱弟弟与妇人正在宵夜呢,其夫带了两个男人冲上来。 朱弟弟吓傻了,以为会被暴揍。结果,男人未伤他分毫,倒把妇人摁倒在地,一顿拳脚,打得女人跪地求饶。 朱弟弟早就逃遁而走,妇人跟着其夫回租房。路上,不知妇人讲了一句什么话,男人怒火中烧,反手给了妇人一耳光,还不解恨,又将妇人的衣裳,扯了个稀烂。 夜色之下,很快,引来许多围观的群众。 妇人羞得无地自容。 此事过后,妇人坚决要求离婚。男人这时才害怕了,各种恳求,甚至自残,但又有什么用呢。 在妇人的坚持下,到底离了婚。 妇人以胜利者的姿态,去电子厂找朱弟弟。谁知道,早就得知消息的朱弟弟,已经辞了工,连夜赶回了老家。 得知情况,妇人站在街头,骂了半天街。 这样的家庭丑事,按理讲,应该保密,不轻易对外人言的。 朱玲珑如此坦诚,俨然把我当成了自己人,我十分感动。正因此,得知她家中出事,我就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 次日周天,我睡到太阳晒了屁股,才掀开被子,起床洗漱。 洗漱完毕,下楼吃早餐。其实,已经过了早餐时间,不过,楼下摊挡的包子铺、米粉店仍一仍其旧,顾客仍旧不少。 我要了一份肠粉,等待的间隙,便见到杏花从街角走来。她手上,提着两个大袋子,看样子,就知道她刚去了菜市场。 在她身边,跟着她的夫君。 两人不时耳语,满面春风的样子。 不知为何,我一时竟然有些羡慕,她们才是恩爱夫妻啊。 我和朱玲珑相处以来,别说一起去菜市场,就连在家好好做餐饭的机会,都没有呢。 杏花夫妻走到近处,她脸上的笑,也就更明亮了。望着她的背影,我一时有些呆怔。 吃罢肠粉,想着晚上要去杏花家做客,空着手肯定不妥,于是去往超市,选了一支红酒,一箱牛奶。 排队买单时,改变主意,退掉牛奶,而换成一条白沙。 回到租屋,拿起讲话稿,继续修改。 纸质稿不同于电子版,不能随意乱写,写错了不能重来,因此,多花了不少时间,好在,下午一点整,终于大功告成。 吃早餐时,我就给朱玲珑发了信息,但她一直没回,改稿后再看手机,仍旧没回信。 我叫了个快餐,吃完,躺在沙发上,闭眼小憩。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了一声,我以为朱玲珑发来的,抓起手机,却是丽枝:“大忙人好。晚上七点,静候光临,可别忘了呀。” 我答:“你的指示,哪里敢忘。” 丽枝偷笑:“哪敢指示啊。只是,到时,我也会做一道菜,如果太难吃,也请你嘴上留情,多美言几句啊。” 我回:“工夫与态度往往成正比,越厉害的人,往往都会低调谦虚。” 丽枝说:“你太会夸人了,我说不过你。好啦,不打扰你了,我还有点事,先忙了。” 下午四时左右,我正捧着读《儒林外史》,读得有趣,有人敲门。出乎意料,站在门外的,却是杏花。 见到我,她显得有些羞涩,微微低眉:“我托丽枝邀请过你,但我还是觉得,应该当面跟你说一声,这样才郑重其事。” 我说:“太客气啦。能成为邻居,就是缘份。” 杏花指了指我手上的书:“我听丽枝讲,你读过很多书,还写过小说。以后,指不定,还要麻烦你。” 我想请她进屋坐坐,但到底有些不便说出口,只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别说麻烦,若真有什么,只要开口,我能做的,一定尽力而为。” 杏花一迭声地说:“太好了,太好了。那我先不麻烦你,晚上七点见哈。” 送走杏花,朱玲珑终于来了信息,只有一条,而且只一个字:“嗯。” 字愈少,事愈大。 我不免更加担心,打电话过去,接通后,却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说找朱玲珑,他吼一声打错了,叭地一声,挂断电话。 我有些迷糊,反复确认,电话没错,再试了一次,那边却关机了。 我只当朱玲珑还在为弟弟的事烦心,只好暂时不去打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站在阳台上,往下打望,街巷里人来人往,男女成对,烟火气息愈发浓郁。 隔壁阳台上,听不到丽枝动静,她应该早就上去帮杏花办饭了。 毕竟,她再三强调过,会露一手,让我尝尝她的厨艺。 我闲着无事,拉了一下风铃。风铃相互撞击,发出悦耳的声音。 看着风铃,听着声音,我脑海里自然浮现出丽枝的容貌。她多半时候,早出晚归,而且门口依旧摆着男女两双鞋子。 鞋子并非一成不变,隔几天,就换了花样。我没问过她具体原因,但知道她是个有故事的人。 至于何时能听闻这些故事,也许就靠缘份了。说不定,今晚赴宴后,她就酒后吐真言了。 抑或,还要再等一个月,一个季度,或者半年。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相信,丽枝是会对我敞开大门的。 只要我愿意等待。 第48章 家宴 晚上六时五十分,我拎上烟酒,拾级而上。 这栋楼,共八层。 我住三楼,还算不错,爬上爬下,真如冬夏所说,可以锻炼身体。但没电梯,爬八层楼,一天几个来回,还是有些费劲的。 杏花没关门,上到八楼,屋里已传来喷鼻的香味。 我打了一个喷t。 屋里人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是杏花丈夫,见到我,脸上带着笑:“来了,快请进。” 男人迎我进屋,请我坐下。男人给我倒了一杯水,我顺手把烟酒递给男人。 他略有些不好意思:“唉呀,来吃个饭,还颇费,买这么多东西。太客气了。” 我说:“一点心意,千万别见怪啊。” 杏花听到动静,从厨房跑出来,和她丈夫一样,又讲了一番差不多相同的话。 我心想,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杏花打过招呼,便让男人张罗摆桌拿碗筷。“你稍坐,稍坐啊,菜马上就好了。”杏花说罢,转身进了厨房。趁他们忙碌,我悄悄打量了一下他们的居所。这是一间单房,墙角摆上一张床,剩下只余一条过道。 屋里东西不多,但摆放有序,洁干净。面积虽小,也有着家的温馨。 看得出来,杏花是个贤惠女人。毕竟是单房,屋里景象一览无余,包括女人的衣物,尽皆入人眼底。 我有些不好意思,望向阳台,目光却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晾晒的衣服。 其中一件,是蓝色内衣。 只是,我不知道,为何明知有人上门作客,她都不曾收拾妥当。 不过,或许,衣服还未干透吧。 何况,今天天气也不算好,虽未下雨,但太阳还没出来。 我想,只能如此解释。 要不然,总归有些不妥当。 换一个角度,杏花愿意请我上门作客,也是从心底里,把我视为朋友。如此一想,我便觉得,没什么不妥了。 我胡乱思想时,男人去了阳台,拿出一张折叠桌,搬进屋里,摆好。 屋里空间,便显得愈发狭窄了。 我不好意思独坐,于是起身,想着帮着做点什么事。可根本没需要我做的事,就算有,男人也不会让我做。 我有些尴尬,坐不是,站也不是。 好在,不一会儿,杏花再次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碗筷。 跟在她后头,还有一个人,正是丽枝,她端了一盆血鸭,系一个绿色围裙,头发盘在脑后,俨然大厨模样。 丽枝摆好菜,对我灿然一笑。我回以笑容:“辛苦,辛苦啦。” 接着,她们进进出出,把厨房里的菜端来,一一摆于餐桌。 都是事先准备好了,只等我过来,就上桌的。 桌子并不大,菜又很丰盛,摆了满满一桌,有鸡,有鱼,有红烧肉,凉菜热菜相互搭配,颜色也很适意。 空气中,香味愈发浓郁,不知哪些菜是杏花做的,哪些是丽枝的手笔,反正,都很厉害,还没开始呢,已经让我直咽口水。 房子空间小,位置有些挤,桌子四面,各坐一人。其中一个位置,就以床当座位了。 怕吵着邻居,男人把门关了。 杏花问喝什么酒? 丽枝说:“阿谦带了红酒,要不,就喝他的?” 杏花望着我说:“多不好意思啊,来我家吃饭,还喝你的酒。” 我说:“我的荣幸啊,喝一点红酒,美容又养颜,大家一起喝。” 丽枝开玩笑说:“好呀,来个不醉不归。” 杏花眨眨眼,男人会意,便去开酒。 我突然想起,忘了带开瓶器,正在犹豫,想不想下楼取开瓶器。 谁曾想,男人从柜子里找出一个开瓶器,娴熟地打开了酒瓶。 看来,他们是一对浪漫夫妻,很讲情调。 男人开酒时,杏花又返身去了厨房,找出两个高脚杯,两个玻璃杯。 她把高脚杯摆在我和丽枝面前,她和她夫君则用玻璃杯。 拿着高脚酒杯,我愈发确信,杏花是个很有情调的女子。 我坐在门边靠墙位置,丽枝坐床头,杏花挨着丽枝,她先生则靠近我。 刚开始,我多少有些拘谨,倒了酒,只一小口一小口地抿。 杏花一个劲地喊我吃饭,男人则不时和我碰杯。 丽枝呢,直接动手,夹了很多菜,往我碗里塞。 盛菜的碗里,很快放满了一大碗。 碰了几次杯,大家话就多了,气氛也更热情起来。 男人原本话少,饮了酒,话也多起来。男人叫老宋,听口音,和杏花并非同乡。 我并不善饮,好在老宋和杏花,都不劝酒。 丽枝虽也饮酒,但反倒劝我,少喝一点。大约以前,她知我醉过吧。 大家吃饭,聊天,倒也很愉快。 我喜欢这种氛围,没有压力,更不用担心喝醉。 看他们的神色,应该与我有相似感受。 席间,杏花激发了情致,在丽枝的鼓动下,还哼起了黄梅戏。戏曲从她嘴里唱出来时,我真的惊了一下,音质婉转,十分动听。 想不到,杏花还有如此本领。后来,才知道,她年轻时候(当然,她现在也才三十几岁,还没上四十呢,正当壮年),学过戏。 这里的“年轻时候”,单指她十三四岁时。 杏花是有些天赋的,只是学戏要花钱,她家贫寒,无力支撑,杏花学了两年,最终不了了之。 虽没了老师,但两年学习,杏花爱上了戏曲,常独自吟唱。 如今,时过境迁,但她的底子还在。 听戏,喝酒,聊天,自然延长了饭席的时间。 从晚七点入席,至九点半,还没散座。大家都很开心,四个人,喝完了一支红酒。 两个女子,倒有好酒量。与我和老宋,所饮红酒,差不太多。因四人分饮,加之时间较长,也就没什么太多醉意。 吃罢饭,杏花和丽枝收拾残余。 我欲起身告辞,老宋和杏花不让,非要留我,饮一口茶,闲扯家常。盛情难却,我只好留下。 肚腹里装了太多东西,下腹膨胀,硬撑不住,原本想回自己家,方便小解。只是,如此一来,会让老宋误解,以为我想逃。 于是,起身,去老宋家的洗手间。 第49章 钥匙 交完水费,人轻快多了。 我净罢手,开门出来。杏花与丽枝,仍在愉快交谈。我侧身而过,看到丽枝仿佛回头,对我笑了一下。 当然,这也可能是我的幻觉。 我是说,真正朝我笑的人,或许不是丽枝,而是杏花。 总之,不管是谁,我都有些慌张。进到客厅,老宋仍稳如磐石,喊我坐下,又给我换了一杯热茶。 吃饭饮茶,关系自然近了。 加上微信,备注名字。两位女子忙完,进到屋里。 杏花不知何时,还准备了一个哈密瓜。 四人照起先位置坐下,吃着瓜,谈着天,仿佛相识多年的老友。 我得承认,我喜欢这样的氛围,喜欢和邻居们敞开心扉,畅所欲言的感觉。 在租房里办席,远比在馆子里吃大餐,更令我动容,也更让我欢喜。 下馆子,吃过便过了,难得交心。在出租屋里,尤其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更能显得杏花与老宋的真情实意。 起身告辞时,已经十点半了。 送我和丽枝出门时,杏花主动伸手,和我握了一握。 老宋要下楼扔垃圾,正好送我们下楼。下到三楼,我们让老宋先走。 丽枝先开了门,我却半天没找到钥匙。 丽枝站在门口,关切地问:“莫不是落在杏花家了?” 我摇头:“不可能,绝不可能啊。我放口袋里,从没拿出来过,不可能落在她家。” 丽枝说:“是不是忘在家里,根本没带呢。” 我一想,倒真有这个可能。可我隐约记得,是带了钥匙的。 丽枝问:“要不,来我家坐坐,想想钥匙落在哪了?” 我望了望朱玲珑的门,嘴里说:“太晚了,不方便,别让人说你闲话。” 丽枝说:“那你去找老板娘,拿备用钥匙。” 我点点头,迈步下楼,冬夏却不在。 事实上,我已经好几天没见着她了,不知她在忙些啥。拿起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按下一个数字,又挂断了。 这么晚了,我不想打扰她。好在,我在办公室还放着一枚钥匙,只是得辛苦跑一趟罢了。 丽枝像个小女生一样,朝我摆摆手:“那么,晚安啦。” 行至街头,天空挂一轮月亮。倘若这时,与朱玲珑漫步街头,倒蛮有意思的。 人是最奇怪的动物,朱玲珑在深圳时,我从没有过如此思念,她离开了,回到老家,我却时不时想起她。 有时,甚至到了排山倒海的地步。想起朱玲珑,我便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发了几条信息,依旧不见回音。 打电话过去,起先响了几次铃。再之后,就关机了。 我隐隐有些不对劲,又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抵过夜市时,才感觉深圳的夜生活,正在开始。年轻男女喝着酒,掷着骰子,好不欢喜。我快步疾行,避开夜市,以免触景伤怀。 离开夜市,街道便变得空旷,除了马路上的车辆,行人渐稀。我一路小跑,到了公司。 值夜班的保安大哥,与我相识,喝过两次酒,有些交情。 见我过去,他颇奇怪:“这么晚了,还来加班?” 我说:“嗨,钥匙丢了,幸好办公室还备了一片,要不然,只能露宿街头喽。” 保安大哥开玩笑:“露啥街头啊,女朋友等着你,直接去敲门便是。” 保安大哥所说“女朋友”,当然是玩笑话。 大概一个多月前,晚上,我从食堂吃了饭,缓步出厂,行至厂门口,和相熟的保安大哥打了声招呼,便看到一位女同事,拉着一只拖杆箱,手上还提着一包重物,缓步往厂里去。 保安大哥与这姑娘有过点头之交,于是问她:“要不要帮忙啊?” 姑娘倒不客气:“好呀。” 保安大哥在值班当然走不开,便叫住我,让我去送送她,当个雷锋,做件好事。 我还来不及反应,那女子已经用目光来问我。她满脸通红,看样子的确费了许多气力。 我想反正闲着无事,就接过她手中行李,送她去了女宿舍。电子厂有个规定,过了晚上九点,外人不许去女宿舍串门。 那时,离九点还差得远。这是我第一次去女宿舍,难免有些激动。当然,主要是好奇。 女同事来自西南某地,布依族,人极热情。我帮了她的忙,她很客气,非留我小坐,还削了一个苹果给我吃。 宿舍八人一间,当时还有别的女生在场,众人见她带我进去,误将我当作她的男朋友,暗中偷偷打瞧我。 好巧不巧,宿舍中其中一位女子,谈了个男朋友,是工厂保安。 传来传去,“女朋友”的名号,就传到了保安大哥嘴里。时不时地,他便拿这事调侃我。 至于我那位“女朋友”,说也奇怪,自上次送她去宿舍,吃了她一只苹果后,我竟然再未见到过她。 和保安大哥说话几句,我径往写字楼而去。 半夜时分,写字楼早就人去楼空。我打开手机照明,找到办公位,拉开抽屉,找出钥匙。正欲返回,突然闹起了肚子。 我捂住腹部,去往洗手间。行至门口,见女洗手间竟然亮着灯。 难道这么晚了,还有人加班? 我心里嘀咕了一下,但肚子正痛呢,没法多想。进了厕所,蹲身下来,一番排解,轻松畅快。 系上裤子,从洗手间出来,女洗手间的灯仍然亮着。 洗手间的灯,是声控的。若一直亮灯,定是有人。 我正欲离开,忽然传来吟哦之声。 我瞬间就想起冬夏,刚租下房,我买家具那天,从二楼经过,她家房门紧闭,里面传来轻微痛唤,仿佛洞房花烛。 我怕再犯同样的误会,仔细听取,确定女洗手间传来的声音,非只一人,而是两个,并且一男一女。 我暗骂一声,不敢久留,起身离开。 行至保安室,和保安打完招呼,顺嘴问了下:“在我之前,是不是还有人去写字楼加班。” 保安大哥说:“对啊,你进来十分钟前,我看到雷总刚进去。” 雷姨?我一时惊呆。 第50章 腰肢 周一上班,我害怕见到雷姨,好在这几天,都在行政部帮忙,也不用与雷姨打交道。 要不然,免不了会见面。见了面,如何应对,于我而言,还没能完全消化,需要再多一些时间。 到了行政部,在会议室集合,广西姑娘和仓储大哥都到了,脸上信心满怀,好像赵总已提前知会他们,提出了表扬似的。 坐下不久,梅小姐来了,把我叫到一边,问我要稿子。 我问什么稿子? 她笑吟吟地说:“赵总交待过的,你改过的讲话稿啊。” 按理说,在行政部上班的人,平时与别的部门打交道的机会多,尤其梅小姐,算赵总半个助理,这样的人物,更应该温和可人。 梅小姐呢,可人倒也是可人的,但实在不够温和。 主要原因,在于她平时板着脸,至少,我还是第一回见她笑。不过,说真的,她一笑,脸上就荡漾着明媚,让人觉得可爱可亲。 我把稿子交给梅小姐,以为就完事了,她却让我跟她一起去见赵总。到了赵总办公室,梅小姐双手把稿子递给赵总。 赵总收下,看了几秒钟,便朝梅小姐点点头。 梅小姐会意,走到茶几边,给我泡起茶来。 上一回,也是梅小姐请我来赵总办公室。当时,她把人请到,就立马离开了。梅小姐坐在茶几边,一边烧水,一边问我,喝绿茶还是红茶,我说随便。 梅小姐说,这里可没有随便。 我说:“那就绿茶吧。” 梅小姐没吱声,拿起一罐茶叶,抓了一把,放进茶壶。 梅小姐的手,洁白如玉。 水烧开了,她娴熟地倒水、洗茶杯,我看着她手指翻飞,像在弹钢琴似的。 泡好茶,赵总也起了身:“不错,不错。” 我不知何意,见他过来,赶紧起身。 赵总见我站起,朝我摆摆手:“坐,坐,你坐。” 我没有马上坐下,等赵总坐好,才蹲身坐在椅子上。 赵总坐下,把稿子往梅小姐眼前一扬,说道:“小梅,你看,咱们公司人才可真不少啊。” 说实话,广西姑娘写的讲话稿,其实是有些文采的,也有想法,里面时有金句。 只是赵总让我修改,我不能敷衍,于是根据自己的理解,作了些调整。 我这人,有些毛病,一旦进入状态,就有些不管不顾。所以,有些地方,改动得比较大。甚至,已经完全不是原来的意思了。 如今,听赵总这么一说,我不知他在夸广西姑娘的稿子写得好,还是夸我改得好。自然,就不好接话。 梅小姐扫了一眼,眸子放出明珠似的光:“都是你调度的好,都属于你的麾下。” 赵总哈哈一笑:“不对,这是公司的吸引力。网络不这样说么,平台选得好,猪都会起飞。” 梅小姐和我跟着乐呵。 赵总说完,放下稿子,端起杯子,喊我一起饮茶。饮罢茶,我以为,他会跟我讲稿子的事。 谁知,赵总只字不提,反而只是闲聊,问起我对工作是否满意,之前在哪上班,有什么兴趣爱好之类。 赵总问得零乱,我也答得零乱,东接一句,西回一句。好在只是闲聊,谁都不在意。 坐在将近十分钟,喝了四五杯茶。 赵总才切入正题:“稿子改得很好。看完稿子,我对晚会的成功举办,更加有信心了。” 我有些惶恐,不知如何答话。这时,赵总站了起来,我自然跟着起身。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好干,公司不会亏待你的。” 我重重地点头。 赵总望一眼梅小姐。梅小姐会意,引我出了办公室。 到了门外,梅小姐仍未停步,一直陪我前往会议室,也即晚会临时办公室。我以为她在送我,一路讲了好几句不必客气。 每说一次,梅小姐就笑一次,脸上露出两次浅浅的酒窝,让我想起邻家小妹。她只笑,不答话。 我也只好随她,心想,就把这算作赵总对稿子的奖赏吧。 到了会议室,梅小姐走到广西姑娘身边,耳语几句,广西姑娘面有笑意,跟着梅小姐,款款而去。 这时,我才知道,我会错了意。 梅小姐来会议室,并非送我,而是来请人的。 广西姑娘被梅小姐请走后,隔了半小时,才回会议室。她面色红润,神清气爽,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洋溢着快乐。 看得出来,她肯定得到了赵总极高的赞美。广西姑娘也是被梅小姐“送”回来的,送她回来后,梅小姐又请了仓储大哥过去。 仓储大哥在赵总办公室待的时间最短,只有四五分钟,回来时,面色略略有些凝重。一问,果然是稿子的事,还需要再改。 他负责宣传口号一类,已经改过好几稿,颇费了一番心思。我见他苦恼,本想提议看看他的稿子。 转念又想,我尚不知他底细,或他敏感多疑,反而会误伤自己。 于是,假装没看到他的烦恼。 那天上午,我们又按赵总的意思,将稿子作了些细部的调整,随后,打印出来,跟着其他组的同事,去排演现场。 任务挺简单,看他们表演,发现不合适的,再对稿子进行润饰修改。 表演的多是女子,且年青春靓丽,她们虽不专业,但一旦登上舞台,绽放出的青春活力,很让人动容。 看了一下午,跟着转了好几个场地,活儿倒轻松,途中有什么想法,随时在手机上记下,下班后,又对稿子作了局部细节调整。 此后两天,我与广西姑娘的工作模式,基本如此。因为工作原因,也常一起去食堂用餐。 几个来回,也算成了朋友。偶尔,趁着休息时,也会聊几天家常,诸如以前在哪工作,现在的工作如何一类。 只是,听她谈吐,远不如她写的讲话稿有深度。我知道,有些人谈吐从容优雅,但落到纸上,变成文字,就显得结结巴巴。 另一些人,正好相好。或许,广西姑娘就是这一类人吧。 晚会前两天,赵总亲自主导,来了个带妆彩排。以前,照顾到各部门要工作,加之场地有限,排演地点由节目演出部门自行决定。 带妆彩排不一样,公司大操场,已经搭建好舞台,彩排就在舞台进行。我们文字组的,虽已完全工作,但正式开演前,仍要随时在位。 赵总下了大功夫,要导演一场精彩纷呈的晚会。带妆彩排时,表演者化了妆。尤其那些女孩,穿着舞蹈衣,立马不一样了。 这个时候,平时普普通通的女生,也有了光彩照人的资本。我没想到的是,梅小姐也表演了一个舞蹈,有些异域风情的味道。 她舞动时,幅度很大。 看着梅小姐跳舞的样子,我脑海里恍然冒出杏花的容貌。起先,我没想明白,为什么会想到杏花。 直至晚上,下班回家,洗澡冲凉时,我方恍然大悟。之所以由梅小姐念及杏花,因为杏花与梅小姐,有着几乎相同的海拔,有着几乎相同的浪奔浪涌。 只不过,梅小姐的白,是杏花永远比不上的。 第51章 替身 晚会举办前一天,出了一点事。 准确地说,不是晚会出了事,而是我出了事。 更准确地说,不是我出了事,是朱玲珑出了事。 朱玲珑也没出什么事,她只是把我耍了。 中午时分,我正在吃饭,收到朱玲珑的信息:谢谢你,对不起。 短短六个字,藏着巨大的信息量。 起先,我还不能理解,有些懵,试着回信息,却发不过去。 信息后面,跟着一个感叹号。 再发,仍然如此。 原来,她把我拉黑了。 我盯着信息看了很久,想起刚相好时,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我说:“咱们现在耍朋友了,你可别欺负我啊。” 当时,我觉得她挺可爱,很温柔,或许能成为贤妻。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还生出过,结婚生子的念头。虽然只是一个偶念,但至少有那么一丝丝想法。 现在回想,这个“耍”字颇具玩味。 你可以理解为,耍朋友的耍。只不过,在耍朋友这件事上,通常而言,会觉得女方吃亏,被男人占了便宜,然后就一拍两散,各自欢喜去了。 可换一个角度看问题,朱玲珑从我身上的索取,似乎更多。 这种索取,不只在夜晚的探索(当然此类索取双方各有得失),还在物质,在精神上。 “耍”还有另一层意思,意即戏耍的耍。 简而言之,就是朱玲珑玩弄了我的情感。相比于金钱的损失,精神上的伤害,更让我耿耿于怀。 那天下午,我一直心不正焉,好在晚会的事,已进入尾声,我只需看着排演,并不需要再做什么。 何况,广西姑娘和仓储大哥也在。 我们被借调来行政部的当天,赵总发表过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大意是,董事长对晚会高度重视,只要大家好好干,晚会结束,会论功行赏。 升职、加薪,或者调部门,都不在话下。 行政部向来是肥缺,瞧广西姑娘那积极性,以及在赵总面前的表现,肯定想借此机会,调到行政来。 因此,借调人员都很敬业。 尤其广西姑娘,大约得了赵总的表扬,更加卖力,差不多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似乎找到了一个跳板,要使出浑身解数,让赵总看到她的更多才华。 仓储哥也不例外,他虽没有广西姑娘的性别优势,但也勤勉认真。职场需要各种各样的人,玲珑八面当然好,老黄牛也不可或缺。 现在仓储哥就在扮演老黄牛这个角色。 唯有我,满腹悲愁,又不能直接表现在脸面上,只能漫不经心。排演进行到一半,曹超发来信息,问我是不是和朱玲珑闹矛盾了? 我问他怎么知道。 曹超说:“我在厂外的士多店,你出来,我有事跟你讲。” 我望望赵总,他正端坐一侧,指挥人表演呢。 我原本想向他告个假,现在看来,不太妥当。反正他不会关注我,于是,我悄悄退出来,去找曹超。 曹超穿件蓝t恤,正和一位黄裙姑娘闲聊。 我暗想,莫不是那位前台,他的新女友? 天天上班,公司的前台小妹,我当然是见过的。待我行至近处,才发现黄裙姑娘并非前台。 我暗想,你这小子,牛叉啊。几天工夫,又开始换新地图了。 曹超好色轻友,明明瞧见我去了,看都不看我一眼,只顾着讨好黄裙姑娘。 听他俩谈话,我觉得不对劲。又谈了两句,黄裙姑娘便走了。这时,我方明白,黄裙姑娘是顾客,过来买东西的,被曹超见缝插针,找到由头聊起天来。 曹超手里拿了两瓶饮料,见我过去,递我一瓶。我拧开瓶盖,却没心思喝。 “到晚饭时间了,咱俩去吃饭吧,边吃边聊。”曹超说,“夜市新开一家鸡煲店,味道挺好的,咱俩去尝尝。” 我默默跟在曹超身后。 到了夜市,找到那家鸡煲店,找位置坐下,等曹超点完单,闲下来时,问了我一嘴:“朱玲珑咋回事?” 我望了望夜市,心想,我还想问你呢?但我没讲出口,只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讲了一遍。 我只挑了重要部分,忽略了许多细节,但曹超一听,仿佛读懂了我的心思一般,差不多又复述了一遍。 我终于没忍住,问他:“你之前在冬夏那租房子,除了老板娘,是不是早就认识朱玲珑,还有别的女子?” 曹超倒没否认:“住在一栋楼,总有机会不时见到,不是么?再说,你也知道,我喜欢交朋友,聊着聊着,大家就熟起来了,也不算什么。” 我问:“那你说说和朱玲珑怎么认识的呗。我想听。” 时间还早,还未到宵夜的时候,鸡煲店上菜倒快,曹超叫了两支酒,给我倒酒时,不经意间说道:“知道我为何让你去追冬夏么?” 我没好气地说:“莫不是你追过她,失败了?” 曹超嘿嘿一笑:“我的确对她有过想法,但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所以……” 我望着他,目光如炬:“所以,你让我来租房,鼓励我和冬夏谈朋友,来当你的卧底?” 曹超拍了拍我肩膀:“想啥呢,兄弟,你可是我兄弟,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我不满地问:“那你有什么目的呢?” 曹超说:“我是真心觉得冬夏不错,而且,我也想帮你一把。只是,没想到,事情出了偏差。” 我问:“什么偏差?” 曹超低声说:“朱玲珑。” “她怎么了?” “她想报复我。”曹超说。 “报复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越听越糊涂了。 曹超终于承认:“对不起,我和朱玲珑以前好过一段。” 我怒不中谒:“哦,你不爱的,就要扔给我?” “当然不是,兄弟,你可千万别误会。”曹超赌咒发誓,“绝没这回事。” “那是什么回事?” 曹超说:“朱玲珑想要结婚,但你知道的,我不想这么早被婚姻束缚,就没同意。没隔多久,我俩分手了,我主动提出来的。她很生气,说要让我付出代价。” 我不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我好兄弟么,朱玲珑没法直接伤害我,就想如果把你拿下了,就是对我的极大羞辱啊。” 我喃喃自语:“原来,在你俩眼里,我就是个替身啊,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曹超说:“所以,我一直想让你拿下冬夏。你俩在一起了,朱玲珑就搞不了破坏……” 我打断曹超,问道:“你明知如此,为何我发烧那天,你还打电话给她,让她来照顾我?” 曹超说:“对不起,这是我的失误。我本来是想叫冬夏的,但……在迷迷糊糊中,把事情讲完,挂电话时,我才发现,打给了朱玲珑……” 第52章 热烈 曹超讲到一半,我拂袖而去。 冬夏妈妈生病,她回家陪护,曹超难道不知情? 我把他当兄弟,他却把我当傻蛋,我无法容忍。 走在路上,吹着夜风,我感觉眼里,有一股细细的温泉流出来,挂在脸上。而我张开嘴,极力露出笑脸。 第二日,我睡过头了。故意睡过头的,不想去上班,向赵总请了假,说发了高烧。 晚会已经进入关键阶段,我们文字组的工作,其实早就完成了,有我没我,关系不大。 再说,赵总忙得焦头烂额,也没闲空管我。 我睡到中午才起床,曹超发来十几条微信,全是一大段一大段的解释,我扫了一眼,就扔掉手机。 平时放假,或者周末,我有了闲空,会自己开火做饭。但今天不同往日,朱玲珑走了,还骗了我一些钱,再怎么样,也只是儿女情事。 现在,曹超又在我伤口上插加一把刀,让我有种痛失兄弟之痛。心中悲愁万千,做饭也没了兴致。 原本想叫个外卖,又想,睡这么久了,不能一直窝在屋里,于是下楼,准备顺道活动活动筋骨。 刚从楼道出来,便看到了冬夏。 她穿套蓝色折子裙,走在我前面,离我十余米距离,步态轻盈,翩然若舞,留给我一个好看的背影。 和她并肩行走的,还有一名男子。 男子大概在讲笑话,冬夏听得很开心,笑得欢喜处,还不时往他身上靠。我想起好几日没见冬夏,莫非她这回,真找到白马王子了? 我心里愈发烦乱,拐进一条巷子,去了别的地方,眼不见为净。走进侧面巷子里,我随意找了一家快餐店。 这家快餐店称重计价,正是下班时间,顾客络绎不绝。 我夹杂其中,选了一些菜,一称量,竟然花了三十余块。菜太多,实际上,我根本吃不完。 快餐店坐落了人,我找到一个空位,坐下来。 坐我对面的,是位工地汉子。光着膀子,吃得极为香甜。相比于他,我简直有点食不知味。 吃到一半,汉子放慢速度,不时抬头,往我看一眼。我很奇怪,心想你看我干嘛,我又不是女汉子? 几次三番,我准备质疑他。待他再度望向我,我也抬头,正欲开口,这才发现,他其实并不关心我,目光越过我,跳到我了背后的客人。 我本没食欲,被汉子这么一操作,心里膈应得慌,更没滋味了。吃了几口,干脆起身,去摆餐盘。 起身时,发现我身后一桌,坐着两位妇人。其中一位,面朝汉子那位,身体里的山河,有一种野性奔放的力量。 她大约三十来岁,或许对自己的身材,极度得意。 衣领之下的内容,灼灼其华。 难怪工地汉子,目光像着了火一般。由此,我瞬间想到了d姐。 倒不是她与d姐容貌相似,而是灼灼其华的部分,与d姐相似。 我放下餐盘,走出店门时,从妇人身旁经过。没了我的阻挡,工地汉子的目光,更加肆意,在对面妇人身上的风景,细细搜索。 我顶着阳光,走在街头。不知不觉间,到了一座小桥边。 当时,雷姨带我去茶室参加诗社首次聚会,在路上接到d姐就是此地。 自上次相见,d姐在微信时不时与我聊天。我能感觉到,她隐约有请人饮茶的意思。但或许出于什么顾虑,没有直接开口罢了。 而我,也一直想找个机会,对她表示感谢。毕竟,她给我找了份兼职的差事。 而且,花不了多少时间。虽然我时常在微信推荐好书,也谈论一些诗文写作,但有时候,感谢一个人,一定要当面拜见,坐在一起,饮茶吃饭。 所谓线上千言,不如线下见一面。即使这一面,什么也不讲,什么也不做,那种情感交流,却是线上聊天,永远无法补足的。 不过,那时,我正与朱玲珑缠绵,多少有些担心,她见我与别的女子吃饭,肯定不开心。于是,想了想,又作了罢。 此刻,朱玲珑走了,我没了顾虑,加之,本就不开心,正好有个由头,找d姐闲聊。 雷姨早就告诉过我,d姐嫁了个深圳本地人,平时不用上班,很自由,还几次三番,示意我多与d姐走动。 我试着发了条信息,说自己正在附近,问她有没有空,请她喝杯咖啡,略表心意。谁知,发出信息十来分钟,仍没回复。 我走了一圈,感觉无趣,想往回走。走到一半,想起冬夏与那位男子的亲昵之举,害怕又碰到他们。于是,又折了回来。 正在踌躇时,手机响了,d姐打来电话。接通后,才知,她在美发屋弄头发,没留意到手机信息,问我在哪,她马上过来。 我说了地点,转身往桥边走。 未到桥边,远远地,像看到一位d姐在桥边等候。 我疾步行走,快马加鞭赶过去。 d姐问:“今天怎么没上班?” 我心中烦躁,突然决定开个玩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d姐。所以,就过来看看你嘛。” 我这么一说,她突然有些娇羞。 按理说,d姐三十多岁的妇人,早过了脸红的年龄。可此刻的她,仿如小姑娘一般。 今天的d姐,穿件红色折子裙,头发烫了个大波浪。眸子闪亮,身体里散发出一股洗发水的清香,很好闻。 我吸闻一口气,说:“打扮得这么漂亮,是晚上要去哪里参加活动啊。” d姐笑:“你姐姐什么时候不漂亮了。” 我赶紧回:“那当然的,要不然,你怎么叫d姐呢。” 我说这话时,看到她故意挺了挺胸,似乎为了证明,她配得上d姐这个名字似的。 闲谈作罢,d姐说:“附近有家星巴克,咱们过去喝一杯,姐今天心情好,昨晚打牌,赢了些钱。打牌赢的钱,必须要请客,否则不吉祥。” 午后时光,又非周末,咖啡店人并不多。d姐征求我意见,选了两杯卡布其诺,我们选了靠窗的位置。 透过玻璃幕墙,可以看到,车辆穿梭不息,行人只有三三两两。其中,有一对年轻情侣,相携而行,甚是浪漫。 我无端想起朱玲珑,心里百般委屈。 d姐察言观色,早就发现了异样,但她什么也没问,只和我饮咖啡,谈天气。 谈了几句,她捋了一下头发,岔开话题,问道:“你刚不是说,梦到姐了么。” 我点头:“对啊。” d姐端起咖啡,作出举杯的样子,说:“说说看,姐在你梦里,长什么样,做了些啥子?” 我抬头问:“你真想听?” d姐说:“当然啦。” 说话时,d姐凝视望着我,脸颊浮上一红艳,目光写满了热烈。 第53章 耳语 所谓做梦,原本是我的借口,胡扯之词。但d姐这样问,我自然不好说此乃胡编乱造的话。 好在,虚构一个梦境,于我而言,不算什么难事。 我端起咖啡,往窗外的楼顶指了一下,说道:“我梦到你在天台,上面摆了几张桌椅,旁边架了个烧烤摊,饮料酒水一应俱从,只是,惟独有一点,稍显奇怪,没有烤串,不知我们全吃完了,还是怎么回事。当然,食没食肉,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你在阳台上跳舞,舞姿很美,翩然若飞。” d姐听得仔细,眼睫毛一眨一眨的。 “这时,飞来一只鸽子。这只鸽子很奇怪,围在你身边,像陪你跳舞,又像对你耳语。” d姐说:“嗯。你这梦挺有意思的。” 我说:“最有意思的部分,还在后头呢。” d姐咧嘴一笑:“快讲,快讲。” 我说:“跳着跳着,鸽子变成了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和你一起跳起舞来。一曲舞罢,男子转身,招了招手,突然跳出一匹白马。然后,男子将你抱上马背。喊一声驾字,马便腾空而起,奔往远方而去。阳台上,只剩下诗社成员。其中,当然还有我。我和她们一起,看着你们潇洒远去的背影。” d姐笑:“那马上的男子,我好像认识哦。” “哦。那他是谁呀。”我心想,d姐到底是写诗的人,还真是浪漫,她明知我的梦是假的,还和我互动上了。 d姐摇晃几下脑袋,说道:“他呀,叫什么名字来着。唉呀,你看,我一下子怎么想不起来了。叫,叫,哦,他姓范,和你是本家呢。” 我略略有些惊讶,迅速从脑海里搜索,在深圳我认识的人中,好像没有姓范的。 我举起咖啡杯,和d姐碰了一下:“你就别卖关子啦,快告诉我,是谁吧。” d姐说:“那我可讲了哦,你别怪我哦。” 我点头,心想,我怎么会怪你呢。 d姐盈盈若笑:“他呀,离我们可远着呢。” 我问:“不会远在大西洋吧。” d姐说:“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这话太明白不过,我却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时,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原因,d姐的手机,掉到了地下。 d姐拾起手机,我方恍然大悟,原来,她所谓梦里的姓范的骑马者,便是指我。 潜在意思是,我做了一个梦,她帮我完成了一个梦。我的梦里,她是主角。而在她帮我完成的梦里,我也成了主角。 意思点明了,d姐不敢看我,只低头喝咖啡。而我也赶紧环顾左右。 好不容易,喝完咖啡,从店里出来,走到街头,无处可去,我也不知去哪。此地离我租房与公司,都不算远。 此时虽在上班时间,但我仍有些担心,倒不是怕同事瞧见。我光明正大,没什么好害怕的。 最主要的原因,更怕遇到冬夏。虽然明知,这样的几率很小。 和d姐并肩而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有好几次,d姐的胳膊,碰到了我的胳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 走到一条十字路口,d姐问我:“最近有部科幻大片,很火的。要不,去看看?” 电影院里,也算私密空间,去电影院的,大多是年轻情侣。我知道,若和d姐去了,虽然也算正常,但在私密空间待在一起两小时,出来之后,肯定关系就不一样了。 说实话,我当然想去。但再一想,又觉得不妥。我正闹情绪,心里对朱玲珑有怨恨。若因此,而和d姐看电影,继而发生什么事,对d姐也是不公平的。 我不是曹超,还算有点理智。 我之所以想报复朱玲珑,最深层次的原因,其实是我在乎朱玲珑。 所以,明知她不会再回来,心里仍隐隐抱着一些希望。基于上述种种心思,我犹豫再三,拒绝了d姐,称公司要办晚会,我待会就要过去。 “今天之所以没上班,因为昨晚排练,熬夜了。所以,算调休。”我这样解释,合情合理,d姐挑不出毛病。 大约d姐也意识到,过于唐突了,轻声对我讲了句抱歉。 人行道上的绿灯亮了,路人穿梭往来。我站在原地没动,我得讲点什么,却又什么讲不出。 d姐到底比我年长许多,经历过许多事,我没开口,但我已然感觉到,她理解了我。 她当然不知我失恋的事,只把我的犹豫,当成了另一种原因。 我俩都不说话,营造出一种无声胜有声的氛围。 又一次亮起绿灯时,我对d姐说:“谢谢你,d姐,下次有时间了,我请你看电影,保证不食言。” d姐说:“好呀,说定了哦。如果说话不算数,谁就是小狗。” 说话时,d姐笑了起来。 一笑,气氛就恢复正常了。 我让d姐止步,挥手告别。走到楼下超市,隔着老远,又看到了冬夏,她身上那套蓝色折子裙格外显眼。 唯有不同的,她头倒像短了许多,不知是不是理了发的缘故。在她身边,仍是那个男人,两人不但亲昵,而且十指相扣了。 我原本想躲开,又觉得事已至此,再躲又有什么用,我还能逃到天涯海角去不成?事已至此,还不如勇敢面对。 于是,我昂首朝着冬夏而去。 这时,我也才明白,我之所以拒绝与d姐去看电影,一方面因为朱玲珑,更大的原因,还在于冬夏。 或许,我骨子里,对冬夏的牵挂,更胜于朱玲珑。 只是,冬夏回家陪护母亲时,我与朱玲珑阴差阳错,有了夫妻之实。 事后证明,在这件事上,我多少有了被骗的成份。所以,对于冬夏,我又萌生出一种特别的情绪来。只是,也许我与冬夏,注定有缘无份吧。 事已至此,躲避只会更让人瞧不起。如此一想,我挺起胸膛,朝冬夏走去。只是,越往前走,越觉得不对劲。 待又走得近一点,我停住步子,揉揉眼睛,再看冬夏,好像换了个人。再掐了把胳膊,很痛,证明不是梦。 这时,冬夏和她的男朋友,已经近在眼前了。 冬夏穿件蓝t恤,从背影看,没什么特别的。但正面观看,实在过于前卫大胆了,完全不是冬夏的风格。 面对这一切,冬夏十分坦然。 与我擦肩而过时,她甚至都没瞧我一眼。就好像,我根本不存在。 第54章 虚掩 我站在原地,望着他们。 直至他们的背影消失不见,我才抬腿,往租房而去。走着走着,我脸上绽放笑意。刚才所见的冬夏,其实不是冬夏。 只是,从背影看,的确有点像冬夏。 当时,从楼道出来,望见前方的女子,我心里念着冬夏,自然而然地,把与她相似的女子,误认成了她。 事实上,刚才的女子,面容与冬夏的面容,相差甚远。 路上的女孩,虽然年轻时尚,但在我眼里,远不如冬夏温柔可爱。这样的一个误会,让我的心情好了许多。 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只想着快点到租房,见到冬夏,和她讲一讲刚才的见闻。进了楼梯间,上至二楼,冬夏的房间,门虚掩着。 我站在门口,轻轻喊了一声冬姐,但屋里没有回音。推开门,屋里没开灯,但阳台上的光亮,一起涌进屋子里,也用不着开灯。 我站在门口,又喊了一声,仍没听到回应。我想迈步进去,又觉得不妥。这时起了一阵风,吹动阳台上的衣裙。 晾衣绳上,挂着一条粉红色的连衣裙,已经晒干了,微风一吹,便随之起舞,好像一个有着柔软腰肢的女孩。 我情不自禁,伸出手来,在空中比划着,假装搂住了冬夏的腰身,正随她一起跳舞。 过了一会儿,一楼传来开门的声音。 我赶紧收回神思,正要离开,看到桌子上,摆着一本小说,仔细看,正是我送给素琴的《包法利夫人》。 素琴去开麻将馆后,我以为连书也带走了。 谁知不是,她留在租房,留给了冬夏。 我突然有些不安,倘若冬夏知道,这是我给素琴准备的书,又或者,她看了里面的内容,知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或许会认为,我把这本小说,送给素琴,是另有所图。 如此一番想象,刚才那种美妙的感觉,又渐渐消失。加之,楼下租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轻轻带上门,仍像起初一样,虚掩着,转身上楼。 到了三楼,却见朱玲珑的房门敞开着。 我心中好奇,莫非她回来了? 不可能啊。我轻轻走过去,看到屋里有个女人,穿件红色衬衣,头上扎了块蓝色头巾。 她半蹲下来,正在清理物件。 看她的背影,有些熟悉。但经过刚才,在楼下的遭遇,我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的脸,以免太过唐突。 女人很专注,没留意门口站了个男人。 她显然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后背的红衬衣,被身体里的汗珠浸湿了。 屋里的女人,无论身材,还是勤快程度,都与朱玲珑相差甚远。 那么,会是谁呢?莫不成,来了新房客? 我瞧了几眼,觉得这样的便宜,不能一直占。于是,轻轻敲了敲房门。或许我敲得太轻,又或者女人神情专注,一时没反应,我只好又敲了一下。 这一次,女人回了头。脸蛋红扑扑的,有好几绺头发,被额头的汗水浸湿后,又沾连在脸颊上。 看到她的第一眼,我竟然没反应过来。 直至她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我方恍然大悟。屋里的女人,不是新房客,也不是别的陌生人,而是杏花。 见我一脸疑惑,杏花解释说:“今天我休息,老板娘正好需要打扫卫生的人,我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把活儿接过来了。” 我微笑点头,不免夸赞一番。只是,又有些奇怪。 因为平时,有租客搬走了,搞卫生这一类的活计,通常都由冬夏亲力亲为的。我第一次租房,冬夏就在搞卫生。 当时,觉得不理解。后来,就明白了,这是一个女人的优秀品质。 不过,为何冬夏现在把搞卫生的工作,给了杏花,我就不得而知了。杏花站起来,离我只有三四米距离。阳台上的光,照过来。 我逆光看着她,让杏花身上,多了一层迷蒙的色彩。上一次,在她家吃饭,有丽枝、老宋,我和杏花当然没有像现在这样,站在一起,悠闲自在地,单独讲话。 我指着屋里问杏花:“这位邻居搬走了,还是怎么回事?” 杏花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悄无声息就走了。今天不是到交租时间了么,老板娘收到她的信息,说回老家,不租房了。” 我问:“那屋里东西也不要了?” 其实,该带的贵重物品,朱玲珑早就带走了。剩下的一些细碎物件,也卖不了几个钱。 “原来的租客不要了。”杏花说,“卧室有块窗帘,蛮好看的,质量也不错。老板娘见我喜欢,让我拿了回家。” 这块窗帘,我很有深的印象。 窗帘是深蓝色的,像海洋的颜色。 很多次,我故意躲在窗帘布后,用帘子蒙住眼,去想象朱玲珑的样子。 如今,听杏花提到窗帘,我不免浮想联翩。 如今,她把那块窗帘,拿去了她家。我有些脸红,就好像,杏花把我的眼睛,带到了她的卧房一样。 “对了,阳台上的张桌子,你要么,要的话可以搬回家。” 杏花像想起什么似的,赶紧问我。 我往阳台望了一眼,隐约看到那只冬瓜,还摆在阳台上。 我指了指阳台,对杏花说:“我进去看看,可以么?” 杏花以为我想要那张桌子,朗声说道:“当然可以啊。老板娘跟我讲了,这些东西,我想要都可以搬走。只是,你也知道,我家太小了,没有空间。但你不一样,一房一厅,面积够大。” 我来到阳台,冬瓜仍摆在角落里,原来被朱玲珑画上的图案,在我看来,是影射冬夏的,不知何时,被朱玲珑擦掉了。 我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神。这时,杏花抬起手肘,擦拭额头上的汗。 第55章 明媚 杏花根本没注意到我的失神,身上虽沾满尘灰,脸上却满面欢喜。 她是个乐观的女人,关于她的经历,我听丽枝提过几嘴。 她刚搬来时,我原本以为,她和我们一样,也在工厂上班。谁知不是,她在商场当理货员。除此之外,她还兼了另一份保洁的工作。 是家小公司,只需要她一周去一次。一次也不需多长时间,以杏花的速度,三个小时就足够了。 她干活认真,脸上永远有着明媚的阳光。去搞卫生时,大家见到她,也很开心。 那家小公司,老板去办公室的时候,并不多。杏花搞卫生的时间,也不很固定。 有一回,杏花正在搞卫生,遇到一个中年男子。她闲不住,搞卫生时,和男子聊了起来。 杏花对许多事,谈不上有什么深刻的见解,但她敢于表述自己的看法。况且,她在说话中,常加入一些幽默的元素。 因此,男子听了,虽然不一定认同她的观点,但却频频点头,认同她的态度。当天打扫完卫生,正要离开,杏花被小妹叫住了,原来老板在找她。 杏花心想,莫不是卫生没搞干净,被挑刺了?虽然自信不会如此,心中仍有些忐忑。这份兼职,时间不多,工资却还算不错。 到了办公室,发现坐在大班椅上的,是刚才和她聊天的男人。 男人见杏花过来,笑嘻嘻地起身,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盒糕点,递给杏花,说是香港买的,让她拿回家尝尝。 杏花起先不敢要,问老板:“是不是我卫生没做好?你要换人了?” 老板和蔼一笑:“没有啊,你做得很好。感谢你给我们搞卫生啊,给我们带来了欢乐的气氛,我们都应该感谢你啊。” 原来如此,杏花咧开嘴笑,欢喜地接住糕点。 杏花临走前,老板还伸出手,和她握了一下手。 那一刻,杏花感觉到了尊重,特别开心。 丽枝在转述这件事时,脸上同样写满了喜悦,就好像,杏花就是她,她就是杏花一样。 我指着阳台上的冬瓜,问杏花:“这个瓜,你要么?” 杏花大手一挥:“开始,老板娘正准备扔掉呢。你喜欢吃冬瓜,你拿走就是。” 我笑着点了点头。 弯下腰,正在去搬。杏花拦住我:“如果你不嫌弃,我帮你搬回去?” 我有些不好意思:“太麻烦你了。” 杏花拉了我一下:“嗨。客气啥啊。你看,我反正在搞卫生。你穿得这么干净,别把衣服弄脏了。” 说着话,已经低头,轻轻松松地,就将冬瓜抱在了怀里。 我赶紧往屋外走,去开我家的门。打开门,杏花已先我一步,进了房间。她想都没想,径直走到阳台,把冬瓜放在阳台上。 冬瓜只是从朱玲珑家里,搬到了我家,位置还差不多。我自然对杏花一番感谢,说罢,还去冰箱,想找一支可乐,给杏花解渴。 然而,我刚打开冰箱门,杏花已飘然而去。 我拿起饮料,追到对面。杏花摆摆手:“你看,我手脏着呢。” 我说:“搞卫生很辛苦,出了很多汗水,得补充水份。” 听我这么一说,杏花额头的汗水似乎多了起来,她再次抬臂,去擦拭汗水。 站着聊了两句,我便告辞而去。 刚走到门口,还未进屋,楼梯间下来一个人,侧头一看,正是冬夏。 她穿一件素色上衣,灰色裤子。与我在楼下遇到的陌生女子,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我有些想笑,又有些欢喜。 冬夏见此,问:“今天怎么没上班,这么高兴,是喜从天降了么。” 此刻,我已将朱玲珑的麻烦一扫而光,笑吟吟地对冬夏说:“还别说,真有一件喜事。” 冬夏拍手鼓掌:“什么好事呀,快分享一下,让我了沾点欢喜。” 我说:“我捡了只大冬瓜。” 冬夏不解:“这算什么大好事啊。” 我说:“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冬瓜的寓意啊。” 冬夏问:“什么寓意?” 我盯着她说:“我问你,你叫啥名字?” 冬夏说:“冬夏啊。” 我说:“对啊。冬夏,冬瓜。我抱了只瓜美人回家,你细品,慢慢品。” 冬夏这才意会过来,作势要捶我。走到近处,才意识到杏花在我对门房里搞卫生,赶紧止步。 调笑作罢,我问:“你房间没关哦,就不怕有小偷?刚才,见你没在家,我顺手做了件好事,把门拉上了。” 冬夏理了理发头:“楼下有监控,我只是去天楼,看看被子。哪里会像你说的,就有小偷。” 我说:“刚才我上楼时,还真看到一个小偷。” 冬夏一听,立马急了:“真的?不会吧。现在,还有人这么胆大包天?” 我说:“这个小偷,你也认识。” 冬夏眨了眨眼:“我知道了,是你吧。” 我说:“见你门没关,敲了敲门,也没反应,我还以为……” 冬夏追着问:“以为什么?” 我说:“以为……你晕倒了。” “哈哈。谢谢小弟。”冬夏望一眼朱玲珑那间房,问我,“对了,你今天怎么没上班?” 我答:“心情不爽,不想上班。” 冬夏说:“刚才还说有喜事,抱得了美人归。怎么又心情不爽了?” 我说:“我不高兴,是从昨晚开始的。抱了个冬瓜回家,就是刚才的事。两者并不矛盾,不是吗?” 冬夏说:“好吧,算你有理。” 我望了望朱玲珑的租房,正欲开口,冬夏问:“知道玲珑出什么事了么?” 我一惊,问:“出啥事了?” 冬夏说:“我问你啊。” 我说:“瞧你说的,我咋知道。” 冬夏说:“你和玲珑不是相处得挺愉快的么?” 我说:“嗨,邻居嘛。你都说过,咱们这栋楼,邻居们亲如一家。” 冬夏说:“的确没错。” 冬夏走到朱玲珑租房门口,又回过头来:“她说家里出事,不来深圳了。以后,我得给你找个新邻居了。” 我点点头。 冬夏又问:“这一回,你想让我给你找个什么样的邻居?” 冬夏说话时,倚在墙上,双脚交叉。 透过冬夏,我看到了杏花,正卖力干活的杏花,与冬夏的娴雅,形成了两种不同的样子。 那时,我并不知道,没隔多久,我就知道了杏花的一个秘密。 而且,这个秘密,还是杏花的老公,老宋告诉我的。 第56章 欢喜 和冬夏以及杏花一番闲扯,我心情好多了。 回屋躺下,原本想睡一会儿,脑子里部浮现公司的晚会。大家都在忙碌,我却待在出租屋睡大觉,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休息了半小时,看了看表,快五点了。我到底没忍住,起身去往公司。 到了公司,广场上早就张灯结彩。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当然因为厂庆。 看晚会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原因,在于看晚会同时,可以吃大餐,抽奖。 除了手机、家电等实物奖品,老板还会带头发现金。老板带头,副总、总监一类的高层管理,同样会掏钱助兴。 到了公司,置身人群之中,我才感觉到,这是举厂同庆的一天。一个人躺在出租屋,实在过于无聊了。 晚会七点开会,晚餐提前一小时。离开餐,还有半个多小时。同事们都停不及了,大家坐在一边,聊天吃瓜子取乐。 我被赵总借调参与,算是晚会幕后人员,有专门的座位。但我没去,而习惯性地去找部门同事。 穿越人群时,我见到了大石。 大石穿件红色短衫,蓝色牛仔裤,都是素琴送给他的礼物。除了身体瘦削了一些,大石满面春光。 自打他与素琴的事,被我知晓后,他也没再隐藏。甚至,主动对曹超提起,还问计于曹超,如何才能更好地赢得一个女人的心。 曹超给建议前,问了一些事。 大石实诚,透露了一些细节。 比如,素琴有个习惯,每回相爱过后,必然紧紧抱住大石,大哭一场。最初,大石以为,素琴这是忏悔,觉得自己做的对不起先生之事,伤心痛哭。 后来没忍住,不断安慰,听素琴讲了真相,才知,这是她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 为此,曹超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想要去听房。 这一回,大石当然一口回绝了。其实,曹超给大石的一通建议,都不管用。 这样说,可能并不准确。 因为大石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自己,在素琴的心里,牢牢占据了一个位置。 大石心里多半也是明白的,他之所以还去找曹超,并甘心讲出他与素琴的爱情,其实只说明一件事,证明他对素琴的爱,远比真正的夫妻更要深厚。 创业第一步,尤其艰难。最初那段时间,素琴的麻将馆,生意并不好。 素琴心态倒好,知道刚开始,情况肯定不乐观。她有心理准备,给了自己半年期限。或半年之内,生意没有起色,她就认了命。 到时,她会关了麻将馆,回老家去。从此,顺从命运的安排,当一个不抱任何幻想的农村妇人。上山砍柴,下地干活,烧水煮饭,煮猪扫地。 正所谓,船上人不着急,急死岸上人。素琴不着急,大石可愁了。 那段时间,大石一到下班点,就会往麻将馆跑,身体力行,为素琴的麻将馆增加人气。然而,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有限了。 很多时候,大石和素琴只能坐着干瞪眼,因为他俩连一桌麻将都凑不齐。为此事,大石好长一段时间吃不香睡不好。 直至有一天晚上,大石去别的麻将馆取经,无意间听到别人一句话,一时茅塞顿开。 从那之后,大石再去时,必然会拉上别的同事,或者同乡。起先,大家不想去,又或者,对打牌没兴趣。 大石承诺,去的人,每人给一百块车马费。 不过,必须上桌模牌,车马费才能拿到手。当然,这些事都是瞒着素琴,暗中进行的。为了怕她多心,起先,大石带的人不多,只二三个,去了,正好凑一桌牌。 后来,素琴以为真的来了生意,渐生欢喜。 于是,大石渐渐带了更多人过去。 去的人多,素琴的生意,真的慢慢好起来。 然而,大石的腰包却日渐消瘦。 有一回,大石问我借五千块钱,理由是家里有事,要寄回家。 我当时没多想,随手转了账。现在看来,若这五千没借给他,还会一并转给朱玲珑。所以这么一想,大石倒还帮了我。 只是,他后来又向我借钱时,我有了谨慎心,以为他犯了什么事,迷上了赌。 后来才知不是,他只是中了情毒。好在,素琴的麻将馆渐渐有了人气,大石怕再带人去,引起素琴察觉。 另一方面,他自己的腰包,实在支撑不住了。 麻将馆的生意稳定起来,但离真正的红火,还有很多差别。 别说红火了,附近城中村,像素琴这样的麻将馆,少说也有十多店。随便走到哪一家,生意都比素琴家要好。 因此,素琴很快又陷入了新的麻烦中。当然,并不能因此就认定,素琴太贪心。 她有自己的打算,有了钱,就在家中有了地位,也不会再受丈夫的冷言冷语了。 大石当然不知素琴心中所想,但他愿意看到麻将馆里生意红火,让素琴脸上的明艳日渐增多。 大石得到了素琴给予的温柔,几次三番在我面前称羡,称自己是世界上,最最最幸福的男人。 正因为得到得多,所以,大石愈发觉得自己有责任,让素琴获得更大的快乐。 上一次,去别的麻将馆,大石偶然间,听闻一句真言,给素琴带来了生意。 现在,大石决定更进一步,他用了一周时间,跑到那家最红火的麻将馆。 一坐下,起身便是凌晨了。 大石牌技一般,但他牌风好,老板喜欢这样的牌客,自然而然,就与他加上微信,交上了朋友。 和素琴的麻将馆一样,这家麻将馆,同样是老板娘坐镇。 老板娘比素琴还大七八岁,但极爱打扮,对谁都热情有加。有两回,散席时,老板娘张罗赢家宵夜。 赢了钱的人,自然是要请客的。而且,他们往往很大方。毕竟,赢来的钱,花起来特别爽快。 到了夜市,不免推杯换盏。宵夜完毕,喝了些酒,彼此之间,讲起段子开起玩笑,就什么都不顾了。 有一回,喝完酒,大家各自散去。 大石和老板娘的租房,在同一方向,于是结伴同行。谁知,走到半路,突然下起雨来。 当时,身边无避雨处。大石勇猛,喝了些酒,当即脱下自己的衫衣,撑在老板娘头上,给她挡雨。 老板娘极感动,两人回到麻将馆时,大石全身已淋湿了,老板娘情况稍好,但多半部分,也被雨水浸透。 拉开卷帘门,躲进屋里,老板娘拿下衫衣,把衣递给大石,嘴里动情地说:“今晚,太谢谢你了。” 大石呆怔一地,不知如何答话。他想起素琴,觉得应该立马走开,可正因为想着素琴,他又不能马上离开。 他是来当卧底的,必须弄清楚,老板娘用了什么法子,让顾客死心塌地,来这里消费。 所以,即使大石要作出牺牲,他也会让步。 毕竟,一切都为了素琴。 正这样想着,大石听到老板娘轻启朱唇,对他讲了一句,让所有男人脸红心跳的话。 第57章 慌张 “要不,你就别走了,住在我这儿吧。反正,地方够大。” 老板娘说话时,一只手撑住一张麻将桌,左脚掂起,她身上那件碧绿色的衣衫,有雨滴不停滴下来。 滴落的水珠,落在地板上,又弹到她的脚踝上。 雨夜迷蒙,麻将馆只他两人,就多了许多浪漫的味道。 大石早就从牌客的嘴中,隐隐得知老板娘的一些故事。比如,老板娘喜欢穿红袜子,内衣裤的颜色,全大红大紫。 此外,她盘头发的发结,镶边的耳环,也以红色作底。 最开始,大石以为,她如此热爱红色,或许与本命年有关。 后来,才知不是。 老板娘之所以如此,其实是为了一个男人。也不是别的男人,而是她的丈夫,一个常年在外跑货车的司机。 众所周知,司机是个危险的工种,尤其货车司机,一年大半时间,奔波在外。 她穿红披紫,一则是为丈夫祈福。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她听从一个算命先生的话,认定她只要穿红色,就能拴住男人的心,让他不会生出别样想法。 毕竟,司机常年在外,遇到什么花花草草,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当大石得知这个原因时,他心里头是有些颤震的,觉得女人真是痴情动物。 由着老板娘,又念及素琴,不知她是否会像老板娘一样,痴情于自己的先生。 或者,如果素琴能有老板娘一半,对自己痴情,大石也心满意足了。 此刻,屋外仍然雨水滴哒,城中村的巷子里,已见不到一个路人。 大石站在门口,看着老板娘俏丽的模样,说实话,当然是动了心思的。 按道理,他当然应该果断离开。 而且,事先,他根本没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形。 不过,他犹豫了一番,最后,点了点头,留了下来。 见状,老板娘面露欢喜,又引领大石,跑到洗手间,教他如何使用淋浴器。 其实,这些事,就算她不说,大石也不可能不知道。但她的细致,仍然让大石感动。 将这类事情交待完毕,老板娘说她去楼上,给他拿件衣服,让他趁此机会,赶紧冲凉,别感冒了。 大石点点头,顺从地进入了洗手间,打开淋浴器,热水淋在身上,倒是挺舒服的。 只是,淋湿了全身,大石才想起,毛巾什么的都没有。 衣服倒好说,老板娘说了会去取。 大石猜测,或许,老板娘取来的衣服,或许应该是她那位在外地跑货车的丈夫的。 至于毛巾,大石心想,就用自己的衣服当毛巾算了。 就是不晓得,女人把干衣服拿来,又怎么给他呢? 放在麻将桌上,还是怎么着? 正这样胡思乱想着,屋子里响起了脚步声,老板娘回来了。 她走到洗手间,轻轻敲了敲门,说道:“是我,给你送干衣服,开一下门。” 冲澡的时候,突然听到老板娘的声音,大石打了个颤抖,隐隐有些激动,自然又有些害怕。 他忐忑地想:“如果我开了门,万一她跟着进来了,怎么办?” 事后回想,大石觉得,这个想法很搞笑,很幼稚天真,还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但在当时,他的确是这样想的。 大石把门打开,只开了一条小缝儿。然后,接着,老板娘就推了推,推开到一门的距离,才把衣服递进来。 洗手间里,热雾弥漫,大石本就有些紧张,接衣服时,碰到了老板娘的手臂。 大石吓了一跳,没想到,老板娘比他更惊吓,手上的衣服,落了下来。 幸好,大石眼疾手快,衣服差一点落地时,他伸出手,抓住了。 这时,老板娘说:“我淋了雨,先回去冲个热水澡,免得感冒了。房间的柜子里,有张折叠床,今晚你就辛苦一下,将就一下。好不好?” 妇人的声音,柔柔的,软软的。 大石答应下来。 开始穿衣时,才发现这不是男人的衣,而是女人的。 敢情,老板娘把自己的衣服,拿来给大石穿了。 费了一番劲,大石穿上衣服出来。 女人也已经离开,卷帘门都关上了。 大石站在屋子中央,四处寻找镜子,想看看穿着女的衣裳,会是怎么样子。 但麻将馆怎么会有镜子呢? 大石摸着衣服,拍拍裤子,想着自己的模样,突然笑了起来。 笑毕,他打开柜子,里面果然摆了一张折叠床,他拖出来,摊开。又从柜子里,取出一床被子。 睡在床上,大石仍然有些忐忑,倒不是渴望半夜三更时分,老板娘突然打开卷帘门,陪他聊家常。 当然不是,他知道,如果女人想这样做,有太多机会。 洗澡时没发生,就证明别的时候,也不太可能发生。 大石最害怕的,其实是她丈夫。 或者说,是害怕一个别的藏在暗处的男人。 大石害怕这个男人突然跳出来,设计陷害他。 从这一点讲,大石是懦弱的。但换一个角度,他对素琴的感情,却又有着勇烈的果敢,有着奋不顾身的大胆。 因了这种种想象,大石一夜没睡好。 况且,折叠床本来不是睡觉的好地方。 次晨,大石被嘈杂的吵闹声叫醒。 他看了看表,已经七点过一刻了。 他披衣起来,收到折叠床,身上地还穿着女人的衣服,卷帘门可以从屋内打开,但不可能穿着女人的衣服,走在街巷上,那样会被认为是神经病。 这还是最重要的,如果素琴知晓,心生误会,麻将就大了。 如此一来,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没法子,大石只能给老板娘打电话,幸好,他加了老板娘微信。 其实,老板娘的微信好友,远比他想象的多。 多半,是为了让他们来麻将馆,照顾她的生意。 原本,大石以为,老板娘肯定还在呼呼大睡。 结果,电话一打,就通了。 她的声音,还和昨夜送衣服时,一样的温柔。 得知大石已经醒来,她让他稍候,马上就到了。 放下电话,大石只能等候,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石有些慌张。 他向来是模范员工,从没迟过到。 最近,公司又要评季度先进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大石更不能迟到。 那样,会给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 等了七分钟,卷帘门开了,开了一小半。 女人弯腰进来时,大石瞥了一眼,脸上微微有些发烫,又赶紧别开目光。 第58章 顺眼 老板娘手上,拿着一大一小两个袋子。 大袋子里,装着大石的衣服,她昨夜已经洗过,已经晒凉吹干。 另一个小袋子里,装着几个肉包,两碗白粥。 与昨天相比,她化了淡妆,唇上的艳红,也比平时要多。 大石接过衣,去洗手间换上。 回来时,老板娘已经把早餐,摊开摆在麻将桌上。 见他出来,老板娘赶紧张罗他过来吃早餐。 她热情如此,马上离开,显得太不近人情。 大石坐下来,加快速度吃包子喝粥。 一口咬下,包子没了一半,一口喝粥,喝下三分之一。 老板娘见状,脸上笑吟吟地,一个劲地劝:“慢点,慢点,还有时间,不会迟到的。” 显然,她懂得他的心思。 吃罢早餐,要告辞了,自然要一番感谢。 然而,大石只简单讲了一句,就再也讲不出来了。 好在,老板娘并不计较,满面欢喜地,送他走出麻将馆。 来到公司,上了班,大石的心情仍在起伏,好像做了一件对不起素琴的事。 直至下午,他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仔细回想,老板娘所做的一切,都很合情合理。 而大石甚至连一句完整的感谢的话,都没讲出来。 他心中有愧,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老板娘。 相比于当面致谢,书面的答谢辞,显然轻松多了。 而且,没发送之前,可以无限次修改。 老板娘收到微信,很欢喜,回了许多客套话,让大石别见外,以后有时间了,常来常往。 当然,更欢迎他给她的麻将馆做做广告,或者,带同事和朋友,来店里打打牌。 大石盯着女人的短信,痴怔了很久。 这时,他才终于明白,昨夜包括今晨的一切,女人都是有目的的。 简而言之,在女人眼里,大石是她的客户,她得服务好她的客户。 只有让他满意了,他才会再来,带来更多人光临。 不过,这样的成本,未免有些太大了吧。大石想。 忙了一会儿工作,大石又认为,倘若他不是为了素琴,而单纯是一个顾客,老板娘如此照顾他。别说下次,下下次,他也会想到她。 想到了她,自然而然地,也会向更多的男牌客,推荐这家麻将馆。 因为这一次露宿,大石与老板娘的关系自然近了许多。 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出于羞愧心理,大石没敢去麻将馆。一方面,不好面对她,另一方面,更不好面对素琴。 其实,他什么也没做,却又觉得,自己什么都得到了。 这就更显得麻将馆这位老板娘的厉害。 此后,老板娘时不时,会给大石发信息,问候之余,再约他麻将馆见。 犹豫几天,大石仍然去了。 因为他觉得,他卧底的任务,还只完成了一半。 麻将馆的生意火爆,除了老板娘悉心体贴,诱人想象之外,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再去时,老板娘瞧大石的眼神里,明显与以往不同。 仔细揣摩,并非老板与员工的关系,也不是生意人与顾客的关系。 这就值得深思了。 麻将馆的生意,主要靠周边租客,而租客们,大多在附近工厂上班。 牌客们平时上班,因此生意主要集中于晚上,或者周末节假日时间。 有个上午,大石外出办差。事情完毕,还有些余裕,他心中一动,买了点水果,来到麻将馆。 老板娘端坐桌子边,一边刷视频,一边无聊。 店内空无一人,大石迈步进去,老板娘见了,心生欢喜,忙起身让座,又去端茶倒水。 大石没说来干嘛,她也没问,似乎心知肚明。 两人聊闲天,话家常,不知不觉间,话题渐渐深入。 大石感叹:“平时只见你一人,忙前忙后,真不容易。开麻将馆,看起来成天在玩耍,但我知道,其中辛酸,唯有自知。” 这原本是普通平常的一句话,却戳中了女人的心窝:“你也开过麻将馆?” 大石一慌,端茶的手,差一点抖出茶水来。 不过,他很快平静下来,饮了一口茶,才缓缓说道:“很久以前的事了。” 老板娘一听,立马引为知己,讲起开麻将馆的苦累。 大石只在旁边劝:“苦心甘来了,不管你以前有多劳累,现在都好了,我相信,以后还会越来越好的。” 老板娘听罢,愈发感慨万千,不用大石引导,开始滔滔不绝,讲起她的生意经。 或许,女人从未遇到过,像大石这样的牌客。 又或者,她真的以为大石开过麻将馆。 再或者,她对大石隐约有些好感。 不管何种原因,反正,那天上午,女人当着大石的面,倾诉了足足一个半小时。 听完她的讲述,生意红火的原因,就已经在其中了。 总结起来,无非一个情字。 情字看似普通,却有很多种写法,很多种寓意,很多种组词。 情,可以理解为情感。 举最简单的例子,女人操心费神,对每个牌客示好。 到了饭点时间,她会帮着叫外卖。 甚至,有时候,还会自己弄饭菜,送给相熟的牌客。 当然,这样的情感留顾客,只是最初步的阶段。 进阶的秘方,也在情字,是性情的情,也即男女之情的情。 老板娘最开始开店时,不懂经营,来了牌客,男人坐一桌,女人坐一桌。 她觉得,男女牌客技术不一样,况且,男人爱抽烟,女人爱罗讲话,各自看不顺眼,所以得分开。 后来,经人指点,才知大错特错。 不管干什么,总讲究搭配,所谓组cp。好的cp,就会带来更好的生意。 男女一起打牌,时间久了,就会产生情义。 有了情义,就有了联系,就会想着下次再见面。 如此一来,就会有更多的牌客,有更多的生意。 这是正向循环。 所以,有时,为了留住女牌客,老板娘会送些小礼物,请吃奶茶,不但亲自叫外卖,还采用免单模式。 她熟悉牌客,知道他们来自哪里,甚至了解性情,熟知他们的爱好。 有时,来了新的,陌生的男牌客。 她还会察言观色,推荐合适的女搭档。 散局吃宵夜时,更会有意无意地,为男女组局宵夜,提供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去麻将馆的,总结起来,大多是一些孤独男女。 打几圈牌,吃几次宵夜,很容易就暗生情愫,相互对上了眼。 听完老板娘的讲述,大石大发感慨,心说,这女人真是厉害啊。 又想,简简单单的麻将馆,藏了太多的人生哲理。倘若没来当卧底,可能还真搞不清楚其中的门道。 眼见着到了饭点时间,大石觉得收获太多,提出请老板娘“吃个便饭”。 她想都没想,同意了。 说是便饭,大石还是很认真,原本选了客家店,老板娘却不喜,去了一家湘菜馆。 湘菜实惠,大石望一眼她,心中一暖,被她感动了。 进到店内,把单子递给老板娘,女人点单时,脖子上的吊坠项链,一直晃动不止。 大石一时看呆了。 第59章 困惑 那餐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 倘若不是大石一直看表,怕迟到了,或许还会拖得更久。 吃饭时,老板娘不时望一眼大石。 大石虽不敢接招,但仍然能感觉到,她的目光里,有许多柔情蜜意。 这次相聚之后,大石再未去过那家麻将馆。但他经常想起女人,想起她看他的目光。 大石跟我讲过他内心的困惑,为了帮素琴,他去骗取老板娘的信任,而当这个女人,对大石有了好感之后,大石却退居幕后了。 大石一次去夜市,偶遇一位牌客,提及老板娘,称她那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眼神忧郁,时常走神。 大石一听,更不敢再去见她了。 从她那里取得的经,大石全都明里暗里教给了素琴。 素琴本来烹饪技术不错,每至饭点,但凡有熟客点外卖,她都会承揽下来,而且免费,不用牌客花一分钱。 俗话讲,吃人家的嘴软。时日一长,大家争着帮素琴讲话。朋友孤独,或手痒了,想打牌,便会带到素琴的麻将馆里来。 所以,吃饭虽说是免费,但究其实,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人一多,就会越来越多。 当然,除了饮食照顾周全,素琴也借用了男女搭配的法子。 给男牌客安排女搭档,甚至帮助男女情爱推波助澜,实在是有违道德的,但大石为了爱情,已经不顾一切了。 有了大石这个参谋,加之素琴的付出,麻将馆的生意,日渐有了起色。 大石的付出,素琴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随着生意变好,她对大石的情感,也更深厚了些。 对他俩来说,这或许是真心实意,但我和曹超都不看好。 我不看好,当然可以理解,毕竟,素琴是有婚配之人。而大石呢,不但比素琴年轻,还是单身。他们之间,总归不会有好的未来。 非但是我,曹超也不看好,就值得玩味了。曹超向来,在情场中周旋自如。但他同样深知,他所作所为,更多只是逢场作戏。 或许,他和她们中的有些人,的确是金风与玉露的相逢。但相逢过后,可能就一拍两散了。 曹超要的不是结局,而是过程。 再说了,曹超毕竟受过伤害,他今日之作为,多少有些报复的心理。 大石可不一样,他是一张单纯的白纸,没被污染过。 如今,这块白纸却自己用黑色的笔,写了一个大大的污点。 只是,恋爱中的男女,对于别人的劝阻,往往是听不进的。 大石这个人,性格很好。我与曹超如何苦苦尽忠言,大石倒不反对,一律点头答应。可事情却没有任何改观。 久而久之,我们只好作罢。 况且,素琴的家事,我多少从冬夏嘴中,听说过一次。 她也算一个凄苦之人,漂泊在外,大石能给她一些温暖,让她的人生多一抹亮色,这未尝不是好事。 虽然我们明知,你得到了什么,总是以别的付出为代价的。 只是,人生有太多无奈,明知不可为不能为,却又义无反顾地,走上了那条道。 所谓,飞蛾扑火是也。 素琴和大石,皆是扑火者。 不过,两人都处于幸福的汪洋中,已经不顾虑别人的眼光了。 这不,公司晚会现场,大石喜气洋洋,见我过去,忙拉我到一边,对我耳语道:“待会素琴也过来,参加我们晚会。”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惊道:“她进我们厂了?” 大石拍一下我的肩:“你想啥呢。她事业正在起步,怎么会进厂打工啊。” 只是开了家麻将馆罢了,到大石这里,已经上升为事业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真是至理,不过,我没拆穿他,只问:“她有特殊才艺,过来表演节目?” 其实,这问题很傻。因为,我参加过排演,知道有哪些节目,表演者我当然认不全,但若是素琴排练过,我肯定是知道的。 所以,她不太可能以表演的身份入场。 再说了,赵总当时把我们调过去时,开现场会,就明确了,所有演员皆来自公司,不外请,以体现亲民、全民。 大石见我不开窍,只好说:“我把她请过来的,以家属的身份。” 我先是恍然大悟,继而大吃一惊。 为了扩大影响,也为了给员工一个福利,晚会允许员工带家属参与,名单早就报到行政部了,经过了严格审核。 大石和素琴是假家属,怎么有资格呢? 再问,大石朝保安室的方向一指,我意会过来。原来,他走了“后门”,请保安大哥帮忙通融。 我左右四顾,问:“大石先生,您夫人呢?” 大石明知我在调侃他,却不以为意,反而有些享受:“一会儿就到,一会儿就到。” 说着话,大石还不时往厂门口方向张望。 我说:“素琴走了,她麻将馆怎么办?关门,不好吧。” 大石说:“怎么关门呀,找个牌客,照看一下就行了。” 大石讲得轻描淡写,由此看来,素琴的人缘真是不错的。 而这一切,军功章里的功劳,至少有大石的一半。 正聊着天,曹超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 我还在生气,本不想理他,他却一脸嘻笑,往我怀里塞了两张音乐会的票:“我知道你喜欢听音乐,有个钢琴大师,来深圳表演,正巧,有个朋友给了我两张票,我欣赏不来高雅艺术,冬夏和你都有些艺术细胞,正好给你们凑个机会。” 音乐会在下周末晚上,票价并不便宜。 伸手不打笑脸人,曹超已经对我低三下四了,主动求和,以表诚意,我还能怎么办呢? 实话实说,去听一场音乐会,的确是很雅致的爱好,若冬夏也愿意去,就再好不过了。 我接过票,对曹超笑了笑,算是抿了恩仇。 送了票,曹超心情大悦,嘴上又恢复原来的样子,在我们面前,变得口无遮拦起来。 “公司搞晚会,是发现美佳人的最好机会。你也算主创团队,到时我有需要,你帮忙牵个线搭下桥啊。”曹超腆着脸对我说。 我问:“你那个前台呢,才吃了葡萄,就念着桃子了?” 曹超说:“嗨,别提了,别提了。那个姑娘,怎么说呢,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花。” 大石一听,哈哈大笑。 说笑间,大石眼中放光。 我们跟着他,回头看去,一个光彩照人的妇人,正款款而来。 第60章 快乐 我们一时看呆了,待妇人走近,才知竟然是素琴。 许多时间没见,她容光焕发,耳朵上吊着耳坠,胸口处戴了一个白金项链。 穿橙色连衣裙,无袖的。 肩头,披了件薄薄的白色披肩。 头发高高盘起,嘴唇上淡了一层淡淡的唇膏。 若不认识素琴,在街头遇上,我定会把她当成一位贵妇。 我和素琴算老相识,大石和她,也因为我,才有了今日的情缘。 曹超虽听说过素琴的许多故事,但从未得见。 有好几回,他倒起意去麻将馆,帮大石一个忙,给麻将馆凑个人气。 但临了又没能成行。 他对打麻将,本来就没什么兴趣,一忙就忘光了。 倘若他知道,麻将馆里暗通款曲一类事情不少,他大约早就飞过去了。 如今,我们四人相见,为表郑重其事,大石作了介绍。 刚介绍完,大石来了个电话,领导让他去一下办公室,有急事。 大石让我们照顾一下素琴,他去去就来。 大石一走,曹超便问起素琴麻将馆的事来。 曹超与女人聊天,向来很有本事,总能轻而易举,就牢牢抓住她的心思,引导着她跟着他的节奏,进入他的掌控范围。 很快,素琴就被他逗得花枝乱颤。 素琴在帮冬夏看房子那段时间,总是素面朝天,但她的素颜里,也有耐看好看的风景。 今天,她却有些盛装出席的意思。 不知她开了麻将馆,本来就是这样的打扮,习惯了,还是因为大石的原因。 大石邀请她来出席晚会,有点见娘家人的意思。 所以,她要让自己变得漂漂亮亮的,让我们惊艳,也为大石祝福。 说真心话,她虽年长大石几岁,但这样的女子,娶回家,是足以让男人幸福的。 我想起之前与素琴的交往,心思有些恍惚。 这时,仿佛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 我转身,走出几步,四处寻找,又没找到是谁。 当我再次回来时,看到曹超正紧紧握住素琴的手,脸上眉飞色舞。 曹超抓住素琴的手,不停摇晃。 摇着摇着,摇出令人心动的晃荡之美。 曹超呢,手不停摆动,目光也盯着素琴,不停地探索。 我心有不悦,暗忖,超哥,你也太不厚道了吧。 我走到近处,咳嗽几声,暗示曹超。 谁知,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再看素琴,同样没意识到不妥,正和曹超聊得火热。 隐约中,我还听到,去棋牌室打牌一类的话。 我站在那里,过于尴尬,如果再这样下去,大石看见,或许会兄弟反目。 正当我左右为难之际,远远地,大石正飞奔而来。 我想,或许他也不放心,把素琴单独留下来吧。 我怕大石撞见这一幕,在他还离我们很远时,便挥手喊他。 曹超得知大石要来了,这才有所收敛。 我问大石去忙啥了? 大石说:“一件小事。” 我心说,你去办小事,说不定给你惹下一件大事。 曹超说:“可见,领导离不开你啊。” 我跟着附和,大石早我两年进厂,但职级比我还低一级。其原因,主要在于他只有大专学历。 其实,他的实际能力,超过了许多211大学生。 可没办法,在社会上混,有些规则,我们必须遵守。 开餐在即,餐桌是按部门划分的,我和曹超各自散去。 晚餐很丰盛,凉菜热菜摆满了一桌子,酒水饮料一应俱全。 开餐没多久,高管们来敬酒。吃着饭,喝着酒,讲着祝福的话,气氛很热烈。 我对面那一桌,是生产部同事。 其中,有个姑娘,个不高,小巧玲珑,二十出头的样子,个性却有些张扬。 高管们敬酒时,她抓住机会,极力表现自己。 所谓表扬,就是豪饮。别的女同事,要么喝啤酒,要么喝饮料,唯独这位姑娘,一口一杯白酒。 光这一点,她就成功吸引了领导们的注意,为她日后的事业,铺平了道路。 不过,像她这样如此爽快,不顾一切的人,毕竟少之又少。 倒不是大家不喝,而是在晚会之后,还会有抽奖和游戏环节。 按照往年的惯例,老板一高兴,会单独拿出现金,让员工玩游戏,在游戏中,得到快乐,获得红包。 老板如此,其他高管也会仿效。 所以,公司厂庆,是全厂员工的狂欢,并非没有道理。 当然所谓游戏,其中之一种,就是喝酒。喝一杯酒,给多少钱。 那位豪饮的姑娘,走得是另一条路子。 喝一杯酒,拿一百两百,实在不算什么。她赌的是前程,是未来。 只要一个高管,瞧见了她的实力,她的职场之路,就会大踏步向前了。 所以,对比起来,她才是有远见的那一位。 公司的广场上,摆了几十桌。大家吃得欢喜,更期待之后的节目,与抽奖环节。 吃得差不多时,音乐响起,晚会开始了。 赵总把筹备组的人,叫到一起,共同欣赏他的成果。 我也接到梅小姐电话,原本我不想去,梅小姐却不依:“赵总特别交待,我们是一个team,每个人都很重要,缺一不可。尤其是你,我们的大才子范谦。” 梅小姐本是个不苟言笑之人,如今主动以“大才子”相称,其中多少有些调侃的成份,但也说明,她对我别有关照。 至少,就我所知,文字组别的同事,没有受到“大才子”的礼遇。 挂断电话,我按照要求,来到台前,和他们汇合一处。 和别的晚会流程相差不多,主持人煽完情后,请出董事长致辞。 接着,各个表演团队依次出场,轮番表演。 说实话,看完第一个节目,我有点佩服赵总,别的不说,论搞晚会,他的确是一把好手。 彩排时,我就觉得效果很不错了。 到了真正表演,更让我吃惊。 同事们脱下工衣,穿上舞装,换上别的腔调,立马就有了演员的范儿。倒不是她们表演得好,而是仪式感很重要。 就好像男女约会,坐在一起吃烛光晚餐,和在街边排档吃饭,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 第一个舞蹈节目,女同事们的动作整齐划一,而且新颖有趣,赢得了满堂喝彩。 这其中,赵总的调度当然有功。当然,也不是自夸,由我撰写的主持串词,风趣幽默,既给足了董事长面子,让他得到了极大的虚荣,同事们听了,也大为感动。 我甚至注意到,视频抓拍到的女同事,有好几位落下了泪。 当然,这是幸福之泪感动之泪。 另外,由广西姑娘执笔的讲话稿,同样令人印象深刻。 对此,我与有荣焉。 毕竟,根据赵总的意思,我对她的原稿,作了很多修改。 想不到,赵总全部采纳了。 对此,我也很有成就感。 有了开场的欢乐氛围作保证,整个晚会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晚会进行到一半时,出了个意外,一位穿着吊带连衣长裙的演员,表演时被同伴踩到了裙身。 于是,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演员身上的裙子,全部被扯脱了。 第61章 惊艳 那一刻,聚光灯正好打在演员身上。 除了一条黑色底裤,演员未着一缕,毫无保留地,放在在观众眼前。 赵总带着我们一众主创,离舞台很近。近水楼台先得月,目睹了惊艳一幕。 台上的演员,满脸通红,粉面含羞,先是双手抱拳,模仿着玛丽莲梦露的招牌动作,微微曲身。 过一会儿,可能觉得不对,双手上移,交叉抱住。 等了片刻,已经顾不得其他了,直接伸手遮脸。似乎,想不让人认出自己是谁。 只是,已经太晚了。面对突然的变故,台上的观众们有点懵,以为出了意外事故。 接着,见演员变换姿势,大家哄堂大笑。 继而,不断地拍桌子,鼓掌。全场掌声雷动,就连董事长,也笑弯了腰。 为什么呢? 因为这个演员,是男扮女装。 裙子扯脱,并非意外,而是为了节目效果而设计的。 只是,在此之前,我对其创意一无所知。别说是我,除了这个节目的当事人,其他人同样一无所知。 我看一眼赵总,才知道,这是他给我们带来的惊喜。而这个惊喜,直接点爆了晚会现场。 企业晚会嘛,要的就是这种欢乐的效果。 之前,我就夸过赵总,在大石和曹超面前,都提起过他的过人之处。 现在看来,我的赞美还太早了。光是这个节目,剑走偏锋,就可见他的调度能力、心理承受力,以及创新力,均不同一般。 据说,希区欧克拍电影时,专门和演员签署过保密协议,就是为了不剧透。 之前,我听赵总开会时,提过一嘴希氏,津津乐道于那部名叫《控方证人》的电影。 那部黑白电影,拍于几十年前,如今仍是无可挑剔的经典。 看来,他还真得希老真传啊。 节目表演是和抽奖交叉进行的,最开始是50个三等奖,接着20个二等奖,最后则是5个一等奖。 至于奖品,包括电视、冰箱、手机等。 安慰奖就更不用说了,人手一份,床上四件套。 晚会最后,是一个芭蕾舞,十几个小姑娘,一出场,就赢得了满堂掌声。 看得出来,她们是有真才实学的。说实话,一个工厂搞晚会,竟然能找到这么多芭蕾舞爱好者,真不容易。 最热烈的地方,还在于,舞蹈最后三分钟,女孩们一起,把董事长请到了舞台。 十几个青春艳丽的女子,围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跳芭蕾,这场面,光是想一想,都足够刺激。 晚会最终谢幕时,观众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当然,节目结束时,游戏才正式开始。 这次晚会,董事长特别高兴,一开心,就拿出了更多钱,来派利是。奖品从二千起步,最多的一个红包,达到了八千八。 董事长越派越兴奋,出手阔绰,花出去十好几万。 董事长带了头,高管们也不甘示弱。于是,同事们不管拿了大奖,还是安慰奖,都各有欢喜。 其实,厂里安排的抽奖,中奖率还是很高的。没抽中现金,或者电子产品,只怪自己命不好。 大石运气不错,抽到一台60英寸的数字电视。 另外,还有三千块现金。曹超也有收获,只不过比大石略差。抽中高管的红包,一千五。 唯有我,除了床上四件套,别无他获。 看来,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只是安慰人的空话。倒霉蛋喝水都塞牙,运气不好如我,只剩下两手空空。 良宵结束,工人们欢喜而归。 电视机太大,大石拉上我,去找工作人员取。 领到手,让我帮个忙,抬回素琴的麻将馆。我有点不想帮,可素琴也是我朋友,能不帮吗? 我俩抬着电视机,走在路上。素琴和大石走在一边。两人喜笑颜开,动作亲昵。 大石一只手抬着箱子,另一只手与素琴十指相扣。根本不顾忌我在旁边,而且,我才被朱玲珑欺骗,内心受伤,他却故意在我面前秀恩爱。 我想要骂人,又无可奈何。 大石的意思,麻将馆正好少一台电视,搬过去,正好填补素琴的虚空。此外,还可以招徕顾客。 到了素琴的麻将馆,放下电视箱子,我本来就想离开,但素琴热情,非拉着我小坐一会,从冰箱里,取出一支冰红茶,让我解渴。 喝饮料时,我打量了一下麻将馆。麻将馆的位置其实不好,倘若不是熟人,根本不会找这里来。 麻将馆的门面,也太简单了,屋里摆着几张台子,坐椅也很普通。 不过,地面打扫得倒挺干净。另外,墙角还摆了一大盆发财竹。 门面虽简单,但生意还真不错,已经座无虚席。 放眼望去,果如大石之前对我的描述一样。顾客以中年男女为主,每一桌几乎都男女搭配。 素琴一个晚上没去,牌客们见她回去,不时和她打招呼。 嘴里喊着话,尽皆很露骨。素琴却习以为常了,仍旧乐呵呵的。 我喝完冰红茶,走到墙角扔瓶子里,注意到有个男牌客,趁素琴从他面前经过,他伸出左手,随意而自然地,在素琴的腿上,轻轻拍了一下。 拍完,又投入到堆长城的乐趣中了。 我瞧一眼大石,他正低头,左右环顾。我知道,他肯定看见了,但又装作没看见。 对牌客来说,可能真是无心之举,但素琴的变化,仍让我惊讶。 张爱玲说过一句话,大意是,女人骨子里,其实是有个奔放的天性的。只是,很多时候,被各种各样的事物束缚罢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我能理解,我不能理解的是,大石眼睁睁地看着素琴花枝招展,与别的男人,挤眉弄眼。他却无动于衷,好像素琴是与她无关的另一个女人。 或许,只能说,他对于素琴的爱,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可以无条件地为他做任何事,只要有利于她的,他就可以牺牲自己,成全素琴。 由着大石与素琴,我又想起了朱玲珑。 在公司见到他大石和素琴时,我特别观察过她看他的眼神,里面有欣赏、感动,更流露出浓浓的爱意。 那种目光,与她看曹超,是完全不同的。 我与素琴大石告了别,回去租房,冬夏早已经休息。上楼开门,发现丽枝屋里还亮着灯。这没什么奇怪的,她向来很晚归家。 略显奇怪的是,摆在她家门口的两双鞋子,都不见了。 我开门进屋,放下四件套。准备去阳台,和丽枝讲两句话。 到了阳台上,正欲拉风铃,突然从她家阳台,传来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第62章 抬爱 陌生人应该刚洗过澡,正出来晾衣服。 从对话内容来看,两人关系应该很亲密。不时之间,会传来咯咯咯的笑声。 丽枝家里来了客,我自然不便打扰。于是,回屋取了睡衣,凉凉睡觉,连换下了衣服,也扔在洗手间,未予理会。 而在以前,除了我喝酒的时候,我不会放脏衣服过夜。 次日起床,出门上班,正好碰到丽枝。 她和在她家留宿的客人,一起出的门。让我惊讶的是,昨夜听声音,高声大气,我以为是个男人。 结果,在我眼前的,却是个小巧型的女子。 虽小巧,年龄也看似比丽枝小,但丽枝却介绍称,那是她的表嫂。 丽枝表嫂倒是热情,丽枝作完介绍,她还伸出手来,和我握了一握,以示友好:“丽枝跟我讲过你的事,你们有缘成为邻居,有什么事多关照一下她。” 我笑:“哪敢呀,一直以来,都是她在关照我。” 丽枝听罢,也不争辩,只在旁边呵呵笑着。 三人一起下楼,我准备请她们吃个早餐,结果,表嫂赶时间,要去搭地铁,回布吉。 我不好勉强,买了小笼包,加一瓶豆浆,边走边吃。 刚进公司,雷姨就来电话了,让我去一趟她办公室。 雷姨办公室,侧面的玻璃幕墙,正对着公司大门,或许此刻她正站在窗前。 我抬头,往她办公室方向望一眼,赶紧加快脚步,去往写字楼。 行至雷姨办公室,敲门进行,她一脸喜悦:“快坐,快坐。” 我坐下时,她已经给我倒好一杯水。 “知道这么早叫你过来干嘛吗?”雷姨问。 我微笑摇头。雷姨说:“好事,大好事。” 我心想,莫不又是朋鸟诗社要搞活动了? 谁知,却不是。 “昨晚,董事长很高兴,称晚会搞得好,赵总这下又立功了。” 我静静听着,并不言语。 雷姨与赵总,表面看来和睦,但我听曹超提过一嘴,雷姨原本有望去财务部的,结果赵总横插一杠子,在董事长面前,提了些不同意见。 事情因此黄了。 按理讲,雷姨对赵总应该怀恨在心。然而,她表现得极为大度,至少在表面看来,她与赵总的关系,堪称同事之间的典范。 这次我调去帮忙,雷姨也给予了极大支持。所以,我一度以为,他俩之间私交不错呢。 看来,在他们的为人处世面前,我真是个小学生水平啊。 “另外,董事长还特别提到,主持稿和讲话稿写得很不错。”雷姨拿起杯子,细啜一口,又放下,“主持稿是你写的,我知道肯定写得好。不过,那讲话稿谁写的啊,不是赵总动笔的吧。他能说会道,但写起文章来,完全不是那回事。” 讲话稿我也有贡献,甚至作了很多调整。昨夜听董事长致辞,我调整过的内容,几乎都用上了。 但这种事,我没好对雷姨讲,只坦承,这稿子是广西女孩的手笔。 “这个赵总,还是真是人才,找了这么多良将。不说别的,这一点,我真佩服他。” 闲谈完毕,雷姨说:“我猜测,赵总趁这次机会,又会网罗一批人才。” 我心里想:“又会?啥意思啊。” 雷姨说:“我们公司最缺文稿写手,你得了董事长表扬,肯定会被招调过去。” 我支吾道:“我进公司以来,您对我一直很好……” 雷姨摆摆手,打断我的话:“你在这里,太委屈了,发挥不了什么才华。去行政部,才名副其实。” 我说:“您太抬爱了,我就一个打工的,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志向,和你们一起,干好本职工作,就已经很不错了。” 雷姨笑:“我知道,你知恩图报。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器重你,把你聘为朋鸟社顾问,引荐我好姐妹给你认识的原因。” 我答:“您对我的关怀,我都记在心里。” 雷姨说:“我猜测,赵总这几天内,就会找你过去谈话。” 我说:“我……” 雷姨没让我插话,继续说:“你别有顾虑,你有好前程,我当然不会挡着,而且还会组织欢送。另外,你也别担心,d姐那边的兼职,不会受任何影响。只是,你别对赵总讲这件事。他不像我,没这么开明。哈哈。我自夸了。” 我答:“对啊,您一直很关照我们,好多同事跟我讲过。” 雷姨说:“出门在外,遇到了,就是缘份。兄弟姐妹,就该互相帮忙,你说对不对?” 我点点头。 “你去了行政部,可别忘了我们。朋鸟社的事,还得你费心。” 我说:“怎么会呢?我的为人,您还不了解啊。” 讲完,我又拍胸膛保证:“您放心,一定尽心尽力。” 雷姨举起杯子,和我碰了一下:“今天先和你通个气,月底朋鸟社聚会,我们再单独给你搞个庆祝会。” 我诺诺作答。 从雷姨办公室出来,我闻到空气中,有股淡淡香味,见到同事,感觉每个人都满面春风,就好像我已经得到通知,要调往行政部一般。 回自己的工位前坐下,尽管极力平复,到底有些激动。开了电脑,眼睛盯着屏幕,心思却已神游八极。 中午下班,实在没忍住,给冬夏发了消息,称可能会换岗位。 冬夏说:“我就知道,金子总会发光的。” 我说:“谢谢冬夏,你总在鼓励我。自打搬去租房,遇到了你,我的运气一直不错。我想啊,这都是你的功劳。” 冬夏发了一连串偷笑的表情:“真的假的啊。” 我答:“假一赔十。”冬夏说:“怎么赔?”我 说:“你让我怎么陪就怎么陪?” 冬夏说:“那我得想一想,想一个十全之策。” 我说:“你尽管想,不过我得声明一件事。” 冬夏说:“什么事?” 我说:“我可不陪跳钢管舞。” 冬夏听罢,大笑:“你乐死我了。” 看到她的文字,我甚至能想象得到,她仰躺在床上,笑得打滚得样子。 调侃完毕,我说:“还有件事,要请你帮个忙?” 冬夏佯装不悦:“刚陪完,就要帮忙了?” 我说:“对啊,我就这么现实。” 冬夏说:“好吧,谁叫我是你姐呢,你先说说看,也得看看我能不能帮。” 我说:“下周末方便么,我想请您赏脸,去看一场钢琴音乐会。” 冬夏说:“音乐会啊。这明明是发福利,怎么叫帮忙哦。你嘴可真甜。” 我说:“我也觉得有些甜。但这样的甜,只想给你一个人。” 冬夏骂:“哎啊,谁知道呢?” 我说:“你知道啊。” 冬夏中了计,问道:“我怎么知道啊?” 我答:“因为你在我心里啊。” 冬夏笑说:“你可别逗你姐了,如果再逗,姐的肚子就笑爆了。到时,你可得负责任。” 我拿出曹超送我的音乐会门票,拍了照片,发给冬夏。 冬夏回了爱心的表情,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下午两点过几分,梅小姐打来电话,声音柔美,让我过去一趟。 我沉住气,问咋了? 梅小姐真是个称职的秘书,面对我的请求,不肯透露半个字,只说:“赵总有请,来了就知道了。” 第63章 跑题 行至赵总办公室,梅小姐轻轻敲门,听到指令,带我进去,便合上门,退了出来。 茶已经泡好了,但这一次,不再由梅小姐操持,而是赵总自己动手。 果如雷姨所说,赵总得了董事长肯定,颇有些春风得意的样子。 我以为他会开门见山,他却讲起他初来深圳打拼的事来。 赵总只有高中学历,上世纪九十年代,工作不好找,赵总找了一个来月工,才在一位湖南大嫂的介绍下,进了一家玩具厂,在仓库当临时工,其实就是搬运工,活儿又累又脏。 赵总没嫌弃,反而很珍惜这个机会。再之后,赢得主管信任,一步步站稳脚跟。 这一类故事,我听同事们讲过不少,早听烦了。不过,在赵总面前,仍然要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以示对他的尊重。 讲着讲着,赵总跑题了,讲到了那位湖南大嫂。 我的兴趣,也因此被他的讲述吸引了。 我俩顶多算上下级关系,而赵总却凭借一次主持稿对我另眼相见,还对我讲起他的隐秘往事,我不免有些感动,继而觉得有这样的领导,工作肯定很好开展。 其实,严格讲起来,湖南大嫂的容貌是极普通的,但她留给赵总一个极好的第一印象。 赵总进厂不久,湖南大嫂就离开了深圳。直至两年后,又回到玩具厂。 那时,赵总已经离开玩具厂,成了一家制衣厂的仓管。 有一回,赵总来玩具厂,与老同事见面。在一家湖南菜馆,无意中碰到了湖南大嫂。 赵总满心欢喜,湖南大嫂同样如此。 赵总讲到这里,饮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正要继续,来了个电话。 赵总坐着讲了两句,便起身,走到窗前。他虽背对着我,但从他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不知打电话的人是谁,但从赵总的神态分析,应该是个女子。赵总站着说了几分钟,干脆打开办公室门,走了出去。 我独自坐在赵总办公室,打量了一下他的办公室,除了绿植,还有一个书柜。 柜子有好几层,其中一半是专业参考书,另一半,则摆些文史哲一类的书籍。不是那种装模作样的大部头,而是接地气,有着浓郁烟火气息的作品。 其中,有一部作品,竟然是小胖的网络小说《情罪》。 看到此书,我特别亲切。原本想伸手取下,手举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领导不在时,一个人待他办公室,总归有些犯忌讳。再去取书,就更不可取了。 我退回到茶几边,反过身,掀开帘幕一角,看到梅小姐就坐在外面,本以为赵总走,她会进来,结果,她没一点反应。 我退出房间,也不妥当,实在没法子,只好坐下,泡茶。 我对饮茶不讲究,但赵总这款绿茶,倒是真的好。若仔细品,喝到嘴里,有回甘。细品慢饮,喝到第七杯,赵总终于回来了。 “不好意思,今天高兴,话多了些。”赵总坐在我对面,一个劲地劝我饮茶。 中途打来的电话,打断了他的讲述,湖南大嫂被他抛诸脑后。如今,他发迹了,湖南大嫂还在深圳吗? 其实,我还真想听听他与湖南大嫂之间,后来发生些什么故事。只是,赵总不提,我自然不好再问。 接下来,赵总开始问起我的情况,家庭与工作。 我的经历,与赵总比起来,简直如同一张白纸,几句话就讲完了。 想不到,赵总听毕,拍了拍了我肩,和我称兄道弟起来。 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工作作风,但听一个领导,称呼你为兄弟,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很感动,有一种想为他卖命的冲劲。 果如雷姨所料,赵总抒情完毕,问我愿不愿意来行政部。 我略露喜悦,望着赵总:“如果能来行政部,当然是我的荣幸,就怕自己不合格啊。” 赵总微微一笑:“谦虚,兄弟是个大才子,跟着雷总屈才了。” 我说:“雷总一直很关照我……” 话音未落,赵总打断我:“好样的,我没看错人。你为人谦逊,低调务实,而且懂得知恩图报。很好,我就喜欢这样的人才。” 我放下茶杯:“您过奖了,不敢当啊。” 赵总说:“这样,具体工作和调动事宜,我让小梅和你沟通,好不好?” 听得出来,赵总已经有送客的意思了,我赶紧起身:“谢谢赵总。” 赵总大笑:“客气啥,咱们是兄弟。这次晚会大获成功,到时你来了,我们部门一起庆祝。” 我点头说好啊好啊。 赵总送我到门口,我刚转身,梅小姐已经站在我面前。大约我即将与她成为同一个部门的同事,她不再一脸肃然,脸上多了许多生气。 她穿着职业套装,上身白色衬衫,下着黑色短裙,头发盘起来,整个人显得干练出彩。 赵总和我谈的,表面看来,是宏观上的大问题,实际呢,更像闲聊拉家常。 梅小姐却不一样,落到了实操层面,全是细节。 我调来行政部的具体工作,工资方面有哪些变化,应该注意些什么事项,有哪些发展前景。 行政部的工资,的确比我现在的工资高,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来了行政部,接触到的人和事,全然不同了。 也就是说,你有了一个全新的视角。 也就意味着,只要你足够优秀,出彩的机会大大增多了。 谈完工作,即将和梅小姐告别时,我特意望一眼她摆在电脑桌旁边的多肉:“你这盘绵之玉虹养得真好啊。” 梅小姐眼中放光:“你懂多肉?” 我说:“不敢称懂,略知一二。” “太好了,以后成了行政部同事,多向你请教。” 我答:“哪里,还得请你多关照。” 梅小姐微微一笑:“你就别谦虚了,赵总在我面前,夸过你好多次了。我跟他这么几年,还从未见他这么用力夸一个人。” 女人与女人是不一样的,不同女人脸上的笑容,也是不一样的。 冬夏的笑,干净、纯粹,让人想要靠近,但这种靠近,只是被异性之美吸引,不会有别的冲动。 梅小姐的笑却不一样,多了一丝妩媚之气。 表面看来,与别的笑没区别,你若看望几眼,便会品尝出,她的笑里,藏着些别的许多东西。 第64章 照顾 不知哪里传出的风声,我从行政部回去,同事们便赶来向我贺喜。 我当然不好承认,假装无知地问喜从何来。 同事们嬉闹一阵,说等调动邮件下来,好好宰你一顿。按照梅小姐的讲述,下午就会开启调动程序,走oa报批。预估最晚,三天内,就会走完全部流程。 这也意味着,我最多还有三天,处理现在的工作。 之前借调到行政部,本就积攒了工作,正式调走前,难免要作工作交接,事情就更多了。 我埋头工作,一晃傍晚到了。我望一眼窗外,没去食堂用餐,继续伏案。 忙到晚上八点,肚子开始叫唤,我这才关机,起身离开。 刚到一楼,才走两步,听到背后有人喊我。回头一看,却是广西姑娘。 “加班啊。”她问。 广西姑娘穿件红裙子,之前一直紧绷着的神情不见了,取而代之,是轻松随意的神态。 我双手一摊:“哎,瞎忙。” 广西姑娘说:“太谦虚了就是骄傲,被别人利用这一点说事,可就坏事儿了。” 广西姑娘是笑着说这话的,我当然知她在开玩笑,但她无意中的话,却点醒了我。 其实,早在此之前,曹超就正告过我很多次,跟我讲了许多工厂法则。 曹超虽爱沾花惹蝶,但他在为人处事方面,的确堪称楷模。 必须说明一下,他对同事如此,对自己的莺莺燕燕,同样倾以心血。反正,就是带给她们各种情绪价值,满足她们各种小礼物。也正因此,他才能稳坐他的钓鱼台。 有些女子,明知他是个花心汉,仍对他死心塌地。只是,我觉得我这样的小人物,没人会关注。 可如今看来,我大错特错了。 至少,我这次从行政部回来,在同事们身边,就闹出不小的动静。 别看他们表面上嘻嘻哈哈,但难保其中,不会有些下作小人,想设计使绊子,让我栽跟头。 我朝广西姑娘拱了拱手:“感谢提醒。” 广西姑娘:“小事一桩,谢啥谢。” 我说:“人生就是由各种各样的小事组成的,小事才该好好感谢。大恩不言谢嘛。” 广西姑娘说:“果然能说善辩。” 我问:“吃饭没,要不,一起宵个夜?” 广西姑娘说:“正有此意,不过,声明一下,我请客。” 我答:“好呀,有美丽的女子请吃饭,天大的荣幸呢。” “我家楼下,新开一家烤鱼店,全是红绸鱼,超级好吃。咱们去哪里,好不?”广西姑娘建议。 我答:“悉听尊便。” 于是,便去红绸烤鱼店。 途中闲聊,知道广西姑娘来深圳三年了,换了五份工作,只有现在的工作,干得最久,快九个月了。 到了烤鱼店,才知道,她租的房子,离我住的地方不远,只不过,隔了一条马路,在另外一个城中村。 只是,我平时没去过。 这片城中村,显然是新村,作过很好的规划,城中城的房子,建得很高,楼房与楼房之间的间距也大,走在其中,感觉很开阔。 当然,还有一点,卫生不错,环境干净整洁。 来到烤鱼店,店里已经人头攒动。不过还好,我们找到最后一个空桌,两人位的。 广西姑娘问我能不能吃辣,我点头,说还可以。 她便要了个四川麻辣。 我心想,你一个广西人,叫四川辣,是不是太过了,也用不着照顾我吃辣,就这么疯狂吧。 结果,烤鱼端上来,我尝了一口,觉得过太辣了。 再看广西姑娘,却像个没事人一般。 广西姑娘见我辣得吐舌头,征询一般问我:“要不,喝点啤酒吧,解辣。” 我说:“你喝的话,我就陪你喝一点。声明一下,我最多只能喝一瓶。再多一口,我就会喝醉。我喝醉了,麻烦就大了。” 广西姑娘笑问:“有什么麻烦?” 我说:“你得送我回家。” 广西姑娘说:“那不行,你得先把我送回家。” 我笑:“那就成两个醉鬼回家了。” 广西姑娘微微一笑,笑完,举手叫服务员,要了两支啤酒。 喝着酒,广西姑娘更活跃了,时不时地,嘴里还蹦出几句重庆话。 起初,我没在意,以为她跟同事,或者男朋友学的,这并不奇怪。 毕竟,重庆话并不难学。 我没什么酒量,饮了半瓶,便有些微醺。 很多时候,看着广西姑娘喝,我则以茶代替。 她倒开明,也不逼我。 之前,在公司有限的几次接触,我总觉得她有些装。现在,光这一点,她就给了我好感。 不知广西姑娘原本就善饮,还是她也有喜事,我猜测,她可能也被赵总相中,叫去谈话了。 所以,她倒越喝越勇。很快,广西姑娘把自己那瓶喝完了,又喝了我那半支,还不够,又叫来一支。 见她高兴,我也不好拦着。 因为喝酒的缘故,广西姑娘话多了起来。小时候,她家里穷,上学念书,总被同学欺负。 毕业后,来到社会,也经受过诸多不公。 听闻这些事,我不知讲些啥,只静静地看着她,偶尔点一点头,以作回应。 好在她讲给我听,并不在意我与她互动,只不过把我当成倾诉对象。 临近散席时,广西姑娘把一块肉夹给我,我有些不好意思,匆忙中端起小碗,伸过去接住。 没给她夹菜,是我的问题。 我向来不注意这些,总觉得过于讨巧。 人嘛,还是得保持一些独立的。倘若换成曹超,肯定把她照顾得妥妥当当的。 不过,听罢广西姑娘讲述,她自立能力强,不需要别人照顾,反而更能照顾人。 眼瞅着要散席了,我谎称上洗手间,拿上手机,准备买单。 谁知,刚站起,就被广西姑娘一把抓住:“我早讲过的,今天我买单。” 我回过头,广西姑娘目光坚定,盈盈欲笑。 我把手机丢进裤袋里,朝洗手间指了指:“好好,没问题,我去洗个手。” 广西姑娘这才放手,跟着我起身,目送我进了洗手间,她则跑去收银台,结账付款。 出了烤鱼店,我俩并肩而行。 走了十几米,广西姑娘指着一栋楼房说:“我就住那,十楼。” 我嗯一声:“那栋楼挺不错的,你住在‘豪宅’啊。” 广西姑娘说:“你真幽默,很好。” 走到拐角处,快要分别了,广西姑娘执意送我到马路对面。 我不好拒绝,只能同意。等红绿灯时,她突然说:“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说:“好啊,好啊。” 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又说:“放心,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广西姑娘说:“其实,我不是广西人。” 我啊一声,有些惊讶。 “你很聪明,知道我是哪的么?”她抬头问我。 我想起她吃辣喝酒的样子,说道:“重庆人?” 广西姑娘点点头:“我用了别人的身份证。” 听罢,我暗忖,难怪她身材这么好,原来是有原因的。 第65章 秘密 我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按理讲,这样的秘密,应该好好保护,不让外人知道。 “很简单,你帮过我,我相信你。”广西姑娘笑了。 哦,这时,再叫她广西姑娘,已经不准确了。还是直呼名字吧,她叫阿洁。 阿洁说我帮过她,指的改讲话稿,以及在赵总面前,替她讲好话。 我说:“举手之劳的事,我们是一个team。再说了,出门在外,就应该互帮互助。” 阿洁咧嘴笑说:“今天赵总找我谈话,要我向你学习。” 我说:“太好了,以后就成同事了。” 阿洁说:“以后,还得请你多帮我。” 我自然一番客套。 告别回去,见冬夏在家,走近过去,发现她面色有些忧郁。 我以为她在担心老人的身体,谁知不是,而为了素琴。 “我去表嫂麻将馆转了一圈。”冬夏淡淡地说。 我问:“生意还好吧。” 冬夏说:“好,好得很。” 显然,她话里带着火气。 我知她定是目睹了素琴风姿绰约的样子,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冬夏说:“她变了。” 我知道她指什么,只安慰她:“人都会变的。” 她说:“你说未来的某一天,我会不会变得跟她一样?” “当然不会。”我回答得很坚定。 “为什么这么肯定?”冬夏问。 我直视她的眸子,一字一句地说:“因为啊,你是冬夏,是我的冬姐啊。” 听我这么一说,冬夏眉头渐渐舒展。 趁她心情好转,我再次提起音乐会的事。 “届时,还请你赏光。”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听音乐会多好的事儿啊,当然要去啦,门票可好几百块钱一张呢。不但要去,还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高高兴兴地去。”冬夏眨巴着眼,笑了起来。 得到满意答复,我哼着曲子上楼。 掏开钥匙开门时,看到丽枝租房门口,原先的两双鞋子,再次摆得整整齐齐。 丽枝还没下班,她总是很晚下班。有好几次,我差点问她干什么工作,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接连而来的好事,冲淡了被朱玲珑欺骗的烦躁,当晚,我终于睡了个好觉。 次晨,闹钟尚未响,我倒先醒来了,抓起手机看时间,七点整,准时得很。 心情一好,时间就过得快。这天下午,五时还差三分,梅小姐打来电话:“恭喜啊。” 我只当她说的是调动的事,这在我意料之内,赵总弄出那么大动静,不可能无功而返。况且,他又正得宠,调几个人,断然没有被拦阻的理由。 “给你争取到c3级。”梅小姐低声说。 我们公司规模虽小,但董事长崇尚大厂的企业文化,尤其职务级别薪资,也采用那一类模式。 别的不说,级别按abcde五个级别,五级之中,又有一至三之分。e是普工,d是基层管理,c类为办公室职员。 我原本只是c1,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按理讲,我顶多只能晋升一级,升c3级的确算破格。 从c3再往上,就是b级,难度更大。所以,梅小姐说给争取到了c3级,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尚未开口,梅小姐又说:“赵总昨夜问我,给你什么级别好。我说,对你这样的人才,完全可以不拘一格,该破格就破格。” 我明白梅小姐的意思,赶紧说:“多谢梅助理,我都晓得的,谨记在心,容当后报啊。” 梅小姐哈哈一笑:“不着急,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啊。” 下午快下班时,电脑桌面弹出一件邮件,点开,是调岗通知。 果然如梅小姐所说,我由c1直通c3。紧接着,点开oa,内容与邮箱相差无几。 根据要求,明天交接,给了一整天时间。后天起,正式去行政部报到。 下班后,我正准备去食堂。 阿洁发来微信:“收到通知了吧?” 我回了句嗯。 她又问:“多少级?” 我打出一个c2,犹豫了一下,又换成c1发了过去。 “你才c1?”她明显有些不相信。 我说:“又不是晋升,只是换部门。” 阿洁有些愤愤不平:“赵总这个人,言行不一,以后,你可得提备着点。” 我问:“咋了?” 阿洁说:“你方便听电话么?” 我望望四周,发了个ok的表情。 隔一会儿,阿洁打来语音,一番倾诉,我才知道,原来,赵总承诺给她c2,结果只得了个c1。 我心想,幸好没说自己c2,不然她肯定得怀疑,我占用了她的名额。 我只得劝慰,说行政部,机会多,用了不多久,就升上去了。 阿洁说:“只是心里闷得慌,感觉被人骗了,难受。” 我由着她的话头,表示理解,还拿朱玲珑来举了个例子。 当然,我没说事情是现在发生的,而是去年,我没来公司之前。 其中,也隐藏了许多细节。 阿洁听罢,哈哈大笑:“想不到,你原来这么纯情啊。” 听我讲完故事,阿洁瞬间就忘了自己的伤痛。 毕竟,在我的痛面前,她那点事,根本不值一提。 挂电话前,阿洁说:“这次招调三个人,仓储哥不在其中。” 她所说的这些事,我毫不知情,心情她怎么摸得这么清楚。看来,女人天生爱八卦,真是没错。 我问:“另一个是谁?” 她说:“你猜猜看?大胆想象。” 我想了许久,也没眉目,只好认输。 阿洁说:“你肯定想象不到。” 我说:“你就别卖关子了。” 阿洁言语里有些不屑:“演西施的那个舞女。” 我哦了一下,这件事的确出乎我意料。不过仔细再想,又在情理之中。 平心而论,西施舞跳得不错。但据说,来深圳之前,她在东莞一家酒店上过班,阿洁颇有些瞧不起。 不管她有没有当过舞女,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至少,在我看来,她在晚会上跳的那支舞,很是让人有些惊艳的。 而且,她跳舞时,不是以穿得少,或者奇装异服取胜,而是实打实地在表演。 看得出来,她有着很深的舞蹈功底。赵总将她网罗到旗下,也算人尽其才。 西施原本在流水线,干装配工。 这工作,舞跳得再好也没用。但到了行政部,完全不一样了。 只要赵总愿意,她也愿意,供她发挥才华的机会,可就多了去。 第66章 庆祝 和阿洁通完话,曹超和大石接连打来电话。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喊我出去喝酒,好好庆祝一番。 曹超就不说了,大石想得更周到,还提到了素琴、冬夏,说我们几个人,是该好好聚一次了。 大石此举,难免有些假公济私之嫌。他与素琴相好,除了我和曹超,原本外人不知,公司晚会,他趁机带素琴出席,相当于官宣。 但这一类官宣,只在我们公司层面。冬夏不与我们共事,自然也不晓得。 所以,大石得找个合适的机会,来见一见冬夏这位“娘家人”。 当然,我也不会傻到,跑过去跟冬夏透露此事。 昨天夜晚,她还在为素琴变了样而伤神呢。此刻,若是对冬夏公开此事,她一时肯定接受不了。 我不知大石有没有和素琴商量,但以大石的性情,若没有十分把握,应该不会冒险。 其实,她跟着大石参加晚会,实际上,就默认了,她是大石“家属”的身份。 素琴与大石的事,早晚冬夏会知道,但我觉得,这件事还是晚一些更好。 我安抚大石:“酒肯定要喝的,找个时间,不醉不归那种。” 大石说:“对,不醉不归。” 我说:“我先谋划一下,定了时间地点,再向你报告,好不好?” 大石笑:“报告啥呀,还没调去行政部呢,就作起官样文章来了啊。” 我说:“岂敢,岂敢。这不,和好兄弟开玩笑呢吗?” 笑闹一阵,大石说:“我和素琴等着你召唤哦。” 我点头应了声好。当晚,我躺在床上,心想,若是小范围聚会,素琴和大石的举动,难免抢冬夏的眼。 不如这样,干脆把事情搞大,把该请的人,都请过去,满满一大桌人,素琴和大石也就不用那么显眼了。 我说做就做,抓起纸笔,在空白处列名单。除了曹超大石素琴,后面就是冬夏、丽枝、杏花、老宋。想了想,还不够,又加上雷姨、d姐。 对了,梅小姐也该在应邀之列。原本,我还想让曹超叫上女友出席,只是,眼下,女生已经太多了,阴阳失去了平衡,几乎完全一边倒。 不行,我一番思索,又加上两位男同事,之前与我工作有过交集,人也算厚道,只是我与他俩,性格爱好不一样,只是泛泛之交。 最后,又把保安大哥列在最后。 数了数,加我一起,共十四位。 这一桌人,身份各异,坐在一起,有些满汉全席的味道。这样最好,大石和素琴,想当主角,也当不成。 十四位有点多,到饭店,得去大包房。 我兴致高昂,又抽出一张纸,开始排起座位图来。 排来排去,才发现排座位,可是个技术活。一排,竟然上了瘾。排了五六个版本,每个版本都有说法,又都经不起推敲。 最后,看表时,已经十一点半了。我赶紧放下纸笔,沐浴更衣。 次日工作交接,倒简单。雷姨大力支持,下面的同事,交接的事,格外顺畅。 作了交接,同事们纷纷过来道喜。 我知道,其中难免有些人言不由衷,但我也一律笑纳了。 其实,早在上午,曹超就特地找到我,为我传业受道解惑。 除了朱玲珑那件事,在别的事情上,曹超对我,或者大石,都是深厚的兄弟情。 这一点,我自然是感恩于他的。 隔天,去行政部报到。我的座位,竟然与西施相邻。 中午吃饭,阿洁与我同桌,言语里,继续添油加醋地挤兑西施。 我没言语,知道此时为西施发声,无异于火上浇油。 女人嘛,心里有气,让她多说几句,或许气就消了。 后来,和阿洁接触更多,我才知道,她其实没什么坏心眼。心思还算正,只觉得不被重视,有一种怀才不遇的委屈感。 下午五时许,梅小姐将我、阿洁,以及西施,拉进一个群。 梅小姐临时建的群,就我们四个人。梅小姐不开口,我们都不便讲话。 隔了几分钟,梅小姐发了个定位,是一家酒店。 又过了两分钟,梅小姐终于开了金口:各位好福气,晚上七点,赵总给几位办个欢迎仪式,就在上面的酒店。 梅小姐话音刚落,西施就回了句:晚上见。 接着,阿洁也不甘示弱,跟了句晚上见。 我不能不说话,又不想与她们一样。想来想去,没想到合适的,最后,还是随了大流,回了句“晚上见”。 第一天上班,主要是熟悉环境,没什么实质性的工作。到了五点半,铃声一响,西施便离席而去。 隔一会儿,阿洁也起身打卡。就好像,她俩早就约好了似的。 她俩离开后,我拿出手机查定位,是家客家酒店,离公司不近。 酒店应该是梅小姐订的,我们几个中,没有客家人,就算有,她也不会照顾我们的口味。只有一点,赵总是客家人。 第一天来行政部,我得有所表现,不想离开那么早,于是装模作样,查看些电脑文件。 抬头时,同事们陆续下班。赵总办公室仍亮着灯,但从下午起,他就出去办事了,一直未归。 梅小姐坐在她的助理桌上,一点没离开的意思。赵总未归,她就得坚守。 我四周打量,趁着四周无人,去找梅小姐套近乎。 刚走过去,还没开口,她先问起我来:“怎么还不下班?” 我说:“你不也是么?” 梅小姐说:“我不一样,没你那么自由。” 我恭维道:“的确如此,秘书工作都不容易。” 梅小姐微微仰头,问我:“知道她们去哪了么?” 她没提“她们”是谁,但我知道,她们即指她俩,西施和阿洁。 我说:“回家了吧。” 梅小姐紧追不舍:“回家干嘛?” “回家……回家还能干什么啊。” 这下,她倒把我难住了。 梅小姐见我为难,反倒咧嘴笑了:“沐浴更衣,盛装出席啊。” 我心说,不就赵总请吃饭嘛,至于这样么? 梅小姐似乎察觉到内心所想,问道:“怎么,不信?” 我说:“信,梅助理说的话,我当然信。” 梅小姐眉头微蹙,佯怒道:“少拍马屁。” 我一本正经地道:“梅小姐是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女人,哪里需要我来拍马屁。” 梅小姐终于没忍住,笑了起来:“算你狠。” 我心说,人总是爱听赞美话的,还是马屁管用。 如果没效果,那是因为没拍好,没拍到位,没拍出高级感。 第67章 斗艳 我正暗自得意,梅小姐突然说:“要不要打个赌?” 我不明所以,问:“赌什么?” 梅小姐说:“赌晚上吃饭,她们穿什么衣服,化不化妆。” 我略一思索,说道:“化不化妆倒好说,穿什么衣,就太难了。” 我心说,我哪里知道,她们有些什么衣服,又会穿什么呢。女人的衣服,太多了。尤其是爱美,或者自以为很美的女人。” 梅小姐微微一笑,说:“好,那咱俩简单些,猜颜色好不好?” 我说:“这倒可以一试。” 梅小姐说:“你先来。” 我说:“别介,女士优先。” 梅小姐抓起一张a4纸,递给我,笑言:“这下好不,我俩各自写在纸上。” 我知道她担心什么,怕我学她,于是笑称:“这个办法倒新鲜。” 接过纸和笔,我背身写下:西施黄色,阿洁蓝色。 我写得快,写好后,梅小姐还在伏案。等了几秒,她才写完。 按照她的要求,我俩互换纸条。 梅小姐写得很详细,不但有颜色,连什么款式的衣,都清清楚楚。 她那张纸上,写着这样的句子:西施白衣服黑裤子,化淡妆。阿洁红色连衣裙,喷香水,戴美瞳。 看罢,我心想,梅小姐毕竟是女人,对女人更了解。不过,这也太具体了吧。 表面上,我仍夸赞她一番。梅小姐只呵呵一笑。 我们各自收好纸条,梅小姐说:“晚上见。” 很显然,这是谢客的意思了,我便拱手告辞。 走出许久,她还在伏案。我猜,她还有工作要忙。 出了办公室,时间还早,原本想回租房休息一会儿。但此刻,听梅小姐讲了一番理论,连租房也不想回来,免得她误以为,我回家也为了沐浴更衣。 在街头游走,不知不觉,来到一处河堤。 这些年,深圳的河道修得不错,河岸两边,绿树荫荫,是情侣浪漫的好地方。我漫步其中,见到一对对情侣,难免触景生情。 有一回,我与朱玲珑也在此小坐过一回。 想起朱玲珑,我已经渐渐复归正常,不再那么难过了。转了半圈,正要从一处台阶上去,忽然见曹超满面春风走来,在他身边,还有一名女子,齐肩长发,穿黄色短裙,戴着厚厚的眼镜。 行至近处,曹超热情地作了介绍。 我原本以为,曹超又祸害我们一个同事了。 结果,这姑娘在西丽上班。 提到西丽,我立马想起阿珍,看曹超的目光已经不一样了。 曹超反倒无事人一般。 我心里对他说,真是不长记性,好了伤疤忘了痛。 转念又想,以曹超的聪慧,肯定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一朝被蛇咬,十年还怕草绳呢。 再一想,难道曹超在以这种另类的方式,对阿珍进行报复。 隔天和曹超碰头,问起此事,才知,这位西丽姑娘,是曹超的网上好友,红粉知己。 再问他俩怎么认识的,曹超起先不肯讲,再三问了,他才讲出实情。 原来,那天去见阿珍,在等待间隙,他接连给十多个“附近的人”,打招呼问好。 最终,有五人回复,加好友的,除了西丽姑娘,另还有一位。 但只有西丽姑娘,和他聊得火热。 她并非一开始就聊得起劲,只是曹超有些本事,只要愿意聊,他就能聊到对方心里去。 我和大石常调侃他,他不去当心理师,真是亏大了。 扯远了,和曹超及他的红粉佳人告了别,我轻松上岸,禹步独行,又拐进一处城中村,钻进去,看各种风景。 磨蹭到六点半,这才去往客家酒店。 我特意看了看表,故意卡在六点五十进酒店,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 结果,我到达包房时,西施和阿洁都到了。 推开门的那一刻,我惊呆了。西施穿职业套装,白上衣,黑西裤。头发挽成发结,盘在头上。整张脸,只略略施了粉黛。 倒是阿洁,穿件紫色连衣裙,秀发披肩,戴一副美瞳,睫毛一眨眨的。 说真心话,阿洁平时的穿着,大方得体,尽管有些小心思,但整体上,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到了吃饭场合,变化如此之大,的确超出我的想象。 更让我惊讶的,并非阿洁的穿着。而是梅小姐的猜测,除了阿洁裙子的颜色,她猜错了之外,其他地方,几乎完全一致。 我不由感叹一声,真厉害。 看来,梅小姐察言观色的本事,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不过,这也讲得过去,既然当赵总了助理,总得有些本事。 房间里,靠近门口的两个位置,阿洁与西施,一左一右,各占一座。 这一点,她俩的认识,倒是一致的。明事礼,又谦虚。 我和西施不熟,与阿洁有工作之谊,进了房间,自然挨阿洁坐下。 刚坐下,西施便拎着桌的茶壶,跑到我旁边,对我倒了一杯茶,嘴里说道:“问范老师好,饮茶先。” 我赶紧道谢,又暗想,她怎么知道我姓甚名谁? 西施倒了茶,微微带笑,退回原位。 待西施离开,阿洁轻启朱唇,望着我:“范老师尝一尝,看看能尝出这是什么茶不?” 我挨着阿洁,能闻到她身上浓浓的香水味。 于是,对梅小姐的敬佩又多了一分。 此刻,听阿洁这么一说,我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味道的确很好。放下茶杯,我望着阿洁,试探性地问:“是碧螺春么?” “错,才不是碧螺春呢。”阿洁望了一眼西施,似乎意有所指。 我不明所以,问她:“那是什么茶?” 阿洁说:“问你西西妹妹。” 西施的真名,里面也有个“西”字,阿洁用西西叫她,倒也讲得过去。 我望着西施,等待她给出正确答案。 谁知,西施却望着阿洁:“茶叶是我带来的,如假包换的碧螺春。” 阿洁说:“错,大错特错。” 我和西施一齐望向她。“这茶叶啊,独一无二。” 西施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叫美人茶。” “哈哈哈。”我与西施同时笑出声来。笑毕,我又觉得不妥。阿洁明面是讲笑,其实是讥讽我。只是不知,西施有没有品出这层意思。 笑毕,想起梅小姐的话,才明白,她俩为了今晚的宴会,可谓用心用力。 只不过,方式各不相同罢了。 转念又想,等赵总到了,或许有好戏上演。 正这样想着,便听到屋外传来高跟鞋与撞地撞击的声音。 应该赵总到了。我猜。 西施已经先行一步,抢先开了门。 紧接着,便传来赵总爽朗的大笑:“大家好,大家好啊。” 梅小姐紧随赵总身后,让我意外的是,梅小姐容光焕发,穿一件淡红色的荷花旗袍。 旗袍下摆开衩的地方,几乎到了腰际。 我惊叹之余,又想,她应该没时间回家更衣啊。 再一想,觉得自己真是榆木脑袋。赵总的办公室,肯定有更衣房。 说不定,梅小姐好几套衣服,都放在那里呢。 第68章 主角 西施将赵总迎到主位就座,赵总直摆手,望一眼西施,再对着阿洁和我,说道:“今晚,你们是主角,我来给你们服务的。听我的,你们坐主位。” 我们仨哪敢坐主位,只一律找理由推却。 赵总略一思吟,朗声道:“要不,掷骰子?” 我不善饮,也跟着曹超去过酒吧,知道掷骰子是喝酒时的配器,玩着游戏,以助酒兴。可现在,饭还没吃一口,酒都没见着呢,赵总怎么就要求掷起骰子来。 我正在猜测,梅小姐已经拍掌欢呼:“好呀,好久没玩过骰子了。” 说话同时,梅小姐已经示意服务员去拿骰子。 服务员微微一笑,转身,从碟柜里取出一盒骰子,递给梅小姐。 原来,房间里的设备一应俱全。 看来,赵总应该是这家酒店的常客。 梅小姐举起骰子,问赵总:“要不,请赵总给我们打个样?” 赵总挥挥手:“小梅,这你就不懂了。今天,他们都是尊贵的客人,肯定让客人先来嘛。” 梅小姐瞅一眼阿洁,却把骰子递给我:“请范老师带个头。” 我接过骰子,嘴里说道:“折煞我也,叫我小范就好。” 这时,赵总插话道:“怎么能叫小范,你可是名副其实的范老师啊。” 赵总一说,其他人跟着叫好。 我嘴上喊着过奖,心里到底有些舒坦。 接过骰子,我一边摇,一边想,千万别让我掷到大数字。 摇了几下,摆在桌上,过了三秒,拿开盒子,一个五点,一个一点,加起来六点。 点数不大,我稍稍松了口气,顺手盖住盖子,将骰子推到阿洁的座位前。 阿洁倒随意,站在原地,握住盒子,轻轻摇了几下。 打开,两个四,共八点。 接下来,便是西施。 西施接过骰子,称自己没玩过,没掷过骰子,大家别笑话她。 梅小姐斜视着她,似乎对她的讲话半个字都不相信。 赵总倒和蔼,一脸慈祥地说:“只管摇,没摇过骰子的人,初次摇骰子,往往最出彩,看好你哦。” 西施将骰子放下盒子里,摇着摇着,却摇落一粒掉到了桌子底下。 若在正规场合,出现这种情况,是要算输,或者罚酒的。但一则,摇骰子只为了尽兴,二来酒菜都没上呢,总不能罚喝一杯茶吧。 西施弯腰去捡骰子,骰子滚到了桌子中央,西施只能钻进去,又钻出来。 待她捡起骰子,头发自然乱了,脸上有些微微的红艳,嘴上说:“真不好意思。” 这时,我看到阿洁别了她一眼,好像在说:“装什么装啊。” 只是,其他人的目光,都放在西施身上,自然,没发现阿洁的小心思。 西施重新摇摆,轻轻揭开盖子,上面显示,三点和二点,共五点。 大家都在喝彩,我心里却说:“哈哈,所谓三心二意,这不就是嘛。” 轮到梅小姐的,她倒落落大方,从拿骰子的姿势,挥舞的动作,就能看得出来,她是老手了。 结果也证明了这一点,她摇出一个一,一个二,共三点。 赵总最后出场,他不慌不忙,接过骰子,脸上含笑,不经意地在桌上随手一动,然后,定住骰子盒。 正欲打开盒子,梅小姐建议道:“赵总,我有个不情之请。” 赵总笑:“小梅请讲。” 梅小姐说:“别开,大家先猜一猜,好不好?” 赵总笑着点头:“尽管猜,放开猜,猜中有奖。” 众皆愣怔,不知所以。 赵总又说:“没猜中,也有奖。” “要不,我先来吧,抛砖引玉嘛。”梅小姐提议。 赵总微微颔首,予以首肯。 我们侧头望向梅小姐,她几乎没有思索,开口说:“一点。” 怎么猜这么低? 我一时有点惊讶。 接着是阿洁,她猜的数字,与梅小姐正好相反:十二点。 梅小姐微微一笑,没说话。 赵总更看不出神情变化着,脸上一直笑容满面。 我想了想,猜了一个九点。 比阿洁高一点就行,要不然,这马屁拍得也太露骨了。 最后一个西施,她仰着头,有种天真的浪漫。 她举起两根食指,咬住嘴唇,猜了两点。 这倒是出乎我预料之外。 赵总又重复了一遍大家的点数,然后轻轻揭开盖子。 “两点,两点。”西施很激动。 我们一齐凑过头去,果然,每个骰子都是一点。 我心想,这怎么能行,赵总无论年龄和身份,都应该坐主位,不可能坐末座啊。 我正在发愣呢,梅小姐已经鼓起掌来:“赵总点数最大,请坐主位。” 西施随之鼓掌,我和阿洁,倒有点后知后觉。 数字一和九,谁大谁小,用不同的规则来衡量,的确是不一样的。 闹腾一阵,依数字顺序坐下。 赵总坐主席,左右两边,依次是梅小姐和西施。 我挨着西施,阿洁挨着梅小姐。 坐下来,饮了一口茶,菜便陆续上了桌。 原来,在定下包房时,梅小姐便点了菜,只等我们人一齐,便可开餐。 吃饭时,自然少不了酒。 或许是照顾女同事的缘故,赵总没喝白酒,而叫了客家黄酒。 黄酒是赵总之前存在这里的,有满满一坛。 黄酒微甜,绵密爽口,喝下去,很舒服。 头三杯,赵总讲了些祝福与欢迎的话。 三杯过后,便可以相互敬酒。 当然,所谓敬酒,也是大家轮流敬赵总。 各自敬了一杯,赵总说:“刚才给你们的奖品,还没兑现呢。” 西施喝了些酒,脸上微微有些红艳,说话时,也放开了许多:“什么奖品啊?” “啊”字的尾音,拖得很长。 我听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赵总倒挺享受,但他没说话,点了点梅小姐。 梅小姐倒满酒,举杯道:“谢谢赵总,我先来。” 言毕,一饮而尽。 原来,所谓的奖励,就是一杯酒啊。 我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不过,西施和阿洁都面露喜色,好像这是天大的恩赏似的。 好在赵总有个好处,并不劝酒。 这时,上了一道客家酿豆腐。 赵总很看重这道菜,菜一上桌,他便拿起公筷和勺子,给西施和梅小姐各夹一块酿豆腐。 夹完,又要给我和阿洁夹菜。我们赶紧端着碗,递过去。 赵总给我们搛酿豆腐的同时,西施悄悄给赵总也搛了一块。 可惜,不知有些紧张,还是豆腐太滑,离赵总碗碟还差几厘米距离时,那块豆腐挣脱西施的筷子,滑落到桌子上。 这下,西施可尴尬了,梅小姐一脸的嫌弃。 不过,赵总大度得很,轻轻用勺子,把那块豆腐,捡起来,放进自己的碗碟里,还不停地安慰西施没关系。 西施听罢,既羞愧,又感动。 搛完豆腐,赵总开始向我们介绍,酿豆腐的制作方法。 听毕,我愈发坚信,赵总是客家人。 他不遗余力地推介家乡美食,这一点的确令人称赞。 介绍完毕,大家在赵总提议下,埋头吃豆腐。 那时,我以为赵总的宴席,无非不过如此。 很快,我就意识到,我大错特错了。 所谓好戏在后头,真是至理名言。而 且,赵总这次设宴,越到后头,愈发精彩。 吃豆腐,只不过开胃小菜。 第69章 飘忽 饭吃到一半,赵总提议:“你们几位,不说身怀绝技,但都有一门才艺,要不,大家表演点什么,来助助兴致?” 赵总一说话,西施、梅小姐以及阿洁一起鼓掌。 我望了望阿洁,心想,她们跳舞的本身,你又不是见识过,在晚会都受到过董事长和全体同事肯定的。你没上过舞台,拿什么来和她们相比呢。 可我不曾想到,阿洁不但带头叫好,还主动请缨,说要献唱一曲,不过,她说得倒好听:“我先来露个丑,抛砖引玉吧。” 阿洁说罢,离开座位,站起来,好像那样才更有感觉。赵总说:“好呀,来,大家一起鼓个掌。” 还别说,阿洁的打扮,虽不至于浓妆艳抹,但在我们几个中间,最有盛装的感觉,站在那里,很有些演员的气派。 赵总刚主导过公司晚会,得到一致称赞,还沉浸在过往的荣光中。此刻,见到阿洁要高歌,自然极欢喜。 西施趁这机会,给赵总倒了一杯茶。 梅小姐望着阿洁,目光里则有些不屑。 在晚会上,她表演的肚皮舞,不说数一数二,但那身段姿势,一看就是专门练过。而阿洁呢,只不过是文字组的,给董事长写得讲话稿。 别人不知道,但梅小姐是清楚的,她写的稿子,经过我的手,大刀阔斧地修改过。加之,她打扮得如此显眼,无非不过想引起赵总注意。 穿衣打扮当然重要,但引人注目的最好办法,其实是思想,是言语。所以,在梅小姐看来,阿洁有些装模作样。 或者说,她觉得她有些不入流。只是,碍于面子,梅小姐不好讲什么。 没有话筒,亦无伴奏,阿洁只能清唱。 她站在靠门的空阔外,润了润嗓子。就像梅小姐所说,阿洁毕竟盛装打扮,加之她本来还算有些气质,所以,其实是有些美丽的。 不过,任何的美与丑,其实是有比较的。 倘若梅小姐不出席,或者说,她没穿那身旗袍出席,阿洁是很抢眼的。 有好几回,我看到赵总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明显有些久。 而且,他的目光有些飘忽。 目光停在这,思绪却落到了别处。 不过,这些飘忽,也在与梅小姐、西施对视时有过。只不过,时间长短不一,飘忽的内容不一。 因为梅小姐的出现,这么一对比,就把阿洁比下去了。 别的不说,梅小姐跟随赵总多年,早就懂得他的喜乐,穿衣打扮,都有投他所好之意。 而且,梅小姐是高管身边的红人,这个工作接触面广,见识多,时深日久,梅小姐的举手投足,都有种白领佳人的气质。 阿洁呢,虽也干文职,但整天与车间同事打交道。与梅小姐一比,明显是鸡鹤之别了。 阿洁的勇气可嘉,或者说,她瞅准了这一难得的机会,要在赵总面前,好好表现。 说实话,别说梅小姐瞧她不上,我心里也为她捏了一把汗。这种时候,第一个出头,不是傻瓜么? 然而,等到阿洁一开腔,就把我惊住了。 阿洁唱的是一支山歌,她唱之前,报了歌名,一支广西山歌,《春恋》。 阿洁声域宽广,把酒店包房当成了演出舞台,痴醉其中。我对音乐一知半解,但听她唱歌,的确有些享受的快乐。 不只是我,赵总、梅小姐,还有西施,都被惊到了。 梅小姐望着她,有一种轻敌的大意。就是西施,见她唱得专注,也看到出神。阿洁唱山歌,的确让人惊讶。 继而再想,我又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广西是刘三姐的故乡,盛产山歌。我还知道,有些贵州苗族等民族聚集地,至少还保留着这样的习俗。 在赵总梅小姐他们看来,阿洁是广西人,唱广西山歌,太正常不过了。可阿洁明明对我倾诉过心声,声称她借了别人身份证,她其实是重庆人。 一个重庆人,怎么会能唱得如此一口悦耳动听的广西山歌呢? 在我有限的认知里,重庆人好像没有唱山歌的爱好。 再说了,重庆话与广西方言,相差可就太远了。 如此看来,只有一个解释,阿洁骗了我。她所谓的借身份证,所谓的告诉我一个秘密,其实就是为了拉拢我,或者和我套近乎。 多个朋友多条路,在异地他乡,出门靠朋友。 阿洁人看起来不错,多个这样的朋友,当然是好事。但现在,我心里突然对她生出一种厌恶之情。自打朱玲珑骗了我之后,我对欺骗就怀着极端的愤怒。 因为心里难过,阿洁唱歌时,我不知不觉,又喝下了一杯黄酒。只不过,他们都在听歌,没注意到我的异样。 阿洁的表演终于结束了,大家鼓掌叫好。 梅小姐鼓得尤其起劲,甚至还在赵总面前,夸她有唱歌的天赋,“建议下次厂里办晚会,一定要让阿洁表演。” 赵总满面红光,不停地点头。 待阿洁坐下,赵总举起杯,单独敬了阿洁。 敬完酒,就轮到西施了。 西施推开椅子,站起来,走到赵总对面,先学着古代言情剧里,女子的动作,给赵总作了个万福的动作,这才缓缓说道:“我五音不全,没有阿洁姐姐的才华,我就跳一支舞,给大家助助兴,跳得不好,请各位哥哥姐姐,多多包容。” 言毕,西施朝我们鞠了一躬,与在公司晚会表演如出一辙,倒还真有些演员的作派。看了她的表演,我方恍然大悟,好像有些明白,她为何如此穿着了。 表演前,西施打开手机,放起了音乐。音乐一起,她瞬间进入情绪,换成了另一个人。西施毕竟是西施,能被赵总招募进来,拿到一个名额,的确是有些本事的。 这一次,她模仿了杰克逊,与她在晚会的表演大不一样。由此,也愈发证明,她在舞蹈领域,可以算作实力派。 女子表演杰克逊,更有一种反差效果。 赵总这次倒没喝彩,但他沉迷其中,身体跟着音乐的韵律,有节奏地摇摆着。除了赵总,梅小姐阿洁,还有我,也跟着打起节拍。 唱完一曲,西施意犹未尽,又换了一首轻柔的音乐。跳着跳着,西施还走到赵总桌前,伸手作出请的姿势。 显然,这是要与赵总共舞一曲。 赵总哈哈一笑,站起身,跟着西施,一起走到空阔处。赵总跳不了芭蕾舞,也跳不了踢踏舞,只有跳交谊。但因为有西施,现场对交谊舞进行了改良。 所以,他们的舞蹈是交谊,又非交谊,融杂了许多现代元素。 或者说,干脆只是西施,根据赵总的特性,量身定做的一种舞曲。 西施借来我们几个的手机,打开手机电筒,而把房间的灯关掉,用手机灯光营造一种舞台灯光的效果。跳舞时,难免有些身体接触。 赵总搂着小蛮腰,跳得欢喜高兴。 西施同样如此,兴奋时,还踮起脚尖,凑过去,在赵总耳边,轻轻讲了一句什么话。 因为屋里灯光暗淡,梅小姐又碰巧在饮茶,没瞧见这一幕。 倒是阿洁,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 正在这时,门被撞开,一个女人闯了进来。 第70章 偶遇 撞开门的同时,女人大声吆喝:“老赵,老赵你在干嘛?” 赵总听到声音,立马丢下西施,逃一般地退回自己的座位上。 目睹此情此景,我吓了一跳,心想,这一位莫非是赵夫人? 西施倒是落落大方,一副我什么都没做的稳重,她退到屋角,按亮电灯。 这时,我们才发现,女人穿件无袖上衣,烫一头大波浪,身材壮硕,手里还端着一只酒杯。 灯亮了,赵总指着女人喝道:“你是谁,来找谁?” 女人望望赵总,又望望西施,一眼的迷糊:“这不是万绿湖么?” 赵总一听,原来女人走错地了,立马有了底气:“什么万绿湖,明明是一枝春。小范,带她出去看看,门牌上写着什么?” 我赶紧起身,去拉妇人出门。 走到近处,闻到她满身酒气,看来,应该喝了不少。 我一时没忍住,打了个嗝。一番拖拉,妇人随我来到屋外,我指着门上的“一枝春”,让她看。 她盯着门牌,望了许久,念道:“一枝,一枝春水,向东流。” 听她念完,我便确定,她喝高了,走串房号了,问她哪个房,我可以送她回去。 妇人却不肯,非要再进来,对赵总和其他人道歉:“不好意思啦,帅哥美女们,喝高了,我,走错,走错了别人的房间。向我道歉,你们,哦,不,我向你们道个歉。” 见她语无伦次,我赶紧半推半拉着她,出了房间。 正好来了位服务员,我问万绿湖在哪,服务员手一指,原来就离一枝春两个房间。我让服务员带妇人回去,我则返回去寻赵总。 经此一闹,赵总明显有些气短,屋里的氛围有些不对。 我想讲个笑话,圆个场,活跃一下气氛。 还没寻着合适的笑话呢,梅小姐开口了:“我看大家喝得很尽兴,赵总,要不,今天先这样,咱们把杯中酒喝了,就回家歇息,如何?” 讲到这里,梅小姐望我们一眼,接着说:“反正他们都成了部门同事,就是兄弟姐妹,以后,喝酒吃饭机会很多,改日再聚嘛。你们讲,对不对?” 按理讲,一个助理,讲这样的话,是大忌,有些给领导作主的意思。尤其,是在有外人的时候。 老实说,我听罢梅小姐的话,心想,这下有好戏看了。 谁知道呢,赵总一听,非但没有生气,而举起杯子,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得好。小梅跟我时间长,她最懂我。来了行政部,大家都是兄弟。啊,这个小西、阿洁,你们啊,也是兄弟。是兄弟,就不见外了。好不好?” 赵总如此说,大家便一起举杯。出了包房,梅小姐径直到收银台买了单。 我们一行,先来至街头。寒暄几句,梅小姐出来了,她刚到,才隔了七八秒,便见一位代驾,骑着电单车过来。 事后我才知道,梅小姐早就安排好一切。可见,当好一个助理,还真需要一些工夫。像我这样的人,肯定当不了。 代驾在后备箱放好车,赵总要上车了,临行前,特意和我们几个逐一握手。每一个人,都紧紧握着,足有十秒。 握着手,自然要讲几句。反正,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以后,到了行政部,跟着兄弟我,好好干,就行了。” 赵总对我握手,拍肩,讲这些话,倒没什么。 但他对西施和阿洁同样如此,不知他真喝高了,还是在装糊涂,反正,看到他和她们握手,搂肩,耳语的样子,不明真相的人,一定会以为,他们是交往十多年的好朋友,或者红粉知己。 待告了别,梅小姐扶赵总上车,她则拉开副驾位的车门,如同一只燕子样,轻身一跃,钻进车内。 穿旗袍更能突显身材,加之纵身一跃,将梅小姐的身材曲线,完美地展现在我们三个面前。 不说别的,单论衣着,梅小姐就完胜阿洁与西施。梅小姐关上门,和我们挥手告别。目送小车疾驰而去,我们仨结伴同行。 其实,我租房离吃饭的地方最近,阿洁次之,西施则在另一个方向。按理讲,我与阿洁应该同向而行。 不过,阿洁还在兴头上,只说想散散步,吹吹风。 于是,我俩一起,先送西施回家。 毕竟喝了些酒,以后又是同事了,尽管西施和阿洁,在吃饭时,拼命讨好赵总。 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她俩当然心知肚明,但此刻,她们十分清醒,知道要赢得赵总信任,似乎要先讨好梅小姐。 路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东拉西扯,听着一些陈年旧事。 那些事,虽然隔着些年头了,但在我听来,还是有些感动。也就觉得,我们仨中间,或许会有深厚的工友情谊。 走了十七八分钟,到了一处楼房,从外观看,倒与小区无异,但实质上,又不是小区。这种楼房,在深圳,被称为统建楼。 一般而言,由村委与小型房产公司合作,一起建成。因为拿不到商品房的红本,也被称之为小产权房。 尽管如此,环境比城中村好太多。当然,价格也不便宜。西施站在门口,转身朝我们摆手,脸上灿然一笑:“我到家了,感谢你们送我回来。” 返身回去时,阿洁说:“想不到,西施这人,藏得挺深啊。租在这里,租金可不便宜哦。” 我说:“说不定,不是租。” 阿洁问:“你是说,她被男人金屋藏娇?” 我说:“你想啥呢。说不定,这房子不是租的,而是她买的。” 阿洁说:“不可能吧。她这么厉害?我不相信。” 我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不也一样么?” 我之所以这样说,其实话中有话,暗示她骗了我。明明告诉我,她是重庆人,借了广西朋友一个身份证进厂,结果,她竟然会唱广西山歌。 阿洁果然足够聪明,我一说,她就明白了。 阿洁说:“我没骗你,我真的是重庆人。广西山歌,我只会唱一首,就是《春恋》。这支歌,是跟最好的闺蜜学的。她得了白血病,离开了……” 我虽没有察言观色的本事,但阿洁说这话时,情绪和神态,显得极其真诚,我看得出来,应该是真实的。 沉默一会儿,我说了句:“对不起。” 阿洁没言声,我俩继续并肩前行。 又行了百十米,阿洁终于开口了:“你请我吃根雪糕吧,我想吃卡布奇诺味的。” 我说:“好,没问题。” 找了几家店,终于找到卡布奇诺甜筒,买了两支。 我俩一人一支,并肩走在街上,慢慢吃。 送阿洁回家,要先经过我租房。 抵达那片城中村时,不知因为吃了雪糕的缘故,还是因为成为同事的喜悦,我俩恢复了说笑的状态。 “范兄弟。”正在这时,我听到背后有人喊,是名女子,声音很熟悉。 我和阿洁同时回头,看到杏花站在身后,满脸的阳光灿烂。 第71章 八卦 杏花指着阿洁问:“女朋友啊,很漂亮哦。” 我赶紧说:“不是,同事,刚参加公司一个活动,她就住马路对面,我们顺道,就一起回了。” 其实,我的解释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虽然我俩之间,什么都没有。但我到底害怕,她见到冬夏,说起此事。 我也知道,杏花与冬夏并不太熟,不至于在背后八卦我的事。 可人啊,一旦心里有事,就会敏感起来。 杏花笑了笑:“不用解释,嫂子明白,我懂的哈。” 她言笑晏晏,言毕,又补充两句:“我先回去,你们再逛一会儿哈。” 说罢,挥手告别。 目睹杏花离开的背影,阿洁问:“熟人?” 我答:“租房的邻居。” 阿洁笑:“你人缘不错啊。” 我不明其意,她又补上一句:“这位姐姐,身材真不错。” 我问:“你们女人,是不是都梦想有个好身材。” 阿洁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我点头,这倒也是。 “再说了,女人变得好看,还不是为了你们男人。”阿洁狡黠道。 送阿洁到楼下,告别前,她和我握了一下手:“谢谢你。” 我问:“谢啥?” 她说:“护花使者啊。” 我恍然大悟:“应该的。我应该谢谢你,谢谢你给我当使者的机会。” 阿洁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你这么能言会道,在宴席上,也不帮帮我。” 我明白阿洁的意思,这次宴席,她觉得自己落了下风,不但在梅小姐面前,落了下风。而且与西施相比,也没有先机。 或许,阿洁认为,我和她最先认识,又同是文字组的,应该爱好相似,更容易组队结团。 只是,此类事件向来非我所喜,而且,我自己地位还不保呢,根本不像她所说的,是稳坐钓鱼台。 当然,她能明说出来。我其实挺感动的。 至少,在我看来,她心里并无什么城府。 有心机的女人,什么都会藏在心里。而阿洁显然不是这样,她告诉了我她的秘密,以及她广西闺蜜。现在,还略带抱怨,称我没帮帮她。 细一深究,我以为她还有些小天真小可爱。 倒是西施和梅小姐,明显比她更有城府。辞别阿洁,步行回家。晚风吹拂,划过脸颊,有一种甜甜的滋味。 行于楼下,收到西施的微信,很简单:谢谢范老师,以后请多多关照。 我心说,你条件那么好,已经住进花园房了,我还在城中村租农民房居住。我哪里有能力关照你?若是工作上,真正能要关照你的人,也是赵总啊。 西施如此客套,我也只好假装客套:岂敢,岂敢,你多才多艺,又聪慧貌美。以后,可别忘了,咱们一同被借调办晚会,写稿子,一同入职行政部。若按古代规则,咱俩可都算作赵总门生。所以,我们也算同学之谊啊。 西施听罢,连发了几个高赞表情。回到租屋,洗了澡,十点多了,但我睡意全无,抽出王安忆的《长恨歌》,读了一页半,手机叮咚一声,提出收到微信消息。 我拿起手机,打开,阿洁发来的,相对于西施,她的信息,就让人觉得舒服温暖多了:今晚很开心,雪糕很好吃。 我回:开心就好。 阿洁接着说:“你能看到月亮么,今晚的月亮好圆好亮。” 我走了卧房,来到阳台。可惜,因楼层太矮,房屋被别的高楼阻挡了一些阳台,只能看到一小块月亮。 说明情况,阿洁立马拍了一张月亮的图,发给我。 月亮在天上,离我们遥不可及,肉眼看起来很大,但用手机拍出来,就变得很小。 不过,阿洁并不只拍了月亮,还拍了一盆水,那盆水里,沉着一轮圆月。 这么晚了,她竟然还有此雅兴,我顿时觉得,到底是有文艺气质的女人,行事果然不一般。 只不过,她今晚盛装出席,这一步棋,实在走得有些糟糕。 于是,心里便想着,以后有机会,要好好关照关照阿洁。 当然,也只是这样想想,有没有机会和能力关照她,则另当别论了。 行政部的工作,比我想象中的容易许多。 用容易一词,好像并不准确。严格来说,赵总不干涉过多,给了我们许多自由,很多时候,你接到了工作,就会有作主的机会。 正因为有了作主的机会,就更会想方设法地做好,因为一出差池,就会影响到你自己。 这与之前,在雷姨手下工作,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前面讲过,雷姨虽对我们不错,尤其积极为我们争取涨薪晋级机会,但在工作上,她却显得过于挑剔了。 她作出的决定、方案,是绝不允许下属更改的。 即使有时,明知错了,她也会想方设法,维持自己的权威。长此以往,大家没了积极性。 因为你的想法再好,到了雷姨那里,也会给你改得七零八落,最后,完全变成雷姨自己的思想、主见。 任何人与事,都不可能是完美的。 我倒并非责怪雷姨,这是她的个人风格,我理解。也并非指责她,毕竟,她帮过我许多,这一点,应该谨记于心的。 做人,得感恩,得知恩图报。 这天临近下班,梅小姐让我过去一趟。 我以为赵总有事,去了才知,赵总不在,是她找我。找我也没什么事,只问些工作习惯不习惯,最近在读什么书之类。 谈了五六分钟,电话铃响,梅小姐拿起话筒,开始讲电话。 梅小姐讲一会儿电话,便朝我望一眼,笑一下。我走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左右环顾。下班时间到了,同事们陆续离开岗位,打卡下班。 行政部有一个好处,工作办完,即自行下班,不讲究在办公室拖时间。除了重大事项,比如准备晚会,或者临时性工作,你在加班,往往会被视为效率低下的表现。 当然,梅小姐除外,毕竟,她是赵总助理,有时,赵总外出未归,她还得等候。 同事们都离席了,再看梅小姐,还在煲电话粥,而且我确信,这个电话与工作无关。 又过了三四分钟,办公室已经空无一人,梅小姐的电话,这才结束。 她站起身,伸了伸胳膊,朝我嫣然一笑:“不好意思,让范老师久等了哈。” 我笑:“梅助理言重啦,你不把我当外人,深受感动啊。” 我指的,其实是她当着我面打电话这件事。 梅小姐弯下腰,从柜子旁取出一个纸质手提袋,递给我:“这里有两盒点心,你拿去尝一尝。” 我赶紧推却:“这可不敢当。” 梅小姐站起来,把袋子往我怀里一塞,笑道:“跟我见什么外,拿去。” 她如此热情,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道完谢,拎了袋子下楼。 回租房路上,我一直在想,梅小姐干嘛送我东西,按道理不应该啊,要送东西,也是我送给她,请她在赵总面前,多美言几句才对? 怎么现在,搞颠倒了? 走着走着,忽然脑海里冒出一句话:吃人家的嘴软。莫非,梅小姐有事求我,或者想请我帮个什么忙? 可我能帮她什么忙呢? 正这样思量着,突然想起杏花。 早上出门时,在楼道口碰到她,她还问我阿洁的事:“那个姑娘不错,你得抓住机会啊。” 我想,若是冬夏知道,我与她之间,怕是彻底没戏了。 不行,我得当机立断,马上去找杏花。 第72章 红杏 上到二楼,冬夏不在。 这段时间,不知咋了,经常见不到冬夏。 我从袋子里取出一盒点心,揣在手上,手提袋还有一盒,则连带袋子,一起挂在门把手上。 接着,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拍毕,迈步上楼。 我没给冬夏发信息,也没发照片。我知道,等她回来,看到门上的纸袋,取出点心,肯定会会心一笑,接着想到我。 若没想到,则证明我们之间,缺少了默契。或者说,还有别人关心她。 回到租房,寻出一个袋子,将点子装进去。原想立即上楼,略一思索,又洗了一把脸,刷了十来分钟视频,稍作休整,这才迈步去楼。 杏花租住在顶楼,以我对她的了解,此刻肯定在加班。 我原想等晚上她下班了,再上门拜访,但那时,租客人来人往,太显眼了,我怕惹出别的事端。 还不如趁着现在,出租楼里没几个人,把礼物送上去,更合适。 虽没见着面,却还能营造一种特别的效果。 给杏花送礼,和给冬夏送礼,是两种不同的性质,上楼时,我多少有些忐忑。 倒不是怕邻居误会,而是担心碰到老宋。 如果解释不当,被老宋误以为,我有什么想法,那就麻烦了。 离顶楼还差一层时,我脚步放缓,屏息静听,好像在做一件,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终于到了顶楼,看到门口放着两双鞋子。 杏花与老宋两口子,虽然从事的工作不见得多么高端,工资也不算高,但他俩都 讲卫生爱干净,屋里几乎可说一尘不染。就连出租屋里,最难处理卫生的厨房和卫生间,也洁净如新。 这一点,不只是我,丽枝也佩服至极。 只不过,奇怪的是,杏花不是丽枝。家里没人时,不会在门口摆两双鞋子。 难道杏花和老宋下班了? 夫妻双双把家还,莫不是有喜事,或者,他俩之间,谁过生日? 如此一想,我就觉得,如果只把袋子挂在门口,反而不妥,若是老宋知晓,更会引发猜测。 那么,还不如大大方方地,敲开他家的门,当着老宋的面,说这点子,是给他夫妻俩的。 如此一想,我放松下来,笑了一笑,伸手去敲门。 敲了几声,屋里竟然没动静。 正在疑惑时,屋里传来杏花的声音:“谁啊?” 我回道:“我是小范啊。” 杏花说:“哦,你稍等啊。” 等了十多秒,门开了一道缝。 杏花站在门后,穿件灰色短袖,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微微有些红艳。 我心说,莫非感冒了?正在发问,又觉得老宋听到,不太妥当。 于是,拿出点心:“同事送的,我过敏,吃不了,拿来给你们尝尝。” 杏花说:“这怎么好意思啊。” 话虽这样说,她已经伸手,把装点子的袋子接了过去。 我正准备开口,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异响。 杏花脸上有些不安,回头望了一眼。接着,我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咳嗽。 然后,一个男人一晃而过。只是,老宋的样子,与平时相比,像是两个不同的人。 我心想,老宋也真是的,在自己家里,和自己的妻子相爱,光明正大,还像个小年轻似的,难为情,真是的。 我心里想笑,正准备调侃几句,却见杏花紧紧攥住门,脸上有些紧张,明显有送客的意思了。 于是,我辞别而去。杏花见我离去,立马关上门。下楼梯时,我再一次望了门口的两双鞋子。 回到租房,洗澡冲凉时,不免又想起杏花,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莫非屋里人不是老宋? 念头一冒出来,我吓一跳,骂自己乱想多心。可再想,又觉得合情合理,越发觉得杏花举止异常。 甚至,连门口那双鞋子,好像也不是老宋的。 我不知讲些什么,心情复杂。 实事求是地说,老宋那人,其貌不扬,的确配不上杏花。可倘若因此,杏花就变成一枝红杏,未免对老宋太不公平。 毕竟,老宋对杏花的好,我们这些邻居,可是有目共睹的。如此一想,便觉得是不是该给老宋打个电话。 洗完澡出来,又把这念头按了下去。 毕竟,这是别人家的家务事。 再说,杏花平时待我还不错,若因此而错怪了她,或者,因为我的无心之过,破坏了她与老宋的夫妻关系,罪过就大了。 玩了一会儿手机,我斜躺在沙发上,继续读王安忆的《长恨歌》。 读了两页,书本上的字,变幻成杏花的样子,门半开半掩,好像屋里藏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我合上书本,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阳台,四处张望。 对面楼房的出租屋,灯火渐次亮起。 每一盏灯光背后,都有一个或悲伤或喜悦的故事。正在感慨,屋里响起音乐,来电话了。 一看,竟然是老宋。 我心说,这也太神奇了吧。 接通电话,老宋平时高声大气,但此刻,却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低声细语。我问他在哪,他回刚下班。 听罢,我心里一沉。原来,我刚才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杏花屋里有人,而且这个人,不是老宋。 我说:“有空么,要不,咱俩出去喝两杯?” 老宋说:“好呀,只要你不嫌弃老哥。” 我说:“嗨,说啥呢,咱们是兄弟,兄弟之间,讲这些话,就太见外了。” 其实,我之前从未喊过老宋兄弟。只是,此时此刻,五味杂陈,兄弟二字,脱口而出,自然而然,就这样么叫了。 老宋听罢,很是感动。 我说:“要不,咱俩去夜市,吃重庆烤鱼好不?有家万州烤鱼店,味道不错。” 老宋犹豫一下,说道:“我买些熟食和酒,到你家去喝,怎么样?” 我心想,老宋肯定怕在外吃面,情绪外露,没作多想,就答应了。 挂完电话,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大约才过五六分钟,响起了敲门声。难道是老宋,也太快了吧。 我过去开门,果然是老宋,他站在屋外,手里提了满满一袋子东西。 我说:“请进,请进。” 老宋进了屋,把东西摆在桌上,把啤酒与凉菜、花生米等一一摆在桌上。 摆好,老宋说去洗手间洗个手。 我微笑点头。 老宋净了手,我俩对桌而坐。 我不知讲些什么,更不好随意安慰,好在老宋话也不多。这时,酒成了最好的交流。老宋喝着喝着,人就活泛起来。 他随手抓起一粒花生米,往空中一抛,待花生落下,嘴一伸,就吞进了肚里。 我觉得这技艺不错,让他教我,老宋找到了乐趣,教我秘诀。 老宋知我不善饮,不仅不劝我,他自己也喝得慢。 我俩一边喝,一边聊。 当然,主要是老宋在聊,聊他当年出门打工的经历,聊他在东莞虎门制衣上班时,遇到的形形色色的女子。 老宋比我大十岁,十六岁就南下了。 那是2002年,制衣厂是劳动密集型企业,男少女多,只要你长得帅,或者能说会道,又或者有才气,就会有女孩主动来追求。 而且,有时,不只一个两个,而是三四五六个。“那真是一个黄金时代啊。”老宋感叹。 我未曾亲历,所以对此类故事,并不感兴趣。我最想知道的,是老宋如何与杏花相识,相知相爱的。 只是,碍于面子,又不好主动相问。 大约喝得缓慢之故,一瓶啤酒喝完,我竟然还没产生眩晕感,仍有十分清醒的意识。 接着,又开了一瓶,老宋给我倒上酒,举着杯,对我说:“兄弟,老哥跟你讲件事,我和一个女人的故事,你别笑话我。” 我闻言一惊,杏花此刻正与人欢愉呢。 老宋却坐在我家,给他讲他与一个女人的情事。 这对中年夫妻,到底怎么了? 第73章 回味 老宋饮一口酒,放下杯子,沉吟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是今年三月遇见她的,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必然会发生一些什么。不只是我,她也这样认为。” 我真没想到,老宋还是个情种。 可随着讲述的深入,我渐渐发现,老宋的与众不同,并暗暗敬佩起他来。 老宋与女人,是在一个雨夜见面的,地点在布吉老街。 晚上八点,老宋下了班,跑去快餐店吃饭,是家称重的快餐店。 那时,老宋在一家小工厂跑车,其实就是送货司机。因为厂子小,所以很多时候,老宋还兼任了送货员的职责。 因身兼两职,却只拿一份薪水。不过,老宋很满意,一直尽心尽力。 因为送货,吃饭时间和地点均不固定。但自打在这家称重快餐店吃过一餐后,他总会想方设法,跑到这家店吃饭。 有时中午,有时晚上。倘若快餐店可以吃宵夜,老宋也是会去的。 之所以去这家店,只有一个原因,店里打餐的服务员,抬头,举手,低眉,无论哪个动作,无论哪种神态,都很好看。 也不能这样说,毕竟,服务员已经人到中年。 老宋所说的好看,其实是一种熟悉感,女人唤醒了老宋心底深处的记忆。 这份记忆要追究起来,可以延长至2002年。 那一年,老宋进了沙井一家电子厂。电子厂女生多,有着女儿国之称。 每到下班时间,女员工涌出工厂,她们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脸上绽放花朵般的笑意,成了最美的一道风景线。因为男工很少,所以,成了被宠幸的熊猫。 倘若你胆子大一些,心再细一些,往往只凭一份炒米粉,或者一根雪糕,一碗冰冻糖水,就能赢得一亲芳泽的机会。 老宋那时年轻,青春飞扬,虽算不上帅哥俊男,但有了青春的加持,也常与女工开玩笑。 毕竟,出门在外,又无什么娱乐活动,年轻男女,实在太孤单了。久而久之,老宋和一个女工好上了。 那个年代,常常加班至深更半夜,远比现在的996更加恐怖。 但在当时,工人们都觉得正常。因为,当年工作机会不多,有了一份工,大家都特别珍惜。 尤其男工。 常常,晚上十二点下了班,老宋还会和女友跑出去宵夜。 不赶货的周末晚上,不加班。两人就跑去溜旱冰,去投影厅看电影。自然,少不了,也会去河边漫步。 当然,是晚上,是夜深人静的晚上。 可惜,两人的爱情只维系了半年,女友的母亲生了病。无奈之下,女友只得回家。 可她回到家里,才发现母亲生病是假象,只不过想骗她回家。 厂里,有几个女友的同乡。把她与老宋恋爱之事,开玩笑一般告诉了家里人。结果,传到了她的父母耳朵。 本世纪初,交通远不如现在发达,人们的生活水平,还不高。异地恋,或者说,外省爱情,并不被世俗看好。 女友一去不回,老宋很着急,茶不思饭不香,很快消瘦了十几斤,却无可奈何。 直至一个月后,女友想办法,给老宋打了个电话,讲了此事,老宋才明白过来。 他想了半个月,觉得女友已经是自己的人,对她的爱恋深入到骨子里,于是,准备去女友老家,说服她父亲。 找她的地址倒不难,厂里有她的同事,老宋以诚相待,请求帮助,得到了支持。只是,厂里不批那么久的假。 老宋干脆辞了工,作出了在女友家过年,或者接女友回家过年的打算。他背着行李,坐上火车,再转汽车,又步行,七问八问,终于寻到女友家里。 然而,女友父母拒绝让老宋上门。他们把老宋买的一堆礼品,全部扔在屋外。其时,正是冬月。 屋外寒风呼啸,老宋避无可避,站在院子里,冻成了一条狗。 女友父母的做派,连邻居们也看不过去了。 有个好心的邻居,一位六十岁的老妪,把老宋请进屋,让他吃了口热乎饭,还收拾出一间偏房,让他暂时有了落脚地。 谁知,这位好心的邻居,第二日就被女人的母亲,好一顿臭骂。 为一个外乡人,得罪自己的近邻,当然不划算。 好心的乡亲左右为难,只好劝老宋回家。老宋的心思,全是女友身上,哪里肯听劝。 最后,还是女友想方设法,写了一张纸条,请人送给了老宋。 老宋读罢,收拾东西,背一身风雨离开。 女友的纸条,只有几句话,却点燃了老宋的希望。 女友说: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不管是谁,都阻止不了。你且回去,我想办法,会再来深圳,和你会和。如果你再在这里闹,我妈只会更严地看管我,那样我们就真没希望了。 老宋回了老家,抱着些许希望。 过完年,老宋再次奔赴深圳。在原来的工厂附近,找到一家灯饰厂,并且,租下一间小房子,满心欢喜地,迎接女友的到来。 谁知,左等右盼,老宋等到的,却是女友嫁人的消息。 那一刻,他感觉心如死灰,有段时间,一直借酒消愁。甚至想过,买醉寻欢,抚慰自己,或者报复女友。 老宋讲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了自己,朱玲珑走后,我何尝不如此呢,也想过报复。不只是报复朱玲珑,其实,也是报复自己。 时间会抚平一切伤口,三年后,老宋也结了婚。但他心心念念的,仍然是前女友。 结婚不到五年,老婆提出离婚。 原因很简单,老宋常在夜晚交作业时,不知是兴奋,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会大喊前女友的名字。 当然,这是无意识下的。一次两次,老婆忍了,但时日一长,妻子忍受不了。问老宋,女人是谁。 老宋也没隐瞒。 老宋实诚,妻子却受不了。最终,两人一拍两散。 此后,老宋遇到过各式各样的女人,但再未结过婚。 直至在快餐店用餐时,无意中发现,那个服务员,像极了2002年遇到的女友,老宋才重新燃起生活的希望。 起初,他没敢打扰她。当然,她也没认出他来。 毕竟,时间太久了,老宋风里来雨里去,变化也大。不过,老宋想办法,加上了服务员的微信。但没怎么聊天,主要是女人不愿意聊。 直到有一天,老宋找到一张旧照片,两人在游大梅沙时的合影。 老宋欣喜若狂,把照片用手机拍下,发给女人。 等了许久,她才回复,问老宋是谁? 自此,两人重新对上暗号,二十年前的种种过往,如电影一般,在眼前浮现。 再之后,两人在微信上的聊天,就像流水一样,滔滔不绝,止也止不住了。 三天后的晚上,十点钟,两人相约见面,女人主动提出来的。 赴约之前,老宋知道,肯定会发生什么。 为此,他很激动,做了充分的准备。甚至,还在口袋里,揣了三只降落伞。 降落伞用不用,如何用,用多少,其实并不重要,老宋是想告诉她,他对她的思念,从未消退去。 “你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老宋给自己倒上一杯酒,笑嘻嘻地问我。 我笑而不语,心想老宋也真是的,这还用得着说吗? 老宋闭了下眼,好像在回味当年的精彩。 回忆完毕,才说:“那天晚上,我才知道,女人最好的年华,不是十七八岁,而是三十七八。” 第74章 吃瓜 我不明其意,问老宋:“何出此言?” 老宋往嘴里丢了一粒花生,笑了笑,正欲答疑。 我手机唱起歌来,拿起一看,d姐来电。 当着老宋的面,接听d姐电话,我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可不接,问题更大。略一思索,我朝老宋眨眨眼,便跑到阳台接听。 “小范老师,方便接通话吗?”d姐问。 我说:“在家呢,d姐。有何安排,吩嘱就是。” d姐笑:“哈哈,可不敢吩嘱,有个事,和你商量一下。” 我说:“请讲,洗耳恭听。” d姐问:“这个周天,我想去一趟弘法寺,祈一下福。你知道,我最怕开车。不知你是否方便,想请你当一天司机,主要是想和你探讨一下文学。当然啦,肯定不会让你白跑一趟,反正请别人也要花钱……” d姐说到这,我赶紧止住她:“提钱就太见外了。我得感谢你,拿驾照有一两年了,开车机会并不多,你不怕我这个菜鸟就行。” d姐说:“你那么谨慎小心的人,不信你还信谁。” 我嘿嘿一笑,算应承下来。 d姐说:“到时,咱俩还可以去植物园走走,现场采风,吟诗作对。想一想,真美事一件也。” 弘法寺与仙湖植物园相连,去弘法寺,必须从植物园进去。届时,自然少不了去逛逛植物园。 我眉眼带笑:“d姐越来越像诗人了。” 此言倒不算虚幻之辞,更不是溜须拍马。自朋鸟社创立以来,朋鸟社的活动,我已经连续参加过三次。 每次,d姐的诗作都有新突破。当然,在雷姨的安排下,每次的活动,不断有新花样推出。 挂完电话,回到屋里,桌脚边上,已经堆了好几个空瓶子,当然,大多是老宋的成果。 他酒量高,也好吃,此刻,正抓起一只鸡瓜,啃得高兴。 见我回去,他笑问:“女朋友?” 老宋的口气、神态,像极了杏花在楼下,碰到我送阿洁回家的情形。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可此刻,这一对恩爱夫妻,却分处两地。 杏花与一个陌生男人藏在屋里,而老宋则在我家喝酒,顺带讲他的情史。 老宋啃完鸡瓜,又去洗手间,洗净手,回屋坐下,叹了一口气,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问怎么了? 老宋沉默七八秒,才缓缓开口:“说起来真不好意思。” “如果把我当小兄弟,就别见外了。”我望着老宋,鼓励他说下去。 “老哥遇到个麻烦事,想请你帮个忙。” 我说:“有什么事,大哥请开口,只要我能做的,肯定没问题。” 老宋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又举起杯:“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这杯酒,我先干了,你随意。” 言毕,老宋一仰脖子,杯中酒见了底。我不好退缩,也学他的样子,把那杯酒喝到肚子里。喝下去,开始有些晕乎乎。 老宋问:“想不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我扶住桌上的瓶子,问:“这重要吗?不重要吧。” 老宋摇头:“重要,非常重要。” 我哦一声:“那她是谁啊?” “其实你认识。”老宋卖起了关子。 我认识? 我有些懵,迅速在脑海中搜索,我认识的女人,能与老宋有关的,会是谁呢?搜索一圈,也没找到,只好求助似的,望着老宋。 老宋说:“就住在这栋楼。” 莫不是丽枝?我暗想。 难怪,丽枝总在屋门口摆两双鞋子,是营造出一种假象,是为了让老宋暗渡陈仓? 如果真是这样,那丽枝和老宋,隐藏得可就太深了。 不对,不对,我与丽枝隔壁住着,平时她家有什么动静,我都能察觉得出。老宋不太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丽枝屋里来。 再说,就算能进屋,恋人相见,不可能悄无声息,宵夜也好,倾诉衷肠也罢,总归会弄出一些动静。 排除了丽枝,还会有谁呢? 朱玲珑、冬夏,丽枝对门那对年轻情侣中的女子? 我脑海中闪过这些人的面孔,又兀自摇头,暗笑自己真会异想天开。 老宋见我颇为难,直接揭晓答案:“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杏花。” “啊???”听闻老宋的话,我惊呆了。 怎么会是杏花?他俩不是夫妻吗? 如果杏花是老宋的初恋,那么,此刻在杏花租屋里的那个男人,又是谁呢? 她的正牌先生?太乱了,太乱了。我一时有些捋不清。 老宋说:“和她碰面,听她讲述过往后,我才知道,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如意。” 我望着老宋,点了点头。 “如果杏花过得幸福,也许我并不会打扰她,只会默默走开。可她不开心,我就想着,应该让她过得开心一些,补偿她也好,补偿自己也好。” 老宋低头,反复摆弄手中的杯子。 “相反,杏花呢,也和我一样,她当年被父母强制,锁在家里。后来,她妈妈给她找了个男人,邻村的。人长得不赖,承包了一座水库。” 我静静地看着老宋,他一脸平静,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恰恰因为条件好,杏花嫁过去没多久,男人的本性就暴露了出来,事事要以他为中心。她稍有不如意,他就暴跳如雷。有一天,喝了酒,他动手伤人,把杏花后背,打得七红八紫。现在,她背上还隐隐有伤痕。” 老宋讲到这里,我想到了素琴。 和杏花一样,她也有一个类似的丈夫。我没见过素琴丈夫,但以我对素琴的了解,我总认为,他是配不上素琴的。 如此一想,我叹了一口气:“红颜命薄啊。” 老宋把我的感慨当成鼓励,继续说道:“当晚见面,杏花一直哭诉,而我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晚上十二点,杏花看了看表,我懂她意思,提出送她回家。她点头说好。送到她宿舍楼下,她回头望我,目光里像一团烈火。我知道,如果我要求什么,她肯定会答应,但我什么都没做。” 我朝老宋点头,为他的行为点赞,心思却神游八极,想起了姜太公钓鱼的典故。 “过了两天,我实在控制不住思念,提出再见,她答应了。这天晚上,我俩没回家。她还是原来的她,却比二十年前的杏花更好。” 老宋与杏花,这一对旧日情侣,积蓄了二十年的思念,在那天夜里,全部交给了彼此。 许是喝了些酒的缘故,老宋并不避讳什么,开始讲述那天夜里的细节。 第75章 关照 “第一次见面带的降落伞,一伞未用,到再次相见,全部派上了用场。”老宋斜靠在椅子上,幸福而自得。 我心说,敢情你是来秀恩爱的啊。 老宋哪管我的想法,只顾滔滔不绝。 老宋的幸福往事讲述完毕,我陷身于沙发上,看着老宋享受了三四分钟,这才起身,收拾桌上残余,老宋想帮忙,被我阻止了,他有些不好意思,一直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这话,老宋讲得太多次,我便知道,他喝得七七八八,再喝一点,或许就回不去了。 可他又能回哪去了?我转念一想,此刻,他与杏花租住的出租屋里,闯进来另一个男子。他占据了老宋的位置,什么时候走,走不走,都是个未知数。 我来烟瘾了,拿起桌上的好日子,递给老宋一支,他却不抽,连连摆手。其实,上次去他家做客,我就有烟瘾,只是碍于在别人家,不好意思让他们跟着我吸二手烟。 当时还纳闷,老宋怎么也不主动散支烟。按理说,当司机,总归喜欢抽烟的。毕竟,有时候,烟能提神。 老宋拒绝了我的好日子,反手从裤袋里,掏出两支槟榔。 我对槟榔没兴趣,听到那味道,就反胃,连连摆手。 于是,我吸好日子,老宋嚼槟榔,倒也相安无事。 吐着烟圈,我才想起,老宋起先说过,有事要请你帮忙。 可他接着,绕了一大圈,给我讲了他和杏花的故事。那么,到底要我做什么呢? 经过这么深入的交流,我也不必拐弯抹角了,我弹了弹烟灰,直接问老宋。 “杏花的丈夫来了,今下午到的。他要在深圳住两个晚上,两天后,就离开,回老家了。” 我问老宋,他来干吗? 老宋说:“唉,来要钱呗。 老宋告诉我,这些年,杏花每次领到工钱,除开基本开销,全部打给了他。可他还不死心,总以为杏花藏了许多钱。这次,镇里有个货车司机,跑车来深圳,他正好闲着,跟着过来了,想从杏花这里,看看能有什么好压榨的。 我不明其意:“我能做什么呢?” 老宋说:“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哦一声,却觉得此事并非如此简单。 过了一会儿,老宋说:“这两天,我没办法回去,能不能在你家借住一下?” 我说:“没问题,只是要委屈你,睡沙发。” 老宋咧开嘴笑:“委屈啥,你家沙发这么好,对我来说,已经是享受了。” 我知老宋说的客气话,也不在意。毕竟,他要借宿,自然会放低条件。 “其实,我可以去酒店,但……”老宋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我已经泡好一壶茶,一人倒了一杯。 老宋饮一口茶,接着说:“反正自家兄弟,我就不见外了。” 我鼓励他:“这就对了嘛。” 老宋说:“我不想离杏花太远,住在这,方便些,随时可以了解杏花的动态。若男人真混账,还要出手伤杏花,我也好出手相助。” 老宋的理由,显然有些牵强了。或者他住我家里,能节省房钱,应该是最主要的原因。不过,我没拆穿他。 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能帮则帮。这是我的原则。 “你的行李呢,还放在出租屋,他会不会发现?”我突然想起这事,吓了一跳。 “杏花接到他要来的电话,赶紧请假,把他在屋里的痕迹清空了。我那些衣服零碎物件,全堆在天台上。” 老宋的槟榔嚼完了,吐进垃圾篓,接着,又去洗手间,漱了一下口。 看得出来,他还是挺讲究的。或许,这也是杏花喜欢他的原因之一吧。 老宋说罢,作势要出门,去天台取行李箱。 我拦住他:“我去吧,方便些。”老宋想了想,的确如此。他拍了拍我的肩:“谢谢范兄弟。以后,有会事,需要老哥的,尽管开口。” 我朝老宋笑了笑:“小事一桩,别计较。” 我出了门,奔天楼而去。 从杏花房前经过时,还坚起耳朵,细细聆听。里面隐约传来欢笑声,并无争斗的迹象。 看来,久别胜新婚,还真不是一句空话。 我去了天楼,果然找到了一堆行李。 提着行李下楼,还有几级台阶呢,正好碰到丽枝,她刚下班,手里还提着一个打包盒,估计是宵夜。 我怕她问我问题,而我无法回答,于是抢占先机,问她怎么这么晚才下班。 丽枝嫣然一笑:“没办法,你问老板要钱,老板就会要你的命。” 我问:“累不?” 丽枝说:“打工哪有不累的。” 倒也是。 我没话找话,说道:“辛苦啦。” 丽枝倒开朗得很:“不辛苦,赚钱使我快乐。” 我想起大石曹超所说庆贺我调岗的事,于是,对丽枝讲明缘由,并邀请她“到时一起吃个便饭,喝一杯小酒”。 “好啊,好啊。只要不加班,我肯定参加。”丽枝眉开眼笑,爽快地答应了。 告了别,各自进屋。我让老宋先冲凉。 老宋倒不客气,从行李箱进而翻出衣服,就去了。这个澡,老宋洗了足有半小时。我磨蹭了半小时,才拿起睡衣,去沐浴。 洗毕回屋,老宋已侧身而卧,盖件薄被单,发出了轻微的呼声。 我回屋,关了卧室门,躺下休息。 客厅里多了一个人,我总觉得有些奇怪,一时睡不着,干脆抽出一本枕边书,一口气读了十几页,这才丢下书本。 早上醒来,推开门,老宋不在客厅,那床薄被单,以及老宋的睡衣,都折得整整齐齐,摆放在沙发一角。去洗手间,也不见人。 我明白,老宋怕晚了,遇到杏花和屋里的男人。 我洗漱完毕,出门前,从书柜找出一本小小说选,准备拿到公司,送给雷姨。 雷姨写诗一般,远不如d姐。办朋鸟社,更多是建一个平台,拉几个朋友,一起乐呵。 虽说登不了大雅之堂,总归比打麻将好太多。至少,灵魂有了一块净土。虽然这净土,也是相对的。 雷姨的小小说,倒还有些味道,可以继续尝试。这本小说集,我早想送给她,一直忘了。 谁知,刚出门,正好碰到杏花,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肩上背着个包。 杏花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而那个男人,瞧那神态,就知道,是杏花丈夫。 昨夜,我俩曾在门缝里,相互撞见过。 杏花见到我,微微一笑。 打过招呼,我侧过身,让他们先下楼。“昨晚你送的点心吧?” 下了两级台阶,男人转身,朝我露齿一笑,那一口黄牙,让我作呕。 我略一点头。 男人说:“很好吃,谢谢哈。” 我说:“客气了,杏花嫂向来很关照我。” 男人说:“她照你,还是你关照她?又或者,你俩互相关照?” “瞎说什么呢?范兄弟是好人,别往他身上泼脏水。” 杏花喝住男人,拉着他走了。 才走两步,男人又扭转头来,大声喊道:“我马上回家了,你有了时间,多帮我关照一下她啊。” 第76章 心虚 我听到杏花骂他神经病,而他照样乐呵呵的。 望着他俩的背影,我怔在那里,许久回不过神来。 说实话,跟这样的人过日子,杏花的心情可想而知。 幸而,有了老宋,让杏花的生活多了阳光雨露。 平时,我见到的杏花,总是笑容满面的。她干着脏累差的工作,却有着积极向上的一面。即使面对丈夫的家暴,却不透露只言片语。 由此,我又想,这一切,大约都得益于老宋的出现。 人生总是阴差阳错的,你得到的,就不会珍惜,而只有失去了,才会痛恨自己,想要重新找回来。 不说别人,我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 由着杏花,我又想起了素琴。 虽然我知道,素琴与大石之间,有着深情厚谊,可他们之间,注定没有结果,注定会以悲剧结尾。 只是,人生许多事,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 明知前方是毁灭,为了一夜欢愉,许多人仍然奋不顾身。 一番感叹,对老宋与大石,又多了新的认识。 有一点,我却不明。 老宋告诉我,杏花男人会在深圳待两个晚上,为何才住一宿,就拎包回家了? 莫非行程有变,带他来深的司机,急着回家? 又或者,老宋的信息有误? 想来想去,没想出个所以然。 只好放下。 行至早餐摊,时间还早,干脆坐下来,吃了一份肠粉。 肠粉生意不错,大多是打包带走的。坐下来细品的顾客,并不多。 我埋头吃粉,吃到一半,抬起头,看到我对面的桌子上,坐着一位女子。 大约二十来岁,一头如瀑布似的头发,披散在肩上,带了美瞳,耳朵上吊着一个圆形的大耳环,像风铃,不时碰撞,让我想起,丽枝在阳台上安装的风铃。 女孩也叫了肠粉,一边吃一边刷手机。 大约看到一个好笑的视频,乐不可支,露出一嘴白牙。 她穿一双凉鞋,短裙,腿脚不时有节奏地摆动着。 此情此景,让我陡然想起老宋所说的二十世纪初。 彼时,一份米粉就可以抱得美人归。如今,米粉从二块五,涨到十块。而姑娘们的要求,同样水涨船高。 倘若我会穿越的本事,凭借当下的经验,或许可以成就韦小宝的一番功业。 如是一番感慨,不免笑出声来。 原以为,笑声会引得肠粉姑娘注意,结果,她仍沉迷于视频,根本没意识到我的存在。 看来,老宋当年真是身处一个黄金时代啊。 我拍拍屁股,结账走人。 到了公司,忙了一会儿,找了个闲暇,去找雷姨。 雷姨见我过去,很是高兴,问了我许多工作上的事,顺不顺利,舒不舒心,要不要帮忙一类。 我皆一一作答。 答毕,我捧上那本小说集。 雷姨接过去,笑道:“小范顾问,你有心了。” 我说:“你有作小说的潜力,可别浪费了。” 雷姨哈哈一笑:“小范顾问这么一说,我一定要好好试试。” 谈笑间,雷姨突然问:“赵总给你们设接风宴了吧。” 我暗自感叹,雷姨果然有些本事,这类事情都掌握到了。 雷姨本就对我有恩,再说这类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谁知,雷姨很感兴趣,继续问有哪些人,晚上发生些什么事,各人的表情如何,等等。 雷姨要求听细节,我不能简而言之,自然,耽搁了一些时间。 眼见半小时倏然间就过了,雷姨还没有让我走的意思。 我故意抬腕,看了几次手环。 那个手环,还是雷姨送给我的。抬腕看手环,其实是看时间,暗示雷姨,该放我走了。 谁知,雷姨误会我的意思,以为我看手环,是向她表忠心,继续问我各种细节。 雷姨很有些作间谍的本事,再追问下去,我怕会把送阿洁西施回家,以及西施住在统建楼,阿洁讲的那些秘密,怕都保不住,会被雷姨问出来。 雷姨对我有恩,我不能向她撒谎。而阿洁告诉我她的秘密,证明信任我,自然应该为她保密。 因此,我左右为难,坐立不安。 正在焦虑中,来了个电话,杏花打来的。 我如临大赦,扬了扬手机,对雷姨说:“领导来电话了,要不,我改天再向您汇报?” 雷姨点点头:“对,对,以后谈这一类事情,去朋鸟社。喝茶闲聊,也没压力。” 从雷姨办公室出来,接通杏花电话。 “对不起,小范兄弟,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坏女人?” 杏花开门见山。 我明白她的意思,赶紧说:“怎么会呢,不管发生什么事,杏花嫂在我心里,都是美丽贤淑的好女人,好嫂子。” 杏花轻声说:“谢谢你。” 她之后又讲了句什么,但我没听清。 没听清并非她声音太小,而是她那边响起了冲水的声音。 我猜测,她肯定是在洗手间打这个电话的。 冲水声消失后,她一迭声地向我道歉,为男人误以为,我与杏花暗地里有往来。我原本想调侃一番,想想不妥,忍住了。 “别太介意了,昨晚,老宋跟我讲了你们当年的经历,我很感动。” “见笑了,实在不好意思。”杏花有些羞愧。 我觉得言语安慰,没什么用,便干脆把调岗一起吃个饭的邀请提前说了。 如同丽枝一样,她也很欢喜:“好呀,到时,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到场。” 我说:“今天要感谢你呢,要不你及时来电,我一下子还脱不开身。” 杏花问:“怎么了?” 我调侃道:“遇到一只母老虎。” 杏花听罢,哈哈大笑:“原来,我们的小范兄弟,怕女人啊。” 挂电话前,我问:“他真回家了?” 杏花答:“昨夜,他从屋里翻出100张百元票子,那是老宋的钱,我哪里敢讲实情。他把这钱当成我的,欢天喜地揣在怀里,和村里的司机去佛山了。” 听罢,我叹了一口气。 接着,杏花补上一句:“到佛山后,他们直接回老家,不来深圳了。只是,可惜了老宋这一万块钱。对了,这事我还没跟老宋讲。你见到老宋,帮我劝劝他。” 我懂杏花的意思,觉得她挺聪明的,应了一声好。 晚上八点半,老宋下了班,回到我家,手里仍旧提了一袋吃食,外加几瓶酒。我知他心中烦闷,只能陪他继续饮酒吃花生米。 喝了一杯酒,我跟他讲了男人离开的事,调侃他小胜别新婚,可以回租房了。 老宋淡淡地说:“杏花跟我说了,你说会不会有诈?” 我不解,问他什么诈? 老宋说:“他故意这样做,就是为了等我回租房,然后半夜敲门闯进来。” 我说:“你想象力可真丰富。” 老宋说:“不是想象,我身边发生过这样的事,就在我们工厂。” 他这么一说,我只能沉默。 此类事情,不时见诸新闻。结果,往往两败俱伤。 酒喝得差不多了,我想起杏花的嘱咐,于是提起早上与男人相遇的事。 老宋听听着,不时点头。 当然,我省略了男人对我的不满,以及误以为我是杏花的情郎,这一类事体。我只讲了,那一沓钱的事。 老宋问:“我藏在鞋柜的一万块没了?” 一个w,对老宋来说,的确不是小数目,我感觉自己做错了事,好像这钱因为我而丢失一般。 “嗯。”我答道,多少有些心虚。 “这个娘们,真是个人才!” 老宋一听,立马爬起来,准备上楼,去找杏花。 第77章 藏娇 待老宋出了门,我才反应过来。从他的语气与神态来看,恐怕是去找杏花追责了。 看来,钱真是爱情的试金石。任何人,都概莫能外。 老宋为了这一沓票子,可能会和杏花闹出纠纷。 按理讲,这也算他与杏花之间的私人恩怨,属于“家事”。我一个外人,不便干涉。 可说到底,这事多多少少因我而起。我虽被杏花授了权,但祸从口出,我没讲究技巧,可能误导了老宋,沾了些责任。 若闹出事端,可就惹大麻烦了。如此一想,我赶紧起身,穿上鞋子,也往楼上跑。 老宋跑步上楼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得我望尘莫及。等我到上到顶层,老宋早就钻进屋里。 房门没关,里面传来杏花的尖叫。 我暗叫一声不好,疾行几步,冲了进去。 结果,看到屋中情景,我羞得满脸通红。 老宋没有和杏花发生争执,而是拦腰将她抱起,站在原地转圈。转完圈,老宋站在屋子中央,找到杏花的唇,抬头热吻。 杏花呢,双脚紧紧拴住他的腰身,双手抱住他的脖子。 老宋面朝阳台,望不见屋外景象,而杏花背朝阳台,目光正对门口。 我的出现,吓了杏花一跳,但她并没有停止动作,像热恋中的女人,应和着老宋。 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真乃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我朝杏花笑了笑,悄悄退后,继而下楼。 半小时后,老宋下楼来我家取行李。我尚未开口相问,他就跟我细述详情。 听罢,我才知道,原来,老宋以为,这一万块钱,是杏花故意让男人找到的。 她知道他的性格,有了这些钱,他很快就会离开。 因此,老宋认为,杏花这招金钱计,用得太巧太妙了。 老宋解释完毕,提着行李,欢天喜地准备上楼。 我打趣道:“你不怕男人杀个回马枪?” 老宋说:“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尤其在金钱面前。为了钱,有些人可以不顾一切。” 老宋离开后,我想了很久,觉得之前,还是轻看他了,也轻看了杏花。不管怎么样,老宋都算得上男子汉。 尽管,我不看好他与杏花的未来。 我送老宋离开,开门时,看到了对门房间。那时,曾经住着朱玲珑,我的爱侣。 如今,那间房子搬进一对工厂夫妻。或因节省之故,原本朱玲珑用过的那张席梦思,他们没搬走,仍留着自己用,只换了床上用品。 那间房子里,留下过我的气味,声音和汗水。尤其那张席梦思,见证过我与朱玲珑的爱恋。欢喜相爱的日子,转瞬即逝,不免让人伤怀。 由着朱玲珑,我又想起杏花。 两相一对比,愈发觉得,老宋真幸福。 当然啦,这也是老宋用真心与付出换来的。我不羡慕。 毕竟,老宋的付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送走老宋,我又搞了一番卫生。 老宋人挺讲究,也注意卫生,只是,我仍习惯性地作了处理,还喷了些空气清新剂。喷完,便捞起睡衣,去卫生间洗浴。 晾衣服时,正好看到丽枝也在晾衣服。 我俩均抻着头,算是打招呼。 丽枝问:“今天怎么这么晚?” 我答:“家里来了客人,刚送走,吃了宵夜,又打扫一番卫生,不知不觉间,就晚了。” 丽枝不说话,只咯咯地笑。 她刚洗过澡,穿一套黑丝绸睡衣,一笑,身体就摇晃出无穷的魅力。 她站在阳台上,我无法窥见全部,只看到那一双玉臂,在我眼前晃来动去。 许是练瑜伽之故,她的身体极为柔软。 我问她怎么笑得如此欢喜。丽枝说:“想起你金屋藏娇,就忍不住笑。” 我说:“我啥时候藏娇了。我倒是想来着,可惜无娇让我藏啊。” 丽枝说:“这有什么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很正常的嘛。” 我问:“你说昨夜吧。唉,你可别误会,那是个男人。” 我这么一说,丽枝笑得更欢了。 我知道她误会了,而且这个误会,越来越深。 我解释不清,越解释,只会越抹越黑。于是,沉默不语。 我不吱声,她也不开腔。 我俩各自静默,晾完衣。 丽枝伸出头来,眉眼带笑:“嗨,跟你开个玩笑,可别生气哦。” 我说:“你吓到我了。” 丽枝咬了咬嘴唇,笑言:“那我道歉,好不好?” 我说:“道歉可不是光说不练。” 丽枝笑:“哈哈,那你想怎么样?” 我随口说道:“罚酒三杯。” 谁知,丽枝一听,立马答应了:“你等着哈,马上。” 我原以为,她不会过来敲我家门吧。于是,离开阳台,来到客厅。 深更半夜,穿着睡衣,出现在我家里,而且喝酒,难免不会出事。 我与朱玲珑,就是因为我感冒,她受曹超之命,前来照顾。 照顾了一夜,动了情,有了夫妻之实。结果,她是个骗子。骗我的人,骗我的情,还骗我的钱。 我可不愿,丽枝成为朱玲珑第二。 正在胡思乱想,阳台上的风铃响了。 我返回阳台,看到丽枝手上端着一只高脚杯,杯子里,倒了小半红酒。 “怎么样,可以不?”她笑盈盈地望着我。 “还真喝啊。”我的确出乎意料,并不是没想到她会喝酒,而是没想到,她会站在阳台上,准备与我碰杯。 这么说,并不准确,我无杯可碰,她只是一人独饮。 罚酒三杯嘛,一人独饮,也没问题。 丽枝喝了一口,侧过脸,问我:“你呢,要不要共饮?” 我说:“看佳人饮酒,我已经醉了。” 丽枝哈哈大笑:“你就不怕老板娘听到?” “哪个老板娘?”我知她讲的是冬夏,心里略略一惊,我与冬夏的交往,一般人根本不知道。 上一次,她发现我家墙上的画,与冬夏家里的画,有着相似的气质。此刻,更直接点明,我与冬夏的关系。 看来,我家隔壁,住着一位间谍啊。 我心里笑了一下,表面上,我仍装着不明所以的样子。 丽枝果然聪明,我不承认,她便不深究。 我俩站在阳台上,聊着天,吹着风,倒也惬意。 丽枝分三次,喝完了杯中酒。离开前,朝我挥挥手,嫣然一笑:“拜拜,做个好梦。” 回到客厅,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有个未接来电,冬夏打来的。 我就在阳台,竟然没听到手机响。而且,冬夏打了两次,不是打错了,响一声就挂断那种。 此事有些不可思议。 细一想,大约我在阳台,与丽枝聊得甚欢,心思全被她吸引了。我打给冬夏,电话一响,就接通了。 然而,话筒里传来的,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第78章 欢愉 男人问:“你是范谦吗?” 我嗯一声,又问对方是谁。 男人不理我,继续说:“冬夏是你姐吧,她醉倒了,就在天天超市楼下,天下无双烤鱼吧。你快过来,接她回去。” 说完,就挂掉电话。 我一时有些懵,以手抚额,又掐了掐胳膊,再掏出手机,核对号码,没错,的确是冬夏的手机号。 我再打过去,那边却不接了。 我换了衣服,赶紧出门。 天天超市离我家租房不远,穿过小巷,再走一座人行天桥,行三十来米,便到天下无双烤鱼吧。 我一路疾行,隔着老远,便看到烤鱼吧门前,瘫坐着一个女人。 再靠近,看那身材模样,愈发确定,就是冬夏。 走近过去,果然是她无疑。 冬夏面色酡红,瘫坐在地上,身体左右摇摆,手机扔在一边。 冬夏穿黑色牛仔裤,红蓝相间的条纹格式衫。许是醉酒的原因,衫衣挽得很高,露出一圈晃眼的白,不时引来路人侧目。 我有些伤心,又很生气,赶紧走过去,将她的衣衫扯齐整,盖住那一片白雪。 她满身酒气,我问她怎么了,冬夏却不说话。 看来,她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我试图把她扶起来,搀扶她回家。 试了几次,她醉成一摊泥,根本站不直。 实在没法子,我只好请烤鱼店服务生帮忙,弯腰将她背在身上。 冬夏不胖,但她个子不矮,体重摆在那里。 我负重前行,上不了人行天桥,没法子,只好趁着车辆渐稀时,冒险横穿马路。 走到一半,我已经汗水淋漓,速度明显放缓。 我告诫自己,绝不能停,一旦停下,我可能就没法,再次将她背上后背。 我身上,背着一座山,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没法子,只能咬牙坚持,终于到了租房楼下。 我一只手托住冬夏,另一只手去裤袋里找感应钥匙。一番搜索,终于找到,打开门,上台阶时,太吃力了。 才上了半层楼,我再无法坚持。 试着给她来个公主抱,抱回屋去。倘若没有耗去精力,公主抱还勉强可行。 可此刻,别说公主抱,我自己上楼,都大喘粗气。 在楼道里等了好几分钟,也没见一个租客进出。 实在没法子,我只得给老宋打电话。 两分钟后,老宋没来,杏花来了。 见到我,杏花点点头,好像在说,老宋让我来的。 我会意,心想老宋想得还真周到。 有了杏花相助,我俩一左一右,架起冬夏,往楼上去。 幸好只是二楼,虽还是吃力,到底到了。 从冬夏身上搜出钥匙,开门进屋,将她放在沙发上。杏花细心,打来水和毛巾,递给我,让我帮冬夏洗一洗。 这时,不是扭捏作态的时候,我接过毛巾,准备给冬夏洗脸。 杏花像变戏法似的,从袋子里掏出一支酸奶:“酸奶醒酒,待会冬夏清醒些,你把酸奶喂她喝了。” 我应了一声好:“谢谢你,杏花嫂。” “说什么谢字,要真说谢,我还得谢谢你。”杏花提起了老宋,脸上有些微微发红。 过了一会儿,杏花又说:“老宋跟我说了,那天,你俩对饮时,跟他提到了冬夏。老宋这人吧,看似粗枝大叶,其实,还挺细心的。他从你的讲述中,听出你与冬夏,别有情意。回来跟我一讲,再联想冬夏的种种举止,你俩早该成一对了。” 我没说话,也不知怎么回。 杏花走之前,又打来一杯热水,各种叮嘱,她的细致,让我感动。 我一一应承。杏花离开后,轻轻拉上了房门。 我帮冬夏擦脸洗手,擦着擦着,就想起了朱玲珑,想起那天我发高烧时,她悉心照顾我的样子。 忙完一切,冬夏躺在沙发上,嘴里不时吐气。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她。 夜已经深了,但对面楼栋,依旧灯火通明。此刻,年轻的情侣们,正忙着相亲相爱。伤心的人,则在屋里低泣。 所谓人间的悲欢,并不相通,大抵就是如此吧。 隔了一会儿,冬夏嘴里喊:“渴,水,水。” 我忙端起杯子,杯子里的水,是杏花刚接的开水。我吹了吹杯沿,又轻啜一口,试了试水温。 接着,又接些冷水,调至合适温度。这才拿起杯子,扶她起来,喂她喝水。 喝罢水,重新躺下,冬夏明显舒服了许多。我再守了半小时,冬夏打起了轻微的呼噜声。 我走过去,抱起她,进到卧室,将她放在床上,扯一张薄被子,盖在她身上。 做完一切,我转身欲走,又停下来,低头,在她额前,轻轻吻了一下。 吻毕,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冬夏的轻唤:“水,喝水。”我到客厅,打好一杯水,端过来,喂给冬夏。 这一回,她一次喝完了一整杯。 我坐在床边,正欲起身,冬夏抓住我的手:“我怕,别离开我……” 我轻抚冬夏的手掌,轻声应和她:“好,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冬姐。” 冬夏像在呓语:“不,我不是冬姐,我是夏冬,不,不是夏冬,冬夏。我的冬夏,你的冬夏。” 我说:“对,你的冬夏,我的冬夏,春夏秋冬的冬夏。” 说着话,我看到冬夏脸上绽放迷人笑颜。 我听到自己的心,在加速跳动。我望一眼冬夏,轻轻躺下来,手臂放在她身上,环腰搂住她。 我的脸,离她的耳垂很近,我吐出来的气息,落在她的额头上,鼻子和嘴唇上。 我激动,欢喜,又在犹豫,想要离冬夏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可当我有所行动时,又觉得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犹豫不决之际,冬夏翻了一个身,半个身体,压在我胳膊之上。这一下,就算我想走,也逃不了了。 我俩鼻子碰鼻子,像小朋友玩过家家的游戏,倒别有情趣。 接着,我听到冬夏讲了一句什么话。再之后,她就像完全清醒过来一样,把我当成了一个男人,而不是谦谦小弟。 接下来,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条鲇鱼,在席梦思那片蔚蓝海洋里,钻来游去的鱼。 而冬夏,则成了捕鱼的渔夫。 正泳得欢快时,冬夏一时兴奋,大声叫唤起另一个男人的名字:“阿锋,阿锋。” 第79章 备胎 听到这个名字,我怔在那里,面色苍白。 “阿锋”像一记重拳,击打在我的脑袋,上我望着美人鱼般的冬夏,感觉她异常陌生。 我的身体,因了这个意外,也已经瘫成一团泥。 阿锋是冬夏前男友的名字,她跟我提过一嘴,但我记住了。 不知她是否完全清醒,又或者一直念念不忘阿锋,即使与我玩捕鱼游戏时,心里记挂的仍是前男友。 所谓酒后吐真言,看来,阿锋已经占据她的大脑。 即使她口口声声表示,早与他一刀两断,但却用行动,证明了她对他的刻骨相思。 无论男女,他所经历的初恋,都会深刻地影响着他,不是一月一年,而是一生。 对此,我能理解。 但我无法接受,冬夏与我欢愉之时,把我想象成了另一个人。 或者,从我送她回家的那一刻起,就把我当成了阿锋。 若是如此,我与替身何异? 说得再露骨一点,或许在冬夏心里,我只是一个备胎。 在她虚空,需要安慰时,找我填补内心的某个角落。 想起与冬夏捕渔时的欢喜,我心里五味杂陈,因为这欢喜,多半与我无关。 如此一想,我愈发痛苦,披上衣服,转身离开。 准备关上卧室门时,我望了冬夏一眼,到底不忍,又折转回去,扯过薄被单,轻轻覆在她身上,将那一片白雪遮在被单之下。 出门回家,躺在沙发上,我闭上眼,拿起一只抱枕,蒙住头,想忘却这一夜的经历,可闭上双眼,蒙住脑袋,一点都不顶用。 “阿锋”的声音,不停地在我耳边轰响。 实在没法子,我拉开冰箱,里面放了一瓶小白。 小白旁边,还余小半袋花生米,和老宋饮酒时,剩下来的。 我拿起小白和花生米,坐在沙发上,一口花生一口水,将所有烦恼,全部倾注于酒中。 本来我心里就有气,加之喝得太猛,不知到底喝了几口,便感觉天旋地转。 之后的事,我便记不清了。 次晨醒来,看到自己睡在沙发上,恍惚想起什么,忽觉头痛欲裂。 原来,偏头痛的毛病,又犯了。 每次焦躁莫名,头痛的老毛病就会来犯。 好在,我早有准备,家里常备了些药。 拉开柜子,找出一粒天麻制剂,以水吞服,稍作休息。 来到公司,头痛稍有缓解,却有些无精打采。 坐我旁边的西施,察觉到异样,问我怎么了,我朝她笑笑,说没事,谢谢关心。 西施灿然一笑,说:“别太客气了,以后,少不了要麻烦你。” 我回了一个微笑。 西施言毕,端正坐于办公桌前,埋首伏案。 那天,西施仍穿着职业套装,衣服是白色衬衫,裤子是黑色短裤,鞋子是黑色平底皮鞋。 因为办公桌相邻,我往后退两步,就可以看到,她双脚不时打起节摆,像在跳舞,倒也符合她的喜好。 与西施成为邻桌同事后,天天见面,发现她只化淡妆,但其实很耐看。 尤其,她左手掌,大拇指与食指交叉处,合谷穴附近,有一颗绿豆大小的黑痣。 那颗痣像有着神奇的魔力,让她一双手,多了明媚之色,令人回味悠长。 不知别人如何想,反正,我看到那颗痣,眼前总会浮现,西施双手像柳条舞动的样子。 这么一双柔软、温暖的小手,让西施显得尤其可爱。 况且,她从不发火,不管何时,总是微笑示人。 别的不说,光这一点,就尤其难得。 好性格的女人,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 何况,她身段柔软,又善于跳舞。 至少,在我们面前,还摆出一副好脾气。 我得承认,与这样的女子隔邻办公,是十分舒服的。 一整天,我不时拿起手机,刷新微信。 我在等待,等待冬夏发来信息,不用说昨夜的事,只需要随便讲一句什么都好。 可惜,直至下班铃响,我也没等来冬夏的问候。 下班回家,冬夏坐在门口磕瓜子。 见到我,她点了点头,表情淡淡的,就好像,昨夜的事,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以至于我开始怀疑,在她家的一夜,像做了一个梦。 回到屋里,找出通话记录,她昨夜十点十八分,的确给我打过电话。我使劲掐了掐胳膊,痛,很痛。 说实话,我宁愿昨夜的经历,是一个梦境。那样,我就不会被她当成替身了。 沙发上,摆着那本《长恨歌》。 此刻,书是读不进去了,但书名却像极了我的心境。我抓起书,盯着上面三个字,念出声来。 念着念着,兀自笑了,是那种带着嘲讽的笑,笑我自己是个如此可笑之人。 放下《长恨歌》,我打开手机,想用视频消磨愁绪。 视频里,有许多美人跳舞的镜头,她们的舞蹈,与其说是舞蹈,倒不如说卖型列合适。 说实话,西施随便一跳,都比她们强太多。 她们的容貌呢,加了美颜的缘故,有种千篇一律的漂亮。但那种漂亮,是加了双引号的。 我对美颜没一点兴趣,宁愿素颜差一点,因为真实。 而真实,最能打动人心。 刷了几个视频,兴趣索然。正欲放下手机,看到一位女子,像极了d姐。 不像容貌像,而是身材,是罩杯。 那一刻,我突然很想见到d姐。 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给d姐发了一条问候短信。 自打认识她以来,除了公司办晚会的那个白天,我去找过她,主动给她发信息打电话之外,其他时候,我真没主动联系过d姐。 更多时候,是她主动。 起先,她只问我文学上的事,比如,作诗的方法;比如,如何寻找灵感;又比如,朋鸟社的活动,问我有什么建议。 诸如此类。 后来,大约觉得熟悉了,开始有一言没一语地,问起我的工作,生活,喜好。自然,少不了,会问我的感情生活,有无女友,等等。 有段时间,d姐对我的情感经历很感兴趣。 对此,我大多时候的回答,只是蜻蜓点水,要么顾左右而言他,要么一笔带过。 此刻,在被冬夏“伤害”之后,我却强烈地想和d姐聊天,谈朋鸟社也好,去弘法寺也罢。 我还希望能和她宵夜,彻夜长谈,如果她方便的话。 第80章 荒唐 信息发出去,隔十几秒钟,我就刷新手机。 然而,手机悄无声息,d姐好像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回音。 等待了近十分钟,我终于绝望。 同时,明白晚上给d姐发信息,总归是不妥当的。毕竟,她有家人要陪,哪里还能抽出时间,和我扯闲篇呢。 如此一想,便觉得发出的信息,只是正常问候,没任何旁逸斜出的地方。 因此,不至于给她带来麻烦。 我丢掉手机,来到阳台,弹出一支好日子,吐起烟圈来。平时,我并不怎么吸烟。只在烦闷时,偶尔消消愁。 半支烟燃完,看到丽枝跑来阳台上晾衣。丽枝仍旧穿着那套黑丝绸睡衣,引人无限遐想。 我望一眼丽枝,暗想:d姐远在天边,丽枝近在眼前,何必舍近求远呢? 况且,我无非只是想一诉衷肠,倒一倒苦水,没有别的更多要求。 我把烟灭掉,拉了拉阳台上的风铃。 风铃是丽枝装的,是一座桥梁,更是一种信号,有一种诗意的味道。 其实,我不拉风铃,喊一声,在阳台上的她,也听得到。 但拉风铃,与呼喊,两种方式,效果完全不同。 拉风铃,更朦胧,也更有画面感。 丽枝晾完衣,趴在阳台上:“大才子今天怎么这么闲?” 我展颜一笑:“快莫调侃我了。我俩邻居这么久,你多少应该了解一点我。我哪有什么才。若真是柴,也是废柴。要不,你拿回家烧火?” 丽枝不缓不急:“太谦虚了,就是骄傲。正因为了解,我才会这样说啊。” 我不想扯这些闲篇,问她:“你有空么,聊聊闲天。” 丽枝哈哈笑:“难道现在我们不在聊天么。” 我说:“哎。这叫什么聊天?” 丽枝问:“说说看,你认为什么样的聊天,才算聊天。” 我说:“青梅煮酒,对饮而歌。” 丽枝说:“我家倒有酒,可没青梅。” 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说起了玩笑话:“那就煮荔枝。” 虽然用的是谐音,她当然听得明白,脸上染一层红霞。 稍一犹豫,才回道:“荔枝煮,可不好喝,太酸了。” 我说:“那就摇一摇,把酸味摇散,摇匀,摇出清清甜甜来。” 丽枝笑弯了腰,笑得花枝乱颤,可惜,我看不到她全身摇颤的样子。 光是想象一番,也是极美的。 主要是,她穿了那件丝绸质地的睡衣。 笑毕,丽枝拱手道:“讲不过你,我认输了。” 我说:“你谦虚了。我倒觉得,和你谈得来,说得着。” 丽枝昂起头,眼里含娇:“真的,假的?” 我说:“你什么时候听我讲过假话。” 丽枝以手撑头,想了一下,然后回:“好像还真没有。” 她当然想不出,因为我与她的谈话,根本用不着对她说谎。 我的好兄弟,爱情大师曹超,跟我和大石传授过一句至理名言:和女人在一起,千万不能说谎。 一旦说谎,你就终生活在谎言中。时间一长,就会错失女人对你的信任。相反,从一开始,我就对她讲真心话。她会很感动,铭刻于心。若你再有些别的本事,想要得到一份爱情,是自然而然的事。 曹大师的话,我未曾验证过,不过,仔细分析,倒也是这个么道理。当然,我又没成家,根本用不着对女人说谎。 我见丽枝动了心思,趁热打铁发出邀请:“今天有些烦躁,要不,一起喝一杯?谈山谈水谈山水,把酒问青天,说说小欢喜,小烦恼。” 丽枝一脸明丽:“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向往。” 我一听,心想再加一把劲,肯定就成了。 正满怀欢喜,便听到她娇羞羞地答:“家里来了个亲戚,走不开,更不敢喝酒,只能抱歉了。改天,我请你吃火锅,可好?” “啥亲戚?”我问。同时,在心里嘀咕,没听到你屋里,有别的动静啊。 丽枝笑:“女人的亲戚,你不懂。” 她一说我不懂,我便懂了。 我说:“好好招待你亲戚,我不打扰了。” 丽枝回以美目:“晚安,做个好梦。” 我哪里能有什么好梦? 回到客厅,瘫坐在沙发上,又刷了一会儿手机,d姐的对话框,仍旧死寂死寂的。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我想,莫不是冬夏?于是坐在那里,故意磨蹭。 敲门的人不着急,以相同的节奏敲着。 熬了十几秒,我实在撑不下去了,喊了一声:“谁啊?” “小范兄弟,是我,我和杏花。”屋外,传来老宋的声音。 尽管未见其人,但从声音里,能听出他的喜悦。 我缓缓起身,打开门,看到杏花和老宋,脸上洋溢着喜悦。 杏花穿一件黄色褂子,一看就是新买的。只是,那衣服不知故意买小一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有些略略小了,越发将她衬托得玲珑可人。 两人手里,各拎着几袋东西。见我开了门,老宋把一袋东西递给我:“感谢兄弟收留,这两天,在你家叨扰了。” 我哪里肯接东西,嘴上说着举手之劳,双手则去推拒。 杏花说:“收下吧。就一点吃的小玩意儿。这样扯来扯去,邻居们看到,多不好意思。” 杏花这么一说,也颇有道理,我只好接了。再闲扯几句,目送他们上楼。想着这一对恩爱的契约夫妻,过日子生活,倒也幸福得紧。 在屋里待得烦闷,我把东西扔在桌上,扔了衣服,下楼闲逛。 那种感觉,就好像过年回家,七大姑八大姨,追着问你的恋爱情况,你恨不能随便拉着女人,扮作新婚,以便堵住悠悠之口。 城中村环境嘈杂,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人,皆汇聚于此。夜幕之下,城中村也是一个灯红酒绿的世界。 我穿行于街头巷尾,期间,还去了那家家具店。 我刚租房时,曾在家具店买了一些家具用品。 当时,正值午后,我贸然撞入,无意中撞见老板娘午休的模样。重地旧游,老板娘仍一如往常,和当时一样,满怀激情。 我假意看家具,转了一圈,闲谈几句,又退了出来。行至夜市时,我拿起手机,扫了一眼。终于,来了信息提示。 打开,果然是d姐发来的:“对不起呀,小范顾问,刚才和朋友们打牌,没看到手机,实在抱歉啊。” 我抓住手机,把这条信息看了两遍。街头人来人往,而我倍感凄凉。 或许一时冲动,接着,便给d姐发了这样一条信息:“想你。” 发完,我又有点后悔,如此举止,实在太荒唐了。 不过,如果d姐也觉得荒唐,肯定会假意调侃。 若真抹不开面子,我可以说,唉啊,对不起,发错信息了。 然而,d姐并没有说别的什么。 她回得很快:“我也是。” 第81章 自拍 这一次,d姐的信息回得倒快。 或许,牌局已经结束。毕竟,时间已晚。 盯着她的回复,我疑心自己看错了。这样的事,不只是我,很多人干过。要不然,网上怎会有那种,误将私人聊天记录,发到群里共享,激发全民围观的新闻呢? 然而,我并没有看错。信息的确是d姐回复的,“想你”两个字,也货真价实,不打一点儿折扣。 面对她如此直接大胆,我倒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了。 步行回家,到租房楼下,心想,若不回,又显得欲盖弥彰。于是,略一思索,发给她这样一句:读到一首诗,想起你写的那首偷月亮的诗了。 如此一来,“想你”的意思就模棱两可了。 有两种解释,两个不同的方向。 既可以理解为,读到好诗,想起了她写的诗歌。 又可以理解为,是一种情感变化,心理念想。总之,有了这样一句铺垫。“想你”就不会显得赤果果,而多了一份情谊,更可理解为一种关怀。 果然,d姐读懂了我的意思。 转而,讲起了她牌客上的故事。 和她一起打牌的,全是些有闲有钱的阔太太。但她们是不读书的,对于诗书文学,更是没兴趣。 所以,d姐每次与我聊天时,都会调侃道:沾染了金钱的臭味,和你再谈谈文学和理想,中和一下,让我变得不那么俗不可耐。 这一次,d姐的讲述里,多了一些阔太们的花边新闻。 一个女人,有钱又有闲时,总得找到东西,打发无聊的时光。而她们的法子,其实与男人相差无几。 无非不过,找个中意的年轻人,吃一吃牛排,喝一喝红酒。然后,再交一交心,谈一谈人生与梦想。 再之后的事,d姐没讲。但傻子都听得出来,后续故事如何。 d姐有讲故事的本领,不断设置悬念,吸引你往下听。 我有时想,d姐应该去写小说。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己。但今天听她讲起牌客上,阔太太们的过往,我突然有个想法: 倘若她把这些故事,全部告诉我,由我以此为蓝本,写成一部类似于《情罪:阔太们》,或者《我与富太太们的恩怨纠葛》,或许,说不定,会在网上爆火呢。 如是一想,我便觉得,更要和她维护好关系。 若是两人关系好到一定程度,你提出让她帮忙,她肯定不会拒绝。再说,这一类事情,也不算太难为她。如此一想,我忽然振奋起来。 之前,冬夏在与我相爱时,胡乱叫喊阿锋名字的不快,统统抛诸于脑后了。 看来,曹超说得没错,为了写小说,有时,我得牺牲一些东西。 我灵机一动,问d姐:“你今天穿什么衣裳啊?” d姐愣了一下,因为此前的聊天,我从未关注过这些事。 她说:“咋了?” 我答:“没咋,刚才逛街,看到一个穿蓝色裙子的女子,背影和你像极了。” d姐显然中计了:“哈,那你可错了。我穿黄色t恤衫。平时在家,不出门,我都喜欢随意穿,自由,方便。” 我接着问:“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方便么?” d姐问:“视频?” 我说:“照片就好。视频怕你不方便。” d姐发来一个偷笑的表情:“的确有些不方便,等下,我拍个照片。” 隔了两三分钟,d姐才发来照片。 从照片看得出来,她拍照之前仔细整理过脸部。没有一丝乱发,除了描过淡淡的眉,全是素颜出镜。 这一点,我倒极赞赏。 d姐四十出头,一头大波浪披在肩上,戴着耳环,铂金项链,既表明了身份,又不太显眼,恰到好处的打扮,可见她还是有些品位的。 不像其他拥有地产的富家妇人,表面看起来,或许靓丽动人,但其实,举手投足间,明显有种高高在上,却没一点文化的味道。 d姐发来的照片,是一张半身照,自拍的。 不知是角度的问题,还是她故意的,照片上的她,尤其突显了,她绰号的这一特性。 我回了句,真漂亮。 d姐却有些羞涩了:“看完就删了啊。” 大约怕我误会,又加上一句:“我还从未给别人发过自拍照。” 我嗯一声,表示理解。 接着,又回:“谢谢姐姐,我的荣幸。” 闲扯几句,自然又提到仙湖植物园,以及弘法寺。 道别前,d姐说:“周六见面的事,可别忘了哦。” 我答:“我能把自己的事忘掉,也不能忘了d姐交待的差事。” d姐骂:“嘴真甜,跟谁学的。” 我回:“没人教我说什么话,只是跟你聊天,过于愉快,不知不觉,就这样说了。” d姐回了个害羞的表情,之后便不再言语。 我想,她一定到家了,不便打扰,于是,在心里对她道了句晚安。 我调岗请客一事,原本想定在这个周末。因为冬夏这么一个插曲,加之,与d姐有了仙湖之约,只得推迟。 这件事我暂时只对丽枝和杏花提过,次日上午,又发信息,称这个周末,来了个同事,要作陪,请客的事,只能延到下一周。 她们都表示理解,丽枝还说:“好事不能急,慢工出细活。” 后面半句,显然驴头不对马嘴。我知道她故意逗我玩,也就没在意。 周五上午十点,雷姨突然打来电话,一接通便问我方不方便?我一听,以为她有什么大秘密要讲,瞧瞧四邻同事,跑到办公室,到楼梯口接听。 “可以了,您请讲。”我向雷姨报告。 接着,电话那边便传来雷姨喜悦的笑声。我不明其意,待她笑毕,便问:“是不是发表了诗歌,或者得了什么奖赏?” 雷姨说:“得啥奖啊,为你高兴。” 为我? 我愈发糊涂了。 再问,雷姨却说:“可以啊,都开始给d姐开小灶了。” 我暗叫不好,这d姐也真是的,怎么陪她去一趟仙湖,还到处说呢。如此一来,我多么没面子。 我还未想出应对之策。 雷姨便说:“我早就说过,我没看错人。你知恩图报,懂得感恩。” 我说:“都是您的教导,您的提携引荐,不敢有忘。要不然,我也得不到这份兼职。” 我如此说,既拍了雷姨马屁,也撇清了我陪d姐去仙湖,只是出于感恩,无关其他。 接着,雷姨又一阵欢笑。 笑完,意味深长地说:“提前祝你们周末快乐,尤其要陪好d姐,当个好顾问,好好照顾她。” 第82章 关系 有些事,只会越描越黑。我应承下来,而没作解释。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干坏事,雷姨总不能散播流言。再说,我能听出来,她是真的关心我。 仔细一想,我放下心来。 下午三点,电话响起,突然来了个快递。我以为是租房那边,结果,快递员告诉我,她就在公司门口。 放下电话,我有些纳闷。我平时收快递,都留出租房的地址。如果是公司里的事,有专门的收件员。 而且,更奇怪的是,快递员竟然是个女生。 我放下电话,下楼取快递。出了厂门,却不见快递员的影子。打快递员电话,旁边一辆byd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女司机,站在车旁,笑嘻嘻地朝我招着我。 我心想,快递员都开小车了,真厉害啊。 走过去,她问了我名号,接着,从车里拿出一套衣服,递给我:“先生您好,我是六只羊公司的,这是您定制的服装,请签收。” 我满脸疑问:“我没定做衣服啊。” 女子说:“这是雷女士为您定制的,您签字就好。” 我望着她,怀疑是骗局,一时不知所措。 女人又说:“先生请您签收。” 我接过单子一看,定制者信息一栏里,写着雷姨的名字。 原来,女子不是快递员,而雷姨特意在服装店订了衣服,让她亲自送来。 看来,这不是骗局,只是不明白,雷姨到底为何。 我签完字,拎着盒子上楼。到了办公室,给雷姨打电话。 还没开口呢,雷姨便问:“衣服收到啦?” 我嗯一声,问:“感谢雷总,可无功不受禄。六只羊的衣服,这么贵。我可担当不起啊。” 雷姨笑:“放心收下吧,我就是个二传手,这可不是我送给你的。” 我问:“啊,到底是谁?” 雷姨说:“哈哈,你这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的。” 我在心里啊一声:“d姐?” 雷姨点头:“她怕直接寄给你,你不肯收,非要转我一道手。” 我说了句谢谢,心里五味杂陈,不明白d姐为何把事情搞得这么大。 坐我旁边的西施,见我神情异常,问怎么回事?我淡然一笑,说:“遇到个麻烦,不过,现在没事了。” 西施说:“那就好。如果真有什么事,你说话啊。看看我能不能尽一些力。” 我答:“谢谢,谢谢。” 西施嫣然一笑。 许是与我一起调岗的缘故,又隔邻而坐,西施总觉得我俩关系不一般,有事没事,总来套近乎。 西施舞跳得好,身段柔软,模样也算标致。可她并非我喜欢的类型,再说了,有好多次,我看到赵总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 领导有什么想法,我不知道。但领导盯上的人,我可不敢动心思。 那天下午,我一直心不在焉,总在猜测,雷姨与d姐的关系。 以及,她为何把我俩去仙湖的事,告诉雷姨。 难道,她对我到底心有疑虑,想让雷姨当个参谋? 又或者,这是女人之间的小把戏,相比比赛着各自的魅力? 想来想去,又把这些想法给推翻了。 临近下班时,我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晚上下班,拎着衣服回去,来到租房二楼,见冬夏房门敞开,过去一看,她正在客厅画画。我走进去,和她闲聊。期间,不时摆动手上的衣服,示意她看。谁知,她根本没在意。 没法子,我只好东拉西扯。 不知不觉间,便谈到了喝酒。接下来,引起了她醉酒的事。 “谢谢你啊。谦谦老师。”在我认识的人中,只有她喊我谦谦老师。其实,我倒蛮喜欢这个称呼的。 严格说来,也不是喜欢这个称呼,而是喜欢她用这个称呼喊我。 认真计较,这大约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当然,每当冬夏这样称呼,证明她在调侃打趣我,也说明,她心情不错。 我实在没忍住,便问:“对了,那天谁惹你生气了,醉成那样,多伤身体啊。” 冬夏仍专注于纸上的画:“伤身体怎么了,再伤,也没伤心重要。” “那天晚上的事,你还记得么?”我小心问道。 她头微微抬了一下,问:“啥事啊。” 我有些心虚,改口说道:“我从天下无双烤吧,把你背回家来的,还记得吧。” “哦。我朦朦胧胧是有人背我回家,但到底是谁,我真记不得了。”冬夏懒懒地说。 我叹气道:“唉,害我出一身汗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你背回家,结果,你全了个精光。” 冬夏停下画笔,站起来,问我:“那天晚上,是你,是你带我回家的?” 我以为她记得那天晚上,我和她在一起的事了,心中一喜:“当然啊,你还别说,你醉了后,可真沉啊。到了楼下,我实在没力气上楼,只好找顶楼的杏花帮忙。你不信,要不我找杏花来跟你讲?” 冬夏赶紧拒绝:“信,当然信。” 说完,冬夏接连叹了三声气。我问怎么啦? 冬夏说:“女人喝醉了酒,成什么体统,我的丑态全被你看到了吧。丢死个人啦。” 我原以为,她想起恩爱之情,心里含羞。谁知,她在为我瞧见她衣冠不整的样子发愁。 看她模样,倒真不记得,当天晚上,莲叶何田田,鱼戏水中央的事情了。 女人撒谎的样子,是能看得出来的。 而冬夏一脸无辜的模样,证明她不曾作假,恩爱之情,她怕以为是在梦中吧。 冬夏仿如一个邻家姐姐,明眸善睐,娴静温柔,望着她,我一时心软,对她的恨意,瞬间竟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倘若门外没有租客来来往往,我真想坐下来,对冬夏一诉衷肠。 不过,好事多磨。我安慰自己,最美的东西,总不能急于求成。 谈完闲天,冬夏继续忙着画画,辞了别,上楼回家。 洗了澡,躺在沙发上,再次想起那天晚上,与冬夏度过的浪漫一夜。可怕的是,到了最后关头,冬夏喊阿锋的情形,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怎么赶也赶不走。 我想,怕是任何一个男人,也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可惜,一座大山,就这样落到了我的头上,将我压得喘不过气来。 原本,因为冬夏,我明天去给d姐当司机,多少有些愧疚。 如今,对冬夏的恨卷土重来,愧疚也就随风而逝了。 第83章 美味 临睡前,d姐发来信息,只有两个字:晚安。 然而,因为这两个字,我竟然失眠。当然,也许并不是因为晚安而失眠,而是因为明天早上,要去见她,当司机,陪逛仙湖植物园的缘故吧。 其实,当司机也好,逛植物园也罢,本来也没什么,正常得很。 只是,人总会胡思乱想。加之,我与d姐之前的闲聊,尤其,她还特意给我买了一套衬衣,处处体现出她对这次出行的重视。当然,也证明她对我的重视。 我这个有个毛病,隔日要办什么事,出一趟远门,次日晚上,必须会心心念念于此。 翻来覆去,想着,脑海越想越清醒,自然就会失眠了。 但这次给d姐当司机,与以往的事情又有不同。 我在心里,预演了很多种,与她见面,开车,前往弘法寺祈福,再去游仙湖植物园的情景。过程颇多,我还注意细节。 就像拍电影一样,这个镜头ng了,非要再重新开拍。 好听的话叫做精益求精,换另一种说法,就叫吹毛求疵。 不知想到凌晨几点,迷糊中睡着了。你以为睡着就完了?如果这样,就万事大吉。睡着了,我竟然做了个梦。 在梦中,再一次把想象之事,复活了一遍。只是,梦中之境,比想象的,更为真实,因为影像中那些事情,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梦中的d姐,穿着素色衣,比我想象中的略显严肃。不过,从弘法寺出来,她就换副表情,满脸堆笑。 先去洗衣间换了套衣,出来一看,让我颇为惊艳。她换了套红色旗袍,披着大波浪,亭亭玉立,一下就显得光彩夺目,走在路上,吸引了很高的回头率。 行至一处湖边,忽然有个男子上前搭讪。d姐呢,同样满面欢颜,男人颇有些本事,没几句话,就勾起了d姐兴趣,两人聊得火热,竟把我忘在一边。 这里,我手机响了,拿起一看,不是来电,而是闹铃。 我抓了抓脑袋,想起梦中之事,尴尬地笑了起来。 我与d姐约定七点碰面,我披衣起床,洗漱一番,下楼吃早餐。隔壁巷子,有家潮汕人开的肠粉店,吃过几次,味道不错,一直记挂。 看看表,还有时间,迈腿过去。刚到店门口,d姐打来电话,说她给我打包了一份肠粉,超级好吃。 我心想,还真是心有灵犀啊。于是,转身,去见d姐。 到了桥边,看到一辆宝马x5,走过去,d姐就坐在驾驶位。看她的姿势,开车应该是把好手。 她之所以让我给她开车,或许是找个机会,让我陪她进山吧。我如此猜测。她的穿着,和我梦中之事差不多,她穿一件灰色上衣,黑色裤子。 去弘法寺,当然得郑重其事。见到我,她笑了笑,让我去副驾位。我照做了,刚坐下,她便拿起一个打包盒,是那份美味肠粉,让我先吃。 我怕在车里吃,味儿太冲,影响到d姐。在车里留下异味,也不妥。于是,推开门,站在旁边,三下五除二,解决了早餐。 肠粉的确美味,但我吃得仓促。吃完肠粉,扔掉垃圾,走回车边,不知何时,d姐已经移步坐到后排。 我上了车,她问:“衣服还喜欢吧?” 我赶紧说:“谢谢d姐,你的品味和眼光,向来没得说。” d姐笑:“今天没有外人,就不用客套,讲那些漂亮话了哈。” 我答了一声:“遵命。” 透过后视镜,能感觉到,d姐脸上一片红艳。 第一次开宝马,我多少有些激动。调整好状态,启动引擎,走了二十来米,d姐说:“前方路口左拐,去接个人。” 我一听,暗暗吃一惊:不是我们两个么,怎么突然冒出个程咬金来了?难不成,昨夜梦中场景,全是虚幻的? 又或者,她当时对我发出邀约时,我就听错了。不过,以我的了解,d姐要带人同行,也不会是个女伴。 只是,苦了我,到仙湖植物园,得为两位女士服务。 我停止思索,开车左拐。到了交通银行门口,我按照d姐指示,停下车。她摇下车窗,朝路边一个男子挥了挥手。 男子背着双肩包,见到d姐,满面欢颜,两人讲着家乡话,像是湖南某个地方的方言,我听不懂。 男子拉开车门,坐进副驾位。 他很年轻,仿佛刚毕业的大学生。 我继续开车,他俩不时闲逛。到了一处十字路口,停车等红绿灯时,d姐才像想起我似的,说道:“小范,先去福田高铁站。” 我答一声好咧,心里却在想,年轻男子没上车前,她还叫我小范顾问,现在多了一位,我立马降格为”小范”了。 当然,我也只是想一想,并没有怪罪于她。 或许,这位男子是她家什么亲戚,在乡亲面前,必须要有面子,而有一个专职司机,自然也是面子的一种。 起初,我以为男子要一起去仙湖。现在,看他的装束打扮,以及目的地,肯定是去坐高铁无疑了。 如此一想,心情又爽朗起来。 车快到福田高铁站时,我手机响了,瞄一眼,丽枝打来的。 开车时,我戴了耳机,但在d姐面前,我自然不方便接听她的电话。就算我与她之间,什么都没有,也觉得别扭。 幸好我带了耳机,电话一直响,d姐听不到。说起来,也真可笑,我与d姐之间,明明什么都没发生。 去弘法寺和仙湖植物园,也很光明正大,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关键是,d姐可是贵妇人,我巴结她也好,为她服务,当司机,传了出去,总归对我不利。 说不定,用不了多久,还会给我戴上一顶什么什么帽子。因为想东想西,我不免有些拘谨。 抵达福田高铁站,男子下了车,很礼貌地对我说了一句谢谢。男子一走,我轻松多了,问d姐:“你小弟?阳光帅气,又懂礼貌,家风真好。” d姐并不直接回答我:“能得到小范顾问夸赞,他可该骄傲了。” 说话时,通过后视镜,我注意到一个细节。 车里少了一个人,d姐放松自如多了。她靠在椅背上,因为系了安全带的缘故,愈发显得d姐这个绰号,名副其实。 我正在走神,d姐突然开口问:“问你个问题,可不许撒谎。” 第84章 鼓励 闻听此言,我心中一慌,赶紧平静情绪,轻轻地回应:“在d姐面前,我可从没撒过谎啊。” 这句话,其实有很大问题,也是大忌。但我当时紧张,顾不得其他,顺口说出来了。 果不其然,d姐抓住了实质:“哈哈,听你这么说,意思在别的女人面前撒过谎。” 我知道,这个时候,若是狡辩,只会让自陷于更加被动的局面。 略一思考,我如实答应了:“d姐人长得漂亮,心思细腻,还长了一双火眼金睛,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一番恭维,d姐心花怒放,但她仍没忘追问:“说说看,你都对女人们说了些什么谎。” 她在话里,给我下了个套,但我听出来了,没再上当。 我笑道:“我又不是曹超,请你把‘们’字去掉。” d姐问:“谁是曹超?” 我答:“一个同事,人长得帅,又能言善辩。” d姐问:“是不是赢得了很多芳心?” 我点点头。 她又问:“你羡慕不?” 这次,我决定给她一个惊喜。 “当然羡慕啊。”我回答。同时,通过后视镜,观察她的表情。 果然,她中了计,微微有些失望,嘴上嗯了一声。 还别说,她嘴角上扬,略带微怒的时候,身体微微抖动,更能突显她的迷人身段。 这时,我才不紧不慢地解释:“我恨不能像他一样,有一身本事。这样,我们这一趟行程,将充满了欢声笑语。” d姐一听,原来我在拐弯抹角地讨好她。 女人总是喜欢听漂亮话的,她也不例外,脸上很快绽放一片红霞。 不过,她仍没忘我提到了撒谎的事:“说说看,你对哪个女人撒了谎,撒了什么谎。” 我想都没想就说:“一个最爱我的女人。” d姐一听,淡淡地说:“我知道了,女人总是受伤的那个。” 我没理她,继续说:“准确地说,从小学五年级开始,我就对她撒谎了。为了买一本书,我骗她学校要春游。后来,又用这种方式,骗了更多次。当然,金额也越来越大。因为这些谎言,我买了不少书,老师上课,就偷偷读小说。” 我说到这,d姐自然明白了什么,她脸上由阴转晴,露出微微笑意。 “后来,因为痴迷小说,我没考上她心仪的大学。她很失望。”我目视前方,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d姐安慰我:“不过,你现在也不错啊,业余写写小说,还是我们朋鸟社的顾问。” 我答:“都是d姐提携。” d姐说:“是我提携,还是雷姐提携啊。” 她口中的“雷姐”,就是我之前的顶头上司,黑寡妇雷姨。 我答:“雷姐很严苛,当然,她对我也很关照,这些恩情,我谨记于心。但相比雷姐,你对我的关心照顾,更让我感动。” d姐笑着问:“哦,为啥。说说看。” 我说:“雷姐再怎么说,也是我上司,我们是工作关系,她关心我,有一多半原因,因为工作。我工作干好了,她脸上也有光。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但你不一样。” d姐问:“怎么不一样?” 我说:“我们之间,没有利害关系,你帮助我,纯粹是出于……” “出于什么?”我讲到一半,正在思考,用什么样的词更准确,d姐有点迫不及待,开始抢着追问。 “出于对我的关心。” “不对,是因为爱和崇拜。” d姐这么一说,我心里一惊,正欲开口讲点什么,d姐接着说:“准确地说,是爱护与崇拜。其实,刚才听你讲起读书时,骗爸妈的钱,去买那些无用之书。这种经历,我感同身受。” 我微微一笑,表示认同:“同道中人啊。” “我小时候,家境寒微,但又偏偏爱读闲书。那时,我发誓,长大后,一定好好赚钱,然后,买一屋子的书,堆在屋里。我就坐在书堆里,看书,写字,做梦。哈哈。是不是很可笑。” 我说:“怎么会可笑呢,多么浪漫纯真的梦啊。” d姐说:“后来,我来到深圳,进工厂干流水线,后来,遇到贵人,帮我调到办公室,做财务工作。再之后,我嫁人,生子。” d姐讲述这段经历时,充满激情。 “可惜,当我有了条件,过上了想过的生活时,对阅读的兴趣,慢慢淡忘了。更多时候,沉迷于麻将馆,沉迷于酒吧歌厅。直至,遇到了你。我得感谢你,让我重新找到了梦想。” 说到这,d姐眼里,重新闪现出光芒。 我回应说:“温暖都是相互的。” “对了,我还没问你问题呢。” “请问,我保证如实回答,绝不撒谎。” d姐笑道:“相信你也不敢撒谎。” 我答:“那确实。” d姐问:“我和雷姐的诗,谁写得更好?” 我心想,女人啊,总想着相互攀比,总要比别人更胜一筹,才心里痛快。 我答:“我实话实说了,你可别生气。” d姐笑:“放心吧,我要的就是真心话。” 我说:“第一次诗会那次,你写的诗,的确比雷姐的稍差,真的只是稍等。最主要的原因,是雷姐那首诗,也很一般。” d姐说:“对了,这才对嘛。一定要实事求是。” 我说:“是嘛,那以后,我可会离你越来越近。” d姐笑:“好啊,欢迎欢迎。” 我说:“但是呢,你那天晚上,写的月亮的那首诗,已经比雷姐的好太多了。” d姐说:“那天回家,在阳台上喝茶,望见月亮,想起许多往事,提笔就写了那首诗。匆忙之作,我还以为,入不了你的法眼呢。” 我说:“有感而发,至情至情,最能打动人心。诗,只要能打动人,就是好诗。” d姐说:“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我说:“这只是我的标准,一家之言,见笑啦。” d姐说:“你讲得很好呀。反正我挺认同。” 我没言声。 d姐继续说:“你知道吗,今天和我一席谈,我越发觉得,离你的关系更近了。” 我打趣道:“有多近?” d姐也笑:“你想有多近?” 车里气氛很愉悦,我继续调侃:“我不敢想。” “人应该没梦想,要不然,和咸鱼有什么区别。”d姐哈哈大笑,“不是我讲的,星爷讲的。 透过后视镜,我看到d姐目光热烈,似乎在鼓励我更进一步。 第85章 许愿 到了仙湖植物园,停好车,先去弘法寺。 我没什么准备,d姐却一应俱全。 祈福完毕,出了弘法寺,d姐问我许了什么愿? 我答:“没什么,就希望平安健康就好。” d姐摸出一张纸牌,递给我:“我求的福气,顺带也给你求了一个。收起来,拿回家,不要打开,放在盒子里。弘法寺很灵验的,我以前见过本焕大师。这个福符,你好好收着。过几个月,我再告诉你祈了什么。” 我道声感谢,又想,还真是神秘呢。 我帮d姐拎着口袋,到了停车处,把东西放进后备箱。d姐说:“你在这等下我。”我说好。便见d姐拉开车门,钻进车里。 隔了七八分钟,门才打开,原来,d姐去车里换衣服了。 出来时,她像换了个人,身上穿一件天蓝色连衣裙,脖子上挂了一条心形项链,中间的宝石闪闪发光。 我想起昨夜之梦,梦到她去洗水间,换了身旗袍。她没换旗袍,也没去洗手间,但情境都是一样的。 经过一番打扮,d姐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我与她走在一起,也不算太夸张。 d姐问:“这件衣服好看吗?” 我当然点头说漂亮。 d姐笑了笑,显然,她喜欢这套衣服。 她站在车旁,捏起裙摆,转了一个圈。那模样,像极了年方十八的女子。 起舞完毕,d姐又弯腰,从车里取出一台微单相机,递给我:“待会,多给我拍几点照片。” 我答应下来,到底有些紧张。 智能时代,谁都会用手机拍照,但相机不比手机,参数更多,也更复杂。说实话,我还真不会用单反相机拍照。虽是微单,也很复杂。 好在d姐会拍,告诉我如何开关机,如何按关门,调iso,设置快门和光圈。这些专业问题,d姐却非常熟悉。但对我而言,一下子实在无法学会。 摆弄来摆弄去,最后,拍出来的照片,要么过曝了,要么黑得看不清,要么没对准焦,拍虚了。 最后,d姐干脆调成傻瓜模式。 我只需要把她摆在取景框,直接按快门就好。 试着拍了拍,我逐渐找到了感觉,把相机挂在脖子上,跟着d姐逛仙湖植物园。 我第一次来植物园,没料到,植物园如此之大。好在d姐在身边,她不时作介绍,而我则给她在不同场景拍照。 到了湖边,d姐拍了几张照,让我把相机给她,又叫我或站或蹲,摆着pose,拍了几张照片。 拍完,放大给我看:“你看,挺帅气的吧。” 我得承认,d姐拍照的技术,比我强太多了。 我应和着她:“嗯。人靠衣装,穿上这套衣服,人都变帅了。” d姐自然明白,我这是变相地夸她,因为衣服是她买的。 d姐哈哈大笑,轻轻拍了我一下:“少拍马屁,好好拍照。” 说完,把相机递回给我。我虽技术不行,但觉得也不能认输了。于是,开始在创意上下功夫。 我联想到经典电影中的画面,开始试着让d姐摆出各种姿势。 其中,有一个玛丽莲梦露的招牌动作,侧身弯腰,捂住裙子的姿态,成为无数男人,永不磨灭的回忆。 d姐正好也穿着裙子,只是,那天没什么风,风无法吹动她的裙子。不过,若裙子真吹起来,那就无限风光在眼前了。 d姐知道梦露,但没听说过她摆的这个pose。 我从网上,找出照片。d姐一看,很是喜欢,照着图上的样子,摆出各种造型,而我,则不停地按下快门,希望以量取胜。 能不能取胜我并不清楚,但通过这次拍照,我掌握了一个窍门,就是如果去当摄影师,在谈恋爱这件事上,是很有优势的。 别的不说,你拍了好照片,女友会很欢喜。若是路人,也很容易跟她搭讪,问到联系方式。只要你给她,拍了一张,很不错的靓照。 周末的仙湖植物园,人很多。 d姐喜欢人少,这样拍照时,就不会有别的人混进来。虽然可以p图,但p过的图,总觉得怪怪的,不够真实。 在湖边转了一圈,d姐领着去看各种植物,她对植物的了解,远远胜过我。听到她如数家珍的样子,我想起了冬夏,想起了她送我的多肉。 此刻,多肉还摆在我家阳台上。不过,我已经半个月,没伺候多肉了,更别说喂水给它喝。想起冬夏,我心不免仍是一痛。 而d姐在我眼前,绽放笑颜。 她的领口不高,裙子又略有些小,因此穿在身上,颇有些吃力。 至少,在我看来,有些吃力。 因为吃力,所以,把罩杯压迫得很紧张。 这样的细节,照相机都事无巨细地记录了下来。 等回到家,相机也会跟着d姐回家。不知她看到了,会不会细细欣赏。 闲转一圈,到了一处山坡。坡上有棵红心玉蕊,枝叶繁茂。 d姐想在树下拍几张照,可那坡,有些坠。 d姐爬坡上坎,有些吃力。我先爬上去,站在高处。d姐朝我伸出来,示意我拉她一把。我将相机摆在地上,蹲下,伸出手来。 d姐的手,白且洁。因为常作保养,绵而柔。 但我的注意力,并不在此。 d姐穿的连衣裙,袖子很短,她手往上伸,整个胳肢窝,自然不可避免地,与阳光来了个亲密接触。 我打了一眼,又赶紧避开。 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画面。 上一回,杏花在我对门房间,打扫卫生时,也曾出现过类似的场景。在别的方面,杏花当然无法与d姐相提并论。 但在这一件事上,杏花完胜d姐。 至少,在这一刻,我心中的天平,倾向了杏花。 由此,也在心里感叹,难怪老宋对杏花如此真情、大气,原来,肯定从她身上,得到了许多不能与外人言的甜蜜。 d姐并不苗条,个子也不算矮。 我费了一番力气,才将她拉上来。 然而,d姐还没站稳,突然便听到衣服被撕裂的响声。d姐暗叫一声:“坏了。”我正准备问怎么了,便看到她的裙子,从左边胳膊往下,裂开了一条缝。 这条裂缝,从胳膊处,直接撕裂至髋骨边。所幸,山坡上并无别的游客。 倒是我,因为近距离目睹湖光山色,而显得局促不安。 第86章 生气 与我的慌乱相比,d姐显得镇定自如多了。 她只在最初那一刻,有些紧张,便明白事已至此,就坦然了。 她双手抱臂,遮掩住许多白雪。 我的第一反应,是让她先坐在这,我回去车里,找衣服。 主意倒没问题,关键是,仙湖植物园太大,而停车的地方,离此地有些远。一来一回,一番折腾,我没问题,可d姐哪里支撑得住。 d姐微微一笑,望着我:“只好委屈你了。” 我以为,她让我跑回车里,帮她取衣服。谁知,她一直盯着我,隐隐欲笑。 我恍然大悟,d姐是让我把衣服脱下来,给她穿上啊。 我一个大男人,光着膀子,走在植物园,虽然有些奇怪,但总好过让d姐招引百分百的回头率要好吧。 别说d姐对我有恩,就算是路人,也该助人为乐不是吗? 我点点头,开始解衬衣扣子。 大庭广众之下,脱掉衬衣,我当然有些难为情,动作有些慢。解完一粒扣子,d姐突然捂住嘴巴,笑起来。 她一笑,就停不下来,笑得前俯后仰,连自己衣服被撕裂,也顾不上那么多。 于是,在我眼前,飘起片片雪花。 d姐一边比划着什么,一边大笑,弄得我莫名其妙,根本无暇顾及雪花飞舞。 衣服解到一半,d姐摆了摆手,示意我快停下。 我左右四顾,心想,此举的确欠妥,若被不明所以的人偷拍,传了出去,可能会酿成一场大风波。 自媒体们推波助澜,取一个类似于《震惊:植仙物突现仙人指路,啥啥啥》的标题,不但是我,d姐都会无颜见人。 当然,我的担忧可能过虑了。 左右前后,均无人拿起相机,人们离我们很远,应该注意不到,这边发生了什么。 d姐望着我:“谢谢你谦弟。可你这衣服,太小了些,我怕是穿不上。” 我一听,顿时感觉自己好傻蛋。 我这一副瘦弱体格,衣服比标准更瘦小一号。 d姐可以不顾形象,但她撑破天,也穿上。我尴尬地笑了笑,实在不知怎么才好。 倒是d姐,很快有了主意:“这样好不好,我有个办法,只是要辛苦谦弟。” d姐首次用“谦弟”这个称呼叫我,而且连续用了两次。 听着当然舒服,可见,我俩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的确如此,有时,就算两个陌生了,遇到此类事情,大约关系也会不一般了。 何况,我与d姐之间,早就有了很好的基础。 听完d姐解释,我方才明白,她之所以称“谦弟”,与她接下来的办法,也是一脉相承的。 d姐的意思,她假扮成受伤的样子,让我搀扶住她,去往停车处。 如此一来,相当于,我用半边身体,帮她遮掩住那冬天的落雪。 此事虽有些难堪,但也没别的更好的主意。起初,d姐比我更难为情,脸颊上,红云飞渡。 我慢慢靠近过去,抓住她一只手,试了试,虽有作用,但到人多的地方,仍有雪花溢出的风险。 试了好几次,最后,还是d姐作风硬朗。她干脆将手搭在我的肩头,她的个子没有高,但穿了增高鞋,已经与我相差无几,但体格远胜于我。 我俩走在一起,像兄弟肩并肩,互相支撑前行。换成兄弟两个,当然没一点问题。但她穿着连衣裙,一只手搭在我肩上,就显得有些奇怪。 尤其,还要藏住雪花,所以走得有些慢。行于人流密集处,她只好改了策略,假扮成受伤的样子,左右踮一下,又轻轻抬起。 如此一来,当然会吸引一些回头率。但那些回头客,主要的关注点,放在她的腿上,忽略了关键要素。 前文讲过,仙湖植物园非常大,而我们,又行于植物园的深处,再去停车处,路程有些远。 这一路,我架住d姐,相当于她半个身体的重要,都放在我身上。 不吃力肯定是假的。甚至,我还想到了冬夏醉酒,背她回家的情景。 停车场近在眼前时,对面走来一个妇人,一袭黄裙,戴墨镜,走路的姿势极洒脱,飘然若仙子。 她不时与身边男子,微笑私语。看得出来,她能言善辩,把那男子逗得哈哈大笑。 而在通常,应该是男子逗女生的。 擦肩而过时,妇人望了我一眼,我避之不及,和她的目光对视了一下。虽然她戴了墨镜,但从她的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与作派来看,我总隐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望我一眼,又别过脸去,不再说话,疾步而行。 再走了几步,我没忍住,让d姐暂停,假装帮她拉扯裙子,回头望了一眼。巧的是,那位墨镜妇人,也正回头望我。 目光相接那一刻,我俩都赶紧掉过头去。 到了停车处,d姐如释重负,我也累得够呛。d姐钻进车内,我守在外面,几分钟后,她换好衣出来。 穿着素色衣的d姐,少了一份鲜亮,但她脸上的红艳,仍让人感觉有种小女人的柔媚。 经此一事,d姐没有再游植物园的心思了。 况且,已经十二点多了,是吃午饭的时候。 d姐说:“咱们下去吧,找个地方,垫垫肚子。” 我钻进车内,d姐呢,没再坐后排,而坐到了副驾位。 路上,她一直不发一言,我以为她累了,也不好主动开口。 下山后,开了十分钟,进到城中村,找到一家客家饭店,d姐说:“就这吧,我以前和姐妹来过,味道不错。”我应一声好。 停好车,和d姐一起入店。饭店已经人满为患,我本不想等,觉得浪费时间。 d姐认为,人越多的地方,证明饭菜超好:“好东西不怕晚,要有耐心,学会等待。” 进店坐下,点了三道菜,一个汤。店里人来人往,热闹喧嚣,有很浓的生活气息。 等了近二十分钟,菜才上桌。 等待时,d姐双手撑在桌子上,扶住下巴,因身体前倾,罩杯紧靠桌台,让我想起一首打油诗。 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d姐问:“笑啥呢?” 我哪怕说真话,只胡乱编了个理由。 d姐不信:“是不是想起她了?” 我问:“她是谁啊?” d姐说:“还装呢。刚才,那个戴墨镜的女人,你俩互相看对方的眼神,可很不一般哦。你瞒不过我,我虽没什么本事,但对女人的心思,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说着说着,d姐有些激动,脸色明显冷了许多。 我暗叫一声,原来纠结这件事啊。 难怪,刚才换了衣服出来,d姐对我爱搭不理的,敢情,她在为我与别的女人对视而生气。 第87章 暗示 我准备再激她一激:“这个女人有些面熟。” d姐没好气地说:“原来是老熟人啊,我还以为一见钟情呢。” 我笑而不语。 d姐接着道:“都怪我啊。如果我没衣服没撕破,你就不会照顾我。自然,就可以有机会,和她对再进一步了。” 我暗忖,女人若不讲理,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不过,d姐越如此,越证明她在意我。 瞧她着急的样子,我微微一笑:“当时她戴着墨镜,我就觉得眼熟,现在想一想,不只是眼熟,绝对是认识的人。” d姐说:“看来,还有一段浪漫故事。说吧,我洗耳恭听。” 说罢话,d姐故意拍了拍耳朵。我想,她生起气来,其实怪可爱的。 当然,只是想想,不敢说不能说。 初一碰头,对她有些迷糊。现在,想起她的举止,我几乎可以确认,戴墨镜的女人,像极了阿珍。 我给d姐夹了一块酿豆腐:“来,先吃一块豆腐,吃完豆腐,我给你讲她的故事,好不好?” “好呀,吃着豆腐,听着与豆腐有关故事。真好,真好啊。” d姐笑了笑,但话里有话。听闻她的话,我想起了赵总。 赵总请我、西施、阿洁和梅小姐吃饭那天,也在客家餐馆,也点了酿豆腐。 当时,他还就中日韩三个国家的豆腐进行了比较。最后,得出结论:中国豆腐,天下第一。 赵总讲这句话时,眼含笑意,同时,朝身边几个女同事瞧了几眼。眼神中,多有赞许之色。 后来,我查了下,这句“中国豆腐天下第一”,并非赵总的原创,而源于瞿秋白先生。 瞿先生尝遍各地豆制品后,发表了这一高见。 只不过,瞿先生的高见,到了赵总这里,便包含了别样的意义。 我将赵总的“豆腐理论”,原封不动地,对着d姐学讲了一遍。 果然,d姐一听,吃完一口豆腐,咧开嘴笑。 紧张气氛逐渐缓解,我趁热打铁,讲起了阿珍。 讲述之前,我再三引导,此乃秘密,与我最要好的兄弟有关,我之所以对d姐讲,完全是把她当成知己。 也就是说,我与她之间,不存在秘密。我所有的心思,都可以告诉她。 当然,也请她一定帮我守好这个秘密。 d姐听我这么一说,还有些感动,她微微起身,在我胳膊上拍了拍:“我今天和你来仙湖,除了雷姨和我那个回老家的堂弟,无一人知晓。何况,我衣服撕裂,还是你帮我遮掩。在我心里,已经把你当成……” d姐讲到这里,来了个电话。她望一眼手机,站起来,跑到店外接听。 五六分钟后,d姐才回来。我想问问她谁打来的电话,又觉得不妥。 她避着我接电话,肯定是她家人打来的,不方便在我面前接听。 我若不知所谓,再去追问,就显得太傻太天真。 待她坐下,我给d姐倒了一杯茶。 她饮了一口,笑吟吟地说:“好了,你开始说吧,我已经洗过耳朵啦。” 我问:“你刚才的话,只讲了半截,还没讲完呢。” d姐有点懵,不知真的忘了,还是在装:“什么话啊?” 我笑:“你说,我在你心里。哈哈哈。” d姐说:“你说这个啊。对呀,你在我心里,已经很久了。从那天在车里挤成一起,我就对自己说,这个兄弟不错,应该发展成自己人。哈哈。” 我问:“现在呢,怎么样?” d姐说:“唉,你们男人啊,非追根问底。我都说了嘛,我刚才衣服撕裂了,是你帮我了。我哪有什么秘密嘛。一丁点儿雪花,都落在你面前了。你说,还要我怎么说呢。” 她说得很隐晦,但我立马明白了。 毕竟,瞿秋白先生早就下了定论,中国豆腐,天下第一嘛。 调侃完毕,我将和曹超出差,以及在酒店与阿珍相会,随后,曹超应阿珍之邀,前往西丽,并与之吃牛排,打麻将的事,细细道来。 当然,阿珍原本最先与我撞了下,结下了缘。但在讲述中,我省略了我的存在,而只提曹超。 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思,或许d姐听出了不对劲,但因为曹超的经历,实在太精彩,以至于,她忽略了这个漏洞。 待我讲完故事,她不停地拍着椅子,乐不可支:“太逗你,谦弟,你可太逗了。” 我纠正她:“不是我逗,是曹超的经历,让你觉得逗。” d姐说:“对啊,我想说的就是这个,你这个叫曹超的兄弟,真是个人才。” 我看着她,不时以笑容回应。 笑完,平静心情,d姐说要去洗手间:“眼泪都被你笑出来了,我去补补妆,等我一下哦。” 我点头,目送她离开。看着她晃摇的背影,脑子里莫名地浮现了朱玲珑的样子。 我俩晚上相爱作罢,她总喜欢,摆出一副美妙的背影,让我给她拍照。 至今,我无法理解,为什么她会有如此喜好。 d姐补妆的时间,比我想象中的快。七八分钟后,就回到桌子前。 说是补妆,其实看不出化了什么妆。但她脸上,的确清亮了许多。 吃罢饭,我说我去买单。结果,d姐拉住我,眸眼含笑。 我一看,立马明白,她补妆回来,已经结完账。 在仙湖植物园,我和d姐握过手,这样说并不准确,我只是站在高处,拉d姐上坡时,紧紧握过她的手。但此刻,她主动拉住我,不免让我心里一惊。 好在,出店门时,她很自然地,就松开了。 就好像,她拉我手,只为了说明,她已经买过单,要阻止我再去买单一样。 离开饭店,坐进车里,她继续坐在副驾位。 回去时,行程就愉快多了。 或许因为我讲了曹超与阿珍的缘故,d姐也讲了一个小秘密。 秘密虽小,但这个秘密与雷姨有关,所以对我来说,就成了大秘密。所谓的秘密,无非关于情爱。 “她有个蓝颜知己,每周都会见一次。”d姐讲述时,心情平静。 我嗯了一声:“你见过他吗?” d姐说:“我哪见过啊,她神神秘秘的。我们朋鸟社第一次聚会,那天散席时,不是有人来接她么?其实,就是她是去幽会了。” 我想,雷姨一个黑寡妇,谈恋爱找男朋友,都很正常。 d姐却说:“你知道那男子,比她小多少岁么?” 我摇头说不知。 d姐说:“相差七岁。” 说完,她望一眼我。 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我与d姐不也正好相差七岁么? 如此一想,我心中一惊,难不成,d姐在暗示我? 第88章 暖男 当然,我很快就消除了这个想法。 毕竟,雷姨与d姐不一样,雷姨单身,找朋友谈恋爱,都属人之常情。再说,她这把年龄,正是需要体验爱与温暖的时候。 别看,平时,她在公司,像个女强人,大大咧咧的。越是这样,到了家里,越是需要温暖,需要暖男。 d姐所说这位蓝颜知己,小她七岁的男子,大约就是这样一种暖男吧。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没吱声,d姐也没说话。 大约在仙湖植物园,逛了这么一圈,有点疲累,她微微闭上眼,仰躺在椅背上,略作休息。在经过一个路口时,突然有辆三轮车,飞速过马路。 我不得不来了个急刹车,人车无碍,但紧急刹车,产生的震动效果,惊动了d姐。我讲明情况,她并没责备我,只让我注意安全。 之后,d姐没再闭眼,而开始陪我聊天。好像,怕我分神,影响安全吧。 离家还有五六分钟车距时,不知为何,d姐突然莫名其妙笑起来。 我问怎么啦? d姐说:“想起一件事。” 我也笑:“什么好玩的话,说起来,让我也乐呵一下。” d姐说:“其实是你告诉我。” 我问:“我告诉你的,啥事情啊?” d姐说:“你那个朋友啊,太逗了。” 原来她指的是曹超,我跟着笑:“那件事的确太可笑了。” 隔了一会儿,我又强调:“d姐,这件事,我可没对任何人讲,只对你一人讲了。你可别把我卖了啊。” d姐说:“嗨,姐在你心里,就这样一个形象啊。” 我赶紧说:“怎么会呢。正因为你独一无二,我才把超哥的事,告诉你嘛。你说,雷姨,我的上司,又挺关心我,我都没吐一句话。” d姐这才面露笑意:“哈哈,逗你的呢。” 接下来,我按d姐的指示,在一处空地停下来,接下来的行程,她将开车回家。 这时,距她家无非不过几百米路程了。我走路回租房,也只需五六分钟。可见,d姐心思细腻,想得周全。 回租房时,经过二楼,见冬夏的房门开着,能听到她和房客通话的声音,我疾步离开,似乎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赶紧避开她。 其实,说起来,我与d姐这次仙湖之行,并无什么不可见光之事。我无非不过,当了她的司机,以及兼职摄像师,以及她的陪聊者罢了。 回到租客,看到丽枝家门口,那两双鞋子,换成了新的。但我也只望一眼,没太在意。 洗了一把脸,窝在沙发,看到d姐发了一条朋友圈,配了几张图,说明她去弘法寺祈福还愿之事。我想起d姐说过,帮我还求了一个福气袋。 福气袋就放在桌上,我拿起来,翻过来翻过去,想起她的提醒,事情没实现前,一定不能打开,否则福气泄漏,就不灵验了。 我虽不太信这些,但想起d姐,仍轻轻放下。随手拿起一本书,读了半页,迷迷糊糊之际,竟然睡着了。 醒来时,已晚上七点多。窗外,已亮起灿烂灯火。我懒得动火,简单收拾,便下楼寻吃的。 走了几十米,见到一家岳阳蒸菜馆,店里座无虚席,我迈步进去,点了几个菜,坐下开吃。 吃到一半,杏花发来信息,问我在哪。我说在楼下吃饭,问她何事? 过了许久,不曾回复,我吃罢离席时,她才回我:“没事了,没事了。” 我颇为奇怪,她吞吞吐吐,我总觉得必有事情,难不成,她家先生真杀了个回马枪?不过,我很快又否定了。 若真如此,该是老宋给我发信息吧。 我回复杏花:“有什么事,只管开口,我能做的,一定尽力。” 杏花回了一连串感谢,但仍不触及实质。 吃罢饭回租房,在屋里略坐一会儿,再次出门,这次不是下楼,而直奔楼上而去。很快,到了顶层。杏花屋里亮着灯,不只如此,还能明显听到男女对话。话语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而且,我很确定,屋里那个男声,不是老宋发出来的。我原本想敲门,又觉得不妥, 于是悄然下楼。回到屋里,思来想去,给老宋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哪,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老宋说:“还在跑车呢,正在等人装车。晚上回去,可能很晚了。下次,下次我再约哈。” 我说声好:“注意安全。” 挂掉电话,我来到阳台,看到楼下热气腾腾的生活,又开始了。 在阳台上吸完一支烟,回到客厅,继续窝在沙发,书是看不进去了,就刷短视频。 大约隔了十几分钟,手机一下弹出十几条微信,全是d姐发来的。 点开一看,全是图片。d姐速度倒快,那些图,全是我们在仙湖植物园拍的。 除了她给我拍照,还有一张我俩的合影。有些人很上镜,有些人面对镜头就露怯,原本只有三分貌。变成照片,立马又减了两分。 照片上的d姐,明显比本人好看。 只是,我明显有些拘谨。 我第一次拍照片,只会按快门,虽看过几篇摄影技巧的文章,但缺少实际操作经验,只能说差强人意。 但d姐给了很高评价,我瞬间就想起,我对她诗歌的评价。 如今,反过来了,倒也算一笑。除了这些照片,d姐还拍了一张黄裙子的图。当然,不是在仙湖拍的,而是在她家里拍的。 不是单独拍的黄裙子,而是穿在身上,对着镜子拍了下来。图片上,黄裙子从胳膊玛腰身往下,裂开了一道很大的缝。 就好像,她在复原仙湖植物园的场景。 发完照片,d姐发来一连串的笑。接着,又再次感谢我,说我帮她遮了丑。我自然一番恭维,说长得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d姐笑过一阵,发来一句诗:犹抱琵琶半遮面。若是单独看这句话,虽有诗意,但也仅仅如此。 不过,联想起d姐黄裙的裂缝,再看这句诗,就别有情趣了。 当然,其中的意味,只我二人方才懂得。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提到了曹超。 d姐说:“曹超这个人蛮有意思的,下次有机会,介绍我认识啊。” 我没明白过来,正不知如何接嘴。 d姐话里有话,接着调侃:“让我也赚点钱啊。” 言毕,发来一连串偷笑的表情。我这才知道,d姐在跟我开玩笑。 于是,跟着她大笑起来。但我并不知道,没隔多久,她竟然真的和曹超搭上线了。 而牵线搭桥的人,正是我。 第89章 暗语 次日中午,在食堂吃饭,刚坐下,便看到曹超,嘻笑着朝我走来。 曹超在我对面坐下,看他满面春风,我就知道,他最近又有大喜事。一问,果然如此。 “上周,我和前台去了一趟虎门,你猜怎么着?” 我说:“还能怎么着,虎门销烟了呗。” 我用的是暗语,一般人听不懂。 曹超没理我,吃一口菜,没咽下去,接着继续聊:“前台有个老乡在虎门,一家制衣厂,当品检。我没想到,前台去虎门,顺带着找了她。我们仨一起去海滩,走了一圈。” 我说:“虎门那海滩,有啥好看的。” 曹超说:“这你就不懂了。山水好不好看,关键在于陪同的人。” 我闻听此言,瞬间想起了d姐。 在仙湖,她讲过类似的话,只是,没曹超这么明显罢了。 仙湖不是湖,多为山,d姐爬坡时,裙子撑裂了。 虎门确是有海的,听曹超这么一说,我笑道:“走了海边,莫不是湿了衣衫。” 曹超不予理会:“以前不跟你提过吗,前台对我要求颇多。物质上的花花草草,我当然没问题。但她太高了,我就高攀不起了。这次去虎门,我有个重大发现。” 我往四周瞧瞧,问他:“什么发现?” 曹超吃了一口菜,笑而不语。 我知道,他在故意吊我胃口。 果然,吃完一口菜,他笑盈盈地说:“前台这位老乡,模样虽不及前台,但她温柔懂事,人又体贴。” 我骂:“你小子,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曹超说:“你这话不准确。” 我问怎么不准确? 他答:“前台是公司的脸面,看着漂亮,但不算我碗里的饭。” 我说:“你不会弃暗投明了吧。” 曹超说:“太对了,前台的老乡,小嫣。中午我们吃饭时,前台去洗手间补妆。我闲极无聊,跟小嫣讲了个笑话。她笑得前俯后仰。” 我说:“这不你拿好戏么?” 曹超说:“讲完一个笑话,我们加了微信。不是我提出来的,是她主动问的。” 我说:“好家伙。” 曹超说:“我现在和前台,已经没什么关系的。” 我说:“移情别恋啊。” 曹超说:“错,像你说的,应该叫弃暗投明。” 我说:“虎门离我们公司,有些远啊。异地恋虽然甜美,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曹超说:“今天跟你谈这事,其实就是想请你帮个忙。” 我问:“我何德何能,能为你效力。” 曹超说:“你现在去行政部,学会打官腔了哦。” 我赶紧低头,假装认错。 曹超说:“小嫣决定跳槽,来深圳上班。我想着,你在行政部,正好啊,帮我通融一下。” 我说:“我初到行政部,又没根基,再说,公司招聘,正常走流程就是。” 曹超笑:“问题是没错,关键公司最近不招人啊。” 我恍然大悟,说我能做什么? 曹超说:“和赵总提一嘴,进一两个人,问题不大。” 我有些为难,说实话,赵总对我不错,但我刚到行政部,就贸然开口,请赵总帮忙,他会怎么看我? 正在犹豫,曹超说:“赵总为人,众所周知,他讲义气,重感情,尤其关照有才的人。你们几个,被特别招调,到了行政部,可见他不拘一格降人才。” 我望着曹超:“所以呢?” 曹超早就想好了主意:“你就对赵总说,小嫣是你表妹,进了厂,正好有个照应。” 我问曹超:“这且抛开不论,关键是,你所谓的小嫣妹妹进了厂,和前台姑娘抬头不见低头见。听你描述,她俩关系还不错。你们仨个,搅在一起,就不怕闹出新闻来?” 曹超哈哈大笑:“男子汉大丈夫,干大事不拘小节,这点事情还摆不平,还怎么笑傲江湖啊。” 我暗想,你倒笑傲江湖了,却置别人于何地? 犹豫一下,我提到了阿珍,算是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焰吧。 “你在哪里遇到她的?”曹超一听,果然转移了注意力。 我随便编了个理由,假称这个周末,去羊台山采风,碰巧遇见了她。 “只是,她戴一副墨镜,像她,又不敢确认。” 曹超说:“你拍照没?” 我摇了摇头。 当时,那种情况,我若掏出手机拍照,肯定会引起d姐误会。 为了一个像阿珍的人,我用不着犯那么大的险。 再说,拍不拍照,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遇到阿珍,曹超也不可能报仇雪恨。 说给曹超听的目的,无非想告诉他,或许阿珍又换了新的骗人的方式。不再先吃牛排,再去玩牌了。而改为去野外郊游,然后或许还有别的伎俩。 时代日新月异,阿珍的团队——我相信,她是有团队的,肯定也会不断编写新的剧情模式。 我甚至暗示曹超:“小嫣如此主动,难道就不会有诈么?” 曹超略有不悦:“你有猜疑,当然是好事。作为兄弟,也感谢你的提醒。只是,我总觉得,你太草木皆兵了。” 曹超所言,倒也算事实。 事实上,与d姐出去,我总在猜东想西,暗中怀想,她如此关心我,是不是别有目的。或者,先把我养肥了,到时再卖掉。 曹超胆子大,时常骂我胆小如鼠,什么事都办不成。 当然,我与冬夏醉酒一夜的经历,没对他提。除了曹超,任何人都不知道。 就连冬夏,也像醉得记不清楚了。只以为,自己与她的阿锋,度过了浪漫温馨的一夜。 与我相比,曹超常以胆大如虎自豪,因为如虎,善于瞅准时机,揽尽了许多壮美河山。 当然啦,偶尔,也有失足之时。比如,在西丽,就被阿珍痛下狠手。 不过,总而言之,曹超多半是常胜将军,逗引得不少女子入局。 想到这里,我脑海中,又浮现d姐的笑脸,昨日与她分别,她半开玩笑半当真地,问起我如何联系曹超。 我当时以为,她无非想玩一下幽默。 如今细一想,或许她还真有认识曹超的心思。认识过后,会发生什么,我并不会知情,也不想知情,但由此倒也证明,曹超在某些事情上,还真有些天赋,是个人才。 嗯。我把人才这个词,加上了双引号。 有些事,一旦开了头,之后便接二连三,刹不住车了。 曹超找过我之后,当天傍晚,杏花避开老宋,登门造访。 第90章 面谈 杏花登门之前,给我打过一通电话。 是在傍晚,下班之后,我走在回家的路上,电话响了。 电话一接通,那边便传来爽朗的笑声。 打过招呼,杏花开门见山:“小范兄弟,有个事要拜托你。” 我说:“嫂子,有话你直说。” 杏花说:“你晚上方便么?” 我答:“下班了,没别的安排。” 杏花说:“过十分钟,我到你家去,面谈,好吗?” 我回:“没问题。” 放下电话,心想,杏花这是想干嘛啊。 上一次,她家先生过来,我误以为她,还以为老宋背黑锅。结果,背锅的人,是她家先生。 上一回,我再次上楼,又碰到她屋里有男人说话的欢笑声。而老宋正在跑车,对此一无所知。 难道,杏花上门寻我,莫不与此有关? 可当时,她家大门紧闭,她怎会知晓,我上楼去了? 难不成,这楼里安了监控? 如此一想,我竟莫有些兴奋,心想,若是如此,我就可以证明,那天进到冬夏屋里,陪她度过一夜温情的,是我,而不是阿锋。 如此一来,我疾步前行,回到租房,细细看了一下,除了一楼通道,装了摄像头,其他楼层,均无此设备。 这一点,冬夏早就对我们讲过的。上到二楼,冬夏没在家,屋门紧闭,我原先充满希望,此刻再度变得失望。 就好像,冬夏与我之间,隔着一道墙,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把我们推阻开来。或许,她觉得自己多少算个老板,而我是个打工仔吧。 虽然,以我对冬夏的了解,她应该不会产生如此想法。 但这个念头,却充盈在我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越想,越感觉内心悲凉。 回到屋里,洗了一把脸,站在阳台上发呆。 我对面那栋楼,与我阳台相对,住着一对中年夫妻。男人极宠女人,不但包揽了家务活,还给妻子端洗脚水。 有一次,我瞧见两人在客厅里跳舞。虽然所跳之舞,与广场大爷大妈相差不多,但那种天真的浪漫,仍然让我感怀不已。 今天,对面阳台上,只看到妇人的身影,穿件无袖格子衫,神情落寞,还抽起了烟。我见过年轻女人抽烟的模样,却是头一回,见中年女人抽烟。 而且,从她的衣着打扮,以及我平时对她与其夫的观察,她更像在工厂打工的大嫂。这样的反差,更让她的举止,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她倚地阳台上,吞云吐雾的样子,莫名戳中了我,让我有一种,想奔跑过去,认识她的冲动。 若真如此,说不定,还能就此,写成一篇小小说。 这一类事,曹超做过,毕竟,他胆大如虎。正在发挥想象,屋外响起敲门声。 我收回思绪,开了门,见到杏花,正笑意盈盈,在她旁边,还跟着一名与我年龄相仿的男子。 男子见到我,开口便喊:“范老师好。” 我有些懵,杏花说:“阿强,和你一个公司的。” 我有些恍惚。 阿强说:“我是包装部的,范老师不认识我,但我认识范老师。大家都知道,公司庆典晚会的主持稿,是您写的,真是精彩极了。” 不管何人,总是喜欢听奉承话的,我明知这一点,但听到别人拍马屁,心里也莫名高兴。 我把他们请进屋,各倒了一杯茶。 杏花说:“阿强是我老乡,人很好,在老家时,帮过我不少忙。前几天,我才知道,他进了你们公司。一聊,竟然聊到了你。我说,范兄弟人好呀,我认识。阿强一听,非要来拜访你。” 杏花讲到这,阿强赶紧补充:“我也爱写点东西,此次过来,专程拜师学艺。” 说到这里,阿强指了指桌上的袋子:“上周,我回了趟老家,带了点家乡特产,请范老师一定要尝一尝。” 我赶紧推辞。 杏花说:“听嫂子的话,别再推来推去了。以后,阿强少不了,要请你关照一二。” 我这才明白他俩上门的意思,无非以为我进了行政部,可以提供一些便利,我对杏花说:“嫂子你应该最了解我,能帮忙的地方,我没二话。只是,我人微言轻,帮不了什么,你们可别怪我。” 杏花说:“理解。” 阿强说:“今天过来,就是认个门,目睹偶像的风采。” 阿强给我戴的帽子,有些太过了,让我听着,觉得虚假,我有些不高兴,但表面上,没表现出来。 洗完澡,开始在电脑上,记下这几天发生的事。 自租房以来,我便开始记录生活点滴。原本,所记之事,皆与租房有关,后来,延续扩展到公司。 不过,中心思想只有一个,身边人身边事。 记这些,无非为我写小说积累素材。这一点,得归功于曹超,他的建议,的确不错。 我以前,最多写些小文章,在曹超推波助澜下,开始了长篇网文的创作之路。所记之事,大多用到了小说里。 记完日记,合上笔记本,躺下来看书,不知不觉,九点钟了。我来到阳台伸展四肢。 对面阳台上,那个抽烟的女人,穿一套红裙子,正在晾衣服。 晾完衣,还朝我这边望了一眼。四目交汇时,我还看到,她脸上略略笑了笑。 我有些不好意思,转身回屋,手机已经响起来,却是赵总打来的,问我在干嘛。 我说在家看书。 赵总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我说:“向赵总学习。” 赵总说:“好,那你赶紧过来,一起宵夜。” 我应了一声好,换上衣服,出门而去。赵总发来的地址,走路得二十分钟。下了楼,正好碰见一辆摩的,却是个女司机。 问价,要了十块。 坐车出发,我没想到,这位女司机,我看错她了。不但她开车快,而且很稳。 一问,才知她跑了十来年了。当然,主要是兼职,她在电子厂上班,不加班的晚上,就出来跑客,赚外快,十来年,练就了好工夫。 只是,最近这些年,城市禁摩,他们要躲避风险,小心被抓。一旦抓住,车就没了,损失好几千。 到达目的地,扫码付款时,女司机说:“要不,加个微友。以后,有什么需求,随时微我。今晚若是醉了,也可唤我来接。” 我笑:“服务真到位啊。” 女人说:“没办法,现在行情不好,竞争太激烈。我家有两个小孩,一个大学生,一个高中生,前夫又不管,用得的钱地方多。” 我说:“女人是伟大的,向您致敬。” 女人说:“谢谢。乘客都像你这样,就太好了。” 赵总约定的地点,是一家海鲜店。 我原以为,今晚的宵夜,梅小姐必然在场,说不定,阿洁与西施,也在作陪呢。 结果,到了现场,竟然只有赵总一人。 那一刻,我心里猛然有种,被赵总视作自己人的自豪。 第91章 心腹 我刚一落座,赵总便挥手让服务员上菜。 原来,我去之前,赵总已经点单,只等我到达,就能安排上菜。我既感动又好奇,想问些什么,又觉不妥,只好端起杯子,饮茶。 待我放下杯子,赵总和蔼地望着我:“来行政部有段时间了,感觉怎么样?” 我实话实说:“跟我想象中不一样。” 赵总略略有些吃惊,继续问:“哦,怎么不一样?说说看。” 我说:“以前,我觉得行政部的同事,大多趾高气扬,毕竟,掌握了些资源。而且,承担着为其他部门打绩效的责任。不说大权在握,至少,厂里别的部门同事,对行政部是敬而远之的。” 我讲述时,赵总面带笑意,微微点头。 受到鼓舞,我继续说:“所以,刚开始,其实,我还很担心,怕自己不适应。毕竟,我是新人。” 赵总问:“你现在还担心吗?” 我跟着笑:“完全不担心了,我来行政部这么点时间,已经两次和您坐在一起吃饭。我想在别的部门,这种机会,肯定不多。” 说着话,服务员已经陆续上了菜。 赵总拿起桌上的酒,说:“今天没外人,咱俩喝点黄酒,好不好?” 赵总说完,已经打开盖子,主动给我倒酒。 我赶紧起立:“我来吧,赵总。” 赵总说:“没事,没事,你坐下,坐下。” 我没了倒酒的机会,只好双手端起杯子,以示对他的尊敬与感激。 上次赵总请客,梅小姐西施和阿洁也在,我们就是喝的黄酒。黄酒喝得好,但事后容易醉。 好在赵总这次约我宵夜,目的不在于饮多少酒,酒只是连接器。 他知我不善饮,没劝我,倒是他喝得多。好像心里藏着什么事,欲要一醉方休。 但从表面上,又看出什么来。 饮一口酒,赵总又给我夹了一只虾。 我恭敬接过来,又想,不能这样,我得主动。于是,之后,每上一条新菜,我都主动给赵总夹菜。 酒过三巡,赵总话题一转:“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我说:“您聪明,能力超强,讲究公平正气。尤其,关照身边人。” 赵总笑:“错了,该罚酒。” 我放下筷子:“请赵总批评。” 赵总拍了拍我的肩:“今天就咱哥俩,没外人,不用这么拘谨。” 我点头嗯了一下。 赵总说:“我不是关照身边人,我是关照有才的人。” 我知道赵总的意思,端起杯子:“来,赵总,我敬您一杯。如果不是您,我也没机会坐在这里。” 赵总端起杯子,和我碰了一下:“你是金子,不管走到哪,都会发光的。” 我恭维道:“多谢赵总抬爱。您就是我的贵人,让我这块石头,点石成金了。” 一番客套,继续喝酒吃菜。 我总以为,赵总叫我过来,而且只有我一个人,肯定要谈什么事,不会光是吃饭喝酒这么简单。只是,他不开口,我自然不便相问。 那天,有皮皮虾,海螺,海鱼,也有炒米粉,和海鲜汤。 酒足饭饱,赵总买了单,从海鲜店出来,一脚踩进灯红酒绿的红尘里。 我本以为,赵总安排了人来接他,谁知没有。 他非要陪我走走路,说要消消食。 走了十余步,赵总说:“今天宵夜的事,就我俩知道就行,不足以对外人道。” 我答:“嗯。谨记在心。” 到一处路口,等红绿灯时,赵总像不经意地说:“有个小事情,要请你帮个忙。” 我赶紧说:“你只管吩嘱就是。” 赵总笑:“并非工作,而是我的私事。” 我说:“都一样。” 赵总摇头:“不一样。” 我突然明白过来,应和着赵总。 的确,公事与私事不一样,不能混为一谈。 尤其领导交办的私事,更要细致小心。而且,赵总在酒桌上,一字未提,走到路上,才像想起什么似的,说起此事。 由此可见,事情必然不一般。 “事情其实很简单。”赵总刚讲到一半,绿灯亮了,我犹豫了一下,赵总已经迈开步子。 我只得赶紧跟在后头。 走到马路对面,赵总接着说:“事情虽简单,但只能交给信任的人去办。” 我心头一暖,赶紧说:“感谢赵总信任。” 又行了几步,赵总突然停下步子:“我来公司十多年,身边信任的人,肯定也有不少。对吧。” “那是当然。”我点头肯定。 “知道为何要选你吗?”赵总问。 我摇头,好奇地望着赵总:“恳请赵总为我解惑。” 赵总从包里掏出华子,递我一支,我赶紧点火。 吐出一口烟雾,赵总才说:“首先,我当然信任你。但最重要的原因,在于你文章定得不错。” 我夹住华子,没说话。 显然,赵总的话,只讲了一半,还有后续。 果然,赵总笑望我一眼,接着说:“我要你替我去见一个人,这个人也喜欢写文章,你们有共同语言。”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 刚进公司时,曹超给我灌输的理念,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你会写破小说有什么鬼用,在我们公司,最重要的能力,是能说会道,外加实干。实干实邦,实干也兴厂,实干,才能让你的人生,得到彻底改观。” 当时,曹超时不时对我重复这句话。 他之所以如此,因为他自己就是榜样,就是典型。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对任何人提过,我在写小说的事。甚至,对雷姨也没提。 但她敏感,从我的一次朋友圈动态里,瞧出了端倪,问了我几次,才套出我的话。 随后,雷姨将我拉进她的圈子,成了朋鸟社顾问。 再之后,我介绍我来行政部干活,为晚会文案组出力。这才有了调岗行政部的可能。 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文字的魅力。 如今,因为写作的兴趣爱好,我又要更进一步,成为赵总的心腹了。 再往前几十米,赵总立住脚步,沉稳地叮嘱我:“我今夜跟你讲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 我点头保证。 其实,赵总什么都不提,我也不会对外人讲。 因为,赵总让我去看的那个人,是女人,只比我大五六岁。 我的任务,是在明天,去她家里,陪她吃晚餐。 第92章 红粉 赵总交待我的差事,点至即止。 许多事,不曾提及。他不提,只能自行脑补。 她或许是赵总,藏在金屋里的女娇娘。而赵总呢,正好明天晚上,脱身不开。而明天,对他俩而言,又是非常重要的纪念日。 如此推演一番,倒合情合理。可再一细想,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思来想去,阿珍约曹超西丽行的情景,再次浮于脑际。 莫非,赵总在下一盘大棋?可从他的作派与风格来看,应该不像。 至少,我与他无利益冲突。他也没必要,把我当成一颗棋子。 反复想,也没曾想明白,我想到了曹超。 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原本想讨教一二。电话响了几声,赵总的叮咛再次跳出脑际,不行,我应承了赵总,不能对别人透露,即使曹超,也不行。 只是,挂断已经来不及了,曹超已经接通电话。 再说,就算挂断,曹超还会打电话,再解释,反而更麻烦。 曹超心情不错,开口就问我:“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说说看,有哪好事分享。” 这段时间,我确实没主动给他电话,所以,他话里话外,多少有些影射。 我说:“我哪有什么好事。突然想起了朱玲珑,问下你有没有她的最新消息。” 曹超一听,略感意外:“你可真钟情啊。明明一个骗子,你还念念不忘。你该关心的人,是冬夏,冬夏啊。” 我由着曹超的话头说:“冬夏,她……” 讲到一半,我想起阿锋,实在没勇气再讲下去。 曹超说:“冬夏怎么了,要不要我帮忙,给你们撮合一下。” 讲着讲着,曹超便笑起来。我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骂了一句。 他所谓的撮合,其实就是将我俩约出去,拼命灌酒,让我俩一醉方休。 “女人一旦给予了你她的温柔,她就会牢牢记挂你的气味。” 这是曹超的理论,在我看来,就是歪理邪说。 但他靠着这些歪理,征服了许多懵懂无知的姑娘。 扯了些闲篇,曹超问:“小嫣的事,记得哈。我今下午才知道,她练过好几年瑜伽。当时初见她,我还想,她干啥了,塑形这么好。现在一切,都清楚明了。练过瑜伽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兄弟我的幸福生活,就靠你了。” 我想起丽枝,她也爱练瑜伽,我一直想要,看看她练瑜伽的样子,只是不敢透露罢了。 我对着曹超骂了一句脏话,他并不介怀,反而劝我:“你赶紧抓紧,冬夏再怎么样,也是个画家。你把她拿下,到时你俩以画传情,多么浪漫啊。” 我没透露赵总一个字,挂断电话,想起曹超所言,便把我与冬夏的交往,点点滴滴,全盘点了一番。 她看似对我不错,从头开始,更像把我当成了个小弟。我俩之间,即使有些情感牵扯,说到底,也只流于表面,不曾深入。 或许,你来我往中,她的确生过一些心思,但说一千道一万,我只是一个替补队员,只是她的一个情感出口。 想清了这些,我反倒开朗了些,不再沉浸于烦恼中。相反,我倒应该高兴啊。至少,我在某一个晚上,替阿锋完成了本该由他完成的任务。 如此一想,我竟然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还笑出两行泪。不知是幸福,还是痛哭。 洗浴休息,一会儿想起冬夏,一会儿又念及赵总的任务,由着他们,虚构了许多情节。不知过了多久,才进入梦境。 次日上班,去茶水间打水,碰到赵总,打过招呼,赵总望我一眼,点了点头。我心神领会,回以同样的目光。 此刻,我已内心坚定,一定把赵总的差事办好。 下午三时,坐我旁边的西施,被梅小姐安排,办什么事去了。西施才几,梅小姐突然提着一个袋子来找我。 我有些奇怪。平时有什么事,她都打电话,让我过去。她那天白衣黑裙,衣装与往常没什么区别,但神情奕奕,还描了淡淡的眉。 她轻轻弯腰,将手中的袋子,放在我桌子边。随即,在我耳边吐气如兰:“赵总让我拿给你的。” 我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说了句:“香奈儿?” 梅小姐灿然一笑:“厉害啊。” 我轻声说:“你召唤我一声就行,还亲自跑一趟。” 梅小姐说:“嗨,我又不是官僚主义。” 我跟着说:“你这是体恤下属。” 梅小姐笑:“可别给我戴高帽子,担当不起。” 我也笑:“实事求是嘛。有您这样美丽又敬业的领导,我们底下干活的人,也跟着高兴。” 严格说起来,梅小姐不算我上司,但行政部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赵总助理,在赵总不在场时,可以安排我们开展工作。 所以,私下里,大家也称她领导。 梅小姐望一眼四周,悄声说:“赵总让我谢谢你。” 我点头,说客气客气。 梅小姐的话,透露出两层意思。 其一,赵总送来酒水礼物,可见很重视此事。 其二,派梅小姐传话,可见梅小姐或许知晓一二。而在此之前,赵总再三强调,我俩所说之事,千万不能对外人提及。 如今,中间多了个梅小姐。他俩的关系,定然不一样。虽然此事,早就处于半公开状态。 晚上下班,我没着急离开。伏案处理工作,过了十来分钟,等同事都走了,这才起身,提起袋子,下楼而去。 出厂,打上一辆的士,上车后,才发现,袋子里,装着一支红酒,另有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路程其实并不远,打车是赵总的主意。或许,他怕我在路边走,遇到同事,问东问西,引出别的事来吧。 七八分钟后,车子停在美丽小区。 我拿着赵总的卡,刷卡过闸。在小区一番寻找,找到那栋楼房。坐电梯时,正要关门,来了位妇人,身材壮硕,短发,浓眉,皓齿。 不知为何,我总感觉,她在往我身上瞟。 好在,电梯停在十楼时,她走了出去。她髋骨摆动幅度很大,让我想起杨贵妃。 到达女子门前,我心里多少有些紧张,深吸几口气,才伸手叩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里面是位娴雅女士,穿红色吊带裙,脸颊之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第93章 关灯 来见她之前,赵总给我看过她的照片。 实话实说,照片上的她,是让人惊艳的。但我当时,总以为照片有美颜效果。 如今,见到女子真人,心里只余感叹,感叹照片消减了她的美。而且,是那种有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内在美。 见到她那一刻,我一时被那种沉静之美,惊住了。 于是,怔在那里,还来不及开口解释,女子便笑盈盈地说:“你来了啊,快请进。” 女人如此热情而真实,就好像我与她,之前早就相识过一样。 我站在门口,提着袋子,有些慌乱,她越热情,我愈觉得,屋里面藏了什么陷阱一般。 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应该,赵总并非阿珍,他是我的上司,不可能大费周章,设这样的计谋害我。 “快进来啊。你。”女人又催了一遍,眼睫毛长长的,不时眨巴一下。 我朝她笑了笑,抬腿进屋。 “坐啊。”女人指了指沙发,转身,便去找杯子,给我倒水。 “你叫范谦,对吧,老赵跟我说了。”女人端起水杯,递给我。 我双手接过来,因为紧张,碰到了她的手指,心里微微有些颤动。她穿吊带裙,露出雪一样的肩颈。 我被白光刺得耀眼,头微微低头,不敢看她。 “稍等一会,菜已经炒好了,在厨房呢,我去端出来。”说着话,女人已经转身,奔厨房而去。 趁她离开,我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下房间。 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客厅布置得很温馨,欧式居家风。摆电视机那面墙,打了一排立式柜。 柜子里摆着许多摆件与装饰品,当然,最多的还是书籍。 看到书,我就觉得亲切,更加坚信,这屋里没有骗局,更没有陷阱。稍显奇怪的是,四面墙壁,皆白衣胜雪,没有任何装饰,显得有些空旷。 由着这空旷,我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冬夏,觉得应该挂一幅图画,增添一些灵气。 我正这样思索,女人端着菜肴进了屋。 几个来回,她将餐桌,摆得满满当当。我走过去,看到红烧鱼、清蒸排骨、小炒牛肉、冬瓜汤。 除了菜,还有一支干红,已经开了,倒了一半,在玻璃器物里醒酒。 看酒身上的年份,写着1999。我往茶几上望一眼,赵总托我带的礼,还摆在茶几边。 我忙对她说:“赵总让我带了酒。” 女人柔声说:“嗯啦,不用管,咱们吃这支酒。” 女人说话时,声音里,带着一种甜糯米的味道。我转身,在她对面坐下。女人起身,给我倒上些红酒,再给她倒上。 端起杯子,对我说:“来,干杯。” 我只得照做。 “来,吃菜。都是我做的,卖相不好,尝尝看,味道怎么样?”女人望我一眼,柔声道。 我夹了一块鱼,尝一口,很快就惊到了。并非她菜炒得好,而是这鱼肉,实在太淡了。 女人看我吃得慢,以为我在细细品赏。 待我吃完鱼,她问:“怎么样?” 此时此刻,我只能背叛自己的味蕾,讲起了违心话。 她一听,脸上绽放出两朵玫瑰:“好吃,你就多吃的。” 说着话,往我碗里夹了一块排骨,和几块牛肉。排骨的味道同样乏善可陈,好在牛肉还算不错,我不免多吃了几口。 “并不十分难吃吧。”讲这话时,女人有些得意。 所有菜都尝了一遍,女人不时举杯,与我对饮。 女人饮酒,讲的是情调,我俩慢慢饮,倒没太大问题。 饮酒同时,她问了我许多问题。比如,我与赵总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以及赵总在同事们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摆不摆架子一类。 我由赵总是我的贵人讲起,讲他如何如何,在同事中有着很高的威望,大家敬重他,也佩服他,同样更感激他。 关于这些事,皆是我的亲身经历,因此,讲述时,我充满了真情实感。 大约正是这样,打动了女人吧。她一只手举着杯子,另一只手撑住下巴,头微微偏着,眼神里全是欣赏的暖意。 赵总没对我讲明,他与女人的关系,但进到屋里那一刻,我就好像闻到,屋子里有赵总的气息。 如今,看到女人听我讲起赵总,一脸崇拜的样子,我愈发确信,她是他的红粉知己。 至于,红粉到什么程度,我就不知晓了。唯有一点,可以肯定,女人无条件信任他。 酒壮怂人胆,喝了酒,人与人的关系近了,也让我有勇气,去问她一些问题。 我朝电视柜指了指:“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 女人放下杯子,娉婷移步,走到柜子边,随手取下一本书,走到桌边,递给我:“前两天,刚看完这本。你看看,这一类书,怎么样?” 我接过书,扫一眼,便对她肃然起敬。“有些女人漂亮,但只是长得好看,像插在花瓶里的花。还有一些女人,人长得好看,气质又好,因为她骨子里,有着一种别样的气质。” 借着酒兴,我讲出了这一番话。 她轻轻拍掌:“这种气质,叫做书香。” 说完,她咧嘴而笑,那一嘴白牙,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所有女人中,牙齿最白的。 那是弗洛伊德的作品,《梦的解析》。弗氏的书,我读过几本,有些艰涩。我没想到,如此漂亮的女人,会选择这样的书。 女人得了夸赞,心花怒放,又跑到书柜,一连捧来三四本书,一齐摆我面前。 这一次,全是非虚构图书,既有讲过往历史的,也有讲当下生活的作品。由着这几本书,自然谈到了我俩各自的阅读与喜欢。 赵总讲过,派我过去,除了信任,最重要的是,女人喜欢阅读,我与她聊,或许正好对脾性胃口。 女人比我想象中的,健谈许多。而且,她的许多观点,在我看来,都异于常人。先且不论对错,但她勇于抛出观点,证明她对此有诸多思考。 相比于,现在人云亦云者,实在好了太多。因为投机,不知不觉间,竟然谈到了十点半。 时间太晚,要回家了。我表示感谢,起身告辞。 “你稍等一等,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帮忙。”女人摆手,让我坐下。 她则去了卧室。 我正嘀咕,她搞什么名堂时,屋里的灯,突然灭了。 第94章 意外 停电了么?我望向阳台,外面楼栋,仍旧灯光明亮。 莫非,电路跳闸了?当然,只是短暂的疑虑。因为,紧接着,响起了祝你生日快乐的音乐。 从卧室传来莹莹星火,她从屋里出来了,手上还捧着一份大蛋糕。蛋糕上,还插着正在燃烧的生日蜡烛。 我恍然大悟,原来今天是她生日。 不过,让一个陌生人,来陪她过生日,不很奇怪么? 赵总心还真大啊,派了个下属,来陪他的俏娇娘过生日。 而且,她也没一点闹情绪的样子,还表现得异样欢喜。 我心里冒出诸多疑问,女人已经把蛋糕放在桌上,轻轻地对我说:“我许个愿,帮我拍个照。” 我说声好,从她手中接过手机。 她站在桌前,眼微闭,烛火的光芒,照在她的脸上,红扑扑的,好看极了。 我拍了几张照片,又启动视频模式,录了一段视频。 她许完愿,扑哧一声,将烛火吹灭。 我行至门口,摁亮开关,屋里瞬间如白昼。她切蛋糕时,我看到上面写了一个“静”字。 我想,她大约就叫静吧,至于具体什么名,赵总没说,我也不方便问她。 女人切好蛋糕,分给我一份。 随后,她坐在我旁边,一边吃蛋糕,一边看手机。 “哗。你的照片,拍得真好。”她眼含波水,盈盈欲笑。 拍完照片,我没看效果,就直接将手机还给了她。 至于,照片拍得好不好看,我并不知晓。 不过,美丽的人,随便怎么拍,随便谁来拍,都会很漂亮。我心中这样说,嘴上也这般说。 女人说:“哈,见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个谦虚的人。” 我说:“谁不想骄傲啊,可我没有骄傲的资本。” 女人说:“谦虚是个好品格,要坚持哦。” 吃完蛋糕,女人说:“加个微信吧,以后还要多向你请教。” 我赶紧说:“不敢,向你学习。” 加上微信,要告辞了,走到门口,她喊:“再等下。” 我回头,看到她提着那个袋子,递回给我。我不解,望着她。 她说:“给我捎一句话给他。” 我嗯一声。 她转身,去往柜子边,取出一个信封,递我手里。 她没说“他”是谁,但我听得明白,他即是赵总。 我答应下来。 信封没贴封装,摸在手里,感觉像纸条。但我又奇怪,现在通讯这么发达了,还玩得这么浪漫么? 回去路上,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回复赵总。 想来想去,不管怎么回答,都不太妥当。好在,当天已经太晚,我不用面对赵总。只发了信息,向赵总报告:任务已经完成。 很快,赵总便复我:“辛苦啦,快下班吧。” 次日上班,准备先去找赵总,又觉得才下班,他肯定有事要处理。于是,决定晚半小时再去。 谁知,九点刚过,赵总便打来电话,叫我过去谈工作。平时,赵总要交待工作,都通过梅小姐。 这是首次,赵总直接给我电话,所谓谈工作,我当然知道,另有其事,暗指昨夜我在信息中说的“任务”。 去赵总办公室里,见到梅小姐,她颇为意外。 我不便说什么,只笑了笑。见到赵总,我双手将女人托我转送的信封送上。我本以为,赵总肯定会立即打开。 谁知,赵总接过信封,瞄了一眼,就顺手放在桌上。 反而起身,迎我到茶几边,开始泡起茶来。 “说说。”洗茶杯时,赵总开口问道。我略一思索,便将昨夜下班,去她家之事,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我想,我已经讲得很详细了。 谁知,赵总想要更多:“讲讲她的衣着,神态。” 我说:“她穿红裙子,人比照片上的更美,而且,很有气质。不过,我也不敢盯着她看。” 赵总正在饮茶,听到我讲出这句话,明显笑了一下。 我有些局促,再次回想,昨夜,没出做出什么不妥之事。 “别紧张。辛苦你啦。”赵总举起杯子,“来,饮茶,朋友自家的毛尖。平时,很难喝到的。” 我对茶没讲究,更喝不出好坏,但赵总说好,也就认定很好。 汇报完事情,再讲些工作上的闲话,赵总接了个电话,挂断后,赵总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果然没看错人。以后,有什么困难,只管开口。” 从赵总办公室出来,刚坐下,西施就凑过来,笑问:“捡到宝啦,这么高兴。”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喜形于色了。于是,赶紧压制住喜悦心情,假装若无其事地对西施说:“有个女孩主动加我微信,你说该不该欢喜?” 西施说:“当然,必须,要不,晚上摆一桌,我给你庆贺一下。” 成为同事这段时间以来,我多少了解些她。她平时,爱开玩笑,倒也让平淡的工作,增添了些许趣味。 我说:“好呀,要不,晚上一起去食堂,我请客。” 公司食堂,主要为员工服务,不以赚钱为目的,价格亲民,所谓我请客,无非借着她的话,调侃一下罢了。 谁知,西施却说:“天天吃食堂,早吃烦了。我最近在学做菜,敢不敢去试吃?” 类似的话,西施此前对我讲过好几次,事后都证实,她在开玩笑,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上当。 我扬了扬手机:“有个姑娘,青春貌美,刚和我加上微信。我和你共进晚餐,如果她知道了,生气吃醋,我罪过可就大了。” 西施笑:“所以,改天对吧。” 我朝她竖起大拇指:“聪明。” 调笑归调笑,我想起自己的喜宴,再拖下去,可没必要办了。 办一场酒宴,当然不是为了让大家为我庆功,主要是召集一起,碰个头见个面,加深感情。 当然,大石对此还有别样目的,想着带素琴一起,见过冬夏,也算他来见过素琴的娘家人了。 那天下午,我逐一联系,问了曹超大石杏花他们的时间,最终,把日子定在周六晚上。 待一切尘埃落定时,我给d姐打了个电话,谈起此事。d姐满心欢喜,还表示她要赞助酒水。 我坚辞不受,她非要说,酒是朋友送的,摆在家里很长时间,反正没人喝。 几个来回,恭敬不如从命,我只好答应。 谁曾想,正因为d姐的参与,我相当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第95章 秋水 宴席设在福满楼。 d姐推荐的地方。 以前散步,我从福满楼经过很多次,平常时候,也总是满座的。尤其到周末,更要提前预订。人多,便证明味道好。 订位的事,也是d姐张罗的。最开始,我以为,她在福满楼有熟人。后来才知,熟人倒也有,最关键的的原因,在于,她是福满楼的vip客户,订房优先。 之前,我列了一个名单,加在一起,出席者共14位。 经这段时间,与梅小姐的交往,尤其上一回,赵总跳过她,直接安排我去办事,梅小姐明显有些不悦。 好像我的出现,她作为赵总亲信的位置,将要不保似的。 她当然多心了,别说我志不在此,就算真有此心,也无法抢占她在赵总心中的位置。 女性,尤其是长得有些漂亮的女性,在职场上,是有着天然优势的。 这次设宴,其目的,只是把几个要好的朋友,叫在一起,吃个饭喝个酒,乐呵一下。叫上梅小姐,意义可能就不同了,会让她起疑,以为我在炫耀什么似的。 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思前想后,我把梅小姐从名单中删掉。 除她之外,其他两位泛泛之交的同事,还有那位保安大哥,也没在被邀之列。 如此一来,参与者中,男的只有大石、曹超、老宋和我。女子则有素琴、冬夏、丽枝、杏花和d姐、雷姨,一共十位,寓意十全十全。 男女四六开,不算过分失衡。 宴席当晚,我提前40分钟到达酒店,进到包房一看,d姐比我更早。她不是去吃席的,而为帮我张罗宴席的事。 点什么菜,倒还好说,她心里有图,网上也能看到菜单。她早就跟我商量过。她之所以去这么多,体现了她对此事的郑重。而且,她喜欢办这一类事。 因为热爱,所以能办好,办得出彩。 这一方面,她颇有些《红楼梦》里,王熙凤的本事。我过去时,d姐已经拟好两套菜单,拿给我看,并讲明为何点这些菜,参与者的口味,以及菜品价格,均作了考虑。 看着d姐认真的样子,我唯有感动。两套菜单在我看来,均完美无缺,想了想,选了第一个方案。 d姐点头,继而吩嘱服务下,安排厨房张罗。服务员离开后,d姐跟我谈起排位的事,谁坐主位,谁排末尾。 我坚持让d姐坐首席,雷姨次之,余下依次为冬夏、丽枝和杏花,至于几个男子,则随意排排就是。 d姐笑:“没一点政治纪律。我怎么能坐主位的,这个位置,理所当然,应该由雷总来坐,而你,应该坐次席,陪好领导。” 我还要坚持:“公是公,私是私。雷总对我的好,我当然记在心里,但d姐你一直以来,对我关照有加,无以为报啊。” d姐穿淡绿色的裙子,脸上容光焕发:“你可别忘了,她是朋鸟社的社长,是我的领导。其他人,要么是你同事,要么是邻居,天天见面,更要重视。咱俩的关系,就不用再客套计较了。” 听她一番话,我很感动,只好答应,但我拒绝坐次席,而且要求,女士优先。最后,我们各退一步。 雷姨左右,按冬夏、丽枝、杏花、d姐、素琴排位。素琴旁边,大石作陪,而d姐身边,则是我的座席。 大石旁边,是曹超的位置。 曹超也算一个小领导,但他倒释然得很,不拘小节,也不看重这些排位的虚假之事。现场有众多佳人,才是他最关心的。 d姐带了两种酒,一种威士忌,一种红酒。威士忌是国外的,红酒是国内的。我想,今晚算我的主场,曹超大石肯定会想法子灌我。 因此,莫不直接喝威士忌得了,喝两种酒,恐怕更容易醉倒。只是,红酒已经打开,倒在醒酒器里醒酒。 处理好一切,看看表,再有十分钟左右,他们该陆续抵达了。这时,服务员按d姐的要求,沏了一壶茶,给d姐和我,各倒了一杯。 服务员是个年轻姑娘,手指修长,洁白无瑕。茶汤金黄,芳香四溢。我想,福满楼果然与众不同,连茶水都这么高级。 倒好茶,d姐便说:“尝一尝这茶,今年新出的茶,我托朋友,从浙江快递过来的。” 我这才明白,茶叶也是d姐的心意。原本是我的宴席,d姐如此热心,我感动又羞愧,举起茶杯,向她表示感谢。 d姐说:“跟姐姐就别这么客气了,以后,少不得还有很多麻烦你的地方。” 我当即表态:“只要有用得着的地方,我定当赴汤蹈火。” d姐笑:“没这么严重哈。”她新换了发型,原来的大波浪,全部拉直了。挂在脖子上的红宝石吊坠,显得愈发鲜夺目。 和d姐说着笑,门被推开了,进来一对情侣:大石和素琴。看他俩的穿着,就知道,他俩为这次宴席,做了精心准备。 大石且不说了,穿了一套新衣服,人极精神。 素琴呢,算不上盛装出席,衣服甚至,还是她以前穿过的旧衣,也不鲜艳显眼,脸上涂了些许粉彩,画了淡淡的眉,但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因为那些妆容,已经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与之和谐共生。素琴的面颊,白中透红,眸子里盈着波光。 这样一个人,任何人望一眼,都会知道,是一个正在被宠爱的女人。 d姐第一回见他们,待我作了介绍,她请他们在指定的位置落座,招待服务员倒茶。接着,坐下聊天,谈工作生活,以及女人们的事情,不时哈哈笑。 她俩谈得欢喜,大石则望着我,又望一眼d姐,我自然知晓他的意思,当着d姐与素琴的面,哪里好解释什么。 两三分钟后,又来了宾客。门被推开,丽枝、杏花和老宋,依次鱼贯而入。 d姐起身,我作了介绍,她和他们一一一握手,我则引导他们,在各自位置上坐定。 杏花与老宋坐在一起,大约老宋要求的,杏花化了妆,穿一件浅红色上衣,搭配着素色裤子。 她平时素颜朝天,化妆的痕迹过于明显了,与素琴的打扮,以及落落大方相比,明显落了下风。 即使如此,杏花眼里闪烁的光芒,让我相信,她和素琴一样,是正在享受幸福的女子。 由着素琴和杏花,我心生感叹,中年女人的幸福,真令人羡慕啊。 暗自思忖之际,d姐抬头朝我瞧了一眼,似乎在告诉我,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第96章 接触 见d姐望着我,我不免有些心虚,假装低头看手机。 这时,冬夏打来电话,称她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实在抱歉。挂断电话,我有些愣怔,心想,莫非她知我请了这么些女子,不肯前来?再一想,觉得自己太自作多情了。 上一回,正因为自作多情,结果,被她的阿锋,害得很惨。尽管如此,冬夏不来,多少有些失落。我把大石叫到屋外,讲了冬夏的事。 大石此番与素琴同来,多少有些来拜见冬夏这个“娘家人”的意思。如今,冬夏临时缺席,他不免有些失落。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他反而安慰起我来。 原本想着十全十美,现在,没了“十”,只能长长久久了。 事情谈毕,回到屋里。 人一多,愈发热闹,我也渐渐被他们的谈话吸引了过去。 d姐说:“雷总故意摆架子,等会她来了,让她罚酒。” 大石跟着叫好:“曹超这小子,走之前还让我早点到,结果呢,我到了,他人影不见一个。待会,让他罚三杯。” 大石话音刚落,屋外响起了脚步声。 我以为曹超来了,谁知竟是雷姨。 雷姨主打简约时尚风,秀发披肩,吊大耳环,戴玉石手镯。 d姐早就起身,行至近处,将她迎到主位。 雷姨不免一番推让:“今晚的主角,是我们的范顾问,请他上座。” 我连连摆手:“今天只有小范,没有范顾问。” 雷姨转头对d姐说:“d姐坐首席,实至名归。” d姐说:“你还没来时,我和阿谦商量,今天聚会的主题,是庆祝他调岗。当然,升职,涨薪,也随之而来。你在这件事上,推波助澜,起到了关键作用。作为头号功臣,你当然要坐主位。阿谦你说是不是?” 我忙接话:“对啊,雷总您就别再谦让了。” 话已至此,雷姨只好坐下。她甫才坐下,曹超来了。一进门,他就拱手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来晚了,不讲理由,待会,我先罚三杯,可好?” 雷姨说:“谁人不知,你是海王,不,海量,三杯哪够。” 雷姨对曹超的情史,多少有些耳闻,她故意混淆海王海量,既是活跃气氛,也想借此机会,刺一刺曹超。 曹超当然听出她话中有话,但不以为然。今日,女宾众多,正是他大展身手的好时候,他望一眼雷姨,随口便说:“雷总红光满面,最近肯定有喜,要祝贺啊。” 雷姨听了,乐呵一笑,笑言:“借你吉言啊。” 人到齐了,饮茶时,我正欲再作介绍,顺带讲讲冬夏的事。 d姐拦住我:“要不,让大家自己来,充分展现个人特色嘛。” d姐话音刚落,曹超便举手称好。曹超率先举手,自然由他开始。与我不同,曹超长于口头表达,尤其今晚,几位佳人,各有特色,各有风采,更激发了曹超的表达欲。 他的介绍,诙谐幽默,引得笑声不断。 曹超起了头,介绍便从他起,顺时针开始。 其他几个,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轮到雷姨时,菜陆续上了桌,大约因这一原因,她极简短,却有风趣:“小姓雷,性别女。” 她的介绍,与曹超是完全不同的路数,引得众人大笑。 笑毕,大家望向d姐。她却不急,提议先吃口菜,饮口酒。 酒有两种,喝哪一种,意见略有不同,雷姨一锤定音:“就喝威士忌吧,配些雪碧,清凉爽口,舒服。” 服务员取来雪碧,众人皆各自倒满。 d姐提议:“今日因阿谦而聚,要不,先敬阿谦一杯。” 在场各位,对我差不多,均有恩情,我赶紧推阻:“都敬未来吧。” 众人同意,威士忌加了雪碧,味道不错。 d姐站起来时,开始介绍自己,她讲得情深意长。不但有介绍,还讲述了她与雷姨的交往,以及如何加入朋友社,并与我相识的经历。 雷姨喊:“喝一杯,喝一杯。” 曹超等人跟着起哄。 d姐笑:“喝就喝。” 言毕,面朝着我,举杯一饮而尽。 “好酒量。”大家一齐称赞。 他人介绍完毕,轮到我了,我倒不用介绍,只端杯,发了一番感言:“今天荣幸,请来大家。你们都对我有恩,范谦谨记在心。我提笔能写几个字,但嘴上真不太会讲话。啥也不说,一切都在酒里。” 说完,我一仰脖子,那杯威士忌,便下了肚。 d姐体贴,尤其会照顾人,我刚饮完酒,还未坐下,她已经在我碗,夹了几块菜。到我这里,一圈介绍才算完毕。 d姐望望雷姨,她心神领会,举起杯子:“来,大家一起,祝贺范谦老师。” 大家照做了。吃过一口菜,d姐又来了,说了句类似的话。d姐举完杯,按理讲,接下来该轮到曹超了。 我俩关系最铁,认识最久,交流也最多,还一起出过差,住过一间房,见识过他的红粉佳人。可他尚未举杯,丽枝却先行一步。 这一点,倒出乎我意料。 d姐举杯时,为表郑重,特意站起来。丽枝向她学习,也站起来,露出一脸欢颜,她戴了美瞳,没涂口红,但描了唇。甚至,她还新做了指甲。看得出来,为这次宴席,她费了些心思。 在刚才的自我介绍,她只略略谈了几句,但此刻,话多了许多。 “在家靠亲人,出门靠朋友。范老师有趣、有才,我很荣幸,与范老师成为邻居。今天,又因为范老师,认识了在座诸位。丽枝是个小女子,又不善饮,今天特别高兴,在此,感谢范老师,感谢大家。” 丽枝讲完话,三两下,一杯加了雪碧的威士忌,就落进了肚腹间。 喝完,她还朝大家拱了拱手。 我虽未曾与丽枝单独喝过酒,但我知道,她是有些酒量的。上一次,我俩在阳台谈天,说到了举杯邀明月。 她回屋,端来一杯红酒,一饮而尽,像没事人一般。但今天,或许是威士忌的缘故。 没隔多久,我便看到,她脸上飞上两朵桃花。 不知视觉原因,还是桃花的缘故,那天晚上的丽枝,比我在其他时候见到的她,更加明艳温柔。 而我后来喝多了,加之租房与丽枝相邻,也在散席之后,有了更深入的接触。 第97章 想象 酒宴上的欢乐气氛,远超我的想象。 丽枝举杯之后,终于轮到曹超。曹超先喝一杯,又因姗姗来迟,被雷姨提名,“自罚三杯”。 随后环节,大家便轮流敬我。每举一杯,就讲几句话,其中,不乏妙言高论。酒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气氛欢乐,大家讲起话来,也多有调侃之词,令人心生浮念。 我原不善饮,但今日此刻,只能来者不拒。 设宴之前,我就知道,我必醉无疑。当然,也应该要醉一回的。 曹超敬我时,反复强调,人生得意须尽欢,花开堪折直须折。这样的穿插混用,只在他这里,才用得如此娴熟自然。 因此,我早就暗暗交待过曹超,若我没及时买单,请他一定替我结账。 中途,我隐隐有些醉意时,心里便想着,趁清醒,且先去把帐结了。 我走出房门,d姐心有灵犀似的,预知我要去买单,紧着跟过来。 d姐与我并肩,关切地问:“怎么样?” 我明白她的意思,答道:“还好,谢d姐关心。” d姐面若朝霞:“跟姐姐客气什么。” 收银台近在咫尺,我暗思,d姐亦步亦趋,莫不是要帮我买单?倘若如此,我是绝不肯接受的。 毕竟,这是我的宴请,叫d姐过来,是视她为朋友,她能赏脸,我也跟着沾光,在朋友中,证明我还是有些人脉的。若是她买单,情况则变味了。 我拿着手机,另一只手,作势要去阻挡d姐:“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买单的事,就别跟我抢。” d姐眉头一挑,眸子闪动波光:“不抢,当然不抢。” 到了收银台,d姐果然没和我争。原来,她只是见我身体摇晃,怕我糊涂摔倒,跟着来照顾一二。如此一来,我心里愈发有种暖意。 “先生您好,一共185。”收银员明眸善睐。 我有点不相信,又问了一遍,收银台重复一遍,还是185。我暗想,这么便宜么?我可点了一大桌子酒啊。 许是见我疑惑,收银员解释说:“d姐是超级vip,给你打了个折。” 事后想来,这折扣实在有些多,但我当时哪里想得那么深,只朝d姐表示感谢。 d姐笑:“莫见外,自己人。” 结账回去,雷姨调侃道:“你俩同出同进,啥子意思?罚酒,罚酒。” “对啊,要罚。”曹超跟着闹事。 我想,幸好今天冬夏不在,要不然,此等场景,她见到了,不知作何感想。 我饮下一肚,嗓子有些辣,头有些晕。 d姐心细,招手叫服务要了支牛奶,摆在我身边。 我对d姐悄声说:“已经买单了。” d姐柔声笑:“没事,一支奶而已。姐姐请客。” 我面色酡红:“谢谢姐,你总这么照顾我。” 之后,你来我往,场面十分热闹。 酒宴前半程,曹超、大石和我是主力军。到了下半场,老宋或许受到酒精的刺激,主动作为,勇于担当,开始轮番敬酒,对于女士,一律“我干了,你随意”。 大石的酒量比我好,但也好不了太多,晚上还要陪素琴,他不再频频举杯,我能理解。 曹超酒量颇佳,却假意微醉,借故躲酒,则让我不解。但我当时,没想太多,毕竟,这是我的主场,大家在为我高兴,是我的幸运。 况且,老宋挺身而出,让宴席一直保持较高的热度。推杯换盏之间,我渐渐眼神迷蒙,此乃醉酒的预兆。 这时,我更庆幸提前买了单。 至于什么时候散席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在离开之前,没加微信的几个人,都加上了微信,还说要建一个群,名字就叫天南海北一家人,定期组织聚会。 我叫来的这些人,身份各不相同,但还聊得投机,我挺得意的。 从酒店出来,大家都喝得七七八八了。只是,有人微醉,有人深醉罢了。 曹超倒很清醒,安排谁送谁回家,谁与谁同行。但到底如何安排的,我竟然全无印象。与我同行回家的,应该是四个人。 其中有对情侣,相依相偎,颇为亲密,当然应该是老宋和杏花。在我身边,也有一人扶持,而且感觉不是曹超,而是位女子。 但说来奇怪,我硬是想不起她的容貌特征。来到租房,行至二楼,老宋杏花与我道声晚安,先行上楼去了。 我正在想,你俩才有好梦呢,便感觉有一只手,在我身上来回摸索,找到一把钥匙,打开门,扶我进去,我便跌坐在沙发上。 再之后,我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帮我洗了一把脸,又找出一支奶,喂我喝下,说是醒酒的。 她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不知情。我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清楚。 早上醒来,口干舌燥,打了杯水,一口喝下,滋润喉咙。刷牙时,忽然想起,我昨夜进门,就躺在了沙发上。但天亮睁亮,却发现睡在床上。 难不成,昨夜送我回家的她,把我扶到床上的? 可为何我一丁点印象都没有了? 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想来想去,没个结果,干脆下楼吃早餐,刚坐下,手机响了,d姐打来的,还没讲话呢,先咯咯笑个不停。 我问:“遇到啥子喜事,如此高兴?” d姐却环顾左右而言他:“昨晚睡得可香?” 我说:“醉得一塌糊涂,一觉醒来,天就亮了。” d姐说:“那就好。” 隔了一会儿,她又说:“昨夜,我讲了些不妥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问:“啥子话?” d姐问:“不记得了?” 我说:“没一点印象,连我怎么回来的,都不晓得。” 其实,我之所以这样讲,是想d姐给我点提示。 结果,她不再往这个话题绕,闲谈几句,说改日再聚,便挂断电话。 今天周日,不用上班,吃罢早餐回去,我暗自揣测,d姐所言,称讲了些不妥的话,又说改日再聚,莫非在暗示什么? 第98章 念头 d姐的电话,让我不免心生他想。 难不成,昨夜我醉了酒,是d姐送我回家,并细心照顾的? 想到d姐,我不免脸红心热。上一回,陪她去植物园,见识过她性子的另一面。她人到中年,其实骨子里,还住着一个小精英。 尤其,她的衣服被撕裂,我为她打掩护,是可以算作“自己人”的。 如此一想,d姐深夜照顾我,也算合情合理。 不过,d姐这样一个人物,跑到出租屋来,难免见到我不堪的一面,我心中有些羞愧,想着是不是该跟她发信息,略表感谢。 正在这时,手机倒先响了,弹出一条微信,丽枝发来的:起床了吗,大才子。我回了个微笑表情。 丽枝说:“阿里巴巴,能开个门么?” 我盯着信息,竟然不明其意,以为她在玩猜谜游戏。 于是,便对她说:“阿里巴巴在呢,许个愿,门就开了。” 隔了几秒钟,丽枝说:“愿已经许了,门怎么还没开?” 我问:“你在哪呢?” 丽枝说:“就在你家门口啊。” 我这才明白,她所指何意。于是,从沙发上站起,打开门。 却见丽枝一脸明媚,端了一碗皮蛋瘦肉粥:“我煮了粥,给你也尝尝。” 我正欲伸手,她却跨步进来,摆在桌上,说道:“尝尝本姑娘的手艺。” 我已经吃过早餐,但她如此热烈,自然不便这样说。我坐在桌边,她摆了凳子,坐我对面,乌黑明亮的大眼睛,静静地望着我。 我平时见到的丽枝,几乎不作什么打扮,但此刻,坐我对面的姑娘,却明媚动人,脸上明显打了粉底,但处理得很巧妙,遮掩了原本的黑,又不显得生硬。 另外,她身上还散发出一种清香,但我无法辨别,是什么类型的香水。我猜测,或许是在地摊上的杂牌子。 我朝丽枝笑了笑,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粥。 说实话,起先,我并没抱什么希望,无非一份皮蛋瘦肉粥罢了。当然,就算味道一般,我也会给予极高的赞美。 毕竟,这份心意十分难得。所以,吃东西,并不在于吃,而在于心心相念。谁记挂着你,她做出来的菜肴,就是可口的。 然而,我尝过一口,却大感意外。 说起来,这份粥,与外面摊子上的,并无别的不同。只不过,加了一些芹菜。吃起来,却如同美味佳肴。 我一连猛吃几口,简直停不下来。 以至于,丽枝笑着说:“慢点吃,慢点吃,今天周天,不上班。再说,我又不问你要碗。” 我放下勺子,凝视望着丽枝:“你这个骗子。” 丽枝不解,问:“咋了?” 我说:“简简单单一道粥,却做得这么好吃,你还说不会做饭,不是骗子是什么?” 原来如此,丽枝松了一口气,脸上染上两片飞云。 “如果你喜欢吃,我改天再做给你吃。”丽枝说这话时,看我一眼,赶紧把目光望去别去。 “又是改天?”我心里暗思,怎么丽枝的话,和d姐的话,有这么多相似的地方? 再喝了几口中粥,我问起丽枝,昨夜之事:“我喝高了,怎么回家的,都记不得了。你帮我回忆一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丽枝的眼睫毛,扑闪扑闪的:“真不记得了?” 我举起手:“骗你是小狗。” 丽枝说:“那我说出来,你可别害怕啊。” 听她这么一说,我心怦怦跳,看来,肯定发生什么大事,而且此事,一定与丽枝有关。 我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我胆大如虎,还没什么事能吓倒我。” “你才不是属虎的呢,告诉你,我是属虎的。”丽枝一听,哈哈大笑。 我想起曹超去西丽时,对我说,羊入虎口。此刻,听丽枝这么一说,抬头望她一眼,她眼神清新,不似说假话。 借着丽枝的由头,我问她:“那我属什么的?” 丽枝说:“你刚才说了的啊。” 我不解:“啥时候的事,今天我可别喝酒,可别忽悠我。” 丽枝一本正经地说:“你刚才说你是小狗,这么快你就忘了。” 我心说,我的意思,如果我讲了假话,骗了你,才是小狗。可我所说,全是真心话,怎么就成小狗了。 正欲问丽枝,看着她突出的锁骨,脑海中突然闪现一个画面,这画面昨夜在我家里,好像也出现过。 如此看来,昨夜照顾我醉酒之的,应该是丽枝。 她住在隔壁,送我回家,亦合乎情理。而且,昨夜她送我回家,肯定发生过什么事,要不然,她也不会大清早的,就跑去市场,购买新鲜食材,烹制好皮蛋瘦肉粥,给我端到屋里来。 从她的话语分析,丽枝认定,我对昨夜之事,是有印象的。 所以,她才会骂我是小狗。当然,这里的“骂”,更含有一种亲昵之意。 理清思路,我对丽枝讲了句谢谢。 “不用谢。”丽枝轻声答,“以后,指不定,要请你帮忙呢。” 我赶紧应承:“只要用得着我的地方,以后只管开口。” 丽枝换了一副孩子般的表情:“真的?” 我说:“当然真的,如若不然,天打雷劈。” 丽枝赶紧制止:“好啦,当然信,发什么毒誓。” 喝完粥,我欲起身,去厨房洗碗。丽枝非拦住我,从我手中抢过碗和勺子,径直去了阳台。 我坐在客厅,有些无聊,也讲不过去,便跟着她,跑到厨房,陪她洗碗。此时此景,像极了居家过日子的夫妻。 倘若与丽枝,成为情侣,会是什么感受呢?我脑海里,冒出这样一个场景:你酒水,我扫地。我砍柴,你煮饭。小桥流水一家的生活,是很多城市人的向往。 丽枝穿件短衫衣,光洁的胳膊,有节奏的摆动着。我从头发开始,细细打量她来。她的脚上,穿着一双透明凉鞋。 这没什么特别的,重点在于,她的脚趾甲,涂了艳红的趾甲油。许多女子,外貌好看,但脚趾头部分,严重影响观瞻。 丽枝却不一样,她那双脚,白若冰雪。我能感觉,若阳光照在上面,肯定会有一种透明效果。洗一只粥碗,花不了多少时间。 很快,丽枝便洗好碗。回到阳台,看了看那只风铃,眼睛里,充满欢喜。 而我,表面上陪着她说话,但目光,却总不由自主地,去找那双光洁的脚趾头。 第99章 足下 “嘿,想什么呢?”丽枝瞧出了我的心不在焉,突然发问。 我惊了一跳,以为她发现了端倪。 阳台上,有只盒子,盒子里,摆了几个跳跳球。与丽枝闲谈时,我抓了只跳跳球。 结果,我被丽枝的问话,吓到了,一紧张,手中的跳跳球,就从手里滑脱而出,掉在地上,滚了几下,竟滚落到丽枝足下。 我弯脚去拾捡,那球跳得快,弹跳到丽枝的脚上,又跑开了。好像那球,附带了我的所思所想,去帮我实现愿望一般。 丽枝咯咯地笑着,像在陪着我,玩儿童们玩的游戏。 捡起跳跳球,我有些尴尬,认为自己太唐突了,丽枝倒不以为意。当然,她一定没料到,我关注她的足下,更甚于额脸。 女人手指修长,洁白如玉的,我见过不少。但女子的玉足,则各有不同,尤其像丽枝这般,能当脚摸的,更是少之又少了。 我心里憋着这想法,不敢透露。 谈完天,丽枝嫣然一笑,告辞而去。走到门口,又反身回头,对我巧笑倩兮:“昨晚很开心,谢谢你。” 我说:“我也要谢谢你。” 丽枝说:“别这么见外啊。你说过的,温暖都是相互的。得到就是付出,付出就是得到。” 我说:“你啥时成了哲学家。” 丽枝道:“跟优秀的人在一起,不知不觉,就变得优秀了。” 我调侃:“近墨者黑,你不怕呀。” 丽枝走后,我坐在沙发下,反复回想昨夜之事。 除了丽枝锁骨的画面,其他的,也只能回忆到酒店门口。至于,那几个人,接下来的安排分配,我没一点印象。 原先,收到d姐信息,我还以为,昨夜,她送我回家的。我因此还很担心,她屈尊来到出租屋,我的房间虽还算整洁,但屋里摆设,难免可见荷尔蒙。 如今,看丽枝的举止,如此主动,更好像我们昨天晚上,发生过什么亲密之举。由此,自然想起了冬夏。 她醉酒那夜,我背她回家,有了夫妻之实,结果,她在兴奋之时,念挂着前男友阿锋之名。但在事后,冬夏对和我的欢愉之情,全然忘了一清二楚。 如此看来,我若是夜晚对丽枝做了什么,也可能啥都不记得。再一细想,又觉得,应该对丽枝好些。不过,她对我仍是神秘的。 这些神秘,与朱玲珑的神秘不同。朱玲珑是故作神秘,而丽枝和我,虽住房相邻,但交流并不算多,更别说谈家事情感与工作了。 现在却不一样了,丽枝的主动,给我透露出一个信号。原本,还想和曹超通通气,问问情况。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了。 我想着该送丽枝一点东西,表示一下。 家里倒有些吃的,但都觉得太俗气。有一种利益交换的感觉,而不是谈恋爱。正没有头绪,闹钟响了,是个提示音。 曹超送我的那两张音乐会门票,就在今天晚上。 本来,我留着请冬夏去的,已经提前和她打过招呼。可后来,遇到她夜醉一事,结果出现阿锋,让我情绪低落,像是阿锋的备胎,一度痛苦不堪。 经过昨夜之事,倒好像能原谅冬夏了。只是,丽枝已经照顾了我一夜,而冬夏心里挂念的人,仍是前男友。 所以,我也没必要,再去纠缠他了。 由此,今晚的音乐会,干脆请丽枝出席好了。 在此之前,我得精心策划一下。看了音乐会,再请她喝点咖啡,送上一份特别的礼物什么的,让她知道,我有一千种想法,可以让她成为浪漫的女人。 思索完毕,跑到阳台上,拉了拉风铃。谁知,风铃响了许久,却无有回应。难道跑出去了?我暗自思忖。 我心里藏不住事,想先定下丽枝的时间,于是,拿起手机,打电话。电话响了几次,她亦未接。 前面,我讲过,丽枝于我而言,很多地方是神秘的。今天,她明明告诉我,不用上班,此刻,她却不接电话,会在干什么呢? 我心生疑虑,瘫坐于沙发上,手机摆在一边,心想,等会她看到了,自然会回我电话。等了将近半小时,未有回音。 期间,倒来了两次微信。 一次是大石发来的,一次是阿洁发来的。 大石只是正常问候,知我昨晚喝高了,问我醉酒没,状况如何。我怕他问我更多,与丽枝有关的事,只简单作答,就引到别的话题上。 阿洁的信息,则颇有意味。赵总上周五交代她写一个报告,她写好了,问能不能请我帮忙看看。 我向来助人为乐,何况,阿洁与我性格还算相投,便应了一声好。 看了阿洁写的材料,我提出几点意见,阿洁回:“你真好,改天请你吃饭。” 言毕,就忙着去改报告了。 我放下手机,离开客厅,来到阳台,望了一会儿风铃,又移步到厨房边。早些时候,丽枝就站在那里,而我,则被她堪可去当脚模的足,吸引住了。 由此,想着再与她相会时,一定仔细欣赏。正这样想着,摆在客厅的手机响了。 我暗喜,莫非心有灵犀,我正想着她,她就来电话了。 跑到客厅,却不是丽枝打来的,而是冬夏。 “阿谦弟弟,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冬夏开门见山。 听她语气,状态应该不错。但她不在出租屋,更像置身商场,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换作以前,听她这么问,我定会十分开心。 可昨天晚上,事情发生了变化,于是,我懒懒地说:“说说看。” 冬夏说:“我记得的,上一次,你说过,陪我去看音乐会,时间就在今天。我没说错吧。” 我坦然作答:“对的,没错,就是今天。” 冬夏说:“嗯,现在,有个情况,得向你解释一下。” 我平静地说:“请讲。” 冬夏说:“抱歉啊,我可能不能陪你去了。” 我听后大喜,暗想,你不去正好,我携丽枝前往,也就不会再向你解释缘由了。 然而,冬夏接下来说的一句话,让我直接愣怔一地。 第100章 犹豫 冬夏给我打电话,说不能陪我去看音乐会,我以为她要失约了,心想我正巴不得如此。 可我没料到,冬夏是请我帮忙的,她想让我把两张票都给她。 原来,她并非去不了,很想去,但不是陪我去。 “是阿锋吗?”我问。 冬夏犹豫了一下,才说:“不是。” 我问:“那是谁?” 冬夏绕起了弯子:“这个人对我有恩。” 我讥讽道:“什么大的恩情,要以身相许。哦,不,说错话了,不好意思。” 显然,冬夏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但她有求于我,只能自降身段:“对不起啊,以后我再单独请你,好么事发突然,但晚上的票,已经买不到了。” 我硬起心肠,问冬夏:“这是向我买票么?” 冬夏说:“没关系,我可以买下来,只要不票价不高得离谱。但我相信,弟弟肯定不会让冬姐难堪的,对吧。” 很多时候,女人会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甚至,爱情会迷惑她的双眼。看来,冬夏正处于这种阶段。 我猜测,她肯定是为了阿锋,要不然,与我一起那次,不会在半梦半醒间,喊出他的名字。 我到底心软,见不到冬夏受伤,柔声道:“好吧,票给你,来取吧。” 顿了一会儿,又说:“说卖给你,当然是逗你玩的撒。票本就是曹超给我的,我再送你,我的冬姐,当然不能要钱。” 冬夏说:“谢谢,我就知道,你最好了。现在回家找你。对了,你还没吃中饭吧,我给你带好吃的。” 我想说不必了,但她已经挂断电话。你最好的话,丽枝也对我讲过。 我真这么优秀么? 还是说,这不是优秀,而是呆笨愚傻,要不然,朱玲珑怎么把我忽悠得团团转? 说真的,在得知朱玲珑骗了我那段时间,有好几个晚上,我甚至生出报复之心,抛弃所有道德,但凡与我接近的女人,都想法子,去吸引她。 然后,再像朱玲珑对我一样,摘了果子,立马远离。 可我终究狠不下心,所以,只能看着冬夏和前男友,重归旧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和冬夏通完话,丽枝的信息,终于来了。 一来,就接二连三。 丽枝说,抱歉啊,刚才一直在忙。 丽枝说,你头不痛了吧,记得多喝些蜂蜜水。 丽枝说,快中午了,该吃饭啦。 我答,你今天不是不上班么,还在忙啥啊。 我答,家里没蜂蜜,只有水,收到你的关心,喝温开水,也像加了蜂蜜。 我说,你吃了吗,要不,一起去吃?你请客。 丽枝说,昨天喝醉了酒,感觉你今天就变了一个人。 我问,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丽枝不回答,反而问我,这个啊,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转眼之间,我与丽枝的聊天记录,就有两个小说章节那么多了。 看了看表,十二点半了。家里没开火,准备下楼寻吃的。才站起,又想起冬夏说过,给我带好吃的。 我若出去,她寻我不着,会不会认定,我不想给她音乐会的票? 大丈夫男子汉,岂能出尔反尔。不行,我得等冬夏。 追着丽枝,又聊了些天,心里想,你冬夏有阿锋,我也有丽枝。你俩是艺术家,情意绵绵,去看音乐会,享受高雅艺术,陶冶情操。 我们是下里巴人,晚上去看电影,回来去街头漫步,十指相扣,温柔缠绵。你们有你们的欢喜,我们有世俗的愉悦。 憧憬一番,作些许想象,倒也是乐事一件。 不知不觉间,十来分钟过去,有人敲门。 打开,正是冬夏,她脸上堆笑,递给我一个打包盒:“超级正点的煲仔饭,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我接过饭盒,冬夏站在门口,却不进屋。男女授受不亲,这是要与我保持距离了呀。我暗自思忖。不过,你是房东,进租客的房间,也正常得很,不算私相授受吧。 尽管如此,我只是笑了笑,从柜子里找出一个白色信封,里面,装着曹超给我的音乐会门票。 冬夏接了票,异常欢喜。 看得出来,她想离开,又不想意思马上就走,于是,一个劲地劝我:“你吃饭嘛,真的,很好吃哦。” 我调侃她:“一点都不香。” 冬夏果然中了计:“怎么会呢?” 我说:“一个人吃饭,怎么会香呢。” 冬夏哈哈一笑:“我留意着,有合适的,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到时,做什么都是香的。” 我只当她在说话,跟着和墙:“好呀,等着你哦。” 聊天时,冬夏想走,却又不好意思,只能不停地看表,我假装没看见,猜测阿锋可能就在楼下等候。我心中骂他,我当了一晚的替身,你多等一会儿,怎么了? 骂完,调侃完,解了些恨,对冬夏就柔和起来,不忍她左右为难,在她离开之前,深情地说了一句:“以后,受了欺负,告诉弟弟,弟弟给你讨公道。” 冬夏眉头舒展:“好呀,我就知道,没认错人,你最疼惜人了。” 我暗说,是啊,我很疼你,可惜,你都已经和我有过欢愉之情了,却仍不让我疼惜。送走冬夏,埋头吃饭。 实话实说,这份煲仔饭的确很香。吃饱饭,下楼扔垃圾时,我特意把餐盒上的店名和地址,拍了下来。 我有一个计划,等到今晚,丽枝回家,约她去尝尝煲仔饭。冬夏和阿锋享受过的幸福,我想和丽枝一起,也去享受一回。 但,我的计划,很快就宣告破产了。 不是丽枝不愿意,而是她另有安排。 下午五点,她还没下班之前,就打来电话,问我晚上有无安排,我答没有。她说:“太好了,借你点东西用一用?” 我问:“有啥需要的,只管吩嘱。” 丽枝笑:“我可不敢吩嘱,想借你一点时间。” 我答:“没问题啊,你要什么,白天的时间,晚上的时间,只管来取。” 丽枝听罢,咯咯地笑:“那你在家候着,等我上门拿。” 我答:“来吧,随时恭迎。” 丽枝又说:“先别吃饭,等着,我给你做好吃的。” 我说:“好啊,美食和佳人,最不可辜负。” 挂断电话,心想,丽枝还真是敢爱敢恨的奇女子啊。昨夜,我醉得一塌糊涂,什么回忆都不曾留下。 今晚,她就准备,拉我去她家造访了。 昨夜留下的遗憾,一定要在今天补足,吃好,喝好,留下难忘的记忆。 第101章 脚模 我行至阳台,低头打望,站在楼下,可以尽享楼下风光。丽枝若是回来了,我会瞧得见。 守候十余分钟,果然见到丽枝,她两只手上,提了满满两袋子。 估算着她要到二楼了,我赶紧移步门后,透过窥视镜,探瞧屋外景象。 不一会儿,丽枝行至三楼。或许,因为身负重物,有些吃力,她脸上显露出红润之色。 女人脸上的红润,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归是能引人遐思的。 近距离观看,丽枝所谓的“好吃的”,有菜蔬,也有熟食。 我听到她开门进屋,则立于墙壁之后,猜测稍过一些时间,她会不会来敲我家门。又或者,不用敲门,直接拉响阳台上的风铃。 可惜的是,我想错了,三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风铃没有响,门也没有动静。 我安慰自己,她应该在忙。直至过了半小时,我在阳台上探听,能感觉到,她在厨房里忙着烹煮。 由此看来,我应该不用动手,有现成的吃食。 时间还早,趁这工夫,我去洗了个澡,刮净胡子,穿戴一新。 回到客厅,又犹豫了,觉得如此郑重其事,过于隆重,反而让她得了意。显得轻松随意,似乎更能粘住她的心。 于是,又将衣服脱下,换成原来的穿着。 刚穿好衣,手机叮咚一声,却是丽枝发来的信息,问我准备好了没,过去吃饭了。 看到“准备”一词,我略略吃了一惊,就好像她有透视功能一般,我在屋里穿衣打扮,尽收她眼底。 出门前,我又照了一次镜子,整了整衣摆,出门而去。 到她家里,正微叩门,门却没关,轻轻一推,就开了。 丽枝租的房子,是个单间,一张床占了大半地方,空余地方,摆着一张简易餐桌。 桌上,已经摆了三道菜。 只是,屋里没人,丽枝应该在厨房忙碌。 我装作陌生一般,喊了一声:“有人吗?” 丽枝很配合:“谁啊。” 我说:“讨口饭吃。” 丽枝乐道:“是么,那快请进吧。” 我行至阳台,丽枝满面欢喜:“你去屋里坐吧,厨房油烟气太重,还有最后一个菜,马上就好了。” 我遵照丽枝的意思,退出去,回到客厅。 与她为邻这么久,通过阳台交往,倒有很多机缘。但我还从未有机会,进入过她家。 丽枝善于布置,房间虽小,装扮得却很温馨。最让我注目的,是墙角的一块瑜伽垫。 曹超有了新女友小嫣后,时常跟我讲述,她身段之美妙,有好几回,他看着她练瑜伽,心里的春天,立马活泛起来。 曹超有一种本事,明明一般的事情,在他的描述之下,活灵活现,让你神往。但对于小嫣和她的瑜伽,具有如此神奇之功效,我是相信的。 因为,但凡有过夏娃之乐者,都能理解,瑜伽女子所带来的欢娱,是异于常人的。 此刻,见到瑜伽,我脑海中,瞬间冒出她练习的样子,脸上,微微泛上些许红色。 正神游四极,丽枝端着两盘菜出来了。 她系一条大红色的围裙,用一个红色发卡,夹住头发。 “请你来吃一餐家常菜,莫介意啊。”丽枝摆上盘,朝我嫣然一笑。 我指着餐桌:“这么丰盛,还叫家常菜,你可真壕啊。” 丽枝说:“贵宾来了,略表心意。” 丽枝引我坐下,问我:“就不喝酒了吧。” 我点头称是。 丽枝脱下围裙,我才知道,与上午我见到她时不一样,她换了套衣服,桔黄色的上衣,蓝色的裙子,风格清新自然。 其实,我更想看到,她穿什么鞋子,想再瞧一眼,那只能当脚摸的玉足。 只是,面对面坐着,始终没能找到机会。屋子本来就小,折叠简易餐桌不大,她不时给我夹菜,近在咫尺,很有些家人的味道。 “你不总说,我很神秘么?”丽枝笑嘻嘻地问我。 我哈哈一笑:“神秘些好,更令人神往。” “哈哈,你可真会逗女人欢喜。”丽枝抬头看我,“难怪d姐那么……” 讲到这时,丽枝却不言声了。 我仰头问她:“省略了什么?” 丽枝说:“d姐对你真好,我们都很羡慕。” 我暗想,莫非她吃醋了?略一思量,便说:“她是我姐啊。” 丽枝说:“这样的好姐姐,我也想要。” 我不明其意,随口道:“这还不容易,下次,我再你单独见她。” “真的吗?太好了。”丽枝有些激动,举起茶杯,“我以茶代酒,先表示感谢。” 碰完杯,她又给我夹了一块鱼头,让我多吃鱼,吃鱼聪明。 谈笑风生间,或许气氛到了,她开始讲述她的人生经历。 她有三个姐,她排行老末,按理说,该享些福,结果,恰好相反。父母有些传统老旧思想,一直想要个男孩。可天不遂人愿,女孩接二连三。 实在没辙了,爸妈只能招赘婿上门。按理说,招郎当然要先从大女儿开始,谁曾料到,大女儿早年在东莞打工,与一位四川工友相恋了。没多久,就有了身孕。即使如此,父母亦不允,她便私奔走逃,连家也不愿意回。 从此,与家人老死不相往来。那时,丽枝年纪尚幼,老大不成,只能靠老二老三。有些事,是有蝴蝶效应的。 老二很快步了老大后尘,老三倒是愿意,可丽枝三姐,人略略有些差了,别人瞧不上她。一年相了七八次亲,条件一再降格,却未能找到如意女婿。 父母死了心,稍有不称心如意之处,便打骂丽枝。丽枝自小目睹父母的苦痛,也想做点什么事。只是年小,实在帮不了什么忙。 十五岁后,她渐明事理,认定让父母悲痛的原因,在于家境寒微,若是条件好些,也不会至于,被全村人冷嘲热讽。 丽枝下定决心,改变家庭命运,而唯一的办法,是南下深圳,打工赚钱。头几年,一年到头辛苦,却只换来血汗钱,更别谈改变命运了。 期间,丽枝到处想赚钱门路,慢慢地,开悟了。 “你常打趣,说我神龙见首不见尾。其实,我打了两份工。”丽枝微微一笑,“一份在工厂卖苦力,另一份在瑜伽馆,当兼职教练。” “你是瑜伽教练?”我一时惊住了。 “怎么?不相信啊。要不,我展示给你看看。”丽枝说罢,便起立说道:“把餐桌收拾好,我来个现场直播。” 第102章 慌乱 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丽枝征得我同意,开始收拾餐桌,我则帮着她处理。 处理完毕,丽枝把折叠餐桌,搬到阳台上。我看着她的蓝裙子,心道,穿裙子怎么练瑜伽呢。 正这样想着,丽枝已经拿起瑜伽垫,让我往后退,她把瑜伽垫,摊开,铺在地板上。 房间面积本就窄小,我退无可退,只能紧挨着她的床铺。 丽枝摆好瑜伽垫,似乎想起了什么,对我笑道:“我先换身衣啊。” 言毕,便从床边靠墙的简易布柜里,翻找出一套衣服。 我略有些不安,说道:“要不,我先出去,你换好衣,我再来。” 丽枝说:“没事,你坐,你坐啊。我去洗手间,就行啦。” 恭敬不如从命,我只好坐下。坐在丽枝的床上,我多少有些不自在。虽说昨夜,可能是她照顾我,但她一直没指明,我也不好追着问。 倘若不是她,岂不笑掉大牙。我坐在床边,轻抚床单,总觉得,有一种异性的温柔。 房间里,有一种淡淡的清香。丽枝忙于工作,还兼一份瑜伽教练的职,回家也不忘收拾打扮。 这样的女人,若真有缘成为恋人,其实也是不错的。胡思乱想之际,丽枝换好衣服,回到屋内。 瑜伽服是灰色的,将她的玲珑突显了出来,我瞧了一眼,又不敢直视,别望向别处。 倒是丽枝,落落大方。大约,在瑜伽馆里,这是习以为常之事。 我问丽枝:“瑜伽馆里,会有男人练瑜伽吗?” 丽枝说:“当然有啊,我还认识一位男教练,技术可好了。” 这倒出乎我意料,我总以为,练瑜伽的,全是女士。竟然不知,还是男教练。 倘若曹超知道,怕也会想法子,去当这样的教练。因为据说,去练瑜伽的,有许多富太太,金领什么的。 不说漂亮好看与否,至于,她们家境阔绰。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用在瑜伽人身上,似乎最为恰当。 换上瑜伽服,丽枝明显自信许多,她昂首挺胸,目光炯炯。当然,这是好的一面,换个角度来看,也就更显得丽枝的短板。 尤其是,与d姐与杏花的罩杯相比,她明显处于弱势一方。 这只是我的想法,或许,在丽枝眼里,她并不觉得,这是短板,反而是优势,也讲不定。因为,若让d姐练瑜伽,罩杯或许会影响动作。 她打着赤脚,站在瑜伽垫上,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双脚,是她身体上,最洁白无瑕之处。 我在视频上,偶尔刷到过,练瑜伽的女子。但现实生活中,却头一回,与瑜伽姑娘面对面。 丽枝深呼吸几口气,立定,静息,然后,弯腰,摆臀。 不得不说,她的身段,真是柔软极了。我正在感叹,她已经双手撑地,轻轻翻身,来了个倒立。双脚靠在墙上,神情淡然,面不改色。 我多少懂得一些,知道练瑜伽,绝不可打扰,于是,只静静地看着她。 倒立坚持了几十秒,丽枝又换了摆首、下蹲、静坐等动作,随后,又做了几个高难度动作。 当然,与她平时练瑜伽又有不同。毕竟,只是展示给我看。若是真练,得费不少时间。 一整套动作下来,丽枝如行云流水,我唯有叫好。 临到末了,丽枝床头柜,翻出一只气球,红色的,递给我。我接过来,这气球与市场上见到的,略有不同,更厚一些。 我询问一般,望着丽枝。 丽枝说:“请你帮个忙,把球吹大。” 我不知其故,但没问太多,照办了。 待吹到有脑袋般大小时,我停下来,问她:“可以了么?” 丽枝摇头。 我继续吹,一会儿,又问,她继续摇头。 我再吹,生怕突然爆破,吹得慢而小心,差不多与腹部大小时,丽枝终于笑着点头。 她拿了球,放在瑜伽垫上。 然后,屈身微蹲,反身躺下。最后,整个背部,躺倒在气球之上。 看那样子,我真怕她把气球压爆。 压爆气球倒没什么,她整个人,就会扑倒在地,或许会伤了骨骼。但她控制得很好,用背部轻轻揉搓气球,无异于一个女人,在高中钢绳上跳舞。 当然,这是两种不一样的技艺。 丽枝展现给我的,是身体的柔软。 我唯余敬佩,想鼓掌,又不敢,怕惊忧了她。 好在,她终于完成了动作,反过身,把球抱在怀里,坐在瑜伽垫上,笑盈盈地问我:“怎么样?” 我说:“很有大师气象,厉害厉害。” 丽枝眉头一展:“夸张啦。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学瑜伽,快三年了。” 我打趣道:“这么好的技术,可以当老板娘了。” 这时,丽枝突然捂住肚腹:“哎啊,肚子好痛。” 我忙问:“怎么了?” 丽枝说:“好像有什么东西,钻到我肚子里去了。” 我大惊:“不会吧,要不,我送你去医院。事不宜迟,得趁早,你换套衣?” 丽枝笑:“那倒不必。就是感觉,你变成了一只蛔虫,钻进了我肚子里。要不然,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心思。” 我这才明白,她在开玩笑,只仍有些疑惑,于是细问详情。 丽枝解释道:“去年底,就有人劝我开一家瑜伽馆。自己当老板,的确赚钱,这也是我的梦想。” 原来如此。 我说:“很好啊,条件成熟了,大胆放手去闯。” 丽枝说:“年初开始,我一直在找铺面,可没找到合适的。” 我暗思,你莫不会拉我入伙吧。 犹豫了一会,丽枝终于开口:“昨天晚上,认识了d姐,才知道,你原来人脉这么广啊。” 我忙摆手:“谈不上,谈不上。” 丽枝说:“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说:“我俩这关系,还有什么藏着的,直说无妨。” 丽枝俏皮一笑:“那我可说你,你别生气。” 我点头说嗯。 丽枝说:“前几天,我相中一套房子,面积位置都合适。” 我心说,莫不像朱玲珑一样,要找我借钱? 望着丽枝热切的表情,我只说好:“租下来啊。” 丽枝说:“我也想啊,老板娘还在考虑,因为还有其他人想租。” 此事跟我有啥子关系? 我松了一口气:“所以呢?” 丽枝说:“昨天见到d姐,我觉得面熟,后来听她介绍,才知道,她就是房东太太。” 我恍然大悟,丽枝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是想请我,帮她在d姐面前美言几句啊。 我心说,这不是小菜一碟么,凭我对d姐的了解,她应该能答应。只要,你不吃她的醋,就好啦。 我对丽枝说:“没问题,我马上去办。” “真的吗,太好了,你太好了。”丽枝兴奋极了,站在瑜伽垫上,跳来跳去。 我低头着,去寻那只玉足。 丽枝打着赤脚,找出两只高脚杯,各自倒了半杯红酒:“来,举杯。” 我笑问:“给个由头,为啥举杯?” 丽枝笑:“不为啥,为你,为我,为这美好的一天。” 说完话,丽枝仰脖子,把那半杯红酒,全喝进到肚子里。 喝完,还朝我晃了晃杯子。 女子如此,我哪能认输,只好学着她,也将红酒一饮而尽。 饮完酒,丽枝放了一支音乐,玩起了手指舞。 在酒精的作用下,我有些晕。 看着她欢欣可爱的样子,我很想轻步上前,将她拥入怀里。然后,重复一次,昨天夜里发生的事。 昨夜没记忆,但此刻,我会事无巨细,全刻进脑子里。 丽枝乐呵完毕,我终于大着胆子,问她:“你的足,为何美艳如此?” “你说什么?”或许我说了“足”,丽枝没听明白。 我凑近过去,在她耳边,悄声再说了一句别的话。 丽枝闻听此言,脖子立马红了。 我把这,当作丽枝对我的一种暗示。 伸过手去,将她揽入怀里,伸手去整理她额头上的发丝。 屋子里异常安静,我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 如同,有一只小鹿,在我们心头,急促而慌乱地,跳动。 第103章 颜面 隔了几秒钟,情浓意浓时,丽枝脸染飞霞,往阳台望了一眼,羞道:“这样,不好吧。” 我以为,她说的是,阳台的门,未曾关上,窗帘也没拉,若传出动静,影响不好。 我在她耳边低语:“我去拉帘子。” 丽枝却拉住我:“还是我去吧。” 丽枝行至阳台上,却没关门,更没过来。 我不明所以,只好跟过去。 她站在阳台上发呆,神色有些慌张。 我望着阳台上那只风铃,轻轻拉了一下,她才稍稍回过神来,对我灿然一笑。 我说:“抱歉,太唐突了。” 丽枝说:“刚才,我跟你讲过我的身世,我承担着太多的家庭责任。” 我说:“理解,明白,你是好女人,所以,我更想给你一点力量。” 丽枝说:“你上进,积极,是好男儿。只是,太快了,我心理上接受不了。” 我望见丽枝的锁骨部分,令人莫名心动,想要轻轻一触。 又想,还快吗?昨天晚上,你不一直陪在我身边吗?怎么到了今天,就说太快了。 看来,女人的心思,真是海底针,猜不透啊。 丽枝伸手,拉扯风铃,风铃撞击,发出悦耳的声响。 “我承认,我对你有好感。但是,但是,d姐……”丽枝言辞闪烁。 我问:“d姐怎么了?” 丽枝:“昨天晚上,她,唉,怎么说呢,我是无意中听到的,你可别生气。” 听她如此一说,我越发糊涂了,问她:“咋了,我怎么听不明白啊。” 丽枝脸上的苍白,渐渐褪去:“你真不明白,还是故意逗我耍?” 我说:“昨夜之事,我真记不清了,断片了。只记得,你送我回家,扶我躺下,迷迷糊糊中,还记得你。” 丽枝问:“记得我什么?” 我不想装了,直接说:“只记得你的锁骨,很好看。然后,好像,拉了你手,要你陪我聊天至天明,不许回家。” 丽枝轻轻叹了口口气:“看来,你真都记不清了。好吧,我且实话实说吧。” 我侧过脸,看着丽枝。她望着对面,对面阳台,空无一人,只挂着一件工衣,一条白裙子,在空中飘荡飞舞。 丽枝说:“那天,大家都很高兴,可以说,除了雷总,其他人,都有些喝高了。我当然也有些醉意。” 讲话时,丽枝不敢看我,两只手,握在一起,像在祈祷什么。 “大石和素琴一对,曹超送雷总回家,而我们几个,因住在附近,自然组成一队。只是,这样一来,d姐落了单。你心思细腻,非要送d姐回家。” 丽枝淡淡地叙述着,经她提醒,我隐约记起了一些什么。 我原以为,曹超会送d姐,毕竟,以他的性格,总渴望着,多认识一位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是他的口头禅。 至于,他所谓的“路”,是什么路,就看对方的理解了。 只是,我不曾料到,关键时候,他竟然舍弃d姐,而改为护送雷姨。或许,因为工作关系,又或者,他觉得雷姨,还是单身,可以名正言顺,去接近吧。 当然啦,他并不知道,其实,雷姨早就有了蓝颜知己。说不定,这个夜晚,雷姨家里,蓝颜男子,正在迎候着她呢。 “你和你那个哥们,倒还蛮有男子汉气概的。”丽枝讲到这里,侧过头来,望了我一眼。 “哥们”即是指曹超,他且不说了,丽枝所谓我有男子汉气慨。其实是暗示,我对d姐的关心。 当晚,因为感激d姐,再加之她独自一人,我觉得,不管作为小弟,还是男人,都有责任,送她回家。 可我已然醉成这样,d姐哪会让我送她返回呢。反而提出,要送我回家。 “回来的路上,你倒是潇洒呢。”丽枝再次望对面的租房,讲完这句,便轻轻咬住嘴唇。 潇洒?有吗?我问丽枝。 丽枝说:“当然呀,或许,应该换一个词,叫洒脱,随性。总而言之,你把我俩当成了兄弟。” “你们俩?” “d姐和我啊。”丽枝说,“老宋和杏花,毕竟是夫妻,而且也没有醉,所以走在前头。你原本和d姐走在一块,我自然落了单。你倒好心,非要拉上我。” 我笑问丽枝:“我没做什么,让你们难堪的事吧。” 丽枝说:“那倒没有,起先,把我当成电灯泡。后来,后来,就……” 讲到此处,丽枝再次娇羞起来。 我问:“就咋样了?” 丽枝用手抹了一把脸,接着说:“你一只手,架在d姐肩头,另一只手,搭一我肩膀上。我有些不好意思,d姐倒看得开,安慰我,说你喝酒了,这样正好挽扶你。” 丽枝一提醒,我再次有了些印象:“我还记得,我称为你丽枝兄。对不对。” 讲着话,我微微笑了一下。丽枝说:“对啊,不是记得么,是不是故意在装糊涂?” 我赶紧说:“真记不得了,你一提醒,就想起一段。” 丽枝接着说:“到了楼下,杏花和老宋,道了晚安,先行上楼了。d姐扶住你,让我去你身上搜索钥匙。我搜出钥匙,开了门,和d姐一起,把你扶到沙发上。这时,我肚子痛,要小解,便对d姐说了声,赶紧回了屋。” 丽枝讲到这里,我大致明白了什么。敢情,昨天晚上,留在屋里,照顾我的女人,不是丽枝,而是d姐。 我以为,与之共赴欢愉的,不是丽枝,而另有其人。 好在,我与丽枝对桌吃饭,看她练瑜伽,听她讲家事,最终,揽她入怀,轻捋其额上发丝,所以一切,并没点题,只隐约其辞,并没明开门见山,还算保住了一点颜面。 楼下,不知何事,有两个老妪,争执起来,用的是家乡方言,吵得很凶,你往我头上指,我往你头上指,互不相让。 老妇的吵闹,并没有打乱丽枝的思路,她换了个姿势,单脚站立,继续说:“我冲了澡,换了睡衣,在阳台上晾衣服时,无意间,听到你家阳台上,传来说话声。” 我微微点头,并不发声。 “我关心你,和d姐。所以,就趴在阳台上,侧耳细听。”丽枝扶额浅笑:“不得不说,d姐真是个好女人。她对你,是真好啊。” 第104章 亲密 丽枝对我讲出许多秘闻,让我大吃一惊。 我在心里喃喃自语,d姐的确很好。 只是,她昨夜的好,好在何处,以及她在我家,到底做了些啥,我却全不知晓,忘得一干二净了。 于是,抬头,问丽枝:“你在阳台上,到底听到了什么?” 丽枝忽然笑了:“太尬了,我可不敢说,你还是去问她自己吧。” 这种事,我怎么好问当事人?只是,丽枝不肯说,羞于说,其实也相当于说了。谈话至此,隐入一片沉默。 老妪的吵骂,引来更多围观者,丽枝也被吸引了。 不过,她的目光,很快又收了回来:“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俗气?” 我问:“何以这样讲?” 丽枝脸含娇俏:“知道你和d姐关系不一般,所以,想个法子,请你帮忙,通融一二啊。” 我说:“此乃人之常情。再说,你又没干坏事。” 丽枝突然忧伤起来:“你不怪我就好。” 我说:“怎么会呢,你如此上进优秀,能与你为邻,我的荣幸啊。” 丽枝说:“我觉得,你应该去当销售,跑业务。” 我问:“何以见得。” 丽枝说:“业务员都要能说会道,你比业务员更能说会道,而且,还懂得心理学。” 我说:“你说错了,其实,我笨嘴笨舌的。尤其在陌生人面前,更迟钝得很。如果非要说我能讲几句话,都是因为对方。” 丽枝问:“和对方有啥子关系?” 我说:“比如你吧,在你面前,我或许讲了不少话,那都是因为你给了我灵感啊。在你面前,我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拧开水龙头,话就像注水一样,滔滔不绝了。” 丽枝眸含波光,问我:“真的?” 看得出来,她很欢喜。 气氛重新恢复如初,我笑:“除开这个不谈,业务员还有一项技能,我根本不及格。” 丽枝笑问:“啥技能?” 我说:“喝酒啊。我想啊,我还没上桌,就被人放倒了,还怎么谈业务?” 丽枝说:“不见得吧。你专找女老板谈业务啊。你一倒下,机会就更多啦。” 我当然知她在开我玩笑,并不介意。 谈罢正事,丽枝回屋,弯腰收拾瑜伽垫。 到底是练瑜伽的,身材之柔软,令人艳羡。我想起曹超,以及小嫣,心里骂道,曹超你小子,真好福气。 正在神思间,电话响了,是视频通话,d姐打来的。 我将手机给丽枝看了下,她心神领会,我点开视频,d姐满脸通红,额头上,全是汗水,像刚跑完步。 一问,果然如此。 “刚从健身房出来,也没什么事,就想看看你的状态,是真醒酒了,还是怕我担心。”到底昨夜照顾过我,d姐说起来话来,比平时大胆多了。 我站在阳台,不敢乱动,生怕背后的景象,拍了进去。 女人这种动物,一旦与你有了亲密关系,就有了主动权。若d姐得知我在丽枝家里,再怎么解释,怕也是没用的。 我自然讲着许多感谢的话,d姐说:“光说不练,假把式。” 我说:“要不,现在请你喝咖啡?能赏光不。” d姐说:“我这一身臭汗,怕吓着你。这样好不,有个朋友从西藏回来,带了点玛卡,明天晚上,我给你带点过去,和蜂蜜一起。你常熬夜看书,多吃点玛卡,提神醒脑,可以更好找到灵感。” 玛卡是好东西,价格也贵,我还没吱声,d姐补充道:“昨晚,在你家翻箱倒柜,也没找到蜂蜜。正好朋友送了来,我家吃不完,扔了也是扔了。拿给你,也算姐姐照顾弟弟,是姐姐的责任吗?” 我说:“明晚几点?” d姐说:“八点吧,方便吗?” 我笑:“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地方窄小脏乱差,你别介意就好。” d姐说:“哼,臭小子,讲子话嘛。姐是那种人吗?” 我笑:“当然不是。” d姐说:“知道就好。” 我说:那就说定了,恭迎你大驾光临。” d姐说:“嗯啦。”丽枝在身边,我不好讲太多,挂视频前,微微眨了眨眼。 d姐轻轻抿了下嘴,像在接受某种信号。 我朝丽枝笑了笑:“说曹操,曹操到。机会来了。” 丽枝说:“拜托你了,无以为谢。但这份恩情,我铭记于心。” 我说:“谢啥子呀,事情还没办下来呢。” 丽枝说:“不管成与不成,你肯出面,对我来说,都是恩情。” 我笑:“言重了哈,咱俩是朋友不是么。” 丽枝笑着点头。 我说:“朋友之间,就得坦诚,互帮互助。” 回到自己家,刷了会朋友圈,看到冬夏在音乐厅拍了照图。只有她,并无阿锋。但她的配图,倒颇多喜悦。 我想,或许,她怕我看到阿锋,心里难过吧。 接下来,就是d姐的动态了。她晒出了在健身房的照片,配文如下:办了年卡,一年也没去几次,从今日起,开始健身啦。姐妹们,请监督。 雷姨在后面留言:人逢喜事精神爽,d姐出山放光芒。姐妹情谊深似海,快乐生活响当当。 d姐回:雷总玩笑不敢当,无聊之事心不慌。愿与姐妹同欢乐,携手前行路敞亮。 两人写打油诗互嘲,反复建了几层楼。这是她俩向来热衷的游戏。 关键是,曹超也参与进去,显然,曹超是昨夜才与d姐加上微信的。 曹超和诗一首,既赞美了雷姨,也夸赞了d姐。 和诗如下:雷姨豪爽心飞扬,d姐聪慧闪光芒。有幸结识心欢畅,赞语声声情谊长。 他向来如此,想要两头讨好。在动态之后,杏花、丽枝,都点了个赞。 我原本也即兴赋诗一首,看到丽枝的点赞,想了想,又收手作罢。 第二日上班,九点刚过,曹超就来找我,说要借支烟抽抽。 他说“借烟”,我就知道,他肯定是聊我在喜宴醉后之事。 我们来到吸烟室,曹超问:“怎么样?”我知他啥意,假装不懂,问:“什么怎么样,就那样呗。” 曹超说:“不把我当兄弟啊,还在这里装。” 我说:“真不懂你讲什么。” 曹超抑扬顿挫地念:“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不念诗还好,一念这首打油诗,我反问他:“有喜事的人,应该是你啊。都给雷姨当护花使者了,孤男寡女,夜空不寂寞,真好。” 曹超说:“雷总可是你曾经的恩人,别中伤人家。” 我说:“雷总以前是我上司,在我心里,就永远是我上司。但上司归上司,上司也要穿衣吃饭,嫁汉暖坑不是么?” 曹超说:“反正,我要恭喜你,d姐对你够意思。” 我说:“哥们,你想啥呢。” 曹超继续劝:“正经点,哥们,她可是富太太。” 我假装笑道:“这不正是你最擅长的吗?” 曹超环望四周,低语道:“我明白,公司耳目众多,不是谈事的地方。改天,我去你家里谈。” 我吐一口烟圈,朝曹超笑了笑。 曹超望一眼办公室,回头说:“其实,我今天找你,是想谈朱玲珑的事。” 我问:“哦,朱玲珑,她咋了?劳起尊驾来了。” 曹超没理会我的讽刺,只说:“她来深圳了。” 第105章 插手 听罢曹超的话,我心里五味杂陈,暗忖,你怎么知道的。但嘴上没说,只问他:“然后呢?” 曹超说:“问你啊。” 我说:“你咋知道她来深圳了?” 曹超说:“这个嘛,说来就话长了。简而言之,我是通过另一个朋友知道的。” 我冷冷地问:“是男生吧。” 曹超答:“英明,正是。” 我说:“朱玲珑真有魅力啊。如今算来,我大约得排在老六老七了。” 曹超说:“别妄自菲薄嘛。” 我问:“她来深圳干嘛?” 曹超说:“好像遇到点麻烦,没法子在老家待下去了。” 我微愠:“不会把老家的汉子,也拉下水了吧。” 曹超说:“你不记恨她,想要复仇么。现在,她来了,机会给你了,要不要去会会她,找回一点赔偿?” 我沉默良久,才开口:“容我想一想。” 曹超说:“你那些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若要去讨公道,我给你支招。” 我拍拍曹超的肩:“谢谢兄弟。” 这一回,曹超倒很谦虚:“别这么说,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我挤出一丝笑:“过去的事,别想太多。” 曹超嗯一声,我俩各自散去。 在走道上,碰到雷姨。隔着五六米距离,她就朝我露齿一笑。 擦肩而过时,她的笑容更浓了,还悄悄朝我做了个点赞的手势。 雷姨身后,还跟着一位同事。她没停步,我自然不便问她,点赞之意。 回到办公桌,陡然想起丽枝的讲述,莫非,雷姨也知道,那天酒后,送我回家,并悉心照顾的人,是d姐? 不太可能吧。接着我很快予以否定。但雷姨的行为,奇奇怪怪的。 为何如此怪异呢?我翻开d姐朋友圈,再次核对雷姨、d姐和曹超的和诗,按道理,我未参与其中,也没露出蛛丝马迹。 别说雷姨,就连曹超,应该也还什么都未知情呢吧。翻来覆去,弄不清楚,只好作罢。对着电脑,处理完一项工作,想起d姐晚上,要来我家造访,突然激动起来。 激动过后,又心存忧虑:会不会太张扬了? 可d姐已经明确表示,要来我家,是送温暖来了。而且,我已经表态欢迎,总不好再拒绝? 何况,d姐一番好心,向来对我颇为关照,我却如此对她,实在讲不过去。整个上午,我想着此事,精神有些涣散。 下午刚上班,没过几分钟,西施泡了茉莉花茶,言笑宴宴地跑来,非要让我也尝尝。 用茶壶往我杯里倒茶时,西施问:“咋了,看你精神不佳,昨夜没睡好?” 不知她瞧出了不对劲,还是随口一说。 我说:“有个哥们,有了喜事,昨夜拉我们去夜市喝酒。他升职了嘛,大家跟着高兴,喝了不少。” 说完,我揉了揉额头:“喝多了,引发了偏头痛,不舒服。” 西施体贴地说:“多喝些温开水。” 我说谢谢你。 过了一会儿,她坐在椅子上,转动着靠近我:“我家还有些天麻,要不,晚上取给你,煲汤喝下,治偏头痛,最有效了。” 我哪敢掠美,再说,赵总对她颇多关照,我哪敢掺杂其中,便找了借口,称家里从不开火,更别说煲汤了。 我调侃称:“工具不齐全,啥事办不成。” 西施笑:“你倒洒脱得很。” 我双手一摊:“单身汉嘛,就这样啦,随性而为。不像西施姑娘,一家人幸福生活。” 西施是否和家人生活在一起,我并不知情,但上次送她回家,她住统建楼,而非城中村,家庭里条件应该不错。或者,父母来得早,买房也早。 片刻过后,座机响起,梅小姐打来的,声音略有些冷清,少了往日的朝气。我心想,莫不是受赵总批评了? 在电话中,梅小姐说:“请过来一趟,有事情商量。” 她倒客气,但客气背后,有股子冷峻之气。 我以为“有事相商”,是去见赵总。立即起身去往赵总办公室,到了,才知赵总去开会了,梅小姐喊我过去,倒也是赵总的意思。 厂里最新要新聘一批职员,梅小姐报了方案,赵总扫了两眼,让梅小姐和我商量商量,听听我的意见。 按理说,我初来行政部,具体工作,也不涉及人事招聘,赵总让梅小姐找我商量,本就不合常理。 因此,梅小姐颇有怨言,倒合情合理。通常,这样的方案,都是梅小姐亲自操刀。 弄清来龙去脉,我自然不敢提什么建议性的意见,只一个劲地,夸她的方案做得好。 梅小姐并不吃这一招,只冷冷地盯着我。她知道,这并非方案好与不好的问题,归根结底,在于信任的问题,其实质,是权力的问题。 梅小姐说:“您还是提提意见吧,要不然,赵总可得批评我了,讲我无组织无纪律,没有团队精神。” 梅小姐用了“您”字,表面看来是尊称,但我俩都明白,她有一肚子气,没地方撒。 事已至此,我只好装模作样,随意挑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问题。 梅小姐倒很认真,非让我直接在方案上修改,表示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找我“请教”了。 “要不然,我交不了差啊。”直至这时,她才终于露齿一笑。 大约,看到我提的那几条意见,心里在想,什么小范老师,也不过如此嘛。 方案中,有几个文员的岗。我想起曹超之托,欲将小嫣安排到我们公司,这样,他俩就可以团圆了。 我本来不想管这闲事,觉得招小嫣过来,反而会害了小嫣姑娘。转念再想,又觉得,若是小嫣来了,说不定就能拴住曹超的心。 况且,朱玲珑复返深圳,他主动找我,有思过之心。 鉴于此,我应投桃报李。于是,我随口对梅小姐说道:“我有个表妹,正在找工作,这个文员岗,倒挺合适她,招聘什么时候开始,我通知她来应聘啊。” 我本以为,梅小姐会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姿势,冷脸旁观。 结果,她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你表妹叫啥,可以把她的简历,先发给我。” 我说:“可以吗,那太好了。” 梅小姐柔和下来:“当然可以啊。小范老师推荐的人才,要热情欢迎啊。” 我说:“可不敢当,我待会就把简历转给你,辛苦梅助理。” 梅小姐说:“别太客气,在一起上班,也是缘份,能相互帮忙的,就该相互帮助。你说呢,小范老师。” 我笑:“当然,当然。” 告别梅小姐,我立即向曹超报告此事。曹超的反应,却远比我想象中平淡,只说让小嫣先准备简历。准备好了,再发给我。 曹超行事,向来追求快准狠,但这次他的反应,却不像他的作派。 我本想说,事不宜迟,有此机会,要快速行动。 转念一想,中间或有什么隐情,再说,这毕竟是曹超的“家务事”,我一个当兄弟的,不可过多插手。 于是,作了罢。 第106章 涟漪 晚上,下了班,刚走到一楼,梅小姐打来电话:“有空吗,大才子。” 梅小姐的电话,让我很吃惊。而且,从语气中,听得出来,她此次来电,并非工作。 我笑答:“梅助理,有啥指示,安排就是。” 梅小姐说:“啥指示啊,快莫嘲笑我了。” 不等我接话,顿了一下,她接着说:“夜市新开一家烤鱼店,不知能否有幸,邀请你一起品尝。” 我说:“大美女相邀,荣幸之至啊。” 梅小姐乐不可支:“啥美人啊,人老珠黄喽。” 我说:“今天真不凑巧,我与人有约了。改天,我请你,向你赔罪,可好?” 梅小姐说:“知道你是大忙人,好吧,那就再约时间。” 我说:“说好了,我请客。” 梅小姐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对了,你表妹的事,可别忘了,尽快把简历发来,好尽早安排。” 我说:“好咧。感谢。” 挂掉电话,我想,梅小姐主动降低姿态,应该与赵总有关。自打上次,帮赵总办完那件事,赵总多次言语暗示,让我好好干,他绝不亏待自己人。 尤其,讲到“自己人”时,他加重了语气。 赵总真是有大智慧的人。 梅小姐作为赵总助理,这么多年,早就学会察言观色,见风向不对,便拉我结盟。 无论如何,对我而言,这都是好事。 迈步去食堂,简单吃了些饭,便回租房而去。 在路上,或许心情大好,不知不觉间,我竟然哼起了歌谣。 行至租房,拿起房卡,正欲刷一楼大门,就听到背后有人喊我,回头一看,竟然是杏花。 她一脸明媚:“啥喜事啊,这么开心。” 杏花穿一件白衬衣,能清楚地看到,罩杯的红颜色。 我说:“哪有什么喜事,完成了一项工作,瞎开心。” 杏花说:“这样的工作,真幸福啊。哪像我们,卖苦力的。” 我问她:“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 杏花说:“最近行情不好,可能要失业了。”我想起上午时,在梅小姐的方案上,看到舍管一职,也需新聘。 我想,若让杏花去当舍管,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我也只是想一想,毕竟,我不能为工作的事,要求梅小姐既安排小嫣,又安排杏花。 再说了,杏花有什么打算,愿不愿意去当舍管,还是个未知数呢。我若冒然提出,说不定会惹下笑话。于是,按下不表。 开了门,我作了个请的姿势:“女士优先,尤其是杏花嫂这样的美人。” 杏花自嘲:“中年美少女是吧。” 所谓中年美少女,其实是网上的梗。这也证明,杏花关注热点,紧贴时代。 当然,她才四十左右,还处于女人一生中,最好的年龄段。 杏花并不客气,走在楼梯上,不时回头,笑着我讲几句话。 来到三楼,告了别,杏花独自上楼,望着她的背影,我又一次想起,她和老宋来看房那天,拿了钥匙,两人欢天喜地,老宋有些急切,那一双手,实在没忍住,在楼梯间,便玩起小动作。 目送杏花离开,消失不见,我才进屋。 倒了一杯水,坐在沙发上,想起这段时间,虽然受了朱玲珑的欺骗,但在别的事情上,倒多有收获,福祸相抵,甚至,福气之事还有些盈余。喝了半杯水,打开手机,放了一首任素汐的歌,开始踩着节拍,收拾房子。 八点钟,d姐就要光临,我得把房间清理一遍。虽然,周六晚上,她早就来过,但那时我醉了。如今,她再度光临,我得好好表现。 客厅倒还好,我只把书架上的书,重新摆正放好,又将几本我自认为重要的书,摆在显眼位置。 上一回,借给素琴的《包法利夫人》,她早就退回来了。之前,随意扔在底层。此刻,我抽出来,特意放在桌上,当成枕边读物。 至于卧室,最主要的,只是把被单叠放平整。处置好细节,再用拖把,拖了地,再找出一支淡淡的香水,洒在房间里。 处理好一切,看看表,已经七点半了。 时间愈近,想着d姐要来了,我变得紧张起来。好像她来看我,注定会发生什么大事一般。 七点五十时,我烧好水,煮了一壶茶。茶叶是雷姨赠我的,一饼熟普。 离八点差五分时,有人在楼下按门铃,我起身,拿起听筒,却是送外卖的,四楼有人叫外卖,但一直不接电话,门打不开,他试着按别的房间的门铃,都失败了,直至遇到我。 我知外卖员的苦,帮他开了门。 刚坐下,门铃再次响起。这一回,的确是d姐,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在等待d姐上楼的时候,我坐立不安,很是紧张,只好在屋子里走来走动。 按理说,从一楼走到三楼,很快就到了。 我的等待,却很漫长。 终于,屋外听到高跟鞋的脚步声,然后,有人敲门。我捋一下头发,深呼一口气,走到门边,轻轻打开。 屋外的d姐,穿一件浅黄色旗袍,描了眉,涂了唇膏,光彩照人。 我一时有些呆,连请进都忘了说。 d姐笑:“咋了,不认识姐了?” 我赶紧说:“太美了,像从画上走出来的女子,我都不敢相认了。” d姐轻启朱唇:“话讲得这么动听,会没朋友的。” 我笑:“我哪会讲什么话,只是把心里所想,表达出来罢了。” 丽枝进了屋,顺手将门合上,递给我一个袋子,很沉。 “玛卡和蜂蜜,另有两盒小点心。” 我赶紧道谢:“你对我太好了,都不知讲些什么。” d姐问:“真好,还是假好?” 我说:“当然是真好。” d姐说:“那你就好好写诗。” 我不明所以:“写诗?” d姐说:“对啊,给我写一首诗。” 我说:“没得问题。” d姐追着问:“什么时候?” 我说:“若是一般人,我随便写写也就罢了。但写给d姐的献诗,与众不同,得酝酿。恐怕,得花些时间。” d姐笑:“好吧,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我给d姐倒了杯茶,聊着天,饮了半杯,她突然站起来,说道:“那天晚上,光顾着照顾你,现在,我来好好看看大才子的房间,也沾一沾文气。” 我想着起身相陪,又不敢,只好坐在沙发上,用目光作陪。 d姐背起手,仰头看客厅里那幅画:“这幅画虽不是名家作品,但意境悠远,不错啊。” 听d姐评论,她对艺术,的确是有些理解的。不像别的富家太太,只知吃喝玩乐。光这一点,就值得我敬重。 只是,这画是冬夏赠我的,我怕她继续追问,引出冬夏来,赶紧转换话题:“那天晚上,辛苦你啦。” d姐一听,回头问我:“你记起来了?” 她脸上微微有些红,又赶紧别过头,假装欣赏画作。 我答:“只隐约记得一两个画面。” d姐追问:“什么画面?” d姐继续看画,但很明显,心思不在画上。 或许,因为紧张,她的身体,微微晃动。 我甚至感觉得到,在d姐的旗袍之下,隐藏着一股力量,像要从身体里挣脱而出。 我告诫自己,不停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望d姐背影一眼,立马低头,盯着茶杯。杯里,茶汤金黄,荡起一圈圈涟漪。 我才低头,那件浅黄色旗袍,却像有着极大的魔力,强行将我的目光,拉扯过去。 第107章 风景 d姐立于画作之前,凝视了足两三分钟,终于轻移玉步,出了客厅,去往阳台。 我想起阳台上的风铃,暗叫一声不好,立马起身,跟着d姐而去。 d姐在阳台上看风景,而她自己,本身也是一种风景。 诗人卡之琳,写过一首诗《断章》: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下看你。城中村的租客,来往的路人,出租屋的陈设,均成为d姐眼中的风景。 而d姐其实是今天,我出租屋里,最大的风景。 d姐自然没想到,我心思如此活跃。她斜倚阳台,目光撒向楼下,探了探,又收回来,望向对面租房。 那对恩爱夫妻下班了,在客厅里吃晚餐。他们没拉帘子,能看到彼此脸上,愉悦而满足的笑。 幸福的生活,不因财富多少,也无关身份贵贱,而在于一种满足。乞者的微笑,与国王的微笑,同等珍贵。 终于,d姐的目光,从对面夫妻屋里,绕了回来,停留在风铃上。 “你装的?”她问。 这本是丽枝的作品,但我一慌乱,下意识地点点头。 d姐笑:“果然是诗人,家里的布置,也充满了诗情画意。” 言毕,她轻轻拉住风铃上的绳子,轻轻一扯,风铃响了起来。 我心悬到了嗓子尖,事先,我没跟丽枝提过,d姐今晚会来。若丽枝听到风铃,贸然跑来和我对谈,让d姐心生误会,就麻烦了。 好在,风铃响了许久,隔壁仍无回应。 我想,丽枝应该去瑜伽馆,当兼职教练了。 我松了一口气。 随后,d姐来到厨房。 所谓厨房,其实就是阳台与洗手间的过道中间,搭了个横断。这是深圳城中村的标配,绝大部分出租房,均是这样的设置。 我平时很少开火,厨房油烟不多,保持清洁干净。 d姐瞧得仔细,倒好像,她是租客,我是房东,她要把房子打量得清清楚,明明白白一样。 不但查看卫生状态,还开水,开电,看效果如何。 我站在d姐身旁,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一股香味。但我猜不出她洒了哪种香水。因此,不敢卖弄,怕弄巧成拙。 曹超对我讲过一个观点,若你对某个领域,并不了解,那么,最好闭口不言。这样,女子不会认为不懂,反而有种高深莫测之感。 不说d姐对我了如指掌,但她的确算熟悉我,我倒没必要在她面前,故意端着,装出莫测高深的样子。 d姐指了指洗手间,问我:“能否借用一下?” 我说:“你不嫌弃就行。” 言毕,自觉退出来,到了客厅。 在客厅转了几个圈,过了好几分钟,才听到冲水的声音。 我面朝阳台,迎候d姐。d姐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我俩继续喝茶。 “委屈你了。”d姐突然讲了这么一句。 我起先不明所以,很快就知道,她的意思,赶紧说:“不委屈。” d姐说:“嗯,这样的心态,要保持。” 我答:“有你这样的姐姐,心态必须要好。” 接下来,d姐东拉西扯,讲了许多事,还提醒我,知我平时煲汤不方便,所以特意请人将玛卡切成了片,我上班时,每天泡两三片,坚持一个月,效果就会显着,有助睡眠,提醒神脑。 我答:“你想得真周知,只是,小弟三生有幸,才能遇到这样好的姐姐。” d姐佯怒道:“又来了,别讲这些,太见外了。” 我微声答道:“嗯,以后不了。” d姐说:“这就对了嘛。” 沙发上,摆着一本书,d姐随手拿起,正是那本《包法利夫人》。 d姐说:“这本书写得真好。” 我问:“你读过?” d姐点头。 我说:“好书要反复读,我读第三遍了。每次读,都有新发现。” d姐说:“你提醒得对,我回去,也把书找出来。” 我开玩笑说:“朋鸟社可以增设一项活动,共读一本好书,聚会时,相互分享感受。” d姐一听,很兴奋:“可以啊。不过,在朋鸟社推广之前,能不能我俩先实验一下?” 我问:“愿闻其详。” d姐说:“择书不如撞书,就从《包法利夫人》开始吧。我们从第一页开始,规定每天读多少,谁没读完,就作惩罚。” 我说:“主意很好,罚什么呢?又如何介定,你读没读完呢。” 接下来,d姐就这个问题,和我展开了大讨论。 气氛很热烈,我问d姐:“你练过瑜伽吗?” d姐摇头,说:“好几年前,就起了心思,去学瑜伽,总因这样那样的原因,搁置了。” 我微笑点头。 d姐不解:“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我说:“住我隔壁的丽枝,你还记得吧。” d姐说:“当然记得。你那天醉得不省人事,我俩把你拖回来的。” 听d姐用词中有“拖”字,我就知大事不妙,苦笑说:“真不好意思,出大丑了。” d姐继续说:“我俩把你领进屋,不一会儿,丽枝肚子痛,说去去就来。可她去了好久,也没再来。没法子,我只好自己动手,给你打来水,擦了擦脸。” 原来如此啊。我说:“感谢d姐。” d姐说:“谢啥,我是你姐呀。姐姐照顾弟弟,天经地义,不是么?” 我不时点头。d姐说:“如果我醉了,你不一样,也会这样照顾我呀,对吧。” 我说:“那当然。小弟虽不会照顾人,但一定倾尽全力。” d姐说:“你还不会照顾人啊。你是太会照顾人了。” 显然,d姐话里有话,但我不便细问。 过了一会儿,d姐又说:“不过,那天晚上,你哭了,你不记得了吧。” 我说:“啊。哭了啊,真丢人。我完全没记忆了。太丢人了,无地自容了啊。姐。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d姐笑:“这怎么叫丢人啊,这叫性情中人。你还别说,如果不是因你的痛哭流涕,我今天还不敢贸然上门呢。” 我望着d姐,等待她解疑。 d姐说:“你喝醉了,在d姐面前哭泣,讲了许多真心话,这样的人,才真实。我很感动,更坚信你值得交往。” 我不时点头:“倒也是真的,d姐见多识广,什么样的人儿没见过。” d姐说:“快打住,又信口开河啦。” 我答:“实事求是嘛。” d姐说:“你不知道,当时,看到你抱住姐,在我怀里痛哭,倒与悲伤无关,而觉得欢喜,信任。看着你的样子,姐的心,立即,软成了一团泥。” 讲到这里,d姐甩了甩头发,露出玉一般的脖颈。 颈部的白,与她额上的微红,形成强烈的对比。 第108章 信任 望见d姐的玉颈,有些不好意思。我正准备开口,好像心有灵犀一般,d姐也开了口。 我说:“你……” d姐问:“我……” 我俩异口同声,听到对方所说,又都只讲了一个字,立马止住。 我说:“你先。” d姐说:“你先来。” 我说:“女士优先,这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 d姐说:“我是客人,主人优先,中国是礼仪之邦,不能乱了纲常。” 我说:“还是瑜伽的事。” d姐哦了一声,鼓励我继续往下说。 我只好说:“其实就是丽枝的事。” d姐说:“没事,你讲。” 我说:“她不知从哪里看出来的,说我和你关系不一般,请求我帮帮忙。” d姐笑:“那天晚上,送你回家的路上,你的言行,的确容易让人误会。” 我说:“自己无脸见人,倒还罢了,还连累你。” d姐哈哈笑:“放心好啦,姐承担得起。” 我心一沉,不再绕圈子,直接将丽枝所求之事,和盘托出。 我本以为,d姐肯定会给我一个面子。 毕竟,对她来说,又不损失什么,别人交多少租金,丽枝也会交多少。 谁知,d姐一听,沉吟过后,答复:“这件事,有点复杂。” 我说:“真不好意思,给你找了个麻烦。” d姐望一眼阳台,微笑问我:“姐也有一事相求,可否?” 我说:“只要你开口,我能定当全力以赴。” d姐说:“那我先问你个问题,你得老实回答我。” 我说好。d姐问:“丽枝这个人怎么样?” 我说:“贫寒人家的孩子,命也苦,一个人走到今天,很不容易。总之,我挺敬佩她的。” d姐点头,说:“我问的不是这个方面。” 我问:“那是什么?” 话一出口,我就明了d姐的意思,继续说:“温柔正直,有上进心,是个好姑娘。” d姐突然问:“你喜欢她?” 我坦然作答:“当然喜欢。” d姐听后,脸色一沉,但她很快恢复常态,笑吟吟地望着我。 我早料到会是如此,心里倒有些欢喜。 不待她开口,我接着讲出理由:“这种喜欢无关情爱,更像姐妹之情,是对奋斗者的致敬,是邻里之间的相互鼓励与安慰。” 听罢了我的言语,d姐脸上的表情,由阴转晴,问道:“就止于此。” 我答:“只限于此。” d姐抓起《包法利夫人》,不停地抚摸封面。 “我答应你。”d姐端杯,饮了一口茶,平静地说。 我说:“嗯?” d姐说:“你跟丽枝讲,让她这两天,来找我签合同。” 我说:“你刚才还有很麻烦。我喜欢圆满结局,但不希望给你添麻烦。” d姐说:“当然不麻烦。刚才,我故意吓你的。其实,也是试探一下你。哈哈,你别在背后骂我。” 原来如此,虚惊一场。 我端起茶杯,对d姐说:“我以茶为酒,代丽枝,也代所有底层拼搏者,感谢你。” d姐说:“别整这么高的高度,你代不了丽枝,更代不了别人。这样好了,你就代表你自己,和我碰一杯。如何?” 我说:“就按姐说的法。” 饮完杯,d姐说:“丽枝这个人,虽然很不错,但一点,我得提醒你,别太相信她了。” 我不解,问d姐何出此言。 d姐说:“姐是女人,对女人的心思,当然比你懂得多。姐虚长你几岁,吃过一些亏,所以,轻易不相信别人。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我看着d姐,知道她让我提防丽枝,肯定有她的原因。 果然,她接着说:“丽枝这个姑娘,说实话,有冲劲,但她过于世故,过于精明了。” 我问:“举个例子?” d姐说:“话讲到这里,我也不怕丢人了。那天晚上,我俩扶你回家。刚把你放在沙发上,她就借口肚子痛,跑了回去。说白了,她其实是在给我俩制造机会。” 听闻此言,我愣在那里,真没想到,丽枝会这样想做?若是如此,的确太有心机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d姐继续说:“她请你来说服我,这件事本身,也说明她或许早就思考过一切。而你,说白了,只是她的棋子。” “不会吧。”我喃喃自语:“人与人之间,就没一点信任了吗?” “当然有信任,但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是因为利益,而捆绑在一起的。”d姐有种看破人间世事的淡然。 我怔在那里,不知说什么才好。 “不过呢,丽枝对你不错,你大可放心,她不会做出有损于你的事。”此时,d姐摇身一变,似乎成了一个预言家。 我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一圈,重新坐下,问d姐:“你刚才说要我做一件事,是什么来着?” d姐笑:“你也别太紧张,不是让你做什么,而是请你帮我一个忙。” 我换成一种轻松的语调:“女王请开口。” d姐笑:“别贫了。正经点。” 我立马坐下,和她玩起对视游戏。 大约心虚,对视十余秒,d姐认了输:“我投降,你太厉害了,不敢看,完全不敢看。” 谈话间,欢声撒落一地。 我问:“什么事,说吧。” d姐捋了捋头发:“真有些不好意思,我说出来,你可不许笑话我。” 我答:“怎么可能呢。” d姐说:“我想,我想……唉啊,实在讲不出口。这样好了,你先讲讲你女朋友的事,让我缓一缓。” 我问:“你真想听。” d姐说:“你讲我就听,记住,不许胡说八道。” 我说:“准确地说,应该是前女朋友。她就住我对面,叫朱玲珑,是个乖巧可人的女孩。” d姐微微点头:“这名字不错,人肯定也长得漂亮。” 我说:“有一回,我发烧了,深更半夜,全身乏力,给哥们打电话,让我过来。谁知,他没来,却托了人来。” d姐笑:“我明白了,来的是你后来的女朋友。” 我说:“她照顾了我一晚上,细心体贴。” d姐点头:“好女孩,该珍惜啊。” 我说:“她的确很好,至少,那天晚上,她展示了一个女人,最好的温柔。体贴照顾,难以尽述。” 讲到这里,我看到d姐眉头略紧,于是,调子一转,接着说:“她那天的表现,就好像我醉酒那天,你照顾我一样。不,你比她更好。” d姐心里高兴,嘴上却说:“你俩恩恩爱爱,别牵扯到我,好吧。” 我说:“没隔多久,她家人生病了,急需要一笔钱手术,她很着急,无可奈何。我看着难过,主动借了她一笔钱。” d姐问:“我就知道,你是好男人。借了多少?” 我说:“我手头也没多少余钱,不到两万。” d姐点了点头,又问:“然后呢?” 我说:“我借给她后,我俩就分手了。” d姐说:“我明白了,所以呀,我刚才叮嘱你,不要太轻信女人。” 我望着她:“那可以信任你吗?” d姐以同样热烈的目光回应着我:“当然可以,我可是你d姐,独一无二的d姐。” 第109章 翻滚 听罢d姐的言语,我很感动,也很慌乱。 感动是因为她是d姐,我体会到了她对我的关怀关切。慌乱恰恰也因为她是d姐,我俩萍水相逢,她对我的关怀关切,已经远远超出一般的情谊。 我饮了一口茶,望一眼窗外。夜渐渐深了,此时此刻,无数的出租屋里,有无数对情侣,在温暖的灯盏下,热烈地交谈,相爱,以及憧憬未来。 只是,作为一名普通打工者,又能有什么宏大的梦想呢。无非不过,赚点钱,回家盖两三间屋。 说得诗意一些,在田园牧歌里,耕地种田,悠然见南山。说得现实一些,无非不过老婆孩子热炕头。 这是现实,没办法。 我饮了一杯茶,平静下情绪,望d姐而问:“你的提问,我已经回答完毕。现在,该你了。” d姐眨了眨眼,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道:“我想借你的房间一用。” “啥?”我疑心听错了。 d姐解释说:“我想一个人,在你的房间里待五分钟,最多十分钟。” 难不成d姐有特殊癖好?我迟疑了一下,问她:“你不怕?” d姐笑:“怕什么呢?” 我笑:“没什么。” 言毕,我起身,拿起手机,走到门口,说道:“别说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都行,你待够了,就给我发信息。我下楼走走,收到信号,我再回来。” d姐嗯了一声,说:“没那么久,你别走远。” 我问:“我还没离开呢,就害怕了。” d姐身子一抖:“才不是害怕呢。” 她的样子,很有些小女人撒娇的情态。 我答应d姐,就在楼下,接到她的信息,立马上楼。 d姐笑道:“这还差不多。” 我出了门,往丽枝家望了一眼,屋里没灯,证明还没回家。 我信步下楼,二楼冬夏家的门,也紧紧闭着。或许,她此刻正她阿锋情浓意浓呢。 我在巷子里闲逛,脑海里冒出无数种想法,d姐在我屋子里,会干些啥呢? 给我整理房间? 不太可能。 从时间上来说,五分钟,十分钟,用来整理,实在不太够。况且,我房间还算整洁有序,她来之前,我也认真收拾过。 体验一下租房生活? 她老公是本地人,名下房产众多,出租楼说不定都有两三套呢,用得着来我家体验? 太夸张啦。 肯定不是这样。 知道我被朱玲珑骗了,损失一笔钱,d姐欲作些补偿,将一沓票子藏于我家? 现实中,的确有这样的富太太。可放在我身上,就太玄乎了。 毕竟,我与d姐不是那种关系。 而且,她是在到我家后,才听说朱玲珑之事的。就算临时起意,身上也不可能带太多现金。 我脑海中的想法,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又一个接一个地否认。 那么,会不会,她突然内急,想去洗手间。 哦,不,这太正常的,而且用洗手间,光明正大去用便是,根本不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难不成,她去洗手间,不是方便,而是洗澡? 若是这样,倒也解释得通。因为,毕竟,事实隐私,这要求,是不便对人言的。可她为何要在我家沐浴呢? 有特别癖好的人,有千奇百怪的想法,也不奇怪。 曹超有一个理论,人无癖好,不可深交。 初听胡说八道,细究起来,高深莫测,颇有些几分道理。 可d姐看起来,并不像这样的人。 再且说了,洗澡,尤其是妇人洗浴,别说五分钟、十分钟,没有半个小时,根本是不可能的。d姐又是极其讲究卫生之人,怎么会草草将就呢。 我一路胡思乱想着,有时,被自己的异想天开,都弄笑了。 走到那家理发店时,我看了看表,时间过去了八分钟。 看来,d姐说的五分钟,还是太匆匆了。又或者,她此刻,正在享受其中。 这时,有个穿黑衣黑裤,披一头大波浪的青春女子,朝我迎而走来。在她身后,跟着一名送货工人,骑一辆电动三轮车。车上,摆着一张席梦思床。 我受到启发,灵光一闪,莫非…… 想到这一点,我脸颊红了一半。 稍稍能够解释得通的,她大约是想仰躺我家客厅的沙发上。 或者,更大胆一些猜测,她想在我家卧房里,闭上双眼,休息片刻。 仰躺在席梦思之上,双手双脚摊开,形成了一个“大”字。 顺道这个思路,她可能还会在床上翻滚几次。 一念至此,朱玲珑的模样,便浮于脑际。 许多时光静美的夜晚,她都会仰躺着,起先抬头,继而伸脚,在空中写字。所写之字,大抵十分简单,无非你我他一类。 因为用脚写,那些简单易懂的字,就变得十分性感迷人。 这么说吧,朱玲珑心里藏得下一座海,并不是轻易就被满足的人。在空中手舞足蹈之后,她还会更进一步,以我的身体当成写字本,不停地练笔,盖戳。 每每这时,我只能闭上双眼,享受痛苦与愉悦的双重考验。 d姐不是朱玲珑,定然不会像她这么爱折磨人。 如此一番想象,我竟然笑出声来。恰在此时,手机叮铃一声,来信息了,却是广告邮件。 扫一眼时间,刚好过去十分钟,正欲熄屏,d姐如约而至:“好啦,回家吧。” 我转身返回,正好碰到冬夏,见到我,她倒热情,感谢我赠予她音乐会门票,又为那天未曾出席喜宴而道歉。随后,再讲了些祝福之类的话。 上到二楼,挥手作别,她展露笑颜,我却从她的眉心处,看出一丝纠结。 看得出来,她表面上的快乐,并非真正的开心。难不成,她与阿锋,又遇到麻烦了? 但在当时,这个念头,只在我脑中一晃,就消失了。d姐还在我家,我分不出神来,去想冬夏的事。 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她已经再度名花有主,我就算脸皮再厚,也不不愿再插足她的情事。 我轻轻敲门,很快,门就开了,d姐站在屋里,面含欢喜。 闲叙几句,d姐告辞而去。 送她出门时,我看到她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红色发卡。 我记得很清楚,她上门时,没夹发卡。 难道那天晚上,她把发卡落我家里,这次上门,不过声东击西,送蜂蜜和玛卡是假,寻找发卡是真? 第110章 贵人 送走d姐,我在屋内四处搜看,未能找出什么破绽。 至于,发卡作为线索,也只是我的臆测,不一定准确。 无论如何,这次d姐上门,都证明一件事,她愿意帮我,不但送来暖心之物,还爽快答应我的请求,让我在邻居面前倍有面子。 自打进公司,雷姨地我多有关照,我几次三番,强调她是我的贵人。 如今看来,d姐也有成为我贵人的倾向。而且,d姐作为贵人,对我未来之路,或许更有助益。 只是,接二连三,都是大姐级贵人,总有种难以启齿的羞愧。 转念又想,还是曹超讲的对,管他呢,今朝有酒今朝醉,贵人可遇不可求。女贵人、男贵人,都是贵人。 给丽枝的事办完了,我急欲向她报喜。 行至阳台,稍稍伸颈,却见她屋里未见点灯,拉了拉风铃,亦无回声。我拿起手机,打出一行字,想起d姐的提醒,又删掉了。 d姐对丽枝的分析,更像猜测,我未必认同,但她好意提示我,我怎么能视而不见呢。 丽枝欲要创业,改变命运,这当然是好事,不说我,d姐应也乐见其成。我能出点微薄之力,有何不同。 只是,此事她该主动,若我迫不及待找到邀功,倒显得我有所求似的。 主意一定,回客厅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记下d姐来访一事,相关细节,更详尽而述。 日记末尾,不免涉及两个女人的微妙关系。 记完当天日,洗澡冲凉,晾好衣服,站在阳台上,吐完一支烟圈。欲回客厅时,听到丽枝屋里,隐约有了动静。 紧接着,灯光亮了起来。我本想登门拜访,告知事已办成。行了两步,又立定,略一思索,再奔阳台,拉响风铃,在闲谈中顺带着,将此事说了,岂不更显得美妙? 我回到屋里,打开冰箱,拿了两听可乐,转身之际,有人敲门。 我暗忖,莫不是丽枝吧。 开了门,却是杏花。 牛仔裤,红色衣,清爽干练。 我问声嫂子好。 杏花递给我一个红色袋子,说老家寄了点吃食,故乡风味,在深圳找不到的,拿了一点,给我品尝一下。 我作势推却,说这怎么好意思。 杏花说:“拉拉扯扯,邻居们见了,多难为情。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就是个心意。你平时记挂嫂子,嫂子明白,嫂子也记挂你。” 话讲到这个份上,我只好记了,一迭声地道着感谢。 俗话讲,人一倒霉,喝凉水都塞牙。与此相反,如果你一旦交上好运,干什么成什么,顺遂如意,主打一个爽字。 目送杏花上楼,望着背影发了一会儿呆,忽想起梅小姐,公司正准备招舍管。我之前起意,觉得让杏花当舍管,比她在外干卫生卖力气,总要好一些。 老宋这个老哥,为人不错,杏花嫂就更不必说了。邻居们有缘,聚在一起,就该互相帮助。 上一回,我跟梅小姐提了小嫣的事,谎称她是我表妹。 谁知,曹超不知为何,之前拜托我办事,我答应下来,如今有了眉目,他却没了动力,简历迟迟未发,我总不好三番几次催吧。 若是曹超有了别的想法,对我来说,倒不失一桩好事,我可以还杏花一个人情。文员的岗位,表妹不来了。换一个表嫂当舍管,总可以吧。 如此一番设想,我不免有些得意。从桌上拿起可乐,吹了两声口哨,来到阳台,倚在墙上,望了望对面的夫妻,继而,拉响风铃。 片刻工夫,丽枝现身,她头发披散着,仿佛正准备去洗头。 我问:“今天工作累么?” 所谓工作,其实包含两层含义,其一是她的本职工作,其二是她去瑜伽馆兼职当教练的事。 丽枝笑了笑:“打工哪有不累人的,不过呢,听到风铃响,瞬间就不累了。” 我问:“今晚吃了啥,是不是吃糖醋排骨了?” 丽枝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说:“因为你说话这么甜,晚饭肯定和糖有关。” 丽枝方明白我话中有话,笑言:“糖醋排骨里也有醋,醋怎么解释?” 说完,丽枝举起手,往嘴边煽了煽风,像在空中闻醋的味道。 我被她逗乐了,问:“下班后,忙不,若不介意,咱们阳台上聊会啊。” 丽枝说:“聊呗,和帅哥聊天,本就愉悦身心。何况,这个帅哥还很有才,能写诗作文。” 我说:“快莫笑话我了,我那点三脚猫的工夫,哪敢自称诗和小说。” 丽枝假装哼一声:“太谦虚,就是骄傲。” 我递给她一支可乐:“来,碰一杯。”丽枝接过可乐,启开,和我碰了一杯。空气中,瞬间弥漫可乐的甜香,以及我们的欢笑。 气氛铺垫得差不多了,我淡淡地说:“d姐同意了,让你去签合同。” 丽枝听罢,兴奋得手舞足蹈:“太好了,太好了,啊。我不知怎么表达谢意。来,来,握个手,范哥,谦哥。” 丽枝比我想象中的,更愉快欢喜。讲话时,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她的手臂,从栅栏中间,伸过来,起先,我只是轻轻一握,但她手上的力量很大,很足。一直握着,摇晃不停。 看她的样子,若我俩中间,没有阳台阻碍,她大约会奔向我,来一个热烈的拥抱。 丽枝的手臂,不停摇晃,不免碰到了风铃。 风悦耳的铃声,仿佛在为她的喜悦奏乐。 行完握手礼,丽枝问我:“太高兴了,想庆祝一下。能借我一支快活散么?” 她作了个夹烟的姿势,我方明白,快活散是啥意思。 我说稍等,从客厅里取出一盒细支卷烟,将一整盒,递给她。 丽枝轻轻抽出一支,又将整盒还给我。 我适时递上火机,她接去,娴熟地点燃,然后,往空中吐出一个优雅的烟圈。 我当然见过女人吐烟圈,但我从未见过能将烟圈吐得这么好的女子。 大约,心情好坏与否,也会影响人的发挥吧。 成为邻居这么久,我尚不知,她竟然也有这爱好。 尤其那天我的宴请上,大家欢喜嗨皮,丽枝亦未表现出这一点。 或许,真如d姐所言,她城府太深,须小心提防? 第111章 人情 很快,一支烟燃尽了。 丽枝说:“不行,我得感谢你。” 我说:“不急,等你开业了,我们一起去贺喜。” 丽枝起先点头,继而摇头:“不,我等不及啦啦啦啦。” 我跟着开玩笑:“好呀,你准备怎么谢。” 丽枝说:“跟你一样。” 我问:“啥叫跟我一样?” 丽枝说:“请你吃大餐啊。上次,你请客那次,一桌子硬菜,说真的,饭菜真香,味道超正。” 那家餐馆,d姐熟知情况,是她的推荐,并帮我订了房。 菜肴多半也由她点,但最后结账,竟然只花了极少的钱,如今想来,简直不可思议。 绝非店家打了太多折,肯定是d姐为我着想,悄悄刷了自己的卡,而又给足了我面子。 丽枝打两份工,省吃俭用,我当然不想让她破费,便说:“你做的饭菜,就是大餐。而且,是五星级酒店,也比不了的大餐。” 丽枝头往一边倒:“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这样认为,因为我是独一无二的。” 这个时候,我觉得她特别可爱,像邻家小妹。但实际上,她若在我们公司上班,如此扎实硬朗的作风,妥妥一个女强人。 丽枝说:“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做八道菜,发发发,大家一起发。” 我心想,她家地方有限,坐不下几个人,便问:“请哪些人呢?” 丽枝说:“谁都不请,只请一位最尊贵的贵宾。” 我假装旁观者:“你俩个人,能吃得完八个菜么?” 丽枝俏皮地笑:“吃不吃得完不重要,重要的是仪式感。” 我哼一声:“浪费可耻。” 丽枝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该出手时就出手。再说,这么重要的贵客,吃再多,也不能叫浪费。你说对吧。” 我喜欢听她这样说话,但嘴上仍反驳道:“歪理邪说。” 丽枝不理我,继续说:“告诉你,上一次,在杏花嫂家里,我只是牛刀小试。要知道,在别人地盘,抢别人风头,会招人忌恨的。所以呀,其实,我是收着的,有所保留。我的更多手艺,还没露给你看呢。” 我情不自禁,拍起掌来:“好期待啊。” 丽枝说:“事不宜迟,好事要趁早。这样好了,就明天晚上如何?哦,不行,明晚我加班。不,不加了,不管了,天王老子来,本宫也不加了。若问原因,我就说,我要请范老师吃饭。” 我狂笑不迭:“表演活灵活现,在厂里上班,太屈才了,该去演话剧。” 丽枝顺嘴接住我的话往下说:“好呀,明晚咱俩一边吃,一边演戏。哈哈,这个创意不错吧,想一想,我都迫不及待了。” 我说:“不行,晚上我会失眠,睡不着的。” 丽枝说:“那正好,干脆不睡了,写一个剧本,明晚就按你的剧本来演。” 这个夜晚,真是充满了欢乐啊。 先是d姐上门,送温暖送爱心。接着,又把我支使出去,一个人待在屋里,不知干了些啥。 现在,在阳台上与丽枝一席谈,本来就带着戏剧效果。 其实根本不用演,只要架上一台摄像机,把日常对话拍下来,稍作剪辑,就是一部很有意思的短剧啊。 次日上班,时间一晃而过。 中午去食堂吃饭,刚找位置坐下,就接到曹超电话,说他坐在b区,老地方,让我过去说话。 我端起餐盘过去,吃了两口,问曹超:“小嫣的简历呢,人事催我几次了,发不发你倒给个准信啊。” 曹超说:“我找你来,就是谈这事。” 我夹起一块鸡肉,看几眼,又放下:“说吧。” 曹超说:“我考虑来考虑去,还是先放一放。” 我问:“咋了,又有新情况?” 曹超抬头望一眼,又眨巴下眼:“距离产生美,久别胜新婚。” 在曹超面前,我说话也不客气:“异地恋容易被人挖墙脚。” 曹超哧哧一笑:“只要你不挖我墙脚就行。” 我骂:“我有这本事?要挖墙脚,也是你挖我的吧。” 我这话里暗含深意,在朱玲珑那件事上,我仍耿耿于怀。 倒不是她欺骗我,而是觉得,曹超与她的关系不正常。 或许,两人早前曾是情侣。虽然,朱玲珑很有可能,也骗了曹超的感情和金钱。 曹超作了个求铙的表情:“过去的事,翻遍吧,人要往前看。你看你,现在多风光,身边美女如云。” 我笑:“哪有什么美人,全是大姐大嫂。” 曹超正色道:“大姐大嫂多好呀,是人生的指路明灯。” 曹超的三寸不烂之舌,真不是盖的。在他嘴里,真是舌灿莲花,无盐能变成西施,死马能变成驼。 可惜,他太不务正业,这些本事,全不用在正道上,只贪恋夏娃那点事。要不然,说不定早功成名就了。 曹超不让小嫣来公司上班,正合我心意,我计划,今日下午,就去找梅小姐,给她表演表妹变表嫂的魔术。 从食堂出来,去办公楼的路上,曹超问:“朱玲珑的事,真就这么了了?” 我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俩在一起,虽无百日恩情,但她给过我许多欢喜,至今难忘。” 讲到这里,我正欲继续,曹超插嘴道:“什么欢喜,夜晚的欢喜,还是白天的欢喜。又或者,白日的欢喜,就是夜半三更的欢喜。还或许,你们的欢喜,不分白昼与夜晚。” 我笑着骂他:“你别玩绕口令了。谁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曹超说:“好嘞,遵命。” 我正色道:“况且,朱玲珑遇到了困难,的确是事实,她有难言之隐,咱是男人,大度点,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曹超朗声说道:“吾辈当以范谦老师为楷模,当大丈夫、真男儿。” 我往他身上捶了一拳,佯怒:“得了吧,你。” 下午三时,估摸着梅小姐忙得差不多了,我起身过去,欲讨个人情。 谁知,到了那边,梅小姐却不在位。我只好返回。 隔了半小时,再次出去,仍旧碰了壁。之后,三顾茅庐,依然不见其人。 微信问她,才知她随赵总,一起外出办差了。 我说ok,好咧,陪好赵总。 梅小姐问我何事,我只左右言他,称明日面谈。 第112章 眼福 晚上下班,刚走出厂门,丽枝的微信准时来了:“嗨,范老师好,下班了没。晚上的八个菜,可别忘了大驾光临。” 我答:“大饱口福又饱眼福的好事,怎么会忘呢。” 丽枝说:“口福的事,我就不谦虚地收下了。眼福之说,何来之有?” 我回了个哈哈的表情包,后加两个字:“你猜。” 丽枝发来害羞的表情,并没言声。 我怕她乱猜,又加上一句:“你练瑜伽的样子,太飒了。而且,不是要表演话剧么,多好的眼福啊。” 丽枝似乎明白过来:“今晚满足你的要求,再表演给你看,让你大饱眼福,大饱口福。” 女人一豪放,男人往往就只能退居二线。又聊了几天,丽枝说:“锅里炒着菜呢,不和你闹了。” 我回了个得令,结束了与她的闲谈。行至半途,想起不能空手上门,于是,拐了个弯,去往十字路口那家生鲜超市。 这家生鲜超市,配有许多高档水果,我直奔水果区,挑了些火龙果,外加一盒草莓。 超市离我租房有些距离,但我并不着急,心想,丽枝应该下班不久,正刻忙着做饭,肯定要费不少时间。 我回到家里,反正没什么事,因故拎着水果,一边想着,晚会该讲什么祝福的话,一边慢慢行走。 尚未到家,丽枝的电话就追过来了:“菜已炒好,拉风铃,不见回,敲门也是,你屋里没见开灯,莫不是还没回家啊。” 我听罢,惊一下,赶紧答道:“快了,正快马加鞭,往家赶的路上。两分钟内,必到。” 丽枝便笑言:“好呀,不着急,不着急哈。” 我挂断电话,心想,还别说,丽枝真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讲究速度,而且追求质量。如此看来,她开瑜伽馆,肯定是能成功的。 我疾步前行,来到租房楼下,上楼,先开门进了自己家,对着落地镜,简单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拎了东西,去丽枝家。 丽枝家的门没上锁,摆在地上的两双鞋子,被她收了起来。 门留了一条缝,我没推开,仍敲了敲,给她一个信号。 丽枝猜测是我,喊道:“门没关,进来吧。” 推开屋门,跨步进去,便见丽枝端着一碗清蒸鱼,从阳台上出来。清蒸鱼用青花瓷的碗盛放,与她的装扮相映成趣。 她穿一件黄蓝相间的上衣,下着黑色裙子,脸上面容生动。 我说:“进了你家,感觉春风拂面,真舒服啊。” 丽枝当然知道,我在夸她气色好,忙说:“见笑啦。” 见我拎着东西,嗔怪道:“带啥子东西嘛,太见外了。” 我说:“图个吉利,祝你的瑜伽馆,旗开得胜,红红火火。” 丽枝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我说:“反正我看好你。” 丽枝说:“真的吗,要不么,咱俩合伙,你来参一股?” 我只当她开玩笑,没有在意:“我倒是想啊。可我,只是一个小小打工仔,吃光用光,哪还有余钱搞投资哦。” 分宾主坐下,我以为有酒,来之前,还憧憬过,和她对饮红酒的情景。毕竟,她曾端着高脚杯,在阳台上,独自饮酌。 对此,丽枝的解释是,我不久前,才大醉一场,还在恢复期,连续饮酒,伤身体,不好。我连连称是。不过呢,没有酒,总少点什么。 丽枝准备了果汁,不是超市买的饮料,而是她购得鲜果,自己榨的,分两种器具盛装,一种橙黄,一种浅红。 丽枝没问我喝哪一种,一种给我倒了一杯。 她一边倒饮料,一边解释:“这叫好事成双。” 我望着她,她神采飞扬,眸子里光芒四射。 菜很丰盛,如她之前所说,共有八个,只是,每一样并不多,属于精致饮食。 鱼虾一类的,且不说了,最让我惊讶的,竟然有乳鸽。 “除了乳鸽,其他全是我的杰作,哈哈。待下,请范老师,逐一作点评。”丽枝巧笑倩兮。 我指着一桌菜:“太丰盛了,受宠若惊啊。” 丽枝说:“你光临寒舍,蓬壁生辉,自然得好好招待。” 我心想,这么多菜,肯定花了不少时间准备。一问,才知,原来丽枝下午请了一天假,专门为了陪晚上的客人。 吃一口菜,我正欲举杯,向她表示感谢。 她突然拍一脑袋,笑道:“差点忘了,说过要表演瑜伽,饱你眼福的。” 丽枝说完,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 室里摆了餐桌,几无转圜空间。难不成,她要阳台上练瑜伽? 倒并非不可能,只是,饭菜已经上桌,再练瑜伽,总归有些奇怪。而且,还得更衣,太麻烦了。 我正思虑间,丽枝已经拿起手机,一番操作,再将手机递给我:“看吧,我们瑜伽馆的大美女,个个有模有样,美艳迷人。” 我接了过来,画面果然很震撼。 丽枝解释说:“这可是我的私露宝物,不对外人开放的,你得了机会,好好大饱眼福吧。” 视频里,有丽枝的身影,但她并非主角。 或者说,这部视频,没有明确的主角。出场的女子,穿着紧身衣,要颜有颜,要身材有身材,都可称之为主角,而且是名副其实的女主角。 视频并不长,七八分钟的样子。有俯拍,有仰拍,有远景,有局部。 我不知拍摄者是谁,但此人摄影技术不错,拍下了许多身体细节,白洁的雪,柔软的腰,罩杯的杯,以及额上的发。 唯独,未有玉足的细部画面。 如同丽枝所说,这的确是宝藏,可以当作瑜伽学徒的内部宣传片,但我只挑着看了一两分钟,就把手机递还给丽枝。 不是不想看,而是觉得不恰当。 丽枝接过手机,笑着问:“怎么,不好看么?” 我摇头:“太好看了。” 丽枝半眯着眼问我:“那怎么不多看看。” 我坐直身体:“她们再好看,也没有坐我对面的佳人,更令人赏心悦耳。” 丽枝听罢,笑容愈发明丽。 我接着说:“嗯,怎么说呢,只要拿起手机,往对面,随便拍一张,都可以拿去当壁纸。” 丽枝眉目生动,嘴上轻声道:“小心d姐。” 后面两个字,我没听清,问她小心什么。 她却不肯说了,往我碗里夹了一只虾:“来,吃虾,吃虾快乐。” 第113章 私事 隔天,打卡上班,和隔壁的西施小姐,谈了会工作,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正欲去找梅小姐。 还没起身,却见梅小姐,正朝我款款行来。 西施见到梅小姐,赶紧处理其他工作。 平时,梅小姐以职业套装为主,白衣黑裤是标配。今天,却令人意外,她穿的是休闲装,脚上也不是波鞋,而是一双透明的凉鞋。 见到凉鞋,我就想见丽枝的足。可以当脚模的足,凭空让她增添了几分魅力。 当然,许多时候,大家的关注点,在于女人的脸,漂亮的面孔,总能引人注目。 有好的脸蛋,再辅以曲线身材,则有了美艳的资本。 而且,女人的足,就算有别样之美,也并非人人喜欢。 比如,曹超对足就无甚兴趣,他更偏爱耳垂、脖子。还有一个部位,说出来,简直难以置信,即肚脐眼。 梅小姐大驾光临,我自然起身相迎。 行到近处,梅小姐朝西施望一眼,再收回目光,问我:“忙什么呢?” 我朝电脑一指,说:“看,忙着制表呢。” 梅小姐笑:“哈,在当表哥啊。” 我说:“感谢表妹前来指导。” 本是客套话,谁知,我话音刚落,她便凑到桌边,拿起键盘,一顿操作。 我拱手道谢。 她头往楼梯间一歪,轻声道:“借一步说话。” 我心意领会,待她离开,跟在身后,想着正好可以由着刚才的表哥表妹,切入到小嫣和杏花的事上来。 到了楼梯间,还未开口,梅小姐便说:“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拜托范老师。” 我颇为意外,忙说:“什么不情之请啊,我对你,才是不情之请。你对我,交待下来就是。” 梅小姐笑:“文化人就喜欢夸大其辞。” 我纠正她:“第一,我不是文化人;第二,我说的全是心里话。” 梅小姐摆摆手:“好啦,不跟你客套了。我的私事,想请范老师帮帮忙。” 我说:“请说。” 梅小姐说:“是我先生,他们公司,最近在搞竞聘。他有些雄心壮志,但那篇竞聘稿,我觉得差了些。范老师您是元老,能不能请您出山,给稿子润润色。” 人若要求人时,不免自降身段,腆着脸说话,而且会无限捧高对方。 我对梅小姐如此,梅小姐对我亦然。 她用了尊称,我也回以尊称作答:“承蒙您看得起,若能尽些力,我会很高兴。只要水平有限,您莫嫌弃就好。” 梅小姐说:“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出手相助的。昨天出差,赵总还提起你呢。再厉练历练,前途无量啊。” 我说:“都是你们照顾,这份情义,范谦时刻铭记。” 梅小姐说:“你的名字,起得太好了,人有才,太谦虚。真好。嗯,稿子的事,我待会就发给你?” 我点头说好,又问:“什么时候要?” 梅小姐说:“不着急,你看看,明天能行吗?” 我暗暗说道,明天要,是不着急吗?当然,我嘴上仍答应得好好的。 谈完事,梅小姐说她还有点事,去上楼下。与我告了别,直奔楼上去。 本来,我还想找她问问舍管的事。转念细想,觉得不妥。此刻谈此事,有种交易的感觉。 我最不喜欢交易,工作如此,情感同样如此。 回到座位,梅小姐的稿子就发过来了。 我点开一看,哪像她所说的“差了些”啊,简直中学生作文,逻辑漏洞百出,错字病句,比比皆是。 我心说,以梅小姐的本事,嫁了个这样的丈夫,真是“下嫁”了。 下午,我抽空,将稿子重新梳理,出了个草稿。本想再精修一遍,但兼职的自媒体,这天要发一篇推文。 材料的事,只能往后推。晚上回家,身边无人打扰,沉浸式改稿,效率高。改着改着,我把自己代入进去,竟然改出感觉来了。 洋洋洒洒,一挥而就。改毕,再看一遍,自己都有些得意。 合上电脑,看了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了,赶紧洗漱睡觉。 次日上班,去得较早,吃罢早餐,到达公司,西施还没就位呢。我打开电脑,将材料打印出来,轻声念出句子,读校一遍,又改掉许多毛病。 九点半,稿子修改完毕。但我没急着发给梅小姐。 有时候,你干工作,越完成得快,反而落不下好,会被挑刺。虽然,我知道,这篇稿子,已经与之前的,已经完全不同。 不论别人,梅小姐是有些鉴赏能力的,她肯定能分辨出,两篇稿子的优劣之处。十点半时,梅小姐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一件工作上的事。 我明知,她意不在此,也假装不懂。 直至十二点整,我才将稿子发给她。同时,加了这么一句话:终于完稿了,写得不好,千万莫怪。 梅小姐说:“感谢,感谢,辛苦啦。” 发完稿,我便去食堂就餐。 刚拿起餐盘,还没打菜呢,梅小姐的电话进来了:“写得太好了。牛人就是不一样。有了这篇稿子,应该就稳了。范老师,我太激动了。谢谢你啊,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从梅小姐的语气来看,她的话,不像虚伪之辞。我不免谦虚一番:“主要是稿子基础好,而且,你不提供了思路么,我无非只是,在字词上,作了些微调整罢了。” 梅小姐说:“过两天,我再单独请你。对了,你表妹的简历,怎么样了?” 我说:“正准备向你报告呢。她找了份工作,去广州了。” 梅小姐说:“哦,那太可惜了。这样的话,我们公司,又少了一个人才啊。” 我心里笑,这不就是睁着眼说瞎话么,笑完,问她:“要不,再给你介绍一个?” 梅小姐说:“好啊,求贤若渴。” 我打好饭菜,走到僻静角落,才说:“我有个表嫂,一直在外面干苦力,咱们厂要不要扫地,去厨房帮忙,或者别的什么,她能干的工作。” 梅小姐说:“空出一个舍管岗,你看行吗?” 我说:“太行了啊。感谢,感谢。” 梅小姐说:“咱俩谁跟谁,客气个啥呢。” 结束和梅小姐的通话,笑意在我脸上浮现,饭未吃完,我便找出微信,想给杏花打个电话。 刚拨通,又赶紧挂断。 这么重要的事,还是晚上登门相告,更有仪式感。 第114章 艳羡 我去杏花家时,她正洗头发,刚洗完,头上湿漉漉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忙说打扰了,说你先忙,我待会再来。 杏花说:“没事的呀,快进屋里来。” 我带了些水果,摆在桌上,杏花说:“自家兄弟,不要这么客气。” 我说:“礼尚往来嘛。” 杏花住是单房,面积很小,床头边,摆了把椅子,杏花让给我坐,倒了一杯水,便坐在床头,用毛巾轻轻拍头发。 我说:“应该用吹风机,快一些。” 杏花说:“老宋给我买了个,前几天坏了,还没来得及换新的。” 我问她:“老宋呢,又跑车去了?” 杏花说:“最近货多,多跑一跑,也好,多挣点钱。” 我点头:“倒也是。” 杏花擦干头发,起身去阳台晾毛巾。晾完毛巾,重新回屋,依旧坐在床边。 她穿得极朴素,洗头冲水时,衣服难免被水浸湿。 我坐的是塑料椅,很矮,床铺位置高。我看她时,得抬头仰视。 望见她衣服上的水渍,又单独与她待在租房,我有些紧张。 好在杏花人开朗活泼,寒暄完毕,我问她是否愿意来我们公司上班。 杏花说:“你们公司福利好,如果能去,当然好啊。只是,我年龄不小了,又没技术,进不去啊。” 我说:“我不调行政部了么,最近,厂里缺一个舍管的岗位。这个工作,说起来,还算轻闲。如果你想去,我可以推荐。” 杏花欢喜不禁:“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房门没关,杏花爽朗的笑声,传到了屋外。 我望一眼门口,问她:“要不要征求一下老宋的意见?” 杏花说:“不用,没必要,这是好事,他肯定为我高兴的。” 我说:“那好,要准备一个简历,我明天发给同事。” 杏花说:“简历啊,我还真没有呢。” 我说:“小意思,你把年龄地址信息,还有工作经历,发给我,来帮你填。” 杏花神采奕奕:“我现在,只想感谢一个人,如果允许,我要紧紧拥抱他。” 听她这么一说,我愈发紧张,门都没关,杏花却如此豪放,别说老宋回来撞见,就是其他邻居,听闻此事,目睹此景,估计我没办法,在这栋楼里住下去了。 谁知道呢,听了杏花接下来的话,我才知道,我出大糗了,误会了她的意思。 杏花所说的感谢对方,并不是我,而是丽枝。 “因为丽枝的关系,我才会认识你。所以,我要先感谢丽枝,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你对我和老宋的关心,我们都记在心里呢。容当后报啊。” 杏花说着话,在空中比划着手势,身体不时摇颤,让人心生浮想,又心慌意乱。 告别之前,我对杏花说:“还有个事。” 杏花说:“啥事,你说。” 我说:“这次算是内部推荐,所以,我对同事说,你是我表嫂。没问题吧?” 杏花说:“当然没问题,这是你对我关照啊。” 我说:“那就好,以后,入了职,我见到你,就喊表嫂了。” 杏花说:“好咧。” 下楼回家,沐浴更衣,看了会书,一转眼,快十一点了。正欲关灯休息,老宋却打来电话,我暗忖,莫不是杏花讲了进厂的事,老宋有不同意思? 犹豫之下,接通电话,话筒里,立即传来老宋的笑声:“兄弟,感谢啊。”听语气,我放下心来,假装不明白,问他感谢啥子。 老宋说:“工作啊,你不知道,杏花这段时间,正发愁工作的事呢。我也找我们人事问了,可人微言轻,办不成事。今天早上,你杏花嫂,还无缘无故发了一通火。” 我说:“咱们投缘,不是么。能为你们做点什么,当小弟的,心里也高兴。” 老宋说:“要不,咱哥俩喝点?” 我说:“必须得喝。” 老宋说:“好呀,我现在下来找你。” 我问:“今天,会不会晚了啊。” 老宋说:“打铁要趁热。” 我说:“事情还没办呢,酒就先喝上了。若是出了岔子,我可没脸见人了。” 老宋说:“你的能力大家还不知道呢,不靠谱的事儿,你根本就不会提。再说了,今天,哥高兴,就想找你喝两口,就说行不行吧。” 我说:“必须行。” 老宋说:“好,等着我。” 我说:“要不,还像以前一样,我去买些凉菜花生,就在我家开吃,聊聊人生。” 老宋说:“别别别,还是出去吧,我声明一下,必须我请客。” 挂断电话,我换了套衣。稍一会儿,老宋便下来了。 行至夜市,每家摊挡前,都坐了不少人,男男女女,推杯换盏,猜拳划酒令,深夜时分,他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我和老宋选了一家烧烤店,点了烤串,喝上扎啤,老宋的话语自然多了。周围的音乐声、烧烤声、说话声,混合在一起,奏响了夜间的多重奏。 置身这样的环境,人也容易跟着嗨皮起来。老宋喝着酒,话多了许多,讲着讲着,便讲到了杏花。 直至这时,我才明白,为何老宋要把我喊到夜市。因为只有在这样的氛围,才能讲出那样的话。 “兄弟,哥教你一个至理,女人与女人不是一样的。”老宋抓起大大的玻璃杯,和我碰酒。他知我不善饮,每次都说他干了,我随意。 “杏花真是个好女人,是她,让人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人生。有时,我真觉得,我亏待她了。真的,哥不是高调,不是装模作样,是我心里,真这样觉得。” 说话时,老宋不时拍拍我的肩。 我似懂非懂,不时点头:“你和杏花嫂,堪称模范夫妻。我们那栋楼,好多邻居,羡慕你们呢。” 前面半句,是我的心里话。后来则是我的虚构,或者说,是我的猜测。 别人羡慕不羡慕,咱不知情,但我的确是羡慕的。甚至,有时,难免会将朱玲珑,与杏花嫂相比。 若不是,朱玲珑年龄上有些优势,和杏花站在一起,她会处于完全劣势地位。 老宋酒量好,喝尽了兴,便结账回去。快到出租楼时,不知喝嗨了,或者有别的什么原因,老宋不停叹气。 我问他怎么回事。老宋只是摇头,没说话。但我心里,知道他藏了些事情。 其实,在结账之前,我就看出,老宋有些愁绪。可具体为何发愁,我不清楚,也不好相问。 第115章 开张 丽枝的瑜伽馆开张了,名字就叫丽的瑜伽馆。 名字是我取的,在此之前,丽枝问我讨主意。 当晚,我刚好刷到一条新闻,说要不就叫丽的瑜伽馆好了。本来,带着玩笑的意味。没曾想,丽枝一听,很喜欢。 后来再细想,我也觉得蛮不错。因为,丽的与美的,是相对应的。而且,跟网上那家饭店的梗,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若传播开来,还能蹭一波热度。或者说,这是个带有流量的名字。 开业那天是周末,d姐、雷姨、杏花、素琴,以及和曹超、大石和我,都到场祝贺。 老宋本来也要去的,因为临时出车,赶不过来。 经我协调,杏花已经进了我们公司,成为舍管。加之,她与大石、曹超,在我那场宴席上,见过面,如今,再见,已然十分熟络。 庆典过后,丽枝请大家吃饭,当场赠给四位女士一张vip金卡,她们去丽的瑜伽馆,终生免费。 曹超一听,不乐意了,笑着说丽枝重女轻男,不公平。 丽枝说:“你想来,随时欢迎,刷脸就行。” 曹超说:“我不但自己来,还要拉上范谦、大石一起来。” 丽枝鼓掌叫好:“太好了,你们仨,再加上老宋,组成四大金刚,帮我涨点人气,吸引更多女粉丝。” 吃到一半,d姐把我叫出去,说有事相商。讲的是正经事,待我们回去时,却引起了集体不满。 雷姨带头起哄,让d姐老实交待,跟我讲了啥秘密。 另一边,曹超则把压力加给我。我悄悄望一眼d姐,她眉头一挑,我便会意过来。 雷姨和曹超,虽没从问出什么,但宴席的气氛,因此推向了另一个高潮。 吃罢饭,d姐和雷姨有别的事,相约先行离去。 大石凑在素琴耳边,悄声低语些什么,素琴频频点头,随后,和我们辞别,回麻将馆守店去了。 从丽的瑜伽馆出来,大石说:“咱哥仨,好久没聚了,单独再聊聊。” 平时,大石从不主动相邀。自从素琴开了麻将馆,他就更少与我们相聚了。 我与曹超,饮酒喝茶的机会,倒蛮多的。只是,调到行政部后,与曹超的工作,没有交集,也就没了,和他同去外地,出差的机会。 刚吃完饭,肚子太饱,再去奶茶店咖啡馆,不是个好主意。 经民主表决,去了台球馆。 在与素琴相恋之前,打台球是大石最爱的运动。他喜欢打台球,技术也好。每一回,曹超总输。 输多了,就以球调侃大石,说他私下里,肯定球不离手。说不定,晚上睡觉,也抓着一只球呢。 讲到这里,曹超面露笑意,大石知道,他语中暗含的涵义,骂道:“不是每个男人,都叫曹超。” 这句话,很有意味,杀伤力很大,曹超一度被大石拿捏了。 再后来,大石与素琴好上了。缠绵绯侧,大石把所有业余时间,都给了素琴,以及她的麻将馆。 曹超有了反击的机会,打趣大石:“不是每个男人,都叫大石。” 或许许久没练球,手生了。又或者,摸多了麻将,把台球也看成了麻将,大石打球的技艺,明显不如从前。 曹超接连赢了他三局,就算是我,水平特臭的一个人,也能在与大石的抢八大战中,夺得先机。 连丢数局,大石把球杆让给我,看我和曹超对打。 大石坐在那里,目光涣散,像失了神采似的。 我朝曹超努努嘴,问他:“是不是出事了?” 曹超答:“能出什么事?酒桌上,素琴还给他夹菜呢,尤其,她看他的目光里,全是柔情蜜意。以我的经验,她对他的爱,正达到了一个顶点。相信哥,绝对错不了。” 我问:“会不会是别的什么事?” 曹超说:“能有什么事?” 再打了三局,大石站起来,说:“要不,去公园逛逛吧。” 从台球厅出来,到了公路,一路上,大石都不说话,很明显有心事。 行至一处草地,大石坐了下来,顺手扯了根什么草,放在嘴里嚼。 我望了望大石,问他:“别藏了,说出来吧。” 大石扔掉草根,用手抹了一把脸,再望一眼天空,叹气道:“我遇到个机会。” 曹超说:“有美女给你送秋波了?这样的机会,可一定要抓住啊。” 大石白了他一眼:“谁像你啊,恨不能泡在长江里。” 曹超唱:“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 大石说:“淹不死你。” 曹超说:“来啊,来淹我啊。” 我拍了拍大石的胳膊,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大石说:“是工作的事。” 我问:“要升迁了?” 平心而论,以大石的能力,早该当主管了。” 大石说:“有家公司挖我,工资比现在高一倍。” 曹超动了心:“多好啊,去啊,多好的事儿,你还在这纠结,跟哥们显摆呢吧。” 大石叹气道:“哎,公司不在深圳。” 我说:“就算珠三角也没关系啊,周末就回深圳。” 大石在行业多年,有人挖角,肯定也是这个行业。而电子行业,主要集中在珠三角。因此,我有了以上推测。 曹超跟着附和道:“对啊,小别胜新婚,有利于增进夫妻感情。” 大石说:“若在珠三角,我也不纠结了。问题是,那家公司在上海,太远了。” 这的确是个麻烦事,我和曹超一听,都沉默了。 一方面,对大石来说,意味着更好的发展机会,而且工资多了一倍,是看得见的好处。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动心。 另一方面,大石对素琴的情感,别人我不知道,但曹超与我,有目共睹。如何选择,对我们这些旁观者来说,或许更容易,但当事人,置身其中,难免左右摇摆。 当然,换另一个角度来看,正因为摇摆,就证明他动了摇。 大石双手抱头,手指伸进头发里,表情极为痛苦。 曹超问大石:“上海给了你多少时间考虑?” 大石说:“半个月。” 曹超朝我使了个眼色,我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接下来,我俩你一句,我一言,开始从道德、年龄、家庭、工资、梦想各个方面,掰开了揉碎了,分析给大石听,想要劝他赴任新职。 甚至,在那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我们轮番做大石的思想工作,毕竟,他与素琴的欢喜,不可能长久。 大石还年轻,应该考虑自己的未来了。 那段时间,大石特别痛苦。然而,无论我们如何苦劝,他都表示,决不离开深圳,不离开素琴。 直至那天,曹超发现了一个秘密,事情才有了另外的结果。 第116章 出事 说是秘密,其实并不准确。因为,这是一个事先张扬的秘密。 当然,张扬的对象,只有曹超一人。那天,曹超去了一趟麻将馆,与素琴见了个面,谈大石的事。 中午时候,大石吃了饭,一般没什么重要的事,都会回办公室午休。对他而言,午休尤其重要。 正因为午休补了觉,他才有更多时间,陪在素琴的麻将馆里。有好多回,陪到凌晨一两点,大石才回宿舍歇息。 素琴与大石的事,麻将馆里人尽皆知,但素琴有个规定,可以和大石在她的租房里吃饭、相爱,谈天说地,梦想未来,但绝不允许他在她家过夜。 至于原因,大石追问过许多次,素琴都守口如瓶。 大石讲给我们听,我和曹超讨论来讨论去,得出的结论是,这是素琴的坚守,关乎颜面。 当然,若换一个角度来看,也是对大石的保护。大石听了曹超的分析,也觉得如此,此后,大石愈加觉得素琴的好,更加全身心地投入麻将馆。 中午的时候,大石不在麻将馆,曹超特意钻了这个空档,跑去与素琴会谈。可见,在这件事上,他费了许多心思,花了工夫筹谋策划。 一码归一码,曹超以寻欢为志乐,但寻欢归寻欢,他对朋友的情义,也是真心实意的。 至少,他主动去找素琴,商量主意,于我而言,肯定想不出,就算想得出,也碍于情面,做不出来。 到曹超这里,似乎一切都是可能的。 中午,麻将馆空无一人。两人坐在麻将桌上,面对面地聊。聊来隐去,得出一致结论:必须让大石去上海。 关键在于,如何让他离开深圳。 曹超问素琴:“你爱他吗?” 素琴看着他,好像在问,说得什么话呢。 她点了点头,问曹超:“告诉我怎么做吧。” 曹超说:“如果一个人失恋了,受到伤害,就会想办法,逃离伤心之事,以免触景伤怀。” 素琴望着曹超,似乎明白了什么。 接下来,两人窃窃私语,而素琴频频点头。 私语完毕,曹超说:“要委屈你了。” 素琴说:“不委屈。这是我应该做的,大石为了我,付出太多了。说句你可能不相信的话,很多个晚上,送走大石,我常站在淋浴头下,泪流满面。” 曹超说:“我当然相信。你是好女人,我和范谦都看在眼里。” 素琴说:“大石对我的付出够多了,现在,该我回报他的时候。” 又说:“大石没什么朋友,他常对我讲,你们是他过命的兄弟,有什么事,首先想到的是你们。以后,你多劝劝他,让他忘了我。” 曹超还没开口,便见素琴别过脸去,接着,听到啜泣之声。说实话,后来得知真相,曹超跟我讲述他与素琴的对谈时,我责怪他不拿我当兄弟,这种事,应该让我一起去。 曹超解释说,当时他还不知素琴的想法,我俩一起去,只会让她紧张害怕。再说,既然要制造一桩秘密,人越少知道,越好。 他这么一解释,倒合情合理,我只好作罢。 次日中午,曹超部门同事有约,请他到四川菜馆吃饭。才坐下,曹超感觉不对劲,隔壁一桌,与他背靠背,是个女子,看背影像极了素琴。 坐了一会儿,听声音,也与素琴一般无二。 素琴来四川菜馆吃饭,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关键在于,坐她对面的,是个中年男人,满面春风,有说有笑。 这也没什么,关键是,两人所谈内容,就证明两人并非普通朋友,太暧昧了,若不是情侣,则正在奔向情侣的路上。 他们所谈之话,听得令人脸红心跳。曹超拿出手机,悄悄录了音。 录毕,他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时,他绕了道,看到那女子,正是素琴。曹超拿起手机,快速按了几下快门。 回身坐下,看照片,虽然没拍好,但场景清楚明白,就是素琴,而且,巧得很,她正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鹅肉,往男人嘴里送。那亲昵模样,不是夫妻,根本做不出来。 曹超拍了照片,没有立即发给大石。坐下时,和同事耳语几句,称有件急事,要回办公室,在素琴离席之前,曹超悄悄离开。 回到公司,曹超捱到下午三点,喊我一起,又把大石叫出来,咱们仨一起上到天台。 曹超说出事了,我问咋事,曹超低头不语。 大石跟着问,问得烦了,曹超对我说:“我现在发给你,你看手机。” 我掏出手机,大石凑过来,刚打开微信,点开曹超的信息,是一张照片,我还没看明白呢,大石一把抢了过去。 看了照片,大石脸都白了,问:“啥时候的事?” 曹超说:“就今天中午,我和同事吃饭,碰巧看到她。” 大石说:“不可能的。吃个饭而已,很正常。” 曹超说:“如果只是吃饭,我也不会找你了。我听了他俩的谈话,对不起,怕你不信,我录了音。” 曹超说完,放了一段录音。听完,我愣怔一地。说实话,自打她去开麻将馆,我就觉得,素琴变了,变漂亮了,也变性感了。她太热情,就容易出事。 大石听完了所有录音,声嘶力竭地吼:“客户你知道吗?她在陪客户,怎么?不行吗?逢场作戏,你懂不?” 吼完,大石扔下我俩,转身离开。 大石没回办公室,直接出了公司。 我和曹超都以为,他肯定去找素琴了。 结果,他并没有,而去了厂外的小饭店,坐在那里,独自一人,饮完了一支江小白。 喝完酒,第二日上班,大石仍像个没事人一样。他把悲伤,藏在了心底。 看得出来,他对素琴的爱,刻到了骨子里。最终,让大石改变主意的人,其实是另一件事。 晚上下班,大石像往常一样,去往麻将馆,却见素琴愁眉不展。 待夜深人静,众牌客逐渐散去,大石一再追问,素琴只得如实相告:“他要来了。”话未说完,素琴已经流了一脸的泪。 所谓的“他”,即是素琴丈夫。 得知她开了麻将馆,而且生意不错,他要来享清福了。此事,一直是大石的隐忧。 他问素琴:“什么时候来?” 素琴说:“明天下午。” 早在与素琴相爱,大石预判,肯定会有这么一天。不过,他并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他凝望着她,轻轻捋起一缕头发,然后拉住素琴的手,素琴柔若无骨,倒在他的臂弯里。 大石低头轻吻,脸颊之上,滚落两行热泪。 那天晚上,大石没回宿舍。准确地说,素琴不让他回去。 第117章 失落 当晚,素琴留给大石,永不磨灭的珍贵记忆。 次日,大石向公司递交了辞职报告。事情定下来,大石要奔更好的前程了。 我有些欢喜,又有些失落。他离开深圳,意味着,我又少了一个好兄弟。 曹超倒看得平淡,在他眼里,君子之交淡如水,平平淡淡才是真。 又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还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前路无人不识君。 我笑他在搞诗词接龙,而且不讲章法,没有规矩,东拼西凑。 曹超辩称,乐呵一下,别计较太多。 我严厉批评:“大石要走了,你还这么不正常,若他知道了,情何以堪?” 曹超说:“我也是为他着想,你说不是么。再讲了,苦丧着脸,有何用呢?生命短暂,还不如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地过。早在几千年前,诗仙李白就讲了,人生得意须尽欢……” 我打断他:“嘿,大哥,打住,李白他老先生,距今也不过一千三百多年,怎么到你这,变成几千年了,还上下五千年呢。” 曹超说:“你怎么老挑我的刺啊,意思到了就行了。” 我叹了口气,不再说话,真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把那些女生迷得团团转的。 一听谈情说爱,他就来劲了:“我跟你讲啊……” 我懒得理他,拂袖而去。 转眼间,离职时间到期,大石办好手续,订了前往上海的高铁。 出发前一晚,大石将行李搬到我家,将在我家挤一宿,次日前往北站坐车。 下班后,我们仨在楼下一家新开的鸡煲店聚了一次。 菜还未上,大石便猛灌啤酒。我知道,肯定劝不住,干脆不劝了,反正他今晚住我家,我保持清醒,能照顾周全,就好了。 曹超酒量好,频频举杯,与他对饮。这次饮酒,我们仨共消费整一箱啤酒,我是凑人数的,只有一瓶。 大石超水平发挥,喝到第三瓶时,已醉态尽显。但他仍不肯停歇。 散席时,已然酩酊大醉了。曹超酒量好,但喝得多,也有些迷糊。大石眼都睁不开了,他还附在他耳边,为大石去上海打拼而出谋划策。 我起身去买单,收银员却告诉我,买过单了。 我以为大石提前结了账,谁知,收银台指了指曹超,说就是他,戴帽子那位。我心头一暖,倒没想太多。 毕竟,我们仨的感情,谁买单都是一样的。只是,后来我才知道,这其中,颇有些令人疑惑之处。 曹超和我一起,一左一右,搀扶大石去我家租房。 在路上,望着路上各色面孔,我突然想起,我大醉而归那日,d姐与丽枝,也是这样,一左一右,把我扶回家中。 行至楼下,大石忽然推开我俩,跑到垃圾箱处,蹲下身,呕吐起来。 大石讲卫生,尤其与素琴一起后,更加讲究,原因只有一点,他给素琴十二分的爱。 曹超转身,朝士多店走去。而我,则上前,照看大石。 醉酒之后,吐了出来,人就舒服多了。吐毕,大石瘫坐地上,大口喘着气。 不多时,曹超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包纸巾,一支纯净水。 他扯出一张纸,递给大石。 接着,拧开瓶盖,说喝点水吧,漱漱口,舒服些。 上楼时,正碰上冬夏,不是刚回来,而要从租房出去。见到我们,她问:“怎么喝成这样?” 我没吱声。 曹超说:“高兴,这不,要去上海高升了么,一高兴,就喝多了,人生得意须……” 我喝住曹超:“别扯了,快回家吧,你没看到,老板娘要出去约会么。” 谁都听得出来,我话里有太多的怨气。 冬夏剜我一眼,什么也没说,下楼离开。 曹超问:“你俩咋处成这样了?” 我没好气地说:“还能咋样,我又不是曹超。” 曹超见气氛不对,没敢再和我争执。把大石扶回家,我让他去卧房歇息,大石不肯,非要躺沙发上。我拗不过,只好由他。 曹超再待了会儿,没啥事了,便告辞回家。 我洗了澡,晾好衣,往丽枝阳台望一眼,她还没回家。 许是新开业,丽的瑜伽馆,生意并不好,但不管有人没人,丽枝都会坚持很晚下班。 我本就饮酒不多,冲完凉,人愈发清醒了,加之大石在我家,我更加没了睡意。 大石睡了半小时左右,清醒过来,喝完一杯茶,挣扎着要去洗澡。 我劝不听,只得由他。大石冲凉时,我不时跑到阳台,生怕他醉倒在洗手间。好在一切正常。 这时,门铃响了。这么晚了,会是谁呢?我寻思。 开了门,却是丽枝。 自从开了瑜伽馆,她整个人精神焕发,像打了鸡血一样。况且,在瑜伽馆上班,穿的衣服也高级许多。 我笑:“老板娘回来了呀。” 丽枝说:“哎呀,你就别拿我开涮了。” 顿一下,往屋里探了探,问道:“大石喝醉了?” 我一脸惊讶:“你咋知道?” 丽枝说:“朋友圈啊。” 我说:“我没发朋友圈。” 丽枝说:“曹超啊。”我哦一声:“这样子啊。” 曹超喜欢发圈,但我不明白,为何大石醉酒的事,他也要发出来。 丽枝说:“要不,我待会给你冲点蜂蜜水,你让他喝了,醒醒酒。” 我说:“我家有蜂蜜。d姐拿给我的。” 丽枝便笑:“哦,那我不打扰啦。” 和丽枝道声晚安,关好门,大石洗好澡出来了。他坐在沙发上,拿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饮完,好像恢复了体力。拿起那本《包法利夫人》,翻开,读了几行字,又放下,对我说:“谦,说会话吧。” 我说好。 他开始讲述,全是关于素琴的,讲她如何不易,以及他从她那里,得到了多少温暖与快乐。 这些话,他在酒桌上,已经反反复复提过。 我知他痛苦,不好打断,假装很感兴趣,听他倾吐。 聊着聊着,夜深人静了,看看表,已经凌晨一点,我劝大石:“睡了吧,明日我去送你,再叙谈如何?” 大石点头,接着拿出手机,给我转了两万块钱,让我换成现金,想办法送给她。 “她是个好女人,可红颜命薄,遇人不淑。我没什么负担,她压力大,就当我离开之前,送给她的一点祝福吧。” 讲话时,大石眼闪泪花。 我点击收款,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第118章 误会 次日,我和曹超请了假,去送大石。 到达地铁站,大石却不进站,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素琴。最后,只得走了。 抵达深圳北,大石捱到最后时刻,才推着行李,进站候车。检票时,他仍频频回头,在人群中,苦苦搜寻素琴的身影。 我心想,大石如此钟情,素琴也太绝情了吧。 那时,我并不知道,素琴化了妆,戴着帽子,改换门庭,早早就藏于北站。 她能看到我们,但我们看不到她。素琴以特别的方式,和大石告了别。 直至列车启动,消失不见,素琴才踉跄而行,返回租屋。 当晚,素琴的麻将馆,挂出了“今日休店”的牌子。那是她开麻将馆以来,唯有的一次,关门闭店。 隔了两日,我受大石之托,将他转我的钱,换成现金,去素琴家登门拜访。 去时,是上午。 开麻将馆的人,睡得晚,起得起晚。我去敲门时,素琴还没起床呢。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门,见到我,她大吃一惊。 自打素琴从冬夏那里搬走,我倒去过麻将馆,但从未来过她出租屋。毕竟,她与大石一处,我再来叨忧,不合常理。 大石得知,也会不舒服。虽然他知道,我不可能挖谁墙角。 说起来,我与素琴早大石与她相识,还谈过摄影与阅读,应该更有共同语言。 素琴见到我,愣了一会儿,赶紧请我进屋。她还没起床,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我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素琴找到纸杯,倒水给我,同时挤出一丝笑:“打扰什么,你来看我,我很高兴啊。说打扰的话,是不把我当朋友哦。” 她租的是个单房,我四处望望,房子虽小,但十分温馨。 我由衷夸赞:“真好,干净,舒适,温暖。” 最让我感动的,是她的床头柜,摆了几本书。 我笑着问她:“现在这么忙,还有时间看书。” 素琴望一眼那几本书,说道:“鲁先生早就讲过,时间就如同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有的。” 听她这么一讲,我立马想起曹超,他对我讲过类似的话,当然不是他的原创,而不知从哪里抄来的。 他说,时间就如同女子的罩杯,只要挤一挤,总归会有的。 想起这个段子,我不禁笑出声来。 素琴问我笑啥。 我说:“坚持阅读,真好。情不自禁,由衷欢喜,想为你鼓掌。” 素琴羞涩道:“我就是图好玩。打了一天麻将,全身的铜臭味,翻翻书,嗅嗅书香,中和一样,要不然,我怕自己,变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我带了一个袋子,里面装了几本书,另有水果若干,而大石托付的现金,也藏在一本外观像书的书里。 我找出一本小说,递给素琴:“我带了点水果,另外,还有几本书……”讲到这,我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大石说你喜欢看书。” 素琴接书过,翻了一页,脸上的神态,有些伤心。 我不知讲些什么,便说:“以后,你有时间,去练练瑜伽吧,练瑜伽美容塑形。” 谁知,这一下,更像捅了马蜂窝:“女为悦己者容,他都走了,还容给谁看呢。” 气氛很沉重,我陷于沉默,坐立不安,十分尴尬。 到底在素琴家里,她打破了沉默,说去洗洗脸,让我稍坐。 我说声好,目送她去了阳台。 素琴的租房,比杏花家的略大,但采光不如杏花家。而且,这栋房子,比冬夏那栋,价格更贵。 最主要的原因,是冬夏那栋房,没装电梯。 十余分钟后,素琴从洗手间出来,她洗了脸,有了更多神采,只是,还穿着睡衣,不知忘了,还是什么原因。 她从阳台进来时,我瞬间就想起,她曾给我发过一张照片。 当时,阳光照进浴室,如同雪花一般,落在她的头发、额头和脚上。她被这种感觉打动,拍下了那张照片,发给我时,还有些羞愧,称之为“儿童不宜”。 当然,这只是她的说法。其实,照片很正统,美妙而温情。只是,不知道,现在遇到这样的场景,还会不会触动她。 我以为这是个好机会,顺便谈起摄影的事,问起有无新作品。 素琴双手一摊,笑着说:“全荒废了,现在,我就是一个拜金主义者,一心只记挂搞钱。” 我接过话:“网上都说了,深圳是一座搞钱的城市,不管男女老少,搞钱是第一要务。” 素琴说:“可惜,我没搞到钱,时间也溜走了。最终,我会两手空空,回到生养我,却被我嫌弃的故乡。” 不得不说,素琴的感慨,也是很多打工者的感慨。这是生活的一种现状,无法改变。 我说:“很多时候,我们改变不了现实,但可以改变自己。” 素琴说:“以后,我有大把时间了,你看了什么好书,多给我推荐推荐,不要让我在沉沦的泥淖里,越陷越深,好不?” 我说:“只要你喜欢,我没问题啊。但我有没有那么大的本事,都就不好说了。” 素琴说:“你不推脱,就万事大吉。” 我说:“那没问题。以前,不就是这么干的吗?” 素琴脸上,终于见到更多灿烂笑容:“来,拉个勾,许个诺,谁若不践行,谁是小狗。” 我俩击掌相庆。 击掌完毕,我由衷感叹:“看到你开心,我比自己快乐,更高兴。” 素琴说:“我知道你的心意,这几天,我也想明白了,是我的,总归是我的。不是我的,强行要,也不会幸福。再说了,这不还有你吗,小范老师,小范顾问,小范弟弟,不是么?” 素琴一连用了几个“小范”,这些名号,是雷姨、d姐、冬夏们对我的称呼,素琴一下子全用出来,倒让我觉得有些亲切。 再讲了些话,我正欲离开,忽然有人敲门。 我心生疑惑,会是谁呢? 正在猜想,素琴已经把门打开,站在门外的,是冬夏。 见到冬夏,我惊呆了。而她,同样惊讶万分。 只是,她在惊讶之余,还带着几分怒怨:“你们俩,这是干嘛?” 看到冬夏的目光,我就知道,她误会了。 冬夏怀恨,在我看来,原因异常复杂。 一方面,我俩之间,曾朦胧感知过对方的关切。但阴差阳错,没能捅破那层窗户纸,反而越来越远。心里,多少会有些遗恨的。 另一方面的原因,或许更重要。她向来讨厌,脚踏两只船的人。男人如此,女子亦然。 因此,之前,大石一直想带素琴,与冬夏碰面,素琴总找各种理由推脱。尽管,素琴嫁了个孬汉,冬夏也知她心中悲苦,但尚未离婚之前,素琴若心生他想,便是不守妇道。 这也是为何,素琴不肯让大石在租房过夜的原因之一。 所以,有某种程度来说,素琴对冬夏,有敬畏之心。 如今,见冬夏怀恨而走,素琴不顾还穿着睡衣呢,就匆忙追了出去。 而我,大模大样地坐在她的出租屋里。并且,在冬夏敲门之前,我好不容易,把素琴逗笑。屋子里,一片欢喜氛围。 如此种种,冬夏不免认为,我与素琴之间,有什么暗黑故事。 又或者,昨天夜里,素琴干脆将我留宿于此。 第119章 分享 我与素琴相聊甚欢时,冬夏突然登门,吓了我和素琴一跳。 素琴知道她误会了,正欲解释,冬夏怒火冲冲地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的美梦了。” 扔下这句话,冬夏扭头疾速离开。 素琴连衣服都没换,抓起钥匙,就追了出去。 我一个人,在租房里待了一会儿,暗暗骂自己,你个傻叉,在屋里待着,算什么事? 于是,我悄声退了出来,将房门关上,迈步下楼。从一楼出来,行几十米,便见素琴和冬夏,站在一家水果店门口。 素琴摆出很低微的姿态,向冬夏解释什么。 见此情景,我藏于一处巷子。等了七八分钟,素琴的解释起了作用,冬夏的情绪缓和下来。 两人转身,往素琴的租房而去。 我不知结果,也不懂内情,害怕我的出现,会刺激冬夏。于是,我给素琴发了条信息,从侧面的巷子里,悄悄潜逃而走。 行至马路对面,手机响了,梅小姐打来的。 非工作时间,梅小姐不会来电。若是来电,应该与工作无关。 接通电话,果然如此。 梅小姐问:“范老师上午好呀,方便通话么,会不会打扰你。” 我答:“佳人来电,就算再忙,也不是打扰。” 电话那边,传来银铃般的笑声:“范老师真会说话,难怪,这么多美女崇拜你。” 我说:“啥?有谁崇拜我?我怎么不知道。” 梅小姐说:“太多啦,数不过来。此刻,和你通话的姑娘,也是其中之一。” 我大笑:“梅助理以一当百。有你一个,就相当于一百个啦。” 梅小姐笑:“小心。” 我问:“小心什么?” 梅小姐说:“小心隔墙有耳,传到女朋友那里,会不会跪榴莲哦。” 我说:“女朋友在哪,我都不知道呢。要不,你给介绍个?” 梅小姐说:“好啊,你在哪,我现在带个美人和你相见。” 我问:“真的假的?” 梅小姐说:“对范老师说话,哪敢有假啊。讲真的,在哪呢?我现在过来。” 听她这么说,我便知有事,心说,莫不是她老公竞聘成功,她要来还愿了?我说了地址,她说稍等,马上就到。 五六分钟后,我到了租房楼下,想起梅小姐要过来,没有上楼,站在一家士多店门口,看来来往往的人。 我还记得,来租房那天,打电话给冬夏,欲去楼上看房,她却让我稍候,非要下楼引我上去。如今,时间并不长,我与冬夏,却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感叹一番人生,梅小姐的的电话就到了,她坐在车上,朝我招手。 我走过去,耳语几句,将车停我家楼下,才开门下来。 同时下来的,还有一位司机,是个女子,只是,三十往上了,身材还算不错,但离佳人之貌,却差了许多。 女司机打开后备厢,梅小姐跟着从车上取东西,有水果、糕点、干鱼,以及沙井蚝。 我看着她们,问这是干啥。 梅小姐说:“我讲过的,要答谢你。请饭怕你没时间,就买了些东西。” 我说:“举手之劳而已,你太客气了。” 梅小姐说:“对你是举手之劳,对我家那位,就算想白头发,也办不到啊。对了,他竞聘成功,正式上岗,特意交待,让我略表心意。” 竞聘演讲的材料,是我写的,我知道内情,以及部门等关键信息,但仍问了一句:“去财务部了?” 财务部是权力部门,梅小姐轻轻嗯一声,又嚷着让我带路,她帮我把东西搬到屋里去。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到了三楼,女司机放下东西,便离开了。 梅小姐却意犹未尽,特别叮嘱:“沙井蚝可是好东西,美容养颜。” 我说:“让你破费了。” 梅小姐说:“你经常熬夜写东西,费脑细胞,多吃点蚝,对身体好。这是罐头装的,熟食,开盖即食。” 我说:“不愧是赵总的得力助手,想得真周到。” 梅小姐眉开眼笑:“为范老师服务,是小梅的荣幸。” 我夸张地说道:“娶梅小姐的人,真乃上天赐福也。” 梅小姐哈哈大笑:“好,我把你这句话,转告给我家里那位。如果他不好好珍惜,我就投奔范老师。” 我脱口而出:“那我做梦都会笑醒,简直是躺赚啊。” 此话讲得太快,未经思量。讲完,方觉“躺赚”用在这里,会生出歧义。 我观察梅小姐的神色,她似乎并未察觉。 细品之下,这样的语言奥义,要曹超那样的高手,方可领悟其妙。看来,梅小姐还不算高手。 送走梅小姐,我颇有些得意。 倒不是因为得了这些东西,也并非因了此事,和梅小姐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而是我撰写的演讲稿,得到了更多人的认可,为梅小姐先生的竞聘,出了一份力。 内心的满足,非物质可比拟。 我望着一堆物品,觉得喜事该分享。 我首先想到丽枝,毕竟,她与我为邻,与她共享喜悦,也很方便,甚至不用出门,在阳台上就可以完成。 想了想,光送给丽枝,似乎还不够,脑海很自然地,浮现出杏花的模样。她当上舍管后,与我成了同事,又常以“表嫂”相称,俨然近亲关系了。 给杏花和丽枝准备了,素琴要不要分享喜悦呢?这段时间,她正处于悲伤期,按理讲,更应该表示关心。 何况,上午在她家,她已明确表态,要我读了好书,多与她分享。书籍是精神食粮,美食则可饱腹。 如此一想,我从一堆食物中,找出不同几项,给三位女子,各备了一份。 分好礼,躺在沙发上小憩。短暂的睡眠,竟然做了个梦,梦到了朱玲珑。 上次,曹超告诉我,她回深圳了,我没放在心上。想不到,她竟然出现在我梦中。 朱玲珑对我哭诉,称她身不由己,让我原谅她。 我正不知所以,就被手机铃声吵醒。 拿起一看,素琴打来的。 “你能过来一趟吗?有重要的事,想和你商量。”电话里,素琴的语气很急切。 第120章 转折 赶到素琴家楼下,见麻将馆还没开门,于是,按响门铃,去往她的租房。 坐在电梯里,我想起冬夏,心说,她不会还在素琴家吧。 如此一来,不免有些忐忑。 到了素琴家门口,见门口没有摆放鞋子,又侧耳听了听,屋里并无说话声,这才放下心来,伸手,轻轻叩门。 很快,门开了,好像素琴就在背后,等着我敲响似的。 她仍穿着睡衣,眼里有光,脸上笑容生动,像换了个人一般。 目睹此情,我放下心来,问素琴有何喜事。 她却不急了,好像要把难得的喜悦,不断延长似的。 素琴从桌上拿起一只苹果,蹲在旁边削皮,削皮,递给我,说道:“来,先吃个苹果,笑容纹的苹果,超好吃。” 素琴说话时,带着笑,那笑容,像她正在削的苹果。 素琴递水时,弯了一下腰。 无意间,我望见她没带罩杯,脸上火辣辣地烫。 我埋头吃苹果,不敢讲一句话。素琴双脚交叉,倚在墙上,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我吃苹果。 往垃圾篓丢苹果核时,我的目光,碰触到了素琴的脚,她穿双凉鞋,光着脚。 只是,看不到脚趾头,也就没办法,拿她的脚,与丽枝那双脚相比。 “冬夏,她,跟你讲了吗?”素琴终于开口了。 我不解,摇了摇头。“她准备去大芬油画村,接手一家画廊。” 素琴用手指梳弄头发,她有一头乌黑的秀发,令许多女人羡慕。 我说:“这是好事啊。” 心里却在想,连素琴都觉得,冬夏有了什么事,会讲与我听。谁知道呢,我什么都不清楚。 看来,在冬夏眼里,我已和局外人,没什么分别。 素琴接着说:“好像是他前男友,叫什么来着,我一下忘了他的名字,是他怂恿的。” 我赶紧答:“阿锋吧。” 素琴说:“对,就是他。” 因为知晓阿锋的名,我觉得在素琴这里,扳回了一局。 “大芬油画村,大名鼎鼎,我早有耳闻,也听冬夏提过一嘴。虽没去过,但我早就听说,生意早就衰落了。现在去开店,有些急流勇进的意味啊。”我并不看好冬夏开店的前景。 素琴频频点头:“我这这样觉得,劝她慎重点。但她很坚定,看来,到底是爱情的力量啊。” 素琴讲话时,手里拿着那把水果刀。讲到最后,刀子弹了出来,刀刃的光,晃了一下我眼睛。 素琴意识到不妥,赶紧收好水果刀。 “不过,我想讲的,不是这件事。”素琴换了一个姿势,说:“但这是由头。她去开店,就不能当房东了。想来想去,她想到了我。她虽然是三手房东,但还是能赚些钱的。” 我说:“这当然是好事啊。可当二手房东,从房东手里转租一整栋房,得花上百万吧。” 素琴说:“对的,不过,冬夏让我先看房,反正她与前房东签的合同,还没到期,钱先由她垫,不着急问我要。” 我说:“那敢情好啊。” 原本,我听素琴讲,阿锋怂恿她去大芬油画村,以为他心术不正,要花一大笔钱呢。现在,看来,我多虑了。 如此,冬夏想去闯荡,倒是好事。毕竟,画画是她的爱好,如果用爱好养活自己,会是很幸福的事。远比当三手房东,要开心多了。 素琴说出了她的担忧,冬夏的合同,还有半年。这半年内,倒没问题。若半年过去了,她拿出承租费来,怎么办? 再说,如果冬夏急需用钱,难免会打房子的主意。到时,生意没做成,倒害得两人闹起矛盾,就得不偿失了。 我理解素琴的担心,细细分析给她听。 其实,对她来说,和她劝大石去上海,其实质是一样的。开麻将馆,再怎么说,都有点歪门邪道的意思。 而且,是在城中村,偷偷摸摸地开,没办证,不交税。名不正,言不顺。一旦文化执法,关门是小事,罚款则是大事。 就算没被查,正常运营,作为老板,素琴抛头露面,今天对这个男人露笑脸,明天被另外一个男人,开露骨的玩笑。 别说大石不舒服——他只是不说而自己——就连是我,看在眼里,也觉得别扭。就好像,她变成了一个人似的。 当然,我懂得素琴,她可以当两面人,对着牌客展露迷人笑颜,而内心坚守初心,洁身自好。但麻将馆里,七神八怪,啥人都有,不是么? 素琴为了拉来牌客,用尽心机,让男女搭档,推动赢家请吃宵夜。这中间,会发生多少情事? 若都是单身男女,组成临时的夫妻,倒还罢了。 问题是,难免会发生一些,三角或者四角关系。 又或者,男子或者女子的老婆或者老公,同在深圳,得知自己的爱人,与牌客暗渡陈仓,岂不暴跳如雷? 只当家庭内部矛盾,还算小事。网上有太多类似新闻,带了一群人,趁两人正在欢愉,破门而入,抓个现行。 所有这些事,归根结底,账都会算到麻将馆上。 抛开道德不论,作为麻将馆的主理人,素琴岂能不被人非议? 凡此种种,我都觉得,趁早离开麻将馆,找一个长久正道的营生,才是聪明之举。 听罢我的长篇大论,素琴心有戚戚:“说实话,开麻将馆这段时间,虽然赚了些钱,但你不知道,我经常失眠,有时,甚至整宿整宿睡不着。不怕你笑话,如果不是大石在身边,我可能很快就崩溃了。” 素琴说着话,再次变得忧伤起来。我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送到她手里,劝道:“现在正好,冬夏给你机会了,还犹豫啥呢。就算,如果真有万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素琴静静地望着我,听得很认真。 我接着说:“如果真有万一,你也不用慌,麻将馆和当三手房东,两者不可兼顾,你也兼顾不来。就算到了最后,房东当不了了,还可以重来再来,不开麻将馆,也可以进厂打工嘛。我现在去了行政部,领导对我也不错,要招一个人进去,弄个好一些的岗位,还是做得到的。这一点,你大可相信。” 这一番话,我很动感情,讲得声情并茂。 素琴听罢,深情地望着我:“今天叫你来,真是太正确了。谢谢你,真的。我这一辈子,遭了很多罪,吃过很多苦,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能够认识你和大石,我这一生,值了。” 第121章 床榻 冬夏去大芬油画村之前,请几个朋友吃了次饭。 人不多,加她一起,也才八个人。不知是凑成“发”的寓意,还有无心之举。 八人中,我只认识冬夏和素琴。 另外五个,三女两男,素琴也第一回见。 从其衣着谈吐来看,并非那些牛鬼蛇神。他们温文尔雅,举手投足,有着谦谦君子的作派。倒让我觉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了。 吃饭的地方,并非大酒店,而在一家小馆子。因为地方小,几个坐在一起,反而觉得关系更亲近。 大家坐定后,冬夏逐一作了介绍。直至这时,我方才知晓,原来,那几个人,都属于艺术界人士,两位画家,一位艺评家,另有一位摄影师。 这些人,我之前从未听冬夏提过,看来,她对我到底留了一手,或者,压根儿,没把我当朋友。 虽然我自持爱好文艺,但我那点小聪明,在冬夏这一类艺术家眼里,大约是不入流的。 如此一想,不免有些悲伤失落。 我这种性格,很容易受伤。曹超屡次批评我,称我应该换一个思路想问题,但人的性格一旦形成,欲要改正,太难太难了。 不一刻,菜陆续上桌,冬夏举杯,动情地说:“你们几位,都是我最好的朋友。素琴就不用说了,我的嫂子,亲人。阿谦呢,认识时间,远没你们久,但我在心底,一直把他当弟弟看。今天,把你们叫过来……” 冬夏后面讲的话,我没听清,因为我思绪乱了。 那几个艺术家们,与冬夏相识,十多年了。而我,认识她不过半年左右,而且是租客与房东的关系。但冬夏不这么看,刚才,我心里还特失落呢。此刻,又异常感动。 人啊,真是复杂的动物,容易被别人的情绪和话语影响。 感动之余,难免有些伤感。冬夏说,把我当弟弟看。这当然没有错,她也一直这么做。但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是渴望着,与之共浴爱河的。 甚至,那日醉酒,我与她已经享过床榻之恩了,偏偏呢,她在醉意缠绵中,误将我当成了她的初恋情人阿锋。而且,醒来后,对醉酒的麻榻之恩,无任何印象了。 说起来,我之所以认识素琴、朱玲珑和丽枝、杏花,皆因冬夏而起。不来此租房,不是她的热情,我与上述女子,怕也不会相识,更别说有什么牵扯了。 或许,因那日醉得彻底,冬夏心有余悸。所以,这次吃饭,没上酒水。所谓推杯换盏,其实不过以茶代酒罢了,一个说辞而已。 清茶淡水,但情谊却很深厚。不知素琴感受如何,反正,我的体悟很深。 那些艺术家,谈吐清新高雅,与我平日在公司接触到的,是完全不同的风格与气派,让我颇多受益。 席散之后,冬夏拉上素琴,去她家夜谈。当晚,素琴留在冬夏家,两人相谈甚欢。素琴的麻将馆,生意还算不错,挂出转租通告没多久,就已经转手易人。 新接手的,是麻将馆的常客,一位中年妇人。 此人寡居多年,有一位“丈夫”,在附近工业区上班。那家工厂,有近两千人。他恰巧是主管,利用身份,拉来许多工友。麻将馆的生意,比素琴开店时,更加红火。 扯远了,说回素琴与冬夏。 次日正逢周末,不用上班。上午十点,冬夏拿了行李,下楼。她没让我送,送她的人,是素琴。 我站在阳台上,她的行李倒不多,只一个箱子,大部分东西,还放在租房。大芬离此地并不算远,她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回来取。 她们刚下楼,便有一辆小车开过来,停稳后,司机下了车,是个高个子男生,留着长发,像个艺术家。 他和冬夏打了招呼,帮她把行李放进后备厢。 冬夏坐上车,和素琴叮嘱了几句,车子启动,开车离开。待汽车消失不见,我方意识到,司机可能是阿锋。 可惜,我站在楼上,看不清他的脸,不知他长什么模样。 我趴在阳台上,发了许久的呆。 大石才离开,冬夏也要走了。想着想着,便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这是文艺发烧友的通病,用曹超的话说,这叫小情小调,成不了大事。 我也没想过成大事,过好自己,就是最大的大事。 回屋坐下,躺在沙发上,慵懒地翻翻书,刷刷视频,时间一晃而去。 到中午了,我懒得开火,正欲下楼吃饭,素琴的电话就来了:“我做好饭了,不小心做多了,吃不完,你下来,帮我吃点,不要浪费。” 我知道,素琴怕我不好意思,故意这样讲。 我换好衣,整理一番仪容,才动身下去。冬夏的租房,是一房一厅,屋里比素琴原先住的,宽敞多了。 我进去时,菜已经摆好。三个菜,一个汤。 素琴穿蓝色褂子,素色裤,脸上渐呈红润之色。看起来,与大石分离的悲愁,渐渐消散,她又当上了房东,要开始新生活了,的确需要更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 我俩面对面坐着,窗外的阳台,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地板、桌椅和素琴的身上,让我产生一种诗意迷朦的幻觉。 吃完饭,素琴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 我不好立即告辞,站在阳台上,和素琴有一搭没一搭在闲聊。 冬夏家的阳台上,摆了许多盆多肉。每一盆,都长势喜人。 我刚搬来时,冬夏送了两盆多肉给我。不知疏于管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它们总有些无精打采,远不如冬夏家里,让人欢喜。 素琴洗好碗,让我帮她一个忙。冬夏家里,还有几幅画,放在客厅一角。她想利用起来,挂到墙上,让屋里更添一些生气。 冬夏一走,她就成了房子的主人,的确可以自己做主。 客厅挂了一幅画,是之前冬夏的手笔。素琴还想在卧室与阳台,都挂上一幅。阳台上的,倒好说。冬夏是房东,家里各式工具齐全。 站在椅子上,打好孔,摆正挂好便是了。卧室里,却有些麻烦。 那幅画,是一幅风景油彩画,素琴想挂在床头上方。在墙上打孔,不免会散落灰尘。 我一个业余工人,打孔时,无法兼顾纷落的灰尘,素琴自告奋勇,拿了块毛巾,上前接灰。 打孔在站在床头,接灰也要站在床头。 素琴脱掉鞋子,站在床上,与我挨着肩。 说不清楚为什么,那一刻,我想起了曹超,想起他反复对我提过的一个词:拿下。 第122章 羞愧 曾经,曹超反复劝我,趁早拿下冬夏。但我没听他的劝,如今,冬夏走了,离开了。我想,我与冬夏之间,亦再无可能的。 人生总是如此,情爱之事,更难以捉磨。就好像,我不曾拿下冬夏,朱玲珑轻轻松松之际,就拿下了我。而且,她还拿捏住了我。 倒是d姐,我俩之间,好像迷迷糊糊中,发生了什么事,但我醉得彻底,对当晚发生了什么,全无记忆了。 丽枝与d姐对我的讲述,也只是空中楼阁,并没有我拿下d姐,或者被d姐拿下的实证。 打好孔,我脑海里仍在回想往事。 素琴从床上跳下去,举起画,递给我。 挂画时,我恍了一下神,想起冬夏。 她送我画那回,让我随意挑,我相中了墙上那由。她立马答应,搬来椅子,站上去取画。她站在椅子上,我则蹲身扶住椅脚。 那天,冬夏阔大的白上衣,我仰头向上时,无意间,望见了不该望见的风景。 我在床上挂画,素琴自然望不见什么风景。事实上,她也不可能像我一样,去望什么风景。 这幅画与阳台上那幅,明显有些不同。 素琴站在床尾,校正位置,让我不时上一点,再下一点。 我挂了几次,都没挂正。 好不容易挂正了,才发现画框后面的挂扣,明显松动了。 若不处理好,素琴晚上正睡得香,画从墙上掉下来,砸在她头上,可就麻烦了。 我取下画,回到客厅,准备加固。 挂钩的事处理好了,却发现画框另有玄机。 这幅画的画框,明显比别的画框要厚一些。而且,中间有个不易察觉的间隔,像是两幅画框,拼合而成。 若是如此,就更得小心,不可破损了画。 冬夏对自己的画,看得很重,爱得宝贝似的。房子虽然让给了素琴,包括这些画作,但到底属于她的。她若知晓,我损坏了她的作品,必然对我有意见。 我想了想,让素琴拿来一把刮刀,朝中间的缝隙,轻轻一刮,没怎么用力,缝隙就越来越大。 加大力度,那幅画框,竟然一分为二。 打开一看,我惊呆了。 风景画之下,还另藏了一幅画。 对于这事,我倒不奇怪。因为,冬夏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创作了。关键在于,藏在底下的那幅画,是幅艺术色彩极浓的画。 画上的人,是名男子,用一本书,捂住了脸,但从其他神态、面容来看,与我长得极为相像。 不过,这或许是我的联想。素琴根本没发现异样。 冬夏是画家,我又是她“弟弟”,她画一幅自己兄弟的画,当然没什么不大了的。但她不该把画藏起来,而要大大方方地摆出来,不会有任何人非议。 但是,这幅画必须藏起来,而且要藏得巧妙,绝不可让外人知晓。 前面讲了,因为这是一幅艺术画。 画上的“我”,是一幅原始人的装扮,连一片树叶,都没系挂。 我瞬间想起冬夏醉酒的晚上,难道,她跟我讲的,记不得醉酒之夜,发生了什么,只是托辞和借口。 实际上,正因为她记得当晚之事,所以才挥笔,画了这么一幅画。因为画中的我,肚脐眼的部位与模样,与我的实际,几无二致。 不对,不对。接着,我连连摇头。 若冬夏中意于我,为何还喊阿锋之名,为何和阿锋复合,尤其现在,还跟着他,跑去大芬开店? 短暂的一瞬间,我神游八极,没意识到,素琴就在身边,也看到了画的全景。 这时,素琴脸上染上两片红云。不过,她很快意识到什么,清醒过来,笑着解释:“艺术家嘛,为人处事,总有异于常人的地方。冬夏也是艺术家不是么,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在艺术家眼里,这是高雅艺术。只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看不懂。哦,不,咱们的谦弟,也是艺术家。哈哈。” 素琴如此一番说辞,但并非为冬夏开脱,而想缓解我们共处一室,而看到这类的尴尬。 听她这么说,似乎发现,我与画中的男子有几分神似了。有了这种心理,我越看,越觉得,上面的男子是我。 思索过后,我将画框复原,又打一层胶,看不出有被拆开的迹象。 处理完毕,我知道,再挂这幅画,尤其是挂在卧室床头,当然不合适了。但还是很认真地,征询素琴意见。 素琴说:“换一幅吧,还有好几幅呢。” 换好画,我问这幅如何处理。素琴笑:“要不,你带回家。反正跟你有关嘛。” 听了这话,我便确认,她肯定也看出来,我与画中人的关联了。 素琴本是调侃解闷,却加深了我的尴尬,脸上火烧云一般。 素琴拍拍我的肩:“嫂子跟你开玩笑呢,别往心里去,啊。” 此事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害怕与素琴碰面。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位女子,浴洗之际,被人撞破,自此羞于见人。虽然我觉得,素琴应该和我有相同的反应,或者比我更羞愧。 但事实正好相反,她反而调侃起我来,在她眼里,或许那幅如同原始人的画,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大约,这便是结婚与未婚的差别吧。 人家早已除却巫山不是云,而你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 处理好画,再站着和素琴讲了些闲话,问她些租房之事。冬夏回老家时,请素琴看管过一段房子,对收租管理一类的事,早就驾轻就熟了。 我细细相问,无非想缓解一下,我变成画中原始人的尴尬罢了。 那幅画,素琴就放在卧室,梳妆台旁边,没有拿出来。 告辞离去时,我又一次望了望卧室。卧室的门没关,甚至房的窗帘,床上用品,早已换成新的。 我想起冬夏醉酒之夜,我曾在那张床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谁知,冬夏却不承认。 如今,冬夏走了,席梦思仍旧,而就在刚才,我还打个赤脚,站在那张床上,为素琴挂画。 前尘旧事,浮上心间,又与现实交织。细一思量,真如同梦境一般啊。 我朝素琴笑了笑,开门离开。 一只脚刚跨出屋外,素琴突然心生一念,柔声道:“等一下。” 第123章 温柔 我正欲出门,却被素琴叫住。 回头一看,她满脸灿烂:“你头发落满了许多灰,肯定是刚才打扎时,落下来的,我帮你擦一擦。” 我说:“没事,拍打几下就好了,晚上反正要洗澡,顺带把头洗了。” 素琴却不肯:“你帮嫂子干活,落了一身灰,嫂子当然要管,好好坐着,我去拿毛巾来。” 素琴拉我进屋,让我在沙发上坐下,大约怕我不听话,先把门关了,这才去洗手间取毛巾。 要是朱玲珑对我也这么好,就好了。想起朱玲珑,我心里泛上一层酸楚。 素琴出来了,拿了块橙色毛巾,看样子像是新的。 毛巾打湿了一些水,素琴坐在沙发扶手上,按住我的头,擦拭灰尘。 擦着擦着,素琴问:“你平时用啥洗发水?” 我随口答:“温柔牌。” 素琴说:“你的肤质,不适合这款洗发水。” “哦,那什么适合?”我问素琴。 素琴没答话,继续问我:“你是不是天天洗头?” 我说对啊,还反问她:“你不是吗?” 素琴说:“难怪呢,好多头皮屑,用错了洗发水,又天天洗,头皮屑会越来越多。” 我问:“你咋知道这么多。” 素琴愣了一下,才说:“自学呗,嫂子自学成才,你信不信?” 我说:“当然信。” 因为低着头,我看不到素琴的脸,但我能猜测得出,她必然十分得意,笑意一定在她脸上漾开。 “哎啊,不行,太多头皮屑了,这样,我给你洗个头吧,用合适的洗发水,还需要配上正确的洗头方法。”素琴说完,不容置疑,拉着我就往洗手间去。 我心说,以前也没见她如此热情啊。 转念再想,就明白了。素琴开麻将馆这小半年,事事亲力亲为,抛头出面,学会了巧舌如簧,学会了打扮化妆。 更重要的是,她学会了如何吸引人,更学会了如何照顾人,尤其学会了如何照顾男人。只有照顾好男人,才会吸引更多人去她的麻将馆。 总而言之,一切都是生意。 莫不是,她把我当成牌客了。或者,她开麻将馆时,早就给别的牌客洗过头?如此一想,我便有些膈应。 只是,已经由不得我。素琴拖拽一般,将我拉进了洗手间。 她取了一只盒子,让我蹲在地上,她则打开一瓶洗发水,往我头上一抹,然后,打开水龙头,接一些水,双手捧着,将我的头发打湿。 接下来,便一顿揉搓。素琴一边洗头,还一边讲解,告诉我,洗头的正确方法。 我当然在理发店洗过头,素琴的步骤与方法,和理发店里,专业的洗头程序,相差无几。就好像,她去理发店,体验学习过一般。 虽然设备有限,没有躺椅,但素琴是熟人,而且手法娴熟。洗手间空间狭小,两人站在里面,更显局促。 素琴主动如此,当然有对我感谢与关怀之意,但我总觉得,不太妥当。虽然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嫂子,对小弟的照顾,但我总觉得,怪怪的。 心里面,更怀着对大石的十二分歉意。 本想问问素琴,是不是经常给大石洗头,又怕她触景生情,念起旧事。于是,闭口不言。 这时,我望边有一缕阳光,自窗棂照进来,落在素琴的脚上。我想起她拍给我看的那张照片,一时没忍住,竟噗嗤笑出声来。 素琴问我笑啥? 我隐晦答道:“想起一张照片。” 谁知,素琴心领神会,笑称:“我发给你那张吧。” 我说:“我还以为,你早忘光了。” 素琴说:“有些兴趣爱好,就好像吃过的饭,读过的书,刻进了骨子里,由生至死,怕都会改变不了了。” 我闻言一惊,由衷赞道:“以你的水平,去我们厂当个主管,绰绰有余。” 讲毕,怕素琴以为我信口开河,接着补充:“我们厂那些水货主管,只知道刷视频,每天开早会,除了骂人,还是骂人。骂人就骂人吧,没一点水平,专只会问候别人的娘和姐妹,算什么本事,我最讨厌这种人。” 素琴嘻嘻一笑:“你不进行政部了么,重任在肩,多管管他们。” 我跟着乐呵:“我要是老板,把他们全开了,请十个素琴同学,分配到各处车间去。” 素琴说:“那太好了,十个素琴,我算一下哈,工资得多少呢。看来,我可以躺平了,哈哈哈。” 洗完头,出来,素琴让我坐下,找出吹风机,给我吹头。 我本欲拒绝,又想,头都完了,再推却,显得有些故作姿态。反正,欠了她人情,还不如,好好享受一次,难得的vip服务。 坐直身体,望着阳台上晾晒的衣服,再次感叹,和朱玲珑相爱时,她都没给我洗过头。 由此,又有些羡慕大石来。虽去了上海,付出许多,但得到的也多。 素琴打开吹风机,她没用梳子,直接用手指,帮我拍散头发。 吹到一半,她忽然开口道:“那本书,我看到了。” 因为开着吹风机,加之我心思恍惚,没能听清她讲了什么,又不好细问,怕她觉得,我不专心,于是“嗯啦”一声。 素琴接着说:“你对嫂子的关心,和温暖,嫂子都接收到了。说一声谢字,很容易,但太简单。嫂子不想说。” 我说:“讲啥谢字,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讲谢字就太见外了。” 素琴说:“一码归一码,就算嫂子向你借的,等我离完婚,挣到钱了,就还给你。” 我心想,你啥时候借我钱了? 不及我开口相问,素琴接着说:“和大石相处那段时间,嫂子想通了,要改命运,就得离婚,离开那个男人。他也愿意,只有一个字:钱。这段时间,我攒了些钱,但还差一些。所以,当时,冬夏找我,让我来当房东,我心里犹豫不决。当时,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敢对你讲出来。” 我说:“在我心里,你和冬夏一亲切。甚至,我觉得和你,比和你冬夏更亲。” 素琴明显很高兴,问我:“真的?” 我答:“这还有假啊,感觉和你在一起,有亲人般的温暖,放松,自在。” 素琴说:“那太好了,以后,你头皮痒了,就过来,嫂子给你洗。想吃家常菜了,也来找嫂子。反正嫂子要吃饭,不过多摆一双筷子的事。” 我答道:“谢谢,会来的。” 心中却想,尽管有冬夏和大石的关系,尽管我对素琴向来不错,也的确有不少共同语言,但她对我的态度,转折也太快了些吧。 从素琴家回去,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 直至晚上睡觉,忽然想起素琴提到,看到了那本书,细一深思,才恍然大悟,所谓的书,并不是小说图书,而别有所指。 原来,她以为,藏在书里的两万块现金,是我送给她的。 第124章 遗落 现金是大石的心意,素琴却误会了。 按理讲,我当然应该声明,不能乱要恩德。尤其,更可能让素琴误以为,我心存龌龊,想从她那里,索取什么,得到些什么。 可大石也明确表示过,绝不能提他的名字。大石担心,若素琴知是他送的,会有心理压力。 再且说了,从今日的情况来看,素琴对我虽好,但更像是姐弟之谊。还不至于,有什么以身相许一类的事情发生。 思前想后,我决定暂时不告诉素琴,等过段时间,再讲明真相。打定主意,整个人因而松快起来。 一高兴,我就想折腾些事情。平时,我每周会搞搞大扫除。今天阳光明媚,我心情同样明媚。屋里卫生,虽会定期打扫,但自打租房以来,还没大费周章过。 稍一思考,我决定效仿曹超。 曹超有个习惯,几乎每个月,都会把房间重新布置。 比如,把柜子、沙发、桌椅,乃至床铺,挪动一下,换个位置。起先,我只以为,他图新鲜。 有一回,在酒桌上,他刚新俘获一位妇人芳心,不免有些得意,向我透露了一个秘密。 原来,换一新房间布局,相当于有了新的运气。 “好运接踵而至。”曹超拍了拍我的肩,言语颇为夸张。我当然不奢求曹超的好运,只是觉得,重新布局,相当于换了一个房间,会让人心情愉悦,不至于进了屋,全是千篇一律的风景。 另一个,床底下,沙发脚等不易隐蔽角落,容易积尘,时日一长,难免滋生病菌。 说干就干,我打开手机,调出刀郎的歌,在刀郎雄浑深厚的歌声中,开启了我的周末劳动之旅。 客厅卫生倒好解决,卧室颇费了些时间,衣柜和席梦思,都是大物件,而且很重。尤其床,因为大,而屋里空间小,无多余空间挪动席梦思。 试过几次,最后,我只好把床分步拆解,再搬到客厅或阳台摆放。 搬床板时,突然金光一闪,接着,听到一个清脆的响声,有什么金属,落到了地板上。 我没在意,继续拆床板。当搬走所有床板,清洁床底下的灰尘时,竟然发现一只戒指。 我本以为,只是个玩具,是送席梦思时,无意中落在这里了。捡起来,擦干净,看到戒指镶了蓝宝石,温润如玉,发出莹莹绿光。 我来到阳台上,举起戒指在阳光上比对,又学着影视上的样子,将戒指放在嘴边,轻轻咬了咬,应该是货真价实的黄金。 会是谁落下的呢? 我首先想到的是朱玲珑。但很快,我就予以否定。我从未见过,朱玲珑戴过戒指,况且,这枚戒指,看样子,价格不便宜。 朱玲珑不可能如此大意,将宝物遗落在我家。再说,就算遗落了,她也会想方设法寻找。但她不曾有任何动静。 除了朱玲珑,到过我家的,倒有好几位女性。冬夏、丽枝、d姐,甚至杏花,都受邀或者主动到访过。 杏花和丽枝,没去过我的卧室。 冬夏去参观过,但不太可能,把一只金戒指,扔到我的席梦思床上吧。 那么,只有d姐了? 无论丽枝,还是她自己,都曾暗示过我,那一日,我大醉而归,丽枝与她,共同扶我回家。 回家后,丽枝借故有事,先行退去。剩下d姐一人,独力照顾我。至于,如何照顾的,她未曾细言,我亦不得而知。 深入分析,只有d姐,最有可能。 由此,我联想起,上一回,她登门来访,送玛卡与蜂蜜。送完礼物,还提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让我出门,她一人在我屋里,待了十分钟。 十分钟可以做很多事,当时,我东猜西猜,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如今看来,她一定是在找这枚戒指。 只是,谁也不知料到,戒指从靠墙的那一面,掉落到了床板,又卡在床板中间。 若不是我突发奇想,来了个乾坤大挪移,至今,我也不会知道,竟然有一枚宝石戒指,落在我的床上。 整理好房间,我仍不放心,带上戒指,直奔金店而去。 起先,找了家小维修店,店主瞧来瞧去,大约以为,我这枚戒指,是路边捡来的,问我要多少钱? 我说:“你开多少钱?” 他一听,眼珠滴溜溜转,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头。 我问:“一万?” 他微微点头,我说不卖。拿了戒指,去了一家连锁金铺。 大堂经理请人核实后,愿意出价两万。这时,我心里有了底,拿回戒指,往家里走。 不论别的,单说身份,只有d姐才与这戒指配得上。再结合她在我家时的异常举止,因此,百分百可以确定,是d姐遗落下来的,无疑了。 我躺在沙发上,举起宝石戒指,欣赏了会儿,决定物归原主。 只是,如何提这件事,却颇为困难。我总不好说,我清扫卫生,在床板上捡了枚戒指吧。再说,你怎么就认定,这枚宝石戒,是d姐的呢? 如此一来,不免有些踌躇。 正在发愁,曹超来了电话,说晚上有个局,一起出去聚聚。 我问哪些人,曹超一一报了名。其中,只有一个同事,我虽认识,也属泛泛之交。其他人,就更不知底细了。 我想了想,找个理由,婉拒了。 曹超笑着骂了句重色轻友,你会后悔的,便挂断电话。 隔十来秒,电话又响了,这次,是陌生来电,接通,原来是快递,说我有箱水果,在不在家,送上门来。 我说在,来吧。 我没网购水果,谁寄的?三分钟后,快递员到了。 收件打开,是一箱车厘子。快递单上,查不出谁寄的,问快递员,也说不知。 谁啊,做好事也不留名。正在感慨,电话又响了,这次是d姐。 我笑颜逐开:“正准备给d姐请客呢,你电话就来了。” d姐说:“真的假的。” 我说:“当然是真的。” d姐说:“那怎么不见你给我电话,倒是我主动来电找你。” 我说:“d姐是姐姐嘛,关心贫苦百姓。” d姐问:“车厘子收到啦?”原来是你啊,我想,赶紧说:“正在拍照,准备发给你看呢。” d姐说:“晚上方便么?” 我说:“曹超曹大人,你还记得吧,他约我吃饭。哈哈,但我拒绝了。” d姐问:“为什么啊。” 我说:“因为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今晚的时间,任由d姐差遣。” d姐说:“哼,净瞎说。” 又说:“晚上八点,上次那家星巴克,给你介绍个美人儿。” 第125章 闺蜜 去星巴克与d姐会面之前,我找出一块眼镜布,将戒指细细包好,装在一个盒子里,带在身上,准备合适时候,还璧归赵。 d姐约在八点,我七点五十就到了。进去找位置坐下,过了五分钟,d姐款款而来。 如她所说,果然带了位美人。 妇人的年龄与她相差不多,穿一件浅绿色的裙子,齐耳短发,脸上永远带着浅浅的笑。 打过招呼,我问她们喝啥,我去点单。 短发女子笑道:“今天来见老师,必须得我来。” 我心里纳闷,不知d姐又讲了些啥,莫非和d姐一样,也是一位文艺女中年? d姐劝我说:“就让阿雅去吧。” 我只好同意,转身坐下。 阿雅点单时,我悄声问d姐,她是干嘛的,为啥称我老师。 d姐露出神秘微笑:“这么关心她呀,那你待会自己问。” 我笑而不语。 片刻,阿雅点好单回来,紧挨着d姐坐下,正好与我面对面。 这时,d姐正式作了介绍:“我最好的闺蜜,知性美女阿雅,漂亮吧。” 待d姐介绍完,阿雅微微欠身,和我握了下手,表示礼节。 介绍我时,d姐换了一种姿态,双臂交叉:“小范老师,朋鸟社顾问,文章高手,青年才俊……” 不等d姐继续说下去,我赶紧止住:“d姐太抬举我了。我就一个打工者,在电子厂谋生计。闲来无事,写点小文章,自娱自乐。” 阿雅说:“谦虚,太谦虚啦。我拜读过你的大作,d姐发给我的。怎么说呢,一个字,好。两个字,真好。” 幸好,阿雅没接着往下“说三个字,超级好”,要不然,我会羞得无地自容。 闲聊些天,服务生送来三杯咖啡。 喝了几口咖啡,阿雅问起我工作的事,忙不忙,哪里人,业余除了看书作文,还有些什么爱好。 我一时听得有些愣怔,心说,难道她是来相亲的? 别说她这样的富家妇人,看不上我这种打工人。就算她看得上,我还得斟酌一下呢。 d姐瞧我神色,意会到我的心思,开口说道:“刚才已经提过一嘴,阿雅是来拜师的。” 阿雅嗯一声,用一种迷人的笑容,静静地望着我。 “拜师?你喜欢文学?”我放下杯子,问她。 “啊?不是。范老师您误会啦。”阿雅解释道,“准确地说,我是来给我家儿子拜师的。” d姐补充说:“阿雅儿子,今年马上就初二了。其他科目还好,就是作文太拖后腿了。” 原来如此,这是要我当补课老师,教作文啊。 我略一沉思,缓缓说:“是要教作文么?我工作效率还不错,但已经有了个兼职,加之还要写点小东西,上门当老师,可能没时间。” d姐对阿雅说:“你看,我就说嘛,范老师很忙的,哪有时间上作文课。” 阿雅赶紧说:“我知道的,明白。我的意思,不用上门,每次孩子写了作文,我拍好照片,请您给把把脉,可否?” “嗯。还别说,这倒是一个好办法。”我尚未接嘴,d姐倒插话了,“这样一来,节省了双方时间,不错不错。” 只是批改作文,提提意见,对我来说,倒不算难事。 我仍没贸然答应,问阿雅:“频率呢,多少合适?” 阿雅想了一下,问我:“一周一次,可以不?” 作文重要读与写,若一周写一篇,效果有限,我提议一周两次。 阿雅立马答应了:“如果范老师能抽出更多时间,批改小儿的作文,那就可太感激了。” 我问:“小孩执行力怎么样?” d姐说:“这个你放心,她家孩子,乖乖崽,很难得。” 这倒出乎我的意料,一般来说,富家出身的孩子,很难伺候,有各种脾气。 也正因此,我对上门辅导,心存畏惧。不见面,就免去了许多麻烦。 事情定下来,阿雅问:“辅导费多少合适?” 我望一眼d姐,笑道:“您是d姐最好的朋友,我不上门,也省了许多麻烦,随便意思一下就行。” 阿雅长一双柳叶眉,笑起来时尤其好看:“能请到范老师,已经是我的荣幸,补课费怎能随便呢。” d姐喝着咖啡,静静地看着我俩。 阿雅伸出五根手指:“按月算酬,一个月,五千。作文考得好,额外再奖励。你看,行吗?” 给初中生批改作文,当然还包括指导写作。但整体工作量,其实并不大。一个月五千,再加上那笔兼职撰稿,外快收入,都快赶上薪水了。 我哪有什么不满意的。 双方满意,加上微信,又聊了些具体细节。 谈妥正事,喝着咖啡,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下,又聊了些别的事。 当然,主要是d姐与阿雅在谈,我是一个忠实的听众。 她们所讲之事,无非哪家店里,什么东西好吃,某位朋友又去哪旅游了,诸如此类。 咖啡喝完了,阿雅起身,去一趟洗手间。 趁她离开,d姐悄声说:“待会出去,我先送阿雅回家,找机会,我再出来,你在桥边等我,我有事和你谈。” 我没问什么事,只点头作答。 我按了按袋子里戒指,暗忖,你不找我,我也正想找你呢。 阿雅回来后,稍坐了一会,d姐问:“要不,就这样,咱们两个中年妇女,也不好霸占范老师的时间,对不?” 阿雅点头称是,再次伸出手来:“那先感谢范老师了。” 握手时,阿雅的身体微微摇晃。因为隔得近,我闻到她身上的香水,是迪奥的牌子。 出了星巴克,d姐与阿雅和我挥手告别。 d姐不可能那么快就返回,我在街头信步游走。 这座城市,璀璨辉煌,许多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走到一处人行天桥,估摸着d姐应该和阿雅告别了,便又从天桥返回来。 走出几步,手机响了一声,我以为d姐来了信息,打开来,却是阿雅发来的,一笔转账,五千。 阿雅留言:有劳范老师。 课还没上呢,她先把钱转了。看来,富人们的生活,与我们普通打工人,真有天壤之别啊。 我客套一下,点了收款,心里不免美滋滋的。 刚到约定的桥边,便看见d姐,春风拂面,正朝我走来。 第126章 犹豫 待d姐走到近处,我自然一番感谢。 d姐开起玩笑来,问我怎么谢? 我说:“待会揭晓,保证让你大吃一惊。” d姐乐不可支:“不会带我去夜市,让我大吃一斤吧。” 我扮了个鬼脸:“请拭目以待。” 聊些闲话,我问d姐有何吩嘱。 d姐问:“丽枝的瑜伽馆,生意如何,你知道不?” 我说:“虽然我俩住隔壁,但她开了瑜伽馆,白日黑夜,都待瑜伽馆里。她深更半夜下班,我早呼呼大睡了。早上我出门,她还在睡梦中呢。面不都不上,更别说聊天啦。” d姐扯了扯衣摆:“最近这段时间,她生意不错,迈上正轨了。” 之前,d姐讲过丽枝不少坏话,让我多个心眼。丽枝的种种举动,她是颇有些微词的。今天见面,从她的语气和神态中,我看得出来,她对丽枝的看法,明显有所改观。 难不成,d姐送走阿雅,再和我街步漫步,就为讲这件事?不管怎么说,丽的瑜伽馆,生意有起色,当然是好事。 我咧嘴微笑,把这功劳记在d姐身上:“做生意,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你那家铺面,位置好,占了地利优势。” d姐说:“哈,看来,我们的小范顾问,对做生意还有研究啊。” 我望d姐一眼,继续说:“况且,你面容温润,有旺财之相。谁租你门面,做什么生意,都会红红火火。” d姐戳了我额头一下:“哈,现在又变成算命大师了。范老师,你是孙猴子门徒么?” 我问:“此话何解?” d姐嘴角上扬:“会七十二变啊。” 我继续恭维她:“和d姐聊天,就是愉快。一点就通,一点就透。” d姐附和道:“和范老师话家常,就是欢喜,还能长见识,一举两得。” 她一讲完,我们对视一笑。 所谓,棋逢对手才快乐,能找到同一个频道的人当朋友,不失为人生一大乐事。 行至十字路口,d姐由着做生意这个话题,继续问我:“你没想过,做点什么?” 我双手一摆,说:“你看我这模样,天生打工的命,哪有当老板的迹象?” d姐说:“做生意还讲相貌不成?你啊,就是太妄自菲薄啦。” 其实,我对做生意,还真没兴趣。主要是,我以为,搞经营,做生意,讲究两面三刀,人前一套,背后一套,那种攻心计,太累了,我承担不起。 能有个读书写字的爱好,我已经阿弥陀佛了。何况,这爱好还能为我挣些脸面,赚些银两。 好在d姐就此打住,没再继续探讨。 绿灯亮起,穿过马路,我犹豫片刻,问d姐:“你找我出来,就为了谈这事?” d姐反问:“这事还不够大?” 我望着d姐,笑言:“大,的确大,很大。” d姐起先没在意,行了七八步,忽然悟出话中藏有别的含义,一双粉拳捶在我身上:“坏人,跟着曹超,学坏了。” 再往前,是一家超市,d姐忽然停下来,拉我转身,往回走。 没走几步,d姐顺嘴问我:“曹超跟你讲了没?” 我一脸懵圈,问:“讲啥啊?” d姐的神色,有些慌乱,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没事。” 我瞧出不对劲,追着问:“说啊,曹超咋了,是不是找你说什么了?” 以我对曹超的了解,这种事,他肯定做得出来。 当然,他或许不了解,d姐与我的关系,已经胜过了我与冬夏、素琴的情义。 d姐欲言又止,证明此事非同小可。难道,曹超在阿珍面前受的挫,准备在d姐这里找回来。 毕竟,阿珍与d姐,都是贵妇相。曹超若真有此想法,肯定会付诸行动的。 这怎么行呢?我想,得找个合适机会,问问曹超,敲敲边鼓,提一提我与d姐的关系,不能让他得意忘形。 一念至此,d姐双手张开,像个少女一样,蹦跳着疾行几步,然后,双手捏住衣摆,原地转了几个圈。 转完圈,纯真地问:“好看吗?” 我想起一首歌,轻吟浅唱:“oh夜空中最亮的星。” d姐说:“我说的是衣服,昨天买的,今天第一次穿。” 原来如此,我赶紧说:“当然好看,漂亮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远不能与阿雅相比吧。”d姐淡淡地说。 “怎么会呢。”我的回答,明显底气不足。 d姐没有察觉,继续问:“那你今晚,怎么老盯着阿雅。我一个旁观者,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不得不说,d姐很敏锐,但她太敏感了。 所谓我盯着阿雅,纯属子虚乌有。 今晚,在d姐撮合之下,阿雅找我谈事,她开口说话,我自然得看着她,以示尊重。 再说,阿雅和我面对面坐着,我抬头就能望见,总不好盯着d姐看吧。如此一来,难免会让阿雅误会。 但这种事,没办法跟d姐解释。越解释,她越会生气,冷处理才是上佳之策。 重新走回桥边,我问d姐:“你是不是落了一项东西?” d姐满脸疑惑:“啥东西?” 我笑:“我哪知道,问你呢,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丢失重要物件。” d姐惊道:“你咋知道?” 我差点讲,就在我手里呢,话到嗓子眼,又忍住了,只问她:“丢了啥?” d姐脸颊泛红,柔声讲道:“三魂少了六魄。” 我说:“正经点,别讲笑。” d姐说:“好咧,范老师,学生知错啦。” 我问:“怎么没见你戴那枚蓝宝石戒指了?” 其实,我并未见过她戴过那款戒指,故意如此问,只为诈一诈她。 果不其然,d姐神色一慌,左手往背后藏,掩饰道:“最近匪患多,怕砍手党。哈哈哈。” 我凑近过去,耳语道:“要不要我给你变个戏法?” d姐问:“什么戏法?” 我停住步子,面朝着她说:“把手伸出来。” d姐一听,四处打望,颇为犹豫。我理解她的担忧,她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找借口,想与她十指相扣。 街头人来人往,若被相熟的人看见,就坏事了。 我朝暗处指了指,继续劝:“相信我,就几秒钟的事,不会给你添麻烦。” 行至背光处,d姐轻轻握住我的手,不知怕害羞,还是担心被人看见,背对着我,脸朝向外边。 我取出戒指,揭开眼镜布,正欲往她手中戴,突然听到有人大喊:“嗨,d姐,黑灯瞎火的,你干嘛么,这是?” 我闻目一惊,那枚宝石戒指差点滑脱而出。 第127章 角度 d姐先是一惊,很快镇静下来。 事实上,我俩啥也没做,根本没必要失了阵脚。我站在暗处,d姐已经朝喊话者走去。站在路边,两人寒暄问候,像什么都不曾发生。 喊话的是个女子,声音很熟悉,见他们相聊甚欢,再一细看,隐约像雷姨。我松了一口气,躲在这里,反而欲盖弥彰,不如大大方方,过去打个招呼。 如是一想,我收好戒指,缓步走过去。 见了面,雷姨打趣道:“范顾问好,d姐说,约了你出来谈诗。朋鸟社的诗会,d姐连连崭获头角,她的水平,已经可以当我们老师了,你还在这给她开小灶,也要多关心关心我们这些后进生啊。” 我嘿嘿一笑,d姐说:“嗨,不带这样损人的啊,净调侃我。” 雷姨说:“天可怜见,我讲的可全是实话啊。” d姐问:“今晚怎么有空,跑这边散步来了?” 雷姨说:“朋友约吃饭,这不,刚散席,我寻思,吃得肚子滚圆,正好走路回去,消消食。” d姐问:“刚才,我正和范老师在进行情景演绎呢,下周社会的诗,我有眉目了。要不,咱们仨一起再聊聊?” 雷姨大摇其头:“不了,你俩接着聊,我就不参与啦。” d姐笑:“怕把男朋友晾家里,他不高兴?” 雷姨左右四顾,望一圈,嘻笑道:“哪呢,在哪呢,还有这好事?要么,你给介绍一个。” d姐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把这一位带回家好了。” 雷姨望我一眼:“我可不敢。怕被人削。” d姐说:“你敢削我姐妹,我替你削她。” 嘻闹一阵,雷姨告辞而去。我知她俩开玩笑,亦不在意。经雷姨这么一闹,我的戏法失败了,也没了再试一次的兴致,干脆掏出戒指,递给d姐。 d姐问:“这是啥?” 我说:“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d姐笑着打开,脸色一惊,很快又包起来,问:“啥子意思呀。” 我说:“不是你落下的吗,在我家。” d姐惊道:“你在家里发现的?” 我点头。 d姐说:“恭喜你啊。” 我不解:“恭喜我做啥子?” d姐淡淡地说:“不知哪个女人去了你家,落在你家里,你很有女人缘啊。看戒指模样,应该是个贵妇。” 我问:“不是你落下的吗?” d姐张大嘴巴:“我落下的?怎么可能啊。我第一次见到这种戒指。” 听了她的话,我怔在那里,久久说不出话来。 讲实话,在找d姐前,我有过担心,万一不是d姐落下的,事情就变相了。 可除了d姐,没有别的贵妇进入我家。而且,这枚戒指是在席梦思夹层捡到的,除了d姐有机会,别人绝无可能。 如果真是d姐的,她为何不承认呢? 看来,我这一着,走了步臭棋啊。 见我沉默不语,d姐问:“想起来了吗,是哪个女人?说来听听,d姐给你参谋参谋。要知道,姐姐看人的眼光,还是蛮准的。” d姐滔滔不绝,那些话如同千斤重锤,锤在我身上。 见我脸色煞白,d姐方换了一副腔调,大笑起来。 我痴怔望向她,d姐擂了我一拳:“逗你的,傻小子。” 接着,发出一长串银铃般的笑。 起先,我还没意会过来。直至d姐拿了戒指,戴在手上,举在空中,在我眼前摇晃不止,问道:“好看吧。” 我这才缓过神来,相信刚才她的所作所为,皆是开玩笑。但我仍有些恍惚,感觉如在梦中。 d姐说:“好啦,对不起,吓着你了。开个玩笑的,别生气啊。范老师,小范顾问,阿谦弟。” 我说:“怎么这么不小心?” d姐问:“啥,谁不小心了?” 问完,意会过来,赶紧说:“那晚,你不喝醉了么。一直喊口渴,拉着我,让我陪你说会话。我不忍心,守在你身边。后来,太困了,不知不觉,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醒来时,头发散乱,衣服也不见了。我一慌张,穿衣起床,疾急而逃。到家里,洗澡时,才发现,戒指不见了。” 原来如此,弄清来龙去脉,该责怪的是我。 d姐问我:“知道这枚戒指多少钱吗?” 我说:“起先,看到时,我以为是假的,但咬了咬,又感觉是真的。然后,我还去金店问了价。” d姐说:“怎么样?” 我说:“应该值两三万。” d姐说:“这么贵,你又不确定是我的,为啥不卖了换钱?” 我反问道:“在你心里,我是那样的人吗?”d姐咧嘴一笑:“当然不是,所以,我喜欢和你聊天。” 路灯灿烂,行人来来往往,不时有情侣依偎而过。 d姐喜形于色,问我:“知道我花多少钱买的戒指么?” 我问她多少。 d姐伸出一根手指头。 我说:“一万?” d姐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我咋了咋舌,原来是十万。 d姐问:“现在后悔没卖掉了吧。” 我说:“当然不后悔,越是贵重的,越要还给你。” d姐往我身上蹭了蹭,说了句真好,又赶紧移开,与我保持一定距离。 我问:“那天晚上,你去我家送蜂蜜,其实是去找戒指的吧。” d姐说:“真聪明。” 我说:“这还聪明啊,如果我没有搞大扫除,就发现不了戒指,自然不会联想起那天你的奇怪举动。” d姐说:“十分钟之内,我差点翻箱倒柜,也没有找到戒指。当时,我差点以为,你发现后,私吞处理掉了。” 我望着她,没吱声。 d姐继续说:“结果,在最后关头,我在沙发脚,找到了这只发卡。这只发卡,虽然不值钱,但很珍贵。若是丢了,容易被发现。” d姐隐晦其词,但我听懂了,明白她为何担心。接下来,d姐跟我商量起诗会的事。我想起雷姨,心想,做戏做全套,想得周全啊。 d姐虽有优渥条件,但做事,还是很认真的,有板有眼,务实,还讲究细节。 到桥边时,要告别了,d姐忽然问我:“送你的玛卡,泡水喝了没?” 我老实作答,还未开始。 d姐说:“那都是上等的玛卡,煲汤,泡水,都行,提神醒脑,对你很有帮助,别忘了喝。” 我停下步子,举手敬了个礼:“遵命。从今晚开始,一天一杯。” d姐说:“这才乖嘛。” 辞别d姐,往租房赶。 穿过一条窄巷时,正好碰到一对情侣,倚在墙上,相依相偎,十分恩爱。 擦肩而过时,我望了他们一眼。男子其貌甚丑,而那女子,穿着身材,乃至声音,都十分可人。 走了好几米,我忍不住,再次回头,望了一眼。或者换了个角度的原因,这一望,我总觉得,那女子像极了梅小姐。 第128章 眼界 因为一篇竞聘稿,我与梅小姐的关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就差称兄道弟了。 主要是,梅小姐太过热情。以前,赵总有工作安排,或者让我去谈事,梅小姐绝不会屈尊跑腿,总通过电话传达指令。 不只对我如此,对其他同事亦然。为此,私底下,同事们称她为“金臀”。 并且,还创造了一个“高抬贵臀”的词语,本是用来调侃梅小姐的。后来,广而传播,成了一句热梗。 车间里的工友,有事相求,或者请办公室的职员下车间,往往会加上一句,敬请高抬贵臀。 就连梅小姐自己,兴之所至时,也用过这个词,只是她并不知道,这个词语的发明,源于她的贡献。 上次送了一堆礼,没隔几天,梅小姐又约我吃饭。 我婉拒道:“受了礼,已经却之不恭,再去吃饭,就太没皮没脸了。” 梅小姐涂了浓眉,颧骨微微耸起,甜甜地说:“不是我请,我就是个二传手,是我家掌柜的,非要见见你。” 梅小姐讲得恳切,我只好同意。 吃饭的地点,安排在一家小院,位置僻静,外部看不出什么,但进了大院,才发现曲径通幽,楼台亭榭,颇有些江南园林的景致,是三五知交谈事休闲的好地方。 我进到房间时,梅小姐和她家先生,已经候在里面,正在谈心。 见到我,梅小姐和她先生赶紧起身。 梅小姐先生姓王,我喊他王总。 他忙摆手称:“哪是什么总,脸肿还差不多。叫老王,老王亲切。” 我只好由着他,喊他老王。说实话,见到老王,我暗暗吃惊。他个不高,甚至,比梅小姐还略矮。 这倒不重要,重要的是,老王的模样,实在不敢恭维。 没来之前,听梅小姐讲起“她家掌柜”,言语里,颇多自豪。我便想,这位掌柜先生,不说玉树临风,至少,也得仪表堂堂吧。 结果,见到这位先生,让我大跌眼镜。 他哪有什么公子的派头,甚至,从我们工厂车间,随便拉了个男普工,都会比他强。 说实话,看到梅小姐的丈夫,自称老王的王总,我脑子里只浮现出武二的模样。光看外表,他哪哪都配不上梅小姐。 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把梅小姐这样的人物,迷得五魂三道。她看夫君的眼神,举手投足间,有着由衷的尊敬。 当然,我并不会以貌取人,或许,老王有什么特殊本事,亦未可知。 比如,在事业上,有过人之处。 又比如,到了晚上,他或将成另一番样子,将梅小姐照顾得体贴周全,只惦记着与他白头偕老,其他凡间俗事,全可抛之于脑后。 那次宴席,老王知我不善饮,不停向我敬茶,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这次会面之后,我总念念不忘。不是记挂梅小姐的爽朗笑声,也不是记挂老王三寸丁谷树皮。而是搞不明白,梅小姐这棵白菜,为何心甘情愿,让老王糟践。 这种事,当然不好问梅小姐,只能曲线救国,侧面打听。 然而,我几乎问了行政部所有同事,都说没见过梅小姐的老公。 看来,她还是顾及颜面的。虽然在我面前,她对老王恩爱有加,但老王摆不上台面,是显而易见的事,所以,在公司里,她保持神秘,避而不谈先生。 倒是曹超,称他见过梅小姐和好老公。 当时,曹超在一家烧灶店,和一位妹子喝酒谈人生。谈着谈着,看到了梅小姐,以及她先生老王。 曹超是认识梅小姐的,毕竟,倒并非因为工作关系,而是梅小姐的艳美,以及耸起的颧骨,吸引了他。但凡有一点机会,曹超都盼念着,能与对方一亲芳泽。 结识梅小姐之后,曹超用过许多种办法,想要吸引她注意,结果都未如意,更别说邀请她共享晚餐。 在曹超看来,这一类高冷女子,往往内心最为孤寂,但表面一定要摆出那种姿态,一旦被你斩落马下,她会听你言听计从。 这是曹超的理论,他也是这样实践的,结果证明,他往往有所收获。就算不曾欢享石榴裙之情,至少,牵手相拥,或者热吻,总是不缺的。 唯独,在梅小姐这里,打了败仗。而且,是一败涂地。 如此看来,只有一个原因,梅小姐有一个超级厉害的老公。接下来,曹超用了一周时间,终于“偶遇”了梅小姐和她老公。 见到她老公那一刻,曹超怀疑自己眼瞎了,或者穿越到了未知世界。总之,他不相信眼前所见。 甚至,认定那个男人,绝不可能是梅小姐老公。然而,事实就是事实,老王的确是她先生,如假包换。红颜薄命,好汉无好妻啊。 曹超仰天长叹,恨世间如此不公。然而,曹超想不明白,日子还得过。有一回,曹超与酒肉朋友谈起此事,大家七嘴八舌。 最后,总结出一条至理:梅小姐老公必定有非同寻常的长处,才会让她乖乖臣服。 当晚,曹超反省自身,他或有一些本事,但缺了老王的长处,自然入不了梅小姐法眼。 这天下午,梅小姐又来办公室请我,说赵总有请。梅小姐那天一身皆黑,连丝袜也是。 我笑而点头,跟在梅小姐身后。 走到半路,手机弹出一条信息,西施发来的:黑美人,哈哈哈。 大约因为办公桌相邻的缘故,我与西施的关系,反而与阿洁更近。虽然我俩的工作,并没有太多交集。 我懂得西施的调侃,又想起老王,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 梅小姐回头,问我笑啥。 我说:“想起一句诗。” 梅小姐浅笑道:“什么诗,这般好笑么?” 我说:“主要那首诗与你有关,赞美你的。” 这时,到了赵总办公室门口,梅小姐没再接着往下问,敲门进去,泡好一杯茶,自行退出去,顺带着,把门给带上了。 赵总笑着说:“这段时间辛苦了,工作很有成效啊。你的付出,梅小姐全跟我讲了。当然,我都看在眼里。” 我说:“能为赵总效劳,是我的荣幸。从您身上,的确学到太多。看您做事,条理清晰,讲究章法,注意效率。真的,受益太多。我感觉十年的书,都没有跟您学一天有用。” 赵总哈哈一笑,明知我多少有拍马屁的成份,却很受用。 坐下来,聊了十几分钟工作,赵总问我:“晚上有空吗?” 我以为,赵总又要安排我去见他藏在金屋里的娇,忙说:“没安排,听您的指示。”赵总说:“好,今晚咱们去放松放松,带你去见个新朋友,让你开开眼界。” 第129章 排面 离下班还差五分钟时,梅小姐打来电话,细语道:“下班后,在一楼乘车,和赵总一起走。” 我应声好的,谢谢。挂完电话,收拾好桌面,准备下班。 到了一楼,以为梅小姐会随行,结果,她送赵总上车,就挥手和我们拜拜了。 上车时,我先上去,已在副驾位坐好,又被赵总叫下来,一起坐后排。 赵总的意思,这样方便讲讲话。 换好位置,我很感动,有士为知己者死的豪壮。同时,再次感叹,赵总的领导艺术,十分了得。 唯有如此,下属才会卖命干活。也难怪,不论在行政部,还是整个公司,他广受尊敬。 路上,赵总谈笑风生,我静静地听着,偶尔接一句嘴。 赵总很得意,我猜测,待会见面的人,肯定是个大美女。 行驶二十来分钟,车在一家名为皇家食府的酒店前停了下来。下车前,赵总对我说:“把酒拿上,在后备厢。” 我嗯了一声,司机已小步快跑,打开车厢门,将酒取出来给我。 是一支洋酒,我拎在手里,跟随赵总身后。 上到三楼,赵总报了房号,迎宾姑娘去到房间,是长江房。 推门而入,很气派的包房,设有服务间、卫生间,还配有茶几与麻将桌。 墙上,挂着一幅书法作品。写的草书,龙飞凤舞,我辩不出写了什么。 餐桌和座椅全是实木的,桌子很大,至少可以坐十个人。茶几边,坐着一个中年男子。 见我们过去,男子春风满面,起身与赵总握手。 寒暄两句,赵总向我向介绍:“聪明英雄的唐总,我好兄弟。” 我赶紧说:“唐总好,久仰大名。” 所谓久仰,无非在来的路上,赵总跟我提过一嘴。若以秒为计量单位,的确算得上久仰。 唐总将手伸向我,紧紧握住,说道:“都是兄弟,喊什么唐总,叫大唐,大唐。” 赵总在一边作介绍:“大才子范谦,我得力助手。” 唐总喊着好好好,接着拿出手机:“范兄弟,加个微信先。” 加完微信,唐总对服务员招了招手:“人齐了,上菜吧。”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暗忖,这么大包房,就坐三个人,是不是太浪费了些。 落座时,唐总拉赵总坐主位,赵总自然推动。一番谦让,最终赵总坐了主位。方才坐定,服务员推门进来,开始上菜。 三个人,却陆续上了十个菜。好几道菜,我连见都没见过,更不必提说菜名了。 鱼和虾,做法与市面上的,完全不同。名字也极有意思,一个叫鱼跃龙门,另一个叫一飞冲天。 我心想,唐总的排面,果然不一般。 又想,果然是皇家食府,名字大气,菜品霸道,名副其实。 每上一道菜,唐总先让赵总剪彩,赵总不免谦让。 唐总只好自己动手,先给赵总夹了菜。又顾及我,起身,夹给我一块。 我坐着稍远,赶紧双手端碗,递过去接了,嘴上不迭声道谢。 赵总的酒就摆在桌上,已经叫服务员打开,桌上摆了六个酒杯,皆倒满了酒,但唐总却不喊饮杯,我颇感奇怪:难不成,喝酒也讲究好事成双不成? 待十个菜,都尝过两口。 唐总问赵总:“让她们进来吧。” 赵总说:“悉听尊便。” 唐总说:“今晚在这里,你就是尊。” 言毕,唐总朝服务员点点头。 服务员会意,开门出去。一小会儿,服务员重回屋里,身后跟了三位女子,全身着旗袍。 服务员作了介绍,中间那位叫梅儿;梅边右手边,大眼睛姑娘,叫兰儿;剩下那位,小巧玲珑的女子,叫菊儿。 三位姑娘朝我们道了个万福,走到我们身边,各自坐下。 此时,我方明白,之前,我们仨中间各空了一个位置,原来是留给几个姑娘的。 待三位姑娘坐下,唐总身边的兰儿,率先给他拿了一杯酒,自己也拿一杯。 梅儿和菊儿则给赵总和我,以及她们自个,各取一杯。 唐总举着杯,酝酿了一番情绪,我以为,他要发表豪情壮志,谁知他思量许久,只讲出一句话:“来,同饮此杯,共赴前程。” 话虽短,但顾及了每个人。因是洋酒,杯中份量,比白酒杯要多。 我平时不胜酒力,此事赵总知情,但此情此景,又是第一杯,来得匆忙,况有菊儿在,我只壮着胆子,一饮而尽。 我首次喝洋酒,原本以为喝不惯。一杯下肚,竟然感觉颇为爽口。 喝着酒,讲着闲话,唐总以各种名义,举了三次杯。 喝第二杯时,菊儿浅语低吟,问我是否需她代饮。 她声音太小,我不曾听清,又不好再说,稀里糊涂,点了点头。 言毕,她便站起来,先端起我的酒杯,另一只手举着她的酒杯,说我托她代饮。一口一杯,往嘴里一倒,仰起脖子,放下酒杯,轻轻坐下。 唐总和赵总见罢,连连叫好。三杯过后,大家各自敬酒。 轮到我时,敬唐总和赵总,我不便托菊儿代饮,好了喝了几杯,并无醉意。 大家你来我往,我敬你,你敬我。你身边的姑娘敬你,另外几个姑娘也来敬你。一支洋酒,很快见了底。 气氛仍然十分热烈,我以为,唐总肯定也带了酒,说不定,就放在上菜间。 但我猜错了,只见他倒在梅儿怀里,凑在赵总耳边,讲了句什么话。 赵总点头说好。赵总接着对梅儿讲了句什么话,接着,梅儿娉娉婷婷,起身,对大家说:“下面,给三位老板表演才艺,我先献丑,抛砖引玉。” 那一刻,我瞬间想起,赵总设宴那天晚上,梅小姐、西施和阿洁,同样各自表演了节目。 此刻,梅兰菊三位女子,像极了梅小姐西施和阿洁。所不同的是,梅兰菊更热情更温柔,也更积极主动。 梅儿唱了一首《爱是你我》,唱到半途,飚起了海豚音,赢得满堂喝彩。她一开场,便把表演抬到一个很高的高度。 接下来轮到兰儿,我猜测,她多半也是唱歌,或者跳舞。谁知,她讲了一段脱口秀,讲她在酒店上班的经历,笑点频出,令人捧腹。 唐总笑点尤其低,眼泪水都笑了出来。 最后,我身边的菊儿上场,她缓缓起身,人虽瘦弱,但身体里仿佛有勃蓬奔涌的力量。她轻轻起了调,唱的是黄梅戏选段,字正腔圆,还配以肢体表演。 我不懂戏曲,但或许她坐在身边之故,我在心理上,将她引为了自己人,觉得她的唱功和表演,在三位姑娘中,称得上最好。 饭局将要结束时,我想起赵总在办公室对我讲过的话,说要让我大开眼界。 我暗忖,无非不过吃饭表演,也没什么大不了啊。 谁知,我大错特错。 饭局只是开胃小菜,之后,移步换了个地方,精彩才真正开始。 第130章 夜莺 这顿饭,吃得并不久。配上表演,一个小时内就结束了。 我正在好奇,暗想,深圳讲效率,唐总真乃身体力行啊。但他与赵总的谈话,又不像立即散席的样子。 出了门,三位姑娘一路随行。 早有人候在电梯口,不一会儿,电梯上来,正好空着,我们一行六人,进到电梯。却不是下行,而直往上。 我正想是不是按错楼层了,见他们个个脸色欢喜,我也默然不语。 电梯停在六楼,梅儿按住电梯,让我们先出。 电梯门一开,便听到各种嘈杂音乐。出来一看,灯光迷离,原来是一家ktv。 迎客将我们带至牡丹房。 从长江房到牡丹房,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一种安静舒适,一种暖昧迷离。 屋里光线昏暗,五彩灯闪烁不止。 才进屋,唐总便将手搭在兰儿肩上,兰儿顺势扶住唐总,引他落座。 梅儿和菊儿,也学她的样子,将我们引至座位上。 这是一间大房,u型沙发,唐总和赵总坐主位,我坐在侧面的沙发上。 三位姑娘则按吃饭时的顺序,各自坐在我们三个身旁。 唐总让梅儿点歌,赵总带头表演。 赵总说:“在这些姑娘面前,我就不露丑了,太丢人。” 唐总又喊我唱,我哪敢接招,只说我天生五音不全,还是请唐总示范。 唐总一副赶鸭子上架的姿态,拿起话筒。 梅儿已经点好歌,是海来阿木《不如见一面》。 看唐总的模样,我猜,无非不过尔尔。可我再次猜错了,唐总唱得有模有样,颇为深情,让人感动。 我以为,唐总今晚肯定要当麦霸,他的确有这个实力。但他顾及我们的情绪,唱罢一首,便丢下话筒,对我们说:“来来来,喝酒,喝酒。” 梅兰菊三位姑娘,早已经打开啤酒,菊儿更是将杯子端给我。 我道了句谢谢,她微微一笑:“跟我客气啥。” 喝了一杯,我们分成三组,男女结团,各自为战。 无非是猜拳、玩骰子游戏。屋里灯光昏暗,又有姑娘作陪,喝了些酒,更有种迷醉的效果。 猜了一圈拳,三位女子,再次起身,站在厅堂,跳起舞来。 先跳的,是一支劲歌热舞。 三人皆穿旗袍,跳舞时,难免将好身材尽皆显露出来。 跳到兴起时,梅儿把赵总拉去一起,兰儿自然不甘落后,跑过去,把唐总也拉了起来。 菊儿跑来拉我,我摆摆手,拒绝了。 她顺势坐在我身边,说道:“你跟他们不一样。” 我问:“哪里不一样?” 菊儿说:“气质不一样。” 菊儿的手,仍拉着我的手。她的手,和她的人一样,小小的,暖暖的。 听罢她的话,我心里柔柔的。 他们放着音乐,在歌声中跳舞。 房间里嘈杂喧嚣,我俩说话时,必须凑在对方耳朵边。 她对我说话时,我闻到她身上有股香水味,似曾相识,却又说不出来,在哪里闻到过。而且,我能确定,这种香水并不是大品牌。 我端起酒杯,对她说:“很高兴认识你。” 菊儿笑了笑:“我也是。” 我正欲仰脖,被她阻止了,说我再喝,就醉了。 说完,她将我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将我的杯子,换成了白开水。 喝完之后,她才问:“介意吗?” 我明白她的意思,问我介绍用她用过的杯子喝水不? 我本想说,你都先斩后奏了,我还能怎么样。 但对面如此娇巧柔媚的姑娘,我自然不好让她不悦,于是,摇摇说:“当然不介意。” 她接连喝了三杯,我问她:“你酒量怎么这么好?” 菊儿说:“我这才只是小学生水平。你没见过玲珑姐,她可是海量。” 我问:“玲珑姐?姓什么?” 菊儿说:“我真不知道她叫什么姓。我们这行,大家都只有小名。就算知道对方名字,也从来不叫真名。” 我心中一动,想起朱玲珑,一时有些伤感。 菊儿问我怎么了? 我说:“没事,头有些痛,可能犯偏头痛了。” 菊儿体贴地说:“这里太吵了,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到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应该会好些。” 我怕与她出了门,会误让赵总误会,以为我是老江湖。 我望一眼唐总赵总,轻轻摆了摆手。 菊儿倒懂事,立马明白了我的心意,只说:“那你多喝水。” 我贴在她耳边,问她来这上班多长时间了。 菊儿说:“才来半年,你相信吗?” 我说:“当然相信。” 她再讲了句什么,我没听清。 我侧着耳朵,让她在我耳边讲,菊儿讲着讲着,我的耳朵有点痒。 原来,她说的是,初见到我,就觉得亲切。 我有些感动,说我也是。 这时,唐总与兰儿,跳完一支舞,从桌上拿了一杯酒,喝起交杯酒来。喝完,继续回到舞台上,继续温柔。 赵总与梅儿则在贴身热舞。 看到梅儿,我就想起梅小姐。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 那个叫静的女人,赵总曾让我前往她家,送过一份礼,陪她度过一次生日。在她家的客厅里,我看到一幅画,关于梅的国画作品。问她,说是赵总送过去的。 赵总与唐总在欢舞,我也没闲着。接下来,又问了菊儿许多事。比如,梅兰菊的名字,怎么来的。 她们三人梅兰菊,如果四个人,五个人,或者十个人,是不是又有了新花样。 菊儿一一作答,听起来,蛮像一回事,不像弄虚作假。 菊儿并不把自己定位为陪酒女郎,她们有一个更好听的称呼:夜莺。 在皇家食府,像她们这样,能歌善舞,精通一门艺术表演的夜莺,并不多。总共,才十二位,被称为皇家十二钗。 我再次想次朱玲珑,单论唱歌跳舞,她远不如梅兰菊,但她有一项绝技,会口技,一片树叶,到她手里,也能吹出动听的音乐来。 我向菊儿伸手,说:“谢谢你跟我讲这么多。” 菊儿说:“你的手好白,真让人羡慕。” 我问她:“那你喜欢么?” 菊儿说:“我不敢喜欢。” 我问菊儿:“唐总会带兰儿出去么?” 菊儿说:“不可以的,酒店有规定。” 我点点头,放下心来。 唐总赵总跳嗨了,坐下来继续喝酒。唐总运气不好,出拳时,总是输。输一回,就喝一杯。不知不觉,竟然喝高了。 终于,唐总控制不住,摇晃着去洗手间呕吐。 兰儿体贴,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照顾。 就连唐总去卫生间,她也不离左右。 二十分钟后,唐总从洗手间出来。 他神清气爽,一点都不像,刚才大醉过一场。 第131章 气象 再坐了一会儿,唐总望望赵总,赵总略略点头。于是,起身,离席买单。 出人意料,到收银台,竟然是赵总结的账,连同吃饭的费用,一起结了。 下到一楼,我看到一个穿旗袍的女子,弯腰钻进一辆小车。 她的背影,像极了朱玲珑。 那是一辆奔驰,在后排落座的,还有一位大腹便便的光头男人。唐总的车先来,目送他离开,赵总才上车,我跟着赵总。 坐上车,赵总仰靠在座椅上,似乎在深思什么。 我不好打扰,于是一路沉默。 快到赵总家楼下时,他才像想起什么似的,问我:“小梅对你的评价很高啊。你用了什么法宝,让她改变态度的?” 我闻言一怔,接着心头一暖。 个中原因,我当然不好明说,只笑答:“还不是赵总您的提携。” 赵总没介意我的太极,继续说:“小梅这个人,能力挺强的,也能孤傲。能入她法眼的,并不算多。在你之前,你这个岗位,也来过好几个人,最终,都没能过关。” 我暗想,怎么,难不成,我现在还处于考察阶段?听赵总所言,对梅小姐多有倚重,他俩的关系,必定非同小可。 我顺着赵总的话,说梅小姐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身为赵总手下,又有梅小姐这样的同事,真有吾之幸事。 赵总乐了:“打住打住,非上班时间,不许溜须拍马。” 我说:“梅小姐的确有些傲气,但她有傲骄的本事。” 讲完,我特意加了一句:“我说的,并不指她的貌美。” 赵总点点头,深以为然。接着,他给我出了一道题:“说说看,她的本事体现在哪里?” 我没有思索,脱口而出:“梅小姐忠诚,踏实,多起来对人要求严苛,其实是促人成长。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对别人严苛,但其实对自己,比别人更严苛。” 赵总说:“讲到点子上了,对别人要求严格,谁不会呢。难就难在,对自己也能痛下狠手。” 我点头说:“正是。” 车驶进小区,要下车了,赵总说:“梅小姐跟我这么多年,我了解她。她吃了很多苦,一个女人,走到今天,很不容易。现在,她很看好你,你俩关系又不错。平时有时间,你要多走动走动。” 我说:“您放心,一定会的。” 赵总下车前,又让司机送我回家,我不免再表感谢。 回到租房,本来有些倦了,但沐浴更衣,躺在床上,想起菊儿的“玲珑姐”,又在一楼,看到酷似朱玲珑的女人,心里五味杂陈。 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趴起来,坐在床上,给曹超打电话,想问问他,知不知道朱玲珑在哪里。 还没到十二点,时间不算太晚。然而,电话响了许久,他竟然没接电话。 我骂道,难不成又去逍遥了? 扔掉手机,脑子里冒出菊儿的样子,真是个小巧玲珑的姑娘。 由着菊儿,进而想起梅儿和兰儿。她们仨,梅儿和兰儿,都比菊儿漂亮,身段也更性感,但举手投足,总有一种风尘气。 相反,唯有菊儿,更让我觉得,像一个邻家妹妹。 如此一想,有些后悔没加她微信。就算不为男女之情,谈谈心事聊聊天,也挺不错的。关键是,待时机成熟,还可以向她打听“玲珑姐”的消息。 就这样胡思乱想,次日醒来,竟然没被闹钟叫醒。 醒来时,看了下表,连牙都没来得及刷,披上衣,就飞奔下楼。到楼下,扫了一辆共享单车,疯狂踩着往公司赶。 谢天谢地,赶在最后一秒,打卡成功。一路狂奔,额头上,全是汗。 去办公室时,正好碰到雷姨,见左右无人,她悄声调侃:“昨夜去偷牛了?” 我暗想,莫非去皇家食府的事,被她撞见了?脸倏地就红了。 我脸一红,雷姨倒不好意思了,赶紧改变话题,说下个月,朋鸟社的诗会,准备把地点放在海边。 我说:“很好啊,雷总想得周全。” 雷姨朝我笑了笑,答道:“我也觉得好。这可是d姐的建议。” 辞别雷姨,走了七八步,我才想起,雷姨所谓的偷牛,其实是在暗示,我与d姐街头漫步了。 自从上一回,雷姨在街头撞见我与d姐后,上班后相见,我便觉得,雷姨的举动,有些怪怪的。 一念至此,我回过头去,却见雷姨也正回头望我。回到座位,进入工作状态。忙着忙着,突然想起,曹超昨夜没接我电话,此刻,仍没有任何表示。 按照我对他的了解,晚上不接电话,一般都陷于温柔乡里。 但到了白天,总会来电,倒不是为了解释什么,主要目的,在于炫耀。 这次却很奇怪,电话不接,炫耀也没有了。 我试着发了条信息,隔了十来分钟,曹超仍未回复。我暗骂,你小子在搞啥子鬼名堂嘛。放下手机,打过去,却提示关机了。 再拨座机号,响许久,亦未有人接听。我觉得不对劲,向曹超部门同事打听,一问,才知他没来上班,亦未请假。 我有些慌,心想莫不出事了? 于是去找赵总请假。赵总却不在,梅小姐见我神色不对,问我啥事。 我只好讲了。 梅小姐将我拉到一边,让我赶紧去,若中午赶不及回来,她帮我签卡。 我道声感谢,急急离去。 到了曹超租房,坐在电梯,就隐隐觉得不对劲,好像有大事要发生。到了曹超租房门口,里面像有人说话,而且不止一人。 我举手敲门,一会儿,门便开了,屋子里,坐着三四个壮汉,桌上的烟灰缸,全是烟灰烟蒂。另外,还摆了几盒泡面。屋里乌烟瘴气,味道难闻。 曹超坐在椅子上,头发凌乱,衣服被撕破一半,露出大半肚腹。 我一进屋,其中一个领头的汉子,便说:“这不来了么,快点,拿钱。” 我不解,问其故,才知道,曹超与其中一位汉子的妻子,有了情缘。 昨日夜间,曹超给女子到租房烛光晚餐。吃到一半,女子言称头皮发痒,想去洗个浴。 曹超高兴莫名,待女子进了洗手间,他不时去往阳台,听水流滴哒。对于女子浴后模样,有些迫不及待。 十余分钟后,女子出来了,披件薄纱,盈盈若笑。坐下来,女子让曹超给她吹头发。 曹超取了吹风机,风一开,纱衣飘飞,营造出万般气象。 女子不时说着话,眼里汪着一泓清泉。 那股泉水里,映照出两个英俊洒脱的曹超。 曹超口干舌燥,正欲取泉水而饮之。 忽然,屋外响起了响门声。 第132章 玉照 曹超正欲有所作为,屋里忽然响起雷鸣般的捶门声。曹超若是再慢一秒,或许屋外的汉子,就会将门捶穿。 曹超有点懵圈,跑过去开门,手里还拿着一只吹风筒呢。 门一开,屋外立刻涌进四个汉子,连拉带拽,将曹超推倒在外。 那女子见状,吓得瑟瑟发抖。 四人中,有个戴着帽子的男子,人极瘦,眼窝深陷,像患了重症一一般。他扑向女子,啪啪给了她两耳光,抓起她的衣领,将其拖出屋外。 剩下三个,全是壮汉,将门一关,问曹超怎么办?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曹超好吃偏食,惦念不属于自己的温情。因此,他亦深知,总有一天,会出事端。 其实,他有心理准备。只是,这位妇人,才与他相识几天,根本不曾发生过翻云覆雨的事。 这次,妇人来曹超租房,称今天是她生日,但其夫早就忘了她的生辰。况且,他得尿毒症多年,早就成了废物一个。 讲到此处,女人波光流转,目光里颇多哀怨。 女人有双桃花眼,讲到动情处,当场泪洒衣襟。曹超听她哭泣,心知此事多半成了。他不时安慰,又提出请她吃饭。 原本计划,吃了晚饭,再去看看电影,先培养情感,缓缓图之。 日久生情,后续之事,便顺水成舟了。 谁曾想,女子不想去餐馆吃,而想让曹超亲自操刀,为她下一次厨。 曹超一听,这不正中下怀么?到了他家,以他的本事,啥事办不成? 但他仍决定逗逗她:“不怕羊入虎口么?” 妇人直视着曹超:“你不怕引狼入室么?” 两人对视几秒,同时哈哈大笑。妇人讲氛围,提出烛光晚餐,对曹超而言,正是拿手好戏。菜几乎全是外卖,除了象征性地,做了一道葱花煎蛋。 吃饭时,曹超还点了个生日蛋糕。情浓意浓时,曹超倒不急了。妇人喝了少许红酒,脸红了一片。 她穿绿上衣,白裙子,再配上脸上的红,仿如一朵媚艳的玫瑰花。 曹超寻思,她反正跑不掉,也不会跑。便想着,多享受过程,而非结果。因为一旦事成,多半会觉得无甚意思。而追求的过程,求之不得,最让人心情亢奋。 只可惜,这一次,亢奋过头了。 四个男人闯进屋来,曹超起先还不明其意,以为对方说错了话。 看到帽子男将妇人撵走,方才醒悟,自己犯了大忌,不该去招惹这一类人物。 然而为时已晚,壮汉们开口便问曹超怎么样? 曹超能怎么办?他也不知道。于是,壮汉提出私了。曹超立马点头。 其中一人,举起一根手指,曹超胆怯地问:“一万?” 那人踹他一腿:“一万,一万,一万。” 曹超这才明白,他说的不是一万,而是十万。 曹超这才慌了,不是给不起,他工资还不错,虽花费也多,但银行卡里,这个数目,还是有的。 他慌乱是因为,他觉得可能中了圈套。那妇人早有预谋,与他们暗中勾结,来设计害他。其目的,无非为了讹钱。 意识到这一点,曹超当然不肯给。但他嘴上没明说,只说自己是月光族,凑一万都困难,更别说十倍于一万了。 壮汉们知他在耍滑头,就陪着他耗。他们收了他电话,守了一夜,直至次晨,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熬了一夜,汉子都困了,倦了,更没料到,曹超这么难搞定。本以为,吓唬一下,他就会乖乖交钱。 他们并不知道,曹超也算行走江湖多年,从他们的言行举止,推测出,他们多半是菜鸟。于是,一直磨,一直耗。直至,我上门寻曹超。 曹超见到我,如见到救星。壮汉们见到我,也仿佛看见了希望。 领头的汉子,将我拉至阳台,三言两语间,将事情讲明,问我拿钱。当然,是替曹超拿钱。倒是不多,熬一夜后,降到了五千块。 我说:“最近手头紧,工资都还没发,只有三千了,全给你们,行不?” 汉子眉头微蹙,想了想,叹气道:“算我们倒霉,拿来吧,拿来我们就走。” 我问:“怎么给?” 汉子说:“当然是现金,现金拿来。” 我说:“我下楼去取。” 汉子说:“好。” 说完,又拉住我:“不行,我陪你去取。” 回到客厅,我朝曹超点点头,安尉他别着急,我去去就来。曹超满脸感激。 到楼下,走了三百来米,才找到一家取款机,取出钱。 汉子说:“给我,给我。” 我犹豫一下,全给了他。 汉子拿了钱,数了数,抽出十张,将剩余的还给我,说道:“待会回去,你当着面,把二千给我,就说只二千了。” 我在心里冷哼一声,嘴上笑道:“好,好的。” 重回曹超家里,我按照汉子所说,将手上的两千块,递给他们。 汉子接了,数一遍,对另两人示意一声,于是,三人起身,拍了拍屁股,心满意足地离开。 待他们出门,我问曹超:“要不要报警?” 曹超摇头:“算了,事情闹大,对女人总归不好。” 曹超好面子,明明怕自己没面子,非还假装顾及女人颜面。 我没拆穿他,又让他去医院看看,检查是不是伤到了筋骨。 曹超说:“倒没事,无非是皮外伤,无碍。” 屋里混乱不堪,曹超坐在沙发上,我看不下去,动手收拾。 曹超说:“谢谢了,兄弟。” 我回头一笑:“跟我客气啥。” 曹超双手一摊,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我说:“不给你打电话,发信息,没回复么?问同事,说你没上班,也没请假。” 曹超说:“有如此兄弟,吾之福也。” 我说:“别贫了。” 曹超说:“你电话借我一下,我手机没电了。” 我将手机给他,他打了几个电话,说:“走,先去吃点东西,填饱肚子,我和你一起去公司。” 刚下楼,才走两步,曹超就发了伤疤忘了痛,对我轻声低语:“昨夜那女子,真是妙人。” 我问妙在何处? 曹超停下脚步,说:“我给你看看她的玉照,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说话时,拿出手机,才想起,手机没电了,刚才一直忘了充电。 曹超说:“下午吧,下午上班,我充好电,再与你分享。” 我心说,才经历完惊魂事件,就想着妇人之妙来了,怎么说你呢。可我什么都没说。 继续前行,又走了几步,便见一个穿黄裙的女孩,气冲冲地走来。 曹超大喊一声不好,正准备跟我解释什么。 黄裙女孩已奔到我们面前,她脸颊泛红,气急败坏,对着曹超,一顿拳打脚踢。 第133章 妙人 我被眼前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心想,这姑娘莫不是昨天夜里,与曹超共进烛光晚餐的妇人。 其模样倒还算周正,只是有些小巧玲珑了,怎么也看不出,曹超所说的“妙人”,妙在何处。 黄裙女孩打着打着,就趴在曹超怀里,哭了起来。 曹超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安慰道:“别哭,嫣嫣,别哭,我兄弟在呢,多不好意思。” 黄裙姑娘说:“你现在知道要面子了,谁叫你不接我电话,不回我信息,还直接关机了。害我担惊受怕,一晚上没睡好,清早起来,班都不上了,直接从东莞,跑到深圳来找你。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听罢他们的言谈,我这才知道,原来,这位黄裙姑娘,就是曹超之前跟我提过多次的小嫣。 小嫣与我们公司前台的闺蜜,两人私交甚好。当时,曹超正在追求前台姑娘,但前台姑娘可不傻,对曹超提出了很高的物质要求,曹超向来喜欢空手套白狼,对前台久攻不下,不免心生贰心。 有一回,前台让曹超作陪,去东莞与她好姐妹小嫣见面。 结果,小嫣见到曹超,被他的幽默风趣吸引。趁着前台离开,小嫣主动加了曹超微信。曹超从她的眼神里,读到了深意。 告别之后,两人聊得火热。没隔多久,两人就避开前台,暗渡陈仓。 纸总归包不住火,后来,小嫣对前台坦白此事,前台冷冷一笑,说小嫣肯定会后悔的。 自此,前台与曹超及小嫣,皆不再往来。昨夜,小嫣的确后悔了,以为曹超抛弃了她,爱上了别的女人。她一夜未眠,怀着对曹超的恨与爱,跑来了深圳。 在此之前,她到过曹超的租房,共赴过鸳鸯蝴蝶梦。 作为一个旁观者,我目睹此情此景,了解了来龙去脉,对小嫣其实颇多赞赏。小嫣个子虽小,但身体里喷发出的能量,却是巨大的。 甚至,让我想起了菊儿。看得出来,她深爱着曹超。曹超该知足的,她才二十四五,大学毕业才半年呢。 这样的女人,曹超若不珍惜,真是天理难容啊。 情人相逢,我不免打扰,于是先行告退。回到公司,正赶上午饭时间。我跑到办公室,打了卡,又去见了梅小姐,表明我已打卡,梅小姐会心一笑。 赵总不在办公室,梅小姐和我一起去食堂用餐。 路上,梅小姐说:“老王让我给你带个好,说改天约你钓鱼。” 上次吃饭,我就听老王说过,他钓鱼的爱好,好多年了。我对钓鱼没什么兴趣,鱼杆都没买呢,但是曹超,家里有钓鱼设备,只是鲜有使用。 若与老王钓鱼,正好可以趁机,打听一下,他与梅小姐的恋爱故事,于是对梅小姐莞尔一笑:“好啊,好啊。有机会聆听王总的指教,提升职业素养,甚好,甚好。感谢梅助理关怀下属。” 梅小姐轻轻推了我一下:“你就调侃我们啦。我看啊,老王该多向你学习才对。” 我以为她指的是写文章,仍然问她:“向我学啥?” 梅小姐说:“学习你的巧舌啊。把女人逗得花枝乱颤的。” 我一副冤枉的表情:“天可怜见啊。要说巧舌,还得是你家老王啊。” 梅小姐问:“怎么说?”我说:“老王,老王,巧舌如王啊。要不然,他怎么能将你这样,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的女子,追到手的。” 梅小姐眉开眼笑:“听你一席话,我饭都不用吃了。” 我继续调侃:“给公司节省粮食,下午见到赵总,给你申请一张奖状。” 吃罢中饭,正欲回办公室午休,曹超打来电话,让我出去一趟,他在厂门口等我。我暗想,莫不是那些壮汉,又来找他麻烦了? 提腿迈步,疾速前行,到了厂门口,见到小嫣也在。看曹超脸上的模样,应该不是壮汉的事。我放下心来。 曹超将我拉到一边,轻言低语。 原来,小嫣不想立即返回东莞。事实上,曹超也不想让她立即返回。她跨市而来,至少,也得吃个宵夜什么的吧。 然而,曹超下午必须上班,有几项工作,是他牵头的,不好请假。小嫣倒不介意,怂恿曹超上班,别耽搁了工作,她可以等到晚上,等他下班。 “原本,我寻思着,让她去我租房休息。再一细想,又觉不妥。我昨夜,不刚经历那种事么。虽说汉子们走了,但我怕,怕万一,他们再来找麻烦。看到小嫣,一切不就完了么?” 曹超所说的“完了”,是指他明面上,与小嫣谈恋爱,但在深圳,还与别的妇人,暗中勾连,小嫣知道了,肯定会生发事端。 我说:“这有什么难的,给她租个酒店呗。” 曹超说:“我也想过,可她不喜欢住酒吧,害怕。” 我问:“害怕什么?” 曹超叹了口气:“一言难尽。” 说完,朝小嫣望一眼,继续说:“下次再跟你解释吧。先把眼下的事,解决了。” 我知道,曹超找我来,肯定不是问计谋的,说不定,他早就有了答案,便问他:“怎么解决?” 曹超笑:“只能麻烦兄弟了。” 他一说,我就明白了,说道:“ 这样不好吧。” 曹超说:“我跟小嫣说,我租房这几天,正在闹鼠患,今天还在下药捕捉呢。小嫣一听,吓坏了。” 我看着他,没吱声。 曹超继续说:“我告诉她,这两天,我在你家借宿。所以,所以,你把租房钥匙给我,我送她去你家,待一个下午。就一个下午,总可以吧。” 曹超讲得可怜兮兮,我心想,一个下午,也不影响什么。况且,事已至此,曹超说的也是实情。于是,掏出钥匙,递给她。 曹超悄悄接了,放进裤袋,拍着我的肩膀:“好兄弟,容当后报啊。” 我正告他:“你报恩可以,而且必须要报。但你送她去可以,不许在我家抱她。再三警告,禁止在我家干坏事。” 曹超:“放心吧,我送她过去,就回公司上班。” 曹超走到小嫣身边,低语一句什么,小嫣对我回以笑颜,挥手离开。我望着曹超,摇了摇头。 摇着摇着,我又觉得,小嫣的背影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第134章 神往 这一次,曹超还算守信。 我回公司半小时后,他就过来了。我正午休呢,他特意跑过来,悄悄拍醒我,告诉我,他回来了,没有和小嫣,在我家里,胡作非为。 曹超自证清白后,才回到他的办公位。 曹超刚走,大石的电话又进来了。同事们都在午休,我只得跑楼梯间接听。 大石问:“曹超咋了,打他电话一直关机。” 我说:“他手机坏了,上午刚修好。” 大石说:“刚才,超哥给我打电话,也说手机坏了。而且,我能听出来,他的声音很虚,有什么事隐瞒,不敢让我知道。” 我心想,你还真敏感啊,但曹超与妇人相会,并被索钱一事,我不便对大石讲,一来怕他担心,二来曹超叮嘱过,此事只他知我知。 大石既然有疑虑,我便问他:“什么不对劲?” 大石欲言又止:“我讲不上来,就感觉不对劲。” 言至此,他话题一转:“唉啊,素琴怎么样?” 听他如此说,我便明白了,他担心大石电话打不通,是因为他昨日夜间,去见素琴了。 见素琴倒也没什么,但两人会面,还把手机关机,问题可就大了。其中的场景,光是想一想,就让人血往上涌。 事实上,大石离开深圳前一晚,还单独跟我提过曹超。 起先,他隐约其辞,称好几回,见到曹超跟素琴发信息。虽然聊天内容,都是些家常里短,但他凭着男人的敏感,察觉到了什么。 况且,曹超这个人,早就不在乎什么名节了,很多时候,被虚无的爱情冲昏了头脑。若是中意什么姑娘,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并且,大石还举了阿珍为例子,意在表明,不管冒多大风险,曹超闻到香味,总会遁香而去。 所以,大石再三嘱托,让我盯着点曹超。 我当时就对大石讲:“素琴丈夫来麻将馆了,你演怕啥子嘛。” 大石说:“若是别人,我没理由担忧。只是,超哥,唉,他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劝道:“曹超是自家兄弟,若要自毁长城,我们怕要与他绝关。” 大石点头:“就怕他绝了关,也会偏向虎山行。” 在这件事上,大石实在太固执了。当然,也证明,他对素琴,的确是真心相爱。即使去了上海,明知与素琴不太可能,再有什么瓜葛,心里面,仍念念不忘,挂挂于怀。 我说:“曹超且放到一边,素琴你总该相信吧。” 大石立即回答:“当然相信。可我还是担心,左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由着大石的担忧,我想起朱玲珑,在跟我要好之前,定然与曹超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关系。 拗不过大石,只好答应下。得到我的保证,大石这才放心,离开深圳,去了上海。 此刻,大石给我打电话,提起曹超,言辞之中,颇多忧虑。别的不说,这一次,曹超的经历,全在我掌握之中,知道大石误会了。 但个中详情,涉及隐私,不便细述。况且,工厂耳目众多,在办公室讲隐私,恐隔墙有耳。 于是,问大石:“素琴没开麻将馆了,你知道不。” 大石惊问:“出什么事了?” 接下来,我便将冬夏去大芬油画村开店,以及冬夏托付素琴当二手房东的来由,细细讲了一遍。 当然,在讲述中,我省略了去素琴家登门拜访,又被她请过去,商量是放弃麻将馆,还是接手当三手房东的事。 大石听罢,喃喃道:“不开麻将馆了,那就好,那就好,省得和那些三教九流的男人打交道。” 听大石如此讲,我接嘴道:“对啊,麻将馆的生意虽好,但风险太大,不稳定。当三手房东,总归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大石连连点头:“而且,她不必天天熬夜。女人熬夜,太辛苦。你不知道,晚上,她洗了澡,卸了妆,脸上的纹路越来越多了。” 我说:“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在上海怎么样?” 接下来,大石讲起他在上海的事。 上海公司,规模虽暂时比不上深圳工厂,但正在快速发展阶段,机会更多。 同事们都积极向上,也团结友爱,不像在深圳时,勾心斗角的事太多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上司很器重大石。 我说:“你好好干,等当了副总,我去投奔你。” 大石说:“副总不副总的,太遥不可及。可我真是想你们啊,想念在深圳时,我们三兄弟,在夜市喝酒,去街头漫步的情景。” 我心说,你是想念素琴吧。 嘴上当然不便如此讲,只说:“我们也想念你。等过一段时间,有机会,我和曹超去上海看你。” 大石说:“好呀,期待。” 我说:“到时,咱们不醉不归。” 大石说:“不醉不归。” 又说:“还有件事,要拜托你。” 我想,你莫不会让我监视曹超吧。当然,我想错了。 大石说:“素琴喜欢看书,以前开麻将馆,太累了,也没心情。现在好了,去当房东,时间充裕。我待会在网上买一些书,寄到你那里,你帮我送给素琴。” 我说:“没问题。” 大石说:“别对曹超说,我给你打电话了。” 我说好。 大石说:“还有,曹超那边……” 我不等他讲完,便插嘴道:“明白,放心吧,我知道。” 和大石通完话,回到办公室,已无一点睡意。我仰靠在座椅上,刷手机消磨时间。刷着刷着,坐在隔壁的西施,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被吸引,无意中望了一下。 西施趴在桌上睡觉,手机的震动声,并非吵醒她。她穿着黑色上衣,衣服绷得紧紧的。臀胯处,露出一片浅雪。 白雪之中,纹了一什么纹身。 可惜,纹身只探出一个头,露出浅浅一点,根本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古人有诗云,犹抱琵琶半遮面。 若隐若现,往往最诱人神往。 正因为不知纹了个啥,反倒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左右环顾,办公室同事都在午睡,无人注意我的动静。于是,我微微靠近过去,想一窥究竟。 第135章 情侣 离下班上班,只差十来分钟,我无意中发现,隔座的西施,臀胯之下,纹了个纹身。于是,起身,想要看个清楚明白。 可惜,积雪面积有限,无法窥得纹身全貌,也就不晓得,到底是个啥。 原本就无睡意,这一下,就更睡不着了。大脑在神游八极,忽然,又想起了朱玲珑。我曾在她的臀骨之上,见过一颗绿豆大小的痣。 身上有痣,不算什么。最神奇之处,在于,她左右两侧,均生有一颗痣。 而且大小一致,左右对称。 也因此,许多个夜晚,与朱玲珑相爱时,想起神奇的数字对称,让我如有神助。 就好像足球场上,梅西带球突破时,遇到各种兵马拦阻,忽然神兵天降,他左右盘带,连过数人,最终,将球打中。赛后,还被评为年度最佳。 无意中发现的这个秘密,让我内心多了许多欢喜。因与西施相邻,常生出诸多想象。 当然,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下午五时,曹超忽来找我,拉我去吸烟室。 燃起烟圈,曹超说:“小嫣又请了半天假,准备明天上午再回去上班。” 我掸了掸烟灰,说:“好呀,祝贺你洞房花烛夜。” 曹超避开我的目光,望着窗外:“我家不是在除鼠患么,所以今晚,小嫣要在你家借宿。” 起初,我还没反应过来,笑着说:“你放心我知道,可小嫣放心吗?” 曹超问:“她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是我好兄弟。在你家借住一晚,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说:“你可真开明。” 曹超说:“就是得委屈兄弟你。” 我问:“委屈我什么?” 曹超从裤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我:“晚上我们仨一起吃饭,结账后我带小嫣散散步,你先回去出租屋,取了衣服,再到我家住下,就一晚上。这不,互换住房,正好有个新鲜感。” 我哭笑不得,原来他早就打好如意算盘了啊。 事已至此,好像没有别的办法。我仰天长叹:“记住,曹超,你今天欠我两份恩情。” 曹超说:“大恩不言报,我记在心里了。” 我说:“怎么能不报,必须报,一定要报。” 曹超搂住我的肩,说:“好好好,抱,抱,一定要抱。” 刚到五点半,曹超便跑了来,拉我一起下班。 我本不想去见小嫣,心说,你俩快乐洒脱,让我去当电灯泡,把我当傻子喽。转念又想,明明曹超亏欠我,我若不去,岂不便宜了他。 出了厂门,回租房接小嫣。 路上,曹超说:“刚才,小嫣给我打了个电话。”我嗯一声。 曹超说:“你就不好奇,她讲了啥?” 我模仿女声,娇嘀嘀地说:“亲爱的超哥,可想死你了。” 曹超听罢,哈哈大笑:“还别说,你有李玉刚的才华,要好好挖掘啊。要不然,太可惜了。” 我捶他一拳:“去你的,净开兄弟玩笑。” 曹超说:“小嫣说,下午,她正在家刷视频呢,听到有人敲门。她还以为,我回来了。结果,不是。” 我说:“肯定是素琴吧。听到屋里有动静,以为我没上班,敲门是关心我,想看看我是不是病了。” 我原本还想讲更多,想起大石的电话,觉得不妥,立马打住。 结果,曹超摇摇头:“不是素琴。” 我问:“那会是谁呢?” 曹超卖起了关子:“等见到小嫣,你自己问她吧。” 他如此说,我也没再追问。只想,肯定是敲错了呗。 到了租房楼下,曹超问:“要不,你去叫上素琴,正好凑成两对,一起去吃个饭。” 我赶紧纠正:“我跟素琴可不是一对,你别乱点鸳鸯谱,大石知道了,不揍死你。” 曹超解释说:“就是吃个饭,你想啥呢。我是怕小嫣尴尬,多个姐姐,她也好讲讲话。” 我说:“这会儿嫌我当电灯泡了啊。要不,我不去就得了。” 言毕,我作势离开。 曹超赶紧拉住我:“别别。我也是好心嘛,不叫就不叫。走吧,走吧。上楼,回家。” 我望一眼曹超,叹了口气,暗忖,你心可真大啊,辽阔的大海,深邃的天空,都比不上你的心胸宽广,盛不下你无限膨胀的野心啊。 上楼,敲门,曹超进了屋,和小嫣讲着话,无非是些委屈你啦,我想你一类的柔情蜜语。 我站在屋外,不想打扰屋里的情侣,好像这房子,是他们的一样。 聊完相思,我听到小嫣问曹超:“范谦呢,没跟你一起来?” 曹超朝屋外一指:“阿谦在外面等着呢,说是怕影响我和你讲悄悄话。” 小嫣脸红了一下,羞道:“唉呀,羞死了,你不早点说。” 曹超说:“没事,自家兄弟,知根知底,不会计较。” 小嫣走到门口,望见我。我只好进了屋,却见桌子上,摆着一只水果花篮。我以为小嫣买的,没吱声。 小嫣望一眼曹超,他朝她点点头。得到许可,她才轻启朱唇,说道:“五点钟左右,有个女人,过来敲门。我还以为,你们下班了。” 我望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小嫣说:“女人手里提个水果蓝子,见到我,大吃了一惊。她问我,你是他女朋友吧。” 小嫣望一眼曹超,接着说:“我当时理解错了,以为她说的是,我是超超的女朋友。于是,点了点头。” 曹超听罢,脸上浮上一层浅笑。 “女人说,对不起,打扰你了。她说她是你朋友,顺便过来看看你,买了些水果。” 我问:“她还说了什么吗?” “女人说,她对不起你,但她对你的爱,是真心实意的。我当时,误会了,以为她和超超有什么纠葛,还对她发了一通火。好在,她也没在意。只低头道歉,不停地说对不起。然后,就走了。” 我走到桌边,翻看果篮,里面有各种水果,但没找到纸条,也没留下名字。 我问小嫣:“她说她叫什么名了吗?” 小嫣摇头。 曹超说:“还用问吗?肯定是她。” 我哭笑一声,跌坐在沙发上。 第136章 低垂 小嫣拉了拉曹超的衣摆,小声问:“谁啊?” 曹超眨了眨眼,小嫣这才噤声不语。 曹超坐下来,陪我抽了一支烟。吞云吐雾间,平复了心情。况且,也不能让小嫣难堪不是么。 于是,起身,下楼寻吃的。 小嫣是湘姑娘,湘女多情,湘女也是辣妹子。但她不食辣,想吃清淡的。 曹超选了一家电白海鲜店。名字是海鲜店,但地处城中村,藏于深巷中。来用餐的食客,多为熟人介绍。来了一次,十之八九,就成了常客。 说起来,这家电白海鲜店,就在我楼下不远,但还是曹超发现的。推荐我去,去过一次,我也成了拥趸。 只是,有一回,我约大石曹超相聚,就在海鲜店用餐。 当时,我们坐在海鲜店侧面的巷子里,吃着吃着,天降异样,一块女人的罩杯,红色的,异常醒目,从空中落下,砸在我们的桌子上。 据说,后来,还曾有降落伞,从租客的卧室飘然落下。为此,老板只得在巷子里,支起一顶帐篷。 按理讲,有了此类事故,食客大多会望而却步。谁知,食客得知了,将其当成八卦,好像电白海鲜店楼下,住着一堆仙女,他们急欲去一探究竟。 店里的生意,反而愈发红火了。甚至,还有人流出传言,说自楼上飘落的超级罩杯,是在海鲜店老板娘的。于是,愈发引人神往。 当然,我只当成段子,不相信确有其事。这家电白海鲜店,除了味道确实不错,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不可忽略。 即,海鲜店里的员工,几乎清一色,全是女子。而且,是中年女子。当然,老板是个中年男。 为此,曹超私底下调侃,称之为妇女俱乐部。又说,老板身边围着一群女子,真是莫大的福气。 曹超惦念着海鲜店一位切菜工,是位大嫂级的妇人。说不上俊美,或常年待在厨房,不见阳光之故,肤色极白,白得耀眼。 切菜嫂平时不抛头露面,工作时,头上蒙一块方巾。她有一手绝活,可以闭着眼睛,就把菜切得齐齐整整。而且,速度一点都不会落下。 倘若她懂得拍短视频,凭这一手绝技,肯定能收获百万粉丝。有一回,曹超在海鲜店用餐。喝了不少酒,内急,跑去交水费。 海鲜店有一间小小洗手间,藏在厨房侧面。曹超去洗手间时,望见切菜嫂一双玉手,速度超快,又狠又准,而且,那手太白了,曹超一时惊为天人。 从洗手间出来,假装走错地儿,跑进厨房,见到切菜嫂的容貌,才知她乃大嫂。当晚,曹超还做了个梦,梦到把切菜嫂请到家中,为他烹制了一道红烧鱼。 吃罢鱼,切菜嫂还帮他洗了碗筷。曹超倚在墙上,看着那道曲线舞动,一时心生恍惚,欲与鱼共浴。 这时,来了个电话,搅扰了他一场好梦。我们到过海鲜店时,时间尚早,况且,又非周末,人并不多。 曹超进屋,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倒好茶水,又拉上小嫣,去食材区,看菜下单。我想起切菜嫂,厨房被帘布遮住,望不到里面的风景。 点完单,回到桌边,坐下饮茶。曹超讲话时,小嫣静静地望着他,目光里全是柔情蜜意。 看得出来,她对曹超,真不是一般的好。由此,我又想起了大石,他对素琴的好,真非一般男子可相比拟。 上了菜,按理讲,应该由曹超照顾小嫣。结果,弄反了,小嫣把海鲜店,当成了自己的主场,不停地给曹超夹菜,又为他倒水,十分温柔体贴。 我心生感叹,有湘女待他如此,曹超真是好福气,也该知足了。快散席时,小嫣提前跑去收银台,买了单。 走到店外,曹超仍旧连连叹息:“我们上次来吃饭,中了大奖,可以打折的。” 小嫣依偎在他身边,语气亲切:“吃饭可以打折,但我对你的爱,不打一点折扣哦。” 我说:“不行,太甜了,告辞,拜拜。” 说完,我朝曹超使了个眼色。回到租房,我寻出睡衣和换洗衣服,又将笔记本电脑,装进包里。刚打开门,就碰到了素琴。她正在拖地。 素琴拖地时,很专注。上身低垂,头微弓。 于是,不可避免地,她的罩杯与我的目光,来了个短兵相接。 我转身,欲要闭眼,但来不及了。 我惊了一跳,倒不是因为短兵相接而惊,而是罩杯的款式和颜色,惊我了一下。 是豹纹的内衣。我记得,以前素琴在帮冬夏看房时,是保守的,传统的。不知是在麻将馆的原因,还是因为大石,竟然变得如此热烈起来。 素琴向来讲究,自打她接手冬夏的房子,就极看重卫生。她觉得,卫生搞好了,租客们住着舒服,也会留恋,房子的空置率就越低。 以前,冬夏一天拖一次地。素琴接手后,一天拖两次地。我劝她别这么辛苦,没必要。 她却解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干时,心里发慌。有些事干,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我知道,她所说的乱想,其实就是相思。 当然,把卫生搞好,作为租客,我是乐见其成的。而且,素琴压力大,留住租客,减少空置率,她就能多赚些钱。 因此,劝过一次,也就不劝了。只想着,能不能帮她找份副业。为此,还向d姐打听过。 d姐答应看一看,但却没了下文。 我自知d姐对我好,我不能要求太多,请d姐帮忙的计策,只好作罢。 见我背着包出门,素琴问:“要出差?” 素琴双手握住拖把,满脸是笑地看望着我。 因为专心工作,她胸衣的吊带,露了一半在肩外,但她亦不知晓。 我觉得应该提醒一下她,于是,假装整理装束,抓住衣服,往肩头抖了一抖,抖完,解释道:“不是出差,去曹超家里,借个宿。” 素琴没察觉我在暗示她,只问:“怎么?家里洒了消毒水,在除虫?” 我不好解释太多,只嗯了一声。从楼道出来,觉得不如信息提醒一下。只是,短信不能太直接,亦不能太含蓄。 思谋良久,发了这样一行字:你今天的肩带,真好看。谁知,正因为这一条信息,引发另一桩故事来。 第137章 红唇 我背上包出门,正好碰上素琴,发现她肩带滑落,露出漂亮的肩胛骨,与锁骨相映成趣。 我发了一条提醒信息,素琴误会了我的意思,回复一条害羞的表情。后来,更引发一连串情况。 至于具体故事,暂先不表,继续讲当天的故事。 我从租房出来,直奔曹超家而去。曹超的租房,在另一座城中村。我之前来过几次,也曾寄宿于他家。但一个人过一宿,却是头一回。 我放下包,四处看了看,像进入一处陌生之地,等到熟悉情况,这才准备去洗澡。曹超这人,爱好特异。 客厅里没贴装饰画,倒把洗手间弄得异常温馨。小小的空间里,置物架、小壁柜一样不少。 墙上,还贴了一幅壁画。防水的,画上人,是位外国模特,披件薄衣,烈焰红唇,高挑性感。 洗完澡,我顺手拉开壁柜,想找把梳子,梳一下头发。谁知,柜子里没找到梳子,倒发现,里面放着几枚降落伞。 而且,是不同颜式,不同型号的降落伞。我先是一惊,接着又笑了,问候了一句脏话。 沐浴更衣,神清了,气爽了。我坐在客厅里,打开电脑,将今天之事,记在日记文档里。 打完最后一个字,手机接连弹出几条微信。点开,竟然是阿雅发来的。 阿雅是d姐朋友,上一回,d姐约我在星巴克喝咖啡,阿雅也在。d姐当中间人,给我谋了另一份兼职,给阿雅孩子批改作文,不用上门,直接网路修改提意见。 而且,收入还不错。毕竟首次教作文,又是孩子,我颇费了些心思,好在从阿雅回馈来看,孩子挺喜欢我的批改和建议。 其实,作文秘诀无他,唯有多读多写。我鼓励小孩,写出自己的心里话。每一回,提意见前,我先鼓励。 慢慢地,他逐渐找到信心,爱上了作文。有了兴趣,就好办多了。这次考试,他作文得了高分,老师特别在班上提出表扬。 孩子高兴,阿雅更高兴,向我报喜。看了喜报,我亦欣慰。和阿雅聊完,又改完一篇作文。 阿雅发了个红包,算是额外感谢。我回复她太过客气,道了感谢,但没点领取。 坐得有些久了,处理完这些事情,我站起身来,行至阳台,舒展四肢。 曹超住的这片城中村,楼房与楼房之间,隔得挺密。他家阳台,离对面租房的阳台,也不过四五米距离。 这样的房屋,被称为亲嘴楼,或者握手楼。名字很形象,彼此房间的风景,近在眼前,仿佛伸手即可捕捉。 因近楼房密集,房租自然便宜些。 以曹超的条件,完全可以租更好的。但偏偏租在此处,很令人费解。 之前,大石和我,几次三番,问过他租在此地的原因。 曹超只嘿嘿一笑,说你们住了几次,亲身体验,就全部知道了。 当时,我有些懵,只觉得曹超在故弄玄虚。 如今,我来到阳台,望见对面出租屋的景象,一时被惊住。 因为,那家阳台上,晾晒的衣服,全为内衣,颜色、款式各异。而且,看那模样,根本不像新的,而是脱水好多次了。 那间房子,屋里和洗手间,均亮着灯,但未着人行走,不知住在里面的,是什么样的男人。 我想起网上看过几个新闻,心想,对面莫不住着个变态男吧,专门趁夜深人静时,去盗取女邻居的衣物。 如是一想,我返回客厅,拿起手机,准备给曹超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找到曹超的号码,正欲拔号,又想起,此刻,曹超和小嫣,莫不已经忙着,在玩晴耕夜读的游戏。 想起他们在我家的席梦思上,以彼此身体为田亩,提笔作画,洒水扫地,我心中便一阵难过,恨自己没交待他,切记更换床单。 事已至此,无有办法了。我烦躁不安,再次来到阳台,往空中吞吐烟圈。 吐着吐着,看到对面楼栋的租房,一个女人像扭秧歌似的,从洗浴间出来。她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穿件黑色吊带裙,头发被一块粉色毛巾裹住。 黑裙女子从墙角取了晾衣杆,开始一件一件收内衣。因为是吊带裙,又是黑色,自然与她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 她倒大方得很,一点不在意,对面阳台上,有一个异性,正在用实际行动,践行诗人卞之琳写的《断章》,站在阳台上,欣赏成为风景的女人。 女人收完内衣,这才将换洗过的衣服,晾在晾衣杆上。晾好衣服,女人回到客厅,坐在椅子上,用吹风筒吹头发。她家阳台上的门,没关。 门上,也没挂帘布。因此,女人的一举一动,均落入我的眼中。甚至,我能听到,吹风筒发出来嗡嗡响声。 吹干头发,女人拿出一个呼啦圈,开始扭动腰胯,晃动身体,转圈圈。 女人还算苗条,转起呼啦圈来,裙身跟着飞舞,身体里的颤动之美,与那道玲珑的曲线,形成一道奇妙风景线,让人流连忘返。 女人肯定知道,对面有人观赏。她非但没有保守,反而转得更为起劲。似乎,美是用来欣赏的,有人围观,她反而愈要展示其美丽。 转完呼啦圈,她又出了客厅,站在阳台上,掏出一支细支烟,吐出烟雾来。吐烟圈时,她不时捋一捋头发。 她的手指,涂了五颜六色的指四油,每个手指,颜色均不一样,夺人眼目。吐完烟圈,女人返身回屋,进客厅时,我看得很清楚,女人还回头,朝我嫣然一笑。 这一笑,颇有百媚生的迷艳。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曹超为何选择在此地租下房子。再一细想,对他选择与我换房居住一晚,有了更深的认识。 倘若,小嫣住在这里,难免不会看到对面阳台上,有如此艳艳之妇。虽然曹超可能什么都没干,但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容许,自己的男朋友,与这样的女人为邻。 更何况,小嫣如此爱曹超。正因为爱得深沉,所以更不会准许,别的妇人,来瓜分她的蛋糕。 当晚,躺在床上,想起对面的风景,我浮想联翩。 有这样的女邻居,每天享受不同的眼福,夫复何求? 第138章 造型 换了张床,一时睡不着,辗转反侧,一会儿想想这,一会儿神思又飘到了那。 早上起床,洗脸刷牙时,发现自己成了个熊猫眼。 在楼下吃了早餐,前往公司上班。从厂门口经过时,相熟的保安大哥向我问了声好,我点头应答。 他拉我到一边,悄声问:“昨晚嗨皮了一夜?” 我莫名其妙,问他嗨皮啥了。他满脸堆笑,指着写字楼,说道:“曹哥刚进去,和你一样,也一夜没睡好。我问了一嘴,他说,和你一起,带了两个女生,对酒当歌,促漆卧谈,一夜未眠。” 我骂:“曹超这小子,自己夜舞笙歌,快活潇洒,非把我也拉上垫背。” 保安大哥说:“一样,都快活,都潇洒,你和超哥,是吾辈楷模。” 我笑骂一句:“得了吧,超哥是揩摸,揩油高手,摸金校慰,我啥都不是。” 这一席话,逗得保安大哥乐个不停。因在上班,只好拼命忍住。说笑完毕,想起曹超租房对面的女邻居,也并非没有收获。 行至办公室,接好开水,打开电脑,开始还好,隔了一小时后,就犯起困来。几次起身去洗脸,亦不管用。 正迷迷糊糊间,听到西施在耳边低语:“谦哥,喝点咖啡,醒醒神。” 我望向西施,她正端着一个玻璃杯,杯沿处还冒着腾腾热气,空气中,有股浓郁的咖啡香。那是一只很漂亮的玻璃杯,平时喝茶什么饮口,用的就是这只杯子。 我暗忖,西施给我送杯咖啡,能够理解,但用自己的杯子,端着咖啡,递到我面前,我就犹豫了。 最初,以为听错了,看着她,迷惑不解。 西施的脸上涂了淡淡的腮红,刚好,一缕阳光正好照在她脸上,让她变得分外媚艳。 见我没吱声,她又说了一句:“昨晚熬夜写文章了吧,我给你泡了杯咖啡,来,解解乏。” 我望向那杯咖啡,准确地说,我望向的,是端咖啡的手。 西施手指纤细,指甲镶了珠石,闪着晶莹的光泽,极为动人。那一瞬间,我又想起昨天夜里,在曹超家对面的阳台上,跳舞表演才艺的女人。 我对西施灿然一笑,道了声谢谢。西施说:“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喝几口咖啡,果然清醒了许多。 我喝得很慢,可以说细细品尝。 咖啡微微泛苦,但因为是西施的杯子,便觉得有些甜。喝完咖啡,我跑去饮水间,将杯子洗干净,沥干水份,回到桌位,还给西施。 她正埋头制表,很复杂的一个表格,表格中套有小表格,数据密密麻麻,工程量不小。 我扫了一眼,完全可以用工具,批量化处理,于是,忍不住说了几嘴。西施操作几次,都不太会。 我干脆拿起鼠标,一顿操作。 只花了两三分钟,就将她原本需要半小时的工作量,给解决掉了。西施坐在椅子上,我站在旁边,操作鼠标时,离她很近。 近到能闻到她身体里的清香,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皮肤上的汗毛。处理完毕,西施轻轻鼓掌,满脸的崇拜。 我站起来,想起她后腰的纹身,目光总不由自地,往她髋骨处打望。 可惜,她那天穿了件缀有流苏的紫色裙子,裙子盖住臀胯,白雪全被覆盖,自然也就看不见纹身了。 中午,西施喊我一起去食堂用餐。我没拒绝。到了食堂,西施非让我排她前面,我只得从了。 在窗口打菜时,打菜大嫂见我来了,对我微微一笑,打菜时,明显比别人多一些。 待找位置坐下,西施问我:“谦哥,你咋这么受欢迎,连打菜大嫂都认识你。” 我说:“因为我是群众啊。” 西施不解,问啥意思? 我说:“你们天天坐在办公室,一副高高在上的姿势,他们连话都不敢和你们讲,更别说认识了。” 西施笑:“我决定了,以后,就跟谦哥混。你深入群众时,顺带着,把我也带上哈。” 我制止道:“可别犯错误。” 西施不解:“我说错啥了?” 我说:“不是跟我混,是跟着赵总,大踏步向前。哦,不对,我们都是跟在董事长身后的人。” 西施说:“谦哥的站位就是高。” 我说:“讲的不对,请多指教。” 西施问:“你工作量并不少,为什么效率那么高。而且,学习的东西那么多。word就不讲了,excel、ppt也很精通。真是全才啊。” 我说:“废柴的柴,什么都会一点,什么都不精。”西施继续吹棒:“在我心里,已经高山仰止了。” 从食堂出去,我提议:“饭后百步走,活过九十九。要不,去后花园转一圈?” 西施拍手说好。 所谓后花园,其实就是公司的一块空地,原本想建厂房,后来不知何故,搁置下来。 董事长觉得荒废可惜,也影响厂容厂貌,干脆种上花草,改造成花园的样子。每到夜晚,散步闲逛的人,倒是不少。 中午时候,因同事忙着午休,倒鲜有人光顾。 我与西施边走边聊,谈谈东,讲讲西。在职场混江湖的人,多半有两副面孔。以前,我与西施的交流,多半在办公室。 因位置相邻,偶尔也谈点工作之外的事,但总隔了一层距离。甚至,在以前用餐时,她也多半,会与阿洁她们一起。 除非有了工作,需我们共同完成,才会同去食堂。吃饭时,也多以谈工作为主。今天,却很不一样。 尤其到了后花园,她更蹦蹦跳跳,显出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形象。 当然,从她的年龄,以及住所分析,她应该已经结婚,但她不谈家庭,我亦不便相问。 行至一棵香樟树下,西施将手机递给我,让我帮她拍几张照。 我笑:“坏了。” 西施问:“啥坏了?” 我说:“刚才,我还自夸呢,我啥都会一点,可对于拍照,我就两眼一抹黑了。” 西施笑称:“你们平时,不给我起了个外号,叫西施么?” 我微笑点头。 西施柔媚笑道:“没事,你只管按快门。我是西施,随便怎么拍,都是西施,都会好看的啊。” 没办法,我这只鸭子,就这样被西施赶上了架。 西施舞跳得很好,摆出各种姿势,造型都很好看。 我看到她捏起裙摆,想到她后腰的纹身,心中一动,有了主意。 第139章 私隐 西施在香樟树下,摆出各种造型。 说实话,除了身段柔软,曲线优美外,她的脸蛋算不上好看。但在阳光下,花园里,她笑得明丽,显出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的活泼可爱,也就多了几分俏艳和动人。 我听从西施的劝,不停地按下快门,不管照片是否对准焦,是否拍虚,又或者构思是否完美。就算技术不佳,只要多拍,就归会选出几张能用的。 拍着照,西施有了感觉,还跳起舞来。我蹲下身来,从下往下,仰拍了几张。 其中有一张,阳光照在她的头上额上脸上,因为逆光,光照落在她头上,有一种迷朦离奇的效果。 后来,看照片,西施特喜欢这一张,夸我拍得好,有点“神来之笔”的味道。 西施跳舞时,裙身飞舞,我一直留意,想要探探那个纹身。但她旋转时,速度太快,虽掀起片片雪花,但雪片飞舞,根本看不清内容。 好在一曲舞罢,行至一处菜园。这片园子,是公司同事,开垦出来的。 这些同事,都在外租了房子,起先有一人,见有空地,便顺手撒了些种子。 慢慢地,竟然成了菜园。 之后,陆续有人效仿,菜园渐成规模。同事们丰富的餐桌,节省了些买菜的钱,厂里后花园,也多了一处风景。 想不到,西施竟然被这片菜地迷住,拍照留好影,还不时蹲下来,欲与菜地来个亲密接触。 我跟在她身后,不时观察,每每裙裾飘飘,便用目光探望,欲寻那纹身。可惜,总差了那么一丁点儿。 菜园旁边,有一处浅水池塘。西施手上沾了泥尘,跑去浅水塘洗手。水池有些低,西施站在塘水,要深深弯下腰去。我怕她跌落水中,站在旁边,随时看护。 西施洗手时,裙子被身体绷得紧紧的。我的目光稍稍后移,再后移,终于,看到一缕阳光,落在她的盆骨处。 我头往后仰,看到纹身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因为,我不相信眼前所见。 她在后腰的纹身,不是蝴蝶,不是玫瑰,也不是龙凤呈祥,而是一个字。 若是爱、情、恨一类的字,倒还罢了。偏偏,那是一个“十字”,大大的十字。 “十字”落下去的那一笔,与股沟几乎形成了一体,仿佛那个纹身,本来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撞见这一幕,我有些愣神,怔在那里,心思恍惚,飘渺。 西施见我不对劲,问我怎么了? 我赶紧说:“可能太阳的原因,晃得我眼睛痛。” 西施说:“你看,昨夜熬太晚了吧。以后,别熬太晚,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年轻有为,有大好前程,更要好好爱惜身体。知道啵。” 我望着西施脸上的笑,真诚回答道:“谢谢你。来,握个手,认识一下,我叫范谦。” 西施咧嘴一笑:“同样伸出手来,我叫西施,就是古代那个着名的美人。” 两只手相握的那一刻,爽朗笑声,在菜园回荡不休。 有了菜园的相会,拍照与谈心,我们都觉得,和对方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当晚,西施整理照片时,给我发了几张。我只管按快门,拍了太多废片。恰恰因为拍得多,总归留下了一些好片子。 西施发给我的那几张,一张在樟树下,一张在菜园里,还有一张是逆光拍下来的。全是抓拍,神态生动,笑容明丽,裙衣飘飞。 西施发完照片,还发出来一句语音,是她的家乡话。之前,我知道她是云南人。但这一回,躺在床上,多聊了几句,才晓得,她竟然是景颇人。 说实话,她用家乡话,和白天时,我俩在菜园拍照讲的话,像换了两个人。反正,语音里的她,更吸引我。 我本有些困倦,但她的语音和民族,一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 尤其,她用方言讲话时,声音里的软糯,有种迷醉的功效。听了,容易上瘾。甚至,我一度怀疑。 和我聊语音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西施,而另有其人。 我撑身坐起,不停地问这问那,就差打视频畅聊了。 当然,我谨记她的忌讳,所聊之事,绝口不提她的家事,只问景颇族的习俗,家乡风物,故土人情。 西施倒还好,对于我的问题,来者不拒,皆一一道来。 听她一席谈,我收获颇多。看看时间,不早我,我道声感谢,祝晚安好梦。她回复,莫太客气。 又说,和你聊天,很开心。若真要谢,该我谢你。 我喝了杯咖啡,她发来一个拥抱。皆是表情。于是,这段夜聊,才正式结束。 昨天在曹超家里,本就没休息好。回到家,想起曹超与小嫣,曾滚过床单,将旧床单扔洗衣机洗了,换上新床单,躺下来,本以为会睡得香甜,想起西施,又睡不着了。 倒不是思念,我对她还没到那种程度。只是好奇,或者说,认为她身上,有许多故事,生出探究之心。 一个女人,在私隐之处,纹上纹身,本就是一件令人好奇之事。 况且,她所纹的纹身,又如此异于常人。 “十”字纹身,到底是啥意思?“十”字代表什么?十全十美,还是代表时间,意寓十年。又或者,这是一个别的什么暗示? 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顺手,拿起床边那本《包法利夫人》。 随后翻开,读了几页,看到书中的描述,忽恍然大悟:“十”并非字,而是十字架。 十字架代表忏悔。西施这样的姑娘,有什么好忏悔的事呢? 我想不明白,正因为想不明白,此事才更值得琢磨。 之前,我称朱玲珑为谜一样的姑娘。现在看来,与我隔邻而坐的西施,身上的谜团似乎更有意味。 曹超办事,向来讲究稳狠准,喜欢快刀斩乱麻。尤其在情爱之事上。但在我眼中,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太轻易到手的东西,往往不会珍惜。耗费心血去攻破的城门,会更有成就感。 许多事情,须徐徐图之。 我准备多花时间,去尝试解开西施身上的这道谜。 第140章 主动 大石寄的书到了,一共二十本。以中国当代小说为主,还有余秀华的诗集。 买书前,大石没找我商量。收到大石寄来的书,我打开一看,全是些好书,可见大石仔细钻研过书单。 我曾建议,买几本即可。 深圳是图书馆千馆之城,又可以借通通还,家门口的图书馆,在十分钟范围之内,借书还书十分方便。再说,书非借不能读也。 大石却持反对意见,第一,买的书,是他的心意。素琴捧着他买的书,读是别人的文字,但其中却有大石的贡献,他与有荣焉。 素琴捧着书,就像捧着他。尤其,素琴夜读时,横卧或躺卧于床头,这时,大石就觉得,自己与她,有了某种特殊的亲密。 我笑大石穿越小说看多了,开始心生幻想,以为自己成了孙悟空,可以七十二变。 他却不理会,继续陈述第二个原因。 深圳图书馆多,去借书的确方便,但好读有趣的书,借阅的人多。 素琴爱干净,讲卫生。沾上别人汗香的书,进到素琴家里,甚至和素琴一起,横卧于床头,这样的画面,大石绝对无法允许。 此次,大石寄来的二十本书,整整一大箱子,有些沉。我想了想,决定分两次,送给素琴。 一个月送一次,正好,送书时,可以和她聊聊阅读,听她讲讲读书的进展,进而了解她的心情,再向大石分享,岂不一举两得。 我和大石讲了情况,他一听,立马同意。 素琴不同于冬夏,她当房东以来,除了睡觉,打扫卫生,带人看房,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待屋子里。 我拎着书下到二楼,素琴的门没关,她坐在阳台上,倚靠在墙上,正望着一盆多肉发呆。我站在门口,她甚至没注意。 我心说,相思真是害死个人啊。怕惊忧了她,我敲了敲门,喊了一声素琴嫂。 她回头一望,看到是我,眉目舒展,起身相迎。 我把书放在桌上,说给她送精神食粮来了。 素琴面含欢喜,又有些不好意思:“现在的书,可不便宜。无功不受禄,老让你破费,我怎么好意思啊。” 我笑言:“与别的物品相比,书其实算便宜的了。比如,抽一包烟,吐完烟雾,啥都没了,还伤身体。一本书,和一盒烟的价格,相差不多,但闻着书香,又能长见识,还可以传之后世。想一想,别说贵,实在是太便宜了。” 素琴走到桌旁,拿起一本书:“什么事到你这里,全都变成正面了。” 我说:“这书又不是我买的。” 素琴一听,立马警觉起来。 大石去了上海,她就希望,大石过上正常生活,和人恋爱,成家,生子。若他对她念念不忘,实际上,对他没好处。 大石对素琴的好,素琴看在眼里,也享受到了。所以,她必须硬起心肠,不再接受大石任何东西。 这样的道理,我当然懂,但我与大石是好兄弟,他有要求,我能不照单去办吗? 见素琴眉头微蹙,我笑道:“是我写的文章,换来的奖品啊。” 素琴一听,这才放下心来,咧开嘴笑:“真好,有一门技能,简直太好了。上班拿一份工资,还可以挣外快。” 我的确凭借这门手艺,挣了些外快。 中奖当然是虚构之辞,但经d姐介绍,我成了作文老师,当了新媒体兼职作者。这两份收入加起来,也很可观。 当然,这些事,我没对素琴讲。 不只素琴,丽枝冬夏西施梅小姐,也都不知情。d姐特意叮嘱过,低调行事。 不知是她的亲身经历,还是耳闻目睹的事。 总而言之,闪闪发光的人,背后总有小鬼,来找你麻烦。 素琴把袋子里的书,全部取出来,摊开摆在桌子上。 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我们爱过又忘记》的书封上。 这是一本诗集,作者叫余秀华。 余秀华的诗写得很美,勇敢,大胆,热烈。当然,网上针对她的骂声,同样漫漫如大海。 只是,我不明白,大石选这本书的用意何在。是想以此表达他与素琴的结局,还是传递别的情绪? 素琴拿起这本书,脸上明显有些忧伤。看来,她又陷于往事了。 我说:“余秀华的诗,写得很好。你可以读一读,很得劲,可以缓解心情。” 素琴点点头,随手翻开一页,读了几行,脸上的颜色,逐渐明丽。 “坐一会吧。”素琴指了指沙发,让我落座,给我倒了一杯水。这时,加班的租客们,陆续下班了。 或许,怕吵着我们谈论书,素琴轻轻关上了房门。 接过水杯时,我看到了她的锁骨。因为离得近,不免有些慌乱,手还差点碰到她的胳膊。 素琴恢复了朴素的穿着,与开麻将馆里,完全判若两人。 不过,毕竟在麻将馆混过些日子,媚眼里的动人心魄,以及热情劲儿,仍旧保留了下来。 只是,她或许自己不知道罢了。 我坐下喝水,喝完,头低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素琴手里捧着《我们爱过又忘记》,顺势在沙发上坐下。 “问你件事。”素琴放下书,两手交叉,看起来有些紧张。 我点点头,说愿意效劳。 素琴犹豫一下,才说:“《包法利夫人》我早读完了,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又不敢开口。你怎么看书中的女主角,爱玛这个人?” 问题提得很好,看得出来,素琴真的读进去了,而且有思考,要不然,也不会问这个问题。 当然,她问这个问题,其实另有所指,隐约藏着对自己情感生活的忏悔,或者说正视。 从某种程度上讲,素珍与爱玛,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只不过,爱玛更疯狂。而素琴遇到了大石,正因为大石的体贴真实,才更让她觉得愧疚。 于是,我由着爱玛这个人物,谈起我的看法。 在谈爱玛时,不免结合当前的生活实际,以及我耳闻目睹的,身边同事们的八卦故事。 爱玛是一出悲剧,但正因为悲剧,这部小说,才有了更大的艺术魅力。而她所追求的,更好的生活,身体的欲念。 其实,也是许多女人内心的渴念。每个女人的身体里,都住着一只老虎。无非有些老虎被关得牢牢的,而有些老虎趁人不备,逃了出去。 爱玛显然是那只逃出去的老虎,虽然,她明明知道,推门而去,迈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可即使如此,又如何呢?她仍然迈开了大步。 阐述我的观点时,我听到素琴不时点头。 讲完爱玛,我又跟她讲起了余秀华。这位诗人惊世骇俗的真实经历,深深震撼了素琴。 夜色渐渐深了,我看了看表,该回家了。 起身告辞,素琴送我到门口。 正准备拉开房锁,她突然反过身来,后背紧紧抵住锁,对我说了一句,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第141章 拥抱 素琴后背紧贴着房门,略带羞怯地对我说:“今晚,谢谢你。另外,嫂子有个小小的请求,但……但,羞于启齿。” 我没想太多,直望着素琴:“就算不说我和大石的兄弟关系,我俩还比早认识呢,有什么事,你只管开口。只要我难做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素琴把头别向一边,不敢看我,低语说道:“我想抱抱你,好吗?” 我闻言一怔,以为听错了,正不知如何是好。 素琴开始解释原因:“见到你,我就感觉,大石近在眼前。你坐在沙发上,陪我说话。就好像,他在陪着我,听我唠叨。” 素琴继续说:“嫂子不贪,就抱一下,一下就好。” 素琴讲话时,眼里闪着莹莹泪光。原来,她想抱的并不是我,而是大石。 我放下心来,但仍有些慌张,微微张开手臂,明显感觉得到,手颤抖不止。 接着,素琴轻轻地扑向我怀里。然后,她的双臂抱住我,越抱越紧,越抱越紧。 原来,一个柔弱的女人,当她拥抱一个日夜相思的男人时,竟然可以迸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 当然,我所说的相思,并非指她对我有什么想法,而是指素琴对大石的思念,而且如此深刻,持之以恒。 但面对大石,她又必须硬起心肠。正因此,当她抱着我,我慢慢就释然了。因为,她抱的并不是我,而是大石。 只是,素琴失信了,她抱了不止一下。甚至,还顺带着转了一个圈。我俩换了一个位置,不知道,大石和素琴以前在租房见面,要分别时,是不是也这么缠绵,难舍难分。 现在,我靠在门上,面朝阳台,正好看到桌上的书。 那是大石买来的书,他之所以买书,是因为他觉得,素琴在看这些书时,就好像在和他低语。 素琴抱着书入梦时,就好像他在陪她入梦。 这个拥抱持续了两三分钟,或许更久,或许更短,我处于神思慌乱中,无法测算具体时间。 素琴放开我,退后两步,我才看到,她脸上挂满了泪。 她眼睛红了,擦拭一下,抱歉地说:“对不起,把你衣服弄脏了。” 看到她的样子,我真想告诉她,大石和你一样,都在深爱对方,都在关注对方。 但最终,我什么都没说,为了消解尴尬,打了一个不怎么有趣的比喻: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流一流泪,其实对身体有好处。该流泪时就流泪,男儿有泪不轻弹,简直是胡扯,骗小孩的。 这一番话,虽说不伦不类,到底把素琴的情绪控制住了。 她擦净泪水,眉角上挑:“以后,你有空就来,我跟你讲我的故事,我的经历,不比余秀华差,到时,你全部写下来,让嫂子也成为网红。” 我说:“好咧,遵命,到时,借嫂子的光,我就成了大作家。” 这一下,素琴终于笑了起来,阳光重新在她脸上绽放。 回到租屋,去阳台抽了一支烟,平息好情绪,才拿出手机,给大石发信息,将去楼下送书之事,详细描述了一遍。 当然,素琴送我出门时的情节,全部忽略不提。就算大石再大度,得知我代替了他,给了素琴一个拥抱,他怕从此再不会理我。 洗了澡,头脑愈发清晰,想起此事,越发心有戚戚。当晚,我做了个梦,梦到大石,拿着一把菜刀,到处追着我喊打喊杀。 最终,我逃无可逃,被逼无奈,跳进了万丈深渊。深渊深不可测,我一直坠落,却永不见底。悬在空中,不知未来如何,更令人惊恐。 次晨,醒来,想起昨夜的遭遇,越发后悔。虽我无愧于心,我相信,素琴同样如此。但时日一长,我爱好兴趣相投,志趣相通,颇多共情点,难免会发生什么。 若真有故事发生,作为兄弟,我还有何脸面,面对大石? 况且,还有d姐呢。 我不是曹超,更不能向他学习。就算没有d姐,我也不会挖兄弟的墙角。这是原则问题。 因此之故,我选择了逃避,我只能逃避。 为了我,更为了素琴。 此后,一连十天,我都悄然下楼,下班回家,途径二楼时,总要侦察一番,生怕碰到素琴,生怕被她请进屋里,要谈爱玛与余秀华。 期间,素琴喊了我几次,一次说新学会了一道红烧鱼,让我过去品尝她的手艺。 另一次,则说她读完了余秀华的诗集,有许多看不懂的地方,想请我过去给她开开讲,让她“悟悟道”。 还有一次更直接,只说有些闷了,想喊我过去,把我当作大石,倾吐一下心语。 每一次,我都找各种理由,婉拒了。 素琴当然是聪明人,以往时候,隔一两天,我们就会碰头。如今,一连十天,面都见不着。而且,她三次相邀,我三次回绝。 再迟钝的人,也会明白,个中的缘故吧。 大约半个月后的一天,我再次与素琴相见。 那天,她刚从超市回来,左手提着一袋水,右手拎了一袋菜蔬。我刚好下班,见此情景,无法视而不见。 于是,我急行两步,上次打过招呼,从她手中接过米。 素琴怔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眉头渐渐舒展,朝我浅笑了一下,说声辛苦你,接着便在前头带路。 素琴一走,我亦提腿迈步,跟在她身后,一起上楼。 行至二楼,她家门口,我停住脚步。素琴接过米袋,脸上略有红润。 略略迟疑了一下,素琴抬头,对我道了一声谢谢。 我微笑作答:“举手之劳,何必客气。” 素琴又说:“上次,是我不对,太丢人了,你莫往心里去。我还是你嫂子,你还是谦弟。那天的记忆,抹掉归零。生活仍如往常一样,好么?” 听罢素琴的话,我立马释然了,笑说:“什么记忆啊,我早忘记光了。我本来就是你弟,你本来就是我嫂子,一切都没有变啊。” 素琴跟着笑了:“对,一切都没有变。” 这一次,素琴没再邀请我进屋喝茶。 我们站在门口,完成了一次短暂而愉快的谈天。 第142章 写真 我与素琴重归旧好,避免了重蹈我与冬夏的覆辙。 隔了几日,我将剩下的书,悉数携带,下楼送给素琴。 素琴笑问:“又写了文章,换作书当稿费?” 我笑:“不,就上次写的,送了二十本书。我最近迷上了电子书,随时随地可以看,方便实用。这些纸质书,就送给爱书的你吧。” 素琴笑:“那我就不客气啦。谢谢谦弟。” 我心里念道,谢什么,这些书本来就是你的。 送完书,我下楼吹风,在街头信步游走,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丽的瑜伽馆。 望见门楼上,霓虹闪烁的大字,我微微一笑,心说,既然来了,何不上去看看。 瑜伽馆在二楼,我拾级而上,好家伙,丽枝正忙得不可开交。 她穿套浅绿色瑜伽衣,曲线玲珑,脸上神采飞扬。 我原本想着,有机会的话,可以借此机会,和她讲几句话。以证明,我来过,关心过她。 见她忙得脚不着地,根本没意识到我来了。我并不失望,相反,特别为她高兴。 上次,d姐对我讲过,丽枝的生意逐渐好了起来,我并没当回事。 如今来看,她的生意不是好,而是很好。一个能在气球上练瑜伽的女人,肯定有能力,服务更多瑜伽爱好者。 我很欣慰,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以证明我到此一游,然后悄悄地来,悄悄地走。 从瑜伽馆出来,接到d姐电话,她准备在朋鸟社,推广共读一本书的活动,特来电征询我意见。 共读好书,本是我随口一说的创意,想不到d姐很认可。当时,就与我约定,我俩先实验,若效果不错,再在朋鸟社推而广之。 我与d姐共读的第一本书,叫《包法利夫人》。 这本书,我早就读过,而且遇到爱阅读的成年人,都会不厌其烦地介绍。 素琴读过后,念念不忘,隔了许久,还与我谈起此事,问我对女主角爱玛的看法,以及作者福楼拜的人生经历。 d姐的关注点,与素琴不同。毕竟,两人的身份也不一样。吃到一枚好鸡蛋,就要去寻找那只下蛋的鸡,这种事对作家来说,通常不以为然。 但d姐因为这本书,而对作者心生好奇,颇让我欣慰。 这大约才是共读的作用吧,因为读了本好书,欲与更多人分享。读完欲罢不能,再要去找作者的更多作品。 与d姐实验共读《包法利夫人》时,我们规定每日读十页,完不成须惩罚。 惩罚不是罚款,也不是请客吃饭,而是讲一件自己的秘密,发在朋友圈。 我虽完整读过《包法利夫人》,仍与d姐同步,日日打卡。 当然,我俩你追我赶,谁也没落下,一天10页的阅读量。规矩定下了,如何遵守,则是自己的事。 因为读书很私人化,无法监督,你可以说谎。 我与d姐彼此相信,诚信守约,但在朋鸟社推而广之,监督起来颇有难度。 或者说,此事全靠自觉。 d姐自告奋勇,建议在群里打卡,她每日早中晚分三次,在不同时段予以提醒。 打完卡,到了晚上,专门抽出几分钟,讨论剧情、人物,分享阅读感受。 打卡可以作假,但分享和讨论就作不得假。 d姐挺上心的,而且琢磨出这个点子,可见费了些心思。我当然举手同意。关键在于,如何惩罚。 之前,我俩虽定下了原则,但谁都不曾受到惩罚,因为谁也没有违约。如今,朋鸟社队伍逐渐扩大,已有七八个人。 在雷姨和d姐的影响下,她们各自推荐了一人加入。人一多,难免有人拖后腿。所以,惩罚必须跟上。 发朋友圈,对我与d姐合适,在朋鸟社运用,就太轻巧了。 d姐建议将规则升级:“谁没完成打卡,就在群里发一张写真照,如何?” 我问d姐:“写真照如何定义?” d姐说:“昨日,我陪一个朋友,去拍了一组照片。说是写真,也是艺术照。简而言之,就是朦朦胧胧,隐隐约约,不对外公开的,就她自己和朋友欣赏。” 我一听,笑了。 d姐误会了我的意思,解释说:“当然,我没拍,我只是旁观者,就是看她拍。” 我笑得更欢了:“没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d姐没接话。我暗自思忖,夜深人静时,你朋友和她的朋友,一起欣赏写真,更能激发多巴胺和荷尔蒙。此计甚妙。 d姐说:“群里就你一个男生,有人输了,发写真到群里,大饱眼福,你岂不美哉。” 我说:“幸好不是我的主意,要不然,我会被你们骂成筛子。” d姐说:“谁敢骂你啊,你可是范顾问,范大老师,大家只想把你捧在手心。” 嬉闹毕,d姐自去张罗准备朋鸟社共读之事。见她如此积极,推广阅读,我不禁对d姐,暗暗心生一份敬意。 放下手机,想起我身边的朋友,热爱阅读或因我之推荐,热爱阅读的人,还真不少。 d姐是最鲜明的一个,冬夏本身爱涂爱写,艺术又是相通的,读书也是她之所喜。 此外,素琴则重拾书本,读完念念不忘,还与我讨论细节。只是,她还不够自信罢了。 倒是丽枝杏花与朱玲珑,像另一种例子,天生对阅读不感冒。不过,她们在别的方面,各有各的优势。 书中虽然有广阔天地,万千气象,但阅读是不能强求的,就像男女情爱,强扭的瓜不甜,讲究的是缘份。 月底时,丽枝算了一笔账,开店三个月以来,首次实现纯利润破三万。 以前给人打工,要赚三万块,得小半年。 打工打工,两手空空。话很伤人,却是很多基层打工人的真实现状,要改变命运,还得创业。 俗话说,宁当赚一分钱的老板,也不愿拿一块钱的员工。 为表感谢,丽枝选了一个不怎么忙碌的晚上,请大家吃了一次饭。 d姐雷姨杏花都在,席宴间,丽枝谈吐优雅,自信从容,d姐和雷姨见罢,不时微微点头。 向我敬酒时,丽枝颇多赞美,比如我帮忙取了个好名字,又帮忙在场地租赁上,给予了太多协调。 丽枝用了暗语,d姐听了,会心一笑。 那时,我并没注意到,杏花一会儿看看丽枝,一会儿望一望我,眼里全是艳羡。 这次相聚之后,杏花与我互动的次数,逐日频密。 第1章 女房东 我刚来深圳时,在一家电子厂上班。工厂有宿舍,环境还不错,但我睡眠浅,喜静。住了两个月宿舍,便去附近城中村,租了套一房一厅。 房东太太三十来岁,容貌一般,衣着也普通。但她个高,眼睛水汪汪的,凝眸时,像一泓清泉,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来此租房,源于朋友曹超推荐。 曹超是我同事,也是好兄弟,交情匪浅。我来深圳,就受他怂恿。 曹超再三强调,女房东人好,房子也靓,保证物超所值。 我信了他。 租房那天,下了点雨,我来出租楼,实地考察完,才给房东打电话,问房租多少。 房东太太声音细柔,没直接作答,只说:“上来看看,满意了,再谈其他。” 我问:“您在几号房,我来找您。” 她说:“别别,你就在原地,我马上下来。” 我倚在门口,一边打量楼下的环境,一边静静等待。 这时,远处走出一位女子,穿黄色连衣裙。她没带雨伞,以手掌当伞,遮挡雨水,其状甚是可爱。 正在发呆,有人喊我。 “帅哥,刚才是你打的电话吧。”说话者是个妇人,大约在打扫卫生,头发有些凌乱,左边肩膀的衣衫处,还打湿了一小块。 从她的衣装与神态看来,她不像富贵逼人的房东,更像一个普通打工者。 后来,熟悉了,我才知道,她只能算三手房东,经过层层转包,分到她手上的利润,已经不多。不过,相比于工厂工人,收入仍很可观。 打过招呼,对上了号,她笑盈盈地带我上楼,实地看房。房子有些老旧,没装电梯,楼道窄小,不过倒很干净。 她步态轻盈,在前方引路,我跟在她身后。我们之间,保持着两三个台阶的距离。 房东太太爱笑,上楼时,她不时发出咯咯的欢笑声。像银铃般的笑,悦耳动听。期间,她几次回头,眉眼愈发生动。 爱笑的女人,不管在哪里,都是受欢迎的。我想,若是在此租房,天天与这样的房东见面,心情肯定会很愉悦。 我看的那套房,在三楼,很快就到了。房子虽然不算新,但坐北朝南,房型方正,阳台也大,视野开阔,通风透光。 唯一的遗憾,没有电梯,要爬楼。 不过,房东太太把这个劣势转变成了优势:“你们年轻人,天天坐在电脑桌前,劳心伤神,走走楼梯,多锻炼一下身体,还省下了去健身房的钱,多好啊。” 我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办公室,而不是厂里打螺丝?” 房东笑道:“看你言行举止就知道了,再说了,真是打螺丝怎会租一房一厅。” 我笑而不语。 女房东继续劝:“我这的住户,相处很融洽,大家像朋友一样,平时相约打平伙,或者你来我家串门,我去你家喝茶,都是很常见的事。如果你还没女朋友,说不定,还能在这找到梦中情人呢。” 对这套房子,我是欢喜的,但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鸡蛋里挑骨头,作势要压一些价格。 她依旧笑呵呵:“楼下,隔两条巷子,有一栋楼,那里的房租便宜,如果真为了省钱,可以去那边看看哦。” 我说:“好呀,谢谢。” 她很自信:“看你样子,就是个讲究人。我敢保证,你去那边看了,还会回我这来。” 与她相处才短短几分钟,我就感觉到了,她有一种特别的能力,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调动口头与身体语言,营造出一种很好的交流氛围,与你成为朋友。 我笑:“要是我没回来怎么办?” 她也笑:“要不要打个赌?” 我问:“好呀,赌什么?” 她没想到我有此一问,一时有些懵,想了一下,才说:“这样吧,如果你看了那家,再回我家来租房,我送你几盆多肉。怎么样?” 我对多肉没兴趣,但她讲得诚恳,便点头同意。 她说:“那好,就这样说定了,来,拉勾。” 这下,轮到我懵了,没料到,她如此天真烂漫,完全不像三十好几的女性。正犹豫着,她已经伸出小拇指。我只好伸出手去,盖了个印。 事情谈妥,房东太太送我下楼,她住二楼。 深圳的城中村,负责看房的房东,大部分都住二楼,方便。 下至二楼,我说:“算了,今天走累了,外面又下着雨,懒得再跑,就定你家好了。” 她说:“好呀,欢迎欢迎。” 倘若不看她本人,只听声音,以及那些神态动作,你会觉得,她正值二八年华,芳菲正好。 来到她家,她先给我倒了杯茶。茶还有些温热,只是没了茶香。我正好渴了,一口饮尽,端着杯子,左右摇荡。 她坐在桌前,填写租赁合同。写到一半,见我茶没了,又起身倒了一杯。这一次,我细啜慢饮,不时打量房间。 房东太太住的这套房,也是一房一厅,房型与我租的那套相同。 客厅里有桌椅沙发与电视,阳台上晾了条蓝色短裙,正随风轻轻起舞。 地上摆一层铁架,架子上端坐着各式多肉。 卧室的门虚掩着,透过那条缝隙,可以瞧见粉色的窗帘。 看了租房合同以及收款条,我才知道,她叫冬夏。此前,曹超只给了我地址和电话,没讲其他。 签了合同,她接到个电话,说的是方言,竟和我是同乡。 待她挂断电话,我用方言和她聊了几句,她很惊喜,说自打来了深圳,再没遇到讲方言的同乡。 办完租房手续,她加我微信,说:“咱们也算有缘,你别老板老板地叫,太别扭,我就一个跑腿的,算什么老板啊。” 我恭维说:“老板我也见过几个,但谦虚有礼的老板娘,倒第一回见。” 她笑得花枝乱颤:“你就别骂我了。这样好了,你就喊我冬姐,好么。” 我巴不得如此:“好呀,好呀,我没有姐姐,一直渴盼有个姐呢。” 她跟着乐:“那好,以后你有姐姐了。有什么事,就告诉姐,姐罩着你。” 我只当玩笑话,道了谢,接过钥匙,正要转身,她叫住我:“等等,还有一件事。” 我回头,看到她的罩杯,吊带滑落了。 第2章 丰腴 当着陌生男人的面,冬夏拉扯罩杯吊带,没一点慌乱的样子。 当然,我也没敢盯着她看,假装望着墙上那幅图,说这个不错啊。 图上,是个女子的画像,额头饱满,眼睛乌黑明亮,穿件天蓝色的风衣,双手捏着裙摆,正作势飞奔。 冬夏问:“你说的是画,还是画中的人?” 我被她窥破了心思,只好承认:“图因人而增色,人因图而更美。” 冬夏露出一嘴牙,笑道:“别跟姐拽文,姐没读过几年书,听不懂。” 我扬了扬手上的租赁合同,说:“谦虚啦。这一手好字,一般人写不来。” 女人总是喜欢听夸赞的,房东太太同样不能幸免,但她乐过一阵,便打住了,跟我讲起“正事”来。 所谓正事,其实就是三楼那几个邻居的情况。 住我对门的,是个四川大姐,爽朗大方,逢人就打招呼问好,好像谁都是她朋友。自来熟当然是好事,但难免会惹出一些麻烦。 我问:“什么麻烦。” 房东太太笑:“你最好别知道。” 她愈是这样,我更加好奇。再问,她怎么也不肯说,只提了一嘴,说我和她成了邻居,以后交往机会多的是,让我慢慢体会。 四川大姐隔壁,住着一对中年夫妇,在服装厂上班。另一面,则住了一位男生。 我那套房,位置居中。左右两侧,左侧是对情侣,小年轻,极恩爱,夜半三更也常闹出极大的动静来。 右侧就有点奇怪了,是个女子。 介绍到她时,房东太太拿出手机,找出女子的微信,让我看她的头像。 女租客不算漂亮,只有中人之姿,眼神略显忧郁。不仅如此,房东太太介绍,她行事常有奇异之举。 这也是她特意要交待我的事。 原来,女子独自租房,常三更半夜才回家。明明一个人住,却偏偏在屋门口,摆着两双鞋子,其中一双,是男生穿的。 我笑:“道理很简单呀,毕竟是女生,怕被人骚扰吧。以鞋退敌,老套路了。” 冬夏说:“起先我也这样想,后来再琢磨,就觉得不对劲。我这栋楼,楼下装有监控,门禁也看得管严,坏人轻易进不来的。” 我问:“那她为了啥?” 冬夏说:“其他人都好说,就是她,我摸不准,你不和她住隔壁么,低头不见抬头见。再说,平时,阳台上难免眼对眼。所以,给你提个醒。” 我有些疑惑,心想,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还怕一个弱女子不成。当然,这些话,我没对冬夏讲。毕竟,刚才,我们还开玩笑,她是“我姐”。姐姐关心弟弟,天经地义。 讲些闲话,辞了别,我回宿舍整理行李。 住宿舍不同于自己租房,就算你住得再久,行李也不会太多。况且,我到深圳才两个月,除了几件换洗衣服,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把衣服塞进箱子,再将洗浴用品放进桶里,行李就打包完成了。 租房离工厂不远,散步慢行,不过七八分钟。到了租房,冬夏的门闭着。我上到三楼,开门进屋,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开始谋划着,购些什么家具,把空间填满。 客厅摆了张餐桌,卧室有一张席梦思。都是些旧物,被人用过了很多次。 尤其那张床,或许滚过许多次床单;来自天南海北的人,在上面留下过地图,或者别的什么印记。 租房时,我本想让冬夏把床搬下去。后来,又想,她既然都是“我姐”了,就别再麻烦她。到时,送给二手家具店,让老板自己来拖就是。 租下这套一房一厅时,我心里早就计划好了,房间各个地方,大致摆放些什么东西。客厅自不必说,面积不大,摆上床与衣柜,就足够了。 至于客厅,必须有沙发、餐桌、冰箱、鞋柜,还得有一排书架。到时,我会去旧书店,淘一些书来,让房间里充满书香味。 我用手机里的测绘功能,大致量了量各个空间的尺寸,记在备忘录里,留待买家具时备用。 下楼来,从冬夏房前经过时,我有意放慢脚步,门仍旧紧闭着,屋里隐约有动静。我走上前,准备敲门,想问问冬夏,有无家具店可推荐。 手举到一半,听到屋里有异响。 侧耳细听,我脸上变了颜色,像正在行窃的小偷,被抓了现行,赶紧转过身,逃一般蹿下楼。 在楼下闲逛游走,脑海里仍想着冬夏。屋里的男子,是她老公吧? 租房楼下,各式商店齐全,尤其餐饮业,更是遍地皆是。穿行其中,很快发现了两三家旧货店,各式用品应有尽有。 继续游走,又找了些时间,终于发现一家家具店。店里东西很齐全,以普通租客的生活需求为主。午后闷热,并没有其他客人,就连老板也不见影踪。 我独自观瞧,很快相中一款沙发,想问价格,喊了几声老板,未得到回应。老板不在,我就得找。 家具店由两个门面拼接而成,纵深很长。各类家具摆得满满当当,走在其中,恍惚有种穿越之感。 家具店有好几个出口,快到后门时,看到几张席梦思床,上方悬一根绳索,挂块帘布。 我正欲折返,忽然发现角落里的那张床,有人横卧于上,正在午睡。 我想,这大约就是老板吧,唤了一声,没回应,走到近处,才看清楚,睡觉的,是个中年妇人。 穿蓝裙子,白衬衣。或许天太热,而家具店没开空调,她睡姿颇为豪放,四肢摊开。衬衣的扣子,不知何故扯脱了两粒。 妇人有些肥壮,堪可与杨贵妃比美。散落的扣子,将她的丰腴之美,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 第3章 玉立 我站在那里,想要离开,脚上又像钉了钉子,挪不动步。两种心理正暗自较劲时,手机响起了铃:“你是我的情人……” 刀郎的歌声,突如而来,那种会心一笑的幽默,消解了我的尴尬。 并非我的手机,而是妇人的。她被刀郎唤醒,正要接听,铃声戛然而止。 她翻身下床,我退无可退,于是急中生智,大声呼喊:“老板,床多少钱一张?” 稍顷,她掀开帘子,朝我走来。 短短两秒钟,她上衣的扣子,原本跳脱出来的部分,竟然神奇地合上了。 我感叹,她速度真快。 妇人虽壮硕了些,五官倒挺精致。大眼睛,吊梢眉,颧骨高耸。 我同学曹超,熟谙风月。我来租房,有一部分原因,受他鼓动:“出租屋里,有许多露水情缘的故事,你喜欢写世情小说,去出租屋体验生活,写出的人物,才会有血有肉,真实可信。” 曹超有个观点,女人颧骨高,说明她在夜晚的事情上,有着强烈的探索欲望。 我不知真伪,又第一次见到高颧骨的女子,不免多看了她一眼。倘若她苗条些,走在街上,应该能收获不错的回头率。 床与沙发,于我而言,是刚需。况且,妇人又能说会道。走路时的颤动之美,令人忍不住想让目光永久停留。 在她的推介之下,我选定了床、沙发、餐桌、茶几、衣柜、鞋柜。 原本,我想去网上买书柜,正好在她店里,发现一个竹制书柜,漂亮精致,也不算贵。妇人见我有了意思,几句温言细语相劝,我连书柜一起买了。 付完款,她打通手机,喊人送货。我本以为,她给她老公打电话。谁知,等人到了,才知是个搬家师傅,踩着三轮车而来。 她和师傅两人,一起将东西搬出来,放在车上,又叫我在前头引路。她跟在后面时,朝隔壁店家喊了一声,请人帮她照看店铺,她去去就回。 家具店离租房不远,很快就到了。租房没有电梯,到楼下,她讲起搬运的诸般辛苦,无奈之余,我又额外付了50块上楼费。她没收,直接给到师傅。 从车上下货时,她也不闲着,和师傅一起,搬运重物。我虽付了款,但见一个妇人尚如此,我光站着当监工,到底不好意思,也就跟着一起搭把手。 上到二楼,冬夏的门仍关着,我不免想起屋里的欢吟,心里暗自红了一下,动作自然变得缓慢。 暑热非常,几趟往来,妇人与师傅汗水直淌。 我感叹:“你们当老板的,还亲自送货,真不容易。” 妇人点头称是:“干的小本买卖,赚的是苦力钱。” 趁他们忙碌时,我在楼下小店,买了几瓶可乐。找了个空隙,一人递上一瓶。妇人道了谢,脸上红扑扑的。 师傅心思荡漾,嘴上开着玩笑。她也不恼,只还嘴道:“你就是个粑耳朵,敢说不敢做。等晚上回去,看嫂子不赏你跪搓衣板,才怪。” 听她如此说,师傅嘿嘿地笑。看得出来,饱些眼福,嘴上占些便宜,他已经很知足了。 我所购的家具用品,均摆在客厅,原先的床,要先挪出来。 我表示床不要了,老板娘说:“正好,我帮你拖下去。” 我说:“好呀,辛苦你。” 老板娘乐呵呵地:“没关系的呀。” 说着话,老板娘掏出手机,让我加微信,说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联系,她提供上门服务。 事后好久,无意间我才发现,老板娘还开了一家旧货店,给租客送货时,总会免费得来一些旧家具,又转手卖给需要的租客。如此一来,形成了正向循环。 送走老板娘和工人,我背着双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四处打量。我上班的电子厂,包食宿,我平时用餐,都在厂里解决,但租了房,若没有灶具,显得没生气。 安置好家具,我又跑去超市,购得厨具若干。原本空旷的房间,摆放了这些家具,立马有了家的感觉。 一番折腾,抬腕看表时,已经下午五时。 未到饭点时间,肚子却叫唤起来。我起身,欲下楼寻吃食。正准备开门,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拉开门,屋外人笑吟吟,却是冬夏。她两只手上,各端着一盆多肉。 不等我开口,她往屋里望一眼,便说:“你办事挺利落啊,这么快就办好了全套家具。” 我说:“得到冬姐夸赞,大热的天,像吃了一根雪糕,舒爽极了。” 冬夏说:“嘴这么甜,吃什么蜜了?” 我说:“蜜倒没喝,喝了一瓶可乐,算不算?” 冬夏斜我一眼,径直进屋,将多肉摆在桌上:“这两盘多肉,一个叫锦之玉虹,一个叫静夜,名字好听吧,算我祝贺你乔迁,寓意吉祥如意。” 我赶紧道谢:“谢谢冬姐关心。” 冬夏问:“别光说漂亮话,要想想怎么谢。” 我问:“你想要什么谢?” 冬夏的大眼睛扑闪了一下,笑道:“你身边的工友,要租房时,记得推荐给我。” 我假装不悦:“原来,送我多肉,是有企图的啊。” 冬夏说:“咱俩是姐弟,你就忘了么。出门在外,多不容易,弟弟帮姐姐,不是理所当然么。” 我答:“冬姐所讲都是正确的。如果错了,请参见上一条。” 冬夏哈哈笑:“这才对嘛。” 说着话,她沿屋里转了一圈,起先点头,接着又微微摇头。 我问:“怎么了?” 冬夏说:“少了点灵气。” 我说:“人是万物之灵,住进来,就有了灵气。” 冬夏说:“不是这个意思。” 我问:“请冬姐指点迷津。” 冬夏说:“不敢,不敢。” 我望向她,满脸期待。 隔了一会儿,冬夏说:“屋里缺女人。” “倒也是。”我跟着笑。 “别起哄。我指的是墙上缺女人。”冬夏说。 “墙上?”我不解。 “对啊。缺一幅画。” 听冬夏这么一说,我恍然大悟:“听说深圳有个油画村,下周末,我去买两幅来。” 冬夏不以为然:“油画村里买的画,全是复刻品,没一点灵魂。” 我心想,你品味还很高嘛,嘴里却问:“你的意思是?” “要不,我送你一幅吧。”她挺了挺胸脯,愈发显得亭亭玉立。 “好啊”我答。 刚跨步出门,我问她:“姐……姐夫在家吧。” 冬夏问:“哪来的姐夫?” 我嗫嚅道:“他……你们,起先,我听到你们……谈话,很开心。” 冬夏不解:“我家就我一人,租客来了,门都开着的,你什么时候见到我屋里藏了人?” “我去家具店的时候,你们,在那啥啥啥。” 冬夏一拍大腿,笑出了声:“什么啥啥啊,你想啥呢,我那时正闹肚子,躺沙发上,痛得死去活来的。” “我……我以为,你们夫妻恩爱,洞房花烛夜,小别胜新婚。”我一激动,表达混乱,语无伦次起来。 冬夏骂了我一嘴:“看你模样,正儿八经的,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走走走,随我去取画。” 她把我从屋里拉出来,顺手锁上门。下楼时,她仍在“训斥”我,说我不学好,她要调教整治我。 我到底心虚,唯唯诺诺。 她讲得兴起,忘了脚下,一步悬空,身体倾斜,差点跌倒。 事发突然,我顾不得太多,顺势拦腰抱住她。 第4章 玲珑有致 误撞到冬夏,我有些慌乱。 待冬夏站稳,赶紧退后数步。 冬夏远比我成熟,遇到此事,也难免有些娇羞,好在楼梯间,无人经过,我俩的举止,未被人撞见。 她理了理衣摆,道了声谢谢,恢复了原状。 进到她家,她顺手将房门合上,低语让我稍候。 平时,租客进来她家,大门都会敞开。看来,因了这次事件,她将我视为自己人了。 待我在椅子上坐下,冬夏端来一杯茶,说是菊花香,清香可口,沁人心脾。我接过茶,还没道谢,她又对我讲了声谢谢。 我知她所谢何意,便说:“小事一桩,何足挂齿。再说了,这件事责任在我。” 听我这么一说,她咧嘴微笑:“这可不是小事,如果我摔残了,你照顾我?” 我说:“怎么会呢,你人这么好,吉人自有天相。” “借你吉言。好啦,不说这个,咱们看画吧。”冬夏讲完,转过身,进了卧房,从屋里搬出装裱好的画。 那些画作,尺寸倒不大,最大的也才一米长度。画的品种倒多,有油画、素描和粉彩。画中人物以女子为主,她们或立或卧,均为侧面,顾盼多姿。明眸善睐,像冬夏。 冬夏一边介绍,一边对我说:“你喜欢哪幅,任你挑。” 那些画,初看还不错,但都不算惊艳。若真要我选,随便哪一幅都可以。再说了,冬夏赠我以画,我还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的呢。 冬夏误会了我的意思,问道:“要不,我帮你选一幅?” 我说:“好呀,冬姐选的,我肯定喜欢。” 冬夏盯着我,字正腔圆:“那你可别后悔哦。” 我回望着她,调侃道:“自己选的路,含泪也要走完。” 冬夏走到桌子边,望着墙上那幅画。画上,是个穿风衣的女子,似欲飞翔。冬夏凝神望了几秒,然后,搬了条凳子,脱掉鞋,站在凳子上,欲要取画。 她没穿袜子,光着脚踝,脚趾上,涂着浓艳的趾甲油。 我怕她跌倒,赶紧过去,半蹲下身,双手扶住凳子。仰头朝上,揽风光入怀,我到底有些心虚,又别过眼去。 谁知,冬夏却对我说:“看着我,现在,是见证奇迹的时候。” 我只好把目光调回来,不再往冬夏衣服缝隙里乱蹿,而只盯着她两只手。 她手指修长,轻轻拍打,像在浪波上跳舞。一手按压住那幅画,另一只手则轻轻掀起画布。 原来,那层画布之下,还隐藏着一幅画。 掀开外面那层画布,冬夏从凳子上下来,我起身,跟她并排站在一起,欣赏新的画作。 那是一幅油画,同样是位女子,穿无袖裙子,头微微昂起,二十出头的年纪,眸子里有异样的光芒,很有些气质。 我仰头看了会儿,说:“画上的女人是你吧。” 她两眼放光:“你看出来了?” “很明显呀,只是比你年轻。对不起呀,我说错话了。”但凡女人,都讨厌说年龄,我有点口无遮拦。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只是已经收不回来。 好在她没生气,一直盯着画看。 “知道么,这是我的自画像。”冬夏说。 “你是个画家啊。”这下,我惊呆了。 “顶多算发烧友,哪敢自称画家啊。不过,画画的确是我的一个梦想。可年龄大了,只能涂鸦取乐。” 我想,你刚才还贬低大芬油画村的工匠呢,此刻倒如此谦虚了,嘴上仍说:“既然是姐姐的大作,那我不客气啦,把佳人请回家,天天面对面,心情倍儿爽。” 冬夏骂:“贫嘴。” 我知道,她心里笑得正欢。取下画,再三拜谢,告辞回家。 夜里,洗了澡,冲了杯茶,站在客厅,盯着这幅画看。由着画,想起这一天来的遭遇,使劲掐了掐胳膊,虽然痛,仍感觉不真实,暗想,会不会有什么陷阱。 就算冬夏善良热情,但她对我的好,远远超过了房东与租客的关系。难不成,她和曹超之间,有什么特别关系? 在她面前,我没提过曹超的名,但保不齐,曹超早就私下里,跟她讲过,我来租房的事了。 我东西不多,搬家虽不算大工程,但跑上跑下,也有些疲累。布置妥当,我洗了澡,正欲睡觉,门铃又响了,我想,莫不又是冬夏? 通过猫眼窥看,却是一位陌生女子。 我穿着睡裤,多有不妥,于是,只开了一道门缝。女子穿件红色睡衣,丝绸质地。 她秀发如瀑,披在肩上,大约刚洗过头,散发出洗发水的香味。 我来不及开口,她便作了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对门的邻居。” 我点点头,回了一句:“你好啊。” 一番客套,她又问:“你房租多少?” 我如实报了个数目。 她说:“我俩房型一样,你比贵我一百块。” 我说:“啊,房东还说给了我优惠呢。” 她笑:“本质上而言,房东也是资本家嘛,都一副德性。” 我表示同意,接着问:“听说,房东经常组织大家搞气氛。是么?” “哼。这是表象啊,同志,很明显嘛,做给别人看的,房东们最善于这一套。” 她往后指了指电表,说:“你出来看看,电表转得飞快,太不正常了。” 她如此热情,我若不去看电表,好像对不住她。电表安装在墙上顶部,位置有点高,我有近视,没戴眼镜,电表上的字,隔得老远,根本看不清。 在她身边,我不好表现出来,怕被骂称“四眼仔”,只假装看到了,双手一摊,无奈表示:“那怎么办呢?” 她说:“到时交房租时,就对老板说,电费怎么这么多。大家都这样说,老板就会有所收敛。” 我哦了一声。 她向我伸手:“认识一下,朱玲珑,四川人。你呢?” “我姓范,叫范谦。”做介绍时,我顺便夸了她一番:“四川好呀,川地多产美人,人也善良,极好相处。与你为邻,我的荣幸啊。” 朱玲珑喜笑颜开,脸上每个细胞都在跳舞。 第5章 楚楚可怜 不知不觉,搬进租房,已经一周时间,那一楼层的邻居们,见过面打过招呼。大家碰了头,都含着微笑,仿佛朋友一般。 果然像冬夏所说,邻居们相处融洽。不过,住我隔壁的女子,却一直不曾碰头。 冬夏虽住二楼,但我与她的见面,比别的邻居都多。 有一回,我拿回一款音乐水晶球,送给“我姐”。 冬夏很欢喜:“有个会疼人的弟弟,真好。” 我说:“那是因为冬姐对我好啊。” 这时,冬夏便笑,一笑,脸上愈发浓艳。 晚上下班,我刚冲完凉,快递来敲门,有个快递到了。我收下快递,拆开,拿出里面的袋子,摆在茶几上。 躺在沙发上,刷了会儿短视频,又打开微信,给冬夏发了条信息。没有别的紧要事,只是问候一下。 半小时后,她才回复,说和朋友出去了,反问我是不是有同事要租房? 我说:“你想得也太美了吧,我才住几天,你就要我介绍生意?” 冬夏回了个偷笑的表情,没再回复。 放下手机,我起身洗澡。找出睡衣和毛巾,进到洗手间,想起什么,又穿好衣,带上茶几上的袋子,出门下楼。 来到二楼,将袋子挂在冬夏的门把手上,打望了几眼,才上楼回家。刚登上三楼,朱玲珑开门出来,手里提了袋垃圾,见到我,打了声招呼。 正要走,又问:“有没有垃圾?” 我一时怔住,没明白过来。 她扬了扬手中的垃圾袋,说:“我去倒垃圾,如果你有,我顺便帮你带下去。” 我赶紧说:“太客气啦。” “邻居嘛,互帮互助,应该的啊。拿出来,拿出来。” 拗不过她,我只得进屋。之前的垃圾,我早上出门时,已经带出去了。屋子里,并无多余垃圾。可她还在门口站着,只好随意制造了一点垃圾,拿出来给她。 她笑嘻嘻地接过去,说了声再见,便飘然而去。 洗完澡,晾晒好衣服,我站在阳台,发了会儿呆。无意间,朝隔壁阳台望了一眼。 隔壁阳台上,挂着几件衣服。其中,还有一件紫色内衣,边上缀有流苏,挺精致的。 她屋里没亮灯,也听不到什么动静。 我回到屋里,继续刷了会视频,门铃响了,我以为是冬夏,跑过去开门,却是朱玲珑。 她双手捂住肚子,脸上表情略显痛苦:“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我以为她病了,要我帮她下楼买药,或者送她去医院,结果都不是。 “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拉起肚子来,我家的厕所堵住了,房东又不在,实在没法子……” 人有三急,如厕最不能拖。我赶紧让她进来,引她去洗手间。 回到客厅,我怕尴尬,便戴上耳机,听音乐。 过不多时,朱玲珑从洗手间出来,神色轻松自如了许多。 见到我,她一个劲地向我道谢。 我说:“客气什么。有幸成为邻居,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嘛。” 她露出一嘴白牙,笑了。看到墙上的画,她来了兴致:“噫,这画挺有意思,好像在哪见过。” 我怕她看出画中人和冬夏很像,到底有些紧张,忙上前,和她扯东道西,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小说。 朱玲珑说:“说出来,可能会吓你一跳。” 我说:“哗,什么书,这么厉害?快说来听听。” 朱玲珑扫了一我一眼,一字一顿地说:“兰陵笑笑生的《金瓶梅》。” 我果然吃了一惊,嘴上却说:“这可是古典名着,能与《红梦楼》比美的。” 朱玲珑淡淡地说:“书是不错,我以前读过,早忘光了。现在谁还看书啊,刷视频多过瘾。” 我笑:“的确,那是精神鸦片,一旦打开,就欲罢不能。” “不过,你还不错哦,现在认真看书的,可以算一个古代人。”朱玲珑指了指沙发上的书,咯咯地笑。 看到她笑,我总会想起冬夏,同样是笑容,冬夏的笑,明亮温暖多了,听之如沐春风。 相反,朱玲珑的笑,多了一层浮艳,总有些让人不安。具体什么原因,我也讲不出来。 闲聊了将近十分钟,朱玲珑才说:“还要请你帮一个忙。” 我说:“请讲。” 她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原来,她之所以不肯离开,和我闲扯谈天,其目的,无非想让我帮忙疏通厕所。 助人为乐,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况且,站我面前的这位,是楚楚可怜的女邻居。 为女同学排忧解难,本就是男子汉大丈夫该做的事。 我撸起袖子,说:“我试试,但不敢保证成功哦。” 她两眼放光,说:“劳你大驾,能不能行,都要感谢。” 客套一番,我跟她过去,到了洗手间,才发现污水已经漫了起来。家里没疏通器,没办法,我只得下楼,在杂货店买了个水拔子。 回到洗手间,一番鼓捣,管道得到清理,污水流进下水道,去了别处。 我将洗手间冲洗干净,洗净手脚。回到屋里,朱玲珑已经泡好一杯速融咖啡:“小女子无以为谢,喝杯咖啡吧。” 咖啡装在白色的瓷杯里,杯子十分精巧,还绘了一个可爱的图案,雪中的奔跑的小狗。 我摆了摆手:“喝了咖啡,晚上哪里睡得着。” 朱玲珑指着墙上的大钟,笑:“现在才几点,没事的。” 说着话,便将杯子往我手里送。事已至此,我只好接了,顺势坐在沙发上。 看得出来,朱玲珑热爱生活,很有些品味。房间里,东西不少,各归其位,摆放得整洁有序。 见我坐下,她也跟着在沙发上落座。 毕竟在自己家里,她显得松弛自如。喝着咖啡,闲谈天,不知不觉间,朱玲珑双腿盘起,蜷缩于沙发之下。 她穿着睡裙,被迷离的灯光照耀,愈发显得夺人眼目。 第6章 拉勾 咖啡喝完了,我起身告辞。 朱玲珑送我到门口,眸含波水地望着我:“今天太感谢你了。真不知讲什么好。” 我说:“小意思,不必在意。” 朱玲珑又说:“以后,想喝咖啡了,随时欢迎啊。” 我笑称好啊,回到自己房间,转身关门时,看到她仍倚在墙上,朝我摆了摆手。与此同时,上下嘴唇,轻轻咬了一下。眼半眯着,妩媚的样子,让我想起,某位女明星。 我合上门,坐了几分钟,悄然起身,下到二楼,冬夏的房间,没一点光亮。也就说明,她还没回来。 说不清为什么,我有些担心。回到屋里,考虑良久,又给她发了条信息。过了一个小时,仍没收到回复。 夜深了,该休息了。可能喝了咖啡的缘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却不时浮现朱玲珑的影子。 次日,闹钟响了三次,我才醒来。抓起手机,有三条未读消息,全是冬夏发来的,大意是感谢我的关心,时间是凌晨两点多。 她有胃炎,还熬夜,伤身体。我得劝劝她,打出一行字,又想她回来那么晚,此刻应该还在休息,于是放下手机,起床洗漱。 忙完一切,抓起通勤包,准备上班。刚出门,隔壁的女人也开了门。正是那位,冬夏所说的“怪女人”。 我问了声好,她哦了一声,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回了声“你好”。 只是,她脸上的表情,过于严肃。 下楼时,我作了个请的姿势:“女士优先,你先请。” 她穿黑衣黑裤,白色波鞋,大约怕挡住我的路,步子迈得很快。到了一楼,推开大门,她拐上一个坡道,很快消失不见。 到了工厂,才知曹超一直没来。问了同事,都说不知情。曹超是经理,或许出差了,又或者有别的安排。 吃罢中饭,我给冬夏回信息,让她注意休息。 之后,又给曹超打电话。通了话,才知他昨夜出去应酬,喝断片了,请了假,此刻还在床上呢。 我直叹气:“亲爱的曹总啊,你又跑出去快活,不管兄弟孤独寂寞冷。” 曹超打哈哈:“你才不寂寞呢,才租房几天,就有大嫂和你夜谈,羡慕死我了。” 我问:“你怎么知道?” 曹超笑:“我在出租房里,安排了一个卧底啊。” 我只当他开玩笑,解释说:“什么大嫂,明明是姑娘,好不好?她比我大不了两岁。” 曹超说:“好好好,听你的,你喜欢年轻姑娘,她就是姑娘。不过,话说回来,四川女人,温柔贤淑,美丽可人,你小子,艳福不浅哦。” 我说:“别别别,我可不像你,见到个女人,就恨不能共度温柔乡。我们是邻居,和睦共处,互帮互助。” 曹超说:“你少讲了一点。还有相亲相爱。” 我急了:“千万别造谣生事。” 曹超笑:“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正说着话,有女同事过来,我赶紧压低声音,道声再会,挂断了电话。 那天,工作特别多。整个下午,我都伏案于桌,忙碌不息。抬起头时,窗外已华灯初上。 下班回家,走到半路,突然落起雨来。我有个好习惯,无论天气怎样,包里都会带把伞。雨不算大,我取出雨伞,信步而行,反而有种诗意的浪漫。 往前走十余米,是红绿灯路口。旁边站个黑衣女,正在等绿灯,她没带雨伞,任由雨水往她身上淋。 我暗想,莫不是傻子,走到近处,望了一眼,感觉眼熟,再看,竟然是住我隔壁的邻居。 看来,有些人一旦遇上,就会接二连三,再次相见。 我上前打过招呼,自然而然地,将雨伞遮在她头上。 望着川流不息的车辆,我说了句:“淋了雨,会感冒的。” 她表情淡淡的,讲了句谢谢。 绿灯亮起,我们一起前行。雨伞不大,我几乎全偏向于她,怕她心生多想,又不敢挨着她行走。回到租房楼下,我半边身子,已经湿透。 推开大门,女邻居快步上了楼,甚至连一句问候都没讲。我有些不悦,果然是个怪人,也太懂礼节了吧。 我回到屋,赶紧找出睡衣,去洗手间洗热水澡。洗到一半,我隐隐感觉,对面阳台有什么动静。 但我没太理会。 冲完澡出来,刚到客厅,便听到门铃响。起身开门,站在屋外的,竟然是穿黑衣的女邻居。 “我煮了姜汤,喝了暖暖身,受凉了会感冒的。”她端着一个大瓷碗,汤汁热气蒸腾。 我正要伸手去接,她却说:“小心烫。” 说话同时,径直进到屋里,把碗摆在桌上,又转身退回来。 我正欲说什么,还没开口,她先说话:“趁热,你赶紧喝了吧。” 我指了指她的衣裳,也湿了一部分,说道:“你自己呢。” 她露齿一笑:“我已经喝过了。” 我打趣道:“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她脸倏地红了,说了句什么,扭头走开。 喝完汤,出了一身汗,浑身舒坦。吹了会儿风,待身上的汗味散去,我起身还碗。 到她家屋前,敲了敲门,没反应。我猜测,她应该去洗澡了,毕竟淋了雨,也湿了身。 回到屋里,过了二十来分钟,估摸着她该洗完了,再次去敲门。 一敲门,门就开了,女邻居头上裹着块毛巾。 我把碗递给她,她伸手接碗,说:“抱歉啊。” 我说:“是我不好意思。” 说了句晚安,正要离开,听到她在后面轻声喊:“我叫黄丽枝,你呢?” 我回头一笑:“范谦。模范的范,谦虚的谦。” “好名字,当了模范,还要谦虚。”她捂嘴窃笑,一笑,柳叶眉更明显。 我说:“你的名字才好呢。” 她问:“好在哪?” 我说:“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她说:“不是荔枝,是丽枝。” 我笑:“对,丽枝,美丽的荔枝。” 她略显羞涩:“你真会夸人。” 和丽枝闲谈两句,回屋刚坐下,冬夏打来语音电话:“挂我门上的那些药,是你买的吧?” 我说:“你猜。” 她懒懒地说:“除了你,还会有谁。” 我说:“原本我想写个条子,后来一想,不行,你那么聪明,肯定猜得到。如果真写张纸条,就太没趣了。” 冬夏嗯了一声。 我继续说:“是些中药,配料主要是香附子、延胡索之类。我从老家问到的偏方,专治胃炎,效果很不错。” 冬夏说:“谢谢,你有心了。” 她的语气,远比我想象中的平淡。 我说:“除了吃药,还有一个法子,配合着用,效果更好。” 停顿一下,我又说:“但我不敢讲。怕你骂。” 冬夏这才略微笑了一下:“你关心我,想法子帮我治病,我怎么会骂你。” 我说:“来,拉拉勾。” 冬夏笑:“好,听你的,拉勾。” 我伸手,假装拉了勾,才说:“另一个法子,就是按摩。药只需服两剂,但按摩,得多费些时日。最好……” “最好什么?” “最好由异性来按。” 冬夏乐了:“你个臭小子,说来说去,变着法子想占姐姐便宜啊。” 我略显严肃地说:“真不是占便宜,阴阳相生相克,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冬夏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那你现在下来。” 第7章 一点温暖 我没想到,冬夏如此奔放,一时有些慌张,怯怯地问:“现在吗?太晚了吧。” 冬夏略有愠怒:“我又不是母老虎,你怕什么?” 我说:“再说……” 冬夏问:“再说什么?” 我老老实实作答:“再说,我,不专业。” 冬夏气笑了:“想啥呢。姐心里闷得慌,下来陪姐说说话。” 原来如此,我松了一口气。 我与曹超,办公室相邻,常一起厮混。没事时,他总追着问我,冬夏、朱玲珑乃至其他邻居的事。我被迫无奈,只得“老实交待”。 曹超帮我一一作了分析,并再三鼓励我“拿下”。在他眼里,但凡哪个女人和他讲过一句话,他都能发展出一段关系来。更别说,我在冬夏和朱玲珑的闺房夜谈过。 “如果换作是我,早就夫妻双双把家还了。”曹超大言不惭。 我颇为不屑:“低俗。” 曹超一本正经地狡辩:“你想写出好作品,就得深入生活,我是帮你啊,兄弟。” 我剜了他一眼,说:“歪理邪说。” 实话实说,我对冬夏,的确有些好感。好感归好感,离“拿下”还有些距离。 此刻,冬夏喊我说说话,我自然不能推辞。 我换掉睡衣,又在镜子前,梳了梳头发,感觉满意了,这才下二楼,去找冬夏。到她家,正欲敲门,发现门没关严,轻轻一碰,就开了。 走进屋里,客厅没人,冬夏坐在阳台,穿件米色上衣,素色裤子,手里还夹着一支烟。 我喊她一声,她回头,望我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悲愁。她招手让我过去,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我坐。 阳台并不大,本就摆了一排多肉,两个人相向而坐,靠近很近。我可以清晰地看见,她脖颈上的细纹,以及那些青色的血管。 看她吞云吐雾,我很想问问她怎么抽起烟了,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冬夏之前展现在我面前的,是个阳光欢乐的女子。 如今,完全换了副模样,一脸悲愁。男人借酒消愁,她只是用香烟来迷醉自己,获得片刻的欢娱罢了。这时,去劝她,肯定劝不醒的。 坐下许久,冬夏仍不开腔,我只好问:“中药,很苦吧。” 冬夏吐一口烟圈,轻启朱唇:“良药苦口利于病。” 我说:“对啊,只要吃两剂,就好了。” 冬夏望我一眼:“谢谢,明天就煮来吃。” 我问:“你怎么了?” 冬夏挤出一丝笑容:“没怎么啊。” 我说:“你本来就有胃病,还熬夜,喝酒,怎么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冬夏不理会这些,侧过头问我:“你谈过恋爱吗?” “二十好几的人了,谁还没谈过一次恋爱。”我点点头。 冬夏来了兴趣,盘起腿,露出漂亮的脚底板。 我认识几个长得还算漂亮的女人,外面美丽可人,手指亦修长迷人,但看了她的脚,却大跌眼镜。 我忍不住感叹:“你可以去做脚模了。” 冬夏说:“唉呀,别打岔,来,讲你的初恋。” 我叹了口气:“开始很甜蜜,结局很悲伤。” 冬夏说:“谁的初恋不这样。说说,她长什么样?” 见冬夏如此好奇,我决定逗逗她:“她呀,长得可美了。” “有多美?” 我说:“她烫一头大波浪,喜欢笑,一笑,脸上就有两个酒窝。还有,她喜欢涂脚趾甲,双脚漂亮得可以去当脚模。” 听到这里,冬夏意识到不对劲,笑着骂我骗她。 我嘟嘴说:“骗你干什么?信不信由你,反正她就长这样。” 闹过一阵,冬夏接着又问:“知道我那天晚上,出去干嘛了吗?” 我故意问:“哪天?” 冬夏说:“你给我送药那天晚上啊。” 我随口说道:“深更半夜才回家,肯定去风花雪月了呗。” 冬夏呵呵一笑:“权且算吧。” 我问:“开心吗?” 冬夏答:“不开心。” 我一脸惊讶:“怎么了?” 冬夏说:“那天晚上,我俩分手了。我等了他七年,结果,七年的感觉,抵不过一个小女生的介入。” 我以为她在秀恩爱,结果是比初恋更悲伤的故事。 我不知讲些什么,只能望着她,以示温暖。 冬夏的侧面,比正脸好看,身材也好。 况且,她又独立自主,算新时代的独立女性,有自己的事业,这样的女子,是很多男人一生的追求。而她却被人抛弃了,我怔在那里,感叹命运不公。 对面的那栋楼,阳台上有个男子帮女人晾衣服,两人年近四十,看起来像工厂夫妻,他们的一举一动,透着平常日子的烟火,让人觉得温馨。 “什么男人,这么不懂珍惜。”我骂了一句。 “小弟,姐问你,你觉得,我是好女人吗?说真心话,不许骗我。”冬夏问。 我不假思索地说:“事实摆在这里呢,还用问吗?别说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百里挑一,绝不夸张。” 冬夏起身,摸了摸我的头:“谢谢你,小弟,你真好。” 冬夏回客厅,从冰箱取了两支茶饮,回到阳台,递给我一支,坐下来,开始讲她的故事。 冬夏家有三姐妹,没有弟弟(正因此,她对我极好)。小时候,家里贫困,她立誓好好读书,改变命运,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高二之前,她的成绩一直排在班级前三。高二上学期,班里来了个英语老师。冬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脑子里全是他,还偷偷写了一封信。 结果,信还没送出去,就被同学知道了。很快,全校的同学,都知道她暗恋老师。风言风语之下,老师受到处分,学生对冬夏指指点点,骂她不要脸。 此后,冬夏的成绩一落千丈。到了高三下学期,她干脆退了学,跑去东莞,投奔在黄江打工的表姐。 在黄江镇,冬夏先后在玩具厂、电子厂打过工。之后,在同事连哄带骗下,进入酒店行业。 “你知道我在酒店,做什么工作吗?” 我起先点头,继而赶紧摇头。 冬夏喝了一口饮料,坦然说道:“陪客人喝酒、唱歌、跳舞。”真没想到,她还有这样一段经历。 我拿着那瓶茶饮,在手上旋转着,不敢说话。 “我是个坏女人,对吧。”冬夏问。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当然不是坏女人。相反,你在淤泥中坚守,更值得敬重。” “原本我们准备年底结婚,结果,明明他爱上了别的女人,却骂我是骗子,全身上下都不干净。然后,和我分手了。”冬夏说话同时,泪水流了一脸。 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冬夏起身,从阳台回到客厅,紧紧抓住我的手,说:“我陪很多男人喝过酒,但从来没有陪他们出去过。我承认,很多时候,我像那些坏女人一样,和他们打情骂俏,但那都是逢场作戏,我从没出卖过自己。” 我坚定地点头:“相信,当然相信。” 说完话,我从洗手间,找来一块毛巾,用热水泡了泡,回到屋里,帮她擦拭脸颊。 冬夏坐在沙发上,我帮她擦完脸,刚站起,她仰头看我,眼含热望:“抱抱我,给我一点温暖,好吗?” 第8章 心跳 我站在那里,迟疑了一下,然后,伸出双手。她微笑着,起立,轻轻地,抱着我。我听到她的心跳,明显加快了。 后来,回忆这段开始,我才意识到,那不是她的心跳,而是我的。我抱着冬夏,开始不敢用力,直至她加了力度,我才给予她同样的回应。 这个拥抱,持续了两三分钟。我俩谁都没说话,惊动我们的,是屋外租客的歌唱声。 那位租户年过四十,独自租房。也算一个传奇人物,年轻时喜新厌旧,夜夜当新郎。光是他交往的女子,就可以写好几章节。他的故事,先按下不表。 那天,他吃罢宵夜回家,有些微醉,精力旺盛,上楼时,还吼起了刀郎的歌:停在八楼的二路汽车,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 我俩分开后,冬夏扯了扯衣摆,细声说道:“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我用幽默打破尴尬:“沾冬姐的光,我从画家身上,得到了三十度温暖。” 冬夏往阳台望一眼,扭头说道:“快回去休息吧,做个好梦。” 我说:“你也早点休息,别想太多。” 冬夏嗯了一声。 我转身欲走,冬夏又喊住我:“等下。” 我回头,她指了指房门。 我意会过来,她来到门口,轻轻打开,见屋外无人,朝我点点头。我赶紧溜出门来,那模样,好像我与冬夏之间,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行为似的。 实际上,除了隔着衣服的拥抱,我们连手都不曾握过,更别说肌肤相亲了。不过,这次拥抱,足以让我迷醉。 上到三楼,开门进屋。我坐在床上,沦陷在她给我的温柔里。 次日,出门上班,下楼时,脚步自然放缓,还没到二楼时,眼便往冬夏的房间打望。 刚走到二楼,冬夏的门就开了,好像早就等着我,见我下楼,便朝我招手。走过去,才知道,她做了皮蛋瘦肉粥,已经打好包,让我带到厂里吃。 正是上班高峰期,楼道里,不时听到租客下楼的脚步声,我若推辞,难免被租客撞见,恐怕会引来闲言碎语。我倒不怕,就怕给冬夏惹麻烦。 如是一想,我赶紧接了早餐,说了句谢,出门上班。 一路上,像吃了蜜一样的甜。 来到办公室,我边喝粥,边给冬夏发微信:“你在粥里加了什么,这么好吃?” 冬夏回:“绝对没有添加别的调味剂,就正常的几样。” 我说:“肯定不对,还有一样,我吃得出来,妙不可言。” 冬夏问:“哦,是什么呀?” 我答:“你放了一颗真心,煮出来的味道,自然不一样呀。”冬夏说:“如果你喜欢,明天继续给你煮。” 我当然乐意,但不愿给她添麻烦,便找了托辞:“别别别,皮蛋瘦肉粥好吃,但太麻烦。再说,天天吃皮蛋,不好。” 冬夏服软了:“说不过你。” 我答:“实事求是嘛。” 冬夏说:“好,你对。我听你的,好了吧。”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早上,冬夏都给我准备了早餐,煎饺、面包、三明治,不一而足,每一样,都花了心思。 来而不往非礼也,吃了几次早餐,我开始谋划给冬夏送点什么。想来想去,决定送一支红酒。她喜欢画画,有文艺范,红酒应该是她所喜。 酒是在网上订购的,还没送出去呢,我就接到通知,被公司安排,去厦门出差。同行者还有曹超。 这次出差,由曹超带队。所谓带队,其实,兵只我一人。 行程安排得很紧凑,坐高铁到厦门,住一晚,第二日上午就返回深圳。好在,曹超轻车熟路,办完差事,还有半数余裕。 曹超说:“我去见个人,你去么?” 我说:“以前来过厦门几次,都没去鼓浪屿。趁此机会,我得打个卡。” 曹超说:“鼓浪屿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跟我过去,会会佳人。” 我说:“你俩浪漫,我去了,当电灯泡,多尴尬。” 曹超说:“她还会带个妞,她姐妹。你去了,正好两两成对。这样一来,我俩都有了机会。” 我想起冬夏,不能三心二意,仍然拒绝了。 曹超笑:“不听哥哥言,你会后悔的。” 出了酒店,我和曹超各奔东西。到了鼓浪屿,沿湖游走,景致与别处相差不多,但因为诗人舒婷,这次行旅,仍给了我许多启发。 回到酒店,已晚上九点。我洗了澡,躺下来,给冬夏发了些图片,特意为她拍的,为她画画提供灵感。 冬夏赞叹道:“真美啊。” 我说:“你来了,会更美。” 冬夏说:“那你等着,我现在过来。” “好啊,快来,快来。” “你闭上眼。” 我说:“闭上了。来吧。” 冬夏喊:“123……”。 念到“10”时,她问:“看到了吗?” 我答:“看到了,你穿着白衣服,光着脚。” 冬夏惊道:“你怎么知道?” 我说:“心灵感应啊。” 冬夏发了一个抱拳的表情包。 我问:“你真穿白衣,打赤脚?” 冬夏说:“当然不是,逗你玩呢。不过……” “不过什么?”我刚发完信息,曹超回来了。 他进屋脱了鞋,在床上坐下,面含喜色,大声嚷道:“太美了,真可惜,你没去,太可惜了。” 我说:“有多美?” 曹超仰躺下来,大悦:“因为你没去,所以你永远想不到,会有多美。” 我没理会曹超,悄悄划开手机,看冬夏发来的信息:“我正在泡脚,算你猜中了一半。” 我问:“那你穿什么颜色的衣,黄色红色蓝色绿色?” 冬夏说:“都不对。” 我说:“不可能吧,我把所有颜色都猜了一遍。” 冬夏说:“因为我……” 后面几个字,冬夏用了省略号,但我明白她的意思。 正在这时,曹超接连喊了几声:“不可方物,不可方物啊。” 第9章 矜持 听曹超这么一说,我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明白他并非指冬夏,这才放下心来。 曹超感叹完毕,站起来,跳到我床上,我赶紧合上手机。 曹超眼尖,早就察觉到我的意思,开口问道:“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我假装不解,问他所指何事。 曹超皮笑肉不笑:“还在跟我装。你不肯出去,是怕她知道了,不高兴吧。” 我说:“哪跟哪呀。我真去了鼓浪屿,你看,这是照片。” 说着话,我找出照片,递给曹超。 曹超扫一了眼,继续笑:“都已经两情相悦了,还瞒着兄弟我,有意思吗?” 我说:“我只不过和她多聊了几句天,何谈两情相悦,这不也是遵照你的指示嘛。” 曹超说:“你谈恋爱,跟我有何关系。” 我笑:“你让我来租房,更好地体验生活。我承认,为了和邻居们搞好关系,我的确热情了点,但也是为了写小说。小而言之,为了自己。大而言之,是为读者着想啊。这样的小说,才接地气,有烟火气,才会受人欢迎嘛。” 曹超扬了扬手机,说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看来,我不把她的写真玉照亮出来,你死都不敢承认了。” 我急了:“你怎么会有她的照片?” 曹超乐了:“哈哈哈,看,你承认了吧。” 我继续追问:“照片怎么回事?” 曹超说:“哪有什么照片,不用点伎俩你不肯招。现在,说说吧。” 我低下头,轻声道:“我俩不太可能的,她比我大……” 不等我讲完,曹超插嘴道:“俗话讲得好,女大三抱金砖。” 我沉默不语。 曹超继续开导:“你反正体验生活,顺道谈个恋爱,一举两得的好事啊。” “我……”我意欲争辩,连自己都觉得无力。 曹超循循善诱:“女人比你大,好处多着呢。经历事情多,站得高看得远,会照顾人。” 在曹超的三寸不烂之舌下,我不得不松口:“可我不知道,我俩之间到底算什么关系。更不敢,越雷池一步。万一,我误解了她,抬头不见低头见,多没面子。” 曹超直叹气:“再怎么热情的女人,表面上,也总还得矜持一下的吧。要不然,你肯定会以为,她是坏女人,对不对?” “果然是大师。”我得承认,曹超的话不无道理。 接下来,曹超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传授了几招于我。 “等回深圳,随便用上哪一招,不出一周,你就可以成功了。”曹超传艺完毕,自去浴室淋浴。 我仰躺在床上,憧憬着回到深圳,与冬夏见面的情形。想着想着,脸上不知不觉,浮上一层浅浅的笑意。 当晚,我梦到了冬夏。 先是在一处密室,后又来到海滩。蓝天碧海,沙滩上,空无一人。我俩手牵着手,在沙滩上漫步。 很快,场景又换成了空中酒店。站在窗前,可以三百六十度观赏城市景观。一边赏景,一边品着红酒。 屋外突然下起来雨,雨声哗啦啦,好像在为屋里,一对情侣而伴奏。 雨越下越大,竟然通过房顶,飘进了房间。 我惊醒过来,原来是个梦。 我望一眼曹超,他睡得正香,我悄声下床,去了浴室。 洗了个澡,出来,重新躺下,想起梦中之事,笑容在嘴角咧开,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拿起手机,给冬夏发了个消息,在黑暗中大睁双眼,只盼早点天亮,好返程回深圳。 次日醒来,曹超却不在,发信息问,他也不回。好在回深的高铁,在中午,时间足够。 我洗漱完毕,下楼吃早餐。 刚走进餐厅,便看到曹超坐在靠窗的位置,对面还坐着一位女子。女子穿蓝色衫衣,耳朵上吊两个球形耳坠,她笑声连连,吊坠不时摇摆晃动。 从侧面看,倒有些气质。我拿起盘子,挑选食物时,不时往窗边望一眼。曹超剥了一只鸡蛋,往她嘴里送。 大众广庭之下,如此举止,我觉得害臊,别过脸去。曹超却旁若无人,他的修为真到了极致。我打好早餐,离他俩远远地,找位置坐下。 才吃两口,却见曹超朝我走来。我正不知所故,他便向我使眼色。 他走到近处,俯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待会,我带朋友去房间小坐一会儿,你吃了早餐,出去转一圈,收到我信息,再回去。” 不等我回答,他转身就走了。 他取了点水果,走向女子。曹超坐下来,两人依旧相聊甚欢。 他们很快吃完早餐,起身离席时,我看清了女子的脸,除了皮肤白,她连中人之姿的冬夏,都比不上。甚至,年龄比冬夏还大好几岁不止。 曹超几次三番对我讲过:“一白遮百丑。女人好不好,就看她皮肤白不白。” 他对白的追求,胜过其他一切。 吃罢早餐,我出了酒店,信步游走。闲逛了二十来分钟,来到一条商业街,走进一家礼品店,买了七八盒点心。 拎着东西,不方便走来走去,我返回酒店,坐在大堂。 闲来无聊,拿出手机读小说。才读完一章,突然大堂响起吵闹声。 目睹这一场景,我想起曹超,急忙起立,往电梯间跑。 第10章 奋不顾身 行至电梯口,四部电梯都停在楼上,我不停地按按钮,好像生怕晚了一点,曹超就出了大事一样。 其实等待的时间并不算长,但你在焦虑时,时间会无限度地放大数倍。 等电梯到了,我钻进去,正要关门,来了个女子,穿黄色短衫,烫个大波浪,戴着一由墨镜,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很是时尚。 她上19楼,我去16楼。 电梯里只有我两人,我看到她跟角带着笑,很想打个招呼,又没找到由头。 我正视前方,不敢乱瞧。 快到15楼时,她突然喊了一声:“你好啊。” “你好。”我回了一声。转身时,却看到她在讲电话。 “我已经到酒店,1908号。只能陪你一个小时,你快点过来吧。” 那一刻,我尴尬极了。 好在电梯再往上行一层,停在16楼,门开了。我逃一般地出来,因为过于急切,在拐角处,和一个妇人撞在一起。 我手里拎着的礼盒,撒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妇人赶紧道歉。 和她相撞,我当然有责任。但在碰撞过程中,我损失了点心,她觉得过意不去。赶忙弯下腰身,帮我去捡拾礼盒。 她穿着红色高跟鞋,躬身时,好像所有的重量,都压在那双鞋子上。我有点担心,怕她起不来。 但我的担心,显然多余了。 她虽人到中年,但体型还保持得很好。不过,毕竟上了年龄,额角隐隐有些沧桑的迹象。 经过这个插曲,我一时忘了曹超。 从妇人手中接过礼盒,道声谢谢,才回房间。 妇人却立定在原地,目送我回房。好像只有看到我进了屋,她才放心。 我走到门口,转身时,眼角的余光,看到她还在,甚至我能感觉到,她脸上盈盈欲笑。 我想回头,朝她打个招呼,但想了想,忍住了。 毕竟,我又不是曹超。能把这萍水之交,弄出一段故事来。 尽管她富态时尚,但不管怎么说,她总比我大七八岁呢。 我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开了,曹超站在门后,他刚淋完浴,穿着浴袍,头发全是湿的。 我想起酒店大堂的见闻,问他:“你没事吧?” 曹超答:“我跟你讲呀,以后你有机会,一定要体验一次,奋不顾身的爱情。” 我说:“算了,我可无福消受。” 曹超说:“你不懂。” 我说起大厅闹事的情景,问他:“你那个相好,结婚了吧。” 曹超站在窗边,轻声嗯了一句。 紧接着,他朝我招手:“哗,你看,停车场有个女司机,好漂亮。” 我骂:“碗里的还没吃完,又看着锅里的,你心到底有多大呢?” 曹超说:“装得下一座宇宙。” 我没理他,开始收拾行李。 行李并不多,很快就收拾妥当。曹超却不急,躺在床上,说刚才这一场博斗,耗费太多精气神,要再眯一会儿。 我坐在椅子边,拿起手机看小说。 读了七八章,弹出一条微信。 我以为冬夏发来的,结果却是黄丽枝:“在忙吗?实在不好意思,有件小事,想请你帮个忙。” 我说:“没事呀,你请说。” 黄丽枝说:“你可千万别见笑。” 我回:“当然不会,能为芳邻效劳,范谦的荣幸啊。” 黄丽枝说:“昨夜又下雨又刮风的,我早上起床一看,晾在阳台的白色裙子,不见了。” 我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是不是你有衣服飘到我家阳台上了?” 黄丽枝答:“你猜中了。” 我说:“我这两天出差,不过,你放心,等你晚上下班,我也已经回深圳了。到时,我再把衣服还壁归赵。” 黄丽枝说:“你真幽默。” 顿了一会儿,又发:“难怪这两天,你屋里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原来不在家啊。在外头出差,趁着机会,可要好好浪漫一下。” 这条信息才发不久,她又撤了回去,不过,我已经看到,但假装什么也没看不到。道声拜拜,我继续看小说,眼睛盯着屏幕,心思却飘到了深圳。 看看时间,半小时过去了,曹超“小眯一会儿”,变成了酣睡,还打起了呼噜。 我喊他几句,没有回应。 又隔了十来分钟,我起身,走到他身边,大声喊:“嫂子来了。” 他立马醒了,满脸惊慌:“在哪,在哪?” 其实,曹超与妻子早就离婚了。 他们的婚姻很短暂,只有一年半。但这一年半,他受过的伤害,足以寒凉半天,阴影仍笼罩他心间。 或许正因此原因,他一有机会,就拼命游戏人间。似乎想从前妻的伤害中,拼命找补一些安慰。 这一点,只有我知情。当然,一般时候,也不拿他前妻开玩笑。 不过,今天这样的特殊情况,实在没法子。 见曹超惊慌的样子,我又气又乐:“快起来吧,再不走,赶不上高铁了。” 曹超又磨蹭了四五分钟,才从床上下来,开始收拾行李。 一番整理,又过去十几分钟,我们下楼,叫了辆的士,直奔高铁站。 在高铁站,进站候车,还有些时间,我去特产店闲逛,又买了两盒点心。 曹超问:“买这么多糕点,送给谁啊?” 我斜他一眼:“不告诉你。” 曹超说:“你不讲,我也知道。” 买好点心,回去候车,拿出手机,正欲看小说,忽然察觉到,对面有个乘客,似曾相识。 我抬头,望过去,却见她也正在观瞧我。原来,她正是那位,我在酒店上楼时,与之相撞的妇人。 妇人穿红色短裙,盈盈欲笑。 我颔首致意,回以微笑。 这一幕,没能逃过曹超的火眼金睛。 他凑近过来,扯住我的衣角,悄声打听:“你们认识?” 我点点头,又说:“也不算。” 曹超哪肯放过我:“你小子不错呀,悄无声息地,干了一件大事。” 我急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曹超油嘴滑舌:“我想的哪样?” 我怕他误会太多,妇人在对面,又不能解释太多,以免让人误会。于是,用手机给他发了条信息,把如何与她相撞的事,讲了一遍。 谁知,曹超弄清来龙去脉后,立马往对面的妇人咧开嘴笑,算是打了招呼。 作为礼节,妇人同样美目相待。 这一下,曹超可不得了,打起了招呼:“去深圳?” 妇人嗯了一声,接着又强调:“不能说去,应该是回深圳。” 曹超说:“我们也从深圳过来的,出差,今天回。听我同事讲,我俩住同个酒店。真巧啊。” 妇人笑:“的确很巧。” 这时,检票时间到了,曹超故意磨蹭,等到妇人起身,他跟在了她后面。 我走在前头,不好意思回头望,但我凭感觉,已经知道,曹超和她搭上线了。 果如我所料,上车坐下,他举起手机便向我炫羡:“谢谢你牵线,老哥已经加上微信了。” 在如何讨女人欢心这件事上,曹超真有些本事,没聊多久,他就对她了解得不七七八八了。 妇人叫阿珍,名字大众,却接地气,有点烟火味道。 说实话,她虽有些姿色,毕竟上了年纪。就算他俩有什么事,曹超无非图新鲜。我并不看好,他俩会有什么未来。 谁知,曹超却有不同意见:“小弟呀,我不是跟你讲过吗,女大三,抱金砖。她比我大六岁,相当于两块金砖。再说了,你注意到没,她是个高颧骨女人哦。” 第11章 慢热 这次去厦门出差,对曹超而言,办好差事的同时,兼顾了自己的爱情体验。 更重要的是,在回程的路上,还认识了阿珍。 高铁抵达深圳北站时,我们从站里出来,曹超却不走,说要等人。 我知他心意,也没拆穿他。等了四五分钟,果然见阿珍拉着行李箱,从闸机口出来。 曹超假装弯腰系鞋带,鞋带怎么也系不好,系了十几秒。 一边系,一边让我观察情况。 待我点头时,他才起身,阿珍正好过来。 见到阿珍,曹超满面春风:“真巧啊,又碰面了。看来,有缘的人,总会相见。” 阿珍一脸灿艳,一起出了站,去搭地铁。 阿珍住西丽,我们在布吉,属于相反的方向。 进了地铁站,曹超主动伸手,以求更近一步:“期待下次再见。” 阿珍腾出一只手来,还露出一嘴白牙:“幸会,有时间,一起吃饭。” 说话时,她还望了我一眼。 曹超和她握过手后,阿珍又伸出手来,和我握了一握,以示公平。 必须承认,阿珍的手心,绵绵的,柔柔的。 难怪,曹超握手里,那般的享受,一握上,就放不下来。 告了别,曹超却不走,目送阿珍离开,才恋恋不舍地转过身来,去搭回龙岗的地铁。 出了地铁,已经下午五点。 分别前,曹超意犹未尽,说起与阿珍的偶遇:“她和我之前认识的人,都不相同,有些名媛贵妇风。” 我调侃他:“那是因为你发了疯。” 曹超哈哈大笑:“我愿意,我骄傲,不行么?” 我俩的租房,在不同方向,一东一西。 分了别,各自回家。 回到租屋,上至二楼,冬夏大门敞开,我走到门边,还未见人,便喊了一声:“冬姐姐。” 以前,我只以冬姐相称,这次出差回来,不知受了曹超的影响,还是念想之故,急切了些,张口喊出来的,竟然是“冬姐姐”。 说实话,这多少有些过于亲切了,别有情调在心间。 好在租客们尚未下班,楼道里并无旁人,我不知担心被人听见。 只是,屋里无人回应。我将行李放在门口,从包里取出点心,拿着走进去,正欲再喊,却见一个短发妇人从阳台走来。 我一时尴尬,问道:“我是这里的租客,来找冬夏,哦,老板娘。” 短发妇人一脸平淡:“我是她嫂子,她回老家了。有什么事,找我就行。” 我把手上的点头递给大嫂:“出差回来,在厦门买的,给您尝尝。” 大嫂问:“你是不是住三楼,叫小范?” 我答:“是啊,是啊。” 心里却想,她怎会知道。 大嫂说:“冬夏回家前,跟我讲过这事。” 说话同时,大嫂不再客气,接过点心:“我是冬夏表嫂,她妈妈得了重病,在住院,她回家照顾。我前几天辞了职,还没去找工作,正好可以来帮帮她的忙。” 我面含忧虑:“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怎么不跟我讲啊。” 表嫂说:“她性子要强,除了最亲的人,其他谁都没讲。” 我不再藏着掖着:“可我不一样呀,我是她弟。” 表嫂笑:“我晓得的,她说你人很好,还说你从厦门回来,肯定会给她带好吃的。” 我望了一眼那盒点心,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我还藏了一块丝巾,放在行李箱,没敢拿出来。幸好没拿出来,要不然,就出大丑了。 和表嫂辞了别,回到自己家,放下行李,来不及喝口水,便拿起手机,给冬夏打电话。 响了好几次,冬夏才接通,不及她开口,我便问起她妈妈的病情。 冬夏说:“腿脚的事,老毛病了,这次太严重了,要动手术。” 我问什么时候手术? 冬夏答:“下午。动完手术,得调养一个多月。我姐在家,但我不放心,做完手术,我得在家,好好陪护。” 我只好说些祝福的话,她答:“知道的,谢谢你,小弟。” 我挤出一丝笑:“知道我是弟,你还客气啥。” 冬夏说:“我走得太急,也怕你担心,就别跟你讲。” 我想起表嫂的话,说道:“明白,理解,你只跟几个亲人讲过。” 冬夏幽幽地说:“表嫂表面看起来很平淡,她属于慢热型的,时间久了,你就会知道,她人有多好。” 我没话找话:“所以你找她来帮忙,挺好。” 冬夏说:“拜托你一件事。” 我答:“有事你吩咐就是。” 冬夏说:“表嫂一个人,闲得无聊,你有时间,帮我陪陪聊聊天。” 我说了声好。 冬夏又说:“她喜欢看书,你有时间了,帮我找几本书,带给她。” 我说:“冬姐交待的任务,保证圆满完成。” 闲谈几句,又讲了些请她保重身体,祝福阿姨早日康复一类的话,然后就挂了。 通话完毕,倒了一杯水,才喝一口,想起什么,起身去阳台。此刻虽无风风雨,但风雨肆虐的痕迹仍在。 阳台地上,躺着一条白裙子,明显有了些泥渍。 显然,这是黄丽枝的,从她家阳台吹过来了。 白裙子倒是好看,还有些好看的褶皱。 让我吃惊的不是裙子,而是当我拾起裙子,看到裙身下,还藏了一套内衣裤。 尺码倒算周正,问题在于,这套衣裤近乎透明,显示出女主的独特品味。 那一刻,我想起黄丽枝给我发信息时,欲言又止,当时没明白,现在终于体会到她的心情了。 换作是我,别人看到如此情景,心里会作何般想象? 更何况,她明明一人在家,屋门口非要摆上一男一女两双鞋子。看她外表打扮,其实很传统,但想不到,她内心如此火热。 真是人不可貌相呀。 我捡起裙衣,拍打几下,抚去尘污,想用晾衣杆,将裙衣挂到她家阳台上。 试了几次,均未成功,又怕内衣裤掉落下去,被人看到,还会疑心我是偷衣贼。那样一来,麻烦就大了。 如此一想,我把裙子叠好,用袋子装好,将内衣裤藏于裙内。 然后,去清理行李。把旧衣服和东西取出来,放在沙发上。 望着装裙衣的袋子,又觉得不妥,便拿起一盒点心,放进袋子里。 不一会儿,听到陆续有租客下班的声响。 看了看表,五点四十了。 我猜测,过一会儿,黄丽枝应该就到家了。 于是,轻轻将门打开,留出一条缝。 第12章 芳邻 过了七八分钟,听到黄丽枝的声音,正与人对话。 平时,她总是静悄悄地来,静悄悄地去,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正在猜测,她已经上到三楼,身后还跟着一位女子,与她差不多年龄,穿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戴一副无框眼镜。 看两人的样子,应该挺亲密。 不过,此前,从未见她来过黄丽枝家。 不只是她,黄丽枝家,甚至没其他光临,她也没带过任何人回家。 当然,这只是我的见闻。在此之前,或者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有无此现象,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带了朋友,我自然不好前去叨扰,于是合上门,静静等待。 反正,我留下门缝,给了黄丽枝信号。 又坐了一会儿,我肚子有些饿了,懒得自己弄,正准备下楼吃东西。忽然手机响了一下,黄丽枝发来的信息,没什么别的,只两个微笑的表情。 我会心一笑,这大约是告诉我,她知道我回来了,但此刻不方便的意思吧。 我下得楼去,寻得一家隆江猪脚饭,叫了个双拼,等待了间隙,看客人埋头吃喝。 服务员像只蝴蝶似的,在店里有限的空间,飞来飞去。 我原来对隆江猪脚饭没啥兴趣,后来跟着曹超吃了一次,觉得味道不错,开始改正态度,时不时地,便跑到楼下,来吃猪脚饭。 当然,吃饭也只是吃饭,还为了观察。这家饭店,除了味道纯正外,还另一个人触动人心的地方,那就是服务员。 说是服务员,其实就是老板娘。店不大,就是夫妻店,男人主厨,埋首于后厨,专注于精工细作。女人抛头露面,将美丽的微笑,展露于人。 她笑容迷人,嘴巴又甜,几声大哥、小弟,听得你心里极舒服。 她挽着发结,系着围巾,但衣服永远是无袖的,裤子永远是短裙。 于是,这里的食堂,吃了一份猪脚饭,又饱了许多眼福,享受了双重愉悦,下次自然还会光顾。口碑由此传了开去,店铺生意好,也就理所当然了。 吃罢猪脚饭,结账回家,途经夜市时,看到有人摆摊卖书,想起冬夏的叮嘱,于是选了几本小说。 拿着书回出租屋,刚到楼下,碰到朱玲珑,打完招呼,我俩一起上楼。 朱玲珑向来快言快语,上楼时,她问我:“好些天没见你,去和女朋友约会了?” 我轻轻一笑:“哪有女朋友,要不,你给我介绍一个。” 她也不客气:“好呀,说说你的标准。” 几句调侃,快到三楼时,朱玲珑指着我手上的书问:“新买的?” 我嗯了一声。 她突然说:“借一本我看看,可以么?” 那几本书,是给冬夏表嫂买的,朱玲珑在,我自然不便声明。 为表大度,我把几本书全递给她:“你喜欢哪本,自己选。” 朱玲珑莞尔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那些书中,有一部名着,《包法利夫人》。另外两本,是中国当代长篇小说。 朱玲珑选来选去,相中了一本长篇。 我松了一口气,说不清为什么,我更希望,把《包法利夫人》送给表嫂。 朱玲珑选了书,道了谢,进屋前,又对我嫣然一笑。 我假装没看见,进了屋。来到阳台,侧耳倾听,对面屋里,隐约有些动静。 我拿出手机,给黄丽枝发了条信息,用的是隐语,又有些幽默的成分:“现在还壁归赵,方便么?” 几乎刚发完,就收到了她的回信:“好啊。” 我想了想,准备上门,又怕被朱玲珑撞见,她是个大嘴巴,不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思前想后,给黄丽枝发信息:“既然还壁归赵,我选个更特别的方式。” 黄丽枝没问什么方式,好像她懂我心思似的,只回了句:“好呀,期待中。” 我拿起之前准备好的袋子,跑到阳台,在栅栏上,击敲几下。没隔几秒,黄丽枝循声而来,在她家栅栏,轻叩两声,以示回应。 我怡然一乐,将袋子递过去。黄丽枝接着袋子,道了声谢。 我说:“左右邻居,举手之劳的事,谈谢就太见外了。” 黄丽枝说:“好,听你的,不说谢字。” 我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讲这话里,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春天般的明丽。 离开阳台回屋,小坐片刻,我拿起《包法利夫人》,以及另一本小说,下到二楼。 冬夏屋里却关了门,轻轻敲了几下,没有回应。 我复上楼来。进屋坐下,沐浴更衣,回到卧室,看到手机有未读消息。 黄丽枝发来的:“很好吃的点心,该不该用谢字呢?” 我回:“再好的东西,分享了才会变得更美。你的喜欢,让这份点心,有了更多价值。” 黄丽枝问:“你讲话这么甜,一定有很多女孩喜欢吧。” 她的话,与朱玲珑所说女朋友很多,有异口同工之妙。 我说:“如果真这样就好了,事实却正好相反。至少,我目前还是个单身汉。” 发完信息,在后面跟了一串的哭笑。 黄丽枝说:“一定是你要求太高。” 我答:“人这一生,会和无数人相遇,但终其一生,能留下印象的,屈指可数。能同频共振的异性,就更少之又少了。” 黄丽枝说:“很有哲理。” 紧接着,又发来第二条:“认识你这样的邻居,真是我的荣幸啊。” 我赶紧说:“你怎么把我的台词抢走了?” 黄丽枝发来几个偷着乐的表情。 我饮了一口水,向黄丽枝抛出一个问题:“别光问我问题,说说你吧。你这么优秀,你的他呢?” 黄丽枝是那种初看不惊艳,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她很耐看,越看越能发现更多美妙来。 信息发出去,许久没有回复,我想,莫不是触到她的隐秘伤痛了? 于是,放下手机,翻开《包法利夫人》。 这本书,我早就读过,此次重读,又被吸引了。 读了几页,手机叮呼一声响,黄丽枝回了消息:“他不要我了。” 后面是一个哭泣的表情。 她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但又不好问原因。 正在迟疑中,她发来第二条消息:“刚才练瑜伽,没看手机,抱歉啊。” “练瑜伽好呀。” 得知她练瑜伽,我明显有些兴奋。 曹超跟我提过一嘴,他处过一个女孩,是个瑜伽老师,虽无惊人之貌,也不迷人,但她有一绝,别人不可企及。 因为练瑜伽,身段之柔软,满足了曹超的许多想象。 现在,我的芳邻黄丽枝,有这一身本领,虽然我俩之间,什么也没发生,但我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豪气,好像有了向曹超炫耀的资本。 第13章 点心 次日上班,我带了两盒点心,一份给领导准备的,另一份,给我的同事,兼好友大石。 有些人初见面,就能引为知己。大石就属于这样的人,我俩相识时间虽短,但谈过几次心后,就觉得此人可交。 我们熟识之后,经常叫上曹超一起,宵夜,胡吹海喝,自然也谈起各自的恋爱史。我还没来深圳前,大石和曹超就彼此交好。 有一次,曹超喊大石徒步塘朗山。见过面,大石才知道,曹超带个女伴。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大石想逃,又不好意思,硬生生当了一天的电灯泡。 途中,大石屡屡目睹两人大秀恩爱,只恨没能租个女友作陪。用曹超的话讲,带女孩去爬山,最好不过。 爬山费力气,必然出大汗。汗水淋漓之下,女生难免会湿了肩背。 有此经历,以后再相约喝酒看电影,也就不在话下了。 我到了办公室,先把点心送给大石,等了十来分钟,瞅见领导来了,赶紧上前,开门进屋,主要目的是汇报工作,顺便把点心留在那里。 我与曹超分属不同部门,此次出差是跨部门协作。 我的领导是个中年女人,心思极其细腻。 她年轻时喜欢写作,入职第一天,她得知我写过一些小说,特意把我叫过去,问了些问题。到底以前对文学有过念想,所以对我还算不错。 但她发起火来,同事们都接不住,背后里大倒苦水。 不过,她心眼倒不坏。有了加薪机会,总积极为下属们争取。 我这次向她作工作汇报,其实也只是走走形式,主要是送点心。 点心当然也只是个形式,她不会在意,但我必须表示,证明我尊重她,表示对她关心我的感恩。 对此,她很享受。 我作了汇报,正要离开,她忽然叫住我:“昨天写了一篇小小说,请你看看,提提意见。” 我赶紧说:“有这样的学习机会,求之不得啊。” 女领导笑:“胡乱涂鸦,请范老师指正。” “范老师”当然有调笑的成份,但我心里很美,嘴上仍说:“不敢当,不敢当。” 从领导办公室回来,碰见曹超,闲谈几句,才知他在厦门时,早就备好了诸多礼物。 除了领导与女同事,他还给厂里的两个保安,各备了一条香烟。 其他人倒也罢了,给保安送礼,让我很是不解。问他所故,他却环顾左右,说在公司不方便,下次宵夜,再与我细聊。 他这人,总喜欢神神秘秘,我拗不过他,各自回去办公。中午下班,我和大石去食堂用餐。 途中,和大石讲起曹超给保安送烟的事。 大石赞叹不已:“果然是高人,曹经理这招,高明啊。” 我不明其意,问高在何处。 大石说:“厂里来女工,是谁领到车间来的?” 我答:“保安啊。” “谁给她分宿舍?” “保安啊。” “还不明白?” 我恍然大悟,一拍大腿:“牛啊。他这是给自己找了个眼线。” 大石跟着说:“难怪以前厂里来了个美人,曹经理总能第一时间掌握信息。我当时还以为,他和人事主管关系好呢。后来又想,都说girls helps girls,人事主管是个女的,不太可能帮着男人坑自己人啊。现在,我总算明白了,曹经理原来另外修了一条栈道。” 吃罢午饭,回办公室午休。趁此机会,把女领导的小小说点评意见发给她。 从文学角度而言,女领导的小小说,顶多只算中学生作文,但我总找了一些亮点,并故意放大,作了一番赞美。 随后,又附带提了点修改建议。在提建议时,写错几个字。果不其然,女领导阅后很高兴,尤其还指出我用错的字,另有三个标点符号,也用得不对。 我虚心承认,趁此机会,又把女领导赞美了一番,称她认真严谨,堪称吾师。 她也不客气:“三人行,必有我师也。” 我跟着附和。 最后,女领导问:“这个周末,请你吃烤鱼,算作感谢。” 我一迭声地答:“客气啦,客气啦。” 我知道,女领导只是随口说说,并不会当真,也就没放在心上。 有了领导的肯定,心里便极爽快,下午上班,时间过得格外快。食堂有晚餐,但我下班后,没顾上吃饭,直接回了租房。 上到三楼,其他屋里静悄悄的,显然,他们或许都在加班。不过,二楼房东的门是开着的。冬夏的表嫂,在坚守岗位。 我进了屋,拿起之前买的两本书,《包法利夫人》放在下面,缓步下楼。 到了二楼,打过招呼,自然问起冬夏妈妈的病情。 其实,这些事,我早就问过冬夏了。再问表嫂,其实只是拉近与她的关系罢了。有了闲谈作辅垫,关系自然而然就近了。 聊了一会儿,有租客下班,开始上楼回屋。我干脆利落,开门见山,将书递给她,说听冬夏说她爱看小说,正好家里有几本,顺便拿来,给她解解闷。 果然,表嫂听我介绍完小说内容,特别高兴。告别前,主动加我微信,说读完后,要和我交流阅读经验。 加上微信,方便沟通。她网名叫素琴,应该是真名,我一问,果然如此。 我接着说:“那我喊你琴嫂可好?” 素琴说:“当然可以的。” 我下楼吃饭,寻得一家岳阳蒸菜馆,选了几个菜,坐下来开吃。期间,拿起手机,点开朋友圈。 头一条,就是素琴发的,晒出了两本书,正是我送的那两本。只是,没有配文字,不知她心思如何。 由着这条朋友圈,我顺手点进她的圈子,去查看动态。她发圈挺勤快的,以图片为主,生活中各式各样,皆入了她的法眼。 往下翻到半年前,是她发的几张自拍照,不同的场景,头微微仰起,角度很特别。最让我赞赏的是,她拍照,从不开美颜。 我喜欢原真、天然的状态,而美颜在我看来,是一种欺骗和不尊重。素琴虽与我相隔一个年代,但我俩的理念,倒有许多地方,是相似的。 退出朋友圈,忍不住问素琴:“琴嫂的照片拍得真好呀。” 原以为她会很久才回,谁知,很快就收到了回复:“真的吗?” 于是,我假装行家,把书上看到的知识点,诸如光圈、快门、构思等一类的东西,假装娴熟一样,买弄了一番。 素琴一听,立马回我:“你是懂摄影的。” 我说:“碰巧看过一本书,离懂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素琴可不这么认为,问我:“朋友圈的照片,其实不代表什么。我发一张,没给别人看过的照片,请你点评一下,好不好?” 我说:“好呀,好啊。” 第14章 倾听 我问:“说你什么?”接下来的几个字,素琴是一个字一个字发过来的。 内容如下: 少 儿 不 宜 我熄掉手机屏,环顾左右,好像做了一件大坏事,正在被人窥视。 蒸菜馆生意不错,顾客吃着饭,要么吃音乐,要么刷视频,大家专注于自己,根本不去观察身边人。 我再次想起曹超的话:“写小说一定要体验生活,体验生活就是扎下身子,倾听群众的心声,用眼睛观察,让故事在你的目光下,流动起来。” 必须承认,曹超虽不写作,但他的话的确在理。按照他的说法,我在用餐时,不应该玩手机,而要留意观察周围人,看他们在干什么,听他们说了什么。 不过,素琴正与我聊着天呢,还等着我回答,我不可能放下手机,而不理会她吧。 再说了,她明明讲了一句那样大胆开放的话,而我置之不理,她会作何设想? 于是,我再次打开手机,给素琴回话:“怎么会呢,这是艺术啊。” 其实,这话回得并不恰当。不过,再撤回来,就显得刻意。而且,说不定,她已经看到了。 素琴倒没介意,隔一会儿,就发了照片过来。怎么说呢,这张照片,的确有些与外人言的意思。 拍照,因为浴室里的水雾,让那张照片,多了一层朦胧的诗意。 素琴能捕捉到这样的闪光点,足可见她对美有别样的见解。 或者说,她即使对美学没有了解,但在她的认知里,这就是美。 因此,拿起手机,拍下了这张照片。 如她所说,这样的照片,是无法对人言的。 其一,你在浴室洗澡,还拿着手机拍照,可见多么自恋啊。 其二,你既然拍了一张,难道还没拍其他的? 素琴肯定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不敢轻易与人言。大约,她从冬夏嘴中,听说了我的一些事,觉得我人不错,闲时爱翻书,认为我或与她有共同语言,能够理解她吧。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对那张照片的极度迷恋。 必须承认,那样的瞬间,是可遇不可求的。美的事物,应该与人分享。因为那样,美就成了双份的快乐。 她无法向熟人分享,只能找我这个,近乎陌生人的人发。反正,我对她不知根知底。等冬夏回来,她就会离开,我俩再见的可能性,约等于零了。所以,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素琴发了照片,许久都没再言声,应该的确有所顾忌。 这种事,一旦换一个人,或许就会认为,她心思不纯,有别的想法。 我思谋一番,将上述想法变成文字,分几次发给素琴。每次信息,都多达三四百字。 素琴读后很感慨,先发了一大堆赞。接着,跟我谈起照片来。由着照片,又谈到人与人之间的隔膜。 当然,与隔膜相对的,便是心灵的契合。此前,听她谈话,并不能感知到这一点。但她在网上,像变换了一个人,能侃侃而谈,将内心所思所想,全部转换成文字。 聊着聊着,竟然止不住了。 从蒸菜馆出来,回出租屋,上楼时,看到素琴开着门,我很想上前打个招呼,又怕破坏了网聊的意蕴。 想了想,轻声上楼,没有惊动她。到了屋里,坐在沙发上,抱着手机,和她一顿畅聊。 由着摄影,谈到了小说。我送给她的两本书,《包法利夫人》,她听说过。和我一样,她读了开头,就欢喜得不行。 由着这本书,谈起了阅读,又由着阅读,谈起了少小时候的经历,童年的趣事,家乡风物。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那种感觉,像找到了一个知己一般。 素琴虽是冬夏的表嫂,但其实比冬夏还小一岁。只不过,她辈份比冬夏大罢了。 按理讲,三十来岁的女人,正应该好好保养,素琴却有点特别,她不注重涂粉抹彩,而以素颜示人。正因此,她看起来,年龄要比冬夏大一些。 不过,若仔细看,她眉眼里的光亮,与冬夏完全不同,甚至,比朱玲珑也更打动人心。 更何况,她身上还散发着知识的书香。腹有书香气自华,也因此,她身上的气质,是别的女人所没有的。 只是,很多人只注意表面的浮华,而看不到她内心的美好。 不知不觉,又过了将近一小时。素琴说了声抱歉,有事要忙了。 放下手机,我起身,伸了伸懒腰。走到阳台,极目远眺,让眼睛放松放松。 所谓“远眺”,当然是夸张的说法。 我住的这片城中村,虽不算亲嘴楼,但楼与楼之间,相隔并不远。周围全是出租楼,我在三楼,自然阻隔了视线,不可能远眺的。 我的目光,在近处的出租屋,实际是别人家的阳台上转了一圈,再次收回来。低头时,看到冬夏送给我的多肉。 我弯下腰身,捧起多肉,双肘撑在窗台上。这盆多肉,名叫锦之玉虹。 我还记得,冬夏当初,抱着多肉上门时,给我介绍它们时的情景。她脸上的笑容温润,令人沉迷。 想着冬夏,又念及素琴,觉得刚才是不是对素琴过于热情了?若是冬夏知晓,一定会不高兴的吧。 转念再想,素琴应该不会把我俩的谈话,告诉于她。 毕竟,她说过了,有许多藏于内心深处的话题,轻易不能与人言,更加不能对亲近的人讲的。 只是,两个才加上微信的人,第一日就聊得如此投机,再聊下去,不会朝亲近的关系发展么? 如果真有进一步的发展,到时,我又该如何面对冬夏呢? 第15章 信号 想来想去,令人烦恼。我抓起睡衣,去浴室冲澡。 洗澡时,我被冷水淋醒了。素琴既然是“嫂”,必然已经结婚。 我不是曹超,所以不必担心陷于迷潭。聊聊天,谈谈阅读与摄影,算是艺术好友,也是不错的。 洗完澡,顺便把衣服洗了,在阳台上晾衣服时,突然听闻对面阳台,传来栅栏的叩击声,轻轻响三下。 我心中会意,知道这是黄丽枝的信号。 于是,头往外仰,果然看到了黄丽枝。 她大约才下班,又或者刚练完瑜伽,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鹅蛋似的脸上,仿佛涂上了一层红色的油彩。红润的样子,让她显得有些俏丽妩媚。 打过招呼,她突然递来一只盒子:“感谢你的礼物呀,帮我的忙,还附送一份点心,实在太有心了。我受之愧。现在,请你尝尝我们的家乡特色。” 我忙说:“邻居之间,本就应该互帮互助嘛。你这么客气,我才不好意思呢。” 黄丽枝说:“你是不是嫌弃不干净?” 我答:“怎么会呢。” 黄丽枝说:“那就收下,尝一尝新鲜。” 我只好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 黄丽枝说:“前两天,有个同事来我家,看了看房子。她老公要来深圳了,决定租个房子。咱俩这栋楼,卫生干净,又安全,住在这里,也好有个照应。” 我说:“好呀,好呀。” 黄丽枝说:“我和老板娘不熟。要不,你问问她,有没有单房,房租方面,能不能优惠一些?” 其实,她完全可以直接跟冬夏讲,冬夏还会给予她一定奖励。 现在,她把机会让给我。或许,听说我与冬夏关系不错。毕竟,房租要优惠一些,对租房打工人都是好事。 我答应下来。 回到卧室,打开黄丽枝给我的盒子,里面是一些鱼丸。我放进冰箱,准备改日烹煮。 复转身坐下,问素琴租房的事。才知,房子已经全部租出去了。 隔一会儿,素琴查了租房名录,告诉我,顶楼有个单间,原来的租客,月底搬家。 “如果你朋友想要,可以帮我留下。只不过,顶楼不比其他楼层,温度略略高些。” 素琴以为来租房的,是我朋友。个中关系,我又不好解释,只好任由她这样理解。 我说要问问朋友,素琴回了个ok的手势。 我来到阳台,正欲敲栅栏,又停住了。转身回屋,从冰箱里把丽枝给我的盒子取出来,将鱼丸用饭碗盛了。洗干净,放在桌上沥干。然后,换了衣,下楼去。 到楼下生活超市,买了些圣水果。回到楼下,将圣水果洗了,放进丽枝给我的盒子里。 举在手里,望了望,这才满意,拿着盒子,回阳台上。 敲了“门”,隔一会儿,丽枝闻讯而来。 我将盒子递于她,她满脸是笑:“哗,这是聚宝盆呀。刚才,我还在想,明天下班,顺便买点圣女果来。只是嘴里这么念叨,阿里巴巴就来敲门,送圣女果来了。” 我顺着她的话说:“就是,就是,你有这一宝盒,以后,想要什么了,直接在心里念就行。” 丽枝笑得愈发灿烂了:“想什么有什么吗?” 我说:“当然,要不,你试试看?” 丽枝说:“那我先要一个好睡眠。” 我不假思索地说:“肯定没问题呀,你今晚保证能睡一个好觉。” 丽枝说:“如果愿望没实现,我可要来找你麻烦的哦。” 我说:“尽管来,我给你一张vip卡,贵宾权限。” 说笑完毕,我讲起了租房的事。 丽枝说:“顶楼完全没问题啊,还可以去天楼,晾衣服被子,也方便许多。来了个客人,还可以去天台,搞个happy什么的,多好啊。” 我说:“你看问题的角度,真是与众不同啊。这么一说,我都想搬上去了。” 丽枝说:“好呀,快搬快搬,到时好去烧烤。” 我顿了一会儿,说道:“好像不行哦。我去了,你的宝盒谁给你变魔法啊。” 丽枝跟着调侃:“对啊,你还是别走了。好不容易,遇到这样好的邻居。你一走,就太可惜了。” “好,听丽姑娘的,不走啦。” “别反悔哦。” 嘻嘻哈哈间,大家都很愉快。 当晚,我一觉睡到天光大亮。吃罢早餐,去厂里上班,开了电脑,在办公桌坐下,想起与丽枝的玩笑话,赶紧问她,夜里是否有好睡眠。 隔了半小时,丽枝才回:“睡得不错呢。还做了个梦哦。” “什么梦?”我追着问她。 丽枝回:“不告诉你。”看 到她发回来的消息,我能想象得到,她此刻一定嘟着嘴,一脸淘气的样子。 我决定逗逗她:“你不肯说,一定是不便于说。那么,就是美好至极的梦啦。” 丽枝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喂喂喂,可别瞎想哦,是很纯粹很纯洁的梦。” 我答:“必然的,像白雪公主一样纯洁。” 丽枝笑:“这还差不多。” 紧接着,又说:“不聊啦不聊啦,我忙工作了。” 我放下手机,处理工作。不知不觉,已临近十一点半。 这时,我接到曹超电话,让我过去一趟,出差报销的事,要我去签个字。 这次出差,由曹超一起报销,我省去了许多麻烦。 我找到曹超,拿起文件签了字。 曹超朝我努了努嘴:“去放放风?” 所谓的放风,其实就是去三楼平台闲聊。平台配了几套桌椅,虽有空位,但曹超径直带我到了角落,站在那里,可以望见许多工业区和城中村。 闲扯几句,曹超突然问:“怎么样了?” 我问:“什么怎么样?” 曹超笑:“生活体验得怎么样啊。” 我跟着乐:“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你明知故问。”曹超笑完,接着说:“她很不错的,你得抓紧,要不然,被别人捷足先登,你后悔都来不及。” 我想起冬夏,此刻,她正在老家,陪护母亲,听曹超一席话,受到启发,应该给她寄点什么,以表关心。 于是,嘴上说道:“谢谢兄弟关心。” 曹超拍了拍我的肩膀:“咱俩兄弟,还讲什么谢字。不是兄弟说你,你真得要提高效率,赶紧行动啊。” 我想,冬夏在老家,隔着几百公里呢,就算我们彼此情意相投,可山迢水远,想抓也抓不了啊。 这些话,我自然无法对曹超说,只点了点头,表示对他关心的感谢。 聊着天,我想起什么,问曹超:“她说她在酒店上过班,陪客人喝酒,是真的吗?” 曹超一听,乐了:“怎么可能啊。” 我问:“她为什么这样说?” “明摆着的嘛,这是试探你。你仔细想想,在这之后,她是不是对你更好了?” 我回忆了一下,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 又谈了些别的事,离开时,曹超不经意间问了一句:“还记得阿珍么?” 我答:“记得的。颧骨很高的女人。” 曹超低沉地说:“她想见你。” “见我?”我一脸的惊讶。 第16章 借花献佛 “准确地讲,应该是见我们俩。”曹超这么一讲,我就明白了。 我问:“只是萍水之交,贸然跑过去见面,合适吗?” 曹超说:“见面不是我提出来的,而是她主动说的。你看,你看。” 说话同时,曹超打开手机,调出聊天记录,递到我眼前,让我仔细睇。我当然不敢仔细,只扫了一眼,见面约会的确是阿珍先提出来的。 原话如此:“找个时间,叫上范老师,一起来西丽,我请你们食饭。” 我捶了曹超一拳:“你又在她面前,聊我什么了,让她叫我范老师。” 曹超一本正经地说:“你没来深圳前,不差点就当小学老师了吗?” 我纠正他:“差一点,就是没成。没成,就不是事实。” 曹超说:“别以为我不知道,雷姨还喊你小范老师呢。” “雷姨”就是我领导,只比我大十岁,她又善于保养,远不到“阿姨”的地步,但她作风泼辣,除了对下属们严苛以待,还爱插手别的部门事务。 私下里,我们都称为为“雷姨”。 她的许多行为,的确够雷人的。 我说:“那能一样吗,雷姨要我改小小说,在她面前,这一点自信,我还是有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再怎么样,哥们也写过好几本网络小说,不是么?” “所以呀,阿珍叫你范老师,也没有错嘛。”曹超皮笑肉不笑。 我知道,在他眼里,“老师”另有含义。 分别前,我轻声问曹超:“时间定了吗?” 曹超说:“这不正找你商量么,就算帮兄弟一个忙。” 我斜了他一眼,算作同意。 曹超喜不自禁:“定好时间,我再向你报告。” 我佯怒说:“曹总啊,快别骂我了,我可担当不起。” 中午吃饭时,我又问了问冬夏的情况,同时让她放心,素琴很敬业。 冬夏笑:“这我倒知道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找她了。” 吃罢饭,回到工位,我拿起手机,上网查了查老年人补品。尤其动了手术的老人,吃什么最合适。 一番搜索,用时一个半小时,相关于中午根本没睡觉,不过,找到了还算满意的答案。我把商品拉入购物车。 还缺一个地址。 我没问冬夏。 问了,她也不会给。 我采取迂回之术,准备去问素琴。 下午四点左右,同事大石收到个快递,他有个同事,在云南,寄了一些茶叶给他。大石分了两盒给我。 我想起素琴朋友圈里,发过饮茶的图片,心里,她应该对茶道颇有研究,正好有求于她,便决定借花献佛,把大石赠我的茶,分出一盒,赠于素琴。 傍晚时分,下了班,在食堂用了餐,才回租屋。到二楼,见素琴房门虚掩,行至近处,才知她在和谁通视频,声音是外放的,听得出来,是个男人打来的。 素琴的声音里,隐隐有些喜悦。我暗忖,或许是大哥,素琴的丈夫。 我没敢造次,上到三楼,回自己家里。将茶叶放在桌上,刚坐下,手机响了一声,有人加我微信。 点开一看,信息栏写着“我是阿珍”的字样,头像是个山海相连的风景照。 我点了通过,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阿珍回:“谢谢小范老师。” 我想起曹超,知道这全是他的计谋,又想捶他一顿。 回复阿珍:“不敢当,不如叫我阿谦吧。” 阿珍道:“好呀,那我就客随主便啦。” 寒暄几句,问候完毕,阿珍问:“这个月底,想请你和阿超一起吃个饭,不知能不能赏光。” 我说:“这是我们的荣幸啊。” 阿珍说:“客气,客气,相遇就是缘。尤其像阿超兄弟所说,一起出去,一起住酒店,还同一趟高铁回来,前世多大的缘,才会在今生兑现啊。” 我说:“那就听你安排。” 阿珍说:“等时间和地点确定下来,我再和你们讲。” 我回:“好,期待再会。” 放下手机,去阳台洗脸。洗罢脸,看到丽枝阳台上,晾了一件黄色连衣裙。裙身随风而舞,好看极了。 我回屋,取了手机,从不同角度,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丽枝,说她眼光真好,衣服很漂亮。 回到屋里,又翻了几页书,再次拿上茶叶,准备出门。 下了半层楼,望见素琴的门敞开,也没听到通话声。 我心中一喜,正欲加快脚步。 突然,碰到了朱玲珑,手里还拉着个行李箱。 自打出差回来,我已经好长时间没见着她。一问,才知她去了一趟广州。 “在同学家小住了几天。” 见她提着行李显得吃力,我朝行李箱一指,随口问了句:“要帮忙不?” 本是客套之举,朱玲珑倒不客气:“有帅哥相助,当然愿意啊。” 无奈,我只好帮她拎行李。 拿好行李,尚未转身,素琴从屋里出来,手里拿把钥匙,大约准备下楼去。 自然,见到了我和朱玲珑。 我朝素琴笑了笑,素琴心直口快:“你女朋友呀。” 我还未开腔,朱玲珑抢先答道:“去广州玩了几天。” 如此一来,素琴就更加坚信,我俩是情侣关系了。 我脸有些红,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 素琴说了句什么话,我没听清。 朱玲珑催着我上楼,我只得苦笑一声,跟在她身后。 那一刻,我想起了租房那天,冬夏在前头引路,我跟在她身后,心思也跟着晃荡。 其实,我倒不怕素琴误会,而是担心,我再去问冬夏老家的地址,她或许会心生他想,觉得我不三不四,有脚踏两只船的歪心思。 到时,会弄得我里外不是人。 事实已如此,再担心也没用。我跟着朱玲珑,上到三楼,在门口,我将行李箱递给她。 她柔媚一笑:“谢谢。” 我习惯性地回:“别客气啊。” 朱玲珑望一眼屋里,一脸歉意地说道:“出去几天,屋里没收拾,太乱了,要不然,请你来坐坐,喝杯咖啡。” 我赶紧说:“门对门住着,机会大把。我这会儿,正要出去,办点事情,你先忙呀。” 挥手告别,行至楼下,在城中村晃荡一圈。无事可干,只得返身回屋。在一处拐角,远远地见到有个人,像极了素琴。 仔细一看,果然是她。 我原想迎上去,只是,在她身边,还有一个人,男性。隐隐地,还能见到,他脸上含着笑。 待他俩走近,我闪身到侧面的巷道里。 隔了一会儿,他俩从眼前经过,我这时看清楚了,那女子果然是素琴。她身边的男子,不时和她对望一眼,看那目光,很有些温情脉脉,由此可知,两人关系定不简单。 待他俩离开,我从巷子里跟出来,悄悄尾随其后。 他俩穿过一条巷子,最后,在巷子深处的一栋楼房里停住。左右四顾,回望几眼,像在打探情况。 我藏于巷子间,再探头去看时,已经没了他俩的踪影。我猜测,他俩肯定上楼了。只是,此前,我从未听素琴提过家人。 今天却有些奇怪,起先听到她和谁视频通话,言语欢愉。此刻,又见她和一个男子进了一栋出租屋。他俩到底什么关系呢? 难不成,她和别的男子,另有一个爱巢?我百思不得其解。 第17章 宿夜 在楼下晃悠了十来分钟,仍不见他俩下来。看来,手中的茶叶,今晚估计送不出去了。 回到出租屋,洗澡冲凉,没心情看书,刷了些短剧。 倒挺让人过瘾,一晃,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我跑到阳台,侧耳倾听,楼下仿佛有动静。 我拿起茶叶,开门出来。走到一半,才想着,身披睡衣。 已经出门,又懒得回去换衣,再说了,说不定,素琴留在外头宿夜呢。 到了二楼,素琴房门虽然关着,但从门缝里看得出来,她屋里亮着灯。 夜已深,关门闭户,倒很正常。我走到门口,抬起胳膊,以手指轻叩几下。 不一会儿,听到素琴在屋里问:“谁啊?” 我答了一声。 素琴得知是我,把门打开。 她穿一件粉红色睡袍,一脸红润,像刚做过护肤保养。 我把茶叶递给她,解释说:“朋友从去云南寄来的,让我品品,味道怎么样。我哪里懂茶呀,但我知道,你是行家里手,这盒茶,请你品一品,算帮我一个忙,成不?” 素琴咧嘴大笑:“明明你送我茶叶,却把事情拨得这么高。读书人果然不一样。” 由此,我又问起那两本书:“不知是否合你阅读习惯。” 素琴说:“很好呀,已经当作枕边书。睡前,都得读几页。你看。” 说完,素琴朝卧室一指。我当然无法看清,但假装看清了,竖起大拇指,一顿赞美。 曹超跟我传授过一招,在女人面前,你若要讨她欢喜,不管什么,先猛赞一顿,她一定会对你另相相看。 临别之际,我才道出正题,说冬夏有胃病,前段时间她嘱我有好的方子,记得提醒她。 “这不,今天下午,从朋友那里,讨得一个法子,有些药,准备寄给她。她在老家,我想给她个惊喜,你方便告诉我地址吗?” 素琴一听,哈哈一乐:“没问题啊。” 她原本准备嘴上说,又怕我说不住,便说:“待会,我手机发给你。” 我拱手作谢:“感谢。” 又说:“小事一桩,请莫要对冬夏讲。” 素琴说:“放心吧,兄弟。嫂子大不了你几岁,懂你们年轻人的心思。” 我有些不好意思:“见笑,见笑了。” 素琴依旧笑意盈盈:“你说你也真是的,要地址直接问就是,绕这么大一圈子,又送茶叶,又治胃病的。哈哈,不过,这也证明,你是性情中人。不错。不错。” 素琴一说性情中人,我立马想起晚上的见闻,她与陌生男人,在城中村相会的事。 此刻,见她满面红光,定然遇到了好事。 告别回屋,不一会儿,收到素琴信息,里面是冬夏老家的地址。 看到地址,我特别亲切。冬夏与我果然是同乡,她所在的县,与我老家相邻。只是,我们县域地广,从我家到好家,还有些距离。不过,家乡话倒是相通的。 我打开购物网,输入地址,付款结账。买了单,想起素琴的举动,心中疑虑愈深,实在没忍住,给冬夏发信息,东拉西扯一番,说起了素琴,顺带问了一句:“琴嫂老公呢,怎么没见她来帮忙看房?” 冬夏说:“他在老家呢,怎么来。” 我说:“这样子啊。” 冬夏发了一个唉气的表情:“我没跟你提过,素琴是个命苦的女人,你别看她表面乐呵相,其实心里苦得很。” 我问:“怎么啦?” 冬夏说:“他这个老公。唉,怎么说呢,有跟没有一样。” 我回:“原来如此。了然了。” 冬夏问:“了然什么?” 我意识到说错话了,赶紧补救,左右而言他,谁知,冬夏不肯放过我,追着问:“你怎么关心起我表嫂来了。老实交待,你是不是起了什么坏心思。” 我说:“怎么可能,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真是的。” 冬夏明显感觉到,我有些生气了,她这才恢复正常。 “表嫂很可怜,所以我让你送几本书,有时间多陪她讲几句话。” 我说:“明白啦,一定遵照您的指令,办好差事。” 冬夏笑:“这还差不多。” 当天晚上,平时很少做梦的我,稀罕地做了个梦。 梦中的主角是素琴,情节与我在城中村撞见她与陌生男子走进一栋屋舍有关。只不过,梦做了更多延伸。好像看电影一样,无比清晰。 因为剧中人,是我认识的素琴,而且发生地,就在楼下城中村,生活超市、美宜佳、菜鸟驿站、包子铺,就好像真实生活一样。 那栋房子,也是步梯房,就好像我住的这套房子的翻版。 上楼梯时,素琴走在前,男人跟在后。走了几级台阶,不知台阶许久未清洁,地面太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素琴脚步不稳,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好在,男人眼疾手快,赶紧扶住素琴。那一刻,两人紧紧挨在一起。 我甚至,能感觉得到,男人享受到了,素琴吐气如兰的芬芳。 我目送两人上到四楼,进了房间。 我欲再往前,面前却有一道无形之门,我怎么也进不去。无奈,只得下楼。沿步梯下来,出了门,在对面候着。 守了半小时,男人先下来。走到巷子边,东张西望,没瞧出异常,才朝楼道招了招手。 这时,出来一个女人,穿着红色睡袍。 女人的身影,有些熟悉,定睛一看,正是素琴。 她身上,最引人注目之处,很容易让人想到,那位为某家椰汁代言的明星。 只不过,素琴明显比她更胜一筹。 素琴穿红色睡袍的样子,我碰巧见过一眼。当时,我并没察觉,她有这样的长处,堪可与明星比美。 素琴与男子一前一后,往前行去。 我悄无声息,跟在后头。 快到楼下生活超市时,我突然脚下一滑,踩到一块香蕉皮。我以为会摔倒,结果并没有,香蕉皮像一台滑板车,载着我往前冲,眼见要撞见素琴。 我赶紧大喊一声,素琴听到喊叫,回过头来。这时,滑板车加快速度,我避无可避,疾速撞向素琴。 素琴跌倒在地,我像个胖球一样,落下来,砸在素琴身上。接着,又被弹了出去…… 第18章 意中人 事情总有出乎意料处。 第二次从空中落下时,我没有感受到愉悦,反而重重摔倒在地上。我抚了抚肚腹,撑起腰身,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望向四周,竟置身一片荒野。 我骂了一句娘,醒了过来,才知这是一个梦。 看看手机,凌晨五点,想起梦中的举止,我到底有些羞愧。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回来床上卧下,闭上双目,拼命想忘掉这梦。 谁知道呢,有些事越想忘记,却记得越清楚,甚至许多细节,直往脑海里钻。 我有些烦躁,干脆起床,灌下一听啤酒,强迫自己倒下。 我不善饮,500毫升的啤酒,最多喝一瓶。 喝下一听啤酒,再躺下,很快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次日,起床上班。刚从楼道间出来,迎面碰到素琴。素琴穿套运动衫,刚跑完步,汗水涔涔,胸口上衣处,全被汗水浸湿。 她身宽体胖,尤其臀胯处,更明显有些优势,而那裤子,略略有些小了。 如此穿着,出门跑步,可想而知,会引来一些注目。 我想起梦中之事,有些慌乱,和素琴打过招呼,疾步前行。 走到拐弯处,回头探望,素琴早就消失不见。 当晚上班,上到二楼,见素琴大门紧闭。这种情况,与往常有异。但我当时,也没太在意。 只是,随后几日,素琴的门总关着,人影也再难见着。 我想起那日,她与陌生男子的举止,愈发多疑。按理讲,素琴干什么,不干什么,皆与我无关。 只是,我觉得受了冬夏的嘱咐,好像有了责任,要清楚原委一样,以防她被人伤害。 有好几次,我假装有什么事,下楼敲门,素琴屋里静悄悄了,敲了许久,也无人回应。 晚上,洗了澡,我躺在床上,捧着手机,胡乱猜测一番,犹豫着该不该将此事,告知于冬夏。 正无法决断之际,素琴来信息了,问起我一件投资的事来。 我一听,立马反应过来,莫非素琴被人忽悠上当了? 现在的社会,骗术五花八门。有一种人,专骗中年妇女。他们有固定的文案,先以暖男形象,讨得妇人欢心,待条件成熟时,便以赚钱为由,让妇人投资。 起先,付出一点试水,结果立竿见影。赚到了钱,妇人自然欢喜。以为抚慰了内心的孤寂,又赢得了金元宝,一举多得,多好的事啊。 但其实,在这里,陷阱已经埋伏好,只等着她往坑里跳。 于是,我抛开投资的事,开始举起一个例子,有个女人被网上的“男朋友”骗得精光的事来。 谁知,素琴一听,立马打来电话。 在电话中,她哈哈大笑。 笑毕,感谢我的关心,还说那些骗人的把戏,她早就见识过了。再说了,那是针对中老年妇女的。 “我还不到三十呢,你不会认为我孤独寂寞冷吧。不过,还是要感谢你的提醒啊。” 解释了一番,她细细讲了缘由。 原来,好几年前,她做过餐馆生意,店虽小也赚了不少钱。后来,老公心思飘了,与别的妇人鬼混,被骗得精光,事不肯干,天天喝酒。 最后,素琴被迫关了店。如今,一晃好些年,她仍想做点什么小生意。这次来深圳,目的正在于此。 她想开个麻将馆,帮冬夏守房子,接触的人多了,知道开麻将馆,是个不错的赚钱门路。 前几天,城中村有个库房,空了好几个月,如今想转租。素琴寻思着,转租过来,开棋牌室。上次半夜跑过去,就是找房东商谈租房的事。 我一听,原来误会了她,心里有些愧疚。做生意是好事,我又问了些细节,讲了许多祝福的话。 从素琴的话音里,我听得出来,其实,她早有打算。 只是,这到底是一件大事,她问计于人,无非只是让自己更自信。 说不清楚为什么,弄清了原委,知道那陌生男人,与素琴之间,并没有私相授受,我有一种特别的轻松。 我抹一了把脸,躺在床上,再次想起昨夜梦中之事,翻了一个身。 事实证明,素琴是个行动派。 没隔几天,我就得知,租房一栋楼房的合同,已经签了下来,时间从下个月起。我有些担心,冬夏还没来,她却两头跑,难免会有照顾不到。 不过,素琴仿佛有好运眷顾。 冬夏妈妈手术后,恢复情况比她想象中好。我从网上买的慰问品,她早就收到了。 如今,妈妈病体康复,她把一部分功劳,算到了我头上,跟我说了好多谢谢,最重要的,她还表示:“等我回到深圳,亲自下厨,做一顿大餐,请小弟喝酒吃饭。” 这份功劳,我自然不敢当,她愿意敞开心怀,请我去家里吃饭,证明她把我当作了家里人,我感觉到,心里仍暖暖的。 冬夏已经买好高铁票,决定比原计划提前一周回来。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接下来那些天,我一直在期待冬夏的归来。冬夏和我有着相似的心情,我俩的聊天,虽不像以前那么多,但她的话语里,有着浓浓的情意。 看得出来,她整个人,都很开心。 朋友圈里,她经常发一些日常照片,甚至,还会拍一些太阳、荷花,以及手臂一类的照片。 比如,如玉一样的锁骨,能看到蓝色血管的肌肤。 有一回,我看到她拍了一张,一只手捂住半边脸的照片,很有些俏皮。她拍的是左半边脸,我甚至模仿她,拍了右半边脸。拍完后,将她的照片与我的照片,用修图软件,合并成一个人。 上班时,我想起这张照片,莫名笑出声来。 当时,同事大石正好从我身前经过,见此情景,停下来逗我:“哗,想起梦中情人了吧。” 事情总有意外,没过几天,下班回家,到二楼时,听到素琴在与冬夏打视频。 我放慢脚步,隐隐听到她俩在谈论一个男子。 素琴说:“这个人不错的。大一点怕什么呢,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你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啊。” 难不成,冬夏回老家,遇到个意中人? 我心中一沉。 想起冬夏朋友圈的照片,完全是恋爱中女人的心态。 隔一日,冬夏朋友圈又有更新。这一回,是个男人的照片。底下配文写着:让祝福来得更猛烈些吧。 我给冬夏发信息,问图上是谁。 冬夏答:“你姐夫啊。” 闻听此言,我差点晕倒。 冬夏虽只有中人之姿,但她灵魂有趣,温柔贤惠,而照片上的“姐夫”,个不高,皮肤又黑,明显配不上她。 冬夏没眼色,素琴也跟着起哄,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都说好闺蜜有时会害姐妹没曾想,有亲缘关系的表姐妹,也会如此。 唉,真是没有天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大睁双眼,翻来覆去睡不着,哪哪都不舒服。 我心里五味杂陈,只恨自己没早点听曹超的话,在冬夏回家之前,强行把她拿下。 第19章 心旌荡漾 世上没有后悔药。 多么好的白菜,甘心情愿,让一头肥猪给拱了。 我恨自己,更恨冬夏。 恨她心甘情愿,投入粗鲁汉子的怀抱。 因了这样的心情,去厂里上班,我精神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期间,去向雷姨汇报工作时,虽极力隐藏情绪,仍被心细的她察觉了。 待办完差事,她又提到那篇小小说,还说发给别人看了,都夸我的意见提得好。 我自然一番恭维,还拿摄影打了个比方:西施长得漂亮,不管拍照的人是谁,不管怎么拍,照片里的人都会很美。相反,换成无盐,再好的摄影师,也拍不出西施的神韵。 这马屁拍得还算高级,雷姨听罢点点头,因我提到了女人,她又追问:“你是不是失恋了?平时见你,你的眸眼里,总有一层神采。今日,却这么无精打采的,好像魂被人偷了去一样。” 雷姨平时不轻易开玩笑,一旦开起玩笑来,是可以和你称兄道弟的。 据说,有一回,部门聚餐,喝了些酒,雷姨又唱又喊,搂着两个男同事像兄弟。 毕竟上班时间,外面同事们来来往往,我到底有些拘谨,只答我感冒了,有些不舒服。 雷姨笑了笑,或许早就察觉到我在说谎,但并不说破,只站起身,语带双关地说:“有时候啊,生了病,就得以毒攻毒。” 我不懂装懂,不迭地点着头。我与冬夏之间,其实并未发生过什么。我承认,我对她有好感。 曹超的推波助澜,加深了我对她的好感,也让我有了隐隐的期待,多了一份想象。 只是,也仅停留此阶段,她毕竟是“我姐”,就算有想法,也只止于想,而不敢有所行动。 然而,当得知她已经许配于人,有了姐夫,压抑于心底的爱意,突然喷薄而出。 倘若她此刻在我面前,或许我会不顾道德与其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她彻底拿下。 可恨的是,她远在千里之外。我欲拿下,也只能想想罢了。 从雷姨办公室出来,我越发消沉,只恨不能马上下班,找个馆子,好一醉方休。好在那天没什么急事,我将工作往后延推,眼睛盯着电脑,心思早就神游八极。 好不容易,到了下午五点,还有半小时,就下班了。我欲找个酒伴,抚慰我受伤的心灵。 显然,曹超是最好的人选。 一来,他酒量好,是我好兄弟。 二则,他认识冬夏。 我当初租屋,就是他推荐的。他最能理解我,我向他诉苦,最为合适。 拿起座机,拔过去,竟然占线,试了几次,才终于拔通。 电话里,我开山见山,直接说:“晚上一起喝酒啊。” 谁知,曹超一口回绝了:“对不起啊,兄弟,今晚佳人有约了,去看场电影。” 这话,无疑又在我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我问:“哪位佳人?” 曹超答:“新来的前台。” 我骂:“那姑娘多清纯呀,你又要下手,去糟践人家,不怕天雷劈么?” 曹超说:“哈哈,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曹超要陪姑娘,自然把兄弟的位置往后排。 无奈,我只得退而求其次,去找大石。 大石也是好兄弟,只是我与冬夏的关系,尚处于雾里看花的情况,此前没对他提过一嘴。晚上喝酒,稍一喝多,我定然把持不住,或许会讲出许多秘事来。但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抓起电话打给大石,他接电话倒是快,我问他得不得空。 他答:“兄弟有何吩嘱呀。” 我说:“好久没一起喝酒了,晚上一起出去喝两杯?” “好啊,好呀。”他满口答应,却要我等一等,领导交办了个差事,还没完成,估计得加一会班。 我问加多久的班,他答:“这可说不准,一小时两小时,都有可能。” 我哪里等得了那么久,直说:“算了,今在有点郁闷,想喝两杯。我一个人去,到时你若下班,我还没醉,来饭店找我。” 说完这话,我就挂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有点烦躁,连个喝酒谈天的人都找不到,真是失败。放下电话,盯着电脑发呆。 熬到下班铃响,我一秒都没停留,信步出了办公楼。 从厂里出来,往租房方向走。楼下不远,就是夜市,那里热闹,各类吃食俱全,而且实惠。最主要离租房近,就算醉了,找回家的路,也方便些。 我选了家烤鱼店,在店外找空位坐下,点了一条烤鱼。 时间还早,离热闹还要些时间,食堂不多,但都三三两两,唯我,独自一人,有些另类。 这家烤鱼店,宣称以荔枝林为焰火烤鱼,味道别致。 俗话说,慢工出细活。烤鱼需要时间,我边喝茶水边等,半小时后,鱼才上菜,我要了瓶啤酒,细啜慢饮。 夜色漫漶,城市渐渐呈现灯火酒绿的模样。 街边上,行人来来往往,不时有靓丽女子的身影闪过。 我就着夜色和美色下酒,慢慢喝了半瓶,竟然神清气爽,没一点感觉。 难道失恋会增加酒量?我直犯嘀咕,又觉得不可能。 大石来了电话,问我在哪,他下班了。 这家烤鱼店,我以前和大石来过,我说了店名,让他快来。 挂断电话,我又叫服务员上一瓶啤酒。鱼的份量足够,还有小菜若干,不用另加。不一会儿,大石到了。 坐下开饮,我们推杯换盏,很快喝光了一瓶。我心想,要醉就醉得彻底些。于是招手,又要了两瓶啤酒。 大石问:“今天这是咋了,有什么事,别憋着,讲出来,讲出来就痛快了。” 我只说:“没事没事。来,喝酒,喝酒。” 第二支啤酒刚喝到一半,我已经感觉天旋地转了。趁着还没有彻底醉倒,我跑去收银台,结了账。 回到座位前,坐下,我拿起杯子,还想再喝,大石拦住了。 倒了茶水,让我醒酒。可,喝了茶,也不顶事,该醉,还是醉了。 接下来,我开始对大石倒苦水。说了许多许多,关于工作、初恋,以及其他。至于有无讲冬夏,我已经没一点记忆了。 最后,大石搀扶着我,往租房而去。 大石体格与我不相上下,他搀扶着我,走平路尚好。到了租房,上楼梯时,立马显得极为费力。 好不容易,挪步到二楼。大石累得直喘气,没办法,我俩靠在墙上,稍作歇息。夜已深,素琴的门,原本关了。 听到动静,她开门出来,看到是我,很是惊讶。问明情况,便作势一起扶我回家。 素琴刚洗过澡,睡衣只比薄纱略厚,不免有些透光,微风一吹,便激荡起许多微澜。 素琴与大石,一左一右,搀扶着我上楼。 我已经醉得一塌糊涂,只隐约知道,大石送我回了家。 我不知道的是,素琴与大石的故事,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的。 第20章 敏感 和衣躺下,不知过了多久,喉咙像着了火,干而涩,我欲起身,找水来喝。 可浑身无力,好不容易从床爬起来,却站立不稳,头晕沉沉的,头重脚轻,没迈一步,便跌倒在床上。 我仰躺下来,摸了摸额头,像烧红的铁块一样,滚烫滚烫。 我在床上摸索搜寻,终于在床边一角,找到了手机。手机屏碎了一块,我才想起,从夜市离席时,我没抓稳手机,掉落在地上。 不过,现在已经顾不了这些。我得赶紧打电话,找大石来帮我。我饮酒醉了,他了解情况。 然而,原本在手指间挥洒自如的手机,此刻仿佛有千斤重,我不得侧身,将手机靠在床上。 解锁好几次,才打开屏幕,又一番搜找,寻到大石的名字,拨电话过去。 铃声响了许久,硬是没人接。深更半夜,大石没及时接听,倒能理解。关键在于,我怕他调成静音模式,就麻烦了。 不知响了多久,仍没人接电话。 我挂掉电话,改为打曹超的手机。 曹超倒是靠谱,又或者他睡眠浅,响了几声铃,话筒里就传来他的声音。 只是,有些迷糊。显然,被我梦中吵醒不悦。待得知我发了高烧,浑身绵软无力,他立马换了态度,让我稍候,他马上过来。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门。 好兄弟还得是曹超,靠谱。 我再次起身,扶墙挪步,来到客厅,打开门拴。 谁知,敲门人不是曹超,而是住我对门的朱玲珑。那个我刚租房,她就来敲门,和我套近乎的女邻居。 她穿一身连衣睡裙,头发随意捆着,额头上,散乱着几绺头发。 我有些奇怪,问:“怎么是你?” 朱玲珑说:“你不是病了么?我接到电话,说让我来看看你。” 我心里一惊,我明明给曹超打的电话,难不成打错了。 我正在疑虑,朱玲珑已经进到屋里,她扶我在沙发上坐下,摸了摸我的额头,吓了大跳:“妈呀,烧成这样了。” 我指着饮水机喊:“渴,我渴。” 饮水机上,水桶里已经空空如也。朱玲珑望一眼墙角,让我稍候。她迅疾转身,出门而去。 两分钟后,她回来了,手里还拿了一桶5升的纯净水,一只烧水的壶。 她给我倒一杯水,手里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一粒药,说是退烧药。 她举起杯和药,让我张嘴,把药送到嘴,又喂我吃了药。 接着,将水倒进水壶,去烧开水,还说我生病了,不能喝凉水。 忙完这一切,朱玲珑起身,打开冰箱。 我以为,她要找吃的。谁知,她没找到满意的,关上冰箱门,问我:“你家没冰块?” 我轻轻摇了摇头。“你等会儿。” 朱玲珑再次出门,去了她家。不一会儿,又回来了,一只手拿着两块厚厚的块,另一只手拿着一块毛巾。 她走到沙发边,挨着我坐下,让我仰躺下来,她给我降降温。 人生了病,自然得乖乖听话。我顺从地躺下来,朱玲珑用毛巾,包住冰块,敷在我额头上。过两分钟,就换一个地方。 反复几次,我的额头、面部以及脖颈,都被她用冰块敷过。 平时,朱玲珑大大咧咧的,但看得出来,她挺会照顾人,手法娴熟,又极其小心。 敷脖颈时,朱玲珑微微低头,神情专注。 似乎早就忘记了,此前她和我开过不少大胆的玩笑。 吃了药,她又以物理方式帮我降温,渐渐地,我没那么难受了。 敷完冰块,她去洗手间,洗好毛巾,又打来一盆水,帮我洗脸。 洗罢脸,又帮我擦拭手臂和腿脚。我离她如此之近,近到可以闻到她吐气如兰的芬芳,能闻到她的心跳。 她低着头,有好几回,她的头发滑过我的脸角、胳膊。 在她的额角,还有几缕头发,旁逸斜出地跑到了别处。 我很想伸手,帮她捋一捋,将它们归整到合适的位置,让它们回到大部队。然而,我手臂绵软,抬臂向上,更需用力。 我脑中只有这么一个闪念,很快就摁住了,并没有真的付诸行动。 期间,朱玲珑坐在我身边,半扶住我,喂我喝了好几杯温开水。 我的头枕在她的胳膊弯里,不可避免地,与敏感地带有了接触。朱玲珑一点没有扭捏作态,她的行为举动,一切都显得如此真实、自然。 好像她是一个医生,而我是她的病人。 她执着如此,我再多想,就显得下作了。 在她的悉心照护下,高烧终于退了。 朱玲珑想找体温计,量一下温度,我家没有。 她只好再次起身,去她家拿。半夜把她从梦中吵醒,本来就不够精神,又熬了这么久,不免会有些困倦。 朱玲珑找出体温计,关她家房门时,体温计小心心滑落,掉在地上,破碎成泥。量不了温度,朱玲珑有些难过,我一个劲地安慰她,说我退烧了,还让她拿手来试。 朱玲珑试了几次,才终于放心。 离开亮还有些时间,退了烧,身体轻松了,感觉疲乏,想要睡觉。 我对朱玲珑说:“辛苦你了,我现在好多了,你回去休息吧。” 朱玲珑眨了眨眼:“怎么,我帮你治好了病,你倒要赶我走?” 我知她为我着想,赶紧解释:“怎么可能,我怕你太累了。” 朱玲珑听罢,朝我两手一摊:“你看,出门时,我把钥匙落家里了,回不去。” 我没想到她会如此不小心,嗫嚅道:“要不,去找房东拿备用钥匙?” 朱玲珑捋了一下头发,露出好看的脖颈,望我一眼,颇为无奈地说道:“你看看手机,现在几点了,这个时候去敲门,是不是太不礼貌?” 我想了想,的确如此。 朱玲珑接着说:“再则说了,素琴见我这么晚回家,会不会胡乱猜测,觉得我在什么夜店上班,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说不定,房东听到了,把我撵走呢。” 讲到这里,她特意望了我一眼,睫毛扑闪了几下。 “那怎么办?”我小心问道。 “还能怎么办?我只有留下来,在你沙发上借宿喽。”朱玲珑朗声道,“是老天让我这样做的,如果我违背天意,可是要遭雷劈的。” 第21章 冲动 所谓“天意”,当然纯属调侃之词。但朱玲珑的语气里,又隐隐有些霸道,让你无法拒绝。 也许,这才是她的本性,真实而随意。 不过,相较于她此刻的率性而为,我更喜欢的是,她在照顾我时,表现出来的细致,以及温柔与体贴。 人性是复杂的,同一个人,有时会表现出两种完全不同的性情。朱玲珑在外人面前,展现出来的张扬、泼辣,以及斤斤计较,很有可能是她给自己戴上的一副面具。 或许她经历过太多事,以至于会成为现在这番模样。 在芸芸众生中,这副面具是她的保护色。真实的她,隐藏在面具之后。如果从中二选一,我肯定首选温柔的她,而不是强权主义的另一个她。 然而,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很多时候,选择并是由自己做出来的。 比如,现在,我就没得选择,只能听从朱玲珑的安排。 我有些倦了,朱玲珑却神采奕奕。 我望一眼沙发,再瞧瞧床,对朱玲珑说:“辛苦你了,要不,去睡一会儿吧,我也再眯下。” 朱玲珑咧嘴问道:“你是病人,还让我睡床铺?” 我谦虚道:“女士优先嘛。再说,你是客人,又忙前忙后照顾我,再怎么说,也得把床让给你。” 朱玲珑朝窗台上扫一了眼,问道:“你就不怕?” 我以为她说的是闲言碎语,诚恳地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病了,你来送药,看护。小而言之,是助人为乐。往大的方面讲,就是救人一命。” 朱玲珑摆了摆手,笑呵道:“打住,打住。我可没你说的那么伟大,不过是接到电话,受之人托,终人之事。” 我心中暗想,你受了谁人之托? 莫非我打错电话了?我悄悄拿起手机,找出微信,原来,我没打错,是打给曹超的。 难不成,曹超没来,却委托了朱玲珑? 曹超以前是这里的租客,和冬夏相熟。以他的本领,和朱玲珑是密友也未可知。一念至此,我没敢再往下想。 见我犹疑,朱玲珑问:“怎么,害怕了?” 我答:“不是,不是。” 其实,我很想问问,她和曹超是什么关系。话到嘴边,又摁了回去。 事实明摆着的,她与曹超非同一般。可她和曹超若真有什么关系,半夜三更派她贴身照顾我,曹超难道不会多想? 然而,租房以来,我还从未见过曹超来租房。 那么,他一定在刻意回避什么。 问题越来越多,想得脑壳痛。我干脆把问题全部抛到一边,不管怎么样,此时此刻,我不可能把朱玲珑赶出去吧。 我把床铺让给朱玲珑,她却不肯:“你是病人,弱者优先。” 我还要坚持,她却不管三七二十一,走到我身边,弯下腰,将我拦腰抱起,直往卧室走。 朱玲珑比我略矮一寸,却有些气力。当然,我也不重,才刚刚过百。 因此,她很顺利地将我来了个公主抱,抱进卧室,将我安顿好。 转身出了房间,却不关卧室的门。 对此,她的解释如下:“我睡在客厅,你睡卧室,隔得远,再关了门,你若想喝水,或者有什么病痛啥的,叫唤我,我睡着了,怕听不清。” 我陪着笑作答:“我成了待宰的羊羔,一切听你的。” 朱玲珑哼了一声:“对嘛,就该这样,当个听话的乖宝宝。” 躺下来,虽然困了,屋里多了一个女人,我哪里睡得着。 翻身时,不免有些响动。 朱玲珑听到了,开口调侃:“怎么,你怕我突然闯进来,图谋不轨么?” 我咬紧牙齿,答道:“哪里,哪里,屋里来了个佳人,一时不习惯嘛。” “好吧。本姑娘信了你。别再说话了,睡觉。” 黑暗中,我睁着双眼,想知道朱玲珑在沙发上的睡姿怎么样,想着想着,进入迷朦状态。 醒来时,窗外已晨曦初露。 我披衣起床,挥了挥胳膊,头已经不痛了,只是稍稍有些无力。来到客厅,沙发上早就不见朱玲珑的影踪。 我看看了时间,去洗手间洗漱。 刚刷完牙,听到有人开门。来到客厅,看到朱玲珑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一袋吃食。 她已经换好了衣,是一套蓝紫色的裙,裙身点缀着许多星星。 裙衣领口,挂着一只澄黄的吊坠。由此可见,昨夜所谓钥匙掉了,肯定是忽悠人的话。 不过,想着她的悉心体贴,我仍很感动。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的目的,都是为了我好。 朱玲珑进到屋里,把袋子摆桌上,然后将东西摆出来,是两碗粥,和两份小笼包。 她弯腰取东西时,脖子边的吊坠,不时摇摆晃动。 摆好早餐,我俩面对面坐着。喝着粥,我讲着感谢的话。 “小事一桩,何足挂齿。”朱玲珑答。 我还在讲道谢的话,她却将一勺粥,往我嘴里送。 她的眼色很准,速度很快,我来不及反应,嘴就被那勺粥堵住了。 那把勺子是她用过的,粥也是她碗里的。 我吃完粥,想起一个笑话,有一男子单相思,为女孩付出了很多,但女子对他没感觉,没给他任何靠近的机会。屡战屡败,他决定回老家。在此之前,他想要做点什么。这天,他看到女子用吸管喝饮料。喝完,自然就扔了。男子跑过去,捡起饮料瓶,对着吸管一顿猛吸。吸完,感觉自己和她有了肌肤之亲,心满意足,回了故乡。 脑海中想起这件事,笑意在我脸上漾开。 朱玲珑瞧见了,追着问:“老实交待,你在笑啥。是不是笑我很傻很天真?” “怎么可能啊,你是天仙,下凡到人间。我做了天仙的邻居,是我的福份。”我说。 “不老实,病好了,就开始花言巧语了。”朱玲珑嘴上这样讲,脸上却艳美如花。 吃罢早餐,我欲收拾桌上残余,才站起,就被朱玲珑识破,她抢了先:“我来吧。” 她眼疾手快,很快收拾妥当。 准备下楼扔垃圾时,转头问我:“你恢复得怎么样,如果还有些乏力,要不,就请假休息一天吧。” 她正常的样子,真的很温柔。 我挥舞胳膊,示意强壮:“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事算什么。” 我内心真实的想法是,今天已经周五,就算没力气,熬一熬,也能挺得过去。这些话,自然不会对朱玲珑讲。 果然,朱玲珑听后,便说:“ok,出发。” 我们一起下楼,穿过城中村,清晨的阳光,落在她的额角、鼻子和脖子上,为她增添了许多朦胧之姿,很是好看。 朱玲珑走在路上,步态轻盈,像一名舞者。 那一刻,我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不可抑制的冲动,想趁她没注意,去挠一挠她的胳肢窝。 第22章 柔软 当然,也只是想一想。 大众广庭之下,我还没有如此豪放。 到了分岔小叉,我正欲朱玲珑告别,她再次抢了先,主动伸出手来。 我愣了一下,意会过来,赶紧伸手和她握了一下。 “哗哦,你的手,真柔软啊,像个女人。” 朱玲珑永远在变,快得我无法跟上她的节奏。 各自上班,走了几步,我悄悄回头,望着远去的倩影,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到了工厂,打完卡,我径直去找大石。 我想问问他,半夜没接到我电话倒也罢了,为何天亮,看到未接电话,却无动于衷。 要知道,我俩可是好兄弟啊。 行至他的办公位,大石却不在。电脑没开,看台面不像动过的样子。这时,马上就要响起上班铃,周边同事差不多都到了。 我问了同事,他果然还没来。 这就有些奇怪了。 要知道,大石平时上班最积极,而且常年如此。难不成,他也生病发烧了? 如此一想,我便急了,掏出手机打电话,结果,打了几次,他都没接。 愈是如此,我越发着急。心想,昨晚找大石喝酒,是我的责任,要不请半天假得了,去看看他什么情况。 说不定,他和我一样,需要照顾。只是,他租房隔壁,没有住着一个,像朱玲珑一样的女邻居。 我转过身来,准备去找雷姨请假。 刚走到通道口,门口跑来一个人。 看那模样,有点像大石。 我停下脚步,待他走近,果然是大石。 我问他怎么了,他直摇头:“没事,睡过头了,差点迟到。” 我心中有疑问,还想问更多,他却拿起杯子,去了茶水间。 这时,我看见坐我邻桌的同事,站起朝我招手,还作了个接电话的手势。 我只得紧走几步,跑回办公桌。 来电话了,雷姨打来的。 挂完电话,我去雷姨办公室,当面听她指令。 工作上的事,倒没什么。无非那些日常琐碎,没太多可说的。 她叫我过去,主要目的,是谈起写作的事。 “我有几个朋友,闺中密友,她们最近建了个诗社,把我也拉了进去。” 雷姨离开靠背椅,给我倒了一杯茶。 我道了声谢,说:“这是好事啊。” “对呀,我也觉得不错。在职场上混,勾心斗角太多,烦心事太多。有几个志趣相投的朋友,谈谈诗和远方,是很好的放松方式。” 雷姨端起杯子,饮了一口茶。 她的模样其实不错,只是皮肤太黑了。 私底下,同事给她取了两个绰号。 一个是雷姨,她姓雷,又声如雷鸣,年龄离姨也差不太多,倒不算过份。另一个绰号,就有点伤人了:黑寡妇。 这三个字,可以分成两半。分开来看,每一部分都正确。 她老公死于一场车祸,她皮肤又黑,可不名副其实么?雷姨听闻过自己第一个绰号,但黑寡妇之名,还从未传入她耳中。 我比别的同事,和她接触稍稍多一些,加之离得近些,对她的了解也多了一些。 总体而言,她是个不错的女人。只不过,很多时候,面对其他同事时,她必须摆出强硬的一面。 我望着雷姨,不时点头,表示理解。 “我们给诗社起了个名字,叫朋鸟社。朋友的朋,大鸟的鸟。你觉得怎么样?” 雷姨眨了眨眼,她睫毛很浓,不是美瞳却胜于美瞳。 她是双眼皮,加之浓睫毛,显得很好看。 “朋鸟为鹏,既体现鹏城,又意寓诗社大鹏展翅。简直妙不可言。谁取的啊?”我昂头问。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雷姨眸眼放光,脸上写满了阳光。 人总是喜欢听赞美的,女人尤其如此。就算雷姨不说,我也知道,名字肯定是她取的。 朋鸟的确有些创意,但我初一听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吱吱喳喳的鸟。 继而,想到雷姨的闺蜜们,她们无非也是一只只鸟。 想到这一点,我其实是想笑的,但必须忍住。 我的职场生涯远不如曹超,但在曹超的耳提面命下,我得到了一些真传,练就了一些工夫。 “即使是诗社,就得隆重点。我们决定搞个仪式,其实嘛,无非就是见面吃个饭,朗诵几首诗罢了。但,仪式很重要,是必须的流程。有了仪式感,大家才会认真对待。” 雷姨沉浸在自己的讲述中,很是享受。 听罢,我心有感触,不由自主鼓起了掌:“人人都说深圳是一座搞钱的城市,想不到,还有人仰望星空。” 这次赞美,发自内心,并非溜须拍马之词。 雷姨问:“你真的觉得好?” 我坚定地点头:“非常好。” 雷姨说:“那你也去参加吧。” 我还没明白过来,雷姨接着说:“我们少一个顾问,你当顾问,最好不过了。” 我低声道:“这样不妥吧。” 雷姨没接我的话:“就这么说定了,成立仪式定在月末那天,我查过了,正好周末,时间是晚上。具体地点,到时我再告诉你。” 雷姨有个习惯,做出的决定,绝对不会更改。就算明知是错的,也会偏向虎山行。 我不好反驳,再说,谈谈诗歌,算一件美事,也就默认了。 回办公室的路上,想起阿珍,她也提出见面,让我和曹超一起去西丽,时间也在月底。 这一下,可能要撞车了。 我回到位置,伏案忙工作。期间,抽空给曹超打电话。 要么占线,要么没人接。 中午去食堂,终于逮到了曹超。 我俩在角落选了个座位,刚坐下,我还没开口问他呢。 他先开口了:“昨晚点烛了吗?” 我莫名其妙:“又没停电,点啥烛?” 问完,又加了一句:“你们租房停电了?” 曹超吃了一块鱼,笑着说:“装,你可以改姓庄了,庄大师。” 我说:“真不懂你啥意思。别让我猜谜了。直接说吧。”曹超继续笑:“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我骂:“想啥呢,你。” 曹超不信:“深更半夜,你俩共处一室,都那样了,还没拿下?” 我说:“我就知道,你早就谋划好了,安排她照顾我,故意的吧。” 曹超倒不否认:“我来有啥用,女人更温柔啊。多好的机会,给你创造的。” 我默然不语。 曹超摇头晃脑:“我知道了,你没拿下她。她拿下你了。” 听到曹超反复提“拿下”,我想起了冬夏。 敢情,我以前误会了他。 从一开始,他怂恿我拿下的女人,根本就不是冬夏,而是朱玲珑? 念及冬夏,我再次悲从中来。 我喝酒,继而晚上发烧,皆因冬夏而起。 昨夜,我面对诱惑,不为所动的时候,说不定,冬夏已经开始了夏娃亚当的原始游戏。 第23章 春风 下午五点刚过,朱玲珑接连给我发来三条信息。 意思只有一个,“龙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在此之前,几隔一小时,朱玲珑就提醒我喝水。而且,必须冷却到45度。 我想问问她怎么测试水温,难不成用温度计? 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以她的性格,肯定会说用嘴量,就像情侣亲吻一样。 我编了一条挺长的信息,回复朱玲珑,大意是感谢她的悉心照顾,让我感受到了春风般的温柔。 有那么一刻,甚至把她当成了姐姐。 “我没有姐姐,所以没人疼,无人爱。” 这话并不准确,我曾经有个姐姐,大我两岁,八岁那年,姐姐带我放风筝。我没拿住线,风筝飞走了。 姐姐跑着去追,越追越快,越追越远,没顾及脚下,跑到了河边,掉进了河里。河水激烈,她体力不支,很快沉落水底。 这件事,成了一我生的隐痛,很期待生活中,再出现这样一个人,来关心我疼惜我。当然,我也会照顾她保护她。 朱玲珑不知个中曲折,很快回了我:“以后叫我玲珑姐。有什么事,姐罩着你。” 由着这话,我再次想起冬夏,成为我姐没多久,她就给我找了个“姐夫”,而且是其貌不扬的那种,我一时怅然,调出一张冬夏的侧面照,痴望发呆。 那张照片,是有天傍晚,我趁她不注意,悄悄拍下来的。她半躬腰,微摆臀,摆出一个微妙的造型,引人遐思。 朱玲珑等了许久,没见我回,发来信息催:“怎么?我当你姐,给你掉面子了?” 我赶紧回复:“瞧你说的,我是激动。太激动了,一时不知该讲什么。” “哈哈哈。”朱玲珑发来一连串欢乐的表情,“别激动。以后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保证你天天开心。” 这时,曹超从楼道经过,我便给朱玲珑发信息问:“有件事,困扰我很久了,想求教玲珑姐。” 朱玲珑答:“准了,直讲无妨。” 我给她打了预防针:“弟初涉社会,不知人情世故,讲错什么话,你可莫介意。” 朱玲珑笑:“太逗了,你。这么精明的人,还装不懂世情。在姐姐面前,太虚伪了啊。” 我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开问:“曹哥和你啥关系?” 我没点曹超的名,但她肯定知道,“曹哥”是指谁。 果如我所料,信息发过去,朱玲珑愣了一下神,她的对话框里,“正在输入”的字样不见了。 隔了两三分钟,她才回我:“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我说:“当然是真话。” “他追过我。”朱玲珑说。 “然后呢。”我问。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朱玲珑不肯提,看来,此事必不同一般。 我换了个话题,说昨夜她帮了我大忙,该怎么感谢。 不谈曹超时,朱玲珑的状态又恢复如故:“谢啥子谢嘛,别人求我帮忙,老子还不帮呢。看得顺眼,我才动手。再说了,你不也帮过我么。” 我想起帮她通下水道的情景,对她而言,那的确是个大麻烦。 “不过,今晚还真有件事,要劳你大驾。” 以为没事了,朱玲珑又提了要求。 我答:“什么事,只管提。” 朱玲珑说:“不告诉你,留个惊喜,晚上再说。” 临近下班时,我去找大石,想向他道个谢,再问问他的情况。大石埋头看手机,神情专注,我到了近处,他也没察觉。 我呆立两秒,拍了拍他的肩,开玩笑道:“和哪位美女聊天呢,这么开心。” 大石听到是我,赶紧把手机倒过来,放在桌上,支支吾吾作答:“哪有什么美女呀。” 很明显,他有些紧张。 我也没拆穿,只问了些昨夜的情况。 大石一一道来,只讲我在烤鱼店的事,扶我回家之后发生了什么,却以他也有点迷糊不记得了为由,一律不提。 相互调侃几句,我回到办公桌,收拾桌面,准备下班。 下班后,回到租屋,见到素琴,被她的满面光彩,惊了一下。 平时,她从不涂脂抹粉,衣服也以淡雅的素色为多。 此刻,她穿件蓝花上衣,虽是旧衣裳,但精神状态不一样,显得人都变年轻了。 尤其,她眼里闪烁着一层光芒,脸上白里透红,像涂了粉彩。 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只当她把棋牌室的事定了下来,没往别处想。 打过招呼,正要走,素琴叫住我:“顶层的租房,今日提前搬走了。你那个朋友,要租房的话,明天就可以搬过来。” 我点头,离开前,嘴里跳出这么一句:“你今天的样子,真漂亮。” 素琴低下头,我瞥见她的脖子上,有一片淡淡的红。 或许为了表示对我的感谢,素琴告诉我,租房合同从下月一号计划,这几天反正空闲,不收租金。 临别时,素琴把钥匙找出来,递给我,说她这几天可能没时间,给到我手里,更方便些。 我笑着接过来。 回到屋,丽枝尚未到家。 我等不及,给她打电话,告知此事。 丽枝同样欢喜,说马上通知朋友,还说等她搬好家,安顿妥当,一定请我吃饭。 “到时,我露一手绝活,让你尝尝我们的家乡味道。” 隔着电话,瞧不见她的表情,但我能想象得到,丽枝一脸欢颜。 我洗罢澡,晾好衣服,回到客厅,打开笔记本电脑,在名为《租房日记》的文档里,记下今天的见闻与感受。 写完,合上电脑,又读了十几页书,丽枝仍未回来。 我拿起手机,想问问她,按了一行字,又删掉了。 我起身,走到阳台,吹着风,看着对面楼房的风景。 我听曹超讲过,站在城中村的阳台,总能望见各式风景。 大约五年前,那时,曹超刚来深圳不久。 有个上午,曹超睡了个懒觉,醒来时掀开窗帘,无意中望见对面屋里,一个妙龄女郎,正站在卧室的窗前,旁若无人地更衣。 这位在窗前偶然撞见的姑娘,浑身上下都是火苗,曹超只用目光轻轻一碰,他的内心就熊熊燃烧。 事后,曹超无数次在窗前窥望,都无缘再目睹那样的好景象。 得不到的往往最迷人,尤其是那种惊艳瞬间,更令人疯狂痴醉。那段时间,曹超茶不思饭不香,丢了魂一样。 终于有一日,晚上,他瞧见姑娘屋里亮着灯,于是穿戴一新,往对面的楼栋走去。 他拎着一支葡萄酒,欲去拜访那位,把灿烂千阳,无私奉献给陌生邻居的姑娘。 第24章 兴奋 到了楼下,守候片刻,楼道口有人出来,曹超扮作租客,趁机混进去。 那是电梯房,但曹超没走电梯,从步梯上去,可以通过楼梯间的窗台,观察外面的环境,利于更好地确定那位姑娘的房号。 近乡情更怯,没来之前,心心念念,真要见到那姑娘时,他又有些慌乱。曹超脚步放缓,好像在享受,见面之前的激动与兴奋。 终于到了目的地,站在姑娘门前,他整理好衣装,深呼一口,又润了润嗓子,这才举手,轻叩门扉。 敲了三下,门打开了。 背后,站着一位中年男人。 男人平头,浓眉大眼,看衣着打扮,像在工地干活的民工。 在此之前,曹超想象很多次,敲门之后的情景。但他怎么也没料到,来开门的,竟然是这样一位男人,穿条裤衩,光着膀子,露出黝黑的肉身。 见此情景,曹超脑海里,瞬间冒出这样一个视频:一头胖乎乎的猪,正在操场边,追着一位妙龄女郎。 曹超控制住情绪,目光越过男人,往屋里瞥了一眼。 男人很紧张,很快像堵子弹似的,用身体将他的目光堵住。曹超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急中生智,问了一句:“玲珑呢,我来找玲珑。” 男人松了一口气:“你走错地方了吧。这里没人叫玲珑。” 曹超退后两步,昂起头,看了看门楣上的房号,对男人说:“没错啊,玲珑就住在这。上个月,她还跟我约好了,请我吃饭呢。这不,酒都拿来了。” 男人恍然大悟:“你说的是以前的房客吧,她上周就搬走了。” 曹超一听,心里怅然若失。这时,屋里晃动一个女人的影姿,曹超瞅了一眼,像个中年大嫂,穿件白褂子,打着赤脚,个子不高,脸却很圆,肉乎乎的。 曹超心想,这对夫妇倒是绝配,对男人讲了句抱歉,举起手中的葡萄酒,说道:“抱歉,打扰你了。这瓶酒,送给你们。” 男人放松警惕,面露悦色:“没得事,没得事。” 曹超把酒往男人怀里塞,男人只得接了。自此之后,曹超心里留下了女人的波影,挥之不去。 直至后来,在同事的引领下,他开了窍,从此纵情于风花雪月。 但我知道,在他内心深处,为这个单相思女孩,留下了一个位置。可惜,女孩一直不复返,他也没再见过她。 曹超从冬夏这里搬走之后,另觅他处,住了下来。他害怕触景生情,没再来过出租屋。我落脚于此,三番五次相邀,皆被他一口回绝。 我站在阳台上,想起曹超的这段秘闻,愈发感慨万千。由着曹超的经历,想起我与女邻居们的交往,她们与曹超所遇到的更衣女孩,是一种情调。 由此可见,住在城中村,真可以窥见生活的万千气象。只不知道,以后,我与这些女邻居之间,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故事。 正在暇思间,手机叮咚一声,朱玲珑发来短信:“我在楼下,过来帮把手。” 我回了个好,拿上钥匙,下楼而去。到楼下,才知她两只肩膀,各挂着一只购物袋,脚边,还摆着一只硕大的冬瓜。 她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浸湿,粘着头皮。胸前的衣领,也有汗水泡过的印记。 我忙弯腰,把瓜抱过起来,同时笑着问她:“大采买啊,今天超市打折扣么?” 朱玲珑说:“晚上有贵客。” 我问:“客有何处来?” 朱玲珑说:“从该来的地方来。” 我继续问:“要到哪里去?” “到我心里去。” 果然还是朱玲珑狠,她这么一回答,我没法往下接嘴,只能呵呵呵。 开门进屋,朱玲珑让我把冬瓜放在阳台上,她从袋里取出各类菜蔬与零食,摊开摆在桌上,还来不及归纳,她突然喊肚子痛。 朱玲珑让我别走,有事要和我讲,说完便提着裤子,去往洗手间。我回到客厅,看到沙发上,反向摆着一本书。 拿起打开,正是上一次,她从我手上借走的那一本。 “借”应该加双引号才对,称半路劫走更准确。 书中夹了一枚竹制书签,由此可见,她之前对我说,闲时读过一些闲书,应该不会假话。这时,屋里响起手机铃,不是我的,而是朱玲珑的。 她去方便前,手机和购物袋一起,就摆在桌子上。我瞅了一眼,屏幕上显示,来电话的人,叫“走狗经理”。 看来,来电与工作有关,我起身,行至走阳台,对朱玲珑说:“有个电话。” 朱玲珑问:“谁呀?这么不讲究,不管他。” 我答:“好像是工作,是狗经理什么打来的。” 朱玲珑听我念成“狗经理”,一下就乐了,笑道:“狗经理来电,我得接,要不然,他给我穿小鞋。帮个忙,把手机拿给我。” 我回屋,拿起手机,来到洗手间,轻轻敲了一下门。很快,门开了一条缝。我默念非礼勿视,别过头,把手机递过去,待她抓住手机,我迅疾离开。 朱玲珑通完电话,肚子的事也解决了。回到客厅,开始整理桌上的菜蔬。 我望着她,问道:“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朱玲珑指了指桌上那只褪了毛的鸡:“乌骨鸡,刚从市场买回来的,煲汤喝,最有营养了。你病了一夜,要补一补。” 我微微起身:“不太好吧,无功不受禄。” 朱玲珑莞尔一笑:“放心吧,不会让你白吃白喝。喝完汤,有一件大事,请你帮忙。” 我问:“什么事呀,还不知道,我能帮上什么忙。” 朱玲珑说:“先不告诉你,吃完再说,我现在去煲鸡汤。你如果愿意,就来厨房帮帮忙。如果不愿意,就在客厅里,看电视,玩游戏,随便你。” 话音刚落,朱玲珑便提了那只鸡,去了阳台旁边的厨房。 城中村的这些出租屋,没有专门的厨房,只在阳台与洗手间的过道中间,加了一层横断,锅碗瓢盆,就摆在横断上,勉强算是厨房。 到了厨房,才发现朱玲珑已经盘起头发,露出白皙的脖颈。腰身前,挂着一块绿色围裙。 她速度倒快,下手狠而准,三下五除二,就把乌骨鸡解体了。我在旁边,只在洗洗波菜,剥几瓣大蒜。 事情很快忙完了,又不好急着离开。 这个时候,我已经被她迷住了。 不是被她的人,或者身体迷住,而是被她的手法、厨艺迷住了。 她忙着烹饪,同时跟我讲起,她如何自学成才,学习烹饪的故事。厨房里的朱玲珑,向我展示了她的另一面,积极、向上、阳光、温暖。 她把乌骨鸡放在高压锅里煲,又弯腰,去取盘子,准备炒菜。她盘好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耳朵、鼻子和嘴巴。 她扬了扬手上的油污,半是命令半是撒娇地对我说:“帮我把头发盘一下。” 此事于我,仿如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我笨手笨脚,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按她说的,整理出一个雏形。最后,我按照朱玲珑的要求,把一绺头发夹紧在她耳朵上。 这时,我发现她的耳朵,特别漂亮。 第25章 谜语 朱玲珑大大咧咧,我明知她是这样的性格,也知道她在逗我取乐,可我仍觉得有些愧色。 于是,后退几步,保持着一定距离。 从侧面看朱玲珑,更有别样的风味。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觉得,她比冬夏更好看。只是,四川女人的性子,过于泼辣。 屋里的男人,只能乖乖做妻管严。这样的男子,当然不能说不好,但个人而言,对他们多少有些微词。更别说,让我成为这样的人了。 不过,命运总是神奇的。偏偏,让她成为我对门的邻居,更阴差阳错地,有了这么些来来往往。 炒菜时,朱玲珑觉得油烟味道重,我身子弱,让我回屋,摆好桌椅,准备用餐。路过阳台时,我又看见那只硕大的冬瓜。 心想,这么大的瓜,得吃多久啊。一个人怎么吃得完,不会坏掉吗? 我没忍住,问了一嘴。 朱玲珑答:“这瓜可不是拿来吃的。” 我一听,更愣住了:“用冬瓜做装饰品,你还真特别啊。” 朱玲珑说:“当然不是作装饰,这冬瓜可有大用途了。” 我欲问详情,朱玲珑却再不肯说。我笑道:“你是个谜一样的女人。” 朱玲珑一听,大笑不止:“不错,不错,这个定位很好。我要改个微信名,就叫谜一样的女人。” 我只当她随口说说,谁知,她果然掏出手机,去改微信名字。 改完,还扬了扬手机,让我去看。 我拿起手机,才知手机有未读消息。 其中,有两条是丽枝发来的。她晚上下班,要去一趟沙井,明天上午才回。还问我,明天早上,她朋友来我家取钥匙,是否方便。 我回了句随时恭候,等了许久,没见丽枝再有回复。 在沙发上坐下,稍候片刻,大米熟了,菜也出炉了,而那只据说为了我而“赴汤滔火”的乌骨鸡,也散飘出阵阵香味。 那一桌菜,很是丰盛,不像平常的家常菜。我总觉得,此事非同一般,再三套朱玲珑的话。 她狡黠一笑:“先喝汤,喝完你碗里的汤,我再揭秘。” 我没有办法,埋头喝汤。心想,她真是鬼灵精怪,关心我,又不直说。曲里拐弯,变出许多疑问来。不过,一旦你明白心意,便会生出许多感动来。 我喝完汤,手肘撑在桌子上,盯着她,不说话。 她咧嘴一笑:“知道今天什么日子么?” 望着一桌美食,我首先想,莫非今天她生日? 问了朱玲珑,她却摇头:“给你个提示,和你有关。继续猜,给你三次机会,猜中有奖。” 我问她奖品是什么。 朱玲珑不假思索地回答:“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问:“什么秘密?” 朱玲珑指了指阳台上的冬瓜:“你不是想知道,我买冬瓜干嘛吗,你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我觉得不错,猜了三次,都没猜中。 朱玲珑嘻嘻哈哈地说:“没办法,我只能帮你到这儿啦。没猜到,你得受罚。” 我大叫:“刚才你可没说惩罚的事。” 朱玲珑不予理会:“你不是没问么。” 我骂:“耍赖。” 又问:“怎么惩罚?” 朱玲珑嘴微张,说:“喂我吃块肉。” 我找了块鸡胸肉,夹起来,递给到嘴边。 她伸嘴接了,边吃边指着桌上的菜:“好香呀,来,你也来吃。” 看得出来,朱玲珑善于调节气氛的高手。她的厨艺,本就不错,饭菜吃得欢喜,我没一点儿负担。 吃到一半,我问她:“今天到底啥日子,惩罚我受了,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朱玲珑指了指那锅汤,爽声道:“你再盛碗汤,我就告诉你。” 我照做了,盛好汤,喝完,望着她。朱玲珑缓缓说:“你还记得,我俩什么时候认识的么?” 我随口说:“三个来月了吧。” 朱玲珑说:“你看,你记得很清楚嘛。今天呀,是个特别的日子,我俩刚好认识三个月。” 我笑:“这也值得纪念啊。” 朱玲珑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说:“当然呀。三个月是最关键的时间,可以左右未来的关系。有个叫苏五道的人,专门研究过,还写过文章,有理有据。” 我问:“什么苏五道,你临时瞎编的吧。” 朱玲珑说:“才不是呢,改天,我找到他的文章,转发给你。” 我笑答好好好。 气氛欢乐,饭就吃得多。不知不觉,我已经连喝三碗汤了。朱玲珑很得意,我吃得多,越证明她手艺好。 饭宴临至尾声时,她搛了一块鸡肉,非要喂我吃。 鸡肉离我近在咫尺,我只好张嘴。谁知,还没咬住肉,她却突然缩手,退了回去。原来,她是故意逗我玩呢。如是几次,我都没吃到那块鸡肉。 朱玲珑咧嘴大笑,银铃一般的笑声,回荡的小小的屋子里。 从昨夜开始,朱玲珑对我百般照顾,我就慢慢感觉到,她是个很好的朋友。只不过,很多时候,戴了一副面具,以“坏女人”的面孔示人。 她笑容明丽,一脸的灿艳,我欲要突袭,吃下那块鸡肉。于是,趁她没注意,一个闪身,突然靠前。 朱玲珑果然准备不足,但她仍没让我抢到那块鸡肉。 鸡肉本就很滑,朱玲珑后缩时,脚步趔趄,脚下打滑,鸡肉跟着打滑,掉落下来。鸡肉落在锅里,溅起的汤汁,又落进了我眼睛里。 我跌坐下来,紧紧闭上双眸,手在空中举着,乱摸乱抓,想要寻找纸巾。 朱玲珑赶紧起身,去洗手间寻手帕。过一会儿,她拿了块毛巾,还打来一盆水,回到客厅,放下水盒,将毛巾浸湿,微微拧干,走到我面前,轻轻地擦拭我的眼。 擦拭完,又把那盆水摆在凳子上,让我低头,埋在盆子间,她手捧清水,帮我洗眼。 洗了几次,舒服多了。我眨了眨眼,对她点头微笑,示意她没事了。 朱玲珑却说:“别动,眼珠上有块黑色异物,我帮你吹一吹。” 言毕,便把我按在座位上,她凑到我眼前,双手一左一右,捧住我的脑袋,俯在我额角,对眼睛轻轻地吹气。 起先,是使劲地吹。后来,大约异物吹跑了,她慢了下来。 屋里很安静,我甚至能闻到她的心跳。 第26章 无眠 既然冬夏名花有主,我也不是无人问津。 带着一股子冲动,那天晚上,我把全部的情感,倾注到了朱玲珑身上。 人这一生,会面临无数条分岔小径,我选择了这一条,没什么好后悔的。 当晚,回到自己房间,洗罢澡,晾衣服时,看到阳台上的多肉,冬夏的笑靥瞬间浮于脑际。 突然之间,我有一种轻轻的愧疚,好像背叛了冬夏一样。 若说背叛,也是她“背叛”我在先。 我如此安慰自己,心里仍隐隐有些不安。只是觉得,这样做对朱玲珑不公平。 那天晚上,我想东想西,神思恍惚,近乎一夜无眠。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一觉,就睡到了大光亮。 次日醒来,太阳已经晒到屁股上。反正是周末,不用上班,我倒不着急。 又赖了一会儿床,我掀开被子,抓起手机,竟然有三个未接电话,全部是丽枝打来的。 丽枝对说过,今天早上,那个租房的朋友,名叫杏花的,会过来找我拿钥匙。 因为睡得很沉,卧房又关着门,人在屋外敲门,我也听不到。 丽枝打来三个紧急电话,肯定是为这事。 我赶紧给她打电话,电话一响,就通了。丽枝倒没责备我,只问我怎么了。 我答:“昨晚加班,又感冒了,吃了药,睡得很沉,根本没听到手机响。” 说完,一个劲地抱歉。 丽枝说:“杏花在楼下转悠呢,我现在打电话,让她来找你。方便么?” 我说:“方便,当然方便。” 放下电话,我起床洗漱。 忙完一切,刚坐下,有人敲门。 此前,丽枝跟我讲过,欲要租房之人,是她要好的闺蜜,闺蜜老公准备来深圳,没有住处,得先租好房子。正因此,我以为今天敲门的,只有丽枝闺蜜。 门开了,站在屋外的,却是两个人。 一男一女,皆三十出头。男子身材倒高大,但有些朴拙之气,很像刚出门打工的民工。倒是女人,衣服虽朴素自然,还带着一股泥土的气息。但眼里扑闪着,亮晶晶的。 打招呼问好,果然是杏花夫妻。杏花倒颇有些颜色,杏花男人除了个子高她一头,其他方面,我总感觉配不上她。 不过,配上不上就配不上,这世上,不相衬的夫妻情侣,多了去了。 我略略有些讶异的,是我本来以为,男人还在老家,只等着妻子租好房,有了落脚之处,再南下深圳。 不过,也只是略有疑问。 假如我是那男人,有如此艳艳美眷,离家千里之遥,我怕也会放心不下。 讲了缘由,我将钥匙递过去。 杏花接了钥匙,柔声道谢。她嗓音尖细,辨识度很高。 我问:“要不要带你们上楼?” 男人赶紧说:“不必了,不必了,我们自己去就好。” 说毕,满面春色地和妻子一起上楼。 早在之前,素琴告诉我有一间空房时,我转告他们,他们当即通过丽枝,向房东交了定金,如此,就算是定下了这套房子。 现在,他们拿到钥匙,就有了和其他租客,一样的权利。想做什么,是他们的自由。 租客在自己的租房里,享受一定的自由。 别人羡慕,也只能是羡慕。 杏花和他老公拾级而上,模样亲密。 我还未关门,男人终于忍耐不住,或许又觉得,楼道安静,无人经过,于是伸出一双粗糙的大手,在妻子的后背,轻轻拍了一巴掌。 看到这一幕,我悄悄笑了。 这一巴掌,拍出了男人的欢喜,也把他的委屈、小心、压抑全都释放了出来。 人无癖不可与交,这一巴掌,拍出了男人的真性情,让我有了认识他的冲动。 成了邻居,又是隔壁芳邻丽枝的朋友,总会有机会认识的。 我这样想。 目送他们离开,我的肚子开始叫唤,还没吃早餐呢?于是,我带上手机,悄然下楼,去寻吃的。 来到楼下,我找到一家蒸粉店,点了一份肠粉,外加一份小笼包。 时间足够,我一边吃,一边欣赏马路上的风景。那种时间,我特别喜欢看人来人往。 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故事。在每个人的故事里,都能找到我们自己的影子。 这件事,光是想一想,就足够新奇有趣。 况且,我本来就有写小说的爱好。 观察也是写作能力之一种。 吃毕早餐,抹净嘴巴。从店里出来,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骑行前往菜市场。 市场旁边,有一家手工水饺店,味道纯正,是朱玲珑的最爱。 既然成了情侣,我就得关心她。而关心她最好的方式,是由这些微小的举止构成。 水饺店里,座无虚席。好在老板手速极快,帮工又多。等了七八分钟,我要的水饺到手了。 骑车回租房,提着爱心早餐上楼。刚走了半层楼,在平台上,遇见杏花和她男人,正从楼上下来。 我问杏花夫妇:“房子还满意不?” 杏花说:“满意,满意。” 她男人答:“很好,很好。” 我说:“我和丽枝是朋友,你们什么时候搬,需要我搭把手,不要客气呀。” 杏花说:“东西倒不多,就几件衣服。我们待会就去旧货店,买点家具用品。” 杏花说话时,下意识地拉了拉衣领。 第27章 喜悦 辞别杏花夫妻,我敲开了朱玲珑的门。 她穿一件宽大的上衣,光着脚,像一只猫,在屋里跳跃着。我将水饺放在几案上,顺势在沙发边坐下。 她眸含波光,面带喜悦,俯身向前,在我脸上蹭了蹭。 “我还没刷牙洗脸,你先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朱玲珑说完,便飘然而去。 坐了三四分钟,仍不见她归来。我起身,来到阳台,看到她正在厨房的洗手池边洗脸。 窗外,澄黄色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她的头发上,让她增添了一层朦胧色彩。 我倚在墙上,静静地望着她。 她回眸一望,朝我眨巴着眼。朱玲珑目光里,全是柔情蜜意。 那一刻,我感觉到了爱情的美妙。眼见洗漱完毕,我轻轻上前,从背后抱住她的腰身。 她的上衣是丝绸质地,柔软光滑,以至于,她可以像鱼儿一样,轻松就从我怀中滑脱而出。 回到客厅,朱玲珑开始吃水饺。 吃了两个,忽然把盒子往我面前一推。 我一脸疑问:“怎么,不好吃?” 朱玲珑停止咀嚼,说道:“很好吃啊。” “我吃饱了,你多吃点。” 我以为朱玲珑让我共享美味。 “唉呀,怎么一点默契都没有。谁让你吃呀。昨晚的事,你忘光啦?”朱玲珑微嗔。 我这才意会过来,赶紧拿起筷子,夹了一只水饺,往她嘴里送。 吃第二只时,朱玲珑咬住一半饺子,却不吞咽。 我不明其意,她不说话,也说不了话,只朝我眨巴着眼,嘴巴上下翕动,像在讲着什么。我愣了几秒,才明白她的意思。 于是俯身向上,微微前倾,慢慢靠近她嘴上的饺子。 原本以为,她会突然避开,像昨夜喂我吃鸡肉一样。这是她喜欢的格调,想要调动我的全部情绪,全身心地参与她的游戏。但今天不同昨夜,她一动不动。 游戏完毕,她继续吃饺子。 这份水饺,她吃得津津有味。 还剩最后一个饺子时,我问她:“好吃吗?” 她嘴上沾满油污,点了点头。 “不过,再好吃,也没你好吃。”朱玲珑微微一笑。 “什么?”我问她。 话一出口,我就理解了她的意思。只是,已经来不及了,她伸出双手,捧起我的头,开始发起进攻。 我挣脱出来,拉她去阳台,洗了脸刷好牙。回到客厅,拉上帘布,放了一首黄龄的《痒》。 在曼妙迷离的音乐中,朱玲珑喃喃道:“困了,想睡一会儿。” 我温柔地点头。 她却不肯自己走,非要我抱她去席梦思。 我弯腰抱住她,去往卧室。她双手环住我的脖子,眸子里含着热烈的光。 刚走进卧房,朱玲珑就抬起头,在我唇边,盖了个印章。 我将她放在席梦思。 正要离开,她却叫住我:“嗯呢?” 我回头,看到举起双手,眼微微闭着,嘴半张半合,神情极为妩媚。 我不得不走近过去,低头问她:“咋啦?” 她抖了抖手:“衣。” 我照做了。 她还在嚷:“裤。” 我只得遵照指令行事。 昨夜,我离开之际,她告诉我一个秘密,睡觉时,喜欢以最自然初始的状态,无有牵绊,最能获得好的睡眠。 朱玲珑跟我讲过,她读过兰陵笑笑生的代表作,之前我不太相信,总以为她信口胡纠。现在,我真有点相信了。 我如朱玲珑的意。 衣服与裤子,悉心折叠,放在床边的椅子上。 忙完一切,退回客厅,我玩了会儿手机,听到卧房里,传来轻微的呼噜。 我悄悄过去,正欲关门,看到她翻了个身。脸朝墙壁,背朝客厅。翻身时,把覆在身上的被单,一并扯脱了。 我怕她着凉,走到近处,扯被单盖腰身时,发现她后腰上,有黄豆大小的痣。 而且两边都有,一左一右,十分对称,大小相差不多。 这时,朱玲珑翻了个身,将两颗痣压在身体之下。我关上房门,退身出来,在阳台上远眺呼吸,平复心情,才回自己家。 本想眯一会儿,躺床上,头一沾枕,竟然和朱玲珑一样,沉沉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是中午。 伸了个懒腰,来到客厅,听到阳台上,隐约传来风铃声,叮当作响,悦耳动听。一时好奇,走出去,看到我家阳台,与丽枝相邻的栅栏上,挂了一只风铃。 风铃之下,还有两根线。此时只有微风,吹不动风铃响,响声源于那根线的作用。而线则掌握在丽枝手里,正在扯动着,线有两根,显然,另一根是留给我的。 相比于敲栅栏,以风铃当暗号,既很诗意画意,又美妙悦耳。不得不说,这个主意真是太赞了。 我凑身向前,伸颈一望,丽枝也正喜滋滋地望过来。 “从沙井回来,朋友给了我几个橙子,很甜。好东西要分享,送给你两个,祝愿你的生活,越来越甜。”丽枝一脸明媚,或许刚做过面膜,脸上水润闪光。 这样的祝愿,我没理由拒绝。再说阳台上的你来我往,早就不止一两次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通过阳台,你来我往的东西越多,证明友谊越厚,我们也从中得到了许多,别人无法理解的隐秘欢喜。 我道过谢,问起杏花搬家的事。 丽枝一一作答,末了,她说:“杏花说,这两天太匆忙,家里东西还在置办,摆放又太乱,要好好拾掇。等到下周末,请你过去,吃个家常饭。” 我想起丽枝说过,她要我在面前露一手,笑着问:“你呢,不是说过,要让我见识你的厨艺么。” 丽枝跟着笑:“哈哈。如果你不怕女朋友揪你耳朵,你就把我带上,一起去杏花家作客呗。”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我心里一沉,暗自揣测,我与朱玲珑的事,她怎么知道的,不太可能啊。 这时,起了一阵风。 风吹动风铃,悦耳的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第28章 烟火 丽枝这么一问,我微微有些惊讶。 我与朱玲珑相爱,就这两天的事。昨夜,丽枝明明去了沙井。再说,丽枝虽与我为邻,但我行事还算小心,应该没有露出破绽才对。 再说,朱玲珑也不愿张扬。以前,我俩只是普通邻居时,她可以当着众人之面,言语大胆,一点都不顾忌什么。 现在,尝了夏娃之乐,她反而变是谨慎了。她甚至暗示过我,说出租屋人多嘴杂,我和她的情事,现阶段还是保密为好。 谈情说爱是美好的事,为何怕人知晓呢?我并不理解,但也照她意思办了。 毕竟,她是一个“谜一样的女人”啊。 可是,我们如此小心,丽枝是如何发现端倪的呢? 莫非她是女侦探? 后一个疑问,当然是我的瞎猜测。我收回目光,往楼下扫了一眼。 城中村的街巷,人们来来往往,热闹喧嚣,展示着生机勃勃的烟火气。 我假装镇定,昂头带笑,问她:“我哪有女朋友啊。” 丽枝好像猜测到我会有此一问,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词:“没有吗,那也差不多了。”顿了一下,又说:“那天,你屋里……” 丽枝这么一讲,我立马明白了。 我发高烧那天,深更半夜,朱玲珑受曹超之托,来照顾我。开了一夜灯,难免弄出一些响动。 如此异常举动,身为隔壁邻居,丽枝怕早就察觉到了。 我仍故作镇定,打断她的话:“你怎么发现的?” 丽枝没一点隐瞒,坦然自若地答:“这不,我早上从沙井回来。开门时,才知道钥匙找不见了。没法子,只得去求素琴帮忙,借备用钥匙开门。素琴为人很好,自然,我也送了两只橙子,以表谢意。她收下了,作为还礼,非要请我饮一杯茶,说是新到的茶叶,浓香四溢。” 我暗想,她与素琴谈天与我何干,正欲插话,丽枝接着说:“素琴的茶虽然好,但我最感兴趣的,不是茶,而是墙上的那幅画。” 听她这么一讲,我大致懂她意思了。“以前老板娘在的时候,我去交租,隐隐见过这画,但没在意。那天近得远,心态又放松,看到墙上的画,我总觉得很熟悉。” 丽枝笑盈盈地望着我,好像在说,这下你该明白了吧。 我“嗯”了一声:“你在别的地方,见过这幅画?” 丽枝说:“那倒没有。不过……” 讲到这里,她手机响了。 丽枝望一眼手机,挂断电话,接着说:“有天下雨,我没带伞,差点淋个落汤鸡。路上,你正好赶到,让我躲在你的伞下。结果,你把自己差不多变成了个落汤鸡。” 我一听,想起她描述的画面,跟着大笑。 “还记得吧,我回家后,煮了碗姜汤,送给你。” 丽枝说到这,声调变得温柔了些许。 我答:“记得呢,那碗姜汤,一直温暖着我的胃。” “谢谢哈。”丽枝小声说道,“我虽站在你家门口,但往你屋里扫了一眼。只一眼,就看到了你墙上那幅画。” 我笑:“你莫不是学绘画的吧。” 丽枝眸子放光:“以前真学过几天漫画,可惜半途而废了。不过,虽只扫了一眼,但我能确定,你墙上那幅画,与老板娘家里那一幅,出自同一人之手。” 我频频点头:“高,果然高。的确如此,那幅画是冬夏送给我的。” 丽枝眨巴着眼:“现在还用得着我讲下去吗?” 我一听,才恍然明白,她把冬夏当成我女朋友了。 我淡淡地说:“我喊冬夏作姐姐。她这次回家,给我找了个姐夫。” “对不起,对不起,我误会了,真不好意思。”丽枝一听,赶紧向我道歉,脸上的神态却很明丽,眸子里的泉水,愈发清澈,蓝悠悠的。 阳台会谈后,我回到客厅,想起冬夏,实在没忍住,给她发了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深圳。 冬夏告诉我,她本来准备月底回深圳,但有个东西还没准备好,又得往后延两天。 或许,意识到我情绪散淡,又或者想和我开个玩笑,她问了一句:“老实交待,是不是想冬姐了?” 我有些赌气的成分在内,发了这么一句:“想有什么用,你已经有姐夫了。” 冬夏没有回复,只发了一连串偷笑的表情。 我调整了一下情绪,肚子饿了,却不想在家做,原本想点外卖,又想不能一直窝在家,于是下楼,随意而行。 寻来找去,进了一家隆江猪脚饭,点了一个双拼。 点完,给朱玲珑发信息,说我在外面用餐,问她想吃啥,给她打包。朱玲珑很快复我,称她和闺蜜去车公庙逛街,会很晚才回,让我不用管她。 结尾处,发了个卡通图片,内容为男女亲昵。 图片后,接着加了一句:“亲爱的,么么哒。” 吃罢饭,我给大石打电话,问他得不得空,一起去观澜版画村看看。听说那环境幽静,艺术氛围很浓,是观光的好地方。 大石说:“老家来了个亲戚,在全陪,走不开呢。不好意思啊。改天,我请你吃饭,向你赔罪。” 我笑:“言重啦,你忙你的,陪好亲戚。” 这段时间,大石行动怪异,与往常大相径庭。时光漫长,我闲极无聊,我准备去一趟大浪时尚小镇。 我脚上趿着一双拖鞋,行动不便,于是回租房,换鞋子。 回去途中,路见一地摊,在吆喝卖书,无论新旧,一律九元一斤。 文化论斤卖,倒吸引了不少人。我也挤进去,选了四五本。 回到楼下,想着素琴的《包法利夫人》早该看完了,是时候更换书目了。 上到二楼,房东的门,竟然是关着的。 侧耳细听,屋里隐约有电视声音,以前,素琴从来不开电视的。有些许闲暇,只安静地读小说。 我顿觉好奇,上前敲门,敲了几下,门才打开,只开了一条小缝。 透过门缝,看到素琴穿个吊带裙,引人遐思。看那模样,像刚起床。但她嘴里不断吞咽,像在吃饭,脖子上流淌着汗水。 我忙递上书,讲明来意。她却摆手,说最近很忙,也没时间看书了。 我略觉奇怪,但没深想,告了别,回屋换鞋。 再次出门,坐地铁去大浪,抵达目的地,漫游其中。据说,许多国外大牌的服装,都产自时尚小镇。 这里集结了许多时装大厂,走在其中,偶尔会见到年轻靓丽的女工。小镇的规划设计,也很时尚新颖。但一个人闲逛,看什么都少了灵魂,无甚趣味。 转了一圈,找家快餐店,填饱肚子,回到租屋,躺在沙发上刷视频。 看了几集短剧,手机弹出一条消息,阿珍发来的:“小范老师晚上好呀。忙忙碌碌的日子,终于告一段落了。明晚周日,偷得一日闲暇,我在西丽设宴,不知小范老师能否赏光,叙旧闲谈呀。” 阿珍换了个新头像,没用美颜,头发盘在脑后,脖子细长,颧骨高高耸起。 四十出头的女人,没有年轻女子的青春活力,但她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韵味。 第29章 顾问 和阿珍聊了几句,正欲和曹超通个气,忽然来了个电话,雷姨打来的。 雷姨的毛病不少,但她有一个特别好的优点,即公是公,私是私。 平时下了班,尤其周末放假,除非特别重要的事,她一般不会和下属聊工作,更不会指派任务。 当然,她也很讨厌上一级领导给她派活,交待差事。 讨厌归讨厌,接到上级boss指令,明明一肚子不爽,她表现出来的,却永远是春风满面。 她以前还是小职员时,能记住所有领导的车牌号,以及籍贯爱好。 后来厂里年会,领导来巡桌敬酒。她往往能抓住机会,一两句话就能让领导关注她。因此,没过多久,她就脱颖而出了。 电话里的雷姨,与面对面相见的雷姨,声音有很大变化。 不知是神奇电波的作用,还是她刻意而为。总之,她打电话时,声音明显柔情许多。 这一回,雷姨同样不谈工作,而谈到了之前跟我提过的诗社。 “小范老师,没打扰你吧。” 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总觉得,雷姨的声音里,有一丝丝的嗲的味道。当然,她不会对我这样,或许对某个人讲话时,习惯了,把这感觉传递给了我。 我答:“怎么会呢,你这么信任我,我真的很感动。” 雷姨说:“太好了,感谢哈。明晚七点开始,仪式在一家私人茶室举行。环境很不错,茶也很香,不会有别人打搅,安静闲适,正适合品诗论道。当然,我们那几个诗友,也都是很优秀的。” 我顺带着奉承了一句:“虽还没见,但和您交往的人,肯定都和你一样,个个顶呱呱,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 雷姨乐不可支:“夸张了,夸张了。你住哪里,发个定位来,明晚朋友开车,咱们一起过去。” 我说声好,发了定位。 上一次,雷姨跟我讲这件事时,我就在心里嘀咕,可能会和阿珍的约请相冲。想不到,果然如此。 雷姨是我直属上司,又是熟人。阿珍只是萍水过客,就算明晚一起吃饭,也不见得有什么后续。 正在思考中,曹超打了电话来:“阿珍的信息收到了吧。” 虽是问问题,曹超用的却是感叹号。显然,他认定阿珍肯定给我也发了信息。 我故意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对呀,收到啦,你去吗?” 曹超说:“去啊,怎么不去。不瞒你兄弟,这段时间,我时不时和阿珍聊聊天,感觉很不错,一直没找到机会见面。” 我调侃道:“功夫不负苦心人,如今梦想终于要成现实了。” 曹超说:“你呢,一起去吧。” 我回:“不太好吧,我去了,岂不会搅扰你的美梦。” 曹超一脸老谋深算的样子:“阿珍不是小姑娘,一看就是老江湖。第一回正式碰面,就单身赴会,太张扬了。再说,她可点了你的名,一定要你作陪哦。” 我说:“嗨,她就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 曹超问:“你真不去?” 我答:“真去不了,雷姨和几个朋友,搞了个诗社,明晚搞个成立仪式,非要拉我去充数。” 曹超不信:“是让你当指导老师吧。” 我说:“我这点水平,能指导啥啊。就是图个乐呵,顾问一下。” 曹超欢喜道:“行啊,兄弟,你这招可高明了。一声不响,就当上了顾问。顾问顾问,重点在于顾。” 一提这个,曹超就刹不住车了。 我赶紧喝住:“明晚见了阿珍,悠着点,别太用蛮劲。” 曹超说:“放心吧,阿珍与普通女人不一般。看她朋友圈就知道了,优雅从容,温柔贤惠。是支潜力股,值得长期持有。” 我暗自赞了一句,他倒没说错。 这样的女子,交朋友可以,初见面,就直奔主题,显然不现实。 接着,曹超又加了一句:“兄弟我可不是菜鸟,该放长长线,就放长线。该钓大鱼时,就钓大鱼。哈哈哈,祝福我吧。说不定,哥哥从此走上一条金黄大道,再也不用在工厂打工受气了。” 曹超虽当个小管,但他的领导是个笑面虎。表面上,和你称兄道弟。待你转身,他却往你身上扔刀子。 非但如此,他还让下属们相互监视。要不是工资还不错,曹超早就拍屁股走人了。 只不过,曹超到底比我多历练几年,平时对领导尊敬有加,只和我闲聊时,才偶尔吐吐槽。 他能把许多事压在心里,含而不露。这一点,令我无比佩服。 当然啦,他还有一个发泄出口。 那就是风花雪月,他游离于各式女人中间,寻找安慰,算对苦闷生活的补偿。 周日,吃了中饭,想着即将当“顾问”,心里隐隐有些激动。 平时,到了中午,我都会午休。但今天,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好像晚上会发生什么事,心总不能踏实。 最后,实在没法子,只好起床,打开手机,看起网络综艺来。看完节目,才三点过一刻,给曹超发了条信息。 不一会儿,便收到回复:“我已经出发,上地铁了。” 我脸上带笑:“去这么早啊。” 曹超说:“早点过去,好勘察环境。” 我打趣道:“你是去约会,又不是去搞地下工作。” 曹超笑答:“差不多,也算地下工作。” 起先,我未能领略其妙。经曹超一提醒,方才理解他话中有话。 我笑道:“祝你马到成功。” 曹超回:“彼此彼此,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也一样。” 他话有所指,意思让我晚上,当好“顾问”。 隔一会儿,他又加了一句:“顾问既是名词,还是动词。归根结底,关键在于后一个词。你得动起来,动起来才有机会,才有收获,才能成功。” 我心说“去你的”,笑意却在脸上荡漾。 结束闲谈,我去敲朱玲珑的门。 别的女人我“顾问”不了,但朱玲珑还是可以的。 敲了许久,无人回应。微信问她,隔了好久,才有回复。 原来,她临时接到电话,去厂里加班了。 “事情很多,晚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我发了几句体己话,回到屋里,坐着发呆。六点过一刻,电话响了,雷姨打来的,让我五分钟后,在楼下路口等。 放下电话,我对着镜子照了照容妆,又洗了一把脸,这才出门而去。 来到路边,稍候片刻,一辆雷克萨斯停在我的面前。 车窗摇下,雷姨朝我招手。 她化了淡淡的妆,脸上笑容生动。 司机也是一女子,后排坐着另一个妇人,她们仨,年龄相差不多,都穿夏日旗袍,头发盘起,笑容满面,像去赴一场盛会。 我拉开车门,坐上后座。打过招呼,司机开车出发。 很快,我就会意识到,上了她们的“贼船”。 只是,想要下船,就没那么容易了。 第30章 乘风破浪 司机和后座的妇人,都很热情,后座妇人还和我握了一下手:“近来楼台先得月,我先和范顾问握个手,沾个光。” 她握着我的手,足有好几秒。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了这一幕,嚷嚷道:“哎,够了够了呀,留点机会给我们。” 她们到了这般年纪,口无遮拦。 倒把我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说说笑笑间,车在一处桥边停下。我望向窗外,路边一位穿旗袍的女子,正朝雷姨挥手。 雷姨回头,望我一眼,说道:“这位乘风破浪的姐姐,也是朋鸟社的社员。” 车门被拉开,我赶紧朝中间坐,挪出一个位置,让给她。待她上车,自然又一番笑闹。 车子继续往前,开了五六分钟,不知何故,又停了下来。 我暗忖,不会还上人了吧。车停了一会,雷姨没和路边人打招呼,我朝窗外看,也未见穿旗袍的女子。 我心里松了口气,可停车是为何呢?正在犹豫要不要问问雷姨。 突然,雷姨手机响起,一个爽朗的女高音说道:“来了来了,一分钟就到。” 我望望左右,心说后面已经坐三人了,再来一个,还能怎么坐? 看妇人体格,唯我瘦弱些。总不能让我坐她们哪位的怀里吧。 而且,就算我们都能忍受,就不怕交警查车么? 正思虑之际,果然见一妇人款款而来。她还在远处,便朝这边挥手。 妇人跑到车边,坐我右边的妇人,推开门,接着朝我抱歉地笑笑:“还得请你挪一挪。” 最后一个到的妇人,一路小跑。她上车后,我才知道,她有个绰号,叫d姐。 起先,我不明其意,到茶室后,谈诗论道,又小酌一杯,大家彼此相熟了,她主动告知绰号缘由。 不明其义,可能迷糊。真说起来,却极简单,原因在于,她的罩杯,是36d。 这当然是引人为傲,引人注目的,以此为绰号,别有情趣,不知真相的人,不会懂得其中幽默的意味。 相熟的人,叫这个绰号,就别有风趣,更意味深长。叫的人喜欢,d姐也喜欢。 d姐上了车,后座的空间,立马变得紧张起来。 女士优先,我是男士,于是主动靠前,空出一部分地方,给她们挪位置。 “人到齐了,现在,咱们直奔目的地。”雷姨大手一挥,车子便向前驶去。 我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开始还好,但无法长久保持,几分钟后,我就感觉骨骼酸痛,浑身不自在。 尤其那双手,无可放处,只得放在膝盖上。 后座坐三人还勉强,多了一个人,空间就显得很拥挤。 车子拐弯或者刹车时,车身摇晃,我们的身体自然随之摇摆。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车上五个女人,足可唱两台戏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气氛欢快,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尴尬。 又行驶了五六分钟,一台三轮车逆行,司机眼疾手快,一个紧急刹车,我们先是前倾,接着靠后倒。 我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两只手离开膝盖,在空中作了无规则抛物运动。 最后,左手落在左边妇胳膊之上。 换作曹超,这定然是很难得的机会。可以与她们更进一步,作更深入的交流与沟通。 然而,我多少有些慌乱。 好在,她们的注意力,被逆行三轮车吸引了,异口同声地骂他赶着去投胎。 几个妇人一起,愤怒的力量,会无限地扩大。 好在,她们都是诗社成员,都很有些悲悯心,骂过一阵,就不再重提。 不多时,目的地到了,是闹中一处幽静的所在。 雷姨介绍:“茶室是d姐朋友的,不对外开放。特意辟了一间,供我们吟诗作画。” 我自然一番赞叹。 除了我,其他人早就来过,与茶师也相熟。打过招呼,客套一番。进到茶室,大家依次坐定。 雷姨是诗社发起人,又有些口才,自然坐上座。 作为嘉宾,我又是顾问,自然紧邻雷姐坐下。 d姐提供了聚会地点,是有功之臣,紧邻雷姨左首坐下。其他人则按顺序,各自落座。 大家坐定,饮了一杯茶。 雷姨便起身,让大家作了介绍。之前,在车里,其实已经认识彼此。而且,除我之外,她们早就相交多年,知根知底。 不过,毕竟是诗社成立,我又是顾问。介绍还是必要的,就连雷姐,也不例外。因为在茶室,氛围不同,大家的介绍,就显得郑重其事。 各自的介绍,不尽相同,除姓名、籍贯、年龄、工作等,其他全靠自由发挥。 介绍完毕,雷姨从包里拿出一张聘书,要给我授牌。 授牌时,众人鼓掌,d姐则当起了摄影师,记录下这一幕。 我本以为,她们所谓的诗社,无非是借此机会,大家聚在一起,聊聊天喝喝茶,把家务事家里事男人的事工作上的事,统统扔到一边,好好放松一下。 如今,看来,我想错了。 雷姨仍旧展现了她雷厉风行的工作风格,对待兴趣爱好,一点也不马虎。授予我聘书后,便是揭牌仪式。 大家起立,来门而来,我这才注意到,茶室门楣上,以一块红绸布覆住。 一众人等分两侧,各自站立,手持拉线,茶师则居中,喊着揭幕,同时用相机,记录精彩一刻。 如此一番,进去饮了一泡茶。便有人进屋,将茶撤走。随即,便有服务生端着菜肴上桌。 菜很丰盛,但不饮酒,大家以茶代酒,举杯相庆。 碰过几次杯,关系熟络了。饭席进行到一半,作为仪式的一个环节,雷姨提议大家轮流朗诵诗歌。 朗诵有个要求,需为自己新近创作的作品,而且设有奖项。 作为顾问,我自然要承担起评委之责。 此事雷姨事先没跟我提过,事过匆忙,好在听完第一首作品,我心里有了底。与其说是诗,更不如说打油诗更准确。 待大家朗诵完毕,唯有雷姨与d姐两人,有些真功夫。诗文无高低,以我的观感而言,两人水平不相上下,d姐略逊一筹。 或者说,我更喜欢雷姨那首诗。 这一次,并非拍马屁。但我注意到,雷姨一直在朝我使眼色,意思让我关注d姐。 我暗自思忖,茶室是d姐找的,给她一点面子,也讲得过去。最终,我把首奖,评给了d姐。 名次一出,大家一阵欢呼。排名靠后几位,全然没有失落与难过,反而盯着d姐大喊:d姐、d姐、d姐。 d姐摆了摆手,待大家安静下来,d姐盯着我问:“可以吗?” 我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这时,雷姨开口介绍了规则。 我才知道,被评为冠军的那位,必须与顾问跳一支舞。 我暗自感叹,这一群四十上下,看似娴静的女人,玩起游戏来,就变得热情豪放了起来。 第31章 面具 我仅跳过慢三快三,而且不熟练。 让我跳舞,犹如赶鸭子上架。但事已至此,我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在女人面前低头。 谁知道,d姐对跳舞更知之甚少。此前,只是在影视和广场上,看过别人跳。所以,这一支舞,是赶两只鸭子上架。 好在,朋鸟社的宗旨,只是让自己高兴,并不为出人头地。写诗如此,跳舞玩游戏,同样如此。 大家开心快乐就好,并不计较章法。正因为,几位别的姐嫂,才会不管不顾,写出那些打油诗。 跳舞要伴乐,雷姨选了李健的《贝加尔湖畔》。 可见,她是有些品味的。这支歌曲调舒缓,很适合我与d姐。 司机姐姐不乐意:“这歌太静了,没劲,不如选二手玫瑰,好不好?” 说罢,大家一齐叫好。说真的,我还第一回听说,有个歌手,叫二手玫瑰的。 听她们谈得欢喜,我有点晕。目光穿过人群,去找d姐救援。 可她此刻自顾不己,哪里还顾得上我。 最后,通过投票,选了二手玫瑰的《仙儿》。 原先那位司机姐姐,从手里找出这支调,音乐一起,果然很劲爆。 此时,手机剧烈的震动。拿起一看,曹超打来的。我想,他可能要向我炫耀他的幸福。 茶室里此番景象,热火朝天,大家等着我与d姐共舞,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哪里还有心思,去听曹超眉飞色舞? 于是,把手机反过来,摆在桌上。 这时,d姐主动朝我伸手。我俩缓缓起步,左走几步,右走几步,完全不着调儿。 越如此,大家越欢喜。况且,二手玫瑰的唱词,本就俗不可耐。 然而,有句话怎么讲来着。大俗即大雅,大雅即大俗。大家拍着手,慢慢地,跟着二手玫瑰的调性,一起大喊,让我和d姐加快节奏。 随着节奏的加快,我有些紧张。倒是d姐,轻松自如,我则显得像个乡巴佬。 随着音乐停止,我与d姐的表演,终于结束了。 接下来,是雷姨的表演。 原来,每个人都要表演,只是冠军才有福利,而我这个顾问,就是她们的福利。 雷姨唱了一首歌,音质倒是平平,关键在于,这是一首情歌。 雷姨很卖力,甚至可以用疯狂来形容。她的表现,让我看到了,与工作中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我原本心有不爽,觉得她把我当福利。 如今,看着她激情而歌,揭开了面具,让我见到了真实的她。心里又想,如果她没把我当成自己人,一定不会在我面前如此“作践”自己。 正因此,雷姨唱歌时,我拼命地鼓掌。 司机姐姐站在我旁边,见我如此卖力,凑到我耳边,打趣我说:“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完全不用拍马屁。” 我无法向她解释,只是笑了笑。其他几人的表演,也离不开歌舞。 司机姐姐的高音让我印象深刻,另外几位姐嫂,则不甚了了。 笑闹完毕,要散场了,大家约定,诗社一月一聚。 下个月要作同题诗,名字就叫《玫瑰舞》。 “至于头奖的福利,肯定要升级,今天诗社揭牌,只算小试牛刀。”雷姨一提议,大家都鼓掌通过。 司机姐姐望着d姐和我,故意问:“怎么个升级法,跳钢管舞?” 她话一出口,大家一片欢腾。 我偷偷打望司机姐姐一眼,暗想,这个女人不简单呢。 她当司机,真名副其实啊。 雷姨听了她的话,眉头往上一挑,笑道:“保证惊险刺激,让你们大饱眼福。” 此言一出,自然又引来叫好不断。 我心说,取名朋鸟社真名不虚传也。 散席时,d姐说:“和小范顾问加个好友吧。” 众人皆附和。 我打开二维码,让她们轮流打码。 加完好友,从茶室出来,找到那台雷克萨斯,我正琢磨,该怎么坐车。 雷姨却说:“我还有点事,不跟大家一起走了。正好,腾出个位置,让给小范顾问。他今晚顾了你们一天,辛苦操劳,你们在车上,可别再欺负他。” 大家听罢,异口同声地答道:“放心吧,我们一定照顾好小范顾问。” 雷姨笑:“好,就看你们的了。再见。” 雷姨一走,我以为,副驾的位置,该由我坐吧。谁曾想,我还未行动,有人捷足先登了。 无奈,我只得其他人坐后排。既然坐后排,我便不急了,想发扬绅士风格,女士优化。 一位社员上了车,轮到d姐了,她非要让先请。 结果,我无可奈何地,坐在了中间位置。 回程路上,少了一个人,宽松了许多。但相比去程,此时大家已经熟悉,不用再装着端着。 尤其d姐,与她们相比,我俩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大家嘻嘻哈哈,开着玩笑,其言行举止,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我故作镇定,假装一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模样:“你们完全不把我当外人啊。” 司机姐姐接嘴道:“早些时候,雷姐跟我们说,要请你当顾问时,我们就把你当成了自己人。” 前排大姐附和道:“对啊,自己人就不必再客套了。” 我笑着说:“谢谢,太感动了。” 这时,曹超再次打来电话。我坐在中间,左右两边,皆有耳目。此时,接听曹超电话,多有不妥。 我扫了一眼,立马挂断了。 d姐见我挂了手机,嘻笑着说:“怎么了,女朋友催你回家了?” 我有点底气不足:“哪有呀,一个同事。” 司机姐姐趁此调侃:“晚上回家,会不会跪键盘?” 我脸上微微发烫,争辩说:“真是同事,骗你们是小狗。” 坐我左边的大姐指着窗外说:“看,有只小狗。” 透过车窗,果然看到,路边有一只灰色卷毛狗。 这句话一语双关,众人皆乐不可支。 趁其他人没注意,d姐悄悄拉了拉我衣摆,好像在说,别怕,有姐呢,姐罩着你。 第32章 借口 穿过一个红绿灯,再行驶几百米,d姐最先落车。 d姐走后,不到一分钟,我收到一条信息。我以为曹超发来的,没理会。 雷克萨斯继续行驶,接着前排大姐落车,再之后,到我家附近。 我和两位姐姐挥手道别,从车上下来,走了几步,拿起手机,才知信息来自于d姐,是一首诗: 月亮是个偷梦的贼, 悄悄洒下银色的光。 它照亮了那些过往, 让美丽在夜色中回响。 看得出来,她有些文采,尤其第一句,让人觉得新奇。不过,离思想性艺术性,还是有些差距。 在诗歌结尾处,d姐加了这么一句:范谦小弟,谢谢你,今晚很开心,有一刻,好像找回了青春。” 在此之前,d姐都称我为“小范老师”“范顾问”。在这条信息里,d姐却直接称呼我名字。显然,她已经把我划归朋友的范畴了。 我回信赞美了这首诗,称这首诗虽短,但比她在诗会上朗诵的诗,更好更美,第一句尤其好,就像江苏作家苏童说的,里头有一种奇袭之观感。 d姐回:“那就更要感谢你了,你给了我激励,也给了我灵感,让我看到了跳跃的青春,觉得自己并没有垂垂老矣。” 我打出一行字:“你芳菲正好,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也是女人最动人的时刻。” 正欲点发放键,曹超的电话又来了,我划开接听键,曹超在大喊大叫:“羊入虎口,羊入虎口了。” 我只当他在调侃我,没予理会,问他:“你怎么样?” 曹超说:“在夜市喝酒呢。出事了,你快点来。” 出事?我心中一惊,提速疾行。 行至夜市,远远地,便看到曹超站在“一家烧烤店”朝我招手。这家烧烤店名字就叫“一家”,店铺装修略显简单,但烧烤师傅技术很好,味道超正。 我和曹超经常去,几乎成了定点聚餐点。 有时,还会叫上大石。 当然,曹超去得更勤。 我走进店内,坐下,看到桌边已经摆了两瓶啤酒。 曹超酒量很不错,啤酒能喝五瓶。但他今天的状态,明显不对,脸上写满怒意:“想不到你重色轻友,严重到这个程度。” 我以为他生气我没接电话,忙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对不起,对不起,手机不知怎么调成静音了。实在抱歉啊。” 说罢,我一饮而尽。 曹超知我酒量很浅,一喝酒,脖子就红。 见我灌了一杯酒,他略略解了些恨,继而,开始骂起了大石:“大石那个王八蛋,平时他有什么事,我可以说随叫随到。我有了烦恼,他找各种借口不出来。” 我接过曹超的话:“大石这段时间,是有点不对劲。不会被谁骗了吧?” 谁知,我不说还好,一提“骗”字,曹超更生气了:“我看出来了,你俩今晚上是联合起来,故意让我难堪的。” 我给他倒满酒,举杯劝他:“超哥,消消火,消消火。” 又喝了一杯,我以手扶额,又指了指脖子对曹超看:“我已经喝了两杯,再喝下去,就得醉了。” 曹超转身,朝服务员招了招手:“再来四瓶啤酒。” 见我面色讶异,曹超说:“你今天没去西丽,可把我害惨了。多喝几杯酒算什么,别废话,喝,不醉不归,一醉方休。” 我陪着小心说:“小弟对不住大哥,到底咋了,你倒是说话啊?” “奇耻大辱。”曹超仰起脖子,一口气饮下一杯,接着再倒满,说了个“干”字,一杯又一杯下了肚。 接连灌了两杯酒,曹超打了个嗝,这才开始讲起他去西丽,与阿珍会面的经历。 他讲得绘声绘声,而我接连几次咋舌。 听完曹超的遭遇,才发现我与朋鸟社几位姐姐的经历,实在太小儿科了。 曹超是坐地铁去西丽的,到西丽站时,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半小时。 目的地离西丽地铁站有点远,反正时间大把,曹超不想打的,扫了辆共享单车,一边骑行一边看风景。 刚到深圳谋生时,曹超在茶光同学的租房里,借居过一段时间。当时,虽四处转悠过一些地方,但目的是找工作,没有赏花看月的闲情逸致。 如今,却不一样。来了西丽,是佳人有约,也是再续前缘。虽还没有一亲阿珍的芳泽,但约会是她主动提出来的,曹超心里多少有些得意。 只要多花点时间,多关心问候,多送良言暖语,迟早有一天,阿珍的石榴裙,会为他而敞开。 这一点,曹超是相当自信的。毕竟,他有不少成功的经验。 如此一想,心情自然倍儿欢喜。唱着情歌,哼着小调,缓缓行进,不知不觉间,导航提示,目的地到了。 这是一处高档商业区,商业区周围,有好几家花园小区。曹超猜测,阿珍就住在花园小区的其中一幢楼里。 他找到停车点,下车步行,绕着商业区,观察了一番,对接下来的约会,充满了期待。 时间还早,他去了商场,东游西逛,消磨时间。阿珍约他来此,肯定是要吃饭的。商业里餐饮店很多,曹超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他不知阿珍会选哪家饭店,但他以自己的喜好,选出了几家店,还拍了照片。从商业区出来,继续闲逛,在商业区西侧,前行百余米,有家酒店。 酒店被一众花草树木掩映,有一种爱丽丝梦游仙境的新奇感。酒店的名字很好听,叫梦幻酒店。 曹超暗自喜悦,心说,若饭后,来酒店酒店叙谈,得多么浪漫啊。当然,想归想,曹超也知道,不太现实。 一番转悠,时间越来越近了。要与佳人见面了,曹超突然有些激动,心里砰砰跳个不停。 在他过往的情史中,这是头一回。 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五分钟时,阿珍终于发来信息,问他在哪。 许是受环境影响,曹超准备俏皮一点,答道:“已经在定位地点,迎候佳人大驾。” 阿珍说:“守时信诺,好男人。我快到了,两分钟后见。” 曹超回个句好,不时左右张望,猜测阿珍会是怎么样的打扮,从哪个路口现身,见了面会不会主动和他握手。 正在憧憬中,曹超听到背后有人喊他的名字。回头一看,阿珍就站在他身后,离他三米左右的距离。 她穿一件米黄色露肩衫,头发盘成一个结,耳朵上戴着一个桔子大小的圆形耳环。 下身是碧绿裙子,裙身很短。 曹超一时看呆了。 第33章 意味深长 寒暄完毕,阿珍带曹超在商业区外围转了转,将商业区的情况略略作了介绍。 随后,随意往马路对面的花园小区指了指:“我就住在那,十楼。阳台正对商业区。很多夜深人静的晚上,我经常坐在阳台上发呆。” 这句话,透露了几层意思。 其一,向曹超表明,她的富贵身份。 其二,深更半夜,独自一人发呆,证明内心空虚。 曹超敏锐捕捉了这一点,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愈发信心满满。 以上种种,都在暗示曹超,今晚将有一场好戏上演。曹超这么想,阿珍也是这么想的。 她已经设计好接下来的安排,做完介绍,略作停留后,阿珍微笑着征求曹超的意见:“才五点钟,吃晚饭有点太早了,要不,去吃牛排怎么样?附近有家牛排店,超好吃的。” 阿珍脸上涂了一层粉彩,还画了眉,抹了口红。 曹超觉得,一切都恰到好处。 迷失于温柔乡的人,不管对方讲什么,他都会答应。两个人并着肩,去牛排店。阿珍本就不矮,又穿着高跟鞋,两人走在一起,显得相差不多。 路上,阿珍不时说着话,讲她的童年趣味,说着说着,就咯咯笑起来。笑着笑着,阿珍不时往曹超身上撞。 虽是无意识的,但阿珍也掌握着极好的分寸,仿佛生怕越了界。然而,正是碰撞之后,又迅疾离开。 走着走着,竟然到了梦幻酒店。曹超想起之前,自己的设想,差点笑出声来。阿珍带着曹超,穿过一片竹林,去了另一个地方。 原来,酒店左侧,还有一处雅舍。走进去,就看到了牛排店,名字也有很创意,叫火之舞。 牛排店有些隐蔽,但顾客并不见少。靠窗的地方,正好有个空位。坐下来,阿珍招手叫服务生。 拿来单子,让曹超点单。曹超接过来,价格稍稍有些贵了些。他点了一份菲力牛排,要七分熟。 然后把单子递给阿珍。阿珍没看菜单,对服务生说:“我和他一样,再另两杯橙汁。” 待服务生离开,阿珍咬了咬唇,问曹超:“酒就不喝了吧。” 曹超忙点头:“听你的。” 阿珍的嘴唇很厚,涂了唇红色的唇膏,显得光彩夺目。厚厚的嘴唇,让阿珍多了许多明艳。相反,她那对高高的颧骨,反而不突出了。 牛排送过来了,阿珍打开餐巾,摆在胸前,手持刀叉,切了一小块牛肉,送进嘴里。一边吃,一边静静地看着曹超。 她动作优雅,动作娴熟。相反,曹超倒有些不够自然。曹超吃了一口,味道的确不错,但偏淡了些。如果再加点盐就好了,曹超好。 正这样想着,便见阿珍伸手抓起一只瓶子,往牛排上洒了洒。洒完,问曹超:“要不要加点盐,更有味。” 曹超道了声谢,接过瓶子,在牛排上轻轻洒了洒。有了一层细盐,再吃牛排,味道果然好多了。 吃着牛排,喝着橙汁,听着西洋乐。这是曹超的恋爱史上,独一无二的经历。 牛排要慢慢品,曹超尽快保持和阿珍相同的速度,不时停下来,饮一口橙汁,听阿珍讲一讲话。 曹超本来很善谈,知道讲什么,更能讨女人欢喜。但和阿珍在一起,被她的气场镇住了,并不能像以前那样,滔滔不绝,神采飞扬。 所以,很多时候,他只能埋头吃牛排。尽管吃得缓慢,但他仍比阿珍先吃完。 西餐厅不同于中餐厅,阿珍还没吃完,提前买单不礼貌。曹超静静望着阿珍,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让人着迷。 吃饱喝足,总得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曹超开始想入非非。 阿珍吃完了再最后一块牛肉,放下刀叉,擦净双手。曹超恰到好处地,招手喊服务员买单。 这次晚餐,消费了598。曹超抓起手机,意欲买单,阿珍伸出玉手,拦住了他:“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买单呢。” 阿珍的手又白又软,抓住他的手,连带着让他的心,也融化了。买了单,从火之舞牛排骨出去。 走了几步路,阿珍试探性地问:“附近有家茶馆,推出一项新服务,挺好玩的,要不上去体验一下?” 曹超已经没了任何抵抗力,点头说好啊。 依然并肩而行,吃了牛排,两人关系愈发近了,走在路上,胳膊与胳膊的碰撞,不再像之前一样,蜻蜓点水,而变成了两块磁石,一旦吸引,便很难松开了。 茶馆在一处独栋房舍的五楼,环境布置像酒店,又与酒店有所不同。阿珍带曹超进到一个房间,里面有茶台、麻将桌,这没什么奇怪的。 最令曹超惊讶的,是房间里竟然摆放着一个大型浴缸。浴缸里放满了水,相当于一个小型游泳池,可以供两个人欢泳。 曹超正在揣测,会是什么样的新服务,屋里又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年龄和阿珍相差不多。 阿珍热情地作了介绍:“我朋友,曹总,大型电子公司副总监。” 曹超愣了一下,很快明白,阿珍故意这样说,是在给他涨脸面。来的两人,也是带“总”的。 他俩满脸是笑,看起来很好相处。 饮了一杯茶,另一位女人提议:“打一圈牌吧。” 阿珍望着曹超,用目光征求他的意见。曹超想了想,事已至此,硬着头皮也要上。四人依次上桌,讲好输赢单位,按下桌上开关,开始洗牌。 刚打出几张牌,屋外有人按铃。坐在曹超对面的男人,从旁边的茶几上,抓起一个遥控器,轻轻一按,门便开了。 一个女服务员推着一台移动餐车进来,餐车上,摆放着各式水果点水,还有酒水饮料。 这倒没什么新奇的,最特别的,是那个女服务员,青春靓丽,穿着一身比基尼,为屋里人端茶倒水。 曹超运气不错,第一局就赢了。之前的输赢规则,讲的是“一二五”。 曹超以为是十块、二十和五十,谁知,只是一块二块和五块。 这一局,曹超连杠带自摸,也才进账三十。 刚坐下时,他还隐隐担心:打牌莫不是阿珍设的局,要捞他的钱吧。现在看来,自己完全是小人之心了。 这时,曹超感觉自己的脚,被阿珍轻轻碰了一下。于是,抬头去看阿珍。 阿珍也正向他望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碰出许多意味深长来。 第34章 曼妙 打牌时,比基尼女郎负责端茶倒水,问他们吃啥,就送上啥。 酒水很丰富,除了啤酒,果子酒、红酒、威士忌一应俱全。曹超赢了牌,还得到了比基尼女郎的特别服务。 她站在他身后,帮他捶背。 手法当然很轻,就是走个形式。但她毕竟是比基尼女郎,青春曼妙,声音又嗲。 曹超不时用目光瞟一眼阿珍,怕她有什么异样反应。不过,她专注于桌上的麻将,根本没看比基尼女郎,好像她本就不存在似的。 曹超到底稍微年轻了些,没遇到过这种事,难免有些心猿意马。临近结束时,打出了一个二筒。 谁知,阿珍正等着这个二筒呢,她把牌一摊:胡啦。 对面的男人望着阿珍和曹超,笑着骂:“你俩串通好的吧。阿珍一坐正,你立马送上二筒。还把我们也拉下水,不厚道啊。” 曹超一脸委屈:“真没有。” 阿珍跟着笑:“你可别冤枉人,他可不像你,有这么丰富的想象力。” 另一个女人也加入进来:“就是嘛。曹总一看就是正派人,哪像你。” 阿珍胡了牌,比基尼女郎就弃了曹超,跑去专心为她服务。 打麻将不用发牌,比基尼站在谁身后,就代表谁是庄主。 曹超对赌没什么兴趣,但城中村有些棋牌室,他经常去。 去棋牌室的目的,倒不是为了消磨时间,或者为了赢钱而去。他另有目的。 城中村的麻将馆,常有些中年女子,她们独自在深圳打工,时间漫长,无可消遣,便去麻将馆里休闲娱乐。 在麻将馆打几圈牌,慢慢就认识了。 去城中村棋牌室消磨时光的,多是在工厂上班的大姐大嫂。气质谈吐方面,远不能和阿珍这一类知性女子相比。 曹超心说,即使今晚什么也不做,这一趟西丽行,有这样的见闻,也足够成为日后炫耀的资本了。 几圈牌打下来,各有输赢。打牌间隙,那几种酒,曹超都尝了一遍。其他果品点心,也一样没落。 酒与点水,都由比基尼女郎送上来,喂到他嘴里。 有一次,对面男人赢了牌,提出让比基尼女郎在浴缸游个泳。比基尼女郎二话没说,照做了。 男人一边欣赏,一边解释。曹超这才知道,谁赢了牌,当了庄家,就有一项特权。 当然,前提条件,是在法律条件许可的范围内。 有阿珍在,曹超当然不敢造次。毕竟,他心仪的目标是阿珍。快到八点时,阿珍手机响了。 讲完电话,阿珍笑着说:“实在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要不,今晚先到这?” 坐在曹超对面的男人,一脸坏笑:“电话是不是找的借口,你是想撇下我们,和曹总去浪漫吧。” 曹超一听,意会到阿珍的意思,心里春风浩荡,又不能表现出猴急的样子来,赶紧接话说:“今晚很开心,如果各位愿意,我可以奉陪到底。” 这时,阿珍旁边那个女人,站起来,走到男人身边,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行为亲昵:“阿珍和曹总,一看就郎才女貌,你莫不是吃醋了。”。 男人哈哈大笑。 最终,大家达成一致意见,结束牌局,改日再会。 阿珍朝比基尼女郎点点头:“好了,买单。” 比基尼女郎早就准备好了账单:“老板您好,至尊包房一共消费元。” 接着,她还报了具体明细,包括客房费、比基尼服务费、酒水、点心,甚至音乐、浴缸使用等等。 阿珍打断她:“我和林总是朋友吧,这样,零头直接抹掉吧。” 比基尼女郎很为难:“老板,我们有规定……” 不待她讲完,阿珍拿起手机,厉声道:“要不,我现在给林总打电话?” 比基尼女郎这才喏喏作答:“好吧,老板,就好了。四个人,按人头算,一人。” 阿珍拿起手机扫码,接着,男人和女人也都扫码付钱。曹超有点懵,但他仍拿起手机,付了款。 自楼上下来,阿珍对朋友说:“我送送曹总,你俩先走吧。” 男人和女人走来和曹超握手:“幸会,再见。” 夜晚的街头,舒缓适意。在一个拐角处,阿珍的手指,悄悄碰了碰曹超。曹超心中一甜,。 走了百十米,前方便是梦幻酒店。 “梦幻”两个字,在夜下掩映之下,显得迷朦诗意。曹超愈发激动,偷偷望一眼阿珍,觉得她愈发温柔。 行至酒店门口,阿珍突然叫了声不好,接着抚住肚腹,半弯下腰。 曹超关切地问:“怎么啦?” 阿珍按住肚子,过了一会儿,说:“可能喝酒多了,肚子有点痛,我去一下洗手间,你在大堂等下我。” 曹超点头说好。阿珍问了问服务生,然后迈着细步,去往洗手间。 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阿珍仍未回来。曹超有点急了,怕她出什么事,拿出微信发消息,才知道被阿珍拉黑了。 想打电话,才想起,阿珍根本没给过他号码,两人一直通过微信联系。走在街上,曹超想过这一晚上的遭遇,恍然做了一个梦。 只不过,他银行卡里,的的确确,少了一万五千块。 他本以为,他是猎人,阿珍是他的猎物。 谁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从他坐上前往西丽的地铁起,就落入了阿珍精心设计的圈套里。 第35章 算计 曹超讲完故事,端起杯子,喊道:“来,喝酒。” 我指了指桌上的空酒瓶,说:“在西丽你就喝了洋酒,现在啤酒又喝了这么多,再喝下去,就真醉了。” 曹超说:“今日有酒今日醉,明天是个王八蛋,管明天干什么。来,你是不是我兄弟。是兄弟,就陪我喝。不是兄弟,你就走,走。” 曹超舌头开始打结,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他没听我的劝,仍自顾自在喝。 一万五千块钱,快相当于两个月工资了。他当然心痛,但我明白,他更在意的,是他的“名声”。 在河边走了这么几年,曹超很少失过手。想不到,今朝被一个女人算计了。 “别让我再碰到她,要不然,我一定会让她好看。”曹超嚷嚷着,又说,“都怪你,如果你去了,我也不会这么鲁莽。” 我陪着小心:“对对对,都怪我。我陪罪,陪罪。” 曹超突然起立,抱住我:“好兄弟,你是我的好兄弟。” 他身体摇晃,碰倒了脚下的空酒瓶。有个瓶子倒地翻滚,一直向前,滚到另外一桌的客人脚边。 那一桌,是几个年轻女孩。其中一位,吃着烧烤,还吐着烟圈。 曹超跟着过去,弯腰拾起瓶子,把瓶子当话筒,对着女孩喊:“对不起,不对住啦。” 我赶紧过去扶他,向女孩们赔着笑脸。她们大约对醉酒之事习以为常了,也没在意。 把曹超拉回座位,招手喊老板买单。曹超见我要扫码,嚷嚷不停:“我有钱,我来。我有钱,我来。” 我按住他挥舞不停的胳膊,付了款。 扶着曹超从店里出来,夜色一吹,他似乎清醒了些,脚步加快了。但才走几十米,他突然蹲在地上,我以为他要呕吐,谁知,他蹲下半天,却没吐出来。 再要扶他走,他却双腿瘫软如泥。他比我重不少,又喝醉了酒,我根本挪不动他。无奈,只好叫的士。 曹超的租房在电子厂南侧,与我的租房一南一北,是相反的方向。 烧烤店离租房并不远,叫网约车时,因路程太近,叫了几辆,都找借口让我取消了。 等了十来分钟,终于找到了车。车来了,我费了一番力气,才把曹超塞进车里。到了租房楼下,又一番折腾。 好在这栋房子,安装了电梯。要不然,我只得喊大石帮忙。大石若不来,曹超只能露宿街头,体验一回三和大神的感觉了。 曹超住在十楼,从电梯出来,他又瘫坐一地。 我问他钥匙,他却说报仇报仇。 没办法,我只得搜身。从裤袋里找出钥匙,开了门,又将他挪进屋里,扶到床上。转身,去洗手间找来盆子和毛巾,给他擦脸洗手。 净了脸,原本还想脱了衣袜,但他已沉沉睡去。 我回到客厅,煮了一壶茶,准备冷却时,装进瓶子里,放在床上,等他半夜醒来,可用于解渴。 曹超爱干净,租屋里布置得很温馨。 客厅靠阳台的角落,还摆了一只简易书架。煮茶时,我去翻了翻书架。大约三十来本书,几乎全是小说,中西荟萃。 比如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劳伦斯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张贤亮的《男人的一半是女人》,苏童的《妻妾成群》。 最下面一层,还摆了一本古典名着《金瓶梅》。我想起朱玲珑,她说她也读过这本书,当初我只当她逗我耍。 事后回想,总觉得她卧榻的作派,很有金莲小姐的风格。 我来过曹超家一次,和大石一起来的,饮完一杯茶,便离开了。曹超对我透露过不少“经验之谈”,但从未提及,他如此爱阅读。 我取出那本古典名着,随手一翻,却掉落几张照片。捡起一看,全是女人的艺术照,当然,只有局部,更无面孔,也就不知女人主是谁。 不过,有一点地可以确定,这些照片不是同一个人物。 并非高清照片,构图也不讲究。 都是局部,突显细节,也就引人遐思。 这时,曹超翻了一个身,嘴里嘟嚷着:“渴,水,水,水。” 我手上还有两张照片没看,煮好的茶正好也开了,便把照片放回书里,随后摆在书架顶层,去给曹超倒水解渴。 处理完一切,夜已经深了。 正准备回租屋,朱玲珑打来视频:“你屋里没开灯,敲门也没反应。这么晚了,不会还没回家吧,在哪潇洒呢?” 倘若朱玲珑不打视频,只发语音或者文字信息,我会高兴她对我的关心。至于“潇洒”云云,我只当这是调侃之词。可她偏偏打视频,瞬间让我有种被监视的感觉。 众所周知,四川流行妻管严。 不管这是调侃,还是表示四川男人顾家、疼爱妻子,向四川男人致敬。但我与朱玲珑只是恋爱关系,她如此强势霸道,让我感觉没有一点隐私。 更何况,她之前明明说过,让我守好秘密,不要在邻里之间,张扬我俩的关系。她出去逛街,或者深夜不归,我一百个放心。 恋爱阶段,就没了自由,若真的成家了,还不天天把我拴在裤袋上? 当然,我多少读过几年书,想当文明人,所以还是有些涵养的。 “和同事在一起了,他被一个女人伤害了,醉得一塌糊涂。我刚从夜市,送他回家。” 说话时,我把镜头对准曹超,又拍了拍客厅场景,怕吵着曹超,关上房门,退了出来。 还好,朱玲珑得知我和同事一起,言语立马温柔了许多:“好好,你忙,你照顾好朋友。” 说完这句,便挂了电话。 我找了个空瓶子,把冷却的茶水,倒进瓶子里,放在曹超手边。 关门下楼,回去时已经凌晨时分。街头仍旧灯火通明,夜市更是热闹非凡。进入城中村巷道,路人才渐渐变少。 离出租屋还有二十来米时,我看到楼道里走出一个人,看他模样,有点像大石。 我正欲迭行数步,他却一个闪身,钻进侧面的巷子里。 待我走过去,他已消失不见。上楼回到,行至二楼,透过地底门缝,看到素琴屋里还亮着灯。 再过两天,冬夏就回深圳了,素琴的棋牌室,到了开张的紧要关头。或许,她还在殚精竭虑,谋划麻将馆的事吧。 我手里还拎了些烤串,在夜市和曹超灌酒,点多了,没吃完,我怕浪费,准备带给朱玲珑的,但她的一个视频,让我有些生气。 我和素再琴是书友,前段时间,谈文论道,算是心灵之交。况且,我喝了些酒,觉得受冬夏之托,更应该关心一下素琴。 于是,停步敲门。 素琴小声问:“谁啊。” 我对着门上的猫眼,扬了扬手中的烤串。 得知是我,素琴开了小半边门。 素琴头发有些蓬松,像刚睡觉醒来。 身上套了件白色衫衣,下身则穿一条紧身短裤。 第36章 压惊 目睹此般光景,我有些不好意思,笑问:“这么晚了,还在练瑜伽啊。” 素琴有些语无伦次:“没,刚才做了个梦,吓醒了。” 我将烤串递过去:“正好,吃点东西压压惊。” 素琴说:“不好吧,太晚了,谢谢你。” 我道了个抱歉,转身上楼。 我急切冲上三楼,没回自己屋里,而去敲朱玲珑的门。 门一开,我便闪身进屋。 风平浪静后,朱玲珑枕在我胳膊上:“你今晚吃了什么?” 我刮下刮她的鼻子:“不告诉你。” 朱玲珑撒娇道:“哼,不稀罕。” 稍作休整,我离开席梦思,去了洗手间,准备净了手,就回自己家去。 回屋时,看到阳台上的大冬瓜,被朱玲珑用黑色大头发,涂了一个大大的叉。叉子上方,还写着一个“夏”字。 当时,我没想太多,回到自己屋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冬瓜上写夏字,不就是冬夏吗? 这不是咒冬夏么。我欲起身,去找朱玲珑理论,又觉得事情闹大,总不是好事。再说,就算她有那心思,也未必承认。 此事复杂,我决定从长计议。 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我大脑过载,负荷不了了。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已经七点半了。我赶紧披衣,起床解溲,刷牙洗漱。 跑到街上,随意买了两个包子,紧走慢走,到了公司,差一点迟到。 周一事多,整个上午,几乎埋头苦干。 下午刚上班,雷姨就把我叫去了办公室。谈完工作,她突然切换成谈心模式,问我工作忙不忙,累不累。 我如实作答。 雷姨问:“想不想赚得外快?” 我答:“那敢情好啊,还请雷总提携。” 雷姨说:“给一家公司的新媒体号写推文,一周一篇。报酬不多,一月两千。” 我说:“感谢雷总关心贫苦农民。” 雷姨乐了:“别哭穷,你是朋鸟社的顾问,得注意形象。” 我恭维道:“在美丽的雷总的引导下,从此走向富裕之路。” 雷姨说:“昨晚,朋友对你的表演很满意。发了很多信息给我,全是赞美你的。” 我说:“全靠雷总栽培。” 接着闲扯了一会,雷姨说:“好了,你去忙吧。” 我答一声好,正欲转身,雷总又说:“对了,写推文的事,d姐会和你对接的。” 我一迭声道谢,退了出来。 回到办公室,一边忙工作,一边等d姐的消息,离下班只差半小时了,她仍没来电话。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问声好。 刚找到d姐的微信,正准备输入,大石悄然无息地冒出来:“阿谦。” 我合上手机,骂道:“神出鬼没的,吓我一跳。” 大石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胆这么小,怕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我说:“做亏心事的是你吧。昨晚,曹超还跟我念叨,说你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 大石一听,神色有些慌乱,他抓了抓脑袋,说道:“他喝醉的事,我早上听他说了。幸好有你,要不然,他怕连回家都找不到。” 我说:“都是兄弟,应该的。吃一堑长一智,他这个人,适应能力超强,放心吧,这个坎,他很快就迈去的了。” 听我讲话,大石不时点头:“那倒是。” 我望一眼过道,说道,“倒是你,不知道在搞么子名堂。” 大石讪讪地说:“不是,那个,啥子,这段时间,我的确有点事。” 我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兄弟都瞒着?” 大石腆着脸说:“的确羞于启齿。” 见我不吱声,大石又说:“晚上方便么,想请你吃个饭。” 我挥拳往他肩膀捶了他一下:“这么客气,不把我当兄弟啊。” 大石只呵呵笑,我继而点头同意:“我家附近,新开一家电白海鲜店,每天顾客盈门,生意好得很。要不,今晚叫上阿超,一起去尝尝?” 大石支支吾吾:“超哥一夜没睡好,叫他去,会不会……” 我问:“他是不是怪你昨夜没去陪他喝酒?” 大石忙说:“没,没这回事。” 我不解:“那你怕什么?” 大石吞吞吐吐:“我有点私事,想单独请教你。” 我说:“好吧。几点钟?” 大石说:“下班就去吧。” 我心说,这也太早了吧。见大石慌乱的样子,知他定然有隐情。于是,点头同意。 下班铃响,正要打卡走人,d姐来了电话。 我站起身,隔空对大石作了个稍等的手势。 大石比划一个ok。 和d姐问候完毕,她便开门见山,讲起推文的事来。 事情与雷姨所说相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这份兼职是d姐帮我争取到的,因为知我具体情况,便向雷姨打听我的工作,是否还有余力。 谁曾想,雷姨提前在我面前表了功。这些曲折,我当然没对d姐。 凭心而论,雷姨对我不错。她要在我这讨个功劳,我乐得给她。 反正我没亏什么。 她派给我的活,不管工作上的,还是私人性质的,我仍会无条件地办好。 至于d姐,给我介绍兼职,无非卖个面子,让我有愧于她。 她诗写得不错,若有所求,我乐见其成。看书写诗,总归是一件美事。远比打牌赌博玩游戏,高雅多了。 讲完正事,d姐东拉西扯,讲了很多。 听得出来,她心里有许多话,想与人你诉说。 渐渐地,办公室的人全走光了。隔着好几个桌子,大石不时抬头,望我一眼。 我不便主动说拜拜,只得硬着性子,听她倾谈。 我望一眼手机,已经过去半小时了。 大约听到办公室的嘈杂声,d姐终于意识到,讲得太多了,开始跟我道歉:“耽误你宝贵时间,实在不好意思。” 挂电话前,我又一次对d姐表示感谢,还说等她哪天方便了,请她喝杯淡茶,聊表谢意。 d姐说:“好呀,我手头还有几首诗,我打印出来,请你斧正。” 第37章 靠近 出了厂门,去往电白海鲜店。 路上,大石问:“聊得这么欢喜,看来有戏啊。” 我说:“可别瞎想,就一个朋友。” 大石不依不饶:“我知道,新欢嘛。” 我骂大石:“新你个头。我又不是曹超,见一个爱一个。” 大石瞧出了端倪:“这么好,有相好的了?” 我与朱玲珑好上的事,谨记她的要求,在邻居面前,一直保持谨慎。 在朋友面前,尤其,对大石、曹超,更是避而不谈。 在我看来,这是好事,没什么不可以公开的。但她有她的想法,说时间到了,就会让我“惊喜”一下。 “惊喜”是她的原话。我虽不知具体什么惊喜,但说真的,还是蛮期待的。 所以,我不能破坏这份期待,必须对好兄弟守口如瓶。 电白海鲜店位于城中城,地段偏僻,倘若不是久居此地,还真不容易找到。 电白海鲜店周围,一排楼栋,全是亲嘴楼。楼与楼之间,紧紧相邻。 站在阳台上,可以和对面阳台上的姑娘亲嘴。因此,被租客形象地称为亲嘴楼。 楼虽密实,但此地烟火气浓郁。我与大石穿行在巷道中,不时与女租客侧身而过。 其中有个姑娘,烫个大波浪,脸上涂满粉彩。 大石打趣说:“去海鲜店大饱口福前,必须先大饱眼福。这可是双重享受啊。” 电白海鲜店主打午夜场,我们去时,只有稀散两三个散客。大石仔细打瞧,对我说:“屋里太闷了吧,要不吃露天席吧。” 电白海鲜店门口摆了几张台,另外,还在侧巷里搭了两台。侧面巷子,与隔壁楼房相邻。另一面,是一堵围墙,两张台处于u字型中心,明显安静许多。 我俩在u字型底部,找了个位置,又在老板引领下,在食柜前点单。 大石一连点了四五种,我忙喊够了够了。 回到桌前坐下,大石又忙着端茶倒水。显然,他有求于人。 饮了一杯水,我说:“差不多了,现在讲吧。” 大石不解:“讲啥?” 我说:“你不有事吗?” 大石笑:“不急,等上了菜,边喝边聊。” 我忙打住:“酒真不能喝了。这两天,超量了。” 大石说:“听你的。那就喝点雪碧,或者玉米汁?” 闲扯了十来分钟,菜陆续上桌了。 我叫了玉米汁,大石要了啤酒,说要喝了酒,他才有感觉。吃菜闲聊,不时碰一杯。很快,一瓶啤酒见了底。 大石招手,要了第二瓶。启开瓶子,再倒满,大石双肘撑在桌上,眼睛盯着杯子里的泡沫,突然讲了一句:“我犯错了。” 我没听清,问他:“啥?” 大石仍旧没有动:“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嗨。吓我一跳。多大点事啊。我心里这样想,但没说出来。 对曹超来说,这的确不算事,但大石不一样。就我所知,他虽陆续与几个姑娘有过接触,但都止于牵手。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我问:“厂里的?” 大石摇头。 “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吃了一块鱼,问大石。 “说起来,都是你搭的线。”大石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什么时候帮你撮合这种事了?”我大惊。 “上次你不喝醉了么,还记得吗?”大石问。 “对啊,那天我心里烦,你陪我伤心。最后,我醉了。你送我回家……” 我回忆往事,分析当时的情形,说着说着,感觉不对劲。 大石点头点,鼓励我继续下去。 “你是说她?”我想起丽枝。 她是我邻居,大石遇到她很正常。就算在家门口没遇到,也有可能通过阳台,相交相识,就像我与丽枝一样。 “不是,不对。”我接着说。 丽枝单身一人,大石和她在一起,男当婚女当嫁,不是正常现象吗,怎么会说“爱上了不该爱的女人”呢? “到底是谁啊,别让我猜了,直说吧。”我微微起身,拍了拍大石的肩膀,鼓励他大胆讲出来。 大石抓起杯子,将酒水一饮而尽,接着,又用手抹了抹脸,好像在洗掉什么东西似的。 “素琴,是素琴。”大石终于说出了一个名字。 怎么可能呢。我想,有点不敢相信。在我看来,素琴是那么正派温良的女性,怎么可能因为一面之缘,就和大石好上了? 仔细再想,又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那天晚上,大石送我回家,素琴听到动静,一起帮忙,把我扶进了房间。至于,之后,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就一无所知了。 但这样一说,牵线搭桥的的,的确是我。只是,我在不自觉的状态下,当了一回“红娘”。 弄清来龙去脉后,我心里五味杂陈,但很快调整过来,调侃笑了笑:“你可以啊,大石,把魔爪伸到我楼下来了。” 大石紧张地说:“不,不是这样的,我俩是真心相爱。” 我说:“别急,我相信你。来,吃菜,吃菜。” “缘份真是讲不清,道不明的。”大石说,“我现在真的相信命运了。见到素琴的第一眼,我就知道,生命中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女人出现了。” 我望着大石,微微点头。 “最关键的是,素琴也是这样的想法。”大石脸上含笑,幸福不言而喻。 “你俩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夹住一粒花生,丢进嘴里,昂头问。 许是酒壮人胆,又或者那份情感太过美好,大石接下来的讲述,就轻松自然多了。 那天晚上,素琴帮着大石,扶我进屋。坐我躺下,素琴向大石说:“辛苦你,我先走了。” 大石回头望,两人的目光相接,电光火石间,大石的心,一下子就乱了。 帮我脱鞋,又用毛巾,打水洗脸擦手。回洗手间摆放盆子时,大石倚在阳台上,抽了一支白沙。随后,给我找了支水,丢在床头。 开门下楼,走到二楼,见素琴屋里还亮着灯,大石的心突然像兔子一样,跳个不息。他想敲门,道声感谢。伸出手,在空中扬了几下,到底不敢往门上叫。 下楼,走在街上,行人三三两两,面容生动,十分欢喜。慢慢地,大石慢下步子,几秒后,转过身来,往回走。 楼下锁了门,大石没钥匙,打不开。他想了想,按响了素琴的房号。 隔一会儿,通传器里传来素琴的声音:“谁呀?” 大石应了一声:“我……” 接着,门锁卟地一声,弹开了。 大石钻进屋里,迈步上楼。 素琴早就开了门,大石轻轻一推,就开了。 大石闪身进去,两人静静地看着对方,谁也没说话。 紧接着,两人慢慢靠近,靠近…… 第38章 痛苦 “素琴让我体会到了,一个好女人,有多么的好。”大石喃喃地说,“我俩深爱着对方,我们都知道,这不可能有结果。素琴明确告诉过我,她有应尽的责任,不可能弃他们于不顾。可我眼里心里全是她,我知道,她同样如此。只是,她更理性些,也就更痛苦。” “来,喝酒,吃鱼。”我不知说什么话,只能举杯。 “我并不后悔。如果时光重来,我还会这样做。”大石眼眸里,闪烁着爱情的光芒。 我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以我的了解,你们之间的爱情,素琴肯定不想被人知晓。” 大石坦然答道:“的确如此。有好几回,我想和你、超哥聊聊天,讲讲我的故事。不是因为困惑、迷茫,或者别的,而是因为我感觉自己,太幸福了。那样巨大的喜悦,我想让人知道。但除了你俩,我找不到别人分享。” 我问:“以前要隐藏,为何现在不用了?” 大石抓起一只虾,剥了皮,丢进嘴里,嚼几口,回答我:“这也是素琴的意思。” “她怎么想通的?”我很好奇。 大石苦笑:“还是和你有关。” “我?怎么可能啊。”我一脸迷糊。 “你那天晚上,不是问素琴吃不吃烧烤吗?”大石笑着问我。 我答:“对啊,本来超哥叫你也去,一直打电话,你不说有事吗?” 大石耸了耸肩:“那晚,我和素琴在一起。” 我笑:“佳人有约啊。难怪哟,超哥骂你重色轻友,阴差阳错,真猜中了。” 大石说:“那晚,我离开没多久,你就上楼了,还敲门问候素琴。” 我心里惊了一下,饮口玉米汁,安抚下情绪,才说:“怎么说,我和她也是朋友嘛,见那么晚,她屋里还亮着灯,想着问候一下。” 大石哦了一声。 我见他神色不对,赶紧解释:“你可别乱想,我的问候,和你的问候,完全不一样啊。” 大石故意打哈哈:“哎呀,你想啥呢,我可什么都没说。” 停了一下,大石又说:“素琴觉得,你可能发现什么了。你去敲门,是去提个醒,暗示什么。反正吧,她很害怕。那天晚上,一夜没睡好。早上起来,全是黑眼圈。” 为了证明所言非虚,大石还打开手机,找出素琴拍给他的照片,放大给我看。 照片上的素琴,少了神采,多了忧郁之色。 没想到,我大醉一场,成就了大石和素琴这对鸳鸯。随后,无意中的一个举动,又让他们成了惊弓之鸟。 我望着西瓜汁,轻轻旋转玻璃杯,不敢去看大石。 “素琴什么意思呢,让你主动认错?”我不解其意。 “她说不指望别人理解,但你应该会理解她。”大石不紧不快地说。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毕竟,你还送了一本书给她,叫《包法利夫人》,不是么?”说这话时,大石语气明显不同,我甚至觉得,他心里隐隐有些醋意。 “我那是受人之托。素琴是冬夏的表嫂,冬夏请我帮忙,我能不帮吗?”我解释道。 大石微微晗首,接着,挥了挥手,说:“来来来,饮一杯,为这灯红酒绿的世界。” 我举起西瓜汁,回应他:“红尘万千里,总有一个人深爱着你,来,为你干杯。” 碰完杯,彼此的误解,便算化解了。 夜色弥漫,客人渐渐多起来。我们邻桌,u字型的上端,来了三女两男。他们坐下,上菜后,不论男女,皆喝啤酒,划拳猜酒令,气氛一下就浓烈起来。 我和大石受到感染,也有些手舞足蹈的意思了。 正当我们兴奋之际,天空降下一个异物。 给你三秒钟,你第一时间,会想到什么? 哈哈哈。 是一只胸衣。 红色的,半旧不新,应该脱水很多次了。 尺码倒不小,可与d姐比拼大小。 胸衣从天而降,落到餐桌上,鲜红刺眼,我们惊了一跳。邻座也被惊动了,待明白是罩杯,又轰然大笑。 电白海鲜店的老板,反应倒还算快,赶紧过来道歉。 “高空抛物,可是大事。今天只是内衣,若换成别人,说不定就出命案了。”我振振有词。 老板一迭声地应答:“我们改正,马上改正。对不住了,你们。” 大石听我如此说,也附和着,举了个别的例子。 老板朝一个帮工招了招手:“这样好不好,免费送二位老板两份招牌菜。” 大石思考了一下,勉强答应了。 老板使了个眼色,帮工赶紧去厨房汇报。我们离开u型区域,来到门口。 此时,店内基本满座。服务生端了两条椅子,让我们稍候。 十来分钟后,帮工提着一个打包盒给老板,老板来到我们面前,再次递上好日子:“不好意思,让老板受惊了,多担待,多担待。给你一张卡片,以后再来,八折优惠。” 我接过餐盒,结了账,走了店来。 到了路上,我把餐盒递给大石:“你回去,拿去超哥吧。算你的心意。过两天,咱们兄弟,又和好如初了。” 大石点着头:“谢谢兄弟。” 行至路口,我与大石告别,各自回家。 回租屋时,脑中自然浮现素琴与大石的情事,心想不要碰到素琴才好。 谁知,怕什么偏来什么。迈步上楼,才走几级台阶,看到素琴正在下楼,手里拿了袋垃圾。 我主动打招呼问好,素琴哦了一声,脸上有些红。 擦身而过时,素琴轻声说:“谢谢你。” “啊?”我以为听错了,谢我干什么呢。 回头望,素琴加快步子,很快消失不见。 回到租屋,我突然想到,大石肯定早就和她通过电话,告知了我对他们,以及对素琴的看法。 实话实说,我对她的赞美,是多过质疑的。所以,她才有那一句谢谢吧。 只是,我不曾想到,这次碰头,是我与素琴在这栋楼里的最后一次碰面。 次日,她的棋牌室就开始营业了。 当晚,冬夏从老家归来。素琴把行李搬了出去,住进了棋牌室。当然,倒不是冬夏不留她。而是她执意要走。棋牌室初开张,她得全力以赴,全身心投入。 素琴在棋牌室里,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目睹了许多中年女子的人生沉浮。 至于大石,当然是棋牌室的常客。在大石的鼓动下,我也去过几次棋牌室。那时,距素琴离开,已经三个月了。 麻将馆被素琴经营得有声有色,人来客往,常常座无虚席。相比于素琴在看守出租房时的朴素模样,素琴完全换了一个人,变得热情、活泼。 她涂着艳丽的唇,穿着单薄的衣裙,成为顾盼生辉的老板娘,吸引着一个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牌客。 第39章 烛光晚餐 素琴以及麻将馆的故事,暂且搁置。 说回冬夏。 回深圳的高铁上,冬夏给我发信息,说带了礼物,还让我猜猜看。 我对她仍有些怨气,没好气地说:“还能是啥。姐夫呗。” 冬夏回了两个偷笑的表情,再之后,就没了下文。 我工作的电子公司,离租房虽不算远,但中午休息,我从没回过租房。午休时间本就不多,来回折腾多有不利。 所以,我宁肯在桌子上趴一会儿,也不愿回租屋,睡舒服的床。 今天情况特殊,我吃罢午饭,便往租房赶。 回到屋里,收拾好一套换洗衣服,带着去了公司。 下午四点,冬夏抵达深圳北站。她提着行李出站时,我给朱玲珑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朱玲珑有点奇怪。上班时间,我还从未给她打过电话。当然,她也没给我打过。 好像这是我俩之间,默认的某种规则。 三言两语作了辅垫,我说晚上不回租屋,要去酒店。 她笑:“好呀,要跟哪位美女去?” 朱玲珑总是这样,我们已经享了鱼水之乐,在我看来,她算得上我的女人。 但很多时候,她总以一种事不关心,高高挂起的态度,对待我,也对待她自己。或者说,对待我们彼此的生活。 我问她:“晚上加班吗?” 朱玲珑说:“本来要加的,如果有谁邀我共进晚餐的话,或许,我可以请假。” 我说:“等下我把定位发你,我要请你吃一顿,你从未吃过的晚餐。体验一回,你从未经历过的体验。” 朱玲珑轻轻嗲了一声:“嗯啦,老公。” 公正地说,她这样称呼,当然没问题。然而,我并不喜欢她用这个称呼叫我。 不只如此,非让我也学她。她兴奋,想怎么做,我管不着。但让我跟着她的节奏,我实在难以从命。 挂断电话,我网上下单,在附近选了一家客房。 原本,点了大床房。想一想,又改作双人间。 下班铃响,我没着急走,过了十几分钟,办公室沉寂下来时,我才悄然起身,拎着一个小包,打卡下班。 步行前往酒店,办完入住手续。拿上房卡,进门后,先把屋里情况摸排一遍,看看是否有隐藏摄像机。 确定无误,才摊开在床上,打了几个滚,拿起手机,点了两份套餐,注明加上蜡烛。 朱玲珑想要仪式感,我就圆了她的梦。 忙完一切,去洗了个澡。换上衣服,轻松舒爽。 半小时后,餐送到了。 估摸朱珍珑也该来了吧,打视频过去,她正在冲凉,听到来视频,本来想按掉,没承想,手指一滑,误触到了接听键。 我说:“你怎么也不避一避。” 朱玲珑笑:“在你面前有啥好躲的。” 我骂:“不知羞。” 朱玲珑说:“就不羞,你来呀,打我啊。” 我说:“等会你过来,我好好收拾你。” 朱玲珑笑:“瞧你那骨板架,看谁收拾谁。” 我问她:“你还要多久到?餐都送来了。” 朱玲珑说:“洗澡再快也要二十分钟吧,女人出门,不还得化个妆什么的啊,没有半小时,根本出不了门。” 我说:“酒店里的洗浴室,不比出租屋里的强?” 朱玲珑说:“好归好,但哀家想漂漂亮亮地去见男朋友,不行吗?” 我说:“餐叫早了,等你过来,全凉了。” “我吃的不是烛光晚餐,而是情调。有你在,就够了。”朱玲珑把手机放在窗台,身上已不着一缕。 “行行行,你说了算。”在她面前,我只能认输。 坐在酒店,无所事事,脑海里突然冒出冬夏的影子来。想到冬夏,我心里烦躁,打开电视,看了几眼,实在无趣。 时间漫长,待在酒店,太难熬了,我干脆换了衣,下楼转悠。转了一条巷子,看到一家花店,有一对情侣在店里选花。 我跨腿进去,东看西瞧。在多肉区,看到那些肉乎乎的绿植,我瞬间又想起冬夏。 此刻,她应该已经回到租屋了。或许,正和朱玲珑一样,在洗澡冲凉。我心中一动,买了一盆锦之玉虹。 我家屋里,阳台摆了这么一盆。同名同款,冬夏送给我的。 我买了多肉,用袋子盛了,拎着往酒店走。 我准备把多肉放在床头柜,让多肉看着我和朱玲珑享受烛光晚餐。 当然,在少儿不宜时,我也会看着这盆多肉,就好像看着冬夏。 我承认,这样做,有点疯,有点下作,或者在你看来,还有点心理扭曲,简直无耻。 但其实,这看似对冬夏莫名其妙的报复,其实,也是以另一种方式,对我自己的惩罚。 惩罚我当初,为何不早点听从曹超的建议,早点下手,“拿下”冬夏。 如果我勇敢一点,冬夏就不会给我找个“姐夫”。 我与朱玲珑,也就不可能了。 事已至此,后悔已来不及,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或许你会说,即使要报复,为何不在出租屋,为何不在冬夏面前,迫着朱玲珑的手,大秀恩爱,让冬夏难堪? 说实话,我也想过,但我有点害怕。 害怕见到冬夏,也害怕冬夏见到我。 我怕自己,不受控制。那样一来,既伤害了冬夏,也伤害了朱玲珑。 当然,最大的伤害者,是我自己。 所以,对任何一方,都没有好处。 我还是有点理智的,这种两败俱伤的事,我不会冒险。 快到酒店时,在马路对面,遇见两个老头,在路边下象棋。 我想想时间还早,竟然在街头,看他们下了一盘象棋。 期间,冬夏发来两条信息,无甚实际意义,我直接无视,未作理会。 回到酒店,把多肉摆在靠浴室的床头柜,还对着多肉嘀咕了几句。 稍坐片刻,朱玲珑终于来了。 她穿紫色休闲装,拎着红色小坤包。进到屋里,就踢掉高跟鞋,把小坤包往床上一扔,伸开双手,示意我过去。 我拉住她的手,绕着转了半圈,从背后抱住她。 我正欲说话,她突然开口道:“冬夏回来了。” 第40章 碧玉 我略略停顿一下,埋头继续。 朱玲珑把我推开:“先吃饭,饿死了。” 外卖员送餐来时,我没打开盒子。深圳夏日温度高,过了快一小时,打开包装,还有些许温度,看品相,应该还不错。 我点上蜡,关掉灯,暖黄的灯光,映在朱玲珑的脸上,让她多了一层童话色彩。 她眼睫毛一闪一闪的,轻启朱唇,从侧面看过去,像个小家碧玉。 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人也一样,不同时间,不同心情,从不同角度,看同一个人,都会得到不一样的观感。 此外,这句古诗,也可以用来形容人的性格。 比如,此刻坐在我对面,安静乖巧吃饭的朱玲珑,最接近我过日子的贤妻状态。 可惜的是,没过多久,她再次打破了我的想象。 “冬夏回来了。”见我没反应,她又强调了一遍。 “你说过了。”我假装无所谓,继续埋头吃饭。 “你怎么无动于衷啊。我说冬夏回来了。” 朱玲珑停止吃饭,加大声量,还碰了碰我的胳膊。 我抬头:“嗯。知道了。” “这就完了?”朱玲珑问。 “那你要我怎么样?” 我看着她。 “我能要你怎么样。哈哈。” 朱玲珑笑了,露出一嘴牙,她有一颗门牙掉了,我劝过她很多次,让她去补。她总说怕痛,不肯去。只是,缺了一颗门牙,说话总会漏风。 吃了一口饭,她又说:“冬夏问我见没见到你。” “哦。”我依旧装作不感兴趣。 “你就不想知道,我怎么回答她的吗?” 朱玲珑笑了,抓起纯净水瓶子,喝了一小口。 我问:“那么,你怎么回的?” 朱玲珑挺得意:“我说你好像佳人有约。” 我点点头,继续扒拉饭菜。 朱玲珑说:“冬夏哦了一声,我看得出来,她很惊讶。” 我淡淡地答:“她惊讶什么?大惊小怪,我就不能谈情说爱了么。” “对啊,我也觉得奇怪呢。你说,她是不是对你有想法啊。” 朱玲珑凑到我面前,用额头碰了碰我的额头。 “嗨,怎么可能,你想啥呢。” 我放下筷子,说吃饭了,起身去洗手。 吃完饭,收拾妥当,朱玲珑说她去洗个澡。 我问:“你不在出租屋洗过了吗?怎么还洗。” 朱玲珑说:“你自己也讲过,酒店环境多好呀,住都住了,不洗一次澡,太亏了。不但我现在要洗,等下还要洗。明天早上起床,更要洗。怎么,你不同意?” 朱玲珑带了个睡衣进去,我以为,她至少也得十几分钟。于是,躺在床上,打开手机刷视频。 谁知,她三分钟后就出来了,看到她的模样,我惊呆了。 原来,她并没有真的去洗澡,而只是换了一套睡衣。 次日起床时,晚了一些,时间不够用了,我胡乱披上衣就出发去公司,别说早餐,就洗牙都没来得及刷。一整个上午,都在犯困。 熬到中午,草草吃了点饭,便回办公室补觉。下午时,情况好了许多。下了班,明明不用加班,我却以加班为由,待在办公室里。 不是我不想下班,而是见到冬夏,或者说害怕见到“姐夫”,见到冬夏与“姐夫”恩爱的样子。 八点钟起,办公室开始空无一人。 我独坐其中,被忧伤淹没。苦坐到十点,只觉无趣,起身离开。细行慢走,快到楼下时,又拐进一家小饭馆,炒了一份田螺,叫了一听啤酒。 一人独饮。 饮了半支,越品越苦,干脆起身,回租屋而去。行至楼下,用电子锁开了门,不时有租客进进出出。 我拾级而上,隔老远,便看到,冬夏的房门,竟然紧紧闭着的。我心里突然疼了一下。 我骂了一句脏话,捂住耳朵,快行数步,蹬蹬蹬上到三楼,来到自己屋前,看到门把手上,系了一个袋子,鼓鼓囊囊的。 我取下袋子,进了房间。打开,袋子装了各种吃食,全是家乡风味。 看着零嘴的名字,我不禁感慨万千,太熟悉了。 袋子最下面,放着一包晒干的天麻。拿在手里掂了掂,足有二三斤。天麻下面,还有一张纸条。 纸上,写满了字。字迹工整,娟秀漂亮。 往落款处扫了一眼,果然留了冬夏的名字。毕竟喜欢艺术的人,冬夏和我一样敏感。 纸条上的内容,前半部分,表示对我的感谢,感谢我在她回老家时,还想着给她寄东西。 后半部分,则说到了天麻。用天麻煲汤,多喝几次,能很好地缓解偏头痛。 我犯偏头痛的毛病,有好些年头了,只在冬夏面前提了一嘴,谁知她牢牢记住了。 这次回家,她推延几天回来,就是为了这袋天麻。 这是土天麻,与市面上的天麻,不可同日而语,治疗效果最佳。 只是,土天麻不好找,可见冬夏用了很多心思。 在纸条最后,还有这样一句:听说你找到了女朋友,祝福你们。 纸条上,短短几百字,冬夏写得很克制,但其中又隐隐透露出,一种淡淡的愁绪。 第41章 借宿 我躺在床上,抓住手机,不停地旋转。 之前,她发了好几条信息,我都没回复。现在,收了礼物,尤其是珍贵的天麻,再怎么说,也该说一句谢谢,这是必要的礼节。 我想了很久,最后把手机放在床上。翻过身来,把头埋在被子里。 随后好几天,我害怕触景生情,更害怕面对冬夏,面对我未曾见过的“姐夫”,每天都很晚才回租房。 有个晚上,我甚至跑去曹超租房,借住了一宿。 当夜,什么都没干,也没去外面吃饭。曹超叫了麻辣烫,送到租屋来,我们面对面坐着,畅聊很晚。 当然,主要是他讲,我听。 在西丽被阿珍欺骗后,他消沉了数日,又重振雄风,把全部心思,放在了新来的前台身上。 那位前台姑娘,才二十出头,大学毕业,看起来不经世事。至少,在众人面前,摆出一副未被尘世污泥沾染的荷花模样。 然而,相熟以后,曹超就发现,她奔放热情,像一支艳丽饱满的红杏。 曹超原以为,在阿珍那里的物质损失,会在前台姑娘这里,得到另外一种形式的弥补。 谁知,他意欲更进一步时,前台姑娘又把他的手紧紧按住了。她的要求并不高。只是,以曹超现有的条件,还远不能达到她的要求。 当然,这里所指的“要求”,只单纯代表物质。 谈到这里,曹超问起冬夏的事:“你们分别这么久,正好比久别胜新婚,进展如何啊。” 我恨恨地说:“对呀,她夜夜当新娘,可幸福了。” 曹超见我情绪不对,忙问我咋了?我与朱玲珑的事,仍处于保密阶段,没对她讲。 我假装低头翻寻东西,淡淡地说:“她找了个男人,估计很快就要结婚了。” “什么?不太可能吧。”曹超明显很惊讶。 我说:“你有她微信,她在朋友圈秀过恩爱,你难道不知道?” 最开始,加上冬夏微信后,我翻看了她所有动态。其中好几条,曹超都作了评论,和她互动。 略有奇怪的是,自打我给冬夏点过一次赞后,曹超就从她的朋友圈里消失了。 曹超拿出手机,一番鼓捣,找出冬夏的动态,递给我:“哪有什么秀恩爱。你看,不都是些山村风物,小猫小狗的图片么?” 我接过手机,划拉到底,奇怪的是,不但没找到“姐夫”的照片,连带那些代表她幸福喜悦的小照片,也统统不见了。 我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打开自己的手机,调出她的微信,比对她的微信名。 昵称和头像可以作伪,但id造不了假。事实证明,两个微信的id一模一样。 那一刻,我有些懵。难道我穿越了? 我不信邪,用我手机点开朋友圈,结果,那些动态一样不少,全都在。 我惊呆了。抢来曹超的手机,两相一对比,终于明白,冬夏的朋友圈,设置了部分人可见。 “想不到啊,女人心思太多了。”现在,轮到曹超感慨了。这是为什么呢?我合上手机,实在没能想明白。 那天晚上,我挤在曹超租房客厅的沙发上,胡思乱想了一夜。 朱玲珑几次来信息,我也只“嗯、啊、哦、好”给予答复,连我自己,也觉得有些敷衍了。 好在朱玲珑本身常有奇异之举,对于我的异样,也就不以为意了。 早上起床,我和曹超一起,去吃了份汤粉。 那家汤味店,由一对中年夫妇经营。 老板在后厨张罗,老板娘抛头露面。妇人有着好看的腰肢,笑容也甜。 曹超是熟客,走到店里,坐下时,不时和她打着招呼。 我心中暗想,曹超真是个人才。虽无多少积蓄,但在儿女情长之事上,倒积累了许多人几辈子都得不来的经验。 席间,我和曹超聊着天,不知怎么提到了朱玲珑,曹超说:“这个女人太精明,你小心着点。” 我假装调侃:“莫不成,你吃过她的亏?” 曹超说:“嗨,你说啥呢。” 我问:“那你怎么诋毁她,不像你平时的风格哦。” 的确,曹超从来没跟我讲过女人的坏话。当然,除了阿珍。 曹超说:“跟你扯不清,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便察觉到,他俩之间,肯定有些讲不清的关系。 可我本来正烦恼着,也不愿再听到朱玲珑的坏话,以免烦上加烦。 于是,没有继续追问。 吃罢早餐,便去公司上班。 整整一天,我一直心不在焉,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事。 到了傍晚,去食堂吃夜饭。吃到一半,接到大石电话,让我赶紧出去,发生大事了。 我本来就没什么胃口,听他这么一讲,丢下餐盘,出门而去。 刚走到厂门口,大石便迎我而来。“冬夏病了。” 离我还有些距离,大石便给了我一个惊吓。 “你怎么知道?”我问。 “我哪知道啊。”大石摊了摊手。 看他的神态,我便知道,肯定是素琴告诉他的。一问,果然是。 “你去看看她吧。”大石说。 我没吭声。 他又说:“不是我说的,素琴让你过去。” 我问:“为什么,给我个理由。” 大石说:“素琴说,冬夏生病,全是你害的。” 我丈二和有尚摸不着脑袋:“跟我啥子关系嘛。” 大石说:“你别倔了,快去吧。” 我不知如何是好,大石却用起了蛮力,连拉带扯地,推着我往出租屋而去。 到了楼下,大石朝我努努嘴,我拍了拍他的肩,转身上楼。我走得很慢,每一步台阶,都像上一层楼。 尽管如此,二楼很快就到了。 站在冬夏家门口,我犹豫了许久。期间,不时有邻居下班,进进出出,若是往常,我定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此刻,我却顾不得那么多。 冬夏没关门,房门虚掩,我推门进去,喊了一声冬姐,但没有回应。 客厅没人,卧室的门敞开,床上的被子胡乱摊开,却无人在。我怔在那里,又喊了一声冬姐。 仍没听到回应。 这时,从阳台方向的洗手间,传来冲水的声音。不一会儿,冬夏从阳台上现身。她头发凌乱,披在肩上。 满脸的憔悴,让人心痛。 看到我,冬夏努力挤出一丝笑:“你怎么来了?你坐,坐一下,我给你倒杯水。” 我没吭声,只点了点头。她转身,倒水,再转身,将杯子递于我。 我伸出手,却没接水杯,而去抓住她的手腕。 第42章 悲伤 冬夏浑身滚烫,整个人像着了火一样。 有那么一刻,我很想凑近过去,俯在她耳边轻语,告诉她,这些日子,我的煎熬与纠结;告诉她,这些日子,我内心的思念与痛苦。 她穿一件粉色裙子,目光里,有许多我不曾见过的柔情,似乎在鼓励我,勇敢一点,离她更近一点。 我慢慢低头,向那枝花边靠近。但在接近她的过程中,朱玲珑突然从我脑海中冒了出来。 与此同时,“姐夫”也一起跳出来。 两个人物在我脑海中打架,终于将我从虚幻之境拉扯出来。 我放开冬夏,满面羞惭,问她:“你怎么了?” 我这句话,纯属多余。只不过,无话找话罢了。 冬夏理了理衣摆,淡淡地说:“没事,感冒而已。” 我端起水杯,一饮而尽,过了一会儿,才说:“姐夫呢,你生病了,他怎么不在家?” 冬夏略有讶异:“我生病,与我姐夫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他在老家,不在深圳。” 我问:“不是我姐夫么,怎么成了你姐夫?” 冬夏露出一丝丝笑,苍白的脸颊,有了些动容:“本来就是我姐夫呀,啥时候成你姐夫了。” “你姐夫?” “对啊。我姐姐终于找到一个对的人,挺不容易的。” 听冬夏这么一讲,我迅速回忆往事,才明白,我可能误解她了。但心里还有个疑问,于是问她:“你以前不说你是长女么?” “对呀。可不代表我没姐姐吧。她不是我亲姐姐,是堂姐。虽不是亲姐妹,但关系胜过亲姐妹。” 原来如此! 我搞了个大乌龙,开始懊恼。 如果没有这个误会,我就不会中了朱玲珑的爱情圈套。 只是,事已至此,后悔已没有用了。 我呆怔一地,脸色苍白。 冬夏见状,开玩笑问道:“你怎么了,莫不是我的高烧,传染给你了。难怪,我现在感觉,身体舒服多了。原来,高烧是可以传染的,传给了别人,原来的病人,就轻松了。” 我没理会这个问题,只问她:“那你朋友圈里发的那些照片,是啥子意思呢?” 听我这么一问,冬夏突然娇羞起来。 过了好一阵,她才开口:“女子思春时,总会作些事,让喜爱的人,看见。” 这话,有点深奥,起先,我不明其意,正欲再问,突然想到曹超。 他看不到冬夏的那些动态。结合,冬夏这句话,那么,是不是代表,她拍的那些照片,发的那些动态,无非只是向我传递出一种信号。 女人嘛,毕竟有些矜持,不能太直接大胆,所以采用隐讳的办法。 谁知道呢,碰巧在此之前,她发过一张她堂姐夫的照片,让我误会了冬夏,以为她早就有了白马王子。 悲痛之余,我与朱玲珑谈起了恋爱。 表面看来,是朱玲珑主动安排,是她主动示好,是她引导我入局在先。但其实,真正的原因,无非不过我想报复冬夏罢了。 然而,这些事我无法对她讲。 “她怎么样?”冬夏看起来好了很多,脸上逐渐恢复了神采。 “谁怎么样?”我下意识地问。 “你女朋友啊。”冬夏眸子里闪出一道光。 我说:“说那样吧,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冬夏说:“乱说话,她听到了,会不高兴的。” 我说:“实事求是嘛。我又没讲假话。” 冬夏微微低头,浅眉吟笑。有一缕头发,耷拉下来,遮住了她左半眼眸。其状,甚是好看。 我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好美。”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 我扫了一眼,朱玲珑打来的,直接挂断。 才挂,铃声又响起来。冬夏猜到了谁来的电话,劝我说:“接电话吧,别让她着急。” 我站起来,走到一边,悄声说话。原来,朱玲珑家中有了来客,让我帮她去超市,带包姨妈巾回去。 我应承下来,说要晚点。她答不急。 挂掉电话,中间隔了个朱玲珑,我俩相顾无言。尽管如此,我坐在沙发上,仍不想离开。 隔了七八分钟,冬夏说:“你快去吧,要不然,她会着急的。” 我说:“你别担心。” 没了别的话题,我便起身,去看她墙上的画。提起画,冬夏又活泛起来,她言语多了。还带我去阳台,看她新近创作的作品。 那幅作品,仍是一个女主角,隐隐看,上面还有冬夏的影子。画中人,隐隐欲笑,眸子放光,看得出来,像遇到喜事一般。 谈罢画,我去了一趟洗手间。 洗手时,无意中发现,洗衣盆里,摆着尚未清洗的衣裤。是些内衣裤,不能放进洗衣机。冬夏身体不好,我决定做点什么。 于是,蹲在洗手间,将衣服洗了。 七八分钟后,才开门出来,端着盆子。冬夏得知我帮她洗了衣,一脸的绯红,说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我做这种事。 我答:“你生病了,我是你弟,这是我应该做的。” 冬夏低头轻声道了句谢谢。 她没让我晾晒,或许怕对面楼栋的人瞧见,到底不好。 她夺下盆子,放好,让我回去,她自会晾衣。待在冬夏屋里,不宜过早,毕竟,她是房东,不时会有人来找她。 我应承下来,准备出门。 又说:“如果有什么想吃的,发信息给我,我不会做,但去找美食店的工夫,还是有两下子的。” 冬夏笑着点头:“我原以为,你有了新欢,连冬姐都不理会了。” 我说:“怎么会呢。冬姐的位置,永远在我心中排第一。就算女朋友,也不能与我相比。” 冬夏说:“别开玩笑,姐怎么能和女朋友比。你一定要好好对她。” 我不知如何作答,只好胡乱嗯啊一声。 她继续强调:“还有,我既然是你姐,就会一辈子当好你姐姐。你啊,以后就算离开深圳,也不能忘了姐姐对你的好。” 说话时,冬夏脸上带笑,但这话语里,却藏着数不尽的悲凉。 听冬夏这么一说,我万分醉楚,突然想要抱一下她。 正这样想,冬夏便对我说:“来,给姐姐一个拥抱,把你的幸福喜悦和好运气,分一点给姐,好不好?” 我转过身,她已经靠近过来。 第43章 安慰 有些人出现在你的生命中,并不表示一定会和你发生故事。 她的出现,无非不过提醒你,她和别的那些与你擦肩而过的女子一样,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 她或许给过你短暂的安慰,或者向往。但用不了多久,你俩就会再不见面。 她会忘掉你,你也会忘了她。 而另外的女人,会填补你空虚的日子。 另外的男人,会享尽她的温柔。 或许,我与冬夏,就是这样一种关系。 告别回家,我瘫坐在沙发上,想起与冬夏的交往,以及阴差阳错,负了她的情义,我只想再次一醉方休。 只是,有时候,酒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让你陷入更大的麻烦。次晨,我设定了六点半的闹钟。 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到楼下,去经常光顾的那间粥店,买来一份皮蛋瘦肉粥。 回到租房,看看时间还早,原本想敲冬夏的门,想了一想,又忍住了。 我回到屋,给冬夏发了条信息,便放下手机,去洗漱。整理完毕,看了看手机,仍无消息。于是,我拿起皮蛋瘦肉粥,下楼上班。 到了二楼,将粥挂在门把手上。到了公司,打卡上班,伏案半小时,雷姨来电,让我过去一趟。 去了才知,公司将迎来你十周年庆典。 董事长很重视,要求举办一台晚会,搞晚宴,搞表演,抽奖派礼品,举厂同庆。 “行政部负责晚会,赵总到处招兵买马。我们部门也分到了任务,我想了想,就推荐了你。”雷姨看了看我,笑着说。 我心想,这能干啥啊。 雷姨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贡献演员什么的,我们部门没这个能力。但也不能拒绝赵总,董事长给了他尚方宝剑,他可以在任意部门要人。我想来想去,只有你去。你给他们写写主持词,出出策划方案,算是晚会的灵魂。” 我没干过这活儿,但雷姨都说了,这事很重要,拒绝怕是不可能了,便点头说好。 雷姨说:“时间很紧,你下午就过去,找赵总报到。” 我有点惊讶:“这么快。” 雷姨说:“主要是赵总催得急,策划也要往前赶。你过去帮忙,脱产一周。部里其他事情,我会安排,你不会担心。” 我答应下来,却略有些紧张。 雷姨安抚我别紧张,还说不止我一人,别的部门也有推荐,估计有一个团队。 雷姨如此说,我才稍稍宽心。 谈完工作,正要离开,雷姨又喊住我:“小范顾问。” 这一次,她换了一个称呼。我一听,便知她要谈诗会的事了。 谁知,却不是,她问:“你觉得d姐这个人怎么样?” d姐是雷姨的朋友,不管她为人如何,我都不会说不好。再说,她本来为人就不错。 雷姨听罢,赞许地点头:“她跟我几次提到过你,说你人很好,还让我多关照你。” 我微微躬身:“感谢雷总,您一直很照顾我。” 雷姨摆摆手,笑道:“别客气,难得有相同的兴趣,都是朋友,别见外。” 我说:“我不善言辞,但您对我的好,一直谨记于心,不敢有忘。” 雷姨咧开嘴笑,眉眼愈发妩媚:“言重了,言重了。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也开心啊。以后,指不定,还有更多要麻烦你的地方。” 我答:“任由雷总差遣,是我的荣幸。” 雷姨笑:“还说不善言辞,你呀,夸起人来,简直滴水不漏。” 我说:“都是雷总的教导。平时在您身边,每天学习,每天进步一点点。” 谈笑作罢,雷姨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盒子,递给我:“这是一款最新的手环,你拿去用。” 我赶紧摆手:“感谢雷总,这怎么敢当。” 雷姨笑:“d姐送给你的,说是感谢你对诗社的贡献,以及对她个人的指导。” 雷姨不说d姐还说,一说是d姐送的,我便更不敢接了。 正在犹豫之中,雷姨已经行至我身边,抓起我的手,把手环放在我手心里。 事已至此,我再退回去,就显得太做作了。 我只好再次道谢。回到座位,雷姨发来微信:“给d姐回个信息,表示感谢。” 我答:“好的。感谢雷总。” 思考许久,才拟好一条信息,发给d姐,她便正在等待似的,没隔两秒就回了过来。 客气几句,又问起我兼职的事。我自然一一作答,免不得再次提感谢的话。 感谢的话太多,d姐却不高兴,称我太外见。 我只好道歉,d姐这才恢复如常:“这就对了嘛,姐姐关照弟弟,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这话听着非常熟悉,冬夏对我讲过,我也在调侃中,对她讲过类似的话。 想起冬夏,我赶紧打开她的微信。 在雷姨办公室,手机弹出两条信息,都是冬夏发来的。当时,我忙着和雷姨讲话,没顾得上冬夏。 冬夏的信息,无非表感谢,报平安。昨晚午夜时分,她出了一身汗,汗水淋透衣被。出了汗,病也好了。 “早上,吃下你给姐送的爱心瘦肉粥,太香了。” 信息里,我看不到冬夏的表情,但我仿佛看到了她满面笑容的模样。 我给冬夏打视频,看到她果然恢复如初,脸上有了许多明媚之色。 我说晚上下班,去市场买只鸡回来,炖鸡汤喝。但她强烈拒绝了:“心意领了,被她知道了,不好。” 我说:“弟弟关心姐姐,怎么了?我还要带她来看你呢。” 挂完视频,冬夏发信息说:“你的心意,冬姐明白,懂得的。我上午去了市场,买了乌骨鸡回来。你就别操心了。如果真要带她过来,等过几天,我身体好转,在家做饭给你们吃。” 我盯着信息,凝视良久。所谓带她过去,当然只是一时冲动。事实上,朱玲珑一直叮嘱我,不能对邻居们言。 尤其对冬夏,更要保密。虽然我不知晓其中意思,但我尊重朱玲珑。不管怎么说,我俩现在也是恋人关系。 我不维护她,谁又维护她呢。 再说了,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她让我体会到了,一个女人的全部美妙。 只是,我并没有想到,猝不及防的爱情,大多都会有一个料想不到的结局。 我和朱玲珑亦不能幸免。 第44章 拜师 真是念什么来什么。正这样想着,朱玲珑打来电话,说公司安排她出去,去重庆,要待半个月。 我问她什么时候走:“晚上一起吃饭,算给你送送行。” 朱玲珑说:“来不及了,我在家收拾行李呢。公司的车,就在楼下等我。” 我问:“这么快啊,你一个人?” 朱玲珑说:“不,好几个。” 大约怕我多心,隔一会儿,又说:“都是女的,放心吧。还有,你在家乖一点哦。” 挂断电话,我埋头伏案,抓紧处理手上的工作。一忙就忘了时间,十一点半,我起身去洗手间。 刚走到门口,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来电的是位女子,声音清脆,自报家门,自称梅小姐,公司行政部的,和我对接晚会的事。 我忙哦哦应答。 下午一上班,我便跟雷姨发了信息,赶去行政部。因要脱产一周,但行政部没有多余空位,便把一间会议室腾出来,暂时挪作晚会指挥中心。 报了到,才知抽调了十多个人,分为导演组、文案组、音响组、舞蹈组、后勤组等。 我所在的文案组,除我之外,还有两人。每个组都设有组长,文案组的组长由赵总担任。同时,他还担任导演组组长。 据他讲,这是因为导演与文案工作相当重要。 “所以,你们这相当重要。”在见面会上,赵总如此强调。 我之前没干过这些工作,抱着学习心态去的,结果一交流,发现别的同事,也都两眼一抹黑。 不过,这些事,没干过也不难。网上一扒拉,一大把现成的模板。无非不过,往里面填充一些公司的内容。 赵总喜欢团队作战,当晚,各个小组全体加班。不过,赵总亦亲力亲为,一直陪着我们。 只不过,他在办公室,我们在会议室。 大家挤作一团,略略有些不自在。 熬到九点钟,赵总才宣告下班。文案组主要负责主持串词、讲话稿和宣传文案,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因是第一回,我决定好好表现。 回到宿舍,和朱玲珑问候几句。我抓了睡衣去洗澡,在浴室冲澡,脑海里也在想这事。 说起来奇怪,洗浴时,人格外清醒,也更容易激发灵感。 以前写小说时,我遇到一个阻碍,想了许久没解决,有一回洗澡,洗着洗着,脑子灵光一闪,找到了解决的法子。 只是,晚会串词与故事创作到底不一样。 洗罢澡,人清醒多了,打开笔记本。在公司,会议室上班,大家挤一堆儿,毕竟太吵,而写作这工作,讲究安静。 夜深人静,无人吵闹,不知不觉间,我竟然写了二千来字。 因为洋洋洒洒,中间不免有些错字错句,但只是初稿,后续反正要修改润色。看着这半夜的成果,我颇为满意。 看了看表,已快十二点了。 我正欲熄灯睡觉,阳台上突然传来风铃声。 这是我与丽枝在阳台上的“敲门”约定。 我起身,来到阳台,弯身向前,看到隔壁阳台,丽枝正一脸春风。 “还没休息啊,忙啥子哟。”丽枝问。 我笑:“接到个工作,时间紧,任务重。能力有限,只能加班加点。” 丽枝说:“辛苦啦,看来,这是领导要重用你的前奏啊。” 我说:“借你吉言。你呢,又在练瑜伽?” 丽枝说:“下班晚了些,又做了会夜课。” 我回:“好习惯,长期坚持,可真不容易。你经常加班,还能如此,真好。什么时候,我也跟你学学瑜伽啊。” 丽枝一听,脸上笑容绽开:“好呀,好呀,练瑜伽有利身心,是最好的运动。我虽没有执业证,但可以给你当当教练,不收钱的哦。” 我赶紧答:“那太好了。等我忙完这阵,再来拜师。” 其实,我知道,这纯属说笑之词,我不太可能去学瑜伽。 再说,就算我有学习之心,学瑜伽难免有些贴身之举,而且穿着瑜伽服,与丽枝面对面,就算我俩没什么,传了出去,恐怕就变了味儿了。 当然,丽枝也知道,我只随口一说吧。 说笑一阵,丽枝问:“这个周末有空么?”我答:“还不一定呢。丽姑娘有啥安排。” 领了晚会撰稿的任务,以赵总的作风,至少,周六肯定要加班的。 丽枝说:“还记得杏花么?” 我答:“当然,你朋友,咱们邻居,住顶层那位。” 丽枝笑:“好记性。大后天晚上,也就是周天,她在家设宴,想请你过去喝两杯小酒。” 说到这,不待我作答,她接着说:“我不说过么,要露一手,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我眉毛往上一挑:“好呀,吃美食是天下第一等乐事。” 丽枝说:“好,那就讲定了,不见不散哦。” 丽枝穿套黄色睡裙,不知刚洗过澡,还是别的原因,身上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清香。聊完天,回屋歇息,竟然做了个梦,梦到去杏花家做客。 她家中摆设虽简单,但她为人极豪爽,做了一桌子好菜。不仅如此,她还频频举杯,与我们对饮。 次晨醒来,想起梦中之事,不免哑然失笑。有些事,真的经不起念。 开门上班,正好碰见杏花从楼上下来。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个中年男子。我猜测,那是她的夫。 倘若只从模样看,他明显有些配不上她。 我脑海里瞬间冒出一句话: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当然,这样评论一个人,显然过于偏颇。 事实上,后来去她家作客,与男子相识后,听闻他的种种行动,不禁令人肃然起敬。杏花见到我,微笑点头。 我故意放缓脚步,让他们先行。 杏花也不客气,迈步下楼,男人则紧随其后。或是有陌生男子在场的缘故,我总感觉有些尴尬。 待走到街巷,杏花夫妻渐行渐远,我才缓了一口气。若单论身材,朱玲珑也好,冬夏也罢,均远不及杏花。 如果非要在我认识的女子之中,寻找一位人物,来与之对比。那么,唯有d姐,可与之一较高低。 第45章 时尚 去公司上班,打了卡,我竟习惯性地往原来的位置走。 待打开电脑,才意识到什么,复又关上电脑,起身去往行政部。坐下不久,赵总来了,自然又作了一番激情演说。 其实,早上起来,我本想把昨夜的文稿,修正后,打出来给赵总审阅,但听完他此番言说,又按住这个心思。 那一天,又是分组讨论,气氛倒极热情,但对于撰稿者而言,这样的环境,非他所喜。 中午吃饭时,我悄声问文案组其他二位,得知他们还在酝酿之中,只字未写。我放松下来,又想,没把文稿提交给赵总,真是无比正确的决定。 要不然,他们指不定,怎么恨我呢。下午依旧如故,会议室热火朝天,有种忙忙碌碌的氛围。 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这种工作状态,感觉忙了一天,并未取得什么成效。这天晚上,熬到十点方下班。 和昨夜一样,我回到家中,根据这两天的讨论所得,奋笔疾书。写完主持词,又校对一篇,自己读了,感觉还挺不错的。 一看表,竟然凌晨一点了,赶紧上床睡觉。次日,闹钟叫了几次,仍不想起来。 赖在床上十来分钟,方掀开被子,匆忙洗漱,下楼上班,在路上买了份小笼包,加一杯豆浆,边走边吃。 刚到会议室,行政文员梅小姐就来了,梅小姐青春时尚,戴一副美瞳,像一只夜莺,来到文案组,说赵总有请。我们起身,跟随梅小姐,去见赵总。 梅小姐体态婀娜,款款而行,走在前头,我们三个文案组,二男一女,跟在后面。 到了赵总办公室,大门敞开着。梅小姐站在门口,轻轻敲了几下门。赵总头都没抬,喊了声进来。 我们进到屋里,梅小姐作了汇报,又让我坐下,给我们各自倒了一杯茶,才退出去。赵总坐在办公桌前,盯着电脑,不知在忙些啥。 他不吭声,我们自然不敢言语。干坐着,又太尴尬,于是只能饮茶。 茶水有些烫,只能微微啜饮。 好在一杯茶饮完,赵总终于起身,来到茶几边,坐下,又给我们各自倒上一杯,说:“来来,喝茶,喝茶。” 放下茶杯,赵总抚了抚肚腹。 赵总四十来岁,将军肚很是威武。抚完肚腹,赵总才开始谈工作。 看起来,他谈了很多,但大多只是翻来覆去。中心意思只有一个,明天,主持串词和董事长讲话稿,以及其他宣传语,全部报给总经理审看。 接下来,就是分工。 所谓分工,就是我们仨,各自负责一块。 其实,分工之前就有,赵总无非再强调一遍罢了。我仍旧负责主持串词,那个广西姑娘负责讲话稿,文字组另一个男同事,来自物料仓储部,他负责各类宣传语。 谈完正事,又饮了一杯茶,赵总正准备让我们散去。 广西姑娘插了一句:“赵总,有个不情之请。” 赵总微微带笑:“说,我向来是很开明的,有什么事,大家商量着来。” 广西姑娘说:“是这样子的,赵总。会议室热闹倒很热闹,气氛也好,但我们写材料,太吵了的确会分心伤神。我有个建议,周六加班,我们能不能回自己的办公位。我觉得吧,这样一来,效率更高。” 广西姑娘讲话时,赵总一直安静注视着她,目光里带着一种欣赏的表情。 “讲得很好嘛,有意见就是要提出来。相比于过程,我更看重结果,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并不重要嘛,你们说呢?” 赵总说完,转头问我们,好像在征求我们的意见。 仓储同事不言声,我只好接过嘴:“集中在一起,相互讨论交流,的确很有必要。尤其像我这种,没什么经验的人,通过这种方式,迅速融入团队,学到了很多,也更有利于工作。” 赵总看着我,盈盈若笑,颇多赞赏。 这时,广西姑娘剜了我一眼,好像在骂我:“马屁精。” 我没理会她,继续说:“讨论交流很重要,但写主持串词、讲话稿什么的,还是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 赵总点点头:“好嘛,明天反正周六,总经理不在,你们回自己办公室也行,在家也行,我都不干涉。但有一点,明天下午五点前,必须把初稿拿出来。” 我们一起说:“谢谢赵总。” 赵总摆摆手:“别先急着说谢,我可先声明,若是初稿不过关,周天就要继续加班。” 顿了一会儿,他接着说:“当然,该报加班的,一样也不会少,照样会给你们加班补偿。另外,如果稿子写得好,更有额外的奖励哦。好好干,加油。你们都是各部门推荐的精英,我相信你们。” 从赵总办公室出来,回会议室途中,仓储同事去了洗手间。广西姑娘轻轻说了一声:“谢谢你。” 我问谢什么。 她望我一眼,一脸的风轻云淡。 大约因为明天加班,这天晚上,赵总没让我们加班。 “周五了嘛,该约会的去约会,该喝酒的去喝酒,好好放松一下。”赵总看似调侃,其实却是很高明的管理方法。虽与他才接触,所知不多,但这短短两天交往,我对他已经隐隐有些佩服的意思了。 我收拾好东西,正在下楼,来电话了,雷姨打来的,让我过去一趟。 我以为工作上的事,见到雷姨,才知不是。 她问了晚会的事,我一一作答。 闲谈些话,办公室里,同事们差不多都下班了,就算不加班的,也去了食堂晚餐。 雷姨站起,走到柜子边,取出一只袋子,走到我面前,唇红齿白:“小范顾问,辛苦了,你拿着。” 我忙站起来:“您一直这么关照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袋子上面印着英文,我看不懂。以为这又是什么港澳美食,雷姨却说:“护肤品,我用不上,你拿回家,送给女朋友。” 我赶紧推阻:“太贵重了,不敢当。” 雷姨说:“快收下,推推搡搡像什么样子,被人看到了,可不太好。” 听她这么一说,我只好接了,嘴里不迭地道谢。 雷姨说:“以后,诗社少不了麻烦你。” 我答:“份内事,应该的。” 我回到办公位,找出一个礼品袋,将护肤品装进袋子里。 回家路上,我一直在想,该做点什么,答谢雷姨,答谢她们的诗社。 当时,我只以为,雷姨器重我,赠我以礼,无非不过为了诗社。 许久以后,我才知道,她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第46章 福利 到家里,打开笔记本电脑,继续改稿子。 怕中途打扰,我特意把手机调成专注模式。等改完稿子,又站起来,以主持人的口吻,朗读了一遍。还别说,自己都被感动了。 看看手环,已经十点半了。 晚饭在公司食堂将就的,有些简陋。此刻,完成任务,成就感十足。准备下楼,吃个宵夜。 拿起手机,退出专注模式,才发现朱玲珑的信息:“谦谦,不知你在干嘛。家里出了点事,我买了明天早上的高铁。可能要一些时间,暂时回不了深圳,你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好想你。抱抱我。像你第一次抱着我时那样。” 信息发于一小时前,我赶紧打电话过去,却提示关机了。如此一来,我更着急。 打开通讯录,找了许多人,也没发现和朱玲珑有联系的。想来想去,想到了曹超。 曹超听完我的描述,也很着急,还安慰我别着急:“说不定,她不过手机没电了。” 我坐立不安,却毫无办法。原本想出去宵夜,也没了心思。可心里烦恼,干脆点了个外卖。 待餐点送来,我吃了两口,总觉得缺点什么。于是下楼,到士多店买了支啤酒。 上楼时,冬夏的门,仍然关着,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我早上出门上班,就没见她开过门。但我此刻已经顾不上冬夏,心里只挂念着朱玲珑,害怕她出什么意外。回到屋里,起开啤酒,边饮边吃。 酒快喝完时,手机响了,朱玲珑打来了视频。 视频中的她,满脸憔悴,眼神空洞,全无神采。看着她这副模样,我心痛极了,恨不能赶紧过去,陪着她。 朱玲珑听我这么一说,差点儿笑了:“谦谦,你能这样,我真的很欣慰。没事的,放心吧。” 我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却紧闭嘴巴,一字不肯透露。 见她如此,我便知道,事情一定很大。或许,家人生了重病。我怕她难过,也不敢再问,只好叮嘱她好好休息。 朱玲珑答应了,挂视频前,还给了我一个飞吻。 我一夜没睡好,次日醒来时,已经八点了。 好在稿子已经完成,我并不过于担心。再说,赵总已经允许,文案组可以回自己办公室写稿。 我吃罢早餐,赶到公司,把主持串词打印出来,白纸黑字,再次读校一遍,又发现一些错误,全部改正后,重新打印了两份。 看了看时间,还有些早,于是刷了些晚会视频。既算消遣时间,也算一种学习,学习里面主持人是如何串场的。 刷完视频,再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我拿起打印稿,去行政部,找赵总。隔赵总办公室,还有五六米,便见广西姑娘从赵总办公室出来。 那一刻,我脑海里冒出一句诗: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赵总平时有个习惯,办公室的门,一般是不关的。但广西姑娘出来时,是推门而出的。 她穿件紫色衫衣,整个人显得清爽干练。擦身而过时,我闻到她身上,有很浓的香水味。 说真的,之前两天,和广西姑娘一起工作,我总觉得她相貌平平,此刻再见到她,却发现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看来,女人还是要靠打扮。可她在这样的时刻,打扮得如此精致,目的性也太强了吧。 曹超跟我讲过公司里的一些故事,有些女人,使出美人计,得到了职位和薪水的双重福利。 我当时只当故事来听,没曾想,有一天,我会与这样的女子,离得如此之近,而且,我俩之间,还有些工作上的关联。 广西姑娘走后,我回头,看到她像一条美人鱼,游向一个拐角,然后不见了。 我整理了一下情绪,才走进赵总办公室。 赵总见我过去,热情地打着招呼:“稿子写好了?” 我点点头,双手递上打印稿。 “不错嘛,你们三个,效率都挺高的啊。”我瞄一眼桌上,发现已经有好几份稿子,这才明白,我是最后一个交稿的。 赵总让我稍坐,他仰靠在椅子上,读起稿子来。 读到一半,他立直身体,神情却有些凝重。 我见他如此,心里愈发紧张。好在,赵总终于读完了稿了,他走到茶几边,坐下,扬了扬手中的稿子:“不错啊,文采飞扬,太好了,太好了。” 赵总一边说了好几个太好了。说完,他端起一杯茶,和我碰了一下:“来,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我 赶紧说:“不敢当,不敢当,我敬赵总,我敬您。” “他俩的稿子,我都看了。”赵总笑着说,“还挺不错的,我当时还表扬他们。同时,对你还隐隐有些担心。现在,看了你的稿子,我只想说,他们的稿子,还要辛苦你,请你把把关。尤其那篇讲话稿,你也给润润色。” 我说:“应该的。”“这样,加个微信先。” 赵总再怎么说,也是行政部的头头,这个职位,管的人和事可不少。他主动加我微信,我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加上微,赵总拍拍我的肩:“好好干,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听他如此说,我以为,他指的是讲话稿的事,忙不迭地点头。赵总转身,从办公桌上,拿出一叠稿子,递给我。我接过一看,是广西姑娘写的讲话稿。 “直接在纸上改?”我问。“对呀,行吗?”赵总很和蔼。 我答:“当然可以,没问题。” “不着急,反正底子已经很不错了,你拿回家去,慢慢看,慢慢改,周一上班,交给我就行。” 我答声好,便从赵总办公室退了出来。 回到我的办公桌,给朱玲珑发信息,她已经下车,正在往家里赶。 期间,她不时发些图片,全是家乡风物。 周六,办公室职员一般不加班,但车间流水线,都有人上班。所以,周六也是供应餐食的。中午下班,我先去食堂,吃了饭,才慢慢回家。 回到家,有些倦,躺在沙发上,午睡了会儿。 起来后,看到朱玲珑的信息,共有十多条,有文字有图片。 读完,才知道,她弟弟惹了祸事,骑车伤了人。是个老人,七十多了,躺在医院里,所幸人没事,但老人家属狮子大张口,要求赔钱。 朱玲珑一家,想尽办法,四处筹措,还差三万。我安慰朱玲珑,钱的事,不着急,我来想办法。 朱玲珑说:“谢谢你,亲爱的。但我不能要你的钱。” 我劝她:“我俩谁跟谁啊,别太见外了。” 我手头只有一万多,留了一点生活费,其他的,全转给了朱玲珑,还有些差额,计划再找曹超或者大石借一些。 朱玲珑很感动,但她没点收款,只说心意领了,还发了一连串的拥抱表情。 我打电话,她不接。发信息,她不回。 她越如此,我越觉得,平时看似漫不经心,没心没肺的朱玲珑,其实是重情重义之人。只恨不能亲自到她家去,把钱送给她。 临近傍晚,她终于接了我的电话,在我的苦劝下,她收到了那笔款项,同时再三声明:“算我借你的,等我有钱了,第一时间还给你。” 那时,我并不知道,这无非只是她的欲擒故纵之计罢了。 从我租下房子,成为她的邻居开始,就落入了她精心设计的陷阱。而她设下的这个圈套,还与我的密友曹超,有着莫大的关系。 第47章 恩爱 因为朱玲珑的事,我没了心情,稿子改到一半,就放到一边,晚上睡觉,也总想着朱玲珑。 以前,她跟我讲过她弟的事,言语颇为不屑,怒其不争,但到底是自己的弟弟,也就想了很多办法,甚至帮他在深圳找了个工作,在一家电子厂当仓管。 为了这个,据说朱玲珑还陪着那个大个子主管喝了一顿酒。 朱玲珑喝得半醉不醒,主管还想去看电影。朱玲珑无奈,只得陪着去。 走到街头,凉风一吹,朱玲珑胃里翻江倒海,一下全吐了出来,裙子全弄脏了。 主管一看,这个样子去看电影,哪里能行,只得作罢。 主管还算讲信用,尽管没看成电影,工作倒给朱玲珑弟弟安排好了。 只是,朱弟弟向来懒散惯了,来深圳上了几天假,天天跟姐姐抱怨:“这是啥仓管呀,天天被别人管,时不时还要兼搬运工。” 朱玲珑只好嘻笑面对,劝他再坚持一下,以后就好了。又过了半个月,朱弟弟倒不再叫苦。却出了一桩事,原来,朱弟弟与厂里一位妇人好上了。 爱情倒也没什么,关键是,这位妇人已结婚生子。而且,其夫也在电子厂。 这还了得? 事情很快被发现了,有天晚上,朱弟弟与妇人正在宵夜呢,其夫带了两个男人冲上来。 朱弟弟吓傻了,以为会被暴揍。结果,男人未伤他分毫,倒把妇人摁倒在地,一顿拳脚,打得女人跪地求饶。 朱弟弟早就逃遁而走,妇人跟着其夫回租房。路上,不知妇人讲了一句什么话,男人怒火中烧,反手给了妇人一耳光,还不解恨,又将妇人的衣裳,扯了个稀烂。 夜色之下,很快,引来许多围观的群众。 妇人羞得无地自容。 此事过后,妇人坚决要求离婚。男人这时才害怕了,各种恳求,甚至自残,但又有什么用呢。 在妇人的坚持下,到底离了婚。 妇人以胜利者的姿态,去电子厂找朱弟弟。谁知道,早就得知消息的朱弟弟,已经辞了工,连夜赶回了老家。 得知情况,妇人站在街头,骂了半天街。 这样的家庭丑事,按理讲,应该保密,不轻易对外人言的。 朱玲珑如此坦诚,俨然把我当成了自己人,我十分感动。正因此,得知她家中出事,我就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 次日周天,我睡到太阳晒了屁股,才掀开被子,起床洗漱。 洗漱完毕,下楼吃早餐。其实,已经过了早餐时间,不过,楼下摊挡的包子铺、米粉店仍一仍其旧,顾客仍旧不少。 我要了一份肠粉,等待的间隙,便见到杏花从街角走来。她手上,提着两个大袋子,看样子,就知道她刚去了菜市场。 在她身边,跟着她的夫君。 两人不时耳语,满面春风的样子。 不知为何,我一时竟然有些羡慕,她们才是恩爱夫妻啊。 我和朱玲珑相处以来,别说一起去菜市场,就连在家好好做餐饭的机会,都没有呢。 杏花夫妻走到近处,她脸上的笑,也就更明亮了。望着她的背影,我一时有些呆怔。 吃罢肠粉,想着晚上要去杏花家做客,空着手肯定不妥,于是去往超市,选了一支红酒,一箱牛奶。 排队买单时,改变主意,退掉牛奶,而换成一条白沙。 回到租屋,拿起讲话稿,继续修改。 纸质稿不同于电子版,不能随意乱写,写错了不能重来,因此,多花了不少时间,好在,下午一点整,终于大功告成。 吃早餐时,我就给朱玲珑发了信息,但她一直没回,改稿后再看手机,仍旧没回信。 我叫了个快餐,吃完,躺在沙发上,闭眼小憩。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了一声,我以为朱玲珑发来的,抓起手机,却是丽枝:“大忙人好。晚上七点,静候光临,可别忘了呀。” 我答:“你的指示,哪里敢忘。” 丽枝偷笑:“哪敢指示啊。只是,到时,我也会做一道菜,如果太难吃,也请你嘴上留情,多美言几句啊。” 我回:“工夫与态度往往成正比,越厉害的人,往往都会低调谦虚。” 丽枝说:“你太会夸人了,我说不过你。好啦,不打扰你了,我还有点事,先忙了。” 下午四时左右,我正捧着读《儒林外史》,读得有趣,有人敲门。出乎意料,站在门外的,却是杏花。 见到我,她显得有些羞涩,微微低眉:“我托丽枝邀请过你,但我还是觉得,应该当面跟你说一声,这样才郑重其事。” 我说:“太客气啦。能成为邻居,就是缘份。” 杏花指了指我手上的书:“我听丽枝讲,你读过很多书,还写过小说。以后,指不定,还要麻烦你。” 我想请她进屋坐坐,但到底有些不便说出口,只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别说麻烦,若真有什么,只要开口,我能做的,一定尽力而为。” 杏花一迭声地说:“太好了,太好了。那我先不麻烦你,晚上七点见哈。” 送走杏花,朱玲珑终于来了信息,只有一条,而且只一个字:“嗯。” 字愈少,事愈大。 我不免更加担心,打电话过去,接通后,却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说找朱玲珑,他吼一声打错了,叭地一声,挂断电话。 我有些迷糊,反复确认,电话没错,再试了一次,那边却关机了。 我只当朱玲珑还在为弟弟的事烦心,只好暂时不去打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站在阳台上,往下打望,街巷里人来人往,男女成对,烟火气息愈发浓郁。 隔壁阳台上,听不到丽枝动静,她应该早就上去帮杏花办饭了。 毕竟,她再三强调过,会露一手,让我尝尝她的厨艺。 我闲着无事,拉了一下风铃。风铃相互撞击,发出悦耳的声音。 看着风铃,听着声音,我脑海里自然浮现出丽枝的容貌。她多半时候,早出晚归,而且门口依旧摆着男女两双鞋子。 鞋子并非一成不变,隔几天,就换了花样。我没问过她具体原因,但知道她是个有故事的人。 至于何时能听闻这些故事,也许就靠缘份了。说不定,今晚赴宴后,她就酒后吐真言了。 抑或,还要再等一个月,一个季度,或者半年。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相信,丽枝是会对我敞开大门的。 只要我愿意等待。 第48章 家宴 晚上六时五十分,我拎上烟酒,拾级而上。 这栋楼,共八层。 我住三楼,还算不错,爬上爬下,真如冬夏所说,可以锻炼身体。但没电梯,爬八层楼,一天几个来回,还是有些费劲的。 杏花没关门,上到八楼,屋里已传来喷鼻的香味。 我打了一个喷t。 屋里人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是杏花丈夫,见到我,脸上带着笑:“来了,快请进。” 男人迎我进屋,请我坐下。男人给我倒了一杯水,我顺手把烟酒递给男人。 他略有些不好意思:“唉呀,来吃个饭,还颇费,买这么多东西。太客气了。” 我说:“一点心意,千万别见怪啊。” 杏花听到动静,从厨房跑出来,和她丈夫一样,又讲了一番差不多相同的话。 我心想,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杏花打过招呼,便让男人张罗摆桌拿碗筷。“你稍坐,稍坐啊,菜马上就好了。”杏花说罢,转身进了厨房。趁他们忙碌,我悄悄打量了一下他们的居所。这是一间单房,墙角摆上一张床,剩下只余一条过道。 屋里东西不多,但摆放有序,洁干净。面积虽小,也有着家的温馨。 看得出来,杏花是个贤惠女人。毕竟是单房,屋里景象一览无余,包括女人的衣物,尽皆入人眼底。 我有些不好意思,望向阳台,目光却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晾晒的衣服。 其中一件,是蓝色内衣。 只是,我不知道,为何明知有人上门作客,她都不曾收拾妥当。 不过,或许,衣服还未干透吧。 何况,今天天气也不算好,虽未下雨,但太阳还没出来。 我想,只能如此解释。 要不然,总归有些不妥当。 换一个角度,杏花愿意请我上门作客,也是从心底里,把我视为朋友。如此一想,我便觉得,没什么不妥了。 我胡乱思想时,男人去了阳台,拿出一张折叠桌,搬进屋里,摆好。 屋里空间,便显得愈发狭窄了。 我不好意思独坐,于是起身,想着帮着做点什么事。可根本没需要我做的事,就算有,男人也不会让我做。 我有些尴尬,坐不是,站也不是。 好在,不一会儿,杏花再次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碗筷。 跟在她后头,还有一个人,正是丽枝,她端了一盆血鸭,系一个绿色围裙,头发盘在脑后,俨然大厨模样。 丽枝摆好菜,对我灿然一笑。我回以笑容:“辛苦,辛苦啦。” 接着,她们进进出出,把厨房里的菜端来,一一摆于餐桌。 都是事先准备好了,只等我过来,就上桌的。 桌子并不大,菜又很丰盛,摆了满满一桌,有鸡,有鱼,有红烧肉,凉菜热菜相互搭配,颜色也很适意。 空气中,香味愈发浓郁,不知哪些菜是杏花做的,哪些是丽枝的手笔,反正,都很厉害,还没开始呢,已经让我直咽口水。 房子空间小,位置有些挤,桌子四面,各坐一人。其中一个位置,就以床当座位了。 怕吵着邻居,男人把门关了。 杏花问喝什么酒? 丽枝说:“阿谦带了红酒,要不,就喝他的?” 杏花望着我说:“多不好意思啊,来我家吃饭,还喝你的酒。” 我说:“我的荣幸啊,喝一点红酒,美容又养颜,大家一起喝。” 丽枝开玩笑说:“好呀,来个不醉不归。” 杏花眨眨眼,男人会意,便去开酒。 我突然想起,忘了带开瓶器,正在犹豫,想不想下楼取开瓶器。 谁曾想,男人从柜子里找出一个开瓶器,娴熟地打开了酒瓶。 看来,他们是一对浪漫夫妻,很讲情调。 男人开酒时,杏花又返身去了厨房,找出两个高脚杯,两个玻璃杯。 她把高脚杯摆在我和丽枝面前,她和她夫君则用玻璃杯。 拿着高脚酒杯,我愈发确信,杏花是个很有情调的女子。 我坐在门边靠墙位置,丽枝坐床头,杏花挨着丽枝,她先生则靠近我。 刚开始,我多少有些拘谨,倒了酒,只一小口一小口地抿。 杏花一个劲地喊我吃饭,男人则不时和我碰杯。 丽枝呢,直接动手,夹了很多菜,往我碗里塞。 盛菜的碗里,很快放满了一大碗。 碰了几次杯,大家话就多了,气氛也更热情起来。 男人原本话少,饮了酒,话也多起来。男人叫老宋,听口音,和杏花并非同乡。 我并不善饮,好在老宋和杏花,都不劝酒。 丽枝虽也饮酒,但反倒劝我,少喝一点。大约以前,她知我醉过吧。 大家吃饭,聊天,倒也很愉快。 我喜欢这种氛围,没有压力,更不用担心喝醉。 看他们的神色,应该与我有相似感受。 席间,杏花激发了情致,在丽枝的鼓动下,还哼起了黄梅戏。戏曲从她嘴里唱出来时,我真的惊了一下,音质婉转,十分动听。 想不到,杏花还有如此本领。后来,才知道,她年轻时候(当然,她现在也才三十几岁,还没上四十呢,正当壮年),学过戏。 这里的“年轻时候”,单指她十三四岁时。 杏花是有些天赋的,只是学戏要花钱,她家贫寒,无力支撑,杏花学了两年,最终不了了之。 虽没了老师,但两年学习,杏花爱上了戏曲,常独自吟唱。 如今,时过境迁,但她的底子还在。 听戏,喝酒,聊天,自然延长了饭席的时间。 从晚七点入席,至九点半,还没散座。大家都很开心,四个人,喝完了一支红酒。 两个女子,倒有好酒量。与我和老宋,所饮红酒,差不太多。因四人分饮,加之时间较长,也就没什么太多醉意。 吃罢饭,杏花和丽枝收拾残余。 我欲起身告辞,老宋和杏花不让,非要留我,饮一口茶,闲扯家常。盛情难却,我只好留下。 肚腹里装了太多东西,下腹膨胀,硬撑不住,原本想回自己家,方便小解。只是,如此一来,会让老宋误解,以为我想逃。 于是,起身,去老宋家的洗手间。 第49章 钥匙 交完水费,人轻快多了。 我净罢手,开门出来。杏花与丽枝,仍在愉快交谈。我侧身而过,看到丽枝仿佛回头,对我笑了一下。 当然,这也可能是我的幻觉。 我是说,真正朝我笑的人,或许不是丽枝,而是杏花。 总之,不管是谁,我都有些慌张。进到客厅,老宋仍稳如磐石,喊我坐下,又给我换了一杯热茶。 吃饭饮茶,关系自然近了。 加上微信,备注名字。两位女子忙完,进到屋里。 杏花不知何时,还准备了一个哈密瓜。 四人照起先位置坐下,吃着瓜,谈着天,仿佛相识多年的老友。 我得承认,我喜欢这样的氛围,喜欢和邻居们敞开心扉,畅所欲言的感觉。 在租房里办席,远比在馆子里吃大餐,更令我动容,也更让我欢喜。 下馆子,吃过便过了,难得交心。在出租屋里,尤其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更能显得杏花与老宋的真情实意。 起身告辞时,已经十点半了。 送我和丽枝出门时,杏花主动伸手,和我握了一握。 老宋要下楼扔垃圾,正好送我们下楼。下到三楼,我们让老宋先走。 丽枝先开了门,我却半天没找到钥匙。 丽枝站在门口,关切地问:“莫不是落在杏花家了?” 我摇头:“不可能,绝不可能啊。我放口袋里,从没拿出来过,不可能落在她家。” 丽枝说:“是不是忘在家里,根本没带呢。” 我一想,倒真有这个可能。可我隐约记得,是带了钥匙的。 丽枝问:“要不,来我家坐坐,想想钥匙落在哪了?” 我望了望朱玲珑的门,嘴里说:“太晚了,不方便,别让人说你闲话。” 丽枝说:“那你去找老板娘,拿备用钥匙。” 我点点头,迈步下楼,冬夏却不在。 事实上,我已经好几天没见着她了,不知她在忙些啥。拿起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按下一个数字,又挂断了。 这么晚了,我不想打扰她。好在,我在办公室还放着一枚钥匙,只是得辛苦跑一趟罢了。 丽枝像个小女生一样,朝我摆摆手:“那么,晚安啦。” 行至街头,天空挂一轮月亮。倘若这时,与朱玲珑漫步街头,倒蛮有意思的。 人是最奇怪的动物,朱玲珑在深圳时,我从没有过如此思念,她离开了,回到老家,我却时不时想起她。 有时,甚至到了排山倒海的地步。想起朱玲珑,我便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发了几条信息,依旧不见回音。 打电话过去,起先响了几次铃。再之后,就关机了。 我隐隐有些不对劲,又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抵过夜市时,才感觉深圳的夜生活,正在开始。年轻男女喝着酒,掷着骰子,好不欢喜。我快步疾行,避开夜市,以免触景伤怀。 离开夜市,街道便变得空旷,除了马路上的车辆,行人渐稀。我一路小跑,到了公司。 值夜班的保安大哥,与我相识,喝过两次酒,有些交情。 见我过去,他颇奇怪:“这么晚了,还来加班?” 我说:“嗨,钥匙丢了,幸好办公室还备了一片,要不然,只能露宿街头喽。” 保安大哥开玩笑:“露啥街头啊,女朋友等着你,直接去敲门便是。” 保安大哥所说“女朋友”,当然是玩笑话。 大概一个多月前,晚上,我从食堂吃了饭,缓步出厂,行至厂门口,和相熟的保安大哥打了声招呼,便看到一位女同事,拉着一只拖杆箱,手上还提着一包重物,缓步往厂里去。 保安大哥与这姑娘有过点头之交,于是问她:“要不要帮忙啊?” 姑娘倒不客气:“好呀。” 保安大哥在值班当然走不开,便叫住我,让我去送送她,当个雷锋,做件好事。 我还来不及反应,那女子已经用目光来问我。她满脸通红,看样子的确费了许多气力。 我想反正闲着无事,就接过她手中行李,送她去了女宿舍。电子厂有个规定,过了晚上九点,外人不许去女宿舍串门。 那时,离九点还差得远。这是我第一次去女宿舍,难免有些激动。当然,主要是好奇。 女同事来自西南某地,布依族,人极热情。我帮了她的忙,她很客气,非留我小坐,还削了一个苹果给我吃。 宿舍八人一间,当时还有别的女生在场,众人见她带我进去,误将我当作她的男朋友,暗中偷偷打瞧我。 好巧不巧,宿舍中其中一位女子,谈了个男朋友,是工厂保安。 传来传去,“女朋友”的名号,就传到了保安大哥嘴里。时不时地,他便拿这事调侃我。 至于我那位“女朋友”,说也奇怪,自上次送她去宿舍,吃了她一只苹果后,我竟然再未见到过她。 和保安大哥说话几句,我径往写字楼而去。 半夜时分,写字楼早就人去楼空。我打开手机照明,找到办公位,拉开抽屉,找出钥匙。正欲返回,突然闹起了肚子。 我捂住腹部,去往洗手间。行至门口,见女洗手间竟然亮着灯。 难道这么晚了,还有人加班? 我心里嘀咕了一下,但肚子正痛呢,没法多想。进了厕所,蹲身下来,一番排解,轻松畅快。 系上裤子,从洗手间出来,女洗手间的灯仍然亮着。 洗手间的灯,是声控的。若一直亮灯,定是有人。 我正欲离开,忽然传来吟哦之声。 我瞬间就想起冬夏,刚租下房,我买家具那天,从二楼经过,她家房门紧闭,里面传来轻微痛唤,仿佛洞房花烛。 我怕再犯同样的误会,仔细听取,确定女洗手间传来的声音,非只一人,而是两个,并且一男一女。 我暗骂一声,不敢久留,起身离开。 行至保安室,和保安打完招呼,顺嘴问了下:“在我之前,是不是还有人去写字楼加班。” 保安大哥说:“对啊,你进来十分钟前,我看到雷总刚进去。” 雷姨?我一时惊呆。 第50章 腰肢 周一上班,我害怕见到雷姨,好在这几天,都在行政部帮忙,也不用与雷姨打交道。 要不然,免不了会见面。见了面,如何应对,于我而言,还没能完全消化,需要再多一些时间。 到了行政部,在会议室集合,广西姑娘和仓储大哥都到了,脸上信心满怀,好像赵总已提前知会他们,提出了表扬似的。 坐下不久,梅小姐来了,把我叫到一边,问我要稿子。 我问什么稿子? 她笑吟吟地说:“赵总交待过的,你改过的讲话稿啊。” 按理说,在行政部上班的人,平时与别的部门打交道的机会多,尤其梅小姐,算赵总半个助理,这样的人物,更应该温和可人。 梅小姐呢,可人倒也是可人的,但实在不够温和。 主要原因,在于她平时板着脸,至少,我还是第一回见她笑。不过,说真的,她一笑,脸上就荡漾着明媚,让人觉得可爱可亲。 我把稿子交给梅小姐,以为就完事了,她却让我跟她一起去见赵总。到了赵总办公室,梅小姐双手把稿子递给赵总。 赵总收下,看了几秒钟,便朝梅小姐点点头。 梅小姐会意,走到茶几边,给我泡起茶来。 上一回,也是梅小姐请我来赵总办公室。当时,她把人请到,就立马离开了。梅小姐坐在茶几边,一边烧水,一边问我,喝绿茶还是红茶,我说随便。 梅小姐说,这里可没有随便。 我说:“那就绿茶吧。” 梅小姐没吱声,拿起一罐茶叶,抓了一把,放进茶壶。 梅小姐的手,洁白如玉。 水烧开了,她娴熟地倒水、洗茶杯,我看着她手指翻飞,像在弹钢琴似的。 泡好茶,赵总也起了身:“不错,不错。” 我不知何意,见他过来,赶紧起身。 赵总见我站起,朝我摆摆手:“坐,坐,你坐。” 我没有马上坐下,等赵总坐好,才蹲身坐在椅子上。 赵总坐下,把稿子往梅小姐眼前一扬,说道:“小梅,你看,咱们公司人才可真不少啊。” 说实话,广西姑娘写的讲话稿,其实是有些文采的,也有想法,里面时有金句。 只是赵总让我修改,我不能敷衍,于是根据自己的理解,作了些调整。 我这人,有些毛病,一旦进入状态,就有些不管不顾。所以,有些地方,改动得比较大。甚至,已经完全不是原来的意思了。 如今,听赵总这么一说,我不知他在夸广西姑娘的稿子写得好,还是夸我改得好。自然,就不好接话。 梅小姐扫了一眼,眸子放出明珠似的光:“都是你调度的好,都属于你的麾下。” 赵总哈哈一笑:“不对,这是公司的吸引力。网络不这样说么,平台选得好,猪都会起飞。” 梅小姐和我跟着乐呵。 赵总说完,放下稿子,端起杯子,喊我一起饮茶。饮罢茶,我以为,他会跟我讲稿子的事。 谁知,赵总只字不提,反而只是闲聊,问起我对工作是否满意,之前在哪上班,有什么兴趣爱好之类。 赵总问得零乱,我也答得零乱,东接一句,西回一句。好在只是闲聊,谁都不在意。 坐在将近十分钟,喝了四五杯茶。 赵总才切入正题:“稿子改得很好。看完稿子,我对晚会的成功举办,更加有信心了。” 我有些惶恐,不知如何答话。这时,赵总站了起来,我自然跟着起身。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好干,公司不会亏待你的。” 我重重地点头。 赵总望一眼梅小姐。梅小姐会意,引我出了办公室。 到了门外,梅小姐仍未停步,一直陪我前往会议室,也即晚会临时办公室。我以为她在送我,一路讲了好几句不必客气。 每说一次,梅小姐就笑一次,脸上露出两次浅浅的酒窝,让我想起邻家小妹。她只笑,不答话。 我也只好随她,心想,就把这算作赵总对稿子的奖赏吧。 到了会议室,梅小姐走到广西姑娘身边,耳语几句,广西姑娘面有笑意,跟着梅小姐,款款而去。 这时,我才知道,我会错了意。 梅小姐来会议室,并非送我,而是来请人的。 广西姑娘被梅小姐请走后,隔了半小时,才回会议室。她面色红润,神清气爽,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洋溢着快乐。 看得出来,她肯定得到了赵总极高的赞美。广西姑娘也是被梅小姐“送”回来的,送她回来后,梅小姐又请了仓储大哥过去。 仓储大哥在赵总办公室待的时间最短,只有四五分钟,回来时,面色略略有些凝重。一问,果然是稿子的事,还需要再改。 他负责宣传口号一类,已经改过好几稿,颇费了一番心思。我见他苦恼,本想提议看看他的稿子。 转念又想,我尚不知他底细,或他敏感多疑,反而会误伤自己。 于是,假装没看到他的烦恼。 那天上午,我们又按赵总的意思,将稿子作了些细部的调整,随后,打印出来,跟着其他组的同事,去排演现场。 任务挺简单,看他们表演,发现不合适的,再对稿子进行润饰修改。 表演的多是女子,且年青春靓丽,她们虽不专业,但一旦登上舞台,绽放出的青春活力,很让人动容。 看了一下午,跟着转了好几个场地,活儿倒轻松,途中有什么想法,随时在手机上记下,下班后,又对稿子作了局部细节调整。 此后两天,我与广西姑娘的工作模式,基本如此。因为工作原因,也常一起去食堂用餐。 几个来回,也算成了朋友。偶尔,趁着休息时,也会聊几天家常,诸如以前在哪工作,现在的工作如何一类。 只是,听她谈吐,远不如她写的讲话稿有深度。我知道,有些人谈吐从容优雅,但落到纸上,变成文字,就显得结结巴巴。 另一些人,正好相好。或许,广西姑娘就是这一类人吧。 晚会前两天,赵总亲自主导,来了个带妆彩排。以前,照顾到各部门要工作,加之场地有限,排演地点由节目演出部门自行决定。 带妆彩排不一样,公司大操场,已经搭建好舞台,彩排就在舞台进行。我们文字组的,虽已完全工作,但正式开演前,仍要随时在位。 赵总下了大功夫,要导演一场精彩纷呈的晚会。带妆彩排时,表演者化了妆。尤其那些女孩,穿着舞蹈衣,立马不一样了。 这个时候,平时普普通通的女生,也有了光彩照人的资本。我没想到的是,梅小姐也表演了一个舞蹈,有些异域风情的味道。 她舞动时,幅度很大。 看着梅小姐跳舞的样子,我脑海里恍然冒出杏花的容貌。起先,我没想明白,为什么会想到杏花。 直至晚上,下班回家,洗澡冲凉时,我方恍然大悟。之所以由梅小姐念及杏花,因为杏花与梅小姐,有着几乎相同的海拔,有着几乎相同的浪奔浪涌。 只不过,梅小姐的白,是杏花永远比不上的。 第51章 替身 晚会举办前一天,出了一点事。 准确地说,不是晚会出了事,而是我出了事。 更准确地说,不是我出了事,是朱玲珑出了事。 朱玲珑也没出什么事,她只是把我耍了。 中午时分,我正在吃饭,收到朱玲珑的信息:谢谢你,对不起。 短短六个字,藏着巨大的信息量。 起先,我还不能理解,有些懵,试着回信息,却发不过去。 信息后面,跟着一个感叹号。 再发,仍然如此。 原来,她把我拉黑了。 我盯着信息看了很久,想起刚相好时,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我说:“咱们现在耍朋友了,你可别欺负我啊。” 当时,我觉得她挺可爱,很温柔,或许能成为贤妻。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还生出过,结婚生子的念头。虽然只是一个偶念,但至少有那么一丝丝想法。 现在回想,这个“耍”字颇具玩味。 你可以理解为,耍朋友的耍。只不过,在耍朋友这件事上,通常而言,会觉得女方吃亏,被男人占了便宜,然后就一拍两散,各自欢喜去了。 可换一个角度看问题,朱玲珑从我身上的索取,似乎更多。 这种索取,不只在夜晚的探索(当然此类索取双方各有得失),还在物质,在精神上。 “耍”还有另一层意思,意即戏耍的耍。 简而言之,就是朱玲珑玩弄了我的情感。相比于金钱的损失,精神上的伤害,更让我耿耿于怀。 那天下午,我一直心不正焉,好在晚会的事,已进入尾声,我只需看着排演,并不需要再做什么。 何况,广西姑娘和仓储大哥也在。 我们被借调来行政部的当天,赵总发表过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大意是,董事长对晚会高度重视,只要大家好好干,晚会结束,会论功行赏。 升职、加薪,或者调部门,都不在话下。 行政部向来是肥缺,瞧广西姑娘那积极性,以及在赵总面前的表现,肯定想借此机会,调到行政来。 因此,借调人员都很敬业。 尤其广西姑娘,大约得了赵总的表扬,更加卖力,差不多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似乎找到了一个跳板,要使出浑身解数,让赵总看到她的更多才华。 仓储哥也不例外,他虽没有广西姑娘的性别优势,但也勤勉认真。职场需要各种各样的人,玲珑八面当然好,老黄牛也不可或缺。 现在仓储哥就在扮演老黄牛这个角色。 唯有我,满腹悲愁,又不能直接表现在脸面上,只能漫不经心。排演进行到一半,曹超发来信息,问我是不是和朱玲珑闹矛盾了? 我问他怎么知道。 曹超说:“我在厂外的士多店,你出来,我有事跟你讲。” 我望望赵总,他正端坐一侧,指挥人表演呢。 我原本想向他告个假,现在看来,不太妥当。反正他不会关注我,于是,我悄悄退出来,去找曹超。 曹超穿件蓝t恤,正和一位黄裙姑娘闲聊。 我暗想,莫不是那位前台,他的新女友? 天天上班,公司的前台小妹,我当然是见过的。待我行至近处,才发现黄裙姑娘并非前台。 我暗想,你这小子,牛叉啊。几天工夫,又开始换新地图了。 曹超好色轻友,明明瞧见我去了,看都不看我一眼,只顾着讨好黄裙姑娘。 听他俩谈话,我觉得不对劲。又谈了两句,黄裙姑娘便走了。这时,我方明白,黄裙姑娘是顾客,过来买东西的,被曹超见缝插针,找到由头聊起天来。 曹超手里拿了两瓶饮料,见我过去,递我一瓶。我拧开瓶盖,却没心思喝。 “到晚饭时间了,咱俩去吃饭吧,边吃边聊。”曹超说,“夜市新开一家鸡煲店,味道挺好的,咱俩去尝尝。” 我默默跟在曹超身后。 到了夜市,找到那家鸡煲店,找位置坐下,等曹超点完单,闲下来时,问了我一嘴:“朱玲珑咋回事?” 我望了望夜市,心想,我还想问你呢?但我没讲出口,只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讲了一遍。 我只挑了重要部分,忽略了许多细节,但曹超一听,仿佛读懂了我的心思一般,差不多又复述了一遍。 我终于没忍住,问他:“你之前在冬夏那租房子,除了老板娘,是不是早就认识朱玲珑,还有别的女子?” 曹超倒没否认:“住在一栋楼,总有机会不时见到,不是么?再说,你也知道,我喜欢交朋友,聊着聊着,大家就熟起来了,也不算什么。” 我问:“那你说说和朱玲珑怎么认识的呗。我想听。” 时间还早,还未到宵夜的时候,鸡煲店上菜倒快,曹超叫了两支酒,给我倒酒时,不经意间说道:“知道我为何让你去追冬夏么?” 我没好气地说:“莫不是你追过她,失败了?” 曹超嘿嘿一笑:“我的确对她有过想法,但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所以……” 我望着他,目光如炬:“所以,你让我来租房,鼓励我和冬夏谈朋友,来当你的卧底?” 曹超拍了拍我肩膀:“想啥呢,兄弟,你可是我兄弟,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我不满地问:“那你有什么目的呢?” 曹超说:“我是真心觉得冬夏不错,而且,我也想帮你一把。只是,没想到,事情出了偏差。” 我问:“什么偏差?” 曹超低声说:“朱玲珑。” “她怎么了?” “她想报复我。”曹超说。 “报复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越听越糊涂了。 曹超终于承认:“对不起,我和朱玲珑以前好过一段。” 我怒不中谒:“哦,你不爱的,就要扔给我?” “当然不是,兄弟,你可千万别误会。”曹超赌咒发誓,“绝没这回事。” “那是什么回事?” 曹超说:“朱玲珑想要结婚,但你知道的,我不想这么早被婚姻束缚,就没同意。没隔多久,我俩分手了,我主动提出来的。她很生气,说要让我付出代价。” 我不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我好兄弟么,朱玲珑没法直接伤害我,就想如果把你拿下了,就是对我的极大羞辱啊。” 我喃喃自语:“原来,在你俩眼里,我就是个替身啊,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曹超说:“所以,我一直想让你拿下冬夏。你俩在一起了,朱玲珑就搞不了破坏……” 我打断曹超,问道:“你明知如此,为何我发烧那天,你还打电话给她,让她来照顾我?” 曹超说:“对不起,这是我的失误。我本来是想叫冬夏的,但……在迷迷糊糊中,把事情讲完,挂电话时,我才发现,打给了朱玲珑……” 第52章 热烈 曹超讲到一半,我拂袖而去。 冬夏妈妈生病,她回家陪护,曹超难道不知情? 我把他当兄弟,他却把我当傻蛋,我无法容忍。 走在路上,吹着夜风,我感觉眼里,有一股细细的温泉流出来,挂在脸上。而我张开嘴,极力露出笑脸。 第二日,我睡过头了。故意睡过头的,不想去上班,向赵总请了假,说发了高烧。 晚会已经进入关键阶段,我们文字组的工作,其实早就完成了,有我没我,关系不大。 再说,赵总忙得焦头烂额,也没闲空管我。 我睡到中午才起床,曹超发来十几条微信,全是一大段一大段的解释,我扫了一眼,就扔掉手机。 平时放假,或者周末,我有了闲空,会自己开火做饭。但今天不同往日,朱玲珑走了,还骗了我一些钱,再怎么样,也只是儿女情事。 现在,曹超又在我伤口上插加一把刀,让我有种痛失兄弟之痛。心中悲愁万千,做饭也没了兴致。 原本想叫个外卖,又想,睡这么久了,不能一直窝在屋里,于是下楼,准备顺道活动活动筋骨。 刚从楼道出来,便看到了冬夏。 她穿套蓝色折子裙,走在我前面,离我十余米距离,步态轻盈,翩然若舞,留给我一个好看的背影。 和她并肩行走的,还有一名男子。 男子大概在讲笑话,冬夏听得很开心,笑得欢喜处,还不时往他身上靠。我想起好几日没见冬夏,莫非她这回,真找到白马王子了? 我心里愈发烦乱,拐进一条巷子,去了别的地方,眼不见为净。走进侧面巷子里,我随意找了一家快餐店。 这家快餐店称重计价,正是下班时间,顾客络绎不绝。 我夹杂其中,选了一些菜,一称量,竟然花了三十余块。菜太多,实际上,我根本吃不完。 快餐店坐落了人,我找到一个空位,坐下来。 坐我对面的,是位工地汉子。光着膀子,吃得极为香甜。相比于他,我简直有点食不知味。 吃到一半,汉子放慢速度,不时抬头,往我看一眼。我很奇怪,心想你看我干嘛,我又不是女汉子? 几次三番,我准备质疑他。待他再度望向我,我也抬头,正欲开口,这才发现,他其实并不关心我,目光越过我,跳到我了背后的客人。 我本没食欲,被汉子这么一操作,心里膈应得慌,更没滋味了。吃了几口,干脆起身,去摆餐盘。 起身时,发现我身后一桌,坐着两位妇人。其中一位,面朝汉子那位,身体里的山河,有一种野性奔放的力量。 她大约三十来岁,或许对自己的身材,极度得意。 衣领之下的内容,灼灼其华。 难怪工地汉子,目光像着了火一般。由此,我瞬间想到了d姐。 倒不是她与d姐容貌相似,而是灼灼其华的部分,与d姐相似。 我放下餐盘,走出店门时,从妇人身旁经过。没了我的阻挡,工地汉子的目光,更加肆意,在对面妇人身上的风景,细细搜索。 我顶着阳光,走在街头。不知不觉间,到了一座小桥边。 当时,雷姨带我去茶室参加诗社首次聚会,在路上接到d姐就是此地。 自上次相见,d姐在微信时不时与我聊天。我能感觉到,她隐约有请人饮茶的意思。但或许出于什么顾虑,没有直接开口罢了。 而我,也一直想找个机会,对她表示感谢。毕竟,她给我找了份兼职的差事。 而且,花不了多少时间。虽然我时常在微信推荐好书,也谈论一些诗文写作,但有时候,感谢一个人,一定要当面拜见,坐在一起,饮茶吃饭。 所谓线上千言,不如线下见一面。即使这一面,什么也不讲,什么也不做,那种情感交流,却是线上聊天,永远无法补足的。 不过,那时,我正与朱玲珑缠绵,多少有些担心,她见我与别的女子吃饭,肯定不开心。于是,想了想,又作了罢。 此刻,朱玲珑走了,我没了顾虑,加之,本就不开心,正好有个由头,找d姐闲聊。 雷姨早就告诉过我,d姐嫁了个深圳本地人,平时不用上班,很自由,还几次三番,示意我多与d姐走动。 我试着发了条信息,说自己正在附近,问她有没有空,请她喝杯咖啡,略表心意。谁知,发出信息十来分钟,仍没回复。 我走了一圈,感觉无趣,想往回走。走到一半,想起冬夏与那位男子的亲昵之举,害怕又碰到他们。于是,又折了回来。 正在踌躇时,手机响了,d姐打来电话。接通后,才知,她在美发屋弄头发,没留意到手机信息,问我在哪,她马上过来。 我说了地点,转身往桥边走。 未到桥边,远远地,像看到一位d姐在桥边等候。 我疾步行走,快马加鞭赶过去。 d姐问:“今天怎么没上班?” 我心中烦躁,突然决定开个玩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d姐。所以,就过来看看你嘛。” 我这么一说,她突然有些娇羞。 按理说,d姐三十多岁的妇人,早过了脸红的年龄。可此刻的她,仿如小姑娘一般。 今天的d姐,穿件红色折子裙,头发烫了个大波浪。眸子闪亮,身体里散发出一股洗发水的清香,很好闻。 我吸闻一口气,说:“打扮得这么漂亮,是晚上要去哪里参加活动啊。” d姐笑:“你姐姐什么时候不漂亮了。” 我赶紧回:“那当然的,要不然,你怎么叫d姐呢。” 我说这话时,看到她故意挺了挺胸,似乎为了证明,她配得上d姐这个名字似的。 闲谈作罢,d姐说:“附近有家星巴克,咱们过去喝一杯,姐今天心情好,昨晚打牌,赢了些钱。打牌赢的钱,必须要请客,否则不吉祥。” 午后时光,又非周末,咖啡店人并不多。d姐征求我意见,选了两杯卡布其诺,我们选了靠窗的位置。 透过玻璃幕墙,可以看到,车辆穿梭不息,行人只有三三两两。其中,有一对年轻情侣,相携而行,甚是浪漫。 我无端想起朱玲珑,心里百般委屈。 d姐察言观色,早就发现了异样,但她什么也没问,只和我饮咖啡,谈天气。 谈了几句,她捋了一下头发,岔开话题,问道:“你刚不是说,梦到姐了么。” 我点头:“对啊。” d姐端起咖啡,作出举杯的样子,说:“说说看,姐在你梦里,长什么样,做了些啥子?” 我抬头问:“你真想听?” d姐说:“当然啦。” 说话时,d姐凝视望着我,脸颊浮上一红艳,目光写满了热烈。 第53章 耳语 所谓做梦,原本是我的借口,胡扯之词。但d姐这样问,我自然不好说此乃胡编乱造的话。 好在,虚构一个梦境,于我而言,不算什么难事。 我端起咖啡,往窗外的楼顶指了一下,说道:“我梦到你在天台,上面摆了几张桌椅,旁边架了个烧烤摊,饮料酒水一应俱从,只是,惟独有一点,稍显奇怪,没有烤串,不知我们全吃完了,还是怎么回事。当然,食没食肉,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你在阳台上跳舞,舞姿很美,翩然若飞。” d姐听得仔细,眼睫毛一眨一眨的。 “这时,飞来一只鸽子。这只鸽子很奇怪,围在你身边,像陪你跳舞,又像对你耳语。” d姐说:“嗯。你这梦挺有意思的。” 我说:“最有意思的部分,还在后头呢。” d姐咧嘴一笑:“快讲,快讲。” 我说:“跳着跳着,鸽子变成了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和你一起跳起舞来。一曲舞罢,男子转身,招了招手,突然跳出一匹白马。然后,男子将你抱上马背。喊一声驾字,马便腾空而起,奔往远方而去。阳台上,只剩下诗社成员。其中,当然还有我。我和她们一起,看着你们潇洒远去的背影。” d姐笑:“那马上的男子,我好像认识哦。” “哦。那他是谁呀。”我心想,d姐到底是写诗的人,还真是浪漫,她明知我的梦是假的,还和我互动上了。 d姐摇晃几下脑袋,说道:“他呀,叫什么名字来着。唉呀,你看,我一下子怎么想不起来了。叫,叫,哦,他姓范,和你是本家呢。” 我略略有些惊讶,迅速从脑海里搜索,在深圳我认识的人中,好像没有姓范的。 我举起咖啡杯,和d姐碰了一下:“你就别卖关子啦,快告诉我,是谁吧。” d姐说:“那我可讲了哦,你别怪我哦。” 我点头,心想,我怎么会怪你呢。 d姐盈盈若笑:“他呀,离我们可远着呢。” 我问:“不会远在大西洋吧。” d姐说:“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这话太明白不过,我却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时,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原因,d姐的手机,掉到了地下。 d姐拾起手机,我方恍然大悟,原来,她所谓梦里的姓范的骑马者,便是指我。 潜在意思是,我做了一个梦,她帮我完成了一个梦。我的梦里,她是主角。而在她帮我完成的梦里,我也成了主角。 意思点明了,d姐不敢看我,只低头喝咖啡。而我也赶紧环顾左右。 好不容易,喝完咖啡,从店里出来,走到街头,无处可去,我也不知去哪。此地离我租房与公司,都不算远。 此时虽在上班时间,但我仍有些担心,倒不是怕同事瞧见。我光明正大,没什么好害怕的。 最主要的原因,更怕遇到冬夏。虽然明知,这样的几率很小。 和d姐并肩而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有好几次,d姐的胳膊,碰到了我的胳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 走到一条十字路口,d姐问我:“最近有部科幻大片,很火的。要不,去看看?” 电影院里,也算私密空间,去电影院的,大多是年轻情侣。我知道,若和d姐去了,虽然也算正常,但在私密空间待在一起两小时,出来之后,肯定关系就不一样了。 说实话,我当然想去。但再一想,又觉得不妥。我正闹情绪,心里对朱玲珑有怨恨。若因此,而和d姐看电影,继而发生什么事,对d姐也是不公平的。 我不是曹超,还算有点理智。 我之所以想报复朱玲珑,最深层次的原因,其实是我在乎朱玲珑。 所以,明知她不会再回来,心里仍隐隐抱着一些希望。基于上述种种心思,我犹豫再三,拒绝了d姐,称公司要办晚会,我待会就要过去。 “今天之所以没上班,因为昨晚排练,熬夜了。所以,算调休。”我这样解释,合情合理,d姐挑不出毛病。 大约d姐也意识到,过于唐突了,轻声对我讲了句抱歉。 人行道上的绿灯亮了,路人穿梭往来。我站在原地没动,我得讲点什么,却又什么讲不出。 d姐到底比我年长许多,经历过许多事,我没开口,但我已然感觉到,她理解了我。 她当然不知我失恋的事,只把我的犹豫,当成了另一种原因。 我俩都不说话,营造出一种无声胜有声的氛围。 又一次亮起绿灯时,我对d姐说:“谢谢你,d姐,下次有时间了,我请你看电影,保证不食言。” d姐说:“好呀,说定了哦。如果说话不算数,谁就是小狗。” 说话时,d姐笑了起来。 一笑,气氛就恢复正常了。 我让d姐止步,挥手告别。走到楼下超市,隔着老远,又看到了冬夏,她身上那套蓝色折子裙格外显眼。 唯有不同的,她头倒像短了许多,不知是不是理了发的缘故。在她身边,仍是那个男人,两人不但亲昵,而且十指相扣了。 我原本想躲开,又觉得事已至此,再躲又有什么用,我还能逃到天涯海角去不成?事已至此,还不如勇敢面对。 于是,我昂首朝着冬夏而去。 这时,我也才明白,我之所以拒绝与d姐去看电影,一方面因为朱玲珑,更大的原因,还在于冬夏。 或许,我骨子里,对冬夏的牵挂,更胜于朱玲珑。 只是,冬夏回家陪护母亲时,我与朱玲珑阴差阳错,有了夫妻之实。 事后证明,在这件事上,我多少有了被骗的成份。所以,对于冬夏,我又萌生出一种特别的情绪来。只是,也许我与冬夏,注定有缘无份吧。 事已至此,躲避只会更让人瞧不起。如此一想,我挺起胸膛,朝冬夏走去。只是,越往前走,越觉得不对劲。 待又走得近一点,我停住步子,揉揉眼睛,再看冬夏,好像换了个人。再掐了把胳膊,很痛,证明不是梦。 这时,冬夏和她的男朋友,已经近在眼前了。 冬夏穿件蓝t恤,从背影看,没什么特别的。但正面观看,实在过于前卫大胆了,完全不是冬夏的风格。 面对这一切,冬夏十分坦然。 与我擦肩而过时,她甚至都没瞧我一眼。就好像,我根本不存在。 第54章 虚掩 我站在原地,望着他们。 直至他们的背影消失不见,我才抬腿,往租房而去。走着走着,我脸上绽放笑意。刚才所见的冬夏,其实不是冬夏。 只是,从背影看,的确有点像冬夏。 当时,从楼道出来,望见前方的女子,我心里念着冬夏,自然而然地,把与她相似的女子,误认成了她。 事实上,刚才的女子,面容与冬夏的面容,相差甚远。 路上的女孩,虽然年轻时尚,但在我眼里,远不如冬夏温柔可爱。这样的一个误会,让我的心情好了许多。 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只想着快点到租房,见到冬夏,和她讲一讲刚才的见闻。进了楼梯间,上至二楼,冬夏的房间,门虚掩着。 我站在门口,轻轻喊了一声冬姐,但屋里没有回音。推开门,屋里没开灯,但阳台上的光亮,一起涌进屋子里,也用不着开灯。 我站在门口,又喊了一声,仍没听到回应。我想迈步进去,又觉得不妥。这时起了一阵风,吹动阳台上的衣裙。 晾衣绳上,挂着一条粉红色的连衣裙,已经晒干了,微风一吹,便随之起舞,好像一个有着柔软腰肢的女孩。 我情不自禁,伸出手来,在空中比划着,假装搂住了冬夏的腰身,正随她一起跳舞。 过了一会儿,一楼传来开门的声音。 我赶紧收回神思,正要离开,看到桌子上,摆着一本小说,仔细看,正是我送给素琴的《包法利夫人》。 素琴去开麻将馆后,我以为连书也带走了。 谁知不是,她留在租房,留给了冬夏。 我突然有些不安,倘若冬夏知道,这是我给素琴准备的书,又或者,她看了里面的内容,知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或许会认为,我把这本小说,送给素琴,是另有所图。 如此一番想象,刚才那种美妙的感觉,又渐渐消失。加之,楼下租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轻轻带上门,仍像起初一样,虚掩着,转身上楼。 到了三楼,却见朱玲珑的房门敞开着。 我心中好奇,莫非她回来了? 不可能啊。我轻轻走过去,看到屋里有个女人,穿件红色衬衣,头上扎了块蓝色头巾。 她半蹲下来,正在清理物件。 看她的背影,有些熟悉。但经过刚才,在楼下的遭遇,我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的脸,以免太过唐突。 女人很专注,没留意门口站了个男人。 她显然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后背的红衬衣,被身体里的汗珠浸湿了。 屋里的女人,无论身材,还是勤快程度,都与朱玲珑相差甚远。 那么,会是谁呢?莫不成,来了新房客? 我瞧了几眼,觉得这样的便宜,不能一直占。于是,轻轻敲了敲房门。或许我敲得太轻,又或者女人神情专注,一时没反应,我只好又敲了一下。 这一次,女人回了头。脸蛋红扑扑的,有好几绺头发,被额头的汗水浸湿后,又沾连在脸颊上。 看到她的第一眼,我竟然没反应过来。 直至她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我方恍然大悟。屋里的女人,不是新房客,也不是别的陌生人,而是杏花。 见我一脸疑惑,杏花解释说:“今天我休息,老板娘正好需要打扫卫生的人,我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把活儿接过来了。” 我微笑点头,不免夸赞一番。只是,又有些奇怪。 因为平时,有租客搬走了,搞卫生这一类的活计,通常都由冬夏亲力亲为的。我第一次租房,冬夏就在搞卫生。 当时,觉得不理解。后来,就明白了,这是一个女人的优秀品质。 不过,为何冬夏现在把搞卫生的工作,给了杏花,我就不得而知了。杏花站起来,离我只有三四米距离。阳台上的光,照过来。 我逆光看着她,让杏花身上,多了一层迷蒙的色彩。上一次,在她家吃饭,有丽枝、老宋,我和杏花当然没有像现在这样,站在一起,悠闲自在地,单独讲话。 我指着屋里问杏花:“这位邻居搬走了,还是怎么回事?” 杏花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悄无声息就走了。今天不是到交租时间了么,老板娘收到她的信息,说回老家,不租房了。” 我问:“那屋里东西也不要了?” 其实,该带的贵重物品,朱玲珑早就带走了。剩下的一些细碎物件,也卖不了几个钱。 “原来的租客不要了。”杏花说,“卧室有块窗帘,蛮好看的,质量也不错。老板娘见我喜欢,让我拿了回家。” 这块窗帘,我很有深的印象。 窗帘是深蓝色的,像海洋的颜色。 很多次,我故意躲在窗帘布后,用帘子蒙住眼,去想象朱玲珑的样子。 如今,听杏花提到窗帘,我不免浮想联翩。 如今,她把那块窗帘,拿去了她家。我有些脸红,就好像,杏花把我的眼睛,带到了她的卧房一样。 “对了,阳台上的张桌子,你要么,要的话可以搬回家。” 杏花像想起什么似的,赶紧问我。 我往阳台望了一眼,隐约看到那只冬瓜,还摆在阳台上。 我指了指阳台,对杏花说:“我进去看看,可以么?” 杏花以为我想要那张桌子,朗声说道:“当然可以啊。老板娘跟我讲了,这些东西,我想要都可以搬走。只是,你也知道,我家太小了,没有空间。但你不一样,一房一厅,面积够大。” 我来到阳台,冬瓜仍摆在角落里,原来被朱玲珑画上的图案,在我看来,是影射冬夏的,不知何时,被朱玲珑擦掉了。 我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神。这时,杏花抬起手肘,擦拭额头上的汗。 第55章 明媚 杏花根本没注意到我的失神,身上虽沾满尘灰,脸上却满面欢喜。 她是个乐观的女人,关于她的经历,我听丽枝提过几嘴。 她刚搬来时,我原本以为,她和我们一样,也在工厂上班。谁知不是,她在商场当理货员。除此之外,她还兼了另一份保洁的工作。 是家小公司,只需要她一周去一次。一次也不需多长时间,以杏花的速度,三个小时就足够了。 她干活认真,脸上永远有着明媚的阳光。去搞卫生时,大家见到她,也很开心。 那家小公司,老板去办公室的时候,并不多。杏花搞卫生的时间,也不很固定。 有一回,杏花正在搞卫生,遇到一个中年男子。她闲不住,搞卫生时,和男子聊了起来。 杏花对许多事,谈不上有什么深刻的见解,但她敢于表述自己的看法。况且,她在说话中,常加入一些幽默的元素。 因此,男子听了,虽然不一定认同她的观点,但却频频点头,认同她的态度。当天打扫完卫生,正要离开,杏花被小妹叫住了,原来老板在找她。 杏花心想,莫不是卫生没搞干净,被挑刺了?虽然自信不会如此,心中仍有些忐忑。这份兼职,时间不多,工资却还算不错。 到了办公室,发现坐在大班椅上的,是刚才和她聊天的男人。 男人见杏花过来,笑嘻嘻地起身,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盒糕点,递给杏花,说是香港买的,让她拿回家尝尝。 杏花起先不敢要,问老板:“是不是我卫生没做好?你要换人了?” 老板和蔼一笑:“没有啊,你做得很好。感谢你给我们搞卫生啊,给我们带来了欢乐的气氛,我们都应该感谢你啊。” 原来如此,杏花咧开嘴笑,欢喜地接住糕点。 杏花临走前,老板还伸出手,和她握了一下手。 那一刻,杏花感觉到了尊重,特别开心。 丽枝在转述这件事时,脸上同样写满了喜悦,就好像,杏花就是她,她就是杏花一样。 我指着阳台上的冬瓜,问杏花:“这个瓜,你要么?” 杏花大手一挥:“开始,老板娘正准备扔掉呢。你喜欢吃冬瓜,你拿走就是。” 我笑着点了点头。 弯下腰,正在去搬。杏花拦住我:“如果你不嫌弃,我帮你搬回去?” 我有些不好意思:“太麻烦你了。” 杏花拉了我一下:“嗨。客气啥啊。你看,我反正在搞卫生。你穿得这么干净,别把衣服弄脏了。” 说着话,已经低头,轻轻松松地,就将冬瓜抱在了怀里。 我赶紧往屋外走,去开我家的门。打开门,杏花已先我一步,进了房间。她想都没想,径直走到阳台,把冬瓜放在阳台上。 冬瓜只是从朱玲珑家里,搬到了我家,位置还差不多。我自然对杏花一番感谢,说罢,还去冰箱,想找一支可乐,给杏花解渴。 然而,我刚打开冰箱门,杏花已飘然而去。 我拿起饮料,追到对面。杏花摆摆手:“你看,我手脏着呢。” 我说:“搞卫生很辛苦,出了很多汗水,得补充水份。” 听我这么一说,杏花额头的汗水似乎多了起来,她再次抬臂,去擦拭汗水。 站着聊了两句,我便告辞而去。 刚走到门口,还未进屋,楼梯间下来一个人,侧头一看,正是冬夏。 她穿一件素色上衣,灰色裤子。与我在楼下遇到的陌生女子,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我有些想笑,又有些欢喜。 冬夏见此,问:“今天怎么没上班,这么高兴,是喜从天降了么。” 此刻,我已将朱玲珑的麻烦一扫而光,笑吟吟地对冬夏说:“还别说,真有一件喜事。” 冬夏拍手鼓掌:“什么好事呀,快分享一下,让我了沾点欢喜。” 我说:“我捡了只大冬瓜。” 冬夏不解:“这算什么大好事啊。” 我说:“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冬瓜的寓意啊。” 冬夏问:“什么寓意?” 我盯着她说:“我问你,你叫啥名字?” 冬夏说:“冬夏啊。” 我说:“对啊。冬夏,冬瓜。我抱了只瓜美人回家,你细品,慢慢品。” 冬夏这才意会过来,作势要捶我。走到近处,才意识到杏花在我对门房里搞卫生,赶紧止步。 调笑作罢,我问:“你房间没关哦,就不怕有小偷?刚才,见你没在家,我顺手做了件好事,把门拉上了。” 冬夏理了理发头:“楼下有监控,我只是去天楼,看看被子。哪里会像你说的,就有小偷。” 我说:“刚才我上楼时,还真看到一个小偷。” 冬夏一听,立马急了:“真的?不会吧。现在,还有人这么胆大包天?” 我说:“这个小偷,你也认识。” 冬夏眨了眨眼:“我知道了,是你吧。” 我说:“见你门没关,敲了敲门,也没反应,我还以为……” 冬夏追着问:“以为什么?” 我说:“以为……你晕倒了。” “哈哈。谢谢小弟。”冬夏望一眼朱玲珑那间房,问我,“对了,你今天怎么没上班?” 我答:“心情不爽,不想上班。” 冬夏说:“刚才还说有喜事,抱得了美人归。怎么又心情不爽了?” 我说:“我不高兴,是从昨晚开始的。抱了个冬瓜回家,就是刚才的事。两者并不矛盾,不是吗?” 冬夏说:“好吧,算你有理。” 我望了望朱玲珑的租房,正欲开口,冬夏问:“知道玲珑出什么事了么?” 我一惊,问:“出啥事了?” 冬夏说:“我问你啊。” 我说:“瞧你说的,我咋知道。” 冬夏说:“你和玲珑不是相处得挺愉快的么?” 我说:“嗨,邻居嘛。你都说过,咱们这栋楼,邻居们亲如一家。” 冬夏说:“的确没错。” 冬夏走到朱玲珑租房门口,又回过头来:“她说家里出事,不来深圳了。以后,我得给你找个新邻居了。” 我点点头。 冬夏又问:“这一回,你想让我给你找个什么样的邻居?” 冬夏说话时,倚在墙上,双脚交叉。 透过冬夏,我看到了杏花,正卖力干活的杏花,与冬夏的娴雅,形成了两种不同的样子。 那时,我并不知道,没隔多久,我就知道了杏花的一个秘密。 而且,这个秘密,还是杏花的老公,老宋告诉我的。 第56章 欢喜 和冬夏以及杏花一番闲扯,我心情好多了。 回屋躺下,原本想睡一会儿,脑子里部浮现公司的晚会。大家都在忙碌,我却待在出租屋睡大觉,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休息了半小时,看了看表,快五点了。我到底没忍住,起身去往公司。 到了公司,广场上早就张灯结彩。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当然因为厂庆。 看晚会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原因,在于看晚会同时,可以吃大餐,抽奖。 除了手机、家电等实物奖品,老板还会带头发现金。老板带头,副总、总监一类的高层管理,同样会掏钱助兴。 到了公司,置身人群之中,我才感觉到,这是举厂同庆的一天。一个人躺在出租屋,实在过于无聊了。 晚会七点开会,晚餐提前一小时。离开餐,还有半个多小时。同事们都停不及了,大家坐在一边,聊天吃瓜子取乐。 我被赵总借调参与,算是晚会幕后人员,有专门的座位。但我没去,而习惯性地去找部门同事。 穿越人群时,我见到了大石。 大石穿件红色短衫,蓝色牛仔裤,都是素琴送给他的礼物。除了身体瘦削了一些,大石满面春光。 自打他与素琴的事,被我知晓后,他也没再隐藏。甚至,主动对曹超提起,还问计于曹超,如何才能更好地赢得一个女人的心。 曹超给建议前,问了一些事。 大石实诚,透露了一些细节。 比如,素琴有个习惯,每回相爱过后,必然紧紧抱住大石,大哭一场。最初,大石以为,素琴这是忏悔,觉得自己做的对不起先生之事,伤心痛哭。 后来没忍住,不断安慰,听素琴讲了真相,才知,这是她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 为此,曹超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想要去听房。 这一回,大石当然一口回绝了。其实,曹超给大石的一通建议,都不管用。 这样说,可能并不准确。 因为大石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自己,在素琴的心里,牢牢占据了一个位置。 大石心里多半也是明白的,他之所以还去找曹超,并甘心讲出他与素琴的爱情,其实只说明一件事,证明他对素琴的爱,远比真正的夫妻更要深厚。 创业第一步,尤其艰难。最初那段时间,素琴的麻将馆,生意并不好。 素琴心态倒好,知道刚开始,情况肯定不乐观。她有心理准备,给了自己半年期限。或半年之内,生意没有起色,她就认了命。 到时,她会关了麻将馆,回老家去。从此,顺从命运的安排,当一个不抱任何幻想的农村妇人。上山砍柴,下地干活,烧水煮饭,煮猪扫地。 正所谓,船上人不着急,急死岸上人。素琴不着急,大石可愁了。 那段时间,大石一到下班点,就会往麻将馆跑,身体力行,为素琴的麻将馆增加人气。然而,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有限了。 很多时候,大石和素琴只能坐着干瞪眼,因为他俩连一桌麻将都凑不齐。为此事,大石好长一段时间吃不香睡不好。 直至有一天晚上,大石去别的麻将馆取经,无意间听到别人一句话,一时茅塞顿开。 从那之后,大石再去时,必然会拉上别的同事,或者同乡。起先,大家不想去,又或者,对打牌没兴趣。 大石承诺,去的人,每人给一百块车马费。 不过,必须上桌模牌,车马费才能拿到手。当然,这些事都是瞒着素琴,暗中进行的。为了怕她多心,起先,大石带的人不多,只二三个,去了,正好凑一桌牌。 后来,素琴以为真的来了生意,渐生欢喜。 于是,大石渐渐带了更多人过去。 去的人多,素琴的生意,真的慢慢好起来。 然而,大石的腰包却日渐消瘦。 有一回,大石问我借五千块钱,理由是家里有事,要寄回家。 我当时没多想,随手转了账。现在看来,若这五千没借给他,还会一并转给朱玲珑。所以这么一想,大石倒还帮了我。 只是,他后来又向我借钱时,我有了谨慎心,以为他犯了什么事,迷上了赌。 后来才知不是,他只是中了情毒。好在,素琴的麻将馆渐渐有了人气,大石怕再带人去,引起素琴察觉。 另一方面,他自己的腰包,实在支撑不住了。 麻将馆的生意稳定起来,但离真正的红火,还有很多差别。 别说红火了,附近城中村,像素琴这样的麻将馆,少说也有十多店。随便走到哪一家,生意都比素琴家要好。 因此,素琴很快又陷入了新的麻烦中。当然,并不能因此就认定,素琴太贪心。 她有自己的打算,有了钱,就在家中有了地位,也不会再受丈夫的冷言冷语了。 大石当然不知素琴心中所想,但他愿意看到麻将馆里生意红火,让素琴脸上的明艳日渐增多。 大石得到了素琴给予的温柔,几次三番在我面前称羡,称自己是世界上,最最最幸福的男人。 正因为得到得多,所以,大石愈发觉得自己有责任,让素琴获得更大的快乐。 上一次,去别的麻将馆,大石偶然间,听闻一句真言,给素琴带来了生意。 现在,大石决定更进一步,他用了一周时间,跑到那家最红火的麻将馆。 一坐下,起身便是凌晨了。 大石牌技一般,但他牌风好,老板喜欢这样的牌客,自然而然,就与他加上微信,交上了朋友。 和素琴的麻将馆一样,这家麻将馆,同样是老板娘坐镇。 老板娘比素琴还大七八岁,但极爱打扮,对谁都热情有加。有两回,散席时,老板娘张罗赢家宵夜。 赢了钱的人,自然是要请客的。而且,他们往往很大方。毕竟,赢来的钱,花起来特别爽快。 到了夜市,不免推杯换盏。宵夜完毕,喝了些酒,彼此之间,讲起段子开起玩笑,就什么都不顾了。 有一回,喝完酒,大家各自散去。 大石和老板娘的租房,在同一方向,于是结伴同行。谁知,走到半路,突然下起雨来。 当时,身边无避雨处。大石勇猛,喝了些酒,当即脱下自己的衫衣,撑在老板娘头上,给她挡雨。 老板娘极感动,两人回到麻将馆时,大石全身已淋湿了,老板娘情况稍好,但多半部分,也被雨水浸透。 拉开卷帘门,躲进屋里,老板娘拿下衫衣,把衣递给大石,嘴里动情地说:“今晚,太谢谢你了。” 大石呆怔一地,不知如何答话。他想起素琴,觉得应该立马走开,可正因为想着素琴,他又不能马上离开。 他是来当卧底的,必须弄清楚,老板娘用了什么法子,让顾客死心塌地,来这里消费。 所以,即使大石要作出牺牲,他也会让步。 毕竟,一切都为了素琴。 正这样想着,大石听到老板娘轻启朱唇,对他讲了一句,让所有男人脸红心跳的话。 第57章 慌张 “要不,你就别走了,住在我这儿吧。反正,地方够大。” 老板娘说话时,一只手撑住一张麻将桌,左脚掂起,她身上那件碧绿色的衣衫,有雨滴不停滴下来。 滴落的水珠,落在地板上,又弹到她的脚踝上。 雨夜迷蒙,麻将馆只他两人,就多了许多浪漫的味道。 大石早就从牌客的嘴中,隐隐得知老板娘的一些故事。比如,老板娘喜欢穿红袜子,内衣裤的颜色,全大红大紫。 此外,她盘头发的发结,镶边的耳环,也以红色作底。 最开始,大石以为,她如此热爱红色,或许与本命年有关。 后来,才知不是。 老板娘之所以如此,其实是为了一个男人。也不是别的男人,而是她的丈夫,一个常年在外跑货车的司机。 众所周知,司机是个危险的工种,尤其货车司机,一年大半时间,奔波在外。 她穿红披紫,一则是为丈夫祈福。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她听从一个算命先生的话,认定她只要穿红色,就能拴住男人的心,让他不会生出别样想法。 毕竟,司机常年在外,遇到什么花花草草,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当大石得知这个原因时,他心里头是有些颤震的,觉得女人真是痴情动物。 由着老板娘,又念及素琴,不知她是否会像老板娘一样,痴情于自己的先生。 或者,如果素琴能有老板娘一半,对自己痴情,大石也心满意足了。 此刻,屋外仍然雨水滴哒,城中村的巷子里,已见不到一个路人。 大石站在门口,看着老板娘俏丽的模样,说实话,当然是动了心思的。 按道理,他当然应该果断离开。 而且,事先,他根本没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形。 不过,他犹豫了一番,最后,点了点头,留了下来。 见状,老板娘面露欢喜,又引领大石,跑到洗手间,教他如何使用淋浴器。 其实,这些事,就算她不说,大石也不可能不知道。但她的细致,仍然让大石感动。 将这类事情交待完毕,老板娘说她去楼上,给他拿件衣服,让他趁此机会,赶紧冲凉,别感冒了。 大石点点头,顺从地进入了洗手间,打开淋浴器,热水淋在身上,倒是挺舒服的。 只是,淋湿了全身,大石才想起,毛巾什么的都没有。 衣服倒好说,老板娘说了会去取。 大石猜测,或许,老板娘取来的衣服,或许应该是她那位在外地跑货车的丈夫的。 至于毛巾,大石心想,就用自己的衣服当毛巾算了。 就是不晓得,女人把干衣服拿来,又怎么给他呢? 放在麻将桌上,还是怎么着? 正这样胡思乱想着,屋子里响起了脚步声,老板娘回来了。 她走到洗手间,轻轻敲了敲门,说道:“是我,给你送干衣服,开一下门。” 冲澡的时候,突然听到老板娘的声音,大石打了个颤抖,隐隐有些激动,自然又有些害怕。 他忐忑地想:“如果我开了门,万一她跟着进来了,怎么办?” 事后回想,大石觉得,这个想法很搞笑,很幼稚天真,还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但在当时,他的确是这样想的。 大石把门打开,只开了一条小缝儿。然后,接着,老板娘就推了推,推开到一门的距离,才把衣服递进来。 洗手间里,热雾弥漫,大石本就有些紧张,接衣服时,碰到了老板娘的手臂。 大石吓了一跳,没想到,老板娘比他更惊吓,手上的衣服,落了下来。 幸好,大石眼疾手快,衣服差一点落地时,他伸出手,抓住了。 这时,老板娘说:“我淋了雨,先回去冲个热水澡,免得感冒了。房间的柜子里,有张折叠床,今晚你就辛苦一下,将就一下。好不好?” 妇人的声音,柔柔的,软软的。 大石答应下来。 开始穿衣时,才发现这不是男人的衣,而是女人的。 敢情,老板娘把自己的衣服,拿来给大石穿了。 费了一番劲,大石穿上衣服出来。 女人也已经离开,卷帘门都关上了。 大石站在屋子中央,四处寻找镜子,想看看穿着女的衣裳,会是怎么样子。 但麻将馆怎么会有镜子呢? 大石摸着衣服,拍拍裤子,想着自己的模样,突然笑了起来。 笑毕,他打开柜子,里面果然摆了一张折叠床,他拖出来,摊开。又从柜子里,取出一床被子。 睡在床上,大石仍然有些忐忑,倒不是渴望半夜三更时分,老板娘突然打开卷帘门,陪他聊家常。 当然不是,他知道,如果女人想这样做,有太多机会。 洗澡时没发生,就证明别的时候,也不太可能发生。 大石最害怕的,其实是她丈夫。 或者说,是害怕一个别的藏在暗处的男人。 大石害怕这个男人突然跳出来,设计陷害他。 从这一点讲,大石是懦弱的。但换一个角度,他对素琴的感情,却又有着勇烈的果敢,有着奋不顾身的大胆。 因了这种种想象,大石一夜没睡好。 况且,折叠床本来不是睡觉的好地方。 次晨,大石被嘈杂的吵闹声叫醒。 他看了看表,已经七点过一刻了。 他披衣起来,收到折叠床,身上地还穿着女人的衣服,卷帘门可以从屋内打开,但不可能穿着女人的衣服,走在街巷上,那样会被认为是神经病。 这还是最重要的,如果素琴知晓,心生误会,麻将就大了。 如此一来,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没法子,大石只能给老板娘打电话,幸好,他加了老板娘微信。 其实,老板娘的微信好友,远比他想象的多。 多半,是为了让他们来麻将馆,照顾她的生意。 原本,大石以为,老板娘肯定还在呼呼大睡。 结果,电话一打,就通了。 她的声音,还和昨夜送衣服时,一样的温柔。 得知大石已经醒来,她让他稍候,马上就到了。 放下电话,大石只能等候,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石有些慌张。 他向来是模范员工,从没迟过到。 最近,公司又要评季度先进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大石更不能迟到。 那样,会给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 等了七分钟,卷帘门开了,开了一小半。 女人弯腰进来时,大石瞥了一眼,脸上微微有些发烫,又赶紧别开目光。 第58章 顺眼 老板娘手上,拿着一大一小两个袋子。 大袋子里,装着大石的衣服,她昨夜已经洗过,已经晒凉吹干。 另一个小袋子里,装着几个肉包,两碗白粥。 与昨天相比,她化了淡妆,唇上的艳红,也比平时要多。 大石接过衣,去洗手间换上。 回来时,老板娘已经把早餐,摊开摆在麻将桌上。 见他出来,老板娘赶紧张罗他过来吃早餐。 她热情如此,马上离开,显得太不近人情。 大石坐下来,加快速度吃包子喝粥。 一口咬下,包子没了一半,一口喝粥,喝下三分之一。 老板娘见状,脸上笑吟吟地,一个劲地劝:“慢点,慢点,还有时间,不会迟到的。” 显然,她懂得他的心思。 吃罢早餐,要告辞了,自然要一番感谢。 然而,大石只简单讲了一句,就再也讲不出来了。 好在,老板娘并不计较,满面欢喜地,送他走出麻将馆。 来到公司,上了班,大石的心情仍在起伏,好像做了一件对不起素琴的事。 直至下午,他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仔细回想,老板娘所做的一切,都很合情合理。 而大石甚至连一句完整的感谢的话,都没讲出来。 他心中有愧,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老板娘。 相比于当面致谢,书面的答谢辞,显然轻松多了。 而且,没发送之前,可以无限次修改。 老板娘收到微信,很欢喜,回了许多客套话,让大石别见外,以后有时间了,常来常往。 当然,更欢迎他给她的麻将馆做做广告,或者,带同事和朋友,来店里打打牌。 大石盯着女人的短信,痴怔了很久。 这时,他才终于明白,昨夜包括今晨的一切,女人都是有目的的。 简而言之,在女人眼里,大石是她的客户,她得服务好她的客户。 只有让他满意了,他才会再来,带来更多人光临。 不过,这样的成本,未免有些太大了吧。大石想。 忙了一会儿工作,大石又认为,倘若他不是为了素琴,而单纯是一个顾客,老板娘如此照顾他。别说下次,下下次,他也会想到她。 想到了她,自然而然地,也会向更多的男牌客,推荐这家麻将馆。 因为这一次露宿,大石与老板娘的关系自然近了许多。 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出于羞愧心理,大石没敢去麻将馆。一方面,不好面对她,另一方面,更不好面对素琴。 其实,他什么也没做,却又觉得,自己什么都得到了。 这就更显得麻将馆这位老板娘的厉害。 此后,老板娘时不时,会给大石发信息,问候之余,再约他麻将馆见。 犹豫几天,大石仍然去了。 因为他觉得,他卧底的任务,还只完成了一半。 麻将馆的生意火爆,除了老板娘悉心体贴,诱人想象之外,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再去时,老板娘瞧大石的眼神里,明显与以往不同。 仔细揣摩,并非老板与员工的关系,也不是生意人与顾客的关系。 这就值得深思了。 麻将馆的生意,主要靠周边租客,而租客们,大多在附近工厂上班。 牌客们平时上班,因此生意主要集中于晚上,或者周末节假日时间。 有个上午,大石外出办差。事情完毕,还有些余裕,他心中一动,买了点水果,来到麻将馆。 老板娘端坐桌子边,一边刷视频,一边无聊。 店内空无一人,大石迈步进去,老板娘见了,心生欢喜,忙起身让座,又去端茶倒水。 大石没说来干嘛,她也没问,似乎心知肚明。 两人聊闲天,话家常,不知不觉间,话题渐渐深入。 大石感叹:“平时只见你一人,忙前忙后,真不容易。开麻将馆,看起来成天在玩耍,但我知道,其中辛酸,唯有自知。” 这原本是普通平常的一句话,却戳中了女人的心窝:“你也开过麻将馆?” 大石一慌,端茶的手,差一点抖出茶水来。 不过,他很快平静下来,饮了一口茶,才缓缓说道:“很久以前的事了。” 老板娘一听,立马引为知己,讲起开麻将馆的苦累。 大石只在旁边劝:“苦心甘来了,不管你以前有多劳累,现在都好了,我相信,以后还会越来越好的。” 老板娘听罢,愈发感慨万千,不用大石引导,开始滔滔不绝,讲起她的生意经。 或许,女人从未遇到过,像大石这样的牌客。 又或者,她真的以为大石开过麻将馆。 再或者,她对大石隐约有些好感。 不管何种原因,反正,那天上午,女人当着大石的面,倾诉了足足一个半小时。 听完她的讲述,生意红火的原因,就已经在其中了。 总结起来,无非一个情字。 情字看似普通,却有很多种写法,很多种寓意,很多种组词。 情,可以理解为情感。 举最简单的例子,女人操心费神,对每个牌客示好。 到了饭点时间,她会帮着叫外卖。 甚至,有时候,还会自己弄饭菜,送给相熟的牌客。 当然,这样的情感留顾客,只是最初步的阶段。 进阶的秘方,也在情字,是性情的情,也即男女之情的情。 老板娘最开始开店时,不懂经营,来了牌客,男人坐一桌,女人坐一桌。 她觉得,男女牌客技术不一样,况且,男人爱抽烟,女人爱罗讲话,各自看不顺眼,所以得分开。 后来,经人指点,才知大错特错。 不管干什么,总讲究搭配,所谓组cp。好的cp,就会带来更好的生意。 男女一起打牌,时间久了,就会产生情义。 有了情义,就有了联系,就会想着下次再见面。 如此一来,就会有更多的牌客,有更多的生意。 这是正向循环。 所以,有时,为了留住女牌客,老板娘会送些小礼物,请吃奶茶,不但亲自叫外卖,还采用免单模式。 她熟悉牌客,知道他们来自哪里,甚至了解性情,熟知他们的爱好。 有时,来了新的,陌生的男牌客。 她还会察言观色,推荐合适的女搭档。 散局吃宵夜时,更会有意无意地,为男女组局宵夜,提供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去麻将馆的,总结起来,大多是一些孤独男女。 打几圈牌,吃几次宵夜,很容易就暗生情愫,相互对上了眼。 听完老板娘的讲述,大石大发感慨,心说,这女人真是厉害啊。 又想,简简单单的麻将馆,藏了太多的人生哲理。倘若没来当卧底,可能还真搞不清楚其中的门道。 眼见着到了饭点时间,大石觉得收获太多,提出请老板娘“吃个便饭”。 她想都没想,同意了。 说是便饭,大石还是很认真,原本选了客家店,老板娘却不喜,去了一家湘菜馆。 湘菜实惠,大石望一眼她,心中一暖,被她感动了。 进到店内,把单子递给老板娘,女人点单时,脖子上的吊坠项链,一直晃动不止。 大石一时看呆了。 第59章 困惑 那餐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 倘若不是大石一直看表,怕迟到了,或许还会拖得更久。 吃饭时,老板娘不时望一眼大石。 大石虽不敢接招,但仍然能感觉到,她的目光里,有许多柔情蜜意。 这次相聚之后,大石再未去过那家麻将馆。但他经常想起女人,想起她看他的目光。 大石跟我讲过他内心的困惑,为了帮素琴,他去骗取老板娘的信任,而当这个女人,对大石有了好感之后,大石却退居幕后了。 大石一次去夜市,偶遇一位牌客,提及老板娘,称她那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眼神忧郁,时常走神。 大石一听,更不敢再去见她了。 从她那里取得的经,大石全都明里暗里教给了素琴。 素琴本来烹饪技术不错,每至饭点,但凡有熟客点外卖,她都会承揽下来,而且免费,不用牌客花一分钱。 俗话讲,吃人家的嘴软。时日一长,大家争着帮素琴讲话。朋友孤独,或手痒了,想打牌,便会带到素琴的麻将馆里来。 所以,吃饭虽说是免费,但究其实,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人一多,就会越来越多。 当然,除了饮食照顾周全,素琴也借用了男女搭配的法子。 给男牌客安排女搭档,甚至帮助男女情爱推波助澜,实在是有违道德的,但大石为了爱情,已经不顾一切了。 有了大石这个参谋,加之素琴的付出,麻将馆的生意,日渐有了起色。 大石的付出,素琴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随着生意变好,她对大石的情感,也更深厚了些。 对他俩来说,这或许是真心实意,但我和曹超都不看好。 我不看好,当然可以理解,毕竟,素琴是有婚配之人。而大石呢,不但比素琴年轻,还是单身。他们之间,总归不会有好的未来。 非但是我,曹超也不看好,就值得玩味了。曹超向来,在情场中周旋自如。但他同样深知,他所作所为,更多只是逢场作戏。 或许,他和她们中的有些人,的确是金风与玉露的相逢。但相逢过后,可能就一拍两散了。 曹超要的不是结局,而是过程。 再说了,曹超毕竟受过伤害,他今日之作为,多少有些报复的心理。 大石可不一样,他是一张单纯的白纸,没被污染过。 如今,这块白纸却自己用黑色的笔,写了一个大大的污点。 只是,恋爱中的男女,对于别人的劝阻,往往是听不进的。 大石这个人,性格很好。我与曹超如何苦苦尽忠言,大石倒不反对,一律点头答应。可事情却没有任何改观。 久而久之,我们只好作罢。 况且,素琴的家事,我多少从冬夏嘴中,听说过一次。 她也算一个凄苦之人,漂泊在外,大石能给她一些温暖,让她的人生多一抹亮色,这未尝不是好事。 虽然我们明知,你得到了什么,总是以别的付出为代价的。 只是,人生有太多无奈,明知不可为不能为,却又义无反顾地,走上了那条道。 所谓,飞蛾扑火是也。 素琴和大石,皆是扑火者。 不过,两人都处于幸福的汪洋中,已经不顾虑别人的眼光了。 这不,公司晚会现场,大石喜气洋洋,见我过去,忙拉我到一边,对我耳语道:“待会素琴也过来,参加我们晚会。”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惊道:“她进我们厂了?” 大石拍一下我的肩:“你想啥呢。她事业正在起步,怎么会进厂打工啊。” 只是开了家麻将馆罢了,到大石这里,已经上升为事业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真是至理,不过,我没拆穿他,只问:“她有特殊才艺,过来表演节目?” 其实,这问题很傻。因为,我参加过排演,知道有哪些节目,表演者我当然认不全,但若是素琴排练过,我肯定是知道的。 所以,她不太可能以表演的身份入场。 再说了,赵总当时把我们调过去时,开现场会,就明确了,所有演员皆来自公司,不外请,以体现亲民、全民。 大石见我不开窍,只好说:“我把她请过来的,以家属的身份。” 我先是恍然大悟,继而大吃一惊。 为了扩大影响,也为了给员工一个福利,晚会允许员工带家属参与,名单早就报到行政部了,经过了严格审核。 大石和素琴是假家属,怎么有资格呢? 再问,大石朝保安室的方向一指,我意会过来。原来,他走了“后门”,请保安大哥帮忙通融。 我左右四顾,问:“大石先生,您夫人呢?” 大石明知我在调侃他,却不以为意,反而有些享受:“一会儿就到,一会儿就到。” 说着话,大石还不时往厂门口方向张望。 我说:“素琴走了,她麻将馆怎么办?关门,不好吧。” 大石说:“怎么关门呀,找个牌客,照看一下就行了。” 大石讲得轻描淡写,由此看来,素琴的人缘真是不错的。 而这一切,军功章里的功劳,至少有大石的一半。 正聊着天,曹超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 我还在生气,本不想理他,他却一脸嘻笑,往我怀里塞了两张音乐会的票:“我知道你喜欢听音乐,有个钢琴大师,来深圳表演,正巧,有个朋友给了我两张票,我欣赏不来高雅艺术,冬夏和你都有些艺术细胞,正好给你们凑个机会。” 音乐会在下周末晚上,票价并不便宜。 伸手不打笑脸人,曹超已经对我低三下四了,主动求和,以表诚意,我还能怎么办呢? 实话实说,去听一场音乐会,的确是很雅致的爱好,若冬夏也愿意去,就再好不过了。 我接过票,对曹超笑了笑,算是抿了恩仇。 送了票,曹超心情大悦,嘴上又恢复原来的样子,在我们面前,变得口无遮拦起来。 “公司搞晚会,是发现美佳人的最好机会。你也算主创团队,到时我有需要,你帮忙牵个线搭下桥啊。”曹超腆着脸对我说。 我问:“你那个前台呢,才吃了葡萄,就念着桃子了?” 曹超说:“嗨,别提了,别提了。那个姑娘,怎么说呢,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花。” 大石一听,哈哈大笑。 说笑间,大石眼中放光。 我们跟着他,回头看去,一个光彩照人的妇人,正款款而来。 第60章 快乐 我们一时看呆了,待妇人走近,才知竟然是素琴。 许多时间没见,她容光焕发,耳朵上吊着耳坠,胸口处戴了一个白金项链。 穿橙色连衣裙,无袖的。 肩头,披了件薄薄的白色披肩。 头发高高盘起,嘴唇上淡了一层淡淡的唇膏。 若不认识素琴,在街头遇上,我定会把她当成一位贵妇。 我和素琴算老相识,大石和她,也因为我,才有了今日的情缘。 曹超虽听说过素琴的许多故事,但从未得见。 有好几回,他倒起意去麻将馆,帮大石一个忙,给麻将馆凑个人气。 但临了又没能成行。 他对打麻将,本来就没什么兴趣,一忙就忘光了。 倘若他知道,麻将馆里暗通款曲一类事情不少,他大约早就飞过去了。 如今,我们四人相见,为表郑重其事,大石作了介绍。 刚介绍完,大石来了个电话,领导让他去一下办公室,有急事。 大石让我们照顾一下素琴,他去去就来。 大石一走,曹超便问起素琴麻将馆的事来。 曹超与女人聊天,向来很有本事,总能轻而易举,就牢牢抓住她的心思,引导着她跟着他的节奏,进入他的掌控范围。 很快,素琴就被他逗得花枝乱颤。 素琴在帮冬夏看房子那段时间,总是素面朝天,但她的素颜里,也有耐看好看的风景。 今天,她却有些盛装出席的意思。 不知她开了麻将馆,本来就是这样的打扮,习惯了,还是因为大石的原因。 大石邀请她来出席晚会,有点见娘家人的意思。 所以,她要让自己变得漂漂亮亮的,让我们惊艳,也为大石祝福。 说真心话,她虽年长大石几岁,但这样的女子,娶回家,是足以让男人幸福的。 我想起之前与素琴的交往,心思有些恍惚。 这时,仿佛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 我转身,走出几步,四处寻找,又没找到是谁。 当我再次回来时,看到曹超正紧紧握住素琴的手,脸上眉飞色舞。 曹超抓住素琴的手,不停摇晃。 摇着摇着,摇出令人心动的晃荡之美。 曹超呢,手不停摆动,目光也盯着素琴,不停地探索。 我心有不悦,暗忖,超哥,你也太不厚道了吧。 我走到近处,咳嗽几声,暗示曹超。 谁知,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再看素琴,同样没意识到不妥,正和曹超聊得火热。 隐约中,我还听到,去棋牌室打牌一类的话。 我站在那里,过于尴尬,如果再这样下去,大石看见,或许会兄弟反目。 正当我左右为难之际,远远地,大石正飞奔而来。 我想,或许他也不放心,把素琴单独留下来吧。 我怕大石撞见这一幕,在他还离我们很远时,便挥手喊他。 曹超得知大石要来了,这才有所收敛。 我问大石去忙啥了? 大石说:“一件小事。” 我心说,你去办小事,说不定给你惹下一件大事。 曹超说:“可见,领导离不开你啊。” 我跟着附和,大石早我两年进厂,但职级比我还低一级。其原因,主要在于他只有大专学历。 其实,他的实际能力,超过了许多211大学生。 可没办法,在社会上混,有些规则,我们必须遵守。 开餐在即,餐桌是按部门划分的,我和曹超各自散去。 晚餐很丰盛,凉菜热菜摆满了一桌子,酒水饮料一应俱全。 开餐没多久,高管们来敬酒。吃着饭,喝着酒,讲着祝福的话,气氛很热烈。 我对面那一桌,是生产部同事。 其中,有个姑娘,个不高,小巧玲珑,二十出头的样子,个性却有些张扬。 高管们敬酒时,她抓住机会,极力表现自己。 所谓表扬,就是豪饮。别的女同事,要么喝啤酒,要么喝饮料,唯独这位姑娘,一口一杯白酒。 光这一点,她就成功吸引了领导们的注意,为她日后的事业,铺平了道路。 不过,像她这样如此爽快,不顾一切的人,毕竟少之又少。 倒不是大家不喝,而是在晚会之后,还会有抽奖和游戏环节。 按照往年的惯例,老板一高兴,会单独拿出现金,让员工玩游戏,在游戏中,得到快乐,获得红包。 老板如此,其他高管也会仿效。 所以,公司厂庆,是全厂员工的狂欢,并非没有道理。 当然所谓游戏,其中之一种,就是喝酒。喝一杯酒,给多少钱。 那位豪饮的姑娘,走得是另一条路子。 喝一杯酒,拿一百两百,实在不算什么。她赌的是前程,是未来。 只要一个高管,瞧见了她的实力,她的职场之路,就会大踏步向前了。 所以,对比起来,她才是有远见的那一位。 公司的广场上,摆了几十桌。大家吃得欢喜,更期待之后的节目,与抽奖环节。 吃得差不多时,音乐响起,晚会开始了。 赵总把筹备组的人,叫到一起,共同欣赏他的成果。 我也接到梅小姐电话,原本我不想去,梅小姐却不依:“赵总特别交待,我们是一个team,每个人都很重要,缺一不可。尤其是你,我们的大才子范谦。” 梅小姐本是个不苟言笑之人,如今主动以“大才子”相称,其中多少有些调侃的成份,但也说明,她对我别有关照。 至少,就我所知,文字组别的同事,没有受到“大才子”的礼遇。 挂断电话,我按照要求,来到台前,和他们汇合一处。 和别的晚会流程相差不多,主持人煽完情后,请出董事长致辞。 接着,各个表演团队依次出场,轮番表演。 说实话,看完第一个节目,我有点佩服赵总,别的不说,论搞晚会,他的确是一把好手。 彩排时,我就觉得效果很不错了。 到了真正表演,更让我吃惊。 同事们脱下工衣,穿上舞装,换上别的腔调,立马就有了演员的范儿。倒不是她们表演得好,而是仪式感很重要。 就好像男女约会,坐在一起吃烛光晚餐,和在街边排档吃饭,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 第一个舞蹈节目,女同事们的动作整齐划一,而且新颖有趣,赢得了满堂喝彩。 这其中,赵总的调度当然有功。当然,也不是自夸,由我撰写的主持串词,风趣幽默,既给足了董事长面子,让他得到了极大的虚荣,同事们听了,也大为感动。 我甚至注意到,视频抓拍到的女同事,有好几位落下了泪。 当然,这是幸福之泪感动之泪。 另外,由广西姑娘执笔的讲话稿,同样令人印象深刻。 对此,我与有荣焉。 毕竟,根据赵总的意思,我对她的原稿,作了很多修改。 想不到,赵总全部采纳了。 对此,我也很有成就感。 有了开场的欢乐氛围作保证,整个晚会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晚会进行到一半时,出了个意外,一位穿着吊带连衣长裙的演员,表演时被同伴踩到了裙身。 于是,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演员身上的裙子,全部被扯脱了。 第61章 惊艳 那一刻,聚光灯正好打在演员身上。 除了一条黑色底裤,演员未着一缕,毫无保留地,放在在观众眼前。 赵总带着我们一众主创,离舞台很近。近水楼台先得月,目睹了惊艳一幕。 台上的演员,满脸通红,粉面含羞,先是双手抱拳,模仿着玛丽莲梦露的招牌动作,微微曲身。 过一会儿,可能觉得不对,双手上移,交叉抱住。 等了片刻,已经顾不得其他了,直接伸手遮脸。似乎,想不让人认出自己是谁。 只是,已经太晚了。面对突然的变故,台上的观众们有点懵,以为出了意外事故。 接着,见演员变换姿势,大家哄堂大笑。 继而,不断地拍桌子,鼓掌。全场掌声雷动,就连董事长,也笑弯了腰。 为什么呢? 因为这个演员,是男扮女装。 裙子扯脱,并非意外,而是为了节目效果而设计的。 只是,在此之前,我对其创意一无所知。别说是我,除了这个节目的当事人,其他人同样一无所知。 我看一眼赵总,才知道,这是他给我们带来的惊喜。而这个惊喜,直接点爆了晚会现场。 企业晚会嘛,要的就是这种欢乐的效果。 之前,我就夸过赵总,在大石和曹超面前,都提起过他的过人之处。 现在看来,我的赞美还太早了。光是这个节目,剑走偏锋,就可见他的调度能力、心理承受力,以及创新力,均不同一般。 据说,希区欧克拍电影时,专门和演员签署过保密协议,就是为了不剧透。 之前,我听赵总开会时,提过一嘴希氏,津津乐道于那部名叫《控方证人》的电影。 那部黑白电影,拍于几十年前,如今仍是无可挑剔的经典。 看来,他还真得希老真传啊。 节目表演是和抽奖交叉进行的,最开始是50个三等奖,接着20个二等奖,最后则是5个一等奖。 至于奖品,包括电视、冰箱、手机等。 安慰奖就更不用说了,人手一份,床上四件套。 晚会最后,是一个芭蕾舞,十几个小姑娘,一出场,就赢得了满堂掌声。 看得出来,她们是有真才实学的。说实话,一个工厂搞晚会,竟然能找到这么多芭蕾舞爱好者,真不容易。 最热烈的地方,还在于,舞蹈最后三分钟,女孩们一起,把董事长请到了舞台。 十几个青春艳丽的女子,围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跳芭蕾,这场面,光是想一想,都足够刺激。 晚会最终谢幕时,观众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当然,节目结束时,游戏才正式开始。 这次晚会,董事长特别高兴,一开心,就拿出了更多钱,来派利是。奖品从二千起步,最多的一个红包,达到了八千八。 董事长越派越兴奋,出手阔绰,花出去十好几万。 董事长带了头,高管们也不甘示弱。于是,同事们不管拿了大奖,还是安慰奖,都各有欢喜。 其实,厂里安排的抽奖,中奖率还是很高的。没抽中现金,或者电子产品,只怪自己命不好。 大石运气不错,抽到一台60英寸的数字电视。 另外,还有三千块现金。曹超也有收获,只不过比大石略差。抽中高管的红包,一千五。 唯有我,除了床上四件套,别无他获。 看来,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只是安慰人的空话。倒霉蛋喝水都塞牙,运气不好如我,只剩下两手空空。 良宵结束,工人们欢喜而归。 电视机太大,大石拉上我,去找工作人员取。 领到手,让我帮个忙,抬回素琴的麻将馆。我有点不想帮,可素琴也是我朋友,能不帮吗? 我俩抬着电视机,走在路上。素琴和大石走在一边。两人喜笑颜开,动作亲昵。 大石一只手抬着箱子,另一只手与素琴十指相扣。根本不顾忌我在旁边,而且,我才被朱玲珑欺骗,内心受伤,他却故意在我面前秀恩爱。 我想要骂人,又无可奈何。 大石的意思,麻将馆正好少一台电视,搬过去,正好填补素琴的虚空。此外,还可以招徕顾客。 到了素琴的麻将馆,放下电视箱子,我本来就想离开,但素琴热情,非拉着我小坐一会,从冰箱里,取出一支冰红茶,让我解渴。 喝饮料时,我打量了一下麻将馆。麻将馆的位置其实不好,倘若不是熟人,根本不会找这里来。 麻将馆的门面,也太简单了,屋里摆着几张台子,坐椅也很普通。 不过,地面打扫得倒挺干净。另外,墙角还摆了一大盆发财竹。 门面虽简单,但生意还真不错,已经座无虚席。 放眼望去,果如大石之前对我的描述一样。顾客以中年男女为主,每一桌几乎都男女搭配。 素琴一个晚上没去,牌客们见她回去,不时和她打招呼。 嘴里喊着话,尽皆很露骨。素琴却习以为常了,仍旧乐呵呵的。 我喝完冰红茶,走到墙角扔瓶子里,注意到有个男牌客,趁素琴从他面前经过,他伸出左手,随意而自然地,在素琴的腿上,轻轻拍了一下。 拍完,又投入到堆长城的乐趣中了。 我瞧一眼大石,他正低头,左右环顾。我知道,他肯定看见了,但又装作没看见。 对牌客来说,可能真是无心之举,但素琴的变化,仍让我惊讶。 张爱玲说过一句话,大意是,女人骨子里,其实是有个奔放的天性的。只是,很多时候,被各种各样的事物束缚罢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我能理解,我不能理解的是,大石眼睁睁地看着素琴花枝招展,与别的男人,挤眉弄眼。他却无动于衷,好像素琴是与她无关的另一个女人。 或许,只能说,他对于素琴的爱,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可以无条件地为他做任何事,只要有利于她的,他就可以牺牲自己,成全素琴。 由着大石与素琴,我又想起了朱玲珑。 在公司见到他大石和素琴时,我特别观察过她看他的眼神,里面有欣赏、感动,更流露出浓浓的爱意。 那种目光,与她看曹超,是完全不同的。 我与素琴大石告了别,回去租房,冬夏早已经休息。上楼开门,发现丽枝屋里还亮着灯。这没什么奇怪的,她向来很晚归家。 略显奇怪的是,摆在她家门口的两双鞋子,都不见了。 我开门进屋,放下四件套。准备去阳台,和丽枝讲两句话。 到了阳台上,正欲拉风铃,突然从她家阳台,传来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第62章 抬爱 陌生人应该刚洗过澡,正出来晾衣服。 从对话内容来看,两人关系应该很亲密。不时之间,会传来咯咯咯的笑声。 丽枝家里来了客,我自然不便打扰。于是,回屋取了睡衣,凉凉睡觉,连换下了衣服,也扔在洗手间,未予理会。 而在以前,除了我喝酒的时候,我不会放脏衣服过夜。 次日起床,出门上班,正好碰到丽枝。 她和在她家留宿的客人,一起出的门。让我惊讶的是,昨夜听声音,高声大气,我以为是个男人。 结果,在我眼前的,却是个小巧型的女子。 虽小巧,年龄也看似比丽枝小,但丽枝却介绍称,那是她的表嫂。 丽枝表嫂倒是热情,丽枝作完介绍,她还伸出手来,和我握了一握,以示友好:“丽枝跟我讲过你的事,你们有缘成为邻居,有什么事多关照一下她。” 我笑:“哪敢呀,一直以来,都是她在关照我。” 丽枝听罢,也不争辩,只在旁边呵呵笑着。 三人一起下楼,我准备请她们吃个早餐,结果,表嫂赶时间,要去搭地铁,回布吉。 我不好勉强,买了小笼包,加一瓶豆浆,边走边吃。 刚进公司,雷姨就来电话了,让我去一趟她办公室。 雷姨办公室,侧面的玻璃幕墙,正对着公司大门,或许此刻她正站在窗前。 我抬头,往她办公室方向望一眼,赶紧加快脚步,去往写字楼。 行至雷姨办公室,敲门进行,她一脸喜悦:“快坐,快坐。” 我坐下时,她已经给我倒好一杯水。 “知道这么早叫你过来干嘛吗?”雷姨问。 我微笑摇头。雷姨说:“好事,大好事。” 我心想,莫不又是朋鸟诗社要搞活动了? 谁知,却不是。 “昨晚,董事长很高兴,称晚会搞得好,赵总这下又立功了。” 我静静听着,并不言语。 雷姨与赵总,表面看来和睦,但我听曹超提过一嘴,雷姨原本有望去财务部的,结果赵总横插一杠子,在董事长面前,提了些不同意见。 事情因此黄了。 按理讲,雷姨对赵总应该怀恨在心。然而,她表现得极为大度,至少在表面看来,她与赵总的关系,堪称同事之间的典范。 这次我调去帮忙,雷姨也给予了极大支持。所以,我一度以为,他俩之间私交不错呢。 看来,在他们的为人处世面前,我真是个小学生水平啊。 “另外,董事长还特别提到,主持稿和讲话稿写得很不错。”雷姨拿起杯子,细啜一口,又放下,“主持稿是你写的,我知道肯定写得好。不过,那讲话稿谁写的啊,不是赵总动笔的吧。他能说会道,但写起文章来,完全不是那回事。” 讲话稿我也有贡献,甚至作了很多调整。昨夜听董事长致辞,我调整过的内容,几乎都用上了。 但这种事,我没好对雷姨讲,只坦承,这稿子是广西女孩的手笔。 “这个赵总,还是真是人才,找了这么多良将。不说别的,这一点,我真佩服他。” 闲谈完毕,雷姨说:“我猜测,赵总趁这次机会,又会网罗一批人才。” 我心里想:“又会?啥意思啊。” 雷姨说:“我们公司最缺文稿写手,你得了董事长表扬,肯定会被招调过去。” 我支吾道:“我进公司以来,您对我一直很好……” 雷姨摆摆手,打断我的话:“你在这里,太委屈了,发挥不了什么才华。去行政部,才名副其实。” 我说:“您太抬爱了,我就一个打工的,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志向,和你们一起,干好本职工作,就已经很不错了。” 雷姨笑:“我知道,你知恩图报。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器重你,把你聘为朋鸟社顾问,引荐我好姐妹给你认识的原因。” 我答:“您对我的关怀,我都记在心里。” 雷姨说:“我猜测,赵总这几天内,就会找你过去谈话。” 我说:“我……” 雷姨没让我插话,继续说:“你别有顾虑,你有好前程,我当然不会挡着,而且还会组织欢送。另外,你也别担心,d姐那边的兼职,不会受任何影响。只是,你别对赵总讲这件事。他不像我,没这么开明。哈哈。我自夸了。” 我答:“对啊,您一直很关照我们,好多同事跟我讲过。” 雷姨说:“出门在外,遇到了,就是缘份。兄弟姐妹,就该互相帮忙,你说对不对?” 我点点头。 “你去了行政部,可别忘了我们。朋鸟社的事,还得你费心。” 我说:“怎么会呢?我的为人,您还不了解啊。” 讲完,我又拍胸膛保证:“您放心,一定尽心尽力。” 雷姨举起杯子,和我碰了一下:“今天先和你通个气,月底朋鸟社聚会,我们再单独给你搞个庆祝会。” 我诺诺作答。 从雷姨办公室出来,我闻到空气中,有股淡淡香味,见到同事,感觉每个人都满面春风,就好像我已经得到通知,要调往行政部一般。 回自己的工位前坐下,尽管极力平复,到底有些激动。开了电脑,眼睛盯着屏幕,心思却已神游八极。 中午下班,实在没忍住,给冬夏发了消息,称可能会换岗位。 冬夏说:“我就知道,金子总会发光的。” 我说:“谢谢冬夏,你总在鼓励我。自打搬去租房,遇到了你,我的运气一直不错。我想啊,这都是你的功劳。” 冬夏发了一连串偷笑的表情:“真的假的啊。” 我答:“假一赔十。”冬夏说:“怎么赔?”我 说:“你让我怎么陪就怎么陪?” 冬夏说:“那我得想一想,想一个十全之策。” 我说:“你尽管想,不过我得声明一件事。” 冬夏说:“什么事?” 我说:“我可不陪跳钢管舞。” 冬夏听罢,大笑:“你乐死我了。” 看到她的文字,我甚至能想象得到,她仰躺在床上,笑得打滚得样子。 调侃完毕,我说:“还有件事,要请你帮个忙?” 冬夏佯装不悦:“刚陪完,就要帮忙了?” 我说:“对啊,我就这么现实。” 冬夏说:“好吧,谁叫我是你姐呢,你先说说看,也得看看我能不能帮。” 我说:“下周末方便么,我想请您赏脸,去看一场钢琴音乐会。” 冬夏说:“音乐会啊。这明明是发福利,怎么叫帮忙哦。你嘴可真甜。” 我说:“我也觉得有些甜。但这样的甜,只想给你一个人。” 冬夏骂:“哎啊,谁知道呢?” 我说:“你知道啊。” 冬夏中了计,问道:“我怎么知道啊?” 我答:“因为你在我心里啊。” 冬夏笑说:“你可别逗你姐了,如果再逗,姐的肚子就笑爆了。到时,你可得负责任。” 我拿出曹超送我的音乐会门票,拍了照片,发给冬夏。 冬夏回了爱心的表情,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下午两点过几分,梅小姐打来电话,声音柔美,让我过去一趟。 我沉住气,问咋了? 梅小姐真是个称职的秘书,面对我的请求,不肯透露半个字,只说:“赵总有请,来了就知道了。” 第63章 跑题 行至赵总办公室,梅小姐轻轻敲门,听到指令,带我进去,便合上门,退了出来。 茶已经泡好了,但这一次,不再由梅小姐操持,而是赵总自己动手。 果如雷姨所说,赵总得了董事长肯定,颇有些春风得意的样子。 我以为他会开门见山,他却讲起他初来深圳打拼的事来。 赵总只有高中学历,上世纪九十年代,工作不好找,赵总找了一个来月工,才在一位湖南大嫂的介绍下,进了一家玩具厂,在仓库当临时工,其实就是搬运工,活儿又累又脏。 赵总没嫌弃,反而很珍惜这个机会。再之后,赢得主管信任,一步步站稳脚跟。 这一类故事,我听同事们讲过不少,早听烦了。不过,在赵总面前,仍然要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以示对他的尊重。 讲着讲着,赵总跑题了,讲到了那位湖南大嫂。 我的兴趣,也因此被他的讲述吸引了。 我俩顶多算上下级关系,而赵总却凭借一次主持稿对我另眼相见,还对我讲起他的隐秘往事,我不免有些感动,继而觉得有这样的领导,工作肯定很好开展。 其实,严格讲起来,湖南大嫂的容貌是极普通的,但她留给赵总一个极好的第一印象。 赵总进厂不久,湖南大嫂就离开了深圳。直至两年后,又回到玩具厂。 那时,赵总已经离开玩具厂,成了一家制衣厂的仓管。 有一回,赵总来玩具厂,与老同事见面。在一家湖南菜馆,无意中碰到了湖南大嫂。 赵总满心欢喜,湖南大嫂同样如此。 赵总讲到这里,饮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正要继续,来了个电话。 赵总坐着讲了两句,便起身,走到窗前。他虽背对着我,但从他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不知打电话的人是谁,但从赵总的神态分析,应该是个女子。赵总站着说了几分钟,干脆打开办公室门,走了出去。 我独自坐在赵总办公室,打量了一下他的办公室,除了绿植,还有一个书柜。 柜子有好几层,其中一半是专业参考书,另一半,则摆些文史哲一类的书籍。不是那种装模作样的大部头,而是接地气,有着浓郁烟火气息的作品。 其中,有一部作品,竟然是小胖的网络小说《情罪》。 看到此书,我特别亲切。原本想伸手取下,手举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领导不在时,一个人待他办公室,总归有些犯忌讳。再去取书,就更不可取了。 我退回到茶几边,反过身,掀开帘幕一角,看到梅小姐就坐在外面,本以为赵总走,她会进来,结果,她没一点反应。 我退出房间,也不妥当,实在没法子,只好坐下,泡茶。 我对饮茶不讲究,但赵总这款绿茶,倒是真的好。若仔细品,喝到嘴里,有回甘。细品慢饮,喝到第七杯,赵总终于回来了。 “不好意思,今天高兴,话多了些。”赵总坐在我对面,一个劲地劝我饮茶。 中途打来的电话,打断了他的讲述,湖南大嫂被他抛诸脑后。如今,他发迹了,湖南大嫂还在深圳吗? 其实,我还真想听听他与湖南大嫂之间,后来发生些什么故事。只是,赵总不提,我自然不好再问。 接下来,赵总开始问起我的情况,家庭与工作。 我的经历,与赵总比起来,简直如同一张白纸,几句话就讲完了。 想不到,赵总听毕,拍了拍了我肩,和我称兄道弟起来。 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工作作风,但听一个领导,称呼你为兄弟,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很感动,有一种想为他卖命的冲劲。 果如雷姨所料,赵总抒情完毕,问我愿不愿意来行政部。 我略露喜悦,望着赵总:“如果能来行政部,当然是我的荣幸,就怕自己不合格啊。” 赵总微微一笑:“谦虚,兄弟是个大才子,跟着雷总屈才了。” 我说:“雷总一直很关照我……” 话音未落,赵总打断我:“好样的,我没看错人。你为人谦逊,低调务实,而且懂得知恩图报。很好,我就喜欢这样的人才。” 我放下茶杯:“您过奖了,不敢当啊。” 赵总说:“这样,具体工作和调动事宜,我让小梅和你沟通,好不好?” 听得出来,赵总已经有送客的意思了,我赶紧起身:“谢谢赵总。” 赵总大笑:“客气啥,咱们是兄弟。这次晚会大获成功,到时你来了,我们部门一起庆祝。” 我点头说好啊好啊。 赵总送我到门口,我刚转身,梅小姐已经站在我面前。大约我即将与她成为同一个部门的同事,她不再一脸肃然,脸上多了许多生气。 她穿着职业套装,上身白色衬衫,下着黑色短裙,头发盘起来,整个人显得干练出彩。 赵总和我谈的,表面看来,是宏观上的大问题,实际呢,更像闲聊拉家常。 梅小姐却不一样,落到了实操层面,全是细节。 我调来行政部的具体工作,工资方面有哪些变化,应该注意些什么事项,有哪些发展前景。 行政部的工资,的确比我现在的工资高,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来了行政部,接触到的人和事,全然不同了。 也就是说,你有了一个全新的视角。 也就意味着,只要你足够优秀,出彩的机会大大增多了。 谈完工作,即将和梅小姐告别时,我特意望一眼她摆在电脑桌旁边的多肉:“你这盘绵之玉虹养得真好啊。” 梅小姐眼中放光:“你懂多肉?” 我说:“不敢称懂,略知一二。” “太好了,以后成了行政部同事,多向你请教。” 我答:“哪里,还得请你多关照。” 梅小姐微微一笑:“你就别谦虚了,赵总在我面前,夸过你好多次了。我跟他这么几年,还从未见他这么用力夸一个人。” 女人与女人是不一样的,不同女人脸上的笑容,也是不一样的。 冬夏的笑,干净、纯粹,让人想要靠近,但这种靠近,只是被异性之美吸引,不会有别的冲动。 梅小姐的笑却不一样,多了一丝妩媚之气。 表面看来,与别的笑没区别,你若看望几眼,便会品尝出,她的笑里,藏着些别的许多东西。 第64章 照顾 不知哪里传出的风声,我从行政部回去,同事们便赶来向我贺喜。 我当然不好承认,假装无知地问喜从何来。 同事们嬉闹一阵,说等调动邮件下来,好好宰你一顿。按照梅小姐的讲述,下午就会开启调动程序,走oa报批。预估最晚,三天内,就会走完全部流程。 这也意味着,我最多还有三天,处理现在的工作。 之前借调到行政部,本就积攒了工作,正式调走前,难免要作工作交接,事情就更多了。 我埋头工作,一晃傍晚到了。我望一眼窗外,没去食堂用餐,继续伏案。 忙到晚上八点,肚子开始叫唤,我这才关机,起身离开。 刚到一楼,才走两步,听到背后有人喊我。回头一看,却是广西姑娘。 “加班啊。”她问。 广西姑娘穿件红裙子,之前一直紧绷着的神情不见了,取而代之,是轻松随意的神态。 我双手一摊:“哎,瞎忙。” 广西姑娘说:“太谦虚了就是骄傲,被别人利用这一点说事,可就坏事儿了。” 广西姑娘是笑着说这话的,我当然知她在开玩笑,但她无意中的话,却点醒了我。 其实,早在此之前,曹超就正告过我很多次,跟我讲了许多工厂法则。 曹超虽爱沾花惹蝶,但他在为人处事方面,的确堪称楷模。 必须说明一下,他对同事如此,对自己的莺莺燕燕,同样倾以心血。反正,就是带给她们各种情绪价值,满足她们各种小礼物。也正因此,他才能稳坐他的钓鱼台。 有些女子,明知他是个花心汉,仍对他死心塌地。只是,我觉得我这样的小人物,没人会关注。 可如今看来,我大错特错了。 至少,我这次从行政部回来,在同事们身边,就闹出不小的动静。 别看他们表面上嘻嘻哈哈,但难保其中,不会有些下作小人,想设计使绊子,让我栽跟头。 我朝广西姑娘拱了拱手:“感谢提醒。” 广西姑娘:“小事一桩,谢啥谢。” 我说:“人生就是由各种各样的小事组成的,小事才该好好感谢。大恩不言谢嘛。” 广西姑娘说:“果然能说善辩。” 我问:“吃饭没,要不,一起宵个夜?” 广西姑娘说:“正有此意,不过,声明一下,我请客。” 我答:“好呀,有美丽的女子请吃饭,天大的荣幸呢。” “我家楼下,新开一家烤鱼店,全是红绸鱼,超级好吃。咱们去哪里,好不?”广西姑娘建议。 我答:“悉听尊便。” 于是,便去红绸烤鱼店。 途中闲聊,知道广西姑娘来深圳三年了,换了五份工作,只有现在的工作,干得最久,快九个月了。 到了烤鱼店,才知道,她租的房子,离我住的地方不远,只不过,隔了一条马路,在另外一个城中村。 只是,我平时没去过。 这片城中村,显然是新村,作过很好的规划,城中城的房子,建得很高,楼房与楼房之间的间距也大,走在其中,感觉很开阔。 当然,还有一点,卫生不错,环境干净整洁。 来到烤鱼店,店里已经人头攒动。不过还好,我们找到最后一个空桌,两人位的。 广西姑娘问我能不能吃辣,我点头,说还可以。 她便要了个四川麻辣。 我心想,你一个广西人,叫四川辣,是不是太过了,也用不着照顾我吃辣,就这么疯狂吧。 结果,烤鱼端上来,我尝了一口,觉得过太辣了。 再看广西姑娘,却像个没事人一般。 广西姑娘见我辣得吐舌头,征询一般问我:“要不,喝点啤酒吧,解辣。” 我说:“你喝的话,我就陪你喝一点。声明一下,我最多只能喝一瓶。再多一口,我就会喝醉。我喝醉了,麻烦就大了。” 广西姑娘笑问:“有什么麻烦?” 我说:“你得送我回家。” 广西姑娘说:“那不行,你得先把我送回家。” 我笑:“那就成两个醉鬼回家了。” 广西姑娘微微一笑,笑完,举手叫服务员,要了两支啤酒。 喝着酒,广西姑娘更活跃了,时不时地,嘴里还蹦出几句重庆话。 起初,我没在意,以为她跟同事,或者男朋友学的,这并不奇怪。 毕竟,重庆话并不难学。 我没什么酒量,饮了半瓶,便有些微醺。 很多时候,看着广西姑娘喝,我则以茶代替。 她倒开明,也不逼我。 之前,在公司有限的几次接触,我总觉得她有些装。现在,光这一点,她就给了我好感。 不知广西姑娘原本就善饮,还是她也有喜事,我猜测,她可能也被赵总相中,叫去谈话了。 所以,她倒越喝越勇。很快,广西姑娘把自己那瓶喝完了,又喝了我那半支,还不够,又叫来一支。 见她高兴,我也不好拦着。 因为喝酒的缘故,广西姑娘话多了起来。小时候,她家里穷,上学念书,总被同学欺负。 毕业后,来到社会,也经受过诸多不公。 听闻这些事,我不知讲些啥,只静静地看着她,偶尔点一点头,以作回应。 好在她讲给我听,并不在意我与她互动,只不过把我当成倾诉对象。 临近散席时,广西姑娘把一块肉夹给我,我有些不好意思,匆忙中端起小碗,伸过去接住。 没给她夹菜,是我的问题。 我向来不注意这些,总觉得过于讨巧。 人嘛,还是得保持一些独立的。倘若换成曹超,肯定把她照顾得妥妥当当的。 不过,听罢广西姑娘讲述,她自立能力强,不需要别人照顾,反而更能照顾人。 眼瞅着要散席了,我谎称上洗手间,拿上手机,准备买单。 谁知,刚站起,就被广西姑娘一把抓住:“我早讲过的,今天我买单。” 我回过头,广西姑娘目光坚定,盈盈欲笑。 我把手机丢进裤袋里,朝洗手间指了指:“好好,没问题,我去洗个手。” 广西姑娘这才放手,跟着我起身,目送我进了洗手间,她则跑去收银台,结账付款。 出了烤鱼店,我俩并肩而行。 走了十几米,广西姑娘指着一栋楼房说:“我就住那,十楼。” 我嗯一声:“那栋楼挺不错的,你住在‘豪宅’啊。” 广西姑娘说:“你真幽默,很好。” 走到拐角处,快要分别了,广西姑娘执意送我到马路对面。 我不好拒绝,只能同意。等红绿灯时,她突然说:“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说:“好啊,好啊。” 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又说:“放心,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广西姑娘说:“其实,我不是广西人。” 我啊一声,有些惊讶。 “你很聪明,知道我是哪的么?”她抬头问我。 我想起她吃辣喝酒的样子,说道:“重庆人?” 广西姑娘点点头:“我用了别人的身份证。” 听罢,我暗忖,难怪她身材这么好,原来是有原因的。 第65章 秘密 我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按理讲,这样的秘密,应该好好保护,不让外人知道。 “很简单,你帮过我,我相信你。”广西姑娘笑了。 哦,这时,再叫她广西姑娘,已经不准确了。还是直呼名字吧,她叫阿洁。 阿洁说我帮过她,指的改讲话稿,以及在赵总面前,替她讲好话。 我说:“举手之劳的事,我们是一个team。再说了,出门在外,就应该互帮互助。” 阿洁咧嘴笑说:“今天赵总找我谈话,要我向你学习。” 我说:“太好了,以后就成同事了。” 阿洁说:“以后,还得请你多帮我。” 我自然一番客套。 告别回去,见冬夏在家,走近过去,发现她面色有些忧郁。 我以为她在担心老人的身体,谁知不是,而为了素琴。 “我去表嫂麻将馆转了一圈。”冬夏淡淡地说。 我问:“生意还好吧。” 冬夏说:“好,好得很。” 显然,她话里带着火气。 我知她定是目睹了素琴风姿绰约的样子,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冬夏说:“她变了。” 我知道她指什么,只安慰她:“人都会变的。” 她说:“你说未来的某一天,我会不会变得跟她一样?” “当然不会。”我回答得很坚定。 “为什么这么肯定?”冬夏问。 我直视她的眸子,一字一句地说:“因为啊,你是冬夏,是我的冬姐啊。” 听我这么一说,冬夏眉头渐渐舒展。 趁她心情好转,我再次提起音乐会的事。 “届时,还请你赏光。”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听音乐会多好的事儿啊,当然要去啦,门票可好几百块钱一张呢。不但要去,还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高高兴兴地去。”冬夏眨巴着眼,笑了起来。 得到满意答复,我哼着曲子上楼。 掏开钥匙开门时,看到丽枝租房门口,原先的两双鞋子,再次摆得整整齐齐。 丽枝还没下班,她总是很晚下班。有好几次,我差点问她干什么工作,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接连而来的好事,冲淡了被朱玲珑欺骗的烦躁,当晚,我终于睡了个好觉。 次晨,闹钟尚未响,我倒先醒来了,抓起手机看时间,七点整,准时得很。 心情一好,时间就过得快。这天下午,五时还差三分,梅小姐打来电话:“恭喜啊。” 我只当她说的是调动的事,这在我意料之内,赵总弄出那么大动静,不可能无功而返。况且,他又正得宠,调几个人,断然没有被拦阻的理由。 “给你争取到c3级。”梅小姐低声说。 我们公司规模虽小,但董事长崇尚大厂的企业文化,尤其职务级别薪资,也采用那一类模式。 别的不说,级别按abcde五个级别,五级之中,又有一至三之分。e是普工,d是基层管理,c类为办公室职员。 我原本只是c1,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按理讲,我顶多只能晋升一级,升c3级的确算破格。 从c3再往上,就是b级,难度更大。所以,梅小姐说给争取到了c3级,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尚未开口,梅小姐又说:“赵总昨夜问我,给你什么级别好。我说,对你这样的人才,完全可以不拘一格,该破格就破格。” 我明白梅小姐的意思,赶紧说:“多谢梅助理,我都晓得的,谨记在心,容当后报啊。” 梅小姐哈哈一笑:“不着急,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啊。” 下午快下班时,电脑桌面弹出一件邮件,点开,是调岗通知。 果然如梅小姐所说,我由c1直通c3。紧接着,点开oa,内容与邮箱相差无几。 根据要求,明天交接,给了一整天时间。后天起,正式去行政部报到。 下班后,我正准备去食堂。 阿洁发来微信:“收到通知了吧?” 我回了句嗯。 她又问:“多少级?” 我打出一个c2,犹豫了一下,又换成c1发了过去。 “你才c1?”她明显有些不相信。 我说:“又不是晋升,只是换部门。” 阿洁有些愤愤不平:“赵总这个人,言行不一,以后,你可得提备着点。” 我问:“咋了?” 阿洁说:“你方便听电话么?” 我望望四周,发了个ok的表情。 隔一会儿,阿洁打来语音,一番倾诉,我才知道,原来,赵总承诺给她c2,结果只得了个c1。 我心想,幸好没说自己c2,不然她肯定得怀疑,我占用了她的名额。 我只得劝慰,说行政部,机会多,用了不多久,就升上去了。 阿洁说:“只是心里闷得慌,感觉被人骗了,难受。” 我由着她的话头,表示理解,还拿朱玲珑来举了个例子。 当然,我没说事情是现在发生的,而是去年,我没来公司之前。 其中,也隐藏了许多细节。 阿洁听罢,哈哈大笑:“想不到,你原来这么纯情啊。” 听我讲完故事,阿洁瞬间就忘了自己的伤痛。 毕竟,在我的痛面前,她那点事,根本不值一提。 挂电话前,阿洁说:“这次招调三个人,仓储哥不在其中。” 她所说的这些事,我毫不知情,心情她怎么摸得这么清楚。看来,女人天生爱八卦,真是没错。 我问:“另一个是谁?” 她说:“你猜猜看?大胆想象。” 我想了许久,也没眉目,只好认输。 阿洁说:“你肯定想象不到。” 我说:“你就别卖关子了。” 阿洁言语里有些不屑:“演西施的那个舞女。” 我哦了一下,这件事的确出乎我意料。不过仔细再想,又在情理之中。 平心而论,西施舞跳得不错。但据说,来深圳之前,她在东莞一家酒店上过班,阿洁颇有些瞧不起。 不管她有没有当过舞女,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至少,在我看来,她在晚会上跳的那支舞,很是让人有些惊艳的。 而且,她跳舞时,不是以穿得少,或者奇装异服取胜,而是实打实地在表演。 看得出来,她有着很深的舞蹈功底。赵总将她网罗到旗下,也算人尽其才。 西施原本在流水线,干装配工。 这工作,舞跳得再好也没用。但到了行政部,完全不一样了。 只要赵总愿意,她也愿意,供她发挥才华的机会,可就多了去。 第66章 庆祝 和阿洁通完话,曹超和大石接连打来电话。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喊我出去喝酒,好好庆祝一番。 曹超就不说了,大石想得更周到,还提到了素琴、冬夏,说我们几个人,是该好好聚一次了。 大石此举,难免有些假公济私之嫌。他与素琴相好,除了我和曹超,原本外人不知,公司晚会,他趁机带素琴出席,相当于官宣。 但这一类官宣,只在我们公司层面。冬夏不与我们共事,自然也不晓得。 所以,大石得找个合适的机会,来见一见冬夏这位“娘家人”。 当然,我也不会傻到,跑过去跟冬夏透露此事。 昨天夜晚,她还在为素琴变了样而伤神呢。此刻,若是对冬夏公开此事,她一时肯定接受不了。 我不知大石有没有和素琴商量,但以大石的性情,若没有十分把握,应该不会冒险。 其实,她跟着大石参加晚会,实际上,就默认了,她是大石“家属”的身份。 素琴与大石的事,早晚冬夏会知道,但我觉得,这件事还是晚一些更好。 我安抚大石:“酒肯定要喝的,找个时间,不醉不归那种。” 大石说:“对,不醉不归。” 我说:“我先谋划一下,定了时间地点,再向你报告,好不好?” 大石笑:“报告啥呀,还没调去行政部呢,就作起官样文章来了啊。” 我说:“岂敢,岂敢。这不,和好兄弟开玩笑呢吗?” 笑闹一阵,大石说:“我和素琴等着你召唤哦。” 我点头应了声好。当晚,我躺在床上,心想,若是小范围聚会,素琴和大石的举动,难免抢冬夏的眼。 不如这样,干脆把事情搞大,把该请的人,都请过去,满满一大桌人,素琴和大石也就不用那么显眼了。 我说做就做,抓起纸笔,在空白处列名单。除了曹超大石素琴,后面就是冬夏、丽枝、杏花、老宋。想了想,还不够,又加上雷姨、d姐。 对了,梅小姐也该在应邀之列。原本,我还想让曹超叫上女友出席,只是,眼下,女生已经太多了,阴阳失去了平衡,几乎完全一边倒。 不行,我一番思索,又加上两位男同事,之前与我工作有过交集,人也算厚道,只是我与他俩,性格爱好不一样,只是泛泛之交。 最后,又把保安大哥列在最后。 数了数,加我一起,共十四位。 这一桌人,身份各异,坐在一起,有些满汉全席的味道。这样最好,大石和素琴,想当主角,也当不成。 十四位有点多,到饭店,得去大包房。 我兴致高昂,又抽出一张纸,开始排起座位图来。 排来排去,才发现排座位,可是个技术活。一排,竟然上了瘾。排了五六个版本,每个版本都有说法,又都经不起推敲。 最后,看表时,已经十一点半了。我赶紧放下纸笔,沐浴更衣。 次日工作交接,倒简单。雷姨大力支持,下面的同事,交接的事,格外顺畅。 作了交接,同事们纷纷过来道喜。 我知道,其中难免有些人言不由衷,但我也一律笑纳了。 其实,早在上午,曹超就特地找到我,为我传业受道解惑。 除了朱玲珑那件事,在别的事情上,曹超对我,或者大石,都是深厚的兄弟情。 这一点,我自然是感恩于他的。 隔天,去行政部报到。我的座位,竟然与西施相邻。 中午吃饭,阿洁与我同桌,言语里,继续添油加醋地挤兑西施。 我没言语,知道此时为西施发声,无异于火上浇油。 女人嘛,心里有气,让她多说几句,或许气就消了。 后来,和阿洁接触更多,我才知道,她其实没什么坏心眼。心思还算正,只觉得不被重视,有一种怀才不遇的委屈感。 下午五时许,梅小姐将我、阿洁,以及西施,拉进一个群。 梅小姐临时建的群,就我们四个人。梅小姐不开口,我们都不便讲话。 隔了几分钟,梅小姐发了个定位,是一家酒店。 又过了两分钟,梅小姐终于开了金口:各位好福气,晚上七点,赵总给几位办个欢迎仪式,就在上面的酒店。 梅小姐话音刚落,西施就回了句:晚上见。 接着,阿洁也不甘示弱,跟了句晚上见。 我不能不说话,又不想与她们一样。想来想去,没想到合适的,最后,还是随了大流,回了句“晚上见”。 第一天上班,主要是熟悉环境,没什么实质性的工作。到了五点半,铃声一响,西施便离席而去。 隔一会儿,阿洁也起身打卡。就好像,她俩早就约好了似的。 她俩离开后,我拿出手机查定位,是家客家酒店,离公司不近。 酒店应该是梅小姐订的,我们几个中,没有客家人,就算有,她也不会照顾我们的口味。只有一点,赵总是客家人。 第一天来行政部,我得有所表现,不想离开那么早,于是装模作样,查看些电脑文件。 抬头时,同事们陆续下班。赵总办公室仍亮着灯,但从下午起,他就出去办事了,一直未归。 梅小姐坐在她的助理桌上,一点没离开的意思。赵总未归,她就得坚守。 我四周打量,趁着四周无人,去找梅小姐套近乎。 刚走过去,还没开口,她先问起我来:“怎么还不下班?” 我说:“你不也是么?” 梅小姐说:“我不一样,没你那么自由。” 我恭维道:“的确如此,秘书工作都不容易。” 梅小姐微微仰头,问我:“知道她们去哪了么?” 她没提“她们”是谁,但我知道,她们即指她俩,西施和阿洁。 我说:“回家了吧。” 梅小姐紧追不舍:“回家干嘛?” “回家……回家还能干什么啊。” 这下,她倒把我难住了。 梅小姐见我为难,反倒咧嘴笑了:“沐浴更衣,盛装出席啊。” 我心说,不就赵总请吃饭嘛,至于这样么? 梅小姐似乎察觉到内心所想,问道:“怎么,不信?” 我说:“信,梅助理说的话,我当然信。” 梅小姐眉头微蹙,佯怒道:“少拍马屁。” 我一本正经地道:“梅小姐是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女人,哪里需要我来拍马屁。” 梅小姐终于没忍住,笑了起来:“算你狠。” 我心说,人总是爱听赞美话的,还是马屁管用。 如果没效果,那是因为没拍好,没拍到位,没拍出高级感。 第67章 斗艳 我正暗自得意,梅小姐突然说:“要不要打个赌?” 我不明所以,问:“赌什么?” 梅小姐说:“赌晚上吃饭,她们穿什么衣服,化不化妆。” 我略一思索,说道:“化不化妆倒好说,穿什么衣,就太难了。” 我心说,我哪里知道,她们有些什么衣服,又会穿什么呢。女人的衣服,太多了。尤其是爱美,或者自以为很美的女人。” 梅小姐微微一笑,说:“好,那咱俩简单些,猜颜色好不好?” 我说:“这倒可以一试。” 梅小姐说:“你先来。” 我说:“别介,女士优先。” 梅小姐抓起一张a4纸,递给我,笑言:“这下好不,我俩各自写在纸上。” 我知道她担心什么,怕我学她,于是笑称:“这个办法倒新鲜。” 接过纸和笔,我背身写下:西施黄色,阿洁蓝色。 我写得快,写好后,梅小姐还在伏案。等了几秒,她才写完。 按照她的要求,我俩互换纸条。 梅小姐写得很详细,不但有颜色,连什么款式的衣,都清清楚楚。 她那张纸上,写着这样的句子:西施白衣服黑裤子,化淡妆。阿洁红色连衣裙,喷香水,戴美瞳。 看罢,我心想,梅小姐毕竟是女人,对女人更了解。不过,这也太具体了吧。 表面上,我仍夸赞她一番。梅小姐只呵呵一笑。 我们各自收好纸条,梅小姐说:“晚上见。” 很显然,这是谢客的意思了,我便拱手告辞。 走出许久,她还在伏案。我猜,她还有工作要忙。 出了办公室,时间还早,原本想回租房休息一会儿。但此刻,听梅小姐讲了一番理论,连租房也不想回来,免得她误以为,我回家也为了沐浴更衣。 在街头游走,不知不觉,来到一处河堤。 这些年,深圳的河道修得不错,河岸两边,绿树荫荫,是情侣浪漫的好地方。我漫步其中,见到一对对情侣,难免触景生情。 有一回,我与朱玲珑也在此小坐过一回。 想起朱玲珑,我已经渐渐复归正常,不再那么难过了。转了半圈,正要从一处台阶上去,忽然见曹超满面春风走来,在他身边,还有一名女子,齐肩长发,穿黄色短裙,戴着厚厚的眼镜。 行至近处,曹超热情地作了介绍。 我原本以为,曹超又祸害我们一个同事了。 结果,这姑娘在西丽上班。 提到西丽,我立马想起阿珍,看曹超的目光已经不一样了。 曹超反倒无事人一般。 我心里对他说,真是不长记性,好了伤疤忘了痛。 转念又想,以曹超的聪慧,肯定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一朝被蛇咬,十年还怕草绳呢。 再一想,难道曹超在以这种另类的方式,对阿珍进行报复。 隔天和曹超碰头,问起此事,才知,这位西丽姑娘,是曹超的网上好友,红粉知己。 再问他俩怎么认识的,曹超起先不肯讲,再三问了,他才讲出实情。 原来,那天去见阿珍,在等待间隙,他接连给十多个“附近的人”,打招呼问好。 最终,有五人回复,加好友的,除了西丽姑娘,另还有一位。 但只有西丽姑娘,和他聊得火热。 她并非一开始就聊得起劲,只是曹超有些本事,只要愿意聊,他就能聊到对方心里去。 我和大石常调侃他,他不去当心理师,真是亏大了。 扯远了,和曹超及他的红粉佳人告了别,我轻松上岸,禹步独行,又拐进一处城中村,钻进去,看各种风景。 磨蹭到六点半,这才去往客家酒店。 我特意看了看表,故意卡在六点五十进酒店,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 结果,我到达包房时,西施和阿洁都到了。 推开门的那一刻,我惊呆了。西施穿职业套装,白上衣,黑西裤。头发挽成发结,盘在头上。整张脸,只略略施了粉黛。 倒是阿洁,穿件紫色连衣裙,秀发披肩,戴一副美瞳,睫毛一眨眨的。 说真心话,阿洁平时的穿着,大方得体,尽管有些小心思,但整体上,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到了吃饭场合,变化如此之大,的确超出我的想象。 更让我惊讶的,并非阿洁的穿着。而是梅小姐的猜测,除了阿洁裙子的颜色,她猜错了之外,其他地方,几乎完全一致。 我不由感叹一声,真厉害。 看来,梅小姐察言观色的本事,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不过,这也讲得过去,既然当赵总了助理,总得有些本事。 房间里,靠近门口的两个位置,阿洁与西施,一左一右,各占一座。 这一点,她俩的认识,倒是一致的。明事礼,又谦虚。 我和西施不熟,与阿洁有工作之谊,进了房间,自然挨阿洁坐下。 刚坐下,西施便拎着桌的茶壶,跑到我旁边,对我倒了一杯茶,嘴里说道:“问范老师好,饮茶先。” 我赶紧道谢,又暗想,她怎么知道我姓甚名谁? 西施倒了茶,微微带笑,退回原位。 待西施离开,阿洁轻启朱唇,望着我:“范老师尝一尝,看看能尝出这是什么茶不?” 我挨着阿洁,能闻到她身上浓浓的香水味。 于是,对梅小姐的敬佩又多了一分。 此刻,听阿洁这么一说,我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味道的确很好。放下茶杯,我望着阿洁,试探性地问:“是碧螺春么?” “错,才不是碧螺春呢。”阿洁望了一眼西施,似乎意有所指。 我不明所以,问她:“那是什么茶?” 阿洁说:“问你西西妹妹。” 西施的真名,里面也有个“西”字,阿洁用西西叫她,倒也讲得过去。 我望着西施,等待她给出正确答案。 谁知,西施却望着阿洁:“茶叶是我带来的,如假包换的碧螺春。” 阿洁说:“错,大错特错。” 我和西施一齐望向她。“这茶叶啊,独一无二。” 西施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叫美人茶。” “哈哈哈。”我与西施同时笑出声来。笑毕,我又觉得不妥。阿洁明面是讲笑,其实是讥讽我。只是不知,西施有没有品出这层意思。 笑毕,想起梅小姐的话,才明白,她俩为了今晚的宴会,可谓用心用力。 只不过,方式各不相同罢了。 转念又想,等赵总到了,或许有好戏上演。 正这样想着,便听到屋外传来高跟鞋与撞地撞击的声音。 应该赵总到了。我猜。 西施已经先行一步,抢先开了门。 紧接着,便传来赵总爽朗的大笑:“大家好,大家好啊。” 梅小姐紧随赵总身后,让我意外的是,梅小姐容光焕发,穿一件淡红色的荷花旗袍。 旗袍下摆开衩的地方,几乎到了腰际。 我惊叹之余,又想,她应该没时间回家更衣啊。 再一想,觉得自己真是榆木脑袋。赵总的办公室,肯定有更衣房。 说不定,梅小姐好几套衣服,都放在那里呢。 第68章 主角 西施将赵总迎到主位就座,赵总直摆手,望一眼西施,再对着阿洁和我,说道:“今晚,你们是主角,我来给你们服务的。听我的,你们坐主位。” 我们仨哪敢坐主位,只一律找理由推却。 赵总略一思吟,朗声道:“要不,掷骰子?” 我不善饮,也跟着曹超去过酒吧,知道掷骰子是喝酒时的配器,玩着游戏,以助酒兴。可现在,饭还没吃一口,酒都没见着呢,赵总怎么就要求掷起骰子来。 我正在猜测,梅小姐已经拍掌欢呼:“好呀,好久没玩过骰子了。” 说话同时,梅小姐已经示意服务员去拿骰子。 服务员微微一笑,转身,从碟柜里取出一盒骰子,递给梅小姐。 原来,房间里的设备一应俱全。 看来,赵总应该是这家酒店的常客。 梅小姐举起骰子,问赵总:“要不,请赵总给我们打个样?” 赵总挥挥手:“小梅,这你就不懂了。今天,他们都是尊贵的客人,肯定让客人先来嘛。” 梅小姐瞅一眼阿洁,却把骰子递给我:“请范老师带个头。” 我接过骰子,嘴里说道:“折煞我也,叫我小范就好。” 这时,赵总插话道:“怎么能叫小范,你可是名副其实的范老师啊。” 赵总一说,其他人跟着叫好。 我嘴上喊着过奖,心里到底有些舒坦。 接过骰子,我一边摇,一边想,千万别让我掷到大数字。 摇了几下,摆在桌上,过了三秒,拿开盒子,一个五点,一个一点,加起来六点。 点数不大,我稍稍松了口气,顺手盖住盖子,将骰子推到阿洁的座位前。 阿洁倒随意,站在原地,握住盒子,轻轻摇了几下。 打开,两个四,共八点。 接下来,便是西施。 西施接过骰子,称自己没玩过,没掷过骰子,大家别笑话她。 梅小姐斜视着她,似乎对她的讲话半个字都不相信。 赵总倒和蔼,一脸慈祥地说:“只管摇,没摇过骰子的人,初次摇骰子,往往最出彩,看好你哦。” 西施将骰子放下盒子里,摇着摇着,却摇落一粒掉到了桌子底下。 若在正规场合,出现这种情况,是要算输,或者罚酒的。但一则,摇骰子只为了尽兴,二来酒菜都没上呢,总不能罚喝一杯茶吧。 西施弯腰去捡骰子,骰子滚到了桌子中央,西施只能钻进去,又钻出来。 待她捡起骰子,头发自然乱了,脸上有些微微的红艳,嘴上说:“真不好意思。” 这时,我看到阿洁别了她一眼,好像在说:“装什么装啊。” 只是,其他人的目光,都放在西施身上,自然,没发现阿洁的小心思。 西施重新摇摆,轻轻揭开盖子,上面显示,三点和二点,共五点。 大家都在喝彩,我心里却说:“哈哈,所谓三心二意,这不就是嘛。” 轮到梅小姐的,她倒落落大方,从拿骰子的姿势,挥舞的动作,就能看得出来,她是老手了。 结果也证明了这一点,她摇出一个一,一个二,共三点。 赵总最后出场,他不慌不忙,接过骰子,脸上含笑,不经意地在桌上随手一动,然后,定住骰子盒。 正欲打开盒子,梅小姐建议道:“赵总,我有个不情之请。” 赵总笑:“小梅请讲。” 梅小姐说:“别开,大家先猜一猜,好不好?” 赵总笑着点头:“尽管猜,放开猜,猜中有奖。” 众皆愣怔,不知所以。 赵总又说:“没猜中,也有奖。” “要不,我先来吧,抛砖引玉嘛。”梅小姐提议。 赵总微微颔首,予以首肯。 我们侧头望向梅小姐,她几乎没有思索,开口说:“一点。” 怎么猜这么低? 我一时有点惊讶。 接着是阿洁,她猜的数字,与梅小姐正好相反:十二点。 梅小姐微微一笑,没说话。 赵总更看不出神情变化着,脸上一直笑容满面。 我想了想,猜了一个九点。 比阿洁高一点就行,要不然,这马屁拍得也太露骨了。 最后一个西施,她仰着头,有种天真的浪漫。 她举起两根食指,咬住嘴唇,猜了两点。 这倒是出乎我预料之外。 赵总又重复了一遍大家的点数,然后轻轻揭开盖子。 “两点,两点。”西施很激动。 我们一齐凑过头去,果然,每个骰子都是一点。 我心想,这怎么能行,赵总无论年龄和身份,都应该坐主位,不可能坐末座啊。 我正在发愣呢,梅小姐已经鼓起掌来:“赵总点数最大,请坐主位。” 西施随之鼓掌,我和阿洁,倒有点后知后觉。 数字一和九,谁大谁小,用不同的规则来衡量,的确是不一样的。 闹腾一阵,依数字顺序坐下。 赵总坐主席,左右两边,依次是梅小姐和西施。 我挨着西施,阿洁挨着梅小姐。 坐下来,饮了一口茶,菜便陆续上了桌。 原来,在定下包房时,梅小姐便点了菜,只等我们人一齐,便可开餐。 吃饭时,自然少不了酒。 或许是照顾女同事的缘故,赵总没喝白酒,而叫了客家黄酒。 黄酒是赵总之前存在这里的,有满满一坛。 黄酒微甜,绵密爽口,喝下去,很舒服。 头三杯,赵总讲了些祝福与欢迎的话。 三杯过后,便可以相互敬酒。 当然,所谓敬酒,也是大家轮流敬赵总。 各自敬了一杯,赵总说:“刚才给你们的奖品,还没兑现呢。” 西施喝了些酒,脸上微微有些红艳,说话时,也放开了许多:“什么奖品啊?” “啊”字的尾音,拖得很长。 我听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赵总倒挺享受,但他没说话,点了点梅小姐。 梅小姐倒满酒,举杯道:“谢谢赵总,我先来。” 言毕,一饮而尽。 原来,所谓的奖励,就是一杯酒啊。 我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不过,西施和阿洁都面露喜色,好像这是天大的恩赏似的。 好在赵总有个好处,并不劝酒。 这时,上了一道客家酿豆腐。 赵总很看重这道菜,菜一上桌,他便拿起公筷和勺子,给西施和梅小姐各夹一块酿豆腐。 夹完,又要给我和阿洁夹菜。我们赶紧端着碗,递过去。 赵总给我们搛酿豆腐的同时,西施悄悄给赵总也搛了一块。 可惜,不知有些紧张,还是豆腐太滑,离赵总碗碟还差几厘米距离时,那块豆腐挣脱西施的筷子,滑落到桌子上。 这下,西施可尴尬了,梅小姐一脸的嫌弃。 不过,赵总大度得很,轻轻用勺子,把那块豆腐,捡起来,放进自己的碗碟里,还不停地安慰西施没关系。 西施听罢,既羞愧,又感动。 搛完豆腐,赵总开始向我们介绍,酿豆腐的制作方法。 听毕,我愈发坚信,赵总是客家人。 他不遗余力地推介家乡美食,这一点的确令人称赞。 介绍完毕,大家在赵总提议下,埋头吃豆腐。 那时,我以为赵总的宴席,无非不过如此。 很快,我就意识到,我大错特错了。 所谓好戏在后头,真是至理名言。而 且,赵总这次设宴,越到后头,愈发精彩。 吃豆腐,只不过开胃小菜。 第69章 飘忽 饭吃到一半,赵总提议:“你们几位,不说身怀绝技,但都有一门才艺,要不,大家表演点什么,来助助兴致?” 赵总一说话,西施、梅小姐以及阿洁一起鼓掌。 我望了望阿洁,心想,她们跳舞的本身,你又不是见识过,在晚会都受到过董事长和全体同事肯定的。你没上过舞台,拿什么来和她们相比呢。 可我不曾想到,阿洁不但带头叫好,还主动请缨,说要献唱一曲,不过,她说得倒好听:“我先来露个丑,抛砖引玉吧。” 阿洁说罢,离开座位,站起来,好像那样才更有感觉。赵总说:“好呀,来,大家一起鼓个掌。” 还别说,阿洁的打扮,虽不至于浓妆艳抹,但在我们几个中间,最有盛装的感觉,站在那里,很有些演员的气派。 赵总刚主导过公司晚会,得到一致称赞,还沉浸在过往的荣光中。此刻,见到阿洁要高歌,自然极欢喜。 西施趁这机会,给赵总倒了一杯茶。 梅小姐望着阿洁,目光里则有些不屑。 在晚会上,她表演的肚皮舞,不说数一数二,但那身段姿势,一看就是专门练过。而阿洁呢,只不过是文字组的,给董事长写得讲话稿。 别人不知道,但梅小姐是清楚的,她写的稿子,经过我的手,大刀阔斧地修改过。加之,她打扮得如此显眼,无非不过想引起赵总注意。 穿衣打扮当然重要,但引人注目的最好办法,其实是思想,是言语。所以,在梅小姐看来,阿洁有些装模作样。 或者说,她觉得她有些不入流。只是,碍于面子,梅小姐不好讲什么。 没有话筒,亦无伴奏,阿洁只能清唱。 她站在靠门的空阔外,润了润嗓子。就像梅小姐所说,阿洁毕竟盛装打扮,加之她本来还算有些气质,所以,其实是有些美丽的。 不过,任何的美与丑,其实是有比较的。 倘若梅小姐不出席,或者说,她没穿那身旗袍出席,阿洁是很抢眼的。 有好几回,我看到赵总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明显有些久。 而且,他的目光有些飘忽。 目光停在这,思绪却落到了别处。 不过,这些飘忽,也在与梅小姐、西施对视时有过。只不过,时间长短不一,飘忽的内容不一。 因为梅小姐的出现,这么一对比,就把阿洁比下去了。 别的不说,梅小姐跟随赵总多年,早就懂得他的喜乐,穿衣打扮,都有投他所好之意。 而且,梅小姐是高管身边的红人,这个工作接触面广,见识多,时深日久,梅小姐的举手投足,都有种白领佳人的气质。 阿洁呢,虽也干文职,但整天与车间同事打交道。与梅小姐一比,明显是鸡鹤之别了。 阿洁的勇气可嘉,或者说,她瞅准了这一难得的机会,要在赵总面前,好好表现。 说实话,别说梅小姐瞧她不上,我心里也为她捏了一把汗。这种时候,第一个出头,不是傻瓜么? 然而,等到阿洁一开腔,就把我惊住了。 阿洁唱的是一支山歌,她唱之前,报了歌名,一支广西山歌,《春恋》。 阿洁声域宽广,把酒店包房当成了演出舞台,痴醉其中。我对音乐一知半解,但听她唱歌,的确有些享受的快乐。 不只是我,赵总、梅小姐,还有西施,都被惊到了。 梅小姐望着她,有一种轻敌的大意。就是西施,见她唱得专注,也看到出神。阿洁唱山歌,的确让人惊讶。 继而再想,我又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广西是刘三姐的故乡,盛产山歌。我还知道,有些贵州苗族等民族聚集地,至少还保留着这样的习俗。 在赵总梅小姐他们看来,阿洁是广西人,唱广西山歌,太正常不过了。可阿洁明明对我倾诉过心声,声称她借了别人身份证,她其实是重庆人。 一个重庆人,怎么会能唱得如此一口悦耳动听的广西山歌呢? 在我有限的认知里,重庆人好像没有唱山歌的爱好。 再说了,重庆话与广西方言,相差可就太远了。 如此看来,只有一个解释,阿洁骗了我。她所谓的借身份证,所谓的告诉我一个秘密,其实就是为了拉拢我,或者和我套近乎。 多个朋友多条路,在异地他乡,出门靠朋友。 阿洁人看起来不错,多个这样的朋友,当然是好事。但现在,我心里突然对她生出一种厌恶之情。自打朱玲珑骗了我之后,我对欺骗就怀着极端的愤怒。 因为心里难过,阿洁唱歌时,我不知不觉,又喝下了一杯黄酒。只不过,他们都在听歌,没注意到我的异样。 阿洁的表演终于结束了,大家鼓掌叫好。 梅小姐鼓得尤其起劲,甚至还在赵总面前,夸她有唱歌的天赋,“建议下次厂里办晚会,一定要让阿洁表演。” 赵总满面红光,不停地点头。 待阿洁坐下,赵总举起杯,单独敬了阿洁。 敬完酒,就轮到西施了。 西施推开椅子,站起来,走到赵总对面,先学着古代言情剧里,女子的动作,给赵总作了个万福的动作,这才缓缓说道:“我五音不全,没有阿洁姐姐的才华,我就跳一支舞,给大家助助兴,跳得不好,请各位哥哥姐姐,多多包容。” 言毕,西施朝我们鞠了一躬,与在公司晚会表演如出一辙,倒还真有些演员的作派。看了她的表演,我方恍然大悟,好像有些明白,她为何如此穿着了。 表演前,西施打开手机,放起了音乐。音乐一起,她瞬间进入情绪,换成了另一个人。西施毕竟是西施,能被赵总招募进来,拿到一个名额,的确是有些本事的。 这一次,她模仿了杰克逊,与她在晚会的表演大不一样。由此,也愈发证明,她在舞蹈领域,可以算作实力派。 女子表演杰克逊,更有一种反差效果。 赵总这次倒没喝彩,但他沉迷其中,身体跟着音乐的韵律,有节奏地摇摆着。除了赵总,梅小姐阿洁,还有我,也跟着打起节拍。 唱完一曲,西施意犹未尽,又换了一首轻柔的音乐。跳着跳着,西施还走到赵总桌前,伸手作出请的姿势。 显然,这是要与赵总共舞一曲。 赵总哈哈一笑,站起身,跟着西施,一起走到空阔处。赵总跳不了芭蕾舞,也跳不了踢踏舞,只有跳交谊。但因为有西施,现场对交谊舞进行了改良。 所以,他们的舞蹈是交谊,又非交谊,融杂了许多现代元素。 或者说,干脆只是西施,根据赵总的特性,量身定做的一种舞曲。 西施借来我们几个的手机,打开手机电筒,而把房间的灯关掉,用手机灯光营造一种舞台灯光的效果。跳舞时,难免有些身体接触。 赵总搂着小蛮腰,跳得欢喜高兴。 西施同样如此,兴奋时,还踮起脚尖,凑过去,在赵总耳边,轻轻讲了一句什么话。 因为屋里灯光暗淡,梅小姐又碰巧在饮茶,没瞧见这一幕。 倒是阿洁,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 正在这时,门被撞开,一个女人闯了进来。 第70章 偶遇 撞开门的同时,女人大声吆喝:“老赵,老赵你在干嘛?” 赵总听到声音,立马丢下西施,逃一般地退回自己的座位上。 目睹此情此景,我吓了一跳,心想,这一位莫非是赵夫人? 西施倒是落落大方,一副我什么都没做的稳重,她退到屋角,按亮电灯。 这时,我们才发现,女人穿件无袖上衣,烫一头大波浪,身材壮硕,手里还端着一只酒杯。 灯亮了,赵总指着女人喝道:“你是谁,来找谁?” 女人望望赵总,又望望西施,一眼的迷糊:“这不是万绿湖么?” 赵总一听,原来女人走错地了,立马有了底气:“什么万绿湖,明明是一枝春。小范,带她出去看看,门牌上写着什么?” 我赶紧起身,去拉妇人出门。 走到近处,闻到她满身酒气,看来,应该喝了不少。 我一时没忍住,打了个嗝。一番拖拉,妇人随我来到屋外,我指着门上的“一枝春”,让她看。 她盯着门牌,望了许久,念道:“一枝,一枝春水,向东流。” 听她念完,我便确定,她喝高了,走串房号了,问她哪个房,我可以送她回去。 妇人却不肯,非要再进来,对赵总和其他人道歉:“不好意思啦,帅哥美女们,喝高了,我,走错,走错了别人的房间。向我道歉,你们,哦,不,我向你们道个歉。” 见她语无伦次,我赶紧半推半拉着她,出了房间。 正好来了位服务员,我问万绿湖在哪,服务员手一指,原来就离一枝春两个房间。我让服务员带妇人回去,我则返回去寻赵总。 经此一闹,赵总明显有些气短,屋里的氛围有些不对。 我想讲个笑话,圆个场,活跃一下气氛。 还没寻着合适的笑话呢,梅小姐开口了:“我看大家喝得很尽兴,赵总,要不,今天先这样,咱们把杯中酒喝了,就回家歇息,如何?” 讲到这里,梅小姐望我们一眼,接着说:“反正他们都成了部门同事,就是兄弟姐妹,以后,喝酒吃饭机会很多,改日再聚嘛。你们讲,对不对?” 按理讲,一个助理,讲这样的话,是大忌,有些给领导作主的意思。尤其,是在有外人的时候。 老实说,我听罢梅小姐的话,心想,这下有好戏看了。 谁知道呢,赵总一听,非但没有生气,而举起杯子,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得好。小梅跟我时间长,她最懂我。来了行政部,大家都是兄弟。啊,这个小西、阿洁,你们啊,也是兄弟。是兄弟,就不见外了。好不好?” 赵总如此说,大家便一起举杯。出了包房,梅小姐径直到收银台买了单。 我们一行,先来至街头。寒暄几句,梅小姐出来了,她刚到,才隔了七八秒,便见一位代驾,骑着电单车过来。 事后我才知道,梅小姐早就安排好一切。可见,当好一个助理,还真需要一些工夫。像我这样的人,肯定当不了。 代驾在后备箱放好车,赵总要上车了,临行前,特意和我们几个逐一握手。每一个人,都紧紧握着,足有十秒。 握着手,自然要讲几句。反正,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以后,到了行政部,跟着兄弟我,好好干,就行了。” 赵总对我握手,拍肩,讲这些话,倒没什么。 但他对西施和阿洁同样如此,不知他真喝高了,还是在装糊涂,反正,看到他和她们握手,搂肩,耳语的样子,不明真相的人,一定会以为,他们是交往十多年的好朋友,或者红粉知己。 待告了别,梅小姐扶赵总上车,她则拉开副驾位的车门,如同一只燕子样,轻身一跃,钻进车内。 穿旗袍更能突显身材,加之纵身一跃,将梅小姐的身材曲线,完美地展现在我们三个面前。 不说别的,单论衣着,梅小姐就完胜阿洁与西施。梅小姐关上门,和我们挥手告别。目送小车疾驰而去,我们仨结伴同行。 其实,我租房离吃饭的地方最近,阿洁次之,西施则在另一个方向。按理讲,我与阿洁应该同向而行。 不过,阿洁还在兴头上,只说想散散步,吹吹风。 于是,我俩一起,先送西施回家。 毕竟喝了些酒,以后又是同事了,尽管西施和阿洁,在吃饭时,拼命讨好赵总。 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她俩当然心知肚明,但此刻,她们十分清醒,知道要赢得赵总信任,似乎要先讨好梅小姐。 路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东拉西扯,听着一些陈年旧事。 那些事,虽然隔着些年头了,但在我听来,还是有些感动。也就觉得,我们仨中间,或许会有深厚的工友情谊。 走了十七八分钟,到了一处楼房,从外观看,倒与小区无异,但实质上,又不是小区。这种楼房,在深圳,被称为统建楼。 一般而言,由村委与小型房产公司合作,一起建成。因为拿不到商品房的红本,也被称之为小产权房。 尽管如此,环境比城中村好太多。当然,价格也不便宜。西施站在门口,转身朝我们摆手,脸上灿然一笑:“我到家了,感谢你们送我回来。” 返身回去时,阿洁说:“想不到,西施这人,藏得挺深啊。租在这里,租金可不便宜哦。” 我说:“说不定,不是租。” 阿洁问:“你是说,她被男人金屋藏娇?” 我说:“你想啥呢。说不定,这房子不是租的,而是她买的。” 阿洁说:“不可能吧。她这么厉害?我不相信。” 我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不也一样么?” 我之所以这样说,其实话中有话,暗示她骗了我。明明告诉我,她是重庆人,借了广西朋友一个身份证进厂,结果,她竟然会唱广西山歌。 阿洁果然足够聪明,我一说,她就明白了。 阿洁说:“我没骗你,我真的是重庆人。广西山歌,我只会唱一首,就是《春恋》。这支歌,是跟最好的闺蜜学的。她得了白血病,离开了……” 我虽没有察言观色的本事,但阿洁说这话时,情绪和神态,显得极其真诚,我看得出来,应该是真实的。 沉默一会儿,我说了句:“对不起。” 阿洁没言声,我俩继续并肩前行。 又行了百十米,阿洁终于开口了:“你请我吃根雪糕吧,我想吃卡布奇诺味的。” 我说:“好,没问题。” 找了几家店,终于找到卡布奇诺甜筒,买了两支。 我俩一人一支,并肩走在街上,慢慢吃。 送阿洁回家,要先经过我租房。 抵达那片城中村时,不知因为吃了雪糕的缘故,还是因为成为同事的喜悦,我俩恢复了说笑的状态。 “范兄弟。”正在这时,我听到背后有人喊,是名女子,声音很熟悉。 我和阿洁同时回头,看到杏花站在身后,满脸的阳光灿烂。 第71章 八卦 杏花指着阿洁问:“女朋友啊,很漂亮哦。” 我赶紧说:“不是,同事,刚参加公司一个活动,她就住马路对面,我们顺道,就一起回了。” 其实,我的解释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虽然我俩之间,什么都没有。但我到底害怕,她见到冬夏,说起此事。 我也知道,杏花与冬夏并不太熟,不至于在背后八卦我的事。 可人啊,一旦心里有事,就会敏感起来。 杏花笑了笑:“不用解释,嫂子明白,我懂的哈。” 她言笑晏晏,言毕,又补充两句:“我先回去,你们再逛一会儿哈。” 说罢,挥手告别。 目睹杏花离开的背影,阿洁问:“熟人?” 我答:“租房的邻居。” 阿洁笑:“你人缘不错啊。” 我不明其意,她又补上一句:“这位姐姐,身材真不错。” 我问:“你们女人,是不是都梦想有个好身材。” 阿洁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我点头,这倒也是。 “再说了,女人变得好看,还不是为了你们男人。”阿洁狡黠道。 送阿洁到楼下,告别前,她和我握了一下手:“谢谢你。” 我问:“谢啥?” 她说:“护花使者啊。” 我恍然大悟:“应该的。我应该谢谢你,谢谢你给我当使者的机会。” 阿洁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你这么能言会道,在宴席上,也不帮帮我。” 我明白阿洁的意思,这次宴席,她觉得自己落了下风,不但在梅小姐面前,落了下风。而且与西施相比,也没有先机。 或许,阿洁认为,我和她最先认识,又同是文字组的,应该爱好相似,更容易组队结团。 只是,此类事件向来非我所喜,而且,我自己地位还不保呢,根本不像她所说的,是稳坐钓鱼台。 当然,她能明说出来。我其实挺感动的。 至少,在我看来,她心里并无什么城府。 有心机的女人,什么都会藏在心里。而阿洁显然不是这样,她告诉了我她的秘密,以及她广西闺蜜。现在,还略带抱怨,称我没帮帮她。 细一深究,我以为她还有些小天真小可爱。 倒是西施和梅小姐,明显比她更有城府。辞别阿洁,步行回家。晚风吹拂,划过脸颊,有一种甜甜的滋味。 行于楼下,收到西施的微信,很简单:谢谢范老师,以后请多多关照。 我心说,你条件那么好,已经住进花园房了,我还在城中村租农民房居住。我哪里有能力关照你?若是工作上,真正能要关照你的人,也是赵总啊。 西施如此客套,我也只好假装客套:岂敢,岂敢,你多才多艺,又聪慧貌美。以后,可别忘了,咱们一同被借调办晚会,写稿子,一同入职行政部。若按古代规则,咱俩可都算作赵总门生。所以,我们也算同学之谊啊。 西施听罢,连发了几个高赞表情。回到租屋,洗了澡,十点多了,但我睡意全无,抽出王安忆的《长恨歌》,读了一页半,手机叮咚一声,提出收到微信消息。 我拿起手机,打开,阿洁发来的,相对于西施,她的信息,就让人觉得舒服温暖多了:今晚很开心,雪糕很好吃。 我回:开心就好。 阿洁接着说:“你能看到月亮么,今晚的月亮好圆好亮。” 我走了卧房,来到阳台。可惜,因楼层太矮,房屋被别的高楼阻挡了一些阳台,只能看到一小块月亮。 说明情况,阿洁立马拍了一张月亮的图,发给我。 月亮在天上,离我们遥不可及,肉眼看起来很大,但用手机拍出来,就变得很小。 不过,阿洁并不只拍了月亮,还拍了一盆水,那盆水里,沉着一轮圆月。 这么晚了,她竟然还有此雅兴,我顿时觉得,到底是有文艺气质的女人,行事果然不一般。 只不过,她今晚盛装出席,这一步棋,实在走得有些糟糕。 于是,心里便想着,以后有机会,要好好关照关照阿洁。 当然,也只是这样想想,有没有机会和能力关照她,则另当别论了。 行政部的工作,比我想象中的容易许多。 用容易一词,好像并不准确。严格来说,赵总不干涉过多,给了我们许多自由,很多时候,你接到了工作,就会有作主的机会。 正因为有了作主的机会,就更会想方设法地做好,因为一出差池,就会影响到你自己。 这与之前,在雷姨手下工作,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前面讲过,雷姨虽对我们不错,尤其积极为我们争取涨薪晋级机会,但在工作上,她却显得过于挑剔了。 她作出的决定、方案,是绝不允许下属更改的。 即使有时,明知错了,她也会想方设法,维持自己的权威。长此以往,大家没了积极性。 因为你的想法再好,到了雷姨那里,也会给你改得七零八落,最后,完全变成雷姨自己的思想、主见。 任何人与事,都不可能是完美的。 我倒并非责怪雷姨,这是她的个人风格,我理解。也并非指责她,毕竟,她帮过我许多,这一点,应该谨记于心的。 做人,得感恩,得知恩图报。 这天临近下班,梅小姐让我过去一趟。 我以为赵总有事,去了才知,赵总不在,是她找我。找我也没什么事,只问些工作习惯不习惯,最近在读什么书之类。 谈了五六分钟,电话铃响,梅小姐拿起话筒,开始讲电话。 梅小姐讲一会儿电话,便朝我望一眼,笑一下。我走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左右环顾。下班时间到了,同事们陆续离开岗位,打卡下班。 行政部有一个好处,工作办完,即自行下班,不讲究在办公室拖时间。除了重大事项,比如准备晚会,或者临时性工作,你在加班,往往会被视为效率低下的表现。 当然,梅小姐除外,毕竟,她是赵总助理,有时,赵总外出未归,她还得等候。 同事们都离席了,再看梅小姐,还在煲电话粥,而且我确信,这个电话与工作无关。 又过了三四分钟,办公室已经空无一人,梅小姐的电话,这才结束。 她站起身,伸了伸胳膊,朝我嫣然一笑:“不好意思,让范老师久等了哈。” 我笑:“梅助理言重啦,你不把我当外人,深受感动啊。” 我指的,其实是她当着我面打电话这件事。 梅小姐弯下腰,从柜子旁取出一个纸质手提袋,递给我:“这里有两盒点心,你拿去尝一尝。” 我赶紧推却:“这可不敢当。” 梅小姐站起来,把袋子往我怀里一塞,笑道:“跟我见什么外,拿去。” 她如此热情,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道完谢,拎了袋子下楼。 回租房路上,我一直在想,梅小姐干嘛送我东西,按道理不应该啊,要送东西,也是我送给她,请她在赵总面前,多美言几句才对? 怎么现在,搞颠倒了? 走着走着,忽然脑海里冒出一句话:吃人家的嘴软。莫非,梅小姐有事求我,或者想请我帮个什么忙? 可我能帮她什么忙呢? 正这样思量着,突然想起杏花。 早上出门时,在楼道口碰到她,她还问我阿洁的事:“那个姑娘不错,你得抓住机会啊。” 我想,若是冬夏知道,我与她之间,怕是彻底没戏了。 不行,我得当机立断,马上去找杏花。 第72章 红杏 上到二楼,冬夏不在。 这段时间,不知咋了,经常见不到冬夏。 我从袋子里取出一盒点心,揣在手上,手提袋还有一盒,则连带袋子,一起挂在门把手上。 接着,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拍毕,迈步上楼。 我没给冬夏发信息,也没发照片。我知道,等她回来,看到门上的纸袋,取出点心,肯定会会心一笑,接着想到我。 若没想到,则证明我们之间,缺少了默契。或者说,还有别人关心她。 回到租房,寻出一个袋子,将点子装进去。原想立即上楼,略一思索,又洗了一把脸,刷了十来分钟视频,稍作休整,这才迈步去楼。 杏花租住在顶楼,以我对她的了解,此刻肯定在加班。 我原想等晚上她下班了,再上门拜访,但那时,租客人来人往,太显眼了,我怕惹出别的事端。 还不如趁着现在,出租楼里没几个人,把礼物送上去,更合适。 虽没见着面,却还能营造一种特别的效果。 给杏花送礼,和给冬夏送礼,是两种不同的性质,上楼时,我多少有些忐忑。 倒不是怕邻居误会,而是担心碰到老宋。 如果解释不当,被老宋误以为,我有什么想法,那就麻烦了。 离顶楼还差一层时,我脚步放缓,屏息静听,好像在做一件,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终于到了顶楼,看到门口放着两双鞋子。 杏花与老宋两口子,虽然从事的工作不见得多么高端,工资也不算高,但他俩都 讲卫生爱干净,屋里几乎可说一尘不染。就连出租屋里,最难处理卫生的厨房和卫生间,也洁净如新。 这一点,不只是我,丽枝也佩服至极。 只不过,奇怪的是,杏花不是丽枝。家里没人时,不会在门口摆两双鞋子。 难道杏花和老宋下班了? 夫妻双双把家还,莫不是有喜事,或者,他俩之间,谁过生日? 如此一想,我就觉得,如果只把袋子挂在门口,反而不妥,若是老宋知晓,更会引发猜测。 那么,还不如大大方方地,敲开他家的门,当着老宋的面,说这点子,是给他夫妻俩的。 如此一想,我放松下来,笑了一笑,伸手去敲门。 敲了几声,屋里竟然没动静。 正在疑惑时,屋里传来杏花的声音:“谁啊?” 我回道:“我是小范啊。” 杏花说:“哦,你稍等啊。” 等了十多秒,门开了一道缝。 杏花站在门后,穿件灰色短袖,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微微有些红艳。 我心说,莫非感冒了?正在发问,又觉得老宋听到,不太妥当。 于是,拿出点心:“同事送的,我过敏,吃不了,拿来给你们尝尝。” 杏花说:“这怎么好意思啊。” 话虽这样说,她已经伸手,把装点子的袋子接了过去。 我正准备开口,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异响。 杏花脸上有些不安,回头望了一眼。接着,我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咳嗽。 然后,一个男人一晃而过。只是,老宋的样子,与平时相比,像是两个不同的人。 我心想,老宋也真是的,在自己家里,和自己的妻子相爱,光明正大,还像个小年轻似的,难为情,真是的。 我心里想笑,正准备调侃几句,却见杏花紧紧攥住门,脸上有些紧张,明显有送客的意思了。 于是,我辞别而去。杏花见我离去,立马关上门。下楼梯时,我再一次望了门口的两双鞋子。 回到租房,洗澡冲凉时,不免又想起杏花,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莫非屋里人不是老宋? 念头一冒出来,我吓一跳,骂自己乱想多心。可再想,又觉得合情合理,越发觉得杏花举止异常。 甚至,连门口那双鞋子,好像也不是老宋的。 我不知讲些什么,心情复杂。 实事求是地说,老宋那人,其貌不扬,的确配不上杏花。可倘若因此,杏花就变成一枝红杏,未免对老宋太不公平。 毕竟,老宋对杏花的好,我们这些邻居,可是有目共睹的。如此一想,便觉得是不是该给老宋打个电话。 洗完澡出来,又把这念头按了下去。 毕竟,这是别人家的家务事。 再说,杏花平时待我还不错,若因此而错怪了她,或者,因为我的无心之过,破坏了她与老宋的夫妻关系,罪过就大了。 玩了一会儿手机,我斜躺在沙发上,继续读王安忆的《长恨歌》。 读了两页,书本上的字,变幻成杏花的样子,门半开半掩,好像屋里藏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我合上书本,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阳台,四处张望。 对面楼房的出租屋,灯火渐次亮起。 每一盏灯光背后,都有一个或悲伤或喜悦的故事。正在感慨,屋里响起音乐,来电话了。 一看,竟然是老宋。 我心说,这也太神奇了吧。 接通电话,老宋平时高声大气,但此刻,却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低声细语。我问他在哪,他回刚下班。 听罢,我心里一沉。原来,我刚才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杏花屋里有人,而且这个人,不是老宋。 我说:“有空么,要不,咱俩出去喝两杯?” 老宋说:“好呀,只要你不嫌弃老哥。” 我说:“嗨,说啥呢,咱们是兄弟,兄弟之间,讲这些话,就太见外了。” 其实,我之前从未喊过老宋兄弟。只是,此时此刻,五味杂陈,兄弟二字,脱口而出,自然而然,就这样么叫了。 老宋听罢,很是感动。 我说:“要不,咱俩去夜市,吃重庆烤鱼好不?有家万州烤鱼店,味道不错。” 老宋犹豫一下,说道:“我买些熟食和酒,到你家去喝,怎么样?” 我心想,老宋肯定怕在外吃面,情绪外露,没作多想,就答应了。 挂完电话,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大约才过五六分钟,响起了敲门声。难道是老宋,也太快了吧。 我过去开门,果然是老宋,他站在屋外,手里提了满满一袋子东西。 我说:“请进,请进。” 老宋进了屋,把东西摆在桌上,把啤酒与凉菜、花生米等一一摆在桌上。 摆好,老宋说去洗手间洗个手。 我微笑点头。 老宋净了手,我俩对桌而坐。 我不知讲些什么,更不好随意安慰,好在老宋话也不多。这时,酒成了最好的交流。老宋喝着喝着,人就活泛起来。 他随手抓起一粒花生米,往空中一抛,待花生落下,嘴一伸,就吞进了肚里。 我觉得这技艺不错,让他教我,老宋找到了乐趣,教我秘诀。 老宋知我不善饮,不仅不劝我,他自己也喝得慢。 我俩一边喝,一边聊。 当然,主要是老宋在聊,聊他当年出门打工的经历,聊他在东莞虎门制衣上班时,遇到的形形色色的女子。 老宋比我大十岁,十六岁就南下了。 那是2002年,制衣厂是劳动密集型企业,男少女多,只要你长得帅,或者能说会道,又或者有才气,就会有女孩主动来追求。 而且,有时,不只一个两个,而是三四五六个。“那真是一个黄金时代啊。”老宋感叹。 我未曾亲历,所以对此类故事,并不感兴趣。我最想知道的,是老宋如何与杏花相识,相知相爱的。 只是,碍于面子,又不好主动相问。 大约喝得缓慢之故,一瓶啤酒喝完,我竟然还没产生眩晕感,仍有十分清醒的意识。 接着,又开了一瓶,老宋给我倒上酒,举着杯,对我说:“兄弟,老哥跟你讲件事,我和一个女人的故事,你别笑话我。” 我闻言一惊,杏花此刻正与人欢愉呢。 老宋却坐在我家,给他讲他与一个女人的情事。 这对中年夫妻,到底怎么了? 第73章 回味 老宋饮一口酒,放下杯子,沉吟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是今年三月遇见她的,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必然会发生一些什么。不只是我,她也这样认为。” 我真没想到,老宋还是个情种。 可随着讲述的深入,我渐渐发现,老宋的与众不同,并暗暗敬佩起他来。 老宋与女人,是在一个雨夜见面的,地点在布吉老街。 晚上八点,老宋下了班,跑去快餐店吃饭,是家称重的快餐店。 那时,老宋在一家小工厂跑车,其实就是送货司机。因为厂子小,所以很多时候,老宋还兼任了送货员的职责。 因身兼两职,却只拿一份薪水。不过,老宋很满意,一直尽心尽力。 因为送货,吃饭时间和地点均不固定。但自打在这家称重快餐店吃过一餐后,他总会想方设法,跑到这家店吃饭。 有时中午,有时晚上。倘若快餐店可以吃宵夜,老宋也是会去的。 之所以去这家店,只有一个原因,店里打餐的服务员,抬头,举手,低眉,无论哪个动作,无论哪种神态,都很好看。 也不能这样说,毕竟,服务员已经人到中年。 老宋所说的好看,其实是一种熟悉感,女人唤醒了老宋心底深处的记忆。 这份记忆要追究起来,可以延长至2002年。 那一年,老宋进了沙井一家电子厂。电子厂女生多,有着女儿国之称。 每到下班时间,女员工涌出工厂,她们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脸上绽放花朵般的笑意,成了最美的一道风景线。因为男工很少,所以,成了被宠幸的熊猫。 倘若你胆子大一些,心再细一些,往往只凭一份炒米粉,或者一根雪糕,一碗冰冻糖水,就能赢得一亲芳泽的机会。 老宋那时年轻,青春飞扬,虽算不上帅哥俊男,但有了青春的加持,也常与女工开玩笑。 毕竟,出门在外,又无什么娱乐活动,年轻男女,实在太孤单了。久而久之,老宋和一个女工好上了。 那个年代,常常加班至深更半夜,远比现在的996更加恐怖。 但在当时,工人们都觉得正常。因为,当年工作机会不多,有了一份工,大家都特别珍惜。 尤其男工。 常常,晚上十二点下了班,老宋还会和女友跑出去宵夜。 不赶货的周末晚上,不加班。两人就跑去溜旱冰,去投影厅看电影。自然,少不了,也会去河边漫步。 当然,是晚上,是夜深人静的晚上。 可惜,两人的爱情只维系了半年,女友的母亲生了病。无奈之下,女友只得回家。 可她回到家里,才发现母亲生病是假象,只不过想骗她回家。 厂里,有几个女友的同乡。把她与老宋恋爱之事,开玩笑一般告诉了家里人。结果,传到了她的父母耳朵。 本世纪初,交通远不如现在发达,人们的生活水平,还不高。异地恋,或者说,外省爱情,并不被世俗看好。 女友一去不回,老宋很着急,茶不思饭不香,很快消瘦了十几斤,却无可奈何。 直至一个月后,女友想办法,给老宋打了个电话,讲了此事,老宋才明白过来。 他想了半个月,觉得女友已经是自己的人,对她的爱恋深入到骨子里,于是,准备去女友老家,说服她父亲。 找她的地址倒不难,厂里有她的同事,老宋以诚相待,请求帮助,得到了支持。只是,厂里不批那么久的假。 老宋干脆辞了工,作出了在女友家过年,或者接女友回家过年的打算。他背着行李,坐上火车,再转汽车,又步行,七问八问,终于寻到女友家里。 然而,女友父母拒绝让老宋上门。他们把老宋买的一堆礼品,全部扔在屋外。其时,正是冬月。 屋外寒风呼啸,老宋避无可避,站在院子里,冻成了一条狗。 女友父母的做派,连邻居们也看不过去了。 有个好心的邻居,一位六十岁的老妪,把老宋请进屋,让他吃了口热乎饭,还收拾出一间偏房,让他暂时有了落脚地。 谁知,这位好心的邻居,第二日就被女人的母亲,好一顿臭骂。 为一个外乡人,得罪自己的近邻,当然不划算。 好心的乡亲左右为难,只好劝老宋回家。老宋的心思,全是女友身上,哪里肯听劝。 最后,还是女友想方设法,写了一张纸条,请人送给了老宋。 老宋读罢,收拾东西,背一身风雨离开。 女友的纸条,只有几句话,却点燃了老宋的希望。 女友说: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不管是谁,都阻止不了。你且回去,我想办法,会再来深圳,和你会和。如果你再在这里闹,我妈只会更严地看管我,那样我们就真没希望了。 老宋回了老家,抱着些许希望。 过完年,老宋再次奔赴深圳。在原来的工厂附近,找到一家灯饰厂,并且,租下一间小房子,满心欢喜地,迎接女友的到来。 谁知,左等右盼,老宋等到的,却是女友嫁人的消息。 那一刻,他感觉心如死灰,有段时间,一直借酒消愁。甚至想过,买醉寻欢,抚慰自己,或者报复女友。 老宋讲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了自己,朱玲珑走后,我何尝不如此呢,也想过报复。不只是报复朱玲珑,其实,也是报复自己。 时间会抚平一切伤口,三年后,老宋也结了婚。但他心心念念的,仍然是前女友。 结婚不到五年,老婆提出离婚。 原因很简单,老宋常在夜晚交作业时,不知是兴奋,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会大喊前女友的名字。 当然,这是无意识下的。一次两次,老婆忍了,但时日一长,妻子忍受不了。问老宋,女人是谁。 老宋也没隐瞒。 老宋实诚,妻子却受不了。最终,两人一拍两散。 此后,老宋遇到过各式各样的女人,但再未结过婚。 直至在快餐店用餐时,无意中发现,那个服务员,像极了2002年遇到的女友,老宋才重新燃起生活的希望。 起初,他没敢打扰她。当然,她也没认出他来。 毕竟,时间太久了,老宋风里来雨里去,变化也大。不过,老宋想办法,加上了服务员的微信。但没怎么聊天,主要是女人不愿意聊。 直到有一天,老宋找到一张旧照片,两人在游大梅沙时的合影。 老宋欣喜若狂,把照片用手机拍下,发给女人。 等了许久,她才回复,问老宋是谁? 自此,两人重新对上暗号,二十年前的种种过往,如电影一般,在眼前浮现。 再之后,两人在微信上的聊天,就像流水一样,滔滔不绝,止也止不住了。 三天后的晚上,十点钟,两人相约见面,女人主动提出来的。 赴约之前,老宋知道,肯定会发生什么。 为此,他很激动,做了充分的准备。甚至,还在口袋里,揣了三只降落伞。 降落伞用不用,如何用,用多少,其实并不重要,老宋是想告诉她,他对她的思念,从未消退去。 “你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老宋给自己倒上一杯酒,笑嘻嘻地问我。 我笑而不语,心想老宋也真是的,这还用得着说吗? 老宋闭了下眼,好像在回味当年的精彩。 回忆完毕,才说:“那天晚上,我才知道,女人最好的年华,不是十七八岁,而是三十七八。” 第74章 吃瓜 我不明其意,问老宋:“何出此言?” 老宋往嘴里丢了一粒花生,笑了笑,正欲答疑。 我手机唱起歌来,拿起一看,d姐来电。 当着老宋的面,接听d姐电话,我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可不接,问题更大。略一思索,我朝老宋眨眨眼,便跑到阳台接听。 “小范老师,方便接通话吗?”d姐问。 我说:“在家呢,d姐。有何安排,吩嘱就是。” d姐笑:“哈哈,可不敢吩嘱,有个事,和你商量一下。” 我说:“请讲,洗耳恭听。” d姐问:“这个周天,我想去一趟弘法寺,祈一下福。你知道,我最怕开车。不知你是否方便,想请你当一天司机,主要是想和你探讨一下文学。当然啦,肯定不会让你白跑一趟,反正请别人也要花钱……” d姐说到这,我赶紧止住她:“提钱就太见外了。我得感谢你,拿驾照有一两年了,开车机会并不多,你不怕我这个菜鸟就行。” d姐说:“你那么谨慎小心的人,不信你还信谁。” 我嘿嘿一笑,算应承下来。 d姐说:“到时,咱俩还可以去植物园走走,现场采风,吟诗作对。想一想,真美事一件也。” 弘法寺与仙湖植物园相连,去弘法寺,必须从植物园进去。届时,自然少不了去逛逛植物园。 我眉眼带笑:“d姐越来越像诗人了。” 此言倒不算虚幻之辞,更不是溜须拍马。自朋鸟社创立以来,朋鸟社的活动,我已经连续参加过三次。 每次,d姐的诗作都有新突破。当然,在雷姨的安排下,每次的活动,不断有新花样推出。 挂完电话,回到屋里,桌脚边上,已经堆了好几个空瓶子,当然,大多是老宋的成果。 他酒量高,也好吃,此刻,正抓起一只鸡瓜,啃得高兴。 见我回去,他笑问:“女朋友?” 老宋的口气、神态,像极了杏花在楼下,碰到我送阿洁回家的情形。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可此刻,这一对恩爱夫妻,却分处两地。 杏花与一个陌生男人藏在屋里,而老宋则在我家喝酒,顺带讲他的情史。 老宋啃完鸡瓜,又去洗手间,洗净手,回屋坐下,叹了一口气,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问怎么了? 老宋沉默七八秒,才缓缓开口:“说起来真不好意思。” “如果把我当小兄弟,就别见外了。”我望着老宋,鼓励他说下去。 “老哥遇到个麻烦事,想请你帮个忙。” 我说:“有什么事,大哥请开口,只要我能做的,肯定没问题。” 老宋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又举起杯:“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这杯酒,我先干了,你随意。” 言毕,老宋一仰脖子,杯中酒见了底。我不好退缩,也学他的样子,把那杯酒喝到肚子里。喝下去,开始有些晕乎乎。 老宋问:“想不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我扶住桌上的瓶子,问:“这重要吗?不重要吧。” 老宋摇头:“重要,非常重要。” 我哦一声:“那她是谁啊?” “其实你认识。”老宋卖起了关子。 我认识? 我有些懵,迅速在脑海中搜索,我认识的女人,能与老宋有关的,会是谁呢?搜索一圈,也没找到,只好求助似的,望着老宋。 老宋说:“就住在这栋楼。” 莫不是丽枝?我暗想。 难怪,丽枝总在屋门口摆两双鞋子,是营造出一种假象,是为了让老宋暗渡陈仓? 如果真是这样,那丽枝和老宋,隐藏得可就太深了。 不对,不对,我与丽枝隔壁住着,平时她家有什么动静,我都能察觉得出。老宋不太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丽枝屋里来。 再说,就算能进屋,恋人相见,不可能悄无声息,宵夜也好,倾诉衷肠也罢,总归会弄出一些动静。 排除了丽枝,还会有谁呢? 朱玲珑、冬夏,丽枝对门那对年轻情侣中的女子? 我脑海中闪过这些人的面孔,又兀自摇头,暗笑自己真会异想天开。 老宋见我颇为难,直接揭晓答案:“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杏花。” “啊???”听闻老宋的话,我惊呆了。 怎么会是杏花?他俩不是夫妻吗? 如果杏花是老宋的初恋,那么,此刻在杏花租屋里的那个男人,又是谁呢? 她的正牌先生?太乱了,太乱了。我一时有些捋不清。 老宋说:“和她碰面,听她讲述过往后,我才知道,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如意。” 我望着老宋,点了点头。 “如果杏花过得幸福,也许我并不会打扰她,只会默默走开。可她不开心,我就想着,应该让她过得开心一些,补偿她也好,补偿自己也好。” 老宋低头,反复摆弄手中的杯子。 “相反,杏花呢,也和我一样,她当年被父母强制,锁在家里。后来,她妈妈给她找了个男人,邻村的。人长得不赖,承包了一座水库。” 我静静地看着老宋,他一脸平静,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恰恰因为条件好,杏花嫁过去没多久,男人的本性就暴露了出来,事事要以他为中心。她稍有不如意,他就暴跳如雷。有一天,喝了酒,他动手伤人,把杏花后背,打得七红八紫。现在,她背上还隐隐有伤痕。” 老宋讲到这里,我想到了素琴。 和杏花一样,她也有一个类似的丈夫。我没见过素琴丈夫,但以我对素琴的了解,我总认为,他是配不上素琴的。 如此一想,我叹了一口气:“红颜命薄啊。” 老宋把我的感慨当成鼓励,继续说道:“当晚见面,杏花一直哭诉,而我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晚上十二点,杏花看了看表,我懂她意思,提出送她回家。她点头说好。送到她宿舍楼下,她回头望我,目光里像一团烈火。我知道,如果我要求什么,她肯定会答应,但我什么都没做。” 我朝老宋点头,为他的行为点赞,心思却神游八极,想起了姜太公钓鱼的典故。 “过了两天,我实在控制不住思念,提出再见,她答应了。这天晚上,我俩没回家。她还是原来的她,却比二十年前的杏花更好。” 老宋与杏花,这一对旧日情侣,积蓄了二十年的思念,在那天夜里,全部交给了彼此。 许是喝了些酒的缘故,老宋并不避讳什么,开始讲述那天夜里的细节。 第75章 关照 “第一次见面带的降落伞,一伞未用,到再次相见,全部派上了用场。”老宋斜靠在椅子上,幸福而自得。 我心说,敢情你是来秀恩爱的啊。 老宋哪管我的想法,只顾滔滔不绝。 老宋的幸福往事讲述完毕,我陷身于沙发上,看着老宋享受了三四分钟,这才起身,收拾桌上残余,老宋想帮忙,被我阻止了,他有些不好意思,一直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这话,老宋讲得太多次,我便知道,他喝得七七八八,再喝一点,或许就回不去了。 可他又能回哪去了?我转念一想,此刻,他与杏花租住的出租屋里,闯进来另一个男子。他占据了老宋的位置,什么时候走,走不走,都是个未知数。 我来烟瘾了,拿起桌上的好日子,递给老宋一支,他却不抽,连连摆手。其实,上次去他家做客,我就有烟瘾,只是碍于在别人家,不好意思让他们跟着我吸二手烟。 当时还纳闷,老宋怎么也不主动散支烟。按理说,当司机,总归喜欢抽烟的。毕竟,有时候,烟能提神。 老宋拒绝了我的好日子,反手从裤袋里,掏出两支槟榔。 我对槟榔没兴趣,听到那味道,就反胃,连连摆手。 于是,我吸好日子,老宋嚼槟榔,倒也相安无事。 吐着烟圈,我才想起,老宋起先说过,有事要请你帮忙。 可他接着,绕了一大圈,给我讲了他和杏花的故事。那么,到底要我做什么呢? 经过这么深入的交流,我也不必拐弯抹角了,我弹了弹烟灰,直接问老宋。 “杏花的丈夫来了,今下午到的。他要在深圳住两个晚上,两天后,就离开,回老家了。” 我问老宋,他来干吗? 老宋说:“唉,来要钱呗。 老宋告诉我,这些年,杏花每次领到工钱,除开基本开销,全部打给了他。可他还不死心,总以为杏花藏了许多钱。这次,镇里有个货车司机,跑车来深圳,他正好闲着,跟着过来了,想从杏花这里,看看能有什么好压榨的。 我不明其意:“我能做什么呢?” 老宋说:“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哦一声,却觉得此事并非如此简单。 过了一会儿,老宋说:“这两天,我没办法回去,能不能在你家借住一下?” 我说:“没问题,只是要委屈你,睡沙发。” 老宋咧开嘴笑:“委屈啥,你家沙发这么好,对我来说,已经是享受了。” 我知老宋说的客气话,也不在意。毕竟,他要借宿,自然会放低条件。 “其实,我可以去酒店,但……”老宋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我已经泡好一壶茶,一人倒了一杯。 老宋饮一口茶,接着说:“反正自家兄弟,我就不见外了。” 我鼓励他:“这就对了嘛。” 老宋说:“我不想离杏花太远,住在这,方便些,随时可以了解杏花的动态。若男人真混账,还要出手伤杏花,我也好出手相助。” 老宋的理由,显然有些牵强了。或者他住我家里,能节省房钱,应该是最主要的原因。不过,我没拆穿他。 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能帮则帮。这是我的原则。 “你的行李呢,还放在出租屋,他会不会发现?”我突然想起这事,吓了一跳。 “杏花接到他要来的电话,赶紧请假,把他在屋里的痕迹清空了。我那些衣服零碎物件,全堆在天台上。” 老宋的槟榔嚼完了,吐进垃圾篓,接着,又去洗手间,漱了一下口。 看得出来,他还是挺讲究的。或许,这也是杏花喜欢他的原因之一吧。 老宋说罢,作势要出门,去天台取行李箱。 我拦住他:“我去吧,方便些。”老宋想了想,的确如此。他拍了拍我的肩:“谢谢范兄弟。以后,有会事,需要老哥的,尽管开口。” 我朝老宋笑了笑:“小事一桩,别计较。” 我出了门,奔天楼而去。 从杏花房前经过时,还坚起耳朵,细细聆听。里面隐约传来欢笑声,并无争斗的迹象。 看来,久别胜新婚,还真不是一句空话。 我去了天楼,果然找到了一堆行李。 提着行李下楼,还有几级台阶呢,正好碰到丽枝,她刚下班,手里还提着一个打包盒,估计是宵夜。 我怕她问我问题,而我无法回答,于是抢占先机,问她怎么这么晚才下班。 丽枝嫣然一笑:“没办法,你问老板要钱,老板就会要你的命。” 我问:“累不?” 丽枝说:“打工哪有不累的。” 倒也是。 我没话找话,说道:“辛苦啦。” 丽枝倒开朗得很:“不辛苦,赚钱使我快乐。” 我想起大石曹超所说庆贺我调岗的事,于是,对丽枝讲明缘由,并邀请她“到时一起吃个便饭,喝一杯小酒”。 “好啊,好啊。只要不加班,我肯定参加。”丽枝眉开眼笑,爽快地答应了。 告了别,各自进屋。我让老宋先冲凉。 老宋倒不客气,从行李箱进而翻出衣服,就去了。这个澡,老宋洗了足有半小时。我磨蹭了半小时,才拿起睡衣,去沐浴。 洗毕回屋,老宋已侧身而卧,盖件薄被单,发出了轻微的呼声。 我回屋,关了卧室门,躺下休息。 客厅里多了一个人,我总觉得有些奇怪,一时睡不着,干脆抽出一本枕边书,一口气读了十几页,这才丢下书本。 早上醒来,推开门,老宋不在客厅,那床薄被单,以及老宋的睡衣,都折得整整齐齐,摆放在沙发一角。去洗手间,也不见人。 我明白,老宋怕晚了,遇到杏花和屋里的男人。 我洗漱完毕,出门前,从书柜找出一本小小说选,准备拿到公司,送给雷姨。 雷姨写诗一般,远不如d姐。办朋鸟社,更多是建一个平台,拉几个朋友,一起乐呵。 虽说登不了大雅之堂,总归比打麻将好太多。至少,灵魂有了一块净土。虽然这净土,也是相对的。 雷姨的小小说,倒还有些味道,可以继续尝试。这本小说集,我早想送给她,一直忘了。 谁知,刚出门,正好碰到杏花,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肩上背着个包。 杏花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而那个男人,瞧那神态,就知道,是杏花丈夫。 昨夜,我俩曾在门缝里,相互撞见过。 杏花见到我,微微一笑。 打过招呼,我侧过身,让他们先下楼。“昨晚你送的点心吧?” 下了两级台阶,男人转身,朝我露齿一笑,那一口黄牙,让我作呕。 我略一点头。 男人说:“很好吃,谢谢哈。” 我说:“客气了,杏花嫂向来很关照我。” 男人说:“她照你,还是你关照她?又或者,你俩互相关照?” “瞎说什么呢?范兄弟是好人,别往他身上泼脏水。” 杏花喝住男人,拉着他走了。 才走两步,男人又扭转头来,大声喊道:“我马上回家了,你有了时间,多帮我关照一下她啊。” 第76章 心虚 我听到杏花骂他神经病,而他照样乐呵呵的。 望着他俩的背影,我怔在那里,许久回不过神来。 说实话,跟这样的人过日子,杏花的心情可想而知。 幸而,有了老宋,让杏花的生活多了阳光雨露。 平时,我见到的杏花,总是笑容满面的。她干着脏累差的工作,却有着积极向上的一面。即使面对丈夫的家暴,却不透露只言片语。 由此,我又想,这一切,大约都得益于老宋的出现。 人生总是阴差阳错的,你得到的,就不会珍惜,而只有失去了,才会痛恨自己,想要重新找回来。 不说别人,我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 由着杏花,我又想起了素琴。 虽然我知道,素琴与大石之间,有着深情厚谊,可他们之间,注定没有结果,注定会以悲剧结尾。 只是,人生许多事,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 明知前方是毁灭,为了一夜欢愉,许多人仍然奋不顾身。 一番感叹,对老宋与大石,又多了新的认识。 有一点,我却不明。 老宋告诉我,杏花男人会在深圳待两个晚上,为何才住一宿,就拎包回家了? 莫非行程有变,带他来深的司机,急着回家? 又或者,老宋的信息有误? 想来想去,没想出个所以然。 只好放下。 行至早餐摊,时间还早,干脆坐下来,吃了一份肠粉。 肠粉生意不错,大多是打包带走的。坐下来细品的顾客,并不多。 我埋头吃粉,吃到一半,抬起头,看到我对面的桌子上,坐着一位女子。 大约二十来岁,一头如瀑布似的头发,披散在肩上,带了美瞳,耳朵上吊着一个圆形的大耳环,像风铃,不时碰撞,让我想起,丽枝在阳台上安装的风铃。 女孩也叫了肠粉,一边吃一边刷手机。 大约看到一个好笑的视频,乐不可支,露出一嘴白牙。 她穿一双凉鞋,短裙,腿脚不时有节奏地摆动着。 此情此景,让我陡然想起老宋所说的二十世纪初。 彼时,一份米粉就可以抱得美人归。如今,米粉从二块五,涨到十块。而姑娘们的要求,同样水涨船高。 倘若我会穿越的本事,凭借当下的经验,或许可以成就韦小宝的一番功业。 如是一番感慨,不免笑出声来。 原以为,笑声会引得肠粉姑娘注意,结果,她仍沉迷于视频,根本没意识到我的存在。 看来,老宋当年真是身处一个黄金时代啊。 我拍拍屁股,结账走人。 到了公司,忙了一会儿,找了个闲暇,去找雷姨。 雷姨见我过去,很是高兴,问了我许多工作上的事,顺不顺利,舒不舒心,要不要帮忙一类。 我皆一一作答。 答毕,我捧上那本小说集。 雷姨接过去,笑道:“小范顾问,你有心了。” 我说:“你有作小说的潜力,可别浪费了。” 雷姨哈哈一笑:“小范顾问这么一说,我一定要好好试试。” 谈笑间,雷姨突然问:“赵总给你们设接风宴了吧。” 我暗自感叹,雷姨果然有些本事,这类事情都掌握到了。 雷姨本就对我有恩,再说这类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谁知,雷姨很感兴趣,继续问有哪些人,晚上发生些什么事,各人的表情如何,等等。 雷姨要求听细节,我不能简而言之,自然,耽搁了一些时间。 眼见半小时倏然间就过了,雷姨还没有让我走的意思。 我故意抬腕,看了几次手环。 那个手环,还是雷姨送给我的。抬腕看手环,其实是看时间,暗示雷姨,该放我走了。 谁知,雷姨误会我的意思,以为我看手环,是向她表忠心,继续问我各种细节。 雷姨很有些作间谍的本事,再追问下去,我怕会把送阿洁西施回家,以及西施住在统建楼,阿洁讲的那些秘密,怕都保不住,会被雷姨问出来。 雷姨对我有恩,我不能向她撒谎。而阿洁告诉我她的秘密,证明信任我,自然应该为她保密。 因此,我左右为难,坐立不安。 正在焦虑中,来了个电话,杏花打来的。 我如临大赦,扬了扬手机,对雷姨说:“领导来电话了,要不,我改天再向您汇报?” 雷姨点点头:“对,对,以后谈这一类事情,去朋鸟社。喝茶闲聊,也没压力。” 从雷姨办公室出来,接通杏花电话。 “对不起,小范兄弟,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坏女人?” 杏花开门见山。 我明白她的意思,赶紧说:“怎么会呢,不管发生什么事,杏花嫂在我心里,都是美丽贤淑的好女人,好嫂子。” 杏花轻声说:“谢谢你。” 她之后又讲了句什么,但我没听清。 没听清并非她声音太小,而是她那边响起了冲水的声音。 我猜测,她肯定是在洗手间打这个电话的。 冲水声消失后,她一迭声地向我道歉,为男人误以为,我与杏花暗地里有往来。我原本想调侃一番,想想不妥,忍住了。 “别太介意了,昨晚,老宋跟我讲了你们当年的经历,我很感动。” “见笑了,实在不好意思。”杏花有些羞愧。 我觉得言语安慰,没什么用,便干脆把调岗一起吃个饭的邀请提前说了。 如同丽枝一样,她也很欢喜:“好呀,到时,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到场。” 我说:“今天要感谢你呢,要不你及时来电,我一下子还脱不开身。” 杏花问:“怎么了?” 我调侃道:“遇到一只母老虎。” 杏花听罢,哈哈大笑:“原来,我们的小范兄弟,怕女人啊。” 挂电话前,我问:“他真回家了?” 杏花答:“昨夜,他从屋里翻出100张百元票子,那是老宋的钱,我哪里敢讲实情。他把这钱当成我的,欢天喜地揣在怀里,和村里的司机去佛山了。” 听罢,我叹了一口气。 接着,杏花补上一句:“到佛山后,他们直接回老家,不来深圳了。只是,可惜了老宋这一万块钱。对了,这事我还没跟老宋讲。你见到老宋,帮我劝劝他。” 我懂杏花的意思,觉得她挺聪明的,应了一声好。 晚上八点半,老宋下了班,回到我家,手里仍旧提了一袋吃食,外加几瓶酒。我知他心中烦闷,只能陪他继续饮酒吃花生米。 喝了一杯酒,我跟他讲了男人离开的事,调侃他小胜别新婚,可以回租房了。 老宋淡淡地说:“杏花跟我说了,你说会不会有诈?” 我不解,问他什么诈? 老宋说:“他故意这样做,就是为了等我回租房,然后半夜敲门闯进来。” 我说:“你想象力可真丰富。” 老宋说:“不是想象,我身边发生过这样的事,就在我们工厂。” 他这么一说,我只能沉默。 此类事情,不时见诸新闻。结果,往往两败俱伤。 酒喝得差不多了,我想起杏花的嘱咐,于是提起早上与男人相遇的事。 老宋听听着,不时点头。 当然,我省略了男人对我的不满,以及误以为我是杏花的情郎,这一类事体。我只讲了,那一沓钱的事。 老宋问:“我藏在鞋柜的一万块没了?” 一个w,对老宋来说,的确不是小数目,我感觉自己做错了事,好像这钱因为我而丢失一般。 “嗯。”我答道,多少有些心虚。 “这个娘们,真是个人才!” 老宋一听,立马爬起来,准备上楼,去找杏花。 第77章 藏娇 待老宋出了门,我才反应过来。从他的语气与神态来看,恐怕是去找杏花追责了。 看来,钱真是爱情的试金石。任何人,都概莫能外。 老宋为了这一沓票子,可能会和杏花闹出纠纷。 按理讲,这也算他与杏花之间的私人恩怨,属于“家事”。我一个外人,不便干涉。 可说到底,这事多多少少因我而起。我虽被杏花授了权,但祸从口出,我没讲究技巧,可能误导了老宋,沾了些责任。 若闹出事端,可就惹大麻烦了。如此一想,我赶紧起身,穿上鞋子,也往楼上跑。 老宋跑步上楼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得我望尘莫及。等我到上到顶层,老宋早就钻进屋里。 房门没关,里面传来杏花的尖叫。 我暗叫一声不好,疾行几步,冲了进去。 结果,看到屋中情景,我羞得满脸通红。 老宋没有和杏花发生争执,而是拦腰将她抱起,站在原地转圈。转完圈,老宋站在屋子中央,找到杏花的唇,抬头热吻。 杏花呢,双脚紧紧拴住他的腰身,双手抱住他的脖子。 老宋面朝阳台,望不见屋外景象,而杏花背朝阳台,目光正对门口。 我的出现,吓了杏花一跳,但她并没有停止动作,像热恋中的女人,应和着老宋。 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真乃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我朝杏花笑了笑,悄悄退后,继而下楼。 半小时后,老宋下楼来我家取行李。我尚未开口相问,他就跟我细述详情。 听罢,我才知道,原来,老宋以为,这一万块钱,是杏花故意让男人找到的。 她知道他的性格,有了这些钱,他很快就会离开。 因此,老宋认为,杏花这招金钱计,用得太巧太妙了。 老宋解释完毕,提着行李,欢天喜地准备上楼。 我打趣道:“你不怕男人杀个回马枪?” 老宋说:“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尤其在金钱面前。为了钱,有些人可以不顾一切。” 老宋离开后,我想了很久,觉得之前,还是轻看他了,也轻看了杏花。不管怎么样,老宋都算得上男子汉。 尽管,我不看好他与杏花的未来。 我送老宋离开,开门时,看到了对门房间。那时,曾经住着朱玲珑,我的爱侣。 如今,那间房子搬进一对工厂夫妻。或因节省之故,原本朱玲珑用过的那张席梦思,他们没搬走,仍留着自己用,只换了床上用品。 那间房子里,留下过我的气味,声音和汗水。尤其那张席梦思,见证过我与朱玲珑的爱恋。欢喜相爱的日子,转瞬即逝,不免让人伤怀。 由着朱玲珑,我又想起杏花。 两相一对比,愈发觉得,老宋真幸福。 当然啦,这也是老宋用真心与付出换来的。我不羡慕。 毕竟,老宋的付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送走老宋,我又搞了一番卫生。 老宋人挺讲究,也注意卫生,只是,我仍习惯性地作了处理,还喷了些空气清新剂。喷完,便捞起睡衣,去卫生间洗浴。 晾衣服时,正好看到丽枝也在晾衣服。 我俩均抻着头,算是打招呼。 丽枝问:“今天怎么这么晚?” 我答:“家里来了客人,刚送走,吃了宵夜,又打扫一番卫生,不知不觉间,就晚了。” 丽枝不说话,只咯咯地笑。 她刚洗过澡,穿一套黑丝绸睡衣,一笑,身体就摇晃出无穷的魅力。 她站在阳台上,我无法窥见全部,只看到那一双玉臂,在我眼前晃来动去。 许是练瑜伽之故,她的身体极为柔软。 我问她怎么笑得如此欢喜。丽枝说:“想起你金屋藏娇,就忍不住笑。” 我说:“我啥时候藏娇了。我倒是想来着,可惜无娇让我藏啊。” 丽枝说:“这有什么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很正常的嘛。” 我问:“你说昨夜吧。唉,你可别误会,那是个男人。” 我这么一说,丽枝笑得更欢了。 我知道她误会了,而且这个误会,越来越深。 我解释不清,越解释,只会越抹越黑。于是,沉默不语。 我不吱声,她也不开腔。 我俩各自静默,晾完衣。 丽枝伸出头来,眉眼带笑:“嗨,跟你开个玩笑,可别生气哦。” 我说:“你吓到我了。” 丽枝咬了咬嘴唇,笑言:“那我道歉,好不好?” 我说:“道歉可不是光说不练。” 丽枝笑:“哈哈,那你想怎么样?” 我随口说道:“罚酒三杯。” 谁知,丽枝一听,立马答应了:“你等着哈,马上。” 我原以为,她不会过来敲我家门吧。于是,离开阳台,来到客厅。 深更半夜,穿着睡衣,出现在我家里,而且喝酒,难免不会出事。 我与朱玲珑,就是因为我感冒,她受曹超之命,前来照顾。 照顾了一夜,动了情,有了夫妻之实。结果,她是个骗子。骗我的人,骗我的情,还骗我的钱。 我可不愿,丽枝成为朱玲珑第二。 正在胡思乱想,阳台上的风铃响了。 我返回阳台,看到丽枝手上端着一只高脚杯,杯子里,倒了小半红酒。 “怎么样,可以不?”她笑盈盈地望着我。 “还真喝啊。”我的确出乎意料,并不是没想到她会喝酒,而是没想到,她会站在阳台上,准备与我碰杯。 这么说,并不准确,我无杯可碰,她只是一人独饮。 罚酒三杯嘛,一人独饮,也没问题。 丽枝喝了一口,侧过脸,问我:“你呢,要不要共饮?” 我说:“看佳人饮酒,我已经醉了。” 丽枝哈哈大笑:“你就不怕老板娘听到?” “哪个老板娘?”我知她讲的是冬夏,心里略略一惊,我与冬夏的交往,一般人根本不知道。 上一次,她发现我家墙上的画,与冬夏家里的画,有着相似的气质。此刻,更直接点明,我与冬夏的关系。 看来,我家隔壁,住着一位间谍啊。 我心里笑了一下,表面上,我仍装着不明所以的样子。 丽枝果然聪明,我不承认,她便不深究。 我俩站在阳台上,聊着天,吹着风,倒也惬意。 丽枝分三次,喝完了杯中酒。离开前,朝我挥挥手,嫣然一笑:“拜拜,做个好梦。” 回到客厅,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有个未接来电,冬夏打来的。 我就在阳台,竟然没听到手机响。而且,冬夏打了两次,不是打错了,响一声就挂断那种。 此事有些不可思议。 细一想,大约我在阳台,与丽枝聊得甚欢,心思全被她吸引了。我打给冬夏,电话一响,就接通了。 然而,话筒里传来的,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第78章 欢愉 男人问:“你是范谦吗?” 我嗯一声,又问对方是谁。 男人不理我,继续说:“冬夏是你姐吧,她醉倒了,就在天天超市楼下,天下无双烤鱼吧。你快过来,接她回去。” 说完,就挂掉电话。 我一时有些懵,以手抚额,又掐了掐胳膊,再掏出手机,核对号码,没错,的确是冬夏的手机号。 我再打过去,那边却不接了。 我换了衣服,赶紧出门。 天天超市离我家租房不远,穿过小巷,再走一座人行天桥,行三十来米,便到天下无双烤鱼吧。 我一路疾行,隔着老远,便看到烤鱼吧门前,瘫坐着一个女人。 再靠近,看那身材模样,愈发确定,就是冬夏。 走近过去,果然是她无疑。 冬夏面色酡红,瘫坐在地上,身体左右摇摆,手机扔在一边。 冬夏穿黑色牛仔裤,红蓝相间的条纹格式衫。许是醉酒的原因,衫衣挽得很高,露出一圈晃眼的白,不时引来路人侧目。 我有些伤心,又很生气,赶紧走过去,将她的衣衫扯齐整,盖住那一片白雪。 她满身酒气,我问她怎么了,冬夏却不说话。 看来,她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我试图把她扶起来,搀扶她回家。 试了几次,她醉成一摊泥,根本站不直。 实在没法子,我只好请烤鱼店服务生帮忙,弯腰将她背在身上。 冬夏不胖,但她个子不矮,体重摆在那里。 我负重前行,上不了人行天桥,没法子,只好趁着车辆渐稀时,冒险横穿马路。 走到一半,我已经汗水淋漓,速度明显放缓。 我告诫自己,绝不能停,一旦停下,我可能就没法,再次将她背上后背。 我身上,背着一座山,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没法子,只能咬牙坚持,终于到了租房楼下。 我一只手托住冬夏,另一只手去裤袋里找感应钥匙。一番搜索,终于找到,打开门,上台阶时,太吃力了。 才上了半层楼,我再无法坚持。 试着给她来个公主抱,抱回屋去。倘若没有耗去精力,公主抱还勉强可行。 可此刻,别说公主抱,我自己上楼,都大喘粗气。 在楼道里等了好几分钟,也没见一个租客进出。 实在没法子,我只得给老宋打电话。 两分钟后,老宋没来,杏花来了。 见到我,杏花点点头,好像在说,老宋让我来的。 我会意,心想老宋想得还真周到。 有了杏花相助,我俩一左一右,架起冬夏,往楼上去。 幸好只是二楼,虽还是吃力,到底到了。 从冬夏身上搜出钥匙,开门进屋,将她放在沙发上。杏花细心,打来水和毛巾,递给我,让我帮冬夏洗一洗。 这时,不是扭捏作态的时候,我接过毛巾,准备给冬夏洗脸。 杏花像变戏法似的,从袋子里掏出一支酸奶:“酸奶醒酒,待会冬夏清醒些,你把酸奶喂她喝了。” 我应了一声好:“谢谢你,杏花嫂。” “说什么谢字,要真说谢,我还得谢谢你。”杏花提起了老宋,脸上有些微微发红。 过了一会儿,杏花又说:“老宋跟我说了,那天,你俩对饮时,跟他提到了冬夏。老宋这人吧,看似粗枝大叶,其实,还挺细心的。他从你的讲述中,听出你与冬夏,别有情意。回来跟我一讲,再联想冬夏的种种举止,你俩早该成一对了。” 我没说话,也不知怎么回。 杏花走之前,又打来一杯热水,各种叮嘱,她的细致,让我感动。 我一一应承。杏花离开后,轻轻拉上了房门。 我帮冬夏擦脸洗手,擦着擦着,就想起了朱玲珑,想起那天我发高烧时,她悉心照顾我的样子。 忙完一切,冬夏躺在沙发上,嘴里不时吐气。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她。 夜已经深了,但对面楼栋,依旧灯火通明。此刻,年轻的情侣们,正忙着相亲相爱。伤心的人,则在屋里低泣。 所谓人间的悲欢,并不相通,大抵就是如此吧。 隔了一会儿,冬夏嘴里喊:“渴,水,水。” 我忙端起杯子,杯子里的水,是杏花刚接的开水。我吹了吹杯沿,又轻啜一口,试了试水温。 接着,又接些冷水,调至合适温度。这才拿起杯子,扶她起来,喂她喝水。 喝罢水,重新躺下,冬夏明显舒服了许多。我再守了半小时,冬夏打起了轻微的呼噜声。 我走过去,抱起她,进到卧室,将她放在床上,扯一张薄被子,盖在她身上。 做完一切,我转身欲走,又停下来,低头,在她额前,轻轻吻了一下。 吻毕,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冬夏的轻唤:“水,喝水。”我到客厅,打好一杯水,端过来,喂给冬夏。 这一回,她一次喝完了一整杯。 我坐在床边,正欲起身,冬夏抓住我的手:“我怕,别离开我……” 我轻抚冬夏的手掌,轻声应和她:“好,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冬姐。” 冬夏像在呓语:“不,我不是冬姐,我是夏冬,不,不是夏冬,冬夏。我的冬夏,你的冬夏。” 我说:“对,你的冬夏,我的冬夏,春夏秋冬的冬夏。” 说着话,我看到冬夏脸上绽放迷人笑颜。 我听到自己的心,在加速跳动。我望一眼冬夏,轻轻躺下来,手臂放在她身上,环腰搂住她。 我的脸,离她的耳垂很近,我吐出来的气息,落在她的额头上,鼻子和嘴唇上。 我激动,欢喜,又在犹豫,想要离冬夏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可当我有所行动时,又觉得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犹豫不决之际,冬夏翻了一个身,半个身体,压在我胳膊之上。这一下,就算我想走,也逃不了了。 我俩鼻子碰鼻子,像小朋友玩过家家的游戏,倒别有情趣。 接着,我听到冬夏讲了一句什么话。再之后,她就像完全清醒过来一样,把我当成了一个男人,而不是谦谦小弟。 接下来,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条鲇鱼,在席梦思那片蔚蓝海洋里,钻来游去的鱼。 而冬夏,则成了捕鱼的渔夫。 正泳得欢快时,冬夏一时兴奋,大声叫唤起另一个男人的名字:“阿锋,阿锋。” 第79章 备胎 听到这个名字,我怔在那里,面色苍白。 “阿锋”像一记重拳,击打在我的脑袋,上我望着美人鱼般的冬夏,感觉她异常陌生。 我的身体,因了这个意外,也已经瘫成一团泥。 阿锋是冬夏前男友的名字,她跟我提过一嘴,但我记住了。 不知她是否完全清醒,又或者一直念念不忘阿锋,即使与我玩捕鱼游戏时,心里记挂的仍是前男友。 所谓酒后吐真言,看来,阿锋已经占据她的大脑。 即使她口口声声表示,早与他一刀两断,但却用行动,证明了她对他的刻骨相思。 无论男女,他所经历的初恋,都会深刻地影响着他,不是一月一年,而是一生。 对此,我能理解。 但我无法接受,冬夏与我欢愉之时,把我想象成了另一个人。 或者,从我送她回家的那一刻起,就把我当成了阿锋。 若是如此,我与替身何异? 说得再露骨一点,或许在冬夏心里,我只是一个备胎。 在她虚空,需要安慰时,找我填补内心的某个角落。 想起与冬夏捕渔时的欢喜,我心里五味杂陈,因为这欢喜,多半与我无关。 如此一想,我愈发痛苦,披上衣服,转身离开。 准备关上卧室门时,我望了冬夏一眼,到底不忍,又折转回去,扯过薄被单,轻轻覆在她身上,将那一片白雪遮在被单之下。 出门回家,躺在沙发上,我闭上眼,拿起一只抱枕,蒙住头,想忘却这一夜的经历,可闭上双眼,蒙住脑袋,一点都不顶用。 “阿锋”的声音,不停地在我耳边轰响。 实在没法子,我拉开冰箱,里面放了一瓶小白。 小白旁边,还余小半袋花生米,和老宋饮酒时,剩下来的。 我拿起小白和花生米,坐在沙发上,一口花生一口水,将所有烦恼,全部倾注于酒中。 本来我心里就有气,加之喝得太猛,不知到底喝了几口,便感觉天旋地转。 之后的事,我便记不清了。 次晨醒来,看到自己睡在沙发上,恍惚想起什么,忽觉头痛欲裂。 原来,偏头痛的毛病,又犯了。 每次焦躁莫名,头痛的老毛病就会来犯。 好在,我早有准备,家里常备了些药。 拉开柜子,找出一粒天麻制剂,以水吞服,稍作休息。 来到公司,头痛稍有缓解,却有些无精打采。 坐我旁边的西施,察觉到异样,问我怎么了,我朝她笑笑,说没事,谢谢关心。 西施灿然一笑,说:“别太客气了,以后,少不了要麻烦你。” 我回了一个微笑。 西施言毕,端正坐于办公桌前,埋首伏案。 那天,西施仍穿着职业套装,衣服是白色衬衫,裤子是黑色短裤,鞋子是黑色平底皮鞋。 因为办公桌相邻,我往后退两步,就可以看到,她双脚不时打起节摆,像在跳舞,倒也符合她的喜好。 与西施成为邻桌同事后,天天见面,发现她只化淡妆,但其实很耐看。 尤其,她左手掌,大拇指与食指交叉处,合谷穴附近,有一颗绿豆大小的黑痣。 那颗痣像有着神奇的魔力,让她一双手,多了明媚之色,令人回味悠长。 不知别人如何想,反正,我看到那颗痣,眼前总会浮现,西施双手像柳条舞动的样子。 这么一双柔软、温暖的小手,让西施显得尤其可爱。 况且,她从不发火,不管何时,总是微笑示人。 别的不说,光这一点,就尤其难得。 好性格的女人,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 何况,她身段柔软,又善于跳舞。 至少,在我们面前,还摆出一副好脾气。 我得承认,与这样的女子隔邻办公,是十分舒服的。 一整天,我不时拿起手机,刷新微信。 我在等待,等待冬夏发来信息,不用说昨夜的事,只需要随便讲一句什么都好。 可惜,直至下班铃响,我也没等来冬夏的问候。 下班回家,冬夏坐在门口磕瓜子。 见到我,她点了点头,表情淡淡的,就好像,昨夜的事,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以至于我开始怀疑,在她家的一夜,像做了一个梦。 回到屋里,找出通话记录,她昨夜十点十八分,的确给我打过电话。我使劲掐了掐胳膊,痛,很痛。 说实话,我宁愿昨夜的经历,是一个梦境。那样,我就不会被她当成替身了。 沙发上,摆着那本《长恨歌》。 此刻,书是读不进去了,但书名却像极了我的心境。我抓起书,盯着上面三个字,念出声来。 念着念着,兀自笑了,是那种带着嘲讽的笑,笑我自己是个如此可笑之人。 放下《长恨歌》,我打开手机,想用视频消磨愁绪。 视频里,有许多美人跳舞的镜头,她们的舞蹈,与其说是舞蹈,倒不如说卖型列合适。 说实话,西施随便一跳,都比她们强太多。 她们的容貌呢,加了美颜的缘故,有种千篇一律的漂亮。但那种漂亮,是加了双引号的。 我对美颜没一点兴趣,宁愿素颜差一点,因为真实。 而真实,最能打动人心。 刷了几个视频,兴趣索然。正欲放下手机,看到一位女子,像极了d姐。 不像容貌像,而是身材,是罩杯。 那一刻,我突然很想见到d姐。 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给d姐发了一条问候短信。 自打认识她以来,除了公司办晚会的那个白天,我去找过她,主动给她发信息打电话之外,其他时候,我真没主动联系过d姐。 更多时候,是她主动。 起先,她只问我文学上的事,比如,作诗的方法;比如,如何寻找灵感;又比如,朋鸟社的活动,问我有什么建议。 诸如此类。 后来,大约觉得熟悉了,开始有一言没一语地,问起我的工作,生活,喜好。自然,少不了,会问我的感情生活,有无女友,等等。 有段时间,d姐对我的情感经历很感兴趣。 对此,我大多时候的回答,只是蜻蜓点水,要么顾左右而言他,要么一笔带过。 此刻,在被冬夏“伤害”之后,我却强烈地想和d姐聊天,谈朋鸟社也好,去弘法寺也罢。 我还希望能和她宵夜,彻夜长谈,如果她方便的话。 第80章 荒唐 信息发出去,隔十几秒钟,我就刷新手机。 然而,手机悄无声息,d姐好像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回音。 等待了近十分钟,我终于绝望。 同时,明白晚上给d姐发信息,总归是不妥当的。毕竟,她有家人要陪,哪里还能抽出时间,和我扯闲篇呢。 如此一想,便觉得发出的信息,只是正常问候,没任何旁逸斜出的地方。 因此,不至于给她带来麻烦。 我丢掉手机,来到阳台,弹出一支好日子,吐起烟圈来。平时,我并不怎么吸烟。只在烦闷时,偶尔消消愁。 半支烟燃完,看到丽枝跑来阳台上晾衣。丽枝仍旧穿着那套黑丝绸睡衣,引人无限遐想。 我望一眼丽枝,暗想:d姐远在天边,丽枝近在眼前,何必舍近求远呢? 况且,我无非只是想一诉衷肠,倒一倒苦水,没有别的更多要求。 我把烟灭掉,拉了拉阳台上的风铃。 风铃是丽枝装的,是一座桥梁,更是一种信号,有一种诗意的味道。 其实,我不拉风铃,喊一声,在阳台上的她,也听得到。 但拉风铃,与呼喊,两种方式,效果完全不同。 拉风铃,更朦胧,也更有画面感。 丽枝晾完衣,趴在阳台上:“大才子今天怎么这么闲?” 我展颜一笑:“快莫调侃我了。我俩邻居这么久,你多少应该了解一点我。我哪有什么才。若真是柴,也是废柴。要不,你拿回家烧火?” 丽枝不缓不急:“太谦虚了,就是骄傲。正因为了解,我才会这样说啊。” 我不想扯这些闲篇,问她:“你有空么,聊聊闲天。” 丽枝哈哈笑:“难道现在我们不在聊天么。” 我说:“哎。这叫什么聊天?” 丽枝问:“说说看,你认为什么样的聊天,才算聊天。” 我说:“青梅煮酒,对饮而歌。” 丽枝说:“我家倒有酒,可没青梅。” 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说起了玩笑话:“那就煮荔枝。” 虽然用的是谐音,她当然听得明白,脸上染一层红霞。 稍一犹豫,才回道:“荔枝煮,可不好喝,太酸了。” 我说:“那就摇一摇,把酸味摇散,摇匀,摇出清清甜甜来。” 丽枝笑弯了腰,笑得花枝乱颤,可惜,我看不到她全身摇颤的样子。 光是想象一番,也是极美的。 主要是,她穿了那件丝绸质地的睡衣。 笑毕,丽枝拱手道:“讲不过你,我认输了。” 我说:“你谦虚了。我倒觉得,和你谈得来,说得着。” 丽枝昂起头,眼里含娇:“真的,假的?” 我说:“你什么时候听我讲过假话。” 丽枝以手撑头,想了一下,然后回:“好像还真没有。” 她当然想不出,因为我与她的谈话,根本用不着对她说谎。 我的好兄弟,爱情大师曹超,跟我和大石传授过一句至理名言:和女人在一起,千万不能说谎。 一旦说谎,你就终生活在谎言中。时间一长,就会错失女人对你的信任。相反,从一开始,我就对她讲真心话。她会很感动,铭刻于心。若你再有些别的本事,想要得到一份爱情,是自然而然的事。 曹大师的话,我未曾验证过,不过,仔细分析,倒也是这个么道理。当然,我又没成家,根本用不着对女人说谎。 我见丽枝动了心思,趁热打铁发出邀请:“今天有些烦躁,要不,一起喝一杯?谈山谈水谈山水,把酒问青天,说说小欢喜,小烦恼。” 丽枝一脸明丽:“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向往。” 我一听,心想再加一把劲,肯定就成了。 正满怀欢喜,便听到她娇羞羞地答:“家里来了个亲戚,走不开,更不敢喝酒,只能抱歉了。改天,我请你吃火锅,可好?” “啥亲戚?”我问。同时,在心里嘀咕,没听到你屋里,有别的动静啊。 丽枝笑:“女人的亲戚,你不懂。” 她一说我不懂,我便懂了。 我说:“好好招待你亲戚,我不打扰了。” 丽枝回以美目:“晚安,做个好梦。” 我哪里能有什么好梦? 回到客厅,瘫坐在沙发上,又刷了一会儿手机,d姐的对话框,仍旧死寂死寂的。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我想,莫不是冬夏?于是坐在那里,故意磨蹭。 敲门的人不着急,以相同的节奏敲着。 熬了十几秒,我实在撑不下去了,喊了一声:“谁啊?” “小范兄弟,是我,我和杏花。”屋外,传来老宋的声音。 尽管未见其人,但从声音里,能听出他的喜悦。 我缓缓起身,打开门,看到杏花和老宋,脸上洋溢着喜悦。 杏花穿一件黄色褂子,一看就是新买的。只是,那衣服不知故意买小一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有些略略小了,越发将她衬托得玲珑可人。 两人手里,各拎着几袋东西。见我开了门,老宋把一袋东西递给我:“感谢兄弟收留,这两天,在你家叨扰了。” 我哪里肯接东西,嘴上说着举手之劳,双手则去推拒。 杏花说:“收下吧。就一点吃的小玩意儿。这样扯来扯去,邻居们看到,多不好意思。” 杏花这么一说,也颇有道理,我只好接了。再闲扯几句,目送他们上楼。想着这一对恩爱的契约夫妻,过日子生活,倒也幸福得紧。 在屋里待得烦闷,我把东西扔在桌上,扔了衣服,下楼闲逛。 那种感觉,就好像过年回家,七大姑八大姨,追着问你的恋爱情况,你恨不能随便拉着女人,扮作新婚,以便堵住悠悠之口。 城中村环境嘈杂,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人,皆汇聚于此。夜幕之下,城中村也是一个灯红酒绿的世界。 我穿行于街头巷尾,期间,还去了那家家具店。 我刚租房时,曾在家具店买了一些家具用品。 当时,正值午后,我贸然撞入,无意中撞见老板娘午休的模样。重地旧游,老板娘仍一如往常,和当时一样,满怀激情。 我假意看家具,转了一圈,闲谈几句,又退了出来。行至夜市时,我拿起手机,扫了一眼。终于,来了信息提示。 打开,果然是d姐发来的:“对不起呀,小范顾问,刚才和朋友们打牌,没看到手机,实在抱歉啊。” 我抓住手机,把这条信息看了两遍。街头人来人往,而我倍感凄凉。 或许一时冲动,接着,便给d姐发了这样一条信息:“想你。” 发完,我又有点后悔,如此举止,实在太荒唐了。 不过,如果d姐也觉得荒唐,肯定会假意调侃。 若真抹不开面子,我可以说,唉啊,对不起,发错信息了。 然而,d姐并没有说别的什么。 她回得很快:“我也是。” 第81章 自拍 这一次,d姐的信息回得倒快。 或许,牌局已经结束。毕竟,时间已晚。 盯着她的回复,我疑心自己看错了。这样的事,不只是我,很多人干过。要不然,网上怎会有那种,误将私人聊天记录,发到群里共享,激发全民围观的新闻呢? 然而,我并没有看错。信息的确是d姐回复的,“想你”两个字,也货真价实,不打一点儿折扣。 面对她如此直接大胆,我倒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了。 步行回家,到租房楼下,心想,若不回,又显得欲盖弥彰。于是,略一思索,发给她这样一句:读到一首诗,想起你写的那首偷月亮的诗了。 如此一来,“想你”的意思就模棱两可了。 有两种解释,两个不同的方向。 既可以理解为,读到好诗,想起了她写的诗歌。 又可以理解为,是一种情感变化,心理念想。总之,有了这样一句铺垫。“想你”就不会显得赤果果,而多了一份情谊,更可理解为一种关怀。 果然,d姐读懂了我的意思。 转而,讲起了她牌客上的故事。 和她一起打牌的,全是些有闲有钱的阔太太。但她们是不读书的,对于诗书文学,更是没兴趣。 所以,d姐每次与我聊天时,都会调侃道:沾染了金钱的臭味,和你再谈谈文学和理想,中和一下,让我变得不那么俗不可耐。 这一次,d姐的讲述里,多了一些阔太们的花边新闻。 一个女人,有钱又有闲时,总得找到东西,打发无聊的时光。而她们的法子,其实与男人相差无几。 无非不过,找个中意的年轻人,吃一吃牛排,喝一喝红酒。然后,再交一交心,谈一谈人生与梦想。 再之后的事,d姐没讲。但傻子都听得出来,后续故事如何。 d姐有讲故事的本领,不断设置悬念,吸引你往下听。 我有时想,d姐应该去写小说。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己。但今天听她讲起牌客上,阔太太们的过往,我突然有个想法: 倘若她把这些故事,全部告诉我,由我以此为蓝本,写成一部类似于《情罪:阔太们》,或者《我与富太太们的恩怨纠葛》,或许,说不定,会在网上爆火呢。 如是一想,我便觉得,更要和她维护好关系。 若是两人关系好到一定程度,你提出让她帮忙,她肯定不会拒绝。再说,这一类事情,也不算太难为她。如此一想,我忽然振奋起来。 之前,冬夏在与我相爱时,胡乱叫喊阿锋名字的不快,统统抛诸于脑后了。 看来,曹超说得没错,为了写小说,有时,我得牺牲一些东西。 我灵机一动,问d姐:“你今天穿什么衣裳啊?” d姐愣了一下,因为此前的聊天,我从未关注过这些事。 她说:“咋了?” 我答:“没咋,刚才逛街,看到一个穿蓝色裙子的女子,背影和你像极了。” d姐显然中计了:“哈,那你可错了。我穿黄色t恤衫。平时在家,不出门,我都喜欢随意穿,自由,方便。” 我接着问:“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方便么?” d姐问:“视频?” 我说:“照片就好。视频怕你不方便。” d姐发来一个偷笑的表情:“的确有些不方便,等下,我拍个照片。” 隔了两三分钟,d姐才发来照片。 从照片看得出来,她拍照之前仔细整理过脸部。没有一丝乱发,除了描过淡淡的眉,全是素颜出镜。 这一点,我倒极赞赏。 d姐四十出头,一头大波浪披在肩上,戴着耳环,铂金项链,既表明了身份,又不太显眼,恰到好处的打扮,可见她还是有些品位的。 不像其他拥有地产的富家妇人,表面看起来,或许靓丽动人,但其实,举手投足间,明显有种高高在上,却没一点文化的味道。 d姐发来的照片,是一张半身照,自拍的。 不知是角度的问题,还是她故意的,照片上的她,尤其突显了,她绰号的这一特性。 我回了句,真漂亮。 d姐却有些羞涩了:“看完就删了啊。” 大约怕我误会,又加上一句:“我还从未给别人发过自拍照。” 我嗯一声,表示理解。 接着,又回:“谢谢姐姐,我的荣幸。” 闲扯几句,自然又提到仙湖植物园,以及弘法寺。 道别前,d姐说:“周六见面的事,可别忘了哦。” 我答:“我能把自己的事忘掉,也不能忘了d姐交待的差事。” d姐骂:“嘴真甜,跟谁学的。” 我回:“没人教我说什么话,只是跟你聊天,过于愉快,不知不觉,就这样说了。” d姐回了个害羞的表情,之后便不再言语。 我想,她一定到家了,不便打扰,于是,在心里对她道了句晚安。 我调岗请客一事,原本想定在这个周末。因为冬夏这么一个插曲,加之,与d姐有了仙湖之约,只得推迟。 这件事我暂时只对丽枝和杏花提过,次日上午,又发信息,称这个周末,来了个同事,要作陪,请客的事,只能延到下一周。 她们都表示理解,丽枝还说:“好事不能急,慢工出细活。” 后面半句,显然驴头不对马嘴。我知道她故意逗我玩,也就没在意。 周五上午十点,雷姨突然打来电话,一接通便问我方不方便?我一听,以为她有什么大秘密要讲,瞧瞧四邻同事,跑到办公室,到楼梯口接听。 “可以了,您请讲。”我向雷姨报告。 接着,电话那边便传来雷姨喜悦的笑声。我不明其意,待她笑毕,便问:“是不是发表了诗歌,或者得了什么奖赏?” 雷姨说:“得啥奖啊,为你高兴。” 为我? 我愈发糊涂了。 再问,雷姨却说:“可以啊,都开始给d姐开小灶了。” 我暗叫不好,这d姐也真是的,怎么陪她去一趟仙湖,还到处说呢。如此一来,我多么没面子。 我还未想出应对之策。 雷姨便说:“我早就说过,我没看错人。你知恩图报,懂得感恩。” 我说:“都是您的教导,您的提携引荐,不敢有忘。要不然,我也得不到这份兼职。” 我如此说,既拍了雷姨马屁,也撇清了我陪d姐去仙湖,只是出于感恩,无关其他。 接着,雷姨又一阵欢笑。 笑完,意味深长地说:“提前祝你们周末快乐,尤其要陪好d姐,当个好顾问,好好照顾她。” 第82章 关系 有些事,只会越描越黑。我应承下来,而没作解释。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干坏事,雷姨总不能散播流言。再说,我能听出来,她是真的关心我。 仔细一想,我放下心来。 下午三点,电话响起,突然来了个快递。我以为是租房那边,结果,快递员告诉我,她就在公司门口。 放下电话,我有些纳闷。我平时收快递,都留出租房的地址。如果是公司里的事,有专门的收件员。 而且,更奇怪的是,快递员竟然是个女生。 我放下电话,下楼取快递。出了厂门,却不见快递员的影子。打快递员电话,旁边一辆byd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女司机,站在车旁,笑嘻嘻地朝我招着我。 我心想,快递员都开小车了,真厉害啊。 走过去,她问了我名号,接着,从车里拿出一套衣服,递给我:“先生您好,我是六只羊公司的,这是您定制的服装,请签收。” 我满脸疑问:“我没定做衣服啊。” 女子说:“这是雷女士为您定制的,您签字就好。” 我望着她,怀疑是骗局,一时不知所措。 女人又说:“先生请您签收。” 我接过单子一看,定制者信息一栏里,写着雷姨的名字。 原来,女子不是快递员,而雷姨特意在服装店订了衣服,让她亲自送来。 看来,这不是骗局,只是不明白,雷姨到底为何。 我签完字,拎着盒子上楼。到了办公室,给雷姨打电话。 还没开口呢,雷姨便问:“衣服收到啦?” 我嗯一声,问:“感谢雷总,可无功不受禄。六只羊的衣服,这么贵。我可担当不起啊。” 雷姨笑:“放心收下吧,我就是个二传手,这可不是我送给你的。” 我问:“啊,到底是谁?” 雷姨说:“哈哈,你这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的。” 我在心里啊一声:“d姐?” 雷姨点头:“她怕直接寄给你,你不肯收,非要转我一道手。” 我说了句谢谢,心里五味杂陈,不明白d姐为何把事情搞得这么大。 坐我旁边的西施,见我神情异常,问怎么回事?我淡然一笑,说:“遇到个麻烦,不过,现在没事了。” 西施说:“那就好。如果真有什么事,你说话啊。看看我能不能尽一些力。” 我答:“谢谢,谢谢。” 西施嫣然一笑。 许是与我一起调岗的缘故,又隔邻而坐,西施总觉得我俩关系不一般,有事没事,总来套近乎。 西施舞跳得好,身段柔软,模样也算标致。可她并非我喜欢的类型,再说了,有好多次,我看到赵总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 领导有什么想法,我不知道。但领导盯上的人,我可不敢动心思。 那天下午,我一直心不在焉,总在猜测,雷姨与d姐的关系。 以及,她为何把我俩去仙湖的事,告诉雷姨。 难道,她对我到底心有疑虑,想让雷姨当个参谋? 又或者,这是女人之间的小把戏,相比比赛着各自的魅力? 想来想去,又把这些想法给推翻了。 临近下班时,我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晚上下班,拎着衣服回去,来到租房二楼,见冬夏房门敞开,过去一看,她正在客厅画画。我走进去,和她闲聊。期间,不时摆动手上的衣服,示意她看。谁知,她根本没在意。 没法子,我只好东拉西扯。 不知不觉间,便谈到了喝酒。接下来,引起了她醉酒的事。 “谢谢你啊。谦谦老师。”在我认识的人中,只有她喊我谦谦老师。其实,我倒蛮喜欢这个称呼的。 严格说来,也不是喜欢这个称呼,而是喜欢她用这个称呼喊我。 认真计较,这大约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当然,每当冬夏这样称呼,证明她在调侃打趣我,也说明,她心情不错。 我实在没忍住,便问:“对了,那天谁惹你生气了,醉成那样,多伤身体啊。” 冬夏仍专注于纸上的画:“伤身体怎么了,再伤,也没伤心重要。” “那天晚上的事,你还记得么?”我小心问道。 她头微微抬了一下,问:“啥事啊。” 我有些心虚,改口说道:“我从天下无双烤吧,把你背回家来的,还记得吧。” “哦。我朦朦胧胧是有人背我回家,但到底是谁,我真记不得了。”冬夏懒懒地说。 我叹气道:“唉,害我出一身汗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你背回家,结果,你全了个精光。” 冬夏停下画笔,站起来,问我:“那天晚上,是你,是你带我回家的?” 我以为她记得那天晚上,我和她在一起的事了,心中一喜:“当然啊,你还别说,你醉了后,可真沉啊。到了楼下,我实在没力气上楼,只好找顶楼的杏花帮忙。你不信,要不我找杏花来跟你讲?” 冬夏赶紧拒绝:“信,当然信。” 说完,冬夏接连叹了三声气。我问怎么啦? 冬夏说:“女人喝醉了酒,成什么体统,我的丑态全被你看到了吧。丢死个人啦。” 我原以为,她想起恩爱之情,心里含羞。谁知,她在为我瞧见她衣冠不整的样子发愁。 看她模样,倒真不记得,当天晚上,莲叶何田田,鱼戏水中央的事情了。 女人撒谎的样子,是能看得出来的。 而冬夏一脸无辜的模样,证明她不曾作假,恩爱之情,她怕以为是在梦中吧。 冬夏仿如一个邻家姐姐,明眸善睐,娴静温柔,望着她,我一时心软,对她的恨意,瞬间竟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倘若门外没有租客来来往往,我真想坐下来,对冬夏一诉衷肠。 不过,好事多磨。我安慰自己,最美的东西,总不能急于求成。 谈完闲天,冬夏继续忙着画画,辞了别,上楼回家。 洗了澡,躺在沙发上,再次想起那天晚上,与冬夏度过的浪漫一夜。可怕的是,到了最后关头,冬夏喊阿锋的情形,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怎么赶也赶不走。 我想,怕是任何一个男人,也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可惜,一座大山,就这样落到了我的头上,将我压得喘不过气来。 原本,因为冬夏,我明天去给d姐当司机,多少有些愧疚。 如今,对冬夏的恨卷土重来,愧疚也就随风而逝了。 第83章 美味 临睡前,d姐发来信息,只有两个字:晚安。 然而,因为这两个字,我竟然失眠。当然,也许并不是因为晚安而失眠,而是因为明天早上,要去见她,当司机,陪逛仙湖植物园的缘故吧。 其实,当司机也好,逛植物园也罢,本来也没什么,正常得很。 只是,人总会胡思乱想。加之,我与d姐之前的闲聊,尤其,她还特意给我买了一套衬衣,处处体现出她对这次出行的重视。当然,也证明她对我的重视。 我这个有个毛病,隔日要办什么事,出一趟远门,次日晚上,必须会心心念念于此。 翻来覆去,想着,脑海越想越清醒,自然就会失眠了。 但这次给d姐当司机,与以往的事情又有不同。 我在心里,预演了很多种,与她见面,开车,前往弘法寺祈福,再去游仙湖植物园的情景。过程颇多,我还注意细节。 就像拍电影一样,这个镜头ng了,非要再重新开拍。 好听的话叫做精益求精,换另一种说法,就叫吹毛求疵。 不知想到凌晨几点,迷糊中睡着了。你以为睡着就完了?如果这样,就万事大吉。睡着了,我竟然做了个梦。 在梦中,再一次把想象之事,复活了一遍。只是,梦中之境,比想象的,更为真实,因为影像中那些事情,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梦中的d姐,穿着素色衣,比我想象中的略显严肃。不过,从弘法寺出来,她就换副表情,满脸堆笑。 先去洗衣间换了套衣,出来一看,让我颇为惊艳。她换了套红色旗袍,披着大波浪,亭亭玉立,一下就显得光彩夺目,走在路上,吸引了很高的回头率。 行至一处湖边,忽然有个男子上前搭讪。d姐呢,同样满面欢颜,男人颇有些本事,没几句话,就勾起了d姐兴趣,两人聊得火热,竟把我忘在一边。 这里,我手机响了,拿起一看,不是来电,而是闹铃。 我抓了抓脑袋,想起梦中之事,尴尬地笑了起来。 我与d姐约定七点碰面,我披衣起床,洗漱一番,下楼吃早餐。隔壁巷子,有家潮汕人开的肠粉店,吃过几次,味道不错,一直记挂。 看看表,还有时间,迈腿过去。刚到店门口,d姐打来电话,说她给我打包了一份肠粉,超级好吃。 我心想,还真是心有灵犀啊。于是,转身,去见d姐。 到了桥边,看到一辆宝马x5,走过去,d姐就坐在驾驶位。看她的姿势,开车应该是把好手。 她之所以让我给她开车,或许是找个机会,让我陪她进山吧。我如此猜测。她的穿着,和我梦中之事差不多,她穿一件灰色上衣,黑色裤子。 去弘法寺,当然得郑重其事。见到我,她笑了笑,让我去副驾位。我照做了,刚坐下,她便拿起一个打包盒,是那份美味肠粉,让我先吃。 我怕在车里吃,味儿太冲,影响到d姐。在车里留下异味,也不妥。于是,推开门,站在旁边,三下五除二,解决了早餐。 肠粉的确美味,但我吃得仓促。吃完肠粉,扔掉垃圾,走回车边,不知何时,d姐已经移步坐到后排。 我上了车,她问:“衣服还喜欢吧?” 我赶紧说:“谢谢d姐,你的品味和眼光,向来没得说。” d姐笑:“今天没有外人,就不用客套,讲那些漂亮话了哈。” 我答了一声:“遵命。” 透过后视镜,能感觉到,d姐脸上一片红艳。 第一次开宝马,我多少有些激动。调整好状态,启动引擎,走了二十来米,d姐说:“前方路口左拐,去接个人。” 我一听,暗暗吃一惊:不是我们两个么,怎么突然冒出个程咬金来了?难不成,昨夜梦中场景,全是虚幻的? 又或者,她当时对我发出邀约时,我就听错了。不过,以我的了解,d姐要带人同行,也不会是个女伴。 只是,苦了我,到仙湖植物园,得为两位女士服务。 我停止思索,开车左拐。到了交通银行门口,我按照d姐指示,停下车。她摇下车窗,朝路边一个男子挥了挥手。 男子背着双肩包,见到d姐,满面欢颜,两人讲着家乡话,像是湖南某个地方的方言,我听不懂。 男子拉开车门,坐进副驾位。 他很年轻,仿佛刚毕业的大学生。 我继续开车,他俩不时闲逛。到了一处十字路口,停车等红绿灯时,d姐才像想起我似的,说道:“小范,先去福田高铁站。” 我答一声好咧,心里却在想,年轻男子没上车前,她还叫我小范顾问,现在多了一位,我立马降格为”小范”了。 当然,我也只是想一想,并没有怪罪于她。 或许,这位男子是她家什么亲戚,在乡亲面前,必须要有面子,而有一个专职司机,自然也是面子的一种。 起初,我以为男子要一起去仙湖。现在,看他的装束打扮,以及目的地,肯定是去坐高铁无疑了。 如此一想,心情又爽朗起来。 车快到福田高铁站时,我手机响了,瞄一眼,丽枝打来的。 开车时,我戴了耳机,但在d姐面前,我自然不方便接听她的电话。就算我与她之间,什么都没有,也觉得别扭。 幸好我带了耳机,电话一直响,d姐听不到。说起来,也真可笑,我与d姐之间,明明什么都没发生。 去弘法寺和仙湖植物园,也很光明正大,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关键是,d姐可是贵妇人,我巴结她也好,为她服务,当司机,传了出去,总归对我不利。 说不定,用不了多久,还会给我戴上一顶什么什么帽子。因为想东想西,我不免有些拘谨。 抵达福田高铁站,男子下了车,很礼貌地对我说了一句谢谢。男子一走,我轻松多了,问d姐:“你小弟?阳光帅气,又懂礼貌,家风真好。” d姐并不直接回答我:“能得到小范顾问夸赞,他可该骄傲了。” 说话时,通过后视镜,我注意到一个细节。 车里少了一个人,d姐放松自如多了。她靠在椅背上,因为系了安全带的缘故,愈发显得d姐这个绰号,名副其实。 我正在走神,d姐突然开口问:“问你个问题,可不许撒谎。” 第84章 鼓励 闻听此言,我心中一慌,赶紧平静情绪,轻轻地回应:“在d姐面前,我可从没撒过谎啊。” 这句话,其实有很大问题,也是大忌。但我当时紧张,顾不得其他,顺口说出来了。 果不其然,d姐抓住了实质:“哈哈,听你这么说,意思在别的女人面前撒过谎。” 我知道,这个时候,若是狡辩,只会让自陷于更加被动的局面。 略一思考,我如实答应了:“d姐人长得漂亮,心思细腻,还长了一双火眼金睛,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一番恭维,d姐心花怒放,但她仍没忘追问:“说说看,你都对女人们说了些什么谎。” 她在话里,给我下了个套,但我听出来了,没再上当。 我笑道:“我又不是曹超,请你把‘们’字去掉。” d姐问:“谁是曹超?” 我答:“一个同事,人长得帅,又能言善辩。” d姐问:“是不是赢得了很多芳心?” 我点点头。 她又问:“你羡慕不?” 这次,我决定给她一个惊喜。 “当然羡慕啊。”我回答。同时,通过后视镜,观察她的表情。 果然,她中了计,微微有些失望,嘴上嗯了一声。 还别说,她嘴角上扬,略带微怒的时候,身体微微抖动,更能突显她的迷人身段。 这时,我才不紧不慢地解释:“我恨不能像他一样,有一身本事。这样,我们这一趟行程,将充满了欢声笑语。” d姐一听,原来我在拐弯抹角地讨好她。 女人总是喜欢听漂亮话的,她也不例外,脸上很快绽放一片红霞。 不过,她仍没忘我提到了撒谎的事:“说说看,你对哪个女人撒了谎,撒了什么谎。” 我想都没想就说:“一个最爱我的女人。” d姐一听,淡淡地说:“我知道了,女人总是受伤的那个。” 我没理她,继续说:“准确地说,从小学五年级开始,我就对她撒谎了。为了买一本书,我骗她学校要春游。后来,又用这种方式,骗了更多次。当然,金额也越来越大。因为这些谎言,我买了不少书,老师上课,就偷偷读小说。” 我说到这,d姐自然明白了什么,她脸上由阴转晴,露出微微笑意。 “后来,因为痴迷小说,我没考上她心仪的大学。她很失望。”我目视前方,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d姐安慰我:“不过,你现在也不错啊,业余写写小说,还是我们朋鸟社的顾问。” 我答:“都是d姐提携。” d姐说:“是我提携,还是雷姐提携啊。” 她口中的“雷姐”,就是我之前的顶头上司,黑寡妇雷姨。 我答:“雷姐很严苛,当然,她对我也很关照,这些恩情,我谨记于心。但相比雷姐,你对我的关心照顾,更让我感动。” d姐笑着问:“哦,为啥。说说看。” 我说:“雷姐再怎么说,也是我上司,我们是工作关系,她关心我,有一多半原因,因为工作。我工作干好了,她脸上也有光。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但你不一样。” d姐问:“怎么不一样?” 我说:“我们之间,没有利害关系,你帮助我,纯粹是出于……” “出于什么?”我讲到一半,正在思考,用什么样的词更准确,d姐有点迫不及待,开始抢着追问。 “出于对我的关心。” “不对,是因为爱和崇拜。” d姐这么一说,我心里一惊,正欲开口讲点什么,d姐接着说:“准确地说,是爱护与崇拜。其实,刚才听你讲起读书时,骗爸妈的钱,去买那些无用之书。这种经历,我感同身受。” 我微微一笑,表示认同:“同道中人啊。” “我小时候,家境寒微,但又偏偏爱读闲书。那时,我发誓,长大后,一定好好赚钱,然后,买一屋子的书,堆在屋里。我就坐在书堆里,看书,写字,做梦。哈哈。是不是很可笑。” 我说:“怎么会可笑呢,多么浪漫纯真的梦啊。” d姐说:“后来,我来到深圳,进工厂干流水线,后来,遇到贵人,帮我调到办公室,做财务工作。再之后,我嫁人,生子。” d姐讲述这段经历时,充满激情。 “可惜,当我有了条件,过上了想过的生活时,对阅读的兴趣,慢慢淡忘了。更多时候,沉迷于麻将馆,沉迷于酒吧歌厅。直至,遇到了你。我得感谢你,让我重新找到了梦想。” 说到这,d姐眼里,重新闪现出光芒。 我回应说:“温暖都是相互的。” “对了,我还没问你问题呢。” “请问,我保证如实回答,绝不撒谎。” d姐笑道:“相信你也不敢撒谎。” 我答:“那确实。” d姐问:“我和雷姐的诗,谁写得更好?” 我心想,女人啊,总想着相互攀比,总要比别人更胜一筹,才心里痛快。 我答:“我实话实说了,你可别生气。” d姐笑:“放心吧,我要的就是真心话。” 我说:“第一次诗会那次,你写的诗,的确比雷姐的稍差,真的只是稍等。最主要的原因,是雷姐那首诗,也很一般。” d姐说:“对了,这才对嘛。一定要实事求是。” 我说:“是嘛,那以后,我可会离你越来越近。” d姐笑:“好啊,欢迎欢迎。” 我说:“但是呢,你那天晚上,写的月亮的那首诗,已经比雷姐的好太多了。” d姐说:“那天回家,在阳台上喝茶,望见月亮,想起许多往事,提笔就写了那首诗。匆忙之作,我还以为,入不了你的法眼呢。” 我说:“有感而发,至情至情,最能打动人心。诗,只要能打动人,就是好诗。” d姐说:“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我说:“这只是我的标准,一家之言,见笑啦。” d姐说:“你讲得很好呀。反正我挺认同。” 我没言声。 d姐继续说:“你知道吗,今天和我一席谈,我越发觉得,离你的关系更近了。” 我打趣道:“有多近?” d姐也笑:“你想有多近?” 车里气氛很愉悦,我继续调侃:“我不敢想。” “人应该没梦想,要不然,和咸鱼有什么区别。”d姐哈哈大笑,“不是我讲的,星爷讲的。 透过后视镜,我看到d姐目光热烈,似乎在鼓励我更进一步。 第85章 许愿 到了仙湖植物园,停好车,先去弘法寺。 我没什么准备,d姐却一应俱全。 祈福完毕,出了弘法寺,d姐问我许了什么愿? 我答:“没什么,就希望平安健康就好。” d姐摸出一张纸牌,递给我:“我求的福气,顺带也给你求了一个。收起来,拿回家,不要打开,放在盒子里。弘法寺很灵验的,我以前见过本焕大师。这个福符,你好好收着。过几个月,我再告诉你祈了什么。” 我道声感谢,又想,还真是神秘呢。 我帮d姐拎着口袋,到了停车处,把东西放进后备箱。d姐说:“你在这等下我。”我说好。便见d姐拉开车门,钻进车里。 隔了七八分钟,门才打开,原来,d姐去车里换衣服了。 出来时,她像换了个人,身上穿一件天蓝色连衣裙,脖子上挂了一条心形项链,中间的宝石闪闪发光。 我想起昨夜之梦,梦到她去洗水间,换了身旗袍。她没换旗袍,也没去洗手间,但情境都是一样的。 经过一番打扮,d姐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我与她走在一起,也不算太夸张。 d姐问:“这件衣服好看吗?” 我当然点头说漂亮。 d姐笑了笑,显然,她喜欢这套衣服。 她站在车旁,捏起裙摆,转了一个圈。那模样,像极了年方十八的女子。 起舞完毕,d姐又弯腰,从车里取出一台微单相机,递给我:“待会,多给我拍几点照片。” 我答应下来,到底有些紧张。 智能时代,谁都会用手机拍照,但相机不比手机,参数更多,也更复杂。说实话,我还真不会用单反相机拍照。虽是微单,也很复杂。 好在d姐会拍,告诉我如何开关机,如何按关门,调iso,设置快门和光圈。这些专业问题,d姐却非常熟悉。但对我而言,一下子实在无法学会。 摆弄来摆弄去,最后,拍出来的照片,要么过曝了,要么黑得看不清,要么没对准焦,拍虚了。 最后,d姐干脆调成傻瓜模式。 我只需要把她摆在取景框,直接按快门就好。 试着拍了拍,我逐渐找到了感觉,把相机挂在脖子上,跟着d姐逛仙湖植物园。 我第一次来植物园,没料到,植物园如此之大。好在d姐在身边,她不时作介绍,而我则给她在不同场景拍照。 到了湖边,d姐拍了几张照,让我把相机给她,又叫我或站或蹲,摆着pose,拍了几张照片。 拍完,放大给我看:“你看,挺帅气的吧。” 我得承认,d姐拍照的技术,比我强太多了。 我应和着她:“嗯。人靠衣装,穿上这套衣服,人都变帅了。” d姐自然明白,我这是变相地夸她,因为衣服是她买的。 d姐哈哈大笑,轻轻拍了我一下:“少拍马屁,好好拍照。” 说完,把相机递回给我。我虽技术不行,但觉得也不能认输了。于是,开始在创意上下功夫。 我联想到经典电影中的画面,开始试着让d姐摆出各种姿势。 其中,有一个玛丽莲梦露的招牌动作,侧身弯腰,捂住裙子的姿态,成为无数男人,永不磨灭的回忆。 d姐正好也穿着裙子,只是,那天没什么风,风无法吹动她的裙子。不过,若裙子真吹起来,那就无限风光在眼前了。 d姐知道梦露,但没听说过她摆的这个pose。 我从网上,找出照片。d姐一看,很是喜欢,照着图上的样子,摆出各种造型,而我,则不停地按下快门,希望以量取胜。 能不能取胜我并不清楚,但通过这次拍照,我掌握了一个窍门,就是如果去当摄影师,在谈恋爱这件事上,是很有优势的。 别的不说,你拍了好照片,女友会很欢喜。若是路人,也很容易跟她搭讪,问到联系方式。只要你给她,拍了一张,很不错的靓照。 周末的仙湖植物园,人很多。 d姐喜欢人少,这样拍照时,就不会有别的人混进来。虽然可以p图,但p过的图,总觉得怪怪的,不够真实。 在湖边转了一圈,d姐领着去看各种植物,她对植物的了解,远远胜过我。听到她如数家珍的样子,我想起了冬夏,想起了她送我的多肉。 此刻,多肉还摆在我家阳台上。不过,我已经半个月,没伺候多肉了,更别说喂水给它喝。想起冬夏,我心不免仍是一痛。 而d姐在我眼前,绽放笑颜。 她的领口不高,裙子又略有些小,因此穿在身上,颇有些吃力。 至少,在我看来,有些吃力。 因为吃力,所以,把罩杯压迫得很紧张。 这样的细节,照相机都事无巨细地记录了下来。 等回到家,相机也会跟着d姐回家。不知她看到了,会不会细细欣赏。 闲转一圈,到了一处山坡。坡上有棵红心玉蕊,枝叶繁茂。 d姐想在树下拍几张照,可那坡,有些坠。 d姐爬坡上坎,有些吃力。我先爬上去,站在高处。d姐朝我伸出来,示意我拉她一把。我将相机摆在地上,蹲下,伸出手来。 d姐的手,白且洁。因为常作保养,绵而柔。 但我的注意力,并不在此。 d姐穿的连衣裙,袖子很短,她手往上伸,整个胳肢窝,自然不可避免地,与阳光来了个亲密接触。 我打了一眼,又赶紧避开。 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画面。 上一回,杏花在我对门房间,打扫卫生时,也曾出现过类似的场景。在别的方面,杏花当然无法与d姐相提并论。 但在这一件事上,杏花完胜d姐。 至少,在这一刻,我心中的天平,倾向了杏花。 由此,也在心里感叹,难怪老宋对杏花如此真情、大气,原来,肯定从她身上,得到了许多不能与外人言的甜蜜。 d姐并不苗条,个子也不算矮。 我费了一番力气,才将她拉上来。 然而,d姐还没站稳,突然便听到衣服被撕裂的响声。d姐暗叫一声:“坏了。”我正准备问怎么了,便看到她的裙子,从左边胳膊往下,裂开了一条缝。 这条裂缝,从胳膊处,直接撕裂至髋骨边。所幸,山坡上并无别的游客。 倒是我,因为近距离目睹湖光山色,而显得局促不安。 第86章 生气 与我的慌乱相比,d姐显得镇定自如多了。 她只在最初那一刻,有些紧张,便明白事已至此,就坦然了。 她双手抱臂,遮掩住许多白雪。 我的第一反应,是让她先坐在这,我回去车里,找衣服。 主意倒没问题,关键是,仙湖植物园太大,而停车的地方,离此地有些远。一来一回,一番折腾,我没问题,可d姐哪里支撑得住。 d姐微微一笑,望着我:“只好委屈你了。” 我以为,她让我跑回车里,帮她取衣服。谁知,她一直盯着我,隐隐欲笑。 我恍然大悟,d姐是让我把衣服脱下来,给她穿上啊。 我一个大男人,光着膀子,走在植物园,虽然有些奇怪,但总好过让d姐招引百分百的回头率要好吧。 别说d姐对我有恩,就算是路人,也该助人为乐不是吗? 我点点头,开始解衬衣扣子。 大庭广众之下,脱掉衬衣,我当然有些难为情,动作有些慢。解完一粒扣子,d姐突然捂住嘴巴,笑起来。 她一笑,就停不下来,笑得前俯后仰,连自己衣服被撕裂,也顾不上那么多。 于是,在我眼前,飘起片片雪花。 d姐一边比划着什么,一边大笑,弄得我莫名其妙,根本无暇顾及雪花飞舞。 衣服解到一半,d姐摆了摆手,示意我快停下。 我左右四顾,心想,此举的确欠妥,若被不明所以的人偷拍,传了出去,可能会酿成一场大风波。 自媒体们推波助澜,取一个类似于《震惊:植仙物突现仙人指路,啥啥啥》的标题,不但是我,d姐都会无颜见人。 当然,我的担忧可能过虑了。 左右前后,均无人拿起相机,人们离我们很远,应该注意不到,这边发生了什么。 d姐望着我:“谢谢你谦弟。可你这衣服,太小了些,我怕是穿不上。” 我一听,顿时感觉自己好傻蛋。 我这一副瘦弱体格,衣服比标准更瘦小一号。 d姐可以不顾形象,但她撑破天,也穿上。我尴尬地笑了笑,实在不知怎么才好。 倒是d姐,很快有了主意:“这样好不好,我有个办法,只是要辛苦谦弟。” d姐首次用“谦弟”这个称呼叫我,而且连续用了两次。 听着当然舒服,可见,我俩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的确如此,有时,就算两个陌生了,遇到此类事情,大约关系也会不一般了。 何况,我与d姐之间,早就有了很好的基础。 听完d姐解释,我方才明白,她之所以称“谦弟”,与她接下来的办法,也是一脉相承的。 d姐的意思,她假扮成受伤的样子,让我搀扶住她,去往停车处。 如此一来,相当于,我用半边身体,帮她遮掩住那冬天的落雪。 此事虽有些难堪,但也没别的更好的主意。起初,d姐比我更难为情,脸颊上,红云飞渡。 我慢慢靠近过去,抓住她一只手,试了试,虽有作用,但到人多的地方,仍有雪花溢出的风险。 试了好几次,最后,还是d姐作风硬朗。她干脆将手搭在我的肩头,她的个子没有高,但穿了增高鞋,已经与我相差无几,但体格远胜于我。 我俩走在一起,像兄弟肩并肩,互相支撑前行。换成兄弟两个,当然没一点问题。但她穿着连衣裙,一只手搭在我肩上,就显得有些奇怪。 尤其,还要藏住雪花,所以走得有些慢。行于人流密集处,她只好改了策略,假扮成受伤的样子,左右踮一下,又轻轻抬起。 如此一来,当然会吸引一些回头率。但那些回头客,主要的关注点,放在她的腿上,忽略了关键要素。 前文讲过,仙湖植物园非常大,而我们,又行于植物园的深处,再去停车处,路程有些远。 这一路,我架住d姐,相当于她半个身体的重要,都放在我身上。 不吃力肯定是假的。甚至,我还想到了冬夏醉酒,背她回家的情景。 停车场近在眼前时,对面走来一个妇人,一袭黄裙,戴墨镜,走路的姿势极洒脱,飘然若仙子。 她不时与身边男子,微笑私语。看得出来,她能言善辩,把那男子逗得哈哈大笑。 而在通常,应该是男子逗女生的。 擦肩而过时,妇人望了我一眼,我避之不及,和她的目光对视了一下。虽然她戴了墨镜,但从她的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与作派来看,我总隐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望我一眼,又别过脸去,不再说话,疾步而行。 再走了几步,我没忍住,让d姐暂停,假装帮她拉扯裙子,回头望了一眼。巧的是,那位墨镜妇人,也正回头望我。 目光相接那一刻,我俩都赶紧掉过头去。 到了停车处,d姐如释重负,我也累得够呛。d姐钻进车内,我守在外面,几分钟后,她换好衣出来。 穿着素色衣的d姐,少了一份鲜亮,但她脸上的红艳,仍让人感觉有种小女人的柔媚。 经此一事,d姐没有再游植物园的心思了。 况且,已经十二点多了,是吃午饭的时候。 d姐说:“咱们下去吧,找个地方,垫垫肚子。” 我钻进车内,d姐呢,没再坐后排,而坐到了副驾位。 路上,她一直不发一言,我以为她累了,也不好主动开口。 下山后,开了十分钟,进到城中村,找到一家客家饭店,d姐说:“就这吧,我以前和姐妹来过,味道不错。”我应一声好。 停好车,和d姐一起入店。饭店已经人满为患,我本不想等,觉得浪费时间。 d姐认为,人越多的地方,证明饭菜超好:“好东西不怕晚,要有耐心,学会等待。” 进店坐下,点了三道菜,一个汤。店里人来人往,热闹喧嚣,有很浓的生活气息。 等了近二十分钟,菜才上桌。 等待时,d姐双手撑在桌子上,扶住下巴,因身体前倾,罩杯紧靠桌台,让我想起一首打油诗。 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d姐问:“笑啥呢?” 我哪怕说真话,只胡乱编了个理由。 d姐不信:“是不是想起她了?” 我问:“她是谁啊?” d姐说:“还装呢。刚才,那个戴墨镜的女人,你俩互相看对方的眼神,可很不一般哦。你瞒不过我,我虽没什么本事,但对女人的心思,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说着说着,d姐有些激动,脸色明显冷了许多。 我暗叫一声,原来纠结这件事啊。 难怪,刚才换了衣服出来,d姐对我爱搭不理的,敢情,她在为我与别的女人对视而生气。 第87章 暗示 我准备再激她一激:“这个女人有些面熟。” d姐没好气地说:“原来是老熟人啊,我还以为一见钟情呢。” 我笑而不语。 d姐接着道:“都怪我啊。如果我没衣服没撕破,你就不会照顾我。自然,就可以有机会,和她对再进一步了。” 我暗忖,女人若不讲理,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不过,d姐越如此,越证明她在意我。 瞧她着急的样子,我微微一笑:“当时她戴着墨镜,我就觉得眼熟,现在想一想,不只是眼熟,绝对是认识的人。” d姐说:“看来,还有一段浪漫故事。说吧,我洗耳恭听。” 说罢话,d姐故意拍了拍耳朵。我想,她生起气来,其实怪可爱的。 当然,只是想想,不敢说不能说。 初一碰头,对她有些迷糊。现在,想起她的举止,我几乎可以确认,戴墨镜的女人,像极了阿珍。 我给d姐夹了一块酿豆腐:“来,先吃一块豆腐,吃完豆腐,我给你讲她的故事,好不好?” “好呀,吃着豆腐,听着与豆腐有关故事。真好,真好啊。” d姐笑了笑,但话里有话。听闻她的话,我想起了赵总。 赵总请我、西施、阿洁和梅小姐吃饭那天,也在客家餐馆,也点了酿豆腐。 当时,他还就中日韩三个国家的豆腐进行了比较。最后,得出结论:中国豆腐,天下第一。 赵总讲这句话时,眼含笑意,同时,朝身边几个女同事瞧了几眼。眼神中,多有赞许之色。 后来,我查了下,这句“中国豆腐天下第一”,并非赵总的原创,而源于瞿秋白先生。 瞿先生尝遍各地豆制品后,发表了这一高见。 只不过,瞿先生的高见,到了赵总这里,便包含了别样的意义。 我将赵总的“豆腐理论”,原封不动地,对着d姐学讲了一遍。 果然,d姐一听,吃完一口豆腐,咧开嘴笑。 紧张气氛逐渐缓解,我趁热打铁,讲起了阿珍。 讲述之前,我再三引导,此乃秘密,与我最要好的兄弟有关,我之所以对d姐讲,完全是把她当成知己。 也就是说,我与她之间,不存在秘密。我所有的心思,都可以告诉她。 当然,也请她一定帮我守好这个秘密。 d姐听我这么一说,还有些感动,她微微起身,在我胳膊上拍了拍:“我今天和你来仙湖,除了雷姨和我那个回老家的堂弟,无一人知晓。何况,我衣服撕裂,还是你帮我遮掩。在我心里,已经把你当成……” d姐讲到这里,来了个电话。她望一眼手机,站起来,跑到店外接听。 五六分钟后,d姐才回来。我想问问她谁打来的电话,又觉得不妥。 她避着我接电话,肯定是她家人打来的,不方便在我面前接听。 我若不知所谓,再去追问,就显得太傻太天真。 待她坐下,我给d姐倒了一杯茶。 她饮了一口,笑吟吟地说:“好了,你开始说吧,我已经洗过耳朵啦。” 我问:“你刚才的话,只讲了半截,还没讲完呢。” d姐有点懵,不知真的忘了,还是在装:“什么话啊?” 我笑:“你说,我在你心里。哈哈哈。” d姐说:“你说这个啊。对呀,你在我心里,已经很久了。从那天在车里挤成一起,我就对自己说,这个兄弟不错,应该发展成自己人。哈哈。” 我问:“现在呢,怎么样?” d姐说:“唉,你们男人啊,非追根问底。我都说了嘛,我刚才衣服撕裂了,是你帮我了。我哪有什么秘密嘛。一丁点儿雪花,都落在你面前了。你说,还要我怎么说呢。” 她说得很隐晦,但我立马明白了。 毕竟,瞿秋白先生早就下了定论,中国豆腐,天下第一嘛。 调侃完毕,我将和曹超出差,以及在酒店与阿珍相会,随后,曹超应阿珍之邀,前往西丽,并与之吃牛排,打麻将的事,细细道来。 当然,阿珍原本最先与我撞了下,结下了缘。但在讲述中,我省略了我的存在,而只提曹超。 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思,或许d姐听出了不对劲,但因为曹超的经历,实在太精彩,以至于,她忽略了这个漏洞。 待我讲完故事,她不停地拍着椅子,乐不可支:“太逗你,谦弟,你可太逗了。” 我纠正她:“不是我逗,是曹超的经历,让你觉得逗。” d姐说:“对啊,我想说的就是这个,你这个叫曹超的兄弟,真是个人才。” 我看着她,不时以笑容回应。 笑完,平静心情,d姐说要去洗手间:“眼泪都被你笑出来了,我去补补妆,等我一下哦。” 我点头,目送她离开。看着她晃摇的背影,脑子里莫名地浮现了朱玲珑的样子。 我俩晚上相爱作罢,她总喜欢,摆出一副美妙的背影,让我给她拍照。 至今,我无法理解,为什么她会有如此喜好。 d姐补妆的时间,比我想象中的快。七八分钟后,就回到桌子前。 说是补妆,其实看不出化了什么妆。但她脸上,的确清亮了许多。 吃罢饭,我说我去买单。结果,d姐拉住我,眸眼含笑。 我一看,立马明白,她补妆回来,已经结完账。 在仙湖植物园,我和d姐握过手,这样说并不准确,我只是站在高处,拉d姐上坡时,紧紧握过她的手。但此刻,她主动拉住我,不免让我心里一惊。 好在,出店门时,她很自然地,就松开了。 就好像,她拉我手,只为了说明,她已经买过单,要阻止我再去买单一样。 离开饭店,坐进车里,她继续坐在副驾位。 回去时,行程就愉快多了。 或许因为我讲了曹超与阿珍的缘故,d姐也讲了一个小秘密。 秘密虽小,但这个秘密与雷姨有关,所以对我来说,就成了大秘密。所谓的秘密,无非关于情爱。 “她有个蓝颜知己,每周都会见一次。”d姐讲述时,心情平静。 我嗯了一声:“你见过他吗?” d姐说:“我哪见过啊,她神神秘秘的。我们朋鸟社第一次聚会,那天散席时,不是有人来接她么?其实,就是她是去幽会了。” 我想,雷姨一个黑寡妇,谈恋爱找男朋友,都很正常。 d姐却说:“你知道那男子,比她小多少岁么?” 我摇头说不知。 d姐说:“相差七岁。” 说完,她望一眼我。 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我与d姐不也正好相差七岁么? 如此一想,我心中一惊,难不成,d姐在暗示我? 第88章 暖男 当然,我很快就消除了这个想法。 毕竟,雷姨与d姐不一样,雷姨单身,找朋友谈恋爱,都属人之常情。再说,她这把年龄,正是需要体验爱与温暖的时候。 别看,平时,她在公司,像个女强人,大大咧咧的。越是这样,到了家里,越是需要温暖,需要暖男。 d姐所说这位蓝颜知己,小她七岁的男子,大约就是这样一种暖男吧。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没吱声,d姐也没说话。 大约在仙湖植物园,逛了这么一圈,有点疲累,她微微闭上眼,仰躺在椅背上,略作休息。在经过一个路口时,突然有辆三轮车,飞速过马路。 我不得不来了个急刹车,人车无碍,但紧急刹车,产生的震动效果,惊动了d姐。我讲明情况,她并没责备我,只让我注意安全。 之后,d姐没再闭眼,而开始陪我聊天。好像,怕我分神,影响安全吧。 离家还有五六分钟车距时,不知为何,d姐突然莫名其妙笑起来。 我问怎么啦? d姐说:“想起一件事。” 我也笑:“什么好玩的话,说起来,让我也乐呵一下。” d姐说:“其实是你告诉我。” 我问:“我告诉你的,啥事情啊?” d姐说:“你那个朋友啊,太逗了。” 原来她指的是曹超,我跟着笑:“那件事的确太可笑了。” 隔了一会儿,我又强调:“d姐,这件事,我可没对任何人讲,只对你一人讲了。你可别把我卖了啊。” d姐说:“嗨,姐在你心里,就这样一个形象啊。” 我赶紧说:“怎么会呢。正因为你独一无二,我才把超哥的事,告诉你嘛。你说,雷姨,我的上司,又挺关心我,我都没吐一句话。” d姐这才面露笑意:“哈哈,逗你的呢。” 接下来,我按d姐的指示,在一处空地停下来,接下来的行程,她将开车回家。 这时,距她家无非不过几百米路程了。我走路回租房,也只需五六分钟。可见,d姐心思细腻,想得周全。 回租房时,经过二楼,见冬夏的房门开着,能听到她和房客通话的声音,我疾步离开,似乎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赶紧避开她。 其实,说起来,我与d姐这次仙湖之行,并无什么不可见光之事。我无非不过,当了她的司机,以及兼职摄像师,以及她的陪聊者罢了。 回到租客,看到丽枝家门口,那两双鞋子,换成了新的。但我也只望一眼,没太在意。 洗了一把脸,窝在沙发,看到d姐发了一条朋友圈,配了几张图,说明她去弘法寺祈福还愿之事。我想起d姐说过,帮我还求了一个福气袋。 福气袋就放在桌上,我拿起来,翻过来翻过去,想起她的提醒,事情没实现前,一定不能打开,否则福气泄漏,就不灵验了。 我虽不太信这些,但想起d姐,仍轻轻放下。随手拿起一本书,读了半页,迷迷糊糊之际,竟然睡着了。 醒来时,已晚上七点多。窗外,已亮起灿烂灯火。我懒得动火,简单收拾,便下楼寻吃的。 走了几十米,见到一家岳阳蒸菜馆,店里座无虚席,我迈步进去,点了几个菜,坐下开吃。 吃到一半,杏花发来信息,问我在哪。我说在楼下吃饭,问她何事? 过了许久,不曾回复,我吃罢离席时,她才回我:“没事了,没事了。” 我颇为奇怪,她吞吞吐吐,我总觉得必有事情,难不成,她家先生真杀了个回马枪?不过,我很快又否定了。 若真如此,该是老宋给我发信息吧。 我回复杏花:“有什么事,只管开口,我能做的,一定尽力。” 杏花回了一连串感谢,但仍不触及实质。 吃罢饭回租房,在屋里略坐一会儿,再次出门,这次不是下楼,而直奔楼上而去。很快,到了顶层。杏花屋里亮着灯,不只如此,还能明显听到男女对话。话语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而且,我很确定,屋里那个男声,不是老宋发出来的。我原本想敲门,又觉得不妥, 于是悄然下楼。回到屋里,思来想去,给老宋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哪,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老宋说:“还在跑车呢,正在等人装车。晚上回去,可能很晚了。下次,下次我再约哈。” 我说声好:“注意安全。” 挂掉电话,我来到阳台,看到楼下热气腾腾的生活,又开始了。 在阳台上吸完一支烟,回到客厅,继续窝在沙发,书是看不进去了,就刷短视频。 大约隔了十几分钟,手机一下弹出十几条微信,全是d姐发来的。 点开一看,全是图片。d姐速度倒快,那些图,全是我们在仙湖植物园拍的。 除了她给我拍照,还有一张我俩的合影。有些人很上镜,有些人面对镜头就露怯,原本只有三分貌。变成照片,立马又减了两分。 照片上的d姐,明显比本人好看。 只是,我明显有些拘谨。 我第一次拍照片,只会按快门,虽看过几篇摄影技巧的文章,但缺少实际操作经验,只能说差强人意。 但d姐给了很高评价,我瞬间就想起,我对她诗歌的评价。 如今,反过来了,倒也算一笑。除了这些照片,d姐还拍了一张黄裙子的图。当然,不是在仙湖拍的,而是在她家里拍的。 不是单独拍的黄裙子,而是穿在身上,对着镜子拍了下来。图片上,黄裙子从胳膊玛腰身往下,裂开了一道很大的缝。 就好像,她在复原仙湖植物园的场景。 发完照片,d姐发来一连串的笑。接着,又再次感谢我,说我帮她遮了丑。我自然一番恭维,说长得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d姐笑过一阵,发来一句诗:犹抱琵琶半遮面。若是单独看这句话,虽有诗意,但也仅仅如此。 不过,联想起d姐黄裙的裂缝,再看这句诗,就别有情趣了。 当然,其中的意味,只我二人方才懂得。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提到了曹超。 d姐说:“曹超这个人蛮有意思的,下次有机会,介绍我认识啊。” 我没明白过来,正不知如何接嘴。 d姐话里有话,接着调侃:“让我也赚点钱啊。” 言毕,发来一连串偷笑的表情。我这才知道,d姐在跟我开玩笑。 于是,跟着她大笑起来。但我并不知道,没隔多久,她竟然真的和曹超搭上线了。 而牵线搭桥的人,正是我。 第89章 暗语 次日中午,在食堂吃饭,刚坐下,便看到曹超,嘻笑着朝我走来。 曹超在我对面坐下,看他满面春风,我就知道,他最近又有大喜事。一问,果然如此。 “上周,我和前台去了一趟虎门,你猜怎么着?” 我说:“还能怎么着,虎门销烟了呗。” 我用的是暗语,一般人听不懂。 曹超没理我,吃一口菜,没咽下去,接着继续聊:“前台有个老乡在虎门,一家制衣厂,当品检。我没想到,前台去虎门,顺带着找了她。我们仨一起去海滩,走了一圈。” 我说:“虎门那海滩,有啥好看的。” 曹超说:“这你就不懂了。山水好不好看,关键在于陪同的人。” 我闻听此言,瞬间想起了d姐。 在仙湖,她讲过类似的话,只是,没曹超这么明显罢了。 仙湖不是湖,多为山,d姐爬坡时,裙子撑裂了。 虎门确是有海的,听曹超这么一说,我笑道:“走了海边,莫不是湿了衣衫。” 曹超不予理会:“以前不跟你提过吗,前台对我要求颇多。物质上的花花草草,我当然没问题。但她太高了,我就高攀不起了。这次去虎门,我有个重大发现。” 我往四周瞧瞧,问他:“什么发现?” 曹超吃了一口菜,笑而不语。 我知道,他在故意吊我胃口。 果然,吃完一口菜,他笑盈盈地说:“前台这位老乡,模样虽不及前台,但她温柔懂事,人又体贴。” 我骂:“你小子,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曹超说:“你这话不准确。” 我问怎么不准确? 他答:“前台是公司的脸面,看着漂亮,但不算我碗里的饭。” 我说:“你不会弃暗投明了吧。” 曹超说:“太对了,前台的老乡,小嫣。中午我们吃饭时,前台去洗手间补妆。我闲极无聊,跟小嫣讲了个笑话。她笑得前俯后仰。” 我说:“这不你拿好戏么?” 曹超说:“讲完一个笑话,我们加了微信。不是我提出来的,是她主动问的。” 我说:“好家伙。” 曹超说:“我现在和前台,已经没什么关系的。” 我说:“移情别恋啊。” 曹超说:“错,像你说的,应该叫弃暗投明。” 我说:“虎门离我们公司,有些远啊。异地恋虽然甜美,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曹超说:“今天跟你谈这事,其实就是想请你帮个忙。” 我问:“我何德何能,能为你效力。” 曹超说:“你现在去行政部,学会打官腔了哦。” 我赶紧低头,假装认错。 曹超说:“小嫣决定跳槽,来深圳上班。我想着,你在行政部,正好啊,帮我通融一下。” 我说:“我初到行政部,又没根基,再说,公司招聘,正常走流程就是。” 曹超笑:“问题是没错,关键公司最近不招人啊。” 我恍然大悟,说我能做什么? 曹超说:“和赵总提一嘴,进一两个人,问题不大。” 我有些为难,说实话,赵总对我不错,但我刚到行政部,就贸然开口,请赵总帮忙,他会怎么看我? 正在犹豫,曹超说:“赵总为人,众所周知,他讲义气,重感情,尤其关照有才的人。你们几个,被特别招调,到了行政部,可见他不拘一格降人才。” 我望着曹超:“所以呢?” 曹超早就想好了主意:“你就对赵总说,小嫣是你表妹,进了厂,正好有个照应。” 我问曹超:“这且抛开不论,关键是,你所谓的小嫣妹妹进了厂,和前台姑娘抬头不见低头见。听你描述,她俩关系还不错。你们仨个,搅在一起,就不怕闹出新闻来?” 曹超哈哈大笑:“男子汉大丈夫,干大事不拘小节,这点事情还摆不平,还怎么笑傲江湖啊。” 我暗想,你倒笑傲江湖了,却置别人于何地? 犹豫一下,我提到了阿珍,算是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焰吧。 “你在哪里遇到她的?”曹超一听,果然转移了注意力。 我随便编了个理由,假称这个周末,去羊台山采风,碰巧遇见了她。 “只是,她戴一副墨镜,像她,又不敢确认。” 曹超说:“你拍照没?” 我摇了摇头。 当时,那种情况,我若掏出手机拍照,肯定会引起d姐误会。 为了一个像阿珍的人,我用不着犯那么大的险。 再说,拍不拍照,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遇到阿珍,曹超也不可能报仇雪恨。 说给曹超听的目的,无非想告诉他,或许阿珍又换了新的骗人的方式。不再先吃牛排,再去玩牌了。而改为去野外郊游,然后或许还有别的伎俩。 时代日新月异,阿珍的团队——我相信,她是有团队的,肯定也会不断编写新的剧情模式。 我甚至暗示曹超:“小嫣如此主动,难道就不会有诈么?” 曹超略有不悦:“你有猜疑,当然是好事。作为兄弟,也感谢你的提醒。只是,我总觉得,你太草木皆兵了。” 曹超所言,倒也算事实。 事实上,与d姐出去,我总在猜东想西,暗中怀想,她如此关心我,是不是别有目的。或者,先把我养肥了,到时再卖掉。 曹超胆子大,时常骂我胆小如鼠,什么事都办不成。 当然,我与冬夏醉酒一夜的经历,没对他提。除了曹超,任何人都不知道。 就连冬夏,也像醉得记不清楚了。只以为,自己与她的阿锋,度过了浪漫温馨的一夜。 与我相比,曹超常以胆大如虎自豪,因为如虎,善于瞅准时机,揽尽了许多壮美河山。 当然啦,偶尔,也有失足之时。比如,在西丽,就被阿珍痛下狠手。 不过,总而言之,曹超多半是常胜将军,逗引得不少女子入局。 想到这里,我脑海中,又浮现d姐的笑脸,昨日与她分别,她半开玩笑半当真地,问起我如何联系曹超。 我当时以为,她无非想玩一下幽默。 如今细一想,或许她还真有认识曹超的心思。认识过后,会发生什么,我并不会知情,也不想知情,但由此倒也证明,曹超在某些事情上,还真有些天赋,是个人才。 嗯。我把人才这个词,加上了双引号。 有些事,一旦开了头,之后便接二连三,刹不住车了。 曹超找过我之后,当天傍晚,杏花避开老宋,登门造访。 第90章 面谈 杏花登门之前,给我打过一通电话。 是在傍晚,下班之后,我走在回家的路上,电话响了。 电话一接通,那边便传来爽朗的笑声。 打过招呼,杏花开门见山:“小范兄弟,有个事要拜托你。” 我说:“嫂子,有话你直说。” 杏花说:“你晚上方便么?” 我答:“下班了,没别的安排。” 杏花说:“过十分钟,我到你家去,面谈,好吗?” 我回:“没问题。” 放下电话,心想,杏花这是想干嘛啊。 上一次,她家先生过来,我误以为她,还以为老宋背黑锅。结果,背锅的人,是她家先生。 上一回,我再次上楼,又碰到她屋里有男人说话的欢笑声。而老宋正在跑车,对此一无所知。 难道,杏花上门寻我,莫不与此有关? 可当时,她家大门紧闭,她怎会知晓,我上楼去了? 难不成,这楼里安了监控? 如此一想,我竟莫有些兴奋,心想,若是如此,我就可以证明,那天进到冬夏屋里,陪她度过一夜温情的,是我,而不是阿锋。 如此一来,我疾步前行,回到租房,细细看了一下,除了一楼通道,装了摄像头,其他楼层,均无此设备。 这一点,冬夏早就对我们讲过的。上到二楼,冬夏没在家,屋门紧闭,我原先充满希望,此刻再度变得失望。 就好像,冬夏与我之间,隔着一道墙,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把我们推阻开来。或许,她觉得自己多少算个老板,而我是个打工仔吧。 虽然,以我对冬夏的了解,她应该不会产生如此想法。 但这个念头,却充盈在我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越想,越感觉内心悲凉。 回到屋里,洗了一把脸,站在阳台上发呆。 我对面那栋楼,与我阳台相对,住着一对中年夫妻。男人极宠女人,不但包揽了家务活,还给妻子端洗脚水。 有一次,我瞧见两人在客厅里跳舞。虽然所跳之舞,与广场大爷大妈相差不多,但那种天真的浪漫,仍然让我感怀不已。 今天,对面阳台上,只看到妇人的身影,穿件无袖格子衫,神情落寞,还抽起了烟。我见过年轻女人抽烟的模样,却是头一回,见中年女人抽烟。 而且,从她的衣着打扮,以及我平时对她与其夫的观察,她更像在工厂打工的大嫂。这样的反差,更让她的举止,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她倚地阳台上,吞云吐雾的样子,莫名戳中了我,让我有一种,想奔跑过去,认识她的冲动。 若真如此,说不定,还能就此,写成一篇小小说。 这一类事,曹超做过,毕竟,他胆大如虎。正在发挥想象,屋外响起敲门声。 我收回思绪,开了门,见到杏花,正笑意盈盈,在她旁边,还跟着一名与我年龄相仿的男子。 男子见到我,开口便喊:“范老师好。” 我有些懵,杏花说:“阿强,和你一个公司的。” 我有些恍惚。 阿强说:“我是包装部的,范老师不认识我,但我认识范老师。大家都知道,公司庆典晚会的主持稿,是您写的,真是精彩极了。” 不管何人,总是喜欢听奉承话的,我明知这一点,但听到别人拍马屁,心里也莫名高兴。 我把他们请进屋,各倒了一杯茶。 杏花说:“阿强是我老乡,人很好,在老家时,帮过我不少忙。前几天,我才知道,他进了你们公司。一聊,竟然聊到了你。我说,范兄弟人好呀,我认识。阿强一听,非要来拜访你。” 杏花讲到这,阿强赶紧补充:“我也爱写点东西,此次过来,专程拜师学艺。” 说到这里,阿强指了指桌上的袋子:“上周,我回了趟老家,带了点家乡特产,请范老师一定要尝一尝。” 我赶紧推辞。 杏花说:“听嫂子的话,别再推来推去了。以后,阿强少不了,要请你关照一二。” 我这才明白他俩上门的意思,无非以为我进了行政部,可以提供一些便利,我对杏花说:“嫂子你应该最了解我,能帮忙的地方,我没二话。只是,我人微言轻,帮不了什么,你们可别怪我。” 杏花说:“理解。” 阿强说:“今天过来,就是认个门,目睹偶像的风采。” 阿强给我戴的帽子,有些太过了,让我听着,觉得虚假,我有些不高兴,但表面上,没表现出来。 洗完澡,开始在电脑上,记下这几天发生的事。 自租房以来,我便开始记录生活点滴。原本,所记之事,皆与租房有关,后来,延续扩展到公司。 不过,中心思想只有一个,身边人身边事。 记这些,无非为我写小说积累素材。这一点,得归功于曹超,他的建议,的确不错。 我以前,最多写些小文章,在曹超推波助澜下,开始了长篇网文的创作之路。所记之事,大多用到了小说里。 记完日记,合上笔记本,躺下来看书,不知不觉,九点钟了。我来到阳台伸展四肢。 对面阳台上,那个抽烟的女人,穿一套红裙子,正在晾衣服。 晾完衣,还朝我这边望了一眼。四目交汇时,我还看到,她脸上略略笑了笑。 我有些不好意思,转身回屋,手机已经响起来,却是赵总打来的,问我在干嘛。 我说在家看书。 赵总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我说:“向赵总学习。” 赵总说:“好,那你赶紧过来,一起宵夜。” 我应了一声好,换上衣服,出门而去。赵总发来的地址,走路得二十分钟。下了楼,正好碰见一辆摩的,却是个女司机。 问价,要了十块。 坐车出发,我没想到,这位女司机,我看错她了。不但她开车快,而且很稳。 一问,才知她跑了十来年了。当然,主要是兼职,她在电子厂上班,不加班的晚上,就出来跑客,赚外快,十来年,练就了好工夫。 只是,最近这些年,城市禁摩,他们要躲避风险,小心被抓。一旦抓住,车就没了,损失好几千。 到达目的地,扫码付款时,女司机说:“要不,加个微友。以后,有什么需求,随时微我。今晚若是醉了,也可唤我来接。” 我笑:“服务真到位啊。” 女人说:“没办法,现在行情不好,竞争太激烈。我家有两个小孩,一个大学生,一个高中生,前夫又不管,用得的钱地方多。” 我说:“女人是伟大的,向您致敬。” 女人说:“谢谢。乘客都像你这样,就太好了。” 赵总约定的地点,是一家海鲜店。 我原以为,今晚的宵夜,梅小姐必然在场,说不定,阿洁与西施,也在作陪呢。 结果,到了现场,竟然只有赵总一人。 那一刻,我心里猛然有种,被赵总视作自己人的自豪。 第91章 心腹 我刚一落座,赵总便挥手让服务员上菜。 原来,我去之前,赵总已经点单,只等我到达,就能安排上菜。我既感动又好奇,想问些什么,又觉不妥,只好端起杯子,饮茶。 待我放下杯子,赵总和蔼地望着我:“来行政部有段时间了,感觉怎么样?” 我实话实说:“跟我想象中不一样。” 赵总略略有些吃惊,继续问:“哦,怎么不一样?说说看。” 我说:“以前,我觉得行政部的同事,大多趾高气扬,毕竟,掌握了些资源。而且,承担着为其他部门打绩效的责任。不说大权在握,至少,厂里别的部门同事,对行政部是敬而远之的。” 我讲述时,赵总面带笑意,微微点头。 受到鼓舞,我继续说:“所以,刚开始,其实,我还很担心,怕自己不适应。毕竟,我是新人。” 赵总问:“你现在还担心吗?” 我跟着笑:“完全不担心了,我来行政部这么点时间,已经两次和您坐在一起吃饭。我想在别的部门,这种机会,肯定不多。” 说着话,服务员已经陆续上了菜。 赵总拿起桌上的酒,说:“今天没外人,咱俩喝点黄酒,好不好?” 赵总说完,已经打开盖子,主动给我倒酒。 我赶紧起立:“我来吧,赵总。” 赵总说:“没事,没事,你坐下,坐下。” 我没了倒酒的机会,只好双手端起杯子,以示对他的尊敬与感激。 上次赵总请客,梅小姐西施和阿洁也在,我们就是喝的黄酒。黄酒喝得好,但事后容易醉。 好在赵总这次约我宵夜,目的不在于饮多少酒,酒只是连接器。 他知我不善饮,没劝我,倒是他喝得多。好像心里藏着什么事,欲要一醉方休。 但从表面上,又看出什么来。 饮一口酒,赵总又给我夹了一只虾。 我恭敬接过来,又想,不能这样,我得主动。于是,之后,每上一条新菜,我都主动给赵总夹菜。 酒过三巡,赵总话题一转:“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我说:“您聪明,能力超强,讲究公平正气。尤其,关照身边人。” 赵总笑:“错了,该罚酒。” 我放下筷子:“请赵总批评。” 赵总拍了拍我的肩:“今天就咱哥俩,没外人,不用这么拘谨。” 我点头嗯了一下。 赵总说:“我不是关照身边人,我是关照有才的人。” 我知道赵总的意思,端起杯子:“来,赵总,我敬您一杯。如果不是您,我也没机会坐在这里。” 赵总端起杯子,和我碰了一下:“你是金子,不管走到哪,都会发光的。” 我恭维道:“多谢赵总抬爱。您就是我的贵人,让我这块石头,点石成金了。” 一番客套,继续喝酒吃菜。 我总以为,赵总叫我过来,而且只有我一个人,肯定要谈什么事,不会光是吃饭喝酒这么简单。只是,他不开口,我自然不便相问。 那天,有皮皮虾,海螺,海鱼,也有炒米粉,和海鲜汤。 酒足饭饱,赵总买了单,从海鲜店出来,一脚踩进灯红酒绿的红尘里。 我本以为,赵总安排了人来接他,谁知没有。 他非要陪我走走路,说要消消食。 走了十余步,赵总说:“今天宵夜的事,就我俩知道就行,不足以对外人道。” 我答:“嗯。谨记在心。” 到一处路口,等红绿灯时,赵总像不经意地说:“有个小事情,要请你帮个忙。” 我赶紧说:“你只管吩嘱就是。” 赵总笑:“并非工作,而是我的私事。” 我说:“都一样。” 赵总摇头:“不一样。” 我突然明白过来,应和着赵总。 的确,公事与私事不一样,不能混为一谈。 尤其领导交办的私事,更要细致小心。而且,赵总在酒桌上,一字未提,走到路上,才像想起什么似的,说起此事。 由此可见,事情必然不一般。 “事情其实很简单。”赵总刚讲到一半,绿灯亮了,我犹豫了一下,赵总已经迈开步子。 我只得赶紧跟在后头。 走到马路对面,赵总接着说:“事情虽简单,但只能交给信任的人去办。” 我心头一暖,赶紧说:“感谢赵总信任。” 又行了几步,赵总突然停下步子:“我来公司十多年,身边信任的人,肯定也有不少。对吧。” “那是当然。”我点头肯定。 “知道为何要选你吗?”赵总问。 我摇头,好奇地望着赵总:“恳请赵总为我解惑。” 赵总从包里掏出华子,递我一支,我赶紧点火。 吐出一口烟雾,赵总才说:“首先,我当然信任你。但最重要的原因,在于你文章定得不错。” 我夹住华子,没说话。 显然,赵总的话,只讲了一半,还有后续。 果然,赵总笑望我一眼,接着说:“我要你替我去见一个人,这个人也喜欢写文章,你们有共同语言。”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 刚进公司时,曹超给我灌输的理念,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你会写破小说有什么鬼用,在我们公司,最重要的能力,是能说会道,外加实干。实干实邦,实干也兴厂,实干,才能让你的人生,得到彻底改观。” 当时,曹超时不时对我重复这句话。 他之所以如此,因为他自己就是榜样,就是典型。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对任何人提过,我在写小说的事。甚至,对雷姨也没提。 但她敏感,从我的一次朋友圈动态里,瞧出了端倪,问了我几次,才套出我的话。 随后,雷姨将我拉进她的圈子,成了朋鸟社顾问。 再之后,我介绍我来行政部干活,为晚会文案组出力。这才有了调岗行政部的可能。 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文字的魅力。 如今,因为写作的兴趣爱好,我又要更进一步,成为赵总的心腹了。 再往前几十米,赵总立住脚步,沉稳地叮嘱我:“我今夜跟你讲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 我点头保证。 其实,赵总什么都不提,我也不会对外人讲。 因为,赵总让我去看的那个人,是女人,只比我大五六岁。 我的任务,是在明天,去她家里,陪她吃晚餐。 第92章 红粉 赵总交待我的差事,点至即止。 许多事,不曾提及。他不提,只能自行脑补。 她或许是赵总,藏在金屋里的女娇娘。而赵总呢,正好明天晚上,脱身不开。而明天,对他俩而言,又是非常重要的纪念日。 如此推演一番,倒合情合理。可再一细想,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思来想去,阿珍约曹超西丽行的情景,再次浮于脑际。 莫非,赵总在下一盘大棋?可从他的作派与风格来看,应该不像。 至少,我与他无利益冲突。他也没必要,把我当成一颗棋子。 反复想,也没曾想明白,我想到了曹超。 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原本想讨教一二。电话响了几声,赵总的叮咛再次跳出脑际,不行,我应承了赵总,不能对别人透露,即使曹超,也不行。 只是,挂断已经来不及了,曹超已经接通电话。 再说,就算挂断,曹超还会打电话,再解释,反而更麻烦。 曹超心情不错,开口就问我:“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说说看,有哪好事分享。” 这段时间,我确实没主动给他电话,所以,他话里话外,多少有些影射。 我说:“我哪有什么好事。突然想起了朱玲珑,问下你有没有她的最新消息。” 曹超一听,略感意外:“你可真钟情啊。明明一个骗子,你还念念不忘。你该关心的人,是冬夏,冬夏啊。” 我由着曹超的话头说:“冬夏,她……” 讲到一半,我想起阿锋,实在没勇气再讲下去。 曹超说:“冬夏怎么了,要不要我帮忙,给你们撮合一下。” 讲着讲着,曹超便笑起来。我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骂了一句。 他所谓的撮合,其实就是将我俩约出去,拼命灌酒,让我俩一醉方休。 “女人一旦给予了你她的温柔,她就会牢牢记挂你的气味。” 这是曹超的理论,在我看来,就是歪理邪说。 但他靠着这些歪理,征服了许多懵懂无知的姑娘。 扯了些闲篇,曹超问:“小嫣的事,记得哈。我今下午才知道,她练过好几年瑜伽。当时初见她,我还想,她干啥了,塑形这么好。现在一切,都清楚明了。练过瑜伽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兄弟我的幸福生活,就靠你了。” 我想起丽枝,她也爱练瑜伽,我一直想要,看看她练瑜伽的样子,只是不敢透露罢了。 我对着曹超骂了一句脏话,他并不介怀,反而劝我:“你赶紧抓紧,冬夏再怎么样,也是个画家。你把她拿下,到时你俩以画传情,多么浪漫啊。” 我没透露赵总一个字,挂断电话,想起曹超所言,便把我与冬夏的交往,点点滴滴,全盘点了一番。 她看似对我不错,从头开始,更像把我当成了个小弟。我俩之间,即使有些情感牵扯,说到底,也只流于表面,不曾深入。 或许,你来我往中,她的确生过一些心思,但说一千道一万,我只是一个替补队员,只是她的一个情感出口。 想清了这些,我反倒开朗了些,不再沉浸于烦恼中。相反,我倒应该高兴啊。至少,我在某一个晚上,替阿锋完成了本该由他完成的任务。 如此一想,我竟然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还笑出两行泪。不知是幸福,还是痛哭。 洗浴休息,一会儿想起冬夏,一会儿又念及赵总的任务,由着他们,虚构了许多情节。不知过了多久,才进入梦境。 次日上班,去茶水间打水,碰到赵总,打过招呼,赵总望我一眼,点了点头。我心神领会,回以同样的目光。 此刻,我已内心坚定,一定把赵总的差事办好。 下午三时,坐我旁边的西施,被梅小姐安排,办什么事去了。西施才几,梅小姐突然提着一个袋子来找我。 我有些奇怪。平时有什么事,她都打电话,让我过去。她那天白衣黑裙,衣装与往常没什么区别,但神情奕奕,还描了淡淡的眉。 她轻轻弯腰,将手中的袋子,放在我桌子边。随即,在我耳边吐气如兰:“赵总让我拿给你的。” 我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说了句:“香奈儿?” 梅小姐灿然一笑:“厉害啊。” 我轻声说:“你召唤我一声就行,还亲自跑一趟。” 梅小姐说:“嗨,我又不是官僚主义。” 我跟着说:“你这是体恤下属。” 梅小姐笑:“可别给我戴高帽子,担当不起。” 我也笑:“实事求是嘛。有您这样美丽又敬业的领导,我们底下干活的人,也跟着高兴。” 严格说起来,梅小姐不算我上司,但行政部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赵总助理,在赵总不在场时,可以安排我们开展工作。 所以,私下里,大家也称她领导。 梅小姐望一眼四周,悄声说:“赵总让我谢谢你。” 我点头,说客气客气。 梅小姐的话,透露出两层意思。 其一,赵总送来酒水礼物,可见很重视此事。 其二,派梅小姐传话,可见梅小姐或许知晓一二。而在此之前,赵总再三强调,我俩所说之事,千万不能对外人提及。 如今,中间多了个梅小姐。他俩的关系,定然不一样。虽然此事,早就处于半公开状态。 晚上下班,我没着急离开。伏案处理工作,过了十来分钟,等同事都走了,这才起身,提起袋子,下楼而去。 出厂,打上一辆的士,上车后,才发现,袋子里,装着一支红酒,另有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路程其实并不远,打车是赵总的主意。或许,他怕我在路边走,遇到同事,问东问西,引出别的事来吧。 七八分钟后,车子停在美丽小区。 我拿着赵总的卡,刷卡过闸。在小区一番寻找,找到那栋楼房。坐电梯时,正要关门,来了位妇人,身材壮硕,短发,浓眉,皓齿。 不知为何,我总感觉,她在往我身上瞟。 好在,电梯停在十楼时,她走了出去。她髋骨摆动幅度很大,让我想起杨贵妃。 到达女子门前,我心里多少有些紧张,深吸几口气,才伸手叩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里面是位娴雅女士,穿红色吊带裙,脸颊之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第93章 关灯 来见她之前,赵总给我看过她的照片。 实话实说,照片上的她,是让人惊艳的。但我当时,总以为照片有美颜效果。 如今,见到女子真人,心里只余感叹,感叹照片消减了她的美。而且,是那种有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内在美。 见到她那一刻,我一时被那种沉静之美,惊住了。 于是,怔在那里,还来不及开口解释,女子便笑盈盈地说:“你来了啊,快请进。” 女人如此热情而真实,就好像我与她,之前早就相识过一样。 我站在门口,提着袋子,有些慌乱,她越热情,我愈觉得,屋里面藏了什么陷阱一般。 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应该,赵总并非阿珍,他是我的上司,不可能大费周章,设这样的计谋害我。 “快进来啊。你。”女人又催了一遍,眼睫毛长长的,不时眨巴一下。 我朝她笑了笑,抬腿进屋。 “坐啊。”女人指了指沙发,转身,便去找杯子,给我倒水。 “你叫范谦,对吧,老赵跟我说了。”女人端起水杯,递给我。 我双手接过来,因为紧张,碰到了她的手指,心里微微有些颤动。她穿吊带裙,露出雪一样的肩颈。 我被白光刺得耀眼,头微微低头,不敢看她。 “稍等一会,菜已经炒好了,在厨房呢,我去端出来。”说着话,女人已经转身,奔厨房而去。 趁她离开,我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下房间。 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客厅布置得很温馨,欧式居家风。摆电视机那面墙,打了一排立式柜。 柜子里摆着许多摆件与装饰品,当然,最多的还是书籍。 看到书,我就觉得亲切,更加坚信,这屋里没有骗局,更没有陷阱。稍显奇怪的是,四面墙壁,皆白衣胜雪,没有任何装饰,显得有些空旷。 由着这空旷,我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冬夏,觉得应该挂一幅图画,增添一些灵气。 我正这样思索,女人端着菜肴进了屋。 几个来回,她将餐桌,摆得满满当当。我走过去,看到红烧鱼、清蒸排骨、小炒牛肉、冬瓜汤。 除了菜,还有一支干红,已经开了,倒了一半,在玻璃器物里醒酒。 看酒身上的年份,写着1999。我往茶几上望一眼,赵总托我带的礼,还摆在茶几边。 我忙对她说:“赵总让我带了酒。” 女人柔声说:“嗯啦,不用管,咱们吃这支酒。” 女人说话时,声音里,带着一种甜糯米的味道。我转身,在她对面坐下。女人起身,给我倒上些红酒,再给她倒上。 端起杯子,对我说:“来,干杯。” 我只得照做。 “来,吃菜。都是我做的,卖相不好,尝尝看,味道怎么样?”女人望我一眼,柔声道。 我夹了一块鱼,尝一口,很快就惊到了。并非她菜炒得好,而是这鱼肉,实在太淡了。 女人看我吃得慢,以为我在细细品赏。 待我吃完鱼,她问:“怎么样?” 此时此刻,我只能背叛自己的味蕾,讲起了违心话。 她一听,脸上绽放出两朵玫瑰:“好吃,你就多吃的。” 说着话,往我碗里夹了一块排骨,和几块牛肉。排骨的味道同样乏善可陈,好在牛肉还算不错,我不免多吃了几口。 “并不十分难吃吧。”讲这话时,女人有些得意。 所有菜都尝了一遍,女人不时举杯,与我对饮。 女人饮酒,讲的是情调,我俩慢慢饮,倒没太大问题。 饮酒同时,她问了我许多问题。比如,我与赵总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以及赵总在同事们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摆不摆架子一类。 我由赵总是我的贵人讲起,讲他如何如何,在同事中有着很高的威望,大家敬重他,也佩服他,同样更感激他。 关于这些事,皆是我的亲身经历,因此,讲述时,我充满了真情实感。 大约正是这样,打动了女人吧。她一只手举着杯子,另一只手撑住下巴,头微微偏着,眼神里全是欣赏的暖意。 赵总没对我讲明,他与女人的关系,但进到屋里那一刻,我就好像闻到,屋子里有赵总的气息。 如今,看到女人听我讲起赵总,一脸崇拜的样子,我愈发确信,她是他的红粉知己。 至于,红粉到什么程度,我就不知晓了。唯有一点,可以肯定,女人无条件信任他。 酒壮怂人胆,喝了酒,人与人的关系近了,也让我有勇气,去问她一些问题。 我朝电视柜指了指:“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 女人放下杯子,娉婷移步,走到柜子边,随手取下一本书,走到桌边,递给我:“前两天,刚看完这本。你看看,这一类书,怎么样?” 我接过书,扫一眼,便对她肃然起敬。“有些女人漂亮,但只是长得好看,像插在花瓶里的花。还有一些女人,人长得好看,气质又好,因为她骨子里,有着一种别样的气质。” 借着酒兴,我讲出了这一番话。 她轻轻拍掌:“这种气质,叫做书香。” 说完,她咧嘴而笑,那一嘴白牙,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所有女人中,牙齿最白的。 那是弗洛伊德的作品,《梦的解析》。弗氏的书,我读过几本,有些艰涩。我没想到,如此漂亮的女人,会选择这样的书。 女人得了夸赞,心花怒放,又跑到书柜,一连捧来三四本书,一齐摆我面前。 这一次,全是非虚构图书,既有讲过往历史的,也有讲当下生活的作品。由着这几本书,自然谈到了我俩各自的阅读与喜欢。 赵总讲过,派我过去,除了信任,最重要的是,女人喜欢阅读,我与她聊,或许正好对脾性胃口。 女人比我想象中的,健谈许多。而且,她的许多观点,在我看来,都异于常人。先且不论对错,但她勇于抛出观点,证明她对此有诸多思考。 相比于,现在人云亦云者,实在好了太多。因为投机,不知不觉间,竟然谈到了十点半。 时间太晚,要回家了。我表示感谢,起身告辞。 “你稍等一等,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帮忙。”女人摆手,让我坐下。 她则去了卧室。 我正嘀咕,她搞什么名堂时,屋里的灯,突然灭了。 第94章 意外 停电了么?我望向阳台,外面楼栋,仍旧灯光明亮。 莫非,电路跳闸了?当然,只是短暂的疑虑。因为,紧接着,响起了祝你生日快乐的音乐。 从卧室传来莹莹星火,她从屋里出来了,手上还捧着一份大蛋糕。蛋糕上,还插着正在燃烧的生日蜡烛。 我恍然大悟,原来今天是她生日。 不过,让一个陌生人,来陪她过生日,不很奇怪么? 赵总心还真大啊,派了个下属,来陪他的俏娇娘过生日。 而且,她也没一点闹情绪的样子,还表现得异样欢喜。 我心里冒出诸多疑问,女人已经把蛋糕放在桌上,轻轻地对我说:“我许个愿,帮我拍个照。” 我说声好,从她手中接过手机。 她站在桌前,眼微闭,烛火的光芒,照在她的脸上,红扑扑的,好看极了。 我拍了几张照片,又启动视频模式,录了一段视频。 她许完愿,扑哧一声,将烛火吹灭。 我行至门口,摁亮开关,屋里瞬间如白昼。她切蛋糕时,我看到上面写了一个“静”字。 我想,她大约就叫静吧,至于具体什么名,赵总没说,我也不方便问她。 女人切好蛋糕,分给我一份。 随后,她坐在我旁边,一边吃蛋糕,一边看手机。 “哗。你的照片,拍得真好。”她眼含波水,盈盈欲笑。 拍完照片,我没看效果,就直接将手机还给了她。 至于,照片拍得好不好看,我并不知晓。 不过,美丽的人,随便怎么拍,随便谁来拍,都会很漂亮。我心中这样说,嘴上也这般说。 女人说:“哈,见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个谦虚的人。” 我说:“谁不想骄傲啊,可我没有骄傲的资本。” 女人说:“谦虚是个好品格,要坚持哦。” 吃完蛋糕,女人说:“加个微信吧,以后还要多向你请教。” 我赶紧说:“不敢,向你学习。” 加上微信,要告辞了,走到门口,她喊:“再等下。” 我回头,看到她提着那个袋子,递回给我。我不解,望着她。 她说:“给我捎一句话给他。” 我嗯一声。 她转身,去往柜子边,取出一个信封,递我手里。 她没说“他”是谁,但我听得明白,他即是赵总。 我答应下来。 信封没贴封装,摸在手里,感觉像纸条。但我又奇怪,现在通讯这么发达了,还玩得这么浪漫么? 回去路上,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回复赵总。 想来想去,不管怎么回答,都不太妥当。好在,当天已经太晚,我不用面对赵总。只发了信息,向赵总报告:任务已经完成。 很快,赵总便复我:“辛苦啦,快下班吧。” 次日上班,准备先去找赵总,又觉得才下班,他肯定有事要处理。于是,决定晚半小时再去。 谁知,九点刚过,赵总便打来电话,叫我过去谈工作。平时,赵总要交待工作,都通过梅小姐。 这是首次,赵总直接给我电话,所谓谈工作,我当然知道,另有其事,暗指昨夜我在信息中说的“任务”。 去赵总办公室里,见到梅小姐,她颇为意外。 我不便说什么,只笑了笑。见到赵总,我双手将女人托我转送的信封送上。我本以为,赵总肯定会立即打开。 谁知,赵总接过信封,瞄了一眼,就顺手放在桌上。 反而起身,迎我到茶几边,开始泡起茶来。 “说说。”洗茶杯时,赵总开口问道。我略一思索,便将昨夜下班,去她家之事,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我想,我已经讲得很详细了。 谁知,赵总想要更多:“讲讲她的衣着,神态。” 我说:“她穿红裙子,人比照片上的更美,而且,很有气质。不过,我也不敢盯着她看。” 赵总正在饮茶,听到我讲出这句话,明显笑了一下。 我有些局促,再次回想,昨夜,没出做出什么不妥之事。 “别紧张。辛苦你啦。”赵总举起杯子,“来,饮茶,朋友自家的毛尖。平时,很难喝到的。” 我对茶没讲究,更喝不出好坏,但赵总说好,也就认定很好。 汇报完事情,再讲些工作上的闲话,赵总接了个电话,挂断后,赵总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果然没看错人。以后,有什么困难,只管开口。” 从赵总办公室出来,刚坐下,西施就凑过来,笑问:“捡到宝啦,这么高兴。”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喜形于色了。于是,赶紧压制住喜悦心情,假装若无其事地对西施说:“有个女孩主动加我微信,你说该不该欢喜?” 西施说:“当然,必须,要不,晚上摆一桌,我给你庆贺一下。” 成为同事这段时间以来,我多少了解些她。她平时,爱开玩笑,倒也让平淡的工作,增添了些许趣味。 我说:“好呀,要不,晚上一起去食堂,我请客。” 公司食堂,主要为员工服务,不以赚钱为目的,价格亲民,所谓我请客,无非借着她的话,调侃一下罢了。 谁知,西施却说:“天天吃食堂,早吃烦了。我最近在学做菜,敢不敢去试吃?” 类似的话,西施此前对我讲过好几次,事后都证实,她在开玩笑,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上当。 我扬了扬手机:“有个姑娘,青春貌美,刚和我加上微信。我和你共进晚餐,如果她知道了,生气吃醋,我罪过可就大了。” 西施笑:“所以,改天对吧。” 我朝她竖起大拇指:“聪明。” 调笑归调笑,我想起自己的喜宴,再拖下去,可没必要办了。 办一场酒宴,当然不是为了让大家为我庆功,主要是召集一起,碰个头见个面,加深感情。 当然,大石对此还有别样目的,想着带素琴一起,见过冬夏,也算他来见过素琴的娘家人了。 那天下午,我逐一联系,问了曹超大石杏花他们的时间,最终,把日子定在周六晚上。 待一切尘埃落定时,我给d姐打了个电话,谈起此事。d姐满心欢喜,还表示她要赞助酒水。 我坚辞不受,她非要说,酒是朋友送的,摆在家里很长时间,反正没人喝。 几个来回,恭敬不如从命,我只好答应。 谁曾想,正因为d姐的参与,我相当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第95章 秋水 宴席设在福满楼。 d姐推荐的地方。 以前散步,我从福满楼经过很多次,平常时候,也总是满座的。尤其到周末,更要提前预订。人多,便证明味道好。 订位的事,也是d姐张罗的。最开始,我以为,她在福满楼有熟人。后来才知,熟人倒也有,最关键的的原因,在于,她是福满楼的vip客户,订房优先。 之前,我列了一个名单,加在一起,出席者共14位。 经这段时间,与梅小姐的交往,尤其上一回,赵总跳过她,直接安排我去办事,梅小姐明显有些不悦。 好像我的出现,她作为赵总亲信的位置,将要不保似的。 她当然多心了,别说我志不在此,就算真有此心,也无法抢占她在赵总心中的位置。 女性,尤其是长得有些漂亮的女性,在职场上,是有着天然优势的。 这次设宴,其目的,只是把几个要好的朋友,叫在一起,吃个饭喝个酒,乐呵一下。叫上梅小姐,意义可能就不同了,会让她起疑,以为我在炫耀什么似的。 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思前想后,我把梅小姐从名单中删掉。 除她之外,其他两位泛泛之交的同事,还有那位保安大哥,也没在被邀之列。 如此一来,参与者中,男的只有大石、曹超、老宋和我。女子则有素琴、冬夏、丽枝、杏花和d姐、雷姨,一共十位,寓意十全十全。 男女四六开,不算过分失衡。 宴席当晚,我提前40分钟到达酒店,进到包房一看,d姐比我更早。她不是去吃席的,而为帮我张罗宴席的事。 点什么菜,倒还好说,她心里有图,网上也能看到菜单。她早就跟我商量过。她之所以去这么多,体现了她对此事的郑重。而且,她喜欢办这一类事。 因为热爱,所以能办好,办得出彩。 这一方面,她颇有些《红楼梦》里,王熙凤的本事。我过去时,d姐已经拟好两套菜单,拿给我看,并讲明为何点这些菜,参与者的口味,以及菜品价格,均作了考虑。 看着d姐认真的样子,我唯有感动。两套菜单在我看来,均完美无缺,想了想,选了第一个方案。 d姐点头,继而吩嘱服务下,安排厨房张罗。服务员离开后,d姐跟我谈起排位的事,谁坐主位,谁排末尾。 我坚持让d姐坐首席,雷姨次之,余下依次为冬夏、丽枝和杏花,至于几个男子,则随意排排就是。 d姐笑:“没一点政治纪律。我怎么能坐主位的,这个位置,理所当然,应该由雷总来坐,而你,应该坐次席,陪好领导。” 我还要坚持:“公是公,私是私。雷总对我的好,我当然记在心里,但d姐你一直以来,对我关照有加,无以为报啊。” d姐穿淡绿色的裙子,脸上容光焕发:“你可别忘了,她是朋鸟社的社长,是我的领导。其他人,要么是你同事,要么是邻居,天天见面,更要重视。咱俩的关系,就不用再客套计较了。” 听她一番话,我很感动,只好答应,但我拒绝坐次席,而且要求,女士优先。最后,我们各退一步。 雷姨左右,按冬夏、丽枝、杏花、d姐、素琴排位。素琴旁边,大石作陪,而d姐身边,则是我的座席。 大石旁边,是曹超的位置。 曹超也算一个小领导,但他倒释然得很,不拘小节,也不看重这些排位的虚假之事。现场有众多佳人,才是他最关心的。 d姐带了两种酒,一种威士忌,一种红酒。威士忌是国外的,红酒是国内的。我想,今晚算我的主场,曹超大石肯定会想法子灌我。 因此,莫不直接喝威士忌得了,喝两种酒,恐怕更容易醉倒。只是,红酒已经打开,倒在醒酒器里醒酒。 处理好一切,看看表,再有十分钟左右,他们该陆续抵达了。这时,服务员按d姐的要求,沏了一壶茶,给d姐和我,各倒了一杯。 服务员是个年轻姑娘,手指修长,洁白无瑕。茶汤金黄,芳香四溢。我想,福满楼果然与众不同,连茶水都这么高级。 倒好茶,d姐便说:“尝一尝这茶,今年新出的茶,我托朋友,从浙江快递过来的。” 我这才明白,茶叶也是d姐的心意。原本是我的宴席,d姐如此热心,我感动又羞愧,举起茶杯,向她表示感谢。 d姐说:“跟姐姐就别这么客气了,以后,少不得还有很多麻烦你的地方。” 我当即表态:“只要有用得着的地方,我定当赴汤蹈火。” d姐笑:“没这么严重哈。”她新换了发型,原来的大波浪,全部拉直了。挂在脖子上的红宝石吊坠,显得愈发鲜夺目。 和d姐说着笑,门被推开了,进来一对情侣:大石和素琴。看他俩的穿着,就知道,他俩为这次宴席,做了精心准备。 大石且不说了,穿了一套新衣服,人极精神。 素琴呢,算不上盛装出席,衣服甚至,还是她以前穿过的旧衣,也不鲜艳显眼,脸上涂了些许粉彩,画了淡淡的眉,但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因为那些妆容,已经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与之和谐共生。素琴的面颊,白中透红,眸子里盈着波光。 这样一个人,任何人望一眼,都会知道,是一个正在被宠爱的女人。 d姐第一回见他们,待我作了介绍,她请他们在指定的位置落座,招待服务员倒茶。接着,坐下聊天,谈工作生活,以及女人们的事情,不时哈哈笑。 她俩谈得欢喜,大石则望着我,又望一眼d姐,我自然知晓他的意思,当着d姐与素琴的面,哪里好解释什么。 两三分钟后,又来了宾客。门被推开,丽枝、杏花和老宋,依次鱼贯而入。 d姐起身,我作了介绍,她和他们一一一握手,我则引导他们,在各自位置上坐定。 杏花与老宋坐在一起,大约老宋要求的,杏花化了妆,穿一件浅红色上衣,搭配着素色裤子。 她平时素颜朝天,化妆的痕迹过于明显了,与素琴的打扮,以及落落大方相比,明显落了下风。 即使如此,杏花眼里闪烁的光芒,让我相信,她和素琴一样,是正在享受幸福的女子。 由着素琴和杏花,我心生感叹,中年女人的幸福,真令人羡慕啊。 暗自思忖之际,d姐抬头朝我瞧了一眼,似乎在告诉我,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第96章 接触 见d姐望着我,我不免有些心虚,假装低头看手机。 这时,冬夏打来电话,称她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实在抱歉。挂断电话,我有些愣怔,心想,莫非她知我请了这么些女子,不肯前来?再一想,觉得自己太自作多情了。 上一回,正因为自作多情,结果,被她的阿锋,害得很惨。尽管如此,冬夏不来,多少有些失落。我把大石叫到屋外,讲了冬夏的事。 大石此番与素琴同来,多少有些来拜见冬夏这个“娘家人”的意思。如今,冬夏临时缺席,他不免有些失落。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他反而安慰起我来。 原本想着十全十美,现在,没了“十”,只能长长久久了。 事情谈毕,回到屋里。 人一多,愈发热闹,我也渐渐被他们的谈话吸引了过去。 d姐说:“雷总故意摆架子,等会她来了,让她罚酒。” 大石跟着叫好:“曹超这小子,走之前还让我早点到,结果呢,我到了,他人影不见一个。待会,让他罚三杯。” 大石话音刚落,屋外响起了脚步声。 我以为曹超来了,谁知竟是雷姨。 雷姨主打简约时尚风,秀发披肩,吊大耳环,戴玉石手镯。 d姐早就起身,行至近处,将她迎到主位。 雷姨不免一番推让:“今晚的主角,是我们的范顾问,请他上座。” 我连连摆手:“今天只有小范,没有范顾问。” 雷姨转头对d姐说:“d姐坐首席,实至名归。” d姐说:“你还没来时,我和阿谦商量,今天聚会的主题,是庆祝他调岗。当然,升职,涨薪,也随之而来。你在这件事上,推波助澜,起到了关键作用。作为头号功臣,你当然要坐主位。阿谦你说是不是?” 我忙接话:“对啊,雷总您就别再谦让了。” 话已至此,雷姨只好坐下。她甫才坐下,曹超来了。一进门,他就拱手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来晚了,不讲理由,待会,我先罚三杯,可好?” 雷姨说:“谁人不知,你是海王,不,海量,三杯哪够。” 雷姨对曹超的情史,多少有些耳闻,她故意混淆海王海量,既是活跃气氛,也想借此机会,刺一刺曹超。 曹超当然听出她话中有话,但不以为然。今日,女宾众多,正是他大展身手的好时候,他望一眼雷姨,随口便说:“雷总红光满面,最近肯定有喜,要祝贺啊。” 雷姨听了,乐呵一笑,笑言:“借你吉言啊。” 人到齐了,饮茶时,我正欲再作介绍,顺带讲讲冬夏的事。 d姐拦住我:“要不,让大家自己来,充分展现个人特色嘛。” d姐话音刚落,曹超便举手称好。曹超率先举手,自然由他开始。与我不同,曹超长于口头表达,尤其今晚,几位佳人,各有特色,各有风采,更激发了曹超的表达欲。 他的介绍,诙谐幽默,引得笑声不断。 曹超起了头,介绍便从他起,顺时针开始。 其他几个,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轮到雷姨时,菜陆续上了桌,大约因这一原因,她极简短,却有风趣:“小姓雷,性别女。” 她的介绍,与曹超是完全不同的路数,引得众人大笑。 笑毕,大家望向d姐。她却不急,提议先吃口菜,饮口酒。 酒有两种,喝哪一种,意见略有不同,雷姨一锤定音:“就喝威士忌吧,配些雪碧,清凉爽口,舒服。” 服务员取来雪碧,众人皆各自倒满。 d姐提议:“今日因阿谦而聚,要不,先敬阿谦一杯。” 在场各位,对我差不多,均有恩情,我赶紧推阻:“都敬未来吧。” 众人同意,威士忌加了雪碧,味道不错。 d姐站起来时,开始介绍自己,她讲得情深意长。不但有介绍,还讲述了她与雷姨的交往,以及如何加入朋友社,并与我相识的经历。 雷姨喊:“喝一杯,喝一杯。” 曹超等人跟着起哄。 d姐笑:“喝就喝。” 言毕,面朝着我,举杯一饮而尽。 “好酒量。”大家一齐称赞。 他人介绍完毕,轮到我了,我倒不用介绍,只端杯,发了一番感言:“今天荣幸,请来大家。你们都对我有恩,范谦谨记在心。我提笔能写几个字,但嘴上真不太会讲话。啥也不说,一切都在酒里。” 说完,我一仰脖子,那杯威士忌,便下了肚。 d姐体贴,尤其会照顾人,我刚饮完酒,还未坐下,她已经在我碗,夹了几块菜。到我这里,一圈介绍才算完毕。 d姐望望雷姨,她心神领会,举起杯子:“来,大家一起,祝贺范谦老师。” 大家照做了。吃过一口菜,d姐又来了,说了句类似的话。d姐举完杯,按理讲,接下来该轮到曹超了。 我俩关系最铁,认识最久,交流也最多,还一起出过差,住过一间房,见识过他的红粉佳人。可他尚未举杯,丽枝却先行一步。 这一点,倒出乎我意料。 d姐举杯时,为表郑重,特意站起来。丽枝向她学习,也站起来,露出一脸欢颜,她戴了美瞳,没涂口红,但描了唇。甚至,她还新做了指甲。看得出来,为这次宴席,她费了些心思。 在刚才的自我介绍,她只略略谈了几句,但此刻,话多了许多。 “在家靠亲人,出门靠朋友。范老师有趣、有才,我很荣幸,与范老师成为邻居。今天,又因为范老师,认识了在座诸位。丽枝是个小女子,又不善饮,今天特别高兴,在此,感谢范老师,感谢大家。” 丽枝讲完话,三两下,一杯加了雪碧的威士忌,就落进了肚腹间。 喝完,她还朝大家拱了拱手。 我虽未曾与丽枝单独喝过酒,但我知道,她是有些酒量的。上一次,我俩在阳台谈天,说到了举杯邀明月。 她回屋,端来一杯红酒,一饮而尽,像没事人一般。但今天,或许是威士忌的缘故。 没隔多久,我便看到,她脸上飞上两朵桃花。 不知视觉原因,还是桃花的缘故,那天晚上的丽枝,比我在其他时候见到的她,更加明艳温柔。 而我后来喝多了,加之租房与丽枝相邻,也在散席之后,有了更深入的接触。 第97章 想象 酒宴上的欢乐气氛,远超我的想象。 丽枝举杯之后,终于轮到曹超。曹超先喝一杯,又因姗姗来迟,被雷姨提名,“自罚三杯”。 随后环节,大家便轮流敬我。每举一杯,就讲几句话,其中,不乏妙言高论。酒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气氛欢乐,大家讲起话来,也多有调侃之词,令人心生浮念。 我原不善饮,但今日此刻,只能来者不拒。 设宴之前,我就知道,我必醉无疑。当然,也应该要醉一回的。 曹超敬我时,反复强调,人生得意须尽欢,花开堪折直须折。这样的穿插混用,只在他这里,才用得如此娴熟自然。 因此,我早就暗暗交待过曹超,若我没及时买单,请他一定替我结账。 中途,我隐隐有些醉意时,心里便想着,趁清醒,且先去把帐结了。 我走出房门,d姐心有灵犀似的,预知我要去买单,紧着跟过来。 d姐与我并肩,关切地问:“怎么样?” 我明白她的意思,答道:“还好,谢d姐关心。” d姐面若朝霞:“跟姐姐客气什么。” 收银台近在咫尺,我暗思,d姐亦步亦趋,莫不是要帮我买单?倘若如此,我是绝不肯接受的。 毕竟,这是我的宴请,叫d姐过来,是视她为朋友,她能赏脸,我也跟着沾光,在朋友中,证明我还是有些人脉的。若是她买单,情况则变味了。 我拿着手机,另一只手,作势要去阻挡d姐:“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买单的事,就别跟我抢。” d姐眉头一挑,眸子闪动波光:“不抢,当然不抢。” 到了收银台,d姐果然没和我争。原来,她只是见我身体摇晃,怕我糊涂摔倒,跟着来照顾一二。如此一来,我心里愈发有种暖意。 “先生您好,一共185。”收银员明眸善睐。 我有点不相信,又问了一遍,收银台重复一遍,还是185。我暗想,这么便宜么?我可点了一大桌子酒啊。 许是见我疑惑,收银员解释说:“d姐是超级vip,给你打了个折。” 事后想来,这折扣实在有些多,但我当时哪里想得那么深,只朝d姐表示感谢。 d姐笑:“莫见外,自己人。” 结账回去,雷姨调侃道:“你俩同出同进,啥子意思?罚酒,罚酒。” “对啊,要罚。”曹超跟着闹事。 我想,幸好今天冬夏不在,要不然,此等场景,她见到了,不知作何感想。 我饮下一肚,嗓子有些辣,头有些晕。 d姐心细,招手叫服务要了支牛奶,摆在我身边。 我对d姐悄声说:“已经买单了。” d姐柔声笑:“没事,一支奶而已。姐姐请客。” 我面色酡红:“谢谢姐,你总这么照顾我。” 之后,你来我往,场面十分热闹。 酒宴前半程,曹超、大石和我是主力军。到了下半场,老宋或许受到酒精的刺激,主动作为,勇于担当,开始轮番敬酒,对于女士,一律“我干了,你随意”。 大石的酒量比我好,但也好不了太多,晚上还要陪素琴,他不再频频举杯,我能理解。 曹超酒量颇佳,却假意微醉,借故躲酒,则让我不解。但我当时,没想太多,毕竟,这是我的主场,大家在为我高兴,是我的幸运。 况且,老宋挺身而出,让宴席一直保持较高的热度。推杯换盏之间,我渐渐眼神迷蒙,此乃醉酒的预兆。 这时,我更庆幸提前买了单。 至于什么时候散席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在离开之前,没加微信的几个人,都加上了微信,还说要建一个群,名字就叫天南海北一家人,定期组织聚会。 我叫来的这些人,身份各不相同,但还聊得投机,我挺得意的。 从酒店出来,大家都喝得七七八八了。只是,有人微醉,有人深醉罢了。 曹超倒很清醒,安排谁送谁回家,谁与谁同行。但到底如何安排的,我竟然全无印象。与我同行回家的,应该是四个人。 其中有对情侣,相依相偎,颇为亲密,当然应该是老宋和杏花。在我身边,也有一人扶持,而且感觉不是曹超,而是位女子。 但说来奇怪,我硬是想不起她的容貌特征。来到租房,行至二楼,老宋杏花与我道声晚安,先行上楼去了。 我正在想,你俩才有好梦呢,便感觉有一只手,在我身上来回摸索,找到一把钥匙,打开门,扶我进去,我便跌坐在沙发上。 再之后,我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帮我洗了一把脸,又找出一支奶,喂我喝下,说是醒酒的。 她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不知情。我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清楚。 早上醒来,口干舌燥,打了杯水,一口喝下,滋润喉咙。刷牙时,忽然想起,我昨夜进门,就躺在了沙发上。但天亮睁亮,却发现睡在床上。 难不成,昨夜送我回家的她,把我扶到床上的? 可为何我一丁点印象都没有了? 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想来想去,没个结果,干脆下楼吃早餐,刚坐下,手机响了,d姐打来的,还没讲话呢,先咯咯笑个不停。 我问:“遇到啥子喜事,如此高兴?” d姐却环顾左右而言他:“昨晚睡得可香?” 我说:“醉得一塌糊涂,一觉醒来,天就亮了。” d姐说:“那就好。” 隔了一会儿,她又说:“昨夜,我讲了些不妥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问:“啥子话?” d姐问:“不记得了?” 我说:“没一点印象,连我怎么回来的,都不晓得。” 其实,我之所以这样讲,是想d姐给我点提示。 结果,她不再往这个话题绕,闲谈几句,说改日再聚,便挂断电话。 今天周日,不用上班,吃罢早餐回去,我暗自揣测,d姐所言,称讲了些不妥的话,又说改日再聚,莫非在暗示什么? 第98章 念头 d姐的电话,让我不免心生他想。 难不成,昨夜我醉了酒,是d姐送我回家,并细心照顾的? 想到d姐,我不免脸红心热。上一回,陪她去植物园,见识过她性子的另一面。她人到中年,其实骨子里,还住着一个小精英。 尤其,她的衣服被撕裂,我为她打掩护,是可以算作“自己人”的。 如此一想,d姐深夜照顾我,也算合情合理。 不过,d姐这样一个人物,跑到出租屋来,难免见到我不堪的一面,我心中有些羞愧,想着是不是该跟她发信息,略表感谢。 正在这时,手机倒先响了,弹出一条微信,丽枝发来的:起床了吗,大才子。我回了个微笑表情。 丽枝说:“阿里巴巴,能开个门么?” 我盯着信息,竟然不明其意,以为她在玩猜谜游戏。 于是,便对她说:“阿里巴巴在呢,许个愿,门就开了。” 隔了几秒钟,丽枝说:“愿已经许了,门怎么还没开?” 我问:“你在哪呢?” 丽枝说:“就在你家门口啊。” 我这才明白,她所指何意。于是,从沙发上站起,打开门。 却见丽枝一脸明媚,端了一碗皮蛋瘦肉粥:“我煮了粥,给你也尝尝。” 我正欲伸手,她却跨步进来,摆在桌上,说道:“尝尝本姑娘的手艺。” 我已经吃过早餐,但她如此热烈,自然不便这样说。我坐在桌边,她摆了凳子,坐我对面,乌黑明亮的大眼睛,静静地望着我。 我平时见到的丽枝,几乎不作什么打扮,但此刻,坐我对面的姑娘,却明媚动人,脸上明显打了粉底,但处理得很巧妙,遮掩了原本的黑,又不显得生硬。 另外,她身上还散发出一种清香,但我无法辨别,是什么类型的香水。我猜测,或许是在地摊上的杂牌子。 我朝丽枝笑了笑,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粥。 说实话,起先,我并没抱什么希望,无非一份皮蛋瘦肉粥罢了。当然,就算味道一般,我也会给予极高的赞美。 毕竟,这份心意十分难得。所以,吃东西,并不在于吃,而在于心心相念。谁记挂着你,她做出来的菜肴,就是可口的。 然而,我尝过一口,却大感意外。 说起来,这份粥,与外面摊子上的,并无别的不同。只不过,加了一些芹菜。吃起来,却如同美味佳肴。 我一连猛吃几口,简直停不下来。 以至于,丽枝笑着说:“慢点吃,慢点吃,今天周天,不上班。再说,我又不问你要碗。” 我放下勺子,凝视望着丽枝:“你这个骗子。” 丽枝不解,问:“咋了?” 我说:“简简单单一道粥,却做得这么好吃,你还说不会做饭,不是骗子是什么?” 原来如此,丽枝松了一口气,脸上染上两片飞云。 “如果你喜欢吃,我改天再做给你吃。”丽枝说这话时,看我一眼,赶紧把目光望去别去。 “又是改天?”我心里暗思,怎么丽枝的话,和d姐的话,有这么多相似的地方? 再喝了几口中粥,我问起丽枝,昨夜之事:“我喝高了,怎么回家的,都记不得了。你帮我回忆一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丽枝的眼睫毛,扑闪扑闪的:“真不记得了?” 我举起手:“骗你是小狗。” 丽枝说:“那我说出来,你可别害怕啊。” 听她这么一说,我心怦怦跳,看来,肯定发生什么大事,而且此事,一定与丽枝有关。 我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我胆大如虎,还没什么事能吓倒我。” “你才不是属虎的呢,告诉你,我是属虎的。”丽枝一听,哈哈大笑。 我想起曹超去西丽时,对我说,羊入虎口。此刻,听丽枝这么一说,抬头望她一眼,她眼神清新,不似说假话。 借着丽枝的由头,我问她:“那我属什么的?” 丽枝说:“你刚才说了的啊。” 我不解:“啥时候的事,今天我可别喝酒,可别忽悠我。” 丽枝一本正经地说:“你刚才说你是小狗,这么快你就忘了。” 我心说,我的意思,如果我讲了假话,骗了你,才是小狗。可我所说,全是真心话,怎么就成小狗了。 正欲问丽枝,看着她突出的锁骨,脑海中突然闪现一个画面,这画面昨夜在我家里,好像也出现过。 如此看来,昨夜照顾我醉酒之的,应该是丽枝。 她住在隔壁,送我回家,亦合乎情理。而且,昨夜她送我回家,肯定发生过什么事,要不然,她也不会大清早的,就跑去市场,购买新鲜食材,烹制好皮蛋瘦肉粥,给我端到屋里来。 从她的话语分析,丽枝认定,我对昨夜之事,是有印象的。 所以,她才会骂我是小狗。当然,这里的“骂”,更含有一种亲昵之意。 理清思路,我对丽枝讲了句谢谢。 “不用谢。”丽枝轻声答,“以后,指不定,要请你帮忙呢。” 我赶紧应承:“只要用得着我的地方,以后只管开口。” 丽枝换了一副孩子般的表情:“真的?” 我说:“当然真的,如若不然,天打雷劈。” 丽枝赶紧制止:“好啦,当然信,发什么毒誓。” 喝完粥,我欲起身,去厨房洗碗。丽枝非拦住我,从我手中抢过碗和勺子,径直去了阳台。 我坐在客厅,有些无聊,也讲不过去,便跟着她,跑到厨房,陪她洗碗。此时此景,像极了居家过日子的夫妻。 倘若与丽枝,成为情侣,会是什么感受呢?我脑海里,冒出这样一个场景:你酒水,我扫地。我砍柴,你煮饭。小桥流水一家的生活,是很多城市人的向往。 丽枝穿件短衫衣,光洁的胳膊,有节奏的摆动着。我从头发开始,细细打量她来。她的脚上,穿着一双透明凉鞋。 这没什么特别的,重点在于,她的脚趾甲,涂了艳红的趾甲油。许多女子,外貌好看,但脚趾头部分,严重影响观瞻。 丽枝却不一样,她那双脚,白若冰雪。我能感觉,若阳光照在上面,肯定会有一种透明效果。洗一只粥碗,花不了多少时间。 很快,丽枝便洗好碗。回到阳台,看了看那只风铃,眼睛里,充满欢喜。 而我,表面上陪着她说话,但目光,却总不由自主地,去找那双光洁的脚趾头。 第99章 足下 “嘿,想什么呢?”丽枝瞧出了我的心不在焉,突然发问。 我惊了一跳,以为她发现了端倪。 阳台上,有只盒子,盒子里,摆了几个跳跳球。与丽枝闲谈时,我抓了只跳跳球。 结果,我被丽枝的问话,吓到了,一紧张,手中的跳跳球,就从手里滑脱而出,掉在地上,滚了几下,竟滚落到丽枝足下。 我弯脚去拾捡,那球跳得快,弹跳到丽枝的脚上,又跑开了。好像那球,附带了我的所思所想,去帮我实现愿望一般。 丽枝咯咯地笑着,像在陪着我,玩儿童们玩的游戏。 捡起跳跳球,我有些尴尬,认为自己太唐突了,丽枝倒不以为意。当然,她一定没料到,我关注她的足下,更甚于额脸。 女人手指修长,洁白如玉的,我见过不少。但女子的玉足,则各有不同,尤其像丽枝这般,能当脚摸的,更是少之又少了。 我心里憋着这想法,不敢透露。 谈完天,丽枝嫣然一笑,告辞而去。走到门口,又反身回头,对我巧笑倩兮:“昨晚很开心,谢谢你。” 我说:“我也要谢谢你。” 丽枝说:“别这么见外啊。你说过的,温暖都是相互的。得到就是付出,付出就是得到。” 我说:“你啥时成了哲学家。” 丽枝道:“跟优秀的人在一起,不知不觉,就变得优秀了。” 我调侃:“近墨者黑,你不怕呀。” 丽枝走后,我坐在沙发下,反复回想昨夜之事。 除了丽枝锁骨的画面,其他的,也只能回忆到酒店门口。至于,那几个人,接下来的安排分配,我没一点印象。 原先,收到d姐信息,我还以为,昨夜,她送我回家的。我因此还很担心,她屈尊来到出租屋,我的房间虽还算整洁,但屋里摆设,难免可见荷尔蒙。 如今,看丽枝的举止,如此主动,更好像我们昨天晚上,发生过什么亲密之举。由此,自然想起了冬夏。 她醉酒那夜,我背她回家,有了夫妻之实,结果,她在兴奋之时,念挂着前男友阿锋之名。但在事后,冬夏对和我的欢愉之情,全然忘了一清二楚。 如此看来,我若是夜晚对丽枝做了什么,也可能啥都不记得。再一细想,又觉得,应该对丽枝好些。不过,她对我仍是神秘的。 这些神秘,与朱玲珑的神秘不同。朱玲珑是故作神秘,而丽枝和我,虽住房相邻,但交流并不算多,更别说谈家事情感与工作了。 现在却不一样了,丽枝的主动,给我透露出一个信号。原本,还想和曹超通通气,问问情况。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了。 我想着该送丽枝一点东西,表示一下。 家里倒有些吃的,但都觉得太俗气。有一种利益交换的感觉,而不是谈恋爱。正没有头绪,闹钟响了,是个提示音。 曹超送我的那两张音乐会门票,就在今天晚上。 本来,我留着请冬夏去的,已经提前和她打过招呼。可后来,遇到她夜醉一事,结果出现阿锋,让我情绪低落,像是阿锋的备胎,一度痛苦不堪。 经过昨夜之事,倒好像能原谅冬夏了。只是,丽枝已经照顾了我一夜,而冬夏心里挂念的人,仍是前男友。 所以,我也没必要,再去纠缠他了。 由此,今晚的音乐会,干脆请丽枝出席好了。 在此之前,我得精心策划一下。看了音乐会,再请她喝点咖啡,送上一份特别的礼物什么的,让她知道,我有一千种想法,可以让她成为浪漫的女人。 思索完毕,跑到阳台上,拉了拉风铃。谁知,风铃响了许久,却无有回应。难道跑出去了?我暗自思忖。 我心里藏不住事,想先定下丽枝的时间,于是,拿起手机,打电话。电话响了几次,她亦未接。 前面,我讲过,丽枝于我而言,很多地方是神秘的。今天,她明明告诉我,不用上班,此刻,她却不接电话,会在干什么呢? 我心生疑虑,瘫坐于沙发上,手机摆在一边,心想,等会她看到了,自然会回我电话。等了将近半小时,未有回音。 期间,倒来了两次微信。 一次是大石发来的,一次是阿洁发来的。 大石只是正常问候,知我昨晚喝高了,问我醉酒没,状况如何。我怕他问我更多,与丽枝有关的事,只简单作答,就引到别的话题上。 阿洁的信息,则颇有意味。赵总上周五交代她写一个报告,她写好了,问能不能请我帮忙看看。 我向来助人为乐,何况,阿洁与我性格还算相投,便应了一声好。 看了阿洁写的材料,我提出几点意见,阿洁回:“你真好,改天请你吃饭。” 言毕,就忙着去改报告了。 我放下手机,离开客厅,来到阳台,望了一会儿风铃,又移步到厨房边。早些时候,丽枝就站在那里,而我,则被她堪可去当脚模的足,吸引住了。 由此,想着再与她相会时,一定仔细欣赏。正这样想着,摆在客厅的手机响了。 我暗喜,莫非心有灵犀,我正想着她,她就来电话了。 跑到客厅,却不是丽枝打来的,而是冬夏。 “阿谦弟弟,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冬夏开门见山。 听她语气,状态应该不错。但她不在出租屋,更像置身商场,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换作以前,听她这么问,我定会十分开心。 可昨天晚上,事情发生了变化,于是,我懒懒地说:“说说看。” 冬夏说:“我记得的,上一次,你说过,陪我去看音乐会,时间就在今天。我没说错吧。” 我坦然作答:“对的,没错,就是今天。” 冬夏说:“嗯,现在,有个情况,得向你解释一下。” 我平静地说:“请讲。” 冬夏说:“抱歉啊,我可能不能陪你去了。” 我听后大喜,暗想,你不去正好,我携丽枝前往,也就不会再向你解释缘由了。 然而,冬夏接下来说的一句话,让我直接愣怔一地。 第100章 犹豫 冬夏给我打电话,说不能陪我去看音乐会,我以为她要失约了,心想我正巴不得如此。 可我没料到,冬夏是请我帮忙的,她想让我把两张票都给她。 原来,她并非去不了,很想去,但不是陪我去。 “是阿锋吗?”我问。 冬夏犹豫了一下,才说:“不是。” 我问:“那是谁?” 冬夏绕起了弯子:“这个人对我有恩。” 我讥讽道:“什么大的恩情,要以身相许。哦,不,说错话了,不好意思。” 显然,冬夏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但她有求于我,只能自降身段:“对不起啊,以后我再单独请你,好么事发突然,但晚上的票,已经买不到了。” 我硬起心肠,问冬夏:“这是向我买票么?” 冬夏说:“没关系,我可以买下来,只要不票价不高得离谱。但我相信,弟弟肯定不会让冬姐难堪的,对吧。” 很多时候,女人会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甚至,爱情会迷惑她的双眼。看来,冬夏正处于这种阶段。 我猜测,她肯定是为了阿锋,要不然,与我一起那次,不会在半梦半醒间,喊出他的名字。 我到底心软,见不到冬夏受伤,柔声道:“好吧,票给你,来取吧。” 顿了一会儿,又说:“说卖给你,当然是逗你玩的撒。票本就是曹超给我的,我再送你,我的冬姐,当然不能要钱。” 冬夏说:“谢谢,我就知道,你最好了。现在回家找你。对了,你还没吃中饭吧,我给你带好吃的。” 我想说不必了,但她已经挂断电话。你最好的话,丽枝也对我讲过。 我真这么优秀么? 还是说,这不是优秀,而是呆笨愚傻,要不然,朱玲珑怎么把我忽悠得团团转? 说真的,在得知朱玲珑骗了我那段时间,有好几个晚上,我甚至生出报复之心,抛弃所有道德,但凡与我接近的女人,都想法子,去吸引她。 然后,再像朱玲珑对我一样,摘了果子,立马远离。 可我终究狠不下心,所以,只能看着冬夏和前男友,重归旧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和冬夏通完话,丽枝的信息,终于来了。 一来,就接二连三。 丽枝说,抱歉啊,刚才一直在忙。 丽枝说,你头不痛了吧,记得多喝些蜂蜜水。 丽枝说,快中午了,该吃饭啦。 我答,你今天不是不上班么,还在忙啥啊。 我答,家里没蜂蜜,只有水,收到你的关心,喝温开水,也像加了蜂蜜。 我说,你吃了吗,要不,一起去吃?你请客。 丽枝说,昨天喝醉了酒,感觉你今天就变了一个人。 我问,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丽枝不回答,反而问我,这个啊,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转眼之间,我与丽枝的聊天记录,就有两个小说章节那么多了。 看了看表,十二点半了。家里没开火,准备下楼寻吃的。才站起,又想起冬夏说过,给我带好吃的。 我若出去,她寻我不着,会不会认定,我不想给她音乐会的票? 大丈夫男子汉,岂能出尔反尔。不行,我得等冬夏。 追着丽枝,又聊了些天,心里想,你冬夏有阿锋,我也有丽枝。你俩是艺术家,情意绵绵,去看音乐会,享受高雅艺术,陶冶情操。 我们是下里巴人,晚上去看电影,回来去街头漫步,十指相扣,温柔缠绵。你们有你们的欢喜,我们有世俗的愉悦。 憧憬一番,作些许想象,倒也是乐事一件。 不知不觉间,十来分钟过去,有人敲门。 打开,正是冬夏,她脸上堆笑,递给我一个打包盒:“超级正点的煲仔饭,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我接过饭盒,冬夏站在门口,却不进屋。男女授受不亲,这是要与我保持距离了呀。我暗自思忖。不过,你是房东,进租客的房间,也正常得很,不算私相授受吧。 尽管如此,我只是笑了笑,从柜子里找出一个白色信封,里面,装着曹超给我的音乐会门票。 冬夏接了票,异常欢喜。 看得出来,她想离开,又不想意思马上就走,于是,一个劲地劝我:“你吃饭嘛,真的,很好吃哦。” 我调侃她:“一点都不香。” 冬夏果然中了计:“怎么会呢?” 我说:“一个人吃饭,怎么会香呢。” 冬夏哈哈一笑:“我留意着,有合适的,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到时,做什么都是香的。” 我只当她在说话,跟着和墙:“好呀,等着你哦。” 聊天时,冬夏想走,却又不好意思,只能不停地看表,我假装没看见,猜测阿锋可能就在楼下等候。我心中骂他,我当了一晚的替身,你多等一会儿,怎么了? 骂完,调侃完,解了些恨,对冬夏就柔和起来,不忍她左右为难,在她离开之前,深情地说了一句:“以后,受了欺负,告诉弟弟,弟弟给你讨公道。” 冬夏眉头舒展:“好呀,我就知道,没认错人,你最疼惜人了。” 我暗说,是啊,我很疼你,可惜,你都已经和我有过欢愉之情了,却仍不让我疼惜。送走冬夏,埋头吃饭。 实话实说,这份煲仔饭的确很香。吃饱饭,下楼扔垃圾时,我特意把餐盒上的店名和地址,拍了下来。 我有一个计划,等到今晚,丽枝回家,约她去尝尝煲仔饭。冬夏和阿锋享受过的幸福,我想和丽枝一起,也去享受一回。 但,我的计划,很快就宣告破产了。 不是丽枝不愿意,而是她另有安排。 下午五点,她还没下班之前,就打来电话,问我晚上有无安排,我答没有。她说:“太好了,借你点东西用一用?” 我问:“有啥需要的,只管吩嘱。” 丽枝笑:“我可不敢吩嘱,想借你一点时间。” 我答:“没问题啊,你要什么,白天的时间,晚上的时间,只管来取。” 丽枝听罢,咯咯地笑:“那你在家候着,等我上门拿。” 我答:“来吧,随时恭迎。” 丽枝又说:“先别吃饭,等着,我给你做好吃的。” 我说:“好啊,美食和佳人,最不可辜负。” 挂断电话,心想,丽枝还真是敢爱敢恨的奇女子啊。昨夜,我醉得一塌糊涂,什么回忆都不曾留下。 今晚,她就准备,拉我去她家造访了。 昨夜留下的遗憾,一定要在今天补足,吃好,喝好,留下难忘的记忆。 第101章 脚模 我行至阳台,低头打望,站在楼下,可以尽享楼下风光。丽枝若是回来了,我会瞧得见。 守候十余分钟,果然见到丽枝,她两只手上,提了满满两袋子。 估算着她要到二楼了,我赶紧移步门后,透过窥视镜,探瞧屋外景象。 不一会儿,丽枝行至三楼。或许,因为身负重物,有些吃力,她脸上显露出红润之色。 女人脸上的红润,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归是能引人遐思的。 近距离观看,丽枝所谓的“好吃的”,有菜蔬,也有熟食。 我听到她开门进屋,则立于墙壁之后,猜测稍过一些时间,她会不会来敲我家门。又或者,不用敲门,直接拉响阳台上的风铃。 可惜的是,我想错了,三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风铃没有响,门也没有动静。 我安慰自己,她应该在忙。直至过了半小时,我在阳台上探听,能感觉到,她在厨房里忙着烹煮。 由此看来,我应该不用动手,有现成的吃食。 时间还早,趁这工夫,我去洗了个澡,刮净胡子,穿戴一新。 回到客厅,又犹豫了,觉得如此郑重其事,过于隆重,反而让她得了意。显得轻松随意,似乎更能粘住她的心。 于是,又将衣服脱下,换成原来的穿着。 刚穿好衣,手机叮咚一声,却是丽枝发来的信息,问我准备好了没,过去吃饭了。 看到“准备”一词,我略略吃了一惊,就好像她有透视功能一般,我在屋里穿衣打扮,尽收她眼底。 出门前,我又照了一次镜子,整了整衣摆,出门而去。 到她家里,正微叩门,门却没关,轻轻一推,就开了。 丽枝租的房子,是个单间,一张床占了大半地方,空余地方,摆着一张简易餐桌。 桌上,已经摆了三道菜。 只是,屋里没人,丽枝应该在厨房忙碌。 我装作陌生一般,喊了一声:“有人吗?” 丽枝很配合:“谁啊。” 我说:“讨口饭吃。” 丽枝乐道:“是么,那快请进吧。” 我行至阳台,丽枝满面欢喜:“你去屋里坐吧,厨房油烟气太重,还有最后一个菜,马上就好了。” 我遵照丽枝的意思,退出去,回到客厅。 与她为邻这么久,通过阳台交往,倒有很多机缘。但我还从未有机会,进入过她家。 丽枝善于布置,房间虽小,装扮得却很温馨。最让我注目的,是墙角的一块瑜伽垫。 曹超有了新女友小嫣后,时常跟我讲述,她身段之美妙,有好几回,他看着她练瑜伽,心里的春天,立马活泛起来。 曹超有一种本事,明明一般的事情,在他的描述之下,活灵活现,让你神往。但对于小嫣和她的瑜伽,具有如此神奇之功效,我是相信的。 因为,但凡有过夏娃之乐者,都能理解,瑜伽女子所带来的欢娱,是异于常人的。 此刻,见到瑜伽,我脑海中,瞬间冒出她练习的样子,脸上,微微泛上些许红色。 正神游四极,丽枝端着两盘菜出来了。 她系一条大红色的围裙,用一个红色发卡,夹住头发。 “请你来吃一餐家常菜,莫介意啊。”丽枝摆上盘,朝我嫣然一笑。 我指着餐桌:“这么丰盛,还叫家常菜,你可真壕啊。” 丽枝说:“贵宾来了,略表心意。” 丽枝引我坐下,问我:“就不喝酒了吧。” 我点头称是。 丽枝脱下围裙,我才知道,与上午我见到她时不一样,她换了套衣服,桔黄色的上衣,蓝色的裙子,风格清新自然。 其实,我更想看到,她穿什么鞋子,想再瞧一眼,那只能当脚摸的玉足。 只是,面对面坐着,始终没能找到机会。屋子本来就小,折叠简易餐桌不大,她不时给我夹菜,近在咫尺,很有些家人的味道。 “你不总说,我很神秘么?”丽枝笑嘻嘻地问我。 我哈哈一笑:“神秘些好,更令人神往。” “哈哈,你可真会逗女人欢喜。”丽枝抬头看我,“难怪d姐那么……” 讲到这时,丽枝却不言声了。 我仰头问她:“省略了什么?” 丽枝说:“d姐对你真好,我们都很羡慕。” 我暗想,莫非她吃醋了?略一思量,便说:“她是我姐啊。” 丽枝说:“这样的好姐姐,我也想要。” 我不明其意,随口道:“这还不容易,下次,我再你单独见她。” “真的吗?太好了。”丽枝有些激动,举起茶杯,“我以茶代酒,先表示感谢。” 碰完杯,她又给我夹了一块鱼头,让我多吃鱼,吃鱼聪明。 谈笑风生间,或许气氛到了,她开始讲述她的人生经历。 她有三个姐,她排行老末,按理说,该享些福,结果,恰好相反。父母有些传统老旧思想,一直想要个男孩。可天不遂人愿,女孩接二连三。 实在没辙了,爸妈只能招赘婿上门。按理说,招郎当然要先从大女儿开始,谁曾料到,大女儿早年在东莞打工,与一位四川工友相恋了。没多久,就有了身孕。即使如此,父母亦不允,她便私奔走逃,连家也不愿意回。 从此,与家人老死不相往来。那时,丽枝年纪尚幼,老大不成,只能靠老二老三。有些事,是有蝴蝶效应的。 老二很快步了老大后尘,老三倒是愿意,可丽枝三姐,人略略有些差了,别人瞧不上她。一年相了七八次亲,条件一再降格,却未能找到如意女婿。 父母死了心,稍有不称心如意之处,便打骂丽枝。丽枝自小目睹父母的苦痛,也想做点什么事。只是年小,实在帮不了什么忙。 十五岁后,她渐明事理,认定让父母悲痛的原因,在于家境寒微,若是条件好些,也不会至于,被全村人冷嘲热讽。 丽枝下定决心,改变家庭命运,而唯一的办法,是南下深圳,打工赚钱。头几年,一年到头辛苦,却只换来血汗钱,更别谈改变命运了。 期间,丽枝到处想赚钱门路,慢慢地,开悟了。 “你常打趣,说我神龙见首不见尾。其实,我打了两份工。”丽枝微微一笑,“一份在工厂卖苦力,另一份在瑜伽馆,当兼职教练。” “你是瑜伽教练?”我一时惊住了。 “怎么?不相信啊。要不,我展示给你看看。”丽枝说罢,便起立说道:“把餐桌收拾好,我来个现场直播。” 第102章 慌乱 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丽枝征得我同意,开始收拾餐桌,我则帮着她处理。 处理完毕,丽枝把折叠餐桌,搬到阳台上。我看着她的蓝裙子,心道,穿裙子怎么练瑜伽呢。 正这样想着,丽枝已经拿起瑜伽垫,让我往后退,她把瑜伽垫,摊开,铺在地板上。 房间面积本就窄小,我退无可退,只能紧挨着她的床铺。 丽枝摆好瑜伽垫,似乎想起了什么,对我笑道:“我先换身衣啊。” 言毕,便从床边靠墙的简易布柜里,翻找出一套衣服。 我略有些不安,说道:“要不,我先出去,你换好衣,我再来。” 丽枝说:“没事,你坐,你坐啊。我去洗手间,就行啦。” 恭敬不如从命,我只好坐下。坐在丽枝的床上,我多少有些不自在。虽说昨夜,可能是她照顾我,但她一直没指明,我也不好追着问。 倘若不是她,岂不笑掉大牙。我坐在床边,轻抚床单,总觉得,有一种异性的温柔。 房间里,有一种淡淡的清香。丽枝忙于工作,还兼一份瑜伽教练的职,回家也不忘收拾打扮。 这样的女人,若真有缘成为恋人,其实也是不错的。胡思乱想之际,丽枝换好衣服,回到屋内。 瑜伽服是灰色的,将她的玲珑突显了出来,我瞧了一眼,又不敢直视,别望向别处。 倒是丽枝,落落大方。大约,在瑜伽馆里,这是习以为常之事。 我问丽枝:“瑜伽馆里,会有男人练瑜伽吗?” 丽枝说:“当然有啊,我还认识一位男教练,技术可好了。” 这倒出乎我意料,我总以为,练瑜伽的,全是女士。竟然不知,还是男教练。 倘若曹超知道,怕也会想法子,去当这样的教练。因为据说,去练瑜伽的,有许多富太太,金领什么的。 不说漂亮好看与否,至于,她们家境阔绰。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用在瑜伽人身上,似乎最为恰当。 换上瑜伽服,丽枝明显自信许多,她昂首挺胸,目光炯炯。当然,这是好的一面,换个角度来看,也就更显得丽枝的短板。 尤其是,与d姐与杏花的罩杯相比,她明显处于弱势一方。 这只是我的想法,或许,在丽枝眼里,她并不觉得,这是短板,反而是优势,也讲不定。因为,若让d姐练瑜伽,罩杯或许会影响动作。 她打着赤脚,站在瑜伽垫上,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双脚,是她身体上,最洁白无瑕之处。 我在视频上,偶尔刷到过,练瑜伽的女子。但现实生活中,却头一回,与瑜伽姑娘面对面。 丽枝深呼吸几口气,立定,静息,然后,弯腰,摆臀。 不得不说,她的身段,真是柔软极了。我正在感叹,她已经双手撑地,轻轻翻身,来了个倒立。双脚靠在墙上,神情淡然,面不改色。 我多少懂得一些,知道练瑜伽,绝不可打扰,于是,只静静地看着她。 倒立坚持了几十秒,丽枝又换了摆首、下蹲、静坐等动作,随后,又做了几个高难度动作。 当然,与她平时练瑜伽又有不同。毕竟,只是展示给我看。若是真练,得费不少时间。 一整套动作下来,丽枝如行云流水,我唯有叫好。 临到末了,丽枝床头柜,翻出一只气球,红色的,递给我。我接过来,这气球与市场上见到的,略有不同,更厚一些。 我询问一般,望着丽枝。 丽枝说:“请你帮个忙,把球吹大。” 我不知其故,但没问太多,照办了。 待吹到有脑袋般大小时,我停下来,问她:“可以了么?” 丽枝摇头。 我继续吹,一会儿,又问,她继续摇头。 我再吹,生怕突然爆破,吹得慢而小心,差不多与腹部大小时,丽枝终于笑着点头。 她拿了球,放在瑜伽垫上。 然后,屈身微蹲,反身躺下。最后,整个背部,躺倒在气球之上。 看那样子,我真怕她把气球压爆。 压爆气球倒没什么,她整个人,就会扑倒在地,或许会伤了骨骼。但她控制得很好,用背部轻轻揉搓气球,无异于一个女人,在高中钢绳上跳舞。 当然,这是两种不一样的技艺。 丽枝展现给我的,是身体的柔软。 我唯余敬佩,想鼓掌,又不敢,怕惊忧了她。 好在,她终于完成了动作,反过身,把球抱在怀里,坐在瑜伽垫上,笑盈盈地问我:“怎么样?” 我说:“很有大师气象,厉害厉害。” 丽枝眉头一展:“夸张啦。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学瑜伽,快三年了。” 我打趣道:“这么好的技术,可以当老板娘了。” 这时,丽枝突然捂住肚腹:“哎啊,肚子好痛。” 我忙问:“怎么了?” 丽枝说:“好像有什么东西,钻到我肚子里去了。” 我大惊:“不会吧,要不,我送你去医院。事不宜迟,得趁早,你换套衣?” 丽枝笑:“那倒不必。就是感觉,你变成了一只蛔虫,钻进了我肚子里。要不然,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心思。” 我这才明白,她在开玩笑,只仍有些疑惑,于是细问详情。 丽枝解释道:“去年底,就有人劝我开一家瑜伽馆。自己当老板,的确赚钱,这也是我的梦想。” 原来如此。 我说:“很好啊,条件成熟了,大胆放手去闯。” 丽枝说:“年初开始,我一直在找铺面,可没找到合适的。” 我暗思,你莫不会拉我入伙吧。 犹豫了一会,丽枝终于开口:“昨天晚上,认识了d姐,才知道,你原来人脉这么广啊。” 我忙摆手:“谈不上,谈不上。” 丽枝说:“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说:“我俩这关系,还有什么藏着的,直说无妨。” 丽枝俏皮一笑:“那我可说你,你别生气。” 我点头说嗯。 丽枝说:“前几天,我相中一套房子,面积位置都合适。” 我心说,莫不像朱玲珑一样,要找我借钱? 望着丽枝热切的表情,我只说好:“租下来啊。” 丽枝说:“我也想啊,老板娘还在考虑,因为还有其他人想租。” 此事跟我有啥子关系? 我松了一口气:“所以呢?” 丽枝说:“昨天见到d姐,我觉得面熟,后来听她介绍,才知道,她就是房东太太。” 我恍然大悟,丽枝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是想请我,帮她在d姐面前美言几句啊。 我心说,这不是小菜一碟么,凭我对d姐的了解,她应该能答应。只要,你不吃她的醋,就好啦。 我对丽枝说:“没问题,我马上去办。” “真的吗,太好了,你太好了。”丽枝兴奋极了,站在瑜伽垫上,跳来跳去。 我低头着,去寻那只玉足。 丽枝打着赤脚,找出两只高脚杯,各自倒了半杯红酒:“来,举杯。” 我笑问:“给个由头,为啥举杯?” 丽枝笑:“不为啥,为你,为我,为这美好的一天。” 说完话,丽枝仰脖子,把那半杯红酒,全喝进到肚子里。 喝完,还朝我晃了晃杯子。 女子如此,我哪能认输,只好学着她,也将红酒一饮而尽。 饮完酒,丽枝放了一支音乐,玩起了手指舞。 在酒精的作用下,我有些晕。 看着她欢欣可爱的样子,我很想轻步上前,将她拥入怀里。然后,重复一次,昨天夜里发生的事。 昨夜没记忆,但此刻,我会事无巨细,全刻进脑子里。 丽枝乐呵完毕,我终于大着胆子,问她:“你的足,为何美艳如此?” “你说什么?”或许我说了“足”,丽枝没听明白。 我凑近过去,在她耳边,悄声再说了一句别的话。 丽枝闻听此言,脖子立马红了。 我把这,当作丽枝对我的一种暗示。 伸过手去,将她揽入怀里,伸手去整理她额头上的发丝。 屋子里异常安静,我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 如同,有一只小鹿,在我们心头,急促而慌乱地,跳动。 第103章 颜面 隔了几秒钟,情浓意浓时,丽枝脸染飞霞,往阳台望了一眼,羞道:“这样,不好吧。” 我以为,她说的是,阳台的门,未曾关上,窗帘也没拉,若传出动静,影响不好。 我在她耳边低语:“我去拉帘子。” 丽枝却拉住我:“还是我去吧。” 丽枝行至阳台上,却没关门,更没过来。 我不明所以,只好跟过去。 她站在阳台上发呆,神色有些慌张。 我望着阳台上那只风铃,轻轻拉了一下,她才稍稍回过神来,对我灿然一笑。 我说:“抱歉,太唐突了。” 丽枝说:“刚才,我跟你讲过我的身世,我承担着太多的家庭责任。” 我说:“理解,明白,你是好女人,所以,我更想给你一点力量。” 丽枝说:“你上进,积极,是好男儿。只是,太快了,我心理上接受不了。” 我望见丽枝的锁骨部分,令人莫名心动,想要轻轻一触。 又想,还快吗?昨天晚上,你不一直陪在我身边吗?怎么到了今天,就说太快了。 看来,女人的心思,真是海底针,猜不透啊。 丽枝伸手,拉扯风铃,风铃撞击,发出悦耳的声响。 “我承认,我对你有好感。但是,但是,d姐……”丽枝言辞闪烁。 我问:“d姐怎么了?” 丽枝:“昨天晚上,她,唉,怎么说呢,我是无意中听到的,你可别生气。” 听她如此一说,我越发糊涂了,问她:“咋了,我怎么听不明白啊。” 丽枝脸上的苍白,渐渐褪去:“你真不明白,还是故意逗我耍?” 我说:“昨夜之事,我真记不清了,断片了。只记得,你送我回家,扶我躺下,迷迷糊糊中,还记得你。” 丽枝问:“记得我什么?” 我不想装了,直接说:“只记得你的锁骨,很好看。然后,好像,拉了你手,要你陪我聊天至天明,不许回家。” 丽枝轻轻叹了口口气:“看来,你真都记不清了。好吧,我且实话实说吧。” 我侧过脸,看着丽枝。她望着对面,对面阳台,空无一人,只挂着一件工衣,一条白裙子,在空中飘荡飞舞。 丽枝说:“那天,大家都很高兴,可以说,除了雷总,其他人,都有些喝高了。我当然也有些醉意。” 讲话时,丽枝不敢看我,两只手,握在一起,像在祈祷什么。 “大石和素琴一对,曹超送雷总回家,而我们几个,因住在附近,自然组成一队。只是,这样一来,d姐落了单。你心思细腻,非要送d姐回家。” 丽枝淡淡地叙述着,经她提醒,我隐约记起了一些什么。 我原以为,曹超会送d姐,毕竟,以他的性格,总渴望着,多认识一位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是他的口头禅。 至于,他所谓的“路”,是什么路,就看对方的理解了。 只是,我不曾料到,关键时候,他竟然舍弃d姐,而改为护送雷姨。或许,因为工作关系,又或者,他觉得雷姨,还是单身,可以名正言顺,去接近吧。 当然啦,他并不知道,其实,雷姨早就有了蓝颜知己。说不定,这个夜晚,雷姨家里,蓝颜男子,正在迎候着她呢。 “你和你那个哥们,倒还蛮有男子汉气概的。”丽枝讲到这里,侧过头来,望了我一眼。 “哥们”即是指曹超,他且不说了,丽枝所谓我有男子汉气慨。其实是暗示,我对d姐的关心。 当晚,因为感激d姐,再加之她独自一人,我觉得,不管作为小弟,还是男人,都有责任,送她回家。 可我已然醉成这样,d姐哪会让我送她返回呢。反而提出,要送我回家。 “回来的路上,你倒是潇洒呢。”丽枝再次望对面的租房,讲完这句,便轻轻咬住嘴唇。 潇洒?有吗?我问丽枝。 丽枝说:“当然呀,或许,应该换一个词,叫洒脱,随性。总而言之,你把我俩当成了兄弟。” “你们俩?” “d姐和我啊。”丽枝说,“老宋和杏花,毕竟是夫妻,而且也没有醉,所以走在前头。你原本和d姐走在一块,我自然落了单。你倒好心,非要拉上我。” 我笑问丽枝:“我没做什么,让你们难堪的事吧。” 丽枝说:“那倒没有,起先,把我当成电灯泡。后来,后来,就……” 讲到此处,丽枝再次娇羞起来。 我问:“就咋样了?” 丽枝用手抹了一把脸,接着说:“你一只手,架在d姐肩头,另一只手,搭一我肩膀上。我有些不好意思,d姐倒看得开,安慰我,说你喝酒了,这样正好挽扶你。” 丽枝一提醒,我再次有了些印象:“我还记得,我称为你丽枝兄。对不对。” 讲着话,我微微笑了一下。丽枝说:“对啊,不是记得么,是不是故意在装糊涂?” 我赶紧说:“真记不得了,你一提醒,就想起一段。” 丽枝接着说:“到了楼下,杏花和老宋,道了晚安,先行上楼了。d姐扶住你,让我去你身上搜索钥匙。我搜出钥匙,开了门,和d姐一起,把你扶到沙发上。这时,我肚子痛,要小解,便对d姐说了声,赶紧回了屋。” 丽枝讲到这里,我大致明白了什么。敢情,昨天晚上,留在屋里,照顾我的女人,不是丽枝,而是d姐。 我以为,与之共赴欢愉的,不是丽枝,而另有其人。 好在,我与丽枝对桌吃饭,看她练瑜伽,听她讲家事,最终,揽她入怀,轻捋其额上发丝,所以一切,并没点题,只隐约其辞,并没明开门见山,还算保住了一点颜面。 楼下,不知何事,有两个老妪,争执起来,用的是家乡方言,吵得很凶,你往我头上指,我往你头上指,互不相让。 老妇的吵闹,并没有打乱丽枝的思路,她换了个姿势,单脚站立,继续说:“我冲了澡,换了睡衣,在阳台上晾衣服时,无意间,听到你家阳台上,传来说话声。” 我微微点头,并不发声。 “我关心你,和d姐。所以,就趴在阳台上,侧耳细听。”丽枝扶额浅笑:“不得不说,d姐真是个好女人。她对你,是真好啊。” 第104章 亲密 丽枝对我讲出许多秘闻,让我大吃一惊。 我在心里喃喃自语,d姐的确很好。 只是,她昨夜的好,好在何处,以及她在我家,到底做了些啥,我却全不知晓,忘得一干二净了。 于是,抬头,问丽枝:“你在阳台上,到底听到了什么?” 丽枝忽然笑了:“太尬了,我可不敢说,你还是去问她自己吧。” 这种事,我怎么好问当事人?只是,丽枝不肯说,羞于说,其实也相当于说了。谈话至此,隐入一片沉默。 老妪的吵骂,引来更多围观者,丽枝也被吸引了。 不过,她的目光,很快又收了回来:“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俗气?” 我问:“何以这样讲?” 丽枝脸含娇俏:“知道你和d姐关系不一般,所以,想个法子,请你帮忙,通融一二啊。” 我说:“此乃人之常情。再说,你又没干坏事。” 丽枝突然忧伤起来:“你不怪我就好。” 我说:“怎么会呢,你如此上进优秀,能与你为邻,我的荣幸啊。” 丽枝说:“我觉得,你应该去当销售,跑业务。” 我问:“何以见得。” 丽枝说:“业务员都要能说会道,你比业务员更能说会道,而且,还懂得心理学。” 我说:“你说错了,其实,我笨嘴笨舌的。尤其在陌生人面前,更迟钝得很。如果非要说我能讲几句话,都是因为对方。” 丽枝问:“和对方有啥子关系?” 我说:“比如你吧,在你面前,我或许讲了不少话,那都是因为你给了我灵感啊。在你面前,我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拧开水龙头,话就像注水一样,滔滔不绝了。” 丽枝眸含波光,问我:“真的?” 看得出来,她很欢喜。 气氛重新恢复如初,我笑:“除开这个不谈,业务员还有一项技能,我根本不及格。” 丽枝笑问:“啥技能?” 我说:“喝酒啊。我想啊,我还没上桌,就被人放倒了,还怎么谈业务?” 丽枝说:“不见得吧。你专找女老板谈业务啊。你一倒下,机会就更多啦。” 我当然知她在开我玩笑,并不介意。 谈罢正事,丽枝回屋,弯腰收拾瑜伽垫。 到底是练瑜伽的,身材之柔软,令人艳羡。我想起曹超,以及小嫣,心里骂道,曹超你小子,真好福气。 正在神思间,电话响了,是视频通话,d姐打来的。 我将手机给丽枝看了下,她心神领会,我点开视频,d姐满脸通红,额头上,全是汗水,像刚跑完步。 一问,果然如此。 “刚从健身房出来,也没什么事,就想看看你的状态,是真醒酒了,还是怕我担心。”到底昨夜照顾过我,d姐说起来话来,比平时大胆多了。 我站在阳台,不敢乱动,生怕背后的景象,拍了进去。 女人这种动物,一旦与你有了亲密关系,就有了主动权。若d姐得知我在丽枝家里,再怎么解释,怕也是没用的。 我自然讲着许多感谢的话,d姐说:“光说不练,假把式。” 我说:“要不,现在请你喝咖啡?能赏光不。” d姐说:“我这一身臭汗,怕吓着你。这样好不,有个朋友从西藏回来,带了点玛卡,明天晚上,我给你带点过去,和蜂蜜一起。你常熬夜看书,多吃点玛卡,提神醒脑,可以更好找到灵感。” 玛卡是好东西,价格也贵,我还没吱声,d姐补充道:“昨晚,在你家翻箱倒柜,也没找到蜂蜜。正好朋友送了来,我家吃不完,扔了也是扔了。拿给你,也算姐姐照顾弟弟,是姐姐的责任吗?” 我说:“明晚几点?” d姐说:“八点吧,方便吗?” 我笑:“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地方窄小脏乱差,你别介意就好。” d姐说:“哼,臭小子,讲子话嘛。姐是那种人吗?” 我笑:“当然不是。” d姐说:“知道就好。” 我说:那就说定了,恭迎你大驾光临。” d姐说:“嗯啦。”丽枝在身边,我不好讲太多,挂视频前,微微眨了眨眼。 d姐轻轻抿了下嘴,像在接受某种信号。 我朝丽枝笑了笑:“说曹操,曹操到。机会来了。” 丽枝说:“拜托你了,无以为谢。但这份恩情,我铭记于心。” 我说:“谢啥子呀,事情还没办下来呢。” 丽枝说:“不管成与不成,你肯出面,对我来说,都是恩情。” 我笑:“言重了哈,咱俩是朋友不是么。” 丽枝笑着点头。 我说:“朋友之间,就得坦诚,互帮互助。” 回到自己家,刷了会朋友圈,看到冬夏在音乐厅拍了照图。只有她,并无阿锋。但她的配图,倒颇多喜悦。 我想,或许,她怕我看到阿锋,心里难过吧。 接下来,就是d姐的动态了。她晒出了在健身房的照片,配文如下:办了年卡,一年也没去几次,从今日起,开始健身啦。姐妹们,请监督。 雷姨在后面留言:人逢喜事精神爽,d姐出山放光芒。姐妹情谊深似海,快乐生活响当当。 d姐回:雷总玩笑不敢当,无聊之事心不慌。愿与姐妹同欢乐,携手前行路敞亮。 两人写打油诗互嘲,反复建了几层楼。这是她俩向来热衷的游戏。 关键是,曹超也参与进去,显然,曹超是昨夜才与d姐加上微信的。 曹超和诗一首,既赞美了雷姨,也夸赞了d姐。 和诗如下:雷姨豪爽心飞扬,d姐聪慧闪光芒。有幸结识心欢畅,赞语声声情谊长。 他向来如此,想要两头讨好。在动态之后,杏花、丽枝,都点了个赞。 我原本也即兴赋诗一首,看到丽枝的点赞,想了想,又收手作罢。 第二日上班,九点刚过,曹超就来找我,说要借支烟抽抽。 他说“借烟”,我就知道,他肯定是聊我在喜宴醉后之事。 我们来到吸烟室,曹超问:“怎么样?”我知他啥意,假装不懂,问:“什么怎么样,就那样呗。” 曹超说:“不把我当兄弟啊,还在这里装。” 我说:“真不懂你讲什么。” 曹超抑扬顿挫地念:“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不念诗还好,一念这首打油诗,我反问他:“有喜事的人,应该是你啊。都给雷姨当护花使者了,孤男寡女,夜空不寂寞,真好。” 曹超说:“雷总可是你曾经的恩人,别中伤人家。” 我说:“雷总以前是我上司,在我心里,就永远是我上司。但上司归上司,上司也要穿衣吃饭,嫁汉暖坑不是么?” 曹超说:“反正,我要恭喜你,d姐对你够意思。” 我说:“哥们,你想啥呢。” 曹超继续劝:“正经点,哥们,她可是富太太。” 我假装笑道:“这不正是你最擅长的吗?” 曹超环望四周,低语道:“我明白,公司耳目众多,不是谈事的地方。改天,我去你家里谈。” 我吐一口烟圈,朝曹超笑了笑。 曹超望一眼办公室,回头说:“其实,我今天找你,是想谈朱玲珑的事。” 我问:“哦,朱玲珑,她咋了?劳起尊驾来了。” 曹超没理会我的讽刺,只说:“她来深圳了。” 第105章 插手 听罢曹超的话,我心里五味杂陈,暗忖,你怎么知道的。但嘴上没说,只问他:“然后呢?” 曹超说:“问你啊。” 我说:“你咋知道她来深圳了?” 曹超说:“这个嘛,说来就话长了。简而言之,我是通过另一个朋友知道的。” 我冷冷地问:“是男生吧。” 曹超答:“英明,正是。” 我说:“朱玲珑真有魅力啊。如今算来,我大约得排在老六老七了。” 曹超说:“别妄自菲薄嘛。” 我问:“她来深圳干嘛?” 曹超说:“好像遇到点麻烦,没法子在老家待下去了。” 我微愠:“不会把老家的汉子,也拉下水了吧。” 曹超说:“你不记恨她,想要复仇么。现在,她来了,机会给你了,要不要去会会她,找回一点赔偿?” 我沉默良久,才开口:“容我想一想。” 曹超说:“你那些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若要去讨公道,我给你支招。” 我拍拍曹超的肩:“谢谢兄弟。” 这一回,曹超倒很谦虚:“别这么说,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我挤出一丝笑:“过去的事,别想太多。” 曹超嗯一声,我俩各自散去。 在走道上,碰到雷姨。隔着五六米距离,她就朝我露齿一笑。 擦肩而过时,她的笑容更浓了,还悄悄朝我做了个点赞的手势。 雷姨身后,还跟着一位同事。她没停步,我自然不便问她,点赞之意。 回到办公桌,陡然想起丽枝的讲述,莫非,雷姨也知道,那天酒后,送我回家,并悉心照顾的人,是d姐? 不太可能吧。接着我很快予以否定。但雷姨的行为,奇奇怪怪的。 为何如此怪异呢?我翻开d姐朋友圈,再次核对雷姨、d姐和曹超的和诗,按道理,我未参与其中,也没露出蛛丝马迹。 别说雷姨,就连曹超,应该也还什么都未知情呢吧。翻来覆去,弄不清楚,只好作罢。对着电脑,处理完一项工作,想起d姐晚上,要来我家造访,突然激动起来。 激动过后,又心存忧虑:会不会太张扬了? 可d姐已经明确表示,要来我家,是送温暖来了。而且,我已经表态欢迎,总不好再拒绝? 何况,d姐一番好心,向来对我颇为关照,我却如此对她,实在讲不过去。整个上午,我想着此事,精神有些涣散。 下午刚上班,没过几分钟,西施泡了茉莉花茶,言笑宴宴地跑来,非要让我也尝尝。 用茶壶往我杯里倒茶时,西施问:“咋了,看你精神不佳,昨夜没睡好?” 不知她瞧出了不对劲,还是随口一说。 我说:“有个哥们,有了喜事,昨夜拉我们去夜市喝酒。他升职了嘛,大家跟着高兴,喝了不少。” 说完,我揉了揉额头:“喝多了,引发了偏头痛,不舒服。” 西施体贴地说:“多喝些温开水。” 我说谢谢你。 过了一会儿,她坐在椅子上,转动着靠近我:“我家还有些天麻,要不,晚上取给你,煲汤喝下,治偏头痛,最有效了。” 我哪敢掠美,再说,赵总对她颇多关照,我哪敢掺杂其中,便找了借口,称家里从不开火,更别说煲汤了。 我调侃称:“工具不齐全,啥事办不成。” 西施笑:“你倒洒脱得很。” 我双手一摊:“单身汉嘛,就这样啦,随性而为。不像西施姑娘,一家人幸福生活。” 西施是否和家人生活在一起,我并不知情,但上次送她回家,她住统建楼,而非城中村,家庭里条件应该不错。或者,父母来得早,买房也早。 片刻过后,座机响起,梅小姐打来的,声音略有些冷清,少了往日的朝气。我心想,莫不是受赵总批评了? 在电话中,梅小姐说:“请过来一趟,有事情商量。” 她倒客气,但客气背后,有股子冷峻之气。 我以为“有事相商”,是去见赵总。立即起身去往赵总办公室,到了,才知赵总去开会了,梅小姐喊我过去,倒也是赵总的意思。 厂里最新要新聘一批职员,梅小姐报了方案,赵总扫了两眼,让梅小姐和我商量商量,听听我的意见。 按理说,我初来行政部,具体工作,也不涉及人事招聘,赵总让梅小姐找我商量,本就不合常理。 因此,梅小姐颇有怨言,倒合情合理。通常,这样的方案,都是梅小姐亲自操刀。 弄清来龙去脉,我自然不敢提什么建议性的意见,只一个劲地,夸她的方案做得好。 梅小姐并不吃这一招,只冷冷地盯着我。她知道,这并非方案好与不好的问题,归根结底,在于信任的问题,其实质,是权力的问题。 梅小姐说:“您还是提提意见吧,要不然,赵总可得批评我了,讲我无组织无纪律,没有团队精神。” 梅小姐用了“您”字,表面看来是尊称,但我俩都明白,她有一肚子气,没地方撒。 事已至此,我只好装模作样,随意挑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问题。 梅小姐倒很认真,非让我直接在方案上修改,表示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找我“请教”了。 “要不然,我交不了差啊。”直至这时,她才终于露齿一笑。 大约,看到我提的那几条意见,心里在想,什么小范老师,也不过如此嘛。 方案中,有几个文员的岗。我想起曹超之托,欲将小嫣安排到我们公司,这样,他俩就可以团圆了。 我本来不想管这闲事,觉得招小嫣过来,反而会害了小嫣姑娘。转念再想,又觉得,若是小嫣来了,说不定就能拴住曹超的心。 况且,朱玲珑复返深圳,他主动找我,有思过之心。 鉴于此,我应投桃报李。于是,我随口对梅小姐说道:“我有个表妹,正在找工作,这个文员岗,倒挺合适她,招聘什么时候开始,我通知她来应聘啊。” 我本以为,梅小姐会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姿势,冷脸旁观。 结果,她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你表妹叫啥,可以把她的简历,先发给我。” 我说:“可以吗,那太好了。” 梅小姐柔和下来:“当然可以啊。小范老师推荐的人才,要热情欢迎啊。” 我说:“可不敢当,我待会就把简历转给你,辛苦梅助理。” 梅小姐说:“别太客气,在一起上班,也是缘份,能相互帮忙的,就该相互帮助。你说呢,小范老师。” 我笑:“当然,当然。” 告别梅小姐,我立即向曹超报告此事。曹超的反应,却远比我想象中平淡,只说让小嫣先准备简历。准备好了,再发给我。 曹超行事,向来追求快准狠,但这次他的反应,却不像他的作派。 我本想说,事不宜迟,有此机会,要快速行动。 转念一想,中间或有什么隐情,再说,这毕竟是曹超的“家务事”,我一个当兄弟的,不可过多插手。 于是,作了罢。 第106章 涟漪 晚上,下了班,刚走到一楼,梅小姐打来电话:“有空吗,大才子。” 梅小姐的电话,让我很吃惊。而且,从语气中,听得出来,她此次来电,并非工作。 我笑答:“梅助理,有啥指示,安排就是。” 梅小姐说:“啥指示啊,快莫嘲笑我了。” 不等我接话,顿了一下,她接着说:“夜市新开一家烤鱼店,不知能否有幸,邀请你一起品尝。” 我说:“大美女相邀,荣幸之至啊。” 梅小姐乐不可支:“啥美人啊,人老珠黄喽。” 我说:“今天真不凑巧,我与人有约了。改天,我请你,向你赔罪,可好?” 梅小姐说:“知道你是大忙人,好吧,那就再约时间。” 我说:“说好了,我请客。” 梅小姐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对了,你表妹的事,可别忘了,尽快把简历发来,好尽早安排。” 我说:“好咧。感谢。” 挂掉电话,我想,梅小姐主动降低姿态,应该与赵总有关。自打上次,帮赵总办完那件事,赵总多次言语暗示,让我好好干,他绝不亏待自己人。 尤其,讲到“自己人”时,他加重了语气。 赵总真是有大智慧的人。 梅小姐作为赵总助理,这么多年,早就学会察言观色,见风向不对,便拉我结盟。 无论如何,对我而言,这都是好事。 迈步去食堂,简单吃了些饭,便回租房而去。 在路上,或许心情大好,不知不觉间,我竟然哼起了歌谣。 行至租房,拿起房卡,正欲刷一楼大门,就听到背后有人喊我,回头一看,竟然是杏花。 她一脸明媚:“啥喜事啊,这么开心。” 杏花穿一件白衬衣,能清楚地看到,罩杯的红颜色。 我说:“哪有什么喜事,完成了一项工作,瞎开心。” 杏花说:“这样的工作,真幸福啊。哪像我们,卖苦力的。” 我问她:“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 杏花说:“最近行情不好,可能要失业了。”我想起上午时,在梅小姐的方案上,看到舍管一职,也需新聘。 我想,若让杏花去当舍管,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我也只是想一想,毕竟,我不能为工作的事,要求梅小姐既安排小嫣,又安排杏花。 再说了,杏花有什么打算,愿不愿意去当舍管,还是个未知数呢。我若冒然提出,说不定会惹下笑话。于是,按下不表。 开了门,我作了个请的姿势:“女士优先,尤其是杏花嫂这样的美人。” 杏花自嘲:“中年美少女是吧。” 所谓中年美少女,其实是网上的梗。这也证明,杏花关注热点,紧贴时代。 当然,她才四十左右,还处于女人一生中,最好的年龄段。 杏花并不客气,走在楼梯上,不时回头,笑着我讲几句话。 来到三楼,告了别,杏花独自上楼,望着她的背影,我又一次想起,她和老宋来看房那天,拿了钥匙,两人欢天喜地,老宋有些急切,那一双手,实在没忍住,在楼梯间,便玩起小动作。 目送杏花离开,消失不见,我才进屋。 倒了一杯水,坐在沙发上,想起这段时间,虽然受了朱玲珑的欺骗,但在别的事情上,倒多有收获,福祸相抵,甚至,福气之事还有些盈余。喝了半杯水,打开手机,放了一首任素汐的歌,开始踩着节拍,收拾房子。 八点钟,d姐就要光临,我得把房间清理一遍。虽然,周六晚上,她早就来过,但那时我醉了。如今,她再度光临,我得好好表现。 客厅倒还好,我只把书架上的书,重新摆正放好,又将几本我自认为重要的书,摆在显眼位置。 上一回,借给素琴的《包法利夫人》,她早就退回来了。之前,随意扔在底层。此刻,我抽出来,特意放在桌上,当成枕边读物。 至于卧室,最主要的,只是把被单叠放平整。处置好细节,再用拖把,拖了地,再找出一支淡淡的香水,洒在房间里。 处理好一切,看看表,已经七点半了。 时间愈近,想着d姐要来了,我变得紧张起来。好像她来看我,注定会发生什么大事一般。 七点五十时,我烧好水,煮了一壶茶。茶叶是雷姨赠我的,一饼熟普。 离八点差五分时,有人在楼下按门铃,我起身,拿起听筒,却是送外卖的,四楼有人叫外卖,但一直不接电话,门打不开,他试着按别的房间的门铃,都失败了,直至遇到我。 我知外卖员的苦,帮他开了门。 刚坐下,门铃再次响起。这一回,的确是d姐,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在等待d姐上楼的时候,我坐立不安,很是紧张,只好在屋子里走来走动。 按理说,从一楼走到三楼,很快就到了。 我的等待,却很漫长。 终于,屋外听到高跟鞋的脚步声,然后,有人敲门。我捋一下头发,深呼一口气,走到门边,轻轻打开。 屋外的d姐,穿一件浅黄色旗袍,描了眉,涂了唇膏,光彩照人。 我一时有些呆,连请进都忘了说。 d姐笑:“咋了,不认识姐了?” 我赶紧说:“太美了,像从画上走出来的女子,我都不敢相认了。” d姐轻启朱唇:“话讲得这么动听,会没朋友的。” 我笑:“我哪会讲什么话,只是把心里所想,表达出来罢了。” 丽枝进了屋,顺手将门合上,递给我一个袋子,很沉。 “玛卡和蜂蜜,另有两盒小点心。” 我赶紧道谢:“你对我太好了,都不知讲些什么。” d姐问:“真好,还是假好?” 我说:“当然是真好。” d姐说:“那你就好好写诗。” 我不明所以:“写诗?” d姐说:“对啊,给我写一首诗。” 我说:“没得问题。” d姐追着问:“什么时候?” 我说:“若是一般人,我随便写写也就罢了。但写给d姐的献诗,与众不同,得酝酿。恐怕,得花些时间。” d姐笑:“好吧,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我给d姐倒了杯茶,聊着天,饮了半杯,她突然站起来,说道:“那天晚上,光顾着照顾你,现在,我来好好看看大才子的房间,也沾一沾文气。” 我想着起身相陪,又不敢,只好坐在沙发上,用目光作陪。 d姐背起手,仰头看客厅里那幅画:“这幅画虽不是名家作品,但意境悠远,不错啊。” 听d姐评论,她对艺术,的确是有些理解的。不像别的富家太太,只知吃喝玩乐。光这一点,就值得我敬重。 只是,这画是冬夏赠我的,我怕她继续追问,引出冬夏来,赶紧转换话题:“那天晚上,辛苦你啦。” d姐一听,回头问我:“你记起来了?” 她脸上微微有些红,又赶紧别过头,假装欣赏画作。 我答:“只隐约记得一两个画面。” d姐追问:“什么画面?” d姐继续看画,但很明显,心思不在画上。 或许,因为紧张,她的身体,微微晃动。 我甚至感觉得到,在d姐的旗袍之下,隐藏着一股力量,像要从身体里挣脱而出。 我告诫自己,不停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望d姐背影一眼,立马低头,盯着茶杯。杯里,茶汤金黄,荡起一圈圈涟漪。 我才低头,那件浅黄色旗袍,却像有着极大的魔力,强行将我的目光,拉扯过去。 第107章 风景 d姐立于画作之前,凝视了足两三分钟,终于轻移玉步,出了客厅,去往阳台。 我想起阳台上的风铃,暗叫一声不好,立马起身,跟着d姐而去。 d姐在阳台上看风景,而她自己,本身也是一种风景。 诗人卡之琳,写过一首诗《断章》: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下看你。城中村的租客,来往的路人,出租屋的陈设,均成为d姐眼中的风景。 而d姐其实是今天,我出租屋里,最大的风景。 d姐自然没想到,我心思如此活跃。她斜倚阳台,目光撒向楼下,探了探,又收回来,望向对面租房。 那对恩爱夫妻下班了,在客厅里吃晚餐。他们没拉帘子,能看到彼此脸上,愉悦而满足的笑。 幸福的生活,不因财富多少,也无关身份贵贱,而在于一种满足。乞者的微笑,与国王的微笑,同等珍贵。 终于,d姐的目光,从对面夫妻屋里,绕了回来,停留在风铃上。 “你装的?”她问。 这本是丽枝的作品,但我一慌乱,下意识地点点头。 d姐笑:“果然是诗人,家里的布置,也充满了诗情画意。” 言毕,她轻轻拉住风铃上的绳子,轻轻一扯,风铃响了起来。 我心悬到了嗓子尖,事先,我没跟丽枝提过,d姐今晚会来。若丽枝听到风铃,贸然跑来和我对谈,让d姐心生误会,就麻烦了。 好在,风铃响了许久,隔壁仍无回应。 我想,丽枝应该去瑜伽馆,当兼职教练了。 我松了一口气。 随后,d姐来到厨房。 所谓厨房,其实就是阳台与洗手间的过道中间,搭了个横断。这是深圳城中村的标配,绝大部分出租房,均是这样的设置。 我平时很少开火,厨房油烟不多,保持清洁干净。 d姐瞧得仔细,倒好像,她是租客,我是房东,她要把房子打量得清清楚,明明白白一样。 不但查看卫生状态,还开水,开电,看效果如何。 我站在d姐身旁,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一股香味。但我猜不出她洒了哪种香水。因此,不敢卖弄,怕弄巧成拙。 曹超对我讲过一个观点,若你对某个领域,并不了解,那么,最好闭口不言。这样,女子不会认为不懂,反而有种高深莫测之感。 不说d姐对我了如指掌,但她的确算熟悉我,我倒没必要在她面前,故意端着,装出莫测高深的样子。 d姐指了指洗手间,问我:“能否借用一下?” 我说:“你不嫌弃就行。” 言毕,自觉退出来,到了客厅。 在客厅转了几个圈,过了好几分钟,才听到冲水的声音。 我面朝阳台,迎候d姐。d姐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我俩继续喝茶。 “委屈你了。”d姐突然讲了这么一句。 我起先不明所以,很快就知道,她的意思,赶紧说:“不委屈。” d姐说:“嗯,这样的心态,要保持。” 我答:“有你这样的姐姐,心态必须要好。” 接下来,d姐东拉西扯,讲了许多事,还提醒我,知我平时煲汤不方便,所以特意请人将玛卡切成了片,我上班时,每天泡两三片,坚持一个月,效果就会显着,有助睡眠,提醒神脑。 我答:“你想得真周知,只是,小弟三生有幸,才能遇到这样好的姐姐。” d姐佯怒道:“又来了,别讲这些,太见外了。” 我微声答道:“嗯,以后不了。” d姐说:“这就对了嘛。” 沙发上,摆着一本书,d姐随手拿起,正是那本《包法利夫人》。 d姐说:“这本书写得真好。” 我问:“你读过?” d姐点头。 我说:“好书要反复读,我读第三遍了。每次读,都有新发现。” d姐说:“你提醒得对,我回去,也把书找出来。” 我开玩笑说:“朋鸟社可以增设一项活动,共读一本好书,聚会时,相互分享感受。” d姐一听,很兴奋:“可以啊。不过,在朋鸟社推广之前,能不能我俩先实验一下?” 我问:“愿闻其详。” d姐说:“择书不如撞书,就从《包法利夫人》开始吧。我们从第一页开始,规定每天读多少,谁没读完,就作惩罚。” 我说:“主意很好,罚什么呢?又如何介定,你读没读完呢。” 接下来,d姐就这个问题,和我展开了大讨论。 气氛很热烈,我问d姐:“你练过瑜伽吗?” d姐摇头,说:“好几年前,就起了心思,去学瑜伽,总因这样那样的原因,搁置了。” 我微笑点头。 d姐不解:“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我说:“住我隔壁的丽枝,你还记得吧。” d姐说:“当然记得。你那天醉得不省人事,我俩把你拖回来的。” 听d姐用词中有“拖”字,我就知大事不妙,苦笑说:“真不好意思,出大丑了。” d姐继续说:“我俩把你领进屋,不一会儿,丽枝肚子痛,说去去就来。可她去了好久,也没再来。没法子,我只好自己动手,给你打来水,擦了擦脸。” 原来如此啊。我说:“感谢d姐。” d姐说:“谢啥,我是你姐呀。姐姐照顾弟弟,天经地义,不是么?” 我不时点头。d姐说:“如果我醉了,你不一样,也会这样照顾我呀,对吧。” 我说:“那当然。小弟虽不会照顾人,但一定倾尽全力。” d姐说:“你还不会照顾人啊。你是太会照顾人了。” 显然,d姐话里有话,但我不便细问。 过了一会儿,d姐又说:“不过,那天晚上,你哭了,你不记得了吧。” 我说:“啊。哭了啊,真丢人。我完全没记忆了。太丢人了,无地自容了啊。姐。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d姐笑:“这怎么叫丢人啊,这叫性情中人。你还别说,如果不是因你的痛哭流涕,我今天还不敢贸然上门呢。” 我望着d姐,等待她解疑。 d姐说:“你喝醉了,在d姐面前哭泣,讲了许多真心话,这样的人,才真实。我很感动,更坚信你值得交往。” 我不时点头:“倒也是真的,d姐见多识广,什么样的人儿没见过。” d姐说:“快打住,又信口开河啦。” 我答:“实事求是嘛。” d姐说:“你不知道,当时,看到你抱住姐,在我怀里痛哭,倒与悲伤无关,而觉得欢喜,信任。看着你的样子,姐的心,立即,软成了一团泥。” 讲到这里,d姐甩了甩头发,露出玉一般的脖颈。 颈部的白,与她额上的微红,形成强烈的对比。 第108章 信任 望见d姐的玉颈,有些不好意思。我正准备开口,好像心有灵犀一般,d姐也开了口。 我说:“你……” d姐问:“我……” 我俩异口同声,听到对方所说,又都只讲了一个字,立马止住。 我说:“你先。” d姐说:“你先来。” 我说:“女士优先,这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 d姐说:“我是客人,主人优先,中国是礼仪之邦,不能乱了纲常。” 我说:“还是瑜伽的事。” d姐哦了一声,鼓励我继续往下说。 我只好说:“其实就是丽枝的事。” d姐说:“没事,你讲。” 我说:“她不知从哪里看出来的,说我和你关系不一般,请求我帮帮忙。” d姐笑:“那天晚上,送你回家的路上,你的言行,的确容易让人误会。” 我说:“自己无脸见人,倒还罢了,还连累你。” d姐哈哈笑:“放心好啦,姐承担得起。” 我心一沉,不再绕圈子,直接将丽枝所求之事,和盘托出。 我本以为,d姐肯定会给我一个面子。 毕竟,对她来说,又不损失什么,别人交多少租金,丽枝也会交多少。 谁知,d姐一听,沉吟过后,答复:“这件事,有点复杂。” 我说:“真不好意思,给你找了个麻烦。” d姐望一眼阳台,微笑问我:“姐也有一事相求,可否?” 我说:“只要你开口,我能定当全力以赴。” d姐说:“那我先问你个问题,你得老实回答我。” 我说好。d姐问:“丽枝这个人怎么样?” 我说:“贫寒人家的孩子,命也苦,一个人走到今天,很不容易。总之,我挺敬佩她的。” d姐点头,说:“我问的不是这个方面。” 我问:“那是什么?” 话一出口,我就明了d姐的意思,继续说:“温柔正直,有上进心,是个好姑娘。” d姐突然问:“你喜欢她?” 我坦然作答:“当然喜欢。” d姐听后,脸色一沉,但她很快恢复常态,笑吟吟地望着我。 我早料到会是如此,心里倒有些欢喜。 不待她开口,我接着讲出理由:“这种喜欢无关情爱,更像姐妹之情,是对奋斗者的致敬,是邻里之间的相互鼓励与安慰。” 听罢了我的言语,d姐脸上的表情,由阴转晴,问道:“就止于此。” 我答:“只限于此。” d姐抓起《包法利夫人》,不停地抚摸封面。 “我答应你。”d姐端杯,饮了一口茶,平静地说。 我说:“嗯?” d姐说:“你跟丽枝讲,让她这两天,来找我签合同。” 我说:“你刚才还有很麻烦。我喜欢圆满结局,但不希望给你添麻烦。” d姐说:“当然不麻烦。刚才,我故意吓你的。其实,也是试探一下你。哈哈,你别在背后骂我。” 原来如此,虚惊一场。 我端起茶杯,对d姐说:“我以茶为酒,代丽枝,也代所有底层拼搏者,感谢你。” d姐说:“别整这么高的高度,你代不了丽枝,更代不了别人。这样好了,你就代表你自己,和我碰一杯。如何?” 我说:“就按姐说的法。” 饮完杯,d姐说:“丽枝这个人,虽然很不错,但一点,我得提醒你,别太相信她了。” 我不解,问d姐何出此言。 d姐说:“姐是女人,对女人的心思,当然比你懂得多。姐虚长你几岁,吃过一些亏,所以,轻易不相信别人。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我看着d姐,知道她让我提防丽枝,肯定有她的原因。 果然,她接着说:“丽枝这个姑娘,说实话,有冲劲,但她过于世故,过于精明了。” 我问:“举个例子?” d姐说:“话讲到这里,我也不怕丢人了。那天晚上,我俩扶你回家。刚把你放在沙发上,她就借口肚子痛,跑了回去。说白了,她其实是在给我俩制造机会。” 听闻此言,我愣在那里,真没想到,丽枝会这样想做?若是如此,的确太有心机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d姐继续说:“她请你来说服我,这件事本身,也说明她或许早就思考过一切。而你,说白了,只是她的棋子。” “不会吧。”我喃喃自语:“人与人之间,就没一点信任了吗?” “当然有信任,但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是因为利益,而捆绑在一起的。”d姐有种看破人间世事的淡然。 我怔在那里,不知说什么才好。 “不过呢,丽枝对你不错,你大可放心,她不会做出有损于你的事。”此时,d姐摇身一变,似乎成了一个预言家。 我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一圈,重新坐下,问d姐:“你刚才说要我做一件事,是什么来着?” d姐笑:“你也别太紧张,不是让你做什么,而是请你帮我一个忙。” 我换成一种轻松的语调:“女王请开口。” d姐笑:“别贫了。正经点。” 我立马坐下,和她玩起对视游戏。 大约心虚,对视十余秒,d姐认了输:“我投降,你太厉害了,不敢看,完全不敢看。” 谈话间,欢声撒落一地。 我问:“什么事,说吧。” d姐捋了捋头发:“真有些不好意思,我说出来,你可不许笑话我。” 我答:“怎么可能呢。” d姐说:“我想,我想……唉啊,实在讲不出口。这样好了,你先讲讲你女朋友的事,让我缓一缓。” 我问:“你真想听。” d姐说:“你讲我就听,记住,不许胡说八道。” 我说:“准确地说,应该是前女朋友。她就住我对面,叫朱玲珑,是个乖巧可人的女孩。” d姐微微点头:“这名字不错,人肯定也长得漂亮。” 我说:“有一回,我发烧了,深更半夜,全身乏力,给哥们打电话,让我过来。谁知,他没来,却托了人来。” d姐笑:“我明白了,来的是你后来的女朋友。” 我说:“她照顾了我一晚上,细心体贴。” d姐点头:“好女孩,该珍惜啊。” 我说:“她的确很好,至少,那天晚上,她展示了一个女人,最好的温柔。体贴照顾,难以尽述。” 讲到这里,我看到d姐眉头略紧,于是,调子一转,接着说:“她那天的表现,就好像我醉酒那天,你照顾我一样。不,你比她更好。” d姐心里高兴,嘴上却说:“你俩恩恩爱爱,别牵扯到我,好吧。” 我说:“没隔多久,她家人生病了,急需要一笔钱手术,她很着急,无可奈何。我看着难过,主动借了她一笔钱。” d姐问:“我就知道,你是好男人。借了多少?” 我说:“我手头也没多少余钱,不到两万。” d姐点了点头,又问:“然后呢?” 我说:“我借给她后,我俩就分手了。” d姐说:“我明白了,所以呀,我刚才叮嘱你,不要太轻信女人。” 我望着她:“那可以信任你吗?” d姐以同样热烈的目光回应着我:“当然可以,我可是你d姐,独一无二的d姐。” 第109章 翻滚 听罢d姐的言语,我很感动,也很慌乱。 感动是因为她是d姐,我体会到了她对我的关怀关切。慌乱恰恰也因为她是d姐,我俩萍水相逢,她对我的关怀关切,已经远远超出一般的情谊。 我饮了一口茶,望一眼窗外。夜渐渐深了,此时此刻,无数的出租屋里,有无数对情侣,在温暖的灯盏下,热烈地交谈,相爱,以及憧憬未来。 只是,作为一名普通打工者,又能有什么宏大的梦想呢。无非不过,赚点钱,回家盖两三间屋。 说得诗意一些,在田园牧歌里,耕地种田,悠然见南山。说得现实一些,无非不过老婆孩子热炕头。 这是现实,没办法。 我饮了一杯茶,平静下情绪,望d姐而问:“你的提问,我已经回答完毕。现在,该你了。” d姐眨了眨眼,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道:“我想借你的房间一用。” “啥?”我疑心听错了。 d姐解释说:“我想一个人,在你的房间里待五分钟,最多十分钟。” 难不成d姐有特殊癖好?我迟疑了一下,问她:“你不怕?” d姐笑:“怕什么呢?” 我笑:“没什么。” 言毕,我起身,拿起手机,走到门口,说道:“别说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都行,你待够了,就给我发信息。我下楼走走,收到信号,我再回来。” d姐嗯了一声,说:“没那么久,你别走远。” 我问:“我还没离开呢,就害怕了。” d姐身子一抖:“才不是害怕呢。” 她的样子,很有些小女人撒娇的情态。 我答应d姐,就在楼下,接到她的信息,立马上楼。 d姐笑道:“这还差不多。” 我出了门,往丽枝家望了一眼,屋里没灯,证明还没回家。 我信步下楼,二楼冬夏家的门,也紧紧闭着。或许,她此刻正她阿锋情浓意浓呢。 我在巷子里闲逛,脑海里冒出无数种想法,d姐在我屋子里,会干些啥呢? 给我整理房间? 不太可能。 从时间上来说,五分钟,十分钟,用来整理,实在不太够。况且,我房间还算整洁有序,她来之前,我也认真收拾过。 体验一下租房生活? 她老公是本地人,名下房产众多,出租楼说不定都有两三套呢,用得着来我家体验? 太夸张啦。 肯定不是这样。 知道我被朱玲珑骗了,损失一笔钱,d姐欲作些补偿,将一沓票子藏于我家? 现实中,的确有这样的富太太。可放在我身上,就太玄乎了。 毕竟,我与d姐不是那种关系。 而且,她是在到我家后,才听说朱玲珑之事的。就算临时起意,身上也不可能带太多现金。 我脑海中的想法,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又一个接一个地否认。 那么,会不会,她突然内急,想去洗手间。 哦,不,这太正常的,而且用洗手间,光明正大去用便是,根本不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难不成,她去洗手间,不是方便,而是洗澡? 若是这样,倒也解释得通。因为,毕竟,事实隐私,这要求,是不便对人言的。可她为何要在我家沐浴呢? 有特别癖好的人,有千奇百怪的想法,也不奇怪。 曹超有一个理论,人无癖好,不可深交。 初听胡说八道,细究起来,高深莫测,颇有些几分道理。 可d姐看起来,并不像这样的人。 再且说了,洗澡,尤其是妇人洗浴,别说五分钟、十分钟,没有半个小时,根本是不可能的。d姐又是极其讲究卫生之人,怎么会草草将就呢。 我一路胡思乱想着,有时,被自己的异想天开,都弄笑了。 走到那家理发店时,我看了看表,时间过去了八分钟。 看来,d姐说的五分钟,还是太匆匆了。又或者,她此刻,正在享受其中。 这时,有个穿黑衣黑裤,披一头大波浪的青春女子,朝我迎而走来。在她身后,跟着一名送货工人,骑一辆电动三轮车。车上,摆着一张席梦思床。 我受到启发,灵光一闪,莫非…… 想到这一点,我脸颊红了一半。 稍稍能够解释得通的,她大约是想仰躺我家客厅的沙发上。 或者,更大胆一些猜测,她想在我家卧房里,闭上双眼,休息片刻。 仰躺在席梦思之上,双手双脚摊开,形成了一个“大”字。 顺道这个思路,她可能还会在床上翻滚几次。 一念至此,朱玲珑的模样,便浮于脑际。 许多时光静美的夜晚,她都会仰躺着,起先抬头,继而伸脚,在空中写字。所写之字,大抵十分简单,无非你我他一类。 因为用脚写,那些简单易懂的字,就变得十分性感迷人。 这么说吧,朱玲珑心里藏得下一座海,并不是轻易就被满足的人。在空中手舞足蹈之后,她还会更进一步,以我的身体当成写字本,不停地练笔,盖戳。 每每这时,我只能闭上双眼,享受痛苦与愉悦的双重考验。 d姐不是朱玲珑,定然不会像她这么爱折磨人。 如此一番想象,我竟然笑出声来。恰在此时,手机叮铃一声,来信息了,却是广告邮件。 扫一眼时间,刚好过去十分钟,正欲熄屏,d姐如约而至:“好啦,回家吧。” 我转身返回,正好碰到冬夏,见到我,她倒热情,感谢我赠予她音乐会门票,又为那天未曾出席喜宴而道歉。随后,再讲了些祝福之类的话。 上到二楼,挥手作别,她展露笑颜,我却从她的眉心处,看出一丝纠结。 看得出来,她表面上的快乐,并非真正的开心。难不成,她与阿锋,又遇到麻烦了? 但在当时,这个念头,只在我脑中一晃,就消失了。d姐还在我家,我分不出神来,去想冬夏的事。 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她已经再度名花有主,我就算脸皮再厚,也不不愿再插足她的情事。 我轻轻敲门,很快,门就开了,d姐站在屋里,面含欢喜。 闲叙几句,d姐告辞而去。 送她出门时,我看到她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红色发卡。 我记得很清楚,她上门时,没夹发卡。 难道那天晚上,她把发卡落我家里,这次上门,不过声东击西,送蜂蜜和玛卡是假,寻找发卡是真? 第110章 贵人 送走d姐,我在屋内四处搜看,未能找出什么破绽。 至于,发卡作为线索,也只是我的臆测,不一定准确。 无论如何,这次d姐上门,都证明一件事,她愿意帮我,不但送来暖心之物,还爽快答应我的请求,让我在邻居面前倍有面子。 自打进公司,雷姨地我多有关照,我几次三番,强调她是我的贵人。 如今看来,d姐也有成为我贵人的倾向。而且,d姐作为贵人,对我未来之路,或许更有助益。 只是,接二连三,都是大姐级贵人,总有种难以启齿的羞愧。 转念又想,还是曹超讲的对,管他呢,今朝有酒今朝醉,贵人可遇不可求。女贵人、男贵人,都是贵人。 给丽枝的事办完了,我急欲向她报喜。 行至阳台,稍稍伸颈,却见她屋里未见点灯,拉了拉风铃,亦无回声。我拿起手机,打出一行字,想起d姐的提醒,又删掉了。 d姐对丽枝的分析,更像猜测,我未必认同,但她好意提示我,我怎么能视而不见呢。 丽枝欲要创业,改变命运,这当然是好事,不说我,d姐应也乐见其成。我能出点微薄之力,有何不同。 只是,此事她该主动,若我迫不及待找到邀功,倒显得我有所求似的。 主意一定,回客厅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记下d姐来访一事,相关细节,更详尽而述。 日记末尾,不免涉及两个女人的微妙关系。 记完当天日,洗澡冲凉,晾好衣服,站在阳台上,吐完一支烟圈。欲回客厅时,听到丽枝屋里,隐约有了动静。 紧接着,灯光亮了起来。我本想登门拜访,告知事已办成。行了两步,又立定,略一思索,再奔阳台,拉响风铃,在闲谈中顺带着,将此事说了,岂不更显得美妙? 我回到屋里,打开冰箱,拿了两听可乐,转身之际,有人敲门。 我暗忖,莫不是丽枝吧。 开了门,却是杏花。 牛仔裤,红色衣,清爽干练。 我问声嫂子好。 杏花递给我一个红色袋子,说老家寄了点吃食,故乡风味,在深圳找不到的,拿了一点,给我品尝一下。 我作势推却,说这怎么好意思。 杏花说:“拉拉扯扯,邻居们见了,多难为情。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就是个心意。你平时记挂嫂子,嫂子明白,嫂子也记挂你。” 话讲到这个份上,我只好记了,一迭声地道着感谢。 俗话讲,人一倒霉,喝凉水都塞牙。与此相反,如果你一旦交上好运,干什么成什么,顺遂如意,主打一个爽字。 目送杏花上楼,望着背影发了一会儿呆,忽想起梅小姐,公司正准备招舍管。我之前起意,觉得让杏花当舍管,比她在外干卫生卖力气,总要好一些。 老宋这个老哥,为人不错,杏花嫂就更不必说了。邻居们有缘,聚在一起,就该互相帮助。 上一回,我跟梅小姐提了小嫣的事,谎称她是我表妹。 谁知,曹超不知为何,之前拜托我办事,我答应下来,如今有了眉目,他却没了动力,简历迟迟未发,我总不好三番几次催吧。 若是曹超有了别的想法,对我来说,倒不失一桩好事,我可以还杏花一个人情。文员的岗位,表妹不来了。换一个表嫂当舍管,总可以吧。 如此一番设想,我不免有些得意。从桌上拿起可乐,吹了两声口哨,来到阳台,倚在墙上,望了望对面的夫妻,继而,拉响风铃。 片刻工夫,丽枝现身,她头发披散着,仿佛正准备去洗头。 我问:“今天工作累么?” 所谓工作,其实包含两层含义,其一是她的本职工作,其二是她去瑜伽馆兼职当教练的事。 丽枝笑了笑:“打工哪有不累人的,不过呢,听到风铃响,瞬间就不累了。” 我问:“今晚吃了啥,是不是吃糖醋排骨了?” 丽枝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说:“因为你说话这么甜,晚饭肯定和糖有关。” 丽枝方明白我话中有话,笑言:“糖醋排骨里也有醋,醋怎么解释?” 说完,丽枝举起手,往嘴边煽了煽风,像在空中闻醋的味道。 我被她逗乐了,问:“下班后,忙不,若不介意,咱们阳台上聊会啊。” 丽枝说:“聊呗,和帅哥聊天,本就愉悦身心。何况,这个帅哥还很有才,能写诗作文。” 我说:“快莫笑话我了,我那点三脚猫的工夫,哪敢自称诗和小说。” 丽枝假装哼一声:“太谦虚,就是骄傲。” 我递给她一支可乐:“来,碰一杯。”丽枝接过可乐,启开,和我碰了一杯。空气中,瞬间弥漫可乐的甜香,以及我们的欢笑。 气氛铺垫得差不多了,我淡淡地说:“d姐同意了,让你去签合同。” 丽枝听罢,兴奋得手舞足蹈:“太好了,太好了,啊。我不知怎么表达谢意。来,来,握个手,范哥,谦哥。” 丽枝比我想象中的,更愉快欢喜。讲话时,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她的手臂,从栅栏中间,伸过来,起先,我只是轻轻一握,但她手上的力量很大,很足。一直握着,摇晃不停。 看她的样子,若我俩中间,没有阳台阻碍,她大约会奔向我,来一个热烈的拥抱。 丽枝的手臂,不停摇晃,不免碰到了风铃。 风悦耳的铃声,仿佛在为她的喜悦奏乐。 行完握手礼,丽枝问我:“太高兴了,想庆祝一下。能借我一支快活散么?” 她作了个夹烟的姿势,我方明白,快活散是啥意思。 我说稍等,从客厅里取出一盒细支卷烟,将一整盒,递给她。 丽枝轻轻抽出一支,又将整盒还给我。 我适时递上火机,她接去,娴熟地点燃,然后,往空中吐出一个优雅的烟圈。 我当然见过女人吐烟圈,但我从未见过能将烟圈吐得这么好的女子。 大约,心情好坏与否,也会影响人的发挥吧。 成为邻居这么久,我尚不知,她竟然也有这爱好。 尤其那天我的宴请上,大家欢喜嗨皮,丽枝亦未表现出这一点。 或许,真如d姐所言,她城府太深,须小心提防? 第111章 人情 很快,一支烟燃尽了。 丽枝说:“不行,我得感谢你。” 我说:“不急,等你开业了,我们一起去贺喜。” 丽枝起先点头,继而摇头:“不,我等不及啦啦啦啦。” 我跟着开玩笑:“好呀,你准备怎么谢。” 丽枝说:“跟你一样。” 我问:“啥叫跟我一样?” 丽枝说:“请你吃大餐啊。上次,你请客那次,一桌子硬菜,说真的,饭菜真香,味道超正。” 那家餐馆,d姐熟知情况,是她的推荐,并帮我订了房。 菜肴多半也由她点,但最后结账,竟然只花了极少的钱,如今想来,简直不可思议。 绝非店家打了太多折,肯定是d姐为我着想,悄悄刷了自己的卡,而又给足了我面子。 丽枝打两份工,省吃俭用,我当然不想让她破费,便说:“你做的饭菜,就是大餐。而且,是五星级酒店,也比不了的大餐。” 丽枝头往一边倒:“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这样认为,因为我是独一无二的。” 这个时候,我觉得她特别可爱,像邻家小妹。但实际上,她若在我们公司上班,如此扎实硬朗的作风,妥妥一个女强人。 丽枝说:“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做八道菜,发发发,大家一起发。” 我心想,她家地方有限,坐不下几个人,便问:“请哪些人呢?” 丽枝说:“谁都不请,只请一位最尊贵的贵宾。” 我假装旁观者:“你俩个人,能吃得完八个菜么?” 丽枝俏皮地笑:“吃不吃得完不重要,重要的是仪式感。” 我哼一声:“浪费可耻。” 丽枝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该出手时就出手。再说,这么重要的贵客,吃再多,也不能叫浪费。你说对吧。” 我喜欢听她这样说话,但嘴上仍反驳道:“歪理邪说。” 丽枝不理我,继续说:“告诉你,上一次,在杏花嫂家里,我只是牛刀小试。要知道,在别人地盘,抢别人风头,会招人忌恨的。所以呀,其实,我是收着的,有所保留。我的更多手艺,还没露给你看呢。” 我情不自禁,拍起掌来:“好期待啊。” 丽枝说:“事不宜迟,好事要趁早。这样好了,就明天晚上如何?哦,不行,明晚我加班。不,不加了,不管了,天王老子来,本宫也不加了。若问原因,我就说,我要请范老师吃饭。” 我狂笑不迭:“表演活灵活现,在厂里上班,太屈才了,该去演话剧。” 丽枝顺嘴接住我的话往下说:“好呀,明晚咱俩一边吃,一边演戏。哈哈,这个创意不错吧,想一想,我都迫不及待了。” 我说:“不行,晚上我会失眠,睡不着的。” 丽枝说:“那正好,干脆不睡了,写一个剧本,明晚就按你的剧本来演。” 这个夜晚,真是充满了欢乐啊。 先是d姐上门,送温暖送爱心。接着,又把我支使出去,一个人待在屋里,不知干了些啥。 现在,在阳台上与丽枝一席谈,本来就带着戏剧效果。 其实根本不用演,只要架上一台摄像机,把日常对话拍下来,稍作剪辑,就是一部很有意思的短剧啊。 次日上班,时间一晃而过。 中午去食堂吃饭,刚找位置坐下,就接到曹超电话,说他坐在b区,老地方,让我过去说话。 我端起餐盘过去,吃了两口,问曹超:“小嫣的简历呢,人事催我几次了,发不发你倒给个准信啊。” 曹超说:“我找你来,就是谈这事。” 我夹起一块鸡肉,看几眼,又放下:“说吧。” 曹超说:“我考虑来考虑去,还是先放一放。” 我问:“咋了,又有新情况?” 曹超抬头望一眼,又眨巴下眼:“距离产生美,久别胜新婚。” 在曹超面前,我说话也不客气:“异地恋容易被人挖墙脚。” 曹超哧哧一笑:“只要你不挖我墙脚就行。” 我骂:“我有这本事?要挖墙脚,也是你挖我的吧。” 我这话里暗含深意,在朱玲珑那件事上,我仍耿耿于怀。 倒不是她欺骗我,而是觉得,曹超与她的关系不正常。 或许,两人早前曾是情侣。虽然,朱玲珑很有可能,也骗了曹超的感情和金钱。 曹超作了个求铙的表情:“过去的事,翻遍吧,人要往前看。你看你,现在多风光,身边美女如云。” 我笑:“哪有什么美人,全是大姐大嫂。” 曹超正色道:“大姐大嫂多好呀,是人生的指路明灯。” 曹超的三寸不烂之舌,真不是盖的。在他嘴里,真是舌灿莲花,无盐能变成西施,死马能变成驼。 可惜,他太不务正业,这些本事,全不用在正道上,只贪恋夏娃那点事。要不然,说不定早功成名就了。 曹超不让小嫣来公司上班,正合我心意,我计划,今日下午,就去找梅小姐,给她表演表妹变表嫂的魔术。 从食堂出来,去办公楼的路上,曹超问:“朱玲珑的事,真就这么了了?” 我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俩在一起,虽无百日恩情,但她给过我许多欢喜,至今难忘。” 讲到这里,我正欲继续,曹超插嘴道:“什么欢喜,夜晚的欢喜,还是白天的欢喜。又或者,白日的欢喜,就是夜半三更的欢喜。还或许,你们的欢喜,不分白昼与夜晚。” 我笑着骂他:“你别玩绕口令了。谁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曹超说:“好嘞,遵命。” 我正色道:“况且,朱玲珑遇到了困难,的确是事实,她有难言之隐,咱是男人,大度点,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曹超朗声说道:“吾辈当以范谦老师为楷模,当大丈夫、真男儿。” 我往他身上捶了一拳,佯怒:“得了吧,你。” 下午三时,估摸着梅小姐忙得差不多了,我起身过去,欲讨个人情。 谁知,到了那边,梅小姐却不在位。我只好返回。 隔了半小时,再次出去,仍旧碰了壁。之后,三顾茅庐,依然不见其人。 微信问她,才知她随赵总,一起外出办差了。 我说ok,好咧,陪好赵总。 梅小姐问我何事,我只左右言他,称明日面谈。 第112章 眼福 晚上下班,刚走出厂门,丽枝的微信准时来了:“嗨,范老师好,下班了没。晚上的八个菜,可别忘了大驾光临。” 我答:“大饱口福又饱眼福的好事,怎么会忘呢。” 丽枝说:“口福的事,我就不谦虚地收下了。眼福之说,何来之有?” 我回了个哈哈的表情包,后加两个字:“你猜。” 丽枝发来害羞的表情,并没言声。 我怕她乱猜,又加上一句:“你练瑜伽的样子,太飒了。而且,不是要表演话剧么,多好的眼福啊。” 丽枝似乎明白过来:“今晚满足你的要求,再表演给你看,让你大饱眼福,大饱口福。” 女人一豪放,男人往往就只能退居二线。又聊了几天,丽枝说:“锅里炒着菜呢,不和你闹了。” 我回了个得令,结束了与她的闲谈。行至半途,想起不能空手上门,于是,拐了个弯,去往十字路口那家生鲜超市。 这家生鲜超市,配有许多高档水果,我直奔水果区,挑了些火龙果,外加一盒草莓。 超市离我租房有些距离,但我并不着急,心想,丽枝应该下班不久,正刻忙着做饭,肯定要费不少时间。 我回到家里,反正没什么事,因故拎着水果,一边想着,晚会该讲什么祝福的话,一边慢慢行走。 尚未到家,丽枝的电话就追过来了:“菜已炒好,拉风铃,不见回,敲门也是,你屋里没见开灯,莫不是还没回家啊。” 我听罢,惊一下,赶紧答道:“快了,正快马加鞭,往家赶的路上。两分钟内,必到。” 丽枝便笑言:“好呀,不着急,不着急哈。” 我挂断电话,心想,还别说,丽枝真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讲究速度,而且追求质量。如此看来,她开瑜伽馆,肯定是能成功的。 我疾步前行,来到租房楼下,上楼,先开门进了自己家,对着落地镜,简单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拎了东西,去丽枝家。 丽枝家的门没上锁,摆在地上的两双鞋子,被她收了起来。 门留了一条缝,我没推开,仍敲了敲,给她一个信号。 丽枝猜测是我,喊道:“门没关,进来吧。” 推开屋门,跨步进去,便见丽枝端着一碗清蒸鱼,从阳台上出来。清蒸鱼用青花瓷的碗盛放,与她的装扮相映成趣。 她穿一件黄蓝相间的上衣,下着黑色裙子,脸上面容生动。 我说:“进了你家,感觉春风拂面,真舒服啊。” 丽枝当然知道,我在夸她气色好,忙说:“见笑啦。” 见我拎着东西,嗔怪道:“带啥子东西嘛,太见外了。” 我说:“图个吉利,祝你的瑜伽馆,旗开得胜,红红火火。” 丽枝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我说:“反正我看好你。” 丽枝说:“真的吗,要不么,咱俩合伙,你来参一股?” 我只当她开玩笑,没有在意:“我倒是想啊。可我,只是一个小小打工仔,吃光用光,哪还有余钱搞投资哦。” 分宾主坐下,我以为有酒,来之前,还憧憬过,和她对饮红酒的情景。毕竟,她曾端着高脚杯,在阳台上,独自饮酌。 对此,丽枝的解释是,我不久前,才大醉一场,还在恢复期,连续饮酒,伤身体,不好。我连连称是。不过呢,没有酒,总少点什么。 丽枝准备了果汁,不是超市买的饮料,而是她购得鲜果,自己榨的,分两种器具盛装,一种橙黄,一种浅红。 丽枝没问我喝哪一种,一种给我倒了一杯。 她一边倒饮料,一边解释:“这叫好事成双。” 我望着她,她神采飞扬,眸子里光芒四射。 菜很丰盛,如她之前所说,共有八个,只是,每一样并不多,属于精致饮食。 鱼虾一类的,且不说了,最让我惊讶的,竟然有乳鸽。 “除了乳鸽,其他全是我的杰作,哈哈。待下,请范老师,逐一作点评。”丽枝巧笑倩兮。 我指着一桌菜:“太丰盛了,受宠若惊啊。” 丽枝说:“你光临寒舍,蓬壁生辉,自然得好好招待。” 我心想,这么多菜,肯定花了不少时间准备。一问,才知,原来丽枝下午请了一天假,专门为了陪晚上的客人。 吃一口菜,我正欲举杯,向她表示感谢。 她突然拍一脑袋,笑道:“差点忘了,说过要表演瑜伽,饱你眼福的。” 丽枝说完,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 室里摆了餐桌,几无转圜空间。难不成,她要阳台上练瑜伽? 倒并非不可能,只是,饭菜已经上桌,再练瑜伽,总归有些奇怪。而且,还得更衣,太麻烦了。 我正思虑间,丽枝已经拿起手机,一番操作,再将手机递给我:“看吧,我们瑜伽馆的大美女,个个有模有样,美艳迷人。” 我接了过来,画面果然很震撼。 丽枝解释说:“这可是我的私露宝物,不对外人开放的,你得了机会,好好大饱眼福吧。” 视频里,有丽枝的身影,但她并非主角。 或者说,这部视频,没有明确的主角。出场的女子,穿着紧身衣,要颜有颜,要身材有身材,都可称之为主角,而且是名副其实的女主角。 视频并不长,七八分钟的样子。有俯拍,有仰拍,有远景,有局部。 我不知拍摄者是谁,但此人摄影技术不错,拍下了许多身体细节,白洁的雪,柔软的腰,罩杯的杯,以及额上的发。 唯独,未有玉足的细部画面。 如同丽枝所说,这的确是宝藏,可以当作瑜伽学徒的内部宣传片,但我只挑着看了一两分钟,就把手机递还给丽枝。 不是不想看,而是觉得不恰当。 丽枝接过手机,笑着问:“怎么,不好看么?” 我摇头:“太好看了。” 丽枝半眯着眼问我:“那怎么不多看看。” 我坐直身体:“她们再好看,也没有坐我对面的佳人,更令人赏心悦耳。” 丽枝听罢,笑容愈发明丽。 我接着说:“嗯,怎么说呢,只要拿起手机,往对面,随便拍一张,都可以拿去当壁纸。” 丽枝眉目生动,嘴上轻声道:“小心d姐。” 后面两个字,我没听清,问她小心什么。 她却不肯说了,往我碗里夹了一只虾:“来,吃虾,吃虾快乐。” 第113章 私事 隔天,打卡上班,和隔壁的西施小姐,谈了会工作,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正欲去找梅小姐。 还没起身,却见梅小姐,正朝我款款行来。 西施见到梅小姐,赶紧处理其他工作。 平时,梅小姐以职业套装为主,白衣黑裤是标配。今天,却令人意外,她穿的是休闲装,脚上也不是波鞋,而是一双透明的凉鞋。 见到凉鞋,我就想见丽枝的足。可以当脚模的足,凭空让她增添了几分魅力。 当然,许多时候,大家的关注点,在于女人的脸,漂亮的面孔,总能引人注目。 有好的脸蛋,再辅以曲线身材,则有了美艳的资本。 而且,女人的足,就算有别样之美,也并非人人喜欢。 比如,曹超对足就无甚兴趣,他更偏爱耳垂、脖子。还有一个部位,说出来,简直难以置信,即肚脐眼。 梅小姐大驾光临,我自然起身相迎。 行到近处,梅小姐朝西施望一眼,再收回目光,问我:“忙什么呢?” 我朝电脑一指,说:“看,忙着制表呢。” 梅小姐笑:“哈,在当表哥啊。” 我说:“感谢表妹前来指导。” 本是客套话,谁知,我话音刚落,她便凑到桌边,拿起键盘,一顿操作。 我拱手道谢。 她头往楼梯间一歪,轻声道:“借一步说话。” 我心意领会,待她离开,跟在身后,想着正好可以由着刚才的表哥表妹,切入到小嫣和杏花的事上来。 到了楼梯间,还未开口,梅小姐便说:“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拜托范老师。” 我颇为意外,忙说:“什么不情之请啊,我对你,才是不情之请。你对我,交待下来就是。” 梅小姐笑:“文化人就喜欢夸大其辞。” 我纠正她:“第一,我不是文化人;第二,我说的全是心里话。” 梅小姐摆摆手:“好啦,不跟你客套了。我的私事,想请范老师帮帮忙。” 我说:“请说。” 梅小姐说:“是我先生,他们公司,最近在搞竞聘。他有些雄心壮志,但那篇竞聘稿,我觉得差了些。范老师您是元老,能不能请您出山,给稿子润润色。” 人若要求人时,不免自降身段,腆着脸说话,而且会无限捧高对方。 我对梅小姐如此,梅小姐对我亦然。 她用了尊称,我也回以尊称作答:“承蒙您看得起,若能尽些力,我会很高兴。只要水平有限,您莫嫌弃就好。” 梅小姐说:“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出手相助的。昨天出差,赵总还提起你呢。再厉练历练,前途无量啊。” 我说:“都是你们照顾,这份情义,范谦时刻铭记。” 梅小姐说:“你的名字,起得太好了,人有才,太谦虚。真好。嗯,稿子的事,我待会就发给你?” 我点头说好,又问:“什么时候要?” 梅小姐说:“不着急,你看看,明天能行吗?” 我暗暗说道,明天要,是不着急吗?当然,我嘴上仍答应得好好的。 谈完事,梅小姐说她还有点事,去上楼下。与我告了别,直奔楼上去。 本来,我还想找她问问舍管的事。转念细想,觉得不妥。此刻谈此事,有种交易的感觉。 我最不喜欢交易,工作如此,情感同样如此。 回到座位,梅小姐的稿子就发过来了。 我点开一看,哪像她所说的“差了些”啊,简直中学生作文,逻辑漏洞百出,错字病句,比比皆是。 我心说,以梅小姐的本事,嫁了个这样的丈夫,真是“下嫁”了。 下午,我抽空,将稿子重新梳理,出了个草稿。本想再精修一遍,但兼职的自媒体,这天要发一篇推文。 材料的事,只能往后推。晚上回家,身边无人打扰,沉浸式改稿,效率高。改着改着,我把自己代入进去,竟然改出感觉来了。 洋洋洒洒,一挥而就。改毕,再看一遍,自己都有些得意。 合上电脑,看了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了,赶紧洗漱睡觉。 次日上班,去得较早,吃罢早餐,到达公司,西施还没就位呢。我打开电脑,将材料打印出来,轻声念出句子,读校一遍,又改掉许多毛病。 九点半,稿子修改完毕。但我没急着发给梅小姐。 有时候,你干工作,越完成得快,反而落不下好,会被挑刺。虽然,我知道,这篇稿子,已经与之前的,已经完全不同。 不论别人,梅小姐是有些鉴赏能力的,她肯定能分辨出,两篇稿子的优劣之处。十点半时,梅小姐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一件工作上的事。 我明知,她意不在此,也假装不懂。 直至十二点整,我才将稿子发给她。同时,加了这么一句话:终于完稿了,写得不好,千万莫怪。 梅小姐说:“感谢,感谢,辛苦啦。” 发完稿,我便去食堂就餐。 刚拿起餐盘,还没打菜呢,梅小姐的电话进来了:“写得太好了。牛人就是不一样。有了这篇稿子,应该就稳了。范老师,我太激动了。谢谢你啊,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从梅小姐的语气来看,她的话,不像虚伪之辞。我不免谦虚一番:“主要是稿子基础好,而且,你不提供了思路么,我无非只是,在字词上,作了些微调整罢了。” 梅小姐说:“过两天,我再单独请你。对了,你表妹的简历,怎么样了?” 我说:“正准备向你报告呢。她找了份工作,去广州了。” 梅小姐说:“哦,那太可惜了。这样的话,我们公司,又少了一个人才啊。” 我心里笑,这不就是睁着眼说瞎话么,笑完,问她:“要不,再给你介绍一个?” 梅小姐说:“好啊,求贤若渴。” 我打好饭菜,走到僻静角落,才说:“我有个表嫂,一直在外面干苦力,咱们厂要不要扫地,去厨房帮忙,或者别的什么,她能干的工作。” 梅小姐说:“空出一个舍管岗,你看行吗?” 我说:“太行了啊。感谢,感谢。” 梅小姐说:“咱俩谁跟谁,客气个啥呢。” 结束和梅小姐的通话,笑意在我脸上浮现,饭未吃完,我便找出微信,想给杏花打个电话。 刚拨通,又赶紧挂断。 这么重要的事,还是晚上登门相告,更有仪式感。 第114章 艳羡 我去杏花家时,她正洗头发,刚洗完,头上湿漉漉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忙说打扰了,说你先忙,我待会再来。 杏花说:“没事的呀,快进屋里来。” 我带了些水果,摆在桌上,杏花说:“自家兄弟,不要这么客气。” 我说:“礼尚往来嘛。” 杏花住是单房,面积很小,床头边,摆了把椅子,杏花让给我坐,倒了一杯水,便坐在床头,用毛巾轻轻拍头发。 我说:“应该用吹风机,快一些。” 杏花说:“老宋给我买了个,前几天坏了,还没来得及换新的。” 我问她:“老宋呢,又跑车去了?” 杏花说:“最近货多,多跑一跑,也好,多挣点钱。” 我点头:“倒也是。” 杏花擦干头发,起身去阳台晾毛巾。晾完毛巾,重新回屋,依旧坐在床边。 她穿得极朴素,洗头冲水时,衣服难免被水浸湿。 我坐的是塑料椅,很矮,床铺位置高。我看她时,得抬头仰视。 望见她衣服上的水渍,又单独与她待在租房,我有些紧张。 好在杏花人开朗活泼,寒暄完毕,我问她是否愿意来我们公司上班。 杏花说:“你们公司福利好,如果能去,当然好啊。只是,我年龄不小了,又没技术,进不去啊。” 我说:“我不调行政部了么,最近,厂里缺一个舍管的岗位。这个工作,说起来,还算轻闲。如果你想去,我可以推荐。” 杏花欢喜不禁:“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房门没关,杏花爽朗的笑声,传到了屋外。 我望一眼门口,问她:“要不要征求一下老宋的意见?” 杏花说:“不用,没必要,这是好事,他肯定为我高兴的。” 我说:“那好,要准备一个简历,我明天发给同事。” 杏花说:“简历啊,我还真没有呢。” 我说:“小意思,你把年龄地址信息,还有工作经历,发给我,来帮你填。” 杏花神采奕奕:“我现在,只想感谢一个人,如果允许,我要紧紧拥抱他。” 听她这么一说,我愈发紧张,门都没关,杏花却如此豪放,别说老宋回来撞见,就是其他邻居,听闻此事,目睹此景,估计我没办法,在这栋楼里住下去了。 谁知道呢,听了杏花接下来的话,我才知道,我出大糗了,误会了她的意思。 杏花所说的感谢对方,并不是我,而是丽枝。 “因为丽枝的关系,我才会认识你。所以,我要先感谢丽枝,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你对我和老宋的关心,我们都记在心里呢。容当后报啊。” 杏花说着话,在空中比划着手势,身体不时摇颤,让人心生浮想,又心慌意乱。 告别之前,我对杏花说:“还有个事。” 杏花说:“啥事,你说。” 我说:“这次算是内部推荐,所以,我对同事说,你是我表嫂。没问题吧?” 杏花说:“当然没问题,这是你对我关照啊。” 我说:“那就好,以后,入了职,我见到你,就喊表嫂了。” 杏花说:“好咧。” 下楼回家,沐浴更衣,看了会书,一转眼,快十一点了。正欲关灯休息,老宋却打来电话,我暗忖,莫不是杏花讲了进厂的事,老宋有不同意思? 犹豫之下,接通电话,话筒里,立即传来老宋的笑声:“兄弟,感谢啊。”听语气,我放下心来,假装不明白,问他感谢啥子。 老宋说:“工作啊,你不知道,杏花这段时间,正发愁工作的事呢。我也找我们人事问了,可人微言轻,办不成事。今天早上,你杏花嫂,还无缘无故发了一通火。” 我说:“咱们投缘,不是么。能为你们做点什么,当小弟的,心里也高兴。” 老宋说:“要不,咱哥俩喝点?” 我说:“必须得喝。” 老宋说:“好呀,我现在下来找你。” 我问:“今天,会不会晚了啊。” 老宋说:“打铁要趁热。” 我说:“事情还没办呢,酒就先喝上了。若是出了岔子,我可没脸见人了。” 老宋说:“你的能力大家还不知道呢,不靠谱的事儿,你根本就不会提。再说了,今天,哥高兴,就想找你喝两口,就说行不行吧。” 我说:“必须行。” 老宋说:“好,等着我。” 我说:“要不,还像以前一样,我去买些凉菜花生,就在我家开吃,聊聊人生。” 老宋说:“别别别,还是出去吧,我声明一下,必须我请客。” 挂断电话,我换了套衣。稍一会儿,老宋便下来了。 行至夜市,每家摊挡前,都坐了不少人,男男女女,推杯换盏,猜拳划酒令,深夜时分,他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我和老宋选了一家烧烤店,点了烤串,喝上扎啤,老宋的话语自然多了。周围的音乐声、烧烤声、说话声,混合在一起,奏响了夜间的多重奏。 置身这样的环境,人也容易跟着嗨皮起来。老宋喝着酒,话多了许多,讲着讲着,便讲到了杏花。 直至这时,我才明白,为何老宋要把我喊到夜市。因为只有在这样的氛围,才能讲出那样的话。 “兄弟,哥教你一个至理,女人与女人不是一样的。”老宋抓起大大的玻璃杯,和我碰酒。他知我不善饮,每次都说他干了,我随意。 “杏花真是个好女人,是她,让人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人生。有时,我真觉得,我亏待她了。真的,哥不是高调,不是装模作样,是我心里,真这样觉得。” 说话时,老宋不时拍拍我的肩。 我似懂非懂,不时点头:“你和杏花嫂,堪称模范夫妻。我们那栋楼,好多邻居,羡慕你们呢。” 前面半句,是我的心里话。后来则是我的虚构,或者说,是我的猜测。 别人羡慕不羡慕,咱不知情,但我的确是羡慕的。甚至,有时,难免会将朱玲珑,与杏花嫂相比。 若不是,朱玲珑年龄上有些优势,和杏花站在一起,她会处于完全劣势地位。 老宋酒量好,喝尽了兴,便结账回去。快到出租楼时,不知喝嗨了,或者有别的什么原因,老宋不停叹气。 我问他怎么回事。老宋只是摇头,没说话。但我心里,知道他藏了些事情。 其实,在结账之前,我就看出,老宋有些愁绪。可具体为何发愁,我不清楚,也不好相问。 第115章 开张 丽枝的瑜伽馆开张了,名字就叫丽的瑜伽馆。 名字是我取的,在此之前,丽枝问我讨主意。 当晚,我刚好刷到一条新闻,说要不就叫丽的瑜伽馆好了。本来,带着玩笑的意味。没曾想,丽枝一听,很喜欢。 后来再细想,我也觉得蛮不错。因为,丽的与美的,是相对应的。而且,跟网上那家饭店的梗,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若传播开来,还能蹭一波热度。或者说,这是个带有流量的名字。 开业那天是周末,d姐、雷姨、杏花、素琴,以及和曹超、大石和我,都到场祝贺。 老宋本来也要去的,因为临时出车,赶不过来。 经我协调,杏花已经进了我们公司,成为舍管。加之,她与大石、曹超,在我那场宴席上,见过面,如今,再见,已然十分熟络。 庆典过后,丽枝请大家吃饭,当场赠给四位女士一张vip金卡,她们去丽的瑜伽馆,终生免费。 曹超一听,不乐意了,笑着说丽枝重女轻男,不公平。 丽枝说:“你想来,随时欢迎,刷脸就行。” 曹超说:“我不但自己来,还要拉上范谦、大石一起来。” 丽枝鼓掌叫好:“太好了,你们仨,再加上老宋,组成四大金刚,帮我涨点人气,吸引更多女粉丝。” 吃到一半,d姐把我叫出去,说有事相商。讲的是正经事,待我们回去时,却引起了集体不满。 雷姨带头起哄,让d姐老实交待,跟我讲了啥秘密。 另一边,曹超则把压力加给我。我悄悄望一眼d姐,她眉头一挑,我便会意过来。 雷姨和曹超,虽没从问出什么,但宴席的气氛,因此推向了另一个高潮。 吃罢饭,d姐和雷姨有别的事,相约先行离去。 大石凑在素琴耳边,悄声低语些什么,素琴频频点头,随后,和我们辞别,回麻将馆守店去了。 从丽的瑜伽馆出来,大石说:“咱哥仨,好久没聚了,单独再聊聊。” 平时,大石从不主动相邀。自从素琴开了麻将馆,他就更少与我们相聚了。 我与曹超,饮酒喝茶的机会,倒蛮多的。只是,调到行政部后,与曹超的工作,没有交集,也就没了,和他同去外地,出差的机会。 刚吃完饭,肚子太饱,再去奶茶店咖啡馆,不是个好主意。 经民主表决,去了台球馆。 在与素琴相恋之前,打台球是大石最爱的运动。他喜欢打台球,技术也好。每一回,曹超总输。 输多了,就以球调侃大石,说他私下里,肯定球不离手。说不定,晚上睡觉,也抓着一只球呢。 讲到这里,曹超面露笑意,大石知道,他语中暗含的涵义,骂道:“不是每个男人,都叫曹超。” 这句话,很有意味,杀伤力很大,曹超一度被大石拿捏了。 再后来,大石与素琴好上了。缠绵绯侧,大石把所有业余时间,都给了素琴,以及她的麻将馆。 曹超有了反击的机会,打趣大石:“不是每个男人,都叫大石。” 或许许久没练球,手生了。又或者,摸多了麻将,把台球也看成了麻将,大石打球的技艺,明显不如从前。 曹超接连赢了他三局,就算是我,水平特臭的一个人,也能在与大石的抢八大战中,夺得先机。 连丢数局,大石把球杆让给我,看我和曹超对打。 大石坐在那里,目光涣散,像失了神采似的。 我朝曹超努努嘴,问他:“是不是出事了?” 曹超答:“能出什么事?酒桌上,素琴还给他夹菜呢,尤其,她看他的目光里,全是柔情蜜意。以我的经验,她对他的爱,正达到了一个顶点。相信哥,绝对错不了。” 我问:“会不会是别的什么事?” 曹超说:“能有什么事?” 再打了三局,大石站起来,说:“要不,去公园逛逛吧。” 从台球厅出来,到了公路,一路上,大石都不说话,很明显有心事。 行至一处草地,大石坐了下来,顺手扯了根什么草,放在嘴里嚼。 我望了望大石,问他:“别藏了,说出来吧。” 大石扔掉草根,用手抹了一把脸,再望一眼天空,叹气道:“我遇到个机会。” 曹超说:“有美女给你送秋波了?这样的机会,可一定要抓住啊。” 大石白了他一眼:“谁像你啊,恨不能泡在长江里。” 曹超唱:“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 大石说:“淹不死你。” 曹超说:“来啊,来淹我啊。” 我拍了拍大石的胳膊,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大石说:“是工作的事。” 我问:“要升迁了?” 平心而论,以大石的能力,早该当主管了。” 大石说:“有家公司挖我,工资比现在高一倍。” 曹超动了心:“多好啊,去啊,多好的事儿,你还在这纠结,跟哥们显摆呢吧。” 大石叹气道:“哎,公司不在深圳。” 我说:“就算珠三角也没关系啊,周末就回深圳。” 大石在行业多年,有人挖角,肯定也是这个行业。而电子行业,主要集中在珠三角。因此,我有了以上推测。 曹超跟着附和道:“对啊,小别胜新婚,有利于增进夫妻感情。” 大石说:“若在珠三角,我也不纠结了。问题是,那家公司在上海,太远了。” 这的确是个麻烦事,我和曹超一听,都沉默了。 一方面,对大石来说,意味着更好的发展机会,而且工资多了一倍,是看得见的好处。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动心。 另一方面,大石对素琴的情感,别人我不知道,但曹超与我,有目共睹。如何选择,对我们这些旁观者来说,或许更容易,但当事人,置身其中,难免左右摇摆。 当然,换另一个角度来看,正因为摇摆,就证明他动了摇。 大石双手抱头,手指伸进头发里,表情极为痛苦。 曹超问大石:“上海给了你多少时间考虑?” 大石说:“半个月。” 曹超朝我使了个眼色,我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接下来,我俩你一句,我一言,开始从道德、年龄、家庭、工资、梦想各个方面,掰开了揉碎了,分析给大石听,想要劝他赴任新职。 甚至,在那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我们轮番做大石的思想工作,毕竟,他与素琴的欢喜,不可能长久。 大石还年轻,应该考虑自己的未来了。 那段时间,大石特别痛苦。然而,无论我们如何苦劝,他都表示,决不离开深圳,不离开素琴。 直至那天,曹超发现了一个秘密,事情才有了另外的结果。 第116章 出事 说是秘密,其实并不准确。因为,这是一个事先张扬的秘密。 当然,张扬的对象,只有曹超一人。那天,曹超去了一趟麻将馆,与素琴见了个面,谈大石的事。 中午时候,大石吃了饭,一般没什么重要的事,都会回办公室午休。对他而言,午休尤其重要。 正因为午休补了觉,他才有更多时间,陪在素琴的麻将馆里。有好多回,陪到凌晨一两点,大石才回宿舍歇息。 素琴与大石的事,麻将馆里人尽皆知,但素琴有个规定,可以和大石在她的租房里吃饭、相爱,谈天说地,梦想未来,但绝不允许他在她家过夜。 至于原因,大石追问过许多次,素琴都守口如瓶。 大石讲给我们听,我和曹超讨论来讨论去,得出的结论是,这是素琴的坚守,关乎颜面。 当然,若换一个角度来看,也是对大石的保护。大石听了曹超的分析,也觉得如此,此后,大石愈加觉得素琴的好,更加全身心地投入麻将馆。 中午的时候,大石不在麻将馆,曹超特意钻了这个空档,跑去与素琴会谈。可见,在这件事上,他费了许多心思,花了工夫筹谋策划。 一码归一码,曹超以寻欢为志乐,但寻欢归寻欢,他对朋友的情义,也是真心实意的。 至少,他主动去找素琴,商量主意,于我而言,肯定想不出,就算想得出,也碍于情面,做不出来。 到曹超这里,似乎一切都是可能的。 中午,麻将馆空无一人。两人坐在麻将桌上,面对面地聊。聊来隐去,得出一致结论:必须让大石去上海。 关键在于,如何让他离开深圳。 曹超问素琴:“你爱他吗?” 素琴看着他,好像在问,说得什么话呢。 她点了点头,问曹超:“告诉我怎么做吧。” 曹超说:“如果一个人失恋了,受到伤害,就会想办法,逃离伤心之事,以免触景伤怀。” 素琴望着曹超,似乎明白了什么。 接下来,两人窃窃私语,而素琴频频点头。 私语完毕,曹超说:“要委屈你了。” 素琴说:“不委屈。这是我应该做的,大石为了我,付出太多了。说句你可能不相信的话,很多个晚上,送走大石,我常站在淋浴头下,泪流满面。” 曹超说:“我当然相信。你是好女人,我和范谦都看在眼里。” 素琴说:“大石对我的付出够多了,现在,该我回报他的时候。” 又说:“大石没什么朋友,他常对我讲,你们是他过命的兄弟,有什么事,首先想到的是你们。以后,你多劝劝他,让他忘了我。” 曹超还没开口,便见素琴别过脸去,接着,听到啜泣之声。说实话,后来得知真相,曹超跟我讲述他与素琴的对谈时,我责怪他不拿我当兄弟,这种事,应该让我一起去。 曹超解释说,当时他还不知素琴的想法,我俩一起去,只会让她紧张害怕。再说,既然要制造一桩秘密,人越少知道,越好。 他这么一解释,倒合情合理,我只好作罢。 次日中午,曹超部门同事有约,请他到四川菜馆吃饭。才坐下,曹超感觉不对劲,隔壁一桌,与他背靠背,是个女子,看背影像极了素琴。 坐了一会儿,听声音,也与素琴一般无二。 素琴来四川菜馆吃饭,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关键在于,坐她对面的,是个中年男人,满面春风,有说有笑。 这也没什么,关键是,两人所谈内容,就证明两人并非普通朋友,太暧昧了,若不是情侣,则正在奔向情侣的路上。 他们所谈之话,听得令人脸红心跳。曹超拿出手机,悄悄录了音。 录毕,他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时,他绕了道,看到那女子,正是素琴。曹超拿起手机,快速按了几下快门。 回身坐下,看照片,虽然没拍好,但场景清楚明白,就是素琴,而且,巧得很,她正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鹅肉,往男人嘴里送。那亲昵模样,不是夫妻,根本做不出来。 曹超拍了照片,没有立即发给大石。坐下时,和同事耳语几句,称有件急事,要回办公室,在素琴离席之前,曹超悄悄离开。 回到公司,曹超捱到下午三点,喊我一起,又把大石叫出来,咱们仨一起上到天台。 曹超说出事了,我问咋事,曹超低头不语。 大石跟着问,问得烦了,曹超对我说:“我现在发给你,你看手机。” 我掏出手机,大石凑过来,刚打开微信,点开曹超的信息,是一张照片,我还没看明白呢,大石一把抢了过去。 看了照片,大石脸都白了,问:“啥时候的事?” 曹超说:“就今天中午,我和同事吃饭,碰巧看到她。” 大石说:“不可能的。吃个饭而已,很正常。” 曹超说:“如果只是吃饭,我也不会找你了。我听了他俩的谈话,对不起,怕你不信,我录了音。” 曹超说完,放了一段录音。听完,我愣怔一地。说实话,自打她去开麻将馆,我就觉得,素琴变了,变漂亮了,也变性感了。她太热情,就容易出事。 大石听完了所有录音,声嘶力竭地吼:“客户你知道吗?她在陪客户,怎么?不行吗?逢场作戏,你懂不?” 吼完,大石扔下我俩,转身离开。 大石没回办公室,直接出了公司。 我和曹超都以为,他肯定去找素琴了。 结果,他并没有,而去了厂外的小饭店,坐在那里,独自一人,饮完了一支江小白。 喝完酒,第二日上班,大石仍像个没事人一样。他把悲伤,藏在了心底。 看得出来,他对素琴的爱,刻到了骨子里。最终,让大石改变主意的人,其实是另一件事。 晚上下班,大石像往常一样,去往麻将馆,却见素琴愁眉不展。 待夜深人静,众牌客逐渐散去,大石一再追问,素琴只得如实相告:“他要来了。”话未说完,素琴已经流了一脸的泪。 所谓的“他”,即是素琴丈夫。 得知她开了麻将馆,而且生意不错,他要来享清福了。此事,一直是大石的隐忧。 他问素琴:“什么时候来?” 素琴说:“明天下午。” 早在与素琴相爱,大石预判,肯定会有这么一天。不过,他并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他凝望着她,轻轻捋起一缕头发,然后拉住素琴的手,素琴柔若无骨,倒在他的臂弯里。 大石低头轻吻,脸颊之上,滚落两行热泪。 那天晚上,大石没回宿舍。准确地说,素琴不让他回去。 第117章 失落 当晚,素琴留给大石,永不磨灭的珍贵记忆。 次日,大石向公司递交了辞职报告。事情定下来,大石要奔更好的前程了。 我有些欢喜,又有些失落。他离开深圳,意味着,我又少了一个好兄弟。 曹超倒看得平淡,在他眼里,君子之交淡如水,平平淡淡才是真。 又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还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前路无人不识君。 我笑他在搞诗词接龙,而且不讲章法,没有规矩,东拼西凑。 曹超辩称,乐呵一下,别计较太多。 我严厉批评:“大石要走了,你还这么不正常,若他知道了,情何以堪?” 曹超说:“我也是为他着想,你说不是么。再讲了,苦丧着脸,有何用呢?生命短暂,还不如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地过。早在几千年前,诗仙李白就讲了,人生得意须尽欢……” 我打断他:“嘿,大哥,打住,李白他老先生,距今也不过一千三百多年,怎么到你这,变成几千年了,还上下五千年呢。” 曹超说:“你怎么老挑我的刺啊,意思到了就行了。” 我叹了口气,不再说话,真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把那些女生迷得团团转的。 一听谈情说爱,他就来劲了:“我跟你讲啊……” 我懒得理他,拂袖而去。 转眼间,离职时间到期,大石办好手续,订了前往上海的高铁。 出发前一晚,大石将行李搬到我家,将在我家挤一宿,次日前往北站坐车。 下班后,我们仨在楼下一家新开的鸡煲店聚了一次。 菜还未上,大石便猛灌啤酒。我知道,肯定劝不住,干脆不劝了,反正他今晚住我家,我保持清醒,能照顾周全,就好了。 曹超酒量好,频频举杯,与他对饮。这次饮酒,我们仨共消费整一箱啤酒,我是凑人数的,只有一瓶。 大石超水平发挥,喝到第三瓶时,已醉态尽显。但他仍不肯停歇。 散席时,已然酩酊大醉了。曹超酒量好,但喝得多,也有些迷糊。大石眼都睁不开了,他还附在他耳边,为大石去上海打拼而出谋划策。 我起身去买单,收银员却告诉我,买过单了。 我以为大石提前结了账,谁知,收银台指了指曹超,说就是他,戴帽子那位。我心头一暖,倒没想太多。 毕竟,我们仨的感情,谁买单都是一样的。只是,后来我才知道,这其中,颇有些令人疑惑之处。 曹超和我一起,一左一右,搀扶大石去我家租房。 在路上,望着路上各色面孔,我突然想起,我大醉而归那日,d姐与丽枝,也是这样,一左一右,把我扶回家中。 行至楼下,大石忽然推开我俩,跑到垃圾箱处,蹲下身,呕吐起来。 大石讲卫生,尤其与素琴一起后,更加讲究,原因只有一点,他给素琴十二分的爱。 曹超转身,朝士多店走去。而我,则上前,照看大石。 醉酒之后,吐了出来,人就舒服多了。吐毕,大石瘫坐地上,大口喘着气。 不多时,曹超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包纸巾,一支纯净水。 他扯出一张纸,递给大石。 接着,拧开瓶盖,说喝点水吧,漱漱口,舒服些。 上楼时,正碰上冬夏,不是刚回来,而要从租房出去。见到我们,她问:“怎么喝成这样?” 我没吱声。 曹超说:“高兴,这不,要去上海高升了么,一高兴,就喝多了,人生得意须……” 我喝住曹超:“别扯了,快回家吧,你没看到,老板娘要出去约会么。” 谁都听得出来,我话里有太多的怨气。 冬夏剜我一眼,什么也没说,下楼离开。 曹超问:“你俩咋处成这样了?” 我没好气地说:“还能咋样,我又不是曹超。” 曹超见气氛不对,没敢再和我争执。把大石扶回家,我让他去卧房歇息,大石不肯,非要躺沙发上。我拗不过,只好由他。 曹超再待了会儿,没啥事了,便告辞回家。 我洗了澡,晾好衣,往丽枝阳台望一眼,她还没回家。 许是新开业,丽的瑜伽馆,生意并不好,但不管有人没人,丽枝都会坚持很晚下班。 我本就饮酒不多,冲完凉,人愈发清醒了,加之大石在我家,我更加没了睡意。 大石睡了半小时左右,清醒过来,喝完一杯茶,挣扎着要去洗澡。 我劝不听,只得由他。大石冲凉时,我不时跑到阳台,生怕他醉倒在洗手间。好在一切正常。 这时,门铃响了。这么晚了,会是谁呢?我寻思。 开了门,却是丽枝。 自从开了瑜伽馆,她整个人精神焕发,像打了鸡血一样。况且,在瑜伽馆上班,穿的衣服也高级许多。 我笑:“老板娘回来了呀。” 丽枝说:“哎呀,你就别拿我开涮了。” 顿一下,往屋里探了探,问道:“大石喝醉了?” 我一脸惊讶:“你咋知道?” 丽枝说:“朋友圈啊。” 我说:“我没发朋友圈。” 丽枝说:“曹超啊。”我哦一声:“这样子啊。” 曹超喜欢发圈,但我不明白,为何大石醉酒的事,他也要发出来。 丽枝说:“要不,我待会给你冲点蜂蜜水,你让他喝了,醒醒酒。” 我说:“我家有蜂蜜。d姐拿给我的。” 丽枝便笑:“哦,那我不打扰啦。” 和丽枝道声晚安,关好门,大石洗好澡出来了。他坐在沙发上,拿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饮完,好像恢复了体力。拿起那本《包法利夫人》,翻开,读了几行字,又放下,对我说:“谦,说会话吧。” 我说好。 他开始讲述,全是关于素琴的,讲她如何不易,以及他从她那里,得到了多少温暖与快乐。 这些话,他在酒桌上,已经反反复复提过。 我知他痛苦,不好打断,假装很感兴趣,听他倾吐。 聊着聊着,夜深人静了,看看表,已经凌晨一点,我劝大石:“睡了吧,明日我去送你,再叙谈如何?” 大石点头,接着拿出手机,给我转了两万块钱,让我换成现金,想办法送给她。 “她是个好女人,可红颜命薄,遇人不淑。我没什么负担,她压力大,就当我离开之前,送给她的一点祝福吧。” 讲话时,大石眼闪泪花。 我点击收款,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第118章 误会 次日,我和曹超请了假,去送大石。 到达地铁站,大石却不进站,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素琴。最后,只得走了。 抵达深圳北,大石捱到最后时刻,才推着行李,进站候车。检票时,他仍频频回头,在人群中,苦苦搜寻素琴的身影。 我心想,大石如此钟情,素琴也太绝情了吧。 那时,我并不知道,素琴化了妆,戴着帽子,改换门庭,早早就藏于北站。 她能看到我们,但我们看不到她。素琴以特别的方式,和大石告了别。 直至列车启动,消失不见,素琴才踉跄而行,返回租屋。 当晚,素琴的麻将馆,挂出了“今日休店”的牌子。那是她开麻将馆以来,唯有的一次,关门闭店。 隔了两日,我受大石之托,将他转我的钱,换成现金,去素琴家登门拜访。 去时,是上午。 开麻将馆的人,睡得晚,起得起晚。我去敲门时,素琴还没起床呢。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门,见到我,她大吃一惊。 自打素琴从冬夏那里搬走,我倒去过麻将馆,但从未来过她出租屋。毕竟,她与大石一处,我再来叨忧,不合常理。 大石得知,也会不舒服。虽然他知道,我不可能挖谁墙角。 说起来,我与素琴早大石与她相识,还谈过摄影与阅读,应该更有共同语言。 素琴见到我,愣了一会儿,赶紧请我进屋。她还没起床,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我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素琴找到纸杯,倒水给我,同时挤出一丝笑:“打扰什么,你来看我,我很高兴啊。说打扰的话,是不把我当朋友哦。” 她租的是个单房,我四处望望,房子虽小,但十分温馨。 我由衷夸赞:“真好,干净,舒适,温暖。” 最让我感动的,是她的床头柜,摆了几本书。 我笑着问她:“现在这么忙,还有时间看书。” 素琴望一眼那几本书,说道:“鲁先生早就讲过,时间就如同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有的。” 听她这么一讲,我立马想起曹超,他对我讲过类似的话,当然不是他的原创,而不知从哪里抄来的。 他说,时间就如同女子的罩杯,只要挤一挤,总归会有的。 想起这个段子,我不禁笑出声来。 素琴问我笑啥。 我说:“坚持阅读,真好。情不自禁,由衷欢喜,想为你鼓掌。” 素琴羞涩道:“我就是图好玩。打了一天麻将,全身的铜臭味,翻翻书,嗅嗅书香,中和一样,要不然,我怕自己,变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我带了一个袋子,里面装了几本书,另有水果若干,而大石托付的现金,也藏在一本外观像书的书里。 我找出一本小说,递给素琴:“我带了点水果,另外,还有几本书……”讲到这,我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大石说你喜欢看书。” 素琴接书过,翻了一页,脸上的神态,有些伤心。 我不知讲些什么,便说:“以后,你有时间,去练练瑜伽吧,练瑜伽美容塑形。” 谁知,这一下,更像捅了马蜂窝:“女为悦己者容,他都走了,还容给谁看呢。” 气氛很沉重,我陷于沉默,坐立不安,十分尴尬。 到底在素琴家里,她打破了沉默,说去洗洗脸,让我稍坐。 我说声好,目送她去了阳台。 素琴的租房,比杏花家的略大,但采光不如杏花家。而且,这栋房子,比冬夏那栋,价格更贵。 最主要的原因,是冬夏那栋房,没装电梯。 十余分钟后,素琴从洗手间出来,她洗了脸,有了更多神采,只是,还穿着睡衣,不知忘了,还是什么原因。 她从阳台进来时,我瞬间就想起,她曾给我发过一张照片。 当时,阳光照进浴室,如同雪花一般,落在她的头发、额头和脚上。她被这种感觉打动,拍下了那张照片,发给我时,还有些羞愧,称之为“儿童不宜”。 当然,这只是她的说法。其实,照片很正统,美妙而温情。只是,不知道,现在遇到这样的场景,还会不会触动她。 我以为这是个好机会,顺便谈起摄影的事,问起有无新作品。 素琴双手一摊,笑着说:“全荒废了,现在,我就是一个拜金主义者,一心只记挂搞钱。” 我接过话:“网上都说了,深圳是一座搞钱的城市,不管男女老少,搞钱是第一要务。” 素琴说:“可惜,我没搞到钱,时间也溜走了。最终,我会两手空空,回到生养我,却被我嫌弃的故乡。” 不得不说,素琴的感慨,也是很多打工者的感慨。这是生活的一种现状,无法改变。 我说:“很多时候,我们改变不了现实,但可以改变自己。” 素琴说:“以后,我有大把时间了,你看了什么好书,多给我推荐推荐,不要让我在沉沦的泥淖里,越陷越深,好不?” 我说:“只要你喜欢,我没问题啊。但我有没有那么大的本事,都就不好说了。” 素琴说:“你不推脱,就万事大吉。” 我说:“那没问题。以前,不就是这么干的吗?” 素琴脸上,终于见到更多灿烂笑容:“来,拉个勾,许个诺,谁若不践行,谁是小狗。” 我俩击掌相庆。 击掌完毕,我由衷感叹:“看到你开心,我比自己快乐,更高兴。” 素琴说:“我知道你的心意,这几天,我也想明白了,是我的,总归是我的。不是我的,强行要,也不会幸福。再说了,这不还有你吗,小范老师,小范顾问,小范弟弟,不是么?” 素琴一连用了几个“小范”,这些名号,是雷姨、d姐、冬夏们对我的称呼,素琴一下子全用出来,倒让我觉得有些亲切。 再讲了些话,我正欲离开,忽然有人敲门。 我心生疑惑,会是谁呢? 正在猜想,素琴已经把门打开,站在门外的,是冬夏。 见到冬夏,我惊呆了。而她,同样惊讶万分。 只是,她在惊讶之余,还带着几分怒怨:“你们俩,这是干嘛?” 看到冬夏的目光,我就知道,她误会了。 冬夏怀恨,在我看来,原因异常复杂。 一方面,我俩之间,曾朦胧感知过对方的关切。但阴差阳错,没能捅破那层窗户纸,反而越来越远。心里,多少会有些遗恨的。 另一方面的原因,或许更重要。她向来讨厌,脚踏两只船的人。男人如此,女子亦然。 因此,之前,大石一直想带素琴,与冬夏碰面,素琴总找各种理由推脱。尽管,素琴嫁了个孬汉,冬夏也知她心中悲苦,但尚未离婚之前,素琴若心生他想,便是不守妇道。 这也是为何,素琴不肯让大石在租房过夜的原因之一。 所以,有某种程度来说,素琴对冬夏,有敬畏之心。 如今,见冬夏怀恨而走,素琴不顾还穿着睡衣呢,就匆忙追了出去。 而我,大模大样地坐在她的出租屋里。并且,在冬夏敲门之前,我好不容易,把素琴逗笑。屋子里,一片欢喜氛围。 如此种种,冬夏不免认为,我与素琴之间,有什么暗黑故事。 又或者,昨天夜里,素琴干脆将我留宿于此。 第119章 分享 我与素琴相聊甚欢时,冬夏突然登门,吓了我和素琴一跳。 素琴知道她误会了,正欲解释,冬夏怒火冲冲地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的美梦了。” 扔下这句话,冬夏扭头疾速离开。 素琴连衣服都没换,抓起钥匙,就追了出去。 我一个人,在租房里待了一会儿,暗暗骂自己,你个傻叉,在屋里待着,算什么事? 于是,我悄声退了出来,将房门关上,迈步下楼。从一楼出来,行几十米,便见素琴和冬夏,站在一家水果店门口。 素琴摆出很低微的姿态,向冬夏解释什么。 见此情景,我藏于一处巷子。等了七八分钟,素琴的解释起了作用,冬夏的情绪缓和下来。 两人转身,往素琴的租房而去。 我不知结果,也不懂内情,害怕我的出现,会刺激冬夏。于是,我给素琴发了条信息,从侧面的巷子里,悄悄潜逃而走。 行至马路对面,手机响了,梅小姐打来的。 非工作时间,梅小姐不会来电。若是来电,应该与工作无关。 接通电话,果然如此。 梅小姐问:“范老师上午好呀,方便通话么,会不会打扰你。” 我答:“佳人来电,就算再忙,也不是打扰。” 电话那边,传来银铃般的笑声:“范老师真会说话,难怪,这么多美女崇拜你。” 我说:“啥?有谁崇拜我?我怎么不知道。” 梅小姐说:“太多啦,数不过来。此刻,和你通话的姑娘,也是其中之一。” 我大笑:“梅助理以一当百。有你一个,就相当于一百个啦。” 梅小姐笑:“小心。” 我问:“小心什么?” 梅小姐说:“小心隔墙有耳,传到女朋友那里,会不会跪榴莲哦。” 我说:“女朋友在哪,我都不知道呢。要不,你给介绍个?” 梅小姐说:“好啊,你在哪,我现在带个美人和你相见。” 我问:“真的假的?” 梅小姐说:“对范老师说话,哪敢有假啊。讲真的,在哪呢?我现在过来。” 听她这么说,我便知有事,心说,莫不是她老公竞聘成功,她要来还愿了?我说了地址,她说稍等,马上就到。 五六分钟后,我到了租房楼下,想起梅小姐要过来,没有上楼,站在一家士多店门口,看来来往往的人。 我还记得,来租房那天,打电话给冬夏,欲去楼上看房,她却让我稍候,非要下楼引我上去。如今,时间并不长,我与冬夏,却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感叹一番人生,梅小姐的的电话就到了,她坐在车上,朝我招手。 我走过去,耳语几句,将车停我家楼下,才开门下来。 同时下来的,还有一位司机,是个女子,只是,三十往上了,身材还算不错,但离佳人之貌,却差了许多。 女司机打开后备厢,梅小姐跟着从车上取东西,有水果、糕点、干鱼,以及沙井蚝。 我看着她们,问这是干啥。 梅小姐说:“我讲过的,要答谢你。请饭怕你没时间,就买了些东西。” 我说:“举手之劳而已,你太客气了。” 梅小姐说:“对你是举手之劳,对我家那位,就算想白头发,也办不到啊。对了,他竞聘成功,正式上岗,特意交待,让我略表心意。” 竞聘演讲的材料,是我写的,我知道内情,以及部门等关键信息,但仍问了一句:“去财务部了?” 财务部是权力部门,梅小姐轻轻嗯一声,又嚷着让我带路,她帮我把东西搬到屋里去。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到了三楼,女司机放下东西,便离开了。 梅小姐却意犹未尽,特别叮嘱:“沙井蚝可是好东西,美容养颜。” 我说:“让你破费了。” 梅小姐说:“你经常熬夜写东西,费脑细胞,多吃点蚝,对身体好。这是罐头装的,熟食,开盖即食。” 我说:“不愧是赵总的得力助手,想得真周到。” 梅小姐眉开眼笑:“为范老师服务,是小梅的荣幸。” 我夸张地说道:“娶梅小姐的人,真乃上天赐福也。” 梅小姐哈哈大笑:“好,我把你这句话,转告给我家里那位。如果他不好好珍惜,我就投奔范老师。” 我脱口而出:“那我做梦都会笑醒,简直是躺赚啊。” 此话讲得太快,未经思量。讲完,方觉“躺赚”用在这里,会生出歧义。 我观察梅小姐的神色,她似乎并未察觉。 细品之下,这样的语言奥义,要曹超那样的高手,方可领悟其妙。看来,梅小姐还不算高手。 送走梅小姐,我颇有些得意。 倒不是因为得了这些东西,也并非因了此事,和梅小姐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而是我撰写的演讲稿,得到了更多人的认可,为梅小姐先生的竞聘,出了一份力。 内心的满足,非物质可比拟。 我望着一堆物品,觉得喜事该分享。 我首先想到丽枝,毕竟,她与我为邻,与她共享喜悦,也很方便,甚至不用出门,在阳台上就可以完成。 想了想,光送给丽枝,似乎还不够,脑海很自然地,浮现出杏花的模样。她当上舍管后,与我成了同事,又常以“表嫂”相称,俨然近亲关系了。 给杏花和丽枝准备了,素琴要不要分享喜悦呢?这段时间,她正处于悲伤期,按理讲,更应该表示关心。 何况,上午在她家,她已明确表态,要我读了好书,多与她分享。书籍是精神食粮,美食则可饱腹。 如此一想,我从一堆食物中,找出不同几项,给三位女子,各备了一份。 分好礼,躺在沙发上小憩。短暂的睡眠,竟然做了个梦,梦到了朱玲珑。 上次,曹超告诉我,她回深圳了,我没放在心上。想不到,她竟然出现在我梦中。 朱玲珑对我哭诉,称她身不由己,让我原谅她。 我正不知所以,就被手机铃声吵醒。 拿起一看,素琴打来的。 “你能过来一趟吗?有重要的事,想和你商量。”电话里,素琴的语气很急切。 第120章 转折 赶到素琴家楼下,见麻将馆还没开门,于是,按响门铃,去往她的租房。 坐在电梯里,我想起冬夏,心说,她不会还在素琴家吧。 如此一来,不免有些忐忑。 到了素琴家门口,见门口没有摆放鞋子,又侧耳听了听,屋里并无说话声,这才放下心来,伸手,轻轻叩门。 很快,门开了,好像素琴就在背后,等着我敲响似的。 她仍穿着睡衣,眼里有光,脸上笑容生动,像换了个人一般。 目睹此情,我放下心来,问素琴有何喜事。 她却不急了,好像要把难得的喜悦,不断延长似的。 素琴从桌上拿起一只苹果,蹲在旁边削皮,削皮,递给我,说道:“来,先吃个苹果,笑容纹的苹果,超好吃。” 素琴说话时,带着笑,那笑容,像她正在削的苹果。 素琴递水时,弯了一下腰。 无意间,我望见她没带罩杯,脸上火辣辣地烫。 我埋头吃苹果,不敢讲一句话。素琴双脚交叉,倚在墙上,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我吃苹果。 往垃圾篓丢苹果核时,我的目光,碰触到了素琴的脚,她穿双凉鞋,光着脚。 只是,看不到脚趾头,也就没办法,拿她的脚,与丽枝那双脚相比。 “冬夏,她,跟你讲了吗?”素琴终于开口了。 我不解,摇了摇头。“她准备去大芬油画村,接手一家画廊。” 素琴用手指梳弄头发,她有一头乌黑的秀发,令许多女人羡慕。 我说:“这是好事啊。” 心里却在想,连素琴都觉得,冬夏有了什么事,会讲与我听。谁知道呢,我什么都不清楚。 看来,在冬夏眼里,我已和局外人,没什么分别。 素琴接着说:“好像是他前男友,叫什么来着,我一下忘了他的名字,是他怂恿的。” 我赶紧答:“阿锋吧。” 素琴说:“对,就是他。” 因为知晓阿锋的名,我觉得在素琴这里,扳回了一局。 “大芬油画村,大名鼎鼎,我早有耳闻,也听冬夏提过一嘴。虽没去过,但我早就听说,生意早就衰落了。现在去开店,有些急流勇进的意味啊。”我并不看好冬夏开店的前景。 素琴频频点头:“我这这样觉得,劝她慎重点。但她很坚定,看来,到底是爱情的力量啊。” 素琴讲话时,手里拿着那把水果刀。讲到最后,刀子弹了出来,刀刃的光,晃了一下我眼睛。 素琴意识到不妥,赶紧收好水果刀。 “不过,我想讲的,不是这件事。”素琴换了一个姿势,说:“但这是由头。她去开店,就不能当房东了。想来想去,她想到了我。她虽然是三手房东,但还是能赚些钱的。” 我说:“这当然是好事啊。可当二手房东,从房东手里转租一整栋房,得花上百万吧。” 素琴说:“对的,不过,冬夏让我先看房,反正她与前房东签的合同,还没到期,钱先由她垫,不着急问我要。” 我说:“那敢情好啊。” 原本,我听素琴讲,阿锋怂恿她去大芬油画村,以为他心术不正,要花一大笔钱呢。现在,看来,我多虑了。 如此,冬夏想去闯荡,倒是好事。毕竟,画画是她的爱好,如果用爱好养活自己,会是很幸福的事。远比当三手房东,要开心多了。 素琴说出了她的担忧,冬夏的合同,还有半年。这半年内,倒没问题。若半年过去了,她拿出承租费来,怎么办? 再说,如果冬夏急需用钱,难免会打房子的主意。到时,生意没做成,倒害得两人闹起矛盾,就得不偿失了。 我理解素琴的担心,细细分析给她听。 其实,对她来说,和她劝大石去上海,其实质是一样的。开麻将馆,再怎么说,都有点歪门邪道的意思。 而且,是在城中村,偷偷摸摸地开,没办证,不交税。名不正,言不顺。一旦文化执法,关门是小事,罚款则是大事。 就算没被查,正常运营,作为老板,素琴抛头露面,今天对这个男人露笑脸,明天被另外一个男人,开露骨的玩笑。 别说大石不舒服——他只是不说而自己——就连是我,看在眼里,也觉得别扭。就好像,她变成了一个人似的。 当然,我懂得素琴,她可以当两面人,对着牌客展露迷人笑颜,而内心坚守初心,洁身自好。但麻将馆里,七神八怪,啥人都有,不是么? 素琴为了拉来牌客,用尽心机,让男女搭档,推动赢家请吃宵夜。这中间,会发生多少情事? 若都是单身男女,组成临时的夫妻,倒还罢了。 问题是,难免会发生一些,三角或者四角关系。 又或者,男子或者女子的老婆或者老公,同在深圳,得知自己的爱人,与牌客暗渡陈仓,岂不暴跳如雷? 只当家庭内部矛盾,还算小事。网上有太多类似新闻,带了一群人,趁两人正在欢愉,破门而入,抓个现行。 所有这些事,归根结底,账都会算到麻将馆上。 抛开道德不论,作为麻将馆的主理人,素琴岂能不被人非议? 凡此种种,我都觉得,趁早离开麻将馆,找一个长久正道的营生,才是聪明之举。 听罢我的长篇大论,素琴心有戚戚:“说实话,开麻将馆这段时间,虽然赚了些钱,但你不知道,我经常失眠,有时,甚至整宿整宿睡不着。不怕你笑话,如果不是大石在身边,我可能很快就崩溃了。” 素琴说着话,再次变得忧伤起来。我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送到她手里,劝道:“现在正好,冬夏给你机会了,还犹豫啥呢。就算,如果真有万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素琴静静地望着我,听得很认真。 我接着说:“如果真有万一,你也不用慌,麻将馆和当三手房东,两者不可兼顾,你也兼顾不来。就算到了最后,房东当不了了,还可以重来再来,不开麻将馆,也可以进厂打工嘛。我现在去了行政部,领导对我也不错,要招一个人进去,弄个好一些的岗位,还是做得到的。这一点,你大可相信。” 这一番话,我很动感情,讲得声情并茂。 素琴听罢,深情地望着我:“今天叫你来,真是太正确了。谢谢你,真的。我这一辈子,遭了很多罪,吃过很多苦,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能够认识你和大石,我这一生,值了。” 第121章 床榻 冬夏去大芬油画村之前,请几个朋友吃了次饭。 人不多,加她一起,也才八个人。不知是凑成“发”的寓意,还有无心之举。 八人中,我只认识冬夏和素琴。 另外五个,三女两男,素琴也第一回见。 从其衣着谈吐来看,并非那些牛鬼蛇神。他们温文尔雅,举手投足,有着谦谦君子的作派。倒让我觉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了。 吃饭的地方,并非大酒店,而在一家小馆子。因为地方小,几个坐在一起,反而觉得关系更亲近。 大家坐定后,冬夏逐一作了介绍。直至这时,我方才知晓,原来,那几个人,都属于艺术界人士,两位画家,一位艺评家,另有一位摄影师。 这些人,我之前从未听冬夏提过,看来,她对我到底留了一手,或者,压根儿,没把我当朋友。 虽然我自持爱好文艺,但我那点小聪明,在冬夏这一类艺术家眼里,大约是不入流的。 如此一想,不免有些悲伤失落。 我这种性格,很容易受伤。曹超屡次批评我,称我应该换一个思路想问题,但人的性格一旦形成,欲要改正,太难太难了。 不一刻,菜陆续上桌,冬夏举杯,动情地说:“你们几位,都是我最好的朋友。素琴就不用说了,我的嫂子,亲人。阿谦呢,认识时间,远没你们久,但我在心底,一直把他当弟弟看。今天,把你们叫过来……” 冬夏后面讲的话,我没听清,因为我思绪乱了。 那几个艺术家们,与冬夏相识,十多年了。而我,认识她不过半年左右,而且是租客与房东的关系。但冬夏不这么看,刚才,我心里还特失落呢。此刻,又异常感动。 人啊,真是复杂的动物,容易被别人的情绪和话语影响。 感动之余,难免有些伤感。冬夏说,把我当弟弟看。这当然没有错,她也一直这么做。但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是渴望着,与之共浴爱河的。 甚至,那日醉酒,我与她已经享过床榻之恩了,偏偏呢,她在醉意缠绵中,误将我当成了她的初恋情人阿锋。而且,醒来后,对醉酒的麻榻之恩,无任何印象了。 说起来,我之所以认识素琴、朱玲珑和丽枝、杏花,皆因冬夏而起。不来此租房,不是她的热情,我与上述女子,怕也不会相识,更别说有什么牵扯了。 或许,因那日醉得彻底,冬夏心有余悸。所以,这次吃饭,没上酒水。所谓推杯换盏,其实不过以茶代酒罢了,一个说辞而已。 清茶淡水,但情谊却很深厚。不知素琴感受如何,反正,我的体悟很深。 那些艺术家,谈吐清新高雅,与我平日在公司接触到的,是完全不同的风格与气派,让我颇多受益。 席散之后,冬夏拉上素琴,去她家夜谈。当晚,素琴留在冬夏家,两人相谈甚欢。素琴的麻将馆,生意还算不错,挂出转租通告没多久,就已经转手易人。 新接手的,是麻将馆的常客,一位中年妇人。 此人寡居多年,有一位“丈夫”,在附近工业区上班。那家工厂,有近两千人。他恰巧是主管,利用身份,拉来许多工友。麻将馆的生意,比素琴开店时,更加红火。 扯远了,说回素琴与冬夏。 次日正逢周末,不用上班。上午十点,冬夏拿了行李,下楼。她没让我送,送她的人,是素琴。 我站在阳台上,她的行李倒不多,只一个箱子,大部分东西,还放在租房。大芬离此地并不算远,她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回来取。 她们刚下楼,便有一辆小车开过来,停稳后,司机下了车,是个高个子男生,留着长发,像个艺术家。 他和冬夏打了招呼,帮她把行李放进后备厢。 冬夏坐上车,和素琴叮嘱了几句,车子启动,开车离开。待汽车消失不见,我方意识到,司机可能是阿锋。 可惜,我站在楼上,看不清他的脸,不知他长什么模样。 我趴在阳台上,发了许久的呆。 大石才离开,冬夏也要走了。想着想着,便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这是文艺发烧友的通病,用曹超的话说,这叫小情小调,成不了大事。 我也没想过成大事,过好自己,就是最大的大事。 回屋坐下,躺在沙发上,慵懒地翻翻书,刷刷视频,时间一晃而去。 到中午了,我懒得开火,正欲下楼吃饭,素琴的电话就来了:“我做好饭了,不小心做多了,吃不完,你下来,帮我吃点,不要浪费。” 我知道,素琴怕我不好意思,故意这样讲。 我换好衣,整理一番仪容,才动身下去。冬夏的租房,是一房一厅,屋里比素琴原先住的,宽敞多了。 我进去时,菜已经摆好。三个菜,一个汤。 素琴穿蓝色褂子,素色裤,脸上渐呈红润之色。看起来,与大石分离的悲愁,渐渐消散,她又当上了房东,要开始新生活了,的确需要更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 我俩面对面坐着,窗外的阳台,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地板、桌椅和素琴的身上,让我产生一种诗意迷朦的幻觉。 吃完饭,素琴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 我不好立即告辞,站在阳台上,和素琴有一搭没一搭在闲聊。 冬夏家的阳台上,摆了许多盆多肉。每一盆,都长势喜人。 我刚搬来时,冬夏送了两盆多肉给我。不知疏于管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它们总有些无精打采,远不如冬夏家里,让人欢喜。 素琴洗好碗,让我帮她一个忙。冬夏家里,还有几幅画,放在客厅一角。她想利用起来,挂到墙上,让屋里更添一些生气。 冬夏一走,她就成了房子的主人,的确可以自己做主。 客厅挂了一幅画,是之前冬夏的手笔。素琴还想在卧室与阳台,都挂上一幅。阳台上的,倒好说。冬夏是房东,家里各式工具齐全。 站在椅子上,打好孔,摆正挂好便是了。卧室里,却有些麻烦。 那幅画,是一幅风景油彩画,素琴想挂在床头上方。在墙上打孔,不免会散落灰尘。 我一个业余工人,打孔时,无法兼顾纷落的灰尘,素琴自告奋勇,拿了块毛巾,上前接灰。 打孔在站在床头,接灰也要站在床头。 素琴脱掉鞋子,站在床上,与我挨着肩。 说不清楚为什么,那一刻,我想起了曹超,想起他反复对我提过的一个词:拿下。 第122章 羞愧 曾经,曹超反复劝我,趁早拿下冬夏。但我没听他的劝,如今,冬夏走了,离开了。我想,我与冬夏之间,亦再无可能的。 人生总是如此,情爱之事,更难以捉磨。就好像,我不曾拿下冬夏,朱玲珑轻轻松松之际,就拿下了我。而且,她还拿捏住了我。 倒是d姐,我俩之间,好像迷迷糊糊中,发生了什么事,但我醉得彻底,对当晚发生了什么,全无记忆了。 丽枝与d姐对我的讲述,也只是空中楼阁,并没有我拿下d姐,或者被d姐拿下的实证。 打好孔,我脑海里仍在回想往事。 素琴从床上跳下去,举起画,递给我。 挂画时,我恍了一下神,想起冬夏。 她送我画那回,让我随意挑,我相中了墙上那由。她立马答应,搬来椅子,站上去取画。她站在椅子上,我则蹲身扶住椅脚。 那天,冬夏阔大的白上衣,我仰头向上时,无意间,望见了不该望见的风景。 我在床上挂画,素琴自然望不见什么风景。事实上,她也不可能像我一样,去望什么风景。 这幅画与阳台上那幅,明显有些不同。 素琴站在床尾,校正位置,让我不时上一点,再下一点。 我挂了几次,都没挂正。 好不容易挂正了,才发现画框后面的挂扣,明显松动了。 若不处理好,素琴晚上正睡得香,画从墙上掉下来,砸在她头上,可就麻烦了。 我取下画,回到客厅,准备加固。 挂钩的事处理好了,却发现画框另有玄机。 这幅画的画框,明显比别的画框要厚一些。而且,中间有个不易察觉的间隔,像是两幅画框,拼合而成。 若是如此,就更得小心,不可破损了画。 冬夏对自己的画,看得很重,爱得宝贝似的。房子虽然让给了素琴,包括这些画作,但到底属于她的。她若知晓,我损坏了她的作品,必然对我有意见。 我想了想,让素琴拿来一把刮刀,朝中间的缝隙,轻轻一刮,没怎么用力,缝隙就越来越大。 加大力度,那幅画框,竟然一分为二。 打开一看,我惊呆了。 风景画之下,还另藏了一幅画。 对于这事,我倒不奇怪。因为,冬夏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创作了。关键在于,藏在底下的那幅画,是幅艺术色彩极浓的画。 画上的人,是名男子,用一本书,捂住了脸,但从其他神态、面容来看,与我长得极为相像。 不过,这或许是我的联想。素琴根本没发现异样。 冬夏是画家,我又是她“弟弟”,她画一幅自己兄弟的画,当然没什么不大了的。但她不该把画藏起来,而要大大方方地摆出来,不会有任何人非议。 但是,这幅画必须藏起来,而且要藏得巧妙,绝不可让外人知晓。 前面讲了,因为这是一幅艺术画。 画上的“我”,是一幅原始人的装扮,连一片树叶,都没系挂。 我瞬间想起冬夏醉酒的晚上,难道,她跟我讲的,记不得醉酒之夜,发生了什么,只是托辞和借口。 实际上,正因为她记得当晚之事,所以才挥笔,画了这么一幅画。因为画中的我,肚脐眼的部位与模样,与我的实际,几无二致。 不对,不对。接着,我连连摇头。 若冬夏中意于我,为何还喊阿锋之名,为何和阿锋复合,尤其现在,还跟着他,跑去大芬开店? 短暂的一瞬间,我神游八极,没意识到,素琴就在身边,也看到了画的全景。 这时,素琴脸上染上两片红云。不过,她很快意识到什么,清醒过来,笑着解释:“艺术家嘛,为人处事,总有异于常人的地方。冬夏也是艺术家不是么,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在艺术家眼里,这是高雅艺术。只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看不懂。哦,不,咱们的谦弟,也是艺术家。哈哈。” 素琴如此一番说辞,但并非为冬夏开脱,而想缓解我们共处一室,而看到这类的尴尬。 听她这么说,似乎发现,我与画中的男子有几分神似了。有了这种心理,我越看,越觉得,上面的男子是我。 思索过后,我将画框复原,又打一层胶,看不出有被拆开的迹象。 处理完毕,我知道,再挂这幅画,尤其是挂在卧室床头,当然不合适了。但还是很认真地,征询素琴意见。 素琴说:“换一幅吧,还有好几幅呢。” 换好画,我问这幅如何处理。素琴笑:“要不,你带回家。反正跟你有关嘛。” 听了这话,我便确认,她肯定也看出来,我与画中人的关联了。 素琴本是调侃解闷,却加深了我的尴尬,脸上火烧云一般。 素琴拍拍我的肩:“嫂子跟你开玩笑呢,别往心里去,啊。” 此事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害怕与素琴碰面。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位女子,浴洗之际,被人撞破,自此羞于见人。虽然我觉得,素琴应该和我有相同的反应,或者比我更羞愧。 但事实正好相反,她反而调侃起我来,在她眼里,或许那幅如同原始人的画,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大约,这便是结婚与未婚的差别吧。 人家早已除却巫山不是云,而你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 处理好画,再站着和素琴讲了些闲话,问她些租房之事。冬夏回老家时,请素琴看管过一段房子,对收租管理一类的事,早就驾轻就熟了。 我细细相问,无非想缓解一下,我变成画中原始人的尴尬罢了。 那幅画,素琴就放在卧室,梳妆台旁边,没有拿出来。 告辞离去时,我又一次望了望卧室。卧室的门没关,甚至房的窗帘,床上用品,早已换成新的。 我想起冬夏醉酒之夜,我曾在那张床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谁知,冬夏却不承认。 如今,冬夏走了,席梦思仍旧,而就在刚才,我还打个赤脚,站在那张床上,为素琴挂画。 前尘旧事,浮上心间,又与现实交织。细一思量,真如同梦境一般啊。 我朝素琴笑了笑,开门离开。 一只脚刚跨出屋外,素琴突然心生一念,柔声道:“等一下。” 第123章 温柔 我正欲出门,却被素琴叫住。 回头一看,她满脸灿烂:“你头发落满了许多灰,肯定是刚才打扎时,落下来的,我帮你擦一擦。” 我说:“没事,拍打几下就好了,晚上反正要洗澡,顺带把头洗了。” 素琴却不肯:“你帮嫂子干活,落了一身灰,嫂子当然要管,好好坐着,我去拿毛巾来。” 素琴拉我进屋,让我在沙发上坐下,大约怕我不听话,先把门关了,这才去洗手间取毛巾。 要是朱玲珑对我也这么好,就好了。想起朱玲珑,我心里泛上一层酸楚。 素琴出来了,拿了块橙色毛巾,看样子像是新的。 毛巾打湿了一些水,素琴坐在沙发扶手上,按住我的头,擦拭灰尘。 擦着擦着,素琴问:“你平时用啥洗发水?” 我随口答:“温柔牌。” 素琴说:“你的肤质,不适合这款洗发水。” “哦,那什么适合?”我问素琴。 素琴没答话,继续问我:“你是不是天天洗头?” 我说对啊,还反问她:“你不是吗?” 素琴说:“难怪呢,好多头皮屑,用错了洗发水,又天天洗,头皮屑会越来越多。” 我问:“你咋知道这么多。” 素琴愣了一下,才说:“自学呗,嫂子自学成才,你信不信?” 我说:“当然信。” 因为低着头,我看不到素琴的脸,但我能猜测得出,她必然十分得意,笑意一定在她脸上漾开。 “哎啊,不行,太多头皮屑了,这样,我给你洗个头吧,用合适的洗发水,还需要配上正确的洗头方法。”素琴说完,不容置疑,拉着我就往洗手间去。 我心说,以前也没见她如此热情啊。 转念再想,就明白了。素琴开麻将馆这小半年,事事亲力亲为,抛头出面,学会了巧舌如簧,学会了打扮化妆。 更重要的是,她学会了如何吸引人,更学会了如何照顾人,尤其学会了如何照顾男人。只有照顾好男人,才会吸引更多人去她的麻将馆。 总而言之,一切都是生意。 莫不是,她把我当成牌客了。或者,她开麻将馆时,早就给别的牌客洗过头?如此一想,我便有些膈应。 只是,已经由不得我。素琴拖拽一般,将我拉进了洗手间。 她取了一只盒子,让我蹲在地上,她则打开一瓶洗发水,往我头上一抹,然后,打开水龙头,接一些水,双手捧着,将我的头发打湿。 接下来,便一顿揉搓。素琴一边洗头,还一边讲解,告诉我,洗头的正确方法。 我当然在理发店洗过头,素琴的步骤与方法,和理发店里,专业的洗头程序,相差无几。就好像,她去理发店,体验学习过一般。 虽然设备有限,没有躺椅,但素琴是熟人,而且手法娴熟。洗手间空间狭小,两人站在里面,更显局促。 素琴主动如此,当然有对我感谢与关怀之意,但我总觉得,不太妥当。虽然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嫂子,对小弟的照顾,但我总觉得,怪怪的。 心里面,更怀着对大石的十二分歉意。 本想问问素琴,是不是经常给大石洗头,又怕她触景生情,念起旧事。于是,闭口不言。 这时,我望边有一缕阳光,自窗棂照进来,落在素琴的脚上。我想起她拍给我看的那张照片,一时没忍住,竟噗嗤笑出声来。 素琴问我笑啥? 我隐晦答道:“想起一张照片。” 谁知,素琴心领神会,笑称:“我发给你那张吧。” 我说:“我还以为,你早忘光了。” 素琴说:“有些兴趣爱好,就好像吃过的饭,读过的书,刻进了骨子里,由生至死,怕都会改变不了了。” 我闻言一惊,由衷赞道:“以你的水平,去我们厂当个主管,绰绰有余。” 讲毕,怕素琴以为我信口开河,接着补充:“我们厂那些水货主管,只知道刷视频,每天开早会,除了骂人,还是骂人。骂人就骂人吧,没一点水平,专只会问候别人的娘和姐妹,算什么本事,我最讨厌这种人。” 素琴嘻嘻一笑:“你不进行政部了么,重任在肩,多管管他们。” 我跟着乐呵:“我要是老板,把他们全开了,请十个素琴同学,分配到各处车间去。” 素琴说:“那太好了,十个素琴,我算一下哈,工资得多少呢。看来,我可以躺平了,哈哈哈。” 洗完头,出来,素琴让我坐下,找出吹风机,给我吹头。 我本欲拒绝,又想,头都完了,再推却,显得有些故作姿态。反正,欠了她人情,还不如,好好享受一次,难得的vip服务。 坐直身体,望着阳台上晾晒的衣服,再次感叹,和朱玲珑相爱时,她都没给我洗过头。 由此,又有些羡慕大石来。虽去了上海,付出许多,但得到的也多。 素琴打开吹风机,她没用梳子,直接用手指,帮我拍散头发。 吹到一半,她忽然开口道:“那本书,我看到了。” 因为开着吹风机,加之我心思恍惚,没能听清她讲了什么,又不好细问,怕她觉得,我不专心,于是“嗯啦”一声。 素琴接着说:“你对嫂子的关心,和温暖,嫂子都接收到了。说一声谢字,很容易,但太简单。嫂子不想说。” 我说:“讲啥谢字,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讲谢字就太见外了。” 素琴说:“一码归一码,就算嫂子向你借的,等我离完婚,挣到钱了,就还给你。” 我心想,你啥时候借我钱了? 不及我开口相问,素琴接着说:“和大石相处那段时间,嫂子想通了,要改命运,就得离婚,离开那个男人。他也愿意,只有一个字:钱。这段时间,我攒了些钱,但还差一些。所以,当时,冬夏找我,让我来当房东,我心里犹豫不决。当时,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敢对你讲出来。” 我说:“在我心里,你和冬夏一亲切。甚至,我觉得和你,比和你冬夏更亲。” 素琴明显很高兴,问我:“真的?” 我答:“这还有假啊,感觉和你在一起,有亲人般的温暖,放松,自在。” 素琴说:“那太好了,以后,你头皮痒了,就过来,嫂子给你洗。想吃家常菜了,也来找嫂子。反正嫂子要吃饭,不过多摆一双筷子的事。” 我答道:“谢谢,会来的。” 心中却想,尽管有冬夏和大石的关系,尽管我对素琴向来不错,也的确有不少共同语言,但她对我的态度,转折也太快了些吧。 从素琴家回去,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 直至晚上睡觉,忽然想起素琴提到,看到了那本书,细一深思,才恍然大悟,所谓的书,并不是小说图书,而别有所指。 原来,她以为,藏在书里的两万块现金,是我送给她的。 第124章 遗落 现金是大石的心意,素琴却误会了。 按理讲,我当然应该声明,不能乱要恩德。尤其,更可能让素琴误以为,我心存龌龊,想从她那里,索取什么,得到些什么。 可大石也明确表示过,绝不能提他的名字。大石担心,若素琴知是他送的,会有心理压力。 再且说了,从今日的情况来看,素琴对我虽好,但更像是姐弟之谊。还不至于,有什么以身相许一类的事情发生。 思前想后,我决定暂时不告诉素琴,等过段时间,再讲明真相。打定主意,整个人因而松快起来。 一高兴,我就想折腾些事情。平时,我每周会搞搞大扫除。今天阳光明媚,我心情同样明媚。屋里卫生,虽会定期打扫,但自打租房以来,还没大费周章过。 稍一思考,我决定效仿曹超。 曹超有个习惯,几乎每个月,都会把房间重新布置。 比如,把柜子、沙发、桌椅,乃至床铺,挪动一下,换个位置。起先,我只以为,他图新鲜。 有一回,在酒桌上,他刚新俘获一位妇人芳心,不免有些得意,向我透露了一个秘密。 原来,换一新房间布局,相当于有了新的运气。 “好运接踵而至。”曹超拍了拍我的肩,言语颇为夸张。我当然不奢求曹超的好运,只是觉得,重新布局,相当于换了一个房间,会让人心情愉悦,不至于进了屋,全是千篇一律的风景。 另一个,床底下,沙发脚等不易隐蔽角落,容易积尘,时日一长,难免滋生病菌。 说干就干,我打开手机,调出刀郎的歌,在刀郎雄浑深厚的歌声中,开启了我的周末劳动之旅。 客厅卫生倒好解决,卧室颇费了些时间,衣柜和席梦思,都是大物件,而且很重。尤其床,因为大,而屋里空间小,无多余空间挪动席梦思。 试过几次,最后,我只好把床分步拆解,再搬到客厅或阳台摆放。 搬床板时,突然金光一闪,接着,听到一个清脆的响声,有什么金属,落到了地板上。 我没在意,继续拆床板。当搬走所有床板,清洁床底下的灰尘时,竟然发现一只戒指。 我本以为,只是个玩具,是送席梦思时,无意中落在这里了。捡起来,擦干净,看到戒指镶了蓝宝石,温润如玉,发出莹莹绿光。 我来到阳台上,举起戒指在阳光上比对,又学着影视上的样子,将戒指放在嘴边,轻轻咬了咬,应该是货真价实的黄金。 会是谁落下的呢? 我首先想到的是朱玲珑。但很快,我就予以否定。我从未见过,朱玲珑戴过戒指,况且,这枚戒指,看样子,价格不便宜。 朱玲珑不可能如此大意,将宝物遗落在我家。再说,就算遗落了,她也会想方设法寻找。但她不曾有任何动静。 除了朱玲珑,到过我家的,倒有好几位女性。冬夏、丽枝、d姐,甚至杏花,都受邀或者主动到访过。 杏花和丽枝,没去过我的卧室。 冬夏去参观过,但不太可能,把一只金戒指,扔到我的席梦思床上吧。 那么,只有d姐了? 无论丽枝,还是她自己,都曾暗示过我,那一日,我大醉而归,丽枝与她,共同扶我回家。 回家后,丽枝借故有事,先行退去。剩下d姐一人,独力照顾我。至于,如何照顾的,她未曾细言,我亦不得而知。 深入分析,只有d姐,最有可能。 由此,我联想起,上一回,她登门来访,送玛卡与蜂蜜。送完礼物,还提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让我出门,她一人在我屋里,待了十分钟。 十分钟可以做很多事,当时,我东猜西猜,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如今看来,她一定是在找这枚戒指。 只是,谁也不知料到,戒指从靠墙的那一面,掉落到了床板,又卡在床板中间。 若不是我突发奇想,来了个乾坤大挪移,至今,我也不会知道,竟然有一枚宝石戒指,落在我的床上。 整理好房间,我仍不放心,带上戒指,直奔金店而去。 起先,找了家小维修店,店主瞧来瞧去,大约以为,我这枚戒指,是路边捡来的,问我要多少钱? 我说:“你开多少钱?” 他一听,眼珠滴溜溜转,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头。 我问:“一万?” 他微微点头,我说不卖。拿了戒指,去了一家连锁金铺。 大堂经理请人核实后,愿意出价两万。这时,我心里有了底,拿回戒指,往家里走。 不论别的,单说身份,只有d姐才与这戒指配得上。再结合她在我家时的异常举止,因此,百分百可以确定,是d姐遗落下来的,无疑了。 我躺在沙发上,举起宝石戒指,欣赏了会儿,决定物归原主。 只是,如何提这件事,却颇为困难。我总不好说,我清扫卫生,在床板上捡了枚戒指吧。再说,你怎么就认定,这枚宝石戒,是d姐的呢? 如此一来,不免有些踌躇。 正在发愁,曹超来了电话,说晚上有个局,一起出去聚聚。 我问哪些人,曹超一一报了名。其中,只有一个同事,我虽认识,也属泛泛之交。其他人,就更不知底细了。 我想了想,找个理由,婉拒了。 曹超笑着骂了句重色轻友,你会后悔的,便挂断电话。 隔十来秒,电话又响了,这次,是陌生来电,接通,原来是快递,说我有箱水果,在不在家,送上门来。 我说在,来吧。 我没网购水果,谁寄的?三分钟后,快递员到了。 收件打开,是一箱车厘子。快递单上,查不出谁寄的,问快递员,也说不知。 谁啊,做好事也不留名。正在感慨,电话又响了,这次是d姐。 我笑颜逐开:“正准备给d姐请客呢,你电话就来了。” d姐说:“真的假的。” 我说:“当然是真的。” d姐说:“那怎么不见你给我电话,倒是我主动来电找你。” 我说:“d姐是姐姐嘛,关心贫苦百姓。” d姐问:“车厘子收到啦?”原来是你啊,我想,赶紧说:“正在拍照,准备发给你看呢。” d姐说:“晚上方便么?” 我说:“曹超曹大人,你还记得吧,他约我吃饭。哈哈,但我拒绝了。” d姐问:“为什么啊。” 我说:“因为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今晚的时间,任由d姐差遣。” d姐说:“哼,净瞎说。” 又说:“晚上八点,上次那家星巴克,给你介绍个美人儿。” 第125章 闺蜜 去星巴克与d姐会面之前,我找出一块眼镜布,将戒指细细包好,装在一个盒子里,带在身上,准备合适时候,还璧归赵。 d姐约在八点,我七点五十就到了。进去找位置坐下,过了五分钟,d姐款款而来。 如她所说,果然带了位美人。 妇人的年龄与她相差不多,穿一件浅绿色的裙子,齐耳短发,脸上永远带着浅浅的笑。 打过招呼,我问她们喝啥,我去点单。 短发女子笑道:“今天来见老师,必须得我来。” 我心里纳闷,不知d姐又讲了些啥,莫非和d姐一样,也是一位文艺女中年? d姐劝我说:“就让阿雅去吧。” 我只好同意,转身坐下。 阿雅点单时,我悄声问d姐,她是干嘛的,为啥称我老师。 d姐露出神秘微笑:“这么关心她呀,那你待会自己问。” 我笑而不语。 片刻,阿雅点好单回来,紧挨着d姐坐下,正好与我面对面。 这时,d姐正式作了介绍:“我最好的闺蜜,知性美女阿雅,漂亮吧。” 待d姐介绍完,阿雅微微欠身,和我握了下手,表示礼节。 介绍我时,d姐换了一种姿态,双臂交叉:“小范老师,朋鸟社顾问,文章高手,青年才俊……” 不等d姐继续说下去,我赶紧止住:“d姐太抬举我了。我就一个打工者,在电子厂谋生计。闲来无事,写点小文章,自娱自乐。” 阿雅说:“谦虚,太谦虚啦。我拜读过你的大作,d姐发给我的。怎么说呢,一个字,好。两个字,真好。” 幸好,阿雅没接着往下“说三个字,超级好”,要不然,我会羞得无地自容。 闲聊些天,服务生送来三杯咖啡。 喝了几口咖啡,阿雅问起我工作的事,忙不忙,哪里人,业余除了看书作文,还有些什么爱好。 我一时听得有些愣怔,心说,难道她是来相亲的? 别说她这样的富家妇人,看不上我这种打工人。就算她看得上,我还得斟酌一下呢。 d姐瞧我神色,意会到我的心思,开口说道:“刚才已经提过一嘴,阿雅是来拜师的。” 阿雅嗯一声,用一种迷人的笑容,静静地望着我。 “拜师?你喜欢文学?”我放下杯子,问她。 “啊?不是。范老师您误会啦。”阿雅解释道,“准确地说,我是来给我家儿子拜师的。” d姐补充说:“阿雅儿子,今年马上就初二了。其他科目还好,就是作文太拖后腿了。” 原来如此,这是要我当补课老师,教作文啊。 我略一沉思,缓缓说:“是要教作文么?我工作效率还不错,但已经有了个兼职,加之还要写点小东西,上门当老师,可能没时间。” d姐对阿雅说:“你看,我就说嘛,范老师很忙的,哪有时间上作文课。” 阿雅赶紧说:“我知道的,明白。我的意思,不用上门,每次孩子写了作文,我拍好照片,请您给把把脉,可否?” “嗯。还别说,这倒是一个好办法。”我尚未接嘴,d姐倒插话了,“这样一来,节省了双方时间,不错不错。” 只是批改作文,提提意见,对我来说,倒不算难事。 我仍没贸然答应,问阿雅:“频率呢,多少合适?” 阿雅想了一下,问我:“一周一次,可以不?” 作文重要读与写,若一周写一篇,效果有限,我提议一周两次。 阿雅立马答应了:“如果范老师能抽出更多时间,批改小儿的作文,那就可太感激了。” 我问:“小孩执行力怎么样?” d姐说:“这个你放心,她家孩子,乖乖崽,很难得。” 这倒出乎我的意料,一般来说,富家出身的孩子,很难伺候,有各种脾气。 也正因此,我对上门辅导,心存畏惧。不见面,就免去了许多麻烦。 事情定下来,阿雅问:“辅导费多少合适?” 我望一眼d姐,笑道:“您是d姐最好的朋友,我不上门,也省了许多麻烦,随便意思一下就行。” 阿雅长一双柳叶眉,笑起来时尤其好看:“能请到范老师,已经是我的荣幸,补课费怎能随便呢。” d姐喝着咖啡,静静地看着我俩。 阿雅伸出五根手指:“按月算酬,一个月,五千。作文考得好,额外再奖励。你看,行吗?” 给初中生批改作文,当然还包括指导写作。但整体工作量,其实并不大。一个月五千,再加上那笔兼职撰稿,外快收入,都快赶上薪水了。 我哪有什么不满意的。 双方满意,加上微信,又聊了些具体细节。 谈妥正事,喝着咖啡,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下,又聊了些别的事。 当然,主要是d姐与阿雅在谈,我是一个忠实的听众。 她们所讲之事,无非哪家店里,什么东西好吃,某位朋友又去哪旅游了,诸如此类。 咖啡喝完了,阿雅起身,去一趟洗手间。 趁她离开,d姐悄声说:“待会出去,我先送阿雅回家,找机会,我再出来,你在桥边等我,我有事和你谈。” 我没问什么事,只点头作答。 我按了按袋子里戒指,暗忖,你不找我,我也正想找你呢。 阿雅回来后,稍坐了一会,d姐问:“要不,就这样,咱们两个中年妇女,也不好霸占范老师的时间,对不?” 阿雅点头称是,再次伸出手来:“那先感谢范老师了。” 握手时,阿雅的身体微微摇晃。因为隔得近,我闻到她身上的香水,是迪奥的牌子。 出了星巴克,d姐与阿雅和我挥手告别。 d姐不可能那么快就返回,我在街头信步游走。 这座城市,璀璨辉煌,许多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走到一处人行天桥,估摸着d姐应该和阿雅告别了,便又从天桥返回来。 走出几步,手机响了一声,我以为d姐来了信息,打开来,却是阿雅发来的,一笔转账,五千。 阿雅留言:有劳范老师。 课还没上呢,她先把钱转了。看来,富人们的生活,与我们普通打工人,真有天壤之别啊。 我客套一下,点了收款,心里不免美滋滋的。 刚到约定的桥边,便看见d姐,春风拂面,正朝我走来。 第126章 犹豫 待d姐走到近处,我自然一番感谢。 d姐开起玩笑来,问我怎么谢? 我说:“待会揭晓,保证让你大吃一惊。” d姐乐不可支:“不会带我去夜市,让我大吃一斤吧。” 我扮了个鬼脸:“请拭目以待。” 聊些闲话,我问d姐有何吩嘱。 d姐问:“丽枝的瑜伽馆,生意如何,你知道不?” 我说:“虽然我俩住隔壁,但她开了瑜伽馆,白日黑夜,都待瑜伽馆里。她深更半夜下班,我早呼呼大睡了。早上我出门,她还在睡梦中呢。面不都不上,更别说聊天啦。” d姐扯了扯衣摆:“最近这段时间,她生意不错,迈上正轨了。” 之前,d姐讲过丽枝不少坏话,让我多个心眼。丽枝的种种举动,她是颇有些微词的。今天见面,从她的语气和神态中,我看得出来,她对丽枝的看法,明显有所改观。 难不成,d姐送走阿雅,再和我街步漫步,就为讲这件事?不管怎么说,丽的瑜伽馆,生意有起色,当然是好事。 我咧嘴微笑,把这功劳记在d姐身上:“做生意,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你那家铺面,位置好,占了地利优势。” d姐说:“哈,看来,我们的小范顾问,对做生意还有研究啊。” 我望d姐一眼,继续说:“况且,你面容温润,有旺财之相。谁租你门面,做什么生意,都会红红火火。” d姐戳了我额头一下:“哈,现在又变成算命大师了。范老师,你是孙猴子门徒么?” 我问:“此话何解?” d姐嘴角上扬:“会七十二变啊。” 我继续恭维她:“和d姐聊天,就是愉快。一点就通,一点就透。” d姐附和道:“和范老师话家常,就是欢喜,还能长见识,一举两得。” 她一讲完,我们对视一笑。 所谓,棋逢对手才快乐,能找到同一个频道的人当朋友,不失为人生一大乐事。 行至十字路口,d姐由着做生意这个话题,继续问我:“你没想过,做点什么?” 我双手一摆,说:“你看我这模样,天生打工的命,哪有当老板的迹象?” d姐说:“做生意还讲相貌不成?你啊,就是太妄自菲薄啦。” 其实,我对做生意,还真没兴趣。主要是,我以为,搞经营,做生意,讲究两面三刀,人前一套,背后一套,那种攻心计,太累了,我承担不起。 能有个读书写字的爱好,我已经阿弥陀佛了。何况,这爱好还能为我挣些脸面,赚些银两。 好在d姐就此打住,没再继续探讨。 绿灯亮起,穿过马路,我犹豫片刻,问d姐:“你找我出来,就为了谈这事?” d姐反问:“这事还不够大?” 我望着d姐,笑言:“大,的确大,很大。” d姐起先没在意,行了七八步,忽然悟出话中藏有别的含义,一双粉拳捶在我身上:“坏人,跟着曹超,学坏了。” 再往前,是一家超市,d姐忽然停下来,拉我转身,往回走。 没走几步,d姐顺嘴问我:“曹超跟你讲了没?” 我一脸懵圈,问:“讲啥啊?” d姐的神色,有些慌乱,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没事。” 我瞧出不对劲,追着问:“说啊,曹超咋了,是不是找你说什么了?” 以我对曹超的了解,这种事,他肯定做得出来。 当然,他或许不了解,d姐与我的关系,已经胜过了我与冬夏、素琴的情义。 d姐欲言又止,证明此事非同小可。难道,曹超在阿珍面前受的挫,准备在d姐这里找回来。 毕竟,阿珍与d姐,都是贵妇相。曹超若真有此想法,肯定会付诸行动的。 这怎么行呢?我想,得找个合适机会,问问曹超,敲敲边鼓,提一提我与d姐的关系,不能让他得意忘形。 一念至此,d姐双手张开,像个少女一样,蹦跳着疾行几步,然后,双手捏住衣摆,原地转了几个圈。 转完圈,纯真地问:“好看吗?” 我想起一首歌,轻吟浅唱:“oh夜空中最亮的星。” d姐说:“我说的是衣服,昨天买的,今天第一次穿。” 原来如此,我赶紧说:“当然好看,漂亮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远不能与阿雅相比吧。”d姐淡淡地说。 “怎么会呢。”我的回答,明显底气不足。 d姐没有察觉,继续问:“那你今晚,怎么老盯着阿雅。我一个旁观者,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不得不说,d姐很敏锐,但她太敏感了。 所谓我盯着阿雅,纯属子虚乌有。 今晚,在d姐撮合之下,阿雅找我谈事,她开口说话,我自然得看着她,以示尊重。 再说,阿雅和我面对面坐着,我抬头就能望见,总不好盯着d姐看吧。如此一来,难免会让阿雅误会。 但这种事,没办法跟d姐解释。越解释,她越会生气,冷处理才是上佳之策。 重新走回桥边,我问d姐:“你是不是落了一项东西?” d姐满脸疑惑:“啥东西?” 我笑:“我哪知道,问你呢,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丢失重要物件。” d姐惊道:“你咋知道?” 我差点讲,就在我手里呢,话到嗓子眼,又忍住了,只问她:“丢了啥?” d姐脸颊泛红,柔声讲道:“三魂少了六魄。” 我说:“正经点,别讲笑。” d姐说:“好咧,范老师,学生知错啦。” 我问:“怎么没见你戴那枚蓝宝石戒指了?” 其实,我并未见过她戴过那款戒指,故意如此问,只为诈一诈她。 果不其然,d姐神色一慌,左手往背后藏,掩饰道:“最近匪患多,怕砍手党。哈哈哈。” 我凑近过去,耳语道:“要不要我给你变个戏法?” d姐问:“什么戏法?” 我停住步子,面朝着她说:“把手伸出来。” d姐一听,四处打望,颇为犹豫。我理解她的担忧,她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找借口,想与她十指相扣。 街头人来人往,若被相熟的人看见,就坏事了。 我朝暗处指了指,继续劝:“相信我,就几秒钟的事,不会给你添麻烦。” 行至背光处,d姐轻轻握住我的手,不知怕害羞,还是担心被人看见,背对着我,脸朝向外边。 我取出戒指,揭开眼镜布,正欲往她手中戴,突然听到有人大喊:“嗨,d姐,黑灯瞎火的,你干嘛么,这是?” 我闻目一惊,那枚宝石戒指差点滑脱而出。 第127章 角度 d姐先是一惊,很快镇静下来。 事实上,我俩啥也没做,根本没必要失了阵脚。我站在暗处,d姐已经朝喊话者走去。站在路边,两人寒暄问候,像什么都不曾发生。 喊话的是个女子,声音很熟悉,见他们相聊甚欢,再一细看,隐约像雷姨。我松了一口气,躲在这里,反而欲盖弥彰,不如大大方方,过去打个招呼。 如是一想,我收好戒指,缓步走过去。 见了面,雷姨打趣道:“范顾问好,d姐说,约了你出来谈诗。朋鸟社的诗会,d姐连连崭获头角,她的水平,已经可以当我们老师了,你还在这给她开小灶,也要多关心关心我们这些后进生啊。” 我嘿嘿一笑,d姐说:“嗨,不带这样损人的啊,净调侃我。” 雷姨说:“天可怜见,我讲的可全是实话啊。” d姐问:“今晚怎么有空,跑这边散步来了?” 雷姨说:“朋友约吃饭,这不,刚散席,我寻思,吃得肚子滚圆,正好走路回去,消消食。” d姐问:“刚才,我正和范老师在进行情景演绎呢,下周社会的诗,我有眉目了。要不,咱们仨一起再聊聊?” 雷姨大摇其头:“不了,你俩接着聊,我就不参与啦。” d姐笑:“怕把男朋友晾家里,他不高兴?” 雷姨左右四顾,望一圈,嘻笑道:“哪呢,在哪呢,还有这好事?要么,你给介绍一个。” d姐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把这一位带回家好了。” 雷姨望我一眼:“我可不敢。怕被人削。” d姐说:“你敢削我姐妹,我替你削她。” 嘻闹一阵,雷姨告辞而去。我知她俩开玩笑,亦不在意。经雷姨这么一闹,我的戏法失败了,也没了再试一次的兴致,干脆掏出戒指,递给d姐。 d姐问:“这是啥?” 我说:“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d姐笑着打开,脸色一惊,很快又包起来,问:“啥子意思呀。” 我说:“不是你落下的吗,在我家。” d姐惊道:“你在家里发现的?” 我点头。 d姐说:“恭喜你啊。” 我不解:“恭喜我做啥子?” d姐淡淡地说:“不知哪个女人去了你家,落在你家里,你很有女人缘啊。看戒指模样,应该是个贵妇。” 我问:“不是你落下的吗?” d姐张大嘴巴:“我落下的?怎么可能啊。我第一次见到这种戒指。” 听了她的话,我怔在那里,久久说不出话来。 讲实话,在找d姐前,我有过担心,万一不是d姐落下的,事情就变相了。 可除了d姐,没有别的贵妇进入我家。而且,这枚戒指是在席梦思夹层捡到的,除了d姐有机会,别人绝无可能。 如果真是d姐的,她为何不承认呢? 看来,我这一着,走了步臭棋啊。 见我沉默不语,d姐问:“想起来了吗,是哪个女人?说来听听,d姐给你参谋参谋。要知道,姐姐看人的眼光,还是蛮准的。” d姐滔滔不绝,那些话如同千斤重锤,锤在我身上。 见我脸色煞白,d姐方换了一副腔调,大笑起来。 我痴怔望向她,d姐擂了我一拳:“逗你的,傻小子。” 接着,发出一长串银铃般的笑。 起先,我还没意会过来。直至d姐拿了戒指,戴在手上,举在空中,在我眼前摇晃不止,问道:“好看吧。” 我这才缓过神来,相信刚才她的所作所为,皆是开玩笑。但我仍有些恍惚,感觉如在梦中。 d姐说:“好啦,对不起,吓着你了。开个玩笑的,别生气啊。范老师,小范顾问,阿谦弟。” 我说:“怎么这么不小心?” d姐问:“啥,谁不小心了?” 问完,意会过来,赶紧说:“那晚,你不喝醉了么。一直喊口渴,拉着我,让我陪你说会话。我不忍心,守在你身边。后来,太困了,不知不觉,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醒来时,头发散乱,衣服也不见了。我一慌张,穿衣起床,疾急而逃。到家里,洗澡时,才发现,戒指不见了。” 原来如此,弄清来龙去脉,该责怪的是我。 d姐问我:“知道这枚戒指多少钱吗?” 我说:“起先,看到时,我以为是假的,但咬了咬,又感觉是真的。然后,我还去金店问了价。” d姐说:“怎么样?” 我说:“应该值两三万。” d姐说:“这么贵,你又不确定是我的,为啥不卖了换钱?” 我反问道:“在你心里,我是那样的人吗?”d姐咧嘴一笑:“当然不是,所以,我喜欢和你聊天。” 路灯灿烂,行人来来往往,不时有情侣依偎而过。 d姐喜形于色,问我:“知道我花多少钱买的戒指么?” 我问她多少。 d姐伸出一根手指头。 我说:“一万?” d姐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我咋了咋舌,原来是十万。 d姐问:“现在后悔没卖掉了吧。” 我说:“当然不后悔,越是贵重的,越要还给你。” d姐往我身上蹭了蹭,说了句真好,又赶紧移开,与我保持一定距离。 我问:“那天晚上,你去我家送蜂蜜,其实是去找戒指的吧。” d姐说:“真聪明。” 我说:“这还聪明啊,如果我没有搞大扫除,就发现不了戒指,自然不会联想起那天你的奇怪举动。” d姐说:“十分钟之内,我差点翻箱倒柜,也没有找到戒指。当时,我差点以为,你发现后,私吞处理掉了。” 我望着她,没吱声。 d姐继续说:“结果,在最后关头,我在沙发脚,找到了这只发卡。这只发卡,虽然不值钱,但很珍贵。若是丢了,容易被发现。” d姐隐晦其词,但我听懂了,明白她为何担心。接下来,d姐跟我商量起诗会的事。我想起雷姨,心想,做戏做全套,想得周全啊。 d姐虽有优渥条件,但做事,还是很认真的,有板有眼,务实,还讲究细节。 到桥边时,要告别了,d姐忽然问我:“送你的玛卡,泡水喝了没?” 我老实作答,还未开始。 d姐说:“那都是上等的玛卡,煲汤,泡水,都行,提神醒脑,对你很有帮助,别忘了喝。” 我停下步子,举手敬了个礼:“遵命。从今晚开始,一天一杯。” d姐说:“这才乖嘛。” 辞别d姐,往租房赶。 穿过一条窄巷时,正好碰到一对情侣,倚在墙上,相依相偎,十分恩爱。 擦肩而过时,我望了他们一眼。男子其貌甚丑,而那女子,穿着身材,乃至声音,都十分可人。 走了好几米,我忍不住,再次回头,望了一眼。或者换了个角度的原因,这一望,我总觉得,那女子像极了梅小姐。 第128章 眼界 因为一篇竞聘稿,我与梅小姐的关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就差称兄道弟了。 主要是,梅小姐太过热情。以前,赵总有工作安排,或者让我去谈事,梅小姐绝不会屈尊跑腿,总通过电话传达指令。 不只对我如此,对其他同事亦然。为此,私底下,同事们称她为“金臀”。 并且,还创造了一个“高抬贵臀”的词语,本是用来调侃梅小姐的。后来,广而传播,成了一句热梗。 车间里的工友,有事相求,或者请办公室的职员下车间,往往会加上一句,敬请高抬贵臀。 就连梅小姐自己,兴之所至时,也用过这个词,只是她并不知道,这个词语的发明,源于她的贡献。 上次送了一堆礼,没隔几天,梅小姐又约我吃饭。 我婉拒道:“受了礼,已经却之不恭,再去吃饭,就太没皮没脸了。” 梅小姐涂了浓眉,颧骨微微耸起,甜甜地说:“不是我请,我就是个二传手,是我家掌柜的,非要见见你。” 梅小姐讲得恳切,我只好同意。 吃饭的地点,安排在一家小院,位置僻静,外部看不出什么,但进了大院,才发现曲径通幽,楼台亭榭,颇有些江南园林的景致,是三五知交谈事休闲的好地方。 我进到房间时,梅小姐和她家先生,已经候在里面,正在谈心。 见到我,梅小姐和她先生赶紧起身。 梅小姐先生姓王,我喊他王总。 他忙摆手称:“哪是什么总,脸肿还差不多。叫老王,老王亲切。” 我只好由着他,喊他老王。说实话,见到老王,我暗暗吃惊。他个不高,甚至,比梅小姐还略矮。 这倒不重要,重要的是,老王的模样,实在不敢恭维。 没来之前,听梅小姐讲起“她家掌柜”,言语里,颇多自豪。我便想,这位掌柜先生,不说玉树临风,至少,也得仪表堂堂吧。 结果,见到这位先生,让我大跌眼镜。 他哪有什么公子的派头,甚至,从我们工厂车间,随便拉了个男普工,都会比他强。 说实话,看到梅小姐的丈夫,自称老王的王总,我脑子里只浮现出武二的模样。光看外表,他哪哪都配不上梅小姐。 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把梅小姐这样的人物,迷得五魂三道。她看夫君的眼神,举手投足间,有着由衷的尊敬。 当然,我并不会以貌取人,或许,老王有什么特殊本事,亦未可知。 比如,在事业上,有过人之处。 又比如,到了晚上,他或将成另一番样子,将梅小姐照顾得体贴周全,只惦记着与他白头偕老,其他凡间俗事,全可抛之于脑后。 那次宴席,老王知我不善饮,不停向我敬茶,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这次会面之后,我总念念不忘。不是记挂梅小姐的爽朗笑声,也不是记挂老王三寸丁谷树皮。而是搞不明白,梅小姐这棵白菜,为何心甘情愿,让老王糟践。 这种事,当然不好问梅小姐,只能曲线救国,侧面打听。 然而,我几乎问了行政部所有同事,都说没见过梅小姐的老公。 看来,她还是顾及颜面的。虽然在我面前,她对老王恩爱有加,但老王摆不上台面,是显而易见的事,所以,在公司里,她保持神秘,避而不谈先生。 倒是曹超,称他见过梅小姐和好老公。 当时,曹超在一家烧灶店,和一位妹子喝酒谈人生。谈着谈着,看到了梅小姐,以及她先生老王。 曹超是认识梅小姐的,毕竟,倒并非因为工作关系,而是梅小姐的艳美,以及耸起的颧骨,吸引了他。但凡有一点机会,曹超都盼念着,能与对方一亲芳泽。 结识梅小姐之后,曹超用过许多种办法,想要吸引她注意,结果都未如意,更别说邀请她共享晚餐。 在曹超看来,这一类高冷女子,往往内心最为孤寂,但表面一定要摆出那种姿态,一旦被你斩落马下,她会听你言听计从。 这是曹超的理论,他也是这样实践的,结果证明,他往往有所收获。就算不曾欢享石榴裙之情,至少,牵手相拥,或者热吻,总是不缺的。 唯独,在梅小姐这里,打了败仗。而且,是一败涂地。 如此看来,只有一个原因,梅小姐有一个超级厉害的老公。接下来,曹超用了一周时间,终于“偶遇”了梅小姐和她老公。 见到她老公那一刻,曹超怀疑自己眼瞎了,或者穿越到了未知世界。总之,他不相信眼前所见。 甚至,认定那个男人,绝不可能是梅小姐老公。然而,事实就是事实,老王的确是她先生,如假包换。红颜薄命,好汉无好妻啊。 曹超仰天长叹,恨世间如此不公。然而,曹超想不明白,日子还得过。有一回,曹超与酒肉朋友谈起此事,大家七嘴八舌。 最后,总结出一条至理:梅小姐老公必定有非同寻常的长处,才会让她乖乖臣服。 当晚,曹超反省自身,他或有一些本事,但缺了老王的长处,自然入不了梅小姐法眼。 这天下午,梅小姐又来办公室请我,说赵总有请。梅小姐那天一身皆黑,连丝袜也是。 我笑而点头,跟在梅小姐身后。 走到半路,手机弹出一条信息,西施发来的:黑美人,哈哈哈。 大约因为办公桌相邻的缘故,我与西施的关系,反而与阿洁更近。虽然我俩的工作,并没有太多交集。 我懂得西施的调侃,又想起老王,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 梅小姐回头,问我笑啥。 我说:“想起一句诗。” 梅小姐浅笑道:“什么诗,这般好笑么?” 我说:“主要那首诗与你有关,赞美你的。” 这时,到了赵总办公室门口,梅小姐没再接着往下问,敲门进去,泡好一杯茶,自行退出去,顺带着,把门给带上了。 赵总笑着说:“这段时间辛苦了,工作很有成效啊。你的付出,梅小姐全跟我讲了。当然,我都看在眼里。” 我说:“能为赵总效劳,是我的荣幸。从您身上,的确学到太多。看您做事,条理清晰,讲究章法,注意效率。真的,受益太多。我感觉十年的书,都没有跟您学一天有用。” 赵总哈哈一笑,明知我多少有拍马屁的成份,却很受用。 坐下来,聊了十几分钟工作,赵总问我:“晚上有空吗?” 我以为,赵总又要安排我去见他藏在金屋里的娇,忙说:“没安排,听您的指示。”赵总说:“好,今晚咱们去放松放松,带你去见个新朋友,让你开开眼界。” 第129章 排面 离下班还差五分钟时,梅小姐打来电话,细语道:“下班后,在一楼乘车,和赵总一起走。” 我应声好的,谢谢。挂完电话,收拾好桌面,准备下班。 到了一楼,以为梅小姐会随行,结果,她送赵总上车,就挥手和我们拜拜了。 上车时,我先上去,已在副驾位坐好,又被赵总叫下来,一起坐后排。 赵总的意思,这样方便讲讲话。 换好位置,我很感动,有士为知己者死的豪壮。同时,再次感叹,赵总的领导艺术,十分了得。 唯有如此,下属才会卖命干活。也难怪,不论在行政部,还是整个公司,他广受尊敬。 路上,赵总谈笑风生,我静静地听着,偶尔接一句嘴。 赵总很得意,我猜测,待会见面的人,肯定是个大美女。 行驶二十来分钟,车在一家名为皇家食府的酒店前停了下来。下车前,赵总对我说:“把酒拿上,在后备厢。” 我嗯了一声,司机已小步快跑,打开车厢门,将酒取出来给我。 是一支洋酒,我拎在手里,跟随赵总身后。 上到三楼,赵总报了房号,迎宾姑娘去到房间,是长江房。 推门而入,很气派的包房,设有服务间、卫生间,还配有茶几与麻将桌。 墙上,挂着一幅书法作品。写的草书,龙飞凤舞,我辩不出写了什么。 餐桌和座椅全是实木的,桌子很大,至少可以坐十个人。茶几边,坐着一个中年男子。 见我们过去,男子春风满面,起身与赵总握手。 寒暄两句,赵总向我向介绍:“聪明英雄的唐总,我好兄弟。” 我赶紧说:“唐总好,久仰大名。” 所谓久仰,无非在来的路上,赵总跟我提过一嘴。若以秒为计量单位,的确算得上久仰。 唐总将手伸向我,紧紧握住,说道:“都是兄弟,喊什么唐总,叫大唐,大唐。” 赵总在一边作介绍:“大才子范谦,我得力助手。” 唐总喊着好好好,接着拿出手机:“范兄弟,加个微信先。” 加完微信,唐总对服务员招了招手:“人齐了,上菜吧。”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暗忖,这么大包房,就坐三个人,是不是太浪费了些。 落座时,唐总拉赵总坐主位,赵总自然推动。一番谦让,最终赵总坐了主位。方才坐定,服务员推门进来,开始上菜。 三个人,却陆续上了十个菜。好几道菜,我连见都没见过,更不必提说菜名了。 鱼和虾,做法与市面上的,完全不同。名字也极有意思,一个叫鱼跃龙门,另一个叫一飞冲天。 我心想,唐总的排面,果然不一般。 又想,果然是皇家食府,名字大气,菜品霸道,名副其实。 每上一道菜,唐总先让赵总剪彩,赵总不免谦让。 唐总只好自己动手,先给赵总夹了菜。又顾及我,起身,夹给我一块。 我坐着稍远,赶紧双手端碗,递过去接了,嘴上不迭声道谢。 赵总的酒就摆在桌上,已经叫服务员打开,桌上摆了六个酒杯,皆倒满了酒,但唐总却不喊饮杯,我颇感奇怪:难不成,喝酒也讲究好事成双不成? 待十个菜,都尝过两口。 唐总问赵总:“让她们进来吧。” 赵总说:“悉听尊便。” 唐总说:“今晚在这里,你就是尊。” 言毕,唐总朝服务员点点头。 服务员会意,开门出去。一小会儿,服务员重回屋里,身后跟了三位女子,全身着旗袍。 服务员作了介绍,中间那位叫梅儿;梅边右手边,大眼睛姑娘,叫兰儿;剩下那位,小巧玲珑的女子,叫菊儿。 三位姑娘朝我们道了个万福,走到我们身边,各自坐下。 此时,我方明白,之前,我们仨中间各空了一个位置,原来是留给几个姑娘的。 待三位姑娘坐下,唐总身边的兰儿,率先给他拿了一杯酒,自己也拿一杯。 梅儿和菊儿则给赵总和我,以及她们自个,各取一杯。 唐总举着杯,酝酿了一番情绪,我以为,他要发表豪情壮志,谁知他思量许久,只讲出一句话:“来,同饮此杯,共赴前程。” 话虽短,但顾及了每个人。因是洋酒,杯中份量,比白酒杯要多。 我平时不胜酒力,此事赵总知情,但此情此景,又是第一杯,来得匆忙,况有菊儿在,我只壮着胆子,一饮而尽。 我首次喝洋酒,原本以为喝不惯。一杯下肚,竟然感觉颇为爽口。 喝着酒,讲着闲话,唐总以各种名义,举了三次杯。 喝第二杯时,菊儿浅语低吟,问我是否需她代饮。 她声音太小,我不曾听清,又不好再说,稀里糊涂,点了点头。 言毕,她便站起来,先端起我的酒杯,另一只手举着她的酒杯,说我托她代饮。一口一杯,往嘴里一倒,仰起脖子,放下酒杯,轻轻坐下。 唐总和赵总见罢,连连叫好。三杯过后,大家各自敬酒。 轮到我时,敬唐总和赵总,我不便托菊儿代饮,好了喝了几杯,并无醉意。 大家你来我往,我敬你,你敬我。你身边的姑娘敬你,另外几个姑娘也来敬你。一支洋酒,很快见了底。 气氛仍然十分热烈,我以为,唐总肯定也带了酒,说不定,就放在上菜间。 但我猜错了,只见他倒在梅儿怀里,凑在赵总耳边,讲了句什么话。 赵总点头说好。赵总接着对梅儿讲了句什么话,接着,梅儿娉娉婷婷,起身,对大家说:“下面,给三位老板表演才艺,我先献丑,抛砖引玉。” 那一刻,我瞬间想起,赵总设宴那天晚上,梅小姐、西施和阿洁,同样各自表演了节目。 此刻,梅兰菊三位女子,像极了梅小姐西施和阿洁。所不同的是,梅兰菊更热情更温柔,也更积极主动。 梅儿唱了一首《爱是你我》,唱到半途,飚起了海豚音,赢得满堂喝彩。她一开场,便把表演抬到一个很高的高度。 接下来轮到兰儿,我猜测,她多半也是唱歌,或者跳舞。谁知,她讲了一段脱口秀,讲她在酒店上班的经历,笑点频出,令人捧腹。 唐总笑点尤其低,眼泪水都笑了出来。 最后,我身边的菊儿上场,她缓缓起身,人虽瘦弱,但身体里仿佛有勃蓬奔涌的力量。她轻轻起了调,唱的是黄梅戏选段,字正腔圆,还配以肢体表演。 我不懂戏曲,但或许她坐在身边之故,我在心理上,将她引为了自己人,觉得她的唱功和表演,在三位姑娘中,称得上最好。 饭局将要结束时,我想起赵总在办公室对我讲过的话,说要让我大开眼界。 我暗忖,无非不过吃饭表演,也没什么大不了啊。 谁知,我大错特错。 饭局只是开胃小菜,之后,移步换了个地方,精彩才真正开始。 第130章 夜莺 这顿饭,吃得并不久。配上表演,一个小时内就结束了。 我正在好奇,暗想,深圳讲效率,唐总真乃身体力行啊。但他与赵总的谈话,又不像立即散席的样子。 出了门,三位姑娘一路随行。 早有人候在电梯口,不一会儿,电梯上来,正好空着,我们一行六人,进到电梯。却不是下行,而直往上。 我正想是不是按错楼层了,见他们个个脸色欢喜,我也默然不语。 电梯停在六楼,梅儿按住电梯,让我们先出。 电梯门一开,便听到各种嘈杂音乐。出来一看,灯光迷离,原来是一家ktv。 迎客将我们带至牡丹房。 从长江房到牡丹房,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一种安静舒适,一种暖昧迷离。 屋里光线昏暗,五彩灯闪烁不止。 才进屋,唐总便将手搭在兰儿肩上,兰儿顺势扶住唐总,引他落座。 梅儿和菊儿,也学她的样子,将我们引至座位上。 这是一间大房,u型沙发,唐总和赵总坐主位,我坐在侧面的沙发上。 三位姑娘则按吃饭时的顺序,各自坐在我们三个身旁。 唐总让梅儿点歌,赵总带头表演。 赵总说:“在这些姑娘面前,我就不露丑了,太丢人。” 唐总又喊我唱,我哪敢接招,只说我天生五音不全,还是请唐总示范。 唐总一副赶鸭子上架的姿态,拿起话筒。 梅儿已经点好歌,是海来阿木《不如见一面》。 看唐总的模样,我猜,无非不过尔尔。可我再次猜错了,唐总唱得有模有样,颇为深情,让人感动。 我以为,唐总今晚肯定要当麦霸,他的确有这个实力。但他顾及我们的情绪,唱罢一首,便丢下话筒,对我们说:“来来来,喝酒,喝酒。” 梅兰菊三位姑娘,早已经打开啤酒,菊儿更是将杯子端给我。 我道了句谢谢,她微微一笑:“跟我客气啥。” 喝了一杯,我们分成三组,男女结团,各自为战。 无非是猜拳、玩骰子游戏。屋里灯光昏暗,又有姑娘作陪,喝了些酒,更有种迷醉的效果。 猜了一圈拳,三位女子,再次起身,站在厅堂,跳起舞来。 先跳的,是一支劲歌热舞。 三人皆穿旗袍,跳舞时,难免将好身材尽皆显露出来。 跳到兴起时,梅儿把赵总拉去一起,兰儿自然不甘落后,跑过去,把唐总也拉了起来。 菊儿跑来拉我,我摆摆手,拒绝了。 她顺势坐在我身边,说道:“你跟他们不一样。” 我问:“哪里不一样?” 菊儿说:“气质不一样。” 菊儿的手,仍拉着我的手。她的手,和她的人一样,小小的,暖暖的。 听罢她的话,我心里柔柔的。 他们放着音乐,在歌声中跳舞。 房间里嘈杂喧嚣,我俩说话时,必须凑在对方耳朵边。 她对我说话时,我闻到她身上有股香水味,似曾相识,却又说不出来,在哪里闻到过。而且,我能确定,这种香水并不是大品牌。 我端起酒杯,对她说:“很高兴认识你。” 菊儿笑了笑:“我也是。” 我正欲仰脖,被她阻止了,说我再喝,就醉了。 说完,她将我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将我的杯子,换成了白开水。 喝完之后,她才问:“介意吗?” 我明白她的意思,问我介绍用她用过的杯子喝水不? 我本想说,你都先斩后奏了,我还能怎么样。 但对面如此娇巧柔媚的姑娘,我自然不好让她不悦,于是,摇摇说:“当然不介意。” 她接连喝了三杯,我问她:“你酒量怎么这么好?” 菊儿说:“我这才只是小学生水平。你没见过玲珑姐,她可是海量。” 我问:“玲珑姐?姓什么?” 菊儿说:“我真不知道她叫什么姓。我们这行,大家都只有小名。就算知道对方名字,也从来不叫真名。” 我心中一动,想起朱玲珑,一时有些伤感。 菊儿问我怎么了? 我说:“没事,头有些痛,可能犯偏头痛了。” 菊儿体贴地说:“这里太吵了,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到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应该会好些。” 我怕与她出了门,会误让赵总误会,以为我是老江湖。 我望一眼唐总赵总,轻轻摆了摆手。 菊儿倒懂事,立马明白了我的心意,只说:“那你多喝水。” 我贴在她耳边,问她来这上班多长时间了。 菊儿说:“才来半年,你相信吗?” 我说:“当然相信。” 她再讲了句什么,我没听清。 我侧着耳朵,让她在我耳边讲,菊儿讲着讲着,我的耳朵有点痒。 原来,她说的是,初见到我,就觉得亲切。 我有些感动,说我也是。 这时,唐总与兰儿,跳完一支舞,从桌上拿了一杯酒,喝起交杯酒来。喝完,继续回到舞台上,继续温柔。 赵总与梅儿则在贴身热舞。 看到梅儿,我就想起梅小姐。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 那个叫静的女人,赵总曾让我前往她家,送过一份礼,陪她度过一次生日。在她家的客厅里,我看到一幅画,关于梅的国画作品。问她,说是赵总送过去的。 赵总与唐总在欢舞,我也没闲着。接下来,又问了菊儿许多事。比如,梅兰菊的名字,怎么来的。 她们三人梅兰菊,如果四个人,五个人,或者十个人,是不是又有了新花样。 菊儿一一作答,听起来,蛮像一回事,不像弄虚作假。 菊儿并不把自己定位为陪酒女郎,她们有一个更好听的称呼:夜莺。 在皇家食府,像她们这样,能歌善舞,精通一门艺术表演的夜莺,并不多。总共,才十二位,被称为皇家十二钗。 我再次想次朱玲珑,单论唱歌跳舞,她远不如梅兰菊,但她有一项绝技,会口技,一片树叶,到她手里,也能吹出动听的音乐来。 我向菊儿伸手,说:“谢谢你跟我讲这么多。” 菊儿说:“你的手好白,真让人羡慕。” 我问她:“那你喜欢么?” 菊儿说:“我不敢喜欢。” 我问菊儿:“唐总会带兰儿出去么?” 菊儿说:“不可以的,酒店有规定。” 我点点头,放下心来。 唐总赵总跳嗨了,坐下来继续喝酒。唐总运气不好,出拳时,总是输。输一回,就喝一杯。不知不觉,竟然喝高了。 终于,唐总控制不住,摇晃着去洗手间呕吐。 兰儿体贴,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照顾。 就连唐总去卫生间,她也不离左右。 二十分钟后,唐总从洗手间出来。 他神清气爽,一点都不像,刚才大醉过一场。 第131章 气象 再坐了一会儿,唐总望望赵总,赵总略略点头。于是,起身,离席买单。 出人意料,到收银台,竟然是赵总结的账,连同吃饭的费用,一起结了。 下到一楼,我看到一个穿旗袍的女子,弯腰钻进一辆小车。 她的背影,像极了朱玲珑。 那是一辆奔驰,在后排落座的,还有一位大腹便便的光头男人。唐总的车先来,目送他离开,赵总才上车,我跟着赵总。 坐上车,赵总仰靠在座椅上,似乎在深思什么。 我不好打扰,于是一路沉默。 快到赵总家楼下时,他才像想起什么似的,问我:“小梅对你的评价很高啊。你用了什么法宝,让她改变态度的?” 我闻言一怔,接着心头一暖。 个中原因,我当然不好明说,只笑答:“还不是赵总您的提携。” 赵总没介意我的太极,继续说:“小梅这个人,能力挺强的,也能孤傲。能入她法眼的,并不算多。在你之前,你这个岗位,也来过好几个人,最终,都没能过关。” 我暗想,怎么,难不成,我现在还处于考察阶段?听赵总所言,对梅小姐多有倚重,他俩的关系,必定非同小可。 我顺着赵总的话,说梅小姐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身为赵总手下,又有梅小姐这样的同事,真有吾之幸事。 赵总乐了:“打住打住,非上班时间,不许溜须拍马。” 我说:“梅小姐的确有些傲气,但她有傲骄的本事。” 讲完,我特意加了一句:“我说的,并不指她的貌美。” 赵总点点头,深以为然。接着,他给我出了一道题:“说说看,她的本事体现在哪里?” 我没有思索,脱口而出:“梅小姐忠诚,踏实,多起来对人要求严苛,其实是促人成长。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对别人严苛,但其实对自己,比别人更严苛。” 赵总说:“讲到点子上了,对别人要求严格,谁不会呢。难就难在,对自己也能痛下狠手。” 我点头说:“正是。” 车驶进小区,要下车了,赵总说:“梅小姐跟我这么多年,我了解她。她吃了很多苦,一个女人,走到今天,很不容易。现在,她很看好你,你俩关系又不错。平时有时间,你要多走动走动。” 我说:“您放心,一定会的。” 赵总下车前,又让司机送我回家,我不免再表感谢。 回到租房,本来有些倦了,但沐浴更衣,躺在床上,想起菊儿的“玲珑姐”,又在一楼,看到酷似朱玲珑的女人,心里五味杂陈。 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趴起来,坐在床上,给曹超打电话,想问问他,知不知道朱玲珑在哪里。 还没到十二点,时间不算太晚。然而,电话响了许久,他竟然没接电话。 我骂道,难不成又去逍遥了? 扔掉手机,脑子里冒出菊儿的样子,真是个小巧玲珑的姑娘。 由着菊儿,进而想起梅儿和兰儿。她们仨,梅儿和兰儿,都比菊儿漂亮,身段也更性感,但举手投足,总有一种风尘气。 相反,唯有菊儿,更让我觉得,像一个邻家妹妹。 如此一想,有些后悔没加她微信。就算不为男女之情,谈谈心事聊聊天,也挺不错的。关键是,待时机成熟,还可以向她打听“玲珑姐”的消息。 就这样胡思乱想,次日醒来,竟然没被闹钟叫醒。 醒来时,看了下表,连牙都没来得及刷,披上衣,就飞奔下楼。到楼下,扫了一辆共享单车,疯狂踩着往公司赶。 谢天谢地,赶在最后一秒,打卡成功。一路狂奔,额头上,全是汗。 去办公室时,正好碰到雷姨,见左右无人,她悄声调侃:“昨夜去偷牛了?” 我暗想,莫非去皇家食府的事,被她撞见了?脸倏地就红了。 我脸一红,雷姨倒不好意思了,赶紧改变话题,说下个月,朋鸟社的诗会,准备把地点放在海边。 我说:“很好啊,雷总想得周全。” 雷姨朝我笑了笑,答道:“我也觉得好。这可是d姐的建议。” 辞别雷姨,走了七八步,我才想起,雷姨所谓的偷牛,其实是在暗示,我与d姐街头漫步了。 自从上一回,雷姨在街头撞见我与d姐后,上班后相见,我便觉得,雷姨的举动,有些怪怪的。 一念至此,我回过头去,却见雷姨也正回头望我。回到座位,进入工作状态。忙着忙着,突然想起,曹超昨夜没接我电话,此刻,仍没有任何表示。 按照我对他的了解,晚上不接电话,一般都陷于温柔乡里。 但到了白天,总会来电,倒不是为了解释什么,主要目的,在于炫耀。 这次却很奇怪,电话不接,炫耀也没有了。 我试着发了条信息,隔了十来分钟,曹超仍未回复。我暗骂,你小子在搞啥子鬼名堂嘛。放下手机,打过去,却提示关机了。 再拨座机号,响许久,亦未有人接听。我觉得不对劲,向曹超部门同事打听,一问,才知他没来上班,亦未请假。 我有些慌,心想莫不出事了? 于是去找赵总请假。赵总却不在,梅小姐见我神色不对,问我啥事。 我只好讲了。 梅小姐将我拉到一边,让我赶紧去,若中午赶不及回来,她帮我签卡。 我道声感谢,急急离去。 到了曹超租房,坐在电梯,就隐隐觉得不对劲,好像有大事要发生。到了曹超租房门口,里面像有人说话,而且不止一人。 我举手敲门,一会儿,门便开了,屋子里,坐着三四个壮汉,桌上的烟灰缸,全是烟灰烟蒂。另外,还摆了几盒泡面。屋里乌烟瘴气,味道难闻。 曹超坐在椅子上,头发凌乱,衣服被撕破一半,露出大半肚腹。 我一进屋,其中一个领头的汉子,便说:“这不来了么,快点,拿钱。” 我不解,问其故,才知道,曹超与其中一位汉子的妻子,有了情缘。 昨日夜间,曹超给女子到租房烛光晚餐。吃到一半,女子言称头皮发痒,想去洗个浴。 曹超高兴莫名,待女子进了洗手间,他不时去往阳台,听水流滴哒。对于女子浴后模样,有些迫不及待。 十余分钟后,女子出来了,披件薄纱,盈盈若笑。坐下来,女子让曹超给她吹头发。 曹超取了吹风机,风一开,纱衣飘飞,营造出万般气象。 女子不时说着话,眼里汪着一泓清泉。 那股泉水里,映照出两个英俊洒脱的曹超。 曹超口干舌燥,正欲取泉水而饮之。 忽然,屋外响起了响门声。 第132章 玉照 曹超正欲有所作为,屋里忽然响起雷鸣般的捶门声。曹超若是再慢一秒,或许屋外的汉子,就会将门捶穿。 曹超有点懵圈,跑过去开门,手里还拿着一只吹风筒呢。 门一开,屋外立刻涌进四个汉子,连拉带拽,将曹超推倒在外。 那女子见状,吓得瑟瑟发抖。 四人中,有个戴着帽子的男子,人极瘦,眼窝深陷,像患了重症一一般。他扑向女子,啪啪给了她两耳光,抓起她的衣领,将其拖出屋外。 剩下三个,全是壮汉,将门一关,问曹超怎么办?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曹超好吃偏食,惦念不属于自己的温情。因此,他亦深知,总有一天,会出事端。 其实,他有心理准备。只是,这位妇人,才与他相识几天,根本不曾发生过翻云覆雨的事。 这次,妇人来曹超租房,称今天是她生日,但其夫早就忘了她的生辰。况且,他得尿毒症多年,早就成了废物一个。 讲到此处,女人波光流转,目光里颇多哀怨。 女人有双桃花眼,讲到动情处,当场泪洒衣襟。曹超听她哭泣,心知此事多半成了。他不时安慰,又提出请她吃饭。 原本计划,吃了晚饭,再去看看电影,先培养情感,缓缓图之。 日久生情,后续之事,便顺水成舟了。 谁曾想,女子不想去餐馆吃,而想让曹超亲自操刀,为她下一次厨。 曹超一听,这不正中下怀么?到了他家,以他的本事,啥事办不成? 但他仍决定逗逗她:“不怕羊入虎口么?” 妇人直视着曹超:“你不怕引狼入室么?” 两人对视几秒,同时哈哈大笑。妇人讲氛围,提出烛光晚餐,对曹超而言,正是拿手好戏。菜几乎全是外卖,除了象征性地,做了一道葱花煎蛋。 吃饭时,曹超还点了个生日蛋糕。情浓意浓时,曹超倒不急了。妇人喝了少许红酒,脸红了一片。 她穿绿上衣,白裙子,再配上脸上的红,仿如一朵媚艳的玫瑰花。 曹超寻思,她反正跑不掉,也不会跑。便想着,多享受过程,而非结果。因为一旦事成,多半会觉得无甚意思。而追求的过程,求之不得,最让人心情亢奋。 只可惜,这一次,亢奋过头了。 四个男人闯进屋来,曹超起先还不明其意,以为对方说错了话。 看到帽子男将妇人撵走,方才醒悟,自己犯了大忌,不该去招惹这一类人物。 然而为时已晚,壮汉们开口便问曹超怎么样? 曹超能怎么办?他也不知道。于是,壮汉提出私了。曹超立马点头。 其中一人,举起一根手指,曹超胆怯地问:“一万?” 那人踹他一腿:“一万,一万,一万。” 曹超这才明白,他说的不是一万,而是十万。 曹超这才慌了,不是给不起,他工资还不错,虽花费也多,但银行卡里,这个数目,还是有的。 他慌乱是因为,他觉得可能中了圈套。那妇人早有预谋,与他们暗中勾结,来设计害他。其目的,无非为了讹钱。 意识到这一点,曹超当然不肯给。但他嘴上没明说,只说自己是月光族,凑一万都困难,更别说十倍于一万了。 壮汉们知他在耍滑头,就陪着他耗。他们收了他电话,守了一夜,直至次晨,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熬了一夜,汉子都困了,倦了,更没料到,曹超这么难搞定。本以为,吓唬一下,他就会乖乖交钱。 他们并不知道,曹超也算行走江湖多年,从他们的言行举止,推测出,他们多半是菜鸟。于是,一直磨,一直耗。直至,我上门寻曹超。 曹超见到我,如见到救星。壮汉们见到我,也仿佛看见了希望。 领头的汉子,将我拉至阳台,三言两语间,将事情讲明,问我拿钱。当然,是替曹超拿钱。倒是不多,熬一夜后,降到了五千块。 我说:“最近手头紧,工资都还没发,只有三千了,全给你们,行不?” 汉子眉头微蹙,想了想,叹气道:“算我们倒霉,拿来吧,拿来我们就走。” 我问:“怎么给?” 汉子说:“当然是现金,现金拿来。” 我说:“我下楼去取。” 汉子说:“好。” 说完,又拉住我:“不行,我陪你去取。” 回到客厅,我朝曹超点点头,安尉他别着急,我去去就来。曹超满脸感激。 到楼下,走了三百来米,才找到一家取款机,取出钱。 汉子说:“给我,给我。” 我犹豫一下,全给了他。 汉子拿了钱,数了数,抽出十张,将剩余的还给我,说道:“待会回去,你当着面,把二千给我,就说只二千了。” 我在心里冷哼一声,嘴上笑道:“好,好的。” 重回曹超家里,我按照汉子所说,将手上的两千块,递给他们。 汉子接了,数一遍,对另两人示意一声,于是,三人起身,拍了拍屁股,心满意足地离开。 待他们出门,我问曹超:“要不要报警?” 曹超摇头:“算了,事情闹大,对女人总归不好。” 曹超好面子,明明怕自己没面子,非还假装顾及女人颜面。 我没拆穿他,又让他去医院看看,检查是不是伤到了筋骨。 曹超说:“倒没事,无非是皮外伤,无碍。” 屋里混乱不堪,曹超坐在沙发上,我看不下去,动手收拾。 曹超说:“谢谢了,兄弟。” 我回头一笑:“跟我客气啥。” 曹超双手一摊,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我说:“不给你打电话,发信息,没回复么?问同事,说你没上班,也没请假。” 曹超说:“有如此兄弟,吾之福也。” 我说:“别贫了。” 曹超说:“你电话借我一下,我手机没电了。” 我将手机给他,他打了几个电话,说:“走,先去吃点东西,填饱肚子,我和你一起去公司。” 刚下楼,才走两步,曹超就发了伤疤忘了痛,对我轻声低语:“昨夜那女子,真是妙人。” 我问妙在何处? 曹超停下脚步,说:“我给你看看她的玉照,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说话时,拿出手机,才想起,手机没电了,刚才一直忘了充电。 曹超说:“下午吧,下午上班,我充好电,再与你分享。” 我心说,才经历完惊魂事件,就想着妇人之妙来了,怎么说你呢。可我什么都没说。 继续前行,又走了几步,便见一个穿黄裙的女孩,气冲冲地走来。 曹超大喊一声不好,正准备跟我解释什么。 黄裙女孩已奔到我们面前,她脸颊泛红,气急败坏,对着曹超,一顿拳打脚踢。 第133章 妙人 我被眼前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心想,这姑娘莫不是昨天夜里,与曹超共进烛光晚餐的妇人。 其模样倒还算周正,只是有些小巧玲珑了,怎么也看不出,曹超所说的“妙人”,妙在何处。 黄裙女孩打着打着,就趴在曹超怀里,哭了起来。 曹超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安慰道:“别哭,嫣嫣,别哭,我兄弟在呢,多不好意思。” 黄裙姑娘说:“你现在知道要面子了,谁叫你不接我电话,不回我信息,还直接关机了。害我担惊受怕,一晚上没睡好,清早起来,班都不上了,直接从东莞,跑到深圳来找你。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听罢他们的言谈,我这才知道,原来,这位黄裙姑娘,就是曹超之前跟我提过多次的小嫣。 小嫣与我们公司前台的闺蜜,两人私交甚好。当时,曹超正在追求前台姑娘,但前台姑娘可不傻,对曹超提出了很高的物质要求,曹超向来喜欢空手套白狼,对前台久攻不下,不免心生贰心。 有一回,前台让曹超作陪,去东莞与她好姐妹小嫣见面。 结果,小嫣见到曹超,被他的幽默风趣吸引。趁着前台离开,小嫣主动加了曹超微信。曹超从她的眼神里,读到了深意。 告别之后,两人聊得火热。没隔多久,两人就避开前台,暗渡陈仓。 纸总归包不住火,后来,小嫣对前台坦白此事,前台冷冷一笑,说小嫣肯定会后悔的。 自此,前台与曹超及小嫣,皆不再往来。昨夜,小嫣的确后悔了,以为曹超抛弃了她,爱上了别的女人。她一夜未眠,怀着对曹超的恨与爱,跑来了深圳。 在此之前,她到过曹超的租房,共赴过鸳鸯蝴蝶梦。 作为一个旁观者,我目睹此情此景,了解了来龙去脉,对小嫣其实颇多赞赏。小嫣个子虽小,但身体里喷发出的能量,却是巨大的。 甚至,让我想起了菊儿。看得出来,她深爱着曹超。曹超该知足的,她才二十四五,大学毕业才半年呢。 这样的女人,曹超若不珍惜,真是天理难容啊。 情人相逢,我不免打扰,于是先行告退。回到公司,正赶上午饭时间。我跑到办公室,打了卡,又去见了梅小姐,表明我已打卡,梅小姐会心一笑。 赵总不在办公室,梅小姐和我一起去食堂用餐。 路上,梅小姐说:“老王让我给你带个好,说改天约你钓鱼。” 上次吃饭,我就听老王说过,他钓鱼的爱好,好多年了。我对钓鱼没什么兴趣,鱼杆都没买呢,但是曹超,家里有钓鱼设备,只是鲜有使用。 若与老王钓鱼,正好可以趁机,打听一下,他与梅小姐的恋爱故事,于是对梅小姐莞尔一笑:“好啊,好啊。有机会聆听王总的指教,提升职业素养,甚好,甚好。感谢梅助理关怀下属。” 梅小姐轻轻推了我一下:“你就调侃我们啦。我看啊,老王该多向你学习才对。” 我以为她指的是写文章,仍然问她:“向我学啥?” 梅小姐说:“学习你的巧舌啊。把女人逗得花枝乱颤的。” 我一副冤枉的表情:“天可怜见啊。要说巧舌,还得是你家老王啊。” 梅小姐问:“怎么说?”我说:“老王,老王,巧舌如王啊。要不然,他怎么能将你这样,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的女子,追到手的。” 梅小姐眉开眼笑:“听你一席话,我饭都不用吃了。” 我继续调侃:“给公司节省粮食,下午见到赵总,给你申请一张奖状。” 吃罢中饭,正欲回办公室午休,曹超打来电话,让我出去一趟,他在厂门口等我。我暗想,莫不是那些壮汉,又来找他麻烦了? 提腿迈步,疾速前行,到了厂门口,见到小嫣也在。看曹超脸上的模样,应该不是壮汉的事。我放下心来。 曹超将我拉到一边,轻言低语。 原来,小嫣不想立即返回东莞。事实上,曹超也不想让她立即返回。她跨市而来,至少,也得吃个宵夜什么的吧。 然而,曹超下午必须上班,有几项工作,是他牵头的,不好请假。小嫣倒不介意,怂恿曹超上班,别耽搁了工作,她可以等到晚上,等他下班。 “原本,我寻思着,让她去我租房休息。再一细想,又觉不妥。我昨夜,不刚经历那种事么。虽说汉子们走了,但我怕,怕万一,他们再来找麻烦。看到小嫣,一切不就完了么?” 曹超所说的“完了”,是指他明面上,与小嫣谈恋爱,但在深圳,还与别的妇人,暗中勾连,小嫣知道了,肯定会生发事端。 我说:“这有什么难的,给她租个酒店呗。” 曹超说:“我也想过,可她不喜欢住酒吧,害怕。” 我问:“害怕什么?” 曹超叹了口气:“一言难尽。” 说完,朝小嫣望一眼,继续说:“下次再跟你解释吧。先把眼下的事,解决了。” 我知道,曹超找我来,肯定不是问计谋的,说不定,他早就有了答案,便问他:“怎么解决?” 曹超笑:“只能麻烦兄弟了。” 他一说,我就明白了,说道:“ 这样不好吧。” 曹超说:“我跟小嫣说,我租房这几天,正在闹鼠患,今天还在下药捕捉呢。小嫣一听,吓坏了。” 我看着他,没吱声。 曹超继续说:“我告诉她,这两天,我在你家借宿。所以,所以,你把租房钥匙给我,我送她去你家,待一个下午。就一个下午,总可以吧。” 曹超讲得可怜兮兮,我心想,一个下午,也不影响什么。况且,事已至此,曹超说的也是实情。于是,掏出钥匙,递给她。 曹超悄悄接了,放进裤袋,拍着我的肩膀:“好兄弟,容当后报啊。” 我正告他:“你报恩可以,而且必须要报。但你送她去可以,不许在我家抱她。再三警告,禁止在我家干坏事。” 曹超:“放心吧,我送她过去,就回公司上班。” 曹超走到小嫣身边,低语一句什么,小嫣对我回以笑颜,挥手离开。我望着曹超,摇了摇头。 摇着摇着,我又觉得,小嫣的背影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第134章 神往 这一次,曹超还算守信。 我回公司半小时后,他就过来了。我正午休呢,他特意跑过来,悄悄拍醒我,告诉我,他回来了,没有和小嫣,在我家里,胡作非为。 曹超自证清白后,才回到他的办公位。 曹超刚走,大石的电话又进来了。同事们都在午休,我只得跑楼梯间接听。 大石问:“曹超咋了,打他电话一直关机。” 我说:“他手机坏了,上午刚修好。” 大石说:“刚才,超哥给我打电话,也说手机坏了。而且,我能听出来,他的声音很虚,有什么事隐瞒,不敢让我知道。” 我心想,你还真敏感啊,但曹超与妇人相会,并被索钱一事,我不便对大石讲,一来怕他担心,二来曹超叮嘱过,此事只他知我知。 大石既然有疑虑,我便问他:“什么不对劲?” 大石欲言又止:“我讲不上来,就感觉不对劲。” 言至此,他话题一转:“唉啊,素琴怎么样?” 听他如此说,我便明白了,他担心大石电话打不通,是因为他昨日夜间,去见素琴了。 见素琴倒也没什么,但两人会面,还把手机关机,问题可就大了。其中的场景,光是想一想,就让人血往上涌。 事实上,大石离开深圳前一晚,还单独跟我提过曹超。 起先,他隐约其辞,称好几回,见到曹超跟素琴发信息。虽然聊天内容,都是些家常里短,但他凭着男人的敏感,察觉到了什么。 况且,曹超这个人,早就不在乎什么名节了,很多时候,被虚无的爱情冲昏了头脑。若是中意什么姑娘,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并且,大石还举了阿珍为例子,意在表明,不管冒多大风险,曹超闻到香味,总会遁香而去。 所以,大石再三嘱托,让我盯着点曹超。 我当时就对大石讲:“素琴丈夫来麻将馆了,你演怕啥子嘛。” 大石说:“若是别人,我没理由担忧。只是,超哥,唉,他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劝道:“曹超是自家兄弟,若要自毁长城,我们怕要与他绝关。” 大石点头:“就怕他绝了关,也会偏向虎山行。” 在这件事上,大石实在太固执了。当然,也证明,他对素琴,的确是真心相爱。即使去了上海,明知与素琴不太可能,再有什么瓜葛,心里面,仍念念不忘,挂挂于怀。 我说:“曹超且放到一边,素琴你总该相信吧。” 大石立即回答:“当然相信。可我还是担心,左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由着大石的担忧,我想起朱玲珑,在跟我要好之前,定然与曹超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关系。 拗不过大石,只好答应下。得到我的保证,大石这才放心,离开深圳,去了上海。 此刻,大石给我打电话,提起曹超,言辞之中,颇多忧虑。别的不说,这一次,曹超的经历,全在我掌握之中,知道大石误会了。 但个中详情,涉及隐私,不便细述。况且,工厂耳目众多,在办公室讲隐私,恐隔墙有耳。 于是,问大石:“素琴没开麻将馆了,你知道不。” 大石惊问:“出什么事了?” 接下来,我便将冬夏去大芬油画村开店,以及冬夏托付素琴当二手房东的来由,细细讲了一遍。 当然,在讲述中,我省略了去素琴家登门拜访,又被她请过去,商量是放弃麻将馆,还是接手当三手房东的事。 大石听罢,喃喃道:“不开麻将馆了,那就好,那就好,省得和那些三教九流的男人打交道。” 听大石如此讲,我接嘴道:“对啊,麻将馆的生意虽好,但风险太大,不稳定。当三手房东,总归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大石连连点头:“而且,她不必天天熬夜。女人熬夜,太辛苦。你不知道,晚上,她洗了澡,卸了妆,脸上的纹路越来越多了。” 我说:“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在上海怎么样?” 接下来,大石讲起他在上海的事。 上海公司,规模虽暂时比不上深圳工厂,但正在快速发展阶段,机会更多。 同事们都积极向上,也团结友爱,不像在深圳时,勾心斗角的事太多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上司很器重大石。 我说:“你好好干,等当了副总,我去投奔你。” 大石说:“副总不副总的,太遥不可及。可我真是想你们啊,想念在深圳时,我们三兄弟,在夜市喝酒,去街头漫步的情景。” 我心说,你是想念素琴吧。 嘴上当然不便如此讲,只说:“我们也想念你。等过一段时间,有机会,我和曹超去上海看你。” 大石说:“好呀,期待。” 我说:“到时,咱们不醉不归。” 大石说:“不醉不归。” 又说:“还有件事,要拜托你。” 我想,你莫不会让我监视曹超吧。当然,我想错了。 大石说:“素琴喜欢看书,以前开麻将馆,太累了,也没心情。现在好了,去当房东,时间充裕。我待会在网上买一些书,寄到你那里,你帮我送给素琴。” 我说:“没问题。” 大石说:“别对曹超说,我给你打电话了。” 我说好。 大石说:“还有,曹超那边……” 我不等他讲完,便插嘴道:“明白,放心吧,我知道。” 和大石通完话,回到办公室,已无一点睡意。我仰靠在座椅上,刷手机消磨时间。刷着刷着,坐在隔壁的西施,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被吸引,无意中望了一下。 西施趴在桌上睡觉,手机的震动声,并非吵醒她。她穿着黑色上衣,衣服绷得紧紧的。臀胯处,露出一片浅雪。 白雪之中,纹了一什么纹身。 可惜,纹身只探出一个头,露出浅浅一点,根本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古人有诗云,犹抱琵琶半遮面。 若隐若现,往往最诱人神往。 正因为不知纹了个啥,反倒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左右环顾,办公室同事都在午睡,无人注意我的动静。于是,我微微靠近过去,想一窥究竟。 第135章 情侣 离下班上班,只差十来分钟,我无意中发现,隔座的西施,臀胯之下,纹了个纹身。于是,起身,想要看个清楚明白。 可惜,积雪面积有限,无法窥得纹身全貌,也就不晓得,到底是个啥。 原本就无睡意,这一下,就更睡不着了。大脑在神游八极,忽然,又想起了朱玲珑。我曾在她的臀骨之上,见过一颗绿豆大小的痣。 身上有痣,不算什么。最神奇之处,在于,她左右两侧,均生有一颗痣。 而且大小一致,左右对称。 也因此,许多个夜晚,与朱玲珑相爱时,想起神奇的数字对称,让我如有神助。 就好像足球场上,梅西带球突破时,遇到各种兵马拦阻,忽然神兵天降,他左右盘带,连过数人,最终,将球打中。赛后,还被评为年度最佳。 无意中发现的这个秘密,让我内心多了许多欢喜。因与西施相邻,常生出诸多想象。 当然,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下午五时,曹超忽来找我,拉我去吸烟室。 燃起烟圈,曹超说:“小嫣又请了半天假,准备明天上午再回去上班。” 我掸了掸烟灰,说:“好呀,祝贺你洞房花烛夜。” 曹超避开我的目光,望着窗外:“我家不是在除鼠患么,所以今晚,小嫣要在你家借宿。” 起初,我还没反应过来,笑着说:“你放心我知道,可小嫣放心吗?” 曹超问:“她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是我好兄弟。在你家借住一晚,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说:“你可真开明。” 曹超说:“就是得委屈兄弟你。” 我问:“委屈我什么?” 曹超从裤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我:“晚上我们仨一起吃饭,结账后我带小嫣散散步,你先回去出租屋,取了衣服,再到我家住下,就一晚上。这不,互换住房,正好有个新鲜感。” 我哭笑不得,原来他早就打好如意算盘了啊。 事已至此,好像没有别的办法。我仰天长叹:“记住,曹超,你今天欠我两份恩情。” 曹超说:“大恩不言报,我记在心里了。” 我说:“怎么能不报,必须报,一定要报。” 曹超搂住我的肩,说:“好好好,抱,抱,一定要抱。” 刚到五点半,曹超便跑了来,拉我一起下班。 我本不想去见小嫣,心说,你俩快乐洒脱,让我去当电灯泡,把我当傻子喽。转念又想,明明曹超亏欠我,我若不去,岂不便宜了他。 出了厂门,回租房接小嫣。 路上,曹超说:“刚才,小嫣给我打了个电话。”我嗯一声。 曹超说:“你就不好奇,她讲了啥?” 我模仿女声,娇嘀嘀地说:“亲爱的超哥,可想死你了。” 曹超听罢,哈哈大笑:“还别说,你有李玉刚的才华,要好好挖掘啊。要不然,太可惜了。” 我捶他一拳:“去你的,净开兄弟玩笑。” 曹超说:“小嫣说,下午,她正在家刷视频呢,听到有人敲门。她还以为,我回来了。结果,不是。” 我说:“肯定是素琴吧。听到屋里有动静,以为我没上班,敲门是关心我,想看看我是不是病了。” 我原本还想讲更多,想起大石的电话,觉得不妥,立马打住。 结果,曹超摇摇头:“不是素琴。” 我问:“那会是谁呢?” 曹超卖起了关子:“等见到小嫣,你自己问她吧。” 他如此说,我也没再追问。只想,肯定是敲错了呗。 到了租房楼下,曹超问:“要不,你去叫上素琴,正好凑成两对,一起去吃个饭。” 我赶紧纠正:“我跟素琴可不是一对,你别乱点鸳鸯谱,大石知道了,不揍死你。” 曹超解释说:“就是吃个饭,你想啥呢。我是怕小嫣尴尬,多个姐姐,她也好讲讲话。” 我说:“这会儿嫌我当电灯泡了啊。要不,我不去就得了。” 言毕,我作势离开。 曹超赶紧拉住我:“别别。我也是好心嘛,不叫就不叫。走吧,走吧。上楼,回家。” 我望一眼曹超,叹了口气,暗忖,你心可真大啊,辽阔的大海,深邃的天空,都比不上你的心胸宽广,盛不下你无限膨胀的野心啊。 上楼,敲门,曹超进了屋,和小嫣讲着话,无非是些委屈你啦,我想你一类的柔情蜜语。 我站在屋外,不想打扰屋里的情侣,好像这房子,是他们的一样。 聊完相思,我听到小嫣问曹超:“范谦呢,没跟你一起来?” 曹超朝屋外一指:“阿谦在外面等着呢,说是怕影响我和你讲悄悄话。” 小嫣脸红了一下,羞道:“唉呀,羞死了,你不早点说。” 曹超说:“没事,自家兄弟,知根知底,不会计较。” 小嫣走到门口,望见我。我只好进了屋,却见桌子上,摆着一只水果花篮。我以为小嫣买的,没吱声。 小嫣望一眼曹超,他朝她点点头。得到许可,她才轻启朱唇,说道:“五点钟左右,有个女人,过来敲门。我还以为,你们下班了。” 我望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小嫣说:“女人手里提个水果蓝子,见到我,大吃了一惊。她问我,你是他女朋友吧。” 小嫣望一眼曹超,接着说:“我当时理解错了,以为她说的是,我是超超的女朋友。于是,点了点头。” 曹超听罢,脸上浮上一层浅笑。 “女人说,对不起,打扰你了。她说她是你朋友,顺便过来看看你,买了些水果。” 我问:“她还说了什么吗?” “女人说,她对不起你,但她对你的爱,是真心实意的。我当时,误会了,以为她和超超有什么纠葛,还对她发了一通火。好在,她也没在意。只低头道歉,不停地说对不起。然后,就走了。” 我走到桌边,翻看果篮,里面有各种水果,但没找到纸条,也没留下名字。 我问小嫣:“她说她叫什么名了吗?” 小嫣摇头。 曹超说:“还用问吗?肯定是她。” 我哭笑一声,跌坐在沙发上。 第136章 低垂 小嫣拉了拉曹超的衣摆,小声问:“谁啊?” 曹超眨了眨眼,小嫣这才噤声不语。 曹超坐下来,陪我抽了一支烟。吞云吐雾间,平复了心情。况且,也不能让小嫣难堪不是么。 于是,起身,下楼寻吃的。 小嫣是湘姑娘,湘女多情,湘女也是辣妹子。但她不食辣,想吃清淡的。 曹超选了一家电白海鲜店。名字是海鲜店,但地处城中村,藏于深巷中。来用餐的食客,多为熟人介绍。来了一次,十之八九,就成了常客。 说起来,这家电白海鲜店,就在我楼下不远,但还是曹超发现的。推荐我去,去过一次,我也成了拥趸。 只是,有一回,我约大石曹超相聚,就在海鲜店用餐。 当时,我们坐在海鲜店侧面的巷子里,吃着吃着,天降异样,一块女人的罩杯,红色的,异常醒目,从空中落下,砸在我们的桌子上。 据说,后来,还曾有降落伞,从租客的卧室飘然落下。为此,老板只得在巷子里,支起一顶帐篷。 按理讲,有了此类事故,食客大多会望而却步。谁知,食客得知了,将其当成八卦,好像电白海鲜店楼下,住着一堆仙女,他们急欲去一探究竟。 店里的生意,反而愈发红火了。甚至,还有人流出传言,说自楼上飘落的超级罩杯,是在海鲜店老板娘的。于是,愈发引人神往。 当然,我只当成段子,不相信确有其事。这家电白海鲜店,除了味道确实不错,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不可忽略。 即,海鲜店里的员工,几乎清一色,全是女子。而且,是中年女子。当然,老板是个中年男。 为此,曹超私底下调侃,称之为妇女俱乐部。又说,老板身边围着一群女子,真是莫大的福气。 曹超惦念着海鲜店一位切菜工,是位大嫂级的妇人。说不上俊美,或常年待在厨房,不见阳光之故,肤色极白,白得耀眼。 切菜嫂平时不抛头露面,工作时,头上蒙一块方巾。她有一手绝活,可以闭着眼睛,就把菜切得齐齐整整。而且,速度一点都不会落下。 倘若她懂得拍短视频,凭这一手绝技,肯定能收获百万粉丝。有一回,曹超在海鲜店用餐。喝了不少酒,内急,跑去交水费。 海鲜店有一间小小洗手间,藏在厨房侧面。曹超去洗手间时,望见切菜嫂一双玉手,速度超快,又狠又准,而且,那手太白了,曹超一时惊为天人。 从洗手间出来,假装走错地儿,跑进厨房,见到切菜嫂的容貌,才知她乃大嫂。当晚,曹超还做了个梦,梦到把切菜嫂请到家中,为他烹制了一道红烧鱼。 吃罢鱼,切菜嫂还帮他洗了碗筷。曹超倚在墙上,看着那道曲线舞动,一时心生恍惚,欲与鱼共浴。 这时,来了个电话,搅扰了他一场好梦。我们到过海鲜店时,时间尚早,况且,又非周末,人并不多。 曹超进屋,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倒好茶水,又拉上小嫣,去食材区,看菜下单。我想起切菜嫂,厨房被帘布遮住,望不到里面的风景。 点完单,回到桌边,坐下饮茶。曹超讲话时,小嫣静静地望着他,目光里全是柔情蜜意。 看得出来,她对曹超,真不是一般的好。由此,我又想起了大石,他对素琴的好,真非一般男子可相比拟。 上了菜,按理讲,应该由曹超照顾小嫣。结果,弄反了,小嫣把海鲜店,当成了自己的主场,不停地给曹超夹菜,又为他倒水,十分温柔体贴。 我心生感叹,有湘女待他如此,曹超真是好福气,也该知足了。快散席时,小嫣提前跑去收银台,买了单。 走到店外,曹超仍旧连连叹息:“我们上次来吃饭,中了大奖,可以打折的。” 小嫣依偎在他身边,语气亲切:“吃饭可以打折,但我对你的爱,不打一点折扣哦。” 我说:“不行,太甜了,告辞,拜拜。” 说完,我朝曹超使了个眼色。回到租房,我寻出睡衣和换洗衣服,又将笔记本电脑,装进包里。刚打开门,就碰到了素琴。她正在拖地。 素琴拖地时,很专注。上身低垂,头微弓。 于是,不可避免地,她的罩杯与我的目光,来了个短兵相接。 我转身,欲要闭眼,但来不及了。 我惊了一跳,倒不是因为短兵相接而惊,而是罩杯的款式和颜色,惊我了一下。 是豹纹的内衣。我记得,以前素琴在帮冬夏看房时,是保守的,传统的。不知是在麻将馆的原因,还是因为大石,竟然变得如此热烈起来。 素琴向来讲究,自打她接手冬夏的房子,就极看重卫生。她觉得,卫生搞好了,租客们住着舒服,也会留恋,房子的空置率就越低。 以前,冬夏一天拖一次地。素琴接手后,一天拖两次地。我劝她别这么辛苦,没必要。 她却解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干时,心里发慌。有些事干,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我知道,她所说的乱想,其实就是相思。 当然,把卫生搞好,作为租客,我是乐见其成的。而且,素琴压力大,留住租客,减少空置率,她就能多赚些钱。 因此,劝过一次,也就不劝了。只想着,能不能帮她找份副业。为此,还向d姐打听过。 d姐答应看一看,但却没了下文。 我自知d姐对我好,我不能要求太多,请d姐帮忙的计策,只好作罢。 见我背着包出门,素琴问:“要出差?” 素琴双手握住拖把,满脸是笑地看望着我。 因为专心工作,她胸衣的吊带,露了一半在肩外,但她亦不知晓。 我觉得应该提醒一下她,于是,假装整理装束,抓住衣服,往肩头抖了一抖,抖完,解释道:“不是出差,去曹超家里,借个宿。” 素琴没察觉我在暗示她,只问:“怎么?家里洒了消毒水,在除虫?” 我不好解释太多,只嗯了一声。从楼道出来,觉得不如信息提醒一下。只是,短信不能太直接,亦不能太含蓄。 思谋良久,发了这样一行字:你今天的肩带,真好看。谁知,正因为这一条信息,引发另一桩故事来。 第137章 红唇 我背上包出门,正好碰上素琴,发现她肩带滑落,露出漂亮的肩胛骨,与锁骨相映成趣。 我发了一条提醒信息,素琴误会了我的意思,回复一条害羞的表情。后来,更引发一连串情况。 至于具体故事,暂先不表,继续讲当天的故事。 我从租房出来,直奔曹超家而去。曹超的租房,在另一座城中村。我之前来过几次,也曾寄宿于他家。但一个人过一宿,却是头一回。 我放下包,四处看了看,像进入一处陌生之地,等到熟悉情况,这才准备去洗澡。曹超这人,爱好特异。 客厅里没贴装饰画,倒把洗手间弄得异常温馨。小小的空间里,置物架、小壁柜一样不少。 墙上,还贴了一幅壁画。防水的,画上人,是位外国模特,披件薄衣,烈焰红唇,高挑性感。 洗完澡,我顺手拉开壁柜,想找把梳子,梳一下头发。谁知,柜子里没找到梳子,倒发现,里面放着几枚降落伞。 而且,是不同颜式,不同型号的降落伞。我先是一惊,接着又笑了,问候了一句脏话。 沐浴更衣,神清了,气爽了。我坐在客厅里,打开电脑,将今天之事,记在日记文档里。 打完最后一个字,手机接连弹出几条微信。点开,竟然是阿雅发来的。 阿雅是d姐朋友,上一回,d姐约我在星巴克喝咖啡,阿雅也在。d姐当中间人,给我谋了另一份兼职,给阿雅孩子批改作文,不用上门,直接网路修改提意见。 而且,收入还不错。毕竟首次教作文,又是孩子,我颇费了些心思,好在从阿雅回馈来看,孩子挺喜欢我的批改和建议。 其实,作文秘诀无他,唯有多读多写。我鼓励小孩,写出自己的心里话。每一回,提意见前,我先鼓励。 慢慢地,他逐渐找到信心,爱上了作文。有了兴趣,就好办多了。这次考试,他作文得了高分,老师特别在班上提出表扬。 孩子高兴,阿雅更高兴,向我报喜。看了喜报,我亦欣慰。和阿雅聊完,又改完一篇作文。 阿雅发了个红包,算是额外感谢。我回复她太过客气,道了感谢,但没点领取。 坐得有些久了,处理完这些事情,我站起身来,行至阳台,舒展四肢。 曹超住的这片城中村,楼房与楼房之间,隔得挺密。他家阳台,离对面租房的阳台,也不过四五米距离。 这样的房屋,被称为亲嘴楼,或者握手楼。名字很形象,彼此房间的风景,近在眼前,仿佛伸手即可捕捉。 因近楼房密集,房租自然便宜些。 以曹超的条件,完全可以租更好的。但偏偏租在此处,很令人费解。 之前,大石和我,几次三番,问过他租在此地的原因。 曹超只嘿嘿一笑,说你们住了几次,亲身体验,就全部知道了。 当时,我有些懵,只觉得曹超在故弄玄虚。 如今,我来到阳台,望见对面出租屋的景象,一时被惊住。 因为,那家阳台上,晾晒的衣服,全为内衣,颜色、款式各异。而且,看那模样,根本不像新的,而是脱水好多次了。 那间房子,屋里和洗手间,均亮着灯,但未着人行走,不知住在里面的,是什么样的男人。 我想起网上看过几个新闻,心想,对面莫不住着个变态男吧,专门趁夜深人静时,去盗取女邻居的衣物。 如是一想,我返回客厅,拿起手机,准备给曹超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找到曹超的号码,正欲拔号,又想起,此刻,曹超和小嫣,莫不已经忙着,在玩晴耕夜读的游戏。 想起他们在我家的席梦思上,以彼此身体为田亩,提笔作画,洒水扫地,我心中便一阵难过,恨自己没交待他,切记更换床单。 事已至此,无有办法了。我烦躁不安,再次来到阳台,往空中吞吐烟圈。 吐着吐着,看到对面楼栋的租房,一个女人像扭秧歌似的,从洗浴间出来。她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穿件黑色吊带裙,头发被一块粉色毛巾裹住。 黑裙女子从墙角取了晾衣杆,开始一件一件收内衣。因为是吊带裙,又是黑色,自然与她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 她倒大方得很,一点不在意,对面阳台上,有一个异性,正在用实际行动,践行诗人卞之琳写的《断章》,站在阳台上,欣赏成为风景的女人。 女人收完内衣,这才将换洗过的衣服,晾在晾衣杆上。晾好衣服,女人回到客厅,坐在椅子上,用吹风筒吹头发。她家阳台上的门,没关。 门上,也没挂帘布。因此,女人的一举一动,均落入我的眼中。甚至,我能听到,吹风筒发出来嗡嗡响声。 吹干头发,女人拿出一个呼啦圈,开始扭动腰胯,晃动身体,转圈圈。 女人还算苗条,转起呼啦圈来,裙身跟着飞舞,身体里的颤动之美,与那道玲珑的曲线,形成一道奇妙风景线,让人流连忘返。 女人肯定知道,对面有人观赏。她非但没有保守,反而转得更为起劲。似乎,美是用来欣赏的,有人围观,她反而愈要展示其美丽。 转完呼啦圈,她又出了客厅,站在阳台上,掏出一支细支烟,吐出烟雾来。吐烟圈时,她不时捋一捋头发。 她的手指,涂了五颜六色的指四油,每个手指,颜色均不一样,夺人眼目。吐完烟圈,女人返身回屋,进客厅时,我看得很清楚,女人还回头,朝我嫣然一笑。 这一笑,颇有百媚生的迷艳。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曹超为何选择在此地租下房子。再一细想,对他选择与我换房居住一晚,有了更深的认识。 倘若,小嫣住在这里,难免不会看到对面阳台上,有如此艳艳之妇。虽然曹超可能什么都没干,但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容许,自己的男朋友,与这样的女人为邻。 更何况,小嫣如此爱曹超。正因为爱得深沉,所以更不会准许,别的妇人,来瓜分她的蛋糕。 当晚,躺在床上,想起对面的风景,我浮想联翩。 有这样的女邻居,每天享受不同的眼福,夫复何求? 第138章 造型 换了张床,一时睡不着,辗转反侧,一会儿想想这,一会儿神思又飘到了那。 早上起床,洗脸刷牙时,发现自己成了个熊猫眼。 在楼下吃了早餐,前往公司上班。从厂门口经过时,相熟的保安大哥向我问了声好,我点头应答。 他拉我到一边,悄声问:“昨晚嗨皮了一夜?” 我莫名其妙,问他嗨皮啥了。他满脸堆笑,指着写字楼,说道:“曹哥刚进去,和你一样,也一夜没睡好。我问了一嘴,他说,和你一起,带了两个女生,对酒当歌,促漆卧谈,一夜未眠。” 我骂:“曹超这小子,自己夜舞笙歌,快活潇洒,非把我也拉上垫背。” 保安大哥说:“一样,都快活,都潇洒,你和超哥,是吾辈楷模。” 我笑骂一句:“得了吧,超哥是揩摸,揩油高手,摸金校慰,我啥都不是。” 这一席话,逗得保安大哥乐个不停。因在上班,只好拼命忍住。说笑完毕,想起曹超租房对面的女邻居,也并非没有收获。 行至办公室,接好开水,打开电脑,开始还好,隔了一小时后,就犯起困来。几次起身去洗脸,亦不管用。 正迷迷糊糊间,听到西施在耳边低语:“谦哥,喝点咖啡,醒醒神。” 我望向西施,她正端着一个玻璃杯,杯沿处还冒着腾腾热气,空气中,有股浓郁的咖啡香。那是一只很漂亮的玻璃杯,平时喝茶什么饮口,用的就是这只杯子。 我暗忖,西施给我送杯咖啡,能够理解,但用自己的杯子,端着咖啡,递到我面前,我就犹豫了。 最初,以为听错了,看着她,迷惑不解。 西施的脸上涂了淡淡的腮红,刚好,一缕阳光正好照在她脸上,让她变得分外媚艳。 见我没吱声,她又说了一句:“昨晚熬夜写文章了吧,我给你泡了杯咖啡,来,解解乏。” 我望向那杯咖啡,准确地说,我望向的,是端咖啡的手。 西施手指纤细,指甲镶了珠石,闪着晶莹的光泽,极为动人。那一瞬间,我又想起昨天夜里,在曹超家对面的阳台上,跳舞表演才艺的女人。 我对西施灿然一笑,道了声谢谢。西施说:“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喝几口咖啡,果然清醒了许多。 我喝得很慢,可以说细细品尝。 咖啡微微泛苦,但因为是西施的杯子,便觉得有些甜。喝完咖啡,我跑去饮水间,将杯子洗干净,沥干水份,回到桌位,还给西施。 她正埋头制表,很复杂的一个表格,表格中套有小表格,数据密密麻麻,工程量不小。 我扫了一眼,完全可以用工具,批量化处理,于是,忍不住说了几嘴。西施操作几次,都不太会。 我干脆拿起鼠标,一顿操作。 只花了两三分钟,就将她原本需要半小时的工作量,给解决掉了。西施坐在椅子上,我站在旁边,操作鼠标时,离她很近。 近到能闻到她身体里的清香,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皮肤上的汗毛。处理完毕,西施轻轻鼓掌,满脸的崇拜。 我站起来,想起她后腰的纹身,目光总不由自地,往她髋骨处打望。 可惜,她那天穿了件缀有流苏的紫色裙子,裙子盖住臀胯,白雪全被覆盖,自然也就看不见纹身了。 中午,西施喊我一起去食堂用餐。我没拒绝。到了食堂,西施非让我排她前面,我只得从了。 在窗口打菜时,打菜大嫂见我来了,对我微微一笑,打菜时,明显比别人多一些。 待找位置坐下,西施问我:“谦哥,你咋这么受欢迎,连打菜大嫂都认识你。” 我说:“因为我是群众啊。” 西施不解,问啥意思? 我说:“你们天天坐在办公室,一副高高在上的姿势,他们连话都不敢和你们讲,更别说认识了。” 西施笑:“我决定了,以后,就跟谦哥混。你深入群众时,顺带着,把我也带上哈。” 我制止道:“可别犯错误。” 西施不解:“我说错啥了?” 我说:“不是跟我混,是跟着赵总,大踏步向前。哦,不对,我们都是跟在董事长身后的人。” 西施说:“谦哥的站位就是高。” 我说:“讲的不对,请多指教。” 西施问:“你工作量并不少,为什么效率那么高。而且,学习的东西那么多。word就不讲了,excel、ppt也很精通。真是全才啊。” 我说:“废柴的柴,什么都会一点,什么都不精。”西施继续吹棒:“在我心里,已经高山仰止了。” 从食堂出去,我提议:“饭后百步走,活过九十九。要不,去后花园转一圈?” 西施拍手说好。 所谓后花园,其实就是公司的一块空地,原本想建厂房,后来不知何故,搁置下来。 董事长觉得荒废可惜,也影响厂容厂貌,干脆种上花草,改造成花园的样子。每到夜晚,散步闲逛的人,倒是不少。 中午时候,因同事忙着午休,倒鲜有人光顾。 我与西施边走边聊,谈谈东,讲讲西。在职场混江湖的人,多半有两副面孔。以前,我与西施的交流,多半在办公室。 因位置相邻,偶尔也谈点工作之外的事,但总隔了一层距离。甚至,在以前用餐时,她也多半,会与阿洁她们一起。 除非有了工作,需我们共同完成,才会同去食堂。吃饭时,也多以谈工作为主。今天,却很不一样。 尤其到了后花园,她更蹦蹦跳跳,显出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形象。 当然,从她的年龄,以及住所分析,她应该已经结婚,但她不谈家庭,我亦不便相问。 行至一棵香樟树下,西施将手机递给我,让我帮她拍几张照。 我笑:“坏了。” 西施问:“啥坏了?” 我说:“刚才,我还自夸呢,我啥都会一点,可对于拍照,我就两眼一抹黑了。” 西施笑称:“你们平时,不给我起了个外号,叫西施么?” 我微笑点头。 西施柔媚笑道:“没事,你只管按快门。我是西施,随便怎么拍,都是西施,都会好看的啊。” 没办法,我这只鸭子,就这样被西施赶上了架。 西施舞跳得很好,摆出各种姿势,造型都很好看。 我看到她捏起裙摆,想到她后腰的纹身,心中一动,有了主意。 第139章 私隐 西施在香樟树下,摆出各种造型。 说实话,除了身段柔软,曲线优美外,她的脸蛋算不上好看。但在阳光下,花园里,她笑得明丽,显出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的活泼可爱,也就多了几分俏艳和动人。 我听从西施的劝,不停地按下快门,不管照片是否对准焦,是否拍虚,又或者构思是否完美。就算技术不佳,只要多拍,就归会选出几张能用的。 拍着照,西施有了感觉,还跳起舞来。我蹲下身来,从下往下,仰拍了几张。 其中有一张,阳光照在她的头上额上脸上,因为逆光,光照落在她头上,有一种迷朦离奇的效果。 后来,看照片,西施特喜欢这一张,夸我拍得好,有点“神来之笔”的味道。 西施跳舞时,裙身飞舞,我一直留意,想要探探那个纹身。但她旋转时,速度太快,虽掀起片片雪花,但雪片飞舞,根本看不清内容。 好在一曲舞罢,行至一处菜园。这片园子,是公司同事,开垦出来的。 这些同事,都在外租了房子,起先有一人,见有空地,便顺手撒了些种子。 慢慢地,竟然成了菜园。 之后,陆续有人效仿,菜园渐成规模。同事们丰富的餐桌,节省了些买菜的钱,厂里后花园,也多了一处风景。 想不到,西施竟然被这片菜地迷住,拍照留好影,还不时蹲下来,欲与菜地来个亲密接触。 我跟在她身后,不时观察,每每裙裾飘飘,便用目光探望,欲寻那纹身。可惜,总差了那么一丁点儿。 菜园旁边,有一处浅水池塘。西施手上沾了泥尘,跑去浅水塘洗手。水池有些低,西施站在塘水,要深深弯下腰去。我怕她跌落水中,站在旁边,随时看护。 西施洗手时,裙子被身体绷得紧紧的。我的目光稍稍后移,再后移,终于,看到一缕阳光,落在她的盆骨处。 我头往后仰,看到纹身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因为,我不相信眼前所见。 她在后腰的纹身,不是蝴蝶,不是玫瑰,也不是龙凤呈祥,而是一个字。 若是爱、情、恨一类的字,倒还罢了。偏偏,那是一个“十字”,大大的十字。 “十字”落下去的那一笔,与股沟几乎形成了一体,仿佛那个纹身,本来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撞见这一幕,我有些愣神,怔在那里,心思恍惚,飘渺。 西施见我不对劲,问我怎么了? 我赶紧说:“可能太阳的原因,晃得我眼睛痛。” 西施说:“你看,昨夜熬太晚了吧。以后,别熬太晚,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年轻有为,有大好前程,更要好好爱惜身体。知道啵。” 我望着西施脸上的笑,真诚回答道:“谢谢你。来,握个手,认识一下,我叫范谦。” 西施咧嘴一笑:“同样伸出手来,我叫西施,就是古代那个着名的美人。” 两只手相握的那一刻,爽朗笑声,在菜园回荡不休。 有了菜园的相会,拍照与谈心,我们都觉得,和对方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当晚,西施整理照片时,给我发了几张。我只管按快门,拍了太多废片。恰恰因为拍得多,总归留下了一些好片子。 西施发给我的那几张,一张在樟树下,一张在菜园里,还有一张是逆光拍下来的。全是抓拍,神态生动,笑容明丽,裙衣飘飞。 西施发完照片,还发出来一句语音,是她的家乡话。之前,我知道她是云南人。但这一回,躺在床上,多聊了几句,才晓得,她竟然是景颇人。 说实话,她用家乡话,和白天时,我俩在菜园拍照讲的话,像换了两个人。反正,语音里的她,更吸引我。 我本有些困倦,但她的语音和民族,一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 尤其,她用方言讲话时,声音里的软糯,有种迷醉的功效。听了,容易上瘾。甚至,我一度怀疑。 和我聊语音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西施,而另有其人。 我撑身坐起,不停地问这问那,就差打视频畅聊了。 当然,我谨记她的忌讳,所聊之事,绝口不提她的家事,只问景颇族的习俗,家乡风物,故土人情。 西施倒还好,对于我的问题,来者不拒,皆一一道来。 听她一席谈,我收获颇多。看看时间,不早我,我道声感谢,祝晚安好梦。她回复,莫太客气。 又说,和你聊天,很开心。若真要谢,该我谢你。 我喝了杯咖啡,她发来一个拥抱。皆是表情。于是,这段夜聊,才正式结束。 昨天在曹超家里,本就没休息好。回到家,想起曹超与小嫣,曾滚过床单,将旧床单扔洗衣机洗了,换上新床单,躺下来,本以为会睡得香甜,想起西施,又睡不着了。 倒不是思念,我对她还没到那种程度。只是好奇,或者说,认为她身上,有许多故事,生出探究之心。 一个女人,在私隐之处,纹上纹身,本就是一件令人好奇之事。 况且,她所纹的纹身,又如此异于常人。 “十”字纹身,到底是啥意思?“十”字代表什么?十全十美,还是代表时间,意寓十年。又或者,这是一个别的什么暗示? 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顺手,拿起床边那本《包法利夫人》。 随后翻开,读了几页,看到书中的描述,忽恍然大悟:“十”并非字,而是十字架。 十字架代表忏悔。西施这样的姑娘,有什么好忏悔的事呢? 我想不明白,正因为想不明白,此事才更值得琢磨。 之前,我称朱玲珑为谜一样的姑娘。现在看来,与我隔邻而坐的西施,身上的谜团似乎更有意味。 曹超办事,向来讲究稳狠准,喜欢快刀斩乱麻。尤其在情爱之事上。但在我眼中,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太轻易到手的东西,往往不会珍惜。耗费心血去攻破的城门,会更有成就感。 许多事情,须徐徐图之。 我准备多花时间,去尝试解开西施身上的这道谜。 第140章 主动 大石寄的书到了,一共二十本。以中国当代小说为主,还有余秀华的诗集。 买书前,大石没找我商量。收到大石寄来的书,我打开一看,全是些好书,可见大石仔细钻研过书单。 我曾建议,买几本即可。 深圳是图书馆千馆之城,又可以借通通还,家门口的图书馆,在十分钟范围之内,借书还书十分方便。再说,书非借不能读也。 大石却持反对意见,第一,买的书,是他的心意。素琴捧着他买的书,读是别人的文字,但其中却有大石的贡献,他与有荣焉。 素琴捧着书,就像捧着他。尤其,素琴夜读时,横卧或躺卧于床头,这时,大石就觉得,自己与她,有了某种特殊的亲密。 我笑大石穿越小说看多了,开始心生幻想,以为自己成了孙悟空,可以七十二变。 他却不理会,继续陈述第二个原因。 深圳图书馆多,去借书的确方便,但好读有趣的书,借阅的人多。 素琴爱干净,讲卫生。沾上别人汗香的书,进到素琴家里,甚至和素琴一起,横卧于床头,这样的画面,大石绝对无法允许。 此次,大石寄来的二十本书,整整一大箱子,有些沉。我想了想,决定分两次,送给素琴。 一个月送一次,正好,送书时,可以和她聊聊阅读,听她讲讲读书的进展,进而了解她的心情,再向大石分享,岂不一举两得。 我和大石讲了情况,他一听,立马同意。 素琴不同于冬夏,她当房东以来,除了睡觉,打扫卫生,带人看房,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待屋子里。 我拎着书下到二楼,素琴的门没关,她坐在阳台上,倚靠在墙上,正望着一盆多肉发呆。我站在门口,她甚至没注意。 我心说,相思真是害死个人啊。怕惊忧了她,我敲了敲门,喊了一声素琴嫂。 她回头一望,看到是我,眉目舒展,起身相迎。 我把书放在桌上,说给她送精神食粮来了。 素琴面含欢喜,又有些不好意思:“现在的书,可不便宜。无功不受禄,老让你破费,我怎么好意思啊。” 我笑言:“与别的物品相比,书其实算便宜的了。比如,抽一包烟,吐完烟雾,啥都没了,还伤身体。一本书,和一盒烟的价格,相差不多,但闻着书香,又能长见识,还可以传之后世。想一想,别说贵,实在是太便宜了。” 素琴走到桌旁,拿起一本书:“什么事到你这里,全都变成正面了。” 我说:“这书又不是我买的。” 素琴一听,立马警觉起来。 大石去了上海,她就希望,大石过上正常生活,和人恋爱,成家,生子。若他对她念念不忘,实际上,对他没好处。 大石对素琴的好,素琴看在眼里,也享受到了。所以,她必须硬起心肠,不再接受大石任何东西。 这样的道理,我当然懂,但我与大石是好兄弟,他有要求,我能不照单去办吗? 见素琴眉头微蹙,我笑道:“是我写的文章,换来的奖品啊。” 素琴一听,这才放下心来,咧开嘴笑:“真好,有一门技能,简直太好了。上班拿一份工资,还可以挣外快。” 我的确凭借这门手艺,挣了些外快。 中奖当然是虚构之辞,但经d姐介绍,我成了作文老师,当了新媒体兼职作者。这两份收入加起来,也很可观。 当然,这些事,我没对素琴讲。 不只素琴,丽枝冬夏西施梅小姐,也都不知情。d姐特意叮嘱过,低调行事。 不知是她的亲身经历,还是耳闻目睹的事。 总而言之,闪闪发光的人,背后总有小鬼,来找你麻烦。 素琴把袋子里的书,全部取出来,摊开摆在桌子上。 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我们爱过又忘记》的书封上。 这是一本诗集,作者叫余秀华。 余秀华的诗写得很美,勇敢,大胆,热烈。当然,网上针对她的骂声,同样漫漫如大海。 只是,我不明白,大石选这本书的用意何在。是想以此表达他与素琴的结局,还是传递别的情绪? 素琴拿起这本书,脸上明显有些忧伤。看来,她又陷于往事了。 我说:“余秀华的诗,写得很好。你可以读一读,很得劲,可以缓解心情。” 素琴点点头,随手翻开一页,读了几行,脸上的颜色,逐渐明丽。 “坐一会吧。”素琴指了指沙发,让我落座,给我倒了一杯水。这时,加班的租客们,陆续下班了。 或许,怕吵着我们谈论书,素琴轻轻关上了房门。 接过水杯时,我看到了她的锁骨。因为离得近,不免有些慌乱,手还差点碰到她的胳膊。 素琴恢复了朴素的穿着,与开麻将馆里,完全判若两人。 不过,毕竟在麻将馆混过些日子,媚眼里的动人心魄,以及热情劲儿,仍旧保留了下来。 只是,她或许自己不知道罢了。 我坐下喝水,喝完,头低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素琴手里捧着《我们爱过又忘记》,顺势在沙发上坐下。 “问你件事。”素琴放下书,两手交叉,看起来有些紧张。 我点点头,说愿意效劳。 素琴犹豫一下,才说:“《包法利夫人》我早读完了,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又不敢开口。你怎么看书中的女主角,爱玛这个人?” 问题提得很好,看得出来,素琴真的读进去了,而且有思考,要不然,也不会问这个问题。 当然,她问这个问题,其实另有所指,隐约藏着对自己情感生活的忏悔,或者说正视。 从某种程度上讲,素珍与爱玛,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只不过,爱玛更疯狂。而素琴遇到了大石,正因为大石的体贴真实,才更让她觉得愧疚。 于是,我由着爱玛这个人物,谈起我的看法。 在谈爱玛时,不免结合当前的生活实际,以及我耳闻目睹的,身边同事们的八卦故事。 爱玛是一出悲剧,但正因为悲剧,这部小说,才有了更大的艺术魅力。而她所追求的,更好的生活,身体的欲念。 其实,也是许多女人内心的渴念。每个女人的身体里,都住着一只老虎。无非有些老虎被关得牢牢的,而有些老虎趁人不备,逃了出去。 爱玛显然是那只逃出去的老虎,虽然,她明明知道,推门而去,迈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可即使如此,又如何呢?她仍然迈开了大步。 阐述我的观点时,我听到素琴不时点头。 讲完爱玛,我又跟她讲起了余秀华。这位诗人惊世骇俗的真实经历,深深震撼了素琴。 夜色渐渐深了,我看了看表,该回家了。 起身告辞,素琴送我到门口。 正准备拉开房锁,她突然反过身来,后背紧紧抵住锁,对我说了一句,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第141章 拥抱 素琴后背紧贴着房门,略带羞怯地对我说:“今晚,谢谢你。另外,嫂子有个小小的请求,但……但,羞于启齿。” 我没想太多,直望着素琴:“就算不说我和大石的兄弟关系,我俩还比早认识呢,有什么事,你只管开口。只要我难做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素琴把头别向一边,不敢看我,低语说道:“我想抱抱你,好吗?” 我闻言一怔,以为听错了,正不知如何是好。 素琴开始解释原因:“见到你,我就感觉,大石近在眼前。你坐在沙发上,陪我说话。就好像,他在陪着我,听我唠叨。” 素琴继续说:“嫂子不贪,就抱一下,一下就好。” 素琴讲话时,眼里闪着莹莹泪光。原来,她想抱的并不是我,而是大石。 我放下心来,但仍有些慌张,微微张开手臂,明显感觉得到,手颤抖不止。 接着,素琴轻轻地扑向我怀里。然后,她的双臂抱住我,越抱越紧,越抱越紧。 原来,一个柔弱的女人,当她拥抱一个日夜相思的男人时,竟然可以迸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 当然,我所说的相思,并非指她对我有什么想法,而是指素琴对大石的思念,而且如此深刻,持之以恒。 但面对大石,她又必须硬起心肠。正因此,当她抱着我,我慢慢就释然了。因为,她抱的并不是我,而是大石。 只是,素琴失信了,她抱了不止一下。甚至,还顺带着转了一个圈。我俩换了一个位置,不知道,大石和素琴以前在租房见面,要分别时,是不是也这么缠绵,难舍难分。 现在,我靠在门上,面朝阳台,正好看到桌上的书。 那是大石买来的书,他之所以买书,是因为他觉得,素琴在看这些书时,就好像在和他低语。 素琴抱着书入梦时,就好像他在陪她入梦。 这个拥抱持续了两三分钟,或许更久,或许更短,我处于神思慌乱中,无法测算具体时间。 素琴放开我,退后两步,我才看到,她脸上挂满了泪。 她眼睛红了,擦拭一下,抱歉地说:“对不起,把你衣服弄脏了。” 看到她的样子,我真想告诉她,大石和你一样,都在深爱对方,都在关注对方。 但最终,我什么都没说,为了消解尴尬,打了一个不怎么有趣的比喻: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流一流泪,其实对身体有好处。该流泪时就流泪,男儿有泪不轻弹,简直是胡扯,骗小孩的。 这一番话,虽说不伦不类,到底把素琴的情绪控制住了。 她擦净泪水,眉角上挑:“以后,你有空就来,我跟你讲我的故事,我的经历,不比余秀华差,到时,你全部写下来,让嫂子也成为网红。” 我说:“好咧,遵命,到时,借嫂子的光,我就成了大作家。” 这一下,素琴终于笑了起来,阳光重新在她脸上绽放。 回到租屋,去阳台抽了一支烟,平息好情绪,才拿出手机,给大石发信息,将去楼下送书之事,详细描述了一遍。 当然,素琴送我出门时的情节,全部忽略不提。就算大石再大度,得知我代替了他,给了素琴一个拥抱,他怕从此再不会理我。 洗了澡,头脑愈发清晰,想起此事,越发心有戚戚。当晚,我做了个梦,梦到大石,拿着一把菜刀,到处追着我喊打喊杀。 最终,我逃无可逃,被逼无奈,跳进了万丈深渊。深渊深不可测,我一直坠落,却永不见底。悬在空中,不知未来如何,更令人惊恐。 次晨,醒来,想起昨夜的遭遇,越发后悔。虽我无愧于心,我相信,素琴同样如此。但时日一长,我爱好兴趣相投,志趣相通,颇多共情点,难免会发生什么。 若真有故事发生,作为兄弟,我还有何脸面,面对大石? 况且,还有d姐呢。 我不是曹超,更不能向他学习。就算没有d姐,我也不会挖兄弟的墙角。这是原则问题。 因此之故,我选择了逃避,我只能逃避。 为了我,更为了素琴。 此后,一连十天,我都悄然下楼,下班回家,途径二楼时,总要侦察一番,生怕碰到素琴,生怕被她请进屋里,要谈爱玛与余秀华。 期间,素琴喊了我几次,一次说新学会了一道红烧鱼,让我过去品尝她的手艺。 另一次,则说她读完了余秀华的诗集,有许多看不懂的地方,想请我过去给她开开讲,让她“悟悟道”。 还有一次更直接,只说有些闷了,想喊我过去,把我当作大石,倾吐一下心语。 每一次,我都找各种理由,婉拒了。 素琴当然是聪明人,以往时候,隔一两天,我们就会碰头。如今,一连十天,面都见不着。而且,她三次相邀,我三次回绝。 再迟钝的人,也会明白,个中的缘故吧。 大约半个月后的一天,我再次与素琴相见。 那天,她刚从超市回来,左手提着一袋水,右手拎了一袋菜蔬。我刚好下班,见此情景,无法视而不见。 于是,我急行两步,上次打过招呼,从她手中接过米。 素琴怔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眉头渐渐舒展,朝我浅笑了一下,说声辛苦你,接着便在前头带路。 素琴一走,我亦提腿迈步,跟在她身后,一起上楼。 行至二楼,她家门口,我停住脚步。素琴接过米袋,脸上略有红润。 略略迟疑了一下,素琴抬头,对我道了一声谢谢。 我微笑作答:“举手之劳,何必客气。” 素琴又说:“上次,是我不对,太丢人了,你莫往心里去。我还是你嫂子,你还是谦弟。那天的记忆,抹掉归零。生活仍如往常一样,好么?” 听罢素琴的话,我立马释然了,笑说:“什么记忆啊,我早忘记光了。我本来就是你弟,你本来就是我嫂子,一切都没有变啊。” 素琴跟着笑了:“对,一切都没有变。” 这一次,素琴没再邀请我进屋喝茶。 我们站在门口,完成了一次短暂而愉快的谈天。 第142章 写真 我与素琴重归旧好,避免了重蹈我与冬夏的覆辙。 隔了几日,我将剩下的书,悉数携带,下楼送给素琴。 素琴笑问:“又写了文章,换作书当稿费?” 我笑:“不,就上次写的,送了二十本书。我最近迷上了电子书,随时随地可以看,方便实用。这些纸质书,就送给爱书的你吧。” 素琴笑:“那我就不客气啦。谢谢谦弟。” 我心里念道,谢什么,这些书本来就是你的。 送完书,我下楼吹风,在街头信步游走,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丽的瑜伽馆。 望见门楼上,霓虹闪烁的大字,我微微一笑,心说,既然来了,何不上去看看。 瑜伽馆在二楼,我拾级而上,好家伙,丽枝正忙得不可开交。 她穿套浅绿色瑜伽衣,曲线玲珑,脸上神采飞扬。 我原本想着,有机会的话,可以借此机会,和她讲几句话。以证明,我来过,关心过她。 见她忙得脚不着地,根本没意识到我来了。我并不失望,相反,特别为她高兴。 上次,d姐对我讲过,丽枝的生意逐渐好了起来,我并没当回事。 如今来看,她的生意不是好,而是很好。一个能在气球上练瑜伽的女人,肯定有能力,服务更多瑜伽爱好者。 我很欣慰,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以证明我到此一游,然后悄悄地来,悄悄地走。 从瑜伽馆出来,接到d姐电话,她准备在朋鸟社,推广共读一本书的活动,特来电征询我意见。 共读好书,本是我随口一说的创意,想不到d姐很认可。当时,就与我约定,我俩先实验,若效果不错,再在朋鸟社推而广之。 我与d姐共读的第一本书,叫《包法利夫人》。 这本书,我早就读过,而且遇到爱阅读的成年人,都会不厌其烦地介绍。 素琴读过后,念念不忘,隔了许久,还与我谈起此事,问我对女主角爱玛的看法,以及作者福楼拜的人生经历。 d姐的关注点,与素琴不同。毕竟,两人的身份也不一样。吃到一枚好鸡蛋,就要去寻找那只下蛋的鸡,这种事对作家来说,通常不以为然。 但d姐因为这本书,而对作者心生好奇,颇让我欣慰。 这大约才是共读的作用吧,因为读了本好书,欲与更多人分享。读完欲罢不能,再要去找作者的更多作品。 与d姐实验共读《包法利夫人》时,我们规定每日读十页,完不成须惩罚。 惩罚不是罚款,也不是请客吃饭,而是讲一件自己的秘密,发在朋友圈。 我虽完整读过《包法利夫人》,仍与d姐同步,日日打卡。 当然,我俩你追我赶,谁也没落下,一天10页的阅读量。规矩定下了,如何遵守,则是自己的事。 因为读书很私人化,无法监督,你可以说谎。 我与d姐彼此相信,诚信守约,但在朋鸟社推而广之,监督起来颇有难度。 或者说,此事全靠自觉。 d姐自告奋勇,建议在群里打卡,她每日早中晚分三次,在不同时段予以提醒。 打完卡,到了晚上,专门抽出几分钟,讨论剧情、人物,分享阅读感受。 打卡可以作假,但分享和讨论就作不得假。 d姐挺上心的,而且琢磨出这个点子,可见费了些心思。我当然举手同意。关键在于,如何惩罚。 之前,我俩虽定下了原则,但谁都不曾受到惩罚,因为谁也没有违约。如今,朋鸟社队伍逐渐扩大,已有七八个人。 在雷姨和d姐的影响下,她们各自推荐了一人加入。人一多,难免有人拖后腿。所以,惩罚必须跟上。 发朋友圈,对我与d姐合适,在朋鸟社运用,就太轻巧了。 d姐建议将规则升级:“谁没完成打卡,就在群里发一张写真照,如何?” 我问d姐:“写真照如何定义?” d姐说:“昨日,我陪一个朋友,去拍了一组照片。说是写真,也是艺术照。简而言之,就是朦朦胧胧,隐隐约约,不对外公开的,就她自己和朋友欣赏。” 我一听,笑了。 d姐误会了我的意思,解释说:“当然,我没拍,我只是旁观者,就是看她拍。” 我笑得更欢了:“没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d姐没接话。我暗自思忖,夜深人静时,你朋友和她的朋友,一起欣赏写真,更能激发多巴胺和荷尔蒙。此计甚妙。 d姐说:“群里就你一个男生,有人输了,发写真到群里,大饱眼福,你岂不美哉。” 我说:“幸好不是我的主意,要不然,我会被你们骂成筛子。” d姐说:“谁敢骂你啊,你可是范顾问,范大老师,大家只想把你捧在手心。” 嬉闹毕,d姐自去张罗准备朋鸟社共读之事。见她如此积极,推广阅读,我不禁对d姐,暗暗心生一份敬意。 放下手机,想起我身边的朋友,热爱阅读或因我之推荐,热爱阅读的人,还真不少。 d姐是最鲜明的一个,冬夏本身爱涂爱写,艺术又是相通的,读书也是她之所喜。 此外,素琴则重拾书本,读完念念不忘,还与我讨论细节。只是,她还不够自信罢了。 倒是丽枝杏花与朱玲珑,像另一种例子,天生对阅读不感冒。不过,她们在别的方面,各有各的优势。 书中虽然有广阔天地,万千气象,但阅读是不能强求的,就像男女情爱,强扭的瓜不甜,讲究的是缘份。 月底时,丽枝算了一笔账,开店三个月以来,首次实现纯利润破三万。 以前给人打工,要赚三万块,得小半年。 打工打工,两手空空。话很伤人,却是很多基层打工人的真实现状,要改变命运,还得创业。 俗话说,宁当赚一分钱的老板,也不愿拿一块钱的员工。 为表感谢,丽枝选了一个不怎么忙碌的晚上,请大家吃了一次饭。 d姐雷姨杏花都在,席宴间,丽枝谈吐优雅,自信从容,d姐和雷姨见罢,不时微微点头。 向我敬酒时,丽枝颇多赞美,比如我帮忙取了个好名字,又帮忙在场地租赁上,给予了太多协调。 丽枝用了暗语,d姐听了,会心一笑。 那时,我并没注意到,杏花一会儿看看丽枝,一会儿望一望我,眼里全是艳羡。 这次相聚之后,杏花与我互动的次数,逐日频密。 第1章 女房东 我刚来深圳时,在一家电子厂上班。工厂有宿舍,环境还不错,但我睡眠浅,喜静。住了两个月宿舍,便去附近城中村,租了套一房一厅。 房东太太三十来岁,容貌一般,衣着也普通。但她个高,眼睛水汪汪的,凝眸时,像一泓清泉,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来此租房,源于朋友曹超推荐。 曹超是我同事,也是好兄弟,交情匪浅。我来深圳,就受他怂恿。 曹超再三强调,女房东人好,房子也靓,保证物超所值。 我信了他。 租房那天,下了点雨,我来出租楼,实地考察完,才给房东打电话,问房租多少。 房东太太声音细柔,没直接作答,只说:“上来看看,满意了,再谈其他。” 我问:“您在几号房,我来找您。” 她说:“别别,你就在原地,我马上下来。” 我倚在门口,一边打量楼下的环境,一边静静等待。 这时,远处走出一位女子,穿黄色连衣裙。她没带雨伞,以手掌当伞,遮挡雨水,其状甚是可爱。 正在发呆,有人喊我。 “帅哥,刚才是你打的电话吧。”说话者是个妇人,大约在打扫卫生,头发有些凌乱,左边肩膀的衣衫处,还打湿了一小块。 从她的衣装与神态看来,她不像富贵逼人的房东,更像一个普通打工者。 后来,熟悉了,我才知道,她只能算三手房东,经过层层转包,分到她手上的利润,已经不多。不过,相比于工厂工人,收入仍很可观。 打过招呼,对上了号,她笑盈盈地带我上楼,实地看房。房子有些老旧,没装电梯,楼道窄小,不过倒很干净。 她步态轻盈,在前方引路,我跟在她身后。我们之间,保持着两三个台阶的距离。 房东太太爱笑,上楼时,她不时发出咯咯的欢笑声。像银铃般的笑,悦耳动听。期间,她几次回头,眉眼愈发生动。 爱笑的女人,不管在哪里,都是受欢迎的。我想,若是在此租房,天天与这样的房东见面,心情肯定会很愉悦。 我看的那套房,在三楼,很快就到了。房子虽然不算新,但坐北朝南,房型方正,阳台也大,视野开阔,通风透光。 唯一的遗憾,没有电梯,要爬楼。 不过,房东太太把这个劣势转变成了优势:“你们年轻人,天天坐在电脑桌前,劳心伤神,走走楼梯,多锻炼一下身体,还省下了去健身房的钱,多好啊。” 我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办公室,而不是厂里打螺丝?” 房东笑道:“看你言行举止就知道了,再说了,真是打螺丝怎会租一房一厅。” 我笑而不语。 女房东继续劝:“我这的住户,相处很融洽,大家像朋友一样,平时相约打平伙,或者你来我家串门,我去你家喝茶,都是很常见的事。如果你还没女朋友,说不定,还能在这找到梦中情人呢。” 对这套房子,我是欢喜的,但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鸡蛋里挑骨头,作势要压一些价格。 她依旧笑呵呵:“楼下,隔两条巷子,有一栋楼,那里的房租便宜,如果真为了省钱,可以去那边看看哦。” 我说:“好呀,谢谢。” 她很自信:“看你样子,就是个讲究人。我敢保证,你去那边看了,还会回我这来。” 与她相处才短短几分钟,我就感觉到了,她有一种特别的能力,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调动口头与身体语言,营造出一种很好的交流氛围,与你成为朋友。 我笑:“要是我没回来怎么办?” 她也笑:“要不要打个赌?” 我问:“好呀,赌什么?” 她没想到我有此一问,一时有些懵,想了一下,才说:“这样吧,如果你看了那家,再回我家来租房,我送你几盆多肉。怎么样?” 我对多肉没兴趣,但她讲得诚恳,便点头同意。 她说:“那好,就这样说定了,来,拉勾。” 这下,轮到我懵了,没料到,她如此天真烂漫,完全不像三十好几的女性。正犹豫着,她已经伸出小拇指。我只好伸出手去,盖了个印。 事情谈妥,房东太太送我下楼,她住二楼。 深圳的城中村,负责看房的房东,大部分都住二楼,方便。 下至二楼,我说:“算了,今天走累了,外面又下着雨,懒得再跑,就定你家好了。” 她说:“好呀,欢迎欢迎。” 倘若不看她本人,只听声音,以及那些神态动作,你会觉得,她正值二八年华,芳菲正好。 来到她家,她先给我倒了杯茶。茶还有些温热,只是没了茶香。我正好渴了,一口饮尽,端着杯子,左右摇荡。 她坐在桌前,填写租赁合同。写到一半,见我茶没了,又起身倒了一杯。这一次,我细啜慢饮,不时打量房间。 房东太太住的这套房,也是一房一厅,房型与我租的那套相同。 客厅里有桌椅沙发与电视,阳台上晾了条蓝色短裙,正随风轻轻起舞。 地上摆一层铁架,架子上端坐着各式多肉。 卧室的门虚掩着,透过那条缝隙,可以瞧见粉色的窗帘。 看了租房合同以及收款条,我才知道,她叫冬夏。此前,曹超只给了我地址和电话,没讲其他。 签了合同,她接到个电话,说的是方言,竟和我是同乡。 待她挂断电话,我用方言和她聊了几句,她很惊喜,说自打来了深圳,再没遇到讲方言的同乡。 办完租房手续,她加我微信,说:“咱们也算有缘,你别老板老板地叫,太别扭,我就一个跑腿的,算什么老板啊。” 我恭维说:“老板我也见过几个,但谦虚有礼的老板娘,倒第一回见。” 她笑得花枝乱颤:“你就别骂我了。这样好了,你就喊我冬姐,好么。” 我巴不得如此:“好呀,好呀,我没有姐姐,一直渴盼有个姐呢。” 她跟着乐:“那好,以后你有姐姐了。有什么事,就告诉姐,姐罩着你。” 我只当玩笑话,道了谢,接过钥匙,正要转身,她叫住我:“等等,还有一件事。” 我回头,看到她的罩杯,吊带滑落了。 第2章 丰腴 当着陌生男人的面,冬夏拉扯罩杯吊带,没一点慌乱的样子。 当然,我也没敢盯着她看,假装望着墙上那幅图,说这个不错啊。 图上,是个女子的画像,额头饱满,眼睛乌黑明亮,穿件天蓝色的风衣,双手捏着裙摆,正作势飞奔。 冬夏问:“你说的是画,还是画中的人?” 我被她窥破了心思,只好承认:“图因人而增色,人因图而更美。” 冬夏露出一嘴牙,笑道:“别跟姐拽文,姐没读过几年书,听不懂。” 我扬了扬手上的租赁合同,说:“谦虚啦。这一手好字,一般人写不来。” 女人总是喜欢听夸赞的,房东太太同样不能幸免,但她乐过一阵,便打住了,跟我讲起“正事”来。 所谓正事,其实就是三楼那几个邻居的情况。 住我对门的,是个四川大姐,爽朗大方,逢人就打招呼问好,好像谁都是她朋友。自来熟当然是好事,但难免会惹出一些麻烦。 我问:“什么麻烦。” 房东太太笑:“你最好别知道。” 她愈是这样,我更加好奇。再问,她怎么也不肯说,只提了一嘴,说我和她成了邻居,以后交往机会多的是,让我慢慢体会。 四川大姐隔壁,住着一对中年夫妇,在服装厂上班。另一面,则住了一位男生。 我那套房,位置居中。左右两侧,左侧是对情侣,小年轻,极恩爱,夜半三更也常闹出极大的动静来。 右侧就有点奇怪了,是个女子。 介绍到她时,房东太太拿出手机,找出女子的微信,让我看她的头像。 女租客不算漂亮,只有中人之姿,眼神略显忧郁。不仅如此,房东太太介绍,她行事常有奇异之举。 这也是她特意要交待我的事。 原来,女子独自租房,常三更半夜才回家。明明一个人住,却偏偏在屋门口,摆着两双鞋子,其中一双,是男生穿的。 我笑:“道理很简单呀,毕竟是女生,怕被人骚扰吧。以鞋退敌,老套路了。” 冬夏说:“起先我也这样想,后来再琢磨,就觉得不对劲。我这栋楼,楼下装有监控,门禁也看得管严,坏人轻易进不来的。” 我问:“那她为了啥?” 冬夏说:“其他人都好说,就是她,我摸不准,你不和她住隔壁么,低头不见抬头见。再说,平时,阳台上难免眼对眼。所以,给你提个醒。” 我有些疑惑,心想,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还怕一个弱女子不成。当然,这些话,我没对冬夏讲。毕竟,刚才,我们还开玩笑,她是“我姐”。姐姐关心弟弟,天经地义。 讲些闲话,辞了别,我回宿舍整理行李。 住宿舍不同于自己租房,就算你住得再久,行李也不会太多。况且,我到深圳才两个月,除了几件换洗衣服,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把衣服塞进箱子,再将洗浴用品放进桶里,行李就打包完成了。 租房离工厂不远,散步慢行,不过七八分钟。到了租房,冬夏的门闭着。我上到三楼,开门进屋,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开始谋划着,购些什么家具,把空间填满。 客厅摆了张餐桌,卧室有一张席梦思。都是些旧物,被人用过了很多次。 尤其那张床,或许滚过许多次床单;来自天南海北的人,在上面留下过地图,或者别的什么印记。 租房时,我本想让冬夏把床搬下去。后来,又想,她既然都是“我姐”了,就别再麻烦她。到时,送给二手家具店,让老板自己来拖就是。 租下这套一房一厅时,我心里早就计划好了,房间各个地方,大致摆放些什么东西。客厅自不必说,面积不大,摆上床与衣柜,就足够了。 至于客厅,必须有沙发、餐桌、冰箱、鞋柜,还得有一排书架。到时,我会去旧书店,淘一些书来,让房间里充满书香味。 我用手机里的测绘功能,大致量了量各个空间的尺寸,记在备忘录里,留待买家具时备用。 下楼来,从冬夏房前经过时,我有意放慢脚步,门仍旧紧闭着,屋里隐约有动静。我走上前,准备敲门,想问问冬夏,有无家具店可推荐。 手举到一半,听到屋里有异响。 侧耳细听,我脸上变了颜色,像正在行窃的小偷,被抓了现行,赶紧转过身,逃一般蹿下楼。 在楼下闲逛游走,脑海里仍想着冬夏。屋里的男子,是她老公吧? 租房楼下,各式商店齐全,尤其餐饮业,更是遍地皆是。穿行其中,很快发现了两三家旧货店,各式用品应有尽有。 继续游走,又找了些时间,终于发现一家家具店。店里东西很齐全,以普通租客的生活需求为主。午后闷热,并没有其他客人,就连老板也不见影踪。 我独自观瞧,很快相中一款沙发,想问价格,喊了几声老板,未得到回应。老板不在,我就得找。 家具店由两个门面拼接而成,纵深很长。各类家具摆得满满当当,走在其中,恍惚有种穿越之感。 家具店有好几个出口,快到后门时,看到几张席梦思床,上方悬一根绳索,挂块帘布。 我正欲折返,忽然发现角落里的那张床,有人横卧于上,正在午睡。 我想,这大约就是老板吧,唤了一声,没回应,走到近处,才看清楚,睡觉的,是个中年妇人。 穿蓝裙子,白衬衣。或许天太热,而家具店没开空调,她睡姿颇为豪放,四肢摊开。衬衣的扣子,不知何故扯脱了两粒。 妇人有些肥壮,堪可与杨贵妃比美。散落的扣子,将她的丰腴之美,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 第3章 玉立 我站在那里,想要离开,脚上又像钉了钉子,挪不动步。两种心理正暗自较劲时,手机响起了铃:“你是我的情人……” 刀郎的歌声,突如而来,那种会心一笑的幽默,消解了我的尴尬。 并非我的手机,而是妇人的。她被刀郎唤醒,正要接听,铃声戛然而止。 她翻身下床,我退无可退,于是急中生智,大声呼喊:“老板,床多少钱一张?” 稍顷,她掀开帘子,朝我走来。 短短两秒钟,她上衣的扣子,原本跳脱出来的部分,竟然神奇地合上了。 我感叹,她速度真快。 妇人虽壮硕了些,五官倒挺精致。大眼睛,吊梢眉,颧骨高耸。 我同学曹超,熟谙风月。我来租房,有一部分原因,受他鼓动:“出租屋里,有许多露水情缘的故事,你喜欢写世情小说,去出租屋体验生活,写出的人物,才会有血有肉,真实可信。” 曹超有个观点,女人颧骨高,说明她在夜晚的事情上,有着强烈的探索欲望。 我不知真伪,又第一次见到高颧骨的女子,不免多看了她一眼。倘若她苗条些,走在街上,应该能收获不错的回头率。 床与沙发,于我而言,是刚需。况且,妇人又能说会道。走路时的颤动之美,令人忍不住想让目光永久停留。 在她的推介之下,我选定了床、沙发、餐桌、茶几、衣柜、鞋柜。 原本,我想去网上买书柜,正好在她店里,发现一个竹制书柜,漂亮精致,也不算贵。妇人见我有了意思,几句温言细语相劝,我连书柜一起买了。 付完款,她打通手机,喊人送货。我本以为,她给她老公打电话。谁知,等人到了,才知是个搬家师傅,踩着三轮车而来。 她和师傅两人,一起将东西搬出来,放在车上,又叫我在前头引路。她跟在后面时,朝隔壁店家喊了一声,请人帮她照看店铺,她去去就回。 家具店离租房不远,很快就到了。租房没有电梯,到楼下,她讲起搬运的诸般辛苦,无奈之余,我又额外付了50块上楼费。她没收,直接给到师傅。 从车上下货时,她也不闲着,和师傅一起,搬运重物。我虽付了款,但见一个妇人尚如此,我光站着当监工,到底不好意思,也就跟着一起搭把手。 上到二楼,冬夏的门仍关着,我不免想起屋里的欢吟,心里暗自红了一下,动作自然变得缓慢。 暑热非常,几趟往来,妇人与师傅汗水直淌。 我感叹:“你们当老板的,还亲自送货,真不容易。” 妇人点头称是:“干的小本买卖,赚的是苦力钱。” 趁他们忙碌时,我在楼下小店,买了几瓶可乐。找了个空隙,一人递上一瓶。妇人道了谢,脸上红扑扑的。 师傅心思荡漾,嘴上开着玩笑。她也不恼,只还嘴道:“你就是个粑耳朵,敢说不敢做。等晚上回去,看嫂子不赏你跪搓衣板,才怪。” 听她如此说,师傅嘿嘿地笑。看得出来,饱些眼福,嘴上占些便宜,他已经很知足了。 我所购的家具用品,均摆在客厅,原先的床,要先挪出来。 我表示床不要了,老板娘说:“正好,我帮你拖下去。” 我说:“好呀,辛苦你。” 老板娘乐呵呵地:“没关系的呀。” 说着话,老板娘掏出手机,让我加微信,说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联系,她提供上门服务。 事后好久,无意间我才发现,老板娘还开了一家旧货店,给租客送货时,总会免费得来一些旧家具,又转手卖给需要的租客。如此一来,形成了正向循环。 送走老板娘和工人,我背着双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四处打量。我上班的电子厂,包食宿,我平时用餐,都在厂里解决,但租了房,若没有灶具,显得没生气。 安置好家具,我又跑去超市,购得厨具若干。原本空旷的房间,摆放了这些家具,立马有了家的感觉。 一番折腾,抬腕看表时,已经下午五时。 未到饭点时间,肚子却叫唤起来。我起身,欲下楼寻吃食。正准备开门,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拉开门,屋外人笑吟吟,却是冬夏。她两只手上,各端着一盆多肉。 不等我开口,她往屋里望一眼,便说:“你办事挺利落啊,这么快就办好了全套家具。” 我说:“得到冬姐夸赞,大热的天,像吃了一根雪糕,舒爽极了。” 冬夏说:“嘴这么甜,吃什么蜜了?” 我说:“蜜倒没喝,喝了一瓶可乐,算不算?” 冬夏斜我一眼,径直进屋,将多肉摆在桌上:“这两盘多肉,一个叫锦之玉虹,一个叫静夜,名字好听吧,算我祝贺你乔迁,寓意吉祥如意。” 我赶紧道谢:“谢谢冬姐关心。” 冬夏问:“别光说漂亮话,要想想怎么谢。” 我问:“你想要什么谢?” 冬夏的大眼睛扑闪了一下,笑道:“你身边的工友,要租房时,记得推荐给我。” 我假装不悦:“原来,送我多肉,是有企图的啊。” 冬夏说:“咱俩是姐弟,你就忘了么。出门在外,多不容易,弟弟帮姐姐,不是理所当然么。” 我答:“冬姐所讲都是正确的。如果错了,请参见上一条。” 冬夏哈哈笑:“这才对嘛。” 说着话,她沿屋里转了一圈,起先点头,接着又微微摇头。 我问:“怎么了?” 冬夏说:“少了点灵气。” 我说:“人是万物之灵,住进来,就有了灵气。” 冬夏说:“不是这个意思。” 我问:“请冬姐指点迷津。” 冬夏说:“不敢,不敢。” 我望向她,满脸期待。 隔了一会儿,冬夏说:“屋里缺女人。” “倒也是。”我跟着笑。 “别起哄。我指的是墙上缺女人。”冬夏说。 “墙上?”我不解。 “对啊。缺一幅画。” 听冬夏这么一说,我恍然大悟:“听说深圳有个油画村,下周末,我去买两幅来。” 冬夏不以为然:“油画村里买的画,全是复刻品,没一点灵魂。” 我心想,你品味还很高嘛,嘴里却问:“你的意思是?” “要不,我送你一幅吧。”她挺了挺胸脯,愈发显得亭亭玉立。 “好啊”我答。 刚跨步出门,我问她:“姐……姐夫在家吧。” 冬夏问:“哪来的姐夫?” 我嗫嚅道:“他……你们,起先,我听到你们……谈话,很开心。” 冬夏不解:“我家就我一人,租客来了,门都开着的,你什么时候见到我屋里藏了人?” “我去家具店的时候,你们,在那啥啥啥。” 冬夏一拍大腿,笑出了声:“什么啥啥啊,你想啥呢,我那时正闹肚子,躺沙发上,痛得死去活来的。” “我……我以为,你们夫妻恩爱,洞房花烛夜,小别胜新婚。”我一激动,表达混乱,语无伦次起来。 冬夏骂了我一嘴:“看你模样,正儿八经的,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走走走,随我去取画。” 她把我从屋里拉出来,顺手锁上门。下楼时,她仍在“训斥”我,说我不学好,她要调教整治我。 我到底心虚,唯唯诺诺。 她讲得兴起,忘了脚下,一步悬空,身体倾斜,差点跌倒。 事发突然,我顾不得太多,顺势拦腰抱住她。 第4章 玲珑有致 误撞到冬夏,我有些慌乱。 待冬夏站稳,赶紧退后数步。 冬夏远比我成熟,遇到此事,也难免有些娇羞,好在楼梯间,无人经过,我俩的举止,未被人撞见。 她理了理衣摆,道了声谢谢,恢复了原状。 进到她家,她顺手将房门合上,低语让我稍候。 平时,租客进来她家,大门都会敞开。看来,因了这次事件,她将我视为自己人了。 待我在椅子上坐下,冬夏端来一杯茶,说是菊花香,清香可口,沁人心脾。我接过茶,还没道谢,她又对我讲了声谢谢。 我知她所谢何意,便说:“小事一桩,何足挂齿。再说了,这件事责任在我。” 听我这么一说,她咧嘴微笑:“这可不是小事,如果我摔残了,你照顾我?” 我说:“怎么会呢,你人这么好,吉人自有天相。” “借你吉言。好啦,不说这个,咱们看画吧。”冬夏讲完,转过身,进了卧房,从屋里搬出装裱好的画。 那些画作,尺寸倒不大,最大的也才一米长度。画的品种倒多,有油画、素描和粉彩。画中人物以女子为主,她们或立或卧,均为侧面,顾盼多姿。明眸善睐,像冬夏。 冬夏一边介绍,一边对我说:“你喜欢哪幅,任你挑。” 那些画,初看还不错,但都不算惊艳。若真要我选,随便哪一幅都可以。再说了,冬夏赠我以画,我还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的呢。 冬夏误会了我的意思,问道:“要不,我帮你选一幅?” 我说:“好呀,冬姐选的,我肯定喜欢。” 冬夏盯着我,字正腔圆:“那你可别后悔哦。” 我回望着她,调侃道:“自己选的路,含泪也要走完。” 冬夏走到桌子边,望着墙上那幅画。画上,是个穿风衣的女子,似欲飞翔。冬夏凝神望了几秒,然后,搬了条凳子,脱掉鞋,站在凳子上,欲要取画。 她没穿袜子,光着脚踝,脚趾上,涂着浓艳的趾甲油。 我怕她跌倒,赶紧过去,半蹲下身,双手扶住凳子。仰头朝上,揽风光入怀,我到底有些心虚,又别过眼去。 谁知,冬夏却对我说:“看着我,现在,是见证奇迹的时候。” 我只好把目光调回来,不再往冬夏衣服缝隙里乱蹿,而只盯着她两只手。 她手指修长,轻轻拍打,像在浪波上跳舞。一手按压住那幅画,另一只手则轻轻掀起画布。 原来,那层画布之下,还隐藏着一幅画。 掀开外面那层画布,冬夏从凳子上下来,我起身,跟她并排站在一起,欣赏新的画作。 那是一幅油画,同样是位女子,穿无袖裙子,头微微昂起,二十出头的年纪,眸子里有异样的光芒,很有些气质。 我仰头看了会儿,说:“画上的女人是你吧。” 她两眼放光:“你看出来了?” “很明显呀,只是比你年轻。对不起呀,我说错话了。”但凡女人,都讨厌说年龄,我有点口无遮拦。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只是已经收不回来。 好在她没生气,一直盯着画看。 “知道么,这是我的自画像。”冬夏说。 “你是个画家啊。”这下,我惊呆了。 “顶多算发烧友,哪敢自称画家啊。不过,画画的确是我的一个梦想。可年龄大了,只能涂鸦取乐。” 我想,你刚才还贬低大芬油画村的工匠呢,此刻倒如此谦虚了,嘴上仍说:“既然是姐姐的大作,那我不客气啦,把佳人请回家,天天面对面,心情倍儿爽。” 冬夏骂:“贫嘴。” 我知道,她心里笑得正欢。取下画,再三拜谢,告辞回家。 夜里,洗了澡,冲了杯茶,站在客厅,盯着这幅画看。由着画,想起这一天来的遭遇,使劲掐了掐胳膊,虽然痛,仍感觉不真实,暗想,会不会有什么陷阱。 就算冬夏善良热情,但她对我的好,远远超过了房东与租客的关系。难不成,她和曹超之间,有什么特别关系? 在她面前,我没提过曹超的名,但保不齐,曹超早就私下里,跟她讲过,我来租房的事了。 我东西不多,搬家虽不算大工程,但跑上跑下,也有些疲累。布置妥当,我洗了澡,正欲睡觉,门铃又响了,我想,莫不又是冬夏? 通过猫眼窥看,却是一位陌生女子。 我穿着睡裤,多有不妥,于是,只开了一道门缝。女子穿件红色睡衣,丝绸质地。 她秀发如瀑,披在肩上,大约刚洗过头,散发出洗发水的香味。 我来不及开口,她便作了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对门的邻居。” 我点点头,回了一句:“你好啊。” 一番客套,她又问:“你房租多少?” 我如实报了个数目。 她说:“我俩房型一样,你比贵我一百块。” 我说:“啊,房东还说给了我优惠呢。” 她笑:“本质上而言,房东也是资本家嘛,都一副德性。” 我表示同意,接着问:“听说,房东经常组织大家搞气氛。是么?” “哼。这是表象啊,同志,很明显嘛,做给别人看的,房东们最善于这一套。” 她往后指了指电表,说:“你出来看看,电表转得飞快,太不正常了。” 她如此热情,我若不去看电表,好像对不住她。电表安装在墙上顶部,位置有点高,我有近视,没戴眼镜,电表上的字,隔得老远,根本看不清。 在她身边,我不好表现出来,怕被骂称“四眼仔”,只假装看到了,双手一摊,无奈表示:“那怎么办呢?” 她说:“到时交房租时,就对老板说,电费怎么这么多。大家都这样说,老板就会有所收敛。” 我哦了一声。 她向我伸手:“认识一下,朱玲珑,四川人。你呢?” “我姓范,叫范谦。”做介绍时,我顺便夸了她一番:“四川好呀,川地多产美人,人也善良,极好相处。与你为邻,我的荣幸啊。” 朱玲珑喜笑颜开,脸上每个细胞都在跳舞。 第5章 楚楚可怜 不知不觉,搬进租房,已经一周时间,那一楼层的邻居们,见过面打过招呼。大家碰了头,都含着微笑,仿佛朋友一般。 果然像冬夏所说,邻居们相处融洽。不过,住我隔壁的女子,却一直不曾碰头。 冬夏虽住二楼,但我与她的见面,比别的邻居都多。 有一回,我拿回一款音乐水晶球,送给“我姐”。 冬夏很欢喜:“有个会疼人的弟弟,真好。” 我说:“那是因为冬姐对我好啊。” 这时,冬夏便笑,一笑,脸上愈发浓艳。 晚上下班,我刚冲完凉,快递来敲门,有个快递到了。我收下快递,拆开,拿出里面的袋子,摆在茶几上。 躺在沙发上,刷了会儿短视频,又打开微信,给冬夏发了条信息。没有别的紧要事,只是问候一下。 半小时后,她才回复,说和朋友出去了,反问我是不是有同事要租房? 我说:“你想得也太美了吧,我才住几天,你就要我介绍生意?” 冬夏回了个偷笑的表情,没再回复。 放下手机,我起身洗澡。找出睡衣和毛巾,进到洗手间,想起什么,又穿好衣,带上茶几上的袋子,出门下楼。 来到二楼,将袋子挂在冬夏的门把手上,打望了几眼,才上楼回家。刚登上三楼,朱玲珑开门出来,手里提了袋垃圾,见到我,打了声招呼。 正要走,又问:“有没有垃圾?” 我一时怔住,没明白过来。 她扬了扬手中的垃圾袋,说:“我去倒垃圾,如果你有,我顺便帮你带下去。” 我赶紧说:“太客气啦。” “邻居嘛,互帮互助,应该的啊。拿出来,拿出来。” 拗不过她,我只得进屋。之前的垃圾,我早上出门时,已经带出去了。屋子里,并无多余垃圾。可她还在门口站着,只好随意制造了一点垃圾,拿出来给她。 她笑嘻嘻地接过去,说了声再见,便飘然而去。 洗完澡,晾晒好衣服,我站在阳台,发了会儿呆。无意间,朝隔壁阳台望了一眼。 隔壁阳台上,挂着几件衣服。其中,还有一件紫色内衣,边上缀有流苏,挺精致的。 她屋里没亮灯,也听不到什么动静。 我回到屋里,继续刷了会视频,门铃响了,我以为是冬夏,跑过去开门,却是朱玲珑。 她双手捂住肚子,脸上表情略显痛苦:“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我以为她病了,要我帮她下楼买药,或者送她去医院,结果都不是。 “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拉起肚子来,我家的厕所堵住了,房东又不在,实在没法子……” 人有三急,如厕最不能拖。我赶紧让她进来,引她去洗手间。 回到客厅,我怕尴尬,便戴上耳机,听音乐。 过不多时,朱玲珑从洗手间出来,神色轻松自如了许多。 见到我,她一个劲地向我道谢。 我说:“客气什么。有幸成为邻居,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嘛。” 她露出一嘴白牙,笑了。看到墙上的画,她来了兴致:“噫,这画挺有意思,好像在哪见过。” 我怕她看出画中人和冬夏很像,到底有些紧张,忙上前,和她扯东道西,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小说。 朱玲珑说:“说出来,可能会吓你一跳。” 我说:“哗,什么书,这么厉害?快说来听听。” 朱玲珑扫了一我一眼,一字一顿地说:“兰陵笑笑生的《金瓶梅》。” 我果然吃了一惊,嘴上却说:“这可是古典名着,能与《红梦楼》比美的。” 朱玲珑淡淡地说:“书是不错,我以前读过,早忘光了。现在谁还看书啊,刷视频多过瘾。” 我笑:“的确,那是精神鸦片,一旦打开,就欲罢不能。” “不过,你还不错哦,现在认真看书的,可以算一个古代人。”朱玲珑指了指沙发上的书,咯咯地笑。 看到她笑,我总会想起冬夏,同样是笑容,冬夏的笑,明亮温暖多了,听之如沐春风。 相反,朱玲珑的笑,多了一层浮艳,总有些让人不安。具体什么原因,我也讲不出来。 闲聊了将近十分钟,朱玲珑才说:“还要请你帮一个忙。” 我说:“请讲。” 她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原来,她之所以不肯离开,和我闲扯谈天,其目的,无非想让我帮忙疏通厕所。 助人为乐,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况且,站我面前的这位,是楚楚可怜的女邻居。 为女同学排忧解难,本就是男子汉大丈夫该做的事。 我撸起袖子,说:“我试试,但不敢保证成功哦。” 她两眼放光,说:“劳你大驾,能不能行,都要感谢。” 客套一番,我跟她过去,到了洗手间,才发现污水已经漫了起来。家里没疏通器,没办法,我只得下楼,在杂货店买了个水拔子。 回到洗手间,一番鼓捣,管道得到清理,污水流进下水道,去了别处。 我将洗手间冲洗干净,洗净手脚。回到屋里,朱玲珑已经泡好一杯速融咖啡:“小女子无以为谢,喝杯咖啡吧。” 咖啡装在白色的瓷杯里,杯子十分精巧,还绘了一个可爱的图案,雪中的奔跑的小狗。 我摆了摆手:“喝了咖啡,晚上哪里睡得着。” 朱玲珑指着墙上的大钟,笑:“现在才几点,没事的。” 说着话,便将杯子往我手里送。事已至此,我只好接了,顺势坐在沙发上。 看得出来,朱玲珑热爱生活,很有些品味。房间里,东西不少,各归其位,摆放得整洁有序。 见我坐下,她也跟着在沙发上落座。 毕竟在自己家里,她显得松弛自如。喝着咖啡,闲谈天,不知不觉间,朱玲珑双腿盘起,蜷缩于沙发之下。 她穿着睡裙,被迷离的灯光照耀,愈发显得夺人眼目。 第6章 拉勾 咖啡喝完了,我起身告辞。 朱玲珑送我到门口,眸含波水地望着我:“今天太感谢你了。真不知讲什么好。” 我说:“小意思,不必在意。” 朱玲珑又说:“以后,想喝咖啡了,随时欢迎啊。” 我笑称好啊,回到自己房间,转身关门时,看到她仍倚在墙上,朝我摆了摆手。与此同时,上下嘴唇,轻轻咬了一下。眼半眯着,妩媚的样子,让我想起,某位女明星。 我合上门,坐了几分钟,悄然起身,下到二楼,冬夏的房间,没一点光亮。也就说明,她还没回来。 说不清为什么,我有些担心。回到屋里,考虑良久,又给她发了条信息。过了一个小时,仍没收到回复。 夜深了,该休息了。可能喝了咖啡的缘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却不时浮现朱玲珑的影子。 次日,闹钟响了三次,我才醒来。抓起手机,有三条未读消息,全是冬夏发来的,大意是感谢我的关心,时间是凌晨两点多。 她有胃炎,还熬夜,伤身体。我得劝劝她,打出一行字,又想她回来那么晚,此刻应该还在休息,于是放下手机,起床洗漱。 忙完一切,抓起通勤包,准备上班。刚出门,隔壁的女人也开了门。正是那位,冬夏所说的“怪女人”。 我问了声好,她哦了一声,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回了声“你好”。 只是,她脸上的表情,过于严肃。 下楼时,我作了个请的姿势:“女士优先,你先请。” 她穿黑衣黑裤,白色波鞋,大约怕挡住我的路,步子迈得很快。到了一楼,推开大门,她拐上一个坡道,很快消失不见。 到了工厂,才知曹超一直没来。问了同事,都说不知情。曹超是经理,或许出差了,又或者有别的安排。 吃罢中饭,我给冬夏回信息,让她注意休息。 之后,又给曹超打电话。通了话,才知他昨夜出去应酬,喝断片了,请了假,此刻还在床上呢。 我直叹气:“亲爱的曹总啊,你又跑出去快活,不管兄弟孤独寂寞冷。” 曹超打哈哈:“你才不寂寞呢,才租房几天,就有大嫂和你夜谈,羡慕死我了。” 我问:“你怎么知道?” 曹超笑:“我在出租房里,安排了一个卧底啊。” 我只当他开玩笑,解释说:“什么大嫂,明明是姑娘,好不好?她比我大不了两岁。” 曹超说:“好好好,听你的,你喜欢年轻姑娘,她就是姑娘。不过,话说回来,四川女人,温柔贤淑,美丽可人,你小子,艳福不浅哦。” 我说:“别别别,我可不像你,见到个女人,就恨不能共度温柔乡。我们是邻居,和睦共处,互帮互助。” 曹超说:“你少讲了一点。还有相亲相爱。” 我急了:“千万别造谣生事。” 曹超笑:“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正说着话,有女同事过来,我赶紧压低声音,道声再会,挂断了电话。 那天,工作特别多。整个下午,我都伏案于桌,忙碌不息。抬起头时,窗外已华灯初上。 下班回家,走到半路,突然落起雨来。我有个好习惯,无论天气怎样,包里都会带把伞。雨不算大,我取出雨伞,信步而行,反而有种诗意的浪漫。 往前走十余米,是红绿灯路口。旁边站个黑衣女,正在等绿灯,她没带雨伞,任由雨水往她身上淋。 我暗想,莫不是傻子,走到近处,望了一眼,感觉眼熟,再看,竟然是住我隔壁的邻居。 看来,有些人一旦遇上,就会接二连三,再次相见。 我上前打过招呼,自然而然地,将雨伞遮在她头上。 望着川流不息的车辆,我说了句:“淋了雨,会感冒的。” 她表情淡淡的,讲了句谢谢。 绿灯亮起,我们一起前行。雨伞不大,我几乎全偏向于她,怕她心生多想,又不敢挨着她行走。回到租房楼下,我半边身子,已经湿透。 推开大门,女邻居快步上了楼,甚至连一句问候都没讲。我有些不悦,果然是个怪人,也太懂礼节了吧。 我回到屋,赶紧找出睡衣,去洗手间洗热水澡。洗到一半,我隐隐感觉,对面阳台有什么动静。 但我没太理会。 冲完澡出来,刚到客厅,便听到门铃响。起身开门,站在屋外的,竟然是穿黑衣的女邻居。 “我煮了姜汤,喝了暖暖身,受凉了会感冒的。”她端着一个大瓷碗,汤汁热气蒸腾。 我正要伸手去接,她却说:“小心烫。” 说话同时,径直进到屋里,把碗摆在桌上,又转身退回来。 我正欲说什么,还没开口,她先说话:“趁热,你赶紧喝了吧。” 我指了指她的衣裳,也湿了一部分,说道:“你自己呢。” 她露齿一笑:“我已经喝过了。” 我打趣道:“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她脸倏地红了,说了句什么,扭头走开。 喝完汤,出了一身汗,浑身舒坦。吹了会儿风,待身上的汗味散去,我起身还碗。 到她家屋前,敲了敲门,没反应。我猜测,她应该去洗澡了,毕竟淋了雨,也湿了身。 回到屋里,过了二十来分钟,估摸着她该洗完了,再次去敲门。 一敲门,门就开了,女邻居头上裹着块毛巾。 我把碗递给她,她伸手接碗,说:“抱歉啊。” 我说:“是我不好意思。” 说了句晚安,正要离开,听到她在后面轻声喊:“我叫黄丽枝,你呢?” 我回头一笑:“范谦。模范的范,谦虚的谦。” “好名字,当了模范,还要谦虚。”她捂嘴窃笑,一笑,柳叶眉更明显。 我说:“你的名字才好呢。” 她问:“好在哪?” 我说:“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她说:“不是荔枝,是丽枝。” 我笑:“对,丽枝,美丽的荔枝。” 她略显羞涩:“你真会夸人。” 和丽枝闲谈两句,回屋刚坐下,冬夏打来语音电话:“挂我门上的那些药,是你买的吧?” 我说:“你猜。” 她懒懒地说:“除了你,还会有谁。” 我说:“原本我想写个条子,后来一想,不行,你那么聪明,肯定猜得到。如果真写张纸条,就太没趣了。” 冬夏嗯了一声。 我继续说:“是些中药,配料主要是香附子、延胡索之类。我从老家问到的偏方,专治胃炎,效果很不错。” 冬夏说:“谢谢,你有心了。” 她的语气,远比我想象中的平淡。 我说:“除了吃药,还有一个法子,配合着用,效果更好。” 停顿一下,我又说:“但我不敢讲。怕你骂。” 冬夏这才略微笑了一下:“你关心我,想法子帮我治病,我怎么会骂你。” 我说:“来,拉拉勾。” 冬夏笑:“好,听你的,拉勾。” 我伸手,假装拉了勾,才说:“另一个法子,就是按摩。药只需服两剂,但按摩,得多费些时日。最好……” “最好什么?” “最好由异性来按。” 冬夏乐了:“你个臭小子,说来说去,变着法子想占姐姐便宜啊。” 我略显严肃地说:“真不是占便宜,阴阳相生相克,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冬夏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那你现在下来。” 第7章 一点温暖 我没想到,冬夏如此奔放,一时有些慌张,怯怯地问:“现在吗?太晚了吧。” 冬夏略有愠怒:“我又不是母老虎,你怕什么?” 我说:“再说……” 冬夏问:“再说什么?” 我老老实实作答:“再说,我,不专业。” 冬夏气笑了:“想啥呢。姐心里闷得慌,下来陪姐说说话。” 原来如此,我松了一口气。 我与曹超,办公室相邻,常一起厮混。没事时,他总追着问我,冬夏、朱玲珑乃至其他邻居的事。我被迫无奈,只得“老实交待”。 曹超帮我一一作了分析,并再三鼓励我“拿下”。在他眼里,但凡哪个女人和他讲过一句话,他都能发展出一段关系来。更别说,我在冬夏和朱玲珑的闺房夜谈过。 “如果换作是我,早就夫妻双双把家还了。”曹超大言不惭。 我颇为不屑:“低俗。” 曹超一本正经地狡辩:“你想写出好作品,就得深入生活,我是帮你啊,兄弟。” 我剜了他一眼,说:“歪理邪说。” 实话实说,我对冬夏,的确有些好感。好感归好感,离“拿下”还有些距离。 此刻,冬夏喊我说说话,我自然不能推辞。 我换掉睡衣,又在镜子前,梳了梳头发,感觉满意了,这才下二楼,去找冬夏。到她家,正欲敲门,发现门没关严,轻轻一碰,就开了。 走进屋里,客厅没人,冬夏坐在阳台,穿件米色上衣,素色裤子,手里还夹着一支烟。 我喊她一声,她回头,望我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悲愁。她招手让我过去,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我坐。 阳台并不大,本就摆了一排多肉,两个人相向而坐,靠近很近。我可以清晰地看见,她脖颈上的细纹,以及那些青色的血管。 看她吞云吐雾,我很想问问她怎么抽起烟了,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冬夏之前展现在我面前的,是个阳光欢乐的女子。 如今,完全换了副模样,一脸悲愁。男人借酒消愁,她只是用香烟来迷醉自己,获得片刻的欢娱罢了。这时,去劝她,肯定劝不醒的。 坐下许久,冬夏仍不开腔,我只好问:“中药,很苦吧。” 冬夏吐一口烟圈,轻启朱唇:“良药苦口利于病。” 我说:“对啊,只要吃两剂,就好了。” 冬夏望我一眼:“谢谢,明天就煮来吃。” 我问:“你怎么了?” 冬夏挤出一丝笑容:“没怎么啊。” 我说:“你本来就有胃病,还熬夜,喝酒,怎么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冬夏不理会这些,侧过头问我:“你谈过恋爱吗?” “二十好几的人了,谁还没谈过一次恋爱。”我点点头。 冬夏来了兴趣,盘起腿,露出漂亮的脚底板。 我认识几个长得还算漂亮的女人,外面美丽可人,手指亦修长迷人,但看了她的脚,却大跌眼镜。 我忍不住感叹:“你可以去做脚模了。” 冬夏说:“唉呀,别打岔,来,讲你的初恋。” 我叹了口气:“开始很甜蜜,结局很悲伤。” 冬夏说:“谁的初恋不这样。说说,她长什么样?” 见冬夏如此好奇,我决定逗逗她:“她呀,长得可美了。” “有多美?” 我说:“她烫一头大波浪,喜欢笑,一笑,脸上就有两个酒窝。还有,她喜欢涂脚趾甲,双脚漂亮得可以去当脚模。” 听到这里,冬夏意识到不对劲,笑着骂我骗她。 我嘟嘴说:“骗你干什么?信不信由你,反正她就长这样。” 闹过一阵,冬夏接着又问:“知道我那天晚上,出去干嘛了吗?” 我故意问:“哪天?” 冬夏说:“你给我送药那天晚上啊。” 我随口说道:“深更半夜才回家,肯定去风花雪月了呗。” 冬夏呵呵一笑:“权且算吧。” 我问:“开心吗?” 冬夏答:“不开心。” 我一脸惊讶:“怎么了?” 冬夏说:“那天晚上,我俩分手了。我等了他七年,结果,七年的感觉,抵不过一个小女生的介入。” 我以为她在秀恩爱,结果是比初恋更悲伤的故事。 我不知讲些什么,只能望着她,以示温暖。 冬夏的侧面,比正脸好看,身材也好。 况且,她又独立自主,算新时代的独立女性,有自己的事业,这样的女子,是很多男人一生的追求。而她却被人抛弃了,我怔在那里,感叹命运不公。 对面的那栋楼,阳台上有个男子帮女人晾衣服,两人年近四十,看起来像工厂夫妻,他们的一举一动,透着平常日子的烟火,让人觉得温馨。 “什么男人,这么不懂珍惜。”我骂了一句。 “小弟,姐问你,你觉得,我是好女人吗?说真心话,不许骗我。”冬夏问。 我不假思索地说:“事实摆在这里呢,还用问吗?别说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百里挑一,绝不夸张。” 冬夏起身,摸了摸我的头:“谢谢你,小弟,你真好。” 冬夏回客厅,从冰箱取了两支茶饮,回到阳台,递给我一支,坐下来,开始讲她的故事。 冬夏家有三姐妹,没有弟弟(正因此,她对我极好)。小时候,家里贫困,她立誓好好读书,改变命运,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高二之前,她的成绩一直排在班级前三。高二上学期,班里来了个英语老师。冬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脑子里全是他,还偷偷写了一封信。 结果,信还没送出去,就被同学知道了。很快,全校的同学,都知道她暗恋老师。风言风语之下,老师受到处分,学生对冬夏指指点点,骂她不要脸。 此后,冬夏的成绩一落千丈。到了高三下学期,她干脆退了学,跑去东莞,投奔在黄江打工的表姐。 在黄江镇,冬夏先后在玩具厂、电子厂打过工。之后,在同事连哄带骗下,进入酒店行业。 “你知道我在酒店,做什么工作吗?” 我起先点头,继而赶紧摇头。 冬夏喝了一口饮料,坦然说道:“陪客人喝酒、唱歌、跳舞。”真没想到,她还有这样一段经历。 我拿着那瓶茶饮,在手上旋转着,不敢说话。 “我是个坏女人,对吧。”冬夏问。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当然不是坏女人。相反,你在淤泥中坚守,更值得敬重。” “原本我们准备年底结婚,结果,明明他爱上了别的女人,却骂我是骗子,全身上下都不干净。然后,和我分手了。”冬夏说话同时,泪水流了一脸。 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冬夏起身,从阳台回到客厅,紧紧抓住我的手,说:“我陪很多男人喝过酒,但从来没有陪他们出去过。我承认,很多时候,我像那些坏女人一样,和他们打情骂俏,但那都是逢场作戏,我从没出卖过自己。” 我坚定地点头:“相信,当然相信。” 说完话,我从洗手间,找来一块毛巾,用热水泡了泡,回到屋里,帮她擦拭脸颊。 冬夏坐在沙发上,我帮她擦完脸,刚站起,她仰头看我,眼含热望:“抱抱我,给我一点温暖,好吗?” 第8章 心跳 我站在那里,迟疑了一下,然后,伸出双手。她微笑着,起立,轻轻地,抱着我。我听到她的心跳,明显加快了。 后来,回忆这段开始,我才意识到,那不是她的心跳,而是我的。我抱着冬夏,开始不敢用力,直至她加了力度,我才给予她同样的回应。 这个拥抱,持续了两三分钟。我俩谁都没说话,惊动我们的,是屋外租客的歌唱声。 那位租户年过四十,独自租房。也算一个传奇人物,年轻时喜新厌旧,夜夜当新郎。光是他交往的女子,就可以写好几章节。他的故事,先按下不表。 那天,他吃罢宵夜回家,有些微醉,精力旺盛,上楼时,还吼起了刀郎的歌:停在八楼的二路汽车,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 我俩分开后,冬夏扯了扯衣摆,细声说道:“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我用幽默打破尴尬:“沾冬姐的光,我从画家身上,得到了三十度温暖。” 冬夏往阳台望一眼,扭头说道:“快回去休息吧,做个好梦。” 我说:“你也早点休息,别想太多。” 冬夏嗯了一声。 我转身欲走,冬夏又喊住我:“等下。” 我回头,她指了指房门。 我意会过来,她来到门口,轻轻打开,见屋外无人,朝我点点头。我赶紧溜出门来,那模样,好像我与冬夏之间,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行为似的。 实际上,除了隔着衣服的拥抱,我们连手都不曾握过,更别说肌肤相亲了。不过,这次拥抱,足以让我迷醉。 上到三楼,开门进屋。我坐在床上,沦陷在她给我的温柔里。 次日,出门上班,下楼时,脚步自然放缓,还没到二楼时,眼便往冬夏的房间打望。 刚走到二楼,冬夏的门就开了,好像早就等着我,见我下楼,便朝我招手。走过去,才知道,她做了皮蛋瘦肉粥,已经打好包,让我带到厂里吃。 正是上班高峰期,楼道里,不时听到租客下楼的脚步声,我若推辞,难免被租客撞见,恐怕会引来闲言碎语。我倒不怕,就怕给冬夏惹麻烦。 如是一想,我赶紧接了早餐,说了句谢,出门上班。 一路上,像吃了蜜一样的甜。 来到办公室,我边喝粥,边给冬夏发微信:“你在粥里加了什么,这么好吃?” 冬夏回:“绝对没有添加别的调味剂,就正常的几样。” 我说:“肯定不对,还有一样,我吃得出来,妙不可言。” 冬夏问:“哦,是什么呀?” 我答:“你放了一颗真心,煮出来的味道,自然不一样呀。”冬夏说:“如果你喜欢,明天继续给你煮。” 我当然乐意,但不愿给她添麻烦,便找了托辞:“别别别,皮蛋瘦肉粥好吃,但太麻烦。再说,天天吃皮蛋,不好。” 冬夏服软了:“说不过你。” 我答:“实事求是嘛。” 冬夏说:“好,你对。我听你的,好了吧。”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早上,冬夏都给我准备了早餐,煎饺、面包、三明治,不一而足,每一样,都花了心思。 来而不往非礼也,吃了几次早餐,我开始谋划给冬夏送点什么。想来想去,决定送一支红酒。她喜欢画画,有文艺范,红酒应该是她所喜。 酒是在网上订购的,还没送出去呢,我就接到通知,被公司安排,去厦门出差。同行者还有曹超。 这次出差,由曹超带队。所谓带队,其实,兵只我一人。 行程安排得很紧凑,坐高铁到厦门,住一晚,第二日上午就返回深圳。好在,曹超轻车熟路,办完差事,还有半数余裕。 曹超说:“我去见个人,你去么?” 我说:“以前来过厦门几次,都没去鼓浪屿。趁此机会,我得打个卡。” 曹超说:“鼓浪屿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跟我过去,会会佳人。” 我说:“你俩浪漫,我去了,当电灯泡,多尴尬。” 曹超说:“她还会带个妞,她姐妹。你去了,正好两两成对。这样一来,我俩都有了机会。” 我想起冬夏,不能三心二意,仍然拒绝了。 曹超笑:“不听哥哥言,你会后悔的。” 出了酒店,我和曹超各奔东西。到了鼓浪屿,沿湖游走,景致与别处相差不多,但因为诗人舒婷,这次行旅,仍给了我许多启发。 回到酒店,已晚上九点。我洗了澡,躺下来,给冬夏发了些图片,特意为她拍的,为她画画提供灵感。 冬夏赞叹道:“真美啊。” 我说:“你来了,会更美。” 冬夏说:“那你等着,我现在过来。” “好啊,快来,快来。” “你闭上眼。” 我说:“闭上了。来吧。” 冬夏喊:“123……”。 念到“10”时,她问:“看到了吗?” 我答:“看到了,你穿着白衣服,光着脚。” 冬夏惊道:“你怎么知道?” 我说:“心灵感应啊。” 冬夏发了一个抱拳的表情包。 我问:“你真穿白衣,打赤脚?” 冬夏说:“当然不是,逗你玩呢。不过……” “不过什么?”我刚发完信息,曹超回来了。 他进屋脱了鞋,在床上坐下,面含喜色,大声嚷道:“太美了,真可惜,你没去,太可惜了。” 我说:“有多美?” 曹超仰躺下来,大悦:“因为你没去,所以你永远想不到,会有多美。” 我没理会曹超,悄悄划开手机,看冬夏发来的信息:“我正在泡脚,算你猜中了一半。” 我问:“那你穿什么颜色的衣,黄色红色蓝色绿色?” 冬夏说:“都不对。” 我说:“不可能吧,我把所有颜色都猜了一遍。” 冬夏说:“因为我……” 后面几个字,冬夏用了省略号,但我明白她的意思。 正在这时,曹超接连喊了几声:“不可方物,不可方物啊。” 第9章 矜持 听曹超这么一说,我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明白他并非指冬夏,这才放下心来。 曹超感叹完毕,站起来,跳到我床上,我赶紧合上手机。 曹超眼尖,早就察觉到我的意思,开口问道:“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我假装不解,问他所指何事。 曹超皮笑肉不笑:“还在跟我装。你不肯出去,是怕她知道了,不高兴吧。” 我说:“哪跟哪呀。我真去了鼓浪屿,你看,这是照片。” 说着话,我找出照片,递给曹超。 曹超扫一了眼,继续笑:“都已经两情相悦了,还瞒着兄弟我,有意思吗?” 我说:“我只不过和她多聊了几句天,何谈两情相悦,这不也是遵照你的指示嘛。” 曹超说:“你谈恋爱,跟我有何关系。” 我笑:“你让我来租房,更好地体验生活。我承认,为了和邻居们搞好关系,我的确热情了点,但也是为了写小说。小而言之,为了自己。大而言之,是为读者着想啊。这样的小说,才接地气,有烟火气,才会受人欢迎嘛。” 曹超扬了扬手机,说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看来,我不把她的写真玉照亮出来,你死都不敢承认了。” 我急了:“你怎么会有她的照片?” 曹超乐了:“哈哈哈,看,你承认了吧。” 我继续追问:“照片怎么回事?” 曹超说:“哪有什么照片,不用点伎俩你不肯招。现在,说说吧。” 我低下头,轻声道:“我俩不太可能的,她比我大……” 不等我讲完,曹超插嘴道:“俗话讲得好,女大三抱金砖。” 我沉默不语。 曹超继续开导:“你反正体验生活,顺道谈个恋爱,一举两得的好事啊。” “我……”我意欲争辩,连自己都觉得无力。 曹超循循善诱:“女人比你大,好处多着呢。经历事情多,站得高看得远,会照顾人。” 在曹超的三寸不烂之舌下,我不得不松口:“可我不知道,我俩之间到底算什么关系。更不敢,越雷池一步。万一,我误解了她,抬头不见低头见,多没面子。” 曹超直叹气:“再怎么热情的女人,表面上,也总还得矜持一下的吧。要不然,你肯定会以为,她是坏女人,对不对?” “果然是大师。”我得承认,曹超的话不无道理。 接下来,曹超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传授了几招于我。 “等回深圳,随便用上哪一招,不出一周,你就可以成功了。”曹超传艺完毕,自去浴室淋浴。 我仰躺在床上,憧憬着回到深圳,与冬夏见面的情形。想着想着,脸上不知不觉,浮上一层浅浅的笑意。 当晚,我梦到了冬夏。 先是在一处密室,后又来到海滩。蓝天碧海,沙滩上,空无一人。我俩手牵着手,在沙滩上漫步。 很快,场景又换成了空中酒店。站在窗前,可以三百六十度观赏城市景观。一边赏景,一边品着红酒。 屋外突然下起来雨,雨声哗啦啦,好像在为屋里,一对情侣而伴奏。 雨越下越大,竟然通过房顶,飘进了房间。 我惊醒过来,原来是个梦。 我望一眼曹超,他睡得正香,我悄声下床,去了浴室。 洗了个澡,出来,重新躺下,想起梦中之事,笑容在嘴角咧开,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拿起手机,给冬夏发了个消息,在黑暗中大睁双眼,只盼早点天亮,好返程回深圳。 次日醒来,曹超却不在,发信息问,他也不回。好在回深的高铁,在中午,时间足够。 我洗漱完毕,下楼吃早餐。 刚走进餐厅,便看到曹超坐在靠窗的位置,对面还坐着一位女子。女子穿蓝色衫衣,耳朵上吊两个球形耳坠,她笑声连连,吊坠不时摇摆晃动。 从侧面看,倒有些气质。我拿起盘子,挑选食物时,不时往窗边望一眼。曹超剥了一只鸡蛋,往她嘴里送。 大众广庭之下,如此举止,我觉得害臊,别过脸去。曹超却旁若无人,他的修为真到了极致。我打好早餐,离他俩远远地,找位置坐下。 才吃两口,却见曹超朝我走来。我正不知所故,他便向我使眼色。 他走到近处,俯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待会,我带朋友去房间小坐一会儿,你吃了早餐,出去转一圈,收到我信息,再回去。” 不等我回答,他转身就走了。 他取了点水果,走向女子。曹超坐下来,两人依旧相聊甚欢。 他们很快吃完早餐,起身离席时,我看清了女子的脸,除了皮肤白,她连中人之姿的冬夏,都比不上。甚至,年龄比冬夏还大好几岁不止。 曹超几次三番对我讲过:“一白遮百丑。女人好不好,就看她皮肤白不白。” 他对白的追求,胜过其他一切。 吃罢早餐,我出了酒店,信步游走。闲逛了二十来分钟,来到一条商业街,走进一家礼品店,买了七八盒点心。 拎着东西,不方便走来走去,我返回酒店,坐在大堂。 闲来无聊,拿出手机读小说。才读完一章,突然大堂响起吵闹声。 目睹这一场景,我想起曹超,急忙起立,往电梯间跑。 第10章 奋不顾身 行至电梯口,四部电梯都停在楼上,我不停地按按钮,好像生怕晚了一点,曹超就出了大事一样。 其实等待的时间并不算长,但你在焦虑时,时间会无限度地放大数倍。 等电梯到了,我钻进去,正要关门,来了个女子,穿黄色短衫,烫个大波浪,戴着一由墨镜,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很是时尚。 她上19楼,我去16楼。 电梯里只有我两人,我看到她跟角带着笑,很想打个招呼,又没找到由头。 我正视前方,不敢乱瞧。 快到15楼时,她突然喊了一声:“你好啊。” “你好。”我回了一声。转身时,却看到她在讲电话。 “我已经到酒店,1908号。只能陪你一个小时,你快点过来吧。” 那一刻,我尴尬极了。 好在电梯再往上行一层,停在16楼,门开了。我逃一般地出来,因为过于急切,在拐角处,和一个妇人撞在一起。 我手里拎着的礼盒,撒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妇人赶紧道歉。 和她相撞,我当然有责任。但在碰撞过程中,我损失了点心,她觉得过意不去。赶忙弯下腰身,帮我去捡拾礼盒。 她穿着红色高跟鞋,躬身时,好像所有的重量,都压在那双鞋子上。我有点担心,怕她起不来。 但我的担心,显然多余了。 她虽人到中年,但体型还保持得很好。不过,毕竟上了年龄,额角隐隐有些沧桑的迹象。 经过这个插曲,我一时忘了曹超。 从妇人手中接过礼盒,道声谢谢,才回房间。 妇人却立定在原地,目送我回房。好像只有看到我进了屋,她才放心。 我走到门口,转身时,眼角的余光,看到她还在,甚至我能感觉到,她脸上盈盈欲笑。 我想回头,朝她打个招呼,但想了想,忍住了。 毕竟,我又不是曹超。能把这萍水之交,弄出一段故事来。 尽管她富态时尚,但不管怎么说,她总比我大七八岁呢。 我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开了,曹超站在门后,他刚淋完浴,穿着浴袍,头发全是湿的。 我想起酒店大堂的见闻,问他:“你没事吧?” 曹超答:“我跟你讲呀,以后你有机会,一定要体验一次,奋不顾身的爱情。” 我说:“算了,我可无福消受。” 曹超说:“你不懂。” 我说起大厅闹事的情景,问他:“你那个相好,结婚了吧。” 曹超站在窗边,轻声嗯了一句。 紧接着,他朝我招手:“哗,你看,停车场有个女司机,好漂亮。” 我骂:“碗里的还没吃完,又看着锅里的,你心到底有多大呢?” 曹超说:“装得下一座宇宙。” 我没理他,开始收拾行李。 行李并不多,很快就收拾妥当。曹超却不急,躺在床上,说刚才这一场博斗,耗费太多精气神,要再眯一会儿。 我坐在椅子边,拿起手机看小说。 读了七八章,弹出一条微信。 我以为冬夏发来的,结果却是黄丽枝:“在忙吗?实在不好意思,有件小事,想请你帮个忙。” 我说:“没事呀,你请说。” 黄丽枝说:“你可千万别见笑。” 我回:“当然不会,能为芳邻效劳,范谦的荣幸啊。” 黄丽枝说:“昨夜又下雨又刮风的,我早上起床一看,晾在阳台的白色裙子,不见了。” 我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是不是你有衣服飘到我家阳台上了?” 黄丽枝答:“你猜中了。” 我说:“我这两天出差,不过,你放心,等你晚上下班,我也已经回深圳了。到时,我再把衣服还壁归赵。” 黄丽枝说:“你真幽默。” 顿了一会儿,又发:“难怪这两天,你屋里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原来不在家啊。在外头出差,趁着机会,可要好好浪漫一下。” 这条信息才发不久,她又撤了回去,不过,我已经看到,但假装什么也没看不到。道声拜拜,我继续看小说,眼睛盯着屏幕,心思却飘到了深圳。 看看时间,半小时过去了,曹超“小眯一会儿”,变成了酣睡,还打起了呼噜。 我喊他几句,没有回应。 又隔了十来分钟,我起身,走到他身边,大声喊:“嫂子来了。” 他立马醒了,满脸惊慌:“在哪,在哪?” 其实,曹超与妻子早就离婚了。 他们的婚姻很短暂,只有一年半。但这一年半,他受过的伤害,足以寒凉半天,阴影仍笼罩他心间。 或许正因此原因,他一有机会,就拼命游戏人间。似乎想从前妻的伤害中,拼命找补一些安慰。 这一点,只有我知情。当然,一般时候,也不拿他前妻开玩笑。 不过,今天这样的特殊情况,实在没法子。 见曹超惊慌的样子,我又气又乐:“快起来吧,再不走,赶不上高铁了。” 曹超又磨蹭了四五分钟,才从床上下来,开始收拾行李。 一番整理,又过去十几分钟,我们下楼,叫了辆的士,直奔高铁站。 在高铁站,进站候车,还有些时间,我去特产店闲逛,又买了两盒点心。 曹超问:“买这么多糕点,送给谁啊?” 我斜他一眼:“不告诉你。” 曹超说:“你不讲,我也知道。” 买好点心,回去候车,拿出手机,正欲看小说,忽然察觉到,对面有个乘客,似曾相识。 我抬头,望过去,却见她也正在观瞧我。原来,她正是那位,我在酒店上楼时,与之相撞的妇人。 妇人穿红色短裙,盈盈欲笑。 我颔首致意,回以微笑。 这一幕,没能逃过曹超的火眼金睛。 他凑近过来,扯住我的衣角,悄声打听:“你们认识?” 我点点头,又说:“也不算。” 曹超哪肯放过我:“你小子不错呀,悄无声息地,干了一件大事。” 我急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曹超油嘴滑舌:“我想的哪样?” 我怕他误会太多,妇人在对面,又不能解释太多,以免让人误会。于是,用手机给他发了条信息,把如何与她相撞的事,讲了一遍。 谁知,曹超弄清来龙去脉后,立马往对面的妇人咧开嘴笑,算是打了招呼。 作为礼节,妇人同样美目相待。 这一下,曹超可不得了,打起了招呼:“去深圳?” 妇人嗯了一声,接着又强调:“不能说去,应该是回深圳。” 曹超说:“我们也从深圳过来的,出差,今天回。听我同事讲,我俩住同个酒店。真巧啊。” 妇人笑:“的确很巧。” 这时,检票时间到了,曹超故意磨蹭,等到妇人起身,他跟在了她后面。 我走在前头,不好意思回头望,但我凭感觉,已经知道,曹超和她搭上线了。 果如我所料,上车坐下,他举起手机便向我炫羡:“谢谢你牵线,老哥已经加上微信了。” 在如何讨女人欢心这件事上,曹超真有些本事,没聊多久,他就对她了解得不七七八八了。 妇人叫阿珍,名字大众,却接地气,有点烟火味道。 说实话,她虽有些姿色,毕竟上了年纪。就算他俩有什么事,曹超无非图新鲜。我并不看好,他俩会有什么未来。 谁知,曹超却有不同意见:“小弟呀,我不是跟你讲过吗,女大三,抱金砖。她比我大六岁,相当于两块金砖。再说了,你注意到没,她是个高颧骨女人哦。” 第11章 慢热 这次去厦门出差,对曹超而言,办好差事的同时,兼顾了自己的爱情体验。 更重要的是,在回程的路上,还认识了阿珍。 高铁抵达深圳北站时,我们从站里出来,曹超却不走,说要等人。 我知他心意,也没拆穿他。等了四五分钟,果然见阿珍拉着行李箱,从闸机口出来。 曹超假装弯腰系鞋带,鞋带怎么也系不好,系了十几秒。 一边系,一边让我观察情况。 待我点头时,他才起身,阿珍正好过来。 见到阿珍,曹超满面春风:“真巧啊,又碰面了。看来,有缘的人,总会相见。” 阿珍一脸灿艳,一起出了站,去搭地铁。 阿珍住西丽,我们在布吉,属于相反的方向。 进了地铁站,曹超主动伸手,以求更近一步:“期待下次再见。” 阿珍腾出一只手来,还露出一嘴白牙:“幸会,有时间,一起吃饭。” 说话时,她还望了我一眼。 曹超和她握过手后,阿珍又伸出手来,和我握了一握,以示公平。 必须承认,阿珍的手心,绵绵的,柔柔的。 难怪,曹超握手里,那般的享受,一握上,就放不下来。 告了别,曹超却不走,目送阿珍离开,才恋恋不舍地转过身来,去搭回龙岗的地铁。 出了地铁,已经下午五点。 分别前,曹超意犹未尽,说起与阿珍的偶遇:“她和我之前认识的人,都不相同,有些名媛贵妇风。” 我调侃他:“那是因为你发了疯。” 曹超哈哈大笑:“我愿意,我骄傲,不行么?” 我俩的租房,在不同方向,一东一西。 分了别,各自回家。 回到租屋,上至二楼,冬夏大门敞开,我走到门边,还未见人,便喊了一声:“冬姐姐。” 以前,我只以冬姐相称,这次出差回来,不知受了曹超的影响,还是念想之故,急切了些,张口喊出来的,竟然是“冬姐姐”。 说实话,这多少有些过于亲切了,别有情调在心间。 好在租客们尚未下班,楼道里并无旁人,我不知担心被人听见。 只是,屋里无人回应。我将行李放在门口,从包里取出点心,拿着走进去,正欲再喊,却见一个短发妇人从阳台走来。 我一时尴尬,问道:“我是这里的租客,来找冬夏,哦,老板娘。” 短发妇人一脸平淡:“我是她嫂子,她回老家了。有什么事,找我就行。” 我把手上的点头递给大嫂:“出差回来,在厦门买的,给您尝尝。” 大嫂问:“你是不是住三楼,叫小范?” 我答:“是啊,是啊。” 心里却想,她怎会知道。 大嫂说:“冬夏回家前,跟我讲过这事。” 说话同时,大嫂不再客气,接过点心:“我是冬夏表嫂,她妈妈得了重病,在住院,她回家照顾。我前几天辞了职,还没去找工作,正好可以来帮帮她的忙。” 我面含忧虑:“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怎么不跟我讲啊。” 表嫂说:“她性子要强,除了最亲的人,其他谁都没讲。” 我不再藏着掖着:“可我不一样呀,我是她弟。” 表嫂笑:“我晓得的,她说你人很好,还说你从厦门回来,肯定会给她带好吃的。” 我望了一眼那盒点心,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我还藏了一块丝巾,放在行李箱,没敢拿出来。幸好没拿出来,要不然,就出大丑了。 和表嫂辞了别,回到自己家,放下行李,来不及喝口水,便拿起手机,给冬夏打电话。 响了好几次,冬夏才接通,不及她开口,我便问起她妈妈的病情。 冬夏说:“腿脚的事,老毛病了,这次太严重了,要动手术。” 我问什么时候手术? 冬夏答:“下午。动完手术,得调养一个多月。我姐在家,但我不放心,做完手术,我得在家,好好陪护。” 我只好说些祝福的话,她答:“知道的,谢谢你,小弟。” 我挤出一丝笑:“知道我是弟,你还客气啥。” 冬夏说:“我走得太急,也怕你担心,就别跟你讲。” 我想起表嫂的话,说道:“明白,理解,你只跟几个亲人讲过。” 冬夏幽幽地说:“表嫂表面看起来很平淡,她属于慢热型的,时间久了,你就会知道,她人有多好。” 我没话找话:“所以你找她来帮忙,挺好。” 冬夏说:“拜托你一件事。” 我答:“有事你吩咐就是。” 冬夏说:“表嫂一个人,闲得无聊,你有时间,帮我陪陪聊聊天。” 我说了声好。 冬夏又说:“她喜欢看书,你有时间了,帮我找几本书,带给她。” 我说:“冬姐交待的任务,保证圆满完成。” 闲谈几句,又讲了些请她保重身体,祝福阿姨早日康复一类的话,然后就挂了。 通话完毕,倒了一杯水,才喝一口,想起什么,起身去阳台。此刻虽无风风雨,但风雨肆虐的痕迹仍在。 阳台地上,躺着一条白裙子,明显有了些泥渍。 显然,这是黄丽枝的,从她家阳台吹过来了。 白裙子倒是好看,还有些好看的褶皱。 让我吃惊的不是裙子,而是当我拾起裙子,看到裙身下,还藏了一套内衣裤。 尺码倒算周正,问题在于,这套衣裤近乎透明,显示出女主的独特品味。 那一刻,我想起黄丽枝给我发信息时,欲言又止,当时没明白,现在终于体会到她的心情了。 换作是我,别人看到如此情景,心里会作何般想象? 更何况,她明明一人在家,屋门口非要摆上一男一女两双鞋子。看她外表打扮,其实很传统,但想不到,她内心如此火热。 真是人不可貌相呀。 我捡起裙衣,拍打几下,抚去尘污,想用晾衣杆,将裙衣挂到她家阳台上。 试了几次,均未成功,又怕内衣裤掉落下去,被人看到,还会疑心我是偷衣贼。那样一来,麻烦就大了。 如此一想,我把裙子叠好,用袋子装好,将内衣裤藏于裙内。 然后,去清理行李。把旧衣服和东西取出来,放在沙发上。 望着装裙衣的袋子,又觉得不妥,便拿起一盒点心,放进袋子里。 不一会儿,听到陆续有租客下班的声响。 看了看表,五点四十了。 我猜测,过一会儿,黄丽枝应该就到家了。 于是,轻轻将门打开,留出一条缝。 第12章 芳邻 过了七八分钟,听到黄丽枝的声音,正与人对话。 平时,她总是静悄悄地来,静悄悄地去,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正在猜测,她已经上到三楼,身后还跟着一位女子,与她差不多年龄,穿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戴一副无框眼镜。 看两人的样子,应该挺亲密。 不过,此前,从未见她来过黄丽枝家。 不只是她,黄丽枝家,甚至没其他光临,她也没带过任何人回家。 当然,这只是我的见闻。在此之前,或者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有无此现象,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带了朋友,我自然不好前去叨扰,于是合上门,静静等待。 反正,我留下门缝,给了黄丽枝信号。 又坐了一会儿,我肚子有些饿了,懒得自己弄,正准备下楼吃东西。忽然手机响了一下,黄丽枝发来的信息,没什么别的,只两个微笑的表情。 我会心一笑,这大约是告诉我,她知道我回来了,但此刻不方便的意思吧。 我下得楼去,寻得一家隆江猪脚饭,叫了个双拼,等待了间隙,看客人埋头吃喝。 服务员像只蝴蝶似的,在店里有限的空间,飞来飞去。 我原来对隆江猪脚饭没啥兴趣,后来跟着曹超吃了一次,觉得味道不错,开始改正态度,时不时地,便跑到楼下,来吃猪脚饭。 当然,吃饭也只是吃饭,还为了观察。这家饭店,除了味道纯正外,还另一个人触动人心的地方,那就是服务员。 说是服务员,其实就是老板娘。店不大,就是夫妻店,男人主厨,埋首于后厨,专注于精工细作。女人抛头露面,将美丽的微笑,展露于人。 她笑容迷人,嘴巴又甜,几声大哥、小弟,听得你心里极舒服。 她挽着发结,系着围巾,但衣服永远是无袖的,裤子永远是短裙。 于是,这里的食堂,吃了一份猪脚饭,又饱了许多眼福,享受了双重愉悦,下次自然还会光顾。口碑由此传了开去,店铺生意好,也就理所当然了。 吃罢猪脚饭,结账回家,途经夜市时,看到有人摆摊卖书,想起冬夏的叮嘱,于是选了几本小说。 拿着书回出租屋,刚到楼下,碰到朱玲珑,打完招呼,我俩一起上楼。 朱玲珑向来快言快语,上楼时,她问我:“好些天没见你,去和女朋友约会了?” 我轻轻一笑:“哪有女朋友,要不,你给我介绍一个。” 她也不客气:“好呀,说说你的标准。” 几句调侃,快到三楼时,朱玲珑指着我手上的书问:“新买的?” 我嗯了一声。 她突然说:“借一本我看看,可以么?” 那几本书,是给冬夏表嫂买的,朱玲珑在,我自然不便声明。 为表大度,我把几本书全递给她:“你喜欢哪本,自己选。” 朱玲珑莞尔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那些书中,有一部名着,《包法利夫人》。另外两本,是中国当代长篇小说。 朱玲珑选来选去,相中了一本长篇。 我松了一口气,说不清为什么,我更希望,把《包法利夫人》送给表嫂。 朱玲珑选了书,道了谢,进屋前,又对我嫣然一笑。 我假装没看见,进了屋。来到阳台,侧耳倾听,对面屋里,隐约有些动静。 我拿出手机,给黄丽枝发了条信息,用的是隐语,又有些幽默的成分:“现在还壁归赵,方便么?” 几乎刚发完,就收到了她的回信:“好啊。” 我想了想,准备上门,又怕被朱玲珑撞见,她是个大嘴巴,不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思前想后,给黄丽枝发信息:“既然还壁归赵,我选个更特别的方式。” 黄丽枝没问什么方式,好像她懂我心思似的,只回了句:“好呀,期待中。” 我拿起之前准备好的袋子,跑到阳台,在栅栏上,击敲几下。没隔几秒,黄丽枝循声而来,在她家栅栏,轻叩两声,以示回应。 我怡然一乐,将袋子递过去。黄丽枝接着袋子,道了声谢。 我说:“左右邻居,举手之劳的事,谈谢就太见外了。” 黄丽枝说:“好,听你的,不说谢字。” 我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讲这话里,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春天般的明丽。 离开阳台回屋,小坐片刻,我拿起《包法利夫人》,以及另一本小说,下到二楼。 冬夏屋里却关了门,轻轻敲了几下,没有回应。 我复上楼来。进屋坐下,沐浴更衣,回到卧室,看到手机有未读消息。 黄丽枝发来的:“很好吃的点心,该不该用谢字呢?” 我回:“再好的东西,分享了才会变得更美。你的喜欢,让这份点心,有了更多价值。” 黄丽枝问:“你讲话这么甜,一定有很多女孩喜欢吧。” 她的话,与朱玲珑所说女朋友很多,有异口同工之妙。 我说:“如果真这样就好了,事实却正好相反。至少,我目前还是个单身汉。” 发完信息,在后面跟了一串的哭笑。 黄丽枝说:“一定是你要求太高。” 我答:“人这一生,会和无数人相遇,但终其一生,能留下印象的,屈指可数。能同频共振的异性,就更少之又少了。” 黄丽枝说:“很有哲理。” 紧接着,又发来第二条:“认识你这样的邻居,真是我的荣幸啊。” 我赶紧说:“你怎么把我的台词抢走了?” 黄丽枝发来几个偷着乐的表情。 我饮了一口水,向黄丽枝抛出一个问题:“别光问我问题,说说你吧。你这么优秀,你的他呢?” 黄丽枝是那种初看不惊艳,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她很耐看,越看越能发现更多美妙来。 信息发出去,许久没有回复,我想,莫不是触到她的隐秘伤痛了? 于是,放下手机,翻开《包法利夫人》。 这本书,我早就读过,此次重读,又被吸引了。 读了几页,手机叮呼一声响,黄丽枝回了消息:“他不要我了。” 后面是一个哭泣的表情。 她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但又不好问原因。 正在迟疑中,她发来第二条消息:“刚才练瑜伽,没看手机,抱歉啊。” “练瑜伽好呀。” 得知她练瑜伽,我明显有些兴奋。 曹超跟我提过一嘴,他处过一个女孩,是个瑜伽老师,虽无惊人之貌,也不迷人,但她有一绝,别人不可企及。 因为练瑜伽,身段之柔软,满足了曹超的许多想象。 现在,我的芳邻黄丽枝,有这一身本领,虽然我俩之间,什么也没发生,但我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豪气,好像有了向曹超炫耀的资本。 第13章 点心 次日上班,我带了两盒点心,一份给领导准备的,另一份,给我的同事,兼好友大石。 有些人初见面,就能引为知己。大石就属于这样的人,我俩相识时间虽短,但谈过几次心后,就觉得此人可交。 我们熟识之后,经常叫上曹超一起,宵夜,胡吹海喝,自然也谈起各自的恋爱史。我还没来深圳前,大石和曹超就彼此交好。 有一次,曹超喊大石徒步塘朗山。见过面,大石才知道,曹超带个女伴。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大石想逃,又不好意思,硬生生当了一天的电灯泡。 途中,大石屡屡目睹两人大秀恩爱,只恨没能租个女友作陪。用曹超的话讲,带女孩去爬山,最好不过。 爬山费力气,必然出大汗。汗水淋漓之下,女生难免会湿了肩背。 有此经历,以后再相约喝酒看电影,也就不在话下了。 我到了办公室,先把点心送给大石,等了十来分钟,瞅见领导来了,赶紧上前,开门进屋,主要目的是汇报工作,顺便把点心留在那里。 我与曹超分属不同部门,此次出差是跨部门协作。 我的领导是个中年女人,心思极其细腻。 她年轻时喜欢写作,入职第一天,她得知我写过一些小说,特意把我叫过去,问了些问题。到底以前对文学有过念想,所以对我还算不错。 但她发起火来,同事们都接不住,背后里大倒苦水。 不过,她心眼倒不坏。有了加薪机会,总积极为下属们争取。 我这次向她作工作汇报,其实也只是走走形式,主要是送点心。 点心当然也只是个形式,她不会在意,但我必须表示,证明我尊重她,表示对她关心我的感恩。 对此,她很享受。 我作了汇报,正要离开,她忽然叫住我:“昨天写了一篇小小说,请你看看,提提意见。” 我赶紧说:“有这样的学习机会,求之不得啊。” 女领导笑:“胡乱涂鸦,请范老师指正。” “范老师”当然有调笑的成份,但我心里很美,嘴上仍说:“不敢当,不敢当。” 从领导办公室回来,碰见曹超,闲谈几句,才知他在厦门时,早就备好了诸多礼物。 除了领导与女同事,他还给厂里的两个保安,各备了一条香烟。 其他人倒也罢了,给保安送礼,让我很是不解。问他所故,他却环顾左右,说在公司不方便,下次宵夜,再与我细聊。 他这人,总喜欢神神秘秘,我拗不过他,各自回去办公。中午下班,我和大石去食堂用餐。 途中,和大石讲起曹超给保安送烟的事。 大石赞叹不已:“果然是高人,曹经理这招,高明啊。” 我不明其意,问高在何处。 大石说:“厂里来女工,是谁领到车间来的?” 我答:“保安啊。” “谁给她分宿舍?” “保安啊。” “还不明白?” 我恍然大悟,一拍大腿:“牛啊。他这是给自己找了个眼线。” 大石跟着说:“难怪以前厂里来了个美人,曹经理总能第一时间掌握信息。我当时还以为,他和人事主管关系好呢。后来又想,都说girls helps girls,人事主管是个女的,不太可能帮着男人坑自己人啊。现在,我总算明白了,曹经理原来另外修了一条栈道。” 吃罢午饭,回办公室午休。趁此机会,把女领导的小小说点评意见发给她。 从文学角度而言,女领导的小小说,顶多只算中学生作文,但我总找了一些亮点,并故意放大,作了一番赞美。 随后,又附带提了点修改建议。在提建议时,写错几个字。果不其然,女领导阅后很高兴,尤其还指出我用错的字,另有三个标点符号,也用得不对。 我虚心承认,趁此机会,又把女领导赞美了一番,称她认真严谨,堪称吾师。 她也不客气:“三人行,必有我师也。” 我跟着附和。 最后,女领导问:“这个周末,请你吃烤鱼,算作感谢。” 我一迭声地答:“客气啦,客气啦。” 我知道,女领导只是随口说说,并不会当真,也就没放在心上。 有了领导的肯定,心里便极爽快,下午上班,时间过得格外快。食堂有晚餐,但我下班后,没顾上吃饭,直接回了租房。 上到三楼,其他屋里静悄悄的,显然,他们或许都在加班。不过,二楼房东的门是开着的。冬夏的表嫂,在坚守岗位。 我进了屋,拿起之前买的两本书,《包法利夫人》放在下面,缓步下楼。 到了二楼,打过招呼,自然问起冬夏妈妈的病情。 其实,这些事,我早就问过冬夏了。再问表嫂,其实只是拉近与她的关系罢了。有了闲谈作辅垫,关系自然而然就近了。 聊了一会儿,有租客下班,开始上楼回屋。我干脆利落,开门见山,将书递给她,说听冬夏说她爱看小说,正好家里有几本,顺便拿来,给她解解闷。 果然,表嫂听我介绍完小说内容,特别高兴。告别前,主动加我微信,说读完后,要和我交流阅读经验。 加上微信,方便沟通。她网名叫素琴,应该是真名,我一问,果然如此。 我接着说:“那我喊你琴嫂可好?” 素琴说:“当然可以的。” 我下楼吃饭,寻得一家岳阳蒸菜馆,选了几个菜,坐下来开吃。期间,拿起手机,点开朋友圈。 头一条,就是素琴发的,晒出了两本书,正是我送的那两本。只是,没有配文字,不知她心思如何。 由着这条朋友圈,我顺手点进她的圈子,去查看动态。她发圈挺勤快的,以图片为主,生活中各式各样,皆入了她的法眼。 往下翻到半年前,是她发的几张自拍照,不同的场景,头微微仰起,角度很特别。最让我赞赏的是,她拍照,从不开美颜。 我喜欢原真、天然的状态,而美颜在我看来,是一种欺骗和不尊重。素琴虽与我相隔一个年代,但我俩的理念,倒有许多地方,是相似的。 退出朋友圈,忍不住问素琴:“琴嫂的照片拍得真好呀。” 原以为她会很久才回,谁知,很快就收到了回复:“真的吗?” 于是,我假装行家,把书上看到的知识点,诸如光圈、快门、构思等一类的东西,假装娴熟一样,买弄了一番。 素琴一听,立马回我:“你是懂摄影的。” 我说:“碰巧看过一本书,离懂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素琴可不这么认为,问我:“朋友圈的照片,其实不代表什么。我发一张,没给别人看过的照片,请你点评一下,好不好?” 我说:“好呀,好啊。” 第14章 倾听 我问:“说你什么?”接下来的几个字,素琴是一个字一个字发过来的。 内容如下: 少 儿 不 宜 我熄掉手机屏,环顾左右,好像做了一件大坏事,正在被人窥视。 蒸菜馆生意不错,顾客吃着饭,要么吃音乐,要么刷视频,大家专注于自己,根本不去观察身边人。 我再次想起曹超的话:“写小说一定要体验生活,体验生活就是扎下身子,倾听群众的心声,用眼睛观察,让故事在你的目光下,流动起来。” 必须承认,曹超虽不写作,但他的话的确在理。按照他的说法,我在用餐时,不应该玩手机,而要留意观察周围人,看他们在干什么,听他们说了什么。 不过,素琴正与我聊着天呢,还等着我回答,我不可能放下手机,而不理会她吧。 再说了,她明明讲了一句那样大胆开放的话,而我置之不理,她会作何设想? 于是,我再次打开手机,给素琴回话:“怎么会呢,这是艺术啊。” 其实,这话回得并不恰当。不过,再撤回来,就显得刻意。而且,说不定,她已经看到了。 素琴倒没介意,隔一会儿,就发了照片过来。怎么说呢,这张照片,的确有些与外人言的意思。 拍照,因为浴室里的水雾,让那张照片,多了一层朦胧的诗意。 素琴能捕捉到这样的闪光点,足可见她对美有别样的见解。 或者说,她即使对美学没有了解,但在她的认知里,这就是美。 因此,拿起手机,拍下了这张照片。 如她所说,这样的照片,是无法对人言的。 其一,你在浴室洗澡,还拿着手机拍照,可见多么自恋啊。 其二,你既然拍了一张,难道还没拍其他的? 素琴肯定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不敢轻易与人言。大约,她从冬夏嘴中,听说了我的一些事,觉得我人不错,闲时爱翻书,认为我或与她有共同语言,能够理解她吧。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对那张照片的极度迷恋。 必须承认,那样的瞬间,是可遇不可求的。美的事物,应该与人分享。因为那样,美就成了双份的快乐。 她无法向熟人分享,只能找我这个,近乎陌生人的人发。反正,我对她不知根知底。等冬夏回来,她就会离开,我俩再见的可能性,约等于零了。所以,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素琴发了照片,许久都没再言声,应该的确有所顾忌。 这种事,一旦换一个人,或许就会认为,她心思不纯,有别的想法。 我思谋一番,将上述想法变成文字,分几次发给素琴。每次信息,都多达三四百字。 素琴读后很感慨,先发了一大堆赞。接着,跟我谈起照片来。由着照片,又谈到人与人之间的隔膜。 当然,与隔膜相对的,便是心灵的契合。此前,听她谈话,并不能感知到这一点。但她在网上,像变换了一个人,能侃侃而谈,将内心所思所想,全部转换成文字。 聊着聊着,竟然止不住了。 从蒸菜馆出来,回出租屋,上楼时,看到素琴开着门,我很想上前打个招呼,又怕破坏了网聊的意蕴。 想了想,轻声上楼,没有惊动她。到了屋里,坐在沙发上,抱着手机,和她一顿畅聊。 由着摄影,谈到了小说。我送给她的两本书,《包法利夫人》,她听说过。和我一样,她读了开头,就欢喜得不行。 由着这本书,谈起了阅读,又由着阅读,谈起了少小时候的经历,童年的趣事,家乡风物。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那种感觉,像找到了一个知己一般。 素琴虽是冬夏的表嫂,但其实比冬夏还小一岁。只不过,她辈份比冬夏大罢了。 按理讲,三十来岁的女人,正应该好好保养,素琴却有点特别,她不注重涂粉抹彩,而以素颜示人。正因此,她看起来,年龄要比冬夏大一些。 不过,若仔细看,她眉眼里的光亮,与冬夏完全不同,甚至,比朱玲珑也更打动人心。 更何况,她身上还散发着知识的书香。腹有书香气自华,也因此,她身上的气质,是别的女人所没有的。 只是,很多人只注意表面的浮华,而看不到她内心的美好。 不知不觉,又过了将近一小时。素琴说了声抱歉,有事要忙了。 放下手机,我起身,伸了伸懒腰。走到阳台,极目远眺,让眼睛放松放松。 所谓“远眺”,当然是夸张的说法。 我住的这片城中村,虽不算亲嘴楼,但楼与楼之间,相隔并不远。周围全是出租楼,我在三楼,自然阻隔了视线,不可能远眺的。 我的目光,在近处的出租屋,实际是别人家的阳台上转了一圈,再次收回来。低头时,看到冬夏送给我的多肉。 我弯下腰身,捧起多肉,双肘撑在窗台上。这盆多肉,名叫锦之玉虹。 我还记得,冬夏当初,抱着多肉上门时,给我介绍它们时的情景。她脸上的笑容温润,令人沉迷。 想着冬夏,又念及素琴,觉得刚才是不是对素琴过于热情了?若是冬夏知晓,一定会不高兴的吧。 转念再想,素琴应该不会把我俩的谈话,告诉于她。 毕竟,她说过了,有许多藏于内心深处的话题,轻易不能与人言,更加不能对亲近的人讲的。 只是,两个才加上微信的人,第一日就聊得如此投机,再聊下去,不会朝亲近的关系发展么? 如果真有进一步的发展,到时,我又该如何面对冬夏呢? 第15章 信号 想来想去,令人烦恼。我抓起睡衣,去浴室冲澡。 洗澡时,我被冷水淋醒了。素琴既然是“嫂”,必然已经结婚。 我不是曹超,所以不必担心陷于迷潭。聊聊天,谈谈阅读与摄影,算是艺术好友,也是不错的。 洗完澡,顺便把衣服洗了,在阳台上晾衣服时,突然听闻对面阳台,传来栅栏的叩击声,轻轻响三下。 我心中会意,知道这是黄丽枝的信号。 于是,头往外仰,果然看到了黄丽枝。 她大约才下班,又或者刚练完瑜伽,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鹅蛋似的脸上,仿佛涂上了一层红色的油彩。红润的样子,让她显得有些俏丽妩媚。 打过招呼,她突然递来一只盒子:“感谢你的礼物呀,帮我的忙,还附送一份点心,实在太有心了。我受之愧。现在,请你尝尝我们的家乡特色。” 我忙说:“邻居之间,本就应该互帮互助嘛。你这么客气,我才不好意思呢。” 黄丽枝说:“你是不是嫌弃不干净?” 我答:“怎么会呢。” 黄丽枝说:“那就收下,尝一尝新鲜。” 我只好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 黄丽枝说:“前两天,有个同事来我家,看了看房子。她老公要来深圳了,决定租个房子。咱俩这栋楼,卫生干净,又安全,住在这里,也好有个照应。” 我说:“好呀,好呀。” 黄丽枝说:“我和老板娘不熟。要不,你问问她,有没有单房,房租方面,能不能优惠一些?” 其实,她完全可以直接跟冬夏讲,冬夏还会给予她一定奖励。 现在,她把机会让给我。或许,听说我与冬夏关系不错。毕竟,房租要优惠一些,对租房打工人都是好事。 我答应下来。 回到卧室,打开黄丽枝给我的盒子,里面是一些鱼丸。我放进冰箱,准备改日烹煮。 复转身坐下,问素琴租房的事。才知,房子已经全部租出去了。 隔一会儿,素琴查了租房名录,告诉我,顶楼有个单间,原来的租客,月底搬家。 “如果你朋友想要,可以帮我留下。只不过,顶楼不比其他楼层,温度略略高些。” 素琴以为来租房的,是我朋友。个中关系,我又不好解释,只好任由她这样理解。 我说要问问朋友,素琴回了个ok的手势。 我来到阳台,正欲敲栅栏,又停住了。转身回屋,从冰箱里把丽枝给我的盒子取出来,将鱼丸用饭碗盛了。洗干净,放在桌上沥干。然后,换了衣,下楼去。 到楼下生活超市,买了些圣水果。回到楼下,将圣水果洗了,放进丽枝给我的盒子里。 举在手里,望了望,这才满意,拿着盒子,回阳台上。 敲了“门”,隔一会儿,丽枝闻讯而来。 我将盒子递于她,她满脸是笑:“哗,这是聚宝盆呀。刚才,我还在想,明天下班,顺便买点圣女果来。只是嘴里这么念叨,阿里巴巴就来敲门,送圣女果来了。” 我顺着她的话说:“就是,就是,你有这一宝盒,以后,想要什么了,直接在心里念就行。” 丽枝笑得愈发灿烂了:“想什么有什么吗?” 我说:“当然,要不,你试试看?” 丽枝说:“那我先要一个好睡眠。” 我不假思索地说:“肯定没问题呀,你今晚保证能睡一个好觉。” 丽枝说:“如果愿望没实现,我可要来找你麻烦的哦。” 我说:“尽管来,我给你一张vip卡,贵宾权限。” 说笑完毕,我讲起了租房的事。 丽枝说:“顶楼完全没问题啊,还可以去天楼,晾衣服被子,也方便许多。来了个客人,还可以去天台,搞个happy什么的,多好啊。” 我说:“你看问题的角度,真是与众不同啊。这么一说,我都想搬上去了。” 丽枝说:“好呀,快搬快搬,到时好去烧烤。” 我顿了一会儿,说道:“好像不行哦。我去了,你的宝盒谁给你变魔法啊。” 丽枝跟着调侃:“对啊,你还是别走了。好不容易,遇到这样好的邻居。你一走,就太可惜了。” “好,听丽姑娘的,不走啦。” “别反悔哦。” 嘻嘻哈哈间,大家都很愉快。 当晚,我一觉睡到天光大亮。吃罢早餐,去厂里上班,开了电脑,在办公桌坐下,想起与丽枝的玩笑话,赶紧问她,夜里是否有好睡眠。 隔了半小时,丽枝才回:“睡得不错呢。还做了个梦哦。” “什么梦?”我追着问她。 丽枝回:“不告诉你。”看 到她发回来的消息,我能想象得到,她此刻一定嘟着嘴,一脸淘气的样子。 我决定逗逗她:“你不肯说,一定是不便于说。那么,就是美好至极的梦啦。” 丽枝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喂喂喂,可别瞎想哦,是很纯粹很纯洁的梦。” 我答:“必然的,像白雪公主一样纯洁。” 丽枝笑:“这还差不多。” 紧接着,又说:“不聊啦不聊啦,我忙工作了。” 我放下手机,处理工作。不知不觉,已临近十一点半。 这时,我接到曹超电话,让我过去一趟,出差报销的事,要我去签个字。 这次出差,由曹超一起报销,我省去了许多麻烦。 我找到曹超,拿起文件签了字。 曹超朝我努了努嘴:“去放放风?” 所谓的放风,其实就是去三楼平台闲聊。平台配了几套桌椅,虽有空位,但曹超径直带我到了角落,站在那里,可以望见许多工业区和城中村。 闲扯几句,曹超突然问:“怎么样了?” 我问:“什么怎么样?” 曹超笑:“生活体验得怎么样啊。” 我跟着乐:“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你明知故问。”曹超笑完,接着说:“她很不错的,你得抓紧,要不然,被别人捷足先登,你后悔都来不及。” 我想起冬夏,此刻,她正在老家,陪护母亲,听曹超一席话,受到启发,应该给她寄点什么,以表关心。 于是,嘴上说道:“谢谢兄弟关心。” 曹超拍了拍我的肩膀:“咱俩兄弟,还讲什么谢字。不是兄弟说你,你真得要提高效率,赶紧行动啊。” 我想,冬夏在老家,隔着几百公里呢,就算我们彼此情意相投,可山迢水远,想抓也抓不了啊。 这些话,我自然无法对曹超说,只点了点头,表示对他关心的感谢。 聊着天,我想起什么,问曹超:“她说她在酒店上过班,陪客人喝酒,是真的吗?” 曹超一听,乐了:“怎么可能啊。” 我问:“她为什么这样说?” “明摆着的嘛,这是试探你。你仔细想想,在这之后,她是不是对你更好了?” 我回忆了一下,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 又谈了些别的事,离开时,曹超不经意间问了一句:“还记得阿珍么?” 我答:“记得的。颧骨很高的女人。” 曹超低沉地说:“她想见你。” “见我?”我一脸的惊讶。 第16章 借花献佛 “准确地讲,应该是见我们俩。”曹超这么一讲,我就明白了。 我问:“只是萍水之交,贸然跑过去见面,合适吗?” 曹超说:“见面不是我提出来的,而是她主动说的。你看,你看。” 说话同时,曹超打开手机,调出聊天记录,递到我眼前,让我仔细睇。我当然不敢仔细,只扫了一眼,见面约会的确是阿珍先提出来的。 原话如此:“找个时间,叫上范老师,一起来西丽,我请你们食饭。” 我捶了曹超一拳:“你又在她面前,聊我什么了,让她叫我范老师。” 曹超一本正经地说:“你没来深圳前,不差点就当小学老师了吗?” 我纠正他:“差一点,就是没成。没成,就不是事实。” 曹超说:“别以为我不知道,雷姨还喊你小范老师呢。” “雷姨”就是我领导,只比我大十岁,她又善于保养,远不到“阿姨”的地步,但她作风泼辣,除了对下属们严苛以待,还爱插手别的部门事务。 私下里,我们都称为为“雷姨”。 她的许多行为,的确够雷人的。 我说:“那能一样吗,雷姨要我改小小说,在她面前,这一点自信,我还是有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再怎么样,哥们也写过好几本网络小说,不是么?” “所以呀,阿珍叫你范老师,也没有错嘛。”曹超皮笑肉不笑。 我知道,在他眼里,“老师”另有含义。 分别前,我轻声问曹超:“时间定了吗?” 曹超说:“这不正找你商量么,就算帮兄弟一个忙。” 我斜了他一眼,算作同意。 曹超喜不自禁:“定好时间,我再向你报告。” 我佯怒说:“曹总啊,快别骂我了,我可担当不起。” 中午吃饭时,我又问了问冬夏的情况,同时让她放心,素琴很敬业。 冬夏笑:“这我倒知道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找她了。” 吃罢饭,回到工位,我拿起手机,上网查了查老年人补品。尤其动了手术的老人,吃什么最合适。 一番搜索,用时一个半小时,相关于中午根本没睡觉,不过,找到了还算满意的答案。我把商品拉入购物车。 还缺一个地址。 我没问冬夏。 问了,她也不会给。 我采取迂回之术,准备去问素琴。 下午四点左右,同事大石收到个快递,他有个同事,在云南,寄了一些茶叶给他。大石分了两盒给我。 我想起素琴朋友圈里,发过饮茶的图片,心里,她应该对茶道颇有研究,正好有求于她,便决定借花献佛,把大石赠我的茶,分出一盒,赠于素琴。 傍晚时分,下了班,在食堂用了餐,才回租屋。到二楼,见素琴房门虚掩,行至近处,才知她在和谁通视频,声音是外放的,听得出来,是个男人打来的。 素琴的声音里,隐隐有些喜悦。我暗忖,或许是大哥,素琴的丈夫。 我没敢造次,上到三楼,回自己家里。将茶叶放在桌上,刚坐下,手机响了一声,有人加我微信。 点开一看,信息栏写着“我是阿珍”的字样,头像是个山海相连的风景照。 我点了通过,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阿珍回:“谢谢小范老师。” 我想起曹超,知道这全是他的计谋,又想捶他一顿。 回复阿珍:“不敢当,不如叫我阿谦吧。” 阿珍道:“好呀,那我就客随主便啦。” 寒暄几句,问候完毕,阿珍问:“这个月底,想请你和阿超一起吃个饭,不知能不能赏光。” 我说:“这是我们的荣幸啊。” 阿珍说:“客气,客气,相遇就是缘。尤其像阿超兄弟所说,一起出去,一起住酒店,还同一趟高铁回来,前世多大的缘,才会在今生兑现啊。” 我说:“那就听你安排。” 阿珍说:“等时间和地点确定下来,我再和你们讲。” 我回:“好,期待再会。” 放下手机,去阳台洗脸。洗罢脸,看到丽枝阳台上,晾了一件黄色连衣裙。裙身随风而舞,好看极了。 我回屋,取了手机,从不同角度,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丽枝,说她眼光真好,衣服很漂亮。 回到屋里,又翻了几页书,再次拿上茶叶,准备出门。 下了半层楼,望见素琴的门敞开,也没听到通话声。 我心中一喜,正欲加快脚步。 突然,碰到了朱玲珑,手里还拉着个行李箱。 自打出差回来,我已经好长时间没见着她。一问,才知她去了一趟广州。 “在同学家小住了几天。” 见她提着行李显得吃力,我朝行李箱一指,随口问了句:“要帮忙不?” 本是客套之举,朱玲珑倒不客气:“有帅哥相助,当然愿意啊。” 无奈,我只好帮她拎行李。 拿好行李,尚未转身,素琴从屋里出来,手里拿把钥匙,大约准备下楼去。 自然,见到了我和朱玲珑。 我朝素琴笑了笑,素琴心直口快:“你女朋友呀。” 我还未开腔,朱玲珑抢先答道:“去广州玩了几天。” 如此一来,素琴就更加坚信,我俩是情侣关系了。 我脸有些红,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 素琴说了句什么话,我没听清。 朱玲珑催着我上楼,我只得苦笑一声,跟在她身后。 那一刻,我想起了租房那天,冬夏在前头引路,我跟在她身后,心思也跟着晃荡。 其实,我倒不怕素琴误会,而是担心,我再去问冬夏老家的地址,她或许会心生他想,觉得我不三不四,有脚踏两只船的歪心思。 到时,会弄得我里外不是人。 事实已如此,再担心也没用。我跟着朱玲珑,上到三楼,在门口,我将行李箱递给她。 她柔媚一笑:“谢谢。” 我习惯性地回:“别客气啊。” 朱玲珑望一眼屋里,一脸歉意地说道:“出去几天,屋里没收拾,太乱了,要不然,请你来坐坐,喝杯咖啡。” 我赶紧说:“门对门住着,机会大把。我这会儿,正要出去,办点事情,你先忙呀。” 挥手告别,行至楼下,在城中村晃荡一圈。无事可干,只得返身回屋。在一处拐角,远远地见到有个人,像极了素琴。 仔细一看,果然是她。 我原想迎上去,只是,在她身边,还有一个人,男性。隐隐地,还能见到,他脸上含着笑。 待他俩走近,我闪身到侧面的巷道里。 隔了一会儿,他俩从眼前经过,我这时看清楚了,那女子果然是素琴。她身边的男子,不时和她对望一眼,看那目光,很有些温情脉脉,由此可知,两人关系定不简单。 待他俩离开,我从巷子里跟出来,悄悄尾随其后。 他俩穿过一条巷子,最后,在巷子深处的一栋楼房里停住。左右四顾,回望几眼,像在打探情况。 我藏于巷子间,再探头去看时,已经没了他俩的踪影。我猜测,他俩肯定上楼了。只是,此前,我从未听素琴提过家人。 今天却有些奇怪,起先听到她和谁视频通话,言语欢愉。此刻,又见她和一个男子进了一栋出租屋。他俩到底什么关系呢? 难不成,她和别的男子,另有一个爱巢?我百思不得其解。 第17章 宿夜 在楼下晃悠了十来分钟,仍不见他俩下来。看来,手中的茶叶,今晚估计送不出去了。 回到出租屋,洗澡冲凉,没心情看书,刷了些短剧。 倒挺让人过瘾,一晃,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我跑到阳台,侧耳倾听,楼下仿佛有动静。 我拿起茶叶,开门出来。走到一半,才想着,身披睡衣。 已经出门,又懒得回去换衣,再说了,说不定,素琴留在外头宿夜呢。 到了二楼,素琴房门虽然关着,但从门缝里看得出来,她屋里亮着灯。 夜已深,关门闭户,倒很正常。我走到门口,抬起胳膊,以手指轻叩几下。 不一会儿,听到素琴在屋里问:“谁啊?” 我答了一声。 素琴得知是我,把门打开。 她穿一件粉红色睡袍,一脸红润,像刚做过护肤保养。 我把茶叶递给她,解释说:“朋友从去云南寄来的,让我品品,味道怎么样。我哪里懂茶呀,但我知道,你是行家里手,这盒茶,请你品一品,算帮我一个忙,成不?” 素琴咧嘴大笑:“明明你送我茶叶,却把事情拨得这么高。读书人果然不一样。” 由此,我又问起那两本书:“不知是否合你阅读习惯。” 素琴说:“很好呀,已经当作枕边书。睡前,都得读几页。你看。” 说完,素琴朝卧室一指。我当然无法看清,但假装看清了,竖起大拇指,一顿赞美。 曹超跟我传授过一招,在女人面前,你若要讨她欢喜,不管什么,先猛赞一顿,她一定会对你另相相看。 临别之际,我才道出正题,说冬夏有胃病,前段时间她嘱我有好的方子,记得提醒她。 “这不,今天下午,从朋友那里,讨得一个法子,有些药,准备寄给她。她在老家,我想给她个惊喜,你方便告诉我地址吗?” 素琴一听,哈哈一乐:“没问题啊。” 她原本准备嘴上说,又怕我说不住,便说:“待会,我手机发给你。” 我拱手作谢:“感谢。” 又说:“小事一桩,请莫要对冬夏讲。” 素琴说:“放心吧,兄弟。嫂子大不了你几岁,懂你们年轻人的心思。” 我有些不好意思:“见笑,见笑了。” 素琴依旧笑意盈盈:“你说你也真是的,要地址直接问就是,绕这么大一圈子,又送茶叶,又治胃病的。哈哈,不过,这也证明,你是性情中人。不错。不错。” 素琴一说性情中人,我立马想起晚上的见闻,她与陌生男人,在城中村相会的事。 此刻,见她满面红光,定然遇到了好事。 告别回屋,不一会儿,收到素琴信息,里面是冬夏老家的地址。 看到地址,我特别亲切。冬夏与我果然是同乡,她所在的县,与我老家相邻。只是,我们县域地广,从我家到好家,还有些距离。不过,家乡话倒是相通的。 我打开购物网,输入地址,付款结账。买了单,想起素琴的举动,心中疑虑愈深,实在没忍住,给冬夏发信息,东拉西扯一番,说起了素琴,顺带问了一句:“琴嫂老公呢,怎么没见她来帮忙看房?” 冬夏说:“他在老家呢,怎么来。” 我说:“这样子啊。” 冬夏发了一个唉气的表情:“我没跟你提过,素琴是个命苦的女人,你别看她表面乐呵相,其实心里苦得很。” 我问:“怎么啦?” 冬夏说:“他这个老公。唉,怎么说呢,有跟没有一样。” 我回:“原来如此。了然了。” 冬夏问:“了然什么?” 我意识到说错话了,赶紧补救,左右而言他,谁知,冬夏不肯放过我,追着问:“你怎么关心起我表嫂来了。老实交待,你是不是起了什么坏心思。” 我说:“怎么可能,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真是的。” 冬夏明显感觉到,我有些生气了,她这才恢复正常。 “表嫂很可怜,所以我让你送几本书,有时间多陪她讲几句话。” 我说:“明白啦,一定遵照您的指令,办好差事。” 冬夏笑:“这还差不多。” 当天晚上,平时很少做梦的我,稀罕地做了个梦。 梦中的主角是素琴,情节与我在城中村撞见她与陌生男子走进一栋屋舍有关。只不过,梦做了更多延伸。好像看电影一样,无比清晰。 因为剧中人,是我认识的素琴,而且发生地,就在楼下城中村,生活超市、美宜佳、菜鸟驿站、包子铺,就好像真实生活一样。 那栋房子,也是步梯房,就好像我住的这套房子的翻版。 上楼梯时,素琴走在前,男人跟在后。走了几级台阶,不知台阶许久未清洁,地面太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素琴脚步不稳,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好在,男人眼疾手快,赶紧扶住素琴。那一刻,两人紧紧挨在一起。 我甚至,能感觉得到,男人享受到了,素琴吐气如兰的芬芳。 我目送两人上到四楼,进了房间。 我欲再往前,面前却有一道无形之门,我怎么也进不去。无奈,只得下楼。沿步梯下来,出了门,在对面候着。 守了半小时,男人先下来。走到巷子边,东张西望,没瞧出异常,才朝楼道招了招手。 这时,出来一个女人,穿着红色睡袍。 女人的身影,有些熟悉,定睛一看,正是素琴。 她身上,最引人注目之处,很容易让人想到,那位为某家椰汁代言的明星。 只不过,素琴明显比她更胜一筹。 素琴穿红色睡袍的样子,我碰巧见过一眼。当时,我并没察觉,她有这样的长处,堪可与明星比美。 素琴与男子一前一后,往前行去。 我悄无声息,跟在后头。 快到楼下生活超市时,我突然脚下一滑,踩到一块香蕉皮。我以为会摔倒,结果并没有,香蕉皮像一台滑板车,载着我往前冲,眼见要撞见素琴。 我赶紧大喊一声,素琴听到喊叫,回过头来。这时,滑板车加快速度,我避无可避,疾速撞向素琴。 素琴跌倒在地,我像个胖球一样,落下来,砸在素琴身上。接着,又被弹了出去…… 第18章 意中人 事情总有出乎意料处。 第二次从空中落下时,我没有感受到愉悦,反而重重摔倒在地上。我抚了抚肚腹,撑起腰身,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望向四周,竟置身一片荒野。 我骂了一句娘,醒了过来,才知这是一个梦。 看看手机,凌晨五点,想起梦中的举止,我到底有些羞愧。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回来床上卧下,闭上双目,拼命想忘掉这梦。 谁知道呢,有些事越想忘记,却记得越清楚,甚至许多细节,直往脑海里钻。 我有些烦躁,干脆起床,灌下一听啤酒,强迫自己倒下。 我不善饮,500毫升的啤酒,最多喝一瓶。 喝下一听啤酒,再躺下,很快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次日,起床上班。刚从楼道间出来,迎面碰到素琴。素琴穿套运动衫,刚跑完步,汗水涔涔,胸口上衣处,全被汗水浸湿。 她身宽体胖,尤其臀胯处,更明显有些优势,而那裤子,略略有些小了。 如此穿着,出门跑步,可想而知,会引来一些注目。 我想起梦中之事,有些慌乱,和素琴打过招呼,疾步前行。 走到拐弯处,回头探望,素琴早就消失不见。 当晚上班,上到二楼,见素琴大门紧闭。这种情况,与往常有异。但我当时,也没太在意。 只是,随后几日,素琴的门总关着,人影也再难见着。 我想起那日,她与陌生男子的举止,愈发多疑。按理讲,素琴干什么,不干什么,皆与我无关。 只是,我觉得受了冬夏的嘱咐,好像有了责任,要清楚原委一样,以防她被人伤害。 有好几次,我假装有什么事,下楼敲门,素琴屋里静悄悄了,敲了许久,也无人回应。 晚上,洗了澡,我躺在床上,捧着手机,胡乱猜测一番,犹豫着该不该将此事,告知于冬夏。 正无法决断之际,素琴来信息了,问起我一件投资的事来。 我一听,立马反应过来,莫非素琴被人忽悠上当了? 现在的社会,骗术五花八门。有一种人,专骗中年妇女。他们有固定的文案,先以暖男形象,讨得妇人欢心,待条件成熟时,便以赚钱为由,让妇人投资。 起先,付出一点试水,结果立竿见影。赚到了钱,妇人自然欢喜。以为抚慰了内心的孤寂,又赢得了金元宝,一举多得,多好的事啊。 但其实,在这里,陷阱已经埋伏好,只等着她往坑里跳。 于是,我抛开投资的事,开始举起一个例子,有个女人被网上的“男朋友”骗得精光的事来。 谁知,素琴一听,立马打来电话。 在电话中,她哈哈大笑。 笑毕,感谢我的关心,还说那些骗人的把戏,她早就见识过了。再说了,那是针对中老年妇女的。 “我还不到三十呢,你不会认为我孤独寂寞冷吧。不过,还是要感谢你的提醒啊。” 解释了一番,她细细讲了缘由。 原来,好几年前,她做过餐馆生意,店虽小也赚了不少钱。后来,老公心思飘了,与别的妇人鬼混,被骗得精光,事不肯干,天天喝酒。 最后,素琴被迫关了店。如今,一晃好些年,她仍想做点什么小生意。这次来深圳,目的正在于此。 她想开个麻将馆,帮冬夏守房子,接触的人多了,知道开麻将馆,是个不错的赚钱门路。 前几天,城中村有个库房,空了好几个月,如今想转租。素琴寻思着,转租过来,开棋牌室。上次半夜跑过去,就是找房东商谈租房的事。 我一听,原来误会了她,心里有些愧疚。做生意是好事,我又问了些细节,讲了许多祝福的话。 从素琴的话音里,我听得出来,其实,她早有打算。 只是,这到底是一件大事,她问计于人,无非只是让自己更自信。 说不清楚为什么,弄清了原委,知道那陌生男人,与素琴之间,并没有私相授受,我有一种特别的轻松。 我抹一了把脸,躺在床上,再次想起昨夜梦中之事,翻了一个身。 事实证明,素琴是个行动派。 没隔几天,我就得知,租房一栋楼房的合同,已经签了下来,时间从下个月起。我有些担心,冬夏还没来,她却两头跑,难免会有照顾不到。 不过,素琴仿佛有好运眷顾。 冬夏妈妈手术后,恢复情况比她想象中好。我从网上买的慰问品,她早就收到了。 如今,妈妈病体康复,她把一部分功劳,算到了我头上,跟我说了好多谢谢,最重要的,她还表示:“等我回到深圳,亲自下厨,做一顿大餐,请小弟喝酒吃饭。” 这份功劳,我自然不敢当,她愿意敞开心怀,请我去家里吃饭,证明她把我当作了家里人,我感觉到,心里仍暖暖的。 冬夏已经买好高铁票,决定比原计划提前一周回来。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接下来那些天,我一直在期待冬夏的归来。冬夏和我有着相似的心情,我俩的聊天,虽不像以前那么多,但她的话语里,有着浓浓的情意。 看得出来,她整个人,都很开心。 朋友圈里,她经常发一些日常照片,甚至,还会拍一些太阳、荷花,以及手臂一类的照片。 比如,如玉一样的锁骨,能看到蓝色血管的肌肤。 有一回,我看到她拍了一张,一只手捂住半边脸的照片,很有些俏皮。她拍的是左半边脸,我甚至模仿她,拍了右半边脸。拍完后,将她的照片与我的照片,用修图软件,合并成一个人。 上班时,我想起这张照片,莫名笑出声来。 当时,同事大石正好从我身前经过,见此情景,停下来逗我:“哗,想起梦中情人了吧。” 事情总有意外,没过几天,下班回家,到二楼时,听到素琴在与冬夏打视频。 我放慢脚步,隐隐听到她俩在谈论一个男子。 素琴说:“这个人不错的。大一点怕什么呢,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你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啊。” 难不成,冬夏回老家,遇到个意中人? 我心中一沉。 想起冬夏朋友圈的照片,完全是恋爱中女人的心态。 隔一日,冬夏朋友圈又有更新。这一回,是个男人的照片。底下配文写着:让祝福来得更猛烈些吧。 我给冬夏发信息,问图上是谁。 冬夏答:“你姐夫啊。” 闻听此言,我差点晕倒。 冬夏虽只有中人之姿,但她灵魂有趣,温柔贤惠,而照片上的“姐夫”,个不高,皮肤又黑,明显配不上她。 冬夏没眼色,素琴也跟着起哄,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都说好闺蜜有时会害姐妹没曾想,有亲缘关系的表姐妹,也会如此。 唉,真是没有天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大睁双眼,翻来覆去睡不着,哪哪都不舒服。 我心里五味杂陈,只恨自己没早点听曹超的话,在冬夏回家之前,强行把她拿下。 第19章 心旌荡漾 世上没有后悔药。 多么好的白菜,甘心情愿,让一头肥猪给拱了。 我恨自己,更恨冬夏。 恨她心甘情愿,投入粗鲁汉子的怀抱。 因了这样的心情,去厂里上班,我精神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期间,去向雷姨汇报工作时,虽极力隐藏情绪,仍被心细的她察觉了。 待办完差事,她又提到那篇小小说,还说发给别人看了,都夸我的意见提得好。 我自然一番恭维,还拿摄影打了个比方:西施长得漂亮,不管拍照的人是谁,不管怎么拍,照片里的人都会很美。相反,换成无盐,再好的摄影师,也拍不出西施的神韵。 这马屁拍得还算高级,雷姨听罢点点头,因我提到了女人,她又追问:“你是不是失恋了?平时见你,你的眸眼里,总有一层神采。今日,却这么无精打采的,好像魂被人偷了去一样。” 雷姨平时不轻易开玩笑,一旦开起玩笑来,是可以和你称兄道弟的。 据说,有一回,部门聚餐,喝了些酒,雷姨又唱又喊,搂着两个男同事像兄弟。 毕竟上班时间,外面同事们来来往往,我到底有些拘谨,只答我感冒了,有些不舒服。 雷姨笑了笑,或许早就察觉到我在说谎,但并不说破,只站起身,语带双关地说:“有时候啊,生了病,就得以毒攻毒。” 我不懂装懂,不迭地点着头。我与冬夏之间,其实并未发生过什么。我承认,我对她有好感。 曹超的推波助澜,加深了我对她的好感,也让我有了隐隐的期待,多了一份想象。 只是,也仅停留此阶段,她毕竟是“我姐”,就算有想法,也只止于想,而不敢有所行动。 然而,当得知她已经许配于人,有了姐夫,压抑于心底的爱意,突然喷薄而出。 倘若她此刻在我面前,或许我会不顾道德与其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她彻底拿下。 可恨的是,她远在千里之外。我欲拿下,也只能想想罢了。 从雷姨办公室出来,我越发消沉,只恨不能马上下班,找个馆子,好一醉方休。好在那天没什么急事,我将工作往后延推,眼睛盯着电脑,心思早就神游八极。 好不容易,到了下午五点,还有半小时,就下班了。我欲找个酒伴,抚慰我受伤的心灵。 显然,曹超是最好的人选。 一来,他酒量好,是我好兄弟。 二则,他认识冬夏。 我当初租屋,就是他推荐的。他最能理解我,我向他诉苦,最为合适。 拿起座机,拔过去,竟然占线,试了几次,才终于拔通。 电话里,我开山见山,直接说:“晚上一起喝酒啊。” 谁知,曹超一口回绝了:“对不起啊,兄弟,今晚佳人有约了,去看场电影。” 这话,无疑又在我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我问:“哪位佳人?” 曹超答:“新来的前台。” 我骂:“那姑娘多清纯呀,你又要下手,去糟践人家,不怕天雷劈么?” 曹超说:“哈哈,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曹超要陪姑娘,自然把兄弟的位置往后排。 无奈,我只得退而求其次,去找大石。 大石也是好兄弟,只是我与冬夏的关系,尚处于雾里看花的情况,此前没对他提过一嘴。晚上喝酒,稍一喝多,我定然把持不住,或许会讲出许多秘事来。但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抓起电话打给大石,他接电话倒是快,我问他得不得空。 他答:“兄弟有何吩嘱呀。” 我说:“好久没一起喝酒了,晚上一起出去喝两杯?” “好啊,好呀。”他满口答应,却要我等一等,领导交办了个差事,还没完成,估计得加一会班。 我问加多久的班,他答:“这可说不准,一小时两小时,都有可能。” 我哪里等得了那么久,直说:“算了,今在有点郁闷,想喝两杯。我一个人去,到时你若下班,我还没醉,来饭店找我。” 说完这话,我就挂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有点烦躁,连个喝酒谈天的人都找不到,真是失败。放下电话,盯着电脑发呆。 熬到下班铃响,我一秒都没停留,信步出了办公楼。 从厂里出来,往租房方向走。楼下不远,就是夜市,那里热闹,各类吃食俱全,而且实惠。最主要离租房近,就算醉了,找回家的路,也方便些。 我选了家烤鱼店,在店外找空位坐下,点了一条烤鱼。 时间还早,离热闹还要些时间,食堂不多,但都三三两两,唯我,独自一人,有些另类。 这家烤鱼店,宣称以荔枝林为焰火烤鱼,味道别致。 俗话说,慢工出细活。烤鱼需要时间,我边喝茶水边等,半小时后,鱼才上菜,我要了瓶啤酒,细啜慢饮。 夜色漫漶,城市渐渐呈现灯火酒绿的模样。 街边上,行人来来往往,不时有靓丽女子的身影闪过。 我就着夜色和美色下酒,慢慢喝了半瓶,竟然神清气爽,没一点感觉。 难道失恋会增加酒量?我直犯嘀咕,又觉得不可能。 大石来了电话,问我在哪,他下班了。 这家烤鱼店,我以前和大石来过,我说了店名,让他快来。 挂断电话,我又叫服务员上一瓶啤酒。鱼的份量足够,还有小菜若干,不用另加。不一会儿,大石到了。 坐下开饮,我们推杯换盏,很快喝光了一瓶。我心想,要醉就醉得彻底些。于是招手,又要了两瓶啤酒。 大石问:“今天这是咋了,有什么事,别憋着,讲出来,讲出来就痛快了。” 我只说:“没事没事。来,喝酒,喝酒。” 第二支啤酒刚喝到一半,我已经感觉天旋地转了。趁着还没有彻底醉倒,我跑去收银台,结了账。 回到座位前,坐下,我拿起杯子,还想再喝,大石拦住了。 倒了茶水,让我醒酒。可,喝了茶,也不顶事,该醉,还是醉了。 接下来,我开始对大石倒苦水。说了许多许多,关于工作、初恋,以及其他。至于有无讲冬夏,我已经没一点记忆了。 最后,大石搀扶着我,往租房而去。 大石体格与我不相上下,他搀扶着我,走平路尚好。到了租房,上楼梯时,立马显得极为费力。 好不容易,挪步到二楼。大石累得直喘气,没办法,我俩靠在墙上,稍作歇息。夜已深,素琴的门,原本关了。 听到动静,她开门出来,看到是我,很是惊讶。问明情况,便作势一起扶我回家。 素琴刚洗过澡,睡衣只比薄纱略厚,不免有些透光,微风一吹,便激荡起许多微澜。 素琴与大石,一左一右,搀扶着我上楼。 我已经醉得一塌糊涂,只隐约知道,大石送我回了家。 我不知道的是,素琴与大石的故事,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的。 第20章 敏感 和衣躺下,不知过了多久,喉咙像着了火,干而涩,我欲起身,找水来喝。 可浑身无力,好不容易从床爬起来,却站立不稳,头晕沉沉的,头重脚轻,没迈一步,便跌倒在床上。 我仰躺下来,摸了摸额头,像烧红的铁块一样,滚烫滚烫。 我在床上摸索搜寻,终于在床边一角,找到了手机。手机屏碎了一块,我才想起,从夜市离席时,我没抓稳手机,掉落在地上。 不过,现在已经顾不了这些。我得赶紧打电话,找大石来帮我。我饮酒醉了,他了解情况。 然而,原本在手指间挥洒自如的手机,此刻仿佛有千斤重,我不得侧身,将手机靠在床上。 解锁好几次,才打开屏幕,又一番搜找,寻到大石的名字,拨电话过去。 铃声响了许久,硬是没人接。深更半夜,大石没及时接听,倒能理解。关键在于,我怕他调成静音模式,就麻烦了。 不知响了多久,仍没人接电话。 我挂掉电话,改为打曹超的手机。 曹超倒是靠谱,又或者他睡眠浅,响了几声铃,话筒里就传来他的声音。 只是,有些迷糊。显然,被我梦中吵醒不悦。待得知我发了高烧,浑身绵软无力,他立马换了态度,让我稍候,他马上过来。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门。 好兄弟还得是曹超,靠谱。 我再次起身,扶墙挪步,来到客厅,打开门拴。 谁知,敲门人不是曹超,而是住我对门的朱玲珑。那个我刚租房,她就来敲门,和我套近乎的女邻居。 她穿一身连衣睡裙,头发随意捆着,额头上,散乱着几绺头发。 我有些奇怪,问:“怎么是你?” 朱玲珑说:“你不是病了么?我接到电话,说让我来看看你。” 我心里一惊,我明明给曹超打的电话,难不成打错了。 我正在疑虑,朱玲珑已经进到屋里,她扶我在沙发上坐下,摸了摸我的额头,吓了大跳:“妈呀,烧成这样了。” 我指着饮水机喊:“渴,我渴。” 饮水机上,水桶里已经空空如也。朱玲珑望一眼墙角,让我稍候。她迅疾转身,出门而去。 两分钟后,她回来了,手里还拿了一桶5升的纯净水,一只烧水的壶。 她给我倒一杯水,手里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一粒药,说是退烧药。 她举起杯和药,让我张嘴,把药送到嘴,又喂我吃了药。 接着,将水倒进水壶,去烧开水,还说我生病了,不能喝凉水。 忙完这一切,朱玲珑起身,打开冰箱。 我以为,她要找吃的。谁知,她没找到满意的,关上冰箱门,问我:“你家没冰块?” 我轻轻摇了摇头。“你等会儿。” 朱玲珑再次出门,去了她家。不一会儿,又回来了,一只手拿着两块厚厚的块,另一只手拿着一块毛巾。 她走到沙发边,挨着我坐下,让我仰躺下来,她给我降降温。 人生了病,自然得乖乖听话。我顺从地躺下来,朱玲珑用毛巾,包住冰块,敷在我额头上。过两分钟,就换一个地方。 反复几次,我的额头、面部以及脖颈,都被她用冰块敷过。 平时,朱玲珑大大咧咧的,但看得出来,她挺会照顾人,手法娴熟,又极其小心。 敷脖颈时,朱玲珑微微低头,神情专注。 似乎早就忘记了,此前她和我开过不少大胆的玩笑。 吃了药,她又以物理方式帮我降温,渐渐地,我没那么难受了。 敷完冰块,她去洗手间,洗好毛巾,又打来一盆水,帮我洗脸。 洗罢脸,又帮我擦拭手臂和腿脚。我离她如此之近,近到可以闻到她吐气如兰的芬芳,能闻到她的心跳。 她低着头,有好几回,她的头发滑过我的脸角、胳膊。 在她的额角,还有几缕头发,旁逸斜出地跑到了别处。 我很想伸手,帮她捋一捋,将它们归整到合适的位置,让它们回到大部队。然而,我手臂绵软,抬臂向上,更需用力。 我脑中只有这么一个闪念,很快就摁住了,并没有真的付诸行动。 期间,朱玲珑坐在我身边,半扶住我,喂我喝了好几杯温开水。 我的头枕在她的胳膊弯里,不可避免地,与敏感地带有了接触。朱玲珑一点没有扭捏作态,她的行为举动,一切都显得如此真实、自然。 好像她是一个医生,而我是她的病人。 她执着如此,我再多想,就显得下作了。 在她的悉心照护下,高烧终于退了。 朱玲珑想找体温计,量一下温度,我家没有。 她只好再次起身,去她家拿。半夜把她从梦中吵醒,本来就不够精神,又熬了这么久,不免会有些困倦。 朱玲珑找出体温计,关她家房门时,体温计小心心滑落,掉在地上,破碎成泥。量不了温度,朱玲珑有些难过,我一个劲地安慰她,说我退烧了,还让她拿手来试。 朱玲珑试了几次,才终于放心。 离开亮还有些时间,退了烧,身体轻松了,感觉疲乏,想要睡觉。 我对朱玲珑说:“辛苦你了,我现在好多了,你回去休息吧。” 朱玲珑眨了眨眼:“怎么,我帮你治好了病,你倒要赶我走?” 我知她为我着想,赶紧解释:“怎么可能,我怕你太累了。” 朱玲珑听罢,朝我两手一摊:“你看,出门时,我把钥匙落家里了,回不去。” 我没想到她会如此不小心,嗫嚅道:“要不,去找房东拿备用钥匙?” 朱玲珑捋了一下头发,露出好看的脖颈,望我一眼,颇为无奈地说道:“你看看手机,现在几点了,这个时候去敲门,是不是太不礼貌?” 我想了想,的确如此。 朱玲珑接着说:“再则说了,素琴见我这么晚回家,会不会胡乱猜测,觉得我在什么夜店上班,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说不定,房东听到了,把我撵走呢。” 讲到这里,她特意望了我一眼,睫毛扑闪了几下。 “那怎么办?”我小心问道。 “还能怎么办?我只有留下来,在你沙发上借宿喽。”朱玲珑朗声道,“是老天让我这样做的,如果我违背天意,可是要遭雷劈的。” 第21章 冲动 所谓“天意”,当然纯属调侃之词。但朱玲珑的语气里,又隐隐有些霸道,让你无法拒绝。 也许,这才是她的本性,真实而随意。 不过,相较于她此刻的率性而为,我更喜欢的是,她在照顾我时,表现出来的细致,以及温柔与体贴。 人性是复杂的,同一个人,有时会表现出两种完全不同的性情。朱玲珑在外人面前,展现出来的张扬、泼辣,以及斤斤计较,很有可能是她给自己戴上的一副面具。 或许她经历过太多事,以至于会成为现在这番模样。 在芸芸众生中,这副面具是她的保护色。真实的她,隐藏在面具之后。如果从中二选一,我肯定首选温柔的她,而不是强权主义的另一个她。 然而,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很多时候,选择并是由自己做出来的。 比如,现在,我就没得选择,只能听从朱玲珑的安排。 我有些倦了,朱玲珑却神采奕奕。 我望一眼沙发,再瞧瞧床,对朱玲珑说:“辛苦你了,要不,去睡一会儿吧,我也再眯下。” 朱玲珑咧嘴问道:“你是病人,还让我睡床铺?” 我谦虚道:“女士优先嘛。再说,你是客人,又忙前忙后照顾我,再怎么说,也得把床让给你。” 朱玲珑朝窗台上扫一了眼,问道:“你就不怕?” 我以为她说的是闲言碎语,诚恳地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病了,你来送药,看护。小而言之,是助人为乐。往大的方面讲,就是救人一命。” 朱玲珑摆了摆手,笑呵道:“打住,打住。我可没你说的那么伟大,不过是接到电话,受之人托,终人之事。” 我心中暗想,你受了谁人之托? 莫非我打错电话了?我悄悄拿起手机,找出微信,原来,我没打错,是打给曹超的。 难不成,曹超没来,却委托了朱玲珑? 曹超以前是这里的租客,和冬夏相熟。以他的本领,和朱玲珑是密友也未可知。一念至此,我没敢再往下想。 见我犹疑,朱玲珑问:“怎么,害怕了?” 我答:“不是,不是。” 其实,我很想问问,她和曹超是什么关系。话到嘴边,又摁了回去。 事实明摆着的,她与曹超非同一般。可她和曹超若真有什么关系,半夜三更派她贴身照顾我,曹超难道不会多想? 然而,租房以来,我还从未见过曹超来租房。 那么,他一定在刻意回避什么。 问题越来越多,想得脑壳痛。我干脆把问题全部抛到一边,不管怎么样,此时此刻,我不可能把朱玲珑赶出去吧。 我把床铺让给朱玲珑,她却不肯:“你是病人,弱者优先。” 我还要坚持,她却不管三七二十一,走到我身边,弯下腰,将我拦腰抱起,直往卧室走。 朱玲珑比我略矮一寸,却有些气力。当然,我也不重,才刚刚过百。 因此,她很顺利地将我来了个公主抱,抱进卧室,将我安顿好。 转身出了房间,却不关卧室的门。 对此,她的解释如下:“我睡在客厅,你睡卧室,隔得远,再关了门,你若想喝水,或者有什么病痛啥的,叫唤我,我睡着了,怕听不清。” 我陪着笑作答:“我成了待宰的羊羔,一切听你的。” 朱玲珑哼了一声:“对嘛,就该这样,当个听话的乖宝宝。” 躺下来,虽然困了,屋里多了一个女人,我哪里睡得着。 翻身时,不免有些响动。 朱玲珑听到了,开口调侃:“怎么,你怕我突然闯进来,图谋不轨么?” 我咬紧牙齿,答道:“哪里,哪里,屋里来了个佳人,一时不习惯嘛。” “好吧。本姑娘信了你。别再说话了,睡觉。” 黑暗中,我睁着双眼,想知道朱玲珑在沙发上的睡姿怎么样,想着想着,进入迷朦状态。 醒来时,窗外已晨曦初露。 我披衣起床,挥了挥胳膊,头已经不痛了,只是稍稍有些无力。来到客厅,沙发上早就不见朱玲珑的影踪。 我看看了时间,去洗手间洗漱。 刚刷完牙,听到有人开门。来到客厅,看到朱玲珑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一袋吃食。 她已经换好了衣,是一套蓝紫色的裙,裙身点缀着许多星星。 裙衣领口,挂着一只澄黄的吊坠。由此可见,昨夜所谓钥匙掉了,肯定是忽悠人的话。 不过,想着她的悉心体贴,我仍很感动。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的目的,都是为了我好。 朱玲珑进到屋里,把袋子摆桌上,然后将东西摆出来,是两碗粥,和两份小笼包。 她弯腰取东西时,脖子边的吊坠,不时摇摆晃动。 摆好早餐,我俩面对面坐着。喝着粥,我讲着感谢的话。 “小事一桩,何足挂齿。”朱玲珑答。 我还在讲道谢的话,她却将一勺粥,往我嘴里送。 她的眼色很准,速度很快,我来不及反应,嘴就被那勺粥堵住了。 那把勺子是她用过的,粥也是她碗里的。 我吃完粥,想起一个笑话,有一男子单相思,为女孩付出了很多,但女子对他没感觉,没给他任何靠近的机会。屡战屡败,他决定回老家。在此之前,他想要做点什么。这天,他看到女子用吸管喝饮料。喝完,自然就扔了。男子跑过去,捡起饮料瓶,对着吸管一顿猛吸。吸完,感觉自己和她有了肌肤之亲,心满意足,回了故乡。 脑海中想起这件事,笑意在我脸上漾开。 朱玲珑瞧见了,追着问:“老实交待,你在笑啥。是不是笑我很傻很天真?” “怎么可能啊,你是天仙,下凡到人间。我做了天仙的邻居,是我的福份。”我说。 “不老实,病好了,就开始花言巧语了。”朱玲珑嘴上这样讲,脸上却艳美如花。 吃罢早餐,我欲收拾桌上残余,才站起,就被朱玲珑识破,她抢了先:“我来吧。” 她眼疾手快,很快收拾妥当。 准备下楼扔垃圾时,转头问我:“你恢复得怎么样,如果还有些乏力,要不,就请假休息一天吧。” 她正常的样子,真的很温柔。 我挥舞胳膊,示意强壮:“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事算什么。” 我内心真实的想法是,今天已经周五,就算没力气,熬一熬,也能挺得过去。这些话,自然不会对朱玲珑讲。 果然,朱玲珑听后,便说:“ok,出发。” 我们一起下楼,穿过城中村,清晨的阳光,落在她的额角、鼻子和脖子上,为她增添了许多朦胧之姿,很是好看。 朱玲珑走在路上,步态轻盈,像一名舞者。 那一刻,我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不可抑制的冲动,想趁她没注意,去挠一挠她的胳肢窝。 第22章 柔软 当然,也只是想一想。 大众广庭之下,我还没有如此豪放。 到了分岔小叉,我正欲朱玲珑告别,她再次抢了先,主动伸出手来。 我愣了一下,意会过来,赶紧伸手和她握了一下。 “哗哦,你的手,真柔软啊,像个女人。” 朱玲珑永远在变,快得我无法跟上她的节奏。 各自上班,走了几步,我悄悄回头,望着远去的倩影,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到了工厂,打完卡,我径直去找大石。 我想问问他,半夜没接到我电话倒也罢了,为何天亮,看到未接电话,却无动于衷。 要知道,我俩可是好兄弟啊。 行至他的办公位,大石却不在。电脑没开,看台面不像动过的样子。这时,马上就要响起上班铃,周边同事差不多都到了。 我问了同事,他果然还没来。 这就有些奇怪了。 要知道,大石平时上班最积极,而且常年如此。难不成,他也生病发烧了? 如此一想,我便急了,掏出手机打电话,结果,打了几次,他都没接。 愈是如此,我越发着急。心想,昨晚找大石喝酒,是我的责任,要不请半天假得了,去看看他什么情况。 说不定,他和我一样,需要照顾。只是,他租房隔壁,没有住着一个,像朱玲珑一样的女邻居。 我转过身来,准备去找雷姨请假。 刚走到通道口,门口跑来一个人。 看那模样,有点像大石。 我停下脚步,待他走近,果然是大石。 我问他怎么了,他直摇头:“没事,睡过头了,差点迟到。” 我心中有疑问,还想问更多,他却拿起杯子,去了茶水间。 这时,我看见坐我邻桌的同事,站起朝我招手,还作了个接电话的手势。 我只得紧走几步,跑回办公桌。 来电话了,雷姨打来的。 挂完电话,我去雷姨办公室,当面听她指令。 工作上的事,倒没什么。无非那些日常琐碎,没太多可说的。 她叫我过去,主要目的,是谈起写作的事。 “我有几个朋友,闺中密友,她们最近建了个诗社,把我也拉了进去。” 雷姨离开靠背椅,给我倒了一杯茶。 我道了声谢,说:“这是好事啊。” “对呀,我也觉得不错。在职场上混,勾心斗角太多,烦心事太多。有几个志趣相投的朋友,谈谈诗和远方,是很好的放松方式。” 雷姨端起杯子,饮了一口茶。 她的模样其实不错,只是皮肤太黑了。 私底下,同事给她取了两个绰号。 一个是雷姨,她姓雷,又声如雷鸣,年龄离姨也差不太多,倒不算过份。另一个绰号,就有点伤人了:黑寡妇。 这三个字,可以分成两半。分开来看,每一部分都正确。 她老公死于一场车祸,她皮肤又黑,可不名副其实么?雷姨听闻过自己第一个绰号,但黑寡妇之名,还从未传入她耳中。 我比别的同事,和她接触稍稍多一些,加之离得近些,对她的了解也多了一些。 总体而言,她是个不错的女人。只不过,很多时候,面对其他同事时,她必须摆出强硬的一面。 我望着雷姨,不时点头,表示理解。 “我们给诗社起了个名字,叫朋鸟社。朋友的朋,大鸟的鸟。你觉得怎么样?” 雷姨眨了眨眼,她睫毛很浓,不是美瞳却胜于美瞳。 她是双眼皮,加之浓睫毛,显得很好看。 “朋鸟为鹏,既体现鹏城,又意寓诗社大鹏展翅。简直妙不可言。谁取的啊?”我昂头问。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雷姨眸眼放光,脸上写满了阳光。 人总是喜欢听赞美的,女人尤其如此。就算雷姨不说,我也知道,名字肯定是她取的。 朋鸟的确有些创意,但我初一听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吱吱喳喳的鸟。 继而,想到雷姨的闺蜜们,她们无非也是一只只鸟。 想到这一点,我其实是想笑的,但必须忍住。 我的职场生涯远不如曹超,但在曹超的耳提面命下,我得到了一些真传,练就了一些工夫。 “即使是诗社,就得隆重点。我们决定搞个仪式,其实嘛,无非就是见面吃个饭,朗诵几首诗罢了。但,仪式很重要,是必须的流程。有了仪式感,大家才会认真对待。” 雷姨沉浸在自己的讲述中,很是享受。 听罢,我心有感触,不由自主鼓起了掌:“人人都说深圳是一座搞钱的城市,想不到,还有人仰望星空。” 这次赞美,发自内心,并非溜须拍马之词。 雷姨问:“你真的觉得好?” 我坚定地点头:“非常好。” 雷姨说:“那你也去参加吧。” 我还没明白过来,雷姨接着说:“我们少一个顾问,你当顾问,最好不过了。” 我低声道:“这样不妥吧。” 雷姨没接我的话:“就这么说定了,成立仪式定在月末那天,我查过了,正好周末,时间是晚上。具体地点,到时我再告诉你。” 雷姨有个习惯,做出的决定,绝对不会更改。就算明知是错的,也会偏向虎山行。 我不好反驳,再说,谈谈诗歌,算一件美事,也就默认了。 回办公室的路上,想起阿珍,她也提出见面,让我和曹超一起去西丽,时间也在月底。 这一下,可能要撞车了。 我回到位置,伏案忙工作。期间,抽空给曹超打电话。 要么占线,要么没人接。 中午去食堂,终于逮到了曹超。 我俩在角落选了个座位,刚坐下,我还没开口问他呢。 他先开口了:“昨晚点烛了吗?” 我莫名其妙:“又没停电,点啥烛?” 问完,又加了一句:“你们租房停电了?” 曹超吃了一块鱼,笑着说:“装,你可以改姓庄了,庄大师。” 我说:“真不懂你啥意思。别让我猜谜了。直接说吧。”曹超继续笑:“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我骂:“想啥呢,你。” 曹超不信:“深更半夜,你俩共处一室,都那样了,还没拿下?” 我说:“我就知道,你早就谋划好了,安排她照顾我,故意的吧。” 曹超倒不否认:“我来有啥用,女人更温柔啊。多好的机会,给你创造的。” 我默然不语。 曹超摇头晃脑:“我知道了,你没拿下她。她拿下你了。” 听到曹超反复提“拿下”,我想起了冬夏。 敢情,我以前误会了他。 从一开始,他怂恿我拿下的女人,根本就不是冬夏,而是朱玲珑? 念及冬夏,我再次悲从中来。 我喝酒,继而晚上发烧,皆因冬夏而起。 昨夜,我面对诱惑,不为所动的时候,说不定,冬夏已经开始了夏娃亚当的原始游戏。 第23章 春风 下午五点刚过,朱玲珑接连给我发来三条信息。 意思只有一个,“龙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在此之前,几隔一小时,朱玲珑就提醒我喝水。而且,必须冷却到45度。 我想问问她怎么测试水温,难不成用温度计? 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以她的性格,肯定会说用嘴量,就像情侣亲吻一样。 我编了一条挺长的信息,回复朱玲珑,大意是感谢她的悉心照顾,让我感受到了春风般的温柔。 有那么一刻,甚至把她当成了姐姐。 “我没有姐姐,所以没人疼,无人爱。” 这话并不准确,我曾经有个姐姐,大我两岁,八岁那年,姐姐带我放风筝。我没拿住线,风筝飞走了。 姐姐跑着去追,越追越快,越追越远,没顾及脚下,跑到了河边,掉进了河里。河水激烈,她体力不支,很快沉落水底。 这件事,成了一我生的隐痛,很期待生活中,再出现这样一个人,来关心我疼惜我。当然,我也会照顾她保护她。 朱玲珑不知个中曲折,很快回了我:“以后叫我玲珑姐。有什么事,姐罩着你。” 由着这话,我再次想起冬夏,成为我姐没多久,她就给我找了个“姐夫”,而且是其貌不扬的那种,我一时怅然,调出一张冬夏的侧面照,痴望发呆。 那张照片,是有天傍晚,我趁她不注意,悄悄拍下来的。她半躬腰,微摆臀,摆出一个微妙的造型,引人遐思。 朱玲珑等了许久,没见我回,发来信息催:“怎么?我当你姐,给你掉面子了?” 我赶紧回复:“瞧你说的,我是激动。太激动了,一时不知该讲什么。” “哈哈哈。”朱玲珑发来一连串欢乐的表情,“别激动。以后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保证你天天开心。” 这时,曹超从楼道经过,我便给朱玲珑发信息问:“有件事,困扰我很久了,想求教玲珑姐。” 朱玲珑答:“准了,直讲无妨。” 我给她打了预防针:“弟初涉社会,不知人情世故,讲错什么话,你可莫介意。” 朱玲珑笑:“太逗了,你。这么精明的人,还装不懂世情。在姐姐面前,太虚伪了啊。” 我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开问:“曹哥和你啥关系?” 我没点曹超的名,但她肯定知道,“曹哥”是指谁。 果如我所料,信息发过去,朱玲珑愣了一下神,她的对话框里,“正在输入”的字样不见了。 隔了两三分钟,她才回我:“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我说:“当然是真话。” “他追过我。”朱玲珑说。 “然后呢。”我问。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朱玲珑不肯提,看来,此事必不同一般。 我换了个话题,说昨夜她帮了我大忙,该怎么感谢。 不谈曹超时,朱玲珑的状态又恢复如故:“谢啥子谢嘛,别人求我帮忙,老子还不帮呢。看得顺眼,我才动手。再说了,你不也帮过我么。” 我想起帮她通下水道的情景,对她而言,那的确是个大麻烦。 “不过,今晚还真有件事,要劳你大驾。” 以为没事了,朱玲珑又提了要求。 我答:“什么事,只管提。” 朱玲珑说:“不告诉你,留个惊喜,晚上再说。” 临近下班时,我去找大石,想向他道个谢,再问问他的情况。大石埋头看手机,神情专注,我到了近处,他也没察觉。 我呆立两秒,拍了拍他的肩,开玩笑道:“和哪位美女聊天呢,这么开心。” 大石听到是我,赶紧把手机倒过来,放在桌上,支支吾吾作答:“哪有什么美女呀。” 很明显,他有些紧张。 我也没拆穿,只问了些昨夜的情况。 大石一一道来,只讲我在烤鱼店的事,扶我回家之后发生了什么,却以他也有点迷糊不记得了为由,一律不提。 相互调侃几句,我回到办公桌,收拾桌面,准备下班。 下班后,回到租屋,见到素琴,被她的满面光彩,惊了一下。 平时,她从不涂脂抹粉,衣服也以淡雅的素色为多。 此刻,她穿件蓝花上衣,虽是旧衣裳,但精神状态不一样,显得人都变年轻了。 尤其,她眼里闪烁着一层光芒,脸上白里透红,像涂了粉彩。 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只当她把棋牌室的事定了下来,没往别处想。 打过招呼,正要走,素琴叫住我:“顶层的租房,今日提前搬走了。你那个朋友,要租房的话,明天就可以搬过来。” 我点头,离开前,嘴里跳出这么一句:“你今天的样子,真漂亮。” 素琴低下头,我瞥见她的脖子上,有一片淡淡的红。 或许为了表示对我的感谢,素琴告诉我,租房合同从下月一号计划,这几天反正空闲,不收租金。 临别时,素琴把钥匙找出来,递给我,说她这几天可能没时间,给到我手里,更方便些。 我笑着接过来。 回到屋,丽枝尚未到家。 我等不及,给她打电话,告知此事。 丽枝同样欢喜,说马上通知朋友,还说等她搬好家,安顿妥当,一定请我吃饭。 “到时,我露一手绝活,让你尝尝我们的家乡味道。” 隔着电话,瞧不见她的表情,但我能想象得到,丽枝一脸欢颜。 我洗罢澡,晾好衣服,回到客厅,打开笔记本电脑,在名为《租房日记》的文档里,记下今天的见闻与感受。 写完,合上电脑,又读了十几页书,丽枝仍未回来。 我拿起手机,想问问她,按了一行字,又删掉了。 我起身,走到阳台,吹着风,看着对面楼房的风景。 我听曹超讲过,站在城中村的阳台,总能望见各式风景。 大约五年前,那时,曹超刚来深圳不久。 有个上午,曹超睡了个懒觉,醒来时掀开窗帘,无意中望见对面屋里,一个妙龄女郎,正站在卧室的窗前,旁若无人地更衣。 这位在窗前偶然撞见的姑娘,浑身上下都是火苗,曹超只用目光轻轻一碰,他的内心就熊熊燃烧。 事后,曹超无数次在窗前窥望,都无缘再目睹那样的好景象。 得不到的往往最迷人,尤其是那种惊艳瞬间,更令人疯狂痴醉。那段时间,曹超茶不思饭不香,丢了魂一样。 终于有一日,晚上,他瞧见姑娘屋里亮着灯,于是穿戴一新,往对面的楼栋走去。 他拎着一支葡萄酒,欲去拜访那位,把灿烂千阳,无私奉献给陌生邻居的姑娘。 第24章 兴奋 到了楼下,守候片刻,楼道口有人出来,曹超扮作租客,趁机混进去。 那是电梯房,但曹超没走电梯,从步梯上去,可以通过楼梯间的窗台,观察外面的环境,利于更好地确定那位姑娘的房号。 近乡情更怯,没来之前,心心念念,真要见到那姑娘时,他又有些慌乱。曹超脚步放缓,好像在享受,见面之前的激动与兴奋。 终于到了目的地,站在姑娘门前,他整理好衣装,深呼一口,又润了润嗓子,这才举手,轻叩门扉。 敲了三下,门打开了。 背后,站着一位中年男人。 男人平头,浓眉大眼,看衣着打扮,像在工地干活的民工。 在此之前,曹超想象很多次,敲门之后的情景。但他怎么也没料到,来开门的,竟然是这样一位男人,穿条裤衩,光着膀子,露出黝黑的肉身。 见此情景,曹超脑海里,瞬间冒出这样一个视频:一头胖乎乎的猪,正在操场边,追着一位妙龄女郎。 曹超控制住情绪,目光越过男人,往屋里瞥了一眼。 男人很紧张,很快像堵子弹似的,用身体将他的目光堵住。曹超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急中生智,问了一句:“玲珑呢,我来找玲珑。” 男人松了一口气:“你走错地方了吧。这里没人叫玲珑。” 曹超退后两步,昂起头,看了看门楣上的房号,对男人说:“没错啊,玲珑就住在这。上个月,她还跟我约好了,请我吃饭呢。这不,酒都拿来了。” 男人恍然大悟:“你说的是以前的房客吧,她上周就搬走了。” 曹超一听,心里怅然若失。这时,屋里晃动一个女人的影姿,曹超瞅了一眼,像个中年大嫂,穿件白褂子,打着赤脚,个子不高,脸却很圆,肉乎乎的。 曹超心想,这对夫妇倒是绝配,对男人讲了句抱歉,举起手中的葡萄酒,说道:“抱歉,打扰你了。这瓶酒,送给你们。” 男人放松警惕,面露悦色:“没得事,没得事。” 曹超把酒往男人怀里塞,男人只得接了。自此之后,曹超心里留下了女人的波影,挥之不去。 直至后来,在同事的引领下,他开了窍,从此纵情于风花雪月。 但我知道,在他内心深处,为这个单相思女孩,留下了一个位置。可惜,女孩一直不复返,他也没再见过她。 曹超从冬夏这里搬走之后,另觅他处,住了下来。他害怕触景生情,没再来过出租屋。我落脚于此,三番五次相邀,皆被他一口回绝。 我站在阳台上,想起曹超的这段秘闻,愈发感慨万千。由着曹超的经历,想起我与女邻居们的交往,她们与曹超所遇到的更衣女孩,是一种情调。 由此可见,住在城中村,真可以窥见生活的万千气象。只不知道,以后,我与这些女邻居之间,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故事。 正在暇思间,手机叮咚一声,朱玲珑发来短信:“我在楼下,过来帮把手。” 我回了个好,拿上钥匙,下楼而去。到楼下,才知她两只肩膀,各挂着一只购物袋,脚边,还摆着一只硕大的冬瓜。 她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浸湿,粘着头皮。胸前的衣领,也有汗水泡过的印记。 我忙弯腰,把瓜抱过起来,同时笑着问她:“大采买啊,今天超市打折扣么?” 朱玲珑说:“晚上有贵客。” 我问:“客有何处来?” 朱玲珑说:“从该来的地方来。” 我继续问:“要到哪里去?” “到我心里去。” 果然还是朱玲珑狠,她这么一回答,我没法往下接嘴,只能呵呵呵。 开门进屋,朱玲珑让我把冬瓜放在阳台上,她从袋里取出各类菜蔬与零食,摊开摆在桌上,还来不及归纳,她突然喊肚子痛。 朱玲珑让我别走,有事要和我讲,说完便提着裤子,去往洗手间。我回到客厅,看到沙发上,反向摆着一本书。 拿起打开,正是上一次,她从我手上借走的那一本。 “借”应该加双引号才对,称半路劫走更准确。 书中夹了一枚竹制书签,由此可见,她之前对我说,闲时读过一些闲书,应该不会假话。这时,屋里响起手机铃,不是我的,而是朱玲珑的。 她去方便前,手机和购物袋一起,就摆在桌子上。我瞅了一眼,屏幕上显示,来电话的人,叫“走狗经理”。 看来,来电与工作有关,我起身,行至走阳台,对朱玲珑说:“有个电话。” 朱玲珑问:“谁呀?这么不讲究,不管他。” 我答:“好像是工作,是狗经理什么打来的。” 朱玲珑听我念成“狗经理”,一下就乐了,笑道:“狗经理来电,我得接,要不然,他给我穿小鞋。帮个忙,把手机拿给我。” 我回屋,拿起手机,来到洗手间,轻轻敲了一下门。很快,门开了一条缝。我默念非礼勿视,别过头,把手机递过去,待她抓住手机,我迅疾离开。 朱玲珑通完电话,肚子的事也解决了。回到客厅,开始整理桌上的菜蔬。 我望着她,问道:“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朱玲珑指了指桌上那只褪了毛的鸡:“乌骨鸡,刚从市场买回来的,煲汤喝,最有营养了。你病了一夜,要补一补。” 我微微起身:“不太好吧,无功不受禄。” 朱玲珑莞尔一笑:“放心吧,不会让你白吃白喝。喝完汤,有一件大事,请你帮忙。” 我问:“什么事呀,还不知道,我能帮上什么忙。” 朱玲珑说:“先不告诉你,吃完再说,我现在去煲鸡汤。你如果愿意,就来厨房帮帮忙。如果不愿意,就在客厅里,看电视,玩游戏,随便你。” 话音刚落,朱玲珑便提了那只鸡,去了阳台旁边的厨房。 城中村的这些出租屋,没有专门的厨房,只在阳台与洗手间的过道中间,加了一层横断,锅碗瓢盆,就摆在横断上,勉强算是厨房。 到了厨房,才发现朱玲珑已经盘起头发,露出白皙的脖颈。腰身前,挂着一块绿色围裙。 她速度倒快,下手狠而准,三下五除二,就把乌骨鸡解体了。我在旁边,只在洗洗波菜,剥几瓣大蒜。 事情很快忙完了,又不好急着离开。 这个时候,我已经被她迷住了。 不是被她的人,或者身体迷住,而是被她的手法、厨艺迷住了。 她忙着烹饪,同时跟我讲起,她如何自学成才,学习烹饪的故事。厨房里的朱玲珑,向我展示了她的另一面,积极、向上、阳光、温暖。 她把乌骨鸡放在高压锅里煲,又弯腰,去取盘子,准备炒菜。她盘好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耳朵、鼻子和嘴巴。 她扬了扬手上的油污,半是命令半是撒娇地对我说:“帮我把头发盘一下。” 此事于我,仿如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我笨手笨脚,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按她说的,整理出一个雏形。最后,我按照朱玲珑的要求,把一绺头发夹紧在她耳朵上。 这时,我发现她的耳朵,特别漂亮。 第25章 谜语 朱玲珑大大咧咧,我明知她是这样的性格,也知道她在逗我取乐,可我仍觉得有些愧色。 于是,后退几步,保持着一定距离。 从侧面看朱玲珑,更有别样的风味。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觉得,她比冬夏更好看。只是,四川女人的性子,过于泼辣。 屋里的男人,只能乖乖做妻管严。这样的男子,当然不能说不好,但个人而言,对他们多少有些微词。更别说,让我成为这样的人了。 不过,命运总是神奇的。偏偏,让她成为我对门的邻居,更阴差阳错地,有了这么些来来往往。 炒菜时,朱玲珑觉得油烟味道重,我身子弱,让我回屋,摆好桌椅,准备用餐。路过阳台时,我又看见那只硕大的冬瓜。 心想,这么大的瓜,得吃多久啊。一个人怎么吃得完,不会坏掉吗? 我没忍住,问了一嘴。 朱玲珑答:“这瓜可不是拿来吃的。” 我一听,更愣住了:“用冬瓜做装饰品,你还真特别啊。” 朱玲珑说:“当然不是作装饰,这冬瓜可有大用途了。” 我欲问详情,朱玲珑却再不肯说。我笑道:“你是个谜一样的女人。” 朱玲珑一听,大笑不止:“不错,不错,这个定位很好。我要改个微信名,就叫谜一样的女人。” 我只当她随口说说,谁知,她果然掏出手机,去改微信名字。 改完,还扬了扬手机,让我去看。 我拿起手机,才知手机有未读消息。 其中,有两条是丽枝发来的。她晚上下班,要去一趟沙井,明天上午才回。还问我,明天早上,她朋友来我家取钥匙,是否方便。 我回了句随时恭候,等了许久,没见丽枝再有回复。 在沙发上坐下,稍候片刻,大米熟了,菜也出炉了,而那只据说为了我而“赴汤滔火”的乌骨鸡,也散飘出阵阵香味。 那一桌菜,很是丰盛,不像平常的家常菜。我总觉得,此事非同一般,再三套朱玲珑的话。 她狡黠一笑:“先喝汤,喝完你碗里的汤,我再揭秘。” 我没有办法,埋头喝汤。心想,她真是鬼灵精怪,关心我,又不直说。曲里拐弯,变出许多疑问来。不过,一旦你明白心意,便会生出许多感动来。 我喝完汤,手肘撑在桌子上,盯着她,不说话。 她咧嘴一笑:“知道今天什么日子么?” 望着一桌美食,我首先想,莫非今天她生日? 问了朱玲珑,她却摇头:“给你个提示,和你有关。继续猜,给你三次机会,猜中有奖。” 我问她奖品是什么。 朱玲珑不假思索地回答:“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问:“什么秘密?” 朱玲珑指了指阳台上的冬瓜:“你不是想知道,我买冬瓜干嘛吗,你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我觉得不错,猜了三次,都没猜中。 朱玲珑嘻嘻哈哈地说:“没办法,我只能帮你到这儿啦。没猜到,你得受罚。” 我大叫:“刚才你可没说惩罚的事。” 朱玲珑不予理会:“你不是没问么。” 我骂:“耍赖。” 又问:“怎么惩罚?” 朱玲珑嘴微张,说:“喂我吃块肉。” 我找了块鸡胸肉,夹起来,递给到嘴边。 她伸嘴接了,边吃边指着桌上的菜:“好香呀,来,你也来吃。” 看得出来,朱玲珑善于调节气氛的高手。她的厨艺,本就不错,饭菜吃得欢喜,我没一点儿负担。 吃到一半,我问她:“今天到底啥日子,惩罚我受了,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朱玲珑指了指那锅汤,爽声道:“你再盛碗汤,我就告诉你。” 我照做了,盛好汤,喝完,望着她。朱玲珑缓缓说:“你还记得,我俩什么时候认识的么?” 我随口说:“三个来月了吧。” 朱玲珑说:“你看,你记得很清楚嘛。今天呀,是个特别的日子,我俩刚好认识三个月。” 我笑:“这也值得纪念啊。” 朱玲珑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说:“当然呀。三个月是最关键的时间,可以左右未来的关系。有个叫苏五道的人,专门研究过,还写过文章,有理有据。” 我问:“什么苏五道,你临时瞎编的吧。” 朱玲珑说:“才不是呢,改天,我找到他的文章,转发给你。” 我笑答好好好。 气氛欢乐,饭就吃得多。不知不觉,我已经连喝三碗汤了。朱玲珑很得意,我吃得多,越证明她手艺好。 饭宴临至尾声时,她搛了一块鸡肉,非要喂我吃。 鸡肉离我近在咫尺,我只好张嘴。谁知,还没咬住肉,她却突然缩手,退了回去。原来,她是故意逗我玩呢。如是几次,我都没吃到那块鸡肉。 朱玲珑咧嘴大笑,银铃一般的笑声,回荡的小小的屋子里。 从昨夜开始,朱玲珑对我百般照顾,我就慢慢感觉到,她是个很好的朋友。只不过,很多时候,戴了一副面具,以“坏女人”的面孔示人。 她笑容明丽,一脸的灿艳,我欲要突袭,吃下那块鸡肉。于是,趁她没注意,一个闪身,突然靠前。 朱玲珑果然准备不足,但她仍没让我抢到那块鸡肉。 鸡肉本就很滑,朱玲珑后缩时,脚步趔趄,脚下打滑,鸡肉跟着打滑,掉落下来。鸡肉落在锅里,溅起的汤汁,又落进了我眼睛里。 我跌坐下来,紧紧闭上双眸,手在空中举着,乱摸乱抓,想要寻找纸巾。 朱玲珑赶紧起身,去洗手间寻手帕。过一会儿,她拿了块毛巾,还打来一盆水,回到客厅,放下水盒,将毛巾浸湿,微微拧干,走到我面前,轻轻地擦拭我的眼。 擦拭完,又把那盆水摆在凳子上,让我低头,埋在盆子间,她手捧清水,帮我洗眼。 洗了几次,舒服多了。我眨了眨眼,对她点头微笑,示意她没事了。 朱玲珑却说:“别动,眼珠上有块黑色异物,我帮你吹一吹。” 言毕,便把我按在座位上,她凑到我眼前,双手一左一右,捧住我的脑袋,俯在我额角,对眼睛轻轻地吹气。 起先,是使劲地吹。后来,大约异物吹跑了,她慢了下来。 屋里很安静,我甚至能闻到她的心跳。 第26章 无眠 既然冬夏名花有主,我也不是无人问津。 带着一股子冲动,那天晚上,我把全部的情感,倾注到了朱玲珑身上。 人这一生,会面临无数条分岔小径,我选择了这一条,没什么好后悔的。 当晚,回到自己房间,洗罢澡,晾衣服时,看到阳台上的多肉,冬夏的笑靥瞬间浮于脑际。 突然之间,我有一种轻轻的愧疚,好像背叛了冬夏一样。 若说背叛,也是她“背叛”我在先。 我如此安慰自己,心里仍隐隐有些不安。只是觉得,这样做对朱玲珑不公平。 那天晚上,我想东想西,神思恍惚,近乎一夜无眠。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一觉,就睡到了大光亮。 次日醒来,太阳已经晒到屁股上。反正是周末,不用上班,我倒不着急。 又赖了一会儿床,我掀开被子,抓起手机,竟然有三个未接电话,全部是丽枝打来的。 丽枝对说过,今天早上,那个租房的朋友,名叫杏花的,会过来找我拿钥匙。 因为睡得很沉,卧房又关着门,人在屋外敲门,我也听不到。 丽枝打来三个紧急电话,肯定是为这事。 我赶紧给她打电话,电话一响,就通了。丽枝倒没责备我,只问我怎么了。 我答:“昨晚加班,又感冒了,吃了药,睡得很沉,根本没听到手机响。” 说完,一个劲地抱歉。 丽枝说:“杏花在楼下转悠呢,我现在打电话,让她来找你。方便么?” 我说:“方便,当然方便。” 放下电话,我起床洗漱。 忙完一切,刚坐下,有人敲门。 此前,丽枝跟我讲过,欲要租房之人,是她要好的闺蜜,闺蜜老公准备来深圳,没有住处,得先租好房子。正因此,我以为今天敲门的,只有丽枝闺蜜。 门开了,站在屋外的,却是两个人。 一男一女,皆三十出头。男子身材倒高大,但有些朴拙之气,很像刚出门打工的民工。倒是女人,衣服虽朴素自然,还带着一股泥土的气息。但眼里扑闪着,亮晶晶的。 打招呼问好,果然是杏花夫妻。杏花倒颇有些颜色,杏花男人除了个子高她一头,其他方面,我总感觉配不上她。 不过,配上不上就配不上,这世上,不相衬的夫妻情侣,多了去了。 我略略有些讶异的,是我本来以为,男人还在老家,只等着妻子租好房,有了落脚之处,再南下深圳。 不过,也只是略有疑问。 假如我是那男人,有如此艳艳美眷,离家千里之遥,我怕也会放心不下。 讲了缘由,我将钥匙递过去。 杏花接了钥匙,柔声道谢。她嗓音尖细,辨识度很高。 我问:“要不要带你们上楼?” 男人赶紧说:“不必了,不必了,我们自己去就好。” 说毕,满面春色地和妻子一起上楼。 早在之前,素琴告诉我有一间空房时,我转告他们,他们当即通过丽枝,向房东交了定金,如此,就算是定下了这套房子。 现在,他们拿到钥匙,就有了和其他租客,一样的权利。想做什么,是他们的自由。 租客在自己的租房里,享受一定的自由。 别人羡慕,也只能是羡慕。 杏花和他老公拾级而上,模样亲密。 我还未关门,男人终于忍耐不住,或许又觉得,楼道安静,无人经过,于是伸出一双粗糙的大手,在妻子的后背,轻轻拍了一巴掌。 看到这一幕,我悄悄笑了。 这一巴掌,拍出了男人的欢喜,也把他的委屈、小心、压抑全都释放了出来。 人无癖不可与交,这一巴掌,拍出了男人的真性情,让我有了认识他的冲动。 成了邻居,又是隔壁芳邻丽枝的朋友,总会有机会认识的。 我这样想。 目送他们离开,我的肚子开始叫唤,还没吃早餐呢?于是,我带上手机,悄然下楼,去寻吃的。 来到楼下,我找到一家蒸粉店,点了一份肠粉,外加一份小笼包。 时间足够,我一边吃,一边欣赏马路上的风景。那种时间,我特别喜欢看人来人往。 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故事。在每个人的故事里,都能找到我们自己的影子。 这件事,光是想一想,就足够新奇有趣。 况且,我本来就有写小说的爱好。 观察也是写作能力之一种。 吃毕早餐,抹净嘴巴。从店里出来,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骑行前往菜市场。 市场旁边,有一家手工水饺店,味道纯正,是朱玲珑的最爱。 既然成了情侣,我就得关心她。而关心她最好的方式,是由这些微小的举止构成。 水饺店里,座无虚席。好在老板手速极快,帮工又多。等了七八分钟,我要的水饺到手了。 骑车回租房,提着爱心早餐上楼。刚走了半层楼,在平台上,遇见杏花和她男人,正从楼上下来。 我问杏花夫妇:“房子还满意不?” 杏花说:“满意,满意。” 她男人答:“很好,很好。” 我说:“我和丽枝是朋友,你们什么时候搬,需要我搭把手,不要客气呀。” 杏花说:“东西倒不多,就几件衣服。我们待会就去旧货店,买点家具用品。” 杏花说话时,下意识地拉了拉衣领。 第27章 喜悦 辞别杏花夫妻,我敲开了朱玲珑的门。 她穿一件宽大的上衣,光着脚,像一只猫,在屋里跳跃着。我将水饺放在几案上,顺势在沙发边坐下。 她眸含波光,面带喜悦,俯身向前,在我脸上蹭了蹭。 “我还没刷牙洗脸,你先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朱玲珑说完,便飘然而去。 坐了三四分钟,仍不见她归来。我起身,来到阳台,看到她正在厨房的洗手池边洗脸。 窗外,澄黄色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她的头发上,让她增添了一层朦胧色彩。 我倚在墙上,静静地望着她。 她回眸一望,朝我眨巴着眼。朱玲珑目光里,全是柔情蜜意。 那一刻,我感觉到了爱情的美妙。眼见洗漱完毕,我轻轻上前,从背后抱住她的腰身。 她的上衣是丝绸质地,柔软光滑,以至于,她可以像鱼儿一样,轻松就从我怀中滑脱而出。 回到客厅,朱玲珑开始吃水饺。 吃了两个,忽然把盒子往我面前一推。 我一脸疑问:“怎么,不好吃?” 朱玲珑停止咀嚼,说道:“很好吃啊。” “我吃饱了,你多吃点。” 我以为朱玲珑让我共享美味。 “唉呀,怎么一点默契都没有。谁让你吃呀。昨晚的事,你忘光啦?”朱玲珑微嗔。 我这才意会过来,赶紧拿起筷子,夹了一只水饺,往她嘴里送。 吃第二只时,朱玲珑咬住一半饺子,却不吞咽。 我不明其意,她不说话,也说不了话,只朝我眨巴着眼,嘴巴上下翕动,像在讲着什么。我愣了几秒,才明白她的意思。 于是俯身向上,微微前倾,慢慢靠近她嘴上的饺子。 原本以为,她会突然避开,像昨夜喂我吃鸡肉一样。这是她喜欢的格调,想要调动我的全部情绪,全身心地参与她的游戏。但今天不同昨夜,她一动不动。 游戏完毕,她继续吃饺子。 这份水饺,她吃得津津有味。 还剩最后一个饺子时,我问她:“好吃吗?” 她嘴上沾满油污,点了点头。 “不过,再好吃,也没你好吃。”朱玲珑微微一笑。 “什么?”我问她。 话一出口,我就理解了她的意思。只是,已经来不及了,她伸出双手,捧起我的头,开始发起进攻。 我挣脱出来,拉她去阳台,洗了脸刷好牙。回到客厅,拉上帘布,放了一首黄龄的《痒》。 在曼妙迷离的音乐中,朱玲珑喃喃道:“困了,想睡一会儿。” 我温柔地点头。 她却不肯自己走,非要我抱她去席梦思。 我弯腰抱住她,去往卧室。她双手环住我的脖子,眸子里含着热烈的光。 刚走进卧房,朱玲珑就抬起头,在我唇边,盖了个印章。 我将她放在席梦思。 正要离开,她却叫住我:“嗯呢?” 我回头,看到举起双手,眼微微闭着,嘴半张半合,神情极为妩媚。 我不得不走近过去,低头问她:“咋啦?” 她抖了抖手:“衣。” 我照做了。 她还在嚷:“裤。” 我只得遵照指令行事。 昨夜,我离开之际,她告诉我一个秘密,睡觉时,喜欢以最自然初始的状态,无有牵绊,最能获得好的睡眠。 朱玲珑跟我讲过,她读过兰陵笑笑生的代表作,之前我不太相信,总以为她信口胡纠。现在,我真有点相信了。 我如朱玲珑的意。 衣服与裤子,悉心折叠,放在床边的椅子上。 忙完一切,退回客厅,我玩了会儿手机,听到卧房里,传来轻微的呼噜。 我悄悄过去,正欲关门,看到她翻了个身。脸朝墙壁,背朝客厅。翻身时,把覆在身上的被单,一并扯脱了。 我怕她着凉,走到近处,扯被单盖腰身时,发现她后腰上,有黄豆大小的痣。 而且两边都有,一左一右,十分对称,大小相差不多。 这时,朱玲珑翻了个身,将两颗痣压在身体之下。我关上房门,退身出来,在阳台上远眺呼吸,平复心情,才回自己家。 本想眯一会儿,躺床上,头一沾枕,竟然和朱玲珑一样,沉沉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是中午。 伸了个懒腰,来到客厅,听到阳台上,隐约传来风铃声,叮当作响,悦耳动听。一时好奇,走出去,看到我家阳台,与丽枝相邻的栅栏上,挂了一只风铃。 风铃之下,还有两根线。此时只有微风,吹不动风铃响,响声源于那根线的作用。而线则掌握在丽枝手里,正在扯动着,线有两根,显然,另一根是留给我的。 相比于敲栅栏,以风铃当暗号,既很诗意画意,又美妙悦耳。不得不说,这个主意真是太赞了。 我凑身向前,伸颈一望,丽枝也正喜滋滋地望过来。 “从沙井回来,朋友给了我几个橙子,很甜。好东西要分享,送给你两个,祝愿你的生活,越来越甜。”丽枝一脸明媚,或许刚做过面膜,脸上水润闪光。 这样的祝愿,我没理由拒绝。再说阳台上的你来我往,早就不止一两次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通过阳台,你来我往的东西越多,证明友谊越厚,我们也从中得到了许多,别人无法理解的隐秘欢喜。 我道过谢,问起杏花搬家的事。 丽枝一一作答,末了,她说:“杏花说,这两天太匆忙,家里东西还在置办,摆放又太乱,要好好拾掇。等到下周末,请你过去,吃个家常饭。” 我想起丽枝说过,她要我在面前露一手,笑着问:“你呢,不是说过,要让我见识你的厨艺么。” 丽枝跟着笑:“哈哈。如果你不怕女朋友揪你耳朵,你就把我带上,一起去杏花家作客呗。”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我心里一沉,暗自揣测,我与朱玲珑的事,她怎么知道的,不太可能啊。 这时,起了一阵风。 风吹动风铃,悦耳的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第28章 烟火 丽枝这么一问,我微微有些惊讶。 我与朱玲珑相爱,就这两天的事。昨夜,丽枝明明去了沙井。再说,丽枝虽与我为邻,但我行事还算小心,应该没有露出破绽才对。 再说,朱玲珑也不愿张扬。以前,我俩只是普通邻居时,她可以当着众人之面,言语大胆,一点都不顾忌什么。 现在,尝了夏娃之乐,她反而变是谨慎了。她甚至暗示过我,说出租屋人多嘴杂,我和她的情事,现阶段还是保密为好。 谈情说爱是美好的事,为何怕人知晓呢?我并不理解,但也照她意思办了。 毕竟,她是一个“谜一样的女人”啊。 可是,我们如此小心,丽枝是如何发现端倪的呢? 莫非她是女侦探? 后一个疑问,当然是我的瞎猜测。我收回目光,往楼下扫了一眼。 城中村的街巷,人们来来往往,热闹喧嚣,展示着生机勃勃的烟火气。 我假装镇定,昂头带笑,问她:“我哪有女朋友啊。” 丽枝好像猜测到我会有此一问,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词:“没有吗,那也差不多了。”顿了一下,又说:“那天,你屋里……” 丽枝这么一讲,我立马明白了。 我发高烧那天,深更半夜,朱玲珑受曹超之托,来照顾我。开了一夜灯,难免弄出一些响动。 如此异常举动,身为隔壁邻居,丽枝怕早就察觉到了。 我仍故作镇定,打断她的话:“你怎么发现的?” 丽枝没一点隐瞒,坦然自若地答:“这不,我早上从沙井回来。开门时,才知道钥匙找不见了。没法子,只得去求素琴帮忙,借备用钥匙开门。素琴为人很好,自然,我也送了两只橙子,以表谢意。她收下了,作为还礼,非要请我饮一杯茶,说是新到的茶叶,浓香四溢。” 我暗想,她与素琴谈天与我何干,正欲插话,丽枝接着说:“素琴的茶虽然好,但我最感兴趣的,不是茶,而是墙上的那幅画。” 听她这么一讲,我大致懂她意思了。“以前老板娘在的时候,我去交租,隐隐见过这画,但没在意。那天近得远,心态又放松,看到墙上的画,我总觉得很熟悉。” 丽枝笑盈盈地望着我,好像在说,这下你该明白了吧。 我“嗯”了一声:“你在别的地方,见过这幅画?” 丽枝说:“那倒没有。不过……” 讲到这里,她手机响了。 丽枝望一眼手机,挂断电话,接着说:“有天下雨,我没带伞,差点淋个落汤鸡。路上,你正好赶到,让我躲在你的伞下。结果,你把自己差不多变成了个落汤鸡。” 我一听,想起她描述的画面,跟着大笑。 “还记得吧,我回家后,煮了碗姜汤,送给你。” 丽枝说到这,声调变得温柔了些许。 我答:“记得呢,那碗姜汤,一直温暖着我的胃。” “谢谢哈。”丽枝小声说道,“我虽站在你家门口,但往你屋里扫了一眼。只一眼,就看到了你墙上那幅画。” 我笑:“你莫不是学绘画的吧。” 丽枝眸子放光:“以前真学过几天漫画,可惜半途而废了。不过,虽只扫了一眼,但我能确定,你墙上那幅画,与老板娘家里那一幅,出自同一人之手。” 我频频点头:“高,果然高。的确如此,那幅画是冬夏送给我的。” 丽枝眨巴着眼:“现在还用得着我讲下去吗?” 我一听,才恍然明白,她把冬夏当成我女朋友了。 我淡淡地说:“我喊冬夏作姐姐。她这次回家,给我找了个姐夫。” “对不起,对不起,我误会了,真不好意思。”丽枝一听,赶紧向我道歉,脸上的神态却很明丽,眸子里的泉水,愈发清澈,蓝悠悠的。 阳台会谈后,我回到客厅,想起冬夏,实在没忍住,给她发了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深圳。 冬夏告诉我,她本来准备月底回深圳,但有个东西还没准备好,又得往后延两天。 或许,意识到我情绪散淡,又或者想和我开个玩笑,她问了一句:“老实交待,是不是想冬姐了?” 我有些赌气的成分在内,发了这么一句:“想有什么用,你已经有姐夫了。” 冬夏没有回复,只发了一连串偷笑的表情。 我调整了一下情绪,肚子饿了,却不想在家做,原本想点外卖,又想不能一直窝在家,于是下楼,随意而行。 寻来找去,进了一家隆江猪脚饭,点了一个双拼。 点完,给朱玲珑发信息,说我在外面用餐,问她想吃啥,给她打包。朱玲珑很快复我,称她和闺蜜去车公庙逛街,会很晚才回,让我不用管她。 结尾处,发了个卡通图片,内容为男女亲昵。 图片后,接着加了一句:“亲爱的,么么哒。” 吃罢饭,我给大石打电话,问他得不得空,一起去观澜版画村看看。听说那环境幽静,艺术氛围很浓,是观光的好地方。 大石说:“老家来了个亲戚,在全陪,走不开呢。不好意思啊。改天,我请你吃饭,向你赔罪。” 我笑:“言重啦,你忙你的,陪好亲戚。” 这段时间,大石行动怪异,与往常大相径庭。时光漫长,我闲极无聊,我准备去一趟大浪时尚小镇。 我脚上趿着一双拖鞋,行动不便,于是回租房,换鞋子。 回去途中,路见一地摊,在吆喝卖书,无论新旧,一律九元一斤。 文化论斤卖,倒吸引了不少人。我也挤进去,选了四五本。 回到楼下,想着素琴的《包法利夫人》早该看完了,是时候更换书目了。 上到二楼,房东的门,竟然是关着的。 侧耳细听,屋里隐约有电视声音,以前,素琴从来不开电视的。有些许闲暇,只安静地读小说。 我顿觉好奇,上前敲门,敲了几下,门才打开,只开了一条小缝。 透过门缝,看到素琴穿个吊带裙,引人遐思。看那模样,像刚起床。但她嘴里不断吞咽,像在吃饭,脖子上流淌着汗水。 我忙递上书,讲明来意。她却摆手,说最近很忙,也没时间看书了。 我略觉奇怪,但没深想,告了别,回屋换鞋。 再次出门,坐地铁去大浪,抵达目的地,漫游其中。据说,许多国外大牌的服装,都产自时尚小镇。 这里集结了许多时装大厂,走在其中,偶尔会见到年轻靓丽的女工。小镇的规划设计,也很时尚新颖。但一个人闲逛,看什么都少了灵魂,无甚趣味。 转了一圈,找家快餐店,填饱肚子,回到租屋,躺在沙发上刷视频。 看了几集短剧,手机弹出一条消息,阿珍发来的:“小范老师晚上好呀。忙忙碌碌的日子,终于告一段落了。明晚周日,偷得一日闲暇,我在西丽设宴,不知小范老师能否赏光,叙旧闲谈呀。” 阿珍换了个新头像,没用美颜,头发盘在脑后,脖子细长,颧骨高高耸起。 四十出头的女人,没有年轻女子的青春活力,但她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韵味。 第29章 顾问 和阿珍聊了几句,正欲和曹超通个气,忽然来了个电话,雷姨打来的。 雷姨的毛病不少,但她有一个特别好的优点,即公是公,私是私。 平时下了班,尤其周末放假,除非特别重要的事,她一般不会和下属聊工作,更不会指派任务。 当然,她也很讨厌上一级领导给她派活,交待差事。 讨厌归讨厌,接到上级boss指令,明明一肚子不爽,她表现出来的,却永远是春风满面。 她以前还是小职员时,能记住所有领导的车牌号,以及籍贯爱好。 后来厂里年会,领导来巡桌敬酒。她往往能抓住机会,一两句话就能让领导关注她。因此,没过多久,她就脱颖而出了。 电话里的雷姨,与面对面相见的雷姨,声音有很大变化。 不知是神奇电波的作用,还是她刻意而为。总之,她打电话时,声音明显柔情许多。 这一回,雷姨同样不谈工作,而谈到了之前跟我提过的诗社。 “小范老师,没打扰你吧。” 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总觉得,雷姨的声音里,有一丝丝的嗲的味道。当然,她不会对我这样,或许对某个人讲话时,习惯了,把这感觉传递给了我。 我答:“怎么会呢,你这么信任我,我真的很感动。” 雷姨说:“太好了,感谢哈。明晚七点开始,仪式在一家私人茶室举行。环境很不错,茶也很香,不会有别人打搅,安静闲适,正适合品诗论道。当然,我们那几个诗友,也都是很优秀的。” 我顺带着奉承了一句:“虽还没见,但和您交往的人,肯定都和你一样,个个顶呱呱,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 雷姨乐不可支:“夸张了,夸张了。你住哪里,发个定位来,明晚朋友开车,咱们一起过去。” 我说声好,发了定位。 上一次,雷姨跟我讲这件事时,我就在心里嘀咕,可能会和阿珍的约请相冲。想不到,果然如此。 雷姨是我直属上司,又是熟人。阿珍只是萍水过客,就算明晚一起吃饭,也不见得有什么后续。 正在思考中,曹超打了电话来:“阿珍的信息收到了吧。” 虽是问问题,曹超用的却是感叹号。显然,他认定阿珍肯定给我也发了信息。 我故意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对呀,收到啦,你去吗?” 曹超说:“去啊,怎么不去。不瞒你兄弟,这段时间,我时不时和阿珍聊聊天,感觉很不错,一直没找到机会见面。” 我调侃道:“功夫不负苦心人,如今梦想终于要成现实了。” 曹超说:“你呢,一起去吧。” 我回:“不太好吧,我去了,岂不会搅扰你的美梦。” 曹超一脸老谋深算的样子:“阿珍不是小姑娘,一看就是老江湖。第一回正式碰面,就单身赴会,太张扬了。再说,她可点了你的名,一定要你作陪哦。” 我说:“嗨,她就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 曹超问:“你真不去?” 我答:“真去不了,雷姨和几个朋友,搞了个诗社,明晚搞个成立仪式,非要拉我去充数。” 曹超不信:“是让你当指导老师吧。” 我说:“我这点水平,能指导啥啊。就是图个乐呵,顾问一下。” 曹超欢喜道:“行啊,兄弟,你这招可高明了。一声不响,就当上了顾问。顾问顾问,重点在于顾。” 一提这个,曹超就刹不住车了。 我赶紧喝住:“明晚见了阿珍,悠着点,别太用蛮劲。” 曹超说:“放心吧,阿珍与普通女人不一般。看她朋友圈就知道了,优雅从容,温柔贤惠。是支潜力股,值得长期持有。” 我暗自赞了一句,他倒没说错。 这样的女子,交朋友可以,初见面,就直奔主题,显然不现实。 接着,曹超又加了一句:“兄弟我可不是菜鸟,该放长长线,就放长线。该钓大鱼时,就钓大鱼。哈哈哈,祝福我吧。说不定,哥哥从此走上一条金黄大道,再也不用在工厂打工受气了。” 曹超虽当个小管,但他的领导是个笑面虎。表面上,和你称兄道弟。待你转身,他却往你身上扔刀子。 非但如此,他还让下属们相互监视。要不是工资还不错,曹超早就拍屁股走人了。 只不过,曹超到底比我多历练几年,平时对领导尊敬有加,只和我闲聊时,才偶尔吐吐槽。 他能把许多事压在心里,含而不露。这一点,令我无比佩服。 当然啦,他还有一个发泄出口。 那就是风花雪月,他游离于各式女人中间,寻找安慰,算对苦闷生活的补偿。 周日,吃了中饭,想着即将当“顾问”,心里隐隐有些激动。 平时,到了中午,我都会午休。但今天,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好像晚上会发生什么事,心总不能踏实。 最后,实在没法子,只好起床,打开手机,看起网络综艺来。看完节目,才三点过一刻,给曹超发了条信息。 不一会儿,便收到回复:“我已经出发,上地铁了。” 我脸上带笑:“去这么早啊。” 曹超说:“早点过去,好勘察环境。” 我打趣道:“你是去约会,又不是去搞地下工作。” 曹超笑答:“差不多,也算地下工作。” 起先,我未能领略其妙。经曹超一提醒,方才理解他话中有话。 我笑道:“祝你马到成功。” 曹超回:“彼此彼此,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也一样。” 他话有所指,意思让我晚上,当好“顾问”。 隔一会儿,他又加了一句:“顾问既是名词,还是动词。归根结底,关键在于后一个词。你得动起来,动起来才有机会,才有收获,才能成功。” 我心说“去你的”,笑意却在脸上荡漾。 结束闲谈,我去敲朱玲珑的门。 别的女人我“顾问”不了,但朱玲珑还是可以的。 敲了许久,无人回应。微信问她,隔了好久,才有回复。 原来,她临时接到电话,去厂里加班了。 “事情很多,晚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我发了几句体己话,回到屋里,坐着发呆。六点过一刻,电话响了,雷姨打来的,让我五分钟后,在楼下路口等。 放下电话,我对着镜子照了照容妆,又洗了一把脸,这才出门而去。 来到路边,稍候片刻,一辆雷克萨斯停在我的面前。 车窗摇下,雷姨朝我招手。 她化了淡淡的妆,脸上笑容生动。 司机也是一女子,后排坐着另一个妇人,她们仨,年龄相差不多,都穿夏日旗袍,头发盘起,笑容满面,像去赴一场盛会。 我拉开车门,坐上后座。打过招呼,司机开车出发。 很快,我就会意识到,上了她们的“贼船”。 只是,想要下船,就没那么容易了。 第30章 乘风破浪 司机和后座的妇人,都很热情,后座妇人还和我握了一下手:“近来楼台先得月,我先和范顾问握个手,沾个光。” 她握着我的手,足有好几秒。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了这一幕,嚷嚷道:“哎,够了够了呀,留点机会给我们。” 她们到了这般年纪,口无遮拦。 倒把我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说说笑笑间,车在一处桥边停下。我望向窗外,路边一位穿旗袍的女子,正朝雷姨挥手。 雷姨回头,望我一眼,说道:“这位乘风破浪的姐姐,也是朋鸟社的社员。” 车门被拉开,我赶紧朝中间坐,挪出一个位置,让给她。待她上车,自然又一番笑闹。 车子继续往前,开了五六分钟,不知何故,又停了下来。 我暗忖,不会还上人了吧。车停了一会,雷姨没和路边人打招呼,我朝窗外看,也未见穿旗袍的女子。 我心里松了口气,可停车是为何呢?正在犹豫要不要问问雷姨。 突然,雷姨手机响起,一个爽朗的女高音说道:“来了来了,一分钟就到。” 我望望左右,心说后面已经坐三人了,再来一个,还能怎么坐? 看妇人体格,唯我瘦弱些。总不能让我坐她们哪位的怀里吧。 而且,就算我们都能忍受,就不怕交警查车么? 正思虑之际,果然见一妇人款款而来。她还在远处,便朝这边挥手。 妇人跑到车边,坐我右边的妇人,推开门,接着朝我抱歉地笑笑:“还得请你挪一挪。” 最后一个到的妇人,一路小跑。她上车后,我才知道,她有个绰号,叫d姐。 起先,我不明其意,到茶室后,谈诗论道,又小酌一杯,大家彼此相熟了,她主动告知绰号缘由。 不明其义,可能迷糊。真说起来,却极简单,原因在于,她的罩杯,是36d。 这当然是引人为傲,引人注目的,以此为绰号,别有情趣,不知真相的人,不会懂得其中幽默的意味。 相熟的人,叫这个绰号,就别有风趣,更意味深长。叫的人喜欢,d姐也喜欢。 d姐上了车,后座的空间,立马变得紧张起来。 女士优先,我是男士,于是主动靠前,空出一部分地方,给她们挪位置。 “人到齐了,现在,咱们直奔目的地。”雷姨大手一挥,车子便向前驶去。 我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开始还好,但无法长久保持,几分钟后,我就感觉骨骼酸痛,浑身不自在。 尤其那双手,无可放处,只得放在膝盖上。 后座坐三人还勉强,多了一个人,空间就显得很拥挤。 车子拐弯或者刹车时,车身摇晃,我们的身体自然随之摇摆。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车上五个女人,足可唱两台戏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气氛欢快,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尴尬。 又行驶了五六分钟,一台三轮车逆行,司机眼疾手快,一个紧急刹车,我们先是前倾,接着靠后倒。 我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两只手离开膝盖,在空中作了无规则抛物运动。 最后,左手落在左边妇胳膊之上。 换作曹超,这定然是很难得的机会。可以与她们更进一步,作更深入的交流与沟通。 然而,我多少有些慌乱。 好在,她们的注意力,被逆行三轮车吸引了,异口同声地骂他赶着去投胎。 几个妇人一起,愤怒的力量,会无限地扩大。 好在,她们都是诗社成员,都很有些悲悯心,骂过一阵,就不再重提。 不多时,目的地到了,是闹中一处幽静的所在。 雷姨介绍:“茶室是d姐朋友的,不对外开放。特意辟了一间,供我们吟诗作画。” 我自然一番赞叹。 除了我,其他人早就来过,与茶师也相熟。打过招呼,客套一番。进到茶室,大家依次坐定。 雷姨是诗社发起人,又有些口才,自然坐上座。 作为嘉宾,我又是顾问,自然紧邻雷姐坐下。 d姐提供了聚会地点,是有功之臣,紧邻雷姨左首坐下。其他人则按顺序,各自落座。 大家坐定,饮了一杯茶。 雷姨便起身,让大家作了介绍。之前,在车里,其实已经认识彼此。而且,除我之外,她们早就相交多年,知根知底。 不过,毕竟是诗社成立,我又是顾问。介绍还是必要的,就连雷姐,也不例外。因为在茶室,氛围不同,大家的介绍,就显得郑重其事。 各自的介绍,不尽相同,除姓名、籍贯、年龄、工作等,其他全靠自由发挥。 介绍完毕,雷姨从包里拿出一张聘书,要给我授牌。 授牌时,众人鼓掌,d姐则当起了摄影师,记录下这一幕。 我本以为,她们所谓的诗社,无非是借此机会,大家聚在一起,聊聊天喝喝茶,把家务事家里事男人的事工作上的事,统统扔到一边,好好放松一下。 如今,看来,我想错了。 雷姨仍旧展现了她雷厉风行的工作风格,对待兴趣爱好,一点也不马虎。授予我聘书后,便是揭牌仪式。 大家起立,来门而来,我这才注意到,茶室门楣上,以一块红绸布覆住。 一众人等分两侧,各自站立,手持拉线,茶师则居中,喊着揭幕,同时用相机,记录精彩一刻。 如此一番,进去饮了一泡茶。便有人进屋,将茶撤走。随即,便有服务生端着菜肴上桌。 菜很丰盛,但不饮酒,大家以茶代酒,举杯相庆。 碰过几次杯,关系熟络了。饭席进行到一半,作为仪式的一个环节,雷姨提议大家轮流朗诵诗歌。 朗诵有个要求,需为自己新近创作的作品,而且设有奖项。 作为顾问,我自然要承担起评委之责。 此事雷姨事先没跟我提过,事过匆忙,好在听完第一首作品,我心里有了底。与其说是诗,更不如说打油诗更准确。 待大家朗诵完毕,唯有雷姨与d姐两人,有些真功夫。诗文无高低,以我的观感而言,两人水平不相上下,d姐略逊一筹。 或者说,我更喜欢雷姨那首诗。 这一次,并非拍马屁。但我注意到,雷姨一直在朝我使眼色,意思让我关注d姐。 我暗自思忖,茶室是d姐找的,给她一点面子,也讲得过去。最终,我把首奖,评给了d姐。 名次一出,大家一阵欢呼。排名靠后几位,全然没有失落与难过,反而盯着d姐大喊:d姐、d姐、d姐。 d姐摆了摆手,待大家安静下来,d姐盯着我问:“可以吗?” 我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这时,雷姨开口介绍了规则。 我才知道,被评为冠军的那位,必须与顾问跳一支舞。 我暗自感叹,这一群四十上下,看似娴静的女人,玩起游戏来,就变得热情豪放了起来。 第31章 面具 我仅跳过慢三快三,而且不熟练。 让我跳舞,犹如赶鸭子上架。但事已至此,我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在女人面前低头。 谁知道,d姐对跳舞更知之甚少。此前,只是在影视和广场上,看过别人跳。所以,这一支舞,是赶两只鸭子上架。 好在,朋鸟社的宗旨,只是让自己高兴,并不为出人头地。写诗如此,跳舞玩游戏,同样如此。 大家开心快乐就好,并不计较章法。正因为,几位别的姐嫂,才会不管不顾,写出那些打油诗。 跳舞要伴乐,雷姨选了李健的《贝加尔湖畔》。 可见,她是有些品味的。这支歌曲调舒缓,很适合我与d姐。 司机姐姐不乐意:“这歌太静了,没劲,不如选二手玫瑰,好不好?” 说罢,大家一齐叫好。说真的,我还第一回听说,有个歌手,叫二手玫瑰的。 听她们谈得欢喜,我有点晕。目光穿过人群,去找d姐救援。 可她此刻自顾不己,哪里还顾得上我。 最后,通过投票,选了二手玫瑰的《仙儿》。 原先那位司机姐姐,从手里找出这支调,音乐一起,果然很劲爆。 此时,手机剧烈的震动。拿起一看,曹超打来的。我想,他可能要向我炫耀他的幸福。 茶室里此番景象,热火朝天,大家等着我与d姐共舞,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哪里还有心思,去听曹超眉飞色舞? 于是,把手机反过来,摆在桌上。 这时,d姐主动朝我伸手。我俩缓缓起步,左走几步,右走几步,完全不着调儿。 越如此,大家越欢喜。况且,二手玫瑰的唱词,本就俗不可耐。 然而,有句话怎么讲来着。大俗即大雅,大雅即大俗。大家拍着手,慢慢地,跟着二手玫瑰的调性,一起大喊,让我和d姐加快节奏。 随着节奏的加快,我有些紧张。倒是d姐,轻松自如,我则显得像个乡巴佬。 随着音乐停止,我与d姐的表演,终于结束了。 接下来,是雷姨的表演。 原来,每个人都要表演,只是冠军才有福利,而我这个顾问,就是她们的福利。 雷姨唱了一首歌,音质倒是平平,关键在于,这是一首情歌。 雷姨很卖力,甚至可以用疯狂来形容。她的表现,让我看到了,与工作中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我原本心有不爽,觉得她把我当福利。 如今,看着她激情而歌,揭开了面具,让我见到了真实的她。心里又想,如果她没把我当成自己人,一定不会在我面前如此“作践”自己。 正因此,雷姨唱歌时,我拼命地鼓掌。 司机姐姐站在我旁边,见我如此卖力,凑到我耳边,打趣我说:“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完全不用拍马屁。” 我无法向她解释,只是笑了笑。其他几人的表演,也离不开歌舞。 司机姐姐的高音让我印象深刻,另外几位姐嫂,则不甚了了。 笑闹完毕,要散场了,大家约定,诗社一月一聚。 下个月要作同题诗,名字就叫《玫瑰舞》。 “至于头奖的福利,肯定要升级,今天诗社揭牌,只算小试牛刀。”雷姨一提议,大家都鼓掌通过。 司机姐姐望着d姐和我,故意问:“怎么个升级法,跳钢管舞?” 她话一出口,大家一片欢腾。 我偷偷打望司机姐姐一眼,暗想,这个女人不简单呢。 她当司机,真名副其实啊。 雷姨听了她的话,眉头往上一挑,笑道:“保证惊险刺激,让你们大饱眼福。” 此言一出,自然又引来叫好不断。 我心说,取名朋鸟社真名不虚传也。 散席时,d姐说:“和小范顾问加个好友吧。” 众人皆附和。 我打开二维码,让她们轮流打码。 加完好友,从茶室出来,找到那台雷克萨斯,我正琢磨,该怎么坐车。 雷姨却说:“我还有点事,不跟大家一起走了。正好,腾出个位置,让给小范顾问。他今晚顾了你们一天,辛苦操劳,你们在车上,可别再欺负他。” 大家听罢,异口同声地答道:“放心吧,我们一定照顾好小范顾问。” 雷姨笑:“好,就看你们的了。再见。” 雷姨一走,我以为,副驾的位置,该由我坐吧。谁曾想,我还未行动,有人捷足先登了。 无奈,我只得其他人坐后排。既然坐后排,我便不急了,想发扬绅士风格,女士优化。 一位社员上了车,轮到d姐了,她非要让先请。 结果,我无可奈何地,坐在了中间位置。 回程路上,少了一个人,宽松了许多。但相比去程,此时大家已经熟悉,不用再装着端着。 尤其d姐,与她们相比,我俩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大家嘻嘻哈哈,开着玩笑,其言行举止,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我故作镇定,假装一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模样:“你们完全不把我当外人啊。” 司机姐姐接嘴道:“早些时候,雷姐跟我们说,要请你当顾问时,我们就把你当成了自己人。” 前排大姐附和道:“对啊,自己人就不必再客套了。” 我笑着说:“谢谢,太感动了。” 这时,曹超再次打来电话。我坐在中间,左右两边,皆有耳目。此时,接听曹超电话,多有不妥。 我扫了一眼,立马挂断了。 d姐见我挂了手机,嘻笑着说:“怎么了,女朋友催你回家了?” 我有点底气不足:“哪有呀,一个同事。” 司机姐姐趁此调侃:“晚上回家,会不会跪键盘?” 我脸上微微发烫,争辩说:“真是同事,骗你们是小狗。” 坐我左边的大姐指着窗外说:“看,有只小狗。” 透过车窗,果然看到,路边有一只灰色卷毛狗。 这句话一语双关,众人皆乐不可支。 趁其他人没注意,d姐悄悄拉了拉我衣摆,好像在说,别怕,有姐呢,姐罩着你。 第32章 借口 穿过一个红绿灯,再行驶几百米,d姐最先落车。 d姐走后,不到一分钟,我收到一条信息。我以为曹超发来的,没理会。 雷克萨斯继续行驶,接着前排大姐落车,再之后,到我家附近。 我和两位姐姐挥手道别,从车上下来,走了几步,拿起手机,才知信息来自于d姐,是一首诗: 月亮是个偷梦的贼, 悄悄洒下银色的光。 它照亮了那些过往, 让美丽在夜色中回响。 看得出来,她有些文采,尤其第一句,让人觉得新奇。不过,离思想性艺术性,还是有些差距。 在诗歌结尾处,d姐加了这么一句:范谦小弟,谢谢你,今晚很开心,有一刻,好像找回了青春。” 在此之前,d姐都称我为“小范老师”“范顾问”。在这条信息里,d姐却直接称呼我名字。显然,她已经把我划归朋友的范畴了。 我回信赞美了这首诗,称这首诗虽短,但比她在诗会上朗诵的诗,更好更美,第一句尤其好,就像江苏作家苏童说的,里头有一种奇袭之观感。 d姐回:“那就更要感谢你了,你给了我激励,也给了我灵感,让我看到了跳跃的青春,觉得自己并没有垂垂老矣。” 我打出一行字:“你芳菲正好,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也是女人最动人的时刻。” 正欲点发放键,曹超的电话又来了,我划开接听键,曹超在大喊大叫:“羊入虎口,羊入虎口了。” 我只当他在调侃我,没予理会,问他:“你怎么样?” 曹超说:“在夜市喝酒呢。出事了,你快点来。” 出事?我心中一惊,提速疾行。 行至夜市,远远地,便看到曹超站在“一家烧烤店”朝我招手。这家烧烤店名字就叫“一家”,店铺装修略显简单,但烧烤师傅技术很好,味道超正。 我和曹超经常去,几乎成了定点聚餐点。 有时,还会叫上大石。 当然,曹超去得更勤。 我走进店内,坐下,看到桌边已经摆了两瓶啤酒。 曹超酒量很不错,啤酒能喝五瓶。但他今天的状态,明显不对,脸上写满怒意:“想不到你重色轻友,严重到这个程度。” 我以为他生气我没接电话,忙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对不起,对不起,手机不知怎么调成静音了。实在抱歉啊。” 说罢,我一饮而尽。 曹超知我酒量很浅,一喝酒,脖子就红。 见我灌了一杯酒,他略略解了些恨,继而,开始骂起了大石:“大石那个王八蛋,平时他有什么事,我可以说随叫随到。我有了烦恼,他找各种借口不出来。” 我接过曹超的话:“大石这段时间,是有点不对劲。不会被谁骗了吧?” 谁知,我不说还好,一提“骗”字,曹超更生气了:“我看出来了,你俩今晚上是联合起来,故意让我难堪的。” 我给他倒满酒,举杯劝他:“超哥,消消火,消消火。” 又喝了一杯,我以手扶额,又指了指脖子对曹超看:“我已经喝了两杯,再喝下去,就得醉了。” 曹超转身,朝服务员招了招手:“再来四瓶啤酒。” 见我面色讶异,曹超说:“你今天没去西丽,可把我害惨了。多喝几杯酒算什么,别废话,喝,不醉不归,一醉方休。” 我陪着小心说:“小弟对不住大哥,到底咋了,你倒是说话啊?” “奇耻大辱。”曹超仰起脖子,一口气饮下一杯,接着再倒满,说了个“干”字,一杯又一杯下了肚。 接连灌了两杯酒,曹超打了个嗝,这才开始讲起他去西丽,与阿珍会面的经历。 他讲得绘声绘声,而我接连几次咋舌。 听完曹超的遭遇,才发现我与朋鸟社几位姐姐的经历,实在太小儿科了。 曹超是坐地铁去西丽的,到西丽站时,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半小时。 目的地离西丽地铁站有点远,反正时间大把,曹超不想打的,扫了辆共享单车,一边骑行一边看风景。 刚到深圳谋生时,曹超在茶光同学的租房里,借居过一段时间。当时,虽四处转悠过一些地方,但目的是找工作,没有赏花看月的闲情逸致。 如今,却不一样。来了西丽,是佳人有约,也是再续前缘。虽还没有一亲阿珍的芳泽,但约会是她主动提出来的,曹超心里多少有些得意。 只要多花点时间,多关心问候,多送良言暖语,迟早有一天,阿珍的石榴裙,会为他而敞开。 这一点,曹超是相当自信的。毕竟,他有不少成功的经验。 如此一想,心情自然倍儿欢喜。唱着情歌,哼着小调,缓缓行进,不知不觉间,导航提示,目的地到了。 这是一处高档商业区,商业区周围,有好几家花园小区。曹超猜测,阿珍就住在花园小区的其中一幢楼里。 他找到停车点,下车步行,绕着商业区,观察了一番,对接下来的约会,充满了期待。 时间还早,他去了商场,东游西逛,消磨时间。阿珍约他来此,肯定是要吃饭的。商业里餐饮店很多,曹超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他不知阿珍会选哪家饭店,但他以自己的喜好,选出了几家店,还拍了照片。从商业区出来,继续闲逛,在商业区西侧,前行百余米,有家酒店。 酒店被一众花草树木掩映,有一种爱丽丝梦游仙境的新奇感。酒店的名字很好听,叫梦幻酒店。 曹超暗自喜悦,心说,若饭后,来酒店酒店叙谈,得多么浪漫啊。当然,想归想,曹超也知道,不太现实。 一番转悠,时间越来越近了。要与佳人见面了,曹超突然有些激动,心里砰砰跳个不停。 在他过往的情史中,这是头一回。 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五分钟时,阿珍终于发来信息,问他在哪。 许是受环境影响,曹超准备俏皮一点,答道:“已经在定位地点,迎候佳人大驾。” 阿珍说:“守时信诺,好男人。我快到了,两分钟后见。” 曹超回个句好,不时左右张望,猜测阿珍会是怎么样的打扮,从哪个路口现身,见了面会不会主动和他握手。 正在憧憬中,曹超听到背后有人喊他的名字。回头一看,阿珍就站在他身后,离他三米左右的距离。 她穿一件米黄色露肩衫,头发盘成一个结,耳朵上戴着一个桔子大小的圆形耳环。 下身是碧绿裙子,裙身很短。 曹超一时看呆了。 第33章 意味深长 寒暄完毕,阿珍带曹超在商业区外围转了转,将商业区的情况略略作了介绍。 随后,随意往马路对面的花园小区指了指:“我就住在那,十楼。阳台正对商业区。很多夜深人静的晚上,我经常坐在阳台上发呆。” 这句话,透露了几层意思。 其一,向曹超表明,她的富贵身份。 其二,深更半夜,独自一人发呆,证明内心空虚。 曹超敏锐捕捉了这一点,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愈发信心满满。 以上种种,都在暗示曹超,今晚将有一场好戏上演。曹超这么想,阿珍也是这么想的。 她已经设计好接下来的安排,做完介绍,略作停留后,阿珍微笑着征求曹超的意见:“才五点钟,吃晚饭有点太早了,要不,去吃牛排怎么样?附近有家牛排店,超好吃的。” 阿珍脸上涂了一层粉彩,还画了眉,抹了口红。 曹超觉得,一切都恰到好处。 迷失于温柔乡的人,不管对方讲什么,他都会答应。两个人并着肩,去牛排店。阿珍本就不矮,又穿着高跟鞋,两人走在一起,显得相差不多。 路上,阿珍不时说着话,讲她的童年趣味,说着说着,就咯咯笑起来。笑着笑着,阿珍不时往曹超身上撞。 虽是无意识的,但阿珍也掌握着极好的分寸,仿佛生怕越了界。然而,正是碰撞之后,又迅疾离开。 走着走着,竟然到了梦幻酒店。曹超想起之前,自己的设想,差点笑出声来。阿珍带着曹超,穿过一片竹林,去了另一个地方。 原来,酒店左侧,还有一处雅舍。走进去,就看到了牛排店,名字也有很创意,叫火之舞。 牛排店有些隐蔽,但顾客并不见少。靠窗的地方,正好有个空位。坐下来,阿珍招手叫服务生。 拿来单子,让曹超点单。曹超接过来,价格稍稍有些贵了些。他点了一份菲力牛排,要七分熟。 然后把单子递给阿珍。阿珍没看菜单,对服务生说:“我和他一样,再另两杯橙汁。” 待服务生离开,阿珍咬了咬唇,问曹超:“酒就不喝了吧。” 曹超忙点头:“听你的。” 阿珍的嘴唇很厚,涂了唇红色的唇膏,显得光彩夺目。厚厚的嘴唇,让阿珍多了许多明艳。相反,她那对高高的颧骨,反而不突出了。 牛排送过来了,阿珍打开餐巾,摆在胸前,手持刀叉,切了一小块牛肉,送进嘴里。一边吃,一边静静地看着曹超。 她动作优雅,动作娴熟。相反,曹超倒有些不够自然。曹超吃了一口,味道的确不错,但偏淡了些。如果再加点盐就好了,曹超好。 正这样想着,便见阿珍伸手抓起一只瓶子,往牛排上洒了洒。洒完,问曹超:“要不要加点盐,更有味。” 曹超道了声谢,接过瓶子,在牛排上轻轻洒了洒。有了一层细盐,再吃牛排,味道果然好多了。 吃着牛排,喝着橙汁,听着西洋乐。这是曹超的恋爱史上,独一无二的经历。 牛排要慢慢品,曹超尽快保持和阿珍相同的速度,不时停下来,饮一口橙汁,听阿珍讲一讲话。 曹超本来很善谈,知道讲什么,更能讨女人欢喜。但和阿珍在一起,被她的气场镇住了,并不能像以前那样,滔滔不绝,神采飞扬。 所以,很多时候,他只能埋头吃牛排。尽管吃得缓慢,但他仍比阿珍先吃完。 西餐厅不同于中餐厅,阿珍还没吃完,提前买单不礼貌。曹超静静望着阿珍,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让人着迷。 吃饱喝足,总得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曹超开始想入非非。 阿珍吃完了再最后一块牛肉,放下刀叉,擦净双手。曹超恰到好处地,招手喊服务员买单。 这次晚餐,消费了598。曹超抓起手机,意欲买单,阿珍伸出玉手,拦住了他:“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买单呢。” 阿珍的手又白又软,抓住他的手,连带着让他的心,也融化了。买了单,从火之舞牛排骨出去。 走了几步路,阿珍试探性地问:“附近有家茶馆,推出一项新服务,挺好玩的,要不上去体验一下?” 曹超已经没了任何抵抗力,点头说好啊。 依然并肩而行,吃了牛排,两人关系愈发近了,走在路上,胳膊与胳膊的碰撞,不再像之前一样,蜻蜓点水,而变成了两块磁石,一旦吸引,便很难松开了。 茶馆在一处独栋房舍的五楼,环境布置像酒店,又与酒店有所不同。阿珍带曹超进到一个房间,里面有茶台、麻将桌,这没什么奇怪的。 最令曹超惊讶的,是房间里竟然摆放着一个大型浴缸。浴缸里放满了水,相当于一个小型游泳池,可以供两个人欢泳。 曹超正在揣测,会是什么样的新服务,屋里又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年龄和阿珍相差不多。 阿珍热情地作了介绍:“我朋友,曹总,大型电子公司副总监。” 曹超愣了一下,很快明白,阿珍故意这样说,是在给他涨脸面。来的两人,也是带“总”的。 他俩满脸是笑,看起来很好相处。 饮了一杯茶,另一位女人提议:“打一圈牌吧。” 阿珍望着曹超,用目光征求他的意见。曹超想了想,事已至此,硬着头皮也要上。四人依次上桌,讲好输赢单位,按下桌上开关,开始洗牌。 刚打出几张牌,屋外有人按铃。坐在曹超对面的男人,从旁边的茶几上,抓起一个遥控器,轻轻一按,门便开了。 一个女服务员推着一台移动餐车进来,餐车上,摆放着各式水果点水,还有酒水饮料。 这倒没什么新奇的,最特别的,是那个女服务员,青春靓丽,穿着一身比基尼,为屋里人端茶倒水。 曹超运气不错,第一局就赢了。之前的输赢规则,讲的是“一二五”。 曹超以为是十块、二十和五十,谁知,只是一块二块和五块。 这一局,曹超连杠带自摸,也才进账三十。 刚坐下时,他还隐隐担心:打牌莫不是阿珍设的局,要捞他的钱吧。现在看来,自己完全是小人之心了。 这时,曹超感觉自己的脚,被阿珍轻轻碰了一下。于是,抬头去看阿珍。 阿珍也正向他望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碰出许多意味深长来。 第34章 曼妙 打牌时,比基尼女郎负责端茶倒水,问他们吃啥,就送上啥。 酒水很丰富,除了啤酒,果子酒、红酒、威士忌一应俱全。曹超赢了牌,还得到了比基尼女郎的特别服务。 她站在他身后,帮他捶背。 手法当然很轻,就是走个形式。但她毕竟是比基尼女郎,青春曼妙,声音又嗲。 曹超不时用目光瞟一眼阿珍,怕她有什么异样反应。不过,她专注于桌上的麻将,根本没看比基尼女郎,好像她本就不存在似的。 曹超到底稍微年轻了些,没遇到过这种事,难免有些心猿意马。临近结束时,打出了一个二筒。 谁知,阿珍正等着这个二筒呢,她把牌一摊:胡啦。 对面的男人望着阿珍和曹超,笑着骂:“你俩串通好的吧。阿珍一坐正,你立马送上二筒。还把我们也拉下水,不厚道啊。” 曹超一脸委屈:“真没有。” 阿珍跟着笑:“你可别冤枉人,他可不像你,有这么丰富的想象力。” 另一个女人也加入进来:“就是嘛。曹总一看就是正派人,哪像你。” 阿珍胡了牌,比基尼女郎就弃了曹超,跑去专心为她服务。 打麻将不用发牌,比基尼站在谁身后,就代表谁是庄主。 曹超对赌没什么兴趣,但城中村有些棋牌室,他经常去。 去棋牌室的目的,倒不是为了消磨时间,或者为了赢钱而去。他另有目的。 城中村的麻将馆,常有些中年女子,她们独自在深圳打工,时间漫长,无可消遣,便去麻将馆里休闲娱乐。 在麻将馆打几圈牌,慢慢就认识了。 去城中村棋牌室消磨时光的,多是在工厂上班的大姐大嫂。气质谈吐方面,远不能和阿珍这一类知性女子相比。 曹超心说,即使今晚什么也不做,这一趟西丽行,有这样的见闻,也足够成为日后炫耀的资本了。 几圈牌打下来,各有输赢。打牌间隙,那几种酒,曹超都尝了一遍。其他果品点心,也一样没落。 酒与点水,都由比基尼女郎送上来,喂到他嘴里。 有一次,对面男人赢了牌,提出让比基尼女郎在浴缸游个泳。比基尼女郎二话没说,照做了。 男人一边欣赏,一边解释。曹超这才知道,谁赢了牌,当了庄家,就有一项特权。 当然,前提条件,是在法律条件许可的范围内。 有阿珍在,曹超当然不敢造次。毕竟,他心仪的目标是阿珍。快到八点时,阿珍手机响了。 讲完电话,阿珍笑着说:“实在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要不,今晚先到这?” 坐在曹超对面的男人,一脸坏笑:“电话是不是找的借口,你是想撇下我们,和曹总去浪漫吧。” 曹超一听,意会到阿珍的意思,心里春风浩荡,又不能表现出猴急的样子来,赶紧接话说:“今晚很开心,如果各位愿意,我可以奉陪到底。” 这时,阿珍旁边那个女人,站起来,走到男人身边,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行为亲昵:“阿珍和曹总,一看就郎才女貌,你莫不是吃醋了。”。 男人哈哈大笑。 最终,大家达成一致意见,结束牌局,改日再会。 阿珍朝比基尼女郎点点头:“好了,买单。” 比基尼女郎早就准备好了账单:“老板您好,至尊包房一共消费元。” 接着,她还报了具体明细,包括客房费、比基尼服务费、酒水、点心,甚至音乐、浴缸使用等等。 阿珍打断她:“我和林总是朋友吧,这样,零头直接抹掉吧。” 比基尼女郎很为难:“老板,我们有规定……” 不待她讲完,阿珍拿起手机,厉声道:“要不,我现在给林总打电话?” 比基尼女郎这才喏喏作答:“好吧,老板,就好了。四个人,按人头算,一人。” 阿珍拿起手机扫码,接着,男人和女人也都扫码付钱。曹超有点懵,但他仍拿起手机,付了款。 自楼上下来,阿珍对朋友说:“我送送曹总,你俩先走吧。” 男人和女人走来和曹超握手:“幸会,再见。” 夜晚的街头,舒缓适意。在一个拐角处,阿珍的手指,悄悄碰了碰曹超。曹超心中一甜,。 走了百十米,前方便是梦幻酒店。 “梦幻”两个字,在夜下掩映之下,显得迷朦诗意。曹超愈发激动,偷偷望一眼阿珍,觉得她愈发温柔。 行至酒店门口,阿珍突然叫了声不好,接着抚住肚腹,半弯下腰。 曹超关切地问:“怎么啦?” 阿珍按住肚子,过了一会儿,说:“可能喝酒多了,肚子有点痛,我去一下洗手间,你在大堂等下我。” 曹超点头说好。阿珍问了问服务生,然后迈着细步,去往洗手间。 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阿珍仍未回来。曹超有点急了,怕她出什么事,拿出微信发消息,才知道被阿珍拉黑了。 想打电话,才想起,阿珍根本没给过他号码,两人一直通过微信联系。走在街上,曹超想过这一晚上的遭遇,恍然做了一个梦。 只不过,他银行卡里,的的确确,少了一万五千块。 他本以为,他是猎人,阿珍是他的猎物。 谁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从他坐上前往西丽的地铁起,就落入了阿珍精心设计的圈套里。 第35章 算计 曹超讲完故事,端起杯子,喊道:“来,喝酒。” 我指了指桌上的空酒瓶,说:“在西丽你就喝了洋酒,现在啤酒又喝了这么多,再喝下去,就真醉了。” 曹超说:“今日有酒今日醉,明天是个王八蛋,管明天干什么。来,你是不是我兄弟。是兄弟,就陪我喝。不是兄弟,你就走,走。” 曹超舌头开始打结,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他没听我的劝,仍自顾自在喝。 一万五千块钱,快相当于两个月工资了。他当然心痛,但我明白,他更在意的,是他的“名声”。 在河边走了这么几年,曹超很少失过手。想不到,今朝被一个女人算计了。 “别让我再碰到她,要不然,我一定会让她好看。”曹超嚷嚷着,又说,“都怪你,如果你去了,我也不会这么鲁莽。” 我陪着小心:“对对对,都怪我。我陪罪,陪罪。” 曹超突然起立,抱住我:“好兄弟,你是我的好兄弟。” 他身体摇晃,碰倒了脚下的空酒瓶。有个瓶子倒地翻滚,一直向前,滚到另外一桌的客人脚边。 那一桌,是几个年轻女孩。其中一位,吃着烧烤,还吐着烟圈。 曹超跟着过去,弯腰拾起瓶子,把瓶子当话筒,对着女孩喊:“对不起,不对住啦。” 我赶紧过去扶他,向女孩们赔着笑脸。她们大约对醉酒之事习以为常了,也没在意。 把曹超拉回座位,招手喊老板买单。曹超见我要扫码,嚷嚷不停:“我有钱,我来。我有钱,我来。” 我按住他挥舞不停的胳膊,付了款。 扶着曹超从店里出来,夜色一吹,他似乎清醒了些,脚步加快了。但才走几十米,他突然蹲在地上,我以为他要呕吐,谁知,他蹲下半天,却没吐出来。 再要扶他走,他却双腿瘫软如泥。他比我重不少,又喝醉了酒,我根本挪不动他。无奈,只好叫的士。 曹超的租房在电子厂南侧,与我的租房一南一北,是相反的方向。 烧烤店离租房并不远,叫网约车时,因路程太近,叫了几辆,都找借口让我取消了。 等了十来分钟,终于找到了车。车来了,我费了一番力气,才把曹超塞进车里。到了租房楼下,又一番折腾。 好在这栋房子,安装了电梯。要不然,我只得喊大石帮忙。大石若不来,曹超只能露宿街头,体验一回三和大神的感觉了。 曹超住在十楼,从电梯出来,他又瘫坐一地。 我问他钥匙,他却说报仇报仇。 没办法,我只得搜身。从裤袋里找出钥匙,开了门,又将他挪进屋里,扶到床上。转身,去洗手间找来盆子和毛巾,给他擦脸洗手。 净了脸,原本还想脱了衣袜,但他已沉沉睡去。 我回到客厅,煮了一壶茶,准备冷却时,装进瓶子里,放在床上,等他半夜醒来,可用于解渴。 曹超爱干净,租屋里布置得很温馨。 客厅靠阳台的角落,还摆了一只简易书架。煮茶时,我去翻了翻书架。大约三十来本书,几乎全是小说,中西荟萃。 比如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劳伦斯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张贤亮的《男人的一半是女人》,苏童的《妻妾成群》。 最下面一层,还摆了一本古典名着《金瓶梅》。我想起朱玲珑,她说她也读过这本书,当初我只当她逗我耍。 事后回想,总觉得她卧榻的作派,很有金莲小姐的风格。 我来过曹超家一次,和大石一起来的,饮完一杯茶,便离开了。曹超对我透露过不少“经验之谈”,但从未提及,他如此爱阅读。 我取出那本古典名着,随手一翻,却掉落几张照片。捡起一看,全是女人的艺术照,当然,只有局部,更无面孔,也就不知女人主是谁。 不过,有一点地可以确定,这些照片不是同一个人物。 并非高清照片,构图也不讲究。 都是局部,突显细节,也就引人遐思。 这时,曹超翻了一个身,嘴里嘟嚷着:“渴,水,水,水。” 我手上还有两张照片没看,煮好的茶正好也开了,便把照片放回书里,随后摆在书架顶层,去给曹超倒水解渴。 处理完一切,夜已经深了。 正准备回租屋,朱玲珑打来视频:“你屋里没开灯,敲门也没反应。这么晚了,不会还没回家吧,在哪潇洒呢?” 倘若朱玲珑不打视频,只发语音或者文字信息,我会高兴她对我的关心。至于“潇洒”云云,我只当这是调侃之词。可她偏偏打视频,瞬间让我有种被监视的感觉。 众所周知,四川流行妻管严。 不管这是调侃,还是表示四川男人顾家、疼爱妻子,向四川男人致敬。但我与朱玲珑只是恋爱关系,她如此强势霸道,让我感觉没有一点隐私。 更何况,她之前明明说过,让我守好秘密,不要在邻里之间,张扬我俩的关系。她出去逛街,或者深夜不归,我一百个放心。 恋爱阶段,就没了自由,若真的成家了,还不天天把我拴在裤袋上? 当然,我多少读过几年书,想当文明人,所以还是有些涵养的。 “和同事在一起了,他被一个女人伤害了,醉得一塌糊涂。我刚从夜市,送他回家。” 说话时,我把镜头对准曹超,又拍了拍客厅场景,怕吵着曹超,关上房门,退了出来。 还好,朱玲珑得知我和同事一起,言语立马温柔了许多:“好好,你忙,你照顾好朋友。” 说完这句,便挂了电话。 我找了个空瓶子,把冷却的茶水,倒进瓶子里,放在曹超手边。 关门下楼,回去时已经凌晨时分。街头仍旧灯火通明,夜市更是热闹非凡。进入城中村巷道,路人才渐渐变少。 离出租屋还有二十来米时,我看到楼道里走出一个人,看他模样,有点像大石。 我正欲迭行数步,他却一个闪身,钻进侧面的巷子里。 待我走过去,他已消失不见。上楼回到,行至二楼,透过地底门缝,看到素琴屋里还亮着灯。 再过两天,冬夏就回深圳了,素琴的棋牌室,到了开张的紧要关头。或许,她还在殚精竭虑,谋划麻将馆的事吧。 我手里还拎了些烤串,在夜市和曹超灌酒,点多了,没吃完,我怕浪费,准备带给朱玲珑的,但她的一个视频,让我有些生气。 我和素再琴是书友,前段时间,谈文论道,算是心灵之交。况且,我喝了些酒,觉得受冬夏之托,更应该关心一下素琴。 于是,停步敲门。 素琴小声问:“谁啊。” 我对着门上的猫眼,扬了扬手中的烤串。 得知是我,素琴开了小半边门。 素琴头发有些蓬松,像刚睡觉醒来。 身上套了件白色衫衣,下身则穿一条紧身短裤。 第36章 压惊 目睹此般光景,我有些不好意思,笑问:“这么晚了,还在练瑜伽啊。” 素琴有些语无伦次:“没,刚才做了个梦,吓醒了。” 我将烤串递过去:“正好,吃点东西压压惊。” 素琴说:“不好吧,太晚了,谢谢你。” 我道了个抱歉,转身上楼。 我急切冲上三楼,没回自己屋里,而去敲朱玲珑的门。 门一开,我便闪身进屋。 风平浪静后,朱玲珑枕在我胳膊上:“你今晚吃了什么?” 我刮下刮她的鼻子:“不告诉你。” 朱玲珑撒娇道:“哼,不稀罕。” 稍作休整,我离开席梦思,去了洗手间,准备净了手,就回自己家去。 回屋时,看到阳台上的大冬瓜,被朱玲珑用黑色大头发,涂了一个大大的叉。叉子上方,还写着一个“夏”字。 当时,我没想太多,回到自己屋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冬瓜上写夏字,不就是冬夏吗? 这不是咒冬夏么。我欲起身,去找朱玲珑理论,又觉得事情闹大,总不是好事。再说,就算她有那心思,也未必承认。 此事复杂,我决定从长计议。 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我大脑过载,负荷不了了。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已经七点半了。我赶紧披衣,起床解溲,刷牙洗漱。 跑到街上,随意买了两个包子,紧走慢走,到了公司,差一点迟到。 周一事多,整个上午,几乎埋头苦干。 下午刚上班,雷姨就把我叫去了办公室。谈完工作,她突然切换成谈心模式,问我工作忙不忙,累不累。 我如实作答。 雷姨问:“想不想赚得外快?” 我答:“那敢情好啊,还请雷总提携。” 雷姨说:“给一家公司的新媒体号写推文,一周一篇。报酬不多,一月两千。” 我说:“感谢雷总关心贫苦农民。” 雷姨乐了:“别哭穷,你是朋鸟社的顾问,得注意形象。” 我恭维道:“在美丽的雷总的引导下,从此走向富裕之路。” 雷姨说:“昨晚,朋友对你的表演很满意。发了很多信息给我,全是赞美你的。” 我说:“全靠雷总栽培。” 接着闲扯了一会,雷姨说:“好了,你去忙吧。” 我答一声好,正欲转身,雷总又说:“对了,写推文的事,d姐会和你对接的。” 我一迭声道谢,退了出来。 回到办公室,一边忙工作,一边等d姐的消息,离下班只差半小时了,她仍没来电话。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问声好。 刚找到d姐的微信,正准备输入,大石悄然无息地冒出来:“阿谦。” 我合上手机,骂道:“神出鬼没的,吓我一跳。” 大石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胆这么小,怕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我说:“做亏心事的是你吧。昨晚,曹超还跟我念叨,说你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 大石一听,神色有些慌乱,他抓了抓脑袋,说道:“他喝醉的事,我早上听他说了。幸好有你,要不然,他怕连回家都找不到。” 我说:“都是兄弟,应该的。吃一堑长一智,他这个人,适应能力超强,放心吧,这个坎,他很快就迈去的了。” 听我讲话,大石不时点头:“那倒是。” 我望一眼过道,说道,“倒是你,不知道在搞么子名堂。” 大石讪讪地说:“不是,那个,啥子,这段时间,我的确有点事。” 我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兄弟都瞒着?” 大石腆着脸说:“的确羞于启齿。” 见我不吱声,大石又说:“晚上方便么,想请你吃个饭。” 我挥拳往他肩膀捶了他一下:“这么客气,不把我当兄弟啊。” 大石只呵呵笑,我继而点头同意:“我家附近,新开一家电白海鲜店,每天顾客盈门,生意好得很。要不,今晚叫上阿超,一起去尝尝?” 大石支支吾吾:“超哥一夜没睡好,叫他去,会不会……” 我问:“他是不是怪你昨夜没去陪他喝酒?” 大石忙说:“没,没这回事。” 我不解:“那你怕什么?” 大石吞吞吐吐:“我有点私事,想单独请教你。” 我说:“好吧。几点钟?” 大石说:“下班就去吧。” 我心说,这也太早了吧。见大石慌乱的样子,知他定然有隐情。于是,点头同意。 下班铃响,正要打卡走人,d姐来了电话。 我站起身,隔空对大石作了个稍等的手势。 大石比划一个ok。 和d姐问候完毕,她便开门见山,讲起推文的事来。 事情与雷姨所说相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这份兼职是d姐帮我争取到的,因为知我具体情况,便向雷姨打听我的工作,是否还有余力。 谁曾想,雷姨提前在我面前表了功。这些曲折,我当然没对d姐。 凭心而论,雷姨对我不错。她要在我这讨个功劳,我乐得给她。 反正我没亏什么。 她派给我的活,不管工作上的,还是私人性质的,我仍会无条件地办好。 至于d姐,给我介绍兼职,无非卖个面子,让我有愧于她。 她诗写得不错,若有所求,我乐见其成。看书写诗,总归是一件美事。远比打牌赌博玩游戏,高雅多了。 讲完正事,d姐东拉西扯,讲了很多。 听得出来,她心里有许多话,想与人你诉说。 渐渐地,办公室的人全走光了。隔着好几个桌子,大石不时抬头,望我一眼。 我不便主动说拜拜,只得硬着性子,听她倾谈。 我望一眼手机,已经过去半小时了。 大约听到办公室的嘈杂声,d姐终于意识到,讲得太多了,开始跟我道歉:“耽误你宝贵时间,实在不好意思。” 挂电话前,我又一次对d姐表示感谢,还说等她哪天方便了,请她喝杯淡茶,聊表谢意。 d姐说:“好呀,我手头还有几首诗,我打印出来,请你斧正。” 第37章 靠近 出了厂门,去往电白海鲜店。 路上,大石问:“聊得这么欢喜,看来有戏啊。” 我说:“可别瞎想,就一个朋友。” 大石不依不饶:“我知道,新欢嘛。” 我骂大石:“新你个头。我又不是曹超,见一个爱一个。” 大石瞧出了端倪:“这么好,有相好的了?” 我与朱玲珑好上的事,谨记她的要求,在邻居面前,一直保持谨慎。 在朋友面前,尤其,对大石、曹超,更是避而不谈。 在我看来,这是好事,没什么不可以公开的。但她有她的想法,说时间到了,就会让我“惊喜”一下。 “惊喜”是她的原话。我虽不知具体什么惊喜,但说真的,还是蛮期待的。 所以,我不能破坏这份期待,必须对好兄弟守口如瓶。 电白海鲜店位于城中城,地段偏僻,倘若不是久居此地,还真不容易找到。 电白海鲜店周围,一排楼栋,全是亲嘴楼。楼与楼之间,紧紧相邻。 站在阳台上,可以和对面阳台上的姑娘亲嘴。因此,被租客形象地称为亲嘴楼。 楼虽密实,但此地烟火气浓郁。我与大石穿行在巷道中,不时与女租客侧身而过。 其中有个姑娘,烫个大波浪,脸上涂满粉彩。 大石打趣说:“去海鲜店大饱口福前,必须先大饱眼福。这可是双重享受啊。” 电白海鲜店主打午夜场,我们去时,只有稀散两三个散客。大石仔细打瞧,对我说:“屋里太闷了吧,要不吃露天席吧。” 电白海鲜店门口摆了几张台,另外,还在侧巷里搭了两台。侧面巷子,与隔壁楼房相邻。另一面,是一堵围墙,两张台处于u字型中心,明显安静许多。 我俩在u字型底部,找了个位置,又在老板引领下,在食柜前点单。 大石一连点了四五种,我忙喊够了够了。 回到桌前坐下,大石又忙着端茶倒水。显然,他有求于人。 饮了一杯水,我说:“差不多了,现在讲吧。” 大石不解:“讲啥?” 我说:“你不有事吗?” 大石笑:“不急,等上了菜,边喝边聊。” 我忙打住:“酒真不能喝了。这两天,超量了。” 大石说:“听你的。那就喝点雪碧,或者玉米汁?” 闲扯了十来分钟,菜陆续上桌了。 我叫了玉米汁,大石要了啤酒,说要喝了酒,他才有感觉。吃菜闲聊,不时碰一杯。很快,一瓶啤酒见了底。 大石招手,要了第二瓶。启开瓶子,再倒满,大石双肘撑在桌上,眼睛盯着杯子里的泡沫,突然讲了一句:“我犯错了。” 我没听清,问他:“啥?” 大石仍旧没有动:“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嗨。吓我一跳。多大点事啊。我心里这样想,但没说出来。 对曹超来说,这的确不算事,但大石不一样。就我所知,他虽陆续与几个姑娘有过接触,但都止于牵手。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我问:“厂里的?” 大石摇头。 “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吃了一块鱼,问大石。 “说起来,都是你搭的线。”大石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什么时候帮你撮合这种事了?”我大惊。 “上次你不喝醉了么,还记得吗?”大石问。 “对啊,那天我心里烦,你陪我伤心。最后,我醉了。你送我回家……” 我回忆往事,分析当时的情形,说着说着,感觉不对劲。 大石点头点,鼓励我继续下去。 “你是说她?”我想起丽枝。 她是我邻居,大石遇到她很正常。就算在家门口没遇到,也有可能通过阳台,相交相识,就像我与丽枝一样。 “不是,不对。”我接着说。 丽枝单身一人,大石和她在一起,男当婚女当嫁,不是正常现象吗,怎么会说“爱上了不该爱的女人”呢? “到底是谁啊,别让我猜了,直说吧。”我微微起身,拍了拍大石的肩膀,鼓励他大胆讲出来。 大石抓起杯子,将酒水一饮而尽,接着,又用手抹了抹脸,好像在洗掉什么东西似的。 “素琴,是素琴。”大石终于说出了一个名字。 怎么可能呢。我想,有点不敢相信。在我看来,素琴是那么正派温良的女性,怎么可能因为一面之缘,就和大石好上了? 仔细再想,又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那天晚上,大石送我回家,素琴听到动静,一起帮忙,把我扶进了房间。至于,之后,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就一无所知了。 但这样一说,牵线搭桥的的,的确是我。只是,我在不自觉的状态下,当了一回“红娘”。 弄清来龙去脉后,我心里五味杂陈,但很快调整过来,调侃笑了笑:“你可以啊,大石,把魔爪伸到我楼下来了。” 大石紧张地说:“不,不是这样的,我俩是真心相爱。” 我说:“别急,我相信你。来,吃菜,吃菜。” “缘份真是讲不清,道不明的。”大石说,“我现在真的相信命运了。见到素琴的第一眼,我就知道,生命中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女人出现了。” 我望着大石,微微点头。 “最关键的是,素琴也是这样的想法。”大石脸上含笑,幸福不言而喻。 “你俩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夹住一粒花生,丢进嘴里,昂头问。 许是酒壮人胆,又或者那份情感太过美好,大石接下来的讲述,就轻松自然多了。 那天晚上,素琴帮着大石,扶我进屋。坐我躺下,素琴向大石说:“辛苦你,我先走了。” 大石回头望,两人的目光相接,电光火石间,大石的心,一下子就乱了。 帮我脱鞋,又用毛巾,打水洗脸擦手。回洗手间摆放盆子时,大石倚在阳台上,抽了一支白沙。随后,给我找了支水,丢在床头。 开门下楼,走到二楼,见素琴屋里还亮着灯,大石的心突然像兔子一样,跳个不息。他想敲门,道声感谢。伸出手,在空中扬了几下,到底不敢往门上叫。 下楼,走在街上,行人三三两两,面容生动,十分欢喜。慢慢地,大石慢下步子,几秒后,转过身来,往回走。 楼下锁了门,大石没钥匙,打不开。他想了想,按响了素琴的房号。 隔一会儿,通传器里传来素琴的声音:“谁呀?” 大石应了一声:“我……” 接着,门锁卟地一声,弹开了。 大石钻进屋里,迈步上楼。 素琴早就开了门,大石轻轻一推,就开了。 大石闪身进去,两人静静地看着对方,谁也没说话。 紧接着,两人慢慢靠近,靠近…… 第38章 痛苦 “素琴让我体会到了,一个好女人,有多么的好。”大石喃喃地说,“我俩深爱着对方,我们都知道,这不可能有结果。素琴明确告诉过我,她有应尽的责任,不可能弃他们于不顾。可我眼里心里全是她,我知道,她同样如此。只是,她更理性些,也就更痛苦。” “来,喝酒,吃鱼。”我不知说什么话,只能举杯。 “我并不后悔。如果时光重来,我还会这样做。”大石眼眸里,闪烁着爱情的光芒。 我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以我的了解,你们之间的爱情,素琴肯定不想被人知晓。” 大石坦然答道:“的确如此。有好几回,我想和你、超哥聊聊天,讲讲我的故事。不是因为困惑、迷茫,或者别的,而是因为我感觉自己,太幸福了。那样巨大的喜悦,我想让人知道。但除了你俩,我找不到别人分享。” 我问:“以前要隐藏,为何现在不用了?” 大石抓起一只虾,剥了皮,丢进嘴里,嚼几口,回答我:“这也是素琴的意思。” “她怎么想通的?”我很好奇。 大石苦笑:“还是和你有关。” “我?怎么可能啊。”我一脸迷糊。 “你那天晚上,不是问素琴吃不吃烧烤吗?”大石笑着问我。 我答:“对啊,本来超哥叫你也去,一直打电话,你不说有事吗?” 大石耸了耸肩:“那晚,我和素琴在一起。” 我笑:“佳人有约啊。难怪哟,超哥骂你重色轻友,阴差阳错,真猜中了。” 大石说:“那晚,我离开没多久,你就上楼了,还敲门问候素琴。” 我心里惊了一下,饮口玉米汁,安抚下情绪,才说:“怎么说,我和她也是朋友嘛,见那么晚,她屋里还亮着灯,想着问候一下。” 大石哦了一声。 我见他神色不对,赶紧解释:“你可别乱想,我的问候,和你的问候,完全不一样啊。” 大石故意打哈哈:“哎呀,你想啥呢,我可什么都没说。” 停了一下,大石又说:“素琴觉得,你可能发现什么了。你去敲门,是去提个醒,暗示什么。反正吧,她很害怕。那天晚上,一夜没睡好。早上起来,全是黑眼圈。” 为了证明所言非虚,大石还打开手机,找出素琴拍给他的照片,放大给我看。 照片上的素琴,少了神采,多了忧郁之色。 没想到,我大醉一场,成就了大石和素琴这对鸳鸯。随后,无意中的一个举动,又让他们成了惊弓之鸟。 我望着西瓜汁,轻轻旋转玻璃杯,不敢去看大石。 “素琴什么意思呢,让你主动认错?”我不解其意。 “她说不指望别人理解,但你应该会理解她。”大石不紧不快地说。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毕竟,你还送了一本书给她,叫《包法利夫人》,不是么?”说这话时,大石语气明显不同,我甚至觉得,他心里隐隐有些醋意。 “我那是受人之托。素琴是冬夏的表嫂,冬夏请我帮忙,我能不帮吗?”我解释道。 大石微微晗首,接着,挥了挥手,说:“来来来,饮一杯,为这灯红酒绿的世界。” 我举起西瓜汁,回应他:“红尘万千里,总有一个人深爱着你,来,为你干杯。” 碰完杯,彼此的误解,便算化解了。 夜色弥漫,客人渐渐多起来。我们邻桌,u字型的上端,来了三女两男。他们坐下,上菜后,不论男女,皆喝啤酒,划拳猜酒令,气氛一下就浓烈起来。 我和大石受到感染,也有些手舞足蹈的意思了。 正当我们兴奋之际,天空降下一个异物。 给你三秒钟,你第一时间,会想到什么? 哈哈哈。 是一只胸衣。 红色的,半旧不新,应该脱水很多次了。 尺码倒不小,可与d姐比拼大小。 胸衣从天而降,落到餐桌上,鲜红刺眼,我们惊了一跳。邻座也被惊动了,待明白是罩杯,又轰然大笑。 电白海鲜店的老板,反应倒还算快,赶紧过来道歉。 “高空抛物,可是大事。今天只是内衣,若换成别人,说不定就出命案了。”我振振有词。 老板一迭声地应答:“我们改正,马上改正。对不住了,你们。” 大石听我如此说,也附和着,举了个别的例子。 老板朝一个帮工招了招手:“这样好不好,免费送二位老板两份招牌菜。” 大石思考了一下,勉强答应了。 老板使了个眼色,帮工赶紧去厨房汇报。我们离开u型区域,来到门口。 此时,店内基本满座。服务生端了两条椅子,让我们稍候。 十来分钟后,帮工提着一个打包盒给老板,老板来到我们面前,再次递上好日子:“不好意思,让老板受惊了,多担待,多担待。给你一张卡片,以后再来,八折优惠。” 我接过餐盒,结了账,走了店来。 到了路上,我把餐盒递给大石:“你回去,拿去超哥吧。算你的心意。过两天,咱们兄弟,又和好如初了。” 大石点着头:“谢谢兄弟。” 行至路口,我与大石告别,各自回家。 回租屋时,脑中自然浮现素琴与大石的情事,心想不要碰到素琴才好。 谁知,怕什么偏来什么。迈步上楼,才走几级台阶,看到素琴正在下楼,手里拿了袋垃圾。 我主动打招呼问好,素琴哦了一声,脸上有些红。 擦身而过时,素琴轻声说:“谢谢你。” “啊?”我以为听错了,谢我干什么呢。 回头望,素琴加快步子,很快消失不见。 回到租屋,我突然想到,大石肯定早就和她通过电话,告知了我对他们,以及对素琴的看法。 实话实说,我对她的赞美,是多过质疑的。所以,她才有那一句谢谢吧。 只是,我不曾想到,这次碰头,是我与素琴在这栋楼里的最后一次碰面。 次日,她的棋牌室就开始营业了。 当晚,冬夏从老家归来。素琴把行李搬了出去,住进了棋牌室。当然,倒不是冬夏不留她。而是她执意要走。棋牌室初开张,她得全力以赴,全身心投入。 素琴在棋牌室里,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目睹了许多中年女子的人生沉浮。 至于大石,当然是棋牌室的常客。在大石的鼓动下,我也去过几次棋牌室。那时,距素琴离开,已经三个月了。 麻将馆被素琴经营得有声有色,人来客往,常常座无虚席。相比于素琴在看守出租房时的朴素模样,素琴完全换了一个人,变得热情、活泼。 她涂着艳丽的唇,穿着单薄的衣裙,成为顾盼生辉的老板娘,吸引着一个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牌客。 第39章 烛光晚餐 素琴以及麻将馆的故事,暂且搁置。 说回冬夏。 回深圳的高铁上,冬夏给我发信息,说带了礼物,还让我猜猜看。 我对她仍有些怨气,没好气地说:“还能是啥。姐夫呗。” 冬夏回了两个偷笑的表情,再之后,就没了下文。 我工作的电子公司,离租房虽不算远,但中午休息,我从没回过租房。午休时间本就不多,来回折腾多有不利。 所以,我宁肯在桌子上趴一会儿,也不愿回租屋,睡舒服的床。 今天情况特殊,我吃罢午饭,便往租房赶。 回到屋里,收拾好一套换洗衣服,带着去了公司。 下午四点,冬夏抵达深圳北站。她提着行李出站时,我给朱玲珑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朱玲珑有点奇怪。上班时间,我还从未给她打过电话。当然,她也没给我打过。 好像这是我俩之间,默认的某种规则。 三言两语作了辅垫,我说晚上不回租屋,要去酒店。 她笑:“好呀,要跟哪位美女去?” 朱玲珑总是这样,我们已经享了鱼水之乐,在我看来,她算得上我的女人。 但很多时候,她总以一种事不关心,高高挂起的态度,对待我,也对待她自己。或者说,对待我们彼此的生活。 我问她:“晚上加班吗?” 朱玲珑说:“本来要加的,如果有谁邀我共进晚餐的话,或许,我可以请假。” 我说:“等下我把定位发你,我要请你吃一顿,你从未吃过的晚餐。体验一回,你从未经历过的体验。” 朱玲珑轻轻嗲了一声:“嗯啦,老公。” 公正地说,她这样称呼,当然没问题。然而,我并不喜欢她用这个称呼叫我。 不只如此,非让我也学她。她兴奋,想怎么做,我管不着。但让我跟着她的节奏,我实在难以从命。 挂断电话,我网上下单,在附近选了一家客房。 原本,点了大床房。想一想,又改作双人间。 下班铃响,我没着急走,过了十几分钟,办公室沉寂下来时,我才悄然起身,拎着一个小包,打卡下班。 步行前往酒店,办完入住手续。拿上房卡,进门后,先把屋里情况摸排一遍,看看是否有隐藏摄像机。 确定无误,才摊开在床上,打了几个滚,拿起手机,点了两份套餐,注明加上蜡烛。 朱玲珑想要仪式感,我就圆了她的梦。 忙完一切,去洗了个澡。换上衣服,轻松舒爽。 半小时后,餐送到了。 估摸朱珍珑也该来了吧,打视频过去,她正在冲凉,听到来视频,本来想按掉,没承想,手指一滑,误触到了接听键。 我说:“你怎么也不避一避。” 朱玲珑笑:“在你面前有啥好躲的。” 我骂:“不知羞。” 朱玲珑说:“就不羞,你来呀,打我啊。” 我说:“等会你过来,我好好收拾你。” 朱玲珑笑:“瞧你那骨板架,看谁收拾谁。” 我问她:“你还要多久到?餐都送来了。” 朱玲珑说:“洗澡再快也要二十分钟吧,女人出门,不还得化个妆什么的啊,没有半小时,根本出不了门。” 我说:“酒店里的洗浴室,不比出租屋里的强?” 朱玲珑说:“好归好,但哀家想漂漂亮亮地去见男朋友,不行吗?” 我说:“餐叫早了,等你过来,全凉了。” “我吃的不是烛光晚餐,而是情调。有你在,就够了。”朱玲珑把手机放在窗台,身上已不着一缕。 “行行行,你说了算。”在她面前,我只能认输。 坐在酒店,无所事事,脑海里突然冒出冬夏的影子来。想到冬夏,我心里烦躁,打开电视,看了几眼,实在无趣。 时间漫长,待在酒店,太难熬了,我干脆换了衣,下楼转悠。转了一条巷子,看到一家花店,有一对情侣在店里选花。 我跨腿进去,东看西瞧。在多肉区,看到那些肉乎乎的绿植,我瞬间又想起冬夏。 此刻,她应该已经回到租屋了。或许,正和朱玲珑一样,在洗澡冲凉。我心中一动,买了一盆锦之玉虹。 我家屋里,阳台摆了这么一盆。同名同款,冬夏送给我的。 我买了多肉,用袋子盛了,拎着往酒店走。 我准备把多肉放在床头柜,让多肉看着我和朱玲珑享受烛光晚餐。 当然,在少儿不宜时,我也会看着这盆多肉,就好像看着冬夏。 我承认,这样做,有点疯,有点下作,或者在你看来,还有点心理扭曲,简直无耻。 但其实,这看似对冬夏莫名其妙的报复,其实,也是以另一种方式,对我自己的惩罚。 惩罚我当初,为何不早点听从曹超的建议,早点下手,“拿下”冬夏。 如果我勇敢一点,冬夏就不会给我找个“姐夫”。 我与朱玲珑,也就不可能了。 事已至此,后悔已来不及,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或许你会说,即使要报复,为何不在出租屋,为何不在冬夏面前,迫着朱玲珑的手,大秀恩爱,让冬夏难堪? 说实话,我也想过,但我有点害怕。 害怕见到冬夏,也害怕冬夏见到我。 我怕自己,不受控制。那样一来,既伤害了冬夏,也伤害了朱玲珑。 当然,最大的伤害者,是我自己。 所以,对任何一方,都没有好处。 我还是有点理智的,这种两败俱伤的事,我不会冒险。 快到酒店时,在马路对面,遇见两个老头,在路边下象棋。 我想想时间还早,竟然在街头,看他们下了一盘象棋。 期间,冬夏发来两条信息,无甚实际意义,我直接无视,未作理会。 回到酒店,把多肉摆在靠浴室的床头柜,还对着多肉嘀咕了几句。 稍坐片刻,朱玲珑终于来了。 她穿紫色休闲装,拎着红色小坤包。进到屋里,就踢掉高跟鞋,把小坤包往床上一扔,伸开双手,示意我过去。 我拉住她的手,绕着转了半圈,从背后抱住她。 我正欲说话,她突然开口道:“冬夏回来了。” 第40章 碧玉 我略略停顿一下,埋头继续。 朱玲珑把我推开:“先吃饭,饿死了。” 外卖员送餐来时,我没打开盒子。深圳夏日温度高,过了快一小时,打开包装,还有些许温度,看品相,应该还不错。 我点上蜡,关掉灯,暖黄的灯光,映在朱玲珑的脸上,让她多了一层童话色彩。 她眼睫毛一闪一闪的,轻启朱唇,从侧面看过去,像个小家碧玉。 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人也一样,不同时间,不同心情,从不同角度,看同一个人,都会得到不一样的观感。 此外,这句古诗,也可以用来形容人的性格。 比如,此刻坐在我对面,安静乖巧吃饭的朱玲珑,最接近我过日子的贤妻状态。 可惜的是,没过多久,她再次打破了我的想象。 “冬夏回来了。”见我没反应,她又强调了一遍。 “你说过了。”我假装无所谓,继续埋头吃饭。 “你怎么无动于衷啊。我说冬夏回来了。” 朱玲珑停止吃饭,加大声量,还碰了碰我的胳膊。 我抬头:“嗯。知道了。” “这就完了?”朱玲珑问。 “那你要我怎么样?” 我看着她。 “我能要你怎么样。哈哈。” 朱玲珑笑了,露出一嘴牙,她有一颗门牙掉了,我劝过她很多次,让她去补。她总说怕痛,不肯去。只是,缺了一颗门牙,说话总会漏风。 吃了一口饭,她又说:“冬夏问我见没见到你。” “哦。”我依旧装作不感兴趣。 “你就不想知道,我怎么回答她的吗?” 朱玲珑笑了,抓起纯净水瓶子,喝了一小口。 我问:“那么,你怎么回的?” 朱玲珑挺得意:“我说你好像佳人有约。” 我点点头,继续扒拉饭菜。 朱玲珑说:“冬夏哦了一声,我看得出来,她很惊讶。” 我淡淡地答:“她惊讶什么?大惊小怪,我就不能谈情说爱了么。” “对啊,我也觉得奇怪呢。你说,她是不是对你有想法啊。” 朱玲珑凑到我面前,用额头碰了碰我的额头。 “嗨,怎么可能,你想啥呢。” 我放下筷子,说吃饭了,起身去洗手。 吃完饭,收拾妥当,朱玲珑说她去洗个澡。 我问:“你不在出租屋洗过了吗?怎么还洗。” 朱玲珑说:“你自己也讲过,酒店环境多好呀,住都住了,不洗一次澡,太亏了。不但我现在要洗,等下还要洗。明天早上起床,更要洗。怎么,你不同意?” 朱玲珑带了个睡衣进去,我以为,她至少也得十几分钟。于是,躺在床上,打开手机刷视频。 谁知,她三分钟后就出来了,看到她的模样,我惊呆了。 原来,她并没有真的去洗澡,而只是换了一套睡衣。 次日起床时,晚了一些,时间不够用了,我胡乱披上衣就出发去公司,别说早餐,就洗牙都没来得及刷。一整个上午,都在犯困。 熬到中午,草草吃了点饭,便回办公室补觉。下午时,情况好了许多。下了班,明明不用加班,我却以加班为由,待在办公室里。 不是我不想下班,而是见到冬夏,或者说害怕见到“姐夫”,见到冬夏与“姐夫”恩爱的样子。 八点钟起,办公室开始空无一人。 我独坐其中,被忧伤淹没。苦坐到十点,只觉无趣,起身离开。细行慢走,快到楼下时,又拐进一家小饭馆,炒了一份田螺,叫了一听啤酒。 一人独饮。 饮了半支,越品越苦,干脆起身,回租屋而去。行至楼下,用电子锁开了门,不时有租客进进出出。 我拾级而上,隔老远,便看到,冬夏的房门,竟然紧紧闭着的。我心里突然疼了一下。 我骂了一句脏话,捂住耳朵,快行数步,蹬蹬蹬上到三楼,来到自己屋前,看到门把手上,系了一个袋子,鼓鼓囊囊的。 我取下袋子,进了房间。打开,袋子装了各种吃食,全是家乡风味。 看着零嘴的名字,我不禁感慨万千,太熟悉了。 袋子最下面,放着一包晒干的天麻。拿在手里掂了掂,足有二三斤。天麻下面,还有一张纸条。 纸上,写满了字。字迹工整,娟秀漂亮。 往落款处扫了一眼,果然留了冬夏的名字。毕竟喜欢艺术的人,冬夏和我一样敏感。 纸条上的内容,前半部分,表示对我的感谢,感谢我在她回老家时,还想着给她寄东西。 后半部分,则说到了天麻。用天麻煲汤,多喝几次,能很好地缓解偏头痛。 我犯偏头痛的毛病,有好些年头了,只在冬夏面前提了一嘴,谁知她牢牢记住了。 这次回家,她推延几天回来,就是为了这袋天麻。 这是土天麻,与市面上的天麻,不可同日而语,治疗效果最佳。 只是,土天麻不好找,可见冬夏用了很多心思。 在纸条最后,还有这样一句:听说你找到了女朋友,祝福你们。 纸条上,短短几百字,冬夏写得很克制,但其中又隐隐透露出,一种淡淡的愁绪。 第41章 借宿 我躺在床上,抓住手机,不停地旋转。 之前,她发了好几条信息,我都没回复。现在,收了礼物,尤其是珍贵的天麻,再怎么说,也该说一句谢谢,这是必要的礼节。 我想了很久,最后把手机放在床上。翻过身来,把头埋在被子里。 随后好几天,我害怕触景生情,更害怕面对冬夏,面对我未曾见过的“姐夫”,每天都很晚才回租房。 有个晚上,我甚至跑去曹超租房,借住了一宿。 当夜,什么都没干,也没去外面吃饭。曹超叫了麻辣烫,送到租屋来,我们面对面坐着,畅聊很晚。 当然,主要是他讲,我听。 在西丽被阿珍欺骗后,他消沉了数日,又重振雄风,把全部心思,放在了新来的前台身上。 那位前台姑娘,才二十出头,大学毕业,看起来不经世事。至少,在众人面前,摆出一副未被尘世污泥沾染的荷花模样。 然而,相熟以后,曹超就发现,她奔放热情,像一支艳丽饱满的红杏。 曹超原以为,在阿珍那里的物质损失,会在前台姑娘这里,得到另外一种形式的弥补。 谁知,他意欲更进一步时,前台姑娘又把他的手紧紧按住了。她的要求并不高。只是,以曹超现有的条件,还远不能达到她的要求。 当然,这里所指的“要求”,只单纯代表物质。 谈到这里,曹超问起冬夏的事:“你们分别这么久,正好比久别胜新婚,进展如何啊。” 我恨恨地说:“对呀,她夜夜当新娘,可幸福了。” 曹超见我情绪不对,忙问我咋了?我与朱玲珑的事,仍处于保密阶段,没对她讲。 我假装低头翻寻东西,淡淡地说:“她找了个男人,估计很快就要结婚了。” “什么?不太可能吧。”曹超明显很惊讶。 我说:“你有她微信,她在朋友圈秀过恩爱,你难道不知道?” 最开始,加上冬夏微信后,我翻看了她所有动态。其中好几条,曹超都作了评论,和她互动。 略有奇怪的是,自打我给冬夏点过一次赞后,曹超就从她的朋友圈里消失了。 曹超拿出手机,一番鼓捣,找出冬夏的动态,递给我:“哪有什么秀恩爱。你看,不都是些山村风物,小猫小狗的图片么?” 我接过手机,划拉到底,奇怪的是,不但没找到“姐夫”的照片,连带那些代表她幸福喜悦的小照片,也统统不见了。 我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打开自己的手机,调出她的微信,比对她的微信名。 昵称和头像可以作伪,但id造不了假。事实证明,两个微信的id一模一样。 那一刻,我有些懵。难道我穿越了? 我不信邪,用我手机点开朋友圈,结果,那些动态一样不少,全都在。 我惊呆了。抢来曹超的手机,两相一对比,终于明白,冬夏的朋友圈,设置了部分人可见。 “想不到啊,女人心思太多了。”现在,轮到曹超感慨了。这是为什么呢?我合上手机,实在没能想明白。 那天晚上,我挤在曹超租房客厅的沙发上,胡思乱想了一夜。 朱玲珑几次来信息,我也只“嗯、啊、哦、好”给予答复,连我自己,也觉得有些敷衍了。 好在朱玲珑本身常有奇异之举,对于我的异样,也就不以为意了。 早上起床,我和曹超一起,去吃了份汤粉。 那家汤味店,由一对中年夫妇经营。 老板在后厨张罗,老板娘抛头露面。妇人有着好看的腰肢,笑容也甜。 曹超是熟客,走到店里,坐下时,不时和她打着招呼。 我心中暗想,曹超真是个人才。虽无多少积蓄,但在儿女情长之事上,倒积累了许多人几辈子都得不来的经验。 席间,我和曹超聊着天,不知怎么提到了朱玲珑,曹超说:“这个女人太精明,你小心着点。” 我假装调侃:“莫不成,你吃过她的亏?” 曹超说:“嗨,你说啥呢。” 我问:“那你怎么诋毁她,不像你平时的风格哦。” 的确,曹超从来没跟我讲过女人的坏话。当然,除了阿珍。 曹超说:“跟你扯不清,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便察觉到,他俩之间,肯定有些讲不清的关系。 可我本来正烦恼着,也不愿再听到朱玲珑的坏话,以免烦上加烦。 于是,没有继续追问。 吃罢早餐,便去公司上班。 整整一天,我一直心不在焉,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事。 到了傍晚,去食堂吃夜饭。吃到一半,接到大石电话,让我赶紧出去,发生大事了。 我本来就没什么胃口,听他这么一讲,丢下餐盘,出门而去。 刚走到厂门口,大石便迎我而来。“冬夏病了。” 离我还有些距离,大石便给了我一个惊吓。 “你怎么知道?”我问。 “我哪知道啊。”大石摊了摊手。 看他的神态,我便知道,肯定是素琴告诉他的。一问,果然是。 “你去看看她吧。”大石说。 我没吭声。 他又说:“不是我说的,素琴让你过去。” 我问:“为什么,给我个理由。” 大石说:“素琴说,冬夏生病,全是你害的。” 我丈二和有尚摸不着脑袋:“跟我啥子关系嘛。” 大石说:“你别倔了,快去吧。” 我不知如何是好,大石却用起了蛮力,连拉带扯地,推着我往出租屋而去。 到了楼下,大石朝我努努嘴,我拍了拍他的肩,转身上楼。我走得很慢,每一步台阶,都像上一层楼。 尽管如此,二楼很快就到了。 站在冬夏家门口,我犹豫了许久。期间,不时有邻居下班,进进出出,若是往常,我定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此刻,我却顾不得那么多。 冬夏没关门,房门虚掩,我推门进去,喊了一声冬姐,但没有回应。 客厅没人,卧室的门敞开,床上的被子胡乱摊开,却无人在。我怔在那里,又喊了一声冬姐。 仍没听到回应。 这时,从阳台方向的洗手间,传来冲水的声音。不一会儿,冬夏从阳台上现身。她头发凌乱,披在肩上。 满脸的憔悴,让人心痛。 看到我,冬夏努力挤出一丝笑:“你怎么来了?你坐,坐一下,我给你倒杯水。” 我没吭声,只点了点头。她转身,倒水,再转身,将杯子递于我。 我伸出手,却没接水杯,而去抓住她的手腕。 第42章 悲伤 冬夏浑身滚烫,整个人像着了火一样。 有那么一刻,我很想凑近过去,俯在她耳边轻语,告诉她,这些日子,我的煎熬与纠结;告诉她,这些日子,我内心的思念与痛苦。 她穿一件粉色裙子,目光里,有许多我不曾见过的柔情,似乎在鼓励我,勇敢一点,离她更近一点。 我慢慢低头,向那枝花边靠近。但在接近她的过程中,朱玲珑突然从我脑海中冒了出来。 与此同时,“姐夫”也一起跳出来。 两个人物在我脑海中打架,终于将我从虚幻之境拉扯出来。 我放开冬夏,满面羞惭,问她:“你怎么了?” 我这句话,纯属多余。只不过,无话找话罢了。 冬夏理了理衣摆,淡淡地说:“没事,感冒而已。” 我端起水杯,一饮而尽,过了一会儿,才说:“姐夫呢,你生病了,他怎么不在家?” 冬夏略有讶异:“我生病,与我姐夫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他在老家,不在深圳。” 我问:“不是我姐夫么,怎么成了你姐夫?” 冬夏露出一丝丝笑,苍白的脸颊,有了些动容:“本来就是我姐夫呀,啥时候成你姐夫了。” “你姐夫?” “对啊。我姐姐终于找到一个对的人,挺不容易的。” 听冬夏这么一讲,我迅速回忆往事,才明白,我可能误解她了。但心里还有个疑问,于是问她:“你以前不说你是长女么?” “对呀。可不代表我没姐姐吧。她不是我亲姐姐,是堂姐。虽不是亲姐妹,但关系胜过亲姐妹。” 原来如此! 我搞了个大乌龙,开始懊恼。 如果没有这个误会,我就不会中了朱玲珑的爱情圈套。 只是,事已至此,后悔已没有用了。 我呆怔一地,脸色苍白。 冬夏见状,开玩笑问道:“你怎么了,莫不是我的高烧,传染给你了。难怪,我现在感觉,身体舒服多了。原来,高烧是可以传染的,传给了别人,原来的病人,就轻松了。” 我没理会这个问题,只问她:“那你朋友圈里发的那些照片,是啥子意思呢?” 听我这么一问,冬夏突然娇羞起来。 过了好一阵,她才开口:“女子思春时,总会作些事,让喜爱的人,看见。” 这话,有点深奥,起先,我不明其意,正欲再问,突然想到曹超。 他看不到冬夏的那些动态。结合,冬夏这句话,那么,是不是代表,她拍的那些照片,发的那些动态,无非只是向我传递出一种信号。 女人嘛,毕竟有些矜持,不能太直接大胆,所以采用隐讳的办法。 谁知道呢,碰巧在此之前,她发过一张她堂姐夫的照片,让我误会了冬夏,以为她早就有了白马王子。 悲痛之余,我与朱玲珑谈起了恋爱。 表面看来,是朱玲珑主动安排,是她主动示好,是她引导我入局在先。但其实,真正的原因,无非不过我想报复冬夏罢了。 然而,这些事我无法对她讲。 “她怎么样?”冬夏看起来好了很多,脸上逐渐恢复了神采。 “谁怎么样?”我下意识地问。 “你女朋友啊。”冬夏眸子里闪出一道光。 我说:“说那样吧,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冬夏说:“乱说话,她听到了,会不高兴的。” 我说:“实事求是嘛。我又没讲假话。” 冬夏微微低头,浅眉吟笑。有一缕头发,耷拉下来,遮住了她左半眼眸。其状,甚是好看。 我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好美。”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 我扫了一眼,朱玲珑打来的,直接挂断。 才挂,铃声又响起来。冬夏猜到了谁来的电话,劝我说:“接电话吧,别让她着急。” 我站起来,走到一边,悄声说话。原来,朱玲珑家中有了来客,让我帮她去超市,带包姨妈巾回去。 我应承下来,说要晚点。她答不急。 挂掉电话,中间隔了个朱玲珑,我俩相顾无言。尽管如此,我坐在沙发上,仍不想离开。 隔了七八分钟,冬夏说:“你快去吧,要不然,她会着急的。” 我说:“你别担心。” 没了别的话题,我便起身,去看她墙上的画。提起画,冬夏又活泛起来,她言语多了。还带我去阳台,看她新近创作的作品。 那幅作品,仍是一个女主角,隐隐看,上面还有冬夏的影子。画中人,隐隐欲笑,眸子放光,看得出来,像遇到喜事一般。 谈罢画,我去了一趟洗手间。 洗手时,无意中发现,洗衣盆里,摆着尚未清洗的衣裤。是些内衣裤,不能放进洗衣机。冬夏身体不好,我决定做点什么。 于是,蹲在洗手间,将衣服洗了。 七八分钟后,才开门出来,端着盆子。冬夏得知我帮她洗了衣,一脸的绯红,说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我做这种事。 我答:“你生病了,我是你弟,这是我应该做的。” 冬夏低头轻声道了句谢谢。 她没让我晾晒,或许怕对面楼栋的人瞧见,到底不好。 她夺下盆子,放好,让我回去,她自会晾衣。待在冬夏屋里,不宜过早,毕竟,她是房东,不时会有人来找她。 我应承下来,准备出门。 又说:“如果有什么想吃的,发信息给我,我不会做,但去找美食店的工夫,还是有两下子的。” 冬夏笑着点头:“我原以为,你有了新欢,连冬姐都不理会了。” 我说:“怎么会呢。冬姐的位置,永远在我心中排第一。就算女朋友,也不能与我相比。” 冬夏说:“别开玩笑,姐怎么能和女朋友比。你一定要好好对她。” 我不知如何作答,只好胡乱嗯啊一声。 她继续强调:“还有,我既然是你姐,就会一辈子当好你姐姐。你啊,以后就算离开深圳,也不能忘了姐姐对你的好。” 说话时,冬夏脸上带笑,但这话语里,却藏着数不尽的悲凉。 听冬夏这么一说,我万分醉楚,突然想要抱一下她。 正这样想,冬夏便对我说:“来,给姐姐一个拥抱,把你的幸福喜悦和好运气,分一点给姐,好不好?” 我转过身,她已经靠近过来。 第43章 安慰 有些人出现在你的生命中,并不表示一定会和你发生故事。 她的出现,无非不过提醒你,她和别的那些与你擦肩而过的女子一样,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 她或许给过你短暂的安慰,或者向往。但用不了多久,你俩就会再不见面。 她会忘掉你,你也会忘了她。 而另外的女人,会填补你空虚的日子。 另外的男人,会享尽她的温柔。 或许,我与冬夏,就是这样一种关系。 告别回家,我瘫坐在沙发上,想起与冬夏的交往,以及阴差阳错,负了她的情义,我只想再次一醉方休。 只是,有时候,酒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让你陷入更大的麻烦。次晨,我设定了六点半的闹钟。 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到楼下,去经常光顾的那间粥店,买来一份皮蛋瘦肉粥。 回到租房,看看时间还早,原本想敲冬夏的门,想了一想,又忍住了。 我回到屋,给冬夏发了条信息,便放下手机,去洗漱。整理完毕,看了看手机,仍无消息。于是,我拿起皮蛋瘦肉粥,下楼上班。 到了二楼,将粥挂在门把手上。到了公司,打卡上班,伏案半小时,雷姨来电,让我过去一趟。 去了才知,公司将迎来你十周年庆典。 董事长很重视,要求举办一台晚会,搞晚宴,搞表演,抽奖派礼品,举厂同庆。 “行政部负责晚会,赵总到处招兵买马。我们部门也分到了任务,我想了想,就推荐了你。”雷姨看了看我,笑着说。 我心想,这能干啥啊。 雷姨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贡献演员什么的,我们部门没这个能力。但也不能拒绝赵总,董事长给了他尚方宝剑,他可以在任意部门要人。我想来想去,只有你去。你给他们写写主持词,出出策划方案,算是晚会的灵魂。” 我没干过这活儿,但雷姨都说了,这事很重要,拒绝怕是不可能了,便点头说好。 雷姨说:“时间很紧,你下午就过去,找赵总报到。” 我有点惊讶:“这么快。” 雷姨说:“主要是赵总催得急,策划也要往前赶。你过去帮忙,脱产一周。部里其他事情,我会安排,你不会担心。” 我答应下来,却略有些紧张。 雷姨安抚我别紧张,还说不止我一人,别的部门也有推荐,估计有一个团队。 雷姨如此说,我才稍稍宽心。 谈完工作,正要离开,雷姨又喊住我:“小范顾问。” 这一次,她换了一个称呼。我一听,便知她要谈诗会的事了。 谁知,却不是,她问:“你觉得d姐这个人怎么样?” d姐是雷姨的朋友,不管她为人如何,我都不会说不好。再说,她本来为人就不错。 雷姨听罢,赞许地点头:“她跟我几次提到过你,说你人很好,还让我多关照你。” 我微微躬身:“感谢雷总,您一直很照顾我。” 雷姨摆摆手,笑道:“别客气,难得有相同的兴趣,都是朋友,别见外。” 我说:“我不善言辞,但您对我的好,一直谨记于心,不敢有忘。” 雷姨咧开嘴笑,眉眼愈发妩媚:“言重了,言重了。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也开心啊。以后,指不定,还有更多要麻烦你的地方。” 我答:“任由雷总差遣,是我的荣幸。” 雷姨笑:“还说不善言辞,你呀,夸起人来,简直滴水不漏。” 我说:“都是雷总的教导。平时在您身边,每天学习,每天进步一点点。” 谈笑作罢,雷姨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盒子,递给我:“这是一款最新的手环,你拿去用。” 我赶紧摆手:“感谢雷总,这怎么敢当。” 雷姨笑:“d姐送给你的,说是感谢你对诗社的贡献,以及对她个人的指导。” 雷姨不说d姐还说,一说是d姐送的,我便更不敢接了。 正在犹豫之中,雷姨已经行至我身边,抓起我的手,把手环放在我手心里。 事已至此,我再退回去,就显得太做作了。 我只好再次道谢。回到座位,雷姨发来微信:“给d姐回个信息,表示感谢。” 我答:“好的。感谢雷总。” 思考许久,才拟好一条信息,发给d姐,她便正在等待似的,没隔两秒就回了过来。 客气几句,又问起我兼职的事。我自然一一作答,免不得再次提感谢的话。 感谢的话太多,d姐却不高兴,称我太外见。 我只好道歉,d姐这才恢复如常:“这就对了嘛,姐姐关照弟弟,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这话听着非常熟悉,冬夏对我讲过,我也在调侃中,对她讲过类似的话。 想起冬夏,我赶紧打开她的微信。 在雷姨办公室,手机弹出两条信息,都是冬夏发来的。当时,我忙着和雷姨讲话,没顾得上冬夏。 冬夏的信息,无非表感谢,报平安。昨晚午夜时分,她出了一身汗,汗水淋透衣被。出了汗,病也好了。 “早上,吃下你给姐送的爱心瘦肉粥,太香了。” 信息里,我看不到冬夏的表情,但我仿佛看到了她满面笑容的模样。 我给冬夏打视频,看到她果然恢复如初,脸上有了许多明媚之色。 我说晚上下班,去市场买只鸡回来,炖鸡汤喝。但她强烈拒绝了:“心意领了,被她知道了,不好。” 我说:“弟弟关心姐姐,怎么了?我还要带她来看你呢。” 挂完视频,冬夏发信息说:“你的心意,冬姐明白,懂得的。我上午去了市场,买了乌骨鸡回来。你就别操心了。如果真要带她过来,等过几天,我身体好转,在家做饭给你们吃。” 我盯着信息,凝视良久。所谓带她过去,当然只是一时冲动。事实上,朱玲珑一直叮嘱我,不能对邻居们言。 尤其对冬夏,更要保密。虽然我不知晓其中意思,但我尊重朱玲珑。不管怎么说,我俩现在也是恋人关系。 我不维护她,谁又维护她呢。 再说了,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她让我体会到了,一个女人的全部美妙。 只是,我并没有想到,猝不及防的爱情,大多都会有一个料想不到的结局。 我和朱玲珑亦不能幸免。 第44章 拜师 真是念什么来什么。正这样想着,朱玲珑打来电话,说公司安排她出去,去重庆,要待半个月。 我问她什么时候走:“晚上一起吃饭,算给你送送行。” 朱玲珑说:“来不及了,我在家收拾行李呢。公司的车,就在楼下等我。” 我问:“这么快啊,你一个人?” 朱玲珑说:“不,好几个。” 大约怕我多心,隔一会儿,又说:“都是女的,放心吧。还有,你在家乖一点哦。” 挂断电话,我埋头伏案,抓紧处理手上的工作。一忙就忘了时间,十一点半,我起身去洗手间。 刚走到门口,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来电的是位女子,声音清脆,自报家门,自称梅小姐,公司行政部的,和我对接晚会的事。 我忙哦哦应答。 下午一上班,我便跟雷姨发了信息,赶去行政部。因要脱产一周,但行政部没有多余空位,便把一间会议室腾出来,暂时挪作晚会指挥中心。 报了到,才知抽调了十多个人,分为导演组、文案组、音响组、舞蹈组、后勤组等。 我所在的文案组,除我之外,还有两人。每个组都设有组长,文案组的组长由赵总担任。同时,他还担任导演组组长。 据他讲,这是因为导演与文案工作相当重要。 “所以,你们这相当重要。”在见面会上,赵总如此强调。 我之前没干过这些工作,抱着学习心态去的,结果一交流,发现别的同事,也都两眼一抹黑。 不过,这些事,没干过也不难。网上一扒拉,一大把现成的模板。无非不过,往里面填充一些公司的内容。 赵总喜欢团队作战,当晚,各个小组全体加班。不过,赵总亦亲力亲为,一直陪着我们。 只不过,他在办公室,我们在会议室。 大家挤作一团,略略有些不自在。 熬到九点钟,赵总才宣告下班。文案组主要负责主持串词、讲话稿和宣传文案,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因是第一回,我决定好好表现。 回到宿舍,和朱玲珑问候几句。我抓了睡衣去洗澡,在浴室冲澡,脑海里也在想这事。 说起来奇怪,洗浴时,人格外清醒,也更容易激发灵感。 以前写小说时,我遇到一个阻碍,想了许久没解决,有一回洗澡,洗着洗着,脑子灵光一闪,找到了解决的法子。 只是,晚会串词与故事创作到底不一样。 洗罢澡,人清醒多了,打开笔记本。在公司,会议室上班,大家挤一堆儿,毕竟太吵,而写作这工作,讲究安静。 夜深人静,无人吵闹,不知不觉间,我竟然写了二千来字。 因为洋洋洒洒,中间不免有些错字错句,但只是初稿,后续反正要修改润色。看着这半夜的成果,我颇为满意。 看了看表,已快十二点了。 我正欲熄灯睡觉,阳台上突然传来风铃声。 这是我与丽枝在阳台上的“敲门”约定。 我起身,来到阳台,弯身向前,看到隔壁阳台,丽枝正一脸春风。 “还没休息啊,忙啥子哟。”丽枝问。 我笑:“接到个工作,时间紧,任务重。能力有限,只能加班加点。” 丽枝说:“辛苦啦,看来,这是领导要重用你的前奏啊。” 我说:“借你吉言。你呢,又在练瑜伽?” 丽枝说:“下班晚了些,又做了会夜课。” 我回:“好习惯,长期坚持,可真不容易。你经常加班,还能如此,真好。什么时候,我也跟你学学瑜伽啊。” 丽枝一听,脸上笑容绽开:“好呀,好呀,练瑜伽有利身心,是最好的运动。我虽没有执业证,但可以给你当当教练,不收钱的哦。” 我赶紧答:“那太好了。等我忙完这阵,再来拜师。” 其实,我知道,这纯属说笑之词,我不太可能去学瑜伽。 再说,就算我有学习之心,学瑜伽难免有些贴身之举,而且穿着瑜伽服,与丽枝面对面,就算我俩没什么,传了出去,恐怕就变了味儿了。 当然,丽枝也知道,我只随口一说吧。 说笑一阵,丽枝问:“这个周末有空么?”我答:“还不一定呢。丽姑娘有啥安排。” 领了晚会撰稿的任务,以赵总的作风,至少,周六肯定要加班的。 丽枝说:“还记得杏花么?” 我答:“当然,你朋友,咱们邻居,住顶层那位。” 丽枝笑:“好记性。大后天晚上,也就是周天,她在家设宴,想请你过去喝两杯小酒。” 说到这,不待我作答,她接着说:“我不说过么,要露一手,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我眉毛往上一挑:“好呀,吃美食是天下第一等乐事。” 丽枝说:“好,那就讲定了,不见不散哦。” 丽枝穿套黄色睡裙,不知刚洗过澡,还是别的原因,身上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清香。聊完天,回屋歇息,竟然做了个梦,梦到去杏花家做客。 她家中摆设虽简单,但她为人极豪爽,做了一桌子好菜。不仅如此,她还频频举杯,与我们对饮。 次晨醒来,想起梦中之事,不免哑然失笑。有些事,真的经不起念。 开门上班,正好碰见杏花从楼上下来。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个中年男子。我猜测,那是她的夫。 倘若只从模样看,他明显有些配不上她。 我脑海里瞬间冒出一句话: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当然,这样评论一个人,显然过于偏颇。 事实上,后来去她家作客,与男子相识后,听闻他的种种行动,不禁令人肃然起敬。杏花见到我,微笑点头。 我故意放缓脚步,让他们先行。 杏花也不客气,迈步下楼,男人则紧随其后。或是有陌生男子在场的缘故,我总感觉有些尴尬。 待走到街巷,杏花夫妻渐行渐远,我才缓了一口气。若单论身材,朱玲珑也好,冬夏也罢,均远不及杏花。 如果非要在我认识的女子之中,寻找一位人物,来与之对比。那么,唯有d姐,可与之一较高低。 第45章 时尚 去公司上班,打了卡,我竟习惯性地往原来的位置走。 待打开电脑,才意识到什么,复又关上电脑,起身去往行政部。坐下不久,赵总来了,自然又作了一番激情演说。 其实,早上起来,我本想把昨夜的文稿,修正后,打出来给赵总审阅,但听完他此番言说,又按住这个心思。 那一天,又是分组讨论,气氛倒极热情,但对于撰稿者而言,这样的环境,非他所喜。 中午吃饭时,我悄声问文案组其他二位,得知他们还在酝酿之中,只字未写。我放松下来,又想,没把文稿提交给赵总,真是无比正确的决定。 要不然,他们指不定,怎么恨我呢。下午依旧如故,会议室热火朝天,有种忙忙碌碌的氛围。 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这种工作状态,感觉忙了一天,并未取得什么成效。这天晚上,熬到十点方下班。 和昨夜一样,我回到家中,根据这两天的讨论所得,奋笔疾书。写完主持词,又校对一篇,自己读了,感觉还挺不错的。 一看表,竟然凌晨一点了,赶紧上床睡觉。次日,闹钟叫了几次,仍不想起来。 赖在床上十来分钟,方掀开被子,匆忙洗漱,下楼上班,在路上买了份小笼包,加一杯豆浆,边走边吃。 刚到会议室,行政文员梅小姐就来了,梅小姐青春时尚,戴一副美瞳,像一只夜莺,来到文案组,说赵总有请。我们起身,跟随梅小姐,去见赵总。 梅小姐体态婀娜,款款而行,走在前头,我们三个文案组,二男一女,跟在后面。 到了赵总办公室,大门敞开着。梅小姐站在门口,轻轻敲了几下门。赵总头都没抬,喊了声进来。 我们进到屋里,梅小姐作了汇报,又让我坐下,给我们各自倒了一杯茶,才退出去。赵总坐在办公桌前,盯着电脑,不知在忙些啥。 他不吭声,我们自然不敢言语。干坐着,又太尴尬,于是只能饮茶。 茶水有些烫,只能微微啜饮。 好在一杯茶饮完,赵总终于起身,来到茶几边,坐下,又给我们各自倒上一杯,说:“来来,喝茶,喝茶。” 放下茶杯,赵总抚了抚肚腹。 赵总四十来岁,将军肚很是威武。抚完肚腹,赵总才开始谈工作。 看起来,他谈了很多,但大多只是翻来覆去。中心意思只有一个,明天,主持串词和董事长讲话稿,以及其他宣传语,全部报给总经理审看。 接下来,就是分工。 所谓分工,就是我们仨,各自负责一块。 其实,分工之前就有,赵总无非再强调一遍罢了。我仍旧负责主持串词,那个广西姑娘负责讲话稿,文字组另一个男同事,来自物料仓储部,他负责各类宣传语。 谈完正事,又饮了一杯茶,赵总正准备让我们散去。 广西姑娘插了一句:“赵总,有个不情之请。” 赵总微微带笑:“说,我向来是很开明的,有什么事,大家商量着来。” 广西姑娘说:“是这样子的,赵总。会议室热闹倒很热闹,气氛也好,但我们写材料,太吵了的确会分心伤神。我有个建议,周六加班,我们能不能回自己的办公位。我觉得吧,这样一来,效率更高。” 广西姑娘讲话时,赵总一直安静注视着她,目光里带着一种欣赏的表情。 “讲得很好嘛,有意见就是要提出来。相比于过程,我更看重结果,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并不重要嘛,你们说呢?” 赵总说完,转头问我们,好像在征求我们的意见。 仓储同事不言声,我只好接过嘴:“集中在一起,相互讨论交流,的确很有必要。尤其像我这种,没什么经验的人,通过这种方式,迅速融入团队,学到了很多,也更有利于工作。” 赵总看着我,盈盈若笑,颇多赞赏。 这时,广西姑娘剜了我一眼,好像在骂我:“马屁精。” 我没理会她,继续说:“讨论交流很重要,但写主持串词、讲话稿什么的,还是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 赵总点点头:“好嘛,明天反正周六,总经理不在,你们回自己办公室也行,在家也行,我都不干涉。但有一点,明天下午五点前,必须把初稿拿出来。” 我们一起说:“谢谢赵总。” 赵总摆摆手:“别先急着说谢,我可先声明,若是初稿不过关,周天就要继续加班。” 顿了一会儿,他接着说:“当然,该报加班的,一样也不会少,照样会给你们加班补偿。另外,如果稿子写得好,更有额外的奖励哦。好好干,加油。你们都是各部门推荐的精英,我相信你们。” 从赵总办公室出来,回会议室途中,仓储同事去了洗手间。广西姑娘轻轻说了一声:“谢谢你。” 我问谢什么。 她望我一眼,一脸的风轻云淡。 大约因为明天加班,这天晚上,赵总没让我们加班。 “周五了嘛,该约会的去约会,该喝酒的去喝酒,好好放松一下。”赵总看似调侃,其实却是很高明的管理方法。虽与他才接触,所知不多,但这短短两天交往,我对他已经隐隐有些佩服的意思了。 我收拾好东西,正在下楼,来电话了,雷姨打来的,让我过去一趟。 我以为工作上的事,见到雷姨,才知不是。 她问了晚会的事,我一一作答。 闲谈些话,办公室里,同事们差不多都下班了,就算不加班的,也去了食堂晚餐。 雷姨站起,走到柜子边,取出一只袋子,走到我面前,唇红齿白:“小范顾问,辛苦了,你拿着。” 我忙站起来:“您一直这么关照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袋子上面印着英文,我看不懂。以为这又是什么港澳美食,雷姨却说:“护肤品,我用不上,你拿回家,送给女朋友。” 我赶紧推阻:“太贵重了,不敢当。” 雷姨说:“快收下,推推搡搡像什么样子,被人看到了,可不太好。” 听她这么一说,我只好接了,嘴里不迭地道谢。 雷姨说:“以后,诗社少不了麻烦你。” 我答:“份内事,应该的。” 我回到办公位,找出一个礼品袋,将护肤品装进袋子里。 回家路上,我一直在想,该做点什么,答谢雷姨,答谢她们的诗社。 当时,我只以为,雷姨器重我,赠我以礼,无非不过为了诗社。 许久以后,我才知道,她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第46章 福利 到家里,打开笔记本电脑,继续改稿子。 怕中途打扰,我特意把手机调成专注模式。等改完稿子,又站起来,以主持人的口吻,朗读了一遍。还别说,自己都被感动了。 看看手环,已经十点半了。 晚饭在公司食堂将就的,有些简陋。此刻,完成任务,成就感十足。准备下楼,吃个宵夜。 拿起手机,退出专注模式,才发现朱玲珑的信息:“谦谦,不知你在干嘛。家里出了点事,我买了明天早上的高铁。可能要一些时间,暂时回不了深圳,你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好想你。抱抱我。像你第一次抱着我时那样。” 信息发于一小时前,我赶紧打电话过去,却提示关机了。如此一来,我更着急。 打开通讯录,找了许多人,也没发现和朱玲珑有联系的。想来想去,想到了曹超。 曹超听完我的描述,也很着急,还安慰我别着急:“说不定,她不过手机没电了。” 我坐立不安,却毫无办法。原本想出去宵夜,也没了心思。可心里烦恼,干脆点了个外卖。 待餐点送来,我吃了两口,总觉得缺点什么。于是下楼,到士多店买了支啤酒。 上楼时,冬夏的门,仍然关着,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我早上出门上班,就没见她开过门。但我此刻已经顾不上冬夏,心里只挂念着朱玲珑,害怕她出什么意外。回到屋里,起开啤酒,边饮边吃。 酒快喝完时,手机响了,朱玲珑打来了视频。 视频中的她,满脸憔悴,眼神空洞,全无神采。看着她这副模样,我心痛极了,恨不能赶紧过去,陪着她。 朱玲珑听我这么一说,差点儿笑了:“谦谦,你能这样,我真的很欣慰。没事的,放心吧。” 我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却紧闭嘴巴,一字不肯透露。 见她如此,我便知道,事情一定很大。或许,家人生了重病。我怕她难过,也不敢再问,只好叮嘱她好好休息。 朱玲珑答应了,挂视频前,还给了我一个飞吻。 我一夜没睡好,次日醒来时,已经八点了。 好在稿子已经完成,我并不过于担心。再说,赵总已经允许,文案组可以回自己办公室写稿。 我吃罢早餐,赶到公司,把主持串词打印出来,白纸黑字,再次读校一遍,又发现一些错误,全部改正后,重新打印了两份。 看了看时间,还有些早,于是刷了些晚会视频。既算消遣时间,也算一种学习,学习里面主持人是如何串场的。 刷完视频,再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我拿起打印稿,去行政部,找赵总。隔赵总办公室,还有五六米,便见广西姑娘从赵总办公室出来。 那一刻,我脑海里冒出一句诗: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赵总平时有个习惯,办公室的门,一般是不关的。但广西姑娘出来时,是推门而出的。 她穿件紫色衫衣,整个人显得清爽干练。擦身而过时,我闻到她身上,有很浓的香水味。 说真的,之前两天,和广西姑娘一起工作,我总觉得她相貌平平,此刻再见到她,却发现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看来,女人还是要靠打扮。可她在这样的时刻,打扮得如此精致,目的性也太强了吧。 曹超跟我讲过公司里的一些故事,有些女人,使出美人计,得到了职位和薪水的双重福利。 我当时只当故事来听,没曾想,有一天,我会与这样的女子,离得如此之近,而且,我俩之间,还有些工作上的关联。 广西姑娘走后,我回头,看到她像一条美人鱼,游向一个拐角,然后不见了。 我整理了一下情绪,才走进赵总办公室。 赵总见我过去,热情地打着招呼:“稿子写好了?” 我点点头,双手递上打印稿。 “不错嘛,你们三个,效率都挺高的啊。”我瞄一眼桌上,发现已经有好几份稿子,这才明白,我是最后一个交稿的。 赵总让我稍坐,他仰靠在椅子上,读起稿子来。 读到一半,他立直身体,神情却有些凝重。 我见他如此,心里愈发紧张。好在,赵总终于读完了稿了,他走到茶几边,坐下,扬了扬手中的稿子:“不错啊,文采飞扬,太好了,太好了。” 赵总一边说了好几个太好了。说完,他端起一杯茶,和我碰了一下:“来,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我 赶紧说:“不敢当,不敢当,我敬赵总,我敬您。” “他俩的稿子,我都看了。”赵总笑着说,“还挺不错的,我当时还表扬他们。同时,对你还隐隐有些担心。现在,看了你的稿子,我只想说,他们的稿子,还要辛苦你,请你把把关。尤其那篇讲话稿,你也给润润色。” 我说:“应该的。”“这样,加个微信先。” 赵总再怎么说,也是行政部的头头,这个职位,管的人和事可不少。他主动加我微信,我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加上微,赵总拍拍我的肩:“好好干,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听他如此说,我以为,他指的是讲话稿的事,忙不迭地点头。赵总转身,从办公桌上,拿出一叠稿子,递给我。我接过一看,是广西姑娘写的讲话稿。 “直接在纸上改?”我问。“对呀,行吗?”赵总很和蔼。 我答:“当然可以,没问题。” “不着急,反正底子已经很不错了,你拿回家去,慢慢看,慢慢改,周一上班,交给我就行。” 我答声好,便从赵总办公室退了出来。 回到我的办公桌,给朱玲珑发信息,她已经下车,正在往家里赶。 期间,她不时发些图片,全是家乡风物。 周六,办公室职员一般不加班,但车间流水线,都有人上班。所以,周六也是供应餐食的。中午下班,我先去食堂,吃了饭,才慢慢回家。 回到家,有些倦,躺在沙发上,午睡了会儿。 起来后,看到朱玲珑的信息,共有十多条,有文字有图片。 读完,才知道,她弟弟惹了祸事,骑车伤了人。是个老人,七十多了,躺在医院里,所幸人没事,但老人家属狮子大张口,要求赔钱。 朱玲珑一家,想尽办法,四处筹措,还差三万。我安慰朱玲珑,钱的事,不着急,我来想办法。 朱玲珑说:“谢谢你,亲爱的。但我不能要你的钱。” 我劝她:“我俩谁跟谁啊,别太见外了。” 我手头只有一万多,留了一点生活费,其他的,全转给了朱玲珑,还有些差额,计划再找曹超或者大石借一些。 朱玲珑很感动,但她没点收款,只说心意领了,还发了一连串的拥抱表情。 我打电话,她不接。发信息,她不回。 她越如此,我越觉得,平时看似漫不经心,没心没肺的朱玲珑,其实是重情重义之人。只恨不能亲自到她家去,把钱送给她。 临近傍晚,她终于接了我的电话,在我的苦劝下,她收到了那笔款项,同时再三声明:“算我借你的,等我有钱了,第一时间还给你。” 那时,我并不知道,这无非只是她的欲擒故纵之计罢了。 从我租下房子,成为她的邻居开始,就落入了她精心设计的陷阱。而她设下的这个圈套,还与我的密友曹超,有着莫大的关系。 第47章 恩爱 因为朱玲珑的事,我没了心情,稿子改到一半,就放到一边,晚上睡觉,也总想着朱玲珑。 以前,她跟我讲过她弟的事,言语颇为不屑,怒其不争,但到底是自己的弟弟,也就想了很多办法,甚至帮他在深圳找了个工作,在一家电子厂当仓管。 为了这个,据说朱玲珑还陪着那个大个子主管喝了一顿酒。 朱玲珑喝得半醉不醒,主管还想去看电影。朱玲珑无奈,只得陪着去。 走到街头,凉风一吹,朱玲珑胃里翻江倒海,一下全吐了出来,裙子全弄脏了。 主管一看,这个样子去看电影,哪里能行,只得作罢。 主管还算讲信用,尽管没看成电影,工作倒给朱玲珑弟弟安排好了。 只是,朱弟弟向来懒散惯了,来深圳上了几天假,天天跟姐姐抱怨:“这是啥仓管呀,天天被别人管,时不时还要兼搬运工。” 朱玲珑只好嘻笑面对,劝他再坚持一下,以后就好了。又过了半个月,朱弟弟倒不再叫苦。却出了一桩事,原来,朱弟弟与厂里一位妇人好上了。 爱情倒也没什么,关键是,这位妇人已结婚生子。而且,其夫也在电子厂。 这还了得? 事情很快被发现了,有天晚上,朱弟弟与妇人正在宵夜呢,其夫带了两个男人冲上来。 朱弟弟吓傻了,以为会被暴揍。结果,男人未伤他分毫,倒把妇人摁倒在地,一顿拳脚,打得女人跪地求饶。 朱弟弟早就逃遁而走,妇人跟着其夫回租房。路上,不知妇人讲了一句什么话,男人怒火中烧,反手给了妇人一耳光,还不解恨,又将妇人的衣裳,扯了个稀烂。 夜色之下,很快,引来许多围观的群众。 妇人羞得无地自容。 此事过后,妇人坚决要求离婚。男人这时才害怕了,各种恳求,甚至自残,但又有什么用呢。 在妇人的坚持下,到底离了婚。 妇人以胜利者的姿态,去电子厂找朱弟弟。谁知道,早就得知消息的朱弟弟,已经辞了工,连夜赶回了老家。 得知情况,妇人站在街头,骂了半天街。 这样的家庭丑事,按理讲,应该保密,不轻易对外人言的。 朱玲珑如此坦诚,俨然把我当成了自己人,我十分感动。正因此,得知她家中出事,我就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 次日周天,我睡到太阳晒了屁股,才掀开被子,起床洗漱。 洗漱完毕,下楼吃早餐。其实,已经过了早餐时间,不过,楼下摊挡的包子铺、米粉店仍一仍其旧,顾客仍旧不少。 我要了一份肠粉,等待的间隙,便见到杏花从街角走来。她手上,提着两个大袋子,看样子,就知道她刚去了菜市场。 在她身边,跟着她的夫君。 两人不时耳语,满面春风的样子。 不知为何,我一时竟然有些羡慕,她们才是恩爱夫妻啊。 我和朱玲珑相处以来,别说一起去菜市场,就连在家好好做餐饭的机会,都没有呢。 杏花夫妻走到近处,她脸上的笑,也就更明亮了。望着她的背影,我一时有些呆怔。 吃罢肠粉,想着晚上要去杏花家做客,空着手肯定不妥,于是去往超市,选了一支红酒,一箱牛奶。 排队买单时,改变主意,退掉牛奶,而换成一条白沙。 回到租屋,拿起讲话稿,继续修改。 纸质稿不同于电子版,不能随意乱写,写错了不能重来,因此,多花了不少时间,好在,下午一点整,终于大功告成。 吃早餐时,我就给朱玲珑发了信息,但她一直没回,改稿后再看手机,仍旧没回信。 我叫了个快餐,吃完,躺在沙发上,闭眼小憩。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了一声,我以为朱玲珑发来的,抓起手机,却是丽枝:“大忙人好。晚上七点,静候光临,可别忘了呀。” 我答:“你的指示,哪里敢忘。” 丽枝偷笑:“哪敢指示啊。只是,到时,我也会做一道菜,如果太难吃,也请你嘴上留情,多美言几句啊。” 我回:“工夫与态度往往成正比,越厉害的人,往往都会低调谦虚。” 丽枝说:“你太会夸人了,我说不过你。好啦,不打扰你了,我还有点事,先忙了。” 下午四时左右,我正捧着读《儒林外史》,读得有趣,有人敲门。出乎意料,站在门外的,却是杏花。 见到我,她显得有些羞涩,微微低眉:“我托丽枝邀请过你,但我还是觉得,应该当面跟你说一声,这样才郑重其事。” 我说:“太客气啦。能成为邻居,就是缘份。” 杏花指了指我手上的书:“我听丽枝讲,你读过很多书,还写过小说。以后,指不定,还要麻烦你。” 我想请她进屋坐坐,但到底有些不便说出口,只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别说麻烦,若真有什么,只要开口,我能做的,一定尽力而为。” 杏花一迭声地说:“太好了,太好了。那我先不麻烦你,晚上七点见哈。” 送走杏花,朱玲珑终于来了信息,只有一条,而且只一个字:“嗯。” 字愈少,事愈大。 我不免更加担心,打电话过去,接通后,却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说找朱玲珑,他吼一声打错了,叭地一声,挂断电话。 我有些迷糊,反复确认,电话没错,再试了一次,那边却关机了。 我只当朱玲珑还在为弟弟的事烦心,只好暂时不去打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站在阳台上,往下打望,街巷里人来人往,男女成对,烟火气息愈发浓郁。 隔壁阳台上,听不到丽枝动静,她应该早就上去帮杏花办饭了。 毕竟,她再三强调过,会露一手,让我尝尝她的厨艺。 我闲着无事,拉了一下风铃。风铃相互撞击,发出悦耳的声音。 看着风铃,听着声音,我脑海里自然浮现出丽枝的容貌。她多半时候,早出晚归,而且门口依旧摆着男女两双鞋子。 鞋子并非一成不变,隔几天,就换了花样。我没问过她具体原因,但知道她是个有故事的人。 至于何时能听闻这些故事,也许就靠缘份了。说不定,今晚赴宴后,她就酒后吐真言了。 抑或,还要再等一个月,一个季度,或者半年。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相信,丽枝是会对我敞开大门的。 只要我愿意等待。 第48章 家宴 晚上六时五十分,我拎上烟酒,拾级而上。 这栋楼,共八层。 我住三楼,还算不错,爬上爬下,真如冬夏所说,可以锻炼身体。但没电梯,爬八层楼,一天几个来回,还是有些费劲的。 杏花没关门,上到八楼,屋里已传来喷鼻的香味。 我打了一个喷t。 屋里人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是杏花丈夫,见到我,脸上带着笑:“来了,快请进。” 男人迎我进屋,请我坐下。男人给我倒了一杯水,我顺手把烟酒递给男人。 他略有些不好意思:“唉呀,来吃个饭,还颇费,买这么多东西。太客气了。” 我说:“一点心意,千万别见怪啊。” 杏花听到动静,从厨房跑出来,和她丈夫一样,又讲了一番差不多相同的话。 我心想,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杏花打过招呼,便让男人张罗摆桌拿碗筷。“你稍坐,稍坐啊,菜马上就好了。”杏花说罢,转身进了厨房。趁他们忙碌,我悄悄打量了一下他们的居所。这是一间单房,墙角摆上一张床,剩下只余一条过道。 屋里东西不多,但摆放有序,洁干净。面积虽小,也有着家的温馨。 看得出来,杏花是个贤惠女人。毕竟是单房,屋里景象一览无余,包括女人的衣物,尽皆入人眼底。 我有些不好意思,望向阳台,目光却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晾晒的衣服。 其中一件,是蓝色内衣。 只是,我不知道,为何明知有人上门作客,她都不曾收拾妥当。 不过,或许,衣服还未干透吧。 何况,今天天气也不算好,虽未下雨,但太阳还没出来。 我想,只能如此解释。 要不然,总归有些不妥当。 换一个角度,杏花愿意请我上门作客,也是从心底里,把我视为朋友。如此一想,我便觉得,没什么不妥了。 我胡乱思想时,男人去了阳台,拿出一张折叠桌,搬进屋里,摆好。 屋里空间,便显得愈发狭窄了。 我不好意思独坐,于是起身,想着帮着做点什么事。可根本没需要我做的事,就算有,男人也不会让我做。 我有些尴尬,坐不是,站也不是。 好在,不一会儿,杏花再次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碗筷。 跟在她后头,还有一个人,正是丽枝,她端了一盆血鸭,系一个绿色围裙,头发盘在脑后,俨然大厨模样。 丽枝摆好菜,对我灿然一笑。我回以笑容:“辛苦,辛苦啦。” 接着,她们进进出出,把厨房里的菜端来,一一摆于餐桌。 都是事先准备好了,只等我过来,就上桌的。 桌子并不大,菜又很丰盛,摆了满满一桌,有鸡,有鱼,有红烧肉,凉菜热菜相互搭配,颜色也很适意。 空气中,香味愈发浓郁,不知哪些菜是杏花做的,哪些是丽枝的手笔,反正,都很厉害,还没开始呢,已经让我直咽口水。 房子空间小,位置有些挤,桌子四面,各坐一人。其中一个位置,就以床当座位了。 怕吵着邻居,男人把门关了。 杏花问喝什么酒? 丽枝说:“阿谦带了红酒,要不,就喝他的?” 杏花望着我说:“多不好意思啊,来我家吃饭,还喝你的酒。” 我说:“我的荣幸啊,喝一点红酒,美容又养颜,大家一起喝。” 丽枝开玩笑说:“好呀,来个不醉不归。” 杏花眨眨眼,男人会意,便去开酒。 我突然想起,忘了带开瓶器,正在犹豫,想不想下楼取开瓶器。 谁曾想,男人从柜子里找出一个开瓶器,娴熟地打开了酒瓶。 看来,他们是一对浪漫夫妻,很讲情调。 男人开酒时,杏花又返身去了厨房,找出两个高脚杯,两个玻璃杯。 她把高脚杯摆在我和丽枝面前,她和她夫君则用玻璃杯。 拿着高脚酒杯,我愈发确信,杏花是个很有情调的女子。 我坐在门边靠墙位置,丽枝坐床头,杏花挨着丽枝,她先生则靠近我。 刚开始,我多少有些拘谨,倒了酒,只一小口一小口地抿。 杏花一个劲地喊我吃饭,男人则不时和我碰杯。 丽枝呢,直接动手,夹了很多菜,往我碗里塞。 盛菜的碗里,很快放满了一大碗。 碰了几次杯,大家话就多了,气氛也更热情起来。 男人原本话少,饮了酒,话也多起来。男人叫老宋,听口音,和杏花并非同乡。 我并不善饮,好在老宋和杏花,都不劝酒。 丽枝虽也饮酒,但反倒劝我,少喝一点。大约以前,她知我醉过吧。 大家吃饭,聊天,倒也很愉快。 我喜欢这种氛围,没有压力,更不用担心喝醉。 看他们的神色,应该与我有相似感受。 席间,杏花激发了情致,在丽枝的鼓动下,还哼起了黄梅戏。戏曲从她嘴里唱出来时,我真的惊了一下,音质婉转,十分动听。 想不到,杏花还有如此本领。后来,才知道,她年轻时候(当然,她现在也才三十几岁,还没上四十呢,正当壮年),学过戏。 这里的“年轻时候”,单指她十三四岁时。 杏花是有些天赋的,只是学戏要花钱,她家贫寒,无力支撑,杏花学了两年,最终不了了之。 虽没了老师,但两年学习,杏花爱上了戏曲,常独自吟唱。 如今,时过境迁,但她的底子还在。 听戏,喝酒,聊天,自然延长了饭席的时间。 从晚七点入席,至九点半,还没散座。大家都很开心,四个人,喝完了一支红酒。 两个女子,倒有好酒量。与我和老宋,所饮红酒,差不太多。因四人分饮,加之时间较长,也就没什么太多醉意。 吃罢饭,杏花和丽枝收拾残余。 我欲起身告辞,老宋和杏花不让,非要留我,饮一口茶,闲扯家常。盛情难却,我只好留下。 肚腹里装了太多东西,下腹膨胀,硬撑不住,原本想回自己家,方便小解。只是,如此一来,会让老宋误解,以为我想逃。 于是,起身,去老宋家的洗手间。 第49章 钥匙 交完水费,人轻快多了。 我净罢手,开门出来。杏花与丽枝,仍在愉快交谈。我侧身而过,看到丽枝仿佛回头,对我笑了一下。 当然,这也可能是我的幻觉。 我是说,真正朝我笑的人,或许不是丽枝,而是杏花。 总之,不管是谁,我都有些慌张。进到客厅,老宋仍稳如磐石,喊我坐下,又给我换了一杯热茶。 吃饭饮茶,关系自然近了。 加上微信,备注名字。两位女子忙完,进到屋里。 杏花不知何时,还准备了一个哈密瓜。 四人照起先位置坐下,吃着瓜,谈着天,仿佛相识多年的老友。 我得承认,我喜欢这样的氛围,喜欢和邻居们敞开心扉,畅所欲言的感觉。 在租房里办席,远比在馆子里吃大餐,更令我动容,也更让我欢喜。 下馆子,吃过便过了,难得交心。在出租屋里,尤其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更能显得杏花与老宋的真情实意。 起身告辞时,已经十点半了。 送我和丽枝出门时,杏花主动伸手,和我握了一握。 老宋要下楼扔垃圾,正好送我们下楼。下到三楼,我们让老宋先走。 丽枝先开了门,我却半天没找到钥匙。 丽枝站在门口,关切地问:“莫不是落在杏花家了?” 我摇头:“不可能,绝不可能啊。我放口袋里,从没拿出来过,不可能落在她家。” 丽枝说:“是不是忘在家里,根本没带呢。” 我一想,倒真有这个可能。可我隐约记得,是带了钥匙的。 丽枝问:“要不,来我家坐坐,想想钥匙落在哪了?” 我望了望朱玲珑的门,嘴里说:“太晚了,不方便,别让人说你闲话。” 丽枝说:“那你去找老板娘,拿备用钥匙。” 我点点头,迈步下楼,冬夏却不在。 事实上,我已经好几天没见着她了,不知她在忙些啥。拿起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按下一个数字,又挂断了。 这么晚了,我不想打扰她。好在,我在办公室还放着一枚钥匙,只是得辛苦跑一趟罢了。 丽枝像个小女生一样,朝我摆摆手:“那么,晚安啦。” 行至街头,天空挂一轮月亮。倘若这时,与朱玲珑漫步街头,倒蛮有意思的。 人是最奇怪的动物,朱玲珑在深圳时,我从没有过如此思念,她离开了,回到老家,我却时不时想起她。 有时,甚至到了排山倒海的地步。想起朱玲珑,我便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发了几条信息,依旧不见回音。 打电话过去,起先响了几次铃。再之后,就关机了。 我隐隐有些不对劲,又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抵过夜市时,才感觉深圳的夜生活,正在开始。年轻男女喝着酒,掷着骰子,好不欢喜。我快步疾行,避开夜市,以免触景伤怀。 离开夜市,街道便变得空旷,除了马路上的车辆,行人渐稀。我一路小跑,到了公司。 值夜班的保安大哥,与我相识,喝过两次酒,有些交情。 见我过去,他颇奇怪:“这么晚了,还来加班?” 我说:“嗨,钥匙丢了,幸好办公室还备了一片,要不然,只能露宿街头喽。” 保安大哥开玩笑:“露啥街头啊,女朋友等着你,直接去敲门便是。” 保安大哥所说“女朋友”,当然是玩笑话。 大概一个多月前,晚上,我从食堂吃了饭,缓步出厂,行至厂门口,和相熟的保安大哥打了声招呼,便看到一位女同事,拉着一只拖杆箱,手上还提着一包重物,缓步往厂里去。 保安大哥与这姑娘有过点头之交,于是问她:“要不要帮忙啊?” 姑娘倒不客气:“好呀。” 保安大哥在值班当然走不开,便叫住我,让我去送送她,当个雷锋,做件好事。 我还来不及反应,那女子已经用目光来问我。她满脸通红,看样子的确费了许多气力。 我想反正闲着无事,就接过她手中行李,送她去了女宿舍。电子厂有个规定,过了晚上九点,外人不许去女宿舍串门。 那时,离九点还差得远。这是我第一次去女宿舍,难免有些激动。当然,主要是好奇。 女同事来自西南某地,布依族,人极热情。我帮了她的忙,她很客气,非留我小坐,还削了一个苹果给我吃。 宿舍八人一间,当时还有别的女生在场,众人见她带我进去,误将我当作她的男朋友,暗中偷偷打瞧我。 好巧不巧,宿舍中其中一位女子,谈了个男朋友,是工厂保安。 传来传去,“女朋友”的名号,就传到了保安大哥嘴里。时不时地,他便拿这事调侃我。 至于我那位“女朋友”,说也奇怪,自上次送她去宿舍,吃了她一只苹果后,我竟然再未见到过她。 和保安大哥说话几句,我径往写字楼而去。 半夜时分,写字楼早就人去楼空。我打开手机照明,找到办公位,拉开抽屉,找出钥匙。正欲返回,突然闹起了肚子。 我捂住腹部,去往洗手间。行至门口,见女洗手间竟然亮着灯。 难道这么晚了,还有人加班? 我心里嘀咕了一下,但肚子正痛呢,没法多想。进了厕所,蹲身下来,一番排解,轻松畅快。 系上裤子,从洗手间出来,女洗手间的灯仍然亮着。 洗手间的灯,是声控的。若一直亮灯,定是有人。 我正欲离开,忽然传来吟哦之声。 我瞬间就想起冬夏,刚租下房,我买家具那天,从二楼经过,她家房门紧闭,里面传来轻微痛唤,仿佛洞房花烛。 我怕再犯同样的误会,仔细听取,确定女洗手间传来的声音,非只一人,而是两个,并且一男一女。 我暗骂一声,不敢久留,起身离开。 行至保安室,和保安打完招呼,顺嘴问了下:“在我之前,是不是还有人去写字楼加班。” 保安大哥说:“对啊,你进来十分钟前,我看到雷总刚进去。” 雷姨?我一时惊呆。 第50章 腰肢 周一上班,我害怕见到雷姨,好在这几天,都在行政部帮忙,也不用与雷姨打交道。 要不然,免不了会见面。见了面,如何应对,于我而言,还没能完全消化,需要再多一些时间。 到了行政部,在会议室集合,广西姑娘和仓储大哥都到了,脸上信心满怀,好像赵总已提前知会他们,提出了表扬似的。 坐下不久,梅小姐来了,把我叫到一边,问我要稿子。 我问什么稿子? 她笑吟吟地说:“赵总交待过的,你改过的讲话稿啊。” 按理说,在行政部上班的人,平时与别的部门打交道的机会多,尤其梅小姐,算赵总半个助理,这样的人物,更应该温和可人。 梅小姐呢,可人倒也是可人的,但实在不够温和。 主要原因,在于她平时板着脸,至少,我还是第一回见她笑。不过,说真的,她一笑,脸上就荡漾着明媚,让人觉得可爱可亲。 我把稿子交给梅小姐,以为就完事了,她却让我跟她一起去见赵总。到了赵总办公室,梅小姐双手把稿子递给赵总。 赵总收下,看了几秒钟,便朝梅小姐点点头。 梅小姐会意,走到茶几边,给我泡起茶来。 上一回,也是梅小姐请我来赵总办公室。当时,她把人请到,就立马离开了。梅小姐坐在茶几边,一边烧水,一边问我,喝绿茶还是红茶,我说随便。 梅小姐说,这里可没有随便。 我说:“那就绿茶吧。” 梅小姐没吱声,拿起一罐茶叶,抓了一把,放进茶壶。 梅小姐的手,洁白如玉。 水烧开了,她娴熟地倒水、洗茶杯,我看着她手指翻飞,像在弹钢琴似的。 泡好茶,赵总也起了身:“不错,不错。” 我不知何意,见他过来,赶紧起身。 赵总见我站起,朝我摆摆手:“坐,坐,你坐。” 我没有马上坐下,等赵总坐好,才蹲身坐在椅子上。 赵总坐下,把稿子往梅小姐眼前一扬,说道:“小梅,你看,咱们公司人才可真不少啊。” 说实话,广西姑娘写的讲话稿,其实是有些文采的,也有想法,里面时有金句。 只是赵总让我修改,我不能敷衍,于是根据自己的理解,作了些调整。 我这人,有些毛病,一旦进入状态,就有些不管不顾。所以,有些地方,改动得比较大。甚至,已经完全不是原来的意思了。 如今,听赵总这么一说,我不知他在夸广西姑娘的稿子写得好,还是夸我改得好。自然,就不好接话。 梅小姐扫了一眼,眸子放出明珠似的光:“都是你调度的好,都属于你的麾下。” 赵总哈哈一笑:“不对,这是公司的吸引力。网络不这样说么,平台选得好,猪都会起飞。” 梅小姐和我跟着乐呵。 赵总说完,放下稿子,端起杯子,喊我一起饮茶。饮罢茶,我以为,他会跟我讲稿子的事。 谁知,赵总只字不提,反而只是闲聊,问起我对工作是否满意,之前在哪上班,有什么兴趣爱好之类。 赵总问得零乱,我也答得零乱,东接一句,西回一句。好在只是闲聊,谁都不在意。 坐在将近十分钟,喝了四五杯茶。 赵总才切入正题:“稿子改得很好。看完稿子,我对晚会的成功举办,更加有信心了。” 我有些惶恐,不知如何答话。这时,赵总站了起来,我自然跟着起身。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好干,公司不会亏待你的。” 我重重地点头。 赵总望一眼梅小姐。梅小姐会意,引我出了办公室。 到了门外,梅小姐仍未停步,一直陪我前往会议室,也即晚会临时办公室。我以为她在送我,一路讲了好几句不必客气。 每说一次,梅小姐就笑一次,脸上露出两次浅浅的酒窝,让我想起邻家小妹。她只笑,不答话。 我也只好随她,心想,就把这算作赵总对稿子的奖赏吧。 到了会议室,梅小姐走到广西姑娘身边,耳语几句,广西姑娘面有笑意,跟着梅小姐,款款而去。 这时,我才知道,我会错了意。 梅小姐来会议室,并非送我,而是来请人的。 广西姑娘被梅小姐请走后,隔了半小时,才回会议室。她面色红润,神清气爽,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洋溢着快乐。 看得出来,她肯定得到了赵总极高的赞美。广西姑娘也是被梅小姐“送”回来的,送她回来后,梅小姐又请了仓储大哥过去。 仓储大哥在赵总办公室待的时间最短,只有四五分钟,回来时,面色略略有些凝重。一问,果然是稿子的事,还需要再改。 他负责宣传口号一类,已经改过好几稿,颇费了一番心思。我见他苦恼,本想提议看看他的稿子。 转念又想,我尚不知他底细,或他敏感多疑,反而会误伤自己。 于是,假装没看到他的烦恼。 那天上午,我们又按赵总的意思,将稿子作了些细部的调整,随后,打印出来,跟着其他组的同事,去排演现场。 任务挺简单,看他们表演,发现不合适的,再对稿子进行润饰修改。 表演的多是女子,且年青春靓丽,她们虽不专业,但一旦登上舞台,绽放出的青春活力,很让人动容。 看了一下午,跟着转了好几个场地,活儿倒轻松,途中有什么想法,随时在手机上记下,下班后,又对稿子作了局部细节调整。 此后两天,我与广西姑娘的工作模式,基本如此。因为工作原因,也常一起去食堂用餐。 几个来回,也算成了朋友。偶尔,趁着休息时,也会聊几天家常,诸如以前在哪工作,现在的工作如何一类。 只是,听她谈吐,远不如她写的讲话稿有深度。我知道,有些人谈吐从容优雅,但落到纸上,变成文字,就显得结结巴巴。 另一些人,正好相好。或许,广西姑娘就是这一类人吧。 晚会前两天,赵总亲自主导,来了个带妆彩排。以前,照顾到各部门要工作,加之场地有限,排演地点由节目演出部门自行决定。 带妆彩排不一样,公司大操场,已经搭建好舞台,彩排就在舞台进行。我们文字组的,虽已完全工作,但正式开演前,仍要随时在位。 赵总下了大功夫,要导演一场精彩纷呈的晚会。带妆彩排时,表演者化了妆。尤其那些女孩,穿着舞蹈衣,立马不一样了。 这个时候,平时普普通通的女生,也有了光彩照人的资本。我没想到的是,梅小姐也表演了一个舞蹈,有些异域风情的味道。 她舞动时,幅度很大。 看着梅小姐跳舞的样子,我脑海里恍然冒出杏花的容貌。起先,我没想明白,为什么会想到杏花。 直至晚上,下班回家,洗澡冲凉时,我方恍然大悟。之所以由梅小姐念及杏花,因为杏花与梅小姐,有着几乎相同的海拔,有着几乎相同的浪奔浪涌。 只不过,梅小姐的白,是杏花永远比不上的。 第51章 替身 晚会举办前一天,出了一点事。 准确地说,不是晚会出了事,而是我出了事。 更准确地说,不是我出了事,是朱玲珑出了事。 朱玲珑也没出什么事,她只是把我耍了。 中午时分,我正在吃饭,收到朱玲珑的信息:谢谢你,对不起。 短短六个字,藏着巨大的信息量。 起先,我还不能理解,有些懵,试着回信息,却发不过去。 信息后面,跟着一个感叹号。 再发,仍然如此。 原来,她把我拉黑了。 我盯着信息看了很久,想起刚相好时,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我说:“咱们现在耍朋友了,你可别欺负我啊。” 当时,我觉得她挺可爱,很温柔,或许能成为贤妻。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还生出过,结婚生子的念头。虽然只是一个偶念,但至少有那么一丝丝想法。 现在回想,这个“耍”字颇具玩味。 你可以理解为,耍朋友的耍。只不过,在耍朋友这件事上,通常而言,会觉得女方吃亏,被男人占了便宜,然后就一拍两散,各自欢喜去了。 可换一个角度看问题,朱玲珑从我身上的索取,似乎更多。 这种索取,不只在夜晚的探索(当然此类索取双方各有得失),还在物质,在精神上。 “耍”还有另一层意思,意即戏耍的耍。 简而言之,就是朱玲珑玩弄了我的情感。相比于金钱的损失,精神上的伤害,更让我耿耿于怀。 那天下午,我一直心不正焉,好在晚会的事,已进入尾声,我只需看着排演,并不需要再做什么。 何况,广西姑娘和仓储大哥也在。 我们被借调来行政部的当天,赵总发表过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大意是,董事长对晚会高度重视,只要大家好好干,晚会结束,会论功行赏。 升职、加薪,或者调部门,都不在话下。 行政部向来是肥缺,瞧广西姑娘那积极性,以及在赵总面前的表现,肯定想借此机会,调到行政来。 因此,借调人员都很敬业。 尤其广西姑娘,大约得了赵总的表扬,更加卖力,差不多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似乎找到了一个跳板,要使出浑身解数,让赵总看到她的更多才华。 仓储哥也不例外,他虽没有广西姑娘的性别优势,但也勤勉认真。职场需要各种各样的人,玲珑八面当然好,老黄牛也不可或缺。 现在仓储哥就在扮演老黄牛这个角色。 唯有我,满腹悲愁,又不能直接表现在脸面上,只能漫不经心。排演进行到一半,曹超发来信息,问我是不是和朱玲珑闹矛盾了? 我问他怎么知道。 曹超说:“我在厂外的士多店,你出来,我有事跟你讲。” 我望望赵总,他正端坐一侧,指挥人表演呢。 我原本想向他告个假,现在看来,不太妥当。反正他不会关注我,于是,我悄悄退出来,去找曹超。 曹超穿件蓝t恤,正和一位黄裙姑娘闲聊。 我暗想,莫不是那位前台,他的新女友? 天天上班,公司的前台小妹,我当然是见过的。待我行至近处,才发现黄裙姑娘并非前台。 我暗想,你这小子,牛叉啊。几天工夫,又开始换新地图了。 曹超好色轻友,明明瞧见我去了,看都不看我一眼,只顾着讨好黄裙姑娘。 听他俩谈话,我觉得不对劲。又谈了两句,黄裙姑娘便走了。这时,我方明白,黄裙姑娘是顾客,过来买东西的,被曹超见缝插针,找到由头聊起天来。 曹超手里拿了两瓶饮料,见我过去,递我一瓶。我拧开瓶盖,却没心思喝。 “到晚饭时间了,咱俩去吃饭吧,边吃边聊。”曹超说,“夜市新开一家鸡煲店,味道挺好的,咱俩去尝尝。” 我默默跟在曹超身后。 到了夜市,找到那家鸡煲店,找位置坐下,等曹超点完单,闲下来时,问了我一嘴:“朱玲珑咋回事?” 我望了望夜市,心想,我还想问你呢?但我没讲出口,只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讲了一遍。 我只挑了重要部分,忽略了许多细节,但曹超一听,仿佛读懂了我的心思一般,差不多又复述了一遍。 我终于没忍住,问他:“你之前在冬夏那租房子,除了老板娘,是不是早就认识朱玲珑,还有别的女子?” 曹超倒没否认:“住在一栋楼,总有机会不时见到,不是么?再说,你也知道,我喜欢交朋友,聊着聊着,大家就熟起来了,也不算什么。” 我问:“那你说说和朱玲珑怎么认识的呗。我想听。” 时间还早,还未到宵夜的时候,鸡煲店上菜倒快,曹超叫了两支酒,给我倒酒时,不经意间说道:“知道我为何让你去追冬夏么?” 我没好气地说:“莫不是你追过她,失败了?” 曹超嘿嘿一笑:“我的确对她有过想法,但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所以……” 我望着他,目光如炬:“所以,你让我来租房,鼓励我和冬夏谈朋友,来当你的卧底?” 曹超拍了拍我肩膀:“想啥呢,兄弟,你可是我兄弟,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我不满地问:“那你有什么目的呢?” 曹超说:“我是真心觉得冬夏不错,而且,我也想帮你一把。只是,没想到,事情出了偏差。” 我问:“什么偏差?” 曹超低声说:“朱玲珑。” “她怎么了?” “她想报复我。”曹超说。 “报复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越听越糊涂了。 曹超终于承认:“对不起,我和朱玲珑以前好过一段。” 我怒不中谒:“哦,你不爱的,就要扔给我?” “当然不是,兄弟,你可千万别误会。”曹超赌咒发誓,“绝没这回事。” “那是什么回事?” 曹超说:“朱玲珑想要结婚,但你知道的,我不想这么早被婚姻束缚,就没同意。没隔多久,我俩分手了,我主动提出来的。她很生气,说要让我付出代价。” 我不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我好兄弟么,朱玲珑没法直接伤害我,就想如果把你拿下了,就是对我的极大羞辱啊。” 我喃喃自语:“原来,在你俩眼里,我就是个替身啊,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曹超说:“所以,我一直想让你拿下冬夏。你俩在一起了,朱玲珑就搞不了破坏……” 我打断曹超,问道:“你明知如此,为何我发烧那天,你还打电话给她,让她来照顾我?” 曹超说:“对不起,这是我的失误。我本来是想叫冬夏的,但……在迷迷糊糊中,把事情讲完,挂电话时,我才发现,打给了朱玲珑……” 第52章 热烈 曹超讲到一半,我拂袖而去。 冬夏妈妈生病,她回家陪护,曹超难道不知情? 我把他当兄弟,他却把我当傻蛋,我无法容忍。 走在路上,吹着夜风,我感觉眼里,有一股细细的温泉流出来,挂在脸上。而我张开嘴,极力露出笑脸。 第二日,我睡过头了。故意睡过头的,不想去上班,向赵总请了假,说发了高烧。 晚会已经进入关键阶段,我们文字组的工作,其实早就完成了,有我没我,关系不大。 再说,赵总忙得焦头烂额,也没闲空管我。 我睡到中午才起床,曹超发来十几条微信,全是一大段一大段的解释,我扫了一眼,就扔掉手机。 平时放假,或者周末,我有了闲空,会自己开火做饭。但今天不同往日,朱玲珑走了,还骗了我一些钱,再怎么样,也只是儿女情事。 现在,曹超又在我伤口上插加一把刀,让我有种痛失兄弟之痛。心中悲愁万千,做饭也没了兴致。 原本想叫个外卖,又想,睡这么久了,不能一直窝在屋里,于是下楼,准备顺道活动活动筋骨。 刚从楼道出来,便看到了冬夏。 她穿套蓝色折子裙,走在我前面,离我十余米距离,步态轻盈,翩然若舞,留给我一个好看的背影。 和她并肩行走的,还有一名男子。 男子大概在讲笑话,冬夏听得很开心,笑得欢喜处,还不时往他身上靠。我想起好几日没见冬夏,莫非她这回,真找到白马王子了? 我心里愈发烦乱,拐进一条巷子,去了别的地方,眼不见为净。走进侧面巷子里,我随意找了一家快餐店。 这家快餐店称重计价,正是下班时间,顾客络绎不绝。 我夹杂其中,选了一些菜,一称量,竟然花了三十余块。菜太多,实际上,我根本吃不完。 快餐店坐落了人,我找到一个空位,坐下来。 坐我对面的,是位工地汉子。光着膀子,吃得极为香甜。相比于他,我简直有点食不知味。 吃到一半,汉子放慢速度,不时抬头,往我看一眼。我很奇怪,心想你看我干嘛,我又不是女汉子? 几次三番,我准备质疑他。待他再度望向我,我也抬头,正欲开口,这才发现,他其实并不关心我,目光越过我,跳到我了背后的客人。 我本没食欲,被汉子这么一操作,心里膈应得慌,更没滋味了。吃了几口,干脆起身,去摆餐盘。 起身时,发现我身后一桌,坐着两位妇人。其中一位,面朝汉子那位,身体里的山河,有一种野性奔放的力量。 她大约三十来岁,或许对自己的身材,极度得意。 衣领之下的内容,灼灼其华。 难怪工地汉子,目光像着了火一般。由此,我瞬间想到了d姐。 倒不是她与d姐容貌相似,而是灼灼其华的部分,与d姐相似。 我放下餐盘,走出店门时,从妇人身旁经过。没了我的阻挡,工地汉子的目光,更加肆意,在对面妇人身上的风景,细细搜索。 我顶着阳光,走在街头。不知不觉间,到了一座小桥边。 当时,雷姨带我去茶室参加诗社首次聚会,在路上接到d姐就是此地。 自上次相见,d姐在微信时不时与我聊天。我能感觉到,她隐约有请人饮茶的意思。但或许出于什么顾虑,没有直接开口罢了。 而我,也一直想找个机会,对她表示感谢。毕竟,她给我找了份兼职的差事。 而且,花不了多少时间。虽然我时常在微信推荐好书,也谈论一些诗文写作,但有时候,感谢一个人,一定要当面拜见,坐在一起,饮茶吃饭。 所谓线上千言,不如线下见一面。即使这一面,什么也不讲,什么也不做,那种情感交流,却是线上聊天,永远无法补足的。 不过,那时,我正与朱玲珑缠绵,多少有些担心,她见我与别的女子吃饭,肯定不开心。于是,想了想,又作了罢。 此刻,朱玲珑走了,我没了顾虑,加之,本就不开心,正好有个由头,找d姐闲聊。 雷姨早就告诉过我,d姐嫁了个深圳本地人,平时不用上班,很自由,还几次三番,示意我多与d姐走动。 我试着发了条信息,说自己正在附近,问她有没有空,请她喝杯咖啡,略表心意。谁知,发出信息十来分钟,仍没回复。 我走了一圈,感觉无趣,想往回走。走到一半,想起冬夏与那位男子的亲昵之举,害怕又碰到他们。于是,又折了回来。 正在踌躇时,手机响了,d姐打来电话。接通后,才知,她在美发屋弄头发,没留意到手机信息,问我在哪,她马上过来。 我说了地点,转身往桥边走。 未到桥边,远远地,像看到一位d姐在桥边等候。 我疾步行走,快马加鞭赶过去。 d姐问:“今天怎么没上班?” 我心中烦躁,突然决定开个玩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d姐。所以,就过来看看你嘛。” 我这么一说,她突然有些娇羞。 按理说,d姐三十多岁的妇人,早过了脸红的年龄。可此刻的她,仿如小姑娘一般。 今天的d姐,穿件红色折子裙,头发烫了个大波浪。眸子闪亮,身体里散发出一股洗发水的清香,很好闻。 我吸闻一口气,说:“打扮得这么漂亮,是晚上要去哪里参加活动啊。” d姐笑:“你姐姐什么时候不漂亮了。” 我赶紧回:“那当然的,要不然,你怎么叫d姐呢。” 我说这话时,看到她故意挺了挺胸,似乎为了证明,她配得上d姐这个名字似的。 闲谈作罢,d姐说:“附近有家星巴克,咱们过去喝一杯,姐今天心情好,昨晚打牌,赢了些钱。打牌赢的钱,必须要请客,否则不吉祥。” 午后时光,又非周末,咖啡店人并不多。d姐征求我意见,选了两杯卡布其诺,我们选了靠窗的位置。 透过玻璃幕墙,可以看到,车辆穿梭不息,行人只有三三两两。其中,有一对年轻情侣,相携而行,甚是浪漫。 我无端想起朱玲珑,心里百般委屈。 d姐察言观色,早就发现了异样,但她什么也没问,只和我饮咖啡,谈天气。 谈了几句,她捋了一下头发,岔开话题,问道:“你刚不是说,梦到姐了么。” 我点头:“对啊。” d姐端起咖啡,作出举杯的样子,说:“说说看,姐在你梦里,长什么样,做了些啥子?” 我抬头问:“你真想听?” d姐说:“当然啦。” 说话时,d姐凝视望着我,脸颊浮上一红艳,目光写满了热烈。 第53章 耳语 所谓做梦,原本是我的借口,胡扯之词。但d姐这样问,我自然不好说此乃胡编乱造的话。 好在,虚构一个梦境,于我而言,不算什么难事。 我端起咖啡,往窗外的楼顶指了一下,说道:“我梦到你在天台,上面摆了几张桌椅,旁边架了个烧烤摊,饮料酒水一应俱从,只是,惟独有一点,稍显奇怪,没有烤串,不知我们全吃完了,还是怎么回事。当然,食没食肉,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你在阳台上跳舞,舞姿很美,翩然若飞。” d姐听得仔细,眼睫毛一眨一眨的。 “这时,飞来一只鸽子。这只鸽子很奇怪,围在你身边,像陪你跳舞,又像对你耳语。” d姐说:“嗯。你这梦挺有意思的。” 我说:“最有意思的部分,还在后头呢。” d姐咧嘴一笑:“快讲,快讲。” 我说:“跳着跳着,鸽子变成了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和你一起跳起舞来。一曲舞罢,男子转身,招了招手,突然跳出一匹白马。然后,男子将你抱上马背。喊一声驾字,马便腾空而起,奔往远方而去。阳台上,只剩下诗社成员。其中,当然还有我。我和她们一起,看着你们潇洒远去的背影。” d姐笑:“那马上的男子,我好像认识哦。” “哦。那他是谁呀。”我心想,d姐到底是写诗的人,还真是浪漫,她明知我的梦是假的,还和我互动上了。 d姐摇晃几下脑袋,说道:“他呀,叫什么名字来着。唉呀,你看,我一下子怎么想不起来了。叫,叫,哦,他姓范,和你是本家呢。” 我略略有些惊讶,迅速从脑海里搜索,在深圳我认识的人中,好像没有姓范的。 我举起咖啡杯,和d姐碰了一下:“你就别卖关子啦,快告诉我,是谁吧。” d姐说:“那我可讲了哦,你别怪我哦。” 我点头,心想,我怎么会怪你呢。 d姐盈盈若笑:“他呀,离我们可远着呢。” 我问:“不会远在大西洋吧。” d姐说:“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这话太明白不过,我却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时,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原因,d姐的手机,掉到了地下。 d姐拾起手机,我方恍然大悟,原来,她所谓梦里的姓范的骑马者,便是指我。 潜在意思是,我做了一个梦,她帮我完成了一个梦。我的梦里,她是主角。而在她帮我完成的梦里,我也成了主角。 意思点明了,d姐不敢看我,只低头喝咖啡。而我也赶紧环顾左右。 好不容易,喝完咖啡,从店里出来,走到街头,无处可去,我也不知去哪。此地离我租房与公司,都不算远。 此时虽在上班时间,但我仍有些担心,倒不是怕同事瞧见。我光明正大,没什么好害怕的。 最主要的原因,更怕遇到冬夏。虽然明知,这样的几率很小。 和d姐并肩而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有好几次,d姐的胳膊,碰到了我的胳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 走到一条十字路口,d姐问我:“最近有部科幻大片,很火的。要不,去看看?” 电影院里,也算私密空间,去电影院的,大多是年轻情侣。我知道,若和d姐去了,虽然也算正常,但在私密空间待在一起两小时,出来之后,肯定关系就不一样了。 说实话,我当然想去。但再一想,又觉得不妥。我正闹情绪,心里对朱玲珑有怨恨。若因此,而和d姐看电影,继而发生什么事,对d姐也是不公平的。 我不是曹超,还算有点理智。 我之所以想报复朱玲珑,最深层次的原因,其实是我在乎朱玲珑。 所以,明知她不会再回来,心里仍隐隐抱着一些希望。基于上述种种心思,我犹豫再三,拒绝了d姐,称公司要办晚会,我待会就要过去。 “今天之所以没上班,因为昨晚排练,熬夜了。所以,算调休。”我这样解释,合情合理,d姐挑不出毛病。 大约d姐也意识到,过于唐突了,轻声对我讲了句抱歉。 人行道上的绿灯亮了,路人穿梭往来。我站在原地没动,我得讲点什么,却又什么讲不出。 d姐到底比我年长许多,经历过许多事,我没开口,但我已然感觉到,她理解了我。 她当然不知我失恋的事,只把我的犹豫,当成了另一种原因。 我俩都不说话,营造出一种无声胜有声的氛围。 又一次亮起绿灯时,我对d姐说:“谢谢你,d姐,下次有时间了,我请你看电影,保证不食言。” d姐说:“好呀,说定了哦。如果说话不算数,谁就是小狗。” 说话时,d姐笑了起来。 一笑,气氛就恢复正常了。 我让d姐止步,挥手告别。走到楼下超市,隔着老远,又看到了冬夏,她身上那套蓝色折子裙格外显眼。 唯有不同的,她头倒像短了许多,不知是不是理了发的缘故。在她身边,仍是那个男人,两人不但亲昵,而且十指相扣了。 我原本想躲开,又觉得事已至此,再躲又有什么用,我还能逃到天涯海角去不成?事已至此,还不如勇敢面对。 于是,我昂首朝着冬夏而去。 这时,我也才明白,我之所以拒绝与d姐去看电影,一方面因为朱玲珑,更大的原因,还在于冬夏。 或许,我骨子里,对冬夏的牵挂,更胜于朱玲珑。 只是,冬夏回家陪护母亲时,我与朱玲珑阴差阳错,有了夫妻之实。 事后证明,在这件事上,我多少有了被骗的成份。所以,对于冬夏,我又萌生出一种特别的情绪来。只是,也许我与冬夏,注定有缘无份吧。 事已至此,躲避只会更让人瞧不起。如此一想,我挺起胸膛,朝冬夏走去。只是,越往前走,越觉得不对劲。 待又走得近一点,我停住步子,揉揉眼睛,再看冬夏,好像换了个人。再掐了把胳膊,很痛,证明不是梦。 这时,冬夏和她的男朋友,已经近在眼前了。 冬夏穿件蓝t恤,从背影看,没什么特别的。但正面观看,实在过于前卫大胆了,完全不是冬夏的风格。 面对这一切,冬夏十分坦然。 与我擦肩而过时,她甚至都没瞧我一眼。就好像,我根本不存在。 第54章 虚掩 我站在原地,望着他们。 直至他们的背影消失不见,我才抬腿,往租房而去。走着走着,我脸上绽放笑意。刚才所见的冬夏,其实不是冬夏。 只是,从背影看,的确有点像冬夏。 当时,从楼道出来,望见前方的女子,我心里念着冬夏,自然而然地,把与她相似的女子,误认成了她。 事实上,刚才的女子,面容与冬夏的面容,相差甚远。 路上的女孩,虽然年轻时尚,但在我眼里,远不如冬夏温柔可爱。这样的一个误会,让我的心情好了许多。 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只想着快点到租房,见到冬夏,和她讲一讲刚才的见闻。进了楼梯间,上至二楼,冬夏的房间,门虚掩着。 我站在门口,轻轻喊了一声冬姐,但屋里没有回音。推开门,屋里没开灯,但阳台上的光亮,一起涌进屋子里,也用不着开灯。 我站在门口,又喊了一声,仍没听到回应。我想迈步进去,又觉得不妥。这时起了一阵风,吹动阳台上的衣裙。 晾衣绳上,挂着一条粉红色的连衣裙,已经晒干了,微风一吹,便随之起舞,好像一个有着柔软腰肢的女孩。 我情不自禁,伸出手来,在空中比划着,假装搂住了冬夏的腰身,正随她一起跳舞。 过了一会儿,一楼传来开门的声音。 我赶紧收回神思,正要离开,看到桌子上,摆着一本小说,仔细看,正是我送给素琴的《包法利夫人》。 素琴去开麻将馆后,我以为连书也带走了。 谁知不是,她留在租房,留给了冬夏。 我突然有些不安,倘若冬夏知道,这是我给素琴准备的书,又或者,她看了里面的内容,知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或许会认为,我把这本小说,送给素琴,是另有所图。 如此一番想象,刚才那种美妙的感觉,又渐渐消失。加之,楼下租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轻轻带上门,仍像起初一样,虚掩着,转身上楼。 到了三楼,却见朱玲珑的房门敞开着。 我心中好奇,莫非她回来了? 不可能啊。我轻轻走过去,看到屋里有个女人,穿件红色衬衣,头上扎了块蓝色头巾。 她半蹲下来,正在清理物件。 看她的背影,有些熟悉。但经过刚才,在楼下的遭遇,我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的脸,以免太过唐突。 女人很专注,没留意门口站了个男人。 她显然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后背的红衬衣,被身体里的汗珠浸湿了。 屋里的女人,无论身材,还是勤快程度,都与朱玲珑相差甚远。 那么,会是谁呢?莫不成,来了新房客? 我瞧了几眼,觉得这样的便宜,不能一直占。于是,轻轻敲了敲房门。或许我敲得太轻,又或者女人神情专注,一时没反应,我只好又敲了一下。 这一次,女人回了头。脸蛋红扑扑的,有好几绺头发,被额头的汗水浸湿后,又沾连在脸颊上。 看到她的第一眼,我竟然没反应过来。 直至她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我方恍然大悟。屋里的女人,不是新房客,也不是别的陌生人,而是杏花。 见我一脸疑惑,杏花解释说:“今天我休息,老板娘正好需要打扫卫生的人,我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把活儿接过来了。” 我微笑点头,不免夸赞一番。只是,又有些奇怪。 因为平时,有租客搬走了,搞卫生这一类的活计,通常都由冬夏亲力亲为的。我第一次租房,冬夏就在搞卫生。 当时,觉得不理解。后来,就明白了,这是一个女人的优秀品质。 不过,为何冬夏现在把搞卫生的工作,给了杏花,我就不得而知了。杏花站起来,离我只有三四米距离。阳台上的光,照过来。 我逆光看着她,让杏花身上,多了一层迷蒙的色彩。上一次,在她家吃饭,有丽枝、老宋,我和杏花当然没有像现在这样,站在一起,悠闲自在地,单独讲话。 我指着屋里问杏花:“这位邻居搬走了,还是怎么回事?” 杏花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悄无声息就走了。今天不是到交租时间了么,老板娘收到她的信息,说回老家,不租房了。” 我问:“那屋里东西也不要了?” 其实,该带的贵重物品,朱玲珑早就带走了。剩下的一些细碎物件,也卖不了几个钱。 “原来的租客不要了。”杏花说,“卧室有块窗帘,蛮好看的,质量也不错。老板娘见我喜欢,让我拿了回家。” 这块窗帘,我很有深的印象。 窗帘是深蓝色的,像海洋的颜色。 很多次,我故意躲在窗帘布后,用帘子蒙住眼,去想象朱玲珑的样子。 如今,听杏花提到窗帘,我不免浮想联翩。 如今,她把那块窗帘,拿去了她家。我有些脸红,就好像,杏花把我的眼睛,带到了她的卧房一样。 “对了,阳台上的张桌子,你要么,要的话可以搬回家。” 杏花像想起什么似的,赶紧问我。 我往阳台望了一眼,隐约看到那只冬瓜,还摆在阳台上。 我指了指阳台,对杏花说:“我进去看看,可以么?” 杏花以为我想要那张桌子,朗声说道:“当然可以啊。老板娘跟我讲了,这些东西,我想要都可以搬走。只是,你也知道,我家太小了,没有空间。但你不一样,一房一厅,面积够大。” 我来到阳台,冬瓜仍摆在角落里,原来被朱玲珑画上的图案,在我看来,是影射冬夏的,不知何时,被朱玲珑擦掉了。 我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神。这时,杏花抬起手肘,擦拭额头上的汗。 第55章 明媚 杏花根本没注意到我的失神,身上虽沾满尘灰,脸上却满面欢喜。 她是个乐观的女人,关于她的经历,我听丽枝提过几嘴。 她刚搬来时,我原本以为,她和我们一样,也在工厂上班。谁知不是,她在商场当理货员。除此之外,她还兼了另一份保洁的工作。 是家小公司,只需要她一周去一次。一次也不需多长时间,以杏花的速度,三个小时就足够了。 她干活认真,脸上永远有着明媚的阳光。去搞卫生时,大家见到她,也很开心。 那家小公司,老板去办公室的时候,并不多。杏花搞卫生的时间,也不很固定。 有一回,杏花正在搞卫生,遇到一个中年男子。她闲不住,搞卫生时,和男子聊了起来。 杏花对许多事,谈不上有什么深刻的见解,但她敢于表述自己的看法。况且,她在说话中,常加入一些幽默的元素。 因此,男子听了,虽然不一定认同她的观点,但却频频点头,认同她的态度。当天打扫完卫生,正要离开,杏花被小妹叫住了,原来老板在找她。 杏花心想,莫不是卫生没搞干净,被挑刺了?虽然自信不会如此,心中仍有些忐忑。这份兼职,时间不多,工资却还算不错。 到了办公室,发现坐在大班椅上的,是刚才和她聊天的男人。 男人见杏花过来,笑嘻嘻地起身,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盒糕点,递给杏花,说是香港买的,让她拿回家尝尝。 杏花起先不敢要,问老板:“是不是我卫生没做好?你要换人了?” 老板和蔼一笑:“没有啊,你做得很好。感谢你给我们搞卫生啊,给我们带来了欢乐的气氛,我们都应该感谢你啊。” 原来如此,杏花咧开嘴笑,欢喜地接住糕点。 杏花临走前,老板还伸出手,和她握了一下手。 那一刻,杏花感觉到了尊重,特别开心。 丽枝在转述这件事时,脸上同样写满了喜悦,就好像,杏花就是她,她就是杏花一样。 我指着阳台上的冬瓜,问杏花:“这个瓜,你要么?” 杏花大手一挥:“开始,老板娘正准备扔掉呢。你喜欢吃冬瓜,你拿走就是。” 我笑着点了点头。 弯下腰,正在去搬。杏花拦住我:“如果你不嫌弃,我帮你搬回去?” 我有些不好意思:“太麻烦你了。” 杏花拉了我一下:“嗨。客气啥啊。你看,我反正在搞卫生。你穿得这么干净,别把衣服弄脏了。” 说着话,已经低头,轻轻松松地,就将冬瓜抱在了怀里。 我赶紧往屋外走,去开我家的门。打开门,杏花已先我一步,进了房间。她想都没想,径直走到阳台,把冬瓜放在阳台上。 冬瓜只是从朱玲珑家里,搬到了我家,位置还差不多。我自然对杏花一番感谢,说罢,还去冰箱,想找一支可乐,给杏花解渴。 然而,我刚打开冰箱门,杏花已飘然而去。 我拿起饮料,追到对面。杏花摆摆手:“你看,我手脏着呢。” 我说:“搞卫生很辛苦,出了很多汗水,得补充水份。” 听我这么一说,杏花额头的汗水似乎多了起来,她再次抬臂,去擦拭汗水。 站着聊了两句,我便告辞而去。 刚走到门口,还未进屋,楼梯间下来一个人,侧头一看,正是冬夏。 她穿一件素色上衣,灰色裤子。与我在楼下遇到的陌生女子,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我有些想笑,又有些欢喜。 冬夏见此,问:“今天怎么没上班,这么高兴,是喜从天降了么。” 此刻,我已将朱玲珑的麻烦一扫而光,笑吟吟地对冬夏说:“还别说,真有一件喜事。” 冬夏拍手鼓掌:“什么好事呀,快分享一下,让我了沾点欢喜。” 我说:“我捡了只大冬瓜。” 冬夏不解:“这算什么大好事啊。” 我说:“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冬瓜的寓意啊。” 冬夏问:“什么寓意?” 我盯着她说:“我问你,你叫啥名字?” 冬夏说:“冬夏啊。” 我说:“对啊。冬夏,冬瓜。我抱了只瓜美人回家,你细品,慢慢品。” 冬夏这才意会过来,作势要捶我。走到近处,才意识到杏花在我对门房里搞卫生,赶紧止步。 调笑作罢,我问:“你房间没关哦,就不怕有小偷?刚才,见你没在家,我顺手做了件好事,把门拉上了。” 冬夏理了理发头:“楼下有监控,我只是去天楼,看看被子。哪里会像你说的,就有小偷。” 我说:“刚才我上楼时,还真看到一个小偷。” 冬夏一听,立马急了:“真的?不会吧。现在,还有人这么胆大包天?” 我说:“这个小偷,你也认识。” 冬夏眨了眨眼:“我知道了,是你吧。” 我说:“见你门没关,敲了敲门,也没反应,我还以为……” 冬夏追着问:“以为什么?” 我说:“以为……你晕倒了。” “哈哈。谢谢小弟。”冬夏望一眼朱玲珑那间房,问我,“对了,你今天怎么没上班?” 我答:“心情不爽,不想上班。” 冬夏说:“刚才还说有喜事,抱得了美人归。怎么又心情不爽了?” 我说:“我不高兴,是从昨晚开始的。抱了个冬瓜回家,就是刚才的事。两者并不矛盾,不是吗?” 冬夏说:“好吧,算你有理。” 我望了望朱玲珑的租房,正欲开口,冬夏问:“知道玲珑出什么事了么?” 我一惊,问:“出啥事了?” 冬夏说:“我问你啊。” 我说:“瞧你说的,我咋知道。” 冬夏说:“你和玲珑不是相处得挺愉快的么?” 我说:“嗨,邻居嘛。你都说过,咱们这栋楼,邻居们亲如一家。” 冬夏说:“的确没错。” 冬夏走到朱玲珑租房门口,又回过头来:“她说家里出事,不来深圳了。以后,我得给你找个新邻居了。” 我点点头。 冬夏又问:“这一回,你想让我给你找个什么样的邻居?” 冬夏说话时,倚在墙上,双脚交叉。 透过冬夏,我看到了杏花,正卖力干活的杏花,与冬夏的娴雅,形成了两种不同的样子。 那时,我并不知道,没隔多久,我就知道了杏花的一个秘密。 而且,这个秘密,还是杏花的老公,老宋告诉我的。 第56章 欢喜 和冬夏以及杏花一番闲扯,我心情好多了。 回屋躺下,原本想睡一会儿,脑子里部浮现公司的晚会。大家都在忙碌,我却待在出租屋睡大觉,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休息了半小时,看了看表,快五点了。我到底没忍住,起身去往公司。 到了公司,广场上早就张灯结彩。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当然因为厂庆。 看晚会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原因,在于看晚会同时,可以吃大餐,抽奖。 除了手机、家电等实物奖品,老板还会带头发现金。老板带头,副总、总监一类的高层管理,同样会掏钱助兴。 到了公司,置身人群之中,我才感觉到,这是举厂同庆的一天。一个人躺在出租屋,实在过于无聊了。 晚会七点开会,晚餐提前一小时。离开餐,还有半个多小时。同事们都停不及了,大家坐在一边,聊天吃瓜子取乐。 我被赵总借调参与,算是晚会幕后人员,有专门的座位。但我没去,而习惯性地去找部门同事。 穿越人群时,我见到了大石。 大石穿件红色短衫,蓝色牛仔裤,都是素琴送给他的礼物。除了身体瘦削了一些,大石满面春光。 自打他与素琴的事,被我知晓后,他也没再隐藏。甚至,主动对曹超提起,还问计于曹超,如何才能更好地赢得一个女人的心。 曹超给建议前,问了一些事。 大石实诚,透露了一些细节。 比如,素琴有个习惯,每回相爱过后,必然紧紧抱住大石,大哭一场。最初,大石以为,素琴这是忏悔,觉得自己做的对不起先生之事,伤心痛哭。 后来没忍住,不断安慰,听素琴讲了真相,才知,这是她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 为此,曹超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想要去听房。 这一回,大石当然一口回绝了。其实,曹超给大石的一通建议,都不管用。 这样说,可能并不准确。 因为大石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自己,在素琴的心里,牢牢占据了一个位置。 大石心里多半也是明白的,他之所以还去找曹超,并甘心讲出他与素琴的爱情,其实只说明一件事,证明他对素琴的爱,远比真正的夫妻更要深厚。 创业第一步,尤其艰难。最初那段时间,素琴的麻将馆,生意并不好。 素琴心态倒好,知道刚开始,情况肯定不乐观。她有心理准备,给了自己半年期限。或半年之内,生意没有起色,她就认了命。 到时,她会关了麻将馆,回老家去。从此,顺从命运的安排,当一个不抱任何幻想的农村妇人。上山砍柴,下地干活,烧水煮饭,煮猪扫地。 正所谓,船上人不着急,急死岸上人。素琴不着急,大石可愁了。 那段时间,大石一到下班点,就会往麻将馆跑,身体力行,为素琴的麻将馆增加人气。然而,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有限了。 很多时候,大石和素琴只能坐着干瞪眼,因为他俩连一桌麻将都凑不齐。为此事,大石好长一段时间吃不香睡不好。 直至有一天晚上,大石去别的麻将馆取经,无意间听到别人一句话,一时茅塞顿开。 从那之后,大石再去时,必然会拉上别的同事,或者同乡。起先,大家不想去,又或者,对打牌没兴趣。 大石承诺,去的人,每人给一百块车马费。 不过,必须上桌模牌,车马费才能拿到手。当然,这些事都是瞒着素琴,暗中进行的。为了怕她多心,起先,大石带的人不多,只二三个,去了,正好凑一桌牌。 后来,素琴以为真的来了生意,渐生欢喜。 于是,大石渐渐带了更多人过去。 去的人多,素琴的生意,真的慢慢好起来。 然而,大石的腰包却日渐消瘦。 有一回,大石问我借五千块钱,理由是家里有事,要寄回家。 我当时没多想,随手转了账。现在看来,若这五千没借给他,还会一并转给朱玲珑。所以这么一想,大石倒还帮了我。 只是,他后来又向我借钱时,我有了谨慎心,以为他犯了什么事,迷上了赌。 后来才知不是,他只是中了情毒。好在,素琴的麻将馆渐渐有了人气,大石怕再带人去,引起素琴察觉。 另一方面,他自己的腰包,实在支撑不住了。 麻将馆的生意稳定起来,但离真正的红火,还有很多差别。 别说红火了,附近城中村,像素琴这样的麻将馆,少说也有十多店。随便走到哪一家,生意都比素琴家要好。 因此,素琴很快又陷入了新的麻烦中。当然,并不能因此就认定,素琴太贪心。 她有自己的打算,有了钱,就在家中有了地位,也不会再受丈夫的冷言冷语了。 大石当然不知素琴心中所想,但他愿意看到麻将馆里生意红火,让素琴脸上的明艳日渐增多。 大石得到了素琴给予的温柔,几次三番在我面前称羡,称自己是世界上,最最最幸福的男人。 正因为得到得多,所以,大石愈发觉得自己有责任,让素琴获得更大的快乐。 上一次,去别的麻将馆,大石偶然间,听闻一句真言,给素琴带来了生意。 现在,大石决定更进一步,他用了一周时间,跑到那家最红火的麻将馆。 一坐下,起身便是凌晨了。 大石牌技一般,但他牌风好,老板喜欢这样的牌客,自然而然,就与他加上微信,交上了朋友。 和素琴的麻将馆一样,这家麻将馆,同样是老板娘坐镇。 老板娘比素琴还大七八岁,但极爱打扮,对谁都热情有加。有两回,散席时,老板娘张罗赢家宵夜。 赢了钱的人,自然是要请客的。而且,他们往往很大方。毕竟,赢来的钱,花起来特别爽快。 到了夜市,不免推杯换盏。宵夜完毕,喝了些酒,彼此之间,讲起段子开起玩笑,就什么都不顾了。 有一回,喝完酒,大家各自散去。 大石和老板娘的租房,在同一方向,于是结伴同行。谁知,走到半路,突然下起雨来。 当时,身边无避雨处。大石勇猛,喝了些酒,当即脱下自己的衫衣,撑在老板娘头上,给她挡雨。 老板娘极感动,两人回到麻将馆时,大石全身已淋湿了,老板娘情况稍好,但多半部分,也被雨水浸透。 拉开卷帘门,躲进屋里,老板娘拿下衫衣,把衣递给大石,嘴里动情地说:“今晚,太谢谢你了。” 大石呆怔一地,不知如何答话。他想起素琴,觉得应该立马走开,可正因为想着素琴,他又不能马上离开。 他是来当卧底的,必须弄清楚,老板娘用了什么法子,让顾客死心塌地,来这里消费。 所以,即使大石要作出牺牲,他也会让步。 毕竟,一切都为了素琴。 正这样想着,大石听到老板娘轻启朱唇,对他讲了一句,让所有男人脸红心跳的话。 第57章 慌张 “要不,你就别走了,住在我这儿吧。反正,地方够大。” 老板娘说话时,一只手撑住一张麻将桌,左脚掂起,她身上那件碧绿色的衣衫,有雨滴不停滴下来。 滴落的水珠,落在地板上,又弹到她的脚踝上。 雨夜迷蒙,麻将馆只他两人,就多了许多浪漫的味道。 大石早就从牌客的嘴中,隐隐得知老板娘的一些故事。比如,老板娘喜欢穿红袜子,内衣裤的颜色,全大红大紫。 此外,她盘头发的发结,镶边的耳环,也以红色作底。 最开始,大石以为,她如此热爱红色,或许与本命年有关。 后来,才知不是。 老板娘之所以如此,其实是为了一个男人。也不是别的男人,而是她的丈夫,一个常年在外跑货车的司机。 众所周知,司机是个危险的工种,尤其货车司机,一年大半时间,奔波在外。 她穿红披紫,一则是为丈夫祈福。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她听从一个算命先生的话,认定她只要穿红色,就能拴住男人的心,让他不会生出别样想法。 毕竟,司机常年在外,遇到什么花花草草,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当大石得知这个原因时,他心里头是有些颤震的,觉得女人真是痴情动物。 由着老板娘,又念及素琴,不知她是否会像老板娘一样,痴情于自己的先生。 或者,如果素琴能有老板娘一半,对自己痴情,大石也心满意足了。 此刻,屋外仍然雨水滴哒,城中村的巷子里,已见不到一个路人。 大石站在门口,看着老板娘俏丽的模样,说实话,当然是动了心思的。 按道理,他当然应该果断离开。 而且,事先,他根本没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形。 不过,他犹豫了一番,最后,点了点头,留了下来。 见状,老板娘面露欢喜,又引领大石,跑到洗手间,教他如何使用淋浴器。 其实,这些事,就算她不说,大石也不可能不知道。但她的细致,仍然让大石感动。 将这类事情交待完毕,老板娘说她去楼上,给他拿件衣服,让他趁此机会,赶紧冲凉,别感冒了。 大石点点头,顺从地进入了洗手间,打开淋浴器,热水淋在身上,倒是挺舒服的。 只是,淋湿了全身,大石才想起,毛巾什么的都没有。 衣服倒好说,老板娘说了会去取。 大石猜测,或许,老板娘取来的衣服,或许应该是她那位在外地跑货车的丈夫的。 至于毛巾,大石心想,就用自己的衣服当毛巾算了。 就是不晓得,女人把干衣服拿来,又怎么给他呢? 放在麻将桌上,还是怎么着? 正这样胡思乱想着,屋子里响起了脚步声,老板娘回来了。 她走到洗手间,轻轻敲了敲门,说道:“是我,给你送干衣服,开一下门。” 冲澡的时候,突然听到老板娘的声音,大石打了个颤抖,隐隐有些激动,自然又有些害怕。 他忐忑地想:“如果我开了门,万一她跟着进来了,怎么办?” 事后回想,大石觉得,这个想法很搞笑,很幼稚天真,还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但在当时,他的确是这样想的。 大石把门打开,只开了一条小缝儿。然后,接着,老板娘就推了推,推开到一门的距离,才把衣服递进来。 洗手间里,热雾弥漫,大石本就有些紧张,接衣服时,碰到了老板娘的手臂。 大石吓了一跳,没想到,老板娘比他更惊吓,手上的衣服,落了下来。 幸好,大石眼疾手快,衣服差一点落地时,他伸出手,抓住了。 这时,老板娘说:“我淋了雨,先回去冲个热水澡,免得感冒了。房间的柜子里,有张折叠床,今晚你就辛苦一下,将就一下。好不好?” 妇人的声音,柔柔的,软软的。 大石答应下来。 开始穿衣时,才发现这不是男人的衣,而是女人的。 敢情,老板娘把自己的衣服,拿来给大石穿了。 费了一番劲,大石穿上衣服出来。 女人也已经离开,卷帘门都关上了。 大石站在屋子中央,四处寻找镜子,想看看穿着女的衣裳,会是怎么样子。 但麻将馆怎么会有镜子呢? 大石摸着衣服,拍拍裤子,想着自己的模样,突然笑了起来。 笑毕,他打开柜子,里面果然摆了一张折叠床,他拖出来,摊开。又从柜子里,取出一床被子。 睡在床上,大石仍然有些忐忑,倒不是渴望半夜三更时分,老板娘突然打开卷帘门,陪他聊家常。 当然不是,他知道,如果女人想这样做,有太多机会。 洗澡时没发生,就证明别的时候,也不太可能发生。 大石最害怕的,其实是她丈夫。 或者说,是害怕一个别的藏在暗处的男人。 大石害怕这个男人突然跳出来,设计陷害他。 从这一点讲,大石是懦弱的。但换一个角度,他对素琴的感情,却又有着勇烈的果敢,有着奋不顾身的大胆。 因了这种种想象,大石一夜没睡好。 况且,折叠床本来不是睡觉的好地方。 次晨,大石被嘈杂的吵闹声叫醒。 他看了看表,已经七点过一刻了。 他披衣起来,收到折叠床,身上地还穿着女人的衣服,卷帘门可以从屋内打开,但不可能穿着女人的衣服,走在街巷上,那样会被认为是神经病。 这还是最重要的,如果素琴知晓,心生误会,麻将就大了。 如此一来,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没法子,大石只能给老板娘打电话,幸好,他加了老板娘微信。 其实,老板娘的微信好友,远比他想象的多。 多半,是为了让他们来麻将馆,照顾她的生意。 原本,大石以为,老板娘肯定还在呼呼大睡。 结果,电话一打,就通了。 她的声音,还和昨夜送衣服时,一样的温柔。 得知大石已经醒来,她让他稍候,马上就到了。 放下电话,大石只能等候,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石有些慌张。 他向来是模范员工,从没迟过到。 最近,公司又要评季度先进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大石更不能迟到。 那样,会给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 等了七分钟,卷帘门开了,开了一小半。 女人弯腰进来时,大石瞥了一眼,脸上微微有些发烫,又赶紧别开目光。 第58章 顺眼 老板娘手上,拿着一大一小两个袋子。 大袋子里,装着大石的衣服,她昨夜已经洗过,已经晒凉吹干。 另一个小袋子里,装着几个肉包,两碗白粥。 与昨天相比,她化了淡妆,唇上的艳红,也比平时要多。 大石接过衣,去洗手间换上。 回来时,老板娘已经把早餐,摊开摆在麻将桌上。 见他出来,老板娘赶紧张罗他过来吃早餐。 她热情如此,马上离开,显得太不近人情。 大石坐下来,加快速度吃包子喝粥。 一口咬下,包子没了一半,一口喝粥,喝下三分之一。 老板娘见状,脸上笑吟吟地,一个劲地劝:“慢点,慢点,还有时间,不会迟到的。” 显然,她懂得他的心思。 吃罢早餐,要告辞了,自然要一番感谢。 然而,大石只简单讲了一句,就再也讲不出来了。 好在,老板娘并不计较,满面欢喜地,送他走出麻将馆。 来到公司,上了班,大石的心情仍在起伏,好像做了一件对不起素琴的事。 直至下午,他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仔细回想,老板娘所做的一切,都很合情合理。 而大石甚至连一句完整的感谢的话,都没讲出来。 他心中有愧,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老板娘。 相比于当面致谢,书面的答谢辞,显然轻松多了。 而且,没发送之前,可以无限次修改。 老板娘收到微信,很欢喜,回了许多客套话,让大石别见外,以后有时间了,常来常往。 当然,更欢迎他给她的麻将馆做做广告,或者,带同事和朋友,来店里打打牌。 大石盯着女人的短信,痴怔了很久。 这时,他才终于明白,昨夜包括今晨的一切,女人都是有目的的。 简而言之,在女人眼里,大石是她的客户,她得服务好她的客户。 只有让他满意了,他才会再来,带来更多人光临。 不过,这样的成本,未免有些太大了吧。大石想。 忙了一会儿工作,大石又认为,倘若他不是为了素琴,而单纯是一个顾客,老板娘如此照顾他。别说下次,下下次,他也会想到她。 想到了她,自然而然地,也会向更多的男牌客,推荐这家麻将馆。 因为这一次露宿,大石与老板娘的关系自然近了许多。 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出于羞愧心理,大石没敢去麻将馆。一方面,不好面对她,另一方面,更不好面对素琴。 其实,他什么也没做,却又觉得,自己什么都得到了。 这就更显得麻将馆这位老板娘的厉害。 此后,老板娘时不时,会给大石发信息,问候之余,再约他麻将馆见。 犹豫几天,大石仍然去了。 因为他觉得,他卧底的任务,还只完成了一半。 麻将馆的生意火爆,除了老板娘悉心体贴,诱人想象之外,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再去时,老板娘瞧大石的眼神里,明显与以往不同。 仔细揣摩,并非老板与员工的关系,也不是生意人与顾客的关系。 这就值得深思了。 麻将馆的生意,主要靠周边租客,而租客们,大多在附近工厂上班。 牌客们平时上班,因此生意主要集中于晚上,或者周末节假日时间。 有个上午,大石外出办差。事情完毕,还有些余裕,他心中一动,买了点水果,来到麻将馆。 老板娘端坐桌子边,一边刷视频,一边无聊。 店内空无一人,大石迈步进去,老板娘见了,心生欢喜,忙起身让座,又去端茶倒水。 大石没说来干嘛,她也没问,似乎心知肚明。 两人聊闲天,话家常,不知不觉间,话题渐渐深入。 大石感叹:“平时只见你一人,忙前忙后,真不容易。开麻将馆,看起来成天在玩耍,但我知道,其中辛酸,唯有自知。” 这原本是普通平常的一句话,却戳中了女人的心窝:“你也开过麻将馆?” 大石一慌,端茶的手,差一点抖出茶水来。 不过,他很快平静下来,饮了一口茶,才缓缓说道:“很久以前的事了。” 老板娘一听,立马引为知己,讲起开麻将馆的苦累。 大石只在旁边劝:“苦心甘来了,不管你以前有多劳累,现在都好了,我相信,以后还会越来越好的。” 老板娘听罢,愈发感慨万千,不用大石引导,开始滔滔不绝,讲起她的生意经。 或许,女人从未遇到过,像大石这样的牌客。 又或者,她真的以为大石开过麻将馆。 再或者,她对大石隐约有些好感。 不管何种原因,反正,那天上午,女人当着大石的面,倾诉了足足一个半小时。 听完她的讲述,生意红火的原因,就已经在其中了。 总结起来,无非一个情字。 情字看似普通,却有很多种写法,很多种寓意,很多种组词。 情,可以理解为情感。 举最简单的例子,女人操心费神,对每个牌客示好。 到了饭点时间,她会帮着叫外卖。 甚至,有时候,还会自己弄饭菜,送给相熟的牌客。 当然,这样的情感留顾客,只是最初步的阶段。 进阶的秘方,也在情字,是性情的情,也即男女之情的情。 老板娘最开始开店时,不懂经营,来了牌客,男人坐一桌,女人坐一桌。 她觉得,男女牌客技术不一样,况且,男人爱抽烟,女人爱罗讲话,各自看不顺眼,所以得分开。 后来,经人指点,才知大错特错。 不管干什么,总讲究搭配,所谓组cp。好的cp,就会带来更好的生意。 男女一起打牌,时间久了,就会产生情义。 有了情义,就有了联系,就会想着下次再见面。 如此一来,就会有更多的牌客,有更多的生意。 这是正向循环。 所以,有时,为了留住女牌客,老板娘会送些小礼物,请吃奶茶,不但亲自叫外卖,还采用免单模式。 她熟悉牌客,知道他们来自哪里,甚至了解性情,熟知他们的爱好。 有时,来了新的,陌生的男牌客。 她还会察言观色,推荐合适的女搭档。 散局吃宵夜时,更会有意无意地,为男女组局宵夜,提供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去麻将馆的,总结起来,大多是一些孤独男女。 打几圈牌,吃几次宵夜,很容易就暗生情愫,相互对上了眼。 听完老板娘的讲述,大石大发感慨,心说,这女人真是厉害啊。 又想,简简单单的麻将馆,藏了太多的人生哲理。倘若没来当卧底,可能还真搞不清楚其中的门道。 眼见着到了饭点时间,大石觉得收获太多,提出请老板娘“吃个便饭”。 她想都没想,同意了。 说是便饭,大石还是很认真,原本选了客家店,老板娘却不喜,去了一家湘菜馆。 湘菜实惠,大石望一眼她,心中一暖,被她感动了。 进到店内,把单子递给老板娘,女人点单时,脖子上的吊坠项链,一直晃动不止。 大石一时看呆了。 第59章 困惑 那餐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 倘若不是大石一直看表,怕迟到了,或许还会拖得更久。 吃饭时,老板娘不时望一眼大石。 大石虽不敢接招,但仍然能感觉到,她的目光里,有许多柔情蜜意。 这次相聚之后,大石再未去过那家麻将馆。但他经常想起女人,想起她看他的目光。 大石跟我讲过他内心的困惑,为了帮素琴,他去骗取老板娘的信任,而当这个女人,对大石有了好感之后,大石却退居幕后了。 大石一次去夜市,偶遇一位牌客,提及老板娘,称她那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眼神忧郁,时常走神。 大石一听,更不敢再去见她了。 从她那里取得的经,大石全都明里暗里教给了素琴。 素琴本来烹饪技术不错,每至饭点,但凡有熟客点外卖,她都会承揽下来,而且免费,不用牌客花一分钱。 俗话讲,吃人家的嘴软。时日一长,大家争着帮素琴讲话。朋友孤独,或手痒了,想打牌,便会带到素琴的麻将馆里来。 所以,吃饭虽说是免费,但究其实,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人一多,就会越来越多。 当然,除了饮食照顾周全,素琴也借用了男女搭配的法子。 给男牌客安排女搭档,甚至帮助男女情爱推波助澜,实在是有违道德的,但大石为了爱情,已经不顾一切了。 有了大石这个参谋,加之素琴的付出,麻将馆的生意,日渐有了起色。 大石的付出,素琴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随着生意变好,她对大石的情感,也更深厚了些。 对他俩来说,这或许是真心实意,但我和曹超都不看好。 我不看好,当然可以理解,毕竟,素琴是有婚配之人。而大石呢,不但比素琴年轻,还是单身。他们之间,总归不会有好的未来。 非但是我,曹超也不看好,就值得玩味了。曹超向来,在情场中周旋自如。但他同样深知,他所作所为,更多只是逢场作戏。 或许,他和她们中的有些人,的确是金风与玉露的相逢。但相逢过后,可能就一拍两散了。 曹超要的不是结局,而是过程。 再说了,曹超毕竟受过伤害,他今日之作为,多少有些报复的心理。 大石可不一样,他是一张单纯的白纸,没被污染过。 如今,这块白纸却自己用黑色的笔,写了一个大大的污点。 只是,恋爱中的男女,对于别人的劝阻,往往是听不进的。 大石这个人,性格很好。我与曹超如何苦苦尽忠言,大石倒不反对,一律点头答应。可事情却没有任何改观。 久而久之,我们只好作罢。 况且,素琴的家事,我多少从冬夏嘴中,听说过一次。 她也算一个凄苦之人,漂泊在外,大石能给她一些温暖,让她的人生多一抹亮色,这未尝不是好事。 虽然我们明知,你得到了什么,总是以别的付出为代价的。 只是,人生有太多无奈,明知不可为不能为,却又义无反顾地,走上了那条道。 所谓,飞蛾扑火是也。 素琴和大石,皆是扑火者。 不过,两人都处于幸福的汪洋中,已经不顾虑别人的眼光了。 这不,公司晚会现场,大石喜气洋洋,见我过去,忙拉我到一边,对我耳语道:“待会素琴也过来,参加我们晚会。”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惊道:“她进我们厂了?” 大石拍一下我的肩:“你想啥呢。她事业正在起步,怎么会进厂打工啊。” 只是开了家麻将馆罢了,到大石这里,已经上升为事业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真是至理,不过,我没拆穿他,只问:“她有特殊才艺,过来表演节目?” 其实,这问题很傻。因为,我参加过排演,知道有哪些节目,表演者我当然认不全,但若是素琴排练过,我肯定是知道的。 所以,她不太可能以表演的身份入场。 再说了,赵总当时把我们调过去时,开现场会,就明确了,所有演员皆来自公司,不外请,以体现亲民、全民。 大石见我不开窍,只好说:“我把她请过来的,以家属的身份。” 我先是恍然大悟,继而大吃一惊。 为了扩大影响,也为了给员工一个福利,晚会允许员工带家属参与,名单早就报到行政部了,经过了严格审核。 大石和素琴是假家属,怎么有资格呢? 再问,大石朝保安室的方向一指,我意会过来。原来,他走了“后门”,请保安大哥帮忙通融。 我左右四顾,问:“大石先生,您夫人呢?” 大石明知我在调侃他,却不以为意,反而有些享受:“一会儿就到,一会儿就到。” 说着话,大石还不时往厂门口方向张望。 我说:“素琴走了,她麻将馆怎么办?关门,不好吧。” 大石说:“怎么关门呀,找个牌客,照看一下就行了。” 大石讲得轻描淡写,由此看来,素琴的人缘真是不错的。 而这一切,军功章里的功劳,至少有大石的一半。 正聊着天,曹超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 我还在生气,本不想理他,他却一脸嘻笑,往我怀里塞了两张音乐会的票:“我知道你喜欢听音乐,有个钢琴大师,来深圳表演,正巧,有个朋友给了我两张票,我欣赏不来高雅艺术,冬夏和你都有些艺术细胞,正好给你们凑个机会。” 音乐会在下周末晚上,票价并不便宜。 伸手不打笑脸人,曹超已经对我低三下四了,主动求和,以表诚意,我还能怎么办呢? 实话实说,去听一场音乐会,的确是很雅致的爱好,若冬夏也愿意去,就再好不过了。 我接过票,对曹超笑了笑,算是抿了恩仇。 送了票,曹超心情大悦,嘴上又恢复原来的样子,在我们面前,变得口无遮拦起来。 “公司搞晚会,是发现美佳人的最好机会。你也算主创团队,到时我有需要,你帮忙牵个线搭下桥啊。”曹超腆着脸对我说。 我问:“你那个前台呢,才吃了葡萄,就念着桃子了?” 曹超说:“嗨,别提了,别提了。那个姑娘,怎么说呢,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花。” 大石一听,哈哈大笑。 说笑间,大石眼中放光。 我们跟着他,回头看去,一个光彩照人的妇人,正款款而来。 第60章 快乐 我们一时看呆了,待妇人走近,才知竟然是素琴。 许多时间没见,她容光焕发,耳朵上吊着耳坠,胸口处戴了一个白金项链。 穿橙色连衣裙,无袖的。 肩头,披了件薄薄的白色披肩。 头发高高盘起,嘴唇上淡了一层淡淡的唇膏。 若不认识素琴,在街头遇上,我定会把她当成一位贵妇。 我和素琴算老相识,大石和她,也因为我,才有了今日的情缘。 曹超虽听说过素琴的许多故事,但从未得见。 有好几回,他倒起意去麻将馆,帮大石一个忙,给麻将馆凑个人气。 但临了又没能成行。 他对打麻将,本来就没什么兴趣,一忙就忘光了。 倘若他知道,麻将馆里暗通款曲一类事情不少,他大约早就飞过去了。 如今,我们四人相见,为表郑重其事,大石作了介绍。 刚介绍完,大石来了个电话,领导让他去一下办公室,有急事。 大石让我们照顾一下素琴,他去去就来。 大石一走,曹超便问起素琴麻将馆的事来。 曹超与女人聊天,向来很有本事,总能轻而易举,就牢牢抓住她的心思,引导着她跟着他的节奏,进入他的掌控范围。 很快,素琴就被他逗得花枝乱颤。 素琴在帮冬夏看房子那段时间,总是素面朝天,但她的素颜里,也有耐看好看的风景。 今天,她却有些盛装出席的意思。 不知她开了麻将馆,本来就是这样的打扮,习惯了,还是因为大石的原因。 大石邀请她来出席晚会,有点见娘家人的意思。 所以,她要让自己变得漂漂亮亮的,让我们惊艳,也为大石祝福。 说真心话,她虽年长大石几岁,但这样的女子,娶回家,是足以让男人幸福的。 我想起之前与素琴的交往,心思有些恍惚。 这时,仿佛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 我转身,走出几步,四处寻找,又没找到是谁。 当我再次回来时,看到曹超正紧紧握住素琴的手,脸上眉飞色舞。 曹超抓住素琴的手,不停摇晃。 摇着摇着,摇出令人心动的晃荡之美。 曹超呢,手不停摆动,目光也盯着素琴,不停地探索。 我心有不悦,暗忖,超哥,你也太不厚道了吧。 我走到近处,咳嗽几声,暗示曹超。 谁知,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再看素琴,同样没意识到不妥,正和曹超聊得火热。 隐约中,我还听到,去棋牌室打牌一类的话。 我站在那里,过于尴尬,如果再这样下去,大石看见,或许会兄弟反目。 正当我左右为难之际,远远地,大石正飞奔而来。 我想,或许他也不放心,把素琴单独留下来吧。 我怕大石撞见这一幕,在他还离我们很远时,便挥手喊他。 曹超得知大石要来了,这才有所收敛。 我问大石去忙啥了? 大石说:“一件小事。” 我心说,你去办小事,说不定给你惹下一件大事。 曹超说:“可见,领导离不开你啊。” 我跟着附和,大石早我两年进厂,但职级比我还低一级。其原因,主要在于他只有大专学历。 其实,他的实际能力,超过了许多211大学生。 可没办法,在社会上混,有些规则,我们必须遵守。 开餐在即,餐桌是按部门划分的,我和曹超各自散去。 晚餐很丰盛,凉菜热菜摆满了一桌子,酒水饮料一应俱全。 开餐没多久,高管们来敬酒。吃着饭,喝着酒,讲着祝福的话,气氛很热烈。 我对面那一桌,是生产部同事。 其中,有个姑娘,个不高,小巧玲珑,二十出头的样子,个性却有些张扬。 高管们敬酒时,她抓住机会,极力表现自己。 所谓表扬,就是豪饮。别的女同事,要么喝啤酒,要么喝饮料,唯独这位姑娘,一口一杯白酒。 光这一点,她就成功吸引了领导们的注意,为她日后的事业,铺平了道路。 不过,像她这样如此爽快,不顾一切的人,毕竟少之又少。 倒不是大家不喝,而是在晚会之后,还会有抽奖和游戏环节。 按照往年的惯例,老板一高兴,会单独拿出现金,让员工玩游戏,在游戏中,得到快乐,获得红包。 老板如此,其他高管也会仿效。 所以,公司厂庆,是全厂员工的狂欢,并非没有道理。 当然所谓游戏,其中之一种,就是喝酒。喝一杯酒,给多少钱。 那位豪饮的姑娘,走得是另一条路子。 喝一杯酒,拿一百两百,实在不算什么。她赌的是前程,是未来。 只要一个高管,瞧见了她的实力,她的职场之路,就会大踏步向前了。 所以,对比起来,她才是有远见的那一位。 公司的广场上,摆了几十桌。大家吃得欢喜,更期待之后的节目,与抽奖环节。 吃得差不多时,音乐响起,晚会开始了。 赵总把筹备组的人,叫到一起,共同欣赏他的成果。 我也接到梅小姐电话,原本我不想去,梅小姐却不依:“赵总特别交待,我们是一个team,每个人都很重要,缺一不可。尤其是你,我们的大才子范谦。” 梅小姐本是个不苟言笑之人,如今主动以“大才子”相称,其中多少有些调侃的成份,但也说明,她对我别有关照。 至少,就我所知,文字组别的同事,没有受到“大才子”的礼遇。 挂断电话,我按照要求,来到台前,和他们汇合一处。 和别的晚会流程相差不多,主持人煽完情后,请出董事长致辞。 接着,各个表演团队依次出场,轮番表演。 说实话,看完第一个节目,我有点佩服赵总,别的不说,论搞晚会,他的确是一把好手。 彩排时,我就觉得效果很不错了。 到了真正表演,更让我吃惊。 同事们脱下工衣,穿上舞装,换上别的腔调,立马就有了演员的范儿。倒不是她们表演得好,而是仪式感很重要。 就好像男女约会,坐在一起吃烛光晚餐,和在街边排档吃饭,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 第一个舞蹈节目,女同事们的动作整齐划一,而且新颖有趣,赢得了满堂喝彩。 这其中,赵总的调度当然有功。当然,也不是自夸,由我撰写的主持串词,风趣幽默,既给足了董事长面子,让他得到了极大的虚荣,同事们听了,也大为感动。 我甚至注意到,视频抓拍到的女同事,有好几位落下了泪。 当然,这是幸福之泪感动之泪。 另外,由广西姑娘执笔的讲话稿,同样令人印象深刻。 对此,我与有荣焉。 毕竟,根据赵总的意思,我对她的原稿,作了很多修改。 想不到,赵总全部采纳了。 对此,我也很有成就感。 有了开场的欢乐氛围作保证,整个晚会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晚会进行到一半时,出了个意外,一位穿着吊带连衣长裙的演员,表演时被同伴踩到了裙身。 于是,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演员身上的裙子,全部被扯脱了。 第61章 惊艳 那一刻,聚光灯正好打在演员身上。 除了一条黑色底裤,演员未着一缕,毫无保留地,放在在观众眼前。 赵总带着我们一众主创,离舞台很近。近水楼台先得月,目睹了惊艳一幕。 台上的演员,满脸通红,粉面含羞,先是双手抱拳,模仿着玛丽莲梦露的招牌动作,微微曲身。 过一会儿,可能觉得不对,双手上移,交叉抱住。 等了片刻,已经顾不得其他了,直接伸手遮脸。似乎,想不让人认出自己是谁。 只是,已经太晚了。面对突然的变故,台上的观众们有点懵,以为出了意外事故。 接着,见演员变换姿势,大家哄堂大笑。 继而,不断地拍桌子,鼓掌。全场掌声雷动,就连董事长,也笑弯了腰。 为什么呢? 因为这个演员,是男扮女装。 裙子扯脱,并非意外,而是为了节目效果而设计的。 只是,在此之前,我对其创意一无所知。别说是我,除了这个节目的当事人,其他人同样一无所知。 我看一眼赵总,才知道,这是他给我们带来的惊喜。而这个惊喜,直接点爆了晚会现场。 企业晚会嘛,要的就是这种欢乐的效果。 之前,我就夸过赵总,在大石和曹超面前,都提起过他的过人之处。 现在看来,我的赞美还太早了。光是这个节目,剑走偏锋,就可见他的调度能力、心理承受力,以及创新力,均不同一般。 据说,希区欧克拍电影时,专门和演员签署过保密协议,就是为了不剧透。 之前,我听赵总开会时,提过一嘴希氏,津津乐道于那部名叫《控方证人》的电影。 那部黑白电影,拍于几十年前,如今仍是无可挑剔的经典。 看来,他还真得希老真传啊。 节目表演是和抽奖交叉进行的,最开始是50个三等奖,接着20个二等奖,最后则是5个一等奖。 至于奖品,包括电视、冰箱、手机等。 安慰奖就更不用说了,人手一份,床上四件套。 晚会最后,是一个芭蕾舞,十几个小姑娘,一出场,就赢得了满堂掌声。 看得出来,她们是有真才实学的。说实话,一个工厂搞晚会,竟然能找到这么多芭蕾舞爱好者,真不容易。 最热烈的地方,还在于,舞蹈最后三分钟,女孩们一起,把董事长请到了舞台。 十几个青春艳丽的女子,围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跳芭蕾,这场面,光是想一想,都足够刺激。 晚会最终谢幕时,观众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当然,节目结束时,游戏才正式开始。 这次晚会,董事长特别高兴,一开心,就拿出了更多钱,来派利是。奖品从二千起步,最多的一个红包,达到了八千八。 董事长越派越兴奋,出手阔绰,花出去十好几万。 董事长带了头,高管们也不甘示弱。于是,同事们不管拿了大奖,还是安慰奖,都各有欢喜。 其实,厂里安排的抽奖,中奖率还是很高的。没抽中现金,或者电子产品,只怪自己命不好。 大石运气不错,抽到一台60英寸的数字电视。 另外,还有三千块现金。曹超也有收获,只不过比大石略差。抽中高管的红包,一千五。 唯有我,除了床上四件套,别无他获。 看来,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只是安慰人的空话。倒霉蛋喝水都塞牙,运气不好如我,只剩下两手空空。 良宵结束,工人们欢喜而归。 电视机太大,大石拉上我,去找工作人员取。 领到手,让我帮个忙,抬回素琴的麻将馆。我有点不想帮,可素琴也是我朋友,能不帮吗? 我俩抬着电视机,走在路上。素琴和大石走在一边。两人喜笑颜开,动作亲昵。 大石一只手抬着箱子,另一只手与素琴十指相扣。根本不顾忌我在旁边,而且,我才被朱玲珑欺骗,内心受伤,他却故意在我面前秀恩爱。 我想要骂人,又无可奈何。 大石的意思,麻将馆正好少一台电视,搬过去,正好填补素琴的虚空。此外,还可以招徕顾客。 到了素琴的麻将馆,放下电视箱子,我本来就想离开,但素琴热情,非拉着我小坐一会,从冰箱里,取出一支冰红茶,让我解渴。 喝饮料时,我打量了一下麻将馆。麻将馆的位置其实不好,倘若不是熟人,根本不会找这里来。 麻将馆的门面,也太简单了,屋里摆着几张台子,坐椅也很普通。 不过,地面打扫得倒挺干净。另外,墙角还摆了一大盆发财竹。 门面虽简单,但生意还真不错,已经座无虚席。 放眼望去,果如大石之前对我的描述一样。顾客以中年男女为主,每一桌几乎都男女搭配。 素琴一个晚上没去,牌客们见她回去,不时和她打招呼。 嘴里喊着话,尽皆很露骨。素琴却习以为常了,仍旧乐呵呵的。 我喝完冰红茶,走到墙角扔瓶子里,注意到有个男牌客,趁素琴从他面前经过,他伸出左手,随意而自然地,在素琴的腿上,轻轻拍了一下。 拍完,又投入到堆长城的乐趣中了。 我瞧一眼大石,他正低头,左右环顾。我知道,他肯定看见了,但又装作没看见。 对牌客来说,可能真是无心之举,但素琴的变化,仍让我惊讶。 张爱玲说过一句话,大意是,女人骨子里,其实是有个奔放的天性的。只是,很多时候,被各种各样的事物束缚罢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我能理解,我不能理解的是,大石眼睁睁地看着素琴花枝招展,与别的男人,挤眉弄眼。他却无动于衷,好像素琴是与她无关的另一个女人。 或许,只能说,他对于素琴的爱,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可以无条件地为他做任何事,只要有利于她的,他就可以牺牲自己,成全素琴。 由着大石与素琴,我又想起了朱玲珑。 在公司见到他大石和素琴时,我特别观察过她看他的眼神,里面有欣赏、感动,更流露出浓浓的爱意。 那种目光,与她看曹超,是完全不同的。 我与素琴大石告了别,回去租房,冬夏早已经休息。上楼开门,发现丽枝屋里还亮着灯。这没什么奇怪的,她向来很晚归家。 略显奇怪的是,摆在她家门口的两双鞋子,都不见了。 我开门进屋,放下四件套。准备去阳台,和丽枝讲两句话。 到了阳台上,正欲拉风铃,突然从她家阳台,传来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第62章 抬爱 陌生人应该刚洗过澡,正出来晾衣服。 从对话内容来看,两人关系应该很亲密。不时之间,会传来咯咯咯的笑声。 丽枝家里来了客,我自然不便打扰。于是,回屋取了睡衣,凉凉睡觉,连换下了衣服,也扔在洗手间,未予理会。 而在以前,除了我喝酒的时候,我不会放脏衣服过夜。 次日起床,出门上班,正好碰到丽枝。 她和在她家留宿的客人,一起出的门。让我惊讶的是,昨夜听声音,高声大气,我以为是个男人。 结果,在我眼前的,却是个小巧型的女子。 虽小巧,年龄也看似比丽枝小,但丽枝却介绍称,那是她的表嫂。 丽枝表嫂倒是热情,丽枝作完介绍,她还伸出手来,和我握了一握,以示友好:“丽枝跟我讲过你的事,你们有缘成为邻居,有什么事多关照一下她。” 我笑:“哪敢呀,一直以来,都是她在关照我。” 丽枝听罢,也不争辩,只在旁边呵呵笑着。 三人一起下楼,我准备请她们吃个早餐,结果,表嫂赶时间,要去搭地铁,回布吉。 我不好勉强,买了小笼包,加一瓶豆浆,边走边吃。 刚进公司,雷姨就来电话了,让我去一趟她办公室。 雷姨办公室,侧面的玻璃幕墙,正对着公司大门,或许此刻她正站在窗前。 我抬头,往她办公室方向望一眼,赶紧加快脚步,去往写字楼。 行至雷姨办公室,敲门进行,她一脸喜悦:“快坐,快坐。” 我坐下时,她已经给我倒好一杯水。 “知道这么早叫你过来干嘛吗?”雷姨问。 我微笑摇头。雷姨说:“好事,大好事。” 我心想,莫不又是朋鸟诗社要搞活动了? 谁知,却不是。 “昨晚,董事长很高兴,称晚会搞得好,赵总这下又立功了。” 我静静听着,并不言语。 雷姨与赵总,表面看来和睦,但我听曹超提过一嘴,雷姨原本有望去财务部的,结果赵总横插一杠子,在董事长面前,提了些不同意见。 事情因此黄了。 按理讲,雷姨对赵总应该怀恨在心。然而,她表现得极为大度,至少在表面看来,她与赵总的关系,堪称同事之间的典范。 这次我调去帮忙,雷姨也给予了极大支持。所以,我一度以为,他俩之间私交不错呢。 看来,在他们的为人处世面前,我真是个小学生水平啊。 “另外,董事长还特别提到,主持稿和讲话稿写得很不错。”雷姨拿起杯子,细啜一口,又放下,“主持稿是你写的,我知道肯定写得好。不过,那讲话稿谁写的啊,不是赵总动笔的吧。他能说会道,但写起文章来,完全不是那回事。” 讲话稿我也有贡献,甚至作了很多调整。昨夜听董事长致辞,我调整过的内容,几乎都用上了。 但这种事,我没好对雷姨讲,只坦承,这稿子是广西女孩的手笔。 “这个赵总,还是真是人才,找了这么多良将。不说别的,这一点,我真佩服他。” 闲谈完毕,雷姨说:“我猜测,赵总趁这次机会,又会网罗一批人才。” 我心里想:“又会?啥意思啊。” 雷姨说:“我们公司最缺文稿写手,你得了董事长表扬,肯定会被招调过去。” 我支吾道:“我进公司以来,您对我一直很好……” 雷姨摆摆手,打断我的话:“你在这里,太委屈了,发挥不了什么才华。去行政部,才名副其实。” 我说:“您太抬爱了,我就一个打工的,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志向,和你们一起,干好本职工作,就已经很不错了。” 雷姨笑:“我知道,你知恩图报。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器重你,把你聘为朋鸟社顾问,引荐我好姐妹给你认识的原因。” 我答:“您对我的关怀,我都记在心里。” 雷姨说:“我猜测,赵总这几天内,就会找你过去谈话。” 我说:“我……” 雷姨没让我插话,继续说:“你别有顾虑,你有好前程,我当然不会挡着,而且还会组织欢送。另外,你也别担心,d姐那边的兼职,不会受任何影响。只是,你别对赵总讲这件事。他不像我,没这么开明。哈哈。我自夸了。” 我答:“对啊,您一直很关照我们,好多同事跟我讲过。” 雷姨说:“出门在外,遇到了,就是缘份。兄弟姐妹,就该互相帮忙,你说对不对?” 我点点头。 “你去了行政部,可别忘了我们。朋鸟社的事,还得你费心。” 我说:“怎么会呢?我的为人,您还不了解啊。” 讲完,我又拍胸膛保证:“您放心,一定尽心尽力。” 雷姨举起杯子,和我碰了一下:“今天先和你通个气,月底朋鸟社聚会,我们再单独给你搞个庆祝会。” 我诺诺作答。 从雷姨办公室出来,我闻到空气中,有股淡淡香味,见到同事,感觉每个人都满面春风,就好像我已经得到通知,要调往行政部一般。 回自己的工位前坐下,尽管极力平复,到底有些激动。开了电脑,眼睛盯着屏幕,心思却已神游八极。 中午下班,实在没忍住,给冬夏发了消息,称可能会换岗位。 冬夏说:“我就知道,金子总会发光的。” 我说:“谢谢冬夏,你总在鼓励我。自打搬去租房,遇到了你,我的运气一直不错。我想啊,这都是你的功劳。” 冬夏发了一连串偷笑的表情:“真的假的啊。” 我答:“假一赔十。”冬夏说:“怎么赔?”我 说:“你让我怎么陪就怎么陪?” 冬夏说:“那我得想一想,想一个十全之策。” 我说:“你尽管想,不过我得声明一件事。” 冬夏说:“什么事?” 我说:“我可不陪跳钢管舞。” 冬夏听罢,大笑:“你乐死我了。” 看到她的文字,我甚至能想象得到,她仰躺在床上,笑得打滚得样子。 调侃完毕,我说:“还有件事,要请你帮个忙?” 冬夏佯装不悦:“刚陪完,就要帮忙了?” 我说:“对啊,我就这么现实。” 冬夏说:“好吧,谁叫我是你姐呢,你先说说看,也得看看我能不能帮。” 我说:“下周末方便么,我想请您赏脸,去看一场钢琴音乐会。” 冬夏说:“音乐会啊。这明明是发福利,怎么叫帮忙哦。你嘴可真甜。” 我说:“我也觉得有些甜。但这样的甜,只想给你一个人。” 冬夏骂:“哎啊,谁知道呢?” 我说:“你知道啊。” 冬夏中了计,问道:“我怎么知道啊?” 我答:“因为你在我心里啊。” 冬夏笑说:“你可别逗你姐了,如果再逗,姐的肚子就笑爆了。到时,你可得负责任。” 我拿出曹超送我的音乐会门票,拍了照片,发给冬夏。 冬夏回了爱心的表情,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下午两点过几分,梅小姐打来电话,声音柔美,让我过去一趟。 我沉住气,问咋了? 梅小姐真是个称职的秘书,面对我的请求,不肯透露半个字,只说:“赵总有请,来了就知道了。” 第63章 跑题 行至赵总办公室,梅小姐轻轻敲门,听到指令,带我进去,便合上门,退了出来。 茶已经泡好了,但这一次,不再由梅小姐操持,而是赵总自己动手。 果如雷姨所说,赵总得了董事长肯定,颇有些春风得意的样子。 我以为他会开门见山,他却讲起他初来深圳打拼的事来。 赵总只有高中学历,上世纪九十年代,工作不好找,赵总找了一个来月工,才在一位湖南大嫂的介绍下,进了一家玩具厂,在仓库当临时工,其实就是搬运工,活儿又累又脏。 赵总没嫌弃,反而很珍惜这个机会。再之后,赢得主管信任,一步步站稳脚跟。 这一类故事,我听同事们讲过不少,早听烦了。不过,在赵总面前,仍然要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以示对他的尊重。 讲着讲着,赵总跑题了,讲到了那位湖南大嫂。 我的兴趣,也因此被他的讲述吸引了。 我俩顶多算上下级关系,而赵总却凭借一次主持稿对我另眼相见,还对我讲起他的隐秘往事,我不免有些感动,继而觉得有这样的领导,工作肯定很好开展。 其实,严格讲起来,湖南大嫂的容貌是极普通的,但她留给赵总一个极好的第一印象。 赵总进厂不久,湖南大嫂就离开了深圳。直至两年后,又回到玩具厂。 那时,赵总已经离开玩具厂,成了一家制衣厂的仓管。 有一回,赵总来玩具厂,与老同事见面。在一家湖南菜馆,无意中碰到了湖南大嫂。 赵总满心欢喜,湖南大嫂同样如此。 赵总讲到这里,饮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正要继续,来了个电话。 赵总坐着讲了两句,便起身,走到窗前。他虽背对着我,但从他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不知打电话的人是谁,但从赵总的神态分析,应该是个女子。赵总站着说了几分钟,干脆打开办公室门,走了出去。 我独自坐在赵总办公室,打量了一下他的办公室,除了绿植,还有一个书柜。 柜子有好几层,其中一半是专业参考书,另一半,则摆些文史哲一类的书籍。不是那种装模作样的大部头,而是接地气,有着浓郁烟火气息的作品。 其中,有一部作品,竟然是小胖的网络小说《情罪》。 看到此书,我特别亲切。原本想伸手取下,手举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领导不在时,一个人待他办公室,总归有些犯忌讳。再去取书,就更不可取了。 我退回到茶几边,反过身,掀开帘幕一角,看到梅小姐就坐在外面,本以为赵总走,她会进来,结果,她没一点反应。 我退出房间,也不妥当,实在没法子,只好坐下,泡茶。 我对饮茶不讲究,但赵总这款绿茶,倒是真的好。若仔细品,喝到嘴里,有回甘。细品慢饮,喝到第七杯,赵总终于回来了。 “不好意思,今天高兴,话多了些。”赵总坐在我对面,一个劲地劝我饮茶。 中途打来的电话,打断了他的讲述,湖南大嫂被他抛诸脑后。如今,他发迹了,湖南大嫂还在深圳吗? 其实,我还真想听听他与湖南大嫂之间,后来发生些什么故事。只是,赵总不提,我自然不好再问。 接下来,赵总开始问起我的情况,家庭与工作。 我的经历,与赵总比起来,简直如同一张白纸,几句话就讲完了。 想不到,赵总听毕,拍了拍了我肩,和我称兄道弟起来。 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工作作风,但听一个领导,称呼你为兄弟,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很感动,有一种想为他卖命的冲劲。 果如雷姨所料,赵总抒情完毕,问我愿不愿意来行政部。 我略露喜悦,望着赵总:“如果能来行政部,当然是我的荣幸,就怕自己不合格啊。” 赵总微微一笑:“谦虚,兄弟是个大才子,跟着雷总屈才了。” 我说:“雷总一直很关照我……” 话音未落,赵总打断我:“好样的,我没看错人。你为人谦逊,低调务实,而且懂得知恩图报。很好,我就喜欢这样的人才。” 我放下茶杯:“您过奖了,不敢当啊。” 赵总说:“这样,具体工作和调动事宜,我让小梅和你沟通,好不好?” 听得出来,赵总已经有送客的意思了,我赶紧起身:“谢谢赵总。” 赵总大笑:“客气啥,咱们是兄弟。这次晚会大获成功,到时你来了,我们部门一起庆祝。” 我点头说好啊好啊。 赵总送我到门口,我刚转身,梅小姐已经站在我面前。大约我即将与她成为同一个部门的同事,她不再一脸肃然,脸上多了许多生气。 她穿着职业套装,上身白色衬衫,下着黑色短裙,头发盘起来,整个人显得干练出彩。 赵总和我谈的,表面看来,是宏观上的大问题,实际呢,更像闲聊拉家常。 梅小姐却不一样,落到了实操层面,全是细节。 我调来行政部的具体工作,工资方面有哪些变化,应该注意些什么事项,有哪些发展前景。 行政部的工资,的确比我现在的工资高,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来了行政部,接触到的人和事,全然不同了。 也就是说,你有了一个全新的视角。 也就意味着,只要你足够优秀,出彩的机会大大增多了。 谈完工作,即将和梅小姐告别时,我特意望一眼她摆在电脑桌旁边的多肉:“你这盘绵之玉虹养得真好啊。” 梅小姐眼中放光:“你懂多肉?” 我说:“不敢称懂,略知一二。” “太好了,以后成了行政部同事,多向你请教。” 我答:“哪里,还得请你多关照。” 梅小姐微微一笑:“你就别谦虚了,赵总在我面前,夸过你好多次了。我跟他这么几年,还从未见他这么用力夸一个人。” 女人与女人是不一样的,不同女人脸上的笑容,也是不一样的。 冬夏的笑,干净、纯粹,让人想要靠近,但这种靠近,只是被异性之美吸引,不会有别的冲动。 梅小姐的笑却不一样,多了一丝妩媚之气。 表面看来,与别的笑没区别,你若看望几眼,便会品尝出,她的笑里,藏着些别的许多东西。 第64章 照顾 不知哪里传出的风声,我从行政部回去,同事们便赶来向我贺喜。 我当然不好承认,假装无知地问喜从何来。 同事们嬉闹一阵,说等调动邮件下来,好好宰你一顿。按照梅小姐的讲述,下午就会开启调动程序,走oa报批。预估最晚,三天内,就会走完全部流程。 这也意味着,我最多还有三天,处理现在的工作。 之前借调到行政部,本就积攒了工作,正式调走前,难免要作工作交接,事情就更多了。 我埋头工作,一晃傍晚到了。我望一眼窗外,没去食堂用餐,继续伏案。 忙到晚上八点,肚子开始叫唤,我这才关机,起身离开。 刚到一楼,才走两步,听到背后有人喊我。回头一看,却是广西姑娘。 “加班啊。”她问。 广西姑娘穿件红裙子,之前一直紧绷着的神情不见了,取而代之,是轻松随意的神态。 我双手一摊:“哎,瞎忙。” 广西姑娘说:“太谦虚了就是骄傲,被别人利用这一点说事,可就坏事儿了。” 广西姑娘是笑着说这话的,我当然知她在开玩笑,但她无意中的话,却点醒了我。 其实,早在此之前,曹超就正告过我很多次,跟我讲了许多工厂法则。 曹超虽爱沾花惹蝶,但他在为人处事方面,的确堪称楷模。 必须说明一下,他对同事如此,对自己的莺莺燕燕,同样倾以心血。反正,就是带给她们各种情绪价值,满足她们各种小礼物。也正因此,他才能稳坐他的钓鱼台。 有些女子,明知他是个花心汉,仍对他死心塌地。只是,我觉得我这样的小人物,没人会关注。 可如今看来,我大错特错了。 至少,我这次从行政部回来,在同事们身边,就闹出不小的动静。 别看他们表面上嘻嘻哈哈,但难保其中,不会有些下作小人,想设计使绊子,让我栽跟头。 我朝广西姑娘拱了拱手:“感谢提醒。” 广西姑娘:“小事一桩,谢啥谢。” 我说:“人生就是由各种各样的小事组成的,小事才该好好感谢。大恩不言谢嘛。” 广西姑娘说:“果然能说善辩。” 我问:“吃饭没,要不,一起宵个夜?” 广西姑娘说:“正有此意,不过,声明一下,我请客。” 我答:“好呀,有美丽的女子请吃饭,天大的荣幸呢。” “我家楼下,新开一家烤鱼店,全是红绸鱼,超级好吃。咱们去哪里,好不?”广西姑娘建议。 我答:“悉听尊便。” 于是,便去红绸烤鱼店。 途中闲聊,知道广西姑娘来深圳三年了,换了五份工作,只有现在的工作,干得最久,快九个月了。 到了烤鱼店,才知道,她租的房子,离我住的地方不远,只不过,隔了一条马路,在另外一个城中村。 只是,我平时没去过。 这片城中村,显然是新村,作过很好的规划,城中城的房子,建得很高,楼房与楼房之间的间距也大,走在其中,感觉很开阔。 当然,还有一点,卫生不错,环境干净整洁。 来到烤鱼店,店里已经人头攒动。不过还好,我们找到最后一个空桌,两人位的。 广西姑娘问我能不能吃辣,我点头,说还可以。 她便要了个四川麻辣。 我心想,你一个广西人,叫四川辣,是不是太过了,也用不着照顾我吃辣,就这么疯狂吧。 结果,烤鱼端上来,我尝了一口,觉得过太辣了。 再看广西姑娘,却像个没事人一般。 广西姑娘见我辣得吐舌头,征询一般问我:“要不,喝点啤酒吧,解辣。” 我说:“你喝的话,我就陪你喝一点。声明一下,我最多只能喝一瓶。再多一口,我就会喝醉。我喝醉了,麻烦就大了。” 广西姑娘笑问:“有什么麻烦?” 我说:“你得送我回家。” 广西姑娘说:“那不行,你得先把我送回家。” 我笑:“那就成两个醉鬼回家了。” 广西姑娘微微一笑,笑完,举手叫服务员,要了两支啤酒。 喝着酒,广西姑娘更活跃了,时不时地,嘴里还蹦出几句重庆话。 起初,我没在意,以为她跟同事,或者男朋友学的,这并不奇怪。 毕竟,重庆话并不难学。 我没什么酒量,饮了半瓶,便有些微醺。 很多时候,看着广西姑娘喝,我则以茶代替。 她倒开明,也不逼我。 之前,在公司有限的几次接触,我总觉得她有些装。现在,光这一点,她就给了我好感。 不知广西姑娘原本就善饮,还是她也有喜事,我猜测,她可能也被赵总相中,叫去谈话了。 所以,她倒越喝越勇。很快,广西姑娘把自己那瓶喝完了,又喝了我那半支,还不够,又叫来一支。 见她高兴,我也不好拦着。 因为喝酒的缘故,广西姑娘话多了起来。小时候,她家里穷,上学念书,总被同学欺负。 毕业后,来到社会,也经受过诸多不公。 听闻这些事,我不知讲些啥,只静静地看着她,偶尔点一点头,以作回应。 好在她讲给我听,并不在意我与她互动,只不过把我当成倾诉对象。 临近散席时,广西姑娘把一块肉夹给我,我有些不好意思,匆忙中端起小碗,伸过去接住。 没给她夹菜,是我的问题。 我向来不注意这些,总觉得过于讨巧。 人嘛,还是得保持一些独立的。倘若换成曹超,肯定把她照顾得妥妥当当的。 不过,听罢广西姑娘讲述,她自立能力强,不需要别人照顾,反而更能照顾人。 眼瞅着要散席了,我谎称上洗手间,拿上手机,准备买单。 谁知,刚站起,就被广西姑娘一把抓住:“我早讲过的,今天我买单。” 我回过头,广西姑娘目光坚定,盈盈欲笑。 我把手机丢进裤袋里,朝洗手间指了指:“好好,没问题,我去洗个手。” 广西姑娘这才放手,跟着我起身,目送我进了洗手间,她则跑去收银台,结账付款。 出了烤鱼店,我俩并肩而行。 走了十几米,广西姑娘指着一栋楼房说:“我就住那,十楼。” 我嗯一声:“那栋楼挺不错的,你住在‘豪宅’啊。” 广西姑娘说:“你真幽默,很好。” 走到拐角处,快要分别了,广西姑娘执意送我到马路对面。 我不好拒绝,只能同意。等红绿灯时,她突然说:“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说:“好啊,好啊。” 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又说:“放心,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广西姑娘说:“其实,我不是广西人。” 我啊一声,有些惊讶。 “你很聪明,知道我是哪的么?”她抬头问我。 我想起她吃辣喝酒的样子,说道:“重庆人?” 广西姑娘点点头:“我用了别人的身份证。” 听罢,我暗忖,难怪她身材这么好,原来是有原因的。 第65章 秘密 我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按理讲,这样的秘密,应该好好保护,不让外人知道。 “很简单,你帮过我,我相信你。”广西姑娘笑了。 哦,这时,再叫她广西姑娘,已经不准确了。还是直呼名字吧,她叫阿洁。 阿洁说我帮过她,指的改讲话稿,以及在赵总面前,替她讲好话。 我说:“举手之劳的事,我们是一个team。再说了,出门在外,就应该互帮互助。” 阿洁咧嘴笑说:“今天赵总找我谈话,要我向你学习。” 我说:“太好了,以后就成同事了。” 阿洁说:“以后,还得请你多帮我。” 我自然一番客套。 告别回去,见冬夏在家,走近过去,发现她面色有些忧郁。 我以为她在担心老人的身体,谁知不是,而为了素琴。 “我去表嫂麻将馆转了一圈。”冬夏淡淡地说。 我问:“生意还好吧。” 冬夏说:“好,好得很。” 显然,她话里带着火气。 我知她定是目睹了素琴风姿绰约的样子,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冬夏说:“她变了。” 我知道她指什么,只安慰她:“人都会变的。” 她说:“你说未来的某一天,我会不会变得跟她一样?” “当然不会。”我回答得很坚定。 “为什么这么肯定?”冬夏问。 我直视她的眸子,一字一句地说:“因为啊,你是冬夏,是我的冬姐啊。” 听我这么一说,冬夏眉头渐渐舒展。 趁她心情好转,我再次提起音乐会的事。 “届时,还请你赏光。”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听音乐会多好的事儿啊,当然要去啦,门票可好几百块钱一张呢。不但要去,还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高高兴兴地去。”冬夏眨巴着眼,笑了起来。 得到满意答复,我哼着曲子上楼。 掏开钥匙开门时,看到丽枝租房门口,原先的两双鞋子,再次摆得整整齐齐。 丽枝还没下班,她总是很晚下班。有好几次,我差点问她干什么工作,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接连而来的好事,冲淡了被朱玲珑欺骗的烦躁,当晚,我终于睡了个好觉。 次晨,闹钟尚未响,我倒先醒来了,抓起手机看时间,七点整,准时得很。 心情一好,时间就过得快。这天下午,五时还差三分,梅小姐打来电话:“恭喜啊。” 我只当她说的是调动的事,这在我意料之内,赵总弄出那么大动静,不可能无功而返。况且,他又正得宠,调几个人,断然没有被拦阻的理由。 “给你争取到c3级。”梅小姐低声说。 我们公司规模虽小,但董事长崇尚大厂的企业文化,尤其职务级别薪资,也采用那一类模式。 别的不说,级别按abcde五个级别,五级之中,又有一至三之分。e是普工,d是基层管理,c类为办公室职员。 我原本只是c1,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按理讲,我顶多只能晋升一级,升c3级的确算破格。 从c3再往上,就是b级,难度更大。所以,梅小姐说给争取到了c3级,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尚未开口,梅小姐又说:“赵总昨夜问我,给你什么级别好。我说,对你这样的人才,完全可以不拘一格,该破格就破格。” 我明白梅小姐的意思,赶紧说:“多谢梅助理,我都晓得的,谨记在心,容当后报啊。” 梅小姐哈哈一笑:“不着急,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啊。” 下午快下班时,电脑桌面弹出一件邮件,点开,是调岗通知。 果然如梅小姐所说,我由c1直通c3。紧接着,点开oa,内容与邮箱相差无几。 根据要求,明天交接,给了一整天时间。后天起,正式去行政部报到。 下班后,我正准备去食堂。 阿洁发来微信:“收到通知了吧?” 我回了句嗯。 她又问:“多少级?” 我打出一个c2,犹豫了一下,又换成c1发了过去。 “你才c1?”她明显有些不相信。 我说:“又不是晋升,只是换部门。” 阿洁有些愤愤不平:“赵总这个人,言行不一,以后,你可得提备着点。” 我问:“咋了?” 阿洁说:“你方便听电话么?” 我望望四周,发了个ok的表情。 隔一会儿,阿洁打来语音,一番倾诉,我才知道,原来,赵总承诺给她c2,结果只得了个c1。 我心想,幸好没说自己c2,不然她肯定得怀疑,我占用了她的名额。 我只得劝慰,说行政部,机会多,用了不多久,就升上去了。 阿洁说:“只是心里闷得慌,感觉被人骗了,难受。” 我由着她的话头,表示理解,还拿朱玲珑来举了个例子。 当然,我没说事情是现在发生的,而是去年,我没来公司之前。 其中,也隐藏了许多细节。 阿洁听罢,哈哈大笑:“想不到,你原来这么纯情啊。” 听我讲完故事,阿洁瞬间就忘了自己的伤痛。 毕竟,在我的痛面前,她那点事,根本不值一提。 挂电话前,阿洁说:“这次招调三个人,仓储哥不在其中。” 她所说的这些事,我毫不知情,心情她怎么摸得这么清楚。看来,女人天生爱八卦,真是没错。 我问:“另一个是谁?” 她说:“你猜猜看?大胆想象。” 我想了许久,也没眉目,只好认输。 阿洁说:“你肯定想象不到。” 我说:“你就别卖关子了。” 阿洁言语里有些不屑:“演西施的那个舞女。” 我哦了一下,这件事的确出乎我意料。不过仔细再想,又在情理之中。 平心而论,西施舞跳得不错。但据说,来深圳之前,她在东莞一家酒店上过班,阿洁颇有些瞧不起。 不管她有没有当过舞女,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至少,在我看来,她在晚会上跳的那支舞,很是让人有些惊艳的。 而且,她跳舞时,不是以穿得少,或者奇装异服取胜,而是实打实地在表演。 看得出来,她有着很深的舞蹈功底。赵总将她网罗到旗下,也算人尽其才。 西施原本在流水线,干装配工。 这工作,舞跳得再好也没用。但到了行政部,完全不一样了。 只要赵总愿意,她也愿意,供她发挥才华的机会,可就多了去。 第66章 庆祝 和阿洁通完话,曹超和大石接连打来电话。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喊我出去喝酒,好好庆祝一番。 曹超就不说了,大石想得更周到,还提到了素琴、冬夏,说我们几个人,是该好好聚一次了。 大石此举,难免有些假公济私之嫌。他与素琴相好,除了我和曹超,原本外人不知,公司晚会,他趁机带素琴出席,相当于官宣。 但这一类官宣,只在我们公司层面。冬夏不与我们共事,自然也不晓得。 所以,大石得找个合适的机会,来见一见冬夏这位“娘家人”。 当然,我也不会傻到,跑过去跟冬夏透露此事。 昨天夜晚,她还在为素琴变了样而伤神呢。此刻,若是对冬夏公开此事,她一时肯定接受不了。 我不知大石有没有和素琴商量,但以大石的性情,若没有十分把握,应该不会冒险。 其实,她跟着大石参加晚会,实际上,就默认了,她是大石“家属”的身份。 素琴与大石的事,早晚冬夏会知道,但我觉得,这件事还是晚一些更好。 我安抚大石:“酒肯定要喝的,找个时间,不醉不归那种。” 大石说:“对,不醉不归。” 我说:“我先谋划一下,定了时间地点,再向你报告,好不好?” 大石笑:“报告啥呀,还没调去行政部呢,就作起官样文章来了啊。” 我说:“岂敢,岂敢。这不,和好兄弟开玩笑呢吗?” 笑闹一阵,大石说:“我和素琴等着你召唤哦。” 我点头应了声好。当晚,我躺在床上,心想,若是小范围聚会,素琴和大石的举动,难免抢冬夏的眼。 不如这样,干脆把事情搞大,把该请的人,都请过去,满满一大桌人,素琴和大石也就不用那么显眼了。 我说做就做,抓起纸笔,在空白处列名单。除了曹超大石素琴,后面就是冬夏、丽枝、杏花、老宋。想了想,还不够,又加上雷姨、d姐。 对了,梅小姐也该在应邀之列。原本,我还想让曹超叫上女友出席,只是,眼下,女生已经太多了,阴阳失去了平衡,几乎完全一边倒。 不行,我一番思索,又加上两位男同事,之前与我工作有过交集,人也算厚道,只是我与他俩,性格爱好不一样,只是泛泛之交。 最后,又把保安大哥列在最后。 数了数,加我一起,共十四位。 这一桌人,身份各异,坐在一起,有些满汉全席的味道。这样最好,大石和素琴,想当主角,也当不成。 十四位有点多,到饭店,得去大包房。 我兴致高昂,又抽出一张纸,开始排起座位图来。 排来排去,才发现排座位,可是个技术活。一排,竟然上了瘾。排了五六个版本,每个版本都有说法,又都经不起推敲。 最后,看表时,已经十一点半了。我赶紧放下纸笔,沐浴更衣。 次日工作交接,倒简单。雷姨大力支持,下面的同事,交接的事,格外顺畅。 作了交接,同事们纷纷过来道喜。 我知道,其中难免有些人言不由衷,但我也一律笑纳了。 其实,早在上午,曹超就特地找到我,为我传业受道解惑。 除了朱玲珑那件事,在别的事情上,曹超对我,或者大石,都是深厚的兄弟情。 这一点,我自然是感恩于他的。 隔天,去行政部报到。我的座位,竟然与西施相邻。 中午吃饭,阿洁与我同桌,言语里,继续添油加醋地挤兑西施。 我没言语,知道此时为西施发声,无异于火上浇油。 女人嘛,心里有气,让她多说几句,或许气就消了。 后来,和阿洁接触更多,我才知道,她其实没什么坏心眼。心思还算正,只觉得不被重视,有一种怀才不遇的委屈感。 下午五时许,梅小姐将我、阿洁,以及西施,拉进一个群。 梅小姐临时建的群,就我们四个人。梅小姐不开口,我们都不便讲话。 隔了几分钟,梅小姐发了个定位,是一家酒店。 又过了两分钟,梅小姐终于开了金口:各位好福气,晚上七点,赵总给几位办个欢迎仪式,就在上面的酒店。 梅小姐话音刚落,西施就回了句:晚上见。 接着,阿洁也不甘示弱,跟了句晚上见。 我不能不说话,又不想与她们一样。想来想去,没想到合适的,最后,还是随了大流,回了句“晚上见”。 第一天上班,主要是熟悉环境,没什么实质性的工作。到了五点半,铃声一响,西施便离席而去。 隔一会儿,阿洁也起身打卡。就好像,她俩早就约好了似的。 她俩离开后,我拿出手机查定位,是家客家酒店,离公司不近。 酒店应该是梅小姐订的,我们几个中,没有客家人,就算有,她也不会照顾我们的口味。只有一点,赵总是客家人。 第一天来行政部,我得有所表现,不想离开那么早,于是装模作样,查看些电脑文件。 抬头时,同事们陆续下班。赵总办公室仍亮着灯,但从下午起,他就出去办事了,一直未归。 梅小姐坐在她的助理桌上,一点没离开的意思。赵总未归,她就得坚守。 我四周打量,趁着四周无人,去找梅小姐套近乎。 刚走过去,还没开口,她先问起我来:“怎么还不下班?” 我说:“你不也是么?” 梅小姐说:“我不一样,没你那么自由。” 我恭维道:“的确如此,秘书工作都不容易。” 梅小姐微微仰头,问我:“知道她们去哪了么?” 她没提“她们”是谁,但我知道,她们即指她俩,西施和阿洁。 我说:“回家了吧。” 梅小姐紧追不舍:“回家干嘛?” “回家……回家还能干什么啊。” 这下,她倒把我难住了。 梅小姐见我为难,反倒咧嘴笑了:“沐浴更衣,盛装出席啊。” 我心说,不就赵总请吃饭嘛,至于这样么? 梅小姐似乎察觉到内心所想,问道:“怎么,不信?” 我说:“信,梅助理说的话,我当然信。” 梅小姐眉头微蹙,佯怒道:“少拍马屁。” 我一本正经地道:“梅小姐是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女人,哪里需要我来拍马屁。” 梅小姐终于没忍住,笑了起来:“算你狠。” 我心说,人总是爱听赞美话的,还是马屁管用。 如果没效果,那是因为没拍好,没拍到位,没拍出高级感。 第67章 斗艳 我正暗自得意,梅小姐突然说:“要不要打个赌?” 我不明所以,问:“赌什么?” 梅小姐说:“赌晚上吃饭,她们穿什么衣服,化不化妆。” 我略一思索,说道:“化不化妆倒好说,穿什么衣,就太难了。” 我心说,我哪里知道,她们有些什么衣服,又会穿什么呢。女人的衣服,太多了。尤其是爱美,或者自以为很美的女人。” 梅小姐微微一笑,说:“好,那咱俩简单些,猜颜色好不好?” 我说:“这倒可以一试。” 梅小姐说:“你先来。” 我说:“别介,女士优先。” 梅小姐抓起一张a4纸,递给我,笑言:“这下好不,我俩各自写在纸上。” 我知道她担心什么,怕我学她,于是笑称:“这个办法倒新鲜。” 接过纸和笔,我背身写下:西施黄色,阿洁蓝色。 我写得快,写好后,梅小姐还在伏案。等了几秒,她才写完。 按照她的要求,我俩互换纸条。 梅小姐写得很详细,不但有颜色,连什么款式的衣,都清清楚楚。 她那张纸上,写着这样的句子:西施白衣服黑裤子,化淡妆。阿洁红色连衣裙,喷香水,戴美瞳。 看罢,我心想,梅小姐毕竟是女人,对女人更了解。不过,这也太具体了吧。 表面上,我仍夸赞她一番。梅小姐只呵呵一笑。 我们各自收好纸条,梅小姐说:“晚上见。” 很显然,这是谢客的意思了,我便拱手告辞。 走出许久,她还在伏案。我猜,她还有工作要忙。 出了办公室,时间还早,原本想回租房休息一会儿。但此刻,听梅小姐讲了一番理论,连租房也不想回来,免得她误以为,我回家也为了沐浴更衣。 在街头游走,不知不觉,来到一处河堤。 这些年,深圳的河道修得不错,河岸两边,绿树荫荫,是情侣浪漫的好地方。我漫步其中,见到一对对情侣,难免触景生情。 有一回,我与朱玲珑也在此小坐过一回。 想起朱玲珑,我已经渐渐复归正常,不再那么难过了。转了半圈,正要从一处台阶上去,忽然见曹超满面春风走来,在他身边,还有一名女子,齐肩长发,穿黄色短裙,戴着厚厚的眼镜。 行至近处,曹超热情地作了介绍。 我原本以为,曹超又祸害我们一个同事了。 结果,这姑娘在西丽上班。 提到西丽,我立马想起阿珍,看曹超的目光已经不一样了。 曹超反倒无事人一般。 我心里对他说,真是不长记性,好了伤疤忘了痛。 转念又想,以曹超的聪慧,肯定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一朝被蛇咬,十年还怕草绳呢。 再一想,难道曹超在以这种另类的方式,对阿珍进行报复。 隔天和曹超碰头,问起此事,才知,这位西丽姑娘,是曹超的网上好友,红粉知己。 再问他俩怎么认识的,曹超起先不肯讲,再三问了,他才讲出实情。 原来,那天去见阿珍,在等待间隙,他接连给十多个“附近的人”,打招呼问好。 最终,有五人回复,加好友的,除了西丽姑娘,另还有一位。 但只有西丽姑娘,和他聊得火热。 她并非一开始就聊得起劲,只是曹超有些本事,只要愿意聊,他就能聊到对方心里去。 我和大石常调侃他,他不去当心理师,真是亏大了。 扯远了,和曹超及他的红粉佳人告了别,我轻松上岸,禹步独行,又拐进一处城中村,钻进去,看各种风景。 磨蹭到六点半,这才去往客家酒店。 我特意看了看表,故意卡在六点五十进酒店,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 结果,我到达包房时,西施和阿洁都到了。 推开门的那一刻,我惊呆了。西施穿职业套装,白上衣,黑西裤。头发挽成发结,盘在头上。整张脸,只略略施了粉黛。 倒是阿洁,穿件紫色连衣裙,秀发披肩,戴一副美瞳,睫毛一眨眨的。 说真心话,阿洁平时的穿着,大方得体,尽管有些小心思,但整体上,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到了吃饭场合,变化如此之大,的确超出我的想象。 更让我惊讶的,并非阿洁的穿着。而是梅小姐的猜测,除了阿洁裙子的颜色,她猜错了之外,其他地方,几乎完全一致。 我不由感叹一声,真厉害。 看来,梅小姐察言观色的本事,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不过,这也讲得过去,既然当赵总了助理,总得有些本事。 房间里,靠近门口的两个位置,阿洁与西施,一左一右,各占一座。 这一点,她俩的认识,倒是一致的。明事礼,又谦虚。 我和西施不熟,与阿洁有工作之谊,进了房间,自然挨阿洁坐下。 刚坐下,西施便拎着桌的茶壶,跑到我旁边,对我倒了一杯茶,嘴里说道:“问范老师好,饮茶先。” 我赶紧道谢,又暗想,她怎么知道我姓甚名谁? 西施倒了茶,微微带笑,退回原位。 待西施离开,阿洁轻启朱唇,望着我:“范老师尝一尝,看看能尝出这是什么茶不?” 我挨着阿洁,能闻到她身上浓浓的香水味。 于是,对梅小姐的敬佩又多了一分。 此刻,听阿洁这么一说,我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味道的确很好。放下茶杯,我望着阿洁,试探性地问:“是碧螺春么?” “错,才不是碧螺春呢。”阿洁望了一眼西施,似乎意有所指。 我不明所以,问她:“那是什么茶?” 阿洁说:“问你西西妹妹。” 西施的真名,里面也有个“西”字,阿洁用西西叫她,倒也讲得过去。 我望着西施,等待她给出正确答案。 谁知,西施却望着阿洁:“茶叶是我带来的,如假包换的碧螺春。” 阿洁说:“错,大错特错。” 我和西施一齐望向她。“这茶叶啊,独一无二。” 西施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叫美人茶。” “哈哈哈。”我与西施同时笑出声来。笑毕,我又觉得不妥。阿洁明面是讲笑,其实是讥讽我。只是不知,西施有没有品出这层意思。 笑毕,想起梅小姐的话,才明白,她俩为了今晚的宴会,可谓用心用力。 只不过,方式各不相同罢了。 转念又想,等赵总到了,或许有好戏上演。 正这样想着,便听到屋外传来高跟鞋与撞地撞击的声音。 应该赵总到了。我猜。 西施已经先行一步,抢先开了门。 紧接着,便传来赵总爽朗的大笑:“大家好,大家好啊。” 梅小姐紧随赵总身后,让我意外的是,梅小姐容光焕发,穿一件淡红色的荷花旗袍。 旗袍下摆开衩的地方,几乎到了腰际。 我惊叹之余,又想,她应该没时间回家更衣啊。 再一想,觉得自己真是榆木脑袋。赵总的办公室,肯定有更衣房。 说不定,梅小姐好几套衣服,都放在那里呢。 第68章 主角 西施将赵总迎到主位就座,赵总直摆手,望一眼西施,再对着阿洁和我,说道:“今晚,你们是主角,我来给你们服务的。听我的,你们坐主位。” 我们仨哪敢坐主位,只一律找理由推却。 赵总略一思吟,朗声道:“要不,掷骰子?” 我不善饮,也跟着曹超去过酒吧,知道掷骰子是喝酒时的配器,玩着游戏,以助酒兴。可现在,饭还没吃一口,酒都没见着呢,赵总怎么就要求掷起骰子来。 我正在猜测,梅小姐已经拍掌欢呼:“好呀,好久没玩过骰子了。” 说话同时,梅小姐已经示意服务员去拿骰子。 服务员微微一笑,转身,从碟柜里取出一盒骰子,递给梅小姐。 原来,房间里的设备一应俱全。 看来,赵总应该是这家酒店的常客。 梅小姐举起骰子,问赵总:“要不,请赵总给我们打个样?” 赵总挥挥手:“小梅,这你就不懂了。今天,他们都是尊贵的客人,肯定让客人先来嘛。” 梅小姐瞅一眼阿洁,却把骰子递给我:“请范老师带个头。” 我接过骰子,嘴里说道:“折煞我也,叫我小范就好。” 这时,赵总插话道:“怎么能叫小范,你可是名副其实的范老师啊。” 赵总一说,其他人跟着叫好。 我嘴上喊着过奖,心里到底有些舒坦。 接过骰子,我一边摇,一边想,千万别让我掷到大数字。 摇了几下,摆在桌上,过了三秒,拿开盒子,一个五点,一个一点,加起来六点。 点数不大,我稍稍松了口气,顺手盖住盖子,将骰子推到阿洁的座位前。 阿洁倒随意,站在原地,握住盒子,轻轻摇了几下。 打开,两个四,共八点。 接下来,便是西施。 西施接过骰子,称自己没玩过,没掷过骰子,大家别笑话她。 梅小姐斜视着她,似乎对她的讲话半个字都不相信。 赵总倒和蔼,一脸慈祥地说:“只管摇,没摇过骰子的人,初次摇骰子,往往最出彩,看好你哦。” 西施将骰子放下盒子里,摇着摇着,却摇落一粒掉到了桌子底下。 若在正规场合,出现这种情况,是要算输,或者罚酒的。但一则,摇骰子只为了尽兴,二来酒菜都没上呢,总不能罚喝一杯茶吧。 西施弯腰去捡骰子,骰子滚到了桌子中央,西施只能钻进去,又钻出来。 待她捡起骰子,头发自然乱了,脸上有些微微的红艳,嘴上说:“真不好意思。” 这时,我看到阿洁别了她一眼,好像在说:“装什么装啊。” 只是,其他人的目光,都放在西施身上,自然,没发现阿洁的小心思。 西施重新摇摆,轻轻揭开盖子,上面显示,三点和二点,共五点。 大家都在喝彩,我心里却说:“哈哈,所谓三心二意,这不就是嘛。” 轮到梅小姐的,她倒落落大方,从拿骰子的姿势,挥舞的动作,就能看得出来,她是老手了。 结果也证明了这一点,她摇出一个一,一个二,共三点。 赵总最后出场,他不慌不忙,接过骰子,脸上含笑,不经意地在桌上随手一动,然后,定住骰子盒。 正欲打开盒子,梅小姐建议道:“赵总,我有个不情之请。” 赵总笑:“小梅请讲。” 梅小姐说:“别开,大家先猜一猜,好不好?” 赵总笑着点头:“尽管猜,放开猜,猜中有奖。” 众皆愣怔,不知所以。 赵总又说:“没猜中,也有奖。” “要不,我先来吧,抛砖引玉嘛。”梅小姐提议。 赵总微微颔首,予以首肯。 我们侧头望向梅小姐,她几乎没有思索,开口说:“一点。” 怎么猜这么低? 我一时有点惊讶。 接着是阿洁,她猜的数字,与梅小姐正好相反:十二点。 梅小姐微微一笑,没说话。 赵总更看不出神情变化着,脸上一直笑容满面。 我想了想,猜了一个九点。 比阿洁高一点就行,要不然,这马屁拍得也太露骨了。 最后一个西施,她仰着头,有种天真的浪漫。 她举起两根食指,咬住嘴唇,猜了两点。 这倒是出乎我预料之外。 赵总又重复了一遍大家的点数,然后轻轻揭开盖子。 “两点,两点。”西施很激动。 我们一齐凑过头去,果然,每个骰子都是一点。 我心想,这怎么能行,赵总无论年龄和身份,都应该坐主位,不可能坐末座啊。 我正在发愣呢,梅小姐已经鼓起掌来:“赵总点数最大,请坐主位。” 西施随之鼓掌,我和阿洁,倒有点后知后觉。 数字一和九,谁大谁小,用不同的规则来衡量,的确是不一样的。 闹腾一阵,依数字顺序坐下。 赵总坐主席,左右两边,依次是梅小姐和西施。 我挨着西施,阿洁挨着梅小姐。 坐下来,饮了一口茶,菜便陆续上了桌。 原来,在定下包房时,梅小姐便点了菜,只等我们人一齐,便可开餐。 吃饭时,自然少不了酒。 或许是照顾女同事的缘故,赵总没喝白酒,而叫了客家黄酒。 黄酒是赵总之前存在这里的,有满满一坛。 黄酒微甜,绵密爽口,喝下去,很舒服。 头三杯,赵总讲了些祝福与欢迎的话。 三杯过后,便可以相互敬酒。 当然,所谓敬酒,也是大家轮流敬赵总。 各自敬了一杯,赵总说:“刚才给你们的奖品,还没兑现呢。” 西施喝了些酒,脸上微微有些红艳,说话时,也放开了许多:“什么奖品啊?” “啊”字的尾音,拖得很长。 我听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赵总倒挺享受,但他没说话,点了点梅小姐。 梅小姐倒满酒,举杯道:“谢谢赵总,我先来。” 言毕,一饮而尽。 原来,所谓的奖励,就是一杯酒啊。 我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不过,西施和阿洁都面露喜色,好像这是天大的恩赏似的。 好在赵总有个好处,并不劝酒。 这时,上了一道客家酿豆腐。 赵总很看重这道菜,菜一上桌,他便拿起公筷和勺子,给西施和梅小姐各夹一块酿豆腐。 夹完,又要给我和阿洁夹菜。我们赶紧端着碗,递过去。 赵总给我们搛酿豆腐的同时,西施悄悄给赵总也搛了一块。 可惜,不知有些紧张,还是豆腐太滑,离赵总碗碟还差几厘米距离时,那块豆腐挣脱西施的筷子,滑落到桌子上。 这下,西施可尴尬了,梅小姐一脸的嫌弃。 不过,赵总大度得很,轻轻用勺子,把那块豆腐,捡起来,放进自己的碗碟里,还不停地安慰西施没关系。 西施听罢,既羞愧,又感动。 搛完豆腐,赵总开始向我们介绍,酿豆腐的制作方法。 听毕,我愈发坚信,赵总是客家人。 他不遗余力地推介家乡美食,这一点的确令人称赞。 介绍完毕,大家在赵总提议下,埋头吃豆腐。 那时,我以为赵总的宴席,无非不过如此。 很快,我就意识到,我大错特错了。 所谓好戏在后头,真是至理名言。而 且,赵总这次设宴,越到后头,愈发精彩。 吃豆腐,只不过开胃小菜。 第69章 飘忽 饭吃到一半,赵总提议:“你们几位,不说身怀绝技,但都有一门才艺,要不,大家表演点什么,来助助兴致?” 赵总一说话,西施、梅小姐以及阿洁一起鼓掌。 我望了望阿洁,心想,她们跳舞的本身,你又不是见识过,在晚会都受到过董事长和全体同事肯定的。你没上过舞台,拿什么来和她们相比呢。 可我不曾想到,阿洁不但带头叫好,还主动请缨,说要献唱一曲,不过,她说得倒好听:“我先来露个丑,抛砖引玉吧。” 阿洁说罢,离开座位,站起来,好像那样才更有感觉。赵总说:“好呀,来,大家一起鼓个掌。” 还别说,阿洁的打扮,虽不至于浓妆艳抹,但在我们几个中间,最有盛装的感觉,站在那里,很有些演员的气派。 赵总刚主导过公司晚会,得到一致称赞,还沉浸在过往的荣光中。此刻,见到阿洁要高歌,自然极欢喜。 西施趁这机会,给赵总倒了一杯茶。 梅小姐望着阿洁,目光里则有些不屑。 在晚会上,她表演的肚皮舞,不说数一数二,但那身段姿势,一看就是专门练过。而阿洁呢,只不过是文字组的,给董事长写得讲话稿。 别人不知道,但梅小姐是清楚的,她写的稿子,经过我的手,大刀阔斧地修改过。加之,她打扮得如此显眼,无非不过想引起赵总注意。 穿衣打扮当然重要,但引人注目的最好办法,其实是思想,是言语。所以,在梅小姐看来,阿洁有些装模作样。 或者说,她觉得她有些不入流。只是,碍于面子,梅小姐不好讲什么。 没有话筒,亦无伴奏,阿洁只能清唱。 她站在靠门的空阔外,润了润嗓子。就像梅小姐所说,阿洁毕竟盛装打扮,加之她本来还算有些气质,所以,其实是有些美丽的。 不过,任何的美与丑,其实是有比较的。 倘若梅小姐不出席,或者说,她没穿那身旗袍出席,阿洁是很抢眼的。 有好几回,我看到赵总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明显有些久。 而且,他的目光有些飘忽。 目光停在这,思绪却落到了别处。 不过,这些飘忽,也在与梅小姐、西施对视时有过。只不过,时间长短不一,飘忽的内容不一。 因为梅小姐的出现,这么一对比,就把阿洁比下去了。 别的不说,梅小姐跟随赵总多年,早就懂得他的喜乐,穿衣打扮,都有投他所好之意。 而且,梅小姐是高管身边的红人,这个工作接触面广,见识多,时深日久,梅小姐的举手投足,都有种白领佳人的气质。 阿洁呢,虽也干文职,但整天与车间同事打交道。与梅小姐一比,明显是鸡鹤之别了。 阿洁的勇气可嘉,或者说,她瞅准了这一难得的机会,要在赵总面前,好好表现。 说实话,别说梅小姐瞧她不上,我心里也为她捏了一把汗。这种时候,第一个出头,不是傻瓜么? 然而,等到阿洁一开腔,就把我惊住了。 阿洁唱的是一支山歌,她唱之前,报了歌名,一支广西山歌,《春恋》。 阿洁声域宽广,把酒店包房当成了演出舞台,痴醉其中。我对音乐一知半解,但听她唱歌,的确有些享受的快乐。 不只是我,赵总、梅小姐,还有西施,都被惊到了。 梅小姐望着她,有一种轻敌的大意。就是西施,见她唱得专注,也看到出神。阿洁唱山歌,的确让人惊讶。 继而再想,我又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广西是刘三姐的故乡,盛产山歌。我还知道,有些贵州苗族等民族聚集地,至少还保留着这样的习俗。 在赵总梅小姐他们看来,阿洁是广西人,唱广西山歌,太正常不过了。可阿洁明明对我倾诉过心声,声称她借了别人身份证,她其实是重庆人。 一个重庆人,怎么会能唱得如此一口悦耳动听的广西山歌呢? 在我有限的认知里,重庆人好像没有唱山歌的爱好。 再说了,重庆话与广西方言,相差可就太远了。 如此看来,只有一个解释,阿洁骗了我。她所谓的借身份证,所谓的告诉我一个秘密,其实就是为了拉拢我,或者和我套近乎。 多个朋友多条路,在异地他乡,出门靠朋友。 阿洁人看起来不错,多个这样的朋友,当然是好事。但现在,我心里突然对她生出一种厌恶之情。自打朱玲珑骗了我之后,我对欺骗就怀着极端的愤怒。 因为心里难过,阿洁唱歌时,我不知不觉,又喝下了一杯黄酒。只不过,他们都在听歌,没注意到我的异样。 阿洁的表演终于结束了,大家鼓掌叫好。 梅小姐鼓得尤其起劲,甚至还在赵总面前,夸她有唱歌的天赋,“建议下次厂里办晚会,一定要让阿洁表演。” 赵总满面红光,不停地点头。 待阿洁坐下,赵总举起杯,单独敬了阿洁。 敬完酒,就轮到西施了。 西施推开椅子,站起来,走到赵总对面,先学着古代言情剧里,女子的动作,给赵总作了个万福的动作,这才缓缓说道:“我五音不全,没有阿洁姐姐的才华,我就跳一支舞,给大家助助兴,跳得不好,请各位哥哥姐姐,多多包容。” 言毕,西施朝我们鞠了一躬,与在公司晚会表演如出一辙,倒还真有些演员的作派。看了她的表演,我方恍然大悟,好像有些明白,她为何如此穿着了。 表演前,西施打开手机,放起了音乐。音乐一起,她瞬间进入情绪,换成了另一个人。西施毕竟是西施,能被赵总招募进来,拿到一个名额,的确是有些本事的。 这一次,她模仿了杰克逊,与她在晚会的表演大不一样。由此,也愈发证明,她在舞蹈领域,可以算作实力派。 女子表演杰克逊,更有一种反差效果。 赵总这次倒没喝彩,但他沉迷其中,身体跟着音乐的韵律,有节奏地摇摆着。除了赵总,梅小姐阿洁,还有我,也跟着打起节拍。 唱完一曲,西施意犹未尽,又换了一首轻柔的音乐。跳着跳着,西施还走到赵总桌前,伸手作出请的姿势。 显然,这是要与赵总共舞一曲。 赵总哈哈一笑,站起身,跟着西施,一起走到空阔处。赵总跳不了芭蕾舞,也跳不了踢踏舞,只有跳交谊。但因为有西施,现场对交谊舞进行了改良。 所以,他们的舞蹈是交谊,又非交谊,融杂了许多现代元素。 或者说,干脆只是西施,根据赵总的特性,量身定做的一种舞曲。 西施借来我们几个的手机,打开手机电筒,而把房间的灯关掉,用手机灯光营造一种舞台灯光的效果。跳舞时,难免有些身体接触。 赵总搂着小蛮腰,跳得欢喜高兴。 西施同样如此,兴奋时,还踮起脚尖,凑过去,在赵总耳边,轻轻讲了一句什么话。 因为屋里灯光暗淡,梅小姐又碰巧在饮茶,没瞧见这一幕。 倒是阿洁,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 正在这时,门被撞开,一个女人闯了进来。 第70章 偶遇 撞开门的同时,女人大声吆喝:“老赵,老赵你在干嘛?” 赵总听到声音,立马丢下西施,逃一般地退回自己的座位上。 目睹此情此景,我吓了一跳,心想,这一位莫非是赵夫人? 西施倒是落落大方,一副我什么都没做的稳重,她退到屋角,按亮电灯。 这时,我们才发现,女人穿件无袖上衣,烫一头大波浪,身材壮硕,手里还端着一只酒杯。 灯亮了,赵总指着女人喝道:“你是谁,来找谁?” 女人望望赵总,又望望西施,一眼的迷糊:“这不是万绿湖么?” 赵总一听,原来女人走错地了,立马有了底气:“什么万绿湖,明明是一枝春。小范,带她出去看看,门牌上写着什么?” 我赶紧起身,去拉妇人出门。 走到近处,闻到她满身酒气,看来,应该喝了不少。 我一时没忍住,打了个嗝。一番拖拉,妇人随我来到屋外,我指着门上的“一枝春”,让她看。 她盯着门牌,望了许久,念道:“一枝,一枝春水,向东流。” 听她念完,我便确定,她喝高了,走串房号了,问她哪个房,我可以送她回去。 妇人却不肯,非要再进来,对赵总和其他人道歉:“不好意思啦,帅哥美女们,喝高了,我,走错,走错了别人的房间。向我道歉,你们,哦,不,我向你们道个歉。” 见她语无伦次,我赶紧半推半拉着她,出了房间。 正好来了位服务员,我问万绿湖在哪,服务员手一指,原来就离一枝春两个房间。我让服务员带妇人回去,我则返回去寻赵总。 经此一闹,赵总明显有些气短,屋里的氛围有些不对。 我想讲个笑话,圆个场,活跃一下气氛。 还没寻着合适的笑话呢,梅小姐开口了:“我看大家喝得很尽兴,赵总,要不,今天先这样,咱们把杯中酒喝了,就回家歇息,如何?” 讲到这里,梅小姐望我们一眼,接着说:“反正他们都成了部门同事,就是兄弟姐妹,以后,喝酒吃饭机会很多,改日再聚嘛。你们讲,对不对?” 按理讲,一个助理,讲这样的话,是大忌,有些给领导作主的意思。尤其,是在有外人的时候。 老实说,我听罢梅小姐的话,心想,这下有好戏看了。 谁知道呢,赵总一听,非但没有生气,而举起杯子,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得好。小梅跟我时间长,她最懂我。来了行政部,大家都是兄弟。啊,这个小西、阿洁,你们啊,也是兄弟。是兄弟,就不见外了。好不好?” 赵总如此说,大家便一起举杯。出了包房,梅小姐径直到收银台买了单。 我们一行,先来至街头。寒暄几句,梅小姐出来了,她刚到,才隔了七八秒,便见一位代驾,骑着电单车过来。 事后我才知道,梅小姐早就安排好一切。可见,当好一个助理,还真需要一些工夫。像我这样的人,肯定当不了。 代驾在后备箱放好车,赵总要上车了,临行前,特意和我们几个逐一握手。每一个人,都紧紧握着,足有十秒。 握着手,自然要讲几句。反正,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以后,到了行政部,跟着兄弟我,好好干,就行了。” 赵总对我握手,拍肩,讲这些话,倒没什么。 但他对西施和阿洁同样如此,不知他真喝高了,还是在装糊涂,反正,看到他和她们握手,搂肩,耳语的样子,不明真相的人,一定会以为,他们是交往十多年的好朋友,或者红粉知己。 待告了别,梅小姐扶赵总上车,她则拉开副驾位的车门,如同一只燕子样,轻身一跃,钻进车内。 穿旗袍更能突显身材,加之纵身一跃,将梅小姐的身材曲线,完美地展现在我们三个面前。 不说别的,单论衣着,梅小姐就完胜阿洁与西施。梅小姐关上门,和我们挥手告别。目送小车疾驰而去,我们仨结伴同行。 其实,我租房离吃饭的地方最近,阿洁次之,西施则在另一个方向。按理讲,我与阿洁应该同向而行。 不过,阿洁还在兴头上,只说想散散步,吹吹风。 于是,我俩一起,先送西施回家。 毕竟喝了些酒,以后又是同事了,尽管西施和阿洁,在吃饭时,拼命讨好赵总。 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她俩当然心知肚明,但此刻,她们十分清醒,知道要赢得赵总信任,似乎要先讨好梅小姐。 路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东拉西扯,听着一些陈年旧事。 那些事,虽然隔着些年头了,但在我听来,还是有些感动。也就觉得,我们仨中间,或许会有深厚的工友情谊。 走了十七八分钟,到了一处楼房,从外观看,倒与小区无异,但实质上,又不是小区。这种楼房,在深圳,被称为统建楼。 一般而言,由村委与小型房产公司合作,一起建成。因为拿不到商品房的红本,也被称之为小产权房。 尽管如此,环境比城中村好太多。当然,价格也不便宜。西施站在门口,转身朝我们摆手,脸上灿然一笑:“我到家了,感谢你们送我回来。” 返身回去时,阿洁说:“想不到,西施这人,藏得挺深啊。租在这里,租金可不便宜哦。” 我说:“说不定,不是租。” 阿洁问:“你是说,她被男人金屋藏娇?” 我说:“你想啥呢。说不定,这房子不是租的,而是她买的。” 阿洁说:“不可能吧。她这么厉害?我不相信。” 我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不也一样么?” 我之所以这样说,其实话中有话,暗示她骗了我。明明告诉我,她是重庆人,借了广西朋友一个身份证进厂,结果,她竟然会唱广西山歌。 阿洁果然足够聪明,我一说,她就明白了。 阿洁说:“我没骗你,我真的是重庆人。广西山歌,我只会唱一首,就是《春恋》。这支歌,是跟最好的闺蜜学的。她得了白血病,离开了……” 我虽没有察言观色的本事,但阿洁说这话时,情绪和神态,显得极其真诚,我看得出来,应该是真实的。 沉默一会儿,我说了句:“对不起。” 阿洁没言声,我俩继续并肩前行。 又行了百十米,阿洁终于开口了:“你请我吃根雪糕吧,我想吃卡布奇诺味的。” 我说:“好,没问题。” 找了几家店,终于找到卡布奇诺甜筒,买了两支。 我俩一人一支,并肩走在街上,慢慢吃。 送阿洁回家,要先经过我租房。 抵达那片城中村时,不知因为吃了雪糕的缘故,还是因为成为同事的喜悦,我俩恢复了说笑的状态。 “范兄弟。”正在这时,我听到背后有人喊,是名女子,声音很熟悉。 我和阿洁同时回头,看到杏花站在身后,满脸的阳光灿烂。 第71章 八卦 杏花指着阿洁问:“女朋友啊,很漂亮哦。” 我赶紧说:“不是,同事,刚参加公司一个活动,她就住马路对面,我们顺道,就一起回了。” 其实,我的解释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虽然我俩之间,什么都没有。但我到底害怕,她见到冬夏,说起此事。 我也知道,杏花与冬夏并不太熟,不至于在背后八卦我的事。 可人啊,一旦心里有事,就会敏感起来。 杏花笑了笑:“不用解释,嫂子明白,我懂的哈。” 她言笑晏晏,言毕,又补充两句:“我先回去,你们再逛一会儿哈。” 说罢,挥手告别。 目睹杏花离开的背影,阿洁问:“熟人?” 我答:“租房的邻居。” 阿洁笑:“你人缘不错啊。” 我不明其意,她又补上一句:“这位姐姐,身材真不错。” 我问:“你们女人,是不是都梦想有个好身材。” 阿洁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我点头,这倒也是。 “再说了,女人变得好看,还不是为了你们男人。”阿洁狡黠道。 送阿洁到楼下,告别前,她和我握了一下手:“谢谢你。” 我问:“谢啥?” 她说:“护花使者啊。” 我恍然大悟:“应该的。我应该谢谢你,谢谢你给我当使者的机会。” 阿洁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你这么能言会道,在宴席上,也不帮帮我。” 我明白阿洁的意思,这次宴席,她觉得自己落了下风,不但在梅小姐面前,落了下风。而且与西施相比,也没有先机。 或许,阿洁认为,我和她最先认识,又同是文字组的,应该爱好相似,更容易组队结团。 只是,此类事件向来非我所喜,而且,我自己地位还不保呢,根本不像她所说的,是稳坐钓鱼台。 当然,她能明说出来。我其实挺感动的。 至少,在我看来,她心里并无什么城府。 有心机的女人,什么都会藏在心里。而阿洁显然不是这样,她告诉了我她的秘密,以及她广西闺蜜。现在,还略带抱怨,称我没帮帮她。 细一深究,我以为她还有些小天真小可爱。 倒是西施和梅小姐,明显比她更有城府。辞别阿洁,步行回家。晚风吹拂,划过脸颊,有一种甜甜的滋味。 行于楼下,收到西施的微信,很简单:谢谢范老师,以后请多多关照。 我心说,你条件那么好,已经住进花园房了,我还在城中村租农民房居住。我哪里有能力关照你?若是工作上,真正能要关照你的人,也是赵总啊。 西施如此客套,我也只好假装客套:岂敢,岂敢,你多才多艺,又聪慧貌美。以后,可别忘了,咱们一同被借调办晚会,写稿子,一同入职行政部。若按古代规则,咱俩可都算作赵总门生。所以,我们也算同学之谊啊。 西施听罢,连发了几个高赞表情。回到租屋,洗了澡,十点多了,但我睡意全无,抽出王安忆的《长恨歌》,读了一页半,手机叮咚一声,提出收到微信消息。 我拿起手机,打开,阿洁发来的,相对于西施,她的信息,就让人觉得舒服温暖多了:今晚很开心,雪糕很好吃。 我回:开心就好。 阿洁接着说:“你能看到月亮么,今晚的月亮好圆好亮。” 我走了卧房,来到阳台。可惜,因楼层太矮,房屋被别的高楼阻挡了一些阳台,只能看到一小块月亮。 说明情况,阿洁立马拍了一张月亮的图,发给我。 月亮在天上,离我们遥不可及,肉眼看起来很大,但用手机拍出来,就变得很小。 不过,阿洁并不只拍了月亮,还拍了一盆水,那盆水里,沉着一轮圆月。 这么晚了,她竟然还有此雅兴,我顿时觉得,到底是有文艺气质的女人,行事果然不一般。 只不过,她今晚盛装出席,这一步棋,实在走得有些糟糕。 于是,心里便想着,以后有机会,要好好关照关照阿洁。 当然,也只是这样想想,有没有机会和能力关照她,则另当别论了。 行政部的工作,比我想象中的容易许多。 用容易一词,好像并不准确。严格来说,赵总不干涉过多,给了我们许多自由,很多时候,你接到了工作,就会有作主的机会。 正因为有了作主的机会,就更会想方设法地做好,因为一出差池,就会影响到你自己。 这与之前,在雷姨手下工作,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前面讲过,雷姨虽对我们不错,尤其积极为我们争取涨薪晋级机会,但在工作上,她却显得过于挑剔了。 她作出的决定、方案,是绝不允许下属更改的。 即使有时,明知错了,她也会想方设法,维持自己的权威。长此以往,大家没了积极性。 因为你的想法再好,到了雷姨那里,也会给你改得七零八落,最后,完全变成雷姨自己的思想、主见。 任何人与事,都不可能是完美的。 我倒并非责怪雷姨,这是她的个人风格,我理解。也并非指责她,毕竟,她帮过我许多,这一点,应该谨记于心的。 做人,得感恩,得知恩图报。 这天临近下班,梅小姐让我过去一趟。 我以为赵总有事,去了才知,赵总不在,是她找我。找我也没什么事,只问些工作习惯不习惯,最近在读什么书之类。 谈了五六分钟,电话铃响,梅小姐拿起话筒,开始讲电话。 梅小姐讲一会儿电话,便朝我望一眼,笑一下。我走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左右环顾。下班时间到了,同事们陆续离开岗位,打卡下班。 行政部有一个好处,工作办完,即自行下班,不讲究在办公室拖时间。除了重大事项,比如准备晚会,或者临时性工作,你在加班,往往会被视为效率低下的表现。 当然,梅小姐除外,毕竟,她是赵总助理,有时,赵总外出未归,她还得等候。 同事们都离席了,再看梅小姐,还在煲电话粥,而且我确信,这个电话与工作无关。 又过了三四分钟,办公室已经空无一人,梅小姐的电话,这才结束。 她站起身,伸了伸胳膊,朝我嫣然一笑:“不好意思,让范老师久等了哈。” 我笑:“梅助理言重啦,你不把我当外人,深受感动啊。” 我指的,其实是她当着我面打电话这件事。 梅小姐弯下腰,从柜子旁取出一个纸质手提袋,递给我:“这里有两盒点心,你拿去尝一尝。” 我赶紧推却:“这可不敢当。” 梅小姐站起来,把袋子往我怀里一塞,笑道:“跟我见什么外,拿去。” 她如此热情,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道完谢,拎了袋子下楼。 回租房路上,我一直在想,梅小姐干嘛送我东西,按道理不应该啊,要送东西,也是我送给她,请她在赵总面前,多美言几句才对? 怎么现在,搞颠倒了? 走着走着,忽然脑海里冒出一句话:吃人家的嘴软。莫非,梅小姐有事求我,或者想请我帮个什么忙? 可我能帮她什么忙呢? 正这样思量着,突然想起杏花。 早上出门时,在楼道口碰到她,她还问我阿洁的事:“那个姑娘不错,你得抓住机会啊。” 我想,若是冬夏知道,我与她之间,怕是彻底没戏了。 不行,我得当机立断,马上去找杏花。 第72章 红杏 上到二楼,冬夏不在。 这段时间,不知咋了,经常见不到冬夏。 我从袋子里取出一盒点心,揣在手上,手提袋还有一盒,则连带袋子,一起挂在门把手上。 接着,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拍毕,迈步上楼。 我没给冬夏发信息,也没发照片。我知道,等她回来,看到门上的纸袋,取出点心,肯定会会心一笑,接着想到我。 若没想到,则证明我们之间,缺少了默契。或者说,还有别人关心她。 回到租房,寻出一个袋子,将点子装进去。原想立即上楼,略一思索,又洗了一把脸,刷了十来分钟视频,稍作休整,这才迈步去楼。 杏花租住在顶楼,以我对她的了解,此刻肯定在加班。 我原想等晚上她下班了,再上门拜访,但那时,租客人来人往,太显眼了,我怕惹出别的事端。 还不如趁着现在,出租楼里没几个人,把礼物送上去,更合适。 虽没见着面,却还能营造一种特别的效果。 给杏花送礼,和给冬夏送礼,是两种不同的性质,上楼时,我多少有些忐忑。 倒不是怕邻居误会,而是担心碰到老宋。 如果解释不当,被老宋误以为,我有什么想法,那就麻烦了。 离顶楼还差一层时,我脚步放缓,屏息静听,好像在做一件,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终于到了顶楼,看到门口放着两双鞋子。 杏花与老宋两口子,虽然从事的工作不见得多么高端,工资也不算高,但他俩都 讲卫生爱干净,屋里几乎可说一尘不染。就连出租屋里,最难处理卫生的厨房和卫生间,也洁净如新。 这一点,不只是我,丽枝也佩服至极。 只不过,奇怪的是,杏花不是丽枝。家里没人时,不会在门口摆两双鞋子。 难道杏花和老宋下班了? 夫妻双双把家还,莫不是有喜事,或者,他俩之间,谁过生日? 如此一想,我就觉得,如果只把袋子挂在门口,反而不妥,若是老宋知晓,更会引发猜测。 那么,还不如大大方方地,敲开他家的门,当着老宋的面,说这点子,是给他夫妻俩的。 如此一想,我放松下来,笑了一笑,伸手去敲门。 敲了几声,屋里竟然没动静。 正在疑惑时,屋里传来杏花的声音:“谁啊?” 我回道:“我是小范啊。” 杏花说:“哦,你稍等啊。” 等了十多秒,门开了一道缝。 杏花站在门后,穿件灰色短袖,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微微有些红艳。 我心说,莫非感冒了?正在发问,又觉得老宋听到,不太妥当。 于是,拿出点心:“同事送的,我过敏,吃不了,拿来给你们尝尝。” 杏花说:“这怎么好意思啊。” 话虽这样说,她已经伸手,把装点子的袋子接了过去。 我正准备开口,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异响。 杏花脸上有些不安,回头望了一眼。接着,我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咳嗽。 然后,一个男人一晃而过。只是,老宋的样子,与平时相比,像是两个不同的人。 我心想,老宋也真是的,在自己家里,和自己的妻子相爱,光明正大,还像个小年轻似的,难为情,真是的。 我心里想笑,正准备调侃几句,却见杏花紧紧攥住门,脸上有些紧张,明显有送客的意思了。 于是,我辞别而去。杏花见我离去,立马关上门。下楼梯时,我再一次望了门口的两双鞋子。 回到租房,洗澡冲凉时,不免又想起杏花,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莫非屋里人不是老宋? 念头一冒出来,我吓一跳,骂自己乱想多心。可再想,又觉得合情合理,越发觉得杏花举止异常。 甚至,连门口那双鞋子,好像也不是老宋的。 我不知讲些什么,心情复杂。 实事求是地说,老宋那人,其貌不扬,的确配不上杏花。可倘若因此,杏花就变成一枝红杏,未免对老宋太不公平。 毕竟,老宋对杏花的好,我们这些邻居,可是有目共睹的。如此一想,便觉得是不是该给老宋打个电话。 洗完澡出来,又把这念头按了下去。 毕竟,这是别人家的家务事。 再说,杏花平时待我还不错,若因此而错怪了她,或者,因为我的无心之过,破坏了她与老宋的夫妻关系,罪过就大了。 玩了一会儿手机,我斜躺在沙发上,继续读王安忆的《长恨歌》。 读了两页,书本上的字,变幻成杏花的样子,门半开半掩,好像屋里藏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我合上书本,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阳台,四处张望。 对面楼房的出租屋,灯火渐次亮起。 每一盏灯光背后,都有一个或悲伤或喜悦的故事。正在感慨,屋里响起音乐,来电话了。 一看,竟然是老宋。 我心说,这也太神奇了吧。 接通电话,老宋平时高声大气,但此刻,却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低声细语。我问他在哪,他回刚下班。 听罢,我心里一沉。原来,我刚才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杏花屋里有人,而且这个人,不是老宋。 我说:“有空么,要不,咱俩出去喝两杯?” 老宋说:“好呀,只要你不嫌弃老哥。” 我说:“嗨,说啥呢,咱们是兄弟,兄弟之间,讲这些话,就太见外了。” 其实,我之前从未喊过老宋兄弟。只是,此时此刻,五味杂陈,兄弟二字,脱口而出,自然而然,就这样么叫了。 老宋听罢,很是感动。 我说:“要不,咱俩去夜市,吃重庆烤鱼好不?有家万州烤鱼店,味道不错。” 老宋犹豫一下,说道:“我买些熟食和酒,到你家去喝,怎么样?” 我心想,老宋肯定怕在外吃面,情绪外露,没作多想,就答应了。 挂完电话,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大约才过五六分钟,响起了敲门声。难道是老宋,也太快了吧。 我过去开门,果然是老宋,他站在屋外,手里提了满满一袋子东西。 我说:“请进,请进。” 老宋进了屋,把东西摆在桌上,把啤酒与凉菜、花生米等一一摆在桌上。 摆好,老宋说去洗手间洗个手。 我微笑点头。 老宋净了手,我俩对桌而坐。 我不知讲些什么,更不好随意安慰,好在老宋话也不多。这时,酒成了最好的交流。老宋喝着喝着,人就活泛起来。 他随手抓起一粒花生米,往空中一抛,待花生落下,嘴一伸,就吞进了肚里。 我觉得这技艺不错,让他教我,老宋找到了乐趣,教我秘诀。 老宋知我不善饮,不仅不劝我,他自己也喝得慢。 我俩一边喝,一边聊。 当然,主要是老宋在聊,聊他当年出门打工的经历,聊他在东莞虎门制衣上班时,遇到的形形色色的女子。 老宋比我大十岁,十六岁就南下了。 那是2002年,制衣厂是劳动密集型企业,男少女多,只要你长得帅,或者能说会道,又或者有才气,就会有女孩主动来追求。 而且,有时,不只一个两个,而是三四五六个。“那真是一个黄金时代啊。”老宋感叹。 我未曾亲历,所以对此类故事,并不感兴趣。我最想知道的,是老宋如何与杏花相识,相知相爱的。 只是,碍于面子,又不好主动相问。 大约喝得缓慢之故,一瓶啤酒喝完,我竟然还没产生眩晕感,仍有十分清醒的意识。 接着,又开了一瓶,老宋给我倒上酒,举着杯,对我说:“兄弟,老哥跟你讲件事,我和一个女人的故事,你别笑话我。” 我闻言一惊,杏花此刻正与人欢愉呢。 老宋却坐在我家,给他讲他与一个女人的情事。 这对中年夫妻,到底怎么了? 第73章 回味 老宋饮一口酒,放下杯子,沉吟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是今年三月遇见她的,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必然会发生一些什么。不只是我,她也这样认为。” 我真没想到,老宋还是个情种。 可随着讲述的深入,我渐渐发现,老宋的与众不同,并暗暗敬佩起他来。 老宋与女人,是在一个雨夜见面的,地点在布吉老街。 晚上八点,老宋下了班,跑去快餐店吃饭,是家称重的快餐店。 那时,老宋在一家小工厂跑车,其实就是送货司机。因为厂子小,所以很多时候,老宋还兼任了送货员的职责。 因身兼两职,却只拿一份薪水。不过,老宋很满意,一直尽心尽力。 因为送货,吃饭时间和地点均不固定。但自打在这家称重快餐店吃过一餐后,他总会想方设法,跑到这家店吃饭。 有时中午,有时晚上。倘若快餐店可以吃宵夜,老宋也是会去的。 之所以去这家店,只有一个原因,店里打餐的服务员,抬头,举手,低眉,无论哪个动作,无论哪种神态,都很好看。 也不能这样说,毕竟,服务员已经人到中年。 老宋所说的好看,其实是一种熟悉感,女人唤醒了老宋心底深处的记忆。 这份记忆要追究起来,可以延长至2002年。 那一年,老宋进了沙井一家电子厂。电子厂女生多,有着女儿国之称。 每到下班时间,女员工涌出工厂,她们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脸上绽放花朵般的笑意,成了最美的一道风景线。因为男工很少,所以,成了被宠幸的熊猫。 倘若你胆子大一些,心再细一些,往往只凭一份炒米粉,或者一根雪糕,一碗冰冻糖水,就能赢得一亲芳泽的机会。 老宋那时年轻,青春飞扬,虽算不上帅哥俊男,但有了青春的加持,也常与女工开玩笑。 毕竟,出门在外,又无什么娱乐活动,年轻男女,实在太孤单了。久而久之,老宋和一个女工好上了。 那个年代,常常加班至深更半夜,远比现在的996更加恐怖。 但在当时,工人们都觉得正常。因为,当年工作机会不多,有了一份工,大家都特别珍惜。 尤其男工。 常常,晚上十二点下了班,老宋还会和女友跑出去宵夜。 不赶货的周末晚上,不加班。两人就跑去溜旱冰,去投影厅看电影。自然,少不了,也会去河边漫步。 当然,是晚上,是夜深人静的晚上。 可惜,两人的爱情只维系了半年,女友的母亲生了病。无奈之下,女友只得回家。 可她回到家里,才发现母亲生病是假象,只不过想骗她回家。 厂里,有几个女友的同乡。把她与老宋恋爱之事,开玩笑一般告诉了家里人。结果,传到了她的父母耳朵。 本世纪初,交通远不如现在发达,人们的生活水平,还不高。异地恋,或者说,外省爱情,并不被世俗看好。 女友一去不回,老宋很着急,茶不思饭不香,很快消瘦了十几斤,却无可奈何。 直至一个月后,女友想办法,给老宋打了个电话,讲了此事,老宋才明白过来。 他想了半个月,觉得女友已经是自己的人,对她的爱恋深入到骨子里,于是,准备去女友老家,说服她父亲。 找她的地址倒不难,厂里有她的同事,老宋以诚相待,请求帮助,得到了支持。只是,厂里不批那么久的假。 老宋干脆辞了工,作出了在女友家过年,或者接女友回家过年的打算。他背着行李,坐上火车,再转汽车,又步行,七问八问,终于寻到女友家里。 然而,女友父母拒绝让老宋上门。他们把老宋买的一堆礼品,全部扔在屋外。其时,正是冬月。 屋外寒风呼啸,老宋避无可避,站在院子里,冻成了一条狗。 女友父母的做派,连邻居们也看不过去了。 有个好心的邻居,一位六十岁的老妪,把老宋请进屋,让他吃了口热乎饭,还收拾出一间偏房,让他暂时有了落脚地。 谁知,这位好心的邻居,第二日就被女人的母亲,好一顿臭骂。 为一个外乡人,得罪自己的近邻,当然不划算。 好心的乡亲左右为难,只好劝老宋回家。老宋的心思,全是女友身上,哪里肯听劝。 最后,还是女友想方设法,写了一张纸条,请人送给了老宋。 老宋读罢,收拾东西,背一身风雨离开。 女友的纸条,只有几句话,却点燃了老宋的希望。 女友说: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不管是谁,都阻止不了。你且回去,我想办法,会再来深圳,和你会和。如果你再在这里闹,我妈只会更严地看管我,那样我们就真没希望了。 老宋回了老家,抱着些许希望。 过完年,老宋再次奔赴深圳。在原来的工厂附近,找到一家灯饰厂,并且,租下一间小房子,满心欢喜地,迎接女友的到来。 谁知,左等右盼,老宋等到的,却是女友嫁人的消息。 那一刻,他感觉心如死灰,有段时间,一直借酒消愁。甚至想过,买醉寻欢,抚慰自己,或者报复女友。 老宋讲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了自己,朱玲珑走后,我何尝不如此呢,也想过报复。不只是报复朱玲珑,其实,也是报复自己。 时间会抚平一切伤口,三年后,老宋也结了婚。但他心心念念的,仍然是前女友。 结婚不到五年,老婆提出离婚。 原因很简单,老宋常在夜晚交作业时,不知是兴奋,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会大喊前女友的名字。 当然,这是无意识下的。一次两次,老婆忍了,但时日一长,妻子忍受不了。问老宋,女人是谁。 老宋也没隐瞒。 老宋实诚,妻子却受不了。最终,两人一拍两散。 此后,老宋遇到过各式各样的女人,但再未结过婚。 直至在快餐店用餐时,无意中发现,那个服务员,像极了2002年遇到的女友,老宋才重新燃起生活的希望。 起初,他没敢打扰她。当然,她也没认出他来。 毕竟,时间太久了,老宋风里来雨里去,变化也大。不过,老宋想办法,加上了服务员的微信。但没怎么聊天,主要是女人不愿意聊。 直到有一天,老宋找到一张旧照片,两人在游大梅沙时的合影。 老宋欣喜若狂,把照片用手机拍下,发给女人。 等了许久,她才回复,问老宋是谁? 自此,两人重新对上暗号,二十年前的种种过往,如电影一般,在眼前浮现。 再之后,两人在微信上的聊天,就像流水一样,滔滔不绝,止也止不住了。 三天后的晚上,十点钟,两人相约见面,女人主动提出来的。 赴约之前,老宋知道,肯定会发生什么。 为此,他很激动,做了充分的准备。甚至,还在口袋里,揣了三只降落伞。 降落伞用不用,如何用,用多少,其实并不重要,老宋是想告诉她,他对她的思念,从未消退去。 “你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老宋给自己倒上一杯酒,笑嘻嘻地问我。 我笑而不语,心想老宋也真是的,这还用得着说吗? 老宋闭了下眼,好像在回味当年的精彩。 回忆完毕,才说:“那天晚上,我才知道,女人最好的年华,不是十七八岁,而是三十七八。” 第74章 吃瓜 我不明其意,问老宋:“何出此言?” 老宋往嘴里丢了一粒花生,笑了笑,正欲答疑。 我手机唱起歌来,拿起一看,d姐来电。 当着老宋的面,接听d姐电话,我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可不接,问题更大。略一思索,我朝老宋眨眨眼,便跑到阳台接听。 “小范老师,方便接通话吗?”d姐问。 我说:“在家呢,d姐。有何安排,吩嘱就是。” d姐笑:“哈哈,可不敢吩嘱,有个事,和你商量一下。” 我说:“请讲,洗耳恭听。” d姐问:“这个周天,我想去一趟弘法寺,祈一下福。你知道,我最怕开车。不知你是否方便,想请你当一天司机,主要是想和你探讨一下文学。当然啦,肯定不会让你白跑一趟,反正请别人也要花钱……” d姐说到这,我赶紧止住她:“提钱就太见外了。我得感谢你,拿驾照有一两年了,开车机会并不多,你不怕我这个菜鸟就行。” d姐说:“你那么谨慎小心的人,不信你还信谁。” 我嘿嘿一笑,算应承下来。 d姐说:“到时,咱俩还可以去植物园走走,现场采风,吟诗作对。想一想,真美事一件也。” 弘法寺与仙湖植物园相连,去弘法寺,必须从植物园进去。届时,自然少不了去逛逛植物园。 我眉眼带笑:“d姐越来越像诗人了。” 此言倒不算虚幻之辞,更不是溜须拍马。自朋鸟社创立以来,朋鸟社的活动,我已经连续参加过三次。 每次,d姐的诗作都有新突破。当然,在雷姨的安排下,每次的活动,不断有新花样推出。 挂完电话,回到屋里,桌脚边上,已经堆了好几个空瓶子,当然,大多是老宋的成果。 他酒量高,也好吃,此刻,正抓起一只鸡瓜,啃得高兴。 见我回去,他笑问:“女朋友?” 老宋的口气、神态,像极了杏花在楼下,碰到我送阿洁回家的情形。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可此刻,这一对恩爱夫妻,却分处两地。 杏花与一个陌生男人藏在屋里,而老宋则在我家喝酒,顺带讲他的情史。 老宋啃完鸡瓜,又去洗手间,洗净手,回屋坐下,叹了一口气,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问怎么了? 老宋沉默七八秒,才缓缓开口:“说起来真不好意思。” “如果把我当小兄弟,就别见外了。”我望着老宋,鼓励他说下去。 “老哥遇到个麻烦事,想请你帮个忙。” 我说:“有什么事,大哥请开口,只要我能做的,肯定没问题。” 老宋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又举起杯:“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这杯酒,我先干了,你随意。” 言毕,老宋一仰脖子,杯中酒见了底。我不好退缩,也学他的样子,把那杯酒喝到肚子里。喝下去,开始有些晕乎乎。 老宋问:“想不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我扶住桌上的瓶子,问:“这重要吗?不重要吧。” 老宋摇头:“重要,非常重要。” 我哦一声:“那她是谁啊?” “其实你认识。”老宋卖起了关子。 我认识? 我有些懵,迅速在脑海中搜索,我认识的女人,能与老宋有关的,会是谁呢?搜索一圈,也没找到,只好求助似的,望着老宋。 老宋说:“就住在这栋楼。” 莫不是丽枝?我暗想。 难怪,丽枝总在屋门口摆两双鞋子,是营造出一种假象,是为了让老宋暗渡陈仓? 如果真是这样,那丽枝和老宋,隐藏得可就太深了。 不对,不对,我与丽枝隔壁住着,平时她家有什么动静,我都能察觉得出。老宋不太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丽枝屋里来。 再说,就算能进屋,恋人相见,不可能悄无声息,宵夜也好,倾诉衷肠也罢,总归会弄出一些动静。 排除了丽枝,还会有谁呢? 朱玲珑、冬夏,丽枝对门那对年轻情侣中的女子? 我脑海中闪过这些人的面孔,又兀自摇头,暗笑自己真会异想天开。 老宋见我颇为难,直接揭晓答案:“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杏花。” “啊???”听闻老宋的话,我惊呆了。 怎么会是杏花?他俩不是夫妻吗? 如果杏花是老宋的初恋,那么,此刻在杏花租屋里的那个男人,又是谁呢? 她的正牌先生?太乱了,太乱了。我一时有些捋不清。 老宋说:“和她碰面,听她讲述过往后,我才知道,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如意。” 我望着老宋,点了点头。 “如果杏花过得幸福,也许我并不会打扰她,只会默默走开。可她不开心,我就想着,应该让她过得开心一些,补偿她也好,补偿自己也好。” 老宋低头,反复摆弄手中的杯子。 “相反,杏花呢,也和我一样,她当年被父母强制,锁在家里。后来,她妈妈给她找了个男人,邻村的。人长得不赖,承包了一座水库。” 我静静地看着老宋,他一脸平静,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恰恰因为条件好,杏花嫁过去没多久,男人的本性就暴露了出来,事事要以他为中心。她稍有不如意,他就暴跳如雷。有一天,喝了酒,他动手伤人,把杏花后背,打得七红八紫。现在,她背上还隐隐有伤痕。” 老宋讲到这里,我想到了素琴。 和杏花一样,她也有一个类似的丈夫。我没见过素琴丈夫,但以我对素琴的了解,我总认为,他是配不上素琴的。 如此一想,我叹了一口气:“红颜命薄啊。” 老宋把我的感慨当成鼓励,继续说道:“当晚见面,杏花一直哭诉,而我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晚上十二点,杏花看了看表,我懂她意思,提出送她回家。她点头说好。送到她宿舍楼下,她回头望我,目光里像一团烈火。我知道,如果我要求什么,她肯定会答应,但我什么都没做。” 我朝老宋点头,为他的行为点赞,心思却神游八极,想起了姜太公钓鱼的典故。 “过了两天,我实在控制不住思念,提出再见,她答应了。这天晚上,我俩没回家。她还是原来的她,却比二十年前的杏花更好。” 老宋与杏花,这一对旧日情侣,积蓄了二十年的思念,在那天夜里,全部交给了彼此。 许是喝了些酒的缘故,老宋并不避讳什么,开始讲述那天夜里的细节。 第75章 关照 “第一次见面带的降落伞,一伞未用,到再次相见,全部派上了用场。”老宋斜靠在椅子上,幸福而自得。 我心说,敢情你是来秀恩爱的啊。 老宋哪管我的想法,只顾滔滔不绝。 老宋的幸福往事讲述完毕,我陷身于沙发上,看着老宋享受了三四分钟,这才起身,收拾桌上残余,老宋想帮忙,被我阻止了,他有些不好意思,一直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这话,老宋讲得太多次,我便知道,他喝得七七八八,再喝一点,或许就回不去了。 可他又能回哪去了?我转念一想,此刻,他与杏花租住的出租屋里,闯进来另一个男子。他占据了老宋的位置,什么时候走,走不走,都是个未知数。 我来烟瘾了,拿起桌上的好日子,递给老宋一支,他却不抽,连连摆手。其实,上次去他家做客,我就有烟瘾,只是碍于在别人家,不好意思让他们跟着我吸二手烟。 当时还纳闷,老宋怎么也不主动散支烟。按理说,当司机,总归喜欢抽烟的。毕竟,有时候,烟能提神。 老宋拒绝了我的好日子,反手从裤袋里,掏出两支槟榔。 我对槟榔没兴趣,听到那味道,就反胃,连连摆手。 于是,我吸好日子,老宋嚼槟榔,倒也相安无事。 吐着烟圈,我才想起,老宋起先说过,有事要请你帮忙。 可他接着,绕了一大圈,给我讲了他和杏花的故事。那么,到底要我做什么呢? 经过这么深入的交流,我也不必拐弯抹角了,我弹了弹烟灰,直接问老宋。 “杏花的丈夫来了,今下午到的。他要在深圳住两个晚上,两天后,就离开,回老家了。” 我问老宋,他来干吗? 老宋说:“唉,来要钱呗。 老宋告诉我,这些年,杏花每次领到工钱,除开基本开销,全部打给了他。可他还不死心,总以为杏花藏了许多钱。这次,镇里有个货车司机,跑车来深圳,他正好闲着,跟着过来了,想从杏花这里,看看能有什么好压榨的。 我不明其意:“我能做什么呢?” 老宋说:“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哦一声,却觉得此事并非如此简单。 过了一会儿,老宋说:“这两天,我没办法回去,能不能在你家借住一下?” 我说:“没问题,只是要委屈你,睡沙发。” 老宋咧开嘴笑:“委屈啥,你家沙发这么好,对我来说,已经是享受了。” 我知老宋说的客气话,也不在意。毕竟,他要借宿,自然会放低条件。 “其实,我可以去酒店,但……”老宋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我已经泡好一壶茶,一人倒了一杯。 老宋饮一口茶,接着说:“反正自家兄弟,我就不见外了。” 我鼓励他:“这就对了嘛。” 老宋说:“我不想离杏花太远,住在这,方便些,随时可以了解杏花的动态。若男人真混账,还要出手伤杏花,我也好出手相助。” 老宋的理由,显然有些牵强了。或者他住我家里,能节省房钱,应该是最主要的原因。不过,我没拆穿他。 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能帮则帮。这是我的原则。 “你的行李呢,还放在出租屋,他会不会发现?”我突然想起这事,吓了一跳。 “杏花接到他要来的电话,赶紧请假,把他在屋里的痕迹清空了。我那些衣服零碎物件,全堆在天台上。” 老宋的槟榔嚼完了,吐进垃圾篓,接着,又去洗手间,漱了一下口。 看得出来,他还是挺讲究的。或许,这也是杏花喜欢他的原因之一吧。 老宋说罢,作势要出门,去天台取行李箱。 我拦住他:“我去吧,方便些。”老宋想了想,的确如此。他拍了拍我的肩:“谢谢范兄弟。以后,有会事,需要老哥的,尽管开口。” 我朝老宋笑了笑:“小事一桩,别计较。” 我出了门,奔天楼而去。 从杏花房前经过时,还坚起耳朵,细细聆听。里面隐约传来欢笑声,并无争斗的迹象。 看来,久别胜新婚,还真不是一句空话。 我去了天楼,果然找到了一堆行李。 提着行李下楼,还有几级台阶呢,正好碰到丽枝,她刚下班,手里还提着一个打包盒,估计是宵夜。 我怕她问我问题,而我无法回答,于是抢占先机,问她怎么这么晚才下班。 丽枝嫣然一笑:“没办法,你问老板要钱,老板就会要你的命。” 我问:“累不?” 丽枝说:“打工哪有不累的。” 倒也是。 我没话找话,说道:“辛苦啦。” 丽枝倒开朗得很:“不辛苦,赚钱使我快乐。” 我想起大石曹超所说庆贺我调岗的事,于是,对丽枝讲明缘由,并邀请她“到时一起吃个便饭,喝一杯小酒”。 “好啊,好啊。只要不加班,我肯定参加。”丽枝眉开眼笑,爽快地答应了。 告了别,各自进屋。我让老宋先冲凉。 老宋倒不客气,从行李箱进而翻出衣服,就去了。这个澡,老宋洗了足有半小时。我磨蹭了半小时,才拿起睡衣,去沐浴。 洗毕回屋,老宋已侧身而卧,盖件薄被单,发出了轻微的呼声。 我回屋,关了卧室门,躺下休息。 客厅里多了一个人,我总觉得有些奇怪,一时睡不着,干脆抽出一本枕边书,一口气读了十几页,这才丢下书本。 早上醒来,推开门,老宋不在客厅,那床薄被单,以及老宋的睡衣,都折得整整齐齐,摆放在沙发一角。去洗手间,也不见人。 我明白,老宋怕晚了,遇到杏花和屋里的男人。 我洗漱完毕,出门前,从书柜找出一本小小说选,准备拿到公司,送给雷姨。 雷姨写诗一般,远不如d姐。办朋鸟社,更多是建一个平台,拉几个朋友,一起乐呵。 虽说登不了大雅之堂,总归比打麻将好太多。至少,灵魂有了一块净土。虽然这净土,也是相对的。 雷姨的小小说,倒还有些味道,可以继续尝试。这本小说集,我早想送给她,一直忘了。 谁知,刚出门,正好碰到杏花,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肩上背着个包。 杏花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而那个男人,瞧那神态,就知道,是杏花丈夫。 昨夜,我俩曾在门缝里,相互撞见过。 杏花见到我,微微一笑。 打过招呼,我侧过身,让他们先下楼。“昨晚你送的点心吧?” 下了两级台阶,男人转身,朝我露齿一笑,那一口黄牙,让我作呕。 我略一点头。 男人说:“很好吃,谢谢哈。” 我说:“客气了,杏花嫂向来很关照我。” 男人说:“她照你,还是你关照她?又或者,你俩互相关照?” “瞎说什么呢?范兄弟是好人,别往他身上泼脏水。” 杏花喝住男人,拉着他走了。 才走两步,男人又扭转头来,大声喊道:“我马上回家了,你有了时间,多帮我关照一下她啊。” 第76章 心虚 我听到杏花骂他神经病,而他照样乐呵呵的。 望着他俩的背影,我怔在那里,许久回不过神来。 说实话,跟这样的人过日子,杏花的心情可想而知。 幸而,有了老宋,让杏花的生活多了阳光雨露。 平时,我见到的杏花,总是笑容满面的。她干着脏累差的工作,却有着积极向上的一面。即使面对丈夫的家暴,却不透露只言片语。 由此,我又想,这一切,大约都得益于老宋的出现。 人生总是阴差阳错的,你得到的,就不会珍惜,而只有失去了,才会痛恨自己,想要重新找回来。 不说别人,我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 由着杏花,我又想起了素琴。 虽然我知道,素琴与大石之间,有着深情厚谊,可他们之间,注定没有结果,注定会以悲剧结尾。 只是,人生许多事,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 明知前方是毁灭,为了一夜欢愉,许多人仍然奋不顾身。 一番感叹,对老宋与大石,又多了新的认识。 有一点,我却不明。 老宋告诉我,杏花男人会在深圳待两个晚上,为何才住一宿,就拎包回家了? 莫非行程有变,带他来深的司机,急着回家? 又或者,老宋的信息有误? 想来想去,没想出个所以然。 只好放下。 行至早餐摊,时间还早,干脆坐下来,吃了一份肠粉。 肠粉生意不错,大多是打包带走的。坐下来细品的顾客,并不多。 我埋头吃粉,吃到一半,抬起头,看到我对面的桌子上,坐着一位女子。 大约二十来岁,一头如瀑布似的头发,披散在肩上,带了美瞳,耳朵上吊着一个圆形的大耳环,像风铃,不时碰撞,让我想起,丽枝在阳台上安装的风铃。 女孩也叫了肠粉,一边吃一边刷手机。 大约看到一个好笑的视频,乐不可支,露出一嘴白牙。 她穿一双凉鞋,短裙,腿脚不时有节奏地摆动着。 此情此景,让我陡然想起老宋所说的二十世纪初。 彼时,一份米粉就可以抱得美人归。如今,米粉从二块五,涨到十块。而姑娘们的要求,同样水涨船高。 倘若我会穿越的本事,凭借当下的经验,或许可以成就韦小宝的一番功业。 如是一番感慨,不免笑出声来。 原以为,笑声会引得肠粉姑娘注意,结果,她仍沉迷于视频,根本没意识到我的存在。 看来,老宋当年真是身处一个黄金时代啊。 我拍拍屁股,结账走人。 到了公司,忙了一会儿,找了个闲暇,去找雷姨。 雷姨见我过去,很是高兴,问了我许多工作上的事,顺不顺利,舒不舒心,要不要帮忙一类。 我皆一一作答。 答毕,我捧上那本小说集。 雷姨接过去,笑道:“小范顾问,你有心了。” 我说:“你有作小说的潜力,可别浪费了。” 雷姨哈哈一笑:“小范顾问这么一说,我一定要好好试试。” 谈笑间,雷姨突然问:“赵总给你们设接风宴了吧。” 我暗自感叹,雷姨果然有些本事,这类事情都掌握到了。 雷姨本就对我有恩,再说这类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谁知,雷姨很感兴趣,继续问有哪些人,晚上发生些什么事,各人的表情如何,等等。 雷姨要求听细节,我不能简而言之,自然,耽搁了一些时间。 眼见半小时倏然间就过了,雷姨还没有让我走的意思。 我故意抬腕,看了几次手环。 那个手环,还是雷姨送给我的。抬腕看手环,其实是看时间,暗示雷姨,该放我走了。 谁知,雷姨误会我的意思,以为我看手环,是向她表忠心,继续问我各种细节。 雷姨很有些作间谍的本事,再追问下去,我怕会把送阿洁西施回家,以及西施住在统建楼,阿洁讲的那些秘密,怕都保不住,会被雷姨问出来。 雷姨对我有恩,我不能向她撒谎。而阿洁告诉我她的秘密,证明信任我,自然应该为她保密。 因此,我左右为难,坐立不安。 正在焦虑中,来了个电话,杏花打来的。 我如临大赦,扬了扬手机,对雷姨说:“领导来电话了,要不,我改天再向您汇报?” 雷姨点点头:“对,对,以后谈这一类事情,去朋鸟社。喝茶闲聊,也没压力。” 从雷姨办公室出来,接通杏花电话。 “对不起,小范兄弟,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坏女人?” 杏花开门见山。 我明白她的意思,赶紧说:“怎么会呢,不管发生什么事,杏花嫂在我心里,都是美丽贤淑的好女人,好嫂子。” 杏花轻声说:“谢谢你。” 她之后又讲了句什么,但我没听清。 没听清并非她声音太小,而是她那边响起了冲水的声音。 我猜测,她肯定是在洗手间打这个电话的。 冲水声消失后,她一迭声地向我道歉,为男人误以为,我与杏花暗地里有往来。我原本想调侃一番,想想不妥,忍住了。 “别太介意了,昨晚,老宋跟我讲了你们当年的经历,我很感动。” “见笑了,实在不好意思。”杏花有些羞愧。 我觉得言语安慰,没什么用,便干脆把调岗一起吃个饭的邀请提前说了。 如同丽枝一样,她也很欢喜:“好呀,到时,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到场。” 我说:“今天要感谢你呢,要不你及时来电,我一下子还脱不开身。” 杏花问:“怎么了?” 我调侃道:“遇到一只母老虎。” 杏花听罢,哈哈大笑:“原来,我们的小范兄弟,怕女人啊。” 挂电话前,我问:“他真回家了?” 杏花答:“昨夜,他从屋里翻出100张百元票子,那是老宋的钱,我哪里敢讲实情。他把这钱当成我的,欢天喜地揣在怀里,和村里的司机去佛山了。” 听罢,我叹了一口气。 接着,杏花补上一句:“到佛山后,他们直接回老家,不来深圳了。只是,可惜了老宋这一万块钱。对了,这事我还没跟老宋讲。你见到老宋,帮我劝劝他。” 我懂杏花的意思,觉得她挺聪明的,应了一声好。 晚上八点半,老宋下了班,回到我家,手里仍旧提了一袋吃食,外加几瓶酒。我知他心中烦闷,只能陪他继续饮酒吃花生米。 喝了一杯酒,我跟他讲了男人离开的事,调侃他小胜别新婚,可以回租房了。 老宋淡淡地说:“杏花跟我说了,你说会不会有诈?” 我不解,问他什么诈? 老宋说:“他故意这样做,就是为了等我回租房,然后半夜敲门闯进来。” 我说:“你想象力可真丰富。” 老宋说:“不是想象,我身边发生过这样的事,就在我们工厂。” 他这么一说,我只能沉默。 此类事情,不时见诸新闻。结果,往往两败俱伤。 酒喝得差不多了,我想起杏花的嘱咐,于是提起早上与男人相遇的事。 老宋听听着,不时点头。 当然,我省略了男人对我的不满,以及误以为我是杏花的情郎,这一类事体。我只讲了,那一沓钱的事。 老宋问:“我藏在鞋柜的一万块没了?” 一个w,对老宋来说,的确不是小数目,我感觉自己做错了事,好像这钱因为我而丢失一般。 “嗯。”我答道,多少有些心虚。 “这个娘们,真是个人才!” 老宋一听,立马爬起来,准备上楼,去找杏花。 第77章 藏娇 待老宋出了门,我才反应过来。从他的语气与神态来看,恐怕是去找杏花追责了。 看来,钱真是爱情的试金石。任何人,都概莫能外。 老宋为了这一沓票子,可能会和杏花闹出纠纷。 按理讲,这也算他与杏花之间的私人恩怨,属于“家事”。我一个外人,不便干涉。 可说到底,这事多多少少因我而起。我虽被杏花授了权,但祸从口出,我没讲究技巧,可能误导了老宋,沾了些责任。 若闹出事端,可就惹大麻烦了。如此一想,我赶紧起身,穿上鞋子,也往楼上跑。 老宋跑步上楼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得我望尘莫及。等我到上到顶层,老宋早就钻进屋里。 房门没关,里面传来杏花的尖叫。 我暗叫一声不好,疾行几步,冲了进去。 结果,看到屋中情景,我羞得满脸通红。 老宋没有和杏花发生争执,而是拦腰将她抱起,站在原地转圈。转完圈,老宋站在屋子中央,找到杏花的唇,抬头热吻。 杏花呢,双脚紧紧拴住他的腰身,双手抱住他的脖子。 老宋面朝阳台,望不见屋外景象,而杏花背朝阳台,目光正对门口。 我的出现,吓了杏花一跳,但她并没有停止动作,像热恋中的女人,应和着老宋。 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真乃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我朝杏花笑了笑,悄悄退后,继而下楼。 半小时后,老宋下楼来我家取行李。我尚未开口相问,他就跟我细述详情。 听罢,我才知道,原来,老宋以为,这一万块钱,是杏花故意让男人找到的。 她知道他的性格,有了这些钱,他很快就会离开。 因此,老宋认为,杏花这招金钱计,用得太巧太妙了。 老宋解释完毕,提着行李,欢天喜地准备上楼。 我打趣道:“你不怕男人杀个回马枪?” 老宋说:“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尤其在金钱面前。为了钱,有些人可以不顾一切。” 老宋离开后,我想了很久,觉得之前,还是轻看他了,也轻看了杏花。不管怎么样,老宋都算得上男子汉。 尽管,我不看好他与杏花的未来。 我送老宋离开,开门时,看到了对门房间。那时,曾经住着朱玲珑,我的爱侣。 如今,那间房子搬进一对工厂夫妻。或因节省之故,原本朱玲珑用过的那张席梦思,他们没搬走,仍留着自己用,只换了床上用品。 那间房子里,留下过我的气味,声音和汗水。尤其那张席梦思,见证过我与朱玲珑的爱恋。欢喜相爱的日子,转瞬即逝,不免让人伤怀。 由着朱玲珑,我又想起杏花。 两相一对比,愈发觉得,老宋真幸福。 当然啦,这也是老宋用真心与付出换来的。我不羡慕。 毕竟,老宋的付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送走老宋,我又搞了一番卫生。 老宋人挺讲究,也注意卫生,只是,我仍习惯性地作了处理,还喷了些空气清新剂。喷完,便捞起睡衣,去卫生间洗浴。 晾衣服时,正好看到丽枝也在晾衣服。 我俩均抻着头,算是打招呼。 丽枝问:“今天怎么这么晚?” 我答:“家里来了客人,刚送走,吃了宵夜,又打扫一番卫生,不知不觉间,就晚了。” 丽枝不说话,只咯咯地笑。 她刚洗过澡,穿一套黑丝绸睡衣,一笑,身体就摇晃出无穷的魅力。 她站在阳台上,我无法窥见全部,只看到那一双玉臂,在我眼前晃来动去。 许是练瑜伽之故,她的身体极为柔软。 我问她怎么笑得如此欢喜。丽枝说:“想起你金屋藏娇,就忍不住笑。” 我说:“我啥时候藏娇了。我倒是想来着,可惜无娇让我藏啊。” 丽枝说:“这有什么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很正常的嘛。” 我问:“你说昨夜吧。唉,你可别误会,那是个男人。” 我这么一说,丽枝笑得更欢了。 我知道她误会了,而且这个误会,越来越深。 我解释不清,越解释,只会越抹越黑。于是,沉默不语。 我不吱声,她也不开腔。 我俩各自静默,晾完衣。 丽枝伸出头来,眉眼带笑:“嗨,跟你开个玩笑,可别生气哦。” 我说:“你吓到我了。” 丽枝咬了咬嘴唇,笑言:“那我道歉,好不好?” 我说:“道歉可不是光说不练。” 丽枝笑:“哈哈,那你想怎么样?” 我随口说道:“罚酒三杯。” 谁知,丽枝一听,立马答应了:“你等着哈,马上。” 我原以为,她不会过来敲我家门吧。于是,离开阳台,来到客厅。 深更半夜,穿着睡衣,出现在我家里,而且喝酒,难免不会出事。 我与朱玲珑,就是因为我感冒,她受曹超之命,前来照顾。 照顾了一夜,动了情,有了夫妻之实。结果,她是个骗子。骗我的人,骗我的情,还骗我的钱。 我可不愿,丽枝成为朱玲珑第二。 正在胡思乱想,阳台上的风铃响了。 我返回阳台,看到丽枝手上端着一只高脚杯,杯子里,倒了小半红酒。 “怎么样,可以不?”她笑盈盈地望着我。 “还真喝啊。”我的确出乎意料,并不是没想到她会喝酒,而是没想到,她会站在阳台上,准备与我碰杯。 这么说,并不准确,我无杯可碰,她只是一人独饮。 罚酒三杯嘛,一人独饮,也没问题。 丽枝喝了一口,侧过脸,问我:“你呢,要不要共饮?” 我说:“看佳人饮酒,我已经醉了。” 丽枝哈哈大笑:“你就不怕老板娘听到?” “哪个老板娘?”我知她讲的是冬夏,心里略略一惊,我与冬夏的交往,一般人根本不知道。 上一次,她发现我家墙上的画,与冬夏家里的画,有着相似的气质。此刻,更直接点明,我与冬夏的关系。 看来,我家隔壁,住着一位间谍啊。 我心里笑了一下,表面上,我仍装着不明所以的样子。 丽枝果然聪明,我不承认,她便不深究。 我俩站在阳台上,聊着天,吹着风,倒也惬意。 丽枝分三次,喝完了杯中酒。离开前,朝我挥挥手,嫣然一笑:“拜拜,做个好梦。” 回到客厅,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有个未接来电,冬夏打来的。 我就在阳台,竟然没听到手机响。而且,冬夏打了两次,不是打错了,响一声就挂断那种。 此事有些不可思议。 细一想,大约我在阳台,与丽枝聊得甚欢,心思全被她吸引了。我打给冬夏,电话一响,就接通了。 然而,话筒里传来的,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第78章 欢愉 男人问:“你是范谦吗?” 我嗯一声,又问对方是谁。 男人不理我,继续说:“冬夏是你姐吧,她醉倒了,就在天天超市楼下,天下无双烤鱼吧。你快过来,接她回去。” 说完,就挂掉电话。 我一时有些懵,以手抚额,又掐了掐胳膊,再掏出手机,核对号码,没错,的确是冬夏的手机号。 我再打过去,那边却不接了。 我换了衣服,赶紧出门。 天天超市离我家租房不远,穿过小巷,再走一座人行天桥,行三十来米,便到天下无双烤鱼吧。 我一路疾行,隔着老远,便看到烤鱼吧门前,瘫坐着一个女人。 再靠近,看那身材模样,愈发确定,就是冬夏。 走近过去,果然是她无疑。 冬夏面色酡红,瘫坐在地上,身体左右摇摆,手机扔在一边。 冬夏穿黑色牛仔裤,红蓝相间的条纹格式衫。许是醉酒的原因,衫衣挽得很高,露出一圈晃眼的白,不时引来路人侧目。 我有些伤心,又很生气,赶紧走过去,将她的衣衫扯齐整,盖住那一片白雪。 她满身酒气,我问她怎么了,冬夏却不说话。 看来,她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我试图把她扶起来,搀扶她回家。 试了几次,她醉成一摊泥,根本站不直。 实在没法子,我只好请烤鱼店服务生帮忙,弯腰将她背在身上。 冬夏不胖,但她个子不矮,体重摆在那里。 我负重前行,上不了人行天桥,没法子,只好趁着车辆渐稀时,冒险横穿马路。 走到一半,我已经汗水淋漓,速度明显放缓。 我告诫自己,绝不能停,一旦停下,我可能就没法,再次将她背上后背。 我身上,背着一座山,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没法子,只能咬牙坚持,终于到了租房楼下。 我一只手托住冬夏,另一只手去裤袋里找感应钥匙。一番搜索,终于找到,打开门,上台阶时,太吃力了。 才上了半层楼,我再无法坚持。 试着给她来个公主抱,抱回屋去。倘若没有耗去精力,公主抱还勉强可行。 可此刻,别说公主抱,我自己上楼,都大喘粗气。 在楼道里等了好几分钟,也没见一个租客进出。 实在没法子,我只得给老宋打电话。 两分钟后,老宋没来,杏花来了。 见到我,杏花点点头,好像在说,老宋让我来的。 我会意,心想老宋想得还真周到。 有了杏花相助,我俩一左一右,架起冬夏,往楼上去。 幸好只是二楼,虽还是吃力,到底到了。 从冬夏身上搜出钥匙,开门进屋,将她放在沙发上。杏花细心,打来水和毛巾,递给我,让我帮冬夏洗一洗。 这时,不是扭捏作态的时候,我接过毛巾,准备给冬夏洗脸。 杏花像变戏法似的,从袋子里掏出一支酸奶:“酸奶醒酒,待会冬夏清醒些,你把酸奶喂她喝了。” 我应了一声好:“谢谢你,杏花嫂。” “说什么谢字,要真说谢,我还得谢谢你。”杏花提起了老宋,脸上有些微微发红。 过了一会儿,杏花又说:“老宋跟我说了,那天,你俩对饮时,跟他提到了冬夏。老宋这人吧,看似粗枝大叶,其实,还挺细心的。他从你的讲述中,听出你与冬夏,别有情意。回来跟我一讲,再联想冬夏的种种举止,你俩早该成一对了。” 我没说话,也不知怎么回。 杏花走之前,又打来一杯热水,各种叮嘱,她的细致,让我感动。 我一一应承。杏花离开后,轻轻拉上了房门。 我帮冬夏擦脸洗手,擦着擦着,就想起了朱玲珑,想起那天我发高烧时,她悉心照顾我的样子。 忙完一切,冬夏躺在沙发上,嘴里不时吐气。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她。 夜已经深了,但对面楼栋,依旧灯火通明。此刻,年轻的情侣们,正忙着相亲相爱。伤心的人,则在屋里低泣。 所谓人间的悲欢,并不相通,大抵就是如此吧。 隔了一会儿,冬夏嘴里喊:“渴,水,水。” 我忙端起杯子,杯子里的水,是杏花刚接的开水。我吹了吹杯沿,又轻啜一口,试了试水温。 接着,又接些冷水,调至合适温度。这才拿起杯子,扶她起来,喂她喝水。 喝罢水,重新躺下,冬夏明显舒服了许多。我再守了半小时,冬夏打起了轻微的呼噜声。 我走过去,抱起她,进到卧室,将她放在床上,扯一张薄被子,盖在她身上。 做完一切,我转身欲走,又停下来,低头,在她额前,轻轻吻了一下。 吻毕,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冬夏的轻唤:“水,喝水。”我到客厅,打好一杯水,端过来,喂给冬夏。 这一回,她一次喝完了一整杯。 我坐在床边,正欲起身,冬夏抓住我的手:“我怕,别离开我……” 我轻抚冬夏的手掌,轻声应和她:“好,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冬姐。” 冬夏像在呓语:“不,我不是冬姐,我是夏冬,不,不是夏冬,冬夏。我的冬夏,你的冬夏。” 我说:“对,你的冬夏,我的冬夏,春夏秋冬的冬夏。” 说着话,我看到冬夏脸上绽放迷人笑颜。 我听到自己的心,在加速跳动。我望一眼冬夏,轻轻躺下来,手臂放在她身上,环腰搂住她。 我的脸,离她的耳垂很近,我吐出来的气息,落在她的额头上,鼻子和嘴唇上。 我激动,欢喜,又在犹豫,想要离冬夏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可当我有所行动时,又觉得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犹豫不决之际,冬夏翻了一个身,半个身体,压在我胳膊之上。这一下,就算我想走,也逃不了了。 我俩鼻子碰鼻子,像小朋友玩过家家的游戏,倒别有情趣。 接着,我听到冬夏讲了一句什么话。再之后,她就像完全清醒过来一样,把我当成了一个男人,而不是谦谦小弟。 接下来,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条鲇鱼,在席梦思那片蔚蓝海洋里,钻来游去的鱼。 而冬夏,则成了捕鱼的渔夫。 正泳得欢快时,冬夏一时兴奋,大声叫唤起另一个男人的名字:“阿锋,阿锋。” 第79章 备胎 听到这个名字,我怔在那里,面色苍白。 “阿锋”像一记重拳,击打在我的脑袋,上我望着美人鱼般的冬夏,感觉她异常陌生。 我的身体,因了这个意外,也已经瘫成一团泥。 阿锋是冬夏前男友的名字,她跟我提过一嘴,但我记住了。 不知她是否完全清醒,又或者一直念念不忘阿锋,即使与我玩捕鱼游戏时,心里记挂的仍是前男友。 所谓酒后吐真言,看来,阿锋已经占据她的大脑。 即使她口口声声表示,早与他一刀两断,但却用行动,证明了她对他的刻骨相思。 无论男女,他所经历的初恋,都会深刻地影响着他,不是一月一年,而是一生。 对此,我能理解。 但我无法接受,冬夏与我欢愉之时,把我想象成了另一个人。 或者,从我送她回家的那一刻起,就把我当成了阿锋。 若是如此,我与替身何异? 说得再露骨一点,或许在冬夏心里,我只是一个备胎。 在她虚空,需要安慰时,找我填补内心的某个角落。 想起与冬夏捕渔时的欢喜,我心里五味杂陈,因为这欢喜,多半与我无关。 如此一想,我愈发痛苦,披上衣服,转身离开。 准备关上卧室门时,我望了冬夏一眼,到底不忍,又折转回去,扯过薄被单,轻轻覆在她身上,将那一片白雪遮在被单之下。 出门回家,躺在沙发上,我闭上眼,拿起一只抱枕,蒙住头,想忘却这一夜的经历,可闭上双眼,蒙住脑袋,一点都不顶用。 “阿锋”的声音,不停地在我耳边轰响。 实在没法子,我拉开冰箱,里面放了一瓶小白。 小白旁边,还余小半袋花生米,和老宋饮酒时,剩下来的。 我拿起小白和花生米,坐在沙发上,一口花生一口水,将所有烦恼,全部倾注于酒中。 本来我心里就有气,加之喝得太猛,不知到底喝了几口,便感觉天旋地转。 之后的事,我便记不清了。 次晨醒来,看到自己睡在沙发上,恍惚想起什么,忽觉头痛欲裂。 原来,偏头痛的毛病,又犯了。 每次焦躁莫名,头痛的老毛病就会来犯。 好在,我早有准备,家里常备了些药。 拉开柜子,找出一粒天麻制剂,以水吞服,稍作休息。 来到公司,头痛稍有缓解,却有些无精打采。 坐我旁边的西施,察觉到异样,问我怎么了,我朝她笑笑,说没事,谢谢关心。 西施灿然一笑,说:“别太客气了,以后,少不了要麻烦你。” 我回了一个微笑。 西施言毕,端正坐于办公桌前,埋首伏案。 那天,西施仍穿着职业套装,衣服是白色衬衫,裤子是黑色短裤,鞋子是黑色平底皮鞋。 因为办公桌相邻,我往后退两步,就可以看到,她双脚不时打起节摆,像在跳舞,倒也符合她的喜好。 与西施成为邻桌同事后,天天见面,发现她只化淡妆,但其实很耐看。 尤其,她左手掌,大拇指与食指交叉处,合谷穴附近,有一颗绿豆大小的黑痣。 那颗痣像有着神奇的魔力,让她一双手,多了明媚之色,令人回味悠长。 不知别人如何想,反正,我看到那颗痣,眼前总会浮现,西施双手像柳条舞动的样子。 这么一双柔软、温暖的小手,让西施显得尤其可爱。 况且,她从不发火,不管何时,总是微笑示人。 别的不说,光这一点,就尤其难得。 好性格的女人,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 何况,她身段柔软,又善于跳舞。 至少,在我们面前,还摆出一副好脾气。 我得承认,与这样的女子隔邻办公,是十分舒服的。 一整天,我不时拿起手机,刷新微信。 我在等待,等待冬夏发来信息,不用说昨夜的事,只需要随便讲一句什么都好。 可惜,直至下班铃响,我也没等来冬夏的问候。 下班回家,冬夏坐在门口磕瓜子。 见到我,她点了点头,表情淡淡的,就好像,昨夜的事,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以至于我开始怀疑,在她家的一夜,像做了一个梦。 回到屋里,找出通话记录,她昨夜十点十八分,的确给我打过电话。我使劲掐了掐胳膊,痛,很痛。 说实话,我宁愿昨夜的经历,是一个梦境。那样,我就不会被她当成替身了。 沙发上,摆着那本《长恨歌》。 此刻,书是读不进去了,但书名却像极了我的心境。我抓起书,盯着上面三个字,念出声来。 念着念着,兀自笑了,是那种带着嘲讽的笑,笑我自己是个如此可笑之人。 放下《长恨歌》,我打开手机,想用视频消磨愁绪。 视频里,有许多美人跳舞的镜头,她们的舞蹈,与其说是舞蹈,倒不如说卖型列合适。 说实话,西施随便一跳,都比她们强太多。 她们的容貌呢,加了美颜的缘故,有种千篇一律的漂亮。但那种漂亮,是加了双引号的。 我对美颜没一点兴趣,宁愿素颜差一点,因为真实。 而真实,最能打动人心。 刷了几个视频,兴趣索然。正欲放下手机,看到一位女子,像极了d姐。 不像容貌像,而是身材,是罩杯。 那一刻,我突然很想见到d姐。 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给d姐发了一条问候短信。 自打认识她以来,除了公司办晚会的那个白天,我去找过她,主动给她发信息打电话之外,其他时候,我真没主动联系过d姐。 更多时候,是她主动。 起先,她只问我文学上的事,比如,作诗的方法;比如,如何寻找灵感;又比如,朋鸟社的活动,问我有什么建议。 诸如此类。 后来,大约觉得熟悉了,开始有一言没一语地,问起我的工作,生活,喜好。自然,少不了,会问我的感情生活,有无女友,等等。 有段时间,d姐对我的情感经历很感兴趣。 对此,我大多时候的回答,只是蜻蜓点水,要么顾左右而言他,要么一笔带过。 此刻,在被冬夏“伤害”之后,我却强烈地想和d姐聊天,谈朋鸟社也好,去弘法寺也罢。 我还希望能和她宵夜,彻夜长谈,如果她方便的话。 第80章 荒唐 信息发出去,隔十几秒钟,我就刷新手机。 然而,手机悄无声息,d姐好像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回音。 等待了近十分钟,我终于绝望。 同时,明白晚上给d姐发信息,总归是不妥当的。毕竟,她有家人要陪,哪里还能抽出时间,和我扯闲篇呢。 如此一想,便觉得发出的信息,只是正常问候,没任何旁逸斜出的地方。 因此,不至于给她带来麻烦。 我丢掉手机,来到阳台,弹出一支好日子,吐起烟圈来。平时,我并不怎么吸烟。只在烦闷时,偶尔消消愁。 半支烟燃完,看到丽枝跑来阳台上晾衣。丽枝仍旧穿着那套黑丝绸睡衣,引人无限遐想。 我望一眼丽枝,暗想:d姐远在天边,丽枝近在眼前,何必舍近求远呢? 况且,我无非只是想一诉衷肠,倒一倒苦水,没有别的更多要求。 我把烟灭掉,拉了拉阳台上的风铃。 风铃是丽枝装的,是一座桥梁,更是一种信号,有一种诗意的味道。 其实,我不拉风铃,喊一声,在阳台上的她,也听得到。 但拉风铃,与呼喊,两种方式,效果完全不同。 拉风铃,更朦胧,也更有画面感。 丽枝晾完衣,趴在阳台上:“大才子今天怎么这么闲?” 我展颜一笑:“快莫调侃我了。我俩邻居这么久,你多少应该了解一点我。我哪有什么才。若真是柴,也是废柴。要不,你拿回家烧火?” 丽枝不缓不急:“太谦虚了,就是骄傲。正因为了解,我才会这样说啊。” 我不想扯这些闲篇,问她:“你有空么,聊聊闲天。” 丽枝哈哈笑:“难道现在我们不在聊天么。” 我说:“哎。这叫什么聊天?” 丽枝问:“说说看,你认为什么样的聊天,才算聊天。” 我说:“青梅煮酒,对饮而歌。” 丽枝说:“我家倒有酒,可没青梅。” 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说起了玩笑话:“那就煮荔枝。” 虽然用的是谐音,她当然听得明白,脸上染一层红霞。 稍一犹豫,才回道:“荔枝煮,可不好喝,太酸了。” 我说:“那就摇一摇,把酸味摇散,摇匀,摇出清清甜甜来。” 丽枝笑弯了腰,笑得花枝乱颤,可惜,我看不到她全身摇颤的样子。 光是想象一番,也是极美的。 主要是,她穿了那件丝绸质地的睡衣。 笑毕,丽枝拱手道:“讲不过你,我认输了。” 我说:“你谦虚了。我倒觉得,和你谈得来,说得着。” 丽枝昂起头,眼里含娇:“真的,假的?” 我说:“你什么时候听我讲过假话。” 丽枝以手撑头,想了一下,然后回:“好像还真没有。” 她当然想不出,因为我与她的谈话,根本用不着对她说谎。 我的好兄弟,爱情大师曹超,跟我和大石传授过一句至理名言:和女人在一起,千万不能说谎。 一旦说谎,你就终生活在谎言中。时间一长,就会错失女人对你的信任。相反,从一开始,我就对她讲真心话。她会很感动,铭刻于心。若你再有些别的本事,想要得到一份爱情,是自然而然的事。 曹大师的话,我未曾验证过,不过,仔细分析,倒也是这个么道理。当然,我又没成家,根本用不着对女人说谎。 我见丽枝动了心思,趁热打铁发出邀请:“今天有些烦躁,要不,一起喝一杯?谈山谈水谈山水,把酒问青天,说说小欢喜,小烦恼。” 丽枝一脸明丽:“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向往。” 我一听,心想再加一把劲,肯定就成了。 正满怀欢喜,便听到她娇羞羞地答:“家里来了个亲戚,走不开,更不敢喝酒,只能抱歉了。改天,我请你吃火锅,可好?” “啥亲戚?”我问。同时,在心里嘀咕,没听到你屋里,有别的动静啊。 丽枝笑:“女人的亲戚,你不懂。” 她一说我不懂,我便懂了。 我说:“好好招待你亲戚,我不打扰了。” 丽枝回以美目:“晚安,做个好梦。” 我哪里能有什么好梦? 回到客厅,瘫坐在沙发上,又刷了一会儿手机,d姐的对话框,仍旧死寂死寂的。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我想,莫不是冬夏?于是坐在那里,故意磨蹭。 敲门的人不着急,以相同的节奏敲着。 熬了十几秒,我实在撑不下去了,喊了一声:“谁啊?” “小范兄弟,是我,我和杏花。”屋外,传来老宋的声音。 尽管未见其人,但从声音里,能听出他的喜悦。 我缓缓起身,打开门,看到杏花和老宋,脸上洋溢着喜悦。 杏花穿一件黄色褂子,一看就是新买的。只是,那衣服不知故意买小一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有些略略小了,越发将她衬托得玲珑可人。 两人手里,各拎着几袋东西。见我开了门,老宋把一袋东西递给我:“感谢兄弟收留,这两天,在你家叨扰了。” 我哪里肯接东西,嘴上说着举手之劳,双手则去推拒。 杏花说:“收下吧。就一点吃的小玩意儿。这样扯来扯去,邻居们看到,多不好意思。” 杏花这么一说,也颇有道理,我只好接了。再闲扯几句,目送他们上楼。想着这一对恩爱的契约夫妻,过日子生活,倒也幸福得紧。 在屋里待得烦闷,我把东西扔在桌上,扔了衣服,下楼闲逛。 那种感觉,就好像过年回家,七大姑八大姨,追着问你的恋爱情况,你恨不能随便拉着女人,扮作新婚,以便堵住悠悠之口。 城中村环境嘈杂,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人,皆汇聚于此。夜幕之下,城中村也是一个灯红酒绿的世界。 我穿行于街头巷尾,期间,还去了那家家具店。 我刚租房时,曾在家具店买了一些家具用品。 当时,正值午后,我贸然撞入,无意中撞见老板娘午休的模样。重地旧游,老板娘仍一如往常,和当时一样,满怀激情。 我假意看家具,转了一圈,闲谈几句,又退了出来。行至夜市时,我拿起手机,扫了一眼。终于,来了信息提示。 打开,果然是d姐发来的:“对不起呀,小范顾问,刚才和朋友们打牌,没看到手机,实在抱歉啊。” 我抓住手机,把这条信息看了两遍。街头人来人往,而我倍感凄凉。 或许一时冲动,接着,便给d姐发了这样一条信息:“想你。” 发完,我又有点后悔,如此举止,实在太荒唐了。 不过,如果d姐也觉得荒唐,肯定会假意调侃。 若真抹不开面子,我可以说,唉啊,对不起,发错信息了。 然而,d姐并没有说别的什么。 她回得很快:“我也是。” 第81章 自拍 这一次,d姐的信息回得倒快。 或许,牌局已经结束。毕竟,时间已晚。 盯着她的回复,我疑心自己看错了。这样的事,不只是我,很多人干过。要不然,网上怎会有那种,误将私人聊天记录,发到群里共享,激发全民围观的新闻呢? 然而,我并没有看错。信息的确是d姐回复的,“想你”两个字,也货真价实,不打一点儿折扣。 面对她如此直接大胆,我倒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了。 步行回家,到租房楼下,心想,若不回,又显得欲盖弥彰。于是,略一思索,发给她这样一句:读到一首诗,想起你写的那首偷月亮的诗了。 如此一来,“想你”的意思就模棱两可了。 有两种解释,两个不同的方向。 既可以理解为,读到好诗,想起了她写的诗歌。 又可以理解为,是一种情感变化,心理念想。总之,有了这样一句铺垫。“想你”就不会显得赤果果,而多了一份情谊,更可理解为一种关怀。 果然,d姐读懂了我的意思。 转而,讲起了她牌客上的故事。 和她一起打牌的,全是些有闲有钱的阔太太。但她们是不读书的,对于诗书文学,更是没兴趣。 所以,d姐每次与我聊天时,都会调侃道:沾染了金钱的臭味,和你再谈谈文学和理想,中和一下,让我变得不那么俗不可耐。 这一次,d姐的讲述里,多了一些阔太们的花边新闻。 一个女人,有钱又有闲时,总得找到东西,打发无聊的时光。而她们的法子,其实与男人相差无几。 无非不过,找个中意的年轻人,吃一吃牛排,喝一喝红酒。然后,再交一交心,谈一谈人生与梦想。 再之后的事,d姐没讲。但傻子都听得出来,后续故事如何。 d姐有讲故事的本领,不断设置悬念,吸引你往下听。 我有时想,d姐应该去写小说。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己。但今天听她讲起牌客上,阔太太们的过往,我突然有个想法: 倘若她把这些故事,全部告诉我,由我以此为蓝本,写成一部类似于《情罪:阔太们》,或者《我与富太太们的恩怨纠葛》,或许,说不定,会在网上爆火呢。 如是一想,我便觉得,更要和她维护好关系。 若是两人关系好到一定程度,你提出让她帮忙,她肯定不会拒绝。再说,这一类事情,也不算太难为她。如此一想,我忽然振奋起来。 之前,冬夏在与我相爱时,胡乱叫喊阿锋名字的不快,统统抛诸于脑后了。 看来,曹超说得没错,为了写小说,有时,我得牺牲一些东西。 我灵机一动,问d姐:“你今天穿什么衣裳啊?” d姐愣了一下,因为此前的聊天,我从未关注过这些事。 她说:“咋了?” 我答:“没咋,刚才逛街,看到一个穿蓝色裙子的女子,背影和你像极了。” d姐显然中计了:“哈,那你可错了。我穿黄色t恤衫。平时在家,不出门,我都喜欢随意穿,自由,方便。” 我接着问:“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方便么?” d姐问:“视频?” 我说:“照片就好。视频怕你不方便。” d姐发来一个偷笑的表情:“的确有些不方便,等下,我拍个照片。” 隔了两三分钟,d姐才发来照片。 从照片看得出来,她拍照之前仔细整理过脸部。没有一丝乱发,除了描过淡淡的眉,全是素颜出镜。 这一点,我倒极赞赏。 d姐四十出头,一头大波浪披在肩上,戴着耳环,铂金项链,既表明了身份,又不太显眼,恰到好处的打扮,可见她还是有些品位的。 不像其他拥有地产的富家妇人,表面看起来,或许靓丽动人,但其实,举手投足间,明显有种高高在上,却没一点文化的味道。 d姐发来的照片,是一张半身照,自拍的。 不知是角度的问题,还是她故意的,照片上的她,尤其突显了,她绰号的这一特性。 我回了句,真漂亮。 d姐却有些羞涩了:“看完就删了啊。” 大约怕我误会,又加上一句:“我还从未给别人发过自拍照。” 我嗯一声,表示理解。 接着,又回:“谢谢姐姐,我的荣幸。” 闲扯几句,自然又提到仙湖植物园,以及弘法寺。 道别前,d姐说:“周六见面的事,可别忘了哦。” 我答:“我能把自己的事忘掉,也不能忘了d姐交待的差事。” d姐骂:“嘴真甜,跟谁学的。” 我回:“没人教我说什么话,只是跟你聊天,过于愉快,不知不觉,就这样说了。” d姐回了个害羞的表情,之后便不再言语。 我想,她一定到家了,不便打扰,于是,在心里对她道了句晚安。 我调岗请客一事,原本想定在这个周末。因为冬夏这么一个插曲,加之,与d姐有了仙湖之约,只得推迟。 这件事我暂时只对丽枝和杏花提过,次日上午,又发信息,称这个周末,来了个同事,要作陪,请客的事,只能延到下一周。 她们都表示理解,丽枝还说:“好事不能急,慢工出细活。” 后面半句,显然驴头不对马嘴。我知道她故意逗我玩,也就没在意。 周五上午十点,雷姨突然打来电话,一接通便问我方不方便?我一听,以为她有什么大秘密要讲,瞧瞧四邻同事,跑到办公室,到楼梯口接听。 “可以了,您请讲。”我向雷姨报告。 接着,电话那边便传来雷姨喜悦的笑声。我不明其意,待她笑毕,便问:“是不是发表了诗歌,或者得了什么奖赏?” 雷姨说:“得啥奖啊,为你高兴。” 为我? 我愈发糊涂了。 再问,雷姨却说:“可以啊,都开始给d姐开小灶了。” 我暗叫不好,这d姐也真是的,怎么陪她去一趟仙湖,还到处说呢。如此一来,我多么没面子。 我还未想出应对之策。 雷姨便说:“我早就说过,我没看错人。你知恩图报,懂得感恩。” 我说:“都是您的教导,您的提携引荐,不敢有忘。要不然,我也得不到这份兼职。” 我如此说,既拍了雷姨马屁,也撇清了我陪d姐去仙湖,只是出于感恩,无关其他。 接着,雷姨又一阵欢笑。 笑完,意味深长地说:“提前祝你们周末快乐,尤其要陪好d姐,当个好顾问,好好照顾她。” 第82章 关系 有些事,只会越描越黑。我应承下来,而没作解释。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干坏事,雷姨总不能散播流言。再说,我能听出来,她是真的关心我。 仔细一想,我放下心来。 下午三点,电话响起,突然来了个快递。我以为是租房那边,结果,快递员告诉我,她就在公司门口。 放下电话,我有些纳闷。我平时收快递,都留出租房的地址。如果是公司里的事,有专门的收件员。 而且,更奇怪的是,快递员竟然是个女生。 我放下电话,下楼取快递。出了厂门,却不见快递员的影子。打快递员电话,旁边一辆byd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女司机,站在车旁,笑嘻嘻地朝我招着我。 我心想,快递员都开小车了,真厉害啊。 走过去,她问了我名号,接着,从车里拿出一套衣服,递给我:“先生您好,我是六只羊公司的,这是您定制的服装,请签收。” 我满脸疑问:“我没定做衣服啊。” 女子说:“这是雷女士为您定制的,您签字就好。” 我望着她,怀疑是骗局,一时不知所措。 女人又说:“先生请您签收。” 我接过单子一看,定制者信息一栏里,写着雷姨的名字。 原来,女子不是快递员,而雷姨特意在服装店订了衣服,让她亲自送来。 看来,这不是骗局,只是不明白,雷姨到底为何。 我签完字,拎着盒子上楼。到了办公室,给雷姨打电话。 还没开口呢,雷姨便问:“衣服收到啦?” 我嗯一声,问:“感谢雷总,可无功不受禄。六只羊的衣服,这么贵。我可担当不起啊。” 雷姨笑:“放心收下吧,我就是个二传手,这可不是我送给你的。” 我问:“啊,到底是谁?” 雷姨说:“哈哈,你这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的。” 我在心里啊一声:“d姐?” 雷姨点头:“她怕直接寄给你,你不肯收,非要转我一道手。” 我说了句谢谢,心里五味杂陈,不明白d姐为何把事情搞得这么大。 坐我旁边的西施,见我神情异常,问怎么回事?我淡然一笑,说:“遇到个麻烦,不过,现在没事了。” 西施说:“那就好。如果真有什么事,你说话啊。看看我能不能尽一些力。” 我答:“谢谢,谢谢。” 西施嫣然一笑。 许是与我一起调岗的缘故,又隔邻而坐,西施总觉得我俩关系不一般,有事没事,总来套近乎。 西施舞跳得好,身段柔软,模样也算标致。可她并非我喜欢的类型,再说了,有好多次,我看到赵总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 领导有什么想法,我不知道。但领导盯上的人,我可不敢动心思。 那天下午,我一直心不在焉,总在猜测,雷姨与d姐的关系。 以及,她为何把我俩去仙湖的事,告诉雷姨。 难道,她对我到底心有疑虑,想让雷姨当个参谋? 又或者,这是女人之间的小把戏,相比比赛着各自的魅力? 想来想去,又把这些想法给推翻了。 临近下班时,我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晚上下班,拎着衣服回去,来到租房二楼,见冬夏房门敞开,过去一看,她正在客厅画画。我走进去,和她闲聊。期间,不时摆动手上的衣服,示意她看。谁知,她根本没在意。 没法子,我只好东拉西扯。 不知不觉间,便谈到了喝酒。接下来,引起了她醉酒的事。 “谢谢你啊。谦谦老师。”在我认识的人中,只有她喊我谦谦老师。其实,我倒蛮喜欢这个称呼的。 严格说来,也不是喜欢这个称呼,而是喜欢她用这个称呼喊我。 认真计较,这大约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当然,每当冬夏这样称呼,证明她在调侃打趣我,也说明,她心情不错。 我实在没忍住,便问:“对了,那天谁惹你生气了,醉成那样,多伤身体啊。” 冬夏仍专注于纸上的画:“伤身体怎么了,再伤,也没伤心重要。” “那天晚上的事,你还记得么?”我小心问道。 她头微微抬了一下,问:“啥事啊。” 我有些心虚,改口说道:“我从天下无双烤吧,把你背回家来的,还记得吧。” “哦。我朦朦胧胧是有人背我回家,但到底是谁,我真记不得了。”冬夏懒懒地说。 我叹气道:“唉,害我出一身汗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你背回家,结果,你全了个精光。” 冬夏停下画笔,站起来,问我:“那天晚上,是你,是你带我回家的?” 我以为她记得那天晚上,我和她在一起的事了,心中一喜:“当然啊,你还别说,你醉了后,可真沉啊。到了楼下,我实在没力气上楼,只好找顶楼的杏花帮忙。你不信,要不我找杏花来跟你讲?” 冬夏赶紧拒绝:“信,当然信。” 说完,冬夏接连叹了三声气。我问怎么啦? 冬夏说:“女人喝醉了酒,成什么体统,我的丑态全被你看到了吧。丢死个人啦。” 我原以为,她想起恩爱之情,心里含羞。谁知,她在为我瞧见她衣冠不整的样子发愁。 看她模样,倒真不记得,当天晚上,莲叶何田田,鱼戏水中央的事情了。 女人撒谎的样子,是能看得出来的。 而冬夏一脸无辜的模样,证明她不曾作假,恩爱之情,她怕以为是在梦中吧。 冬夏仿如一个邻家姐姐,明眸善睐,娴静温柔,望着她,我一时心软,对她的恨意,瞬间竟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倘若门外没有租客来来往往,我真想坐下来,对冬夏一诉衷肠。 不过,好事多磨。我安慰自己,最美的东西,总不能急于求成。 谈完闲天,冬夏继续忙着画画,辞了别,上楼回家。 洗了澡,躺在沙发上,再次想起那天晚上,与冬夏度过的浪漫一夜。可怕的是,到了最后关头,冬夏喊阿锋的情形,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怎么赶也赶不走。 我想,怕是任何一个男人,也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可惜,一座大山,就这样落到了我的头上,将我压得喘不过气来。 原本,因为冬夏,我明天去给d姐当司机,多少有些愧疚。 如今,对冬夏的恨卷土重来,愧疚也就随风而逝了。 第83章 美味 临睡前,d姐发来信息,只有两个字:晚安。 然而,因为这两个字,我竟然失眠。当然,也许并不是因为晚安而失眠,而是因为明天早上,要去见她,当司机,陪逛仙湖植物园的缘故吧。 其实,当司机也好,逛植物园也罢,本来也没什么,正常得很。 只是,人总会胡思乱想。加之,我与d姐之前的闲聊,尤其,她还特意给我买了一套衬衣,处处体现出她对这次出行的重视。当然,也证明她对我的重视。 我这个有个毛病,隔日要办什么事,出一趟远门,次日晚上,必须会心心念念于此。 翻来覆去,想着,脑海越想越清醒,自然就会失眠了。 但这次给d姐当司机,与以往的事情又有不同。 我在心里,预演了很多种,与她见面,开车,前往弘法寺祈福,再去游仙湖植物园的情景。过程颇多,我还注意细节。 就像拍电影一样,这个镜头ng了,非要再重新开拍。 好听的话叫做精益求精,换另一种说法,就叫吹毛求疵。 不知想到凌晨几点,迷糊中睡着了。你以为睡着就完了?如果这样,就万事大吉。睡着了,我竟然做了个梦。 在梦中,再一次把想象之事,复活了一遍。只是,梦中之境,比想象的,更为真实,因为影像中那些事情,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梦中的d姐,穿着素色衣,比我想象中的略显严肃。不过,从弘法寺出来,她就换副表情,满脸堆笑。 先去洗衣间换了套衣,出来一看,让我颇为惊艳。她换了套红色旗袍,披着大波浪,亭亭玉立,一下就显得光彩夺目,走在路上,吸引了很高的回头率。 行至一处湖边,忽然有个男子上前搭讪。d姐呢,同样满面欢颜,男人颇有些本事,没几句话,就勾起了d姐兴趣,两人聊得火热,竟把我忘在一边。 这里,我手机响了,拿起一看,不是来电,而是闹铃。 我抓了抓脑袋,想起梦中之事,尴尬地笑了起来。 我与d姐约定七点碰面,我披衣起床,洗漱一番,下楼吃早餐。隔壁巷子,有家潮汕人开的肠粉店,吃过几次,味道不错,一直记挂。 看看表,还有时间,迈腿过去。刚到店门口,d姐打来电话,说她给我打包了一份肠粉,超级好吃。 我心想,还真是心有灵犀啊。于是,转身,去见d姐。 到了桥边,看到一辆宝马x5,走过去,d姐就坐在驾驶位。看她的姿势,开车应该是把好手。 她之所以让我给她开车,或许是找个机会,让我陪她进山吧。我如此猜测。她的穿着,和我梦中之事差不多,她穿一件灰色上衣,黑色裤子。 去弘法寺,当然得郑重其事。见到我,她笑了笑,让我去副驾位。我照做了,刚坐下,她便拿起一个打包盒,是那份美味肠粉,让我先吃。 我怕在车里吃,味儿太冲,影响到d姐。在车里留下异味,也不妥。于是,推开门,站在旁边,三下五除二,解决了早餐。 肠粉的确美味,但我吃得仓促。吃完肠粉,扔掉垃圾,走回车边,不知何时,d姐已经移步坐到后排。 我上了车,她问:“衣服还喜欢吧?” 我赶紧说:“谢谢d姐,你的品味和眼光,向来没得说。” d姐笑:“今天没有外人,就不用客套,讲那些漂亮话了哈。” 我答了一声:“遵命。” 透过后视镜,能感觉到,d姐脸上一片红艳。 第一次开宝马,我多少有些激动。调整好状态,启动引擎,走了二十来米,d姐说:“前方路口左拐,去接个人。” 我一听,暗暗吃一惊:不是我们两个么,怎么突然冒出个程咬金来了?难不成,昨夜梦中场景,全是虚幻的? 又或者,她当时对我发出邀约时,我就听错了。不过,以我的了解,d姐要带人同行,也不会是个女伴。 只是,苦了我,到仙湖植物园,得为两位女士服务。 我停止思索,开车左拐。到了交通银行门口,我按照d姐指示,停下车。她摇下车窗,朝路边一个男子挥了挥手。 男子背着双肩包,见到d姐,满面欢颜,两人讲着家乡话,像是湖南某个地方的方言,我听不懂。 男子拉开车门,坐进副驾位。 他很年轻,仿佛刚毕业的大学生。 我继续开车,他俩不时闲逛。到了一处十字路口,停车等红绿灯时,d姐才像想起我似的,说道:“小范,先去福田高铁站。” 我答一声好咧,心里却在想,年轻男子没上车前,她还叫我小范顾问,现在多了一位,我立马降格为”小范”了。 当然,我也只是想一想,并没有怪罪于她。 或许,这位男子是她家什么亲戚,在乡亲面前,必须要有面子,而有一个专职司机,自然也是面子的一种。 起初,我以为男子要一起去仙湖。现在,看他的装束打扮,以及目的地,肯定是去坐高铁无疑了。 如此一想,心情又爽朗起来。 车快到福田高铁站时,我手机响了,瞄一眼,丽枝打来的。 开车时,我戴了耳机,但在d姐面前,我自然不方便接听她的电话。就算我与她之间,什么都没有,也觉得别扭。 幸好我带了耳机,电话一直响,d姐听不到。说起来,也真可笑,我与d姐之间,明明什么都没发生。 去弘法寺和仙湖植物园,也很光明正大,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关键是,d姐可是贵妇人,我巴结她也好,为她服务,当司机,传了出去,总归对我不利。 说不定,用不了多久,还会给我戴上一顶什么什么帽子。因为想东想西,我不免有些拘谨。 抵达福田高铁站,男子下了车,很礼貌地对我说了一句谢谢。男子一走,我轻松多了,问d姐:“你小弟?阳光帅气,又懂礼貌,家风真好。” d姐并不直接回答我:“能得到小范顾问夸赞,他可该骄傲了。” 说话时,通过后视镜,我注意到一个细节。 车里少了一个人,d姐放松自如多了。她靠在椅背上,因为系了安全带的缘故,愈发显得d姐这个绰号,名副其实。 我正在走神,d姐突然开口问:“问你个问题,可不许撒谎。” 第84章 鼓励 闻听此言,我心中一慌,赶紧平静情绪,轻轻地回应:“在d姐面前,我可从没撒过谎啊。” 这句话,其实有很大问题,也是大忌。但我当时紧张,顾不得其他,顺口说出来了。 果不其然,d姐抓住了实质:“哈哈,听你这么说,意思在别的女人面前撒过谎。” 我知道,这个时候,若是狡辩,只会让自陷于更加被动的局面。 略一思考,我如实答应了:“d姐人长得漂亮,心思细腻,还长了一双火眼金睛,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一番恭维,d姐心花怒放,但她仍没忘追问:“说说看,你都对女人们说了些什么谎。” 她在话里,给我下了个套,但我听出来了,没再上当。 我笑道:“我又不是曹超,请你把‘们’字去掉。” d姐问:“谁是曹超?” 我答:“一个同事,人长得帅,又能言善辩。” d姐问:“是不是赢得了很多芳心?” 我点点头。 她又问:“你羡慕不?” 这次,我决定给她一个惊喜。 “当然羡慕啊。”我回答。同时,通过后视镜,观察她的表情。 果然,她中了计,微微有些失望,嘴上嗯了一声。 还别说,她嘴角上扬,略带微怒的时候,身体微微抖动,更能突显她的迷人身段。 这时,我才不紧不慢地解释:“我恨不能像他一样,有一身本事。这样,我们这一趟行程,将充满了欢声笑语。” d姐一听,原来我在拐弯抹角地讨好她。 女人总是喜欢听漂亮话的,她也不例外,脸上很快绽放一片红霞。 不过,她仍没忘我提到了撒谎的事:“说说看,你对哪个女人撒了谎,撒了什么谎。” 我想都没想就说:“一个最爱我的女人。” d姐一听,淡淡地说:“我知道了,女人总是受伤的那个。” 我没理她,继续说:“准确地说,从小学五年级开始,我就对她撒谎了。为了买一本书,我骗她学校要春游。后来,又用这种方式,骗了更多次。当然,金额也越来越大。因为这些谎言,我买了不少书,老师上课,就偷偷读小说。” 我说到这,d姐自然明白了什么,她脸上由阴转晴,露出微微笑意。 “后来,因为痴迷小说,我没考上她心仪的大学。她很失望。”我目视前方,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d姐安慰我:“不过,你现在也不错啊,业余写写小说,还是我们朋鸟社的顾问。” 我答:“都是d姐提携。” d姐说:“是我提携,还是雷姐提携啊。” 她口中的“雷姐”,就是我之前的顶头上司,黑寡妇雷姨。 我答:“雷姐很严苛,当然,她对我也很关照,这些恩情,我谨记于心。但相比雷姐,你对我的关心照顾,更让我感动。” d姐笑着问:“哦,为啥。说说看。” 我说:“雷姐再怎么说,也是我上司,我们是工作关系,她关心我,有一多半原因,因为工作。我工作干好了,她脸上也有光。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但你不一样。” d姐问:“怎么不一样?” 我说:“我们之间,没有利害关系,你帮助我,纯粹是出于……” “出于什么?”我讲到一半,正在思考,用什么样的词更准确,d姐有点迫不及待,开始抢着追问。 “出于对我的关心。” “不对,是因为爱和崇拜。” d姐这么一说,我心里一惊,正欲开口讲点什么,d姐接着说:“准确地说,是爱护与崇拜。其实,刚才听你讲起读书时,骗爸妈的钱,去买那些无用之书。这种经历,我感同身受。” 我微微一笑,表示认同:“同道中人啊。” “我小时候,家境寒微,但又偏偏爱读闲书。那时,我发誓,长大后,一定好好赚钱,然后,买一屋子的书,堆在屋里。我就坐在书堆里,看书,写字,做梦。哈哈。是不是很可笑。” 我说:“怎么会可笑呢,多么浪漫纯真的梦啊。” d姐说:“后来,我来到深圳,进工厂干流水线,后来,遇到贵人,帮我调到办公室,做财务工作。再之后,我嫁人,生子。” d姐讲述这段经历时,充满激情。 “可惜,当我有了条件,过上了想过的生活时,对阅读的兴趣,慢慢淡忘了。更多时候,沉迷于麻将馆,沉迷于酒吧歌厅。直至,遇到了你。我得感谢你,让我重新找到了梦想。” 说到这,d姐眼里,重新闪现出光芒。 我回应说:“温暖都是相互的。” “对了,我还没问你问题呢。” “请问,我保证如实回答,绝不撒谎。” d姐笑道:“相信你也不敢撒谎。” 我答:“那确实。” d姐问:“我和雷姐的诗,谁写得更好?” 我心想,女人啊,总想着相互攀比,总要比别人更胜一筹,才心里痛快。 我答:“我实话实说了,你可别生气。” d姐笑:“放心吧,我要的就是真心话。” 我说:“第一次诗会那次,你写的诗,的确比雷姐的稍差,真的只是稍等。最主要的原因,是雷姐那首诗,也很一般。” d姐说:“对了,这才对嘛。一定要实事求是。” 我说:“是嘛,那以后,我可会离你越来越近。” d姐笑:“好啊,欢迎欢迎。” 我说:“但是呢,你那天晚上,写的月亮的那首诗,已经比雷姐的好太多了。” d姐说:“那天回家,在阳台上喝茶,望见月亮,想起许多往事,提笔就写了那首诗。匆忙之作,我还以为,入不了你的法眼呢。” 我说:“有感而发,至情至情,最能打动人心。诗,只要能打动人,就是好诗。” d姐说:“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我说:“这只是我的标准,一家之言,见笑啦。” d姐说:“你讲得很好呀。反正我挺认同。” 我没言声。 d姐继续说:“你知道吗,今天和我一席谈,我越发觉得,离你的关系更近了。” 我打趣道:“有多近?” d姐也笑:“你想有多近?” 车里气氛很愉悦,我继续调侃:“我不敢想。” “人应该没梦想,要不然,和咸鱼有什么区别。”d姐哈哈大笑,“不是我讲的,星爷讲的。 透过后视镜,我看到d姐目光热烈,似乎在鼓励我更进一步。 第85章 许愿 到了仙湖植物园,停好车,先去弘法寺。 我没什么准备,d姐却一应俱全。 祈福完毕,出了弘法寺,d姐问我许了什么愿? 我答:“没什么,就希望平安健康就好。” d姐摸出一张纸牌,递给我:“我求的福气,顺带也给你求了一个。收起来,拿回家,不要打开,放在盒子里。弘法寺很灵验的,我以前见过本焕大师。这个福符,你好好收着。过几个月,我再告诉你祈了什么。” 我道声感谢,又想,还真是神秘呢。 我帮d姐拎着口袋,到了停车处,把东西放进后备箱。d姐说:“你在这等下我。”我说好。便见d姐拉开车门,钻进车里。 隔了七八分钟,门才打开,原来,d姐去车里换衣服了。 出来时,她像换了个人,身上穿一件天蓝色连衣裙,脖子上挂了一条心形项链,中间的宝石闪闪发光。 我想起昨夜之梦,梦到她去洗水间,换了身旗袍。她没换旗袍,也没去洗手间,但情境都是一样的。 经过一番打扮,d姐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我与她走在一起,也不算太夸张。 d姐问:“这件衣服好看吗?” 我当然点头说漂亮。 d姐笑了笑,显然,她喜欢这套衣服。 她站在车旁,捏起裙摆,转了一个圈。那模样,像极了年方十八的女子。 起舞完毕,d姐又弯腰,从车里取出一台微单相机,递给我:“待会,多给我拍几点照片。” 我答应下来,到底有些紧张。 智能时代,谁都会用手机拍照,但相机不比手机,参数更多,也更复杂。说实话,我还真不会用单反相机拍照。虽是微单,也很复杂。 好在d姐会拍,告诉我如何开关机,如何按关门,调iso,设置快门和光圈。这些专业问题,d姐却非常熟悉。但对我而言,一下子实在无法学会。 摆弄来摆弄去,最后,拍出来的照片,要么过曝了,要么黑得看不清,要么没对准焦,拍虚了。 最后,d姐干脆调成傻瓜模式。 我只需要把她摆在取景框,直接按快门就好。 试着拍了拍,我逐渐找到了感觉,把相机挂在脖子上,跟着d姐逛仙湖植物园。 我第一次来植物园,没料到,植物园如此之大。好在d姐在身边,她不时作介绍,而我则给她在不同场景拍照。 到了湖边,d姐拍了几张照,让我把相机给她,又叫我或站或蹲,摆着pose,拍了几张照片。 拍完,放大给我看:“你看,挺帅气的吧。” 我得承认,d姐拍照的技术,比我强太多了。 我应和着她:“嗯。人靠衣装,穿上这套衣服,人都变帅了。” d姐自然明白,我这是变相地夸她,因为衣服是她买的。 d姐哈哈大笑,轻轻拍了我一下:“少拍马屁,好好拍照。” 说完,把相机递回给我。我虽技术不行,但觉得也不能认输了。于是,开始在创意上下功夫。 我联想到经典电影中的画面,开始试着让d姐摆出各种姿势。 其中,有一个玛丽莲梦露的招牌动作,侧身弯腰,捂住裙子的姿态,成为无数男人,永不磨灭的回忆。 d姐正好也穿着裙子,只是,那天没什么风,风无法吹动她的裙子。不过,若裙子真吹起来,那就无限风光在眼前了。 d姐知道梦露,但没听说过她摆的这个pose。 我从网上,找出照片。d姐一看,很是喜欢,照着图上的样子,摆出各种造型,而我,则不停地按下快门,希望以量取胜。 能不能取胜我并不清楚,但通过这次拍照,我掌握了一个窍门,就是如果去当摄影师,在谈恋爱这件事上,是很有优势的。 别的不说,你拍了好照片,女友会很欢喜。若是路人,也很容易跟她搭讪,问到联系方式。只要你给她,拍了一张,很不错的靓照。 周末的仙湖植物园,人很多。 d姐喜欢人少,这样拍照时,就不会有别的人混进来。虽然可以p图,但p过的图,总觉得怪怪的,不够真实。 在湖边转了一圈,d姐领着去看各种植物,她对植物的了解,远远胜过我。听到她如数家珍的样子,我想起了冬夏,想起了她送我的多肉。 此刻,多肉还摆在我家阳台上。不过,我已经半个月,没伺候多肉了,更别说喂水给它喝。想起冬夏,我心不免仍是一痛。 而d姐在我眼前,绽放笑颜。 她的领口不高,裙子又略有些小,因此穿在身上,颇有些吃力。 至少,在我看来,有些吃力。 因为吃力,所以,把罩杯压迫得很紧张。 这样的细节,照相机都事无巨细地记录了下来。 等回到家,相机也会跟着d姐回家。不知她看到了,会不会细细欣赏。 闲转一圈,到了一处山坡。坡上有棵红心玉蕊,枝叶繁茂。 d姐想在树下拍几张照,可那坡,有些坠。 d姐爬坡上坎,有些吃力。我先爬上去,站在高处。d姐朝我伸出来,示意我拉她一把。我将相机摆在地上,蹲下,伸出手来。 d姐的手,白且洁。因为常作保养,绵而柔。 但我的注意力,并不在此。 d姐穿的连衣裙,袖子很短,她手往上伸,整个胳肢窝,自然不可避免地,与阳光来了个亲密接触。 我打了一眼,又赶紧避开。 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画面。 上一回,杏花在我对门房间,打扫卫生时,也曾出现过类似的场景。在别的方面,杏花当然无法与d姐相提并论。 但在这一件事上,杏花完胜d姐。 至少,在这一刻,我心中的天平,倾向了杏花。 由此,也在心里感叹,难怪老宋对杏花如此真情、大气,原来,肯定从她身上,得到了许多不能与外人言的甜蜜。 d姐并不苗条,个子也不算矮。 我费了一番力气,才将她拉上来。 然而,d姐还没站稳,突然便听到衣服被撕裂的响声。d姐暗叫一声:“坏了。”我正准备问怎么了,便看到她的裙子,从左边胳膊往下,裂开了一条缝。 这条裂缝,从胳膊处,直接撕裂至髋骨边。所幸,山坡上并无别的游客。 倒是我,因为近距离目睹湖光山色,而显得局促不安。 第86章 生气 与我的慌乱相比,d姐显得镇定自如多了。 她只在最初那一刻,有些紧张,便明白事已至此,就坦然了。 她双手抱臂,遮掩住许多白雪。 我的第一反应,是让她先坐在这,我回去车里,找衣服。 主意倒没问题,关键是,仙湖植物园太大,而停车的地方,离此地有些远。一来一回,一番折腾,我没问题,可d姐哪里支撑得住。 d姐微微一笑,望着我:“只好委屈你了。” 我以为,她让我跑回车里,帮她取衣服。谁知,她一直盯着我,隐隐欲笑。 我恍然大悟,d姐是让我把衣服脱下来,给她穿上啊。 我一个大男人,光着膀子,走在植物园,虽然有些奇怪,但总好过让d姐招引百分百的回头率要好吧。 别说d姐对我有恩,就算是路人,也该助人为乐不是吗? 我点点头,开始解衬衣扣子。 大庭广众之下,脱掉衬衣,我当然有些难为情,动作有些慢。解完一粒扣子,d姐突然捂住嘴巴,笑起来。 她一笑,就停不下来,笑得前俯后仰,连自己衣服被撕裂,也顾不上那么多。 于是,在我眼前,飘起片片雪花。 d姐一边比划着什么,一边大笑,弄得我莫名其妙,根本无暇顾及雪花飞舞。 衣服解到一半,d姐摆了摆手,示意我快停下。 我左右四顾,心想,此举的确欠妥,若被不明所以的人偷拍,传了出去,可能会酿成一场大风波。 自媒体们推波助澜,取一个类似于《震惊:植仙物突现仙人指路,啥啥啥》的标题,不但是我,d姐都会无颜见人。 当然,我的担忧可能过虑了。 左右前后,均无人拿起相机,人们离我们很远,应该注意不到,这边发生了什么。 d姐望着我:“谢谢你谦弟。可你这衣服,太小了些,我怕是穿不上。” 我一听,顿时感觉自己好傻蛋。 我这一副瘦弱体格,衣服比标准更瘦小一号。 d姐可以不顾形象,但她撑破天,也穿上。我尴尬地笑了笑,实在不知怎么才好。 倒是d姐,很快有了主意:“这样好不好,我有个办法,只是要辛苦谦弟。” d姐首次用“谦弟”这个称呼叫我,而且连续用了两次。 听着当然舒服,可见,我俩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的确如此,有时,就算两个陌生了,遇到此类事情,大约关系也会不一般了。 何况,我与d姐之间,早就有了很好的基础。 听完d姐解释,我方才明白,她之所以称“谦弟”,与她接下来的办法,也是一脉相承的。 d姐的意思,她假扮成受伤的样子,让我搀扶住她,去往停车处。 如此一来,相当于,我用半边身体,帮她遮掩住那冬天的落雪。 此事虽有些难堪,但也没别的更好的主意。起初,d姐比我更难为情,脸颊上,红云飞渡。 我慢慢靠近过去,抓住她一只手,试了试,虽有作用,但到人多的地方,仍有雪花溢出的风险。 试了好几次,最后,还是d姐作风硬朗。她干脆将手搭在我的肩头,她的个子没有高,但穿了增高鞋,已经与我相差无几,但体格远胜于我。 我俩走在一起,像兄弟肩并肩,互相支撑前行。换成兄弟两个,当然没一点问题。但她穿着连衣裙,一只手搭在我肩上,就显得有些奇怪。 尤其,还要藏住雪花,所以走得有些慢。行于人流密集处,她只好改了策略,假扮成受伤的样子,左右踮一下,又轻轻抬起。 如此一来,当然会吸引一些回头率。但那些回头客,主要的关注点,放在她的腿上,忽略了关键要素。 前文讲过,仙湖植物园非常大,而我们,又行于植物园的深处,再去停车处,路程有些远。 这一路,我架住d姐,相当于她半个身体的重要,都放在我身上。 不吃力肯定是假的。甚至,我还想到了冬夏醉酒,背她回家的情景。 停车场近在眼前时,对面走来一个妇人,一袭黄裙,戴墨镜,走路的姿势极洒脱,飘然若仙子。 她不时与身边男子,微笑私语。看得出来,她能言善辩,把那男子逗得哈哈大笑。 而在通常,应该是男子逗女生的。 擦肩而过时,妇人望了我一眼,我避之不及,和她的目光对视了一下。虽然她戴了墨镜,但从她的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与作派来看,我总隐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望我一眼,又别过脸去,不再说话,疾步而行。 再走了几步,我没忍住,让d姐暂停,假装帮她拉扯裙子,回头望了一眼。巧的是,那位墨镜妇人,也正回头望我。 目光相接那一刻,我俩都赶紧掉过头去。 到了停车处,d姐如释重负,我也累得够呛。d姐钻进车内,我守在外面,几分钟后,她换好衣出来。 穿着素色衣的d姐,少了一份鲜亮,但她脸上的红艳,仍让人感觉有种小女人的柔媚。 经此一事,d姐没有再游植物园的心思了。 况且,已经十二点多了,是吃午饭的时候。 d姐说:“咱们下去吧,找个地方,垫垫肚子。” 我钻进车内,d姐呢,没再坐后排,而坐到了副驾位。 路上,她一直不发一言,我以为她累了,也不好主动开口。 下山后,开了十分钟,进到城中村,找到一家客家饭店,d姐说:“就这吧,我以前和姐妹来过,味道不错。”我应一声好。 停好车,和d姐一起入店。饭店已经人满为患,我本不想等,觉得浪费时间。 d姐认为,人越多的地方,证明饭菜超好:“好东西不怕晚,要有耐心,学会等待。” 进店坐下,点了三道菜,一个汤。店里人来人往,热闹喧嚣,有很浓的生活气息。 等了近二十分钟,菜才上桌。 等待时,d姐双手撑在桌子上,扶住下巴,因身体前倾,罩杯紧靠桌台,让我想起一首打油诗。 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d姐问:“笑啥呢?” 我哪怕说真话,只胡乱编了个理由。 d姐不信:“是不是想起她了?” 我问:“她是谁啊?” d姐说:“还装呢。刚才,那个戴墨镜的女人,你俩互相看对方的眼神,可很不一般哦。你瞒不过我,我虽没什么本事,但对女人的心思,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说着说着,d姐有些激动,脸色明显冷了许多。 我暗叫一声,原来纠结这件事啊。 难怪,刚才换了衣服出来,d姐对我爱搭不理的,敢情,她在为我与别的女人对视而生气。 第87章 暗示 我准备再激她一激:“这个女人有些面熟。” d姐没好气地说:“原来是老熟人啊,我还以为一见钟情呢。” 我笑而不语。 d姐接着道:“都怪我啊。如果我没衣服没撕破,你就不会照顾我。自然,就可以有机会,和她对再进一步了。” 我暗忖,女人若不讲理,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不过,d姐越如此,越证明她在意我。 瞧她着急的样子,我微微一笑:“当时她戴着墨镜,我就觉得眼熟,现在想一想,不只是眼熟,绝对是认识的人。” d姐说:“看来,还有一段浪漫故事。说吧,我洗耳恭听。” 说罢话,d姐故意拍了拍耳朵。我想,她生起气来,其实怪可爱的。 当然,只是想想,不敢说不能说。 初一碰头,对她有些迷糊。现在,想起她的举止,我几乎可以确认,戴墨镜的女人,像极了阿珍。 我给d姐夹了一块酿豆腐:“来,先吃一块豆腐,吃完豆腐,我给你讲她的故事,好不好?” “好呀,吃着豆腐,听着与豆腐有关故事。真好,真好啊。” d姐笑了笑,但话里有话。听闻她的话,我想起了赵总。 赵总请我、西施、阿洁和梅小姐吃饭那天,也在客家餐馆,也点了酿豆腐。 当时,他还就中日韩三个国家的豆腐进行了比较。最后,得出结论:中国豆腐,天下第一。 赵总讲这句话时,眼含笑意,同时,朝身边几个女同事瞧了几眼。眼神中,多有赞许之色。 后来,我查了下,这句“中国豆腐天下第一”,并非赵总的原创,而源于瞿秋白先生。 瞿先生尝遍各地豆制品后,发表了这一高见。 只不过,瞿先生的高见,到了赵总这里,便包含了别样的意义。 我将赵总的“豆腐理论”,原封不动地,对着d姐学讲了一遍。 果然,d姐一听,吃完一口豆腐,咧开嘴笑。 紧张气氛逐渐缓解,我趁热打铁,讲起了阿珍。 讲述之前,我再三引导,此乃秘密,与我最要好的兄弟有关,我之所以对d姐讲,完全是把她当成知己。 也就是说,我与她之间,不存在秘密。我所有的心思,都可以告诉她。 当然,也请她一定帮我守好这个秘密。 d姐听我这么一说,还有些感动,她微微起身,在我胳膊上拍了拍:“我今天和你来仙湖,除了雷姨和我那个回老家的堂弟,无一人知晓。何况,我衣服撕裂,还是你帮我遮掩。在我心里,已经把你当成……” d姐讲到这里,来了个电话。她望一眼手机,站起来,跑到店外接听。 五六分钟后,d姐才回来。我想问问她谁打来的电话,又觉得不妥。 她避着我接电话,肯定是她家人打来的,不方便在我面前接听。 我若不知所谓,再去追问,就显得太傻太天真。 待她坐下,我给d姐倒了一杯茶。 她饮了一口,笑吟吟地说:“好了,你开始说吧,我已经洗过耳朵啦。” 我问:“你刚才的话,只讲了半截,还没讲完呢。” d姐有点懵,不知真的忘了,还是在装:“什么话啊?” 我笑:“你说,我在你心里。哈哈哈。” d姐说:“你说这个啊。对呀,你在我心里,已经很久了。从那天在车里挤成一起,我就对自己说,这个兄弟不错,应该发展成自己人。哈哈。” 我问:“现在呢,怎么样?” d姐说:“唉,你们男人啊,非追根问底。我都说了嘛,我刚才衣服撕裂了,是你帮我了。我哪有什么秘密嘛。一丁点儿雪花,都落在你面前了。你说,还要我怎么说呢。” 她说得很隐晦,但我立马明白了。 毕竟,瞿秋白先生早就下了定论,中国豆腐,天下第一嘛。 调侃完毕,我将和曹超出差,以及在酒店与阿珍相会,随后,曹超应阿珍之邀,前往西丽,并与之吃牛排,打麻将的事,细细道来。 当然,阿珍原本最先与我撞了下,结下了缘。但在讲述中,我省略了我的存在,而只提曹超。 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思,或许d姐听出了不对劲,但因为曹超的经历,实在太精彩,以至于,她忽略了这个漏洞。 待我讲完故事,她不停地拍着椅子,乐不可支:“太逗你,谦弟,你可太逗了。” 我纠正她:“不是我逗,是曹超的经历,让你觉得逗。” d姐说:“对啊,我想说的就是这个,你这个叫曹超的兄弟,真是个人才。” 我看着她,不时以笑容回应。 笑完,平静心情,d姐说要去洗手间:“眼泪都被你笑出来了,我去补补妆,等我一下哦。” 我点头,目送她离开。看着她晃摇的背影,脑子里莫名地浮现了朱玲珑的样子。 我俩晚上相爱作罢,她总喜欢,摆出一副美妙的背影,让我给她拍照。 至今,我无法理解,为什么她会有如此喜好。 d姐补妆的时间,比我想象中的快。七八分钟后,就回到桌子前。 说是补妆,其实看不出化了什么妆。但她脸上,的确清亮了许多。 吃罢饭,我说我去买单。结果,d姐拉住我,眸眼含笑。 我一看,立马明白,她补妆回来,已经结完账。 在仙湖植物园,我和d姐握过手,这样说并不准确,我只是站在高处,拉d姐上坡时,紧紧握过她的手。但此刻,她主动拉住我,不免让我心里一惊。 好在,出店门时,她很自然地,就松开了。 就好像,她拉我手,只为了说明,她已经买过单,要阻止我再去买单一样。 离开饭店,坐进车里,她继续坐在副驾位。 回去时,行程就愉快多了。 或许因为我讲了曹超与阿珍的缘故,d姐也讲了一个小秘密。 秘密虽小,但这个秘密与雷姨有关,所以对我来说,就成了大秘密。所谓的秘密,无非关于情爱。 “她有个蓝颜知己,每周都会见一次。”d姐讲述时,心情平静。 我嗯了一声:“你见过他吗?” d姐说:“我哪见过啊,她神神秘秘的。我们朋鸟社第一次聚会,那天散席时,不是有人来接她么?其实,就是她是去幽会了。” 我想,雷姨一个黑寡妇,谈恋爱找男朋友,都很正常。 d姐却说:“你知道那男子,比她小多少岁么?” 我摇头说不知。 d姐说:“相差七岁。” 说完,她望一眼我。 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我与d姐不也正好相差七岁么? 如此一想,我心中一惊,难不成,d姐在暗示我? 第88章 暖男 当然,我很快就消除了这个想法。 毕竟,雷姨与d姐不一样,雷姨单身,找朋友谈恋爱,都属人之常情。再说,她这把年龄,正是需要体验爱与温暖的时候。 别看,平时,她在公司,像个女强人,大大咧咧的。越是这样,到了家里,越是需要温暖,需要暖男。 d姐所说这位蓝颜知己,小她七岁的男子,大约就是这样一种暖男吧。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没吱声,d姐也没说话。 大约在仙湖植物园,逛了这么一圈,有点疲累,她微微闭上眼,仰躺在椅背上,略作休息。在经过一个路口时,突然有辆三轮车,飞速过马路。 我不得不来了个急刹车,人车无碍,但紧急刹车,产生的震动效果,惊动了d姐。我讲明情况,她并没责备我,只让我注意安全。 之后,d姐没再闭眼,而开始陪我聊天。好像,怕我分神,影响安全吧。 离家还有五六分钟车距时,不知为何,d姐突然莫名其妙笑起来。 我问怎么啦? d姐说:“想起一件事。” 我也笑:“什么好玩的话,说起来,让我也乐呵一下。” d姐说:“其实是你告诉我。” 我问:“我告诉你的,啥事情啊?” d姐说:“你那个朋友啊,太逗了。” 原来她指的是曹超,我跟着笑:“那件事的确太可笑了。” 隔了一会儿,我又强调:“d姐,这件事,我可没对任何人讲,只对你一人讲了。你可别把我卖了啊。” d姐说:“嗨,姐在你心里,就这样一个形象啊。” 我赶紧说:“怎么会呢。正因为你独一无二,我才把超哥的事,告诉你嘛。你说,雷姨,我的上司,又挺关心我,我都没吐一句话。” d姐这才面露笑意:“哈哈,逗你的呢。” 接下来,我按d姐的指示,在一处空地停下来,接下来的行程,她将开车回家。 这时,距她家无非不过几百米路程了。我走路回租房,也只需五六分钟。可见,d姐心思细腻,想得周全。 回租房时,经过二楼,见冬夏的房门开着,能听到她和房客通话的声音,我疾步离开,似乎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赶紧避开她。 其实,说起来,我与d姐这次仙湖之行,并无什么不可见光之事。我无非不过,当了她的司机,以及兼职摄像师,以及她的陪聊者罢了。 回到租客,看到丽枝家门口,那两双鞋子,换成了新的。但我也只望一眼,没太在意。 洗了一把脸,窝在沙发,看到d姐发了一条朋友圈,配了几张图,说明她去弘法寺祈福还愿之事。我想起d姐说过,帮我还求了一个福气袋。 福气袋就放在桌上,我拿起来,翻过来翻过去,想起她的提醒,事情没实现前,一定不能打开,否则福气泄漏,就不灵验了。 我虽不太信这些,但想起d姐,仍轻轻放下。随手拿起一本书,读了半页,迷迷糊糊之际,竟然睡着了。 醒来时,已晚上七点多。窗外,已亮起灿烂灯火。我懒得动火,简单收拾,便下楼寻吃的。 走了几十米,见到一家岳阳蒸菜馆,店里座无虚席,我迈步进去,点了几个菜,坐下开吃。 吃到一半,杏花发来信息,问我在哪。我说在楼下吃饭,问她何事? 过了许久,不曾回复,我吃罢离席时,她才回我:“没事了,没事了。” 我颇为奇怪,她吞吞吐吐,我总觉得必有事情,难不成,她家先生真杀了个回马枪?不过,我很快又否定了。 若真如此,该是老宋给我发信息吧。 我回复杏花:“有什么事,只管开口,我能做的,一定尽力。” 杏花回了一连串感谢,但仍不触及实质。 吃罢饭回租房,在屋里略坐一会儿,再次出门,这次不是下楼,而直奔楼上而去。很快,到了顶层。杏花屋里亮着灯,不只如此,还能明显听到男女对话。话语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而且,我很确定,屋里那个男声,不是老宋发出来的。我原本想敲门,又觉得不妥, 于是悄然下楼。回到屋里,思来想去,给老宋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哪,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老宋说:“还在跑车呢,正在等人装车。晚上回去,可能很晚了。下次,下次我再约哈。” 我说声好:“注意安全。” 挂掉电话,我来到阳台,看到楼下热气腾腾的生活,又开始了。 在阳台上吸完一支烟,回到客厅,继续窝在沙发,书是看不进去了,就刷短视频。 大约隔了十几分钟,手机一下弹出十几条微信,全是d姐发来的。 点开一看,全是图片。d姐速度倒快,那些图,全是我们在仙湖植物园拍的。 除了她给我拍照,还有一张我俩的合影。有些人很上镜,有些人面对镜头就露怯,原本只有三分貌。变成照片,立马又减了两分。 照片上的d姐,明显比本人好看。 只是,我明显有些拘谨。 我第一次拍照片,只会按快门,虽看过几篇摄影技巧的文章,但缺少实际操作经验,只能说差强人意。 但d姐给了很高评价,我瞬间就想起,我对她诗歌的评价。 如今,反过来了,倒也算一笑。除了这些照片,d姐还拍了一张黄裙子的图。当然,不是在仙湖拍的,而是在她家里拍的。 不是单独拍的黄裙子,而是穿在身上,对着镜子拍了下来。图片上,黄裙子从胳膊玛腰身往下,裂开了一道很大的缝。 就好像,她在复原仙湖植物园的场景。 发完照片,d姐发来一连串的笑。接着,又再次感谢我,说我帮她遮了丑。我自然一番恭维,说长得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d姐笑过一阵,发来一句诗:犹抱琵琶半遮面。若是单独看这句话,虽有诗意,但也仅仅如此。 不过,联想起d姐黄裙的裂缝,再看这句诗,就别有情趣了。 当然,其中的意味,只我二人方才懂得。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提到了曹超。 d姐说:“曹超这个人蛮有意思的,下次有机会,介绍我认识啊。” 我没明白过来,正不知如何接嘴。 d姐话里有话,接着调侃:“让我也赚点钱啊。” 言毕,发来一连串偷笑的表情。我这才知道,d姐在跟我开玩笑。 于是,跟着她大笑起来。但我并不知道,没隔多久,她竟然真的和曹超搭上线了。 而牵线搭桥的人,正是我。 第89章 暗语 次日中午,在食堂吃饭,刚坐下,便看到曹超,嘻笑着朝我走来。 曹超在我对面坐下,看他满面春风,我就知道,他最近又有大喜事。一问,果然如此。 “上周,我和前台去了一趟虎门,你猜怎么着?” 我说:“还能怎么着,虎门销烟了呗。” 我用的是暗语,一般人听不懂。 曹超没理我,吃一口菜,没咽下去,接着继续聊:“前台有个老乡在虎门,一家制衣厂,当品检。我没想到,前台去虎门,顺带着找了她。我们仨一起去海滩,走了一圈。” 我说:“虎门那海滩,有啥好看的。” 曹超说:“这你就不懂了。山水好不好看,关键在于陪同的人。” 我闻听此言,瞬间想起了d姐。 在仙湖,她讲过类似的话,只是,没曹超这么明显罢了。 仙湖不是湖,多为山,d姐爬坡时,裙子撑裂了。 虎门确是有海的,听曹超这么一说,我笑道:“走了海边,莫不是湿了衣衫。” 曹超不予理会:“以前不跟你提过吗,前台对我要求颇多。物质上的花花草草,我当然没问题。但她太高了,我就高攀不起了。这次去虎门,我有个重大发现。” 我往四周瞧瞧,问他:“什么发现?” 曹超吃了一口菜,笑而不语。 我知道,他在故意吊我胃口。 果然,吃完一口菜,他笑盈盈地说:“前台这位老乡,模样虽不及前台,但她温柔懂事,人又体贴。” 我骂:“你小子,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曹超说:“你这话不准确。” 我问怎么不准确? 他答:“前台是公司的脸面,看着漂亮,但不算我碗里的饭。” 我说:“你不会弃暗投明了吧。” 曹超说:“太对了,前台的老乡,小嫣。中午我们吃饭时,前台去洗手间补妆。我闲极无聊,跟小嫣讲了个笑话。她笑得前俯后仰。” 我说:“这不你拿好戏么?” 曹超说:“讲完一个笑话,我们加了微信。不是我提出来的,是她主动问的。” 我说:“好家伙。” 曹超说:“我现在和前台,已经没什么关系的。” 我说:“移情别恋啊。” 曹超说:“错,像你说的,应该叫弃暗投明。” 我说:“虎门离我们公司,有些远啊。异地恋虽然甜美,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曹超说:“今天跟你谈这事,其实就是想请你帮个忙。” 我问:“我何德何能,能为你效力。” 曹超说:“你现在去行政部,学会打官腔了哦。” 我赶紧低头,假装认错。 曹超说:“小嫣决定跳槽,来深圳上班。我想着,你在行政部,正好啊,帮我通融一下。” 我说:“我初到行政部,又没根基,再说,公司招聘,正常走流程就是。” 曹超笑:“问题是没错,关键公司最近不招人啊。” 我恍然大悟,说我能做什么? 曹超说:“和赵总提一嘴,进一两个人,问题不大。” 我有些为难,说实话,赵总对我不错,但我刚到行政部,就贸然开口,请赵总帮忙,他会怎么看我? 正在犹豫,曹超说:“赵总为人,众所周知,他讲义气,重感情,尤其关照有才的人。你们几个,被特别招调,到了行政部,可见他不拘一格降人才。” 我望着曹超:“所以呢?” 曹超早就想好了主意:“你就对赵总说,小嫣是你表妹,进了厂,正好有个照应。” 我问曹超:“这且抛开不论,关键是,你所谓的小嫣妹妹进了厂,和前台姑娘抬头不见低头见。听你描述,她俩关系还不错。你们仨个,搅在一起,就不怕闹出新闻来?” 曹超哈哈大笑:“男子汉大丈夫,干大事不拘小节,这点事情还摆不平,还怎么笑傲江湖啊。” 我暗想,你倒笑傲江湖了,却置别人于何地? 犹豫一下,我提到了阿珍,算是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焰吧。 “你在哪里遇到她的?”曹超一听,果然转移了注意力。 我随便编了个理由,假称这个周末,去羊台山采风,碰巧遇见了她。 “只是,她戴一副墨镜,像她,又不敢确认。” 曹超说:“你拍照没?” 我摇了摇头。 当时,那种情况,我若掏出手机拍照,肯定会引起d姐误会。 为了一个像阿珍的人,我用不着犯那么大的险。 再说,拍不拍照,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遇到阿珍,曹超也不可能报仇雪恨。 说给曹超听的目的,无非想告诉他,或许阿珍又换了新的骗人的方式。不再先吃牛排,再去玩牌了。而改为去野外郊游,然后或许还有别的伎俩。 时代日新月异,阿珍的团队——我相信,她是有团队的,肯定也会不断编写新的剧情模式。 我甚至暗示曹超:“小嫣如此主动,难道就不会有诈么?” 曹超略有不悦:“你有猜疑,当然是好事。作为兄弟,也感谢你的提醒。只是,我总觉得,你太草木皆兵了。” 曹超所言,倒也算事实。 事实上,与d姐出去,我总在猜东想西,暗中怀想,她如此关心我,是不是别有目的。或者,先把我养肥了,到时再卖掉。 曹超胆子大,时常骂我胆小如鼠,什么事都办不成。 当然,我与冬夏醉酒一夜的经历,没对他提。除了曹超,任何人都不知道。 就连冬夏,也像醉得记不清楚了。只以为,自己与她的阿锋,度过了浪漫温馨的一夜。 与我相比,曹超常以胆大如虎自豪,因为如虎,善于瞅准时机,揽尽了许多壮美河山。 当然啦,偶尔,也有失足之时。比如,在西丽,就被阿珍痛下狠手。 不过,总而言之,曹超多半是常胜将军,逗引得不少女子入局。 想到这里,我脑海中,又浮现d姐的笑脸,昨日与她分别,她半开玩笑半当真地,问起我如何联系曹超。 我当时以为,她无非想玩一下幽默。 如今细一想,或许她还真有认识曹超的心思。认识过后,会发生什么,我并不会知情,也不想知情,但由此倒也证明,曹超在某些事情上,还真有些天赋,是个人才。 嗯。我把人才这个词,加上了双引号。 有些事,一旦开了头,之后便接二连三,刹不住车了。 曹超找过我之后,当天傍晚,杏花避开老宋,登门造访。 第90章 面谈 杏花登门之前,给我打过一通电话。 是在傍晚,下班之后,我走在回家的路上,电话响了。 电话一接通,那边便传来爽朗的笑声。 打过招呼,杏花开门见山:“小范兄弟,有个事要拜托你。” 我说:“嫂子,有话你直说。” 杏花说:“你晚上方便么?” 我答:“下班了,没别的安排。” 杏花说:“过十分钟,我到你家去,面谈,好吗?” 我回:“没问题。” 放下电话,心想,杏花这是想干嘛啊。 上一次,她家先生过来,我误以为她,还以为老宋背黑锅。结果,背锅的人,是她家先生。 上一回,我再次上楼,又碰到她屋里有男人说话的欢笑声。而老宋正在跑车,对此一无所知。 难道,杏花上门寻我,莫不与此有关? 可当时,她家大门紧闭,她怎会知晓,我上楼去了? 难不成,这楼里安了监控? 如此一想,我竟莫有些兴奋,心想,若是如此,我就可以证明,那天进到冬夏屋里,陪她度过一夜温情的,是我,而不是阿锋。 如此一来,我疾步前行,回到租房,细细看了一下,除了一楼通道,装了摄像头,其他楼层,均无此设备。 这一点,冬夏早就对我们讲过的。上到二楼,冬夏没在家,屋门紧闭,我原先充满希望,此刻再度变得失望。 就好像,冬夏与我之间,隔着一道墙,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把我们推阻开来。或许,她觉得自己多少算个老板,而我是个打工仔吧。 虽然,以我对冬夏的了解,她应该不会产生如此想法。 但这个念头,却充盈在我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越想,越感觉内心悲凉。 回到屋里,洗了一把脸,站在阳台上发呆。 我对面那栋楼,与我阳台相对,住着一对中年夫妻。男人极宠女人,不但包揽了家务活,还给妻子端洗脚水。 有一次,我瞧见两人在客厅里跳舞。虽然所跳之舞,与广场大爷大妈相差不多,但那种天真的浪漫,仍然让我感怀不已。 今天,对面阳台上,只看到妇人的身影,穿件无袖格子衫,神情落寞,还抽起了烟。我见过年轻女人抽烟的模样,却是头一回,见中年女人抽烟。 而且,从她的衣着打扮,以及我平时对她与其夫的观察,她更像在工厂打工的大嫂。这样的反差,更让她的举止,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她倚地阳台上,吞云吐雾的样子,莫名戳中了我,让我有一种,想奔跑过去,认识她的冲动。 若真如此,说不定,还能就此,写成一篇小小说。 这一类事,曹超做过,毕竟,他胆大如虎。正在发挥想象,屋外响起敲门声。 我收回思绪,开了门,见到杏花,正笑意盈盈,在她旁边,还跟着一名与我年龄相仿的男子。 男子见到我,开口便喊:“范老师好。” 我有些懵,杏花说:“阿强,和你一个公司的。” 我有些恍惚。 阿强说:“我是包装部的,范老师不认识我,但我认识范老师。大家都知道,公司庆典晚会的主持稿,是您写的,真是精彩极了。” 不管何人,总是喜欢听奉承话的,我明知这一点,但听到别人拍马屁,心里也莫名高兴。 我把他们请进屋,各倒了一杯茶。 杏花说:“阿强是我老乡,人很好,在老家时,帮过我不少忙。前几天,我才知道,他进了你们公司。一聊,竟然聊到了你。我说,范兄弟人好呀,我认识。阿强一听,非要来拜访你。” 杏花讲到这,阿强赶紧补充:“我也爱写点东西,此次过来,专程拜师学艺。” 说到这里,阿强指了指桌上的袋子:“上周,我回了趟老家,带了点家乡特产,请范老师一定要尝一尝。” 我赶紧推辞。 杏花说:“听嫂子的话,别再推来推去了。以后,阿强少不了,要请你关照一二。” 我这才明白他俩上门的意思,无非以为我进了行政部,可以提供一些便利,我对杏花说:“嫂子你应该最了解我,能帮忙的地方,我没二话。只是,我人微言轻,帮不了什么,你们可别怪我。” 杏花说:“理解。” 阿强说:“今天过来,就是认个门,目睹偶像的风采。” 阿强给我戴的帽子,有些太过了,让我听着,觉得虚假,我有些不高兴,但表面上,没表现出来。 洗完澡,开始在电脑上,记下这几天发生的事。 自租房以来,我便开始记录生活点滴。原本,所记之事,皆与租房有关,后来,延续扩展到公司。 不过,中心思想只有一个,身边人身边事。 记这些,无非为我写小说积累素材。这一点,得归功于曹超,他的建议,的确不错。 我以前,最多写些小文章,在曹超推波助澜下,开始了长篇网文的创作之路。所记之事,大多用到了小说里。 记完日记,合上笔记本,躺下来看书,不知不觉,九点钟了。我来到阳台伸展四肢。 对面阳台上,那个抽烟的女人,穿一套红裙子,正在晾衣服。 晾完衣,还朝我这边望了一眼。四目交汇时,我还看到,她脸上略略笑了笑。 我有些不好意思,转身回屋,手机已经响起来,却是赵总打来的,问我在干嘛。 我说在家看书。 赵总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我说:“向赵总学习。” 赵总说:“好,那你赶紧过来,一起宵夜。” 我应了一声好,换上衣服,出门而去。赵总发来的地址,走路得二十分钟。下了楼,正好碰见一辆摩的,却是个女司机。 问价,要了十块。 坐车出发,我没想到,这位女司机,我看错她了。不但她开车快,而且很稳。 一问,才知她跑了十来年了。当然,主要是兼职,她在电子厂上班,不加班的晚上,就出来跑客,赚外快,十来年,练就了好工夫。 只是,最近这些年,城市禁摩,他们要躲避风险,小心被抓。一旦抓住,车就没了,损失好几千。 到达目的地,扫码付款时,女司机说:“要不,加个微友。以后,有什么需求,随时微我。今晚若是醉了,也可唤我来接。” 我笑:“服务真到位啊。” 女人说:“没办法,现在行情不好,竞争太激烈。我家有两个小孩,一个大学生,一个高中生,前夫又不管,用得的钱地方多。” 我说:“女人是伟大的,向您致敬。” 女人说:“谢谢。乘客都像你这样,就太好了。” 赵总约定的地点,是一家海鲜店。 我原以为,今晚的宵夜,梅小姐必然在场,说不定,阿洁与西施,也在作陪呢。 结果,到了现场,竟然只有赵总一人。 那一刻,我心里猛然有种,被赵总视作自己人的自豪。 第91章 心腹 我刚一落座,赵总便挥手让服务员上菜。 原来,我去之前,赵总已经点单,只等我到达,就能安排上菜。我既感动又好奇,想问些什么,又觉不妥,只好端起杯子,饮茶。 待我放下杯子,赵总和蔼地望着我:“来行政部有段时间了,感觉怎么样?” 我实话实说:“跟我想象中不一样。” 赵总略略有些吃惊,继续问:“哦,怎么不一样?说说看。” 我说:“以前,我觉得行政部的同事,大多趾高气扬,毕竟,掌握了些资源。而且,承担着为其他部门打绩效的责任。不说大权在握,至少,厂里别的部门同事,对行政部是敬而远之的。” 我讲述时,赵总面带笑意,微微点头。 受到鼓舞,我继续说:“所以,刚开始,其实,我还很担心,怕自己不适应。毕竟,我是新人。” 赵总问:“你现在还担心吗?” 我跟着笑:“完全不担心了,我来行政部这么点时间,已经两次和您坐在一起吃饭。我想在别的部门,这种机会,肯定不多。” 说着话,服务员已经陆续上了菜。 赵总拿起桌上的酒,说:“今天没外人,咱俩喝点黄酒,好不好?” 赵总说完,已经打开盖子,主动给我倒酒。 我赶紧起立:“我来吧,赵总。” 赵总说:“没事,没事,你坐下,坐下。” 我没了倒酒的机会,只好双手端起杯子,以示对他的尊敬与感激。 上次赵总请客,梅小姐西施和阿洁也在,我们就是喝的黄酒。黄酒喝得好,但事后容易醉。 好在赵总这次约我宵夜,目的不在于饮多少酒,酒只是连接器。 他知我不善饮,没劝我,倒是他喝得多。好像心里藏着什么事,欲要一醉方休。 但从表面上,又看出什么来。 饮一口酒,赵总又给我夹了一只虾。 我恭敬接过来,又想,不能这样,我得主动。于是,之后,每上一条新菜,我都主动给赵总夹菜。 酒过三巡,赵总话题一转:“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我说:“您聪明,能力超强,讲究公平正气。尤其,关照身边人。” 赵总笑:“错了,该罚酒。” 我放下筷子:“请赵总批评。” 赵总拍了拍我的肩:“今天就咱哥俩,没外人,不用这么拘谨。” 我点头嗯了一下。 赵总说:“我不是关照身边人,我是关照有才的人。” 我知道赵总的意思,端起杯子:“来,赵总,我敬您一杯。如果不是您,我也没机会坐在这里。” 赵总端起杯子,和我碰了一下:“你是金子,不管走到哪,都会发光的。” 我恭维道:“多谢赵总抬爱。您就是我的贵人,让我这块石头,点石成金了。” 一番客套,继续喝酒吃菜。 我总以为,赵总叫我过来,而且只有我一个人,肯定要谈什么事,不会光是吃饭喝酒这么简单。只是,他不开口,我自然不便相问。 那天,有皮皮虾,海螺,海鱼,也有炒米粉,和海鲜汤。 酒足饭饱,赵总买了单,从海鲜店出来,一脚踩进灯红酒绿的红尘里。 我本以为,赵总安排了人来接他,谁知没有。 他非要陪我走走路,说要消消食。 走了十余步,赵总说:“今天宵夜的事,就我俩知道就行,不足以对外人道。” 我答:“嗯。谨记在心。” 到一处路口,等红绿灯时,赵总像不经意地说:“有个小事情,要请你帮个忙。” 我赶紧说:“你只管吩嘱就是。” 赵总笑:“并非工作,而是我的私事。” 我说:“都一样。” 赵总摇头:“不一样。” 我突然明白过来,应和着赵总。 的确,公事与私事不一样,不能混为一谈。 尤其领导交办的私事,更要细致小心。而且,赵总在酒桌上,一字未提,走到路上,才像想起什么似的,说起此事。 由此可见,事情必然不一般。 “事情其实很简单。”赵总刚讲到一半,绿灯亮了,我犹豫了一下,赵总已经迈开步子。 我只得赶紧跟在后头。 走到马路对面,赵总接着说:“事情虽简单,但只能交给信任的人去办。” 我心头一暖,赶紧说:“感谢赵总信任。” 又行了几步,赵总突然停下步子:“我来公司十多年,身边信任的人,肯定也有不少。对吧。” “那是当然。”我点头肯定。 “知道为何要选你吗?”赵总问。 我摇头,好奇地望着赵总:“恳请赵总为我解惑。” 赵总从包里掏出华子,递我一支,我赶紧点火。 吐出一口烟雾,赵总才说:“首先,我当然信任你。但最重要的原因,在于你文章定得不错。” 我夹住华子,没说话。 显然,赵总的话,只讲了一半,还有后续。 果然,赵总笑望我一眼,接着说:“我要你替我去见一个人,这个人也喜欢写文章,你们有共同语言。”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 刚进公司时,曹超给我灌输的理念,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你会写破小说有什么鬼用,在我们公司,最重要的能力,是能说会道,外加实干。实干实邦,实干也兴厂,实干,才能让你的人生,得到彻底改观。” 当时,曹超时不时对我重复这句话。 他之所以如此,因为他自己就是榜样,就是典型。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对任何人提过,我在写小说的事。甚至,对雷姨也没提。 但她敏感,从我的一次朋友圈动态里,瞧出了端倪,问了我几次,才套出我的话。 随后,雷姨将我拉进她的圈子,成了朋鸟社顾问。 再之后,我介绍我来行政部干活,为晚会文案组出力。这才有了调岗行政部的可能。 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文字的魅力。 如今,因为写作的兴趣爱好,我又要更进一步,成为赵总的心腹了。 再往前几十米,赵总立住脚步,沉稳地叮嘱我:“我今夜跟你讲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 我点头保证。 其实,赵总什么都不提,我也不会对外人讲。 因为,赵总让我去看的那个人,是女人,只比我大五六岁。 我的任务,是在明天,去她家里,陪她吃晚餐。 第92章 红粉 赵总交待我的差事,点至即止。 许多事,不曾提及。他不提,只能自行脑补。 她或许是赵总,藏在金屋里的女娇娘。而赵总呢,正好明天晚上,脱身不开。而明天,对他俩而言,又是非常重要的纪念日。 如此推演一番,倒合情合理。可再一细想,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思来想去,阿珍约曹超西丽行的情景,再次浮于脑际。 莫非,赵总在下一盘大棋?可从他的作派与风格来看,应该不像。 至少,我与他无利益冲突。他也没必要,把我当成一颗棋子。 反复想,也没曾想明白,我想到了曹超。 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原本想讨教一二。电话响了几声,赵总的叮咛再次跳出脑际,不行,我应承了赵总,不能对别人透露,即使曹超,也不行。 只是,挂断已经来不及了,曹超已经接通电话。 再说,就算挂断,曹超还会打电话,再解释,反而更麻烦。 曹超心情不错,开口就问我:“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说说看,有哪好事分享。” 这段时间,我确实没主动给他电话,所以,他话里话外,多少有些影射。 我说:“我哪有什么好事。突然想起了朱玲珑,问下你有没有她的最新消息。” 曹超一听,略感意外:“你可真钟情啊。明明一个骗子,你还念念不忘。你该关心的人,是冬夏,冬夏啊。” 我由着曹超的话头说:“冬夏,她……” 讲到一半,我想起阿锋,实在没勇气再讲下去。 曹超说:“冬夏怎么了,要不要我帮忙,给你们撮合一下。” 讲着讲着,曹超便笑起来。我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骂了一句。 他所谓的撮合,其实就是将我俩约出去,拼命灌酒,让我俩一醉方休。 “女人一旦给予了你她的温柔,她就会牢牢记挂你的气味。” 这是曹超的理论,在我看来,就是歪理邪说。 但他靠着这些歪理,征服了许多懵懂无知的姑娘。 扯了些闲篇,曹超问:“小嫣的事,记得哈。我今下午才知道,她练过好几年瑜伽。当时初见她,我还想,她干啥了,塑形这么好。现在一切,都清楚明了。练过瑜伽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兄弟我的幸福生活,就靠你了。” 我想起丽枝,她也爱练瑜伽,我一直想要,看看她练瑜伽的样子,只是不敢透露罢了。 我对着曹超骂了一句脏话,他并不介怀,反而劝我:“你赶紧抓紧,冬夏再怎么样,也是个画家。你把她拿下,到时你俩以画传情,多么浪漫啊。” 我没透露赵总一个字,挂断电话,想起曹超所言,便把我与冬夏的交往,点点滴滴,全盘点了一番。 她看似对我不错,从头开始,更像把我当成了个小弟。我俩之间,即使有些情感牵扯,说到底,也只流于表面,不曾深入。 或许,你来我往中,她的确生过一些心思,但说一千道一万,我只是一个替补队员,只是她的一个情感出口。 想清了这些,我反倒开朗了些,不再沉浸于烦恼中。相反,我倒应该高兴啊。至少,我在某一个晚上,替阿锋完成了本该由他完成的任务。 如此一想,我竟然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还笑出两行泪。不知是幸福,还是痛哭。 洗浴休息,一会儿想起冬夏,一会儿又念及赵总的任务,由着他们,虚构了许多情节。不知过了多久,才进入梦境。 次日上班,去茶水间打水,碰到赵总,打过招呼,赵总望我一眼,点了点头。我心神领会,回以同样的目光。 此刻,我已内心坚定,一定把赵总的差事办好。 下午三时,坐我旁边的西施,被梅小姐安排,办什么事去了。西施才几,梅小姐突然提着一个袋子来找我。 我有些奇怪。平时有什么事,她都打电话,让我过去。她那天白衣黑裙,衣装与往常没什么区别,但神情奕奕,还描了淡淡的眉。 她轻轻弯腰,将手中的袋子,放在我桌子边。随即,在我耳边吐气如兰:“赵总让我拿给你的。” 我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说了句:“香奈儿?” 梅小姐灿然一笑:“厉害啊。” 我轻声说:“你召唤我一声就行,还亲自跑一趟。” 梅小姐说:“嗨,我又不是官僚主义。” 我跟着说:“你这是体恤下属。” 梅小姐笑:“可别给我戴高帽子,担当不起。” 我也笑:“实事求是嘛。有您这样美丽又敬业的领导,我们底下干活的人,也跟着高兴。” 严格说起来,梅小姐不算我上司,但行政部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赵总助理,在赵总不在场时,可以安排我们开展工作。 所以,私下里,大家也称她领导。 梅小姐望一眼四周,悄声说:“赵总让我谢谢你。” 我点头,说客气客气。 梅小姐的话,透露出两层意思。 其一,赵总送来酒水礼物,可见很重视此事。 其二,派梅小姐传话,可见梅小姐或许知晓一二。而在此之前,赵总再三强调,我俩所说之事,千万不能对外人提及。 如今,中间多了个梅小姐。他俩的关系,定然不一样。虽然此事,早就处于半公开状态。 晚上下班,我没着急离开。伏案处理工作,过了十来分钟,等同事都走了,这才起身,提起袋子,下楼而去。 出厂,打上一辆的士,上车后,才发现,袋子里,装着一支红酒,另有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路程其实并不远,打车是赵总的主意。或许,他怕我在路边走,遇到同事,问东问西,引出别的事来吧。 七八分钟后,车子停在美丽小区。 我拿着赵总的卡,刷卡过闸。在小区一番寻找,找到那栋楼房。坐电梯时,正要关门,来了位妇人,身材壮硕,短发,浓眉,皓齿。 不知为何,我总感觉,她在往我身上瞟。 好在,电梯停在十楼时,她走了出去。她髋骨摆动幅度很大,让我想起杨贵妃。 到达女子门前,我心里多少有些紧张,深吸几口气,才伸手叩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里面是位娴雅女士,穿红色吊带裙,脸颊之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第93章 关灯 来见她之前,赵总给我看过她的照片。 实话实说,照片上的她,是让人惊艳的。但我当时,总以为照片有美颜效果。 如今,见到女子真人,心里只余感叹,感叹照片消减了她的美。而且,是那种有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内在美。 见到她那一刻,我一时被那种沉静之美,惊住了。 于是,怔在那里,还来不及开口解释,女子便笑盈盈地说:“你来了啊,快请进。” 女人如此热情而真实,就好像我与她,之前早就相识过一样。 我站在门口,提着袋子,有些慌乱,她越热情,我愈觉得,屋里面藏了什么陷阱一般。 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应该,赵总并非阿珍,他是我的上司,不可能大费周章,设这样的计谋害我。 “快进来啊。你。”女人又催了一遍,眼睫毛长长的,不时眨巴一下。 我朝她笑了笑,抬腿进屋。 “坐啊。”女人指了指沙发,转身,便去找杯子,给我倒水。 “你叫范谦,对吧,老赵跟我说了。”女人端起水杯,递给我。 我双手接过来,因为紧张,碰到了她的手指,心里微微有些颤动。她穿吊带裙,露出雪一样的肩颈。 我被白光刺得耀眼,头微微低头,不敢看她。 “稍等一会,菜已经炒好了,在厨房呢,我去端出来。”说着话,女人已经转身,奔厨房而去。 趁她离开,我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下房间。 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客厅布置得很温馨,欧式居家风。摆电视机那面墙,打了一排立式柜。 柜子里摆着许多摆件与装饰品,当然,最多的还是书籍。 看到书,我就觉得亲切,更加坚信,这屋里没有骗局,更没有陷阱。稍显奇怪的是,四面墙壁,皆白衣胜雪,没有任何装饰,显得有些空旷。 由着这空旷,我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冬夏,觉得应该挂一幅图画,增添一些灵气。 我正这样思索,女人端着菜肴进了屋。 几个来回,她将餐桌,摆得满满当当。我走过去,看到红烧鱼、清蒸排骨、小炒牛肉、冬瓜汤。 除了菜,还有一支干红,已经开了,倒了一半,在玻璃器物里醒酒。 看酒身上的年份,写着1999。我往茶几上望一眼,赵总托我带的礼,还摆在茶几边。 我忙对她说:“赵总让我带了酒。” 女人柔声说:“嗯啦,不用管,咱们吃这支酒。” 女人说话时,声音里,带着一种甜糯米的味道。我转身,在她对面坐下。女人起身,给我倒上些红酒,再给她倒上。 端起杯子,对我说:“来,干杯。” 我只得照做。 “来,吃菜。都是我做的,卖相不好,尝尝看,味道怎么样?”女人望我一眼,柔声道。 我夹了一块鱼,尝一口,很快就惊到了。并非她菜炒得好,而是这鱼肉,实在太淡了。 女人看我吃得慢,以为我在细细品赏。 待我吃完鱼,她问:“怎么样?” 此时此刻,我只能背叛自己的味蕾,讲起了违心话。 她一听,脸上绽放出两朵玫瑰:“好吃,你就多吃的。” 说着话,往我碗里夹了一块排骨,和几块牛肉。排骨的味道同样乏善可陈,好在牛肉还算不错,我不免多吃了几口。 “并不十分难吃吧。”讲这话时,女人有些得意。 所有菜都尝了一遍,女人不时举杯,与我对饮。 女人饮酒,讲的是情调,我俩慢慢饮,倒没太大问题。 饮酒同时,她问了我许多问题。比如,我与赵总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以及赵总在同事们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摆不摆架子一类。 我由赵总是我的贵人讲起,讲他如何如何,在同事中有着很高的威望,大家敬重他,也佩服他,同样更感激他。 关于这些事,皆是我的亲身经历,因此,讲述时,我充满了真情实感。 大约正是这样,打动了女人吧。她一只手举着杯子,另一只手撑住下巴,头微微偏着,眼神里全是欣赏的暖意。 赵总没对我讲明,他与女人的关系,但进到屋里那一刻,我就好像闻到,屋子里有赵总的气息。 如今,看到女人听我讲起赵总,一脸崇拜的样子,我愈发确信,她是他的红粉知己。 至于,红粉到什么程度,我就不知晓了。唯有一点,可以肯定,女人无条件信任他。 酒壮怂人胆,喝了酒,人与人的关系近了,也让我有勇气,去问她一些问题。 我朝电视柜指了指:“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 女人放下杯子,娉婷移步,走到柜子边,随手取下一本书,走到桌边,递给我:“前两天,刚看完这本。你看看,这一类书,怎么样?” 我接过书,扫一眼,便对她肃然起敬。“有些女人漂亮,但只是长得好看,像插在花瓶里的花。还有一些女人,人长得好看,气质又好,因为她骨子里,有着一种别样的气质。” 借着酒兴,我讲出了这一番话。 她轻轻拍掌:“这种气质,叫做书香。” 说完,她咧嘴而笑,那一嘴白牙,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所有女人中,牙齿最白的。 那是弗洛伊德的作品,《梦的解析》。弗氏的书,我读过几本,有些艰涩。我没想到,如此漂亮的女人,会选择这样的书。 女人得了夸赞,心花怒放,又跑到书柜,一连捧来三四本书,一齐摆我面前。 这一次,全是非虚构图书,既有讲过往历史的,也有讲当下生活的作品。由着这几本书,自然谈到了我俩各自的阅读与喜欢。 赵总讲过,派我过去,除了信任,最重要的是,女人喜欢阅读,我与她聊,或许正好对脾性胃口。 女人比我想象中的,健谈许多。而且,她的许多观点,在我看来,都异于常人。先且不论对错,但她勇于抛出观点,证明她对此有诸多思考。 相比于,现在人云亦云者,实在好了太多。因为投机,不知不觉间,竟然谈到了十点半。 时间太晚,要回家了。我表示感谢,起身告辞。 “你稍等一等,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帮忙。”女人摆手,让我坐下。 她则去了卧室。 我正嘀咕,她搞什么名堂时,屋里的灯,突然灭了。 第94章 意外 停电了么?我望向阳台,外面楼栋,仍旧灯光明亮。 莫非,电路跳闸了?当然,只是短暂的疑虑。因为,紧接着,响起了祝你生日快乐的音乐。 从卧室传来莹莹星火,她从屋里出来了,手上还捧着一份大蛋糕。蛋糕上,还插着正在燃烧的生日蜡烛。 我恍然大悟,原来今天是她生日。 不过,让一个陌生人,来陪她过生日,不很奇怪么? 赵总心还真大啊,派了个下属,来陪他的俏娇娘过生日。 而且,她也没一点闹情绪的样子,还表现得异样欢喜。 我心里冒出诸多疑问,女人已经把蛋糕放在桌上,轻轻地对我说:“我许个愿,帮我拍个照。” 我说声好,从她手中接过手机。 她站在桌前,眼微闭,烛火的光芒,照在她的脸上,红扑扑的,好看极了。 我拍了几张照片,又启动视频模式,录了一段视频。 她许完愿,扑哧一声,将烛火吹灭。 我行至门口,摁亮开关,屋里瞬间如白昼。她切蛋糕时,我看到上面写了一个“静”字。 我想,她大约就叫静吧,至于具体什么名,赵总没说,我也不方便问她。 女人切好蛋糕,分给我一份。 随后,她坐在我旁边,一边吃蛋糕,一边看手机。 “哗。你的照片,拍得真好。”她眼含波水,盈盈欲笑。 拍完照片,我没看效果,就直接将手机还给了她。 至于,照片拍得好不好看,我并不知晓。 不过,美丽的人,随便怎么拍,随便谁来拍,都会很漂亮。我心中这样说,嘴上也这般说。 女人说:“哈,见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个谦虚的人。” 我说:“谁不想骄傲啊,可我没有骄傲的资本。” 女人说:“谦虚是个好品格,要坚持哦。” 吃完蛋糕,女人说:“加个微信吧,以后还要多向你请教。” 我赶紧说:“不敢,向你学习。” 加上微信,要告辞了,走到门口,她喊:“再等下。” 我回头,看到她提着那个袋子,递回给我。我不解,望着她。 她说:“给我捎一句话给他。” 我嗯一声。 她转身,去往柜子边,取出一个信封,递我手里。 她没说“他”是谁,但我听得明白,他即是赵总。 我答应下来。 信封没贴封装,摸在手里,感觉像纸条。但我又奇怪,现在通讯这么发达了,还玩得这么浪漫么? 回去路上,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回复赵总。 想来想去,不管怎么回答,都不太妥当。好在,当天已经太晚,我不用面对赵总。只发了信息,向赵总报告:任务已经完成。 很快,赵总便复我:“辛苦啦,快下班吧。” 次日上班,准备先去找赵总,又觉得才下班,他肯定有事要处理。于是,决定晚半小时再去。 谁知,九点刚过,赵总便打来电话,叫我过去谈工作。平时,赵总要交待工作,都通过梅小姐。 这是首次,赵总直接给我电话,所谓谈工作,我当然知道,另有其事,暗指昨夜我在信息中说的“任务”。 去赵总办公室里,见到梅小姐,她颇为意外。 我不便说什么,只笑了笑。见到赵总,我双手将女人托我转送的信封送上。我本以为,赵总肯定会立即打开。 谁知,赵总接过信封,瞄了一眼,就顺手放在桌上。 反而起身,迎我到茶几边,开始泡起茶来。 “说说。”洗茶杯时,赵总开口问道。我略一思索,便将昨夜下班,去她家之事,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我想,我已经讲得很详细了。 谁知,赵总想要更多:“讲讲她的衣着,神态。” 我说:“她穿红裙子,人比照片上的更美,而且,很有气质。不过,我也不敢盯着她看。” 赵总正在饮茶,听到我讲出这句话,明显笑了一下。 我有些局促,再次回想,昨夜,没出做出什么不妥之事。 “别紧张。辛苦你啦。”赵总举起杯子,“来,饮茶,朋友自家的毛尖。平时,很难喝到的。” 我对茶没讲究,更喝不出好坏,但赵总说好,也就认定很好。 汇报完事情,再讲些工作上的闲话,赵总接了个电话,挂断后,赵总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果然没看错人。以后,有什么困难,只管开口。” 从赵总办公室出来,刚坐下,西施就凑过来,笑问:“捡到宝啦,这么高兴。”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喜形于色了。于是,赶紧压制住喜悦心情,假装若无其事地对西施说:“有个女孩主动加我微信,你说该不该欢喜?” 西施说:“当然,必须,要不,晚上摆一桌,我给你庆贺一下。” 成为同事这段时间以来,我多少了解些她。她平时,爱开玩笑,倒也让平淡的工作,增添了些许趣味。 我说:“好呀,要不,晚上一起去食堂,我请客。” 公司食堂,主要为员工服务,不以赚钱为目的,价格亲民,所谓我请客,无非借着她的话,调侃一下罢了。 谁知,西施却说:“天天吃食堂,早吃烦了。我最近在学做菜,敢不敢去试吃?” 类似的话,西施此前对我讲过好几次,事后都证实,她在开玩笑,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上当。 我扬了扬手机:“有个姑娘,青春貌美,刚和我加上微信。我和你共进晚餐,如果她知道了,生气吃醋,我罪过可就大了。” 西施笑:“所以,改天对吧。” 我朝她竖起大拇指:“聪明。” 调笑归调笑,我想起自己的喜宴,再拖下去,可没必要办了。 办一场酒宴,当然不是为了让大家为我庆功,主要是召集一起,碰个头见个面,加深感情。 当然,大石对此还有别样目的,想着带素琴一起,见过冬夏,也算他来见过素琴的娘家人了。 那天下午,我逐一联系,问了曹超大石杏花他们的时间,最终,把日子定在周六晚上。 待一切尘埃落定时,我给d姐打了个电话,谈起此事。d姐满心欢喜,还表示她要赞助酒水。 我坚辞不受,她非要说,酒是朋友送的,摆在家里很长时间,反正没人喝。 几个来回,恭敬不如从命,我只好答应。 谁曾想,正因为d姐的参与,我相当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第95章 秋水 宴席设在福满楼。 d姐推荐的地方。 以前散步,我从福满楼经过很多次,平常时候,也总是满座的。尤其到周末,更要提前预订。人多,便证明味道好。 订位的事,也是d姐张罗的。最开始,我以为,她在福满楼有熟人。后来才知,熟人倒也有,最关键的的原因,在于,她是福满楼的vip客户,订房优先。 之前,我列了一个名单,加在一起,出席者共14位。 经这段时间,与梅小姐的交往,尤其上一回,赵总跳过她,直接安排我去办事,梅小姐明显有些不悦。 好像我的出现,她作为赵总亲信的位置,将要不保似的。 她当然多心了,别说我志不在此,就算真有此心,也无法抢占她在赵总心中的位置。 女性,尤其是长得有些漂亮的女性,在职场上,是有着天然优势的。 这次设宴,其目的,只是把几个要好的朋友,叫在一起,吃个饭喝个酒,乐呵一下。叫上梅小姐,意义可能就不同了,会让她起疑,以为我在炫耀什么似的。 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思前想后,我把梅小姐从名单中删掉。 除她之外,其他两位泛泛之交的同事,还有那位保安大哥,也没在被邀之列。 如此一来,参与者中,男的只有大石、曹超、老宋和我。女子则有素琴、冬夏、丽枝、杏花和d姐、雷姨,一共十位,寓意十全十全。 男女四六开,不算过分失衡。 宴席当晚,我提前40分钟到达酒店,进到包房一看,d姐比我更早。她不是去吃席的,而为帮我张罗宴席的事。 点什么菜,倒还好说,她心里有图,网上也能看到菜单。她早就跟我商量过。她之所以去这么多,体现了她对此事的郑重。而且,她喜欢办这一类事。 因为热爱,所以能办好,办得出彩。 这一方面,她颇有些《红楼梦》里,王熙凤的本事。我过去时,d姐已经拟好两套菜单,拿给我看,并讲明为何点这些菜,参与者的口味,以及菜品价格,均作了考虑。 看着d姐认真的样子,我唯有感动。两套菜单在我看来,均完美无缺,想了想,选了第一个方案。 d姐点头,继而吩嘱服务下,安排厨房张罗。服务员离开后,d姐跟我谈起排位的事,谁坐主位,谁排末尾。 我坚持让d姐坐首席,雷姨次之,余下依次为冬夏、丽枝和杏花,至于几个男子,则随意排排就是。 d姐笑:“没一点政治纪律。我怎么能坐主位的,这个位置,理所当然,应该由雷总来坐,而你,应该坐次席,陪好领导。” 我还要坚持:“公是公,私是私。雷总对我的好,我当然记在心里,但d姐你一直以来,对我关照有加,无以为报啊。” d姐穿淡绿色的裙子,脸上容光焕发:“你可别忘了,她是朋鸟社的社长,是我的领导。其他人,要么是你同事,要么是邻居,天天见面,更要重视。咱俩的关系,就不用再客套计较了。” 听她一番话,我很感动,只好答应,但我拒绝坐次席,而且要求,女士优先。最后,我们各退一步。 雷姨左右,按冬夏、丽枝、杏花、d姐、素琴排位。素琴旁边,大石作陪,而d姐身边,则是我的座席。 大石旁边,是曹超的位置。 曹超也算一个小领导,但他倒释然得很,不拘小节,也不看重这些排位的虚假之事。现场有众多佳人,才是他最关心的。 d姐带了两种酒,一种威士忌,一种红酒。威士忌是国外的,红酒是国内的。我想,今晚算我的主场,曹超大石肯定会想法子灌我。 因此,莫不直接喝威士忌得了,喝两种酒,恐怕更容易醉倒。只是,红酒已经打开,倒在醒酒器里醒酒。 处理好一切,看看表,再有十分钟左右,他们该陆续抵达了。这时,服务员按d姐的要求,沏了一壶茶,给d姐和我,各倒了一杯。 服务员是个年轻姑娘,手指修长,洁白无瑕。茶汤金黄,芳香四溢。我想,福满楼果然与众不同,连茶水都这么高级。 倒好茶,d姐便说:“尝一尝这茶,今年新出的茶,我托朋友,从浙江快递过来的。” 我这才明白,茶叶也是d姐的心意。原本是我的宴席,d姐如此热心,我感动又羞愧,举起茶杯,向她表示感谢。 d姐说:“跟姐姐就别这么客气了,以后,少不得还有很多麻烦你的地方。” 我当即表态:“只要有用得着的地方,我定当赴汤蹈火。” d姐笑:“没这么严重哈。”她新换了发型,原来的大波浪,全部拉直了。挂在脖子上的红宝石吊坠,显得愈发鲜夺目。 和d姐说着笑,门被推开了,进来一对情侣:大石和素琴。看他俩的穿着,就知道,他俩为这次宴席,做了精心准备。 大石且不说了,穿了一套新衣服,人极精神。 素琴呢,算不上盛装出席,衣服甚至,还是她以前穿过的旧衣,也不鲜艳显眼,脸上涂了些许粉彩,画了淡淡的眉,但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因为那些妆容,已经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与之和谐共生。素琴的面颊,白中透红,眸子里盈着波光。 这样一个人,任何人望一眼,都会知道,是一个正在被宠爱的女人。 d姐第一回见他们,待我作了介绍,她请他们在指定的位置落座,招待服务员倒茶。接着,坐下聊天,谈工作生活,以及女人们的事情,不时哈哈笑。 她俩谈得欢喜,大石则望着我,又望一眼d姐,我自然知晓他的意思,当着d姐与素琴的面,哪里好解释什么。 两三分钟后,又来了宾客。门被推开,丽枝、杏花和老宋,依次鱼贯而入。 d姐起身,我作了介绍,她和他们一一一握手,我则引导他们,在各自位置上坐定。 杏花与老宋坐在一起,大约老宋要求的,杏花化了妆,穿一件浅红色上衣,搭配着素色裤子。 她平时素颜朝天,化妆的痕迹过于明显了,与素琴的打扮,以及落落大方相比,明显落了下风。 即使如此,杏花眼里闪烁的光芒,让我相信,她和素琴一样,是正在享受幸福的女子。 由着素琴和杏花,我心生感叹,中年女人的幸福,真令人羡慕啊。 暗自思忖之际,d姐抬头朝我瞧了一眼,似乎在告诉我,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第96章 接触 见d姐望着我,我不免有些心虚,假装低头看手机。 这时,冬夏打来电话,称她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实在抱歉。挂断电话,我有些愣怔,心想,莫非她知我请了这么些女子,不肯前来?再一想,觉得自己太自作多情了。 上一回,正因为自作多情,结果,被她的阿锋,害得很惨。尽管如此,冬夏不来,多少有些失落。我把大石叫到屋外,讲了冬夏的事。 大石此番与素琴同来,多少有些来拜见冬夏这个“娘家人”的意思。如今,冬夏临时缺席,他不免有些失落。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他反而安慰起我来。 原本想着十全十美,现在,没了“十”,只能长长久久了。 事情谈毕,回到屋里。 人一多,愈发热闹,我也渐渐被他们的谈话吸引了过去。 d姐说:“雷总故意摆架子,等会她来了,让她罚酒。” 大石跟着叫好:“曹超这小子,走之前还让我早点到,结果呢,我到了,他人影不见一个。待会,让他罚三杯。” 大石话音刚落,屋外响起了脚步声。 我以为曹超来了,谁知竟是雷姨。 雷姨主打简约时尚风,秀发披肩,吊大耳环,戴玉石手镯。 d姐早就起身,行至近处,将她迎到主位。 雷姨不免一番推让:“今晚的主角,是我们的范顾问,请他上座。” 我连连摆手:“今天只有小范,没有范顾问。” 雷姨转头对d姐说:“d姐坐首席,实至名归。” d姐说:“你还没来时,我和阿谦商量,今天聚会的主题,是庆祝他调岗。当然,升职,涨薪,也随之而来。你在这件事上,推波助澜,起到了关键作用。作为头号功臣,你当然要坐主位。阿谦你说是不是?” 我忙接话:“对啊,雷总您就别再谦让了。” 话已至此,雷姨只好坐下。她甫才坐下,曹超来了。一进门,他就拱手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来晚了,不讲理由,待会,我先罚三杯,可好?” 雷姨说:“谁人不知,你是海王,不,海量,三杯哪够。” 雷姨对曹超的情史,多少有些耳闻,她故意混淆海王海量,既是活跃气氛,也想借此机会,刺一刺曹超。 曹超当然听出她话中有话,但不以为然。今日,女宾众多,正是他大展身手的好时候,他望一眼雷姨,随口便说:“雷总红光满面,最近肯定有喜,要祝贺啊。” 雷姨听了,乐呵一笑,笑言:“借你吉言啊。” 人到齐了,饮茶时,我正欲再作介绍,顺带讲讲冬夏的事。 d姐拦住我:“要不,让大家自己来,充分展现个人特色嘛。” d姐话音刚落,曹超便举手称好。曹超率先举手,自然由他开始。与我不同,曹超长于口头表达,尤其今晚,几位佳人,各有特色,各有风采,更激发了曹超的表达欲。 他的介绍,诙谐幽默,引得笑声不断。 曹超起了头,介绍便从他起,顺时针开始。 其他几个,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轮到雷姨时,菜陆续上了桌,大约因这一原因,她极简短,却有风趣:“小姓雷,性别女。” 她的介绍,与曹超是完全不同的路数,引得众人大笑。 笑毕,大家望向d姐。她却不急,提议先吃口菜,饮口酒。 酒有两种,喝哪一种,意见略有不同,雷姨一锤定音:“就喝威士忌吧,配些雪碧,清凉爽口,舒服。” 服务员取来雪碧,众人皆各自倒满。 d姐提议:“今日因阿谦而聚,要不,先敬阿谦一杯。” 在场各位,对我差不多,均有恩情,我赶紧推阻:“都敬未来吧。” 众人同意,威士忌加了雪碧,味道不错。 d姐站起来时,开始介绍自己,她讲得情深意长。不但有介绍,还讲述了她与雷姨的交往,以及如何加入朋友社,并与我相识的经历。 雷姨喊:“喝一杯,喝一杯。” 曹超等人跟着起哄。 d姐笑:“喝就喝。” 言毕,面朝着我,举杯一饮而尽。 “好酒量。”大家一齐称赞。 他人介绍完毕,轮到我了,我倒不用介绍,只端杯,发了一番感言:“今天荣幸,请来大家。你们都对我有恩,范谦谨记在心。我提笔能写几个字,但嘴上真不太会讲话。啥也不说,一切都在酒里。” 说完,我一仰脖子,那杯威士忌,便下了肚。 d姐体贴,尤其会照顾人,我刚饮完酒,还未坐下,她已经在我碗,夹了几块菜。到我这里,一圈介绍才算完毕。 d姐望望雷姨,她心神领会,举起杯子:“来,大家一起,祝贺范谦老师。” 大家照做了。吃过一口菜,d姐又来了,说了句类似的话。d姐举完杯,按理讲,接下来该轮到曹超了。 我俩关系最铁,认识最久,交流也最多,还一起出过差,住过一间房,见识过他的红粉佳人。可他尚未举杯,丽枝却先行一步。 这一点,倒出乎我意料。 d姐举杯时,为表郑重,特意站起来。丽枝向她学习,也站起来,露出一脸欢颜,她戴了美瞳,没涂口红,但描了唇。甚至,她还新做了指甲。看得出来,为这次宴席,她费了些心思。 在刚才的自我介绍,她只略略谈了几句,但此刻,话多了许多。 “在家靠亲人,出门靠朋友。范老师有趣、有才,我很荣幸,与范老师成为邻居。今天,又因为范老师,认识了在座诸位。丽枝是个小女子,又不善饮,今天特别高兴,在此,感谢范老师,感谢大家。” 丽枝讲完话,三两下,一杯加了雪碧的威士忌,就落进了肚腹间。 喝完,她还朝大家拱了拱手。 我虽未曾与丽枝单独喝过酒,但我知道,她是有些酒量的。上一次,我俩在阳台谈天,说到了举杯邀明月。 她回屋,端来一杯红酒,一饮而尽,像没事人一般。但今天,或许是威士忌的缘故。 没隔多久,我便看到,她脸上飞上两朵桃花。 不知视觉原因,还是桃花的缘故,那天晚上的丽枝,比我在其他时候见到的她,更加明艳温柔。 而我后来喝多了,加之租房与丽枝相邻,也在散席之后,有了更深入的接触。 第97章 想象 酒宴上的欢乐气氛,远超我的想象。 丽枝举杯之后,终于轮到曹超。曹超先喝一杯,又因姗姗来迟,被雷姨提名,“自罚三杯”。 随后环节,大家便轮流敬我。每举一杯,就讲几句话,其中,不乏妙言高论。酒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气氛欢乐,大家讲起话来,也多有调侃之词,令人心生浮念。 我原不善饮,但今日此刻,只能来者不拒。 设宴之前,我就知道,我必醉无疑。当然,也应该要醉一回的。 曹超敬我时,反复强调,人生得意须尽欢,花开堪折直须折。这样的穿插混用,只在他这里,才用得如此娴熟自然。 因此,我早就暗暗交待过曹超,若我没及时买单,请他一定替我结账。 中途,我隐隐有些醉意时,心里便想着,趁清醒,且先去把帐结了。 我走出房门,d姐心有灵犀似的,预知我要去买单,紧着跟过来。 d姐与我并肩,关切地问:“怎么样?” 我明白她的意思,答道:“还好,谢d姐关心。” d姐面若朝霞:“跟姐姐客气什么。” 收银台近在咫尺,我暗思,d姐亦步亦趋,莫不是要帮我买单?倘若如此,我是绝不肯接受的。 毕竟,这是我的宴请,叫d姐过来,是视她为朋友,她能赏脸,我也跟着沾光,在朋友中,证明我还是有些人脉的。若是她买单,情况则变味了。 我拿着手机,另一只手,作势要去阻挡d姐:“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买单的事,就别跟我抢。” d姐眉头一挑,眸子闪动波光:“不抢,当然不抢。” 到了收银台,d姐果然没和我争。原来,她只是见我身体摇晃,怕我糊涂摔倒,跟着来照顾一二。如此一来,我心里愈发有种暖意。 “先生您好,一共185。”收银员明眸善睐。 我有点不相信,又问了一遍,收银台重复一遍,还是185。我暗想,这么便宜么?我可点了一大桌子酒啊。 许是见我疑惑,收银员解释说:“d姐是超级vip,给你打了个折。” 事后想来,这折扣实在有些多,但我当时哪里想得那么深,只朝d姐表示感谢。 d姐笑:“莫见外,自己人。” 结账回去,雷姨调侃道:“你俩同出同进,啥子意思?罚酒,罚酒。” “对啊,要罚。”曹超跟着闹事。 我想,幸好今天冬夏不在,要不然,此等场景,她见到了,不知作何感想。 我饮下一肚,嗓子有些辣,头有些晕。 d姐心细,招手叫服务要了支牛奶,摆在我身边。 我对d姐悄声说:“已经买单了。” d姐柔声笑:“没事,一支奶而已。姐姐请客。” 我面色酡红:“谢谢姐,你总这么照顾我。” 之后,你来我往,场面十分热闹。 酒宴前半程,曹超、大石和我是主力军。到了下半场,老宋或许受到酒精的刺激,主动作为,勇于担当,开始轮番敬酒,对于女士,一律“我干了,你随意”。 大石的酒量比我好,但也好不了太多,晚上还要陪素琴,他不再频频举杯,我能理解。 曹超酒量颇佳,却假意微醉,借故躲酒,则让我不解。但我当时,没想太多,毕竟,这是我的主场,大家在为我高兴,是我的幸运。 况且,老宋挺身而出,让宴席一直保持较高的热度。推杯换盏之间,我渐渐眼神迷蒙,此乃醉酒的预兆。 这时,我更庆幸提前买了单。 至于什么时候散席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在离开之前,没加微信的几个人,都加上了微信,还说要建一个群,名字就叫天南海北一家人,定期组织聚会。 我叫来的这些人,身份各不相同,但还聊得投机,我挺得意的。 从酒店出来,大家都喝得七七八八了。只是,有人微醉,有人深醉罢了。 曹超倒很清醒,安排谁送谁回家,谁与谁同行。但到底如何安排的,我竟然全无印象。与我同行回家的,应该是四个人。 其中有对情侣,相依相偎,颇为亲密,当然应该是老宋和杏花。在我身边,也有一人扶持,而且感觉不是曹超,而是位女子。 但说来奇怪,我硬是想不起她的容貌特征。来到租房,行至二楼,老宋杏花与我道声晚安,先行上楼去了。 我正在想,你俩才有好梦呢,便感觉有一只手,在我身上来回摸索,找到一把钥匙,打开门,扶我进去,我便跌坐在沙发上。 再之后,我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帮我洗了一把脸,又找出一支奶,喂我喝下,说是醒酒的。 她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不知情。我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清楚。 早上醒来,口干舌燥,打了杯水,一口喝下,滋润喉咙。刷牙时,忽然想起,我昨夜进门,就躺在了沙发上。但天亮睁亮,却发现睡在床上。 难不成,昨夜送我回家的她,把我扶到床上的? 可为何我一丁点印象都没有了? 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想来想去,没个结果,干脆下楼吃早餐,刚坐下,手机响了,d姐打来的,还没讲话呢,先咯咯笑个不停。 我问:“遇到啥子喜事,如此高兴?” d姐却环顾左右而言他:“昨晚睡得可香?” 我说:“醉得一塌糊涂,一觉醒来,天就亮了。” d姐说:“那就好。” 隔了一会儿,她又说:“昨夜,我讲了些不妥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问:“啥子话?” d姐问:“不记得了?” 我说:“没一点印象,连我怎么回来的,都不晓得。” 其实,我之所以这样讲,是想d姐给我点提示。 结果,她不再往这个话题绕,闲谈几句,说改日再聚,便挂断电话。 今天周日,不用上班,吃罢早餐回去,我暗自揣测,d姐所言,称讲了些不妥的话,又说改日再聚,莫非在暗示什么? 第98章 念头 d姐的电话,让我不免心生他想。 难不成,昨夜我醉了酒,是d姐送我回家,并细心照顾的? 想到d姐,我不免脸红心热。上一回,陪她去植物园,见识过她性子的另一面。她人到中年,其实骨子里,还住着一个小精英。 尤其,她的衣服被撕裂,我为她打掩护,是可以算作“自己人”的。 如此一想,d姐深夜照顾我,也算合情合理。 不过,d姐这样一个人物,跑到出租屋来,难免见到我不堪的一面,我心中有些羞愧,想着是不是该跟她发信息,略表感谢。 正在这时,手机倒先响了,弹出一条微信,丽枝发来的:起床了吗,大才子。我回了个微笑表情。 丽枝说:“阿里巴巴,能开个门么?” 我盯着信息,竟然不明其意,以为她在玩猜谜游戏。 于是,便对她说:“阿里巴巴在呢,许个愿,门就开了。” 隔了几秒钟,丽枝说:“愿已经许了,门怎么还没开?” 我问:“你在哪呢?” 丽枝说:“就在你家门口啊。” 我这才明白,她所指何意。于是,从沙发上站起,打开门。 却见丽枝一脸明媚,端了一碗皮蛋瘦肉粥:“我煮了粥,给你也尝尝。” 我正欲伸手,她却跨步进来,摆在桌上,说道:“尝尝本姑娘的手艺。” 我已经吃过早餐,但她如此热烈,自然不便这样说。我坐在桌边,她摆了凳子,坐我对面,乌黑明亮的大眼睛,静静地望着我。 我平时见到的丽枝,几乎不作什么打扮,但此刻,坐我对面的姑娘,却明媚动人,脸上明显打了粉底,但处理得很巧妙,遮掩了原本的黑,又不显得生硬。 另外,她身上还散发出一种清香,但我无法辨别,是什么类型的香水。我猜测,或许是在地摊上的杂牌子。 我朝丽枝笑了笑,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粥。 说实话,起先,我并没抱什么希望,无非一份皮蛋瘦肉粥罢了。当然,就算味道一般,我也会给予极高的赞美。 毕竟,这份心意十分难得。所以,吃东西,并不在于吃,而在于心心相念。谁记挂着你,她做出来的菜肴,就是可口的。 然而,我尝过一口,却大感意外。 说起来,这份粥,与外面摊子上的,并无别的不同。只不过,加了一些芹菜。吃起来,却如同美味佳肴。 我一连猛吃几口,简直停不下来。 以至于,丽枝笑着说:“慢点吃,慢点吃,今天周天,不上班。再说,我又不问你要碗。” 我放下勺子,凝视望着丽枝:“你这个骗子。” 丽枝不解,问:“咋了?” 我说:“简简单单一道粥,却做得这么好吃,你还说不会做饭,不是骗子是什么?” 原来如此,丽枝松了一口气,脸上染上两片飞云。 “如果你喜欢吃,我改天再做给你吃。”丽枝说这话时,看我一眼,赶紧把目光望去别去。 “又是改天?”我心里暗思,怎么丽枝的话,和d姐的话,有这么多相似的地方? 再喝了几口中粥,我问起丽枝,昨夜之事:“我喝高了,怎么回家的,都记不得了。你帮我回忆一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丽枝的眼睫毛,扑闪扑闪的:“真不记得了?” 我举起手:“骗你是小狗。” 丽枝说:“那我说出来,你可别害怕啊。” 听她这么一说,我心怦怦跳,看来,肯定发生什么大事,而且此事,一定与丽枝有关。 我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我胆大如虎,还没什么事能吓倒我。” “你才不是属虎的呢,告诉你,我是属虎的。”丽枝一听,哈哈大笑。 我想起曹超去西丽时,对我说,羊入虎口。此刻,听丽枝这么一说,抬头望她一眼,她眼神清新,不似说假话。 借着丽枝的由头,我问她:“那我属什么的?” 丽枝说:“你刚才说了的啊。” 我不解:“啥时候的事,今天我可别喝酒,可别忽悠我。” 丽枝一本正经地说:“你刚才说你是小狗,这么快你就忘了。” 我心说,我的意思,如果我讲了假话,骗了你,才是小狗。可我所说,全是真心话,怎么就成小狗了。 正欲问丽枝,看着她突出的锁骨,脑海中突然闪现一个画面,这画面昨夜在我家里,好像也出现过。 如此看来,昨夜照顾我醉酒之的,应该是丽枝。 她住在隔壁,送我回家,亦合乎情理。而且,昨夜她送我回家,肯定发生过什么事,要不然,她也不会大清早的,就跑去市场,购买新鲜食材,烹制好皮蛋瘦肉粥,给我端到屋里来。 从她的话语分析,丽枝认定,我对昨夜之事,是有印象的。 所以,她才会骂我是小狗。当然,这里的“骂”,更含有一种亲昵之意。 理清思路,我对丽枝讲了句谢谢。 “不用谢。”丽枝轻声答,“以后,指不定,要请你帮忙呢。” 我赶紧应承:“只要用得着我的地方,以后只管开口。” 丽枝换了一副孩子般的表情:“真的?” 我说:“当然真的,如若不然,天打雷劈。” 丽枝赶紧制止:“好啦,当然信,发什么毒誓。” 喝完粥,我欲起身,去厨房洗碗。丽枝非拦住我,从我手中抢过碗和勺子,径直去了阳台。 我坐在客厅,有些无聊,也讲不过去,便跟着她,跑到厨房,陪她洗碗。此时此景,像极了居家过日子的夫妻。 倘若与丽枝,成为情侣,会是什么感受呢?我脑海里,冒出这样一个场景:你酒水,我扫地。我砍柴,你煮饭。小桥流水一家的生活,是很多城市人的向往。 丽枝穿件短衫衣,光洁的胳膊,有节奏的摆动着。我从头发开始,细细打量她来。她的脚上,穿着一双透明凉鞋。 这没什么特别的,重点在于,她的脚趾甲,涂了艳红的趾甲油。许多女子,外貌好看,但脚趾头部分,严重影响观瞻。 丽枝却不一样,她那双脚,白若冰雪。我能感觉,若阳光照在上面,肯定会有一种透明效果。洗一只粥碗,花不了多少时间。 很快,丽枝便洗好碗。回到阳台,看了看那只风铃,眼睛里,充满欢喜。 而我,表面上陪着她说话,但目光,却总不由自主地,去找那双光洁的脚趾头。 第99章 足下 “嘿,想什么呢?”丽枝瞧出了我的心不在焉,突然发问。 我惊了一跳,以为她发现了端倪。 阳台上,有只盒子,盒子里,摆了几个跳跳球。与丽枝闲谈时,我抓了只跳跳球。 结果,我被丽枝的问话,吓到了,一紧张,手中的跳跳球,就从手里滑脱而出,掉在地上,滚了几下,竟滚落到丽枝足下。 我弯脚去拾捡,那球跳得快,弹跳到丽枝的脚上,又跑开了。好像那球,附带了我的所思所想,去帮我实现愿望一般。 丽枝咯咯地笑着,像在陪着我,玩儿童们玩的游戏。 捡起跳跳球,我有些尴尬,认为自己太唐突了,丽枝倒不以为意。当然,她一定没料到,我关注她的足下,更甚于额脸。 女人手指修长,洁白如玉的,我见过不少。但女子的玉足,则各有不同,尤其像丽枝这般,能当脚摸的,更是少之又少了。 我心里憋着这想法,不敢透露。 谈完天,丽枝嫣然一笑,告辞而去。走到门口,又反身回头,对我巧笑倩兮:“昨晚很开心,谢谢你。” 我说:“我也要谢谢你。” 丽枝说:“别这么见外啊。你说过的,温暖都是相互的。得到就是付出,付出就是得到。” 我说:“你啥时成了哲学家。” 丽枝道:“跟优秀的人在一起,不知不觉,就变得优秀了。” 我调侃:“近墨者黑,你不怕呀。” 丽枝走后,我坐在沙发下,反复回想昨夜之事。 除了丽枝锁骨的画面,其他的,也只能回忆到酒店门口。至于,那几个人,接下来的安排分配,我没一点印象。 原先,收到d姐信息,我还以为,昨夜,她送我回家的。我因此还很担心,她屈尊来到出租屋,我的房间虽还算整洁,但屋里摆设,难免可见荷尔蒙。 如今,看丽枝的举止,如此主动,更好像我们昨天晚上,发生过什么亲密之举。由此,自然想起了冬夏。 她醉酒那夜,我背她回家,有了夫妻之实,结果,她在兴奋之时,念挂着前男友阿锋之名。但在事后,冬夏对和我的欢愉之情,全然忘了一清二楚。 如此看来,我若是夜晚对丽枝做了什么,也可能啥都不记得。再一细想,又觉得,应该对丽枝好些。不过,她对我仍是神秘的。 这些神秘,与朱玲珑的神秘不同。朱玲珑是故作神秘,而丽枝和我,虽住房相邻,但交流并不算多,更别说谈家事情感与工作了。 现在却不一样了,丽枝的主动,给我透露出一个信号。原本,还想和曹超通通气,问问情况。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了。 我想着该送丽枝一点东西,表示一下。 家里倒有些吃的,但都觉得太俗气。有一种利益交换的感觉,而不是谈恋爱。正没有头绪,闹钟响了,是个提示音。 曹超送我的那两张音乐会门票,就在今天晚上。 本来,我留着请冬夏去的,已经提前和她打过招呼。可后来,遇到她夜醉一事,结果出现阿锋,让我情绪低落,像是阿锋的备胎,一度痛苦不堪。 经过昨夜之事,倒好像能原谅冬夏了。只是,丽枝已经照顾了我一夜,而冬夏心里挂念的人,仍是前男友。 所以,我也没必要,再去纠缠他了。 由此,今晚的音乐会,干脆请丽枝出席好了。 在此之前,我得精心策划一下。看了音乐会,再请她喝点咖啡,送上一份特别的礼物什么的,让她知道,我有一千种想法,可以让她成为浪漫的女人。 思索完毕,跑到阳台上,拉了拉风铃。谁知,风铃响了许久,却无有回应。难道跑出去了?我暗自思忖。 我心里藏不住事,想先定下丽枝的时间,于是,拿起手机,打电话。电话响了几次,她亦未接。 前面,我讲过,丽枝于我而言,很多地方是神秘的。今天,她明明告诉我,不用上班,此刻,她却不接电话,会在干什么呢? 我心生疑虑,瘫坐于沙发上,手机摆在一边,心想,等会她看到了,自然会回我电话。等了将近半小时,未有回音。 期间,倒来了两次微信。 一次是大石发来的,一次是阿洁发来的。 大石只是正常问候,知我昨晚喝高了,问我醉酒没,状况如何。我怕他问我更多,与丽枝有关的事,只简单作答,就引到别的话题上。 阿洁的信息,则颇有意味。赵总上周五交代她写一个报告,她写好了,问能不能请我帮忙看看。 我向来助人为乐,何况,阿洁与我性格还算相投,便应了一声好。 看了阿洁写的材料,我提出几点意见,阿洁回:“你真好,改天请你吃饭。” 言毕,就忙着去改报告了。 我放下手机,离开客厅,来到阳台,望了一会儿风铃,又移步到厨房边。早些时候,丽枝就站在那里,而我,则被她堪可去当脚模的足,吸引住了。 由此,想着再与她相会时,一定仔细欣赏。正这样想着,摆在客厅的手机响了。 我暗喜,莫非心有灵犀,我正想着她,她就来电话了。 跑到客厅,却不是丽枝打来的,而是冬夏。 “阿谦弟弟,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冬夏开门见山。 听她语气,状态应该不错。但她不在出租屋,更像置身商场,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换作以前,听她这么问,我定会十分开心。 可昨天晚上,事情发生了变化,于是,我懒懒地说:“说说看。” 冬夏说:“我记得的,上一次,你说过,陪我去看音乐会,时间就在今天。我没说错吧。” 我坦然作答:“对的,没错,就是今天。” 冬夏说:“嗯,现在,有个情况,得向你解释一下。” 我平静地说:“请讲。” 冬夏说:“抱歉啊,我可能不能陪你去了。” 我听后大喜,暗想,你不去正好,我携丽枝前往,也就不会再向你解释缘由了。 然而,冬夏接下来说的一句话,让我直接愣怔一地。 第100章 犹豫 冬夏给我打电话,说不能陪我去看音乐会,我以为她要失约了,心想我正巴不得如此。 可我没料到,冬夏是请我帮忙的,她想让我把两张票都给她。 原来,她并非去不了,很想去,但不是陪我去。 “是阿锋吗?”我问。 冬夏犹豫了一下,才说:“不是。” 我问:“那是谁?” 冬夏绕起了弯子:“这个人对我有恩。” 我讥讽道:“什么大的恩情,要以身相许。哦,不,说错话了,不好意思。” 显然,冬夏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但她有求于我,只能自降身段:“对不起啊,以后我再单独请你,好么事发突然,但晚上的票,已经买不到了。” 我硬起心肠,问冬夏:“这是向我买票么?” 冬夏说:“没关系,我可以买下来,只要不票价不高得离谱。但我相信,弟弟肯定不会让冬姐难堪的,对吧。” 很多时候,女人会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甚至,爱情会迷惑她的双眼。看来,冬夏正处于这种阶段。 我猜测,她肯定是为了阿锋,要不然,与我一起那次,不会在半梦半醒间,喊出他的名字。 我到底心软,见不到冬夏受伤,柔声道:“好吧,票给你,来取吧。” 顿了一会儿,又说:“说卖给你,当然是逗你玩的撒。票本就是曹超给我的,我再送你,我的冬姐,当然不能要钱。” 冬夏说:“谢谢,我就知道,你最好了。现在回家找你。对了,你还没吃中饭吧,我给你带好吃的。” 我想说不必了,但她已经挂断电话。你最好的话,丽枝也对我讲过。 我真这么优秀么? 还是说,这不是优秀,而是呆笨愚傻,要不然,朱玲珑怎么把我忽悠得团团转? 说真的,在得知朱玲珑骗了我那段时间,有好几个晚上,我甚至生出报复之心,抛弃所有道德,但凡与我接近的女人,都想法子,去吸引她。 然后,再像朱玲珑对我一样,摘了果子,立马远离。 可我终究狠不下心,所以,只能看着冬夏和前男友,重归旧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和冬夏通完话,丽枝的信息,终于来了。 一来,就接二连三。 丽枝说,抱歉啊,刚才一直在忙。 丽枝说,你头不痛了吧,记得多喝些蜂蜜水。 丽枝说,快中午了,该吃饭啦。 我答,你今天不是不上班么,还在忙啥啊。 我答,家里没蜂蜜,只有水,收到你的关心,喝温开水,也像加了蜂蜜。 我说,你吃了吗,要不,一起去吃?你请客。 丽枝说,昨天喝醉了酒,感觉你今天就变了一个人。 我问,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丽枝不回答,反而问我,这个啊,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转眼之间,我与丽枝的聊天记录,就有两个小说章节那么多了。 看了看表,十二点半了。家里没开火,准备下楼寻吃的。才站起,又想起冬夏说过,给我带好吃的。 我若出去,她寻我不着,会不会认定,我不想给她音乐会的票? 大丈夫男子汉,岂能出尔反尔。不行,我得等冬夏。 追着丽枝,又聊了些天,心里想,你冬夏有阿锋,我也有丽枝。你俩是艺术家,情意绵绵,去看音乐会,享受高雅艺术,陶冶情操。 我们是下里巴人,晚上去看电影,回来去街头漫步,十指相扣,温柔缠绵。你们有你们的欢喜,我们有世俗的愉悦。 憧憬一番,作些许想象,倒也是乐事一件。 不知不觉间,十来分钟过去,有人敲门。 打开,正是冬夏,她脸上堆笑,递给我一个打包盒:“超级正点的煲仔饭,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我接过饭盒,冬夏站在门口,却不进屋。男女授受不亲,这是要与我保持距离了呀。我暗自思忖。不过,你是房东,进租客的房间,也正常得很,不算私相授受吧。 尽管如此,我只是笑了笑,从柜子里找出一个白色信封,里面,装着曹超给我的音乐会门票。 冬夏接了票,异常欢喜。 看得出来,她想离开,又不想意思马上就走,于是,一个劲地劝我:“你吃饭嘛,真的,很好吃哦。” 我调侃她:“一点都不香。” 冬夏果然中了计:“怎么会呢?” 我说:“一个人吃饭,怎么会香呢。” 冬夏哈哈一笑:“我留意着,有合适的,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到时,做什么都是香的。” 我只当她在说话,跟着和墙:“好呀,等着你哦。” 聊天时,冬夏想走,却又不好意思,只能不停地看表,我假装没看见,猜测阿锋可能就在楼下等候。我心中骂他,我当了一晚的替身,你多等一会儿,怎么了? 骂完,调侃完,解了些恨,对冬夏就柔和起来,不忍她左右为难,在她离开之前,深情地说了一句:“以后,受了欺负,告诉弟弟,弟弟给你讨公道。” 冬夏眉头舒展:“好呀,我就知道,没认错人,你最疼惜人了。” 我暗说,是啊,我很疼你,可惜,你都已经和我有过欢愉之情了,却仍不让我疼惜。送走冬夏,埋头吃饭。 实话实说,这份煲仔饭的确很香。吃饱饭,下楼扔垃圾时,我特意把餐盒上的店名和地址,拍了下来。 我有一个计划,等到今晚,丽枝回家,约她去尝尝煲仔饭。冬夏和阿锋享受过的幸福,我想和丽枝一起,也去享受一回。 但,我的计划,很快就宣告破产了。 不是丽枝不愿意,而是她另有安排。 下午五点,她还没下班之前,就打来电话,问我晚上有无安排,我答没有。她说:“太好了,借你点东西用一用?” 我问:“有啥需要的,只管吩嘱。” 丽枝笑:“我可不敢吩嘱,想借你一点时间。” 我答:“没问题啊,你要什么,白天的时间,晚上的时间,只管来取。” 丽枝听罢,咯咯地笑:“那你在家候着,等我上门拿。” 我答:“来吧,随时恭迎。” 丽枝又说:“先别吃饭,等着,我给你做好吃的。” 我说:“好啊,美食和佳人,最不可辜负。” 挂断电话,心想,丽枝还真是敢爱敢恨的奇女子啊。昨夜,我醉得一塌糊涂,什么回忆都不曾留下。 今晚,她就准备,拉我去她家造访了。 昨夜留下的遗憾,一定要在今天补足,吃好,喝好,留下难忘的记忆。 第101章 脚模 我行至阳台,低头打望,站在楼下,可以尽享楼下风光。丽枝若是回来了,我会瞧得见。 守候十余分钟,果然见到丽枝,她两只手上,提了满满两袋子。 估算着她要到二楼了,我赶紧移步门后,透过窥视镜,探瞧屋外景象。 不一会儿,丽枝行至三楼。或许,因为身负重物,有些吃力,她脸上显露出红润之色。 女人脸上的红润,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归是能引人遐思的。 近距离观看,丽枝所谓的“好吃的”,有菜蔬,也有熟食。 我听到她开门进屋,则立于墙壁之后,猜测稍过一些时间,她会不会来敲我家门。又或者,不用敲门,直接拉响阳台上的风铃。 可惜的是,我想错了,三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风铃没有响,门也没有动静。 我安慰自己,她应该在忙。直至过了半小时,我在阳台上探听,能感觉到,她在厨房里忙着烹煮。 由此看来,我应该不用动手,有现成的吃食。 时间还早,趁这工夫,我去洗了个澡,刮净胡子,穿戴一新。 回到客厅,又犹豫了,觉得如此郑重其事,过于隆重,反而让她得了意。显得轻松随意,似乎更能粘住她的心。 于是,又将衣服脱下,换成原来的穿着。 刚穿好衣,手机叮咚一声,却是丽枝发来的信息,问我准备好了没,过去吃饭了。 看到“准备”一词,我略略吃了一惊,就好像她有透视功能一般,我在屋里穿衣打扮,尽收她眼底。 出门前,我又照了一次镜子,整了整衣摆,出门而去。 到她家里,正微叩门,门却没关,轻轻一推,就开了。 丽枝租的房子,是个单间,一张床占了大半地方,空余地方,摆着一张简易餐桌。 桌上,已经摆了三道菜。 只是,屋里没人,丽枝应该在厨房忙碌。 我装作陌生一般,喊了一声:“有人吗?” 丽枝很配合:“谁啊。” 我说:“讨口饭吃。” 丽枝乐道:“是么,那快请进吧。” 我行至阳台,丽枝满面欢喜:“你去屋里坐吧,厨房油烟气太重,还有最后一个菜,马上就好了。” 我遵照丽枝的意思,退出去,回到客厅。 与她为邻这么久,通过阳台交往,倒有很多机缘。但我还从未有机会,进入过她家。 丽枝善于布置,房间虽小,装扮得却很温馨。最让我注目的,是墙角的一块瑜伽垫。 曹超有了新女友小嫣后,时常跟我讲述,她身段之美妙,有好几回,他看着她练瑜伽,心里的春天,立马活泛起来。 曹超有一种本事,明明一般的事情,在他的描述之下,活灵活现,让你神往。但对于小嫣和她的瑜伽,具有如此神奇之功效,我是相信的。 因为,但凡有过夏娃之乐者,都能理解,瑜伽女子所带来的欢娱,是异于常人的。 此刻,见到瑜伽,我脑海中,瞬间冒出她练习的样子,脸上,微微泛上些许红色。 正神游四极,丽枝端着两盘菜出来了。 她系一条大红色的围裙,用一个红色发卡,夹住头发。 “请你来吃一餐家常菜,莫介意啊。”丽枝摆上盘,朝我嫣然一笑。 我指着餐桌:“这么丰盛,还叫家常菜,你可真壕啊。” 丽枝说:“贵宾来了,略表心意。” 丽枝引我坐下,问我:“就不喝酒了吧。” 我点头称是。 丽枝脱下围裙,我才知道,与上午我见到她时不一样,她换了套衣服,桔黄色的上衣,蓝色的裙子,风格清新自然。 其实,我更想看到,她穿什么鞋子,想再瞧一眼,那只能当脚摸的玉足。 只是,面对面坐着,始终没能找到机会。屋子本来就小,折叠简易餐桌不大,她不时给我夹菜,近在咫尺,很有些家人的味道。 “你不总说,我很神秘么?”丽枝笑嘻嘻地问我。 我哈哈一笑:“神秘些好,更令人神往。” “哈哈,你可真会逗女人欢喜。”丽枝抬头看我,“难怪d姐那么……” 讲到这时,丽枝却不言声了。 我仰头问她:“省略了什么?” 丽枝说:“d姐对你真好,我们都很羡慕。” 我暗想,莫非她吃醋了?略一思量,便说:“她是我姐啊。” 丽枝说:“这样的好姐姐,我也想要。” 我不明其意,随口道:“这还不容易,下次,我再你单独见她。” “真的吗?太好了。”丽枝有些激动,举起茶杯,“我以茶代酒,先表示感谢。” 碰完杯,她又给我夹了一块鱼头,让我多吃鱼,吃鱼聪明。 谈笑风生间,或许气氛到了,她开始讲述她的人生经历。 她有三个姐,她排行老末,按理说,该享些福,结果,恰好相反。父母有些传统老旧思想,一直想要个男孩。可天不遂人愿,女孩接二连三。 实在没辙了,爸妈只能招赘婿上门。按理说,招郎当然要先从大女儿开始,谁曾料到,大女儿早年在东莞打工,与一位四川工友相恋了。没多久,就有了身孕。即使如此,父母亦不允,她便私奔走逃,连家也不愿意回。 从此,与家人老死不相往来。那时,丽枝年纪尚幼,老大不成,只能靠老二老三。有些事,是有蝴蝶效应的。 老二很快步了老大后尘,老三倒是愿意,可丽枝三姐,人略略有些差了,别人瞧不上她。一年相了七八次亲,条件一再降格,却未能找到如意女婿。 父母死了心,稍有不称心如意之处,便打骂丽枝。丽枝自小目睹父母的苦痛,也想做点什么事。只是年小,实在帮不了什么忙。 十五岁后,她渐明事理,认定让父母悲痛的原因,在于家境寒微,若是条件好些,也不会至于,被全村人冷嘲热讽。 丽枝下定决心,改变家庭命运,而唯一的办法,是南下深圳,打工赚钱。头几年,一年到头辛苦,却只换来血汗钱,更别谈改变命运了。 期间,丽枝到处想赚钱门路,慢慢地,开悟了。 “你常打趣,说我神龙见首不见尾。其实,我打了两份工。”丽枝微微一笑,“一份在工厂卖苦力,另一份在瑜伽馆,当兼职教练。” “你是瑜伽教练?”我一时惊住了。 “怎么?不相信啊。要不,我展示给你看看。”丽枝说罢,便起立说道:“把餐桌收拾好,我来个现场直播。” 第102章 慌乱 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丽枝征得我同意,开始收拾餐桌,我则帮着她处理。 处理完毕,丽枝把折叠餐桌,搬到阳台上。我看着她的蓝裙子,心道,穿裙子怎么练瑜伽呢。 正这样想着,丽枝已经拿起瑜伽垫,让我往后退,她把瑜伽垫,摊开,铺在地板上。 房间面积本就窄小,我退无可退,只能紧挨着她的床铺。 丽枝摆好瑜伽垫,似乎想起了什么,对我笑道:“我先换身衣啊。” 言毕,便从床边靠墙的简易布柜里,翻找出一套衣服。 我略有些不安,说道:“要不,我先出去,你换好衣,我再来。” 丽枝说:“没事,你坐,你坐啊。我去洗手间,就行啦。” 恭敬不如从命,我只好坐下。坐在丽枝的床上,我多少有些不自在。虽说昨夜,可能是她照顾我,但她一直没指明,我也不好追着问。 倘若不是她,岂不笑掉大牙。我坐在床边,轻抚床单,总觉得,有一种异性的温柔。 房间里,有一种淡淡的清香。丽枝忙于工作,还兼一份瑜伽教练的职,回家也不忘收拾打扮。 这样的女人,若真有缘成为恋人,其实也是不错的。胡思乱想之际,丽枝换好衣服,回到屋内。 瑜伽服是灰色的,将她的玲珑突显了出来,我瞧了一眼,又不敢直视,别望向别处。 倒是丽枝,落落大方。大约,在瑜伽馆里,这是习以为常之事。 我问丽枝:“瑜伽馆里,会有男人练瑜伽吗?” 丽枝说:“当然有啊,我还认识一位男教练,技术可好了。” 这倒出乎我意料,我总以为,练瑜伽的,全是女士。竟然不知,还是男教练。 倘若曹超知道,怕也会想法子,去当这样的教练。因为据说,去练瑜伽的,有许多富太太,金领什么的。 不说漂亮好看与否,至于,她们家境阔绰。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用在瑜伽人身上,似乎最为恰当。 换上瑜伽服,丽枝明显自信许多,她昂首挺胸,目光炯炯。当然,这是好的一面,换个角度来看,也就更显得丽枝的短板。 尤其是,与d姐与杏花的罩杯相比,她明显处于弱势一方。 这只是我的想法,或许,在丽枝眼里,她并不觉得,这是短板,反而是优势,也讲不定。因为,若让d姐练瑜伽,罩杯或许会影响动作。 她打着赤脚,站在瑜伽垫上,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双脚,是她身体上,最洁白无瑕之处。 我在视频上,偶尔刷到过,练瑜伽的女子。但现实生活中,却头一回,与瑜伽姑娘面对面。 丽枝深呼吸几口气,立定,静息,然后,弯腰,摆臀。 不得不说,她的身段,真是柔软极了。我正在感叹,她已经双手撑地,轻轻翻身,来了个倒立。双脚靠在墙上,神情淡然,面不改色。 我多少懂得一些,知道练瑜伽,绝不可打扰,于是,只静静地看着她。 倒立坚持了几十秒,丽枝又换了摆首、下蹲、静坐等动作,随后,又做了几个高难度动作。 当然,与她平时练瑜伽又有不同。毕竟,只是展示给我看。若是真练,得费不少时间。 一整套动作下来,丽枝如行云流水,我唯有叫好。 临到末了,丽枝床头柜,翻出一只气球,红色的,递给我。我接过来,这气球与市场上见到的,略有不同,更厚一些。 我询问一般,望着丽枝。 丽枝说:“请你帮个忙,把球吹大。” 我不知其故,但没问太多,照办了。 待吹到有脑袋般大小时,我停下来,问她:“可以了么?” 丽枝摇头。 我继续吹,一会儿,又问,她继续摇头。 我再吹,生怕突然爆破,吹得慢而小心,差不多与腹部大小时,丽枝终于笑着点头。 她拿了球,放在瑜伽垫上。 然后,屈身微蹲,反身躺下。最后,整个背部,躺倒在气球之上。 看那样子,我真怕她把气球压爆。 压爆气球倒没什么,她整个人,就会扑倒在地,或许会伤了骨骼。但她控制得很好,用背部轻轻揉搓气球,无异于一个女人,在高中钢绳上跳舞。 当然,这是两种不一样的技艺。 丽枝展现给我的,是身体的柔软。 我唯余敬佩,想鼓掌,又不敢,怕惊忧了她。 好在,她终于完成了动作,反过身,把球抱在怀里,坐在瑜伽垫上,笑盈盈地问我:“怎么样?” 我说:“很有大师气象,厉害厉害。” 丽枝眉头一展:“夸张啦。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学瑜伽,快三年了。” 我打趣道:“这么好的技术,可以当老板娘了。” 这时,丽枝突然捂住肚腹:“哎啊,肚子好痛。” 我忙问:“怎么了?” 丽枝说:“好像有什么东西,钻到我肚子里去了。” 我大惊:“不会吧,要不,我送你去医院。事不宜迟,得趁早,你换套衣?” 丽枝笑:“那倒不必。就是感觉,你变成了一只蛔虫,钻进了我肚子里。要不然,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心思。” 我这才明白,她在开玩笑,只仍有些疑惑,于是细问详情。 丽枝解释道:“去年底,就有人劝我开一家瑜伽馆。自己当老板,的确赚钱,这也是我的梦想。” 原来如此。 我说:“很好啊,条件成熟了,大胆放手去闯。” 丽枝说:“年初开始,我一直在找铺面,可没找到合适的。” 我暗思,你莫不会拉我入伙吧。 犹豫了一会,丽枝终于开口:“昨天晚上,认识了d姐,才知道,你原来人脉这么广啊。” 我忙摆手:“谈不上,谈不上。” 丽枝说:“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说:“我俩这关系,还有什么藏着的,直说无妨。” 丽枝俏皮一笑:“那我可说你,你别生气。” 我点头说嗯。 丽枝说:“前几天,我相中一套房子,面积位置都合适。” 我心说,莫不像朱玲珑一样,要找我借钱? 望着丽枝热切的表情,我只说好:“租下来啊。” 丽枝说:“我也想啊,老板娘还在考虑,因为还有其他人想租。” 此事跟我有啥子关系? 我松了一口气:“所以呢?” 丽枝说:“昨天见到d姐,我觉得面熟,后来听她介绍,才知道,她就是房东太太。” 我恍然大悟,丽枝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是想请我,帮她在d姐面前美言几句啊。 我心说,这不是小菜一碟么,凭我对d姐的了解,她应该能答应。只要,你不吃她的醋,就好啦。 我对丽枝说:“没问题,我马上去办。” “真的吗,太好了,你太好了。”丽枝兴奋极了,站在瑜伽垫上,跳来跳去。 我低头着,去寻那只玉足。 丽枝打着赤脚,找出两只高脚杯,各自倒了半杯红酒:“来,举杯。” 我笑问:“给个由头,为啥举杯?” 丽枝笑:“不为啥,为你,为我,为这美好的一天。” 说完话,丽枝仰脖子,把那半杯红酒,全喝进到肚子里。 喝完,还朝我晃了晃杯子。 女子如此,我哪能认输,只好学着她,也将红酒一饮而尽。 饮完酒,丽枝放了一支音乐,玩起了手指舞。 在酒精的作用下,我有些晕。 看着她欢欣可爱的样子,我很想轻步上前,将她拥入怀里。然后,重复一次,昨天夜里发生的事。 昨夜没记忆,但此刻,我会事无巨细,全刻进脑子里。 丽枝乐呵完毕,我终于大着胆子,问她:“你的足,为何美艳如此?” “你说什么?”或许我说了“足”,丽枝没听明白。 我凑近过去,在她耳边,悄声再说了一句别的话。 丽枝闻听此言,脖子立马红了。 我把这,当作丽枝对我的一种暗示。 伸过手去,将她揽入怀里,伸手去整理她额头上的发丝。 屋子里异常安静,我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 如同,有一只小鹿,在我们心头,急促而慌乱地,跳动。 第103章 颜面 隔了几秒钟,情浓意浓时,丽枝脸染飞霞,往阳台望了一眼,羞道:“这样,不好吧。” 我以为,她说的是,阳台的门,未曾关上,窗帘也没拉,若传出动静,影响不好。 我在她耳边低语:“我去拉帘子。” 丽枝却拉住我:“还是我去吧。” 丽枝行至阳台上,却没关门,更没过来。 我不明所以,只好跟过去。 她站在阳台上发呆,神色有些慌张。 我望着阳台上那只风铃,轻轻拉了一下,她才稍稍回过神来,对我灿然一笑。 我说:“抱歉,太唐突了。” 丽枝说:“刚才,我跟你讲过我的身世,我承担着太多的家庭责任。” 我说:“理解,明白,你是好女人,所以,我更想给你一点力量。” 丽枝说:“你上进,积极,是好男儿。只是,太快了,我心理上接受不了。” 我望见丽枝的锁骨部分,令人莫名心动,想要轻轻一触。 又想,还快吗?昨天晚上,你不一直陪在我身边吗?怎么到了今天,就说太快了。 看来,女人的心思,真是海底针,猜不透啊。 丽枝伸手,拉扯风铃,风铃撞击,发出悦耳的声响。 “我承认,我对你有好感。但是,但是,d姐……”丽枝言辞闪烁。 我问:“d姐怎么了?” 丽枝:“昨天晚上,她,唉,怎么说呢,我是无意中听到的,你可别生气。” 听她如此一说,我越发糊涂了,问她:“咋了,我怎么听不明白啊。” 丽枝脸上的苍白,渐渐褪去:“你真不明白,还是故意逗我耍?” 我说:“昨夜之事,我真记不清了,断片了。只记得,你送我回家,扶我躺下,迷迷糊糊中,还记得你。” 丽枝问:“记得我什么?” 我不想装了,直接说:“只记得你的锁骨,很好看。然后,好像,拉了你手,要你陪我聊天至天明,不许回家。” 丽枝轻轻叹了口口气:“看来,你真都记不清了。好吧,我且实话实说吧。” 我侧过脸,看着丽枝。她望着对面,对面阳台,空无一人,只挂着一件工衣,一条白裙子,在空中飘荡飞舞。 丽枝说:“那天,大家都很高兴,可以说,除了雷总,其他人,都有些喝高了。我当然也有些醉意。” 讲话时,丽枝不敢看我,两只手,握在一起,像在祈祷什么。 “大石和素琴一对,曹超送雷总回家,而我们几个,因住在附近,自然组成一队。只是,这样一来,d姐落了单。你心思细腻,非要送d姐回家。” 丽枝淡淡地叙述着,经她提醒,我隐约记起了一些什么。 我原以为,曹超会送d姐,毕竟,以他的性格,总渴望着,多认识一位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是他的口头禅。 至于,他所谓的“路”,是什么路,就看对方的理解了。 只是,我不曾料到,关键时候,他竟然舍弃d姐,而改为护送雷姨。或许,因为工作关系,又或者,他觉得雷姨,还是单身,可以名正言顺,去接近吧。 当然啦,他并不知道,其实,雷姨早就有了蓝颜知己。说不定,这个夜晚,雷姨家里,蓝颜男子,正在迎候着她呢。 “你和你那个哥们,倒还蛮有男子汉气概的。”丽枝讲到这里,侧过头来,望了我一眼。 “哥们”即是指曹超,他且不说了,丽枝所谓我有男子汉气慨。其实是暗示,我对d姐的关心。 当晚,因为感激d姐,再加之她独自一人,我觉得,不管作为小弟,还是男人,都有责任,送她回家。 可我已然醉成这样,d姐哪会让我送她返回呢。反而提出,要送我回家。 “回来的路上,你倒是潇洒呢。”丽枝再次望对面的租房,讲完这句,便轻轻咬住嘴唇。 潇洒?有吗?我问丽枝。 丽枝说:“当然呀,或许,应该换一个词,叫洒脱,随性。总而言之,你把我俩当成了兄弟。” “你们俩?” “d姐和我啊。”丽枝说,“老宋和杏花,毕竟是夫妻,而且也没有醉,所以走在前头。你原本和d姐走在一块,我自然落了单。你倒好心,非要拉上我。” 我笑问丽枝:“我没做什么,让你们难堪的事吧。” 丽枝说:“那倒没有,起先,把我当成电灯泡。后来,后来,就……” 讲到此处,丽枝再次娇羞起来。 我问:“就咋样了?” 丽枝用手抹了一把脸,接着说:“你一只手,架在d姐肩头,另一只手,搭一我肩膀上。我有些不好意思,d姐倒看得开,安慰我,说你喝酒了,这样正好挽扶你。” 丽枝一提醒,我再次有了些印象:“我还记得,我称为你丽枝兄。对不对。” 讲着话,我微微笑了一下。丽枝说:“对啊,不是记得么,是不是故意在装糊涂?” 我赶紧说:“真记不得了,你一提醒,就想起一段。” 丽枝接着说:“到了楼下,杏花和老宋,道了晚安,先行上楼了。d姐扶住你,让我去你身上搜索钥匙。我搜出钥匙,开了门,和d姐一起,把你扶到沙发上。这时,我肚子痛,要小解,便对d姐说了声,赶紧回了屋。” 丽枝讲到这里,我大致明白了什么。敢情,昨天晚上,留在屋里,照顾我的女人,不是丽枝,而是d姐。 我以为,与之共赴欢愉的,不是丽枝,而另有其人。 好在,我与丽枝对桌吃饭,看她练瑜伽,听她讲家事,最终,揽她入怀,轻捋其额上发丝,所以一切,并没点题,只隐约其辞,并没明开门见山,还算保住了一点颜面。 楼下,不知何事,有两个老妪,争执起来,用的是家乡方言,吵得很凶,你往我头上指,我往你头上指,互不相让。 老妇的吵闹,并没有打乱丽枝的思路,她换了个姿势,单脚站立,继续说:“我冲了澡,换了睡衣,在阳台上晾衣服时,无意间,听到你家阳台上,传来说话声。” 我微微点头,并不发声。 “我关心你,和d姐。所以,就趴在阳台上,侧耳细听。”丽枝扶额浅笑:“不得不说,d姐真是个好女人。她对你,是真好啊。” 第104章 亲密 丽枝对我讲出许多秘闻,让我大吃一惊。 我在心里喃喃自语,d姐的确很好。 只是,她昨夜的好,好在何处,以及她在我家,到底做了些啥,我却全不知晓,忘得一干二净了。 于是,抬头,问丽枝:“你在阳台上,到底听到了什么?” 丽枝忽然笑了:“太尬了,我可不敢说,你还是去问她自己吧。” 这种事,我怎么好问当事人?只是,丽枝不肯说,羞于说,其实也相当于说了。谈话至此,隐入一片沉默。 老妪的吵骂,引来更多围观者,丽枝也被吸引了。 不过,她的目光,很快又收了回来:“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俗气?” 我问:“何以这样讲?” 丽枝脸含娇俏:“知道你和d姐关系不一般,所以,想个法子,请你帮忙,通融一二啊。” 我说:“此乃人之常情。再说,你又没干坏事。” 丽枝突然忧伤起来:“你不怪我就好。” 我说:“怎么会呢,你如此上进优秀,能与你为邻,我的荣幸啊。” 丽枝说:“我觉得,你应该去当销售,跑业务。” 我问:“何以见得。” 丽枝说:“业务员都要能说会道,你比业务员更能说会道,而且,还懂得心理学。” 我说:“你说错了,其实,我笨嘴笨舌的。尤其在陌生人面前,更迟钝得很。如果非要说我能讲几句话,都是因为对方。” 丽枝问:“和对方有啥子关系?” 我说:“比如你吧,在你面前,我或许讲了不少话,那都是因为你给了我灵感啊。在你面前,我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拧开水龙头,话就像注水一样,滔滔不绝了。” 丽枝眸含波光,问我:“真的?” 看得出来,她很欢喜。 气氛重新恢复如初,我笑:“除开这个不谈,业务员还有一项技能,我根本不及格。” 丽枝笑问:“啥技能?” 我说:“喝酒啊。我想啊,我还没上桌,就被人放倒了,还怎么谈业务?” 丽枝说:“不见得吧。你专找女老板谈业务啊。你一倒下,机会就更多啦。” 我当然知她在开我玩笑,并不介意。 谈罢正事,丽枝回屋,弯腰收拾瑜伽垫。 到底是练瑜伽的,身材之柔软,令人艳羡。我想起曹超,以及小嫣,心里骂道,曹超你小子,真好福气。 正在神思间,电话响了,是视频通话,d姐打来的。 我将手机给丽枝看了下,她心神领会,我点开视频,d姐满脸通红,额头上,全是汗水,像刚跑完步。 一问,果然如此。 “刚从健身房出来,也没什么事,就想看看你的状态,是真醒酒了,还是怕我担心。”到底昨夜照顾过我,d姐说起来话来,比平时大胆多了。 我站在阳台,不敢乱动,生怕背后的景象,拍了进去。 女人这种动物,一旦与你有了亲密关系,就有了主动权。若d姐得知我在丽枝家里,再怎么解释,怕也是没用的。 我自然讲着许多感谢的话,d姐说:“光说不练,假把式。” 我说:“要不,现在请你喝咖啡?能赏光不。” d姐说:“我这一身臭汗,怕吓着你。这样好不,有个朋友从西藏回来,带了点玛卡,明天晚上,我给你带点过去,和蜂蜜一起。你常熬夜看书,多吃点玛卡,提神醒脑,可以更好找到灵感。” 玛卡是好东西,价格也贵,我还没吱声,d姐补充道:“昨晚,在你家翻箱倒柜,也没找到蜂蜜。正好朋友送了来,我家吃不完,扔了也是扔了。拿给你,也算姐姐照顾弟弟,是姐姐的责任吗?” 我说:“明晚几点?” d姐说:“八点吧,方便吗?” 我笑:“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地方窄小脏乱差,你别介意就好。” d姐说:“哼,臭小子,讲子话嘛。姐是那种人吗?” 我笑:“当然不是。” d姐说:“知道就好。” 我说:那就说定了,恭迎你大驾光临。” d姐说:“嗯啦。”丽枝在身边,我不好讲太多,挂视频前,微微眨了眨眼。 d姐轻轻抿了下嘴,像在接受某种信号。 我朝丽枝笑了笑:“说曹操,曹操到。机会来了。” 丽枝说:“拜托你了,无以为谢。但这份恩情,我铭记于心。” 我说:“谢啥子呀,事情还没办下来呢。” 丽枝说:“不管成与不成,你肯出面,对我来说,都是恩情。” 我笑:“言重了哈,咱俩是朋友不是么。” 丽枝笑着点头。 我说:“朋友之间,就得坦诚,互帮互助。” 回到自己家,刷了会朋友圈,看到冬夏在音乐厅拍了照图。只有她,并无阿锋。但她的配图,倒颇多喜悦。 我想,或许,她怕我看到阿锋,心里难过吧。 接下来,就是d姐的动态了。她晒出了在健身房的照片,配文如下:办了年卡,一年也没去几次,从今日起,开始健身啦。姐妹们,请监督。 雷姨在后面留言:人逢喜事精神爽,d姐出山放光芒。姐妹情谊深似海,快乐生活响当当。 d姐回:雷总玩笑不敢当,无聊之事心不慌。愿与姐妹同欢乐,携手前行路敞亮。 两人写打油诗互嘲,反复建了几层楼。这是她俩向来热衷的游戏。 关键是,曹超也参与进去,显然,曹超是昨夜才与d姐加上微信的。 曹超和诗一首,既赞美了雷姨,也夸赞了d姐。 和诗如下:雷姨豪爽心飞扬,d姐聪慧闪光芒。有幸结识心欢畅,赞语声声情谊长。 他向来如此,想要两头讨好。在动态之后,杏花、丽枝,都点了个赞。 我原本也即兴赋诗一首,看到丽枝的点赞,想了想,又收手作罢。 第二日上班,九点刚过,曹超就来找我,说要借支烟抽抽。 他说“借烟”,我就知道,他肯定是聊我在喜宴醉后之事。 我们来到吸烟室,曹超问:“怎么样?”我知他啥意,假装不懂,问:“什么怎么样,就那样呗。” 曹超说:“不把我当兄弟啊,还在这里装。” 我说:“真不懂你讲什么。” 曹超抑扬顿挫地念:“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不念诗还好,一念这首打油诗,我反问他:“有喜事的人,应该是你啊。都给雷姨当护花使者了,孤男寡女,夜空不寂寞,真好。” 曹超说:“雷总可是你曾经的恩人,别中伤人家。” 我说:“雷总以前是我上司,在我心里,就永远是我上司。但上司归上司,上司也要穿衣吃饭,嫁汉暖坑不是么?” 曹超说:“反正,我要恭喜你,d姐对你够意思。” 我说:“哥们,你想啥呢。” 曹超继续劝:“正经点,哥们,她可是富太太。” 我假装笑道:“这不正是你最擅长的吗?” 曹超环望四周,低语道:“我明白,公司耳目众多,不是谈事的地方。改天,我去你家里谈。” 我吐一口烟圈,朝曹超笑了笑。 曹超望一眼办公室,回头说:“其实,我今天找你,是想谈朱玲珑的事。” 我问:“哦,朱玲珑,她咋了?劳起尊驾来了。” 曹超没理会我的讽刺,只说:“她来深圳了。” 第105章 插手 听罢曹超的话,我心里五味杂陈,暗忖,你怎么知道的。但嘴上没说,只问他:“然后呢?” 曹超说:“问你啊。” 我说:“你咋知道她来深圳了?” 曹超说:“这个嘛,说来就话长了。简而言之,我是通过另一个朋友知道的。” 我冷冷地问:“是男生吧。” 曹超答:“英明,正是。” 我说:“朱玲珑真有魅力啊。如今算来,我大约得排在老六老七了。” 曹超说:“别妄自菲薄嘛。” 我问:“她来深圳干嘛?” 曹超说:“好像遇到点麻烦,没法子在老家待下去了。” 我微愠:“不会把老家的汉子,也拉下水了吧。” 曹超说:“你不记恨她,想要复仇么。现在,她来了,机会给你了,要不要去会会她,找回一点赔偿?” 我沉默良久,才开口:“容我想一想。” 曹超说:“你那些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若要去讨公道,我给你支招。” 我拍拍曹超的肩:“谢谢兄弟。” 这一回,曹超倒很谦虚:“别这么说,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我挤出一丝笑:“过去的事,别想太多。” 曹超嗯一声,我俩各自散去。 在走道上,碰到雷姨。隔着五六米距离,她就朝我露齿一笑。 擦肩而过时,她的笑容更浓了,还悄悄朝我做了个点赞的手势。 雷姨身后,还跟着一位同事。她没停步,我自然不便问她,点赞之意。 回到办公桌,陡然想起丽枝的讲述,莫非,雷姨也知道,那天酒后,送我回家,并悉心照顾的人,是d姐? 不太可能吧。接着我很快予以否定。但雷姨的行为,奇奇怪怪的。 为何如此怪异呢?我翻开d姐朋友圈,再次核对雷姨、d姐和曹超的和诗,按道理,我未参与其中,也没露出蛛丝马迹。 别说雷姨,就连曹超,应该也还什么都未知情呢吧。翻来覆去,弄不清楚,只好作罢。对着电脑,处理完一项工作,想起d姐晚上,要来我家造访,突然激动起来。 激动过后,又心存忧虑:会不会太张扬了? 可d姐已经明确表示,要来我家,是送温暖来了。而且,我已经表态欢迎,总不好再拒绝? 何况,d姐一番好心,向来对我颇为关照,我却如此对她,实在讲不过去。整个上午,我想着此事,精神有些涣散。 下午刚上班,没过几分钟,西施泡了茉莉花茶,言笑宴宴地跑来,非要让我也尝尝。 用茶壶往我杯里倒茶时,西施问:“咋了,看你精神不佳,昨夜没睡好?” 不知她瞧出了不对劲,还是随口一说。 我说:“有个哥们,有了喜事,昨夜拉我们去夜市喝酒。他升职了嘛,大家跟着高兴,喝了不少。” 说完,我揉了揉额头:“喝多了,引发了偏头痛,不舒服。” 西施体贴地说:“多喝些温开水。” 我说谢谢你。 过了一会儿,她坐在椅子上,转动着靠近我:“我家还有些天麻,要不,晚上取给你,煲汤喝下,治偏头痛,最有效了。” 我哪敢掠美,再说,赵总对她颇多关照,我哪敢掺杂其中,便找了借口,称家里从不开火,更别说煲汤了。 我调侃称:“工具不齐全,啥事办不成。” 西施笑:“你倒洒脱得很。” 我双手一摊:“单身汉嘛,就这样啦,随性而为。不像西施姑娘,一家人幸福生活。” 西施是否和家人生活在一起,我并不知情,但上次送她回家,她住统建楼,而非城中村,家庭里条件应该不错。或者,父母来得早,买房也早。 片刻过后,座机响起,梅小姐打来的,声音略有些冷清,少了往日的朝气。我心想,莫不是受赵总批评了? 在电话中,梅小姐说:“请过来一趟,有事情商量。” 她倒客气,但客气背后,有股子冷峻之气。 我以为“有事相商”,是去见赵总。立即起身去往赵总办公室,到了,才知赵总去开会了,梅小姐喊我过去,倒也是赵总的意思。 厂里最新要新聘一批职员,梅小姐报了方案,赵总扫了两眼,让梅小姐和我商量商量,听听我的意见。 按理说,我初来行政部,具体工作,也不涉及人事招聘,赵总让梅小姐找我商量,本就不合常理。 因此,梅小姐颇有怨言,倒合情合理。通常,这样的方案,都是梅小姐亲自操刀。 弄清来龙去脉,我自然不敢提什么建议性的意见,只一个劲地,夸她的方案做得好。 梅小姐并不吃这一招,只冷冷地盯着我。她知道,这并非方案好与不好的问题,归根结底,在于信任的问题,其实质,是权力的问题。 梅小姐说:“您还是提提意见吧,要不然,赵总可得批评我了,讲我无组织无纪律,没有团队精神。” 梅小姐用了“您”字,表面看来是尊称,但我俩都明白,她有一肚子气,没地方撒。 事已至此,我只好装模作样,随意挑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问题。 梅小姐倒很认真,非让我直接在方案上修改,表示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找我“请教”了。 “要不然,我交不了差啊。”直至这时,她才终于露齿一笑。 大约,看到我提的那几条意见,心里在想,什么小范老师,也不过如此嘛。 方案中,有几个文员的岗。我想起曹超之托,欲将小嫣安排到我们公司,这样,他俩就可以团圆了。 我本来不想管这闲事,觉得招小嫣过来,反而会害了小嫣姑娘。转念再想,又觉得,若是小嫣来了,说不定就能拴住曹超的心。 况且,朱玲珑复返深圳,他主动找我,有思过之心。 鉴于此,我应投桃报李。于是,我随口对梅小姐说道:“我有个表妹,正在找工作,这个文员岗,倒挺合适她,招聘什么时候开始,我通知她来应聘啊。” 我本以为,梅小姐会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姿势,冷脸旁观。 结果,她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你表妹叫啥,可以把她的简历,先发给我。” 我说:“可以吗,那太好了。” 梅小姐柔和下来:“当然可以啊。小范老师推荐的人才,要热情欢迎啊。” 我说:“可不敢当,我待会就把简历转给你,辛苦梅助理。” 梅小姐说:“别太客气,在一起上班,也是缘份,能相互帮忙的,就该相互帮助。你说呢,小范老师。” 我笑:“当然,当然。” 告别梅小姐,我立即向曹超报告此事。曹超的反应,却远比我想象中平淡,只说让小嫣先准备简历。准备好了,再发给我。 曹超行事,向来追求快准狠,但这次他的反应,却不像他的作派。 我本想说,事不宜迟,有此机会,要快速行动。 转念一想,中间或有什么隐情,再说,这毕竟是曹超的“家务事”,我一个当兄弟的,不可过多插手。 于是,作了罢。 第106章 涟漪 晚上,下了班,刚走到一楼,梅小姐打来电话:“有空吗,大才子。” 梅小姐的电话,让我很吃惊。而且,从语气中,听得出来,她此次来电,并非工作。 我笑答:“梅助理,有啥指示,安排就是。” 梅小姐说:“啥指示啊,快莫嘲笑我了。” 不等我接话,顿了一下,她接着说:“夜市新开一家烤鱼店,不知能否有幸,邀请你一起品尝。” 我说:“大美女相邀,荣幸之至啊。” 梅小姐乐不可支:“啥美人啊,人老珠黄喽。” 我说:“今天真不凑巧,我与人有约了。改天,我请你,向你赔罪,可好?” 梅小姐说:“知道你是大忙人,好吧,那就再约时间。” 我说:“说好了,我请客。” 梅小姐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对了,你表妹的事,可别忘了,尽快把简历发来,好尽早安排。” 我说:“好咧。感谢。” 挂掉电话,我想,梅小姐主动降低姿态,应该与赵总有关。自打上次,帮赵总办完那件事,赵总多次言语暗示,让我好好干,他绝不亏待自己人。 尤其,讲到“自己人”时,他加重了语气。 赵总真是有大智慧的人。 梅小姐作为赵总助理,这么多年,早就学会察言观色,见风向不对,便拉我结盟。 无论如何,对我而言,这都是好事。 迈步去食堂,简单吃了些饭,便回租房而去。 在路上,或许心情大好,不知不觉间,我竟然哼起了歌谣。 行至租房,拿起房卡,正欲刷一楼大门,就听到背后有人喊我,回头一看,竟然是杏花。 她一脸明媚:“啥喜事啊,这么开心。” 杏花穿一件白衬衣,能清楚地看到,罩杯的红颜色。 我说:“哪有什么喜事,完成了一项工作,瞎开心。” 杏花说:“这样的工作,真幸福啊。哪像我们,卖苦力的。” 我问她:“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 杏花说:“最近行情不好,可能要失业了。”我想起上午时,在梅小姐的方案上,看到舍管一职,也需新聘。 我想,若让杏花去当舍管,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我也只是想一想,毕竟,我不能为工作的事,要求梅小姐既安排小嫣,又安排杏花。 再说了,杏花有什么打算,愿不愿意去当舍管,还是个未知数呢。我若冒然提出,说不定会惹下笑话。于是,按下不表。 开了门,我作了个请的姿势:“女士优先,尤其是杏花嫂这样的美人。” 杏花自嘲:“中年美少女是吧。” 所谓中年美少女,其实是网上的梗。这也证明,杏花关注热点,紧贴时代。 当然,她才四十左右,还处于女人一生中,最好的年龄段。 杏花并不客气,走在楼梯上,不时回头,笑着我讲几句话。 来到三楼,告了别,杏花独自上楼,望着她的背影,我又一次想起,她和老宋来看房那天,拿了钥匙,两人欢天喜地,老宋有些急切,那一双手,实在没忍住,在楼梯间,便玩起小动作。 目送杏花离开,消失不见,我才进屋。 倒了一杯水,坐在沙发上,想起这段时间,虽然受了朱玲珑的欺骗,但在别的事情上,倒多有收获,福祸相抵,甚至,福气之事还有些盈余。喝了半杯水,打开手机,放了一首任素汐的歌,开始踩着节拍,收拾房子。 八点钟,d姐就要光临,我得把房间清理一遍。虽然,周六晚上,她早就来过,但那时我醉了。如今,她再度光临,我得好好表现。 客厅倒还好,我只把书架上的书,重新摆正放好,又将几本我自认为重要的书,摆在显眼位置。 上一回,借给素琴的《包法利夫人》,她早就退回来了。之前,随意扔在底层。此刻,我抽出来,特意放在桌上,当成枕边读物。 至于卧室,最主要的,只是把被单叠放平整。处置好细节,再用拖把,拖了地,再找出一支淡淡的香水,洒在房间里。 处理好一切,看看表,已经七点半了。 时间愈近,想着d姐要来了,我变得紧张起来。好像她来看我,注定会发生什么大事一般。 七点五十时,我烧好水,煮了一壶茶。茶叶是雷姨赠我的,一饼熟普。 离八点差五分时,有人在楼下按门铃,我起身,拿起听筒,却是送外卖的,四楼有人叫外卖,但一直不接电话,门打不开,他试着按别的房间的门铃,都失败了,直至遇到我。 我知外卖员的苦,帮他开了门。 刚坐下,门铃再次响起。这一回,的确是d姐,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在等待d姐上楼的时候,我坐立不安,很是紧张,只好在屋子里走来走动。 按理说,从一楼走到三楼,很快就到了。 我的等待,却很漫长。 终于,屋外听到高跟鞋的脚步声,然后,有人敲门。我捋一下头发,深呼一口气,走到门边,轻轻打开。 屋外的d姐,穿一件浅黄色旗袍,描了眉,涂了唇膏,光彩照人。 我一时有些呆,连请进都忘了说。 d姐笑:“咋了,不认识姐了?” 我赶紧说:“太美了,像从画上走出来的女子,我都不敢相认了。” d姐轻启朱唇:“话讲得这么动听,会没朋友的。” 我笑:“我哪会讲什么话,只是把心里所想,表达出来罢了。” 丽枝进了屋,顺手将门合上,递给我一个袋子,很沉。 “玛卡和蜂蜜,另有两盒小点心。” 我赶紧道谢:“你对我太好了,都不知讲些什么。” d姐问:“真好,还是假好?” 我说:“当然是真好。” d姐说:“那你就好好写诗。” 我不明所以:“写诗?” d姐说:“对啊,给我写一首诗。” 我说:“没得问题。” d姐追着问:“什么时候?” 我说:“若是一般人,我随便写写也就罢了。但写给d姐的献诗,与众不同,得酝酿。恐怕,得花些时间。” d姐笑:“好吧,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我给d姐倒了杯茶,聊着天,饮了半杯,她突然站起来,说道:“那天晚上,光顾着照顾你,现在,我来好好看看大才子的房间,也沾一沾文气。” 我想着起身相陪,又不敢,只好坐在沙发上,用目光作陪。 d姐背起手,仰头看客厅里那幅画:“这幅画虽不是名家作品,但意境悠远,不错啊。” 听d姐评论,她对艺术,的确是有些理解的。不像别的富家太太,只知吃喝玩乐。光这一点,就值得我敬重。 只是,这画是冬夏赠我的,我怕她继续追问,引出冬夏来,赶紧转换话题:“那天晚上,辛苦你啦。” d姐一听,回头问我:“你记起来了?” 她脸上微微有些红,又赶紧别过头,假装欣赏画作。 我答:“只隐约记得一两个画面。” d姐追问:“什么画面?” d姐继续看画,但很明显,心思不在画上。 或许,因为紧张,她的身体,微微晃动。 我甚至感觉得到,在d姐的旗袍之下,隐藏着一股力量,像要从身体里挣脱而出。 我告诫自己,不停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望d姐背影一眼,立马低头,盯着茶杯。杯里,茶汤金黄,荡起一圈圈涟漪。 我才低头,那件浅黄色旗袍,却像有着极大的魔力,强行将我的目光,拉扯过去。 第107章 风景 d姐立于画作之前,凝视了足两三分钟,终于轻移玉步,出了客厅,去往阳台。 我想起阳台上的风铃,暗叫一声不好,立马起身,跟着d姐而去。 d姐在阳台上看风景,而她自己,本身也是一种风景。 诗人卡之琳,写过一首诗《断章》: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下看你。城中村的租客,来往的路人,出租屋的陈设,均成为d姐眼中的风景。 而d姐其实是今天,我出租屋里,最大的风景。 d姐自然没想到,我心思如此活跃。她斜倚阳台,目光撒向楼下,探了探,又收回来,望向对面租房。 那对恩爱夫妻下班了,在客厅里吃晚餐。他们没拉帘子,能看到彼此脸上,愉悦而满足的笑。 幸福的生活,不因财富多少,也无关身份贵贱,而在于一种满足。乞者的微笑,与国王的微笑,同等珍贵。 终于,d姐的目光,从对面夫妻屋里,绕了回来,停留在风铃上。 “你装的?”她问。 这本是丽枝的作品,但我一慌乱,下意识地点点头。 d姐笑:“果然是诗人,家里的布置,也充满了诗情画意。” 言毕,她轻轻拉住风铃上的绳子,轻轻一扯,风铃响了起来。 我心悬到了嗓子尖,事先,我没跟丽枝提过,d姐今晚会来。若丽枝听到风铃,贸然跑来和我对谈,让d姐心生误会,就麻烦了。 好在,风铃响了许久,隔壁仍无回应。 我想,丽枝应该去瑜伽馆,当兼职教练了。 我松了一口气。 随后,d姐来到厨房。 所谓厨房,其实就是阳台与洗手间的过道中间,搭了个横断。这是深圳城中村的标配,绝大部分出租房,均是这样的设置。 我平时很少开火,厨房油烟不多,保持清洁干净。 d姐瞧得仔细,倒好像,她是租客,我是房东,她要把房子打量得清清楚,明明白白一样。 不但查看卫生状态,还开水,开电,看效果如何。 我站在d姐身旁,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一股香味。但我猜不出她洒了哪种香水。因此,不敢卖弄,怕弄巧成拙。 曹超对我讲过一个观点,若你对某个领域,并不了解,那么,最好闭口不言。这样,女子不会认为不懂,反而有种高深莫测之感。 不说d姐对我了如指掌,但她的确算熟悉我,我倒没必要在她面前,故意端着,装出莫测高深的样子。 d姐指了指洗手间,问我:“能否借用一下?” 我说:“你不嫌弃就行。” 言毕,自觉退出来,到了客厅。 在客厅转了几个圈,过了好几分钟,才听到冲水的声音。 我面朝阳台,迎候d姐。d姐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我俩继续喝茶。 “委屈你了。”d姐突然讲了这么一句。 我起先不明所以,很快就知道,她的意思,赶紧说:“不委屈。” d姐说:“嗯,这样的心态,要保持。” 我答:“有你这样的姐姐,心态必须要好。” 接下来,d姐东拉西扯,讲了许多事,还提醒我,知我平时煲汤不方便,所以特意请人将玛卡切成了片,我上班时,每天泡两三片,坚持一个月,效果就会显着,有助睡眠,提醒神脑。 我答:“你想得真周知,只是,小弟三生有幸,才能遇到这样好的姐姐。” d姐佯怒道:“又来了,别讲这些,太见外了。” 我微声答道:“嗯,以后不了。” d姐说:“这就对了嘛。” 沙发上,摆着一本书,d姐随手拿起,正是那本《包法利夫人》。 d姐说:“这本书写得真好。” 我问:“你读过?” d姐点头。 我说:“好书要反复读,我读第三遍了。每次读,都有新发现。” d姐说:“你提醒得对,我回去,也把书找出来。” 我开玩笑说:“朋鸟社可以增设一项活动,共读一本好书,聚会时,相互分享感受。” d姐一听,很兴奋:“可以啊。不过,在朋鸟社推广之前,能不能我俩先实验一下?” 我问:“愿闻其详。” d姐说:“择书不如撞书,就从《包法利夫人》开始吧。我们从第一页开始,规定每天读多少,谁没读完,就作惩罚。” 我说:“主意很好,罚什么呢?又如何介定,你读没读完呢。” 接下来,d姐就这个问题,和我展开了大讨论。 气氛很热烈,我问d姐:“你练过瑜伽吗?” d姐摇头,说:“好几年前,就起了心思,去学瑜伽,总因这样那样的原因,搁置了。” 我微笑点头。 d姐不解:“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我说:“住我隔壁的丽枝,你还记得吧。” d姐说:“当然记得。你那天醉得不省人事,我俩把你拖回来的。” 听d姐用词中有“拖”字,我就知大事不妙,苦笑说:“真不好意思,出大丑了。” d姐继续说:“我俩把你领进屋,不一会儿,丽枝肚子痛,说去去就来。可她去了好久,也没再来。没法子,我只好自己动手,给你打来水,擦了擦脸。” 原来如此啊。我说:“感谢d姐。” d姐说:“谢啥,我是你姐呀。姐姐照顾弟弟,天经地义,不是么?” 我不时点头。d姐说:“如果我醉了,你不一样,也会这样照顾我呀,对吧。” 我说:“那当然。小弟虽不会照顾人,但一定倾尽全力。” d姐说:“你还不会照顾人啊。你是太会照顾人了。” 显然,d姐话里有话,但我不便细问。 过了一会儿,d姐又说:“不过,那天晚上,你哭了,你不记得了吧。” 我说:“啊。哭了啊,真丢人。我完全没记忆了。太丢人了,无地自容了啊。姐。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d姐笑:“这怎么叫丢人啊,这叫性情中人。你还别说,如果不是因你的痛哭流涕,我今天还不敢贸然上门呢。” 我望着d姐,等待她解疑。 d姐说:“你喝醉了,在d姐面前哭泣,讲了许多真心话,这样的人,才真实。我很感动,更坚信你值得交往。” 我不时点头:“倒也是真的,d姐见多识广,什么样的人儿没见过。” d姐说:“快打住,又信口开河啦。” 我答:“实事求是嘛。” d姐说:“你不知道,当时,看到你抱住姐,在我怀里痛哭,倒与悲伤无关,而觉得欢喜,信任。看着你的样子,姐的心,立即,软成了一团泥。” 讲到这里,d姐甩了甩头发,露出玉一般的脖颈。 颈部的白,与她额上的微红,形成强烈的对比。 第108章 信任 望见d姐的玉颈,有些不好意思。我正准备开口,好像心有灵犀一般,d姐也开了口。 我说:“你……” d姐问:“我……” 我俩异口同声,听到对方所说,又都只讲了一个字,立马止住。 我说:“你先。” d姐说:“你先来。” 我说:“女士优先,这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 d姐说:“我是客人,主人优先,中国是礼仪之邦,不能乱了纲常。” 我说:“还是瑜伽的事。” d姐哦了一声,鼓励我继续往下说。 我只好说:“其实就是丽枝的事。” d姐说:“没事,你讲。” 我说:“她不知从哪里看出来的,说我和你关系不一般,请求我帮帮忙。” d姐笑:“那天晚上,送你回家的路上,你的言行,的确容易让人误会。” 我说:“自己无脸见人,倒还罢了,还连累你。” d姐哈哈笑:“放心好啦,姐承担得起。” 我心一沉,不再绕圈子,直接将丽枝所求之事,和盘托出。 我本以为,d姐肯定会给我一个面子。 毕竟,对她来说,又不损失什么,别人交多少租金,丽枝也会交多少。 谁知,d姐一听,沉吟过后,答复:“这件事,有点复杂。” 我说:“真不好意思,给你找了个麻烦。” d姐望一眼阳台,微笑问我:“姐也有一事相求,可否?” 我说:“只要你开口,我能定当全力以赴。” d姐说:“那我先问你个问题,你得老实回答我。” 我说好。d姐问:“丽枝这个人怎么样?” 我说:“贫寒人家的孩子,命也苦,一个人走到今天,很不容易。总之,我挺敬佩她的。” d姐点头,说:“我问的不是这个方面。” 我问:“那是什么?” 话一出口,我就明了d姐的意思,继续说:“温柔正直,有上进心,是个好姑娘。” d姐突然问:“你喜欢她?” 我坦然作答:“当然喜欢。” d姐听后,脸色一沉,但她很快恢复常态,笑吟吟地望着我。 我早料到会是如此,心里倒有些欢喜。 不待她开口,我接着讲出理由:“这种喜欢无关情爱,更像姐妹之情,是对奋斗者的致敬,是邻里之间的相互鼓励与安慰。” 听罢了我的言语,d姐脸上的表情,由阴转晴,问道:“就止于此。” 我答:“只限于此。” d姐抓起《包法利夫人》,不停地抚摸封面。 “我答应你。”d姐端杯,饮了一口茶,平静地说。 我说:“嗯?” d姐说:“你跟丽枝讲,让她这两天,来找我签合同。” 我说:“你刚才还有很麻烦。我喜欢圆满结局,但不希望给你添麻烦。” d姐说:“当然不麻烦。刚才,我故意吓你的。其实,也是试探一下你。哈哈,你别在背后骂我。” 原来如此,虚惊一场。 我端起茶杯,对d姐说:“我以茶为酒,代丽枝,也代所有底层拼搏者,感谢你。” d姐说:“别整这么高的高度,你代不了丽枝,更代不了别人。这样好了,你就代表你自己,和我碰一杯。如何?” 我说:“就按姐说的法。” 饮完杯,d姐说:“丽枝这个人,虽然很不错,但一点,我得提醒你,别太相信她了。” 我不解,问d姐何出此言。 d姐说:“姐是女人,对女人的心思,当然比你懂得多。姐虚长你几岁,吃过一些亏,所以,轻易不相信别人。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我看着d姐,知道她让我提防丽枝,肯定有她的原因。 果然,她接着说:“丽枝这个姑娘,说实话,有冲劲,但她过于世故,过于精明了。” 我问:“举个例子?” d姐说:“话讲到这里,我也不怕丢人了。那天晚上,我俩扶你回家。刚把你放在沙发上,她就借口肚子痛,跑了回去。说白了,她其实是在给我俩制造机会。” 听闻此言,我愣在那里,真没想到,丽枝会这样想做?若是如此,的确太有心机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d姐继续说:“她请你来说服我,这件事本身,也说明她或许早就思考过一切。而你,说白了,只是她的棋子。” “不会吧。”我喃喃自语:“人与人之间,就没一点信任了吗?” “当然有信任,但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是因为利益,而捆绑在一起的。”d姐有种看破人间世事的淡然。 我怔在那里,不知说什么才好。 “不过呢,丽枝对你不错,你大可放心,她不会做出有损于你的事。”此时,d姐摇身一变,似乎成了一个预言家。 我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一圈,重新坐下,问d姐:“你刚才说要我做一件事,是什么来着?” d姐笑:“你也别太紧张,不是让你做什么,而是请你帮我一个忙。” 我换成一种轻松的语调:“女王请开口。” d姐笑:“别贫了。正经点。” 我立马坐下,和她玩起对视游戏。 大约心虚,对视十余秒,d姐认了输:“我投降,你太厉害了,不敢看,完全不敢看。” 谈话间,欢声撒落一地。 我问:“什么事,说吧。” d姐捋了捋头发:“真有些不好意思,我说出来,你可不许笑话我。” 我答:“怎么可能呢。” d姐说:“我想,我想……唉啊,实在讲不出口。这样好了,你先讲讲你女朋友的事,让我缓一缓。” 我问:“你真想听。” d姐说:“你讲我就听,记住,不许胡说八道。” 我说:“准确地说,应该是前女朋友。她就住我对面,叫朱玲珑,是个乖巧可人的女孩。” d姐微微点头:“这名字不错,人肯定也长得漂亮。” 我说:“有一回,我发烧了,深更半夜,全身乏力,给哥们打电话,让我过来。谁知,他没来,却托了人来。” d姐笑:“我明白了,来的是你后来的女朋友。” 我说:“她照顾了我一晚上,细心体贴。” d姐点头:“好女孩,该珍惜啊。” 我说:“她的确很好,至少,那天晚上,她展示了一个女人,最好的温柔。体贴照顾,难以尽述。” 讲到这里,我看到d姐眉头略紧,于是,调子一转,接着说:“她那天的表现,就好像我醉酒那天,你照顾我一样。不,你比她更好。” d姐心里高兴,嘴上却说:“你俩恩恩爱爱,别牵扯到我,好吧。” 我说:“没隔多久,她家人生病了,急需要一笔钱手术,她很着急,无可奈何。我看着难过,主动借了她一笔钱。” d姐问:“我就知道,你是好男人。借了多少?” 我说:“我手头也没多少余钱,不到两万。” d姐点了点头,又问:“然后呢?” 我说:“我借给她后,我俩就分手了。” d姐说:“我明白了,所以呀,我刚才叮嘱你,不要太轻信女人。” 我望着她:“那可以信任你吗?” d姐以同样热烈的目光回应着我:“当然可以,我可是你d姐,独一无二的d姐。” 第109章 翻滚 听罢d姐的言语,我很感动,也很慌乱。 感动是因为她是d姐,我体会到了她对我的关怀关切。慌乱恰恰也因为她是d姐,我俩萍水相逢,她对我的关怀关切,已经远远超出一般的情谊。 我饮了一口茶,望一眼窗外。夜渐渐深了,此时此刻,无数的出租屋里,有无数对情侣,在温暖的灯盏下,热烈地交谈,相爱,以及憧憬未来。 只是,作为一名普通打工者,又能有什么宏大的梦想呢。无非不过,赚点钱,回家盖两三间屋。 说得诗意一些,在田园牧歌里,耕地种田,悠然见南山。说得现实一些,无非不过老婆孩子热炕头。 这是现实,没办法。 我饮了一杯茶,平静下情绪,望d姐而问:“你的提问,我已经回答完毕。现在,该你了。” d姐眨了眨眼,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道:“我想借你的房间一用。” “啥?”我疑心听错了。 d姐解释说:“我想一个人,在你的房间里待五分钟,最多十分钟。” 难不成d姐有特殊癖好?我迟疑了一下,问她:“你不怕?” d姐笑:“怕什么呢?” 我笑:“没什么。” 言毕,我起身,拿起手机,走到门口,说道:“别说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都行,你待够了,就给我发信息。我下楼走走,收到信号,我再回来。” d姐嗯了一声,说:“没那么久,你别走远。” 我问:“我还没离开呢,就害怕了。” d姐身子一抖:“才不是害怕呢。” 她的样子,很有些小女人撒娇的情态。 我答应d姐,就在楼下,接到她的信息,立马上楼。 d姐笑道:“这还差不多。” 我出了门,往丽枝家望了一眼,屋里没灯,证明还没回家。 我信步下楼,二楼冬夏家的门,也紧紧闭着。或许,她此刻正她阿锋情浓意浓呢。 我在巷子里闲逛,脑海里冒出无数种想法,d姐在我屋子里,会干些啥呢? 给我整理房间? 不太可能。 从时间上来说,五分钟,十分钟,用来整理,实在不太够。况且,我房间还算整洁有序,她来之前,我也认真收拾过。 体验一下租房生活? 她老公是本地人,名下房产众多,出租楼说不定都有两三套呢,用得着来我家体验? 太夸张啦。 肯定不是这样。 知道我被朱玲珑骗了,损失一笔钱,d姐欲作些补偿,将一沓票子藏于我家? 现实中,的确有这样的富太太。可放在我身上,就太玄乎了。 毕竟,我与d姐不是那种关系。 而且,她是在到我家后,才听说朱玲珑之事的。就算临时起意,身上也不可能带太多现金。 我脑海中的想法,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又一个接一个地否认。 那么,会不会,她突然内急,想去洗手间。 哦,不,这太正常的,而且用洗手间,光明正大去用便是,根本不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难不成,她去洗手间,不是方便,而是洗澡? 若是这样,倒也解释得通。因为,毕竟,事实隐私,这要求,是不便对人言的。可她为何要在我家沐浴呢? 有特别癖好的人,有千奇百怪的想法,也不奇怪。 曹超有一个理论,人无癖好,不可深交。 初听胡说八道,细究起来,高深莫测,颇有些几分道理。 可d姐看起来,并不像这样的人。 再且说了,洗澡,尤其是妇人洗浴,别说五分钟、十分钟,没有半个小时,根本是不可能的。d姐又是极其讲究卫生之人,怎么会草草将就呢。 我一路胡思乱想着,有时,被自己的异想天开,都弄笑了。 走到那家理发店时,我看了看表,时间过去了八分钟。 看来,d姐说的五分钟,还是太匆匆了。又或者,她此刻,正在享受其中。 这时,有个穿黑衣黑裤,披一头大波浪的青春女子,朝我迎而走来。在她身后,跟着一名送货工人,骑一辆电动三轮车。车上,摆着一张席梦思床。 我受到启发,灵光一闪,莫非…… 想到这一点,我脸颊红了一半。 稍稍能够解释得通的,她大约是想仰躺我家客厅的沙发上。 或者,更大胆一些猜测,她想在我家卧房里,闭上双眼,休息片刻。 仰躺在席梦思之上,双手双脚摊开,形成了一个“大”字。 顺道这个思路,她可能还会在床上翻滚几次。 一念至此,朱玲珑的模样,便浮于脑际。 许多时光静美的夜晚,她都会仰躺着,起先抬头,继而伸脚,在空中写字。所写之字,大抵十分简单,无非你我他一类。 因为用脚写,那些简单易懂的字,就变得十分性感迷人。 这么说吧,朱玲珑心里藏得下一座海,并不是轻易就被满足的人。在空中手舞足蹈之后,她还会更进一步,以我的身体当成写字本,不停地练笔,盖戳。 每每这时,我只能闭上双眼,享受痛苦与愉悦的双重考验。 d姐不是朱玲珑,定然不会像她这么爱折磨人。 如此一番想象,我竟然笑出声来。恰在此时,手机叮铃一声,来信息了,却是广告邮件。 扫一眼时间,刚好过去十分钟,正欲熄屏,d姐如约而至:“好啦,回家吧。” 我转身返回,正好碰到冬夏,见到我,她倒热情,感谢我赠予她音乐会门票,又为那天未曾出席喜宴而道歉。随后,再讲了些祝福之类的话。 上到二楼,挥手作别,她展露笑颜,我却从她的眉心处,看出一丝纠结。 看得出来,她表面上的快乐,并非真正的开心。难不成,她与阿锋,又遇到麻烦了? 但在当时,这个念头,只在我脑中一晃,就消失了。d姐还在我家,我分不出神来,去想冬夏的事。 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她已经再度名花有主,我就算脸皮再厚,也不不愿再插足她的情事。 我轻轻敲门,很快,门就开了,d姐站在屋里,面含欢喜。 闲叙几句,d姐告辞而去。 送她出门时,我看到她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红色发卡。 我记得很清楚,她上门时,没夹发卡。 难道那天晚上,她把发卡落我家里,这次上门,不过声东击西,送蜂蜜和玛卡是假,寻找发卡是真? 第110章 贵人 送走d姐,我在屋内四处搜看,未能找出什么破绽。 至于,发卡作为线索,也只是我的臆测,不一定准确。 无论如何,这次d姐上门,都证明一件事,她愿意帮我,不但送来暖心之物,还爽快答应我的请求,让我在邻居面前倍有面子。 自打进公司,雷姨地我多有关照,我几次三番,强调她是我的贵人。 如今看来,d姐也有成为我贵人的倾向。而且,d姐作为贵人,对我未来之路,或许更有助益。 只是,接二连三,都是大姐级贵人,总有种难以启齿的羞愧。 转念又想,还是曹超讲的对,管他呢,今朝有酒今朝醉,贵人可遇不可求。女贵人、男贵人,都是贵人。 给丽枝的事办完了,我急欲向她报喜。 行至阳台,稍稍伸颈,却见她屋里未见点灯,拉了拉风铃,亦无回声。我拿起手机,打出一行字,想起d姐的提醒,又删掉了。 d姐对丽枝的分析,更像猜测,我未必认同,但她好意提示我,我怎么能视而不见呢。 丽枝欲要创业,改变命运,这当然是好事,不说我,d姐应也乐见其成。我能出点微薄之力,有何不同。 只是,此事她该主动,若我迫不及待找到邀功,倒显得我有所求似的。 主意一定,回客厅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记下d姐来访一事,相关细节,更详尽而述。 日记末尾,不免涉及两个女人的微妙关系。 记完当天日,洗澡冲凉,晾好衣服,站在阳台上,吐完一支烟圈。欲回客厅时,听到丽枝屋里,隐约有了动静。 紧接着,灯光亮了起来。我本想登门拜访,告知事已办成。行了两步,又立定,略一思索,再奔阳台,拉响风铃,在闲谈中顺带着,将此事说了,岂不更显得美妙? 我回到屋里,打开冰箱,拿了两听可乐,转身之际,有人敲门。 我暗忖,莫不是丽枝吧。 开了门,却是杏花。 牛仔裤,红色衣,清爽干练。 我问声嫂子好。 杏花递给我一个红色袋子,说老家寄了点吃食,故乡风味,在深圳找不到的,拿了一点,给我品尝一下。 我作势推却,说这怎么好意思。 杏花说:“拉拉扯扯,邻居们见了,多难为情。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就是个心意。你平时记挂嫂子,嫂子明白,嫂子也记挂你。” 话讲到这个份上,我只好记了,一迭声地道着感谢。 俗话讲,人一倒霉,喝凉水都塞牙。与此相反,如果你一旦交上好运,干什么成什么,顺遂如意,主打一个爽字。 目送杏花上楼,望着背影发了一会儿呆,忽想起梅小姐,公司正准备招舍管。我之前起意,觉得让杏花当舍管,比她在外干卫生卖力气,总要好一些。 老宋这个老哥,为人不错,杏花嫂就更不必说了。邻居们有缘,聚在一起,就该互相帮助。 上一回,我跟梅小姐提了小嫣的事,谎称她是我表妹。 谁知,曹超不知为何,之前拜托我办事,我答应下来,如今有了眉目,他却没了动力,简历迟迟未发,我总不好三番几次催吧。 若是曹超有了别的想法,对我来说,倒不失一桩好事,我可以还杏花一个人情。文员的岗位,表妹不来了。换一个表嫂当舍管,总可以吧。 如此一番设想,我不免有些得意。从桌上拿起可乐,吹了两声口哨,来到阳台,倚在墙上,望了望对面的夫妻,继而,拉响风铃。 片刻工夫,丽枝现身,她头发披散着,仿佛正准备去洗头。 我问:“今天工作累么?” 所谓工作,其实包含两层含义,其一是她的本职工作,其二是她去瑜伽馆兼职当教练的事。 丽枝笑了笑:“打工哪有不累人的,不过呢,听到风铃响,瞬间就不累了。” 我问:“今晚吃了啥,是不是吃糖醋排骨了?” 丽枝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说:“因为你说话这么甜,晚饭肯定和糖有关。” 丽枝方明白我话中有话,笑言:“糖醋排骨里也有醋,醋怎么解释?” 说完,丽枝举起手,往嘴边煽了煽风,像在空中闻醋的味道。 我被她逗乐了,问:“下班后,忙不,若不介意,咱们阳台上聊会啊。” 丽枝说:“聊呗,和帅哥聊天,本就愉悦身心。何况,这个帅哥还很有才,能写诗作文。” 我说:“快莫笑话我了,我那点三脚猫的工夫,哪敢自称诗和小说。” 丽枝假装哼一声:“太谦虚,就是骄傲。” 我递给她一支可乐:“来,碰一杯。”丽枝接过可乐,启开,和我碰了一杯。空气中,瞬间弥漫可乐的甜香,以及我们的欢笑。 气氛铺垫得差不多了,我淡淡地说:“d姐同意了,让你去签合同。” 丽枝听罢,兴奋得手舞足蹈:“太好了,太好了,啊。我不知怎么表达谢意。来,来,握个手,范哥,谦哥。” 丽枝比我想象中的,更愉快欢喜。讲话时,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她的手臂,从栅栏中间,伸过来,起先,我只是轻轻一握,但她手上的力量很大,很足。一直握着,摇晃不停。 看她的样子,若我俩中间,没有阳台阻碍,她大约会奔向我,来一个热烈的拥抱。 丽枝的手臂,不停摇晃,不免碰到了风铃。 风悦耳的铃声,仿佛在为她的喜悦奏乐。 行完握手礼,丽枝问我:“太高兴了,想庆祝一下。能借我一支快活散么?” 她作了个夹烟的姿势,我方明白,快活散是啥意思。 我说稍等,从客厅里取出一盒细支卷烟,将一整盒,递给她。 丽枝轻轻抽出一支,又将整盒还给我。 我适时递上火机,她接去,娴熟地点燃,然后,往空中吐出一个优雅的烟圈。 我当然见过女人吐烟圈,但我从未见过能将烟圈吐得这么好的女子。 大约,心情好坏与否,也会影响人的发挥吧。 成为邻居这么久,我尚不知,她竟然也有这爱好。 尤其那天我的宴请上,大家欢喜嗨皮,丽枝亦未表现出这一点。 或许,真如d姐所言,她城府太深,须小心提防? 第111章 人情 很快,一支烟燃尽了。 丽枝说:“不行,我得感谢你。” 我说:“不急,等你开业了,我们一起去贺喜。” 丽枝起先点头,继而摇头:“不,我等不及啦啦啦啦。” 我跟着开玩笑:“好呀,你准备怎么谢。” 丽枝说:“跟你一样。” 我问:“啥叫跟我一样?” 丽枝说:“请你吃大餐啊。上次,你请客那次,一桌子硬菜,说真的,饭菜真香,味道超正。” 那家餐馆,d姐熟知情况,是她的推荐,并帮我订了房。 菜肴多半也由她点,但最后结账,竟然只花了极少的钱,如今想来,简直不可思议。 绝非店家打了太多折,肯定是d姐为我着想,悄悄刷了自己的卡,而又给足了我面子。 丽枝打两份工,省吃俭用,我当然不想让她破费,便说:“你做的饭菜,就是大餐。而且,是五星级酒店,也比不了的大餐。” 丽枝头往一边倒:“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这样认为,因为我是独一无二的。” 这个时候,我觉得她特别可爱,像邻家小妹。但实际上,她若在我们公司上班,如此扎实硬朗的作风,妥妥一个女强人。 丽枝说:“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做八道菜,发发发,大家一起发。” 我心想,她家地方有限,坐不下几个人,便问:“请哪些人呢?” 丽枝说:“谁都不请,只请一位最尊贵的贵宾。” 我假装旁观者:“你俩个人,能吃得完八个菜么?” 丽枝俏皮地笑:“吃不吃得完不重要,重要的是仪式感。” 我哼一声:“浪费可耻。” 丽枝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该出手时就出手。再说,这么重要的贵客,吃再多,也不能叫浪费。你说对吧。” 我喜欢听她这样说话,但嘴上仍反驳道:“歪理邪说。” 丽枝不理我,继续说:“告诉你,上一次,在杏花嫂家里,我只是牛刀小试。要知道,在别人地盘,抢别人风头,会招人忌恨的。所以呀,其实,我是收着的,有所保留。我的更多手艺,还没露给你看呢。” 我情不自禁,拍起掌来:“好期待啊。” 丽枝说:“事不宜迟,好事要趁早。这样好了,就明天晚上如何?哦,不行,明晚我加班。不,不加了,不管了,天王老子来,本宫也不加了。若问原因,我就说,我要请范老师吃饭。” 我狂笑不迭:“表演活灵活现,在厂里上班,太屈才了,该去演话剧。” 丽枝顺嘴接住我的话往下说:“好呀,明晚咱俩一边吃,一边演戏。哈哈,这个创意不错吧,想一想,我都迫不及待了。” 我说:“不行,晚上我会失眠,睡不着的。” 丽枝说:“那正好,干脆不睡了,写一个剧本,明晚就按你的剧本来演。” 这个夜晚,真是充满了欢乐啊。 先是d姐上门,送温暖送爱心。接着,又把我支使出去,一个人待在屋里,不知干了些啥。 现在,在阳台上与丽枝一席谈,本来就带着戏剧效果。 其实根本不用演,只要架上一台摄像机,把日常对话拍下来,稍作剪辑,就是一部很有意思的短剧啊。 次日上班,时间一晃而过。 中午去食堂吃饭,刚找位置坐下,就接到曹超电话,说他坐在b区,老地方,让我过去说话。 我端起餐盘过去,吃了两口,问曹超:“小嫣的简历呢,人事催我几次了,发不发你倒给个准信啊。” 曹超说:“我找你来,就是谈这事。” 我夹起一块鸡肉,看几眼,又放下:“说吧。” 曹超说:“我考虑来考虑去,还是先放一放。” 我问:“咋了,又有新情况?” 曹超抬头望一眼,又眨巴下眼:“距离产生美,久别胜新婚。” 在曹超面前,我说话也不客气:“异地恋容易被人挖墙脚。” 曹超哧哧一笑:“只要你不挖我墙脚就行。” 我骂:“我有这本事?要挖墙脚,也是你挖我的吧。” 我这话里暗含深意,在朱玲珑那件事上,我仍耿耿于怀。 倒不是她欺骗我,而是觉得,曹超与她的关系不正常。 或许,两人早前曾是情侣。虽然,朱玲珑很有可能,也骗了曹超的感情和金钱。 曹超作了个求铙的表情:“过去的事,翻遍吧,人要往前看。你看你,现在多风光,身边美女如云。” 我笑:“哪有什么美人,全是大姐大嫂。” 曹超正色道:“大姐大嫂多好呀,是人生的指路明灯。” 曹超的三寸不烂之舌,真不是盖的。在他嘴里,真是舌灿莲花,无盐能变成西施,死马能变成驼。 可惜,他太不务正业,这些本事,全不用在正道上,只贪恋夏娃那点事。要不然,说不定早功成名就了。 曹超不让小嫣来公司上班,正合我心意,我计划,今日下午,就去找梅小姐,给她表演表妹变表嫂的魔术。 从食堂出来,去办公楼的路上,曹超问:“朱玲珑的事,真就这么了了?” 我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俩在一起,虽无百日恩情,但她给过我许多欢喜,至今难忘。” 讲到这里,我正欲继续,曹超插嘴道:“什么欢喜,夜晚的欢喜,还是白天的欢喜。又或者,白日的欢喜,就是夜半三更的欢喜。还或许,你们的欢喜,不分白昼与夜晚。” 我笑着骂他:“你别玩绕口令了。谁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曹超说:“好嘞,遵命。” 我正色道:“况且,朱玲珑遇到了困难,的确是事实,她有难言之隐,咱是男人,大度点,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曹超朗声说道:“吾辈当以范谦老师为楷模,当大丈夫、真男儿。” 我往他身上捶了一拳,佯怒:“得了吧,你。” 下午三时,估摸着梅小姐忙得差不多了,我起身过去,欲讨个人情。 谁知,到了那边,梅小姐却不在位。我只好返回。 隔了半小时,再次出去,仍旧碰了壁。之后,三顾茅庐,依然不见其人。 微信问她,才知她随赵总,一起外出办差了。 我说ok,好咧,陪好赵总。 梅小姐问我何事,我只左右言他,称明日面谈。 第112章 眼福 晚上下班,刚走出厂门,丽枝的微信准时来了:“嗨,范老师好,下班了没。晚上的八个菜,可别忘了大驾光临。” 我答:“大饱口福又饱眼福的好事,怎么会忘呢。” 丽枝说:“口福的事,我就不谦虚地收下了。眼福之说,何来之有?” 我回了个哈哈的表情包,后加两个字:“你猜。” 丽枝发来害羞的表情,并没言声。 我怕她乱猜,又加上一句:“你练瑜伽的样子,太飒了。而且,不是要表演话剧么,多好的眼福啊。” 丽枝似乎明白过来:“今晚满足你的要求,再表演给你看,让你大饱眼福,大饱口福。” 女人一豪放,男人往往就只能退居二线。又聊了几天,丽枝说:“锅里炒着菜呢,不和你闹了。” 我回了个得令,结束了与她的闲谈。行至半途,想起不能空手上门,于是,拐了个弯,去往十字路口那家生鲜超市。 这家生鲜超市,配有许多高档水果,我直奔水果区,挑了些火龙果,外加一盒草莓。 超市离我租房有些距离,但我并不着急,心想,丽枝应该下班不久,正刻忙着做饭,肯定要费不少时间。 我回到家里,反正没什么事,因故拎着水果,一边想着,晚会该讲什么祝福的话,一边慢慢行走。 尚未到家,丽枝的电话就追过来了:“菜已炒好,拉风铃,不见回,敲门也是,你屋里没见开灯,莫不是还没回家啊。” 我听罢,惊一下,赶紧答道:“快了,正快马加鞭,往家赶的路上。两分钟内,必到。” 丽枝便笑言:“好呀,不着急,不着急哈。” 我挂断电话,心想,还别说,丽枝真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讲究速度,而且追求质量。如此看来,她开瑜伽馆,肯定是能成功的。 我疾步前行,来到租房楼下,上楼,先开门进了自己家,对着落地镜,简单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拎了东西,去丽枝家。 丽枝家的门没上锁,摆在地上的两双鞋子,被她收了起来。 门留了一条缝,我没推开,仍敲了敲,给她一个信号。 丽枝猜测是我,喊道:“门没关,进来吧。” 推开屋门,跨步进去,便见丽枝端着一碗清蒸鱼,从阳台上出来。清蒸鱼用青花瓷的碗盛放,与她的装扮相映成趣。 她穿一件黄蓝相间的上衣,下着黑色裙子,脸上面容生动。 我说:“进了你家,感觉春风拂面,真舒服啊。” 丽枝当然知道,我在夸她气色好,忙说:“见笑啦。” 见我拎着东西,嗔怪道:“带啥子东西嘛,太见外了。” 我说:“图个吉利,祝你的瑜伽馆,旗开得胜,红红火火。” 丽枝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我说:“反正我看好你。” 丽枝说:“真的吗,要不么,咱俩合伙,你来参一股?” 我只当她开玩笑,没有在意:“我倒是想啊。可我,只是一个小小打工仔,吃光用光,哪还有余钱搞投资哦。” 分宾主坐下,我以为有酒,来之前,还憧憬过,和她对饮红酒的情景。毕竟,她曾端着高脚杯,在阳台上,独自饮酌。 对此,丽枝的解释是,我不久前,才大醉一场,还在恢复期,连续饮酒,伤身体,不好。我连连称是。不过呢,没有酒,总少点什么。 丽枝准备了果汁,不是超市买的饮料,而是她购得鲜果,自己榨的,分两种器具盛装,一种橙黄,一种浅红。 丽枝没问我喝哪一种,一种给我倒了一杯。 她一边倒饮料,一边解释:“这叫好事成双。” 我望着她,她神采飞扬,眸子里光芒四射。 菜很丰盛,如她之前所说,共有八个,只是,每一样并不多,属于精致饮食。 鱼虾一类的,且不说了,最让我惊讶的,竟然有乳鸽。 “除了乳鸽,其他全是我的杰作,哈哈。待下,请范老师,逐一作点评。”丽枝巧笑倩兮。 我指着一桌菜:“太丰盛了,受宠若惊啊。” 丽枝说:“你光临寒舍,蓬壁生辉,自然得好好招待。” 我心想,这么多菜,肯定花了不少时间准备。一问,才知,原来丽枝下午请了一天假,专门为了陪晚上的客人。 吃一口菜,我正欲举杯,向她表示感谢。 她突然拍一脑袋,笑道:“差点忘了,说过要表演瑜伽,饱你眼福的。” 丽枝说完,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 室里摆了餐桌,几无转圜空间。难不成,她要阳台上练瑜伽? 倒并非不可能,只是,饭菜已经上桌,再练瑜伽,总归有些奇怪。而且,还得更衣,太麻烦了。 我正思虑间,丽枝已经拿起手机,一番操作,再将手机递给我:“看吧,我们瑜伽馆的大美女,个个有模有样,美艳迷人。” 我接了过来,画面果然很震撼。 丽枝解释说:“这可是我的私露宝物,不对外人开放的,你得了机会,好好大饱眼福吧。” 视频里,有丽枝的身影,但她并非主角。 或者说,这部视频,没有明确的主角。出场的女子,穿着紧身衣,要颜有颜,要身材有身材,都可称之为主角,而且是名副其实的女主角。 视频并不长,七八分钟的样子。有俯拍,有仰拍,有远景,有局部。 我不知拍摄者是谁,但此人摄影技术不错,拍下了许多身体细节,白洁的雪,柔软的腰,罩杯的杯,以及额上的发。 唯独,未有玉足的细部画面。 如同丽枝所说,这的确是宝藏,可以当作瑜伽学徒的内部宣传片,但我只挑着看了一两分钟,就把手机递还给丽枝。 不是不想看,而是觉得不恰当。 丽枝接过手机,笑着问:“怎么,不好看么?” 我摇头:“太好看了。” 丽枝半眯着眼问我:“那怎么不多看看。” 我坐直身体:“她们再好看,也没有坐我对面的佳人,更令人赏心悦耳。” 丽枝听罢,笑容愈发明丽。 我接着说:“嗯,怎么说呢,只要拿起手机,往对面,随便拍一张,都可以拿去当壁纸。” 丽枝眉目生动,嘴上轻声道:“小心d姐。” 后面两个字,我没听清,问她小心什么。 她却不肯说了,往我碗里夹了一只虾:“来,吃虾,吃虾快乐。” 第113章 私事 隔天,打卡上班,和隔壁的西施小姐,谈了会工作,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正欲去找梅小姐。 还没起身,却见梅小姐,正朝我款款行来。 西施见到梅小姐,赶紧处理其他工作。 平时,梅小姐以职业套装为主,白衣黑裤是标配。今天,却令人意外,她穿的是休闲装,脚上也不是波鞋,而是一双透明的凉鞋。 见到凉鞋,我就想见丽枝的足。可以当脚模的足,凭空让她增添了几分魅力。 当然,许多时候,大家的关注点,在于女人的脸,漂亮的面孔,总能引人注目。 有好的脸蛋,再辅以曲线身材,则有了美艳的资本。 而且,女人的足,就算有别样之美,也并非人人喜欢。 比如,曹超对足就无甚兴趣,他更偏爱耳垂、脖子。还有一个部位,说出来,简直难以置信,即肚脐眼。 梅小姐大驾光临,我自然起身相迎。 行到近处,梅小姐朝西施望一眼,再收回目光,问我:“忙什么呢?” 我朝电脑一指,说:“看,忙着制表呢。” 梅小姐笑:“哈,在当表哥啊。” 我说:“感谢表妹前来指导。” 本是客套话,谁知,我话音刚落,她便凑到桌边,拿起键盘,一顿操作。 我拱手道谢。 她头往楼梯间一歪,轻声道:“借一步说话。” 我心意领会,待她离开,跟在身后,想着正好可以由着刚才的表哥表妹,切入到小嫣和杏花的事上来。 到了楼梯间,还未开口,梅小姐便说:“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拜托范老师。” 我颇为意外,忙说:“什么不情之请啊,我对你,才是不情之请。你对我,交待下来就是。” 梅小姐笑:“文化人就喜欢夸大其辞。” 我纠正她:“第一,我不是文化人;第二,我说的全是心里话。” 梅小姐摆摆手:“好啦,不跟你客套了。我的私事,想请范老师帮帮忙。” 我说:“请说。” 梅小姐说:“是我先生,他们公司,最近在搞竞聘。他有些雄心壮志,但那篇竞聘稿,我觉得差了些。范老师您是元老,能不能请您出山,给稿子润润色。” 人若要求人时,不免自降身段,腆着脸说话,而且会无限捧高对方。 我对梅小姐如此,梅小姐对我亦然。 她用了尊称,我也回以尊称作答:“承蒙您看得起,若能尽些力,我会很高兴。只要水平有限,您莫嫌弃就好。” 梅小姐说:“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出手相助的。昨天出差,赵总还提起你呢。再厉练历练,前途无量啊。” 我说:“都是你们照顾,这份情义,范谦时刻铭记。” 梅小姐说:“你的名字,起得太好了,人有才,太谦虚。真好。嗯,稿子的事,我待会就发给你?” 我点头说好,又问:“什么时候要?” 梅小姐说:“不着急,你看看,明天能行吗?” 我暗暗说道,明天要,是不着急吗?当然,我嘴上仍答应得好好的。 谈完事,梅小姐说她还有点事,去上楼下。与我告了别,直奔楼上去。 本来,我还想找她问问舍管的事。转念细想,觉得不妥。此刻谈此事,有种交易的感觉。 我最不喜欢交易,工作如此,情感同样如此。 回到座位,梅小姐的稿子就发过来了。 我点开一看,哪像她所说的“差了些”啊,简直中学生作文,逻辑漏洞百出,错字病句,比比皆是。 我心说,以梅小姐的本事,嫁了个这样的丈夫,真是“下嫁”了。 下午,我抽空,将稿子重新梳理,出了个草稿。本想再精修一遍,但兼职的自媒体,这天要发一篇推文。 材料的事,只能往后推。晚上回家,身边无人打扰,沉浸式改稿,效率高。改着改着,我把自己代入进去,竟然改出感觉来了。 洋洋洒洒,一挥而就。改毕,再看一遍,自己都有些得意。 合上电脑,看了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了,赶紧洗漱睡觉。 次日上班,去得较早,吃罢早餐,到达公司,西施还没就位呢。我打开电脑,将材料打印出来,轻声念出句子,读校一遍,又改掉许多毛病。 九点半,稿子修改完毕。但我没急着发给梅小姐。 有时候,你干工作,越完成得快,反而落不下好,会被挑刺。虽然,我知道,这篇稿子,已经与之前的,已经完全不同。 不论别人,梅小姐是有些鉴赏能力的,她肯定能分辨出,两篇稿子的优劣之处。十点半时,梅小姐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一件工作上的事。 我明知,她意不在此,也假装不懂。 直至十二点整,我才将稿子发给她。同时,加了这么一句话:终于完稿了,写得不好,千万莫怪。 梅小姐说:“感谢,感谢,辛苦啦。” 发完稿,我便去食堂就餐。 刚拿起餐盘,还没打菜呢,梅小姐的电话进来了:“写得太好了。牛人就是不一样。有了这篇稿子,应该就稳了。范老师,我太激动了。谢谢你啊,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从梅小姐的语气来看,她的话,不像虚伪之辞。我不免谦虚一番:“主要是稿子基础好,而且,你不提供了思路么,我无非只是,在字词上,作了些微调整罢了。” 梅小姐说:“过两天,我再单独请你。对了,你表妹的简历,怎么样了?” 我说:“正准备向你报告呢。她找了份工作,去广州了。” 梅小姐说:“哦,那太可惜了。这样的话,我们公司,又少了一个人才啊。” 我心里笑,这不就是睁着眼说瞎话么,笑完,问她:“要不,再给你介绍一个?” 梅小姐说:“好啊,求贤若渴。” 我打好饭菜,走到僻静角落,才说:“我有个表嫂,一直在外面干苦力,咱们厂要不要扫地,去厨房帮忙,或者别的什么,她能干的工作。” 梅小姐说:“空出一个舍管岗,你看行吗?” 我说:“太行了啊。感谢,感谢。” 梅小姐说:“咱俩谁跟谁,客气个啥呢。” 结束和梅小姐的通话,笑意在我脸上浮现,饭未吃完,我便找出微信,想给杏花打个电话。 刚拨通,又赶紧挂断。 这么重要的事,还是晚上登门相告,更有仪式感。 第114章 艳羡 我去杏花家时,她正洗头发,刚洗完,头上湿漉漉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忙说打扰了,说你先忙,我待会再来。 杏花说:“没事的呀,快进屋里来。” 我带了些水果,摆在桌上,杏花说:“自家兄弟,不要这么客气。” 我说:“礼尚往来嘛。” 杏花住是单房,面积很小,床头边,摆了把椅子,杏花让给我坐,倒了一杯水,便坐在床头,用毛巾轻轻拍头发。 我说:“应该用吹风机,快一些。” 杏花说:“老宋给我买了个,前几天坏了,还没来得及换新的。” 我问她:“老宋呢,又跑车去了?” 杏花说:“最近货多,多跑一跑,也好,多挣点钱。” 我点头:“倒也是。” 杏花擦干头发,起身去阳台晾毛巾。晾完毛巾,重新回屋,依旧坐在床边。 她穿得极朴素,洗头冲水时,衣服难免被水浸湿。 我坐的是塑料椅,很矮,床铺位置高。我看她时,得抬头仰视。 望见她衣服上的水渍,又单独与她待在租房,我有些紧张。 好在杏花人开朗活泼,寒暄完毕,我问她是否愿意来我们公司上班。 杏花说:“你们公司福利好,如果能去,当然好啊。只是,我年龄不小了,又没技术,进不去啊。” 我说:“我不调行政部了么,最近,厂里缺一个舍管的岗位。这个工作,说起来,还算轻闲。如果你想去,我可以推荐。” 杏花欢喜不禁:“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房门没关,杏花爽朗的笑声,传到了屋外。 我望一眼门口,问她:“要不要征求一下老宋的意见?” 杏花说:“不用,没必要,这是好事,他肯定为我高兴的。” 我说:“那好,要准备一个简历,我明天发给同事。” 杏花说:“简历啊,我还真没有呢。” 我说:“小意思,你把年龄地址信息,还有工作经历,发给我,来帮你填。” 杏花神采奕奕:“我现在,只想感谢一个人,如果允许,我要紧紧拥抱他。” 听她这么一说,我愈发紧张,门都没关,杏花却如此豪放,别说老宋回来撞见,就是其他邻居,听闻此事,目睹此景,估计我没办法,在这栋楼里住下去了。 谁知道呢,听了杏花接下来的话,我才知道,我出大糗了,误会了她的意思。 杏花所说的感谢对方,并不是我,而是丽枝。 “因为丽枝的关系,我才会认识你。所以,我要先感谢丽枝,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你对我和老宋的关心,我们都记在心里呢。容当后报啊。” 杏花说着话,在空中比划着手势,身体不时摇颤,让人心生浮想,又心慌意乱。 告别之前,我对杏花说:“还有个事。” 杏花说:“啥事,你说。” 我说:“这次算是内部推荐,所以,我对同事说,你是我表嫂。没问题吧?” 杏花说:“当然没问题,这是你对我关照啊。” 我说:“那就好,以后,入了职,我见到你,就喊表嫂了。” 杏花说:“好咧。” 下楼回家,沐浴更衣,看了会书,一转眼,快十一点了。正欲关灯休息,老宋却打来电话,我暗忖,莫不是杏花讲了进厂的事,老宋有不同意思? 犹豫之下,接通电话,话筒里,立即传来老宋的笑声:“兄弟,感谢啊。”听语气,我放下心来,假装不明白,问他感谢啥子。 老宋说:“工作啊,你不知道,杏花这段时间,正发愁工作的事呢。我也找我们人事问了,可人微言轻,办不成事。今天早上,你杏花嫂,还无缘无故发了一通火。” 我说:“咱们投缘,不是么。能为你们做点什么,当小弟的,心里也高兴。” 老宋说:“要不,咱哥俩喝点?” 我说:“必须得喝。” 老宋说:“好呀,我现在下来找你。” 我问:“今天,会不会晚了啊。” 老宋说:“打铁要趁热。” 我说:“事情还没办呢,酒就先喝上了。若是出了岔子,我可没脸见人了。” 老宋说:“你的能力大家还不知道呢,不靠谱的事儿,你根本就不会提。再说了,今天,哥高兴,就想找你喝两口,就说行不行吧。” 我说:“必须行。” 老宋说:“好,等着我。” 我说:“要不,还像以前一样,我去买些凉菜花生,就在我家开吃,聊聊人生。” 老宋说:“别别别,还是出去吧,我声明一下,必须我请客。” 挂断电话,我换了套衣。稍一会儿,老宋便下来了。 行至夜市,每家摊挡前,都坐了不少人,男男女女,推杯换盏,猜拳划酒令,深夜时分,他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我和老宋选了一家烧烤店,点了烤串,喝上扎啤,老宋的话语自然多了。周围的音乐声、烧烤声、说话声,混合在一起,奏响了夜间的多重奏。 置身这样的环境,人也容易跟着嗨皮起来。老宋喝着酒,话多了许多,讲着讲着,便讲到了杏花。 直至这时,我才明白,为何老宋要把我喊到夜市。因为只有在这样的氛围,才能讲出那样的话。 “兄弟,哥教你一个至理,女人与女人不是一样的。”老宋抓起大大的玻璃杯,和我碰酒。他知我不善饮,每次都说他干了,我随意。 “杏花真是个好女人,是她,让人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人生。有时,我真觉得,我亏待她了。真的,哥不是高调,不是装模作样,是我心里,真这样觉得。” 说话时,老宋不时拍拍我的肩。 我似懂非懂,不时点头:“你和杏花嫂,堪称模范夫妻。我们那栋楼,好多邻居,羡慕你们呢。” 前面半句,是我的心里话。后来则是我的虚构,或者说,是我的猜测。 别人羡慕不羡慕,咱不知情,但我的确是羡慕的。甚至,有时,难免会将朱玲珑,与杏花嫂相比。 若不是,朱玲珑年龄上有些优势,和杏花站在一起,她会处于完全劣势地位。 老宋酒量好,喝尽了兴,便结账回去。快到出租楼时,不知喝嗨了,或者有别的什么原因,老宋不停叹气。 我问他怎么回事。老宋只是摇头,没说话。但我心里,知道他藏了些事情。 其实,在结账之前,我就看出,老宋有些愁绪。可具体为何发愁,我不清楚,也不好相问。 第115章 开张 丽枝的瑜伽馆开张了,名字就叫丽的瑜伽馆。 名字是我取的,在此之前,丽枝问我讨主意。 当晚,我刚好刷到一条新闻,说要不就叫丽的瑜伽馆好了。本来,带着玩笑的意味。没曾想,丽枝一听,很喜欢。 后来再细想,我也觉得蛮不错。因为,丽的与美的,是相对应的。而且,跟网上那家饭店的梗,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若传播开来,还能蹭一波热度。或者说,这是个带有流量的名字。 开业那天是周末,d姐、雷姨、杏花、素琴,以及和曹超、大石和我,都到场祝贺。 老宋本来也要去的,因为临时出车,赶不过来。 经我协调,杏花已经进了我们公司,成为舍管。加之,她与大石、曹超,在我那场宴席上,见过面,如今,再见,已然十分熟络。 庆典过后,丽枝请大家吃饭,当场赠给四位女士一张vip金卡,她们去丽的瑜伽馆,终生免费。 曹超一听,不乐意了,笑着说丽枝重女轻男,不公平。 丽枝说:“你想来,随时欢迎,刷脸就行。” 曹超说:“我不但自己来,还要拉上范谦、大石一起来。” 丽枝鼓掌叫好:“太好了,你们仨,再加上老宋,组成四大金刚,帮我涨点人气,吸引更多女粉丝。” 吃到一半,d姐把我叫出去,说有事相商。讲的是正经事,待我们回去时,却引起了集体不满。 雷姨带头起哄,让d姐老实交待,跟我讲了啥秘密。 另一边,曹超则把压力加给我。我悄悄望一眼d姐,她眉头一挑,我便会意过来。 雷姨和曹超,虽没从问出什么,但宴席的气氛,因此推向了另一个高潮。 吃罢饭,d姐和雷姨有别的事,相约先行离去。 大石凑在素琴耳边,悄声低语些什么,素琴频频点头,随后,和我们辞别,回麻将馆守店去了。 从丽的瑜伽馆出来,大石说:“咱哥仨,好久没聚了,单独再聊聊。” 平时,大石从不主动相邀。自从素琴开了麻将馆,他就更少与我们相聚了。 我与曹超,饮酒喝茶的机会,倒蛮多的。只是,调到行政部后,与曹超的工作,没有交集,也就没了,和他同去外地,出差的机会。 刚吃完饭,肚子太饱,再去奶茶店咖啡馆,不是个好主意。 经民主表决,去了台球馆。 在与素琴相恋之前,打台球是大石最爱的运动。他喜欢打台球,技术也好。每一回,曹超总输。 输多了,就以球调侃大石,说他私下里,肯定球不离手。说不定,晚上睡觉,也抓着一只球呢。 讲到这里,曹超面露笑意,大石知道,他语中暗含的涵义,骂道:“不是每个男人,都叫曹超。” 这句话,很有意味,杀伤力很大,曹超一度被大石拿捏了。 再后来,大石与素琴好上了。缠绵绯侧,大石把所有业余时间,都给了素琴,以及她的麻将馆。 曹超有了反击的机会,打趣大石:“不是每个男人,都叫大石。” 或许许久没练球,手生了。又或者,摸多了麻将,把台球也看成了麻将,大石打球的技艺,明显不如从前。 曹超接连赢了他三局,就算是我,水平特臭的一个人,也能在与大石的抢八大战中,夺得先机。 连丢数局,大石把球杆让给我,看我和曹超对打。 大石坐在那里,目光涣散,像失了神采似的。 我朝曹超努努嘴,问他:“是不是出事了?” 曹超答:“能出什么事?酒桌上,素琴还给他夹菜呢,尤其,她看他的目光里,全是柔情蜜意。以我的经验,她对他的爱,正达到了一个顶点。相信哥,绝对错不了。” 我问:“会不会是别的什么事?” 曹超说:“能有什么事?” 再打了三局,大石站起来,说:“要不,去公园逛逛吧。” 从台球厅出来,到了公路,一路上,大石都不说话,很明显有心事。 行至一处草地,大石坐了下来,顺手扯了根什么草,放在嘴里嚼。 我望了望大石,问他:“别藏了,说出来吧。” 大石扔掉草根,用手抹了一把脸,再望一眼天空,叹气道:“我遇到个机会。” 曹超说:“有美女给你送秋波了?这样的机会,可一定要抓住啊。” 大石白了他一眼:“谁像你啊,恨不能泡在长江里。” 曹超唱:“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 大石说:“淹不死你。” 曹超说:“来啊,来淹我啊。” 我拍了拍大石的胳膊,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大石说:“是工作的事。” 我问:“要升迁了?” 平心而论,以大石的能力,早该当主管了。” 大石说:“有家公司挖我,工资比现在高一倍。” 曹超动了心:“多好啊,去啊,多好的事儿,你还在这纠结,跟哥们显摆呢吧。” 大石叹气道:“哎,公司不在深圳。” 我说:“就算珠三角也没关系啊,周末就回深圳。” 大石在行业多年,有人挖角,肯定也是这个行业。而电子行业,主要集中在珠三角。因此,我有了以上推测。 曹超跟着附和道:“对啊,小别胜新婚,有利于增进夫妻感情。” 大石说:“若在珠三角,我也不纠结了。问题是,那家公司在上海,太远了。” 这的确是个麻烦事,我和曹超一听,都沉默了。 一方面,对大石来说,意味着更好的发展机会,而且工资多了一倍,是看得见的好处。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动心。 另一方面,大石对素琴的情感,别人我不知道,但曹超与我,有目共睹。如何选择,对我们这些旁观者来说,或许更容易,但当事人,置身其中,难免左右摇摆。 当然,换另一个角度来看,正因为摇摆,就证明他动了摇。 大石双手抱头,手指伸进头发里,表情极为痛苦。 曹超问大石:“上海给了你多少时间考虑?” 大石说:“半个月。” 曹超朝我使了个眼色,我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接下来,我俩你一句,我一言,开始从道德、年龄、家庭、工资、梦想各个方面,掰开了揉碎了,分析给大石听,想要劝他赴任新职。 甚至,在那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我们轮番做大石的思想工作,毕竟,他与素琴的欢喜,不可能长久。 大石还年轻,应该考虑自己的未来了。 那段时间,大石特别痛苦。然而,无论我们如何苦劝,他都表示,决不离开深圳,不离开素琴。 直至那天,曹超发现了一个秘密,事情才有了另外的结果。 第116章 出事 说是秘密,其实并不准确。因为,这是一个事先张扬的秘密。 当然,张扬的对象,只有曹超一人。那天,曹超去了一趟麻将馆,与素琴见了个面,谈大石的事。 中午时候,大石吃了饭,一般没什么重要的事,都会回办公室午休。对他而言,午休尤其重要。 正因为午休补了觉,他才有更多时间,陪在素琴的麻将馆里。有好多回,陪到凌晨一两点,大石才回宿舍歇息。 素琴与大石的事,麻将馆里人尽皆知,但素琴有个规定,可以和大石在她的租房里吃饭、相爱,谈天说地,梦想未来,但绝不允许他在她家过夜。 至于原因,大石追问过许多次,素琴都守口如瓶。 大石讲给我们听,我和曹超讨论来讨论去,得出的结论是,这是素琴的坚守,关乎颜面。 当然,若换一个角度来看,也是对大石的保护。大石听了曹超的分析,也觉得如此,此后,大石愈加觉得素琴的好,更加全身心地投入麻将馆。 中午的时候,大石不在麻将馆,曹超特意钻了这个空档,跑去与素琴会谈。可见,在这件事上,他费了许多心思,花了工夫筹谋策划。 一码归一码,曹超以寻欢为志乐,但寻欢归寻欢,他对朋友的情义,也是真心实意的。 至少,他主动去找素琴,商量主意,于我而言,肯定想不出,就算想得出,也碍于情面,做不出来。 到曹超这里,似乎一切都是可能的。 中午,麻将馆空无一人。两人坐在麻将桌上,面对面地聊。聊来隐去,得出一致结论:必须让大石去上海。 关键在于,如何让他离开深圳。 曹超问素琴:“你爱他吗?” 素琴看着他,好像在问,说得什么话呢。 她点了点头,问曹超:“告诉我怎么做吧。” 曹超说:“如果一个人失恋了,受到伤害,就会想办法,逃离伤心之事,以免触景伤怀。” 素琴望着曹超,似乎明白了什么。 接下来,两人窃窃私语,而素琴频频点头。 私语完毕,曹超说:“要委屈你了。” 素琴说:“不委屈。这是我应该做的,大石为了我,付出太多了。说句你可能不相信的话,很多个晚上,送走大石,我常站在淋浴头下,泪流满面。” 曹超说:“我当然相信。你是好女人,我和范谦都看在眼里。” 素琴说:“大石对我的付出够多了,现在,该我回报他的时候。” 又说:“大石没什么朋友,他常对我讲,你们是他过命的兄弟,有什么事,首先想到的是你们。以后,你多劝劝他,让他忘了我。” 曹超还没开口,便见素琴别过脸去,接着,听到啜泣之声。说实话,后来得知真相,曹超跟我讲述他与素琴的对谈时,我责怪他不拿我当兄弟,这种事,应该让我一起去。 曹超解释说,当时他还不知素琴的想法,我俩一起去,只会让她紧张害怕。再说,既然要制造一桩秘密,人越少知道,越好。 他这么一解释,倒合情合理,我只好作罢。 次日中午,曹超部门同事有约,请他到四川菜馆吃饭。才坐下,曹超感觉不对劲,隔壁一桌,与他背靠背,是个女子,看背影像极了素琴。 坐了一会儿,听声音,也与素琴一般无二。 素琴来四川菜馆吃饭,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关键在于,坐她对面的,是个中年男人,满面春风,有说有笑。 这也没什么,关键是,两人所谈内容,就证明两人并非普通朋友,太暧昧了,若不是情侣,则正在奔向情侣的路上。 他们所谈之话,听得令人脸红心跳。曹超拿出手机,悄悄录了音。 录毕,他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时,他绕了道,看到那女子,正是素琴。曹超拿起手机,快速按了几下快门。 回身坐下,看照片,虽然没拍好,但场景清楚明白,就是素琴,而且,巧得很,她正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鹅肉,往男人嘴里送。那亲昵模样,不是夫妻,根本做不出来。 曹超拍了照片,没有立即发给大石。坐下时,和同事耳语几句,称有件急事,要回办公室,在素琴离席之前,曹超悄悄离开。 回到公司,曹超捱到下午三点,喊我一起,又把大石叫出来,咱们仨一起上到天台。 曹超说出事了,我问咋事,曹超低头不语。 大石跟着问,问得烦了,曹超对我说:“我现在发给你,你看手机。” 我掏出手机,大石凑过来,刚打开微信,点开曹超的信息,是一张照片,我还没看明白呢,大石一把抢了过去。 看了照片,大石脸都白了,问:“啥时候的事?” 曹超说:“就今天中午,我和同事吃饭,碰巧看到她。” 大石说:“不可能的。吃个饭而已,很正常。” 曹超说:“如果只是吃饭,我也不会找你了。我听了他俩的谈话,对不起,怕你不信,我录了音。” 曹超说完,放了一段录音。听完,我愣怔一地。说实话,自打她去开麻将馆,我就觉得,素琴变了,变漂亮了,也变性感了。她太热情,就容易出事。 大石听完了所有录音,声嘶力竭地吼:“客户你知道吗?她在陪客户,怎么?不行吗?逢场作戏,你懂不?” 吼完,大石扔下我俩,转身离开。 大石没回办公室,直接出了公司。 我和曹超都以为,他肯定去找素琴了。 结果,他并没有,而去了厂外的小饭店,坐在那里,独自一人,饮完了一支江小白。 喝完酒,第二日上班,大石仍像个没事人一样。他把悲伤,藏在了心底。 看得出来,他对素琴的爱,刻到了骨子里。最终,让大石改变主意的人,其实是另一件事。 晚上下班,大石像往常一样,去往麻将馆,却见素琴愁眉不展。 待夜深人静,众牌客逐渐散去,大石一再追问,素琴只得如实相告:“他要来了。”话未说完,素琴已经流了一脸的泪。 所谓的“他”,即是素琴丈夫。 得知她开了麻将馆,而且生意不错,他要来享清福了。此事,一直是大石的隐忧。 他问素琴:“什么时候来?” 素琴说:“明天下午。” 早在与素琴相爱,大石预判,肯定会有这么一天。不过,他并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他凝望着她,轻轻捋起一缕头发,然后拉住素琴的手,素琴柔若无骨,倒在他的臂弯里。 大石低头轻吻,脸颊之上,滚落两行热泪。 那天晚上,大石没回宿舍。准确地说,素琴不让他回去。 第117章 失落 当晚,素琴留给大石,永不磨灭的珍贵记忆。 次日,大石向公司递交了辞职报告。事情定下来,大石要奔更好的前程了。 我有些欢喜,又有些失落。他离开深圳,意味着,我又少了一个好兄弟。 曹超倒看得平淡,在他眼里,君子之交淡如水,平平淡淡才是真。 又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还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前路无人不识君。 我笑他在搞诗词接龙,而且不讲章法,没有规矩,东拼西凑。 曹超辩称,乐呵一下,别计较太多。 我严厉批评:“大石要走了,你还这么不正常,若他知道了,情何以堪?” 曹超说:“我也是为他着想,你说不是么。再讲了,苦丧着脸,有何用呢?生命短暂,还不如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地过。早在几千年前,诗仙李白就讲了,人生得意须尽欢……” 我打断他:“嘿,大哥,打住,李白他老先生,距今也不过一千三百多年,怎么到你这,变成几千年了,还上下五千年呢。” 曹超说:“你怎么老挑我的刺啊,意思到了就行了。” 我叹了口气,不再说话,真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把那些女生迷得团团转的。 一听谈情说爱,他就来劲了:“我跟你讲啊……” 我懒得理他,拂袖而去。 转眼间,离职时间到期,大石办好手续,订了前往上海的高铁。 出发前一晚,大石将行李搬到我家,将在我家挤一宿,次日前往北站坐车。 下班后,我们仨在楼下一家新开的鸡煲店聚了一次。 菜还未上,大石便猛灌啤酒。我知道,肯定劝不住,干脆不劝了,反正他今晚住我家,我保持清醒,能照顾周全,就好了。 曹超酒量好,频频举杯,与他对饮。这次饮酒,我们仨共消费整一箱啤酒,我是凑人数的,只有一瓶。 大石超水平发挥,喝到第三瓶时,已醉态尽显。但他仍不肯停歇。 散席时,已然酩酊大醉了。曹超酒量好,但喝得多,也有些迷糊。大石眼都睁不开了,他还附在他耳边,为大石去上海打拼而出谋划策。 我起身去买单,收银员却告诉我,买过单了。 我以为大石提前结了账,谁知,收银台指了指曹超,说就是他,戴帽子那位。我心头一暖,倒没想太多。 毕竟,我们仨的感情,谁买单都是一样的。只是,后来我才知道,这其中,颇有些令人疑惑之处。 曹超和我一起,一左一右,搀扶大石去我家租房。 在路上,望着路上各色面孔,我突然想起,我大醉而归那日,d姐与丽枝,也是这样,一左一右,把我扶回家中。 行至楼下,大石忽然推开我俩,跑到垃圾箱处,蹲下身,呕吐起来。 大石讲卫生,尤其与素琴一起后,更加讲究,原因只有一点,他给素琴十二分的爱。 曹超转身,朝士多店走去。而我,则上前,照看大石。 醉酒之后,吐了出来,人就舒服多了。吐毕,大石瘫坐地上,大口喘着气。 不多时,曹超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包纸巾,一支纯净水。 他扯出一张纸,递给大石。 接着,拧开瓶盖,说喝点水吧,漱漱口,舒服些。 上楼时,正碰上冬夏,不是刚回来,而要从租房出去。见到我们,她问:“怎么喝成这样?” 我没吱声。 曹超说:“高兴,这不,要去上海高升了么,一高兴,就喝多了,人生得意须……” 我喝住曹超:“别扯了,快回家吧,你没看到,老板娘要出去约会么。” 谁都听得出来,我话里有太多的怨气。 冬夏剜我一眼,什么也没说,下楼离开。 曹超问:“你俩咋处成这样了?” 我没好气地说:“还能咋样,我又不是曹超。” 曹超见气氛不对,没敢再和我争执。把大石扶回家,我让他去卧房歇息,大石不肯,非要躺沙发上。我拗不过,只好由他。 曹超再待了会儿,没啥事了,便告辞回家。 我洗了澡,晾好衣,往丽枝阳台望一眼,她还没回家。 许是新开业,丽的瑜伽馆,生意并不好,但不管有人没人,丽枝都会坚持很晚下班。 我本就饮酒不多,冲完凉,人愈发清醒了,加之大石在我家,我更加没了睡意。 大石睡了半小时左右,清醒过来,喝完一杯茶,挣扎着要去洗澡。 我劝不听,只得由他。大石冲凉时,我不时跑到阳台,生怕他醉倒在洗手间。好在一切正常。 这时,门铃响了。这么晚了,会是谁呢?我寻思。 开了门,却是丽枝。 自从开了瑜伽馆,她整个人精神焕发,像打了鸡血一样。况且,在瑜伽馆上班,穿的衣服也高级许多。 我笑:“老板娘回来了呀。” 丽枝说:“哎呀,你就别拿我开涮了。” 顿一下,往屋里探了探,问道:“大石喝醉了?” 我一脸惊讶:“你咋知道?” 丽枝说:“朋友圈啊。” 我说:“我没发朋友圈。” 丽枝说:“曹超啊。”我哦一声:“这样子啊。” 曹超喜欢发圈,但我不明白,为何大石醉酒的事,他也要发出来。 丽枝说:“要不,我待会给你冲点蜂蜜水,你让他喝了,醒醒酒。” 我说:“我家有蜂蜜。d姐拿给我的。” 丽枝便笑:“哦,那我不打扰啦。” 和丽枝道声晚安,关好门,大石洗好澡出来了。他坐在沙发上,拿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饮完,好像恢复了体力。拿起那本《包法利夫人》,翻开,读了几行字,又放下,对我说:“谦,说会话吧。” 我说好。 他开始讲述,全是关于素琴的,讲她如何不易,以及他从她那里,得到了多少温暖与快乐。 这些话,他在酒桌上,已经反反复复提过。 我知他痛苦,不好打断,假装很感兴趣,听他倾吐。 聊着聊着,夜深人静了,看看表,已经凌晨一点,我劝大石:“睡了吧,明日我去送你,再叙谈如何?” 大石点头,接着拿出手机,给我转了两万块钱,让我换成现金,想办法送给她。 “她是个好女人,可红颜命薄,遇人不淑。我没什么负担,她压力大,就当我离开之前,送给她的一点祝福吧。” 讲话时,大石眼闪泪花。 我点击收款,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第118章 误会 次日,我和曹超请了假,去送大石。 到达地铁站,大石却不进站,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素琴。最后,只得走了。 抵达深圳北,大石捱到最后时刻,才推着行李,进站候车。检票时,他仍频频回头,在人群中,苦苦搜寻素琴的身影。 我心想,大石如此钟情,素琴也太绝情了吧。 那时,我并不知道,素琴化了妆,戴着帽子,改换门庭,早早就藏于北站。 她能看到我们,但我们看不到她。素琴以特别的方式,和大石告了别。 直至列车启动,消失不见,素琴才踉跄而行,返回租屋。 当晚,素琴的麻将馆,挂出了“今日休店”的牌子。那是她开麻将馆以来,唯有的一次,关门闭店。 隔了两日,我受大石之托,将他转我的钱,换成现金,去素琴家登门拜访。 去时,是上午。 开麻将馆的人,睡得晚,起得起晚。我去敲门时,素琴还没起床呢。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门,见到我,她大吃一惊。 自打素琴从冬夏那里搬走,我倒去过麻将馆,但从未来过她出租屋。毕竟,她与大石一处,我再来叨忧,不合常理。 大石得知,也会不舒服。虽然他知道,我不可能挖谁墙角。 说起来,我与素琴早大石与她相识,还谈过摄影与阅读,应该更有共同语言。 素琴见到我,愣了一会儿,赶紧请我进屋。她还没起床,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我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素琴找到纸杯,倒水给我,同时挤出一丝笑:“打扰什么,你来看我,我很高兴啊。说打扰的话,是不把我当朋友哦。” 她租的是个单房,我四处望望,房子虽小,但十分温馨。 我由衷夸赞:“真好,干净,舒适,温暖。” 最让我感动的,是她的床头柜,摆了几本书。 我笑着问她:“现在这么忙,还有时间看书。” 素琴望一眼那几本书,说道:“鲁先生早就讲过,时间就如同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有的。” 听她这么一讲,我立马想起曹超,他对我讲过类似的话,当然不是他的原创,而不知从哪里抄来的。 他说,时间就如同女子的罩杯,只要挤一挤,总归会有的。 想起这个段子,我不禁笑出声来。 素琴问我笑啥。 我说:“坚持阅读,真好。情不自禁,由衷欢喜,想为你鼓掌。” 素琴羞涩道:“我就是图好玩。打了一天麻将,全身的铜臭味,翻翻书,嗅嗅书香,中和一样,要不然,我怕自己,变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我带了一个袋子,里面装了几本书,另有水果若干,而大石托付的现金,也藏在一本外观像书的书里。 我找出一本小说,递给素琴:“我带了点水果,另外,还有几本书……”讲到这,我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大石说你喜欢看书。” 素琴接书过,翻了一页,脸上的神态,有些伤心。 我不知讲些什么,便说:“以后,你有时间,去练练瑜伽吧,练瑜伽美容塑形。” 谁知,这一下,更像捅了马蜂窝:“女为悦己者容,他都走了,还容给谁看呢。” 气氛很沉重,我陷于沉默,坐立不安,十分尴尬。 到底在素琴家里,她打破了沉默,说去洗洗脸,让我稍坐。 我说声好,目送她去了阳台。 素琴的租房,比杏花家的略大,但采光不如杏花家。而且,这栋房子,比冬夏那栋,价格更贵。 最主要的原因,是冬夏那栋房,没装电梯。 十余分钟后,素琴从洗手间出来,她洗了脸,有了更多神采,只是,还穿着睡衣,不知忘了,还是什么原因。 她从阳台进来时,我瞬间就想起,她曾给我发过一张照片。 当时,阳光照进浴室,如同雪花一般,落在她的头发、额头和脚上。她被这种感觉打动,拍下了那张照片,发给我时,还有些羞愧,称之为“儿童不宜”。 当然,这只是她的说法。其实,照片很正统,美妙而温情。只是,不知道,现在遇到这样的场景,还会不会触动她。 我以为这是个好机会,顺便谈起摄影的事,问起有无新作品。 素琴双手一摊,笑着说:“全荒废了,现在,我就是一个拜金主义者,一心只记挂搞钱。” 我接过话:“网上都说了,深圳是一座搞钱的城市,不管男女老少,搞钱是第一要务。” 素琴说:“可惜,我没搞到钱,时间也溜走了。最终,我会两手空空,回到生养我,却被我嫌弃的故乡。” 不得不说,素琴的感慨,也是很多打工者的感慨。这是生活的一种现状,无法改变。 我说:“很多时候,我们改变不了现实,但可以改变自己。” 素琴说:“以后,我有大把时间了,你看了什么好书,多给我推荐推荐,不要让我在沉沦的泥淖里,越陷越深,好不?” 我说:“只要你喜欢,我没问题啊。但我有没有那么大的本事,都就不好说了。” 素琴说:“你不推脱,就万事大吉。” 我说:“那没问题。以前,不就是这么干的吗?” 素琴脸上,终于见到更多灿烂笑容:“来,拉个勾,许个诺,谁若不践行,谁是小狗。” 我俩击掌相庆。 击掌完毕,我由衷感叹:“看到你开心,我比自己快乐,更高兴。” 素琴说:“我知道你的心意,这几天,我也想明白了,是我的,总归是我的。不是我的,强行要,也不会幸福。再说了,这不还有你吗,小范老师,小范顾问,小范弟弟,不是么?” 素琴一连用了几个“小范”,这些名号,是雷姨、d姐、冬夏们对我的称呼,素琴一下子全用出来,倒让我觉得有些亲切。 再讲了些话,我正欲离开,忽然有人敲门。 我心生疑惑,会是谁呢? 正在猜想,素琴已经把门打开,站在门外的,是冬夏。 见到冬夏,我惊呆了。而她,同样惊讶万分。 只是,她在惊讶之余,还带着几分怒怨:“你们俩,这是干嘛?” 看到冬夏的目光,我就知道,她误会了。 冬夏怀恨,在我看来,原因异常复杂。 一方面,我俩之间,曾朦胧感知过对方的关切。但阴差阳错,没能捅破那层窗户纸,反而越来越远。心里,多少会有些遗恨的。 另一方面的原因,或许更重要。她向来讨厌,脚踏两只船的人。男人如此,女子亦然。 因此,之前,大石一直想带素琴,与冬夏碰面,素琴总找各种理由推脱。尽管,素琴嫁了个孬汉,冬夏也知她心中悲苦,但尚未离婚之前,素琴若心生他想,便是不守妇道。 这也是为何,素琴不肯让大石在租房过夜的原因之一。 所以,有某种程度来说,素琴对冬夏,有敬畏之心。 如今,见冬夏怀恨而走,素琴不顾还穿着睡衣呢,就匆忙追了出去。 而我,大模大样地坐在她的出租屋里。并且,在冬夏敲门之前,我好不容易,把素琴逗笑。屋子里,一片欢喜氛围。 如此种种,冬夏不免认为,我与素琴之间,有什么暗黑故事。 又或者,昨天夜里,素琴干脆将我留宿于此。 第119章 分享 我与素琴相聊甚欢时,冬夏突然登门,吓了我和素琴一跳。 素琴知道她误会了,正欲解释,冬夏怒火冲冲地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的美梦了。” 扔下这句话,冬夏扭头疾速离开。 素琴连衣服都没换,抓起钥匙,就追了出去。 我一个人,在租房里待了一会儿,暗暗骂自己,你个傻叉,在屋里待着,算什么事? 于是,我悄声退了出来,将房门关上,迈步下楼。从一楼出来,行几十米,便见素琴和冬夏,站在一家水果店门口。 素琴摆出很低微的姿态,向冬夏解释什么。 见此情景,我藏于一处巷子。等了七八分钟,素琴的解释起了作用,冬夏的情绪缓和下来。 两人转身,往素琴的租房而去。 我不知结果,也不懂内情,害怕我的出现,会刺激冬夏。于是,我给素琴发了条信息,从侧面的巷子里,悄悄潜逃而走。 行至马路对面,手机响了,梅小姐打来的。 非工作时间,梅小姐不会来电。若是来电,应该与工作无关。 接通电话,果然如此。 梅小姐问:“范老师上午好呀,方便通话么,会不会打扰你。” 我答:“佳人来电,就算再忙,也不是打扰。” 电话那边,传来银铃般的笑声:“范老师真会说话,难怪,这么多美女崇拜你。” 我说:“啥?有谁崇拜我?我怎么不知道。” 梅小姐说:“太多啦,数不过来。此刻,和你通话的姑娘,也是其中之一。” 我大笑:“梅助理以一当百。有你一个,就相当于一百个啦。” 梅小姐笑:“小心。” 我问:“小心什么?” 梅小姐说:“小心隔墙有耳,传到女朋友那里,会不会跪榴莲哦。” 我说:“女朋友在哪,我都不知道呢。要不,你给介绍个?” 梅小姐说:“好啊,你在哪,我现在带个美人和你相见。” 我问:“真的假的?” 梅小姐说:“对范老师说话,哪敢有假啊。讲真的,在哪呢?我现在过来。” 听她这么说,我便知有事,心说,莫不是她老公竞聘成功,她要来还愿了?我说了地址,她说稍等,马上就到。 五六分钟后,我到了租房楼下,想起梅小姐要过来,没有上楼,站在一家士多店门口,看来来往往的人。 我还记得,来租房那天,打电话给冬夏,欲去楼上看房,她却让我稍候,非要下楼引我上去。如今,时间并不长,我与冬夏,却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感叹一番人生,梅小姐的的电话就到了,她坐在车上,朝我招手。 我走过去,耳语几句,将车停我家楼下,才开门下来。 同时下来的,还有一位司机,是个女子,只是,三十往上了,身材还算不错,但离佳人之貌,却差了许多。 女司机打开后备厢,梅小姐跟着从车上取东西,有水果、糕点、干鱼,以及沙井蚝。 我看着她们,问这是干啥。 梅小姐说:“我讲过的,要答谢你。请饭怕你没时间,就买了些东西。” 我说:“举手之劳而已,你太客气了。” 梅小姐说:“对你是举手之劳,对我家那位,就算想白头发,也办不到啊。对了,他竞聘成功,正式上岗,特意交待,让我略表心意。” 竞聘演讲的材料,是我写的,我知道内情,以及部门等关键信息,但仍问了一句:“去财务部了?” 财务部是权力部门,梅小姐轻轻嗯一声,又嚷着让我带路,她帮我把东西搬到屋里去。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到了三楼,女司机放下东西,便离开了。 梅小姐却意犹未尽,特别叮嘱:“沙井蚝可是好东西,美容养颜。” 我说:“让你破费了。” 梅小姐说:“你经常熬夜写东西,费脑细胞,多吃点蚝,对身体好。这是罐头装的,熟食,开盖即食。” 我说:“不愧是赵总的得力助手,想得真周到。” 梅小姐眉开眼笑:“为范老师服务,是小梅的荣幸。” 我夸张地说道:“娶梅小姐的人,真乃上天赐福也。” 梅小姐哈哈大笑:“好,我把你这句话,转告给我家里那位。如果他不好好珍惜,我就投奔范老师。” 我脱口而出:“那我做梦都会笑醒,简直是躺赚啊。” 此话讲得太快,未经思量。讲完,方觉“躺赚”用在这里,会生出歧义。 我观察梅小姐的神色,她似乎并未察觉。 细品之下,这样的语言奥义,要曹超那样的高手,方可领悟其妙。看来,梅小姐还不算高手。 送走梅小姐,我颇有些得意。 倒不是因为得了这些东西,也并非因了此事,和梅小姐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而是我撰写的演讲稿,得到了更多人的认可,为梅小姐先生的竞聘,出了一份力。 内心的满足,非物质可比拟。 我望着一堆物品,觉得喜事该分享。 我首先想到丽枝,毕竟,她与我为邻,与她共享喜悦,也很方便,甚至不用出门,在阳台上就可以完成。 想了想,光送给丽枝,似乎还不够,脑海很自然地,浮现出杏花的模样。她当上舍管后,与我成了同事,又常以“表嫂”相称,俨然近亲关系了。 给杏花和丽枝准备了,素琴要不要分享喜悦呢?这段时间,她正处于悲伤期,按理讲,更应该表示关心。 何况,上午在她家,她已明确表态,要我读了好书,多与她分享。书籍是精神食粮,美食则可饱腹。 如此一想,我从一堆食物中,找出不同几项,给三位女子,各备了一份。 分好礼,躺在沙发上小憩。短暂的睡眠,竟然做了个梦,梦到了朱玲珑。 上次,曹超告诉我,她回深圳了,我没放在心上。想不到,她竟然出现在我梦中。 朱玲珑对我哭诉,称她身不由己,让我原谅她。 我正不知所以,就被手机铃声吵醒。 拿起一看,素琴打来的。 “你能过来一趟吗?有重要的事,想和你商量。”电话里,素琴的语气很急切。 第120章 转折 赶到素琴家楼下,见麻将馆还没开门,于是,按响门铃,去往她的租房。 坐在电梯里,我想起冬夏,心说,她不会还在素琴家吧。 如此一来,不免有些忐忑。 到了素琴家门口,见门口没有摆放鞋子,又侧耳听了听,屋里并无说话声,这才放下心来,伸手,轻轻叩门。 很快,门开了,好像素琴就在背后,等着我敲响似的。 她仍穿着睡衣,眼里有光,脸上笑容生动,像换了个人一般。 目睹此情,我放下心来,问素琴有何喜事。 她却不急了,好像要把难得的喜悦,不断延长似的。 素琴从桌上拿起一只苹果,蹲在旁边削皮,削皮,递给我,说道:“来,先吃个苹果,笑容纹的苹果,超好吃。” 素琴说话时,带着笑,那笑容,像她正在削的苹果。 素琴递水时,弯了一下腰。 无意间,我望见她没带罩杯,脸上火辣辣地烫。 我埋头吃苹果,不敢讲一句话。素琴双脚交叉,倚在墙上,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我吃苹果。 往垃圾篓丢苹果核时,我的目光,碰触到了素琴的脚,她穿双凉鞋,光着脚。 只是,看不到脚趾头,也就没办法,拿她的脚,与丽枝那双脚相比。 “冬夏,她,跟你讲了吗?”素琴终于开口了。 我不解,摇了摇头。“她准备去大芬油画村,接手一家画廊。” 素琴用手指梳弄头发,她有一头乌黑的秀发,令许多女人羡慕。 我说:“这是好事啊。” 心里却在想,连素琴都觉得,冬夏有了什么事,会讲与我听。谁知道呢,我什么都不清楚。 看来,在冬夏眼里,我已和局外人,没什么分别。 素琴接着说:“好像是他前男友,叫什么来着,我一下忘了他的名字,是他怂恿的。” 我赶紧答:“阿锋吧。” 素琴说:“对,就是他。” 因为知晓阿锋的名,我觉得在素琴这里,扳回了一局。 “大芬油画村,大名鼎鼎,我早有耳闻,也听冬夏提过一嘴。虽没去过,但我早就听说,生意早就衰落了。现在去开店,有些急流勇进的意味啊。”我并不看好冬夏开店的前景。 素琴频频点头:“我这这样觉得,劝她慎重点。但她很坚定,看来,到底是爱情的力量啊。” 素琴讲话时,手里拿着那把水果刀。讲到最后,刀子弹了出来,刀刃的光,晃了一下我眼睛。 素琴意识到不妥,赶紧收好水果刀。 “不过,我想讲的,不是这件事。”素琴换了一个姿势,说:“但这是由头。她去开店,就不能当房东了。想来想去,她想到了我。她虽然是三手房东,但还是能赚些钱的。” 我说:“这当然是好事啊。可当二手房东,从房东手里转租一整栋房,得花上百万吧。” 素琴说:“对的,不过,冬夏让我先看房,反正她与前房东签的合同,还没到期,钱先由她垫,不着急问我要。” 我说:“那敢情好啊。” 原本,我听素琴讲,阿锋怂恿她去大芬油画村,以为他心术不正,要花一大笔钱呢。现在,看来,我多虑了。 如此,冬夏想去闯荡,倒是好事。毕竟,画画是她的爱好,如果用爱好养活自己,会是很幸福的事。远比当三手房东,要开心多了。 素琴说出了她的担忧,冬夏的合同,还有半年。这半年内,倒没问题。若半年过去了,她拿出承租费来,怎么办? 再说,如果冬夏急需用钱,难免会打房子的主意。到时,生意没做成,倒害得两人闹起矛盾,就得不偿失了。 我理解素琴的担心,细细分析给她听。 其实,对她来说,和她劝大石去上海,其实质是一样的。开麻将馆,再怎么说,都有点歪门邪道的意思。 而且,是在城中村,偷偷摸摸地开,没办证,不交税。名不正,言不顺。一旦文化执法,关门是小事,罚款则是大事。 就算没被查,正常运营,作为老板,素琴抛头露面,今天对这个男人露笑脸,明天被另外一个男人,开露骨的玩笑。 别说大石不舒服——他只是不说而自己——就连是我,看在眼里,也觉得别扭。就好像,她变成了一个人似的。 当然,我懂得素琴,她可以当两面人,对着牌客展露迷人笑颜,而内心坚守初心,洁身自好。但麻将馆里,七神八怪,啥人都有,不是么? 素琴为了拉来牌客,用尽心机,让男女搭档,推动赢家请吃宵夜。这中间,会发生多少情事? 若都是单身男女,组成临时的夫妻,倒还罢了。 问题是,难免会发生一些,三角或者四角关系。 又或者,男子或者女子的老婆或者老公,同在深圳,得知自己的爱人,与牌客暗渡陈仓,岂不暴跳如雷? 只当家庭内部矛盾,还算小事。网上有太多类似新闻,带了一群人,趁两人正在欢愉,破门而入,抓个现行。 所有这些事,归根结底,账都会算到麻将馆上。 抛开道德不论,作为麻将馆的主理人,素琴岂能不被人非议? 凡此种种,我都觉得,趁早离开麻将馆,找一个长久正道的营生,才是聪明之举。 听罢我的长篇大论,素琴心有戚戚:“说实话,开麻将馆这段时间,虽然赚了些钱,但你不知道,我经常失眠,有时,甚至整宿整宿睡不着。不怕你笑话,如果不是大石在身边,我可能很快就崩溃了。” 素琴说着话,再次变得忧伤起来。我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送到她手里,劝道:“现在正好,冬夏给你机会了,还犹豫啥呢。就算,如果真有万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素琴静静地望着我,听得很认真。 我接着说:“如果真有万一,你也不用慌,麻将馆和当三手房东,两者不可兼顾,你也兼顾不来。就算到了最后,房东当不了了,还可以重来再来,不开麻将馆,也可以进厂打工嘛。我现在去了行政部,领导对我也不错,要招一个人进去,弄个好一些的岗位,还是做得到的。这一点,你大可相信。” 这一番话,我很动感情,讲得声情并茂。 素琴听罢,深情地望着我:“今天叫你来,真是太正确了。谢谢你,真的。我这一辈子,遭了很多罪,吃过很多苦,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能够认识你和大石,我这一生,值了。” 第121章 床榻 冬夏去大芬油画村之前,请几个朋友吃了次饭。 人不多,加她一起,也才八个人。不知是凑成“发”的寓意,还有无心之举。 八人中,我只认识冬夏和素琴。 另外五个,三女两男,素琴也第一回见。 从其衣着谈吐来看,并非那些牛鬼蛇神。他们温文尔雅,举手投足,有着谦谦君子的作派。倒让我觉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了。 吃饭的地方,并非大酒店,而在一家小馆子。因为地方小,几个坐在一起,反而觉得关系更亲近。 大家坐定后,冬夏逐一作了介绍。直至这时,我方才知晓,原来,那几个人,都属于艺术界人士,两位画家,一位艺评家,另有一位摄影师。 这些人,我之前从未听冬夏提过,看来,她对我到底留了一手,或者,压根儿,没把我当朋友。 虽然我自持爱好文艺,但我那点小聪明,在冬夏这一类艺术家眼里,大约是不入流的。 如此一想,不免有些悲伤失落。 我这种性格,很容易受伤。曹超屡次批评我,称我应该换一个思路想问题,但人的性格一旦形成,欲要改正,太难太难了。 不一刻,菜陆续上桌,冬夏举杯,动情地说:“你们几位,都是我最好的朋友。素琴就不用说了,我的嫂子,亲人。阿谦呢,认识时间,远没你们久,但我在心底,一直把他当弟弟看。今天,把你们叫过来……” 冬夏后面讲的话,我没听清,因为我思绪乱了。 那几个艺术家们,与冬夏相识,十多年了。而我,认识她不过半年左右,而且是租客与房东的关系。但冬夏不这么看,刚才,我心里还特失落呢。此刻,又异常感动。 人啊,真是复杂的动物,容易被别人的情绪和话语影响。 感动之余,难免有些伤感。冬夏说,把我当弟弟看。这当然没有错,她也一直这么做。但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是渴望着,与之共浴爱河的。 甚至,那日醉酒,我与她已经享过床榻之恩了,偏偏呢,她在醉意缠绵中,误将我当成了她的初恋情人阿锋。而且,醒来后,对醉酒的麻榻之恩,无任何印象了。 说起来,我之所以认识素琴、朱玲珑和丽枝、杏花,皆因冬夏而起。不来此租房,不是她的热情,我与上述女子,怕也不会相识,更别说有什么牵扯了。 或许,因那日醉得彻底,冬夏心有余悸。所以,这次吃饭,没上酒水。所谓推杯换盏,其实不过以茶代酒罢了,一个说辞而已。 清茶淡水,但情谊却很深厚。不知素琴感受如何,反正,我的体悟很深。 那些艺术家,谈吐清新高雅,与我平日在公司接触到的,是完全不同的风格与气派,让我颇多受益。 席散之后,冬夏拉上素琴,去她家夜谈。当晚,素琴留在冬夏家,两人相谈甚欢。素琴的麻将馆,生意还算不错,挂出转租通告没多久,就已经转手易人。 新接手的,是麻将馆的常客,一位中年妇人。 此人寡居多年,有一位“丈夫”,在附近工业区上班。那家工厂,有近两千人。他恰巧是主管,利用身份,拉来许多工友。麻将馆的生意,比素琴开店时,更加红火。 扯远了,说回素琴与冬夏。 次日正逢周末,不用上班。上午十点,冬夏拿了行李,下楼。她没让我送,送她的人,是素琴。 我站在阳台上,她的行李倒不多,只一个箱子,大部分东西,还放在租房。大芬离此地并不算远,她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回来取。 她们刚下楼,便有一辆小车开过来,停稳后,司机下了车,是个高个子男生,留着长发,像个艺术家。 他和冬夏打了招呼,帮她把行李放进后备厢。 冬夏坐上车,和素琴叮嘱了几句,车子启动,开车离开。待汽车消失不见,我方意识到,司机可能是阿锋。 可惜,我站在楼上,看不清他的脸,不知他长什么模样。 我趴在阳台上,发了许久的呆。 大石才离开,冬夏也要走了。想着想着,便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这是文艺发烧友的通病,用曹超的话说,这叫小情小调,成不了大事。 我也没想过成大事,过好自己,就是最大的大事。 回屋坐下,躺在沙发上,慵懒地翻翻书,刷刷视频,时间一晃而去。 到中午了,我懒得开火,正欲下楼吃饭,素琴的电话就来了:“我做好饭了,不小心做多了,吃不完,你下来,帮我吃点,不要浪费。” 我知道,素琴怕我不好意思,故意这样讲。 我换好衣,整理一番仪容,才动身下去。冬夏的租房,是一房一厅,屋里比素琴原先住的,宽敞多了。 我进去时,菜已经摆好。三个菜,一个汤。 素琴穿蓝色褂子,素色裤,脸上渐呈红润之色。看起来,与大石分离的悲愁,渐渐消散,她又当上了房东,要开始新生活了,的确需要更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 我俩面对面坐着,窗外的阳台,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地板、桌椅和素琴的身上,让我产生一种诗意迷朦的幻觉。 吃完饭,素琴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 我不好立即告辞,站在阳台上,和素琴有一搭没一搭在闲聊。 冬夏家的阳台上,摆了许多盆多肉。每一盆,都长势喜人。 我刚搬来时,冬夏送了两盆多肉给我。不知疏于管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它们总有些无精打采,远不如冬夏家里,让人欢喜。 素琴洗好碗,让我帮她一个忙。冬夏家里,还有几幅画,放在客厅一角。她想利用起来,挂到墙上,让屋里更添一些生气。 冬夏一走,她就成了房子的主人,的确可以自己做主。 客厅挂了一幅画,是之前冬夏的手笔。素琴还想在卧室与阳台,都挂上一幅。阳台上的,倒好说。冬夏是房东,家里各式工具齐全。 站在椅子上,打好孔,摆正挂好便是了。卧室里,却有些麻烦。 那幅画,是一幅风景油彩画,素琴想挂在床头上方。在墙上打孔,不免会散落灰尘。 我一个业余工人,打孔时,无法兼顾纷落的灰尘,素琴自告奋勇,拿了块毛巾,上前接灰。 打孔在站在床头,接灰也要站在床头。 素琴脱掉鞋子,站在床上,与我挨着肩。 说不清楚为什么,那一刻,我想起了曹超,想起他反复对我提过的一个词:拿下。 第122章 羞愧 曾经,曹超反复劝我,趁早拿下冬夏。但我没听他的劝,如今,冬夏走了,离开了。我想,我与冬夏之间,亦再无可能的。 人生总是如此,情爱之事,更难以捉磨。就好像,我不曾拿下冬夏,朱玲珑轻轻松松之际,就拿下了我。而且,她还拿捏住了我。 倒是d姐,我俩之间,好像迷迷糊糊中,发生了什么事,但我醉得彻底,对当晚发生了什么,全无记忆了。 丽枝与d姐对我的讲述,也只是空中楼阁,并没有我拿下d姐,或者被d姐拿下的实证。 打好孔,我脑海里仍在回想往事。 素琴从床上跳下去,举起画,递给我。 挂画时,我恍了一下神,想起冬夏。 她送我画那回,让我随意挑,我相中了墙上那由。她立马答应,搬来椅子,站上去取画。她站在椅子上,我则蹲身扶住椅脚。 那天,冬夏阔大的白上衣,我仰头向上时,无意间,望见了不该望见的风景。 我在床上挂画,素琴自然望不见什么风景。事实上,她也不可能像我一样,去望什么风景。 这幅画与阳台上那幅,明显有些不同。 素琴站在床尾,校正位置,让我不时上一点,再下一点。 我挂了几次,都没挂正。 好不容易挂正了,才发现画框后面的挂扣,明显松动了。 若不处理好,素琴晚上正睡得香,画从墙上掉下来,砸在她头上,可就麻烦了。 我取下画,回到客厅,准备加固。 挂钩的事处理好了,却发现画框另有玄机。 这幅画的画框,明显比别的画框要厚一些。而且,中间有个不易察觉的间隔,像是两幅画框,拼合而成。 若是如此,就更得小心,不可破损了画。 冬夏对自己的画,看得很重,爱得宝贝似的。房子虽然让给了素琴,包括这些画作,但到底属于她的。她若知晓,我损坏了她的作品,必然对我有意见。 我想了想,让素琴拿来一把刮刀,朝中间的缝隙,轻轻一刮,没怎么用力,缝隙就越来越大。 加大力度,那幅画框,竟然一分为二。 打开一看,我惊呆了。 风景画之下,还另藏了一幅画。 对于这事,我倒不奇怪。因为,冬夏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创作了。关键在于,藏在底下的那幅画,是幅艺术色彩极浓的画。 画上的人,是名男子,用一本书,捂住了脸,但从其他神态、面容来看,与我长得极为相像。 不过,这或许是我的联想。素琴根本没发现异样。 冬夏是画家,我又是她“弟弟”,她画一幅自己兄弟的画,当然没什么不大了的。但她不该把画藏起来,而要大大方方地摆出来,不会有任何人非议。 但是,这幅画必须藏起来,而且要藏得巧妙,绝不可让外人知晓。 前面讲了,因为这是一幅艺术画。 画上的“我”,是一幅原始人的装扮,连一片树叶,都没系挂。 我瞬间想起冬夏醉酒的晚上,难道,她跟我讲的,记不得醉酒之夜,发生了什么,只是托辞和借口。 实际上,正因为她记得当晚之事,所以才挥笔,画了这么一幅画。因为画中的我,肚脐眼的部位与模样,与我的实际,几无二致。 不对,不对。接着,我连连摇头。 若冬夏中意于我,为何还喊阿锋之名,为何和阿锋复合,尤其现在,还跟着他,跑去大芬开店? 短暂的一瞬间,我神游八极,没意识到,素琴就在身边,也看到了画的全景。 这时,素琴脸上染上两片红云。不过,她很快意识到什么,清醒过来,笑着解释:“艺术家嘛,为人处事,总有异于常人的地方。冬夏也是艺术家不是么,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在艺术家眼里,这是高雅艺术。只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看不懂。哦,不,咱们的谦弟,也是艺术家。哈哈。” 素琴如此一番说辞,但并非为冬夏开脱,而想缓解我们共处一室,而看到这类的尴尬。 听她这么说,似乎发现,我与画中的男子有几分神似了。有了这种心理,我越看,越觉得,上面的男子是我。 思索过后,我将画框复原,又打一层胶,看不出有被拆开的迹象。 处理完毕,我知道,再挂这幅画,尤其是挂在卧室床头,当然不合适了。但还是很认真地,征询素琴意见。 素琴说:“换一幅吧,还有好几幅呢。” 换好画,我问这幅如何处理。素琴笑:“要不,你带回家。反正跟你有关嘛。” 听了这话,我便确认,她肯定也看出来,我与画中人的关联了。 素琴本是调侃解闷,却加深了我的尴尬,脸上火烧云一般。 素琴拍拍我的肩:“嫂子跟你开玩笑呢,别往心里去,啊。” 此事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害怕与素琴碰面。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位女子,浴洗之际,被人撞破,自此羞于见人。虽然我觉得,素琴应该和我有相同的反应,或者比我更羞愧。 但事实正好相反,她反而调侃起我来,在她眼里,或许那幅如同原始人的画,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大约,这便是结婚与未婚的差别吧。 人家早已除却巫山不是云,而你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 处理好画,再站着和素琴讲了些闲话,问她些租房之事。冬夏回老家时,请素琴看管过一段房子,对收租管理一类的事,早就驾轻就熟了。 我细细相问,无非想缓解一下,我变成画中原始人的尴尬罢了。 那幅画,素琴就放在卧室,梳妆台旁边,没有拿出来。 告辞离去时,我又一次望了望卧室。卧室的门没关,甚至房的窗帘,床上用品,早已换成新的。 我想起冬夏醉酒之夜,我曾在那张床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谁知,冬夏却不承认。 如今,冬夏走了,席梦思仍旧,而就在刚才,我还打个赤脚,站在那张床上,为素琴挂画。 前尘旧事,浮上心间,又与现实交织。细一思量,真如同梦境一般啊。 我朝素琴笑了笑,开门离开。 一只脚刚跨出屋外,素琴突然心生一念,柔声道:“等一下。” 第123章 温柔 我正欲出门,却被素琴叫住。 回头一看,她满脸灿烂:“你头发落满了许多灰,肯定是刚才打扎时,落下来的,我帮你擦一擦。” 我说:“没事,拍打几下就好了,晚上反正要洗澡,顺带把头洗了。” 素琴却不肯:“你帮嫂子干活,落了一身灰,嫂子当然要管,好好坐着,我去拿毛巾来。” 素琴拉我进屋,让我在沙发上坐下,大约怕我不听话,先把门关了,这才去洗手间取毛巾。 要是朱玲珑对我也这么好,就好了。想起朱玲珑,我心里泛上一层酸楚。 素琴出来了,拿了块橙色毛巾,看样子像是新的。 毛巾打湿了一些水,素琴坐在沙发扶手上,按住我的头,擦拭灰尘。 擦着擦着,素琴问:“你平时用啥洗发水?” 我随口答:“温柔牌。” 素琴说:“你的肤质,不适合这款洗发水。” “哦,那什么适合?”我问素琴。 素琴没答话,继续问我:“你是不是天天洗头?” 我说对啊,还反问她:“你不是吗?” 素琴说:“难怪呢,好多头皮屑,用错了洗发水,又天天洗,头皮屑会越来越多。” 我问:“你咋知道这么多。” 素琴愣了一下,才说:“自学呗,嫂子自学成才,你信不信?” 我说:“当然信。” 因为低着头,我看不到素琴的脸,但我能猜测得出,她必然十分得意,笑意一定在她脸上漾开。 “哎啊,不行,太多头皮屑了,这样,我给你洗个头吧,用合适的洗发水,还需要配上正确的洗头方法。”素琴说完,不容置疑,拉着我就往洗手间去。 我心说,以前也没见她如此热情啊。 转念再想,就明白了。素琴开麻将馆这小半年,事事亲力亲为,抛头出面,学会了巧舌如簧,学会了打扮化妆。 更重要的是,她学会了如何吸引人,更学会了如何照顾人,尤其学会了如何照顾男人。只有照顾好男人,才会吸引更多人去她的麻将馆。 总而言之,一切都是生意。 莫不是,她把我当成牌客了。或者,她开麻将馆时,早就给别的牌客洗过头?如此一想,我便有些膈应。 只是,已经由不得我。素琴拖拽一般,将我拉进了洗手间。 她取了一只盒子,让我蹲在地上,她则打开一瓶洗发水,往我头上一抹,然后,打开水龙头,接一些水,双手捧着,将我的头发打湿。 接下来,便一顿揉搓。素琴一边洗头,还一边讲解,告诉我,洗头的正确方法。 我当然在理发店洗过头,素琴的步骤与方法,和理发店里,专业的洗头程序,相差无几。就好像,她去理发店,体验学习过一般。 虽然设备有限,没有躺椅,但素琴是熟人,而且手法娴熟。洗手间空间狭小,两人站在里面,更显局促。 素琴主动如此,当然有对我感谢与关怀之意,但我总觉得,不太妥当。虽然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嫂子,对小弟的照顾,但我总觉得,怪怪的。 心里面,更怀着对大石的十二分歉意。 本想问问素琴,是不是经常给大石洗头,又怕她触景生情,念起旧事。于是,闭口不言。 这时,我望边有一缕阳光,自窗棂照进来,落在素琴的脚上。我想起她拍给我看的那张照片,一时没忍住,竟噗嗤笑出声来。 素琴问我笑啥? 我隐晦答道:“想起一张照片。” 谁知,素琴心领神会,笑称:“我发给你那张吧。” 我说:“我还以为,你早忘光了。” 素琴说:“有些兴趣爱好,就好像吃过的饭,读过的书,刻进了骨子里,由生至死,怕都会改变不了了。” 我闻言一惊,由衷赞道:“以你的水平,去我们厂当个主管,绰绰有余。” 讲毕,怕素琴以为我信口开河,接着补充:“我们厂那些水货主管,只知道刷视频,每天开早会,除了骂人,还是骂人。骂人就骂人吧,没一点水平,专只会问候别人的娘和姐妹,算什么本事,我最讨厌这种人。” 素琴嘻嘻一笑:“你不进行政部了么,重任在肩,多管管他们。” 我跟着乐呵:“我要是老板,把他们全开了,请十个素琴同学,分配到各处车间去。” 素琴说:“那太好了,十个素琴,我算一下哈,工资得多少呢。看来,我可以躺平了,哈哈哈。” 洗完头,出来,素琴让我坐下,找出吹风机,给我吹头。 我本欲拒绝,又想,头都完了,再推却,显得有些故作姿态。反正,欠了她人情,还不如,好好享受一次,难得的vip服务。 坐直身体,望着阳台上晾晒的衣服,再次感叹,和朱玲珑相爱时,她都没给我洗过头。 由此,又有些羡慕大石来。虽去了上海,付出许多,但得到的也多。 素琴打开吹风机,她没用梳子,直接用手指,帮我拍散头发。 吹到一半,她忽然开口道:“那本书,我看到了。” 因为开着吹风机,加之我心思恍惚,没能听清她讲了什么,又不好细问,怕她觉得,我不专心,于是“嗯啦”一声。 素琴接着说:“你对嫂子的关心,和温暖,嫂子都接收到了。说一声谢字,很容易,但太简单。嫂子不想说。” 我说:“讲啥谢字,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讲谢字就太见外了。” 素琴说:“一码归一码,就算嫂子向你借的,等我离完婚,挣到钱了,就还给你。” 我心想,你啥时候借我钱了? 不及我开口相问,素琴接着说:“和大石相处那段时间,嫂子想通了,要改命运,就得离婚,离开那个男人。他也愿意,只有一个字:钱。这段时间,我攒了些钱,但还差一些。所以,当时,冬夏找我,让我来当房东,我心里犹豫不决。当时,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敢对你讲出来。” 我说:“在我心里,你和冬夏一亲切。甚至,我觉得和你,比和你冬夏更亲。” 素琴明显很高兴,问我:“真的?” 我答:“这还有假啊,感觉和你在一起,有亲人般的温暖,放松,自在。” 素琴说:“那太好了,以后,你头皮痒了,就过来,嫂子给你洗。想吃家常菜了,也来找嫂子。反正嫂子要吃饭,不过多摆一双筷子的事。” 我答道:“谢谢,会来的。” 心中却想,尽管有冬夏和大石的关系,尽管我对素琴向来不错,也的确有不少共同语言,但她对我的态度,转折也太快了些吧。 从素琴家回去,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 直至晚上睡觉,忽然想起素琴提到,看到了那本书,细一深思,才恍然大悟,所谓的书,并不是小说图书,而别有所指。 原来,她以为,藏在书里的两万块现金,是我送给她的。 第124章 遗落 现金是大石的心意,素琴却误会了。 按理讲,我当然应该声明,不能乱要恩德。尤其,更可能让素琴误以为,我心存龌龊,想从她那里,索取什么,得到些什么。 可大石也明确表示过,绝不能提他的名字。大石担心,若素琴知是他送的,会有心理压力。 再且说了,从今日的情况来看,素琴对我虽好,但更像是姐弟之谊。还不至于,有什么以身相许一类的事情发生。 思前想后,我决定暂时不告诉素琴,等过段时间,再讲明真相。打定主意,整个人因而松快起来。 一高兴,我就想折腾些事情。平时,我每周会搞搞大扫除。今天阳光明媚,我心情同样明媚。屋里卫生,虽会定期打扫,但自打租房以来,还没大费周章过。 稍一思考,我决定效仿曹超。 曹超有个习惯,几乎每个月,都会把房间重新布置。 比如,把柜子、沙发、桌椅,乃至床铺,挪动一下,换个位置。起先,我只以为,他图新鲜。 有一回,在酒桌上,他刚新俘获一位妇人芳心,不免有些得意,向我透露了一个秘密。 原来,换一新房间布局,相当于有了新的运气。 “好运接踵而至。”曹超拍了拍我的肩,言语颇为夸张。我当然不奢求曹超的好运,只是觉得,重新布局,相当于换了一个房间,会让人心情愉悦,不至于进了屋,全是千篇一律的风景。 另一个,床底下,沙发脚等不易隐蔽角落,容易积尘,时日一长,难免滋生病菌。 说干就干,我打开手机,调出刀郎的歌,在刀郎雄浑深厚的歌声中,开启了我的周末劳动之旅。 客厅卫生倒好解决,卧室颇费了些时间,衣柜和席梦思,都是大物件,而且很重。尤其床,因为大,而屋里空间小,无多余空间挪动席梦思。 试过几次,最后,我只好把床分步拆解,再搬到客厅或阳台摆放。 搬床板时,突然金光一闪,接着,听到一个清脆的响声,有什么金属,落到了地板上。 我没在意,继续拆床板。当搬走所有床板,清洁床底下的灰尘时,竟然发现一只戒指。 我本以为,只是个玩具,是送席梦思时,无意中落在这里了。捡起来,擦干净,看到戒指镶了蓝宝石,温润如玉,发出莹莹绿光。 我来到阳台上,举起戒指在阳光上比对,又学着影视上的样子,将戒指放在嘴边,轻轻咬了咬,应该是货真价实的黄金。 会是谁落下的呢? 我首先想到的是朱玲珑。但很快,我就予以否定。我从未见过,朱玲珑戴过戒指,况且,这枚戒指,看样子,价格不便宜。 朱玲珑不可能如此大意,将宝物遗落在我家。再说,就算遗落了,她也会想方设法寻找。但她不曾有任何动静。 除了朱玲珑,到过我家的,倒有好几位女性。冬夏、丽枝、d姐,甚至杏花,都受邀或者主动到访过。 杏花和丽枝,没去过我的卧室。 冬夏去参观过,但不太可能,把一只金戒指,扔到我的席梦思床上吧。 那么,只有d姐了? 无论丽枝,还是她自己,都曾暗示过我,那一日,我大醉而归,丽枝与她,共同扶我回家。 回家后,丽枝借故有事,先行退去。剩下d姐一人,独力照顾我。至于,如何照顾的,她未曾细言,我亦不得而知。 深入分析,只有d姐,最有可能。 由此,我联想起,上一回,她登门来访,送玛卡与蜂蜜。送完礼物,还提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让我出门,她一人在我屋里,待了十分钟。 十分钟可以做很多事,当时,我东猜西猜,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如今看来,她一定是在找这枚戒指。 只是,谁也不知料到,戒指从靠墙的那一面,掉落到了床板,又卡在床板中间。 若不是我突发奇想,来了个乾坤大挪移,至今,我也不会知道,竟然有一枚宝石戒指,落在我的床上。 整理好房间,我仍不放心,带上戒指,直奔金店而去。 起先,找了家小维修店,店主瞧来瞧去,大约以为,我这枚戒指,是路边捡来的,问我要多少钱? 我说:“你开多少钱?” 他一听,眼珠滴溜溜转,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头。 我问:“一万?” 他微微点头,我说不卖。拿了戒指,去了一家连锁金铺。 大堂经理请人核实后,愿意出价两万。这时,我心里有了底,拿回戒指,往家里走。 不论别的,单说身份,只有d姐才与这戒指配得上。再结合她在我家时的异常举止,因此,百分百可以确定,是d姐遗落下来的,无疑了。 我躺在沙发上,举起宝石戒指,欣赏了会儿,决定物归原主。 只是,如何提这件事,却颇为困难。我总不好说,我清扫卫生,在床板上捡了枚戒指吧。再说,你怎么就认定,这枚宝石戒,是d姐的呢? 如此一来,不免有些踌躇。 正在发愁,曹超来了电话,说晚上有个局,一起出去聚聚。 我问哪些人,曹超一一报了名。其中,只有一个同事,我虽认识,也属泛泛之交。其他人,就更不知底细了。 我想了想,找个理由,婉拒了。 曹超笑着骂了句重色轻友,你会后悔的,便挂断电话。 隔十来秒,电话又响了,这次,是陌生来电,接通,原来是快递,说我有箱水果,在不在家,送上门来。 我说在,来吧。 我没网购水果,谁寄的?三分钟后,快递员到了。 收件打开,是一箱车厘子。快递单上,查不出谁寄的,问快递员,也说不知。 谁啊,做好事也不留名。正在感慨,电话又响了,这次是d姐。 我笑颜逐开:“正准备给d姐请客呢,你电话就来了。” d姐说:“真的假的。” 我说:“当然是真的。” d姐说:“那怎么不见你给我电话,倒是我主动来电找你。” 我说:“d姐是姐姐嘛,关心贫苦百姓。” d姐问:“车厘子收到啦?”原来是你啊,我想,赶紧说:“正在拍照,准备发给你看呢。” d姐说:“晚上方便么?” 我说:“曹超曹大人,你还记得吧,他约我吃饭。哈哈,但我拒绝了。” d姐问:“为什么啊。” 我说:“因为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今晚的时间,任由d姐差遣。” d姐说:“哼,净瞎说。” 又说:“晚上八点,上次那家星巴克,给你介绍个美人儿。” 第125章 闺蜜 去星巴克与d姐会面之前,我找出一块眼镜布,将戒指细细包好,装在一个盒子里,带在身上,准备合适时候,还璧归赵。 d姐约在八点,我七点五十就到了。进去找位置坐下,过了五分钟,d姐款款而来。 如她所说,果然带了位美人。 妇人的年龄与她相差不多,穿一件浅绿色的裙子,齐耳短发,脸上永远带着浅浅的笑。 打过招呼,我问她们喝啥,我去点单。 短发女子笑道:“今天来见老师,必须得我来。” 我心里纳闷,不知d姐又讲了些啥,莫非和d姐一样,也是一位文艺女中年? d姐劝我说:“就让阿雅去吧。” 我只好同意,转身坐下。 阿雅点单时,我悄声问d姐,她是干嘛的,为啥称我老师。 d姐露出神秘微笑:“这么关心她呀,那你待会自己问。” 我笑而不语。 片刻,阿雅点好单回来,紧挨着d姐坐下,正好与我面对面。 这时,d姐正式作了介绍:“我最好的闺蜜,知性美女阿雅,漂亮吧。” 待d姐介绍完,阿雅微微欠身,和我握了下手,表示礼节。 介绍我时,d姐换了一种姿态,双臂交叉:“小范老师,朋鸟社顾问,文章高手,青年才俊……” 不等d姐继续说下去,我赶紧止住:“d姐太抬举我了。我就一个打工者,在电子厂谋生计。闲来无事,写点小文章,自娱自乐。” 阿雅说:“谦虚,太谦虚啦。我拜读过你的大作,d姐发给我的。怎么说呢,一个字,好。两个字,真好。” 幸好,阿雅没接着往下“说三个字,超级好”,要不然,我会羞得无地自容。 闲聊些天,服务生送来三杯咖啡。 喝了几口咖啡,阿雅问起我工作的事,忙不忙,哪里人,业余除了看书作文,还有些什么爱好。 我一时听得有些愣怔,心说,难道她是来相亲的? 别说她这样的富家妇人,看不上我这种打工人。就算她看得上,我还得斟酌一下呢。 d姐瞧我神色,意会到我的心思,开口说道:“刚才已经提过一嘴,阿雅是来拜师的。” 阿雅嗯一声,用一种迷人的笑容,静静地望着我。 “拜师?你喜欢文学?”我放下杯子,问她。 “啊?不是。范老师您误会啦。”阿雅解释道,“准确地说,我是来给我家儿子拜师的。” d姐补充说:“阿雅儿子,今年马上就初二了。其他科目还好,就是作文太拖后腿了。” 原来如此,这是要我当补课老师,教作文啊。 我略一沉思,缓缓说:“是要教作文么?我工作效率还不错,但已经有了个兼职,加之还要写点小东西,上门当老师,可能没时间。” d姐对阿雅说:“你看,我就说嘛,范老师很忙的,哪有时间上作文课。” 阿雅赶紧说:“我知道的,明白。我的意思,不用上门,每次孩子写了作文,我拍好照片,请您给把把脉,可否?” “嗯。还别说,这倒是一个好办法。”我尚未接嘴,d姐倒插话了,“这样一来,节省了双方时间,不错不错。” 只是批改作文,提提意见,对我来说,倒不算难事。 我仍没贸然答应,问阿雅:“频率呢,多少合适?” 阿雅想了一下,问我:“一周一次,可以不?” 作文重要读与写,若一周写一篇,效果有限,我提议一周两次。 阿雅立马答应了:“如果范老师能抽出更多时间,批改小儿的作文,那就可太感激了。” 我问:“小孩执行力怎么样?” d姐说:“这个你放心,她家孩子,乖乖崽,很难得。” 这倒出乎我的意料,一般来说,富家出身的孩子,很难伺候,有各种脾气。 也正因此,我对上门辅导,心存畏惧。不见面,就免去了许多麻烦。 事情定下来,阿雅问:“辅导费多少合适?” 我望一眼d姐,笑道:“您是d姐最好的朋友,我不上门,也省了许多麻烦,随便意思一下就行。” 阿雅长一双柳叶眉,笑起来时尤其好看:“能请到范老师,已经是我的荣幸,补课费怎能随便呢。” d姐喝着咖啡,静静地看着我俩。 阿雅伸出五根手指:“按月算酬,一个月,五千。作文考得好,额外再奖励。你看,行吗?” 给初中生批改作文,当然还包括指导写作。但整体工作量,其实并不大。一个月五千,再加上那笔兼职撰稿,外快收入,都快赶上薪水了。 我哪有什么不满意的。 双方满意,加上微信,又聊了些具体细节。 谈妥正事,喝着咖啡,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下,又聊了些别的事。 当然,主要是d姐与阿雅在谈,我是一个忠实的听众。 她们所讲之事,无非哪家店里,什么东西好吃,某位朋友又去哪旅游了,诸如此类。 咖啡喝完了,阿雅起身,去一趟洗手间。 趁她离开,d姐悄声说:“待会出去,我先送阿雅回家,找机会,我再出来,你在桥边等我,我有事和你谈。” 我没问什么事,只点头作答。 我按了按袋子里戒指,暗忖,你不找我,我也正想找你呢。 阿雅回来后,稍坐了一会,d姐问:“要不,就这样,咱们两个中年妇女,也不好霸占范老师的时间,对不?” 阿雅点头称是,再次伸出手来:“那先感谢范老师了。” 握手时,阿雅的身体微微摇晃。因为隔得近,我闻到她身上的香水,是迪奥的牌子。 出了星巴克,d姐与阿雅和我挥手告别。 d姐不可能那么快就返回,我在街头信步游走。 这座城市,璀璨辉煌,许多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走到一处人行天桥,估摸着d姐应该和阿雅告别了,便又从天桥返回来。 走出几步,手机响了一声,我以为d姐来了信息,打开来,却是阿雅发来的,一笔转账,五千。 阿雅留言:有劳范老师。 课还没上呢,她先把钱转了。看来,富人们的生活,与我们普通打工人,真有天壤之别啊。 我客套一下,点了收款,心里不免美滋滋的。 刚到约定的桥边,便看见d姐,春风拂面,正朝我走来。 第126章 犹豫 待d姐走到近处,我自然一番感谢。 d姐开起玩笑来,问我怎么谢? 我说:“待会揭晓,保证让你大吃一惊。” d姐乐不可支:“不会带我去夜市,让我大吃一斤吧。” 我扮了个鬼脸:“请拭目以待。” 聊些闲话,我问d姐有何吩嘱。 d姐问:“丽枝的瑜伽馆,生意如何,你知道不?” 我说:“虽然我俩住隔壁,但她开了瑜伽馆,白日黑夜,都待瑜伽馆里。她深更半夜下班,我早呼呼大睡了。早上我出门,她还在睡梦中呢。面不都不上,更别说聊天啦。” d姐扯了扯衣摆:“最近这段时间,她生意不错,迈上正轨了。” 之前,d姐讲过丽枝不少坏话,让我多个心眼。丽枝的种种举动,她是颇有些微词的。今天见面,从她的语气和神态中,我看得出来,她对丽枝的看法,明显有所改观。 难不成,d姐送走阿雅,再和我街步漫步,就为讲这件事?不管怎么说,丽的瑜伽馆,生意有起色,当然是好事。 我咧嘴微笑,把这功劳记在d姐身上:“做生意,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你那家铺面,位置好,占了地利优势。” d姐说:“哈,看来,我们的小范顾问,对做生意还有研究啊。” 我望d姐一眼,继续说:“况且,你面容温润,有旺财之相。谁租你门面,做什么生意,都会红红火火。” d姐戳了我额头一下:“哈,现在又变成算命大师了。范老师,你是孙猴子门徒么?” 我问:“此话何解?” d姐嘴角上扬:“会七十二变啊。” 我继续恭维她:“和d姐聊天,就是愉快。一点就通,一点就透。” d姐附和道:“和范老师话家常,就是欢喜,还能长见识,一举两得。” 她一讲完,我们对视一笑。 所谓,棋逢对手才快乐,能找到同一个频道的人当朋友,不失为人生一大乐事。 行至十字路口,d姐由着做生意这个话题,继续问我:“你没想过,做点什么?” 我双手一摆,说:“你看我这模样,天生打工的命,哪有当老板的迹象?” d姐说:“做生意还讲相貌不成?你啊,就是太妄自菲薄啦。” 其实,我对做生意,还真没兴趣。主要是,我以为,搞经营,做生意,讲究两面三刀,人前一套,背后一套,那种攻心计,太累了,我承担不起。 能有个读书写字的爱好,我已经阿弥陀佛了。何况,这爱好还能为我挣些脸面,赚些银两。 好在d姐就此打住,没再继续探讨。 绿灯亮起,穿过马路,我犹豫片刻,问d姐:“你找我出来,就为了谈这事?” d姐反问:“这事还不够大?” 我望着d姐,笑言:“大,的确大,很大。” d姐起先没在意,行了七八步,忽然悟出话中藏有别的含义,一双粉拳捶在我身上:“坏人,跟着曹超,学坏了。” 再往前,是一家超市,d姐忽然停下来,拉我转身,往回走。 没走几步,d姐顺嘴问我:“曹超跟你讲了没?” 我一脸懵圈,问:“讲啥啊?” d姐的神色,有些慌乱,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没事。” 我瞧出不对劲,追着问:“说啊,曹超咋了,是不是找你说什么了?” 以我对曹超的了解,这种事,他肯定做得出来。 当然,他或许不了解,d姐与我的关系,已经胜过了我与冬夏、素琴的情义。 d姐欲言又止,证明此事非同小可。难道,曹超在阿珍面前受的挫,准备在d姐这里找回来。 毕竟,阿珍与d姐,都是贵妇相。曹超若真有此想法,肯定会付诸行动的。 这怎么行呢?我想,得找个合适机会,问问曹超,敲敲边鼓,提一提我与d姐的关系,不能让他得意忘形。 一念至此,d姐双手张开,像个少女一样,蹦跳着疾行几步,然后,双手捏住衣摆,原地转了几个圈。 转完圈,纯真地问:“好看吗?” 我想起一首歌,轻吟浅唱:“oh夜空中最亮的星。” d姐说:“我说的是衣服,昨天买的,今天第一次穿。” 原来如此,我赶紧说:“当然好看,漂亮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远不能与阿雅相比吧。”d姐淡淡地说。 “怎么会呢。”我的回答,明显底气不足。 d姐没有察觉,继续问:“那你今晚,怎么老盯着阿雅。我一个旁观者,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不得不说,d姐很敏锐,但她太敏感了。 所谓我盯着阿雅,纯属子虚乌有。 今晚,在d姐撮合之下,阿雅找我谈事,她开口说话,我自然得看着她,以示尊重。 再说,阿雅和我面对面坐着,我抬头就能望见,总不好盯着d姐看吧。如此一来,难免会让阿雅误会。 但这种事,没办法跟d姐解释。越解释,她越会生气,冷处理才是上佳之策。 重新走回桥边,我问d姐:“你是不是落了一项东西?” d姐满脸疑惑:“啥东西?” 我笑:“我哪知道,问你呢,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丢失重要物件。” d姐惊道:“你咋知道?” 我差点讲,就在我手里呢,话到嗓子眼,又忍住了,只问她:“丢了啥?” d姐脸颊泛红,柔声讲道:“三魂少了六魄。” 我说:“正经点,别讲笑。” d姐说:“好咧,范老师,学生知错啦。” 我问:“怎么没见你戴那枚蓝宝石戒指了?” 其实,我并未见过她戴过那款戒指,故意如此问,只为诈一诈她。 果不其然,d姐神色一慌,左手往背后藏,掩饰道:“最近匪患多,怕砍手党。哈哈哈。” 我凑近过去,耳语道:“要不要我给你变个戏法?” d姐问:“什么戏法?” 我停住步子,面朝着她说:“把手伸出来。” d姐一听,四处打望,颇为犹豫。我理解她的担忧,她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找借口,想与她十指相扣。 街头人来人往,若被相熟的人看见,就坏事了。 我朝暗处指了指,继续劝:“相信我,就几秒钟的事,不会给你添麻烦。” 行至背光处,d姐轻轻握住我的手,不知怕害羞,还是担心被人看见,背对着我,脸朝向外边。 我取出戒指,揭开眼镜布,正欲往她手中戴,突然听到有人大喊:“嗨,d姐,黑灯瞎火的,你干嘛么,这是?” 我闻目一惊,那枚宝石戒指差点滑脱而出。 第127章 角度 d姐先是一惊,很快镇静下来。 事实上,我俩啥也没做,根本没必要失了阵脚。我站在暗处,d姐已经朝喊话者走去。站在路边,两人寒暄问候,像什么都不曾发生。 喊话的是个女子,声音很熟悉,见他们相聊甚欢,再一细看,隐约像雷姨。我松了一口气,躲在这里,反而欲盖弥彰,不如大大方方,过去打个招呼。 如是一想,我收好戒指,缓步走过去。 见了面,雷姨打趣道:“范顾问好,d姐说,约了你出来谈诗。朋鸟社的诗会,d姐连连崭获头角,她的水平,已经可以当我们老师了,你还在这给她开小灶,也要多关心关心我们这些后进生啊。” 我嘿嘿一笑,d姐说:“嗨,不带这样损人的啊,净调侃我。” 雷姨说:“天可怜见,我讲的可全是实话啊。” d姐问:“今晚怎么有空,跑这边散步来了?” 雷姨说:“朋友约吃饭,这不,刚散席,我寻思,吃得肚子滚圆,正好走路回去,消消食。” d姐问:“刚才,我正和范老师在进行情景演绎呢,下周社会的诗,我有眉目了。要不,咱们仨一起再聊聊?” 雷姨大摇其头:“不了,你俩接着聊,我就不参与啦。” d姐笑:“怕把男朋友晾家里,他不高兴?” 雷姨左右四顾,望一圈,嘻笑道:“哪呢,在哪呢,还有这好事?要么,你给介绍一个。” d姐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把这一位带回家好了。” 雷姨望我一眼:“我可不敢。怕被人削。” d姐说:“你敢削我姐妹,我替你削她。” 嘻闹一阵,雷姨告辞而去。我知她俩开玩笑,亦不在意。经雷姨这么一闹,我的戏法失败了,也没了再试一次的兴致,干脆掏出戒指,递给d姐。 d姐问:“这是啥?” 我说:“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d姐笑着打开,脸色一惊,很快又包起来,问:“啥子意思呀。” 我说:“不是你落下的吗,在我家。” d姐惊道:“你在家里发现的?” 我点头。 d姐说:“恭喜你啊。” 我不解:“恭喜我做啥子?” d姐淡淡地说:“不知哪个女人去了你家,落在你家里,你很有女人缘啊。看戒指模样,应该是个贵妇。” 我问:“不是你落下的吗?” d姐张大嘴巴:“我落下的?怎么可能啊。我第一次见到这种戒指。” 听了她的话,我怔在那里,久久说不出话来。 讲实话,在找d姐前,我有过担心,万一不是d姐落下的,事情就变相了。 可除了d姐,没有别的贵妇进入我家。而且,这枚戒指是在席梦思夹层捡到的,除了d姐有机会,别人绝无可能。 如果真是d姐的,她为何不承认呢? 看来,我这一着,走了步臭棋啊。 见我沉默不语,d姐问:“想起来了吗,是哪个女人?说来听听,d姐给你参谋参谋。要知道,姐姐看人的眼光,还是蛮准的。” d姐滔滔不绝,那些话如同千斤重锤,锤在我身上。 见我脸色煞白,d姐方换了一副腔调,大笑起来。 我痴怔望向她,d姐擂了我一拳:“逗你的,傻小子。” 接着,发出一长串银铃般的笑。 起先,我还没意会过来。直至d姐拿了戒指,戴在手上,举在空中,在我眼前摇晃不止,问道:“好看吧。” 我这才缓过神来,相信刚才她的所作所为,皆是开玩笑。但我仍有些恍惚,感觉如在梦中。 d姐说:“好啦,对不起,吓着你了。开个玩笑的,别生气啊。范老师,小范顾问,阿谦弟。” 我说:“怎么这么不小心?” d姐问:“啥,谁不小心了?” 问完,意会过来,赶紧说:“那晚,你不喝醉了么。一直喊口渴,拉着我,让我陪你说会话。我不忍心,守在你身边。后来,太困了,不知不觉,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醒来时,头发散乱,衣服也不见了。我一慌张,穿衣起床,疾急而逃。到家里,洗澡时,才发现,戒指不见了。” 原来如此,弄清来龙去脉,该责怪的是我。 d姐问我:“知道这枚戒指多少钱吗?” 我说:“起先,看到时,我以为是假的,但咬了咬,又感觉是真的。然后,我还去金店问了价。” d姐说:“怎么样?” 我说:“应该值两三万。” d姐说:“这么贵,你又不确定是我的,为啥不卖了换钱?” 我反问道:“在你心里,我是那样的人吗?”d姐咧嘴一笑:“当然不是,所以,我喜欢和你聊天。” 路灯灿烂,行人来来往往,不时有情侣依偎而过。 d姐喜形于色,问我:“知道我花多少钱买的戒指么?” 我问她多少。 d姐伸出一根手指头。 我说:“一万?” d姐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我咋了咋舌,原来是十万。 d姐问:“现在后悔没卖掉了吧。” 我说:“当然不后悔,越是贵重的,越要还给你。” d姐往我身上蹭了蹭,说了句真好,又赶紧移开,与我保持一定距离。 我问:“那天晚上,你去我家送蜂蜜,其实是去找戒指的吧。” d姐说:“真聪明。” 我说:“这还聪明啊,如果我没有搞大扫除,就发现不了戒指,自然不会联想起那天你的奇怪举动。” d姐说:“十分钟之内,我差点翻箱倒柜,也没有找到戒指。当时,我差点以为,你发现后,私吞处理掉了。” 我望着她,没吱声。 d姐继续说:“结果,在最后关头,我在沙发脚,找到了这只发卡。这只发卡,虽然不值钱,但很珍贵。若是丢了,容易被发现。” d姐隐晦其词,但我听懂了,明白她为何担心。接下来,d姐跟我商量起诗会的事。我想起雷姨,心想,做戏做全套,想得周全啊。 d姐虽有优渥条件,但做事,还是很认真的,有板有眼,务实,还讲究细节。 到桥边时,要告别了,d姐忽然问我:“送你的玛卡,泡水喝了没?” 我老实作答,还未开始。 d姐说:“那都是上等的玛卡,煲汤,泡水,都行,提神醒脑,对你很有帮助,别忘了喝。” 我停下步子,举手敬了个礼:“遵命。从今晚开始,一天一杯。” d姐说:“这才乖嘛。” 辞别d姐,往租房赶。 穿过一条窄巷时,正好碰到一对情侣,倚在墙上,相依相偎,十分恩爱。 擦肩而过时,我望了他们一眼。男子其貌甚丑,而那女子,穿着身材,乃至声音,都十分可人。 走了好几米,我忍不住,再次回头,望了一眼。或者换了个角度的原因,这一望,我总觉得,那女子像极了梅小姐。 第128章 眼界 因为一篇竞聘稿,我与梅小姐的关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就差称兄道弟了。 主要是,梅小姐太过热情。以前,赵总有工作安排,或者让我去谈事,梅小姐绝不会屈尊跑腿,总通过电话传达指令。 不只对我如此,对其他同事亦然。为此,私底下,同事们称她为“金臀”。 并且,还创造了一个“高抬贵臀”的词语,本是用来调侃梅小姐的。后来,广而传播,成了一句热梗。 车间里的工友,有事相求,或者请办公室的职员下车间,往往会加上一句,敬请高抬贵臀。 就连梅小姐自己,兴之所至时,也用过这个词,只是她并不知道,这个词语的发明,源于她的贡献。 上次送了一堆礼,没隔几天,梅小姐又约我吃饭。 我婉拒道:“受了礼,已经却之不恭,再去吃饭,就太没皮没脸了。” 梅小姐涂了浓眉,颧骨微微耸起,甜甜地说:“不是我请,我就是个二传手,是我家掌柜的,非要见见你。” 梅小姐讲得恳切,我只好同意。 吃饭的地点,安排在一家小院,位置僻静,外部看不出什么,但进了大院,才发现曲径通幽,楼台亭榭,颇有些江南园林的景致,是三五知交谈事休闲的好地方。 我进到房间时,梅小姐和她家先生,已经候在里面,正在谈心。 见到我,梅小姐和她先生赶紧起身。 梅小姐先生姓王,我喊他王总。 他忙摆手称:“哪是什么总,脸肿还差不多。叫老王,老王亲切。” 我只好由着他,喊他老王。说实话,见到老王,我暗暗吃惊。他个不高,甚至,比梅小姐还略矮。 这倒不重要,重要的是,老王的模样,实在不敢恭维。 没来之前,听梅小姐讲起“她家掌柜”,言语里,颇多自豪。我便想,这位掌柜先生,不说玉树临风,至少,也得仪表堂堂吧。 结果,见到这位先生,让我大跌眼镜。 他哪有什么公子的派头,甚至,从我们工厂车间,随便拉了个男普工,都会比他强。 说实话,看到梅小姐的丈夫,自称老王的王总,我脑子里只浮现出武二的模样。光看外表,他哪哪都配不上梅小姐。 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把梅小姐这样的人物,迷得五魂三道。她看夫君的眼神,举手投足间,有着由衷的尊敬。 当然,我并不会以貌取人,或许,老王有什么特殊本事,亦未可知。 比如,在事业上,有过人之处。 又比如,到了晚上,他或将成另一番样子,将梅小姐照顾得体贴周全,只惦记着与他白头偕老,其他凡间俗事,全可抛之于脑后。 那次宴席,老王知我不善饮,不停向我敬茶,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这次会面之后,我总念念不忘。不是记挂梅小姐的爽朗笑声,也不是记挂老王三寸丁谷树皮。而是搞不明白,梅小姐这棵白菜,为何心甘情愿,让老王糟践。 这种事,当然不好问梅小姐,只能曲线救国,侧面打听。 然而,我几乎问了行政部所有同事,都说没见过梅小姐的老公。 看来,她还是顾及颜面的。虽然在我面前,她对老王恩爱有加,但老王摆不上台面,是显而易见的事,所以,在公司里,她保持神秘,避而不谈先生。 倒是曹超,称他见过梅小姐和好老公。 当时,曹超在一家烧灶店,和一位妹子喝酒谈人生。谈着谈着,看到了梅小姐,以及她先生老王。 曹超是认识梅小姐的,毕竟,倒并非因为工作关系,而是梅小姐的艳美,以及耸起的颧骨,吸引了他。但凡有一点机会,曹超都盼念着,能与对方一亲芳泽。 结识梅小姐之后,曹超用过许多种办法,想要吸引她注意,结果都未如意,更别说邀请她共享晚餐。 在曹超看来,这一类高冷女子,往往内心最为孤寂,但表面一定要摆出那种姿态,一旦被你斩落马下,她会听你言听计从。 这是曹超的理论,他也是这样实践的,结果证明,他往往有所收获。就算不曾欢享石榴裙之情,至少,牵手相拥,或者热吻,总是不缺的。 唯独,在梅小姐这里,打了败仗。而且,是一败涂地。 如此看来,只有一个原因,梅小姐有一个超级厉害的老公。接下来,曹超用了一周时间,终于“偶遇”了梅小姐和她老公。 见到她老公那一刻,曹超怀疑自己眼瞎了,或者穿越到了未知世界。总之,他不相信眼前所见。 甚至,认定那个男人,绝不可能是梅小姐老公。然而,事实就是事实,老王的确是她先生,如假包换。红颜薄命,好汉无好妻啊。 曹超仰天长叹,恨世间如此不公。然而,曹超想不明白,日子还得过。有一回,曹超与酒肉朋友谈起此事,大家七嘴八舌。 最后,总结出一条至理:梅小姐老公必定有非同寻常的长处,才会让她乖乖臣服。 当晚,曹超反省自身,他或有一些本事,但缺了老王的长处,自然入不了梅小姐法眼。 这天下午,梅小姐又来办公室请我,说赵总有请。梅小姐那天一身皆黑,连丝袜也是。 我笑而点头,跟在梅小姐身后。 走到半路,手机弹出一条信息,西施发来的:黑美人,哈哈哈。 大约因为办公桌相邻的缘故,我与西施的关系,反而与阿洁更近。虽然我俩的工作,并没有太多交集。 我懂得西施的调侃,又想起老王,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 梅小姐回头,问我笑啥。 我说:“想起一句诗。” 梅小姐浅笑道:“什么诗,这般好笑么?” 我说:“主要那首诗与你有关,赞美你的。” 这时,到了赵总办公室门口,梅小姐没再接着往下问,敲门进去,泡好一杯茶,自行退出去,顺带着,把门给带上了。 赵总笑着说:“这段时间辛苦了,工作很有成效啊。你的付出,梅小姐全跟我讲了。当然,我都看在眼里。” 我说:“能为赵总效劳,是我的荣幸。从您身上,的确学到太多。看您做事,条理清晰,讲究章法,注意效率。真的,受益太多。我感觉十年的书,都没有跟您学一天有用。” 赵总哈哈一笑,明知我多少有拍马屁的成份,却很受用。 坐下来,聊了十几分钟工作,赵总问我:“晚上有空吗?” 我以为,赵总又要安排我去见他藏在金屋里的娇,忙说:“没安排,听您的指示。”赵总说:“好,今晚咱们去放松放松,带你去见个新朋友,让你开开眼界。” 第129章 排面 离下班还差五分钟时,梅小姐打来电话,细语道:“下班后,在一楼乘车,和赵总一起走。” 我应声好的,谢谢。挂完电话,收拾好桌面,准备下班。 到了一楼,以为梅小姐会随行,结果,她送赵总上车,就挥手和我们拜拜了。 上车时,我先上去,已在副驾位坐好,又被赵总叫下来,一起坐后排。 赵总的意思,这样方便讲讲话。 换好位置,我很感动,有士为知己者死的豪壮。同时,再次感叹,赵总的领导艺术,十分了得。 唯有如此,下属才会卖命干活。也难怪,不论在行政部,还是整个公司,他广受尊敬。 路上,赵总谈笑风生,我静静地听着,偶尔接一句嘴。 赵总很得意,我猜测,待会见面的人,肯定是个大美女。 行驶二十来分钟,车在一家名为皇家食府的酒店前停了下来。下车前,赵总对我说:“把酒拿上,在后备厢。” 我嗯了一声,司机已小步快跑,打开车厢门,将酒取出来给我。 是一支洋酒,我拎在手里,跟随赵总身后。 上到三楼,赵总报了房号,迎宾姑娘去到房间,是长江房。 推门而入,很气派的包房,设有服务间、卫生间,还配有茶几与麻将桌。 墙上,挂着一幅书法作品。写的草书,龙飞凤舞,我辩不出写了什么。 餐桌和座椅全是实木的,桌子很大,至少可以坐十个人。茶几边,坐着一个中年男子。 见我们过去,男子春风满面,起身与赵总握手。 寒暄两句,赵总向我向介绍:“聪明英雄的唐总,我好兄弟。” 我赶紧说:“唐总好,久仰大名。” 所谓久仰,无非在来的路上,赵总跟我提过一嘴。若以秒为计量单位,的确算得上久仰。 唐总将手伸向我,紧紧握住,说道:“都是兄弟,喊什么唐总,叫大唐,大唐。” 赵总在一边作介绍:“大才子范谦,我得力助手。” 唐总喊着好好好,接着拿出手机:“范兄弟,加个微信先。” 加完微信,唐总对服务员招了招手:“人齐了,上菜吧。”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暗忖,这么大包房,就坐三个人,是不是太浪费了些。 落座时,唐总拉赵总坐主位,赵总自然推动。一番谦让,最终赵总坐了主位。方才坐定,服务员推门进来,开始上菜。 三个人,却陆续上了十个菜。好几道菜,我连见都没见过,更不必提说菜名了。 鱼和虾,做法与市面上的,完全不同。名字也极有意思,一个叫鱼跃龙门,另一个叫一飞冲天。 我心想,唐总的排面,果然不一般。 又想,果然是皇家食府,名字大气,菜品霸道,名副其实。 每上一道菜,唐总先让赵总剪彩,赵总不免谦让。 唐总只好自己动手,先给赵总夹了菜。又顾及我,起身,夹给我一块。 我坐着稍远,赶紧双手端碗,递过去接了,嘴上不迭声道谢。 赵总的酒就摆在桌上,已经叫服务员打开,桌上摆了六个酒杯,皆倒满了酒,但唐总却不喊饮杯,我颇感奇怪:难不成,喝酒也讲究好事成双不成? 待十个菜,都尝过两口。 唐总问赵总:“让她们进来吧。” 赵总说:“悉听尊便。” 唐总说:“今晚在这里,你就是尊。” 言毕,唐总朝服务员点点头。 服务员会意,开门出去。一小会儿,服务员重回屋里,身后跟了三位女子,全身着旗袍。 服务员作了介绍,中间那位叫梅儿;梅边右手边,大眼睛姑娘,叫兰儿;剩下那位,小巧玲珑的女子,叫菊儿。 三位姑娘朝我们道了个万福,走到我们身边,各自坐下。 此时,我方明白,之前,我们仨中间各空了一个位置,原来是留给几个姑娘的。 待三位姑娘坐下,唐总身边的兰儿,率先给他拿了一杯酒,自己也拿一杯。 梅儿和菊儿则给赵总和我,以及她们自个,各取一杯。 唐总举着杯,酝酿了一番情绪,我以为,他要发表豪情壮志,谁知他思量许久,只讲出一句话:“来,同饮此杯,共赴前程。” 话虽短,但顾及了每个人。因是洋酒,杯中份量,比白酒杯要多。 我平时不胜酒力,此事赵总知情,但此情此景,又是第一杯,来得匆忙,况有菊儿在,我只壮着胆子,一饮而尽。 我首次喝洋酒,原本以为喝不惯。一杯下肚,竟然感觉颇为爽口。 喝着酒,讲着闲话,唐总以各种名义,举了三次杯。 喝第二杯时,菊儿浅语低吟,问我是否需她代饮。 她声音太小,我不曾听清,又不好再说,稀里糊涂,点了点头。 言毕,她便站起来,先端起我的酒杯,另一只手举着她的酒杯,说我托她代饮。一口一杯,往嘴里一倒,仰起脖子,放下酒杯,轻轻坐下。 唐总和赵总见罢,连连叫好。三杯过后,大家各自敬酒。 轮到我时,敬唐总和赵总,我不便托菊儿代饮,好了喝了几杯,并无醉意。 大家你来我往,我敬你,你敬我。你身边的姑娘敬你,另外几个姑娘也来敬你。一支洋酒,很快见了底。 气氛仍然十分热烈,我以为,唐总肯定也带了酒,说不定,就放在上菜间。 但我猜错了,只见他倒在梅儿怀里,凑在赵总耳边,讲了句什么话。 赵总点头说好。赵总接着对梅儿讲了句什么话,接着,梅儿娉娉婷婷,起身,对大家说:“下面,给三位老板表演才艺,我先献丑,抛砖引玉。” 那一刻,我瞬间想起,赵总设宴那天晚上,梅小姐、西施和阿洁,同样各自表演了节目。 此刻,梅兰菊三位女子,像极了梅小姐西施和阿洁。所不同的是,梅兰菊更热情更温柔,也更积极主动。 梅儿唱了一首《爱是你我》,唱到半途,飚起了海豚音,赢得满堂喝彩。她一开场,便把表演抬到一个很高的高度。 接下来轮到兰儿,我猜测,她多半也是唱歌,或者跳舞。谁知,她讲了一段脱口秀,讲她在酒店上班的经历,笑点频出,令人捧腹。 唐总笑点尤其低,眼泪水都笑了出来。 最后,我身边的菊儿上场,她缓缓起身,人虽瘦弱,但身体里仿佛有勃蓬奔涌的力量。她轻轻起了调,唱的是黄梅戏选段,字正腔圆,还配以肢体表演。 我不懂戏曲,但或许她坐在身边之故,我在心理上,将她引为了自己人,觉得她的唱功和表演,在三位姑娘中,称得上最好。 饭局将要结束时,我想起赵总在办公室对我讲过的话,说要让我大开眼界。 我暗忖,无非不过吃饭表演,也没什么大不了啊。 谁知,我大错特错。 饭局只是开胃小菜,之后,移步换了个地方,精彩才真正开始。 第130章 夜莺 这顿饭,吃得并不久。配上表演,一个小时内就结束了。 我正在好奇,暗想,深圳讲效率,唐总真乃身体力行啊。但他与赵总的谈话,又不像立即散席的样子。 出了门,三位姑娘一路随行。 早有人候在电梯口,不一会儿,电梯上来,正好空着,我们一行六人,进到电梯。却不是下行,而直往上。 我正想是不是按错楼层了,见他们个个脸色欢喜,我也默然不语。 电梯停在六楼,梅儿按住电梯,让我们先出。 电梯门一开,便听到各种嘈杂音乐。出来一看,灯光迷离,原来是一家ktv。 迎客将我们带至牡丹房。 从长江房到牡丹房,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一种安静舒适,一种暖昧迷离。 屋里光线昏暗,五彩灯闪烁不止。 才进屋,唐总便将手搭在兰儿肩上,兰儿顺势扶住唐总,引他落座。 梅儿和菊儿,也学她的样子,将我们引至座位上。 这是一间大房,u型沙发,唐总和赵总坐主位,我坐在侧面的沙发上。 三位姑娘则按吃饭时的顺序,各自坐在我们三个身旁。 唐总让梅儿点歌,赵总带头表演。 赵总说:“在这些姑娘面前,我就不露丑了,太丢人。” 唐总又喊我唱,我哪敢接招,只说我天生五音不全,还是请唐总示范。 唐总一副赶鸭子上架的姿态,拿起话筒。 梅儿已经点好歌,是海来阿木《不如见一面》。 看唐总的模样,我猜,无非不过尔尔。可我再次猜错了,唐总唱得有模有样,颇为深情,让人感动。 我以为,唐总今晚肯定要当麦霸,他的确有这个实力。但他顾及我们的情绪,唱罢一首,便丢下话筒,对我们说:“来来来,喝酒,喝酒。” 梅兰菊三位姑娘,早已经打开啤酒,菊儿更是将杯子端给我。 我道了句谢谢,她微微一笑:“跟我客气啥。” 喝了一杯,我们分成三组,男女结团,各自为战。 无非是猜拳、玩骰子游戏。屋里灯光昏暗,又有姑娘作陪,喝了些酒,更有种迷醉的效果。 猜了一圈拳,三位女子,再次起身,站在厅堂,跳起舞来。 先跳的,是一支劲歌热舞。 三人皆穿旗袍,跳舞时,难免将好身材尽皆显露出来。 跳到兴起时,梅儿把赵总拉去一起,兰儿自然不甘落后,跑过去,把唐总也拉了起来。 菊儿跑来拉我,我摆摆手,拒绝了。 她顺势坐在我身边,说道:“你跟他们不一样。” 我问:“哪里不一样?” 菊儿说:“气质不一样。” 菊儿的手,仍拉着我的手。她的手,和她的人一样,小小的,暖暖的。 听罢她的话,我心里柔柔的。 他们放着音乐,在歌声中跳舞。 房间里嘈杂喧嚣,我俩说话时,必须凑在对方耳朵边。 她对我说话时,我闻到她身上有股香水味,似曾相识,却又说不出来,在哪里闻到过。而且,我能确定,这种香水并不是大品牌。 我端起酒杯,对她说:“很高兴认识你。” 菊儿笑了笑:“我也是。” 我正欲仰脖,被她阻止了,说我再喝,就醉了。 说完,她将我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将我的杯子,换成了白开水。 喝完之后,她才问:“介意吗?” 我明白她的意思,问我介绍用她用过的杯子喝水不? 我本想说,你都先斩后奏了,我还能怎么样。 但对面如此娇巧柔媚的姑娘,我自然不好让她不悦,于是,摇摇说:“当然不介意。” 她接连喝了三杯,我问她:“你酒量怎么这么好?” 菊儿说:“我这才只是小学生水平。你没见过玲珑姐,她可是海量。” 我问:“玲珑姐?姓什么?” 菊儿说:“我真不知道她叫什么姓。我们这行,大家都只有小名。就算知道对方名字,也从来不叫真名。” 我心中一动,想起朱玲珑,一时有些伤感。 菊儿问我怎么了? 我说:“没事,头有些痛,可能犯偏头痛了。” 菊儿体贴地说:“这里太吵了,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到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应该会好些。” 我怕与她出了门,会误让赵总误会,以为我是老江湖。 我望一眼唐总赵总,轻轻摆了摆手。 菊儿倒懂事,立马明白了我的心意,只说:“那你多喝水。” 我贴在她耳边,问她来这上班多长时间了。 菊儿说:“才来半年,你相信吗?” 我说:“当然相信。” 她再讲了句什么,我没听清。 我侧着耳朵,让她在我耳边讲,菊儿讲着讲着,我的耳朵有点痒。 原来,她说的是,初见到我,就觉得亲切。 我有些感动,说我也是。 这时,唐总与兰儿,跳完一支舞,从桌上拿了一杯酒,喝起交杯酒来。喝完,继续回到舞台上,继续温柔。 赵总与梅儿则在贴身热舞。 看到梅儿,我就想起梅小姐。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 那个叫静的女人,赵总曾让我前往她家,送过一份礼,陪她度过一次生日。在她家的客厅里,我看到一幅画,关于梅的国画作品。问她,说是赵总送过去的。 赵总与唐总在欢舞,我也没闲着。接下来,又问了菊儿许多事。比如,梅兰菊的名字,怎么来的。 她们三人梅兰菊,如果四个人,五个人,或者十个人,是不是又有了新花样。 菊儿一一作答,听起来,蛮像一回事,不像弄虚作假。 菊儿并不把自己定位为陪酒女郎,她们有一个更好听的称呼:夜莺。 在皇家食府,像她们这样,能歌善舞,精通一门艺术表演的夜莺,并不多。总共,才十二位,被称为皇家十二钗。 我再次想次朱玲珑,单论唱歌跳舞,她远不如梅兰菊,但她有一项绝技,会口技,一片树叶,到她手里,也能吹出动听的音乐来。 我向菊儿伸手,说:“谢谢你跟我讲这么多。” 菊儿说:“你的手好白,真让人羡慕。” 我问她:“那你喜欢么?” 菊儿说:“我不敢喜欢。” 我问菊儿:“唐总会带兰儿出去么?” 菊儿说:“不可以的,酒店有规定。” 我点点头,放下心来。 唐总赵总跳嗨了,坐下来继续喝酒。唐总运气不好,出拳时,总是输。输一回,就喝一杯。不知不觉,竟然喝高了。 终于,唐总控制不住,摇晃着去洗手间呕吐。 兰儿体贴,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照顾。 就连唐总去卫生间,她也不离左右。 二十分钟后,唐总从洗手间出来。 他神清气爽,一点都不像,刚才大醉过一场。 第131章 气象 再坐了一会儿,唐总望望赵总,赵总略略点头。于是,起身,离席买单。 出人意料,到收银台,竟然是赵总结的账,连同吃饭的费用,一起结了。 下到一楼,我看到一个穿旗袍的女子,弯腰钻进一辆小车。 她的背影,像极了朱玲珑。 那是一辆奔驰,在后排落座的,还有一位大腹便便的光头男人。唐总的车先来,目送他离开,赵总才上车,我跟着赵总。 坐上车,赵总仰靠在座椅上,似乎在深思什么。 我不好打扰,于是一路沉默。 快到赵总家楼下时,他才像想起什么似的,问我:“小梅对你的评价很高啊。你用了什么法宝,让她改变态度的?” 我闻言一怔,接着心头一暖。 个中原因,我当然不好明说,只笑答:“还不是赵总您的提携。” 赵总没介意我的太极,继续说:“小梅这个人,能力挺强的,也能孤傲。能入她法眼的,并不算多。在你之前,你这个岗位,也来过好几个人,最终,都没能过关。” 我暗想,怎么,难不成,我现在还处于考察阶段?听赵总所言,对梅小姐多有倚重,他俩的关系,必定非同小可。 我顺着赵总的话,说梅小姐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身为赵总手下,又有梅小姐这样的同事,真有吾之幸事。 赵总乐了:“打住打住,非上班时间,不许溜须拍马。” 我说:“梅小姐的确有些傲气,但她有傲骄的本事。” 讲完,我特意加了一句:“我说的,并不指她的貌美。” 赵总点点头,深以为然。接着,他给我出了一道题:“说说看,她的本事体现在哪里?” 我没有思索,脱口而出:“梅小姐忠诚,踏实,多起来对人要求严苛,其实是促人成长。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对别人严苛,但其实对自己,比别人更严苛。” 赵总说:“讲到点子上了,对别人要求严格,谁不会呢。难就难在,对自己也能痛下狠手。” 我点头说:“正是。” 车驶进小区,要下车了,赵总说:“梅小姐跟我这么多年,我了解她。她吃了很多苦,一个女人,走到今天,很不容易。现在,她很看好你,你俩关系又不错。平时有时间,你要多走动走动。” 我说:“您放心,一定会的。” 赵总下车前,又让司机送我回家,我不免再表感谢。 回到租房,本来有些倦了,但沐浴更衣,躺在床上,想起菊儿的“玲珑姐”,又在一楼,看到酷似朱玲珑的女人,心里五味杂陈。 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趴起来,坐在床上,给曹超打电话,想问问他,知不知道朱玲珑在哪里。 还没到十二点,时间不算太晚。然而,电话响了许久,他竟然没接电话。 我骂道,难不成又去逍遥了? 扔掉手机,脑子里冒出菊儿的样子,真是个小巧玲珑的姑娘。 由着菊儿,进而想起梅儿和兰儿。她们仨,梅儿和兰儿,都比菊儿漂亮,身段也更性感,但举手投足,总有一种风尘气。 相反,唯有菊儿,更让我觉得,像一个邻家妹妹。 如此一想,有些后悔没加她微信。就算不为男女之情,谈谈心事聊聊天,也挺不错的。关键是,待时机成熟,还可以向她打听“玲珑姐”的消息。 就这样胡思乱想,次日醒来,竟然没被闹钟叫醒。 醒来时,看了下表,连牙都没来得及刷,披上衣,就飞奔下楼。到楼下,扫了一辆共享单车,疯狂踩着往公司赶。 谢天谢地,赶在最后一秒,打卡成功。一路狂奔,额头上,全是汗。 去办公室时,正好碰到雷姨,见左右无人,她悄声调侃:“昨夜去偷牛了?” 我暗想,莫非去皇家食府的事,被她撞见了?脸倏地就红了。 我脸一红,雷姨倒不好意思了,赶紧改变话题,说下个月,朋鸟社的诗会,准备把地点放在海边。 我说:“很好啊,雷总想得周全。” 雷姨朝我笑了笑,答道:“我也觉得好。这可是d姐的建议。” 辞别雷姨,走了七八步,我才想起,雷姨所谓的偷牛,其实是在暗示,我与d姐街头漫步了。 自从上一回,雷姨在街头撞见我与d姐后,上班后相见,我便觉得,雷姨的举动,有些怪怪的。 一念至此,我回过头去,却见雷姨也正回头望我。回到座位,进入工作状态。忙着忙着,突然想起,曹超昨夜没接我电话,此刻,仍没有任何表示。 按照我对他的了解,晚上不接电话,一般都陷于温柔乡里。 但到了白天,总会来电,倒不是为了解释什么,主要目的,在于炫耀。 这次却很奇怪,电话不接,炫耀也没有了。 我试着发了条信息,隔了十来分钟,曹超仍未回复。我暗骂,你小子在搞啥子鬼名堂嘛。放下手机,打过去,却提示关机了。 再拨座机号,响许久,亦未有人接听。我觉得不对劲,向曹超部门同事打听,一问,才知他没来上班,亦未请假。 我有些慌,心想莫不出事了? 于是去找赵总请假。赵总却不在,梅小姐见我神色不对,问我啥事。 我只好讲了。 梅小姐将我拉到一边,让我赶紧去,若中午赶不及回来,她帮我签卡。 我道声感谢,急急离去。 到了曹超租房,坐在电梯,就隐隐觉得不对劲,好像有大事要发生。到了曹超租房门口,里面像有人说话,而且不止一人。 我举手敲门,一会儿,门便开了,屋子里,坐着三四个壮汉,桌上的烟灰缸,全是烟灰烟蒂。另外,还摆了几盒泡面。屋里乌烟瘴气,味道难闻。 曹超坐在椅子上,头发凌乱,衣服被撕破一半,露出大半肚腹。 我一进屋,其中一个领头的汉子,便说:“这不来了么,快点,拿钱。” 我不解,问其故,才知道,曹超与其中一位汉子的妻子,有了情缘。 昨日夜间,曹超给女子到租房烛光晚餐。吃到一半,女子言称头皮发痒,想去洗个浴。 曹超高兴莫名,待女子进了洗手间,他不时去往阳台,听水流滴哒。对于女子浴后模样,有些迫不及待。 十余分钟后,女子出来了,披件薄纱,盈盈若笑。坐下来,女子让曹超给她吹头发。 曹超取了吹风机,风一开,纱衣飘飞,营造出万般气象。 女子不时说着话,眼里汪着一泓清泉。 那股泉水里,映照出两个英俊洒脱的曹超。 曹超口干舌燥,正欲取泉水而饮之。 忽然,屋外响起了响门声。 第132章 玉照 曹超正欲有所作为,屋里忽然响起雷鸣般的捶门声。曹超若是再慢一秒,或许屋外的汉子,就会将门捶穿。 曹超有点懵圈,跑过去开门,手里还拿着一只吹风筒呢。 门一开,屋外立刻涌进四个汉子,连拉带拽,将曹超推倒在外。 那女子见状,吓得瑟瑟发抖。 四人中,有个戴着帽子的男子,人极瘦,眼窝深陷,像患了重症一一般。他扑向女子,啪啪给了她两耳光,抓起她的衣领,将其拖出屋外。 剩下三个,全是壮汉,将门一关,问曹超怎么办?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曹超好吃偏食,惦念不属于自己的温情。因此,他亦深知,总有一天,会出事端。 其实,他有心理准备。只是,这位妇人,才与他相识几天,根本不曾发生过翻云覆雨的事。 这次,妇人来曹超租房,称今天是她生日,但其夫早就忘了她的生辰。况且,他得尿毒症多年,早就成了废物一个。 讲到此处,女人波光流转,目光里颇多哀怨。 女人有双桃花眼,讲到动情处,当场泪洒衣襟。曹超听她哭泣,心知此事多半成了。他不时安慰,又提出请她吃饭。 原本计划,吃了晚饭,再去看看电影,先培养情感,缓缓图之。 日久生情,后续之事,便顺水成舟了。 谁曾想,女子不想去餐馆吃,而想让曹超亲自操刀,为她下一次厨。 曹超一听,这不正中下怀么?到了他家,以他的本事,啥事办不成? 但他仍决定逗逗她:“不怕羊入虎口么?” 妇人直视着曹超:“你不怕引狼入室么?” 两人对视几秒,同时哈哈大笑。妇人讲氛围,提出烛光晚餐,对曹超而言,正是拿手好戏。菜几乎全是外卖,除了象征性地,做了一道葱花煎蛋。 吃饭时,曹超还点了个生日蛋糕。情浓意浓时,曹超倒不急了。妇人喝了少许红酒,脸红了一片。 她穿绿上衣,白裙子,再配上脸上的红,仿如一朵媚艳的玫瑰花。 曹超寻思,她反正跑不掉,也不会跑。便想着,多享受过程,而非结果。因为一旦事成,多半会觉得无甚意思。而追求的过程,求之不得,最让人心情亢奋。 只可惜,这一次,亢奋过头了。 四个男人闯进屋来,曹超起先还不明其意,以为对方说错了话。 看到帽子男将妇人撵走,方才醒悟,自己犯了大忌,不该去招惹这一类人物。 然而为时已晚,壮汉们开口便问曹超怎么样? 曹超能怎么办?他也不知道。于是,壮汉提出私了。曹超立马点头。 其中一人,举起一根手指,曹超胆怯地问:“一万?” 那人踹他一腿:“一万,一万,一万。” 曹超这才明白,他说的不是一万,而是十万。 曹超这才慌了,不是给不起,他工资还不错,虽花费也多,但银行卡里,这个数目,还是有的。 他慌乱是因为,他觉得可能中了圈套。那妇人早有预谋,与他们暗中勾结,来设计害他。其目的,无非为了讹钱。 意识到这一点,曹超当然不肯给。但他嘴上没明说,只说自己是月光族,凑一万都困难,更别说十倍于一万了。 壮汉们知他在耍滑头,就陪着他耗。他们收了他电话,守了一夜,直至次晨,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熬了一夜,汉子都困了,倦了,更没料到,曹超这么难搞定。本以为,吓唬一下,他就会乖乖交钱。 他们并不知道,曹超也算行走江湖多年,从他们的言行举止,推测出,他们多半是菜鸟。于是,一直磨,一直耗。直至,我上门寻曹超。 曹超见到我,如见到救星。壮汉们见到我,也仿佛看见了希望。 领头的汉子,将我拉至阳台,三言两语间,将事情讲明,问我拿钱。当然,是替曹超拿钱。倒是不多,熬一夜后,降到了五千块。 我说:“最近手头紧,工资都还没发,只有三千了,全给你们,行不?” 汉子眉头微蹙,想了想,叹气道:“算我们倒霉,拿来吧,拿来我们就走。” 我问:“怎么给?” 汉子说:“当然是现金,现金拿来。” 我说:“我下楼去取。” 汉子说:“好。” 说完,又拉住我:“不行,我陪你去取。” 回到客厅,我朝曹超点点头,安尉他别着急,我去去就来。曹超满脸感激。 到楼下,走了三百来米,才找到一家取款机,取出钱。 汉子说:“给我,给我。” 我犹豫一下,全给了他。 汉子拿了钱,数了数,抽出十张,将剩余的还给我,说道:“待会回去,你当着面,把二千给我,就说只二千了。” 我在心里冷哼一声,嘴上笑道:“好,好的。” 重回曹超家里,我按照汉子所说,将手上的两千块,递给他们。 汉子接了,数一遍,对另两人示意一声,于是,三人起身,拍了拍屁股,心满意足地离开。 待他们出门,我问曹超:“要不要报警?” 曹超摇头:“算了,事情闹大,对女人总归不好。” 曹超好面子,明明怕自己没面子,非还假装顾及女人颜面。 我没拆穿他,又让他去医院看看,检查是不是伤到了筋骨。 曹超说:“倒没事,无非是皮外伤,无碍。” 屋里混乱不堪,曹超坐在沙发上,我看不下去,动手收拾。 曹超说:“谢谢了,兄弟。” 我回头一笑:“跟我客气啥。” 曹超双手一摊,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我说:“不给你打电话,发信息,没回复么?问同事,说你没上班,也没请假。” 曹超说:“有如此兄弟,吾之福也。” 我说:“别贫了。” 曹超说:“你电话借我一下,我手机没电了。” 我将手机给他,他打了几个电话,说:“走,先去吃点东西,填饱肚子,我和你一起去公司。” 刚下楼,才走两步,曹超就发了伤疤忘了痛,对我轻声低语:“昨夜那女子,真是妙人。” 我问妙在何处? 曹超停下脚步,说:“我给你看看她的玉照,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说话时,拿出手机,才想起,手机没电了,刚才一直忘了充电。 曹超说:“下午吧,下午上班,我充好电,再与你分享。” 我心说,才经历完惊魂事件,就想着妇人之妙来了,怎么说你呢。可我什么都没说。 继续前行,又走了几步,便见一个穿黄裙的女孩,气冲冲地走来。 曹超大喊一声不好,正准备跟我解释什么。 黄裙女孩已奔到我们面前,她脸颊泛红,气急败坏,对着曹超,一顿拳打脚踢。 第133章 妙人 我被眼前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心想,这姑娘莫不是昨天夜里,与曹超共进烛光晚餐的妇人。 其模样倒还算周正,只是有些小巧玲珑了,怎么也看不出,曹超所说的“妙人”,妙在何处。 黄裙女孩打着打着,就趴在曹超怀里,哭了起来。 曹超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安慰道:“别哭,嫣嫣,别哭,我兄弟在呢,多不好意思。” 黄裙姑娘说:“你现在知道要面子了,谁叫你不接我电话,不回我信息,还直接关机了。害我担惊受怕,一晚上没睡好,清早起来,班都不上了,直接从东莞,跑到深圳来找你。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听罢他们的言谈,我这才知道,原来,这位黄裙姑娘,就是曹超之前跟我提过多次的小嫣。 小嫣与我们公司前台的闺蜜,两人私交甚好。当时,曹超正在追求前台姑娘,但前台姑娘可不傻,对曹超提出了很高的物质要求,曹超向来喜欢空手套白狼,对前台久攻不下,不免心生贰心。 有一回,前台让曹超作陪,去东莞与她好姐妹小嫣见面。 结果,小嫣见到曹超,被他的幽默风趣吸引。趁着前台离开,小嫣主动加了曹超微信。曹超从她的眼神里,读到了深意。 告别之后,两人聊得火热。没隔多久,两人就避开前台,暗渡陈仓。 纸总归包不住火,后来,小嫣对前台坦白此事,前台冷冷一笑,说小嫣肯定会后悔的。 自此,前台与曹超及小嫣,皆不再往来。昨夜,小嫣的确后悔了,以为曹超抛弃了她,爱上了别的女人。她一夜未眠,怀着对曹超的恨与爱,跑来了深圳。 在此之前,她到过曹超的租房,共赴过鸳鸯蝴蝶梦。 作为一个旁观者,我目睹此情此景,了解了来龙去脉,对小嫣其实颇多赞赏。小嫣个子虽小,但身体里喷发出的能量,却是巨大的。 甚至,让我想起了菊儿。看得出来,她深爱着曹超。曹超该知足的,她才二十四五,大学毕业才半年呢。 这样的女人,曹超若不珍惜,真是天理难容啊。 情人相逢,我不免打扰,于是先行告退。回到公司,正赶上午饭时间。我跑到办公室,打了卡,又去见了梅小姐,表明我已打卡,梅小姐会心一笑。 赵总不在办公室,梅小姐和我一起去食堂用餐。 路上,梅小姐说:“老王让我给你带个好,说改天约你钓鱼。” 上次吃饭,我就听老王说过,他钓鱼的爱好,好多年了。我对钓鱼没什么兴趣,鱼杆都没买呢,但是曹超,家里有钓鱼设备,只是鲜有使用。 若与老王钓鱼,正好可以趁机,打听一下,他与梅小姐的恋爱故事,于是对梅小姐莞尔一笑:“好啊,好啊。有机会聆听王总的指教,提升职业素养,甚好,甚好。感谢梅助理关怀下属。” 梅小姐轻轻推了我一下:“你就调侃我们啦。我看啊,老王该多向你学习才对。” 我以为她指的是写文章,仍然问她:“向我学啥?” 梅小姐说:“学习你的巧舌啊。把女人逗得花枝乱颤的。” 我一副冤枉的表情:“天可怜见啊。要说巧舌,还得是你家老王啊。” 梅小姐问:“怎么说?”我说:“老王,老王,巧舌如王啊。要不然,他怎么能将你这样,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的女子,追到手的。” 梅小姐眉开眼笑:“听你一席话,我饭都不用吃了。” 我继续调侃:“给公司节省粮食,下午见到赵总,给你申请一张奖状。” 吃罢中饭,正欲回办公室午休,曹超打来电话,让我出去一趟,他在厂门口等我。我暗想,莫不是那些壮汉,又来找他麻烦了? 提腿迈步,疾速前行,到了厂门口,见到小嫣也在。看曹超脸上的模样,应该不是壮汉的事。我放下心来。 曹超将我拉到一边,轻言低语。 原来,小嫣不想立即返回东莞。事实上,曹超也不想让她立即返回。她跨市而来,至少,也得吃个宵夜什么的吧。 然而,曹超下午必须上班,有几项工作,是他牵头的,不好请假。小嫣倒不介意,怂恿曹超上班,别耽搁了工作,她可以等到晚上,等他下班。 “原本,我寻思着,让她去我租房休息。再一细想,又觉不妥。我昨夜,不刚经历那种事么。虽说汉子们走了,但我怕,怕万一,他们再来找麻烦。看到小嫣,一切不就完了么?” 曹超所说的“完了”,是指他明面上,与小嫣谈恋爱,但在深圳,还与别的妇人,暗中勾连,小嫣知道了,肯定会生发事端。 我说:“这有什么难的,给她租个酒店呗。” 曹超说:“我也想过,可她不喜欢住酒吧,害怕。” 我问:“害怕什么?” 曹超叹了口气:“一言难尽。” 说完,朝小嫣望一眼,继续说:“下次再跟你解释吧。先把眼下的事,解决了。” 我知道,曹超找我来,肯定不是问计谋的,说不定,他早就有了答案,便问他:“怎么解决?” 曹超笑:“只能麻烦兄弟了。” 他一说,我就明白了,说道:“ 这样不好吧。” 曹超说:“我跟小嫣说,我租房这几天,正在闹鼠患,今天还在下药捕捉呢。小嫣一听,吓坏了。” 我看着他,没吱声。 曹超继续说:“我告诉她,这两天,我在你家借宿。所以,所以,你把租房钥匙给我,我送她去你家,待一个下午。就一个下午,总可以吧。” 曹超讲得可怜兮兮,我心想,一个下午,也不影响什么。况且,事已至此,曹超说的也是实情。于是,掏出钥匙,递给她。 曹超悄悄接了,放进裤袋,拍着我的肩膀:“好兄弟,容当后报啊。” 我正告他:“你报恩可以,而且必须要报。但你送她去可以,不许在我家抱她。再三警告,禁止在我家干坏事。” 曹超:“放心吧,我送她过去,就回公司上班。” 曹超走到小嫣身边,低语一句什么,小嫣对我回以笑颜,挥手离开。我望着曹超,摇了摇头。 摇着摇着,我又觉得,小嫣的背影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第134章 神往 这一次,曹超还算守信。 我回公司半小时后,他就过来了。我正午休呢,他特意跑过来,悄悄拍醒我,告诉我,他回来了,没有和小嫣,在我家里,胡作非为。 曹超自证清白后,才回到他的办公位。 曹超刚走,大石的电话又进来了。同事们都在午休,我只得跑楼梯间接听。 大石问:“曹超咋了,打他电话一直关机。” 我说:“他手机坏了,上午刚修好。” 大石说:“刚才,超哥给我打电话,也说手机坏了。而且,我能听出来,他的声音很虚,有什么事隐瞒,不敢让我知道。” 我心想,你还真敏感啊,但曹超与妇人相会,并被索钱一事,我不便对大石讲,一来怕他担心,二来曹超叮嘱过,此事只他知我知。 大石既然有疑虑,我便问他:“什么不对劲?” 大石欲言又止:“我讲不上来,就感觉不对劲。” 言至此,他话题一转:“唉啊,素琴怎么样?” 听他如此说,我便明白了,他担心大石电话打不通,是因为他昨日夜间,去见素琴了。 见素琴倒也没什么,但两人会面,还把手机关机,问题可就大了。其中的场景,光是想一想,就让人血往上涌。 事实上,大石离开深圳前一晚,还单独跟我提过曹超。 起先,他隐约其辞,称好几回,见到曹超跟素琴发信息。虽然聊天内容,都是些家常里短,但他凭着男人的敏感,察觉到了什么。 况且,曹超这个人,早就不在乎什么名节了,很多时候,被虚无的爱情冲昏了头脑。若是中意什么姑娘,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并且,大石还举了阿珍为例子,意在表明,不管冒多大风险,曹超闻到香味,总会遁香而去。 所以,大石再三嘱托,让我盯着点曹超。 我当时就对大石讲:“素琴丈夫来麻将馆了,你演怕啥子嘛。” 大石说:“若是别人,我没理由担忧。只是,超哥,唉,他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劝道:“曹超是自家兄弟,若要自毁长城,我们怕要与他绝关。” 大石点头:“就怕他绝了关,也会偏向虎山行。” 在这件事上,大石实在太固执了。当然,也证明,他对素琴,的确是真心相爱。即使去了上海,明知与素琴不太可能,再有什么瓜葛,心里面,仍念念不忘,挂挂于怀。 我说:“曹超且放到一边,素琴你总该相信吧。” 大石立即回答:“当然相信。可我还是担心,左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由着大石的担忧,我想起朱玲珑,在跟我要好之前,定然与曹超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关系。 拗不过大石,只好答应下。得到我的保证,大石这才放心,离开深圳,去了上海。 此刻,大石给我打电话,提起曹超,言辞之中,颇多忧虑。别的不说,这一次,曹超的经历,全在我掌握之中,知道大石误会了。 但个中详情,涉及隐私,不便细述。况且,工厂耳目众多,在办公室讲隐私,恐隔墙有耳。 于是,问大石:“素琴没开麻将馆了,你知道不。” 大石惊问:“出什么事了?” 接下来,我便将冬夏去大芬油画村开店,以及冬夏托付素琴当二手房东的来由,细细讲了一遍。 当然,在讲述中,我省略了去素琴家登门拜访,又被她请过去,商量是放弃麻将馆,还是接手当三手房东的事。 大石听罢,喃喃道:“不开麻将馆了,那就好,那就好,省得和那些三教九流的男人打交道。” 听大石如此讲,我接嘴道:“对啊,麻将馆的生意虽好,但风险太大,不稳定。当三手房东,总归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大石连连点头:“而且,她不必天天熬夜。女人熬夜,太辛苦。你不知道,晚上,她洗了澡,卸了妆,脸上的纹路越来越多了。” 我说:“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在上海怎么样?” 接下来,大石讲起他在上海的事。 上海公司,规模虽暂时比不上深圳工厂,但正在快速发展阶段,机会更多。 同事们都积极向上,也团结友爱,不像在深圳时,勾心斗角的事太多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上司很器重大石。 我说:“你好好干,等当了副总,我去投奔你。” 大石说:“副总不副总的,太遥不可及。可我真是想你们啊,想念在深圳时,我们三兄弟,在夜市喝酒,去街头漫步的情景。” 我心说,你是想念素琴吧。 嘴上当然不便如此讲,只说:“我们也想念你。等过一段时间,有机会,我和曹超去上海看你。” 大石说:“好呀,期待。” 我说:“到时,咱们不醉不归。” 大石说:“不醉不归。” 又说:“还有件事,要拜托你。” 我想,你莫不会让我监视曹超吧。当然,我想错了。 大石说:“素琴喜欢看书,以前开麻将馆,太累了,也没心情。现在好了,去当房东,时间充裕。我待会在网上买一些书,寄到你那里,你帮我送给素琴。” 我说:“没问题。” 大石说:“别对曹超说,我给你打电话了。” 我说好。 大石说:“还有,曹超那边……” 我不等他讲完,便插嘴道:“明白,放心吧,我知道。” 和大石通完话,回到办公室,已无一点睡意。我仰靠在座椅上,刷手机消磨时间。刷着刷着,坐在隔壁的西施,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被吸引,无意中望了一下。 西施趴在桌上睡觉,手机的震动声,并非吵醒她。她穿着黑色上衣,衣服绷得紧紧的。臀胯处,露出一片浅雪。 白雪之中,纹了一什么纹身。 可惜,纹身只探出一个头,露出浅浅一点,根本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古人有诗云,犹抱琵琶半遮面。 若隐若现,往往最诱人神往。 正因为不知纹了个啥,反倒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左右环顾,办公室同事都在午睡,无人注意我的动静。于是,我微微靠近过去,想一窥究竟。 第135章 情侣 离下班上班,只差十来分钟,我无意中发现,隔座的西施,臀胯之下,纹了个纹身。于是,起身,想要看个清楚明白。 可惜,积雪面积有限,无法窥得纹身全貌,也就不晓得,到底是个啥。 原本就无睡意,这一下,就更睡不着了。大脑在神游八极,忽然,又想起了朱玲珑。我曾在她的臀骨之上,见过一颗绿豆大小的痣。 身上有痣,不算什么。最神奇之处,在于,她左右两侧,均生有一颗痣。 而且大小一致,左右对称。 也因此,许多个夜晚,与朱玲珑相爱时,想起神奇的数字对称,让我如有神助。 就好像足球场上,梅西带球突破时,遇到各种兵马拦阻,忽然神兵天降,他左右盘带,连过数人,最终,将球打中。赛后,还被评为年度最佳。 无意中发现的这个秘密,让我内心多了许多欢喜。因与西施相邻,常生出诸多想象。 当然,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下午五时,曹超忽来找我,拉我去吸烟室。 燃起烟圈,曹超说:“小嫣又请了半天假,准备明天上午再回去上班。” 我掸了掸烟灰,说:“好呀,祝贺你洞房花烛夜。” 曹超避开我的目光,望着窗外:“我家不是在除鼠患么,所以今晚,小嫣要在你家借宿。” 起初,我还没反应过来,笑着说:“你放心我知道,可小嫣放心吗?” 曹超问:“她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是我好兄弟。在你家借住一晚,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说:“你可真开明。” 曹超说:“就是得委屈兄弟你。” 我问:“委屈我什么?” 曹超从裤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我:“晚上我们仨一起吃饭,结账后我带小嫣散散步,你先回去出租屋,取了衣服,再到我家住下,就一晚上。这不,互换住房,正好有个新鲜感。” 我哭笑不得,原来他早就打好如意算盘了啊。 事已至此,好像没有别的办法。我仰天长叹:“记住,曹超,你今天欠我两份恩情。” 曹超说:“大恩不言报,我记在心里了。” 我说:“怎么能不报,必须报,一定要报。” 曹超搂住我的肩,说:“好好好,抱,抱,一定要抱。” 刚到五点半,曹超便跑了来,拉我一起下班。 我本不想去见小嫣,心说,你俩快乐洒脱,让我去当电灯泡,把我当傻子喽。转念又想,明明曹超亏欠我,我若不去,岂不便宜了他。 出了厂门,回租房接小嫣。 路上,曹超说:“刚才,小嫣给我打了个电话。”我嗯一声。 曹超说:“你就不好奇,她讲了啥?” 我模仿女声,娇嘀嘀地说:“亲爱的超哥,可想死你了。” 曹超听罢,哈哈大笑:“还别说,你有李玉刚的才华,要好好挖掘啊。要不然,太可惜了。” 我捶他一拳:“去你的,净开兄弟玩笑。” 曹超说:“小嫣说,下午,她正在家刷视频呢,听到有人敲门。她还以为,我回来了。结果,不是。” 我说:“肯定是素琴吧。听到屋里有动静,以为我没上班,敲门是关心我,想看看我是不是病了。” 我原本还想讲更多,想起大石的电话,觉得不妥,立马打住。 结果,曹超摇摇头:“不是素琴。” 我问:“那会是谁呢?” 曹超卖起了关子:“等见到小嫣,你自己问她吧。” 他如此说,我也没再追问。只想,肯定是敲错了呗。 到了租房楼下,曹超问:“要不,你去叫上素琴,正好凑成两对,一起去吃个饭。” 我赶紧纠正:“我跟素琴可不是一对,你别乱点鸳鸯谱,大石知道了,不揍死你。” 曹超解释说:“就是吃个饭,你想啥呢。我是怕小嫣尴尬,多个姐姐,她也好讲讲话。” 我说:“这会儿嫌我当电灯泡了啊。要不,我不去就得了。” 言毕,我作势离开。 曹超赶紧拉住我:“别别。我也是好心嘛,不叫就不叫。走吧,走吧。上楼,回家。” 我望一眼曹超,叹了口气,暗忖,你心可真大啊,辽阔的大海,深邃的天空,都比不上你的心胸宽广,盛不下你无限膨胀的野心啊。 上楼,敲门,曹超进了屋,和小嫣讲着话,无非是些委屈你啦,我想你一类的柔情蜜语。 我站在屋外,不想打扰屋里的情侣,好像这房子,是他们的一样。 聊完相思,我听到小嫣问曹超:“范谦呢,没跟你一起来?” 曹超朝屋外一指:“阿谦在外面等着呢,说是怕影响我和你讲悄悄话。” 小嫣脸红了一下,羞道:“唉呀,羞死了,你不早点说。” 曹超说:“没事,自家兄弟,知根知底,不会计较。” 小嫣走到门口,望见我。我只好进了屋,却见桌子上,摆着一只水果花篮。我以为小嫣买的,没吱声。 小嫣望一眼曹超,他朝她点点头。得到许可,她才轻启朱唇,说道:“五点钟左右,有个女人,过来敲门。我还以为,你们下班了。” 我望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小嫣说:“女人手里提个水果蓝子,见到我,大吃了一惊。她问我,你是他女朋友吧。” 小嫣望一眼曹超,接着说:“我当时理解错了,以为她说的是,我是超超的女朋友。于是,点了点头。” 曹超听罢,脸上浮上一层浅笑。 “女人说,对不起,打扰你了。她说她是你朋友,顺便过来看看你,买了些水果。” 我问:“她还说了什么吗?” “女人说,她对不起你,但她对你的爱,是真心实意的。我当时,误会了,以为她和超超有什么纠葛,还对她发了一通火。好在,她也没在意。只低头道歉,不停地说对不起。然后,就走了。” 我走到桌边,翻看果篮,里面有各种水果,但没找到纸条,也没留下名字。 我问小嫣:“她说她叫什么名了吗?” 小嫣摇头。 曹超说:“还用问吗?肯定是她。” 我哭笑一声,跌坐在沙发上。 第136章 低垂 小嫣拉了拉曹超的衣摆,小声问:“谁啊?” 曹超眨了眨眼,小嫣这才噤声不语。 曹超坐下来,陪我抽了一支烟。吞云吐雾间,平复了心情。况且,也不能让小嫣难堪不是么。 于是,起身,下楼寻吃的。 小嫣是湘姑娘,湘女多情,湘女也是辣妹子。但她不食辣,想吃清淡的。 曹超选了一家电白海鲜店。名字是海鲜店,但地处城中村,藏于深巷中。来用餐的食客,多为熟人介绍。来了一次,十之八九,就成了常客。 说起来,这家电白海鲜店,就在我楼下不远,但还是曹超发现的。推荐我去,去过一次,我也成了拥趸。 只是,有一回,我约大石曹超相聚,就在海鲜店用餐。 当时,我们坐在海鲜店侧面的巷子里,吃着吃着,天降异样,一块女人的罩杯,红色的,异常醒目,从空中落下,砸在我们的桌子上。 据说,后来,还曾有降落伞,从租客的卧室飘然落下。为此,老板只得在巷子里,支起一顶帐篷。 按理讲,有了此类事故,食客大多会望而却步。谁知,食客得知了,将其当成八卦,好像电白海鲜店楼下,住着一堆仙女,他们急欲去一探究竟。 店里的生意,反而愈发红火了。甚至,还有人流出传言,说自楼上飘落的超级罩杯,是在海鲜店老板娘的。于是,愈发引人神往。 当然,我只当成段子,不相信确有其事。这家电白海鲜店,除了味道确实不错,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不可忽略。 即,海鲜店里的员工,几乎清一色,全是女子。而且,是中年女子。当然,老板是个中年男。 为此,曹超私底下调侃,称之为妇女俱乐部。又说,老板身边围着一群女子,真是莫大的福气。 曹超惦念着海鲜店一位切菜工,是位大嫂级的妇人。说不上俊美,或常年待在厨房,不见阳光之故,肤色极白,白得耀眼。 切菜嫂平时不抛头露面,工作时,头上蒙一块方巾。她有一手绝活,可以闭着眼睛,就把菜切得齐齐整整。而且,速度一点都不会落下。 倘若她懂得拍短视频,凭这一手绝技,肯定能收获百万粉丝。有一回,曹超在海鲜店用餐。喝了不少酒,内急,跑去交水费。 海鲜店有一间小小洗手间,藏在厨房侧面。曹超去洗手间时,望见切菜嫂一双玉手,速度超快,又狠又准,而且,那手太白了,曹超一时惊为天人。 从洗手间出来,假装走错地儿,跑进厨房,见到切菜嫂的容貌,才知她乃大嫂。当晚,曹超还做了个梦,梦到把切菜嫂请到家中,为他烹制了一道红烧鱼。 吃罢鱼,切菜嫂还帮他洗了碗筷。曹超倚在墙上,看着那道曲线舞动,一时心生恍惚,欲与鱼共浴。 这时,来了个电话,搅扰了他一场好梦。我们到过海鲜店时,时间尚早,况且,又非周末,人并不多。 曹超进屋,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倒好茶水,又拉上小嫣,去食材区,看菜下单。我想起切菜嫂,厨房被帘布遮住,望不到里面的风景。 点完单,回到桌边,坐下饮茶。曹超讲话时,小嫣静静地望着他,目光里全是柔情蜜意。 看得出来,她对曹超,真不是一般的好。由此,我又想起了大石,他对素琴的好,真非一般男子可相比拟。 上了菜,按理讲,应该由曹超照顾小嫣。结果,弄反了,小嫣把海鲜店,当成了自己的主场,不停地给曹超夹菜,又为他倒水,十分温柔体贴。 我心生感叹,有湘女待他如此,曹超真是好福气,也该知足了。快散席时,小嫣提前跑去收银台,买了单。 走到店外,曹超仍旧连连叹息:“我们上次来吃饭,中了大奖,可以打折的。” 小嫣依偎在他身边,语气亲切:“吃饭可以打折,但我对你的爱,不打一点折扣哦。” 我说:“不行,太甜了,告辞,拜拜。” 说完,我朝曹超使了个眼色。回到租房,我寻出睡衣和换洗衣服,又将笔记本电脑,装进包里。刚打开门,就碰到了素琴。她正在拖地。 素琴拖地时,很专注。上身低垂,头微弓。 于是,不可避免地,她的罩杯与我的目光,来了个短兵相接。 我转身,欲要闭眼,但来不及了。 我惊了一跳,倒不是因为短兵相接而惊,而是罩杯的款式和颜色,惊我了一下。 是豹纹的内衣。我记得,以前素琴在帮冬夏看房时,是保守的,传统的。不知是在麻将馆的原因,还是因为大石,竟然变得如此热烈起来。 素琴向来讲究,自打她接手冬夏的房子,就极看重卫生。她觉得,卫生搞好了,租客们住着舒服,也会留恋,房子的空置率就越低。 以前,冬夏一天拖一次地。素琴接手后,一天拖两次地。我劝她别这么辛苦,没必要。 她却解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干时,心里发慌。有些事干,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我知道,她所说的乱想,其实就是相思。 当然,把卫生搞好,作为租客,我是乐见其成的。而且,素琴压力大,留住租客,减少空置率,她就能多赚些钱。 因此,劝过一次,也就不劝了。只想着,能不能帮她找份副业。为此,还向d姐打听过。 d姐答应看一看,但却没了下文。 我自知d姐对我好,我不能要求太多,请d姐帮忙的计策,只好作罢。 见我背着包出门,素琴问:“要出差?” 素琴双手握住拖把,满脸是笑地看望着我。 因为专心工作,她胸衣的吊带,露了一半在肩外,但她亦不知晓。 我觉得应该提醒一下她,于是,假装整理装束,抓住衣服,往肩头抖了一抖,抖完,解释道:“不是出差,去曹超家里,借个宿。” 素琴没察觉我在暗示她,只问:“怎么?家里洒了消毒水,在除虫?” 我不好解释太多,只嗯了一声。从楼道出来,觉得不如信息提醒一下。只是,短信不能太直接,亦不能太含蓄。 思谋良久,发了这样一行字:你今天的肩带,真好看。谁知,正因为这一条信息,引发另一桩故事来。 第137章 红唇 我背上包出门,正好碰上素琴,发现她肩带滑落,露出漂亮的肩胛骨,与锁骨相映成趣。 我发了一条提醒信息,素琴误会了我的意思,回复一条害羞的表情。后来,更引发一连串情况。 至于具体故事,暂先不表,继续讲当天的故事。 我从租房出来,直奔曹超家而去。曹超的租房,在另一座城中村。我之前来过几次,也曾寄宿于他家。但一个人过一宿,却是头一回。 我放下包,四处看了看,像进入一处陌生之地,等到熟悉情况,这才准备去洗澡。曹超这人,爱好特异。 客厅里没贴装饰画,倒把洗手间弄得异常温馨。小小的空间里,置物架、小壁柜一样不少。 墙上,还贴了一幅壁画。防水的,画上人,是位外国模特,披件薄衣,烈焰红唇,高挑性感。 洗完澡,我顺手拉开壁柜,想找把梳子,梳一下头发。谁知,柜子里没找到梳子,倒发现,里面放着几枚降落伞。 而且,是不同颜式,不同型号的降落伞。我先是一惊,接着又笑了,问候了一句脏话。 沐浴更衣,神清了,气爽了。我坐在客厅里,打开电脑,将今天之事,记在日记文档里。 打完最后一个字,手机接连弹出几条微信。点开,竟然是阿雅发来的。 阿雅是d姐朋友,上一回,d姐约我在星巴克喝咖啡,阿雅也在。d姐当中间人,给我谋了另一份兼职,给阿雅孩子批改作文,不用上门,直接网路修改提意见。 而且,收入还不错。毕竟首次教作文,又是孩子,我颇费了些心思,好在从阿雅回馈来看,孩子挺喜欢我的批改和建议。 其实,作文秘诀无他,唯有多读多写。我鼓励小孩,写出自己的心里话。每一回,提意见前,我先鼓励。 慢慢地,他逐渐找到信心,爱上了作文。有了兴趣,就好办多了。这次考试,他作文得了高分,老师特别在班上提出表扬。 孩子高兴,阿雅更高兴,向我报喜。看了喜报,我亦欣慰。和阿雅聊完,又改完一篇作文。 阿雅发了个红包,算是额外感谢。我回复她太过客气,道了感谢,但没点领取。 坐得有些久了,处理完这些事情,我站起身来,行至阳台,舒展四肢。 曹超住的这片城中村,楼房与楼房之间,隔得挺密。他家阳台,离对面租房的阳台,也不过四五米距离。 这样的房屋,被称为亲嘴楼,或者握手楼。名字很形象,彼此房间的风景,近在眼前,仿佛伸手即可捕捉。 因近楼房密集,房租自然便宜些。 以曹超的条件,完全可以租更好的。但偏偏租在此处,很令人费解。 之前,大石和我,几次三番,问过他租在此地的原因。 曹超只嘿嘿一笑,说你们住了几次,亲身体验,就全部知道了。 当时,我有些懵,只觉得曹超在故弄玄虚。 如今,我来到阳台,望见对面出租屋的景象,一时被惊住。 因为,那家阳台上,晾晒的衣服,全为内衣,颜色、款式各异。而且,看那模样,根本不像新的,而是脱水好多次了。 那间房子,屋里和洗手间,均亮着灯,但未着人行走,不知住在里面的,是什么样的男人。 我想起网上看过几个新闻,心想,对面莫不住着个变态男吧,专门趁夜深人静时,去盗取女邻居的衣物。 如是一想,我返回客厅,拿起手机,准备给曹超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找到曹超的号码,正欲拔号,又想起,此刻,曹超和小嫣,莫不已经忙着,在玩晴耕夜读的游戏。 想起他们在我家的席梦思上,以彼此身体为田亩,提笔作画,洒水扫地,我心中便一阵难过,恨自己没交待他,切记更换床单。 事已至此,无有办法了。我烦躁不安,再次来到阳台,往空中吞吐烟圈。 吐着吐着,看到对面楼栋的租房,一个女人像扭秧歌似的,从洗浴间出来。她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穿件黑色吊带裙,头发被一块粉色毛巾裹住。 黑裙女子从墙角取了晾衣杆,开始一件一件收内衣。因为是吊带裙,又是黑色,自然与她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 她倒大方得很,一点不在意,对面阳台上,有一个异性,正在用实际行动,践行诗人卞之琳写的《断章》,站在阳台上,欣赏成为风景的女人。 女人收完内衣,这才将换洗过的衣服,晾在晾衣杆上。晾好衣服,女人回到客厅,坐在椅子上,用吹风筒吹头发。她家阳台上的门,没关。 门上,也没挂帘布。因此,女人的一举一动,均落入我的眼中。甚至,我能听到,吹风筒发出来嗡嗡响声。 吹干头发,女人拿出一个呼啦圈,开始扭动腰胯,晃动身体,转圈圈。 女人还算苗条,转起呼啦圈来,裙身跟着飞舞,身体里的颤动之美,与那道玲珑的曲线,形成一道奇妙风景线,让人流连忘返。 女人肯定知道,对面有人观赏。她非但没有保守,反而转得更为起劲。似乎,美是用来欣赏的,有人围观,她反而愈要展示其美丽。 转完呼啦圈,她又出了客厅,站在阳台上,掏出一支细支烟,吐出烟雾来。吐烟圈时,她不时捋一捋头发。 她的手指,涂了五颜六色的指四油,每个手指,颜色均不一样,夺人眼目。吐完烟圈,女人返身回屋,进客厅时,我看得很清楚,女人还回头,朝我嫣然一笑。 这一笑,颇有百媚生的迷艳。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曹超为何选择在此地租下房子。再一细想,对他选择与我换房居住一晚,有了更深的认识。 倘若,小嫣住在这里,难免不会看到对面阳台上,有如此艳艳之妇。虽然曹超可能什么都没干,但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容许,自己的男朋友,与这样的女人为邻。 更何况,小嫣如此爱曹超。正因为爱得深沉,所以更不会准许,别的妇人,来瓜分她的蛋糕。 当晚,躺在床上,想起对面的风景,我浮想联翩。 有这样的女邻居,每天享受不同的眼福,夫复何求? 第138章 造型 换了张床,一时睡不着,辗转反侧,一会儿想想这,一会儿神思又飘到了那。 早上起床,洗脸刷牙时,发现自己成了个熊猫眼。 在楼下吃了早餐,前往公司上班。从厂门口经过时,相熟的保安大哥向我问了声好,我点头应答。 他拉我到一边,悄声问:“昨晚嗨皮了一夜?” 我莫名其妙,问他嗨皮啥了。他满脸堆笑,指着写字楼,说道:“曹哥刚进去,和你一样,也一夜没睡好。我问了一嘴,他说,和你一起,带了两个女生,对酒当歌,促漆卧谈,一夜未眠。” 我骂:“曹超这小子,自己夜舞笙歌,快活潇洒,非把我也拉上垫背。” 保安大哥说:“一样,都快活,都潇洒,你和超哥,是吾辈楷模。” 我笑骂一句:“得了吧,超哥是揩摸,揩油高手,摸金校慰,我啥都不是。” 这一席话,逗得保安大哥乐个不停。因在上班,只好拼命忍住。说笑完毕,想起曹超租房对面的女邻居,也并非没有收获。 行至办公室,接好开水,打开电脑,开始还好,隔了一小时后,就犯起困来。几次起身去洗脸,亦不管用。 正迷迷糊糊间,听到西施在耳边低语:“谦哥,喝点咖啡,醒醒神。” 我望向西施,她正端着一个玻璃杯,杯沿处还冒着腾腾热气,空气中,有股浓郁的咖啡香。那是一只很漂亮的玻璃杯,平时喝茶什么饮口,用的就是这只杯子。 我暗忖,西施给我送杯咖啡,能够理解,但用自己的杯子,端着咖啡,递到我面前,我就犹豫了。 最初,以为听错了,看着她,迷惑不解。 西施的脸上涂了淡淡的腮红,刚好,一缕阳光正好照在她脸上,让她变得分外媚艳。 见我没吱声,她又说了一句:“昨晚熬夜写文章了吧,我给你泡了杯咖啡,来,解解乏。” 我望向那杯咖啡,准确地说,我望向的,是端咖啡的手。 西施手指纤细,指甲镶了珠石,闪着晶莹的光泽,极为动人。那一瞬间,我又想起昨天夜里,在曹超家对面的阳台上,跳舞表演才艺的女人。 我对西施灿然一笑,道了声谢谢。西施说:“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喝几口咖啡,果然清醒了许多。 我喝得很慢,可以说细细品尝。 咖啡微微泛苦,但因为是西施的杯子,便觉得有些甜。喝完咖啡,我跑去饮水间,将杯子洗干净,沥干水份,回到桌位,还给西施。 她正埋头制表,很复杂的一个表格,表格中套有小表格,数据密密麻麻,工程量不小。 我扫了一眼,完全可以用工具,批量化处理,于是,忍不住说了几嘴。西施操作几次,都不太会。 我干脆拿起鼠标,一顿操作。 只花了两三分钟,就将她原本需要半小时的工作量,给解决掉了。西施坐在椅子上,我站在旁边,操作鼠标时,离她很近。 近到能闻到她身体里的清香,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皮肤上的汗毛。处理完毕,西施轻轻鼓掌,满脸的崇拜。 我站起来,想起她后腰的纹身,目光总不由自地,往她髋骨处打望。 可惜,她那天穿了件缀有流苏的紫色裙子,裙子盖住臀胯,白雪全被覆盖,自然也就看不见纹身了。 中午,西施喊我一起去食堂用餐。我没拒绝。到了食堂,西施非让我排她前面,我只得从了。 在窗口打菜时,打菜大嫂见我来了,对我微微一笑,打菜时,明显比别人多一些。 待找位置坐下,西施问我:“谦哥,你咋这么受欢迎,连打菜大嫂都认识你。” 我说:“因为我是群众啊。” 西施不解,问啥意思? 我说:“你们天天坐在办公室,一副高高在上的姿势,他们连话都不敢和你们讲,更别说认识了。” 西施笑:“我决定了,以后,就跟谦哥混。你深入群众时,顺带着,把我也带上哈。” 我制止道:“可别犯错误。” 西施不解:“我说错啥了?” 我说:“不是跟我混,是跟着赵总,大踏步向前。哦,不对,我们都是跟在董事长身后的人。” 西施说:“谦哥的站位就是高。” 我说:“讲的不对,请多指教。” 西施问:“你工作量并不少,为什么效率那么高。而且,学习的东西那么多。word就不讲了,excel、ppt也很精通。真是全才啊。” 我说:“废柴的柴,什么都会一点,什么都不精。”西施继续吹棒:“在我心里,已经高山仰止了。” 从食堂出去,我提议:“饭后百步走,活过九十九。要不,去后花园转一圈?” 西施拍手说好。 所谓后花园,其实就是公司的一块空地,原本想建厂房,后来不知何故,搁置下来。 董事长觉得荒废可惜,也影响厂容厂貌,干脆种上花草,改造成花园的样子。每到夜晚,散步闲逛的人,倒是不少。 中午时候,因同事忙着午休,倒鲜有人光顾。 我与西施边走边聊,谈谈东,讲讲西。在职场混江湖的人,多半有两副面孔。以前,我与西施的交流,多半在办公室。 因位置相邻,偶尔也谈点工作之外的事,但总隔了一层距离。甚至,在以前用餐时,她也多半,会与阿洁她们一起。 除非有了工作,需我们共同完成,才会同去食堂。吃饭时,也多以谈工作为主。今天,却很不一样。 尤其到了后花园,她更蹦蹦跳跳,显出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形象。 当然,从她的年龄,以及住所分析,她应该已经结婚,但她不谈家庭,我亦不便相问。 行至一棵香樟树下,西施将手机递给我,让我帮她拍几张照。 我笑:“坏了。” 西施问:“啥坏了?” 我说:“刚才,我还自夸呢,我啥都会一点,可对于拍照,我就两眼一抹黑了。” 西施笑称:“你们平时,不给我起了个外号,叫西施么?” 我微笑点头。 西施柔媚笑道:“没事,你只管按快门。我是西施,随便怎么拍,都是西施,都会好看的啊。” 没办法,我这只鸭子,就这样被西施赶上了架。 西施舞跳得很好,摆出各种姿势,造型都很好看。 我看到她捏起裙摆,想到她后腰的纹身,心中一动,有了主意。 第139章 私隐 西施在香樟树下,摆出各种造型。 说实话,除了身段柔软,曲线优美外,她的脸蛋算不上好看。但在阳光下,花园里,她笑得明丽,显出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的活泼可爱,也就多了几分俏艳和动人。 我听从西施的劝,不停地按下快门,不管照片是否对准焦,是否拍虚,又或者构思是否完美。就算技术不佳,只要多拍,就归会选出几张能用的。 拍着照,西施有了感觉,还跳起舞来。我蹲下身来,从下往下,仰拍了几张。 其中有一张,阳光照在她的头上额上脸上,因为逆光,光照落在她头上,有一种迷朦离奇的效果。 后来,看照片,西施特喜欢这一张,夸我拍得好,有点“神来之笔”的味道。 西施跳舞时,裙身飞舞,我一直留意,想要探探那个纹身。但她旋转时,速度太快,虽掀起片片雪花,但雪片飞舞,根本看不清内容。 好在一曲舞罢,行至一处菜园。这片园子,是公司同事,开垦出来的。 这些同事,都在外租了房子,起先有一人,见有空地,便顺手撒了些种子。 慢慢地,竟然成了菜园。 之后,陆续有人效仿,菜园渐成规模。同事们丰富的餐桌,节省了些买菜的钱,厂里后花园,也多了一处风景。 想不到,西施竟然被这片菜地迷住,拍照留好影,还不时蹲下来,欲与菜地来个亲密接触。 我跟在她身后,不时观察,每每裙裾飘飘,便用目光探望,欲寻那纹身。可惜,总差了那么一丁点儿。 菜园旁边,有一处浅水池塘。西施手上沾了泥尘,跑去浅水塘洗手。水池有些低,西施站在塘水,要深深弯下腰去。我怕她跌落水中,站在旁边,随时看护。 西施洗手时,裙子被身体绷得紧紧的。我的目光稍稍后移,再后移,终于,看到一缕阳光,落在她的盆骨处。 我头往后仰,看到纹身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因为,我不相信眼前所见。 她在后腰的纹身,不是蝴蝶,不是玫瑰,也不是龙凤呈祥,而是一个字。 若是爱、情、恨一类的字,倒还罢了。偏偏,那是一个“十字”,大大的十字。 “十字”落下去的那一笔,与股沟几乎形成了一体,仿佛那个纹身,本来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撞见这一幕,我有些愣神,怔在那里,心思恍惚,飘渺。 西施见我不对劲,问我怎么了? 我赶紧说:“可能太阳的原因,晃得我眼睛痛。” 西施说:“你看,昨夜熬太晚了吧。以后,别熬太晚,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年轻有为,有大好前程,更要好好爱惜身体。知道啵。” 我望着西施脸上的笑,真诚回答道:“谢谢你。来,握个手,认识一下,我叫范谦。” 西施咧嘴一笑:“同样伸出手来,我叫西施,就是古代那个着名的美人。” 两只手相握的那一刻,爽朗笑声,在菜园回荡不休。 有了菜园的相会,拍照与谈心,我们都觉得,和对方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当晚,西施整理照片时,给我发了几张。我只管按快门,拍了太多废片。恰恰因为拍得多,总归留下了一些好片子。 西施发给我的那几张,一张在樟树下,一张在菜园里,还有一张是逆光拍下来的。全是抓拍,神态生动,笑容明丽,裙衣飘飞。 西施发完照片,还发出来一句语音,是她的家乡话。之前,我知道她是云南人。但这一回,躺在床上,多聊了几句,才晓得,她竟然是景颇人。 说实话,她用家乡话,和白天时,我俩在菜园拍照讲的话,像换了两个人。反正,语音里的她,更吸引我。 我本有些困倦,但她的语音和民族,一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 尤其,她用方言讲话时,声音里的软糯,有种迷醉的功效。听了,容易上瘾。甚至,我一度怀疑。 和我聊语音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西施,而另有其人。 我撑身坐起,不停地问这问那,就差打视频畅聊了。 当然,我谨记她的忌讳,所聊之事,绝口不提她的家事,只问景颇族的习俗,家乡风物,故土人情。 西施倒还好,对于我的问题,来者不拒,皆一一道来。 听她一席谈,我收获颇多。看看时间,不早我,我道声感谢,祝晚安好梦。她回复,莫太客气。 又说,和你聊天,很开心。若真要谢,该我谢你。 我喝了杯咖啡,她发来一个拥抱。皆是表情。于是,这段夜聊,才正式结束。 昨天在曹超家里,本就没休息好。回到家,想起曹超与小嫣,曾滚过床单,将旧床单扔洗衣机洗了,换上新床单,躺下来,本以为会睡得香甜,想起西施,又睡不着了。 倒不是思念,我对她还没到那种程度。只是好奇,或者说,认为她身上,有许多故事,生出探究之心。 一个女人,在私隐之处,纹上纹身,本就是一件令人好奇之事。 况且,她所纹的纹身,又如此异于常人。 “十”字纹身,到底是啥意思?“十”字代表什么?十全十美,还是代表时间,意寓十年。又或者,这是一个别的什么暗示? 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顺手,拿起床边那本《包法利夫人》。 随后翻开,读了几页,看到书中的描述,忽恍然大悟:“十”并非字,而是十字架。 十字架代表忏悔。西施这样的姑娘,有什么好忏悔的事呢? 我想不明白,正因为想不明白,此事才更值得琢磨。 之前,我称朱玲珑为谜一样的姑娘。现在看来,与我隔邻而坐的西施,身上的谜团似乎更有意味。 曹超办事,向来讲究稳狠准,喜欢快刀斩乱麻。尤其在情爱之事上。但在我眼中,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太轻易到手的东西,往往不会珍惜。耗费心血去攻破的城门,会更有成就感。 许多事情,须徐徐图之。 我准备多花时间,去尝试解开西施身上的这道谜。 第140章 主动 大石寄的书到了,一共二十本。以中国当代小说为主,还有余秀华的诗集。 买书前,大石没找我商量。收到大石寄来的书,我打开一看,全是些好书,可见大石仔细钻研过书单。 我曾建议,买几本即可。 深圳是图书馆千馆之城,又可以借通通还,家门口的图书馆,在十分钟范围之内,借书还书十分方便。再说,书非借不能读也。 大石却持反对意见,第一,买的书,是他的心意。素琴捧着他买的书,读是别人的文字,但其中却有大石的贡献,他与有荣焉。 素琴捧着书,就像捧着他。尤其,素琴夜读时,横卧或躺卧于床头,这时,大石就觉得,自己与她,有了某种特殊的亲密。 我笑大石穿越小说看多了,开始心生幻想,以为自己成了孙悟空,可以七十二变。 他却不理会,继续陈述第二个原因。 深圳图书馆多,去借书的确方便,但好读有趣的书,借阅的人多。 素琴爱干净,讲卫生。沾上别人汗香的书,进到素琴家里,甚至和素琴一起,横卧于床头,这样的画面,大石绝对无法允许。 此次,大石寄来的二十本书,整整一大箱子,有些沉。我想了想,决定分两次,送给素琴。 一个月送一次,正好,送书时,可以和她聊聊阅读,听她讲讲读书的进展,进而了解她的心情,再向大石分享,岂不一举两得。 我和大石讲了情况,他一听,立马同意。 素琴不同于冬夏,她当房东以来,除了睡觉,打扫卫生,带人看房,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待屋子里。 我拎着书下到二楼,素琴的门没关,她坐在阳台上,倚靠在墙上,正望着一盆多肉发呆。我站在门口,她甚至没注意。 我心说,相思真是害死个人啊。怕惊忧了她,我敲了敲门,喊了一声素琴嫂。 她回头一望,看到是我,眉目舒展,起身相迎。 我把书放在桌上,说给她送精神食粮来了。 素琴面含欢喜,又有些不好意思:“现在的书,可不便宜。无功不受禄,老让你破费,我怎么好意思啊。” 我笑言:“与别的物品相比,书其实算便宜的了。比如,抽一包烟,吐完烟雾,啥都没了,还伤身体。一本书,和一盒烟的价格,相差不多,但闻着书香,又能长见识,还可以传之后世。想一想,别说贵,实在是太便宜了。” 素琴走到桌旁,拿起一本书:“什么事到你这里,全都变成正面了。” 我说:“这书又不是我买的。” 素琴一听,立马警觉起来。 大石去了上海,她就希望,大石过上正常生活,和人恋爱,成家,生子。若他对她念念不忘,实际上,对他没好处。 大石对素琴的好,素琴看在眼里,也享受到了。所以,她必须硬起心肠,不再接受大石任何东西。 这样的道理,我当然懂,但我与大石是好兄弟,他有要求,我能不照单去办吗? 见素琴眉头微蹙,我笑道:“是我写的文章,换来的奖品啊。” 素琴一听,这才放下心来,咧开嘴笑:“真好,有一门技能,简直太好了。上班拿一份工资,还可以挣外快。” 我的确凭借这门手艺,挣了些外快。 中奖当然是虚构之辞,但经d姐介绍,我成了作文老师,当了新媒体兼职作者。这两份收入加起来,也很可观。 当然,这些事,我没对素琴讲。 不只素琴,丽枝冬夏西施梅小姐,也都不知情。d姐特意叮嘱过,低调行事。 不知是她的亲身经历,还是耳闻目睹的事。 总而言之,闪闪发光的人,背后总有小鬼,来找你麻烦。 素琴把袋子里的书,全部取出来,摊开摆在桌子上。 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我们爱过又忘记》的书封上。 这是一本诗集,作者叫余秀华。 余秀华的诗写得很美,勇敢,大胆,热烈。当然,网上针对她的骂声,同样漫漫如大海。 只是,我不明白,大石选这本书的用意何在。是想以此表达他与素琴的结局,还是传递别的情绪? 素琴拿起这本书,脸上明显有些忧伤。看来,她又陷于往事了。 我说:“余秀华的诗,写得很好。你可以读一读,很得劲,可以缓解心情。” 素琴点点头,随手翻开一页,读了几行,脸上的颜色,逐渐明丽。 “坐一会吧。”素琴指了指沙发,让我落座,给我倒了一杯水。这时,加班的租客们,陆续下班了。 或许,怕吵着我们谈论书,素琴轻轻关上了房门。 接过水杯时,我看到了她的锁骨。因为离得近,不免有些慌乱,手还差点碰到她的胳膊。 素琴恢复了朴素的穿着,与开麻将馆里,完全判若两人。 不过,毕竟在麻将馆混过些日子,媚眼里的动人心魄,以及热情劲儿,仍旧保留了下来。 只是,她或许自己不知道罢了。 我坐下喝水,喝完,头低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素琴手里捧着《我们爱过又忘记》,顺势在沙发上坐下。 “问你件事。”素琴放下书,两手交叉,看起来有些紧张。 我点点头,说愿意效劳。 素琴犹豫一下,才说:“《包法利夫人》我早读完了,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又不敢开口。你怎么看书中的女主角,爱玛这个人?” 问题提得很好,看得出来,素琴真的读进去了,而且有思考,要不然,也不会问这个问题。 当然,她问这个问题,其实另有所指,隐约藏着对自己情感生活的忏悔,或者说正视。 从某种程度上讲,素珍与爱玛,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只不过,爱玛更疯狂。而素琴遇到了大石,正因为大石的体贴真实,才更让她觉得愧疚。 于是,我由着爱玛这个人物,谈起我的看法。 在谈爱玛时,不免结合当前的生活实际,以及我耳闻目睹的,身边同事们的八卦故事。 爱玛是一出悲剧,但正因为悲剧,这部小说,才有了更大的艺术魅力。而她所追求的,更好的生活,身体的欲念。 其实,也是许多女人内心的渴念。每个女人的身体里,都住着一只老虎。无非有些老虎被关得牢牢的,而有些老虎趁人不备,逃了出去。 爱玛显然是那只逃出去的老虎,虽然,她明明知道,推门而去,迈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可即使如此,又如何呢?她仍然迈开了大步。 阐述我的观点时,我听到素琴不时点头。 讲完爱玛,我又跟她讲起了余秀华。这位诗人惊世骇俗的真实经历,深深震撼了素琴。 夜色渐渐深了,我看了看表,该回家了。 起身告辞,素琴送我到门口。 正准备拉开房锁,她突然反过身来,后背紧紧抵住锁,对我说了一句,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第141章 拥抱 素琴后背紧贴着房门,略带羞怯地对我说:“今晚,谢谢你。另外,嫂子有个小小的请求,但……但,羞于启齿。” 我没想太多,直望着素琴:“就算不说我和大石的兄弟关系,我俩还比早认识呢,有什么事,你只管开口。只要我难做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素琴把头别向一边,不敢看我,低语说道:“我想抱抱你,好吗?” 我闻言一怔,以为听错了,正不知如何是好。 素琴开始解释原因:“见到你,我就感觉,大石近在眼前。你坐在沙发上,陪我说话。就好像,他在陪着我,听我唠叨。” 素琴继续说:“嫂子不贪,就抱一下,一下就好。” 素琴讲话时,眼里闪着莹莹泪光。原来,她想抱的并不是我,而是大石。 我放下心来,但仍有些慌张,微微张开手臂,明显感觉得到,手颤抖不止。 接着,素琴轻轻地扑向我怀里。然后,她的双臂抱住我,越抱越紧,越抱越紧。 原来,一个柔弱的女人,当她拥抱一个日夜相思的男人时,竟然可以迸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 当然,我所说的相思,并非指她对我有什么想法,而是指素琴对大石的思念,而且如此深刻,持之以恒。 但面对大石,她又必须硬起心肠。正因此,当她抱着我,我慢慢就释然了。因为,她抱的并不是我,而是大石。 只是,素琴失信了,她抱了不止一下。甚至,还顺带着转了一个圈。我俩换了一个位置,不知道,大石和素琴以前在租房见面,要分别时,是不是也这么缠绵,难舍难分。 现在,我靠在门上,面朝阳台,正好看到桌上的书。 那是大石买来的书,他之所以买书,是因为他觉得,素琴在看这些书时,就好像在和他低语。 素琴抱着书入梦时,就好像他在陪她入梦。 这个拥抱持续了两三分钟,或许更久,或许更短,我处于神思慌乱中,无法测算具体时间。 素琴放开我,退后两步,我才看到,她脸上挂满了泪。 她眼睛红了,擦拭一下,抱歉地说:“对不起,把你衣服弄脏了。” 看到她的样子,我真想告诉她,大石和你一样,都在深爱对方,都在关注对方。 但最终,我什么都没说,为了消解尴尬,打了一个不怎么有趣的比喻: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流一流泪,其实对身体有好处。该流泪时就流泪,男儿有泪不轻弹,简直是胡扯,骗小孩的。 这一番话,虽说不伦不类,到底把素琴的情绪控制住了。 她擦净泪水,眉角上挑:“以后,你有空就来,我跟你讲我的故事,我的经历,不比余秀华差,到时,你全部写下来,让嫂子也成为网红。” 我说:“好咧,遵命,到时,借嫂子的光,我就成了大作家。” 这一下,素琴终于笑了起来,阳光重新在她脸上绽放。 回到租屋,去阳台抽了一支烟,平息好情绪,才拿出手机,给大石发信息,将去楼下送书之事,详细描述了一遍。 当然,素琴送我出门时的情节,全部忽略不提。就算大石再大度,得知我代替了他,给了素琴一个拥抱,他怕从此再不会理我。 洗了澡,头脑愈发清晰,想起此事,越发心有戚戚。当晚,我做了个梦,梦到大石,拿着一把菜刀,到处追着我喊打喊杀。 最终,我逃无可逃,被逼无奈,跳进了万丈深渊。深渊深不可测,我一直坠落,却永不见底。悬在空中,不知未来如何,更令人惊恐。 次晨,醒来,想起昨夜的遭遇,越发后悔。虽我无愧于心,我相信,素琴同样如此。但时日一长,我爱好兴趣相投,志趣相通,颇多共情点,难免会发生什么。 若真有故事发生,作为兄弟,我还有何脸面,面对大石? 况且,还有d姐呢。 我不是曹超,更不能向他学习。就算没有d姐,我也不会挖兄弟的墙角。这是原则问题。 因此之故,我选择了逃避,我只能逃避。 为了我,更为了素琴。 此后,一连十天,我都悄然下楼,下班回家,途径二楼时,总要侦察一番,生怕碰到素琴,生怕被她请进屋里,要谈爱玛与余秀华。 期间,素琴喊了我几次,一次说新学会了一道红烧鱼,让我过去品尝她的手艺。 另一次,则说她读完了余秀华的诗集,有许多看不懂的地方,想请我过去给她开开讲,让她“悟悟道”。 还有一次更直接,只说有些闷了,想喊我过去,把我当作大石,倾吐一下心语。 每一次,我都找各种理由,婉拒了。 素琴当然是聪明人,以往时候,隔一两天,我们就会碰头。如今,一连十天,面都见不着。而且,她三次相邀,我三次回绝。 再迟钝的人,也会明白,个中的缘故吧。 大约半个月后的一天,我再次与素琴相见。 那天,她刚从超市回来,左手提着一袋水,右手拎了一袋菜蔬。我刚好下班,见此情景,无法视而不见。 于是,我急行两步,上次打过招呼,从她手中接过米。 素琴怔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眉头渐渐舒展,朝我浅笑了一下,说声辛苦你,接着便在前头带路。 素琴一走,我亦提腿迈步,跟在她身后,一起上楼。 行至二楼,她家门口,我停住脚步。素琴接过米袋,脸上略有红润。 略略迟疑了一下,素琴抬头,对我道了一声谢谢。 我微笑作答:“举手之劳,何必客气。” 素琴又说:“上次,是我不对,太丢人了,你莫往心里去。我还是你嫂子,你还是谦弟。那天的记忆,抹掉归零。生活仍如往常一样,好么?” 听罢素琴的话,我立马释然了,笑说:“什么记忆啊,我早忘记光了。我本来就是你弟,你本来就是我嫂子,一切都没有变啊。” 素琴跟着笑了:“对,一切都没有变。” 这一次,素琴没再邀请我进屋喝茶。 我们站在门口,完成了一次短暂而愉快的谈天。 第142章 写真 我与素琴重归旧好,避免了重蹈我与冬夏的覆辙。 隔了几日,我将剩下的书,悉数携带,下楼送给素琴。 素琴笑问:“又写了文章,换作书当稿费?” 我笑:“不,就上次写的,送了二十本书。我最近迷上了电子书,随时随地可以看,方便实用。这些纸质书,就送给爱书的你吧。” 素琴笑:“那我就不客气啦。谢谢谦弟。” 我心里念道,谢什么,这些书本来就是你的。 送完书,我下楼吹风,在街头信步游走,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丽的瑜伽馆。 望见门楼上,霓虹闪烁的大字,我微微一笑,心说,既然来了,何不上去看看。 瑜伽馆在二楼,我拾级而上,好家伙,丽枝正忙得不可开交。 她穿套浅绿色瑜伽衣,曲线玲珑,脸上神采飞扬。 我原本想着,有机会的话,可以借此机会,和她讲几句话。以证明,我来过,关心过她。 见她忙得脚不着地,根本没意识到我来了。我并不失望,相反,特别为她高兴。 上次,d姐对我讲过,丽枝的生意逐渐好了起来,我并没当回事。 如今来看,她的生意不是好,而是很好。一个能在气球上练瑜伽的女人,肯定有能力,服务更多瑜伽爱好者。 我很欣慰,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以证明我到此一游,然后悄悄地来,悄悄地走。 从瑜伽馆出来,接到d姐电话,她准备在朋鸟社,推广共读一本书的活动,特来电征询我意见。 共读好书,本是我随口一说的创意,想不到d姐很认可。当时,就与我约定,我俩先实验,若效果不错,再在朋鸟社推而广之。 我与d姐共读的第一本书,叫《包法利夫人》。 这本书,我早就读过,而且遇到爱阅读的成年人,都会不厌其烦地介绍。 素琴读过后,念念不忘,隔了许久,还与我谈起此事,问我对女主角爱玛的看法,以及作者福楼拜的人生经历。 d姐的关注点,与素琴不同。毕竟,两人的身份也不一样。吃到一枚好鸡蛋,就要去寻找那只下蛋的鸡,这种事对作家来说,通常不以为然。 但d姐因为这本书,而对作者心生好奇,颇让我欣慰。 这大约才是共读的作用吧,因为读了本好书,欲与更多人分享。读完欲罢不能,再要去找作者的更多作品。 与d姐实验共读《包法利夫人》时,我们规定每日读十页,完不成须惩罚。 惩罚不是罚款,也不是请客吃饭,而是讲一件自己的秘密,发在朋友圈。 我虽完整读过《包法利夫人》,仍与d姐同步,日日打卡。 当然,我俩你追我赶,谁也没落下,一天10页的阅读量。规矩定下了,如何遵守,则是自己的事。 因为读书很私人化,无法监督,你可以说谎。 我与d姐彼此相信,诚信守约,但在朋鸟社推而广之,监督起来颇有难度。 或者说,此事全靠自觉。 d姐自告奋勇,建议在群里打卡,她每日早中晚分三次,在不同时段予以提醒。 打完卡,到了晚上,专门抽出几分钟,讨论剧情、人物,分享阅读感受。 打卡可以作假,但分享和讨论就作不得假。 d姐挺上心的,而且琢磨出这个点子,可见费了些心思。我当然举手同意。关键在于,如何惩罚。 之前,我俩虽定下了原则,但谁都不曾受到惩罚,因为谁也没有违约。如今,朋鸟社队伍逐渐扩大,已有七八个人。 在雷姨和d姐的影响下,她们各自推荐了一人加入。人一多,难免有人拖后腿。所以,惩罚必须跟上。 发朋友圈,对我与d姐合适,在朋鸟社运用,就太轻巧了。 d姐建议将规则升级:“谁没完成打卡,就在群里发一张写真照,如何?” 我问d姐:“写真照如何定义?” d姐说:“昨日,我陪一个朋友,去拍了一组照片。说是写真,也是艺术照。简而言之,就是朦朦胧胧,隐隐约约,不对外公开的,就她自己和朋友欣赏。” 我一听,笑了。 d姐误会了我的意思,解释说:“当然,我没拍,我只是旁观者,就是看她拍。” 我笑得更欢了:“没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d姐没接话。我暗自思忖,夜深人静时,你朋友和她的朋友,一起欣赏写真,更能激发多巴胺和荷尔蒙。此计甚妙。 d姐说:“群里就你一个男生,有人输了,发写真到群里,大饱眼福,你岂不美哉。” 我说:“幸好不是我的主意,要不然,我会被你们骂成筛子。” d姐说:“谁敢骂你啊,你可是范顾问,范大老师,大家只想把你捧在手心。” 嬉闹毕,d姐自去张罗准备朋鸟社共读之事。见她如此积极,推广阅读,我不禁对d姐,暗暗心生一份敬意。 放下手机,想起我身边的朋友,热爱阅读或因我之推荐,热爱阅读的人,还真不少。 d姐是最鲜明的一个,冬夏本身爱涂爱写,艺术又是相通的,读书也是她之所喜。 此外,素琴则重拾书本,读完念念不忘,还与我讨论细节。只是,她还不够自信罢了。 倒是丽枝杏花与朱玲珑,像另一种例子,天生对阅读不感冒。不过,她们在别的方面,各有各的优势。 书中虽然有广阔天地,万千气象,但阅读是不能强求的,就像男女情爱,强扭的瓜不甜,讲究的是缘份。 月底时,丽枝算了一笔账,开店三个月以来,首次实现纯利润破三万。 以前给人打工,要赚三万块,得小半年。 打工打工,两手空空。话很伤人,却是很多基层打工人的真实现状,要改变命运,还得创业。 俗话说,宁当赚一分钱的老板,也不愿拿一块钱的员工。 为表感谢,丽枝选了一个不怎么忙碌的晚上,请大家吃了一次饭。 d姐雷姨杏花都在,席宴间,丽枝谈吐优雅,自信从容,d姐和雷姨见罢,不时微微点头。 向我敬酒时,丽枝颇多赞美,比如我帮忙取了个好名字,又帮忙在场地租赁上,给予了太多协调。 丽枝用了暗语,d姐听了,会心一笑。 那时,我并没注意到,杏花一会儿看看丽枝,一会儿望一望我,眼里全是艳羡。 这次相聚之后,杏花与我互动的次数,逐日频密。 第143章 包子 转眼又到周末,昨夜在朋鸟社群里共读,大家聊得热烈。 这次的共读书目,是我推荐,韩少功的《马桥词典》。 这部书有些奇特,每一章节,都可以单独成篇,但又是全书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有点类似于,现在影视剧集喜欢的单元剧。与此同时,这部书在情节方面,远不如《包法利夫人》。 大家读完前面几章,聊得倒起劲。尤其雷姨,昨日夜晚,指点江山,激昂文字,颇有老夫聊发少年狂的豪迈。 有人问了一嘴:“我们亲爱的雷社长,是不是又谈恋爱了啊,嘴里全是锦绣江山,心里更住着万古长河。” 此言一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闹腾不休。 按理说,雷姨单身,又正值三四十的关口,正是心中欲念,极度蓬勃旺盛之时。她谈情说爱,洒水扫地,春耕秋收,正当合理。 关键在于,“又谈了恋爱”,这中间的“又”字,暗藏玄机,颇有机关。 d姐与雷姨,认识十五六年了,姐妹情深。d姐有什么事,甚至与我有关的,把握不准时,不管三七十二十一,都去找雷姨商量。 甚至,d姐约我去植物园时,新给我买的衣,也请雷姨过了一手。可见,两人关系之铁。 她俩的关系,总让我想起我与曹超的兄弟情。当然,曹超人不错,对兄弟也好,唯有一点,总惦念着,把朋友的朋友,发展为自己的朋友。 我不喜欢,感觉没有一点隐私空间。 比如,我与朱玲珑分手后,才知道,原来曹超此前,与她关系匪浅,至于深到什么程度,发生过什么关系,我并不知晓。 隐隐约约,感觉曹超对此隐瞒太多。 大石对曹超,也颇多非议。正因此,大石托我,而不是托曹超,去给素琴送书,去陪她说话,照顾安慰她。 可见,对曹超,是心生提防的,怕他与素琴之间,若发生什么事端来。虽然,大石与素琴,不太可能再旧梦重圆了。 d姐对雷姨几无保留,雷姨还在街头,撞见我与d姐在阴影角落窃窃私语。当然,d姐也对我讲过雷姨的情事。 朋鸟社头一回办诗会,雷姨离席后,就直奔她的蓝颜知己而去。但具体细节如何,雷姨的蓝颜知己长什么样,d姐却一无所知。 d姐多次提醒,让我注意丽枝,不可全抛一片心。轮到她自己时,却有些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的意思。 很多次,我想暗示一下d姐,又想,如此不免有些挑拨离间的意思。我可不愿意,当那个煽风点火的人。 这样的人,要么是官员的枕边人,要么是待候皇帝的太监,通常没什么好下场。 雷姨向来注意隐私,面对群友们的起哄,她一反常态地承认了。于是,大家呼而喊之,要她亮帅照。 雷姨说稍等。 通常,她说这种话,意即没了下文。正当大家一片嘘声之际,帅哥来了,是个侧脸,阳光灿烂,白肤极白,至少比雷姨年轻五六岁。 众皆各种夸赞,说雷姨有眼光,有福气。 雷姨俗称黑寡女,找个年轻白洁的男朋友,走在街头,会成为闪亮的焦点。大约,这就叫缺什么补什么吧。 我发了一句话,小荷才露尖尖角。 紧跟着,d姐接了后一句,早有蜻蜓立上头。 我俩一呼一应,发完诗歌,群里笑声一片。 群聊时,d姐还单独私信我,借着雷姨的由头,讲了一些悄悄话。 朋鸟社的群,聊得本就很嗨,拖了许多时间。熄灯睡觉,d姐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又浮于脑际。 真正进入梦乡时,已然凌晨二三点了。 好在,次日不上班,可以睡得到自然。 谁曾想,正睡得香甜,手机响了,很刺耳。我以为是闹钟,看都没看,就按了侧键。 铃声灭了,才安静一会儿,再一次发出刺耳的尖锐叫声。 无奈之下,我只好拿了手机,一看,竟然是电话,杏花打来的。 问了好,才知道,杏花就在我家门口,敲门没反应,以为我出门去了,所以来电。 她从我的声音中,听出我还赖在床上,语气明显有些兴奋,说她做了些包子,特意送下来,让我品尝一二,最好能指点指点。 我披衣起床,头发直耸,跑到客厅,开了门。门才开一半,杏花便侧身,钻了进来,将包子放在桌上。 杏花穿件潮新的t恤,据说是老宋送货时,老板送给他的,有两件,是套情侣装。 杏花穿的这件,罩杯左右两边,配有文字和图案。 左边是我爱深圳,右边则是一只举起的拳头。不知是何寓意。 老宋有些羞涩,不好意思穿着出门,杏花倒大胆,自然也就引来了许多回头率。 这并非杏花第一次送我包子了,自打丽枝请客后,才隔了一周,杏花突然起了包包子的心思。 隔两三天,就包一次。 杏花是北方人,吃面食,因住在租房,自己动手,有些不便。 不知受了丽枝什么刺激,爱上了制作面食。做好了,还送来给我品尝。 当然,不只我一人,她还送给素琴和丽枝。只是,丽枝下班晚,她不便直接打扰,于是,将包子一半拿到我家,让我转交。 丽枝对面食没什么兴趣,况且,自打开了店后,与我的时间也对不上。 我将包子从阳台上塞过去,她收到时,往往凉透了。只是,我怕伤了杏花的心,不便讲述罢了。 杏花今天心情极好,送来包了,还不罢休,非要我尝尝,说是她新改良了手法。 我还穿着睡衣呢,牙都没刷,站在她面前吃包子,多少有些不雅观。 谁知,她一点都不介意,让我先去洗漱。 讲完话,杏花巧笑倩兮,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热切地望着我。 无奈,我只得照办,从洗手间刷牙洗罢脸,重回客厅,却见杏花已经帮我取了一支牛奶,放在包子旁边。 杏花眸眼放光,饱含期待。我坐在她对面,拿起包子,咬了一口,再喝一口牛奶。 她衣服上,左边罩杯处,那个“爱”字的心形图案,以及右边的拳头,与桌上的包子,相映成趣。 三者有着相同意象,念及此处,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喷了。 嘴里的碎屑和牛奶,一股脑地,洒落到杏花的额头、脖子,和那件潮牌衣服上。 第144章 模特 我吐了一嘴,脸立马红了,忙直起身子,扯了两片纸巾,给杏花擦脸。 见我满脸难堪,她反倒乐了,不停地安慰我:“没得事,没得事。” 用纸巾擦了擦脸和衣服,杏花说:“我借洗手间一用。” 我赶紧说:“当然可以,慢慢用,慢慢用。” 因为惹了祸,我说话时,有些语无伦次。 杏花去洗手间时,我想,她肯定要用到毛巾。于是,打开柜子,找出一条新方巾,跟过去,准备递给她。 洗手间关着门,我敲了敲,说给她拿了块帕子。 杏花嘴上说不必麻烦,在我的坚持下,她仍把门打开,只开了一道缝。 接着,便看到一只玉臂缓缓伸出来。 我递上毛巾,看到她的手腕处,有一道伤口。原本想问问,又觉得此时此刻,问此类问题,实在不妥,只好作罢。 隔了七八分钟,杏花才从洗手间出来。 回到客厅,杏花手上还拿着毛巾,见到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浪费你一块毛巾了。” 我说:“祸是我惹的,毛巾算什么,按我讲,还应该接受惩罚。” 杏花咧嘴大乐,发出类似于风铃般的清脆笑声:“若真这样讲,那冤有头,债有主,罪魁祸首是我才对啊。要惩罚,也得先惩罚我。” 我这才笑了:“表嫂莫太见外了,我们都没错。” 杏花一听我喊表嫂,脸上浮上一层灿艳:“你介绍我去当舍管,我还没表示感谢呢。” 我说:“现在两清了。” 杏花不解,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我指了指她的衣服,她这才明白过来,再次放声大笑。 笑毕,才想起,应该把毛巾晾好。于是,转身,去往阳台。 把毛巾放回洗手间,随后,跨腿进屋,突然眼睛一闭,哎呀一声:“有只蚊子,飞进我睛眼里去了。” 我问:“洗一洗吧。” 杏花点头同意。 我拉住她的胳膊,指引到她的厨房,在水笼头前,微微曲身。 耳语几句,我打一水龙头,让她掬水冲洗眼睛,明目醒神。 杏花洗罢眼睛,眨巴几下,似乎差不多了。 穿过阳台,回客厅时,她再次哎哟一声,眼紧闭住,说蚊虫不肯出来,要在她眼里安家了。 杏花摸索着回到屋里,我望着她的眼睛,微微泛红。我问她:“要不,再去洗洗?”杏花说:“没事,你帮我吹一吹吧,把它吹走。” 我有些害羞,又觉得,此事皆因我而起,只得照办。 我凑近过去,微微吹了几口气。 杏花笑:“太温柔了,用力吹。” 第一次离杏花如此近,我不免有些慌乱。她衣服上的拳头,像老宋举起的手,随时随地暗示我,你小子可别有坏心思。 我抚了抚肚腹,立正站稳,对着杏花的眼睛,猛吹几口气,吹完,杏花睁开眼,眼目快速转动。 “好了,没事了。谢谢你。”杏花笑,“这只虫倒了霉,撞到我眼里,只能灭了它。哈哈。” 杏花爽朗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我也安然下来,打趣道:“肯定是只公虫,见到美人,就奋不顾身,飞蛾扑火,也不顾了。” 杏花一听,笑声愈烈:“什么美人啊,霉人还差不多。” 杏花弯腰洗眼睛时,衣服与水龙头来了个亲密接触,衣服v领被水浸湿。她笑得越欢喜,衣服上的湿处,就愈显眼。 要告辞前,杏花并没忘记包子,问我味道如何? 我伸出一个大拇指,说和外面店铺买的,有的一拼。唯有一点,卖相不好看。 杏花说:“你可不能像素琴一样,为了逗我开心,故意骗我哦。” 我说:“怎么会呢?你可是我表嫂啊,怎么能说假话呢。” 杏花自言自语:“嗯,对,这才好嘛。我们是自家人,不说两家话。” 我跟着点头:“谨记表嫂教训。” 杏花走到了门口,听罢我的话,回眸一笑:“你哪哪都好,就一个缺点。” 我说请表嫂批评,杏花嘴角上扬,眉头一挑:“贫嘴。” 送走杏花,吃了两个包子,喝下那支牛奶,已然饱了。 吃完东西,得散散步,于是,下楼,转一圈回来,接到d姐电话,开口便问:“范顾问,想去看美人么?” 我笑吟吟道:“d姐吩嘱,哪敢不从?” d姐说:“好,下午三点半,桥边商场,旗袍秀表演。” 我应声好,不见不散。 一晃,就到了下午,我换上d姐给我买的那件蓝色衬衣,往头喷了些发胶,再洒了些男士香水,这才出发。 去之前,我猜想,d姐意欲让我陪她看旗袍秀表演。 d姐喜欢穿旗袍,她身材好,穿上旗袍,曲线更加突出,十分引人注目。 上一次,我随她去仙湖植物园,她穿的旗袍略有些紧致,结果爬坡时,衣服裂开,大雪纷纷而落。场面一度十分难堪,好在d姐机智化解了。 那次回去后,d姐又订制了两件新旗袍。每次参加诗会,大多穿旗袍出席,总能赢得一片赞美。 我提前十分钟到过商场,表演区早就围满了人,走过去一看,才知道,舞台上的表演就是舞台秀。 音乐声量巨大,观众者兴致勃勃,颇有些明星见面会的态势。时间愈来愈近,d姐仍旧现身。 d姐有一个极好的优点,非常守时。除了第一次去茶室参加诗会那次,雷姨派了车,d姐化妆,耽搁了一些时间,自那之后,我还从未见她迟到过。 今天不知为何,眼见大幕将启,表演要开始了,她却还未现身。 我正欲打电话问问情况,她就发来一条微信,让我好好欣赏表演,顺带着,帮她多拍几张美照。 读罢信息,我方明白。原来,d姐竟然是旗袍秀的主角,或者说,主角之一。 随着主持人的介绍,旗袍秀正式开始。 穿着旗袍的女子,款款走上秀台,大多是中年女子,身材倒是高挑,容貌参差不齐,旗袍款式不一,颜色各异。 秀台上的女人们,大多有些温润富态。她们像模特似的,在舞台走秀,旗袍分衩处的白雪,时隐时隐。 底下的观众,连连喝彩。同时,拿出手机,疯狂地按快门。似乎慢了半拍,就享不了眼福似的。 第145章 走秀 参与旗袍秀表演的,一共二十位女士。 d姐穿件黑色旗袍,仿如丝绸般的质地,让人想起一款巧克力广告语:纵享丝滑。 在此之前,d姐跟我提过这款旗袍,价格不低。就算不是d姐,而是别的女子,穿上这套旗袍,只看背影,同样会艳美迷人。 d姐排在队伍最后,有点压轴出场的意思。 在这些旗袍妇人中,d姐的容貌,虽算不得上上之佳,但有一点,别人就逊色许多。她的d杯,帮她打败了其他女人,让她卓然于众。 登上秀台,d姐立即成为焦点,底下的观赏者,明显有些激动。 甚至,有人发出极为夸赞的赞叹:“大姑娘,大姑娘。” 我受d姐之托,必须拍下她美丽动人的样子。在她没现身前,我只是个看客,不像别的观众,不管是谁,不管年龄大小,一律拍拍拍。 立于人群中,我反倒成了鹤立鸡群的另类。d姐昂首挺胸,走上秀台时,我下意识地拿起手机,咔嚓咔嚓拍个不停。 只是,大家都对着d姐拍,我有些五味杂陈。 就好像革命战士瞿秋白,也是美食家的瞿秋白,在遍尝各地美食后,留下一句“中国豆腐,天下第一”的赞美。 然而,当你为此津津乐道时,日本和韩国的网友不服,纷纷跳出来,叫嚣日本和韩国的豆腐天下第一,并且晒出各种美图。此时,你只能望图兴叹。 旗袍秀结束后,d姐仍很兴奋,她身边围观者众多,加之又是白天,我们站在路边,闲谈了几分钟,正要辞别。d姐叫住我,说最近看到新闻,餐厅事故频发,叮嘱我这段时间,少叫外卖。 我应答下来。回去时,记着d姐的提醒,顺道拐进夜市旁边的菜市场,买了些菜。 行至租房楼下,遇到素琴,见我拎着菜,颇感意外:“今天太阳有西边出来啦?” 我说:“我本有一身好手艺,久不练习,生疏了,得拾起来。” 素琴笑:“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技艺啊。改天约上曹超,去你家品享美食哦。” 我说:“欢迎,欢迎,等你定日子啊。” 素琴说:“好咧,晚上,我就与曹超商议。” 说罢笑,上楼去,休息片刻,想起素琴的话,总觉得哪些不对劲。她说与曹超商议,而且是晚上。 初初看来,并无问题,细一深究,又觉得问题多多。我想起大石的叮嘱,又想起素琴上一次,想让我拥抱一下她。 当然,她并无坏心,只是思念大石,忧患成疾,想要治愈。面对她热切的目光,我同意了,拥抱了一次,但后来觉得不妥,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更感觉对不起大石。于是,慢慢疏远了素琴。 好在,后来,我俩冰释前嫌,破解了误会。难不成,现今素琴又把曹超当成了大石?若是如此,曹超应该巴不得吧。他迷恋的,正是这种邪魅。 念及此处,我惊了一跳。心思慌乱,从客厅走到卧室,又从卧室走向客厅,趴在阳台上,往空中不停地吐烟圈。 吐完烟圈,觉得自己想象力太丰富,多心了。这时,天色已晚,肚子有些饿了,于是动手做饭。 一个人饮食,倒很简单,但我对厨艺不精,且久不动手,切菜烹煮,都有些缓慢。 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做好两个菜。好在,菜出锅时,对色香味,还颇满意。 端着菜上桌,想起素琴的调侃,若她真想来品尝,还得多加练习才是。 坐在餐桌上,翻看给d姐拍的照片,看到黑色般的丝绸,突然想念起d姐来。可惜,今晚不能与她相见。 此刻,外面的世界灯红酒绿,我却独坐于此,内心怆然,于是起身,打开柜子,找出一支威士忌。 自从上次,赵总带我与唐总一聚后,我发现,洋酒挺不错的。于是,我网上下单,买了支威士忌。又买来制冰器,学着欧美电影中的主角,时不时地,就倒上小半杯加冰的威士忌,细啜慢饮。 此刻,我往杯里倒的威士忌,稍稍多了些,但我有大把时间。一边饮酒,一边欣赏d姐的美图,再思考一下人生,亦不快哉。 喝完酒,有些微醺。收拾好桌上残余,洗了碗筷,又下楼,将厨余垃圾处理了。 回屋,坐到沙发上,拿起手机,翻着下午给d姐的美照。 恍惚间,便想起,那一日我大醉而归,d姐送我回家,细细照顾,直至天明。只可惜,我醉得彻底,d姐的温柔,全记不清了。 如今再想,只能全凭想象。 我蜷缩于沙发之上,闭上眼,d姐身穿旗袍的样子,立即浮于脑际。对着d姐黑色旗袍照,我完成了一次虚构。随后,起身沐浴。 洗完澡,随手抓起一根毛巾,洗脸擦头。穿好衣服,头发还是湿的,又取了一块干帕子,擦拭头发。 正在这时,听到客厅里,传来手机铃声。 去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接电话。大石打来的,每隔三两天,他都会来电,问问素琴的事。 这一次,却有些奇怪,隔了将近一周,才来电话。 每次来电,我会跟大石讲讲工作,问问他在上海的生活。通常,不管我俩聊什么,聊到最后,话题总会回归到素琴身上。 就好像,以前我住公司宿舍,舍友们举办卧床会,不管最先谁起的头,就算从遥远的外星球讲起,谈到最后,总会以男欢女爱作为收尾。 这一回,大石却有些奇怪。谈东谈西,就是闭口不谈素琴,仿佛在刻意回避她。我想,距离产生美,距离也产生裂缝。 时间一长,情感再好的两个人,也会心生嫌隙。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这一次的聊天,大石多次提到一位女同事。 且他的言语里,较为轻松愉悦。我暗忖,看来有情况。一问,果然如此。 “她主动约我去黄浦江,还陪我去看电影。甚至,甚至,连我的衣服,也帮我洗了。”我看不到大石的表情,但从他的语气中,我能感受得出来,此刻的大石,脸上带着满意而自足的笑。 我说:“多好啊,祝福你,兄弟。” “有个问题。说实话,我有点忐忑。”大石说。 我问他担心什么。大石表示,没想到,我会支持他。我说这是好事,不但要支持,还要大力支持,发动曹超d姐丽枝等一众老朋友,都去支持他。 大石一听,立马急了:“千万别告诉他们。” 我以为,大石担心,我一旦告诉他们,大家会认为,大石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是个渣男。谁知,我想错了。 大石接下来讲的一句话,惊得我目瞪口呆。 第146章 抚慰 大石问我:“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我勒个去,我咋知道嘛。我在心里反问大石,嘴上却问道:“叫啥名呢?” 大石轻轻地说:“小琴。” “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小琴。”大石又讲了一遍。 我还不相信似的,问他:“素琴的‘琴’?” 大石嗯一声,说正是。 我说:“你小子不是照着素琴的样子,找的人家吧?” 大石说:“那倒不是。我刚说了,她先主动的。” 我说:“那就好,我怕你心里想着素琴,只是想找个替身,那样的话,就太委屈人家姑娘了。” 大石嗯嗯两声,继而,吞吞吐吐地道:“其实,其实她不是姑娘。”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调侃道:“不是姑娘,难道是小伙。” 大石呵呵两声,小声道:“她家小孩,都上三年级了。” 我一听,差点跌倒在地。这不还是,照着素琴的样子,找了一个新素琴么。 大石见我没吱声,继续说:“我知道,你肯定看不起我。” “你可不是曹超。”我毫不客气地讽刺他。 大石说:“我也想过这些问题。不瞒你讲,其实,公司里有个小姑娘,对我有意思。丫头人挺不错,几次三番约我去黄浦江,不断给我带早餐和宵夜。但我没去,拒绝了她的好意。” 我讥笑道:“不错啊,挪个地方,桃花朵朵开。” “这位姑娘,与我同乡,只隔了一个县。在公司负责采购,很有前途。我想过,和她过日子。可是,唉。”讲到这里,大石连连叹气。 我问他可是什么。 大石却问起我来:“你知道曹超为何这么快乐吗?” 我没好气地答:“没心没肺呗。” 大石摇头说不是。我问那是什么? 大石幽幽叹气:“如果你和比年长的女子,有过鱼水之乐,你就理解我了。” 我在心里说,我当然有,d姐不算么。别说不敢讲出来,就算自个对自个,也有点心虚。 因为与d姐的相会,是在醉后。听了丽枝与d姐穿插讲述,我才明白,可能有那么回事。 至于,d姐遗落到我家的发卡和戒指,也可能是她照顾我时落下的,不代表我们之间真的发生过什么。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传出去,你父母家人如何看你?你也老大不少了,还要贪玩到什么时候?”我不知如何接话,只得发出三连问。 “没办法,我已经陷进去了。其实,我不敢跟曹超讲,更不敢对别人说,唯有你,还可以讲讲心里话,吐吐苦水。” 我说:“你这哪是苦水啊。非要说苦水,也是幸福的苦水,欢乐快活的苦水。” 大石说:“兄弟,你就别挖苦我了。” 我问:“那素琴呢,她怎么办?” 大石说:“他老公对她不好吗?” “哦。好啊,当然好。很好,你放心吧。”我拍了下脑袋,差点说漏嘴。 不过,就算大石知道,当时曹超和素琴,用了计谋,将他推向上海,他也不会再后悔了。因为,现在他的身边,有了一个叫小琴的新人。 虽然我不知小琴长什么模样,但从大石的语气分析,她的容貌应该不错。 关键在于,大石的话语里,透露出这样一个信息:她颧骨高耸,盆骨宽阔。 这样的女子,对夜晚之事,有着极为强烈的探索欲望。看来,大石成了第二个曹超。 结束与大石的通话,我瘫在沙发上,将那块毛巾蒙在脸上,仿佛闻到,有股淡淡的香味。 于是,闭上眼睛,感叹人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极有规律。 敲了几下,嘴里还喊着话:“阿谦,是我,老宋。” 我掀开毛巾,扫了一眼,突然怔住了。我手上那块毛巾,正是今天,我新找出来,给杏花擦拭眼睛,洗脸的帕子。 难怪,刚才闻着香甜,莫不是,帕子上面,沾带了些许,杏花身上的味道? 心中如此想,伸手开了门,见到老宋,心里一虚,神态便有些不自然。 老宋一听,惊问:“咋了这是,生病了,发没发烧,吃药没?” 我心想,老宋倒体贴,心思细腻。又想,杏花真是个幸福的女人。 我由着老宋的话头,顺势说:“偏头痛又犯了,有些不舒服。” 老宋关切地说:“天麻煲汤很不错。我在外面跑车,要不帮你瞅瞅,买点正宗的回来。” 我说:“感谢大哥关心,听你一说,很温暖,你看,头都不痛了。” 老宋说:“咱俩兄弟,就不必客气了。” 我说:“家里还有天麻,冬夏有老家给我带了些。我嫌煲汤麻烦,懒得弄。” 老宋说:“偏头痛是个顽疾,得好好治,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可不行。要不,你把天麻拿给我,我让嫂子给你煲汤。” 我推却不过,只好以言辞搪塞,说现在头已经不痛,等犯病再说。 在我一再坚持下,老宋只好作罢,但他再三强调:“记得哦,要煲汤时,随时找你嫂子,千万别客气。” 我笑答:“好咧。”又问:“要不,今晚咱哥俩整点,出去宵个夜?” 老宋望着我笑:“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刚才还头痛呢,哪能喝酒,要多休息。” 我赶紧回答:“大哥批评得对。” 我顺手将毛巾放在椅子上,找了个纸杯,给老宋倒满一杯水。 接水杯时,老宋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杏花来你家了?” 我闻言一惊,左手一抖,水差点从杯子里洒出来。 我嗯了一声,心想,你咋知道的? 莫非,杏花用过的毛巾,真的浸染了她的气息?不可能的。我开导自己,勿要胡乱加戏。 “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分析分析。”老宋饮了一口水,屁股朝我挪了挪。 “啥事情?说说看。”我望着老宋,问道。 老宋说:“杏花想开间包子铺,你觉得可行吗?”听到“包子铺”三个字,我立马想起,今晨,杏花给我送包子的情景。 自然,也就想起了,她穿的那件t恤;想起了,她衣服上的心形图案,以及一只握成拳头的手。 心里这般想象,我的目光,落在老宋那双粗糙的大手之上。 正是这双虽然粗糙,却充满了力量和温柔的手,在许多个夜晚,予以杏花无穷无尽的安慰。 第147章 生意 听了老宋的提问,我方才晓得,为何前段时间,杏花总给我送包子。 我原以为,她不过为了表示感谢,感谢我帮我介绍了现在这份舍管的工作。谁知道,真正的原因,竟然为了开店做生意。 我问老宋,杏花准备在哪开包子铺,面积多大,如何规划,卖些什么,单单售卖包子,还是同时兼营其他,包子铺选址地段怎么样,有无实地考察,投资包子铺整体成本多少? 诸如此类的问题,一连问了一大串。 老宋一听,面露惊讶之色:“来找兄弟商量,真是太正确不过了。一听你问的这些问题,就知道你是行家,太专业了。” 我笑:“我哪懂什么商业,正好昨天晚上,在今日头条读到一篇文章,讲起这些事,我照搬了过来,讲得不妥,你可别见怪。” 老宋说:“怎么会见怪呢,你讲得太好了。”接下来,老宋细细跟我讲了来龙去脉。 原来,事情皆因丽枝而起。她的瑜伽馆实现净利润三个w当月,请一众好友吃了一次饭。 席宴间,杏花听她讲商业之事,听入了迷。心里面,种下了开店经商的种子。想想也是,只有开了店,赚了钱,才能摆脱她先生的阴影了。 有钱了,硬气了,就可以提出离婚。即使他有无理要求,手头绰阔,也不必害怕。 正因为这样想,那粒小小的种子,在杏花心里萌芽生长。如今,种子已茁壮成长,即将破土而出了。 早有一个月前,杏花就开始看门店。那时,她做包子的手艺,还没现在好呢。找一家好铺面,真不是容易的事呢。 住在城中村大半年了,每天进进出出,我目睹过太多店铺关门停业,更多人怀着信心,从前店主手中,接过店面,继续出发。 只是,做生意这种事,讲不清道不明。有些店子,看似不起眼,偏偏生意好。所以,古人说,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做生意,同样如此。楼下的店铺,都有人占着。要想开店,只能接手别人的铺面。杏花悄悄打听过,一间五平米的早餐店,转让费竟然高达10万。 就这,还是位置偏僻,地段不佳的。若是当街口的铺面,就更多了。 我们租房最近的地铁站,那一排店铺,每家铺面的转让费,接近三十万。 找了一圈铺面下来,杏花长了些见闻,回来对老宋感叹,就算生意没赚到钱,店铺一转手,就赚到了几十万。 看来,只要找到赚钱的门路,要多赚些钱,还真是容易得很呢。 杏花所言,可能难免有失偏颇,但不算太离谱。平时,租房楼下就经常见到,各种转让信息,但我没料到,转让费竟如此之高。 后来,无意中跟d姐讲起此事,d姐告诉我,专门有人干这个行业,有什么新铺面,立马就租下来,随便开个什么店,干几个月,就开始打出转让信息。从中,赚取高额转让费。 杏花决心很大,每天下了班,就在附近到处跑,找店子,顺便也了解打探各种开店赚钱的门路。 因为到处跑,回到家,自然困倦至极。有好几回,老宋欲要一亲芳泽,用了许多手段,铺垫了许多前奏。 结果,临了,临了,杏花以身体乏累,或者不在状态为由,推开了他。 换作往常,情到深处,杏花往往占据主动权。老宋在外面开了一天车,回到家,还不能歇着。 该加速时,就得加速,要踩刹车了,就得紧急踩刹车。 如今,杏花的高速货车,熄了火,屡屡扫老宋的兴。 当然,老宋对此表示理解,他盼望着,杏花早点开一家店子,像丽枝一样,能赚那么多钱。最终,摆脱家庭困境。 待到山花烂漫,无忧无虑,到处开车耍,岂不快哉。 俗话讲,苦心人,天不负,勤奋的杏花,得到了回报。她找到一处空铺面,准确地说,是一家尚未装修的门面。 另一片城中村,新起了一栋楼房,位置不错,一楼被一家超市全部租了下来,正在整体装修。 超市只需一道大门进出,为减轻负担,超市老板,将侧面一排,单门别户,弄出许多个小隔间,分别出租。 一来,可以赚租金。二来,业态丰富了,可以吸引更多人气。 小隔间已经租出去一半,杏花相中一个铺位,在超市转角处,只有六个平方,但对于开包子铺来说,足够了。 租金一月三千,要一次性交一年。招租方告诉杏花,有心想租,就赶紧签合同。说不定,晚一天,就租出去了。 招租方的话,倒并非虚言。找了这么多店子,杏花这点判断还是有的。再过两个月,超市就正式营业了。 杏花认为,时间足够,老宋却比她更着急,一下班,就跑来我家,请我帮忙看看,其实主要想得到支持。 其实,从老宋敲门进屋的举动,我就知道,他心理上,是想促成此事的。我粗略算了下,就算不请人工,租金和设备、材料,怎么着也得五六万吧。 所以,这事讲起来,还是钱的问题。 我问老宋:“钱够吗?” 老宋略一迟疑,继而肯定地点头:“杏花手头有三万,我也会出三万,相当于入股了。只是我得上班,就算店子开不下去了,再怎么着,也有个保底,算是留下条退路。至于店里的事,就得她先顶着。” 老宋想得倒周全,如此重情重义的男人,肩上扛着两个家庭的责任,确实不容易,我安慰他:“店铺新开,确实不必招人。只苦了杏花嫂,好在她信心十足,自己创业,再怎么辛苦,应该也不会觉得累。” 老宋听罢,频频点头:“在深圳这样的快节奏城市,什么都讲究个快字,能不能请你去看看那间铺子,如果可以,就早点定下来。我怕夜长梦多,被别人抢了先。” 老宋是个普通司机,虽只在附近跑跑转转,但他的见识,比待在工厂闭门不出的人,强了不少。 老宋说的没错,如果想做生意,就得当机立断。时间虽然已经有些晚了,我见老宋言辞恳切,不好拒绝,陪他下楼去看铺子。 去到另一处城中村,见到了正在装修的超市。杏花相中的那间店铺,位于t字型路口,可以两侧开门,迎接八方来客。 见我面露微笑,给予肯定,老宋很兴奋,想马上和老板签约。 只是,夜已经深了,只好明日再来。 谁知,隔日出了桩事故。以至于,杏花不得不找我求助。 第148章 摇晃 出事的并非杏花,而是老宋。 也并非老宋,而是老宋的发妻。 也并非老宋的发妻,而是老宋发妻骑车撞倒的一位老妪。 老宋发妻骑电单车去镇上赶集,买了一堆东西,返回的路上,与老妪擦肩而过时,大约轻轻碰了一下,老妪卧倒在地。 老妪年逾古稀,体质衰弱,倒地之后立马引来众人围观。老人女子赶来,要求送医。 检查出来,并无大碍,但其以可能留下隐患为由,要求赔偿5万元。 邻里八村,撞倒老人之事,并非没有先例。5万元并不算太多,老宋发妻只能自认倒霉,但她家境贫苦,根本拿不出这么多。 于是,她请来长辈交涉,几次三番,最终与老妪家属达成和解,她赔付两万,对方便签字划押,老人之后的身体状况,与她无甚干系。 老宋发妻同意了,但她只能拿出一万,另外一万块,需要老宋支出。老宋原本存了三万,准备支持杏花开包子铺。 他平时对发妻就有谦疚,如今,家里出事,补上缺亏,是义不容辞之事。 两万对乡下妇人来讲,是一笔大数目。老宋发妻把责任怪在自己身上,颇有发癫的症状。老宋原本想打款回家,见妻子如此,只得回一趟家。 老宋一走,杏花没了主心骨,包子铺也不想开了,老宋在高铁上劝她,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还说,已经和我谈妥,让杏花找我拿主意。 杏花来找我,是第二天晚上。她眼里全无神采,头发也散乱地披着,没有捆扎,连发卡都没用。 杏花进来时,我正在喝茶。一款来自云南的绿茶。 茶是唐总托赵总送给我的。赵总把茶礼送给我时,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他没看错人。还表示,唐总平时极少给人送礼。可见,他很认可我。 听罢赵总的话,我有些受宠若惊,赶紧说感谢赵总栽培。 我给杏花倒了一杯茶,还说了这茶的来由。杏花的心思全乱了,再好的茶,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因为食之无味。我只当她担心开店的费用,想想一万并不算多,老宋临走之前,隐约跟我提过,便对杏花表示:“我手上还有些闲钱,反正没什么用,你要开店,先拿去救个急。” 杏花端着杯子,神情凝重而又略带喜悦,眼眶似有泪珠滚动:“谢谢你阿谦,我不知道该讲什么才好。我来找你,真不是想借钱的,真的。” 我安慰她:“你是我表嫂啊,就太客气了。” 杏花一听,脸色略有好转:“还有一件事,找不到人倾吐,只能向你诉说。” 我昂头鼓励她:“你只管说,就把我当老宋好了。” 我一提老宋,杏花的神情又黯淡下来。我只好端起杯子,让杏花喝茶。杏花皱了皱眉头,问我:“好兄弟,嫂子问你一句话,你没骗我,好不好?” 我点头说好。 杏花说:“老宋这一走,还会回来吗?或者说,他再回深圳时,会不会带上她?” 我说:“都是没影儿的事,你怎么会这样想?” 杏花说:“老宋走时,带了大行李箱,还背了一个包。看样子,像要逃似的。” 我说:“嫂子,你多心的,老宋对你的好,旁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 杏花不时晗首:“老宋常在我面前提起你,说你可靠、稳重,结识你这样的好兄弟,是他的福气。” 我忙说:“宋大哥过奖了,我们萍水相逢,但相处投机,就是缘份。你们对我的好,远远超过我对你们的。要说荣幸,认识你们,更是我的幸运。” 杏花眼睛亮了一下,接着幽幽道:“老宋一走,我就没有主心骨。签合同,租铺面,办执照一类的事,全都不知怎么干了。” 我安慰她:“反正下班了,我也闲着。如果你不介意,把我当成老宋吧,我陪你去。” 杏花眼睛扑闪扑闪的:“真的吗?” 我说:“当然真的。” “太好了,谢谢你啊,阿谦兄弟。”因为激动,杏花放下杯子,挪了两步,紧紧抓住我的手,不停摇晃着。 摇着摇着,突然觉得不妥,赶紧放开,脸颊浮上一层浅红。 我想起昨夜,卧在沙发上休息时,把杏花用过的毛巾,蒙在脸上,闻到一股淡淡香味。 此刻,杏花离我近在咫尺,于是,心中一动,用力嗅了嗅。 杏花没有使用香水的习惯,况且,今天过来时,面容憔悴,都不曾梳妆,更别说喷香水了。但奇怪的是,我能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 我一时有些陶醉,端起茶杯,假装吸吮茶香,想要多感受一番杏花的香气。我和杏花商议,第二日中午,去找房东,先交了订金,把房子定下来。 其他的事,再缓缓推进。 事情谈妥,杏花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杏花起身告辞,微微曲身,或许是心理作崇,我甚至觉得,她的36d,比d姐还略胜一筹。 送走杏花,我细细谋划了一番包子铺的事。 我摊开纸笔,一一罗列相关事项。一项项列下来,竟然有二三十条之多。开店并非小事,千头万绪,杏花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 夜深了,我并没着急睡觉。不时走到阳台,拉一拉风铃,看一看对面的房间,想起曹超的出租屋,直叹他一个花心大萝卜,却左右逢源,如鱼得水。 真是没有天理。凌晨十二点半,丽枝终于回来了。 我站在阳台上,拉了拉风铃,丽枝闻讯而来,脸上笑靥如花:“好久不见。” 我答:“是啊,现在你成大老板,想见一面,太难了,得提前预约排队。” 丽枝莞尔一笑:“别人不知道就罢了,你跟着挖苦我,可就不厚道了。” 我说:“遵命,不叫老板,叫大美人,行不?” 丽枝哈哈一笑,问:“大帅哥,今天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在思念谁呢?” 自从开了瑜伽馆,丽枝明显更大方自然,也更漂亮了些。 我说:“这不在等你吗?” 丽枝露出一嘴白牙,狡黠反问:“是吗?” 我回:“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好呀,好呀,我打包了宵夜,要不,你过来和我一起吃呀。” 丽枝眸子闪亮,直勾勾地望着我。 第149章 亲切 我接受丽枝的邀约,拿上那张写有开店注意事项的纸,折成两折,又带上笔,前往丽枝家。 抬手敲门后,我才意识到,出门太急,衣服都没换,还穿着那件睡衣,而且是印有熊猫图案的睡衣。 我自嘲一笑,觉得不妥。正欲回去更衣,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丽枝家的大门已然敞开,见到我,她灿然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欢迎光临!” 说完同时,还微微曲身,朝我弯了一下腰。 我笑:“把我当成消费者了啊。” 丽枝说:“你是最尊贵的客人。” 我进了屋,讲了句抱歉:“这么晚打扰你,还穿着睡衣,不成体统。” 丽枝嘴巴微抿:“这样多好啊,越是随意自然,我越觉得亲切。” 我心想,她讲的也有道理。我俩怎么着,都算老熟人,太计较的话,反倒彼此疏远了。 说起来,丽枝穿瑜伽服的样子,我见识过。我醉倒不成体统的样子,她见识过。没必要太拘泥了,自然一些,放松一些,反而才是老朋友的状态。 丽枝已经摆好桌椅,桌子上,摆着葱油饼、鸭脖子、豆皮。待我坐下,丽枝打开冰箱,取出半支红酒,两只高脚杯,各倒了小半杯红酒。 丽枝曾端着红酒,在阳台上与我隔空碰杯。红酒美容,养颜,适当喝一些,还舒通经脉。或许,是我的偏见。 我总觉得,喝红酒的女人,有着浪漫温情的一面。这个理论或者说想法,有点类似于曹超的颧骨理论。 虽然同样针对女性,但这两种理论的侧重点不同。 曹超的颧骨论侧重于欲念,而红酒论则偏重于情调。 我将纸笔放在桌上,端起杯子,和丽枝碰杯。 丽枝说:“这么晚上,还这么勤奋,是到我家来寻找灵感了啊。” 我乐道:“啥灵感啊。主要好久没见你,想说说话,加强邻里之间的交情。” 丽枝嘿嘿一笑:“对啊,已经好久没见到了,你也不来我的瑜珈馆坐一坐。” 我说:“天可怜见。我可去过了,只是,你只顾着你的大客户,对我视而不见。” 丽枝头微微昂起,单手撑腮,问我:“啥时候的事?” 我打开手机,找出上次去瑜珈馆时拍的照片。 丽枝看了,立马说:“哎啊,真不好意思啊。我自罚一杯。” 听她这么说,我正欲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她一仰脖子,喝完了那杯酒。 丽枝仰起脖子里,挂在脖子上的项链,特别显眼。望见项链,我想起杏花穿的那件t恤,衣服左侧,绘有一只心形图案,紧紧贴在罩杯之上,容易引发联想。 由此,我突然笑了起来。 丽枝问:“笑啥呢?” 我顾左右而言他:“没啥。就是觉得高兴。” “高兴什么?” “这么晚了,还能与佳人共饮,换了谁,都会很高兴啊。” 丽枝歪着头,笑眯眯地打量我:“你变了。” 我啊一声,问哪里变了。 丽枝说:“嘴变了,讲出来的话,更甜了。” 我争辩道:“不是啊,是你买的宵夜太好吃了,吃得我嘴里全是糖。” 丽枝咧嘴大笑:“讲不过你,我认输,行了么。” 我放下杯子,盯着她看。丽枝有些不好意思,加之喝了酒,脸腮红艳艳的,仿佛火烧。 起先,她立直身体,与我对视。十来秒后,丽枝别过脸去,笑着投子认输。 我仍凝视着她,不动声色地说:“你也变了。” 丽枝顽皮笑问:“我知道你会怎么讲,是不是要说,我变好看啦。” 讲完,屋子里响起银铃般的笑。 我一本正经地摇摇头,说:“不是。” 丽枝问:“那是什么?” 我说:“味道变了。” “不会是金钱的味道吧。”丽枝笑着问。 我摇摇头,说:“你变得更有女人味了。” 听闻此言,丽枝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她越如此,身上的女人味,就愈发显现了出来。 辅垫差不多了,我开始问起瑜珈馆的事。一聊工作,丽枝的劲头越发足了。好像此刻不是深夜,而是傍晚,忘了我次日还要上班。 我看了看表,不时问些问题,引导着她,讲起了开店之前的操作。 问到这里,丽枝望一眼我放在桌上的纸笔,仿佛隐约猜到了我的来意。当然,她误以为,我也想开店子。 于是,毫无保留,事无巨细地,将开店办证等所有流程,全部细述了一遍。 丽枝讲得细致,看得出,她很用心。 我很感动,待她讲完,我摊开那张纸,拿给她看,说开一家包子铺,前期准备是否恰当。 丽枝接过纸,嘻嘻一笑:“你要开包子店?” 我说:“我哪里这个本事。” 丽枝顺嘴问:“那是谁?” 我说:“杏花嫂。” 丽枝似有所悟地嗯一声:“原来你在做好人好事啊。” 丽枝与杏花是好朋友,比我俩认识更早。按理讲,杏花有了打算,自然会问丽枝讨主意,用不着我这个“外人”来插足。 我怕引起丽枝不悦,假装叹气:“没办法,受了老宋之托。” 丽枝哦了一声,情绪略有缓和。 怕丽枝误会,我又补充了几句:“杏花本想自己找你,又觉得不妥,怕你笑话她。” 丽枝不解:“我怎会笑话她。” 我说:“她没自信啊。” 丽枝点点头:“倒也是,和我一样,她也是个苦命女人。” 我笑:“你哪里命苦了。” 丽枝说:“哪哪都命苦。” 又说:“说不幸吧,杏花还有老宋。” 我接嘴道:“是啊,老宋是个好男人,他来我家,和我喝了一宿酒,拜托我当中间人。讲到动情处,眼圈泛潮,言之切切。你说,我能拒绝吗?” “好啦好啦,明白啦,大善人,大帅哥,你想问啥,就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笑:“果然是个温柔贤惠又能干的女强人。哈哈。” 调笑几句,接下来,我按照丽枝的建议,又将那张纸上的条目,增增减减,最后,重新整理了二十八条。 忙完起身,看看手机,已经凌晨两点了。我忙说:“耽误你休息了。” 丽枝说:“我倒没事,反正明天起得晚,倒是你,明天还要上班呢吧。辛苦了。” 我说不辛苦。 丽枝又说:“放心吧,你的付出,我会如实告诉杏花的。” 说完,留下一串咯咯地笑声。 我说:“千万别。大家都是朋友,我能尽些力,会很有成就感。” 顿了一会儿,我接着说:“老宋托我来找你,就好像当初你托我找d姐,都是一样的道理。”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对我的关照和爱护,何止滴水之恩,我自然记得的。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就是。” 讲到后一句,丽枝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她用牙齿轻抵嘴唇,样子特别妩媚。 第150章 上门 第二日中午,我和杏花约好,简单扒拉几口饭,便一起前往包子铺所在地。 到了铺面,管事的人却不在,去食饭了。没办法,只能等。 我喊杏花顺道逛一逛巷子,看看附近人流如何,了解一下其他店铺情况。杏花跟在我身后,总有些心不在焉。 我明白,老宋不在身边,她有些慌。于是安慰她,如果没谈妥,或者觉得不对,合同先不签就是。反正,她还没辞职,不用太担心。 杏花答应得好好的,但心里面,仍有些焦虑。 任何人,任何经历,都有第一次,这是没办法的事。我劝不了,也就不再劝。虽是中午,但此地人流量还不错。 附近有好几家大工厂,还有一大型在建楼盘,建筑工地没餐食,许多工人都会跑来用餐。楼盘刚开始建,工期怎么着也得一两年。杏花在此开包子铺,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领着杏花,穿过一条街巷,突然看到一家理发店,被门楣上的招牌惊住了。 这家理发店,名叫玲珑美发屋。看装修,应该才营业不久。只不知为何,理发店大门紧闭。门上,亦未张贴任何告示。 我本想向左右商户打听一下,可杏花在身旁,不太方便。 一方面,我不愿意让她知晓,我与朱玲珑之间的过往。毕竟,我是受骗者,是一个跌入爱河,却被欺骗的人。 这是我的隐疾。 另一个方面,我怕打听这些事,会让杏花心生误会。 名义上,是来帮她,结果,却在办自己的事。 杏花本来就有些慌张,若见我如此,更会胡思乱想了。 我望几眼理发店,心想,理发店不会走,等帮杏花把事办妥,再来调查不迟。转一圈回去,超市的管事者已经到了。 见了面,谈完细节,才知道,超市要近两个月后才营业。 超市外面的商铺,要与超市同时营业,但一半的铺面,已经租了出去,正在进行内部装修。当然,签合同时,会往后延推两个月。 其实,对杏花来说,是更大的利好,让她有更多时间作充分准备。只是,老板不在,要下午三点才能签合同。 我说:“我们赶着回去上班,请假来不及了,能不能晚上签?” 管事者说:“我请示一下老板,尽量争取。” 接着,管事者问杏花要了电话,说有了消息,就通知她。 杏花点头说好。 分别时,管事者以为我们还没考虑周全,又补充一句:“你个铺面,地段很好,唯有一个缺陷,面积略小了一些,但开包子铺刚刚合适。你们夫妻,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管事者误会了,以为我和杏花是夫妻。我本想解释,又觉得没必要。 倒是杏花,听到夫妻二字,脸刹那间飞上两片红云。 一路无言,快到厂门口时,杏花轻声说道:“真不好意思,阿谦,给你添麻烦了。” 我望她一眼,真诚表示:“千万别这样讲,嫂子。要不是陪你过来,我怎么会知道,这里开了一家理发店?” 杏花问:“什么理发店?” 我暗叫一声不好,不小心说漏了嘴,灵机一动,赶紧补救:“刚才和你穿街走巷时,看到一家老式理发店,让我想起了我爷爷。以前,他是个穿街走巷的理发匠。最大的梦想,就是开一家理发店。所以,我看到老式理发店,特别亲切。” 杏花问:“你怎么不进去逛逛?” 我笑:“我有要事在身,今天的任务,是陪好嫂子你。别的事情,一概靠边站。” “你真好。”杏花声音很小,低下头,眉头逐渐舒展。 到了公司,刚打完卡,上班时间就到了。 来到办公位,打开电脑,正处理文件,西施突然坐在椅子上,靠近过来,笑吟吟地和我打招呼:“嗨,范老师,中午怎么不见人,跑哪去约会去了?” 我知她在开玩笑,打趣道:“跟谁约会啊,和你吗?” 西施笑:“哈哈,可我配不上范老师。” 我追问:“为什么啊,因为我叫范谦,而不是范蠡吗?” 说笑完毕,西施环顾四周,忽轻声低语:“中午,有个大美女来看你。” 我只当她还在开玩笑,说快莫调侃我了。 西施说:“真的,雷总来了,你人缘真好啊。调到行政部了,老领导还很关心你。” 看西施的神态,不像讲笑,我问她:“雷总讲什么了吗?” 西施说:“我正趴在桌子上,准备午休呢。雷总就来了,我问要不要给你打电话,雷总摆摆手,说不用了,过来看看就好。” 我若有所思,总觉得此事有些奇怪:“看一眼,就走了?” 西施答:“对啊,她还带了个美女,一头大波浪,很时尚的穿着,一看就不是我们公司的人。” 我心中一动,莫不是她?欲要问更多细节,西施却讲不出来。 “不过,趁她们走开,我悄悄拍了张照。” 说话同时,西施打开手机,给我看图片。只拍到侧面,但很明显,照片上的女子,是d姐。 我心说,d姐怎么来公司了?她是找雷总聊天,顺道看看我,还是另有原因?按道理,都不应该啊。 我把手机还给西施,道了声感谢。 我想给d姐发条信息,找到她的名字,犹豫片刻,又作了罢。隔了半小时,还是没忍住,点开d姐的朋友圈,想看看她会不会说些什么。 d姐的朋友圈,设置了三天可见。关于探望公司一事,她什么也没说。细一思量,的确不可能讲什么。 不过,我看到一条转租信息。起先,我没在意,随手点进去,却发现图上的地方,像极了我和杏花中午去的那家超市。 再看文字,后面留有联系人电话。中午看铺面时,杏花打过招租信息上的电话。我问她要来号码,一比对,果然一模一样。 我暗忖,莫非那也是d姐的产业?如果是这样,正好可以讨个人情。 我反复思考,于下午五时,拨通d姐的电话,一开始,就向她表示感谢。 d姐问:“感谢什么呢?” 我笑:“感谢d姐的关心,如沐春风。” d姐笑:“我关心你什么了。” 我跟着笑:“我也不知道。反正,有个大美女跑来看我,我特意开心。” d姐说:“可惜喽,你是大忙人,如果没预约,根本见不到面。” 我赶紧求饶:“你快莫嘲讽我了,晚上肯定要失眠多梦睡不着了。” d姐话锋一转:“那么,你就是躲着我,不敢见,不想见,不愿意见。” 我说:“那更不可能了。” d姐说:“那好,我给你一个地址,今晚八点,去那里碰头,你敢来吗?” 我笑:“怎么不敢,求之不得呢。” 几乎在挂断电话的同时,手机就叮咚一声,d姐把地址发了过来。 看到那个地址,我微微一怔,这才明白,为什么在电话中,d姐要问我敢不敢去了。 第151章 分寸 d姐发来的地址,位于一处小区,小区名叫湖畔花园。见面地点在e栋十楼,1007房。 以我对d姐的了解,这次见面,应该不会有其他人。我大醉那次,d姐去过我出租屋。 那是迄今为止,我俩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密闭空间相会。其他时间,见面要么在星巴克,要么在电影院。又或者,在街头漫步。 晚上八点,去小区单独见面,任谁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说实话,我有些犹豫。我当然知道,d姐是个好女人,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讲,称得上是我的贵人。以后,应该还会源源不断地,给予我支持和鼓励。 可是,我有自己的理想和人生,不愿意成为金屋藏娇的那个“娇”。但我又知道,今晚的约会,我必须去。 不只是因为我向d姐夸了海口,不去赴约,肯定会被轻视被嘲讽。甚至因此,而与d姐一拍两散。 另一个原因,则关乎杏花。我答应过老宋和杏花,要帮她办成这件事。 去见d姐,正好与杏花也有关系,说不定,在租铺面这件事上,d姐能够帮忙说几句话。 她与超市老板相熟,才会帮忙转发招租信息。相熟的人说句好话,远比陌生人写一篇万言信管用。 真是念什么来什么,正挂念着杏花,她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杏花说话很小声,问我是否方便。应该身旁有人,怕人听到她谈电话。 一问,果然如此。杏花在电话中所谈之事,仍旧与铺面有关。 原来,管事的汉子刚打电话给她,说已经和老板谈妥,让杏花晚上八点,过去签合约。 隔着电波,我也听得出来,杏花很是兴奋,但在兴奋之中,又略带一丝紧张。 毕竟,开店创业,于她而言,是人生第一回。若赢了还好,甚至可能改变命运。输的话,则要从头再来。对杏花而言,无异是一场沉重的打击。 我问她:“你信得过我吗?” 杏花说:“什么话呢,不信你,还能信谁。” 我说:“那你打个电话过去,跟他们说,事情有变故,明天过去签。” 杏花不解:“明天去?可他们说了,今晚八点。” 我说:“没事的,我晚上去找找d姐,她认识超市老板。” 杏花一听,立即兴奋起来:“这样啊,那太好了。” 丽枝的瑜伽馆,租的是d姐的房子。当时,丽枝没拿下房子,很焦虑,最后,是我找d姐说了情,才尘埃落定。 个中曲折,杏花听丽枝讲过。如今,丽枝的生意红红火火。杏花不免心生憧憬,觉得若包子铺也与d姐有了关联,生意一定也不会差。 下班后,我去食堂简单吃了个饭。回到家,沐浴更衣,换上d姐送我的衬衫,配上深色西裤。 对镜自照,不免有些得意。 想来想去,觉得空着手,实在不妥。应该带些什么呢?以d姐的条件,什么都不缺。况且,带些贵重之物,反而显得俗了。她也不会要,恐怕还会责怪,说我打肿脸充胖子。 最终,我的目光停留在书架上。略一思量,有了主意。 我走到书架旁,抽出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这本书才买来不久,送给d姐恰如其分。当然,光送书,也不够诗意。 我找来纸笔,谋划构思,一挥而就,写了首藏头诗。 写毕,看了看,与今晚相会的意境,颇为相似。于是,将纸对折,夹在书页中。 准备妥当,看看表,刚刚七点。湖畔花园离我租房不远,走路过去,不过十来分钟。 坐在沙发上,翻了几页书,刷了会视频,都无法静心,想着要与d姐在小区见面,竟有些迫不及待。 在屋里待不住,干脆下楼闲逛。带上钥匙手机出门,走了几级台阶,又退回去,开门进屋,找出古龙香水,往空中喷了一喷,然后往前走一步,让身体沉浸在香水的包围中。 洒完香水,再次出门。刚下到一楼,在楼道口碰到素琴。 她满面春风,眉眼生动。我问她遇到什么好事了,如此高兴。 她答:“刚才去闲逛,碰到个搞直播的女孩,瞬间想起小时候,那时真开心啊。” 我说:“对,少小时候,无忧无虑,真好。可是,回不去了。” 素琴见我拿了本书,笑着问我:“又出去吟诗作赋了?” 朋鸟社的事,我对她提过一嘴。 当然,我隐瞒了一些信息。比如,朋鸟社除了我这个挂名顾问,其他社员,全为女性。而且,皆是三十往上的女性。 我嘿嘿一笑,说:“在家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转一转,看看风景,找找灵感。” 素琴说:“是个好办法。” 顿了一会儿,又说:“我准备买台电脑。” 前几日,素琴跟我讲过此事,说要学习打字,把她自小的经历,写出来。我当时我只以为,她随口一说,肯定予以鼓励。没想到,她还真行动了。 我一听,立马回:“好呀,好呀。” 素琴略带羞涩地说:“我就一个小白,到现在,连电脑打字都不会,到时,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得麻烦你,给予指导。” 我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该向你学习才对。” 告了别,正在走,素琴又叫住我:“还有件事,我想了很久,觉得应该告诉你。” 我回头,见她略带羞怯,便问她怎么了? 素琴说:“前天晚上,阿超来我家了……” 这时,有位租客下班,推门而入,我们站在楼道口,一时无语。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问:“曹超,他来干什么?” 素琴犹豫了一会儿,把门拉开:“望着街巷外面,说到门外说吧,这里人来人往,别挡着他们。” 我点头同意,跟着素琴来到屋外。 “其实也没什么,他觉得自己欺骗了大石,心有愧疚。”素琴小声嘀咕。 我暗忖,你小子对大石有疚意,跑来找素琴啥回事? 我轻吟道:“司马昭之心,哈哈哈哈。” 素琴一听,反而笑了,像安慰我,又像对谁承诺似的,说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第152章 甜柔 我路过湖畔花园好多回,但从未真正留意过。 湖畔花园是高档小区,我不会想到,有一天,我会走进这里。高档小区,管理严格,我原想假扮住户,混进花园,试了几次,均没成功。 无奈,只得给d姐打电话。谁知,打了两次,都未接听。 难道这是d姐对我的考验?我站在小区门口,左右环顾,犹豫彷徨。 准备第三次拨打电话时,身后响起了“小范顾问”的叫声。 熟悉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颤颤的尾音。回过头,正是d姐。 出乎意料,她穿件牛仔裤,白色格子衫,臂弯里挎着一只浅灰色的包,头发扎成了辫子,看起来清爽怡人。 打过招呼,问候完毕,我跟着d姐,前往小区。 有气场的人,果然不一样。d姐走在前头,没刷脸,也没刷门卡,保卫见到她,立马用感应锁,帮她开了门。紧接着,还朝她敬了一个礼。 进入湖畔花园,里面的景象,比我想象中的更豪华。 假山、喷泉、亭台、绿廊,营造出园林般的观感。穿过d栋,e栋近在眼前。 我没去过d姐家,但她住的小区位置,我是知道的。 我暗忖,湖畔花园莫不是她的另一个家? 作为富家太太,她有几套房不足为奇。但我实在不明白,她为何把会面地点,安排在这里。 难道e栋1007空无一人,是她狡兔三窟中的一窟?然而,看e姐的神态,对此地并不十分熟悉。 正胡思乱想之际,e栋到了。进到电梯,我按下十楼。 电梯里除了我俩,并无别人。 d姐盈盈欲笑,她不发声,我亦默然不语。 出了电梯,d姐伸出纤纤玉手,从包里掏出钥匙,却不开,反递给我。 我心中会意,接了钥匙,把门打开。 进到屋里,里面的装修朴实自然,但陈设井井有条,墙上挂着抽象派的画,艺术气息极为浓郁。 d姐放下坤包,带我参加房间。这是一套三居室,大约有120平。 有两处阳台,靠南面的阳台,花香浓郁,还栽了一棵百香果。 果树下,摆着一个吊带椅。 参观完毕,d姐问我:“怎么样?” 我只当这是d姐另一处房产,不断点头:“非常棒。” d姐追着问:“棒在哪呢?” 我说:“无论设计,还是家具,陈设,以及墙上的装饰画,都显示出房主格调高雅,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d姐笑:“哈,得了你的夸奖,慧姐肯定会喜不自禁。” 我只当d姐在诈我,问:“慧姐是谁啊?” d姐却不回我,只问:“你要不要搬来这里住?” 啊!我显然没料到,d姐有此一问,下意识地笑:“这么高档的小区,哪是我这种小打工人住得起的。” d姐杏眼微瞪:“谁跟你提房租了。” 我吞吞吐吐道:“你刚才不是讲,这是慧姐的房子么。” “对啊,又怎么样呢。” d姐望着我,眸子里闪着波光。 与人对视,向来是我的强项。但在此刻,面对热情的d姐,我却怯了:“慧姐,她人呢?” “怎么?怕我讹你?”d姐没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追着我问问题。 “当然不是。”在豪华小区的单元间里,d姐的气场愈发强大,我明显底气不足。 见我呆愣,d姐突然笑了:“慧姐是我一个姐们,上个月出去了,要在国外待一两年呢。出国之前,她拜托我一件事,让我每周来一次,帮她照看一下花花草草,暖一暖房。当然,她还托我请清洁阿姨,但她不放心,非让我来当监工。” 原来如此,我放下心来。我一直担心,这是d姐的房产,她约我在此见面,是想让我长住此地。若如她所愿,我与一只没有梦想的咸鱼,又有什么区别呢? 好在不是,我想多了。我问d姐:“怎么不租出去,这里的租金,应该不便宜。” d姐灿然一笑:“慧姐可不在乎这点房租,再说,她可不愿意,看到乱七八糟的人,住到她家里来。” 我问:“那我呢,如果我住进来了,她知道了,肯定会怪罪于你。” d姐一愣,显然没料到我有此一问。但她到底是d姐,反应很快,静静地望着我:“你能不一样吗?” 我本想问问,我有什么不一样。但看着她的样子,又忍住了。 见我欲言又止,d姐以为我动心了,继续劝:“如果你住进来,顺带着,可以帮忙收拾打扫,也算帮了我大忙,让我省心省力,不是么?” d姐所言,的确有情有理,我问她:“你为啥对我这么好?受之有愧啊。” d姐说:“愧啥啊,你完全值得。” 我说:“这个回答太牵强了。” d姐说:“你把眼闭上。”我 暗说,你想干啥?不会在我脸上,来了个吻吧。“闭上眼睛。” 见我面带迟疑,d姐再次催促。 我无奈笑了一下,乖乖照办。 过了两秒,我听到d姐轻语:“好啦,天亮请睁眼。” 我睁开眼睛,看到一只玉臂横在眼前。 我说:“白,真白啊。” d姐嗔道:“说啥呢,看手指。” 我这才发现,她戴着那枚宝石戒指。瞬间,我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枚戒指价值十万,但我没贪心,还给了d姐。所以,d姐很感动,视我为自己人。 如今,又让搬到湖畔花园,还美其美日,帮了她的忙。 然而,我假装不解,笑着问她:“啥意思呀,这是。” d姐知道我懂,也不拆穿,干脆由着我,含笑带嗔地骂:“笨,真笨。” 时间还早,d姐泡了一壶菊花茶。 菊花茶清香爽口,接连喝了两杯,我从包里掏出那本《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递给d姐:“给你带了件礼物。” “啊。还有礼物拿啊。真好。”d姐接过书,面色酡红,像极了正在恋爱的小姑娘。 “我还作了一首诗,写给你的,就在书里,打开看看。” d姐取出纸条,打开时,胸膊明显抖动得更厉害了些。 望着纸上的诗,她吟出声来:“d月轻抚佳人面,姐仪翩翩惹人羡。真情流露似甘泉,好景常在心间藏。” d姐连续念了两遍,念毕,笑道:“藏头诗啊。谢谢你,谦弟。” 我说:“我才要谢谢你呢。” d姐问:“咋又要谢我了。” 我说:“谢谢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参观你姐们的房间。可是……” “可是什么?” “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不能搬来这里住。原因有很多,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 “没关系的啊。”d姐笑着说,“我当然理解,你别有压力哦。你越是这样,我越觉得你……” 说着话,d姐再给我倒了一杯茶,才接着说:“越觉得你,可遇而不可求。” d姐摆弄茶具时,手指翻飞,如行云流水,让我惊艳。 又饮完一杯茶,d姐站起来,走进卧室,站在落地镜前,摆动柔软的腰肢。 我以为她要补妆,谁知,她把我喊了进去:“你过来。”。 声音柔柔的,甜甜的。 第153章 理解 我缓缓起身,走向卧房,走向d姐。突然,d姐抓起遥控开关,按了一下,屋里的灯,瞬间变成了暖黄色。 灯光变幻那一刻,我恍惚了一下,想起了那个醉酒之夜。 至今,我仍弄不明白,d姐那枚珍贵的戒指,是如何落到我家床板上的。或许,趁今天这个机会,可以问问她。 卧室的床,比我想象中的更大。没有被子和被单,只有一张绿色的床垫。床垫上,还绘制着一只大大的气球,有一男一女,坐在飞球上,有点环城旅游的意味。 d姐走到梳妆台前,坐了下来。我站在屋子中央,没再挪步子。 d姐回眸一笑:“傻站着干嘛,过来,帮我把项链取下来。” 我听命行事,走到她身后,真正离她近在咫尺。d姐把头发捋到一边,脖子里的雪,立即铺陈在我眼前。 白色光芒耀眼,我轻轻咽了一下喉咙。抬起手,似乎要把那雪,掬一捧起来,饮进肚腹里去。 d姐戴的翡翠项链,由大小不一的翡翠珠子组成。这些珠子,大约二十来颗。取项链时,我不免碰到了d姐的脖颈。 那一刻,我看到,她肩膀微微抖动了一下。我双手拿住项链,微微靠近她的后背,准备从她脖子上,将项链取下来时。 d姐突然抓住我的手:“别动。” 说话同时,她轻轻用力一拉,我整个胸膛,紧紧贴在她的后背。“别动。” 她重复着相同的话。透过梳妆桌上的镜子,我看到了那条翡翠项链,正在闪闪发光。 “好看吗?”她问我。 我以为她问我项链漂不漂亮,轻声作答:“当然漂亮。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项链。” d姐轻轻拍了一下我的手:“唉呀,我问你这双玉手,好不好看。” 不待我回答,她接着说:“看啦,多么洁白的两双手啊。你说,若是拍成照片,放在一起,别人能分辨出来,哪双手是你的,哪双是我的么?” d姐坐在凳子上,我半边身体的重量,压在她的肩头,但她一点都不觉得乏累,反而很享受。 时间滴滴哒哒,我看到梳妆镜里的d姐,灼灼其华。而我,脸像火绕云,心砰砰直跳。同时,我亦感觉到,d姐身体的颤动,像无数暗流,在不断奔涌。 如果说,醉酒的夜晚,d姐照顾了我一夜,然而,那是在我没有知觉的情况下,就算她极尽温柔与体贴,我也根本感受不到什么,因为全忘了,一点记忆都没有。 此刻,我十分清醒。因为清醒,所以慌乱。好在d姐终于觉得有些累了,她将项链从我手中取下,摆在梳妆台上。 转了个身,再次拉起我的手,让我陪她跳了一曲恰恰。跳舞时,不知有意还是无心,d姐的罩杯,不时与我轻轻一碰。 碰得我神游太极,心里一片兵荒马乱。 跳完舞,d姐俯在我耳边,轻声问:“我们回家吧。” 我嗯一声,说好呀。心里却想,这就完了? 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再回想醉酒之夜,难道什么都不曾发生? 那为什么她的戒指和发卡,一个落在沙发上,一个落在床板中? d姐容不得我想太多,像算好了时间似的,九十过一刻,d姐带着我离开了湖畔花园。 出了花园大门,d姐说:“要不,我把钥匙给你,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就搬过来住。房子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你住时来,也有些人气,算是帮我一个忙。” 我说:“我先想想好吗,钥匙还是放你那里,要不然,我有压力。” d姐说:“好,不逼你。只要你有需要,随时找我。” 我说好咧。 来到路边,我以为d姐会打车回家。 等了一会儿,没有出租车经过,d姐指着天空说:“你看,今晚的亮真圆。” 我点头同意,想起了床垫上,那个坐在气球里的女孩。 “不打车了,我们散步回家吧。”d姐像个撒娇的姑娘一样。 我说:“正好可以说说话。” 走在路上,d姐拉东扯西,似乎永远有讲不完的话题。离d姐家只差四五分钟路程时,我才找到插话的机会。讲着讲着,我讲到了昨天中午,d姐去我公司的事来。 d姐果然中了计,问我:“知道我为什么去吗?” 我摇头说不知。 d姐说:“哼,不告诉你。” 我笑:“你什么都没说,但你什么都说了。” d姐笑而不语。 我问d姐:“知道我那天中午,去哪了吗?” d姐故意说:“肯定是陪美人了呗。” 我假装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 d姐假装镇定:“说说看,陪哪个美人来着。我认识吗?” 我说:“你还真认识。不过,这个美人除了罩杯或可与你一战,其他皆远逊于你。” 听我这么一说,d姐的脸色才逐渐好转。我与杏花之间,没什么好隐瞒的。 接下来,我将杏花的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包括,老宋对我的托付。 “中午,看完铺面回公司,快下班时,我看到你朋友圈转发的招租信息,和杏花想要铺的房子,是同一个地方。杏花嫂吃过很多苦,老宋重情重义,他俩对我都很关照。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请你和老板打个招呼,看看房租能不能优惠一点。” d姐问:“你今天来湖畔花园,就是为了跟我讲这件事?” 我说:“怎么可能呢,你把我想哪去了。” d姐继续问:“那你为什么来?” 我回:“人这一生,会遇到无数人,但就像你说的,真正契合相投者,可遇而不可求。” 路灯昏暗,但我看到,d姐脸上笑容特别明丽。 “问你一件事哈。”d姐停下脚步,面朝向我,“你信任杏花吗?” 我用力点点头:“就像你信任我一样。” d姐说:“以我和超市老板的交情,若我开口,她肯定会给我一相面子。多了不敢讲,一个月少五百块房租,肯定没问题。” 我大喜:“能少五百,对杏花嫂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好事。” “可这样做,没什么太大的意义。”d姐接下来的话,又让我陷入迷茫。 沉默了一会,我淡然说道:“超市老板卖你一个面子,你就欠了他一个人情。 我明白,你不想出面,我能够理解。我的确很想帮帮杏花嫂,但我也希望你知道,我绝不想让你为难。” “谁说我不帮了?”d姐像在玩年轻情侣间的游戏一平,笑着用肩膀撞了一下我,“不是不帮,而是要趁这个机会,好好帮一把,帮出名堂来。” 啊!我再次被d姐惊讶到了。 “但我有一个条件。”d姐再次变脸,一本正经地望着我。 那模样,就好像,如果我不答应,今晚就一拍两散。 第154章 条件 我停下脚步,问d姐什么条件? d姐说:“我要入股。” “入股?”我不明白她的意思,以d姐的身份,怎么会看得起这样的小生意? d姐不理会我的疑惑,继续说:“房租费我来出,就算入股的资金。如果亏了本,我分文不取。赚了钱,我分两成。” 杏花对开店,虽上心,却头一回,不免忐忑,若d姐资助房租费,相当于大大降低了她的风险。 就算分二成利润,她肯定是愿意的。 我点点头,说去说杏花商量。 d姐又说:“杏花信任你,你也信任她。再说,我不方便出头,杏花赚了钱,就转给你好了。这样安排,妥吗?” 闻言,我又是一惊。显然,d姐在变着法子,给我找赚钱的门路。 此前,她三番五次,问过我想不想做点什么事?我双手一摊,表示就是个打工人,没时间,亦无本事去做别的。 饶是如此,d姐对此念念不忘,总觉得,打工非长久之计,还是得有自己的事业。这份事业哪怕很小,也不怕。 因为任何事情,都是从小处起步的。 d姐如此重情重义,我只觉得自己无以为报。所以,每每她提起此事,我都说,再看看。 想不到,我不曾答应,d姐却从外围入手。我若拒绝,对杏花也是个打击。 思谋再三,只好同意。 d姐一听,特别高兴,跟我分析起,那家超市的优势来。按照她的判断,在那里开一家包子铺,肯定是有利可图的。但她同时担心,杏花一个人,忙前不顾后,再说,搞餐饮是个累人的活。 “若想做大,就是请人。当然,开始阶段,让她经历一下,也是好事。”d姐很少在我面前讲这些事,但听她分析,头头是道,一听,就知道,是个生意场上的老江湖。 我动情地说:“我何德可能,遇到你们。此刻,我纵有曹超口灿莲花之才,也无法说出感谢之万一。我只想说,你们的恩情,我铭记于心,没齿难忘。” d姐眉心一动:“我们?你还有个‘们’啊,是谁呢,讲来听听。” 我说:“你看,一激动,就出了错误,讲话也不利索了,还被抓了个现行。” d姐哼了一声:“开店的可是杏花,我帮的是她,你可别自作多情。” 我说:“你越轻松随意,我越觉得,你在心里,份量越来越重了。” d姐俏皮道:“啥,是不是影射我长胖了哦。哎啊,书读得多,就是不一样。” 我顺着d姐的话往下讲:“肉长在别的女人身上,叫肥胖。长在你身上,那是丰润,富态,贵妇,优雅,淡定……” 我连着讲了好几个词,还要继续,被d姐叫住了:“快打住,再说下去,词典都不够用了。” 气氛十分愉悦,空气中,也能闻到甜甜的味道。 辞别d姐,回到租房,开了大道,径直去往顶层,准备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杏花,以免她忐忑不安,一直担忧。 奇怪的是,杏花屋里竟然没亮灯。自当了舍管,杏花晚上八点就下了班,平时大多待在家里。 我暗忖,莫非要开店了,压力大,从现在就开始节约,连灯都不开了?站在门口,抬手敲门,敲了几次,均无反应。 我想,或许冲凉去了吧。于是,下楼,准备待会再来拜访。回屋,待了七八分钟,想起d姐所说之事,颇为激动,急欲告知杏花嫂。 再度返身上楼,透过地面门缝,仍未见到屋里有灯光溢出。我不死心,几度敲门,仍不声不响。 我找出手机,给杏花打电话,打了两次,亦不接听。这是咋了?我心想,莫不是老宋给她打电话,讲了什么事,她心情烦恼,出去漫步,连电话也不想接? 我左思右想,皆不得要领。迈步下楼,到了三楼,正在开锁,楼梯间传来脚步声。听声音,很明显,是女子的脚步声。 我尚未回头,便听到杏花嫂在喊我:“阿谦,回来了呀,我正准备找你呢。” 我闻言一愣,见她笑容满面,定然有好事,心中石头落了地。杏花走到近处,左右两手,都拎着东西,一只袋子里,装着两支啤酒,另一只瓜了,则拎了西瓜和凉菜、鸭脖之类吃食。 我说:“想到一块了,我刚从顶楼下来,也没找见你,打了几个电话,都没反应,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杏花双手上场:“去买了点宵夜,双手没得空,听到手机响,不知道你打来的,也就没理会。” 我笑:“看来,心情不错,有喜事呀。” 杏花说:“得感谢你,买了两支啤,准备小小庆祝一下。” 说话时,杏花往我屋里望了一眼,笑着征询我的意见:“不想上顶楼,太累了,要不,就在你家,陪嫂子吃点宵夜,喝杯酒,会不会打扰你?” 我赶紧说:“怎么会呢,只要你不嫌弃。” 说着话,我开了门,作出请的姿势。杏花进了屋,用臀胯将门合上,走到桌前,放下宵夜和酒,又问:“可否借水龙头一用,净一净手。” 我说:“当然。” 言毕,我先行一步,跑过去,开了阳台上的灯。杏花洗好手出来,我已摊开吃饭。杏花从洗手间出来,眉目生动。 除了洗手,她还顺带着洗了一把脸。脸颊之上,还沾着水珠。我想起上一次,她来我家,眼睛沾了脏物,我特意拿出一块新毛巾,她用过的,如今还挂在阳台上。 于是,去了阳台,挂下来,递给她:“你上次用过的。” 杏花接了:“你真有心。” 我笑:“必须的,你是我嫂子啊。” 杏花说:“真好,真好。” 开酒时,我才发现,家里的开瓶器不见了。 杏花见状,笑言:“别找了,瞧我的。”话音刚落,她拿起啤酒,将盖子放在嘴里,用牙齿轻轻一咬,盖子就松开了。 她把开过的酒瓶,放在我面前,问:“介意吗?” 我不知她竟然有这样的技能,满脸惊讶,一时误会了她的意思,竟连连点头。 杏花脸颊飘红:“啊,真介意啊。” 说话时,她把那瓶酒,拿过去,摆在自己面前。 然后,抓起另一支啤酒,用筷子作支撑,轻轻一撬,神奇般地,将啤酒盖子撬开了。随后,将酒摆在我面前。 杏花这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速度极快,我一时看呆了。 待明白过来,赶紧解释:“怎么会在意啊,想不到,你技术这么好。老宋,他好福气。” 我有些语无伦次,为表示不介意,伸手,将她面前那瓶酒,与我的那瓶酒,进行对换。 第155章 幸会 杏花心情好,也就不计较这些细节。 随后,我找来碗筷,将凉菜和鸭脖,分门别类,装进盘子里。又将一次性筷子,换成我日常所用的竹筷。 杏花静静地看着我,见我拿来两个玻璃杯,意欲倒酒,她才出手阻止:“别用杯子了,就用瓶子吧,直接吹。” 我一听,沉住气,先没讲d姐的事,准备先试图探一探她的底:“今天有啥好事了?” 杏花只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嫂子高兴。人一高兴,就想喝点酒。” 我问:“上次和丽枝在你家吃饭,也没见你喝酒啊。莫不是,怕老宋不高兴?” 杏花说:“嗨,嫂子胆子那么小吗?” 我赶忙解释:“当然不是,你是心疼老宋,怕他喝醉了,没有照顾。” 杏花说:“不瞒你讲,以老宋的酒量,不一定喝得过我。” 我欠身一笑:“嗨,坐在面前的,还是个酒中高手呢。幸会,幸会。来,握个手,认识一下。” 杏花配合着我,站起来,和我握了一下手。 行完握手礼,各自坐下。 杏花举起瓶子,和我碰了一下:“来,为未来干杯。” 喝完一口酒,我问:“啥喜事啊。” 杏花抿着嘴,接着笑了一下:“你不刚才也去找我么了,有什么事,你先讲。” 我说:“女士优先,你先来。” 杏花说:“要尊敬妇女,尊敬嫂子。” 我说:“我行问的,先来后到,不能乱了规矩。” 杏花夹住一只鸡瓜,却不吃,反递到我碗里:“来,吃个鸡瓜,多抓点钱在手里。” 听她这么说,我便知道,此事肯定与包子铺有关。 果不其然,又喝了口酒,杏花主动讲起宵夜的缘由来。 在我回租房的路上,杏花接到一个电话,超市管事人打来的,语气极为尊敬,好像杏花是她的尊贵客户一样。 起先,杏花莫名其妙,再三问询,才知道有人帮杏花说了话。追问这位贵人是谁,对方也不清楚。 杏花抓起一只鸭脖,咬了一口,说:“开始,我想了许久,心想莫不是个陷阱。后来,我恍然大悟,知道贵人是谁了。” 我问:“是谁啊?” 杏花摇头晃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显然,杏花误会了。我静静地看着她,不知如何向她解释。 或许,解决了租房的事,压力大减,她状态不错,整个人很放松。人在放松时,最容易拍出好看的照片。 同理,轻松自如的杏花,举手投足间,都有种别样的美感。 这种美感,以前我未曾在她身上见识过。 “难怪呢,你让我缓一缓签合同。管事者说,房租可以降五百呢。一月五百,一年就是六千。我的乖乖,可不少呢。”杏花言语夸张,颇为搞笑。 我实话实说:“我不认识超市老板,更没去找他。” 杏花一脸的不相信:“你就别骗我了,我才不信呢。” 我换了个话题,问她:“如果不要你出房租,你只管卖包子,成不?” 杏花放下筷子,站起身,用手指贴在我的额头上:“你莫不是发烧了吧,讲糊话,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我说:“还真有。但赚到的钱,你得分出去二成。当然,如果不赚钱,对方分文不取。” 杏花说:“很好啊。相当于我完全不用担风险,只付出劳动就可以了。表面上还是打工,但比打工强多了。” 我笑:“也不是打工,实际上,你还是老板。怎么说呢,对方算投资你吧。” 杏花跟着说:“对,对,就叫投资。多好啊,我有人投资了。不过,你不会在逗嫂子开心吧。” 说着话,杏花掐掐自己的胳膊,痛。但她仍不肯信,借着酒间,跨步过来,在我的脸上掐一掐,看到我的脸颊留下印痕,变了颜色,她才放手。 “竟然是真的。哈哈哈。”杏花开怀大笑。 再碰一次瓶,杏花瓶子里,就只剩下三分之一的酒了。我决定实话实说,把与d姐见面的,告诉杏花:“就像你说的,我的确去找了人,但不是超市老板。” 说话时,我略略低下头来。 杏花追着问:“那是谁?” “d姐。我去找了d姐。”我声音如蚊虫。 杏花单手撑腮,罩杯与手臂来了个亲密接触。因为接触,将罩杯挤到了原来的位置。 我望一眼,又赶紧盯着桌上的鸡瓜。由着鸡瓜,再次想起,杏花穿的那件印有图案t恤。一边是心形图案,一边是握紧的拳头。 我拼命忍住,才控制没笑出声来。 我吃了一片海带,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讲:“d姐和超市老板相熟,通了个话,他就同意了。d姐还给我一个建议,说你人好心善,挺不容易,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她让我入股,负责交房租,分担你一些压力。” 杏花听到这里,激动一起,举起瓶子,和我碰了一下:“我就知道,帮我的贵人,肯定不一般。原来是你啊。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话,杏花一仰脖子,将剩下的酒,一口喝尽。 我继续解释:“分利润的事,也是d姐建议的。你不会怪我贪心吧。” 杏花眸子发光,热切地望着我:“怎么会怪你呢,感谢还来不及。别说二成,三成四成我都愿意。” 我赶紧说:“二成就够了,足够了。” 房租的事,我说了谎。因为,我若讲了真话,反而会让杏花担心。另外,传了出去,难免风言风语。 影响我倒还是小事,给d姐造成困扰,问题就大了。她是我的贵人,现在也是杏花的贵人,我们岂能让贵人蒙羞呢。 桌上的菜,只吃了一半,杏花手上那支酒已经见了底。 倒是我那一瓶,还剩上小半支。 杏花脸上酡红一片,接到超市电话,乐不可开支,买了酒菜,本想小小庆祝一下。 不曾想,我又给她带来更大的好消息,兴致愈发高昂。 一瓶酒很快喝完,仍不能尽兴。于是,说道:“我再去买两支啤酒。” 话音未落,她已经站起来,直奔屋外而去。 第156章 媚艳 杏花一走,我亦起身,去往洗手间,扯根毛巾,洗了把脸。 洗完,晾毛巾时,才意识到,这是杏花用过的帕子。 我对镜自照,脸颊之上,有些微微泛红。回客厅坐下,屋子里似乎能嗅到,女子淡淡的香味。 想着待会,杏花就会带着啤酒回来,心里突然涌上一种莫名的情绪。 我拿起啤酒瓶,放在嘴边,轻啜两口。随后,放下,脑海中浮现杏花满面春风的模样,忽又起身,返回洗手间。 交了水费,回来坐下,浑身舒坦。 不一会儿,有人轻轻敲门。我知是杏花,开了门,果然是她。 杏花手里提了三支啤酒,满脸喜色。 我正欲开口,说这么多酒,咋喝得完? 她已经行至桌旁,将酒摆在桌上:“今天高兴,我喝两支,剩下一支给你。” 说着话,将瓶子放在嘴边,轻轻一咬,盖子就开了。随后,举起啤酒瓶,对我说:“谢谢你,谦弟。” 我举起瓶子,和她碰了一下,她说:“这瓶酒,我分三次喝完,你随意。慢慢来。” 你心说,你可千万别喝醉了。若是醉了,扶你到顶楼,来往邻居见到,难免传来闲话。 但我多虑了,看杏花的架式,她还没醉,我就会先倒下。 杏花果然豪爽,三次举杯,立马就将那支酒一饮而光。 饮毕,她说声抱歉,去了洗手间。 片刻,杏花重回客厅,坐在我对面。她同时洗了把脸,但没用毛巾擦拭,脸上还留有水珠。另有一绺头发,掉落不下,遮住左半边眼睛。 正因为这绺头发,让她多了许许媚艳之色。我望着她洗过的脸,突然生出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杏花又咬开一支啤酒,但没着急喝,而跟我讲起了开包子铺的各种细节。 看得出来,她对如何做包子,已经有了些心得。然而,对于如何经营,怎样打开局面,却没有细致谋划。不过,倒也正常。 同时,我讲了我的理解。 比如,如何做好铺面设计,如何加强宣传。甚至,我还提到了短视频。毕竟,d姐支付房租,让我来收那二成利润。 杏花不知背后曲折,只当我是投资人,作为合伙人,我自然应该出力。其实,我有很好的设想,但只是纸上谈兵,未曾实践。 如今,和杏花面对面畅谈,亦发现事情千头万绪。虽是小小包子铺,但若认真运营,也很多门路、技巧,尤其在自媒体时代,说不定,光是拍包子铺的日常,都有可能走红。 听我这么一说,杏花亦兴奋莫名。抓起一支酒,要给我开。 我赶紧伸手拦住,自然,我的手抓住她的手背:“嫂子,真不能喝了,我怕醉了。醉了,不能,让你,不能让你照顾,照顾我对么?” 说话时,我已经有些吞吞吐吐了。杏花松开手,笑道:“也罢,不喝。改日再来,细水长流。” 我缩手回,回以同样的笑容。 正在这时,响起了刀郎的歌声,杏花手里的铃声。她拿起手机,淡淡说道:“他打来的。” 我微微点头,心里猜测,肯定是老宋。 杏花按了接听键,讲了两句,大约意识到,坐在我对面,和老宋通话,多少有些不妥。于是起身,去往阳台。 三四分钟后,杏花回到客厅,脸上呈现出暗淡的色彩。 我想问问,她却不发一言,抓起瓶子,往肚子里灌酒的。是的,是灌酒,而不是饮。 之前,与我谈笑风生,是快乐饮杯。此刻,有种只想一醉方休的无奈。 喝毕,放下瓶子。 我问她咋了? 她摇摇头,不回答。 我又问了一声。杏花仍旧一言不发,见她如此,我亦难过。 正不知如何是好,她眼角突然溢出泪来,紧接着,那泪水便从泉眼里,流了出来。大约觉得不妥,杏花擤了擤鼻子,望我一眼,说见笑了。 我见状,立马扯了两张纸,递给她。杏花接了纸巾,却没有动作。 我想了想,起身去往洗手间,找到那块她用过的毛巾,打湿,拧干,回到客厅,递给杏花。 杏花接了毛巾,叹息一声,突然讲起他来。这时,我才知道,来电人并非老宋,而是她的夫君,那个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到处闯祸的男人。 他来电话的目的,只有一个:要钱。 和以前要钱的原因不同,这次,他并非赌博输了钱,而惹下一桩桃花债。 他和邻村一位丧夫多年的妇人,好上了。好上就好上吧,杏花已经无所求了。而且,他们交好亦非一两天的事。 关键是,妇人最近要娶媳妇,对方要求一大笔彩金,她没凑齐,开口向杏花老公讨要一笔,倒不多,一万整。 杏花老公哪里拿得出,只能问杏花要。而且,半夜三更,他打电话给杏花时,妇人就在他身后,给他支招。 “我不指望他为这个家做点什么,只求他没问我要钱,可就这一点,竟然也做不到。”杏花讲着话,一口气将一瓶酒饮完,像饮下无数的辛酸与委屈。 一瓶酒喝完了,她仍不尽兴,伸手,将摆在我面前那支酒取过去。 我来不及阻止,她已经放进嘴里,咬了盖子。我起身,将瓶子从她手中抢走来:“想喝醉,也不是这么个醉法。” 杏花放下瓶子,挤出一丝笑,但脸上却写着无限委屈。见杏花神情,我猜测,老宋可能会推迟来深圳了。 我好问,更不好劝,略一思量,从柜子里拿了两盒纯牛奶,在杏花和我面前,各摆上一盒:“要喝,就喝点奶吧。” 杏花仰脸望我,努力摆出一副欢喜的样子:“你是没见过嫂子喝酒。我跟你讲,嫂子那地方,个个女子能饮酒,你们外地人去了,不用壮汉出面,几个女人出面,保证喝得你们趴在地主,找不到北。” 我说:“当然相信,嫂子你是海量。可我不想你喝多。喝多了,伤身体。老宋离开时,托咐过我,让我帮着照顾下你。我若没尽到责任,老宋回来,我怎么交差?” 听闻老宋的名,杏花的心情才稍稍好转。我知道,这小半年来,正是老宋,给予了她无穷无尽的温暖,支撑她走了过来。 我接着劝杏花:“你刚才已经答应,让我做你的合伙人。所以呀,我有义务有责任,让你以更好的精神状态,去准备包子铺开业的事。” 杏花柔媚一笑,拿起纯牛奶,说:“好,投资人都这样说了,我只能言听计从啦。” 我说:“这对就了。不过,我是合伙人,但更是你的小弟。” 杏花举起牛奶:“好,来,为生意,更为情义,干杯。” “我干了,你随意。”我打趣道。 屋子里,再次充满了欢乐气氛。 宵夜吃完了,我欲收拾桌上残余,杏花拦住我,非让我去休息,说这种事,让女人来做。 我只得听话,坐在沙发,静静看着她。 收完垃圾,杏花又从阳台上,拿起拖把,将客厅的地拖了一遍。杏花弯腰拖地时,愈发显得曼妙多姿。 我明知不妥,目光却不由自地主,往她身上探来探去。 第157章 为难 第二日晚上,杏花和超市老板签订了合同。 我作为“投资人”,陪同杏花签署协议。d姐是中间人,亦出席见证。 签完协议,d姐作东,叫上超市老板,加上杏花和我,四人一起,去吃了顿宵夜。杏花包里揣着合同,心里踏实下来。 d姐出面之前,超市老板看起来高高在上。坐在一起宵夜,他却异常热情。 d姐作了介绍,我才知道,超市老板是潮汕人,是阿雅的远房表亲。 阿雅幼年便随父母来深圳,和d姐一样,嫁了个本地土着。原本,d姐叫了阿雅,但她去了香港,赶不回来。 宵夜吃的是海鲜粥,喝的是苹果醋。超市老板话多,不时举杯,敬杏花。 不知何故,杏花讲起了,本地人看不起外来者的事。 超市老板挥挥手,表示反对。为此,他还举了好几个例子。以此说明,本地人初看,不好打交道。 倒也是事实,因为他们有所提防。然而,一旦你和他成了朋友,他对你的好,远超一般人对你的好。 超市老板讲话时,一直盯着杏花。 当晚,在场的两位女士,有着大小相似的罩杯。只是,一个时尚优雅,一个质朴自然。一个是富太,一个是村姑。 超市老板加了我微信,也加了杏花的。他俩相聊甚欢,颇为投缘。 原本说好,由d姐买单,结果,超市老板非要抢先结账,还说怎么能让漂亮女士买单呢。d姐笑了笑,将机会让给了他。 尘埃落定,杏花放下心来。接下来,就忙着办证照的事。至于门面装修,以简朴为主,超市老板承诺,一并负责了。 杏花要做的,就是想店名,做招牌。 店名的事,自然交由我处理。我想了几个,皆不得法。 这天晚上,站在淋浴器下洗澡,突然想起d姐,不如就叫d姐包子铺。 我很兴奋,凉都不冲了,擦干身子,跑出来,准备给杏花打电话。响了一声,我赶紧挂断。 毕竟,此事关涉d姐,得先征求她的意见。打过去,响两声,d姐就接了。问她方便否,她笑一声,回我:“晚上好呀,小范顾问。” 我一听,就知晓何意。本想挂断,又觉得,正常说事,没必要藏着掖着。于是,讲起了包子铺名字的事。 本以为,d姐至少也会犹豫。谁知,她一见,立马同意了,还说这名字取得好取得妙。 好名字有事半功倍之效,现在,她甚至迫不及待,想看到包子铺开业了。想不到d姐如此大度,我一迭声地道谢。 此时,大约d姐换了个地方,笑着说:“谢啥啊,我本来就是投资人,取这个名字,名副其实嘛。” 我一想,的确如此。挂断电话,我意欲给杏花打电话。 想了想,楼上楼下住着,这名字有如此妙,d姐都同意了,不如干脆,再上楼去,向她说明一下,以示郑重其事。 于是,披上衣,匆匆出门。 到了顶层,敲开门,和我一样,杏花也刚洗过澡。 她穿件红色睡衣,手上拿块毛巾,大约正在擦拭头发。我有些迫不待地,跟她讲了店名。 杏花起先没听明白,我笑了笑,向她解释了,“d姐”这个名字的由来。她听罢,捂嘴窃笑。 接着,她略带羞涩地问:“名字很巧妙,让人心生念想,也与包子铺的形象极为吻合。只是,d姐她……会同意吗?” 我说:“嫂子尽管放心,我已经征求过d姐,已经取得了授权。再说,再说……” 杏花见我吞吞吐吐,好奇地问:“再说什么?” 我俏皮一笑:“再说,很多人都可以叫d姐啊,这又不是她的专利。” 杏花一听,望一望自己的罩杯,方才意会过来。浴洗过后,她习惯不用罩杯。大约为了证明,自己也是名副其实的“d姐”,还特意挺直了身体。 许多事情,尚未开始时,总觉得困难重重。真的付诸行动,就会发现,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难。 又或者,我们在行动之前,骨子里的惰性,无故将阻碍放大了无数倍。包子铺筹备的事,一切顺利。 杏花渐渐放宽心,有一回,在食堂见到,杏花面含春色,衣服的颜色也鲜艳了许多。倒是老宋那边,出了一桩事故。 老宋发妻,在老家赶集,与一老妪轻轻擦碰之下,老妪跌倒。其子女要求赔偿,钱倒还好。 老宋赶回家处理,发妻的精神状态,却陷于低迷。在左邻右舍看来,老宋与妻子,相敬如宾。但只有当事者清楚,这个里所言的相敬如宾,是个贬义词。 真正的夫妻,哪里会相敬如宾呢。打打闹闹,吵架拌嘴,是生活常态。相敬如宾,是因为无话可说。 况且,老宋常年在外,妻子享受不到了关爱与温暖。而且,她骨子里流着冷冰冰的血液,对于欢爱之事,向来不感兴趣。 在他们夫妻中,根本不存在小胜别新婚的事。而这,也是他俩相敬如宾的原因之一。 说穿了,其实就是凑合着,像合伙人一样,过日子。这次撞了人,赔了一大笔钱,老宋妻子怎么也想不通。 她明知,老妪子女,在想着法子讹人。可没办法,到底她先撞倒了老人,只得赔钱。赔了钱,她情绪低落,加之多年性格孤僻。 出事之后,常常吃着饭,也发起呆来。老宋原本,想着回家,三天后就返深。回到家中,见此境况,哪能马上离开。 家中情况,他倒实诚,向杏花坦白相告。说杏花不难过,肯定是假的。但她理解老宋,怕老宋着急,她还安慰老宋,让他换位思考。 “你放不下发妻,更能证明,你是有情有义之人。这样的人,才值得敬重,才值得去爱。”杏花一番说辞,将老宋感动到了。 他一个大男人,坐在山坡上,抽着烟,想起与杏花二十年前的错过,想起与他在深圳租房的点滴,幸福又辛酸,流了一脸的泪。 老宋在老家待了一周,几乎承揽了所有家务,陪妻子说话,宽慰她。还跟她讲,他在外跑车的工作,讲他的同事,朋友。当然,其中也包括我。 慢慢地,老宋终于在妻子脸上,看到了浅浅的笑。就好像多年的冰山,终于被太阳暖化了。 第七日晚上,老宋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准备次日返深。 谁知道,妻子在餐桌上,提出了一个看似简单,又让老宋左右为难的请求。 第158章 炽热 妻子想来深圳,当然,她并不会待太久,只过来看一看,了解一下老宋的生活。 她最多深圳住七八天,给他做几顿饭,就回老家来。毕竟,家里还有小孩,要上学。父母年龄大了,各种事情操持不过来。他反正租了房子,有住的地方,无需额外开销。 妻子的理由,正当合理。而且,是对老宋的关心。再说,她出了事端,出去散散心,也有利恢复健康。 老宋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他犹豫了一下,拿起手机,给妻子买了张票,拿给她看。她咧开嘴,笑了起来。 老宋的妻子,冷淡惯了,很少见到她露出笑脸。但其实,她笑起来,还是有些姿颜的。 当然,她的罩杯,是远远不及杏花的。大约,这也是她冷淡的原因之一吧。老宋心里猜测。 看着妻子脸上绽放欢颜,老宋的心暖了一下。 吃完饭,妻子洗了碗,将厨房打扫干净。早早地,就把孩子哄睡着了。接着,她去了卧室。出来时,老宋看到,她手里多了两套睡衣。 一套是她的,另一套是老宋的。老宋看着她,不明其意。 妻子苗条,腰肢摆动,走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去了淋浴间。向来冷淡的妻子,像变了个人似的。 在淋浴间里,帮他洗头,搓澡。让老宋在水汽氤氲中,感受到了一个妻子的另一面。 冷淡的女人,一旦被点着了,往往会激发出炽热的能量。 那天晚上的老宋,在火山爆发,变成了熔岩的一部分。 躺在床上,看着熟睡的妻子,老宋悄悄起床,跑到屋外田坎边,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将他回家后的事情,尽皆和盘托出。 那时,是晚上十点过一刻。对乡镇人家而言,深更半夜,正在睡梦中。而在深圳,夜生活刚刚拉开帷幕。 事态急迫,挂掉电话,我当机立断,披衣出门,去找素琴。 素琴没关门,似乎随时等待着,为租客们解决问题。我敲了敲门,素琴回头,见到是我,微笑点头,仍端坐在椅子前。 走近过去,我才发现,她正在学习打字。前段时间,她买了台电脑,在朋友圈调侃,活到老学到老。 打字,是学习操作电脑的第一步。素琴学的是五笔打字,键盘旁边,放着一张五笔字根笔。 在所有打字方法中,五笔打字是最难的,难就难在背字根。我开玩笑,说她起点不凡。 素琴反有些尴尬,称她不会拼音。 “小学时,上语文课,老师讲拼音那几日,我生病没上课,后来再去,拼音再也跟不上了。”素琴那天晚上穿件米白色衣服,棉纱质地,很有些艺术质感。 我记得,以前冬夏也有一件,我送给她的。 想起冬夏,我心里五味杂陈,对素珍说:“新买的衣服呀,很漂亮。” 素琴望我一眼,笑称:“冬夏今天来取画,顺带送给我一件衣。” 我问:“她怎么样,店里生意好吗?” 素琴说:“应该还不错吧。她多出许多时间,可以画画,品茶,挺好的。” 我微微点头,放下心来。“对了,你是来教我电脑的么?你稍等,我给范老师倒杯茶去。” 素琴说罢,转身去取杯子。我赶紧劝阻,说今天有人之托,有件紧要事,需要请她帮忙。 素琴闻言,笑望着我:“好,你讲。” 我望一望门口,素琴会意,过去将房门关上。待素琴坐下,我问她:“你能帮我保密吗?” 素琴略有不满,脸上仍露出浅笑:“你不相信我?” 我说:“我也是受人之托。” “放心吧。我保证守口如瓶。”素琴铿锵作答。 “老宋想租间单房,但只临时租半个月。”接下来,我将老宋电话讲给我的事,挑其中重点,复述给素琴听。 素琴脸上一个愣怔,喃喃自语:“他和杏花那么恩爱,想不到,也是假夫妻。” 素琴用了一个“也”字。很显然,她想起了自己,想起了大石。只是,杏花与老宋,从不避人,光明正大。 以至于,素琴误以为真。 “房子还有一套,是个单间,在五楼。可是,他就不害怕么。带着妻子,和杏花住一栋楼。真是……这叫艺高有胆大?”素琴的担心,其实也是我的担心。 然而,老宋的解释,似乎同样有道理。 其一,别的地方,老板不会让他只租半个月。 其二,时间紧迫,找了房间,别说布置了,总得把老宋的行李,搬到屋里去吧,总得弄出一些生活气息来吧。 这些事情,在别的房东那里,根本不可能实现。而在素琴这里,效率会提高数倍。 素琴听罢,也频频点头,暗暗佩服起老宋来:“想不到,他心细如此缜密。” 佩服完,又略带调侃地问:“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 我说:“这个,你得问他们。” 素琴换出钥匙,欲递给我,又缩回手,说道:“我跟你一起去看看房间吧。” 我笑道:“谢谢老板娘。” 素琴也笑:“谢谢范大公子。” 说笑间,我们来到五楼,开了门,房间虽小,但整洁如新。屋里摆了张床,另有桌椅若干,均为前任租客留下来的。 只是,厨房里缺了灶具,少了烟火,就缺了生活迹象。再去买一套新的,似乎没必要。而且,容易让老宋发妻心生疑惑。 素琴说:“你反正不怎么开火,不如把你家灶具,借给老宋用几天。” 我觉得很有道理,朝素琴拱了拱手:“老板娘提醒得极是。” 素琴骂了一句:“贫嘴。” 脸上,却绽放出笑颜。 看完房,素琴将钥匙递给我,跟我一起下楼。快到三楼时,素琴问:“你明天要上班吧?” 我点点头。 素琴说:“反正我有大把时间,要不,我现在帮你一起,把灶具什么的,搬到五楼房间去?” 我说:“我当然求之不得。就是不知,会不会麻烦你。” 素琴说:“你就别跟我计较了。” 有素琴帮忙,事情就快捷许多。我收拾好灶具,她刚帮我捡拾起碗筷,一起送往五楼。进了屋,放进厨房。 素琴忙着整理,我则下楼,去扛煤气瓶。瓶子有些重,我不免有些吃力,到了五楼,额上流了些汗。 摆好煤气瓶,试了试火焰,一切正常。素琴已将厨房收拾妥当。 我手上有脏污,将水放在水龙头下,让素琴帮我拧开开关冲水。 不知前任租客换了开关,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素琴拧了一下,竟然没拧开。于是,她加大力气。 拧啊拧,终于拧开了,但水柱太猛,在我手上冲了个浪,反弹出去,水流四散飞溅。 有一股水柱,直接冲到素琴的衣服上,将她左边衣服,淋了个透湿,露出鲜明的罩杯形状。 第159章 取暖 我虽未惹祸,此事却因我而起。我赶紧道歉,素琴倒像好玩似的,不但没怪罪我,反而咯咯地笑。笑声清脆,婉转绕梁。 下楼时,素琴让我走在前头,万一遇到租客回家,我多少可以阻挡一二。 走了几级台阶,我想起与d姐去仙湖植物园那次,她的衣服绷裂开来,她把我当哥们,让他在她身边掩护。 此刻此景,与仙湖那次何其相似啊。一念至此,我没能忍住,笑出声来。 素琴只当我笑话她,往我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嘴上念哪着:“都怪你,都怪你。” 笑闹之际,到了楼梯转角处,有两位女租客,正往楼上去。彼此碰见,俱皆一怔。 打过招呼,各自散去。女租客上了一层楼,窃窃私语着什么,随后发出痴痴的笑声。 好在随后,一切顺利。 护送完素琴,我回到家中。才想起,接下来的事情,才最难办。 那就是,去杏花家,帮老宋取行李。 若只提取行李,倒也简单。关键是,如何向杏花解释这一切。 老宋给我打电话时,让我先去做杏花的工作,他明天会给杏花发信息。 老宋的意思,我明白,让我冲锋陷阵,他则负责证明,我所言非虚。 我躺在沙发上,心说,素琴才讲过,老宋心思缜密呢,可却把如此重要的事,交给我来办。 当然,我理解老宋,他也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出此下策。 老宋人不错,杏花更好,况且与我又有了合伙人关系,于情于理,我都不能任由老宋翻船。我只能硬着头皮,去当调解员。 明天下午五点,老宋就深圳了。而且,是夫妻同行。留给调解员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思谋一番,看了看表,深呼一口气,推门而出,去见杏花。 到了顶层,见屋里还有灯光,我松了一口气。 敲门,杏花穿套灰色睡衣。上衣袖子遮住一半胳膊,裤袖则比膝盖往上一寸。 杏花兴高采烈,见我过去,没问什么,反更有得遇知音之感,开始我讲起,包子铺营业后,应该做些什么糕点,买些什么品类。 以前,她的想法很简单。现在,却有更大改变。不但要有手工包子、馒头,还得有小笼包、生煎包。光是粥,都有好多种,白粥、绿豆粥、青菜粥、红豆粥、玉米粥、小米粥,乃至八宝粥。 杏花盘腿坐在床上,手上拿了纸和笔,讲着话,又想起什么,将纸放在腿上,迅速用笔记下来。 我静静地望着她,心说,你只一个人,就算老宋能抽出时间,过去帮你,但他到底有工作,无法全职,到时,你忙得过来么? 但我什么也没说,眼含热望地看着她。我知道,她正在憧憬美好未来,不是泼冷水的时候。 况且,我带着任务在身,要说服她,就得让她先自我享受,自我满足。杏花神采飞扬,滔滔不绝,讲完这些之后,才想起我登门造访,肯定有事相商。 我沉吟片刻,将我与冬夏之事,细述了一遍。当然,省略了具体细节,只讲冬夏醉酒,我与之床榻共舞,而她却轻唤前男友之名。我在不自知中,成了备胎。 讲述完毕,我满面悲愁。欲让人减缓悲痛,就得告诉他,身边人正在经历更大的悲痛。我想来想去,只能出此下策。 我低头讲述,多少有些心虚。好在此事真实发生,也就没露出破绽。 杏花闻目愣怔,没想到,我与冬夏,还有此经历。她问:“冬夏去大芬开店,和此有关吧。” 我不敢看杏花,只胡乱点头。 杏花走到我身边,摸了摸我的脑袋,轻声说:“你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着,憋久了,会生病。” 我说:“不瞒嫂子,我已经哭过了。今天跟你讲出来,心里舒服多了。你可别笑话我,不像个男子汉。” 杏花说:“傻小子,怎么可能呢?你有真性情,跟老宋一样。” 我犹豫了一下,说:“老宋,他,他给我打电话了。” 杏花问:“哦,讲啥了?” 我深呼一口气,像上次一样,问她:“你相信我吗?” 杏花果然笑了:“似曾相识的问题呢。我早就回答过了,当然相信。” 我说:“那你答应我,别生气。” 杏花仍没料到,我所说之事,与老宋有关,眉头往上一挑,说道:“嫂子不生气,你说吧。” 我笑:“我得把老宋,从你身边,借走一段时间,也不长,半个月左右。” 杏花说:“嗨,我当啥大事呢,没问题,你借便是。别说半个月,一年半载,都行。” 后面半句,她显然在开玩笑。 接下来,我从老宋的困境讲起,言语尽量幽默,讲到最后,才提及老宋发妻,跟了过来,要在深圳待半个月。而且,他托我租了房子,就在五楼。 杏花不傻,一听我这么讲,什么都明白。她不难过,肯定是假的。但在我面前,她刻意保持风度,讲话仍大大咧咧的,但内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 我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像她起先听了冬夏与我的故事,站起来摸我脑袋,给我安慰一样。 我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想给予她一点点力量。只是,我没料到,我的手刚落在她肩膀上,杏花整个脑袋就靠了过来。 接着,半边身体,扑在我怀里。继而,我听到她在低声啜泣。 人受了伤痛,能哭出来,其实是一种发泄与放松。 我知道,这一关过去了。于是,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杏花穿的睡衣,薄薄的,有微微的凉意。 隔了两三分钟,杏花从我怀里抽身而出,她的眼睛红了一片:“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我说:“怎么会呢,刚才,我的举止,才丢人呢。” 杏花说:“好啦,我俩旗鼓相当,谁也不说谁,好不好?” 我点头:“好呀。” 这时,杏花指着我,突然大笑起来。我低头一看,原来,杏花刚才哭泣时,泪水在我的衣服上,一左,一右,留下两个球状泪迹。 “好像,太像了。”杏花乐不可支。 我不解,问她像什么? “像女人,女人……那个啥,你知道的,哈哈哈。” 讲完这话,杏花愈发笑得厉害。笑着笑着,仰躺在床上,打了几个滚。 第160章 桃花 次日下午五时许,老宋与妻子,抵达深圳北。 出站后,转乘地铁,前往租房。根据老宋的约定,我下班后,直奔地铁站,在出口处迎接。 老宋夫妻提了大包小包,根本看不出,她只是在此住半个月的人。 十几年前,老宋妻子来过深圳,在宝安一家电子厂打工。随后,嫁给老宋,务农至今。此次来深圳,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老宋妻子衣着朴素,一看就知道,是个农村妇人。若和杏花站在一起,无论容貌,还是谈吐,气质,都远不如杏花。 她们的对比,就好像杏花与d姐一样。 杏花与d姐相比,尚有罩杯可相提并论。老宋发妻与杏花,我尚未找到可比之处。 老宋作完介绍,问好寒暄。我抢着从老宋身上,去分担行李。趁他妻子不注意,我将早就准备好的租房钥匙,悄悄塞给老宋。 到了租房,上到五楼,老宋习惯性地往上跑。我见状一惊,赶紧喊住他,说这就是五楼。老宋笑了笑,谎称糊涂了。 我调侃他:“小胜新婚,太急切了些哦。” 老宋习惯了我的调侃,倒是他妻子,闻言,脸放桃花。 开门进屋,老宋多少有些陌生。但她妻子初来,一切都新鲜好奇,所以也不曾留意,老宋身上的异样。 放下行李,稍坐片刻,我对老宋夫妻说:“你们坐车累了,要不,先歇息一下,待会,我来找你们。楼下有家海鲜店,我请客,算给嫂子接风。” 老宋忙接嘴:“怎么能让你破费呢。你帮我这么大忙,当然我请。” 老宋话中有话,所谓帮忙,其实暗指租房,以及在杏花中间调停等诸多事宜。租房还是小事,但调停杏花,则难度极大。 老宋心知肚明,他欲表感谢,凭心而论,我也会心安理得。但这次,他妻子初到深圳,我作为老宋的好兄弟,略表心意,也是应该的。 我俩僵持不下,老宋妻子发话了,她话带浅笑:“范兄弟,如果你不介意,就在家里吃吧。我从老家,带了些菜来。我来下厨,老宋给我打下手,让你尝尝我们的家乡味道。好不好?” 话说到这份上,我再推却,就显得不近人情了。于是,笑着对她说:“好呀,只是辛苦你了。” 老宋妻子说:“辛苦啥啊,这不来了深圳,整个人都精神得很呢。在来的路上,老宋都在讲你的故事,太励志了。能请你在家吃饭,说起来,也是嫂子的荣幸呢。” 听她这番话,我暗暗惊了一下。我本以为,她就是个农家妇女,没什么见识,但从话语中,就可以感觉到,她的言语谈吐,与一般农村妇人,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看来,老宋之前对我的讲述,还是有所隐瞒的。他将她塑造成没有见识的农村妇女,大约是为了让我觉得,他与杏花共赴爱河,才会更理所当然吧。 我答应下来,说先回家,待会再来。 老宋妻子再三叮嘱:“半小时,半小时就上来啊。” 我说声好,心想,做一顿饭,哪能这么快? 回到租房,刚坐下,曹超打来电话,问我得不得空,晚上一起喝杯小酒。我说有约了。 他笑:“有新目标了?” 我骂:“一天到晚,脑子里净装着些啥呢。老宋回来了,喊我去他家吃饭。” 曹超哦了一声,继续问:“大石最近给你打电话没?” 我说:“没啊,咋了?” 曹超说:“他小子有情况。” 我问:“什么情况?” 曹超说:“他谈了个女朋友。” 我说:“男欢女爱,很正常啊。” 曹超说:“你说的没错。问题是,她那个女朋友,和素琴一样。” 我心里一惊,暗忖,他怎么知道的?难不成,大石已经公开了?又想,不对啊。于是,佯作毫不知情,问曹超什么情况。 曹超说:“从他朋友圈分析出来的。” 我不解:“他朋友圈没发啥啊。” 曹超说:“你对比一下,以前,他是个宅男,闭门不出。最近一段时间,频频去上海网红地打卡,还晒美食,晒工作。尤其是,他开始在朋友圈留言区建楼了。” 我问:“这说明什么呢?” 曹超说:“你啊,怎么一点都不敏感。这么说吧,我打电话问他,闲谈中,随意诈了他一嘴。结果,我的乖乖,他全招了。” 我大惊:“招了什么?” 曹超的语气里,颇有些得意洋洋:“他换了个地方,找了另一个素琴。” 我问:“什么叫另一个素琴?” 曹超说:“不是容貌,而是身份,也是个大嫂。” 大石当初,跟我提起此事时,再三叮嘱,让我保密,尤其对曹超保密。如今,他却毫无征兆地,就向曹超招供了。 我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曹超误会了我的意思,俏皮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大石和素琴谈过恋爱后,如今对床笫之事的理解,日益精进,跃升了不止一个台阶。只是你,哈哈,还得好好修炼哦。d姐、雷姨,以及你那个什么朋鸟社,全是名媛贵妇,你这个顾问,平时有空,要多关心照顾啊。你实在没时间,我亦能代劳。” 我说:“你就不怕我告诉小嫣?” 曹超怂恿道:“去啊去啊,热烈欢迎。” 我骂:“果然无耻的人最强大。” 曹超话风一转,问道:“素琴最近怎么样?” 我没好气地答:“我咋知道?” 曹超说:“你多关心关心她。” 我想起素琴跟我提过,曹超几次三番,上门送温暖,都被她拒绝了。明知如此,我故意说:“你咋不去?” 曹超说:“你不住得近么,楼上楼下,多方便。” 我说:“你搬过来啊,住她隔壁。” 曹超说:“不敢。” 我说:“可拉倒吧。” 挂断电话,我行至阳台,放着对面房间,发了一会儿呆怔。这时,手机又响了,老宋打来的,喊我上去吃饭。 我大惊:“这么快?” 老宋笑:“还不信?上来吧。” 我左右寻思,拎了一盒护肤品,上次雷姨转赠,本欲送给冬夏,后来阴差阳错,和她闹起各种误会,一直没送出去。放在家里许久,见了难免触景生情,干脆送给老宋妻子。 拎了护肤品,上至五楼,还没进屋,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进到屋里,桌子已经摊开,上面摆着四五个菜。有干鱼、炒瘦肉、青炒菠菜和鸡蛋紫菜汤。 不一会儿,老宋妻子从厨房出来,许是炒菜之故,脸上红扑扑的。 我由衷赞美:“嫂子你这速度,一个字,牛。” 老宋妻子笑:“快是快,就不知味道合不合你味口。” 我说:“肯定好吃,光看色泽,闻香气,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大约到了租房,觉到自己的主场到了,老宋妻子气色好了许多,话也多了,她脸含笑意,接过我的话,对望向老宋:“看看,兄弟嘴多甜,你得多教教我们家老宋,一天到晚,讲不出半句话。” 气氛活跃了,我趁机把护肤品,交给老宋妻子,她心生欢喜,眼含渴望,目光又去寻找老宋。 老宋点头,她才接了,一迭声地道谢。老宋妻子接护肤品时,我看见她眉头上有一颗痣。 我记得曹超提过一嘴,女人眉头长痣,被称为桃花痣。 然而,我怎么也无法把眼前的女人,与桃花联系起来。 难不成,她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