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夫人摆烂后,清冷权臣揽腰宠》 第1章 前世 初平四年八月,景安侯府的桂花开得极为繁茂,灿若星辰,花香馥郁。 却怎么也掩盖不住药的腥苦味。 一个小丫鬟端着弥漫着药味的空碗从卧房出来,一脸的嫌弃。 “真是晦气,都这么久了,怎么还吊着一口气,真以为侯爷会回来瞧她呢,做什么梦!” “赶紧咽气吧,真是耽误侯爷和长公主成亲!”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说不定能让屋里的人听见。 不过听见也无妨,反正快死了。 正好经过敞开的窗牖,小丫鬟探头往里瞥了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截皓腕,搭在床沿,白得晃眼。 床榻上,侯府夫人温嘉月素净着一张脸,头发散乱,呼吸急促。 远山眉紧紧蹙着,往日明澈的杏眸闭得紧紧的,不点而朱的唇瓣微张,像是在呢喃着什么。 饶是如此,她的睡颜依然美得不可方物,像一朵不可攀折的娇花。 只是这花快要枯萎了,连日来的病痛折磨,再美的人也受不住。 小丫鬟不禁想起自己刚进府时见到的夫人,云鬓花颜,倾国倾城,一颦一笑都动人。 才多久,竟落到这步田地。 小丫鬟啧啧感叹着走远。 今日是小姐的三岁生辰宴,连长公主都亲自过来了,她得赶紧去凑个热闹。 脚步声渐渐远去,床榻上的人睁开眼睛。 温嘉月有一双极为灵动的杏眸,此刻却黯淡无光,夹杂着血丝,形容枯槁。 听到小丫鬟的话,她的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却显得更苦了。 她十六岁时嫁给沈弗寒为妻,如今成亲四年,育有一女。 七品小官之女嫁给侯府嫡长子为妻,是她高攀。 更何况,沈弗寒又生的郎艳独绝,矜贵清隽,官职也一升再升,颇得皇上器重。 虽然待她客气疏离,但是在外人面前,他会给她体面,夫妻之间该有的尊重都有。 如此种种,温嘉月早已对他情根深种。 就算老夫人嫌弃她生不出儿子,小姑子蛮横不讲理,她也一直隐忍着,做小伏低,从未因为这些事打扰沈弗寒,一心一意地做他的贤内助。 她想,他只是性子冷淡罢了,对谁都是一样客气疏离,但是他心里是有她的。 而且,三日一次的欢愉也做不了假,她知道他很喜欢。 每次被他的冷淡伤到时,温嘉月都在想,她是他的妻,她迟早可以捂热他的心。 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做好一个妻子该有的本分。 今日方知晓自己有多可笑。 表面上,夫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私底下,沈弗寒却瞒着她与长公主来往,成了入幕之宾。 往日人人艳羡的景安侯夫人,沦为长安城中最大的笑柄。 温嘉月自此一病不起。 旁人都说她是被气出来的病,只有她自己知晓,她被人所害。 这病药石无医,十有八九出自长公主的手笔。 至于沈弗寒有没有参与其中……她不愿猜测。 如今沈弗寒在外办差,离家半月之久。 她不知递了多少封信,却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此事人尽皆知之后,长公主也开始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了,俨然一副侯府女主人的做派。 而温嘉月这个真正的侯府夫人,却无人问津。 这不奇怪,老夫人一直嫌弃她出身微寒,如今得了大周最尊贵的永祯长公主做孙媳妇,不知该有多欢喜。 温嘉月忍不住咳了几声,她知道自己快要油尽灯枯了,或许就是今晚。 她能感受到浑身的力气在慢慢抽离,四肢越来越沉重,她也越来越想睡觉。 就在温嘉月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外头忽然有了动静。 她怔了怔,面含希冀地望向门外,进来的人不是沈弗寒,而是长公主李知澜。 李知澜身着一袭红色襦裙,缓缓踱步而来,端的是光彩照人,张扬明媚。 她扫视一眼缠绵病榻的温嘉月,轻蔑一笑。 “本宫说让你撑着最后一口气见本宫,你妹妹便将这药下得恰到好处,要不怎么说妹妹最懂姐姐呢。” 温嘉月闻言怔了怔,死死盯住她。 侯府正院都是沈弗寒的人,轻易不会被收买,她猜测了无数回到底是谁效忠于长公主。 亦或是沈弗寒亲自吩咐。 万万没想到,竟是她的继妹温若欢! 虽是继妹,但她们姐妹俩自幼便感情极好,无话不谈,成亲后也没有疏远,温若欢经常来侯府小住。 未曾想,她竟引狼入室,平白遭了至亲之人的算计! 被人背叛的滋味并不好受,温嘉月艰难地呼吸着,牵扯到五脏六腑,她强忍着痛苦恨声开口。 “你到底许诺了她什么好处!” “好处?” 李知澜笑得猖狂,语气却漫不经心:“等本宫和沈弗寒成亲,她便是唯一的妾室。” 温嘉月死死攥住手。 她从不知晓,她的继妹竟对姐夫有非分之想。 可是温若欢为何不想想,长公主眼里向来揉不得沙子,她真的以为承诺会变成现实? 可温若欢就是信了,信得真真的,甚至不惜以姐姐的性命为代价,只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温嘉月的胸口起伏不定,硬生生沤出一滩血。 血腥味弥漫,李知澜嫌弃地用帕子掩住口鼻。 “今日可是你女儿的生辰,本宫还要操持她的生辰宴,便先走了。” 提到女儿,温嘉月的眼神有些涣散,喃喃低语:“昭昭……” 她早已不知今夕何夕,原来今日竟是昭昭的三岁生辰。 温嘉月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拼命让自己清醒过来,拽住李知澜的裙角。 “我要、要见昭昭,我要见她……” 李知澜垂眼看她,狭长的凤眸闪过一丝暗芒。 “见了之后,你可别后悔。” 李知澜拍了拍手,一个丫鬟抱着孩子走了进来。 她亲自接了过来,让丫鬟退下。 温嘉月贪恋地望着昭昭,视线忽的顿住。 为何昭昭如此乖巧安静,在李知澜的怀里动也不动? 温嘉月毛骨悚然,厉声开口:“你放下昭昭!你把她怎么了!” 她根本不敢深想,满目惊恐地望着李知澜。 李知澜向来心狠手辣,草菅人命,整个长安城都是知晓的。 奈何她有一个对她千依百顺的亲弟弟做皇帝,谁也奈何不了她,更是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温嘉月半坐起来。 “还能怎么,”李知澜漫不经心地开口,“她见了本宫便哭,本宫只好让她安静。” 说着,她像随手扔个物件似的将昭昭往床上丢。 温嘉月稳稳地接了过来,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她玉雪可爱的女儿,昨日还喊着“娘亲”的女儿,此刻身体凉透,灰白的脸上还有两道清晰的巴掌印。 温嘉月抱紧女儿,仰天凄厉大喊。 悲泣声闻者落泪,一时间百鸟齐鸣,嘹亮如婴啼。 李知澜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她痛苦的神色。 “放心,你会比你的女儿死得更惨,”李知澜笑道,“到时候记得化为厉鬼索本宫的命。” 她捏住温嘉月的下巴,一字一顿道:“别找错了路,就在你和沈弗寒欢好过的榻上。” 温嘉月死死盯着她,忽的笑了起来。 “你可知晓,沈、沈弗寒他……” 突如其来的咳嗽打断了模糊不清的话,李知澜忍不住凑近。 “你说什么?” “我说……” 温嘉月盯着李知澜的心口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握紧藏在软枕下的簪子,拼尽全力刺向她的心口。 既然要死,那就一起死! 拔出簪子,鲜血迸溅,满床的红。 耳边似乎有尖叫声和碰撞声,渐渐变得缥缈又虚幻。 她看到许多人冲了进来,但她的意识却越来越模糊,呆呆地盯着女儿灰白的小脸,又望向窗外。 有风吹来,开得正好的桂花落了满地,金灿灿一片。 正是人间好时节。 温嘉月抱紧女儿,阖上眼睛。 第2章 不伺候了 昏暗的房间里,血腥味弥漫。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猛地睁开眼睛。 入眼便是熟悉的帐顶,百子千孙的花样,成婚四年以来,她看过千百遍。 温嘉月有些愕然,她居然还没死? 没死便罢了,她杀了长公主,居然不在牢里,而是依然身处侯府。 温嘉月头痛欲裂,试图坐起身,下身却传来撕裂般的疼,让她顷刻间便大汗淋漓。 “别动。” 熟悉的冷淡声线让温嘉月顿住。 她抬眸望去,有道清隽挺拔的身影朝她走来。 同床共枕四年,沈弗寒的声音与身影,她化成灰也不会认错。 温嘉月冷冷地瞥他一眼:“你终于回来了。” 沈弗寒怔了下,投来困惑的视线。 他正欲启唇,温嘉月继续说道:“我给你寄了那么多封信,你是不是一眼都没看?听闻她出事了,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一口气说了许多话,温嘉月的肚子疼得吸气。 沈弗寒终于得以开口:“什么信?” 若是仔细听,便能听出沈弗寒的声音还有些许年轻,完全不似从前的沉稳持重。 但温嘉月的整颗心早已被他轻飘飘的字眼占据。 都这种时候了,他居然还在装腔作势! 温嘉月怒火滔天,横竖都是个死,她还怕什么,不如将藏在心里的话彻底发泄出来! “你别装了,我什么都知道了!我为侯府操劳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沈弗寒,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老夫人苛待,小姑子蛮横,这些你都不在意,我如履薄冰的处境,你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你只知道要往上爬,你眼里只有权力,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和女儿?” “既然你满心满眼都是长公主,当初又何必娶我!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负心汉!” 她说话的时候,沈弗寒一直平静地听着。 直到听到她提及长公主,情绪终于有了些许波动。 他低声重复:“长公主?” “呵……”温嘉月苦笑着摇头。 她说了这么多话,他的关注点居然只有长公主! “算了,要杀要剐随便你。” 温嘉月闭上眼睛,腮畔划过两行清泪。 女儿已经被害死,她也已经手刃凶手,何必贪恋人世间的好。 去地府的路那么难走,昭昭肯定很害怕,她要去地府和女儿团圆。 笃笃笃—— 忽然有人敲门,沈弗寒望了过去,奶娘抱着襁褓站在门外。 “侯爷,夫人,”奶娘踌躇着开口,“小姐醒了。” 方才她便听见夫妻俩的争吵声,犹豫着没敢进,但是侯爷特意吩咐,等小姐醒了便抱过来,她不敢违拗。 沈弗寒微微颔首,正欲去抱孩子,床榻上的人嚯得坐起身。 “孩子?什么孩子?” 温嘉月惊疑不定地望向门外。 奶娘吓得叫起来:“夫人,您刚生产不久,身子还虚弱着,快快躺下!” ……生产不久? 温嘉月愣在原地,什么生产不久,昭昭都三岁了! 难道是在做梦? 她的视线下意识投向近在咫尺的沈弗寒。 屋里并未点灯,满目昏暗,可沈弗寒的轮廓依然清晰可辨。 剑眉星目,高鼻薄唇,温润如玉,挺拔如竹,只是眉眼之间少了几分威严与压迫感。 温嘉月呆呆地看着他,直到被奶娘扶着躺回被窝里。 视线偏移,她看向奶娘,又是一惊。 确实是昭昭的第一个奶娘,不过早在女儿出生一个月的时候,被她发现喂昭昭安神丸而打发了! 这是梦吗?为何梦里的人清晰可见? 若不是梦,那她现在又在哪里? 头痛得快要裂开,温嘉月眼冒金星,彻底晕了过去。 “呜……啊……呜……” 不知睡了多久,温嘉月被女儿稚嫩的声音唤醒。 纵然神思恍惚着,她也坚持掀开沉重的眼皮,看向身侧。 只一眼,她便落下泪来。 刚出生的奶娃娃实在算不上可爱,红通通皱巴巴,可母女连心,温嘉月知道,这就是她的昭昭。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道清亮的声线。 “夫人,您醒了?” 听到这个久违的声音,温嘉月下意识看了过去,真的是如意! “夫人,您怎么哭了?”如意吓了一跳,“郎中说月子里不能哭的,奴婢帮您擦擦泪。” 她掏出手绢,轻柔地拭去温嘉月脸上的泪,语气轻快。 “夫人别担心,小姐好着呢,您别哭啦!” 温嘉月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 是温热的,而不是从水底捞出来时冰凉的躯体。 想到如意去世那天,她又落了泪。 “夫人,您怎么又哭了?”如意手足无措地继续擦泪,“奴婢弄疼你了?” “没有,没有,”温嘉月摇摇头,哽咽道,“此生还能再见你一面,我高兴极了。” 如意愣住了,夫人说什么傻话呢? 不过她又有点懂了,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转一圈,夫人肯定是在后怕。 想到这里,如意宽慰道:“如意会永远陪着夫人和小姐的,夫人别哭了。” 温嘉月正欲开口,门外传来一个刻薄的声音。 “真是没用,居然只生了个姑娘,这是要让我们沈家绝后啊!”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 不是因为她话中的冷嘲热讽,而是这句话和她生完昭昭之后,老夫人说的话一模一样。 这一切都太真实,根本不像是个梦。 如意忐忑地看眼夫人的神色,安慰道:“夫人,您好好歇着,奴婢去劝老夫人离开。” 温嘉月沉默一瞬,低声问:“沈……侯爷现在是不是在宫里?” 如果和她猜测的一样,那么,她就可以确定她带着记忆回到了女儿出生那天。 如意诧异道:“夫人怎么知道的?两刻钟前,皇上急召侯爷入宫,说是有要事相商。” 果然如此。 温嘉月心跳加快,她真的重生了? 不过,给李知澜修葺公主府算什么要事。 温嘉月凄惨一笑,沈弗寒就是在这个时候和长公主勾搭上的吧? 但是她也不在意了。 以后她只会好好教养女儿,至于侯府这一大家子,她不伺候了! 第3章 喂奶 门外,老夫人还在指桑骂槐。 温嘉月已经听了四年,早已练就了充耳不闻的本事,暗自琢磨着以后的打算。 脑子里率先蹦出两个字——和离。 既然沈弗寒喜欢长公主,她乐意成全,也好过同床异梦。 可若是和离,她定是带不走女儿的,只能留在侯府教养。 待沈弗寒另娶,昭昭的下场又会变得凄惨无比。 想到这里,温嘉月顿时记起昭昭身子冰凉地躺在她怀里的那一幕,眼底涌现出无限恨意。 她绝不会让女儿重蹈覆辙! “夫人,不如奴婢将小姐抱出去给老夫人看看吧,小姐如此可爱,老夫人见了肯定会喜欢的。” 听到如意的话,温嘉月回过神,慢慢收敛神色。 她摇了摇头:“不用。” 老夫人一直嫌弃昭昭是个姑娘,从来都没正眼瞧过,她何必巴巴地将女儿送到老夫人手里。 “我有些饿了,传膳吧。” 如意应了声是,忽然又反应过来,传膳? 她有些纳闷地开口:“可是侯爷还没回来呢。” 以前夫人都是和侯爷一起吃的,不管等多久,夫人都会等下去的。 温嘉月闻言便是心酸一笑。 是啊,以前她总会满怀欢喜地等沈弗寒一起吃,就算饿极了,她最多吃两块点心垫垫肚子,然后继续等下去。 沈弗寒公务缠身,事务繁忙,每日回来的时间都没有定数。 有时候他还会在外头吃,同僚相邀或是皇帝召见,他从来都不会派人提前说一声,只剩她一个人对着满桌的菜肴食不知味。 但是现在,她不会在乎他了。 只是,骤然改变,她怕如意会看出什么,更怕沈弗寒会察觉到异样。 刚醒那会儿,她已经和沈弗寒透露了不少消息,虽然他只在意长公主,但是她知道,他全都记在了心里。 不问,不代表他对她说的话不好奇。 温嘉月沉思片刻,解释道:“我刚生了孩子,快要饿死了,等侯爷回来,我再陪他吃一顿。” 反正到时候直接装睡就行了,她不信沈弗寒会把她拖起来陪他吃。 而且,他现在肯定满心满眼都是长公主,哪里还会关注她和女儿。 心口处又是一阵钝痛,温嘉月深吸一口气。 如意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格外不妥,连忙请罪。 她有点懊恼,真是的,她是夫人的丫鬟,一切自然以夫人的意愿为先,怎么如此多嘴。 “没事,快去吧,”温嘉月叹了口气,“你再说下去,我又得多饿一会儿了。” 话音刚落,方才还格外乖巧的昭昭忽然哭了起来。 如意慌乱道:“小姐肯定也饿了,奴婢把小姐抱到奶娘那里吧。” 温嘉月立刻伸手拦住:“不行,不能去。” 她根本不放心将女儿交给奶娘,喂女儿吃安神丸的奶娘能是什么好东西! 如意疑惑道:“夫人怎么了?” 温嘉月没有解释,直接说道:“我亲自喂。” 如意差点惊掉下巴:“夫人,府上有奶娘,您何必亲自喂养小姐?” 温嘉月还未开口,外头便传来老夫人怒气冲冲的声音。 “你来喂?这可不成!” 温嘉月已经解开了衣裳,老夫人骤然闯入,她吓了一跳,连忙吩咐如意将床幔放下。 老夫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床幔扯开,竟要把孩子从温嘉月怀里拉出来。 已过知天命的人了,动作竟如此敏捷,连如意都愣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 “老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夫人只是给小姐喂奶而已!” 她不太敢上手阻拦,老夫人有心悸之症,若是将她气出个好歹,肯定会对夫人不利的。 “不成不成!”老夫人着急道,“姑娘把小子的东西抢光了,以后可怎么生儿子!” 温嘉月蹙眉,哪来的歪理! 昭昭紧咬不放,老夫人又势要将她抱起来,两相拉扯之下,温嘉月疼得直吸气。 可是她现在虚弱极了,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紧紧抱着女儿。 神思恍惚间,她觉得怀里的昭昭变成了三岁的模样,和她抢女儿的人便是长公主。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次娘亲一定保护好你。 温嘉月涌现出无限的力气,死死护着女儿。 一个往怀里抱,一个向外扯,偏偏两个人都不能动,如意急得直跺脚。 直到看到夫人的面色渐渐变白,如意不敢再犹豫,伸手将老夫人的手拿开。 老夫人愣了下,抬手便是一巴掌,怒道:“你敢拦我?” 如意顾不得去捂火辣辣的半边脸,扑倒在床榻边,颤声问:“夫人,您没事吧?” 温嘉月终于回过神,低头看了一眼还在安静吃奶的昭昭,轻轻舒了一口气。 她喃喃道:“没事……这次,我终于护住女儿了。” 老夫人还在颐指气使:“快把孩子放下,让奶娘来喂!” 温嘉月平静地睨她一眼:“如果我偏要自己喂呢?” 老夫人难得噎了下。 以前她这个孙媳妇向来是逆来顺受的,她说话的时候,温嘉月不敢插一句嘴,更不敢解释什么,活像个鹌鹑。 现在不仅和她顶起嘴,还不听她的话了! 老夫人捂着心口坐下。 温嘉月只瞥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共处四年,她一眼就能看穿老夫人的心悸什么时候是装的,譬如现在。 老夫人颤声道:“你这是要活活气死我啊!快、快让我孙子回来,这侯府反了天了!” “好啊,”温嘉月笑道,“那就让你刚正不阿的孙子好好审一审,到底谁有理!” 一听这话,老夫人的气焰顿时灭了三分。 自己的孙子自己了解,他可是向来帮理不帮亲的。 她也顾不得装心悸的症状了,狠狠瞪了温嘉月一眼,撂下一句狠话。 “你等着,我有的是法子治你!” 第4章 纳妾也无妨 老夫人的话,温嘉月并不在意。 她说的法子无非是给沈弗寒纳妾,上辈子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温嘉月担忧地看向如意:“你的脸怎么样?” 老夫人用的力气极大,她的脸已经红了一大片,巴掌印清晰可见。 “没事,奴婢不疼。”如意试图笑出来,却牵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温嘉月心疼道:“快别说话了,抽屉里有药膏,快敷上。” 如意推脱道:“奴婢有药膏呢,等安顿好夫人再……” 温嘉月蹙眉道:“如意!” 夫人威严见长,如意不得不乖乖听话。 温嘉月亲自帮她涂抹好,这才开始喂女儿。 将女儿喂饱,温嘉月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如意连忙去传膳。 终于吃到膳食,温嘉月满足地叹息一声,慢慢将空荡荡的肚子填满。 如意看了眼呼呼大睡的小姐,小声说:“夫人,奴婢把小姐送去奶娘那里吧?” “不用,”温嘉月拒绝道,“我要亲自守着她。” 上辈子奶娘不安分,给昭昭下药的事一直都是她心里的疙瘩。 这次她绝不会让女儿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她只恨不得直接将奶娘赶出府。 只是,这奶娘是老夫人亲自挑选的,轻易打发不了。 若是另外再找一个奶娘,也是耗费心力的事情,还要重重把关才能放心。 为今之计,只有让女儿寸步不离才好,她和如意来照顾,然后慢慢挑选合适的奶娘。 如意不知夫人心中所想,闻言笑道:“夫人可真是喜欢极了小姐,一刻也不想离开。” 温嘉月莞尔一笑:“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孩子,自然是怎么稀罕都不够的。” 说到这里,她抿了抿唇,笑容收敛。 上辈子,她满心满眼都是沈弗寒。 对女儿虽然有爱,但是远远不及沈弗寒,现在才知晓自己有多可笑。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有孩子才是唯一的依靠。 如今有了可以将昭昭重新养一遍的机会,她无比感激上苍。 吃饱喝足,晚膳很快便撤了下去。 如意拿出膳食单子,问:“夫人,您和侯爷的晚膳可有什么要改的?” 温嘉月一眼都没看,淡淡道:“就按照上面的做吧,以后这种小事不必问我。” 沈弗寒有个毛病,挑食。 连从小侍奉他的膳食师傅都摸不透他的喜好,总是做不出称心如意的饭菜。 但温嘉月嫁进来一个月便将沈弗寒的喜好了然于心。 所以每日的膳食单子都会由小厨房送来,让温嘉月过目一番,增加或删减几道膳食,确保能让沈弗寒吃得满意。 可是现在,她不想管了,爱吃不吃,饿死拉倒。 如意懵了:“夫人,您怎么了?” 夫人以前可是最喜欢研究膳食单子的,每次看到侯爷认可膳食,她便比自己吃饱了还要高兴。 今日怎么忽然连看都不看一眼了?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温嘉月找补道:“我只是有些累了,这些小事等出了月子再说吧。” 如意深以为然:“夫人刚生下小姐,自然是要以您和小姐的身子为先的,夫人能想通可真好。” 温嘉月怔了怔,苦涩一笑。 上辈子,她连坐月子的时候也在迁就沈弗寒的饮食。 沈弗寒不吃鱼,觉得腥,但她产后虚弱,适合喝鱼汤。 整个月子里,为了不让沈弗寒闻到这种味道,她都是趁他不在的时候喝,或者宁愿不喝。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做了这么多事,到头来也只是感动自己罢了。 这辈子,她不仅要为女儿活,更要为自己而活,绝不委屈自己! “你说的对,”温嘉月道,“明日晚上我要喝鱼汤,你派人去小厨房说一声。” 她就要在沈弗寒面前喝鱼汤,最好将他熏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如意应了声是:“奴婢亲自去说!” 她欢欢喜喜地走出门去,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温嘉月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染上一抹沉痛之色。 明年八月,昭昭周岁,她去寺庙还愿,回来的路上出了意外,为了保护她,如意惨遭毒手,先奸后杀…… 她闭上眼睛,不忍再去回想。 此事一直都是她心里的疙瘩,这次,无论如何,如意也会好好活着。 听见脚步声,温嘉月擦了擦眼泪,假装无事发生,低头摸了摸女儿的脸。 脚步声渐近,似乎有些杂乱,不止如意一个人。 温嘉月抬眸望去,沈弗念叉着腰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 看见这个小姑子,温嘉月便有些头疼。 沈弗寒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沈弗念排行第三,今年二十岁。 身为府上唯一的小姐,上有哥哥护下有弟弟宠,沈弗念从小心高气傲,却识人不清。 十五岁那年,她被一位只会甜言蜜语的秀才所骗,不顾一切地私奔了。 将偷走的细软挥霍一空后,那秀才便消失不见了,沈弗念抱着刚出生的儿子灰溜溜地回了侯府。 清誉已毁,还带着个儿子,沈弗念在长安的风评不好,怕是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温嘉月没觉得有什么,嫁过来之前她还在想,侯府里有个小姑子可以和她说说话,真是再好不过了。 嫁进来才知道,这位小姑子脾气古怪,性子急躁,她们俩完全说不到一处去。 但是温嘉月努力想和小姑子处好关系,总是顺着她的话来,三五不时地去她院子里坐坐。 直到发现沈弗念的儿子王成耀欺负昭昭,她这才下定决心疏远她。 现在昭昭刚出生,远远没到那个时候,但是温嘉月不准备继续供着小姑子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必委屈自己迎合旁人? “都说是个大胖小子,结果生出来竟是个姑娘!你的肚子怎么这么不争气,我大哥都被你气出府了!” 沈弗念瞥眼粉色襁褓里的婴孩,忍不住撇嘴。 若是三年前,温嘉月听到这番话肯定是要难过一番。 她刚生下孩子,沈弗寒便离府了,丝毫不顾忌她的感受。 但是现在,她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而且,夫妻四载,沈弗寒从未因为她生了女儿而置喙什么,更没有说过让她再生个儿子的话。 偶尔老夫人在他们面前提及此事,沈弗寒也会不悦,老夫人怕孙子,便不敢多说了,只在她面前提。 以前她不知道沈弗寒为何不着急,也不好意思问,但是现在知晓了,儿子是要让长公主生的。 她不配。 心底莫名酸涩起来,温嘉月强行压了下去。 她哼了一声:“皇上急召,侯爷不得不去,难道三妹是想让他留在这里陪我,违抗圣命不成?” 沈弗念噎了下,见鬼一样盯着她瞧。 以前脾气软得像一滩水似的温嘉月,怎么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不过她也没在意,扬声道:“生了孩子之后你有底气了是吧,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 温嘉月大大方方地承认:“是啊,我的女儿便是我的底气。” 沈弗念撇了撇嘴:“一个姑娘而已,算什么底气,有本事给我大哥生个儿子,我们沈家的香火若是在你这里断了,你就是千古罪人!” 温嘉月毫不在意地笑道:“既然香火都断了,谁又能来定我的罪?” 沈弗念用一种看疯子的目光盯着温嘉月。 “那可不成,我明日便劝大哥纳妾,多生几个儿子!” 上辈子,老夫人也说过同样的话,温嘉月一点都不想让沈弗寒纳妾,哭叫哀求,终于得以成功。 现在她才知晓自己当时有多傻,竟用这种法子挽留男人。 这次,她只想看热闹,也不知沈弗寒会不会为了长公主守身如玉? 想到这里,温嘉月一脸赞同地开口。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还要将养身子,多几个妹妹一起为侯府开枝散叶,甚好。” 话音刚落,她便察觉有道锐利的视线朝她射来。 温嘉月怔了下,看向门外。 沈弗寒一身清隽,负手而立。 月色落在他俊朗冷淡的脸上,光影如剑,更添几分漠然。 第5章 今晚和女儿睡 “你真的疯了,你真的疯了!” 沈弗念还在喋喋不休。 “你现在不应该去争去抢,去获得我大哥的宠爱吗?你怎么能这样想!” 温嘉月没有理会她的话,对上沈弗寒淡漠的视线,心里发苦。 他果然对她没有一丝情意,听到她要为他纳妾,神色居然一点都没变。 或许他心里也是高兴的吧,纳妾之后便能和美人左拥右抱,哪个男人不喜欢? 虽然夫妻四载,他从未提过纳妾的事,可是以前的温嘉月便清楚地知晓,他的一生绝对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 拒绝老夫人为他纳妾只能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 如今纳妾事宜提前,对沈弗寒来说,或许也算是一种圆满。 温嘉月收回视线,落在女儿熟睡的脸上。 沈弗念还在继续猜测:“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喜欢上别的男子了,所以不在意我大哥了!” 温嘉月怔了怔,她瞎猜什么! 视线偏移,沈弗寒朝内室走了过来。 她抿了抿唇,垂眸不语。 沈弗念将她的神色当成心虚,一脸得意地开口。 “被我猜到了吧,说,你看上谁了,我让大哥把你和奸夫浸猪笼!” 冷不丁的,沈弗念总觉得身后冷飕飕的。 她下意识打了个激灵,慢慢转过头,对上沈弗寒寒凉的神色。 “啊啊啊!” 她吓了一大跳,拍着心口道:“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吓死我了!” “方才,”沈弗寒淡淡道,“天色已晚,你该回去了。” “不着急,大哥,我跟你说个秘密,”沈弗念瞪了温嘉月一眼,“她要红杏出墙了,你快休了她!” 沈弗寒问:“可有证据?” “没有,”沈弗念讪讪道,“我猜的。” 凡事都要讲求证据,更何况沈弗寒如今在刑部任职,她可不想被大哥审讯。 说出口之后她才察觉自己说的话有多不妥,只好糊弄过去。 沈弗寒再次下了逐客令:“若是无事便回去。” 见大哥没和她计较,沈弗念眼睛一亮:“大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说的话有理?” 本该处在风口浪尖的温嘉月看起了热闹。 诬告她红杏出墙?也不知沈弗念哪来的勇气。 成婚之后,除了必要的时候,温嘉月从未出府一步,专心做侯府夫人,将侯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沈弗寒有没有看在眼里她不知道,但她问心无愧。 心里没鬼,自然也不怕沈弗念瞎说。 况且,别的不提,沈弗寒的品行她还是信得过的,不可能因为一句猜测便定她的罪。 她反倒同情起沈弗念了,再说下去,她可不保证沈弗寒会不会将人轰出去。 到时候她是拍手叫好还是落井下石,真是个难题。 “无理取闹,”沈弗寒眉宇紧锁,“她是你的大嫂,你该敬重才是。” 温嘉月垂眼,唇边勾起讽刺的笑。 沈弗念从未唤过一声大嫂,沈弗寒也因此训斥了她四年。 温嘉月总是感动又慌乱,说没关系。 只要他心里承认她是他的夫人便好,至于其他人怎么称呼她,她并不在意。 其实,以沈弗寒的手段,想让沈弗念叫她一声大嫂,明明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他却没有,只是训斥几句而已。 如此虚伪做作,她却感动不已。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这辈子,她不会再因为这些毫无意义的事爱上他了。 沈弗念撇撇嘴,小声嘟囔:“小门小户的,也配让我叫大嫂。” “再说一遍。”沈弗寒沉声开口。 沈弗念浑身一抖,立刻说道:“大哥,我该回去了,这是我给小侄女的红封,您收下吧。” 她从袖中拿出一个红封,恭恭敬敬地递上去。 温嘉月有些意外,上辈子沈弗念可没送过什么红封,嘲讽她一通便走了,这次竟然还捡了个便宜。 沈弗寒没动,淡淡道:“给你大嫂。” 沈弗念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扔到床上。 “给你。” 温嘉月瞥了眼落在被褥上摇摇欲坠的红封,抬了下腿,红封立刻掉在地上。 沈弗念瞪起眼睛:“你!” “我想起身接的,”温嘉月无辜道,“怎么就掉了?” “反正我已经送了,爱要不要!” 沈弗念撂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沈弗寒顿了顿,俯身将红封捡起来,放在枕边。 内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倏然凝滞。 往常都是温嘉月先开口,沈弗寒惜字如金,甚少接话,似乎对她说的话并不感兴趣。 现在温嘉月也不说话了,屋里便落针可闻。 她闭上眼睛,试图入睡。 沈弗念来得真不是时候,她想用装睡的法子将一起用晚膳的事糊弄过去都没机会。 不过想来沈弗寒也不在意饭桌上有没有她在,那就不用再解释什么了。 说起来,沈弗寒这次回来的似乎有些早。 她隐约记得,上辈子的今日,沈弗寒很晚才回来……或许是她记岔了吧。 渐渐沉入梦乡之时,沈弗寒忽然出声:“怎么不让奶娘把孩子抱出去?” 温嘉月清醒过来,第一个念头竟是原来他会主动开口。 她本不想理会,但是他说的话恰好也是她关心的,索性睁开眼睛。 “今晚我想让女儿和我睡。” 沈弗寒不解地问:“为何?” 温嘉月抿了抿唇:“我就是想和女儿睡。” 今日她接连与人周旋,累极了,不想再说奶娘的事,不然还要再解释一大堆。 更何况她也没证据,若是今晚将女儿送到奶娘那边,倒是有证据了,可她不想让女儿受苦。 就让沈弗寒以为她是心血来潮吧。 沈弗寒果然没再多问什么,只是说道:“我也睡这里。” 温嘉月震惊抬眸。 自从她有孕,沈弗寒便去书房睡了,一直持续到昭昭两个月大的时候才搬回来。 今日怎么忽然想睡这里了? 她下意识想要拒绝,却在开口之前改变主意。 她晚上要醒来数次喂奶,沈弗寒却可以一觉睡到天明,实在不公平。 更何况这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也该让他知晓如何照顾昭昭,日后才会更加疼爱昭昭。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客气了。 温嘉月委婉道:“你明日还要上值,我担心你睡不好。” “我睡两三个时辰足够了。” 温嘉月便道:“那侯爷今晚便睡这里吧,一起照顾昭昭。” 沈弗寒顿了顿:“昭昭?” 温嘉月迷茫了一瞬,忽的反应过来。 昭昭这个乳名是沈弗寒起的,出生五六日的时候才定下来,她竟顺口说出来了! 温嘉月怕他察觉到什么,决定先下手为强。 “这是我给咱们女儿起的小名,侯爷可还满意?” 第6章 夜间喂奶 温嘉月开口时还有些心虚,但是问到后半句话的时候,她渐渐理直气壮起来。 这名字本来就是沈弗寒起的,他能不满意吗? “很好,”沈弗寒颔首道,“乳名就叫昭昭吧。” 温嘉月松了口气,顺势客气地说道:“大名便劳烦侯爷来想了。” 幸好她一直都是叫“昭昭”的,大名从来没喊过,也不怕他会疑心什么。 不过想起上辈子的取名风波,温嘉月还有些许无语。 也不知道沈弗寒怎么想的,中间的字取的极为难听。 坐月子的时候沈弗寒一直在试图说服她,温嘉月一点都不喜欢,在她的不断劝阻下才改成了别的。 一想到这辈子还要再经历一遍,她就头疼。 正思索着要不要先下手为强,说她把大名也取好了,但是想起沈弗寒的执着劲,还是算了。 她可不想整个月子里都不安生。 不多时,丫鬟们在次间摆了膳。 温嘉月没动,一心逗女儿玩。 脚步声响起,沈弗寒转身去用膳了。 温嘉月暗自琢磨,这个时候沈弗寒应该还没对李知澜动心,不然他便会留在公主府用膳了。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动心的呢……温嘉月想不起来。 沈弗寒是一块冰,她努力四年,也未曾让这块冰消融一滴水。 或许只有李知澜那样张扬明媚的性子,才能融化坚冰。 想到李知澜,温嘉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制住滔天怒火。 现在她是奈何不了她,但是以后一定会找机会报仇。 上辈子的昭昭不能枉死! 深呼吸数次,温嘉月的心绪终于平稳了不少,困意也渐渐袭来。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温柔注视着昭昭。 或许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是她临死之前做的一场梦,睡着了便醒不过来了。 在最后的时刻,她想再看看女儿的脸。 至于沈弗寒……不提也罢。 温嘉月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鸟声啁啾,天光大亮。 温嘉月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她竟一觉睡到天明。 她有些恍惚地侧过脸去,身边并不见昭昭的身影。 恐惧陡然袭来,温嘉月连忙摇铃呼喊,如意着急忙慌地走了进来。 “夫人,您怎么了?” “小姐呢?”温嘉月呼吸不稳,“我女儿在哪?” 如意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夫人出了什么大事。 “奶娘在照顾小姐呢,”如意笑道,“今日晨起,侯爷便将小姐抱出来了。虽然侯爷没说,但是奴婢知道他肯定想让您好好睡觉。” 温嘉月不想听她后面的话,抿唇道:“把昭昭抱过来。” 如意有些疑惑:“昭昭?” “我给女儿起的名字,”温嘉月解释道,“以后她的乳名便是昭昭了。” 如意福身应是,转身出门了。 不多时,奶娘抱着昭昭随她一同进来了。 温嘉月蹙紧了眉,吩咐奶娘把昭昭放在床上。 她一点都不想让昭昭和奶娘接触,可是下药一事无凭无据的,这奶娘又是老夫人挑的,她也不好直接打发人。 奶娘顺从地将小姐放下,笑得慈眉善目。 “老奴还未见过如此乖巧的小姐,照顾得极为省心,不过……” 奶娘忐忑地问:“不过,昨晚夫人并未让老奴照顾小姐,老奴可有哪里照顾不周?” 温嘉月不想与她虚与委蛇,索性说道:“我和侯爷商量过了,晚上小姐和我一起睡,白天你来照顾。” 只要想挑拣错处,白天也能找到的,只要派人好好看着,防止奶娘下手。 奶娘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事,一时愣住了。 温嘉月没再解释什么,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奶娘惴惴不安地应了声是,转身离开。 如意站在一旁,好奇地瞅着夫人。 脸还是那张温婉动人的脸,虽未施粉黛,发间也未簪钗环,但是依然容色倾城。 但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夫人自从昨日开始便怪怪的。 她的视线难以忽视,饶是温嘉月一直盯着女儿瞧,也注意到了如意的目光。 “怎么这样看我?” 如意挠挠头,讪讪道:“夫人好看。” “坐着月子,好看什么,”温嘉月摇摇头,“说吧,怎么了?” 如意磕磕绊绊地开口:“奴婢就是……觉得夫人有点不一样,好像、好像威严了不少,对!就是威严。” 印象里,夫人一直都是软糯的性子,说话轻声细语的,让人如沐春风。 她对老夫人言听计从,对小姑子礼让有加,对侯爷更是敬爱非常。 可是昨日,如意竟听到夫人责备侯爷,对老夫人也没客气,对小姑子也是一样。 更遑论方才对着奶娘说话时,言辞里的威严快要溢出来。 这根本不是她印象里的夫人,但是她喜欢这样的夫人。 温嘉月久久没有出声。 她已经做了四年的侯府夫人,还有日渐权倾朝野的沈弗寒耳濡目染,她想不威严都难。 就算脸还是十七岁的脸,心境到底已经二十岁了。 “或许是因为为母则刚吧,”温嘉月抚摸着女儿的脸颊,“有了孩子,我便什么都不怕了,日后我一定会护好昭昭。” 如意总觉得夫人话中有话,但是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好作罢。 温嘉月没再说这个,看向她的脸,已经消了肿,但是依然有些红。 “还疼吗?” 如意笑道:“好多了,夫人不必担心,不过您的药膏太过珍贵,奴婢还是用自己的吧。” 温嘉月抿紧了唇:“你说这话可就是和我生分了,你替我挨了一巴掌,用点药膏罢了,难道我还会心疼不成?” 如意眼底含泪,吸了吸鼻子,问:“夫人可饿了?奴婢去传膳吧?” 温嘉月应了一声,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昨晚沈弗寒为何没有将她喊醒?难道他也睡着了,昭昭晚上什么都没吃? 想到这里,温嘉月问:“奶娘给昭昭喂奶了吗,她吃得多吗?” 如意点点头:“自然是喂了的,不过小姐吃的不多,想必是夫人晚上喂得饱。” 这就奇了怪了,温嘉月眉心微蹙,她分明是没有醒的,可若是没喂,早上肯定会涨奶的。 电光石火之间,她想到一个可能。 或许沈弗寒根本没打算喊她,直接把昭昭塞进她怀里,然后解开她的衣裳…… 温嘉月又羞又气,沈弗寒有病吧! 第7章 鱼汤 用过早膳,温嘉月已经放平心态了。 既然晚上她已经睡着了,那就不尴尬,正好能让她好好睡觉。 沈弗寒乐意多醒几回,那就随他去。 他们已经做了四年夫妻,该看的不该看都看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晚上见到下值的沈弗寒,她又开始觉得别扭。 她实在想象不出沈弗寒是怎么做的,明明每个动作在他身上都显得那么违和。 他永远都是那副不疾不徐、从容自若的模样。 温嘉月不禁去想,上辈子她死的时候,沈弗寒见到她和女儿的尸骨,会作何感想? 大概……一点都不在乎吧。 他的心里,从来没有过她和女儿的位置。 “夫人,夫人?” 如意伸手推了推她,温嘉月回过神,抬眸却对上沈弗寒审视的目光。 她下意识低下头去,便听他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温嘉月摇摇头,看向如意,“传膳吧。” 如意小声道:“夫人,晚膳已经摆好了。” 温嘉月这才看见八仙桌上的膳食,顿时有些尴尬,她居然想的这么入神。 “扶我起来吧。” 如意一边搀扶她起身一边低声开口。 “小厨房的师傅按照夫人的吩咐炖了鱼汤,夫人是想现在喝还是陪侯爷用过膳再喝?” 温嘉月想也不想便道:“现在端过来。” 她的本意便是在沈弗寒面前喝,若是不喝,昨日的豪言壮语岂不是不作数了。 凭什么她一直迁就他的喜好,也该让他尝尝迁就的滋味。 如意神色惴惴,但是见夫人坚持,亲自端了过来。 几乎是如意刚进门,沈弗寒便抬起了头,皱眉看向她手里捧着的白瓷碗。 温嘉月默默腹诽,狗鼻子啊,这么灵。 被这样的视线注视着,如意有点不敢动了,惴惴不安地看向夫人。 温嘉月神色自若地指挥如意将鱼汤放在正中间。 鱼汤炖得奶白鲜香,切的碎碎的小葱飘在上面,漂亮极了。 温嘉月食指大动,吩咐如意盛了一碗,顺势问道:“侯爷要不要喝?” 她观察着沈弗寒的神色,本以为他会勃然大怒,或是愤而离席。 没想到他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唯独紧锁的眉宇可以看出他其实难以忍受。 “不必了,你多喝些。” 整个景安侯府倾注所有心血教养长大的贵公子,就算再不喜鱼的味道,也会保持良好的教养,进退有度。 温嘉月忽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她为什么非要在他面前喝鱼汤,她要证明些什么呢? 破罐子破摔之后才发现,她自以为了解的沈弗寒,其实和她想象中并不一样。 原来他可以忍受她在他面前喝鱼汤,他亦可以主动照顾女儿,甚至会答应在旁人看来格外荒唐的、母乳喂养女儿的提议。 那么她上辈子的隐忍与小心翼翼,到底是为什么,似乎显得分外可笑。 温嘉月有些食不知味,再鲜美的鱼汤也开始变得味同嚼蜡。 沈弗寒盯着垂首不语的温嘉月看了两眼,沉默片刻,终于开口。 “昭昭今日可还乖巧?” 温嘉月轻轻颔首。 若是往常,她定会借此说一堆话,说昭昭如何可爱,说昭昭又重了不少,说昭昭笑了几次…… 但是现在,她什么都不想提了。 他们之间本就没什么话可说,沉闷又压抑。 自从昭昭出生,大半的话题都是围绕着女儿的,除此之外,只剩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从无甜蜜可言。 沈弗寒不可能说那些甜腻的话,面对他,她自然也不好意思说,但是心里想过千遍万遍。 也遗憾过千遍万遍。 但是她会告诉自己,甜言蜜语是无用的,有他在身边才是重要的。 他若是说了这种话,他便不是沈弗寒了。 所以,一日比一日更爱他。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挥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 “侯爷,我想跟你说件事。” 沈弗寒示意她开口。 温嘉月平静道:“我想把昭昭的奶娘换掉。” 沈弗寒皱了下眉,问:“怎么回事?” 温嘉月今日想了一整天,最后找出一个稍微合理一些的理由。 她诚恳道:“我不喜欢奶娘的面相。” 其实这个奶娘长得极为慈眉善目,总是含着笑,手腕上还挂着串佛珠。 但是面相之说,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她就是不喜欢奶娘,沈弗寒总不能让她找证据吧? “胡闹什么,”沈弗寒瞥她一眼,“既然奶娘没有错处,你也不该因为个人喜恶便将人打发走。” 他现在不像三年后那样威严持重,温嘉月没有很怕,忍不住反驳。 “我就是不喜欢,我一想到昭昭的乳母是我看不顺眼的人,我就不高兴。” 一向懂事温顺的温嘉月忽然开始无理取闹,沈弗寒捏了捏眉心。 “就算我答应,祖母也不会答应,毕竟是祖母亲自挑选的奶娘。” 见他稍稍松口,温嘉月立刻说道:“所以我想让侯爷去和祖母说,你说话,祖母肯定听的。” 沈弗寒微怔,默默思忖。 今日清晨,祖母特意让他过去一趟,说的便是温嘉月亲自喂养女儿的事。 祖母曾是一介农妇,听风便是雨,在事关子嗣的事上总是郑重又糊涂。 他耐着性子听完,解释几句便要走。 祖母却不依不饶,非要让他好好教训温嘉月一顿,以后不许她喂养。 晚上温嘉月又拿奶娘说事,怕是因为昨日祖母闹了一通,所以看奶娘不顺眼。 沈弗寒思索片刻,安抚道:“你放心,日后祖母不会插手我们的事,奶娘便也不必换了。” 温嘉月愣住了,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她只想让他去老夫人面前提议换个奶娘而已。 “侯爷是不想换吗?”温嘉月望向他,“你连去提一句也不愿吗?” 沈弗寒皱眉开口:“是。” 若是奶娘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他一定会换。 可无缘无故的,他不想辜负祖母的心意。 温嘉月失望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于松口。 “好,那就不换,但我有一个要求。” 沈弗寒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以后我不会再用这个奶娘了,侯爷要和我一起,亲自照顾昭昭。” 第8章 爱意 沈弗寒皱眉看着温嘉月。 “正院里这么多仆从,为何亲自照顾?” 他的语气里已经带了些不悦的意思,温嘉月咬了下唇,没再惹怒他。 她软声道:“因为我们是昭昭的父母,除了我们俩,我谁都不放心。” 沈弗寒没有开口,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温嘉月竟有些不敢与他对视,她盯着鱼汤继续。 “昭昭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爱极了她,我只想亲自照顾,侯爷是昭昭的父亲,难道侯爷不想照顾她吗?” 沈弗寒终于出声:“这是真正的原因吗?”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下,故作镇定地抬眸:“侯爷不信?” “没有,”沈弗寒执起筷子,“先用膳。” 温嘉月知道他要思虑周全,便也没再催他。 反正不管他怎么选择,她的决定都不会改变。 这辈子,她绝不会再让昭昭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用过膳,温嘉月梳洗过后躺回床榻上。 昭昭已经睡醒了,安静地眨巴着大眼睛,偶尔张大嘴巴,发出几个无意义的字音。 温嘉月目光柔和地望着女儿的小脸,越看越喜欢。 沈弗寒忽然站在床边,挡住了烛火的光,温嘉月被迫抬眸看向他。 “侯爷可想好了?” 她眸中的柔情还未褪去,望向他的目光带着显而易见的爱意。 不是对他,是对昭昭。 沈弗寒垂眼看向女儿,淡淡道:“祖母那边,我会试图说和,但奶娘并无错处,我不保证一定能行。” 温嘉月怎么也没想到,他思索半天,竟想出了这样的对策。 “你的意思是,在你劝说成功之前,还要让奶娘照顾昭昭?” 沈弗寒微微颔首。 “需要多久,一个月还是一年?”温嘉月气笑了,“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这样拖下去?” 她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沈弗寒眉宇紧锁。 “今日不适合再谈论这些,先睡吧。” 温嘉月深深地吸了口气。 上辈子,她从未和沈弗寒吵过架,一直顺着他,竟不知道和他吵起架来居然这么让人生气。 哪有吵到一半暂停的! 她扬声道:“不说清楚,今晚你别想睡!” 沈弗寒依然淡然:“你还在坐月子,不宜动气,明日再说。” 温嘉月更气了:“你若是顺着我,我何必这么生气?” 沈弗寒没再和她争辩下去,只是忽然攥住她的手腕。 温嘉月吓了一跳,下意识便要甩开。 “你做什么!” 沈弗寒眸光微冷,攥得更紧。 温嘉月挣脱不开,他用的力气又极大,疼得她抽气。 沈弗寒顿了下,稍微松了点禁锢,确定她不会再乱动,两指搭在她的脉搏上。 “气血不足,肝火旺盛,”他低声道,“别再动气。” 温嘉月抽回手,甩了甩发痛的手腕,定睛一看,白皙的皓腕上,红色指痕格外明显。 沈弗寒眸色渐深。 像极了那些翻云覆雨的晚上,他攥住她乱动的手,勒出的痕迹。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温嘉月气闷地将袖口放下。 转瞬间,婴孩的啼哭声响起。 像是知晓爹爹和娘亲在闹别扭,一直乖巧安静的昭昭忽然大哭起来。 温嘉月连忙将她抱起来,轻声哄着。 “昭昭乖,昭昭乖,没事的,娘亲在呢,你别怕。” 哄了半晌,昭昭还是哭个不停。 沈弗寒伸出手:“我来吧。” 温嘉月的手都酸了,见他主动要哄,便将孩子递了过去。 说来也怪,沈弗寒只是抱着昭昭晃了几下,哭声便变小了。 温嘉月忍不住心里泛酸。 上辈子,昭昭也格外喜欢沈弗寒。 虽然见不到他的时候,昭昭从来不提,但是只要他回府,她便只黏着他了。 不过不是求抱抱的那种黏,而是像条小尾巴一样跟着他,好奇又崇拜的模样。 温嘉月原本觉得,女儿喜欢爹爹天经地义,她这个娘亲排在第二也无所谓。 但是她现在只想让女儿喜欢她更多一些。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就算是亲爹也不行! 正走着神,沈弗寒忽然俯身靠近,将昭昭放在床榻上。 他淡声道:“我去沐浴,你先睡吧。” 脚步声渐远,温嘉月慢慢钻进被窝,正准备沉入梦乡,忽的想起件事。 她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不多时,终于等到沈弗寒从盥洗室出来。 隔着屏风,温嘉月叮嘱道:“晚上记得叫醒我。” 听到沈弗寒应了一声,温嘉月终于放心地睡了过去。 又是一夜好眠。 睁开眼睛,温嘉月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怎么又骗人! 侧过脸,沈弗寒居然还在,提醒着她今日是休沐日。 他正靠在床沿上看书,无声地翻过一页。 暖光落在他的脸上,冷硬的轮廓似乎也变得柔和了两分。 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沈弗寒朝她望来。 温嘉月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问:“晚上怎么没叫我?” 沈弗寒淡淡出声:“叫了,你没醒。” 温嘉月鼓了鼓勇气,问:“那你……怎么喂昭昭的?” 沈弗寒合上书,反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第9章 纳妾(一) 沈弗寒的神色一本正经,仿佛只是在谈论他手上的书好不好看。 温嘉月的脸却不可避免地灼烧起来,没有说话。 可沈弗寒似乎将她的沉默当成了同意,很快便开口说道:“我把昭昭放进你怀里,然后解开……” “你别说了,”温嘉月打断他的话,“我、我随口问问。” 夫妻之间,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但是从他口中说出来,莫名惹人遐想,纵然只是平淡的字句。 沈弗寒看着冷淡到极致,其实极为重欲。 成亲后的前三晚,每日醒来,温嘉月浑身都是疼的。 她委婉表示自己受不住,他才终于开始克制,每隔三日,从天刚擦黑到三更的梆子声响起。 每到这个时候,温嘉月便会起的格外迟,晨昏定省总是迟到,为此挨了不少老夫人的骂。 想到老夫人,温嘉月脸上的潮红之色褪尽,连带着看沈弗寒也不顺眼起来。 “今日休沐,侯爷怎么没出府?” 沈弗寒问:“为何要出府?” 温嘉月道:“自然是去见长公主,侯爷不是还负责长公主府的修缮吗?” 此事本该是工部的事,沈弗寒是刑部的人,分明八竿子打不着。 但长公主有一位亲弟弟做皇帝,她想让谁修缮公主府,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不过为了掩人耳目,长公主想出了个法子,让朝臣画图,她喜欢谁的图,便让谁来负责修缮。 最后选中的人,自然是沈弗寒。 修缮长公主府也只是个托词,真正的原因是长公主看中了沈弗寒的相貌。 长公主前年丧夫,孀居公主府,正是寂寞的时候。 在除夕宫宴上惊鸿一瞥,看中大周最俊朗的公子沈弗寒并不稀奇。 可笑从前温嘉月还以为天大的好事落在了夫君头上,近长公主,便是近皇帝,沈弗寒的仕途一定扶摇直上。 临死才明白,原来郎有情妾有意,她这个侯府夫人竟是最大的阻碍。 温嘉月吐出一口浊气,忽的听沈弗寒问:“你为何知晓此事?” 她顿时僵住,这才想起前日沈弗寒回府之后,确实没有提过此事。 按理说,她并不知晓长公主选中的人是沈弗寒。 温嘉月咬了下唇,故作镇定地解释。 “前日皇上召侯爷进宫,听说长公主也在,我便猜测是此事了。侯爷,我可猜对了?” 沈弗寒定定地望着她,缓缓颔首。 怕他再问什么,温嘉月立刻转移话题:“劳烦侯爷去叫如意过来伺候我梳洗。” 沈弗寒放下书,起身离去。 温嘉月轻舒一口气,好险,差点没圆过来。 看他的模样,似乎并没有怀疑什么。 不过就算怀疑,他肯定也想不到她重生了。 十七岁的身体拥有二十岁的灵魂,说出来谁会相信? 用过早膳,温嘉月又躺回了床上,继续养身子。 她刚生产,元气大伤,这几日又被气得不轻,今天便觉得身子格外虚弱,只能静养。 让她意外的是,沈弗寒居然还没去长公主府,而是捧着晨起时读的书继续翻阅。 窗外,鸟声啁啾,花树缤纷,他坐在长榻上,姿态闲适。 连阳光也偏爱,为他镀了一层浅浅的光晕,恍若神只。 温嘉月一时看得有些怔愣,半晌才回过神,翻身去看女儿。 这副皮相再好,她也不该过多关注,他的心,从来不属于她。 内室里安静了片刻,外头有人敲门。 “侯爷,长公主召您前往公主府。” 沈弗寒应了一声,将书放下。 温嘉月背对着他,便没有控制自己的表情,勾唇冷笑。 怪不得没有主动前往呢,原来是要欲擒故纵,真是会拿捏长公主的性子。 她试图去回忆上辈子沈弗寒是否也是这样做的,但是想了片刻,依然没想出来。 这一日对她来说,不过是成亲后的一千多个日夜里,平平常常的一天。 哪里知道,从此天翻地覆。 温嘉月有些呼吸不畅。 她本该像从前一样对他柔声说一句“侯爷慢走,早些回来”,可是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脚步声渐近之时,她索性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沈弗寒似乎在床榻边站了一会儿,这才离去。 轻微的关门声响起,温嘉月睁开眼睛,蓄满眼眶的泪无声落下,浸湿软枕。 忽的又有推门声,温嘉月以为沈弗寒去而复返,胡乱将眼泪擦干净,继续装睡。 听脚步声,是如意。 温嘉月松了口气,哑声问:“侯爷出府了?” 如意应了声是,察觉她的声音有些奇怪,惊慌地问:“夫人,您是哭了吗?” “没有,”温嘉月清清嗓子,“刚醒,鼻音重了些。” 如意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问道:“您昨晚和侯爷吵架了?” 虽是主仆,但是从小一起长大,两人胜似姐妹,温嘉月偶尔也会和她吐露心声,如意也会用心安慰她。 温嘉月轻描淡写道:“只是争执了几句,不是什么大事。” 如意帮她掖了掖被子,轻声道:“您刚生下小姐,身子如此虚弱,还是要保重身体才是。” “我知道,”温嘉月叹了口气,“只要他们不来气我就行。” 如意闻言也叹息一声,夫人没有强大的娘家,成亲后过得艰难极了。 第一胎又是个小姐,在侯府根本站不稳脚跟,若是老夫人借此为侯爷纳妾,那该怎么办? 想什么便来什么,门外忽然乱哄哄的,两道声若黄鹂的嗓音脱颖而出。 “妾林氏\/许氏特来拜见夫人。” 温嘉月微微扬眉,怪不得这两日老夫人没动静,原来是去帮沈弗寒纳妾了,动作可真快。 相较于她的淡定,如意气愤出声:“夫人,这简直欺人太甚!您还在坐月子,老夫人竟然为侯爷纳妾,说出去定是要被人耻笑的!” 说着她又宽慰道:“不过此事侯爷定然是不曾知晓的,您可千万别动气。” 温嘉月淡淡道:“动什么气,而且要耻笑也是耻笑整个侯府,与我有何干系。” 妻子还在坐月子,夫君便急哄哄地纳妾,就算只是平头老百姓,也是要被邻里戳脊梁骨的。 不过这倒是一个阻止沈弗寒和长公主见面的好机会。 虽然不知沈弗寒是何时对长公主动的情,但是只要减少见面的次数,或许就不会让三年后的事重演。 想到这里,温嘉月当机立断。 “派人去寻侯爷,将此事如实相告。” 第10章 纳妾(二) 如意走出门去,看也没看地上跪着的两人,昂着头去找侍卫。 将此事告知侍卫之后,如意正准备进屋,忽然被人拽住了衣角。 其中一个娇笑着问:“这位姑娘,夫人可有空见我们?” 如意嫌恶地瞥她一眼,将裙子扯回来。 “我家夫人说了,你们乐意跪便跪着,不要出声打扰了小姐,不然便要挨板子了!” 两人对视一眼,喏喏应是。 如意回了屋,满脸的怒气冲冲。 “奴婢本以为她们两人也是被逼迫的,哪曾想她们竟如此迫不及待,哪有甘愿做妾室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 怕外头的人听见,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比窃窃私语还要小,偶尔却还是忍不住扬声,足以显见愤懑之情。 温嘉月心平气和道:“想做侯爷的妾室人多了,日后侯爷一定会扶摇直上,后院里的人自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哪怕就是为着那张脸,也多的是人想要春风一度,连挑剔到极致的长公主也对他倾慕已久。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没必要对如意说。 “夫人可真是沉得住气,”如意赞叹道,“奴婢佩服极了。” 温嘉月自嘲一笑,她若是真的沉得住气,这几日也不会接连生气了。 过了一刻钟,沈弗寒回来了。 下人还未通报,莺莺燕燕争相娇声喊着“侯爷”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温嘉月蹙眉看了眼女儿,正想吩咐如意让她们离远些,沈弗寒便冷着脸进来了。 “外头的人怎么回事?”沈弗寒眉宇紧锁,“难道是你找来的奶娘?” 温嘉月差点笑出声,连忙抿住嘴。 “不是奶娘,是你的妾室,”她抬眸看向沈弗寒,“侯爷可还满意?” 其实她也拿不准沈弗寒的意思,上辈子她只经历过一次纳妾的事,还是在她的哭求下了结的。 她没在沈弗寒面前提过,自然也不知晓纳妾之事到底是沈弗寒授意还是老夫人做的主。 这次她可以肯定是后者,只是不知晓沈弗寒会作何打算。 “胡闹!” 沈弗寒眸光锐利,声音更冷:“你安心坐月子便是,为何要操持这些事?” 温嘉月莫名其妙看他一眼。 “是祖母替你纳的妾,你若是不满意这两人,便去和祖母说换人,凶我做什么?” 沈弗寒沉默一瞬:“祖母?” 不知是不是错觉,温嘉月觉得他浑身的冷意散了不少。 她攥紧了手,可真是孝顺的好孙子,一听是祖母的主意,马上变了脸色。 是不是老夫人再哭几句,他便半推半就地纳妾了? 想到这里,她的话便忍不住带了刺。 “是啊,祖母怕她的好孙儿没人伺候,更怕沈家断了香火,前日才跟我说了此事,今日便领着人进门了。” 沈弗寒半晌才问:“你同意我纳妾?” 他的语气不辨喜怒,温嘉月也不想分辨,心里莫名烦躁,他到底要试探到什么时候! “你想纳妾便纳妾,我何时阻拦过?” 沈弗寒没说话,转身出门。 外头的莺莺燕燕又开始喊侯爷,不多时便没了声音。 如意悄悄出去看了一眼,很快回来回禀。 “夫人,侯爷、侯爷……带着那两位姑娘去老夫人的院子了。” 她的声音小心翼翼,还带了点哭腔,惴惴不安地望着温嘉月。 “是吗?” 温嘉月拿起拨浪鼓逗女儿玩,过了一会儿才漠不关心道:“挺好的。” 她知道早晚都会有这一天,她可以彻底死心了。 温嘉月甚至还能分神去想,也不知道长公主听闻此事之后会做出什么举动。 是来侯府大闹一场,还是换个人做她的入幕之宾? 前者,她可以和离,说不定还能带女儿一起走,功成身退。 后者,三年后的事化险为夷,她和女儿便不会遭此毒手了。 怎么想都是她赚大了。 温嘉月心情甚好地摇着拨浪鼓,鼓点愈发欢快,昭昭看得目不转睛,还要伸手去抓。 陪女儿玩了一会儿,沈弗寒竟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温嘉月的好心情全没了,抬头看向他。 八月底的阳光温暖缱绻,沈弗寒却没有浸染一丝一毫,神色冷得仿佛能掉冰碴。 温嘉月在心里冷哼,装模作样什么,纳了两个美人妾室还不乐意? 她不禁想起成亲那日,沈弗寒挑起他的盖头时的模样。 俊颜满是不虞的神色,像是有人在逼迫他成亲。 不过,他就是被逼迫的,他们成亲的契机只是因为一份恩情。 早年间,温嘉月尚在襁褓,她的父亲救了沈弗寒的父亲一命,因此定下了娃娃亲。 十六岁那年,温嘉月嫁给了二十三岁的沈弗寒,做了景安侯夫人。 原本等她及笄便要成亲的,但是中间不知出了什么事,推迟了整整一年。 原本她天真地以为侯府娶亲要准备充分,所以才会如此。 现在想想,多半是沈弗寒不愿。 温嘉月想,若是他一直不愿便好了,说不定她另嫁他人之后会过得更好。 她始终记得,幼时有一位邻家哥哥对她极好,后来他举家搬迁到江南,临走时还约定说娶她呢。 温嘉月沉沉地叹了口气,上辈子她便没见过他,这辈子大抵也不会遇见了。 “我已经将那两人打发走了。” 沈弗寒忽然开口,将温嘉月的思绪拉了回来,下意识问:“你说什么?” 沈弗寒却没有重复第二遍,只是眸光清冷地望着她。 温嘉月转过弯来,问:“侯爷一个都没看中?” 想想也是,长公主仪态万千,他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等姿色的女人。 沈弗寒冷声道:“我没看。” 温嘉月没有接话,只是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竟对长公主守身如玉到这种地步了? 第11章 拿捏人心 将此事解决之后,沈弗寒一整日都没出府。 至于他为何没去长公主府,温嘉月懒得过问。 他不去是好事,她可不会好心提醒他。 老夫人那边也安静多了,想来是被好孙子气的,接连几日都没来找她的事。 温嘉月乐见其成,上辈子她坐月子的时候没一日安生日子,为此落下了不少病根。 这些毛病虽小,但积攒下来也是够折磨人的。 好好将养了几日,温嘉月的面色便红润多了,不像刚生产时那样面无血色。 又到休沐日,温嘉月好好琢磨了一番该如何阻止沈弗寒前往长公主府。 可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毕竟是皇帝亲自下的旨意,若是一直懒怠,怕是不好。 所以温嘉月便决定这次什么都不做,等沈弗寒回府之后,她再问问关于长公主的事。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用过早膳,沈弗寒便准备出府了。 温嘉月不想和他道别,假装睡觉躲了过去。 装着装着,她竟真的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梦里,沈弗寒前往长公主府,与长公主一同品茗下棋,游湖泛舟,好不快活。 沈弗寒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神色,专注而深情地盯着长公主,唇边笑意流淌。 温嘉月是被吓醒的。 这梦也太过离谱了,沈弗寒怎么可能露出这样的神色。 不过,怎么不可能呢? 她从未见过沈弗寒与长公主相处,或许在心上人面前,他就是这样的。 怔怔地想了一会儿,温嘉月自嘲一笑。 外头忽的有孩子的声音,温嘉月也顾不得伤春悲秋了,蹙眉看向窗外。 果然是沈弗念的儿子王成耀。 王成耀是侯府里的混世魔王,被沈弗念养的又高又壮,完全不像一个三岁的孩子。 上辈子,他暗地里没少欺负昭昭。 温嘉月对他并无好感,正想让如意将他哄出去,王成耀已经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舅母,我来看妹妹了!” 如意讪讪道:“夫人,奴婢没有拦住小公子……” 温嘉月没怪她,问:“你娘亲呢?” “我偷偷跑过来的,”王成耀笑得憨憨的,“我娘亲不知道。” 他献宝似的从袖口里拿出一颗饴糖。 “给妹妹吃!” 温嘉月有些诧异。 上辈子,她坐月子的时候王成耀从未来过,更遑论送饴糖了,这会儿是怎么了? 而且……王成耀这个时候看起来憨傻憨傻的,完全不像上辈子欺负昭昭时凶神恶煞的模样。 难道是有人教唆?老夫人还是沈弗念? 是谁都不意外,温嘉月没再猜测下去,接过饴糖。 “舅母替昭昭多谢你,如意,去拿盘点心过来。” 听见有点心吃,王成耀眼睛一亮。 近日娘亲嫌他胖,督促他减重,他都好几日没吃点心了,都忘了什么滋味。 等如意端来一盘桃花糕,王成耀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开口:“舅母真好,您是最好的舅母!” 温嘉月笑笑,等他吃的差不多了,开始套话:“你怎么忽然来舅母这里了?” 王成耀满足地舔掉手心上的碎屑,这才开口:“娘亲说舅母生了个妹妹,我就想来看看。” 温嘉月更意外了,好好的,沈弗念提她做什么,上辈子怎么不提? 难道骂她一回就被记仇了? 温嘉月问:“你娘亲怎么说的,你可还记得?” 王成耀最爱模仿,闻言抬头挺胸,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 “这个温嘉月真是长本事了,生了个女儿而已,竟然对我大呼小叫,有本事给我大哥生个儿子!别说叫她大嫂了,到时候踩到我头上都行!” 听到前半段时,温嘉月还在蹙眉,后半段已经无语了。 她还以为沈弗念说了她什么坏话呢,没想到竟是对她的“美好期待”。 踩在沈弗念头上?她还真想试试。 看在他通风报信的份上,温嘉月问:“还想不想吃点心?” 王成耀摆摆手:“舅母,我还没说完呢!” 后面还有?温嘉月洗耳恭听。 王成耀开始走来走去,喃喃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我大哥都二十四了还没儿子,别人这个年纪,儿子都快成亲了,我沈家是要绝后啊!” 温嘉月眼前一黑,沈弗念怎么这么关注延续香火的事? 她儿子不就是现成的香火吗,改个姓不就得了。 再三叮嘱王成耀别将他学娘亲说话的事说出去,又附赠一盘点心,终于将王成耀哄走了。 “舅母真好,明日我还来!” 温嘉月:“……” 因着上辈子的事,她本能地排斥他。 但是细细思索,这辈子王成耀没有做任何伤害昭昭的事,她何必跟一个三岁的孩子计较。 更何况,若是王成耀被人教唆成上辈子那样,昭昭还是会被暗中欺负。 毕竟她照顾得再妥帖,也不能无时无刻将昭昭拴在腰上,倒不如让王成耀学会保护昭昭。 想通之后,温嘉月只觉得豁然开朗。 离晌午还有小半个时辰,温嘉月已经饿了,吩咐摆膳。 刚吃了几口,沈弗寒回来了。 温嘉月有些意外,他居然没在公主府用膳。 又是欲擒故纵? 真会拿捏人心。 温嘉月自顾自地吃着,晌午做的全是她爱吃的,沈弗寒挑食,能吃的没几样。 但是她也不好一直沉默,而且她还有事要问他。 温嘉月便道:“侯爷回来了,我让小厨房另外准备一份膳食,您先去歇一歇吧。” 沈弗寒扫视两眼桌上的膳食,坐了下来。 “不必。” 他随和的有些过分了,温嘉月微微扬眉。 见到李知澜之后这么高兴,连不爱吃的菜也让他胃口大开了? 温嘉月抿了抿唇,状似随意地说道:“我还以为侯爷会在公主府用膳呢。” “不会。” 是这次不会,还是以后都不会? 温嘉月没有自找没趣问出口,她知道后来沈弗寒在公主府吃过数次顿饭。 她攥紧筷子,努力保持平稳的心态,这才笑着出声。 “我还没见过长公主呢,侯爷可否讲讲,她是不是和传闻中一样美若天仙?” 第12章 觊觎姐夫 温嘉月和李知澜接触不多。 每年仅有的见面机会也只是在除夕宫宴上打个照面,彼此之间并没有说过话。 她所了解的李知澜,全是从旁人口中拼凑出来的。 李知澜十八岁出嫁,驸马并没有显赫家世,但是长得仪表堂堂,对她一往情深。 但有传言称,长公主并不喜欢驸马,成婚的那几年她一直在悄悄养面首,驸马是被气死的。 流言荒谬,但也并非无稽之谈。 一年前新帝登基,没过两个月,李知澜便正大光明地纳了两个面首,任凭言官参奏,依然我行我素。 在温嘉月看来,李知澜是个叛经离道之人,而且手握重权。 所以上辈子杀了她和昭昭,和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对李知澜构不成一丝威胁。 她不想重演上辈子的悲剧,她要保护好女儿,当务之急便是摸清李知澜的底细,对症下药。 温嘉月殷切地望着沈弗寒。 “不知,”沈弗寒淡然道,“我今日没有见到长公主。” 温嘉月一下便卸了力气。 想来也是,上次沈弗寒因为纳妾的事没有去公主府,这次李知澜便生气不见他,情有可原。 但是她还是不死心地问:“侯爷以前一定见过长公主吧?” “前几日见过,和皇上一起。” 沈弗寒似乎并不想多说,夹了块肉放入口中咀嚼。 温嘉月斟酌着开口:“那她性子如何?听说长公主为人爽朗,不知我有没有结交她的机会?” 沈弗寒的神色立刻变了,冷声道:“不行。” 温嘉月有些愕然地望着他。 这么紧张,他这是在担心她发现他的秘密吗? 怕他察觉,温嘉月笑得温婉:“我只是随口说说,都听侯爷的。” 沈弗寒的面色缓和了几分,淡声道:“你好好养身子便是,别的我会处理好。” 温嘉月乖巧颔首,心底却愈发烦躁起来。 他若是真的可以处理好,上辈子她和昭昭也不会枉死! 温嘉月气饱了,略吃了几口便站起身。 沈弗寒抬眼看她:“再多吃些。” “没胃口,”温嘉月抿唇道,“我有些困了,先去睡了。” 沈弗寒没再劝她,独自用膳。 躺在床榻上,温嘉月盘算着该如何不着痕迹地与长公主接触。 长公主从未来过侯府,所以她要经常出府,才有见面的机会。 还有皇宫,长公主经常进宫,若是能与皇上的妃嫔搭上关系,见到长公主的机会更是大大增加。 温嘉月默默思忖,皇上刚登基一年,后宫空虚,明年三月才选秀充盈后宫。 入选的人里不乏世家大族家的嫡女,谁都没想到,最得宠的人竟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八品小官之女。 入宫短短两年,她已是宸妃了。 皇帝甚至还想立她为皇后,只是没有子嗣才作罢。 后来倒是有了孩子,不过……一尸两命。 皇上差点疯了,因此杀了不少人。 温嘉月曾在宫宴上见过宸妃,面白如纸,体弱多病,后宫佳丽三千,她勉强称一句中上之姿,但皇上就是喜欢。 不过现在离明年三月还有半年,实在有些久了。 温嘉月想得入神,不知何时,沈弗寒站在了她的面前,目光审视。 “你最近似乎有心事。” 温嘉月攥紧了手,笑道:“坐月子无聊嘛,所以随便想些事情打发时间。侯爷要出门吗?” “歇晌。” 看他的意思,似乎是想歇在这里。 温嘉月眉心微蹙,下意识拒绝:“侯爷去别处歇吧,昭昭睡着了,一碰便醒。” 晚上同榻而眠是不得已而为之,白天就算了吧。 沈弗寒沉默一瞬,应了声好。 等他走出门去,如意进来伺候。 “夫人,您要歇晌吗?” 温嘉月摇摇头:“有点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吧。” 如意笑道:“夫人想说什么?” 温嘉月想了想:“说说长生吧。” 如意闻言脸颊立刻便发烫了,她捂着脸开口:“夫人取笑奴婢!” 长生是温府里的小厮,比如意大两岁,从小便极为照顾她,两人便渐渐互生情愫了。 上辈子,如意出事后,长生一直精神恍惚,没过多久也投江自尽了。 这辈子,温嘉月想成全他们这对苦命鸳鸯。 “什么取笑不取笑的,”温嘉月认真道,“若是你们两情相悦,我便做主让你们成亲。” 如意连忙摇头:“奴婢还不想嫁人,奴婢现在只想陪在小姐身边。” “傻姑娘,自然不是现在,”温嘉月笑道,“你现在若是嫁了,我还舍不得呢,让长生多等几年也无妨。” 如意红着脸点头,顿了顿又说道:“夫人比奴婢还小上一岁呢,说话怎么这么像姐姐?” 居然还叫她傻姑娘,像是在叫妹妹。 温嘉月抿了下唇,她现在看着是十七岁,可是实际上已经二十岁了。 看着十八岁的如意,可不就是像看妹妹似的。 她解释道:“或许是生了孩子的缘故,总觉得年纪也跟着长了几岁。” 如意连忙说道:“夫人依然貌美,比没生小姐的时候更明艳动人呢。” 见如意误会她的意思,温嘉月笑道:“我并不在意这个。” 她现在只想保护好女儿,呵护她平安长大。 如意忽然说道:“说起来,老爷、夫人和三小姐也该来探望您了。” 温嘉月呼吸微窒。 这几日,她一直避免想起温若欢,骤然提及,心口闷闷的痛。 至亲之人,伤人最深。 她根本没有想过,给她下药的人竟是从小无话不谈的妹妹。 更没想到,温若欢对姐夫竟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温嘉月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淡淡道:“快了吧。” 如果和上辈子一样,那就是明日了。 她倒是要看看,温若欢觊觎沈弗寒的事,别的家人到底知不知情。 若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那么这个娘家,不要也罢! 第13章 娘家探望 翌日,临近晌午,温家人便来探望温嘉月了。 一进门,温若欢便亲亲热热地坐在床榻上,甜甜地唤了声“姐姐”。 温若欢今年十五岁,花骨朵般的年纪,又穿了一身粉,打扮得甚是俏丽,蝴蝶似的,扑过来时满身馨香。 她将手伸出来,温嘉月下意识躲开。 纵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见到她时,温嘉月还是无法忍受。 疼爱了十余年的妹妹,不仅对姐夫有觊觎之心,还想将她的位置取而代之,这让她如何不难受。 温若欢愣了下,疑惑地问:“姐姐,你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身上太香了,”温嘉月勉强露出笑容,“许久没用过香粉,我有些不适应。” 温若欢显然接受了这个说法,吐舌道:“那我离远一些,千万别熏着姐姐了。” 说着她便坐得远了些,假装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屋中陈设。 温嘉月瞥她一眼,从中看出了贪婪与渴望。 她强忍着厌恶的情绪,看向门外。 温父与她的继母张氏自然也过来了,一进门便开始嘘寒问暖。 “月儿,身子可有什么不适啊?”张氏对她的关切溢于言表,仿佛是亲女儿似的。 温父不善言辞,干巴巴地开口:“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张氏叹了口气:“现在见到你平安无事,我们才是真的放心了。” 两人一句接一句地说,根本没有给温嘉月开口的机会。 若是从前,她一定高兴,爹爹和继母这么关心她,和以前一样爱她。 可是现在看着面前这三张带笑的脸,她不得不多想。 他们的笑容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温嘉月提起精神,勉强笑着问:“怎么不见若谦?” 温若谦是她的继弟,今年十六岁,在书院读书。 张氏道:“他在书院用功呢,便没喊他一起过来,不过月儿若是想见他,我便派人把他叫过来。” 温嘉月只是随口问问,闻言便道:“不用了,知道上进是好事。” 心底却冷嗤一声,读了这么多年书,上辈子却连个童生也考不中。 她对这个继弟不满已久。 上辈子,他在满月宴上喝醉了酒,竟调戏起老夫人的丫鬟,硬生生将满月宴给搅和了。 这辈子,她不会容忍他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温父连忙说道:“好好好,都听月儿的。” 客套话终于结束,温嘉月让如意把昭昭抱过来给他们看看。 张氏逗弄了会儿孩子,笑眯眯地问:“月儿,怎么不见侯爷?” 温嘉月笑着开口:“他要上值,事多,不过晌午会回来陪爹爹娘亲一同用膳。” 张氏站在女儿身边,杵了杵她的手臂。 温若欢笑意盈盈地抚了抚鬓发,又若无其事地打量屋中陈设去了,仿佛已经变成了她的家。 再看温父,他犹犹豫豫地望着妻女,又隐晦地瞥了眼大女儿的神色,显然什么都知晓。 温嘉月将他们三人小动作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上辈子,她们是她最亲的人,她从未设防,自然以为她们待她也是一样的真心。 可是到底不是亲母女亲姐妹,表面上再亲密,心里还是隔着一层。 是她识人不清。 对她最好的家人,竟是伤她最深的人。 他们所表现出来的父爱、母爱与姐妹之情,全是逢场作戏,全是往她身上刺的尖刀。 只等着有朝一日,将她剥皮抽筋,踩着她的尸骨将他们的亲生女儿送上侯府夫人的位置。 温嘉月不禁苦笑,原来她一直是外人。 不管是温府还是景安侯府,都没有她的立足之地,都不是她的家。 幸好她还有昭昭,可以与她相依为命。 温嘉月压下繁杂的思绪,继续应付温家人。 午时过半,沈弗寒回来了。 温嘉月不动声色地看向温若欢。 她眼底的雀跃藏不住,若不是有张氏拦着,说不定已经飞到沈弗寒面前了。 再看沈弗寒,依然是一副冷淡的模样,从容喊了声“岳父岳母”,视线掠过面露期待的温若欢,朝她看来。 温嘉月没有移开视线,反而漾开一个笑,柔声唤道:“夫君回来了。” 她斜倚在软枕上,淡淡的光落在她柔润的脸上,笑容熨帖而甜蜜。 沈弗寒望着她,微微颔首。 温嘉月笑道:“夫君一定饿了吧,如意,去传膳。” 等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之后,她脸上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 在温家人面前,她和沈弗寒一直在扮演恩爱夫妻。 这是她求来的,她不想让温家人知晓她在侯府过得艰难,整日担心她。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像个笑话,夫妻恩爱是假的,家人和睦也是假的。 唯独她入戏太深,临死之前才看穿一切。 做戏便做戏吧,谁演得精湛,谁便是赢家。 因着还在坐月子的缘故,温嘉月不好出门,午膳便在次间摆了一桌子。 温嘉月没什么胃口,食不知味,吃得极少。 沈弗寒亲自给她盛了半碗阿胶乌鸡汤,低声道:“喝点汤暖暖身子。” 沈弗寒在温家人面前一直都会给她面子,夹菜盛汤是常事。 她看了眼温若欢一闪而过的扭曲神色,拿起银匙甜甜一笑。 “多谢夫君。” 夫妻恩爱的戏码自然是要演下去的。 “姐姐,乌鸡汤好喝吗,我也想尝尝。” 温若欢甜甜出声,顺势端起了碗,明摆着是要人盛的。 好巧不巧,乌鸡汤离沈弗寒最近。 桌上的人都看向他,沈弗寒却头也没抬,淡淡道:“帮三小姐盛汤。” 一直察言观色的布菜丫鬟连忙走上前来,接过那只碗。 温若欢气闷极了,又硬生生挤出个笑,语气欢快道:“多谢姐夫!” 沈弗寒没有回应的意思,温嘉月也没有说话。 若是往常,她一定会打个圆场,但是现在,她只想看温若欢尴尬。 她一边喝乌鸡汤一边想,温若欢看中的到底是沈弗寒表现出来的温柔体贴,还是侯府夫人的位置? 但是不管是什么,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了。 前世是她识人不清,这一次,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她和女儿的人! 温若欢的神色有些窘迫,笑容慢慢消失,噘起了嘴。 见小女儿不高兴,温父连忙说道:“道什么谢,你姐夫又不是外人。” 张氏跟着开口:“是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可别闹得生分了。” 温嘉月笑笑,不出意外的话,张氏要让温若欢住在侯府陪她了。 果不其然,张氏继续说道:“月儿啊,我想着你坐月子辛苦,不如让欢儿在侯府陪你待几日,也能让她好好照顾你,你意下如何?” 第14章 早已入戏 上辈子,温嘉月想都没想便答应了这个提议。 坐月子正是一个女子最为脆弱的时候,有妹妹陪在身边,自然可以慰藉一二。 而且温若欢如此讨人喜欢,在她面前做足了乖巧温顺的好妹妹模样。 温嘉月冷冷一笑,至于私底下做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这辈子,她不会容忍温若欢待在侯府。 想到这里,温嘉月婉拒道:“我也想让欢儿陪我,但她及笄了,也该相看几个好人家,何必留在这里,平白蹉跎了大好光阴。” 张氏根本没想到温嘉月会拒绝,顿时有些愣住。 往常她不是言听计从吗,怎么忽然主意这么大了? 温若欢顿时急了,连忙说道:“姐姐,怎么能叫蹉跎呢,我留在侯府不仅可以照顾你,而且、而且可以见些世面。” 张氏回过神来,也跟着说道:“是啊月儿,欢儿整日念叨你呢,咱们家里,你们姐妹俩关系最亲密了,照顾你比相看还重要呢。” 温嘉月抿了抿唇,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 但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她只能继续委婉开口。 “我自然也是想念欢儿的,但是她一个姑娘家见了那些污秽多不好,还是算了吧。” “姐姐怎么这样想,”温若欢委屈道,“欢儿一直将您当成亲姐姐的,您真是与我生分了。” 温嘉月深深地吸了口气,论演技,她还真不如温若欢。 不过一个人能装十五年,确实是有点本事的,恐怕早已入戏了。 温嘉月正思忖着拒绝的话,张氏将目光投向了沈弗寒。 “侯爷,您意下如何?” 温若欢也看向他,眸中充斥着期待与渴望。 “姐夫,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姐姐的,您就让我留在侯府吧!” 沈弗寒淡淡道:“我听月儿的。” 一声“月儿”,差点让温嘉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成婚四年,他从来没有用过这样亲密的称呼。 就算是在床榻上,他也总是沉默而有力的。 在她耳边呼出的是热气,急促的,难耐的,让她不知如何招架。 拉回思绪,温嘉月道:“等坐完月子再说吧,到时候我再让欢儿过来陪我。” 温若欢听完更急了,坐完月子如何趁虚而入,她哪里还能勾引姐夫! 她拉了拉温父的手臂,撒娇道:“爹爹,你看姐姐,她不喜欢我了。” 温父耳根子软,闻言立刻说道:“好好好,我来劝。” 温嘉月讥讽一笑,好一出父女情深。 温父思忖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开口。 “月儿,你妹妹是孩子心性,但她也是会照顾人的,咱们一家人,你不必如此客气。” 温嘉月垂眸,眼底闪过一丝烦躁。 三个人轮番上阵,沈弗寒又在看戏,根本不帮她,看来她不答应也不行了。 既然温若欢上辈子都没能得逞,那么这辈子也是一样。 不过转念一想,温若欢留在这里也好。 正好她可以练练手,日后面对长公主时也不会轻易露出马脚。 更何况,她还可以不着痕迹地打压温若欢,以报前世之仇! 想到这里,温嘉月笑道:“我就是担心欢儿不适应,不过既然你们都这样放心,我便答应吧。” 闻言,沈弗寒一直僵直着的脊背蓦地松懈下来。 温嘉月瞥他一眼,抿了抿唇。 一想到还要继续在温若欢面前扮演夫妻情深的戏码,她就有些不自在。 不过日后虚与委蛇的时候还多的是,她若是连这个都受不了,还怎么保护女儿? 温嘉月立刻便释然了。 温若欢眼底闪过一丝兴奋:“多谢姐姐,欢儿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温嘉月像以前一样笑着开口:“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在侯府好好玩,我不会拘着你的。” 用过午膳,又说了会儿话,温家人便准备走了。 温若欢笑盈盈地和她道别:“姐姐,我傍晚再过来陪你。” 温嘉月微微颔首,心里却觉得讽刺。 上辈子,温家人才走一个时辰,客房还没打扫好呢,温若欢便急哄哄地带着包袱过来了。 她还以为温若欢是想早点过来陪她,感动得不得了,哪里知道她想见的竟另有其人。 温嘉月保持着微笑,故作依依不舍地目送温家人走出门去。 等人消失,她的笑容立刻便收敛了许多,唤来如意。 “派人将客房收拾出来。” 如意福身应是,正要离开,温嘉月又叫住了她。 看看四周,温嘉月悄声问:“你和长生平日里怎么联系?” 如意又红了脸:“好好的,夫人提这个做什么……” 不过既然问了,她还是和盘托出:“我们每隔半个月见一次面,就在侯府外的小巷子里。” 温嘉月点点头:“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你们下次见面的时候,让长生帮忙盯着温府的动向,特别是温若欢。” 她很好奇温若欢到底是如何和长公主狼狈为奸的。 如意一头雾水:“夫人这是怎么了?” 温嘉月沉默片刻,道:“我怀疑,温若欢她喜欢侯爷。” 如意是她最信任的人,有些事,她应该让她知道。 如意有些愕然地望着她,怎么会…… 可是想起方才用膳时三小姐的百般央求,如意又发觉似乎有一丝丝不对劲。 “希望只是我想多了,”温嘉月叹了口气,“总之你以后让长生上点心,我会给他银子的。” 如意连忙说道:“顺手的事罢了,夫人不必这样。” 温嘉月果断拒绝。 “那可不行,一码归一码,而且我是想让他一直盯下去的。” 这三年,她会密切留意温府的一举一动,一刻也不会松懈。 见夫人坚持,如意只好说道:“那奴婢便替长生谢过夫人了。” 温嘉月扬唇一笑:“还没成亲呢,你就可以做他的主了?” 如意红了脸:“夫人,您又取笑奴婢!” “哪里是取笑,分明是实话。” “哎呀夫人!” 主仆俩笑来闹去,声音传得有些远。 去而复返的沈弗寒站在门外,默默听着屋里传来的久违的欢声笑语,迟迟没有进去。 第15章 做妾 温嘉月歇晌醒来,如意便凑在她耳边轻声开口。 “夫人,三小姐已经进府了,您现在要不要见见她?” 温嘉月问:“她现在在哪?” 上辈子出于信任,温若欢在侯府做过什么,她一概没有打探过,只要不惹事,去哪里玩都随便她。 但是,这辈子她要对她的动向了如指掌。 如意也早已派人盯着了,闻言便愤愤道:“三小姐在书房外摘桂花,说是要酿一坛桂花酒。” 原本她还觉得夫人的猜测有些荒唐,三小姐看起来单纯可爱,怎么可能对侯爷有非分之想? 可是她一进府便专门去书房附近摘桂花,如意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正院里种了许多桂花树,都开得一样繁茂,可三小姐偏偏只去书房附近,难不成书房外的桂花更香? 想到这里,如意皱眉道:“夫人,不如您找个借口让三小姐回温府吧,奴婢真担心她对您和侯爷的感情不利。” 温嘉月淡淡一笑:“有什么好担心的,让她过来吧。” 真正能影响夫妻感情的人还未出现,不过,温若欢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没有温若欢的话,李知澜想弄死她还是要耗费些工夫的。 见如意的神色还有些难看,温嘉月叮嘱道:“一会儿见到三小姐,可别露出马脚。” 如意立刻便收敛了神色,暗道夫人沉得住气。 自从生下小姐之后,夫人便愈发沉静稳重了,越来越像一位真正的侯府夫人。 她福身道:“奴婢晓得,奴婢这就去。” 看着如意离开,温嘉月收回视线,垂眸望着女儿安恬的睡颜,心软成一团。 灯烛爆开,噼啪声也显得温柔,她只觉得岁月静好。 温嘉月低头亲了亲女儿的脸,外头忽的乱了起来。 她微微蹙眉,看了眼同样皱起小眉头的昭昭,扬声问:“何人喧哗?” 外面便是一静,如意和奶娘走了进来。 如意解释道:“夫人,方才奶娘拦住奴婢,问这几日为何不让她照顾小姐,她觉得不安。” 奶娘诚惶诚恐地告罪。 温嘉月看也没看她,低声道:“不让你照顾小姐,自然有我的道理。你若是觉得白拿月钱受之有愧,便去和老夫人请辞吧。” 虽然原本想着让奶娘白天照顾昭昭,但是温嘉月不信任她,便渐渐开始事事亲力亲为了。 就算不能亲自照顾,必须交给奶娘,她也会让如意在一旁盯着。 奶娘顿时愣住,讷讷道:“夫人,您这……您受累,奶娘却闲着,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是真的不理解,总觉得不安,按捺了两天还是忍不住来问了。 “我乐意,”温嘉月不耐烦地开口,“你若是再多嘴,便罚一个月的月例银子。” 奶娘立刻闭上了嘴,讪讪地出去了。 温嘉月看向如意,叮嘱道:“日后不许她再进来。” 她一看见奶娘便想起喂安神丸的那一幕,心头烦闷。 如意不太明白夫人对奶娘的敌意从何而来,但还是乖乖应了声是。 “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婢便去找三小姐了。” 不多时,温若欢提着一篮子桂花过来了。 她长得像张氏,虽然才刚及笄,但是纵然表现得再天真烂漫,穿得再清丽娇俏,也压不住眉眼之间的妩媚之色。 更何况,温若欢恨不得将所有贵重的簪子都簪到头上,一时间显得极为割裂。 温嘉月视线下移,落在金灿灿的桂花上。 桂花清香馥郁,一时间连满室的奶香味都冲散了不少。 她视线微黯,骤然想起临终前的那一幕,对温若欢的恨意险些无法克制。 温嘉月拼命攥紧手指,笑着问:“怎么忽然去摘桂花了?” 温若欢擦了下额间汗珠,笑盈盈地开口。 “我想酿一坛桂花酒,等姐姐出了月子,正好和姐夫一同喝了。” 听听,多善解人意。 心里想的怕是她自己同姐夫喝。 温嘉月隐去唇边的冷笑,温婉道:“欢儿有心了,姐姐等着喝你亲手酿的酒。” “没问题,欢儿一定好好酿酒!” 温嘉月冷不丁地问:“对了,你去哪摘的桂花?” 温若欢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停顿了一瞬才笑嘻嘻地开口。 “我去书房附近摘的,”她一脸天真地问,“姐姐,那里是不能去吗?” “侯爷不在的时候你自然可以去,”顿了顿,温嘉月笑道,“不过我倒是好奇,你怎么非要去那边摘?” 温若欢紧张地舔了舔唇。 “不知不觉就走到书房了,我本来想换个地方的,毕竟是姐夫的书房,我定然是不能进的。” “但是转念一想,沾染了书墨香气的桂花酿的酒,或许更好喝,所以我就摘了一篮子。” 温嘉月越听越心惊,她是真的没想到,温若欢撒谎的功力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短短几息便能脸不红心不跳地编造出一个完美无缺的理由。 若不是她早就知晓温若欢对沈弗寒有非分之想,听到这番说辞之后,她一定会信的。 温嘉月压下眼底的惊诧,淡淡道:“原来是这样。” 温若欢怕她多问,立刻转移了话题。 “姐姐,你这么急着叫我过来是何事呀?”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姐夫他……我有些力不从心……” 温嘉月故意说得模棱两可,欲言又止。 听到“姐夫”两个字,温若欢已经开始好奇了,见她不说话,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但是偏偏又不好催促,只盼着她继续说下去。 温嘉月吊足了她的胃口,这才幽幽叹了口气。 “算了,你在侯府好好玩就行了,我还是不说了。” 温若欢这才说道:“到底是什么事,姐姐快说吧。” “对你来说又不是什么好事,”温嘉月依然没说,“你小小年纪,我哪里忍心让你这样做。” 她故意往温若欢期盼的方向引,温若欢果然中招,闻言心跳得有些快。 姐夫……姐姐力不从心……她年纪小……不是好事…… 温若欢已然拼凑出了一个温嘉月让她给姐夫做妾的故事,只是不好意思提。 但她愿意,愿意极了! 为了让温嘉月安心,温若欢坚定道:“姐姐你说吧,不管是什么事,我一定帮你。” 再一再二不再三,温嘉月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 “自从我嫁进侯府,每日晨昏定省从未缺席,可最近坐月子力不从心,我总觉得自己不够孝顺老夫人,你姐夫虽然不说,但我觉得他也是这样想的。” 温若欢脸上笑容早已变得僵硬。 温嘉月故作不知,执起她的手,殷切道:“既然欢儿这么想替姐姐尽这份孝心,那就从今晚开始吧。” 第16章 悸动 老夫人虽是一介农妇出身,但是极为重规矩。 除了新婚前三日以外,温嘉月一直都在依照规矩晨昏定省—— 早膳之后问安,晚膳之后服侍老夫人安寝。 这样的日子她过了四年,当时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伺候老夫人是孙媳妇的本分,她在替沈弗寒尽孝。 重活一回才发现,上辈子的她有多可笑。 就算再讨好这侯府一家子,她们也不会将她当成家人看待,只拿她当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人。 待坐完月子,温嘉月会找个借口不再晨昏定省,再不济也要改成数日一次。 但是现在,她要给温若欢一个教训。 惦记姐夫,谋害姐姐,上辈子的债,这辈子偿还也不晚! “姐姐,我……” 温若欢吞吞吐吐,想要拒绝。 温嘉月及时打断她的话:“是怕自己伺候不好?我会让如意教你的。” 她给如意使了个眼色,如意立刻走上前来。 “三小姐,奴婢给您示范一次。” 温若欢呆呆地看着,心里暗恼。 她以为温嘉月是要让她服侍姐夫,谁能猜到竟是服侍老夫人! 但是话已经撂在这了,她若是出尔反尔,定然会和姐姐生分。 不过电光石火之间,她又有了一个好主意。 若是能说动姐夫替她拒绝,她就不用晨昏定省了! 正好还能拿此事当借口,和姐夫多说几句话。 想到这里,温若欢无比期待着姐夫回来。 天刚擦黑,沈弗寒回府。 今日有温若欢在,温嘉月便不好再提前独自用膳,只能等沈弗寒回来一起吃。 见他进房,温嘉月柔柔一笑:“夫君回来了,今日倒是很早。” 沈弗寒应了一声:“今日事情不多。” 温若欢原本还在偷偷打量姐夫挺拔清隽的身形,闻言心头一喜。 说不定是因为有她在,所以姐夫才这么早就回来的。 温嘉月瞥她一眼,轻咳一声:“欢儿去小厨房看看吧,顺便让人传膳。” 温若欢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愠怒,这是什么意思,拿她当丫鬟? 瞧见身着一袭青色官服的沈弗寒,温若欢这才明白过来,姐夫要更衣,她得回避。 温若欢讪讪地退了出去。 等她走了,温嘉月顿时收起笑容,不装了。 屏风处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便是沈弗寒的声音。 “昭昭今日可还乖巧?” 温嘉月淡淡道:“挺乖的,屋里人多的时候也没哭。” 她一眼都没往那边看,但是就算不看,脑海中也勾勒出了他的身形。 瞧着是文弱书生,脱了衣裳实则是肌理分明、宽肩窄腰的有力模样。 她以前最喜欢服侍他更衣,双手虚虚环住他的腰,他的胸膛近在眼前,像是拥抱。 而他不着急出门的时候,偶尔也会逗她。 右手箍着她的腰肢往怀里揽,那双清冷的双眼似乎化成了水,深情地凝视着她。 在她害羞垂眸之时,他会立刻放开她。 她抬眸时,他又变成了那副清冷如谪仙的模样,那一瞬间的温柔像是她的错觉。 ……本就是错觉。 这种错觉发生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清,她却记得清清楚楚。 在每一个她觉得沈弗寒不喜欢她的深夜反复品味咀嚼,告诉自己,他是爱她的,他只是不善言辞。 鼻尖忽然有些酸,温嘉月仰起头,逼退泪意。 “今日谁过来了?” 沈弗寒忽的出声,温嘉月连忙回答:“奶娘。” 察觉鼻音有些重,她吸了吸鼻子,简单解释两句。 沈弗寒似乎没听出她一时失态,也没应声,换上常服之后神色自若地走了出来。 温嘉月早已恢复如初,笑道:“侯爷稍等,我让如意过来伺候,你先去次间吧。” 她想去扯床边的铃铛,沈弗寒却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很热,掌心略有些粗糙,酥麻感透过脉搏直冲五脏六腑。 温嘉月有一瞬间的失神,缩了缩指尖,试图挣开他的手。 沈弗寒却握得更紧,俯身凑近她,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开口。 “你妹妹在外面。” 吹拂的热气顿时使耳边变得湿热,耳垂也烫得厉害。 温嘉月忘了反应,再回神时已经被沈弗寒扶着坐了起来。 他照顾人的手法很是娴熟,既不会弄疼她,也不会让她觉得不适,像是做过千万遍。 温嘉月不禁想,上辈子有过这一遭吗? 没有。 若是有,她一定会记一辈子。 温嘉月有些恍惚地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秀侧颜,悸动过后,心中只余悲凉。 他只是在认真做戏,她重活一回,却还是当了真。 站起身,温嘉月立刻松开他的手。 “多谢夫君,我可以自己走。” 沈弗寒怔了下,从容负手而立,跟在她身后缓缓走向次间。 “姐姐,姐夫,现在可要传膳?” 门外,温若欢及时出声。 温嘉月没说话,沈弗寒看她一眼,亲自去开门。 一抬头便瞧见一张冷隽的俊颜,温若欢顿时一愣,脸上的笑容差点收不住,坐下之后才勉强克制。 不多时,晚膳摆了一桌子。 沈弗寒照例给温嘉月夹菜,察觉到她的碗空了便及时添上,仿佛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温若欢看得眼热。 凭什么姐姐和她一样的出身,却可以嫁给年轻俊美的景安侯,而且是当朝状元,还颇得皇上器重,并且宠妻无度! 不管哪一条单独摘出来都让人羡慕,可姐夫竟集于一身,这让她如何不嫉妒! 无论如何,这辈子她都找不到比姐夫更好的夫君了,只能将他抢过来,变成自己的夫君。 她隐下眸中暗芒,噘嘴问:“姐姐,我真的要从今晚就开始晨昏定省吗?” 她悄悄去看沈弗寒,本以为他会好奇,可他只是安静用膳,连头也没抬一下。 温嘉月颔首道:“既然你答应了,自然是宜早不宜迟的。” “可是我今晚不想去,”温若欢撒娇道,“要不从明日开始吧,求你了姐姐。” 温嘉月以前最吃她这一套,不管她说什么都说好,现在却激不起半点怜爱之心。 “可我已经和老夫人说过了,”温嘉月故作为难,“你若是早半个时辰说便好了。” 她早就知道温若欢会想尽一切办法混过去,所以派人提前和老夫人说了此事。 温若欢神色一僵,怎么这么快! 不过这倒也方便了她和姐夫求情,酝酿一番,她娇声开口。 “姐夫,你帮我劝劝姐姐吧,我今晚真的不想去。” 说着,她大着胆子去扯沈弗寒的袖口,神色却是一派天真,像是小辈在和长辈玩闹。 温嘉月看在眼里,微微抿唇,却没有出声阻止。 下一瞬,沈弗寒及时避开,没有让她碰到一片衣角。 他淡声道:“我向来听你姐姐的,求你姐姐,比求我管用。” 第17章 书房外 用过晚膳,温若欢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往凝晖堂。 温嘉月温声叮嘱:“到了那里不要多话,只管服侍老夫人便好。” 老夫人爱挑刺,稍有不顺心便要骂一句,她伺候了四年,摸到些许门道,后来骂声便少了。 不过一开始也是被骂着过来的,不知忍了多少回眼泪。 温若欢不是想嫁给姐夫吗,那就让她提前适应一下嫁过来之后的日子。 能不能嫁过来,或是还想不想嫁过来,要看她自己的本事。 “我知道了。” 温若欢蔫蔫的,像霜打的茄子。 她在温府便没服侍过谁,爹娘也宠爱她,从未让她受过委屈。 可是一来侯府便要伺候人,虽然伺候的是姐夫的祖母,但是心里还是有些膈应。 温嘉月没去看她的神色,又问:“如意教你的可学会了?” “学会了,你放心吧姐姐,我会做好的。” 温若欢心想,若是能讨得祖母的欢心,得到祖母的支持,那她嫁入侯府岂不是更有希望? 想到这里,她顿时踌躇满志。 “姐姐,那我过去了,一会儿再回来找你。” 温嘉月温柔应了一声,望着她消失在门外,顿时敛起笑容,看向如意。 如意立刻禀报道:“夫人,侯爷在书房。” “谁问他了,”温嘉月蹙眉,“我想让你给我倒杯茶。” 如意连忙去倒茶,心里却有些疑惑。 以前只要侯爷在府里,夫人便问他在哪,久而久之,一个眼神她便懂了,主动回禀。 这几日夫人似乎不太关注侯爷的动向了,或许是因为刚生下小姐的缘故? 如意没再擅自揣测下去,恭恭敬敬地递上热茶。 过了两刻钟,温若欢怒气冲冲地回来了。 温嘉月早有预料,但故作不知,疑惑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真是欺人太甚!” 温若欢咬牙道:“巾帕不过是热了一点,她便说烫到了,骂了我一句,哪有这样的人!” “还有,我不小心踢到木盆,水洒出来一些,她便说我笨手笨脚,明明是丫鬟放的位置不对!” “她漱口之后还往我手上吐,恶心死了,肯定是故意的!” 温嘉月静静地听着,并不意外。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老夫人居然这么不给面子,孙媳妇的妹妹前来服侍,居然当丫鬟使唤。 温嘉月想了想才开口:“我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你说的这些,我都经历过。” 她感叹道:“人人都想取代我的位置,却不知晓我在侯府过得如何艰辛。” 温若欢的神色顿时一僵,小心地瞥了眼姐姐,总觉得她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难道她看出来了? 温若欢咬了下唇,没有轻易出声。 心里却哼了一声,这叫什么艰辛,伺候祖母罢了,只要能嫁给姐夫,她连小姑子都能一并伺候了! 依她看,温嘉月真是好日子过多了,身在福中不知福。 状元夫人和景安侯夫人的头衔亮出来,哪个女子不会羡慕? 更何况姐夫又生的如此俊秀伟岸,还有一身本事,日后定然还有一番作为,成为宰相夫人也未可知呢。 想到这里,她敷衍地宽慰道:“是啊,旁人都不懂姐姐的艰辛,欢儿却懂得。” 温嘉月柔柔一笑:“好了,累了一整日,你快去睡吧。” “不着急,还早呢,”温若欢状似不经意地问,“怎么不见姐夫?” 温嘉月垂眸,掩去眼里的讥讽,这才开口:“他在书房呢,想必还有事要做。” 温若欢闻言更是心中一喜,姐夫今晚这么早回来,用了顿晚膳便去书房继续忙了,这不就是为了见她一面吗? 转了转眼睛,温若欢满脸愠怒之色。 “姐姐还等着呢,姐夫怎么能去书房呢?我去叫姐夫回房,顺便再摘点桂花。” 不等温嘉月回答,她便转身离去,连放在几案上的篮子也忘了拿。 如意跺跺脚,着急道:“夫人,奴婢去拦着三小姐吧?” “不必,”温嘉月淡淡道,“由着她去。” 如意有些不解:“万一三小姐闯入书房,这可就说不清了。” “那也得让侯爷让她进去才行。” 书房重地,四年里温嘉月也只得到允许进去过两回,更多的时候也只是让侍卫带话或是送东西。 若是温若欢有出入书房的本事,她马上将侯府夫人的位置拱手让人。 见夫人这么淡定,如意也不慌了,专心服侍她梳洗。 书房外,温若欢昂首挺胸地往里走去。 还没走两步,两个侍卫便拦住了她。 “来者何人?” 侍卫太有气势,温若欢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是你们侯府夫人的妹妹……姐姐让我过来找姐夫。” 侍卫对视一眼,问:“夫人有何吩咐?” “自然是不能告诉你们的,姐姐让我亲自告诉姐夫,快让我进去!” 温若欢越说越镇定,谎话也信口拈来。 侍卫却不是吃素的,一个侍卫拦住她,另一个侍卫往书房走去。 温若欢急道:“诶,让我进去啊!” 侍卫丝毫不给她面子,训斥道:“书房重地,不得喧哗!” 另一个侍卫跨上台阶,敲了敲门,恭敬禀明来意。 里面传来淡漠的声线:“让她走。” 侍卫抱拳应是,但事关夫人,还是重复了一遍:“三小姐说夫人有事要见您。” 里头却没再传来声音,侍卫等了片刻便回来了。 温若欢连忙问:“我姐夫怎么说?” “请三小姐离开,日后不得靠近书房。” 温若欢顿时愣住。 见她不走,侍卫道:“三小姐若是再不走,属下便要将您赶出去了。” 温若欢愤恨离开,转身却瞧见如意提着篮子过来,不知在此处站了多久。 “三小姐,夫人让奴婢把您的篮子送过来。” 温若欢看见就烦,却又不好说什么,憋屈地接过篮子。 “你跟姐姐说一声,我直接回去睡了。” 见她果然没进书房,如意心情很好地回去了,绘声绘色地将此事讲给温嘉月听。 讲到兴处,如意有些激动,又连忙捂住嘴,怕吵醒了酣睡的小姐。 温嘉月也不让如意说了,她隐约听到外头有沈弗寒的脚步声。 他步伐沉稳有力,和别人都不一样,她不会听错的。 没过多久,沈弗寒果然进来了。 温嘉月客气道:“侯爷这么快就忙完了?” 沈弗寒神色淡漠:“没有。” 温嘉月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那他回来做什么? 两人都没再开口。 顿了顿,沈弗寒问:“你找我何事?” 第18章 动情后 温嘉月有点懵,她什么时候找他了? 她巴不得他晚点回来。 沈弗寒解释道:“你妹妹说的。” 温嘉月抿了抿唇,这个温若欢真是给她找事,明明是自己想见姐夫,非要安在她头上。 “哦,是有事。” 温嘉月只好开口:“方才昭昭哭了,怎么也哄不好,我便想着让你试试,但是又怕你事忙,太麻烦你,没想到欢儿竟然已经自作主张跑去找你了。” 沈弗寒看了眼躺在摇车里安睡的女儿。 温嘉月催促道:“昭昭已经哄好了,侯爷快去书房吧。” 她想赶紧睡觉,省得等沈弗寒回来之后四目相对尴尬。 沈弗寒微微颔首,转过身后却停下脚步。 “若是昭昭再哭,你可以随时派人让我回来。” 温嘉月微怔,视线随着他的身影移动,直到消失不见。 倏然间,她想起她得知自己有孕那日。 忍了一整日,等到沈弗寒下值,她压制不住内心的雀跃,将此事告诉他。 与她料想中不同,沈弗寒脸上并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宽慰了她几句“好好养胎”,当晚便搬到书房睡了。 为此她一直惴惴不安,觉得沈弗寒并不喜欢孩子。 所以等昭昭出生之后,她向来只说关于昭昭的趣事,那些烦心事一概不提,生怕他厌烦。 她竟从未想过,原来沈弗寒也是想参与其中的。 怀着满腹心事睡下,温嘉月睡得并不安稳,夜间便醒了几回。 第二回醒的时候,正好撞上沈弗寒回来。 温嘉月连忙闭上眼睛假寐,听着他刻意放轻的动作,本想尝试给自己催眠,没想到越听越精神。 直到沈弗寒钻进被窝,炽热的胸膛贴紧她的后背,温嘉月顿时一僵。 身后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低声问:“还没睡?” 见他瞧出来了,温嘉月只好开口:“侯爷忙完了?” 沈弗寒“嗯”了一声。 两人再无话,温嘉月抿了抿唇,她还不如继续装睡呢,也好过这样彼此尴尬。 沈弗寒忽然开口:“你该喂奶了。” 他说得一本正经,温嘉月却顿时脸上发烫,难道她要在沈弗寒面前喂吗? 她声音有些发颤:“侯爷可否回避?” 沈弗寒顿了顿:“我们是夫妻,而且,前几晚我……” “侯爷别说了。”温嘉月气闷地打断他的话。 不回避便不回避吧,他们连孩子都生出来了,喂奶而已,怕什么? 不过心里想的再坦荡,她还是没有勇气坐起身,而是撑起身子,背对着沈弗寒撩起衣裳。 满室寂静里,津津有味的啧啧声很快便响了起来。 温嘉月又尴尬又窘迫,祈祷女儿早点吃饱。 为了不让她和沈弗寒的注意力放在这种声音上,温嘉月绞尽脑汁地找话题。 “今晚欢儿忽然去书房,没有打扰到侯爷吧?” 沈弗寒很快回答:“没有。” 温嘉月继续问:“侯爷觉得,让欢儿在侯府住几日合适?” 沈弗寒沉默了下:“你定。” “我也不知,”温嘉月叹了口气,“我本想着不让她过来的,但是既然来了,我也不能这么快就让她走。” 她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脑子里一团乱。 她低头看了眼依然吃得津津有味的女儿,暗暗焦急。 沈弗寒没有开口。 温嘉月不想沉默,问:“侯爷怎么不说了?” 沈弗寒便道:“你为何一直提她?” 温嘉月愣了愣,她只是随便找了个话题而已。 见他对这个不感兴趣,她便换了一个。 “方才侯爷说若是昭昭哭了,随时可以找你,是真的吗?” “嗯。” 她试探着问:“不管你在哪里?” “是。” 温嘉月轻声问:“若是有人伤害昭昭,侯爷会怎么做?” “千百倍地讨回来。” 温嘉月的鼻尖忽的发酸。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可是上辈子,却是她手刃了凶手。 他又在哪里? 沈弗寒问:“有人伤害昭昭?” “没有,”温嘉月吸了吸鼻子,“我只是一时好奇。” “你哭了。” “我没有!” 沈弗寒探身过来,一只手托住她的脸,泪盈于睫。 他怔了下,问:“祖母还是三妹?” “真的没有人欺负昭昭,我就是有些感动侯爷说的话,所以一时情不自禁,让侯爷见笑了。” 温嘉月挣脱他的禁锢,擦了擦泪。 “侯爷快睡吧,明日您还要早起。”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 喂完女儿,温嘉月放下衣裳,重新躺好。 她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忽然觉得不太妙,衣裳似乎洇湿了一小块。 这才想起来,她只顾着说话,没换地方喂。 温嘉月咬了下唇,重新撑起身子,想让昭昭继续吃。 可她已经吃饱了,左扭右扭就是不肯吃,被闹得烦了,还伸出小手胡乱挥着。 温嘉月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 左思右想,还是没办法,索性重新躺了回去。 她的动作幅度不算大,但是依然有淡淡的奶香味飘来。 沈弗寒不可抑制地滚了滚喉结。 “你就打算这样忍着?” 他的声线有些沙哑,像极了动情后。 温嘉月心里一慌,便觉得洇湿的地方又扩大了一圈。 她咬唇道:“我、我去擦一擦。” 说着她便要起身,却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挡住。 沈弗寒望着她,低声道:“我可以帮你解决。” 第19章 我不会伤到你 上辈子,女儿一直都是由奶娘喂的。 将第一个奶娘打发走后,第二个奶娘便补上了,温嘉月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尴尬的事。 她慌乱到不知所措,一时没有开口。 沈弗寒却没有给她犹豫的机会,将她抱了起来,调换方向。 四目相对的瞬间,温嘉月立刻垂眸。 “别怕,”沈弗寒哑声开口,“我不会伤到你。” 每次同榻时,她总会紧张,而他总是很有耐心,引她同他一起沉溺其中,抛开所有束缚。 成婚一年之后,温嘉月便不紧张了,但她依然会装作无措的模样,只为获得他难得的片刻温柔。 可是这次不一样,温嘉月是真的紧张窘迫。 沈弗寒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顺势将被子拉高,蒙住头。 被窝里的声音瞬间放大,温嘉月有些受不了,探出脑袋。 今晚月色很好,挂在桂花树上,忽然又变得影影绰绰,晃动着,看不清。 她咬紧了唇,没有溢出一丝嘤咛。 她也没敢去想沈弗寒现在是何种模样,在她看来,他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可他真真切切地做了,她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唇与粗粝的舌苔,让她心跳加快。 温嘉月默默忍受着,抽离的瞬间,她感受到一丝凉意,衣裳很快被拉了下来。 沈弗寒探出头,低声问:“好点了吗?” “好多了,”温嘉月闭上眼睛,一眼都没看他,“侯爷快睡吧。” “……好。” 睡着之前,温嘉月迷迷糊糊地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动,沈弗寒似乎下了床榻。 她的眼皮却抬不起来了,很快坠入梦乡。 温嘉月醒来时,沈弗寒已经离开了。 她呆呆地盯着帐顶,昨晚的画面涌上心头,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摇铃唤来如意,温嘉月前去梳洗用膳,又命人在长榻上铺上厚厚的被褥。 “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她解释道:“我想晒会儿太阳。” 躺在长榻上,温嘉月这才松了口气,关心起温若欢来。 “清晨时三小姐有没有去凝晖堂请安?” “自然是去了的,”如意眨眨眼,“奴婢特意吩咐伺候三小姐的丫鬟按时叫她起床。” 温嘉月愣了下,笑道:“你居然还能想到这一层。” 如意义愤填膺道:“谁让三小姐妄图破坏您和侯爷的感情!” 在她心里,夫人和侯爷就是最般配的,谁也不能拆散他们。 温嘉月的笑容有些凝滞,自嘲垂眼。 她和沈弗寒有什么感情,全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她不想再提这个,问:“三小姐现在在哪?” “在摘桂花呢,不过换了个地方,去小花园了,夫人是想见三小姐吗?” “随她去吧,”温嘉月没太关心,“只要她不惹事就行。” 不过她精力倒是好,一大早起来请安,现在竟然没去补觉。 温嘉月望向窗外,有些遗憾。 秋日景色宜人,可惜她还在坐月子,不然也要出去赏赏景散散步。 “舅母!舅母!” 王成耀忽然出现,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如意连忙“嘘”了一声:“小公子,千万别吵醒小姐了。” 王成耀赶紧捂住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摇车里还在酣睡的小表妹,这才松了口气。 温嘉月问:“耀儿怎么忽然过来了?” “哪是忽然呢?”王成耀皱紧小眉头,“我上次都说了我要天天来,看来舅母记性不太好。” 温嘉月好整以暇地问:“那你怎么没有天天来?” 王成耀嘿嘿笑:“上次过来被我娘发现了,我老实了几天,我娘终于放松警惕了。” “那你娘可说什么了?” “啊?”王成耀挠挠头,心虚道,“也没说什么吧。” 娘亲发现了他私藏的点心,问他哪来的,他可不敢说。 他也不敢跟舅母说,怕舅母不给他点心吃了。 想到点心,他垂涎三尺:“舅母,我想吃云片糕!” 一盘点心而已,温嘉月不会小气,让如意去拿了两三盘不重样的。 趁他吃得正香,温嘉月谆谆善诱:“耀儿,舅母给了你点心,以后你可要替舅母保护好妹妹。” 王成耀咽下点心,拍着胸脯开口:“舅母放心,包在我身上!” 他又咬了口点心,想到什么,立刻问道:“舅母要去哪儿?” 温嘉月怔了怔,这是什么意思? “方才您说让我替您保护妹妹,那您要去哪里?” 温嘉月抿了抿唇,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前途未卜,她也不知道三年后她会在哪里,重复上辈子的命运还是走向别的路,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拼死也要保护昭昭。 这一世,她不会让昭昭受到半分伤害。 傍晚,沈弗寒回府,消失了一整日的温若欢也出现了。 两人前后脚进门,倒也省得温嘉月因为昨晚的事尴尬了。 她看向温若欢,问:“今日去哪玩了?” “没有玩,我摘了好多桂花,正在尝试做桂花酒呢。” 温若欢看向姐夫,笑眯眯道:“等我酿好桂花酒,姐夫记得和姐姐一起喝,这可是我的一片心意。” 沈弗寒平静颔首:“多谢。” 温嘉月不自觉地盯着他翕动的唇瓣片刻,红着脸移开视线。 她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都是老夫老妻了,她居然还会因为昨晚的小插曲生出几分旖旎心思。 可是为何沈弗寒就能表现得如此自然? 不过仔细想想,他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装模作样惯了,不稀奇。 三人很快便围坐一起用晚膳。 许是得到了沈弗寒的回应,今日温若欢分外活泼,言谈之间一派天真可爱。 温嘉月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心里有些烦闷。 话明明是对着沈弗寒说的,问的却是她,无趣极了。 温嘉月没了胃口,放下筷子道:“你们慢慢吃,我有些乏了。” 温若欢心中一喜,她竟还有机会和姐夫单独用膳!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沈弗寒也站起了身。 温嘉月客气道:“夫君还没吃饱吧,再去吃点。” “不必,”沈弗寒扶着她往内室走去,“正好有件事要与你说。” 第20章 偷听 温嘉月只当他避嫌找的借口,问:“何事?” “明日初一,我今晚宿在佛堂。” 每到月末的最后一日,沈弗寒一整晚都会歇在佛堂。 他不让人伺候,没人知晓他在佛堂做些什么,连温嘉月这个枕边人也没能问出来。 她好奇过他是否从小便有这个习惯,但沈弗寒一直不想谈论此事,她便没敢再多问。 但她私下打探过,沈弗寒是从十八岁开始的。 十八岁那年……正是他的爹娘离世的时候。 温嘉月不禁想起景安侯府的发家史。 沈弗寒祖父年轻时不过是一介平头百姓,大周正是动荡的时候。 祖父有些拳脚,也有识人的本事,拥护新主建功立业,封了景安侯。 好景不长,祖父战死沙场。 后来子承父业,沈弗寒的父亲也在边关建功立业,结识了一位武功高强的边关女子,两人结为夫妻。 他们生下四个孩子后,在沈弗寒十八岁时双双战死沙场。 沈弗寒坚持留宿佛堂数年,应该就是为祖父和爹娘诵经祈福吧。 此事温嘉月自然没有异议,只是轻声说道:“夫君保重身体。” “好。” 顿了顿,沈弗寒又道:“晚上让如意守夜,每隔一个时辰喊你一次。” 温嘉月的脑海中便浮现出昨晚的画面来,讷讷道:“我、我知道的。” 两人一齐沉默下来。 沈弗寒道:“那我便去佛堂了。” 温嘉月轻轻点头,目送他走出内室,紧接着便听见温若欢惊慌失措地喊了声“姐夫”。 “你在这里做什么?”沈弗寒的声音有些不悦。 温嘉月蹙紧眉心,温若欢偷听? “我、我吃饱了,想进来看看姐姐和外甥女,没想到刚好碰到姐夫……”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径直离开。 温若欢也进来了,拍着胸口率先出声:“姐夫忽然出现,吓了我一跳。” “是吗?”温嘉月微微一笑,“倒是很巧。” 温若欢眨了眨眼睛,故作天真地问:“姐夫去哪了?” 反正她已经听见了,温嘉月便没有隐瞒:“佛堂。” 上辈子,温若欢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妥帖的事,至少在她眼皮子底下没有。 至于私下有没有……既然没有闹到明面上来,那就说明她没有得逞。 不过温嘉月还是叮嘱道:“今晚不要靠近佛堂。” 沈弗寒一片孝心,她不想让旁人打扰他。 “我知道的,姐姐,”温若欢噘了噘嘴,“等我替你服侍过老夫人之后就去睡觉。” 温嘉月不想再应付她,笑道:“那你现在便去吧,早去早回。” 温若欢磨蹭了一会儿才过去。 到了凝晖堂,她请安之后不情不愿地服侍着,用巾帕帮老夫人擦脸。 许是用的力气有些大,老夫人猛的甩开她,恨声道:“你想闷死我不成?” 温若欢憋着气道歉。 “行了行了,继续吧,”老夫人撇撇嘴,“服侍的比你姐姐差远了。” 温若欢闻言立刻便生气了。 从小到大,她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说她比不上姐姐。 不管是相貌还是性格,抑或是别的什么,除了爹娘以外,所有人都在夸温嘉月! 如今温嘉月嫁入高门,连带着她也压力倍增,人人都在说她以后嫁的人不会比姐姐好。 她又输了一样! 可是她到底哪里比不上姐姐了? 她比姐姐好了不知多少倍,旁人都被温嘉月的表象迷惑了! “你瞪什么!”老夫人斜睨着她,“不愿伺候就滚!” 温若欢抿紧了唇,她真想把巾帕糊她脸上! 但是若是姐姐,此刻定然会隐忍的。 而且这是姐夫的祖母,她不能让老夫人在姐夫面前说她的坏话。 温若欢深吸一口气,憋着气继续服侍。 终于从凝晖堂出来,温若欢气闷得不行,没有回客房,在侯府里乱转。 转着转着,她走到了佛堂外。 温若欢转转眼睛,正要往那边走,丫鬟立刻便拦住了她。 “三小姐,侯爷在里面,咱们还是回去吧。” “姐夫又不是外人,”温若欢笑道,“正好我也想上柱香。” 走到佛堂外,依然有侍卫把守。 温若欢不撞南墙不回头,坚持要进去上香。 侍卫道:“侯爷说了,若是有人靠近此处,直接交给夫人处置。” 温若欢顿时愣住,她现在可不敢暴露自己喜欢姐夫的事,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温若欢回到客房时,温嘉月已经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如意推醒了。 温嘉月清醒过来,泪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睡得正香被迫醒来,还真是受罪。 一想到还要再醒三四回,她便觉得还不如不睡了。 真不知道沈弗寒到底是如何准时清醒让她喂奶的。 一想到沈弗寒,温嘉月便觉得浑身不自在,没再放任自己想下去。 正好如意也有事禀报:“三小姐从凝晖堂出来之后果然去了佛堂,不过被侍卫赶出来了。” 温嘉月应了一声,幽幽地叹了口气。 上辈子温若欢或许也去了,只是出于信任,她并没有让人打探她的动向,以至于最后惨遭背叛。 幸好她还有重来的机会,幸好还有三年时间,她可以慢慢筹谋。 晚上喂了四回奶,温嘉月翌日醒来时便觉得没睡够,用过早膳之后继续睡。 正欲沉入梦乡,如意忽然走了进来。 “夫人,四爷回来了!” 温嘉月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如意道:“侯爷的四弟呀,他想过来见见小姐,夫人可要让他进来?” 温嘉月顿时愣住,沈弗忧? 整个侯府,对她最好的人大概就是四弟沈弗忧了。 明快爽朗的少年,虽调皮不着调,但知礼懂事。 他不常回侯府,但是回来后总会笑嘻嘻地喊她一声大嫂。 后来他死了。 温嘉月只和他打过几次照面,虽然惋惜,但是因着侯府里几乎没人提及,她便渐渐将沈弗忧淡忘了。 这个时候,沈弗忧竟还活着。 是了,他是在沈弗寒升任大理寺少卿的时候离家的,隔了几个月,边关送来他的尸首。 而距离沈弗寒升任,还有一个月。 温嘉月的心跳有些快,若是能帮他逃过死劫…… “夫人,夫人?” 温嘉月回过神:“自然是要见的,将四弟请进来吧。” 第21章 你为何对四弟这么好奇 “嫂嫂,我进来了!” 温嘉月应了一声,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瞧见沈弗忧时还是心里一紧。 她还记得沈弗忧的尸首抬回侯府时的惨状—— 胸口一个血窟窿,手指缺了几根,腿断了一条,身上还有无数伤口。 但是现在,完好无损的沈弗忧意气风发地走了进来,高高束起的马尾随着他的步伐晃动着,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他长得和沈弗寒有四五分像,不过瞧着热情又开朗,完全不像他大哥那样冷淡,恨不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嫂嫂,听说你生了个小侄女,我这才赶紧回来了,快给我瞧瞧小侄女。” 沈弗忧一直都是住在侯府外的,极少回侯府。 温嘉月让如意将昭昭抱过去。 刚出生几日的婴儿小小一个,沈弗忧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将双手举起来,却不知道该怎么抱,急得挠头。 温嘉月笑盈盈地指点一番,沈弗忧终于小心翼翼地抱稳了。 “嫂嫂,她可真小啊,”沈弗忧小声问,“我会不会把她折断啊?” 温嘉月抿唇一笑:“不会的,你放心吧。” 沈弗忧闻言露出一口大白牙:“那就好那就好,我真怕她脆弱的像泥人。嫂嫂和大哥可给小侄女取名字了?” 温嘉月点点头:“取了小名,叫昭昭。” “这名字不错,朗朗上口,”沈弗忧低头碰了碰小侄女的额头,“小昭昭。” 他稀奇地盯着昭昭看,温嘉月便盯着他瞧。 沈弗忧虽是沈弗寒的四弟,但是她了解得并不多,毕竟他不住在侯府里,偶尔碰面也只是打个照面罢了。 更何况,上辈子他三年前便去世了,关于他的记忆更是少之又少。 她不知道他为何不住在侯府,更不知道他为何会忽然前往边关,也不知道他在边关经历了什么。 侯府里的人对此也讳莫如深,在他去世之后,老夫人、沈弗念和沈弗寒也极少提及。 仿佛侯府里并没有这个人。 十六岁的少年,来去都像一阵风。 还有沈弗寒的二弟沈弗非,似乎也是在十六岁时去世的。 沈弗非和沈弗念是龙凤胎,若是还活着,今年也该及冠了。 温嘉月抿了抿唇,相比起来,沈家的男人还真是命运多舛,女人反而活得长久。 “嫂嫂,这是我给小侄女的红封。” 沈弗忧稀罕够了,将昭昭递给如意,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封。 温嘉月连忙说道:“不必了,你一个人在外头住,需要用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呢。” “没事,我有的是银子!” 沈弗忧将红封塞进襁褓里,摆手道:“那我便先走了,等昭昭满月的时候再过来。” 温嘉月扬声道:“你先用顿膳再……” 话还没说完,少年早已跑得没影了。 温嘉月有些泄气,她还什么都没问呢,这样可怎么帮他逃过死劫? 如意将小姐放到摇车里,笑道:“四爷可真是神出鬼没。” 温嘉月顺势问道:“你可知道他为何不住在侯府里?” “不知,”如意想了想,“不过奴婢倒是听几个婆子说过几句。” 温嘉月忙问:“说什么?” “说四爷从小在边关长大,自在惯了,不喜欢侯府里的规矩,所以一直独自住在别院里。” 这个理由倒也合理,那他为何忽然去边关了?想爹娘了吗? 然后恰逢战事,他上了战场,最后因缺乏经验…… 温嘉月抿了抿唇,若是这样倒是好办,只要阻止他去边关就行了。 若是有别的缘由…… 思来想去,温嘉月道:“你派人打探打探,看看四爷今日是否去凝晖堂请安了。” 虽然不知道夫人为何这样做,但如意还是乖乖领命照办了。 过了片刻,如意回禀道:“四爷回到侯府之后,看望过小姐之后便出府了。” 温嘉月微微蹙眉,这不应该,沈弗忧甚是知礼,好歹是祖母,怎么也该去探望一番的。 傍晚,待沈弗寒回府之后,温嘉月便将此事告诉了他。 “清晨时四弟来看过昭昭,还送了个红封。” 她仔细观察着沈弗寒的神色,但他依然淡淡的,不喜不怒,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沈弗寒边脱衣裳边问:“待了多久?” “小一刻钟吧,”温嘉月叹了口气,“我本想留他用膳,没想到他走得这样匆忙。” 说到这里,她假装不经意地开口:“也不知四弟在外头做什么,神出鬼没的。” “不必管他,”沈弗寒将外裳放下,“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单看这句话,有些像赌气。 但是沈弗寒似乎就是这样想的,平静地叙述了出来。 温嘉月有些拿不准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没再贸然开口。 沈弗寒却忽然出声:“他有没有说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昭昭满月。” 温嘉月咬了下唇,他对沈弗忧的动向还算关心,是不是说明他们兄弟之间关系还行? 于是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四弟他为何不住在侯府里?” 沈弗寒顿了顿,转身看向她。 “你为何忽然对四弟这么好奇?” 温嘉月没敢和他对视,讷讷道:“我只是今日见着他了,随口问问罢了。” “真的只是随口?” 沈弗寒还没有过这么步步紧逼的时候,温嘉月顿感压迫,急中生智。 “我、我忽然发现,我已经嫁入侯府一年了,对你的家人似乎还不太了解。” “以后可以慢慢了解。” 温嘉月软声道:“可是我想让侯爷讲给我听。” 沈弗寒沉默了下才开口:“你想听谁的?” 见这招似乎对沈弗寒有效,温嘉月连忙说道:“四弟的。” 沈弗忧的事迫在眉睫,她得尽快了解才行。 沈弗寒眉宇紧锁:“他不行。” 温嘉月:“……” 那没得聊了! 第22章 温若欢离府 晨昏定省十余日,温若欢终于受不了了,一大早便来请辞。 “姐姐,我想回府。” 温嘉月笑盈盈道:“离我出月子也没几日了,欢儿再陪我几天吧。” 前世如此待她,她才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温若欢。 温若欢抿唇道:“可是我想爹爹和娘亲了。” “可你若是走了,姐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温嘉月也装可怜,“欢儿舍得姐姐孤苦伶仃一个人吗?” 不等她开口,温嘉月握住她的手继续。 “咱们姐妹俩从小便关系好,难道长大后,欢儿便和姐姐生分了?” 一句话将温若欢的路全都堵死了,她只能不情不愿地继续晨昏定省。 真是烦透了,姐夫见不到几面,反倒天天伺候糟老婆子! 温嘉月看着她怒气冲冲地走远,心里却畅快极了。 不过,沈弗忧的事无论如何也打探不出更多了,她只能暂时放在一边。 她已经尽力帮忙了,奈何没人配合。 或许一切都是天意,她左右不了旁人的命运,只能尽力去尝试自己的。 若是连她的命也改不了…… 温嘉月垂眼看向女儿,心中坚定。 无论如何,她都会尽力保全女儿的性命,不惜一切代价。 晌午用过膳,温嘉月正准备歇晌,如意着急忙慌地走了进来。 “夫人,夫人,不好了!” 温嘉月蹙眉问:“出了何事?” 她明明记得,上辈子这段时间难得平静,这辈子竟出了意外? “三小姐和三姑奶奶吵起来了。” 如意气都没喘匀便开口解释。 “三姑奶奶嘲笑三小姐的出身,三小姐气不过,骂她、骂她……有眼无珠,带着个拖油瓶嫁不出去,在侯府吃白饭……” 实际上骂的比这难听多了,如意实在不想污了夫人的耳朵。 温嘉月抿了抿唇,她们俩怎么凑到一起去了? 上辈子可没这桩事。 温若欢住在侯府的时候,和她一样处处隐忍,对谁都笑眯眯的,瞧着比她的脾气还要温和几分。 不过想起清晨时温若欢前来请辞的事,那便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她倒是没想到,为了早日离府,温若欢竟然不惜得罪人。 如意着急道:“夫人,这可怎么办?” “你派人盯着,若是闹得厉害便去禀告老夫人。” 温嘉月一点都不想掺和进去,这两个人,一个是蛮横不讲理的小姑子,一个是前世谋害她的继妹,她谁都不想理。 见夫人这么淡然,如意也不慌了,赶紧派人过去。 没成想,温若欢和沈弗念竟闹到了温嘉月面前。 怎么也躲不过去,温嘉月便给如意使了个眼色,让她把女儿抱出去。 沈弗念不管三七二十一,恶狠狠道:“你们家不就是小门小户吗,我哪句话说错了?” “是没错,”温若欢毫不相让,“可是你说我姐姐配不上姐夫,就是你不对!” 沈弗念冷哼一声:“我说的是实话,七品小官之女嫁入侯府,别人只会说祖坟冒青烟,谁会说他们相配?” 温若欢刺她:“是啊,我姐姐是高攀,比不得你,下嫁穷秀才,还被人骗着生了儿子!” “你你你!”沈弗念的指尖颤啊颤,“我那时年纪小,识人不清而已!” 她最不想提及的便是这段经历,如今被人轻易戳破,沈弗念眼圈都红了。 温嘉月也微微蹙眉,虽然是事实,但她也觉得温若欢说得太过分了些。 人人都有被爱蒙蔽双眼的时候,譬如她自己,爱了沈弗寒这么多年,最终却惨遭背叛,被人毒害。 温若欢也是一样,前世的下场一定不会好过。 她现在得意洋洋地揭人伤疤,不过是还没走到那一步罢了。 温嘉月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温若欢便笑道:“我现在和你那时候一般大的年纪,我怎么就没被人骗?” “够了!”温嘉月扬声道,“欢儿,不许说了!” 温若欢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方才一时嘴快说了什么话。 这可是姐夫的妹妹,她居然揭人伤疤。 她下意识将捅的篓子安到温嘉月身上,委屈道:“姐姐,我是在为你打抱不平。” 温嘉月只想冷笑,她到底是想打抱不平还是撒气,她自己心里清楚。 好一个一箭双雕,既能借着给姐姐打抱不平的由头替自己出口恶气,又能毫无顾虑地出府。 “打抱不平也该有个限度,”温嘉月淡声道,“你字字句句都往人心窝子里戳,是何居心?” 温若欢见好就收,乖巧道:“姐姐,我知错了,你罚我吧。” “与我道歉有什么用?” 温若欢咬了下唇,真心实意地朝沈弗念道歉。 沈弗念瞪她一眼,并不接受。 温嘉月缓缓问:“三妹怎样才能原谅她?” 沈弗念恶狠狠道:“把她赶出府,日后不许她再来,不然我见她一次打她一次!” 温若欢顿时慌了,以后都不能来,她还怎么见姐夫? “不行!”她立刻说道,“我以后还要陪姐姐,不然你们欺负她怎么办?” 这番话说得义正辞严,若是上辈子的温嘉月,定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但是现在,她只觉得讽刺。 “欢儿,别任性,”温嘉月柔声道,“我在侯府好好的,日后我也会常回温府。” 沈弗念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没想到温嘉月居然一声不吭地接受了,往日不是最盼着妹妹过来陪她吗? 沈弗念冷眼瞧着,猜测她一定会心软。 没想到,半个时辰后,温若欢收拾好了包袱,依依不舍地道别,哭哭啼啼地离开侯府。 沈弗念依然待在温嘉月这儿,啧啧感叹:“你终于开窍了。” 温嘉月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不想理会。 “一个继妹罢了,再亲也不是一个娘胎里生的,你何必当个宝。” 温嘉月抿了抿唇,自嘲一笑。 是啊,她上辈子居然将温若欢当个宝,最后害了自己。 “以后不会了,”温嘉月轻声道,“昭昭才是我的宝。” 沈弗念一瞪眼睛:“这可不行!你得给我大哥生儿子!” 温嘉月心如止水地瞥她一眼:“不生。” “你知不知道长安城里有多少人盼着取代你的位置,”沈弗念恨铁不成钢,“你居然不想牢牢抓住我大哥的心!” 温嘉月终于认真开口。 “他若是心里有我,自然不会多看别的女子一眼,若是没有,我再努力也是徒劳。” 两辈子,她都走不进沈弗寒的心,何必再委屈自己。 她只盼着她和女儿不会重蹈覆辙,安稳一生。 第23章 欲吻 沈弗念是被气走的。 温嘉月不太明白她为何生气,她不是一直瞧不起自己吗,换个大嫂,岂不是更合她意。 不过这些也不重要,温嘉月没再过多纠结,歇晌去了。 傍晚,沈弗寒下值之后准时回府。 温嘉月觉得有些奇怪,难道一连数日他都没去公主府? 想来是白天去的,这样便不用跟她解释为何晚归了。 上辈子便也是如此吧,所以才能将她瞒得死死的,闹得满城风雨之后,她这才知晓来龙去脉。 温嘉月的神色变得更淡,安静用膳。 少了温若欢,饭桌上的沉默蔓延,几欲让人窒息。 沈弗寒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温若欢走了,他也不问,似乎少了一个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沈弗寒的话真的很少很少,从来不会主动提及任何事,就算她感兴趣多问几句,他依然惜字如金。 若是她不开口,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便会一直继续下去,沉闷且压抑。 唯一话多的时候便是在床榻上,三日一次的放纵,她总能在黑暗中听到他沉哑克制的声线。 不要乱动……抱紧我……别怕…… 那时便轮到温嘉月话少了,只能跟随着他的指引,在欢海中沉浮。 他只是喜欢她的身体,却不喜欢她这个人。 或者说,把喜欢改成满意更合适。 他满意她这个夫人,可以将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可以替他孝顺长辈,可以教养女儿,还能满足他的欲望。 温嘉月轻叹一口气,这样的日子,她竟傻傻地过了整整四年。 她原本也不想说话了,但是该解释的必须得解释一句。 不然若是沈弗念先添油加醋地说一通,不光是温若欢,连带着她也得受非议。 “侯爷,”她慢慢开口,“今日欢儿与三妹闹了点不愉快,不是什么大事,我怕欢儿又冲撞了人,已经让她回府了。” 沈弗寒微微颔首。 温嘉月抿了抿唇,正准备继续用膳,睡得正香的昭昭忽然哭了起来。 她连忙放下筷子,正要起身,沈弗寒按住了她的肩。 “我来。” 既然他想哄女儿,温嘉月自然不会跟他抢,继续吃饭。 但是到底还是关心女儿的状态,担忧地看了过去。 沈弗寒动作轻缓地抱起啼哭不止的昭昭,在床边走来走去。 他轻轻地上下颠着,耐心十足,唇边隐有笑意。 温嘉月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想起上辈子。 为了让沈弗寒好好歇着,也怕他嫌烦,所以照顾女儿的时候,她一直没有让他插手。 原来他也是想亲近女儿的,就算是哄一哄爱哭的女儿,也愿意尝试。 大概是父女连心,昭昭很快便被哄好了。 沈弗寒将她放下,朝这边走来。 温嘉月甚至看出他还有些意犹未尽,有些怔愣。 小孩子哭起来烦不胜烦,有时候连她也觉得心力交瘁,沈弗寒居然不嫌烦? 一定是因为哄的次数少的缘故。 不过,她一直以为沈弗寒是严父,没想到是个女儿奴。 “昭昭马上便满月了,”沈弗寒道,“是时候给她取名了。”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声,默默不语。 她始终记得沈弗寒取名时的坚持,磨到满月前夕才终于改了。 她想直接说以前的名字,可昭昭这个乳名已经够“心有灵犀”了,她可不想让他继续误会。 温嘉月只能硬着头皮问:“侯爷可有心仪的名字?” 在他开口之前,她继续道:“取名是大事,等用过膳之后再商量吧。” 她想先好好吃顿饭,不然又得被气得吃不下。 沈弗寒并无异议。 将膳食撤下去,两人又各自梳洗之后,这才说起正事。 沈弗寒从怀里掏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条,缓缓展开,“沈桂昭”三个字跃然纸上。 温嘉月眼前一黑,她就知道是这样! 她勉强露出一分笑意:“侯爷为何取了这个字?” 沈弗寒沉默片刻:“昭昭生于八月,正是桂花盛放的季节。” “可是这个字有些……”温嘉月一言难尽,“我有些不喜欢。” 沈弗寒追问:“为何不喜欢?” “不吉利,”温嘉月认真道,“桂花寿命短,花香散了便没了,昭昭不是只开两个月的桂花。” 上辈子,她说得甚是委婉,这辈子却不想顾忌他的面子,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沈弗寒眉宇紧锁:“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知道侯爷是好心,以花喻人自然好,”温嘉月道,“可是我想到了这一层意思,便觉得有些膈应。” 她提醒道:“或许侯爷可以往一看便觉得质地坚硬的、寿命长的字上想想。” 沈弗寒看向她:“你想到了什么字?” “我没想,”温嘉月别开眼,“侯爷才高八斗,咱们女儿的名字自然是要由侯爷来想的。” 沈弗寒审视着她,淡淡道:“你心虚了。” 温嘉月扬声:“我没有!”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大,她连忙说道:“我就是不喜欢桂字,侯爷若是执意取这个名字,我不会答应的。” 沈弗寒顿了下:“明日再说吧。” 温嘉月撇撇嘴,明日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此事暂告一段落,温嘉月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 “昭昭的满月宴,侯爷想如何操办?” 上辈子,满月宴前两日,老夫人便开始不舒服,又是头疼又是腿疼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 小辈的满月宴自然要给长辈的病让路,她满心期待的满月宴办得仓促极了。 若是老夫人真的不舒服,她也就认了,后来才知晓她在装病。 这辈子她一定要大办,为女儿弥补所有遗憾。 大办的前提是让沈弗寒和她同一阵线,震慑老夫人,不然她又会跳出来装病。 沈弗寒道:“侯府里许久没有喜事,好好办一场也是应该的。” 温嘉月道:“既然如此,那便劳烦侯爷明日亲自去和祖母说一声,不然我担心祖母不答应。” 沈弗寒自然也知晓祖母并不满意这一胎是个姑娘,闻言点了点头。 此事轻而易举地便办成了,温嘉月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笑盈盈道:“多谢侯爷。” 她笑容真心,眼角眉梢也变得活泼起来,平添三分灵动。 沈弗寒垂眼望向她带着笑意的唇角,喉结轻滚,不受控制地低下头去。 温嘉月有些怔愣地看着他靠近,在他即将亲上的瞬间,她别开脸。 “侯爷,时候不早了,我先睡了。” 第24章 眸中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许久,心跳终于趋于平稳。 温嘉月背对着沈弗寒,说是睡觉,其实一直睁着眼睛盯着某处看,眼神却没有聚焦。 除了三日一次的亲密,其余的时候,她和沈弗寒更像是同住屋檐下的陌生人。 但是偶尔的肢体触碰也会暗流涌动,让她忍不住心神荡漾。 沈弗寒却总是克制,甚少有情难自禁的时候。 但是,少并不代表没有。 温嘉月还记得那次去书房,沈弗寒正在写字,她帮他磨墨,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坐在了他的腿上。 若不是书童忽然有事禀报,差一点便…… 还有一次,她沐浴时,沈弗寒进来了,当时他的神色便变了,直到浴桶里的水彻底变凉才出去。 这一次,又是为何? 她不太明白,他们只是在正常说话,他为何忽然俯下身去…… 温嘉月抿了抿唇,幸好她及时躲开,没让他得逞。 一想到他后来和长公主有染,她便觉得恶心。 但是等她坐完月子,再休养一阵子,三日一次的夫妻生活定然是要提上日程的。 到那时,她该怎么拒绝? 温嘉月想想便觉得头疼,索性没再想下去,将所有杂念抛到脑后,慢慢睡着了。 翌日是休沐日,温嘉月醒来瞧见沈弗寒,还有些不自在。 但沈弗寒已经变成了那副淡漠的模样,一袭白衣映衬的他格外清心寡欲,仿佛昨晚的一切是她的幻想。 温嘉月拍了拍脸,清醒过来,唤来如意服侍。 两人用过膳,沈弗寒准备出门了。 虽然知晓他要去见长公主,但温嘉月还是问道:“侯爷要去哪儿?” “公主府。” 温嘉月莞尔一笑:“侯爷记得早些回来,昭昭的满月宴没几日了,还得您这个做父亲的多费心才行。” 沈弗寒皱眉道:“我不是日日都有空,你可以交给三妹操持。” 温嘉月轻轻哼了一声,上辈子便是交给沈弗念来办的。 她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一点都不上心,正好老夫人装病,她便当了个甩手掌柜,随便糊弄了事。 “我更相信侯爷,”温嘉月认真道,“侯爷是一家之主,由您亲自监督,下人定是不敢敷衍的。” 怕他依然拒绝,温嘉月婉声道:“侯爷对公主府的修缮如此上心,我都看在眼里,只是此事是急不来的,不如先分一些给咱们女儿的满月宴吧。” 沈弗寒沉吟片刻,终于点头。 温嘉月目送他远去,唇边的温婉笑容顿时变成冷笑。 思考这么久才答应,可真是难为他了! 不过只要昭昭的满月宴办得热热闹闹的,她可以不计较。 正好可以给女儿冲冲喜,赶走一切霉运,让她的余生顺顺利利。 还没到晌午,沈弗寒便回府了。 听说他一回府便去忙满月宴的事了,温嘉月很满意,唤来如意。 “你去让小厨房多加一道菜……算了,不用了。” 这本就是沈弗寒应该做的,她为何要奖励他? 这段时日她一直都没关注沈弗寒的饮食,他也没少二两肉,说明他挑食的毛病是能改的。 如意一头雾水:“夫人,到底加还是不加?” “不加了,”温嘉月摇摇头,“你派人看着侯爷什么时候回来,我等着侯爷一起用膳。” “是。” 过了小半个时辰,沈弗寒回来了。 温嘉月关心地问:“满月宴筹备得如何了?” 沈弗寒点点头:“还可以。” 对于他的办事能力,温嘉月还是放心的,他说可以便可以,没再过问。 “侯爷辛苦,快用膳吧。” 想着也有许久没问过长公主的事了,温嘉月便说道:“侯爷负责修缮公主府也快有一个月了,可有见过长公主?” 沈弗寒拿起筷子,淡淡道:“见过一次。” “就一次吗?”温嘉月好奇地问,“什么时候?” “上次。” 温嘉月快要被他的冷淡逼退,但是事关她和女儿的未来,她便含着笑继续开口。 “长公主是什么性子,好不好相处?” “一般。” 他惜字如金,一个字都不肯多说了。 温嘉月咬了咬牙,在他抬眼之时换上憧憬的神色。 “我也想见见长公主,先帝最宠爱的女儿,新帝最信任的姐姐,一定极为矜贵,真不知道我何时才能有这个荣幸。” 沈弗寒皱眉看她,道:“不要和长公主有所牵扯。” “为何?” “没有为何,”沈弗寒淡淡道,“你们不是一路人。” 温嘉月抿了抿唇,这句话他倒是说对了,她们确实不是一路人,而是仇人。 她像以前一样乖巧道:“我听侯爷的。” 沈弗寒忽然说道:“取名一事,能不能也听我的?” 温嘉月:“……不行!”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她软声道:“侯爷再想想别的好不好,不要取这些花儿草儿的名字,我不喜欢。” 沈弗寒没说话。 看着他执着的模样,温嘉月问出了盘旋两辈子的疑问。 “桂这个字,难道对侯爷有什么特殊寓意吗?” 沈弗寒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良久之后才说道:“算是吧。” 温嘉月便问:“什么寓意?” 因为家人、友人还是……心爱之人? 可他向来洁身自好,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别的女子……直到长公主出现才开始变了。 可她完全想不出桂这个字和李知澜有何联系。 “以后你会知道的。” 沈弗寒忽然出声,温嘉月连忙追问:“多久以后?” 他没有回答,只是抬眼凝望着她,眸中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对视片刻,沈弗寒移开视线。 “先用膳吧。以后我会告诉你。” 温嘉月气闷不已,哪有这种人,吊足了胃口,偏偏又不说了! 第25章 取名 满月宴前夕,昭昭的名字终于得以确定,和前世一样——沈玉昭。 温嘉月松了口气,这几日她和沈弗寒一直因为一个名字磨来磨去的,差点以为他坚持要用“桂”字了。 名字一事确定之后,温嘉月顿时觉得浑身轻松。 明日便是昭昭的满月宴,她这个做娘亲的自然要焕然一新。 自从坐月子开始,她一直都是简单擦身,都没有好好沐浴过。 趁着晌午日头好,温嘉月用过午膳便进了盥洗室。 浑身浸泡在热水里的瞬间,她舒服地轻叹一声,眉眼舒展。 如意心疼道:“夫人真是受苦了。” 温嘉月笑道:“最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以后一定都是好日子。” 如意自然以为她说的是生产和坐月子,闻言便赞同道:“夫人说的对,不过月子后也很重要,这段时日奴婢会更用心地伺候您的。” 温嘉月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多谢你了。” “您和奴婢道什么谢,”如意不好意思道,“这是奴婢本分之事。” 温嘉月没有解释,她透过现在的如意,看到了那具死不瞑目的、被河水浸泡后的尸体。 这辈子,如意一定会事事如意,绝不会重蹈覆辙。 她没再放任自己想下去,唯恐泪水决堤。 缓了缓,温嘉月问:“听说你昨日去见了长生?” 如意红着脸点头,怕夫人打趣,连忙步入正题。 “夫人是想问三小姐的事吧?” 温嘉月莞尔一笑:“是是是,她回府之后可有什么异样?” “长生哥说,三小姐发了好大的脾气,摔了好多东西,老爷和夫人哄了几日才把她哄好。” 虽然早已知晓温若欢并不像表面那样单纯,但是听到这些,温嘉月还是心中一惊。 她嫁到侯府的四年里,她不敢想象温若欢私下里到底有多任性暴躁,才能在她面前心平气和地装出一副无辜模样。 沈弗念不许温若欢再进侯府,反而是帮了她。 不过满月宴这种场合,温若欢还是要过来的,不然娘家少一个人,定是要被议论的。 谅她也不敢直接使坏,倒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她担心的是继弟温若谦,上辈子便在满月宴上喝酒闹事。 他年纪小,酒量又浅,喝醉了也不老实,非礼了老夫人喜爱的丫鬟。 偏偏他还嘴硬,非说是丫鬟勾引他。 也不想想,他才十六岁,没功名也没钱财,也就一张脸勉强一观,侯府里的丫鬟能看上他什么? 最后丫鬟只能做了他的妾。 事情虽然没有闹大,但是老夫人将气都撒到她身上,看她这个孙媳妇更不顺眼了,处处挑刺。 当时她只当是意外,但是现在想想,其中或许有温若欢的推波助澜。 无论如何,明日一定不能再发生这种事了。 “水要凉了,”如意轻声开口,“夫人是想再添些热水还是起身?” 温嘉月回过神:“起来吧。” 她伸出一只皙白柔软的手,如意轻轻握住,扶她起身。 玉肩柔润,起伏连绵,腰肢盈盈一握,如意从小看到大,早已习以为常。 但是夫人生下小姐后,身形似乎更加妖娆了,她红着脸没敢多看,连忙给她披上衣裳。 穿戴整齐,温嘉月一刻也没敢耽搁,去院子里晒头发。 躺在足以容纳两三人的躺椅上,温嘉月吩咐道:“把昭昭抱过来吧,再拿把油纸伞。” 女儿喜欢晒太阳,但是她还小,温嘉月不敢让她多晒,有伞遮着会好一些。 昭昭正好醒着,抱过来之后不哭也不闹,好奇地盯着油纸伞上的花纹看。 温嘉月摇了摇拨浪鼓,她的视线立刻便被吸引过来,小手动来动去。 如意笑道:“小姐真是活泼又机灵,一定是随了夫人。” 这话温嘉月爱听,沈弗寒做事一板一眼,她可不想让女儿随了他。 上辈子,昭昭的性子确实像她更多一些,这辈子肯定也是一样。 但是想起沈弗寒连日来照顾女儿时的积极性,她又有些拿不准主意。 这辈子,昭昭的性子不会像他吧? 肯定不会,温嘉月抿了抿唇,她可不想整日面对两个冰块。 有丫鬟靠近如意,悄悄说了句话。 如意点点头,回禀道:“夫人,小公子过来了。” 温嘉月正无聊着,便道:“让他进来吧。” “舅母!”王成耀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你病好了?” 温嘉月纳闷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生病了?” 王成耀挠挠头:“你都在床上躺一个月了,不是生病是什么?” 温嘉月噗嗤一笑:“也算是吧,你怎么过来了?” “我路过……”王成耀嘿嘿笑,“想吃点心了。” 温嘉月吩咐如意去拿,这才奇怪地问:“你为何天天来我这吃点心,你娘亲不给你吃?” 王成耀每次来都要吃点心,她不吝啬一盘吃的,只是奇怪他怎么天天过来吃。 王成耀转转眼睛:“我觉得舅母这里的点心更好吃。” 温嘉月笑笑,虽然知晓他在说谎,但是为了一盘点心罢了,她也懒得计较。 不过,吃了她这么多点心,帮她办件事也是应该的吧? 想到这里,她便说道:“这样啊,我去告诉你娘亲,让她给你换个点心师傅。” 王成耀一听这话,立刻便害怕了,刚端过来的点心也顾不得吃了。 他央求道:“舅母,你千万不要告诉我娘亲!” “为何不能说?” 王成耀急得抓耳挠腮,说了之后,娘亲肯定会骂他的,以后他就不能来舅母这里吃点心了! “我、我怕我娘亲伤心,”他讷讷道,“舅母不要说……” 温嘉月笑道:“耀儿可真是一片孝心,这样吧,你帮舅母办件事,你办的好,舅母便不说了。” 王成耀点头如捣蒜:“是好玩的事吗?” “很好玩。” 温嘉月让他靠近些,附耳说了句话。 王成耀的眼睛越听越亮,拍着胸脯保证:“舅母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温嘉月满意颔首。 明日,温若谦休想在昭昭的满月宴上捣乱! 第26章 他心跳加快 王成耀走后,温嘉月的头发也差不多晾干了。 她简单梳了个发髻,决定去临桐院一趟。 满月宴便是在临桐院办的,她想去看看,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趁着还有时间,再着人修改一番。 如意困惑地问:“夫人,小姐的满月宴不是在前院办吗,咱们去临桐院做什么?” 温嘉月顿时怔住:“我忘了。” 上辈子的满月宴是在临桐院办的,一个临近正院的小院子。 这是老夫人定下的,她一直嫌弃昭昭是个姑娘,所以选择地点的时候随手挑了临桐院。 见老夫人怒气冲冲的模样,温嘉月也不敢抗争,怕老夫人直接生气不办了。 原本她想让沈弗寒劝劝老夫人的,但是他一直很忙,她便没敢拿这种小事打扰他。 他问她是否满意,她也笑着说“很好”。 若是那时她没有那么怯懦,或许结果便不一样了。 温嘉月轻叹一口气,是她先入为主了。 这辈子,关于满月宴的一切都是沈弗寒定下的,昭昭也是他的女儿,他自然会给她最好的一切。 就算老夫人再不满,在这个孙子面前也不敢多说什么。 “走吧,去前院看看。” 如意思虑周全:“夫人,若是去前院,咱们是不是也该去给老夫人请个安?” 既然已经出了月子,能走动了,于情于理都该去给长辈请安的。 若是被老夫人知晓夫人没去请安,一定会暗中使绊子。 温嘉月脚下一顿。 是得去一趟,但是想起老夫人的处处刁难,她抿了抿唇。 若是她一个人去,定是要被嘲讽一番的。 她现在不怕嘲讽,甚至还能回呛两句,但是她不想在满月宴前生是非。 “先不过去了,”她往回走,“等侯爷回来之后再说吧。” 沈弗寒就算不说话,往那一站也能震慑老夫人三分,和他一起去肯定能消停不少。 她若是能早些悟出这个道理,上辈子也不至于过得那么凄惨。 “对了,晚上的膳食单子记得给我看看。” 为了让沈弗寒心甘情愿陪她去,她决定给他准备一桌子他喜欢吃的菜。 傍晚,沈弗寒回来了。 他像往常一样,神色淡漠地往院子里走去,略一抬眼,便瞧见一道倩影站在门外。 天边余晖落在温嘉月精致如画的眉眼上,将她映衬得更加温婉动人。 他的步伐凝滞了下才继续向前走去。 “侯爷,您回来了。”温嘉月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虽然百般不情愿,但是她还是特意像以前一样迎接他。 沈弗寒点了点头,直接往屋里走去。 温嘉月撇撇嘴,赶紧跟上。 沈弗寒关上门,低声问:“在外面站了多久?” 为表诚意,温嘉月故意夸大:“小半个时辰吧。” 其实她只站了一会儿,听到他回府的消息才出来的。 她可不会像以前一样傻,每日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着他回来。 “胡闹什么?”沈弗寒压低了眉眼,“你刚出月子,便在外面站半个时辰?” 虽然是关心,但是他这个语气着实让温嘉月不爽。 为了能让他陪她一起去凝晖堂,她只好忍了。 她乖乖道歉:“下次不会了。” 见他要宽衣,温嘉月连忙上前:“我来吧。” 她保持着距离帮他宽衣,除了手之外,一丝一毫也没有碰到他。 但她发间的清香与淡淡的奶香味萦绕在侧,低头时,柔美白皙的后颈近在眼前。 每一抹若隐若现的白都让他心跳加快。 沈弗寒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我自己来。” 他的声线有些低沉,温嘉月怔愣地抬眸,便见他的神色不太对。 向来清冷克制的沈弗寒,眼底似乎染上了点点欲色。 她似乎没做什么撩拨他的动作吧,这么把持不住? 不过想到他们自从有孕便没再同房过,温嘉月抿了抿唇,默默走远了些。 沈弗寒洁身自好,以前是没有过女人的,等她嫁过来,刚成亲两个月便查出喜脉了。 这样想想,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待在这里不太自在,温嘉月便去花厅等他一同用膳。 过了片刻,沈弗寒过来了。 他已经恢复了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沉稳落座。 温嘉月自然也不会表现出异样,主动帮他夹菜,笑盈盈道:“侯爷办差辛苦,多吃些。” 沈弗寒顿了顿,这才将她放在碗里的肉夹了起来。 见他吃了,温嘉月这才开口:“侯爷用过膳之后要去书房吗?” “今日无事。” 温嘉月眼睛一亮,天时地利都有了,就差人和了。 她趁热打铁:”一会儿我想去给老夫人请安,再瞧瞧满月宴的布置,侯爷可要随我一起去?” 沈弗寒沉默片刻才道:“夜里风大,你多穿些。” 这便是答应的意思了,温嘉月松了口气:“一会儿我披个斗篷。” 用过晚膳,如意便将斗篷拿来了。 温嘉月一边整理衣裳一边说道:“侯爷,咱们现在就去吧。” 沈弗寒问:“不带昭昭?” 温嘉月的笑容顿时收敛了两分。 老夫人不待见昭昭,她何必巴巴地凑上去,平白讨人嫌。 温嘉月柔声开口:“夜里凉,昭昭还小,万一病了便不好了,明日见也是一样的,祖母一定会体谅的。” 若他非要让昭昭一起去,那她就不去了。 沈弗寒接过如意手里的提灯,率先迈步。 “走吧。” 见他这么轻易便被她说动了,温嘉月松了口气,赶紧跟上。 两人并肩走出正院,先去凝晖堂。 有风吹来,温嘉月故意瑟缩着抱住双臂。 “果然是冷极了,侯爷,一会儿咱们还是早些回来吧。” 沈弗寒看她一眼,应了声好。 路上有些安静,温嘉月绞尽脑汁想话题:“今晚的月色还挺美的。” 沈弗寒的视线在她柔润的脸颊上停留一瞬,垂眼看向提灯。 幽幽浅浅的暖光落在他们紧挨着的影子上,勾兑着清冷月色。 忽冷,忽热。 第27章 月下牵手 温嘉月和沈弗寒一齐走进凝晖堂。 老夫人见到孙子,立刻眉开眼笑道:“弗寒来了,快坐快坐。” 瞥见温嘉月,她脸上的笑容浅了几分,语气也淡淡的。 “孙媳妇也过来了。” 若是从前,温嘉月面对这样的态度定会无所适从,总觉得一定是她哪里做的不好。 然后更加用心的讨好老夫人,最后换来的依然是厌恶。 现在她想通了,老夫人永远不会喜欢她,越是上赶着,便越是惹人厌恶。 还不如当老夫人是位倚老卖老的长辈,也当自己是在例行公事。 温嘉月浅笑道:“祖母安好,孙媳刚出月子,特意来向您请安。” 老夫人也笑:“既然出月子了,这晨昏定省也该提上日程了,便从明日开始吧。” 温嘉月抿紧了唇。 上辈子老夫人也是这样说的,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次她才不会这么傻,没着急说话,而是浅啜一口丫鬟端上来的茶水。 喝进口中,她微微一笑,果然是陈茶。 这不是老夫人第一次做这种事了——给她喝几年前的陈茶,给沈弗寒喝的恨不得是清晨才采下来的、最嫩的茶。 她次次都忍让,这次却不准备忍了,正好可以借题发挥。 温嘉月直接将杯盏推到沈弗寒那边,笑盈盈道:“侯爷尝尝,祖母这边的茶叶甚好,有种岁月的味道。” 方才还颐指气使的老夫人顿时有点慌了,起身道:“弗寒也有,让他自己喝。” 孙子的脾性她最清楚不过,若是让他知晓她区别对待,肯定得好几日不来跟她请安! 温嘉月定定地望着他。 她不知道沈弗寒会不会喝,但是他今日这么好说话,她就想再信他一回。 沈弗寒的视线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端起温嘉月那杯。 老夫人见状,六神无主地看了眼心腹赵嬷嬷,赵嬷嬷指指心口处。 她顿时心领神会,捂着心口喘气。 “哎哟……哎哟……”老夫人呼吸急促,“我、我不行了……” 温嘉月抿紧了唇,又来这招。 但她不可能当面揭穿,就算找来府医也没用,老夫人说心悸便是心悸,谁敢反驳一句? 沈弗寒顿了顿,放下茶盏,走到老夫人身边。 “祖母可还好?” 老夫人看了眼茶盏的位置,决定一不做二不休。 她颤颤巍巍地往前走去,一直走到他坐的位置,抬手一挥。 本该应声而落的茶盏却消失不见。 老夫人愕然地抬起头,却见温嘉月眼疾手快地捧起茶盏。 温嘉月一脸担忧道:“祖母小心些,千万别打碎了,不然这碎瓷片会划伤您的。” 老夫人真的快要气得心悸了。 又装了一会儿,她终于长出一口气,由赵嬷嬷扶着,缓缓坐了下来。 “好多了好多了,”她慈爱地看着沈弗寒,“我还没抱上重孙子呢,哪能这么快就闭眼。” 三句话不离生儿子,温嘉月重重地放下茶盏。 老夫人瞧见茶盏便发怵,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直接赶人走。 “我有些倦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 沈弗寒提议道:“还是先让府医过来瞧瞧吧。” “不用不用,我的身子我知道,”老夫人摆摆手,“你媳妇刚出月子,不宜劳累,赶紧回去。” 温嘉月微微一笑,现在倒是想起“关心”她了。 她见好就收,乖巧道:“祖母,我和侯爷便先走了。” 再待下去也无用,她过来这一趟,是为了看满月宴的布置,不能本末倒置。 待两人走后,老夫人看着放在桌上的茶盏,微微眯起眼睛。 “你说,我这个孙媳妇是不是变了?” 赵嬷嬷深以为然:“老奴瞧着是跟以前不大一样了,也不知是何缘故。” “还能是什么缘故,”老夫人撇撇嘴,“生了个姑娘就神气了,还真以为侯府姓温呢。” 想到这里,老夫人更气:“以前的忍让定是装的,真是小瞧她了,小小年纪,心机如此深沉!” 赵嬷嬷赞同道:“老夫人说的是,夫人这个脾气,还是得敲打敲打。” “这个先不提,”老夫人着急道,“我孙子身边怎么能有这种女人,以后肯定会对他不利啊!” 赵嬷嬷赶紧说道:“老夫人,您可千万别撺掇着侯爷纳妾了,上次侯爷的脸哟,真真叫个冷若冰霜,老奴现在想起来还瘆得慌呢。” 老夫人想起这事也是一哆嗦。 上次沈弗寒来凝晖堂,对纳妾一事的不合理之处提出质疑。 明明语气是平静恭敬的,偏偏能让人从心底升起几分寒意来。 她连装心悸蒙混过关都给忘了,大气也不敢喘。 沈弗寒只待了短短一刻钟便走了,整个凝晖堂却鸦雀无声许久。 老夫人拍拍心口:“是啊是啊,不能提,要提也得再过一两年……” 不过转眼她又想到一个主意。 “咱们不给他纳妾,让他自己看上别的姑娘不就成了!” 赵嬷嬷不解:“老夫人的意思是?” “过段时间,趁着弗寒休沐,办个赏花宴,邀几个世家夫人小姐过来,我就不信了,他一个都看不上!” 温嘉月对凝晖堂的主仆谈话一无所知,激动地朝着正院走去。 沈弗寒皱眉拉住她的手腕:“走慢些。” 温嘉月这才想起自己刚坐完月子,身子还有些虚弱。 但是她方才完全没想起来这回事,满脑子都是女儿的满月宴,驱使着她越走越快。 她的步伐放慢,压抑着激动走了一段路,忽然察觉沈弗寒的手没有收回去。 不知何时,他握住了她的手,满脸从容,牵手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温嘉月的步调立刻便乱了。 成亲四年,她和沈弗寒从未在内室以外的地方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 他是清冷禁欲的君子,她亦不会主动做出这样的举动,两人在外面时像成亲二十年的老夫老妻。 她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骤然被他牵着手走路,她有些无所适从。 温嘉月试图将手抽回。 沈弗寒却握得更紧,淡淡道:“又想跑着过去?” 原来是怕她再次激动,温嘉月抿了抿唇,她就知道不该多想。 若是沈弗寒在内室以外的地方,出现一丝旖旎的心思,怕是连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温嘉月没说话,也没再试图松开手。 牵着便牵着吧,反正再走几步就到了。 第28章 她白的晃眼 踏入正院,沈弗寒适时松开手。 温嘉月往里走去,好奇地打量四周。 檐下挂上了红灯笼,处处可见红绸,数十张桌子上摆着瓜子果干,足以显见明日有多热闹。 “除了我爹娘他们,侯爷还邀请了谁家?” 问出口后,温嘉月心里有些紧张,不知李知澜会不会前来。 不过,永祯长公主何等尊贵,孩子的满月宴罢了,想来是不会过来的。 但是她还是抱着一丝期待,若是明日便能见到长公主,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地结识她了。 沈弗寒从袖中掏出一份宾客名单。 温嘉月看了一眼,都是与侯府交好的世家,没有长公主。 早有心理准备,她也没有失望,笑盈盈道:“这么多人,可真是热闹。” 沈弗寒问:“这些布置可有什么要改的?” “没有,很好,”温嘉月环视一圈,视线落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多谢侯爷。” 他对昭昭的用心,她都看在眼里,至少这一点无可指摘。 沈弗寒垂眼,微微颔首:“那便回去吧。” 温嘉月点点头,欢喜地往后院走去。 回到内室,逗了会儿昭昭,疲惫感忽的涌了上来。 许久没有走这么长一段路,双腿有些发酸。 温嘉月强撑着去梳洗,如意关心道:“夫人,奴婢一会儿帮您按一按吧?” 她点点头,等沈弗寒进了盥洗室,这才躺在长榻上,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小腿。 刚出月子,身子还没养好,她不想在他面前这样做,万一沈弗寒真的难以自持,苦的是她自己。 如意按揉的力道适中,惹得她昏昏欲睡。 温嘉月打了个哈欠,还没来得及叮嘱一句,便舒服地睡了过去。 见夫人睡着了,如意也没半道停下,继续帮她揉捏。 不知过了多久,盥洗室里的声音停了,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如意心无旁骛,丝毫没有听到声音。 沈弗寒缓步回到内室,顷刻间,视线被一抹白占据。 温嘉月肤色粉白,像雨雾里含苞欲放的海棠花,朦胧却惹眼。 沈弗寒站在珠帘外,莫名想起成亲那晚。 褪下层层衣衫,她陷在喜被里,满目的红,他却只能看到粉白色,白的晃眼。 像珍珠,处处都透着清亮的光,色泽柔润,爱不释手。 “侯爷?” 如意瞥见他的身影,慌忙放下裤管。 沈弗寒回过神,淡声道:“出去吧。” 如意是有些怕他的,侯爷总是冷着脸,瞧着分外不近人情。 但她还是坚持说道:“奴婢先叫醒夫人……” 沈弗寒打断她的话:“不必,我来。” 如意讷讷点头,赶紧出门了。 听到屋门关上的声音,沈弗寒踏入内室,将温嘉月打横抱起。 似是感受到腾空而起的恐惧感,她在睡梦里嘤咛一声,往他怀里缩了缩。 胸膛前便多了颗毛茸茸的脑袋蹭来蹭去,沈弗寒顿了下,快走两步将她放在床榻上。 昭昭还醒着,黑亮清澈的大眼睛对上他的视线,他下意识回避,目光便落在温嘉月的脸上。 月子里,她养的很好,脸颊上多了点肉,温婉中带了点可爱。 娇嫩唇瓣微张,热气持续地吹拂在他的脸上,沈弗寒垂眼盯了片刻,直起身。 他走出门去,淡声道:“今晚我睡书房。” 如意愣了愣,这才明白侯爷的意思是让她晚上记得喊夫人喂奶,连忙应了声是。 深夜,温嘉月被迫醒来数次。 她喃喃着开口:“侯爷呢?” 如意也打了个哈欠:“侯爷去书房睡了。” 温嘉月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好的,他怎么又去睡书房了? 人果然是有依赖性的,她现在无比想念沈弗寒,若是她能一觉睡到天亮就好了。 翌日清晨,温嘉月满面倦色地醒来。 想起今日是什么日子,她立刻便清醒了,问:“什么时辰了?” “不晚不晚,宾客还没到齐呢,”如意道,“咱们只要最后抱着小姐露个面就行了,夫人不必着急。” 温嘉月松了口气:“扶我起来吧。” 想到昨晚,她问:“我怎么回到床榻上的?你叫醒我的?” 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如意也不清楚,猜测道:“许是侯爷抱着您过去的。” 温嘉月抿了抿唇:“怎么不叫醒我?” 她宁愿自己走过去,也不想让沈弗寒抱过去。 如意解释道:“奴婢原本是想叫您的,但是侯爷说不用了,奴婢只好走了。” “算了,反正也没发生什么意外,”温嘉月没太计较,“下次再这样,记得叫醒我。” 如意点点头,好奇地问:“什么意外?” 温嘉月:“……”沈弗寒变成禽兽的意外。 也不知是她高估了自己的魅力,还是低估了沈弗寒的隐忍程度。 用过膳,温嘉月给昭昭好好沐浴了一番,穿上粉色小衣裳,打扮得像个瓷娃娃。 “我们昭昭真好看,”温嘉月和女儿贴了贴额头,“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 像是知晓娘亲在夸她,昭昭立刻笑了起来。 温嘉月却有点想哭,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小脑袋,轻声道:“这辈子,娘亲一定会保护好你。” 如意笑道:“夫人放心,还有奴婢在呢,谁也伤不了小姐。” 温嘉月认真地看着她:“我也会保护好你。” 如意愣了愣,不太明白夫人为何要这样说。 温嘉月自然也不会解释什么,看看天色,时候差不多了。 “咱们去前院吧。” 如意道:“夫人,还有段时间呢,要不咱们再等等?” 温嘉月摇摇头,她得亲自盯着温若谦才放心。 虽然叮嘱了王成耀,但他到底是个小孩子,万一贪玩,被别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那就得不偿失了。 “提前过去吧,正好我也想认认人。” 第29章 密谋 宾客来得差不多了,正院正是热闹的时候。 温若欢的视线落在正在与人交谈的姐夫身上,目露痴迷之色。 俊美无俦,风流倜傥,矜贵不凡,博学多才……世间所有美好的字词都能用来形容沈弗寒。 这样好的男人,偏偏便宜了温嘉月,她怎么配得上! 既然温嘉月配得上,身为继妹的她自然也可以,为何不是她嫁入侯府! 忽的有人挡住她的视线,温若欢皱眉抬眼,竟是哥哥温若谦。 “别看了,”温若谦笑得恶劣,“再看也不是你的。” 温若谦身形瘦弱,长相也偏女气,肤色又白,远远瞧着像位姑娘。 他总是表现得斯文知礼,温父和张氏对他一直很放心。 就算他在书院读了几年书,连个童生也没考上,他们也照样疼着宠着,只当他运气不好。 却不知晓他骨子里到底有多叛逆桀骜。 除了妹妹温若欢。 自从去年被妹妹发现他去青楼之后,他也就不在她面前装模作样了。 他自然也知道妹妹觊觎姐夫的事,兄妹俩彼此保守着秘密,互相出谋划策。 温若欢将哥哥拉到角落。 左右看看,附近只有一个正在偷吃点心的半大孩子,想来也不会注意他们说话,便放下心来。 “哥哥,你有没有办法搞砸这场满月宴?” 温若谦诧异道:“这可是侯府,若是搞砸了,可是要闹笑话的。” 他还保持着理智,温若欢却快要疯了。 一个姑娘的满月宴罢了,居然如此隆重,凭什么让温嘉月出尽风头! 她威胁道:“你若是不帮我,我就将你去青楼的事告诉爹娘。” 温若谦怕了她了,叹气道:“我想想办法。” 环视一圈,他盯上了一个貌美腰细的丫鬟,若是能给他做妾…… 他摸摸下巴,跟她商量道:“一会儿我假装醉酒调戏丫鬟,如何?” 温若欢骇然地盯着他:“你也疯了!爹娘肯定骂死你!” “喝醉了嘛,不打紧,”温若谦笑道,“等纳她入府,我再老老实实去书院上课,爹娘不会计较的。” 温若欢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只好答应下来。 兄妹俩密谋一番,温若谦便找人喝酒去了。 等两人都走了,偷吃点心的王成耀这才抬起头。 他还小,听得一知半解,只来得及记住几个词。 他一边记一边看向门外,有点焦急,舅母怎么还不来? 一时间,他连手里的点心也顾不得吃了,生怕自己忘了。 过了片刻,门外一片喧哗,他眼睛一亮,扔下点心便往外面跑。 瞧见舅母,他赶紧跳起来招了招手。 可惜他太矮,温嘉月并没有瞧见,浅笑着应和宾客。 “恭喜恭喜,喜得千金!” “令千金长得可真是可爱,名字可取好了?” “一看便知是有福之相,日后定会顺顺利利。” “……” 温嘉月寒暄许久,抱得胳膊都酸了,正好沈弗寒走上前来,她顺势将女儿递给他。 周围的人半是打趣半是夸:“看来侯爷也没少抱孩子,这手法可真是娴熟。” 沈弗寒微微颔首,便算是接话了。 温嘉月笑盈盈道:“侯爷喜欢女儿,每日至少花上半个时辰陪昭昭玩呢。” 温若欢在一旁听得咬牙切齿,却微笑着走上前去。 “姐夫,我也想抱抱昭昭,你把她给我吧。”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便伸了出来,不给沈弗寒拒绝的机会。 温嘉月看在眼里,不禁觉得好笑。 为了和姐夫有肢体接触,居然想出这样一个拙劣的办法? 可她怎么就料定了沈弗寒不会拒绝? “我抱着,”沈弗寒淡淡道,“你去玩吧。” 温若欢有些难堪,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拒绝她,还当她是个孩子! 她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朝温嘉月撒娇:“姐姐,你看姐夫。” “你姐夫说的对,”温嘉月笑盈盈道,“你不是最喜欢打叶子牌了,去和那边的小姐们玩吧。” 温若欢愣住了,温嘉月平日里不是最顺着她吗,这次居然反驳了她的话! 温嘉月没管她什么想法,继续和夫人们说话,余光注意着温若谦。 宴席还未开始,他便在喝酒了。 温嘉月环顾四周,试图寻找那个被他调戏的丫鬟,却记不清是哪一个了。 上辈子她被纳入温府之后,极少露面,温嘉月也不常回去,早已淡忘了。 不过幸好,她可以时刻注意着温若谦的动向,随时制止他的举动。 不多时,宾客到齐了。 满月宴没什么繁文缛节,将孩子抱出来看一圈,再理一下胎发了,便只剩喝满月酒了。 温嘉月亲自剪下一撮胎发,用红线缠好,吩咐如意收好。 道贺之后,宾客们坐了下来,等着膳食上桌。 王成耀急得团团转,终于等到舅母身边没人了,赶紧跑了过去。 “舅母舅母,我听到了,”他气喘吁吁道,“他、他们说要调戏丫鬟,还有什么去青楼,青楼是什么?” 第一件事,温嘉月自然知道,去青楼一事却不知晓。 她蹙眉思索,难道温若谦常常去青楼? 这事以后再打探也不迟,她瞟一眼温若谦,他已经喝到脸红了。 “青楼不是好地方,耀儿别问。” 温嘉月摸摸他的脑袋:“你继续盯着那个哥哥,若是他走出这扇门,就来找我。” 温若谦还没胆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戏丫鬟,只要防着他出门就行了。 “温嘉月,你在教唆我儿子什么话?” 沈弗念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方才她看了好半晌了,温嘉月一会儿摸耀儿的头一会儿跟他说话,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一看见母老虎娘亲,王成耀马上惧怕地躲到舅母身后。 “娘,你不要打我!” 沈弗念瞪起眼睛:“小兔崽子,我什么时候打你了?过来!” 她越是说这种话,王成耀便越是害怕,藏得更严实了。 温嘉月安抚道:“耀儿乖,你又没做错事,你娘不会打你的。” 王成耀闻言,迟疑道:“真的吗?” 温嘉月笑道:“真的,她若是打你,我便帮你打她。” 沈弗念瞪她一眼:“你敢!” 王成耀立刻护在舅母身前,扬声道:“娘亲不许打舅母!” 温嘉月惊讶地望着他,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举动,顿时有些感动。 一个孩子是善是恶,果然要看如何去教他。 她是感动了,沈弗念却气得两眼一黑。 这小兔崽子,胳膊肘往外拐,帮起外人来了! 第30章 调戏丫鬟 儿子偏帮外人,沈弗念顿时也顾不得教训温嘉月了,拧着王成耀的耳朵便往外走。 温嘉月着实为他捏了把汗。 本想跟着一起去,但是她又不敢让温若谦离开她的视线,只好继续在屋里待着。 老夫人身边的赵嬷嬷走上前来,笑道:“夫人,老夫人喊您过去。” 温嘉月看了眼老夫人的方向,她板着脸,似乎正在生气。 意识到不是什么好事,温嘉月轻声问:“老夫人怎么了?” “老奴也不知晓,夫人去了便知道了。” 温嘉月微微蹙眉,她不想去,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拂了老夫人的面子,只能走上前去。 老夫人坐的这一桌上全是她的娘家人,还空了两个位置,想来是沈弗念和王成耀的。 她柔声问:“祖母,出什么事了?” “去把你姑娘抱回来,”老夫人语气生硬,“一直让我孙子抱着像什么话!” 张氏一听这话,连忙说道:“月儿啊,老夫人说的对,你快去把昭昭抱过来。” 温嘉月看向沈弗寒,他和几个男人坐在另一桌,怀里抱着酣睡的昭昭。 她一脸莫名,让他抱着怎么了? 她瞧着沈弗寒还挺享受的。 温嘉月直接坐了下来,笑盈盈道:“侯爷若是累了,自然会将昭昭送过来的,祖母和娘不必担心。” 老夫人更气:“真是个榆木脑袋,这样弗寒怎么吃东西?他本就辛苦,还要帮你抱孩子,一点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没有!” 温嘉月:“……” 原来是怕她的大孙子饿着,心疼了。 而且,什么叫帮她抱孩子,这孩子不是沈弗寒的? 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才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 一直旁观的温若欢转转眼睛,笑眯眯道:“多大点事嘛,姐姐,不如我去抱吧?” 分明是征询意见的语气,她却已经起身离席,往沈弗寒的位置走去。 “姐夫,姐姐让我过来抱昭昭。” 这次她提了温嘉月,总该让她抱了吧? 一想到马上就会和姐夫亲密接触,温若欢的心跳便有些快。 沈弗寒闻言微微颔首,站起身。 她连忙伸出手,沈弗寒却走了,她连一片衣角都没碰到。 温若欢愣愣地看着他走向温嘉月,笑容顿时有些僵硬。 都这样了也不给她抱! 温嘉月冷眼瞧着,见沈弗寒抱着孩子过来,她直接说道:“既然昭昭睡着了,还是侯爷抱着吧,换人她会醒的。” 老夫人一听这话顿时急了:“醒了再哄睡就是,弗寒,把孩子给你媳妇。” 沈弗寒环视一圈,桌上的人神色各异,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他淡淡道:“此处人多嘈杂,我把昭昭送回去睡。” 他看向温嘉月:“一起去?” 温嘉月摇摇头,她一刻也不能离开。 老夫人急道:“弗寒,你回去坐着。” 沈弗寒没理会这话,深深地看了温嘉月一眼,这才离去。 老夫人狠狠瞪了温嘉月一眼,看向赵嬷嬷。 “你赶紧去,让弗寒回来,好好的满月酒,我孙子怎么能不在场!” 温嘉月淡然地夹菜。 温若欢神色颓唐地坐回原位。 见女儿表现得太明显,张氏连忙戳了戳她的胳膊,又赶紧去安抚老夫人的情绪。 “老夫人,月儿不懂事,您千万别跟她计较。” 温若欢咬牙扬起笑容,给温嘉月夹菜。 “姐姐坐月子辛苦,快吃些东西补一补。” 温嘉月听得烦躁,却又不得不虚与委蛇,应付完一轮,抬眼一看,温若谦呢! 只是少看了两眼而已,人已经从她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温嘉月立刻捂住肚子,蹙眉道:“祖母,娘,我忽然有些腹痛,先去更衣了。” 温若欢大惊,哥哥才出去一会儿,若是现在过去,肯定会撞见的! 她连忙抓住温嘉月的手,关切地问:“姐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温嘉月知道她在帮温若谦拖延时间,试图挣开手。 可自己产后虚弱,力气根本没她大,被迫坐在原地,不能动弹分毫。 老夫人朝温若欢啧了一声:“腹痛便去更衣,你抓着人问有什么用?” 温若欢讪讪地松开手:“是我关心则乱了。” 温嘉月从来没有这么感激过老夫人,见她松手,立刻站起身。 温若欢也起身:“姐姐,我陪你一起去!” 温嘉月烦透了,狗皮膏药似的,甩也甩不掉。 走出屋门,温若欢扶住她,慢慢往前挪动。 借口找的也极好:“姐姐,咱们走慢点,可以缓解腹痛。” 温嘉月给如意使了个眼色,让她帮忙甩掉温若欢。 如意立刻去扒温若欢的手,着急道:“三小姐,夫人快疼死了,您别添乱了。” 丫鬟自然比娇生惯养的小姐力气大,如意很轻易地便掰开了她的手,紧紧攥住。 没了桎梏,温嘉月松了口气:“你们都在这里等着吧,我去去就回。” “是,夫人!” 温若欢跺跺脚,却无计可施。 不过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哥哥肯定已经成事了。 想到这里,她顿时放松下来。 温嘉月却恨不得跑起来,正院这么大,她得找到什么时候? 偏偏她还不能露出马脚,不然事情便会闹大,她也无从解释怎么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温嘉月一路走一路看,仔细查看是否有异样,周围却甚是安静。 越是往前,她便越是心凉。 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温若谦肯定已经得手了。 拐过一个弯,她忽然听到女子的啜泣声,心底顿时浮现不好的预感。 她正想冲过去,忽的听到温若谦无奈开口:“姐夫,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姐夫? 温嘉月眼睛都亮了,沈弗寒竟然在这里? “丫鬟衣衫不整,你还在狡辩?” 沈弗寒带着怒意的声音传来,温嘉月神色惴惴地继续听下去。 “我喝醉了啊姐夫,意识不太清醒,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温若谦声音委屈地继续:“若是真的发生了,也是丫鬟勾引我,姐夫可千万不能冤枉了我!” 第31章 巴掌 温若谦说的义正辞严,仿佛真的是有人冤枉了他。 沈弗寒眉宇紧锁,他分明看见是温若谦强行捂着丫鬟的嘴掳到此处。 对于这个小舅子,他只见过一面,瞧着温文尔雅。 没想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从骨子里便烂透了。 沈弗寒没再管他,瞥了眼拐角处,又看向丫鬟。 “他有没有强迫你?” 丫鬟声音颤抖:“多亏侯爷来、来得及时,他只拉了一下奴婢的衣裳,没有……别的。” 沈弗寒微微颔首:“你想怎么惩治他?” 丫鬟早已方寸大乱,抽噎道:“奴婢都听侯爷的,不过奴婢不想将事情闹大。” 姑娘家的清誉比什么都重要,她不想把这辈子都毁了。 温若谦还抱着那一幕没人瞧见的侥幸心态,嘴硬道:“姐夫,你怎么就信了丫鬟的话,我们才是一家人!” 沈弗寒冷声道:“闭嘴。” 他神色冰冷,温若谦忍不住哆嗦了下,悻悻地站在一旁。 沈弗寒道:“给这位姑娘一百两银子,此事便算是了结了。” 温若谦瞪大眼睛:“姐夫,我上哪找一百两银子去?” 一百两银子足够他在青楼快活数晚,给一个摸都没摸两下的丫鬟,他哪里舍得? 但是瞥见沈弗寒的神色,他不敢再反驳。 温若谦转转眼睛:“姐夫,不如你先借我一百两银子,到时候我再还你。” 反正丫鬟不想闹大,不管收没收到银子,他都不怕。 至于借的银子……反正他没想还,不必出一个铜板,何乐而不为? 温嘉月听到这里,终于走了过去。 原本她还想装作刚巧经过,但是见沈弗寒一脸淡然的模样,显然早就发现了她,她也就没再掩饰。 温若谦却不知道她早就在一旁偷听了,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来到她身边。 “姐,姐夫他诬陷我,分明是丫鬟勾引我,姐夫却不信,还让我拿一百两银子给她!” 他这个继姐,耳根子最软,只要他表现得可怜一些,她定会信的。 温若谦极有自信,却没想到,下一瞬香风袭来,耳边“啪”的一声,清脆极了。 他反应了下才明白过来,是他那软弱可欺的继姐打了他一巴掌,左脸火辣辣的疼。 他难以置信地捂住脸:“姐,你怎么打我?” 沈弗寒微微扬眉,他也没想到,平日里娇软的夫人动起手来竟然如此干脆利落。 “替爹娘教训你,”温嘉月甩了甩手腕,“我们温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她公报私仇,打的也是上辈子的温若谦,用了十成的力,手心震得发麻。 “明日凑足一百两银子给这位姑娘,”温嘉月冷着脸开口,“不然我便连同你去青楼的事,一起告诉爹娘。” 刚得到的消息,正好派上用场。 温若谦彻底慌了:“你、你怎么知道的?” 温嘉月柔柔一笑,模棱两可道:“这个可不能告诉你,我答应了她不会说出去。” 温若谦立刻便想到了温若欢,这事只有她知道,她居然出卖他,等着瞧! 有把柄捏在温嘉月手里,他不得不咬紧牙关开口。 “一百两就一百两!” 他拂袖离开,温嘉月并未阻拦,蹙眉看向抽抽噎噎的丫鬟。 “你还好吗?” 丫鬟含泪福身道:“多谢侯爷,多谢夫人,奴婢没事。” 她以为夫人会帮着温若谦,毕竟是亲弟弟,没想到竟然是来帮她的,夫人可真好。 温嘉月看了眼沈弗寒,他识趣地走远了些。 “你叫什么名字?”温嘉月拿出手帕递给她。 丫鬟受宠若惊地接了过来,连忙说道:“奴婢彩儿,是老夫人屋里的二等丫鬟。” 彩儿……温嘉月对这个名字略有印象,上辈子似乎就是她。 看着这个可怜的姑娘,温嘉月问:“一百两足够你脱离奴籍了,你可有离开侯府的打算?” 彩儿坚定地摇了摇头:“奴婢还有妹妹要养,不能坐吃山空,侯府月例不少,奴婢不想走,而且……若是离开了,奴婢怕被报复。” 她的顾虑是对的,温嘉月便道:“既然如此,你便好好攒着银子吧,我可以保证,日后温若谦绝对不会出现在侯府里。” 好不容易才止住眼泪的彩儿抽泣起来。 “多谢夫人,夫人和侯爷如此刚正不阿,奴婢会一辈子记着您的恩情。” 温嘉月叹道:“明明是我愧对你,我替温若谦向你道歉。” 彩儿摇摇头,忽然想起一事来。 她擦擦眼泪,看了眼不远处的侯爷,这才小声开口。 “昨晚您和侯爷离开后,老夫人说,过段时日要办场赏花宴,实际上是想给侯爷纳妾。” 夫人对她好,她也要报答夫人才是。 温嘉月抿了抿唇,笑道:“多谢提醒,你先回去歇着吧,我会和老夫人说你身子不舒服。” 彩儿很快便离开了。 温嘉月走向沈弗寒,想解释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思索片刻又作罢了。 他不问,那她就不说,省得被他看出来她在撒谎。 “侯爷,耽搁了这么久,咱们快回正院吧。” 沈弗寒点点头。 温嘉月松了口气,他果然没问。 走出一段路,身边的人忽然出声:“手还疼吗?” 温嘉月愣了下,摇了摇头。 沈弗寒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低头检查。 温嘉月怔怔地望着他。 暖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低垂着的深邃眉眼,仿佛化开了冷意,蕴藏着无限柔情与深情。 沈弗寒拥有一张令人魂牵梦萦的脸,纵然冷淡到极致,依然有人趋之若鹜。 没有人抵挡得了。 温嘉月怔怔地望着他,直到他神色淡漠地抬起头,猛然回神。 他依然是冷淡到极致的沈弗寒,而她对他的爱,一直都源于想象。 他永远不会像她想的那样温柔深情。 “手心还红着,指尖也在发颤,”沈弗寒淡淡道,“这就是你说的不疼?” “本来就不疼,”温嘉月用力抽回手,“侯爷多虑了。” 她气闷地往回走去,暗恼自己竟还会对着他的脸出神,甚至到了小鹿乱撞的地步。 第32章 长命锁 满月宴结束,宾客很快便告辞离开了。 身为娘家人,温家自然是最后走的,又是一番嘘寒问暖。 温若欢握住温嘉月的手,关切道:“姐姐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待你身子大好了,一定要和姐夫回家看看。” 从前,温嘉月只觉得妹妹是在关心她,现在听来却全是讽刺。 字字句句都在提醒她,记得和沈弗寒一起回温家。 温家自然是要回的,她要拿回聘礼和嫁妆。 成亲前,张氏说她在侯府吃喝不愁,不如将聘礼交给她保管。 张氏虽不是她的生母,但是向来对她极好,温嘉月自然无有不应。 重活一回才知晓自己有多可笑。 还有她的生母为她攒的嫁妆,一大半都在张氏那里。 日后她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的是,嫁妆和聘礼还是攥在自己手里更有底气。 温嘉月婉声道:“这是自然,过几日我便回去看看。” 她松开了温若欢的手,故作不舍道:“时候不早了,爹娘快回去吧。” 张氏还在盯着儿子红肿的脸瞧个没完,闻言赶紧说道:“好好好,那我们便回去了。” 走出侯府,坐上马车,张氏狐疑地问:“这脸真是你不小心摔的?” 温若谦咬了咬牙,温润出声。 “真的,我喝醉了酒,不小心撞到墙上了,难不成娘怀疑我被谁打了一巴掌不成?” 张氏闻言顿时信了。 也是,这里可是侯府,儿子是侯爷的小舅子,谁敢打他? 温若欢瞥了他一眼,哼笑一声,调戏不成反被打,真是厉害。 可惜大闹满月宴的计划泡汤了,不过一想到过几日姐夫便要来家里了,她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温若谦一记眼刀飞了过去。 莫名其妙挨了瞪,温若欢也瞪了回去,又不是她打的巴掌。 温若谦咬牙切齿地盯着她看了片刻,真是好样的,居然将他的秘密告诉温嘉月! 直到张氏望了过来,他凶狠的神色顿时一收。 “娘,我想要二百两银子。” 他狮子大开口,张氏吓了一跳:“做什么用?” “过几日夫子生辰,我得送些东西,”温若谦张口就来,“夫子眼光高,自然不能送便宜货。” 张氏闻言点了点头,虽然肉痛,但她还是大方道:“行,当一件你姐的嫁妆也就够了。” 温父闻言,期期艾艾道:“这……毕竟是月儿的东西,不太妥吧?” 张氏哼道:“放在温家的东西,自然就是我的,我养了她十六年,这点事情还做不了主了?” 温父还想再说点什么,张氏瞪起眼睛:“怎么,你还记挂着她生母不成,想留个念想?” 他便不敢再反驳了,讷讷道:“行吧,都听你的……不过若是月儿来要,你可得赎回来。” 张氏敷衍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嗤笑不止。 窝囊爹的窝囊女儿,骨子里都是一样窝囊,还想要嫁妆? 怕是连张这个口都不敢。 满月宴事宜结束,温嘉月疲惫地回到内室,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 如意轻手轻脚地帮她掖被子,温嘉月睁开眼睛。 “夫人,奴婢吵醒您了?” “我没睡。” 温嘉月不敢睡,四弟沈弗忧还没过来。 上辈子,他便是在满月宴结束之后来的。 刚巧她在睡觉,没见到他,自然也不知晓他回侯府后发生了什么。 若是与他去边关有关,也不枉她等这一场。 只是左等右等,温嘉月也没听到沈弗忧进府的消息,困意再次袭来。 她强迫自己清醒,生怕又发生类似于温若谦在她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事。 温嘉月让如意陪她说话,随便说点什么。 如意便道:“侯爷去书房了……” “别提他,”温嘉月语气生硬,“换个人。” 如意踌躇着问:“夫人和侯爷吵架了?” 夫人更衣回来,便是和侯爷一起的,那时她的神色便有些不对了。 现在想想,难不成他们真的吵架了? 夫人和侯爷成亲一年,从来没有红过脸,一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自从生下小姐之后,似乎有些变了。 不过侯爷一直都是淡淡的模样,变的是夫人。 “没有,”温嘉月抿了抿唇,岔开话题,“耀儿那孩子还好吗?” 被沈弗念拎走之后,两人便没再出现过了,她有点担心。 上辈子王成耀经常调皮捣蛋,沈弗念又是个火爆脾气,打了不知多少次了。 这次若是因为她的缘故挨了打,她觉得愧疚。 如意道:“这个奴婢倒是不知道,一会儿奴婢去打听一下。” 温嘉月想了想,坐起身子:“我亲自去看看。” 在这待着也是无趣,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做。 如意担忧道:“您刚出月子,今日又累了大半日,还是歇歇吧。” 温嘉月摇摇头,正准备开口,门外忽的有人敲门。 “夫人,四爷来了。” 温嘉月眼睛一亮,终于来了! 她将王成耀的事放在一边,连忙说道:“快请进来。” 不多时,沈弗忧气宇轩昂地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意气风发的笑,连带着屋里也亮堂了不少。 他轻巧地作了个揖:“嫂嫂安好。” 温嘉月笑盈盈道:“四弟终于过来了。” “嘿,”沈弗忧扬眉道,“原来嫂嫂一直在等我呢。” 温嘉月认真解释:“你上次来的时候便说满月这日过来,我自然是记着的。” 沈弗忧笑眯眯地从袖中摸出一个匣子,轻巧打开,往空中一抛,稳稳地接住,这才摊开手。 “这是给昭昭的长命锁。” 温嘉月的视线落在长命锁上,神色有些复杂。 “四弟,这长命锁不如你自己戴着吧。” 她完全没有救他的把握,不如让他戴上长命锁,或许可以保一分平安。 沈弗忧愣了下,笑得前仰后合。 “嫂嫂,你也太会说笑了,这么小的长命锁,我可戴不进去。” 温嘉月便道:“过两日我送你一个。” 沈弗寒刚进门便听到这句话,顿了下,神色不变地走进内室。 瞧见他,沈弗忧笑容顿收,老老实实地喊了声“大哥”。 他自幼在边关长大,野惯了,八岁才回长安,自此便被沈弗寒管束着。 虽然大哥并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对他甚至可以说是有几分纵容,但是他心里还挺怕这位大哥的。 沈弗寒微微颔首:“你多日未回府,可去拜见祖母了?” 沈弗忧的神色顿时一变,态度强硬道:“我不去!” 第33章 催婚 沈弗忧表现出的抗拒太过明显,温嘉月心中一动,认真听了下去。 沈弗寒捏了捏眉心,尝试着劝道:“你放心,我不会让祖母催你的。” “你说了又不算,”沈弗忧并不相信,“你又不是不知道祖母的性子,只要见了我,定是要说的。” 温嘉月听得一头雾水,催?催什么? 她没有问出口,只当自己不存在,期待他们再说的多一些,她也好琢磨着怎么救人。 但是沈弗忧却不提这茬了,直接说道:“大哥,嫂嫂,我先回去了。” 沈弗寒没说话。 温嘉月却喊住他:“四弟,你住在哪里?” 沈弗忧挑了下眉:“嫂嫂问这个做什么?” 他的住址连大哥都不知晓,他也没想过告诉别人。 虽然嫂嫂不是外人,但是他不想暴露自己的住处。 “方才我说要送你长命锁,自然是要给你送过去的。” 温嘉月试探道:“或者,你自己来取?” “都是孩子的玩意,我要这个做什么,”沈弗忧摆摆手,“走了!” 温嘉月着急地看向沈弗寒:“你为何不挽留他?” “为何要挽留他?”他淡淡开口。 温嘉月抿紧了唇,他对待自己的亲弟弟竟也如此冷漠。 不过她早该想到的,上辈子沈弗忧的尸首抬回侯府时,沈弗寒也没掉一滴泪。 他没有心。 温嘉月不想理他了,正巧也该喂奶了,便赶他离开。 “昭昭饿了,劳烦侯爷出去。” 沈弗寒喉结滚动,视线克制着没有下移,转身出门。 将昭昭抱在怀里,温嘉月拿起那枚精巧的长命锁,轻轻叹了口气。 离沈弗寒升迁的日子越来越近,沈弗忧也该去边关了。 印象里,她和沈弗忧没再见过面。 真的救不了他吗? 明明是这么轻易便可以避开的祸事,可她却毫无办法。 若是不能逆天改命,那么她和昭昭…… 温嘉月咬紧了唇,心里乱糟糟的。 叩叩—— 有人敲门,温嘉月回过神,问:“谁?” “我拿本书便走。” 声线清越如玉石,是沈弗寒的声音。 温嘉月不想理他,但是她想为沈弗忧的事再努力一次,便将纱幔扯了下来。 “进来吧。” 沈弗寒目不斜视地走了进来,拿了书便准备走。 温嘉月连忙开口:“侯爷,我想问您一件事。” 沈弗寒顿住脚步。 隔着红色纱幔,床榻上的人影影绰绰,唯有一抹白镀着柔和的光晕。 他垂下眼睛,问:“什么事?” “方才你和四弟说祖母催他,催什么?” 或许这就是症结所在,她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你为何对他的事这么感兴趣。” 哪怕是个问句,他的语气依然平静到没有一丝起伏,让人捉摸不透。 上次沈弗忧过来的时候,他也问过这句话,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问了。 温嘉月懒得猜测他的想法,只当他在打太极。 “我是侯府夫人,若是连这点小事都要问下人,如何在府里立足?不过此事若是机密,侯爷便不必告诉我了。” 她将此事上升了一个高度——只要他不告诉她,便是没拿她当一家人。 但是她也没什么把握,毕竟沈弗寒可能真的没把她当成一家人。 想到这里,温嘉月自嘲一笑。 他不想说便不说吧,反正这是他们沈家人的事,与她无关。 温嘉月正欲开口,沈弗寒出声:“不是机密。” 她屏住呼吸,不敢错过任何一个字,认真听他娓娓道来,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 老夫人一直想给沈弗忧说门亲事,那位姑娘是老夫人的侄孙女,名叫林婉婉,娘家人里最是疼爱的小辈。 那时沈弗忧才十四岁,赶鸭子上架见了一面,没看上,林婉婉却喜欢上他了,对他死缠烂打。 沈弗忧烦不胜烦,这才搬了出去。 每次回侯府,老夫人都要提及此事,问他什么时候跟侄孙女成亲,有几回,甚至林婉婉也来了。 所以沈弗忧这才对老夫人避之不及,连带着侯府也不想回了。 温嘉月听得入了神,正思索着沈弗忧会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才去边关的,胸口便是一痛。 她下意识“嘶”了一声。 下一瞬,沈弗寒挑开纱幔。 “怎么了?” “没事,昭昭抓了我一下,”温嘉月侧了侧身,不自在道,“侯爷去忙吧。” 沈弗寒却俯下身,神色凝重道:“我看看。” 看你个头! 温嘉月将衣裳放下,解释道:“没事,挠痒痒似的,多谢侯爷关心。” 若是真的挠痒痒似的,她就不会叫出声了。 但是见她执意如此,沈弗寒没再坚持。 “一会儿我让人将玉肤膏送过来。” 温嘉月抿了抿唇,没有搭腔。 他对她的身子倒是照看得仔细,生怕留下一丝疤痕,扰了他的兴致。 她淡淡道:“侯爷慢走。” 沈弗寒顿了下,这才离开。 没过一会儿,如意便拿着玉肤膏进来了,紧张兮兮道:“夫人,您受伤了?” “没事,”温嘉月让她将东西收起来,“我好的很,被昭昭抓了一下而已,是侯爷小题大做。” 留疤便留疤,她偏不用药膏,最好让他提不起一丝兴致。 如意不知她心里所想,笑眯眯道:“侯爷也是关心夫人嘛。” 温嘉月没再说什么,思忖着沈弗忧的事。 若是真的因为此事去的边关,根本解释不通。 沈弗忧没再回过侯府,就算老夫人不高兴,也见不到他的面,自然也就催不了婚。 温嘉月深深地叹了口气,本以为是柳暗花明,没想到又进了死局。 她想了又想,决定破罐子破摔。 “如意,你去打听四爷出府后往哪个方向去了,最好能跟上他,看看他住哪里。对了,千万别被他发现了。” 虽然不知夫人为何要这样做,但是如意看出这是十万火急的事,赶紧离开了。 第34章 坦白 临近傍晚,如意回来了。 看她的神色便知道是一无所获,温嘉月叹了口气。 不过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让如意去的实在太晚,长安城这么大,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若能轻易找到才是怪事。 如意惴惴不安地问:“夫人,出什么事了?” 温嘉月说得模棱两可:“我只是想问他一件事罢了,没找到人也没关系。你累了一日,快去歇着吧,今晚不必守夜。” 如意应了声是,一头雾水地走了。 让她去的时候这么着急,可是她毫无收获,夫人竟说没关系,真是奇怪。 稍晚一些,沈弗寒回来了,两人一同用膳。 温嘉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开口:“侯爷,你知不知道四弟住在哪里?” 他的心思如此缜密,就算沈弗忧不说,他肯定也暗中打探过吧? 除非他一点都不关心在外居住的亲弟弟。 沈弗寒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想做什么?” 这话让温嘉月燃起一丝希望,连忙说道:“我想送四弟一个长命锁。” “为何要送他?” 温嘉月咬了下唇,牵强解释:“回礼。” 沈弗寒放下筷子,锐利如鹰的双眼审视着她。 “今日前来的宾客都送了贺礼,你是只给四弟回礼,还是人人都有?” 温嘉月:“……” 他问这么多做什么! 她咬牙开口:“都有,人人一个长命锁。” 为了救人,花点银子也值了。 不过这银子还是得从沈弗寒身上出,毕竟救的可是他的亲弟弟。 沈弗寒意味不明道:“你还真是舍得。” “所以,侯爷到底能不能告诉我?” “不能。” 温嘉月快要被他逼疯了,哪有这种人啊! 她转转眼睛,哼了一声:“你肯定是在故作玄虚,其实你也不知道吧?” “激将法对我没用。” “……” 沈弗寒难得解释道:“四弟不喜人打扰,你若是送了东西过去,他会即刻搬离。” “那我不送东西了,”温嘉月连忙说道,“我只想知道他的住处。” 沈弗寒缓缓开口:“知道他的住处,然后呢?” 温嘉月张了张口,又谨慎地抿唇。 他在诈她,真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 想了想,她轻声道:“自然是看看他过得好不好,我毕竟是长嫂,平日里也该多关心四弟一番。” 内室里过分安静,落针可闻。 沈弗寒终于开了金口:“双荷巷,尤府。” 终于得知了沈弗忧的住处,温嘉月心里的大石头落下去一半。 但是她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派人日日盯着? 可她只有如意一个心腹,只能去外头找收钱办事的人。 不过靠谱与否,她在侯府里根本无从知晓。 思来想去,她只能求助于沈弗寒。 晚上,躺在床榻上,温嘉月清清嗓子:“侯爷,我与你说句实话。” 闭目养神的沈弗寒睁开眼睛,一双清冷的眼眸望向她。 温嘉月却不敢与他对视,快速说道:“我总有种预感,四弟这几日会去边关。” “你也知道边关最近不太平,我怕他出事,所以才会频频询问关于他的消息。” “但是这是无凭无据的事,我迟迟不敢告诉你,怕你笑话我。” 沈弗寒问:“现在怎么又说了?” 他的语气甚是平静。 不过若是她看向他,便能发现沈弗寒的神色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平和。 温嘉月一噎,讷讷道:“我在心里憋着难受,你想笑便笑吧。” 沈弗寒却没笑,而是说道:“你想让我派个人去双荷巷盯着四弟?” 温嘉月差点给他鼓掌,他怎么知道她心里的想法,真是神了。 她点头如捣蒜:“可以吗侯爷?” “嗯。” 他如此轻易便答应了,喜悦过后,温嘉月忽然觉得不太对。 方才用膳时还盘问她许久,现在怎么连问都不问就同意了她看似荒谬的想法? 预感人人都有,但是准的又有几个,说出去谁会信? 她不由得问出口:“侯爷,你真的相信我说的话?” 沈弗寒闭上眼睛,淡淡道:“毕竟事关四弟,宁可信其有。” 温嘉月的神色有些复杂,原来他也是会关心亲人的。 不过,早知道这么容易,她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但是事情顺利解决,比什么都重要。 心里的大石头顿时落了地,温嘉月很快便睡着了。 听到均匀和缓的呼吸声,沈弗寒转过头,望向她的睡颜,眼底似有波澜。 接下来几日,每次沈弗寒下值回来,她都要问问沈弗忧可有什么异样。 听到的回答永远都是四个字——四弟很好。 她却不太信,沈弗忧总不能无缘无故地跑去边关吧? 但是沈弗寒也没有骗她的理由,只好半信半疑。 过了几日,沈弗寒和上辈子一样,擢升大理寺少卿。 整个侯府都被喜悦包围,温嘉月已经经历过一次,没太上心。 她现在如临大敌,沈弗寒升迁便意味着离沈弗忧前往边关的日子不远了。 偏偏这个时候,温府递了信过来,询问她什么时候回娘家一趟。 不必想也知道,温若欢想见姐夫了。 温嘉月本不想理会,但是仔细想想,沈弗忧这边没什么可担心的,毕竟有沈弗寒盯着,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如先将聘礼和嫁妆拿回来,东西只有攥在自己手里才踏实。 她便给温府回了信,明日过去。 傍晚,她询问沈弗寒是否要陪她一起去。 不过想想也知道,沈弗寒是不会去的。 上辈子,有了什么好东西她都想着往温府送一份,逢年过节更是常常提着大包小包回家。 沈弗寒却不愿去,三次里有两次都要借故推托,最后只能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娘家。 那时她还在委屈,觉得沈弗寒不给她面子。 现在想想,怕是他早已看出温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不想来往。 可是他居然也不提醒她一句,眼睁睁地看着她蒙在鼓里。 沈弗寒净了手,淡淡道:“去。” 温嘉月“哦”了一声,无所谓道:“不去便不……你说什么?” “去。” 温嘉月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可是侯爷刚升任,一定很忙,真的能抽出空陪我回去?” 沈弗寒问:“你不想让我去?” 温嘉月太想让他一起去了,有沈弗寒在,谁还敢压着她的聘礼和嫁妆? 她笑盈盈道:“自然是想的,多谢侯爷!” 第35章 回娘家 已是十月中旬,万物渐渐萧瑟,迎面吹来的风带了点刺骨的冷意。 温嘉月裹紧斗篷坐上马车,随后沈弗寒便抱着昭昭上来了。 原本温嘉月没想带女儿去的,但是她去这一趟,就是为了让温家人看一眼女儿,只能带上。 她摸了摸女儿柔嫩的小脸,轻轻叹了口气。 一会儿可能会爆发一场争吵,她不想让昭昭听见。 虽然她才一个多月大,根本记不住事。 温嘉月道:“我来抱吧。” 她的手隔着衣裳蹭过胸膛,沈弗寒下意识后退,呼吸声顿时变得有些沉。 温嘉月莫名其妙地瞥他一眼,将昭昭抱进自己怀里。 她思忖一番,如实说道:“侯爷,这次回家,我想将暂时放在温家的聘礼和嫁妆拿回去。” 她一个人说不过四张嘴,但是若是加上沈弗寒的嘴,再来十张也没问题。 不过前提是他会帮她。 沈弗寒诧异地扬眉:“怎么忽然想拿回来了?” 听他的意思……温嘉月有些挫败,似乎没听出什么特别的意思。 他只是正常问了一句话而已,等她回答。 “那是我的东西,”温嘉月认真道,“当然要攥在自己手里。” 沈弗寒打量着她,或者用审视更合适。 温嘉月这次底气足,没有避开他的视线,问:“怎么了侯爷?” 车帘晃动,隐有流光,映衬得那双杏眸极为澄澈粲然。 沈弗寒垂眼道:“你能想通,是好事。” 见他并不反对,温嘉月莞尔一笑,此事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她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我总觉得我继母会反对,侯爷,到时候你记得帮我。” “嗯。” 沈弗寒望向喧嚣的街巷,眸中看不出情绪。 温府离景安侯府有些远,坐马车要用大半个时辰。 才走了一半的路,温嘉月已经累得腰酸背痛,心里还有些匪夷所思。 上辈子她最喜欢回娘家,为此还得到老夫人不少责骂,可她依然乐此不疲,从来没觉得累过。 可能是因为那时她觉得温家人人都好,爹爹呵护,继母慈爱,继弟温润,继妹可爱,所以不觉得路途遥远。 戳破这个假象之后,她才知晓他们心里都在想如何吸干她的血,自然也就觉得回娘家像上刑。 温嘉月看向身侧闭目养神的沈弗寒,她名义上的夫君。 娘家不是家,婆家也不是家。 稀里糊涂地过了两辈子,她都没有家。 怀里的昭昭忽然动了动,举起小手在半空中抓来抓去。 温嘉月莞尔一笑,将食指放在她能摸到的地方,立刻便被有力地攥紧了。 没关系,昭昭在哪里,哪里便是她的家。 临近晌午,马车停在温府外。 每次回娘家,温家人都会在府外等着,这次也不例外。 见到侯府的马车,他们一齐迎了过来。 张氏道:“这次来得有些晚了,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温嘉月边下马车边假装歉疚道:“是有些事,让爹爹娘亲久等了。” 其实只是因为,这次她不像以前那样归心似箭,早早便动身。 而是睡到自然醒之后,慢吞吞地梳洗打扮,用过早膳之后又耽搁了一会儿才来的。 张氏冻得脸都僵了,依然笑眯眯道:“没事没事,我们也就站了一个时辰罢了。” 温嘉月没说话,若是换做以前,她定是要心疼好一阵的,再劝他们下次不用在府外迎接。 但是仔细想想,他们只是吹会儿冷风便获得诸多好处,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既然她们乐意等,那便等着吧。 她早已明白,银子花在谁身上,他们的爱就在谁那里。 那些施舍般的小恩小惠,她不稀罕。 她岔开话题:“若谦在书院吧?” “是啊,他正用功读书呢,我们便没让他回来。” “还是欢儿好,日日都陪在爹娘身边,”温嘉月笑盈盈道,“是吧,欢儿?” 温若欢正在偷瞥姐夫,冷不丁听到温嘉月喊她,忙道:“是啊姐姐,我替你和哥哥尽孝。” 温嘉月弯了弯唇,走进温府正院。 如意递来一个热乎的暖手炉,她正冷着,赶紧抱住。 一旁温若欢瞧见了,笑盈盈道:“姐姐的暖手炉真好看。” 温嘉月在心里哼了一声。 自从成亲之后,温若欢不知从她这里拿了多少好东西了,日后她什么都不会给了。 她笑得温婉:“你若是喜欢,便让爹爹娘亲给你买一个。” 温若欢顿时愣住,温嘉月怎么这样说?不是应该主动送给她吗? 张氏可怜兮兮道:“月儿又说笑了,咱们温府入不敷出的,哪有银子买这么好的东西。” 温嘉月懒得理会,直接岔开话题:“爹爹和娘亲近来身子可好?” 张氏转转眼睛:“我倒是还好,你爹的老毛病又犯了,整日腿疼,家里也没什么名贵药材。” 她用手肘杵了杵温父。 温父顿时会意,神色痛苦地捶了捶膝盖。 温嘉月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慢慢喝了口茶,将心底的烦躁压下去。 这才关切开口:“郎中说了,这病要静养,爹爹还是少走动为好。” 温父讪讪道:“是是,月儿说的对。” 张氏要急死了,今日温嘉月怎么这么呆,往日听到她说这些,早就主动递上银票了! 一计不成再来一计,闲聊片刻,张氏叹了口气。 “眼瞅着欢儿也该相看了,头上却没有一件像样的首饰,我这心里真是愧疚得很。” 温嘉月瞥了眼温若欢,怪不得今日打扮得这么素净。 她没立刻应声,但笑不语。 温若欢亲亲热热地挨着她,娇声道:“娘担心什么,我有姐姐呢,姐姐一定会送我首饰的,对不对?” 温嘉月点了点她的额头,看似亲昵,实际上是将她推远。 “这是自然,明日我派人送支簪子给你。” 明日她就将此事忘了,她不信温若欢会腆着脸来侯府要。 就算来了,派人通知沈弗念一声,自然会把她赶出去。 温若欢得寸进尺:“姐姐,我还想要手镯、耳珰和步摇。” 温嘉月笑着点头:“不如我送你一副头面吧。” 温若欢眼睛亮起来:“多谢姐姐,姐姐真好!” 温嘉月看向张氏,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对了,我记得我娘留给我的嫁妆里有副头面,不知还在不在?” 张氏笑道:“自然是在的,你的嫁妆我都替你留着呢,从来没动过。你若是不信,咱们现在便去检查。” 这话她说得心虚,神色却淡定自若。 依照温嘉月的温吞脾气,定然会推辞说不用了。 她想的很好,没想到自己假意起身时,温嘉月也站了起来,轻描淡写地开口。 “行啊,走吧。” 第36章 聘礼和嫁妆 张氏僵在原地。 她怎么也没想到,温嘉月居然会同意这个提议。 “娘,走啊,”温嘉月笑得温婉,“咱们快去吧。” “这……” 张氏咽了口唾沫,给温父使了个眼色,让他想办法阻止。 温父哪有什么办法,迷迷愣愣地坐着,像块木头。 丈夫指望不上,张氏只好又看向女儿,欢儿平日里最是机灵,一定能拦着温嘉月。 温若欢便道:“姐姐,你突然说想看嫁妆,娘都来不及准备,不如下次再看吧?” 张氏连忙说道:“是啊月儿,你说你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放的七零八落的,这可怎么找?” 温若欢紧接着道:“已是晌午了,姐姐和姐夫定然饿了,咱们先用膳吧?” 张氏点头如捣蒜。 母女俩一唱一和,温嘉月依然笑意盈盈。 “不急,今日早膳吃的晚了些,现在还不饿。” 温嘉月看向张氏,揶揄道:“我就是随便看看,您担心什么,不会偷偷把我的嫁妆卖了吧?” 张氏心里咯噔一声,讪讪道:“哪能呢,月儿想多了。” 她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到底动用了多少东西。 沈弗寒忽然起身。 “既然如此,那便去看看,我也对夫人的嫁妆颇为好奇。” 温嘉月适时挽住沈弗寒的手臂。 “夫君,那咱们走吧。” 他们俩率先走出屋门,屋里的三人对视一眼,只得跟上。 温若欢小声问:“娘,您一共当了多少东西?” “也不多,几件首饰罢了,不仔细看应该看不出来。” 温父叹气道:“我都说了不要卖,你非不听,这下好了,月儿要看嫁妆。” 张氏瞪他一眼:“马后炮!若不是你的月俸太少,我哪里会用她的嫁妆!” 温若欢嘘了一声:“小声些。” 张氏咬了咬牙:“这个小贱人,今日到底怎么回事?” 温若欢猜测道:“或许只是心血来潮想随便看看,娘,你别担心。” 有了她这句话,张氏放心多了。 从小温嘉月便最是信任女儿,女儿多少也将温嘉月的性子摸透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是……最好还是别看。 张氏很快便想出了个主意,轻呼一口气:“走!” 温嘉月和沈弗寒在库房前站定。 看了眼后面的温家人,她小声说:“多谢侯爷。” 沈弗寒一句话能顶她十句,若不是他开口,她不知还要掰扯多久。 沈弗寒目视前方,神色平淡道:“你的称呼切换的倒是自如。” 温嘉月愣了下,还没明白他的意思,温家人已经走了过来。 张氏慢吞吞地掏钥匙,半晌没掏出来。 “哎呀,库房钥匙呢?”她大惊失色,“怎么不见了?” 温嘉月宽慰道:“不着急,慢慢找。” 温若欢牵住她的手,提议道:“姐姐,咱们还是先去用膳吧,我都饿了。” 温嘉月没动,奇怪地问:“欢儿,库房钥匙都丢了,你居然还有心思用膳?” 温若欢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这才发现自己表现得太过镇定自若了些。 她连忙找补:“娘肯定只是一时忘记放在哪里了,这钥匙可是从来没丢过的。” 温嘉月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 温若欢咬了下唇,没敢再说什么,怕露馅。 过了片刻,张氏还在着急忙慌地翻找,做戏做全套,甚至还派温若欢去卧房里找。 温嘉月抿了抿唇,明知钥匙就在张氏身上,可是她不配合,她就毫无办法。 难不成,直接搜身? 她下意识看向沈弗寒。 沈弗寒肃容道:“库房钥匙丢了是大事,应当即刻封锁温府,撬开库房,清点财物。” 看出他们是铁了心要看嫁妆,张氏咬了咬牙:“我再找找,肯定能找到。” 磨蹭了一会儿,她将钥匙拿了出来。 “嗐,怎么在这呢,真是让我一通好找。” 温嘉月悄悄给沈弗寒竖了个大拇指,这才庆幸地开口。 “找到便好,我还以为是被人偷了呢,方才真是捏了把汗。” 张氏不情不愿地打开了库房大门。 “你的嫁妆在这儿,”张氏指着一个箱笼,“里头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许久没收拾了,全是灰尘,脏的很。” 张氏依然不死心,试图用这种方式让她离开。 温嘉月不以为意道:“我不怕脏。” 说着她便蹲下身来,掀开箱盖,默默查看一番。 张氏道:“都在这儿呢,月儿还不相信我吗?” 温嘉月很快便站起身,笑盈盈:“自然是信的。” 张氏松了口气,早知道她根本看不出来,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没想到温嘉月又指着高高摞起来的、盖着红绸布的箱笼问:“这便是我的聘礼吧?” 侯府聘礼丰厚,足有四十八抬,码放得整整齐齐。 张氏点点头,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说道:“月儿啊,看过了你也放心了,咱们该去用膳了。” 温嘉月缓缓道:“不急,先把嫁妆和聘礼清点好。” 张氏愣住:“月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要把嫁妆和聘礼带回侯府。” 温嘉月叹了口气:“我刚生了女儿,日后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的是,爹娘暂为保管许久,我也该带回去了。” 张氏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这么多东西,她说带走就带走了? “月儿,瞧你这话说的,说句不中听的,像是侯府不给你们娘俩饭吃似的。” 景安侯沈弗寒微微扬眉,这话竟是说给他听的。 他正色道:“侯府自然不会亏待了月儿和昭昭,不过这是月儿的东西,她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温嘉月忍不住轻轻颤了下。 竟然又听到他喊“月儿”,还一声比一声亲昵自然。 她驱散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认真开口。 “我已经想好了,爹娘养育我多年,留下十八抬聘礼,剩下的我便带回侯府了。” 这聘礼不止是给她的,娘家也是要留一部分的,不然传出去会被人骂不孝。 她已经仁至义尽,若是他们不答应,她只好先礼后兵,直接让今日随行的侍卫过来搬东西。 张氏觉得肉疼,这可都是她的东西,温嘉月说搬走就搬走,哪有这样的道理! 但是再看看一旁给温嘉月撑腰的沈弗寒,她又不敢造次。 思来想去,她只得折中道:“月儿,咱们先去用膳,这事以后再说也不迟。” 能拖一时便拖一时,说不定就想到办法了呢? 谁知温嘉月直接问道:“娘是不想给我了?” 张氏赔笑道:“月儿怎么会这样想,娘可没这个意思。” 温嘉月也笑:“既然如此,那我便让侍卫来搬东西了。” 她的语气分明是通知,而不是征询意见。 张氏方寸大乱,又听她道:“对了娘,我的嫁妆里怎么少了三支簪子、两对耳珰,还有三个镯子?” 张氏汗如雨下,这小贱人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温嘉月柔柔一笑:“娘肯定把东西放乱了吧,一会儿咱们仔细找找。” 第37章 夺回 随行侍卫很快便走了进来。 温嘉月吩咐他们即刻将嫁妆和聘礼抬到侯府里。 张氏急得团团转,却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疼地滴血。 但是看着一旁面色淡然的沈弗寒,她又不敢直接撕破脸。 不然被温嘉月这个小贱人看穿了,日后怎么从侯府捞好处!欢儿怎么嫁入侯府! 人要将眼光放得长远,她不能生气。 想到这里,张氏硬是挤出一个笑:“月儿,咱们先去用膳吧。” 温嘉月盯着侍卫抬箱笼,莞尔道:“没人看着库房,万一丢了东西可就说不清了,还是等搬完之后再吃吧。” 张氏恨得咬牙,这小蹄子怎么知道她想栽赃诬陷! 过了片刻,嫁妆和聘礼搬完了,库房顿时宽敞了不少。 温嘉月微微一笑:“这些箱笼真是碍事,现在终于给爹爹娘亲腾了好大一块地方。” 张氏赔笑道:“是啊是啊,月儿说的对。” 一桩事完美解决,温嘉月轻移莲步,朝着花厅走去。 各怀心思地用过膳,温嘉月和沈弗寒去歇晌。 进门之前,温嘉月看向如意,笑道:“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去府里转转吧。” 如意知道夫人是想让她和长生独处片刻,红着脸福了福身,转身跑了。 关上门,温嘉月感激道:“多谢侯爷。” 若不是有沈弗寒在,今日不可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将嫁妆和聘礼夺回来。 温家人忌惮他的身份,有他撑腰,只会事半功倍。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的闺房,淡淡道:“不必道谢。” 这是他第二次来温家,却是第一次进她的闺房。 温府不算大,她的屋子自然也不能跟侯府后院比,陈设也简单。 不过闺房里有清扫过的痕迹,整洁干净。 可花瓶里的花却是枯萎的,窗纸也破了洞,被子也是薄的,没换成冬被。 全是表面工夫,并未用心打理。 “侯爷在看什么?” “没什么,”沈弗寒收回视线,“什么时候回侯府?” 温嘉月以为他待烦了,便道:“侯爷若是有事便先走吧。” 反正大事办完了,用不着沈弗寒出马了。 现在只剩下她的几件首饰没着落,她一定要让张氏把她的嫁妆吐出来。 沈弗寒顿了顿:“无事。” 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温嘉月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径自往床榻走去。 沈弗寒忽然问:“你的东西,我能动吗?” 温嘉月一头雾水地点点头。 沈弗寒走向堆放在角落的箱笼,逐个打开,抱出一床厚被子铺在床上。 顺手将薄被子抽走,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箱笼里。 这些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温嘉月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心中微动。 原来……不食人间烟火的景安侯还有当丫鬟的潜质。 盖着暖乎乎的厚被子,温嘉月打了个哈欠,进入梦乡。 一觉醒来,沈弗寒还在,坐在窗边陪女儿玩。 阳光甚好,笼在沈弗寒身上,镀了一层金辉。 他姿态闲适,唇边似乎有几分笑意,连带着冷硬的轮廓也变得柔和了几分。 温嘉月默默地看了片刻,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专心致志陪玩的沈弗寒抬起头。 温嘉月立刻抿紧了唇,沈弗寒顿了下,将女儿抱起来,放在床榻上。 “昭昭饿了。” 说完他便自觉地转身离开,方才的温情仿佛是错觉。 温嘉月没说什么,等他走了,给女儿喂奶。 “夫人,奴婢进来了?” 是如意的声音,她应了声好。 温嘉月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哪里快了,已经半个时辰了,”如意的脸红扑扑的,“夫人不要说了。” 温嘉月莞尔一笑,没再调侃。 将昭昭喂饱,她径直去了正院。 张氏一看见她便道:“月儿,方才我都没睡,仔仔细细地找了找你嫁妆里丢的首饰,终于找到了一对耳珰。” 那些首饰,一半当了,一半在温若欢那里,她只得苦口婆心地劝女儿拿出来一个小玩意交差。 温若欢百般不情愿,为此在卧房里生闷气,不出来了。 温嘉月收下耳珰:“剩下的还要劳烦娘再找找。” 张氏叹气道:“你也知道我平日里总丢三落四的,反正你的首饰够多了,这几件就算了吧。” 温嘉月认真道:“若是别的也就算了,可这是我的生母留给我的首饰,我掘地三尺也要找回来的。” 张氏牵强一笑:“这……倒也不至于,我也是你的娘亲,不如我送你几件首饰,权当嫁妆了。” 随便送几件便宜首饰糊弄,温嘉月定会欢欢喜喜地收下。 温嘉月道:“那就谢谢娘了,不过我生母送的首饰,我也是要找到的。” 张氏笑容僵硬,不仅要她的首饰,还要找首饰,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她还想再劝,温嘉月又道:“今日怕是找不齐了,我留两个侍卫帮娘一起找吧。” “这……”张氏假装抹眼泪,“月儿,你分明是不信我!” 温嘉月似笑非笑:“哪能呢,娘想多了,待找到了首饰,我便送娘一份大礼。” 张氏问:“什么大礼?” 温嘉月看向朝着这边走来的沈弗寒,悄声道:“自然是保欢儿一生荣华富贵的大礼。” 顿了顿,她轻声继续:“娘,有些事我不想说透,但是我知道娘是个聪明人,一定懂。” 张氏心中一动,难不成……温嘉月想通了,想让欢儿入府了? 她咬牙道:“行,我一定好好找。” 不就是几个首饰,再赎回来不就成了! 第38章 不会另娶 回到侯府,温嘉月便开始着手清点嫁妆和聘礼。 她有一个单独的小库房,成亲一年了也没放多少东西,现在将嫁妆和聘礼放进去,倒也显得满满当当。 正清点着,有丫鬟前来禀报:“夫人,三姑奶奶和小公子过来了。” 她们娘俩怎么过来了? 温嘉月思忖片刻还是点了头:“让她们进来吧,记得备份云片糕,耀儿爱吃。” 丫鬟领命离去。 不多时,沈弗念牵着王成耀走了进来。 王成耀扬声道:“舅母!” 温嘉月摸了摸他的头,看向沈弗念:“三妹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你这里这么大的阵仗,我当然好奇了,”沈弗念哼了一声,“怎么,不欢迎我?” 温嘉月客气道:“自然是欢迎的。” 沈弗念这才满意点头,闲聊似的问:“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你那个吸血的娘家人竟也舍得给你?” “嫁妆和聘礼本就是我的东西,”温嘉月淡然道,“她们不给也没用。” 沈弗念倒是真的对她刮目相看了,啧啧感叹。 “生个女儿真是有底气了,以前你如此谨小慎微,不会是在做戏吧?” 温嘉月自嘲一笑:“做戏……我靠做戏得到什么好处了?” 谨小慎微一辈子,最后还不是落得个被人毒死的下场,连女儿也没能保护好。 眼眶顿时变得湿润,温嘉月轻轻擦了擦眼角。 正巧丫鬟送了点心过来,她朝着王成耀道:“耀儿来吃点心吧。” 谁知王成耀却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舅母,我不吃点心。” 见儿子这么乖巧,沈弗念顿时心花怒放。 虽然儿子没瘦多少,但是这段时间的坚持果然是有效果的,起码不嘴馋了。 她大发善心道:“今日娘亲允许你吃两块。” 王成耀眼睛都亮了:“多谢娘亲!” 他抓着云片糕便往嘴里塞,神色珍惜,动作却狼吞虎咽的。 温嘉月诧异地问:“怎么不让耀儿多吃些?” 沈弗念捏了捏儿子胳膊上的肉,叹气道:“这么胖,吃什么吃。” 她自言自语道:“这都过去两个月了,为何耀儿一点都没瘦?” 温嘉月顿时反应过来,怪不得这两个月王成耀时不时地过来找她,原来是馋点心。 王成耀怕舅母将秘密说出来,口中的食物还没咽完便说道:“我可没有偷次登西!” 他说得口齿不清,碎屑也喷了出来,沈弗念不忍直视,嫌弃地递给他一杯茶。 “着什么急,狼吞虎咽的,慢慢说。” 王成耀咕嘟咕嘟喝完一整杯,这才重复了一遍。 “娘亲,我可没有偷吃东西,不信你问舅母!” 他期盼地看着舅母,小胖脸上全是哀求之色。 温嘉月轻咳一声,心虚道:“是啊,耀儿很乖的,从来不偷吃东西。” 全是她主动给的。 沈弗念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你一直在坐月子,哪能知道他有没有偷吃?” 温嘉月笑道:“那倒也是。” 她赶紧岔开话题:“你来这里就是看热闹的?” “不然呢?”沈弗念斜她一眼,“我再骂你几句?” 王成耀扬声道:“娘亲不许骂舅母!” 沈弗念两眼一黑,抬起手道:“你个兔崽子,帮舅母不帮亲娘是吧!” 满月宴的时候也是,居然维护起温嘉月了!真是白养了! 王成耀下意识缩了缩脑袋,见巴掌没落在自己身上,赶紧跑远。 温嘉月蹙眉道:“不要总打孩子。” 上辈子,王成耀启蒙后挨的打更是数不胜数,那时她只觉得痛快。 这辈子他应该不会再欺负昭昭了,温嘉月便将他当成亲外甥看待了。 沈弗念将儿子抓过来,狠狠地戳了几下他的脑门。 “你啊你,真是不省心!” 温嘉月摇了摇头,继续清点东西。 教训完儿子,沈弗念四处张望了下。 “怎么不见我大哥,他不是跟你一起回娘家了?” 温嘉月也没太关注,回府之后他便消失了。 她淡淡道:“兴许去书房了吧。” 沈弗念啧了一声:“兴许……你对我大哥可真是不上心,小心被别的女人抢走。” 温嘉月自嘲一笑:“迟早的事。” 沈弗念一脸见鬼的表情:“我真是搞不懂你了,居然还有主动把自己的男人往外推的。” 温嘉月神色不变,反而扬起一个笑。 “你不是一直嫌弃我的出身吗,给你换一个身份更高贵的大嫂,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沈弗念撇撇嘴:“有什么可高兴的。” 温嘉月兴致勃勃地问:“若是真的换成了那些高门大户家的小姐,你会怎么想?” 上辈子她缠绵病榻的时候,沈弗念一直都没有露过面。 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雪中送炭,她倒是有些好奇她那时的想法。 沈弗念真的看不懂她了,哪有人这么盼望自己的男人娶别的女人的! 她深吸一口气:“你真是有病!” 说完便赶紧带着儿子走了,仿佛走得慢点就会染上疫病似的。 温嘉月也觉得她莫名其妙,随便问问怎么了? 清点完嫁妆和聘礼,温嘉月没将嫁妆里的首饰放在库房,而是放进了妆奁里。 以后她会常戴,就像娘亲还陪在她的身边。 虽然……她从未见过她的生母。 但是她想,拼了命也要将她生下来的娘亲,一定很爱很爱她吧? 可惜自从出生之后,她从未感受过真正的爱。 父亲和继母的爱是虚伪又功利的,沈弗寒对她的爱是她幻想出来的,全都是假的。 温嘉月抚摸着一支珍珠簪子,触感冰凉,但是心底却涌现出无限的暖意。 “你在做什么!” 忽的有人冲了进来,直接将她手里的簪子夺走。 温嘉月怔愣抬眸,对上沈弗寒严肃又紧张的神色。 她下意识回答:“我只是看看我娘给我的簪子,侯爷怎么了?” 他顿时松了口气:“没什么,我以为……” 他刚进门便瞧见簪子的末端闪着幽微的光,离她的手腕只有几寸的距离。 温嘉月转过弯来:“你不会以为我要自戕吧?” 她认真道:“好不容易活一次,我才没这么傻。”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望着她。 温嘉月将簪子拿回来,收进妆奁,假装漫不经心地开口。 “侯爷,若是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你能不能为了昭昭,晚几年再另娶佳人?” “不会。” 温嘉月轻声问:“不会另娶?” 想想也是,沈弗寒性子冷淡,想要捂热他的心,连金尊玉贵的长公主也需要三年时间。 现在他对长公主或许只有些许好感,远远没有达到想要娶她的地步。 但是男人惯会虚情假意,现在说不会有什么用? 温嘉月自嘲一笑,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她岔开话题:“四弟那边还好吗?” 沈弗寒沉默了下:“今日林婉婉去找他了。” 第39章 死局 沈家发迹之后,举家搬迁长安。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老夫人的娘家人自然也跟着过来了。 虽然都住在长安城里,但是温嘉月和他们并没有太多往来,逢年过节走个亲戚的关系罢了。 对于这位老夫人的侄孙女、她和沈弗寒的从表妹,温嘉月并没有多少印象。 只是隐约记得长得小家碧玉,嘴巴甜,很会讨老夫人欢心。 可林婉婉是如何得知沈弗忧的住处的? 沈弗寒为她解惑:“祖母知晓他满月宴回来,派人跟踪,弗忧大意了。” 温嘉月抿了抿唇,看来老夫人是非要撮合这一对不可了。 她连忙问:“林姑娘闯进去了吗?” “没有,我派人拦住了。” 温嘉月顿时松了口气,沈弗寒还算靠谱,那么沈弗忧的命是不是可以保住了? 不过,她忽然又担心起来。 “林姑娘肯定会告状的,祖母那边怎么办?” “没人知道是我派去的人。” 温嘉月蹙眉看他一眼,谁问这个了? “我的意思是,这次不成,祖母肯定会想法子继续的,既然已经知道了四弟的住处,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吧?” 沈弗寒难得噎了下,这才开口:“为今之计,只能让弗忧换个住处了。” 温嘉月想了想:“不如直接让四弟搬回侯府。” 沈弗忧去边关的日子就是这段时间,只有待在侯府,她才能彻底放心。 沈弗寒淡淡道:“先不提弗忧愿不愿回府,就算他答应,今日搬回来,明日那位林姑娘也住进来了。” 温嘉月叹了口气,这倒也是,是她思虑不周了。 “难道四弟以后就这样一直躲来躲去的?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沈弗忧随时可能会因为此事一气之下离开长安,边关又是连日乱战,上辈子的一切又会再次重演。 本以为破了死局,没想到又是一个死局。 叩叩—— 如意敲了敲门,扬声道:“侯爷,夫人,老夫人派人过来,说是让您过去一趟。” 温嘉月和沈弗寒对视一眼,问:“是不是林姑娘来了?” 如意诧异地问:“夫人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 两人往凝晖堂走去。 温嘉月小声问:“祖母不会是想让咱们劝劝四弟吧?” 沈弗寒点点头。 “这可就难办了,”温嘉月一筹莫展,“侯爷,你可有办法?” “没有。”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祖母又有心悸的病症,他不敢言辞太过激烈。 来到凝晖堂,沈弗念也从另一边过来了。 “大哥,这么巧,你也是被祖母喊过来的?” 沈弗寒点点头。 沈弗念问:“那你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沈弗寒没说话。 她便又看向温嘉月:“诶,你知不知道?” 温嘉月懒得理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沈弗寒沉声训斥:“这是你大嫂。” “比我小三岁的大嫂算什么大嫂,我可叫不出口。” 她一翻白眼,率先走了。 沈弗寒看了眼温嘉月,见她面色淡然,没再说什么。 三人进了卧房,请安之后各自落座。 老夫人朝着另一间屋子喊道:“婉婉,别哭了,你表哥表姐来给你撑腰了!” 沈弗念皱紧了眉:“林婉婉来了?” 她从小就和林婉婉不太对付,闻言嗤了一声。 撑个屁的腰,她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这样想着,她稳稳当当地坐着,等着看笑话。 过了片刻,林婉婉这才委委屈屈地走了过来,挨个唤人。 沈弗念笑眯眯地问:“婉表妹怎么哭了,快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林婉婉闻言哭得更凶了:“姑奶奶,你看表姐!” 老夫人重重地咳了一声:“念念!” 沈弗念撇撇嘴,终于老实了。 老夫人这才开口:“今日婉婉去找弗忧……” 话还没说完,沈弗念便笑起来,用满屋子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朝着坐在身边的温嘉月小声开口。 “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这不是自讨没趣嘛。” 温嘉月望天,假装自己不存在。 她知晓这俩人不对付,她可不想牵扯其中。 林婉婉一咬牙一跺脚:“表姐!哪有你这样落井下石的,我喜欢四表哥有错吗?” 沈弗念哼了一声:“是没错,但是我四弟又不喜欢你,整日热脸贴冷屁股做什么?” “那也比你好,”林婉婉脱口而出,“你和男人私奔,更是热脸贴冷屁股!” 沈弗念最不喜欢旁人提及这件旧事,对她来说早已成为耻辱。 她一下便炸了,直接起身给了林婉婉一巴掌。 “说你的事便说你的事,扯我做什么?” “我四弟因为你回不了家,有良心就别再纠缠他,你倒好,假装安分几天,连他住哪都摸清了!” “就你还配喜欢我四弟呢?林婉婉,你算什么东西!” 两人厮打在一起,扯头发抓脖子,各个咬牙切齿。 “打什么打!快住手!”老夫人慌了,“弗寒,你快把她们拉开!” 沈弗念扬声道:“大哥,你别管,我今天不打死林婉婉,我就不姓沈!” 林婉婉被扯得头皮发麻,尖声道:“放手,快放手!” 她们俩从小打到大,长大之后倒是顾忌着形象,不再打了。 但是只要一见面,唇枪舌战从没停过。 没想到这次居然又打了起来,沈弗寒绷着脸将两人拉开。 沈弗念还不死心,张牙舞爪地去抓林婉婉的脸。 林婉婉也不遑多让,见她将手伸过来,张嘴便咬。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温嘉月还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时有些愕然。 沈弗寒冷声训斥:“站好!” 两人同时一惊,终于回过神来,她们居然在沈弗寒面前大打出手! 沈弗念咽了下口水:“大哥,我知错了,你别罚我……” 林婉婉也怕极了他,赶紧说道:“表哥,我也知错了!” 沈弗寒收回手,平静道:“去祠堂抄经书,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回来。” 第40章 断奶 沈弗念知道他的脾气,越是跟他对着干,惩罚便越是厉害。 所以纵然不情愿,她还是乖乖去了。 林婉婉却并不了解,缠着老夫人撒娇:“姑奶奶,表哥怎么这样,我不去。” 老夫人摆摆手:“快去快去,这是为你好。” 她也怵这个孙子,平日里根本不敢触他的霉头。 林婉婉却将好言相劝当成姑奶奶并不偏爱她的表现,顿时慌了,说什么也不走。 “婉婉没错,是表姐先打我的,”她侧了侧脸,声音里带着哭腔,“我的脸到现在还疼着呢。” 纵然心疼,但老夫人瞥了眼孙子的神色,还是狠了狠心,看向赵嬷嬷。 “把婉婉带到祠堂去。” 赵嬷嬷应了声是,连哄带拖地将林婉婉拉了出去。 卧房里终于安静下来,老夫人小心翼翼道:“婉婉年纪小,弗寒千万别跟她计较。” 温嘉月暗自思忖,平日里对她颐指气使的老夫人,竟然对沈弗寒畏惧到这种地步。 沈弗寒没接话,一边整理着袖口褶皱一边出声:“祖母让我们来此,所为何事?” 老夫人连忙说道:“婉婉对弗忧一往情深,我看了都觉得心疼,你有没有法子让他们见一面?” “表妹已经知道四弟的住处,每日去府外等着,总有见面的一天。” 沈弗寒语气讽刺,老夫人却真的开始思考这个法子的可行性。 “这样似乎不好……弗忧的性子你也知道,倔得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温嘉月险些笑出声,赶紧低下头,顺手捧起茶盏。 浅啜一口,这次倒是换成新茶了。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出声:“月儿可有什么建议?” 又听他唤“月儿”,温嘉月听得汗毛都竖了起来,搓了搓手臂。 她乖顺道:“我都听侯爷的。” 既然沈弗寒对此事上了心,那她就不必再出什么力气了,只当看热闹。 老夫人却注意到她了,忽的笑道:“弗忧这两次回来,都是因为你姑娘吧?” 牵扯到昭昭,温嘉月瞬间提起了心,缓缓点头。 老夫人呷了口茶,惬意道:“既然如此,让她生个小病,弗忧肯定会回来探望的,事情这不就解决了?” “祖母这是什么意思?” 没等温嘉月出声,沈弗寒便率先开口。 老夫人顿时有些不安,但是见他的神色依然平静,便当他是无所谓的态度。 “我不是说过了,小孩子嘛,有个头疼脑热的多正常,今晚少穿些就行了,保管明日弗忧回来探望。” 她不重视重孙女,自然也以为沈弗寒不重视,说得轻飘飘的。 温嘉月攥紧了裙角,等着沈弗寒开口。 若是他答应,她拼了命也要跟他和离,把昭昭带走! 沈弗寒不疾不徐道:“比起这个,我还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老夫人忙问:“什么主意?” “把表妹嫁出去,四弟自然会回来吃席。” 不等温嘉月和老夫人反应,沈弗寒继续。 “礼部侍郎家的小儿子对表妹倾慕已久,明日便会去林府提亲。” 老夫人愕然道:“可是婉婉对弗忧……” “她对弗忧死缠烂打,”沈弗寒冷声道,“若是此事传出去,祖母娘家的小辈还想不想嫁人了?” 老夫人讷讷道:“我、我就是……想成全婉婉。” “弗忧并不喜欢她,祖母做再多事也无用,反而会适得其反。” 老夫人还是有些不死心,沈弗寒继续说道:“祖母可想好了,到底是想要亲孙子常伴左右,还是侄孙女偶尔承欢膝下。” “这……” 老夫人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此事就这样定了,”沈弗寒直接说道,“我们先回去了。” 温嘉月随他一起离开。 路上,沈弗寒健步如飞,温嘉月小跑着才能跟上。 跟到一半,她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非要和他一起走做什么? 她放慢脚步,没想到,到了下一个拐角处,沈弗寒负手而立,站在桂花树下。 桂花早已凋零,满树都是遒劲的枝干与苍绿的叶子。 天边余晖却为桂花树染上点点金红色,也为沈弗寒镀上一层淡光,映衬的他更加俊朗矜贵。 温嘉月略有些失神,迟钝了下才问:“侯爷怎么不走了?” 沈弗寒没有说话,却在她与他并肩时重新向前,脚步放慢。 温嘉月的心因为他的举动掀起阵阵涟漪,不自觉地想,他是在等她吗? 并肩走了一段路,沈弗寒忽然开口:“方才祖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温嘉月抿了抿唇,原来是为了给老夫人开脱。 她在心里暗骂自己有病,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在被他的一言一行影响。 她“哦”了一声,平静道:“但是我希望侯爷将祖母的话放在心上。” 沈弗寒投来意味不明的一瞥。 温嘉月解释道:“你也知道祖母不喜欢昭昭了,若是祖母日后对昭昭不利,我不会客气。” 沈弗寒沉默片刻才开口:“我会将奶娘打发走,重新找一个。” 虽然不太明白他为何提起这个,又忽然松口了,但是听到这话,温嘉月有些高兴。 白天她不能时时照看昭昭,交给奶娘时,她总要让如意在一旁守着才放心,耗费心力。 她信任沈弗寒的眼光,若是他亲自挑选,定然是极为得力的。 她轻快出声:“多谢侯爷!” 沈弗寒雷厉风行,今日说打发,翌日清晨,奶娘便离开了。 老夫人那边自然不满。 但是林婉婉的婚事定下来了,她抄完经书惊闻噩耗,被缠得脱不开身,无暇顾及此事。 还没到晌午,沈弗寒找来的奶娘便进府了。 奶娘姓郑,话不多,不苟言笑,但是做事麻利,人干净利落,奶水也足,温嘉月很满意。 观察了三日,温嘉月没发现郑奶娘有什么错处,昭昭也依赖她,便决定断奶了。 断奶第一日,胸口胀痛。 温嘉月本以为忍忍就过去了,但是晚上疼得厉害,辗转反侧也睡不着。 躺在一旁的沈弗寒忽的抓住她的手腕,不许她再动。 温嘉月怔了下,蹙眉问:“打扰侯爷休息了?您去书房睡吧。” 沈弗寒沉默了下:“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忍着?” 第41章 我可以帮你 这不是沈弗寒第一次说这句话了。 温嘉月几乎在顷刻间便想起他的下半句话——我可以帮你。 低哑的、暗含引诱的声线,让她的脸灼烧一般滚烫。 白日里清冷禁欲的沈大人,一到晚上,便变了个模样,让她无法招架。 但温嘉月还是执意挣开他的束缚。 “侯爷快睡吧。” 沈弗寒问:“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一片昏暗中,他神色清明,反倒显得她不太清白。 温嘉月咬了下唇,慢慢解释:“这东西……越吸越多,想要彻底断奶,自然是要忍受痛苦的。” 今日郑奶娘悄悄告诉她,若是实在疼得难以忍受,其实是可以吸出来一些的。 但是她不想让沈弗寒重复上次的事,只是想一想,她便觉得窘迫尴尬。 而且,她有些怕他克制不住。 她已经出了月子一个月了,气色红润,身子恢复得比上辈子好得多。 她信沈弗寒是正人君子,不会强迫她,可是他亦是男人。 男人的劣性根,她不敢赌。 想到这里,温嘉月便有些后悔没有让他去书房睡,不然今晚也不必有这么一出了。 沈弗寒忽然问:“需要多久?” 温嘉月思索了下才知道他在问什么。 “我问了奶娘,她说需要三四日才能彻底……” 说着说着,胸口又开始疼起来,比之前更痛。 温嘉月蹙眉蜷缩在一起,冷汗淋漓。 沈弗寒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的掀开被子,和她挤在一起。 自从生下昭昭之后,温嘉月便在床榻上放了两床被子。 两人各睡各的,互不打扰。 看出他的意图,温嘉月还想阻拦,沈弗寒冷声道:“我看过医书。” 一句话让温嘉月卸了所有的力气,那他还装模作样地问她做什么! 沈弗寒掀开她的衣裳,大片粉白肌肤笼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温嘉月自欺欺人地闭上眼睛,拼命告诉自己是昭昭在吃奶,她在喂女儿。 可是腰间火热的大掌无法忽视,灼烫湿润的的触感亦让她的心跳起伏不定。 越是想遮掩,便越是难以忍受。 另一边开始洇湿,温嘉月不想弄脏床榻,呜咽着捧住他的脸,让他换一边。 他的脸颊蹭过红珠,温嘉月嘤咛一声,再也无法控制。 沈弗寒的手忽然收紧,迟疑了片刻才继续。 温嘉月早已没脸见人了,抽泣着推他。 可她浑身都软绵绵的,毫无力气,反倒像撒娇,被他轻而易举地攥住手腕,高举过头顶。 过了片刻,沈弗寒钻了出来。 若是忽略他脸颊上的湿润与奶香味,他依然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沈大人。 温嘉月紧紧闭着眼睛,一眼都没敢再看他。 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这么丢人过,她不知如何是好,决定装死。 沈弗寒淡然开口:“我去洗把脸。”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床榻上便是一空。 温嘉月悄悄睁开一只眼睛,见他走向盥洗室,赶紧摸了摸被子,温暖而干爽。 她更想死了,居然全都在沈弗寒脸上! 不消片刻,脚步声由远及近,温嘉月赶紧闭上眼睛。 沈弗寒站在床边,没有上来。 温嘉月正疑惑着,便听他问:“你……要不要擦一擦?” 她睁开眼睛,沈弗寒手里拿着条巾帕,举到她伸手便能碰到的地方。 略一抬眼,温嘉月便瞧见他脸上的水渍,微亮,在月色下泛着浅浅的光。 一想到方才的画面和此刻如出一辙,她便觉得窘迫,慌忙摇头。 “不、不用了。” 沈弗寒沉默了下,问:“不觉得黏吗?”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他到底是怎么坦然地问出口的! 她只得接过来,背对着他胡乱擦了几下,立刻起身:“我放回去吧。” 沈弗寒却阻止了她的动作,淡淡道:“我去。” 他神色如常地接了过来,很快走远。 温嘉月缩进被窝里,祈求让自己赶快入睡。 天不遂人愿,直到沈弗寒躺了下来,她依然神思清明。 意识紧绷了一会儿,见他没再说什么,温嘉月悄悄松了口气。 不过明日是休沐日,她该怎么面对他? 默默地想了许久,温嘉月终于些许睡意,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月色渐淡,日照金山。 温嘉月悠悠转醒,身边已不见沈弗寒的踪影。 避免了晨起时四目相对的尴尬,她松了口气,唤来如意。 如意步伐轻快地走了进来,禀报道:“夫人,侯爷让奴婢告诉您一声,他去公主府了。” 温嘉月起身的动作便是一滞,心中五味杂陈。 这样也好,省得她再乱了心。 最好时时提醒她,她不该再对他动情。 她压下繁复心绪,轻声道:“让奶娘过来吧,我想看看昭昭。” 郑奶娘很快便抱着孩子走了进来,不等她问便主动回话。 “夫人,昨晚小姐吃了五回奶,哭了两次,卯时三刻便醒了。” 温嘉月点点头:“辛苦你了。” 她伸出手,奶娘立刻将孩子放在她怀里。 温嘉月看着女儿酣睡的小脸,心中溢满满足。 刚用过早膳,老夫人身边的赵嬷嬷来了。 温嘉月亲自前去迎接:“祖母可有什么吩咐?” 赵嬷嬷笑道:“老夫人想问问夫人,身子可大好了?” “不好,”温嘉月诚恳道,“我觉得哪里都不舒服,正想请府医来看看呢。” 赵嬷嬷闻言,笑容便是一僵,这让她下面的话怎么接? 她硬着头皮宽慰几句,直接说出来意。 “老夫人想在府里办场赏花宴,夫人是侯府主母,此事还需要夫人用心操持才是。” 温嘉月立刻便想到了上次彩儿说的话来——名为赏花宴,实际上是纳妾。 她懒得管这个烂摊子,推脱道:“我是不行的,身子骨弱,还需要好好将养一番。” 见她拒绝,赵嬷嬷顿时愣住,这真的还是那个性子温顺的侯府夫人吗? 她正想再劝,温嘉月提议道:“不如嬷嬷去找三妹吧,她肯定乐意接手此事。” 为沈家延续香火可是头等大事,沈弗念一定会办得漂漂亮亮的。 第42章 欲擒故纵 做戏做全套,待赵嬷嬷走后,温嘉月便打算让如意去请府医。 如意问:“夫人想请哪位府医?” 侯府里有四位郎中,其中一位擅心悸之症,专为老夫人看诊,剩下三位…… 温嘉月想起临终前,长公主下令不许给她吃药,别的府医都避之不及。 唯有一位年轻府医悄悄前来为她诊过脉,最后喝的那碗汤药也是由他煎的。 那时她恍恍惚惚的,依稀记得似乎姓苏。 温嘉月便问:“府里有位姓苏的郎中吗?” 如意思索片刻才道:“四位郎中分别姓钱、李、张、吴,没有夫人说的苏姓郎中。” 温嘉月默默思忖,那位郎中现在应该还未进府吧。 “许是我记岔了,”她笑道,“去请今日当值的府医过来吧。” 如意应了声是,不多时便带着一位鬓发花白的老郎中过来了。 郎中精神矍铄道:“夫人安好,老夫姓钱,这是老夫的徒儿苏叶。” 温嘉月诧异抬眼,姓苏? 她下意识看了过去,果然是上辈子给她诊脉的人! 温嘉月顿时觉得亲切,一边将手放在腕垫上一边闲聊:“钱老的徒弟多大了?” 钱老不慌不忙地将手帕搭在皓腕上,这才开口。 “十六,还不够格服侍诸位贵人,待他再学几年,我便将我的位置给他了,到时候我云游四海去。” 钱老是个健谈的人,苏叶束手站在一旁,便显得他像个闷葫芦。 温嘉月多看了他两眼,笑道:“我觉得我和他有缘。” 苏叶的神色这才有了几分波动,抬眼朝她看去。 钱老笑呵呵道:“若是苏叶日后有机会伺候夫人,那是他的福气。” 温嘉月客气颔首,心里却在想,这是她的福气。 锦上添花没什么稀奇,雪中送炭更让人感激。 钱老收回手,肃容道:“夫人身子康健,月子里将养得极好,夫人不必忧心。” 温嘉月叹了口气:“可是我近日总有些心力交瘁,提不起精神,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钱老自然懂其中的弯弯绕绕,见她这样说,立刻改口。 “刚出月子,夫人还是要多养一段时日才好,切忌操劳过度。” “我自然听您的,”温嘉月道,“若是老夫人问起此事,还需要钱老多多帮忙。” 她看了眼如意,如意递上银两。 钱老笑呵呵道:“这是应该的,夫人不必如此客气。” 温嘉月亲自将他们送出门。 见人走得没影了,如意连忙说道:“夫人可真是神了,您怎么知道府里有位姓苏的郎中?” 温嘉月高深莫测道:“我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大概是做梦的时候吧,我可是会预知未来呢。” 如意一点都不信,过了片刻又眼巴巴地问:“那奴婢的未来怎么样?” 温嘉月闻言,笑容便有些凝滞,脑海中闪过如意泡得发白的身体。 她垂下眼睛掩饰,捏着手指神秘兮兮地开口。 “我掐指一算,你这辈子平平安安的,嫁给长生后生了两个大胖小子!” 如意的脸红的能煮虾:“哎呀夫人,您别取笑奴婢了!” 她害羞地跑走,温嘉月看着她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 晌午过半,沈弗寒回府。 瞧见他,温嘉月的心跳还有些快,牵引着昨晚被他吮吸过的那一处,让她慌乱无措。 但是骤然想起他方才去了哪里,温嘉月抿紧了唇。 缓了缓,她试图打探李知澜的消息。 “侯爷在公主府待了这么久,一定见到长公主了吧?” 沈弗寒看她一眼,微微颔首。 他的面色依然是淡漠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温嘉月笑着问:“晌午也是在公主府用的膳?” 他走进内室,淡淡的酒气飘了过来。 她攥紧了手,还和李知澜喝酒了?这么快? “不是,”沈弗寒脱下外裳,“回府的路上遇到同僚,在酒楼吃的。” 他神色清明,条理清晰,动作也是有条不紊的,除了沾染了些许酒气之外,完全看不出他喝了酒。 成婚四年,沈弗寒从来没有喝醉过,不知是天赋异禀还是后天练就。 温嘉月心里紧绷的弦顿时一松。 “长公主可还好?” 沈弗寒挂外裳的手滞了下,这才开口:“你似乎很关心她。” 又是这样,不回答问题,而是把问题交给她。 温嘉月抿了抿唇,硬邦邦道:“随口问一句而已,侯爷不许?” 他捏了捏眉心,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觉得烦躁。 温嘉月懒得猜,选择视而不见。 沈弗寒坐了下来,缓缓喝了一盏茶,这才开口:“长公主很好。” 见他回答了,温嘉月立刻追问:“侯爷和长公主都说了些什么?” 沈弗寒直视着她,神色坦然。 “自然是修缮的事。” 他没有不耐烦,也没有顾左右而言他,反倒让温嘉月有些茫然。 她可以相信他的话吗? 温嘉月咬了下唇,问:“那……长公主对侯爷可还满意?” 这话让沈弗寒皱了下眉。 温嘉月连忙说道:“我说的是修缮之事。” “不知,”沈弗寒道,“现在还在改修缮图,并未动工。” 他眉间隐有不耐之色,似乎被长公主烦透了。 温嘉月垂眼,还未动工……怪不得修了三年才修好。 到底是谁在拖延时间?长公主还是……沈弗寒? 若是前者,再正常不过。 若是后者,沈弗寒还在欲擒故纵? 温嘉月思索片刻,问:“侯爷,我能看一眼图纸吗?” 沈弗寒审视着她,低声问:“看这个做什么?” 温嘉月毫不胆怯地与他对视。 “我是想着,同为女子,或许我更了解长公主的喜好也说不定。” 沈弗寒没答应:“你不需要了解她的喜好。” 温嘉月诚恳道:“可是我真的想结交长公主,日后或许可以帮到侯爷。” 沈弗寒冷声道:“我说过,你们不是一路人。” 他隐隐动怒,温嘉月攥紧手指,毫不相让。 “侯爷和长公主便是一路人了?” 第43章 争吵中断 内室陷入长久的沉默。 许久,沈弗寒道:“我和长公主之间清清白白,你不要多想。” 他又恢复了淡然的模样,语气和缓。 温嘉月蹙紧了眉,谁问这个了? 而且,他们之间是否清白,难道她不知道吗?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道:“侯爷,我只是想看看图纸。” 沈弗寒依然拒绝,态度坚决。 “公主府的任何事,你都不能参与其中。” 温嘉月轻笑一声:“侯爷下一句话是不是要说为我好了?” 他坦然道:“本就是为你好。” 温嘉月要被他气死,缓了许久才说道:“既然如此,侯爷从今日开始睡书房吧。” 沈弗寒微怔。 温嘉月漠然出声。 “昭昭有奶娘照顾,无需侯爷频繁起夜,我的身子也没有养好,不能伺候您,侯爷还是睡在书房更为妥当。” 沈弗寒沉默了下,问:“此事与长公主有何关系?” “夫妻之间应该坦诚相待,”温嘉月平静道,“侯爷什么时候做到,什么时候再搬回来吧。”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如意小心翼翼的声音。 “侯爷,夫人,四爷来了。” 温嘉月没说话。 吵到一半被人打断的滋味不好受,但是事关沈弗忧,她勉强压制住。 沈弗寒看她一眼,淡然道:“请他进来。” 不多时,沈弗忧便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进来,敏锐地察觉到屋里的气氛不太妙。 大哥神色平静,但是眉眼间隐有愁色。 大嫂笑容勉强,眼神里也带着怒意,似乎在压抑着愤怒的情绪。 他下意识后退:“我是不是来得不巧,不如我下次再……” “无妨。”沈弗寒按着他坐下。 温嘉月给他倒了杯茶,和婉道:“四弟好不容易来一趟,定是有要事吧?” 沈弗寒的视线落在那盏茶上。 白玉茶盏,素手纤纤,亲自捧到沈弗忧面前。 “我能有什么要事,”沈弗忧抱拳道,“我这次过来,是为了多谢大哥和嫂嫂救我于危难之中。” 他神色郑重,语调却颇为诙谐。 听说林婉婉即将嫁人的消息,他惊呆了。 又听说这门亲事是大哥一力促成的,他连忙赶回来道谢,顺便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弗寒道:“不必谢我,是你嫂嫂的功劳。” 温嘉月诧异抬眸,她做什么了? 派人盯着府邸的人是他,赶走林婉婉的人是他,定下亲事的人也是他。 她只是多提了几句而已。 不过既然沈弗寒把功劳都给她,她便坦然受之。 若不是有她在,这辈子沈弗忧还会落得个十六岁身亡的下场。 救了沈弗忧一条命,她很欢喜,虽然并没有人知晓,但是这确实是她的功劳。 沈弗忧作了个揖:“多谢嫂嫂。” 温嘉月微微颔首,客气道:“你大哥也做了不少事。” 沈弗忧笑眯眯道:“这就叫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嘛,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从苦海里挣扎出来。” 温嘉月抿了抿唇,没应这话。 她和沈弗寒是夫妻不假,却从来没同心过。 “你们快跟我讲讲来龙去脉,”沈弗忧道,“林婉婉真的要出嫁了?” 他到现在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困扰了他两年的事居然如此顺利地解决了! 沈弗寒颔首道:“下个月成亲。” “这么快?”沈弗忧有些难以置信。 温嘉月解释道:“礼部侍郎的父亲缠绵病榻许久,眼看着就要……正好冲喜。” 沈弗忧使劲拍了下手:“这门亲事可真不错!” 他又问出另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说服祖母的?” 祖母最疼爱的小辈便是林婉婉,几乎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比他们这几个亲孙子亲孙女还要疼爱。 林婉婉看上了他,纠缠两年,他说过无数次不喜欢她。 祖母不仅劝他接受,还更加纵容溺爱林婉婉。 原本他便想着,若是林婉婉再来纠缠一次,他就直接去边关,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没成想,柳暗花明又一村,林婉婉要嫁人了! 沈弗寒淡淡道:“我亲自定下的亲事,祖母不会反对。” 温嘉月悄悄撇了撇嘴,既然这么简单,上辈子怎么不干? “四弟,”她看向沈弗忧,“日后你可有什么打算?要不要搬回侯府?” 她早已忘了沈弗忧具体是哪天去边关的,万一他心血来潮去了,那么为他做的这些事都白费了。 所以还是待在侯府里最好,若是忽然消失,她也能立刻得知。 她殷切地看着沈弗忧,希望他可以回府。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移开视线。 沈弗忧想了想:“算了吧,我还是自己一个人住吧。” 温嘉月不死心地问:“为何不想住在侯府?” 沈弗忧轻咳一声,看了眼大哥,靠近温嘉月,悄悄开口:“没人管着,更自在。” 他有一个堪称人中龙凤的大哥,景安侯府的兴旺发达全靠大哥,他没什么大志向,做个纨绔浪荡子就行了。 不过若是被大哥知晓他的想法,定是要逼着他读书的。 他自在惯了,也知道自己不是读书那块料,习武倒是有些心得,可大哥不让他去边关打仗。 他能理解,万一他不小心混上将军了,家里又从文又从武的,万一内外勾结,对皇家来说肯定是个威胁。 温嘉月不知道他内心所想,尝试着劝道:“你大哥不会管着你的,我保证。” 沈弗忧叹了口气,再凑近她一些,更小声地说:“嫂嫂保证没用,我知道你也管不了大哥。” 年纪相仿的男女脑袋挨着脑袋,颇为亲密。 沈弗寒伸手推开沈弗忧,淡声道:“我听得到。” 他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和大嫂的距离有些近了,连忙坐正。 温嘉月抿唇坐好,她确实管不了沈弗寒,她所做出的承诺也毫无说服力。 想了想,她妥协道:“既然如此,四弟记得常回府看看。” “这是自然,”沈弗忧露出一口大白牙,“等林婉婉嫁人了,我天天回来!” 沈弗寒冷淡道:“倒也不必如此频繁。” “大哥,你怎么这样,”沈弗忧假装擦泪,“你根本不想我,你弟弟我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 温嘉月眼睛一亮,顺势道:“既然如此,那就回来住吧。” 沈弗忧还想再插科打诨几句,忽的瞥见大哥的神色冷若冰霜。 他立刻意识到不好,站起身来。 “时候不早,我先走了!” 第44章 及时行乐 沈弗忧走后,两人便沉默下来。 “一会儿……” “你为何……”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安静下来。 温嘉月抿唇道:“你先说。” 沈弗寒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垂眼道:“你说吧。” 温嘉月觉得莫名其妙,不过见他不想说了,她也没追问。 “一会儿我会让人把侯爷的被褥送去书房。” 沈弗寒眉宇紧锁。 见他神色不虞,温嘉月道:“侯爷若是想睡这里也可以,我去耳房和昭昭一起睡。” 睡书房是苦了金尊玉贵的景安侯,她不怕苦,和女儿一起睡,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沈弗寒沉吟片刻才出声:“若是你晚上再痛……” 昨晚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温嘉月顿时涨红了脸,赶紧打断他的话。 “我已经好多了!” 今日晨起她便没什么感觉了,到现在也没怎么疼过。 就算今晚又疼起来,她也绝不会让他帮忙! “我睡书房。” 说完这句话,他直接转身离开。 关门声响起,温嘉月摸了摸自己的脸,羞愤不已。 过了片刻,如意进来了。 她在外面听到了侯爷和夫人的话,神色惴惴不安。 “夫人,您和侯爷又吵架了?” “没有,”温嘉月咬着牙,“我一直都很平静,侯爷也是。” 她和沈弗寒之间无情无爱,搭伙过日子的关系罢了,能吵什么? 如意便不好再说什么了,提起别的。 “方才三姑奶奶给许多世家小姐递了请帖,这次赏花宴还真是热闹。” 说着她挠了挠头:“都快到十一月了,花都枯萎了,梅花也没开,咱们府里也没什么花啊。” 温嘉月莞尔一笑:“赏花赏花,人也可以是花,至于赏的人嘛……” 如意好奇地等着下文。 温嘉月却没再说下去,而是问:“赏花宴是不是在侯爷下次休沐的时候办?” 如意惊讶道:“夫人真是料事如……” 她忽然反应过来,惊讶地捂住嘴:“夫人的意思是,这赏花宴是给侯爷纳妾的?” 温嘉月抚平袖口的褶皱,慢悠悠道:“是啊,我早就知道了。” 如意急得不行:“夫人,这可怎么办啊?” “是啊,怎么办呢?”温嘉月托腮望向窗外,“你说我是去珍宝阁挑首饰呢,还是去桃花源用膳呢?” 如意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桃……夫人,您要出府?” 温嘉月点点头:“是啊,闷了这么久,也该出门走走了。” 她早就有出府的计划了,奈何一直在坐月子。 现在身子养好了,昭昭也有放心的人照顾,现在不出府游玩,更待何时? 如意小心翼翼地问:“赏花宴怎么办?” “纳妾的事,你我说了不算,”温嘉月淡然道,“我可以阻拦一次,却阻拦不了第二次。” 她望向窗外的桂花树,喃喃道:“我一直都知道,他这一生,不会只属于我一个人。” 如意眸中含泪,握住她的手,哽咽道:“夫人……” “我都没哭,你哭什么?”温嘉月好笑地问。 “奴婢不想让侯爷纳妾,不然肯定会威胁您的地位的。” 夫人的娘家只是七品小官,宴请的那些小姐,父兄的官阶各个都高于老爷。 若是侯爷真是看中了谁,纳了进府,肯定会想办法踩在夫人头上的! 温嘉月拍拍她的手,宽慰道:“说这个也无用,不如去帮我打听打听桃花源的哪道菜好吃。” 未出阁的时候,她甚少出门,成亲之后,她几乎从未出府。 她被困在温府和景安侯府一辈子,甚至还未看过长安城的全貌。 她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如何,但是至少此刻,她想及时行乐。 而且,若是想要结交长公主,她得通过那位以后的宸妃娘娘、现在的云姑娘才行。 贸然拜访不可取,毕竟两家并无来往,反而惹人生疑。 她想碰碰运气,或许能在街上遇到也说不定。 就算遇不到,她也可以找找别的门路,整日坐以待毙可不行。 傍晚,如意将桃花源的膳食单子拿过来了,交给温嘉月过目。 温嘉月诧异道:“没想到我们如意还有这个本事。” “这不是什么难事,”如意不好意思道,“奴婢报出景安侯府的名号,桃花源不敢怠慢的。” 温嘉月怔了怔,是啊,她是侯府夫人,旁人自然是对她毕恭毕敬的。 翻开单子,如意介绍了几样桃花源的招牌菜。 温嘉月点点头:“那便要这几道菜吧。” “是,夫人想什么时候去?奴婢也好让人提前预定雅间。” “你要出府?” 门外忽的出现沈弗寒的声音。 紧接着,他神色平静地踱步进来,站在珠帘外,颇有压迫感。 如意忐忑地看了眼侯爷,夫人从未出府游玩过,骤然出门,她有些担心侯爷不答应。 温嘉月毫不胆怯地与他对视:“明日晌午,我要去桃花源酒楼用膳。” 沈弗寒挑开珠帘,玉石碰撞声清脆好听。 “和谁?” “我自己。” 因着不常出门的关系,她成亲前后都没什么闺中密友。 “多带几个侍卫。” 温嘉月诧异抬眸,根本没想到他会立刻答应,半晌才应了声好。 沈弗寒坐了下来。 温嘉月沉默片刻,问:“侯爷来做什么?” 难道他反悔了,今晚要睡在这里? 沈弗寒瞥她一眼:“用晚膳。” 温嘉月:“……” 她这才想起此事来,让如意去传膳。 想了想,温嘉月委婉道:“其实侯爷可以在书房吃的,我让人给您送过去。” 沈弗寒顿了顿:“我还要看望昭昭。” 温嘉月“哦”了一声,没话说了。 丫鬟们端来膳食,摆放整齐之后齐齐退了出去。 待屋里安静下来,沈弗寒问:“赏花宴为何交给三妹来办了?” 他的消息倒是快。 温嘉月解释道:“府医说我身子骨还未大好,不能太过操劳。” 沈弗寒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温嘉月顺势问道:“赏花宴那天正好是休沐日,侯爷可有时间一同前往?” 沈弗寒执筷的手停了下,这才颔首道:“好。” 温嘉月在心里冷哼,答应得倒是快。 她倒要看看,到时候他会如何收场。 第45章 请客 翌日,天色有些阴沉。 大片大片的云堆积在一起,遮蔽日光,明明已是午时了,天色暗的却像卯时。 但是却没有影响温嘉月的好心情,精心挑选着一会儿出府要穿的衣裳。 如意一手拿一件,问:“夫人,这件石榴红色和这件樱红色怎么样?” “过于艳丽了。”温嘉月摇摇头。 她常穿素色的衣裳,白色、绿色、蓝色,温婉似水,并不招摇。 这种鲜艳的颜色,她只在成亲的时候穿过。 如意毫不气馁地劝道:“夫人好不容易才出府一趟,自然是要打扮得鲜亮些的。” 温嘉月笑道:“以后我会经常出府的,不过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毕竟是第一次出府,特殊一些也无妨。” 她选了那件石榴红洒金绣如意纹襦裙。 如意生怕夫人反悔,立刻服侍她穿上。 铜镜里,十七岁的少女妆容精致,肤色白皙,石榴红色平添三分妩媚,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魄。 “夫人真是貌美动人,”如意笑盈盈道,“奴婢好像回到了您出嫁那日。” 温嘉月还有些不习惯,吩咐道:“把那件白色斗篷拿来。” 今日瞧着是要下雨的,她得多穿一些。 穿戴整齐,温嘉月让奶娘过来。 昭昭正醒着,张大嘴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像是困了,大眼睛却在转来转去。 昭昭的眼睛像她,温柔的杏眼,只是女儿还小,只看出几分娇憨。 三岁的时候,眼睛便和她一模一样了,又大又亮,瞧着灵动又可爱。 温嘉月温柔地摸了摸女儿滑嫩的脸,低声道:“等昭昭再长大一些,娘亲便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昭昭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盯着她瞧。 如意笑道:“夫人今日穿的和往日不一样,小姐肯定在想夫人变得更美了。” 温嘉月莞尔一笑:“就你嘴甜。” 她看向奶娘,叮嘱道:“好好照看昭昭,最多一个时辰,我便回来了。” 郑奶娘点了点头:“夫人放心。” 温嘉月没再多待,怕再待一会儿便不舍得出府了,赶紧走了。 没想到刚走出正院,她便碰上了沈弗念。 沈弗念也没想到会瞧见她,上下打量她一眼,撇嘴道:“打扮这么好看,要去哪?” “去桃花源。” “做什么去?” 温嘉月蹙眉道:“自然是用午膳。” 沈弗念又问:“跟我大哥?” 温嘉月好脾气地解释:“我自己。” “真的?”沈弗念狐疑地看着她,“不会吃着吃着冒出个野男人吧?” 温嘉月气定神闲地笑笑。 “说不准呢,你不是说我红杏出墙吗,我现在去坐实这个罪名如何?” 沈弗念气得要死:“你!我去告诉我大哥!” “你大哥答应了,还让我多带几个侍卫。” “大哥真是糊涂!”沈弗念立刻说道,“我跟你一块去!” 温嘉月:“……你不是要忙赏花宴的事吗?” “有什么可忙的,”沈弗念毫不在意,“搬几盆花,再放几盘点心不就行了?” 温嘉月沉默下来,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中间需要协调的事情多了去了。 位置如何安排、丫鬟小厮如何安排、上什么茶、摆放什么花…… 上辈子,每操持一场宴会,她都要缓好几日才好。 她总是力求尽善尽美,不让人挑出一丝错处,而且还要有新意。 人人都夸她是一位合格的侯府夫人,她也淹没在如潮的赞美声里,获得短暂的瞩目。 沈弗念却不这样想,敷衍了事,糊弄过去就算完了。 说起来,她倒是一视同仁,不管是赏花宴还是满月宴都是一样的待遇。 其实也是这个道理,哪有人在意宴会的布置,前来赴宴的人都有自己的目的。 目的达成与否,才是宴会好坏的关键。 让她想起来便觉得惋惜的满月宴,是被温若谦毁掉的,满月宴的布置只是顺带罢了。 她看向沈弗念,认真道:“你活得真是通透。” 忽然挨了夸,沈弗念忍不住翘起嘴角。 又想起夸赞她的人是谁,她轻咳一声,严肃起来,却又忍不住问:“你从哪看出来的?” “从你脸上。” 温嘉月继续往府外走去,沈弗念赶紧跟上。 “别以为你夸我两句我就能放过你,今日我要替我大哥监督你!” 温嘉月坐上马车,沈弗念也跟着上来。 既然甩不掉,温嘉月索性说道:“要不要带上耀儿?” “带他做什么,只会胡吃海塞的大胖子,”沈弗念嫌弃地撇嘴,“看他一眼,我能少吃两口菜。” 温嘉月:“……” 对亲儿子说话竟也这么不客气。 她挑开帘子,目不转睛地看向热闹的街巷。 出府一直都很简单,是她给自己设下了牢笼和无形的枷锁,困了一辈子。 外面天地广阔,不止属于沈弗寒,也有她的一席之地。 侯府离桃花源不算远,马车慢慢走了一刻钟便到了。 正是用膳的时候,一楼有许多散客,见到她们进来,投来好奇的视线,议论纷纷。 温嘉月抿了抿唇,莫名有些胆怯。 沈弗念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低声道:“怕什么,有侍卫在呢,没人敢冲撞咱们。” 温嘉月轻轻呼出一口气,走上二楼,小二带她们进了雅间。 待小二走后,沈弗念哼了一声:“我算是看出来了,就算你想红杏出墙,也没这个胆子。” 出府一趟便怕得不行,被人捉奸在床可是要浸猪笼的,她承受不起。 温嘉月也毫不客气道:“既然你对我放心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想得美,”沈弗念拿起筷子,“来都来了,我自然要好好吃一顿。” 温嘉月颔首道:“既然如此,回府之后记得给我一半的银子。” 沈弗念诧异道:“不是吧温嘉月,你连这点银子也要?” 温嘉月坦然道:“我穷,自然要精打细算。” “也是,你一个小官的女儿,能有什么银子,”沈弗念摆摆手,“算了算了,这顿我请你。” 温嘉月顿时笑了,温温柔柔地问:“三妹真是好爽,你可还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小二加几道菜?” 她摆出一副柔婉的模样,沈弗念反而不习惯了,搓了搓手臂。 “上壶酒吧,你陪我喝一杯?” 温嘉月摇摇头,她没什么酒量,还是算了。 第46章 偷吻 吃到一半,温嘉月不经意间抬眼,便见窗外飘起细雨。 细雨如丝,寂静无声,并不引人注目,街上却铺了湿润的一层。 温嘉月道:“今日果然不是个好天气。” 沈弗念也望了过去,诧异道:“什么时候下的?” 她举起酒盏:“这杯敬窗外的雨,咱们干杯!” 温嘉月正想以茶代酒,沈弗念直接拂开,帮她倒了杯酒。 “喝一口又没事,”沈弗念道,“竹外桃花可是桃花源的好酒,你不尝尝多亏啊。” 两辈子加起来,温嘉月只喝过一次酒——成亲那晚的交杯酒,辛辣灼喉。 喝完之后便觉得脑袋晕晕的,她觉得自己没醉,但是人影却是模糊的。 若不是有那杯酒壮胆,想必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她会更怕。 怔怔地想了一会儿,她将酒当成了茶,不自觉地浅啜一口。 沈弗念捧着脸,期待地问:“好不好喝?” 温嘉月这才反应过来她喝了酒,但是为时已晚,酒液已经滑进喉咙,她顿时蹙紧了眉。 想象中的辛辣感却没有传来,反而像喝茶似的,入口清冽。 竹子的清香与桃花的幽香浮动在鼻息间,惹人欲醉。 她诧异地问:“这是酒吗?” 沈弗念眯着眼睛笑:“当然。” 温嘉月觉得这酒怪好喝的,不知不觉地喝完了一杯。 窗外雨声渐大,雨滴迸在窗台,溅在雅间里。 温嘉月起身关窗,脑袋却在发晕,险些站不稳。 沈弗念吓了一跳,忙去扶她。 “怎么有两个你?”温嘉月喃喃道,“我眼花了?” 她摇了摇头,依然于事无补,两个沈弗念时而分开,时而合在一起,看得她难受。 “你…… 这就醉了?” 沈弗念有些咂舌,一杯酒而已! 笃笃笃—— 外面忽然有人敲门。 如意扬声道:“夫人,侯爷过来了。” 温嘉月闻言蹙紧了眉:“沈弗寒过来做什么?” 沈弗念闻言吓得一激灵:“你怎么直呼我大哥名讳?” 温嘉月也吓了一跳,问:“你怎么知道我喊他的名字了?” 她不是在心里想的吗,难道说出来了? 没有等到回应,沈弗寒直接推开门。 温嘉月拍了拍脑袋,循声望去,疑惑地盯着沈弗寒打量。 她喃喃道:“怎么也有两个沈弗寒?” 沈弗念直接捂住她的嘴。 沈弗寒瞥了眼她醉意朦胧的模样,眉宇紧锁。 “你们喝了多少酒?” 沈弗念讷讷道:“我喝了半壶,她喝了一杯。” 沈弗寒看了一眼温嘉月脸上的酡红之色,低声问:“真的只有一杯?” “真的,我刚给她倒上第二杯,你就过来了,”沈弗念赶紧说道,“大哥,我可不敢瞒你。” 她怎么知道温嘉月酒量这么浅,见她喝酒像喝茶一样,还以为千杯不倒呢。 谁知道一杯酒就把她放倒了。 沈弗寒捏了捏眉心:“先回府。” 沈弗念撇撇嘴:“我不回去,好不容易摆脱王成耀那个小祖宗,我要再潇洒一会儿。” 自从儿子三岁起,她便不常出府了,每日教他念千字文,就算学不会,受点熏陶也好。 没想到他根本不是这块料,把她气得要死。 今日出府一趟,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她才不想回去。 沈弗寒闻言也没说什么,沉声叮嘱:“少喝一些。” “知道啦,大哥,”她摆摆手,“天黑之前我会回府的。” 沈弗寒微微颔首。 如意努力将夫人扶稳,但醉酒的人身子重,她咬牙坚持,却也没能迈动一步。 沈弗寒直接将一步三晃的温嘉月抱了起来。 温嘉月努力抬眸,蹙紧了眉:“哪个沈弗寒在抱我?” 沈弗寒没有说话,径直抱着她出门。 一楼的喧嚣声传来,他垂眼望向她迷蒙的神色。 犹豫一瞬,他将她腰间的绯色手帕抽出来,盖在她脸上。 马车就停在桃花源外面,沈弗寒抱着她钻进马车。 温嘉月倚在车壁上,手帕还盖在脸上,随着她微重的呼吸声起伏。 影影绰绰间,娇嫩唇瓣忽隐忽现,吐气如兰。 沈弗寒离她只有几寸的距离,喉结轻滚,却又克制地移开视线,坐在另一边。 温嘉月半睡半醒,忽的一阵颠簸,她下意识后仰。 沈弗寒眼疾手快地将手臂横在她脑后,冷声道:“走稳些。” 车夫赶紧应了声是,马车的速度便慢了下来。 沈弗寒看着靠在他肩上的温嘉月,手帕早已在颠簸中掉了下来,露出一张容色倾城的脸。 她喝醉了酒,脸颊酡红,唇瓣微张,显得有几分娇憨可爱。 沈弗寒失神地看了片刻,再回神时,鼻尖蹭着她的鼻尖。 他的唇离她只有一寸之遥。 温嘉月忽然出声,口齿不清道:“真讨厌……沈弗寒……” 呼出的酒气沾染着竹叶香与桃花香,像催情的药。 沈弗寒哑声问:“为何讨厌?” 她却不说话了,抱住他的腰,似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神色惬意地继续睡。 她的呼吸便落在他的颈窝处,忽冷,忽热。 沈弗寒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地撑到马车停下。 照例将温嘉月抱下去,如意赶紧说道:“侯爷,奴婢扶着夫人吧?” “不必。” 他快步往前走去,手长腿长的,就算抱着个人也依然健步如飞,如意小跑着跟上。 不多时,沈弗寒将温嘉月放在床榻上。 如意拧了条巾帕,想给夫人擦脸,侯爷却接了过去。 他淡声道:“你下去吧。” 如意差点惊掉下巴,侯爷居然亲自照顾夫人? 她迟钝了片刻才赶紧出门。 内室里,沈弗寒给温嘉月擦脸。 他没把握好力道,温嘉月顿时蹙紧了眉,伸手推他。 他将她的手放下,放轻了动作,慢慢将她的脸擦干净。 今日她妆容精致,洗去铅华后却没有减少半分风采,反而显得楚楚动人。 视线又落在娇艳的唇瓣上,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轻轻抹去唇瓣上的口脂。 不知是不是弄疼她了,温嘉月“唔”了一声,探出舌尖,试图舔舐被他擦到的地方。 沈弗寒呼吸微滞,忘了动作。 湿润的舌尖蹭过指腹,激起一阵颤栗。 他勾起温嘉月的下巴轻轻摩挲。 隐忍片刻,最终还是克制不住地俯下身去,吻向她的唇。 第47章 宽肩窄腰 天色渐暗,温嘉月悠悠转醒。 睁开眼睛,有片刻有些晕眩,她蹙眉捏了捏额角。 如意听到动静,轻手轻脚地进来。 见夫人醒了,这才松了口气:“夫人,您终于醒了。” 温嘉月低声问:“我睡了多久?” “三个时辰呢,”如意给她倒了杯茶,“您再不醒,奴婢都准备去找府医给您看看了。” 温嘉月闻言有些怔愣,她只是喝了一杯酒而已,居然睡了三个时辰? 到底是她酒量太浅还是那酒太烈? 温嘉月懒得再去想,她喝醉之后便想不起来后面的事了,依稀记得似乎瞧见了沈弗寒。 如意点了点头:“侯爷确实来了,把您送回府之后,他还亲自照顾您了呢。” 温嘉月怔了怔:“他照顾我?怎么照顾的?” “奴婢不知。” 温嘉月看不懂他了,他莫名其妙地来了趟桃花源,又莫名其妙地照顾她。 她没再提沈弗寒,问起女儿:“昭昭今日可还好?” “小姐很乖巧,不过半个时辰前哭了一会儿,应该是想您了。” 温嘉月连忙说道:“把她抱……算了,我还是先去沐浴吧。” 她怕自己身上还有酒味,熏到昭昭。 如意便道:“奴婢让人备水。” 她往外走去,没想到正好撞上沈弗念。 她心里咯噔一声,连忙福身行礼。 “三姑奶奶安好,奴婢不是有意的。” 温嘉月也提起了心,沈弗念不是好相处的人,对待下人更不会手软,动辄打骂。 未曾想过,这次沈弗念却只是摆了摆手,游魂似的往里走。 如意忐忑地看了眼夫人。 温嘉月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走了。 沈弗念依然毫无察觉,目视前方,眼神却没有聚焦。 温嘉月打量她一眼,总觉得她的脸有些不正常的红,喝酒喝的? 温嘉月问:“三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弗念这才回过神来,嗓音沙哑道:“刚回府。” “你……”温嘉月吓了一跳,“你的嗓子怎么了?” 沈弗念清了清嗓子:“喝酒喝多了,不妨事。” 温嘉月总觉得她不太正常,多问了一句:“你真的没事?” “没事啊,”沈弗念心虚地耸肩,“我挺好的。” “那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我……”沈弗念咬了下唇,“算了算了,我还是走吧,你就当我没来过。” 说着她便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温嘉月:“……” 这兄妹俩今天都挺莫名其妙。 好好沐浴了一番,温嘉月这才去抱女儿。 她上下掂了掂,昭昭开心地笑起来。 孩子的笑声纯粹又干净,温嘉月忍不住又高高举起几次,直到手臂泛酸,这才作罢。 昭昭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扑腾着两只小手往上抬。 温嘉月蹭了蹭她的鼻尖:“等你爹爹回来再玩,娘亲举累了。” 说曹操曹操到,沈弗寒进门了。 温嘉月顺势将女儿塞他怀里。 沈弗寒不明所以地接住女儿,沐浴后的清香钻入鼻息,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温嘉月解释道:“昭昭想举高高,你来试试。” 他盯着她开合的唇瓣思索了一瞬,这才将女儿高高举起。 他手长,手臂又有力量,毫不费力地举起又放下,稚嫩的笑声便充斥着内室的每个角落。 温嘉月坐在榻上,情不自禁地翘起唇角,视线随着他的动作移动。 渐渐的,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宽肩窄腰,修长挺拔。 沈家武将出身,到他这一代才从文,但是习武的习惯却没落下。 沈弗寒肌肉紧实,穿上衣裳却看不出来,像清瘦文人,只有她知晓,他的手臂和腰腹到底多有力量。 温嘉月失神片刻,瞧见沈弗寒朝她走来,立刻垂下眼睛。 沈弗寒淡声道:“昭昭累了。” “那我来抱吧,”她伸手去接,“侯爷可饿了?” “嗯。” 如意赶紧去传膳。 两人坐在圆桌前安静用膳。 温嘉月想了又想,还是问道:“晌午侯爷怎么去桃花源了?” 沈弗寒顿了顿才开口:“正好路过。” 温嘉月迟疑着问:“我喝醉之后没做什么不该有的举动吧?” “没有。” 她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终于松了口气。 她庆幸道:“那就好。” 别的都还好,她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将重生的事说出来。 沈弗寒问:“你在担心什么?” 他目光审视,温嘉月心里便是一慌。 她慢慢解释道:“我听如意说,回府之后是侯爷亲自照顾我的,我怕我失礼。”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继续用膳。 温嘉月怕他继续想着此事,转移话题道:“方才三妹来了一趟,失魂落魄的,也不知道怎么了。” 沈弗寒却见怪不怪,一脸平静地开口:“她喝醉之后就是这样。” 温嘉月诧异地问:“她经常喝醉?” “前几年是。” 温嘉月回过味来,想起她被人哄骗的遭遇,顿时明白这是在借酒消愁。 她在此事上她很同情沈弗念,不过思来想去,她也没有个能帮她的办法,只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睡一觉便好了。 只是没想到,沈弗念因此颓丧了好几日,连赏花宴也没能继续操持。 眼看着日子临近,赵嬷嬷又来了一趟,话里话外都是让温嘉月接手此事。 多说无益,温嘉月直接请来钱老诊脉,得出的结果自然是静养。 赵嬷嬷迟疑道:“前几日夫人还去了酒楼,身子想来是好了不少的。” 温嘉月笑盈盈道:“去趟酒楼而已,又不费什么事。赏花宴可是大事,我怕办得不好,到时候砸的可是侯府的招牌。” 赵嬷嬷便无话可说了,回去复命。 老夫人又气又怒:“她可真是长本事了,你把她叫过来,我亲自来说!” 赵嬷嬷连忙劝道:“老夫人,这可使不得,您也得顾忌着侯爷才是……侯爷已经小半个月没来请安了。” 老夫人恶狠狠道:“定是温嘉月跟我孙子说了坏话,挑唆我们祖孙之间的关系!” 赵嬷嬷没接这话。 任谁都能看出来,侯爷分明是因为上次老夫人提议让小姐生病的事,这才不过来请安的。 她只得宽慰道:“老夫人,您可千万别急,此事推迟便推迟吧,离林姑娘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这才是头等大事。” 老夫人闻言长长地叹了口气。 “弗寒给她寻的亲事也算是好人家了,连我都挑不出错。可是婉婉竟然不愿意,三天两头地找我哭,我都有些嫌她烦了。” 赵嬷嬷倒上热茶,笑道:“待林姑娘成亲之后,自然会明白的。” 老夫人哼了一声:“我只盼着她能收收心,别再追着弗忧不放。” 以挑选孙媳妇的眼光来看,她是看不上林婉婉的。 相貌不出挑,性子不稳重,管家理事也一窍不通。 她只是觉得亲上加亲,喜爱的小辈也能常伴膝下,再好不过。 这几日被林婉婉闹得烦了,她便觉得她面目可憎起来。 嫁给弗忧也是闹心,两个人定然是鸡飞狗跳的,景安侯府永无宁日了。 这样也好,早点嫁给旁人,弗忧也能早点回侯府,省得再被她纠缠。 第48章 无法克制 十一月初八,宜嫁娶。 今日是林婉婉成亲的日子,温嘉月早早便起来梳洗打扮,和侯府众人一同前往林府。 马车宽敞,三个女人加上王成耀,绰绰有余,还有沈弗寒的位置,他却执意骑马。 温嘉月在心里哼了一声,他倒是一身轻松,独留她自己面对老夫人和沈弗念。 不过沈弗念最近老实多了,不找事也不惹事,安静得让她害怕。 刚坐上马车,老夫人便问:“怎么不带上你姑娘?” 温嘉月解释道:“昭昭才两个多月大,我怕她受风寒。” 老夫人撇撇嘴:“什么两个月大,过了年她就两岁了,娇气什么。” 温嘉月:“……” 年纪再虚,也不是这个虚法。 她懒得理会,悄悄递给王成耀一颗饴糖。 王成耀瞥了眼娘亲,她正低着头,没往这边看,于是飞快地接了过来。 他兴奋地低声道:“多谢舅母!” 温嘉月摸了摸他的脑袋。 老夫人的目光便又落在这个曾外孙身上,慈爱道:“耀儿翻过年也有六岁了,该启蒙了。” 王成耀挠挠头:“可是我前几日才过了生辰,娘亲说我四岁了。” 老夫人摇头道:“年纪可不是这样算的,你出生便是一岁,过了年又是一岁……” 听老夫人念叨了一路,温嘉月头都大了,终于到了林府。 几人依着次序下车,温嘉月跟在老夫人身后,抬眼却对上沈弗寒的视线。 他的手举在半空,正好是她一抬手便能放上的位置。 往常同他一起出门,他总是这样贴心。 她便也期待着与他一起出门,就是为了这一刻,可以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里。 可惜从始至终都是做戏。 林府外围满了人,她不能不给他面子,便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 沈弗寒顿了下,圈紧她的手腕,将她扶下马车。 站稳之后,温嘉月立刻收回手,轻声道:“多谢侯爷。” 没等沈弗寒开口,有人围了过来,与他寒暄。 温嘉月顺势离开,与沈弗念一起往张灯结彩的林府里走去。 她来过几次林府,也算是熟门熟路,顺利地找到了林婉婉的院子。 刚进门,她们便听到林婉婉的叫喊,夹杂着抽泣声。 一直神色恹恹的沈弗念精神一振,拉着她便往屋里冲。 “走走走,咱们去看热闹!” 温嘉月:“……” 果然还是看死对头过得不好最能让人提起精神。 这半个多月里,她差点以为沈弗念要出家了,现在看来,还没看破红尘。 闺房里,林婉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嫁,我不嫁!” 她已经穿上了凤冠霞帔,妆也化好了,只不过现在将妆全都哭花了。 眼看着接亲的时辰就要到了,林母绷着脸开口:“不嫁也得嫁,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沈弗念笑眯眯地走上前去。 “表妹啊,这桩姻缘极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林婉婉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忽的抓住了她的手。 沈弗念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这个时候不会要跟她打架吧? 上次被大哥罚抄一夜经书的事还历历在目,她吓得扒开她的手。 林母也赶紧去拉女儿。 林婉婉却怎么也不放手,着急地问:“四表哥呢,四表哥有没有来?” 沈弗念撇撇嘴:“没有,你死了这条心吧!” 林婉婉顿时失了力气,喃喃道:“他对我……真的没有一丝情意吗?” 沈弗念冷嗤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温嘉月拽拽她的衣袖,不想让她再火上浇油,怕林婉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沈弗念哼了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用力抚平被她抓皱的衣裳。 见女儿安静了,林母赶紧让人给她梳妆。 接亲仪式顺利举行,林婉婉坐上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地走了。 虽是成亲,人人脸上也都带着笑,但是温嘉月却没有感受到一丝喜庆的气氛。 她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但是至少,沈弗忧不会轻易去边关了。 她只能竭尽全力保全她在乎的人的性命,至于旁人的命运,她无能为力。 热闹散了,林府顿时冷清了不少,摆酒款待宾客。 沈弗念一改往日的颓唐之色,大快朵颐。 “你也吃啊,”她给温嘉月夹菜,“不吃白不吃!” 温嘉月笑笑,沈弗念心情好的时候是真好说话,居然都开始给她夹菜了。 她礼尚往来,给沈弗念倒了杯酒。 沈弗念吃菜的动作便是一顿,轻咳一声:“我戒了。” “为何?” 沈弗念支支吾吾道:“我上次喝得太多……而且喝酒误事,还是算了。” 温嘉月便没再劝她,自斟自饮。 沈弗念奇怪道:“你怎么开始喝酒了?” 温嘉月抿唇道:“心里有些闷。” “你闷什么,”沈弗念噗嗤一笑,“不会是想起你和我大哥成亲的时候了吧?” 温嘉月懒得理她,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有什么好想的。 但是喝得晕乎乎的时候,她还是想起了她和沈弗寒成亲那日的事。 成亲前夕,她一整晚都没睡好,又早早起来梳洗打扮。 成亲规矩繁琐,她嫁的又是高门大户,一整日下来,又累又紧张。 唯一让她觉得放松的时候便是洞房花烛夜,沈弗寒温声安慰她,让她不要害怕。 “别怕……” 温嘉月怔了怔,醉意朦胧地想,她是幻听了吗,怎么好像听到了沈弗寒的声音? 她掀起沉重的眼皮,视野一片模糊,她却分辨出沈弗寒的轮廓。 她下意识触碰他的脸:“沈弗寒……” 她这是在做梦,还是回到了洞房花烛夜? 沈弗寒攥住她的手,高举过头顶,炙热的吻落了下来。 温嘉月偏过脸。 沈弗寒吸了口气,克制道:“方才还在主动,现在又是怎么了?” 宴席过半她便醉了,他也没再待下去,将她带了回来。 回到侯府,他像上次一样帮她擦脸,她却不老实,一会儿埋在他怀里摸来摸去,一会儿念叨他的名字。 甚至还提到了成亲那晚,他再也无法克制。 温嘉月听不懂他说的话,只觉得热,身体滚烫。 她试图挣开他的束缚,却无济于事,反而惹来他更加沉重的呼吸,吹拂在颈侧。 温嘉月啜泣道:“别……” 剩下的话都被唇舌堵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剩娇吟与低喘。 第49章 春色无边 屋外寒风簌簌,内室春色无边。 温嘉月再也承受不住,低泣着开口:“不要了……沈弗寒……” 沈弗寒拨开她汗湿的鬓发,低声问:“为何喝醉之后,会喊我的名字?” 她却没有回答,双手软软地推他:“不要……” 沈弗寒捉住她的手,沉声道:“最后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温嘉月终于得以躺下,枕在他的手臂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弗寒毫无睡意,把玩着她的头发,望向窗外。 天还没黑透,一片墨蓝下隐有橙黄暮色,月亮却爬了上来,勾勒出淡淡的光。 他的视线重新落在温嘉月柔润莹白的脸上,有些心虚。 似乎……是有些不知节制了。 他圈紧手臂将娇娇软软的夫人抱了起来。 温嘉月在睡梦里也怕得要命,呢喃道:“不要了……” 沈弗寒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道:“只是去沐浴。” 怀里的人终于安静下来。 简单沐浴之后,沈弗寒正想陪她一起睡,门外有人敲门。 “侯爷,皇上急召。” 沈弗寒应了一声,披衣起身。 穿戴整齐,他走出门去。 如意守在外面,见到侯爷出来,赶紧低头行礼。 内室里的动静响了一下午,她都快一年没听过了,不由得有些尴尬。 沈弗寒瞥她一眼,淡淡道:“不要打扰夫人歇息。” 如意连忙应是。 沈弗寒快步走远,一路来到宫里。 通报之后,他进了含凉殿。 殿里,眉眼间还有几分稚嫩的皇帝坐在主位,永祯长公主李知澜坐在下首。 见他进殿,两人一齐望了过去。 皇帝眼睛一亮,朝他招招手:“沈爱卿,快坐快坐,朕盼你多时了。” 沈弗寒淡然行礼,这才落座。 李知澜回过神来,娇嗔道:“你待沈大人,倒是比待我这个姐姐还要亲几分。” 皇帝赶紧说道:“朕自然是待皇姐更亲的,皇姐可别冤枉了人。” 李知澜美目流转,笑道:“又不是什么坏事,沈大人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我这个姐姐甘居人后。” 见沈弗寒没有开口,她看向他,勾唇一笑。 “沈大人,是不是这个道理?” 沈弗寒微微颔首。 “唉,你可真是无趣,”李知澜托着下巴慵懒开口,“也不知道多说几句话。” 沈弗寒便道:“皇上今日让微臣过来,所为何事?” 李知澜笑意微僵,抿起了唇。 皇帝连忙说道:“明年三月选秀,朕还不知道要选什么样的女子,让你过来参谋一番。” 沈弗寒淡声道:“此事有长公主殿下便够了,微臣是臣子,不该过问宫闱之事。” “你这话可就跟朕生分了,”皇帝有点不高兴,“朕可是拿你当家人看待的。” 先帝给他留下的老臣不少,皆是忠心耿耿、才智过人之辈,只是过于迂腐,对他总是说教。 沈弗寒却不同,亦师亦友,年纪也没相差几岁,所以他更加信任依赖沈弗寒。 沈弗寒只得说道:“距离选秀还有四个多月,现在谈论此事是否为时过早?” 见他松口,皇帝的脸色顿时由阴转晴。 “不早不早,皇姐说朕也是时候想想此事了。” 沈弗寒问:“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皇帝摸摸下巴:“明媚爱笑的绝世美人,还要时时关心朕,对朕一往情深。” 沈弗寒顿了顿:“既然如此,待选秀的时候,皇上便可以按照这个标准来选妃。” 李知澜的神色早已恢复如常,红唇轻启。 “皇上,你还是开门见山吧,我瞧着沈大人已经不耐烦了呢。” 沈弗寒拱手道:“微臣不敢。” “好吧,其实朕还有一件事。” 皇帝期期艾艾道:“听闻沈爱卿和夫人琴瑟和鸣,朕想取取经,日后也好和妃嫔们和睦相处。” 沈弗寒看了眼李知澜。 她正垂眼欣赏着鲜红丹蔻,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他垂眼道:“或许是因为微臣的夫人性子温婉柔顺,所以才会琴瑟和鸣。” 李知澜闻言便咯咯笑了起来。 “沈大人可真是含蓄,明明是因为你和你家夫人两情相悦,所以才能琴瑟和鸣。” 沈弗寒淡淡道:“喜欢谈不上,既然她成了我的妻子,我便会好好待她。” 李知澜微微一笑:“若是换个人成为你的妻子,沈大人也会一样待她好?” 沈弗寒颔首道:“这是自然。” 李知澜打量着他,饶有兴趣道:“没想到沈大人竟是个薄情寡义之辈。” 沈弗寒反问道:“长公主不也是吗?” 李知澜愣了愣,娇笑道:“你胆子可真大,还没有人敢这样跟本宫说话。” “微臣有幸成为第一个。” 两人之间暗流涌动,被冷落在一旁的皇帝轻咳一声。 “朕有些不懂,”他纳闷道,“不喜欢一个人也能做到琴瑟和鸣吗?” 沈弗寒道:“恕微臣直言,为了平衡各方势力,来年选秀皇上一定会纳不喜欢的女子为妃,到那时,皇上便懂了。” 皇帝若有所思:“你说的也有理。” 他想起父皇,父皇对每个身居高位的妃子都是一视同仁的,极少有偏爱之人。 难道父皇每个都喜欢吗?一定是因为她们背后的母族,不得已而为之。 他长叹一口气:“真是要命,原本朕还盼着选秀呢,现在想想,也没什么意思。” 皇帝很快便神色恹恹的歇息去了,李知澜和沈弗寒一齐告退。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含凉殿。 李知澜盯着宫墙开口:“本宫倒是有几分好奇,沈大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沈弗寒下意识望向天边明月。 已是深夜,月色流明,柔光笼在周身,竟有几分熨帖的暖意。 在李知澜的视线转向他时,沈弗寒垂眼盯着脚下。 思忖片刻,他终于出声:“微臣不知。” “这样啊,”李知澜轻飘飘的开口,“不如本宫送你两个侍妾,一个妩媚一个娇俏,到时候看看沈大人更喜欢哪一个,可好?” 沈弗寒淡声拒绝:“多谢长公主好意,微臣无福消受。” 李知澜哼了一声:“你这人可真有意思,不喜欢自家夫人,也不纳妾,到底是怎么想的?” “夫人刚生产不久,微臣不会纳妾,寒了她的心。” “真是体贴,”李知澜笑盈盈道,“本宫明年这个时候再送如何,你可不许拒绝了。” 不等沈弗寒开口,她便坐上等候在一旁的轿辇,径直走远。 沈弗寒目光幽深地盯着她的背影,拢在袖中的手紧攥成拳。 第50章 就当被狗咬了 温嘉月是被渴醒的。 她轻声唤了声“如意”,却没什么动静,只能勉强睁开眼睛,摸索铃铛。 铃响,如意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夫人,您醒了!” 进了内室,她点上蜡烛,一眼便瞧见了夫人手腕上的红痕,深浅不一,像绽开的雪中红梅。 温嘉月的脸更是娇嫩如海棠,被滋养后春意横生。 如意没敢多看,红着脸低下头。 温嘉月咳了一声,吩咐道:“给我倒杯茶。” 听出她嗓音沙哑,如意不敢怠慢,赶紧倒了一杯送到床榻上。 温嘉月伸手去接,指尖却颤抖不止,险些洒了。 她有些奇怪,只是喝酒之后睡了一觉而已,怎么忽然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直到瞥见手腕上的红痕,她顿时一愣。 下身传来的轻微不适也让她明白过来,在她喝醉之后都发生了些什么。 温嘉月绷紧了脸,沈弗寒居然趁人之危! 见夫人行动不便,如意提议道:“奴婢喂您喝吧?” 温嘉月摇摇头,她已经攒了些力气,接过茶盏,慢慢喝完了。 “夫人还要吗?” 温嘉月点点头,问:“我什么时候回府的?”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透着一股子娇甜。 如意边倒茶边说小声说道:“约莫是未时一刻。” 温嘉月又问:“我是什么时候睡的?” 如意讷讷道:“酉时过半……” 今日侯爷实在是太不知节制了,两个多时辰,也不怜惜着夫人的身子。 可她人微言轻,不敢贸然打扰,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温嘉月又气又怒。 她以为沈弗寒是正人君子,未曾想过,他竟这样对她! 见她生气,如意连忙宽慰道:“夫人,侯爷或许只是太久没有……所以才……” 她云英未嫁,说不出那些话,所以说得吞吞吐吐。 温嘉月被她逗得露出两分笑意。 她接过茶盏慢慢喝了几口,问:“侯爷去哪了?” 如意对答如流:“皇上急召,侯爷天刚黑透的时候便去了,已经小半个时辰了。” 温嘉月试图去思索这次急召是什么事,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自从皇上登基之后,格外信任沈弗寒,一年不急召个五十回,也得有三十回。 她想不出来,索性也不想了,困意也重新涌了上来。 温嘉月点了点头,强撑着问:“昭昭呢?” “小姐在奶娘那里,今日格外乖巧,不哭不闹的。” 温嘉月还想看看女儿,但是实在有些疲累,掩唇打了个哈欠。 她重新躺了下来,总觉得有件事要叮嘱如意,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既然想不起来,那就不重要。 温嘉月裹紧被子,还是觉得有些冷,吩咐道:“给我放个汤婆子。” 如意应了声是,将热乎乎的汤婆子拿过来时,夫人已经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汤婆子塞进被窝里,吹熄灯盏,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去。 关上门,她刚转过身,便见侯爷快步走了过来,连忙福身行礼。 沈弗寒瞥了眼内室,压低声音问:“夫人醒了?” 如意轻声回道:“方才夫人口渴,喝过水之后又睡了。” 沈弗寒点点头,径直往卧房里走去。 借着月光,他准确无误地走到床榻前,凝视着睡得眉眼舒展的温嘉月。 他俯下身,伸出手,指腹刚碰到她的脸,她便蹙眉往被窝里缩。 意识到手是冰的,他顿了顿,直起身,去了盥洗室。 不多时,他躺在温嘉月身边。 许是这半个多月以来习惯了一个人睡,温嘉月察觉到陌生的气息,想也不想便卷起被子躲进角落。 沈弗寒看着只盖了半个身子的被子陷入沉默。 一半身子冰凉,另一半却格外火热,腿边似乎有热源。 他毫不迟疑地坐起身,将汤婆子放在床底下。 默默等了一会儿,温嘉月翻了个身,朝他靠过来。 沈弗寒顺势抱住她,掖好两边的被子,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天刚蒙蒙亮,沈弗寒睁开眼睛。 他蹑手蹑脚地起身,却还是惊醒了睡得正香的温嘉月。 他轻咳一声:“时候还早,再睡一会儿。” 温嘉月抿唇盯着他:“你怎么在这里睡的?” 她终于想起昨晚忘记叮嘱的事是什么了,可是也晚了。 沈弗寒解释道:“昨日我们同房,所以晚上我便睡在了这里。” 见他提起这个,温嘉月更生气了。 “你为何趁人之危?” 沈弗寒怔了怔:“什么意思?” “我根本没答应和你……”她瞪圆了眼睛,“你简直欺人太甚!” 沈弗寒沉默了下:“我原本没想,是你主动。” 温嘉月怒目而视:“你血口喷人,我才不会这样!” 为了给他自己的过错开脱,他居然推到她身上! 沈弗寒淡淡道:“看来你喝醉之后记性不太好。” 他看了眼天色,见还有些时间,便重新坐了下来。 “昨日你醉酒之后,我带你回府,回到内室之后,你一直在说洞房花烛夜。” 温嘉月顿时愣住,她有了些许印象,她确实回想了一下成亲那晚的事情…… 她咬了下唇:“可是这也不是你强迫我的理由。” 沈弗寒皱眉纠正:“不是强迫,是你情我愿,你我是夫妻,行周公之礼再正常不过。” 他言辞正经,像是在探讨什么大事,说的却全是…… 温嘉月羞恼不已,不想再听,反正她对这些事都没印象,就当是被狗咬了。 喝酒真是误事! 她绷着脸开口:“侯爷去上朝吧。” 沈弗寒却没走,观察着她的神色,低声问:“你生气了?” “我哪敢。” 她说的是反话,沈弗寒似乎当真了,闻言竟松了口气。 温嘉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她要被他气死了,以前她怎么没看出来沈弗寒是这种人! 他不是状元吗,他不是文曲星下凡吗,怎么连正反话都听不出来? 沈弗寒犹豫着开口:“昨日我有些不知节制,你……身子可还好?” 温嘉月朝他丢了个软枕,气闷道:“别说了!” 沈弗寒稳稳地接住,放在床边。 “好,我去上朝。” 第51章 散布消息 沈弗寒很快便离开了。 温嘉月气闷得不行,想睡个回笼觉,却又睡不着。 正好昭昭醒了,她便让奶娘抱了过来。 三个月大的孩子生的玉雪可爱,昭昭又爱笑,让人见了便心生欢喜。 温嘉月抱着她,亲了好几口小脸蛋,心底的郁气终于消散了一些。 算了,难道她还能指望沈弗寒哄她吗? 本就是没有情爱的表面夫妻,这样倒是省得她再心烦意乱。 她关心起女儿来。 “昨晚昭昭有没有哭闹?” 奶娘道:“小姐晚上哭了两次,不过哄了一会儿便安静了。” 温嘉月点点头:“昭昭还小,这段时日奶娘还是需要多多费心才是。” “是。” 陪女儿玩了一会儿,温嘉月梳洗之后坐在梳妆台前,顺便问起温府的事。 “你和长生这几日可有见面?” 如意点点头:“前日傍晚见了一面,长生哥说这几日三小姐闷闷不乐的,似乎是因为丢了几件首饰。” 温嘉月闻言哼了一声。 前几日温府送了三件首饰过来,正是她生母留下的。 原本她还在纳闷,居然这么快便凑足银子赎回来了? 毕竟这三件首饰格外精致,若是当了,一定能换不少银子,温家肯定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现在想来,定是从温若欢的妆奁里拿的。 什么叫丢了几件首饰后闷闷不乐,分明是物归原主之后气急败坏罢了。 温嘉月翻出温府送还的三件首饰—— 一支桃花簪,一支金步摇,一个镶金白玉镯。 她仔细打量几眼,忽的对生母的家世生出几分好奇来。 在她为数不多的模糊记忆里,她的外祖家似乎是经商之人,在本地小有威望。 温父的官职便是他和生母成亲之后,依靠外祖家的银子捐出来的官,再多的她也不知道了。 温嘉月想打探一番外祖家的住处,然后写封信过去,思来想去,还是没敢贸然打扰他们。 毕竟生母已死,唯一的联系已经断了,他们又远在千里之外,对她这个外孙女想必也没什么感情。 若是她心血来潮寄了信,倒像是过得不好去攀亲戚的,徒增尴尬。 温嘉月将这桩事放下,叮嘱道:“下次你再见长生,记得让他看看温若谦和温若欢的关系如何。” 满月宴的时候她坑了温若欢一把,也不知道他们兄妹俩的关系有没有被她挑拨。 如意道:“这次长生哥倒是提了一嘴,说二公子每次回府都要呛三小姐两句,三小姐不明所以,回呛过去,两人关系势如水火。” 温嘉月忍俊不禁:“既然如此,你下次见了长生,让他将温若谦去青楼的消息散布出去。” 如意讶然地问:“二公子竟会去青楼?” “是啊,我也是偶然得知的,正好派上用场。” 想了想,温嘉月叮嘱道:“记得千万要隐晦提到是温若欢散布的消息,我们可不能引火烧身了。” 她已经等不及想看他们兄妹俩反目成仇了。 到时候温府定然会闹得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温嘉月神清气爽地去用膳,没想到吃到一半,赵嬷嬷来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林婉婉刚出嫁,老夫人闲不住,这是又想办赏花宴了? 她倒是不在意纳妾的事,只是她绝不会操持赏花宴。 如意将人迎了进来。 赵嬷嬷含笑道:“夫人,老夫人派老奴过来问一句,您出了月子之后将养这么久,身子可好了?” 温嘉月愁容满面道:“方才我还在和如意说着此事呢,腰疼腿也疼,浑身都难受,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她轻轻捶了捶后腰的位置,叹气道:“许是生产的后遗症,哪里都不舒服。” 赵嬷嬷关切道:“夫人要仔细照看身子才是。” 温嘉月点点头:“多谢嬷嬷关心。” 赵嬷嬷顺势说道:“夫人身子骨弱,勤加锻炼,定是可以健康无忧的,所以这晨昏定省,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温嘉月在心里哼了一声,原来是为了此事。 她愧疚道:“我何尝不想为祖母尽孝,这是孙媳的本分,只是……府医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万万不要劳累。” 赵嬷嬷笑道:“只是晨昏定省罢了,不是什么劳累的事,老夫人向来宽和,就算夫人偶尔出错,也不会为难夫人的。” 温嘉月:“……” 宽和这个词,竟也能用在老夫人身上了? 她依然不松口:“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纵然有心也无力,劳烦赵嬷嬷转告祖母,待我身子大好了,一定日日去她床前尽孝。” 不等赵嬷嬷出声,温嘉月便道:“如意,送客。” 如意极有眼色地上前,直接恭恭敬敬地将赵嬷嬷请了出去。 温嘉月继续用膳,可是一整日的好心情都被这祖孙俩破坏了个干净,怎么也吃不下了。 她起身回房,不多时,如意回来了。 “夫人怎么不继续吃了?” “吃不下,”温嘉月抿紧了唇,“半个时辰被气了两次,谁还吃得下东西?” 如意有些纳闷,两次?难道晨起时侯爷惹夫人生气了? 她不好过问此事,只能宽慰道:“老夫人吃了个闭门羹,想来短时间内不会再为难夫人了。” 温嘉月摇头叹息:“你不了解老夫人,她可不是个善罢甘休的性子,待侯爷回府,她定是要告状的。” 如意听得一愣一愣的:“夫人也才成亲一年而已,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温嘉月顿了下才开口:“都一年了,我再看不出这些便怪了。” 如意懊恼道:“奴婢蠢笨,没看出来。” 温嘉月莞尔道:“你满心满眼都是我和昭昭,这些事你原本就不必在意。” 如意却认真道:“奴婢以后会用心学的,一定为夫人分忧。” 看着一心为她好的如意,温嘉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幸好还有你在我身边。” 如意怪不好意思的:“夫人怎么又把奴婢当妹妹看待了。” “好好好,你是姐姐,”温嘉月笑盈盈道,“以后我叫你姐姐,你叫我妹妹。” 如意连忙告罪:“您还是饶了奴婢吧。” 第52章 家宴 天色渐暗,如意的神色愈发焦急起来。 温嘉月搁下画笔,奇怪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如意解释道:“清晨时,您说等侯爷回府之后,老夫人便会把您和侯爷叫过去说晨昏定省的事,眼看着天就黑了,奴婢替夫人着急。” 夫人虽是高嫁,但是也不必如此,她不想让夫人整日做小伏低地伺候老夫人。 此举除了能博到一个好名声,还有什么用? 而且晨昏定省一年,她也没瞧见老夫人对夫人有多好,生了小姐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她心疼夫人,不想再让她再做这些无用功。 可是她心疼没用,真正有话语权的人是侯爷,万一侯爷让夫人继续晨昏定省,谁敢说个不字? 想到这里,如意提议道:“夫人,不如您去求求侯爷吧?” 温嘉月淡淡道:“求他做什么,人人都知道我身子骨弱,不能晨昏定省。老夫人若是执意如此,到时候传遍长安城,打的可是景安侯府的脸。” 而且,老夫人不是还要给沈弗寒纳妾吗,这样的事传出去,哪家的贵女会答应? 做妾本就屈辱,哪怕是沈弗寒的妾,也得掂量一番。 见夫人胸有成竹,如意便也不慌了。 她不好意思道:“夫人心里有数就行,奴婢还是别乱出主意了。” 温嘉月笑盈盈道:“别担心,我都说了我有预知的能力,掐指一算,此事定然会轻松化解。” 如意正要开口,忽的瞥见门外的挺拔身影,连忙福身行礼。 “侯爷安好。” 温嘉月怔了怔,沈弗寒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心里咯噔一声,神色有些无措。 方才她说话的语气应该没什么问题,沈弗寒不会看出来吧?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 “侯爷回来了。” “嗯,”沈弗寒抬脚往内室走去,“在说什么?” 温嘉月观察着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看不出别的情绪。 她制止了想要开口的如意,给她使了个眼色。 如意会意,福了福身便出门了。 “在聊我画的画呢,”温嘉月道,“方才不小心洇了一团墨渍。” 未出阁时,琴棋书画她学了个遍,最喜欢作画。 成亲之后,她一刻也不敢懈怠地做着侯府夫人,再也没画过画。 今日她有些心浮气躁,左右无事,便开始作画了。 许多年没有画过,画技变得生疏,她耗费了一下午的工夫,勉强画好一幅腊梅图。 见沈弗寒的视线落在书案上,温嘉月下意识将画纸遮了起来。 “我画技拙劣,侯爷还是别看了。” 练笔之作,画得潦草,难登大雅之堂。 沈弗寒又是自幼便受过熏陶的,她可不想被他点评。 沈弗寒顿了下,并未坚持,从善如流地直起身。 “倒是从不知晓你还有这样的喜好。” 温嘉月将画纸卷起来,没有说话。 其实她也快忘了,她还会作画。 成亲之后,她便将自己所有的东西舍弃了,包括名字、喜好、性格…… 她只有一个身份——景安侯夫人温氏。 重生之后,她要一点一点地找回自己。 “侯爷饿了吧,咱们去……” 话还没说完,如意敲了敲门。 “侯爷,夫人,老夫人传话过来,说是让你们去凝晖堂用膳。” 温嘉月毫不意外道:“那咱们便走吧。” 沈弗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淡声道:“等我更衣。” 温嘉月没有服侍他更衣,也没有在内室待着,果断退到门外等他。 院子里,风有些大,温嘉月冷得颤了下。 如意悄声道:“夫人猜的可真准。” 温嘉月不敢说她会预知了,只是笑了笑。 沈弗寒是千年的狐狸变的,在他面前,必须谨言慎行。 不多时,沈弗寒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件白色斗篷。 如意连忙接了过来,一边给她系斗篷一边挤眉弄眼。 温嘉月不用猜也知道她想说什么——夫人快看,侯爷可真关心您。 温嘉月自嘲一笑,就是这样不经意间的、廉价的关心,让她傻了整整四年。 系好斗篷,两人并肩往凝晖堂走去,一路沉默。 温嘉月已经习惯这种状态,既然无话可说,那就不要硬找话题,低头走路便好。 没想到沈弗寒却忽然开口:“祖母今日为难你了?” 她愣了愣:“不算是为难,清晨时赵嬷嬷来了一趟,让我从今日开始晨昏定省,我身子不适,拒绝了。” 沈弗寒微微颔首。 温嘉月有些奇怪,他是怎么知道老夫人为难她的? 不过她想起正院都是他的人,便觉得他知道此事也不奇怪了。 很快便到了凝晖堂,老夫人绷着脸坐在主位,沈弗念和王成耀也在。 她气色好多了,一改往日的颓唐,扬声道:“大哥快坐!” 王成耀也不甘示弱:“舅母快坐!” 沈弗念瞪他一眼,他扮了个鬼脸。 沈弗寒行了礼之后才落座。 温嘉月紧随其后,坐在沈弗念身边。 沈弗念凑近她,神神秘秘道:“祖母说今日是家宴,可是四弟又不在,算什么家宴。” 温嘉月眼观鼻鼻观心,没接话。 “诶,你怎么不理我?” 老夫人咳了咳,沈弗念老老实实地坐好,却又忍不住开口。 “祖母,您叫我们过来有什么事吗?” 老夫人道:“让你来,主要是为了赏花宴的事,耽搁了这么久,也该操持了。” 沈弗念并未推辞:“行,我明日去准备,后日便举办赏花宴。” 老夫人连忙说道:“不成,得等到你大哥休沐的时候。” 沈弗寒看了过去:“为何?” 老夫人竟有些紧张,急中生智道:“你平日辛苦,正好趁着赏花宴热闹热闹。” 沈弗寒思索片刻,点头应了:“多谢祖母。” 温嘉月悄悄撇嘴,现在道谢为时过早,到时候有他谢的时候。 她强行压下心口无法排解的郁气,拼命告诉自己不必在意。 他们之间无情无爱,她只是沈弗寒的妻子而已。 正出着神,她察觉到一道慈爱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视线。 老夫人含笑道:“孙媳妇休养那么久,是时候尽孝了,从明日开始晨昏定省。” 第53章 替她出头 温嘉月知道老夫人在想什么。 无非是仗着沈弗寒在场,断定她不会像清晨那样拒绝。 可是她已经不是从前的温嘉月了。 她扬起笑容,神色从容温婉。 “祖母,清晨时我便让赵嬷嬷转告祖母,我身子不大好,晨昏定省一事还需推迟一段时日。难道赵嬷嬷没有告诉您吗?” 老夫人道:“自然是说了的,只是……” “只是祖母忘了?”温嘉月打断她的话,“方才我又重新说了一遍,还望祖母体谅孙媳的身子。” 老夫人倒是没想到她现在居然这么伶牙俐齿,根本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半晌才说道:“你已经休养了三个月,按理来说早就大好了。若是在村里,女人刚生完孩子便下地了,哪像你这么娇气。” 老夫人语气嫌弃,温嘉月假装没听出来,轻轻叹了口气。 “村里的姑娘还真是可怜,坐月子都不安生,定是因为婆母对她们不好吧,夫君也不心疼自家夫人。” 说着她隐晦地剜了眼沈弗寒,说的就是你,现在倒是做起闷葫芦了! 沈弗寒没说话,沈弗念却不耐烦地开口了。 “祖母,她身子不好,怎么伺候您,万一在凝晖堂病倒了,到时候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看笑话,咱们府上的笑话已经够多了!” 她拿起筷子道:“先用膳,我快饿死了。” 王成耀也扬声道:“舅母刚生了妹妹,要好好休息!” 见她们母子俩偏帮温嘉月,老夫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旁人笑的是谁,还不是你,年纪轻轻被人骗着生儿子!” 此事一个月里被人提到数次,沈弗念气炸了。 “我是笑话,我自裁谢罪,行了吧!” 她撂下筷子,怒气冲冲地拽着王成耀往外走。 “娘,你慢点,我跟不上了!” 沈弗寒看了眼温嘉月:“你去看看。” 温嘉月顿时心领神会,起身道:“我去劝劝三妹。” 身后,老夫人的阻拦声响起,温嘉月假装没听见,提着裙角小跑着离开。 走出凝晖堂,终于逃离是非之地,她悄悄松了口气。 如意喘着气开口:“夫人,咱们现在去哪?” “跟上她。”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沈弗念都帮了她一次,她知恩图报。 不远处,沈弗念拖着王成耀往前走,看方向是要回常乐院。 走到半路,温嘉月吩咐道:“你去让膳房煮两碗面送过来。” 跟着母子俩进了常乐院,温嘉月熟门熟路地坐下。 沈弗念瞥她一眼:“你倒是不拘束,当自己家一样。” 温嘉月笑笑,以前她常来这里坐坐,还算熟悉。 沈弗念沉默片刻,自嘲一笑。 “也是,你是我大哥的妻子,侯府本来就是你的家,不过早就不是我的家了。” 私奔回府之后,祖母对她的态度明显变了,下人私底下也议论纷纷。 她不在乎,这府里做主的人是大哥,大哥又没赶她走,她就厚着脸皮住下。 只是她到底不再是景安侯府的三小姐了,早已物是人非。 温嘉月微怔,大大咧咧的沈弗念竟也觉得在侯府格格不入? 不过她可以理解,毕竟带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被人戳脊梁骨的次数肯定很多。 她没有揭沈弗念的伤疤,轻声道:“这里也不是我的家。” 沈弗念反驳道:“你说这话可就没意思了,我大哥对你够好了。” 温嘉月不和她争辩这个,垂眸抚平袖口的褶皱。 “多谢你方才替我出头。” 沈弗念嘴硬道:“谁帮你说话了,我就是饿了而已,你们一直聊个没完,谁受得了?” 坐在一旁玩小木剑的王成耀闻言跑了过来,眼巴巴道:“娘,我也饿了。” 沈弗念看见他就来气:“饿着,饿得受不了就啃你的胖胳膊。” 温嘉月:“……” 王成耀委委屈屈地坐在一旁。 温嘉月道:“我让小厨房做了两碗面,一会儿就送过来了。” 王成耀眼睛一亮:“多谢舅母!” 沈弗念哼了一声:“你想得还真是周到,别以为我会领你的情。” “我领你的情,”温嘉月认真道,“你比你大哥好多了。” 有话直说,从不拐弯抹角,虽然有时候说话不太中听,但是也无伤大雅。 沈弗寒呢,惜字如金,轻易不开口,说的话倒是妥帖,可细想之下全是扎在心口的利剑。 “不许说我大哥的坏话,”沈弗念瞪她,“不然我就告诉我大哥,让他休了你。” 这话对温嘉月毫无威胁,她淡淡道:“我都说了这是迟早的事。” “你简直不可理喻!” 正说着话,葱油面的香味从院子里飘过来,王成耀一边吸鼻子一边往外跑。 “饭来了饭来了!” 温嘉月见状,起身道:“祖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吃饱之后睡一觉便好了,我先走了。” “慢着,”沈弗念别别扭扭道,“你也没用膳呢,坐下一起吃吧。” “我只让人煮了两碗……” “耀儿还小,吃小半碗就行了,我分给他一些,你坐下吃。” 跟着面进来的王成耀听到这话,顿时觉得天都塌了。 “娘,我吃得完的!” “吃得完也得给我少吃,”沈弗念瞪他一眼,“你这么胖,以后哪个好人家的姑娘会嫁给你?” 王成耀不情不愿道:“好吧,舅母对我好,我愿意把面分给舅母。” 温嘉月笑着摸摸他的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吃完了面,温嘉月离开常乐院,慢悠悠地回去了。 经过偏厅,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却被沈弗寒喊住。 “过来用膳。” 她诧异地往偏厅里看了一眼,八仙桌上满满当当,沈弗寒端坐一旁,没动筷子。 温嘉月道:“我在三妹那里吃过了,侯爷自己慢慢吃吧。” 她继续往前走去,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暗爽。 真没想到,沈弗寒还有等她用膳的这一日,真是痛快。 这种等人却等不到的滋味,不好受吧? 她径直进了内室,偏厅安静下来。 沈弗寒对着满桌子的菜沉默许久,终于拿起筷子。 第54章 强吻 温嘉月从盥洗室出来时,沈弗寒正好进门。 她没有理他,坐在梳妆台前搽面脂,如意帮她通发。 沈弗寒也没有开口,坐在榻上翻了会儿书,进了盥洗室。 关门声传来,如意长长地松了口气。 温嘉月好笑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您和侯爷都不说话,奴婢觉得怪吓人的,差点忘了呼吸。” 温嘉月轻声道:“习惯就好。” 她走不进沈弗寒的心,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何必再难为自己。 如意纳闷道:“夫人,您在侯爷面前似乎话少了。” “我本就话少,现在是回归本性。” 如意吞吞吐吐道:“可是奴婢还是觉得夫人以前更好,活泼灵动的,眉眼带着笑,现在……” 温嘉月问:“现在怎么了?” 如意却不太敢说了,连忙摇了摇头:“奴婢还是不说了。” 温嘉月失笑道:“我又不会打你骂你,至于这样害怕?你放心说吧。” 如意酝酿片刻才鼓起勇气开口:“现在……像一潭死水,激不起半点涟漪。” 温嘉月呆呆地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半晌没说话。 如意立刻跪了下来:“奴婢失言。” “跪什么,”温嘉月亲手将她扶起来,“你若是再和我生分,我便真的生气了。” 如意讷讷道:“可是方才夫人的神色……” “我是在思考你说的话。” 温嘉月帮她拍了拍膝盖的灰尘,轻声开口。 “我知道我变了,可是经历这么多事,我实在没办法再像从前那样无忧无虑了。” 仇恨的种子一经埋下,便会破土而出。 虽然她不会再去刻意地想上辈子的事,可是心里时时刻刻都不敢忘。 缠绵病榻的她,惨死的昭昭,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温若欢,蛇蝎心肠的李知澜,还有,冷漠无情的沈弗寒。 她一刻也没忘记过,时时警醒着自己,自然也就笑不出来了。 如意懵懂地问:“什么事?” 温嘉月叹道:“以后你都会知道的。” 她没再多说什么,勉强笑道:“你快回去歇着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内室里安静下来,温嘉月坐在床榻上看账本。 没过多久,沈弗寒出来了。 温嘉月一眼都没看他,神色冷淡道:“侯爷今日去书房睡吧。” 他走了过来,长长的影子笼罩着她,像在抱她,又像是无形的压迫。 温嘉月抿唇道:“昨日你擅自行房,我不高兴。” 沈弗寒眉宇紧锁:“我说过了,是你主动。” “证据呢?” 沈弗寒捏了捏眉心:“没有证据,此事你情我愿,如何收集证据?” 温嘉月最不喜欢听他说“你情我愿”这四个字,好像他们两情相悦似的。 她语气冰冷道:“既然没有证据,我如何信你?” 沈弗寒沉默片刻,忽的大步朝她走来,捏着她的下巴吻上来。 漱口后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沾染着淡淡的书墨香,却化成催情的酒,惹人心醉。 沈弗寒这个人,浑身上下最软的地方大概就是嘴唇了。 薄唇冷情,他确实冷,可是吻上去时却有湿热的、燎原的火。 带着些许侵略性的吻,总是让人招架不住。 温嘉月沉溺其中,在伸手去抱他的瞬间,猛然清醒过来。 她狠狠地将他推开。 沈弗寒双手环住她,伏在她颈侧喘息。 热气吹拂,微痒。 温嘉月不自在地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的禁锢,只能徒劳地扭身。 “你放开我!” “别再乱动,”沈弗寒沉声道,“我好好与你说。” 温嘉月羞愤不已,这是好好说的态度吗! 莫名其妙亲她,又把她圈在怀里,这是要做什么? 她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沈弗寒的手臂一点一点地收紧。 意识到于事无补,温嘉月终于安静下来,气愤道:“说!” 沈弗寒盯着她脸上的潮红之色,喉结轻滚。 他移开视线,淡然出声:“昨日回到府上,你一直在说成亲那晚的事,提到了交杯酒,你说你很紧张……” 温嘉月打断他:“你不会是想从头开始讲吧?” 沈弗寒颔首道:“如果你想起来的话,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他继续说了下去:“你说你帮我更衣时,手有些抖,你第一次摸到男人的胸膛,感受到男人的心跳……” 脑海里倏然闪过破碎的片段,温嘉月羞愤道:“你别说了!” 沈弗寒凝视着她,问:“想起来了?” 温嘉月避而不答:“就当是我主动的行了吧,你放开我!” “就当是?”沈弗寒微微勾了下唇,“这么不情愿,看来我还得继续说才行。” 他用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分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你说,我是你的夫君,不仅高大俊秀,而且矜贵不凡,所以就不怎么害怕……” “了”字还未说出口,他猛的顿住。 掌心里有湿热的触感,像羽毛般滑动着,似有若无,痒得人心尖发麻。 趁他松懈,温嘉月挣开束缚,拿起捂在她脸上的手。 她气闷道:“我想起来了,是我主动的,你别说了!” 她哪里知道自己喝醉之后会这么大胆,做出这种事。 早知如此,她一滴酒都不会喝的! 沈弗寒慢慢将手放下,紧攥成拳,背在身后。 他淡然道:“想起来便好。” 说完,他主动从箱笼里抱了一床被子放在床榻上,一副不睡在这里不罢休的架势。 温嘉月气闷地扭过身,眼不见心不烦。 反正这拔步床宽敞,也不是和她一床被子,她就当没睡在一起。 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响了一会儿,内室陷入安静,一片漆黑。 沈弗寒道:“我已经和祖母说过,让你再休养两个月,晨昏定省的事年后再议。” 温嘉月抿紧了唇,果然还是大孙子说话好使。 她领他的情,只是心里过不去那道坎,硬邦邦地道谢:“多谢侯爷体恤。” 沈弗寒没再说话,安静地等着她的呼吸声变得均匀和缓。 他故技重施,将她抱在怀里,这才闭上眼睛,安然入眠。 第55章 同榻而眠 温嘉月醒来之时,沈弗寒早已不见踪影。 不必服侍夫君,也不用伺候老夫人,这样的日子过得真是舒坦。 她打了个哈欠,唤来如意。 “夫人,”如意神色激动地快步走来,“外头下雪了!” 温嘉月下意识看向窗外,雪落无声,地上早已覆了一层厚厚的白。 “今年的雪来得倒是早,”温嘉月笑盈盈道,“一会儿让奶娘把昭昭抱出来。” 上辈子,这一年下雪的时候她没敢抱她出来,年纪太小,怕得了风寒。 昭昭一岁多的时候才见了雪,兴奋得手舞足蹈,在雪地里撒欢,年年都盼着下雪天。 既然她喜欢,温嘉月便准备让她提前一年看看雪。 如意笑着应是:“奴婢让奶娘给小姐穿得厚厚的,一点都冻不到小姐。” 匆匆用过早膳,温嘉月将昭昭从奶娘怀里抱出来,带她去玩雪。 刚走出门,迎面便是风雪。 昭昭并不害怕,好奇地伸出小手在半空中抓来抓去。 温嘉月笑着往院子里走,一片雪花刚好落在她肉嘟嘟的小手上,昭昭兴奋地笑起来。 如意惊讶道:“小姐这么喜欢雪呢。” 她蹲下身子团了个小雪球,放在昭昭的掌心里,被轻而易举地捏碎。 昭昭显然懵了,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小手,不太明白为什么会碎。 温嘉月被她可爱到心都化了,情不自禁地亲了她好几下。 “舅母!” 遥遥地传来王成耀的声音,温嘉月抬眼望去,便见沈弗念牵着他走了过来。 温嘉月诧异地问:“三妹怎么不去忙赏花宴的事,这么有闲情逸致。” 明日便是休沐日,留给沈弗念的时间不多了。 沈弗念没好气道:“都下雪了,哪还有什么花,我跟祖母说明日不办了,可是祖母非要办,烦死我了!” 温嘉月问:“你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我本来就没打算用心,”沈弗念绷紧了脸,“昨晚祖母的那番话,我到现在还记着呢。” 站在院子里实在是有些冷,温嘉月便将她们娘俩请到屋里说话。 如意奉上热茶,又端来一盘百合糕。 王成耀的手刚伸出去,接收到娘亲的眼刀,赶紧将手缩了回去。 “我没吃!” “吃吧吃吧,”沈弗念无语道,“我看你是瘦不下来了。” 王成耀立刻抓起百合糕大快朵颐。 沈弗念别开脸,气呼呼道:“这小兔崽子,大冷的天非要来找你,就是想吃你的点心。” 温嘉月莞尔一笑:“耀儿还小,吃得多长得高。” 王成耀闻言赶紧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补充道:“耀儿长大了可以保护昭昭妹妹!” 温嘉月怔了怔,顿时有些唏嘘,她做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沈弗念惊讶道:“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个觉悟。” 她还要忙着赏花宴的事,坐了一会儿便准备走了。 温嘉月自然没拦着,让如意去送。 不多时,如意忧心忡忡地回来,小声问:“夫人,明日真的要办赏花宴啊?” “是啊,老夫人这么着急,肯定是要办的。” 如意低声道:“但是奴婢瞧着,侯爷根本没有纳妾的意思……” 温嘉月道:“说不定他心里想呢,正好成全了他,若是不想,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他怨的也该是老夫人才是。” 比起这种事,她更关心怎样才能结识长公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可她对李知澜一无所知,三年后的劫难如何避开才是重中之重。 可是眼看着选秀还有四个月就要举行了,她却依然没有办法和那位云姑娘取得联系,心急如焚。 待雪化了,还要再出一趟门才行。 温嘉月没再去想这些恼人的事,静下心作画。 今日画的依然是梅花,和昨日相比,画技明显进步了不少。 如意夸赞道:“夫人画的真好。” 温嘉月并不满意:“和以前比起来,还是不够好。” 荒废多年,她的画技实在太过生疏,瞧着也只是比初学者好一点罢了。 “是夫人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如意笑道,“奴婢瞧着这梅花跟真的似的。” 温嘉月被她逗笑:“哪有这么厉害,就会哄我。” “夫人不信的话,一会儿拿给侯爷看看,侯爷肯定也会夸夫人的。” 温嘉月抿了抿唇:“我才不给他看。” 说曹操曹操到,外面行礼声传来。 温嘉月连忙将画纸收了起来。 沈弗寒进门时便见她手忙脚乱的,视线落在一闪而过的画上。 他低声问:“在画什么?” “没什么,我画着玩的,”温嘉月故作镇定,“侯爷去洗手吧,一会儿便用膳了。” 他并没有多问,转身去盥洗室。 温嘉月松了口气,叮嘱道:“以后天快黑的时候便提醒我停笔。”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段时日沈弗寒每日都回来得格外早,大理寺什么时候这么清闲了? 用过晚膳,沈弗寒陪女儿玩了一会儿。 温嘉月没想加入,不想和沈弗寒靠得太近。 可是女儿的笑声实在太过清脆,她被吸引了过去,不知不觉坐到了沈弗寒身边。 沈弗寒问:“今日昭昭看雪了吗?” 见他主动关心,温嘉月也不藏着掖着。 “看了,昭昭喜欢雪,我抱她回来的时候,她还舍不得走呢。” 不知是烛火太温暖还是别的缘故,沈弗寒的神色变得柔和起来。 “明日休沐,我也抱着昭昭去看雪。” 温嘉月凉凉道:“明日赏花宴,侯爷记得参加。” 沈弗寒问:“你去吗?” “去啊。”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凑个热闹。 “好。” 玩了一会儿,温嘉月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躺下睡了。 她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醒来时,还没睁开眼睛便想伸个懒腰。 手刚动了一下,她便察觉到不对。 睁开眼睛,面前是沈弗寒的胸膛,上下起伏着,呼吸均匀。 她愣了下,往后躲去,却又被身后的大掌禁锢着,直直地往他怀里贴。 温嘉月气得捶他:“你睡我这里做什么?” 一人一床被子睡得好好的,沈弗寒怎么不守规矩? 沈弗寒淡然道:“是你睡在我这里。” 第56章 赏花宴 温嘉月的视线缓缓移向床榻。 身后,她盖的那条红色芙蓉团纹喜被不太规整地铺在床上,甚至还掀开了一角。 她僵硬地转了回来,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这不应该,她怎么可能会躺在沈弗寒的被窝里? 她又思索了一下,昨天和前天她分明是在自己的被窝里醒来的,顿时觉得有鬼。 温嘉月抿唇道:“肯定是你动了手脚。” 沈弗寒淡然地问:“证据呢?” “你……”温嘉月深吸一口气,“我昨日可不是这样睡的,前天也不是!” 沈弗寒平静道:“清晨醒来时,我把你抱过去的。” 温嘉月:“……” 听他这样说,似乎……这两日睡到后半段的时候,确实有些冷。 难道是她晚上贪恋他的温暖,自动往他那边靠拢? 温嘉月不敢再深想,讷讷道:“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把我推开?” 她连声音都轻软了几分,脸颊上多了两团羞红,分外可爱。 沈弗寒移开视线,问:“为何要推开?” 温嘉月咬了下唇:“下次我再这样的话,你叫醒我,我会回去的。” “……嗯。” 两人穿戴整齐,各自去梳洗。 用过早膳,沈弗寒进了书房,温嘉月便抱着女儿去院子里玩。 昨日的雪下了半日,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早就有下人将雪铲除,分出数条道路。 温嘉月特意吩咐留出一小块,专门给昭昭玩。 她蹲下身子,将女儿放在雪地上,协助着她踩来踩去。 昭昭格外激动,口中咿呀个不停。 温嘉月都累了,小家伙还不嫌累。 如意笑道:“夫人,不如让奴婢来吧。” 温嘉月摇了摇头:“一会儿就回屋了,昭昭可不能着凉了。” 这会儿风大,昭昭穿得也不算太厚,她不敢冒险。 想起一事,她问道:“对了,赏花宴是什么时候?” “定在巳时,夫人现在要去吗?” 温嘉月点了点头,她毕竟是侯府夫人,去得太迟不太像话。 “你派人去书房说一声。” 如意的神色立刻变了,小声说:“侯爷说不定已经将此事忘了,夫人何必提醒?” 她实在搞不懂夫人的心思,哪有盼着自家夫君纳妾的? 温嘉月无所谓道:“你去就是了。” 她喜欢沈弗寒四年,知晓自己还会在意他的想法,看见那张脸时,心也会怦怦乱跳。 这是本能,她无法克制,这份爱轻易割舍不掉。 但是只要他纳了妾,她会心死。 如意只好派了个小厮过去传话。 不多时,沈弗寒过来了,两人并肩往花园走去。 走出正院,风迎面吹来,温嘉月拢紧斗篷,低下头去。 下一瞬,沈弗寒走在她前面。 他在为她挡风。 温嘉月眼底微热。 他心细到这种程度,她被虚假的爱蒙蔽了四年,难道真的全都怪她吗? 他不喜欢她的话,为何要这样做? 温嘉月真的想不通,脑子里一团乱。 或许他对每个女子都是这样好,只是他的身边没有出现过别的女子,所以她以为这便是全部的爱。 温嘉月轻轻呼出一口气,朦胧雾气落在他的后背上,被风吹的消散不见。 等他纳了妾之后,一切都会分明。 不多时,两人来到花园。 昨日刚下了场雪,侯府里的花被雪覆盖,白茫茫一片。 但是放眼望去,姹紫嫣红,随处可见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们。 温嘉月扫视几眼,含笑踏入亭中。 沈弗念早早便来了,见他们过来,喊了声“大哥”,然后一脸怨念盯着她瞧。 “你倒是悠闲,来得这么迟。” 温嘉月笑盈盈道:“这赏花宴不是我操办的,我来得早,岂不是抢了你的风头。” 沈弗念哼了一声:“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的嘴这么厉害,跟我大哥学的?” 沈弗寒冷声道:“三妹。” “行,我不说了,”沈弗念马上转移话题,“大哥怎么大驾光临了?” 不等他开口,亭外的窃窃私语声传来。 “是侯爷!” “侯爷来了!” 姑娘们一脸兴奋地偷瞄着端坐在亭中的挺拔身影。 四年前,沈弗寒高中状元,穿着状元袍打马游街之时,她们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一夕之间,沈弗寒成了长安城里所有云英未嫁的姑娘的春闺梦里人。 可惜他早有婚约,人人都盼着他退亲,但他去年还是成亲了,芳心碎一地。 却没想到,今日进府之后,她们去拜见老夫人。 老夫人暗示若是表现得好,便有机会做侯爷的妾室,这让她们如何不心动? 但是瞧见坐在一旁的侯府夫人,她们又不太敢上前了。 正妻在这里,和侯爷多说一句话都像是别有用心。 她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女儿,规矩礼仪刻在骨子里,不敢轻易违拗。 踌躇之际,有道粉衣身影落落大方地踏入亭中。 沈弗念心里一紧,凑近温嘉月,小声问:“不会是冲着我大哥来的吧?” 温嘉月淡淡道:“我怎么知道。” “你把她赶出去啊,”沈弗念恨铁不成钢,“万一我大哥看上了她怎么办?” 两人说着话时,粉衣姑娘也开口了,介绍说是从五品官员家的女儿。 温嘉月笑道:“岂不是正合你意,你想要的比我身份高的大嫂。” 沈弗念被她气死,又去看大哥的神色。 沈弗寒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甚至没有抬头,一直垂眼盯着茶盏里色泽清亮的茶汤。 待那姑娘说完,沈弗寒看向沈弗念。 被这样锐利的视线盯着,纵然沈弗念没干坏事,也下意识心虚地移开视线。 “大、大哥怎么了?” “接下来的安排呢?” “什么安排?” “赏花宴由你操办,你问我?” 沈弗寒压着怒意开口,显然已经猜到了来龙去脉。 温嘉月撇了撇嘴,沈弗寒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这么快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啊,”沈弗念吓得一抖,“这不是祖母让我办的吗?” 沈弗寒冷声问:“你知不知情?” “大哥,你在说什么啊?” 沈弗念一脸莫名地抬眼,没想到这话不是对她说的,而是温嘉月。 第57章 你知不知情 亭中四面透风,冷冽寒风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却比不上沈弗寒散发的寒意。 温嘉月觉得他生气的莫名其妙。 就算她知情又怎么了,难道她还要拦着不成? 上辈子她倒是拦过一次,成功是成功了,可是她得到什么好处了? 只会让老夫人更加看不起她。 温嘉月没有理会他的话,笑盈盈地望向那位粉衣姑娘。 “李姑娘是吧,快快请坐。” 李姑娘看了一眼冷漠到极致的沈弗寒,反而不敢坐了。 她尴尬道:“多谢夫人,我还有事,一会儿再过来。” 说着她便赶紧离开了。 亭外的姑娘们都围着她盘问发生了什么,亭里的三人反而无人问津了。 沈弗念看向温嘉月,战战兢兢地开口:“我大哥这是怎么了?” 爹娘死得早,长兄如父,他又日益威严,她是真害怕沈弗寒生气,心口突突个不停。 前几年她惨遭男人抛弃,抱着襁褓里的儿子灰溜溜地回侯府时,大哥的冷寒神色让她腿软,险些直接跪下。 现在的神色和那时也不遑多让,若不是她现在是坐姿,恐怕早已跪下了。 温嘉月随口搪塞:“可能大理寺的案子办得不顺利吧,借机发泄。” 沈弗念辩解道:“我大哥可不是这样的人,你少污蔑……” 话还没说完,沈弗寒站起身,她马上闭上嘴,头缩得像鹌鹑。 “回去。”沈弗寒看向温嘉月。 温嘉月没动,平静道:“侯府举办赏花宴,我是侯府夫人,自然是要坐镇的,不能轻易离开。” 沈弗念惊掉下巴,温嘉月居然敢和大哥犟嘴! 她六神无主地想,大哥不会把她关祠堂抄经书吧? 到时候她是应该劝阻还是当作视而不见? 不对,她为什么要劝阻,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脑子里充斥着乱七八糟的想法,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沈弗念抬起头,惊愕地看着沈弗寒快步走远。 大哥他……就这样走了? 她连忙推了推温嘉月,着急道:“你快跟上我大哥啊!” “做什么,”温嘉月一脸莫名,“他想走就走,我可不能走。” 沈弗念是真的看不懂他们夫妻俩了,仰天长叹。 赏花宴还在继续,只是少了沈弗寒,人人都神色恹恹的,热闹不再。 温嘉月心里五味杂陈,沈弗寒竟然还是没有纳妾。 这人可真奇怪,既不喜欢她这个夫人,也不想纳妾,对长公主也是淡淡的。 她根本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或许……他现在只想在朝野之中站稳脚跟,对儿女情长并不在意? 除了这个解释,她也找不到别的理由了。 临近傍晚,赏花宴得以结束,诸位贵女纷纷归家。 温嘉月和沈弗念吹了一天的冷风,强撑着笑容目送她们离开。 待最后一个人走了,沈弗念脸上的笑立刻便垮了下来。 “累死老娘了!真是受罪!” 温嘉月拍了拍有些僵硬的脸,道:“我先回去了。” 沈弗念摆摆手:“祝你好运。” “怎么了?”温嘉月停下脚步。 “我大哥生气了啊,”沈弗念啧了一声,“你今日在他面前最好夹紧尾巴做人。” 温嘉月蹙眉道:“我又没惹他,而且我也没有尾巴。” 沈弗念扯了扯嘴角:“你还挺幽默。” 走出花园,如意轻声道:“侯爷离开后便去凝晖堂了,然后便一直待在书房,晌午似乎也没用膳。” “为了不纳妾居然绝食?”温嘉月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我真是感动。” 如意着急道:“夫人怎么还在说风凉话呀,咱们要不要像以前那样给侯爷送些膳食过去?” 温嘉月怔了怔,以前…… 以前沈弗寒经常在书房里一待便是一整日,废寝忘食。 她心疼他,派人给他送东西,带话让他保重身体,做了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该有的本分。 可男人都是学不会珍惜的,一次两次或许会感动,第三次一定会嗤之以鼻。 现在她不想这样做了。 “随他去,他不吃东西就是不饿。” 回到正院,温嘉月明显察觉到气氛有些异于往常的压抑。 进了院子,郑奶娘神色惴惴地迎上前来。 温嘉月顿时心里一紧,担忧的问:“昭昭怎么了?” “小姐很好,”郑奶娘连忙说道,“只是侯爷一回来便将小姐抱了过去,不许任何人靠近,奴婢有些担心。” 温嘉月松了口气:“抱过去多久了?” “一个时辰,”郑奶娘愧疚道,“小姐该吃奶了,只是侯爷吩咐,奴婢没敢擅闯……” 温嘉月蹙紧了眉,他生气就生气,干嘛饿着昭昭? 她往卧房里走去。 内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她也下意识屏住呼吸,却见床榻上睡着一大一小。 沈弗寒的手圈紧女儿,女儿埋在他的怀里,一只脚踢在腰上,另一只脚搭在手腕上,睡得四仰八叉。 温嘉月忍俊不禁,轻手轻脚地上前,想将女儿抱出来。 腰间忽的被人攥紧,一阵天旋地转,她下意识惊呼一声,转瞬便伏在了沈弗寒身上。 他沉声道:“终于回来了。” 他的胸腔震动着,连带着她也跟着轻轻颤动。 温嘉月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他却按着她的腰,不许她乱动。 她低声喊道:“你放开我!” “不放,”沈弗寒定定地望着她,“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温嘉月不太明白他为何要执着于她对纳妾一事知不知情。 她没有回答,抿唇道:“这个一会儿再说。” “为何?” 温嘉月冷声道:“昭昭饿了,该喂奶了!” 沈弗寒的视线下意识往下,倏然间意识到什么,松开了手。 温嘉月没好气的整理着衣裳,幸好她没让旁人进来,不然看到了这一幕,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她将昭昭抱出去,奶娘连忙接了过来。 还没等温嘉月再叮嘱两句,一只大掌已经无情的关上了门。 她转过身,却被困在屋门和沈弗寒之间,进退两难。 “现在,可以说了吗?” 第58章 哄她 天色暗下来,屋里没有点灯,沈弗寒的神色晦暗不明。 书墨香气萦绕,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将温嘉月席卷。 她嗅到一丝危险,不安地动了动。 沈弗寒立刻收紧手臂,几乎将她圈在怀里。 她的脸被迫埋在他的胸膛,炙热的温度将她灼烧。 猛然间,她想起今日是同房的日子,没敢再招惹他。 她气愤地问:“这个答案重要吗?” 她的声音闷闷的,听在沈弗寒耳朵里,像是暗含了无尽的委屈与惧怕。 沈弗寒怔忪片刻,下意识放低声音:“重要。” “一点都不重要,”温嘉月扬声道,“就算我知道又如何,我能阻止祖母给你纳妾吗?” 她的声音委屈极了,言辞里的黯然快要溢出来。 沈弗寒轻叹一口气:“我又没怪你。”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温嘉月问,“难道你不是在质问我吗?” 沈弗寒简直无理取闹! 她一个七品官的女儿,哪里能做得了侯府老夫人和侯爷的主,冷眼旁观还有错了? 她越想越气,呼吸急促,起伏不定。 沈弗寒怔了怔,哭了? 他有些无措,沉默片刻,低声道:“你别哭,是我的错。” 温嘉月蹙紧了眉,她什么时候哭了? 不对,沈弗寒居然会认错? 她惊愕不已,顿时连生气也顾不得了。 夫妻四年,她从未听过沈弗寒说“是我的错”。 这次竟误打误撞地听到他认错…… 是因为她哭了吗? 细细想来,除了在床榻上被他逼急了的时候,她从来没在他面前哭过。 因为怕他厌烦,所以就算受了再多委屈,也只会躲起来偷偷哭。 温嘉月半晌没说话,她现在是不是应该继续装下去? 她吸了吸鼻子,故作委屈道:“本来就是你的错。” 沈弗寒没有反驳,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抚。 难得看到他这么柔情的一面,温嘉月有片刻的失神。 见她不说话,沈弗寒眉宇紧锁,将她推开一些,想看一眼她的神色。 温嘉月怕他发现,赶紧低下头,假装擦泪。 沈弗寒沉声道:“我不会纳妾,若是祖母日后再提及此事,你直接替我拒绝便好。” “我不敢,”温嘉月吸了吸鼻子,“祖母肯定会骂我的。” 她才懒得掺和此事,两边不讨好,惹得一身腥。 沈弗寒揉揉她的脸:“那就告诉我,我去和祖母说。” 温嘉月连忙躲开,怕他发现自己脸上没眼泪。 而且,这么亲昵的举动,她有些不自在。 她挣脱他的束缚:“我去洗脸。” 关上门,温嘉月怔了半晌,满脑子都是方才的画面。 他说他错了,他拍着她的背安抚,他亲昵地摸她的脸。 每一个动作都不是她所认识的沈弗寒会做的。 可是他偏偏做了,甚至做得游刃有余,像是从前做过千百遍。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以为她哭了吗? 沈弗寒面冷心也冷,实在不像是因为她哭了而心软的人。 他应该冷脸,应该厌烦,应该说她懦弱。 可是他偏偏在哄她。 笃笃笃—— 许是许久不见她出来,沈弗寒敲了敲门。 温嘉月回过神,本不想理会,又怕他忽然进来,连忙应了一声。 她掬了捧水泼在脸上,水有些凉,让她瞬间清醒。 既然他会因为此事心软,那么她以后利用就好了,何必去分析他这个人? 温嘉月将脸擦干净,走了出来。 沈弗寒等在外面,观察着她的神色。 温嘉月摆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低头往前走。 沈弗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默默跟着她。 温嘉月坐在榻上,问:“方才你为何把昭昭抱过来?” 沈弗寒顿了顿才解释:“这几日一直没有和昭昭亲近。” 温嘉月有点无语,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你一身寒意,院子里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喘,昭昭没被你吓哭吗?” “昭昭知道我是她的爹爹,不会哭。” 温嘉月真想翻他个白眼,这么有自信。 “下次别待这么久,昭昭会饿的。” “……好。” 沉默片刻,沈弗寒问:“你饿不饿?” 温嘉月不太饿,她在赏花宴上吃了不少东西。 别的不说,沈弗念虽然懒,但是在食物上绝不含糊,准备的膳食和点心都很美味。 见她摇头,沈弗寒正要开口,外头有人敲门。 “侯爷,长公主召您去公主府。” 温嘉月的心头顿时涌现出一股没由来的烦躁,极力克制。 她笑着开口:“既然如此,侯爷便去公主府用膳吧。” 沈弗寒没接这话,低声道:“我过去一趟,很快回来。” 温嘉月目送他远去,梳洗之后躺在床榻上,半晌没睡着。 心里乱糟糟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画面,却又一个都抓不住。 她盯着帐顶出神,直到听到外面的行礼声,连忙闭上眼睛。 沈弗寒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床榻边。 温嘉月尽力放缓呼吸,眼睛却很快感受到亮光。 沈弗寒淡淡开口:“别装睡了。” 温嘉月:“……” 她垂死挣扎:“我是被你吵醒的。长公主为何要唤你过去?” 沈弗寒没有揭穿她,回答道:“一些图纸上的小事。” 温嘉月抿紧了唇,小事也值得大晚上跑这么一趟? 沈弗寒没再说这个,低声问:“你饿不饿?” “不饿,侯爷自己去吃吧。” 沈弗寒转身便走,却没有出门,而是进了盥洗室。 温嘉月没管他,继续酝酿睡意。 不多时,室内陷入一片漆黑。 床榻一沉,沈弗寒躺了上来,将她抱在怀里。 炙热的呼吸吹拂在脸上,在他快要亲到她的时候,温嘉月坚定地将他推开。 “我不想行房。” 第59章 拒绝行房 这是温嘉月第一次拒绝他。 刚成亲的时候,她虽然有些害怕此事,但是沈弗寒并不粗暴,她便也渐渐放松下来。 后来,她爱他至极,偶尔也会盼着三日一次的同房,更不会拒绝。 所以他们渐渐达成了默契,不必多说什么,只要到了时间便会共赴巫山,一夜酣畅。 第一次拒绝此事,她心里有些忐忑。 但是无论沈弗寒说什么,她都不会答应的。 沈弗寒沉默了片刻,问:“怎么了?” “我的身子还未养好,”温嘉月解释道,“上次之后,我一直腰酸背痛。” 她想拿今日赏花宴的事或长公主的事做借口,但是思来想去,还是说自己身子不舒服更加稳妥。 和晨昏定省一样,身子什么时候好,由她自己说了算。 不然下次她还得找别的理由拒绝。 提到上次的不知节制,沈弗寒略有些不自在,更加沉默。 “可找府医瞧过了?” “腰酸腿疼而已,不必找郎中,养一段时日便好了。” 沈弗寒道:“身子重要,明日让府医看看,给你抓些药。” 温嘉月抿紧了唇,没应这话。 他就这么热衷于此事? 不过提到药,她忽的想起一件事。 三日前行房,她一直没有喝避子汤。 上辈子,她是盼着她和沈弗寒的第二个孩子的,所以从来没有喝过避子汤。 只是不知什么缘故,同房三年也迟迟没有怀孕。 她根本没有喝避子汤的意识,自然也就将此事忘了个干净。 不过,避子汤伤身,不喝的话,应该也没事吧? 毕竟她上辈子一连三年都没有怀上,这次怎么可能就中了呢? 这个念头刚浮上来便被温嘉月压了下去。 侥幸心理不可取,明日她便让府医煎一碗避子汤送过来。 温嘉月用心记下此事,正准备睡,忽然惊觉沈弗寒还在她的被窝里。 他身上暖和极了,纵然有些贪恋他的温度,温嘉月也毅然决然道:“侯爷回去睡吧。” 沈弗寒低声道:“我不会碰你。” 温嘉月抿唇道:“我习惯了一个人睡。” “现在开始习惯两个人睡。” 温嘉月:“……你在这里,我睡不着。” 沈弗寒沉默了下:“前几晚你睡得挺香的。” 温嘉月愣了愣,顿时想起钻他被窝的事情,脸上发烫。 她牵强解释:“我、我那时候已经睡着了,所以不算。” 面前的姑娘面色微红,杏眸漾着光,长而卷翘的羽睫轻轻颤着,心虚又可爱。 借着月色的遮掩,沈弗寒微微勾唇,没再说什么,主动退开。 温嘉月立刻翻身背对着他,轻轻松了口气,幸好他没再提。 今晚一定不能再钻他的被窝了! 温嘉月将自己裹成粽子,慢慢往墙壁靠拢。 直到她和墙壁之间只隔了一层被子,这才放下心来。 沈弗寒默默看着,直到她的呼吸变得舒缓平和。 沈弗寒长臂一伸,连人带被子揽在怀里。 剥开层层束缚,他将她抱紧,大手探入里衣,落在滑腻如玉的腰间。 他克制着想要抚摸的欲望,力道适中地按揉起来。 父母和祖父都是习武之人,所以他学过一些功夫,这些用于放松肌肉的方法自然也是学过的。 温嘉月的眉眼很快变得舒展,似是舒服极了,腰肢更加紧密地贴在他的手上。 沈弗寒停顿了下,缓缓继续。 被舒适与温暖包裹的温嘉月做了一个梦。 梦里,黄昏温柔,风也温暖。 她是个四五岁大的孩子,迎着黄昏捉蜻蜓。 蜻蜓飞得极快,她根本抓不住,但是她一点都不累,玩得不亦乐乎。 终于,她抓到一只蜻蜓,跌跌撞撞地往回跑。 面目模糊的少年张开双臂迎接她。 她扬声喊:“蜻蜓哥哥,我终于捉到蜻蜓了!” 梦里的满足感让她扬起笑容,喃喃着开口:“蜻蜓……” 她的声音很低,还有些模糊,但沈弗寒耳力极佳,轻易地分辨了出来。 蜻蜓……他垂眸思索,并没有什么头绪。 不过本就是个梦而已,他没有想太多,继续帮她揉捏起来。 温嘉月这一觉睡得浑身舒爽,甚至醒来时还带着满脸笑意。 她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地坐起身。 如意听到动静进来,一眼便发现夫人的气色比昨日好了不少。 她想了想,昨晚正是……咳咳,不过她昨晚似乎没听到什么动静啊? “想什么呢?”温嘉月笑盈盈地看着她。 如意挠挠头:“奴婢就是觉得夫人今日格外容光焕发。” “这么明显?”温嘉月摸了摸脸,“我昨晚确实睡得不错。” 说到昨晚,她看了一眼被子,是睡在自己这边的。 晚上她应该没有偷偷钻沈弗寒被窝吧? 温嘉月坚定地想,她肯定是自己睡的,不然不会睡得这么香。 用过早膳,温嘉月想起最重要的事。 此事宜早不宜迟,她吩咐道:“去请那位姓苏的府医过来。” 苏叶的师父钱老也很好,但是既然上辈子帮她的人是苏叶,她自然更信任他。 没过多久,苏叶过来了。 温嘉月让如意把门关上。 此事不宜张扬,若是被老夫人知晓她不想怀沈弗寒的孩子,侯府便要闹翻天了。 如意有些不解,诊脉而已,为何要关门? 但是既然夫人吩咐,她便照做。 一直表现得极为淡定的苏叶慌忙起身阻拦。 “夫人,万万不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如意还在呢,你别怕,”温嘉月安抚道,“两句话的事,你坐下听我说。” 她将一张银票递给他。 “你悄悄煎一碗避子汤送过来,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苏叶愣了愣,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温嘉月神色惴惴,难道他不敢冒这个险? 没想到下一刻苏叶便将银票收下了。 他并没有多问什么,认真道:“夫人放心,苏某定会将此事办妥。” 她顿时松了口气:“多谢你。” 温嘉月正要吩咐如意开门,没想到,门外忽然传来沈弗念的声音。 “大白天的关门做什么?你做亏心事了啊?” 第60章 避子汤 屋里的人俱是一惊。 如意快要慌死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可是要浸猪笼的! 虽然有她在场,但她是夫人的丫鬟,就算她说夫人和苏郎中清清白白,也不会有人信的。 苏叶还算镇定,不过神色有些无措。 两人一齐看向温嘉月。 温嘉月也有一瞬间的紧张,她怎么也没想到沈弗念会在这个时候来。 沈弗念一直怀疑她红杏出墙,她当个笑话看,从不在意。 可是现在她关起门来和苏叶说话,岂不是坐实了这个罪名? 外面,脚步声由远及近。 温嘉月当机立断道:“让她进来。” 如意压低声音开口:“可是苏郎中……” “我有办法的,”温嘉月催促道,“快开门,不然一会儿闹大了更不好收场。” 她顺手扯下纱幔,撕成长条交给如意。 “一会儿堵住她的嘴。” 如意赶紧推开了门,请人进来,然后立刻关上门。 “砰”的一声,沈弗念不设防,吓了一跳。 “你这个丫头今日怎么毛毛躁躁的。” 如意勉强露出两分笑意,福身行礼。 温嘉月迎了上来,笑盈盈地问:“三妹今日有空过来?” 沈弗念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我这不是……妈呀!” 她吓得跳起来,指尖颤颤巍巍地指着端坐在一旁的苏叶。 “你你你这里怎么有个……” 话还没说完,温嘉月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是咱们府上的郎中,别大惊小怪的。” 温嘉月看向如意,如意赶紧拿长条封住她的嘴,系得紧紧的。 沈弗念气得眼睛快要喷火,抑扬顿挫地唔唔了一大通话。 温嘉月很轻易地便听出来了——好你个温嘉月,我要告诉大哥,你红杏出墙,明日你就浸猪笼! 她叹了口气:“三妹,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若是喊得人尽皆知,我这辈子都不必做人了。” 沈弗念重重地哼了一声。 温嘉月认真解释:“我让苏郎中过来,是为了子嗣一事。” 沈弗念翻了个大白眼。 温嘉月黯然垂眸,轻声道:“你也知晓我在侯府立不住脚跟,若下一胎还是女儿,侯爷肯定会纳妾的。” 沈弗念没说话,显然是听进去了。 温嘉月擦了擦眼角,继续说道:“我不想让侯爷纳妾,所以四处寻找可以生男婴的方子,苏郎中手里刚好有,我便想求过来。” 她难以启齿道:“不过你也知道,此事不好宣扬,我这才出此下策。” 长长的一段话说完,屋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如意愣愣地听完,夫人说瞎话的本事见长,若不是她知晓前因后果,险些信了。 苏叶也意外地看着她,顿了顿,从袖中拿出银票放在桌子上。 “这是夫人给苏某的银票,苏某拿钱办事,光明磊落。” 沈弗念有话要说,唔唔着让她解开。 温嘉月一边帮她解开一边轻声开口。 “三妹,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若是你依然觉得我和苏郎中有嫌疑,尽管告诉祖母和侯爷,我不会阻拦。” 话音落下,沈弗念的嘴恢复自由。 温嘉月拿不准她会不会信,不过见她没有第一时间大吵大闹,心底松了口气,至少成功了一半。 “我只信你这一次,”沈弗念没好气道,“下次若是再让我抓到,我不会放过你!” 她没找出话里的漏洞,也知道以温嘉月的性子不会做出这种事。 最重要的是,这位苏郎中长得比她大哥差多了。 温嘉月天天对着大哥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干嘛要冒着风险和一个长相平平的郎中通奸? 郎中勾引侯府夫人倒是很有可能。 沈弗念指着苏叶,威胁道:“你别想勾引她,不然我大哥不会饶了你。” 苏叶微微一笑:“苏某已有心上人。” 沈弗念晃了下神,这人笑起来倒是挺好看的。 不过笑起来好看的男人都是一个贱样,和那个花言巧语哄骗她的王秀才一样可恶至极。 沈弗念冷声道:“没你的事了,滚出去。若是温嘉月没生出儿子,你也别在侯府待着了!” 温嘉月蹙眉道:“三妹,你说话也太重了些。” 苏叶起身道:“无妨,苏某先回去了。” 温嘉月示意如意去送他。 屋里只剩下她们俩,沈弗念神色不虞地问:“他看起来年纪不大,方子真的有用吗?” 温嘉月胡诌道:“听说是他家里的秘方,我求了许久才求来的。” 沈弗念冷嗤一声:“你可别喝着喝着落了一身病,最好让太医看一眼方子。” “我哪里能见到太医,你大哥倒是能见,只是我不想将此事告诉他。” 沈弗念奇怪地问:“为何?” 大哥都二十四了还后继无人,她都急了,她不信大哥不急。 若是真有这么好的方子,大哥肯定高兴。 “我怕方子不准,到时候空欢喜一场,你大哥定然是要怪我的。” 想了想,温嘉月又道:“都说闷声干大事,此事若是人尽皆知了,说不定是个儿子也没了。” 沈弗念连忙“呸”了一声:“别乌鸦嘴!” 温嘉月顺势说道:“所以我想请三妹替我保密,千万不要将此事告诉旁人。” “行吧,看在你这么想给我大哥生儿子的份上,我一个字都不说。” “多谢三妹。” 亲自将沈弗念送出门,温嘉月累极了,躺在榻上深深地吸了口气。 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幸好她都圆上了。 此事圆满结束,如意松了口气,又期期艾艾地开口:“夫人,您真的要喝避子汤?” 温嘉月没将她不想生的事告诉如意,而是说道:“我刚生下昭昭不久,还得再休养一阵子。” 见她这样说,如意深以为然道:“夫人是要为自己的身子着想。” 晌午用过膳,苏叶借着送安神汤的名义,正大光明地送来避子汤。 汤药气味腥苦难闻,连如意都忍不住嫌弃地捏住鼻子。 温嘉月却有些失神,想起上辈子她喝的最后一碗汤药。 那是她在人世间感受到的最后一丝温暖。 她将这碗避子汤一饮而尽,抬眸望向苏叶,认真开口:“多谢。” 第61章 我今晚去书房睡 天色黑透,沈弗寒依然没有回府。 温嘉月自然不会像上辈子那样傻傻地等他回来,独自用膳。 用过膳,梳洗之后,沈弗寒还是没有回府。 如意有点惴惴不安,悄声问:“夫人,侯爷会不会是知道了您喝避子汤的事,所以生气不回府?” 温嘉月毫不在意道:“你想多了,他不会知道的。” 苏叶是可以信任的人,沈弗念也答应她不会告诉旁人,她们主仆俩就更不会往外说了。 而且,就算沈弗寒发现又如何,她还是可以用休养身子的借口糊弄过去。 他没什么好担心的,被老夫人知道才是个麻烦。 温嘉月叹了口气,没再继续想下去。 见夫人这么有自信,如意便没再说什么,往被窝里塞了个热乎乎的汤婆子。 “夫人是等侯爷回来,还是现在便去歇息?” 温嘉月抿了抿唇:“等他做什么,谁知道他在哪个地方快活。” 安顿好夫人,如意吹熄蜡烛出门。 刚关上门,她便觉得身后阵阵寒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个颤。 缓缓回过头,侯爷大步走来,神色冷若冰霜,周身气压极低。 如意赶紧低头行礼,在风里闻到几分酒气。 “夫人睡下了?” 他声线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似乎和往常一样。 但如意总觉得多了点怒意,支支吾吾地开口:“刚、刚睡下。” 她有心隐瞒,但威压之下,她下意识说了实话。 沈弗寒瞥她一眼,推开房门。 温嘉月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声,闻言并没有装睡,借着月色看向沈弗寒。 “侯爷回来了。” 沈弗寒没说话,停在离床榻一步之遥的位置。 他的眉眼隐在暗处,依然俊朗周正,一袭绯红官服却映衬得他风流倜傥。 若是忽略他周身萦绕着的寒意,倒是颇为意气风发。 沈弗寒没有应声,只是垂眼看着她。 纵然自信他对避子汤一事不知情,但是温嘉月还是不由得心中一紧。 沉默有些难捱,她轻声问:“侯爷晚上是在和同僚一起用膳吗?” 他似乎喝酒了,那股书墨香气淡了不少。 沈弗寒缓缓颔首,薄唇轻启。 “吃到一半,长公主召我过去,她不满意图纸,我要连夜修改,今晚去书房睡。” 温嘉月松了口气,原来他是因为这事不高兴。 她赶紧说道:“长公主的事是大事,侯爷慢走。” 沈弗寒却没动,而是忽然俯下身。 温嘉月愣了下,他已经捏住了她的下巴,似是要吻上来。 呼吸交缠间,她下意识偏过脸,一个轻柔的吻便落在耳边。 在沈弗寒开口之前,她主动解释:“侯爷喝了酒,我不喜欢。” 她眼睫轻颤,杏眸似水,唇瓣轻轻抿着,不情愿的模样。 沈弗寒停顿了下,松开手,直起身,问:“你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温嘉月愣了下才开口:“昭昭今日挺好的。” 见他点头,她继续说道:“清晨我请了脉,顺便让苏郎中煎了碗安神汤送过来。” 与其让他从旁人口中知晓,不如她自己告诉他。 “苏郎中?” “钱老的徒弟。” 沈弗寒点点头:“还有吗?” 温嘉月咬了下唇:“没了……” 她有些不安,他以前从来不会问这些的,今日怎么忽然过问这些琐事了? 难道他真的知道她喝避子汤了?等她自己说出来? 温嘉月正思索着,沈弗寒淡淡道:“我担心祖母会针对你。” 她骤然松了口气,原来不是避子汤的事。 她就说嘛,就算沈弗寒手眼通天,也不会知晓的。 她连忙说道:“今日我没有见到祖母。”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温嘉月怔怔地望向他的背影,竟看出了一丝落寞。 她拍了拍脸,眼花成这样,还是赶紧睡吧。 将脚下的汤婆子调整到合适的位置,温嘉月蜷缩着睡了过去。 沈弗寒回到书房,开始处理公务。 不知过了多久,书童思柏轻轻敲了下门,提醒着他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沈弗寒专注地写完最后一个字,准备歇息片刻,于是花了一刻钟将图纸改好。 搁下毛笔,他站起身,从书架的暗格里抽出一本书,翻到空白的一页。 他饱蘸浓墨,却迟迟没有下笔。 浓黑的墨滴在书页上,晕染成一团丑陋的污渍。 沈弗寒神色平静地将这一页撕了下来,终于落笔。 初平元年,十一月十四日。 写完这些,他再次停滞下来,不知该如何动笔。 守门的思柏打了个哈欠,看向窗边,隐约映出一道清瘦挺拔的剪影,一动也不动。 他纳闷地想,主子向来下笔如有神,这是被什么千古难题困住了? 月色幽寒,渐渐转淡,朝阳升起。 温嘉月睡得早,醒得自然也早,本想再躺一会儿,但是被窝里有些冷,不得不起身。 她不禁想,若是沈弗寒在…… 算了,她可不想再喝一回避子汤。 用过早膳,温嘉月准备出府一趟。 如意让人去备马车,刚出门便退了回来。 “夫人,四爷在外头呢,说是想见您一面。” 温嘉月有些惊讶,沈弗忧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连忙将人请了进来。 沈弗忧迈着潇洒的步子走了过来,笑眯眯道:“嫂嫂好啊,小昭昭也好。” 温嘉月也被他的笑容感染,不禁笑道:“四弟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沈弗忧清清嗓子,郑重说道:“我是来辞行的。” 温嘉月吓得站起身,辞行?难道沈弗忧还要去边关不成? 见她面露惊慌,沈弗忧挠挠头:“嫂嫂,你这是怎么了?” 温嘉月回过神来,连忙问道:“你要去哪?” “我和几个好友约好去金州玩一阵子,不远,就在长安附近。” 温嘉月不放心地问:“真的只是去金州?” “自然是真的,”沈弗忧纳闷道,“不然我还能去哪,边关吗?” 温嘉月听到这个地方,心口便是一颤。 “边关太远,而且不太平,你可千万不能去。” “我自然是知道的。”沈弗忧边往外走边挥手。 “时间紧迫,我一会儿便出发了,嫂嫂记得告诉我大哥一声。” 温嘉月抿了抿唇,总觉得不太对。 她果断道:“我也要出门,正好去送送你。” 沈弗忧闻言愣了下,神色立刻变得不自在起来。 他咬牙道:“算了算了,我还是与你说实话吧。” 第62章 送别 温嘉月心里一咯噔。 难道真的被她猜对了,沈弗忧要去边关? 她让他坐下说话。 沈弗忧有些坐立难安,神色窘迫道:“嫂嫂,其实我去金州不是去玩的,而是做生意。” 温嘉月愣了愣,做生意? 景安侯府家大业大,每年还有宫里的赏赐流水般送入府中。 府里的主子也不多,就算再加上十个挥霍无度的沈弗忧也养得起。 他怎么忽然想去做生意了? 沈弗忧叹了口气:“我不是浪荡公子哥的那块料,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够了,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去找点事做。” 温嘉月蹙眉问:“既然如此,方才你为何不与我说实话?” 沈弗忧挠了挠头:“士农工商,商排最末,我这不是担心我大哥不答应嘛。” 温嘉月不太明白他为何会担心沈弗寒不答应。 沈弗忧神色窘迫道:“我大哥可清高了,肯定会嫌我丢人的。” 温嘉月想也不想便反驳道:“他不会的。” 沈弗忧愣了愣,笑道:“嫂嫂,你才嫁进来一年,可能还不太了解我大哥。” 温嘉月没有说话,她是不了解沈弗寒,但是她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但是口说无凭,她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问道:“你什么时候出发?” “一会儿就走……嫂嫂,你真要去送我啊?” 温嘉月点点头:“我还没出过城,就当是看看风景了。” 她从小在长安长大,城墙外长什么样,她从来没有见过。 沈弗忧爽快道:“行,那咱们走吧。” 走出院门,温嘉月问:“你要不要和你祖母、三姐道个别?” “不了,”沈弗忧摇摇头,“出趟门而已,何必兴师动众的。” 温嘉月便没再劝,她知道他在因为林婉婉的事怨老夫人,不想见面也正常。 不过他和沈弗念是亲姐弟,应该没有过节吧? 沈弗忧随意问道:“嫂嫂今日怎么忽然想出门了?” “在府里有些闷,我便想出去看看。” 说到这里,温嘉月问:“你可知道长安城哪里好玩,我也去逛逛。” “这你可就问对人了,”沈弗忧打了个响指,“我可是逛遍长安的沈四公子,对这些好去处如数家珍。” 从府里说到府外还没说完,沈弗忧索性没有骑马,和她一起坐马车。 孤男寡女不好同车,温嘉月让如意上来陪她。 路上经过不少地方,沈弗忧一边介绍一边点评,妙语连珠,令人忍俊不禁。 趁他喝茶的工夫,温嘉月终于插上话了。 “依我看,四弟不该去做生意,去茶馆里做个说书先生就行。” 如意也点点头。 “说书先生能挣几个银子,还是做生意更赚,”沈弗忧摩拳擦掌,“三年后,我就是长安第一富商!” 温嘉月莞尔一笑:“那就提前恭喜四弟了。” 沈弗忧抱拳道:“多谢嫂嫂,等我赚了大钱,分你一杯羹。” “一句话便能分一杯羹?”温嘉月笑盈盈道,“那我可得多说点。” 她将沈弗忧当成亲弟弟看待,在他面前比在沈弗寒面前放松得多。 沈弗忧赶紧说道:“那可不行,我还得攒银子娶媳妇呢。” 温嘉月见状好奇地问:“我这是要有弟妹了?” “没有没有,”沈弗忧连忙摆手,“我才十六岁,不着急成亲。”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沈弗忧认真思索:“温柔娴静的吧……反正不是林婉婉那样的。” 他最擅长察言观色,往往一眼便能确定善恶。 谁值得结交,谁想利用他,十余年来从未出过差错。 所以他想,他也会对喜欢的姑娘一见倾心。 若是第一眼不喜欢,那就永远不会再喜欢了。 温嘉月闻言掩唇一笑:“林姑娘已经成亲,不会再轻易纠缠你,不用担心。” 两人说着话,很快便到了城门口。 马车驶过城门,温嘉月好奇地挑开帘子。 城外的雪还没化,入眼便是白茫茫一片,树木高大,苍劲有力。 除此之外一片荒芜,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了。 看了一会儿,温嘉月有些冷,坐了回去。 沈弗忧道:“嫂嫂就送到这里吧,城外人烟稀少,虽然有侍卫,但是我还是不放心。” 温嘉月便没坚持送他到十里亭。 “天冷了,你保重身体,尽快回来,别让我和你大哥担心。” 沈弗忧笑道:“行,除夕之前我一定回来,到时候回侯府过年。” 意气风发的少年策马扬鞭,迎着朝阳疾驰而去。 温嘉月目送他许久,直到消失不见。 回到长安城,她先去了一家沈弗忧推荐的点心铺子。 铺子有些远,但是位于云府附近,她想去碰碰运气。 铺子排了长队,马车停在铺子对面,侍卫去买点心。 温嘉月吩咐车夫绕着附近转一转,没过多久便看到了云府的匾额。 云府大门紧闭,守门侍卫缩着手跺着脚取暖,瞧着荒凉又凄惨。 谁都没想到,这里会出一位荣宠不衰的宸妃。 温嘉月看了一会儿,云府还是没什么动静,只好无功而返。 离选秀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她却还是没有见到云姑娘的面。 临近傍晚,温嘉月回府。 本以为沈弗寒还没回来,没想到这次他回来得格外早,正抱着女儿看书。 昭昭好动,胖乎乎的小手一会儿拍在书上,一会儿又抓起爹爹的手。 沈弗寒耐心十足,一次次地将她的手放回原位。 昭昭不高兴了,“啊啊”叫着,趴下便咬。 她还没长牙,咬着不疼,沈弗寒便随她去了。 温嘉月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并没有制止女儿。 心里甚至还在叫好,多咬几下,他该咬。 沈弗寒朝她看了过来,温嘉月收敛神色。 “侯爷今日回来这么早?” “大理寺无事。” 长指翻过一页书,他低声问:“今日四弟来过?” 第63章 温柔娴静 就知道瞒不过他,温嘉月点了点头。 “四弟说要去金州游玩。” 既然沈弗忧不想将真相告诉他,那她就帮忙瞒着吧。 沈弗寒问:“你去送他了?” 他的声线没什么起伏,明明是疑问,但是语气却是笃定的。 温嘉月坦然道:“我有些不放心,身为大嫂,于情于理我都该去送一送的。”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将书放在一边,抱起女儿。 “去用膳吧。” 吃到一半,沈弗寒又问:“四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温嘉月咽下口中食物,这才开口:“他说除夕之前一定回来,他还说要在侯府里过年。” 沈弗寒思索片刻,问:“上次赏花宴,你觉得哪位姑娘最好?” 温嘉月愣了愣,怎么忽然扯到赏花宴了? 难道他改变主意了,又想纳妾了? 她抿唇道:“我觉得那个主动和你说话的姑娘最好。” 沈弗寒回忆一番:“似乎和四弟并不般配。” 温嘉月愣了下,他是想给沈弗忧相看? 她连忙说道:“四弟说他还小,不着急成亲,侯爷别帮了倒忙。” “我着急,”沈弗寒淡淡道,“他也该收收性子了。” 温嘉月问:“成亲为何会收性子?难道他现在性子跳脱,成亲后便会稳重了吗?” 沈弗寒顿了顿:“我说的不是这个。” 温嘉月不解,除了这个还有哪个? 她没纠结这个,道:“我已经提醒过你了,到时候四弟若是像怪祖母一样怪你,我可不会帮你。” 沈弗寒抬了下眉,问:“你帮他?” 温嘉月:“……?” “我帮理不帮亲,”温嘉月道,“你和祖母一样乱点鸳鸯谱,我不答应。” 若是到时候沈弗忧被逼急了,又往边关跑,她想拉都拉不回来。 沈弗寒淡然道:“没有乱点,他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了。” 温嘉月叹了口气,见他执意如此,没有再劝。 或许沈弗忧命里就是有这么一个生死劫,怎么躲都躲不过去。 她索性说道:“今日四弟告诉我,他喜欢温柔娴静的姑娘。” 沈弗寒的手顿了顿,看向温嘉月。 她正小口小口地喝着鱼汤,一绺长发落在耳边,侧脸温婉,娴静柔和。 在她疑惑抬眸之前,沈弗寒移开视线。 “我知道了。” 用过晚膳,沈弗寒照例去书房。 温嘉月有些累,梳洗过后很快便睡下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觉得自己有些不受控制,似乎被人抱在了怀里。 她有些不安地蹙眉,直到闻到熟悉的书墨香,终于放下心来,往他怀里缩。 沈弗寒将她抱紧,轻吻额头。 一夜好眠。 温嘉月醒来之时,另一边床榻已经空了。 她呆了片刻,模模糊糊地记得昨晚沈弗寒睡在这里。 她似乎还往他怀里钻。 温嘉月有些沉默,她怎么就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她拍了拍脑袋,或许是梦呢? 唤来如意,她连忙问道:“昨晚侯爷没回来吧?” 如意笑道:“您睡下后不久,侯爷便回来了。” 温嘉月轻轻叹了口气,下意识的反应做不了假,她还是依赖他。 不管她怎么骗自己都没用。 见她神色不太对,如意担忧地问:“夫人,您怎么了?” “没事,扶我起来吧。” 梳洗之后,小厮回禀,老夫人让她和小姐去凝晖堂一趟。 温嘉月有些厌烦,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 而且还要带上昭昭。 事关女儿,温嘉月没有立刻过去,让人去打听一番。 用过早膳,小厮过来回话。 “夫人,老夫人说想见见小姐。” 温嘉月顿时愣住,就这么简单? 她一点都不信,独自过去了。 凝晖堂里,王成耀也在,端着盘子吃点心。 见舅母过来,他连忙说道:“舅母吃点心!” 温嘉月看了眼盘子里的残渣,一言难尽道:“你自己吃吧。” 老夫人咳了两声,神色不虞地问:“怎么来得这么迟?” 温嘉月真是能耐了,还没有人敢让她等这么久。 温嘉月道:“您说让我带昭昭过来,但是昭昭睡着了,我便想等她醒了再来。” 老夫人问:“你姑娘人呢?” 温嘉月解释道:“她一直不醒,醒了又会哭,思来想去,我一个人过来了,怕她扰了祖母清净。” “这有什么,”老夫人不以为意道,“孩子多了热闹。” 温嘉月没接话,只是笑笑。 老夫人上下打量着她,道:“府里的孩子这么少,你也该上上心,早些怀上第二个才是。” 温嘉月不想浪费口舌,点头应是。 肚子是她的,她想生就不生,不想生就不生,老夫人说再多也没用。 见她乖顺,老夫人满意道:“最好一举得男,咱们沈家也得早些开枝散叶。” 温嘉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还是点头。 王成耀听得连点心都快吃不下了,掏了掏耳朵。 他走到温嘉月身边,一脸着急道:“舅母,我想尿尿。” 老夫人停止念经,嫌弃道:“你找丫鬟去。” 王成耀噘嘴道:“我就要舅母,不然我就尿在这里!” 见王成耀解救她,温嘉月闻言立刻说道:“祖母,还是我带他去吧。” 老夫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大一小跑了个没影。 走出凝晖堂,温嘉月笑道:“多谢耀儿,舅母要回去了,你也回常乐院吧。” 王成耀瘪瘪嘴:“娘亲不让我回去。” 温嘉月愣了愣:“怎么了?” 王成耀委委屈屈道:“娘亲嫌我吵闹,把我赶出来了,让我晌午再回。” 温嘉月无奈,沈弗念的脾气一上来,连亲儿子都能赶出家门。 “既然如此,你先跟我回去吧。”她叮嘱道,“以后你别惹你娘亲生气了。” 王成耀闻言,笑眯眯道:“舅母放心,等那位郎中哥哥给娘亲诊治之后,娘亲的脾气就好了。” 温嘉月顿住脚步,问:“什么郎中哥哥?” 第64章 私情 一听舅母对此事感兴趣,王成耀立刻挺起胸脯,煞有介事地清清嗓子。 没想到刚张口,他的嘴便被舅母捂住了。 “唔唔舅母!” 温嘉月“嘘”了一声:“咱们回去再说。” 她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有些惴惴不安。 此处人来人往,王成耀说的话肯定不能公之于众。 他倒也乖巧,闻言点了点头。 温嘉月慢慢松开手,牵着他回去。 王成耀好奇地问:“舅母,为什么不能说?” 温嘉月随意找了个借口:“舅母站着有些累,想早些回去。” “原来是这样,”王成耀笑眯眯道,“一会儿耀儿给舅母捶捶腿。” 温嘉月神色温柔道:“好。” 一路回到正院,她让如意在外面守着,这才谨慎地关上卧房的门。 温嘉月叮嘱道:“耀儿,舅母不喜欢吵闹,你说话小声些。” 王成耀赶紧点头,压低声音问:“我这样说行不行?” 见舅母同意,他这才将憋了一路的话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出来。 “就是咱们府里的郎中哥哥呀,高高的瘦瘦的白白的,笑起来很好看。” 温嘉月听到这里,心便是一沉,果然是苏叶。 “前几日我娘亲让他来诊脉,说了许多话。” 王成耀清清嗓子,坐在榻上将小胖手伸出来,一边打量指甲一边学着沈弗念的语气开口。 “给她煎的避子汤,万万不可伤了身子。” 温嘉月愣了愣,沈弗念还挺关心她。 王成耀又站起身来,学着苏叶毕恭毕敬道:“不会伤身子,苏某心里有数。” 他又坐下,漫不经心道:“最好是这样,不然我直接阉了你。” 温嘉月差点笑出声,确实是沈弗念能说出来的话。 王成耀又站起身,神秘一笑:“你舍不得。” 温嘉月顿时愣住,这……似乎……私情由来已久? 可是上次见面,见到她和苏叶共处一室,沈弗念根本没有吃醋,而是满脸都是震惊。 沈弗念实在不像是认识苏叶的样子。 至于苏叶,当时她没太关注,自然也就不知道他何种神色。 王成耀道:“舅母,你来演一下我娘亲。” 温嘉月回神应好。 王成耀靠近她,贴近她的耳朵轻声开口:“我也不知道郎中哥哥对我娘亲说了什么,反正就是这样的。” 温嘉月问:“还有吗?” 王成耀退开几步,委委屈屈地开口:“我娘亲很震惊,然后就开始骂我,让我去背千字文了。” 温嘉月迟疑着问:“你知不知道郎中什么时候走的?” 王成耀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再见到娘亲的时候,娘亲心情很好,都没问我有没有背会。” 他一脸天真道:“一会儿我回去之后,娘亲也会心情好的,郎中哥哥的医术真是厉害。” 温嘉月的神色颇有些一言难尽。 傻孩子,你娘亲这是给你找了个爹。 消化完这些话,温嘉月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他告诉旁人。 王成耀一边吃点心一边答应:“我喜欢舅母,我只告诉舅母。” 温嘉月摸摸他的脑袋,心里有些欣慰。 用过午膳,她左思右想,决定亲自送王成耀回常乐院。 虽是长嫂,但她并不想掺和沈弗念的感情,只是想看看她是否出于自愿。 走到一半,温嘉月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沈弗念是景安侯的亲妹妹,她若不愿,谁敢强迫她? 但是既然都走到这里了,送人送到一半,也不好原路返回,温嘉月只得牵着王成耀的手继续往前走。 温嘉月仔细搜刮着脑海中关于沈弗念和苏叶的记忆。 印象里,苏叶是两年后接了钱老的手,开始独当一面的。 她记得有几次请脉,是苏叶为她看诊的,再多的她也就不知道了。 苏叶沉默寡言,除了“夫人身子安好”的话,再也没说过别的话。 若不是她出于信任让他煎避子汤,想必她这辈子也不会和苏叶有太多交集。 谁能想到,沈弗念和苏叶竟然…… 温嘉月有点迷茫,他们到底是这辈子才在一起的,还是上辈子早有端倪? 若是他们上辈子也是如此,那么她喝的最后一碗汤药,或许就是沈弗念的授意。 若不是,那苏叶到底为何给她煎药呢?因为心善? 温嘉月的神色有些许复杂,想了半晌也没个头绪。 眼看着常乐院近在眼前,只能暂且放下。 进了院子,温嘉月正想让人通报一声,王成耀扯着嗓子喊了声“娘亲”。 里头传来沈弗念慵懒的声音:“小兔崽子,终于知道回来了?” 见娘亲的语气不像是生气,王成耀的胆子更大,拉着温嘉月的手往屋里冲。 温嘉月不设防,被他拉的一个踉跄,被迫往前走了几步,稳住身形。 王成耀推开门,扬声道:“娘亲,舅母也来了!” 屋里静了一瞬,紧接着便是一阵兵荒马乱。 沈弗念的声音都变了调:“谁、谁来了?” 温嘉月有些尴尬,苏叶不会还在这里吧? 第65章 大嫂 温嘉月连忙说道:“三妹,我来送耀儿,既然送到了,我便先走了。” 沈弗念顿时有些心虚,前不久她去抓奸,没想到今日风水轮流转。 她怕温嘉月起疑,故作镇定道:“没事,你进来坐坐吧。” 温嘉月松了口气,看来苏叶已经走了。 她和王成耀一同踏入内室。 映入眼帘的便是端坐在榻上的沈弗念,她的脸有些红,眸中漾着春情,长发披散,有些凌乱。 沈弗念不是瘦美人,该长肉的地方一点也没少长,瞧着丰腴匀称,媚骨生香。 此刻更是如上好的美玉一般,雕琢到极致。 沈弗念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裳,解释道:“我、我方才睡了一觉,所以披着头发。” 温嘉月点点头:“我看出来了。” 沈弗念轻咳一声,发现自己颇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那你先坐吧,我让丫鬟过来梳妆。” 温嘉月应了一声,随意打量着内室。 沈弗念喜欢金色和红色,处处都是玉瓶金盏,内室的陈设分外富丽堂皇。 与此处相比,她的卧房倒是显得简陋了不少。 沈弗寒喜欢书画,她便尽量按照他的喜好布置,除此之外并无多余的东西。 成亲四年,卧房的陈设几乎没有变过,瞧着分外单调。 温嘉月便想着等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布置一番。 视线落在绣凳上,她便盯着那一处沉思,细细思索着该如何布置。 沈弗念一直在观察她的神色,不由得坐立难安起来。 若是细看,红色绣凳上有一片深色的水痕,她生怕温嘉月发现,轻咳一声,问:“你可用膳了?” 温嘉月回过神,轻轻颔首:“耀儿也在我那里吃过了。” “哦,那就行。” 见她没再盯着那处,沈弗念松了口气,心里恨得咬牙,骂了苏叶千百遍。 上次去桃花源用膳,温嘉月和大哥离开后,她想起从前,悲从中来,喝了一杯又一杯,渐渐喝醉了。 趁着意识还算清醒,她踉踉跄跄地走出门去,正巧遇到一个男人。 当时也不知怎地,她将这个男人错认成辜负她的王秀才,好一通打骂。 又不知怎地,她和这个男人稀里糊涂地就…… 醒来之时,男人已经走了。 她迷茫了一会儿,想开了,就当是一段露水情缘,反正她也不亏。 未曾想过,这个男人竟是府医钱老的徒弟苏叶,他竟然还敢主动将此事告诉她! 一来二去的,就变成了这样。 她和苏叶现在是什么关系,她也不知道,或许……各取所需? 头皮传来的轻微疼痛让沈弗念回过神来。 正在簪钗的丫鬟吓得跪了下来,慌忙请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温嘉月也提起了心,有些担心依着沈弗念的脾气会打她。 没想到沈弗念却只是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别愣着了,赶紧给我簪上。” 今日苏叶格外有病,反复问她这次有没有将他当成王秀才,她的逆反劲也上来了,偏不回答。 较劲的结果还是她撑不住,率先认输,最后伤敌八百自损两千。 早知如此,还不如顺了他的意。 沈弗念长长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她引狼入室是对还是错。 梳妆之后,丫鬟端来膳食。 沈弗念早就饿了,大快朵颐起来。 王成耀看得眼馋,抓起筷子就开始吃,被娘亲毫不留情地敲了一下。 “你已经吃过了,滚一边去。” “娘亲,我又饿了,”王成耀噘起嘴,“我就吃一口!” 沈弗念瞪起眼睛:“别逼我揍你!” “小气。”王成耀嘟嘟囔囔地站了起来。 温嘉月笑盈盈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娘俩了,先回去了。” 沈弗念闻言赶紧说道:“路上慢点。” 温嘉月诧异地看向她,这可实在不像她能说出来的话。 不过沈弗念这么紧张,想必早就盼着她走了,不管她说什么都会答应。 温嘉月忽然想试试,于是煞有介事道:“三妹,你怎么连个称呼都没有?” 沈弗念的神色微微一僵,不情不愿地开口:“大嫂慢走。” 温嘉月忍住笑,故作惊讶地问:“嫁过来一年,终于承认我是你大嫂了?” 沈弗念眼神乱瞟,不答反问:“还走不走了,你还想让我亲自去送你啊?” 温嘉月没再逗她,径直离开。 走出常乐院,她的笑容再也止不住。 如意好奇地问:“夫人,听三姑奶奶叫您一声大嫂,您居然这么高兴?” “我是在笑她居然这么听话,”温嘉月拍了拍脸,“而且我还从来没见过她脸上出现过这样的表情,觉得新鲜。” 上辈子,沈弗念在她面前一直都是趾高气昂的模样,现在被她捏住把柄,倒是风水轮流转了。 她没打算告诉旁人,只是觉得有趣。 如意不太懂,但是夫人高兴,她便也高兴。 主仆俩回到正院,温嘉月道:“咱们去库房看看。” 如意问:“您的库房?” 温嘉月正想应是,想了想改口道:“侯爷的。” 她的东西没什么稀罕的,沈弗寒的东西才是好东西。 与其堆在库房里落灰,不如摆出来欣赏。 找出钥匙,打开库房的门,她看着里面的东西,心底有些感慨。 成亲没多久,沈弗寒便将他的库房钥匙交给她了。 成亲四年,温嘉月只去过一次,为了让人清点里头的东西。 她自然也就知道了他的库房有多少价值连城的宝物。 知道的越多,她便越是怕,她拿着钥匙战战兢兢,生怕丢了东西之后说不清。 上辈子,她还数次想将钥匙这个烫手山芋交还给沈弗寒,但他每次都拒绝,执意给她。 现在想想,有什么好怕的,再珍贵的宝物也都是死物。 温嘉月精心挑选了一些东西,指挥小厮们摆在内室各处。 原本摆放的一些字画不太合适,她便让小厮收起来,放回库房。 如意有些害怕,低声问:“夫人,咱们是不是应该提前和侯爷说一声?” 温嘉月毫不在意道:“既然他将库房钥匙交给我,便是信任我,他若是不愿,我便将钥匙还给他。” 若是做什么事都要询问沈弗寒的意见,她重活这一遭,到底是为谁而活? 温嘉月花了一下午的工夫,将内室按照她喜欢的风格布置得焕然一新。 布置完毕,如意眼前一亮:“夫人,您的眼光可真好。” 温嘉月柔柔一笑,在侯府待了四年,耳濡目染,她也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 忙活一通,天色渐暗,温嘉月吩咐传膳。 吃到一半,沈弗寒回来了。 温嘉月下意识去看他的神色,没想到他却对内室的陈设视若无睹,视线落在她脸上。 她微微蹙眉,身为大理寺少卿,对周遭的环境变化不是应该极为敏锐的吗? 难道一下值,沈弗寒的眼神就不好了? 沈弗寒也眉宇紧锁,问:“怎么不等我?” 第66章 装哭 温嘉月没理会这话,淡然开口:“侯爷回来了,那便过来用膳吧。” 沈弗寒不回来陪她用膳的时候多了去了,她偶尔一次便犯天条了? 温嘉月继续用膳,头也不抬。 停在外间的脚步声渐远,沈弗寒进了盥洗室。 如意战战兢兢地开口:“夫人,侯爷不会生气吧?” 温嘉月道:“他若是因为这点小事便生气,那就休了我好了。” “夫人说什么呢!”如意有点惊慌,“您和侯爷又吵架了?” 自从生下小姐之后,夫人似乎总是看侯爷不顺眼,吓得她都快跪下了。 见她担心,温嘉月笑道:“没有,我说着玩呢。” 如意正要开口,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她连忙噤声。 温嘉月吩咐道:“你去把昭昭抱过来吧。” 她今日一直在忙,都没好好陪女儿玩。 而且她和沈弗寒共处一室,总觉得格外难捱,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压抑又沉闷。 若是多了昭昭的欢声笑语,便不觉得闷了。 如意福身应是,赶紧出去了。 不多时,沈弗寒坐了下来,温嘉月放下筷子。 他顿了下,意味不明地瞥她一眼。 温嘉月解释道:“我吃饱了,侯爷慢用。” 沈弗寒没说什么,拿起筷子。 如意过了一会儿才将小姐抱了过来,小声说道:“方才奶娘在喂奶。” 温嘉月坐在榻上,将还在吧唧着小嘴的女儿接过来,问:“昭昭吃得多吗?” “奶娘说怕小姐吐奶,所以喂得不多。” 温嘉月点点头,亲了下奶香味扑鼻的女儿。 似乎知晓亲自己的人是自己的娘亲,昭昭咯咯笑了起来。 温嘉月的笑容便也溢了出来,心软成一团,额头抵着额头逗她玩。 每次离开,昭昭便会睁大眼睛,额头贴上去,她便会笑得更加开心。 一大一小旁若无人地亲密接触,沈弗寒情不自禁地看了过去。 烛火温暖,鹅黄色的纱帘随着温嘉月的动作慢慢晃动,窗外月色影影绰绰。 天边明月时隐时现,隐去的那一刻,她便也成了月光。 正和女儿玩得高兴,温嘉月忽的察觉到一道视线长久地落在她脸上。 她下意识看向沈弗寒,却见他望向的是昭昭。 她抿了抿唇,心头懊恼,她怎么还会因为这种事而误会他对她有情。 心里乱糟糟的,温嘉月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抱着女儿转了个方向,眼不见心不烦。 又玩了一会儿,心头还是堵着一口气,温嘉月站起身,往外走去。 “去哪?” 推开门的瞬间,身后沈弗寒的声音清晰可辨。 温嘉月故意装作没听见,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将女儿交给奶娘,在院子里散步。 冬日里没什么景,雪也早已化成了水,院子里光秃秃的,显得有些荒凉。 温嘉月绕着院子转了一圈,手脚都变得暖和了。 如意搓了搓手,问:“夫人今日怎么有散步的雅兴?” “雅兴?”温嘉月抿紧了唇,“我是在排解郁气。” 她一直都在告诫自己,不要再关注沈弗寒的一言一行,可是她总是不受控制。 她是有感情的人,四年的爱不是说消失便可以消失的。 若是世间真有忘情水便好了,她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也省得自己再胡思乱想。 温嘉月又转了一圈,终于觉得累了,回去梳洗。 沈弗寒已经换上了里衣,正坐在床榻上翻书,看样子不准备去书房了。 她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进了盥洗室。 回来时,沈弗寒已经将书放下,打量着内室的陈设。 见她出来,他平静地看了过来,问:“什么时候更换的布置?” 见他现在才看出来,温嘉月随口说道:“前几日。” 沈弗寒若有所思,笃定道:“昨日没变。” 温嘉月敷衍应和:“沈大人观察得真仔细。” 沈弗寒听出些许讽刺的意味,微微扬眉,重复她的话:“沈大人?” 温嘉月不想理他了,往脸上搽香膏。 沈弗寒也没再提,问起另一件事:“今日祖母唤你过去,所为何事?” 温嘉月的手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他连这件事都知道,是不是也知道沈弗念和苏叶的事? 若是知情,那他的态度是支持还是反对? 她没敢问,万一他不知情,因为她的话起了疑心去查,到时候就是她的不是了。 温嘉月静下心,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老夫人为何让她抱着昭昭过去,上辈子也没有过这一遭。 她倒是经常主动抱着昭昭去凝晖堂,只不过都是热脸贴冷屁股罢了。 难道她不去了,就换成老夫人想念重孙女,开始热脸贴冷屁股了? 怎么可能。 温嘉月一点都不信,怕是还是为了生儿子的事,催她赶紧怀上。 沈弗寒问:“祖母都说了些什么?” 既然他问了,温嘉月便添油加醋地说了几句。 “祖母说咱们沈家男丁少,让我赶紧生几个儿子。” “我不敢违拗祖母的话,只是侯爷也知道我的身子,现在不适合生育。”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祖母她……一点都不心疼我这个孙媳。” 老夫人抹黑她,她自然也会抹黑老夫人,看谁更有本事。 说完之后,温嘉月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不知道装哭这招对沈弗寒还有没有用? 第67章 冷水澡 温嘉月坐在梳妆台前黯然垂泪。 纵然看不到她的眼泪,沈弗寒还是不由得心中一紧。 “不要哭,”他直起身,“祖母说的话,你也不必听。” 温嘉月垂眼道:“我明白的,只是我心里难过。” 沈弗寒沉默了下才开口:“以后少去凝晖堂。” 温嘉月试探着问:“若是祖母传召?” “你便说你身子不适,我会替你解释。” 温嘉月忍不住翘起嘴角,又赶紧用手遮住。 “多谢侯爷。” 他对这一招根本招架不住,温嘉月心里便有了思量。 若是假装哭一哭便能得到她想要的,真是再好不过。 搽完香膏,温嘉月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属于她的被子里,赫然躺着沈弗寒。 她抿了抿唇,没说什么,掀开被子。 有沈弗寒在,晚上确实暖和不少,而且他刚答应帮她的忙,她也不好对他冷脸。 只要他不动手动脚就行。 刚躺进被窝里,沈弗寒的手臂便将她圈紧。 她的脸被迫埋进他的怀里,原本系的规规整整的里衣敞开了一些。 微凉的鼻尖不经意间蹭过炙热的胸膛,两人皆是一滞。 不知是谁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温嘉月率先反应过来,赧然地后退一些。 “你、你别抱我了,这样睡不舒服。” 沈弗寒沉声问:“为何?” 温嘉月诚恳道:“你的手臂太硬了,硌得我脖子疼。” 上辈子,她一直都是枕着他的手臂睡的。 其实这种姿势并不舒服,但是她喜欢拥抱的感觉,所以忍耐了四年。 现在她不想忍耐了,更想按自己喜欢的方式睡觉。 沈弗寒沉默一瞬,问:“你想怎么睡?” 温嘉月想了想:“背靠背,各睡各的。” 沈弗寒立刻否决:“不行。” “那你回你的被窝睡去。” “不行。”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吧,反正我不想这样睡了。”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闭上眼睛。 身后有热源贴了上来,整个后背立刻变得温暖熨帖。 他的右手横在她和软枕的空隙之间,左手落在她的腰上,保护欲十足的姿势。 沈弗寒问:“这样?” 温嘉月没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只是她想调整一下自己的睡姿。 刚动了两下,腰间的手瞬间收紧。 “不要动。” 他声线沉哑,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身下蛰伏着的东西渐渐苏醒,抵在她的腿间,不容忽视。 温嘉月有些无奈,她什么都没做,他怎么就开始激动了? 她配合着没有乱动,可那只大掌却在小幅度地摩挲她的腰肢,落在后颈上的呼吸也越来越烫。 温嘉月抿紧了唇,用力将他的手移开。 她冷淡出声:“侯爷若是忍不住,便去书房睡吧,以我现在的身子实在不能服侍您。” 避子汤太过伤身,她不想再喝一回。 若是他执意想要行房,那她便给他找个愿意做妾的丫鬟。 沈弗寒低声开口:“你真的……” 剩下的话闷在颈窝里,模糊不清。 温嘉月下意识问:“侯爷说什么?” “没什么,”沈弗寒将手臂抽离,“我去沐浴。” 盥洗室的水流声很快便传了过来,温嘉月微愣,他没让小厮进来添热水,那便是用冷水洗的。 十一月的天……她压下心底的不忍,又不是她强迫他去洗的。 温嘉月闭上眼睛试图入睡,却了无困意。 不知过了多久,沈弗寒回来了。 冷意盘旋在他的周身,温嘉月感受到一阵冰凉,不由得颤了颤。 沈弗寒瞥她一眼,躺回自己的被窝。 谁都没再出声,温嘉月很快便睡着了。 沈弗寒身上早已暖和起来了,将她抱进怀里,闭上眼睛。 三更的梆子声敲响,他睁开眼睛,神色依然一片清明。 天色泛白之时,书童思柏打着哈欠来在院子外,等着侯爷出府。 眼看着上值的时间马上就到了,思柏终于意识到侯爷今日起晚了。 自从做官以来,侯爷可从来没有这么懒怠过,哪次不是第一个到? 他拔腿便往院子里跑,一边拍门一边喊:“侯爷,侯爷,快醒醒!咱们要迟了!” 喊声没将沈弗寒惊醒,反倒让温嘉月睁开眼睛。 她迷迷糊糊地看向还在睡觉的枕边人,吓了一跳。 外面天都快亮了,沈弗寒怎么还在这里! 她坐起身推他:“快醒醒。” 沈弗寒向来浅眠,现在却怎么叫都毫无动静,温嘉月的心猛的一跳。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食指去探鼻息,忽然发现他的脸上有异样的潮红。 她微微蹙眉,将手背贴在他的额头上,烫的要命。 温嘉月立刻扬声道:“思柏,你家侯爷病了,今日去不了了,你去大理寺说一声。” 闻声而来的如意推开门,连忙说道:“夫人,奴婢先服侍您起来吧。” 温嘉月摇了摇头:“你先去让人请府医,然后拧条巾帕过来。” 她神色复杂地看向病中的沈弗寒。 他体魄强健,成亲四年都没病没灾的,没想到洗个冷水澡竟病倒了。 为他敷上热巾帕,温嘉月穿衣起身,等着府医过来。 不多时,苏叶提着药箱,步伐匆匆地赶了过来。 见到他,温嘉月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 虽然他没名没分的,但是既然他和沈弗念的事情被她知道了,姑且也算是她的三妹夫了,未免有些尴尬。 她问:“你师父怎么没来?” “师父在睡觉,发热而已,不用麻烦他老人家。” 苏叶有条不紊地打开药箱,将手搭在沈弗寒的脉搏上。 “外邪侵袭,确实是发热的症状,”苏叶收回手,“苏某去煎药,夫人记得喂侯爷喝。” 温嘉月点了点头,问:“他什么时候能醒?” “苏某也说不准,不过夫人不必忧心,侯爷昨晚应当没睡好,所以才没有及时醒过来,待服药之后便会醒了。” 温嘉月的神色顿时有些复杂,没睡好…… 送走苏叶,温嘉月坐在床边,给他换了条巾帕。 正准备收回手,沈弗寒忽的用力攥紧了她的手腕,口中呢喃着什么。 温嘉月俯身去听,仔细分辩。 “阿月……” 第68章 装可怜 温嘉月怔了许久,疑心自己听错了。 他怎么可能会喊她的名字? 阿月…… 她默念一遍都觉得过于亲昵了,实在不像是沈弗寒会说出口的话。 平日里,沈弗寒几乎从来不唤她的名字,向来有话直说。 不过需要在温家人面前做戏的时候,他会跟着喊几声月儿。 除此之外,他没再叫过她。 是她听错了吗……可是“阿月”两个字字正腔圆,她听得很清楚。 正思索着,沈弗寒又呢喃了一句。 她再次凝神细听。 “弗……非……” 温嘉月怔了怔,沈弗非? 这是沈弗寒二弟的名字,他已经去世多年了。 仔细算算,整整四年。 沈弗寒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这个早逝的弟弟,他内心深处,还记挂着他吗? “弗寒病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外头传来老夫人惊慌的声音。 温嘉月直起身。 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老夫人快步走了进来。 温嘉月解释道:“祖母别着急,侯爷只是有些发热,喝了药之后便好了。” 老夫人骂道:“这可是我的亲孙子,你不急我急!弗寒上次生病,还是在他十七八岁的时候!” 温嘉月没有辩解:“祖母还是安静些吧,昨晚侯爷没睡好。” 一听这话,老夫人更气。 “没睡好?你平日里到底是怎么照顾他的?看他处理公务辛苦便应该提醒他早些睡,你倒好……” 老夫人还在喋喋不休,温嘉月懒得去听了。 她微微勾了下唇角,处理公务辛苦…… 昨晚他若是去书房,倒也没这一桩事了。 不过她自然不会说这些,若是被老夫人知晓真相,肯定会引来更大的怒意。 她垂眼作愧疚状,一句话也没说。 见她乖顺得像个鹌鹑,老夫人的气终于顺了一些。 但她还是看温嘉月不顺眼,索性说道:“你去祠堂认罪抄经去,弗寒什么时候病好,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温嘉月猛然抬眼,这是什么道理?沈弗寒生病,竟然是她的罪过? 她正要开口,忽的瞥见沈弗寒的眼睫动了动,似乎快要被吵醒了。 她立刻低下头去,抽噎道:“祖母,我不想抄经,我要亲自照顾侯爷。” 老夫人双目圆睁,扬声道:“你可真是反了天了!” 她抬手便要打温嘉月,手举到半空,被一股大力拦住。 沈弗寒哑声开口:“祖母,您这是要做什么?” 见拦她的人是孙子,老夫人悻悻地放下手。 她准备关心几句,再告温嘉月的状。 没想到温嘉月比她更快,一把攥住沈弗寒的手,泪盈于睫。 “侯爷,你终于醒了,你若是再不醒,祖母便要押着我去祠堂罚跪抄经了!我若是不愿,祖母便要打我了!” 话音落下,一滴泪顺着腮畔滑落下来,惹人疼惜。 沈弗寒怔怔地望着她,伸出手。 他的指腹温暖干爽,略有些粗糙,轻轻柔柔地拂过脸颊,抹去泪痕。 “不会的,有我在。” 方才温嘉月掐着大腿才哭出来,短短的六个字却让她鼻尖一酸。 只是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盈满眼眶的泪便落了下来。 沈弗寒正准备开口,咳嗽声却接二连三,怎么也止不住。 老夫人慌乱得六神无主:“来人,快去请府医!” 温嘉月连忙去拍他的背,如意倒了茶送过来。 沈弗寒润过喉咙,终于觉得好受了一些。 见孙子好多了,老夫人松了口气,关心地问:“弗寒现在感觉如何?” “还好,”沈弗寒淡淡道,“祖母先回去吧,您身子弱,千万别过了病气,待孙儿病好再向您请安。” 老夫人感动道:“我没事,还是你的身子最重要,祖母就在这守着你。” 说着她剜了温嘉月一眼,冷声道:“还有,你可千万别听她胡说!” 沈弗寒平静地问:“哪句话是胡说?” 老夫人噎了下:“让她抄经是为你祈福,罚跪也能显得心诚,祖母都是为了你好。” 她越说越激动,扬声道:“弗寒,祖母不会害你的!” 沈弗寒又咳了两声,这才开口:“不如让月儿亲自照顾我。” “你这次的病不就是因为她!”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她若是能好好照顾你,怎么会让你病成这样?” 温嘉月一句话都没再说过,只是时不时地擦擦泪。 只要装装可怜,沈弗寒便会帮她的。 沈弗寒淡淡道:“祖母想多了,我昨晚从大理寺回来时穿得少了一些,不是因为月儿。” 老夫人半信半疑:“你就是在为她开脱!” “祖母若是不信,孙儿也没办法。” 沈弗寒捏了捏眉心:“我有些头疼,祖母快回去吧。” 老夫人还是不死心:“不如我派两个妥帖的丫鬟过来照顾你?” 沈弗寒没应声,直接说道:“祖母慢走。” 听孙子的语气不太高兴,老夫人悻悻起身,只好离开了。 如意也悄悄退了出去。 内室里很快便只剩他们两人了,沉默蔓延。 沈弗寒问:“祖母有没有打到你?” 温嘉月摇了摇头:“多亏侯爷及时醒来。” 沈弗寒皱眉问:“我若是不醒,你便不躲?” “难道我可以还手吗?” “……你可以制止。” 顿了顿,他解释道:“若是打祖母的事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 温嘉月抿唇道:“多谢侯爷为我的名声考虑。” 沈弗寒紧接着咳了好几声。 温嘉月赶紧送上茶,见他喝了这才低声问:“侯爷还好吗?” “不太好,”沈弗寒又咳了一声,“头很晕,喉咙很痒,身上很热。” 温嘉月将茶盏放下,小声开口:“谁让你昨晚用冷水。” 沈弗寒沉默了下:“不然怎么办?” 他看向她,眸光黯淡:“你不愿。” 温嘉月别开脸,没敢和他对视,坚持解释道:“我身子不适。” 她有些惴惴不安,总觉得他知道点什么,只是没有揭穿她。 心底却又抱着侥幸,觉得他不会这么神通广大。 沈弗寒依然没有反驳,闭上眼睛。 “我再睡一会儿。” 第69章 不要走 过了两刻钟,苏叶派人送来煎好的药。 沈弗寒还陷在沉睡中,温嘉月左思右想,还是准备叫醒他。 推了沈弗寒几下,他慢慢睁开眼睛。 温嘉月扶他起身:“侯爷起来喝药了。” 沈弗寒问:“怎么喝?” 温嘉月愣了愣:“自然是你自己喝,难不成还要我来喂你?” 若是以前,她一定会亲自喂他喝药的,不遗余力地照顾他,直到痊愈。 但是现在,她只想怎么省事怎么来。 沈弗寒闻言接过药碗,干脆利落地一饮而尽。 温嘉月吓了一跳,这药还有些烫呢,他就这样喝完了? 她问:“你要不要喝些水?” 口中苦味蔓延,沈弗寒却摇了摇头。 “不必了。” “那你继续睡吧。” 温嘉月将空碗接过来,起身欲走,手臂却被他拉住。 “你去哪?” 纵然是在病中,他的力气也极大,温嘉月险些被他拉着坐下来。 “我去送碗。” “让丫鬟来,”他笃定地看着她,“你在这里陪我。” 温嘉月有些愕然地望着他,生病的沈弗寒,身边居然离不开人了? 念在他病着,她没有坚持,唤来如意。 如意将碗收走,问:“夫人,还有什么要吩咐奴婢做的吗?” 没等温嘉月开口,沈弗寒出声:“你下去吧。” 温嘉月蹙眉道:“这是我的丫鬟。” 沈弗寒神色痛苦地咳了两声。 见他难受,温嘉月没再说什么,让如意出去。 内室安静下来,两人再次变得沉默。 温嘉月道:“苏郎中说您昨晚没睡好,侯爷还是快睡吧。” 原本她想问问他在梦里喊的“阿月”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怕是她自作多情。 或许是她幻听,其实他根本没有说话。 没想到沈弗寒却主动问了出来:“方才我有没有说梦话?” 温嘉月沉默了下才开口:“你似乎说了‘弗非’二字。” 沈弗寒攥紧了手,他确实梦到了二弟。 “还有吗?” 温嘉月抿唇道:“有,但是剩下的我没听清。” 沈弗寒眸光锐利地审视着她,问:“真的没听清?” 温嘉月反问道:“我为何要骗你?” “不管你听到了什么,都要立刻忘掉,”沈弗寒神色严肃,“不要好奇,更不要试图打探。” 温嘉月隐约觉得他说的是关于二弟沈弗非的事。 可是沈弗非都死了四年了,她都没见过他,为何要好奇他的事? 难道他的死另有隐情? 温嘉月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就算有隐情,她也不会掺和其中,她自己的事都忙不完。 她帮他掖了掖被子:“侯爷快睡吧。” 沈弗寒却没睡,一直看着她。 他的目光如鹰隼一般,紧紧地锁住她,但是在盯着猎物,随时都会扑上来。 温嘉月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起身道:“侯爷若是怕再被我听到什么,我出去就是了,不会进来。” 沈弗寒再次拉住她。 “不要走。” 温嘉月叹了口气:“我不走,你是不是就不睡了?” “我撑得住,你不许走。” “好吧,我答应你,不走。” 他乐意这样折腾,温嘉月便随他去了,从床边暗格里取出一个话本子翻阅起来。 不多时,她轻轻翻了一页,往床榻上看了一眼。 沈弗寒已经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遮住那双淡漠的眼睛,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下颌线清晰而锋利。 但是总的来说,睡颜比平日里不近人情的模样柔和多了。 温嘉月摇了摇头,不是撑得住吗,这么快就睡过去了。 见他安睡,温嘉月便出门了,她还没吃早膳,有些饿。 回来的时候,沈弗寒已经醒了,平静地望着她。 “不是说好不走吗?” 温嘉月顿时有些心虚,又理直气壮道:“我饿了,侯爷难道不许我吃东西吗?” “你可以在这里吃。” “我怕打扰你睡觉。” “我不怕打扰。” 温嘉月没话说了,只好说道:“现在我不会走了。” “若是走了呢?” “随你处置。” 沈弗寒终于满意了,唇边甚至还露出一丝笑意。 她小声嘟囔:“堂堂大理寺少卿,生病了之后像个孩子似的。” 沈弗寒的神色微微一僵:“哪像了?” 温嘉月没想到这样说话他都能听到,不过她也不怕,调侃道:“行,不像,你生病之后也是沈大人。” 她的杏眸里漾着笑意,唇边也扬起温婉的笑,日光落在她的侧脸上,温暖柔和。 沈弗寒移开视线:“我继续睡了。” 温嘉月点点头,坐在床边继续看话本子。 临近晌午,宫里送来皇上和长公主的赏赐,各种珍贵药材和补品堆了一院子。 皇上身边的赵公公带着太医来了,替皇上前来慰问臣子。 太医把过脉之后,一脸担忧的赵公公顿时变得笑眯眯的。 “沈大人真是身强体壮,这么快便要痊愈了。既然沈大人没事,皇上也就放心了。” 沈弗寒道:“微臣只是偶感风寒,多谢皇上关心。” 赵公公啧啧感叹:“若不是皇上不能轻易出宫,皇上还想亲自过来瞧您呢。” “小病而已,皇上不必挂怀。” 赵公公点了点头,又道:“长公主殿下也托咱家给沈大人带个话,还望沈大人千万要保重身体。” 沈弗寒颔首道:“多谢长公主。” 赵公公很快便离开了。 温嘉月有些咂舌,纵然早已知道皇上和长公主对沈弗寒分外看重,但是她没想到会看重到这种地步。 只是发热而已,又是赏赐又是太医又是赵公公,足见恩宠。 沈弗寒看向不知思量什么的温嘉月:“我有些饿,去传膳吧。” 温嘉月点点头,正要离开,再次被他握住手腕。 “你不能走。” 温嘉月:“……” 她好声好气道:“方才太医诊治过,侯爷的病快好了。” 沈弗寒道:“快好了,不是好了。” 温嘉月无奈地叹了口气,还说不是孩子,这和孩子有什么区别? 她只得唤来如意,让她去传膳。 沈弗寒一边咳一边坐起身。 温嘉月往他背后塞了个软枕,问:“侯爷是想在床上吃,还是想在……” 话还没说完,腰间多了一双手,她不受控制地倒在床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 “不在床上。” 他吻着她的耳垂,低声道:“你帮我更衣,好不好?” 第70章 抱一会儿,可以吗 沈弗寒放慢语速说话时,声线格外蛊惑人心。 温嘉月怔了下,差点鬼使神差地应好,意识到什么,她毫不迟疑地推开他。 “不行。” 她不明白他这是在做什么,生病了之后意识不清醒,就会变得黏人吗? 昭昭生病的时候都没他这么难伺候。 沈弗寒怔了下,似乎没想到她会拒绝。 他咳了几声:“我没力气。” “方才你明明还有力气将我推倒,”温嘉月抿唇道,“你自己可以更衣。” 沈弗寒眸光微黯,道:“好吧,但是你不许走。” 温嘉月点了点头,坐在榻上等他。 衣物就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拿起一件,动作迟缓地穿上。 沈弗寒做事向来干净利落,温嘉月还没见过他这样拖泥带水的时候,微微蹙眉。 真的有这么难受吗? 外面如意喊道:“侯爷,夫人,午膳备好了!” 温嘉月扬声道:“再等等。” 沈弗寒又拿起一件,咳了几声,继续穿衣裳。 等了又等,温嘉月实在看不下去了,起身上前。 “算了,我来吧。” 沈弗寒伸长手臂,低声道:“多谢。” 温嘉月没有说话,快速替他更衣。 成亲四年,这件事她做得娴熟极了,纵然这几个月没做过几次,但是每个步骤都刻在心里。 穿上最后一件墨蓝色外裳,她认真地系上玉带。 沈弗寒垂眼凝视着她低垂着的、柔润的侧脸,慢慢环住她。 温嘉月动作一滞,正要开口,沈弗寒率先出声。 “方才我便想这样做了,”他蹭了蹭她的头发,“抱一会儿,可以吗?” 温嘉月根本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有些无措,一时愣在原地。 沈弗寒生病之后,怎么这么……黏人? 见她没有推开他,沈弗寒更加用力地抱紧她。 温嘉月迟疑着问:“你现在意识清醒吗?” 她都快怀疑沈弗寒被人夺舍了。 成亲四年,她从未见过他主动亲近过任何人,一直都是冷漠而疏离的。 生场病而已,便脱胎换骨了似的。 “我不知道,”他低声说,“我只知道我现在想抱你,我便这样做了。” 温嘉月沉默下来。 现在沈弗寒正是最需要她的时候,抱都抱了,若是不趁机提些要求,那就太亏了。 想了想,她轻声开口:“侯爷,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沈弗寒示意她说。 “以后我想经常出府游玩,侯爷可答应?” 她现在出府的次数并不频繁,一个月最多两次,但是为了结识云姑娘,以后她会经常出府。 到那时,老夫人便会有意见了。 沈弗寒沉声道:“我从未阻拦过你。” “我的意思是,祖母那边……” “我会替你解释。” 温嘉月翘了翘唇角:“多谢侯爷。” 没过多久,沈弗寒主动放开她。 他又恢复了那副淡漠的模样,方才的亲密举止仿佛是她的幻觉。 反正目的达成,温嘉月并不在意,让如意进来。 丫鬟们端着碗碟鱼贯而入,将膳食摆在桌上,又一齐退了出去。 沈弗寒率先坐下,温嘉月便坐在他的对面。 他顿了顿,起身移到她身侧。 温嘉月:“……?” 他们俩向来都是对坐用膳的,沈弗寒忽然坐在她旁边,她有些不适应。 “侯爷还是去对面吧,或者我坐你对面?” “就这样坐。” 生病的沈弗寒奇奇怪怪,念在他是病人的份上,温嘉月没再说什么,拿起筷子。 各自沉默地吃了一会儿,沈弗寒忽然开始给她夹菜。 温嘉月又是一怔,除了在温家人面前会扮演恩爱夫妻互相夹菜,平日里他们都是各吃各的。 他又在干什么? 温嘉月蹙眉问:“你是不是又烧得厉害了些?” 沈弗寒瞥她一眼,没有说话。 用过午膳,温嘉月派人去请府医。 来的人依然是苏叶,他特意煎好药之后才过来。 比起清晨时的镇定模样,这次苏叶显得格外慌乱,将药碗端出来时,手有些抖,险些洒出来。 温嘉月抿紧了唇,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 苏叶这是面对清醒的大舅子紧张了? 沈弗寒一直平静地看着他,接过冒着热气的药碗。 苏叶体贴道:“侯爷小心烫。” 沈弗寒没应声,一饮而尽,然后伸出手。 苏叶呆了呆,半晌没动。 沈弗寒眉宇紧锁:“过来把脉。” 苏叶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上前。 “侯爷已无大碍,只要今日注意保暖,好好歇息,晚上再喝一副药便好了。” 沈弗寒点了点头,收回手。 “侯爷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苏某便告退了。” 沈弗寒淡淡开口:“我听说,三妹这几日让你过去了两趟,她怎么了?” 不止是苏叶,连温嘉月也提起了心。 难道沈弗寒真的知道苏叶和沈弗念的事情? 苏叶故作镇定道:“她近日有些食欲不振,苏某便开了个方子,只是没什么效果,昨日又调整了一次。” “食欲不振?”沈弗寒哼了一声,“倒是新鲜。” 温嘉月也觉得这个理由过于牵强了,沈弗念最爱研究吃食,怎么可能会有食欲不振的时候? 也不知这是他情急之下想出来的理由还是和沈弗念商量好的。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淡然道:“你回去吧。” 苏叶松了口气。 没想到沈弗寒又道:“晚上再过来一趟。” 苏叶:“……” 他应了声是,三步并作两步离开,生怕沈弗寒再叫住他。 温嘉月试探着开口:“苏郎中瞧着有些年轻,侯爷不如换个人诊治吧?” “不换,”沈弗寒垂眼道,“年轻,正是该历练的时候。” 温嘉月头皮发麻,顿时觉得他知道的八九不离十了。 景安侯府里,真的有能瞒得过沈弗寒的事吗? 她不禁想起那碗避子汤。 他应该……不会知道吧? 第71章 分房睡 用过晚膳,苏叶又来了一趟。 沈弗寒恢复良好,喝了最后一副药,便不必再治了。 这药有安神的作用,他喝完不久便觉得困倦。 沈弗寒问:“你要睡吗?” 温嘉月摇了摇头:“我去看看昭昭。” 今日沈弗寒一直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她也不敢把昭昭带进来,怕过了病气,一整日都没见女儿了。 沈弗寒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见他一脸平静,没再让她留在这里,温嘉月便放心了。 看来他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会表现得不像他。 温嘉月还没进耳房,便听到了昭昭的笑声。 郑奶娘不苟言笑,但是喜欢孩子,逗弄孩子的时候便显得有几分慈爱了。 温嘉月快步走了进去,郑奶娘疑惑地回头,见是夫人,连忙行礼。 “我来看看昭昭,”温嘉月将她扶起来,“她今日怎么样?” 郑奶娘道:“小姐很是活泼,往日这个时候已经睡了,今日精神倒是很好。” 温嘉月笑容满面地抱起女儿,点了点她的小嘴巴。 “我们昭昭是不是在等娘亲过来呀?” 昭昭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又笑起来。 孩童的笑声清脆又纯净,温嘉月忍不住亲了她好几下。 一整日没见昭昭,她多陪女儿玩了一会儿,有些舍不得走了。 温嘉月索性说道:“我今晚也睡在这儿吧。” 奶娘有些惊讶:“夫人,这……” 温嘉月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侯爷病了,我不好打扰他休息,就这样定了。” 梳洗之后,她抱着香香软软的女儿躺在床榻上,心中溢满满足。 若是可以,她真想天天搂着女儿睡。 只是昭昭现在还小,晚上需要奶娘喂奶。 等女儿半岁的时候,她就能每天都和她一起睡了。 一眨眼,昭昭已经三个月大了,仔细算算,也没剩几个月了。 温嘉月又亲了昭昭一下,正准备睡下,如意敲了敲门。 “夫人,侯爷请您回去。” 温嘉月怔了下,沈弗寒还没睡? 她扬声道:“你跟他说一声就是了。” 如意讷讷道:“夫人,侯爷现在就在门外呢。” 温嘉月微微蹙眉,他的病不是已经好了吗? 若不是早就知晓沈弗寒对她无情无义,她都快以为他爱她爱到一刻也离不开了。 “侯爷,我今晚陪昭昭睡,您快回去吧。” “为何?” 低沉的声线传来,温嘉月竟莫名听出一丝落寞。 她及时驱散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念头,抿唇道:“我想陪着昭昭,也怕打扰您歇息。” “……知道了。” 脚步声远去,如意悄悄进来。 “夫人,侯爷回房了,奴婢瞧着,侯爷似乎不太高兴。” “不用管他,”温嘉月打了个哈欠,“我要睡了。” 她将女儿搂到怀里,安然入梦。 这一觉睡得安稳,醒来时昭昭就在身边,温嘉月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得知沈弗寒一早便出府了,温嘉月进了内室,让丫鬟们开窗通风,用过早膳后将昭昭抱了过去。 如意神神秘秘地走了进来。 温嘉月问:“方才你去哪了,我都没看到你。” “奴婢趁着夫人用膳,去府外见了长生哥。”如意并未隐瞒。 “原来是去会情郎了,”温嘉月假装生气,“罚你半个月的月例银子。” 如意连忙讨饶:“奴婢告诉夫人一件大事,夫人可会原谅奴婢?” “什么事?” 电光石火之间,温嘉月福至心灵,问:“是不是温若谦去青楼的事?” 如意点点头:“夫人猜得真准,长生哥昨日看了一整天的戏,今日一早便过来告诉奴婢了。” 温嘉月想象了一下温府鸡飞狗跳的场景,差点笑出声。 不过她还有些担心,问:“温若谦没怀疑是我散布的消息吧?” “自然是没有的,二公子和三小姐昨日争吵许久,两人都快要断绝兄妹之情了。” 温嘉月正准备问问温父和张氏,外面有丫鬟禀报道:“夫人,温府三小姐在府外候着,想见您一面。”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温嘉月冷笑一声,不用猜她就知道温若欢想做什么。 无非是来找她哭诉几句,然后顺理成章地在侯府小住几日。 她懒得应付,直接说道:“将温若欢过来的事告诉三妹去。” 沈弗念说过,温若欢来一次打一次,希望她能遵守承诺。 没过多久,如意便兴冲冲地回来了,将打探到的消息告诉她。 “夫人,三姑奶奶亲自把三小姐撵走了!” 温嘉月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不用她去虚与委蛇,真是轻松。 她接着问温父和张氏。 “老爷和夫人哭了许久,让二公子回书院了。” 温嘉月惊讶地问:“就这样?连骂都没舍得骂一句?” 如意讷讷应是。 温嘉月讥讽地笑笑,不愧是唯一的儿子,就算整日去青楼,人早就废了,也要巴巴地供着。 她写了封信,让人送去温府。 首先表明她对温若谦很失望,以后不会帮助他,再解释她得知温若欢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最后催一催尽快把她的嫁妆送过来。 临近傍晚,温嘉月收到回信,另附一支簪钗。 她懒得看那些长篇大论,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全是些“温若谦会改,一定要让侯爷提携他”的废话。 她将簪子簪在发髻里,揽镜自照。 铜镜里,沈弗寒由远及近地走了过来,站在她身后。 书墨香幽幽浅浅,浮动在鼻息之间。 温嘉月讶然道:“侯爷今日下值可真早。” 她还没来得及提前用膳呢。 沈弗寒没接话,看向站在一旁的如意。 “出去。” 温嘉月微微蹙眉:“侯爷能不能对我的丫鬟客气一些?” 如意快吓死了,小声说:“夫人,没事的。” 见她害怕,温嘉月摆摆手,如意赶紧走了。 屋门关上,内室死一般寂静。 沈弗寒打破沉默:“我有事要问你。” “你问。” 温嘉月表面平静,心里却掀起不小的波澜。 沈弗寒冷脸的时候最吓人,周身气压极低,涌过阵阵寒意,令人心生畏惧。 她不禁猜测,难道他知道她喝避子汤的事了? 温嘉月攥紧手指,连呼吸也变得轻缓。 没想到他却问道:“昨晚为何分房睡,你在担心什么?”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担心……我强迫你吗?” 第72章 沈弗寒的梦 温嘉月的神色骤然一松。 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没这样想,”温嘉月解释道,“我只是想陪昭昭睡,仅此而已。” 她一直都知道沈弗寒是正人君子,他不会强迫她同房的。 但他重欲,与其每次都找借口拒绝,不如用身子不适当作借口换几个月的清净。 她以为他会看出来这个蹩脚的理由,没想到他直接信了。 昨晚不是借口,他却不相信。 温嘉月是真的搞不懂他了。 “真的只是这样吗?”沈弗寒眉宇紧锁。 “真的。” 话音刚落,沈弗寒紧跟着问:“你今晚睡在哪里?” 温嘉月一噎,这才回答:“睡在这儿。” 似是怕她反悔,刚用过晚膳,沈弗寒便让她去梳洗。 温嘉月偏不想让他这么快便如愿:“我先去看看昭昭。” 沈弗寒神色不虞道:“我抱她过来。” 温嘉月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便出了门,很快便抱着昭昭进了内室。 昭昭今日睡得早,长长的睫毛有些湿润,显得更浓密了些,盖住眼睑,还咂吧着小嘴,像是在吃奶。 温嘉月无奈道:“她若是醒了,你自己哄。” 沈弗寒抱得小心翼翼,将昭昭放在榻上,见她还安睡着,这才松了口气。 面对一个已经熟睡的小家伙,温嘉月也不好逗弄,摸了摸她滑嫩的小脸便去梳洗了。 从盥洗室出来的时候,昭昭已经不见了。 沈弗寒解释道:“既然你看过了,我便将她抱出去了。” 温嘉月蹙眉道:“以后别这样折腾昭昭了,你到底是不是亲爹?” 沈弗寒颔首道:“好。” 顿了顿,他问:“我不是吗?” 温嘉月:“……” 她懒得理他,钻进被窝。 沈弗寒很快也带着一身水汽躺了进来。 一人一个被窝,互不打扰。 温嘉月掩唇打了个哈欠,正想闭上眼睛,沈弗寒忽然开口。 “昨日你说会经常出府游玩,你想去哪?” 温嘉月模棱两可道:“随便逛逛,四弟告诉我不少好玩的地方,我准备都去看看。” 沈弗寒微微眯起眼睛:“四弟?他什么时候说的?” 被子拉得有些高,他的声音有一半都闷在被窝里,显得格外醇厚无害。 温嘉月便也随意了许多,随口说道:“他去金州之前和我讲了一路。” 想了想,她特意说道:“我送四弟回来之后,去了一趟他推荐的一家点心铺子,确实挺好吃的,我打算明日再去一次。” 那家铺子离云府不远,有了爱吃点心这个幌子,她就可以常常去附近转转了。 到时候结识了云姑娘之后,就算沈弗寒察觉到什么,怀疑她别有用心,她也可以拿这个当借口—— 她和云姑娘只是偶然认识罢了,谁能想到别的? 沈弗寒问:“什么点心铺子?” 见他感兴趣,温嘉月问:“难道侯爷也喜欢吃点心?” 仔细想想,他似乎不爱吃,成亲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见过他主动吃过一块。 向来都是她觉得哪个点心好吃,然后塞给他的。 不过他倒是从来不拒绝,递到他手里,他便吃完。 或许是因为觉得大男人喜欢吃甜食不好意思? “一般,”沈弗寒淡淡道,“只是想问问你是哪一家。” 温嘉月便道:“金鱼巷袁记,离咱们侯府有些远。” “跑这么远,就是为了一块点心?” 沈弗寒的神色似乎有些难以理解。 温嘉月解释道:“喜欢的话,自然也就不觉得远了。” 沈弗寒沉默了下:“为何?” 温嘉月想了想,举了个例子。 “就像侯爷喜欢查案一样,若是你得知关键罪证就在边关等你去查验,你会觉得去边关的路途遥远吗?” “会。” “……” 温嘉月忽然觉得自己今晚说了太多废话了,他根本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算了,我先睡了。” “……好,”沈弗寒顿了下,“不过边关真的很远,一来一回至少一个月。” 温嘉月“哦”了一声,打了个哈欠,呼吸声很快变得平缓。 借着清寒月光,沈弗寒凝望着她安然入睡的模样。 她长相温婉娴静,睡着的时候更显柔和,像水,像月色,泛着莹润的光。 很像他昨晚梦中的那幅画。 梦里,他似乎处于弥留之际,用尽最后的力气打开一个珍藏许久长匣。 画的是她。 鹅蛋脸,远山眉,翘鼻,樱桃唇。 只是不知为何,她闭着眼睛,嘴角还有一团墨汁,不知是不小心沾染的浓墨还是特意画上的。 梦里的他抚摸着她的脸,呢喃着说了许多话。 只是他听不清,像个旁观者一样目睹一切,最后平静地看着自己永远地闭上眼睛。 明明他在梦里镇定自若,醒来之后却莫名觉得怅然若失。 不过,只是一个梦而已。 他并未多想,清晨像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去大理寺,处理一切需要他来处理的事务。 可是脑子里却总是钻出这个奇怪的梦,让他一整日都心神不宁。 是因为怕死吗? 不,他不怕。 是因为这个梦不祥吗? 不,他从来不相信梦会预兆吉凶。 思索了一日,只剩一个可能。 梦里温嘉月只是一幅画而已,她不在他的身边。 他想,一定是因为昨晚他们没有一起睡的缘故。 所以今日一下值他便回来了,问她睡在哪里。 他想,只要一起睡的话,或许他就不会再做这种梦。 沈弗寒伸出手,食指指腹蹭过她的唇角,缓缓下移,将温嘉月抱进怀里。 清晨,沈弗寒准时睁开眼睛。 昨晚像他预想的那样,一夜好眠。 第73章 两看相厌 用过午膳,温嘉月出府。 离袁记还有一刻钟的路程,天公不作美,天上飘起了点点雪花。 此处离云府也不算太远,在袁记或是在这里都一样,温嘉月索性没有继续往前走。 见长街旁有家首饰铺子,她吩咐车夫停下。 她刚进铺子,昏昏欲睡的掌柜的立刻清醒过来。 这位夫人的打扮并不起眼,可是通身的气派却作不了假,身后还跟着不少侍卫,一看就是高门大户里的夫人。 掌柜的连忙迎上前去,笑容满面道:“夫人慢慢挑,若是有需要随时叫我。” 温嘉月点了点头,拿起一对雕刻成月牙模样的白玉耳珰。 掌柜的立刻夸赞道:“夫人真是识货,这耳珰啊,全长安城只有这一对,瞧瞧这玉,这做工,真真是极好。” 说着她看了一眼温嘉月的相貌,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夫人容色倾城,温婉似水,玉最衬您了。” 温嘉月笑笑,她只是觉得和她的名字有关的首饰都格外好看。 “这个我要了。” 见这位夫人如此大方,掌柜的立刻喜笑颜开起来。 “夫人真是豪爽,看中便买了。” 掌柜的健谈,话匣子打开便收不住了,继续说道:“有位小姐也一直想买来这对耳铛着,只是手里没多少银子,每次过来都只是看看。” 温嘉月怔了下:“我倒是夺人所爱了。” 她并不缺耳珰,看中这个也只是因为雕琢的是月亮罢了,买不买都无所谓。 若是因此让一个姑娘失去喜欢的首饰,反倒不太好。 见她面露迟疑,掌柜的暗骂自己多嘴。 但是话都说出口了,再后悔也没用,掌柜的不抱希望地问:“夫人,您还要不要?” 温嘉月顿了下,颔首道:“要。” 让来让去有什么意思,既然她看中了,那便是她的了。 掌柜的松了口气:“好嘞,我这就给您包起来。” 外面雪渐大,行人匆匆忙忙,温嘉月继续挑选。 这家铺子不大,首饰也普通,摆得零零散散,不过倒是也有两三件还不错的首饰。 温嘉月逐一拿起来欣赏,掌柜的笑道:“夫人的眼睛可真厉害,这两样也算是我的镇店之宝了。” 掌柜的管不住嘴,继续说道:“说起来,这几件首饰全是一位小姐卖给我的。对了,您买的耳珰也正是她想买的呢。” 温嘉月奇怪道:“这两件首饰能换五十对耳珰了,她怎么不买?” 见夫人感兴趣,掌柜的谈性更浓,啧啧感叹。 “她变卖首饰,是为了治病,可怜啊,没钱买药了。” 温嘉月呼吸微滞,治病?没钱买药? 那位云姑娘正是体弱之人,不会就是她吧? 虽然知晓希望渺茫,但是温嘉月还是问道:“是哪家的小姐?” 掌柜的只当她是随口一问,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那位姑娘话少,轻易不搭腔,不过她似乎姓……云?” 温嘉月瞪大眼睛,居然真的是那位云姑娘! 激动过后,她又倏然冷静下来。 就算知道了这个,又有什么用呢? 难道她要说她极为同情这位云姑娘,所以准备给她捐点银子? 不过,云府这么穷吗,居然沦落到云姑娘亲自变卖首饰买药的地步。 印象中,云姑娘进宫得宠之后对娘家人很好,常常赏赐东西或召进宫中说话。 想来这病不好治,云府定然是倾家荡产来为云姑娘治病的。 想到这里,温嘉月有些羡慕,她的娘家人……算了,不提也罢。 温嘉月幽幽一叹,瞥见那对耳珰,忽的福至心灵。 “既然这是那位姑娘的所求之物,我便送她了,等她下次过来,劳烦掌柜的转交给她。” 掌柜的愣了下,感叹道:“夫人真是心善,等那位姑娘过来,我一定将此事告诉她。” 温嘉月微微颔首:“有劳了。” 思来想去,掌柜的还是问道:“不知夫人可否告知身份?” 温嘉月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缓缓开口:“景安侯府,温氏。” 不管云姑娘下次何时过来,无论如何,也算是迈出了第一步,比毫无收获要好得多。 雪足足下了一个时辰,这才渐渐转停。 温嘉月又去了趟袁记,买了几样点心之后打道回府。 街上全是雪,回府的路不好走,一路走走停停,天黑透了才堪堪到达景安侯府。 温嘉月下了马车,正欲迈上台阶,如意兴奋道:“夫人,真巧,侯爷也回来了!” 她往沈弗寒的方向指了指,温嘉月一眼都没看,专心走路。 “就当没看见,”她提着裙角小心翼翼地踩上台阶,“专心些,千万别摔了。” 台阶上的雪早已清扫干净,只是天寒地冻的,有些湿滑。 如意连忙去搀扶她,小声问:“夫人,您和侯爷又吵架了?” 昨晚屋里挺安静的,分明没有争吵声。 “没有,”温嘉月蹙眉道,“我就是看他不顺眼而已。” 昨晚她和沈弗寒话不投机,今日自然也就两看相厌了。 如意回头看了一眼,“嘘”了一声:“侯爷就在后面呢。” 温嘉月根本不怕他听见,但是见如意害怕,她便不提了。 身后,脚步声渐近。 一双绣了墨蓝色祥云纹的黑靴踏过同一级台阶,走得稳稳当当。 黑靴的主人出声:“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温嘉月不想回答,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但是见沈弗寒大有她不回答他便一直与她并肩而行的架势,只好开口。 “雪天,路不好走。我走得慢,侯爷辛苦一日,先行回府吧。” 沈弗寒却没有快步向前,而是继续和她一起慢慢走。 几乎同时,她迈一阶,他便迈一阶。 谁都没有说话,身后却传来一声高呼。 “姐姐!姐夫!” 温嘉月蹙紧了眉,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温若欢。 “你怎么过来了?” 温若欢委屈道:“我进不了侯府,听说姐姐今日出府了,我只好在这里等你。” 她提着裙角上前,走着走着,路线便歪了,渐渐往沈弗寒的方向倾斜。 沈弗寒瞥了一眼,淡淡道:“我先回去了。” 见他转身要走,温若欢有些着急。 “姐夫,我可以进府吗?” “你若是让我进,你妹妹肯定不会阻拦的。” “姐夫!哎呀……” 温若欢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咬了咬牙,假装滑倒。 她伸出手,眼看着就要拉住沈弗寒的衣角,心跳加快。 她不信姐夫会见死不救,若是能来一场英雄救美…… 未曾想过,下一瞬,沈弗寒一个闪身,她扑了个空,脸着地趴在台阶上。 第74章 你也这样认为吗 温若欢喊了一路。 摸到脸上的血迹之后,她的尖叫声越来越大。 她死死捏住温嘉月的手臂,紧张地问:“姐姐,我是不是要毁容了?” “没有,只是擦破皮了,”温嘉月挣开她的束缚,“你别担心。” 方才那一幕,她根本没料到,温若欢居然不惜在台阶上假摔,也要扑进沈弗寒怀里。 就算摔到他怀里了又如何,难道他就喜欢上她了? 温嘉月蹙紧了眉,她实在想不通,温若欢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好处。 她看向不远处,沈弗寒不疾不徐地向前走,对温若欢的喊声充耳不闻。 自从说完那句“我先回去了”,他便没再回过头。 他知晓温若欢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视而不见。 但是温嘉月却不能不管,她还没和温家撕破脸,必须维系表面的平和。 到了府医处,正好是钱老当值,苏叶在一旁守着茶炉。 温若欢的叫喊声震天,打盹的钱老吓得一震。 温嘉月走了进来,温声道:“方才我妹妹摔了一跤,劳烦钱老为她诊治。” 见温若欢哭的这么惨,钱老着急忙慌地上前,以为她摔得厉害。 未曾想过,只是脸上和手上擦破了点皮罢了。 钱老颇为无语的摆摆手,让徒弟代劳了。 苏叶看了一眼,神色凝重道:“幸好来得早,不然……” 温若欢吓得指尖颤抖,下意识问:“不然我就留疤了?” 她最得意的便是自己的相貌,清纯又不失妩媚,可爱与端庄并存,谁看了不夸一句倾国倾城? 若是留了疤,她还怎么嫁给姐夫! 苏叶淡淡道:“不然就愈合了。” 温嘉月下意识抿唇,怕自己笑出声。 苏叶沉默寡言,看起来和沈弗寒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没想到是个挺幽默的人。 温若欢气不打一处来:“我都流血了!” 苏叶皱眉道:“这位姑娘,你若是一直大吵大闹,还是去别处诊治吧。” 温若欢神色紧绷,算了,还是自己的脸最重要。 在伤处敷上药,温若欢终于松了口气。 她可怜兮兮道:“姐姐,我没力气了,不如你跟姐夫说一声,今晚让我住在侯府吧。” 温嘉月道:“没事,我让人抬你回温府,爹娘肯定很担心你。” “可是……” “就这样定了,”温嘉月打断她的话,“如意,去让人备车。” “姐姐,我不走,”温若欢拉住她的手臂晃来晃去,“我好不容易才见你一面,我还没和你说正事呢。” 温嘉月不动声色地抽开手,问:“什么事?” 温若欢转转眼睛,摸着肚子道:“我饿了,咱们边吃边聊吧。” “今日我有些忙,没空陪你。” 温嘉月给如意使了个眼色,如意悄悄退了出去。 “姐姐,你现在对我一点都不好,”温若欢假装抹泪,“我要告诉爹爹和娘亲。” 温嘉月烦透了她的惺惺作态,直接转过身去。 “我得回去了,你想待在这里便待着吧。” 温若欢顿时愣住,她怎么觉得温嘉月最近对她怎么越来越不耐烦了? 是错觉吗? 来不及细想,她连忙跟上她。 “姐姐,你等等我!” 走出门,温嘉月也发现自己的厌恶表现得太过明显。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露出一个温婉的笑。 “方才是姐姐着急了,欢儿千万别怪姐姐。” 见她还和以前一样,温若欢顿时松了口气。 “姐姐要去忙什么事?” 温嘉月随意找了个借口:“快过年了,府里的大事小事都要我来做主,事情有些多。” 温若欢闻言便有些嫉妒,若她是侯府夫人,该有多好。 面上却乖巧道:“原来是这样,我不怪姐姐了。” 说话间,如意快步走了过来。 “夫人,三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 温若欢唇边的笑意顿时一僵,怎么还让她走! 温嘉月微微一笑:“欢儿,你也知道我事多,你最乖巧,这个节骨眼上就别给我添乱了。” 她知道温若欢因何而来—— 她在信里说以后不会帮助温若谦,兄妹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再针锋相对,于是化干戈为玉帛。 温家人想着温若欢和她关系好,便找她求情来了。 “还有,你告诉爹娘,若谦的事我不会改主意的,我最厌恶的便是流连花丛的男人,他小小年纪不学好,长大了也不会改的。” 说完,温嘉月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回到正院,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温嘉月叮嘱道:“若是温府的人再过来,除非是送首饰,通通不见。” 她已经表明了态度,不管谁来求情都没用。 回到内室,沈弗寒正在逗昭昭玩。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大手却攥着拨浪鼓甩出欢快的鼓点,这个场景怎么看怎么别扭。 听到温嘉月的脚步声,他顿了下,不自在地放下手里的东西。 他问:“在府外用膳了吗?” 丝毫没关心温若欢,仿佛她不存在。 温嘉月也没提,摇了摇头。 沈弗寒便吩咐传膳,两人直接在这里吃了。 昭昭躺在摇车里,脸偏向他们这边,盯着桌上的菜看得目不转睛。 温嘉月失笑道:“昭昭,你是不是嘴馋了?” 她“啊”了一声,像是在回应,又像是在张大嘴巴等待投喂。 温嘉月柔声道:“你还小呢,等过了年之后,娘亲再喂你吃。” 昭昭吧唧了几下小嘴,见没人喂她,不高兴地扭头。 沈弗寒问:“昭昭现在一点都不能吃吗?” “不能,”温嘉月看向他,“侯爷想做什么?” “我……”他一时语塞,还是承认了,“我想喂她。” 温嘉月似笑非笑道:“看不出来,冷漠无情的沈大人竟是位慈父。” 沈弗寒微微眯起眼睛:“冷漠无情?” 他的神色更冷,却不像生气,温嘉月没太害怕,继续夹菜。 “旁人都这样说。” 话音刚落,沈弗寒问:“你也这样认为吗?” 第75章 说梦 筷子举到半空,倏然顿住。 温嘉月神色如常地继续,轻声道:“我怎么想,重要吗?” 难道她说他冷漠无情,他便会改吗? 他生来便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对谁都是一样的淡漠疏离。 她也曾妄想改变他,在他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可是结果呢? 直到心脏不再跳动,她也没能捂热他的心。 胸腔被烦躁填满,温嘉月有些食不知味,起身道:“我吃饱了,侯爷慢用。” 她将昭昭从摇车里抱出来,去到院子里。 如意在外面守着,见夫人神色不太对,小声问:“夫人这就吃好了?” “我不饿。” 温嘉月本想让昭昭玩一会儿雪,但是外面风有些大,她往耳房走去。 奶娘听到动静迎了出来,双手接过昭昭。 温嘉月从耳房出来,绕着院子散步。 如意劝道:“天寒地冻的,夫人还是回屋歇息吧。” 温嘉月抿唇道:“我不想看见他,今晚我和昭昭睡。” 如意惴惴不安地问:“夫人这是怎么了?” 温嘉月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说。 上辈子的事,还是留在自己心里吧。 走了一刻钟,郁气渐渐消散,温嘉月准备去耳房。 刚走到廊下,卧房的门开了,沈弗寒安静地立在一旁。 温嘉月一眼都没看他,目不斜视地往耳房走去。 下一瞬,沈弗寒也跟了过来。 “是要再看一眼昭昭吗?”他淡淡道,“我和你一起。” “我今晚和昭昭睡。” 沈弗寒怔了下,脑海中涌出那个异样的梦。 他眉宇紧锁,立刻拒绝:“不行。” 温嘉月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他说不行就不行了? 推开门,她正要进去,忽的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沈弗寒打横抱起。 温嘉月愣了下:“你……” 沈弗寒什么都没说,稳稳地将她抱进卧房。 如意旁观全程,惊呆了,双手捂着嘴,死死压制住快要冲破喉咙的喊声。 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沈弗寒干脆利落地关上门,将温嘉月抱到床榻上。 烛火温暖,可他周身气压极低,令人畏惧。 温嘉月本能地害怕起来,小心翼翼地缩进角落。 沈弗寒瞧着像个清瘦书生,其实肌肉匀称,力气极大。 她根本无法与他抗衡。 虽然心里清楚他不会做出强迫的举动,可是畏惧是天性。 胡思乱想间,沈弗寒出声:“必须睡在这里。” 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温度,温嘉月尽力安抚,连忙答应。 “好,我睡在这里,我、我能去梳洗吗?” 沈弗寒没说话,而是拿起搁在桌上的点心,这是温嘉月今日从袁记买回来的。 他垂眼解开细绳,将点心递给她。 温嘉月茫然地接了过来。 是她理解错了吗?他不是要强迫她? 沈弗寒问:“不想吃吗?” “不是,”温嘉月咬了下唇,“我实在不明白你这是在做什么。” 在卧房以外的地方,沈弗寒从不逾矩。 可是方才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打横抱起。 这不是她认识的沈弗寒。 沈弗寒沉默了下才开口:“我若是不这样做,你就会去陪昭昭睡。” 温嘉月被他的解释气笑,问:“为何非要让我陪你?” “我……”会做噩梦。 沈弗寒张了张口,后半句话却没能说出来。 他转移话题道:“你先吃东西吧。” 温嘉月深深地吸了口气,总觉得自己快要被他逼疯了。 知晓就算她再问一百遍他也不会说,她没再浪费唇舌,狠狠地咬下一口百合糕。 见她吃了,他这才转身去盥洗室。 温嘉月刚吃了两块点心,沈弗寒便回来了。 见她还在,他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坐在她身边,随手拿起一本书。 温嘉月看了眼手里的点心,递到沈弗寒面前。 他抬眼看过来。 温嘉月问:“你要吃吗?” 如果他不吃的话,她就塞他嘴里,总得给他添点堵,心里才能有一丝平衡。 没想到沈弗寒只是顿了顿,便伸手接过来,放入口中。 温嘉月:“……?” 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她又递过去一个,沈弗寒也吃了。 温嘉月狐疑地问:“你没吃饱还是方才没漱口?” “吃饱了,也漱口了。” “那你怎么还……” 沈弗寒没回答,见她不喂了,又去了趟盥洗室。 温嘉月抿紧了唇,沈弗寒果然异于常人。 两人各自梳洗,一人一床被子,安静地躺在拔步床上。 见他没有进一步的举动,老老实实地躺着,温嘉月紧绷的身子顿时放松了些。 她试着和他商量:“若是我再想和昭昭睡,侯爷不要阻拦了。” “为何?” “没有原因,”温嘉月蹙眉道,“我就是想和昭昭睡。” “我不想。” 温嘉月并不理会他的话,继续说道:“等昭昭再大一些就好了,她就可以睡在这里了。” 沈弗寒沉默片刻,问:“几岁?” “半岁。” 沈弗寒立刻拒绝:“不行。” 温嘉月抿紧了唇,毫不相让:“我已经决定了。” 身侧有风吹过,身上便是一重。 沈弗寒压在她的被子上,双手撑在两侧,神色不虞地望着她。 纵然中间隔着被子,这个姿势也过于强势和亲密了。 温嘉月心尖一颤,忽然觉得她不该在深夜挑起这个话题。 沈弗寒一字一顿地问:“我们以后不行房了吗?” 他问得过于直白了,目光也带着火,不知其中燃烧的是情还是怒。 温嘉月偏过脸,不敢看他。 “我只是想和昭昭一起睡而已。” 沈弗寒淡声道:“我也只是想和你一起睡而已。” 这次轮到温嘉月问:“为何?” 若仅仅只是贪图她的身体,他不会说出这样平静的话。 沈弗寒思忖良久,终于开口:“前晚我做了一个梦。” 温嘉月微微蹙眉,只是因为一个梦? “我梦见一幅画像,画的是你,你闭着眼睛,嘴角有团墨渍。” 顿了顿,沈弗寒又说道:“周围似乎还有桂花。” 今日他将梦里的画像画了出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现在终于想起来了,缺了一树桂花,但是他不太确定到底是不是。 温嘉月呼吸一停。 不知为何,她想起了上辈子她死前的那一幕。 闭上眼睛之前,她嘴角有血,看到的画面也正是桂花。 沈弗寒为何会梦到这个? 第76章 分房 这个梦,会是巧合吗? 难道沈弗寒梦到了上辈子的事? 温嘉月不想相信,但是她都重生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她的心跳有些快,若是她去别处睡,沈弗寒会不会继续梦见上辈子的事? 想到这里,温嘉月提议道:“侯爷,不如我去耳房睡吧,说不定你还会梦到点别的。” 沈弗寒眉宇紧锁,在黑夜里锁住她的视线,目光审视。 “你对这个梦这么感兴趣?”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下,却又坦然颔首:“分房睡便会做噩梦,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她没有避而不答,只说是自己感兴趣。 沈弗寒盯着她看了片刻,直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睡吧。” 温嘉月愣了下:“侯爷为何不答应?” 沈弗寒冷声道:“我对这个梦不感兴趣。” 温嘉月想了想,道:“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害怕做噩梦?” 沈弗寒一直都是从容淡然的,她还没见过沈弗寒怕过什么。 他拒绝得这么干脆利落,或许真的是害怕做噩梦。 沈弗寒问:“我说是,你会打消这个念头吗?” 见他实在不愿,温嘉月便准备采取缓兵之策。 总有机会分房睡的,又不是一定要今晚才行。 温嘉月没再执着于此,假装不在意道:“算了,天这么冷,我也懒得折腾一趟,睡吧。” “不许睡。” 温嘉月掩唇打了个哈欠,问:“还有什么事?” “昭昭半岁后睡在这里的事,”沈弗寒望向她,“我不答应。” 温嘉月微微蹙眉:“可是我真的很想和昭昭一起睡。” 沈弗寒退了一步:“可以偶尔让她过来睡。” 温嘉月抿紧了唇,她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行房那日不让昭昭睡在这儿。 可是她让昭昭一起睡,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拒绝行房。 但现在再争论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离昭昭半岁还有三个月呢。 当务之急是怎么和沈弗寒分房睡,验证一下他会不会继续做有关前世的梦。 想到这里,温嘉月便道:“到时候再说吧,我有些困了。” 见她没有抗拒,沈弗寒也没再提。 等她睡着,他再次将她揽入怀中,沉沉睡去。 翌日是休沐日,温嘉月在沈弗寒怀里醒来。 她叹了口气,都快习以为常了。 就是不太明白,明明睡前是两床被子,睡醒后她却总是和他睡在一起。 她试图抽身离开,沈弗寒却将她抱得越来越紧,动弹不得。 温嘉月更加用力地挣扎:“你放开我。” “别动。” 沈弗寒埋在她脖颈间吸了口气,声音有些沙哑。 温嘉月愣了下,终于察觉到他的变化。 他不是没有这样过,成亲四年里,每隔几日他便会如此。 但是他每次都忍下来了,就算是休沐日也是一样。 温嘉月觉得是因为他不想白日宣淫,所以总是克制。 她便没动,等着他自己调节,只是…… 这次他似乎格外激动了一些,一刻钟过去了也没什么变化,反而更…… 温嘉月想离他远点,可是稍微一动,他便更加紧密地缠了上来,寸步不离。 “别动了,”沈弗寒忍不住蹭了蹭她的颈窝,“一会儿就好。” 他越来越危险,温嘉月咽了下口水,提议道:“不如我先出去吧?” 无论如何,她绝对不会答应帮他的。 因情动而显得有几分迷离的双眸沉沉地望着她。 “……好。” 过了片刻,温嘉月头也不回地离开。 如意守在门外,见夫人已经穿戴整齐了,讶然道:“夫人怎么不唤奴婢进去服侍?” 温嘉月顾左右而言他:“昭昭醒了吗?” “小姐醒了有一会儿了。” “我去看看。” 主仆俩的声音渐远,沈弗寒依然没去管还在发疼的地方,近乎自虐。 他望着帐顶,默默地想,是因为不想再喝一回避子汤吗? 还是……不想与他结合? 看过昭昭,温嘉月去用早膳。 吃到一半,沈弗寒便过来了。 他的神色瞧着并不放松,反而看起来郁气更重,活像有人欠了他八百两银子。 侍立在一旁的丫鬟们下意识后退几步,生怕不小心惹到侯爷。 温嘉月也觉得奇怪,他现在不是应该如释重负吗? 不过不关她的事,她便没有多想,继续用膳。 两人沉默地用过膳,沈弗寒去了书房,温嘉月带着昭昭去院子里玩雪。 如意这才敢开口:“侯爷今日真是吓死人了,方才奴婢大气都不敢喘。” “别自己吓自己了,”温嘉月安抚道,“什么事都没有。” 不过她倒是忽然有点明白过来沈弗寒为何这么不高兴。 许是违背了不许白日宣淫的规矩,让他的良心受到极大的谴责。 光风霁月的沈大人,哪能受得了这种事? “啊……啊!” 昭昭兴高采烈地抓着雪,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 温嘉月没再去想沈弗寒的事,专心陪女儿玩。 没过一会儿,前院忽然喧闹起来。 温嘉月怔了下,让如意去看看。 顺便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上辈子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没过一会儿,如意匆匆跑了回来,解释道:“朝堂上的事,似乎是哪位大人被人暗害了,让侯爷赶紧去查探一番。” 温嘉月对此事有些印象,是户部侍郎被儿子杀了。 原因是户部侍郎发现了儿子和姨娘的私情,父子二人争吵许久,儿子气愤之下,将爹给害死了。 儿子和姨娘为隐瞒此事,替户部侍郎告假数日,趁着没人察觉,两人早已逃之夭夭。 她记得当时追查儿子和姨娘的行踪花了不少工夫,为此沈弗寒连续好几日都回来得极晚。 温嘉月早已知晓真相,并没有当回事。 不过,她忽然反应过来,心神一动,回来得晚岂不是正好? 她可以顺理成章地睡在耳房,依照沈弗寒的性子,不会半夜将她叫醒回房的。 若是他又做了噩梦,那就更好了。 第77章 她的手 意料之中,沈弗寒一整日都没回来。 天色渐暗,温嘉月梳洗过后,便准备在耳房睡下了。 抱着软软糯糯的昭昭,她忍不住亲了好几口。 陪女儿玩了一会儿,困意来袭,她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另一边,沈弗寒在大理寺忙得焦头烂额。 三更的梆子声敲响,他这才回到侯府。 进到卧房,他推开门,将脚步声放得更轻,慢慢走到床榻前。 两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尾。 本该在此处安睡的温嘉月不见踪影。 沈弗寒沉默片刻,走出卧房,往耳房走去。 停在门前,他稍作犹豫之后,还是推开了门。 外间,如意惊醒,以为遭了贼,正要喊出声,沈弗寒及时出声:“是我。” 如意松了口气,小声问:“侯爷怎么过来了?” 沈弗寒没有回答,往里间走去。 温嘉月果然在这里,抱着昭昭睡得正香。 他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怀里的人嘤咛一声,似是感受到了他周身的寒凉,忍不住躲避。 沈弗寒却将她抱得更紧,一路回到卧房。 将人安放在床榻上,他这才进了盥洗室。 回来时,被子鼓起一团,温嘉月正蜷缩在被窝里,露出半张脸,分外可爱。 他掀开一角躺了进去,还未去抱她,她感受到热源,主动靠近他,将他抱紧。 她的手落在腰侧,很软。 只是一个念头而已,身下又有了变化,他轻轻叹了口气,依然不想去管。 但接二连三的情动让他难以克制,不知不觉间,他握住了温嘉月的手。 她的手很漂亮,十指纤长,削葱似的嫩,像一块精雕细琢的美玉。 他在她的手里浮沉,生与死,都由她决定。 最后的时刻,他压抑不住闷哼,吻向她的唇。 天光大亮,温嘉月睁开眼睛。 入眼却不是香香软软的女儿,而是内室熟悉的陈设。 她怔了下,“嚯”得坐起身,她怎么睡在这里了! 温嘉月伸手摇铃,手臂却莫名有些酸软,近在咫尺的铃铛扑了个空。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匪夷所思地想,昨晚压麻了吗? 如意听到动静便进来了,不等她问便解释道:“夫人,昨晚是侯爷抱您回来的。” 温嘉月闻言也不再去管手了,蹙眉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似乎是三更天之后,”如意不好意思道,“一开始奴婢还将侯爷当成了贼,差点喊出来。” 温嘉月叹了口气:“你还不如喊出来呢。” 这样她就醒了,不会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沈弗寒抱回来。 真是奇怪,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才对。 但是事已至此,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只是,沈弗寒连半夜抱她回去的举动都能做出来,她还能想出什么分房睡的办法? 温嘉月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坐在梳妆台前,她看着生母留下的嫁妆,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她可以去温府小住几日,温府离大理寺这么远,沈弗寒这几日又忙,绝对不会跟着过来。 只是,回温府……温嘉月抿紧了唇,她不想回。 一想到温家人的脸,她便作呕。 可这个案子很快就会查明,留给她的时间不多,若是不及时把握住,她还能想出什么理由? 两相比较,还是沈弗寒的梦更重要,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临近傍晚,温嘉月终于出发前往温府。 对于她的突然来访,温家人都没想到,连忙将人迎了进来。 张氏问:“月儿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温嘉月尽量保持微笑:“侯爷最近事忙,我便想着回来小住几日。” 紧接着她便说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不想听有关温若谦的任何事,爹娘若是提及,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温父和张氏对视一眼,一肚子的话都憋了回去。 没想到因为温若谦流连青楼的事,温嘉月对他们也越来越不客气了。 但是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尽力安抚,等她消气。 这几日把她哄好了,再提也不迟。 他们就这一个儿子,不为他打算,还能为谁打算? 张氏忙道:“不提不提,你不说我都把这茬忘了!” 温若欢顺势走上前来:“姐姐,你快看看我脸上有没有留疤。” 温嘉月扫了一眼,摇了摇头。 她的伤口本就不显眼,现在几乎快要看不出来了。 温若欢真正想问的也不是这个,状似不经意道:“方才姐姐说姐夫事忙,是在忙户部侍郎的案子吗?” 温嘉月敷衍点头,低头喝茶。 “姐夫一定很辛苦,”温若欢叹了口气,“姐姐,等你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姐夫。” “这是自然,”温嘉月放下茶盏,似笑非笑地问,“不然你来照顾吗?” 温若欢愣了下,差点点头,又连忙摇了摇头。 “姐姐,我又不是这个意思,你干嘛取笑我?” 温嘉月淡淡反问:“开个玩笑而已,你紧张什么?” 见女儿招架不住,张氏连忙说道:“一路舟车劳顿,月儿饿了吧,咱们先去用膳。” 温嘉月不想吃,和温家人吃饭,席间该有多少事等着她,她不敢想。 她推脱道:“我已经吃过了,有些困倦,还是先回房歇息吧。” 张氏又劝了几句,见她依然坚持,只好作罢。 回到闺房,温嘉月梳洗过后便打算睡了。 如意犹豫着问:“夫人,你说侯爷今晚会不会过来?” “不会,”温嘉月笃定道,“这么远,他才不会来。” 她来温家就是为了躲他,若是他真的来了,那她来这一趟还有什么必要? “奴婢觉得不好说,”如意啧啧感叹,“侯爷最近对您上心不少,说不定真的会来呢。” 温嘉月怔了下,好笑地问:“上心?你从哪看出来的?” “奴婢举不出例子,但是,”如意高深莫测道,“此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温嘉月笑笑,将她的话当个笑话听。 上辈子她也总有这样的感觉,最后证明,就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快去睡吧,”温嘉月点了点她的脑袋,“都开始做梦了。” 沈弗寒不会来的,她很确定。 子时至,温嘉月好梦正酣。 温府外,沈弗寒翻身下马。 第78章 今晚还会来 “夫人,夫人醒醒。” 如意有些着急地推了推温嘉月。 “什么事?”温嘉月睡眼惺忪,“天亮了吗?” “夫人,侯爷来了!” 温嘉月登时便清醒了,睁大眼睛望向窗外。 浓墨般的冬夜,黑漆漆冷飕飕,沈弗寒居然来温府了? “我这是在做梦吧,”温嘉月有些恍惚,“都怪你昨晚说什么侯爷会来,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不是梦,”如意着急道,“夫人快起吧,老爷他们已经过去了,就差你了。” 温嘉月还是不敢相信,问:“他真的来了?” “真的,千真万确,”如意拿起衣裳,“咱们快去正院吧。” 温嘉月制止了她的动作,蹙眉道:“去什么正院,他大半夜的来,难不成还要大动干戈?” 如意踌躇道:“可是就差您没过去了,万一侯爷怪罪……” “怪罪什么,你就说我没醒,”温嘉月重新躺了下来,“我继续睡了。” 如意愣住,见夫人真的躺下了,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温嘉月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 她心里有些乱,她不明白沈弗寒为何会忽然跑到这里来。 为了不做噩梦,宁愿吹一晚上的冷风也要来温府?值得吗? 温嘉月实在猜不透沈弗寒的想法,她逼迫自己别再思考下去,可是大脑却依然活跃,不听使唤。 不知过了多久,屋门吱呀一声响,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温嘉月连忙调整呼吸,尽量放缓。 脚步声停在不远处,她能感受到有道目光落在她身上,注视着她。 若不是知晓是沈弗寒在看她,大晚上的,还怪吓人的。 没过多久,视线消失,脚步声渐远,像是去盥洗室了。 温嘉月悄悄松了口气,继续装睡。 他回来得很快,掀开被子躺了进来。 温热的躯体贴上来,温嘉月抿了下唇。 她应该让如意再抱一床被子过来的。 不过这样的话,就证明她方才醒了,不太妥当。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沈弗寒抱住了她。 温嘉月顿时一僵,在醒来和继续装睡之间犹豫不决。 身后忽的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 温嘉月怔了下,疑心自己听错了,沈弗寒怎么可能会笑。 可是他连三更半夜来温府的举动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温嘉月想问他为何要来,可是装睡这么久,不能功亏一篑。 而且他迟迟没有别的举动,若是突然醒了便显得假了,于是决定继续装睡。 呼吸趋于均匀平缓,杂乱的念头渐渐消失,她睡着了。 醒来时,沈弗寒早已不见踪影。 昨晚的一切像是她的一个梦。 她唤来如意,问昨晚沈弗寒到底有没有过来。 “侯爷当然来了呀,夫人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温嘉月没说话,说不定真的是个梦中梦。 她到现在也不敢相信沈弗寒真的会来温府。 “不过侯爷还没到卯时便离开了,”如意唏嘘道,“真是辛苦。” 温嘉月出声:“他自己乐意受苦,又没人逼他。” 见夫人神色不太对,如意没再说什么。 梳洗过后,温嘉月去正堂用早膳。 因着沈弗寒昨晚的举动,温家人的态度明显比昨日更好,除了温若欢。 盯着她看时,温若欢的脸上总是时不时地闪过嫉恨之色。 温嘉月不动声色,在她再次看过来时,她恰好抬眸,对上温若欢扭曲的面容。 “欢儿这是怎么了?”她蹙眉问,“怎么这样看着我,像看仇人似的。” 温若欢根本没想到她会发现,连忙甜甜一笑。 心思电转,她想出一个理由。 “我昨晚没睡好,落枕了,脖子有些疼,转动的时候忍不住龇牙咧嘴。” 温嘉月关切道:“欢儿一定很疼吧,如意,去请个郎中过来看看。” 不等温若欢阻止,如意已经快步往门外走去。 “姐姐,我没事的,”温若欢着急道,“只是落枕而已,一会儿就好了。” 她只是随口编了个理由而已,温嘉月怎么这么较真! “那可不行,”温嘉月依然坚持,“万一落下什么病根就不好了。” 一直旁观的张氏出声:“你姐姐说看郎中,那就看看。” 对她来说,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就算是假的,郎中一看有银子赚,自然也会将黑的说成白的。 温若欢惴惴不安道:“可是……” “上次欢儿不是说我对你一点都不好、不够关心你吗?” 温嘉月打断她的话:“今日我这么关心,你怎么反倒不领情了?” 温若欢无言以对,只好答应。 温嘉月笑了笑,继续用膳。 她自然知晓郎中不会揭穿,杀杀温若欢的锐气就够了。 她还要在温府住两三日,不想三五不时地遭受莫名其妙的白眼。 用过膳,郎中便来了。 温若欢有些紧张地让郎中诊治,张氏在一旁说着落枕的话。 郎中果然没有揭穿,装模作样地正了下骨,收了银子便离开了。 温嘉月也将热闹看完了,找了个借口离开。 回到闺房,她开始整理画作。 幼时她画过不少画,几乎都留着,她想带回侯府去。 原本只是想一张一张地放好,但是看的时间越来越久。 每一幅画都承载着她的记忆,在看到的瞬间涌现出来,仿佛回到了孩童的时候。 温嘉月抚摸着一只蜻蜓,眸中染上一抹怀念之色。 幼时她画的最多的东西大概就是蜻蜓了。 那时她颇有灵气,每一只蜻蜓都栩栩如生,现在的她自愧不如。 说起来,她喜欢画蜻蜓,还是因为那位邻家哥哥呢。 她总是将他的名字记反,亭卿,蜻蜓。 等她终于记住了,他却举家搬迁了。 她怀念他的方式便是画蜻蜓,一连画了两三年。 过去这么久,温嘉月都快忘了那位蜻蜓哥哥长什么样,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依稀记得,他性子温柔,对她格外有耐心。 温嘉月一边思索着旧事一边将最后一张画放好。 她叮嘱道:“回去的时候记得将这些画带上。” 如意应是,用心记下。 消磨一整日,温嘉月准备睡下。 如意犹豫片刻,问:“夫人,您不等等侯爷吗?” 温嘉月怔了下:“什么意思?” 难道沈弗寒还要过来? 如意吞吞吐吐道:“今日清晨,侯爷离开之前和奴婢说,今晚他还会来的。” 第79章 我来接你回府 温嘉月心里五味杂陈。 她没想到沈弗寒居然如此执着,今晚还要过来。 真的只是害怕做噩梦吗? 骤然间,她想起昨晚如意说的话——最近侯爷对您上心不少。 这个想法很快变成一个小嫩芽,在心底破土而出。 温嘉月毫不犹豫地掐断。 不可能。 她曾无数次误以为沈弗寒喜欢她,现实却给她狠狠一击。 这个想法如此可笑,不该再出现。 她也不该重蹈覆辙。 温嘉月吩咐如意吹灯,顺带叮嘱道:“今晚不要叫醒我了。” 沈弗寒想来便来吧,腿长在他身上,她阻止不了。 他想吃苦,那就去吃,若是他因此得了风寒,她不会照顾。 温嘉月自顾自地睡下。 她在温府待了三日,沈弗寒也来了三日。 温嘉月第一晚装睡,其余两晚好梦正酣,两人同床共枕三日,却一句话都没说过。 第四日,温嘉月准备回侯府。 张氏有点着急,她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说温若谦的事。 见她准备今日走,让下人赶紧去书院喊儿子回来。 这几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总得有点回报吧? 待见着了亲弟弟,她不信温嘉月的心还能这么硬。 温嘉月自然也猜出张氏的盘算了,不顾她的挽留,执意要走。 “我在娘家待了这么久,老夫人肯定早就生气了,”温嘉月幽幽一叹,“娘,您别为难我了。” “用顿午膳而已,来得及,”张氏笑道,“老夫人若是生气,我亲自去求情。” 温嘉月畏惧道:“我怕老夫人连着您一起教训,还是算了吧。” 张氏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老夫人教训几句而已,有什么的,月儿留下用膳吧。” 温若欢也道:“是啊姐姐,我也不怕老夫人,到时候我陪你一起。” 她们母女俩说什么也不放她走,温嘉月烦不胜烦。 眼看着越拖越久,说不定温若谦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她有点着急。 正想着借口,外头便是一阵喧闹声。 张氏心头一喜,连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温嘉月心里一沉,温若谦居然动作这么快,这下是彻底走不掉了。 她思索着,到时候能不能直接给温若谦一巴掌,然后拂袖离开。 可是这样的话,她就得彻底和温家撕破脸了。 她倒是不在意什么温家不温家的,这里早已不是她的家了。 可是她还有几件首饰没找回来。 而且,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若是女儿真的与娘家一刀两断,满长安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了。 更何况,温家人表面上并没有什么错处,到时候言论肯定一边倒。 就算她告诉旁人,温若欢觊觎姐夫,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谁会信? 在旁人眼里,她绝对是个不孝的女儿。 温嘉月叹了口气,只能暂时忍耐了。 “什么!” 张氏惊讶的声音传来,迫使温嘉月回神。 她朝着月亮门看去,恰在此时,走出一个清隽挺拔的身影。 沈弗寒的脸笼在冬日暖阳下,竟显得有几分难得的温柔。 温嘉月愕然地看着他。 沈弗寒抬眸看向她,唇边隐有笑意。 “我来接你回府。” “多谢侯……夫君,”她及时改正称呼,“夫君的案子办完了?” 沈弗寒微微颔首,朝她伸出手。 “走吧。” 温嘉月毫不犹豫地将手放了上去,被他用力握紧。 温若欢看着这一幕,双手紧握成拳,勉强维持住笑容。 张氏连忙跟了上去:“侯爷,您一路辛苦,不如用顿膳再走吧!” 沈弗寒淡声道:“不必,我和月儿还有事。” 张氏便不敢再劝了,悻悻地跟在后头送客。 温嘉月不禁感叹,还是沈弗寒的话最管用,张氏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离开之前碰巧遇到温若谦回来。 但是仔细想想,这个担心似乎没什么必要。 家丑不可外扬,沈弗寒虽不是外人,但是这种事被他知道了有什么好处? 虽然……他早就知道了。 顺利坐上马车,温嘉月敷衍道别几句,立刻拉上帘子。 想到什么,她问如意:“那些画都带上了吗?” “夫人放心,奴婢一直想着此事呢,早就带上了。” 温嘉月松了口气,便听沈弗寒问:“什么画?” 她简单解释:“我小时候画的画。” 沈弗寒便没再问,似乎并不感兴趣。 温嘉月也没再开口,车厢里只闻马车辘辘声,沉默不断蔓延。 和沈弗寒共处一室,是折磨。 温嘉月掀开车帘,去看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 忽然瞥见一位妇人抱着一个孩子,她的视线忍不住跟随,直到消失不见。 三日没见昭昭,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等回府之后,她要一直陪在女儿身边。 “昭昭很想你。” 身侧的人忽然出声,温嘉月怔了怔:“什么?” “昭昭很想你,”沈弗寒重复了一遍,“她这几日总是哭,一进卧房便不哭了,可能是因为有你的气息。” 他的语调几乎没有起伏,温嘉月却听得心碎。 折腾了三日,沈弗寒没做梦也就算了,居然还让昭昭伤心了。 早知如此,她前日便回来了,何苦折腾这么久。 回到侯府,温嘉月好好和女儿亲近了一番。 昭昭也变得格外黏人,见到她之后便只让她抱,谁来哄都没用。 温嘉月抱了一整日,虽然累,但是满心欢喜。 趁着这个机会,她顺势提议道:“昭昭离不开我,不然我今晚……” “不行。” 沈弗寒不等她说完便拒绝了。 “若是昭昭晚上哭了怎么办?除了我,谁都哄不好。” 温嘉月格外理直气壮,昭昭对她的依赖有目共睹,她可没说假话。 沈弗寒沉默片刻,道:“晚上再说。” 温嘉月随他去了。 今日天时地利人和,她不想和昭昭一起睡都难。 第80章 计划失败 温嘉月连用晚膳的时候都是抱着昭昭吃的。 沈弗寒皱眉道:“你先把昭昭交给奶娘照顾,这样怎么吃?” “她现在只想待在我怀里,”温嘉月道,“不信你抱一下试试。” 沈弗寒伸出手,昭昭看了一眼,马上别开脸。 温嘉月笑着亲了她一下。 虽然累,但是被女儿全身心地信任和依赖着的感觉格外奇妙。 真是甜蜜的折磨。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 温嘉月却有话要说:“如果我把昭昭交给别人,她肯定是要哭的,侯爷也不想看昭昭哭一整晚吧?” 沈弗寒点了点头。 “所以我今晚陪昭昭睡,省得她见不到我就哭。” 沈弗寒没说话,继续用膳。 温嘉月以为他妥协了,心中一喜。 “侯爷,若是你今晚再做上次的梦,一定要告诉我。”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梦和前世有联系。 沈弗寒淡然地问:“这么好奇?”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温嘉月道,“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梦都是假的。” 温嘉月一针见血道:“那么,再做一遍这样的梦又如何,侯爷在害怕什么?” “我没有害怕,”沈弗寒抬眼看她,“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是吗?”温嘉月勾了勾唇,“侯爷若是真的不怕,为何每天都来温府?” 沈弗寒淡然解释:“我只是不习惯一个人睡。” 温嘉月马上说道:“你主动去书房睡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 她还记得她喝避子汤的那日,沈弗寒便是去书房睡的。 沈弗寒顿了顿,解释道:“有些事紧急,必须及时处理。” 温嘉月追问:“这次的案子还不够紧急?” 沈弗寒避开她的视线,神色竟显得有些无措。 “承认自己害怕做噩梦,有这么困难吗?” “我没有害怕……”沈弗寒沉默片刻,“算了,你想这样认为也可以。” 什么叫“你想这样认为也可以”? 他明明就是害怕做噩梦。 温嘉月在心里哼了一声,死鸭子嘴硬。 用过晚膳,温嘉月继续陪女儿玩。 她拿起一个拨浪鼓转动起来,昭昭看得目不转睛。 沈弗寒拿着书坐在一旁,视线却没落在书上,一直看着母女俩玩。 鼓声欢快,昭昭咯咯笑着,温嘉月的手也转动得越来越快。 像极了那一晚,他握住她的手,上下滑动。 沈弗寒垂下眼睛,没有放任自己的思绪驰骋。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书上,随意翻开一页,强迫自己读了下去。 不知何时,欢快的鼓点渐渐变慢,沈弗寒抬起头,将书放下。 “我来吧。” 正好温嘉月也有些累了,将拨浪鼓递给他。 沈弗寒不太熟练地拨弄着拨浪鼓,鼓音滞涩。 昭昭也不笑了,歪头盯着拨浪鼓瞧。 温嘉月看不下去,只好指点道:“你得晃得快一些才行。” 沈弗寒用手左右晃动着拨浪鼓,问:“这样?” “手腕用力。” 沈弗寒照做,表现却依然不如人意。 温嘉月叹了口气,他不是状元吗,怎么连玩个拨浪鼓都不会? 她只好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大拇指放在脉搏处,教他发力。 沈弗寒看似认真地学着,视线却始终停留在交握的地方。 她的手很小,柔软细腻,堪堪圈住他的手腕,粉白指尖抵着青筋,让他再一次想起那一晚。 心思变得旖旎之前,沈弗寒挣开她的手。 他克制着开口:“我会了。” 温嘉月愣了下,这才发觉她为了教他居然上手了。 看他的神色,好像她占了他多大的便宜似的。 温嘉月抿紧了唇,天地可鉴,她真的只是为了教他! 但是再解释也没用了,说不定还会让他觉得欲盖弥彰。 温嘉月悄悄瞪他一眼,有病的男人! 眼角余光瞥见她娇嗔的可爱模样,沈弗寒微微勾唇。 玩了片刻,见昭昭不太感兴趣了,沈弗寒将拨浪鼓换成了布老虎。 见他还要继续陪女儿玩,温嘉月奇怪地问:“侯爷今晚不去书房吗?” “不去。” 他扬起手臂将布老虎举高,昭昭便扬起脸去看。 他将布老虎往下放,昭昭也立刻低头。 他往前伸,昭昭便伸手去抓。 总之布老虎在哪,她的视线便在哪。 温嘉月总觉得他在逗猫,但是没证据。 待昭昭玩够了布老虎,沈弗寒又换成了九连环。 温嘉月:“……” 她诚恳道:“昭昭这么小,解不开。” 就算是神童,至少也得一岁之后才能看出来吧? 几个月的小娃娃,能知道什么? “没想让她解开。” 沈弗寒将九连环的一端递给昭昭,见她握紧了,便往自己的方向扯。 见他要抢走,昭昭不太高兴,“啊啊”叫着,打起精神往自己这边扯。 沈弗寒便让她扯,等九连环松了,他再使些力气扯过来。 父女俩你来我往,拿着九连环玩得不亦乐乎。 这样幼稚的举动实在不像是沈弗寒会做的,但是见他今日这么想陪昭昭玩,温嘉月便随他去了。 拉扯许久,昭昭终于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看着,继续将九连环往自己这边拉。 昭昭下意识去扯,不甘示弱。 又玩了一会儿,她实在坚持不住了,小脑袋一歪,闭上眼睛睡着了,手指却还紧紧抓着九连环。 沈弗寒见状便道:“昭昭睡着了,把她送回去吧。” 温嘉月有些懵,睡着了? 她晃了晃女儿的身子,昭昭咂吧了几下嘴巴,睡得更香了。 她这才明白过来,沈弗寒一直陪女儿玩,就是为了消耗她的精力! “你欺人太甚!”温嘉月瞪圆了眼睛。 “我怎么了?”沈弗寒微微扬眉,“陪昭昭玩还有错了?” 他不由分说地将熟睡的昭昭抱到自己怀里,往外走去。 她跟了上去,垂死挣扎:“万一昭昭中途醒了,见不到我的话,还是会哭的。” 沈弗寒笃定道:“不会醒的,她已经很累了。” 温嘉月气闷得不行,方才她怎么就没看出来沈弗寒用心险恶! 第81章 传遍长安 温嘉月来到耳房,绷着脸看着沈弗寒将昭昭放在床榻上。 她还在期待昭昭会醒,但是天不遂人愿,昭昭一直在呼呼大睡。 沈弗寒问:“回房吗?” 温嘉月瞪他:“我说不回,有用吗?” “有用,你可以不必走路了。” 温嘉月:“……” 她气闷地回到卧房。 沈弗寒跟了上来,识趣地没打扰她,径直进了盥洗室。 各自梳洗之后,两人依然一人一床被子躺在床榻上。 温嘉月不想看见他,背对着他闭上眼睛。 沈弗寒也没有说话,悄无声息的,连呼吸声也格外轻,仿佛不存在。 这个时候倒是知情识趣了,温嘉月抿紧了唇,沉入梦乡。 沈弗寒特意等了一会儿,见她真的睡着了,这才将她抱进怀里。 他看着她,脑海中却浮现出梦里的画像。 他抚摸着她的唇角,那团墨渍……是血吗? 不过,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他不该在意。 沈弗寒闭上眼睛,驱散所有杂念。 翌日,温嘉月醒来时,昭昭竟躺在她身边。 她有些不明所以,如意解释道:“清晨时侯爷特意吩咐的,说是让您一睁开眼睛便见到小姐。” “别以为这样做我就会消气。”温嘉月神色不虞。 如意笑眯眯道:“但是侯爷也算是在哄您了吧?” 温嘉月顿时怔住,他这是在……哄她? “你别瞎说,”她登时清醒过来,“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 沈弗寒不会哄她的,她也不该再陷入这种错觉里难以自拔。 “怎么了夫人?”如意有些奇怪地问。 “别乱猜侯爷的心思,”温嘉月故意吓她,“若是被侯爷知晓了,肯定是要打你的,到时候我可保不了你。” 想起冷若冰霜的威严侯爷,如意打了个冷颤,保证自己不会再乱说。 用过早膳,沈弗念带着王成耀过来了。 “这几日你倒是悠闲,”她毫不客气地坐下,“眼看着就是年关,也该忙了。” 温嘉月不接她的话茬,饶有兴趣地问:“这次怎么不叫我‘大嫂’?” 想起上次的事,沈弗念顿时觉得尴尬。 她强撑着开口:“上次是意外,以后我都不会叫了。” 温嘉月也只是逗逗她罢了,随口问道:“你来做什么?” “闲得发霉,找你聊聊天,不行啊?” 没等温嘉月说话,在一旁逗妹妹的王成耀出声。 “娘亲怎么会发霉?”他关心地问,“要不要请郎中哥哥过来看看?” 沈弗念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生怕温嘉月看出什么,拖过王成耀便揍起来。 “小兔崽子瞎说什么!” “娘,哎呦!别打了!”王成耀欲哭无泪,“我说错什么了呀!” 温嘉月连忙将她拉开。 “好了好了,耀儿又没惹你,怎么这么大的脾气。” 沈弗念这才放过儿子,顺便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何要揍他。 “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 王成耀噘着嘴摸着屁股跑了。 沈弗念继续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他说的郎中哥哥是苏叶,我这段时日食欲不振,他调配方子来着。” 温嘉月有些惊讶,没想到食欲不振这个借口竟真的是他们俩商量好的。 她打量一番丰腴的沈弗念,迟疑地问:“你……食欲不振?” “不像吗?”沈弗念理直气壮,“我就是胃口不好。” 见她不像在说谎,温嘉月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不会是……怀上了吧? 忽然想起苏叶便是郎中,若是有孕的话,他们肯定会知道的,便没再操心此事。 大概真的食欲不振了吧。 见她不太信的样子,沈弗念咬牙切齿地解释。 “都怪那个小兔崽子,读书读的一团糟,气得我吃不下饭。” 原来是为了这事,温嘉月宽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别太逼他了。” 上辈子,王成耀一直都不是读书的料子,但是沈弗念却总想让他读书,母子俩的关系越来越差。 原本她是乐见其成的,但是这辈子她和沈弗念的关系还不错,便想着劝一劝。 读书不行,还有别的出路,何必只盯着科举这一条路不放。 沈弗念气得脑袋疼,摆手道:“不提了不提了,不然我真怕我晕过去。” 温嘉月便没再说什么,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沈弗念问:“对了,你这几日怎么忽然回温府了?” “闲来无事小住几日。” “确实闲,可累坏了我大哥,”沈弗念扬眉道,“他天天往温府跑,也不知道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温嘉月蹙眉道:“腿长在他自己身上,关我什么事?” “也是,”沈弗念话锋一转,“想来还是你驭夫有道,你是怎么让我大哥对你这么上心的?” 温嘉月顿了下,合着她是来取经的,不禁觉得好笑。 “我没有驭夫之术,随心而已。” “不可能,我大哥以前对你可没这么上心。” 说到这个,她顺势提道:“现在整个长安都快传遍了——大理寺少卿沈大人一刻都离不开自家夫人,也就是你。” 温嘉月呼吸微滞,传遍长安? 不过想想也是,长安城就这么大,各家的趣闻轶事谁不知情? 更何况是皇帝最为信任的臣子沈弗寒,多少双眼睛都盯着。 这件事不是秘密,被人知晓也在意料之中。 长公主一定也已经知道了。 温嘉月抿紧了唇,上辈子没有这一遭,她和女儿依然被长公主所害。 这辈子,她和沈弗寒的事误打误撞地传遍长安,定然会遭到长公主更猛烈的报复。 但是温嘉月竟然觉得自己不算太害怕。 她是沈弗寒的妻子,这便是原罪。 事已至此,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喂,想什么呢?”沈弗念挥了挥手,“高兴傻了?” “有什么可高兴的,”温嘉月拂开她的手,“我向来低调,这次却如此高调,不是我的本意。” 沈弗念敷衍道:“行行行,你最低调,低调到人人都知晓你是景安侯的夫人,走到哪都引人注目。” 温嘉月没理会她的话,心底隐隐担忧。 她一直觉得三年后很遥远,可以慢慢为自己和女儿筹谋。 可是出了这一桩事,上辈子发生的一切会不会提前? 第82章 沈弗忧回京 温嘉月担心之余,旁敲侧击地打探长公主最近如何,但是沈弗寒依然什么都没说。 她便没再杞人忧天,日子照常过着。 反正等到除夕宫宴的时候便见到长公主了,到时候也能看出一二。 这段时日,她专心和沈弗寒斗智斗勇,力求分房睡。 只要看见沈弗寒事务繁忙,她便劝他歇在书房。 他答应得很好,第二日问如意,她便说侯爷后半夜回来了。 若是昭昭又哭闹不止,她便提议睡在耳房哄昭昭。 沈弗寒不答应,他亲自去哄。 一直持续到十二月下旬,温嘉月完败,依然每日都在和沈弗寒同床共枕。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决定随缘。 临近年关,侯府里越来越忙,大大小小的事都需要她来操持。 温嘉月已经做了四年的侯府夫人,对这些事情早已熟稔于心。 当时沈弗念的提点她也没忘——随便弄弄,反正根本没人在意。 每次遇到难题,脑子里便会浮现出这句话。 所以她便轻轻松松地将一应事宜准备好了,只等着新春的到来。 过了两日,沈弗忧回京了。 他这段时日只寄过一封报平安的信,温嘉月有时想起他来,总担心他会不会被人害死。 但是见沈弗寒气定神闲的模样,她便也不怕了。 亲哥哥都这么淡定,她这个做嫂嫂的也不必多想了。 不过沈弗忧平安回来,温嘉月还是很惊喜的。 她上下打量他一番,他瘦了一些,也黑了不少,看起来像是每日都在风吹日晒。 不过笑容倒是一如既往的爽朗大方,让人瞧着便忍不住露出微笑。 温嘉月笑盈盈地问:“四弟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弗忧轻巧落座,答道:“今日清晨。” 温嘉月嗔怪道:“你怎么不提前来信说一声?今日你大哥休沐,我和你大哥刚好可以去迎接你。” 沈弗寒瞥她一眼,琢磨着她的语气。 她和四弟……这么熟吗? “嗐,又不是什么大事,”沈弗忧摸了摸鼻子,“我自己回来就行了,何必大动干戈。” 温嘉月一想也是,他都回来了,再说这些便显得客气了。 见沈弗寒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她也不好冷场,便随意找了个话题聊下去。 “金州好玩吗?” 沈弗忧道:“还成,有山有水的,有机会让我大哥带你去。” 温嘉月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沈弗寒,悄悄撇嘴。 他才不会带她去呢。 上辈子,沈弗寒每次外出办差,她都提过想跟他一起去,也好照顾他。 但是他每次都拒绝了。 若是最后一次他没有拒绝的话,或许她和昭昭还活得好好的。 可惜没有如果。 温嘉月勉强笑笑,没有接话。 沈弗寒忽然出声:“不去。” 此话一出,沈弗忧和温嘉月都愣了愣。 沈弗忧帮他找补:“大哥不喜欢金州?您也可以带嫂嫂去别的地方,我听说清州风景极好,离长安也不算远……” 温嘉月抿紧了唇,没太认真地听着,待他说完,立刻站起身。 “抱歉,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沈弗寒皱眉问:“你怎么了?” 温嘉月装作没听见,没有理他,径直离开。 待她走后,沈弗忧“啧”了一声:“大哥,你怎么能这样说?” “我说什么了?” “你说不带嫂嫂去金州!” 沈弗忧叹了口气:“就算你真的不想去,你也得装装样子哄嫂嫂高兴吧?” 沈弗寒意味不明道:“看起来你比我更想哄她高兴。” “啊?”沈弗忧愣了愣,“大哥,你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他垂下眼睛,“我还有事,你回去歇着吧。” 沈弗忧连忙说道:“对了大哥,我也有件事要跟你说,我想搬回来住。” 沈弗寒顿了顿,问:“为何?” “就是……”他强装镇定,“想家了,忽然想回来住了。” 沈弗寒微微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大哥这是不欢迎我?” “……没有。” 沈弗忧清清嗓子:“那就好,你记得让人好好收拾一下我的院子,我后日便搬回来。” “知道了。” “那我先走了,”他站起身,又叮嘱道,“一会儿你记得哄嫂嫂,千万别因为此事生气了,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沈弗寒只是点了下头。 见他一副冷淡的态度,沈弗忧叹了口气,这个样子哄人,难啊! 待沈弗忧走了,沈弗寒回到卧房。 温嘉月抱着昭昭坐在榻上,一下接一下的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哄睡。 今日阴云密布,温嘉月的神色似乎也添了几分阴翳,见他进来,投来漠然的一瞥。 明明方才面对四弟时还笑意盈盈的。 他朝她走去,解释道:“我说不去,是因为不喜欢金州。” “哦。” 顿了顿,沈弗寒道:“你若是想去别的地方,我可以抽空带你去。” 温嘉月哼笑一声:“那还真是多谢侯爷了。” 见她笑了,沈弗寒便不再提了。 “你肚子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府医看看?” 这几日正是温嘉月的月信。 温嘉月抿紧了唇:“不必了。” 她真的不知道沈弗寒到底是在装傻还是以为她真的不舒服。 她更趋向于前者,这么明显的借口,她不信他听不出来。 他就是不在意罢了,所以随便说几句便打发了。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她不生气,这种事一点都不值得她生气。 见她眉眼间没有痛苦之色,沈弗寒便点了点头,说起别的。 “明日你让人打扫一下无忧院,四弟后日要搬回来住。” 说话时,他打量着温嘉月的神色,除了惊讶之外,看不出别的。 她问:“四弟要搬回来?为何?” “他说他想家了。” 温嘉月颔首道:“我记下了。” 沈弗寒收回视线。 见他还没走,温嘉月问:“侯爷还有事吗?” “没有,”沈弗寒顿了顿,“四弟年纪小,还是孩子心性,他若是说了不恰当的话,你不必当真。” 温嘉月疑惑地问:“什么话?” 沈弗寒沉默一瞬,道:“没什么,你只要记住我说的话便好。” 温嘉月看他一眼,沈弗寒简直莫名其妙。 在她看来,沈弗忧说话比他中听多了,他少说点不恰当的话还差不多。 第83章 夫人打了侯爷? 翌日一早,温嘉月便去了趟无忧院。 无忧院离正院不算太远,走了小一刻钟便到了。 虽然沈弗忧三四年没住过了,但是此处并不荒芜,看得出时时有人清扫。 温嘉月略看了一圈便出来了,让下人们仔细打扫,晚上她再过来一趟。 如意好奇地问:“夫人,您说四爷为什么忽然搬回来住了?” 温嘉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说是想家了,但是我觉得不太像。” 林婉婉出嫁快两个月了,他若是想搬回来住,早就搬回来了。 这次刚从金州回来便急着住在府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无论如何,沈弗忧回府不是坏事。 她总觉得生死劫不是这么容易便能避开的,沈弗忧待在侯府里,起码可以照拂一二,总比住在外面好。 晚上,温嘉月又来无忧院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便回去了。 路上,走过一个拐角,远远瞧见下值回来的沈弗寒。 他长身玉立,一身绯红官袍,想注意不到都难。 温嘉月却假装没看见,瞥了一眼便快步往前走。 如意也瞧见了,提醒道:“夫人,侯爷在那边。” 她正想伸手去指,温嘉月握住她的手,淡淡道:“我看见了。” “那您怎么……” “我还有事,”温嘉月走得更快,“我急着回去看昭昭。” 每天和沈弗寒同床共枕已经够烦的了,路上遇见能躲则躲。 但沈弗寒动作更快,她走一步,够他走三步的了,不多时便与她并肩而行。 他问:“去哪了?” 没躲过去,温嘉月只好说道:“去四弟的院子看了看。” 沈弗寒没话找话:“都收拾好了?” 温嘉月误以为他怀疑自己没用心,没好气道:“侯爷若是不放心,自己去看看。” 沈弗寒顿了下才开口:“我很放心。” 回到卧房,两人一同用膳,话题也是围绕着沈弗忧展开的。 温嘉月和他商量道:“明日四弟回府,咱们一家人是不是应该一起用顿膳?” 其实她一点都不想和老夫人坐在一个桌子上,定会有没完没了的阴阳怪气。 但是她是侯府夫人,她应该主动提起这件事,不然到时候便是老夫人提了,又要怪她不会做事。 没想到沈弗寒却又将问题推给她:“你觉得呢?” 温嘉月微微蹙眉:“这种事,不是应该你这个大哥做决定吗?” 沈弗寒平静道:“你也是弗忧的大嫂。” 不知为何,他将“大嫂”两个字咬得极重。 温嘉月没太在意,道:“那就不吃了,四弟不拘小节,想来也不会在意的。” 到时候若是老夫人问起来,她便说是沈弗寒做的决定,和她没关系。 见她这样说,沈弗寒竟松了口气。 却又改口道:“不过这顿饭还是要吃的,明晚你来安排吧。” 闻言,温嘉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方才你不是让我做决定吗?” 沈弗寒是不是要气死她! “只是问问你的意见。” 温嘉月气饱了,撂下筷子起身便走。 “下次别问了!” 沈弗寒的身形凝滞了下,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 独自用过膳,温嘉月还是没有回房的意思。 他默默思忖片刻,起身去找她。 不出所料,温嘉月在耳房里,奶娘和如意都守在外头。 如意小声说:“夫人极为生气,让奴婢和奶娘都出来了。” 沈弗寒点了点,轻轻推开门。 听见屋里的窃窃私语声,他屏息凝神,缓缓靠近,直到终于听清。 “……太过分了,昭昭,以后你别认这个爹,只和娘亲好。” 沈弗寒:“……” 他踱步上前。 温嘉月听到动静,瞥了他一眼,丝毫不在意他方才有没有听见她说的话。 而且,听见又如何? 沈弗寒道:“回房吧。” “不回,我和昭昭睡。” “你明知道我不会答应。” “那又如何?”温嘉月神色紧绷,“我今晚就是要睡在这里。” 这次无关那个梦,她只是不想再见到沈弗寒。 没想到沈弗寒故技重施,直接将她抱起来。 温嘉月心头火起,是不是每次生气,他都要这样做? 她毫不犹豫地打了他一巴掌。 啪—— 清脆的一声,温嘉月反应过来,愣在当场。 俊颜上渐渐浮现巴掌印,提醒着她方才做了什么举动。 沈弗寒也怔了下,忽的笑了。 唇角勾起上扬的弧度,眸中笑意点点,仿佛冰雪消融。 那道巴掌印分明还在,配上笑容,怎么看怎么违和。 后怕涌上心头,温嘉月抿紧了唇,她不该这么冲动的。 沈弗寒却不在意似的,轻声问:“真的不想和四弟一起用膳?” 温嘉月愣了下,她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见她不说话,沈弗寒也没再问,抱着她出门。 如意在外头急得要命,眼眶都红了。 方才的声响,她和奶娘都听到了,都以为是侯爷打了夫人。 没想到侯爷脸上指印清晰,两人齐齐呆了。 竟是夫人打了侯爷? 沈弗寒神色自若地抱着温嘉月回房。 关上门,他依然没有放下她,直接抱到拔步床上,他也顺势压了下来。 温嘉月没敢乱动,畏惧地望着他,随时准备逃跑。 她敢肯定,沈弗寒活了二十四年,她是第一个打他的人。 金尊玉贵的人,受了这等屈辱,她不敢想象会迎来怎样的报复。 或许她明日又该喝避子汤了。 又或许,她活不到明日。 她是人人敬仰的景安侯夫人不假,但是这个身份是沈弗寒赋予的。 他想要她的命,是轻而易举的事。 却没想到,沈弗寒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心贴在完好无损的左脸上。 温嘉月瑟缩着手心,没敢触碰。 热烫的掌心便抚着她微凉的手背,强迫她贴上去。 “消气了吗?”他问,“若是没有,要不要再打一次?” 第84章 他吻了上来 温嘉月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说什么?若是没消气,可以再打一次? 见她迟迟未动,沈弗寒又问了一次:“打不打?” “我……”温嘉月怯怯地望着他,“我不是故意的。” 方才她只是一时冲动,现在肯定做不出这样大胆的举动了。 不管沈弗寒到底想干什么,道歉总是没错的。 “不打?”沈弗寒松了口气,“那便是消气了。” 说话间,似乎扯痛伤处,他的神色闪过一丝痛楚。 温嘉月再次怔住,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只要她生气了,她就可以打他消气? 温嘉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认真地问:“你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她都能重生了,想来这世间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了。 这实在不像是她所认识的沈弗寒,一言一行都让她觉得陌生。 “夺舍?”沈弗寒捏住她的下巴,眸色渐深,“你倒是很会想。” 温嘉月直觉有些危险,连忙将他推开,随意找了个借口:“我去找府医过来看……” 话还没说完,沈弗寒又拉住了她,她跌坐在他的怀里。 位置有些巧妙,沈弗寒闷哼一声,埋在她的发丝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热烫的呼吸萦绕在耳侧,温嘉月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 “别动,”沈弗寒掐住她的腰,“我真的经不起任何撩拨了。” 温嘉月蹙眉道:“我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我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沈弗寒哑声道,“是我克制不住。” 温嘉月抿紧了唇,低声道:“你可以纳妾的,我不会阻拦。” 沈弗寒怔了下,顿时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 他放开了她,淡声道:“我不会纳妾。” 见他松手,温嘉月赶紧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走下床榻。 她一边整理着略有些凌乱的衣裳一边道:“我相信侯爷现在说的话是真心的。” 但是以后就说不准了。 沈弗寒望着她:“不止话是真心的。” 温嘉月敷衍道:“是,侯爷处处真心。” 和他共处一室太危险,她不敢再待在这里,往外走去。 转身时,余光瞥见他的脸,她迟疑着问:“要不要让府医看看?” “……不必了。” 听见门开的声音,在外面急得转圈的如意连忙走了过来。 她上下打量着温嘉月,着急地问:“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温嘉月摇了摇头。 “侯爷没生气吗?”如意小心翼翼道,“奴婢分明瞧见侯爷脸上红了一片。” “他……”温嘉月蹙眉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她到现在还是懵的,脑海中的想法乱七八糟的,她一个也抓不住。 如意便不再问了,小声说:“夫人是不是要派人去请府医,奴婢去吧。” “不用了,侯爷不想让人知道。” 温嘉月倒是真的相信他在为她考虑,此事若是传出去,老夫人能骂的她狗血淋头。 抄经、罚跪祠堂都是轻的,气急了,说不定还会直接休书一封。 温嘉月若是孑然一身,早就拿了休书走人了,可她还有昭昭。 若昭昭不能和她一起走,她宁愿留在侯府。 温嘉月这才开始觉得后怕,幸好沈弗寒替她瞒下来了,没准备兴师动众。 可是明日沈弗寒还要上值,晚膳也是要吃的,似乎怎么都瞒不过去。 想了想,温嘉月让如意去取两个煮熟的鸡蛋。 拿着鸡蛋,她又进了卧房。 沈弗寒正坐在榻上看书,若是忽略他右脸上的红肿,依然显得风度翩翩。 听见动静,他投来冷淡的一瞥。 温嘉月将鸡蛋递给他,小声说:“消肿用的。” 沈弗寒却没接:“不必。” “可是……明日若是没消下去,你的同僚定会看出来的。” “我会告假。” 温嘉月咬了下唇,又道:“明晚老夫人也会看出来的。” 见她神色焦急,沈弗寒不动声色道:“你帮我。” 温嘉月只迟疑了一瞬便坐了下来,祸是她闯的,她来补救也是理所应当。 将蛋壳剥下来,她将光滑的鸡蛋放在他的脸上来回滚动。 离得近了,她才知晓自己方才打得有多用力,指痕清晰可见,红肿难消。 明明是面如冠玉的一张脸,却像是被严刑拷打过似的,若是嘴角有血迹就更像了。 温嘉月忍不住再次道歉:“方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情急之下……” “我知道,”沈弗寒打断她的话,“专心些。” 见他不想听,温嘉月便没再说话,鸡蛋在他脸上滚了一圈又一圈。 一刻钟之后,她手都酸了,却没敢停下,换了一只手继续。 沈弗寒问:“累了?” “没有。” 比起这点累,她更担心被老夫人发现,到时候可就不止累了。 沈弗寒忽的握住她的手:“我来。” 温嘉月松了口气,便想将手抽回去。 他却用力禁锢着,手掌贴着她的手背继续滚动。 温嘉月愣了愣,他说的他来,就是辅助她滚鸡蛋? 不过这样做确实省了一点力,她便没说什么,继续帮他消肿。 过了片刻,沈弗寒忽然牵住她的手,将手放下。 “太累了,不用敷了。” 温嘉月看了看他的脸,消肿效果并不明显,着急道:“我不累。” 沈弗寒却站起了身,径直走向床榻。 “我先睡一会儿。” 温嘉月闻言立刻说道:“这样我也可以帮你。” 躺着更方便了,不会太累。 沈弗寒没说什么,躺在床榻上,一副任她施为的模样。 见他没有拒绝,温嘉月便坐在床榻边,继续滚鸡蛋。 沈弗寒睁开眼睛。 她的影子落在他脸上,眼前便显得有些昏暗。 她的脸庞却如月色般皎洁,散发着莹润的光,神色柔和。 长长的睫毛遮住那双黑亮的杏眸,他的视线便不受控制地落在娇嫩的唇瓣上。 沈弗寒伸长手臂将她拉下来,香风袭来,离唇瓣只有一寸之遥。 温嘉月蹙眉回神,双手推拒着他的胸膛。 但她的力气根本抵不过他,沈弗寒轻而易举地攥住她的手。 鸡蛋滚落在地,无人关心。 他的指腹摩挲着柔软的唇瓣,低声道:“我保证明日不会让祖母知晓。” “一个吻,这是交换条件。” 温嘉月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思索。 他吻了上来。 第85章 巴掌印 沈弗寒的吻,和他的性子不同。 他是最为淡漠疏离的,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仿佛没有人可以走进他的心。 可他的吻却总是温柔缱绻的,轻吻慢吮,像是捧着最为名贵的珠宝,捧在掌心珍视。 温嘉月差点溺于其间,酥酥麻麻的感觉侵入四肢百骸,让她莫名觉得晕眩。 沈弗寒微微退开一些,抚摸着她微红的脸,哑声道:“怎么不知道换气?” 温嘉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就算是结束了吧? 她正要坐起身,他再次亲了上来。 她瞪大眼睛:“你……” 剩下的话都吞没在唇齿之间,融化成潮热的气息,暧昧缱绻。 温嘉月挣扎起来,他揽着她的腰,调换位置,将她压在身下,将她的手高举过头顶,十指相扣。 这样的姿势过于熟悉,温嘉月不敢再动了,生怕他克制不住。 沈弗寒望着她被亲的愈发娇嫩的唇瓣,再次俯下身去。 绵长的一吻终于结束,沈弗寒主动放开她。 温嘉月连绣花鞋也没来得及穿,立刻远离床榻,呼吸起伏不定。 沈弗寒一定是疯了,亲这么久! 幸好没做别的,不然她肯定忍不住再给他一巴掌。 沈弗寒平静地看着她跑远,眼底晦暗,她避他如蛇蝎。 他的神色过于冷厉了,温嘉月没敢看他,强装镇定开口:“希望侯爷说到做到。” 沈弗寒没有说话,一步一步地走到温嘉月面前。 她畏惧地望着他,忍不住后退,直到跌坐在榻上,退无可退。 他这是什么意思,还要继续吗? 却没想到,沈弗寒只是将粉色绣花鞋提了过来,蹲下身去,握住她的足踝。 这是要……帮她穿鞋? 温嘉月神色窘迫地蜷了蜷脚趾,讷讷道:“我自己来就好。” 沈弗寒依然没说话,低垂着眉眼,看不清眼底的情绪,薄唇却抿成一条直线。 他不由分说地为她穿上绣花鞋。 圈在足踝上的手松开时,似乎整条腿都在发烫。 温嘉月不太自在,将另一只从他手里拿了回来。 沈弗寒没有强求,缓缓站起身。 “我自然说到做到。” 翌日傍晚,温嘉月和沈弗寒准备一齐前往凝晖堂。 温嘉月仔细看了一眼他脸上的巴掌印,只是淡了一些罢了,并未完全消失。 她踌躇着问:“你真的有办法吗?” 沈弗寒瞥她一眼:“你若是不信便亲回来。” 温嘉月:“……?” “就当昨日我没有答应你。” 温嘉月有些无语,这样的赔本买卖,她才不做。 见沈弗寒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她便也不提了。 两人往凝晖堂走去。 路上,不少小厮和丫鬟都注意到了沈弗寒脸上的痕迹,窃窃私语。 温嘉月暗暗捏了把汗。 她一整日都没让沈弗寒出院子,便是为了想尽办法消除巴掌印。 她觉得淡了不少,稍微放下心,没想到在旁人看来还是这么明显。 一想到一会儿还要面对老夫人的质问,她便觉得紧张。 但是无论如何,凝晖堂都是要去的。 不多时,两人到了地方。 沈弗念和王成耀已经来了,母子俩百无聊赖地待在厅堂,见他们过来,迎了上去。 王成耀高兴地扬声喊道:“舅母!” 瞥见一旁神色冷峻的沈弗寒,他怯怯地唤了句“舅舅”。 王成耀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沈弗寒,小时候一见到他便哭。 现在大了一些,不会哭了,但是心底的畏惧还是有的。 沈弗念嗔怪道:“你怎么回事,见了舅舅不高兴似的,重新喊!” 王成耀只好紧紧闭着眼睛,高声喊道:“舅舅!” 沈弗念这才满意,抬头正要说话,忽的瞥见沈弗寒脸上的巴掌印。 她吓了一跳,问:“大哥,谁打你了?” 沈弗寒淡然道:“你大嫂。” 温嘉月愕然地望着他,他不是说会帮她隐瞒吗? 沈弗念也愣了下,又噗嗤一笑。 “大哥别开玩笑了,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 见她没信,温嘉月松了口气,诚恳道:“我确实不敢。” 沈弗寒幽幽地看了眼温嘉月,道:“说不定呢。” 温嘉月着急地推了推他。 沈弗寒趁势握住她的手,这才解释。 “昨日审讯犯人,那人大吵大闹的,我上前制止,不小心被甩了一巴掌。” 温嘉月僵直的脊背蓦地放松了。 这个解释倒也算是合情合理。 只要能将她摘出来就行,至于老夫人和旁人信不信,她就不管了。 沈弗念很轻易地便信了,咬牙切齿道:“什么!居然敢伤你,一定要狠狠地教训他才行,再多吃几年牢狱之灾!” 沈弗寒的指腹摩挲着始作俑者的手背,颔首道:“已经教训过了。” 温嘉月没有挣扎,乖顺地由他牵着。 万一不顺他意了,在老夫人面前也开个这样的“玩笑”,她可承受不住。 没过多久,沈弗忧来了。 他自然也问起脸上的巴掌印。 温嘉月紧张地攥紧沈弗寒的手,央求他别再说是她打的了。 只是没等他开口,沈弗念便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完了,附带批判犯人。 沈弗忧啧了一声:“这位犯人好本事啊,居然能近大哥的身。” 沈弗念顿时愣住,附和道:“对啊!” 大哥文武双全,自幼他的武艺便是拔尖的,就算现在做了文臣,他们也都知道他从未荒废过。 温嘉月紧张不已,生怕露馅。 沈弗寒淡淡反问:“怎么,我不能有不设防的时候?” “自然不是,”沈弗念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大哥有点不小心。” 沈弗忧没说话,视线在他们两人脸上转了一圈,嘿嘿一笑。 温嘉月被他笑得下意识一抖,四弟这么机灵,不会看出来什么了吧? 沈弗寒眉宇紧锁,忽然站起身,状似不经意地隔开沈弗忧看向温嘉月的视线。 “去请祖母出来吧。” 第86章 心虚 众人浩浩荡荡地往老夫人的卧房走去。 沈弗寒推开房门,带着他们进去,恭恭敬敬地行礼。 老夫人正想摆个谱,好好说小孙子几句,忽的瞧见大孙子脸上的巴掌印。 她顿时顾不上沈弗忧了,连忙问道:“你这脸上是怎么了?” 沈弗寒便又重新解释了一遍:“一个犯人大吵大闹,我前去阻拦,不小心被打了一巴掌。” 温嘉月有些紧张,垂眼盯着脚尖。 事关最疼爱的孙儿,她知晓老夫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岂有此理!”老夫人气愤地拍了下桌子,“什么歹人居然敢伤了你,五马分尸也在所不惜!” 温嘉月咬了下唇。 沈弗寒看她一眼,淡淡道:“祖母言重了。” 沈弗忧跟着说道:“祖母,意外而已,您别关心这个了,您的小孙子回来了,您就没有一句话和我说吗?” 老夫人哼了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那还不是怪您非要让林婉婉嫁给我,我没办法,只能跑了。” 沈弗忧耸耸肩:“现在她走了,我自然也该回来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婉婉都嫁人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了。走吧,咱们去用膳。” 沈弗忧乖巧应是,待老夫人转过身,他翻了个大白眼。 我不跟你计较还差不多。 众人依着次序落座。 老夫人看向温嘉月,半是叮嘱半是威胁道:“这几日好好照看你家侯爷,若是落了疤,我唯你是问。” 沈弗念撇撇嘴,义愤填膺道:“祖母这话真是没道理,又不是她打的,祖母若是想算账,去牢里找人去。” 温嘉月扯了扯沈弗念的袖子。 她感激她仗义执言,但是她也怕这番话激怒老夫人,一查到底。 到时候遭殃的可就是她了。 于是她乖巧道:“祖母,我会的。” 老夫人满意颔首。 沈弗念气得说不出话,甩掉了温嘉月的手。 什么人啊这是,帮她出头,她居然怪她多管闲事! 温嘉月自然知晓她生气了,但是现在也没办法跟她解释,只好缄口不言。 “好了好了,都吃菜,”沈弗忧招呼道,“我都快饿死了。” 一时间桌上只闻碗筷碰撞声。 王成耀风卷残云,早早便吃饱了。 他想下去玩,被沈弗念一个眼刀制止,无所事事地趴在桌子上。 他看向隔了一个位置的舅母,小声喊道:“舅母,舅母!” 满桌子的人都朝他看过了。 偏偏他毫无察觉,再次小声问:“您怎么不把妹妹带过来?” 这样他也好有个伴,和小妹妹玩,他就不觉得无聊了。 温嘉月解释道:“她还小,再大一些就带过来陪你玩。” “这样啊,”王成耀又问,“还要等多久?” 没等温嘉月开口,老夫人插话道:“我也有段日子没见你姑娘了,现在就抱过来。” 温嘉月蹙眉道:“昭昭现在正睡着,恐怕不太方便。” 上辈子让王成耀欺负昭昭的始作俑者,恐怕就是老夫人。 她打心眼里排斥老夫人和昭昭见面。 “这有什么,”老夫人不以为意道,“睡着了就叫醒,哭了就哄,去,现在抱过来。” 温嘉月勉强维持着笑容,坚持说道:“昭昭还小,晚上太冷了,吹了冷风之后……” “连我的话你也不听了?”老夫人打断她的话,绷着脸看向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屡次被一个小辈拒绝,她觉得面上无光。 抱个孩子过来怎么了,这也是她的曾孙女,她看看都不让了? 温嘉月正要开口,沈弗寒攥住她的手腕。 他看向老夫人,缓缓说道:“祖母,今日确实不方便,等过几日新春,我们再将昭昭带过来。” 温嘉月松了口气,幸好沈弗寒说话了。 不然她和老夫人继续说下去,真的会忍不住吵起来。 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瞪了温嘉月一眼,又看向沈弗寒。 “好好管教她,现在都敢和长辈顶嘴了!” 沈弗寒默然不语。 顶嘴算什么,都敢上手打他了。 沈弗忧岔开话题:“祖母,我瞧着您这里的花瓶不错,我一会儿能不能带无忧院去?” 老夫人愣了愣,笑骂道:“刚回来便盘算着拿我的东西,我这院子迟早被你搬空。” 沈弗忧嘿嘿一笑:“谁让祖母这里的好东西多呢,少一两样不妨事。” 他又看向大哥和三姐,道:“到时候我也去你们的院子里搜罗一番,都不许小气。” 沈弗念大方道:“随你拿,最好把这个小兔崽子抢走。” 王成耀赶紧抱住她的胳膊,好一顿撒娇。 沈弗忧又笑眯眯地问:“大哥,你呢?” 沈弗寒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瞥他一眼。 沈弗忧一脸莫名,大哥怎么了,他怎么惹他了? 见沈弗寒没有开口的意思,温嘉月抿了抿唇。 真是怪人,一句客气话都懒得说,他难道看不出来四弟在暖场吗? 但是看在他方才帮了她的份上,温嘉月决定也帮他一把。 她笑盈盈道:“随时欢迎四弟过来。” 沈弗忧高兴道:“好,我也将你们的院子都搬空!” 沈弗寒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沈弗忧接触到他的视线,忽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下意识低下头去。 他最近也没干什么坏事吧? 难道……他的秘密被大哥发现了? 沈弗忧心里咯噔一声,又自我安慰一番。 一定不是,他瞒的天衣无缝,不会有人知道。 沈弗寒冷笑一声,这就心虚了? 表面欢声笑语的一顿饭结束,众人各自散去。 见沈弗念牵着王成耀离开,温嘉月连忙抛下沈弗寒。 沈弗寒愣了下,神色紧绷。 直到看到她去追的人是沈弗念,而不是沈弗忧,这才放下心来,等在一旁。 “三妹,方才我不是有意的,”温嘉月小声开口,“你别放在心上。” 沈弗念心不在焉道:“你说的什么事啊,我听不懂。” 温嘉月道:“就是你帮我说话的时候,当时我心里害怕,是我不知好歹了。” 真相是万万不能和沈弗念说的,她只好继续演鹌鹑。 沈弗念哼了一声:“现在道歉有什么用,好心当成驴肝肺,以后我不会帮你了!” 说完她拂袖离去。 温嘉月抿紧了唇,这次真的只是特殊情况,但她不能告知实情。 她叹了口气,垂眼往前走去。 沈弗寒皱眉看着她。 见她真的一眼都没往他这边看,只好快步跟上她。 温嘉月诧异地问:“侯爷怎么还没走?” 沈弗寒意味不明地问:“这么盼着我走?” 第87章 不要见四弟 沈弗寒说话莫名其妙的,温嘉月没有回应。 两人并肩往正院走去。 沈弗寒沉默片刻,还是说道:“若是四弟过来找你,你不必理会。” “为什么?” 温嘉月不太明白,她刚说过随时欢迎他来,隔日就要将人关到门外? “没有为什么,”沈弗寒神色不虞道,“他年纪小,做事不妥当。” 温嘉月在心里反驳,沈弗忧做事挺妥当的,说话也好听。 想了想,她问:“你对四弟是不是有意见?” 最近她总觉得沈弗寒有些针对沈弗忧了。 明明是亲兄弟,可他见了四弟却总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我针对他?”沈弗寒哼了一声,“他应该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 温嘉月好奇地问:“什么事?” 沈弗寒淡声道:“与你无关。” 温嘉月蹙眉看着他,原本就和她没关系,这是嫌她多管闲事了? 她便不说话了,抿唇向前走去。 沈弗寒却又叮嘱了一句:“这几日不要见四弟。” 温嘉月偏不如他意,挑衅地问:“见了又如何?” 沈弗寒没有说话。 回到卧房,他关上门,将温嘉月压在雕花木门上。 温嘉月吓了一跳:“你……” 他垂下眼睛,指腹缓缓从唇瓣滑到绵软处,喉结轻滚。 温嘉月有些无措,呼吸急促起来,可两只手都被他攥着,无计可施。 他低声道:“你休养这么久,三日一次的行房,也该提上日程了。” 温嘉月顿时愣住,好端端,他怎么忽然提起这件事了? “不要见四弟,”沈弗寒抬眼望着她,“也不要再找借口。” 温嘉月心虚地别开眼睛,总觉得他知晓她的身子已经养好了。 可四弟和这件事有什么联系? 她没敢去问,只是点了点头。 沈弗寒放开了她。 躺在床上,温嘉月惴惴不安地想着该如何拒绝沈弗忧做客的请求,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没想到接连三日,沈弗忧也没来过一趟。 温嘉月松了口气,想来沈弗忧也只是客气几句,没想真的过来。 如意也提起了沈弗忧,疑惑道:“四爷真是奇怪,虽然搬回侯府住了,但是他每日都早出晚归的,前两日下雪也风雨无阻,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温嘉月不在意道:“或许是有事吧。” 沈弗忧在经商,想来是在和人谈生意。 说到这个,她还不知道沈弗忧这次去金州是赚了还是赔了。 看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应当是赚了的。 她沉下心,继续画蜻蜓。 昨日雪才停,她待在房中无所事事,便作画度日,画了许多画,还是觉得画蜻蜓最顺手。 只是就算拿以前的画作模仿,也学不到幼时的灵气了。 见夫人神色哀伤,如意连忙夸赞道:“夫人的手真是巧,这蜻蜓飞舞的姿态被您画得灵动极了。” “少诓我,”温嘉月笑了笑,“我又不是没长眼睛。” 她停了笔,如意便将东西收拾起来。 见四下无人,如意悄声道:“不过夫人,您画蜻蜓是不是不太好?” 她从小照顾温嘉月,自然也记得那位住在隔壁的“蜻蜓哥哥”。 虽然那位公子早已搬家,可若是这些画被知情的人拿来做文章怎么办? 尤其是三小姐,被她知晓此事,定是要告状的,到时候颠倒黑白,怎么解释都没用了。 温嘉月道:“我知道你的顾虑,以后我画完一幅你便烧一幅,不必留着。” 她只是为了练笔而已,自然不会引火烧身。 如意连忙说道:“奴婢亲自去烧,绝对不会让人瞧见的。” 温嘉月无奈一笑:“你这样做,反倒显得我真的与人有私情似的,不必太过遮掩。” 如意吐了吐舌:“您说的有道理。” 温嘉月看了眼天色,道:“一会儿出府一趟吧。” 今日雪也该化了,正好去上次那家首饰铺子看看,也不知道云姑娘这段时日有没有去过。 到了地方,掌柜的一眼便认出她来,连忙迎了上来。 “夫人来这一趟,真是让我这小店蓬荜生辉啊!” 温嘉月朝她笑笑,道:“你这里的首饰我倒是很喜欢,这几日有没有新货?” 掌柜的为难道:“这……近日只有一个扳指,还是那位云姑娘卖的,不过想来夫人也看不上。” 温嘉月心神一动,云姑娘来过了? 没等她问,掌柜的便主动说道:“夫人可还记得您留在这里的月牙珍珠耳珰?” 温嘉月慢慢点头,状似不经意地问:“已经被那位姑娘取走了?” “正是正是,”掌柜的笑道,“是云姑娘的丫鬟过来取的,特意嘱咐我,下次见到您一定要感谢一番,没成想您今日便来了。” 温嘉月松了口气,虽然没见到那位云姑娘,但是至少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个名字。 温嘉月心情好,挑了几样首饰才走,包括那枚扳指。 若是日后云姑娘想买回来,正好她做个顺水人情。 照例去袁记买了些点心,打道回府。 刚回到侯府,便有丫鬟迎了上来,禀报道:“夫人,四爷正在正院等您。” 温嘉月顿时一愣,沈弗忧怎么忽然过来了! 她迟疑着问:“他等了多久了?” “约莫半个时辰。” 温嘉月抿了抿唇,有些无措。 等了半个时辰还没走,想来是大事,可是沈弗寒又不许她见四弟…… 她左右为难,一时进退维谷。 见她不动,如意奇怪地问:“夫人,您怎么不走?” 丫鬟也补充道:“四爷瞧着格外着急,夫人还是快回去看看吧。” 第88章 沈弗忧的秘密 温嘉月回正院的路上一直在给自己做打气。 她已经回到侯府了,总不能再出去一趟吧? 是沈弗忧主动来的,又不是她请他进来的,人都进门了,她总不能直接将他赶走吧? 而且就算赶他走,她也得将人客客气气地请出去吧? 若是沈弗寒问起来,她有的是恰当的理由。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去。 进了院子,沈弗忧就在桂花树下站着,急得团团转。 见她来了,连忙拱手道:“嫂嫂好。” 温嘉月点了点头,道:“我听丫鬟说,你等候多时了,出了什么事?” 沈弗忧问:“嫂嫂,咱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温嘉月有些迟疑,孤男寡女的,不太合适。 但是见他神色焦急,像是出了大事的样子,只好说道:“好,先进屋吧。” 她将他迎进偏厅。 沈弗忧看了眼如意,又道:“能不能让您的丫鬟也出去?” 温嘉月抿了抿唇,没有答应。 沈弗忧妥协道:“好吧,不过嫂嫂要保证不能泄露出去,不然我就完蛋了。” “这个我自然是可以保证的,”温嘉月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沈弗忧挠挠头,方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现在忽然支支吾吾起来。 温嘉月无奈道:“四弟,我实在不能与你待太久,若是再拖延下去,对我们的名声不好。” 沈弗忧这才咬了咬牙,一鼓作气道:“我喜欢上一位姑娘!” 温嘉月愣了下,这是好事呀,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她问:“是哪家的姑娘?你想让我和你大哥去提亲?” 沈弗忧没听见似的说道:“我是想问问嫂嫂,若是惹她生气了,该怎么哄?” 他避而不答,还挥退下人,温嘉月明显察觉到几分不对。 但她还是顺着他的话问:“这位姑娘什么性子?” “娇俏可爱,”沈弗忧不自觉地露出傻笑,“脸圆圆的,特别可爱。” 一向机灵的四弟露出这副傻样,温嘉月噗嗤一笑。 “你又是怎么惹她生气的?” “我不小心把她的玉佩摔成了两半。” 沈弗忧叹了口气:“她说这是她一直戴在身上的,她哭了许久,一直不理我,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温嘉月蹙眉问:“所以你就这样回来了?” “是啊,我在那里待着也没用,还不如回来想想办法,”沈弗忧看向她,“嫂嫂,你有没有办法?” 温嘉月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人家姑娘还哭着,他便回来了,也不知道好好哄一哄,现在肯定更生气了。 她原以为沈弗忧这么机灵,哄姑娘家欢心也是易如反掌的,没想到和他大哥一个样。 不过,沈弗寒是不愿哄,他是想哄却不得章法,还是有区别的。 事已至此,温嘉月只好说道:“你先去找找修玉的师傅,看看能不能复原。然后约那位姑娘见一面,她若是不见你,你便投其所好,写几封信或是送她首饰,总会有打动她的时候。” 沈弗忧问:“这样能行吗?” “行不行总得试了才知道,”温嘉月道,“你若是一直待在我这里消磨时间,肯定是不行的。” 沈弗忧若有所思道:“好吧,我去试试,多谢嫂嫂。” 温嘉月点了点头,见他要走,又叫住了他。 “嫂嫂还有事?” 温嘉月迟疑道:“这种事,其实你问你姐姐也是一样的,不一定非要问我。” 因着沈弗寒的话,她不敢和沈弗忧常常见面了,今日也是冒着风险的。 原以为沈弗忧会说什么大事,结果居然是哄姑娘,让她无可奈何。 这次也就算了,她怕的是沈弗忧因此常常问她,到时候沈弗寒便真的生气了。 虽然不知晓他为何生气,但三日一次的行房才是大事,她可不想常常喝避子汤。 沈弗忧摇了摇头:“我姐不行,她知道之后肯定会逼问我的,又藏不住话,到时候弄得人尽皆知的。整个府里,我只能求助嫂嫂。” 温嘉月叹了口气,没想到不打探旁人隐私和嘴巴严竟是坏事了。 听他的意思,似乎以后遇到这种事还要来找她请教,温嘉月顿时觉得头大。 她只好搬出沈弗寒来,认真道:“若是你大哥回来问起此事,我肯定是要如实相告的,到时候还是瞒不过别人。” 沈弗忧央求道:“嫂嫂,千万别告诉我大哥,这件事一个字都不能说!” 温嘉月道:“可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怎么帮你瞒着?” 她的本意是想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沈弗忧思量再三,竟决定如实相告。 “我与您说实话,”他低声开口,“我和嫣儿是在金州认识的,她是乞丐,我遇见她的时候,她差点被人欺辱。” 温嘉月惊得捂住嘴巴。 “然后我救了她,对她……一见倾心,她想报恩,执意跟我回来。” 温嘉月问:“她现在在哪?” “就在我原来住的地方,所以我才搬回侯府的。” 温嘉月脑子里一团乱,还不如不让她知道呢! 她叹了口气,问:“所以,这位嫣儿姑娘,现在算是你的外室?” “可以这样说吧,”沈弗忧又道,“不过我是想娶她的,只是祖母和大哥肯定不会答应的,只能暂时委屈她了。” “但是嫣儿不觉得委屈,她说只要在我身边就好,”沈弗忧越说越多,“可我不愿意,她这么好,应该成为我的妻子。” 温嘉月蹙眉问:“你有没有调查过她的身份?” 虽然同情嫣儿姑娘的遭遇,但是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沈弗忧僵了下,故作毫不在意道:“她只是一个乞丐而已,能有什么身份,嫂嫂别担心了。” 说着他起身道:“我真的该走了,嫂嫂,你可一定要帮我保守秘密,千万别让我大哥知道了。” 温嘉月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眼看着沈弗寒就要下值回府,她该怎么将此事圆过去? 第89章 你对我的评价呢 夜幕降临,温嘉月备了一桌子菜,忐忑地等着沈弗寒回府。 左等右等,依然不见他回来的踪影。 眼看着菜就要凉了,温嘉月思索片刻,还是拿起了筷子。 干嘛要等他这么久,好像她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独自用过晚膳,温嘉月陪昭昭玩了一会儿便去梳洗了。 走出盥洗室,沈弗寒正好进门。 温嘉月像往常一样问候了一句:“侯爷回来了。” “嗯。” 她继续问:“侯爷可用膳了?” “吃过了,同僚邀请,不好拒绝。” 离得近了,温嘉月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也看到他脸上的巴掌印。 已经过去四五日了,巴掌印淡了不少。 她没说什么,去梳妆台前搽香膏。 沈弗寒从铜镜里瞥她一眼,问:“今日四弟过来了?”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声,故作镇定地点了下头。 “为何要见他?” 温嘉月觉得他这话好没道理,没好气道:“侯爷不好拒绝同僚,我自然也不好拒绝四弟。” 以防他误会,她继续说道:“我刚回府,便有丫鬟说四弟过来了,我总不能直接将他赶走吧?自然是要见一见的。” 沈弗寒沉默片刻,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四弟想重新布置一下庭院,过来问问我的意见。” 这是她想了许久的理由,既合理又妥当,所以她才会和沈弗忧待了这么久。 沈弗寒眼眸微眯:“为何要问你的意见?” “你问我,我问谁去?”温嘉月道,“侯爷若是好奇,您便亲自去问四弟。” 这个理由,她还没和沈弗忧通过气,怕沈弗寒真的去问,她假装猜测一番。 “我想,应该是因为他想参考一下女子的意见,毕竟他也十六岁了,过几年也该成亲了,屋里死气沉沉的,姑娘家不喜欢。” 沈弗寒嗤笑一声:“他为何不去问三妹?” 温嘉月大言不惭道:“可能是因为我的审美比较好吧。” 沈弗寒打量一番被她重新布置过的内室,色调明快,温暖柔和。 各色薄纱点缀得恰到好处,珠帘闪着细碎的光,花瓶里的腊梅更是点睛之笔,让人眼前一亮。 像一个真正的家了。 可是不久之后,沈弗忧的院子也会变成这样。 沈弗寒浑身不舒服,道:“若是他再来问你,别再提建议。” 见他信了,温嘉月悄悄松了口气:“好。” 可是沈弗忧已经将外室的事全部告知于她,若是再有什么问题,肯定还会来问的。 她只求他和那位嫣儿姑娘好好的,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不过,她倒是有些好奇,沈弗忧为何会笃定沈弗寒和老夫人不同意嫣儿姑娘进府。 老夫人这边,她倒是可以理解。 毕竟林婉婉再怎么说也是个大家闺秀,他不喜欢便罢了,转头喜欢上了一个不明身份的乞丐,哪个长辈会高兴? 沈弗寒呢?又是为什么? 就算是亲兄弟,也不好插手这种事吧? 沈弗寒沐浴回来,见她一直盯着同一个方向,问:“在想什么?” 温嘉月回过神,露出一个仓促的笑,随口道:“在想宫宴那日穿什么衣裳。” 再过两日便是除夕了,他们都要去宫里参加宫宴。 沈弗寒道:“不必紧张,你已经去过一次了。” 他们是去年十一月成亲的,次月正好一齐出席了除夕宫宴。 温嘉月在心里默默反驳,不止一次了。 上辈子她每年都去,对流程早已熟稔于心。 沈弗寒一边掀开被子一边说道:“这次宫宴上,你仔细瞧瞧那些还未成亲的姑娘。” 温嘉月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问:“是想给四弟相看吗?” “嗯。” 温嘉月迟疑道:“可是我觉得,四弟现在玩性更大,或许不急着成亲。” 沈弗忧现在正是对那位嫣儿姑娘一心一意的时候,若是执意让他相看,或许会适得其反。 沈弗寒意味不明道:“你的话,他或许会听。” 温嘉月愣了愣:“为何?” 沈弗寒沉吟片刻,道:“长嫂如母。” 温嘉月:“……” 算了,她决定不劝他了。 到时候她直接说没有一个看中的姑娘不就行了,既敷衍了沈弗寒,也保全了沈弗忧。 可沈弗寒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忽然说道:“至少罗列三位,到时候你亲自去和四弟说。” 温嘉月蹙眉道:“我怕四弟嫌我多管闲事。” 沈弗寒立刻反驳:“这不是闲事,弗忧尽早成亲,对你我都是好事。” “为什么?” 温嘉月不太明白,沈弗忧成不成亲,和他们俩有什么关系? 沈弗寒沉默片刻,道:“了却一桩心事。” 温嘉月很想告诉他,根本用不着,人家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 既然说到这里了,温嘉月便假装漫不经心地开口。 “我觉得根本不必放在心上,说不定四弟已经有心上人了呢,我们不用操心此事。” 沈弗寒望向她,问:“你知道了?”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沈弗寒也知道了? 怎么知道的?私底下查到的? 谨慎起见,温嘉月道:“我也只是猜测,四弟性子好,极为机灵,长得也风流倜傥,大概身边不缺姑娘吧?” 沈弗寒审视着她。 神色看似镇定,实则说话时视线飘忽不定,声音也忽高忽低,说到最后,更是心虚。 他攥紧了手,淡然道:“或许吧。” 见他没有起疑,温嘉月悄悄舒了口气。 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她便继续问道:“若是四弟有喜欢的人,但是碍于种种原因不能在一起,侯爷会帮他吗?” 沈弗寒凝视着她,寒声道:“我为何要帮他?我劝他趁早死了这条心。” 他的语气太冷,神色也冷若冰霜的,温嘉月不禁有些畏惧。 她小声说:“我随口问问而已,又不是真的。” “最好不是真的,”沈弗寒一字一顿道,“不然我不会放过他。” 温嘉月不敢再说什么了,勉强笑笑:“侯爷快睡吧。” 沈弗寒却没应声:“还有一件事。” “什么?” “方才你说四弟性子好,极为机灵,长得也风流倜傥?” 他一字不差地复述下来,温嘉月怔怔地点了下头。 不愧是状元,记得这么清楚。 沈弗寒沉默片刻,问:“我呢?” 温嘉月一时没能理解:“什么?” “你对我的评价呢?” 第90章 恨意涌了上来 一时间,温嘉月脑海中冒出许多词。 淡漠疏离、自视清高、惺惺作态、骄矜自傲、重欲…… 但是没有一个适合说出口。 她问:“侯爷问这个做什么?” 他冷淡出声:“只是好奇。” 温嘉月从他脸上没看出一丝好奇,于是随口敷衍。 “侯爷自然也是英俊潇洒的,长安第一美男子的称号当之无愧。” 这可不是她封的,而是人人都这样认为。 有时候她也会被他的外表迷惑,总是失神。 沈弗寒道:“还有呢?” 温嘉月微微蹙眉,他还想听什么? 她没能找出什么好词形容他,一时有些语塞。 沈弗寒眼眸微眯:“夸四弟信口拈来,夸我就要仔细考虑?” 温嘉月只好说道:“侯爷才高八斗,是文曲星下凡。” “继续。” 温嘉月:“……” 她掩唇打了个哈欠,疲惫道:“我有些困了,先睡了。” 话音落下,沈弗寒握住她的手腕。 温嘉月惊了下:“侯爷这是做什么?” 他目光灼灼:“还没说完。” 温嘉月轻轻叹了口气,这不是为难她吗? “为何叹气?”沈弗寒眉宇紧锁,“在你眼里,我只有这两个优点?” 明明她夸弗忧的时候,一口气夸了三条。 温嘉月绞尽脑汁道:“自然还是有的,譬如侯爷是个好父亲,对昭昭很好。” 她试图挣开他的束缚,他却握得更紧。 “还有吗?” 大有一副不说到满意他便不放手的架势。 温嘉月顿时有些生气,索性说道:“没了!” 他这个强硬的样子,让她怎么夸他?他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沈弗寒眸光微黯,慢慢松开她的手。 温嘉月立刻背过身去,冷淡道:“我要睡了,希望侯爷别再打扰我。” 身后的人没再出声。 温嘉月觉得他怪怪的,但是既然他老实了,她便没有多想,很快沉入梦乡。 翌日,温嘉月醒来时,沈弗寒已经走了。 今日是腊月三十,官员最后一日上值,从明日开始,沈弗寒有七天假。 一想到从明日开始便要整日面对沈弗寒那张冷脸,温嘉月不禁叹了口气。 好日子到头了。 匆匆用过早膳,她便开始忙府里的事。 临近年关,该做的事其实都做完了,现在忙的都是些小事,偏偏都得让她亲自来拿主意。 忙了一上午,刚坐下歇歇,沈弗忧来了。 温嘉月如临大敌,虽然昨日沈弗寒并未说什么,但是她知道他不高兴,他在忍耐。 今日又见沈弗忧,万一他真的将行房之事提上日程…… 温嘉月思量再三,还是咬牙将沈弗忧请了进来。 至少她得和他通个气,昨晚的谎还没圆上。 一见到沈弗忧,她便说道:“四弟,今日我事多,你长话短说吧。” 沈弗忧点了点头,高兴道:“我来是想告诉嫂嫂一声,我给嫣儿写了封信,她便不生气了,多谢嫂嫂出主意。” 温嘉月愣了下,这么容易哄? “那玉佩呢?” “嫣儿说我们一人戴一半,”沈弗忧道,“我担心摔出来的棱角会伤了她,所以让金匠镶了金。” 温嘉月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 见他说完了,她便说道:“昨日你大哥问起来,我和他说你来找我问屋中陈设的事,这几日你最好改一改布置。” “行,”沈弗忧爽快点头,“正好我也觉得有些摆设过时了,趁着这个机会正好换了。” 温嘉月起身送客:“我还有事要做,四弟便先走吧。” 沈弗忧道:“那我就不打扰嫂嫂了。” 温嘉月将他送出门去。 沈弗忧想了想,悄声道:“若是有机会,我介绍嫣儿给你认识,我觉得你们会聊得来。” 温嘉月含笑道:“自然是好。不过,四弟还是要好好想想,怎么让你大哥和祖母点头才行。” “我明白的,”沈弗忧叹了口气,又信心十足道,“两年之内,我一定让他们点头答应。” 温嘉月犹豫片刻,和他透了个底。 “我昨晚探了下你大哥的口风,他对此极为不满。” 沈弗忧早有准备,闻言连神色也没变一下。 温嘉月想起一件事,连忙说道:“对了,你大哥让我明日在宫宴上给你相看姑娘,到时候你千万别意气用事。” 沈弗忧点了下头,大义凛然道:“我明白的,嫂嫂尽管去做,我可以忍辱负重。” 温嘉月噗嗤一笑:“好了好了,我不跟你多说了。” 正好到了院门口,沈弗忧扬声道:“那我便先走了,多谢嫂嫂的建议!” 温嘉月知晓他是说给那些下人听的,配合道:“这是小事,四弟不必道谢。” 见他大步离开,温嘉月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在偏厅待的时间连一盏茶的工夫都没有,沈弗寒应该不会拿这个做文章吧? 用过午膳,温嘉月继续忙府里的事。 一直忙到傍晚,她这才有空歇息,趁着沈弗寒还没回来,她赶紧去用晚膳。 没想到刚吃几口,沈弗寒便回来了。 他神色不虞地问:“怎么不等我?” “我忙了一日,早就饿了,”温嘉月理直气壮道,“难道我不能先用膳吗?” 沈弗寒顿了下:“自然可以。” 可以还问,温嘉月悄悄瞪了他一眼。 沈弗寒面色平静地望向她,她连忙低下头去,假装无事发生。 “今日四弟又来了?” 温嘉月点点头:“还是布置屋子的事,正好我有空,便和他说了几句话。” 沈弗寒拿起筷子,没说什么。 温嘉月松了口气,他应该没放在心上吧? “明日申时便要进宫,”沈弗寒说起另一件事,“你记得早做准备。” “好。” 一想到明日就要见到长公主了,温嘉月心跳有些快。 顷刻间,刻意掩藏在心底的恨意涌了上来。 她握紧筷子,极力平复。 第91章 入宫 翌日,除夕。 温嘉月心里藏着事,午膳只吃了五分饱便搁下了筷子。 沈弗寒道:“再吃些,晚上都是些冷食,一定吃不好。” 温嘉月摇摇头,随意找了个借口:“我不饿。” 她进了盥洗室,焚香沐浴。 出来时,沈弗寒已经不见踪影,小厮回禀说侯爷去书房了。 温嘉月没去管他,坐在梳妆台前,自有丫鬟为她梳妆打扮。 长发绾成髻,簪上华丽钗环,她换上新做的晴山蓝金丝绣海棠襦裙。 许久未曾这样盛装打扮过,温嘉月看着铜镜里稍显陌生的自己,有些失神。 她还记得,上辈子的这一日,她极为期待。 虽然宫宴无聊又冗长,但是只要有沈弗寒在身边,她便觉得欢喜。 那时的她,真是又傻又天真。 “夫人,您笑一笑嘛,”如意笑眯眯道,“今日打扮得这么好看,自然是要多笑笑的。” 温嘉月没再去想那些旧事,试图露出笑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即将见到仇人,谁会高兴呢? 她垂眼道:“差不多到进宫的时间了,派人去请侯爷吧。” 过了片刻,沈弗寒匆匆走来,看见温嘉月的那一刻,步伐微顿。 她适合穿绿色和蓝色,衬得她更加温婉端庄,好似瑶宫仙子。 恰好天边飘了点细雪,她站在廊下,抱着暖手炉眺望远处,神色淡漠,添了几分神性,更显高不可攀。 沈弗寒慢慢走到她身边。 温嘉月回过神:“侯爷来了。” “走吧。” 两人并肩往府外走去,一路无话。 侯府外停着两辆马车,前面那辆是老夫人的。 得知老夫人已经上车了,两人自然要去看一眼的。 没想到马车里还坐着沈弗忧,正翘着脚吃柿子。 见到沈弗寒,他连忙将腿放下,恭恭敬敬地喊人。 沈弗寒瞥他一眼,没说话。 温嘉月有些惊讶,去年沈弗忧没参加宫宴,她还以为今年也不会来呢。 不过沈弗念倒是绝对不会来的,她名声不好,若是去了,只会被人背后嘲讽。 老夫人不满地问:“怎么来得这么迟?” 她皱眉看向温嘉月,显然将过错都推到她头上了。 温嘉月自然不会背锅,正要解释,沈弗忧抢先出声。 “祖母,你干嘛只盯着嫂嫂看,说不定是我大哥慢呢?” 温嘉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侯府里,终于有帮她说话的人了。 沈弗寒的神色倏然变冷。 这才开口:“确实是我的疏忽,忙于公务忘了时辰,这才迟了些。” 老夫人自然是不敢怪他的,含笑道:“原来是这样,外面怪冷的,快上车吧。” 两人坐上后面那辆马车,很快启程出发。 侯府离皇宫不远,不多时便到了。 虽然还没到申时,但宫外已经聚集了不少马车。 沈弗寒率先下车,颇为有礼地伸出手。 温嘉月抿了抿唇,又开始装模作样。 但是这么多人都看着,她不能拒绝,只好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里。 站稳之后,她立刻收回手,浅笑道:“多谢侯爷。” 沈弗忧刚巧看到这一幕,扬声道:“大哥和嫂嫂真是恩爱!” 沈弗寒冷声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沈弗忧一头雾水,大哥怎么了?他说他们恩爱还有错了? 他靠近温嘉月,低声问:“嫂嫂,大哥今日心情不好?” 若是心情不好,他可得离他远点。 “我不……” “知道”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她便被沈弗寒牵住了手,被迫往宫门口走去。 “你慢点!”温嘉月踉跄了下,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慢不了,”沈弗寒淡声道,“我们该去拜见皇上了。” 温嘉月愣了下,她怎么记得上辈子没这一遭? 参加数次宫宴,她一直都是先坐许久的冷板凳,等到傍晚,再看许久的歌舞,这才开宴。 从始至终,她都只是远远的见了皇帝几面而已。 实在想不通这辈子怎么不同了,温嘉月问:“怎么忽然要去拜见皇上了?” 沈弗寒道:“你不必紧张。” 答得驴头不对马嘴的,温嘉月有些无语,索性不问了。 或许是皇上心血来潮,毕竟前段时日沈弗寒夜夜来温府的事已经传遍长安,皇上一时对她好奇也说不准。 走过长长的宫道,两人停在含凉殿前。 这还是温嘉月第一次过来,虽然好奇,但她守着规矩没有乱看。 心里还有些紧张,李知澜会不会也在殿里? 仔细想想,应该不会。 上辈子每次宫宴,李知澜总是姗姗来迟,宫宴过半了才入席,总能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想到这里,她便放松了一些。 不多时,便有太监宣他们进殿。 温嘉月深深地吸了口气,不过第一次面见圣上,还是有些紧张的。 落后沈弗寒半步进殿,两人一齐行礼。 “快快请起!” 一个年轻却不失威严的声线响起,语气里还夹杂着几分亲昵。 这份亲昵自然是给沈弗寒的,但也让温嘉月缓解了几分紧张。 落座之后,有宫女奉上茶点。 “这是朕特意给沈爱卿和沈夫人准备的,”皇帝道,“离宫宴还早,你们先吃些垫垫肚子。” 两人正要行礼谢恩,皇帝摆摆手:“别谢恩了,这里又没有外人。” 温嘉月看了眼沈弗寒,见他居然真的收回了手,震惊之余,也默默放下了手。 一时间,殿中有些沉默。 沈弗寒看向她,问:“怎么不吃?” 温嘉月只好拿起一块桃花糕。 宫里的点心做得极为小巧精致,一口一个,味道也不错。 咽下口中食物,沈弗寒亲自递来一块。 温嘉月微微蹙眉,难道他们是来给皇上表演夫妻恩爱的戏码的? 她悄悄往上看了一眼,皇帝正支起手臂,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二人。 她只好接了过来,小声道谢。 吃完第二块桃花糕,沈弗寒又递来一块百合糕。 温嘉月:“……” 她不得不用只有沈弗寒才能听见的声音开口:“已经够了。” 话音刚落,上首的皇帝出声:“沈夫人为何不吃?不好吃吗?” 温嘉月连忙说道:“自然不是,宫里的点心极为美味,只是臣妇午膳用的有些多。” 沈弗寒同样用只有她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欺君”。 若不是场合不对,温嘉月真想再给他一巴掌。 皇帝道:“既然如此,沈夫人便先去偏殿坐着吧,朕借用一下你家夫君。” 他这话说的不着调,一点都不像个皇帝。 温嘉月一边想着一边乖巧地站起身,行礼后,由宫女带着前往偏殿。 身后模糊地飘来皇帝的声音。 “朕怎么觉得和你上次说的不一样……” 温嘉月不太明白,上次?什么上次?沈弗寒在皇上面前提起过她吗? 第92章 不习惯还是不喜欢 “朕怎么觉得和你上次说的不一样?” 皇帝奇怪地问:“你不是说你不喜欢你家夫人吗?方才的表现着实不像不喜欢。” 沈弗寒没有回话,直到看见温嘉月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这才转过身来。 “皇上多虑了,”他淡声道,“微臣也说过,她是微臣明媒正娶的夫人,微臣自然会对她好。” 皇帝喃喃道:“不太像啊……” 沈弗寒没再说这个,拱手道:“皇上单独留下微臣,所为何事?” “就是这件事啊,”皇帝眼里闪烁着兴奋的神采,“你是怎么做到装出一副体贴夫人的样子的,教教朕。” 再过三个月便是选秀的日子,他一直在想该如何与那么多女人相处。 沈弗寒怔了下,犹豫道:“恕微臣直言,此事……教是教不会的,需得心领神会。” 皇帝闻言叹了口气:“唉,朕什么时候才能悟出来?” 电光石火之间,他想出一个好办法。 “沈爱卿,不如这样,你带着你家夫人去御花园逛逛,朕悄悄跟在你们身后,如何?” 沈弗寒眉宇紧锁:“这不是皇上应该做的事。” 他一出生便是太子,自幼便是千恩万宠着长大的,被保护得极好,还没学多少治国之道,正当壮年的先帝便驾崩了。 年仅十七岁的太子坐上皇位,如今也才刚满十八岁而已。 皇帝行事幼稚,做事全凭一股冲劲一腔热血,细思却不成体统。 幸好在大事上足够听劝,依赖他和先帝留下的忠臣,不会变成昏君。 在这些小事上,却依然像做太子的时候一样我行我素。 皇帝道:“就让朕任性这一回。” 沈弗寒还要再劝,皇帝转转眼睛,想到一个皆大欢喜的好办法。 “这样吧,今晚你请封诰命,朕下旨封你家夫人为四品恭人,如何?” 过了片刻,沈弗寒终于走出正殿,去接温嘉月。 温嘉月正坐在偏殿无所事事,不敢走动,更不敢乱摸乱碰,拘束极了。 见沈弗寒过来,她松了口气,站起身来。 “侯爷和皇上聊完了?” 沈弗寒微微颔首:“走吧。” 他没说是什么事,温嘉月自然也不会问,只当是朝堂上的事。 “去哪?” 沈弗寒却又将问题抛给她:“你想去哪?” 温嘉月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在皇宫里又不能乱走,自然去该去的地方。” 除夕宫宴向来在锦福殿举办,现在便要去坐冷板凳了。 沈弗寒沉默了下,问:“你想去御花园吗?” “御花园?”温嘉月惊讶地瞪大眼睛,“我们能去?” 她记得上辈子的除夕这日,次次都是坐冷板凳的,和那些并不相熟的夫人们寒暄。 虽然夫家是景安侯,但她娘家官小,那些夫人们表面上巴结她,实际上根本看不起她。 而且她小门小户得嫁高门,嫁的又是沈弗寒,不知惹来多少明里暗里的嫉恨。 为此她总是如坐针毡。 没想到,面见圣上之后,竟然还有这个好处? 虽然是和沈弗寒一起,但是总比被一群人围着说违心的话好得多。 沈弗寒解释道:“皇上说离宫宴还早,去御花园逛一逛也无妨,你想去吗?” “想,”温嘉月眼睛发亮,“听闻御花园里有许多奇花异草,我想去看看。” 沈弗寒朝她伸出手。 温嘉月疑惑地看向他。 “我牵着你。” 她立刻将手背到身后:“这里是皇宫,此举不妥。” 沈弗寒没什么废话,直接伸长手臂牵住她的手。 温嘉月根本挣脱不开,又不敢喧哗,只好任由他牵着。 幸好,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根本看不出来,只会以为他们只是挨得近了一些罢了。 沈弗寒目视前方,神色一本正经,口中却问:“手怎么这么凉?” “暖手炉在如意那里,”温嘉月抿唇道,“进宫的时候你那么着急,我哪有机会拿过来。” 沈弗寒没说话,待她的手捂热了便松开了。 温嘉月刚松了口气,没想到他又走到另一边,牵起她的另一只手。 冰凉的手瞬间便被滚烫的热源包裹。 她怔了下,问:“侯爷这是怎么了?” “赔罪,”他垂眼看着她柔润的侧脸,声线清越,“从现在开始,把我当成你的暖手炉。” 温嘉月:“……” 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颤,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还是沈弗寒吗? 她忍不住说道:“你别这样说话,我不习惯。” 沈弗寒问:“不习惯还是不喜欢?” 温嘉月不自在道:“既不习惯也不喜欢。” 他忽然变得怪怪的,让她有些无力招架。 沈弗寒没再开口,温嘉月也没出声,两人安静地绕过数条宫道。 不知走过几座金瓦红墙的宫殿,终于来到御花园。 已是腊月,纵然是御花园,也是一幅百花凋零的景象。 枝叶上覆盖着厚厚的雪,等待着来年开春时结出花苞,恣意盛放。 往里走去,便是梅林了。 遒劲枝干上,一簇簇梅花点缀其间,远远望去,一片红海。 温嘉月从未见过这么多梅花,目露惊艳,肆意在梅林里穿梭。 待温嘉月尽兴了,两人继续往里走。 温嘉月问:“前面还有什么,难道还有花在开?” 沈弗寒答道:“绿梅。” 温嘉月惊讶道:“你怎么不早说!” 绿梅稀有,她原以为长安没有的,没想到就在御花园里。 不过想来也是,御花园里什么花没有? 数十株绿梅近在眼前,温嘉月忍不住边走边惊叹。 沈弗寒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随手折了枝绿梅给她。 温嘉月没敢接,看看四周,低声问:“万一被人发现了,皇上会不会怪罪?” 沈弗寒罕见地露出一丝笑意:“不会。” 见他如此笃定,温嘉月便接了过来,抱在怀里细细欣赏。 蓝衣绿梅已经足够惊艳,却抵不过她笑意盈盈的容颜。 沈弗寒凝视片刻,缓缓移开目光,与藏在假山后的人对上视线。 皇帝目光灼灼,像是瞧见了什么稀罕事,看得津津有味。 沈弗寒顿了下,下意识挡住他的视线。 第93章 争执 从御花园出来,已是酉时了。 冬日天黑得早,此刻夕阳西下,天边只余几抹暮色。 温嘉月问:“是不是耽搁得有些久了,咱们该去宫宴上了吧?” 眼看着就要开宴了,而他们居然还待在御花园里。 若是皇上比他们先到,那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沈弗寒颔首道:“走吧。” 他重新牵起她的手。 幸好这次温嘉月反应快,没让他碰到。 沈弗寒皱眉看着她:“你的手不凉吗?” “忍一会儿就到锦福殿了,”温嘉月道,“一会儿到处都是人,万一真的被人瞧见了,不太好。” 沈弗寒没有强求,朝着举办宫宴的锦福殿走去。 他走得甚是悠闲,温嘉月跟在他身后,有些着急。 “侯爷快一些吧,万一皇上比咱们先到怎么办?” “不会。” 温嘉月:“……” 他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吗,这么笃定? “还是快点吧,眼看着天都要黑了。” 四处都有太监在掌灯,将略显幽深漆黑的宫道照得温暖明亮。 沈弗寒却依然不疾不徐。 温嘉月更着急了,若不是她不认得路,早就先走了。 见状,她只好扯住他的袖口,试图加快脚步。 沈弗寒问:“你不累吗?” “有一点,但是我更怕宫宴来迟。” 她又不是李知澜,可以在宫里肆无忌惮,她无权无势的,这种时候还是谨小慎微比较好。 顿了顿,她忽然反应过来,脱口而出。 “你是故意走慢的?为了让我休息片刻?” 沈弗寒避开她的视线,淡声道:“不是。” 温嘉月愣了下,自嘲一笑,原来她又在自作多情。 重生这么久了,还是改不掉这个毛病。 只要沈弗寒稍微温柔一点,她便会忍不住多想。 他和李知澜一样,都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他并不害怕来迟。 所以,他只是想散散步而已。 而她的处境,他从来没有考虑过。 心底的窘迫和尴尬在蔓延,温嘉月松开沈弗寒的袖口。 正巧前面有个提灯的小太监,她快走两步过去。 “这位公公,请问锦福殿在哪?” 没等小太监回答,沈弗寒冷着脸走了过来。 “我还在这里,你问旁人做什么?” 温嘉月扯了扯嘴角:“那就劳烦侯爷为我指明方向。” 沈弗寒盯着她看了片刻,握住她的手腕向前走去。 温嘉月挣脱不开,顾忌着还在宫里,只能忍耐。 天色黑透之时,灯火通明的锦福殿近在眼前,隐隐传来丝竹之声。 沈弗寒适时松开她的手。 温嘉月甩了甩手腕,一眼都没看他,快步往殿里走去。 沈弗寒站在殿外,双手紧握成拳。 乔装改扮的皇帝从另一侧溜出来,奇怪地问:“你和你家夫人吵架了?” 方才他便觉得气氛不太对,只是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通过神色观察。 沈夫人原本笑意盈盈的,不知怎的,笑容忽然变得僵硬了。 “没有,”沈弗寒顿了顿,“但她似乎生气了。” 皇帝端详着他的脸,笃定道:“沈爱卿也生气了。” “微臣没有。” “你欺君,”皇帝哼了一声,“朕要打你板子。” 沈弗寒丝毫没有将他的玩笑话放在心上,拱手道:“时候不早,皇上快回去更衣吧,微臣也要进殿了。” “行,朕不掺和你的家事,”皇帝摆摆手,“朕先走了,你去哄你家夫人吧。” 沈弗寒很快便进了殿。 锦福殿极大,但是此刻围满了人,众人依着次序坐在长桌前,或寒暄或喝茶或欣赏歌舞。 他一走进去,立刻便吸引了半数人的目光。 温嘉月也下意识望了过去,一眼便瞧见了被人包围的沈弗寒。 四周皆是大腹便便与年长之辈,他面如冠玉,身形挺拔,说句鹤立鸡群并不为过。 正要移开视线,沈弗寒的目光穿过层叠人潮,朝她看来。 温嘉月怔了下,垂下眼睛,低头喝茶。 沈弗忧转过身,朝她感叹道:“嫂嫂,我大哥可真是鹤立鸡群,你说是不是?” 除夕宫宴上,每家人都坐在一起,意为团圆。 只不过位置有前后之分,通常都是男人坐在前面,女眷坐在后面的位置。 温嘉月敷衍点头,将沈弗寒的身影从脑海中驱散。 细细思忖着,待李知澜来了,她该如何表现得若无其事。 李知澜…… 只是想起一个名字而已,心底的恨意便汹涌起来。 她的手便有些拿不稳茶盏,险些洒了。 坐在一旁的老夫人瞪起眼睛,低声道:“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温嘉月平静道:“您教训的是。” 她确实要将规矩刻在骨子里,不能出一丝差错。 很快便有旁的夫人走上前来与她搭话,温嘉月维持着笑容攀谈起来。 寒暄之后,面前的夫人含笑道:“沈夫人的珠钗可真是小巧精致。” 这便是在说她的首饰上不得台面了。 温嘉月笑盈盈道:“我不在意这个,只要我与这身衣裳相得益彰便好,若是满头珠翠,头重脚轻的,那才叫贻笑大方呢。” 夫人脸上的笑容便有些维持不住,她今日盛装打扮,头上重的要命。 偏偏她又不能说什么,人家又没指名道姓。 只得应和道:“沈夫人说的是。我还有事,便先过去了。” 温嘉月目送她离开,收回笑容。 若是以前的她,遇到这种场面定是还有些畏首畏尾的。 但是做了四年的侯府夫人,大小宫宴也参加了不少,对此早已游刃有余了。 又应付了几位前来搭话的夫人,皇帝终于来了。 众人立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沈弗寒自然也回来了。 经过她身旁,他朝她看了一眼。 温嘉月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却没去看他,垂下眼睛,跟随着众人行礼。 落座之后,便有一群舞姬走上前来,伴着欢快的乐音跳起舞。 温嘉月看似看得专注,实际上早已神游天外。 不知过了多久,丝竹声突兀地停下,太监站在殿外,尖细的嗓音响起。 “永祯长公主到!” 第94章 掩藏恨意 温嘉月死死攥住手,指尖用力到发白,指甲几乎要嵌到肉里去。 一时之间,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李知澜唇边挂着残忍的笑意,将死去的昭昭丢给她的那一幕。 与此刻笑意盈盈进殿的李知澜重叠在一起。 她喜欢张扬的颜色,穿的依然是华贵无匹的红色裙裾,却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血。 温嘉月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忍到极致,身形微微颤抖。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不能失态,至少要维持平和的表象。 李知澜缓缓进入锦福殿。 经过她时,温嘉月垂下眼睛,没有和她对视,担心暴露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恨意。 李知澜站在大殿中央,笑着开口。 “进宫之前,我不小心睡着了,没成想,这一睡便迟了,皇上不会怪我吧?” 口中虽说着请罪的话,她的神色却是淡然的。 身为皇上信重且依赖的亲姐姐,她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 皇帝连忙说道:“朕自然不会怪皇姐,皇姐快坐吧。” 李知澜的位置就在皇帝身边,最显眼的位置。 她款款落座,除了皇帝,殿里的人纷纷站了起来。 温嘉月慢慢起身,跟随着众人行礼。 “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殿中声音震耳欲聋,温嘉月却垂首不语。 她怕自己一出声,将好不容易才积攒下来的平静心绪瓦解个干净。 幸好人多,也不差她一个人祝李知澜千岁。 她坐的又远,没人会看出来。 “诸位平身,今日是除夕宫宴,不必如此拘束。” 李知澜清亮的嗓音传了过来。 温嘉月再次跟随着众人坐下,缓缓吐出一口气,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周围的人。 老夫人压根没看她,右边的夫人在哄孩子,前面沈弗寒和沈弗忧自始至终没有转身。 无人察觉她心底掀起的惊涛骇浪。 温嘉月暗暗给自己打气,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以为见到李知澜的那一刻,自己会难掩恨意,没想到表现得还算平静。 歌舞继续,大臣们推杯换盏,女眷们各自闲聊。 温嘉月喝了一盏茶,降下心头燃起的火。 放下茶盏,手心却在隐隐作痛。 她蹙眉摊开手,四道月牙形的伤痕赫然出现在掌心里,指尖也带了点血。 她怔了下,竟用了这么大的力气? 温嘉月若无其事地抹去指甲上的血迹。 只是,这伤该怎么解释? 顿了顿,她又觉得不妨事,只要不将手伸出来,没人会发现的。 她现在只庆幸上辈子还有力气手刃李知澜,不然若是等到这辈子,方才定是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的。 除夕宫宴和上辈子一样顺利进行到一半,有人开始在殿中走动,向皇帝或长辈祝酒。 沈弗忧也待不住了,低声问:“大哥,我能去王二那里玩一会儿吗?” 他指着朋友的方向,沈弗寒看了过去,微微颔首。 他转过身,同样和祖母、嫂嫂说了一声。 老夫人皱眉道:“你就不能老实坐着?” “我大哥已经答应了。”沈弗忧扮了个鬼脸,“嫂嫂,我先过去了。” 温嘉月方才已经听到了,闻言点了点头,顺势叮嘱了一句。 “不要喝太多酒。” 除了皇上召见和御花园散步之外,今日和上辈子几乎没什么变化。 但上辈子的这个时候,沈弗忧已经死了,今日却出现在宫宴上。 她可不想让沈弗忧成为那个变数。 沈弗忧保证道:“嫂嫂放心吧,这种场合,我有分寸的。” 他很快便溜了过去。 沈弗寒将杯盏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有太监走了过来,悄声道:“沈大人,皇上召您过去。” 他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皇帝喝得微醺,意识却还清醒着,看到他便笑道:“沈爱卿。” 没等沈弗寒说话,李知澜笑意盈盈地开口。 “方才瞧见沈大人自斟自饮,本宫便斗胆让皇上请你过来了,没有打扰你吧?” “没有。” “那便好。” 李知澜让宫女斟了两杯酒,亲手递给他一杯。 “沈大人可否给个面子?” 沈弗寒顿了顿,接了过来。 李知澜笑道:“沈大人是国之栋梁,明年大周依然要仰仗沈大人,还望沈大人与本宫满饮此杯。” 沈弗寒一饮而尽。 李知澜慢悠悠地喝完,把玩着酒盏,看向温嘉月的方向。 她状似不经意地问:“沈大人怎么不带你家夫人一起过来敬酒,倒像是你冷落了她似的。” 沈弗寒淡然道:“内子性子怯懦,不敢面见圣颜。” “是吗,”李知澜幽幽地叹了口气,“她一个人坐在那里,瞧着真是可怜。” 沈弗寒眉宇紧锁,却一眼都没往那边看,吩咐宫女倒酒。 “这杯微臣敬您。” 李知澜红唇微勾,涂满鲜红丹蔻的纤纤玉手伸了出来,却没去端酒,而是落在他的手背上。 指腹即将触碰的瞬间,沈弗寒立刻躲开。 他冷声问:“长公主这是何意?” 李知澜也没觉得尴尬,若无其事地笑着。 “本宫一时眼花,看错了,让沈大人见笑了。” “看来您已经喝醉了。” 沈弗寒将酒盏放下,面色隐有薄怒。 “长公主好好歇息,微臣先回去了。” 李知澜慵懒开口:“去吧。” 看着他清瘦挺拔的背影,她的眼里提起一丝兴味。 送上门的男人有什么意思,果然还是这种男人最有挑战性。 若是能征服他,定会比驯服数匹烈马更有成就感。 沈弗寒回到位置上坐下。 老夫人连忙问道:“弗寒,皇上和长公主召你过去何事?” “没什么,只是敬酒而已。” 温嘉月看了眼他的神色,平静淡然,根本看不出什么。 不过上辈子也没发生什么,应该无关紧要。 但是方才她总觉得李知澜朝着这边看了几眼,不知是不是错觉。 正思索着,有人来向沈弗寒敬酒,似乎也是大理寺的官员。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吃了块绿豆糕。 那股紧张劲过去了,肚子开始抗议,她有些饿了。 正准备吃第二块,老夫人忽然开口。 “赵大人,你可知弗寒脸上的巴掌印是怎么来的?” 第95章 她和四弟越来越亲密 温嘉月捏着绿豆糕的手便是一顿。 沈弗寒脸上的巴掌印已经淡了,老夫人怎么还记得这件事? 她心中忐忑,下意识看向沈弗寒。 他和大理寺的官员们通过气吗? 若是没有,那么老夫人定会震怒,费心隐瞒这么久的事实便要浮出水面了。 沈弗寒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她瞬间便放下心来,幸好沈弗寒做事稳妥,没有落下把柄。 那位赵大人果然说道:“有个犯人不知好歹,打了沈大人一巴掌,老夫人竟然不知吗?” 老夫人叹了口气:“知道是知道,只是不太相信,担心许久,这下我总算是放心了。” “是啊,沈大人武艺高强,没想到竟着了道。不过我相信沈大人日后定会更加小心,不会让老夫人担心的。” 说着,赵大人笑着看了一眼沈弗寒。 当时他告假回来,脸上的巴掌印惊动了整个大理寺的人。 人人都知晓沈大人文武双全,居然还有人能伤到他的脸,皆是一惊,纷纷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沈弗寒却没说,只将这个借口告诉他们,还叮嘱他们,不管谁来问,都要这样说。 顺手的事罢了,还能顺水推舟卖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不过方才赵大人察言观色,倒是窥见些许端倪。 沈大人的夫人,似乎很紧张啊? 再看沈大人脸上的指痕,纤纤细细的,倒是真的有些像女子打的。 但赵大人无意揭穿,他们夫妻之间的事罢了,何必打探。 赵大人很快便离开了。 温嘉月彻底松了口气。 沈弗寒看向老夫人,皱眉问:“方才祖母是在怀疑我撒谎吗?” 温嘉月:“……” 真没想到,他居然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质问。 老夫人讪讪道:“你脸上平白无故多了个巴掌印,我哪能安心?” “这下祖母可以安心了吧?” “这是自然。” 温嘉月全程没敢出声,待祖孙俩聊完了,终于咽下口中的绿豆糕。 沈弗寒看了她一眼,正要开口,又有人走上前来,向他敬酒。 绿豆糕有些噎,温嘉月又喝了盏茶。 歌舞还在继续,她看了一会儿,觉得殿里有些闷,便借口更衣,出去透透气。 走到殿外,她望向天边,恰好有烟花炸开,映亮漆黑夜空。 温嘉月忽然想许个愿,但是看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没有等来第二束烟花。 如意劝道:“夫人回去吧,一会儿宫宴结束之后,还会有的。” 宫里有座望星台,待宫宴结束便会放烟火,百官或归家或登上望星台,一睹为快。 温嘉月笑道:“那时许愿的人多了,便听不到我的愿望了。” 她索性现在便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着她的愿望。 愿……昭昭万事顺遂,平安长大。 回到殿里,沈弗寒的视线便一直跟随着她。 温嘉月主动解释道:“我去更衣了。” 方才他一直在与人交谈,她便只和老夫人说了。 沈弗寒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 又有太监走了过来,俯身悄声道:“沈大人,皇上召您过去。” 沈弗寒皱眉问:“这次到底是皇上,还是长公主?” 他的语气似乎有些不耐,太监哂笑道:“这次是皇上,奴才可以保证。” 沈弗寒这才起身。 温嘉月一字不落地听完了他们的对话,垂眸不语。 他何必多问一句,弄得好像他多不待见长公主似的。 不过……上辈子皇上似乎只将他叫过去一次吧?是她记岔了吗? 沈弗寒再次走向皇上。 “沈爱卿,方才朕忘了问你,”皇帝的神色清明了几分,“宫宴马上就要结束了,你怎么还不请封诰命?” 一旁的李知澜扬了下眉。 “沈大人这是想为自家夫人请封诰命?” 沈弗寒神色冷淡道:“正是。” 李知澜并不在意他的冷漠态度,看向皇帝。 “今日除夕,阖家团圆,皇上若是只为一人册封诰命,倒像是抢了宫宴的风头,似乎不太合适吧?” 皇帝摆摆手,道:“新春嘛,图个喜庆,现在不册封,还要等到何时?” 李知澜幽幽地叹了口气:“皇上真是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我这个皇姐说的话,也没什么用了。” “自然不是,”皇帝连忙说道,“朕一向听皇姐的,只是此事朕想自己做主。” 李知澜瞬间便冷了脸,却又在顷刻之间扬起笑容。 “皇上,咱们俩在这争执也没什么用,不如听听沈大人的意思,事关他的夫人,自然是要听沈大人的。” 皇帝思忖片刻,道:“行,沈爱卿怎么想?” 沈弗寒道:“长公主殿下说得有理,此事不急,所以微臣才迟迟没有开口。” 见他也这样说,皇帝只好说道:“好吧,朕听你们的。” 他又看向沈弗寒,道:“不过朕既然答应你了,自然不会出尔反尔,你随时都可以过来请封诰命。” 沈弗寒应了声是:“多谢皇上。” 李知澜蹙眉问:“皇上什么时候答应的?” 皇帝便将晌午的事和盘托出。 沈弗寒默默听着,不经意间望向温嘉月的方向。 她似乎饿了,还在吃点心。 他轻轻叹了口气,晌午都劝她多吃些了,偏不听。 正要收回视线,忽然瞧见沈弗忧的身影。 祖母不知去哪了,他姿态闲适地坐在祖母的位置上,和她说话。 温嘉月似乎被逗笑了,掩着唇,杏眸却弯成月牙。 不知沈弗忧又做了什么,她认真地看着他,神色专注。 过了片刻,两人都低下头去,两颗脑袋快要挨在一起,动作亲昵。 沈弗寒一直沉默地望着,拢在袖中的手不知不觉攥紧。 这几日,她和四弟越来越亲密了。 对他也越来越不假辞色。 “沈爱卿?沈爱卿?” 忽然听到皇上的声音,沈弗寒回过神,恰巧对上李知澜的视线。 “沈大人在看什么,竟然如此专注。”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笑盈盈地问:“这个方向,是在看自家夫人吧?” 第96章 不清白 “嫂嫂,怎么不见祖母呢?” 沈弗忧玩够了回来,便见温嘉月独自坐在席间。 周围都是热闹的人群,但是她却孤苦伶仃的,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温嘉月笑了笑,解释道:“祖母去更衣了。” 沈弗忧便坐在了祖母的位置上,颇为体贴道:“那我来陪你说说话。” 温嘉月掩唇一笑,杏眸弯成月牙。 她悄声问:“又是为了嫣儿姑娘的事吧?” “嫂嫂应该去算命才对,”沈弗忧不好意思道,“这都被你看穿了。” 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她说话来着,但是嫂嫂身边总有大哥。 现在大哥去皇上那边了,他赶紧溜了回来。 “你快说吧,”温嘉月催促道,“不然一会儿祖母或者你大哥就该回来了。” 沈弗忧咳了一声,这才说道:“金镶玉玉佩做好了,我拿不准嫣儿到底喜不喜欢,所以想让您先看看。”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两枚并蒂莲玉佩。 这玉佩摔得巧妙,刚好将并蒂莲分开。 镶金的部分各自雕刻了一朵莲花,一金一玉,瞧着也算是相得益彰。 温嘉月仔细看了两眼,颔首道:“寓意很好,我想嫣儿姑娘会喜欢的。” 闻言沈弗忧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今晚我便将玉佩带给她。” 今晚?温嘉月愣了愣,他的意思是待宫宴结束便要过去? 她看看四周,见没人注意这里,便问:“你们多久见一次面?” 沈弗忧支吾了半晌才开口:““每日都见。” 温嘉月蹙眉问:“你就不怕被祖母和你大哥发现?” “可是我总是想着她,忍不住去见她。” 他格外坦诚,温嘉月便是一噎。 “你……”她叹了口气,“算了,我尽量帮你瞒着吧,不过你要早去早回。” 沈弗忧点点头,笑道:“我就知道嫂嫂最好了。” 温嘉月看着他,又看看四周,盘旋在心底许久的话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四弟,”她认真开口,“我知道你喜欢嫣儿姑娘,但是若没有万全的把握让她进侯府的话,千万不要有孕。” 外室子不光彩,更何况沈弗忧还未娶妻,万一有了孩子被人发现,他、嫣儿姑娘和孩子都是要被唾骂的。 景安侯府已经有了一个未婚生子的沈弗念,经不起第二次折腾了。 温嘉月自然也有私心,她要为昭昭的未来考虑。 姑母和叔父都是这种做派,待她长大,定会有闲言碎语。 沈弗忧养外室的事已经发生,不能再酿成更严重的后果了。 “其实……我和嫣儿还没……”沈弗忧挠挠头,脸红成一片,欲言又止。 温嘉月一头雾水,正要询问,他叹了口气,道:“算了,总之我可以保证,嫂嫂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什么事?” 身后,低沉寒凉的声线响起。 温嘉月和沈弗忧皆是一惊,抬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旁的沈弗寒。 沈弗寒的视线在他们脸上巡睃。 温嘉月一脸迷茫,隐隐还有些心虚。 沈弗忧却满脸通红,慌乱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没什么,”他站起身,“大哥,我和嫂嫂聊天呢。” 沈弗寒看着这个身量快与他齐平的四弟,他眉眼低垂,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恍然间像是看到了二弟。 亲兄弟自然是有几分相像的。 他们几个兄弟之间,四弟和二弟是最像的,只是性子不像。 四弟活泼机灵,喜欢舞刀弄枪,二弟安静单纯,喜欢诗词歌赋。 每次看着沈弗忧,他都会想到早逝的二弟,所以总是纵容。 沈弗忧想搬出去住,纵然于理不合,他也同意了。 沈弗忧想去金州做生意,虽然没有和他说实话,但他还是同意了。 沈弗忧又想搬回来住,即使知晓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他依然答应了。 可沈弗忧却一步一步地越过底线,让他无法纵容。 沈弗寒攥紧了手,克制道:“待宫宴结束,你去书房等我,我有事问你。” “可是……”沈弗忧讷讷道,“我还有事呢,明日行不行?” “什么事?” 沈弗忧顿了顿,心虚道:“自然是睡觉啊,我都快困死了。” 为了证实自己说的是真话,他打了个哈欠。 沈弗寒冷笑一声,懒得拆穿。 “看来是我平日里对你太过纵容了,”他冷声道,“困了便去殿外待着,什么时候清醒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许久没有见过大哥如此严厉,沈弗忧顿时吓得一激灵。 “好、好,待回府之后,我会去书房的。” 现在还是大哥的事更重要,明日再见嫣儿也不迟。 见他答应了,沈弗寒看向温嘉月。 “你也过来。” 温嘉月怔了下:“我?” 沈弗寒淡淡地问:“你也有事?” “我没什么事,”温嘉月迟疑道,“不过,你今晚不是应该去佛堂吗?” 每逢月末最后一日,沈弗寒都是在佛堂度过的,就算是除夕这一晚也是一样,从未变过。 她原本还在暗暗期待,这也算是分房睡了,或许他还会做有关前世的梦。 “今晚有更重要的事,”沈弗寒紧紧盯着她,“不去了。” 温嘉月觉得有些可惜,又要再等一个月吗? 她的失望写在脸上,沈弗寒缓缓移开视线。 恰在此时,老夫人回来了。 “你们怎么都傻站着?”老夫人心疼道,“快坐下快坐下,也不知道歇会儿。” 沈弗寒和沈弗忧重新回到位置上。 大哥浑身冒寒气,沈弗忧赶紧往旁边躲了躲。 沈弗寒瞥他一眼:“心虚什么,坐回来。” 他不情不愿地挪过去,一头雾水地问:“我哪心虚了?” 沈弗寒冷声道:“你说的这句话就很心虚。” 兄弟俩忽然争执起来,老夫人连忙说道:“你们是亲兄弟,有什么好吵的。” 她转移话题道:“弗寒,这次皇上叫你过去是有什么事啊?” 沈弗寒漠然道:“小事而已,祖母不必挂怀。” 温嘉月一直没说话,默默思忖片刻,忽然有些明白了。 沈弗寒不会是误以为她和四弟之间不清白吧? 第97章 回府 一时之间,温嘉月想到了许多事。 远的不提,就说前几日他忽然不让她见沈弗忧,就很奇怪。 但她当时只顾着担心行房之事,没有深思他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现在想想,或许是因为沈弗寒觉得她和四弟有点什么,所以才会这样做。 想通之后,温嘉月颇有些无语。 那他就不能直说吗,干嘛拐弯抹角地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不过……她和沈弗忧之间真的很亲密吗? 温嘉月仔细思索片刻,似乎并没有什么令人误会的地方吧? 她将沈弗忧当成弟弟对待,难道沈弗寒看不出来吗? 不过现在一切都只是猜测罢了,或许沈弗寒要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他的想法,谁都猜不透。 温嘉月放平心态,小口啜着热茶。 她不纠结了,沈弗忧却在纠结。 “大哥,你要跟我和嫂嫂说什么事?”沈弗忧小声问,“不如你现在便告诉我,也省得咱们去书房了。” 他还是有些放不下独自待在府里的嫣儿。 今日是除夕,万家团圆,她却孤苦伶仃的,说不定现在正躲在被窝里哭呢。 他越想越觉得心疼,恨不得现在便飞过去哄她。 沈弗寒平淡出声:“你为何这么着急?” “我心痒啊,”沈弗忧抓耳挠腮,“偏偏你就是不告诉我。” “那就痒着。” 彻底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沈弗忧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待到了宫宴结束。 已是亥时了,朝臣们或带着家眷们归家,或一齐登上望星台观赏烟火。 这种热闹,老夫人自然是要看的,他们几个小辈也要陪着。 温嘉月提着裙角走上长长的阶梯,不知何时,沈弗忧与她并肩而行。 他看了眼最前方陪在皇帝身边的大哥,这才悄悄开口。 “嫂嫂,你知不知道大哥叫我们去书房干什么?” 温嘉月摇了摇头:“你好好看路吧。” “你有没有觉得大哥怪怪的,”沈弗忧啧了一声,“他今日似乎总看我不顺眼。” 还没等温嘉月说话,前面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沈大人怎么不走了?” “等人。” 温嘉月下意识抬起头,沈弗寒提着宫灯站在离她七八阶高的台阶上。 风有些大,吹动他的衣袍,他却巍然不动,只是冷冷地盯着她和沈弗忧。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声,看来她猜的八九不离十,这下误会更大了。 倏然间,她察觉到另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温嘉月抬眸看向最前方,一身红衣的李知澜停下脚步,盯着她的方向。 虽看不清神色,但她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善意的目光。 温嘉月抿紧了唇,故作不知,自然而然地移开了视线。 “嫂嫂,大哥肯定是在等你。” 沈弗忧还没看清局势,说话笑嘻嘻的。 温嘉月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沉默。 不多时,两人走到沈弗寒身边。 “大哥,你是在等嫂嫂吧?”沈弗忧笑道,“我就知道。” 沈弗寒平静道:“也是在等你。” 说着,他站在了温嘉月的另一边,将她围在中间。 温嘉月:“……” “等我做什么?”沈弗忧问,“你是不是嫌我碍事了,行行行,我马上走!” 他一步跨上两级台阶,很快便窜得不见踪影。 温嘉月被迫和沈弗寒一起走,两人都没有说话,彼此沉默着往上走去。 她真的很想告诉他,她和沈弗忧是清白的,奈何周围都是人,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登上望星台,无数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亮如白昼,连星星也黯淡了不少。 周围不断有人发出惊呼声。 温嘉月安静地注视着转瞬即逝的烟火,眼角余光瞥见依然待在她身边的沈弗寒,微微抿唇。 望星台并不算大,李知澜就在不远处。 温嘉月有些担心,她现在羽翼未丰,若是提前惹来李知澜的嫉恨…… “沈夫人。” 娇媚慵懒的声线响起,温嘉月抓着栏杆的手便是一紧。 心脏似乎也被猛的攫住,让她呼吸不畅。 李知澜,李知澜,李知澜…… 温嘉月竭力保持着平和的神色,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李知澜。 见她呆呆愣愣的,还木着一张脸,李知澜皱了下眉。 “本宫想与沈大人说几句话,不知沈夫人可否回避?” 温嘉月僵硬点头,缓缓转过身去,往前走了几步。 伸出手,斑驳的掌心里又添了新伤。 沈弗寒看了眼不远处的温嘉月,视线落在李知澜脸上。 “长公主有何要事?” 李知澜笑了一声:“本宫的问题,沈大人似乎还未回答吧?” “微臣觉得,并没有回答的必要。” 沈弗寒冷淡道:“微臣看的确实是自家夫人,长公主不许微臣看?” 李知澜噎了下,嗔怪道:“那倒不是,只是有些奇怪,你不是说不喜欢她吗?” 沈弗寒立刻说道:“微臣不喜欢她,也和她生了个女儿,看两眼又如何?” 李知澜彻底没话说了,心头隐有怒意,却又不好发作,拂袖离去。 沈弗寒再次走到温嘉月身边。 温嘉月吹了会冷风,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只是脑子里还乱着。 瞥见沈弗寒,她问:“什么时候回府?” 若是再待下去,她真怕自己会失态。 沈弗寒看了眼老夫人的方向,低声道:“再等等。” 温嘉月抿唇道:“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 沈弗寒端详着她的脸,见她面色发白,唇瓣也毫无血色,顿时眉宇紧锁。 “我去和祖母说一声。” 不多时,沈弗寒回来了。 “走吧。” 见他似乎也要回去,温嘉月怔了下:“我自己回去就好,侯爷还是去陪祖母和皇上吧。” “已经没事了,”沈弗寒道,“我和你一起回去。” 见他执意如此,温嘉月没再说什么,往下走去。 沈弗忧“诶”了一声:“大哥,嫂嫂,你们去哪?” “回府。” 沈弗忧顿时眼睛一亮,大哥不在,那他岂不是可以悄悄见嫣儿一面了! “好好好,”他催促道,“你们快走吧。” 沈弗寒看他一眼,淡淡道:“你也一起。” 沈弗忧:“……” 他就多余问! 第98章 你觊觎大嫂 走出宫门,三人坐上马车。 温嘉月独自坐在一边,沈弗寒和沈弗忧坐在她对面。 车里安静了片刻,沈弗忧决定再垂死挣扎一下。 “大哥,不如你现在就说吧,这里又没有外人。” 沈弗寒一言不发,倚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沈弗忧叹了口气,只能眼睁睁地等着马车停在景安侯府外。 他垂头丧气地跳下马车。 沈弗寒也走了下来,转身去扶温嘉月。 温嘉月没敢将手放在他的手上,怕他发现自己手心里的伤痕,于是轻轻搭在他的袖口上。 “多谢侯爷。” 接触到袖口上的祥云刺绣,手心便更加疼了,她不由得蹙了下眉。 沈弗寒捕捉到她一闪而过的痛苦神色,低声问:“身子还是不舒服?” 温嘉月摇了摇头,赶紧将手收了回去。 “大哥,咱们直接去书房?” 沈弗忧已经走过一半的台阶了,见他们还待在底下,便问了一句。 沈弗寒瞥他一眼:“你先去。” “行。”他大步向上走去。 看着他毫不迟疑地走远,沈弗寒眼底闪过一丝迟疑。 若是喜欢温嘉月,他也应该和他们一起走才对。 但是想起他最近的诸多表现,沈弗寒绷紧了脸,他不该再替沈弗忧找借口。 他收回视线,问:“要不要先让府医看看?” “不必了,咱们也回府吧。” 温嘉月也想早点解决此事,不然等老夫人回府之后知晓此事,定是要骂她的。 就算她没错,也要骂她一句狐媚子,挑拨两兄弟的关系。 温嘉月都能想象到老夫人的那副嘴脸,不由得加快脚步。 她走进书房,沈弗忧已经翘着二郎腿等着了。 “大哥呢?”沈弗忧朝着门外张望一番。 温嘉月疑惑地回过头,刚才不是还在吗? 过了片刻,沈弗寒终于来了。 他亲自关上门,一言不发地坐在主位上。 温嘉月正准备坐在下首,沈弗寒道:“坐我身边。” 沈弗忧愣了下,嘟囔道:“合着这是来审讯我的?” 他惊疑不定地看了眼温嘉月,不会是嫣儿的事被大哥发现了吧? 温嘉月摇了摇头,让他放宽心。 沈弗忧却无法宽心,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最近去找嫣儿的次数是不是太频繁了,所以才会让大哥察觉。 沈家一直都有娶妻前不得纳妾的规矩,他却破了例,不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家法。 沈弗寒将他们俩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慢慢啜了口热茶。 “大哥,你快说吧,”沈弗忧坐立难安,“你一直不说话,就是想吓死我。” “你若是没做亏心事,为何会害怕?” “我……”沈弗忧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道,“行吧,你给我个痛快。” 就算是打板子挨鞭子,他也不怕,只要能和嫣儿在一起。 沈弗寒垂眼盯着白玉茶盏,摩挲着杯壁缓缓开口。 “方才我已经让所有下人退至书房外,我们今晚的谈话,没有人会知道。” 沈弗忧心里咯噔一声,居然这么严重。 沈弗寒淡声道:“你可以说了。” “说啥?” 沈弗忧决定装傻,只要大哥不亲口说出来,他就当他不知道。 “既然你不想开口,那我来问,”沈弗寒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沈弗忧愣了下:“我……没有啊。” “为何迟疑?” “你这话问的奇怪,”沈弗忧对答如流,“我才十六岁,哪考虑过这个。” 沈弗寒抬眼,目如鹰隼,紧紧地盯着他。 “是没有考虑过,还是不敢考虑。” “我听不懂,”沈弗忧神色迷茫道,“大哥,你在说什么啊?” 什么叫没有考虑,什么又叫不敢考虑,他从始至终考虑的不都是嫣儿吗? 可是看大哥的神色,似乎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沈弗寒冷声问:“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你还不主动坦白吗?” “你得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沈弗忧挠挠头,“不然我怎么坦白?” 沈弗寒失望地看着他:“四弟,我给过你无数次机会了。” “什么机会?”沈弗忧更加不解,“你给我一点提示也行,至少让我死个明白吧。” 两人一直在鸡同鸭讲,旁观的温嘉月忽然有点想笑。 她立刻抿紧了唇,尽力憋住。 断案如神的沈大人,家务事却理不清,说出去有谁会信? 她忽然好奇起来,待沈弗寒知晓真相,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尴尬窘迫?手足无措?脸涨成猪肝色? 不管是哪一种,似乎都挺令人期待的。 她便也不着急了,反正到时候沈弗寒肯定会将此事圆过去的,就算老夫人找茬也找不到她头上。 “你可真是冥顽不灵。” 沈弗寒神色更冷,终于将藏在心底的话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 “你觊觎大嫂,蓄意亲近,打的什么主意,你自己心里清楚。” 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沈弗忧吓得跳起来,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 见他一声不吭,沈弗寒徐徐吐出一口气。 “四弟,弗非早逝,我便将对他的情感都倾注到了你身上,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现在才发觉,竟是错的。” “念在你还没有犯下大错,也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我会替你保守秘密。但是从明日起,你要去佛堂清修,不要再靠近你大嫂。” 沈弗寒一字一顿道:“她永远都会是你的大嫂。” “可是大哥,”沈弗忧终于开口,“我对大嫂只有敬重,没有别的感情啊。”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他比窦娥还冤! 怪不得最近大哥对他总是不假辞色,原来竟是误会他喜欢大嫂! 他急得团团转:“我到底哪一点让你误会了啊?” 见他依然在垂死挣扎,沈弗寒神色更冷。 “看来佛堂清修不足以让你冷静,再打十板子,我亲自动手。” 沈弗忧越听越绝望,怎么还变本加厉了呢? 眼角余光瞥见端坐在主位上的温嘉月,他顿时找到了主心骨,连忙走上前去。 沈弗寒立刻挡在他的面前,神色不善地盯着他。 “大哥,我不是要跟你抢人……” 沈弗忧觉得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绝望出声。 “嫂嫂,你快跟大哥解释清楚,不然我屁股都要开花了!” 第99章 误会解除 “侯爷,你确实是误会了,”温嘉月让他坐下,“咱们慢慢说吧。” 沈弗寒却没动,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温嘉月问:“侯爷不会是在怀疑,我对四弟也有见不得人的心思吧?” 她指天发誓:“我将四弟当成弟弟看待,若有半句虚言,我便……” “我信你。”沈弗寒阻止了她后面的话。 见这招有用,沈弗忧连忙说道:“大哥,我也可以发誓……” “你发誓没用。”沈弗寒冷淡地打断他的话。 温嘉月劝道:“四弟,你也坐下吧,咱们好好说。” 见他们都回到位置上,温嘉月看向沈弗寒。 “侯爷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我和四弟都可以解释。” 沈弗忧点头如捣蒜。 除了嫣儿的事,他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弗寒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方才在宫宴上,祖母离开的那段时间,你们在说什么?” 沈弗忧顿时愣住,这可怎么解释? 温嘉月道:“四弟做了两枚玉佩,准备日后送给喜欢的姑娘,我便让他拿给我看了一眼。” 虽然有些细节有出入,但是也算是实话实说了。 沈弗寒问:“玉佩呢?” 沈弗忧果断拿了出来。 “并蒂莲?”沈弗寒看了眼沈弗忧,“寓意倒是很好,你准备送给谁?” 沈弗忧叹了口气:“大哥,难道你以为我要送给嫂嫂吗?” “不然呢?” 沈弗忧道:“退一万步讲,就算是送给嫂嫂的,我也不会这么明显啊,一人一个,一看就看出来了,我又不傻。” 沈弗寒顿了顿,看向温嘉月。 “上次你为何要问我,若是四弟有了喜欢的姑娘,但是碍于各种原因不能在一起,我会不会帮他?” 温嘉月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他的记性也太好了吧。 她只好说道:“当时话赶话的,我也只是随口问问罢了。方才侯爷还说相信我,现在又不信了?” 沈弗寒顿了顿才开口:“信。” 他再次看向沈弗忧:“你为何忽然回府居住?” 沈弗忧托腮叹气:“大哥,您又觉得我是因为嫂嫂才回来的?” 他耐心解释:“林婉婉都成亲了,我若是还不回府,多不像话。到时候祖母肯定要念叨,与其让她念叨,不如我自己主动回来,还能让她夸两句。” 沈弗寒又问:“你喜欢温柔娴静的姑娘?” “啊?”沈弗忧神色迷茫,“我什么时候说过?” 温嘉月也愣住了,她没想到沈弗寒居然还记得这件事。 她解答道:“你去金州那日。” “大哥,”沈弗忧无奈望天,“世间温柔娴静的姑娘多了去了,又不是特指嫂嫂,而且说不定我现在不喜欢温柔娴静的了。” 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所有的标准都不再是标准。 嫣儿如此活泼可爱,和他以为自己喜欢的姑娘的性子一点都不一样,可他还是对她一见倾心。 他看向沈弗寒,认真道:“大哥,你就直说吧,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咱们从头到尾捋一遍,行不行?” 沈弗寒思索片刻,道:“你得知林婉婉即将嫁人,来侯府见我们的时候。” 他还记得他们头挨着头说话,姿态亲密,分外扎眼。 “这也太久了,”沈弗忧神色复杂,“大哥,你也太能藏事了吧。” 沈弗寒神色不虞道:“现在不是你质问我的时候。” “好好好,我跟你解释……”沈弗忧摸了摸下巴,“不过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来着?” 这两次问话,他的神色不似作伪,至少比刚开始真诚得多。 沈弗寒眉宇紧锁,不禁思索起来,难道真的是他误会了? 想了半晌,沈弗忧还是没想出来,烦闷道:“大哥,你当时为何不问问我和嫂嫂?” 他真想告诉大哥,他有喜欢的姑娘,可惜还没到将这个秘密说出来的时候。 “原本我以为是我误会,”沈弗寒冷静了不少,“谁知后来你对她越来越亲密。” 温嘉月问:“侯爷现在还这样觉得吗?” 沈弗寒沉默片刻,缓缓摇头。 除了一些举动让他误会之外,四弟看她的目光,确实不像是有异样的。 除非四弟伪装的天衣无缝,连他也看不出来。 还没等沈弗忧和温嘉月松一口气,他又说道:“但是你们一定有事瞒着我。” 两人皆是一僵。 温嘉月抿了抿唇,她还以为能借机嘲笑沈弗寒一番呢,没想到还是被他抓住了把柄。 “大哥,没有的事,”沈弗忧连忙说道,“我很听话的。” 为了保护嫣儿,他决定这几日都不过去了! 沈弗寒平静道:“你最好藏得严实点,别被我发现。” “听不懂。”沈弗忧望天,“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沈弗寒缓缓点头。 他很快便离开了,书房里只剩下温嘉月和沈弗寒。 “侯爷,我也回房了。” 沈弗寒站起身,和她一起回去。 回到卧房,率先钻入鼻息的竟是饭香味。 温嘉月心中熨帖,看向守在一旁的如意。 “如意真是体贴,知道我今日没吃好。” 如意不敢邀功,连忙摆了摆手。 “夫人误会了,这是侯爷特意为您准备的,奴婢只是奉命行事。 温嘉月怔了下,看向沈弗寒,他准备的? 他淡声道:“出去吧。” 如意福了福身,赶紧退了出去。 待门关上,沈弗寒坐了下来。 温嘉月却半晌没动。 “愣着做什么?”沈弗寒看向她。 温嘉月犹豫片刻,小声问:“若我和四弟真的有私情,这是不是就是我的最后一顿饭?” 沈弗寒皱眉问:“你瞎想什么,就算是真的,也是弗忧的错。” 他将筷子递给她。 温嘉月还在思索他的话,下意识伸手去接。 沈弗寒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便是一滞。 手掌中央,赫然出现几道新添的伤口。 他瞳孔微缩,想也不想便握住她的手腕。 “怎么弄伤的?” 第100章 上药 温嘉月这才惊觉,她想得太入神,竟然忘了手心的伤口。 她试图将手抽出来,沈弗寒却握得紧紧的,丝毫不给她抽离的机会。 他力气太大,手掌也有厚茧,温嘉月蹙紧了眉。 “你弄疼我了。” 沈弗寒迟疑了下,这才松开手。 温嘉月在心里飞速思索合适的借口,表面强装镇定地转了转手腕。 “你为何要握这么紧,”她抿唇道,“我都快被你掐死了。” 沈弗寒看了眼她的手腕,皙白如霜的手腕上明显多了一圈红痕。 他低声道:“抱歉。” 温嘉月试图把此事岔过去,便道:“咱们先用膳吧。”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 温嘉月以为他不会再问了,心中一喜。 原本她是想了一个理由的,就说方才她太紧张了,怕他误以为她和四弟真的有点什么,情急之下才这样做的。 但是在书房时,她的表现实在太镇定了些,一点都没有惊慌失措。 沈弗寒一定不会信的。 既然他不问了,她便专心用膳。 梳洗之后,温嘉月问:“侯爷今日真的不去佛堂了?” 现在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若是去佛堂,自然也是来得及的。 沈弗寒问:“你这么想让我去?” 她自然是想的,但是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说道:“侯爷都坚持这么多年了,若是今日没有去,岂不可惜。” 她在心里祈求他一定要去,这样的话,他或许就会做有关前世的梦了。 沈弗寒没应声,径直去了盥洗室。 温嘉月有些疑惑,这是要去还是不去啊? 她没再想下去,反正她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于是叫来如意帮她通发。 头饰繁重,全部拆下来之后,顿时一身轻盈。 如意道:“奴婢帮您揉捏一下吧?” 温嘉月同意了,见沈弗寒还没出来,便问:“晚膳是侯爷让你去准备的?” “是啊夫人,”如意解释道,“原本书房里的下人都被遣出去了,奴婢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然后侯爷便让奴婢去小厨房说一声,准备晚膳。” 温嘉月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或许沈弗寒恰巧也饿了,而不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她不敢再奢望他对她有任何特殊的心思。 过了片刻,沈弗寒出来了。 如意自觉地退了出去。 透过铜镜,温嘉月看了一眼沈弗寒,他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看来今晚的梦是做不成了,她叹了口气,准备睡觉。 沈弗寒问:“你的伤口不准备处理一下吗?” 温嘉月愣了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顿时有些担心他会再问她手上为何会有伤。 她摇了摇头,连忙说道:“我有些困了,先睡了。” 她钻进被窝,立刻闭上眼睛。 没过多久,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床边一沉,沈弗寒坐了下来。 “说吧,伤怎么来的。” 温嘉月准备装睡到底,可鼻息间时不时地飘来清浅的墨香,越来越近。 她的睫毛开始颤抖,沈弗寒视而不见,自言自语般开口:“真的睡着了?” 还没等温嘉月松一口气,额头上便传来温软的触感,像羽毛一般轻盈。 羽毛渐渐向下,落在柔润娇嫩的脸上。 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热烫的,吹拂在眼睛上,缓缓下移。 温嘉月彻底受不了了,往旁边躲了躲。 沈弗寒沉声问:“不装睡了?” “我只是在酝酿睡意,”温嘉月狡辩道,“你吵醒我了。” 沈弗寒直起身,没有反驳。 “说吧。” 这样说话不方便,温嘉月坐起身,轻声道:“其实也没什么。” 若是实在不行,她便将提前想的那个借口用上了,管他信不信,反正她解释了。 “没什么便是有什么。”沈弗寒紧盯着她。 实在躲不过去了,温嘉月便开始打腹稿,争取让他相信她的说辞。 没等她开口,沈弗寒便主动问道:“是不是因为书房里的事?” 温嘉月怔了下,缓缓点头,难道他心里也觉得是这件事? 她便说道:“当时我有些害怕,万一侯爷真的误会了我和四弟,我……” 她一时没想到后面要说什么,于是垂下眼睛,假装擦泪。 沈弗寒再次握住她的手腕,轻轻的。 温嘉月以为他发现她在装哭,没想到他却皱眉开口。 “眼泪若是落在伤口上,会更疼。” 温嘉月:“……” 沈弗寒从怀里掏出叠得整齐的墨蓝色手帕递给她。 温嘉月只好接了过来,用了点力气擦眼睛,试图让眼眶泛红。 但手帕上是干爽的,她便说道:“明日我洗干净了再还侯爷。” 见她将手帕塞到软枕下,沈弗寒“嗯”了一声。 他继续说道:“方才我便说过,若是真的,也是弗忧的错,你不必担心。” “可是侯爷又没告诉我,”温嘉月咬了下唇,“我自然会害怕。” “下次我会……”沈弗寒顿了顿,“不会有下次了。” 这种事,误会一次就够了,他不会再继续误会下去。 她一直都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他相信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见他信了,温嘉月松了口气。 沈弗寒忽然说道:“手伸出来。” 温嘉月不想给他看,但是不给他看反而要坏事,只好伸了出来。 白皙的手心里,几道泛红的伤疤,隐隐翻出血肉,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沈弗寒皱眉打量片刻,一言不发地站起身。 他找出纱布和药膏,重新坐了下来。 “有些疼,忍着点。” 清凉的药膏敷在手心,有些痒,紧接着便是细细密密的疼。 温嘉月下意识蜷缩手指,沈弗寒立刻握住。 “不要乱动,”他低垂着眼睛,“等上完药,我去佛堂。” 温嘉月顿时一惊,又是一喜,他竟然要去佛堂了! 她立刻不再乱动了,忍着那股疼,强撑着让他包好纱布。 沈弗寒神色专注地打了个结。 “明日我来帮你换药。” 温嘉月迟疑道:“如意就可……” “既然如此,我不去佛堂了。”沈弗寒淡淡地打断她的话。 温嘉月:“……好吧,侯爷明日记得来帮我换药。” 沈弗寒没再开口,转身出门。 第101章 换药 翌日,温嘉月起得很早。 今日是大年初一,一早便要去向老夫人拜年。 她刚穿戴整齐,沈弗寒便回来了。 温嘉月殷切地望着他,昨晚做梦了吗? 但是现在没机会说别的,只好暂时忍住。 沈弗寒也打量着她,今日她穿的是烟粉色,瞧着既端庄又灵动。 披上白色斗篷,脖子上便多了一圈毛茸茸的领子,衬得她粉扑扑的脸像剥了壳的荔枝般娇嫩。 沈弗寒移开视线,却又不自觉地看了过去。 温嘉月毫无所觉,让奶娘将昭昭抱了过来。 就算再不情愿,今日也是要让昭昭去凝晖堂的,毕竟是新春第一日。 检查了一下昭昭的穿着,确定她不会冻着,温嘉月便道:“侯爷,咱们过去吧。” 沈弗寒点点头:“我来抱吧。” 温嘉月原本是想让奶娘抱着过去的,见他想抱,便将昭昭递给了他。 忽然换了人,昭昭也没有哭,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抱她的人,小手胡乱挥着,揪着他的衣襟不撒手。 温嘉月怕她冷,连忙将她的手拿开。 但昭昭人虽小,劲却大,手指都攥得泛白了也不撒手。 温嘉月蹙了下眉,想也不想便将手伸了进去,试图让她将手放下。 沈弗寒原本想出声阻止,见状却闭口不言了。 见奶娘似乎想说话,他瞥了她一眼,奶娘连忙垂下头去。 过了片刻,温嘉月终于成功将她的手放了下来,塞回襁褓里。 昭昭还以为娘亲在和她玩,露出一个可爱的笑。 “真调皮,”温嘉月捏了捏她的鼻子,“娘亲是怕你冻着,一点都不体谅娘亲的良苦用心。” 沈弗寒轻咳一声:“走吧。” 外头天还黑着,偶尔有一两声烟花炸开的声音,很快又归于寂静。 温嘉月呼出一团雾气,抱着暖手炉往凝晖堂走去。 众人加快脚步,一路无话,很快便到了地方。 温嘉月跟着沈弗寒进了老夫人的卧房,果不其然,他们是第一个来的。 老夫人已经穿戴整齐了,待他们一家三口拜完年,笑呵呵道:“快坐快坐。” 然后爽快地递上红封,三人一人一个。 温嘉月并不意外,老夫人最是看中新春,这几日不会轻易找茬。 闲聊了几句,老夫人问:“昨晚你们和弗忧在书房聊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温嘉月没有擅自接话,看向沈弗寒,他说话比她管用得多。 沈弗寒道:“是关于皇上的事,正好四弟有经验,我便问了他几句。” 温嘉月默默佩服,居然敢拿皇上当借口。 不过这无疑是最好的借口,事关皇上,老夫人不会多问的。 果然,老夫人虽然好奇,但是没敢细问,说起了别的。 “让我来看看曾孙女。” 沈弗寒便将昭昭抱了过去。 老夫人看了两眼便移开了视线,脸上没什么表情。 温嘉月早有预料,见状反而松了口气。 昭昭有她这个娘亲就够了,至于旁人,只要不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便好。 过了片刻,沈弗念带着王成耀过来了。 王成耀穿得喜庆极了,像个年画娃娃似的,一来便挨个唤人,稍显安静的卧房顿时热闹起来了。 老夫人笑呵呵道:“果然还是男娃最好,孙媳妇,你说是不是?” 温嘉月不想在这种时候起争执,于是点了点头:“耀儿嘴甜,我也喜欢。” 老夫人立刻说道:“你也抓紧怀上一个儿子。” 温嘉月故作羞涩地垂眸,心里冷嗤一声,她才不生。 沈弗寒看了她一眼,缓缓移开视线。 没过多久,沈弗忧来了。 一进门,他先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这才开口:“祖母新年好。” 老夫人皱眉问:“怎么这么没精神?” “昨晚没睡好,”沈弗忧看向大哥,意有所指道,“快把我吓死了。” 晚上他做了个梦,梦见大哥让他在佛堂抄经,抄完便打板子,打完板子又去抄经。 偏偏他又醒不过来,做了一晚上噩梦。 老夫人连“呸”了好几声:“什么死不死的,大过年的不吉利。” 沈弗忧嘿嘿笑:“方才祖母说了两次。” 老夫人气得将红封扔给他。 沈弗忧稳稳地接了过来:“祖母,什么时候用膳,我快饿死了。” 老夫人又“呸”了一声,怒道:“再说就滚出去!” 王成耀笑道:“四舅舅真笨!” 沈弗忧弹了下他的脑袋:“居然敢这样说我,还想不想要红封了?” “要!四舅舅最聪明了!” 沈弗忧逗他:“你这样说,你大舅舅就不高兴了,他不给你红封怎么办?” 王成耀转转眼睛,小声说:“没事,我还可以说大舅舅长得风流周傥。” 这可是他刚学的成语,王成耀挺起胸脯。 沈弗忧:“……那个字念倜。” 王成耀眨眨眼睛,若有所思道:“风流周倜?” 沈弗忧啧了一声,看向沈弗念。 “姐,别让耀儿念书了,不如跟着我练剑吧,说不定还能有几分造化。” 王成耀眼睛一亮,练剑! 沈弗念瞪他一眼:“瞎说什么,耀儿以后可是要和大哥一样做状元的。” 见娘亲这样说,王成耀噘着嘴低下头去。 说着沈弗念看向沈弗寒:大哥,你说耀儿能不能行?” 沈弗寒顿了下,坦然道:“不太行。” 这个外甥,和他爹王秀才一样资质平庸。 温嘉月悄悄拧了他一下,哪有这样说话的,大过年的给人添堵。 她连忙说道:“我觉得行,现在耀儿还小,长大了定会有一番作为。” 沈弗念原本还生着上次家宴的气,见她这样说,顿时笑了。 “行吧,咱们家里,还是你最识货。” 温嘉月心弦微动,咱们家…… 她垂下眼睛,可是侯府,一直都不是她的家。 在凝晖堂用过早膳,几人各自散去。 回到卧房,沈弗寒将药膏和纱布拿了出来。 温嘉月正想自己动手拆纱布,沈弗寒已经在帮她解了。 他观察过伤口的情况之后,帮她换药。 温嘉月不经意抬眼,便见他低垂着眉眼,微抿着唇,神色专注。 恍然之间,带给她温柔的错觉。 温嘉月驱散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念头,问:“侯爷昨晚可有梦到过什么?” 第102章 今晚便算了 沈弗寒的动作停顿了下,这才开口。 “你果然还是问了。” 温嘉月微微扬眉,什么叫果然?她忍到现在才问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又问了一遍:“所以,侯爷梦到了?” 他们俩已经分开睡了,就和上次一样,他一定会梦见的吧? “没有,”沈弗寒淡然道,“一夜无梦。” 温嘉月不太相信地问:“你是不是在骗我?” “没有就是没有,”沈弗寒看着她,“你若是不信,只能去梦里监督我了。” 温嘉月:“……” 她若是有进入他梦境的本事,还问他做什么。 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她轻轻叹了口气,细细思索起来,上次还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好了。”沈弗寒打了一个结,将手放下。 温嘉月轻声道:“多谢侯爷。” “不必道谢,你受伤是因为我,”沈弗寒将东西放回原位,“我来照顾你,也是理所应当。” 听到这话,温嘉月莫名有些心虚,她会伤到自己,分明是因为李知澜。 但是仔细想想,和沈弗寒也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她便神色自若了。 还有,昨日她的表现,应当没有人会生疑。 受伤的事也顺利圆了过去,这次除夕宫宴还算顺利。 等下一次再见李知澜,她应当会更镇定一些。 笃笃笃—— 外面忽的有人敲门,是沈弗寒的书童思柏。 “侯爷,陈大人前来拜访,您见还是不见?” 沈弗寒道:“我这就去。” 新春这几日,来侯府拜年的人只会多不会少,温嘉月已经见怪不怪了。 待他走后,温嘉月准备补个觉。 今日起得太早,趁着现在没事,她想睡一会儿。 如意走了进来,提醒道:“夫人,明日您该回娘家了。” 温嘉月顿时困意全无,大年初二回娘家,她差点将这茬给忘了。 一想到又要见温家人,她便觉得厌烦。 温嘉月呆坐片刻,让如意去准备回娘家的礼品。 她叮嘱道:“不必太贵重,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往常她都是亲自操办的,现在只想交给旁人,她能躲则躲。 待沈弗寒回来,温嘉月问:“明日侯爷要不要和我一起回温府?” 她还记得,除了去年初二回娘家,后来他都没再去过。 温嘉月问他也只是出于规矩礼仪,这种事是必须要告诉他的。 沈弗寒思索片刻,颔首道:“去。” 温嘉月怔了下,狐疑地看着他。 “你怎么忽然想去了?” “我不能去?”沈弗寒扬眉问,“或者你不想让我去?” “不是,”温嘉月抿了抿唇,“我只是有些奇怪,侯爷以前不常去的。” 她分明记得清清楚楚,沈弗寒只去过那一次,后来都说不去的。 这一次怎么变了? 她想不通,也看不懂他了。 “明日无事,”沈弗寒淡淡道,“去一趟也无妨。” 温嘉月只好说道:“好,明日清晨,我会提醒侯爷的。” 很快又有人前来拜访,这次是某位大人带着家眷来的,夫妻俩各自招待。 整整一日,景安侯府的客人没断过,临近傍晚,终于得以歇息。 用过膳,温嘉月简单梳洗之后便准备歇下,丝毫没发现床榻上少了一床被子。 沈弗寒从盥洗室出来,见她已经睡着了,神色便有些迟疑。 他躺了进去,慢慢抱住她。 温嘉月毫无察觉,兀自睡得香甜。 沈弗寒深深地叹了口气,只好也睡下了。 她这么累,今晚便算了。 翌日一早,两人用过早膳便准备出发了。 温嘉月想早去早回,最好午膳之前回来。 若是她一个人去,想这么早回来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有沈弗寒在,随意找个借口就能走,没人敢拦的。 坐上马车,温嘉月便道:“侯爷,今日我想早点离开,到时候还要麻烦你找个借口。” 沈弗寒没应声,而是说道:“你最近似乎并不待见你的家人。” 温嘉月僵了下,神色自若地解释道:“还不是因为温若谦的事,小小年纪便去青楼厮混,我爹娘也不管教他,我自然也就对他们喜欢不起来了。” 沈弗寒没接话,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温嘉月也不在意,反正她已经解释过了,信不信都是这个理由。 她又问了一遍:“咱们早些回去,侯爷答不答应?” 沈弗寒微微颔首。 目的达成,温嘉月便不和他说话了。 闷葫芦一个,半个时辰也说不了一句话,和他聊天,不如看看街头巷尾的人。 温嘉月便将车帘掀开一条缝隙,仔细看着街上的事物。 有个男人在和卖饼的摊贩讲价,没成功,老老实实地原价买了。 有位姑娘在买簪子,拿在头上比划,马车都走远了,她也没拿定主意。 有个孩子拿着糖葫芦奔跑,不小心摔了一跤,却没哭,而是爬起来继续跑。 温嘉月看得莞尔一笑,昭昭也是这样的,摔倒之后轻易不会哭,一点都不娇气。 想到枉死的昭昭,她唇边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了,将帘子放下。 闭目养神的沈弗寒看她一眼,问:“怎么了?” 温嘉月没有理会他,闭上眼睛,将眼底的泪逼了回去。 见她不说话,沈弗寒便也没再问。 沉默持续到马车停下,温府到了。 沈弗寒率先下去,伸出手扶她下车。 没想到这次温嘉月却视而不见,提着裙角慢慢走了下来。 沈弗寒顿了下,神色自若地收回手。 温家人依然在门前迎接,见沈弗寒也来了,顿时觉得又惊又喜。 温若欢迫不及待地奔了过来,扬声道:“姐姐!姐夫!你们终于来了!” 温嘉月朝她笑笑:“走吧,外面冷。” “好,”温若欢看向跟在她们身后的沈弗寒,笑盈盈道,“姐夫也跟上。” 沈弗寒没有说话。 温若欢顿时有些尴尬,转头和温嘉月告状:“姐夫怎么不理我呢?” 温嘉月敷衍道:“谁知道呢,他的脾气就这样,阴晴不定的,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沈弗寒默默地想,你的脾气看起来更阴晴不定。 第103章 另一条被子形同虚设 很快便进了正堂,众人一起说话。 张氏问:“怎么没把昭昭带过来?” 温嘉月解释道:“天冷,我怕她冻着,就没带她过来。” 张氏点了点头,赞同道:“也是,昭昭还小,可不能生病了。” 说着她拿出红封:“这是我和你爹爹给昭昭的,你收好。” 温嘉月没有推辞。 张氏给一双儿女使了个眼色。 紧接着,温若欢和温若谦也送上红封。 温嘉月笑道:“你们还小,待成亲之后再送吧。” 张氏杵了杵儿子的胳膊,让他说话。 温若谦不知道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开口:“这是给外甥女的,姐姐收下吧。” 温嘉月瞥他一眼,没说话。 “月儿啊,若谦他知错了,”张氏笑得谄媚,“你们是亲姐弟,亲姐弟自然是要互相帮衬的。这次就算了吧,日后若谦定会用功读书,也好报答你的恩情。” 温嘉月没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冷声问:“大过年的,非得提这种糟心事吗?” 张氏讪讪道:“哪能是糟心事呢,这可是你弟弟的大事,是吧侯爷?” 她看向沈弗寒,期望他能帮个忙。 反正侯爷对此事不知情,见温嘉月咄咄逼人,说不定还会帮着教训她一番。 嫁进侯府一年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她也不看看,若是没有沈弗寒,她能有今日的风光吗! 沈弗寒问:“什么大事?” “自然是读书的事,”张氏连忙说道,“此事事关咱们沈温两家,若是若谦考上了,侯爷脸上也是有光的。” 沈弗寒顿了顿,道:“那他便去考,与月儿有何干系?” 都做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了,怎么这么不上道呢! 张氏顿时有些着急,却又不得不委婉开口:“考试的时候,还望侯爷提携一二。” 身为天子近臣,想提携一个人应当不是难事吧? 沈弗寒淡漠道:“我是大理寺的人,管不了礼部的事。” 顿了顿,他又说道:“若是没记错,温若谦寒窗苦读数载,连童生也没考上吧?” 张氏讪讪道:“这……若谦是极有天赋的,只是他总是粗心大意的,一时疏忽……” 沈弗寒冷笑了一声。 依他看,温若谦的天赋或许还比不上四岁的王成耀。 他索性直言道:“温若谦的事,我早已知晓,我不会帮他。” 张氏愣了愣,顿时对温嘉月怒目而视,一定是这个小贱人说的!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她倒好,什么都和侯爷说! 温嘉月看了过去,故作惊讶地问:“娘怎么这样看我?” 张氏猛然回过神。 以后还有用得到温嘉月的地方,她不能就这样跟她撕破脸了。 张氏连忙收敛了几分,挤出一个笑来。 “月儿啊,好好的,你怎么跟侯爷说了此事?” 变脸比翻书还快,温嘉月佩服极了。 她淡淡道:“昭昭满月宴的时候,侯爷便知晓此事了。” 此言顿时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砸了下来。 张氏差点没坐稳,着急地看向温父,你倒是说句话啊! 温父咳了几声,干巴巴道:“若谦会改的,这段时日他一直在用功读书。” 温嘉月笑了笑:“是吗,不如让侯爷考考他,若是过了侯爷这关,我自然是没意见的。” 温若谦顿时一僵:“不……” “好好好!”张氏打断他的话,“若谦,千万要好好表现。” 沈弗寒略一沉吟,出了一篇策论。 温若谦磕磕绊绊地说了两句话,半晌都没了声音。 张氏气得拧他:“你倒是说啊!” “我不会,”温若谦破罐子破摔道,“我哪知道这些玩意!” 张氏更气:“你真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看够了热闹,温嘉月给沈弗寒使了个眼色,现在脱身正好。 沈弗寒道:“我和月儿还有事,便先回去了。” 坐在一旁没说话的温若欢顿时着急了,扬声道:“姐夫,你才来两刻钟!” 温嘉月笑着问:“欢儿怎么只问姐夫,不问我这个姐姐?” 温若欢勉强笑笑:“这不是轮到姐姐了嘛,姐姐,你和姐夫有什么事啊,一定要现在回去吗?” 温嘉月颔首道:“侯爷的事情本来就多,坐这么久已经很给面子了。” “可是今日是大年初二,姐夫再忙还能忙到哪去?”温若欢央求道,“不如用过午膳之后再走吧?” 沈弗寒皱眉道:“真的没时间了。” 说着他站起身便往外走去,连个招呼也没打一声。 见他如此着急,没人敢再劝。 温嘉月顺势跟上他,很快便坐上马车,顺利脱身。 此行如此顺利,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沈弗寒问:“心情好了?” 温嘉月不太明白地问:“你在说什么?” “清晨坐上马车之后,你似乎不太高兴。你今日怎么了?” 温嘉月反问道:“我今日怎么了?” “有些不对劲,”他思索片刻,问,“癸水将至?” 算算日子,似乎也就是这几日了。 温嘉月没搭理他,她心里在想什么,他不会明白的。 上辈子的仇怨不会一笔勾销,沈弗寒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回到侯府,温嘉月抱着温温软软的女儿亲了几下,心上的伤疤终于愈合了些许。 昭昭是治愈她的良药,也可以给她无限动力。 温嘉月平复好心情,将昭昭放在床榻上,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床上的被子怎么少了一条?什么时候少的? 她看向坐在一旁的沈弗寒。 沈弗寒坦诚道:“是我昨晚命人收进箱笼的。” 昨晚?温嘉月微微蹙眉。 可是昨晚并没有发生什么,难道是她误会他的意思了? 她抿唇道:“我已经习惯了各睡各的,两条被子刚好。” 沈弗寒勾起唇角:“另一条被子明明形同虚设,哪次醒来,你不在我怀里?” 温嘉月顿时有些羞恼,她怎么知道她晚上会有钻他被窝的坏习惯,而且还改不过来了! 她强撑着镇定开口:“总之我会让人把被子拿过来的。” 沈弗寒没接话。 拿回来也行,反正不妨碍什么。 第104章 对你这么重要? 见他没有反驳她的话,温嘉月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他真的想要行房了,没想到只是虚惊一场。 不过此事宜早不宜迟,温嘉月立刻让如意将另一条被子铺在床榻上。 沈弗寒沉默地看着,并未阻止。 他起身道:“我去书房了。” 温嘉月无所谓地点点头,继续和女儿玩。 脚步声很快远去。 如意走上前来:“夫人,铺好了。” “辛苦你了,”温嘉月蹙眉道,“也不知道侯爷怎么想的,非要把被子收进去,干嘛这么折腾。” 如意红着脸低下头,难道夫人看不出来吗,侯爷这是想和夫人亲近啊。 但是这种话,她一个还未成亲的丫鬟还是别说了,不然定会惹来夫人的调侃。 “啊……呜……” 见没人陪她玩了,昭昭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吸引她们的注意。 温嘉月被她奶声奶气的声音逗笑,软声问:“我们昭昭怎么这么黏人呀?” 她便也不再去想沈弗寒的事了,拿起拨浪鼓,在昭昭面前晃来晃去。 昭昭看得全神贯注,还会伸手乱抓,温嘉月故意躲开,十次里有一次才让她抓到。 每到这个时候,昭昭便笑得格外灿烂。 温嘉月的心软成一团,忍不住亲了又亲。 玩了好一会儿,奶娘敲门道:“夫人,该给小姐喂奶了。” 温嘉月便让奶娘将昭昭抱走,她左右无事,决定画一幅画。 如意将画具找出来,一边摆在书案上一边问:“夫人这次准备画什么?还画蜻蜓吗?” 温嘉月思索片刻,摇了摇头:“画昭昭吧。” 虽然她现在的画技一般,但是她想画女儿,将昭昭可爱的一面全都画出来。 只是她几乎没有画过人,画得缓慢不说,瞧着也别扭。 重画数次,温嘉月决定放弃:“算了,我大概没有画人的天赋。” 如意连忙鼓励道:“夫人画得不满意,肯定是肚子饿的缘故,快到未时了,夫人还是先去用午膳吧。” “也就只有你会给我找借口,这样哄着我开心。”温嘉月摇头失笑。 如意吐吐舌:“哪是哄夫人呢,奴婢说的是实话。” “好好好,是实话,”温嘉月道,“等用过膳之后,我再试试。” 如意道:“奴婢这就派人去书房请侯爷过来用膳。” 温嘉月想也不想便道:“不用管他。” 如意诧异地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温嘉月顿了顿,“别打扰侯爷,他若是饿了,自然会吃的。” “夫人说得也有道理……” 主仆俩往偏厅走去。 书房里,沈弗寒奋笔疾书片刻,搁下狼毫笔,问:“什么时辰了?” 思柏恭恭敬敬地答道:“已是未时了。” 沈弗寒眉宇紧锁,问:“夫人没有派人过来?” “没有。” 沈弗寒沉默一瞬,终于站起身。 他回到卧房,却不见温嘉月的踪影,偏厅却传来些许动静。 他正准备过去,忽的瞥见西窗书案上的宣纸。 他凑近看了一眼,将镇纸放在一旁,拿起宣纸细细打量。 虽然只画了轮廓和一双眼睛,但是他能看出来,画的是昭昭。 画技稚嫩,但是倾注了爱意,不失灵动可爱。 片刻后,他提笔补了几笔,这才去了偏厅。 见他过来,温嘉月毫不慌乱,先发制人地问:“侯爷忙完了?” 沈弗寒点点头。 “那就坐下吃吧,”温嘉月起身道,“我已经吃饱了,侯爷慢用。” 她特意吃得快了一些,就是为了不和他一起用膳。 回到卧房,温嘉月拿起方才画的画端详。 用膳时她已经想好了该如何改,却发现她想改动的地方已经变得完美无缺了。 温嘉月顿时愣住,问:“卧房有没有人进来过?” 如意神色一变:“夫人丢了东西?奴婢这就去问……” “不是,”温嘉月拉住她,“你有没有发现我的画变了?” 如意仔细看了两眼,迷茫道:“没有啊,还是那么好看。” 温嘉月:“……” 思来想去,大概是沈弗寒用膳之前进来过。 不过她还不知道,他居然也会画画,而且画得还这么好。 想想似乎也合理,他这样矜贵的出身,琴棋书画自然都是学过的。 温嘉月不禁又想起沈弗寒梦里的那幅画,若是他能画出来便好了。 虽然似乎并没有什么用,但是她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晚上,温嘉月特意等沈弗寒一起用膳,顺带提起了她画的画。 “晌午那两笔,是侯爷添的吧?” 沈弗寒问:“你看出来了?” “这是自然,”温嘉月吹捧道,“侯爷的画技出神入化,哪是我这种初学者能比的。” 沈弗寒打量着她,晌午和晚上判若两人。 温嘉月被他看得心里直打鼓,问:“怎么了侯爷?” 他收回视线:“没事。” 温嘉月抿了抿唇,鼓起勇气道:“侯爷有空的时候,能不能画一幅画?” 沈弗寒举着筷子的手微顿,问:“画什么?” “我,”她认真道,“梦里的我。” 沈弗寒淡淡道:“画过了,在书房里。” 温嘉月眼睛一亮:“我能看看吗?” “看了也没什么用,我画技拙劣,画不出梦里的十分之一。” 温嘉月:“……” 她居然没听出来,这到底是在委婉拒绝还是谦词。 她露出笑容:“没关系的,我就是想看一眼。” 他审视着她,问:“看这个做什么?” “忽然好奇……” 温嘉月骤然发现他们俩一直都在他问她答,没再被他牵着鼻子走,反问道:“侯爷画这个做什么?” 他学她说话,淡然道:“忽然好奇。”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所以,那幅画,侯爷让不让看?” 沈弗寒避而不答,而是说道:“你总是提起这个梦,对你这么重要?” 温嘉月受不了了,问他一件事而已,他恨不得盘问祖宗十八代。 她咬牙道:“侯爷不让看便算了!” 一幅画罢了,不看就不看! “没说不让,”沈弗寒垂下眼睛,“晚膳之后,和我一起去书房。” 第105章 倾身吻了上来 用过膳,两人一起往书房走去。 温嘉月莫名有些紧张,她即将窥见前世的一角,不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或许什么都没有,又或许,会给她带来些许提示。 她看向与她并肩而行的沈弗寒。 他眉骨优越,显得那双眼睛更加深邃,眸若点漆,鼻梁挺拔,分明是俊秀的长相,偏偏是个极冷的人。 这样冷的性子,这样对她毫不在意的人,为何会在梦到与她有关的前世? “在看什么?” 沈弗寒投来淡漠的一瞥。 温嘉月慌忙移开视线:“看月亮。” 沈弗寒的目光便随着她一同落在天边的明月上。 见他没有细问,温嘉月松了口气。 沈弗寒忽然开口:“你的闺名由来,是因为生辰在一月,还是别的缘故?” 温嘉月一时有些怔住,不太明白他为何忽然对她的名字感兴趣了。 她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诚实道:“我不知道。” 嘉月这个名字,是她的生母为她取的,但她没有见过生母,爹爹也没有和她讲过名字的由来。 她自然也就不知晓她为何名为嘉月。 或许就是因为一月别称嘉月,又或许还有更深层次的含义。 可生母已逝,她无从知晓了。 沈弗寒又问:“谁给你取的名字?” “我娘亲,”顿了顿,她补充道,“生母。” 沈弗寒颔首道:“我猜也是。” 温嘉月奇怪地问:“为何?” 沈弗寒张了张口,却没说出声,片刻后才委婉道:“你父亲想不出这样的名字。” 温嘉月:“……” 她一时哑然,但是并未反驳,因为这是实话。 她的父亲实在没什么本事,性子软弱,官也是捐出来的,没一点真才实学。 不过他倒是运气好,十余年前随手救下的人居然是上一任景安侯,自此攀上了一棵大树。 可惜对她这个女儿来说,是灾难的开始。 温嘉月没再想下去,问:“侯爷问这个做什么?” “一时好奇。” 温嘉月悄悄撇嘴,心里装着家国天下的沈大人居然还能对她生出几分好奇心,真是“荣幸”。 很快便到了书房。 如果没记错的话,两辈子加起来,这是温嘉月第四次过来,并不熟悉。 她打量着四周,除了书还是书,密密麻麻地摆在书架上。 转身却见沈弗寒坐在书案前,她愣了下,问:“画呢?” 沈弗寒道:“我有事要处理,你先坐一会儿。” 他看了眼砚台,又问:“能不能帮我磨墨?” 温嘉月抿紧了唇,一时没有应声。 骤然间,她想起上辈子第二次来书房时,也是这样的对话。 似乎是成亲第三年的事了,那日她来送膳食,他让她帮忙磨墨。 那时她早已对她情根深种,能帮到他,她自然欢喜。 她便勤勤恳恳地磨起墨来。 也不知是他嫌她磨得不好还是别的缘故,他没再写字,而是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磨墨。 两手相贴,呼吸可闻,越来越近…… 那是他们在书房里的唯一一次放纵,向来克己复礼的沈弗寒没有克制,让她招架不住。 自此她都没敢亲自往书房送过东西,都是让下人去。 回忆涌上心头,温嘉月怕重蹈覆辙,下意识拒绝。 “还是算了吧,你不怕我偷看到什么机密?我让思柏……” “你不会外传。”沈弗寒打断她的话。 温嘉月转念又找到一个好借口:“可我的手受伤了。” 说着她将手伸出来,白色纱布显眼。 沈弗寒顿了顿,唤来思柏磨墨。 温嘉月松了口气。 坐了片刻,她有些无聊,问:“我能到处看看吗?” 沈弗寒“嗯”了一声:“除了这里。” 他指了下离他最近的书架。 温嘉月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一定都是朝堂上的机密,她才不看。 不过……她悄悄瞄了一眼,其中会不会有关于李知澜的? 心神微微动了一下,她便狠狠地压了下去。 居然会出现这种想法,真是嫌自己命不够长。 她投去遗憾的一瞥,往远处走了走,很快便找到一本她感兴趣的游记。 没想到沈弗寒还会看这样的闲书,她一时有些讶然。 温嘉月看向书案,沈弗寒还在奋笔疾书,她便将那本游记抽了出来。 轻微的声响让沈弗寒停笔,抬眼看向她。 书案处的烛火格外明亮温暖,映衬得那双冷寒的眉眼也柔和了两分。 “看的什么书?” 语气还是那么生硬冷淡,让温嘉月瞬间回神。 就算表面上看起来再怎么柔和,实际上也还是那副死样子。 上辈子她那么喜欢他,就是因为她给了自己一种错觉,让他在她心里变成温柔深情的模样。 可他不会变,永远冷漠无情。 她喜欢的,一直都是想象中的沈弗寒而已。 或者说,她喜欢性子温柔深情的夫君。 “一本游记,”温嘉月晃了晃手里的书,“我能看吗?” 沈弗寒微微颔首,又垂下视线。 温嘉月也没再理他,坐在一旁翻起书来。 只看了一页,她便被吸引了,着书人言辞诙谐,对风土地貌侃侃而谈,各种与之相关的神话传说更是信手拈来。 温嘉月看得入神,不知不觉便看了七八页。 沈弗寒停笔时,便见她依然沉迷在书里难以自拔。 他慢慢走了过去,温嘉月也没有发现,兀自看得认真。 沈弗寒皱眉问:“这么好看?” 他冷不丁出声,又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温嘉月吓了一跳。 她拍拍心口处,埋怨道:“你忙完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是你看的太认真,”沈弗寒俯下身,“有这么好看?” 清浅的书墨香气萦绕在四周,温嘉月不自在地躲了躲,将书递给他。 “侯爷若是想看便拿去看。” 沈弗寒却没接:“我已经看过了,你留着吧。” 温嘉月眼睛一亮:“我能带走吗?” 他轻轻点头。 清亮的杏眸瞬间绽放出璀璨的光彩,唇畔也扬起欢喜的弧度。 沈弗寒眸色渐深,大掌情不自禁地抚过她的脸颊。 温嘉月顿觉不妙,下意识想起身,他却不给她逃跑的机会,倾身吻了上来。 第106章 为何不愿 啪—— 厚厚的书掉在地上,无人在意。 温嘉月用尽全力推他,他却纹丝不动,含着她的唇反复碾磨。 “沈……唔……” 她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剩下的话全都被他吞噬殆尽。 良久,沈弗寒终于放开她。 “为何要躲,”他哑声开口,“我知道你已经休养好身子,可以行房了。” 温嘉月的胸口重重起伏着,喘息着道:“我、我不愿。” 她在生气,可现在连呼吸都困难,三个字说得磕磕绊绊,气势全无,反而像撒娇。 沈弗寒垂眼盯着她微张的唇瓣,低声问:“为何不愿?” “我……”温嘉月抿了下唇,有些迟疑。 她想说,她再也不想喝避子汤了,可是她不能说。 这事本就是瞒着他的,辛辛苦苦地瞒了这么久,她怎么可能亲口说出来。 喝避子汤就是不想给他生孩子,不想为沈家延绵子嗣,若是被他或是老夫人知晓,她不敢去想后果。 温嘉月迟疑片刻,忽的福至心灵。 她小声说:“自从生下昭昭之后,我便……不想行房事。” 沈弗寒紧紧盯着她,问:“为何上次想了?” 温嘉月一愣,这才想起林婉婉成亲那日,她喝醉了酒,主动与他同房的事。 “上次喝醉了,”她辩解道,“我意识不清醒。” “是吗?”沈弗寒勾了下唇,“看来你还是喝醉的时候更诚实。” 温嘉月瞪大眼睛,立刻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在骗你吗?” 虽然心虚,但是她觉得自己表面上看起来应该还挺像一回事的。 沈弗寒与她对视片刻,终于直起身,将她放开。 他背过身去,意味不明道:“算了。” 温嘉月不敢再和他聊这个,强撑着镇定开口:“我先回去了。” 和他共处一室,总觉得危险。 沈弗寒问:“那幅画不看了?” 温嘉月顿了顿:“看。” 莫名其妙被他亲了许久,她差点忘了正事。 沈弗寒往前走去,停在书案旁的书架上。 温嘉月微微诧异,他竟然将这幅画放在不许任何人碰的书架上? 她走上前去。 沈弗寒将一个长匣抽了出来,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册子,册子应声而落,翻开其中一页。 温嘉月下意识往下看去,分明是沈弗寒的字迹。 她瞥见上面写着“八月廿四”。 没等她细看更多内容,沈弗寒眼疾手快地将册子捡了起来。 他朝她看来,神色复杂。 温嘉月瞬间觉得头顶悬着一把刀,不会是什么密辛吧? 她下意识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沈弗寒端详着她,确实像没看到关键处的模样。 他未发一言,将册子放回原处。 温嘉月松了口气,应该没事了吧? 沈弗寒走向书案,将长匣打开,拿出那幅画。 温嘉月特意站在远离书架的那一边,生怕不小心碰到不该碰的。 沈弗寒做事向来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看起来像是会杀人灭口的,就算她是他的妻子,说不定也会一命呜呼。 “看吧。”沈弗寒徐徐展开画卷。 温嘉月不得不侧身去看,本以为他会往她这边倾斜,没想到他纹丝不动,将画正对着他自己。 温嘉月有点无语,什么人啊! 为了看清楚看仔细,她只好往他身边挪了挪。 只看了一眼,她便有些怔愣。 画上画的确实是她,有八分像,闭目歇息的模样,嘴角有团墨渍,分明就是血。 周围开满桂花,还有一片落在她的发髻上。 温嘉月细细打量,总觉得这是她死后的画像,只是…… 那时她的脸,绝对没有这么貌美。 毒药侵体,药石无医,她一定是形容枯槁的,神色憔悴到极致。 可是这幅画却画出了她康健时的模样,嘴角那抹血迹便显得格外违和。 温嘉月看了多久,沈弗寒便看了多久。 她唇上的口脂都被他亲了个干净,还有少许蹭在她的下巴上,红彤彤一片,更添可爱。 他凝视了片刻,喉结轻滚,视线上移,看向她蹙紧的细眉。 他的眉也拧了起来,重新将画卷好。 温嘉月回过神:“我还没看完呢!” “我还要忙,”沈弗寒将画放回长匣里,“你该走了。” 温嘉月抿了抿唇,行吧,反正再看也看不出花,她已经把这幅画记在脑子里了。 她转身便要走,沈弗寒将她拉了回来。 温嘉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见他抬起手,即将落在她的头顶,她下意识躲闪。 沈弗寒低声道:“你头发乱了。” 温嘉月强忍着才没瞪他一眼,罪魁祸首不就是他自己,现在装什么! 只是这样确实不好出门,不然被人瞧见了不好。 她便没再乱动,任由他帮她整理。 略一抬眼,她便瞧见他神色专注地看着她的发髻,眸中似是流淌着柔情。 恍然间,温嘉月再次想到了那次在书房里的事。 事后,她羞耻地哭了许久,他也是这样帮她整理衣裳和发髻,动作和语气堪称温柔。 那一次确实记忆深刻,两个将礼仪规矩刻在骨子里的人,却在书房做出这种事。 可让她反复怀念的是在沈弗寒身上看到的片刻温柔。 可他的温柔是假象,或许是月色太淡,或许是烛火太暖,总让她出现错觉。 温嘉月垂下眼睛,问:“好了吗?” 沈弗寒没有立刻开口,将略有些歪斜的白玉簪扶正。 “好了。” “那我便先走了。”温嘉月边说边转过身。 “等等。” 她迟疑地回过头,还有什么事? 沈弗寒将掉在一旁的书捡了起来,正是那本游记。 温嘉月接了过来,轻声道:“多谢侯爷。” 沈弗寒没有说话,看着她走出门去,坐在书案前沉默许久。 他盯着册子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终于起身,将册子拿了出来。 思索片刻,他翻到八月廿四,细细看了一遍。 阿月诞下女儿,我很欢喜。 阿月醒来之后,言辞有些奇怪。 祖母和三妹欺负她?她从未说过,日后会多加关注。 她还提到了长公主,但她与长公主并无交集。 此事待查。 阿月给女儿起了乳名——昭昭。 昭,光明也。 原本,我想了两个乳名,其中一个便是“昭昭”,只是在思索用哪一个,所以没有知会于她。 骤然听到她喊出“昭昭”这个名字时,我心底的震惊不亚于得知她有喜的那一刻。 既然如此,慕慕可以下次再用。 昭昭慕慕,朝朝暮暮。 这是不是证明,我们心有灵犀? 第107章 分床睡 回到卧房,温嘉月吩咐如意从箱笼里拿出褥子和被子,铺在长榻上。 如意不解地问:“夫人这是?” “我今晚睡这里。”温嘉月解释道。 她以为沈弗寒没有同房的打算,没想到在书房的时候便忍不住…… 她可不敢和他同床共枕了。 但是沈弗寒又不让分房睡,那分床总行了吧? 如意看了眼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夫人和侯爷吵架了?” “没有,你铺就是了,”温嘉月摆摆手,“按我说的做。” 如意只好从箱笼里找出最厚的褥子和被子。 “夫人,这长榻只适合午歇,睡一晚上怕是不舒服,不如您再想想?” “没什么好纠结的,”温嘉月抿唇道,“我今晚就睡这里。” 梳洗之后,沈弗寒便回来了。 他一眼便瞧见内室的长榻上铺了东西,顿了顿,问:“什么意思?” 温嘉月给如意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 待她出门,这才解释道:“我今晚睡在榻上。” “为何?” “在书房的时候我已经和你说清楚了,”温嘉月着重强调道,“我不想行房。” 沈弗寒平静道:“你不愿,我不会碰你。” “书房里我也不愿,可你还不是……”温嘉月咬了下唇,“既然你不想分房,那我们就分床吧。” 沈弗寒淡声道:“何必多此一举,我若是想,不管你在哪里,都逃不掉。” 话虽如此,但温嘉月还是坚持道:“你只说答不答应。” 沈弗寒沉默片刻,点了下头。 温嘉月松了口气,生怕他反悔,胡乱往脸上抹了下香膏便躺了进去。 “我先睡了,侯爷自便。” 沈弗寒却朝她走了过来。 长长的影子落在她的脸上,温嘉月心里一紧,下意识揪住了被角。 他不会是要反悔吧? 念头刚起,沈弗寒便掀开了被子,将她打横抱起。 温嘉月慌乱到无以复加:“你这是做什么!” 沈弗寒抱着她,缓缓走向床榻,停了下来。 他单手将她抱紧,另一只手掀开被子,将她轻轻放了进去,重新盖好。 温嘉月质问道:“你是不是反悔了?你方才已经答应我了!” “没有反悔,我睡榻上。” 温嘉月一时怔住,连他的手忽然落在她脸上也没反应。 顿了下,她回过神,连忙握住他的手腕。 “你又在干什么?” 这点力气,对沈弗寒来说聊胜于无,他继续用指腹抚摸她的脸。 “没有抹匀,”他盯着她下巴上的那一小块白色香膏,“我帮你。” 他刚从外面进来,手指却是温热的,香膏融成水,均匀地贴合在她的肌肤上。 温嘉月竟觉得有些舒服,惹得她昏昏欲睡。 直到看到沈弗寒面无表情的脸,她回过神来,将他推开。 “我自己来就好。” 沈弗寒便直起身,低声提醒:“额头上还有一些。” 他往盥洗室走去。 回来时,温嘉月已经睡着了,额头上的香膏却还在。 他打着圈帮她抹匀,瞥了眼长榻上的被子,上了床榻。 清晨,他醒得早,并未让她发觉。 如此过了四五日,朝臣们休沐结束,开始上朝。 终于不用瞧见沈弗寒了,温嘉月松了口气。 说来也好笑,上辈子她最期盼的便是休沐日,这样她就能和沈弗寒待一整日。 虽然他总是待在书房,但是一日三餐总是要见面的,她便格外欢喜。 现在风水轮流转,竟也有她期盼着沈弗寒上值的时候。 她笑得眉眼弯弯,如意好奇地问:“夫人在高兴什么呢?” “高兴我解脱了,”温嘉月伸了个懒腰,“终于盼到这一日。” 如意不太明白地问:“什么日子?” 温嘉月摇摇头,神秘道:“不告诉你。” 如意便也不问了,笑道:“说起来,夫人的生辰快到了,您可想好怎么过了?” 温嘉月的生辰是正月初十,今日已是初七了。 “还能怎么过,”温嘉月无所谓道,“吃碗长寿面就成。” 如意憧憬道:“侯爷一定会像去年一样给夫人准备贺礼吧?” 去年温嘉月过生辰,沈弗寒送的是一支金步摇。 她觉得太过贵重,又引人注目,从来没有戴出去过。 今年……温嘉月想了想,沈弗寒送的是一对珍珠耳珰。 她一直以为是普通珍珠,戴过几次,被沈弗念瞧见了,问她哪来的南珠。 她这才知晓沈弗寒这次送的贺礼竟比金步摇还要珍贵,更不敢戴出去了。 想到这些旧事,温嘉月忍不住叹了口气,那时她竟如此谨小慎微。 “大概还是首饰吧,”她随口道,“我猜的。” 说完她便将视线重新放在了书上。 这本游记极厚,她看了几日,也才只看一半而已。 她一边废寝忘食地看,一边又不想看得太快,因为看完就没了。 抱着这种矛盾的心态,她继续看了下去。 临近傍晚,温嘉月将书合上,准备用膳。 用过晚膳,又陪昭昭玩了一会儿,梳洗之后,沈弗寒还是没有回府。 如意担忧道:“侯爷不会出什么事吧?” 温嘉月不在意道:“今日第一日上值,一定很忙,很正常。” 而且沈弗寒还得连续忙好几日才能恢复正常下值时间,她早就摸透了。 “我先睡了,侯爷回来也不用叫我。” 说完她觉得有些渴,想了想还是算了,起夜怪冷的。 如意以为夫人说的是叫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一头雾水地应了声好。 夫人最近对侯爷可真是不客气,她一边想着一边退了出去。 半夜,温嘉月还是被渴醒了。 她叹了口气,正准备起身,忽的发现她竟被人抱在怀里,忍不住惊叫起来。 沈弗寒立刻便惊醒了,在她喊出来之前捂住她的嘴。 “是我。” 第108章 再次做梦 确定温嘉月不会再喊,沈弗寒松开了手。 “你为何会睡在床榻上?”温嘉月立刻质问起来。 就算是浓墨般的黑夜,她的眼睛依然亮晶晶的,不像在瞪他,反而像娇嗔。 沈弗寒根本没想到她会醒,一时忘了该找什么样的借口才会合理。 温嘉月再次开口:“你前几日不会也是睡在这里的吧?”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对,前面几晚,她睡得都很暖和,和沈弗寒在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她以为是她自己的身子养好了,还沾沾自喜过,未曾想过,竟是因为沈弗寒还和她睡在一起! 他一直都在骗她! 见他迟迟没有解释,温嘉月怒目而视:“你去榻上睡!” 沈弗寒没听见似的问:“你怎么醒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温嘉月立刻便觉得喉咙快要冒烟了。 但她没有回答,离他远了点。 “关你什么事?你快回去。” 沈弗寒问:“起夜?” 见她没反应,他继续问:“渴了?” 温嘉月轻轻抿了下唇。 他便坐起身,掀开被子,连灯烛也没点,准确无误地走到小圆桌前。 他倒了杯茶,转身回去,将茶盏递给她,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温嘉月愣了下才坐起身,接了过来。 她正要喝,沈弗寒适时开口:“喝了茶,我便要睡在这里。” 温嘉月顿时忍住了喝水的欲望,将茶盏还给他。 倒一杯茶就能让他睡这里,也太亏了! “骗你的,”沈弗寒叹了口气,“放心喝吧。” 温嘉月瞪他:“那你干嘛要说这种话?” 沈弗寒没说话,握住她的手腕,将茶盏往她唇边送。 温嘉月半信半疑地喝了半杯,把茶盏还给他。 沈弗寒扬眉问:“这就不喝了?” “喝多了还要起夜,我不想起。”温嘉月重新躺了下来。 话音刚落,沈弗寒转了下茶盏,一饮而尽。 月光照在他上下滑动的喉结上,温嘉月一时看得怔住。 意识到脸上渐渐开始发烫,她缓缓移开视线。 沈弗寒的皮相生得好,连喉结都会勾人。 沈弗寒将茶盏放回原处。 温嘉月再次看了过去,生怕他又折返回来。 幸好他走向了长榻处,掀开了被子。 见他躺了进去,温嘉月这才放下一半的心,可是她睡着之后该怎么办呢? 不如,今晚不睡了? 若是他老老实实地睡在榻上,那她以后就能好好睡了……吧? 可沈弗寒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今晚答应,明晚说不定又会故技重施。 温嘉月陷入纠结,似乎她怎么做都是治标不治本的。 “还不睡?”沈弗寒忽然出声。 温嘉月觉得他是在试探她,连忙闭上眼睛,没有回答。 沈弗寒缓缓道:“呼吸声太重,我离这么远都听得见。” “你属猫的吗?”温嘉月迫于无奈开口,“听觉这么敏锐。” “诈你而已。” 温嘉月:“……”失算了。 “睡吧,”沈弗寒闭上眼睛,“我不会过去的。” 不知道温嘉月有没有睡着,总之他是睡了。 今日上值,大理寺有许多事要处理,他忙了许久,快到子时才回府。 如今也才刚到寅时而已,他早就困倦了。 沈弗寒渐渐沉入梦乡。 梦里是一片迷雾,还下着雨,显得有些阴森。 转过头,他看到了自己。 他清楚地知晓这是一个梦,所以并未害怕,只是静静地端详着。 梦里的他瞧着上了年纪,脸上有了些许皱纹,瞧着约莫四十岁。 没等他再细看,梦里的他走出了院子。 他便跟了上去,走进了一个名为知衡院的院子,靠近正院。 他抬头看去,便瞧见了二十余岁的王成耀。 王成耀瘦了许多,而且还练了一身肌肉,瞧着甚是健壮。 沈弗寒有些意外地打量着他,发现他穿的是五品武将的衣裳。 这个梦倒是离奇,王成耀居然都快成将军了。 他又随着他们一起走出知衡院。 两人边走边说,看样子是要去祠堂。 沈弗寒慢悠悠地跟上,觉得这个梦实在有些无趣,若是能听到他们说话便好了。 祠堂前站了许多沈家人,五服内的旁支与亲戚全都来了,黑压压一片。 他挨个看了过去,却不见温嘉月、昭昭和沈弗忧的身影。 沈弗寒眉宇紧锁,还未来得及思索,祠堂里开始举行某种仪式。 他想进祠堂看看,双脚却像被粘在地上,不能动弹分毫。 他只能站在一旁旁观全程,直到瞧见梦里的他在家谱里将“王成耀”改成“沈成耀”。 众人纷纷开始往祠堂内走去,他也能动了,立刻跟了上去。 走进祠堂,祖宗牌位赫然在列。 他却一眼瞧见温嘉月的名字——温氏讳嘉月之灵位。 没待他震惊,一旁的牌位上出现了昭昭和沈弗忧的名字。 他试图上前仔细辨别,周遭的一切却在飞快后退,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他,迫使他清醒过来。 陷在梦魇里的沈弗寒睁开眼睛,急促喘息着坐起身。 窗外,天边泛起鱼肚白,渐渐有了亮光。 眼角似乎有水流了下来,他摸了摸额头,全是冷汗。 他顾不得去擦,抬眸看向床榻上的温嘉月。 她睡得好好的,眉眼舒展,似是做了美梦,唇角翘起温柔的弧度。 却莫名让他想起上次梦里的那幅画。 他缓缓走了过去,俯身探了下鼻息,呼吸均匀平缓。 他彻底松了口气,摸了摸她温热的脸。 只是个噩梦而已。 沈弗寒凝视她许久,直到思柏过来敲门催促。 他应了一声,换上官袍,最后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温嘉月,走出门去。 站在原地思索片刻,他敲响了耳房的门。 奶娘披着衣裳来开门,满脸惊愕道:“侯爷怎么……” 沈弗寒径直走了进去,见昭昭也睡得好好的,一言不发地走了出来。 走出正院,他没出府,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思柏提醒道:“侯爷,快迟了。” 沈弗寒没说话,执意往前走,直到停在沈弗忧的院子里。 他推开门,将沈弗忧喊醒。 沈弗忧没好气地嘟囔道:“谁敢喊小爷!” 他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瞧见沈弗寒,顿时吓得一激灵? “大哥,怎么了?是不是出大事了?” 见他活蹦乱跳的,沈弗寒淡声道:“没事。”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出去。 沈弗忧一脸懵地坐了半晌。 不是,大早上的把他喊醒就为了看他一眼?哪有这样的人啊! 第109章 破局 一整日,沈弗寒都被昨晚的梦闹得心神不宁。 他清楚地知晓这只是一个梦,可是那两个牌位总是在他脑海中晃来晃去,不得安生。 刚到下值时间,他便与大理寺卿李大人说了一声,准备回去。 李大人有些纳闷道:“你今日确实是有些反常了,是家里出了事?” 沈弗寒微微颔首:“我家中有要事,必须尽快回去。” “那便回去吧,”李大人摆摆手,“你昨日忙了这么久,今日是该歇歇。” 沈弗寒谢过他,走出门便吩咐思柏去备马。 思柏顿时愣住,劝阻道:“侯爷,这大冷的天……” 沈弗寒冷声道:“照我说的做。” 思柏不敢再啰嗦,连忙跑去备马。 疾步走出大理寺,他策马离去。 回到侯府,温嘉月正在偏厅用晚膳。 骤然见到沈弗寒,温嘉月也愣住了,今日不是才上值第二日吗,他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她疑惑地问:“侯爷今日不忙吗?” 按照常理,春节之后,他至少要忙五六日的。 沈弗寒坐了下来,活动了一下被风吹得僵硬的双手。 “不忙,一会儿用过膳,你陪我去趟常乐院。” 温嘉月有些诧异,沈弗念的院子? 她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会是发现沈弗念和苏叶的私情了吧? 她试探着问:“侯爷去做什么?” 他拿起筷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表现得越是平静,温嘉月心里便越是忐忑。 她紧张地舔了下唇,笑道:“哪有我陪你去,但是却不知道缘由的道理,侯爷先告诉我吧。” 她提前知晓,也好派人给沈弗念通风报信。 若是苏叶答应娶她,两人坚贞不渝,那就再好不过了。 虽然苏叶瞧着并不像是有家人的样子,也没什么家底,但是为人善良正直,只要沈弗念喜欢,她想沈弗寒会答应的。 怕就怕沈弗念的倔劲上来,打死不承认她和苏叶的事,那就难办了。 正想着这些事,沈弗寒忽然开口:“我想让耀儿改姓沈。” 温嘉月诧异地望着他,不是沈弗念和苏叶的事,而是耀儿的事? 她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倍感困惑。 好好的,他怎么忽然想让耀儿改姓了? 上辈子可没这一遭。 她蹙眉问:“侯爷怎么突然做了这个决定?” “不是突然,”沈弗寒平静道,“我想了许久。” 梦里,王成耀是二十余岁改了姓,不管是不是梦,他都想破局。 破局的第一步,便是不让这件事在未来发生,那便发生在现在。 温嘉月和沈弗忧现在身体康健,也不会出现在祠堂的牌位上。 假如两个梦之间有关联,结合那幅画着桂花的画像,证明温嘉月死在秋季,而现在是冬天。 一切都和梦里不一样,他相信他可以改变。 见温嘉月不说话,只是蹙眉盯着他瞧,沈弗寒问:“怎么,你不答应?” “不是……”温嘉月摇了摇头,问,“侯爷想了多久做下这个决定的?” 沈弗寒顿了下才开口:“前几日我听到有下人私下议论耀儿的出身。” 温嘉月追问道:“什么时候?” “上次见到耀儿的时候,正月初一。” 温嘉月问:“你没惩治那几个嚼舌根的下人吗?” 依照他的性子,应该不会轻易放过才是。 “没有,”沈弗寒平静道,“他们反倒是提醒我了,将功抵过。” 他继续解释:“耀儿现在还小,听不太懂,但长大之后难免会听到风言风语。既然他和他的生父王秀才早已没有牵扯,不如改姓。” 温嘉月被他带偏,迟疑地问:“你不怕王秀才以后找上门吗?” 沈弗寒哼了一声:“他的鬼魂若是认路的话,随时可以过来。” 闻言,温嘉月的心被猛的攫紧,竟有些呼吸不畅。 王秀才死了?怎么死的?沈弗寒为何了解得这么清楚? 心头浮现出不好的预感,温嘉月抬眸看向他。 他竟然就这样轻飘飘地说出来了,一点都没避讳。 沈弗寒问:“怕了?” 温嘉月咬了下唇:“没有……” 骗财骗色的人,留着也是祸害,死有余辜。 只是她没想到,竟是沈弗寒做的。 温嘉月咽了下口水,悄声问:“是你亲手了结的吗?” 沈弗寒微微颔首:“你若是还想知道细节,我不介意和你分享。” 他的语气格外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和她闲聊,神色淡漠地继续用膳。 温嘉月连忙摇了摇头,问:“三妹对此事知不知情?” “不知情,”沈弗寒淡然道,“但她应该猜到了。” 温嘉月艰难地将他说的话消化完了,她没想到,只是随口问了几句而已,竟然牵扯出这样一桩事。 不过她早该猜到的,以沈弗寒睚眦必报的性格,绝对不会对王秀才心慈手软。 只是亲耳听到时,还是觉得震撼。 温嘉月有些吃不下了,问:“咱们什么时候去?” “不吃了?” “不吃了,”温嘉月抿唇道,“被你说的没胃口了。” 此事确实宜早不宜迟,沈弗寒起身道:“那便过去吧。” 两人来到常乐院,正巧,沈弗念和王成耀也在用膳。 见他们过来,沈弗念诧异道:“大哥怎么来了?” 沈弗寒神色不虞道:“还有你大嫂。” 沈弗念悄悄撇嘴,比她还小上三岁的大嫂,她可叫不出来。 她照例忽略他的话,邀他们坐下用膳。 “这个点过来,你们就是来蹭饭的吧?” 沈弗寒瞥她一眼:“我过来想和你商量一件事,耀儿改姓沈,你答不答应?” “啊?”沈弗念愣住了,好半晌才问,“大哥,你说什么?” 她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 沈弗寒眉宇紧锁,又重复了一遍:“王成耀改名沈成耀,行不行?” “行!那可太行了!” 沈弗念拼命点头,甚至还掐了自己一下,生怕自己是在做梦。 见她如此期待,沈弗寒不动声色道:“前提是,以后你要唤月儿一声大嫂。” 第110章 吃不到就算了,看两眼也不行? 自从带着儿子回到侯府,沈弗念心里便一直想着,若是耀儿姓沈便好了。 只是她不敢开这个口。 她一个不顾一切私奔的姑娘,惨遭抛弃之后终于幡然醒悟,这才灰溜溜地回去。 当时祖母拦着,让她把耀儿送人才允许进门,是大哥做了主,她才能和耀儿一起回府。 至于改姓的事,她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嘴上是从来没说过的。 但她知道,只要她说出口,大哥就会帮她。 只是他已经帮了她这么多,她不想再因为耀儿的事麻烦他。 她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耀儿顶着个外姓住在侯府里,一辈子都和那个该死的王八秀才绑在一起。 没成想,峰回路转,大哥居然主动说改姓的事! 虽然还附带了一个喊大嫂的条件,但她只犹豫了一瞬便看向温嘉月。 她扬声喊道:“大嫂!” 这一声喊得格外洪亮,温嘉月吓了一跳。 沈弗寒满意颔首:“以后都这样叫。” 顿了顿,他又说道:“改姓的事也是你大嫂提出来的。” 温嘉月诧异地看向他,怎么还把功劳往她身上揽呢? 沈弗念闻言,心里的那一丝别扭的不情愿顿时消散了,她眼含泪花,感动地看着温嘉月。 “大嫂,从前是我对你不敬,”沈弗念吸了吸鼻子,“大嫂可以原谅我吗?” 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沈弗念这副样子,温嘉月轻缓地眨了下眼睛,慢慢点头。 原本她就想和沈弗念做朋友的,只是阴差阳错,两人渐行渐远。 沈弗念没有害过她,刀子嘴豆腐心罢了,甚至在她临死之前可能还帮过她,她都记着。 沈弗念还想再说点什么,沈弗寒率先开口:“既然如此,明晚待我回府,便去一趟凝晖堂。我们先回去了。” “这就走了?”沈弗念微愣,“大哥大嫂,留下用顿晚膳啊!” 她送他们离开常乐院,目送他们消失在夜色里。 沈弗念折返回来,满怀柔情地看向儿子。 王成耀从来没见过母老虎娘亲露出这样温柔的神色,顿觉不好,吓得站起身。 “娘,我最近很乖……” “我知道,我们耀儿最乖了,”沈弗念摸了摸他的脑袋,“以后你要好好孝敬你舅舅舅母。” 王成耀想了想,问:“能不能只孝敬舅母?” 他实在有些害怕舅舅。 沈弗念闻言往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小兔崽子,居然还学会讨价还价了!” “哎哟!娘,别打了!我孝敬,我都孝敬!” 温嘉月正好走到常乐院的院墙边上,听到院子里传来的鬼哭狼嚎,不禁失笑。 沈弗寒问:“笑什么?” “笑三妹大概是做不成慈母了,”温嘉月道,“侯爷饱读诗书,也该对耀儿上点心,让他一心向学才是。” 沈弗寒便想起梦里王成耀成了武将的事。 他颔首道:“是该让他读书。” 只要和梦里的一切对不上便好。 不过此事不急,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转圜祖母的态度,让她答应改姓之事。 既然在梦里,祖母都能答应,那他也可以做到。 思索了下,梦里似乎也没有出现祖母,至于牌位上……他还没来得及看。 想到牌位,他神色一黯,看向温嘉月。 温氏讳嘉月之灵位,纵然只看到那一瞬,却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她并未察觉他的变化,还在细心为王成耀打算。 “三妹的方式过于简单粗暴了,最好还是由你来教导他,不然他肯定会变成纨绔的。” 上辈子王成耀便很有这种潜质,这辈子瞧着虽然乖巧多了,但是沈弗念这样教导,保不齐又会变成那样。 沈弗寒问:“这么相信我?” 温嘉月想了想才点头:“我觉得,应该会比三妹好一点。” 他根本不用说话或者揍人,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老老实实的。 沈弗寒认真开口:“既然你相信我,我便会办到。” 见他的神色过于郑重了,温嘉月连忙说道:“也不必用力过猛,顺其自然便好。” 沈弗寒反驳道:“不能顺其自然。” 温嘉月蹙眉道:“过刚则折,会让耀儿逆反的。” 沈弗寒思索片刻,颔首道:“也有道理。” 什么叫也有道理,本来就很有道理。 温嘉月不想和他说话了,加快脚步往回走去。 沈弗寒一直跟在她身后,望着她的纤细背影,没有上前。 反倒是温嘉月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她总觉得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回过头,和神色自若的沈弗寒对上视线。 温嘉月抿唇问:“你看我做什么?” 本以为他会不承认,沈弗寒却坦然开口:“吃不到就算了,看两眼也不行?” 温嘉月的脸瞬间变得滚烫,做贼似的看了看四周。 幸好天色已晚,周围都没有人在。 她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你瞎说什么!” 沈弗寒瞥她一眼,又问:“哪一句是瞎说?” 温嘉月半晌才憋出一句:“大庭广众之下,不许说了!” 她怀疑沈弗寒是憋出了病,居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了,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在外克己复礼的沈弗寒吗? 温嘉月脑海中乱糟糟的,一眼都没敢再看他,匆匆回到卧房。 过了片刻,沈弗寒不疾不徐的回来了,问:“饿不饿?” 将饭菜热了一遍,两人又重新坐下来用膳。 温嘉月一句话也没说,吃饱之后便回去梳洗。 她心里有些紧张,沈弗寒方才的话让她觉得,今晚或许逃不过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若是实在不行,她找个想做妾的丫鬟顶上。 坐在梳妆台前,她瞥见沈弗寒前往盥洗室的身影。 等了片刻,他依然没有出来,比平日里迟了好半晌。 温嘉月抿紧了唇,刚站起身,准备去找个丫鬟,沈弗寒出来了。 心脏紧张的快要跳出来了,他却径直走向长榻。 见她还站在原地,沈弗寒扬眉问:“怎么了?” 温嘉月连忙摇摇头,钻进自己的被窝。 沈弗寒瞥她一眼,躺在长榻上闭上眼睛。 今晚,会不会再做那个梦? 第111章 改姓 天色熹微之时,沈弗寒睁开眼睛。 他很确定,昨晚一夜无梦。 可是昨日和前日分明是一样的情景,难道少了什么? 他仔细回想,似乎除了和温嘉月喝了同一盏茶之外,别的都是一样的。 外面传来思柏的传来敲门声,他没再想下去,掀开被子坐起身。 出府之前,他派人去凝晖堂说了一声,今晚他会过去一趟。 在大理寺忙了一日,临近戌时,他这才得以回府。 温嘉月早已用过膳了,问:“侯爷想在哪边用?” 沈弗寒道:“直接去凝晖堂。” 温嘉月坐得稳稳的:“那侯爷慢走。” 沈弗寒顿了顿,道:“你也一起。” 温嘉月诧异地望着他:“我就不用去了吧。” 反正有没有她在都是一样的,被老夫人瞧见,说不定还要刺她几句,她何必过去讨嫌。 沈弗寒皱眉道:“你也是侯府里的主子,商讨大事,你也该去。” 顿了顿,他又说道:“而且这次你必须在场,祖母应当会提出条件才会答应。” “什么条件?” “纳妾,但我不会答应,祖母便会想出别的法子。” 温嘉月问:“你怎么这么确定?” “只是猜测,”沈弗寒看着她,“到时候,你同意我才会答应。” 温嘉月抿了抿唇,她的意见有这么重要? 而且她早就说过他可以纳妾了。 两人往凝晖堂走去。 路上,沈弗寒派人知会沈弗念和沈弗忧一声,让他们同去。 沈弗念早就等着了,闻言便带着王成耀出了门,半路上便遇到他们了。 她笑盈盈的地问好:“大哥,大嫂。” 王成耀也跟着喊:“舅舅,舅母!” 温嘉月摸了摸他的脑袋,看向沈弗念。 她今日瞧着格外容光焕发,仿佛已经成功给耀儿改了姓氏。 温嘉月忽的想起了苏叶。 按照常理来说,假如他们以后会成亲,耀儿也该姓苏才对,可沈弗念却对改姓沈一事如此欢喜。 若是上辈子沈弗念和苏叶一直在一起,早就该考虑成亲了。 难道沈弗念从来没想过嫁给苏叶吗? 温嘉月有些搞不懂,索性不去想了,这是沈弗念的感情之事,她想再多也没用。 几人一齐来到凝晖堂。 老夫人早就等着了,见沈弗寒过来,心疼地埋怨道:“又忙到现在才下值?可用过膳了?” “用过了。” 温嘉月有些诧异,他怎么撒谎? 老夫人却执意让人摆膳:“用过了也再吃一些,咱们边吃边说。” 沈弗寒并未推辞,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 见他吃了几口,老夫人这才问道:“清晨你便派人过来了一趟,到底是什么事非要现在说?” 沈弗寒道:“等人齐了再说。” 只是却迟迟不见沈弗忧的踪影。 派去无忧院的小厮回禀道:“侯爷,四爷并不在府中。” 温嘉月闻言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沈弗忧不会是去找那位嫣儿姑娘了吧? 沈弗寒也皱紧了眉:“去寻他回来。” 温嘉月连忙说道:“四弟不知跑去哪里玩了,找他还要耗费好一番工夫,侯爷本就事忙,不如先将此事解决了吧。” 沈弗寒深深地看她一眼,稍稍靠近她一些,低声问:“你在帮他遮掩什么?” “没有,”温嘉月故作镇定,“侯爷快说吧。” 其实她觉得自己说不说这句话都无关紧要,沈弗寒若是想查,随时都可以查到沈弗忧的动向。 但是既然她答应帮沈弗忧瞒着,还是开了口。 沈弗念也觉得早死早超生,连忙附和道:“大哥,你说吧。” 沈弗寒没再多问,看向老夫人。 “祖母,孙儿想和您商量一件事,”他郑重道,“我想让耀儿改姓沈。” 老夫人顿时愣住了,怒斥道:“你胡说什么!” 沈弗寒淡然道:“没有胡说,此事我已经深思熟虑许久。” “他是外姓!”老夫人指着王成耀,怒道,“一个无媒苟合生下来的野种,也配姓沈!” 沈弗念早在老夫人开口之前便捂住了儿子的耳朵。 她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忍住没有开口,怕和祖母对骂起来。 谁知祖母下一句话便道:“当初我就不该让他进府,磕在石头上摔死了才好!” 沈弗念“噌”的一下站起身,难以置信道:“祖母,耀儿可是你的亲曾外孙!你怎么能这样说?” “我就这样说了,那又如何?”老夫人咒骂不休,“在侯府过了四年好日子,你就想让他姓沈了?做梦!” 老夫人又看向沈弗寒,绷着脸开口:“你说,是不是你妹妹求你的!” “是我做的决定,”沈弗寒坦然道,“与三妹没有关系。” 一旁的赵嬷嬷见老夫人神色不对,连忙劝阻。 “侯爷啊,老夫人还有心悸之症呢,你慢慢说,别气老夫人了。” “说什么说!”老夫人气得面色发红,“此事没得商量!我不答应!” 沈弗寒平静地问:“祖母怎么才能答应,您说个条件。” 见他还是执意如此,老夫人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赵嬷嬷连忙帮她顺气,凑近她小声说:“您不是一直想给侯爷纳妾嘛,这不正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老夫人怔了下,堵在心口的那股郁气瞬间便通了。 老夫人悄声问:“你觉得能成?” 赵嬷嬷点了点头,八九不离十。 老夫人沉思片刻,终于说道:“想改姓也可以,我做主给你纳两个妾室。” 不等沈弗寒和温嘉月说话,沈弗念率先出声:“不行!” 她看向沈弗寒,着急道:“大哥,此事万万不可,耀儿不改姓也行的!” 大嫂诚心诚意帮她,她若是转头让大哥纳妾才能办成这事,她宁愿不改姓。 这不是把大嫂往火坑里推吗? 沈弗寒平静道:“我不会纳妾。” 老夫人哼了一声:“那他也别想改姓!” “那就不改,”沈弗寒敲了敲桌面,从容不迫道,“反正此事不急,总有转圜的机会。” 老夫人愣了下,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等她死了,他就给王成耀改姓? 老夫人绷紧了脸,偏偏沈弗寒什么都没说,她也不好发火。 不过,她确实活不过他们几个人,说到底,还是纳妾最重要。 老夫人思来想去,退了一步。 “我在正院里安排两个丫鬟总成吧?” 两个貌美的丫鬟天天在正院里晃悠,她不信沈弗寒不动心! 第112章 不在意 温嘉月对老夫人的提议很满意。 沈弗寒这个人阴晴不定的,说不定哪日兴致便来了,老夫人送来的两个丫鬟刚好可以顶上。 原本她还想在正院找丫鬟,现在有现成的,刚好派上用场。 所以当沈弗寒看向她的时候,她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沈弗寒这才说道:“我答应了。” 老夫人心头一喜,生怕他反悔,差点当场便要去选丫鬟。 眼角余光瞥见温嘉月,她轻咳一声,维持着身为老夫人的端肃,开始训话。 “身为正妻,你要大度,你家侯爷身边有了知心人,你才能好好打理整个侯府,我这是为你好,你可明白?” 温嘉月顺从道:“祖母说的是。” 见她如此乖巧,老夫人很是满意。 原本她还打算借着今日提出温嘉月重新开始晨昏定省,想了想决定再缓几日。 这次送丫鬟已经够了,万一激起了她的反抗之心,那就不好了。 “行,那就挑个好日子让耀儿改姓,”老夫人起身道,“天色已晚,你们都回去吧。” 众人行礼之后,各自散去。 走出凝晖堂,沈弗念便道:“大嫂,我能不能和大哥单独说几句话?” 温嘉月自然答应。 不过他们兄妹俩说话,什么时候需要过问她的意见了? 温嘉月一边想着一边领着王成耀往远处走了走。 王成耀问:“舅母,娘和舅舅要说什么事?为什么不让咱们听?” 温嘉月随口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有什么大事吧。” 声音随着她的离去变得越来越小,沈弗寒收回视线,问:“什么事?” 沈弗念这才低声开口:“大哥,你千万要恪守自身,千万别纳妾,千万别让大嫂寒心。” 沈弗寒皱眉问:“就为了这事?” “这可是大事!”沈弗念着急道,“因为给耀儿改姓的事,我已经很对不起大嫂了。你若是不能忍住,我现在便去和祖母说不改姓了!” 方才她也一直在观察温嘉月的神色,准备当她稍微露出一点不满的时候便叫停此事。 没想到,她反倒答应了。 沈弗念又是感动又是羞愧,暗暗在心里发誓以后要千倍万倍地报答温嘉月。 心里想没用,她马上行动起来,先监督大哥以身作则。 沈弗寒神色不虞道:“在你心里,难道我这个大哥是看见女人便往上扑的性子?” 沈弗念狐疑地盯着他:“你没答应我,而是七拐八绕的说些模棱两可的话,难道你心里早就有这种想法了?” 沈弗寒眉宇紧锁,哪来的歪理? 他懒得纠缠,只好说道:“我答应你。” “晚了!”沈弗念怒道,“你没立刻答应我,在我的提示下才说的!” “沈弗念,”沈弗寒平静地喊她的全名,“我劝你不要得寸进尺。” 背后似有凉风穿过,沈弗念顿时吓得一激灵,想起了幼时被大哥支配的恐惧。 但她还是壮着胆子开口:“你若是敢对不起大嫂,我先杀丫鬟再杀你!” “你等不到这一日。” 话音落下,沈弗寒转身离开。 沈弗念朝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大话谁不会说,男人都靠不住! 她决定以后常去找大嫂,然后暗中盯着那两个丫鬟和大哥,不给他们一点相处的机会。 待耀儿改姓之后,她再找个理由把两个丫鬟赶走! 妙啊妙啊,沈弗念得意不已,她居然想出了这么厉害的法子! “娘,你笑什么?”王成耀挠挠头,“你和舅舅说过话之后,怎么这么高兴?” “因为你娘我想到法子了,”沈弗念牵起儿子的手,“今日老娘心情好,允许你接下来三日都吃点心!” “太好了,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娘亲!” 相较于这边的热闹,温嘉月和沈弗寒便显得冷清多了。 一路上,谁都没有开口,唯有一致的脚步声显得有两分喧嚣。 安静片刻,两人又一齐打破沉默。 “今日……” “方才……” 沈弗寒顿了顿,道:“你先说。” 温嘉月抿唇道:“方才若是我不答应,你准备怎么办?” 见她只是询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沈弗寒问:“你没有别的想说的?” “还有什么?”温嘉月一时有些迷茫。 沈弗寒沉默片刻,说起他准备说的话。 “今日是我太着急了,改姓一事应该缓两日再说的。” 温嘉月诧异地问:“为何?” “明日是你的生辰,”沈弗寒看向她,“依照祖母的性子,明日一定会送来丫鬟。” 温嘉月摇了摇头:“我不在意这个。” 她已经过了一次十八岁生辰,再过第二次,心里反而有些不自在。 如果上辈子她还活着,明日应该二十一岁了。 而且,明日送丫鬟刚好,万一沈弗寒借着生辰的名义与她行房,她也有机会让丫鬟顶上。 沈弗寒忽然问:“不在意生辰,还是不在意丫鬟?” 温嘉月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都不在意。” “为何?” 沈弗寒的手紧攥成拳,语气却平静。 温嘉月卡了壳,半晌才道:“生辰嘛,每年都会过的,没什么要紧的。至于丫鬟……我是侯府夫人,干嘛要在意两个丫鬟?”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 回到卧房,他给温嘉月倒了盏茶。 温嘉月愣了下:“我不渴。” “晚上会渴。”沈弗寒执意让她喝。 温嘉月觉得他的做法有点怪,但是她不想因为这点小事争执,轻轻抿了一口。 沈弗寒便将剩下的全都喝完了。 温嘉月更加奇怪:“侯爷怎么专喝我剩下的?” 上次也是一样,她还以为他是不小心喝的,可这次看起来似乎是故意的。 沈弗寒将茶盏放下,淡然道:“你喝过的更甜。” 温嘉月:“……”简直莫名其妙! 两人各自梳洗,又各自睡去。 又是一夜无梦。 沈弗寒睁开眼睛,不是喝了同一盏茶的缘故? 他默默思忖着那一日还有什么不同,穿戴整齐之后,出门从思柏手中接过他备好的生辰贺礼。 走到床前,他凝视着酣睡的温嘉月片刻,轻轻放在枕边。 他俯下身去,吻向她的额头。 生辰安康,长命百岁。 第113章 丫鬟来了 鸟声啁啾,温嘉月悠悠转醒。 她翻了个身,便见一个檀木盒子摆在枕边。 沈弗寒从来不会当面送她生辰贺礼,次次都是这样,醒来便会让她看到。 除此之外,他也不会做别的,仿佛送过贺礼之后,她的生辰便结束了似的。 从前她还为此难受过,但是转念一想,他每年都记得她的生辰,又能让她欢喜一日。 傻到无可救药。 温嘉月坐起身,让如意进来。 如意边走边笑眯眯道:“夫人,生辰快乐!小厨房已经备了长寿面,奴婢这就伺候您穿衣梳洗。” 温嘉月也露出笑容:“多谢。” “夫人谢奴婢做什么,”如意吐了吐舌,“奴婢只是说了句吉祥话,侯爷可是送了贺礼的,您怎么不打开看看?” 温嘉月却没什么兴致,她早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一点神秘感都没有。 瞥了眼檀木盒,她目光微顿,这盒子……似乎比上辈子送的大了些? 一对南珠耳珰罢了,再珍稀贵重,一个小盒子也足够放下了,可这次的盒子却大了四五倍不止。 温嘉月狐疑地拿了起来,缓缓打开。 入眼便是她所熟悉的放着南珠耳珰的小盒子,小盒子旁还有一本泛黄的书。 她打开看了两眼,竟是本游记。 “侯爷真是有心,”如意感叹道,“知晓夫人喜欢看游记,便又送了一本给您。” 温嘉月顿时愣住,沈弗寒也会投其所好吗? 在胡思乱想之前,她没再想下去。 说不定他就是从书房里拿的,顺手的事罢了,有什么稀奇。 温嘉月将书放回檀木盒,又打开小盒子。 果不其然,还是那对流光溢彩的南珠耳珰。 “真是光彩夺目,一看就衬您,”如意笑着道,“夫人今日要不要戴上?” 温嘉月摇了摇头:“和去年送的那支步摇一起放着吧。” 见她脸上并没有露出欢喜的神色,如意踌躇着问:“夫人是在因为昨晚的事难过吗?” “没有,”温嘉月失笑道,“有什么好难过的,早晚都会有这一日,我早就想开了。” 如意却有些难受,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专心服侍。 梳洗之后,如意端来一碗长寿面。 温嘉月慢慢吃完了一整根长寿面,轻舒一口气。 如意笑道:“长寿不断,福气不断,夫人定会长命百岁!” 温嘉月莞尔一笑:“那就借你吉言了。” 正巧奶娘将昭昭抱了过来,今日昭昭格外激动,口中咿咿呀呀着,小手挥舞个不停。 如意道:“小姐定是知晓夫人今日生辰,为夫人祝寿呢!” 这话温嘉月爱听,笑盈盈地将昭昭抱进怀里。 不知怎的,她想起了她的生母。 她出生那日,也是生母的祭日。 上辈子,她沉溺于温父和张氏编织的幻梦里,几乎从未想起过生母。 这辈子才知晓,她的生母,才是最爱她的人。 而她长大后竟然没有去娘亲墓前祭拜过,实在不孝。 温嘉月思索片刻,道:“去备些纸钞与瓜果点心,晌午我要出府。” 如意愣了下,问:“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祭拜生母。” 幼时逢年过节,温嘉月曾随温父一起去祭拜过娘亲。 虽然只去过三四回,但她脑海中还残存着些许记忆。 她记得娘亲的墓位于温府东南边的山坡上,周围有树,一旁还有一条溪流。 循着记忆顺利找到山坡,温嘉月便往上走去。 山坡好爬,一刻钟便到了顶上。 温嘉月本以为她会见到一座长满杂草的坟,所以还命人带来了工具。 没想到面前的这座坟墓分外整洁,显然是有人打理过的。 走近一看,碑前竟然还有新鲜的点心和瓜果,似是有人先她一步来过。 温嘉月有些震惊,难不成是温父? 可是,怎么可能呢,说不定她的父亲早已忘了他还有过一任妻子。 但除了温父,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记着一个去世十八年的人的祭日。 温嘉月抚摸了一下碑上刻着的字——妻宋氏之墓。 她自嘲一笑,她这个女儿又比温父好到哪去,甚至连生母姓什么都忘了。 祭拜之后,温嘉月让下人们走远了一些,她想单独和娘亲说说话。 可看着墓碑,她却如鲠在喉,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她心里藏了许多事,却不敢告诉任何人,终于有了可以诉苦的地方,她却只想哭。 温嘉月仰起脸,将泪意逼退。 远处的山上雪还未化,有鸟飞过,哀鸣阵阵。 静坐了一会儿,她站起身,轻声道:“娘亲,以后我会常常来看你的。” 心里萦绕着悲戚,回到侯府之后,温嘉月什么都不想做,睡了一个时辰才恢复精神。 如意小心翼翼地过来伺候。 温嘉月了然地问:“老夫人送的丫鬟来了?” 如意不敢欺瞒,点了点头。 温嘉月便道:“把她们叫过来,我见见。” 如意愕然道:“夫人,您何必……” “让你去就去,”温嘉月打断她的话,“早晚都是要见的,难道我要等她们爬上侯爷的床再见吗?” 如意只好去了。 不多时,她带着两个身着粉衣的丫鬟走了进来。 温嘉月微微扬眉,侯府里的丫鬟都穿绿衣,只有主子的贴身丫鬟才能偶尔不一样,老夫人居然让她们着粉。 不过她们表面瞧着倒是乖巧老实,都低着头,没有丝毫僭越。 两个丫鬟一齐行礼:“奴婢彩儿\/卉儿参见夫人。” 温嘉月又是一怔,彩儿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再看相貌,她认出彩儿便是那日被温若谦调戏的丫鬟。 她抿了抿唇,彩儿是自愿来的,还是老夫人逼迫她来的? 碍着还有卉儿在场,她没有细问。 说了几句话,她让卉儿出去,彩儿留下。 不等温嘉月开口,彩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夫人,您对奴婢有恩,奴婢是万万不敢肖想侯爷的,可老夫人执意让奴婢过来,奴婢不敢不愿!” 第114章 您一点也不在乎侯爷了吗 温嘉月将彩儿扶了起来。 “我知道这是老夫人的意思,你不必如此。” 彩儿生得娇媚,身形也妖娆,确实是老夫人房中数一数二的,能被选中并不奇怪。 “多谢夫人,”彩儿感激道,“有夫人这句话,奴婢便放心了。” 温嘉月拍拍她的手,问:“你过来之前,老夫人可有和你说过什么话?” 彩儿的脸色顿时变白了,低声道:“老夫人说,若是奴婢不能在两个月内成功爬上侯爷的床榻,便要将奴婢卖到窑子里去。” 温嘉月蹙紧了眉,宽慰道:“许是老夫人诓你的,没这么严重。” 彩儿摇了摇头,含泪道:“老夫人真的能做出来的。” 她讲起一桩旧事。 “您嫁进来之前,老夫人不是没想过给侯爷塞通房丫鬟,派了两个丫鬟勾引侯爷,但侯爷一个也没收用,那两个丫鬟便被老夫人卖到了花楼里。” 说话时,彩儿的声音一直在颤抖。 温嘉月听得心惊,老夫人居然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缓了缓,她轻声道:“既然此事被我碰上,我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进花楼的,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可以打算,你别着急。” 见她这样说,彩儿感激道:“能遇见夫人,是奴婢的福气,奴婢以后一定会尽心侍奉夫人!” 温嘉月继续问:“老夫人和卉儿也是这么说的吗?” “奴婢不知,”彩儿摇了摇头,“老夫人是单独嘱咐奴婢的,至于卉儿,还是由夫人亲自来问吧。” 温嘉月便让彩儿出去了,换卉儿进来。 卉儿福了福身,俏生生道:“夫人安好。” 她生得明媚,眉眼都带着笑,肤色也白,姿态瞧着恭顺又谦卑。 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她的妆重了些,口脂涂的比花瓶里插着的红梅还要艳上几分。 温嘉月收回视线,问:“你来之前,老夫人可有和你说过什么?” 卉儿道:“老夫人让奴婢好好伺候夫人和侯爷,奴婢自然会尽心尽力。” 温嘉月问:“没有别的了?” 卉儿眸光闪了闪,表面却恭敬道:“回夫人的话,没有了。” 温嘉月也没再多问,敷衍了两句让她出去。 待内室安静下来,温嘉月问如意:“你觉得她们俩怎么样?” 如意思索片刻才回答:“奴婢私下和她们打过交道,彩儿姐姐心地善良,卉儿姐姐就……” 她半晌才想出一个合适的形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想必夫人也看出来了。” 如意气愤道:“这样的人,怎么能留在侯爷身边伺候,夫人还是趁早找个机会打发了。” 温嘉月淡定道:“她若是真能爬上侯爷的床,也是她的本事。” 原本她还担心两个丫鬟都对沈弗寒没心思呢,现在有了一个,她也不用再为行房的事发愁了。 见她这样说,如意压低声音问:“夫人,您一点也不在乎侯爷了吗?” 温嘉月准备去拿游记的手便是一顿,不在乎吗? 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不想再喝避子汤了,所以绞尽脑汁地避开此事。 至于别的,她不敢放任自己去想。 “快了吧,”她轻声道,“我迟早会彻底不在乎他的。” 最近她很少会因为沈弗寒的举动胡思乱想了,比刚重生那会儿好多了。 既然她做不到干脆利落地一刀两断,那就当自己是把钝刀,慢慢地磨,慢慢地断。 迟早有一日,她会彻底割舍。 用晚膳之前,温嘉月给彩儿和卉儿分别安排了活计。 彩儿负责给奶娘打下手,一同照顾昭昭。 至于卉儿,她让她每日擦拭卧房的器具。 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可是给了卉儿机会的。 刚用过晚膳,偏厅外传来行礼的动静。 温嘉月不由得有些庆幸自己吃的早,不必和他在这大眼瞪小眼。 她站起身,正巧与沈弗寒打了个照面。 “我刚吃好,侯爷慢用。” 沈弗寒的视线在她戴着白玉兰花耳珰的耳垂上一闪而过,慢慢垂下眼睛。 “我让小厨房给你煮了一碗长寿面,你吃了再走。” 温嘉月愣了下:“我清晨时吃过了。” “再吃一次。” “可我现在吃饱了。” “份量不多,”沈弗寒道,“我知道你只吃了八分饱。” 温嘉月抿了抿唇,行吧,看在他是好意的份上。 她重新坐了下来,过了片刻,便有丫鬟端上一碗长寿面。 “夫人请用。” 这声音有些耳熟,温嘉月定睛一看,竟是卉儿。 她有些意外,没想到卉儿这么早便开始把握机会了。 她去看沈弗寒的神色,他的视线始终放在那份长寿面上,并未去看送面的人是谁。 她决定帮卉儿一把,笑着开口:“侯爷,这就是祖母送过来的丫鬟,名叫卉儿。” 卉儿连忙将自己的嘴角调整成最完美的弧度,眉眼也带着笑意,心里暗暗有些紧张。 沈弗寒这才抬眼扫了一眼,却并未理会,平静道:“快吃。” 卉儿的神色顿时垮了下来,她用这一招不知迷倒了多少小厮,侯爷却不为所动! 正黯然伤神着,她瞥见侯爷又朝她看了过来。 卉儿连忙重新露出笑容。 “还待在这里做什么,”沈弗寒冷声道,“老夫人那边没教过你规矩?” 劈头便是一顿数落,卉儿的脸顿时变得惨白,匆匆福了个身,赶紧走了。 温嘉月蹙眉道:“卉儿毕竟是祖母的丫鬟,侯爷何必这么凶。” 沈弗寒辩解道:“我只是正常说话。” 温嘉月默默拿起筷子吃长寿面,她可没看出来哪里正常。 沈弗寒眼珠不错地盯着,见她没将长寿面咬断,一口气吃完了,这才移开视线。 温嘉月艰难地咽下口中食物,彻底饱了。 她去院子里散步消食,忽然有下人来报,沈弗念过来了。 温嘉月请她进来,招呼还没来得及打一声,沈弗念便道:“大嫂,我大哥呢?” “正用膳呢,”温嘉月问,“你找他有事?” “听说他回来,我饭都没顾得上吃几口便过来了,”沈弗念拉着她往偏厅走,“我得好好盯着。” 温嘉月诧异地问:“盯什么?” “盯着丫鬟动歪心思,也防着我大哥被猪油蒙了心。” 温嘉月:“……” 她只好道:“你去便好,我还是继续散步吧。” “不行,你性子太软,你得听我的,”沈弗念道,“若是有丫鬟胆敢亲近我大哥,你一巴掌拍上去……你会扇巴掌吗?” 温嘉月迟疑道:“会吧。” 虽然她没什么经验,但是扇过沈弗寒一次算不算? “一看你就是个懦……呃……温柔的性子,”沈弗念道,“一会儿若是有人敢上前,我教你扇巴掌。” 说什么来什么,沈弗念瞧见一个丫鬟走进偏厅,顿时眼睛都亮了。 温嘉月认出是卉儿,方才被沈弗寒好一通说,她居然没有退缩? 沈弗念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撸起袖子。 “走,咱们打人去!” 第115章 今晚我想睡在这里 沈弗念雄赳赳气昂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干什么大事。 温嘉月实在不想过去,却拗不过沈弗念,只得随她一起过去。 还未踏进偏厅,她们便听到了卉儿刻意放轻的娇滴滴的声音。 “侯爷,您一个人用膳多孤单呀,不如让奴婢帮您布菜吧?” 沈弗念停下脚步,屏息等着大哥如何回话。 若是他被勾引,她连着他一起扇! “出去。” 里面传来沈弗寒冷漠的声音。 沈弗念满意颔首,这样才对。 卉儿又道:“侯爷为何让奴婢离开,奴婢只是想帮您布菜而已。” 沈弗念忍不了了,极有气势地走了过去,问:“你想红袖添香啊?” 温嘉月小声说:“红袖添香不是这样用的。” “管它怎么用,”沈弗念抬手便是一巴掌,“敢觊觎我大哥,谁给你的胆子!” 卉儿敢怒不敢言,连忙跪在了地上。 “三姑奶奶明鉴,奴婢只是来帮侯爷布菜的,绝无非分之想。” “我大哥让你来布菜了吗,自作主张,罪加一等!” 话音刚落,又是清脆的一巴掌。 卉儿两边脸都肿了,也彻底怕了她。 侯府里的人不都是说她们两人不对付吗?沈弗念吃错药了,来帮温嘉月出什么头! 她哭得梨花带雨,哽咽道:“侯爷明鉴,夫人明鉴,奴婢什么都没做啊!” 沈弗念哼了一声:“装什么柔弱,还故意侧着身子摆姿势,以为我大哥会怜惜你?做梦!” 啪—— 又是清脆的一巴掌。 温嘉月有些焦急地看向沈弗寒。 整个过程,他一言未发,只是安静用膳,仿佛身边发生的事与他毫无关系。 她只好出声:“三妹,够了。” 沈弗念甩了甩手腕,问:“你要不要打几巴掌练练手?” 沈弗寒这才抬眼朝她看了过来,似笑非笑的。 温嘉月莫名心绪,轻咳一声道:“不用了,我已经学会了。” “下次若是再有丫鬟敢靠近我大哥,你就使劲扇巴掌,”沈弗念道,“若是出了事,就说是我干的。” 温嘉月硬着头皮点头。 沈弗念便觉得地上的人碍眼了,扬声道:“快滚,以后再靠近我大哥,我连皮都给你扒了!” 卉儿捂着脸,抽抽噎噎地离开了。 沈弗念又看向自家大哥:“这次你表现还不错,下次若是被我逮到,我不会轻饶了你!” 沈弗寒瞥她一眼:“你若是无事可做,便帮你大嫂看账本。” “也行,”沈弗念想了想,“不如我今晚住在你们这里,说不定还能遇上爬床的丫鬟。” 沈弗寒声音变冷:“这里不是你作威作福的地方,回常乐院去。” 沈弗念的嚣张气焰顿时矮了三分:“走就走,反正我的事已经办完了。” 她转身便走,生怕沈弗寒追上来。 温嘉月便去送她。 “这就是祖母送来的丫鬟吧?”沈弗念哼了一声,“我似乎在凝晖堂见过。” 温嘉月点了点头:“她叫卉儿。” “另一个呢?下次我继续打!” “另一个是彩儿,不过她是被迫过来的,三妹别意气用事。” “被迫?”沈弗念冷哼一声,“这种说辞你也信,说不定是诓骗你的!” 温嘉月无奈道:“那也得等她露出苗头之后再说,若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打一顿,祖母那边不好交代。” “你说的也有道理,”沈弗念道,“若是你下不了手,我帮你打。” 不知为何,温嘉月总觉得她现在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她噗嗤一笑。 沈弗念纳闷地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挺好玩的。” “好玩?”沈弗念更加疑惑,“打人好玩?” “算了,不说这个了。” 温嘉月岔开话题:“其实你不用帮我出头的,我心里有数。” 原本她想放任卉儿勾引沈弗寒的,被沈弗念一搅和,现在前功尽弃了,也不知道卉儿会不会退缩。 不过她也感激沈弗念,被人护着的感觉,真的很温暖。 “不行,你性子太软,”沈弗念道,“这几日我会常来,就算没有人勾引大哥,我也得来震慑她们一番。” 温嘉月道:“方才的事已经足够震慑了。” “不够,总之我绝对不会让大哥跟别的女人好上,你放心。” 说着便到了院门口,沈弗念摆摆手:“别送了,我明晚再来。” 温嘉月:“……”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折返回去。 回到卧房,她梳洗之后,上了床榻,继续读游记。 翻了几页,沈弗寒进来了。 他瞥了眼她手里的书,问:“怎么不看我送你的那一本?” 温嘉月头也不抬:“这本还没看完。” 话音刚落,沈弗寒走了过来,坐在床边陪她一起看。 温嘉月脑海中警钟大作,问:“侯爷不是看过了吗?” 她边说边往一旁挪了挪,沈弗寒顺势掀开被子坐了上去。 “再看一遍。” 温嘉月蹙眉道:“你下去。” 沈弗寒望着她,沉声道:“今晚我想睡在这里。” 温嘉月立刻说道:“侯爷若是想行房,外头便是丫鬟,您觉得卉儿如何,不如……” 话还没说完,沈弗寒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第1章 前世 初平四年八月,景安侯府的桂花开得极为繁茂,灿若星辰,花香馥郁。 却怎么也掩盖不住药的腥苦味。 一个小丫鬟端着弥漫着药味的空碗从卧房出来,一脸的嫌弃。 “真是晦气,都这么久了,怎么还吊着一口气,真以为侯爷会回来瞧她呢,做什么梦!” “赶紧咽气吧,真是耽误侯爷和长公主成亲!”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说不定能让屋里的人听见。 不过听见也无妨,反正快死了。 正好经过敞开的窗牖,小丫鬟探头往里瞥了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截皓腕,搭在床沿,白得晃眼。 床榻上,侯府夫人温嘉月素净着一张脸,头发散乱,呼吸急促。 远山眉紧紧蹙着,往日明澈的杏眸闭得紧紧的,不点而朱的唇瓣微张,像是在呢喃着什么。 饶是如此,她的睡颜依然美得不可方物,像一朵不可攀折的娇花。 只是这花快要枯萎了,连日来的病痛折磨,再美的人也受不住。 小丫鬟不禁想起自己刚进府时见到的夫人,云鬓花颜,倾国倾城,一颦一笑都动人。 才多久,竟落到这步田地。 小丫鬟啧啧感叹着走远。 今日是小姐的三岁生辰宴,连长公主都亲自过来了,她得赶紧去凑个热闹。 脚步声渐渐远去,床榻上的人睁开眼睛。 温嘉月有一双极为灵动的杏眸,此刻却黯淡无光,夹杂着血丝,形容枯槁。 听到小丫鬟的话,她的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却显得更苦了。 她十六岁时嫁给沈弗寒为妻,如今成亲四年,育有一女。 七品小官之女嫁给侯府嫡长子为妻,是她高攀。 更何况,沈弗寒又生的郎艳独绝,矜贵清隽,官职也一升再升,颇得皇上器重。 虽然待她客气疏离,但是在外人面前,他会给她体面,夫妻之间该有的尊重都有。 如此种种,温嘉月早已对他情根深种。 就算老夫人嫌弃她生不出儿子,小姑子蛮横不讲理,她也一直隐忍着,做小伏低,从未因为这些事打扰沈弗寒,一心一意地做他的贤内助。 她想,他只是性子冷淡罢了,对谁都是一样客气疏离,但是他心里是有她的。 而且,三日一次的欢愉也做不了假,她知道他很喜欢。 每次被他的冷淡伤到时,温嘉月都在想,她是他的妻,她迟早可以捂热他的心。 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做好一个妻子该有的本分。 今日方知晓自己有多可笑。 表面上,夫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私底下,沈弗寒却瞒着她与长公主来往,成了入幕之宾。 往日人人艳羡的景安侯夫人,沦为长安城中最大的笑柄。 温嘉月自此一病不起。 旁人都说她是被气出来的病,只有她自己知晓,她被人所害。 这病药石无医,十有八九出自长公主的手笔。 至于沈弗寒有没有参与其中……她不愿猜测。 如今沈弗寒在外办差,离家半月之久。 她不知递了多少封信,却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此事人尽皆知之后,长公主也开始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了,俨然一副侯府女主人的做派。 而温嘉月这个真正的侯府夫人,却无人问津。 这不奇怪,老夫人一直嫌弃她出身微寒,如今得了大周最尊贵的永祯长公主做孙媳妇,不知该有多欢喜。 温嘉月忍不住咳了几声,她知道自己快要油尽灯枯了,或许就是今晚。 她能感受到浑身的力气在慢慢抽离,四肢越来越沉重,她也越来越想睡觉。 就在温嘉月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外头忽然有了动静。 她怔了怔,面含希冀地望向门外,进来的人不是沈弗寒,而是长公主李知澜。 李知澜身着一袭红色襦裙,缓缓踱步而来,端的是光彩照人,张扬明媚。 她扫视一眼缠绵病榻的温嘉月,轻蔑一笑。 “本宫说让你撑着最后一口气见本宫,你妹妹便将这药下得恰到好处,要不怎么说妹妹最懂姐姐呢。” 温嘉月闻言怔了怔,死死盯住她。 侯府正院都是沈弗寒的人,轻易不会被收买,她猜测了无数回到底是谁效忠于长公主。 亦或是沈弗寒亲自吩咐。 万万没想到,竟是她的继妹温若欢! 虽是继妹,但她们姐妹俩自幼便感情极好,无话不谈,成亲后也没有疏远,温若欢经常来侯府小住。 未曾想,她竟引狼入室,平白遭了至亲之人的算计! 被人背叛的滋味并不好受,温嘉月艰难地呼吸着,牵扯到五脏六腑,她强忍着痛苦恨声开口。 “你到底许诺了她什么好处!” “好处?” 李知澜笑得猖狂,语气却漫不经心:“等本宫和沈弗寒成亲,她便是唯一的妾室。” 温嘉月死死攥住手。 她从不知晓,她的继妹竟对姐夫有非分之想。 可是温若欢为何不想想,长公主眼里向来揉不得沙子,她真的以为承诺会变成现实? 可温若欢就是信了,信得真真的,甚至不惜以姐姐的性命为代价,只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温嘉月的胸口起伏不定,硬生生沤出一滩血。 血腥味弥漫,李知澜嫌弃地用帕子掩住口鼻。 “今日可是你女儿的生辰,本宫还要操持她的生辰宴,便先走了。” 提到女儿,温嘉月的眼神有些涣散,喃喃低语:“昭昭……” 她早已不知今夕何夕,原来今日竟是昭昭的三岁生辰。 温嘉月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拼命让自己清醒过来,拽住李知澜的裙角。 “我要、要见昭昭,我要见她……” 李知澜垂眼看她,狭长的凤眸闪过一丝暗芒。 “见了之后,你可别后悔。” 李知澜拍了拍手,一个丫鬟抱着孩子走了进来。 她亲自接了过来,让丫鬟退下。 温嘉月贪恋地望着昭昭,视线忽的顿住。 为何昭昭如此乖巧安静,在李知澜的怀里动也不动? 温嘉月毛骨悚然,厉声开口:“你放下昭昭!你把她怎么了!” 她根本不敢深想,满目惊恐地望着李知澜。 李知澜向来心狠手辣,草菅人命,整个长安城都是知晓的。 奈何她有一个对她千依百顺的亲弟弟做皇帝,谁也奈何不了她,更是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温嘉月半坐起来。 “还能怎么,”李知澜漫不经心地开口,“她见了本宫便哭,本宫只好让她安静。” 说着,她像随手扔个物件似的将昭昭往床上丢。 温嘉月稳稳地接了过来,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她玉雪可爱的女儿,昨日还喊着“娘亲”的女儿,此刻身体凉透,灰白的脸上还有两道清晰的巴掌印。 温嘉月抱紧女儿,仰天凄厉大喊。 悲泣声闻者落泪,一时间百鸟齐鸣,嘹亮如婴啼。 李知澜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她痛苦的神色。 “放心,你会比你的女儿死得更惨,”李知澜笑道,“到时候记得化为厉鬼索本宫的命。” 她捏住温嘉月的下巴,一字一顿道:“别找错了路,就在你和沈弗寒欢好过的榻上。” 温嘉月死死盯着她,忽的笑了起来。 “你可知晓,沈、沈弗寒他……” 突如其来的咳嗽打断了模糊不清的话,李知澜忍不住凑近。 “你说什么?” “我说……” 温嘉月盯着李知澜的心口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握紧藏在软枕下的簪子,拼尽全力刺向她的心口。 既然要死,那就一起死! 拔出簪子,鲜血迸溅,满床的红。 耳边似乎有尖叫声和碰撞声,渐渐变得缥缈又虚幻。 她看到许多人冲了进来,但她的意识却越来越模糊,呆呆地盯着女儿灰白的小脸,又望向窗外。 有风吹来,开得正好的桂花落了满地,金灿灿一片。 正是人间好时节。 温嘉月抱紧女儿,阖上眼睛。 第2章 不伺候了 昏暗的房间里,血腥味弥漫。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猛地睁开眼睛。 入眼便是熟悉的帐顶,百子千孙的花样,成婚四年以来,她看过千百遍。 温嘉月有些愕然,她居然还没死? 没死便罢了,她杀了长公主,居然不在牢里,而是依然身处侯府。 温嘉月头痛欲裂,试图坐起身,下身却传来撕裂般的疼,让她顷刻间便大汗淋漓。 “别动。” 熟悉的冷淡声线让温嘉月顿住。 她抬眸望去,有道清隽挺拔的身影朝她走来。 同床共枕四年,沈弗寒的声音与身影,她化成灰也不会认错。 温嘉月冷冷地瞥他一眼:“你终于回来了。” 沈弗寒怔了下,投来困惑的视线。 他正欲启唇,温嘉月继续说道:“我给你寄了那么多封信,你是不是一眼都没看?听闻她出事了,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一口气说了许多话,温嘉月的肚子疼得吸气。 沈弗寒终于得以开口:“什么信?” 若是仔细听,便能听出沈弗寒的声音还有些许年轻,完全不似从前的沉稳持重。 但温嘉月的整颗心早已被他轻飘飘的字眼占据。 都这种时候了,他居然还在装腔作势! 温嘉月怒火滔天,横竖都是个死,她还怕什么,不如将藏在心里的话彻底发泄出来! “你别装了,我什么都知道了!我为侯府操劳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沈弗寒,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老夫人苛待,小姑子蛮横,这些你都不在意,我如履薄冰的处境,你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你只知道要往上爬,你眼里只有权力,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和女儿?” “既然你满心满眼都是长公主,当初又何必娶我!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负心汉!” 她说话的时候,沈弗寒一直平静地听着。 直到听到她提及长公主,情绪终于有了些许波动。 他低声重复:“长公主?” “呵……”温嘉月苦笑着摇头。 她说了这么多话,他的关注点居然只有长公主! “算了,要杀要剐随便你。” 温嘉月闭上眼睛,腮畔划过两行清泪。 女儿已经被害死,她也已经手刃凶手,何必贪恋人世间的好。 去地府的路那么难走,昭昭肯定很害怕,她要去地府和女儿团圆。 笃笃笃—— 忽然有人敲门,沈弗寒望了过去,奶娘抱着襁褓站在门外。 “侯爷,夫人,”奶娘踌躇着开口,“小姐醒了。” 方才她便听见夫妻俩的争吵声,犹豫着没敢进,但是侯爷特意吩咐,等小姐醒了便抱过来,她不敢违拗。 沈弗寒微微颔首,正欲去抱孩子,床榻上的人嚯得坐起身。 “孩子?什么孩子?” 温嘉月惊疑不定地望向门外。 奶娘吓得叫起来:“夫人,您刚生产不久,身子还虚弱着,快快躺下!” ……生产不久? 温嘉月愣在原地,什么生产不久,昭昭都三岁了! 难道是在做梦? 她的视线下意识投向近在咫尺的沈弗寒。 屋里并未点灯,满目昏暗,可沈弗寒的轮廓依然清晰可辨。 剑眉星目,高鼻薄唇,温润如玉,挺拔如竹,只是眉眼之间少了几分威严与压迫感。 温嘉月呆呆地看着他,直到被奶娘扶着躺回被窝里。 视线偏移,她看向奶娘,又是一惊。 确实是昭昭的第一个奶娘,不过早在女儿出生一个月的时候,被她发现喂昭昭安神丸而打发了! 这是梦吗?为何梦里的人清晰可见? 若不是梦,那她现在又在哪里? 头痛得快要裂开,温嘉月眼冒金星,彻底晕了过去。 “呜……啊……呜……” 不知睡了多久,温嘉月被女儿稚嫩的声音唤醒。 纵然神思恍惚着,她也坚持掀开沉重的眼皮,看向身侧。 只一眼,她便落下泪来。 刚出生的奶娃娃实在算不上可爱,红通通皱巴巴,可母女连心,温嘉月知道,这就是她的昭昭。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道清亮的声线。 “夫人,您醒了?” 听到这个久违的声音,温嘉月下意识看了过去,真的是如意! “夫人,您怎么哭了?”如意吓了一跳,“郎中说月子里不能哭的,奴婢帮您擦擦泪。” 她掏出手绢,轻柔地拭去温嘉月脸上的泪,语气轻快。 “夫人别担心,小姐好着呢,您别哭啦!” 温嘉月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 是温热的,而不是从水底捞出来时冰凉的躯体。 想到如意去世那天,她又落了泪。 “夫人,您怎么又哭了?”如意手足无措地继续擦泪,“奴婢弄疼你了?” “没有,没有,”温嘉月摇摇头,哽咽道,“此生还能再见你一面,我高兴极了。” 如意愣住了,夫人说什么傻话呢? 不过她又有点懂了,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转一圈,夫人肯定是在后怕。 想到这里,如意宽慰道:“如意会永远陪着夫人和小姐的,夫人别哭了。” 温嘉月正欲开口,门外传来一个刻薄的声音。 “真是没用,居然只生了个姑娘,这是要让我们沈家绝后啊!”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 不是因为她话中的冷嘲热讽,而是这句话和她生完昭昭之后,老夫人说的话一模一样。 这一切都太真实,根本不像是个梦。 如意忐忑地看眼夫人的神色,安慰道:“夫人,您好好歇着,奴婢去劝老夫人离开。” 温嘉月沉默一瞬,低声问:“沈……侯爷现在是不是在宫里?” 如果和她猜测的一样,那么,她就可以确定她带着记忆回到了女儿出生那天。 如意诧异道:“夫人怎么知道的?两刻钟前,皇上急召侯爷入宫,说是有要事相商。” 果然如此。 温嘉月心跳加快,她真的重生了? 不过,给李知澜修葺公主府算什么要事。 温嘉月凄惨一笑,沈弗寒就是在这个时候和长公主勾搭上的吧? 但是她也不在意了。 以后她只会好好教养女儿,至于侯府这一大家子,她不伺候了! 第3章 喂奶 门外,老夫人还在指桑骂槐。 温嘉月已经听了四年,早已练就了充耳不闻的本事,暗自琢磨着以后的打算。 脑子里率先蹦出两个字——和离。 既然沈弗寒喜欢长公主,她乐意成全,也好过同床异梦。 可若是和离,她定是带不走女儿的,只能留在侯府教养。 待沈弗寒另娶,昭昭的下场又会变得凄惨无比。 想到这里,温嘉月顿时记起昭昭身子冰凉地躺在她怀里的那一幕,眼底涌现出无限恨意。 她绝不会让女儿重蹈覆辙! “夫人,不如奴婢将小姐抱出去给老夫人看看吧,小姐如此可爱,老夫人见了肯定会喜欢的。” 听到如意的话,温嘉月回过神,慢慢收敛神色。 她摇了摇头:“不用。” 老夫人一直嫌弃昭昭是个姑娘,从来都没正眼瞧过,她何必巴巴地将女儿送到老夫人手里。 “我有些饿了,传膳吧。” 如意应了声是,忽然又反应过来,传膳? 她有些纳闷地开口:“可是侯爷还没回来呢。” 以前夫人都是和侯爷一起吃的,不管等多久,夫人都会等下去的。 温嘉月闻言便是心酸一笑。 是啊,以前她总会满怀欢喜地等沈弗寒一起吃,就算饿极了,她最多吃两块点心垫垫肚子,然后继续等下去。 沈弗寒公务缠身,事务繁忙,每日回来的时间都没有定数。 有时候他还会在外头吃,同僚相邀或是皇帝召见,他从来都不会派人提前说一声,只剩她一个人对着满桌的菜肴食不知味。 但是现在,她不会在乎他了。 只是,骤然改变,她怕如意会看出什么,更怕沈弗寒会察觉到异样。 刚醒那会儿,她已经和沈弗寒透露了不少消息,虽然他只在意长公主,但是她知道,他全都记在了心里。 不问,不代表他对她说的话不好奇。 温嘉月沉思片刻,解释道:“我刚生了孩子,快要饿死了,等侯爷回来,我再陪他吃一顿。” 反正到时候直接装睡就行了,她不信沈弗寒会把她拖起来陪他吃。 而且,他现在肯定满心满眼都是长公主,哪里还会关注她和女儿。 心口处又是一阵钝痛,温嘉月深吸一口气。 如意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格外不妥,连忙请罪。 她有点懊恼,真是的,她是夫人的丫鬟,一切自然以夫人的意愿为先,怎么如此多嘴。 “没事,快去吧,”温嘉月叹了口气,“你再说下去,我又得多饿一会儿了。” 话音刚落,方才还格外乖巧的昭昭忽然哭了起来。 如意慌乱道:“小姐肯定也饿了,奴婢把小姐抱到奶娘那里吧。” 温嘉月立刻伸手拦住:“不行,不能去。” 她根本不放心将女儿交给奶娘,喂女儿吃安神丸的奶娘能是什么好东西! 如意疑惑道:“夫人怎么了?” 温嘉月没有解释,直接说道:“我亲自喂。” 如意差点惊掉下巴:“夫人,府上有奶娘,您何必亲自喂养小姐?” 温嘉月还未开口,外头便传来老夫人怒气冲冲的声音。 “你来喂?这可不成!” 温嘉月已经解开了衣裳,老夫人骤然闯入,她吓了一跳,连忙吩咐如意将床幔放下。 老夫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床幔扯开,竟要把孩子从温嘉月怀里拉出来。 已过知天命的人了,动作竟如此敏捷,连如意都愣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 “老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夫人只是给小姐喂奶而已!” 她不太敢上手阻拦,老夫人有心悸之症,若是将她气出个好歹,肯定会对夫人不利的。 “不成不成!”老夫人着急道,“姑娘把小子的东西抢光了,以后可怎么生儿子!” 温嘉月蹙眉,哪来的歪理! 昭昭紧咬不放,老夫人又势要将她抱起来,两相拉扯之下,温嘉月疼得直吸气。 可是她现在虚弱极了,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紧紧抱着女儿。 神思恍惚间,她觉得怀里的昭昭变成了三岁的模样,和她抢女儿的人便是长公主。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次娘亲一定保护好你。 温嘉月涌现出无限的力气,死死护着女儿。 一个往怀里抱,一个向外扯,偏偏两个人都不能动,如意急得直跺脚。 直到看到夫人的面色渐渐变白,如意不敢再犹豫,伸手将老夫人的手拿开。 老夫人愣了下,抬手便是一巴掌,怒道:“你敢拦我?” 如意顾不得去捂火辣辣的半边脸,扑倒在床榻边,颤声问:“夫人,您没事吧?” 温嘉月终于回过神,低头看了一眼还在安静吃奶的昭昭,轻轻舒了一口气。 她喃喃道:“没事……这次,我终于护住女儿了。” 老夫人还在颐指气使:“快把孩子放下,让奶娘来喂!” 温嘉月平静地睨她一眼:“如果我偏要自己喂呢?” 老夫人难得噎了下。 以前她这个孙媳妇向来是逆来顺受的,她说话的时候,温嘉月不敢插一句嘴,更不敢解释什么,活像个鹌鹑。 现在不仅和她顶起嘴,还不听她的话了! 老夫人捂着心口坐下。 温嘉月只瞥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共处四年,她一眼就能看穿老夫人的心悸什么时候是装的,譬如现在。 老夫人颤声道:“你这是要活活气死我啊!快、快让我孙子回来,这侯府反了天了!” “好啊,”温嘉月笑道,“那就让你刚正不阿的孙子好好审一审,到底谁有理!” 一听这话,老夫人的气焰顿时灭了三分。 自己的孙子自己了解,他可是向来帮理不帮亲的。 她也顾不得装心悸的症状了,狠狠瞪了温嘉月一眼,撂下一句狠话。 “你等着,我有的是法子治你!” 第4章 纳妾也无妨 老夫人的话,温嘉月并不在意。 她说的法子无非是给沈弗寒纳妾,上辈子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温嘉月担忧地看向如意:“你的脸怎么样?” 老夫人用的力气极大,她的脸已经红了一大片,巴掌印清晰可见。 “没事,奴婢不疼。”如意试图笑出来,却牵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温嘉月心疼道:“快别说话了,抽屉里有药膏,快敷上。” 如意推脱道:“奴婢有药膏呢,等安顿好夫人再……” 温嘉月蹙眉道:“如意!” 夫人威严见长,如意不得不乖乖听话。 温嘉月亲自帮她涂抹好,这才开始喂女儿。 将女儿喂饱,温嘉月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如意连忙去传膳。 终于吃到膳食,温嘉月满足地叹息一声,慢慢将空荡荡的肚子填满。 如意看了眼呼呼大睡的小姐,小声说:“夫人,奴婢把小姐送去奶娘那里吧?” “不用,”温嘉月拒绝道,“我要亲自守着她。” 上辈子奶娘不安分,给昭昭下药的事一直都是她心里的疙瘩。 这次她绝不会让女儿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她只恨不得直接将奶娘赶出府。 只是,这奶娘是老夫人亲自挑选的,轻易打发不了。 若是另外再找一个奶娘,也是耗费心力的事情,还要重重把关才能放心。 为今之计,只有让女儿寸步不离才好,她和如意来照顾,然后慢慢挑选合适的奶娘。 如意不知夫人心中所想,闻言笑道:“夫人可真是喜欢极了小姐,一刻也不想离开。” 温嘉月莞尔一笑:“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孩子,自然是怎么稀罕都不够的。” 说到这里,她抿了抿唇,笑容收敛。 上辈子,她满心满眼都是沈弗寒。 对女儿虽然有爱,但是远远不及沈弗寒,现在才知晓自己有多可笑。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有孩子才是唯一的依靠。 如今有了可以将昭昭重新养一遍的机会,她无比感激上苍。 吃饱喝足,晚膳很快便撤了下去。 如意拿出膳食单子,问:“夫人,您和侯爷的晚膳可有什么要改的?” 温嘉月一眼都没看,淡淡道:“就按照上面的做吧,以后这种小事不必问我。” 沈弗寒有个毛病,挑食。 连从小侍奉他的膳食师傅都摸不透他的喜好,总是做不出称心如意的饭菜。 但温嘉月嫁进来一个月便将沈弗寒的喜好了然于心。 所以每日的膳食单子都会由小厨房送来,让温嘉月过目一番,增加或删减几道膳食,确保能让沈弗寒吃得满意。 可是现在,她不想管了,爱吃不吃,饿死拉倒。 如意懵了:“夫人,您怎么了?” 夫人以前可是最喜欢研究膳食单子的,每次看到侯爷认可膳食,她便比自己吃饱了还要高兴。 今日怎么忽然连看都不看一眼了?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温嘉月找补道:“我只是有些累了,这些小事等出了月子再说吧。” 如意深以为然:“夫人刚生下小姐,自然是要以您和小姐的身子为先的,夫人能想通可真好。” 温嘉月怔了怔,苦涩一笑。 上辈子,她连坐月子的时候也在迁就沈弗寒的饮食。 沈弗寒不吃鱼,觉得腥,但她产后虚弱,适合喝鱼汤。 整个月子里,为了不让沈弗寒闻到这种味道,她都是趁他不在的时候喝,或者宁愿不喝。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做了这么多事,到头来也只是感动自己罢了。 这辈子,她不仅要为女儿活,更要为自己而活,绝不委屈自己! “你说的对,”温嘉月道,“明日晚上我要喝鱼汤,你派人去小厨房说一声。” 她就要在沈弗寒面前喝鱼汤,最好将他熏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如意应了声是:“奴婢亲自去说!” 她欢欢喜喜地走出门去,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温嘉月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染上一抹沉痛之色。 明年八月,昭昭周岁,她去寺庙还愿,回来的路上出了意外,为了保护她,如意惨遭毒手,先奸后杀…… 她闭上眼睛,不忍再去回想。 此事一直都是她心里的疙瘩,这次,无论如何,如意也会好好活着。 听见脚步声,温嘉月擦了擦眼泪,假装无事发生,低头摸了摸女儿的脸。 脚步声渐近,似乎有些杂乱,不止如意一个人。 温嘉月抬眸望去,沈弗念叉着腰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 看见这个小姑子,温嘉月便有些头疼。 沈弗寒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沈弗念排行第三,今年二十岁。 身为府上唯一的小姐,上有哥哥护下有弟弟宠,沈弗念从小心高气傲,却识人不清。 十五岁那年,她被一位只会甜言蜜语的秀才所骗,不顾一切地私奔了。 将偷走的细软挥霍一空后,那秀才便消失不见了,沈弗念抱着刚出生的儿子灰溜溜地回了侯府。 清誉已毁,还带着个儿子,沈弗念在长安的风评不好,怕是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温嘉月没觉得有什么,嫁过来之前她还在想,侯府里有个小姑子可以和她说说话,真是再好不过了。 嫁进来才知道,这位小姑子脾气古怪,性子急躁,她们俩完全说不到一处去。 但是温嘉月努力想和小姑子处好关系,总是顺着她的话来,三五不时地去她院子里坐坐。 直到发现沈弗念的儿子王成耀欺负昭昭,她这才下定决心疏远她。 现在昭昭刚出生,远远没到那个时候,但是温嘉月不准备继续供着小姑子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必委屈自己迎合旁人? “都说是个大胖小子,结果生出来竟是个姑娘!你的肚子怎么这么不争气,我大哥都被你气出府了!” 沈弗念瞥眼粉色襁褓里的婴孩,忍不住撇嘴。 若是三年前,温嘉月听到这番话肯定是要难过一番。 她刚生下孩子,沈弗寒便离府了,丝毫不顾忌她的感受。 但是现在,她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而且,夫妻四载,沈弗寒从未因为她生了女儿而置喙什么,更没有说过让她再生个儿子的话。 偶尔老夫人在他们面前提及此事,沈弗寒也会不悦,老夫人怕孙子,便不敢多说了,只在她面前提。 以前她不知道沈弗寒为何不着急,也不好意思问,但是现在知晓了,儿子是要让长公主生的。 她不配。 心底莫名酸涩起来,温嘉月强行压了下去。 她哼了一声:“皇上急召,侯爷不得不去,难道三妹是想让他留在这里陪我,违抗圣命不成?” 沈弗念噎了下,见鬼一样盯着她瞧。 以前脾气软得像一滩水似的温嘉月,怎么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不过她也没在意,扬声道:“生了孩子之后你有底气了是吧,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 温嘉月大大方方地承认:“是啊,我的女儿便是我的底气。” 沈弗念撇了撇嘴:“一个姑娘而已,算什么底气,有本事给我大哥生个儿子,我们沈家的香火若是在你这里断了,你就是千古罪人!” 温嘉月毫不在意地笑道:“既然香火都断了,谁又能来定我的罪?” 沈弗念用一种看疯子的目光盯着温嘉月。 “那可不成,我明日便劝大哥纳妾,多生几个儿子!” 上辈子,老夫人也说过同样的话,温嘉月一点都不想让沈弗寒纳妾,哭叫哀求,终于得以成功。 现在她才知晓自己当时有多傻,竟用这种法子挽留男人。 这次,她只想看热闹,也不知沈弗寒会不会为了长公主守身如玉? 想到这里,温嘉月一脸赞同地开口。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还要将养身子,多几个妹妹一起为侯府开枝散叶,甚好。” 话音刚落,她便察觉有道锐利的视线朝她射来。 温嘉月怔了下,看向门外。 沈弗寒一身清隽,负手而立。 月色落在他俊朗冷淡的脸上,光影如剑,更添几分漠然。 第5章 今晚和女儿睡 “你真的疯了,你真的疯了!” 沈弗念还在喋喋不休。 “你现在不应该去争去抢,去获得我大哥的宠爱吗?你怎么能这样想!” 温嘉月没有理会她的话,对上沈弗寒淡漠的视线,心里发苦。 他果然对她没有一丝情意,听到她要为他纳妾,神色居然一点都没变。 或许他心里也是高兴的吧,纳妾之后便能和美人左拥右抱,哪个男人不喜欢? 虽然夫妻四载,他从未提过纳妾的事,可是以前的温嘉月便清楚地知晓,他的一生绝对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 拒绝老夫人为他纳妾只能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 如今纳妾事宜提前,对沈弗寒来说,或许也算是一种圆满。 温嘉月收回视线,落在女儿熟睡的脸上。 沈弗念还在继续猜测:“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喜欢上别的男子了,所以不在意我大哥了!” 温嘉月怔了怔,她瞎猜什么! 视线偏移,沈弗寒朝内室走了过来。 她抿了抿唇,垂眸不语。 沈弗念将她的神色当成心虚,一脸得意地开口。 “被我猜到了吧,说,你看上谁了,我让大哥把你和奸夫浸猪笼!” 冷不丁的,沈弗念总觉得身后冷飕飕的。 她下意识打了个激灵,慢慢转过头,对上沈弗寒寒凉的神色。 “啊啊啊!” 她吓了一大跳,拍着心口道:“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吓死我了!” “方才,”沈弗寒淡淡道,“天色已晚,你该回去了。” “不着急,大哥,我跟你说个秘密,”沈弗念瞪了温嘉月一眼,“她要红杏出墙了,你快休了她!” 沈弗寒问:“可有证据?” “没有,”沈弗念讪讪道,“我猜的。” 凡事都要讲求证据,更何况沈弗寒如今在刑部任职,她可不想被大哥审讯。 说出口之后她才察觉自己说的话有多不妥,只好糊弄过去。 沈弗寒再次下了逐客令:“若是无事便回去。” 见大哥没和她计较,沈弗念眼睛一亮:“大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说的话有理?” 本该处在风口浪尖的温嘉月看起了热闹。 诬告她红杏出墙?也不知沈弗念哪来的勇气。 成婚之后,除了必要的时候,温嘉月从未出府一步,专心做侯府夫人,将侯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沈弗寒有没有看在眼里她不知道,但她问心无愧。 心里没鬼,自然也不怕沈弗念瞎说。 况且,别的不提,沈弗寒的品行她还是信得过的,不可能因为一句猜测便定她的罪。 她反倒同情起沈弗念了,再说下去,她可不保证沈弗寒会不会将人轰出去。 到时候她是拍手叫好还是落井下石,真是个难题。 “无理取闹,”沈弗寒眉宇紧锁,“她是你的大嫂,你该敬重才是。” 温嘉月垂眼,唇边勾起讽刺的笑。 沈弗念从未唤过一声大嫂,沈弗寒也因此训斥了她四年。 温嘉月总是感动又慌乱,说没关系。 只要他心里承认她是他的夫人便好,至于其他人怎么称呼她,她并不在意。 其实,以沈弗寒的手段,想让沈弗念叫她一声大嫂,明明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他却没有,只是训斥几句而已。 如此虚伪做作,她却感动不已。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这辈子,她不会再因为这些毫无意义的事爱上他了。 沈弗念撇撇嘴,小声嘟囔:“小门小户的,也配让我叫大嫂。” “再说一遍。”沈弗寒沉声开口。 沈弗念浑身一抖,立刻说道:“大哥,我该回去了,这是我给小侄女的红封,您收下吧。” 她从袖中拿出一个红封,恭恭敬敬地递上去。 温嘉月有些意外,上辈子沈弗念可没送过什么红封,嘲讽她一通便走了,这次竟然还捡了个便宜。 沈弗寒没动,淡淡道:“给你大嫂。” 沈弗念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扔到床上。 “给你。” 温嘉月瞥了眼落在被褥上摇摇欲坠的红封,抬了下腿,红封立刻掉在地上。 沈弗念瞪起眼睛:“你!” “我想起身接的,”温嘉月无辜道,“怎么就掉了?” “反正我已经送了,爱要不要!” 沈弗念撂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沈弗寒顿了顿,俯身将红封捡起来,放在枕边。 内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倏然凝滞。 往常都是温嘉月先开口,沈弗寒惜字如金,甚少接话,似乎对她说的话并不感兴趣。 现在温嘉月也不说话了,屋里便落针可闻。 她闭上眼睛,试图入睡。 沈弗念来得真不是时候,她想用装睡的法子将一起用晚膳的事糊弄过去都没机会。 不过想来沈弗寒也不在意饭桌上有没有她在,那就不用再解释什么了。 说起来,沈弗寒这次回来的似乎有些早。 她隐约记得,上辈子的今日,沈弗寒很晚才回来……或许是她记岔了吧。 渐渐沉入梦乡之时,沈弗寒忽然出声:“怎么不让奶娘把孩子抱出去?” 温嘉月清醒过来,第一个念头竟是原来他会主动开口。 她本不想理会,但是他说的话恰好也是她关心的,索性睁开眼睛。 “今晚我想让女儿和我睡。” 沈弗寒不解地问:“为何?” 温嘉月抿了抿唇:“我就是想和女儿睡。” 今日她接连与人周旋,累极了,不想再说奶娘的事,不然还要再解释一大堆。 更何况她也没证据,若是今晚将女儿送到奶娘那边,倒是有证据了,可她不想让女儿受苦。 就让沈弗寒以为她是心血来潮吧。 沈弗寒果然没再多问什么,只是说道:“我也睡这里。” 温嘉月震惊抬眸。 自从她有孕,沈弗寒便去书房睡了,一直持续到昭昭两个月大的时候才搬回来。 今日怎么忽然想睡这里了? 她下意识想要拒绝,却在开口之前改变主意。 她晚上要醒来数次喂奶,沈弗寒却可以一觉睡到天明,实在不公平。 更何况这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也该让他知晓如何照顾昭昭,日后才会更加疼爱昭昭。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客气了。 温嘉月委婉道:“你明日还要上值,我担心你睡不好。” “我睡两三个时辰足够了。” 温嘉月便道:“那侯爷今晚便睡这里吧,一起照顾昭昭。” 沈弗寒顿了顿:“昭昭?” 温嘉月迷茫了一瞬,忽的反应过来。 昭昭这个乳名是沈弗寒起的,出生五六日的时候才定下来,她竟顺口说出来了! 温嘉月怕他察觉到什么,决定先下手为强。 “这是我给咱们女儿起的小名,侯爷可还满意?” 第6章 夜间喂奶 温嘉月开口时还有些心虚,但是问到后半句话的时候,她渐渐理直气壮起来。 这名字本来就是沈弗寒起的,他能不满意吗? “很好,”沈弗寒颔首道,“乳名就叫昭昭吧。” 温嘉月松了口气,顺势客气地说道:“大名便劳烦侯爷来想了。” 幸好她一直都是叫“昭昭”的,大名从来没喊过,也不怕他会疑心什么。 不过想起上辈子的取名风波,温嘉月还有些许无语。 也不知道沈弗寒怎么想的,中间的字取的极为难听。 坐月子的时候沈弗寒一直在试图说服她,温嘉月一点都不喜欢,在她的不断劝阻下才改成了别的。 一想到这辈子还要再经历一遍,她就头疼。 正思索着要不要先下手为强,说她把大名也取好了,但是想起沈弗寒的执着劲,还是算了。 她可不想整个月子里都不安生。 不多时,丫鬟们在次间摆了膳。 温嘉月没动,一心逗女儿玩。 脚步声响起,沈弗寒转身去用膳了。 温嘉月暗自琢磨,这个时候沈弗寒应该还没对李知澜动心,不然他便会留在公主府用膳了。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动心的呢……温嘉月想不起来。 沈弗寒是一块冰,她努力四年,也未曾让这块冰消融一滴水。 或许只有李知澜那样张扬明媚的性子,才能融化坚冰。 想到李知澜,温嘉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制住滔天怒火。 现在她是奈何不了她,但是以后一定会找机会报仇。 上辈子的昭昭不能枉死! 深呼吸数次,温嘉月的心绪终于平稳了不少,困意也渐渐袭来。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温柔注视着昭昭。 或许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是她临死之前做的一场梦,睡着了便醒不过来了。 在最后的时刻,她想再看看女儿的脸。 至于沈弗寒……不提也罢。 温嘉月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鸟声啁啾,天光大亮。 温嘉月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她竟一觉睡到天明。 她有些恍惚地侧过脸去,身边并不见昭昭的身影。 恐惧陡然袭来,温嘉月连忙摇铃呼喊,如意着急忙慌地走了进来。 “夫人,您怎么了?” “小姐呢?”温嘉月呼吸不稳,“我女儿在哪?” 如意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夫人出了什么大事。 “奶娘在照顾小姐呢,”如意笑道,“今日晨起,侯爷便将小姐抱出来了。虽然侯爷没说,但是奴婢知道他肯定想让您好好睡觉。” 温嘉月不想听她后面的话,抿唇道:“把昭昭抱过来。” 如意有些疑惑:“昭昭?” “我给女儿起的名字,”温嘉月解释道,“以后她的乳名便是昭昭了。” 如意福身应是,转身出门了。 不多时,奶娘抱着昭昭随她一同进来了。 温嘉月蹙紧了眉,吩咐奶娘把昭昭放在床上。 她一点都不想让昭昭和奶娘接触,可是下药一事无凭无据的,这奶娘又是老夫人挑的,她也不好直接打发人。 奶娘顺从地将小姐放下,笑得慈眉善目。 “老奴还未见过如此乖巧的小姐,照顾得极为省心,不过……” 奶娘忐忑地问:“不过,昨晚夫人并未让老奴照顾小姐,老奴可有哪里照顾不周?” 温嘉月不想与她虚与委蛇,索性说道:“我和侯爷商量过了,晚上小姐和我一起睡,白天你来照顾。” 只要想挑拣错处,白天也能找到的,只要派人好好看着,防止奶娘下手。 奶娘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事,一时愣住了。 温嘉月没再解释什么,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奶娘惴惴不安地应了声是,转身离开。 如意站在一旁,好奇地瞅着夫人。 脸还是那张温婉动人的脸,虽未施粉黛,发间也未簪钗环,但是依然容色倾城。 但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夫人自从昨日开始便怪怪的。 她的视线难以忽视,饶是温嘉月一直盯着女儿瞧,也注意到了如意的目光。 “怎么这样看我?” 如意挠挠头,讪讪道:“夫人好看。” “坐着月子,好看什么,”温嘉月摇摇头,“说吧,怎么了?” 如意磕磕绊绊地开口:“奴婢就是……觉得夫人有点不一样,好像、好像威严了不少,对!就是威严。” 印象里,夫人一直都是软糯的性子,说话轻声细语的,让人如沐春风。 她对老夫人言听计从,对小姑子礼让有加,对侯爷更是敬爱非常。 可是昨日,如意竟听到夫人责备侯爷,对老夫人也没客气,对小姑子也是一样。 更遑论方才对着奶娘说话时,言辞里的威严快要溢出来。 这根本不是她印象里的夫人,但是她喜欢这样的夫人。 温嘉月久久没有出声。 她已经做了四年的侯府夫人,还有日渐权倾朝野的沈弗寒耳濡目染,她想不威严都难。 就算脸还是十七岁的脸,心境到底已经二十岁了。 “或许是因为为母则刚吧,”温嘉月抚摸着女儿的脸颊,“有了孩子,我便什么都不怕了,日后我一定会护好昭昭。” 如意总觉得夫人话中有话,但是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好作罢。 温嘉月没再说这个,看向她的脸,已经消了肿,但是依然有些红。 “还疼吗?” 如意笑道:“好多了,夫人不必担心,不过您的药膏太过珍贵,奴婢还是用自己的吧。” 温嘉月抿紧了唇:“你说这话可就是和我生分了,你替我挨了一巴掌,用点药膏罢了,难道我还会心疼不成?” 如意眼底含泪,吸了吸鼻子,问:“夫人可饿了?奴婢去传膳吧?” 温嘉月应了一声,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昨晚沈弗寒为何没有将她喊醒?难道他也睡着了,昭昭晚上什么都没吃? 想到这里,温嘉月问:“奶娘给昭昭喂奶了吗,她吃得多吗?” 如意点点头:“自然是喂了的,不过小姐吃的不多,想必是夫人晚上喂得饱。” 这就奇了怪了,温嘉月眉心微蹙,她分明是没有醒的,可若是没喂,早上肯定会涨奶的。 电光石火之间,她想到一个可能。 或许沈弗寒根本没打算喊她,直接把昭昭塞进她怀里,然后解开她的衣裳…… 温嘉月又羞又气,沈弗寒有病吧! 第7章 鱼汤 用过早膳,温嘉月已经放平心态了。 既然晚上她已经睡着了,那就不尴尬,正好能让她好好睡觉。 沈弗寒乐意多醒几回,那就随他去。 他们已经做了四年夫妻,该看的不该看都看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晚上见到下值的沈弗寒,她又开始觉得别扭。 她实在想象不出沈弗寒是怎么做的,明明每个动作在他身上都显得那么违和。 他永远都是那副不疾不徐、从容自若的模样。 温嘉月不禁去想,上辈子她死的时候,沈弗寒见到她和女儿的尸骨,会作何感想? 大概……一点都不在乎吧。 他的心里,从来没有过她和女儿的位置。 “夫人,夫人?” 如意伸手推了推她,温嘉月回过神,抬眸却对上沈弗寒审视的目光。 她下意识低下头去,便听他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温嘉月摇摇头,看向如意,“传膳吧。” 如意小声道:“夫人,晚膳已经摆好了。” 温嘉月这才看见八仙桌上的膳食,顿时有些尴尬,她居然想的这么入神。 “扶我起来吧。” 如意一边搀扶她起身一边低声开口。 “小厨房的师傅按照夫人的吩咐炖了鱼汤,夫人是想现在喝还是陪侯爷用过膳再喝?” 温嘉月想也不想便道:“现在端过来。” 她的本意便是在沈弗寒面前喝,若是不喝,昨日的豪言壮语岂不是不作数了。 凭什么她一直迁就他的喜好,也该让他尝尝迁就的滋味。 如意神色惴惴,但是见夫人坚持,亲自端了过来。 几乎是如意刚进门,沈弗寒便抬起了头,皱眉看向她手里捧着的白瓷碗。 温嘉月默默腹诽,狗鼻子啊,这么灵。 被这样的视线注视着,如意有点不敢动了,惴惴不安地看向夫人。 温嘉月神色自若地指挥如意将鱼汤放在正中间。 鱼汤炖得奶白鲜香,切的碎碎的小葱飘在上面,漂亮极了。 温嘉月食指大动,吩咐如意盛了一碗,顺势问道:“侯爷要不要喝?” 她观察着沈弗寒的神色,本以为他会勃然大怒,或是愤而离席。 没想到他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唯独紧锁的眉宇可以看出他其实难以忍受。 “不必了,你多喝些。” 整个景安侯府倾注所有心血教养长大的贵公子,就算再不喜鱼的味道,也会保持良好的教养,进退有度。 温嘉月忽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她为什么非要在他面前喝鱼汤,她要证明些什么呢? 破罐子破摔之后才发现,她自以为了解的沈弗寒,其实和她想象中并不一样。 原来他可以忍受她在他面前喝鱼汤,他亦可以主动照顾女儿,甚至会答应在旁人看来格外荒唐的、母乳喂养女儿的提议。 那么她上辈子的隐忍与小心翼翼,到底是为什么,似乎显得分外可笑。 温嘉月有些食不知味,再鲜美的鱼汤也开始变得味同嚼蜡。 沈弗寒盯着垂首不语的温嘉月看了两眼,沉默片刻,终于开口。 “昭昭今日可还乖巧?” 温嘉月轻轻颔首。 若是往常,她定会借此说一堆话,说昭昭如何可爱,说昭昭又重了不少,说昭昭笑了几次…… 但是现在,她什么都不想提了。 他们之间本就没什么话可说,沉闷又压抑。 自从昭昭出生,大半的话题都是围绕着女儿的,除此之外,只剩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从无甜蜜可言。 沈弗寒不可能说那些甜腻的话,面对他,她自然也不好意思说,但是心里想过千遍万遍。 也遗憾过千遍万遍。 但是她会告诉自己,甜言蜜语是无用的,有他在身边才是重要的。 他若是说了这种话,他便不是沈弗寒了。 所以,一日比一日更爱他。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挥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 “侯爷,我想跟你说件事。” 沈弗寒示意她开口。 温嘉月平静道:“我想把昭昭的奶娘换掉。” 沈弗寒皱了下眉,问:“怎么回事?” 温嘉月今日想了一整天,最后找出一个稍微合理一些的理由。 她诚恳道:“我不喜欢奶娘的面相。” 其实这个奶娘长得极为慈眉善目,总是含着笑,手腕上还挂着串佛珠。 但是面相之说,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她就是不喜欢奶娘,沈弗寒总不能让她找证据吧? “胡闹什么,”沈弗寒瞥她一眼,“既然奶娘没有错处,你也不该因为个人喜恶便将人打发走。” 他现在不像三年后那样威严持重,温嘉月没有很怕,忍不住反驳。 “我就是不喜欢,我一想到昭昭的乳母是我看不顺眼的人,我就不高兴。” 一向懂事温顺的温嘉月忽然开始无理取闹,沈弗寒捏了捏眉心。 “就算我答应,祖母也不会答应,毕竟是祖母亲自挑选的奶娘。” 见他稍稍松口,温嘉月立刻说道:“所以我想让侯爷去和祖母说,你说话,祖母肯定听的。” 沈弗寒微怔,默默思忖。 今日清晨,祖母特意让他过去一趟,说的便是温嘉月亲自喂养女儿的事。 祖母曾是一介农妇,听风便是雨,在事关子嗣的事上总是郑重又糊涂。 他耐着性子听完,解释几句便要走。 祖母却不依不饶,非要让他好好教训温嘉月一顿,以后不许她喂养。 晚上温嘉月又拿奶娘说事,怕是因为昨日祖母闹了一通,所以看奶娘不顺眼。 沈弗寒思索片刻,安抚道:“你放心,日后祖母不会插手我们的事,奶娘便也不必换了。” 温嘉月愣住了,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她只想让他去老夫人面前提议换个奶娘而已。 “侯爷是不想换吗?”温嘉月望向他,“你连去提一句也不愿吗?” 沈弗寒皱眉开口:“是。” 若是奶娘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他一定会换。 可无缘无故的,他不想辜负祖母的心意。 温嘉月失望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于松口。 “好,那就不换,但我有一个要求。” 沈弗寒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以后我不会再用这个奶娘了,侯爷要和我一起,亲自照顾昭昭。” 第8章 爱意 沈弗寒皱眉看着温嘉月。 “正院里这么多仆从,为何亲自照顾?” 他的语气里已经带了些不悦的意思,温嘉月咬了下唇,没再惹怒他。 她软声道:“因为我们是昭昭的父母,除了我们俩,我谁都不放心。” 沈弗寒没有开口,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温嘉月竟有些不敢与他对视,她盯着鱼汤继续。 “昭昭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爱极了她,我只想亲自照顾,侯爷是昭昭的父亲,难道侯爷不想照顾她吗?” 沈弗寒终于出声:“这是真正的原因吗?”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下,故作镇定地抬眸:“侯爷不信?” “没有,”沈弗寒执起筷子,“先用膳。” 温嘉月知道他要思虑周全,便也没再催他。 反正不管他怎么选择,她的决定都不会改变。 这辈子,她绝不会再让昭昭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用过膳,温嘉月梳洗过后躺回床榻上。 昭昭已经睡醒了,安静地眨巴着大眼睛,偶尔张大嘴巴,发出几个无意义的字音。 温嘉月目光柔和地望着女儿的小脸,越看越喜欢。 沈弗寒忽然站在床边,挡住了烛火的光,温嘉月被迫抬眸看向他。 “侯爷可想好了?” 她眸中的柔情还未褪去,望向他的目光带着显而易见的爱意。 不是对他,是对昭昭。 沈弗寒垂眼看向女儿,淡淡道:“祖母那边,我会试图说和,但奶娘并无错处,我不保证一定能行。” 温嘉月怎么也没想到,他思索半天,竟想出了这样的对策。 “你的意思是,在你劝说成功之前,还要让奶娘照顾昭昭?” 沈弗寒微微颔首。 “需要多久,一个月还是一年?”温嘉月气笑了,“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这样拖下去?” 她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沈弗寒眉宇紧锁。 “今日不适合再谈论这些,先睡吧。” 温嘉月深深地吸了口气。 上辈子,她从未和沈弗寒吵过架,一直顺着他,竟不知道和他吵起架来居然这么让人生气。 哪有吵到一半暂停的! 她扬声道:“不说清楚,今晚你别想睡!” 沈弗寒依然淡然:“你还在坐月子,不宜动气,明日再说。” 温嘉月更气了:“你若是顺着我,我何必这么生气?” 沈弗寒没再和她争辩下去,只是忽然攥住她的手腕。 温嘉月吓了一跳,下意识便要甩开。 “你做什么!” 沈弗寒眸光微冷,攥得更紧。 温嘉月挣脱不开,他用的力气又极大,疼得她抽气。 沈弗寒顿了下,稍微松了点禁锢,确定她不会再乱动,两指搭在她的脉搏上。 “气血不足,肝火旺盛,”他低声道,“别再动气。” 温嘉月抽回手,甩了甩发痛的手腕,定睛一看,白皙的皓腕上,红色指痕格外明显。 沈弗寒眸色渐深。 像极了那些翻云覆雨的晚上,他攥住她乱动的手,勒出的痕迹。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温嘉月气闷地将袖口放下。 转瞬间,婴孩的啼哭声响起。 像是知晓爹爹和娘亲在闹别扭,一直乖巧安静的昭昭忽然大哭起来。 温嘉月连忙将她抱起来,轻声哄着。 “昭昭乖,昭昭乖,没事的,娘亲在呢,你别怕。” 哄了半晌,昭昭还是哭个不停。 沈弗寒伸出手:“我来吧。” 温嘉月的手都酸了,见他主动要哄,便将孩子递了过去。 说来也怪,沈弗寒只是抱着昭昭晃了几下,哭声便变小了。 温嘉月忍不住心里泛酸。 上辈子,昭昭也格外喜欢沈弗寒。 虽然见不到他的时候,昭昭从来不提,但是只要他回府,她便只黏着他了。 不过不是求抱抱的那种黏,而是像条小尾巴一样跟着他,好奇又崇拜的模样。 温嘉月原本觉得,女儿喜欢爹爹天经地义,她这个娘亲排在第二也无所谓。 但是她现在只想让女儿喜欢她更多一些。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就算是亲爹也不行! 正走着神,沈弗寒忽然俯身靠近,将昭昭放在床榻上。 他淡声道:“我去沐浴,你先睡吧。” 脚步声渐远,温嘉月慢慢钻进被窝,正准备沉入梦乡,忽的想起件事。 她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不多时,终于等到沈弗寒从盥洗室出来。 隔着屏风,温嘉月叮嘱道:“晚上记得叫醒我。” 听到沈弗寒应了一声,温嘉月终于放心地睡了过去。 又是一夜好眠。 睁开眼睛,温嘉月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怎么又骗人! 侧过脸,沈弗寒居然还在,提醒着她今日是休沐日。 他正靠在床沿上看书,无声地翻过一页。 暖光落在他的脸上,冷硬的轮廓似乎也变得柔和了两分。 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沈弗寒朝她望来。 温嘉月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问:“晚上怎么没叫我?” 沈弗寒淡淡出声:“叫了,你没醒。” 温嘉月鼓了鼓勇气,问:“那你……怎么喂昭昭的?” 沈弗寒合上书,反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第9章 纳妾(一) 沈弗寒的神色一本正经,仿佛只是在谈论他手上的书好不好看。 温嘉月的脸却不可避免地灼烧起来,没有说话。 可沈弗寒似乎将她的沉默当成了同意,很快便开口说道:“我把昭昭放进你怀里,然后解开……” “你别说了,”温嘉月打断他的话,“我、我随口问问。” 夫妻之间,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但是从他口中说出来,莫名惹人遐想,纵然只是平淡的字句。 沈弗寒看着冷淡到极致,其实极为重欲。 成亲后的前三晚,每日醒来,温嘉月浑身都是疼的。 她委婉表示自己受不住,他才终于开始克制,每隔三日,从天刚擦黑到三更的梆子声响起。 每到这个时候,温嘉月便会起的格外迟,晨昏定省总是迟到,为此挨了不少老夫人的骂。 想到老夫人,温嘉月脸上的潮红之色褪尽,连带着看沈弗寒也不顺眼起来。 “今日休沐,侯爷怎么没出府?” 沈弗寒问:“为何要出府?” 温嘉月道:“自然是去见长公主,侯爷不是还负责长公主府的修缮吗?” 此事本该是工部的事,沈弗寒是刑部的人,分明八竿子打不着。 但长公主有一位亲弟弟做皇帝,她想让谁修缮公主府,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不过为了掩人耳目,长公主想出了个法子,让朝臣画图,她喜欢谁的图,便让谁来负责修缮。 最后选中的人,自然是沈弗寒。 修缮长公主府也只是个托词,真正的原因是长公主看中了沈弗寒的相貌。 长公主前年丧夫,孀居公主府,正是寂寞的时候。 在除夕宫宴上惊鸿一瞥,看中大周最俊朗的公子沈弗寒并不稀奇。 可笑从前温嘉月还以为天大的好事落在了夫君头上,近长公主,便是近皇帝,沈弗寒的仕途一定扶摇直上。 临死才明白,原来郎有情妾有意,她这个侯府夫人竟是最大的阻碍。 温嘉月吐出一口浊气,忽的听沈弗寒问:“你为何知晓此事?” 她顿时僵住,这才想起前日沈弗寒回府之后,确实没有提过此事。 按理说,她并不知晓长公主选中的人是沈弗寒。 温嘉月咬了下唇,故作镇定地解释。 “前日皇上召侯爷进宫,听说长公主也在,我便猜测是此事了。侯爷,我可猜对了?” 沈弗寒定定地望着她,缓缓颔首。 怕他再问什么,温嘉月立刻转移话题:“劳烦侯爷去叫如意过来伺候我梳洗。” 沈弗寒放下书,起身离去。 温嘉月轻舒一口气,好险,差点没圆过来。 看他的模样,似乎并没有怀疑什么。 不过就算怀疑,他肯定也想不到她重生了。 十七岁的身体拥有二十岁的灵魂,说出来谁会相信? 用过早膳,温嘉月又躺回了床上,继续养身子。 她刚生产,元气大伤,这几日又被气得不轻,今天便觉得身子格外虚弱,只能静养。 让她意外的是,沈弗寒居然还没去长公主府,而是捧着晨起时读的书继续翻阅。 窗外,鸟声啁啾,花树缤纷,他坐在长榻上,姿态闲适。 连阳光也偏爱,为他镀了一层浅浅的光晕,恍若神只。 温嘉月一时看得有些怔愣,半晌才回过神,翻身去看女儿。 这副皮相再好,她也不该过多关注,他的心,从来不属于她。 内室里安静了片刻,外头有人敲门。 “侯爷,长公主召您前往公主府。” 沈弗寒应了一声,将书放下。 温嘉月背对着他,便没有控制自己的表情,勾唇冷笑。 怪不得没有主动前往呢,原来是要欲擒故纵,真是会拿捏长公主的性子。 她试图去回忆上辈子沈弗寒是否也是这样做的,但是想了片刻,依然没想出来。 这一日对她来说,不过是成亲后的一千多个日夜里,平平常常的一天。 哪里知道,从此天翻地覆。 温嘉月有些呼吸不畅。 她本该像从前一样对他柔声说一句“侯爷慢走,早些回来”,可是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脚步声渐近之时,她索性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沈弗寒似乎在床榻边站了一会儿,这才离去。 轻微的关门声响起,温嘉月睁开眼睛,蓄满眼眶的泪无声落下,浸湿软枕。 忽的又有推门声,温嘉月以为沈弗寒去而复返,胡乱将眼泪擦干净,继续装睡。 听脚步声,是如意。 温嘉月松了口气,哑声问:“侯爷出府了?” 如意应了声是,察觉她的声音有些奇怪,惊慌地问:“夫人,您是哭了吗?” “没有,”温嘉月清清嗓子,“刚醒,鼻音重了些。” 如意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问道:“您昨晚和侯爷吵架了?” 虽是主仆,但是从小一起长大,两人胜似姐妹,温嘉月偶尔也会和她吐露心声,如意也会用心安慰她。 温嘉月轻描淡写道:“只是争执了几句,不是什么大事。” 如意帮她掖了掖被子,轻声道:“您刚生下小姐,身子如此虚弱,还是要保重身体才是。” “我知道,”温嘉月叹了口气,“只要他们不来气我就行。” 如意闻言也叹息一声,夫人没有强大的娘家,成亲后过得艰难极了。 第一胎又是个小姐,在侯府根本站不稳脚跟,若是老夫人借此为侯爷纳妾,那该怎么办? 想什么便来什么,门外忽然乱哄哄的,两道声若黄鹂的嗓音脱颖而出。 “妾林氏\/许氏特来拜见夫人。” 温嘉月微微扬眉,怪不得这两日老夫人没动静,原来是去帮沈弗寒纳妾了,动作可真快。 相较于她的淡定,如意气愤出声:“夫人,这简直欺人太甚!您还在坐月子,老夫人竟然为侯爷纳妾,说出去定是要被人耻笑的!” 说着她又宽慰道:“不过此事侯爷定然是不曾知晓的,您可千万别动气。” 温嘉月淡淡道:“动什么气,而且要耻笑也是耻笑整个侯府,与我有何干系。” 妻子还在坐月子,夫君便急哄哄地纳妾,就算只是平头老百姓,也是要被邻里戳脊梁骨的。 不过这倒是一个阻止沈弗寒和长公主见面的好机会。 虽然不知沈弗寒是何时对长公主动的情,但是只要减少见面的次数,或许就不会让三年后的事重演。 想到这里,温嘉月当机立断。 “派人去寻侯爷,将此事如实相告。” 第10章 纳妾(二) 如意走出门去,看也没看地上跪着的两人,昂着头去找侍卫。 将此事告知侍卫之后,如意正准备进屋,忽然被人拽住了衣角。 其中一个娇笑着问:“这位姑娘,夫人可有空见我们?” 如意嫌恶地瞥她一眼,将裙子扯回来。 “我家夫人说了,你们乐意跪便跪着,不要出声打扰了小姐,不然便要挨板子了!” 两人对视一眼,喏喏应是。 如意回了屋,满脸的怒气冲冲。 “奴婢本以为她们两人也是被逼迫的,哪曾想她们竟如此迫不及待,哪有甘愿做妾室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 怕外头的人听见,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比窃窃私语还要小,偶尔却还是忍不住扬声,足以显见愤懑之情。 温嘉月心平气和道:“想做侯爷的妾室人多了,日后侯爷一定会扶摇直上,后院里的人自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哪怕就是为着那张脸,也多的是人想要春风一度,连挑剔到极致的长公主也对他倾慕已久。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没必要对如意说。 “夫人可真是沉得住气,”如意赞叹道,“奴婢佩服极了。” 温嘉月自嘲一笑,她若是真的沉得住气,这几日也不会接连生气了。 过了一刻钟,沈弗寒回来了。 下人还未通报,莺莺燕燕争相娇声喊着“侯爷”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温嘉月蹙眉看了眼女儿,正想吩咐如意让她们离远些,沈弗寒便冷着脸进来了。 “外头的人怎么回事?”沈弗寒眉宇紧锁,“难道是你找来的奶娘?” 温嘉月差点笑出声,连忙抿住嘴。 “不是奶娘,是你的妾室,”她抬眸看向沈弗寒,“侯爷可还满意?” 其实她也拿不准沈弗寒的意思,上辈子她只经历过一次纳妾的事,还是在她的哭求下了结的。 她没在沈弗寒面前提过,自然也不知晓纳妾之事到底是沈弗寒授意还是老夫人做的主。 这次她可以肯定是后者,只是不知晓沈弗寒会作何打算。 “胡闹!” 沈弗寒眸光锐利,声音更冷:“你安心坐月子便是,为何要操持这些事?” 温嘉月莫名其妙看他一眼。 “是祖母替你纳的妾,你若是不满意这两人,便去和祖母说换人,凶我做什么?” 沈弗寒沉默一瞬:“祖母?” 不知是不是错觉,温嘉月觉得他浑身的冷意散了不少。 她攥紧了手,可真是孝顺的好孙子,一听是祖母的主意,马上变了脸色。 是不是老夫人再哭几句,他便半推半就地纳妾了? 想到这里,她的话便忍不住带了刺。 “是啊,祖母怕她的好孙儿没人伺候,更怕沈家断了香火,前日才跟我说了此事,今日便领着人进门了。” 沈弗寒半晌才问:“你同意我纳妾?” 他的语气不辨喜怒,温嘉月也不想分辨,心里莫名烦躁,他到底要试探到什么时候! “你想纳妾便纳妾,我何时阻拦过?” 沈弗寒没说话,转身出门。 外头的莺莺燕燕又开始喊侯爷,不多时便没了声音。 如意悄悄出去看了一眼,很快回来回禀。 “夫人,侯爷、侯爷……带着那两位姑娘去老夫人的院子了。” 她的声音小心翼翼,还带了点哭腔,惴惴不安地望着温嘉月。 “是吗?” 温嘉月拿起拨浪鼓逗女儿玩,过了一会儿才漠不关心道:“挺好的。” 她知道早晚都会有这一天,她可以彻底死心了。 温嘉月甚至还能分神去想,也不知道长公主听闻此事之后会做出什么举动。 是来侯府大闹一场,还是换个人做她的入幕之宾? 前者,她可以和离,说不定还能带女儿一起走,功成身退。 后者,三年后的事化险为夷,她和女儿便不会遭此毒手了。 怎么想都是她赚大了。 温嘉月心情甚好地摇着拨浪鼓,鼓点愈发欢快,昭昭看得目不转睛,还要伸手去抓。 陪女儿玩了一会儿,沈弗寒竟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温嘉月的好心情全没了,抬头看向他。 八月底的阳光温暖缱绻,沈弗寒却没有浸染一丝一毫,神色冷得仿佛能掉冰碴。 温嘉月在心里冷哼,装模作样什么,纳了两个美人妾室还不乐意? 她不禁想起成亲那日,沈弗寒挑起他的盖头时的模样。 俊颜满是不虞的神色,像是有人在逼迫他成亲。 不过,他就是被逼迫的,他们成亲的契机只是因为一份恩情。 早年间,温嘉月尚在襁褓,她的父亲救了沈弗寒的父亲一命,因此定下了娃娃亲。 十六岁那年,温嘉月嫁给了二十三岁的沈弗寒,做了景安侯夫人。 原本等她及笄便要成亲的,但是中间不知出了什么事,推迟了整整一年。 原本她天真地以为侯府娶亲要准备充分,所以才会如此。 现在想想,多半是沈弗寒不愿。 温嘉月想,若是他一直不愿便好了,说不定她另嫁他人之后会过得更好。 她始终记得,幼时有一位邻家哥哥对她极好,后来他举家搬迁到江南,临走时还约定说娶她呢。 温嘉月沉沉地叹了口气,上辈子她便没见过他,这辈子大抵也不会遇见了。 “我已经将那两人打发走了。” 沈弗寒忽然开口,将温嘉月的思绪拉了回来,下意识问:“你说什么?” 沈弗寒却没有重复第二遍,只是眸光清冷地望着她。 温嘉月转过弯来,问:“侯爷一个都没看中?” 想想也是,长公主仪态万千,他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等姿色的女人。 沈弗寒冷声道:“我没看。” 温嘉月没有接话,只是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竟对长公主守身如玉到这种地步了? 第11章 拿捏人心 将此事解决之后,沈弗寒一整日都没出府。 至于他为何没去长公主府,温嘉月懒得过问。 他不去是好事,她可不会好心提醒他。 老夫人那边也安静多了,想来是被好孙子气的,接连几日都没来找她的事。 温嘉月乐见其成,上辈子她坐月子的时候没一日安生日子,为此落下了不少病根。 这些毛病虽小,但积攒下来也是够折磨人的。 好好将养了几日,温嘉月的面色便红润多了,不像刚生产时那样面无血色。 又到休沐日,温嘉月好好琢磨了一番该如何阻止沈弗寒前往长公主府。 可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毕竟是皇帝亲自下的旨意,若是一直懒怠,怕是不好。 所以温嘉月便决定这次什么都不做,等沈弗寒回府之后,她再问问关于长公主的事。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用过早膳,沈弗寒便准备出府了。 温嘉月不想和他道别,假装睡觉躲了过去。 装着装着,她竟真的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梦里,沈弗寒前往长公主府,与长公主一同品茗下棋,游湖泛舟,好不快活。 沈弗寒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神色,专注而深情地盯着长公主,唇边笑意流淌。 温嘉月是被吓醒的。 这梦也太过离谱了,沈弗寒怎么可能露出这样的神色。 不过,怎么不可能呢? 她从未见过沈弗寒与长公主相处,或许在心上人面前,他就是这样的。 怔怔地想了一会儿,温嘉月自嘲一笑。 外头忽的有孩子的声音,温嘉月也顾不得伤春悲秋了,蹙眉看向窗外。 果然是沈弗念的儿子王成耀。 王成耀是侯府里的混世魔王,被沈弗念养的又高又壮,完全不像一个三岁的孩子。 上辈子,他暗地里没少欺负昭昭。 温嘉月对他并无好感,正想让如意将他哄出去,王成耀已经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舅母,我来看妹妹了!” 如意讪讪道:“夫人,奴婢没有拦住小公子……” 温嘉月没怪她,问:“你娘亲呢?” “我偷偷跑过来的,”王成耀笑得憨憨的,“我娘亲不知道。” 他献宝似的从袖口里拿出一颗饴糖。 “给妹妹吃!” 温嘉月有些诧异。 上辈子,她坐月子的时候王成耀从未来过,更遑论送饴糖了,这会儿是怎么了? 而且……王成耀这个时候看起来憨傻憨傻的,完全不像上辈子欺负昭昭时凶神恶煞的模样。 难道是有人教唆?老夫人还是沈弗念? 是谁都不意外,温嘉月没再猜测下去,接过饴糖。 “舅母替昭昭多谢你,如意,去拿盘点心过来。” 听见有点心吃,王成耀眼睛一亮。 近日娘亲嫌他胖,督促他减重,他都好几日没吃点心了,都忘了什么滋味。 等如意端来一盘桃花糕,王成耀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开口:“舅母真好,您是最好的舅母!” 温嘉月笑笑,等他吃的差不多了,开始套话:“你怎么忽然来舅母这里了?” 王成耀满足地舔掉手心上的碎屑,这才开口:“娘亲说舅母生了个妹妹,我就想来看看。” 温嘉月更意外了,好好的,沈弗念提她做什么,上辈子怎么不提? 难道骂她一回就被记仇了? 温嘉月问:“你娘亲怎么说的,你可还记得?” 王成耀最爱模仿,闻言抬头挺胸,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 “这个温嘉月真是长本事了,生了个女儿而已,竟然对我大呼小叫,有本事给我大哥生个儿子!别说叫她大嫂了,到时候踩到我头上都行!” 听到前半段时,温嘉月还在蹙眉,后半段已经无语了。 她还以为沈弗念说了她什么坏话呢,没想到竟是对她的“美好期待”。 踩在沈弗念头上?她还真想试试。 看在他通风报信的份上,温嘉月问:“还想不想吃点心?” 王成耀摆摆手:“舅母,我还没说完呢!” 后面还有?温嘉月洗耳恭听。 王成耀开始走来走去,喃喃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我大哥都二十四了还没儿子,别人这个年纪,儿子都快成亲了,我沈家是要绝后啊!” 温嘉月眼前一黑,沈弗念怎么这么关注延续香火的事? 她儿子不就是现成的香火吗,改个姓不就得了。 再三叮嘱王成耀别将他学娘亲说话的事说出去,又附赠一盘点心,终于将王成耀哄走了。 “舅母真好,明日我还来!” 温嘉月:“……” 因着上辈子的事,她本能地排斥他。 但是细细思索,这辈子王成耀没有做任何伤害昭昭的事,她何必跟一个三岁的孩子计较。 更何况,若是王成耀被人教唆成上辈子那样,昭昭还是会被暗中欺负。 毕竟她照顾得再妥帖,也不能无时无刻将昭昭拴在腰上,倒不如让王成耀学会保护昭昭。 想通之后,温嘉月只觉得豁然开朗。 离晌午还有小半个时辰,温嘉月已经饿了,吩咐摆膳。 刚吃了几口,沈弗寒回来了。 温嘉月有些意外,他居然没在公主府用膳。 又是欲擒故纵? 真会拿捏人心。 温嘉月自顾自地吃着,晌午做的全是她爱吃的,沈弗寒挑食,能吃的没几样。 但是她也不好一直沉默,而且她还有事要问他。 温嘉月便道:“侯爷回来了,我让小厨房另外准备一份膳食,您先去歇一歇吧。” 沈弗寒扫视两眼桌上的膳食,坐了下来。 “不必。” 他随和的有些过分了,温嘉月微微扬眉。 见到李知澜之后这么高兴,连不爱吃的菜也让他胃口大开了? 温嘉月抿了抿唇,状似随意地说道:“我还以为侯爷会在公主府用膳呢。” “不会。” 是这次不会,还是以后都不会? 温嘉月没有自找没趣问出口,她知道后来沈弗寒在公主府吃过数次顿饭。 她攥紧筷子,努力保持平稳的心态,这才笑着出声。 “我还没见过长公主呢,侯爷可否讲讲,她是不是和传闻中一样美若天仙?” 第12章 觊觎姐夫 温嘉月和李知澜接触不多。 每年仅有的见面机会也只是在除夕宫宴上打个照面,彼此之间并没有说过话。 她所了解的李知澜,全是从旁人口中拼凑出来的。 李知澜十八岁出嫁,驸马并没有显赫家世,但是长得仪表堂堂,对她一往情深。 但有传言称,长公主并不喜欢驸马,成婚的那几年她一直在悄悄养面首,驸马是被气死的。 流言荒谬,但也并非无稽之谈。 一年前新帝登基,没过两个月,李知澜便正大光明地纳了两个面首,任凭言官参奏,依然我行我素。 在温嘉月看来,李知澜是个叛经离道之人,而且手握重权。 所以上辈子杀了她和昭昭,和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对李知澜构不成一丝威胁。 她不想重演上辈子的悲剧,她要保护好女儿,当务之急便是摸清李知澜的底细,对症下药。 温嘉月殷切地望着沈弗寒。 “不知,”沈弗寒淡然道,“我今日没有见到长公主。” 温嘉月一下便卸了力气。 想来也是,上次沈弗寒因为纳妾的事没有去公主府,这次李知澜便生气不见他,情有可原。 但是她还是不死心地问:“侯爷以前一定见过长公主吧?” “前几日见过,和皇上一起。” 沈弗寒似乎并不想多说,夹了块肉放入口中咀嚼。 温嘉月斟酌着开口:“那她性子如何?听说长公主为人爽朗,不知我有没有结交她的机会?” 沈弗寒的神色立刻变了,冷声道:“不行。” 温嘉月有些愕然地望着他。 这么紧张,他这是在担心她发现他的秘密吗? 怕他察觉,温嘉月笑得温婉:“我只是随口说说,都听侯爷的。” 沈弗寒的面色缓和了几分,淡声道:“你好好养身子便是,别的我会处理好。” 温嘉月乖巧颔首,心底却愈发烦躁起来。 他若是真的可以处理好,上辈子她和昭昭也不会枉死! 温嘉月气饱了,略吃了几口便站起身。 沈弗寒抬眼看她:“再多吃些。” “没胃口,”温嘉月抿唇道,“我有些困了,先去睡了。” 沈弗寒没再劝她,独自用膳。 躺在床榻上,温嘉月盘算着该如何不着痕迹地与长公主接触。 长公主从未来过侯府,所以她要经常出府,才有见面的机会。 还有皇宫,长公主经常进宫,若是能与皇上的妃嫔搭上关系,见到长公主的机会更是大大增加。 温嘉月默默思忖,皇上刚登基一年,后宫空虚,明年三月才选秀充盈后宫。 入选的人里不乏世家大族家的嫡女,谁都没想到,最得宠的人竟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八品小官之女。 入宫短短两年,她已是宸妃了。 皇帝甚至还想立她为皇后,只是没有子嗣才作罢。 后来倒是有了孩子,不过……一尸两命。 皇上差点疯了,因此杀了不少人。 温嘉月曾在宫宴上见过宸妃,面白如纸,体弱多病,后宫佳丽三千,她勉强称一句中上之姿,但皇上就是喜欢。 不过现在离明年三月还有半年,实在有些久了。 温嘉月想得入神,不知何时,沈弗寒站在了她的面前,目光审视。 “你最近似乎有心事。” 温嘉月攥紧了手,笑道:“坐月子无聊嘛,所以随便想些事情打发时间。侯爷要出门吗?” “歇晌。” 看他的意思,似乎是想歇在这里。 温嘉月眉心微蹙,下意识拒绝:“侯爷去别处歇吧,昭昭睡着了,一碰便醒。” 晚上同榻而眠是不得已而为之,白天就算了吧。 沈弗寒沉默一瞬,应了声好。 等他走出门去,如意进来伺候。 “夫人,您要歇晌吗?” 温嘉月摇摇头:“有点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吧。” 如意笑道:“夫人想说什么?” 温嘉月想了想:“说说长生吧。” 如意闻言脸颊立刻便发烫了,她捂着脸开口:“夫人取笑奴婢!” 长生是温府里的小厮,比如意大两岁,从小便极为照顾她,两人便渐渐互生情愫了。 上辈子,如意出事后,长生一直精神恍惚,没过多久也投江自尽了。 这辈子,温嘉月想成全他们这对苦命鸳鸯。 “什么取笑不取笑的,”温嘉月认真道,“若是你们两情相悦,我便做主让你们成亲。” 如意连忙摇头:“奴婢还不想嫁人,奴婢现在只想陪在小姐身边。” “傻姑娘,自然不是现在,”温嘉月笑道,“你现在若是嫁了,我还舍不得呢,让长生多等几年也无妨。” 如意红着脸点头,顿了顿又说道:“夫人比奴婢还小上一岁呢,说话怎么这么像姐姐?” 居然还叫她傻姑娘,像是在叫妹妹。 温嘉月抿了下唇,她现在看着是十七岁,可是实际上已经二十岁了。 看着十八岁的如意,可不就是像看妹妹似的。 她解释道:“或许是生了孩子的缘故,总觉得年纪也跟着长了几岁。” 如意连忙说道:“夫人依然貌美,比没生小姐的时候更明艳动人呢。” 见如意误会她的意思,温嘉月笑道:“我并不在意这个。” 她现在只想保护好女儿,呵护她平安长大。 如意忽然说道:“说起来,老爷、夫人和三小姐也该来探望您了。” 温嘉月呼吸微窒。 这几日,她一直避免想起温若欢,骤然提及,心口闷闷的痛。 至亲之人,伤人最深。 她根本没有想过,给她下药的人竟是从小无话不谈的妹妹。 更没想到,温若欢对姐夫竟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温嘉月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淡淡道:“快了吧。” 如果和上辈子一样,那就是明日了。 她倒是要看看,温若欢觊觎沈弗寒的事,别的家人到底知不知情。 若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那么这个娘家,不要也罢! 第13章 娘家探望 翌日,临近晌午,温家人便来探望温嘉月了。 一进门,温若欢便亲亲热热地坐在床榻上,甜甜地唤了声“姐姐”。 温若欢今年十五岁,花骨朵般的年纪,又穿了一身粉,打扮得甚是俏丽,蝴蝶似的,扑过来时满身馨香。 她将手伸出来,温嘉月下意识躲开。 纵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见到她时,温嘉月还是无法忍受。 疼爱了十余年的妹妹,不仅对姐夫有觊觎之心,还想将她的位置取而代之,这让她如何不难受。 温若欢愣了下,疑惑地问:“姐姐,你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身上太香了,”温嘉月勉强露出笑容,“许久没用过香粉,我有些不适应。” 温若欢显然接受了这个说法,吐舌道:“那我离远一些,千万别熏着姐姐了。” 说着她便坐得远了些,假装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屋中陈设。 温嘉月瞥她一眼,从中看出了贪婪与渴望。 她强忍着厌恶的情绪,看向门外。 温父与她的继母张氏自然也过来了,一进门便开始嘘寒问暖。 “月儿,身子可有什么不适啊?”张氏对她的关切溢于言表,仿佛是亲女儿似的。 温父不善言辞,干巴巴地开口:“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张氏叹了口气:“现在见到你平安无事,我们才是真的放心了。” 两人一句接一句地说,根本没有给温嘉月开口的机会。 若是从前,她一定高兴,爹爹和继母这么关心她,和以前一样爱她。 可是现在看着面前这三张带笑的脸,她不得不多想。 他们的笑容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温嘉月提起精神,勉强笑着问:“怎么不见若谦?” 温若谦是她的继弟,今年十六岁,在书院读书。 张氏道:“他在书院用功呢,便没喊他一起过来,不过月儿若是想见他,我便派人把他叫过来。” 温嘉月只是随口问问,闻言便道:“不用了,知道上进是好事。” 心底却冷嗤一声,读了这么多年书,上辈子却连个童生也考不中。 她对这个继弟不满已久。 上辈子,他在满月宴上喝醉了酒,竟调戏起老夫人的丫鬟,硬生生将满月宴给搅和了。 这辈子,她不会容忍他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温父连忙说道:“好好好,都听月儿的。” 客套话终于结束,温嘉月让如意把昭昭抱过来给他们看看。 张氏逗弄了会儿孩子,笑眯眯地问:“月儿,怎么不见侯爷?” 温嘉月笑着开口:“他要上值,事多,不过晌午会回来陪爹爹娘亲一同用膳。” 张氏站在女儿身边,杵了杵她的手臂。 温若欢笑意盈盈地抚了抚鬓发,又若无其事地打量屋中陈设去了,仿佛已经变成了她的家。 再看温父,他犹犹豫豫地望着妻女,又隐晦地瞥了眼大女儿的神色,显然什么都知晓。 温嘉月将他们三人小动作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上辈子,她们是她最亲的人,她从未设防,自然以为她们待她也是一样的真心。 可是到底不是亲母女亲姐妹,表面上再亲密,心里还是隔着一层。 是她识人不清。 对她最好的家人,竟是伤她最深的人。 他们所表现出来的父爱、母爱与姐妹之情,全是逢场作戏,全是往她身上刺的尖刀。 只等着有朝一日,将她剥皮抽筋,踩着她的尸骨将他们的亲生女儿送上侯府夫人的位置。 温嘉月不禁苦笑,原来她一直是外人。 不管是温府还是景安侯府,都没有她的立足之地,都不是她的家。 幸好她还有昭昭,可以与她相依为命。 温嘉月压下繁杂的思绪,继续应付温家人。 午时过半,沈弗寒回来了。 温嘉月不动声色地看向温若欢。 她眼底的雀跃藏不住,若不是有张氏拦着,说不定已经飞到沈弗寒面前了。 再看沈弗寒,依然是一副冷淡的模样,从容喊了声“岳父岳母”,视线掠过面露期待的温若欢,朝她看来。 温嘉月没有移开视线,反而漾开一个笑,柔声唤道:“夫君回来了。” 她斜倚在软枕上,淡淡的光落在她柔润的脸上,笑容熨帖而甜蜜。 沈弗寒望着她,微微颔首。 温嘉月笑道:“夫君一定饿了吧,如意,去传膳。” 等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之后,她脸上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 在温家人面前,她和沈弗寒一直在扮演恩爱夫妻。 这是她求来的,她不想让温家人知晓她在侯府过得艰难,整日担心她。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像个笑话,夫妻恩爱是假的,家人和睦也是假的。 唯独她入戏太深,临死之前才看穿一切。 做戏便做戏吧,谁演得精湛,谁便是赢家。 因着还在坐月子的缘故,温嘉月不好出门,午膳便在次间摆了一桌子。 温嘉月没什么胃口,食不知味,吃得极少。 沈弗寒亲自给她盛了半碗阿胶乌鸡汤,低声道:“喝点汤暖暖身子。” 沈弗寒在温家人面前一直都会给她面子,夹菜盛汤是常事。 她看了眼温若欢一闪而过的扭曲神色,拿起银匙甜甜一笑。 “多谢夫君。” 夫妻恩爱的戏码自然是要演下去的。 “姐姐,乌鸡汤好喝吗,我也想尝尝。” 温若欢甜甜出声,顺势端起了碗,明摆着是要人盛的。 好巧不巧,乌鸡汤离沈弗寒最近。 桌上的人都看向他,沈弗寒却头也没抬,淡淡道:“帮三小姐盛汤。” 一直察言观色的布菜丫鬟连忙走上前来,接过那只碗。 温若欢气闷极了,又硬生生挤出个笑,语气欢快道:“多谢姐夫!” 沈弗寒没有回应的意思,温嘉月也没有说话。 若是往常,她一定会打个圆场,但是现在,她只想看温若欢尴尬。 她一边喝乌鸡汤一边想,温若欢看中的到底是沈弗寒表现出来的温柔体贴,还是侯府夫人的位置? 但是不管是什么,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了。 前世是她识人不清,这一次,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她和女儿的人! 温若欢的神色有些窘迫,笑容慢慢消失,噘起了嘴。 见小女儿不高兴,温父连忙说道:“道什么谢,你姐夫又不是外人。” 张氏跟着开口:“是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可别闹得生分了。” 温嘉月笑笑,不出意外的话,张氏要让温若欢住在侯府陪她了。 果不其然,张氏继续说道:“月儿啊,我想着你坐月子辛苦,不如让欢儿在侯府陪你待几日,也能让她好好照顾你,你意下如何?” 第14章 早已入戏 上辈子,温嘉月想都没想便答应了这个提议。 坐月子正是一个女子最为脆弱的时候,有妹妹陪在身边,自然可以慰藉一二。 而且温若欢如此讨人喜欢,在她面前做足了乖巧温顺的好妹妹模样。 温嘉月冷冷一笑,至于私底下做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这辈子,她不会容忍温若欢待在侯府。 想到这里,温嘉月婉拒道:“我也想让欢儿陪我,但她及笄了,也该相看几个好人家,何必留在这里,平白蹉跎了大好光阴。” 张氏根本没想到温嘉月会拒绝,顿时有些愣住。 往常她不是言听计从吗,怎么忽然主意这么大了? 温若欢顿时急了,连忙说道:“姐姐,怎么能叫蹉跎呢,我留在侯府不仅可以照顾你,而且、而且可以见些世面。” 张氏回过神来,也跟着说道:“是啊月儿,欢儿整日念叨你呢,咱们家里,你们姐妹俩关系最亲密了,照顾你比相看还重要呢。” 温嘉月抿了抿唇,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 但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她只能继续委婉开口。 “我自然也是想念欢儿的,但是她一个姑娘家见了那些污秽多不好,还是算了吧。” “姐姐怎么这样想,”温若欢委屈道,“欢儿一直将您当成亲姐姐的,您真是与我生分了。” 温嘉月深深地吸了口气,论演技,她还真不如温若欢。 不过一个人能装十五年,确实是有点本事的,恐怕早已入戏了。 温嘉月正思忖着拒绝的话,张氏将目光投向了沈弗寒。 “侯爷,您意下如何?” 温若欢也看向他,眸中充斥着期待与渴望。 “姐夫,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姐姐的,您就让我留在侯府吧!” 沈弗寒淡淡道:“我听月儿的。” 一声“月儿”,差点让温嘉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成婚四年,他从来没有用过这样亲密的称呼。 就算是在床榻上,他也总是沉默而有力的。 在她耳边呼出的是热气,急促的,难耐的,让她不知如何招架。 拉回思绪,温嘉月道:“等坐完月子再说吧,到时候我再让欢儿过来陪我。” 温若欢听完更急了,坐完月子如何趁虚而入,她哪里还能勾引姐夫! 她拉了拉温父的手臂,撒娇道:“爹爹,你看姐姐,她不喜欢我了。” 温父耳根子软,闻言立刻说道:“好好好,我来劝。” 温嘉月讥讽一笑,好一出父女情深。 温父思忖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开口。 “月儿,你妹妹是孩子心性,但她也是会照顾人的,咱们一家人,你不必如此客气。” 温嘉月垂眸,眼底闪过一丝烦躁。 三个人轮番上阵,沈弗寒又在看戏,根本不帮她,看来她不答应也不行了。 既然温若欢上辈子都没能得逞,那么这辈子也是一样。 不过转念一想,温若欢留在这里也好。 正好她可以练练手,日后面对长公主时也不会轻易露出马脚。 更何况,她还可以不着痕迹地打压温若欢,以报前世之仇! 想到这里,温嘉月笑道:“我就是担心欢儿不适应,不过既然你们都这样放心,我便答应吧。” 闻言,沈弗寒一直僵直着的脊背蓦地松懈下来。 温嘉月瞥他一眼,抿了抿唇。 一想到还要继续在温若欢面前扮演夫妻情深的戏码,她就有些不自在。 不过日后虚与委蛇的时候还多的是,她若是连这个都受不了,还怎么保护女儿? 温嘉月立刻便释然了。 温若欢眼底闪过一丝兴奋:“多谢姐姐,欢儿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温嘉月像以前一样笑着开口:“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在侯府好好玩,我不会拘着你的。” 用过午膳,又说了会儿话,温家人便准备走了。 温若欢笑盈盈地和她道别:“姐姐,我傍晚再过来陪你。” 温嘉月微微颔首,心里却觉得讽刺。 上辈子,温家人才走一个时辰,客房还没打扫好呢,温若欢便急哄哄地带着包袱过来了。 她还以为温若欢是想早点过来陪她,感动得不得了,哪里知道她想见的竟另有其人。 温嘉月保持着微笑,故作依依不舍地目送温家人走出门去。 等人消失,她的笑容立刻便收敛了许多,唤来如意。 “派人将客房收拾出来。” 如意福身应是,正要离开,温嘉月又叫住了她。 看看四周,温嘉月悄声问:“你和长生平日里怎么联系?” 如意又红了脸:“好好的,夫人提这个做什么……” 不过既然问了,她还是和盘托出:“我们每隔半个月见一次面,就在侯府外的小巷子里。” 温嘉月点点头:“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你们下次见面的时候,让长生帮忙盯着温府的动向,特别是温若欢。” 她很好奇温若欢到底是如何和长公主狼狈为奸的。 如意一头雾水:“夫人这是怎么了?” 温嘉月沉默片刻,道:“我怀疑,温若欢她喜欢侯爷。” 如意是她最信任的人,有些事,她应该让她知道。 如意有些愕然地望着她,怎么会…… 可是想起方才用膳时三小姐的百般央求,如意又发觉似乎有一丝丝不对劲。 “希望只是我想多了,”温嘉月叹了口气,“总之你以后让长生上点心,我会给他银子的。” 如意连忙说道:“顺手的事罢了,夫人不必这样。” 温嘉月果断拒绝。 “那可不行,一码归一码,而且我是想让他一直盯下去的。” 这三年,她会密切留意温府的一举一动,一刻也不会松懈。 见夫人坚持,如意只好说道:“那奴婢便替长生谢过夫人了。” 温嘉月扬唇一笑:“还没成亲呢,你就可以做他的主了?” 如意红了脸:“夫人,您又取笑奴婢!” “哪里是取笑,分明是实话。” “哎呀夫人!” 主仆俩笑来闹去,声音传得有些远。 去而复返的沈弗寒站在门外,默默听着屋里传来的久违的欢声笑语,迟迟没有进去。 第15章 做妾 温嘉月歇晌醒来,如意便凑在她耳边轻声开口。 “夫人,三小姐已经进府了,您现在要不要见见她?” 温嘉月问:“她现在在哪?” 上辈子出于信任,温若欢在侯府做过什么,她一概没有打探过,只要不惹事,去哪里玩都随便她。 但是,这辈子她要对她的动向了如指掌。 如意也早已派人盯着了,闻言便愤愤道:“三小姐在书房外摘桂花,说是要酿一坛桂花酒。” 原本她还觉得夫人的猜测有些荒唐,三小姐看起来单纯可爱,怎么可能对侯爷有非分之想? 可是她一进府便专门去书房附近摘桂花,如意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正院里种了许多桂花树,都开得一样繁茂,可三小姐偏偏只去书房附近,难不成书房外的桂花更香? 想到这里,如意皱眉道:“夫人,不如您找个借口让三小姐回温府吧,奴婢真担心她对您和侯爷的感情不利。” 温嘉月淡淡一笑:“有什么好担心的,让她过来吧。” 真正能影响夫妻感情的人还未出现,不过,温若欢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没有温若欢的话,李知澜想弄死她还是要耗费些工夫的。 见如意的神色还有些难看,温嘉月叮嘱道:“一会儿见到三小姐,可别露出马脚。” 如意立刻便收敛了神色,暗道夫人沉得住气。 自从生下小姐之后,夫人便愈发沉静稳重了,越来越像一位真正的侯府夫人。 她福身道:“奴婢晓得,奴婢这就去。” 看着如意离开,温嘉月收回视线,垂眸望着女儿安恬的睡颜,心软成一团。 灯烛爆开,噼啪声也显得温柔,她只觉得岁月静好。 温嘉月低头亲了亲女儿的脸,外头忽的乱了起来。 她微微蹙眉,看了眼同样皱起小眉头的昭昭,扬声问:“何人喧哗?” 外面便是一静,如意和奶娘走了进来。 如意解释道:“夫人,方才奶娘拦住奴婢,问这几日为何不让她照顾小姐,她觉得不安。” 奶娘诚惶诚恐地告罪。 温嘉月看也没看她,低声道:“不让你照顾小姐,自然有我的道理。你若是觉得白拿月钱受之有愧,便去和老夫人请辞吧。” 虽然原本想着让奶娘白天照顾昭昭,但是温嘉月不信任她,便渐渐开始事事亲力亲为了。 就算不能亲自照顾,必须交给奶娘,她也会让如意在一旁盯着。 奶娘顿时愣住,讷讷道:“夫人,您这……您受累,奶娘却闲着,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是真的不理解,总觉得不安,按捺了两天还是忍不住来问了。 “我乐意,”温嘉月不耐烦地开口,“你若是再多嘴,便罚一个月的月例银子。” 奶娘立刻闭上了嘴,讪讪地出去了。 温嘉月看向如意,叮嘱道:“日后不许她再进来。” 她一看见奶娘便想起喂安神丸的那一幕,心头烦闷。 如意不太明白夫人对奶娘的敌意从何而来,但还是乖乖应了声是。 “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婢便去找三小姐了。” 不多时,温若欢提着一篮子桂花过来了。 她长得像张氏,虽然才刚及笄,但是纵然表现得再天真烂漫,穿得再清丽娇俏,也压不住眉眼之间的妩媚之色。 更何况,温若欢恨不得将所有贵重的簪子都簪到头上,一时间显得极为割裂。 温嘉月视线下移,落在金灿灿的桂花上。 桂花清香馥郁,一时间连满室的奶香味都冲散了不少。 她视线微黯,骤然想起临终前的那一幕,对温若欢的恨意险些无法克制。 温嘉月拼命攥紧手指,笑着问:“怎么忽然去摘桂花了?” 温若欢擦了下额间汗珠,笑盈盈地开口。 “我想酿一坛桂花酒,等姐姐出了月子,正好和姐夫一同喝了。” 听听,多善解人意。 心里想的怕是她自己同姐夫喝。 温嘉月隐去唇边的冷笑,温婉道:“欢儿有心了,姐姐等着喝你亲手酿的酒。” “没问题,欢儿一定好好酿酒!” 温嘉月冷不丁地问:“对了,你去哪摘的桂花?” 温若欢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停顿了一瞬才笑嘻嘻地开口。 “我去书房附近摘的,”她一脸天真地问,“姐姐,那里是不能去吗?” “侯爷不在的时候你自然可以去,”顿了顿,温嘉月笑道,“不过我倒是好奇,你怎么非要去那边摘?” 温若欢紧张地舔了舔唇。 “不知不觉就走到书房了,我本来想换个地方的,毕竟是姐夫的书房,我定然是不能进的。” “但是转念一想,沾染了书墨香气的桂花酿的酒,或许更好喝,所以我就摘了一篮子。” 温嘉月越听越心惊,她是真的没想到,温若欢撒谎的功力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短短几息便能脸不红心不跳地编造出一个完美无缺的理由。 若不是她早就知晓温若欢对沈弗寒有非分之想,听到这番说辞之后,她一定会信的。 温嘉月压下眼底的惊诧,淡淡道:“原来是这样。” 温若欢怕她多问,立刻转移了话题。 “姐姐,你这么急着叫我过来是何事呀?”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姐夫他……我有些力不从心……” 温嘉月故意说得模棱两可,欲言又止。 听到“姐夫”两个字,温若欢已经开始好奇了,见她不说话,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但是偏偏又不好催促,只盼着她继续说下去。 温嘉月吊足了她的胃口,这才幽幽叹了口气。 “算了,你在侯府好好玩就行了,我还是不说了。” 温若欢这才说道:“到底是什么事,姐姐快说吧。” “对你来说又不是什么好事,”温嘉月依然没说,“你小小年纪,我哪里忍心让你这样做。” 她故意往温若欢期盼的方向引,温若欢果然中招,闻言心跳得有些快。 姐夫……姐姐力不从心……她年纪小……不是好事…… 温若欢已然拼凑出了一个温嘉月让她给姐夫做妾的故事,只是不好意思提。 但她愿意,愿意极了! 为了让温嘉月安心,温若欢坚定道:“姐姐你说吧,不管是什么事,我一定帮你。” 再一再二不再三,温嘉月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 “自从我嫁进侯府,每日晨昏定省从未缺席,可最近坐月子力不从心,我总觉得自己不够孝顺老夫人,你姐夫虽然不说,但我觉得他也是这样想的。” 温若欢脸上笑容早已变得僵硬。 温嘉月故作不知,执起她的手,殷切道:“既然欢儿这么想替姐姐尽这份孝心,那就从今晚开始吧。” 第16章 悸动 老夫人虽是一介农妇出身,但是极为重规矩。 除了新婚前三日以外,温嘉月一直都在依照规矩晨昏定省—— 早膳之后问安,晚膳之后服侍老夫人安寝。 这样的日子她过了四年,当时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伺候老夫人是孙媳妇的本分,她在替沈弗寒尽孝。 重活一回才发现,上辈子的她有多可笑。 就算再讨好这侯府一家子,她们也不会将她当成家人看待,只拿她当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人。 待坐完月子,温嘉月会找个借口不再晨昏定省,再不济也要改成数日一次。 但是现在,她要给温若欢一个教训。 惦记姐夫,谋害姐姐,上辈子的债,这辈子偿还也不晚! “姐姐,我……” 温若欢吞吞吐吐,想要拒绝。 温嘉月及时打断她的话:“是怕自己伺候不好?我会让如意教你的。” 她给如意使了个眼色,如意立刻走上前来。 “三小姐,奴婢给您示范一次。” 温若欢呆呆地看着,心里暗恼。 她以为温嘉月是要让她服侍姐夫,谁能猜到竟是服侍老夫人! 但是话已经撂在这了,她若是出尔反尔,定然会和姐姐生分。 不过电光石火之间,她又有了一个好主意。 若是能说动姐夫替她拒绝,她就不用晨昏定省了! 正好还能拿此事当借口,和姐夫多说几句话。 想到这里,温若欢无比期待着姐夫回来。 天刚擦黑,沈弗寒回府。 今日有温若欢在,温嘉月便不好再提前独自用膳,只能等沈弗寒回来一起吃。 见他进房,温嘉月柔柔一笑:“夫君回来了,今日倒是很早。” 沈弗寒应了一声:“今日事情不多。” 温若欢原本还在偷偷打量姐夫挺拔清隽的身形,闻言心头一喜。 说不定是因为有她在,所以姐夫才这么早就回来的。 温嘉月瞥她一眼,轻咳一声:“欢儿去小厨房看看吧,顺便让人传膳。” 温若欢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愠怒,这是什么意思,拿她当丫鬟? 瞧见身着一袭青色官服的沈弗寒,温若欢这才明白过来,姐夫要更衣,她得回避。 温若欢讪讪地退了出去。 等她走了,温嘉月顿时收起笑容,不装了。 屏风处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便是沈弗寒的声音。 “昭昭今日可还乖巧?” 温嘉月淡淡道:“挺乖的,屋里人多的时候也没哭。” 她一眼都没往那边看,但是就算不看,脑海中也勾勒出了他的身形。 瞧着是文弱书生,脱了衣裳实则是肌理分明、宽肩窄腰的有力模样。 她以前最喜欢服侍他更衣,双手虚虚环住他的腰,他的胸膛近在眼前,像是拥抱。 而他不着急出门的时候,偶尔也会逗她。 右手箍着她的腰肢往怀里揽,那双清冷的双眼似乎化成了水,深情地凝视着她。 在她害羞垂眸之时,他会立刻放开她。 她抬眸时,他又变成了那副清冷如谪仙的模样,那一瞬间的温柔像是她的错觉。 ……本就是错觉。 这种错觉发生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清,她却记得清清楚楚。 在每一个她觉得沈弗寒不喜欢她的深夜反复品味咀嚼,告诉自己,他是爱她的,他只是不善言辞。 鼻尖忽然有些酸,温嘉月仰起头,逼退泪意。 “今日谁过来了?” 沈弗寒忽的出声,温嘉月连忙回答:“奶娘。” 察觉鼻音有些重,她吸了吸鼻子,简单解释两句。 沈弗寒似乎没听出她一时失态,也没应声,换上常服之后神色自若地走了出来。 温嘉月早已恢复如初,笑道:“侯爷稍等,我让如意过来伺候,你先去次间吧。” 她想去扯床边的铃铛,沈弗寒却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很热,掌心略有些粗糙,酥麻感透过脉搏直冲五脏六腑。 温嘉月有一瞬间的失神,缩了缩指尖,试图挣开他的手。 沈弗寒却握得更紧,俯身凑近她,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开口。 “你妹妹在外面。” 吹拂的热气顿时使耳边变得湿热,耳垂也烫得厉害。 温嘉月忘了反应,再回神时已经被沈弗寒扶着坐了起来。 他照顾人的手法很是娴熟,既不会弄疼她,也不会让她觉得不适,像是做过千万遍。 温嘉月不禁想,上辈子有过这一遭吗? 没有。 若是有,她一定会记一辈子。 温嘉月有些恍惚地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秀侧颜,悸动过后,心中只余悲凉。 他只是在认真做戏,她重活一回,却还是当了真。 站起身,温嘉月立刻松开他的手。 “多谢夫君,我可以自己走。” 沈弗寒怔了下,从容负手而立,跟在她身后缓缓走向次间。 “姐姐,姐夫,现在可要传膳?” 门外,温若欢及时出声。 温嘉月没说话,沈弗寒看她一眼,亲自去开门。 一抬头便瞧见一张冷隽的俊颜,温若欢顿时一愣,脸上的笑容差点收不住,坐下之后才勉强克制。 不多时,晚膳摆了一桌子。 沈弗寒照例给温嘉月夹菜,察觉到她的碗空了便及时添上,仿佛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温若欢看得眼热。 凭什么姐姐和她一样的出身,却可以嫁给年轻俊美的景安侯,而且是当朝状元,还颇得皇上器重,并且宠妻无度! 不管哪一条单独摘出来都让人羡慕,可姐夫竟集于一身,这让她如何不嫉妒! 无论如何,这辈子她都找不到比姐夫更好的夫君了,只能将他抢过来,变成自己的夫君。 她隐下眸中暗芒,噘嘴问:“姐姐,我真的要从今晚就开始晨昏定省吗?” 她悄悄去看沈弗寒,本以为他会好奇,可他只是安静用膳,连头也没抬一下。 温嘉月颔首道:“既然你答应了,自然是宜早不宜迟的。” “可是我今晚不想去,”温若欢撒娇道,“要不从明日开始吧,求你了姐姐。” 温嘉月以前最吃她这一套,不管她说什么都说好,现在却激不起半点怜爱之心。 “可我已经和老夫人说过了,”温嘉月故作为难,“你若是早半个时辰说便好了。” 她早就知道温若欢会想尽一切办法混过去,所以派人提前和老夫人说了此事。 温若欢神色一僵,怎么这么快! 不过这倒也方便了她和姐夫求情,酝酿一番,她娇声开口。 “姐夫,你帮我劝劝姐姐吧,我今晚真的不想去。” 说着,她大着胆子去扯沈弗寒的袖口,神色却是一派天真,像是小辈在和长辈玩闹。 温嘉月看在眼里,微微抿唇,却没有出声阻止。 下一瞬,沈弗寒及时避开,没有让她碰到一片衣角。 他淡声道:“我向来听你姐姐的,求你姐姐,比求我管用。” 第17章 书房外 用过晚膳,温若欢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往凝晖堂。 温嘉月温声叮嘱:“到了那里不要多话,只管服侍老夫人便好。” 老夫人爱挑刺,稍有不顺心便要骂一句,她伺候了四年,摸到些许门道,后来骂声便少了。 不过一开始也是被骂着过来的,不知忍了多少回眼泪。 温若欢不是想嫁给姐夫吗,那就让她提前适应一下嫁过来之后的日子。 能不能嫁过来,或是还想不想嫁过来,要看她自己的本事。 “我知道了。” 温若欢蔫蔫的,像霜打的茄子。 她在温府便没服侍过谁,爹娘也宠爱她,从未让她受过委屈。 可是一来侯府便要伺候人,虽然伺候的是姐夫的祖母,但是心里还是有些膈应。 温嘉月没去看她的神色,又问:“如意教你的可学会了?” “学会了,你放心吧姐姐,我会做好的。” 温若欢心想,若是能讨得祖母的欢心,得到祖母的支持,那她嫁入侯府岂不是更有希望? 想到这里,她顿时踌躇满志。 “姐姐,那我过去了,一会儿再回来找你。” 温嘉月温柔应了一声,望着她消失在门外,顿时敛起笑容,看向如意。 如意立刻禀报道:“夫人,侯爷在书房。” “谁问他了,”温嘉月蹙眉,“我想让你给我倒杯茶。” 如意连忙去倒茶,心里却有些疑惑。 以前只要侯爷在府里,夫人便问他在哪,久而久之,一个眼神她便懂了,主动回禀。 这几日夫人似乎不太关注侯爷的动向了,或许是因为刚生下小姐的缘故? 如意没再擅自揣测下去,恭恭敬敬地递上热茶。 过了两刻钟,温若欢怒气冲冲地回来了。 温嘉月早有预料,但故作不知,疑惑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真是欺人太甚!” 温若欢咬牙道:“巾帕不过是热了一点,她便说烫到了,骂了我一句,哪有这样的人!” “还有,我不小心踢到木盆,水洒出来一些,她便说我笨手笨脚,明明是丫鬟放的位置不对!” “她漱口之后还往我手上吐,恶心死了,肯定是故意的!” 温嘉月静静地听着,并不意外。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老夫人居然这么不给面子,孙媳妇的妹妹前来服侍,居然当丫鬟使唤。 温嘉月想了想才开口:“我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你说的这些,我都经历过。” 她感叹道:“人人都想取代我的位置,却不知晓我在侯府过得如何艰辛。” 温若欢的神色顿时一僵,小心地瞥了眼姐姐,总觉得她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难道她看出来了? 温若欢咬了下唇,没有轻易出声。 心里却哼了一声,这叫什么艰辛,伺候祖母罢了,只要能嫁给姐夫,她连小姑子都能一并伺候了! 依她看,温嘉月真是好日子过多了,身在福中不知福。 状元夫人和景安侯夫人的头衔亮出来,哪个女子不会羡慕? 更何况姐夫又生的如此俊秀伟岸,还有一身本事,日后定然还有一番作为,成为宰相夫人也未可知呢。 想到这里,她敷衍地宽慰道:“是啊,旁人都不懂姐姐的艰辛,欢儿却懂得。” 温嘉月柔柔一笑:“好了,累了一整日,你快去睡吧。” “不着急,还早呢,”温若欢状似不经意地问,“怎么不见姐夫?” 温嘉月垂眸,掩去眼里的讥讽,这才开口:“他在书房呢,想必还有事要做。” 温若欢闻言更是心中一喜,姐夫今晚这么早回来,用了顿晚膳便去书房继续忙了,这不就是为了见她一面吗? 转了转眼睛,温若欢满脸愠怒之色。 “姐姐还等着呢,姐夫怎么能去书房呢?我去叫姐夫回房,顺便再摘点桂花。” 不等温嘉月回答,她便转身离去,连放在几案上的篮子也忘了拿。 如意跺跺脚,着急道:“夫人,奴婢去拦着三小姐吧?” “不必,”温嘉月淡淡道,“由着她去。” 如意有些不解:“万一三小姐闯入书房,这可就说不清了。” “那也得让侯爷让她进去才行。” 书房重地,四年里温嘉月也只得到允许进去过两回,更多的时候也只是让侍卫带话或是送东西。 若是温若欢有出入书房的本事,她马上将侯府夫人的位置拱手让人。 见夫人这么淡定,如意也不慌了,专心服侍她梳洗。 书房外,温若欢昂首挺胸地往里走去。 还没走两步,两个侍卫便拦住了她。 “来者何人?” 侍卫太有气势,温若欢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是你们侯府夫人的妹妹……姐姐让我过来找姐夫。” 侍卫对视一眼,问:“夫人有何吩咐?” “自然是不能告诉你们的,姐姐让我亲自告诉姐夫,快让我进去!” 温若欢越说越镇定,谎话也信口拈来。 侍卫却不是吃素的,一个侍卫拦住她,另一个侍卫往书房走去。 温若欢急道:“诶,让我进去啊!” 侍卫丝毫不给她面子,训斥道:“书房重地,不得喧哗!” 另一个侍卫跨上台阶,敲了敲门,恭敬禀明来意。 里面传来淡漠的声线:“让她走。” 侍卫抱拳应是,但事关夫人,还是重复了一遍:“三小姐说夫人有事要见您。” 里头却没再传来声音,侍卫等了片刻便回来了。 温若欢连忙问:“我姐夫怎么说?” “请三小姐离开,日后不得靠近书房。” 温若欢顿时愣住。 见她不走,侍卫道:“三小姐若是再不走,属下便要将您赶出去了。” 温若欢愤恨离开,转身却瞧见如意提着篮子过来,不知在此处站了多久。 “三小姐,夫人让奴婢把您的篮子送过来。” 温若欢看见就烦,却又不好说什么,憋屈地接过篮子。 “你跟姐姐说一声,我直接回去睡了。” 见她果然没进书房,如意心情很好地回去了,绘声绘色地将此事讲给温嘉月听。 讲到兴处,如意有些激动,又连忙捂住嘴,怕吵醒了酣睡的小姐。 温嘉月也不让如意说了,她隐约听到外头有沈弗寒的脚步声。 他步伐沉稳有力,和别人都不一样,她不会听错的。 没过多久,沈弗寒果然进来了。 温嘉月客气道:“侯爷这么快就忙完了?” 沈弗寒神色淡漠:“没有。” 温嘉月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那他回来做什么? 两人都没再开口。 顿了顿,沈弗寒问:“你找我何事?” 第18章 动情后 温嘉月有点懵,她什么时候找他了? 她巴不得他晚点回来。 沈弗寒解释道:“你妹妹说的。” 温嘉月抿了抿唇,这个温若欢真是给她找事,明明是自己想见姐夫,非要安在她头上。 “哦,是有事。” 温嘉月只好开口:“方才昭昭哭了,怎么也哄不好,我便想着让你试试,但是又怕你事忙,太麻烦你,没想到欢儿竟然已经自作主张跑去找你了。” 沈弗寒看了眼躺在摇车里安睡的女儿。 温嘉月催促道:“昭昭已经哄好了,侯爷快去书房吧。” 她想赶紧睡觉,省得等沈弗寒回来之后四目相对尴尬。 沈弗寒微微颔首,转过身后却停下脚步。 “若是昭昭再哭,你可以随时派人让我回来。” 温嘉月微怔,视线随着他的身影移动,直到消失不见。 倏然间,她想起她得知自己有孕那日。 忍了一整日,等到沈弗寒下值,她压制不住内心的雀跃,将此事告诉他。 与她料想中不同,沈弗寒脸上并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宽慰了她几句“好好养胎”,当晚便搬到书房睡了。 为此她一直惴惴不安,觉得沈弗寒并不喜欢孩子。 所以等昭昭出生之后,她向来只说关于昭昭的趣事,那些烦心事一概不提,生怕他厌烦。 她竟从未想过,原来沈弗寒也是想参与其中的。 怀着满腹心事睡下,温嘉月睡得并不安稳,夜间便醒了几回。 第二回醒的时候,正好撞上沈弗寒回来。 温嘉月连忙闭上眼睛假寐,听着他刻意放轻的动作,本想尝试给自己催眠,没想到越听越精神。 直到沈弗寒钻进被窝,炽热的胸膛贴紧她的后背,温嘉月顿时一僵。 身后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低声问:“还没睡?” 见他瞧出来了,温嘉月只好开口:“侯爷忙完了?” 沈弗寒“嗯”了一声。 两人再无话,温嘉月抿了抿唇,她还不如继续装睡呢,也好过这样彼此尴尬。 沈弗寒忽然开口:“你该喂奶了。” 他说得一本正经,温嘉月却顿时脸上发烫,难道她要在沈弗寒面前喂吗? 她声音有些发颤:“侯爷可否回避?” 沈弗寒顿了顿:“我们是夫妻,而且,前几晚我……” “侯爷别说了。”温嘉月气闷地打断他的话。 不回避便不回避吧,他们连孩子都生出来了,喂奶而已,怕什么? 不过心里想的再坦荡,她还是没有勇气坐起身,而是撑起身子,背对着沈弗寒撩起衣裳。 满室寂静里,津津有味的啧啧声很快便响了起来。 温嘉月又尴尬又窘迫,祈祷女儿早点吃饱。 为了不让她和沈弗寒的注意力放在这种声音上,温嘉月绞尽脑汁地找话题。 “今晚欢儿忽然去书房,没有打扰到侯爷吧?” 沈弗寒很快回答:“没有。” 温嘉月继续问:“侯爷觉得,让欢儿在侯府住几日合适?” 沈弗寒沉默了下:“你定。” “我也不知,”温嘉月叹了口气,“我本想着不让她过来的,但是既然来了,我也不能这么快就让她走。” 她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脑子里一团乱。 她低头看了眼依然吃得津津有味的女儿,暗暗焦急。 沈弗寒没有开口。 温嘉月不想沉默,问:“侯爷怎么不说了?” 沈弗寒便道:“你为何一直提她?” 温嘉月愣了愣,她只是随便找了个话题而已。 见他对这个不感兴趣,她便换了一个。 “方才侯爷说若是昭昭哭了,随时可以找你,是真的吗?” “嗯。” 她试探着问:“不管你在哪里?” “是。” 温嘉月轻声问:“若是有人伤害昭昭,侯爷会怎么做?” “千百倍地讨回来。” 温嘉月的鼻尖忽的发酸。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可是上辈子,却是她手刃了凶手。 他又在哪里? 沈弗寒问:“有人伤害昭昭?” “没有,”温嘉月吸了吸鼻子,“我只是一时好奇。” “你哭了。” “我没有!” 沈弗寒探身过来,一只手托住她的脸,泪盈于睫。 他怔了下,问:“祖母还是三妹?” “真的没有人欺负昭昭,我就是有些感动侯爷说的话,所以一时情不自禁,让侯爷见笑了。” 温嘉月挣脱他的禁锢,擦了擦泪。 “侯爷快睡吧,明日您还要早起。”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 喂完女儿,温嘉月放下衣裳,重新躺好。 她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忽然觉得不太妙,衣裳似乎洇湿了一小块。 这才想起来,她只顾着说话,没换地方喂。 温嘉月咬了下唇,重新撑起身子,想让昭昭继续吃。 可她已经吃饱了,左扭右扭就是不肯吃,被闹得烦了,还伸出小手胡乱挥着。 温嘉月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 左思右想,还是没办法,索性重新躺了回去。 她的动作幅度不算大,但是依然有淡淡的奶香味飘来。 沈弗寒不可抑制地滚了滚喉结。 “你就打算这样忍着?” 他的声线有些沙哑,像极了动情后。 温嘉月心里一慌,便觉得洇湿的地方又扩大了一圈。 她咬唇道:“我、我去擦一擦。” 说着她便要起身,却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挡住。 沈弗寒望着她,低声道:“我可以帮你解决。” 第19章 我不会伤到你 上辈子,女儿一直都是由奶娘喂的。 将第一个奶娘打发走后,第二个奶娘便补上了,温嘉月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尴尬的事。 她慌乱到不知所措,一时没有开口。 沈弗寒却没有给她犹豫的机会,将她抱了起来,调换方向。 四目相对的瞬间,温嘉月立刻垂眸。 “别怕,”沈弗寒哑声开口,“我不会伤到你。” 每次同榻时,她总会紧张,而他总是很有耐心,引她同他一起沉溺其中,抛开所有束缚。 成婚一年之后,温嘉月便不紧张了,但她依然会装作无措的模样,只为获得他难得的片刻温柔。 可是这次不一样,温嘉月是真的紧张窘迫。 沈弗寒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顺势将被子拉高,蒙住头。 被窝里的声音瞬间放大,温嘉月有些受不了,探出脑袋。 今晚月色很好,挂在桂花树上,忽然又变得影影绰绰,晃动着,看不清。 她咬紧了唇,没有溢出一丝嘤咛。 她也没敢去想沈弗寒现在是何种模样,在她看来,他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可他真真切切地做了,她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唇与粗粝的舌苔,让她心跳加快。 温嘉月默默忍受着,抽离的瞬间,她感受到一丝凉意,衣裳很快被拉了下来。 沈弗寒探出头,低声问:“好点了吗?” “好多了,”温嘉月闭上眼睛,一眼都没看他,“侯爷快睡吧。” “……好。” 睡着之前,温嘉月迷迷糊糊地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动,沈弗寒似乎下了床榻。 她的眼皮却抬不起来了,很快坠入梦乡。 温嘉月醒来时,沈弗寒已经离开了。 她呆呆地盯着帐顶,昨晚的画面涌上心头,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摇铃唤来如意,温嘉月前去梳洗用膳,又命人在长榻上铺上厚厚的被褥。 “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她解释道:“我想晒会儿太阳。” 躺在长榻上,温嘉月这才松了口气,关心起温若欢来。 “清晨时三小姐有没有去凝晖堂请安?” “自然是去了的,”如意眨眨眼,“奴婢特意吩咐伺候三小姐的丫鬟按时叫她起床。” 温嘉月愣了下,笑道:“你居然还能想到这一层。” 如意义愤填膺道:“谁让三小姐妄图破坏您和侯爷的感情!” 在她心里,夫人和侯爷就是最般配的,谁也不能拆散他们。 温嘉月的笑容有些凝滞,自嘲垂眼。 她和沈弗寒有什么感情,全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她不想再提这个,问:“三小姐现在在哪?” “在摘桂花呢,不过换了个地方,去小花园了,夫人是想见三小姐吗?” “随她去吧,”温嘉月没太关心,“只要她不惹事就行。” 不过她精力倒是好,一大早起来请安,现在竟然没去补觉。 温嘉月望向窗外,有些遗憾。 秋日景色宜人,可惜她还在坐月子,不然也要出去赏赏景散散步。 “舅母!舅母!” 王成耀忽然出现,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如意连忙“嘘”了一声:“小公子,千万别吵醒小姐了。” 王成耀赶紧捂住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摇车里还在酣睡的小表妹,这才松了口气。 温嘉月问:“耀儿怎么忽然过来了?” “哪是忽然呢?”王成耀皱紧小眉头,“我上次都说了我要天天来,看来舅母记性不太好。” 温嘉月好整以暇地问:“那你怎么没有天天来?” 王成耀嘿嘿笑:“上次过来被我娘发现了,我老实了几天,我娘终于放松警惕了。” “那你娘可说什么了?” “啊?”王成耀挠挠头,心虚道,“也没说什么吧。” 娘亲发现了他私藏的点心,问他哪来的,他可不敢说。 他也不敢跟舅母说,怕舅母不给他点心吃了。 想到点心,他垂涎三尺:“舅母,我想吃云片糕!” 一盘点心而已,温嘉月不会小气,让如意去拿了两三盘不重样的。 趁他吃得正香,温嘉月谆谆善诱:“耀儿,舅母给了你点心,以后你可要替舅母保护好妹妹。” 王成耀咽下点心,拍着胸脯开口:“舅母放心,包在我身上!” 他又咬了口点心,想到什么,立刻问道:“舅母要去哪儿?” 温嘉月怔了怔,这是什么意思? “方才您说让我替您保护妹妹,那您要去哪里?” 温嘉月抿了抿唇,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前途未卜,她也不知道三年后她会在哪里,重复上辈子的命运还是走向别的路,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拼死也要保护昭昭。 这一世,她不会让昭昭受到半分伤害。 傍晚,沈弗寒回府,消失了一整日的温若欢也出现了。 两人前后脚进门,倒也省得温嘉月因为昨晚的事尴尬了。 她看向温若欢,问:“今日去哪玩了?” “没有玩,我摘了好多桂花,正在尝试做桂花酒呢。” 温若欢看向姐夫,笑眯眯道:“等我酿好桂花酒,姐夫记得和姐姐一起喝,这可是我的一片心意。” 沈弗寒平静颔首:“多谢。” 温嘉月不自觉地盯着他翕动的唇瓣片刻,红着脸移开视线。 她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都是老夫老妻了,她居然还会因为昨晚的小插曲生出几分旖旎心思。 可是为何沈弗寒就能表现得如此自然? 不过仔细想想,他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装模作样惯了,不稀奇。 三人很快便围坐一起用晚膳。 许是得到了沈弗寒的回应,今日温若欢分外活泼,言谈之间一派天真可爱。 温嘉月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心里有些烦闷。 话明明是对着沈弗寒说的,问的却是她,无趣极了。 温嘉月没了胃口,放下筷子道:“你们慢慢吃,我有些乏了。” 温若欢心中一喜,她竟还有机会和姐夫单独用膳!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沈弗寒也站起了身。 温嘉月客气道:“夫君还没吃饱吧,再去吃点。” “不必,”沈弗寒扶着她往内室走去,“正好有件事要与你说。” 第20章 偷听 温嘉月只当他避嫌找的借口,问:“何事?” “明日初一,我今晚宿在佛堂。” 每到月末的最后一日,沈弗寒一整晚都会歇在佛堂。 他不让人伺候,没人知晓他在佛堂做些什么,连温嘉月这个枕边人也没能问出来。 她好奇过他是否从小便有这个习惯,但沈弗寒一直不想谈论此事,她便没敢再多问。 但她私下打探过,沈弗寒是从十八岁开始的。 十八岁那年……正是他的爹娘离世的时候。 温嘉月不禁想起景安侯府的发家史。 沈弗寒祖父年轻时不过是一介平头百姓,大周正是动荡的时候。 祖父有些拳脚,也有识人的本事,拥护新主建功立业,封了景安侯。 好景不长,祖父战死沙场。 后来子承父业,沈弗寒的父亲也在边关建功立业,结识了一位武功高强的边关女子,两人结为夫妻。 他们生下四个孩子后,在沈弗寒十八岁时双双战死沙场。 沈弗寒坚持留宿佛堂数年,应该就是为祖父和爹娘诵经祈福吧。 此事温嘉月自然没有异议,只是轻声说道:“夫君保重身体。” “好。” 顿了顿,沈弗寒又道:“晚上让如意守夜,每隔一个时辰喊你一次。” 温嘉月的脑海中便浮现出昨晚的画面来,讷讷道:“我、我知道的。” 两人一齐沉默下来。 沈弗寒道:“那我便去佛堂了。” 温嘉月轻轻点头,目送他走出内室,紧接着便听见温若欢惊慌失措地喊了声“姐夫”。 “你在这里做什么?”沈弗寒的声音有些不悦。 温嘉月蹙紧眉心,温若欢偷听? “我、我吃饱了,想进来看看姐姐和外甥女,没想到刚好碰到姐夫……”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径直离开。 温若欢也进来了,拍着胸口率先出声:“姐夫忽然出现,吓了我一跳。” “是吗?”温嘉月微微一笑,“倒是很巧。” 温若欢眨了眨眼睛,故作天真地问:“姐夫去哪了?” 反正她已经听见了,温嘉月便没有隐瞒:“佛堂。” 上辈子,温若欢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妥帖的事,至少在她眼皮子底下没有。 至于私下有没有……既然没有闹到明面上来,那就说明她没有得逞。 不过温嘉月还是叮嘱道:“今晚不要靠近佛堂。” 沈弗寒一片孝心,她不想让旁人打扰他。 “我知道的,姐姐,”温若欢噘了噘嘴,“等我替你服侍过老夫人之后就去睡觉。” 温嘉月不想再应付她,笑道:“那你现在便去吧,早去早回。” 温若欢磨蹭了一会儿才过去。 到了凝晖堂,她请安之后不情不愿地服侍着,用巾帕帮老夫人擦脸。 许是用的力气有些大,老夫人猛的甩开她,恨声道:“你想闷死我不成?” 温若欢憋着气道歉。 “行了行了,继续吧,”老夫人撇撇嘴,“服侍的比你姐姐差远了。” 温若欢闻言立刻便生气了。 从小到大,她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说她比不上姐姐。 不管是相貌还是性格,抑或是别的什么,除了爹娘以外,所有人都在夸温嘉月! 如今温嘉月嫁入高门,连带着她也压力倍增,人人都在说她以后嫁的人不会比姐姐好。 她又输了一样! 可是她到底哪里比不上姐姐了? 她比姐姐好了不知多少倍,旁人都被温嘉月的表象迷惑了! “你瞪什么!”老夫人斜睨着她,“不愿伺候就滚!” 温若欢抿紧了唇,她真想把巾帕糊她脸上! 但是若是姐姐,此刻定然会隐忍的。 而且这是姐夫的祖母,她不能让老夫人在姐夫面前说她的坏话。 温若欢深吸一口气,憋着气继续服侍。 终于从凝晖堂出来,温若欢气闷得不行,没有回客房,在侯府里乱转。 转着转着,她走到了佛堂外。 温若欢转转眼睛,正要往那边走,丫鬟立刻便拦住了她。 “三小姐,侯爷在里面,咱们还是回去吧。” “姐夫又不是外人,”温若欢笑道,“正好我也想上柱香。” 走到佛堂外,依然有侍卫把守。 温若欢不撞南墙不回头,坚持要进去上香。 侍卫道:“侯爷说了,若是有人靠近此处,直接交给夫人处置。” 温若欢顿时愣住,她现在可不敢暴露自己喜欢姐夫的事,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温若欢回到客房时,温嘉月已经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如意推醒了。 温嘉月清醒过来,泪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睡得正香被迫醒来,还真是受罪。 一想到还要再醒三四回,她便觉得还不如不睡了。 真不知道沈弗寒到底是如何准时清醒让她喂奶的。 一想到沈弗寒,温嘉月便觉得浑身不自在,没再放任自己想下去。 正好如意也有事禀报:“三小姐从凝晖堂出来之后果然去了佛堂,不过被侍卫赶出来了。” 温嘉月应了一声,幽幽地叹了口气。 上辈子温若欢或许也去了,只是出于信任,她并没有让人打探她的动向,以至于最后惨遭背叛。 幸好她还有重来的机会,幸好还有三年时间,她可以慢慢筹谋。 晚上喂了四回奶,温嘉月翌日醒来时便觉得没睡够,用过早膳之后继续睡。 正欲沉入梦乡,如意忽然走了进来。 “夫人,四爷回来了!” 温嘉月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如意道:“侯爷的四弟呀,他想过来见见小姐,夫人可要让他进来?” 温嘉月顿时愣住,沈弗忧? 整个侯府,对她最好的人大概就是四弟沈弗忧了。 明快爽朗的少年,虽调皮不着调,但知礼懂事。 他不常回侯府,但是回来后总会笑嘻嘻地喊她一声大嫂。 后来他死了。 温嘉月只和他打过几次照面,虽然惋惜,但是因着侯府里几乎没人提及,她便渐渐将沈弗忧淡忘了。 这个时候,沈弗忧竟还活着。 是了,他是在沈弗寒升任大理寺少卿的时候离家的,隔了几个月,边关送来他的尸首。 而距离沈弗寒升任,还有一个月。 温嘉月的心跳有些快,若是能帮他逃过死劫…… “夫人,夫人?” 温嘉月回过神:“自然是要见的,将四弟请进来吧。” 第21章 你为何对四弟这么好奇 “嫂嫂,我进来了!” 温嘉月应了一声,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瞧见沈弗忧时还是心里一紧。 她还记得沈弗忧的尸首抬回侯府时的惨状—— 胸口一个血窟窿,手指缺了几根,腿断了一条,身上还有无数伤口。 但是现在,完好无损的沈弗忧意气风发地走了进来,高高束起的马尾随着他的步伐晃动着,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他长得和沈弗寒有四五分像,不过瞧着热情又开朗,完全不像他大哥那样冷淡,恨不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嫂嫂,听说你生了个小侄女,我这才赶紧回来了,快给我瞧瞧小侄女。” 沈弗忧一直都是住在侯府外的,极少回侯府。 温嘉月让如意将昭昭抱过去。 刚出生几日的婴儿小小一个,沈弗忧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将双手举起来,却不知道该怎么抱,急得挠头。 温嘉月笑盈盈地指点一番,沈弗忧终于小心翼翼地抱稳了。 “嫂嫂,她可真小啊,”沈弗忧小声问,“我会不会把她折断啊?” 温嘉月抿唇一笑:“不会的,你放心吧。” 沈弗忧闻言露出一口大白牙:“那就好那就好,我真怕她脆弱的像泥人。嫂嫂和大哥可给小侄女取名字了?” 温嘉月点点头:“取了小名,叫昭昭。” “这名字不错,朗朗上口,”沈弗忧低头碰了碰小侄女的额头,“小昭昭。” 他稀奇地盯着昭昭看,温嘉月便盯着他瞧。 沈弗忧虽是沈弗寒的四弟,但是她了解得并不多,毕竟他不住在侯府里,偶尔碰面也只是打个照面罢了。 更何况,上辈子他三年前便去世了,关于他的记忆更是少之又少。 她不知道他为何不住在侯府,更不知道他为何会忽然前往边关,也不知道他在边关经历了什么。 侯府里的人对此也讳莫如深,在他去世之后,老夫人、沈弗念和沈弗寒也极少提及。 仿佛侯府里并没有这个人。 十六岁的少年,来去都像一阵风。 还有沈弗寒的二弟沈弗非,似乎也是在十六岁时去世的。 沈弗非和沈弗念是龙凤胎,若是还活着,今年也该及冠了。 温嘉月抿了抿唇,相比起来,沈家的男人还真是命运多舛,女人反而活得长久。 “嫂嫂,这是我给小侄女的红封。” 沈弗忧稀罕够了,将昭昭递给如意,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封。 温嘉月连忙说道:“不必了,你一个人在外头住,需要用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呢。” “没事,我有的是银子!” 沈弗忧将红封塞进襁褓里,摆手道:“那我便先走了,等昭昭满月的时候再过来。” 温嘉月扬声道:“你先用顿膳再……” 话还没说完,少年早已跑得没影了。 温嘉月有些泄气,她还什么都没问呢,这样可怎么帮他逃过死劫? 如意将小姐放到摇车里,笑道:“四爷可真是神出鬼没。” 温嘉月顺势问道:“你可知道他为何不住在侯府里?” “不知,”如意想了想,“不过奴婢倒是听几个婆子说过几句。” 温嘉月忙问:“说什么?” “说四爷从小在边关长大,自在惯了,不喜欢侯府里的规矩,所以一直独自住在别院里。” 这个理由倒也合理,那他为何忽然去边关了?想爹娘了吗? 然后恰逢战事,他上了战场,最后因缺乏经验…… 温嘉月抿了抿唇,若是这样倒是好办,只要阻止他去边关就行了。 若是有别的缘由…… 思来想去,温嘉月道:“你派人打探打探,看看四爷今日是否去凝晖堂请安了。” 虽然不知道夫人为何这样做,但如意还是乖乖领命照办了。 过了片刻,如意回禀道:“四爷回到侯府之后,看望过小姐之后便出府了。” 温嘉月微微蹙眉,这不应该,沈弗忧甚是知礼,好歹是祖母,怎么也该去探望一番的。 傍晚,待沈弗寒回府之后,温嘉月便将此事告诉了他。 “清晨时四弟来看过昭昭,还送了个红封。” 她仔细观察着沈弗寒的神色,但他依然淡淡的,不喜不怒,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沈弗寒边脱衣裳边问:“待了多久?” “小一刻钟吧,”温嘉月叹了口气,“我本想留他用膳,没想到他走得这样匆忙。” 说到这里,她假装不经意地开口:“也不知四弟在外头做什么,神出鬼没的。” “不必管他,”沈弗寒将外裳放下,“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单看这句话,有些像赌气。 但是沈弗寒似乎就是这样想的,平静地叙述了出来。 温嘉月有些拿不准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没再贸然开口。 沈弗寒却忽然出声:“他有没有说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昭昭满月。” 温嘉月咬了下唇,他对沈弗忧的动向还算关心,是不是说明他们兄弟之间关系还行? 于是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四弟他为何不住在侯府里?” 沈弗寒顿了顿,转身看向她。 “你为何忽然对四弟这么好奇?” 温嘉月没敢和他对视,讷讷道:“我只是今日见着他了,随口问问罢了。” “真的只是随口?” 沈弗寒还没有过这么步步紧逼的时候,温嘉月顿感压迫,急中生智。 “我、我忽然发现,我已经嫁入侯府一年了,对你的家人似乎还不太了解。” “以后可以慢慢了解。” 温嘉月软声道:“可是我想让侯爷讲给我听。” 沈弗寒沉默了下才开口:“你想听谁的?” 见这招似乎对沈弗寒有效,温嘉月连忙说道:“四弟的。” 沈弗忧的事迫在眉睫,她得尽快了解才行。 沈弗寒眉宇紧锁:“他不行。” 温嘉月:“……” 那没得聊了! 第22章 温若欢离府 晨昏定省十余日,温若欢终于受不了了,一大早便来请辞。 “姐姐,我想回府。” 温嘉月笑盈盈道:“离我出月子也没几日了,欢儿再陪我几天吧。” 前世如此待她,她才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温若欢。 温若欢抿唇道:“可是我想爹爹和娘亲了。” “可你若是走了,姐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温嘉月也装可怜,“欢儿舍得姐姐孤苦伶仃一个人吗?” 不等她开口,温嘉月握住她的手继续。 “咱们姐妹俩从小便关系好,难道长大后,欢儿便和姐姐生分了?” 一句话将温若欢的路全都堵死了,她只能不情不愿地继续晨昏定省。 真是烦透了,姐夫见不到几面,反倒天天伺候糟老婆子! 温嘉月看着她怒气冲冲地走远,心里却畅快极了。 不过,沈弗忧的事无论如何也打探不出更多了,她只能暂时放在一边。 她已经尽力帮忙了,奈何没人配合。 或许一切都是天意,她左右不了旁人的命运,只能尽力去尝试自己的。 若是连她的命也改不了…… 温嘉月垂眼看向女儿,心中坚定。 无论如何,她都会尽力保全女儿的性命,不惜一切代价。 晌午用过膳,温嘉月正准备歇晌,如意着急忙慌地走了进来。 “夫人,夫人,不好了!” 温嘉月蹙眉问:“出了何事?” 她明明记得,上辈子这段时间难得平静,这辈子竟出了意外? “三小姐和三姑奶奶吵起来了。” 如意气都没喘匀便开口解释。 “三姑奶奶嘲笑三小姐的出身,三小姐气不过,骂她、骂她……有眼无珠,带着个拖油瓶嫁不出去,在侯府吃白饭……” 实际上骂的比这难听多了,如意实在不想污了夫人的耳朵。 温嘉月抿了抿唇,她们俩怎么凑到一起去了? 上辈子可没这桩事。 温若欢住在侯府的时候,和她一样处处隐忍,对谁都笑眯眯的,瞧着比她的脾气还要温和几分。 不过想起清晨时温若欢前来请辞的事,那便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她倒是没想到,为了早日离府,温若欢竟然不惜得罪人。 如意着急道:“夫人,这可怎么办?” “你派人盯着,若是闹得厉害便去禀告老夫人。” 温嘉月一点都不想掺和进去,这两个人,一个是蛮横不讲理的小姑子,一个是前世谋害她的继妹,她谁都不想理。 见夫人这么淡然,如意也不慌了,赶紧派人过去。 没成想,温若欢和沈弗念竟闹到了温嘉月面前。 怎么也躲不过去,温嘉月便给如意使了个眼色,让她把女儿抱出去。 沈弗念不管三七二十一,恶狠狠道:“你们家不就是小门小户吗,我哪句话说错了?” “是没错,”温若欢毫不相让,“可是你说我姐姐配不上姐夫,就是你不对!” 沈弗念冷哼一声:“我说的是实话,七品小官之女嫁入侯府,别人只会说祖坟冒青烟,谁会说他们相配?” 温若欢刺她:“是啊,我姐姐是高攀,比不得你,下嫁穷秀才,还被人骗着生了儿子!” “你你你!”沈弗念的指尖颤啊颤,“我那时年纪小,识人不清而已!” 她最不想提及的便是这段经历,如今被人轻易戳破,沈弗念眼圈都红了。 温嘉月也微微蹙眉,虽然是事实,但她也觉得温若欢说得太过分了些。 人人都有被爱蒙蔽双眼的时候,譬如她自己,爱了沈弗寒这么多年,最终却惨遭背叛,被人毒害。 温若欢也是一样,前世的下场一定不会好过。 她现在得意洋洋地揭人伤疤,不过是还没走到那一步罢了。 温嘉月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温若欢便笑道:“我现在和你那时候一般大的年纪,我怎么就没被人骗?” “够了!”温嘉月扬声道,“欢儿,不许说了!” 温若欢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方才一时嘴快说了什么话。 这可是姐夫的妹妹,她居然揭人伤疤。 她下意识将捅的篓子安到温嘉月身上,委屈道:“姐姐,我是在为你打抱不平。” 温嘉月只想冷笑,她到底是想打抱不平还是撒气,她自己心里清楚。 好一个一箭双雕,既能借着给姐姐打抱不平的由头替自己出口恶气,又能毫无顾虑地出府。 “打抱不平也该有个限度,”温嘉月淡声道,“你字字句句都往人心窝子里戳,是何居心?” 温若欢见好就收,乖巧道:“姐姐,我知错了,你罚我吧。” “与我道歉有什么用?” 温若欢咬了下唇,真心实意地朝沈弗念道歉。 沈弗念瞪她一眼,并不接受。 温嘉月缓缓问:“三妹怎样才能原谅她?” 沈弗念恶狠狠道:“把她赶出府,日后不许她再来,不然我见她一次打她一次!” 温若欢顿时慌了,以后都不能来,她还怎么见姐夫? “不行!”她立刻说道,“我以后还要陪姐姐,不然你们欺负她怎么办?” 这番话说得义正辞严,若是上辈子的温嘉月,定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但是现在,她只觉得讽刺。 “欢儿,别任性,”温嘉月柔声道,“我在侯府好好的,日后我也会常回温府。” 沈弗念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没想到温嘉月居然一声不吭地接受了,往日不是最盼着妹妹过来陪她吗? 沈弗念冷眼瞧着,猜测她一定会心软。 没想到,半个时辰后,温若欢收拾好了包袱,依依不舍地道别,哭哭啼啼地离开侯府。 沈弗念依然待在温嘉月这儿,啧啧感叹:“你终于开窍了。” 温嘉月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不想理会。 “一个继妹罢了,再亲也不是一个娘胎里生的,你何必当个宝。” 温嘉月抿了抿唇,自嘲一笑。 是啊,她上辈子居然将温若欢当个宝,最后害了自己。 “以后不会了,”温嘉月轻声道,“昭昭才是我的宝。” 沈弗念一瞪眼睛:“这可不行!你得给我大哥生儿子!” 温嘉月心如止水地瞥她一眼:“不生。” “你知不知道长安城里有多少人盼着取代你的位置,”沈弗念恨铁不成钢,“你居然不想牢牢抓住我大哥的心!” 温嘉月终于认真开口。 “他若是心里有我,自然不会多看别的女子一眼,若是没有,我再努力也是徒劳。” 两辈子,她都走不进沈弗寒的心,何必再委屈自己。 她只盼着她和女儿不会重蹈覆辙,安稳一生。 第23章 欲吻 沈弗念是被气走的。 温嘉月不太明白她为何生气,她不是一直瞧不起自己吗,换个大嫂,岂不是更合她意。 不过这些也不重要,温嘉月没再过多纠结,歇晌去了。 傍晚,沈弗寒下值之后准时回府。 温嘉月觉得有些奇怪,难道一连数日他都没去公主府? 想来是白天去的,这样便不用跟她解释为何晚归了。 上辈子便也是如此吧,所以才能将她瞒得死死的,闹得满城风雨之后,她这才知晓来龙去脉。 温嘉月的神色变得更淡,安静用膳。 少了温若欢,饭桌上的沉默蔓延,几欲让人窒息。 沈弗寒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温若欢走了,他也不问,似乎少了一个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沈弗寒的话真的很少很少,从来不会主动提及任何事,就算她感兴趣多问几句,他依然惜字如金。 若是她不开口,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便会一直继续下去,沉闷且压抑。 唯一话多的时候便是在床榻上,三日一次的放纵,她总能在黑暗中听到他沉哑克制的声线。 不要乱动……抱紧我……别怕…… 那时便轮到温嘉月话少了,只能跟随着他的指引,在欢海中沉浮。 他只是喜欢她的身体,却不喜欢她这个人。 或者说,把喜欢改成满意更合适。 他满意她这个夫人,可以将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可以替他孝顺长辈,可以教养女儿,还能满足他的欲望。 温嘉月轻叹一口气,这样的日子,她竟傻傻地过了整整四年。 她原本也不想说话了,但是该解释的必须得解释一句。 不然若是沈弗念先添油加醋地说一通,不光是温若欢,连带着她也得受非议。 “侯爷,”她慢慢开口,“今日欢儿与三妹闹了点不愉快,不是什么大事,我怕欢儿又冲撞了人,已经让她回府了。” 沈弗寒微微颔首。 温嘉月抿了抿唇,正准备继续用膳,睡得正香的昭昭忽然哭了起来。 她连忙放下筷子,正要起身,沈弗寒按住了她的肩。 “我来。” 既然他想哄女儿,温嘉月自然不会跟他抢,继续吃饭。 但是到底还是关心女儿的状态,担忧地看了过去。 沈弗寒动作轻缓地抱起啼哭不止的昭昭,在床边走来走去。 他轻轻地上下颠着,耐心十足,唇边隐有笑意。 温嘉月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想起上辈子。 为了让沈弗寒好好歇着,也怕他嫌烦,所以照顾女儿的时候,她一直没有让他插手。 原来他也是想亲近女儿的,就算是哄一哄爱哭的女儿,也愿意尝试。 大概是父女连心,昭昭很快便被哄好了。 沈弗寒将她放下,朝这边走来。 温嘉月甚至看出他还有些意犹未尽,有些怔愣。 小孩子哭起来烦不胜烦,有时候连她也觉得心力交瘁,沈弗寒居然不嫌烦? 一定是因为哄的次数少的缘故。 不过,她一直以为沈弗寒是严父,没想到是个女儿奴。 “昭昭马上便满月了,”沈弗寒道,“是时候给她取名了。”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声,默默不语。 她始终记得沈弗寒取名时的坚持,磨到满月前夕才终于改了。 她想直接说以前的名字,可昭昭这个乳名已经够“心有灵犀”了,她可不想让他继续误会。 温嘉月只能硬着头皮问:“侯爷可有心仪的名字?” 在他开口之前,她继续道:“取名是大事,等用过膳之后再商量吧。” 她想先好好吃顿饭,不然又得被气得吃不下。 沈弗寒并无异议。 将膳食撤下去,两人又各自梳洗之后,这才说起正事。 沈弗寒从怀里掏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条,缓缓展开,“沈桂昭”三个字跃然纸上。 温嘉月眼前一黑,她就知道是这样! 她勉强露出一分笑意:“侯爷为何取了这个字?” 沈弗寒沉默片刻:“昭昭生于八月,正是桂花盛放的季节。” “可是这个字有些……”温嘉月一言难尽,“我有些不喜欢。” 沈弗寒追问:“为何不喜欢?” “不吉利,”温嘉月认真道,“桂花寿命短,花香散了便没了,昭昭不是只开两个月的桂花。” 上辈子,她说得甚是委婉,这辈子却不想顾忌他的面子,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沈弗寒眉宇紧锁:“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知道侯爷是好心,以花喻人自然好,”温嘉月道,“可是我想到了这一层意思,便觉得有些膈应。” 她提醒道:“或许侯爷可以往一看便觉得质地坚硬的、寿命长的字上想想。” 沈弗寒看向她:“你想到了什么字?” “我没想,”温嘉月别开眼,“侯爷才高八斗,咱们女儿的名字自然是要由侯爷来想的。” 沈弗寒审视着她,淡淡道:“你心虚了。” 温嘉月扬声:“我没有!”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大,她连忙说道:“我就是不喜欢桂字,侯爷若是执意取这个名字,我不会答应的。” 沈弗寒顿了下:“明日再说吧。” 温嘉月撇撇嘴,明日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此事暂告一段落,温嘉月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 “昭昭的满月宴,侯爷想如何操办?” 上辈子,满月宴前两日,老夫人便开始不舒服,又是头疼又是腿疼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 小辈的满月宴自然要给长辈的病让路,她满心期待的满月宴办得仓促极了。 若是老夫人真的不舒服,她也就认了,后来才知晓她在装病。 这辈子她一定要大办,为女儿弥补所有遗憾。 大办的前提是让沈弗寒和她同一阵线,震慑老夫人,不然她又会跳出来装病。 沈弗寒道:“侯府里许久没有喜事,好好办一场也是应该的。” 温嘉月道:“既然如此,那便劳烦侯爷明日亲自去和祖母说一声,不然我担心祖母不答应。” 沈弗寒自然也知晓祖母并不满意这一胎是个姑娘,闻言点了点头。 此事轻而易举地便办成了,温嘉月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笑盈盈道:“多谢侯爷。” 她笑容真心,眼角眉梢也变得活泼起来,平添三分灵动。 沈弗寒垂眼望向她带着笑意的唇角,喉结轻滚,不受控制地低下头去。 温嘉月有些怔愣地看着他靠近,在他即将亲上的瞬间,她别开脸。 “侯爷,时候不早了,我先睡了。” 第24章 眸中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许久,心跳终于趋于平稳。 温嘉月背对着沈弗寒,说是睡觉,其实一直睁着眼睛盯着某处看,眼神却没有聚焦。 除了三日一次的亲密,其余的时候,她和沈弗寒更像是同住屋檐下的陌生人。 但是偶尔的肢体触碰也会暗流涌动,让她忍不住心神荡漾。 沈弗寒却总是克制,甚少有情难自禁的时候。 但是,少并不代表没有。 温嘉月还记得那次去书房,沈弗寒正在写字,她帮他磨墨,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坐在了他的腿上。 若不是书童忽然有事禀报,差一点便…… 还有一次,她沐浴时,沈弗寒进来了,当时他的神色便变了,直到浴桶里的水彻底变凉才出去。 这一次,又是为何? 她不太明白,他们只是在正常说话,他为何忽然俯下身去…… 温嘉月抿了抿唇,幸好她及时躲开,没让他得逞。 一想到他后来和长公主有染,她便觉得恶心。 但是等她坐完月子,再休养一阵子,三日一次的夫妻生活定然是要提上日程的。 到那时,她该怎么拒绝? 温嘉月想想便觉得头疼,索性没再想下去,将所有杂念抛到脑后,慢慢睡着了。 翌日是休沐日,温嘉月醒来瞧见沈弗寒,还有些不自在。 但沈弗寒已经变成了那副淡漠的模样,一袭白衣映衬的他格外清心寡欲,仿佛昨晚的一切是她的幻想。 温嘉月拍了拍脸,清醒过来,唤来如意服侍。 两人用过膳,沈弗寒准备出门了。 虽然知晓他要去见长公主,但温嘉月还是问道:“侯爷要去哪儿?” “公主府。” 温嘉月莞尔一笑:“侯爷记得早些回来,昭昭的满月宴没几日了,还得您这个做父亲的多费心才行。” 沈弗寒皱眉道:“我不是日日都有空,你可以交给三妹操持。” 温嘉月轻轻哼了一声,上辈子便是交给沈弗念来办的。 她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一点都不上心,正好老夫人装病,她便当了个甩手掌柜,随便糊弄了事。 “我更相信侯爷,”温嘉月认真道,“侯爷是一家之主,由您亲自监督,下人定是不敢敷衍的。” 怕他依然拒绝,温嘉月婉声道:“侯爷对公主府的修缮如此上心,我都看在眼里,只是此事是急不来的,不如先分一些给咱们女儿的满月宴吧。” 沈弗寒沉吟片刻,终于点头。 温嘉月目送他远去,唇边的温婉笑容顿时变成冷笑。 思考这么久才答应,可真是难为他了! 不过只要昭昭的满月宴办得热热闹闹的,她可以不计较。 正好可以给女儿冲冲喜,赶走一切霉运,让她的余生顺顺利利。 还没到晌午,沈弗寒便回府了。 听说他一回府便去忙满月宴的事了,温嘉月很满意,唤来如意。 “你去让小厨房多加一道菜……算了,不用了。” 这本就是沈弗寒应该做的,她为何要奖励他? 这段时日她一直都没关注沈弗寒的饮食,他也没少二两肉,说明他挑食的毛病是能改的。 如意一头雾水:“夫人,到底加还是不加?” “不加了,”温嘉月摇摇头,“你派人看着侯爷什么时候回来,我等着侯爷一起用膳。” “是。” 过了小半个时辰,沈弗寒回来了。 温嘉月关心地问:“满月宴筹备得如何了?” 沈弗寒点点头:“还可以。” 对于他的办事能力,温嘉月还是放心的,他说可以便可以,没再过问。 “侯爷辛苦,快用膳吧。” 想着也有许久没问过长公主的事了,温嘉月便说道:“侯爷负责修缮公主府也快有一个月了,可有见过长公主?” 沈弗寒拿起筷子,淡淡道:“见过一次。” “就一次吗?”温嘉月好奇地问,“什么时候?” “上次。” 温嘉月快要被他的冷淡逼退,但是事关她和女儿的未来,她便含着笑继续开口。 “长公主是什么性子,好不好相处?” “一般。” 他惜字如金,一个字都不肯多说了。 温嘉月咬了咬牙,在他抬眼之时换上憧憬的神色。 “我也想见见长公主,先帝最宠爱的女儿,新帝最信任的姐姐,一定极为矜贵,真不知道我何时才能有这个荣幸。” 沈弗寒皱眉看她,道:“不要和长公主有所牵扯。” “为何?” “没有为何,”沈弗寒淡淡道,“你们不是一路人。” 温嘉月抿了抿唇,这句话他倒是说对了,她们确实不是一路人,而是仇人。 她像以前一样乖巧道:“我听侯爷的。” 沈弗寒忽然说道:“取名一事,能不能也听我的?” 温嘉月:“……不行!”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她软声道:“侯爷再想想别的好不好,不要取这些花儿草儿的名字,我不喜欢。” 沈弗寒没说话。 看着他执着的模样,温嘉月问出了盘旋两辈子的疑问。 “桂这个字,难道对侯爷有什么特殊寓意吗?” 沈弗寒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良久之后才说道:“算是吧。” 温嘉月便问:“什么寓意?” 因为家人、友人还是……心爱之人? 可他向来洁身自好,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别的女子……直到长公主出现才开始变了。 可她完全想不出桂这个字和李知澜有何联系。 “以后你会知道的。” 沈弗寒忽然出声,温嘉月连忙追问:“多久以后?” 他没有回答,只是抬眼凝望着她,眸中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对视片刻,沈弗寒移开视线。 “先用膳吧。以后我会告诉你。” 温嘉月气闷不已,哪有这种人,吊足了胃口,偏偏又不说了! 第25章 取名 满月宴前夕,昭昭的名字终于得以确定,和前世一样——沈玉昭。 温嘉月松了口气,这几日她和沈弗寒一直因为一个名字磨来磨去的,差点以为他坚持要用“桂”字了。 名字一事确定之后,温嘉月顿时觉得浑身轻松。 明日便是昭昭的满月宴,她这个做娘亲的自然要焕然一新。 自从坐月子开始,她一直都是简单擦身,都没有好好沐浴过。 趁着晌午日头好,温嘉月用过午膳便进了盥洗室。 浑身浸泡在热水里的瞬间,她舒服地轻叹一声,眉眼舒展。 如意心疼道:“夫人真是受苦了。” 温嘉月笑道:“最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以后一定都是好日子。” 如意自然以为她说的是生产和坐月子,闻言便赞同道:“夫人说的对,不过月子后也很重要,这段时日奴婢会更用心地伺候您的。” 温嘉月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多谢你了。” “您和奴婢道什么谢,”如意不好意思道,“这是奴婢本分之事。” 温嘉月没有解释,她透过现在的如意,看到了那具死不瞑目的、被河水浸泡后的尸体。 这辈子,如意一定会事事如意,绝不会重蹈覆辙。 她没再放任自己想下去,唯恐泪水决堤。 缓了缓,温嘉月问:“听说你昨日去见了长生?” 如意红着脸点头,怕夫人打趣,连忙步入正题。 “夫人是想问三小姐的事吧?” 温嘉月莞尔一笑:“是是是,她回府之后可有什么异样?” “长生哥说,三小姐发了好大的脾气,摔了好多东西,老爷和夫人哄了几日才把她哄好。” 虽然早已知晓温若欢并不像表面那样单纯,但是听到这些,温嘉月还是心中一惊。 她嫁到侯府的四年里,她不敢想象温若欢私下里到底有多任性暴躁,才能在她面前心平气和地装出一副无辜模样。 沈弗念不许温若欢再进侯府,反而是帮了她。 不过满月宴这种场合,温若欢还是要过来的,不然娘家少一个人,定是要被议论的。 谅她也不敢直接使坏,倒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她担心的是继弟温若谦,上辈子便在满月宴上喝酒闹事。 他年纪小,酒量又浅,喝醉了也不老实,非礼了老夫人喜爱的丫鬟。 偏偏他还嘴硬,非说是丫鬟勾引他。 也不想想,他才十六岁,没功名也没钱财,也就一张脸勉强一观,侯府里的丫鬟能看上他什么? 最后丫鬟只能做了他的妾。 事情虽然没有闹大,但是老夫人将气都撒到她身上,看她这个孙媳妇更不顺眼了,处处挑刺。 当时她只当是意外,但是现在想想,其中或许有温若欢的推波助澜。 无论如何,明日一定不能再发生这种事了。 “水要凉了,”如意轻声开口,“夫人是想再添些热水还是起身?” 温嘉月回过神:“起来吧。” 她伸出一只皙白柔软的手,如意轻轻握住,扶她起身。 玉肩柔润,起伏连绵,腰肢盈盈一握,如意从小看到大,早已习以为常。 但是夫人生下小姐后,身形似乎更加妖娆了,她红着脸没敢多看,连忙给她披上衣裳。 穿戴整齐,温嘉月一刻也没敢耽搁,去院子里晒头发。 躺在足以容纳两三人的躺椅上,温嘉月吩咐道:“把昭昭抱过来吧,再拿把油纸伞。” 女儿喜欢晒太阳,但是她还小,温嘉月不敢让她多晒,有伞遮着会好一些。 昭昭正好醒着,抱过来之后不哭也不闹,好奇地盯着油纸伞上的花纹看。 温嘉月摇了摇拨浪鼓,她的视线立刻便被吸引过来,小手动来动去。 如意笑道:“小姐真是活泼又机灵,一定是随了夫人。” 这话温嘉月爱听,沈弗寒做事一板一眼,她可不想让女儿随了他。 上辈子,昭昭的性子确实像她更多一些,这辈子肯定也是一样。 但是想起沈弗寒连日来照顾女儿时的积极性,她又有些拿不准主意。 这辈子,昭昭的性子不会像他吧? 肯定不会,温嘉月抿了抿唇,她可不想整日面对两个冰块。 有丫鬟靠近如意,悄悄说了句话。 如意点点头,回禀道:“夫人,小公子过来了。” 温嘉月正无聊着,便道:“让他进来吧。” “舅母!”王成耀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你病好了?” 温嘉月纳闷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生病了?” 王成耀挠挠头:“你都在床上躺一个月了,不是生病是什么?” 温嘉月噗嗤一笑:“也算是吧,你怎么过来了?” “我路过……”王成耀嘿嘿笑,“想吃点心了。” 温嘉月吩咐如意去拿,这才奇怪地问:“你为何天天来我这吃点心,你娘亲不给你吃?” 王成耀每次来都要吃点心,她不吝啬一盘吃的,只是奇怪他怎么天天过来吃。 王成耀转转眼睛:“我觉得舅母这里的点心更好吃。” 温嘉月笑笑,虽然知晓他在说谎,但是为了一盘点心罢了,她也懒得计较。 不过,吃了她这么多点心,帮她办件事也是应该的吧? 想到这里,她便说道:“这样啊,我去告诉你娘亲,让她给你换个点心师傅。” 王成耀一听这话,立刻便害怕了,刚端过来的点心也顾不得吃了。 他央求道:“舅母,你千万不要告诉我娘亲!” “为何不能说?” 王成耀急得抓耳挠腮,说了之后,娘亲肯定会骂他的,以后他就不能来舅母这里吃点心了! “我、我怕我娘亲伤心,”他讷讷道,“舅母不要说……” 温嘉月笑道:“耀儿可真是一片孝心,这样吧,你帮舅母办件事,你办的好,舅母便不说了。” 王成耀点头如捣蒜:“是好玩的事吗?” “很好玩。” 温嘉月让他靠近些,附耳说了句话。 王成耀的眼睛越听越亮,拍着胸脯保证:“舅母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温嘉月满意颔首。 明日,温若谦休想在昭昭的满月宴上捣乱! 第26章 他心跳加快 王成耀走后,温嘉月的头发也差不多晾干了。 她简单梳了个发髻,决定去临桐院一趟。 满月宴便是在临桐院办的,她想去看看,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趁着还有时间,再着人修改一番。 如意困惑地问:“夫人,小姐的满月宴不是在前院办吗,咱们去临桐院做什么?” 温嘉月顿时怔住:“我忘了。” 上辈子的满月宴是在临桐院办的,一个临近正院的小院子。 这是老夫人定下的,她一直嫌弃昭昭是个姑娘,所以选择地点的时候随手挑了临桐院。 见老夫人怒气冲冲的模样,温嘉月也不敢抗争,怕老夫人直接生气不办了。 原本她想让沈弗寒劝劝老夫人的,但是他一直很忙,她便没敢拿这种小事打扰他。 他问她是否满意,她也笑着说“很好”。 若是那时她没有那么怯懦,或许结果便不一样了。 温嘉月轻叹一口气,是她先入为主了。 这辈子,关于满月宴的一切都是沈弗寒定下的,昭昭也是他的女儿,他自然会给她最好的一切。 就算老夫人再不满,在这个孙子面前也不敢多说什么。 “走吧,去前院看看。” 如意思虑周全:“夫人,若是去前院,咱们是不是也该去给老夫人请个安?” 既然已经出了月子,能走动了,于情于理都该去给长辈请安的。 若是被老夫人知晓夫人没去请安,一定会暗中使绊子。 温嘉月脚下一顿。 是得去一趟,但是想起老夫人的处处刁难,她抿了抿唇。 若是她一个人去,定是要被嘲讽一番的。 她现在不怕嘲讽,甚至还能回呛两句,但是她不想在满月宴前生是非。 “先不过去了,”她往回走,“等侯爷回来之后再说吧。” 沈弗寒就算不说话,往那一站也能震慑老夫人三分,和他一起去肯定能消停不少。 她若是能早些悟出这个道理,上辈子也不至于过得那么凄惨。 “对了,晚上的膳食单子记得给我看看。” 为了让沈弗寒心甘情愿陪她去,她决定给他准备一桌子他喜欢吃的菜。 傍晚,沈弗寒回来了。 他像往常一样,神色淡漠地往院子里走去,略一抬眼,便瞧见一道倩影站在门外。 天边余晖落在温嘉月精致如画的眉眼上,将她映衬得更加温婉动人。 他的步伐凝滞了下才继续向前走去。 “侯爷,您回来了。”温嘉月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虽然百般不情愿,但是她还是特意像以前一样迎接他。 沈弗寒点了点头,直接往屋里走去。 温嘉月撇撇嘴,赶紧跟上。 沈弗寒关上门,低声问:“在外面站了多久?” 为表诚意,温嘉月故意夸大:“小半个时辰吧。” 其实她只站了一会儿,听到他回府的消息才出来的。 她可不会像以前一样傻,每日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着他回来。 “胡闹什么?”沈弗寒压低了眉眼,“你刚出月子,便在外面站半个时辰?” 虽然是关心,但是他这个语气着实让温嘉月不爽。 为了能让他陪她一起去凝晖堂,她只好忍了。 她乖乖道歉:“下次不会了。” 见他要宽衣,温嘉月连忙上前:“我来吧。” 她保持着距离帮他宽衣,除了手之外,一丝一毫也没有碰到他。 但她发间的清香与淡淡的奶香味萦绕在侧,低头时,柔美白皙的后颈近在眼前。 每一抹若隐若现的白都让他心跳加快。 沈弗寒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我自己来。” 他的声线有些低沉,温嘉月怔愣地抬眸,便见他的神色不太对。 向来清冷克制的沈弗寒,眼底似乎染上了点点欲色。 她似乎没做什么撩拨他的动作吧,这么把持不住? 不过想到他们自从有孕便没再同房过,温嘉月抿了抿唇,默默走远了些。 沈弗寒洁身自好,以前是没有过女人的,等她嫁过来,刚成亲两个月便查出喜脉了。 这样想想,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待在这里不太自在,温嘉月便去花厅等他一同用膳。 过了片刻,沈弗寒过来了。 他已经恢复了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沉稳落座。 温嘉月自然也不会表现出异样,主动帮他夹菜,笑盈盈道:“侯爷办差辛苦,多吃些。” 沈弗寒顿了顿,这才将她放在碗里的肉夹了起来。 见他吃了,温嘉月这才开口:“侯爷用过膳之后要去书房吗?” “今日无事。” 温嘉月眼睛一亮,天时地利都有了,就差人和了。 她趁热打铁:”一会儿我想去给老夫人请安,再瞧瞧满月宴的布置,侯爷可要随我一起去?” 沈弗寒沉默片刻才道:“夜里风大,你多穿些。” 这便是答应的意思了,温嘉月松了口气:“一会儿我披个斗篷。” 用过晚膳,如意便将斗篷拿来了。 温嘉月一边整理衣裳一边说道:“侯爷,咱们现在就去吧。” 沈弗寒问:“不带昭昭?” 温嘉月的笑容顿时收敛了两分。 老夫人不待见昭昭,她何必巴巴地凑上去,平白讨人嫌。 温嘉月柔声开口:“夜里凉,昭昭还小,万一病了便不好了,明日见也是一样的,祖母一定会体谅的。” 若他非要让昭昭一起去,那她就不去了。 沈弗寒接过如意手里的提灯,率先迈步。 “走吧。” 见他这么轻易便被她说动了,温嘉月松了口气,赶紧跟上。 两人并肩走出正院,先去凝晖堂。 有风吹来,温嘉月故意瑟缩着抱住双臂。 “果然是冷极了,侯爷,一会儿咱们还是早些回来吧。” 沈弗寒看她一眼,应了声好。 路上有些安静,温嘉月绞尽脑汁想话题:“今晚的月色还挺美的。” 沈弗寒的视线在她柔润的脸颊上停留一瞬,垂眼看向提灯。 幽幽浅浅的暖光落在他们紧挨着的影子上,勾兑着清冷月色。 忽冷,忽热。 第27章 月下牵手 温嘉月和沈弗寒一齐走进凝晖堂。 老夫人见到孙子,立刻眉开眼笑道:“弗寒来了,快坐快坐。” 瞥见温嘉月,她脸上的笑容浅了几分,语气也淡淡的。 “孙媳妇也过来了。” 若是从前,温嘉月面对这样的态度定会无所适从,总觉得一定是她哪里做的不好。 然后更加用心的讨好老夫人,最后换来的依然是厌恶。 现在她想通了,老夫人永远不会喜欢她,越是上赶着,便越是惹人厌恶。 还不如当老夫人是位倚老卖老的长辈,也当自己是在例行公事。 温嘉月浅笑道:“祖母安好,孙媳刚出月子,特意来向您请安。” 老夫人也笑:“既然出月子了,这晨昏定省也该提上日程了,便从明日开始吧。” 温嘉月抿紧了唇。 上辈子老夫人也是这样说的,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次她才不会这么傻,没着急说话,而是浅啜一口丫鬟端上来的茶水。 喝进口中,她微微一笑,果然是陈茶。 这不是老夫人第一次做这种事了——给她喝几年前的陈茶,给沈弗寒喝的恨不得是清晨才采下来的、最嫩的茶。 她次次都忍让,这次却不准备忍了,正好可以借题发挥。 温嘉月直接将杯盏推到沈弗寒那边,笑盈盈道:“侯爷尝尝,祖母这边的茶叶甚好,有种岁月的味道。” 方才还颐指气使的老夫人顿时有点慌了,起身道:“弗寒也有,让他自己喝。” 孙子的脾性她最清楚不过,若是让他知晓她区别对待,肯定得好几日不来跟她请安! 温嘉月定定地望着他。 她不知道沈弗寒会不会喝,但是他今日这么好说话,她就想再信他一回。 沈弗寒的视线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端起温嘉月那杯。 老夫人见状,六神无主地看了眼心腹赵嬷嬷,赵嬷嬷指指心口处。 她顿时心领神会,捂着心口喘气。 “哎哟……哎哟……”老夫人呼吸急促,“我、我不行了……” 温嘉月抿紧了唇,又来这招。 但她不可能当面揭穿,就算找来府医也没用,老夫人说心悸便是心悸,谁敢反驳一句? 沈弗寒顿了顿,放下茶盏,走到老夫人身边。 “祖母可还好?” 老夫人看了眼茶盏的位置,决定一不做二不休。 她颤颤巍巍地往前走去,一直走到他坐的位置,抬手一挥。 本该应声而落的茶盏却消失不见。 老夫人愕然地抬起头,却见温嘉月眼疾手快地捧起茶盏。 温嘉月一脸担忧道:“祖母小心些,千万别打碎了,不然这碎瓷片会划伤您的。” 老夫人真的快要气得心悸了。 又装了一会儿,她终于长出一口气,由赵嬷嬷扶着,缓缓坐了下来。 “好多了好多了,”她慈爱地看着沈弗寒,“我还没抱上重孙子呢,哪能这么快就闭眼。” 三句话不离生儿子,温嘉月重重地放下茶盏。 老夫人瞧见茶盏便发怵,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直接赶人走。 “我有些倦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 沈弗寒提议道:“还是先让府医过来瞧瞧吧。” “不用不用,我的身子我知道,”老夫人摆摆手,“你媳妇刚出月子,不宜劳累,赶紧回去。” 温嘉月微微一笑,现在倒是想起“关心”她了。 她见好就收,乖巧道:“祖母,我和侯爷便先走了。” 再待下去也无用,她过来这一趟,是为了看满月宴的布置,不能本末倒置。 待两人走后,老夫人看着放在桌上的茶盏,微微眯起眼睛。 “你说,我这个孙媳妇是不是变了?” 赵嬷嬷深以为然:“老奴瞧着是跟以前不大一样了,也不知是何缘故。” “还能是什么缘故,”老夫人撇撇嘴,“生了个姑娘就神气了,还真以为侯府姓温呢。” 想到这里,老夫人更气:“以前的忍让定是装的,真是小瞧她了,小小年纪,心机如此深沉!” 赵嬷嬷赞同道:“老夫人说的是,夫人这个脾气,还是得敲打敲打。” “这个先不提,”老夫人着急道,“我孙子身边怎么能有这种女人,以后肯定会对他不利啊!” 赵嬷嬷赶紧说道:“老夫人,您可千万别撺掇着侯爷纳妾了,上次侯爷的脸哟,真真叫个冷若冰霜,老奴现在想起来还瘆得慌呢。” 老夫人想起这事也是一哆嗦。 上次沈弗寒来凝晖堂,对纳妾一事的不合理之处提出质疑。 明明语气是平静恭敬的,偏偏能让人从心底升起几分寒意来。 她连装心悸蒙混过关都给忘了,大气也不敢喘。 沈弗寒只待了短短一刻钟便走了,整个凝晖堂却鸦雀无声许久。 老夫人拍拍心口:“是啊是啊,不能提,要提也得再过一两年……” 不过转眼她又想到一个主意。 “咱们不给他纳妾,让他自己看上别的姑娘不就成了!” 赵嬷嬷不解:“老夫人的意思是?” “过段时间,趁着弗寒休沐,办个赏花宴,邀几个世家夫人小姐过来,我就不信了,他一个都看不上!” 温嘉月对凝晖堂的主仆谈话一无所知,激动地朝着正院走去。 沈弗寒皱眉拉住她的手腕:“走慢些。” 温嘉月这才想起自己刚坐完月子,身子还有些虚弱。 但是她方才完全没想起来这回事,满脑子都是女儿的满月宴,驱使着她越走越快。 她的步伐放慢,压抑着激动走了一段路,忽然察觉沈弗寒的手没有收回去。 不知何时,他握住了她的手,满脸从容,牵手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温嘉月的步调立刻便乱了。 成亲四年,她和沈弗寒从未在内室以外的地方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 他是清冷禁欲的君子,她亦不会主动做出这样的举动,两人在外面时像成亲二十年的老夫老妻。 她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骤然被他牵着手走路,她有些无所适从。 温嘉月试图将手抽回。 沈弗寒却握得更紧,淡淡道:“又想跑着过去?” 原来是怕她再次激动,温嘉月抿了抿唇,她就知道不该多想。 若是沈弗寒在内室以外的地方,出现一丝旖旎的心思,怕是连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温嘉月没说话,也没再试图松开手。 牵着便牵着吧,反正再走几步就到了。 第28章 她白的晃眼 踏入正院,沈弗寒适时松开手。 温嘉月往里走去,好奇地打量四周。 檐下挂上了红灯笼,处处可见红绸,数十张桌子上摆着瓜子果干,足以显见明日有多热闹。 “除了我爹娘他们,侯爷还邀请了谁家?” 问出口后,温嘉月心里有些紧张,不知李知澜会不会前来。 不过,永祯长公主何等尊贵,孩子的满月宴罢了,想来是不会过来的。 但是她还是抱着一丝期待,若是明日便能见到长公主,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地结识她了。 沈弗寒从袖中掏出一份宾客名单。 温嘉月看了一眼,都是与侯府交好的世家,没有长公主。 早有心理准备,她也没有失望,笑盈盈道:“这么多人,可真是热闹。” 沈弗寒问:“这些布置可有什么要改的?” “没有,很好,”温嘉月环视一圈,视线落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多谢侯爷。” 他对昭昭的用心,她都看在眼里,至少这一点无可指摘。 沈弗寒垂眼,微微颔首:“那便回去吧。” 温嘉月点点头,欢喜地往后院走去。 回到内室,逗了会儿昭昭,疲惫感忽的涌了上来。 许久没有走这么长一段路,双腿有些发酸。 温嘉月强撑着去梳洗,如意关心道:“夫人,奴婢一会儿帮您按一按吧?” 她点点头,等沈弗寒进了盥洗室,这才躺在长榻上,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小腿。 刚出月子,身子还没养好,她不想在他面前这样做,万一沈弗寒真的难以自持,苦的是她自己。 如意按揉的力道适中,惹得她昏昏欲睡。 温嘉月打了个哈欠,还没来得及叮嘱一句,便舒服地睡了过去。 见夫人睡着了,如意也没半道停下,继续帮她揉捏。 不知过了多久,盥洗室里的声音停了,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如意心无旁骛,丝毫没有听到声音。 沈弗寒缓步回到内室,顷刻间,视线被一抹白占据。 温嘉月肤色粉白,像雨雾里含苞欲放的海棠花,朦胧却惹眼。 沈弗寒站在珠帘外,莫名想起成亲那晚。 褪下层层衣衫,她陷在喜被里,满目的红,他却只能看到粉白色,白的晃眼。 像珍珠,处处都透着清亮的光,色泽柔润,爱不释手。 “侯爷?” 如意瞥见他的身影,慌忙放下裤管。 沈弗寒回过神,淡声道:“出去吧。” 如意是有些怕他的,侯爷总是冷着脸,瞧着分外不近人情。 但她还是坚持说道:“奴婢先叫醒夫人……” 沈弗寒打断她的话:“不必,我来。” 如意讷讷点头,赶紧出门了。 听到屋门关上的声音,沈弗寒踏入内室,将温嘉月打横抱起。 似是感受到腾空而起的恐惧感,她在睡梦里嘤咛一声,往他怀里缩了缩。 胸膛前便多了颗毛茸茸的脑袋蹭来蹭去,沈弗寒顿了下,快走两步将她放在床榻上。 昭昭还醒着,黑亮清澈的大眼睛对上他的视线,他下意识回避,目光便落在温嘉月的脸上。 月子里,她养的很好,脸颊上多了点肉,温婉中带了点可爱。 娇嫩唇瓣微张,热气持续地吹拂在他的脸上,沈弗寒垂眼盯了片刻,直起身。 他走出门去,淡声道:“今晚我睡书房。” 如意愣了愣,这才明白侯爷的意思是让她晚上记得喊夫人喂奶,连忙应了声是。 深夜,温嘉月被迫醒来数次。 她喃喃着开口:“侯爷呢?” 如意也打了个哈欠:“侯爷去书房睡了。” 温嘉月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好的,他怎么又去睡书房了? 人果然是有依赖性的,她现在无比想念沈弗寒,若是她能一觉睡到天亮就好了。 翌日清晨,温嘉月满面倦色地醒来。 想起今日是什么日子,她立刻便清醒了,问:“什么时辰了?” “不晚不晚,宾客还没到齐呢,”如意道,“咱们只要最后抱着小姐露个面就行了,夫人不必着急。” 温嘉月松了口气:“扶我起来吧。” 想到昨晚,她问:“我怎么回到床榻上的?你叫醒我的?” 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如意也不清楚,猜测道:“许是侯爷抱着您过去的。” 温嘉月抿了抿唇:“怎么不叫醒我?” 她宁愿自己走过去,也不想让沈弗寒抱过去。 如意解释道:“奴婢原本是想叫您的,但是侯爷说不用了,奴婢只好走了。” “算了,反正也没发生什么意外,”温嘉月没太计较,“下次再这样,记得叫醒我。” 如意点点头,好奇地问:“什么意外?” 温嘉月:“……”沈弗寒变成禽兽的意外。 也不知是她高估了自己的魅力,还是低估了沈弗寒的隐忍程度。 用过膳,温嘉月给昭昭好好沐浴了一番,穿上粉色小衣裳,打扮得像个瓷娃娃。 “我们昭昭真好看,”温嘉月和女儿贴了贴额头,“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 像是知晓娘亲在夸她,昭昭立刻笑了起来。 温嘉月却有点想哭,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小脑袋,轻声道:“这辈子,娘亲一定会保护好你。” 如意笑道:“夫人放心,还有奴婢在呢,谁也伤不了小姐。” 温嘉月认真地看着她:“我也会保护好你。” 如意愣了愣,不太明白夫人为何要这样说。 温嘉月自然也不会解释什么,看看天色,时候差不多了。 “咱们去前院吧。” 如意道:“夫人,还有段时间呢,要不咱们再等等?” 温嘉月摇摇头,她得亲自盯着温若谦才放心。 虽然叮嘱了王成耀,但他到底是个小孩子,万一贪玩,被别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那就得不偿失了。 “提前过去吧,正好我也想认认人。” 第29章 密谋 宾客来得差不多了,正院正是热闹的时候。 温若欢的视线落在正在与人交谈的姐夫身上,目露痴迷之色。 俊美无俦,风流倜傥,矜贵不凡,博学多才……世间所有美好的字词都能用来形容沈弗寒。 这样好的男人,偏偏便宜了温嘉月,她怎么配得上! 既然温嘉月配得上,身为继妹的她自然也可以,为何不是她嫁入侯府! 忽的有人挡住她的视线,温若欢皱眉抬眼,竟是哥哥温若谦。 “别看了,”温若谦笑得恶劣,“再看也不是你的。” 温若谦身形瘦弱,长相也偏女气,肤色又白,远远瞧着像位姑娘。 他总是表现得斯文知礼,温父和张氏对他一直很放心。 就算他在书院读了几年书,连个童生也没考上,他们也照样疼着宠着,只当他运气不好。 却不知晓他骨子里到底有多叛逆桀骜。 除了妹妹温若欢。 自从去年被妹妹发现他去青楼之后,他也就不在她面前装模作样了。 他自然也知道妹妹觊觎姐夫的事,兄妹俩彼此保守着秘密,互相出谋划策。 温若欢将哥哥拉到角落。 左右看看,附近只有一个正在偷吃点心的半大孩子,想来也不会注意他们说话,便放下心来。 “哥哥,你有没有办法搞砸这场满月宴?” 温若谦诧异道:“这可是侯府,若是搞砸了,可是要闹笑话的。” 他还保持着理智,温若欢却快要疯了。 一个姑娘的满月宴罢了,居然如此隆重,凭什么让温嘉月出尽风头! 她威胁道:“你若是不帮我,我就将你去青楼的事告诉爹娘。” 温若谦怕了她了,叹气道:“我想想办法。” 环视一圈,他盯上了一个貌美腰细的丫鬟,若是能给他做妾…… 他摸摸下巴,跟她商量道:“一会儿我假装醉酒调戏丫鬟,如何?” 温若欢骇然地盯着他:“你也疯了!爹娘肯定骂死你!” “喝醉了嘛,不打紧,”温若谦笑道,“等纳她入府,我再老老实实去书院上课,爹娘不会计较的。” 温若欢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只好答应下来。 兄妹俩密谋一番,温若谦便找人喝酒去了。 等两人都走了,偷吃点心的王成耀这才抬起头。 他还小,听得一知半解,只来得及记住几个词。 他一边记一边看向门外,有点焦急,舅母怎么还不来? 一时间,他连手里的点心也顾不得吃了,生怕自己忘了。 过了片刻,门外一片喧哗,他眼睛一亮,扔下点心便往外面跑。 瞧见舅母,他赶紧跳起来招了招手。 可惜他太矮,温嘉月并没有瞧见,浅笑着应和宾客。 “恭喜恭喜,喜得千金!” “令千金长得可真是可爱,名字可取好了?” “一看便知是有福之相,日后定会顺顺利利。” “……” 温嘉月寒暄许久,抱得胳膊都酸了,正好沈弗寒走上前来,她顺势将女儿递给他。 周围的人半是打趣半是夸:“看来侯爷也没少抱孩子,这手法可真是娴熟。” 沈弗寒微微颔首,便算是接话了。 温嘉月笑盈盈道:“侯爷喜欢女儿,每日至少花上半个时辰陪昭昭玩呢。” 温若欢在一旁听得咬牙切齿,却微笑着走上前去。 “姐夫,我也想抱抱昭昭,你把她给我吧。”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便伸了出来,不给沈弗寒拒绝的机会。 温嘉月看在眼里,不禁觉得好笑。 为了和姐夫有肢体接触,居然想出这样一个拙劣的办法? 可她怎么就料定了沈弗寒不会拒绝? “我抱着,”沈弗寒淡淡道,“你去玩吧。” 温若欢有些难堪,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拒绝她,还当她是个孩子! 她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朝温嘉月撒娇:“姐姐,你看姐夫。” “你姐夫说的对,”温嘉月笑盈盈道,“你不是最喜欢打叶子牌了,去和那边的小姐们玩吧。” 温若欢愣住了,温嘉月平日里不是最顺着她吗,这次居然反驳了她的话! 温嘉月没管她什么想法,继续和夫人们说话,余光注意着温若谦。 宴席还未开始,他便在喝酒了。 温嘉月环顾四周,试图寻找那个被他调戏的丫鬟,却记不清是哪一个了。 上辈子她被纳入温府之后,极少露面,温嘉月也不常回去,早已淡忘了。 不过幸好,她可以时刻注意着温若谦的动向,随时制止他的举动。 不多时,宾客到齐了。 满月宴没什么繁文缛节,将孩子抱出来看一圈,再理一下胎发了,便只剩喝满月酒了。 温嘉月亲自剪下一撮胎发,用红线缠好,吩咐如意收好。 道贺之后,宾客们坐了下来,等着膳食上桌。 王成耀急得团团转,终于等到舅母身边没人了,赶紧跑了过去。 “舅母舅母,我听到了,”他气喘吁吁道,“他、他们说要调戏丫鬟,还有什么去青楼,青楼是什么?” 第一件事,温嘉月自然知道,去青楼一事却不知晓。 她蹙眉思索,难道温若谦常常去青楼? 这事以后再打探也不迟,她瞟一眼温若谦,他已经喝到脸红了。 “青楼不是好地方,耀儿别问。” 温嘉月摸摸他的脑袋:“你继续盯着那个哥哥,若是他走出这扇门,就来找我。” 温若谦还没胆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戏丫鬟,只要防着他出门就行了。 “温嘉月,你在教唆我儿子什么话?” 沈弗念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方才她看了好半晌了,温嘉月一会儿摸耀儿的头一会儿跟他说话,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一看见母老虎娘亲,王成耀马上惧怕地躲到舅母身后。 “娘,你不要打我!” 沈弗念瞪起眼睛:“小兔崽子,我什么时候打你了?过来!” 她越是说这种话,王成耀便越是害怕,藏得更严实了。 温嘉月安抚道:“耀儿乖,你又没做错事,你娘不会打你的。” 王成耀闻言,迟疑道:“真的吗?” 温嘉月笑道:“真的,她若是打你,我便帮你打她。” 沈弗念瞪她一眼:“你敢!” 王成耀立刻护在舅母身前,扬声道:“娘亲不许打舅母!” 温嘉月惊讶地望着他,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举动,顿时有些感动。 一个孩子是善是恶,果然要看如何去教他。 她是感动了,沈弗念却气得两眼一黑。 这小兔崽子,胳膊肘往外拐,帮起外人来了! 第30章 调戏丫鬟 儿子偏帮外人,沈弗念顿时也顾不得教训温嘉月了,拧着王成耀的耳朵便往外走。 温嘉月着实为他捏了把汗。 本想跟着一起去,但是她又不敢让温若谦离开她的视线,只好继续在屋里待着。 老夫人身边的赵嬷嬷走上前来,笑道:“夫人,老夫人喊您过去。” 温嘉月看了眼老夫人的方向,她板着脸,似乎正在生气。 意识到不是什么好事,温嘉月轻声问:“老夫人怎么了?” “老奴也不知晓,夫人去了便知道了。” 温嘉月微微蹙眉,她不想去,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拂了老夫人的面子,只能走上前去。 老夫人坐的这一桌上全是她的娘家人,还空了两个位置,想来是沈弗念和王成耀的。 她柔声问:“祖母,出什么事了?” “去把你姑娘抱回来,”老夫人语气生硬,“一直让我孙子抱着像什么话!” 张氏一听这话,连忙说道:“月儿啊,老夫人说的对,你快去把昭昭抱过来。” 温嘉月看向沈弗寒,他和几个男人坐在另一桌,怀里抱着酣睡的昭昭。 她一脸莫名,让他抱着怎么了? 她瞧着沈弗寒还挺享受的。 温嘉月直接坐了下来,笑盈盈道:“侯爷若是累了,自然会将昭昭送过来的,祖母和娘不必担心。” 老夫人更气:“真是个榆木脑袋,这样弗寒怎么吃东西?他本就辛苦,还要帮你抱孩子,一点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没有!” 温嘉月:“……” 原来是怕她的大孙子饿着,心疼了。 而且,什么叫帮她抱孩子,这孩子不是沈弗寒的? 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才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 一直旁观的温若欢转转眼睛,笑眯眯道:“多大点事嘛,姐姐,不如我去抱吧?” 分明是征询意见的语气,她却已经起身离席,往沈弗寒的位置走去。 “姐夫,姐姐让我过来抱昭昭。” 这次她提了温嘉月,总该让她抱了吧? 一想到马上就会和姐夫亲密接触,温若欢的心跳便有些快。 沈弗寒闻言微微颔首,站起身。 她连忙伸出手,沈弗寒却走了,她连一片衣角都没碰到。 温若欢愣愣地看着他走向温嘉月,笑容顿时有些僵硬。 都这样了也不给她抱! 温嘉月冷眼瞧着,见沈弗寒抱着孩子过来,她直接说道:“既然昭昭睡着了,还是侯爷抱着吧,换人她会醒的。” 老夫人一听这话顿时急了:“醒了再哄睡就是,弗寒,把孩子给你媳妇。” 沈弗寒环视一圈,桌上的人神色各异,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他淡淡道:“此处人多嘈杂,我把昭昭送回去睡。” 他看向温嘉月:“一起去?” 温嘉月摇摇头,她一刻也不能离开。 老夫人急道:“弗寒,你回去坐着。” 沈弗寒没理会这话,深深地看了温嘉月一眼,这才离去。 老夫人狠狠瞪了温嘉月一眼,看向赵嬷嬷。 “你赶紧去,让弗寒回来,好好的满月酒,我孙子怎么能不在场!” 温嘉月淡然地夹菜。 温若欢神色颓唐地坐回原位。 见女儿表现得太明显,张氏连忙戳了戳她的胳膊,又赶紧去安抚老夫人的情绪。 “老夫人,月儿不懂事,您千万别跟她计较。” 温若欢咬牙扬起笑容,给温嘉月夹菜。 “姐姐坐月子辛苦,快吃些东西补一补。” 温嘉月听得烦躁,却又不得不虚与委蛇,应付完一轮,抬眼一看,温若谦呢! 只是少看了两眼而已,人已经从她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温嘉月立刻捂住肚子,蹙眉道:“祖母,娘,我忽然有些腹痛,先去更衣了。” 温若欢大惊,哥哥才出去一会儿,若是现在过去,肯定会撞见的! 她连忙抓住温嘉月的手,关切地问:“姐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温嘉月知道她在帮温若谦拖延时间,试图挣开手。 可自己产后虚弱,力气根本没她大,被迫坐在原地,不能动弹分毫。 老夫人朝温若欢啧了一声:“腹痛便去更衣,你抓着人问有什么用?” 温若欢讪讪地松开手:“是我关心则乱了。” 温嘉月从来没有这么感激过老夫人,见她松手,立刻站起身。 温若欢也起身:“姐姐,我陪你一起去!” 温嘉月烦透了,狗皮膏药似的,甩也甩不掉。 走出屋门,温若欢扶住她,慢慢往前挪动。 借口找的也极好:“姐姐,咱们走慢点,可以缓解腹痛。” 温嘉月给如意使了个眼色,让她帮忙甩掉温若欢。 如意立刻去扒温若欢的手,着急道:“三小姐,夫人快疼死了,您别添乱了。” 丫鬟自然比娇生惯养的小姐力气大,如意很轻易地便掰开了她的手,紧紧攥住。 没了桎梏,温嘉月松了口气:“你们都在这里等着吧,我去去就回。” “是,夫人!” 温若欢跺跺脚,却无计可施。 不过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哥哥肯定已经成事了。 想到这里,她顿时放松下来。 温嘉月却恨不得跑起来,正院这么大,她得找到什么时候? 偏偏她还不能露出马脚,不然事情便会闹大,她也无从解释怎么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温嘉月一路走一路看,仔细查看是否有异样,周围却甚是安静。 越是往前,她便越是心凉。 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温若谦肯定已经得手了。 拐过一个弯,她忽然听到女子的啜泣声,心底顿时浮现不好的预感。 她正想冲过去,忽的听到温若谦无奈开口:“姐夫,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姐夫? 温嘉月眼睛都亮了,沈弗寒竟然在这里? “丫鬟衣衫不整,你还在狡辩?” 沈弗寒带着怒意的声音传来,温嘉月神色惴惴地继续听下去。 “我喝醉了啊姐夫,意识不太清醒,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温若谦声音委屈地继续:“若是真的发生了,也是丫鬟勾引我,姐夫可千万不能冤枉了我!” 第31章 巴掌 温若谦说的义正辞严,仿佛真的是有人冤枉了他。 沈弗寒眉宇紧锁,他分明看见是温若谦强行捂着丫鬟的嘴掳到此处。 对于这个小舅子,他只见过一面,瞧着温文尔雅。 没想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从骨子里便烂透了。 沈弗寒没再管他,瞥了眼拐角处,又看向丫鬟。 “他有没有强迫你?” 丫鬟声音颤抖:“多亏侯爷来、来得及时,他只拉了一下奴婢的衣裳,没有……别的。” 沈弗寒微微颔首:“你想怎么惩治他?” 丫鬟早已方寸大乱,抽噎道:“奴婢都听侯爷的,不过奴婢不想将事情闹大。” 姑娘家的清誉比什么都重要,她不想把这辈子都毁了。 温若谦还抱着那一幕没人瞧见的侥幸心态,嘴硬道:“姐夫,你怎么就信了丫鬟的话,我们才是一家人!” 沈弗寒冷声道:“闭嘴。” 他神色冰冷,温若谦忍不住哆嗦了下,悻悻地站在一旁。 沈弗寒道:“给这位姑娘一百两银子,此事便算是了结了。” 温若谦瞪大眼睛:“姐夫,我上哪找一百两银子去?” 一百两银子足够他在青楼快活数晚,给一个摸都没摸两下的丫鬟,他哪里舍得? 但是瞥见沈弗寒的神色,他不敢再反驳。 温若谦转转眼睛:“姐夫,不如你先借我一百两银子,到时候我再还你。” 反正丫鬟不想闹大,不管收没收到银子,他都不怕。 至于借的银子……反正他没想还,不必出一个铜板,何乐而不为? 温嘉月听到这里,终于走了过去。 原本她还想装作刚巧经过,但是见沈弗寒一脸淡然的模样,显然早就发现了她,她也就没再掩饰。 温若谦却不知道她早就在一旁偷听了,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来到她身边。 “姐,姐夫他诬陷我,分明是丫鬟勾引我,姐夫却不信,还让我拿一百两银子给她!” 他这个继姐,耳根子最软,只要他表现得可怜一些,她定会信的。 温若谦极有自信,却没想到,下一瞬香风袭来,耳边“啪”的一声,清脆极了。 他反应了下才明白过来,是他那软弱可欺的继姐打了他一巴掌,左脸火辣辣的疼。 他难以置信地捂住脸:“姐,你怎么打我?” 沈弗寒微微扬眉,他也没想到,平日里娇软的夫人动起手来竟然如此干脆利落。 “替爹娘教训你,”温嘉月甩了甩手腕,“我们温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她公报私仇,打的也是上辈子的温若谦,用了十成的力,手心震得发麻。 “明日凑足一百两银子给这位姑娘,”温嘉月冷着脸开口,“不然我便连同你去青楼的事,一起告诉爹娘。” 刚得到的消息,正好派上用场。 温若谦彻底慌了:“你、你怎么知道的?” 温嘉月柔柔一笑,模棱两可道:“这个可不能告诉你,我答应了她不会说出去。” 温若谦立刻便想到了温若欢,这事只有她知道,她居然出卖他,等着瞧! 有把柄捏在温嘉月手里,他不得不咬紧牙关开口。 “一百两就一百两!” 他拂袖离开,温嘉月并未阻拦,蹙眉看向抽抽噎噎的丫鬟。 “你还好吗?” 丫鬟含泪福身道:“多谢侯爷,多谢夫人,奴婢没事。” 她以为夫人会帮着温若谦,毕竟是亲弟弟,没想到竟然是来帮她的,夫人可真好。 温嘉月看了眼沈弗寒,他识趣地走远了些。 “你叫什么名字?”温嘉月拿出手帕递给她。 丫鬟受宠若惊地接了过来,连忙说道:“奴婢彩儿,是老夫人屋里的二等丫鬟。” 彩儿……温嘉月对这个名字略有印象,上辈子似乎就是她。 看着这个可怜的姑娘,温嘉月问:“一百两足够你脱离奴籍了,你可有离开侯府的打算?” 彩儿坚定地摇了摇头:“奴婢还有妹妹要养,不能坐吃山空,侯府月例不少,奴婢不想走,而且……若是离开了,奴婢怕被报复。” 她的顾虑是对的,温嘉月便道:“既然如此,你便好好攒着银子吧,我可以保证,日后温若谦绝对不会出现在侯府里。” 好不容易才止住眼泪的彩儿抽泣起来。 “多谢夫人,夫人和侯爷如此刚正不阿,奴婢会一辈子记着您的恩情。” 温嘉月叹道:“明明是我愧对你,我替温若谦向你道歉。” 彩儿摇摇头,忽然想起一事来。 她擦擦眼泪,看了眼不远处的侯爷,这才小声开口。 “昨晚您和侯爷离开后,老夫人说,过段时日要办场赏花宴,实际上是想给侯爷纳妾。” 夫人对她好,她也要报答夫人才是。 温嘉月抿了抿唇,笑道:“多谢提醒,你先回去歇着吧,我会和老夫人说你身子不舒服。” 彩儿很快便离开了。 温嘉月走向沈弗寒,想解释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思索片刻又作罢了。 他不问,那她就不说,省得被他看出来她在撒谎。 “侯爷,耽搁了这么久,咱们快回正院吧。” 沈弗寒点点头。 温嘉月松了口气,他果然没问。 走出一段路,身边的人忽然出声:“手还疼吗?” 温嘉月愣了下,摇了摇头。 沈弗寒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低头检查。 温嘉月怔怔地望着他。 暖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低垂着的深邃眉眼,仿佛化开了冷意,蕴藏着无限柔情与深情。 沈弗寒拥有一张令人魂牵梦萦的脸,纵然冷淡到极致,依然有人趋之若鹜。 没有人抵挡得了。 温嘉月怔怔地望着他,直到他神色淡漠地抬起头,猛然回神。 他依然是冷淡到极致的沈弗寒,而她对他的爱,一直都源于想象。 他永远不会像她想的那样温柔深情。 “手心还红着,指尖也在发颤,”沈弗寒淡淡道,“这就是你说的不疼?” “本来就不疼,”温嘉月用力抽回手,“侯爷多虑了。” 她气闷地往回走去,暗恼自己竟还会对着他的脸出神,甚至到了小鹿乱撞的地步。 第32章 长命锁 满月宴结束,宾客很快便告辞离开了。 身为娘家人,温家自然是最后走的,又是一番嘘寒问暖。 温若欢握住温嘉月的手,关切道:“姐姐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待你身子大好了,一定要和姐夫回家看看。” 从前,温嘉月只觉得妹妹是在关心她,现在听来却全是讽刺。 字字句句都在提醒她,记得和沈弗寒一起回温家。 温家自然是要回的,她要拿回聘礼和嫁妆。 成亲前,张氏说她在侯府吃喝不愁,不如将聘礼交给她保管。 张氏虽不是她的生母,但是向来对她极好,温嘉月自然无有不应。 重活一回才知晓自己有多可笑。 还有她的生母为她攒的嫁妆,一大半都在张氏那里。 日后她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的是,嫁妆和聘礼还是攥在自己手里更有底气。 温嘉月婉声道:“这是自然,过几日我便回去看看。” 她松开了温若欢的手,故作不舍道:“时候不早了,爹娘快回去吧。” 张氏还在盯着儿子红肿的脸瞧个没完,闻言赶紧说道:“好好好,那我们便回去了。” 走出侯府,坐上马车,张氏狐疑地问:“这脸真是你不小心摔的?” 温若谦咬了咬牙,温润出声。 “真的,我喝醉了酒,不小心撞到墙上了,难不成娘怀疑我被谁打了一巴掌不成?” 张氏闻言顿时信了。 也是,这里可是侯府,儿子是侯爷的小舅子,谁敢打他? 温若欢瞥了他一眼,哼笑一声,调戏不成反被打,真是厉害。 可惜大闹满月宴的计划泡汤了,不过一想到过几日姐夫便要来家里了,她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温若谦一记眼刀飞了过去。 莫名其妙挨了瞪,温若欢也瞪了回去,又不是她打的巴掌。 温若谦咬牙切齿地盯着她看了片刻,真是好样的,居然将他的秘密告诉温嘉月! 直到张氏望了过来,他凶狠的神色顿时一收。 “娘,我想要二百两银子。” 他狮子大开口,张氏吓了一跳:“做什么用?” “过几日夫子生辰,我得送些东西,”温若谦张口就来,“夫子眼光高,自然不能送便宜货。” 张氏闻言点了点头,虽然肉痛,但她还是大方道:“行,当一件你姐的嫁妆也就够了。” 温父闻言,期期艾艾道:“这……毕竟是月儿的东西,不太妥吧?” 张氏哼道:“放在温家的东西,自然就是我的,我养了她十六年,这点事情还做不了主了?” 温父还想再说点什么,张氏瞪起眼睛:“怎么,你还记挂着她生母不成,想留个念想?” 他便不敢再反驳了,讷讷道:“行吧,都听你的……不过若是月儿来要,你可得赎回来。” 张氏敷衍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嗤笑不止。 窝囊爹的窝囊女儿,骨子里都是一样窝囊,还想要嫁妆? 怕是连张这个口都不敢。 满月宴事宜结束,温嘉月疲惫地回到内室,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 如意轻手轻脚地帮她掖被子,温嘉月睁开眼睛。 “夫人,奴婢吵醒您了?” “我没睡。” 温嘉月不敢睡,四弟沈弗忧还没过来。 上辈子,他便是在满月宴结束之后来的。 刚巧她在睡觉,没见到他,自然也不知晓他回侯府后发生了什么。 若是与他去边关有关,也不枉她等这一场。 只是左等右等,温嘉月也没听到沈弗忧进府的消息,困意再次袭来。 她强迫自己清醒,生怕又发生类似于温若谦在她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事。 温嘉月让如意陪她说话,随便说点什么。 如意便道:“侯爷去书房了……” “别提他,”温嘉月语气生硬,“换个人。” 如意踌躇着问:“夫人和侯爷吵架了?” 夫人更衣回来,便是和侯爷一起的,那时她的神色便有些不对了。 现在想想,难不成他们真的吵架了? 夫人和侯爷成亲一年,从来没有红过脸,一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自从生下小姐之后,似乎有些变了。 不过侯爷一直都是淡淡的模样,变的是夫人。 “没有,”温嘉月抿了抿唇,岔开话题,“耀儿那孩子还好吗?” 被沈弗念拎走之后,两人便没再出现过了,她有点担心。 上辈子王成耀经常调皮捣蛋,沈弗念又是个火爆脾气,打了不知多少次了。 这次若是因为她的缘故挨了打,她觉得愧疚。 如意道:“这个奴婢倒是不知道,一会儿奴婢去打听一下。” 温嘉月想了想,坐起身子:“我亲自去看看。” 在这待着也是无趣,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做。 如意担忧道:“您刚出月子,今日又累了大半日,还是歇歇吧。” 温嘉月摇摇头,正准备开口,门外忽的有人敲门。 “夫人,四爷来了。” 温嘉月眼睛一亮,终于来了! 她将王成耀的事放在一边,连忙说道:“快请进来。” 不多时,沈弗忧气宇轩昂地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意气风发的笑,连带着屋里也亮堂了不少。 他轻巧地作了个揖:“嫂嫂安好。” 温嘉月笑盈盈道:“四弟终于过来了。” “嘿,”沈弗忧扬眉道,“原来嫂嫂一直在等我呢。” 温嘉月认真解释:“你上次来的时候便说满月这日过来,我自然是记着的。” 沈弗忧笑眯眯地从袖中摸出一个匣子,轻巧打开,往空中一抛,稳稳地接住,这才摊开手。 “这是给昭昭的长命锁。” 温嘉月的视线落在长命锁上,神色有些复杂。 “四弟,这长命锁不如你自己戴着吧。” 她完全没有救他的把握,不如让他戴上长命锁,或许可以保一分平安。 沈弗忧愣了下,笑得前仰后合。 “嫂嫂,你也太会说笑了,这么小的长命锁,我可戴不进去。” 温嘉月便道:“过两日我送你一个。” 沈弗寒刚进门便听到这句话,顿了下,神色不变地走进内室。 瞧见他,沈弗忧笑容顿收,老老实实地喊了声“大哥”。 他自幼在边关长大,野惯了,八岁才回长安,自此便被沈弗寒管束着。 虽然大哥并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对他甚至可以说是有几分纵容,但是他心里还挺怕这位大哥的。 沈弗寒微微颔首:“你多日未回府,可去拜见祖母了?” 沈弗忧的神色顿时一变,态度强硬道:“我不去!” 第33章 催婚 沈弗忧表现出的抗拒太过明显,温嘉月心中一动,认真听了下去。 沈弗寒捏了捏眉心,尝试着劝道:“你放心,我不会让祖母催你的。” “你说了又不算,”沈弗忧并不相信,“你又不是不知道祖母的性子,只要见了我,定是要说的。” 温嘉月听得一头雾水,催?催什么? 她没有问出口,只当自己不存在,期待他们再说的多一些,她也好琢磨着怎么救人。 但是沈弗忧却不提这茬了,直接说道:“大哥,嫂嫂,我先回去了。” 沈弗寒没说话。 温嘉月却喊住他:“四弟,你住在哪里?” 沈弗忧挑了下眉:“嫂嫂问这个做什么?” 他的住址连大哥都不知晓,他也没想过告诉别人。 虽然嫂嫂不是外人,但是他不想暴露自己的住处。 “方才我说要送你长命锁,自然是要给你送过去的。” 温嘉月试探道:“或者,你自己来取?” “都是孩子的玩意,我要这个做什么,”沈弗忧摆摆手,“走了!” 温嘉月着急地看向沈弗寒:“你为何不挽留他?” “为何要挽留他?”他淡淡开口。 温嘉月抿紧了唇,他对待自己的亲弟弟竟也如此冷漠。 不过她早该想到的,上辈子沈弗忧的尸首抬回侯府时,沈弗寒也没掉一滴泪。 他没有心。 温嘉月不想理他了,正巧也该喂奶了,便赶他离开。 “昭昭饿了,劳烦侯爷出去。” 沈弗寒喉结滚动,视线克制着没有下移,转身出门。 将昭昭抱在怀里,温嘉月拿起那枚精巧的长命锁,轻轻叹了口气。 离沈弗寒升迁的日子越来越近,沈弗忧也该去边关了。 印象里,她和沈弗忧没再见过面。 真的救不了他吗? 明明是这么轻易便可以避开的祸事,可她却毫无办法。 若是不能逆天改命,那么她和昭昭…… 温嘉月咬紧了唇,心里乱糟糟的。 叩叩—— 有人敲门,温嘉月回过神,问:“谁?” “我拿本书便走。” 声线清越如玉石,是沈弗寒的声音。 温嘉月不想理他,但是她想为沈弗忧的事再努力一次,便将纱幔扯了下来。 “进来吧。” 沈弗寒目不斜视地走了进来,拿了书便准备走。 温嘉月连忙开口:“侯爷,我想问您一件事。” 沈弗寒顿住脚步。 隔着红色纱幔,床榻上的人影影绰绰,唯有一抹白镀着柔和的光晕。 他垂下眼睛,问:“什么事?” “方才你和四弟说祖母催他,催什么?” 或许这就是症结所在,她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你为何对他的事这么感兴趣。” 哪怕是个问句,他的语气依然平静到没有一丝起伏,让人捉摸不透。 上次沈弗忧过来的时候,他也问过这句话,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问了。 温嘉月懒得猜测他的想法,只当他在打太极。 “我是侯府夫人,若是连这点小事都要问下人,如何在府里立足?不过此事若是机密,侯爷便不必告诉我了。” 她将此事上升了一个高度——只要他不告诉她,便是没拿她当一家人。 但是她也没什么把握,毕竟沈弗寒可能真的没把她当成一家人。 想到这里,温嘉月自嘲一笑。 他不想说便不说吧,反正这是他们沈家人的事,与她无关。 温嘉月正欲开口,沈弗寒出声:“不是机密。” 她屏住呼吸,不敢错过任何一个字,认真听他娓娓道来,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 老夫人一直想给沈弗忧说门亲事,那位姑娘是老夫人的侄孙女,名叫林婉婉,娘家人里最是疼爱的小辈。 那时沈弗忧才十四岁,赶鸭子上架见了一面,没看上,林婉婉却喜欢上他了,对他死缠烂打。 沈弗忧烦不胜烦,这才搬了出去。 每次回侯府,老夫人都要提及此事,问他什么时候跟侄孙女成亲,有几回,甚至林婉婉也来了。 所以沈弗忧这才对老夫人避之不及,连带着侯府也不想回了。 温嘉月听得入了神,正思索着沈弗忧会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才去边关的,胸口便是一痛。 她下意识“嘶”了一声。 下一瞬,沈弗寒挑开纱幔。 “怎么了?” “没事,昭昭抓了我一下,”温嘉月侧了侧身,不自在道,“侯爷去忙吧。” 沈弗寒却俯下身,神色凝重道:“我看看。” 看你个头! 温嘉月将衣裳放下,解释道:“没事,挠痒痒似的,多谢侯爷关心。” 若是真的挠痒痒似的,她就不会叫出声了。 但是见她执意如此,沈弗寒没再坚持。 “一会儿我让人将玉肤膏送过来。” 温嘉月抿了抿唇,没有搭腔。 他对她的身子倒是照看得仔细,生怕留下一丝疤痕,扰了他的兴致。 她淡淡道:“侯爷慢走。” 沈弗寒顿了下,这才离开。 没过一会儿,如意便拿着玉肤膏进来了,紧张兮兮道:“夫人,您受伤了?” “没事,”温嘉月让她将东西收起来,“我好的很,被昭昭抓了一下而已,是侯爷小题大做。” 留疤便留疤,她偏不用药膏,最好让他提不起一丝兴致。 如意不知她心里所想,笑眯眯道:“侯爷也是关心夫人嘛。” 温嘉月没再说什么,思忖着沈弗忧的事。 若是真的因为此事去的边关,根本解释不通。 沈弗忧没再回过侯府,就算老夫人不高兴,也见不到他的面,自然也就催不了婚。 温嘉月深深地叹了口气,本以为是柳暗花明,没想到又进了死局。 她想了又想,决定破罐子破摔。 “如意,你去打听四爷出府后往哪个方向去了,最好能跟上他,看看他住哪里。对了,千万别被他发现了。” 虽然不知夫人为何要这样做,但是如意看出这是十万火急的事,赶紧离开了。 第34章 坦白 临近傍晚,如意回来了。 看她的神色便知道是一无所获,温嘉月叹了口气。 不过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让如意去的实在太晚,长安城这么大,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若能轻易找到才是怪事。 如意惴惴不安地问:“夫人,出什么事了?” 温嘉月说得模棱两可:“我只是想问他一件事罢了,没找到人也没关系。你累了一日,快去歇着吧,今晚不必守夜。” 如意应了声是,一头雾水地走了。 让她去的时候这么着急,可是她毫无收获,夫人竟说没关系,真是奇怪。 稍晚一些,沈弗寒回来了,两人一同用膳。 温嘉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开口:“侯爷,你知不知道四弟住在哪里?” 他的心思如此缜密,就算沈弗忧不说,他肯定也暗中打探过吧? 除非他一点都不关心在外居住的亲弟弟。 沈弗寒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想做什么?” 这话让温嘉月燃起一丝希望,连忙说道:“我想送四弟一个长命锁。” “为何要送他?” 温嘉月咬了下唇,牵强解释:“回礼。” 沈弗寒放下筷子,锐利如鹰的双眼审视着她。 “今日前来的宾客都送了贺礼,你是只给四弟回礼,还是人人都有?” 温嘉月:“……” 他问这么多做什么! 她咬牙开口:“都有,人人一个长命锁。” 为了救人,花点银子也值了。 不过这银子还是得从沈弗寒身上出,毕竟救的可是他的亲弟弟。 沈弗寒意味不明道:“你还真是舍得。” “所以,侯爷到底能不能告诉我?” “不能。” 温嘉月快要被他逼疯了,哪有这种人啊! 她转转眼睛,哼了一声:“你肯定是在故作玄虚,其实你也不知道吧?” “激将法对我没用。” “……” 沈弗寒难得解释道:“四弟不喜人打扰,你若是送了东西过去,他会即刻搬离。” “那我不送东西了,”温嘉月连忙说道,“我只想知道他的住处。” 沈弗寒缓缓开口:“知道他的住处,然后呢?” 温嘉月张了张口,又谨慎地抿唇。 他在诈她,真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 想了想,她轻声道:“自然是看看他过得好不好,我毕竟是长嫂,平日里也该多关心四弟一番。” 内室里过分安静,落针可闻。 沈弗寒终于开了金口:“双荷巷,尤府。” 终于得知了沈弗忧的住处,温嘉月心里的大石头落下去一半。 但是她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派人日日盯着? 可她只有如意一个心腹,只能去外头找收钱办事的人。 不过靠谱与否,她在侯府里根本无从知晓。 思来想去,她只能求助于沈弗寒。 晚上,躺在床榻上,温嘉月清清嗓子:“侯爷,我与你说句实话。” 闭目养神的沈弗寒睁开眼睛,一双清冷的眼眸望向她。 温嘉月却不敢与他对视,快速说道:“我总有种预感,四弟这几日会去边关。” “你也知道边关最近不太平,我怕他出事,所以才会频频询问关于他的消息。” “但是这是无凭无据的事,我迟迟不敢告诉你,怕你笑话我。” 沈弗寒问:“现在怎么又说了?” 他的语气甚是平静。 不过若是她看向他,便能发现沈弗寒的神色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平和。 温嘉月一噎,讷讷道:“我在心里憋着难受,你想笑便笑吧。” 沈弗寒却没笑,而是说道:“你想让我派个人去双荷巷盯着四弟?” 温嘉月差点给他鼓掌,他怎么知道她心里的想法,真是神了。 她点头如捣蒜:“可以吗侯爷?” “嗯。” 他如此轻易便答应了,喜悦过后,温嘉月忽然觉得不太对。 方才用膳时还盘问她许久,现在怎么连问都不问就同意了她看似荒谬的想法? 预感人人都有,但是准的又有几个,说出去谁会信? 她不由得问出口:“侯爷,你真的相信我说的话?” 沈弗寒闭上眼睛,淡淡道:“毕竟事关四弟,宁可信其有。” 温嘉月的神色有些复杂,原来他也是会关心亲人的。 不过,早知道这么容易,她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但是事情顺利解决,比什么都重要。 心里的大石头顿时落了地,温嘉月很快便睡着了。 听到均匀和缓的呼吸声,沈弗寒转过头,望向她的睡颜,眼底似有波澜。 接下来几日,每次沈弗寒下值回来,她都要问问沈弗忧可有什么异样。 听到的回答永远都是四个字——四弟很好。 她却不太信,沈弗忧总不能无缘无故地跑去边关吧? 但是沈弗寒也没有骗她的理由,只好半信半疑。 过了几日,沈弗寒和上辈子一样,擢升大理寺少卿。 整个侯府都被喜悦包围,温嘉月已经经历过一次,没太上心。 她现在如临大敌,沈弗寒升迁便意味着离沈弗忧前往边关的日子不远了。 偏偏这个时候,温府递了信过来,询问她什么时候回娘家一趟。 不必想也知道,温若欢想见姐夫了。 温嘉月本不想理会,但是仔细想想,沈弗忧这边没什么可担心的,毕竟有沈弗寒盯着,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如先将聘礼和嫁妆拿回来,东西只有攥在自己手里才踏实。 她便给温府回了信,明日过去。 傍晚,她询问沈弗寒是否要陪她一起去。 不过想想也知道,沈弗寒是不会去的。 上辈子,有了什么好东西她都想着往温府送一份,逢年过节更是常常提着大包小包回家。 沈弗寒却不愿去,三次里有两次都要借故推托,最后只能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娘家。 那时她还在委屈,觉得沈弗寒不给她面子。 现在想想,怕是他早已看出温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不想来往。 可是他居然也不提醒她一句,眼睁睁地看着她蒙在鼓里。 沈弗寒净了手,淡淡道:“去。” 温嘉月“哦”了一声,无所谓道:“不去便不……你说什么?” “去。” 温嘉月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可是侯爷刚升任,一定很忙,真的能抽出空陪我回去?” 沈弗寒问:“你不想让我去?” 温嘉月太想让他一起去了,有沈弗寒在,谁还敢压着她的聘礼和嫁妆? 她笑盈盈道:“自然是想的,多谢侯爷!” 第35章 回娘家 已是十月中旬,万物渐渐萧瑟,迎面吹来的风带了点刺骨的冷意。 温嘉月裹紧斗篷坐上马车,随后沈弗寒便抱着昭昭上来了。 原本温嘉月没想带女儿去的,但是她去这一趟,就是为了让温家人看一眼女儿,只能带上。 她摸了摸女儿柔嫩的小脸,轻轻叹了口气。 一会儿可能会爆发一场争吵,她不想让昭昭听见。 虽然她才一个多月大,根本记不住事。 温嘉月道:“我来抱吧。” 她的手隔着衣裳蹭过胸膛,沈弗寒下意识后退,呼吸声顿时变得有些沉。 温嘉月莫名其妙地瞥他一眼,将昭昭抱进自己怀里。 她思忖一番,如实说道:“侯爷,这次回家,我想将暂时放在温家的聘礼和嫁妆拿回去。” 她一个人说不过四张嘴,但是若是加上沈弗寒的嘴,再来十张也没问题。 不过前提是他会帮她。 沈弗寒诧异地扬眉:“怎么忽然想拿回来了?” 听他的意思……温嘉月有些挫败,似乎没听出什么特别的意思。 他只是正常问了一句话而已,等她回答。 “那是我的东西,”温嘉月认真道,“当然要攥在自己手里。” 沈弗寒打量着她,或者用审视更合适。 温嘉月这次底气足,没有避开他的视线,问:“怎么了侯爷?” 车帘晃动,隐有流光,映衬得那双杏眸极为澄澈粲然。 沈弗寒垂眼道:“你能想通,是好事。” 见他并不反对,温嘉月莞尔一笑,此事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她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我总觉得我继母会反对,侯爷,到时候你记得帮我。” “嗯。” 沈弗寒望向喧嚣的街巷,眸中看不出情绪。 温府离景安侯府有些远,坐马车要用大半个时辰。 才走了一半的路,温嘉月已经累得腰酸背痛,心里还有些匪夷所思。 上辈子她最喜欢回娘家,为此还得到老夫人不少责骂,可她依然乐此不疲,从来没觉得累过。 可能是因为那时她觉得温家人人都好,爹爹呵护,继母慈爱,继弟温润,继妹可爱,所以不觉得路途遥远。 戳破这个假象之后,她才知晓他们心里都在想如何吸干她的血,自然也就觉得回娘家像上刑。 温嘉月看向身侧闭目养神的沈弗寒,她名义上的夫君。 娘家不是家,婆家也不是家。 稀里糊涂地过了两辈子,她都没有家。 怀里的昭昭忽然动了动,举起小手在半空中抓来抓去。 温嘉月莞尔一笑,将食指放在她能摸到的地方,立刻便被有力地攥紧了。 没关系,昭昭在哪里,哪里便是她的家。 临近晌午,马车停在温府外。 每次回娘家,温家人都会在府外等着,这次也不例外。 见到侯府的马车,他们一齐迎了过来。 张氏道:“这次来得有些晚了,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温嘉月边下马车边假装歉疚道:“是有些事,让爹爹娘亲久等了。” 其实只是因为,这次她不像以前那样归心似箭,早早便动身。 而是睡到自然醒之后,慢吞吞地梳洗打扮,用过早膳之后又耽搁了一会儿才来的。 张氏冻得脸都僵了,依然笑眯眯道:“没事没事,我们也就站了一个时辰罢了。” 温嘉月没说话,若是换做以前,她定是要心疼好一阵的,再劝他们下次不用在府外迎接。 但是仔细想想,他们只是吹会儿冷风便获得诸多好处,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既然她们乐意等,那便等着吧。 她早已明白,银子花在谁身上,他们的爱就在谁那里。 那些施舍般的小恩小惠,她不稀罕。 她岔开话题:“若谦在书院吧?” “是啊,他正用功读书呢,我们便没让他回来。” “还是欢儿好,日日都陪在爹娘身边,”温嘉月笑盈盈道,“是吧,欢儿?” 温若欢正在偷瞥姐夫,冷不丁听到温嘉月喊她,忙道:“是啊姐姐,我替你和哥哥尽孝。” 温嘉月弯了弯唇,走进温府正院。 如意递来一个热乎的暖手炉,她正冷着,赶紧抱住。 一旁温若欢瞧见了,笑盈盈道:“姐姐的暖手炉真好看。” 温嘉月在心里哼了一声。 自从成亲之后,温若欢不知从她这里拿了多少好东西了,日后她什么都不会给了。 她笑得温婉:“你若是喜欢,便让爹爹娘亲给你买一个。” 温若欢顿时愣住,温嘉月怎么这样说?不是应该主动送给她吗? 张氏可怜兮兮道:“月儿又说笑了,咱们温府入不敷出的,哪有银子买这么好的东西。” 温嘉月懒得理会,直接岔开话题:“爹爹和娘亲近来身子可好?” 张氏转转眼睛:“我倒是还好,你爹的老毛病又犯了,整日腿疼,家里也没什么名贵药材。” 她用手肘杵了杵温父。 温父顿时会意,神色痛苦地捶了捶膝盖。 温嘉月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慢慢喝了口茶,将心底的烦躁压下去。 这才关切开口:“郎中说了,这病要静养,爹爹还是少走动为好。” 温父讪讪道:“是是,月儿说的对。” 张氏要急死了,今日温嘉月怎么这么呆,往日听到她说这些,早就主动递上银票了! 一计不成再来一计,闲聊片刻,张氏叹了口气。 “眼瞅着欢儿也该相看了,头上却没有一件像样的首饰,我这心里真是愧疚得很。” 温嘉月瞥了眼温若欢,怪不得今日打扮得这么素净。 她没立刻应声,但笑不语。 温若欢亲亲热热地挨着她,娇声道:“娘担心什么,我有姐姐呢,姐姐一定会送我首饰的,对不对?” 温嘉月点了点她的额头,看似亲昵,实际上是将她推远。 “这是自然,明日我派人送支簪子给你。” 明日她就将此事忘了,她不信温若欢会腆着脸来侯府要。 就算来了,派人通知沈弗念一声,自然会把她赶出去。 温若欢得寸进尺:“姐姐,我还想要手镯、耳珰和步摇。” 温嘉月笑着点头:“不如我送你一副头面吧。” 温若欢眼睛亮起来:“多谢姐姐,姐姐真好!” 温嘉月看向张氏,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对了,我记得我娘留给我的嫁妆里有副头面,不知还在不在?” 张氏笑道:“自然是在的,你的嫁妆我都替你留着呢,从来没动过。你若是不信,咱们现在便去检查。” 这话她说得心虚,神色却淡定自若。 依照温嘉月的温吞脾气,定然会推辞说不用了。 她想的很好,没想到自己假意起身时,温嘉月也站了起来,轻描淡写地开口。 “行啊,走吧。” 第36章 聘礼和嫁妆 张氏僵在原地。 她怎么也没想到,温嘉月居然会同意这个提议。 “娘,走啊,”温嘉月笑得温婉,“咱们快去吧。” “这……” 张氏咽了口唾沫,给温父使了个眼色,让他想办法阻止。 温父哪有什么办法,迷迷愣愣地坐着,像块木头。 丈夫指望不上,张氏只好又看向女儿,欢儿平日里最是机灵,一定能拦着温嘉月。 温若欢便道:“姐姐,你突然说想看嫁妆,娘都来不及准备,不如下次再看吧?” 张氏连忙说道:“是啊月儿,你说你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放的七零八落的,这可怎么找?” 温若欢紧接着道:“已是晌午了,姐姐和姐夫定然饿了,咱们先用膳吧?” 张氏点头如捣蒜。 母女俩一唱一和,温嘉月依然笑意盈盈。 “不急,今日早膳吃的晚了些,现在还不饿。” 温嘉月看向张氏,揶揄道:“我就是随便看看,您担心什么,不会偷偷把我的嫁妆卖了吧?” 张氏心里咯噔一声,讪讪道:“哪能呢,月儿想多了。” 她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到底动用了多少东西。 沈弗寒忽然起身。 “既然如此,那便去看看,我也对夫人的嫁妆颇为好奇。” 温嘉月适时挽住沈弗寒的手臂。 “夫君,那咱们走吧。” 他们俩率先走出屋门,屋里的三人对视一眼,只得跟上。 温若欢小声问:“娘,您一共当了多少东西?” “也不多,几件首饰罢了,不仔细看应该看不出来。” 温父叹气道:“我都说了不要卖,你非不听,这下好了,月儿要看嫁妆。” 张氏瞪他一眼:“马后炮!若不是你的月俸太少,我哪里会用她的嫁妆!” 温若欢嘘了一声:“小声些。” 张氏咬了咬牙:“这个小贱人,今日到底怎么回事?” 温若欢猜测道:“或许只是心血来潮想随便看看,娘,你别担心。” 有了她这句话,张氏放心多了。 从小温嘉月便最是信任女儿,女儿多少也将温嘉月的性子摸透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是……最好还是别看。 张氏很快便想出了个主意,轻呼一口气:“走!” 温嘉月和沈弗寒在库房前站定。 看了眼后面的温家人,她小声说:“多谢侯爷。” 沈弗寒一句话能顶她十句,若不是他开口,她不知还要掰扯多久。 沈弗寒目视前方,神色平淡道:“你的称呼切换的倒是自如。” 温嘉月愣了下,还没明白他的意思,温家人已经走了过来。 张氏慢吞吞地掏钥匙,半晌没掏出来。 “哎呀,库房钥匙呢?”她大惊失色,“怎么不见了?” 温嘉月宽慰道:“不着急,慢慢找。” 温若欢牵住她的手,提议道:“姐姐,咱们还是先去用膳吧,我都饿了。” 温嘉月没动,奇怪地问:“欢儿,库房钥匙都丢了,你居然还有心思用膳?” 温若欢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这才发现自己表现得太过镇定自若了些。 她连忙找补:“娘肯定只是一时忘记放在哪里了,这钥匙可是从来没丢过的。” 温嘉月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 温若欢咬了下唇,没敢再说什么,怕露馅。 过了片刻,张氏还在着急忙慌地翻找,做戏做全套,甚至还派温若欢去卧房里找。 温嘉月抿了抿唇,明知钥匙就在张氏身上,可是她不配合,她就毫无办法。 难不成,直接搜身? 她下意识看向沈弗寒。 沈弗寒肃容道:“库房钥匙丢了是大事,应当即刻封锁温府,撬开库房,清点财物。” 看出他们是铁了心要看嫁妆,张氏咬了咬牙:“我再找找,肯定能找到。” 磨蹭了一会儿,她将钥匙拿了出来。 “嗐,怎么在这呢,真是让我一通好找。” 温嘉月悄悄给沈弗寒竖了个大拇指,这才庆幸地开口。 “找到便好,我还以为是被人偷了呢,方才真是捏了把汗。” 张氏不情不愿地打开了库房大门。 “你的嫁妆在这儿,”张氏指着一个箱笼,“里头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许久没收拾了,全是灰尘,脏的很。” 张氏依然不死心,试图用这种方式让她离开。 温嘉月不以为意道:“我不怕脏。” 说着她便蹲下身来,掀开箱盖,默默查看一番。 张氏道:“都在这儿呢,月儿还不相信我吗?” 温嘉月很快便站起身,笑盈盈:“自然是信的。” 张氏松了口气,早知道她根本看不出来,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没想到温嘉月又指着高高摞起来的、盖着红绸布的箱笼问:“这便是我的聘礼吧?” 侯府聘礼丰厚,足有四十八抬,码放得整整齐齐。 张氏点点头,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说道:“月儿啊,看过了你也放心了,咱们该去用膳了。” 温嘉月缓缓道:“不急,先把嫁妆和聘礼清点好。” 张氏愣住:“月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要把嫁妆和聘礼带回侯府。” 温嘉月叹了口气:“我刚生了女儿,日后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的是,爹娘暂为保管许久,我也该带回去了。” 张氏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这么多东西,她说带走就带走了? “月儿,瞧你这话说的,说句不中听的,像是侯府不给你们娘俩饭吃似的。” 景安侯沈弗寒微微扬眉,这话竟是说给他听的。 他正色道:“侯府自然不会亏待了月儿和昭昭,不过这是月儿的东西,她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温嘉月忍不住轻轻颤了下。 竟然又听到他喊“月儿”,还一声比一声亲昵自然。 她驱散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认真开口。 “我已经想好了,爹娘养育我多年,留下十八抬聘礼,剩下的我便带回侯府了。” 这聘礼不止是给她的,娘家也是要留一部分的,不然传出去会被人骂不孝。 她已经仁至义尽,若是他们不答应,她只好先礼后兵,直接让今日随行的侍卫过来搬东西。 张氏觉得肉疼,这可都是她的东西,温嘉月说搬走就搬走,哪有这样的道理! 但是再看看一旁给温嘉月撑腰的沈弗寒,她又不敢造次。 思来想去,她只得折中道:“月儿,咱们先去用膳,这事以后再说也不迟。” 能拖一时便拖一时,说不定就想到办法了呢? 谁知温嘉月直接问道:“娘是不想给我了?” 张氏赔笑道:“月儿怎么会这样想,娘可没这个意思。” 温嘉月也笑:“既然如此,那我便让侍卫来搬东西了。” 她的语气分明是通知,而不是征询意见。 张氏方寸大乱,又听她道:“对了娘,我的嫁妆里怎么少了三支簪子、两对耳珰,还有三个镯子?” 张氏汗如雨下,这小贱人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温嘉月柔柔一笑:“娘肯定把东西放乱了吧,一会儿咱们仔细找找。” 第37章 夺回 随行侍卫很快便走了进来。 温嘉月吩咐他们即刻将嫁妆和聘礼抬到侯府里。 张氏急得团团转,却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疼地滴血。 但是看着一旁面色淡然的沈弗寒,她又不敢直接撕破脸。 不然被温嘉月这个小贱人看穿了,日后怎么从侯府捞好处!欢儿怎么嫁入侯府! 人要将眼光放得长远,她不能生气。 想到这里,张氏硬是挤出一个笑:“月儿,咱们先去用膳吧。” 温嘉月盯着侍卫抬箱笼,莞尔道:“没人看着库房,万一丢了东西可就说不清了,还是等搬完之后再吃吧。” 张氏恨得咬牙,这小蹄子怎么知道她想栽赃诬陷! 过了片刻,嫁妆和聘礼搬完了,库房顿时宽敞了不少。 温嘉月微微一笑:“这些箱笼真是碍事,现在终于给爹爹娘亲腾了好大一块地方。” 张氏赔笑道:“是啊是啊,月儿说的对。” 一桩事完美解决,温嘉月轻移莲步,朝着花厅走去。 各怀心思地用过膳,温嘉月和沈弗寒去歇晌。 进门之前,温嘉月看向如意,笑道:“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去府里转转吧。” 如意知道夫人是想让她和长生独处片刻,红着脸福了福身,转身跑了。 关上门,温嘉月感激道:“多谢侯爷。” 若不是有沈弗寒在,今日不可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将嫁妆和聘礼夺回来。 温家人忌惮他的身份,有他撑腰,只会事半功倍。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的闺房,淡淡道:“不必道谢。” 这是他第二次来温家,却是第一次进她的闺房。 温府不算大,她的屋子自然也不能跟侯府后院比,陈设也简单。 不过闺房里有清扫过的痕迹,整洁干净。 可花瓶里的花却是枯萎的,窗纸也破了洞,被子也是薄的,没换成冬被。 全是表面工夫,并未用心打理。 “侯爷在看什么?” “没什么,”沈弗寒收回视线,“什么时候回侯府?” 温嘉月以为他待烦了,便道:“侯爷若是有事便先走吧。” 反正大事办完了,用不着沈弗寒出马了。 现在只剩下她的几件首饰没着落,她一定要让张氏把她的嫁妆吐出来。 沈弗寒顿了顿:“无事。” 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温嘉月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径自往床榻走去。 沈弗寒忽然问:“你的东西,我能动吗?” 温嘉月一头雾水地点点头。 沈弗寒走向堆放在角落的箱笼,逐个打开,抱出一床厚被子铺在床上。 顺手将薄被子抽走,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箱笼里。 这些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温嘉月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心中微动。 原来……不食人间烟火的景安侯还有当丫鬟的潜质。 盖着暖乎乎的厚被子,温嘉月打了个哈欠,进入梦乡。 一觉醒来,沈弗寒还在,坐在窗边陪女儿玩。 阳光甚好,笼在沈弗寒身上,镀了一层金辉。 他姿态闲适,唇边似乎有几分笑意,连带着冷硬的轮廓也变得柔和了几分。 温嘉月默默地看了片刻,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专心致志陪玩的沈弗寒抬起头。 温嘉月立刻抿紧了唇,沈弗寒顿了下,将女儿抱起来,放在床榻上。 “昭昭饿了。” 说完他便自觉地转身离开,方才的温情仿佛是错觉。 温嘉月没说什么,等他走了,给女儿喂奶。 “夫人,奴婢进来了?” 是如意的声音,她应了声好。 温嘉月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哪里快了,已经半个时辰了,”如意的脸红扑扑的,“夫人不要说了。” 温嘉月莞尔一笑,没再调侃。 将昭昭喂饱,她径直去了正院。 张氏一看见她便道:“月儿,方才我都没睡,仔仔细细地找了找你嫁妆里丢的首饰,终于找到了一对耳珰。” 那些首饰,一半当了,一半在温若欢那里,她只得苦口婆心地劝女儿拿出来一个小玩意交差。 温若欢百般不情愿,为此在卧房里生闷气,不出来了。 温嘉月收下耳珰:“剩下的还要劳烦娘再找找。” 张氏叹气道:“你也知道我平日里总丢三落四的,反正你的首饰够多了,这几件就算了吧。” 温嘉月认真道:“若是别的也就算了,可这是我的生母留给我的首饰,我掘地三尺也要找回来的。” 张氏牵强一笑:“这……倒也不至于,我也是你的娘亲,不如我送你几件首饰,权当嫁妆了。” 随便送几件便宜首饰糊弄,温嘉月定会欢欢喜喜地收下。 温嘉月道:“那就谢谢娘了,不过我生母送的首饰,我也是要找到的。” 张氏笑容僵硬,不仅要她的首饰,还要找首饰,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她还想再劝,温嘉月又道:“今日怕是找不齐了,我留两个侍卫帮娘一起找吧。” “这……”张氏假装抹眼泪,“月儿,你分明是不信我!” 温嘉月似笑非笑:“哪能呢,娘想多了,待找到了首饰,我便送娘一份大礼。” 张氏问:“什么大礼?” 温嘉月看向朝着这边走来的沈弗寒,悄声道:“自然是保欢儿一生荣华富贵的大礼。” 顿了顿,她轻声继续:“娘,有些事我不想说透,但是我知道娘是个聪明人,一定懂。” 张氏心中一动,难不成……温嘉月想通了,想让欢儿入府了? 她咬牙道:“行,我一定好好找。” 不就是几个首饰,再赎回来不就成了! 第38章 不会另娶 回到侯府,温嘉月便开始着手清点嫁妆和聘礼。 她有一个单独的小库房,成亲一年了也没放多少东西,现在将嫁妆和聘礼放进去,倒也显得满满当当。 正清点着,有丫鬟前来禀报:“夫人,三姑奶奶和小公子过来了。” 她们娘俩怎么过来了? 温嘉月思忖片刻还是点了头:“让她们进来吧,记得备份云片糕,耀儿爱吃。” 丫鬟领命离去。 不多时,沈弗念牵着王成耀走了进来。 王成耀扬声道:“舅母!” 温嘉月摸了摸他的头,看向沈弗念:“三妹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你这里这么大的阵仗,我当然好奇了,”沈弗念哼了一声,“怎么,不欢迎我?” 温嘉月客气道:“自然是欢迎的。” 沈弗念这才满意点头,闲聊似的问:“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你那个吸血的娘家人竟也舍得给你?” “嫁妆和聘礼本就是我的东西,”温嘉月淡然道,“她们不给也没用。” 沈弗念倒是真的对她刮目相看了,啧啧感叹。 “生个女儿真是有底气了,以前你如此谨小慎微,不会是在做戏吧?” 温嘉月自嘲一笑:“做戏……我靠做戏得到什么好处了?” 谨小慎微一辈子,最后还不是落得个被人毒死的下场,连女儿也没能保护好。 眼眶顿时变得湿润,温嘉月轻轻擦了擦眼角。 正巧丫鬟送了点心过来,她朝着王成耀道:“耀儿来吃点心吧。” 谁知王成耀却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舅母,我不吃点心。” 见儿子这么乖巧,沈弗念顿时心花怒放。 虽然儿子没瘦多少,但是这段时间的坚持果然是有效果的,起码不嘴馋了。 她大发善心道:“今日娘亲允许你吃两块。” 王成耀眼睛都亮了:“多谢娘亲!” 他抓着云片糕便往嘴里塞,神色珍惜,动作却狼吞虎咽的。 温嘉月诧异地问:“怎么不让耀儿多吃些?” 沈弗念捏了捏儿子胳膊上的肉,叹气道:“这么胖,吃什么吃。” 她自言自语道:“这都过去两个月了,为何耀儿一点都没瘦?” 温嘉月顿时反应过来,怪不得这两个月王成耀时不时地过来找她,原来是馋点心。 王成耀怕舅母将秘密说出来,口中的食物还没咽完便说道:“我可没有偷次登西!” 他说得口齿不清,碎屑也喷了出来,沈弗念不忍直视,嫌弃地递给他一杯茶。 “着什么急,狼吞虎咽的,慢慢说。” 王成耀咕嘟咕嘟喝完一整杯,这才重复了一遍。 “娘亲,我可没有偷吃东西,不信你问舅母!” 他期盼地看着舅母,小胖脸上全是哀求之色。 温嘉月轻咳一声,心虚道:“是啊,耀儿很乖的,从来不偷吃东西。” 全是她主动给的。 沈弗念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你一直在坐月子,哪能知道他有没有偷吃?” 温嘉月笑道:“那倒也是。” 她赶紧岔开话题:“你来这里就是看热闹的?” “不然呢?”沈弗念斜她一眼,“我再骂你几句?” 王成耀扬声道:“娘亲不许骂舅母!” 沈弗念两眼一黑,抬起手道:“你个兔崽子,帮舅母不帮亲娘是吧!” 满月宴的时候也是,居然维护起温嘉月了!真是白养了! 王成耀下意识缩了缩脑袋,见巴掌没落在自己身上,赶紧跑远。 温嘉月蹙眉道:“不要总打孩子。” 上辈子,王成耀启蒙后挨的打更是数不胜数,那时她只觉得痛快。 这辈子他应该不会再欺负昭昭了,温嘉月便将他当成亲外甥看待了。 沈弗念将儿子抓过来,狠狠地戳了几下他的脑门。 “你啊你,真是不省心!” 温嘉月摇了摇头,继续清点东西。 教训完儿子,沈弗念四处张望了下。 “怎么不见我大哥,他不是跟你一起回娘家了?” 温嘉月也没太关注,回府之后他便消失了。 她淡淡道:“兴许去书房了吧。” 沈弗念啧了一声:“兴许……你对我大哥可真是不上心,小心被别的女人抢走。” 温嘉月自嘲一笑:“迟早的事。” 沈弗念一脸见鬼的表情:“我真是搞不懂你了,居然还有主动把自己的男人往外推的。” 温嘉月神色不变,反而扬起一个笑。 “你不是一直嫌弃我的出身吗,给你换一个身份更高贵的大嫂,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沈弗念撇撇嘴:“有什么可高兴的。” 温嘉月兴致勃勃地问:“若是真的换成了那些高门大户家的小姐,你会怎么想?” 上辈子她缠绵病榻的时候,沈弗念一直都没有露过面。 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雪中送炭,她倒是有些好奇她那时的想法。 沈弗念真的看不懂她了,哪有人这么盼望自己的男人娶别的女人的! 她深吸一口气:“你真是有病!” 说完便赶紧带着儿子走了,仿佛走得慢点就会染上疫病似的。 温嘉月也觉得她莫名其妙,随便问问怎么了? 清点完嫁妆和聘礼,温嘉月没将嫁妆里的首饰放在库房,而是放进了妆奁里。 以后她会常戴,就像娘亲还陪在她的身边。 虽然……她从未见过她的生母。 但是她想,拼了命也要将她生下来的娘亲,一定很爱很爱她吧? 可惜自从出生之后,她从未感受过真正的爱。 父亲和继母的爱是虚伪又功利的,沈弗寒对她的爱是她幻想出来的,全都是假的。 温嘉月抚摸着一支珍珠簪子,触感冰凉,但是心底却涌现出无限的暖意。 “你在做什么!” 忽的有人冲了进来,直接将她手里的簪子夺走。 温嘉月怔愣抬眸,对上沈弗寒严肃又紧张的神色。 她下意识回答:“我只是看看我娘给我的簪子,侯爷怎么了?” 他顿时松了口气:“没什么,我以为……” 他刚进门便瞧见簪子的末端闪着幽微的光,离她的手腕只有几寸的距离。 温嘉月转过弯来:“你不会以为我要自戕吧?” 她认真道:“好不容易活一次,我才没这么傻。”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望着她。 温嘉月将簪子拿回来,收进妆奁,假装漫不经心地开口。 “侯爷,若是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你能不能为了昭昭,晚几年再另娶佳人?” “不会。” 温嘉月轻声问:“不会另娶?” 想想也是,沈弗寒性子冷淡,想要捂热他的心,连金尊玉贵的长公主也需要三年时间。 现在他对长公主或许只有些许好感,远远没有达到想要娶她的地步。 但是男人惯会虚情假意,现在说不会有什么用? 温嘉月自嘲一笑,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她岔开话题:“四弟那边还好吗?” 沈弗寒沉默了下:“今日林婉婉去找他了。” 第39章 死局 沈家发迹之后,举家搬迁长安。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老夫人的娘家人自然也跟着过来了。 虽然都住在长安城里,但是温嘉月和他们并没有太多往来,逢年过节走个亲戚的关系罢了。 对于这位老夫人的侄孙女、她和沈弗寒的从表妹,温嘉月并没有多少印象。 只是隐约记得长得小家碧玉,嘴巴甜,很会讨老夫人欢心。 可林婉婉是如何得知沈弗忧的住处的? 沈弗寒为她解惑:“祖母知晓他满月宴回来,派人跟踪,弗忧大意了。” 温嘉月抿了抿唇,看来老夫人是非要撮合这一对不可了。 她连忙问:“林姑娘闯进去了吗?” “没有,我派人拦住了。” 温嘉月顿时松了口气,沈弗寒还算靠谱,那么沈弗忧的命是不是可以保住了? 不过,她忽然又担心起来。 “林姑娘肯定会告状的,祖母那边怎么办?” “没人知道是我派去的人。” 温嘉月蹙眉看他一眼,谁问这个了? “我的意思是,这次不成,祖母肯定会想法子继续的,既然已经知道了四弟的住处,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吧?” 沈弗寒难得噎了下,这才开口:“为今之计,只能让弗忧换个住处了。” 温嘉月想了想:“不如直接让四弟搬回侯府。” 沈弗忧去边关的日子就是这段时间,只有待在侯府,她才能彻底放心。 沈弗寒淡淡道:“先不提弗忧愿不愿回府,就算他答应,今日搬回来,明日那位林姑娘也住进来了。” 温嘉月叹了口气,这倒也是,是她思虑不周了。 “难道四弟以后就这样一直躲来躲去的?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沈弗忧随时可能会因为此事一气之下离开长安,边关又是连日乱战,上辈子的一切又会再次重演。 本以为破了死局,没想到又是一个死局。 叩叩—— 如意敲了敲门,扬声道:“侯爷,夫人,老夫人派人过来,说是让您过去一趟。” 温嘉月和沈弗寒对视一眼,问:“是不是林姑娘来了?” 如意诧异地问:“夫人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 两人往凝晖堂走去。 温嘉月小声问:“祖母不会是想让咱们劝劝四弟吧?” 沈弗寒点点头。 “这可就难办了,”温嘉月一筹莫展,“侯爷,你可有办法?” “没有。”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祖母又有心悸的病症,他不敢言辞太过激烈。 来到凝晖堂,沈弗念也从另一边过来了。 “大哥,这么巧,你也是被祖母喊过来的?” 沈弗寒点点头。 沈弗念问:“那你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沈弗寒没说话。 她便又看向温嘉月:“诶,你知不知道?” 温嘉月懒得理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沈弗寒沉声训斥:“这是你大嫂。” “比我小三岁的大嫂算什么大嫂,我可叫不出口。” 她一翻白眼,率先走了。 沈弗寒看了眼温嘉月,见她面色淡然,没再说什么。 三人进了卧房,请安之后各自落座。 老夫人朝着另一间屋子喊道:“婉婉,别哭了,你表哥表姐来给你撑腰了!” 沈弗念皱紧了眉:“林婉婉来了?” 她从小就和林婉婉不太对付,闻言嗤了一声。 撑个屁的腰,她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这样想着,她稳稳当当地坐着,等着看笑话。 过了片刻,林婉婉这才委委屈屈地走了过来,挨个唤人。 沈弗念笑眯眯地问:“婉表妹怎么哭了,快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林婉婉闻言哭得更凶了:“姑奶奶,你看表姐!” 老夫人重重地咳了一声:“念念!” 沈弗念撇撇嘴,终于老实了。 老夫人这才开口:“今日婉婉去找弗忧……” 话还没说完,沈弗念便笑起来,用满屋子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朝着坐在身边的温嘉月小声开口。 “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这不是自讨没趣嘛。” 温嘉月望天,假装自己不存在。 她知晓这俩人不对付,她可不想牵扯其中。 林婉婉一咬牙一跺脚:“表姐!哪有你这样落井下石的,我喜欢四表哥有错吗?” 沈弗念哼了一声:“是没错,但是我四弟又不喜欢你,整日热脸贴冷屁股做什么?” “那也比你好,”林婉婉脱口而出,“你和男人私奔,更是热脸贴冷屁股!” 沈弗念最不喜欢旁人提及这件旧事,对她来说早已成为耻辱。 她一下便炸了,直接起身给了林婉婉一巴掌。 “说你的事便说你的事,扯我做什么?” “我四弟因为你回不了家,有良心就别再纠缠他,你倒好,假装安分几天,连他住哪都摸清了!” “就你还配喜欢我四弟呢?林婉婉,你算什么东西!” 两人厮打在一起,扯头发抓脖子,各个咬牙切齿。 “打什么打!快住手!”老夫人慌了,“弗寒,你快把她们拉开!” 沈弗念扬声道:“大哥,你别管,我今天不打死林婉婉,我就不姓沈!” 林婉婉被扯得头皮发麻,尖声道:“放手,快放手!” 她们俩从小打到大,长大之后倒是顾忌着形象,不再打了。 但是只要一见面,唇枪舌战从没停过。 没想到这次居然又打了起来,沈弗寒绷着脸将两人拉开。 沈弗念还不死心,张牙舞爪地去抓林婉婉的脸。 林婉婉也不遑多让,见她将手伸过来,张嘴便咬。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温嘉月还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时有些愕然。 沈弗寒冷声训斥:“站好!” 两人同时一惊,终于回过神来,她们居然在沈弗寒面前大打出手! 沈弗念咽了下口水:“大哥,我知错了,你别罚我……” 林婉婉也怕极了他,赶紧说道:“表哥,我也知错了!” 沈弗寒收回手,平静道:“去祠堂抄经书,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回来。” 第40章 断奶 沈弗念知道他的脾气,越是跟他对着干,惩罚便越是厉害。 所以纵然不情愿,她还是乖乖去了。 林婉婉却并不了解,缠着老夫人撒娇:“姑奶奶,表哥怎么这样,我不去。” 老夫人摆摆手:“快去快去,这是为你好。” 她也怵这个孙子,平日里根本不敢触他的霉头。 林婉婉却将好言相劝当成姑奶奶并不偏爱她的表现,顿时慌了,说什么也不走。 “婉婉没错,是表姐先打我的,”她侧了侧脸,声音里带着哭腔,“我的脸到现在还疼着呢。” 纵然心疼,但老夫人瞥了眼孙子的神色,还是狠了狠心,看向赵嬷嬷。 “把婉婉带到祠堂去。” 赵嬷嬷应了声是,连哄带拖地将林婉婉拉了出去。 卧房里终于安静下来,老夫人小心翼翼道:“婉婉年纪小,弗寒千万别跟她计较。” 温嘉月暗自思忖,平日里对她颐指气使的老夫人,竟然对沈弗寒畏惧到这种地步。 沈弗寒没接话,一边整理着袖口褶皱一边出声:“祖母让我们来此,所为何事?” 老夫人连忙说道:“婉婉对弗忧一往情深,我看了都觉得心疼,你有没有法子让他们见一面?” “表妹已经知道四弟的住处,每日去府外等着,总有见面的一天。” 沈弗寒语气讽刺,老夫人却真的开始思考这个法子的可行性。 “这样似乎不好……弗忧的性子你也知道,倔得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温嘉月险些笑出声,赶紧低下头,顺手捧起茶盏。 浅啜一口,这次倒是换成新茶了。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出声:“月儿可有什么建议?” 又听他唤“月儿”,温嘉月听得汗毛都竖了起来,搓了搓手臂。 她乖顺道:“我都听侯爷的。” 既然沈弗寒对此事上了心,那她就不必再出什么力气了,只当看热闹。 老夫人却注意到她了,忽的笑道:“弗忧这两次回来,都是因为你姑娘吧?” 牵扯到昭昭,温嘉月瞬间提起了心,缓缓点头。 老夫人呷了口茶,惬意道:“既然如此,让她生个小病,弗忧肯定会回来探望的,事情这不就解决了?” “祖母这是什么意思?” 没等温嘉月出声,沈弗寒便率先开口。 老夫人顿时有些不安,但是见他的神色依然平静,便当他是无所谓的态度。 “我不是说过了,小孩子嘛,有个头疼脑热的多正常,今晚少穿些就行了,保管明日弗忧回来探望。” 她不重视重孙女,自然也以为沈弗寒不重视,说得轻飘飘的。 温嘉月攥紧了裙角,等着沈弗寒开口。 若是他答应,她拼了命也要跟他和离,把昭昭带走! 沈弗寒不疾不徐道:“比起这个,我还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老夫人忙问:“什么主意?” “把表妹嫁出去,四弟自然会回来吃席。” 不等温嘉月和老夫人反应,沈弗寒继续。 “礼部侍郎家的小儿子对表妹倾慕已久,明日便会去林府提亲。” 老夫人愕然道:“可是婉婉对弗忧……” “她对弗忧死缠烂打,”沈弗寒冷声道,“若是此事传出去,祖母娘家的小辈还想不想嫁人了?” 老夫人讷讷道:“我、我就是……想成全婉婉。” “弗忧并不喜欢她,祖母做再多事也无用,反而会适得其反。” 老夫人还是有些不死心,沈弗寒继续说道:“祖母可想好了,到底是想要亲孙子常伴左右,还是侄孙女偶尔承欢膝下。” “这……” 老夫人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此事就这样定了,”沈弗寒直接说道,“我们先回去了。” 温嘉月随他一起离开。 路上,沈弗寒健步如飞,温嘉月小跑着才能跟上。 跟到一半,她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非要和他一起走做什么? 她放慢脚步,没想到,到了下一个拐角处,沈弗寒负手而立,站在桂花树下。 桂花早已凋零,满树都是遒劲的枝干与苍绿的叶子。 天边余晖却为桂花树染上点点金红色,也为沈弗寒镀上一层淡光,映衬的他更加俊朗矜贵。 温嘉月略有些失神,迟钝了下才问:“侯爷怎么不走了?” 沈弗寒没有说话,却在她与他并肩时重新向前,脚步放慢。 温嘉月的心因为他的举动掀起阵阵涟漪,不自觉地想,他是在等她吗? 并肩走了一段路,沈弗寒忽然开口:“方才祖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温嘉月抿了抿唇,原来是为了给老夫人开脱。 她在心里暗骂自己有病,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在被他的一言一行影响。 她“哦”了一声,平静道:“但是我希望侯爷将祖母的话放在心上。” 沈弗寒投来意味不明的一瞥。 温嘉月解释道:“你也知道祖母不喜欢昭昭了,若是祖母日后对昭昭不利,我不会客气。” 沈弗寒沉默片刻才开口:“我会将奶娘打发走,重新找一个。” 虽然不太明白他为何提起这个,又忽然松口了,但是听到这话,温嘉月有些高兴。 白天她不能时时照看昭昭,交给奶娘时,她总要让如意在一旁守着才放心,耗费心力。 她信任沈弗寒的眼光,若是他亲自挑选,定然是极为得力的。 她轻快出声:“多谢侯爷!” 沈弗寒雷厉风行,今日说打发,翌日清晨,奶娘便离开了。 老夫人那边自然不满。 但是林婉婉的婚事定下来了,她抄完经书惊闻噩耗,被缠得脱不开身,无暇顾及此事。 还没到晌午,沈弗寒找来的奶娘便进府了。 奶娘姓郑,话不多,不苟言笑,但是做事麻利,人干净利落,奶水也足,温嘉月很满意。 观察了三日,温嘉月没发现郑奶娘有什么错处,昭昭也依赖她,便决定断奶了。 断奶第一日,胸口胀痛。 温嘉月本以为忍忍就过去了,但是晚上疼得厉害,辗转反侧也睡不着。 躺在一旁的沈弗寒忽的抓住她的手腕,不许她再动。 温嘉月怔了下,蹙眉问:“打扰侯爷休息了?您去书房睡吧。” 沈弗寒沉默了下:“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忍着?” 第41章 我可以帮你 这不是沈弗寒第一次说这句话了。 温嘉月几乎在顷刻间便想起他的下半句话——我可以帮你。 低哑的、暗含引诱的声线,让她的脸灼烧一般滚烫。 白日里清冷禁欲的沈大人,一到晚上,便变了个模样,让她无法招架。 但温嘉月还是执意挣开他的束缚。 “侯爷快睡吧。” 沈弗寒问:“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一片昏暗中,他神色清明,反倒显得她不太清白。 温嘉月咬了下唇,慢慢解释:“这东西……越吸越多,想要彻底断奶,自然是要忍受痛苦的。” 今日郑奶娘悄悄告诉她,若是实在疼得难以忍受,其实是可以吸出来一些的。 但是她不想让沈弗寒重复上次的事,只是想一想,她便觉得窘迫尴尬。 而且,她有些怕他克制不住。 她已经出了月子一个月了,气色红润,身子恢复得比上辈子好得多。 她信沈弗寒是正人君子,不会强迫她,可是他亦是男人。 男人的劣性根,她不敢赌。 想到这里,温嘉月便有些后悔没有让他去书房睡,不然今晚也不必有这么一出了。 沈弗寒忽然问:“需要多久?” 温嘉月思索了下才知道他在问什么。 “我问了奶娘,她说需要三四日才能彻底……” 说着说着,胸口又开始疼起来,比之前更痛。 温嘉月蹙眉蜷缩在一起,冷汗淋漓。 沈弗寒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的掀开被子,和她挤在一起。 自从生下昭昭之后,温嘉月便在床榻上放了两床被子。 两人各睡各的,互不打扰。 看出他的意图,温嘉月还想阻拦,沈弗寒冷声道:“我看过医书。” 一句话让温嘉月卸了所有的力气,那他还装模作样地问她做什么! 沈弗寒掀开她的衣裳,大片粉白肌肤笼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温嘉月自欺欺人地闭上眼睛,拼命告诉自己是昭昭在吃奶,她在喂女儿。 可是腰间火热的大掌无法忽视,灼烫湿润的的触感亦让她的心跳起伏不定。 越是想遮掩,便越是难以忍受。 另一边开始洇湿,温嘉月不想弄脏床榻,呜咽着捧住他的脸,让他换一边。 他的脸颊蹭过红珠,温嘉月嘤咛一声,再也无法控制。 沈弗寒的手忽然收紧,迟疑了片刻才继续。 温嘉月早已没脸见人了,抽泣着推他。 可她浑身都软绵绵的,毫无力气,反倒像撒娇,被他轻而易举地攥住手腕,高举过头顶。 过了片刻,沈弗寒钻了出来。 若是忽略他脸颊上的湿润与奶香味,他依然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沈大人。 温嘉月紧紧闭着眼睛,一眼都没敢再看他。 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这么丢人过,她不知如何是好,决定装死。 沈弗寒淡然开口:“我去洗把脸。”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床榻上便是一空。 温嘉月悄悄睁开一只眼睛,见他走向盥洗室,赶紧摸了摸被子,温暖而干爽。 她更想死了,居然全都在沈弗寒脸上! 不消片刻,脚步声由远及近,温嘉月赶紧闭上眼睛。 沈弗寒站在床边,没有上来。 温嘉月正疑惑着,便听他问:“你……要不要擦一擦?” 她睁开眼睛,沈弗寒手里拿着条巾帕,举到她伸手便能碰到的地方。 略一抬眼,温嘉月便瞧见他脸上的水渍,微亮,在月色下泛着浅浅的光。 一想到方才的画面和此刻如出一辙,她便觉得窘迫,慌忙摇头。 “不、不用了。” 沈弗寒沉默了下,问:“不觉得黏吗?”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他到底是怎么坦然地问出口的! 她只得接过来,背对着他胡乱擦了几下,立刻起身:“我放回去吧。” 沈弗寒却阻止了她的动作,淡淡道:“我去。” 他神色如常地接了过来,很快走远。 温嘉月缩进被窝里,祈求让自己赶快入睡。 天不遂人愿,直到沈弗寒躺了下来,她依然神思清明。 意识紧绷了一会儿,见他没再说什么,温嘉月悄悄松了口气。 不过明日是休沐日,她该怎么面对他? 默默地想了许久,温嘉月终于些许睡意,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月色渐淡,日照金山。 温嘉月悠悠转醒,身边已不见沈弗寒的踪影。 避免了晨起时四目相对的尴尬,她松了口气,唤来如意。 如意步伐轻快地走了进来,禀报道:“夫人,侯爷让奴婢告诉您一声,他去公主府了。” 温嘉月起身的动作便是一滞,心中五味杂陈。 这样也好,省得她再乱了心。 最好时时提醒她,她不该再对他动情。 她压下繁复心绪,轻声道:“让奶娘过来吧,我想看看昭昭。” 郑奶娘很快便抱着孩子走了进来,不等她问便主动回话。 “夫人,昨晚小姐吃了五回奶,哭了两次,卯时三刻便醒了。” 温嘉月点点头:“辛苦你了。” 她伸出手,奶娘立刻将孩子放在她怀里。 温嘉月看着女儿酣睡的小脸,心中溢满满足。 刚用过早膳,老夫人身边的赵嬷嬷来了。 温嘉月亲自前去迎接:“祖母可有什么吩咐?” 赵嬷嬷笑道:“老夫人想问问夫人,身子可大好了?” “不好,”温嘉月诚恳道,“我觉得哪里都不舒服,正想请府医来看看呢。” 赵嬷嬷闻言,笑容便是一僵,这让她下面的话怎么接? 她硬着头皮宽慰几句,直接说出来意。 “老夫人想在府里办场赏花宴,夫人是侯府主母,此事还需要夫人用心操持才是。” 温嘉月立刻便想到了上次彩儿说的话来——名为赏花宴,实际上是纳妾。 她懒得管这个烂摊子,推脱道:“我是不行的,身子骨弱,还需要好好将养一番。” 见她拒绝,赵嬷嬷顿时愣住,这真的还是那个性子温顺的侯府夫人吗? 她正想再劝,温嘉月提议道:“不如嬷嬷去找三妹吧,她肯定乐意接手此事。” 为沈家延续香火可是头等大事,沈弗念一定会办得漂漂亮亮的。 第42章 欲擒故纵 做戏做全套,待赵嬷嬷走后,温嘉月便打算让如意去请府医。 如意问:“夫人想请哪位府医?” 侯府里有四位郎中,其中一位擅心悸之症,专为老夫人看诊,剩下三位…… 温嘉月想起临终前,长公主下令不许给她吃药,别的府医都避之不及。 唯有一位年轻府医悄悄前来为她诊过脉,最后喝的那碗汤药也是由他煎的。 那时她恍恍惚惚的,依稀记得似乎姓苏。 温嘉月便问:“府里有位姓苏的郎中吗?” 如意思索片刻才道:“四位郎中分别姓钱、李、张、吴,没有夫人说的苏姓郎中。” 温嘉月默默思忖,那位郎中现在应该还未进府吧。 “许是我记岔了,”她笑道,“去请今日当值的府医过来吧。” 如意应了声是,不多时便带着一位鬓发花白的老郎中过来了。 郎中精神矍铄道:“夫人安好,老夫姓钱,这是老夫的徒儿苏叶。” 温嘉月诧异抬眼,姓苏? 她下意识看了过去,果然是上辈子给她诊脉的人! 温嘉月顿时觉得亲切,一边将手放在腕垫上一边闲聊:“钱老的徒弟多大了?” 钱老不慌不忙地将手帕搭在皓腕上,这才开口。 “十六,还不够格服侍诸位贵人,待他再学几年,我便将我的位置给他了,到时候我云游四海去。” 钱老是个健谈的人,苏叶束手站在一旁,便显得他像个闷葫芦。 温嘉月多看了他两眼,笑道:“我觉得我和他有缘。” 苏叶的神色这才有了几分波动,抬眼朝她看去。 钱老笑呵呵道:“若是苏叶日后有机会伺候夫人,那是他的福气。” 温嘉月客气颔首,心里却在想,这是她的福气。 锦上添花没什么稀奇,雪中送炭更让人感激。 钱老收回手,肃容道:“夫人身子康健,月子里将养得极好,夫人不必忧心。” 温嘉月叹了口气:“可是我近日总有些心力交瘁,提不起精神,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钱老自然懂其中的弯弯绕绕,见她这样说,立刻改口。 “刚出月子,夫人还是要多养一段时日才好,切忌操劳过度。” “我自然听您的,”温嘉月道,“若是老夫人问起此事,还需要钱老多多帮忙。” 她看了眼如意,如意递上银两。 钱老笑呵呵道:“这是应该的,夫人不必如此客气。” 温嘉月亲自将他们送出门。 见人走得没影了,如意连忙说道:“夫人可真是神了,您怎么知道府里有位姓苏的郎中?” 温嘉月高深莫测道:“我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大概是做梦的时候吧,我可是会预知未来呢。” 如意一点都不信,过了片刻又眼巴巴地问:“那奴婢的未来怎么样?” 温嘉月闻言,笑容便有些凝滞,脑海中闪过如意泡得发白的身体。 她垂下眼睛掩饰,捏着手指神秘兮兮地开口。 “我掐指一算,你这辈子平平安安的,嫁给长生后生了两个大胖小子!” 如意的脸红的能煮虾:“哎呀夫人,您别取笑奴婢了!” 她害羞地跑走,温嘉月看着她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 晌午过半,沈弗寒回府。 瞧见他,温嘉月的心跳还有些快,牵引着昨晚被他吮吸过的那一处,让她慌乱无措。 但是骤然想起他方才去了哪里,温嘉月抿紧了唇。 缓了缓,她试图打探李知澜的消息。 “侯爷在公主府待了这么久,一定见到长公主了吧?” 沈弗寒看她一眼,微微颔首。 他的面色依然是淡漠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温嘉月笑着问:“晌午也是在公主府用的膳?” 他走进内室,淡淡的酒气飘了过来。 她攥紧了手,还和李知澜喝酒了?这么快? “不是,”沈弗寒脱下外裳,“回府的路上遇到同僚,在酒楼吃的。” 他神色清明,条理清晰,动作也是有条不紊的,除了沾染了些许酒气之外,完全看不出他喝了酒。 成婚四年,沈弗寒从来没有喝醉过,不知是天赋异禀还是后天练就。 温嘉月心里紧绷的弦顿时一松。 “长公主可还好?” 沈弗寒挂外裳的手滞了下,这才开口:“你似乎很关心她。” 又是这样,不回答问题,而是把问题交给她。 温嘉月抿了抿唇,硬邦邦道:“随口问一句而已,侯爷不许?” 他捏了捏眉心,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觉得烦躁。 温嘉月懒得猜,选择视而不见。 沈弗寒坐了下来,缓缓喝了一盏茶,这才开口:“长公主很好。” 见他回答了,温嘉月立刻追问:“侯爷和长公主都说了些什么?” 沈弗寒直视着她,神色坦然。 “自然是修缮的事。” 他没有不耐烦,也没有顾左右而言他,反倒让温嘉月有些茫然。 她可以相信他的话吗? 温嘉月咬了下唇,问:“那……长公主对侯爷可还满意?” 这话让沈弗寒皱了下眉。 温嘉月连忙说道:“我说的是修缮之事。” “不知,”沈弗寒道,“现在还在改修缮图,并未动工。” 他眉间隐有不耐之色,似乎被长公主烦透了。 温嘉月垂眼,还未动工……怪不得修了三年才修好。 到底是谁在拖延时间?长公主还是……沈弗寒? 若是前者,再正常不过。 若是后者,沈弗寒还在欲擒故纵? 温嘉月思索片刻,问:“侯爷,我能看一眼图纸吗?” 沈弗寒审视着她,低声问:“看这个做什么?” 温嘉月毫不胆怯地与他对视。 “我是想着,同为女子,或许我更了解长公主的喜好也说不定。” 沈弗寒没答应:“你不需要了解她的喜好。” 温嘉月诚恳道:“可是我真的想结交长公主,日后或许可以帮到侯爷。” 沈弗寒冷声道:“我说过,你们不是一路人。” 他隐隐动怒,温嘉月攥紧手指,毫不相让。 “侯爷和长公主便是一路人了?” 第43章 争吵中断 内室陷入长久的沉默。 许久,沈弗寒道:“我和长公主之间清清白白,你不要多想。” 他又恢复了淡然的模样,语气和缓。 温嘉月蹙紧了眉,谁问这个了? 而且,他们之间是否清白,难道她不知道吗?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道:“侯爷,我只是想看看图纸。” 沈弗寒依然拒绝,态度坚决。 “公主府的任何事,你都不能参与其中。” 温嘉月轻笑一声:“侯爷下一句话是不是要说为我好了?” 他坦然道:“本就是为你好。” 温嘉月要被他气死,缓了许久才说道:“既然如此,侯爷从今日开始睡书房吧。” 沈弗寒微怔。 温嘉月漠然出声。 “昭昭有奶娘照顾,无需侯爷频繁起夜,我的身子也没有养好,不能伺候您,侯爷还是睡在书房更为妥当。” 沈弗寒沉默了下,问:“此事与长公主有何关系?” “夫妻之间应该坦诚相待,”温嘉月平静道,“侯爷什么时候做到,什么时候再搬回来吧。”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如意小心翼翼的声音。 “侯爷,夫人,四爷来了。” 温嘉月没说话。 吵到一半被人打断的滋味不好受,但是事关沈弗忧,她勉强压制住。 沈弗寒看她一眼,淡然道:“请他进来。” 不多时,沈弗忧便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进来,敏锐地察觉到屋里的气氛不太妙。 大哥神色平静,但是眉眼间隐有愁色。 大嫂笑容勉强,眼神里也带着怒意,似乎在压抑着愤怒的情绪。 他下意识后退:“我是不是来得不巧,不如我下次再……” “无妨。”沈弗寒按着他坐下。 温嘉月给他倒了杯茶,和婉道:“四弟好不容易来一趟,定是有要事吧?” 沈弗寒的视线落在那盏茶上。 白玉茶盏,素手纤纤,亲自捧到沈弗忧面前。 “我能有什么要事,”沈弗忧抱拳道,“我这次过来,是为了多谢大哥和嫂嫂救我于危难之中。” 他神色郑重,语调却颇为诙谐。 听说林婉婉即将嫁人的消息,他惊呆了。 又听说这门亲事是大哥一力促成的,他连忙赶回来道谢,顺便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弗寒道:“不必谢我,是你嫂嫂的功劳。” 温嘉月诧异抬眸,她做什么了? 派人盯着府邸的人是他,赶走林婉婉的人是他,定下亲事的人也是他。 她只是多提了几句而已。 不过既然沈弗寒把功劳都给她,她便坦然受之。 若不是有她在,这辈子沈弗忧还会落得个十六岁身亡的下场。 救了沈弗忧一条命,她很欢喜,虽然并没有人知晓,但是这确实是她的功劳。 沈弗忧作了个揖:“多谢嫂嫂。” 温嘉月微微颔首,客气道:“你大哥也做了不少事。” 沈弗忧笑眯眯道:“这就叫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嘛,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从苦海里挣扎出来。” 温嘉月抿了抿唇,没应这话。 她和沈弗寒是夫妻不假,却从来没同心过。 “你们快跟我讲讲来龙去脉,”沈弗忧道,“林婉婉真的要出嫁了?” 他到现在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困扰了他两年的事居然如此顺利地解决了! 沈弗寒颔首道:“下个月成亲。” “这么快?”沈弗忧有些难以置信。 温嘉月解释道:“礼部侍郎的父亲缠绵病榻许久,眼看着就要……正好冲喜。” 沈弗忧使劲拍了下手:“这门亲事可真不错!” 他又问出另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说服祖母的?” 祖母最疼爱的小辈便是林婉婉,几乎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比他们这几个亲孙子亲孙女还要疼爱。 林婉婉看上了他,纠缠两年,他说过无数次不喜欢她。 祖母不仅劝他接受,还更加纵容溺爱林婉婉。 原本他便想着,若是林婉婉再来纠缠一次,他就直接去边关,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没成想,柳暗花明又一村,林婉婉要嫁人了! 沈弗寒淡淡道:“我亲自定下的亲事,祖母不会反对。” 温嘉月悄悄撇了撇嘴,既然这么简单,上辈子怎么不干? “四弟,”她看向沈弗忧,“日后你可有什么打算?要不要搬回侯府?” 她早已忘了沈弗忧具体是哪天去边关的,万一他心血来潮去了,那么为他做的这些事都白费了。 所以还是待在侯府里最好,若是忽然消失,她也能立刻得知。 她殷切地看着沈弗忧,希望他可以回府。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移开视线。 沈弗忧想了想:“算了吧,我还是自己一个人住吧。” 温嘉月不死心地问:“为何不想住在侯府?” 沈弗忧轻咳一声,看了眼大哥,靠近温嘉月,悄悄开口:“没人管着,更自在。” 他有一个堪称人中龙凤的大哥,景安侯府的兴旺发达全靠大哥,他没什么大志向,做个纨绔浪荡子就行了。 不过若是被大哥知晓他的想法,定是要逼着他读书的。 他自在惯了,也知道自己不是读书那块料,习武倒是有些心得,可大哥不让他去边关打仗。 他能理解,万一他不小心混上将军了,家里又从文又从武的,万一内外勾结,对皇家来说肯定是个威胁。 温嘉月不知道他内心所想,尝试着劝道:“你大哥不会管着你的,我保证。” 沈弗忧叹了口气,再凑近她一些,更小声地说:“嫂嫂保证没用,我知道你也管不了大哥。” 年纪相仿的男女脑袋挨着脑袋,颇为亲密。 沈弗寒伸手推开沈弗忧,淡声道:“我听得到。” 他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和大嫂的距离有些近了,连忙坐正。 温嘉月抿唇坐好,她确实管不了沈弗寒,她所做出的承诺也毫无说服力。 想了想,她妥协道:“既然如此,四弟记得常回府看看。” “这是自然,”沈弗忧露出一口大白牙,“等林婉婉嫁人了,我天天回来!” 沈弗寒冷淡道:“倒也不必如此频繁。” “大哥,你怎么这样,”沈弗忧假装擦泪,“你根本不想我,你弟弟我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 温嘉月眼睛一亮,顺势道:“既然如此,那就回来住吧。” 沈弗忧还想再插科打诨几句,忽的瞥见大哥的神色冷若冰霜。 他立刻意识到不好,站起身来。 “时候不早,我先走了!” 第44章 及时行乐 沈弗忧走后,两人便沉默下来。 “一会儿……” “你为何……”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安静下来。 温嘉月抿唇道:“你先说。” 沈弗寒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垂眼道:“你说吧。” 温嘉月觉得莫名其妙,不过见他不想说了,她也没追问。 “一会儿我会让人把侯爷的被褥送去书房。” 沈弗寒眉宇紧锁。 见他神色不虞,温嘉月道:“侯爷若是想睡这里也可以,我去耳房和昭昭一起睡。” 睡书房是苦了金尊玉贵的景安侯,她不怕苦,和女儿一起睡,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沈弗寒沉吟片刻才出声:“若是你晚上再痛……” 昨晚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温嘉月顿时涨红了脸,赶紧打断他的话。 “我已经好多了!” 今日晨起她便没什么感觉了,到现在也没怎么疼过。 就算今晚又疼起来,她也绝不会让他帮忙! “我睡书房。” 说完这句话,他直接转身离开。 关门声响起,温嘉月摸了摸自己的脸,羞愤不已。 过了片刻,如意进来了。 她在外面听到了侯爷和夫人的话,神色惴惴不安。 “夫人,您和侯爷又吵架了?” “没有,”温嘉月咬着牙,“我一直都很平静,侯爷也是。” 她和沈弗寒之间无情无爱,搭伙过日子的关系罢了,能吵什么? 如意便不好再说什么了,提起别的。 “方才三姑奶奶给许多世家小姐递了请帖,这次赏花宴还真是热闹。” 说着她挠了挠头:“都快到十一月了,花都枯萎了,梅花也没开,咱们府里也没什么花啊。” 温嘉月莞尔一笑:“赏花赏花,人也可以是花,至于赏的人嘛……” 如意好奇地等着下文。 温嘉月却没再说下去,而是问:“赏花宴是不是在侯爷下次休沐的时候办?” 如意惊讶道:“夫人真是料事如……” 她忽然反应过来,惊讶地捂住嘴:“夫人的意思是,这赏花宴是给侯爷纳妾的?” 温嘉月抚平袖口的褶皱,慢悠悠道:“是啊,我早就知道了。” 如意急得不行:“夫人,这可怎么办啊?” “是啊,怎么办呢?”温嘉月托腮望向窗外,“你说我是去珍宝阁挑首饰呢,还是去桃花源用膳呢?” 如意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桃……夫人,您要出府?” 温嘉月点点头:“是啊,闷了这么久,也该出门走走了。” 她早就有出府的计划了,奈何一直在坐月子。 现在身子养好了,昭昭也有放心的人照顾,现在不出府游玩,更待何时? 如意小心翼翼地问:“赏花宴怎么办?” “纳妾的事,你我说了不算,”温嘉月淡然道,“我可以阻拦一次,却阻拦不了第二次。” 她望向窗外的桂花树,喃喃道:“我一直都知道,他这一生,不会只属于我一个人。” 如意眸中含泪,握住她的手,哽咽道:“夫人……” “我都没哭,你哭什么?”温嘉月好笑地问。 “奴婢不想让侯爷纳妾,不然肯定会威胁您的地位的。” 夫人的娘家只是七品小官,宴请的那些小姐,父兄的官阶各个都高于老爷。 若是侯爷真是看中了谁,纳了进府,肯定会想办法踩在夫人头上的! 温嘉月拍拍她的手,宽慰道:“说这个也无用,不如去帮我打听打听桃花源的哪道菜好吃。” 未出阁的时候,她甚少出门,成亲之后,她几乎从未出府。 她被困在温府和景安侯府一辈子,甚至还未看过长安城的全貌。 她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如何,但是至少此刻,她想及时行乐。 而且,若是想要结交长公主,她得通过那位以后的宸妃娘娘、现在的云姑娘才行。 贸然拜访不可取,毕竟两家并无来往,反而惹人生疑。 她想碰碰运气,或许能在街上遇到也说不定。 就算遇不到,她也可以找找别的门路,整日坐以待毙可不行。 傍晚,如意将桃花源的膳食单子拿过来了,交给温嘉月过目。 温嘉月诧异道:“没想到我们如意还有这个本事。” “这不是什么难事,”如意不好意思道,“奴婢报出景安侯府的名号,桃花源不敢怠慢的。” 温嘉月怔了怔,是啊,她是侯府夫人,旁人自然是对她毕恭毕敬的。 翻开单子,如意介绍了几样桃花源的招牌菜。 温嘉月点点头:“那便要这几道菜吧。” “是,夫人想什么时候去?奴婢也好让人提前预定雅间。” “你要出府?” 门外忽的出现沈弗寒的声音。 紧接着,他神色平静地踱步进来,站在珠帘外,颇有压迫感。 如意忐忑地看了眼侯爷,夫人从未出府游玩过,骤然出门,她有些担心侯爷不答应。 温嘉月毫不胆怯地与他对视:“明日晌午,我要去桃花源酒楼用膳。” 沈弗寒挑开珠帘,玉石碰撞声清脆好听。 “和谁?” “我自己。” 因着不常出门的关系,她成亲前后都没什么闺中密友。 “多带几个侍卫。” 温嘉月诧异抬眸,根本没想到他会立刻答应,半晌才应了声好。 沈弗寒坐了下来。 温嘉月沉默片刻,问:“侯爷来做什么?” 难道他反悔了,今晚要睡在这里? 沈弗寒瞥她一眼:“用晚膳。” 温嘉月:“……” 她这才想起此事来,让如意去传膳。 想了想,温嘉月委婉道:“其实侯爷可以在书房吃的,我让人给您送过去。” 沈弗寒顿了顿:“我还要看望昭昭。” 温嘉月“哦”了一声,没话说了。 丫鬟们端来膳食,摆放整齐之后齐齐退了出去。 待屋里安静下来,沈弗寒问:“赏花宴为何交给三妹来办了?” 他的消息倒是快。 温嘉月解释道:“府医说我身子骨还未大好,不能太过操劳。” 沈弗寒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温嘉月顺势问道:“赏花宴那天正好是休沐日,侯爷可有时间一同前往?” 沈弗寒执筷的手停了下,这才颔首道:“好。” 温嘉月在心里冷哼,答应得倒是快。 她倒要看看,到时候他会如何收场。 第45章 请客 翌日,天色有些阴沉。 大片大片的云堆积在一起,遮蔽日光,明明已是午时了,天色暗的却像卯时。 但是却没有影响温嘉月的好心情,精心挑选着一会儿出府要穿的衣裳。 如意一手拿一件,问:“夫人,这件石榴红色和这件樱红色怎么样?” “过于艳丽了。”温嘉月摇摇头。 她常穿素色的衣裳,白色、绿色、蓝色,温婉似水,并不招摇。 这种鲜艳的颜色,她只在成亲的时候穿过。 如意毫不气馁地劝道:“夫人好不容易才出府一趟,自然是要打扮得鲜亮些的。” 温嘉月笑道:“以后我会经常出府的,不过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毕竟是第一次出府,特殊一些也无妨。” 她选了那件石榴红洒金绣如意纹襦裙。 如意生怕夫人反悔,立刻服侍她穿上。 铜镜里,十七岁的少女妆容精致,肤色白皙,石榴红色平添三分妩媚,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魄。 “夫人真是貌美动人,”如意笑盈盈道,“奴婢好像回到了您出嫁那日。” 温嘉月还有些不习惯,吩咐道:“把那件白色斗篷拿来。” 今日瞧着是要下雨的,她得多穿一些。 穿戴整齐,温嘉月让奶娘过来。 昭昭正醒着,张大嘴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像是困了,大眼睛却在转来转去。 昭昭的眼睛像她,温柔的杏眼,只是女儿还小,只看出几分娇憨。 三岁的时候,眼睛便和她一模一样了,又大又亮,瞧着灵动又可爱。 温嘉月温柔地摸了摸女儿滑嫩的脸,低声道:“等昭昭再长大一些,娘亲便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昭昭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盯着她瞧。 如意笑道:“夫人今日穿的和往日不一样,小姐肯定在想夫人变得更美了。” 温嘉月莞尔一笑:“就你嘴甜。” 她看向奶娘,叮嘱道:“好好照看昭昭,最多一个时辰,我便回来了。” 郑奶娘点了点头:“夫人放心。” 温嘉月没再多待,怕再待一会儿便不舍得出府了,赶紧走了。 没想到刚走出正院,她便碰上了沈弗念。 沈弗念也没想到会瞧见她,上下打量她一眼,撇嘴道:“打扮这么好看,要去哪?” “去桃花源。” “做什么去?” 温嘉月蹙眉道:“自然是用午膳。” 沈弗念又问:“跟我大哥?” 温嘉月好脾气地解释:“我自己。” “真的?”沈弗念狐疑地看着她,“不会吃着吃着冒出个野男人吧?” 温嘉月气定神闲地笑笑。 “说不准呢,你不是说我红杏出墙吗,我现在去坐实这个罪名如何?” 沈弗念气得要死:“你!我去告诉我大哥!” “你大哥答应了,还让我多带几个侍卫。” “大哥真是糊涂!”沈弗念立刻说道,“我跟你一块去!” 温嘉月:“……你不是要忙赏花宴的事吗?” “有什么可忙的,”沈弗念毫不在意,“搬几盆花,再放几盘点心不就行了?” 温嘉月沉默下来,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中间需要协调的事情多了去了。 位置如何安排、丫鬟小厮如何安排、上什么茶、摆放什么花…… 上辈子,每操持一场宴会,她都要缓好几日才好。 她总是力求尽善尽美,不让人挑出一丝错处,而且还要有新意。 人人都夸她是一位合格的侯府夫人,她也淹没在如潮的赞美声里,获得短暂的瞩目。 沈弗念却不这样想,敷衍了事,糊弄过去就算完了。 说起来,她倒是一视同仁,不管是赏花宴还是满月宴都是一样的待遇。 其实也是这个道理,哪有人在意宴会的布置,前来赴宴的人都有自己的目的。 目的达成与否,才是宴会好坏的关键。 让她想起来便觉得惋惜的满月宴,是被温若谦毁掉的,满月宴的布置只是顺带罢了。 她看向沈弗念,认真道:“你活得真是通透。” 忽然挨了夸,沈弗念忍不住翘起嘴角。 又想起夸赞她的人是谁,她轻咳一声,严肃起来,却又忍不住问:“你从哪看出来的?” “从你脸上。” 温嘉月继续往府外走去,沈弗念赶紧跟上。 “别以为你夸我两句我就能放过你,今日我要替我大哥监督你!” 温嘉月坐上马车,沈弗念也跟着上来。 既然甩不掉,温嘉月索性说道:“要不要带上耀儿?” “带他做什么,只会胡吃海塞的大胖子,”沈弗念嫌弃地撇嘴,“看他一眼,我能少吃两口菜。” 温嘉月:“……” 对亲儿子说话竟也这么不客气。 她挑开帘子,目不转睛地看向热闹的街巷。 出府一直都很简单,是她给自己设下了牢笼和无形的枷锁,困了一辈子。 外面天地广阔,不止属于沈弗寒,也有她的一席之地。 侯府离桃花源不算远,马车慢慢走了一刻钟便到了。 正是用膳的时候,一楼有许多散客,见到她们进来,投来好奇的视线,议论纷纷。 温嘉月抿了抿唇,莫名有些胆怯。 沈弗念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低声道:“怕什么,有侍卫在呢,没人敢冲撞咱们。” 温嘉月轻轻呼出一口气,走上二楼,小二带她们进了雅间。 待小二走后,沈弗念哼了一声:“我算是看出来了,就算你想红杏出墙,也没这个胆子。” 出府一趟便怕得不行,被人捉奸在床可是要浸猪笼的,她承受不起。 温嘉月也毫不客气道:“既然你对我放心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想得美,”沈弗念拿起筷子,“来都来了,我自然要好好吃一顿。” 温嘉月颔首道:“既然如此,回府之后记得给我一半的银子。” 沈弗念诧异道:“不是吧温嘉月,你连这点银子也要?” 温嘉月坦然道:“我穷,自然要精打细算。” “也是,你一个小官的女儿,能有什么银子,”沈弗念摆摆手,“算了算了,这顿我请你。” 温嘉月顿时笑了,温温柔柔地问:“三妹真是好爽,你可还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小二加几道菜?” 她摆出一副柔婉的模样,沈弗念反而不习惯了,搓了搓手臂。 “上壶酒吧,你陪我喝一杯?” 温嘉月摇摇头,她没什么酒量,还是算了。 第46章 偷吻 吃到一半,温嘉月不经意间抬眼,便见窗外飘起细雨。 细雨如丝,寂静无声,并不引人注目,街上却铺了湿润的一层。 温嘉月道:“今日果然不是个好天气。” 沈弗念也望了过去,诧异道:“什么时候下的?” 她举起酒盏:“这杯敬窗外的雨,咱们干杯!” 温嘉月正想以茶代酒,沈弗念直接拂开,帮她倒了杯酒。 “喝一口又没事,”沈弗念道,“竹外桃花可是桃花源的好酒,你不尝尝多亏啊。” 两辈子加起来,温嘉月只喝过一次酒——成亲那晚的交杯酒,辛辣灼喉。 喝完之后便觉得脑袋晕晕的,她觉得自己没醉,但是人影却是模糊的。 若不是有那杯酒壮胆,想必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她会更怕。 怔怔地想了一会儿,她将酒当成了茶,不自觉地浅啜一口。 沈弗念捧着脸,期待地问:“好不好喝?” 温嘉月这才反应过来她喝了酒,但是为时已晚,酒液已经滑进喉咙,她顿时蹙紧了眉。 想象中的辛辣感却没有传来,反而像喝茶似的,入口清冽。 竹子的清香与桃花的幽香浮动在鼻息间,惹人欲醉。 她诧异地问:“这是酒吗?” 沈弗念眯着眼睛笑:“当然。” 温嘉月觉得这酒怪好喝的,不知不觉地喝完了一杯。 窗外雨声渐大,雨滴迸在窗台,溅在雅间里。 温嘉月起身关窗,脑袋却在发晕,险些站不稳。 沈弗念吓了一跳,忙去扶她。 “怎么有两个你?”温嘉月喃喃道,“我眼花了?” 她摇了摇头,依然于事无补,两个沈弗念时而分开,时而合在一起,看得她难受。 “你…… 这就醉了?” 沈弗念有些咂舌,一杯酒而已! 笃笃笃—— 外面忽然有人敲门。 如意扬声道:“夫人,侯爷过来了。” 温嘉月闻言蹙紧了眉:“沈弗寒过来做什么?” 沈弗念闻言吓得一激灵:“你怎么直呼我大哥名讳?” 温嘉月也吓了一跳,问:“你怎么知道我喊他的名字了?” 她不是在心里想的吗,难道说出来了? 没有等到回应,沈弗寒直接推开门。 温嘉月拍了拍脑袋,循声望去,疑惑地盯着沈弗寒打量。 她喃喃道:“怎么也有两个沈弗寒?” 沈弗念直接捂住她的嘴。 沈弗寒瞥了眼她醉意朦胧的模样,眉宇紧锁。 “你们喝了多少酒?” 沈弗念讷讷道:“我喝了半壶,她喝了一杯。” 沈弗寒看了一眼温嘉月脸上的酡红之色,低声问:“真的只有一杯?” “真的,我刚给她倒上第二杯,你就过来了,”沈弗念赶紧说道,“大哥,我可不敢瞒你。” 她怎么知道温嘉月酒量这么浅,见她喝酒像喝茶一样,还以为千杯不倒呢。 谁知道一杯酒就把她放倒了。 沈弗寒捏了捏眉心:“先回府。” 沈弗念撇撇嘴:“我不回去,好不容易摆脱王成耀那个小祖宗,我要再潇洒一会儿。” 自从儿子三岁起,她便不常出府了,每日教他念千字文,就算学不会,受点熏陶也好。 没想到他根本不是这块料,把她气得要死。 今日出府一趟,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她才不想回去。 沈弗寒闻言也没说什么,沉声叮嘱:“少喝一些。” “知道啦,大哥,”她摆摆手,“天黑之前我会回府的。” 沈弗寒微微颔首。 如意努力将夫人扶稳,但醉酒的人身子重,她咬牙坚持,却也没能迈动一步。 沈弗寒直接将一步三晃的温嘉月抱了起来。 温嘉月努力抬眸,蹙紧了眉:“哪个沈弗寒在抱我?” 沈弗寒没有说话,径直抱着她出门。 一楼的喧嚣声传来,他垂眼望向她迷蒙的神色。 犹豫一瞬,他将她腰间的绯色手帕抽出来,盖在她脸上。 马车就停在桃花源外面,沈弗寒抱着她钻进马车。 温嘉月倚在车壁上,手帕还盖在脸上,随着她微重的呼吸声起伏。 影影绰绰间,娇嫩唇瓣忽隐忽现,吐气如兰。 沈弗寒离她只有几寸的距离,喉结轻滚,却又克制地移开视线,坐在另一边。 温嘉月半睡半醒,忽的一阵颠簸,她下意识后仰。 沈弗寒眼疾手快地将手臂横在她脑后,冷声道:“走稳些。” 车夫赶紧应了声是,马车的速度便慢了下来。 沈弗寒看着靠在他肩上的温嘉月,手帕早已在颠簸中掉了下来,露出一张容色倾城的脸。 她喝醉了酒,脸颊酡红,唇瓣微张,显得有几分娇憨可爱。 沈弗寒失神地看了片刻,再回神时,鼻尖蹭着她的鼻尖。 他的唇离她只有一寸之遥。 温嘉月忽然出声,口齿不清道:“真讨厌……沈弗寒……” 呼出的酒气沾染着竹叶香与桃花香,像催情的药。 沈弗寒哑声问:“为何讨厌?” 她却不说话了,抱住他的腰,似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神色惬意地继续睡。 她的呼吸便落在他的颈窝处,忽冷,忽热。 沈弗寒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地撑到马车停下。 照例将温嘉月抱下去,如意赶紧说道:“侯爷,奴婢扶着夫人吧?” “不必。” 他快步往前走去,手长腿长的,就算抱着个人也依然健步如飞,如意小跑着跟上。 不多时,沈弗寒将温嘉月放在床榻上。 如意拧了条巾帕,想给夫人擦脸,侯爷却接了过去。 他淡声道:“你下去吧。” 如意差点惊掉下巴,侯爷居然亲自照顾夫人? 她迟钝了片刻才赶紧出门。 内室里,沈弗寒给温嘉月擦脸。 他没把握好力道,温嘉月顿时蹙紧了眉,伸手推他。 他将她的手放下,放轻了动作,慢慢将她的脸擦干净。 今日她妆容精致,洗去铅华后却没有减少半分风采,反而显得楚楚动人。 视线又落在娇艳的唇瓣上,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轻轻抹去唇瓣上的口脂。 不知是不是弄疼她了,温嘉月“唔”了一声,探出舌尖,试图舔舐被他擦到的地方。 沈弗寒呼吸微滞,忘了动作。 湿润的舌尖蹭过指腹,激起一阵颤栗。 他勾起温嘉月的下巴轻轻摩挲。 隐忍片刻,最终还是克制不住地俯下身去,吻向她的唇。 第47章 宽肩窄腰 天色渐暗,温嘉月悠悠转醒。 睁开眼睛,有片刻有些晕眩,她蹙眉捏了捏额角。 如意听到动静,轻手轻脚地进来。 见夫人醒了,这才松了口气:“夫人,您终于醒了。” 温嘉月低声问:“我睡了多久?” “三个时辰呢,”如意给她倒了杯茶,“您再不醒,奴婢都准备去找府医给您看看了。” 温嘉月闻言有些怔愣,她只是喝了一杯酒而已,居然睡了三个时辰? 到底是她酒量太浅还是那酒太烈? 温嘉月懒得再去想,她喝醉之后便想不起来后面的事了,依稀记得似乎瞧见了沈弗寒。 如意点了点头:“侯爷确实来了,把您送回府之后,他还亲自照顾您了呢。” 温嘉月怔了怔:“他照顾我?怎么照顾的?” “奴婢不知。” 温嘉月看不懂他了,他莫名其妙地来了趟桃花源,又莫名其妙地照顾她。 她没再提沈弗寒,问起女儿:“昭昭今日可还好?” “小姐很乖巧,不过半个时辰前哭了一会儿,应该是想您了。” 温嘉月连忙说道:“把她抱……算了,我还是先去沐浴吧。” 她怕自己身上还有酒味,熏到昭昭。 如意便道:“奴婢让人备水。” 她往外走去,没想到正好撞上沈弗念。 她心里咯噔一声,连忙福身行礼。 “三姑奶奶安好,奴婢不是有意的。” 温嘉月也提起了心,沈弗念不是好相处的人,对待下人更不会手软,动辄打骂。 未曾想过,这次沈弗念却只是摆了摆手,游魂似的往里走。 如意忐忑地看了眼夫人。 温嘉月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走了。 沈弗念依然毫无察觉,目视前方,眼神却没有聚焦。 温嘉月打量她一眼,总觉得她的脸有些不正常的红,喝酒喝的? 温嘉月问:“三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弗念这才回过神来,嗓音沙哑道:“刚回府。” “你……”温嘉月吓了一跳,“你的嗓子怎么了?” 沈弗念清了清嗓子:“喝酒喝多了,不妨事。” 温嘉月总觉得她不太正常,多问了一句:“你真的没事?” “没事啊,”沈弗念心虚地耸肩,“我挺好的。” “那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我……”沈弗念咬了下唇,“算了算了,我还是走吧,你就当我没来过。” 说着她便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温嘉月:“……” 这兄妹俩今天都挺莫名其妙。 好好沐浴了一番,温嘉月这才去抱女儿。 她上下掂了掂,昭昭开心地笑起来。 孩子的笑声纯粹又干净,温嘉月忍不住又高高举起几次,直到手臂泛酸,这才作罢。 昭昭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扑腾着两只小手往上抬。 温嘉月蹭了蹭她的鼻尖:“等你爹爹回来再玩,娘亲举累了。” 说曹操曹操到,沈弗寒进门了。 温嘉月顺势将女儿塞他怀里。 沈弗寒不明所以地接住女儿,沐浴后的清香钻入鼻息,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温嘉月解释道:“昭昭想举高高,你来试试。” 他盯着她开合的唇瓣思索了一瞬,这才将女儿高高举起。 他手长,手臂又有力量,毫不费力地举起又放下,稚嫩的笑声便充斥着内室的每个角落。 温嘉月坐在榻上,情不自禁地翘起唇角,视线随着他的动作移动。 渐渐的,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宽肩窄腰,修长挺拔。 沈家武将出身,到他这一代才从文,但是习武的习惯却没落下。 沈弗寒肌肉紧实,穿上衣裳却看不出来,像清瘦文人,只有她知晓,他的手臂和腰腹到底多有力量。 温嘉月失神片刻,瞧见沈弗寒朝她走来,立刻垂下眼睛。 沈弗寒淡声道:“昭昭累了。” “那我来抱吧,”她伸手去接,“侯爷可饿了?” “嗯。” 如意赶紧去传膳。 两人坐在圆桌前安静用膳。 温嘉月想了又想,还是问道:“晌午侯爷怎么去桃花源了?” 沈弗寒顿了顿才开口:“正好路过。” 温嘉月迟疑着问:“我喝醉之后没做什么不该有的举动吧?” “没有。” 她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终于松了口气。 她庆幸道:“那就好。” 别的都还好,她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将重生的事说出来。 沈弗寒问:“你在担心什么?” 他目光审视,温嘉月心里便是一慌。 她慢慢解释道:“我听如意说,回府之后是侯爷亲自照顾我的,我怕我失礼。”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继续用膳。 温嘉月怕他继续想着此事,转移话题道:“方才三妹来了一趟,失魂落魄的,也不知道怎么了。” 沈弗寒却见怪不怪,一脸平静地开口:“她喝醉之后就是这样。” 温嘉月诧异地问:“她经常喝醉?” “前几年是。” 温嘉月回过味来,想起她被人哄骗的遭遇,顿时明白这是在借酒消愁。 她在此事上她很同情沈弗念,不过思来想去,她也没有个能帮她的办法,只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睡一觉便好了。 只是没想到,沈弗念因此颓丧了好几日,连赏花宴也没能继续操持。 眼看着日子临近,赵嬷嬷又来了一趟,话里话外都是让温嘉月接手此事。 多说无益,温嘉月直接请来钱老诊脉,得出的结果自然是静养。 赵嬷嬷迟疑道:“前几日夫人还去了酒楼,身子想来是好了不少的。” 温嘉月笑盈盈道:“去趟酒楼而已,又不费什么事。赏花宴可是大事,我怕办得不好,到时候砸的可是侯府的招牌。” 赵嬷嬷便无话可说了,回去复命。 老夫人又气又怒:“她可真是长本事了,你把她叫过来,我亲自来说!” 赵嬷嬷连忙劝道:“老夫人,这可使不得,您也得顾忌着侯爷才是……侯爷已经小半个月没来请安了。” 老夫人恶狠狠道:“定是温嘉月跟我孙子说了坏话,挑唆我们祖孙之间的关系!” 赵嬷嬷没接这话。 任谁都能看出来,侯爷分明是因为上次老夫人提议让小姐生病的事,这才不过来请安的。 她只得宽慰道:“老夫人,您可千万别急,此事推迟便推迟吧,离林姑娘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这才是头等大事。” 老夫人闻言长长地叹了口气。 “弗寒给她寻的亲事也算是好人家了,连我都挑不出错。可是婉婉竟然不愿意,三天两头地找我哭,我都有些嫌她烦了。” 赵嬷嬷倒上热茶,笑道:“待林姑娘成亲之后,自然会明白的。” 老夫人哼了一声:“我只盼着她能收收心,别再追着弗忧不放。” 以挑选孙媳妇的眼光来看,她是看不上林婉婉的。 相貌不出挑,性子不稳重,管家理事也一窍不通。 她只是觉得亲上加亲,喜爱的小辈也能常伴膝下,再好不过。 这几日被林婉婉闹得烦了,她便觉得她面目可憎起来。 嫁给弗忧也是闹心,两个人定然是鸡飞狗跳的,景安侯府永无宁日了。 这样也好,早点嫁给旁人,弗忧也能早点回侯府,省得再被她纠缠。 第48章 无法克制 十一月初八,宜嫁娶。 今日是林婉婉成亲的日子,温嘉月早早便起来梳洗打扮,和侯府众人一同前往林府。 马车宽敞,三个女人加上王成耀,绰绰有余,还有沈弗寒的位置,他却执意骑马。 温嘉月在心里哼了一声,他倒是一身轻松,独留她自己面对老夫人和沈弗念。 不过沈弗念最近老实多了,不找事也不惹事,安静得让她害怕。 刚坐上马车,老夫人便问:“怎么不带上你姑娘?” 温嘉月解释道:“昭昭才两个多月大,我怕她受风寒。” 老夫人撇撇嘴:“什么两个月大,过了年她就两岁了,娇气什么。” 温嘉月:“……” 年纪再虚,也不是这个虚法。 她懒得理会,悄悄递给王成耀一颗饴糖。 王成耀瞥了眼娘亲,她正低着头,没往这边看,于是飞快地接了过来。 他兴奋地低声道:“多谢舅母!” 温嘉月摸了摸他的脑袋。 老夫人的目光便又落在这个曾外孙身上,慈爱道:“耀儿翻过年也有六岁了,该启蒙了。” 王成耀挠挠头:“可是我前几日才过了生辰,娘亲说我四岁了。” 老夫人摇头道:“年纪可不是这样算的,你出生便是一岁,过了年又是一岁……” 听老夫人念叨了一路,温嘉月头都大了,终于到了林府。 几人依着次序下车,温嘉月跟在老夫人身后,抬眼却对上沈弗寒的视线。 他的手举在半空,正好是她一抬手便能放上的位置。 往常同他一起出门,他总是这样贴心。 她便也期待着与他一起出门,就是为了这一刻,可以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里。 可惜从始至终都是做戏。 林府外围满了人,她不能不给他面子,便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 沈弗寒顿了下,圈紧她的手腕,将她扶下马车。 站稳之后,温嘉月立刻收回手,轻声道:“多谢侯爷。” 没等沈弗寒开口,有人围了过来,与他寒暄。 温嘉月顺势离开,与沈弗念一起往张灯结彩的林府里走去。 她来过几次林府,也算是熟门熟路,顺利地找到了林婉婉的院子。 刚进门,她们便听到林婉婉的叫喊,夹杂着抽泣声。 一直神色恹恹的沈弗念精神一振,拉着她便往屋里冲。 “走走走,咱们去看热闹!” 温嘉月:“……” 果然还是看死对头过得不好最能让人提起精神。 这半个多月里,她差点以为沈弗念要出家了,现在看来,还没看破红尘。 闺房里,林婉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嫁,我不嫁!” 她已经穿上了凤冠霞帔,妆也化好了,只不过现在将妆全都哭花了。 眼看着接亲的时辰就要到了,林母绷着脸开口:“不嫁也得嫁,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沈弗念笑眯眯地走上前去。 “表妹啊,这桩姻缘极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林婉婉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忽的抓住了她的手。 沈弗念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这个时候不会要跟她打架吧? 上次被大哥罚抄一夜经书的事还历历在目,她吓得扒开她的手。 林母也赶紧去拉女儿。 林婉婉却怎么也不放手,着急地问:“四表哥呢,四表哥有没有来?” 沈弗念撇撇嘴:“没有,你死了这条心吧!” 林婉婉顿时失了力气,喃喃道:“他对我……真的没有一丝情意吗?” 沈弗念冷嗤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温嘉月拽拽她的衣袖,不想让她再火上浇油,怕林婉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沈弗念哼了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用力抚平被她抓皱的衣裳。 见女儿安静了,林母赶紧让人给她梳妆。 接亲仪式顺利举行,林婉婉坐上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地走了。 虽是成亲,人人脸上也都带着笑,但是温嘉月却没有感受到一丝喜庆的气氛。 她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但是至少,沈弗忧不会轻易去边关了。 她只能竭尽全力保全她在乎的人的性命,至于旁人的命运,她无能为力。 热闹散了,林府顿时冷清了不少,摆酒款待宾客。 沈弗念一改往日的颓唐之色,大快朵颐。 “你也吃啊,”她给温嘉月夹菜,“不吃白不吃!” 温嘉月笑笑,沈弗念心情好的时候是真好说话,居然都开始给她夹菜了。 她礼尚往来,给沈弗念倒了杯酒。 沈弗念吃菜的动作便是一顿,轻咳一声:“我戒了。” “为何?” 沈弗念支支吾吾道:“我上次喝得太多……而且喝酒误事,还是算了。” 温嘉月便没再劝她,自斟自饮。 沈弗念奇怪道:“你怎么开始喝酒了?” 温嘉月抿唇道:“心里有些闷。” “你闷什么,”沈弗念噗嗤一笑,“不会是想起你和我大哥成亲的时候了吧?” 温嘉月懒得理她,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有什么好想的。 但是喝得晕乎乎的时候,她还是想起了她和沈弗寒成亲那日的事。 成亲前夕,她一整晚都没睡好,又早早起来梳洗打扮。 成亲规矩繁琐,她嫁的又是高门大户,一整日下来,又累又紧张。 唯一让她觉得放松的时候便是洞房花烛夜,沈弗寒温声安慰她,让她不要害怕。 “别怕……” 温嘉月怔了怔,醉意朦胧地想,她是幻听了吗,怎么好像听到了沈弗寒的声音? 她掀起沉重的眼皮,视野一片模糊,她却分辨出沈弗寒的轮廓。 她下意识触碰他的脸:“沈弗寒……” 她这是在做梦,还是回到了洞房花烛夜? 沈弗寒攥住她的手,高举过头顶,炙热的吻落了下来。 温嘉月偏过脸。 沈弗寒吸了口气,克制道:“方才还在主动,现在又是怎么了?” 宴席过半她便醉了,他也没再待下去,将她带了回来。 回到侯府,他像上次一样帮她擦脸,她却不老实,一会儿埋在他怀里摸来摸去,一会儿念叨他的名字。 甚至还提到了成亲那晚,他再也无法克制。 温嘉月听不懂他说的话,只觉得热,身体滚烫。 她试图挣开他的束缚,却无济于事,反而惹来他更加沉重的呼吸,吹拂在颈侧。 温嘉月啜泣道:“别……” 剩下的话都被唇舌堵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剩娇吟与低喘。 第49章 春色无边 屋外寒风簌簌,内室春色无边。 温嘉月再也承受不住,低泣着开口:“不要了……沈弗寒……” 沈弗寒拨开她汗湿的鬓发,低声问:“为何喝醉之后,会喊我的名字?” 她却没有回答,双手软软地推他:“不要……” 沈弗寒捉住她的手,沉声道:“最后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温嘉月终于得以躺下,枕在他的手臂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弗寒毫无睡意,把玩着她的头发,望向窗外。 天还没黑透,一片墨蓝下隐有橙黄暮色,月亮却爬了上来,勾勒出淡淡的光。 他的视线重新落在温嘉月柔润莹白的脸上,有些心虚。 似乎……是有些不知节制了。 他圈紧手臂将娇娇软软的夫人抱了起来。 温嘉月在睡梦里也怕得要命,呢喃道:“不要了……” 沈弗寒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道:“只是去沐浴。” 怀里的人终于安静下来。 简单沐浴之后,沈弗寒正想陪她一起睡,门外有人敲门。 “侯爷,皇上急召。” 沈弗寒应了一声,披衣起身。 穿戴整齐,他走出门去。 如意守在外面,见到侯爷出来,赶紧低头行礼。 内室里的动静响了一下午,她都快一年没听过了,不由得有些尴尬。 沈弗寒瞥她一眼,淡淡道:“不要打扰夫人歇息。” 如意连忙应是。 沈弗寒快步走远,一路来到宫里。 通报之后,他进了含凉殿。 殿里,眉眼间还有几分稚嫩的皇帝坐在主位,永祯长公主李知澜坐在下首。 见他进殿,两人一齐望了过去。 皇帝眼睛一亮,朝他招招手:“沈爱卿,快坐快坐,朕盼你多时了。” 沈弗寒淡然行礼,这才落座。 李知澜回过神来,娇嗔道:“你待沈大人,倒是比待我这个姐姐还要亲几分。” 皇帝赶紧说道:“朕自然是待皇姐更亲的,皇姐可别冤枉了人。” 李知澜美目流转,笑道:“又不是什么坏事,沈大人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我这个姐姐甘居人后。” 见沈弗寒没有开口,她看向他,勾唇一笑。 “沈大人,是不是这个道理?” 沈弗寒微微颔首。 “唉,你可真是无趣,”李知澜托着下巴慵懒开口,“也不知道多说几句话。” 沈弗寒便道:“皇上今日让微臣过来,所为何事?” 李知澜笑意微僵,抿起了唇。 皇帝连忙说道:“明年三月选秀,朕还不知道要选什么样的女子,让你过来参谋一番。” 沈弗寒淡声道:“此事有长公主殿下便够了,微臣是臣子,不该过问宫闱之事。” “你这话可就跟朕生分了,”皇帝有点不高兴,“朕可是拿你当家人看待的。” 先帝给他留下的老臣不少,皆是忠心耿耿、才智过人之辈,只是过于迂腐,对他总是说教。 沈弗寒却不同,亦师亦友,年纪也没相差几岁,所以他更加信任依赖沈弗寒。 沈弗寒只得说道:“距离选秀还有四个多月,现在谈论此事是否为时过早?” 见他松口,皇帝的脸色顿时由阴转晴。 “不早不早,皇姐说朕也是时候想想此事了。” 沈弗寒问:“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皇帝摸摸下巴:“明媚爱笑的绝世美人,还要时时关心朕,对朕一往情深。” 沈弗寒顿了顿:“既然如此,待选秀的时候,皇上便可以按照这个标准来选妃。” 李知澜的神色早已恢复如常,红唇轻启。 “皇上,你还是开门见山吧,我瞧着沈大人已经不耐烦了呢。” 沈弗寒拱手道:“微臣不敢。” “好吧,其实朕还有一件事。” 皇帝期期艾艾道:“听闻沈爱卿和夫人琴瑟和鸣,朕想取取经,日后也好和妃嫔们和睦相处。” 沈弗寒看了眼李知澜。 她正垂眼欣赏着鲜红丹蔻,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他垂眼道:“或许是因为微臣的夫人性子温婉柔顺,所以才会琴瑟和鸣。” 李知澜闻言便咯咯笑了起来。 “沈大人可真是含蓄,明明是因为你和你家夫人两情相悦,所以才能琴瑟和鸣。” 沈弗寒淡淡道:“喜欢谈不上,既然她成了我的妻子,我便会好好待她。” 李知澜微微一笑:“若是换个人成为你的妻子,沈大人也会一样待她好?” 沈弗寒颔首道:“这是自然。” 李知澜打量着他,饶有兴趣道:“没想到沈大人竟是个薄情寡义之辈。” 沈弗寒反问道:“长公主不也是吗?” 李知澜愣了愣,娇笑道:“你胆子可真大,还没有人敢这样跟本宫说话。” “微臣有幸成为第一个。” 两人之间暗流涌动,被冷落在一旁的皇帝轻咳一声。 “朕有些不懂,”他纳闷道,“不喜欢一个人也能做到琴瑟和鸣吗?” 沈弗寒道:“恕微臣直言,为了平衡各方势力,来年选秀皇上一定会纳不喜欢的女子为妃,到那时,皇上便懂了。” 皇帝若有所思:“你说的也有理。” 他想起父皇,父皇对每个身居高位的妃子都是一视同仁的,极少有偏爱之人。 难道父皇每个都喜欢吗?一定是因为她们背后的母族,不得已而为之。 他长叹一口气:“真是要命,原本朕还盼着选秀呢,现在想想,也没什么意思。” 皇帝很快便神色恹恹的歇息去了,李知澜和沈弗寒一齐告退。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含凉殿。 李知澜盯着宫墙开口:“本宫倒是有几分好奇,沈大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沈弗寒下意识望向天边明月。 已是深夜,月色流明,柔光笼在周身,竟有几分熨帖的暖意。 在李知澜的视线转向他时,沈弗寒垂眼盯着脚下。 思忖片刻,他终于出声:“微臣不知。” “这样啊,”李知澜轻飘飘的开口,“不如本宫送你两个侍妾,一个妩媚一个娇俏,到时候看看沈大人更喜欢哪一个,可好?” 沈弗寒淡声拒绝:“多谢长公主好意,微臣无福消受。” 李知澜哼了一声:“你这人可真有意思,不喜欢自家夫人,也不纳妾,到底是怎么想的?” “夫人刚生产不久,微臣不会纳妾,寒了她的心。” “真是体贴,”李知澜笑盈盈道,“本宫明年这个时候再送如何,你可不许拒绝了。” 不等沈弗寒开口,她便坐上等候在一旁的轿辇,径直走远。 沈弗寒目光幽深地盯着她的背影,拢在袖中的手紧攥成拳。 第50章 就当被狗咬了 温嘉月是被渴醒的。 她轻声唤了声“如意”,却没什么动静,只能勉强睁开眼睛,摸索铃铛。 铃响,如意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夫人,您醒了!” 进了内室,她点上蜡烛,一眼便瞧见了夫人手腕上的红痕,深浅不一,像绽开的雪中红梅。 温嘉月的脸更是娇嫩如海棠,被滋养后春意横生。 如意没敢多看,红着脸低下头。 温嘉月咳了一声,吩咐道:“给我倒杯茶。” 听出她嗓音沙哑,如意不敢怠慢,赶紧倒了一杯送到床榻上。 温嘉月伸手去接,指尖却颤抖不止,险些洒了。 她有些奇怪,只是喝酒之后睡了一觉而已,怎么忽然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直到瞥见手腕上的红痕,她顿时一愣。 下身传来的轻微不适也让她明白过来,在她喝醉之后都发生了些什么。 温嘉月绷紧了脸,沈弗寒居然趁人之危! 见夫人行动不便,如意提议道:“奴婢喂您喝吧?” 温嘉月摇摇头,她已经攒了些力气,接过茶盏,慢慢喝完了。 “夫人还要吗?” 温嘉月点点头,问:“我什么时候回府的?”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透着一股子娇甜。 如意边倒茶边说小声说道:“约莫是未时一刻。” 温嘉月又问:“我是什么时候睡的?” 如意讷讷道:“酉时过半……” 今日侯爷实在是太不知节制了,两个多时辰,也不怜惜着夫人的身子。 可她人微言轻,不敢贸然打扰,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温嘉月又气又怒。 她以为沈弗寒是正人君子,未曾想过,他竟这样对她! 见她生气,如意连忙宽慰道:“夫人,侯爷或许只是太久没有……所以才……” 她云英未嫁,说不出那些话,所以说得吞吞吐吐。 温嘉月被她逗得露出两分笑意。 她接过茶盏慢慢喝了几口,问:“侯爷去哪了?” 如意对答如流:“皇上急召,侯爷天刚黑透的时候便去了,已经小半个时辰了。” 温嘉月试图去思索这次急召是什么事,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自从皇上登基之后,格外信任沈弗寒,一年不急召个五十回,也得有三十回。 她想不出来,索性也不想了,困意也重新涌了上来。 温嘉月点了点头,强撑着问:“昭昭呢?” “小姐在奶娘那里,今日格外乖巧,不哭不闹的。” 温嘉月还想看看女儿,但是实在有些疲累,掩唇打了个哈欠。 她重新躺了下来,总觉得有件事要叮嘱如意,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既然想不起来,那就不重要。 温嘉月裹紧被子,还是觉得有些冷,吩咐道:“给我放个汤婆子。” 如意应了声是,将热乎乎的汤婆子拿过来时,夫人已经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汤婆子塞进被窝里,吹熄灯盏,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去。 关上门,她刚转过身,便见侯爷快步走了过来,连忙福身行礼。 沈弗寒瞥了眼内室,压低声音问:“夫人醒了?” 如意轻声回道:“方才夫人口渴,喝过水之后又睡了。” 沈弗寒点点头,径直往卧房里走去。 借着月光,他准确无误地走到床榻前,凝视着睡得眉眼舒展的温嘉月。 他俯下身,伸出手,指腹刚碰到她的脸,她便蹙眉往被窝里缩。 意识到手是冰的,他顿了顿,直起身,去了盥洗室。 不多时,他躺在温嘉月身边。 许是这半个多月以来习惯了一个人睡,温嘉月察觉到陌生的气息,想也不想便卷起被子躲进角落。 沈弗寒看着只盖了半个身子的被子陷入沉默。 一半身子冰凉,另一半却格外火热,腿边似乎有热源。 他毫不迟疑地坐起身,将汤婆子放在床底下。 默默等了一会儿,温嘉月翻了个身,朝他靠过来。 沈弗寒顺势抱住她,掖好两边的被子,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天刚蒙蒙亮,沈弗寒睁开眼睛。 他蹑手蹑脚地起身,却还是惊醒了睡得正香的温嘉月。 他轻咳一声:“时候还早,再睡一会儿。” 温嘉月抿唇盯着他:“你怎么在这里睡的?” 她终于想起昨晚忘记叮嘱的事是什么了,可是也晚了。 沈弗寒解释道:“昨日我们同房,所以晚上我便睡在了这里。” 见他提起这个,温嘉月更生气了。 “你为何趁人之危?” 沈弗寒怔了怔:“什么意思?” “我根本没答应和你……”她瞪圆了眼睛,“你简直欺人太甚!” 沈弗寒沉默了下:“我原本没想,是你主动。” 温嘉月怒目而视:“你血口喷人,我才不会这样!” 为了给他自己的过错开脱,他居然推到她身上! 沈弗寒淡淡道:“看来你喝醉之后记性不太好。” 他看了眼天色,见还有些时间,便重新坐了下来。 “昨日你醉酒之后,我带你回府,回到内室之后,你一直在说洞房花烛夜。” 温嘉月顿时愣住,她有了些许印象,她确实回想了一下成亲那晚的事情…… 她咬了下唇:“可是这也不是你强迫我的理由。” 沈弗寒皱眉纠正:“不是强迫,是你情我愿,你我是夫妻,行周公之礼再正常不过。” 他言辞正经,像是在探讨什么大事,说的却全是…… 温嘉月羞恼不已,不想再听,反正她对这些事都没印象,就当是被狗咬了。 喝酒真是误事! 她绷着脸开口:“侯爷去上朝吧。” 沈弗寒却没走,观察着她的神色,低声问:“你生气了?” “我哪敢。” 她说的是反话,沈弗寒似乎当真了,闻言竟松了口气。 温嘉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她要被他气死了,以前她怎么没看出来沈弗寒是这种人! 他不是状元吗,他不是文曲星下凡吗,怎么连正反话都听不出来? 沈弗寒犹豫着开口:“昨日我有些不知节制,你……身子可还好?” 温嘉月朝他丢了个软枕,气闷道:“别说了!” 沈弗寒稳稳地接住,放在床边。 “好,我去上朝。” 第51章 散布消息 沈弗寒很快便离开了。 温嘉月气闷得不行,想睡个回笼觉,却又睡不着。 正好昭昭醒了,她便让奶娘抱了过来。 三个月大的孩子生的玉雪可爱,昭昭又爱笑,让人见了便心生欢喜。 温嘉月抱着她,亲了好几口小脸蛋,心底的郁气终于消散了一些。 算了,难道她还能指望沈弗寒哄她吗? 本就是没有情爱的表面夫妻,这样倒是省得她再心烦意乱。 她关心起女儿来。 “昨晚昭昭有没有哭闹?” 奶娘道:“小姐晚上哭了两次,不过哄了一会儿便安静了。” 温嘉月点点头:“昭昭还小,这段时日奶娘还是需要多多费心才是。” “是。” 陪女儿玩了一会儿,温嘉月梳洗之后坐在梳妆台前,顺便问起温府的事。 “你和长生这几日可有见面?” 如意点点头:“前日傍晚见了一面,长生哥说这几日三小姐闷闷不乐的,似乎是因为丢了几件首饰。” 温嘉月闻言哼了一声。 前几日温府送了三件首饰过来,正是她生母留下的。 原本她还在纳闷,居然这么快便凑足银子赎回来了? 毕竟这三件首饰格外精致,若是当了,一定能换不少银子,温家肯定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现在想来,定是从温若欢的妆奁里拿的。 什么叫丢了几件首饰后闷闷不乐,分明是物归原主之后气急败坏罢了。 温嘉月翻出温府送还的三件首饰—— 一支桃花簪,一支金步摇,一个镶金白玉镯。 她仔细打量几眼,忽的对生母的家世生出几分好奇来。 在她为数不多的模糊记忆里,她的外祖家似乎是经商之人,在本地小有威望。 温父的官职便是他和生母成亲之后,依靠外祖家的银子捐出来的官,再多的她也不知道了。 温嘉月想打探一番外祖家的住处,然后写封信过去,思来想去,还是没敢贸然打扰他们。 毕竟生母已死,唯一的联系已经断了,他们又远在千里之外,对她这个外孙女想必也没什么感情。 若是她心血来潮寄了信,倒像是过得不好去攀亲戚的,徒增尴尬。 温嘉月将这桩事放下,叮嘱道:“下次你再见长生,记得让他看看温若谦和温若欢的关系如何。” 满月宴的时候她坑了温若欢一把,也不知道他们兄妹俩的关系有没有被她挑拨。 如意道:“这次长生哥倒是提了一嘴,说二公子每次回府都要呛三小姐两句,三小姐不明所以,回呛过去,两人关系势如水火。” 温嘉月忍俊不禁:“既然如此,你下次见了长生,让他将温若谦去青楼的消息散布出去。” 如意讶然地问:“二公子竟会去青楼?” “是啊,我也是偶然得知的,正好派上用场。” 想了想,温嘉月叮嘱道:“记得千万要隐晦提到是温若欢散布的消息,我们可不能引火烧身了。” 她已经等不及想看他们兄妹俩反目成仇了。 到时候温府定然会闹得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温嘉月神清气爽地去用膳,没想到吃到一半,赵嬷嬷来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林婉婉刚出嫁,老夫人闲不住,这是又想办赏花宴了? 她倒是不在意纳妾的事,只是她绝不会操持赏花宴。 如意将人迎了进来。 赵嬷嬷含笑道:“夫人,老夫人派老奴过来问一句,您出了月子之后将养这么久,身子可好了?” 温嘉月愁容满面道:“方才我还在和如意说着此事呢,腰疼腿也疼,浑身都难受,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她轻轻捶了捶后腰的位置,叹气道:“许是生产的后遗症,哪里都不舒服。” 赵嬷嬷关切道:“夫人要仔细照看身子才是。” 温嘉月点点头:“多谢嬷嬷关心。” 赵嬷嬷顺势说道:“夫人身子骨弱,勤加锻炼,定是可以健康无忧的,所以这晨昏定省,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温嘉月在心里哼了一声,原来是为了此事。 她愧疚道:“我何尝不想为祖母尽孝,这是孙媳的本分,只是……府医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万万不要劳累。” 赵嬷嬷笑道:“只是晨昏定省罢了,不是什么劳累的事,老夫人向来宽和,就算夫人偶尔出错,也不会为难夫人的。” 温嘉月:“……” 宽和这个词,竟也能用在老夫人身上了? 她依然不松口:“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纵然有心也无力,劳烦赵嬷嬷转告祖母,待我身子大好了,一定日日去她床前尽孝。” 不等赵嬷嬷出声,温嘉月便道:“如意,送客。” 如意极有眼色地上前,直接恭恭敬敬地将赵嬷嬷请了出去。 温嘉月继续用膳,可是一整日的好心情都被这祖孙俩破坏了个干净,怎么也吃不下了。 她起身回房,不多时,如意回来了。 “夫人怎么不继续吃了?” “吃不下,”温嘉月抿紧了唇,“半个时辰被气了两次,谁还吃得下东西?” 如意有些纳闷,两次?难道晨起时侯爷惹夫人生气了? 她不好过问此事,只能宽慰道:“老夫人吃了个闭门羹,想来短时间内不会再为难夫人了。” 温嘉月摇头叹息:“你不了解老夫人,她可不是个善罢甘休的性子,待侯爷回府,她定是要告状的。” 如意听得一愣一愣的:“夫人也才成亲一年而已,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温嘉月顿了下才开口:“都一年了,我再看不出这些便怪了。” 如意懊恼道:“奴婢蠢笨,没看出来。” 温嘉月莞尔道:“你满心满眼都是我和昭昭,这些事你原本就不必在意。” 如意却认真道:“奴婢以后会用心学的,一定为夫人分忧。” 看着一心为她好的如意,温嘉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幸好还有你在我身边。” 如意怪不好意思的:“夫人怎么又把奴婢当妹妹看待了。” “好好好,你是姐姐,”温嘉月笑盈盈道,“以后我叫你姐姐,你叫我妹妹。” 如意连忙告罪:“您还是饶了奴婢吧。” 第52章 家宴 天色渐暗,如意的神色愈发焦急起来。 温嘉月搁下画笔,奇怪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如意解释道:“清晨时,您说等侯爷回府之后,老夫人便会把您和侯爷叫过去说晨昏定省的事,眼看着天就黑了,奴婢替夫人着急。” 夫人虽是高嫁,但是也不必如此,她不想让夫人整日做小伏低地伺候老夫人。 此举除了能博到一个好名声,还有什么用? 而且晨昏定省一年,她也没瞧见老夫人对夫人有多好,生了小姐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她心疼夫人,不想再让她再做这些无用功。 可是她心疼没用,真正有话语权的人是侯爷,万一侯爷让夫人继续晨昏定省,谁敢说个不字? 想到这里,如意提议道:“夫人,不如您去求求侯爷吧?” 温嘉月淡淡道:“求他做什么,人人都知道我身子骨弱,不能晨昏定省。老夫人若是执意如此,到时候传遍长安城,打的可是景安侯府的脸。” 而且,老夫人不是还要给沈弗寒纳妾吗,这样的事传出去,哪家的贵女会答应? 做妾本就屈辱,哪怕是沈弗寒的妾,也得掂量一番。 见夫人胸有成竹,如意便也不慌了。 她不好意思道:“夫人心里有数就行,奴婢还是别乱出主意了。” 温嘉月笑盈盈道:“别担心,我都说了我有预知的能力,掐指一算,此事定然会轻松化解。” 如意正要开口,忽的瞥见门外的挺拔身影,连忙福身行礼。 “侯爷安好。” 温嘉月怔了怔,沈弗寒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心里咯噔一声,神色有些无措。 方才她说话的语气应该没什么问题,沈弗寒不会看出来吧?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 “侯爷回来了。” “嗯,”沈弗寒抬脚往内室走去,“在说什么?” 温嘉月观察着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看不出别的情绪。 她制止了想要开口的如意,给她使了个眼色。 如意会意,福了福身便出门了。 “在聊我画的画呢,”温嘉月道,“方才不小心洇了一团墨渍。” 未出阁时,琴棋书画她学了个遍,最喜欢作画。 成亲之后,她一刻也不敢懈怠地做着侯府夫人,再也没画过画。 今日她有些心浮气躁,左右无事,便开始作画了。 许多年没有画过,画技变得生疏,她耗费了一下午的工夫,勉强画好一幅腊梅图。 见沈弗寒的视线落在书案上,温嘉月下意识将画纸遮了起来。 “我画技拙劣,侯爷还是别看了。” 练笔之作,画得潦草,难登大雅之堂。 沈弗寒又是自幼便受过熏陶的,她可不想被他点评。 沈弗寒顿了下,并未坚持,从善如流地直起身。 “倒是从不知晓你还有这样的喜好。” 温嘉月将画纸卷起来,没有说话。 其实她也快忘了,她还会作画。 成亲之后,她便将自己所有的东西舍弃了,包括名字、喜好、性格…… 她只有一个身份——景安侯夫人温氏。 重生之后,她要一点一点地找回自己。 “侯爷饿了吧,咱们去……” 话还没说完,如意敲了敲门。 “侯爷,夫人,老夫人传话过来,说是让你们去凝晖堂用膳。” 温嘉月毫不意外道:“那咱们便走吧。” 沈弗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淡声道:“等我更衣。” 温嘉月没有服侍他更衣,也没有在内室待着,果断退到门外等他。 院子里,风有些大,温嘉月冷得颤了下。 如意悄声道:“夫人猜的可真准。” 温嘉月不敢说她会预知了,只是笑了笑。 沈弗寒是千年的狐狸变的,在他面前,必须谨言慎行。 不多时,沈弗寒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件白色斗篷。 如意连忙接了过来,一边给她系斗篷一边挤眉弄眼。 温嘉月不用猜也知道她想说什么——夫人快看,侯爷可真关心您。 温嘉月自嘲一笑,就是这样不经意间的、廉价的关心,让她傻了整整四年。 系好斗篷,两人并肩往凝晖堂走去,一路沉默。 温嘉月已经习惯这种状态,既然无话可说,那就不要硬找话题,低头走路便好。 没想到沈弗寒却忽然开口:“祖母今日为难你了?” 她愣了愣:“不算是为难,清晨时赵嬷嬷来了一趟,让我从今日开始晨昏定省,我身子不适,拒绝了。” 沈弗寒微微颔首。 温嘉月有些奇怪,他是怎么知道老夫人为难她的? 不过她想起正院都是他的人,便觉得他知道此事也不奇怪了。 很快便到了凝晖堂,老夫人绷着脸坐在主位,沈弗念和王成耀也在。 她气色好多了,一改往日的颓唐,扬声道:“大哥快坐!” 王成耀也不甘示弱:“舅母快坐!” 沈弗念瞪他一眼,他扮了个鬼脸。 沈弗寒行了礼之后才落座。 温嘉月紧随其后,坐在沈弗念身边。 沈弗念凑近她,神神秘秘道:“祖母说今日是家宴,可是四弟又不在,算什么家宴。” 温嘉月眼观鼻鼻观心,没接话。 “诶,你怎么不理我?” 老夫人咳了咳,沈弗念老老实实地坐好,却又忍不住开口。 “祖母,您叫我们过来有什么事吗?” 老夫人道:“让你来,主要是为了赏花宴的事,耽搁了这么久,也该操持了。” 沈弗念并未推辞:“行,我明日去准备,后日便举办赏花宴。” 老夫人连忙说道:“不成,得等到你大哥休沐的时候。” 沈弗寒看了过去:“为何?” 老夫人竟有些紧张,急中生智道:“你平日辛苦,正好趁着赏花宴热闹热闹。” 沈弗寒思索片刻,点头应了:“多谢祖母。” 温嘉月悄悄撇嘴,现在道谢为时过早,到时候有他谢的时候。 她强行压下心口无法排解的郁气,拼命告诉自己不必在意。 他们之间无情无爱,她只是沈弗寒的妻子而已。 正出着神,她察觉到一道慈爱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视线。 老夫人含笑道:“孙媳妇休养那么久,是时候尽孝了,从明日开始晨昏定省。” 第53章 替她出头 温嘉月知道老夫人在想什么。 无非是仗着沈弗寒在场,断定她不会像清晨那样拒绝。 可是她已经不是从前的温嘉月了。 她扬起笑容,神色从容温婉。 “祖母,清晨时我便让赵嬷嬷转告祖母,我身子不大好,晨昏定省一事还需推迟一段时日。难道赵嬷嬷没有告诉您吗?” 老夫人道:“自然是说了的,只是……” “只是祖母忘了?”温嘉月打断她的话,“方才我又重新说了一遍,还望祖母体谅孙媳的身子。” 老夫人倒是没想到她现在居然这么伶牙俐齿,根本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半晌才说道:“你已经休养了三个月,按理来说早就大好了。若是在村里,女人刚生完孩子便下地了,哪像你这么娇气。” 老夫人语气嫌弃,温嘉月假装没听出来,轻轻叹了口气。 “村里的姑娘还真是可怜,坐月子都不安生,定是因为婆母对她们不好吧,夫君也不心疼自家夫人。” 说着她隐晦地剜了眼沈弗寒,说的就是你,现在倒是做起闷葫芦了! 沈弗寒没说话,沈弗念却不耐烦地开口了。 “祖母,她身子不好,怎么伺候您,万一在凝晖堂病倒了,到时候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看笑话,咱们府上的笑话已经够多了!” 她拿起筷子道:“先用膳,我快饿死了。” 王成耀也扬声道:“舅母刚生了妹妹,要好好休息!” 见她们母子俩偏帮温嘉月,老夫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旁人笑的是谁,还不是你,年纪轻轻被人骗着生儿子!” 此事一个月里被人提到数次,沈弗念气炸了。 “我是笑话,我自裁谢罪,行了吧!” 她撂下筷子,怒气冲冲地拽着王成耀往外走。 “娘,你慢点,我跟不上了!” 沈弗寒看了眼温嘉月:“你去看看。” 温嘉月顿时心领神会,起身道:“我去劝劝三妹。” 身后,老夫人的阻拦声响起,温嘉月假装没听见,提着裙角小跑着离开。 走出凝晖堂,终于逃离是非之地,她悄悄松了口气。 如意喘着气开口:“夫人,咱们现在去哪?” “跟上她。”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沈弗念都帮了她一次,她知恩图报。 不远处,沈弗念拖着王成耀往前走,看方向是要回常乐院。 走到半路,温嘉月吩咐道:“你去让膳房煮两碗面送过来。” 跟着母子俩进了常乐院,温嘉月熟门熟路地坐下。 沈弗念瞥她一眼:“你倒是不拘束,当自己家一样。” 温嘉月笑笑,以前她常来这里坐坐,还算熟悉。 沈弗念沉默片刻,自嘲一笑。 “也是,你是我大哥的妻子,侯府本来就是你的家,不过早就不是我的家了。” 私奔回府之后,祖母对她的态度明显变了,下人私底下也议论纷纷。 她不在乎,这府里做主的人是大哥,大哥又没赶她走,她就厚着脸皮住下。 只是她到底不再是景安侯府的三小姐了,早已物是人非。 温嘉月微怔,大大咧咧的沈弗念竟也觉得在侯府格格不入? 不过她可以理解,毕竟带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被人戳脊梁骨的次数肯定很多。 她没有揭沈弗念的伤疤,轻声道:“这里也不是我的家。” 沈弗念反驳道:“你说这话可就没意思了,我大哥对你够好了。” 温嘉月不和她争辩这个,垂眸抚平袖口的褶皱。 “多谢你方才替我出头。” 沈弗念嘴硬道:“谁帮你说话了,我就是饿了而已,你们一直聊个没完,谁受得了?” 坐在一旁玩小木剑的王成耀闻言跑了过来,眼巴巴道:“娘,我也饿了。” 沈弗念看见他就来气:“饿着,饿得受不了就啃你的胖胳膊。” 温嘉月:“……” 王成耀委委屈屈地坐在一旁。 温嘉月道:“我让小厨房做了两碗面,一会儿就送过来了。” 王成耀眼睛一亮:“多谢舅母!” 沈弗念哼了一声:“你想得还真是周到,别以为我会领你的情。” “我领你的情,”温嘉月认真道,“你比你大哥好多了。” 有话直说,从不拐弯抹角,虽然有时候说话不太中听,但是也无伤大雅。 沈弗寒呢,惜字如金,轻易不开口,说的话倒是妥帖,可细想之下全是扎在心口的利剑。 “不许说我大哥的坏话,”沈弗念瞪她,“不然我就告诉我大哥,让他休了你。” 这话对温嘉月毫无威胁,她淡淡道:“我都说了这是迟早的事。” “你简直不可理喻!” 正说着话,葱油面的香味从院子里飘过来,王成耀一边吸鼻子一边往外跑。 “饭来了饭来了!” 温嘉月见状,起身道:“祖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吃饱之后睡一觉便好了,我先走了。” “慢着,”沈弗念别别扭扭道,“你也没用膳呢,坐下一起吃吧。” “我只让人煮了两碗……” “耀儿还小,吃小半碗就行了,我分给他一些,你坐下吃。” 跟着面进来的王成耀听到这话,顿时觉得天都塌了。 “娘,我吃得完的!” “吃得完也得给我少吃,”沈弗念瞪他一眼,“你这么胖,以后哪个好人家的姑娘会嫁给你?” 王成耀不情不愿道:“好吧,舅母对我好,我愿意把面分给舅母。” 温嘉月笑着摸摸他的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吃完了面,温嘉月离开常乐院,慢悠悠地回去了。 经过偏厅,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却被沈弗寒喊住。 “过来用膳。” 她诧异地往偏厅里看了一眼,八仙桌上满满当当,沈弗寒端坐一旁,没动筷子。 温嘉月道:“我在三妹那里吃过了,侯爷自己慢慢吃吧。” 她继续往前走去,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暗爽。 真没想到,沈弗寒还有等她用膳的这一日,真是痛快。 这种等人却等不到的滋味,不好受吧? 她径直进了内室,偏厅安静下来。 沈弗寒对着满桌子的菜沉默许久,终于拿起筷子。 第54章 强吻 温嘉月从盥洗室出来时,沈弗寒正好进门。 她没有理他,坐在梳妆台前搽面脂,如意帮她通发。 沈弗寒也没有开口,坐在榻上翻了会儿书,进了盥洗室。 关门声传来,如意长长地松了口气。 温嘉月好笑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您和侯爷都不说话,奴婢觉得怪吓人的,差点忘了呼吸。” 温嘉月轻声道:“习惯就好。” 她走不进沈弗寒的心,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何必再难为自己。 如意纳闷道:“夫人,您在侯爷面前似乎话少了。” “我本就话少,现在是回归本性。” 如意吞吞吐吐道:“可是奴婢还是觉得夫人以前更好,活泼灵动的,眉眼带着笑,现在……” 温嘉月问:“现在怎么了?” 如意却不太敢说了,连忙摇了摇头:“奴婢还是不说了。” 温嘉月失笑道:“我又不会打你骂你,至于这样害怕?你放心说吧。” 如意酝酿片刻才鼓起勇气开口:“现在……像一潭死水,激不起半点涟漪。” 温嘉月呆呆地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半晌没说话。 如意立刻跪了下来:“奴婢失言。” “跪什么,”温嘉月亲手将她扶起来,“你若是再和我生分,我便真的生气了。” 如意讷讷道:“可是方才夫人的神色……” “我是在思考你说的话。” 温嘉月帮她拍了拍膝盖的灰尘,轻声开口。 “我知道我变了,可是经历这么多事,我实在没办法再像从前那样无忧无虑了。” 仇恨的种子一经埋下,便会破土而出。 虽然她不会再去刻意地想上辈子的事,可是心里时时刻刻都不敢忘。 缠绵病榻的她,惨死的昭昭,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温若欢,蛇蝎心肠的李知澜,还有,冷漠无情的沈弗寒。 她一刻也没忘记过,时时警醒着自己,自然也就笑不出来了。 如意懵懂地问:“什么事?” 温嘉月叹道:“以后你都会知道的。” 她没再多说什么,勉强笑道:“你快回去歇着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内室里安静下来,温嘉月坐在床榻上看账本。 没过多久,沈弗寒出来了。 温嘉月一眼都没看他,神色冷淡道:“侯爷今日去书房睡吧。” 他走了过来,长长的影子笼罩着她,像在抱她,又像是无形的压迫。 温嘉月抿唇道:“昨日你擅自行房,我不高兴。” 沈弗寒眉宇紧锁:“我说过了,是你主动。” “证据呢?” 沈弗寒捏了捏眉心:“没有证据,此事你情我愿,如何收集证据?” 温嘉月最不喜欢听他说“你情我愿”这四个字,好像他们两情相悦似的。 她语气冰冷道:“既然没有证据,我如何信你?” 沈弗寒沉默片刻,忽的大步朝她走来,捏着她的下巴吻上来。 漱口后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沾染着淡淡的书墨香,却化成催情的酒,惹人心醉。 沈弗寒这个人,浑身上下最软的地方大概就是嘴唇了。 薄唇冷情,他确实冷,可是吻上去时却有湿热的、燎原的火。 带着些许侵略性的吻,总是让人招架不住。 温嘉月沉溺其中,在伸手去抱他的瞬间,猛然清醒过来。 她狠狠地将他推开。 沈弗寒双手环住她,伏在她颈侧喘息。 热气吹拂,微痒。 温嘉月不自在地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的禁锢,只能徒劳地扭身。 “你放开我!” “别再乱动,”沈弗寒沉声道,“我好好与你说。” 温嘉月羞愤不已,这是好好说的态度吗! 莫名其妙亲她,又把她圈在怀里,这是要做什么? 她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沈弗寒的手臂一点一点地收紧。 意识到于事无补,温嘉月终于安静下来,气愤道:“说!” 沈弗寒盯着她脸上的潮红之色,喉结轻滚。 他移开视线,淡然出声:“昨日回到府上,你一直在说成亲那晚的事,提到了交杯酒,你说你很紧张……” 温嘉月打断他:“你不会是想从头开始讲吧?” 沈弗寒颔首道:“如果你想起来的话,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他继续说了下去:“你说你帮我更衣时,手有些抖,你第一次摸到男人的胸膛,感受到男人的心跳……” 脑海里倏然闪过破碎的片段,温嘉月羞愤道:“你别说了!” 沈弗寒凝视着她,问:“想起来了?” 温嘉月避而不答:“就当是我主动的行了吧,你放开我!” “就当是?”沈弗寒微微勾了下唇,“这么不情愿,看来我还得继续说才行。” 他用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分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你说,我是你的夫君,不仅高大俊秀,而且矜贵不凡,所以就不怎么害怕……” “了”字还未说出口,他猛的顿住。 掌心里有湿热的触感,像羽毛般滑动着,似有若无,痒得人心尖发麻。 趁他松懈,温嘉月挣开束缚,拿起捂在她脸上的手。 她气闷道:“我想起来了,是我主动的,你别说了!” 她哪里知道自己喝醉之后会这么大胆,做出这种事。 早知如此,她一滴酒都不会喝的! 沈弗寒慢慢将手放下,紧攥成拳,背在身后。 他淡然道:“想起来便好。” 说完,他主动从箱笼里抱了一床被子放在床榻上,一副不睡在这里不罢休的架势。 温嘉月气闷地扭过身,眼不见心不烦。 反正这拔步床宽敞,也不是和她一床被子,她就当没睡在一起。 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响了一会儿,内室陷入安静,一片漆黑。 沈弗寒道:“我已经和祖母说过,让你再休养两个月,晨昏定省的事年后再议。” 温嘉月抿紧了唇,果然还是大孙子说话好使。 她领他的情,只是心里过不去那道坎,硬邦邦地道谢:“多谢侯爷体恤。” 沈弗寒没再说话,安静地等着她的呼吸声变得均匀和缓。 他故技重施,将她抱在怀里,这才闭上眼睛,安然入眠。 第55章 同榻而眠 温嘉月醒来之时,沈弗寒早已不见踪影。 不必服侍夫君,也不用伺候老夫人,这样的日子过得真是舒坦。 她打了个哈欠,唤来如意。 “夫人,”如意神色激动地快步走来,“外头下雪了!” 温嘉月下意识看向窗外,雪落无声,地上早已覆了一层厚厚的白。 “今年的雪来得倒是早,”温嘉月笑盈盈道,“一会儿让奶娘把昭昭抱出来。” 上辈子,这一年下雪的时候她没敢抱她出来,年纪太小,怕得了风寒。 昭昭一岁多的时候才见了雪,兴奋得手舞足蹈,在雪地里撒欢,年年都盼着下雪天。 既然她喜欢,温嘉月便准备让她提前一年看看雪。 如意笑着应是:“奴婢让奶娘给小姐穿得厚厚的,一点都冻不到小姐。” 匆匆用过早膳,温嘉月将昭昭从奶娘怀里抱出来,带她去玩雪。 刚走出门,迎面便是风雪。 昭昭并不害怕,好奇地伸出小手在半空中抓来抓去。 温嘉月笑着往院子里走,一片雪花刚好落在她肉嘟嘟的小手上,昭昭兴奋地笑起来。 如意惊讶道:“小姐这么喜欢雪呢。” 她蹲下身子团了个小雪球,放在昭昭的掌心里,被轻而易举地捏碎。 昭昭显然懵了,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小手,不太明白为什么会碎。 温嘉月被她可爱到心都化了,情不自禁地亲了她好几下。 “舅母!” 遥遥地传来王成耀的声音,温嘉月抬眼望去,便见沈弗念牵着他走了过来。 温嘉月诧异地问:“三妹怎么不去忙赏花宴的事,这么有闲情逸致。” 明日便是休沐日,留给沈弗念的时间不多了。 沈弗念没好气道:“都下雪了,哪还有什么花,我跟祖母说明日不办了,可是祖母非要办,烦死我了!” 温嘉月问:“你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我本来就没打算用心,”沈弗念绷紧了脸,“昨晚祖母的那番话,我到现在还记着呢。” 站在院子里实在是有些冷,温嘉月便将她们娘俩请到屋里说话。 如意奉上热茶,又端来一盘百合糕。 王成耀的手刚伸出去,接收到娘亲的眼刀,赶紧将手缩了回去。 “我没吃!” “吃吧吃吧,”沈弗念无语道,“我看你是瘦不下来了。” 王成耀立刻抓起百合糕大快朵颐。 沈弗念别开脸,气呼呼道:“这小兔崽子,大冷的天非要来找你,就是想吃你的点心。” 温嘉月莞尔一笑:“耀儿还小,吃得多长得高。” 王成耀闻言赶紧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补充道:“耀儿长大了可以保护昭昭妹妹!” 温嘉月怔了怔,顿时有些唏嘘,她做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沈弗念惊讶道:“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个觉悟。” 她还要忙着赏花宴的事,坐了一会儿便准备走了。 温嘉月自然没拦着,让如意去送。 不多时,如意忧心忡忡地回来,小声问:“夫人,明日真的要办赏花宴啊?” “是啊,老夫人这么着急,肯定是要办的。” 如意低声道:“但是奴婢瞧着,侯爷根本没有纳妾的意思……” 温嘉月道:“说不定他心里想呢,正好成全了他,若是不想,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他怨的也该是老夫人才是。” 比起这种事,她更关心怎样才能结识长公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可她对李知澜一无所知,三年后的劫难如何避开才是重中之重。 可是眼看着选秀还有四个月就要举行了,她却依然没有办法和那位云姑娘取得联系,心急如焚。 待雪化了,还要再出一趟门才行。 温嘉月没再去想这些恼人的事,静下心作画。 今日画的依然是梅花,和昨日相比,画技明显进步了不少。 如意夸赞道:“夫人画的真好。” 温嘉月并不满意:“和以前比起来,还是不够好。” 荒废多年,她的画技实在太过生疏,瞧着也只是比初学者好一点罢了。 “是夫人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如意笑道,“奴婢瞧着这梅花跟真的似的。” 温嘉月被她逗笑:“哪有这么厉害,就会哄我。” “夫人不信的话,一会儿拿给侯爷看看,侯爷肯定也会夸夫人的。” 温嘉月抿了抿唇:“我才不给他看。” 说曹操曹操到,外面行礼声传来。 温嘉月连忙将画纸收了起来。 沈弗寒进门时便见她手忙脚乱的,视线落在一闪而过的画上。 他低声问:“在画什么?” “没什么,我画着玩的,”温嘉月故作镇定,“侯爷去洗手吧,一会儿便用膳了。” 他并没有多问,转身去盥洗室。 温嘉月松了口气,叮嘱道:“以后天快黑的时候便提醒我停笔。”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段时日沈弗寒每日都回来得格外早,大理寺什么时候这么清闲了? 用过晚膳,沈弗寒陪女儿玩了一会儿。 温嘉月没想加入,不想和沈弗寒靠得太近。 可是女儿的笑声实在太过清脆,她被吸引了过去,不知不觉坐到了沈弗寒身边。 沈弗寒问:“今日昭昭看雪了吗?” 见他主动关心,温嘉月也不藏着掖着。 “看了,昭昭喜欢雪,我抱她回来的时候,她还舍不得走呢。” 不知是烛火太温暖还是别的缘故,沈弗寒的神色变得柔和起来。 “明日休沐,我也抱着昭昭去看雪。” 温嘉月凉凉道:“明日赏花宴,侯爷记得参加。” 沈弗寒问:“你去吗?” “去啊。”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凑个热闹。 “好。” 玩了一会儿,温嘉月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躺下睡了。 她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醒来时,还没睁开眼睛便想伸个懒腰。 手刚动了一下,她便察觉到不对。 睁开眼睛,面前是沈弗寒的胸膛,上下起伏着,呼吸均匀。 她愣了下,往后躲去,却又被身后的大掌禁锢着,直直地往他怀里贴。 温嘉月气得捶他:“你睡我这里做什么?” 一人一床被子睡得好好的,沈弗寒怎么不守规矩? 沈弗寒淡然道:“是你睡在我这里。” 第56章 赏花宴 温嘉月的视线缓缓移向床榻。 身后,她盖的那条红色芙蓉团纹喜被不太规整地铺在床上,甚至还掀开了一角。 她僵硬地转了回来,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这不应该,她怎么可能会躺在沈弗寒的被窝里? 她又思索了一下,昨天和前天她分明是在自己的被窝里醒来的,顿时觉得有鬼。 温嘉月抿唇道:“肯定是你动了手脚。” 沈弗寒淡然地问:“证据呢?” “你……”温嘉月深吸一口气,“我昨日可不是这样睡的,前天也不是!” 沈弗寒平静道:“清晨醒来时,我把你抱过去的。” 温嘉月:“……” 听他这样说,似乎……这两日睡到后半段的时候,确实有些冷。 难道是她晚上贪恋他的温暖,自动往他那边靠拢? 温嘉月不敢再深想,讷讷道:“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把我推开?” 她连声音都轻软了几分,脸颊上多了两团羞红,分外可爱。 沈弗寒移开视线,问:“为何要推开?” 温嘉月咬了下唇:“下次我再这样的话,你叫醒我,我会回去的。” “……嗯。” 两人穿戴整齐,各自去梳洗。 用过早膳,沈弗寒进了书房,温嘉月便抱着女儿去院子里玩。 昨日的雪下了半日,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早就有下人将雪铲除,分出数条道路。 温嘉月特意吩咐留出一小块,专门给昭昭玩。 她蹲下身子,将女儿放在雪地上,协助着她踩来踩去。 昭昭格外激动,口中咿呀个不停。 温嘉月都累了,小家伙还不嫌累。 如意笑道:“夫人,不如让奴婢来吧。” 温嘉月摇了摇头:“一会儿就回屋了,昭昭可不能着凉了。” 这会儿风大,昭昭穿得也不算太厚,她不敢冒险。 想起一事,她问道:“对了,赏花宴是什么时候?” “定在巳时,夫人现在要去吗?” 温嘉月点了点头,她毕竟是侯府夫人,去得太迟不太像话。 “你派人去书房说一声。” 如意的神色立刻变了,小声说:“侯爷说不定已经将此事忘了,夫人何必提醒?” 她实在搞不懂夫人的心思,哪有盼着自家夫君纳妾的? 温嘉月无所谓道:“你去就是了。” 她喜欢沈弗寒四年,知晓自己还会在意他的想法,看见那张脸时,心也会怦怦乱跳。 这是本能,她无法克制,这份爱轻易割舍不掉。 但是只要他纳了妾,她会心死。 如意只好派了个小厮过去传话。 不多时,沈弗寒过来了,两人并肩往花园走去。 走出正院,风迎面吹来,温嘉月拢紧斗篷,低下头去。 下一瞬,沈弗寒走在她前面。 他在为她挡风。 温嘉月眼底微热。 他心细到这种程度,她被虚假的爱蒙蔽了四年,难道真的全都怪她吗? 他不喜欢她的话,为何要这样做? 温嘉月真的想不通,脑子里一团乱。 或许他对每个女子都是这样好,只是他的身边没有出现过别的女子,所以她以为这便是全部的爱。 温嘉月轻轻呼出一口气,朦胧雾气落在他的后背上,被风吹的消散不见。 等他纳了妾之后,一切都会分明。 不多时,两人来到花园。 昨日刚下了场雪,侯府里的花被雪覆盖,白茫茫一片。 但是放眼望去,姹紫嫣红,随处可见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们。 温嘉月扫视几眼,含笑踏入亭中。 沈弗念早早便来了,见他们过来,喊了声“大哥”,然后一脸怨念盯着她瞧。 “你倒是悠闲,来得这么迟。” 温嘉月笑盈盈道:“这赏花宴不是我操办的,我来得早,岂不是抢了你的风头。” 沈弗念哼了一声:“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的嘴这么厉害,跟我大哥学的?” 沈弗寒冷声道:“三妹。” “行,我不说了,”沈弗念马上转移话题,“大哥怎么大驾光临了?” 不等他开口,亭外的窃窃私语声传来。 “是侯爷!” “侯爷来了!” 姑娘们一脸兴奋地偷瞄着端坐在亭中的挺拔身影。 四年前,沈弗寒高中状元,穿着状元袍打马游街之时,她们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一夕之间,沈弗寒成了长安城里所有云英未嫁的姑娘的春闺梦里人。 可惜他早有婚约,人人都盼着他退亲,但他去年还是成亲了,芳心碎一地。 却没想到,今日进府之后,她们去拜见老夫人。 老夫人暗示若是表现得好,便有机会做侯爷的妾室,这让她们如何不心动? 但是瞧见坐在一旁的侯府夫人,她们又不太敢上前了。 正妻在这里,和侯爷多说一句话都像是别有用心。 她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女儿,规矩礼仪刻在骨子里,不敢轻易违拗。 踌躇之际,有道粉衣身影落落大方地踏入亭中。 沈弗念心里一紧,凑近温嘉月,小声问:“不会是冲着我大哥来的吧?” 温嘉月淡淡道:“我怎么知道。” “你把她赶出去啊,”沈弗念恨铁不成钢,“万一我大哥看上了她怎么办?” 两人说着话时,粉衣姑娘也开口了,介绍说是从五品官员家的女儿。 温嘉月笑道:“岂不是正合你意,你想要的比我身份高的大嫂。” 沈弗念被她气死,又去看大哥的神色。 沈弗寒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甚至没有抬头,一直垂眼盯着茶盏里色泽清亮的茶汤。 待那姑娘说完,沈弗寒看向沈弗念。 被这样锐利的视线盯着,纵然沈弗念没干坏事,也下意识心虚地移开视线。 “大、大哥怎么了?” “接下来的安排呢?” “什么安排?” “赏花宴由你操办,你问我?” 沈弗寒压着怒意开口,显然已经猜到了来龙去脉。 温嘉月撇了撇嘴,沈弗寒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这么快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啊,”沈弗念吓得一抖,“这不是祖母让我办的吗?” 沈弗寒冷声问:“你知不知情?” “大哥,你在说什么啊?” 沈弗念一脸莫名地抬眼,没想到这话不是对她说的,而是温嘉月。 第57章 你知不知情 亭中四面透风,冷冽寒风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却比不上沈弗寒散发的寒意。 温嘉月觉得他生气的莫名其妙。 就算她知情又怎么了,难道她还要拦着不成? 上辈子她倒是拦过一次,成功是成功了,可是她得到什么好处了? 只会让老夫人更加看不起她。 温嘉月没有理会他的话,笑盈盈地望向那位粉衣姑娘。 “李姑娘是吧,快快请坐。” 李姑娘看了一眼冷漠到极致的沈弗寒,反而不敢坐了。 她尴尬道:“多谢夫人,我还有事,一会儿再过来。” 说着她便赶紧离开了。 亭外的姑娘们都围着她盘问发生了什么,亭里的三人反而无人问津了。 沈弗念看向温嘉月,战战兢兢地开口:“我大哥这是怎么了?” 爹娘死得早,长兄如父,他又日益威严,她是真害怕沈弗寒生气,心口突突个不停。 前几年她惨遭男人抛弃,抱着襁褓里的儿子灰溜溜地回侯府时,大哥的冷寒神色让她腿软,险些直接跪下。 现在的神色和那时也不遑多让,若不是她现在是坐姿,恐怕早已跪下了。 温嘉月随口搪塞:“可能大理寺的案子办得不顺利吧,借机发泄。” 沈弗念辩解道:“我大哥可不是这样的人,你少污蔑……” 话还没说完,沈弗寒站起身,她马上闭上嘴,头缩得像鹌鹑。 “回去。”沈弗寒看向温嘉月。 温嘉月没动,平静道:“侯府举办赏花宴,我是侯府夫人,自然是要坐镇的,不能轻易离开。” 沈弗念惊掉下巴,温嘉月居然敢和大哥犟嘴! 她六神无主地想,大哥不会把她关祠堂抄经书吧? 到时候她是应该劝阻还是当作视而不见? 不对,她为什么要劝阻,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脑子里充斥着乱七八糟的想法,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沈弗念抬起头,惊愕地看着沈弗寒快步走远。 大哥他……就这样走了? 她连忙推了推温嘉月,着急道:“你快跟上我大哥啊!” “做什么,”温嘉月一脸莫名,“他想走就走,我可不能走。” 沈弗念是真的看不懂他们夫妻俩了,仰天长叹。 赏花宴还在继续,只是少了沈弗寒,人人都神色恹恹的,热闹不再。 温嘉月心里五味杂陈,沈弗寒竟然还是没有纳妾。 这人可真奇怪,既不喜欢她这个夫人,也不想纳妾,对长公主也是淡淡的。 她根本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或许……他现在只想在朝野之中站稳脚跟,对儿女情长并不在意? 除了这个解释,她也找不到别的理由了。 临近傍晚,赏花宴得以结束,诸位贵女纷纷归家。 温嘉月和沈弗念吹了一天的冷风,强撑着笑容目送她们离开。 待最后一个人走了,沈弗念脸上的笑立刻便垮了下来。 “累死老娘了!真是受罪!” 温嘉月拍了拍有些僵硬的脸,道:“我先回去了。” 沈弗念摆摆手:“祝你好运。” “怎么了?”温嘉月停下脚步。 “我大哥生气了啊,”沈弗念啧了一声,“你今日在他面前最好夹紧尾巴做人。” 温嘉月蹙眉道:“我又没惹他,而且我也没有尾巴。” 沈弗念扯了扯嘴角:“你还挺幽默。” 走出花园,如意轻声道:“侯爷离开后便去凝晖堂了,然后便一直待在书房,晌午似乎也没用膳。” “为了不纳妾居然绝食?”温嘉月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我真是感动。” 如意着急道:“夫人怎么还在说风凉话呀,咱们要不要像以前那样给侯爷送些膳食过去?” 温嘉月怔了怔,以前…… 以前沈弗寒经常在书房里一待便是一整日,废寝忘食。 她心疼他,派人给他送东西,带话让他保重身体,做了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该有的本分。 可男人都是学不会珍惜的,一次两次或许会感动,第三次一定会嗤之以鼻。 现在她不想这样做了。 “随他去,他不吃东西就是不饿。” 回到正院,温嘉月明显察觉到气氛有些异于往常的压抑。 进了院子,郑奶娘神色惴惴地迎上前来。 温嘉月顿时心里一紧,担忧的问:“昭昭怎么了?” “小姐很好,”郑奶娘连忙说道,“只是侯爷一回来便将小姐抱了过去,不许任何人靠近,奴婢有些担心。” 温嘉月松了口气:“抱过去多久了?” “一个时辰,”郑奶娘愧疚道,“小姐该吃奶了,只是侯爷吩咐,奴婢没敢擅闯……” 温嘉月蹙紧了眉,他生气就生气,干嘛饿着昭昭? 她往卧房里走去。 内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她也下意识屏住呼吸,却见床榻上睡着一大一小。 沈弗寒的手圈紧女儿,女儿埋在他的怀里,一只脚踢在腰上,另一只脚搭在手腕上,睡得四仰八叉。 温嘉月忍俊不禁,轻手轻脚地上前,想将女儿抱出来。 腰间忽的被人攥紧,一阵天旋地转,她下意识惊呼一声,转瞬便伏在了沈弗寒身上。 他沉声道:“终于回来了。” 他的胸腔震动着,连带着她也跟着轻轻颤动。 温嘉月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他却按着她的腰,不许她乱动。 她低声喊道:“你放开我!” “不放,”沈弗寒定定地望着她,“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温嘉月不太明白他为何要执着于她对纳妾一事知不知情。 她没有回答,抿唇道:“这个一会儿再说。” “为何?” 温嘉月冷声道:“昭昭饿了,该喂奶了!” 沈弗寒的视线下意识往下,倏然间意识到什么,松开了手。 温嘉月没好气的整理着衣裳,幸好她没让旁人进来,不然看到了这一幕,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她将昭昭抱出去,奶娘连忙接了过来。 还没等温嘉月再叮嘱两句,一只大掌已经无情的关上了门。 她转过身,却被困在屋门和沈弗寒之间,进退两难。 “现在,可以说了吗?” 第58章 哄她 天色暗下来,屋里没有点灯,沈弗寒的神色晦暗不明。 书墨香气萦绕,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将温嘉月席卷。 她嗅到一丝危险,不安地动了动。 沈弗寒立刻收紧手臂,几乎将她圈在怀里。 她的脸被迫埋在他的胸膛,炙热的温度将她灼烧。 猛然间,她想起今日是同房的日子,没敢再招惹他。 她气愤地问:“这个答案重要吗?” 她的声音闷闷的,听在沈弗寒耳朵里,像是暗含了无尽的委屈与惧怕。 沈弗寒怔忪片刻,下意识放低声音:“重要。” “一点都不重要,”温嘉月扬声道,“就算我知道又如何,我能阻止祖母给你纳妾吗?” 她的声音委屈极了,言辞里的黯然快要溢出来。 沈弗寒轻叹一口气:“我又没怪你。”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温嘉月问,“难道你不是在质问我吗?” 沈弗寒简直无理取闹! 她一个七品官的女儿,哪里能做得了侯府老夫人和侯爷的主,冷眼旁观还有错了? 她越想越气,呼吸急促,起伏不定。 沈弗寒怔了怔,哭了? 他有些无措,沉默片刻,低声道:“你别哭,是我的错。” 温嘉月蹙紧了眉,她什么时候哭了? 不对,沈弗寒居然会认错? 她惊愕不已,顿时连生气也顾不得了。 夫妻四年,她从未听过沈弗寒说“是我的错”。 这次竟误打误撞地听到他认错…… 是因为她哭了吗? 细细想来,除了在床榻上被他逼急了的时候,她从来没在他面前哭过。 因为怕他厌烦,所以就算受了再多委屈,也只会躲起来偷偷哭。 温嘉月半晌没说话,她现在是不是应该继续装下去? 她吸了吸鼻子,故作委屈道:“本来就是你的错。” 沈弗寒没有反驳,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抚。 难得看到他这么柔情的一面,温嘉月有片刻的失神。 见她不说话,沈弗寒眉宇紧锁,将她推开一些,想看一眼她的神色。 温嘉月怕他发现,赶紧低下头,假装擦泪。 沈弗寒沉声道:“我不会纳妾,若是祖母日后再提及此事,你直接替我拒绝便好。” “我不敢,”温嘉月吸了吸鼻子,“祖母肯定会骂我的。” 她才懒得掺和此事,两边不讨好,惹得一身腥。 沈弗寒揉揉她的脸:“那就告诉我,我去和祖母说。” 温嘉月连忙躲开,怕他发现自己脸上没眼泪。 而且,这么亲昵的举动,她有些不自在。 她挣脱他的束缚:“我去洗脸。” 关上门,温嘉月怔了半晌,满脑子都是方才的画面。 他说他错了,他拍着她的背安抚,他亲昵地摸她的脸。 每一个动作都不是她所认识的沈弗寒会做的。 可是他偏偏做了,甚至做得游刃有余,像是从前做过千百遍。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以为她哭了吗? 沈弗寒面冷心也冷,实在不像是因为她哭了而心软的人。 他应该冷脸,应该厌烦,应该说她懦弱。 可是他偏偏在哄她。 笃笃笃—— 许是许久不见她出来,沈弗寒敲了敲门。 温嘉月回过神,本不想理会,又怕他忽然进来,连忙应了一声。 她掬了捧水泼在脸上,水有些凉,让她瞬间清醒。 既然他会因为此事心软,那么她以后利用就好了,何必去分析他这个人? 温嘉月将脸擦干净,走了出来。 沈弗寒等在外面,观察着她的神色。 温嘉月摆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低头往前走。 沈弗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默默跟着她。 温嘉月坐在榻上,问:“方才你为何把昭昭抱过来?” 沈弗寒顿了顿才解释:“这几日一直没有和昭昭亲近。” 温嘉月有点无语,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你一身寒意,院子里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喘,昭昭没被你吓哭吗?” “昭昭知道我是她的爹爹,不会哭。” 温嘉月真想翻他个白眼,这么有自信。 “下次别待这么久,昭昭会饿的。” “……好。” 沉默片刻,沈弗寒问:“你饿不饿?” 温嘉月不太饿,她在赏花宴上吃了不少东西。 别的不说,沈弗念虽然懒,但是在食物上绝不含糊,准备的膳食和点心都很美味。 见她摇头,沈弗寒正要开口,外头有人敲门。 “侯爷,长公主召您去公主府。” 温嘉月的心头顿时涌现出一股没由来的烦躁,极力克制。 她笑着开口:“既然如此,侯爷便去公主府用膳吧。” 沈弗寒没接这话,低声道:“我过去一趟,很快回来。” 温嘉月目送他远去,梳洗之后躺在床榻上,半晌没睡着。 心里乱糟糟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画面,却又一个都抓不住。 她盯着帐顶出神,直到听到外面的行礼声,连忙闭上眼睛。 沈弗寒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床榻边。 温嘉月尽力放缓呼吸,眼睛却很快感受到亮光。 沈弗寒淡淡开口:“别装睡了。” 温嘉月:“……” 她垂死挣扎:“我是被你吵醒的。长公主为何要唤你过去?” 沈弗寒没有揭穿她,回答道:“一些图纸上的小事。” 温嘉月抿紧了唇,小事也值得大晚上跑这么一趟? 沈弗寒没再说这个,低声问:“你饿不饿?” “不饿,侯爷自己去吃吧。” 沈弗寒转身便走,却没有出门,而是进了盥洗室。 温嘉月没管他,继续酝酿睡意。 不多时,室内陷入一片漆黑。 床榻一沉,沈弗寒躺了上来,将她抱在怀里。 炙热的呼吸吹拂在脸上,在他快要亲到她的时候,温嘉月坚定地将他推开。 “我不想行房。” 第59章 拒绝行房 这是温嘉月第一次拒绝他。 刚成亲的时候,她虽然有些害怕此事,但是沈弗寒并不粗暴,她便也渐渐放松下来。 后来,她爱他至极,偶尔也会盼着三日一次的同房,更不会拒绝。 所以他们渐渐达成了默契,不必多说什么,只要到了时间便会共赴巫山,一夜酣畅。 第一次拒绝此事,她心里有些忐忑。 但是无论沈弗寒说什么,她都不会答应的。 沈弗寒沉默了片刻,问:“怎么了?” “我的身子还未养好,”温嘉月解释道,“上次之后,我一直腰酸背痛。” 她想拿今日赏花宴的事或长公主的事做借口,但是思来想去,还是说自己身子不舒服更加稳妥。 和晨昏定省一样,身子什么时候好,由她自己说了算。 不然下次她还得找别的理由拒绝。 提到上次的不知节制,沈弗寒略有些不自在,更加沉默。 “可找府医瞧过了?” “腰酸腿疼而已,不必找郎中,养一段时日便好了。” 沈弗寒道:“身子重要,明日让府医看看,给你抓些药。” 温嘉月抿紧了唇,没应这话。 他就这么热衷于此事? 不过提到药,她忽的想起一件事。 三日前行房,她一直没有喝避子汤。 上辈子,她是盼着她和沈弗寒的第二个孩子的,所以从来没有喝过避子汤。 只是不知什么缘故,同房三年也迟迟没有怀孕。 她根本没有喝避子汤的意识,自然也就将此事忘了个干净。 不过,避子汤伤身,不喝的话,应该也没事吧? 毕竟她上辈子一连三年都没有怀上,这次怎么可能就中了呢? 这个念头刚浮上来便被温嘉月压了下去。 侥幸心理不可取,明日她便让府医煎一碗避子汤送过来。 温嘉月用心记下此事,正准备睡,忽然惊觉沈弗寒还在她的被窝里。 他身上暖和极了,纵然有些贪恋他的温度,温嘉月也毅然决然道:“侯爷回去睡吧。” 沈弗寒低声道:“我不会碰你。” 温嘉月抿唇道:“我习惯了一个人睡。” “现在开始习惯两个人睡。” 温嘉月:“……你在这里,我睡不着。” 沈弗寒沉默了下:“前几晚你睡得挺香的。” 温嘉月愣了愣,顿时想起钻他被窝的事情,脸上发烫。 她牵强解释:“我、我那时候已经睡着了,所以不算。” 面前的姑娘面色微红,杏眸漾着光,长而卷翘的羽睫轻轻颤着,心虚又可爱。 借着月色的遮掩,沈弗寒微微勾唇,没再说什么,主动退开。 温嘉月立刻翻身背对着他,轻轻松了口气,幸好他没再提。 今晚一定不能再钻他的被窝了! 温嘉月将自己裹成粽子,慢慢往墙壁靠拢。 直到她和墙壁之间只隔了一层被子,这才放下心来。 沈弗寒默默看着,直到她的呼吸变得舒缓平和。 沈弗寒长臂一伸,连人带被子揽在怀里。 剥开层层束缚,他将她抱紧,大手探入里衣,落在滑腻如玉的腰间。 他克制着想要抚摸的欲望,力道适中地按揉起来。 父母和祖父都是习武之人,所以他学过一些功夫,这些用于放松肌肉的方法自然也是学过的。 温嘉月的眉眼很快变得舒展,似是舒服极了,腰肢更加紧密地贴在他的手上。 沈弗寒停顿了下,缓缓继续。 被舒适与温暖包裹的温嘉月做了一个梦。 梦里,黄昏温柔,风也温暖。 她是个四五岁大的孩子,迎着黄昏捉蜻蜓。 蜻蜓飞得极快,她根本抓不住,但是她一点都不累,玩得不亦乐乎。 终于,她抓到一只蜻蜓,跌跌撞撞地往回跑。 面目模糊的少年张开双臂迎接她。 她扬声喊:“蜻蜓哥哥,我终于捉到蜻蜓了!” 梦里的满足感让她扬起笑容,喃喃着开口:“蜻蜓……” 她的声音很低,还有些模糊,但沈弗寒耳力极佳,轻易地分辨了出来。 蜻蜓……他垂眸思索,并没有什么头绪。 不过本就是个梦而已,他没有想太多,继续帮她揉捏起来。 温嘉月这一觉睡得浑身舒爽,甚至醒来时还带着满脸笑意。 她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地坐起身。 如意听到动静进来,一眼便发现夫人的气色比昨日好了不少。 她想了想,昨晚正是……咳咳,不过她昨晚似乎没听到什么动静啊? “想什么呢?”温嘉月笑盈盈地看着她。 如意挠挠头:“奴婢就是觉得夫人今日格外容光焕发。” “这么明显?”温嘉月摸了摸脸,“我昨晚确实睡得不错。” 说到昨晚,她看了一眼被子,是睡在自己这边的。 晚上她应该没有偷偷钻沈弗寒被窝吧? 温嘉月坚定地想,她肯定是自己睡的,不然不会睡得这么香。 用过早膳,温嘉月想起最重要的事。 此事宜早不宜迟,她吩咐道:“去请那位姓苏的府医过来。” 苏叶的师父钱老也很好,但是既然上辈子帮她的人是苏叶,她自然更信任他。 没过多久,苏叶过来了。 温嘉月让如意把门关上。 此事不宜张扬,若是被老夫人知晓她不想怀沈弗寒的孩子,侯府便要闹翻天了。 如意有些不解,诊脉而已,为何要关门? 但是既然夫人吩咐,她便照做。 一直表现得极为淡定的苏叶慌忙起身阻拦。 “夫人,万万不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如意还在呢,你别怕,”温嘉月安抚道,“两句话的事,你坐下听我说。” 她将一张银票递给他。 “你悄悄煎一碗避子汤送过来,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苏叶愣了愣,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温嘉月神色惴惴,难道他不敢冒这个险? 没想到下一刻苏叶便将银票收下了。 他并没有多问什么,认真道:“夫人放心,苏某定会将此事办妥。” 她顿时松了口气:“多谢你。” 温嘉月正要吩咐如意开门,没想到,门外忽然传来沈弗念的声音。 “大白天的关门做什么?你做亏心事了啊?” 第60章 避子汤 屋里的人俱是一惊。 如意快要慌死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可是要浸猪笼的! 虽然有她在场,但她是夫人的丫鬟,就算她说夫人和苏郎中清清白白,也不会有人信的。 苏叶还算镇定,不过神色有些无措。 两人一齐看向温嘉月。 温嘉月也有一瞬间的紧张,她怎么也没想到沈弗念会在这个时候来。 沈弗念一直怀疑她红杏出墙,她当个笑话看,从不在意。 可是现在她关起门来和苏叶说话,岂不是坐实了这个罪名? 外面,脚步声由远及近。 温嘉月当机立断道:“让她进来。” 如意压低声音开口:“可是苏郎中……” “我有办法的,”温嘉月催促道,“快开门,不然一会儿闹大了更不好收场。” 她顺手扯下纱幔,撕成长条交给如意。 “一会儿堵住她的嘴。” 如意赶紧推开了门,请人进来,然后立刻关上门。 “砰”的一声,沈弗念不设防,吓了一跳。 “你这个丫头今日怎么毛毛躁躁的。” 如意勉强露出两分笑意,福身行礼。 温嘉月迎了上来,笑盈盈地问:“三妹今日有空过来?” 沈弗念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我这不是……妈呀!” 她吓得跳起来,指尖颤颤巍巍地指着端坐在一旁的苏叶。 “你你你这里怎么有个……” 话还没说完,温嘉月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是咱们府上的郎中,别大惊小怪的。” 温嘉月看向如意,如意赶紧拿长条封住她的嘴,系得紧紧的。 沈弗念气得眼睛快要喷火,抑扬顿挫地唔唔了一大通话。 温嘉月很轻易地便听出来了——好你个温嘉月,我要告诉大哥,你红杏出墙,明日你就浸猪笼! 她叹了口气:“三妹,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若是喊得人尽皆知,我这辈子都不必做人了。” 沈弗念重重地哼了一声。 温嘉月认真解释:“我让苏郎中过来,是为了子嗣一事。” 沈弗念翻了个大白眼。 温嘉月黯然垂眸,轻声道:“你也知晓我在侯府立不住脚跟,若下一胎还是女儿,侯爷肯定会纳妾的。” 沈弗念没说话,显然是听进去了。 温嘉月擦了擦眼角,继续说道:“我不想让侯爷纳妾,所以四处寻找可以生男婴的方子,苏郎中手里刚好有,我便想求过来。” 她难以启齿道:“不过你也知道,此事不好宣扬,我这才出此下策。” 长长的一段话说完,屋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如意愣愣地听完,夫人说瞎话的本事见长,若不是她知晓前因后果,险些信了。 苏叶也意外地看着她,顿了顿,从袖中拿出银票放在桌子上。 “这是夫人给苏某的银票,苏某拿钱办事,光明磊落。” 沈弗念有话要说,唔唔着让她解开。 温嘉月一边帮她解开一边轻声开口。 “三妹,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若是你依然觉得我和苏郎中有嫌疑,尽管告诉祖母和侯爷,我不会阻拦。” 话音落下,沈弗念的嘴恢复自由。 温嘉月拿不准她会不会信,不过见她没有第一时间大吵大闹,心底松了口气,至少成功了一半。 “我只信你这一次,”沈弗念没好气道,“下次若是再让我抓到,我不会放过你!” 她没找出话里的漏洞,也知道以温嘉月的性子不会做出这种事。 最重要的是,这位苏郎中长得比她大哥差多了。 温嘉月天天对着大哥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干嘛要冒着风险和一个长相平平的郎中通奸? 郎中勾引侯府夫人倒是很有可能。 沈弗念指着苏叶,威胁道:“你别想勾引她,不然我大哥不会饶了你。” 苏叶微微一笑:“苏某已有心上人。” 沈弗念晃了下神,这人笑起来倒是挺好看的。 不过笑起来好看的男人都是一个贱样,和那个花言巧语哄骗她的王秀才一样可恶至极。 沈弗念冷声道:“没你的事了,滚出去。若是温嘉月没生出儿子,你也别在侯府待着了!” 温嘉月蹙眉道:“三妹,你说话也太重了些。” 苏叶起身道:“无妨,苏某先回去了。” 温嘉月示意如意去送他。 屋里只剩下她们俩,沈弗念神色不虞地问:“他看起来年纪不大,方子真的有用吗?” 温嘉月胡诌道:“听说是他家里的秘方,我求了许久才求来的。” 沈弗念冷嗤一声:“你可别喝着喝着落了一身病,最好让太医看一眼方子。” “我哪里能见到太医,你大哥倒是能见,只是我不想将此事告诉他。” 沈弗念奇怪地问:“为何?” 大哥都二十四了还后继无人,她都急了,她不信大哥不急。 若是真有这么好的方子,大哥肯定高兴。 “我怕方子不准,到时候空欢喜一场,你大哥定然是要怪我的。” 想了想,温嘉月又道:“都说闷声干大事,此事若是人尽皆知了,说不定是个儿子也没了。” 沈弗念连忙“呸”了一声:“别乌鸦嘴!” 温嘉月顺势说道:“所以我想请三妹替我保密,千万不要将此事告诉旁人。” “行吧,看在你这么想给我大哥生儿子的份上,我一个字都不说。” “多谢三妹。” 亲自将沈弗念送出门,温嘉月累极了,躺在榻上深深地吸了口气。 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幸好她都圆上了。 此事圆满结束,如意松了口气,又期期艾艾地开口:“夫人,您真的要喝避子汤?” 温嘉月没将她不想生的事告诉如意,而是说道:“我刚生下昭昭不久,还得再休养一阵子。” 见她这样说,如意深以为然道:“夫人是要为自己的身子着想。” 晌午用过膳,苏叶借着送安神汤的名义,正大光明地送来避子汤。 汤药气味腥苦难闻,连如意都忍不住嫌弃地捏住鼻子。 温嘉月却有些失神,想起上辈子她喝的最后一碗汤药。 那是她在人世间感受到的最后一丝温暖。 她将这碗避子汤一饮而尽,抬眸望向苏叶,认真开口:“多谢。” 第61章 我今晚去书房睡 天色黑透,沈弗寒依然没有回府。 温嘉月自然不会像上辈子那样傻傻地等他回来,独自用膳。 用过膳,梳洗之后,沈弗寒还是没有回府。 如意有点惴惴不安,悄声问:“夫人,侯爷会不会是知道了您喝避子汤的事,所以生气不回府?” 温嘉月毫不在意道:“你想多了,他不会知道的。” 苏叶是可以信任的人,沈弗念也答应她不会告诉旁人,她们主仆俩就更不会往外说了。 而且,就算沈弗寒发现又如何,她还是可以用休养身子的借口糊弄过去。 他没什么好担心的,被老夫人知道才是个麻烦。 温嘉月叹了口气,没再继续想下去。 见夫人这么有自信,如意便没再说什么,往被窝里塞了个热乎乎的汤婆子。 “夫人是等侯爷回来,还是现在便去歇息?” 温嘉月抿了抿唇:“等他做什么,谁知道他在哪个地方快活。” 安顿好夫人,如意吹熄蜡烛出门。 刚关上门,她便觉得身后阵阵寒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个颤。 缓缓回过头,侯爷大步走来,神色冷若冰霜,周身气压极低。 如意赶紧低头行礼,在风里闻到几分酒气。 “夫人睡下了?” 他声线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似乎和往常一样。 但如意总觉得多了点怒意,支支吾吾地开口:“刚、刚睡下。” 她有心隐瞒,但威压之下,她下意识说了实话。 沈弗寒瞥她一眼,推开房门。 温嘉月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声,闻言并没有装睡,借着月色看向沈弗寒。 “侯爷回来了。” 沈弗寒没说话,停在离床榻一步之遥的位置。 他的眉眼隐在暗处,依然俊朗周正,一袭绯红官服却映衬得他风流倜傥。 若是忽略他周身萦绕着的寒意,倒是颇为意气风发。 沈弗寒没有应声,只是垂眼看着她。 纵然自信他对避子汤一事不知情,但是温嘉月还是不由得心中一紧。 沉默有些难捱,她轻声问:“侯爷晚上是在和同僚一起用膳吗?” 他似乎喝酒了,那股书墨香气淡了不少。 沈弗寒缓缓颔首,薄唇轻启。 “吃到一半,长公主召我过去,她不满意图纸,我要连夜修改,今晚去书房睡。” 温嘉月松了口气,原来他是因为这事不高兴。 她赶紧说道:“长公主的事是大事,侯爷慢走。” 沈弗寒却没动,而是忽然俯下身。 温嘉月愣了下,他已经捏住了她的下巴,似是要吻上来。 呼吸交缠间,她下意识偏过脸,一个轻柔的吻便落在耳边。 在沈弗寒开口之前,她主动解释:“侯爷喝了酒,我不喜欢。” 她眼睫轻颤,杏眸似水,唇瓣轻轻抿着,不情愿的模样。 沈弗寒停顿了下,松开手,直起身,问:“你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温嘉月愣了下才开口:“昭昭今日挺好的。” 见他点头,她继续说道:“清晨我请了脉,顺便让苏郎中煎了碗安神汤送过来。” 与其让他从旁人口中知晓,不如她自己告诉他。 “苏郎中?” “钱老的徒弟。” 沈弗寒点点头:“还有吗?” 温嘉月咬了下唇:“没了……” 她有些不安,他以前从来不会问这些的,今日怎么忽然过问这些琐事了? 难道他真的知道她喝避子汤了?等她自己说出来? 温嘉月正思索着,沈弗寒淡淡道:“我担心祖母会针对你。” 她骤然松了口气,原来不是避子汤的事。 她就说嘛,就算沈弗寒手眼通天,也不会知晓的。 她连忙说道:“今日我没有见到祖母。”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温嘉月怔怔地望向他的背影,竟看出了一丝落寞。 她拍了拍脸,眼花成这样,还是赶紧睡吧。 将脚下的汤婆子调整到合适的位置,温嘉月蜷缩着睡了过去。 沈弗寒回到书房,开始处理公务。 不知过了多久,书童思柏轻轻敲了下门,提醒着他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沈弗寒专注地写完最后一个字,准备歇息片刻,于是花了一刻钟将图纸改好。 搁下毛笔,他站起身,从书架的暗格里抽出一本书,翻到空白的一页。 他饱蘸浓墨,却迟迟没有下笔。 浓黑的墨滴在书页上,晕染成一团丑陋的污渍。 沈弗寒神色平静地将这一页撕了下来,终于落笔。 初平元年,十一月十四日。 写完这些,他再次停滞下来,不知该如何动笔。 守门的思柏打了个哈欠,看向窗边,隐约映出一道清瘦挺拔的剪影,一动也不动。 他纳闷地想,主子向来下笔如有神,这是被什么千古难题困住了? 月色幽寒,渐渐转淡,朝阳升起。 温嘉月睡得早,醒得自然也早,本想再躺一会儿,但是被窝里有些冷,不得不起身。 她不禁想,若是沈弗寒在…… 算了,她可不想再喝一回避子汤。 用过早膳,温嘉月准备出府一趟。 如意让人去备马车,刚出门便退了回来。 “夫人,四爷在外头呢,说是想见您一面。” 温嘉月有些惊讶,沈弗忧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连忙将人请了进来。 沈弗忧迈着潇洒的步子走了过来,笑眯眯道:“嫂嫂好啊,小昭昭也好。” 温嘉月也被他的笑容感染,不禁笑道:“四弟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沈弗忧清清嗓子,郑重说道:“我是来辞行的。” 温嘉月吓得站起身,辞行?难道沈弗忧还要去边关不成? 见她面露惊慌,沈弗忧挠挠头:“嫂嫂,你这是怎么了?” 温嘉月回过神来,连忙问道:“你要去哪?” “我和几个好友约好去金州玩一阵子,不远,就在长安附近。” 温嘉月不放心地问:“真的只是去金州?” “自然是真的,”沈弗忧纳闷道,“不然我还能去哪,边关吗?” 温嘉月听到这个地方,心口便是一颤。 “边关太远,而且不太平,你可千万不能去。” “我自然是知道的。”沈弗忧边往外走边挥手。 “时间紧迫,我一会儿便出发了,嫂嫂记得告诉我大哥一声。” 温嘉月抿了抿唇,总觉得不太对。 她果断道:“我也要出门,正好去送送你。” 沈弗忧闻言愣了下,神色立刻变得不自在起来。 他咬牙道:“算了算了,我还是与你说实话吧。” 第62章 送别 温嘉月心里一咯噔。 难道真的被她猜对了,沈弗忧要去边关? 她让他坐下说话。 沈弗忧有些坐立难安,神色窘迫道:“嫂嫂,其实我去金州不是去玩的,而是做生意。” 温嘉月愣了愣,做生意? 景安侯府家大业大,每年还有宫里的赏赐流水般送入府中。 府里的主子也不多,就算再加上十个挥霍无度的沈弗忧也养得起。 他怎么忽然想去做生意了? 沈弗忧叹了口气:“我不是浪荡公子哥的那块料,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够了,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去找点事做。” 温嘉月蹙眉问:“既然如此,方才你为何不与我说实话?” 沈弗忧挠了挠头:“士农工商,商排最末,我这不是担心我大哥不答应嘛。” 温嘉月不太明白他为何会担心沈弗寒不答应。 沈弗忧神色窘迫道:“我大哥可清高了,肯定会嫌我丢人的。” 温嘉月想也不想便反驳道:“他不会的。” 沈弗忧愣了愣,笑道:“嫂嫂,你才嫁进来一年,可能还不太了解我大哥。” 温嘉月没有说话,她是不了解沈弗寒,但是她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但是口说无凭,她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问道:“你什么时候出发?” “一会儿就走……嫂嫂,你真要去送我啊?” 温嘉月点点头:“我还没出过城,就当是看看风景了。” 她从小在长安长大,城墙外长什么样,她从来没有见过。 沈弗忧爽快道:“行,那咱们走吧。” 走出院门,温嘉月问:“你要不要和你祖母、三姐道个别?” “不了,”沈弗忧摇摇头,“出趟门而已,何必兴师动众的。” 温嘉月便没再劝,她知道他在因为林婉婉的事怨老夫人,不想见面也正常。 不过他和沈弗念是亲姐弟,应该没有过节吧? 沈弗忧随意问道:“嫂嫂今日怎么忽然想出门了?” “在府里有些闷,我便想出去看看。” 说到这里,温嘉月问:“你可知道长安城哪里好玩,我也去逛逛。” “这你可就问对人了,”沈弗忧打了个响指,“我可是逛遍长安的沈四公子,对这些好去处如数家珍。” 从府里说到府外还没说完,沈弗忧索性没有骑马,和她一起坐马车。 孤男寡女不好同车,温嘉月让如意上来陪她。 路上经过不少地方,沈弗忧一边介绍一边点评,妙语连珠,令人忍俊不禁。 趁他喝茶的工夫,温嘉月终于插上话了。 “依我看,四弟不该去做生意,去茶馆里做个说书先生就行。” 如意也点点头。 “说书先生能挣几个银子,还是做生意更赚,”沈弗忧摩拳擦掌,“三年后,我就是长安第一富商!” 温嘉月莞尔一笑:“那就提前恭喜四弟了。” 沈弗忧抱拳道:“多谢嫂嫂,等我赚了大钱,分你一杯羹。” “一句话便能分一杯羹?”温嘉月笑盈盈道,“那我可得多说点。” 她将沈弗忧当成亲弟弟看待,在他面前比在沈弗寒面前放松得多。 沈弗忧赶紧说道:“那可不行,我还得攒银子娶媳妇呢。” 温嘉月见状好奇地问:“我这是要有弟妹了?” “没有没有,”沈弗忧连忙摆手,“我才十六岁,不着急成亲。”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沈弗忧认真思索:“温柔娴静的吧……反正不是林婉婉那样的。” 他最擅长察言观色,往往一眼便能确定善恶。 谁值得结交,谁想利用他,十余年来从未出过差错。 所以他想,他也会对喜欢的姑娘一见倾心。 若是第一眼不喜欢,那就永远不会再喜欢了。 温嘉月闻言掩唇一笑:“林姑娘已经成亲,不会再轻易纠缠你,不用担心。” 两人说着话,很快便到了城门口。 马车驶过城门,温嘉月好奇地挑开帘子。 城外的雪还没化,入眼便是白茫茫一片,树木高大,苍劲有力。 除此之外一片荒芜,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了。 看了一会儿,温嘉月有些冷,坐了回去。 沈弗忧道:“嫂嫂就送到这里吧,城外人烟稀少,虽然有侍卫,但是我还是不放心。” 温嘉月便没坚持送他到十里亭。 “天冷了,你保重身体,尽快回来,别让我和你大哥担心。” 沈弗忧笑道:“行,除夕之前我一定回来,到时候回侯府过年。” 意气风发的少年策马扬鞭,迎着朝阳疾驰而去。 温嘉月目送他许久,直到消失不见。 回到长安城,她先去了一家沈弗忧推荐的点心铺子。 铺子有些远,但是位于云府附近,她想去碰碰运气。 铺子排了长队,马车停在铺子对面,侍卫去买点心。 温嘉月吩咐车夫绕着附近转一转,没过多久便看到了云府的匾额。 云府大门紧闭,守门侍卫缩着手跺着脚取暖,瞧着荒凉又凄惨。 谁都没想到,这里会出一位荣宠不衰的宸妃。 温嘉月看了一会儿,云府还是没什么动静,只好无功而返。 离选秀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她却还是没有见到云姑娘的面。 临近傍晚,温嘉月回府。 本以为沈弗寒还没回来,没想到这次他回来得格外早,正抱着女儿看书。 昭昭好动,胖乎乎的小手一会儿拍在书上,一会儿又抓起爹爹的手。 沈弗寒耐心十足,一次次地将她的手放回原位。 昭昭不高兴了,“啊啊”叫着,趴下便咬。 她还没长牙,咬着不疼,沈弗寒便随她去了。 温嘉月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并没有制止女儿。 心里甚至还在叫好,多咬几下,他该咬。 沈弗寒朝她看了过来,温嘉月收敛神色。 “侯爷今日回来这么早?” “大理寺无事。” 长指翻过一页书,他低声问:“今日四弟来过?” 第63章 温柔娴静 就知道瞒不过他,温嘉月点了点头。 “四弟说要去金州游玩。” 既然沈弗忧不想将真相告诉他,那她就帮忙瞒着吧。 沈弗寒问:“你去送他了?” 他的声线没什么起伏,明明是疑问,但是语气却是笃定的。 温嘉月坦然道:“我有些不放心,身为大嫂,于情于理我都该去送一送的。”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将书放在一边,抱起女儿。 “去用膳吧。” 吃到一半,沈弗寒又问:“四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温嘉月咽下口中食物,这才开口:“他说除夕之前一定回来,他还说要在侯府里过年。” 沈弗寒思索片刻,问:“上次赏花宴,你觉得哪位姑娘最好?” 温嘉月愣了愣,怎么忽然扯到赏花宴了? 难道他改变主意了,又想纳妾了? 她抿唇道:“我觉得那个主动和你说话的姑娘最好。” 沈弗寒回忆一番:“似乎和四弟并不般配。” 温嘉月愣了下,他是想给沈弗忧相看? 她连忙说道:“四弟说他还小,不着急成亲,侯爷别帮了倒忙。” “我着急,”沈弗寒淡淡道,“他也该收收性子了。” 温嘉月问:“成亲为何会收性子?难道他现在性子跳脱,成亲后便会稳重了吗?” 沈弗寒顿了顿:“我说的不是这个。” 温嘉月不解,除了这个还有哪个? 她没纠结这个,道:“我已经提醒过你了,到时候四弟若是像怪祖母一样怪你,我可不会帮你。” 沈弗寒抬了下眉,问:“你帮他?” 温嘉月:“……?” “我帮理不帮亲,”温嘉月道,“你和祖母一样乱点鸳鸯谱,我不答应。” 若是到时候沈弗忧被逼急了,又往边关跑,她想拉都拉不回来。 沈弗寒淡然道:“没有乱点,他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了。” 温嘉月叹了口气,见他执意如此,没有再劝。 或许沈弗忧命里就是有这么一个生死劫,怎么躲都躲不过去。 她索性说道:“今日四弟告诉我,他喜欢温柔娴静的姑娘。” 沈弗寒的手顿了顿,看向温嘉月。 她正小口小口地喝着鱼汤,一绺长发落在耳边,侧脸温婉,娴静柔和。 在她疑惑抬眸之前,沈弗寒移开视线。 “我知道了。” 用过晚膳,沈弗寒照例去书房。 温嘉月有些累,梳洗过后很快便睡下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觉得自己有些不受控制,似乎被人抱在了怀里。 她有些不安地蹙眉,直到闻到熟悉的书墨香,终于放下心来,往他怀里缩。 沈弗寒将她抱紧,轻吻额头。 一夜好眠。 温嘉月醒来之时,另一边床榻已经空了。 她呆了片刻,模模糊糊地记得昨晚沈弗寒睡在这里。 她似乎还往他怀里钻。 温嘉月有些沉默,她怎么就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她拍了拍脑袋,或许是梦呢? 唤来如意,她连忙问道:“昨晚侯爷没回来吧?” 如意笑道:“您睡下后不久,侯爷便回来了。” 温嘉月轻轻叹了口气,下意识的反应做不了假,她还是依赖他。 不管她怎么骗自己都没用。 见她神色不太对,如意担忧地问:“夫人,您怎么了?” “没事,扶我起来吧。” 梳洗之后,小厮回禀,老夫人让她和小姐去凝晖堂一趟。 温嘉月有些厌烦,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 而且还要带上昭昭。 事关女儿,温嘉月没有立刻过去,让人去打听一番。 用过早膳,小厮过来回话。 “夫人,老夫人说想见见小姐。” 温嘉月顿时愣住,就这么简单? 她一点都不信,独自过去了。 凝晖堂里,王成耀也在,端着盘子吃点心。 见舅母过来,他连忙说道:“舅母吃点心!” 温嘉月看了眼盘子里的残渣,一言难尽道:“你自己吃吧。” 老夫人咳了两声,神色不虞地问:“怎么来得这么迟?” 温嘉月真是能耐了,还没有人敢让她等这么久。 温嘉月道:“您说让我带昭昭过来,但是昭昭睡着了,我便想等她醒了再来。” 老夫人问:“你姑娘人呢?” 温嘉月解释道:“她一直不醒,醒了又会哭,思来想去,我一个人过来了,怕她扰了祖母清净。” “这有什么,”老夫人不以为意道,“孩子多了热闹。” 温嘉月没接话,只是笑笑。 老夫人上下打量着她,道:“府里的孩子这么少,你也该上上心,早些怀上第二个才是。” 温嘉月不想浪费口舌,点头应是。 肚子是她的,她想生就不生,不想生就不生,老夫人说再多也没用。 见她乖顺,老夫人满意道:“最好一举得男,咱们沈家也得早些开枝散叶。” 温嘉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还是点头。 王成耀听得连点心都快吃不下了,掏了掏耳朵。 他走到温嘉月身边,一脸着急道:“舅母,我想尿尿。” 老夫人停止念经,嫌弃道:“你找丫鬟去。” 王成耀噘嘴道:“我就要舅母,不然我就尿在这里!” 见王成耀解救她,温嘉月闻言立刻说道:“祖母,还是我带他去吧。” 老夫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大一小跑了个没影。 走出凝晖堂,温嘉月笑道:“多谢耀儿,舅母要回去了,你也回常乐院吧。” 王成耀瘪瘪嘴:“娘亲不让我回去。” 温嘉月愣了愣:“怎么了?” 王成耀委委屈屈道:“娘亲嫌我吵闹,把我赶出来了,让我晌午再回。” 温嘉月无奈,沈弗念的脾气一上来,连亲儿子都能赶出家门。 “既然如此,你先跟我回去吧。”她叮嘱道,“以后你别惹你娘亲生气了。” 王成耀闻言,笑眯眯道:“舅母放心,等那位郎中哥哥给娘亲诊治之后,娘亲的脾气就好了。” 温嘉月顿住脚步,问:“什么郎中哥哥?” 第64章 私情 一听舅母对此事感兴趣,王成耀立刻挺起胸脯,煞有介事地清清嗓子。 没想到刚张口,他的嘴便被舅母捂住了。 “唔唔舅母!” 温嘉月“嘘”了一声:“咱们回去再说。” 她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有些惴惴不安。 此处人来人往,王成耀说的话肯定不能公之于众。 他倒也乖巧,闻言点了点头。 温嘉月慢慢松开手,牵着他回去。 王成耀好奇地问:“舅母,为什么不能说?” 温嘉月随意找了个借口:“舅母站着有些累,想早些回去。” “原来是这样,”王成耀笑眯眯道,“一会儿耀儿给舅母捶捶腿。” 温嘉月神色温柔道:“好。” 一路回到正院,她让如意在外面守着,这才谨慎地关上卧房的门。 温嘉月叮嘱道:“耀儿,舅母不喜欢吵闹,你说话小声些。” 王成耀赶紧点头,压低声音问:“我这样说行不行?” 见舅母同意,他这才将憋了一路的话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出来。 “就是咱们府里的郎中哥哥呀,高高的瘦瘦的白白的,笑起来很好看。” 温嘉月听到这里,心便是一沉,果然是苏叶。 “前几日我娘亲让他来诊脉,说了许多话。” 王成耀清清嗓子,坐在榻上将小胖手伸出来,一边打量指甲一边学着沈弗念的语气开口。 “给她煎的避子汤,万万不可伤了身子。” 温嘉月愣了愣,沈弗念还挺关心她。 王成耀又站起身来,学着苏叶毕恭毕敬道:“不会伤身子,苏某心里有数。” 他又坐下,漫不经心道:“最好是这样,不然我直接阉了你。” 温嘉月差点笑出声,确实是沈弗念能说出来的话。 王成耀又站起身,神秘一笑:“你舍不得。” 温嘉月顿时愣住,这……似乎……私情由来已久? 可是上次见面,见到她和苏叶共处一室,沈弗念根本没有吃醋,而是满脸都是震惊。 沈弗念实在不像是认识苏叶的样子。 至于苏叶,当时她没太关注,自然也就不知道他何种神色。 王成耀道:“舅母,你来演一下我娘亲。” 温嘉月回神应好。 王成耀靠近她,贴近她的耳朵轻声开口:“我也不知道郎中哥哥对我娘亲说了什么,反正就是这样的。” 温嘉月问:“还有吗?” 王成耀退开几步,委委屈屈地开口:“我娘亲很震惊,然后就开始骂我,让我去背千字文了。” 温嘉月迟疑着问:“你知不知道郎中什么时候走的?” 王成耀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再见到娘亲的时候,娘亲心情很好,都没问我有没有背会。” 他一脸天真道:“一会儿我回去之后,娘亲也会心情好的,郎中哥哥的医术真是厉害。” 温嘉月的神色颇有些一言难尽。 傻孩子,你娘亲这是给你找了个爹。 消化完这些话,温嘉月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他告诉旁人。 王成耀一边吃点心一边答应:“我喜欢舅母,我只告诉舅母。” 温嘉月摸摸他的脑袋,心里有些欣慰。 用过午膳,她左思右想,决定亲自送王成耀回常乐院。 虽是长嫂,但她并不想掺和沈弗念的感情,只是想看看她是否出于自愿。 走到一半,温嘉月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沈弗念是景安侯的亲妹妹,她若不愿,谁敢强迫她? 但是既然都走到这里了,送人送到一半,也不好原路返回,温嘉月只得牵着王成耀的手继续往前走。 温嘉月仔细搜刮着脑海中关于沈弗念和苏叶的记忆。 印象里,苏叶是两年后接了钱老的手,开始独当一面的。 她记得有几次请脉,是苏叶为她看诊的,再多的她也就不知道了。 苏叶沉默寡言,除了“夫人身子安好”的话,再也没说过别的话。 若不是她出于信任让他煎避子汤,想必她这辈子也不会和苏叶有太多交集。 谁能想到,沈弗念和苏叶竟然…… 温嘉月有点迷茫,他们到底是这辈子才在一起的,还是上辈子早有端倪? 若是他们上辈子也是如此,那么她喝的最后一碗汤药,或许就是沈弗念的授意。 若不是,那苏叶到底为何给她煎药呢?因为心善? 温嘉月的神色有些许复杂,想了半晌也没个头绪。 眼看着常乐院近在眼前,只能暂且放下。 进了院子,温嘉月正想让人通报一声,王成耀扯着嗓子喊了声“娘亲”。 里头传来沈弗念慵懒的声音:“小兔崽子,终于知道回来了?” 见娘亲的语气不像是生气,王成耀的胆子更大,拉着温嘉月的手往屋里冲。 温嘉月不设防,被他拉的一个踉跄,被迫往前走了几步,稳住身形。 王成耀推开门,扬声道:“娘亲,舅母也来了!” 屋里静了一瞬,紧接着便是一阵兵荒马乱。 沈弗念的声音都变了调:“谁、谁来了?” 温嘉月有些尴尬,苏叶不会还在这里吧? 第65章 大嫂 温嘉月连忙说道:“三妹,我来送耀儿,既然送到了,我便先走了。” 沈弗念顿时有些心虚,前不久她去抓奸,没想到今日风水轮流转。 她怕温嘉月起疑,故作镇定道:“没事,你进来坐坐吧。” 温嘉月松了口气,看来苏叶已经走了。 她和王成耀一同踏入内室。 映入眼帘的便是端坐在榻上的沈弗念,她的脸有些红,眸中漾着春情,长发披散,有些凌乱。 沈弗念不是瘦美人,该长肉的地方一点也没少长,瞧着丰腴匀称,媚骨生香。 此刻更是如上好的美玉一般,雕琢到极致。 沈弗念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裳,解释道:“我、我方才睡了一觉,所以披着头发。” 温嘉月点点头:“我看出来了。” 沈弗念轻咳一声,发现自己颇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那你先坐吧,我让丫鬟过来梳妆。” 温嘉月应了一声,随意打量着内室。 沈弗念喜欢金色和红色,处处都是玉瓶金盏,内室的陈设分外富丽堂皇。 与此处相比,她的卧房倒是显得简陋了不少。 沈弗寒喜欢书画,她便尽量按照他的喜好布置,除此之外并无多余的东西。 成亲四年,卧房的陈设几乎没有变过,瞧着分外单调。 温嘉月便想着等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布置一番。 视线落在绣凳上,她便盯着那一处沉思,细细思索着该如何布置。 沈弗念一直在观察她的神色,不由得坐立难安起来。 若是细看,红色绣凳上有一片深色的水痕,她生怕温嘉月发现,轻咳一声,问:“你可用膳了?” 温嘉月回过神,轻轻颔首:“耀儿也在我那里吃过了。” “哦,那就行。” 见她没再盯着那处,沈弗念松了口气,心里恨得咬牙,骂了苏叶千百遍。 上次去桃花源用膳,温嘉月和大哥离开后,她想起从前,悲从中来,喝了一杯又一杯,渐渐喝醉了。 趁着意识还算清醒,她踉踉跄跄地走出门去,正巧遇到一个男人。 当时也不知怎地,她将这个男人错认成辜负她的王秀才,好一通打骂。 又不知怎地,她和这个男人稀里糊涂地就…… 醒来之时,男人已经走了。 她迷茫了一会儿,想开了,就当是一段露水情缘,反正她也不亏。 未曾想过,这个男人竟是府医钱老的徒弟苏叶,他竟然还敢主动将此事告诉她! 一来二去的,就变成了这样。 她和苏叶现在是什么关系,她也不知道,或许……各取所需? 头皮传来的轻微疼痛让沈弗念回过神来。 正在簪钗的丫鬟吓得跪了下来,慌忙请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温嘉月也提起了心,有些担心依着沈弗念的脾气会打她。 没想到沈弗念却只是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别愣着了,赶紧给我簪上。” 今日苏叶格外有病,反复问她这次有没有将他当成王秀才,她的逆反劲也上来了,偏不回答。 较劲的结果还是她撑不住,率先认输,最后伤敌八百自损两千。 早知如此,还不如顺了他的意。 沈弗念长长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她引狼入室是对还是错。 梳妆之后,丫鬟端来膳食。 沈弗念早就饿了,大快朵颐起来。 王成耀看得眼馋,抓起筷子就开始吃,被娘亲毫不留情地敲了一下。 “你已经吃过了,滚一边去。” “娘亲,我又饿了,”王成耀噘起嘴,“我就吃一口!” 沈弗念瞪起眼睛:“别逼我揍你!” “小气。”王成耀嘟嘟囔囔地站了起来。 温嘉月笑盈盈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娘俩了,先回去了。” 沈弗念闻言赶紧说道:“路上慢点。” 温嘉月诧异地看向她,这可实在不像她能说出来的话。 不过沈弗念这么紧张,想必早就盼着她走了,不管她说什么都会答应。 温嘉月忽然想试试,于是煞有介事道:“三妹,你怎么连个称呼都没有?” 沈弗念的神色微微一僵,不情不愿地开口:“大嫂慢走。” 温嘉月忍住笑,故作惊讶地问:“嫁过来一年,终于承认我是你大嫂了?” 沈弗念眼神乱瞟,不答反问:“还走不走了,你还想让我亲自去送你啊?” 温嘉月没再逗她,径直离开。 走出常乐院,她的笑容再也止不住。 如意好奇地问:“夫人,听三姑奶奶叫您一声大嫂,您居然这么高兴?” “我是在笑她居然这么听话,”温嘉月拍了拍脸,“而且我还从来没见过她脸上出现过这样的表情,觉得新鲜。” 上辈子,沈弗念在她面前一直都是趾高气昂的模样,现在被她捏住把柄,倒是风水轮流转了。 她没打算告诉旁人,只是觉得有趣。 如意不太懂,但是夫人高兴,她便也高兴。 主仆俩回到正院,温嘉月道:“咱们去库房看看。” 如意问:“您的库房?” 温嘉月正想应是,想了想改口道:“侯爷的。” 她的东西没什么稀罕的,沈弗寒的东西才是好东西。 与其堆在库房里落灰,不如摆出来欣赏。 找出钥匙,打开库房的门,她看着里面的东西,心底有些感慨。 成亲没多久,沈弗寒便将他的库房钥匙交给她了。 成亲四年,温嘉月只去过一次,为了让人清点里头的东西。 她自然也就知道了他的库房有多少价值连城的宝物。 知道的越多,她便越是怕,她拿着钥匙战战兢兢,生怕丢了东西之后说不清。 上辈子,她还数次想将钥匙这个烫手山芋交还给沈弗寒,但他每次都拒绝,执意给她。 现在想想,有什么好怕的,再珍贵的宝物也都是死物。 温嘉月精心挑选了一些东西,指挥小厮们摆在内室各处。 原本摆放的一些字画不太合适,她便让小厮收起来,放回库房。 如意有些害怕,低声问:“夫人,咱们是不是应该提前和侯爷说一声?” 温嘉月毫不在意道:“既然他将库房钥匙交给我,便是信任我,他若是不愿,我便将钥匙还给他。” 若是做什么事都要询问沈弗寒的意见,她重活这一遭,到底是为谁而活? 温嘉月花了一下午的工夫,将内室按照她喜欢的风格布置得焕然一新。 布置完毕,如意眼前一亮:“夫人,您的眼光可真好。” 温嘉月柔柔一笑,在侯府待了四年,耳濡目染,她也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 忙活一通,天色渐暗,温嘉月吩咐传膳。 吃到一半,沈弗寒回来了。 温嘉月下意识去看他的神色,没想到他却对内室的陈设视若无睹,视线落在她脸上。 她微微蹙眉,身为大理寺少卿,对周遭的环境变化不是应该极为敏锐的吗? 难道一下值,沈弗寒的眼神就不好了? 沈弗寒也眉宇紧锁,问:“怎么不等我?” 第66章 装哭 温嘉月没理会这话,淡然开口:“侯爷回来了,那便过来用膳吧。” 沈弗寒不回来陪她用膳的时候多了去了,她偶尔一次便犯天条了? 温嘉月继续用膳,头也不抬。 停在外间的脚步声渐远,沈弗寒进了盥洗室。 如意战战兢兢地开口:“夫人,侯爷不会生气吧?” 温嘉月道:“他若是因为这点小事便生气,那就休了我好了。” “夫人说什么呢!”如意有点惊慌,“您和侯爷又吵架了?” 自从生下小姐之后,夫人似乎总是看侯爷不顺眼,吓得她都快跪下了。 见她担心,温嘉月笑道:“没有,我说着玩呢。” 如意正要开口,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她连忙噤声。 温嘉月吩咐道:“你去把昭昭抱过来吧。” 她今日一直在忙,都没好好陪女儿玩。 而且她和沈弗寒共处一室,总觉得格外难捱,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压抑又沉闷。 若是多了昭昭的欢声笑语,便不觉得闷了。 如意福身应是,赶紧出去了。 不多时,沈弗寒坐了下来,温嘉月放下筷子。 他顿了下,意味不明地瞥她一眼。 温嘉月解释道:“我吃饱了,侯爷慢用。” 沈弗寒没说什么,拿起筷子。 如意过了一会儿才将小姐抱了过来,小声说道:“方才奶娘在喂奶。” 温嘉月坐在榻上,将还在吧唧着小嘴的女儿接过来,问:“昭昭吃得多吗?” “奶娘说怕小姐吐奶,所以喂得不多。” 温嘉月点点头,亲了下奶香味扑鼻的女儿。 似乎知晓亲自己的人是自己的娘亲,昭昭咯咯笑了起来。 温嘉月的笑容便也溢了出来,心软成一团,额头抵着额头逗她玩。 每次离开,昭昭便会睁大眼睛,额头贴上去,她便会笑得更加开心。 一大一小旁若无人地亲密接触,沈弗寒情不自禁地看了过去。 烛火温暖,鹅黄色的纱帘随着温嘉月的动作慢慢晃动,窗外月色影影绰绰。 天边明月时隐时现,隐去的那一刻,她便也成了月光。 正和女儿玩得高兴,温嘉月忽的察觉到一道视线长久地落在她脸上。 她下意识看向沈弗寒,却见他望向的是昭昭。 她抿了抿唇,心头懊恼,她怎么还会因为这种事而误会他对她有情。 心里乱糟糟的,温嘉月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抱着女儿转了个方向,眼不见心不烦。 又玩了一会儿,心头还是堵着一口气,温嘉月站起身,往外走去。 “去哪?” 推开门的瞬间,身后沈弗寒的声音清晰可辨。 温嘉月故意装作没听见,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将女儿交给奶娘,在院子里散步。 冬日里没什么景,雪也早已化成了水,院子里光秃秃的,显得有些荒凉。 温嘉月绕着院子转了一圈,手脚都变得暖和了。 如意搓了搓手,问:“夫人今日怎么有散步的雅兴?” “雅兴?”温嘉月抿紧了唇,“我是在排解郁气。” 她一直都在告诫自己,不要再关注沈弗寒的一言一行,可是她总是不受控制。 她是有感情的人,四年的爱不是说消失便可以消失的。 若是世间真有忘情水便好了,她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也省得自己再胡思乱想。 温嘉月又转了一圈,终于觉得累了,回去梳洗。 沈弗寒已经换上了里衣,正坐在床榻上翻书,看样子不准备去书房了。 她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进了盥洗室。 回来时,沈弗寒已经将书放下,打量着内室的陈设。 见她出来,他平静地看了过来,问:“什么时候更换的布置?” 见他现在才看出来,温嘉月随口说道:“前几日。” 沈弗寒若有所思,笃定道:“昨日没变。” 温嘉月敷衍应和:“沈大人观察得真仔细。” 沈弗寒听出些许讽刺的意味,微微扬眉,重复她的话:“沈大人?” 温嘉月不想理他了,往脸上搽香膏。 沈弗寒也没再提,问起另一件事:“今日祖母唤你过去,所为何事?” 温嘉月的手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他连这件事都知道,是不是也知道沈弗念和苏叶的事? 若是知情,那他的态度是支持还是反对? 她没敢问,万一他不知情,因为她的话起了疑心去查,到时候就是她的不是了。 温嘉月静下心,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老夫人为何让她抱着昭昭过去,上辈子也没有过这一遭。 她倒是经常主动抱着昭昭去凝晖堂,只不过都是热脸贴冷屁股罢了。 难道她不去了,就换成老夫人想念重孙女,开始热脸贴冷屁股了? 怎么可能。 温嘉月一点都不信,怕是还是为了生儿子的事,催她赶紧怀上。 沈弗寒问:“祖母都说了些什么?” 既然他问了,温嘉月便添油加醋地说了几句。 “祖母说咱们沈家男丁少,让我赶紧生几个儿子。” “我不敢违拗祖母的话,只是侯爷也知道我的身子,现在不适合生育。”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祖母她……一点都不心疼我这个孙媳。” 老夫人抹黑她,她自然也会抹黑老夫人,看谁更有本事。 说完之后,温嘉月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不知道装哭这招对沈弗寒还有没有用? 第67章 冷水澡 温嘉月坐在梳妆台前黯然垂泪。 纵然看不到她的眼泪,沈弗寒还是不由得心中一紧。 “不要哭,”他直起身,“祖母说的话,你也不必听。” 温嘉月垂眼道:“我明白的,只是我心里难过。” 沈弗寒沉默了下才开口:“以后少去凝晖堂。” 温嘉月试探着问:“若是祖母传召?” “你便说你身子不适,我会替你解释。” 温嘉月忍不住翘起嘴角,又赶紧用手遮住。 “多谢侯爷。” 他对这一招根本招架不住,温嘉月心里便有了思量。 若是假装哭一哭便能得到她想要的,真是再好不过。 搽完香膏,温嘉月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属于她的被子里,赫然躺着沈弗寒。 她抿了抿唇,没说什么,掀开被子。 有沈弗寒在,晚上确实暖和不少,而且他刚答应帮她的忙,她也不好对他冷脸。 只要他不动手动脚就行。 刚躺进被窝里,沈弗寒的手臂便将她圈紧。 她的脸被迫埋进他的怀里,原本系的规规整整的里衣敞开了一些。 微凉的鼻尖不经意间蹭过炙热的胸膛,两人皆是一滞。 不知是谁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温嘉月率先反应过来,赧然地后退一些。 “你、你别抱我了,这样睡不舒服。” 沈弗寒沉声问:“为何?” 温嘉月诚恳道:“你的手臂太硬了,硌得我脖子疼。” 上辈子,她一直都是枕着他的手臂睡的。 其实这种姿势并不舒服,但是她喜欢拥抱的感觉,所以忍耐了四年。 现在她不想忍耐了,更想按自己喜欢的方式睡觉。 沈弗寒沉默一瞬,问:“你想怎么睡?” 温嘉月想了想:“背靠背,各睡各的。” 沈弗寒立刻否决:“不行。” “那你回你的被窝睡去。” “不行。”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吧,反正我不想这样睡了。”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闭上眼睛。 身后有热源贴了上来,整个后背立刻变得温暖熨帖。 他的右手横在她和软枕的空隙之间,左手落在她的腰上,保护欲十足的姿势。 沈弗寒问:“这样?” 温嘉月没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只是她想调整一下自己的睡姿。 刚动了两下,腰间的手瞬间收紧。 “不要动。” 他声线沉哑,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身下蛰伏着的东西渐渐苏醒,抵在她的腿间,不容忽视。 温嘉月有些无奈,她什么都没做,他怎么就开始激动了? 她配合着没有乱动,可那只大掌却在小幅度地摩挲她的腰肢,落在后颈上的呼吸也越来越烫。 温嘉月抿紧了唇,用力将他的手移开。 她冷淡出声:“侯爷若是忍不住,便去书房睡吧,以我现在的身子实在不能服侍您。” 避子汤太过伤身,她不想再喝一回。 若是他执意想要行房,那她便给他找个愿意做妾的丫鬟。 沈弗寒低声开口:“你真的……” 剩下的话闷在颈窝里,模糊不清。 温嘉月下意识问:“侯爷说什么?” “没什么,”沈弗寒将手臂抽离,“我去沐浴。” 盥洗室的水流声很快便传了过来,温嘉月微愣,他没让小厮进来添热水,那便是用冷水洗的。 十一月的天……她压下心底的不忍,又不是她强迫他去洗的。 温嘉月闭上眼睛试图入睡,却了无困意。 不知过了多久,沈弗寒回来了。 冷意盘旋在他的周身,温嘉月感受到一阵冰凉,不由得颤了颤。 沈弗寒瞥她一眼,躺回自己的被窝。 谁都没再出声,温嘉月很快便睡着了。 沈弗寒身上早已暖和起来了,将她抱进怀里,闭上眼睛。 三更的梆子声敲响,他睁开眼睛,神色依然一片清明。 天色泛白之时,书童思柏打着哈欠来在院子外,等着侯爷出府。 眼看着上值的时间马上就到了,思柏终于意识到侯爷今日起晚了。 自从做官以来,侯爷可从来没有这么懒怠过,哪次不是第一个到? 他拔腿便往院子里跑,一边拍门一边喊:“侯爷,侯爷,快醒醒!咱们要迟了!” 喊声没将沈弗寒惊醒,反倒让温嘉月睁开眼睛。 她迷迷糊糊地看向还在睡觉的枕边人,吓了一跳。 外面天都快亮了,沈弗寒怎么还在这里! 她坐起身推他:“快醒醒。” 沈弗寒向来浅眠,现在却怎么叫都毫无动静,温嘉月的心猛的一跳。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食指去探鼻息,忽然发现他的脸上有异样的潮红。 她微微蹙眉,将手背贴在他的额头上,烫的要命。 温嘉月立刻扬声道:“思柏,你家侯爷病了,今日去不了了,你去大理寺说一声。” 闻声而来的如意推开门,连忙说道:“夫人,奴婢先服侍您起来吧。” 温嘉月摇了摇头:“你先去让人请府医,然后拧条巾帕过来。” 她神色复杂地看向病中的沈弗寒。 他体魄强健,成亲四年都没病没灾的,没想到洗个冷水澡竟病倒了。 为他敷上热巾帕,温嘉月穿衣起身,等着府医过来。 不多时,苏叶提着药箱,步伐匆匆地赶了过来。 见到他,温嘉月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 虽然他没名没分的,但是既然他和沈弗念的事情被她知道了,姑且也算是她的三妹夫了,未免有些尴尬。 她问:“你师父怎么没来?” “师父在睡觉,发热而已,不用麻烦他老人家。” 苏叶有条不紊地打开药箱,将手搭在沈弗寒的脉搏上。 “外邪侵袭,确实是发热的症状,”苏叶收回手,“苏某去煎药,夫人记得喂侯爷喝。” 温嘉月点了点头,问:“他什么时候能醒?” “苏某也说不准,不过夫人不必忧心,侯爷昨晚应当没睡好,所以才没有及时醒过来,待服药之后便会醒了。” 温嘉月的神色顿时有些复杂,没睡好…… 送走苏叶,温嘉月坐在床边,给他换了条巾帕。 正准备收回手,沈弗寒忽的用力攥紧了她的手腕,口中呢喃着什么。 温嘉月俯身去听,仔细分辩。 “阿月……” 第68章 装可怜 温嘉月怔了许久,疑心自己听错了。 他怎么可能会喊她的名字? 阿月…… 她默念一遍都觉得过于亲昵了,实在不像是沈弗寒会说出口的话。 平日里,沈弗寒几乎从来不唤她的名字,向来有话直说。 不过需要在温家人面前做戏的时候,他会跟着喊几声月儿。 除此之外,他没再叫过她。 是她听错了吗……可是“阿月”两个字字正腔圆,她听得很清楚。 正思索着,沈弗寒又呢喃了一句。 她再次凝神细听。 “弗……非……” 温嘉月怔了怔,沈弗非? 这是沈弗寒二弟的名字,他已经去世多年了。 仔细算算,整整四年。 沈弗寒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这个早逝的弟弟,他内心深处,还记挂着他吗? “弗寒病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外头传来老夫人惊慌的声音。 温嘉月直起身。 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老夫人快步走了进来。 温嘉月解释道:“祖母别着急,侯爷只是有些发热,喝了药之后便好了。” 老夫人骂道:“这可是我的亲孙子,你不急我急!弗寒上次生病,还是在他十七八岁的时候!” 温嘉月没有辩解:“祖母还是安静些吧,昨晚侯爷没睡好。” 一听这话,老夫人更气。 “没睡好?你平日里到底是怎么照顾他的?看他处理公务辛苦便应该提醒他早些睡,你倒好……” 老夫人还在喋喋不休,温嘉月懒得去听了。 她微微勾了下唇角,处理公务辛苦…… 昨晚他若是去书房,倒也没这一桩事了。 不过她自然不会说这些,若是被老夫人知晓真相,肯定会引来更大的怒意。 她垂眼作愧疚状,一句话也没说。 见她乖顺得像个鹌鹑,老夫人的气终于顺了一些。 但她还是看温嘉月不顺眼,索性说道:“你去祠堂认罪抄经去,弗寒什么时候病好,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温嘉月猛然抬眼,这是什么道理?沈弗寒生病,竟然是她的罪过? 她正要开口,忽的瞥见沈弗寒的眼睫动了动,似乎快要被吵醒了。 她立刻低下头去,抽噎道:“祖母,我不想抄经,我要亲自照顾侯爷。” 老夫人双目圆睁,扬声道:“你可真是反了天了!” 她抬手便要打温嘉月,手举到半空,被一股大力拦住。 沈弗寒哑声开口:“祖母,您这是要做什么?” 见拦她的人是孙子,老夫人悻悻地放下手。 她准备关心几句,再告温嘉月的状。 没想到温嘉月比她更快,一把攥住沈弗寒的手,泪盈于睫。 “侯爷,你终于醒了,你若是再不醒,祖母便要押着我去祠堂罚跪抄经了!我若是不愿,祖母便要打我了!” 话音落下,一滴泪顺着腮畔滑落下来,惹人疼惜。 沈弗寒怔怔地望着她,伸出手。 他的指腹温暖干爽,略有些粗糙,轻轻柔柔地拂过脸颊,抹去泪痕。 “不会的,有我在。” 方才温嘉月掐着大腿才哭出来,短短的六个字却让她鼻尖一酸。 只是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盈满眼眶的泪便落了下来。 沈弗寒正准备开口,咳嗽声却接二连三,怎么也止不住。 老夫人慌乱得六神无主:“来人,快去请府医!” 温嘉月连忙去拍他的背,如意倒了茶送过来。 沈弗寒润过喉咙,终于觉得好受了一些。 见孙子好多了,老夫人松了口气,关心地问:“弗寒现在感觉如何?” “还好,”沈弗寒淡淡道,“祖母先回去吧,您身子弱,千万别过了病气,待孙儿病好再向您请安。” 老夫人感动道:“我没事,还是你的身子最重要,祖母就在这守着你。” 说着她剜了温嘉月一眼,冷声道:“还有,你可千万别听她胡说!” 沈弗寒平静地问:“哪句话是胡说?” 老夫人噎了下:“让她抄经是为你祈福,罚跪也能显得心诚,祖母都是为了你好。” 她越说越激动,扬声道:“弗寒,祖母不会害你的!” 沈弗寒又咳了两声,这才开口:“不如让月儿亲自照顾我。” “你这次的病不就是因为她!”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她若是能好好照顾你,怎么会让你病成这样?” 温嘉月一句话都没再说过,只是时不时地擦擦泪。 只要装装可怜,沈弗寒便会帮她的。 沈弗寒淡淡道:“祖母想多了,我昨晚从大理寺回来时穿得少了一些,不是因为月儿。” 老夫人半信半疑:“你就是在为她开脱!” “祖母若是不信,孙儿也没办法。” 沈弗寒捏了捏眉心:“我有些头疼,祖母快回去吧。” 老夫人还是不死心:“不如我派两个妥帖的丫鬟过来照顾你?” 沈弗寒没应声,直接说道:“祖母慢走。” 听孙子的语气不太高兴,老夫人悻悻起身,只好离开了。 如意也悄悄退了出去。 内室里很快便只剩他们两人了,沉默蔓延。 沈弗寒问:“祖母有没有打到你?” 温嘉月摇了摇头:“多亏侯爷及时醒来。” 沈弗寒皱眉问:“我若是不醒,你便不躲?” “难道我可以还手吗?” “……你可以制止。” 顿了顿,他解释道:“若是打祖母的事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 温嘉月抿唇道:“多谢侯爷为我的名声考虑。” 沈弗寒紧接着咳了好几声。 温嘉月赶紧送上茶,见他喝了这才低声问:“侯爷还好吗?” “不太好,”沈弗寒又咳了一声,“头很晕,喉咙很痒,身上很热。” 温嘉月将茶盏放下,小声开口:“谁让你昨晚用冷水。” 沈弗寒沉默了下:“不然怎么办?” 他看向她,眸光黯淡:“你不愿。” 温嘉月别开脸,没敢和他对视,坚持解释道:“我身子不适。” 她有些惴惴不安,总觉得他知道点什么,只是没有揭穿她。 心底却又抱着侥幸,觉得他不会这么神通广大。 沈弗寒依然没有反驳,闭上眼睛。 “我再睡一会儿。” 第69章 不要走 过了两刻钟,苏叶派人送来煎好的药。 沈弗寒还陷在沉睡中,温嘉月左思右想,还是准备叫醒他。 推了沈弗寒几下,他慢慢睁开眼睛。 温嘉月扶他起身:“侯爷起来喝药了。” 沈弗寒问:“怎么喝?” 温嘉月愣了愣:“自然是你自己喝,难不成还要我来喂你?” 若是以前,她一定会亲自喂他喝药的,不遗余力地照顾他,直到痊愈。 但是现在,她只想怎么省事怎么来。 沈弗寒闻言接过药碗,干脆利落地一饮而尽。 温嘉月吓了一跳,这药还有些烫呢,他就这样喝完了? 她问:“你要不要喝些水?” 口中苦味蔓延,沈弗寒却摇了摇头。 “不必了。” “那你继续睡吧。” 温嘉月将空碗接过来,起身欲走,手臂却被他拉住。 “你去哪?” 纵然是在病中,他的力气也极大,温嘉月险些被他拉着坐下来。 “我去送碗。” “让丫鬟来,”他笃定地看着她,“你在这里陪我。” 温嘉月有些愕然地望着他,生病的沈弗寒,身边居然离不开人了? 念在他病着,她没有坚持,唤来如意。 如意将碗收走,问:“夫人,还有什么要吩咐奴婢做的吗?” 没等温嘉月开口,沈弗寒出声:“你下去吧。” 温嘉月蹙眉道:“这是我的丫鬟。” 沈弗寒神色痛苦地咳了两声。 见他难受,温嘉月没再说什么,让如意出去。 内室安静下来,两人再次变得沉默。 温嘉月道:“苏郎中说您昨晚没睡好,侯爷还是快睡吧。” 原本她想问问他在梦里喊的“阿月”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怕是她自作多情。 或许是她幻听,其实他根本没有说话。 没想到沈弗寒却主动问了出来:“方才我有没有说梦话?” 温嘉月沉默了下才开口:“你似乎说了‘弗非’二字。” 沈弗寒攥紧了手,他确实梦到了二弟。 “还有吗?” 温嘉月抿唇道:“有,但是剩下的我没听清。” 沈弗寒眸光锐利地审视着她,问:“真的没听清?” 温嘉月反问道:“我为何要骗你?” “不管你听到了什么,都要立刻忘掉,”沈弗寒神色严肃,“不要好奇,更不要试图打探。” 温嘉月隐约觉得他说的是关于二弟沈弗非的事。 可是沈弗非都死了四年了,她都没见过他,为何要好奇他的事? 难道他的死另有隐情? 温嘉月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就算有隐情,她也不会掺和其中,她自己的事都忙不完。 她帮他掖了掖被子:“侯爷快睡吧。” 沈弗寒却没睡,一直看着她。 他的目光如鹰隼一般,紧紧地锁住她,但是在盯着猎物,随时都会扑上来。 温嘉月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起身道:“侯爷若是怕再被我听到什么,我出去就是了,不会进来。” 沈弗寒再次拉住她。 “不要走。” 温嘉月叹了口气:“我不走,你是不是就不睡了?” “我撑得住,你不许走。” “好吧,我答应你,不走。” 他乐意这样折腾,温嘉月便随他去了,从床边暗格里取出一个话本子翻阅起来。 不多时,她轻轻翻了一页,往床榻上看了一眼。 沈弗寒已经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遮住那双淡漠的眼睛,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下颌线清晰而锋利。 但是总的来说,睡颜比平日里不近人情的模样柔和多了。 温嘉月摇了摇头,不是撑得住吗,这么快就睡过去了。 见他安睡,温嘉月便出门了,她还没吃早膳,有些饿。 回来的时候,沈弗寒已经醒了,平静地望着她。 “不是说好不走吗?” 温嘉月顿时有些心虚,又理直气壮道:“我饿了,侯爷难道不许我吃东西吗?” “你可以在这里吃。” “我怕打扰你睡觉。” “我不怕打扰。” 温嘉月没话说了,只好说道:“现在我不会走了。” “若是走了呢?” “随你处置。” 沈弗寒终于满意了,唇边甚至还露出一丝笑意。 她小声嘟囔:“堂堂大理寺少卿,生病了之后像个孩子似的。” 沈弗寒的神色微微一僵:“哪像了?” 温嘉月没想到这样说话他都能听到,不过她也不怕,调侃道:“行,不像,你生病之后也是沈大人。” 她的杏眸里漾着笑意,唇边也扬起温婉的笑,日光落在她的侧脸上,温暖柔和。 沈弗寒移开视线:“我继续睡了。” 温嘉月点点头,坐在床边继续看话本子。 临近晌午,宫里送来皇上和长公主的赏赐,各种珍贵药材和补品堆了一院子。 皇上身边的赵公公带着太医来了,替皇上前来慰问臣子。 太医把过脉之后,一脸担忧的赵公公顿时变得笑眯眯的。 “沈大人真是身强体壮,这么快便要痊愈了。既然沈大人没事,皇上也就放心了。” 沈弗寒道:“微臣只是偶感风寒,多谢皇上关心。” 赵公公啧啧感叹:“若不是皇上不能轻易出宫,皇上还想亲自过来瞧您呢。” “小病而已,皇上不必挂怀。” 赵公公点了点头,又道:“长公主殿下也托咱家给沈大人带个话,还望沈大人千万要保重身体。” 沈弗寒颔首道:“多谢长公主。” 赵公公很快便离开了。 温嘉月有些咂舌,纵然早已知道皇上和长公主对沈弗寒分外看重,但是她没想到会看重到这种地步。 只是发热而已,又是赏赐又是太医又是赵公公,足见恩宠。 沈弗寒看向不知思量什么的温嘉月:“我有些饿,去传膳吧。” 温嘉月点点头,正要离开,再次被他握住手腕。 “你不能走。” 温嘉月:“……” 她好声好气道:“方才太医诊治过,侯爷的病快好了。” 沈弗寒道:“快好了,不是好了。” 温嘉月无奈地叹了口气,还说不是孩子,这和孩子有什么区别? 她只得唤来如意,让她去传膳。 沈弗寒一边咳一边坐起身。 温嘉月往他背后塞了个软枕,问:“侯爷是想在床上吃,还是想在……” 话还没说完,腰间多了一双手,她不受控制地倒在床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 “不在床上。” 他吻着她的耳垂,低声道:“你帮我更衣,好不好?” 第70章 抱一会儿,可以吗 沈弗寒放慢语速说话时,声线格外蛊惑人心。 温嘉月怔了下,差点鬼使神差地应好,意识到什么,她毫不迟疑地推开他。 “不行。” 她不明白他这是在做什么,生病了之后意识不清醒,就会变得黏人吗? 昭昭生病的时候都没他这么难伺候。 沈弗寒怔了下,似乎没想到她会拒绝。 他咳了几声:“我没力气。” “方才你明明还有力气将我推倒,”温嘉月抿唇道,“你自己可以更衣。” 沈弗寒眸光微黯,道:“好吧,但是你不许走。” 温嘉月点了点头,坐在榻上等他。 衣物就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拿起一件,动作迟缓地穿上。 沈弗寒做事向来干净利落,温嘉月还没见过他这样拖泥带水的时候,微微蹙眉。 真的有这么难受吗? 外面如意喊道:“侯爷,夫人,午膳备好了!” 温嘉月扬声道:“再等等。” 沈弗寒又拿起一件,咳了几声,继续穿衣裳。 等了又等,温嘉月实在看不下去了,起身上前。 “算了,我来吧。” 沈弗寒伸长手臂,低声道:“多谢。” 温嘉月没有说话,快速替他更衣。 成亲四年,这件事她做得娴熟极了,纵然这几个月没做过几次,但是每个步骤都刻在心里。 穿上最后一件墨蓝色外裳,她认真地系上玉带。 沈弗寒垂眼凝视着她低垂着的、柔润的侧脸,慢慢环住她。 温嘉月动作一滞,正要开口,沈弗寒率先出声。 “方才我便想这样做了,”他蹭了蹭她的头发,“抱一会儿,可以吗?” 温嘉月根本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有些无措,一时愣在原地。 沈弗寒生病之后,怎么这么……黏人? 见她没有推开他,沈弗寒更加用力地抱紧她。 温嘉月迟疑着问:“你现在意识清醒吗?” 她都快怀疑沈弗寒被人夺舍了。 成亲四年,她从未见过他主动亲近过任何人,一直都是冷漠而疏离的。 生场病而已,便脱胎换骨了似的。 “我不知道,”他低声说,“我只知道我现在想抱你,我便这样做了。” 温嘉月沉默下来。 现在沈弗寒正是最需要她的时候,抱都抱了,若是不趁机提些要求,那就太亏了。 想了想,她轻声开口:“侯爷,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沈弗寒示意她说。 “以后我想经常出府游玩,侯爷可答应?” 她现在出府的次数并不频繁,一个月最多两次,但是为了结识云姑娘,以后她会经常出府。 到那时,老夫人便会有意见了。 沈弗寒沉声道:“我从未阻拦过你。” “我的意思是,祖母那边……” “我会替你解释。” 温嘉月翘了翘唇角:“多谢侯爷。” 没过多久,沈弗寒主动放开她。 他又恢复了那副淡漠的模样,方才的亲密举止仿佛是她的幻觉。 反正目的达成,温嘉月并不在意,让如意进来。 丫鬟们端着碗碟鱼贯而入,将膳食摆在桌上,又一齐退了出去。 沈弗寒率先坐下,温嘉月便坐在他的对面。 他顿了顿,起身移到她身侧。 温嘉月:“……?” 他们俩向来都是对坐用膳的,沈弗寒忽然坐在她旁边,她有些不适应。 “侯爷还是去对面吧,或者我坐你对面?” “就这样坐。” 生病的沈弗寒奇奇怪怪,念在他是病人的份上,温嘉月没再说什么,拿起筷子。 各自沉默地吃了一会儿,沈弗寒忽然开始给她夹菜。 温嘉月又是一怔,除了在温家人面前会扮演恩爱夫妻互相夹菜,平日里他们都是各吃各的。 他又在干什么? 温嘉月蹙眉问:“你是不是又烧得厉害了些?” 沈弗寒瞥她一眼,没有说话。 用过午膳,温嘉月派人去请府医。 来的人依然是苏叶,他特意煎好药之后才过来。 比起清晨时的镇定模样,这次苏叶显得格外慌乱,将药碗端出来时,手有些抖,险些洒出来。 温嘉月抿紧了唇,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 苏叶这是面对清醒的大舅子紧张了? 沈弗寒一直平静地看着他,接过冒着热气的药碗。 苏叶体贴道:“侯爷小心烫。” 沈弗寒没应声,一饮而尽,然后伸出手。 苏叶呆了呆,半晌没动。 沈弗寒眉宇紧锁:“过来把脉。” 苏叶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上前。 “侯爷已无大碍,只要今日注意保暖,好好歇息,晚上再喝一副药便好了。” 沈弗寒点了点头,收回手。 “侯爷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苏某便告退了。” 沈弗寒淡淡开口:“我听说,三妹这几日让你过去了两趟,她怎么了?” 不止是苏叶,连温嘉月也提起了心。 难道沈弗寒真的知道苏叶和沈弗念的事情? 苏叶故作镇定道:“她近日有些食欲不振,苏某便开了个方子,只是没什么效果,昨日又调整了一次。” “食欲不振?”沈弗寒哼了一声,“倒是新鲜。” 温嘉月也觉得这个理由过于牵强了,沈弗念最爱研究吃食,怎么可能会有食欲不振的时候? 也不知这是他情急之下想出来的理由还是和沈弗念商量好的。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淡然道:“你回去吧。” 苏叶松了口气。 没想到沈弗寒又道:“晚上再过来一趟。” 苏叶:“……” 他应了声是,三步并作两步离开,生怕沈弗寒再叫住他。 温嘉月试探着开口:“苏郎中瞧着有些年轻,侯爷不如换个人诊治吧?” “不换,”沈弗寒垂眼道,“年轻,正是该历练的时候。” 温嘉月头皮发麻,顿时觉得他知道的八九不离十了。 景安侯府里,真的有能瞒得过沈弗寒的事吗? 她不禁想起那碗避子汤。 他应该……不会知道吧? 第71章 分房睡 用过晚膳,苏叶又来了一趟。 沈弗寒恢复良好,喝了最后一副药,便不必再治了。 这药有安神的作用,他喝完不久便觉得困倦。 沈弗寒问:“你要睡吗?” 温嘉月摇了摇头:“我去看看昭昭。” 今日沈弗寒一直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她也不敢把昭昭带进来,怕过了病气,一整日都没见女儿了。 沈弗寒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见他一脸平静,没再让她留在这里,温嘉月便放心了。 看来他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会表现得不像他。 温嘉月还没进耳房,便听到了昭昭的笑声。 郑奶娘不苟言笑,但是喜欢孩子,逗弄孩子的时候便显得有几分慈爱了。 温嘉月快步走了进去,郑奶娘疑惑地回头,见是夫人,连忙行礼。 “我来看看昭昭,”温嘉月将她扶起来,“她今日怎么样?” 郑奶娘道:“小姐很是活泼,往日这个时候已经睡了,今日精神倒是很好。” 温嘉月笑容满面地抱起女儿,点了点她的小嘴巴。 “我们昭昭是不是在等娘亲过来呀?” 昭昭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又笑起来。 孩童的笑声清脆又纯净,温嘉月忍不住亲了她好几下。 一整日没见昭昭,她多陪女儿玩了一会儿,有些舍不得走了。 温嘉月索性说道:“我今晚也睡在这儿吧。” 奶娘有些惊讶:“夫人,这……” 温嘉月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侯爷病了,我不好打扰他休息,就这样定了。” 梳洗之后,她抱着香香软软的女儿躺在床榻上,心中溢满满足。 若是可以,她真想天天搂着女儿睡。 只是昭昭现在还小,晚上需要奶娘喂奶。 等女儿半岁的时候,她就能每天都和她一起睡了。 一眨眼,昭昭已经三个月大了,仔细算算,也没剩几个月了。 温嘉月又亲了昭昭一下,正准备睡下,如意敲了敲门。 “夫人,侯爷请您回去。” 温嘉月怔了下,沈弗寒还没睡? 她扬声道:“你跟他说一声就是了。” 如意讷讷道:“夫人,侯爷现在就在门外呢。” 温嘉月微微蹙眉,他的病不是已经好了吗? 若不是早就知晓沈弗寒对她无情无义,她都快以为他爱她爱到一刻也离不开了。 “侯爷,我今晚陪昭昭睡,您快回去吧。” “为何?” 低沉的声线传来,温嘉月竟莫名听出一丝落寞。 她及时驱散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念头,抿唇道:“我想陪着昭昭,也怕打扰您歇息。” “……知道了。” 脚步声远去,如意悄悄进来。 “夫人,侯爷回房了,奴婢瞧着,侯爷似乎不太高兴。” “不用管他,”温嘉月打了个哈欠,“我要睡了。” 她将女儿搂到怀里,安然入梦。 这一觉睡得安稳,醒来时昭昭就在身边,温嘉月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得知沈弗寒一早便出府了,温嘉月进了内室,让丫鬟们开窗通风,用过早膳后将昭昭抱了过去。 如意神神秘秘地走了进来。 温嘉月问:“方才你去哪了,我都没看到你。” “奴婢趁着夫人用膳,去府外见了长生哥。”如意并未隐瞒。 “原来是去会情郎了,”温嘉月假装生气,“罚你半个月的月例银子。” 如意连忙讨饶:“奴婢告诉夫人一件大事,夫人可会原谅奴婢?” “什么事?” 电光石火之间,温嘉月福至心灵,问:“是不是温若谦去青楼的事?” 如意点点头:“夫人猜得真准,长生哥昨日看了一整天的戏,今日一早便过来告诉奴婢了。” 温嘉月想象了一下温府鸡飞狗跳的场景,差点笑出声。 不过她还有些担心,问:“温若谦没怀疑是我散布的消息吧?” “自然是没有的,二公子和三小姐昨日争吵许久,两人都快要断绝兄妹之情了。” 温嘉月正准备问问温父和张氏,外面有丫鬟禀报道:“夫人,温府三小姐在府外候着,想见您一面。”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温嘉月冷笑一声,不用猜她就知道温若欢想做什么。 无非是来找她哭诉几句,然后顺理成章地在侯府小住几日。 她懒得应付,直接说道:“将温若欢过来的事告诉三妹去。” 沈弗念说过,温若欢来一次打一次,希望她能遵守承诺。 没过多久,如意便兴冲冲地回来了,将打探到的消息告诉她。 “夫人,三姑奶奶亲自把三小姐撵走了!” 温嘉月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不用她去虚与委蛇,真是轻松。 她接着问温父和张氏。 “老爷和夫人哭了许久,让二公子回书院了。” 温嘉月惊讶地问:“就这样?连骂都没舍得骂一句?” 如意讷讷应是。 温嘉月讥讽地笑笑,不愧是唯一的儿子,就算整日去青楼,人早就废了,也要巴巴地供着。 她写了封信,让人送去温府。 首先表明她对温若谦很失望,以后不会帮助他,再解释她得知温若欢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最后催一催尽快把她的嫁妆送过来。 临近傍晚,温嘉月收到回信,另附一支簪钗。 她懒得看那些长篇大论,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全是些“温若谦会改,一定要让侯爷提携他”的废话。 她将簪子簪在发髻里,揽镜自照。 铜镜里,沈弗寒由远及近地走了过来,站在她身后。 书墨香幽幽浅浅,浮动在鼻息之间。 温嘉月讶然道:“侯爷今日下值可真早。” 她还没来得及提前用膳呢。 沈弗寒没接话,看向站在一旁的如意。 “出去。” 温嘉月微微蹙眉:“侯爷能不能对我的丫鬟客气一些?” 如意快吓死了,小声说:“夫人,没事的。” 见她害怕,温嘉月摆摆手,如意赶紧走了。 屋门关上,内室死一般寂静。 沈弗寒打破沉默:“我有事要问你。” “你问。” 温嘉月表面平静,心里却掀起不小的波澜。 沈弗寒冷脸的时候最吓人,周身气压极低,涌过阵阵寒意,令人心生畏惧。 她不禁猜测,难道他知道她喝避子汤的事了? 温嘉月攥紧手指,连呼吸也变得轻缓。 没想到他却问道:“昨晚为何分房睡,你在担心什么?”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担心……我强迫你吗?” 第72章 沈弗寒的梦 温嘉月的神色骤然一松。 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没这样想,”温嘉月解释道,“我只是想陪昭昭睡,仅此而已。” 她一直都知道沈弗寒是正人君子,他不会强迫她同房的。 但他重欲,与其每次都找借口拒绝,不如用身子不适当作借口换几个月的清净。 她以为他会看出来这个蹩脚的理由,没想到他直接信了。 昨晚不是借口,他却不相信。 温嘉月是真的搞不懂他了。 “真的只是这样吗?”沈弗寒眉宇紧锁。 “真的。” 话音刚落,沈弗寒紧跟着问:“你今晚睡在哪里?” 温嘉月一噎,这才回答:“睡在这儿。” 似是怕她反悔,刚用过晚膳,沈弗寒便让她去梳洗。 温嘉月偏不想让他这么快便如愿:“我先去看看昭昭。” 沈弗寒神色不虞道:“我抱她过来。” 温嘉月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便出了门,很快便抱着昭昭进了内室。 昭昭今日睡得早,长长的睫毛有些湿润,显得更浓密了些,盖住眼睑,还咂吧着小嘴,像是在吃奶。 温嘉月无奈道:“她若是醒了,你自己哄。” 沈弗寒抱得小心翼翼,将昭昭放在榻上,见她还安睡着,这才松了口气。 面对一个已经熟睡的小家伙,温嘉月也不好逗弄,摸了摸她滑嫩的小脸便去梳洗了。 从盥洗室出来的时候,昭昭已经不见了。 沈弗寒解释道:“既然你看过了,我便将她抱出去了。” 温嘉月蹙眉道:“以后别这样折腾昭昭了,你到底是不是亲爹?” 沈弗寒颔首道:“好。” 顿了顿,他问:“我不是吗?” 温嘉月:“……” 她懒得理他,钻进被窝。 沈弗寒很快也带着一身水汽躺了进来。 一人一个被窝,互不打扰。 温嘉月掩唇打了个哈欠,正想闭上眼睛,沈弗寒忽然开口。 “昨日你说会经常出府游玩,你想去哪?” 温嘉月模棱两可道:“随便逛逛,四弟告诉我不少好玩的地方,我准备都去看看。” 沈弗寒微微眯起眼睛:“四弟?他什么时候说的?” 被子拉得有些高,他的声音有一半都闷在被窝里,显得格外醇厚无害。 温嘉月便也随意了许多,随口说道:“他去金州之前和我讲了一路。” 想了想,她特意说道:“我送四弟回来之后,去了一趟他推荐的一家点心铺子,确实挺好吃的,我打算明日再去一次。” 那家铺子离云府不远,有了爱吃点心这个幌子,她就可以常常去附近转转了。 到时候结识了云姑娘之后,就算沈弗寒察觉到什么,怀疑她别有用心,她也可以拿这个当借口—— 她和云姑娘只是偶然认识罢了,谁能想到别的? 沈弗寒问:“什么点心铺子?” 见他感兴趣,温嘉月问:“难道侯爷也喜欢吃点心?” 仔细想想,他似乎不爱吃,成亲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见过他主动吃过一块。 向来都是她觉得哪个点心好吃,然后塞给他的。 不过他倒是从来不拒绝,递到他手里,他便吃完。 或许是因为觉得大男人喜欢吃甜食不好意思? “一般,”沈弗寒淡淡道,“只是想问问你是哪一家。” 温嘉月便道:“金鱼巷袁记,离咱们侯府有些远。” “跑这么远,就是为了一块点心?” 沈弗寒的神色似乎有些难以理解。 温嘉月解释道:“喜欢的话,自然也就不觉得远了。” 沈弗寒沉默了下:“为何?” 温嘉月想了想,举了个例子。 “就像侯爷喜欢查案一样,若是你得知关键罪证就在边关等你去查验,你会觉得去边关的路途遥远吗?” “会。” “……” 温嘉月忽然觉得自己今晚说了太多废话了,他根本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算了,我先睡了。” “……好,”沈弗寒顿了下,“不过边关真的很远,一来一回至少一个月。” 温嘉月“哦”了一声,打了个哈欠,呼吸声很快变得平缓。 借着清寒月光,沈弗寒凝望着她安然入睡的模样。 她长相温婉娴静,睡着的时候更显柔和,像水,像月色,泛着莹润的光。 很像他昨晚梦中的那幅画。 梦里,他似乎处于弥留之际,用尽最后的力气打开一个珍藏许久长匣。 画的是她。 鹅蛋脸,远山眉,翘鼻,樱桃唇。 只是不知为何,她闭着眼睛,嘴角还有一团墨汁,不知是不小心沾染的浓墨还是特意画上的。 梦里的他抚摸着她的脸,呢喃着说了许多话。 只是他听不清,像个旁观者一样目睹一切,最后平静地看着自己永远地闭上眼睛。 明明他在梦里镇定自若,醒来之后却莫名觉得怅然若失。 不过,只是一个梦而已。 他并未多想,清晨像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去大理寺,处理一切需要他来处理的事务。 可是脑子里却总是钻出这个奇怪的梦,让他一整日都心神不宁。 是因为怕死吗? 不,他不怕。 是因为这个梦不祥吗? 不,他从来不相信梦会预兆吉凶。 思索了一日,只剩一个可能。 梦里温嘉月只是一幅画而已,她不在他的身边。 他想,一定是因为昨晚他们没有一起睡的缘故。 所以今日一下值他便回来了,问她睡在哪里。 他想,只要一起睡的话,或许他就不会再做这种梦。 沈弗寒伸出手,食指指腹蹭过她的唇角,缓缓下移,将温嘉月抱进怀里。 清晨,沈弗寒准时睁开眼睛。 昨晚像他预想的那样,一夜好眠。 第73章 两看相厌 用过午膳,温嘉月出府。 离袁记还有一刻钟的路程,天公不作美,天上飘起了点点雪花。 此处离云府也不算太远,在袁记或是在这里都一样,温嘉月索性没有继续往前走。 见长街旁有家首饰铺子,她吩咐车夫停下。 她刚进铺子,昏昏欲睡的掌柜的立刻清醒过来。 这位夫人的打扮并不起眼,可是通身的气派却作不了假,身后还跟着不少侍卫,一看就是高门大户里的夫人。 掌柜的连忙迎上前去,笑容满面道:“夫人慢慢挑,若是有需要随时叫我。” 温嘉月点了点头,拿起一对雕刻成月牙模样的白玉耳珰。 掌柜的立刻夸赞道:“夫人真是识货,这耳珰啊,全长安城只有这一对,瞧瞧这玉,这做工,真真是极好。” 说着她看了一眼温嘉月的相貌,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夫人容色倾城,温婉似水,玉最衬您了。” 温嘉月笑笑,她只是觉得和她的名字有关的首饰都格外好看。 “这个我要了。” 见这位夫人如此大方,掌柜的立刻喜笑颜开起来。 “夫人真是豪爽,看中便买了。” 掌柜的健谈,话匣子打开便收不住了,继续说道:“有位小姐也一直想买来这对耳铛着,只是手里没多少银子,每次过来都只是看看。” 温嘉月怔了下:“我倒是夺人所爱了。” 她并不缺耳珰,看中这个也只是因为雕琢的是月亮罢了,买不买都无所谓。 若是因此让一个姑娘失去喜欢的首饰,反倒不太好。 见她面露迟疑,掌柜的暗骂自己多嘴。 但是话都说出口了,再后悔也没用,掌柜的不抱希望地问:“夫人,您还要不要?” 温嘉月顿了下,颔首道:“要。” 让来让去有什么意思,既然她看中了,那便是她的了。 掌柜的松了口气:“好嘞,我这就给您包起来。” 外面雪渐大,行人匆匆忙忙,温嘉月继续挑选。 这家铺子不大,首饰也普通,摆得零零散散,不过倒是也有两三件还不错的首饰。 温嘉月逐一拿起来欣赏,掌柜的笑道:“夫人的眼睛可真厉害,这两样也算是我的镇店之宝了。” 掌柜的管不住嘴,继续说道:“说起来,这几件首饰全是一位小姐卖给我的。对了,您买的耳珰也正是她想买的呢。” 温嘉月奇怪道:“这两件首饰能换五十对耳珰了,她怎么不买?” 见夫人感兴趣,掌柜的谈性更浓,啧啧感叹。 “她变卖首饰,是为了治病,可怜啊,没钱买药了。” 温嘉月呼吸微滞,治病?没钱买药? 那位云姑娘正是体弱之人,不会就是她吧? 虽然知晓希望渺茫,但是温嘉月还是问道:“是哪家的小姐?” 掌柜的只当她是随口一问,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那位姑娘话少,轻易不搭腔,不过她似乎姓……云?” 温嘉月瞪大眼睛,居然真的是那位云姑娘! 激动过后,她又倏然冷静下来。 就算知道了这个,又有什么用呢? 难道她要说她极为同情这位云姑娘,所以准备给她捐点银子? 不过,云府这么穷吗,居然沦落到云姑娘亲自变卖首饰买药的地步。 印象中,云姑娘进宫得宠之后对娘家人很好,常常赏赐东西或召进宫中说话。 想来这病不好治,云府定然是倾家荡产来为云姑娘治病的。 想到这里,温嘉月有些羡慕,她的娘家人……算了,不提也罢。 温嘉月幽幽一叹,瞥见那对耳珰,忽的福至心灵。 “既然这是那位姑娘的所求之物,我便送她了,等她下次过来,劳烦掌柜的转交给她。” 掌柜的愣了下,感叹道:“夫人真是心善,等那位姑娘过来,我一定将此事告诉她。” 温嘉月微微颔首:“有劳了。” 思来想去,掌柜的还是问道:“不知夫人可否告知身份?” 温嘉月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缓缓开口:“景安侯府,温氏。” 不管云姑娘下次何时过来,无论如何,也算是迈出了第一步,比毫无收获要好得多。 雪足足下了一个时辰,这才渐渐转停。 温嘉月又去了趟袁记,买了几样点心之后打道回府。 街上全是雪,回府的路不好走,一路走走停停,天黑透了才堪堪到达景安侯府。 温嘉月下了马车,正欲迈上台阶,如意兴奋道:“夫人,真巧,侯爷也回来了!” 她往沈弗寒的方向指了指,温嘉月一眼都没看,专心走路。 “就当没看见,”她提着裙角小心翼翼地踩上台阶,“专心些,千万别摔了。” 台阶上的雪早已清扫干净,只是天寒地冻的,有些湿滑。 如意连忙去搀扶她,小声问:“夫人,您和侯爷又吵架了?” 昨晚屋里挺安静的,分明没有争吵声。 “没有,”温嘉月蹙眉道,“我就是看他不顺眼而已。” 昨晚她和沈弗寒话不投机,今日自然也就两看相厌了。 如意回头看了一眼,“嘘”了一声:“侯爷就在后面呢。” 温嘉月根本不怕他听见,但是见如意害怕,她便不提了。 身后,脚步声渐近。 一双绣了墨蓝色祥云纹的黑靴踏过同一级台阶,走得稳稳当当。 黑靴的主人出声:“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温嘉月不想回答,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但是见沈弗寒大有她不回答他便一直与她并肩而行的架势,只好开口。 “雪天,路不好走。我走得慢,侯爷辛苦一日,先行回府吧。” 沈弗寒却没有快步向前,而是继续和她一起慢慢走。 几乎同时,她迈一阶,他便迈一阶。 谁都没有说话,身后却传来一声高呼。 “姐姐!姐夫!” 温嘉月蹙紧了眉,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温若欢。 “你怎么过来了?” 温若欢委屈道:“我进不了侯府,听说姐姐今日出府了,我只好在这里等你。” 她提着裙角上前,走着走着,路线便歪了,渐渐往沈弗寒的方向倾斜。 沈弗寒瞥了一眼,淡淡道:“我先回去了。” 见他转身要走,温若欢有些着急。 “姐夫,我可以进府吗?” “你若是让我进,你妹妹肯定不会阻拦的。” “姐夫!哎呀……” 温若欢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咬了咬牙,假装滑倒。 她伸出手,眼看着就要拉住沈弗寒的衣角,心跳加快。 她不信姐夫会见死不救,若是能来一场英雄救美…… 未曾想过,下一瞬,沈弗寒一个闪身,她扑了个空,脸着地趴在台阶上。 第74章 你也这样认为吗 温若欢喊了一路。 摸到脸上的血迹之后,她的尖叫声越来越大。 她死死捏住温嘉月的手臂,紧张地问:“姐姐,我是不是要毁容了?” “没有,只是擦破皮了,”温嘉月挣开她的束缚,“你别担心。” 方才那一幕,她根本没料到,温若欢居然不惜在台阶上假摔,也要扑进沈弗寒怀里。 就算摔到他怀里了又如何,难道他就喜欢上她了? 温嘉月蹙紧了眉,她实在想不通,温若欢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好处。 她看向不远处,沈弗寒不疾不徐地向前走,对温若欢的喊声充耳不闻。 自从说完那句“我先回去了”,他便没再回过头。 他知晓温若欢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视而不见。 但是温嘉月却不能不管,她还没和温家撕破脸,必须维系表面的平和。 到了府医处,正好是钱老当值,苏叶在一旁守着茶炉。 温若欢的叫喊声震天,打盹的钱老吓得一震。 温嘉月走了进来,温声道:“方才我妹妹摔了一跤,劳烦钱老为她诊治。” 见温若欢哭的这么惨,钱老着急忙慌地上前,以为她摔得厉害。 未曾想过,只是脸上和手上擦破了点皮罢了。 钱老颇为无语的摆摆手,让徒弟代劳了。 苏叶看了一眼,神色凝重道:“幸好来得早,不然……” 温若欢吓得指尖颤抖,下意识问:“不然我就留疤了?” 她最得意的便是自己的相貌,清纯又不失妩媚,可爱与端庄并存,谁看了不夸一句倾国倾城? 若是留了疤,她还怎么嫁给姐夫! 苏叶淡淡道:“不然就愈合了。” 温嘉月下意识抿唇,怕自己笑出声。 苏叶沉默寡言,看起来和沈弗寒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没想到是个挺幽默的人。 温若欢气不打一处来:“我都流血了!” 苏叶皱眉道:“这位姑娘,你若是一直大吵大闹,还是去别处诊治吧。” 温若欢神色紧绷,算了,还是自己的脸最重要。 在伤处敷上药,温若欢终于松了口气。 她可怜兮兮道:“姐姐,我没力气了,不如你跟姐夫说一声,今晚让我住在侯府吧。” 温嘉月道:“没事,我让人抬你回温府,爹娘肯定很担心你。” “可是……” “就这样定了,”温嘉月打断她的话,“如意,去让人备车。” “姐姐,我不走,”温若欢拉住她的手臂晃来晃去,“我好不容易才见你一面,我还没和你说正事呢。” 温嘉月不动声色地抽开手,问:“什么事?” 温若欢转转眼睛,摸着肚子道:“我饿了,咱们边吃边聊吧。” “今日我有些忙,没空陪你。” 温嘉月给如意使了个眼色,如意悄悄退了出去。 “姐姐,你现在对我一点都不好,”温若欢假装抹泪,“我要告诉爹爹和娘亲。” 温嘉月烦透了她的惺惺作态,直接转过身去。 “我得回去了,你想待在这里便待着吧。” 温若欢顿时愣住,她怎么觉得温嘉月最近对她怎么越来越不耐烦了? 是错觉吗? 来不及细想,她连忙跟上她。 “姐姐,你等等我!” 走出门,温嘉月也发现自己的厌恶表现得太过明显。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露出一个温婉的笑。 “方才是姐姐着急了,欢儿千万别怪姐姐。” 见她还和以前一样,温若欢顿时松了口气。 “姐姐要去忙什么事?” 温嘉月随意找了个借口:“快过年了,府里的大事小事都要我来做主,事情有些多。” 温若欢闻言便有些嫉妒,若她是侯府夫人,该有多好。 面上却乖巧道:“原来是这样,我不怪姐姐了。” 说话间,如意快步走了过来。 “夫人,三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 温若欢唇边的笑意顿时一僵,怎么还让她走! 温嘉月微微一笑:“欢儿,你也知道我事多,你最乖巧,这个节骨眼上就别给我添乱了。” 她知道温若欢因何而来—— 她在信里说以后不会帮助温若谦,兄妹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再针锋相对,于是化干戈为玉帛。 温家人想着温若欢和她关系好,便找她求情来了。 “还有,你告诉爹娘,若谦的事我不会改主意的,我最厌恶的便是流连花丛的男人,他小小年纪不学好,长大了也不会改的。” 说完,温嘉月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回到正院,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温嘉月叮嘱道:“若是温府的人再过来,除非是送首饰,通通不见。” 她已经表明了态度,不管谁来求情都没用。 回到内室,沈弗寒正在逗昭昭玩。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大手却攥着拨浪鼓甩出欢快的鼓点,这个场景怎么看怎么别扭。 听到温嘉月的脚步声,他顿了下,不自在地放下手里的东西。 他问:“在府外用膳了吗?” 丝毫没关心温若欢,仿佛她不存在。 温嘉月也没提,摇了摇头。 沈弗寒便吩咐传膳,两人直接在这里吃了。 昭昭躺在摇车里,脸偏向他们这边,盯着桌上的菜看得目不转睛。 温嘉月失笑道:“昭昭,你是不是嘴馋了?” 她“啊”了一声,像是在回应,又像是在张大嘴巴等待投喂。 温嘉月柔声道:“你还小呢,等过了年之后,娘亲再喂你吃。” 昭昭吧唧了几下小嘴,见没人喂她,不高兴地扭头。 沈弗寒问:“昭昭现在一点都不能吃吗?” “不能,”温嘉月看向他,“侯爷想做什么?” “我……”他一时语塞,还是承认了,“我想喂她。” 温嘉月似笑非笑道:“看不出来,冷漠无情的沈大人竟是位慈父。” 沈弗寒微微眯起眼睛:“冷漠无情?” 他的神色更冷,却不像生气,温嘉月没太害怕,继续夹菜。 “旁人都这样说。” 话音刚落,沈弗寒问:“你也这样认为吗?” 第75章 说梦 筷子举到半空,倏然顿住。 温嘉月神色如常地继续,轻声道:“我怎么想,重要吗?” 难道她说他冷漠无情,他便会改吗? 他生来便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对谁都是一样的淡漠疏离。 她也曾妄想改变他,在他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可是结果呢? 直到心脏不再跳动,她也没能捂热他的心。 胸腔被烦躁填满,温嘉月有些食不知味,起身道:“我吃饱了,侯爷慢用。” 她将昭昭从摇车里抱出来,去到院子里。 如意在外面守着,见夫人神色不太对,小声问:“夫人这就吃好了?” “我不饿。” 温嘉月本想让昭昭玩一会儿雪,但是外面风有些大,她往耳房走去。 奶娘听到动静迎了出来,双手接过昭昭。 温嘉月从耳房出来,绕着院子散步。 如意劝道:“天寒地冻的,夫人还是回屋歇息吧。” 温嘉月抿唇道:“我不想看见他,今晚我和昭昭睡。” 如意惴惴不安地问:“夫人这是怎么了?” 温嘉月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说。 上辈子的事,还是留在自己心里吧。 走了一刻钟,郁气渐渐消散,温嘉月准备去耳房。 刚走到廊下,卧房的门开了,沈弗寒安静地立在一旁。 温嘉月一眼都没看他,目不斜视地往耳房走去。 下一瞬,沈弗寒也跟了过来。 “是要再看一眼昭昭吗?”他淡淡道,“我和你一起。” “我今晚和昭昭睡。” 沈弗寒怔了下,脑海中涌出那个异样的梦。 他眉宇紧锁,立刻拒绝:“不行。” 温嘉月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他说不行就不行了? 推开门,她正要进去,忽的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沈弗寒打横抱起。 温嘉月愣了下:“你……” 沈弗寒什么都没说,稳稳地将她抱进卧房。 如意旁观全程,惊呆了,双手捂着嘴,死死压制住快要冲破喉咙的喊声。 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沈弗寒干脆利落地关上门,将温嘉月抱到床榻上。 烛火温暖,可他周身气压极低,令人畏惧。 温嘉月本能地害怕起来,小心翼翼地缩进角落。 沈弗寒瞧着像个清瘦书生,其实肌肉匀称,力气极大。 她根本无法与他抗衡。 虽然心里清楚他不会做出强迫的举动,可是畏惧是天性。 胡思乱想间,沈弗寒出声:“必须睡在这里。” 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温度,温嘉月尽力安抚,连忙答应。 “好,我睡在这里,我、我能去梳洗吗?” 沈弗寒没说话,而是拿起搁在桌上的点心,这是温嘉月今日从袁记买回来的。 他垂眼解开细绳,将点心递给她。 温嘉月茫然地接了过来。 是她理解错了吗?他不是要强迫她? 沈弗寒问:“不想吃吗?” “不是,”温嘉月咬了下唇,“我实在不明白你这是在做什么。” 在卧房以外的地方,沈弗寒从不逾矩。 可是方才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打横抱起。 这不是她认识的沈弗寒。 沈弗寒沉默了下才开口:“我若是不这样做,你就会去陪昭昭睡。” 温嘉月被他的解释气笑,问:“为何非要让我陪你?” “我……”会做噩梦。 沈弗寒张了张口,后半句话却没能说出来。 他转移话题道:“你先吃东西吧。” 温嘉月深深地吸了口气,总觉得自己快要被他逼疯了。 知晓就算她再问一百遍他也不会说,她没再浪费唇舌,狠狠地咬下一口百合糕。 见她吃了,他这才转身去盥洗室。 温嘉月刚吃了两块点心,沈弗寒便回来了。 见她还在,他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坐在她身边,随手拿起一本书。 温嘉月看了眼手里的点心,递到沈弗寒面前。 他抬眼看过来。 温嘉月问:“你要吃吗?” 如果他不吃的话,她就塞他嘴里,总得给他添点堵,心里才能有一丝平衡。 没想到沈弗寒只是顿了顿,便伸手接过来,放入口中。 温嘉月:“……?” 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她又递过去一个,沈弗寒也吃了。 温嘉月狐疑地问:“你没吃饱还是方才没漱口?” “吃饱了,也漱口了。” “那你怎么还……” 沈弗寒没回答,见她不喂了,又去了趟盥洗室。 温嘉月抿紧了唇,沈弗寒果然异于常人。 两人各自梳洗,一人一床被子,安静地躺在拔步床上。 见他没有进一步的举动,老老实实地躺着,温嘉月紧绷的身子顿时放松了些。 她试着和他商量:“若是我再想和昭昭睡,侯爷不要阻拦了。” “为何?” “没有原因,”温嘉月蹙眉道,“我就是想和昭昭睡。” “我不想。” 温嘉月并不理会他的话,继续说道:“等昭昭再大一些就好了,她就可以睡在这里了。” 沈弗寒沉默片刻,问:“几岁?” “半岁。” 沈弗寒立刻拒绝:“不行。” 温嘉月抿紧了唇,毫不相让:“我已经决定了。” 身侧有风吹过,身上便是一重。 沈弗寒压在她的被子上,双手撑在两侧,神色不虞地望着她。 纵然中间隔着被子,这个姿势也过于强势和亲密了。 温嘉月心尖一颤,忽然觉得她不该在深夜挑起这个话题。 沈弗寒一字一顿地问:“我们以后不行房了吗?” 他问得过于直白了,目光也带着火,不知其中燃烧的是情还是怒。 温嘉月偏过脸,不敢看他。 “我只是想和昭昭一起睡而已。” 沈弗寒淡声道:“我也只是想和你一起睡而已。” 这次轮到温嘉月问:“为何?” 若仅仅只是贪图她的身体,他不会说出这样平静的话。 沈弗寒思忖良久,终于开口:“前晚我做了一个梦。” 温嘉月微微蹙眉,只是因为一个梦? “我梦见一幅画像,画的是你,你闭着眼睛,嘴角有团墨渍。” 顿了顿,沈弗寒又说道:“周围似乎还有桂花。” 今日他将梦里的画像画了出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现在终于想起来了,缺了一树桂花,但是他不太确定到底是不是。 温嘉月呼吸一停。 不知为何,她想起了上辈子她死前的那一幕。 闭上眼睛之前,她嘴角有血,看到的画面也正是桂花。 沈弗寒为何会梦到这个? 第76章 分房 这个梦,会是巧合吗? 难道沈弗寒梦到了上辈子的事? 温嘉月不想相信,但是她都重生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她的心跳有些快,若是她去别处睡,沈弗寒会不会继续梦见上辈子的事? 想到这里,温嘉月提议道:“侯爷,不如我去耳房睡吧,说不定你还会梦到点别的。” 沈弗寒眉宇紧锁,在黑夜里锁住她的视线,目光审视。 “你对这个梦这么感兴趣?”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下,却又坦然颔首:“分房睡便会做噩梦,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她没有避而不答,只说是自己感兴趣。 沈弗寒盯着她看了片刻,直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睡吧。” 温嘉月愣了下:“侯爷为何不答应?” 沈弗寒冷声道:“我对这个梦不感兴趣。” 温嘉月想了想,道:“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害怕做噩梦?” 沈弗寒一直都是从容淡然的,她还没见过沈弗寒怕过什么。 他拒绝得这么干脆利落,或许真的是害怕做噩梦。 沈弗寒问:“我说是,你会打消这个念头吗?” 见他实在不愿,温嘉月便准备采取缓兵之策。 总有机会分房睡的,又不是一定要今晚才行。 温嘉月没再执着于此,假装不在意道:“算了,天这么冷,我也懒得折腾一趟,睡吧。” “不许睡。” 温嘉月掩唇打了个哈欠,问:“还有什么事?” “昭昭半岁后睡在这里的事,”沈弗寒望向她,“我不答应。” 温嘉月微微蹙眉:“可是我真的很想和昭昭一起睡。” 沈弗寒退了一步:“可以偶尔让她过来睡。” 温嘉月抿紧了唇,她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行房那日不让昭昭睡在这儿。 可是她让昭昭一起睡,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拒绝行房。 但现在再争论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离昭昭半岁还有三个月呢。 当务之急是怎么和沈弗寒分房睡,验证一下他会不会继续做有关前世的梦。 想到这里,温嘉月便道:“到时候再说吧,我有些困了。” 见她没有抗拒,沈弗寒也没再提。 等她睡着,他再次将她揽入怀中,沉沉睡去。 翌日是休沐日,温嘉月在沈弗寒怀里醒来。 她叹了口气,都快习以为常了。 就是不太明白,明明睡前是两床被子,睡醒后她却总是和他睡在一起。 她试图抽身离开,沈弗寒却将她抱得越来越紧,动弹不得。 温嘉月更加用力地挣扎:“你放开我。” “别动。” 沈弗寒埋在她脖颈间吸了口气,声音有些沙哑。 温嘉月愣了下,终于察觉到他的变化。 他不是没有这样过,成亲四年里,每隔几日他便会如此。 但是他每次都忍下来了,就算是休沐日也是一样。 温嘉月觉得是因为他不想白日宣淫,所以总是克制。 她便没动,等着他自己调节,只是…… 这次他似乎格外激动了一些,一刻钟过去了也没什么变化,反而更…… 温嘉月想离他远点,可是稍微一动,他便更加紧密地缠了上来,寸步不离。 “别动了,”沈弗寒忍不住蹭了蹭她的颈窝,“一会儿就好。” 他越来越危险,温嘉月咽了下口水,提议道:“不如我先出去吧?” 无论如何,她绝对不会答应帮他的。 因情动而显得有几分迷离的双眸沉沉地望着她。 “……好。” 过了片刻,温嘉月头也不回地离开。 如意守在门外,见夫人已经穿戴整齐了,讶然道:“夫人怎么不唤奴婢进去服侍?” 温嘉月顾左右而言他:“昭昭醒了吗?” “小姐醒了有一会儿了。” “我去看看。” 主仆俩的声音渐远,沈弗寒依然没去管还在发疼的地方,近乎自虐。 他望着帐顶,默默地想,是因为不想再喝一回避子汤吗? 还是……不想与他结合? 看过昭昭,温嘉月去用早膳。 吃到一半,沈弗寒便过来了。 他的神色瞧着并不放松,反而看起来郁气更重,活像有人欠了他八百两银子。 侍立在一旁的丫鬟们下意识后退几步,生怕不小心惹到侯爷。 温嘉月也觉得奇怪,他现在不是应该如释重负吗? 不过不关她的事,她便没有多想,继续用膳。 两人沉默地用过膳,沈弗寒去了书房,温嘉月带着昭昭去院子里玩雪。 如意这才敢开口:“侯爷今日真是吓死人了,方才奴婢大气都不敢喘。” “别自己吓自己了,”温嘉月安抚道,“什么事都没有。” 不过她倒是忽然有点明白过来沈弗寒为何这么不高兴。 许是违背了不许白日宣淫的规矩,让他的良心受到极大的谴责。 光风霁月的沈大人,哪能受得了这种事? “啊……啊!” 昭昭兴高采烈地抓着雪,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 温嘉月没再去想沈弗寒的事,专心陪女儿玩。 没过一会儿,前院忽然喧闹起来。 温嘉月怔了下,让如意去看看。 顺便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上辈子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没过一会儿,如意匆匆跑了回来,解释道:“朝堂上的事,似乎是哪位大人被人暗害了,让侯爷赶紧去查探一番。” 温嘉月对此事有些印象,是户部侍郎被儿子杀了。 原因是户部侍郎发现了儿子和姨娘的私情,父子二人争吵许久,儿子气愤之下,将爹给害死了。 儿子和姨娘为隐瞒此事,替户部侍郎告假数日,趁着没人察觉,两人早已逃之夭夭。 她记得当时追查儿子和姨娘的行踪花了不少工夫,为此沈弗寒连续好几日都回来得极晚。 温嘉月早已知晓真相,并没有当回事。 不过,她忽然反应过来,心神一动,回来得晚岂不是正好? 她可以顺理成章地睡在耳房,依照沈弗寒的性子,不会半夜将她叫醒回房的。 若是他又做了噩梦,那就更好了。 第77章 她的手 意料之中,沈弗寒一整日都没回来。 天色渐暗,温嘉月梳洗过后,便准备在耳房睡下了。 抱着软软糯糯的昭昭,她忍不住亲了好几口。 陪女儿玩了一会儿,困意来袭,她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另一边,沈弗寒在大理寺忙得焦头烂额。 三更的梆子声敲响,他这才回到侯府。 进到卧房,他推开门,将脚步声放得更轻,慢慢走到床榻前。 两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尾。 本该在此处安睡的温嘉月不见踪影。 沈弗寒沉默片刻,走出卧房,往耳房走去。 停在门前,他稍作犹豫之后,还是推开了门。 外间,如意惊醒,以为遭了贼,正要喊出声,沈弗寒及时出声:“是我。” 如意松了口气,小声问:“侯爷怎么过来了?” 沈弗寒没有回答,往里间走去。 温嘉月果然在这里,抱着昭昭睡得正香。 他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怀里的人嘤咛一声,似是感受到了他周身的寒凉,忍不住躲避。 沈弗寒却将她抱得更紧,一路回到卧房。 将人安放在床榻上,他这才进了盥洗室。 回来时,被子鼓起一团,温嘉月正蜷缩在被窝里,露出半张脸,分外可爱。 他掀开一角躺了进去,还未去抱她,她感受到热源,主动靠近他,将他抱紧。 她的手落在腰侧,很软。 只是一个念头而已,身下又有了变化,他轻轻叹了口气,依然不想去管。 但接二连三的情动让他难以克制,不知不觉间,他握住了温嘉月的手。 她的手很漂亮,十指纤长,削葱似的嫩,像一块精雕细琢的美玉。 他在她的手里浮沉,生与死,都由她决定。 最后的时刻,他压抑不住闷哼,吻向她的唇。 天光大亮,温嘉月睁开眼睛。 入眼却不是香香软软的女儿,而是内室熟悉的陈设。 她怔了下,“嚯”得坐起身,她怎么睡在这里了! 温嘉月伸手摇铃,手臂却莫名有些酸软,近在咫尺的铃铛扑了个空。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匪夷所思地想,昨晚压麻了吗? 如意听到动静便进来了,不等她问便解释道:“夫人,昨晚是侯爷抱您回来的。” 温嘉月闻言也不再去管手了,蹙眉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似乎是三更天之后,”如意不好意思道,“一开始奴婢还将侯爷当成了贼,差点喊出来。” 温嘉月叹了口气:“你还不如喊出来呢。” 这样她就醒了,不会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沈弗寒抱回来。 真是奇怪,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才对。 但是事已至此,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只是,沈弗寒连半夜抱她回去的举动都能做出来,她还能想出什么分房睡的办法? 温嘉月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坐在梳妆台前,她看着生母留下的嫁妆,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她可以去温府小住几日,温府离大理寺这么远,沈弗寒这几日又忙,绝对不会跟着过来。 只是,回温府……温嘉月抿紧了唇,她不想回。 一想到温家人的脸,她便作呕。 可这个案子很快就会查明,留给她的时间不多,若是不及时把握住,她还能想出什么理由? 两相比较,还是沈弗寒的梦更重要,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临近傍晚,温嘉月终于出发前往温府。 对于她的突然来访,温家人都没想到,连忙将人迎了进来。 张氏问:“月儿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温嘉月尽量保持微笑:“侯爷最近事忙,我便想着回来小住几日。” 紧接着她便说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不想听有关温若谦的任何事,爹娘若是提及,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温父和张氏对视一眼,一肚子的话都憋了回去。 没想到因为温若谦流连青楼的事,温嘉月对他们也越来越不客气了。 但是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尽力安抚,等她消气。 这几日把她哄好了,再提也不迟。 他们就这一个儿子,不为他打算,还能为谁打算? 张氏忙道:“不提不提,你不说我都把这茬忘了!” 温若欢顺势走上前来:“姐姐,你快看看我脸上有没有留疤。” 温嘉月扫了一眼,摇了摇头。 她的伤口本就不显眼,现在几乎快要看不出来了。 温若欢真正想问的也不是这个,状似不经意道:“方才姐姐说姐夫事忙,是在忙户部侍郎的案子吗?” 温嘉月敷衍点头,低头喝茶。 “姐夫一定很辛苦,”温若欢叹了口气,“姐姐,等你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姐夫。” “这是自然,”温嘉月放下茶盏,似笑非笑地问,“不然你来照顾吗?” 温若欢愣了下,差点点头,又连忙摇了摇头。 “姐姐,我又不是这个意思,你干嘛取笑我?” 温嘉月淡淡反问:“开个玩笑而已,你紧张什么?” 见女儿招架不住,张氏连忙说道:“一路舟车劳顿,月儿饿了吧,咱们先去用膳。” 温嘉月不想吃,和温家人吃饭,席间该有多少事等着她,她不敢想。 她推脱道:“我已经吃过了,有些困倦,还是先回房歇息吧。” 张氏又劝了几句,见她依然坚持,只好作罢。 回到闺房,温嘉月梳洗过后便打算睡了。 如意犹豫着问:“夫人,你说侯爷今晚会不会过来?” “不会,”温嘉月笃定道,“这么远,他才不会来。” 她来温家就是为了躲他,若是他真的来了,那她来这一趟还有什么必要? “奴婢觉得不好说,”如意啧啧感叹,“侯爷最近对您上心不少,说不定真的会来呢。” 温嘉月怔了下,好笑地问:“上心?你从哪看出来的?” “奴婢举不出例子,但是,”如意高深莫测道,“此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温嘉月笑笑,将她的话当个笑话听。 上辈子她也总有这样的感觉,最后证明,就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快去睡吧,”温嘉月点了点她的脑袋,“都开始做梦了。” 沈弗寒不会来的,她很确定。 子时至,温嘉月好梦正酣。 温府外,沈弗寒翻身下马。 第78章 今晚还会来 “夫人,夫人醒醒。” 如意有些着急地推了推温嘉月。 “什么事?”温嘉月睡眼惺忪,“天亮了吗?” “夫人,侯爷来了!” 温嘉月登时便清醒了,睁大眼睛望向窗外。 浓墨般的冬夜,黑漆漆冷飕飕,沈弗寒居然来温府了? “我这是在做梦吧,”温嘉月有些恍惚,“都怪你昨晚说什么侯爷会来,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不是梦,”如意着急道,“夫人快起吧,老爷他们已经过去了,就差你了。” 温嘉月还是不敢相信,问:“他真的来了?” “真的,千真万确,”如意拿起衣裳,“咱们快去正院吧。” 温嘉月制止了她的动作,蹙眉道:“去什么正院,他大半夜的来,难不成还要大动干戈?” 如意踌躇道:“可是就差您没过去了,万一侯爷怪罪……” “怪罪什么,你就说我没醒,”温嘉月重新躺了下来,“我继续睡了。” 如意愣住,见夫人真的躺下了,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温嘉月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 她心里有些乱,她不明白沈弗寒为何会忽然跑到这里来。 为了不做噩梦,宁愿吹一晚上的冷风也要来温府?值得吗? 温嘉月实在猜不透沈弗寒的想法,她逼迫自己别再思考下去,可是大脑却依然活跃,不听使唤。 不知过了多久,屋门吱呀一声响,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温嘉月连忙调整呼吸,尽量放缓。 脚步声停在不远处,她能感受到有道目光落在她身上,注视着她。 若不是知晓是沈弗寒在看她,大晚上的,还怪吓人的。 没过多久,视线消失,脚步声渐远,像是去盥洗室了。 温嘉月悄悄松了口气,继续装睡。 他回来得很快,掀开被子躺了进来。 温热的躯体贴上来,温嘉月抿了下唇。 她应该让如意再抱一床被子过来的。 不过这样的话,就证明她方才醒了,不太妥当。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沈弗寒抱住了她。 温嘉月顿时一僵,在醒来和继续装睡之间犹豫不决。 身后忽的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 温嘉月怔了下,疑心自己听错了,沈弗寒怎么可能会笑。 可是他连三更半夜来温府的举动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温嘉月想问他为何要来,可是装睡这么久,不能功亏一篑。 而且他迟迟没有别的举动,若是突然醒了便显得假了,于是决定继续装睡。 呼吸趋于均匀平缓,杂乱的念头渐渐消失,她睡着了。 醒来时,沈弗寒早已不见踪影。 昨晚的一切像是她的一个梦。 她唤来如意,问昨晚沈弗寒到底有没有过来。 “侯爷当然来了呀,夫人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温嘉月没说话,说不定真的是个梦中梦。 她到现在也不敢相信沈弗寒真的会来温府。 “不过侯爷还没到卯时便离开了,”如意唏嘘道,“真是辛苦。” 温嘉月出声:“他自己乐意受苦,又没人逼他。” 见夫人神色不太对,如意没再说什么。 梳洗过后,温嘉月去正堂用早膳。 因着沈弗寒昨晚的举动,温家人的态度明显比昨日更好,除了温若欢。 盯着她看时,温若欢的脸上总是时不时地闪过嫉恨之色。 温嘉月不动声色,在她再次看过来时,她恰好抬眸,对上温若欢扭曲的面容。 “欢儿这是怎么了?”她蹙眉问,“怎么这样看着我,像看仇人似的。” 温若欢根本没想到她会发现,连忙甜甜一笑。 心思电转,她想出一个理由。 “我昨晚没睡好,落枕了,脖子有些疼,转动的时候忍不住龇牙咧嘴。” 温嘉月关切道:“欢儿一定很疼吧,如意,去请个郎中过来看看。” 不等温若欢阻止,如意已经快步往门外走去。 “姐姐,我没事的,”温若欢着急道,“只是落枕而已,一会儿就好了。” 她只是随口编了个理由而已,温嘉月怎么这么较真! “那可不行,”温嘉月依然坚持,“万一落下什么病根就不好了。” 一直旁观的张氏出声:“你姐姐说看郎中,那就看看。” 对她来说,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就算是假的,郎中一看有银子赚,自然也会将黑的说成白的。 温若欢惴惴不安道:“可是……” “上次欢儿不是说我对你一点都不好、不够关心你吗?” 温嘉月打断她的话:“今日我这么关心,你怎么反倒不领情了?” 温若欢无言以对,只好答应。 温嘉月笑了笑,继续用膳。 她自然知晓郎中不会揭穿,杀杀温若欢的锐气就够了。 她还要在温府住两三日,不想三五不时地遭受莫名其妙的白眼。 用过膳,郎中便来了。 温若欢有些紧张地让郎中诊治,张氏在一旁说着落枕的话。 郎中果然没有揭穿,装模作样地正了下骨,收了银子便离开了。 温嘉月也将热闹看完了,找了个借口离开。 回到闺房,她开始整理画作。 幼时她画过不少画,几乎都留着,她想带回侯府去。 原本只是想一张一张地放好,但是看的时间越来越久。 每一幅画都承载着她的记忆,在看到的瞬间涌现出来,仿佛回到了孩童的时候。 温嘉月抚摸着一只蜻蜓,眸中染上一抹怀念之色。 幼时她画的最多的东西大概就是蜻蜓了。 那时她颇有灵气,每一只蜻蜓都栩栩如生,现在的她自愧不如。 说起来,她喜欢画蜻蜓,还是因为那位邻家哥哥呢。 她总是将他的名字记反,亭卿,蜻蜓。 等她终于记住了,他却举家搬迁了。 她怀念他的方式便是画蜻蜓,一连画了两三年。 过去这么久,温嘉月都快忘了那位蜻蜓哥哥长什么样,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依稀记得,他性子温柔,对她格外有耐心。 温嘉月一边思索着旧事一边将最后一张画放好。 她叮嘱道:“回去的时候记得将这些画带上。” 如意应是,用心记下。 消磨一整日,温嘉月准备睡下。 如意犹豫片刻,问:“夫人,您不等等侯爷吗?” 温嘉月怔了下:“什么意思?” 难道沈弗寒还要过来? 如意吞吞吐吐道:“今日清晨,侯爷离开之前和奴婢说,今晚他还会来的。” 第79章 我来接你回府 温嘉月心里五味杂陈。 她没想到沈弗寒居然如此执着,今晚还要过来。 真的只是害怕做噩梦吗? 骤然间,她想起昨晚如意说的话——最近侯爷对您上心不少。 这个想法很快变成一个小嫩芽,在心底破土而出。 温嘉月毫不犹豫地掐断。 不可能。 她曾无数次误以为沈弗寒喜欢她,现实却给她狠狠一击。 这个想法如此可笑,不该再出现。 她也不该重蹈覆辙。 温嘉月吩咐如意吹灯,顺带叮嘱道:“今晚不要叫醒我了。” 沈弗寒想来便来吧,腿长在他身上,她阻止不了。 他想吃苦,那就去吃,若是他因此得了风寒,她不会照顾。 温嘉月自顾自地睡下。 她在温府待了三日,沈弗寒也来了三日。 温嘉月第一晚装睡,其余两晚好梦正酣,两人同床共枕三日,却一句话都没说过。 第四日,温嘉月准备回侯府。 张氏有点着急,她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说温若谦的事。 见她准备今日走,让下人赶紧去书院喊儿子回来。 这几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总得有点回报吧? 待见着了亲弟弟,她不信温嘉月的心还能这么硬。 温嘉月自然也猜出张氏的盘算了,不顾她的挽留,执意要走。 “我在娘家待了这么久,老夫人肯定早就生气了,”温嘉月幽幽一叹,“娘,您别为难我了。” “用顿午膳而已,来得及,”张氏笑道,“老夫人若是生气,我亲自去求情。” 温嘉月畏惧道:“我怕老夫人连着您一起教训,还是算了吧。” 张氏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老夫人教训几句而已,有什么的,月儿留下用膳吧。” 温若欢也道:“是啊姐姐,我也不怕老夫人,到时候我陪你一起。” 她们母女俩说什么也不放她走,温嘉月烦不胜烦。 眼看着越拖越久,说不定温若谦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她有点着急。 正想着借口,外头便是一阵喧闹声。 张氏心头一喜,连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温嘉月心里一沉,温若谦居然动作这么快,这下是彻底走不掉了。 她思索着,到时候能不能直接给温若谦一巴掌,然后拂袖离开。 可是这样的话,她就得彻底和温家撕破脸了。 她倒是不在意什么温家不温家的,这里早已不是她的家了。 可是她还有几件首饰没找回来。 而且,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若是女儿真的与娘家一刀两断,满长安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了。 更何况,温家人表面上并没有什么错处,到时候言论肯定一边倒。 就算她告诉旁人,温若欢觊觎姐夫,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谁会信? 在旁人眼里,她绝对是个不孝的女儿。 温嘉月叹了口气,只能暂时忍耐了。 “什么!” 张氏惊讶的声音传来,迫使温嘉月回神。 她朝着月亮门看去,恰在此时,走出一个清隽挺拔的身影。 沈弗寒的脸笼在冬日暖阳下,竟显得有几分难得的温柔。 温嘉月愕然地看着他。 沈弗寒抬眸看向她,唇边隐有笑意。 “我来接你回府。” “多谢侯……夫君,”她及时改正称呼,“夫君的案子办完了?” 沈弗寒微微颔首,朝她伸出手。 “走吧。” 温嘉月毫不犹豫地将手放了上去,被他用力握紧。 温若欢看着这一幕,双手紧握成拳,勉强维持住笑容。 张氏连忙跟了上去:“侯爷,您一路辛苦,不如用顿膳再走吧!” 沈弗寒淡声道:“不必,我和月儿还有事。” 张氏便不敢再劝了,悻悻地跟在后头送客。 温嘉月不禁感叹,还是沈弗寒的话最管用,张氏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离开之前碰巧遇到温若谦回来。 但是仔细想想,这个担心似乎没什么必要。 家丑不可外扬,沈弗寒虽不是外人,但是这种事被他知道了有什么好处? 虽然……他早就知道了。 顺利坐上马车,温嘉月敷衍道别几句,立刻拉上帘子。 想到什么,她问如意:“那些画都带上了吗?” “夫人放心,奴婢一直想着此事呢,早就带上了。” 温嘉月松了口气,便听沈弗寒问:“什么画?” 她简单解释:“我小时候画的画。” 沈弗寒便没再问,似乎并不感兴趣。 温嘉月也没再开口,车厢里只闻马车辘辘声,沉默不断蔓延。 和沈弗寒共处一室,是折磨。 温嘉月掀开车帘,去看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 忽然瞥见一位妇人抱着一个孩子,她的视线忍不住跟随,直到消失不见。 三日没见昭昭,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等回府之后,她要一直陪在女儿身边。 “昭昭很想你。” 身侧的人忽然出声,温嘉月怔了怔:“什么?” “昭昭很想你,”沈弗寒重复了一遍,“她这几日总是哭,一进卧房便不哭了,可能是因为有你的气息。” 他的语调几乎没有起伏,温嘉月却听得心碎。 折腾了三日,沈弗寒没做梦也就算了,居然还让昭昭伤心了。 早知如此,她前日便回来了,何苦折腾这么久。 回到侯府,温嘉月好好和女儿亲近了一番。 昭昭也变得格外黏人,见到她之后便只让她抱,谁来哄都没用。 温嘉月抱了一整日,虽然累,但是满心欢喜。 趁着这个机会,她顺势提议道:“昭昭离不开我,不然我今晚……” “不行。” 沈弗寒不等她说完便拒绝了。 “若是昭昭晚上哭了怎么办?除了我,谁都哄不好。” 温嘉月格外理直气壮,昭昭对她的依赖有目共睹,她可没说假话。 沈弗寒沉默片刻,道:“晚上再说。” 温嘉月随他去了。 今日天时地利人和,她不想和昭昭一起睡都难。 第80章 计划失败 温嘉月连用晚膳的时候都是抱着昭昭吃的。 沈弗寒皱眉道:“你先把昭昭交给奶娘照顾,这样怎么吃?” “她现在只想待在我怀里,”温嘉月道,“不信你抱一下试试。” 沈弗寒伸出手,昭昭看了一眼,马上别开脸。 温嘉月笑着亲了她一下。 虽然累,但是被女儿全身心地信任和依赖着的感觉格外奇妙。 真是甜蜜的折磨。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 温嘉月却有话要说:“如果我把昭昭交给别人,她肯定是要哭的,侯爷也不想看昭昭哭一整晚吧?” 沈弗寒点了点头。 “所以我今晚陪昭昭睡,省得她见不到我就哭。” 沈弗寒没说话,继续用膳。 温嘉月以为他妥协了,心中一喜。 “侯爷,若是你今晚再做上次的梦,一定要告诉我。”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梦和前世有联系。 沈弗寒淡然地问:“这么好奇?”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温嘉月道,“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梦都是假的。” 温嘉月一针见血道:“那么,再做一遍这样的梦又如何,侯爷在害怕什么?” “我没有害怕,”沈弗寒抬眼看她,“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是吗?”温嘉月勾了勾唇,“侯爷若是真的不怕,为何每天都来温府?” 沈弗寒淡然解释:“我只是不习惯一个人睡。” 温嘉月马上说道:“你主动去书房睡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 她还记得她喝避子汤的那日,沈弗寒便是去书房睡的。 沈弗寒顿了顿,解释道:“有些事紧急,必须及时处理。” 温嘉月追问:“这次的案子还不够紧急?” 沈弗寒避开她的视线,神色竟显得有些无措。 “承认自己害怕做噩梦,有这么困难吗?” “我没有害怕……”沈弗寒沉默片刻,“算了,你想这样认为也可以。” 什么叫“你想这样认为也可以”? 他明明就是害怕做噩梦。 温嘉月在心里哼了一声,死鸭子嘴硬。 用过晚膳,温嘉月继续陪女儿玩。 她拿起一个拨浪鼓转动起来,昭昭看得目不转睛。 沈弗寒拿着书坐在一旁,视线却没落在书上,一直看着母女俩玩。 鼓声欢快,昭昭咯咯笑着,温嘉月的手也转动得越来越快。 像极了那一晚,他握住她的手,上下滑动。 沈弗寒垂下眼睛,没有放任自己的思绪驰骋。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书上,随意翻开一页,强迫自己读了下去。 不知何时,欢快的鼓点渐渐变慢,沈弗寒抬起头,将书放下。 “我来吧。” 正好温嘉月也有些累了,将拨浪鼓递给他。 沈弗寒不太熟练地拨弄着拨浪鼓,鼓音滞涩。 昭昭也不笑了,歪头盯着拨浪鼓瞧。 温嘉月看不下去,只好指点道:“你得晃得快一些才行。” 沈弗寒用手左右晃动着拨浪鼓,问:“这样?” “手腕用力。” 沈弗寒照做,表现却依然不如人意。 温嘉月叹了口气,他不是状元吗,怎么连玩个拨浪鼓都不会? 她只好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大拇指放在脉搏处,教他发力。 沈弗寒看似认真地学着,视线却始终停留在交握的地方。 她的手很小,柔软细腻,堪堪圈住他的手腕,粉白指尖抵着青筋,让他再一次想起那一晚。 心思变得旖旎之前,沈弗寒挣开她的手。 他克制着开口:“我会了。” 温嘉月愣了下,这才发觉她为了教他居然上手了。 看他的神色,好像她占了他多大的便宜似的。 温嘉月抿紧了唇,天地可鉴,她真的只是为了教他! 但是再解释也没用了,说不定还会让他觉得欲盖弥彰。 温嘉月悄悄瞪他一眼,有病的男人! 眼角余光瞥见她娇嗔的可爱模样,沈弗寒微微勾唇。 玩了片刻,见昭昭不太感兴趣了,沈弗寒将拨浪鼓换成了布老虎。 见他还要继续陪女儿玩,温嘉月奇怪地问:“侯爷今晚不去书房吗?” “不去。” 他扬起手臂将布老虎举高,昭昭便扬起脸去看。 他将布老虎往下放,昭昭也立刻低头。 他往前伸,昭昭便伸手去抓。 总之布老虎在哪,她的视线便在哪。 温嘉月总觉得他在逗猫,但是没证据。 待昭昭玩够了布老虎,沈弗寒又换成了九连环。 温嘉月:“……” 她诚恳道:“昭昭这么小,解不开。” 就算是神童,至少也得一岁之后才能看出来吧? 几个月的小娃娃,能知道什么? “没想让她解开。” 沈弗寒将九连环的一端递给昭昭,见她握紧了,便往自己的方向扯。 见他要抢走,昭昭不太高兴,“啊啊”叫着,打起精神往自己这边扯。 沈弗寒便让她扯,等九连环松了,他再使些力气扯过来。 父女俩你来我往,拿着九连环玩得不亦乐乎。 这样幼稚的举动实在不像是沈弗寒会做的,但是见他今日这么想陪昭昭玩,温嘉月便随他去了。 拉扯许久,昭昭终于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看着,继续将九连环往自己这边拉。 昭昭下意识去扯,不甘示弱。 又玩了一会儿,她实在坚持不住了,小脑袋一歪,闭上眼睛睡着了,手指却还紧紧抓着九连环。 沈弗寒见状便道:“昭昭睡着了,把她送回去吧。” 温嘉月有些懵,睡着了? 她晃了晃女儿的身子,昭昭咂吧了几下嘴巴,睡得更香了。 她这才明白过来,沈弗寒一直陪女儿玩,就是为了消耗她的精力! “你欺人太甚!”温嘉月瞪圆了眼睛。 “我怎么了?”沈弗寒微微扬眉,“陪昭昭玩还有错了?” 他不由分说地将熟睡的昭昭抱到自己怀里,往外走去。 她跟了上去,垂死挣扎:“万一昭昭中途醒了,见不到我的话,还是会哭的。” 沈弗寒笃定道:“不会醒的,她已经很累了。” 温嘉月气闷得不行,方才她怎么就没看出来沈弗寒用心险恶! 第81章 传遍长安 温嘉月来到耳房,绷着脸看着沈弗寒将昭昭放在床榻上。 她还在期待昭昭会醒,但是天不遂人愿,昭昭一直在呼呼大睡。 沈弗寒问:“回房吗?” 温嘉月瞪他:“我说不回,有用吗?” “有用,你可以不必走路了。” 温嘉月:“……” 她气闷地回到卧房。 沈弗寒跟了上来,识趣地没打扰她,径直进了盥洗室。 各自梳洗之后,两人依然一人一床被子躺在床榻上。 温嘉月不想看见他,背对着他闭上眼睛。 沈弗寒也没有说话,悄无声息的,连呼吸声也格外轻,仿佛不存在。 这个时候倒是知情识趣了,温嘉月抿紧了唇,沉入梦乡。 沈弗寒特意等了一会儿,见她真的睡着了,这才将她抱进怀里。 他看着她,脑海中却浮现出梦里的画像。 他抚摸着她的唇角,那团墨渍……是血吗? 不过,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他不该在意。 沈弗寒闭上眼睛,驱散所有杂念。 翌日,温嘉月醒来时,昭昭竟躺在她身边。 她有些不明所以,如意解释道:“清晨时侯爷特意吩咐的,说是让您一睁开眼睛便见到小姐。” “别以为这样做我就会消气。”温嘉月神色不虞。 如意笑眯眯道:“但是侯爷也算是在哄您了吧?” 温嘉月顿时怔住,他这是在……哄她? “你别瞎说,”她登时清醒过来,“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 沈弗寒不会哄她的,她也不该再陷入这种错觉里难以自拔。 “怎么了夫人?”如意有些奇怪地问。 “别乱猜侯爷的心思,”温嘉月故意吓她,“若是被侯爷知晓了,肯定是要打你的,到时候我可保不了你。” 想起冷若冰霜的威严侯爷,如意打了个冷颤,保证自己不会再乱说。 用过早膳,沈弗念带着王成耀过来了。 “这几日你倒是悠闲,”她毫不客气地坐下,“眼看着就是年关,也该忙了。” 温嘉月不接她的话茬,饶有兴趣地问:“这次怎么不叫我‘大嫂’?” 想起上次的事,沈弗念顿时觉得尴尬。 她强撑着开口:“上次是意外,以后我都不会叫了。” 温嘉月也只是逗逗她罢了,随口问道:“你来做什么?” “闲得发霉,找你聊聊天,不行啊?” 没等温嘉月说话,在一旁逗妹妹的王成耀出声。 “娘亲怎么会发霉?”他关心地问,“要不要请郎中哥哥过来看看?” 沈弗念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生怕温嘉月看出什么,拖过王成耀便揍起来。 “小兔崽子瞎说什么!” “娘,哎呦!别打了!”王成耀欲哭无泪,“我说错什么了呀!” 温嘉月连忙将她拉开。 “好了好了,耀儿又没惹你,怎么这么大的脾气。” 沈弗念这才放过儿子,顺便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何要揍他。 “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 王成耀噘着嘴摸着屁股跑了。 沈弗念继续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他说的郎中哥哥是苏叶,我这段时日食欲不振,他调配方子来着。” 温嘉月有些惊讶,没想到食欲不振这个借口竟真的是他们俩商量好的。 她打量一番丰腴的沈弗念,迟疑地问:“你……食欲不振?” “不像吗?”沈弗念理直气壮,“我就是胃口不好。” 见她不像在说谎,温嘉月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不会是……怀上了吧? 忽然想起苏叶便是郎中,若是有孕的话,他们肯定会知道的,便没再操心此事。 大概真的食欲不振了吧。 见她不太信的样子,沈弗念咬牙切齿地解释。 “都怪那个小兔崽子,读书读的一团糟,气得我吃不下饭。” 原来是为了这事,温嘉月宽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别太逼他了。” 上辈子,王成耀一直都不是读书的料子,但是沈弗念却总想让他读书,母子俩的关系越来越差。 原本她是乐见其成的,但是这辈子她和沈弗念的关系还不错,便想着劝一劝。 读书不行,还有别的出路,何必只盯着科举这一条路不放。 沈弗念气得脑袋疼,摆手道:“不提了不提了,不然我真怕我晕过去。” 温嘉月便没再说什么,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沈弗念问:“对了,你这几日怎么忽然回温府了?” “闲来无事小住几日。” “确实闲,可累坏了我大哥,”沈弗念扬眉道,“他天天往温府跑,也不知道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温嘉月蹙眉道:“腿长在他自己身上,关我什么事?” “也是,”沈弗念话锋一转,“想来还是你驭夫有道,你是怎么让我大哥对你这么上心的?” 温嘉月顿了下,合着她是来取经的,不禁觉得好笑。 “我没有驭夫之术,随心而已。” “不可能,我大哥以前对你可没这么上心。” 说到这个,她顺势提道:“现在整个长安都快传遍了——大理寺少卿沈大人一刻都离不开自家夫人,也就是你。” 温嘉月呼吸微滞,传遍长安? 不过想想也是,长安城就这么大,各家的趣闻轶事谁不知情? 更何况是皇帝最为信任的臣子沈弗寒,多少双眼睛都盯着。 这件事不是秘密,被人知晓也在意料之中。 长公主一定也已经知道了。 温嘉月抿紧了唇,上辈子没有这一遭,她和女儿依然被长公主所害。 这辈子,她和沈弗寒的事误打误撞地传遍长安,定然会遭到长公主更猛烈的报复。 但是温嘉月竟然觉得自己不算太害怕。 她是沈弗寒的妻子,这便是原罪。 事已至此,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喂,想什么呢?”沈弗念挥了挥手,“高兴傻了?” “有什么可高兴的,”温嘉月拂开她的手,“我向来低调,这次却如此高调,不是我的本意。” 沈弗念敷衍道:“行行行,你最低调,低调到人人都知晓你是景安侯的夫人,走到哪都引人注目。” 温嘉月没理会她的话,心底隐隐担忧。 她一直觉得三年后很遥远,可以慢慢为自己和女儿筹谋。 可是出了这一桩事,上辈子发生的一切会不会提前? 第82章 沈弗忧回京 温嘉月担心之余,旁敲侧击地打探长公主最近如何,但是沈弗寒依然什么都没说。 她便没再杞人忧天,日子照常过着。 反正等到除夕宫宴的时候便见到长公主了,到时候也能看出一二。 这段时日,她专心和沈弗寒斗智斗勇,力求分房睡。 只要看见沈弗寒事务繁忙,她便劝他歇在书房。 他答应得很好,第二日问如意,她便说侯爷后半夜回来了。 若是昭昭又哭闹不止,她便提议睡在耳房哄昭昭。 沈弗寒不答应,他亲自去哄。 一直持续到十二月下旬,温嘉月完败,依然每日都在和沈弗寒同床共枕。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决定随缘。 临近年关,侯府里越来越忙,大大小小的事都需要她来操持。 温嘉月已经做了四年的侯府夫人,对这些事情早已熟稔于心。 当时沈弗念的提点她也没忘——随便弄弄,反正根本没人在意。 每次遇到难题,脑子里便会浮现出这句话。 所以她便轻轻松松地将一应事宜准备好了,只等着新春的到来。 过了两日,沈弗忧回京了。 他这段时日只寄过一封报平安的信,温嘉月有时想起他来,总担心他会不会被人害死。 但是见沈弗寒气定神闲的模样,她便也不怕了。 亲哥哥都这么淡定,她这个做嫂嫂的也不必多想了。 不过沈弗忧平安回来,温嘉月还是很惊喜的。 她上下打量他一番,他瘦了一些,也黑了不少,看起来像是每日都在风吹日晒。 不过笑容倒是一如既往的爽朗大方,让人瞧着便忍不住露出微笑。 温嘉月笑盈盈地问:“四弟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弗忧轻巧落座,答道:“今日清晨。” 温嘉月嗔怪道:“你怎么不提前来信说一声?今日你大哥休沐,我和你大哥刚好可以去迎接你。” 沈弗寒瞥她一眼,琢磨着她的语气。 她和四弟……这么熟吗? “嗐,又不是什么大事,”沈弗忧摸了摸鼻子,“我自己回来就行了,何必大动干戈。” 温嘉月一想也是,他都回来了,再说这些便显得客气了。 见沈弗寒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她也不好冷场,便随意找了个话题聊下去。 “金州好玩吗?” 沈弗忧道:“还成,有山有水的,有机会让我大哥带你去。” 温嘉月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沈弗寒,悄悄撇嘴。 他才不会带她去呢。 上辈子,沈弗寒每次外出办差,她都提过想跟他一起去,也好照顾他。 但是他每次都拒绝了。 若是最后一次他没有拒绝的话,或许她和昭昭还活得好好的。 可惜没有如果。 温嘉月勉强笑笑,没有接话。 沈弗寒忽然出声:“不去。” 此话一出,沈弗忧和温嘉月都愣了愣。 沈弗忧帮他找补:“大哥不喜欢金州?您也可以带嫂嫂去别的地方,我听说清州风景极好,离长安也不算远……” 温嘉月抿紧了唇,没太认真地听着,待他说完,立刻站起身。 “抱歉,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沈弗寒皱眉问:“你怎么了?” 温嘉月装作没听见,没有理他,径直离开。 待她走后,沈弗忧“啧”了一声:“大哥,你怎么能这样说?” “我说什么了?” “你说不带嫂嫂去金州!” 沈弗忧叹了口气:“就算你真的不想去,你也得装装样子哄嫂嫂高兴吧?” 沈弗寒意味不明道:“看起来你比我更想哄她高兴。” “啊?”沈弗忧愣了愣,“大哥,你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他垂下眼睛,“我还有事,你回去歇着吧。” 沈弗忧连忙说道:“对了大哥,我也有件事要跟你说,我想搬回来住。” 沈弗寒顿了顿,问:“为何?” “就是……”他强装镇定,“想家了,忽然想回来住了。” 沈弗寒微微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大哥这是不欢迎我?” “……没有。” 沈弗忧清清嗓子:“那就好,你记得让人好好收拾一下我的院子,我后日便搬回来。” “知道了。” “那我先走了,”他站起身,又叮嘱道,“一会儿你记得哄嫂嫂,千万别因为此事生气了,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沈弗寒只是点了下头。 见他一副冷淡的态度,沈弗忧叹了口气,这个样子哄人,难啊! 待沈弗忧走了,沈弗寒回到卧房。 温嘉月抱着昭昭坐在榻上,一下接一下的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哄睡。 今日阴云密布,温嘉月的神色似乎也添了几分阴翳,见他进来,投来漠然的一瞥。 明明方才面对四弟时还笑意盈盈的。 他朝她走去,解释道:“我说不去,是因为不喜欢金州。” “哦。” 顿了顿,沈弗寒道:“你若是想去别的地方,我可以抽空带你去。” 温嘉月哼笑一声:“那还真是多谢侯爷了。” 见她笑了,沈弗寒便不再提了。 “你肚子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府医看看?” 这几日正是温嘉月的月信。 温嘉月抿紧了唇:“不必了。” 她真的不知道沈弗寒到底是在装傻还是以为她真的不舒服。 她更趋向于前者,这么明显的借口,她不信他听不出来。 他就是不在意罢了,所以随便说几句便打发了。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她不生气,这种事一点都不值得她生气。 见她眉眼间没有痛苦之色,沈弗寒便点了点头,说起别的。 “明日你让人打扫一下无忧院,四弟后日要搬回来住。” 说话时,他打量着温嘉月的神色,除了惊讶之外,看不出别的。 她问:“四弟要搬回来?为何?” “他说他想家了。” 温嘉月颔首道:“我记下了。” 沈弗寒收回视线。 见他还没走,温嘉月问:“侯爷还有事吗?” “没有,”沈弗寒顿了顿,“四弟年纪小,还是孩子心性,他若是说了不恰当的话,你不必当真。” 温嘉月疑惑地问:“什么话?” 沈弗寒沉默一瞬,道:“没什么,你只要记住我说的话便好。” 温嘉月看他一眼,沈弗寒简直莫名其妙。 在她看来,沈弗忧说话比他中听多了,他少说点不恰当的话还差不多。 第83章 夫人打了侯爷? 翌日一早,温嘉月便去了趟无忧院。 无忧院离正院不算太远,走了小一刻钟便到了。 虽然沈弗忧三四年没住过了,但是此处并不荒芜,看得出时时有人清扫。 温嘉月略看了一圈便出来了,让下人们仔细打扫,晚上她再过来一趟。 如意好奇地问:“夫人,您说四爷为什么忽然搬回来住了?” 温嘉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说是想家了,但是我觉得不太像。” 林婉婉出嫁快两个月了,他若是想搬回来住,早就搬回来了。 这次刚从金州回来便急着住在府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无论如何,沈弗忧回府不是坏事。 她总觉得生死劫不是这么容易便能避开的,沈弗忧待在侯府里,起码可以照拂一二,总比住在外面好。 晚上,温嘉月又来无忧院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便回去了。 路上,走过一个拐角,远远瞧见下值回来的沈弗寒。 他长身玉立,一身绯红官袍,想注意不到都难。 温嘉月却假装没看见,瞥了一眼便快步往前走。 如意也瞧见了,提醒道:“夫人,侯爷在那边。” 她正想伸手去指,温嘉月握住她的手,淡淡道:“我看见了。” “那您怎么……” “我还有事,”温嘉月走得更快,“我急着回去看昭昭。” 每天和沈弗寒同床共枕已经够烦的了,路上遇见能躲则躲。 但沈弗寒动作更快,她走一步,够他走三步的了,不多时便与她并肩而行。 他问:“去哪了?” 没躲过去,温嘉月只好说道:“去四弟的院子看了看。” 沈弗寒没话找话:“都收拾好了?” 温嘉月误以为他怀疑自己没用心,没好气道:“侯爷若是不放心,自己去看看。” 沈弗寒顿了下才开口:“我很放心。” 回到卧房,两人一同用膳,话题也是围绕着沈弗忧展开的。 温嘉月和他商量道:“明日四弟回府,咱们一家人是不是应该一起用顿膳?” 其实她一点都不想和老夫人坐在一个桌子上,定会有没完没了的阴阳怪气。 但是她是侯府夫人,她应该主动提起这件事,不然到时候便是老夫人提了,又要怪她不会做事。 没想到沈弗寒却又将问题推给她:“你觉得呢?” 温嘉月微微蹙眉:“这种事,不是应该你这个大哥做决定吗?” 沈弗寒平静道:“你也是弗忧的大嫂。” 不知为何,他将“大嫂”两个字咬得极重。 温嘉月没太在意,道:“那就不吃了,四弟不拘小节,想来也不会在意的。” 到时候若是老夫人问起来,她便说是沈弗寒做的决定,和她没关系。 见她这样说,沈弗寒竟松了口气。 却又改口道:“不过这顿饭还是要吃的,明晚你来安排吧。” 闻言,温嘉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方才你不是让我做决定吗?” 沈弗寒是不是要气死她! “只是问问你的意见。” 温嘉月气饱了,撂下筷子起身便走。 “下次别问了!” 沈弗寒的身形凝滞了下,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 独自用过膳,温嘉月还是没有回房的意思。 他默默思忖片刻,起身去找她。 不出所料,温嘉月在耳房里,奶娘和如意都守在外头。 如意小声说:“夫人极为生气,让奴婢和奶娘都出来了。” 沈弗寒点了点,轻轻推开门。 听见屋里的窃窃私语声,他屏息凝神,缓缓靠近,直到终于听清。 “……太过分了,昭昭,以后你别认这个爹,只和娘亲好。” 沈弗寒:“……” 他踱步上前。 温嘉月听到动静,瞥了他一眼,丝毫不在意他方才有没有听见她说的话。 而且,听见又如何? 沈弗寒道:“回房吧。” “不回,我和昭昭睡。” “你明知道我不会答应。” “那又如何?”温嘉月神色紧绷,“我今晚就是要睡在这里。” 这次无关那个梦,她只是不想再见到沈弗寒。 没想到沈弗寒故技重施,直接将她抱起来。 温嘉月心头火起,是不是每次生气,他都要这样做? 她毫不犹豫地打了他一巴掌。 啪—— 清脆的一声,温嘉月反应过来,愣在当场。 俊颜上渐渐浮现巴掌印,提醒着她方才做了什么举动。 沈弗寒也怔了下,忽的笑了。 唇角勾起上扬的弧度,眸中笑意点点,仿佛冰雪消融。 那道巴掌印分明还在,配上笑容,怎么看怎么违和。 后怕涌上心头,温嘉月抿紧了唇,她不该这么冲动的。 沈弗寒却不在意似的,轻声问:“真的不想和四弟一起用膳?” 温嘉月愣了下,她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见她不说话,沈弗寒也没再问,抱着她出门。 如意在外头急得要命,眼眶都红了。 方才的声响,她和奶娘都听到了,都以为是侯爷打了夫人。 没想到侯爷脸上指印清晰,两人齐齐呆了。 竟是夫人打了侯爷? 沈弗寒神色自若地抱着温嘉月回房。 关上门,他依然没有放下她,直接抱到拔步床上,他也顺势压了下来。 温嘉月没敢乱动,畏惧地望着他,随时准备逃跑。 她敢肯定,沈弗寒活了二十四年,她是第一个打他的人。 金尊玉贵的人,受了这等屈辱,她不敢想象会迎来怎样的报复。 或许她明日又该喝避子汤了。 又或许,她活不到明日。 她是人人敬仰的景安侯夫人不假,但是这个身份是沈弗寒赋予的。 他想要她的命,是轻而易举的事。 却没想到,沈弗寒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心贴在完好无损的左脸上。 温嘉月瑟缩着手心,没敢触碰。 热烫的掌心便抚着她微凉的手背,强迫她贴上去。 “消气了吗?”他问,“若是没有,要不要再打一次?” 第84章 他吻了上来 温嘉月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说什么?若是没消气,可以再打一次? 见她迟迟未动,沈弗寒又问了一次:“打不打?” “我……”温嘉月怯怯地望着他,“我不是故意的。” 方才她只是一时冲动,现在肯定做不出这样大胆的举动了。 不管沈弗寒到底想干什么,道歉总是没错的。 “不打?”沈弗寒松了口气,“那便是消气了。” 说话间,似乎扯痛伤处,他的神色闪过一丝痛楚。 温嘉月再次怔住,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只要她生气了,她就可以打他消气? 温嘉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认真地问:“你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她都能重生了,想来这世间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了。 这实在不像是她所认识的沈弗寒,一言一行都让她觉得陌生。 “夺舍?”沈弗寒捏住她的下巴,眸色渐深,“你倒是很会想。” 温嘉月直觉有些危险,连忙将他推开,随意找了个借口:“我去找府医过来看……” 话还没说完,沈弗寒又拉住了她,她跌坐在他的怀里。 位置有些巧妙,沈弗寒闷哼一声,埋在她的发丝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热烫的呼吸萦绕在耳侧,温嘉月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 “别动,”沈弗寒掐住她的腰,“我真的经不起任何撩拨了。” 温嘉月蹙眉道:“我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我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沈弗寒哑声道,“是我克制不住。” 温嘉月抿紧了唇,低声道:“你可以纳妾的,我不会阻拦。” 沈弗寒怔了下,顿时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 他放开了她,淡声道:“我不会纳妾。” 见他松手,温嘉月赶紧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走下床榻。 她一边整理着略有些凌乱的衣裳一边道:“我相信侯爷现在说的话是真心的。” 但是以后就说不准了。 沈弗寒望着她:“不止话是真心的。” 温嘉月敷衍道:“是,侯爷处处真心。” 和他共处一室太危险,她不敢再待在这里,往外走去。 转身时,余光瞥见他的脸,她迟疑着问:“要不要让府医看看?” “……不必了。” 听见门开的声音,在外面急得转圈的如意连忙走了过来。 她上下打量着温嘉月,着急地问:“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温嘉月摇了摇头。 “侯爷没生气吗?”如意小心翼翼道,“奴婢分明瞧见侯爷脸上红了一片。” “他……”温嘉月蹙眉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她到现在还是懵的,脑海中的想法乱七八糟的,她一个也抓不住。 如意便不再问了,小声说:“夫人是不是要派人去请府医,奴婢去吧。” “不用了,侯爷不想让人知道。” 温嘉月倒是真的相信他在为她考虑,此事若是传出去,老夫人能骂的她狗血淋头。 抄经、罚跪祠堂都是轻的,气急了,说不定还会直接休书一封。 温嘉月若是孑然一身,早就拿了休书走人了,可她还有昭昭。 若昭昭不能和她一起走,她宁愿留在侯府。 温嘉月这才开始觉得后怕,幸好沈弗寒替她瞒下来了,没准备兴师动众。 可是明日沈弗寒还要上值,晚膳也是要吃的,似乎怎么都瞒不过去。 想了想,温嘉月让如意去取两个煮熟的鸡蛋。 拿着鸡蛋,她又进了卧房。 沈弗寒正坐在榻上看书,若是忽略他右脸上的红肿,依然显得风度翩翩。 听见动静,他投来冷淡的一瞥。 温嘉月将鸡蛋递给他,小声说:“消肿用的。” 沈弗寒却没接:“不必。” “可是……明日若是没消下去,你的同僚定会看出来的。” “我会告假。” 温嘉月咬了下唇,又道:“明晚老夫人也会看出来的。” 见她神色焦急,沈弗寒不动声色道:“你帮我。” 温嘉月只迟疑了一瞬便坐了下来,祸是她闯的,她来补救也是理所应当。 将蛋壳剥下来,她将光滑的鸡蛋放在他的脸上来回滚动。 离得近了,她才知晓自己方才打得有多用力,指痕清晰可见,红肿难消。 明明是面如冠玉的一张脸,却像是被严刑拷打过似的,若是嘴角有血迹就更像了。 温嘉月忍不住再次道歉:“方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情急之下……” “我知道,”沈弗寒打断她的话,“专心些。” 见他不想听,温嘉月便没再说话,鸡蛋在他脸上滚了一圈又一圈。 一刻钟之后,她手都酸了,却没敢停下,换了一只手继续。 沈弗寒问:“累了?” “没有。” 比起这点累,她更担心被老夫人发现,到时候可就不止累了。 沈弗寒忽的握住她的手:“我来。” 温嘉月松了口气,便想将手抽回去。 他却用力禁锢着,手掌贴着她的手背继续滚动。 温嘉月愣了愣,他说的他来,就是辅助她滚鸡蛋? 不过这样做确实省了一点力,她便没说什么,继续帮他消肿。 过了片刻,沈弗寒忽然牵住她的手,将手放下。 “太累了,不用敷了。” 温嘉月看了看他的脸,消肿效果并不明显,着急道:“我不累。” 沈弗寒却站起了身,径直走向床榻。 “我先睡一会儿。” 温嘉月闻言立刻说道:“这样我也可以帮你。” 躺着更方便了,不会太累。 沈弗寒没说什么,躺在床榻上,一副任她施为的模样。 见他没有拒绝,温嘉月便坐在床榻边,继续滚鸡蛋。 沈弗寒睁开眼睛。 她的影子落在他脸上,眼前便显得有些昏暗。 她的脸庞却如月色般皎洁,散发着莹润的光,神色柔和。 长长的睫毛遮住那双黑亮的杏眸,他的视线便不受控制地落在娇嫩的唇瓣上。 沈弗寒伸长手臂将她拉下来,香风袭来,离唇瓣只有一寸之遥。 温嘉月蹙眉回神,双手推拒着他的胸膛。 但她的力气根本抵不过他,沈弗寒轻而易举地攥住她的手。 鸡蛋滚落在地,无人关心。 他的指腹摩挲着柔软的唇瓣,低声道:“我保证明日不会让祖母知晓。” “一个吻,这是交换条件。” 温嘉月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思索。 他吻了上来。 第85章 巴掌印 沈弗寒的吻,和他的性子不同。 他是最为淡漠疏离的,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仿佛没有人可以走进他的心。 可他的吻却总是温柔缱绻的,轻吻慢吮,像是捧着最为名贵的珠宝,捧在掌心珍视。 温嘉月差点溺于其间,酥酥麻麻的感觉侵入四肢百骸,让她莫名觉得晕眩。 沈弗寒微微退开一些,抚摸着她微红的脸,哑声道:“怎么不知道换气?” 温嘉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就算是结束了吧? 她正要坐起身,他再次亲了上来。 她瞪大眼睛:“你……” 剩下的话都吞没在唇齿之间,融化成潮热的气息,暧昧缱绻。 温嘉月挣扎起来,他揽着她的腰,调换位置,将她压在身下,将她的手高举过头顶,十指相扣。 这样的姿势过于熟悉,温嘉月不敢再动了,生怕他克制不住。 沈弗寒望着她被亲的愈发娇嫩的唇瓣,再次俯下身去。 绵长的一吻终于结束,沈弗寒主动放开她。 温嘉月连绣花鞋也没来得及穿,立刻远离床榻,呼吸起伏不定。 沈弗寒一定是疯了,亲这么久! 幸好没做别的,不然她肯定忍不住再给他一巴掌。 沈弗寒平静地看着她跑远,眼底晦暗,她避他如蛇蝎。 他的神色过于冷厉了,温嘉月没敢看他,强装镇定开口:“希望侯爷说到做到。” 沈弗寒没有说话,一步一步地走到温嘉月面前。 她畏惧地望着他,忍不住后退,直到跌坐在榻上,退无可退。 他这是什么意思,还要继续吗? 却没想到,沈弗寒只是将粉色绣花鞋提了过来,蹲下身去,握住她的足踝。 这是要……帮她穿鞋? 温嘉月神色窘迫地蜷了蜷脚趾,讷讷道:“我自己来就好。” 沈弗寒依然没说话,低垂着眉眼,看不清眼底的情绪,薄唇却抿成一条直线。 他不由分说地为她穿上绣花鞋。 圈在足踝上的手松开时,似乎整条腿都在发烫。 温嘉月不太自在,将另一只从他手里拿了回来。 沈弗寒没有强求,缓缓站起身。 “我自然说到做到。” 翌日傍晚,温嘉月和沈弗寒准备一齐前往凝晖堂。 温嘉月仔细看了一眼他脸上的巴掌印,只是淡了一些罢了,并未完全消失。 她踌躇着问:“你真的有办法吗?” 沈弗寒瞥她一眼:“你若是不信便亲回来。” 温嘉月:“……?” “就当昨日我没有答应你。” 温嘉月有些无语,这样的赔本买卖,她才不做。 见沈弗寒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她便也不提了。 两人往凝晖堂走去。 路上,不少小厮和丫鬟都注意到了沈弗寒脸上的痕迹,窃窃私语。 温嘉月暗暗捏了把汗。 她一整日都没让沈弗寒出院子,便是为了想尽办法消除巴掌印。 她觉得淡了不少,稍微放下心,没想到在旁人看来还是这么明显。 一想到一会儿还要面对老夫人的质问,她便觉得紧张。 但是无论如何,凝晖堂都是要去的。 不多时,两人到了地方。 沈弗念和王成耀已经来了,母子俩百无聊赖地待在厅堂,见他们过来,迎了上去。 王成耀高兴地扬声喊道:“舅母!” 瞥见一旁神色冷峻的沈弗寒,他怯怯地唤了句“舅舅”。 王成耀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沈弗寒,小时候一见到他便哭。 现在大了一些,不会哭了,但是心底的畏惧还是有的。 沈弗念嗔怪道:“你怎么回事,见了舅舅不高兴似的,重新喊!” 王成耀只好紧紧闭着眼睛,高声喊道:“舅舅!” 沈弗念这才满意,抬头正要说话,忽的瞥见沈弗寒脸上的巴掌印。 她吓了一跳,问:“大哥,谁打你了?” 沈弗寒淡然道:“你大嫂。” 温嘉月愕然地望着他,他不是说会帮她隐瞒吗? 沈弗念也愣了下,又噗嗤一笑。 “大哥别开玩笑了,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 见她没信,温嘉月松了口气,诚恳道:“我确实不敢。” 沈弗寒幽幽地看了眼温嘉月,道:“说不定呢。” 温嘉月着急地推了推他。 沈弗寒趁势握住她的手,这才解释。 “昨日审讯犯人,那人大吵大闹的,我上前制止,不小心被甩了一巴掌。” 温嘉月僵直的脊背蓦地放松了。 这个解释倒也算是合情合理。 只要能将她摘出来就行,至于老夫人和旁人信不信,她就不管了。 沈弗念很轻易地便信了,咬牙切齿道:“什么!居然敢伤你,一定要狠狠地教训他才行,再多吃几年牢狱之灾!” 沈弗寒的指腹摩挲着始作俑者的手背,颔首道:“已经教训过了。” 温嘉月没有挣扎,乖顺地由他牵着。 万一不顺他意了,在老夫人面前也开个这样的“玩笑”,她可承受不住。 没过多久,沈弗忧来了。 他自然也问起脸上的巴掌印。 温嘉月紧张地攥紧沈弗寒的手,央求他别再说是她打的了。 只是没等他开口,沈弗念便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完了,附带批判犯人。 沈弗忧啧了一声:“这位犯人好本事啊,居然能近大哥的身。” 沈弗念顿时愣住,附和道:“对啊!” 大哥文武双全,自幼他的武艺便是拔尖的,就算现在做了文臣,他们也都知道他从未荒废过。 温嘉月紧张不已,生怕露馅。 沈弗寒淡淡反问:“怎么,我不能有不设防的时候?” “自然不是,”沈弗念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大哥有点不小心。” 沈弗忧没说话,视线在他们两人脸上转了一圈,嘿嘿一笑。 温嘉月被他笑得下意识一抖,四弟这么机灵,不会看出来什么了吧? 沈弗寒眉宇紧锁,忽然站起身,状似不经意地隔开沈弗忧看向温嘉月的视线。 “去请祖母出来吧。” 第86章 心虚 众人浩浩荡荡地往老夫人的卧房走去。 沈弗寒推开房门,带着他们进去,恭恭敬敬地行礼。 老夫人正想摆个谱,好好说小孙子几句,忽的瞧见大孙子脸上的巴掌印。 她顿时顾不上沈弗忧了,连忙问道:“你这脸上是怎么了?” 沈弗寒便又重新解释了一遍:“一个犯人大吵大闹,我前去阻拦,不小心被打了一巴掌。” 温嘉月有些紧张,垂眼盯着脚尖。 事关最疼爱的孙儿,她知晓老夫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岂有此理!”老夫人气愤地拍了下桌子,“什么歹人居然敢伤了你,五马分尸也在所不惜!” 温嘉月咬了下唇。 沈弗寒看她一眼,淡淡道:“祖母言重了。” 沈弗忧跟着说道:“祖母,意外而已,您别关心这个了,您的小孙子回来了,您就没有一句话和我说吗?” 老夫人哼了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那还不是怪您非要让林婉婉嫁给我,我没办法,只能跑了。” 沈弗忧耸耸肩:“现在她走了,我自然也该回来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婉婉都嫁人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了。走吧,咱们去用膳。” 沈弗忧乖巧应是,待老夫人转过身,他翻了个大白眼。 我不跟你计较还差不多。 众人依着次序落座。 老夫人看向温嘉月,半是叮嘱半是威胁道:“这几日好好照看你家侯爷,若是落了疤,我唯你是问。” 沈弗念撇撇嘴,义愤填膺道:“祖母这话真是没道理,又不是她打的,祖母若是想算账,去牢里找人去。” 温嘉月扯了扯沈弗念的袖子。 她感激她仗义执言,但是她也怕这番话激怒老夫人,一查到底。 到时候遭殃的可就是她了。 于是她乖巧道:“祖母,我会的。” 老夫人满意颔首。 沈弗念气得说不出话,甩掉了温嘉月的手。 什么人啊这是,帮她出头,她居然怪她多管闲事! 温嘉月自然知晓她生气了,但是现在也没办法跟她解释,只好缄口不言。 “好了好了,都吃菜,”沈弗忧招呼道,“我都快饿死了。” 一时间桌上只闻碗筷碰撞声。 王成耀风卷残云,早早便吃饱了。 他想下去玩,被沈弗念一个眼刀制止,无所事事地趴在桌子上。 他看向隔了一个位置的舅母,小声喊道:“舅母,舅母!” 满桌子的人都朝他看过了。 偏偏他毫无察觉,再次小声问:“您怎么不把妹妹带过来?” 这样他也好有个伴,和小妹妹玩,他就不觉得无聊了。 温嘉月解释道:“她还小,再大一些就带过来陪你玩。” “这样啊,”王成耀又问,“还要等多久?” 没等温嘉月开口,老夫人插话道:“我也有段日子没见你姑娘了,现在就抱过来。” 温嘉月蹙眉道:“昭昭现在正睡着,恐怕不太方便。” 上辈子让王成耀欺负昭昭的始作俑者,恐怕就是老夫人。 她打心眼里排斥老夫人和昭昭见面。 “这有什么,”老夫人不以为意道,“睡着了就叫醒,哭了就哄,去,现在抱过来。” 温嘉月勉强维持着笑容,坚持说道:“昭昭还小,晚上太冷了,吹了冷风之后……” “连我的话你也不听了?”老夫人打断她的话,绷着脸看向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屡次被一个小辈拒绝,她觉得面上无光。 抱个孩子过来怎么了,这也是她的曾孙女,她看看都不让了? 温嘉月正要开口,沈弗寒攥住她的手腕。 他看向老夫人,缓缓说道:“祖母,今日确实不方便,等过几日新春,我们再将昭昭带过来。” 温嘉月松了口气,幸好沈弗寒说话了。 不然她和老夫人继续说下去,真的会忍不住吵起来。 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瞪了温嘉月一眼,又看向沈弗寒。 “好好管教她,现在都敢和长辈顶嘴了!” 沈弗寒默然不语。 顶嘴算什么,都敢上手打他了。 沈弗忧岔开话题:“祖母,我瞧着您这里的花瓶不错,我一会儿能不能带无忧院去?” 老夫人愣了愣,笑骂道:“刚回来便盘算着拿我的东西,我这院子迟早被你搬空。” 沈弗忧嘿嘿一笑:“谁让祖母这里的好东西多呢,少一两样不妨事。” 他又看向大哥和三姐,道:“到时候我也去你们的院子里搜罗一番,都不许小气。” 沈弗念大方道:“随你拿,最好把这个小兔崽子抢走。” 王成耀赶紧抱住她的胳膊,好一顿撒娇。 沈弗忧又笑眯眯地问:“大哥,你呢?” 沈弗寒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瞥他一眼。 沈弗忧一脸莫名,大哥怎么了,他怎么惹他了? 见沈弗寒没有开口的意思,温嘉月抿了抿唇。 真是怪人,一句客气话都懒得说,他难道看不出来四弟在暖场吗? 但是看在他方才帮了她的份上,温嘉月决定也帮他一把。 她笑盈盈道:“随时欢迎四弟过来。” 沈弗忧高兴道:“好,我也将你们的院子都搬空!” 沈弗寒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沈弗忧接触到他的视线,忽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下意识低下头去。 他最近也没干什么坏事吧? 难道……他的秘密被大哥发现了? 沈弗忧心里咯噔一声,又自我安慰一番。 一定不是,他瞒的天衣无缝,不会有人知道。 沈弗寒冷笑一声,这就心虚了? 表面欢声笑语的一顿饭结束,众人各自散去。 见沈弗念牵着王成耀离开,温嘉月连忙抛下沈弗寒。 沈弗寒愣了下,神色紧绷。 直到看到她去追的人是沈弗念,而不是沈弗忧,这才放下心来,等在一旁。 “三妹,方才我不是有意的,”温嘉月小声开口,“你别放在心上。” 沈弗念心不在焉道:“你说的什么事啊,我听不懂。” 温嘉月道:“就是你帮我说话的时候,当时我心里害怕,是我不知好歹了。” 真相是万万不能和沈弗念说的,她只好继续演鹌鹑。 沈弗念哼了一声:“现在道歉有什么用,好心当成驴肝肺,以后我不会帮你了!” 说完她拂袖离去。 温嘉月抿紧了唇,这次真的只是特殊情况,但她不能告知实情。 她叹了口气,垂眼往前走去。 沈弗寒皱眉看着她。 见她真的一眼都没往他这边看,只好快步跟上她。 温嘉月诧异地问:“侯爷怎么还没走?” 沈弗寒意味不明地问:“这么盼着我走?” 第87章 不要见四弟 沈弗寒说话莫名其妙的,温嘉月没有回应。 两人并肩往正院走去。 沈弗寒沉默片刻,还是说道:“若是四弟过来找你,你不必理会。” “为什么?” 温嘉月不太明白,她刚说过随时欢迎他来,隔日就要将人关到门外? “没有为什么,”沈弗寒神色不虞道,“他年纪小,做事不妥当。” 温嘉月在心里反驳,沈弗忧做事挺妥当的,说话也好听。 想了想,她问:“你对四弟是不是有意见?” 最近她总觉得沈弗寒有些针对沈弗忧了。 明明是亲兄弟,可他见了四弟却总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我针对他?”沈弗寒哼了一声,“他应该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 温嘉月好奇地问:“什么事?” 沈弗寒淡声道:“与你无关。” 温嘉月蹙眉看着他,原本就和她没关系,这是嫌她多管闲事了? 她便不说话了,抿唇向前走去。 沈弗寒却又叮嘱了一句:“这几日不要见四弟。” 温嘉月偏不如他意,挑衅地问:“见了又如何?” 沈弗寒没有说话。 回到卧房,他关上门,将温嘉月压在雕花木门上。 温嘉月吓了一跳:“你……” 他垂下眼睛,指腹缓缓从唇瓣滑到绵软处,喉结轻滚。 温嘉月有些无措,呼吸急促起来,可两只手都被他攥着,无计可施。 他低声道:“你休养这么久,三日一次的行房,也该提上日程了。” 温嘉月顿时愣住,好端端,他怎么忽然提起这件事了? “不要见四弟,”沈弗寒抬眼望着她,“也不要再找借口。” 温嘉月心虚地别开眼睛,总觉得他知晓她的身子已经养好了。 可四弟和这件事有什么联系? 她没敢去问,只是点了点头。 沈弗寒放开了她。 躺在床上,温嘉月惴惴不安地想着该如何拒绝沈弗忧做客的请求,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没想到接连三日,沈弗忧也没来过一趟。 温嘉月松了口气,想来沈弗忧也只是客气几句,没想真的过来。 如意也提起了沈弗忧,疑惑道:“四爷真是奇怪,虽然搬回侯府住了,但是他每日都早出晚归的,前两日下雪也风雨无阻,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温嘉月不在意道:“或许是有事吧。” 沈弗忧在经商,想来是在和人谈生意。 说到这个,她还不知道沈弗忧这次去金州是赚了还是赔了。 看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应当是赚了的。 她沉下心,继续画蜻蜓。 昨日雪才停,她待在房中无所事事,便作画度日,画了许多画,还是觉得画蜻蜓最顺手。 只是就算拿以前的画作模仿,也学不到幼时的灵气了。 见夫人神色哀伤,如意连忙夸赞道:“夫人的手真是巧,这蜻蜓飞舞的姿态被您画得灵动极了。” “少诓我,”温嘉月笑了笑,“我又不是没长眼睛。” 她停了笔,如意便将东西收拾起来。 见四下无人,如意悄声道:“不过夫人,您画蜻蜓是不是不太好?” 她从小照顾温嘉月,自然也记得那位住在隔壁的“蜻蜓哥哥”。 虽然那位公子早已搬家,可若是这些画被知情的人拿来做文章怎么办? 尤其是三小姐,被她知晓此事,定是要告状的,到时候颠倒黑白,怎么解释都没用了。 温嘉月道:“我知道你的顾虑,以后我画完一幅你便烧一幅,不必留着。” 她只是为了练笔而已,自然不会引火烧身。 如意连忙说道:“奴婢亲自去烧,绝对不会让人瞧见的。” 温嘉月无奈一笑:“你这样做,反倒显得我真的与人有私情似的,不必太过遮掩。” 如意吐了吐舌:“您说的有道理。” 温嘉月看了眼天色,道:“一会儿出府一趟吧。” 今日雪也该化了,正好去上次那家首饰铺子看看,也不知道云姑娘这段时日有没有去过。 到了地方,掌柜的一眼便认出她来,连忙迎了上来。 “夫人来这一趟,真是让我这小店蓬荜生辉啊!” 温嘉月朝她笑笑,道:“你这里的首饰我倒是很喜欢,这几日有没有新货?” 掌柜的为难道:“这……近日只有一个扳指,还是那位云姑娘卖的,不过想来夫人也看不上。” 温嘉月心神一动,云姑娘来过了? 没等她问,掌柜的便主动说道:“夫人可还记得您留在这里的月牙珍珠耳珰?” 温嘉月慢慢点头,状似不经意地问:“已经被那位姑娘取走了?” “正是正是,”掌柜的笑道,“是云姑娘的丫鬟过来取的,特意嘱咐我,下次见到您一定要感谢一番,没成想您今日便来了。” 温嘉月松了口气,虽然没见到那位云姑娘,但是至少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个名字。 温嘉月心情好,挑了几样首饰才走,包括那枚扳指。 若是日后云姑娘想买回来,正好她做个顺水人情。 照例去袁记买了些点心,打道回府。 刚回到侯府,便有丫鬟迎了上来,禀报道:“夫人,四爷正在正院等您。” 温嘉月顿时一愣,沈弗忧怎么忽然过来了! 她迟疑着问:“他等了多久了?” “约莫半个时辰。” 温嘉月抿了抿唇,有些无措。 等了半个时辰还没走,想来是大事,可是沈弗寒又不许她见四弟…… 她左右为难,一时进退维谷。 见她不动,如意奇怪地问:“夫人,您怎么不走?” 丫鬟也补充道:“四爷瞧着格外着急,夫人还是快回去看看吧。” 第88章 沈弗忧的秘密 温嘉月回正院的路上一直在给自己做打气。 她已经回到侯府了,总不能再出去一趟吧? 是沈弗忧主动来的,又不是她请他进来的,人都进门了,她总不能直接将他赶走吧? 而且就算赶他走,她也得将人客客气气地请出去吧? 若是沈弗寒问起来,她有的是恰当的理由。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去。 进了院子,沈弗忧就在桂花树下站着,急得团团转。 见她来了,连忙拱手道:“嫂嫂好。” 温嘉月点了点头,道:“我听丫鬟说,你等候多时了,出了什么事?” 沈弗忧问:“嫂嫂,咱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温嘉月有些迟疑,孤男寡女的,不太合适。 但是见他神色焦急,像是出了大事的样子,只好说道:“好,先进屋吧。” 她将他迎进偏厅。 沈弗忧看了眼如意,又道:“能不能让您的丫鬟也出去?” 温嘉月抿了抿唇,没有答应。 沈弗忧妥协道:“好吧,不过嫂嫂要保证不能泄露出去,不然我就完蛋了。” “这个我自然是可以保证的,”温嘉月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沈弗忧挠挠头,方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现在忽然支支吾吾起来。 温嘉月无奈道:“四弟,我实在不能与你待太久,若是再拖延下去,对我们的名声不好。” 沈弗忧这才咬了咬牙,一鼓作气道:“我喜欢上一位姑娘!” 温嘉月愣了下,这是好事呀,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她问:“是哪家的姑娘?你想让我和你大哥去提亲?” 沈弗忧没听见似的说道:“我是想问问嫂嫂,若是惹她生气了,该怎么哄?” 他避而不答,还挥退下人,温嘉月明显察觉到几分不对。 但她还是顺着他的话问:“这位姑娘什么性子?” “娇俏可爱,”沈弗忧不自觉地露出傻笑,“脸圆圆的,特别可爱。” 一向机灵的四弟露出这副傻样,温嘉月噗嗤一笑。 “你又是怎么惹她生气的?” “我不小心把她的玉佩摔成了两半。” 沈弗忧叹了口气:“她说这是她一直戴在身上的,她哭了许久,一直不理我,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温嘉月蹙眉问:“所以你就这样回来了?” “是啊,我在那里待着也没用,还不如回来想想办法,”沈弗忧看向她,“嫂嫂,你有没有办法?” 温嘉月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人家姑娘还哭着,他便回来了,也不知道好好哄一哄,现在肯定更生气了。 她原以为沈弗忧这么机灵,哄姑娘家欢心也是易如反掌的,没想到和他大哥一个样。 不过,沈弗寒是不愿哄,他是想哄却不得章法,还是有区别的。 事已至此,温嘉月只好说道:“你先去找找修玉的师傅,看看能不能复原。然后约那位姑娘见一面,她若是不见你,你便投其所好,写几封信或是送她首饰,总会有打动她的时候。” 沈弗忧问:“这样能行吗?” “行不行总得试了才知道,”温嘉月道,“你若是一直待在我这里消磨时间,肯定是不行的。” 沈弗忧若有所思道:“好吧,我去试试,多谢嫂嫂。” 温嘉月点了点头,见他要走,又叫住了他。 “嫂嫂还有事?” 温嘉月迟疑道:“这种事,其实你问你姐姐也是一样的,不一定非要问我。” 因着沈弗寒的话,她不敢和沈弗忧常常见面了,今日也是冒着风险的。 原以为沈弗忧会说什么大事,结果居然是哄姑娘,让她无可奈何。 这次也就算了,她怕的是沈弗忧因此常常问她,到时候沈弗寒便真的生气了。 虽然不知晓他为何生气,但三日一次的行房才是大事,她可不想常常喝避子汤。 沈弗忧摇了摇头:“我姐不行,她知道之后肯定会逼问我的,又藏不住话,到时候弄得人尽皆知的。整个府里,我只能求助嫂嫂。” 温嘉月叹了口气,没想到不打探旁人隐私和嘴巴严竟是坏事了。 听他的意思,似乎以后遇到这种事还要来找她请教,温嘉月顿时觉得头大。 她只好搬出沈弗寒来,认真道:“若是你大哥回来问起此事,我肯定是要如实相告的,到时候还是瞒不过别人。” 沈弗忧央求道:“嫂嫂,千万别告诉我大哥,这件事一个字都不能说!” 温嘉月道:“可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怎么帮你瞒着?” 她的本意是想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沈弗忧思量再三,竟决定如实相告。 “我与您说实话,”他低声开口,“我和嫣儿是在金州认识的,她是乞丐,我遇见她的时候,她差点被人欺辱。” 温嘉月惊得捂住嘴巴。 “然后我救了她,对她……一见倾心,她想报恩,执意跟我回来。” 温嘉月问:“她现在在哪?” “就在我原来住的地方,所以我才搬回侯府的。” 温嘉月脑子里一团乱,还不如不让她知道呢! 她叹了口气,问:“所以,这位嫣儿姑娘,现在算是你的外室?” “可以这样说吧,”沈弗忧又道,“不过我是想娶她的,只是祖母和大哥肯定不会答应的,只能暂时委屈她了。” “但是嫣儿不觉得委屈,她说只要在我身边就好,”沈弗忧越说越多,“可我不愿意,她这么好,应该成为我的妻子。” 温嘉月蹙眉问:“你有没有调查过她的身份?” 虽然同情嫣儿姑娘的遭遇,但是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沈弗忧僵了下,故作毫不在意道:“她只是一个乞丐而已,能有什么身份,嫂嫂别担心了。” 说着他起身道:“我真的该走了,嫂嫂,你可一定要帮我保守秘密,千万别让我大哥知道了。” 温嘉月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眼看着沈弗寒就要下值回府,她该怎么将此事圆过去? 第89章 你对我的评价呢 夜幕降临,温嘉月备了一桌子菜,忐忑地等着沈弗寒回府。 左等右等,依然不见他回来的踪影。 眼看着菜就要凉了,温嘉月思索片刻,还是拿起了筷子。 干嘛要等他这么久,好像她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独自用过晚膳,温嘉月陪昭昭玩了一会儿便去梳洗了。 走出盥洗室,沈弗寒正好进门。 温嘉月像往常一样问候了一句:“侯爷回来了。” “嗯。” 她继续问:“侯爷可用膳了?” “吃过了,同僚邀请,不好拒绝。” 离得近了,温嘉月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也看到他脸上的巴掌印。 已经过去四五日了,巴掌印淡了不少。 她没说什么,去梳妆台前搽香膏。 沈弗寒从铜镜里瞥她一眼,问:“今日四弟过来了?”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声,故作镇定地点了下头。 “为何要见他?” 温嘉月觉得他这话好没道理,没好气道:“侯爷不好拒绝同僚,我自然也不好拒绝四弟。” 以防他误会,她继续说道:“我刚回府,便有丫鬟说四弟过来了,我总不能直接将他赶走吧?自然是要见一见的。” 沈弗寒沉默片刻,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四弟想重新布置一下庭院,过来问问我的意见。” 这是她想了许久的理由,既合理又妥当,所以她才会和沈弗忧待了这么久。 沈弗寒眼眸微眯:“为何要问你的意见?” “你问我,我问谁去?”温嘉月道,“侯爷若是好奇,您便亲自去问四弟。” 这个理由,她还没和沈弗忧通过气,怕沈弗寒真的去问,她假装猜测一番。 “我想,应该是因为他想参考一下女子的意见,毕竟他也十六岁了,过几年也该成亲了,屋里死气沉沉的,姑娘家不喜欢。” 沈弗寒嗤笑一声:“他为何不去问三妹?” 温嘉月大言不惭道:“可能是因为我的审美比较好吧。” 沈弗寒打量一番被她重新布置过的内室,色调明快,温暖柔和。 各色薄纱点缀得恰到好处,珠帘闪着细碎的光,花瓶里的腊梅更是点睛之笔,让人眼前一亮。 像一个真正的家了。 可是不久之后,沈弗忧的院子也会变成这样。 沈弗寒浑身不舒服,道:“若是他再来问你,别再提建议。” 见他信了,温嘉月悄悄松了口气:“好。” 可是沈弗忧已经将外室的事全部告知于她,若是再有什么问题,肯定还会来问的。 她只求他和那位嫣儿姑娘好好的,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不过,她倒是有些好奇,沈弗忧为何会笃定沈弗寒和老夫人不同意嫣儿姑娘进府。 老夫人这边,她倒是可以理解。 毕竟林婉婉再怎么说也是个大家闺秀,他不喜欢便罢了,转头喜欢上了一个不明身份的乞丐,哪个长辈会高兴? 沈弗寒呢?又是为什么? 就算是亲兄弟,也不好插手这种事吧? 沈弗寒沐浴回来,见她一直盯着同一个方向,问:“在想什么?” 温嘉月回过神,露出一个仓促的笑,随口道:“在想宫宴那日穿什么衣裳。” 再过两日便是除夕了,他们都要去宫里参加宫宴。 沈弗寒道:“不必紧张,你已经去过一次了。” 他们是去年十一月成亲的,次月正好一齐出席了除夕宫宴。 温嘉月在心里默默反驳,不止一次了。 上辈子她每年都去,对流程早已熟稔于心。 沈弗寒一边掀开被子一边说道:“这次宫宴上,你仔细瞧瞧那些还未成亲的姑娘。” 温嘉月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问:“是想给四弟相看吗?” “嗯。” 温嘉月迟疑道:“可是我觉得,四弟现在玩性更大,或许不急着成亲。” 沈弗忧现在正是对那位嫣儿姑娘一心一意的时候,若是执意让他相看,或许会适得其反。 沈弗寒意味不明道:“你的话,他或许会听。” 温嘉月愣了愣:“为何?” 沈弗寒沉吟片刻,道:“长嫂如母。” 温嘉月:“……” 算了,她决定不劝他了。 到时候她直接说没有一个看中的姑娘不就行了,既敷衍了沈弗寒,也保全了沈弗忧。 可沈弗寒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忽然说道:“至少罗列三位,到时候你亲自去和四弟说。” 温嘉月蹙眉道:“我怕四弟嫌我多管闲事。” 沈弗寒立刻反驳:“这不是闲事,弗忧尽早成亲,对你我都是好事。” “为什么?” 温嘉月不太明白,沈弗忧成不成亲,和他们俩有什么关系? 沈弗寒沉默片刻,道:“了却一桩心事。” 温嘉月很想告诉他,根本用不着,人家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 既然说到这里了,温嘉月便假装漫不经心地开口。 “我觉得根本不必放在心上,说不定四弟已经有心上人了呢,我们不用操心此事。” 沈弗寒望向她,问:“你知道了?”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沈弗寒也知道了? 怎么知道的?私底下查到的? 谨慎起见,温嘉月道:“我也只是猜测,四弟性子好,极为机灵,长得也风流倜傥,大概身边不缺姑娘吧?” 沈弗寒审视着她。 神色看似镇定,实则说话时视线飘忽不定,声音也忽高忽低,说到最后,更是心虚。 他攥紧了手,淡然道:“或许吧。” 见他没有起疑,温嘉月悄悄舒了口气。 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她便继续问道:“若是四弟有喜欢的人,但是碍于种种原因不能在一起,侯爷会帮他吗?” 沈弗寒凝视着她,寒声道:“我为何要帮他?我劝他趁早死了这条心。” 他的语气太冷,神色也冷若冰霜的,温嘉月不禁有些畏惧。 她小声说:“我随口问问而已,又不是真的。” “最好不是真的,”沈弗寒一字一顿道,“不然我不会放过他。” 温嘉月不敢再说什么了,勉强笑笑:“侯爷快睡吧。” 沈弗寒却没应声:“还有一件事。” “什么?” “方才你说四弟性子好,极为机灵,长得也风流倜傥?” 他一字不差地复述下来,温嘉月怔怔地点了下头。 不愧是状元,记得这么清楚。 沈弗寒沉默片刻,问:“我呢?” 温嘉月一时没能理解:“什么?” “你对我的评价呢?” 第90章 恨意涌了上来 一时间,温嘉月脑海中冒出许多词。 淡漠疏离、自视清高、惺惺作态、骄矜自傲、重欲…… 但是没有一个适合说出口。 她问:“侯爷问这个做什么?” 他冷淡出声:“只是好奇。” 温嘉月从他脸上没看出一丝好奇,于是随口敷衍。 “侯爷自然也是英俊潇洒的,长安第一美男子的称号当之无愧。” 这可不是她封的,而是人人都这样认为。 有时候她也会被他的外表迷惑,总是失神。 沈弗寒道:“还有呢?” 温嘉月微微蹙眉,他还想听什么? 她没能找出什么好词形容他,一时有些语塞。 沈弗寒眼眸微眯:“夸四弟信口拈来,夸我就要仔细考虑?” 温嘉月只好说道:“侯爷才高八斗,是文曲星下凡。” “继续。” 温嘉月:“……” 她掩唇打了个哈欠,疲惫道:“我有些困了,先睡了。” 话音落下,沈弗寒握住她的手腕。 温嘉月惊了下:“侯爷这是做什么?” 他目光灼灼:“还没说完。” 温嘉月轻轻叹了口气,这不是为难她吗? “为何叹气?”沈弗寒眉宇紧锁,“在你眼里,我只有这两个优点?” 明明她夸弗忧的时候,一口气夸了三条。 温嘉月绞尽脑汁道:“自然还是有的,譬如侯爷是个好父亲,对昭昭很好。” 她试图挣开他的束缚,他却握得更紧。 “还有吗?” 大有一副不说到满意他便不放手的架势。 温嘉月顿时有些生气,索性说道:“没了!” 他这个强硬的样子,让她怎么夸他?他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沈弗寒眸光微黯,慢慢松开她的手。 温嘉月立刻背过身去,冷淡道:“我要睡了,希望侯爷别再打扰我。” 身后的人没再出声。 温嘉月觉得他怪怪的,但是既然他老实了,她便没有多想,很快沉入梦乡。 翌日,温嘉月醒来时,沈弗寒已经走了。 今日是腊月三十,官员最后一日上值,从明日开始,沈弗寒有七天假。 一想到从明日开始便要整日面对沈弗寒那张冷脸,温嘉月不禁叹了口气。 好日子到头了。 匆匆用过早膳,她便开始忙府里的事。 临近年关,该做的事其实都做完了,现在忙的都是些小事,偏偏都得让她亲自来拿主意。 忙了一上午,刚坐下歇歇,沈弗忧来了。 温嘉月如临大敌,虽然昨日沈弗寒并未说什么,但是她知道他不高兴,他在忍耐。 今日又见沈弗忧,万一他真的将行房之事提上日程…… 温嘉月思量再三,还是咬牙将沈弗忧请了进来。 至少她得和他通个气,昨晚的谎还没圆上。 一见到沈弗忧,她便说道:“四弟,今日我事多,你长话短说吧。” 沈弗忧点了点头,高兴道:“我来是想告诉嫂嫂一声,我给嫣儿写了封信,她便不生气了,多谢嫂嫂出主意。” 温嘉月愣了下,这么容易哄? “那玉佩呢?” “嫣儿说我们一人戴一半,”沈弗忧道,“我担心摔出来的棱角会伤了她,所以让金匠镶了金。” 温嘉月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 见他说完了,她便说道:“昨日你大哥问起来,我和他说你来找我问屋中陈设的事,这几日你最好改一改布置。” “行,”沈弗忧爽快点头,“正好我也觉得有些摆设过时了,趁着这个机会正好换了。” 温嘉月起身送客:“我还有事要做,四弟便先走吧。” 沈弗忧道:“那我就不打扰嫂嫂了。” 温嘉月将他送出门去。 沈弗忧想了想,悄声道:“若是有机会,我介绍嫣儿给你认识,我觉得你们会聊得来。” 温嘉月含笑道:“自然是好。不过,四弟还是要好好想想,怎么让你大哥和祖母点头才行。” “我明白的,”沈弗忧叹了口气,又信心十足道,“两年之内,我一定让他们点头答应。” 温嘉月犹豫片刻,和他透了个底。 “我昨晚探了下你大哥的口风,他对此极为不满。” 沈弗忧早有准备,闻言连神色也没变一下。 温嘉月想起一件事,连忙说道:“对了,你大哥让我明日在宫宴上给你相看姑娘,到时候你千万别意气用事。” 沈弗忧点了下头,大义凛然道:“我明白的,嫂嫂尽管去做,我可以忍辱负重。” 温嘉月噗嗤一笑:“好了好了,我不跟你多说了。” 正好到了院门口,沈弗忧扬声道:“那我便先走了,多谢嫂嫂的建议!” 温嘉月知晓他是说给那些下人听的,配合道:“这是小事,四弟不必道谢。” 见他大步离开,温嘉月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在偏厅待的时间连一盏茶的工夫都没有,沈弗寒应该不会拿这个做文章吧? 用过午膳,温嘉月继续忙府里的事。 一直忙到傍晚,她这才有空歇息,趁着沈弗寒还没回来,她赶紧去用晚膳。 没想到刚吃几口,沈弗寒便回来了。 他神色不虞地问:“怎么不等我?” “我忙了一日,早就饿了,”温嘉月理直气壮道,“难道我不能先用膳吗?” 沈弗寒顿了下:“自然可以。” 可以还问,温嘉月悄悄瞪了他一眼。 沈弗寒面色平静地望向她,她连忙低下头去,假装无事发生。 “今日四弟又来了?” 温嘉月点点头:“还是布置屋子的事,正好我有空,便和他说了几句话。” 沈弗寒拿起筷子,没说什么。 温嘉月松了口气,他应该没放在心上吧? “明日申时便要进宫,”沈弗寒说起另一件事,“你记得早做准备。” “好。” 一想到明日就要见到长公主了,温嘉月心跳有些快。 顷刻间,刻意掩藏在心底的恨意涌了上来。 她握紧筷子,极力平复。 第91章 入宫 翌日,除夕。 温嘉月心里藏着事,午膳只吃了五分饱便搁下了筷子。 沈弗寒道:“再吃些,晚上都是些冷食,一定吃不好。” 温嘉月摇摇头,随意找了个借口:“我不饿。” 她进了盥洗室,焚香沐浴。 出来时,沈弗寒已经不见踪影,小厮回禀说侯爷去书房了。 温嘉月没去管他,坐在梳妆台前,自有丫鬟为她梳妆打扮。 长发绾成髻,簪上华丽钗环,她换上新做的晴山蓝金丝绣海棠襦裙。 许久未曾这样盛装打扮过,温嘉月看着铜镜里稍显陌生的自己,有些失神。 她还记得,上辈子的这一日,她极为期待。 虽然宫宴无聊又冗长,但是只要有沈弗寒在身边,她便觉得欢喜。 那时的她,真是又傻又天真。 “夫人,您笑一笑嘛,”如意笑眯眯道,“今日打扮得这么好看,自然是要多笑笑的。” 温嘉月没再去想那些旧事,试图露出笑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即将见到仇人,谁会高兴呢? 她垂眼道:“差不多到进宫的时间了,派人去请侯爷吧。” 过了片刻,沈弗寒匆匆走来,看见温嘉月的那一刻,步伐微顿。 她适合穿绿色和蓝色,衬得她更加温婉端庄,好似瑶宫仙子。 恰好天边飘了点细雪,她站在廊下,抱着暖手炉眺望远处,神色淡漠,添了几分神性,更显高不可攀。 沈弗寒慢慢走到她身边。 温嘉月回过神:“侯爷来了。” “走吧。” 两人并肩往府外走去,一路无话。 侯府外停着两辆马车,前面那辆是老夫人的。 得知老夫人已经上车了,两人自然要去看一眼的。 没想到马车里还坐着沈弗忧,正翘着脚吃柿子。 见到沈弗寒,他连忙将腿放下,恭恭敬敬地喊人。 沈弗寒瞥他一眼,没说话。 温嘉月有些惊讶,去年沈弗忧没参加宫宴,她还以为今年也不会来呢。 不过沈弗念倒是绝对不会来的,她名声不好,若是去了,只会被人背后嘲讽。 老夫人不满地问:“怎么来得这么迟?” 她皱眉看向温嘉月,显然将过错都推到她头上了。 温嘉月自然不会背锅,正要解释,沈弗忧抢先出声。 “祖母,你干嘛只盯着嫂嫂看,说不定是我大哥慢呢?” 温嘉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侯府里,终于有帮她说话的人了。 沈弗寒的神色倏然变冷。 这才开口:“确实是我的疏忽,忙于公务忘了时辰,这才迟了些。” 老夫人自然是不敢怪他的,含笑道:“原来是这样,外面怪冷的,快上车吧。” 两人坐上后面那辆马车,很快启程出发。 侯府离皇宫不远,不多时便到了。 虽然还没到申时,但宫外已经聚集了不少马车。 沈弗寒率先下车,颇为有礼地伸出手。 温嘉月抿了抿唇,又开始装模作样。 但是这么多人都看着,她不能拒绝,只好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里。 站稳之后,她立刻收回手,浅笑道:“多谢侯爷。” 沈弗忧刚巧看到这一幕,扬声道:“大哥和嫂嫂真是恩爱!” 沈弗寒冷声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沈弗忧一头雾水,大哥怎么了?他说他们恩爱还有错了? 他靠近温嘉月,低声问:“嫂嫂,大哥今日心情不好?” 若是心情不好,他可得离他远点。 “我不……” “知道”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她便被沈弗寒牵住了手,被迫往宫门口走去。 “你慢点!”温嘉月踉跄了下,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慢不了,”沈弗寒淡声道,“我们该去拜见皇上了。” 温嘉月愣了下,她怎么记得上辈子没这一遭? 参加数次宫宴,她一直都是先坐许久的冷板凳,等到傍晚,再看许久的歌舞,这才开宴。 从始至终,她都只是远远的见了皇帝几面而已。 实在想不通这辈子怎么不同了,温嘉月问:“怎么忽然要去拜见皇上了?” 沈弗寒道:“你不必紧张。” 答得驴头不对马嘴的,温嘉月有些无语,索性不问了。 或许是皇上心血来潮,毕竟前段时日沈弗寒夜夜来温府的事已经传遍长安,皇上一时对她好奇也说不准。 走过长长的宫道,两人停在含凉殿前。 这还是温嘉月第一次过来,虽然好奇,但她守着规矩没有乱看。 心里还有些紧张,李知澜会不会也在殿里? 仔细想想,应该不会。 上辈子每次宫宴,李知澜总是姗姗来迟,宫宴过半了才入席,总能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想到这里,她便放松了一些。 不多时,便有太监宣他们进殿。 温嘉月深深地吸了口气,不过第一次面见圣上,还是有些紧张的。 落后沈弗寒半步进殿,两人一齐行礼。 “快快请起!” 一个年轻却不失威严的声线响起,语气里还夹杂着几分亲昵。 这份亲昵自然是给沈弗寒的,但也让温嘉月缓解了几分紧张。 落座之后,有宫女奉上茶点。 “这是朕特意给沈爱卿和沈夫人准备的,”皇帝道,“离宫宴还早,你们先吃些垫垫肚子。” 两人正要行礼谢恩,皇帝摆摆手:“别谢恩了,这里又没有外人。” 温嘉月看了眼沈弗寒,见他居然真的收回了手,震惊之余,也默默放下了手。 一时间,殿中有些沉默。 沈弗寒看向她,问:“怎么不吃?” 温嘉月只好拿起一块桃花糕。 宫里的点心做得极为小巧精致,一口一个,味道也不错。 咽下口中食物,沈弗寒亲自递来一块。 温嘉月微微蹙眉,难道他们是来给皇上表演夫妻恩爱的戏码的? 她悄悄往上看了一眼,皇帝正支起手臂,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二人。 她只好接了过来,小声道谢。 吃完第二块桃花糕,沈弗寒又递来一块百合糕。 温嘉月:“……” 她不得不用只有沈弗寒才能听见的声音开口:“已经够了。” 话音刚落,上首的皇帝出声:“沈夫人为何不吃?不好吃吗?” 温嘉月连忙说道:“自然不是,宫里的点心极为美味,只是臣妇午膳用的有些多。” 沈弗寒同样用只有她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欺君”。 若不是场合不对,温嘉月真想再给他一巴掌。 皇帝道:“既然如此,沈夫人便先去偏殿坐着吧,朕借用一下你家夫君。” 他这话说的不着调,一点都不像个皇帝。 温嘉月一边想着一边乖巧地站起身,行礼后,由宫女带着前往偏殿。 身后模糊地飘来皇帝的声音。 “朕怎么觉得和你上次说的不一样……” 温嘉月不太明白,上次?什么上次?沈弗寒在皇上面前提起过她吗? 第92章 不习惯还是不喜欢 “朕怎么觉得和你上次说的不一样?” 皇帝奇怪地问:“你不是说你不喜欢你家夫人吗?方才的表现着实不像不喜欢。” 沈弗寒没有回话,直到看见温嘉月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这才转过身来。 “皇上多虑了,”他淡声道,“微臣也说过,她是微臣明媒正娶的夫人,微臣自然会对她好。” 皇帝喃喃道:“不太像啊……” 沈弗寒没再说这个,拱手道:“皇上单独留下微臣,所为何事?” “就是这件事啊,”皇帝眼里闪烁着兴奋的神采,“你是怎么做到装出一副体贴夫人的样子的,教教朕。” 再过三个月便是选秀的日子,他一直在想该如何与那么多女人相处。 沈弗寒怔了下,犹豫道:“恕微臣直言,此事……教是教不会的,需得心领神会。” 皇帝闻言叹了口气:“唉,朕什么时候才能悟出来?” 电光石火之间,他想出一个好办法。 “沈爱卿,不如这样,你带着你家夫人去御花园逛逛,朕悄悄跟在你们身后,如何?” 沈弗寒眉宇紧锁:“这不是皇上应该做的事。” 他一出生便是太子,自幼便是千恩万宠着长大的,被保护得极好,还没学多少治国之道,正当壮年的先帝便驾崩了。 年仅十七岁的太子坐上皇位,如今也才刚满十八岁而已。 皇帝行事幼稚,做事全凭一股冲劲一腔热血,细思却不成体统。 幸好在大事上足够听劝,依赖他和先帝留下的忠臣,不会变成昏君。 在这些小事上,却依然像做太子的时候一样我行我素。 皇帝道:“就让朕任性这一回。” 沈弗寒还要再劝,皇帝转转眼睛,想到一个皆大欢喜的好办法。 “这样吧,今晚你请封诰命,朕下旨封你家夫人为四品恭人,如何?” 过了片刻,沈弗寒终于走出正殿,去接温嘉月。 温嘉月正坐在偏殿无所事事,不敢走动,更不敢乱摸乱碰,拘束极了。 见沈弗寒过来,她松了口气,站起身来。 “侯爷和皇上聊完了?” 沈弗寒微微颔首:“走吧。” 他没说是什么事,温嘉月自然也不会问,只当是朝堂上的事。 “去哪?” 沈弗寒却又将问题抛给她:“你想去哪?” 温嘉月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在皇宫里又不能乱走,自然去该去的地方。” 除夕宫宴向来在锦福殿举办,现在便要去坐冷板凳了。 沈弗寒沉默了下,问:“你想去御花园吗?” “御花园?”温嘉月惊讶地瞪大眼睛,“我们能去?” 她记得上辈子的除夕这日,次次都是坐冷板凳的,和那些并不相熟的夫人们寒暄。 虽然夫家是景安侯,但她娘家官小,那些夫人们表面上巴结她,实际上根本看不起她。 而且她小门小户得嫁高门,嫁的又是沈弗寒,不知惹来多少明里暗里的嫉恨。 为此她总是如坐针毡。 没想到,面见圣上之后,竟然还有这个好处? 虽然是和沈弗寒一起,但是总比被一群人围着说违心的话好得多。 沈弗寒解释道:“皇上说离宫宴还早,去御花园逛一逛也无妨,你想去吗?” “想,”温嘉月眼睛发亮,“听闻御花园里有许多奇花异草,我想去看看。” 沈弗寒朝她伸出手。 温嘉月疑惑地看向他。 “我牵着你。” 她立刻将手背到身后:“这里是皇宫,此举不妥。” 沈弗寒没什么废话,直接伸长手臂牵住她的手。 温嘉月根本挣脱不开,又不敢喧哗,只好任由他牵着。 幸好,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根本看不出来,只会以为他们只是挨得近了一些罢了。 沈弗寒目视前方,神色一本正经,口中却问:“手怎么这么凉?” “暖手炉在如意那里,”温嘉月抿唇道,“进宫的时候你那么着急,我哪有机会拿过来。” 沈弗寒没说话,待她的手捂热了便松开了。 温嘉月刚松了口气,没想到他又走到另一边,牵起她的另一只手。 冰凉的手瞬间便被滚烫的热源包裹。 她怔了下,问:“侯爷这是怎么了?” “赔罪,”他垂眼看着她柔润的侧脸,声线清越,“从现在开始,把我当成你的暖手炉。” 温嘉月:“……” 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颤,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还是沈弗寒吗? 她忍不住说道:“你别这样说话,我不习惯。” 沈弗寒问:“不习惯还是不喜欢?” 温嘉月不自在道:“既不习惯也不喜欢。” 他忽然变得怪怪的,让她有些无力招架。 沈弗寒没再开口,温嘉月也没出声,两人安静地绕过数条宫道。 不知走过几座金瓦红墙的宫殿,终于来到御花园。 已是腊月,纵然是御花园,也是一幅百花凋零的景象。 枝叶上覆盖着厚厚的雪,等待着来年开春时结出花苞,恣意盛放。 往里走去,便是梅林了。 遒劲枝干上,一簇簇梅花点缀其间,远远望去,一片红海。 温嘉月从未见过这么多梅花,目露惊艳,肆意在梅林里穿梭。 待温嘉月尽兴了,两人继续往里走。 温嘉月问:“前面还有什么,难道还有花在开?” 沈弗寒答道:“绿梅。” 温嘉月惊讶道:“你怎么不早说!” 绿梅稀有,她原以为长安没有的,没想到就在御花园里。 不过想来也是,御花园里什么花没有? 数十株绿梅近在眼前,温嘉月忍不住边走边惊叹。 沈弗寒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随手折了枝绿梅给她。 温嘉月没敢接,看看四周,低声问:“万一被人发现了,皇上会不会怪罪?” 沈弗寒罕见地露出一丝笑意:“不会。” 见他如此笃定,温嘉月便接了过来,抱在怀里细细欣赏。 蓝衣绿梅已经足够惊艳,却抵不过她笑意盈盈的容颜。 沈弗寒凝视片刻,缓缓移开目光,与藏在假山后的人对上视线。 皇帝目光灼灼,像是瞧见了什么稀罕事,看得津津有味。 沈弗寒顿了下,下意识挡住他的视线。 第93章 争执 从御花园出来,已是酉时了。 冬日天黑得早,此刻夕阳西下,天边只余几抹暮色。 温嘉月问:“是不是耽搁得有些久了,咱们该去宫宴上了吧?” 眼看着就要开宴了,而他们居然还待在御花园里。 若是皇上比他们先到,那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沈弗寒颔首道:“走吧。” 他重新牵起她的手。 幸好这次温嘉月反应快,没让他碰到。 沈弗寒皱眉看着她:“你的手不凉吗?” “忍一会儿就到锦福殿了,”温嘉月道,“一会儿到处都是人,万一真的被人瞧见了,不太好。” 沈弗寒没有强求,朝着举办宫宴的锦福殿走去。 他走得甚是悠闲,温嘉月跟在他身后,有些着急。 “侯爷快一些吧,万一皇上比咱们先到怎么办?” “不会。” 温嘉月:“……” 他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吗,这么笃定? “还是快点吧,眼看着天都要黑了。” 四处都有太监在掌灯,将略显幽深漆黑的宫道照得温暖明亮。 沈弗寒却依然不疾不徐。 温嘉月更着急了,若不是她不认得路,早就先走了。 见状,她只好扯住他的袖口,试图加快脚步。 沈弗寒问:“你不累吗?” “有一点,但是我更怕宫宴来迟。” 她又不是李知澜,可以在宫里肆无忌惮,她无权无势的,这种时候还是谨小慎微比较好。 顿了顿,她忽然反应过来,脱口而出。 “你是故意走慢的?为了让我休息片刻?” 沈弗寒避开她的视线,淡声道:“不是。” 温嘉月愣了下,自嘲一笑,原来她又在自作多情。 重生这么久了,还是改不掉这个毛病。 只要沈弗寒稍微温柔一点,她便会忍不住多想。 他和李知澜一样,都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他并不害怕来迟。 所以,他只是想散散步而已。 而她的处境,他从来没有考虑过。 心底的窘迫和尴尬在蔓延,温嘉月松开沈弗寒的袖口。 正巧前面有个提灯的小太监,她快走两步过去。 “这位公公,请问锦福殿在哪?” 没等小太监回答,沈弗寒冷着脸走了过来。 “我还在这里,你问旁人做什么?” 温嘉月扯了扯嘴角:“那就劳烦侯爷为我指明方向。” 沈弗寒盯着她看了片刻,握住她的手腕向前走去。 温嘉月挣脱不开,顾忌着还在宫里,只能忍耐。 天色黑透之时,灯火通明的锦福殿近在眼前,隐隐传来丝竹之声。 沈弗寒适时松开她的手。 温嘉月甩了甩手腕,一眼都没看他,快步往殿里走去。 沈弗寒站在殿外,双手紧握成拳。 乔装改扮的皇帝从另一侧溜出来,奇怪地问:“你和你家夫人吵架了?” 方才他便觉得气氛不太对,只是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通过神色观察。 沈夫人原本笑意盈盈的,不知怎的,笑容忽然变得僵硬了。 “没有,”沈弗寒顿了顿,“但她似乎生气了。” 皇帝端详着他的脸,笃定道:“沈爱卿也生气了。” “微臣没有。” “你欺君,”皇帝哼了一声,“朕要打你板子。” 沈弗寒丝毫没有将他的玩笑话放在心上,拱手道:“时候不早,皇上快回去更衣吧,微臣也要进殿了。” “行,朕不掺和你的家事,”皇帝摆摆手,“朕先走了,你去哄你家夫人吧。” 沈弗寒很快便进了殿。 锦福殿极大,但是此刻围满了人,众人依着次序坐在长桌前,或寒暄或喝茶或欣赏歌舞。 他一走进去,立刻便吸引了半数人的目光。 温嘉月也下意识望了过去,一眼便瞧见了被人包围的沈弗寒。 四周皆是大腹便便与年长之辈,他面如冠玉,身形挺拔,说句鹤立鸡群并不为过。 正要移开视线,沈弗寒的目光穿过层叠人潮,朝她看来。 温嘉月怔了下,垂下眼睛,低头喝茶。 沈弗忧转过身,朝她感叹道:“嫂嫂,我大哥可真是鹤立鸡群,你说是不是?” 除夕宫宴上,每家人都坐在一起,意为团圆。 只不过位置有前后之分,通常都是男人坐在前面,女眷坐在后面的位置。 温嘉月敷衍点头,将沈弗寒的身影从脑海中驱散。 细细思忖着,待李知澜来了,她该如何表现得若无其事。 李知澜…… 只是想起一个名字而已,心底的恨意便汹涌起来。 她的手便有些拿不稳茶盏,险些洒了。 坐在一旁的老夫人瞪起眼睛,低声道:“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温嘉月平静道:“您教训的是。” 她确实要将规矩刻在骨子里,不能出一丝差错。 很快便有旁的夫人走上前来与她搭话,温嘉月维持着笑容攀谈起来。 寒暄之后,面前的夫人含笑道:“沈夫人的珠钗可真是小巧精致。” 这便是在说她的首饰上不得台面了。 温嘉月笑盈盈道:“我不在意这个,只要我与这身衣裳相得益彰便好,若是满头珠翠,头重脚轻的,那才叫贻笑大方呢。” 夫人脸上的笑容便有些维持不住,她今日盛装打扮,头上重的要命。 偏偏她又不能说什么,人家又没指名道姓。 只得应和道:“沈夫人说的是。我还有事,便先过去了。” 温嘉月目送她离开,收回笑容。 若是以前的她,遇到这种场面定是还有些畏首畏尾的。 但是做了四年的侯府夫人,大小宫宴也参加了不少,对此早已游刃有余了。 又应付了几位前来搭话的夫人,皇帝终于来了。 众人立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沈弗寒自然也回来了。 经过她身旁,他朝她看了一眼。 温嘉月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却没去看他,垂下眼睛,跟随着众人行礼。 落座之后,便有一群舞姬走上前来,伴着欢快的乐音跳起舞。 温嘉月看似看得专注,实际上早已神游天外。 不知过了多久,丝竹声突兀地停下,太监站在殿外,尖细的嗓音响起。 “永祯长公主到!” 第94章 掩藏恨意 温嘉月死死攥住手,指尖用力到发白,指甲几乎要嵌到肉里去。 一时之间,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李知澜唇边挂着残忍的笑意,将死去的昭昭丢给她的那一幕。 与此刻笑意盈盈进殿的李知澜重叠在一起。 她喜欢张扬的颜色,穿的依然是华贵无匹的红色裙裾,却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血。 温嘉月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忍到极致,身形微微颤抖。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不能失态,至少要维持平和的表象。 李知澜缓缓进入锦福殿。 经过她时,温嘉月垂下眼睛,没有和她对视,担心暴露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恨意。 李知澜站在大殿中央,笑着开口。 “进宫之前,我不小心睡着了,没成想,这一睡便迟了,皇上不会怪我吧?” 口中虽说着请罪的话,她的神色却是淡然的。 身为皇上信重且依赖的亲姐姐,她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 皇帝连忙说道:“朕自然不会怪皇姐,皇姐快坐吧。” 李知澜的位置就在皇帝身边,最显眼的位置。 她款款落座,除了皇帝,殿里的人纷纷站了起来。 温嘉月慢慢起身,跟随着众人行礼。 “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殿中声音震耳欲聋,温嘉月却垂首不语。 她怕自己一出声,将好不容易才积攒下来的平静心绪瓦解个干净。 幸好人多,也不差她一个人祝李知澜千岁。 她坐的又远,没人会看出来。 “诸位平身,今日是除夕宫宴,不必如此拘束。” 李知澜清亮的嗓音传了过来。 温嘉月再次跟随着众人坐下,缓缓吐出一口气,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周围的人。 老夫人压根没看她,右边的夫人在哄孩子,前面沈弗寒和沈弗忧自始至终没有转身。 无人察觉她心底掀起的惊涛骇浪。 温嘉月暗暗给自己打气,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以为见到李知澜的那一刻,自己会难掩恨意,没想到表现得还算平静。 歌舞继续,大臣们推杯换盏,女眷们各自闲聊。 温嘉月喝了一盏茶,降下心头燃起的火。 放下茶盏,手心却在隐隐作痛。 她蹙眉摊开手,四道月牙形的伤痕赫然出现在掌心里,指尖也带了点血。 她怔了下,竟用了这么大的力气? 温嘉月若无其事地抹去指甲上的血迹。 只是,这伤该怎么解释? 顿了顿,她又觉得不妨事,只要不将手伸出来,没人会发现的。 她现在只庆幸上辈子还有力气手刃李知澜,不然若是等到这辈子,方才定是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的。 除夕宫宴和上辈子一样顺利进行到一半,有人开始在殿中走动,向皇帝或长辈祝酒。 沈弗忧也待不住了,低声问:“大哥,我能去王二那里玩一会儿吗?” 他指着朋友的方向,沈弗寒看了过去,微微颔首。 他转过身,同样和祖母、嫂嫂说了一声。 老夫人皱眉道:“你就不能老实坐着?” “我大哥已经答应了。”沈弗忧扮了个鬼脸,“嫂嫂,我先过去了。” 温嘉月方才已经听到了,闻言点了点头,顺势叮嘱了一句。 “不要喝太多酒。” 除了皇上召见和御花园散步之外,今日和上辈子几乎没什么变化。 但上辈子的这个时候,沈弗忧已经死了,今日却出现在宫宴上。 她可不想让沈弗忧成为那个变数。 沈弗忧保证道:“嫂嫂放心吧,这种场合,我有分寸的。” 他很快便溜了过去。 沈弗寒将杯盏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有太监走了过来,悄声道:“沈大人,皇上召您过去。” 他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皇帝喝得微醺,意识却还清醒着,看到他便笑道:“沈爱卿。” 没等沈弗寒说话,李知澜笑意盈盈地开口。 “方才瞧见沈大人自斟自饮,本宫便斗胆让皇上请你过来了,没有打扰你吧?” “没有。” “那便好。” 李知澜让宫女斟了两杯酒,亲手递给他一杯。 “沈大人可否给个面子?” 沈弗寒顿了顿,接了过来。 李知澜笑道:“沈大人是国之栋梁,明年大周依然要仰仗沈大人,还望沈大人与本宫满饮此杯。” 沈弗寒一饮而尽。 李知澜慢悠悠地喝完,把玩着酒盏,看向温嘉月的方向。 她状似不经意地问:“沈大人怎么不带你家夫人一起过来敬酒,倒像是你冷落了她似的。” 沈弗寒淡然道:“内子性子怯懦,不敢面见圣颜。” “是吗,”李知澜幽幽地叹了口气,“她一个人坐在那里,瞧着真是可怜。” 沈弗寒眉宇紧锁,却一眼都没往那边看,吩咐宫女倒酒。 “这杯微臣敬您。” 李知澜红唇微勾,涂满鲜红丹蔻的纤纤玉手伸了出来,却没去端酒,而是落在他的手背上。 指腹即将触碰的瞬间,沈弗寒立刻躲开。 他冷声问:“长公主这是何意?” 李知澜也没觉得尴尬,若无其事地笑着。 “本宫一时眼花,看错了,让沈大人见笑了。” “看来您已经喝醉了。” 沈弗寒将酒盏放下,面色隐有薄怒。 “长公主好好歇息,微臣先回去了。” 李知澜慵懒开口:“去吧。” 看着他清瘦挺拔的背影,她的眼里提起一丝兴味。 送上门的男人有什么意思,果然还是这种男人最有挑战性。 若是能征服他,定会比驯服数匹烈马更有成就感。 沈弗寒回到位置上坐下。 老夫人连忙问道:“弗寒,皇上和长公主召你过去何事?” “没什么,只是敬酒而已。” 温嘉月看了眼他的神色,平静淡然,根本看不出什么。 不过上辈子也没发生什么,应该无关紧要。 但是方才她总觉得李知澜朝着这边看了几眼,不知是不是错觉。 正思索着,有人来向沈弗寒敬酒,似乎也是大理寺的官员。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吃了块绿豆糕。 那股紧张劲过去了,肚子开始抗议,她有些饿了。 正准备吃第二块,老夫人忽然开口。 “赵大人,你可知弗寒脸上的巴掌印是怎么来的?” 第95章 她和四弟越来越亲密 温嘉月捏着绿豆糕的手便是一顿。 沈弗寒脸上的巴掌印已经淡了,老夫人怎么还记得这件事? 她心中忐忑,下意识看向沈弗寒。 他和大理寺的官员们通过气吗? 若是没有,那么老夫人定会震怒,费心隐瞒这么久的事实便要浮出水面了。 沈弗寒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她瞬间便放下心来,幸好沈弗寒做事稳妥,没有落下把柄。 那位赵大人果然说道:“有个犯人不知好歹,打了沈大人一巴掌,老夫人竟然不知吗?” 老夫人叹了口气:“知道是知道,只是不太相信,担心许久,这下我总算是放心了。” “是啊,沈大人武艺高强,没想到竟着了道。不过我相信沈大人日后定会更加小心,不会让老夫人担心的。” 说着,赵大人笑着看了一眼沈弗寒。 当时他告假回来,脸上的巴掌印惊动了整个大理寺的人。 人人都知晓沈大人文武双全,居然还有人能伤到他的脸,皆是一惊,纷纷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沈弗寒却没说,只将这个借口告诉他们,还叮嘱他们,不管谁来问,都要这样说。 顺手的事罢了,还能顺水推舟卖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不过方才赵大人察言观色,倒是窥见些许端倪。 沈大人的夫人,似乎很紧张啊? 再看沈大人脸上的指痕,纤纤细细的,倒是真的有些像女子打的。 但赵大人无意揭穿,他们夫妻之间的事罢了,何必打探。 赵大人很快便离开了。 温嘉月彻底松了口气。 沈弗寒看向老夫人,皱眉问:“方才祖母是在怀疑我撒谎吗?” 温嘉月:“……” 真没想到,他居然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质问。 老夫人讪讪道:“你脸上平白无故多了个巴掌印,我哪能安心?” “这下祖母可以安心了吧?” “这是自然。” 温嘉月全程没敢出声,待祖孙俩聊完了,终于咽下口中的绿豆糕。 沈弗寒看了她一眼,正要开口,又有人走上前来,向他敬酒。 绿豆糕有些噎,温嘉月又喝了盏茶。 歌舞还在继续,她看了一会儿,觉得殿里有些闷,便借口更衣,出去透透气。 走到殿外,她望向天边,恰好有烟花炸开,映亮漆黑夜空。 温嘉月忽然想许个愿,但是看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没有等来第二束烟花。 如意劝道:“夫人回去吧,一会儿宫宴结束之后,还会有的。” 宫里有座望星台,待宫宴结束便会放烟火,百官或归家或登上望星台,一睹为快。 温嘉月笑道:“那时许愿的人多了,便听不到我的愿望了。” 她索性现在便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着她的愿望。 愿……昭昭万事顺遂,平安长大。 回到殿里,沈弗寒的视线便一直跟随着她。 温嘉月主动解释道:“我去更衣了。” 方才他一直在与人交谈,她便只和老夫人说了。 沈弗寒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 又有太监走了过来,俯身悄声道:“沈大人,皇上召您过去。” 沈弗寒皱眉问:“这次到底是皇上,还是长公主?” 他的语气似乎有些不耐,太监哂笑道:“这次是皇上,奴才可以保证。” 沈弗寒这才起身。 温嘉月一字不落地听完了他们的对话,垂眸不语。 他何必多问一句,弄得好像他多不待见长公主似的。 不过……上辈子皇上似乎只将他叫过去一次吧?是她记岔了吗? 沈弗寒再次走向皇上。 “沈爱卿,方才朕忘了问你,”皇帝的神色清明了几分,“宫宴马上就要结束了,你怎么还不请封诰命?” 一旁的李知澜扬了下眉。 “沈大人这是想为自家夫人请封诰命?” 沈弗寒神色冷淡道:“正是。” 李知澜并不在意他的冷漠态度,看向皇帝。 “今日除夕,阖家团圆,皇上若是只为一人册封诰命,倒像是抢了宫宴的风头,似乎不太合适吧?” 皇帝摆摆手,道:“新春嘛,图个喜庆,现在不册封,还要等到何时?” 李知澜幽幽地叹了口气:“皇上真是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我这个皇姐说的话,也没什么用了。” “自然不是,”皇帝连忙说道,“朕一向听皇姐的,只是此事朕想自己做主。” 李知澜瞬间便冷了脸,却又在顷刻之间扬起笑容。 “皇上,咱们俩在这争执也没什么用,不如听听沈大人的意思,事关他的夫人,自然是要听沈大人的。” 皇帝思忖片刻,道:“行,沈爱卿怎么想?” 沈弗寒道:“长公主殿下说得有理,此事不急,所以微臣才迟迟没有开口。” 见他也这样说,皇帝只好说道:“好吧,朕听你们的。” 他又看向沈弗寒,道:“不过朕既然答应你了,自然不会出尔反尔,你随时都可以过来请封诰命。” 沈弗寒应了声是:“多谢皇上。” 李知澜蹙眉问:“皇上什么时候答应的?” 皇帝便将晌午的事和盘托出。 沈弗寒默默听着,不经意间望向温嘉月的方向。 她似乎饿了,还在吃点心。 他轻轻叹了口气,晌午都劝她多吃些了,偏不听。 正要收回视线,忽然瞧见沈弗忧的身影。 祖母不知去哪了,他姿态闲适地坐在祖母的位置上,和她说话。 温嘉月似乎被逗笑了,掩着唇,杏眸却弯成月牙。 不知沈弗忧又做了什么,她认真地看着他,神色专注。 过了片刻,两人都低下头去,两颗脑袋快要挨在一起,动作亲昵。 沈弗寒一直沉默地望着,拢在袖中的手不知不觉攥紧。 这几日,她和四弟越来越亲密了。 对他也越来越不假辞色。 “沈爱卿?沈爱卿?” 忽然听到皇上的声音,沈弗寒回过神,恰巧对上李知澜的视线。 “沈大人在看什么,竟然如此专注。”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笑盈盈地问:“这个方向,是在看自家夫人吧?” 第96章 不清白 “嫂嫂,怎么不见祖母呢?” 沈弗忧玩够了回来,便见温嘉月独自坐在席间。 周围都是热闹的人群,但是她却孤苦伶仃的,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温嘉月笑了笑,解释道:“祖母去更衣了。” 沈弗忧便坐在了祖母的位置上,颇为体贴道:“那我来陪你说说话。” 温嘉月掩唇一笑,杏眸弯成月牙。 她悄声问:“又是为了嫣儿姑娘的事吧?” “嫂嫂应该去算命才对,”沈弗忧不好意思道,“这都被你看穿了。” 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她说话来着,但是嫂嫂身边总有大哥。 现在大哥去皇上那边了,他赶紧溜了回来。 “你快说吧,”温嘉月催促道,“不然一会儿祖母或者你大哥就该回来了。” 沈弗忧咳了一声,这才说道:“金镶玉玉佩做好了,我拿不准嫣儿到底喜不喜欢,所以想让您先看看。”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两枚并蒂莲玉佩。 这玉佩摔得巧妙,刚好将并蒂莲分开。 镶金的部分各自雕刻了一朵莲花,一金一玉,瞧着也算是相得益彰。 温嘉月仔细看了两眼,颔首道:“寓意很好,我想嫣儿姑娘会喜欢的。” 闻言沈弗忧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今晚我便将玉佩带给她。” 今晚?温嘉月愣了愣,他的意思是待宫宴结束便要过去? 她看看四周,见没人注意这里,便问:“你们多久见一次面?” 沈弗忧支吾了半晌才开口:““每日都见。” 温嘉月蹙眉问:“你就不怕被祖母和你大哥发现?” “可是我总是想着她,忍不住去见她。” 他格外坦诚,温嘉月便是一噎。 “你……”她叹了口气,“算了,我尽量帮你瞒着吧,不过你要早去早回。” 沈弗忧点点头,笑道:“我就知道嫂嫂最好了。” 温嘉月看着他,又看看四周,盘旋在心底许久的话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四弟,”她认真开口,“我知道你喜欢嫣儿姑娘,但是若没有万全的把握让她进侯府的话,千万不要有孕。” 外室子不光彩,更何况沈弗忧还未娶妻,万一有了孩子被人发现,他、嫣儿姑娘和孩子都是要被唾骂的。 景安侯府已经有了一个未婚生子的沈弗念,经不起第二次折腾了。 温嘉月自然也有私心,她要为昭昭的未来考虑。 姑母和叔父都是这种做派,待她长大,定会有闲言碎语。 沈弗忧养外室的事已经发生,不能再酿成更严重的后果了。 “其实……我和嫣儿还没……”沈弗忧挠挠头,脸红成一片,欲言又止。 温嘉月一头雾水,正要询问,他叹了口气,道:“算了,总之我可以保证,嫂嫂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什么事?” 身后,低沉寒凉的声线响起。 温嘉月和沈弗忧皆是一惊,抬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旁的沈弗寒。 沈弗寒的视线在他们脸上巡睃。 温嘉月一脸迷茫,隐隐还有些心虚。 沈弗忧却满脸通红,慌乱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没什么,”他站起身,“大哥,我和嫂嫂聊天呢。” 沈弗寒看着这个身量快与他齐平的四弟,他眉眼低垂,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恍然间像是看到了二弟。 亲兄弟自然是有几分相像的。 他们几个兄弟之间,四弟和二弟是最像的,只是性子不像。 四弟活泼机灵,喜欢舞刀弄枪,二弟安静单纯,喜欢诗词歌赋。 每次看着沈弗忧,他都会想到早逝的二弟,所以总是纵容。 沈弗忧想搬出去住,纵然于理不合,他也同意了。 沈弗忧想去金州做生意,虽然没有和他说实话,但他还是同意了。 沈弗忧又想搬回来住,即使知晓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他依然答应了。 可沈弗忧却一步一步地越过底线,让他无法纵容。 沈弗寒攥紧了手,克制道:“待宫宴结束,你去书房等我,我有事问你。” “可是……”沈弗忧讷讷道,“我还有事呢,明日行不行?” “什么事?” 沈弗忧顿了顿,心虚道:“自然是睡觉啊,我都快困死了。” 为了证实自己说的是真话,他打了个哈欠。 沈弗寒冷笑一声,懒得拆穿。 “看来是我平日里对你太过纵容了,”他冷声道,“困了便去殿外待着,什么时候清醒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许久没有见过大哥如此严厉,沈弗忧顿时吓得一激灵。 “好、好,待回府之后,我会去书房的。” 现在还是大哥的事更重要,明日再见嫣儿也不迟。 见他答应了,沈弗寒看向温嘉月。 “你也过来。” 温嘉月怔了下:“我?” 沈弗寒淡淡地问:“你也有事?” “我没什么事,”温嘉月迟疑道,“不过,你今晚不是应该去佛堂吗?” 每逢月末最后一日,沈弗寒都是在佛堂度过的,就算是除夕这一晚也是一样,从未变过。 她原本还在暗暗期待,这也算是分房睡了,或许他还会做有关前世的梦。 “今晚有更重要的事,”沈弗寒紧紧盯着她,“不去了。” 温嘉月觉得有些可惜,又要再等一个月吗? 她的失望写在脸上,沈弗寒缓缓移开视线。 恰在此时,老夫人回来了。 “你们怎么都傻站着?”老夫人心疼道,“快坐下快坐下,也不知道歇会儿。” 沈弗寒和沈弗忧重新回到位置上。 大哥浑身冒寒气,沈弗忧赶紧往旁边躲了躲。 沈弗寒瞥他一眼:“心虚什么,坐回来。” 他不情不愿地挪过去,一头雾水地问:“我哪心虚了?” 沈弗寒冷声道:“你说的这句话就很心虚。” 兄弟俩忽然争执起来,老夫人连忙说道:“你们是亲兄弟,有什么好吵的。” 她转移话题道:“弗寒,这次皇上叫你过去是有什么事啊?” 沈弗寒漠然道:“小事而已,祖母不必挂怀。” 温嘉月一直没说话,默默思忖片刻,忽然有些明白了。 沈弗寒不会是误以为她和四弟之间不清白吧? 第97章 回府 一时之间,温嘉月想到了许多事。 远的不提,就说前几日他忽然不让她见沈弗忧,就很奇怪。 但她当时只顾着担心行房之事,没有深思他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现在想想,或许是因为沈弗寒觉得她和四弟有点什么,所以才会这样做。 想通之后,温嘉月颇有些无语。 那他就不能直说吗,干嘛拐弯抹角地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不过……她和沈弗忧之间真的很亲密吗? 温嘉月仔细思索片刻,似乎并没有什么令人误会的地方吧? 她将沈弗忧当成弟弟对待,难道沈弗寒看不出来吗? 不过现在一切都只是猜测罢了,或许沈弗寒要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他的想法,谁都猜不透。 温嘉月放平心态,小口啜着热茶。 她不纠结了,沈弗忧却在纠结。 “大哥,你要跟我和嫂嫂说什么事?”沈弗忧小声问,“不如你现在便告诉我,也省得咱们去书房了。” 他还是有些放不下独自待在府里的嫣儿。 今日是除夕,万家团圆,她却孤苦伶仃的,说不定现在正躲在被窝里哭呢。 他越想越觉得心疼,恨不得现在便飞过去哄她。 沈弗寒平淡出声:“你为何这么着急?” “我心痒啊,”沈弗忧抓耳挠腮,“偏偏你就是不告诉我。” “那就痒着。” 彻底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沈弗忧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待到了宫宴结束。 已是亥时了,朝臣们或带着家眷们归家,或一齐登上望星台观赏烟火。 这种热闹,老夫人自然是要看的,他们几个小辈也要陪着。 温嘉月提着裙角走上长长的阶梯,不知何时,沈弗忧与她并肩而行。 他看了眼最前方陪在皇帝身边的大哥,这才悄悄开口。 “嫂嫂,你知不知道大哥叫我们去书房干什么?” 温嘉月摇了摇头:“你好好看路吧。” “你有没有觉得大哥怪怪的,”沈弗忧啧了一声,“他今日似乎总看我不顺眼。” 还没等温嘉月说话,前面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沈大人怎么不走了?” “等人。” 温嘉月下意识抬起头,沈弗寒提着宫灯站在离她七八阶高的台阶上。 风有些大,吹动他的衣袍,他却巍然不动,只是冷冷地盯着她和沈弗忧。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声,看来她猜的八九不离十,这下误会更大了。 倏然间,她察觉到另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温嘉月抬眸看向最前方,一身红衣的李知澜停下脚步,盯着她的方向。 虽看不清神色,但她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善意的目光。 温嘉月抿紧了唇,故作不知,自然而然地移开了视线。 “嫂嫂,大哥肯定是在等你。” 沈弗忧还没看清局势,说话笑嘻嘻的。 温嘉月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沉默。 不多时,两人走到沈弗寒身边。 “大哥,你是在等嫂嫂吧?”沈弗忧笑道,“我就知道。” 沈弗寒平静道:“也是在等你。” 说着,他站在了温嘉月的另一边,将她围在中间。 温嘉月:“……” “等我做什么?”沈弗忧问,“你是不是嫌我碍事了,行行行,我马上走!” 他一步跨上两级台阶,很快便窜得不见踪影。 温嘉月被迫和沈弗寒一起走,两人都没有说话,彼此沉默着往上走去。 她真的很想告诉他,她和沈弗忧是清白的,奈何周围都是人,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登上望星台,无数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亮如白昼,连星星也黯淡了不少。 周围不断有人发出惊呼声。 温嘉月安静地注视着转瞬即逝的烟火,眼角余光瞥见依然待在她身边的沈弗寒,微微抿唇。 望星台并不算大,李知澜就在不远处。 温嘉月有些担心,她现在羽翼未丰,若是提前惹来李知澜的嫉恨…… “沈夫人。” 娇媚慵懒的声线响起,温嘉月抓着栏杆的手便是一紧。 心脏似乎也被猛的攫住,让她呼吸不畅。 李知澜,李知澜,李知澜…… 温嘉月竭力保持着平和的神色,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李知澜。 见她呆呆愣愣的,还木着一张脸,李知澜皱了下眉。 “本宫想与沈大人说几句话,不知沈夫人可否回避?” 温嘉月僵硬点头,缓缓转过身去,往前走了几步。 伸出手,斑驳的掌心里又添了新伤。 沈弗寒看了眼不远处的温嘉月,视线落在李知澜脸上。 “长公主有何要事?” 李知澜笑了一声:“本宫的问题,沈大人似乎还未回答吧?” “微臣觉得,并没有回答的必要。” 沈弗寒冷淡道:“微臣看的确实是自家夫人,长公主不许微臣看?” 李知澜噎了下,嗔怪道:“那倒不是,只是有些奇怪,你不是说不喜欢她吗?” 沈弗寒立刻说道:“微臣不喜欢她,也和她生了个女儿,看两眼又如何?” 李知澜彻底没话说了,心头隐有怒意,却又不好发作,拂袖离去。 沈弗寒再次走到温嘉月身边。 温嘉月吹了会冷风,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只是脑子里还乱着。 瞥见沈弗寒,她问:“什么时候回府?” 若是再待下去,她真怕自己会失态。 沈弗寒看了眼老夫人的方向,低声道:“再等等。” 温嘉月抿唇道:“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 沈弗寒端详着她的脸,见她面色发白,唇瓣也毫无血色,顿时眉宇紧锁。 “我去和祖母说一声。” 不多时,沈弗寒回来了。 “走吧。” 见他似乎也要回去,温嘉月怔了下:“我自己回去就好,侯爷还是去陪祖母和皇上吧。” “已经没事了,”沈弗寒道,“我和你一起回去。” 见他执意如此,温嘉月没再说什么,往下走去。 沈弗忧“诶”了一声:“大哥,嫂嫂,你们去哪?” “回府。” 沈弗忧顿时眼睛一亮,大哥不在,那他岂不是可以悄悄见嫣儿一面了! “好好好,”他催促道,“你们快走吧。” 沈弗寒看他一眼,淡淡道:“你也一起。” 沈弗忧:“……” 他就多余问! 第98章 你觊觎大嫂 走出宫门,三人坐上马车。 温嘉月独自坐在一边,沈弗寒和沈弗忧坐在她对面。 车里安静了片刻,沈弗忧决定再垂死挣扎一下。 “大哥,不如你现在就说吧,这里又没有外人。” 沈弗寒一言不发,倚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沈弗忧叹了口气,只能眼睁睁地等着马车停在景安侯府外。 他垂头丧气地跳下马车。 沈弗寒也走了下来,转身去扶温嘉月。 温嘉月没敢将手放在他的手上,怕他发现自己手心里的伤痕,于是轻轻搭在他的袖口上。 “多谢侯爷。” 接触到袖口上的祥云刺绣,手心便更加疼了,她不由得蹙了下眉。 沈弗寒捕捉到她一闪而过的痛苦神色,低声问:“身子还是不舒服?” 温嘉月摇了摇头,赶紧将手收了回去。 “大哥,咱们直接去书房?” 沈弗忧已经走过一半的台阶了,见他们还待在底下,便问了一句。 沈弗寒瞥他一眼:“你先去。” “行。”他大步向上走去。 看着他毫不迟疑地走远,沈弗寒眼底闪过一丝迟疑。 若是喜欢温嘉月,他也应该和他们一起走才对。 但是想起他最近的诸多表现,沈弗寒绷紧了脸,他不该再替沈弗忧找借口。 他收回视线,问:“要不要先让府医看看?” “不必了,咱们也回府吧。” 温嘉月也想早点解决此事,不然等老夫人回府之后知晓此事,定是要骂她的。 就算她没错,也要骂她一句狐媚子,挑拨两兄弟的关系。 温嘉月都能想象到老夫人的那副嘴脸,不由得加快脚步。 她走进书房,沈弗忧已经翘着二郎腿等着了。 “大哥呢?”沈弗忧朝着门外张望一番。 温嘉月疑惑地回过头,刚才不是还在吗? 过了片刻,沈弗寒终于来了。 他亲自关上门,一言不发地坐在主位上。 温嘉月正准备坐在下首,沈弗寒道:“坐我身边。” 沈弗忧愣了下,嘟囔道:“合着这是来审讯我的?” 他惊疑不定地看了眼温嘉月,不会是嫣儿的事被大哥发现了吧? 温嘉月摇了摇头,让他放宽心。 沈弗忧却无法宽心,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最近去找嫣儿的次数是不是太频繁了,所以才会让大哥察觉。 沈家一直都有娶妻前不得纳妾的规矩,他却破了例,不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家法。 沈弗寒将他们俩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慢慢啜了口热茶。 “大哥,你快说吧,”沈弗忧坐立难安,“你一直不说话,就是想吓死我。” “你若是没做亏心事,为何会害怕?” “我……”沈弗忧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道,“行吧,你给我个痛快。” 就算是打板子挨鞭子,他也不怕,只要能和嫣儿在一起。 沈弗寒垂眼盯着白玉茶盏,摩挲着杯壁缓缓开口。 “方才我已经让所有下人退至书房外,我们今晚的谈话,没有人会知道。” 沈弗忧心里咯噔一声,居然这么严重。 沈弗寒淡声道:“你可以说了。” “说啥?” 沈弗忧决定装傻,只要大哥不亲口说出来,他就当他不知道。 “既然你不想开口,那我来问,”沈弗寒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沈弗忧愣了下:“我……没有啊。” “为何迟疑?” “你这话问的奇怪,”沈弗忧对答如流,“我才十六岁,哪考虑过这个。” 沈弗寒抬眼,目如鹰隼,紧紧地盯着他。 “是没有考虑过,还是不敢考虑。” “我听不懂,”沈弗忧神色迷茫道,“大哥,你在说什么啊?” 什么叫没有考虑,什么又叫不敢考虑,他从始至终考虑的不都是嫣儿吗? 可是看大哥的神色,似乎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沈弗寒冷声问:“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你还不主动坦白吗?” “你得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沈弗忧挠挠头,“不然我怎么坦白?” 沈弗寒失望地看着他:“四弟,我给过你无数次机会了。” “什么机会?”沈弗忧更加不解,“你给我一点提示也行,至少让我死个明白吧。” 两人一直在鸡同鸭讲,旁观的温嘉月忽然有点想笑。 她立刻抿紧了唇,尽力憋住。 断案如神的沈大人,家务事却理不清,说出去有谁会信? 她忽然好奇起来,待沈弗寒知晓真相,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尴尬窘迫?手足无措?脸涨成猪肝色? 不管是哪一种,似乎都挺令人期待的。 她便也不着急了,反正到时候沈弗寒肯定会将此事圆过去的,就算老夫人找茬也找不到她头上。 “你可真是冥顽不灵。” 沈弗寒神色更冷,终于将藏在心底的话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 “你觊觎大嫂,蓄意亲近,打的什么主意,你自己心里清楚。” 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沈弗忧吓得跳起来,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 见他一声不吭,沈弗寒徐徐吐出一口气。 “四弟,弗非早逝,我便将对他的情感都倾注到了你身上,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现在才发觉,竟是错的。” “念在你还没有犯下大错,也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我会替你保守秘密。但是从明日起,你要去佛堂清修,不要再靠近你大嫂。” 沈弗寒一字一顿道:“她永远都会是你的大嫂。” “可是大哥,”沈弗忧终于开口,“我对大嫂只有敬重,没有别的感情啊。”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他比窦娥还冤! 怪不得最近大哥对他总是不假辞色,原来竟是误会他喜欢大嫂! 他急得团团转:“我到底哪一点让你误会了啊?” 见他依然在垂死挣扎,沈弗寒神色更冷。 “看来佛堂清修不足以让你冷静,再打十板子,我亲自动手。” 沈弗忧越听越绝望,怎么还变本加厉了呢? 眼角余光瞥见端坐在主位上的温嘉月,他顿时找到了主心骨,连忙走上前去。 沈弗寒立刻挡在他的面前,神色不善地盯着他。 “大哥,我不是要跟你抢人……” 沈弗忧觉得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绝望出声。 “嫂嫂,你快跟大哥解释清楚,不然我屁股都要开花了!” 第99章 误会解除 “侯爷,你确实是误会了,”温嘉月让他坐下,“咱们慢慢说吧。” 沈弗寒却没动,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温嘉月问:“侯爷不会是在怀疑,我对四弟也有见不得人的心思吧?” 她指天发誓:“我将四弟当成弟弟看待,若有半句虚言,我便……” “我信你。”沈弗寒阻止了她后面的话。 见这招有用,沈弗忧连忙说道:“大哥,我也可以发誓……” “你发誓没用。”沈弗寒冷淡地打断他的话。 温嘉月劝道:“四弟,你也坐下吧,咱们好好说。” 见他们都回到位置上,温嘉月看向沈弗寒。 “侯爷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我和四弟都可以解释。” 沈弗忧点头如捣蒜。 除了嫣儿的事,他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弗寒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方才在宫宴上,祖母离开的那段时间,你们在说什么?” 沈弗忧顿时愣住,这可怎么解释? 温嘉月道:“四弟做了两枚玉佩,准备日后送给喜欢的姑娘,我便让他拿给我看了一眼。” 虽然有些细节有出入,但是也算是实话实说了。 沈弗寒问:“玉佩呢?” 沈弗忧果断拿了出来。 “并蒂莲?”沈弗寒看了眼沈弗忧,“寓意倒是很好,你准备送给谁?” 沈弗忧叹了口气:“大哥,难道你以为我要送给嫂嫂吗?” “不然呢?” 沈弗忧道:“退一万步讲,就算是送给嫂嫂的,我也不会这么明显啊,一人一个,一看就看出来了,我又不傻。” 沈弗寒顿了顿,看向温嘉月。 “上次你为何要问我,若是四弟有了喜欢的姑娘,但是碍于各种原因不能在一起,我会不会帮他?” 温嘉月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他的记性也太好了吧。 她只好说道:“当时话赶话的,我也只是随口问问罢了。方才侯爷还说相信我,现在又不信了?” 沈弗寒顿了顿才开口:“信。” 他再次看向沈弗忧:“你为何忽然回府居住?” 沈弗忧托腮叹气:“大哥,您又觉得我是因为嫂嫂才回来的?” 他耐心解释:“林婉婉都成亲了,我若是还不回府,多不像话。到时候祖母肯定要念叨,与其让她念叨,不如我自己主动回来,还能让她夸两句。” 沈弗寒又问:“你喜欢温柔娴静的姑娘?” “啊?”沈弗忧神色迷茫,“我什么时候说过?” 温嘉月也愣住了,她没想到沈弗寒居然还记得这件事。 她解答道:“你去金州那日。” “大哥,”沈弗忧无奈望天,“世间温柔娴静的姑娘多了去了,又不是特指嫂嫂,而且说不定我现在不喜欢温柔娴静的了。” 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所有的标准都不再是标准。 嫣儿如此活泼可爱,和他以为自己喜欢的姑娘的性子一点都不一样,可他还是对她一见倾心。 他看向沈弗寒,认真道:“大哥,你就直说吧,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咱们从头到尾捋一遍,行不行?” 沈弗寒思索片刻,道:“你得知林婉婉即将嫁人,来侯府见我们的时候。” 他还记得他们头挨着头说话,姿态亲密,分外扎眼。 “这也太久了,”沈弗忧神色复杂,“大哥,你也太能藏事了吧。” 沈弗寒神色不虞道:“现在不是你质问我的时候。” “好好好,我跟你解释……”沈弗忧摸了摸下巴,“不过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来着?” 这两次问话,他的神色不似作伪,至少比刚开始真诚得多。 沈弗寒眉宇紧锁,不禁思索起来,难道真的是他误会了? 想了半晌,沈弗忧还是没想出来,烦闷道:“大哥,你当时为何不问问我和嫂嫂?” 他真想告诉大哥,他有喜欢的姑娘,可惜还没到将这个秘密说出来的时候。 “原本我以为是我误会,”沈弗寒冷静了不少,“谁知后来你对她越来越亲密。” 温嘉月问:“侯爷现在还这样觉得吗?” 沈弗寒沉默片刻,缓缓摇头。 除了一些举动让他误会之外,四弟看她的目光,确实不像是有异样的。 除非四弟伪装的天衣无缝,连他也看不出来。 还没等沈弗忧和温嘉月松一口气,他又说道:“但是你们一定有事瞒着我。” 两人皆是一僵。 温嘉月抿了抿唇,她还以为能借机嘲笑沈弗寒一番呢,没想到还是被他抓住了把柄。 “大哥,没有的事,”沈弗忧连忙说道,“我很听话的。” 为了保护嫣儿,他决定这几日都不过去了! 沈弗寒平静道:“你最好藏得严实点,别被我发现。” “听不懂。”沈弗忧望天,“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沈弗寒缓缓点头。 他很快便离开了,书房里只剩下温嘉月和沈弗寒。 “侯爷,我也回房了。” 沈弗寒站起身,和她一起回去。 回到卧房,率先钻入鼻息的竟是饭香味。 温嘉月心中熨帖,看向守在一旁的如意。 “如意真是体贴,知道我今日没吃好。” 如意不敢邀功,连忙摆了摆手。 “夫人误会了,这是侯爷特意为您准备的,奴婢只是奉命行事。 温嘉月怔了下,看向沈弗寒,他准备的? 他淡声道:“出去吧。” 如意福了福身,赶紧退了出去。 待门关上,沈弗寒坐了下来。 温嘉月却半晌没动。 “愣着做什么?”沈弗寒看向她。 温嘉月犹豫片刻,小声问:“若我和四弟真的有私情,这是不是就是我的最后一顿饭?” 沈弗寒皱眉问:“你瞎想什么,就算是真的,也是弗忧的错。” 他将筷子递给她。 温嘉月还在思索他的话,下意识伸手去接。 沈弗寒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便是一滞。 手掌中央,赫然出现几道新添的伤口。 他瞳孔微缩,想也不想便握住她的手腕。 “怎么弄伤的?” 第100章 上药 温嘉月这才惊觉,她想得太入神,竟然忘了手心的伤口。 她试图将手抽出来,沈弗寒却握得紧紧的,丝毫不给她抽离的机会。 他力气太大,手掌也有厚茧,温嘉月蹙紧了眉。 “你弄疼我了。” 沈弗寒迟疑了下,这才松开手。 温嘉月在心里飞速思索合适的借口,表面强装镇定地转了转手腕。 “你为何要握这么紧,”她抿唇道,“我都快被你掐死了。” 沈弗寒看了眼她的手腕,皙白如霜的手腕上明显多了一圈红痕。 他低声道:“抱歉。” 温嘉月试图把此事岔过去,便道:“咱们先用膳吧。”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 温嘉月以为他不会再问了,心中一喜。 原本她是想了一个理由的,就说方才她太紧张了,怕他误以为她和四弟真的有点什么,情急之下才这样做的。 但是在书房时,她的表现实在太镇定了些,一点都没有惊慌失措。 沈弗寒一定不会信的。 既然他不问了,她便专心用膳。 梳洗之后,温嘉月问:“侯爷今日真的不去佛堂了?” 现在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若是去佛堂,自然也是来得及的。 沈弗寒问:“你这么想让我去?” 她自然是想的,但是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说道:“侯爷都坚持这么多年了,若是今日没有去,岂不可惜。” 她在心里祈求他一定要去,这样的话,他或许就会做有关前世的梦了。 沈弗寒没应声,径直去了盥洗室。 温嘉月有些疑惑,这是要去还是不去啊? 她没再想下去,反正她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于是叫来如意帮她通发。 头饰繁重,全部拆下来之后,顿时一身轻盈。 如意道:“奴婢帮您揉捏一下吧?” 温嘉月同意了,见沈弗寒还没出来,便问:“晚膳是侯爷让你去准备的?” “是啊夫人,”如意解释道,“原本书房里的下人都被遣出去了,奴婢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然后侯爷便让奴婢去小厨房说一声,准备晚膳。” 温嘉月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或许沈弗寒恰巧也饿了,而不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她不敢再奢望他对她有任何特殊的心思。 过了片刻,沈弗寒出来了。 如意自觉地退了出去。 透过铜镜,温嘉月看了一眼沈弗寒,他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看来今晚的梦是做不成了,她叹了口气,准备睡觉。 沈弗寒问:“你的伤口不准备处理一下吗?” 温嘉月愣了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顿时有些担心他会再问她手上为何会有伤。 她摇了摇头,连忙说道:“我有些困了,先睡了。” 她钻进被窝,立刻闭上眼睛。 没过多久,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床边一沉,沈弗寒坐了下来。 “说吧,伤怎么来的。” 温嘉月准备装睡到底,可鼻息间时不时地飘来清浅的墨香,越来越近。 她的睫毛开始颤抖,沈弗寒视而不见,自言自语般开口:“真的睡着了?” 还没等温嘉月松一口气,额头上便传来温软的触感,像羽毛一般轻盈。 羽毛渐渐向下,落在柔润娇嫩的脸上。 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热烫的,吹拂在眼睛上,缓缓下移。 温嘉月彻底受不了了,往旁边躲了躲。 沈弗寒沉声问:“不装睡了?” “我只是在酝酿睡意,”温嘉月狡辩道,“你吵醒我了。” 沈弗寒直起身,没有反驳。 “说吧。” 这样说话不方便,温嘉月坐起身,轻声道:“其实也没什么。” 若是实在不行,她便将提前想的那个借口用上了,管他信不信,反正她解释了。 “没什么便是有什么。”沈弗寒紧盯着她。 实在躲不过去了,温嘉月便开始打腹稿,争取让他相信她的说辞。 没等她开口,沈弗寒便主动问道:“是不是因为书房里的事?” 温嘉月怔了下,缓缓点头,难道他心里也觉得是这件事? 她便说道:“当时我有些害怕,万一侯爷真的误会了我和四弟,我……” 她一时没想到后面要说什么,于是垂下眼睛,假装擦泪。 沈弗寒再次握住她的手腕,轻轻的。 温嘉月以为他发现她在装哭,没想到他却皱眉开口。 “眼泪若是落在伤口上,会更疼。” 温嘉月:“……” 沈弗寒从怀里掏出叠得整齐的墨蓝色手帕递给她。 温嘉月只好接了过来,用了点力气擦眼睛,试图让眼眶泛红。 但手帕上是干爽的,她便说道:“明日我洗干净了再还侯爷。” 见她将手帕塞到软枕下,沈弗寒“嗯”了一声。 他继续说道:“方才我便说过,若是真的,也是弗忧的错,你不必担心。” “可是侯爷又没告诉我,”温嘉月咬了下唇,“我自然会害怕。” “下次我会……”沈弗寒顿了顿,“不会有下次了。” 这种事,误会一次就够了,他不会再继续误会下去。 她一直都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他相信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见他信了,温嘉月松了口气。 沈弗寒忽然说道:“手伸出来。” 温嘉月不想给他看,但是不给他看反而要坏事,只好伸了出来。 白皙的手心里,几道泛红的伤疤,隐隐翻出血肉,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沈弗寒皱眉打量片刻,一言不发地站起身。 他找出纱布和药膏,重新坐了下来。 “有些疼,忍着点。” 清凉的药膏敷在手心,有些痒,紧接着便是细细密密的疼。 温嘉月下意识蜷缩手指,沈弗寒立刻握住。 “不要乱动,”他低垂着眼睛,“等上完药,我去佛堂。” 温嘉月顿时一惊,又是一喜,他竟然要去佛堂了! 她立刻不再乱动了,忍着那股疼,强撑着让他包好纱布。 沈弗寒神色专注地打了个结。 “明日我来帮你换药。” 温嘉月迟疑道:“如意就可……” “既然如此,我不去佛堂了。”沈弗寒淡淡地打断她的话。 温嘉月:“……好吧,侯爷明日记得来帮我换药。” 沈弗寒没再开口,转身出门。 第101章 换药 翌日,温嘉月起得很早。 今日是大年初一,一早便要去向老夫人拜年。 她刚穿戴整齐,沈弗寒便回来了。 温嘉月殷切地望着他,昨晚做梦了吗? 但是现在没机会说别的,只好暂时忍住。 沈弗寒也打量着她,今日她穿的是烟粉色,瞧着既端庄又灵动。 披上白色斗篷,脖子上便多了一圈毛茸茸的领子,衬得她粉扑扑的脸像剥了壳的荔枝般娇嫩。 沈弗寒移开视线,却又不自觉地看了过去。 温嘉月毫无所觉,让奶娘将昭昭抱了过来。 就算再不情愿,今日也是要让昭昭去凝晖堂的,毕竟是新春第一日。 检查了一下昭昭的穿着,确定她不会冻着,温嘉月便道:“侯爷,咱们过去吧。” 沈弗寒点点头:“我来抱吧。” 温嘉月原本是想让奶娘抱着过去的,见他想抱,便将昭昭递给了他。 忽然换了人,昭昭也没有哭,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抱她的人,小手胡乱挥着,揪着他的衣襟不撒手。 温嘉月怕她冷,连忙将她的手拿开。 但昭昭人虽小,劲却大,手指都攥得泛白了也不撒手。 温嘉月蹙了下眉,想也不想便将手伸了进去,试图让她将手放下。 沈弗寒原本想出声阻止,见状却闭口不言了。 见奶娘似乎想说话,他瞥了她一眼,奶娘连忙垂下头去。 过了片刻,温嘉月终于成功将她的手放了下来,塞回襁褓里。 昭昭还以为娘亲在和她玩,露出一个可爱的笑。 “真调皮,”温嘉月捏了捏她的鼻子,“娘亲是怕你冻着,一点都不体谅娘亲的良苦用心。” 沈弗寒轻咳一声:“走吧。” 外头天还黑着,偶尔有一两声烟花炸开的声音,很快又归于寂静。 温嘉月呼出一团雾气,抱着暖手炉往凝晖堂走去。 众人加快脚步,一路无话,很快便到了地方。 温嘉月跟着沈弗寒进了老夫人的卧房,果不其然,他们是第一个来的。 老夫人已经穿戴整齐了,待他们一家三口拜完年,笑呵呵道:“快坐快坐。” 然后爽快地递上红封,三人一人一个。 温嘉月并不意外,老夫人最是看中新春,这几日不会轻易找茬。 闲聊了几句,老夫人问:“昨晚你们和弗忧在书房聊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温嘉月没有擅自接话,看向沈弗寒,他说话比她管用得多。 沈弗寒道:“是关于皇上的事,正好四弟有经验,我便问了他几句。” 温嘉月默默佩服,居然敢拿皇上当借口。 不过这无疑是最好的借口,事关皇上,老夫人不会多问的。 果然,老夫人虽然好奇,但是没敢细问,说起了别的。 “让我来看看曾孙女。” 沈弗寒便将昭昭抱了过去。 老夫人看了两眼便移开了视线,脸上没什么表情。 温嘉月早有预料,见状反而松了口气。 昭昭有她这个娘亲就够了,至于旁人,只要不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便好。 过了片刻,沈弗念带着王成耀过来了。 王成耀穿得喜庆极了,像个年画娃娃似的,一来便挨个唤人,稍显安静的卧房顿时热闹起来了。 老夫人笑呵呵道:“果然还是男娃最好,孙媳妇,你说是不是?” 温嘉月不想在这种时候起争执,于是点了点头:“耀儿嘴甜,我也喜欢。” 老夫人立刻说道:“你也抓紧怀上一个儿子。” 温嘉月故作羞涩地垂眸,心里冷嗤一声,她才不生。 沈弗寒看了她一眼,缓缓移开视线。 没过多久,沈弗忧来了。 一进门,他先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这才开口:“祖母新年好。” 老夫人皱眉问:“怎么这么没精神?” “昨晚没睡好,”沈弗忧看向大哥,意有所指道,“快把我吓死了。” 晚上他做了个梦,梦见大哥让他在佛堂抄经,抄完便打板子,打完板子又去抄经。 偏偏他又醒不过来,做了一晚上噩梦。 老夫人连“呸”了好几声:“什么死不死的,大过年的不吉利。” 沈弗忧嘿嘿笑:“方才祖母说了两次。” 老夫人气得将红封扔给他。 沈弗忧稳稳地接了过来:“祖母,什么时候用膳,我快饿死了。” 老夫人又“呸”了一声,怒道:“再说就滚出去!” 王成耀笑道:“四舅舅真笨!” 沈弗忧弹了下他的脑袋:“居然敢这样说我,还想不想要红封了?” “要!四舅舅最聪明了!” 沈弗忧逗他:“你这样说,你大舅舅就不高兴了,他不给你红封怎么办?” 王成耀转转眼睛,小声说:“没事,我还可以说大舅舅长得风流周傥。” 这可是他刚学的成语,王成耀挺起胸脯。 沈弗忧:“……那个字念倜。” 王成耀眨眨眼睛,若有所思道:“风流周倜?” 沈弗忧啧了一声,看向沈弗念。 “姐,别让耀儿念书了,不如跟着我练剑吧,说不定还能有几分造化。” 王成耀眼睛一亮,练剑! 沈弗念瞪他一眼:“瞎说什么,耀儿以后可是要和大哥一样做状元的。” 见娘亲这样说,王成耀噘着嘴低下头去。 说着沈弗念看向沈弗寒:大哥,你说耀儿能不能行?” 沈弗寒顿了下,坦然道:“不太行。” 这个外甥,和他爹王秀才一样资质平庸。 温嘉月悄悄拧了他一下,哪有这样说话的,大过年的给人添堵。 她连忙说道:“我觉得行,现在耀儿还小,长大了定会有一番作为。” 沈弗念原本还生着上次家宴的气,见她这样说,顿时笑了。 “行吧,咱们家里,还是你最识货。” 温嘉月心弦微动,咱们家…… 她垂下眼睛,可是侯府,一直都不是她的家。 在凝晖堂用过早膳,几人各自散去。 回到卧房,沈弗寒将药膏和纱布拿了出来。 温嘉月正想自己动手拆纱布,沈弗寒已经在帮她解了。 他观察过伤口的情况之后,帮她换药。 温嘉月不经意抬眼,便见他低垂着眉眼,微抿着唇,神色专注。 恍然之间,带给她温柔的错觉。 温嘉月驱散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念头,问:“侯爷昨晚可有梦到过什么?” 第102章 今晚便算了 沈弗寒的动作停顿了下,这才开口。 “你果然还是问了。” 温嘉月微微扬眉,什么叫果然?她忍到现在才问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又问了一遍:“所以,侯爷梦到了?” 他们俩已经分开睡了,就和上次一样,他一定会梦见的吧? “没有,”沈弗寒淡然道,“一夜无梦。” 温嘉月不太相信地问:“你是不是在骗我?” “没有就是没有,”沈弗寒看着她,“你若是不信,只能去梦里监督我了。” 温嘉月:“……” 她若是有进入他梦境的本事,还问他做什么。 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她轻轻叹了口气,细细思索起来,上次还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好了。”沈弗寒打了一个结,将手放下。 温嘉月轻声道:“多谢侯爷。” “不必道谢,你受伤是因为我,”沈弗寒将东西放回原位,“我来照顾你,也是理所应当。” 听到这话,温嘉月莫名有些心虚,她会伤到自己,分明是因为李知澜。 但是仔细想想,和沈弗寒也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她便神色自若了。 还有,昨日她的表现,应当没有人会生疑。 受伤的事也顺利圆了过去,这次除夕宫宴还算顺利。 等下一次再见李知澜,她应当会更镇定一些。 笃笃笃—— 外面忽的有人敲门,是沈弗寒的书童思柏。 “侯爷,陈大人前来拜访,您见还是不见?” 沈弗寒道:“我这就去。” 新春这几日,来侯府拜年的人只会多不会少,温嘉月已经见怪不怪了。 待他走后,温嘉月准备补个觉。 今日起得太早,趁着现在没事,她想睡一会儿。 如意走了进来,提醒道:“夫人,明日您该回娘家了。” 温嘉月顿时困意全无,大年初二回娘家,她差点将这茬给忘了。 一想到又要见温家人,她便觉得厌烦。 温嘉月呆坐片刻,让如意去准备回娘家的礼品。 她叮嘱道:“不必太贵重,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往常她都是亲自操办的,现在只想交给旁人,她能躲则躲。 待沈弗寒回来,温嘉月问:“明日侯爷要不要和我一起回温府?” 她还记得,除了去年初二回娘家,后来他都没再去过。 温嘉月问他也只是出于规矩礼仪,这种事是必须要告诉他的。 沈弗寒思索片刻,颔首道:“去。” 温嘉月怔了下,狐疑地看着他。 “你怎么忽然想去了?” “我不能去?”沈弗寒扬眉问,“或者你不想让我去?” “不是,”温嘉月抿了抿唇,“我只是有些奇怪,侯爷以前不常去的。” 她分明记得清清楚楚,沈弗寒只去过那一次,后来都说不去的。 这一次怎么变了? 她想不通,也看不懂他了。 “明日无事,”沈弗寒淡淡道,“去一趟也无妨。” 温嘉月只好说道:“好,明日清晨,我会提醒侯爷的。” 很快又有人前来拜访,这次是某位大人带着家眷来的,夫妻俩各自招待。 整整一日,景安侯府的客人没断过,临近傍晚,终于得以歇息。 用过膳,温嘉月简单梳洗之后便准备歇下,丝毫没发现床榻上少了一床被子。 沈弗寒从盥洗室出来,见她已经睡着了,神色便有些迟疑。 他躺了进去,慢慢抱住她。 温嘉月毫无察觉,兀自睡得香甜。 沈弗寒深深地叹了口气,只好也睡下了。 她这么累,今晚便算了。 翌日一早,两人用过早膳便准备出发了。 温嘉月想早去早回,最好午膳之前回来。 若是她一个人去,想这么早回来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有沈弗寒在,随意找个借口就能走,没人敢拦的。 坐上马车,温嘉月便道:“侯爷,今日我想早点离开,到时候还要麻烦你找个借口。” 沈弗寒没应声,而是说道:“你最近似乎并不待见你的家人。” 温嘉月僵了下,神色自若地解释道:“还不是因为温若谦的事,小小年纪便去青楼厮混,我爹娘也不管教他,我自然也就对他们喜欢不起来了。” 沈弗寒没接话,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温嘉月也不在意,反正她已经解释过了,信不信都是这个理由。 她又问了一遍:“咱们早些回去,侯爷答不答应?” 沈弗寒微微颔首。 目的达成,温嘉月便不和他说话了。 闷葫芦一个,半个时辰也说不了一句话,和他聊天,不如看看街头巷尾的人。 温嘉月便将车帘掀开一条缝隙,仔细看着街上的事物。 有个男人在和卖饼的摊贩讲价,没成功,老老实实地原价买了。 有位姑娘在买簪子,拿在头上比划,马车都走远了,她也没拿定主意。 有个孩子拿着糖葫芦奔跑,不小心摔了一跤,却没哭,而是爬起来继续跑。 温嘉月看得莞尔一笑,昭昭也是这样的,摔倒之后轻易不会哭,一点都不娇气。 想到枉死的昭昭,她唇边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了,将帘子放下。 闭目养神的沈弗寒看她一眼,问:“怎么了?” 温嘉月没有理会他,闭上眼睛,将眼底的泪逼了回去。 见她不说话,沈弗寒便也没再问。 沉默持续到马车停下,温府到了。 沈弗寒率先下去,伸出手扶她下车。 没想到这次温嘉月却视而不见,提着裙角慢慢走了下来。 沈弗寒顿了下,神色自若地收回手。 温家人依然在门前迎接,见沈弗寒也来了,顿时觉得又惊又喜。 温若欢迫不及待地奔了过来,扬声道:“姐姐!姐夫!你们终于来了!” 温嘉月朝她笑笑:“走吧,外面冷。” “好,”温若欢看向跟在她们身后的沈弗寒,笑盈盈道,“姐夫也跟上。” 沈弗寒没有说话。 温若欢顿时有些尴尬,转头和温嘉月告状:“姐夫怎么不理我呢?” 温嘉月敷衍道:“谁知道呢,他的脾气就这样,阴晴不定的,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沈弗寒默默地想,你的脾气看起来更阴晴不定。 第103章 另一条被子形同虚设 很快便进了正堂,众人一起说话。 张氏问:“怎么没把昭昭带过来?” 温嘉月解释道:“天冷,我怕她冻着,就没带她过来。” 张氏点了点头,赞同道:“也是,昭昭还小,可不能生病了。” 说着她拿出红封:“这是我和你爹爹给昭昭的,你收好。” 温嘉月没有推辞。 张氏给一双儿女使了个眼色。 紧接着,温若欢和温若谦也送上红封。 温嘉月笑道:“你们还小,待成亲之后再送吧。” 张氏杵了杵儿子的胳膊,让他说话。 温若谦不知道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开口:“这是给外甥女的,姐姐收下吧。” 温嘉月瞥他一眼,没说话。 “月儿啊,若谦他知错了,”张氏笑得谄媚,“你们是亲姐弟,亲姐弟自然是要互相帮衬的。这次就算了吧,日后若谦定会用功读书,也好报答你的恩情。” 温嘉月没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冷声问:“大过年的,非得提这种糟心事吗?” 张氏讪讪道:“哪能是糟心事呢,这可是你弟弟的大事,是吧侯爷?” 她看向沈弗寒,期望他能帮个忙。 反正侯爷对此事不知情,见温嘉月咄咄逼人,说不定还会帮着教训她一番。 嫁进侯府一年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她也不看看,若是没有沈弗寒,她能有今日的风光吗! 沈弗寒问:“什么大事?” “自然是读书的事,”张氏连忙说道,“此事事关咱们沈温两家,若是若谦考上了,侯爷脸上也是有光的。” 沈弗寒顿了顿,道:“那他便去考,与月儿有何干系?” 都做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了,怎么这么不上道呢! 张氏顿时有些着急,却又不得不委婉开口:“考试的时候,还望侯爷提携一二。” 身为天子近臣,想提携一个人应当不是难事吧? 沈弗寒淡漠道:“我是大理寺的人,管不了礼部的事。” 顿了顿,他又说道:“若是没记错,温若谦寒窗苦读数载,连童生也没考上吧?” 张氏讪讪道:“这……若谦是极有天赋的,只是他总是粗心大意的,一时疏忽……” 沈弗寒冷笑了一声。 依他看,温若谦的天赋或许还比不上四岁的王成耀。 他索性直言道:“温若谦的事,我早已知晓,我不会帮他。” 张氏愣了愣,顿时对温嘉月怒目而视,一定是这个小贱人说的!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她倒好,什么都和侯爷说! 温嘉月看了过去,故作惊讶地问:“娘怎么这样看我?” 张氏猛然回过神。 以后还有用得到温嘉月的地方,她不能就这样跟她撕破脸了。 张氏连忙收敛了几分,挤出一个笑来。 “月儿啊,好好的,你怎么跟侯爷说了此事?” 变脸比翻书还快,温嘉月佩服极了。 她淡淡道:“昭昭满月宴的时候,侯爷便知晓此事了。” 此言顿时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砸了下来。 张氏差点没坐稳,着急地看向温父,你倒是说句话啊! 温父咳了几声,干巴巴道:“若谦会改的,这段时日他一直在用功读书。” 温嘉月笑了笑:“是吗,不如让侯爷考考他,若是过了侯爷这关,我自然是没意见的。” 温若谦顿时一僵:“不……” “好好好!”张氏打断他的话,“若谦,千万要好好表现。” 沈弗寒略一沉吟,出了一篇策论。 温若谦磕磕绊绊地说了两句话,半晌都没了声音。 张氏气得拧他:“你倒是说啊!” “我不会,”温若谦破罐子破摔道,“我哪知道这些玩意!” 张氏更气:“你真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看够了热闹,温嘉月给沈弗寒使了个眼色,现在脱身正好。 沈弗寒道:“我和月儿还有事,便先回去了。” 坐在一旁没说话的温若欢顿时着急了,扬声道:“姐夫,你才来两刻钟!” 温嘉月笑着问:“欢儿怎么只问姐夫,不问我这个姐姐?” 温若欢勉强笑笑:“这不是轮到姐姐了嘛,姐姐,你和姐夫有什么事啊,一定要现在回去吗?” 温嘉月颔首道:“侯爷的事情本来就多,坐这么久已经很给面子了。” “可是今日是大年初二,姐夫再忙还能忙到哪去?”温若欢央求道,“不如用过午膳之后再走吧?” 沈弗寒皱眉道:“真的没时间了。” 说着他站起身便往外走去,连个招呼也没打一声。 见他如此着急,没人敢再劝。 温嘉月顺势跟上他,很快便坐上马车,顺利脱身。 此行如此顺利,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沈弗寒问:“心情好了?” 温嘉月不太明白地问:“你在说什么?” “清晨坐上马车之后,你似乎不太高兴。你今日怎么了?” 温嘉月反问道:“我今日怎么了?” “有些不对劲,”他思索片刻,问,“癸水将至?” 算算日子,似乎也就是这几日了。 温嘉月没搭理他,她心里在想什么,他不会明白的。 上辈子的仇怨不会一笔勾销,沈弗寒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回到侯府,温嘉月抱着温温软软的女儿亲了几下,心上的伤疤终于愈合了些许。 昭昭是治愈她的良药,也可以给她无限动力。 温嘉月平复好心情,将昭昭放在床榻上,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床上的被子怎么少了一条?什么时候少的? 她看向坐在一旁的沈弗寒。 沈弗寒坦诚道:“是我昨晚命人收进箱笼的。” 昨晚?温嘉月微微蹙眉。 可是昨晚并没有发生什么,难道是她误会他的意思了? 她抿唇道:“我已经习惯了各睡各的,两条被子刚好。” 沈弗寒勾起唇角:“另一条被子明明形同虚设,哪次醒来,你不在我怀里?” 温嘉月顿时有些羞恼,她怎么知道她晚上会有钻他被窝的坏习惯,而且还改不过来了! 她强撑着镇定开口:“总之我会让人把被子拿过来的。” 沈弗寒没接话。 拿回来也行,反正不妨碍什么。 第104章 对你这么重要? 见他没有反驳她的话,温嘉月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他真的想要行房了,没想到只是虚惊一场。 不过此事宜早不宜迟,温嘉月立刻让如意将另一条被子铺在床榻上。 沈弗寒沉默地看着,并未阻止。 他起身道:“我去书房了。” 温嘉月无所谓地点点头,继续和女儿玩。 脚步声很快远去。 如意走上前来:“夫人,铺好了。” “辛苦你了,”温嘉月蹙眉道,“也不知道侯爷怎么想的,非要把被子收进去,干嘛这么折腾。” 如意红着脸低下头,难道夫人看不出来吗,侯爷这是想和夫人亲近啊。 但是这种话,她一个还未成亲的丫鬟还是别说了,不然定会惹来夫人的调侃。 “啊……呜……” 见没人陪她玩了,昭昭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吸引她们的注意。 温嘉月被她奶声奶气的声音逗笑,软声问:“我们昭昭怎么这么黏人呀?” 她便也不再去想沈弗寒的事了,拿起拨浪鼓,在昭昭面前晃来晃去。 昭昭看得全神贯注,还会伸手乱抓,温嘉月故意躲开,十次里有一次才让她抓到。 每到这个时候,昭昭便笑得格外灿烂。 温嘉月的心软成一团,忍不住亲了又亲。 玩了好一会儿,奶娘敲门道:“夫人,该给小姐喂奶了。” 温嘉月便让奶娘将昭昭抱走,她左右无事,决定画一幅画。 如意将画具找出来,一边摆在书案上一边问:“夫人这次准备画什么?还画蜻蜓吗?” 温嘉月思索片刻,摇了摇头:“画昭昭吧。” 虽然她现在的画技一般,但是她想画女儿,将昭昭可爱的一面全都画出来。 只是她几乎没有画过人,画得缓慢不说,瞧着也别扭。 重画数次,温嘉月决定放弃:“算了,我大概没有画人的天赋。” 如意连忙鼓励道:“夫人画得不满意,肯定是肚子饿的缘故,快到未时了,夫人还是先去用午膳吧。” “也就只有你会给我找借口,这样哄着我开心。”温嘉月摇头失笑。 如意吐吐舌:“哪是哄夫人呢,奴婢说的是实话。” “好好好,是实话,”温嘉月道,“等用过膳之后,我再试试。” 如意道:“奴婢这就派人去书房请侯爷过来用膳。” 温嘉月想也不想便道:“不用管他。” 如意诧异地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温嘉月顿了顿,“别打扰侯爷,他若是饿了,自然会吃的。” “夫人说得也有道理……” 主仆俩往偏厅走去。 书房里,沈弗寒奋笔疾书片刻,搁下狼毫笔,问:“什么时辰了?” 思柏恭恭敬敬地答道:“已是未时了。” 沈弗寒眉宇紧锁,问:“夫人没有派人过来?” “没有。” 沈弗寒沉默一瞬,终于站起身。 他回到卧房,却不见温嘉月的踪影,偏厅却传来些许动静。 他正准备过去,忽的瞥见西窗书案上的宣纸。 他凑近看了一眼,将镇纸放在一旁,拿起宣纸细细打量。 虽然只画了轮廓和一双眼睛,但是他能看出来,画的是昭昭。 画技稚嫩,但是倾注了爱意,不失灵动可爱。 片刻后,他提笔补了几笔,这才去了偏厅。 见他过来,温嘉月毫不慌乱,先发制人地问:“侯爷忙完了?” 沈弗寒点点头。 “那就坐下吃吧,”温嘉月起身道,“我已经吃饱了,侯爷慢用。” 她特意吃得快了一些,就是为了不和他一起用膳。 回到卧房,温嘉月拿起方才画的画端详。 用膳时她已经想好了该如何改,却发现她想改动的地方已经变得完美无缺了。 温嘉月顿时愣住,问:“卧房有没有人进来过?” 如意神色一变:“夫人丢了东西?奴婢这就去问……” “不是,”温嘉月拉住她,“你有没有发现我的画变了?” 如意仔细看了两眼,迷茫道:“没有啊,还是那么好看。” 温嘉月:“……” 思来想去,大概是沈弗寒用膳之前进来过。 不过她还不知道,他居然也会画画,而且画得还这么好。 想想似乎也合理,他这样矜贵的出身,琴棋书画自然都是学过的。 温嘉月不禁又想起沈弗寒梦里的那幅画,若是他能画出来便好了。 虽然似乎并没有什么用,但是她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晚上,温嘉月特意等沈弗寒一起用膳,顺带提起了她画的画。 “晌午那两笔,是侯爷添的吧?” 沈弗寒问:“你看出来了?” “这是自然,”温嘉月吹捧道,“侯爷的画技出神入化,哪是我这种初学者能比的。” 沈弗寒打量着她,晌午和晚上判若两人。 温嘉月被他看得心里直打鼓,问:“怎么了侯爷?” 他收回视线:“没事。” 温嘉月抿了抿唇,鼓起勇气道:“侯爷有空的时候,能不能画一幅画?” 沈弗寒举着筷子的手微顿,问:“画什么?” “我,”她认真道,“梦里的我。” 沈弗寒淡淡道:“画过了,在书房里。” 温嘉月眼睛一亮:“我能看看吗?” “看了也没什么用,我画技拙劣,画不出梦里的十分之一。” 温嘉月:“……” 她居然没听出来,这到底是在委婉拒绝还是谦词。 她露出笑容:“没关系的,我就是想看一眼。” 他审视着她,问:“看这个做什么?” “忽然好奇……” 温嘉月骤然发现他们俩一直都在他问她答,没再被他牵着鼻子走,反问道:“侯爷画这个做什么?” 他学她说话,淡然道:“忽然好奇。”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所以,那幅画,侯爷让不让看?” 沈弗寒避而不答,而是说道:“你总是提起这个梦,对你这么重要?” 温嘉月受不了了,问他一件事而已,他恨不得盘问祖宗十八代。 她咬牙道:“侯爷不让看便算了!” 一幅画罢了,不看就不看! “没说不让,”沈弗寒垂下眼睛,“晚膳之后,和我一起去书房。” 第105章 倾身吻了上来 用过膳,两人一起往书房走去。 温嘉月莫名有些紧张,她即将窥见前世的一角,不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或许什么都没有,又或许,会给她带来些许提示。 她看向与她并肩而行的沈弗寒。 他眉骨优越,显得那双眼睛更加深邃,眸若点漆,鼻梁挺拔,分明是俊秀的长相,偏偏是个极冷的人。 这样冷的性子,这样对她毫不在意的人,为何会在梦到与她有关的前世? “在看什么?” 沈弗寒投来淡漠的一瞥。 温嘉月慌忙移开视线:“看月亮。” 沈弗寒的目光便随着她一同落在天边的明月上。 见他没有细问,温嘉月松了口气。 沈弗寒忽然开口:“你的闺名由来,是因为生辰在一月,还是别的缘故?” 温嘉月一时有些怔住,不太明白他为何忽然对她的名字感兴趣了。 她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诚实道:“我不知道。” 嘉月这个名字,是她的生母为她取的,但她没有见过生母,爹爹也没有和她讲过名字的由来。 她自然也就不知晓她为何名为嘉月。 或许就是因为一月别称嘉月,又或许还有更深层次的含义。 可生母已逝,她无从知晓了。 沈弗寒又问:“谁给你取的名字?” “我娘亲,”顿了顿,她补充道,“生母。” 沈弗寒颔首道:“我猜也是。” 温嘉月奇怪地问:“为何?” 沈弗寒张了张口,却没说出声,片刻后才委婉道:“你父亲想不出这样的名字。” 温嘉月:“……” 她一时哑然,但是并未反驳,因为这是实话。 她的父亲实在没什么本事,性子软弱,官也是捐出来的,没一点真才实学。 不过他倒是运气好,十余年前随手救下的人居然是上一任景安侯,自此攀上了一棵大树。 可惜对她这个女儿来说,是灾难的开始。 温嘉月没再想下去,问:“侯爷问这个做什么?” “一时好奇。” 温嘉月悄悄撇嘴,心里装着家国天下的沈大人居然还能对她生出几分好奇心,真是“荣幸”。 很快便到了书房。 如果没记错的话,两辈子加起来,这是温嘉月第四次过来,并不熟悉。 她打量着四周,除了书还是书,密密麻麻地摆在书架上。 转身却见沈弗寒坐在书案前,她愣了下,问:“画呢?” 沈弗寒道:“我有事要处理,你先坐一会儿。” 他看了眼砚台,又问:“能不能帮我磨墨?” 温嘉月抿紧了唇,一时没有应声。 骤然间,她想起上辈子第二次来书房时,也是这样的对话。 似乎是成亲第三年的事了,那日她来送膳食,他让她帮忙磨墨。 那时她早已对她情根深种,能帮到他,她自然欢喜。 她便勤勤恳恳地磨起墨来。 也不知是他嫌她磨得不好还是别的缘故,他没再写字,而是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磨墨。 两手相贴,呼吸可闻,越来越近…… 那是他们在书房里的唯一一次放纵,向来克己复礼的沈弗寒没有克制,让她招架不住。 自此她都没敢亲自往书房送过东西,都是让下人去。 回忆涌上心头,温嘉月怕重蹈覆辙,下意识拒绝。 “还是算了吧,你不怕我偷看到什么机密?我让思柏……” “你不会外传。”沈弗寒打断她的话。 温嘉月转念又找到一个好借口:“可我的手受伤了。” 说着她将手伸出来,白色纱布显眼。 沈弗寒顿了顿,唤来思柏磨墨。 温嘉月松了口气。 坐了片刻,她有些无聊,问:“我能到处看看吗?” 沈弗寒“嗯”了一声:“除了这里。” 他指了下离他最近的书架。 温嘉月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一定都是朝堂上的机密,她才不看。 不过……她悄悄瞄了一眼,其中会不会有关于李知澜的? 心神微微动了一下,她便狠狠地压了下去。 居然会出现这种想法,真是嫌自己命不够长。 她投去遗憾的一瞥,往远处走了走,很快便找到一本她感兴趣的游记。 没想到沈弗寒还会看这样的闲书,她一时有些讶然。 温嘉月看向书案,沈弗寒还在奋笔疾书,她便将那本游记抽了出来。 轻微的声响让沈弗寒停笔,抬眼看向她。 书案处的烛火格外明亮温暖,映衬得那双冷寒的眉眼也柔和了两分。 “看的什么书?” 语气还是那么生硬冷淡,让温嘉月瞬间回神。 就算表面上看起来再怎么柔和,实际上也还是那副死样子。 上辈子她那么喜欢他,就是因为她给了自己一种错觉,让他在她心里变成温柔深情的模样。 可他不会变,永远冷漠无情。 她喜欢的,一直都是想象中的沈弗寒而已。 或者说,她喜欢性子温柔深情的夫君。 “一本游记,”温嘉月晃了晃手里的书,“我能看吗?” 沈弗寒微微颔首,又垂下视线。 温嘉月也没再理他,坐在一旁翻起书来。 只看了一页,她便被吸引了,着书人言辞诙谐,对风土地貌侃侃而谈,各种与之相关的神话传说更是信手拈来。 温嘉月看得入神,不知不觉便看了七八页。 沈弗寒停笔时,便见她依然沉迷在书里难以自拔。 他慢慢走了过去,温嘉月也没有发现,兀自看得认真。 沈弗寒皱眉问:“这么好看?” 他冷不丁出声,又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温嘉月吓了一跳。 她拍拍心口处,埋怨道:“你忙完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是你看的太认真,”沈弗寒俯下身,“有这么好看?” 清浅的书墨香气萦绕在四周,温嘉月不自在地躲了躲,将书递给他。 “侯爷若是想看便拿去看。” 沈弗寒却没接:“我已经看过了,你留着吧。” 温嘉月眼睛一亮:“我能带走吗?” 他轻轻点头。 清亮的杏眸瞬间绽放出璀璨的光彩,唇畔也扬起欢喜的弧度。 沈弗寒眸色渐深,大掌情不自禁地抚过她的脸颊。 温嘉月顿觉不妙,下意识想起身,他却不给她逃跑的机会,倾身吻了上来。 第106章 为何不愿 啪—— 厚厚的书掉在地上,无人在意。 温嘉月用尽全力推他,他却纹丝不动,含着她的唇反复碾磨。 “沈……唔……” 她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剩下的话全都被他吞噬殆尽。 良久,沈弗寒终于放开她。 “为何要躲,”他哑声开口,“我知道你已经休养好身子,可以行房了。” 温嘉月的胸口重重起伏着,喘息着道:“我、我不愿。” 她在生气,可现在连呼吸都困难,三个字说得磕磕绊绊,气势全无,反而像撒娇。 沈弗寒垂眼盯着她微张的唇瓣,低声问:“为何不愿?” “我……”温嘉月抿了下唇,有些迟疑。 她想说,她再也不想喝避子汤了,可是她不能说。 这事本就是瞒着他的,辛辛苦苦地瞒了这么久,她怎么可能亲口说出来。 喝避子汤就是不想给他生孩子,不想为沈家延绵子嗣,若是被他或是老夫人知晓,她不敢去想后果。 温嘉月迟疑片刻,忽的福至心灵。 她小声说:“自从生下昭昭之后,我便……不想行房事。” 沈弗寒紧紧盯着她,问:“为何上次想了?” 温嘉月一愣,这才想起林婉婉成亲那日,她喝醉了酒,主动与他同房的事。 “上次喝醉了,”她辩解道,“我意识不清醒。” “是吗?”沈弗寒勾了下唇,“看来你还是喝醉的时候更诚实。” 温嘉月瞪大眼睛,立刻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在骗你吗?” 虽然心虚,但是她觉得自己表面上看起来应该还挺像一回事的。 沈弗寒与她对视片刻,终于直起身,将她放开。 他背过身去,意味不明道:“算了。” 温嘉月不敢再和他聊这个,强撑着镇定开口:“我先回去了。” 和他共处一室,总觉得危险。 沈弗寒问:“那幅画不看了?” 温嘉月顿了顿:“看。” 莫名其妙被他亲了许久,她差点忘了正事。 沈弗寒往前走去,停在书案旁的书架上。 温嘉月微微诧异,他竟然将这幅画放在不许任何人碰的书架上? 她走上前去。 沈弗寒将一个长匣抽了出来,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册子,册子应声而落,翻开其中一页。 温嘉月下意识往下看去,分明是沈弗寒的字迹。 她瞥见上面写着“八月廿四”。 没等她细看更多内容,沈弗寒眼疾手快地将册子捡了起来。 他朝她看来,神色复杂。 温嘉月瞬间觉得头顶悬着一把刀,不会是什么密辛吧? 她下意识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沈弗寒端详着她,确实像没看到关键处的模样。 他未发一言,将册子放回原处。 温嘉月松了口气,应该没事了吧? 沈弗寒走向书案,将长匣打开,拿出那幅画。 温嘉月特意站在远离书架的那一边,生怕不小心碰到不该碰的。 沈弗寒做事向来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看起来像是会杀人灭口的,就算她是他的妻子,说不定也会一命呜呼。 “看吧。”沈弗寒徐徐展开画卷。 温嘉月不得不侧身去看,本以为他会往她这边倾斜,没想到他纹丝不动,将画正对着他自己。 温嘉月有点无语,什么人啊! 为了看清楚看仔细,她只好往他身边挪了挪。 只看了一眼,她便有些怔愣。 画上画的确实是她,有八分像,闭目歇息的模样,嘴角有团墨渍,分明就是血。 周围开满桂花,还有一片落在她的发髻上。 温嘉月细细打量,总觉得这是她死后的画像,只是…… 那时她的脸,绝对没有这么貌美。 毒药侵体,药石无医,她一定是形容枯槁的,神色憔悴到极致。 可是这幅画却画出了她康健时的模样,嘴角那抹血迹便显得格外违和。 温嘉月看了多久,沈弗寒便看了多久。 她唇上的口脂都被他亲了个干净,还有少许蹭在她的下巴上,红彤彤一片,更添可爱。 他凝视了片刻,喉结轻滚,视线上移,看向她蹙紧的细眉。 他的眉也拧了起来,重新将画卷好。 温嘉月回过神:“我还没看完呢!” “我还要忙,”沈弗寒将画放回长匣里,“你该走了。” 温嘉月抿了抿唇,行吧,反正再看也看不出花,她已经把这幅画记在脑子里了。 她转身便要走,沈弗寒将她拉了回来。 温嘉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见他抬起手,即将落在她的头顶,她下意识躲闪。 沈弗寒低声道:“你头发乱了。” 温嘉月强忍着才没瞪他一眼,罪魁祸首不就是他自己,现在装什么! 只是这样确实不好出门,不然被人瞧见了不好。 她便没再乱动,任由他帮她整理。 略一抬眼,她便瞧见他神色专注地看着她的发髻,眸中似是流淌着柔情。 恍然间,温嘉月再次想到了那次在书房里的事。 事后,她羞耻地哭了许久,他也是这样帮她整理衣裳和发髻,动作和语气堪称温柔。 那一次确实记忆深刻,两个将礼仪规矩刻在骨子里的人,却在书房做出这种事。 可让她反复怀念的是在沈弗寒身上看到的片刻温柔。 可他的温柔是假象,或许是月色太淡,或许是烛火太暖,总让她出现错觉。 温嘉月垂下眼睛,问:“好了吗?” 沈弗寒没有立刻开口,将略有些歪斜的白玉簪扶正。 “好了。” “那我便先走了。”温嘉月边说边转过身。 “等等。” 她迟疑地回过头,还有什么事? 沈弗寒将掉在一旁的书捡了起来,正是那本游记。 温嘉月接了过来,轻声道:“多谢侯爷。” 沈弗寒没有说话,看着她走出门去,坐在书案前沉默许久。 他盯着册子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终于起身,将册子拿了出来。 思索片刻,他翻到八月廿四,细细看了一遍。 阿月诞下女儿,我很欢喜。 阿月醒来之后,言辞有些奇怪。 祖母和三妹欺负她?她从未说过,日后会多加关注。 她还提到了长公主,但她与长公主并无交集。 此事待查。 阿月给女儿起了乳名——昭昭。 昭,光明也。 原本,我想了两个乳名,其中一个便是“昭昭”,只是在思索用哪一个,所以没有知会于她。 骤然听到她喊出“昭昭”这个名字时,我心底的震惊不亚于得知她有喜的那一刻。 既然如此,慕慕可以下次再用。 昭昭慕慕,朝朝暮暮。 这是不是证明,我们心有灵犀? 第107章 分床睡 回到卧房,温嘉月吩咐如意从箱笼里拿出褥子和被子,铺在长榻上。 如意不解地问:“夫人这是?” “我今晚睡这里。”温嘉月解释道。 她以为沈弗寒没有同房的打算,没想到在书房的时候便忍不住…… 她可不敢和他同床共枕了。 但是沈弗寒又不让分房睡,那分床总行了吧? 如意看了眼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夫人和侯爷吵架了?” “没有,你铺就是了,”温嘉月摆摆手,“按我说的做。” 如意只好从箱笼里找出最厚的褥子和被子。 “夫人,这长榻只适合午歇,睡一晚上怕是不舒服,不如您再想想?” “没什么好纠结的,”温嘉月抿唇道,“我今晚就睡这里。” 梳洗之后,沈弗寒便回来了。 他一眼便瞧见内室的长榻上铺了东西,顿了顿,问:“什么意思?” 温嘉月给如意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 待她出门,这才解释道:“我今晚睡在榻上。” “为何?” “在书房的时候我已经和你说清楚了,”温嘉月着重强调道,“我不想行房。” 沈弗寒平静道:“你不愿,我不会碰你。” “书房里我也不愿,可你还不是……”温嘉月咬了下唇,“既然你不想分房,那我们就分床吧。” 沈弗寒淡声道:“何必多此一举,我若是想,不管你在哪里,都逃不掉。” 话虽如此,但温嘉月还是坚持道:“你只说答不答应。” 沈弗寒沉默片刻,点了下头。 温嘉月松了口气,生怕他反悔,胡乱往脸上抹了下香膏便躺了进去。 “我先睡了,侯爷自便。” 沈弗寒却朝她走了过来。 长长的影子落在她的脸上,温嘉月心里一紧,下意识揪住了被角。 他不会是要反悔吧? 念头刚起,沈弗寒便掀开了被子,将她打横抱起。 温嘉月慌乱到无以复加:“你这是做什么!” 沈弗寒抱着她,缓缓走向床榻,停了下来。 他单手将她抱紧,另一只手掀开被子,将她轻轻放了进去,重新盖好。 温嘉月质问道:“你是不是反悔了?你方才已经答应我了!” “没有反悔,我睡榻上。” 温嘉月一时怔住,连他的手忽然落在她脸上也没反应。 顿了下,她回过神,连忙握住他的手腕。 “你又在干什么?” 这点力气,对沈弗寒来说聊胜于无,他继续用指腹抚摸她的脸。 “没有抹匀,”他盯着她下巴上的那一小块白色香膏,“我帮你。” 他刚从外面进来,手指却是温热的,香膏融成水,均匀地贴合在她的肌肤上。 温嘉月竟觉得有些舒服,惹得她昏昏欲睡。 直到看到沈弗寒面无表情的脸,她回过神来,将他推开。 “我自己来就好。” 沈弗寒便直起身,低声提醒:“额头上还有一些。” 他往盥洗室走去。 回来时,温嘉月已经睡着了,额头上的香膏却还在。 他打着圈帮她抹匀,瞥了眼长榻上的被子,上了床榻。 清晨,他醒得早,并未让她发觉。 如此过了四五日,朝臣们休沐结束,开始上朝。 终于不用瞧见沈弗寒了,温嘉月松了口气。 说来也好笑,上辈子她最期盼的便是休沐日,这样她就能和沈弗寒待一整日。 虽然他总是待在书房,但是一日三餐总是要见面的,她便格外欢喜。 现在风水轮流转,竟也有她期盼着沈弗寒上值的时候。 她笑得眉眼弯弯,如意好奇地问:“夫人在高兴什么呢?” “高兴我解脱了,”温嘉月伸了个懒腰,“终于盼到这一日。” 如意不太明白地问:“什么日子?” 温嘉月摇摇头,神秘道:“不告诉你。” 如意便也不问了,笑道:“说起来,夫人的生辰快到了,您可想好怎么过了?” 温嘉月的生辰是正月初十,今日已是初七了。 “还能怎么过,”温嘉月无所谓道,“吃碗长寿面就成。” 如意憧憬道:“侯爷一定会像去年一样给夫人准备贺礼吧?” 去年温嘉月过生辰,沈弗寒送的是一支金步摇。 她觉得太过贵重,又引人注目,从来没有戴出去过。 今年……温嘉月想了想,沈弗寒送的是一对珍珠耳珰。 她一直以为是普通珍珠,戴过几次,被沈弗念瞧见了,问她哪来的南珠。 她这才知晓沈弗寒这次送的贺礼竟比金步摇还要珍贵,更不敢戴出去了。 想到这些旧事,温嘉月忍不住叹了口气,那时她竟如此谨小慎微。 “大概还是首饰吧,”她随口道,“我猜的。” 说完她便将视线重新放在了书上。 这本游记极厚,她看了几日,也才只看一半而已。 她一边废寝忘食地看,一边又不想看得太快,因为看完就没了。 抱着这种矛盾的心态,她继续看了下去。 临近傍晚,温嘉月将书合上,准备用膳。 用过晚膳,又陪昭昭玩了一会儿,梳洗之后,沈弗寒还是没有回府。 如意担忧道:“侯爷不会出什么事吧?” 温嘉月不在意道:“今日第一日上值,一定很忙,很正常。” 而且沈弗寒还得连续忙好几日才能恢复正常下值时间,她早就摸透了。 “我先睡了,侯爷回来也不用叫我。” 说完她觉得有些渴,想了想还是算了,起夜怪冷的。 如意以为夫人说的是叫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一头雾水地应了声好。 夫人最近对侯爷可真是不客气,她一边想着一边退了出去。 半夜,温嘉月还是被渴醒了。 她叹了口气,正准备起身,忽的发现她竟被人抱在怀里,忍不住惊叫起来。 沈弗寒立刻便惊醒了,在她喊出来之前捂住她的嘴。 “是我。” 第108章 再次做梦 确定温嘉月不会再喊,沈弗寒松开了手。 “你为何会睡在床榻上?”温嘉月立刻质问起来。 就算是浓墨般的黑夜,她的眼睛依然亮晶晶的,不像在瞪他,反而像娇嗔。 沈弗寒根本没想到她会醒,一时忘了该找什么样的借口才会合理。 温嘉月再次开口:“你前几日不会也是睡在这里的吧?”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对,前面几晚,她睡得都很暖和,和沈弗寒在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她以为是她自己的身子养好了,还沾沾自喜过,未曾想过,竟是因为沈弗寒还和她睡在一起! 他一直都在骗她! 见他迟迟没有解释,温嘉月怒目而视:“你去榻上睡!” 沈弗寒没听见似的问:“你怎么醒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温嘉月立刻便觉得喉咙快要冒烟了。 但她没有回答,离他远了点。 “关你什么事?你快回去。” 沈弗寒问:“起夜?” 见她没反应,他继续问:“渴了?” 温嘉月轻轻抿了下唇。 他便坐起身,掀开被子,连灯烛也没点,准确无误地走到小圆桌前。 他倒了杯茶,转身回去,将茶盏递给她,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温嘉月愣了下才坐起身,接了过来。 她正要喝,沈弗寒适时开口:“喝了茶,我便要睡在这里。” 温嘉月顿时忍住了喝水的欲望,将茶盏还给他。 倒一杯茶就能让他睡这里,也太亏了! “骗你的,”沈弗寒叹了口气,“放心喝吧。” 温嘉月瞪他:“那你干嘛要说这种话?” 沈弗寒没说话,握住她的手腕,将茶盏往她唇边送。 温嘉月半信半疑地喝了半杯,把茶盏还给他。 沈弗寒扬眉问:“这就不喝了?” “喝多了还要起夜,我不想起。”温嘉月重新躺了下来。 话音刚落,沈弗寒转了下茶盏,一饮而尽。 月光照在他上下滑动的喉结上,温嘉月一时看得怔住。 意识到脸上渐渐开始发烫,她缓缓移开视线。 沈弗寒的皮相生得好,连喉结都会勾人。 沈弗寒将茶盏放回原处。 温嘉月再次看了过去,生怕他又折返回来。 幸好他走向了长榻处,掀开了被子。 见他躺了进去,温嘉月这才放下一半的心,可是她睡着之后该怎么办呢? 不如,今晚不睡了? 若是他老老实实地睡在榻上,那她以后就能好好睡了……吧? 可沈弗寒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今晚答应,明晚说不定又会故技重施。 温嘉月陷入纠结,似乎她怎么做都是治标不治本的。 “还不睡?”沈弗寒忽然出声。 温嘉月觉得他是在试探她,连忙闭上眼睛,没有回答。 沈弗寒缓缓道:“呼吸声太重,我离这么远都听得见。” “你属猫的吗?”温嘉月迫于无奈开口,“听觉这么敏锐。” “诈你而已。” 温嘉月:“……”失算了。 “睡吧,”沈弗寒闭上眼睛,“我不会过去的。” 不知道温嘉月有没有睡着,总之他是睡了。 今日上值,大理寺有许多事要处理,他忙了许久,快到子时才回府。 如今也才刚到寅时而已,他早就困倦了。 沈弗寒渐渐沉入梦乡。 梦里是一片迷雾,还下着雨,显得有些阴森。 转过头,他看到了自己。 他清楚地知晓这是一个梦,所以并未害怕,只是静静地端详着。 梦里的他瞧着上了年纪,脸上有了些许皱纹,瞧着约莫四十岁。 没等他再细看,梦里的他走出了院子。 他便跟了上去,走进了一个名为知衡院的院子,靠近正院。 他抬头看去,便瞧见了二十余岁的王成耀。 王成耀瘦了许多,而且还练了一身肌肉,瞧着甚是健壮。 沈弗寒有些意外地打量着他,发现他穿的是五品武将的衣裳。 这个梦倒是离奇,王成耀居然都快成将军了。 他又随着他们一起走出知衡院。 两人边走边说,看样子是要去祠堂。 沈弗寒慢悠悠地跟上,觉得这个梦实在有些无趣,若是能听到他们说话便好了。 祠堂前站了许多沈家人,五服内的旁支与亲戚全都来了,黑压压一片。 他挨个看了过去,却不见温嘉月、昭昭和沈弗忧的身影。 沈弗寒眉宇紧锁,还未来得及思索,祠堂里开始举行某种仪式。 他想进祠堂看看,双脚却像被粘在地上,不能动弹分毫。 他只能站在一旁旁观全程,直到瞧见梦里的他在家谱里将“王成耀”改成“沈成耀”。 众人纷纷开始往祠堂内走去,他也能动了,立刻跟了上去。 走进祠堂,祖宗牌位赫然在列。 他却一眼瞧见温嘉月的名字——温氏讳嘉月之灵位。 没待他震惊,一旁的牌位上出现了昭昭和沈弗忧的名字。 他试图上前仔细辨别,周遭的一切却在飞快后退,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他,迫使他清醒过来。 陷在梦魇里的沈弗寒睁开眼睛,急促喘息着坐起身。 窗外,天边泛起鱼肚白,渐渐有了亮光。 眼角似乎有水流了下来,他摸了摸额头,全是冷汗。 他顾不得去擦,抬眸看向床榻上的温嘉月。 她睡得好好的,眉眼舒展,似是做了美梦,唇角翘起温柔的弧度。 却莫名让他想起上次梦里的那幅画。 他缓缓走了过去,俯身探了下鼻息,呼吸均匀平缓。 他彻底松了口气,摸了摸她温热的脸。 只是个噩梦而已。 沈弗寒凝视她许久,直到思柏过来敲门催促。 他应了一声,换上官袍,最后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温嘉月,走出门去。 站在原地思索片刻,他敲响了耳房的门。 奶娘披着衣裳来开门,满脸惊愕道:“侯爷怎么……” 沈弗寒径直走了进去,见昭昭也睡得好好的,一言不发地走了出来。 走出正院,他没出府,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思柏提醒道:“侯爷,快迟了。” 沈弗寒没说话,执意往前走,直到停在沈弗忧的院子里。 他推开门,将沈弗忧喊醒。 沈弗忧没好气地嘟囔道:“谁敢喊小爷!” 他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瞧见沈弗寒,顿时吓得一激灵? “大哥,怎么了?是不是出大事了?” 见他活蹦乱跳的,沈弗寒淡声道:“没事。”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出去。 沈弗忧一脸懵地坐了半晌。 不是,大早上的把他喊醒就为了看他一眼?哪有这样的人啊! 第109章 破局 一整日,沈弗寒都被昨晚的梦闹得心神不宁。 他清楚地知晓这只是一个梦,可是那两个牌位总是在他脑海中晃来晃去,不得安生。 刚到下值时间,他便与大理寺卿李大人说了一声,准备回去。 李大人有些纳闷道:“你今日确实是有些反常了,是家里出了事?” 沈弗寒微微颔首:“我家中有要事,必须尽快回去。” “那便回去吧,”李大人摆摆手,“你昨日忙了这么久,今日是该歇歇。” 沈弗寒谢过他,走出门便吩咐思柏去备马。 思柏顿时愣住,劝阻道:“侯爷,这大冷的天……” 沈弗寒冷声道:“照我说的做。” 思柏不敢再啰嗦,连忙跑去备马。 疾步走出大理寺,他策马离去。 回到侯府,温嘉月正在偏厅用晚膳。 骤然见到沈弗寒,温嘉月也愣住了,今日不是才上值第二日吗,他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她疑惑地问:“侯爷今日不忙吗?” 按照常理,春节之后,他至少要忙五六日的。 沈弗寒坐了下来,活动了一下被风吹得僵硬的双手。 “不忙,一会儿用过膳,你陪我去趟常乐院。” 温嘉月有些诧异,沈弗念的院子? 她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会是发现沈弗念和苏叶的私情了吧? 她试探着问:“侯爷去做什么?” 他拿起筷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表现得越是平静,温嘉月心里便越是忐忑。 她紧张地舔了下唇,笑道:“哪有我陪你去,但是却不知道缘由的道理,侯爷先告诉我吧。” 她提前知晓,也好派人给沈弗念通风报信。 若是苏叶答应娶她,两人坚贞不渝,那就再好不过了。 虽然苏叶瞧着并不像是有家人的样子,也没什么家底,但是为人善良正直,只要沈弗念喜欢,她想沈弗寒会答应的。 怕就怕沈弗念的倔劲上来,打死不承认她和苏叶的事,那就难办了。 正想着这些事,沈弗寒忽然开口:“我想让耀儿改姓沈。” 温嘉月诧异地望着他,不是沈弗念和苏叶的事,而是耀儿的事? 她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倍感困惑。 好好的,他怎么忽然想让耀儿改姓了? 上辈子可没这一遭。 她蹙眉问:“侯爷怎么突然做了这个决定?” “不是突然,”沈弗寒平静道,“我想了许久。” 梦里,王成耀是二十余岁改了姓,不管是不是梦,他都想破局。 破局的第一步,便是不让这件事在未来发生,那便发生在现在。 温嘉月和沈弗忧现在身体康健,也不会出现在祠堂的牌位上。 假如两个梦之间有关联,结合那幅画着桂花的画像,证明温嘉月死在秋季,而现在是冬天。 一切都和梦里不一样,他相信他可以改变。 见温嘉月不说话,只是蹙眉盯着他瞧,沈弗寒问:“怎么,你不答应?” “不是……”温嘉月摇了摇头,问,“侯爷想了多久做下这个决定的?” 沈弗寒顿了下才开口:“前几日我听到有下人私下议论耀儿的出身。” 温嘉月追问道:“什么时候?” “上次见到耀儿的时候,正月初一。” 温嘉月问:“你没惩治那几个嚼舌根的下人吗?” 依照他的性子,应该不会轻易放过才是。 “没有,”沈弗寒平静道,“他们反倒是提醒我了,将功抵过。” 他继续解释:“耀儿现在还小,听不太懂,但长大之后难免会听到风言风语。既然他和他的生父王秀才早已没有牵扯,不如改姓。” 温嘉月被他带偏,迟疑地问:“你不怕王秀才以后找上门吗?” 沈弗寒哼了一声:“他的鬼魂若是认路的话,随时可以过来。” 闻言,温嘉月的心被猛的攫紧,竟有些呼吸不畅。 王秀才死了?怎么死的?沈弗寒为何了解得这么清楚? 心头浮现出不好的预感,温嘉月抬眸看向他。 他竟然就这样轻飘飘地说出来了,一点都没避讳。 沈弗寒问:“怕了?” 温嘉月咬了下唇:“没有……” 骗财骗色的人,留着也是祸害,死有余辜。 只是她没想到,竟是沈弗寒做的。 温嘉月咽了下口水,悄声问:“是你亲手了结的吗?” 沈弗寒微微颔首:“你若是还想知道细节,我不介意和你分享。” 他的语气格外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和她闲聊,神色淡漠地继续用膳。 温嘉月连忙摇了摇头,问:“三妹对此事知不知情?” “不知情,”沈弗寒淡然道,“但她应该猜到了。” 温嘉月艰难地将他说的话消化完了,她没想到,只是随口问了几句而已,竟然牵扯出这样一桩事。 不过她早该猜到的,以沈弗寒睚眦必报的性格,绝对不会对王秀才心慈手软。 只是亲耳听到时,还是觉得震撼。 温嘉月有些吃不下了,问:“咱们什么时候去?” “不吃了?” “不吃了,”温嘉月抿唇道,“被你说的没胃口了。” 此事确实宜早不宜迟,沈弗寒起身道:“那便过去吧。” 两人来到常乐院,正巧,沈弗念和王成耀也在用膳。 见他们过来,沈弗念诧异道:“大哥怎么来了?” 沈弗寒神色不虞道:“还有你大嫂。” 沈弗念悄悄撇嘴,比她还小上三岁的大嫂,她可叫不出来。 她照例忽略他的话,邀他们坐下用膳。 “这个点过来,你们就是来蹭饭的吧?” 沈弗寒瞥她一眼:“我过来想和你商量一件事,耀儿改姓沈,你答不答应?” “啊?”沈弗念愣住了,好半晌才问,“大哥,你说什么?” 她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 沈弗寒眉宇紧锁,又重复了一遍:“王成耀改名沈成耀,行不行?” “行!那可太行了!” 沈弗念拼命点头,甚至还掐了自己一下,生怕自己是在做梦。 见她如此期待,沈弗寒不动声色道:“前提是,以后你要唤月儿一声大嫂。” 第110章 吃不到就算了,看两眼也不行? 自从带着儿子回到侯府,沈弗念心里便一直想着,若是耀儿姓沈便好了。 只是她不敢开这个口。 她一个不顾一切私奔的姑娘,惨遭抛弃之后终于幡然醒悟,这才灰溜溜地回去。 当时祖母拦着,让她把耀儿送人才允许进门,是大哥做了主,她才能和耀儿一起回府。 至于改姓的事,她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嘴上是从来没说过的。 但她知道,只要她说出口,大哥就会帮她。 只是他已经帮了她这么多,她不想再因为耀儿的事麻烦他。 她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耀儿顶着个外姓住在侯府里,一辈子都和那个该死的王八秀才绑在一起。 没成想,峰回路转,大哥居然主动说改姓的事! 虽然还附带了一个喊大嫂的条件,但她只犹豫了一瞬便看向温嘉月。 她扬声喊道:“大嫂!” 这一声喊得格外洪亮,温嘉月吓了一跳。 沈弗寒满意颔首:“以后都这样叫。” 顿了顿,他又说道:“改姓的事也是你大嫂提出来的。” 温嘉月诧异地看向他,怎么还把功劳往她身上揽呢? 沈弗念闻言,心里的那一丝别扭的不情愿顿时消散了,她眼含泪花,感动地看着温嘉月。 “大嫂,从前是我对你不敬,”沈弗念吸了吸鼻子,“大嫂可以原谅我吗?” 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沈弗念这副样子,温嘉月轻缓地眨了下眼睛,慢慢点头。 原本她就想和沈弗念做朋友的,只是阴差阳错,两人渐行渐远。 沈弗念没有害过她,刀子嘴豆腐心罢了,甚至在她临死之前可能还帮过她,她都记着。 沈弗念还想再说点什么,沈弗寒率先开口:“既然如此,明晚待我回府,便去一趟凝晖堂。我们先回去了。” “这就走了?”沈弗念微愣,“大哥大嫂,留下用顿晚膳啊!” 她送他们离开常乐院,目送他们消失在夜色里。 沈弗念折返回来,满怀柔情地看向儿子。 王成耀从来没见过母老虎娘亲露出这样温柔的神色,顿觉不好,吓得站起身。 “娘,我最近很乖……” “我知道,我们耀儿最乖了,”沈弗念摸了摸他的脑袋,“以后你要好好孝敬你舅舅舅母。” 王成耀想了想,问:“能不能只孝敬舅母?” 他实在有些害怕舅舅。 沈弗念闻言往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小兔崽子,居然还学会讨价还价了!” “哎哟!娘,别打了!我孝敬,我都孝敬!” 温嘉月正好走到常乐院的院墙边上,听到院子里传来的鬼哭狼嚎,不禁失笑。 沈弗寒问:“笑什么?” “笑三妹大概是做不成慈母了,”温嘉月道,“侯爷饱读诗书,也该对耀儿上点心,让他一心向学才是。” 沈弗寒便想起梦里王成耀成了武将的事。 他颔首道:“是该让他读书。” 只要和梦里的一切对不上便好。 不过此事不急,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转圜祖母的态度,让她答应改姓之事。 既然在梦里,祖母都能答应,那他也可以做到。 思索了下,梦里似乎也没有出现祖母,至于牌位上……他还没来得及看。 想到牌位,他神色一黯,看向温嘉月。 温氏讳嘉月之灵位,纵然只看到那一瞬,却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她并未察觉他的变化,还在细心为王成耀打算。 “三妹的方式过于简单粗暴了,最好还是由你来教导他,不然他肯定会变成纨绔的。” 上辈子王成耀便很有这种潜质,这辈子瞧着虽然乖巧多了,但是沈弗念这样教导,保不齐又会变成那样。 沈弗寒问:“这么相信我?” 温嘉月想了想才点头:“我觉得,应该会比三妹好一点。” 他根本不用说话或者揍人,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老老实实的。 沈弗寒认真开口:“既然你相信我,我便会办到。” 见他的神色过于郑重了,温嘉月连忙说道:“也不必用力过猛,顺其自然便好。” 沈弗寒反驳道:“不能顺其自然。” 温嘉月蹙眉道:“过刚则折,会让耀儿逆反的。” 沈弗寒思索片刻,颔首道:“也有道理。” 什么叫也有道理,本来就很有道理。 温嘉月不想和他说话了,加快脚步往回走去。 沈弗寒一直跟在她身后,望着她的纤细背影,没有上前。 反倒是温嘉月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她总觉得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回过头,和神色自若的沈弗寒对上视线。 温嘉月抿唇问:“你看我做什么?” 本以为他会不承认,沈弗寒却坦然开口:“吃不到就算了,看两眼也不行?” 温嘉月的脸瞬间变得滚烫,做贼似的看了看四周。 幸好天色已晚,周围都没有人在。 她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你瞎说什么!” 沈弗寒瞥她一眼,又问:“哪一句是瞎说?” 温嘉月半晌才憋出一句:“大庭广众之下,不许说了!” 她怀疑沈弗寒是憋出了病,居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了,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在外克己复礼的沈弗寒吗? 温嘉月脑海中乱糟糟的,一眼都没敢再看他,匆匆回到卧房。 过了片刻,沈弗寒不疾不徐的回来了,问:“饿不饿?” 将饭菜热了一遍,两人又重新坐下来用膳。 温嘉月一句话也没说,吃饱之后便回去梳洗。 她心里有些紧张,沈弗寒方才的话让她觉得,今晚或许逃不过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若是实在不行,她找个想做妾的丫鬟顶上。 坐在梳妆台前,她瞥见沈弗寒前往盥洗室的身影。 等了片刻,他依然没有出来,比平日里迟了好半晌。 温嘉月抿紧了唇,刚站起身,准备去找个丫鬟,沈弗寒出来了。 心脏紧张的快要跳出来了,他却径直走向长榻。 见她还站在原地,沈弗寒扬眉问:“怎么了?” 温嘉月连忙摇摇头,钻进自己的被窝。 沈弗寒瞥她一眼,躺在长榻上闭上眼睛。 今晚,会不会再做那个梦? 第111章 改姓 天色熹微之时,沈弗寒睁开眼睛。 他很确定,昨晚一夜无梦。 可是昨日和前日分明是一样的情景,难道少了什么? 他仔细回想,似乎除了和温嘉月喝了同一盏茶之外,别的都是一样的。 外面传来思柏的传来敲门声,他没再想下去,掀开被子坐起身。 出府之前,他派人去凝晖堂说了一声,今晚他会过去一趟。 在大理寺忙了一日,临近戌时,他这才得以回府。 温嘉月早已用过膳了,问:“侯爷想在哪边用?” 沈弗寒道:“直接去凝晖堂。” 温嘉月坐得稳稳的:“那侯爷慢走。” 沈弗寒顿了顿,道:“你也一起。” 温嘉月诧异地望着他:“我就不用去了吧。” 反正有没有她在都是一样的,被老夫人瞧见,说不定还要刺她几句,她何必过去讨嫌。 沈弗寒皱眉道:“你也是侯府里的主子,商讨大事,你也该去。” 顿了顿,他又说道:“而且这次你必须在场,祖母应当会提出条件才会答应。” “什么条件?” “纳妾,但我不会答应,祖母便会想出别的法子。” 温嘉月问:“你怎么这么确定?” “只是猜测,”沈弗寒看着她,“到时候,你同意我才会答应。” 温嘉月抿了抿唇,她的意见有这么重要? 而且她早就说过他可以纳妾了。 两人往凝晖堂走去。 路上,沈弗寒派人知会沈弗念和沈弗忧一声,让他们同去。 沈弗念早就等着了,闻言便带着王成耀出了门,半路上便遇到他们了。 她笑盈盈的地问好:“大哥,大嫂。” 王成耀也跟着喊:“舅舅,舅母!” 温嘉月摸了摸他的脑袋,看向沈弗念。 她今日瞧着格外容光焕发,仿佛已经成功给耀儿改了姓氏。 温嘉月忽的想起了苏叶。 按照常理来说,假如他们以后会成亲,耀儿也该姓苏才对,可沈弗念却对改姓沈一事如此欢喜。 若是上辈子沈弗念和苏叶一直在一起,早就该考虑成亲了。 难道沈弗念从来没想过嫁给苏叶吗? 温嘉月有些搞不懂,索性不去想了,这是沈弗念的感情之事,她想再多也没用。 几人一齐来到凝晖堂。 老夫人早就等着了,见沈弗寒过来,心疼地埋怨道:“又忙到现在才下值?可用过膳了?” “用过了。” 温嘉月有些诧异,他怎么撒谎? 老夫人却执意让人摆膳:“用过了也再吃一些,咱们边吃边说。” 沈弗寒并未推辞,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 见他吃了几口,老夫人这才问道:“清晨你便派人过来了一趟,到底是什么事非要现在说?” 沈弗寒道:“等人齐了再说。” 只是却迟迟不见沈弗忧的踪影。 派去无忧院的小厮回禀道:“侯爷,四爷并不在府中。” 温嘉月闻言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沈弗忧不会是去找那位嫣儿姑娘了吧? 沈弗寒也皱紧了眉:“去寻他回来。” 温嘉月连忙说道:“四弟不知跑去哪里玩了,找他还要耗费好一番工夫,侯爷本就事忙,不如先将此事解决了吧。” 沈弗寒深深地看她一眼,稍稍靠近她一些,低声问:“你在帮他遮掩什么?” “没有,”温嘉月故作镇定,“侯爷快说吧。” 其实她觉得自己说不说这句话都无关紧要,沈弗寒若是想查,随时都可以查到沈弗忧的动向。 但是既然她答应帮沈弗忧瞒着,还是开了口。 沈弗念也觉得早死早超生,连忙附和道:“大哥,你说吧。” 沈弗寒没再多问,看向老夫人。 “祖母,孙儿想和您商量一件事,”他郑重道,“我想让耀儿改姓沈。” 老夫人顿时愣住了,怒斥道:“你胡说什么!” 沈弗寒淡然道:“没有胡说,此事我已经深思熟虑许久。” “他是外姓!”老夫人指着王成耀,怒道,“一个无媒苟合生下来的野种,也配姓沈!” 沈弗念早在老夫人开口之前便捂住了儿子的耳朵。 她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忍住没有开口,怕和祖母对骂起来。 谁知祖母下一句话便道:“当初我就不该让他进府,磕在石头上摔死了才好!” 沈弗念“噌”的一下站起身,难以置信道:“祖母,耀儿可是你的亲曾外孙!你怎么能这样说?” “我就这样说了,那又如何?”老夫人咒骂不休,“在侯府过了四年好日子,你就想让他姓沈了?做梦!” 老夫人又看向沈弗寒,绷着脸开口:“你说,是不是你妹妹求你的!” “是我做的决定,”沈弗寒坦然道,“与三妹没有关系。” 一旁的赵嬷嬷见老夫人神色不对,连忙劝阻。 “侯爷啊,老夫人还有心悸之症呢,你慢慢说,别气老夫人了。” “说什么说!”老夫人气得面色发红,“此事没得商量!我不答应!” 沈弗寒平静地问:“祖母怎么才能答应,您说个条件。” 见他还是执意如此,老夫人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赵嬷嬷连忙帮她顺气,凑近她小声说:“您不是一直想给侯爷纳妾嘛,这不正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老夫人怔了下,堵在心口的那股郁气瞬间便通了。 老夫人悄声问:“你觉得能成?” 赵嬷嬷点了点头,八九不离十。 老夫人沉思片刻,终于说道:“想改姓也可以,我做主给你纳两个妾室。” 不等沈弗寒和温嘉月说话,沈弗念率先出声:“不行!” 她看向沈弗寒,着急道:“大哥,此事万万不可,耀儿不改姓也行的!” 大嫂诚心诚意帮她,她若是转头让大哥纳妾才能办成这事,她宁愿不改姓。 这不是把大嫂往火坑里推吗? 沈弗寒平静道:“我不会纳妾。” 老夫人哼了一声:“那他也别想改姓!” “那就不改,”沈弗寒敲了敲桌面,从容不迫道,“反正此事不急,总有转圜的机会。” 老夫人愣了下,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等她死了,他就给王成耀改姓? 老夫人绷紧了脸,偏偏沈弗寒什么都没说,她也不好发火。 不过,她确实活不过他们几个人,说到底,还是纳妾最重要。 老夫人思来想去,退了一步。 “我在正院里安排两个丫鬟总成吧?” 两个貌美的丫鬟天天在正院里晃悠,她不信沈弗寒不动心! 第112章 不在意 温嘉月对老夫人的提议很满意。 沈弗寒这个人阴晴不定的,说不定哪日兴致便来了,老夫人送来的两个丫鬟刚好可以顶上。 原本她还想在正院找丫鬟,现在有现成的,刚好派上用场。 所以当沈弗寒看向她的时候,她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沈弗寒这才说道:“我答应了。” 老夫人心头一喜,生怕他反悔,差点当场便要去选丫鬟。 眼角余光瞥见温嘉月,她轻咳一声,维持着身为老夫人的端肃,开始训话。 “身为正妻,你要大度,你家侯爷身边有了知心人,你才能好好打理整个侯府,我这是为你好,你可明白?” 温嘉月顺从道:“祖母说的是。” 见她如此乖巧,老夫人很是满意。 原本她还打算借着今日提出温嘉月重新开始晨昏定省,想了想决定再缓几日。 这次送丫鬟已经够了,万一激起了她的反抗之心,那就不好了。 “行,那就挑个好日子让耀儿改姓,”老夫人起身道,“天色已晚,你们都回去吧。” 众人行礼之后,各自散去。 走出凝晖堂,沈弗念便道:“大嫂,我能不能和大哥单独说几句话?” 温嘉月自然答应。 不过他们兄妹俩说话,什么时候需要过问她的意见了? 温嘉月一边想着一边领着王成耀往远处走了走。 王成耀问:“舅母,娘和舅舅要说什么事?为什么不让咱们听?” 温嘉月随口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有什么大事吧。” 声音随着她的离去变得越来越小,沈弗寒收回视线,问:“什么事?” 沈弗念这才低声开口:“大哥,你千万要恪守自身,千万别纳妾,千万别让大嫂寒心。” 沈弗寒皱眉问:“就为了这事?” “这可是大事!”沈弗念着急道,“因为给耀儿改姓的事,我已经很对不起大嫂了。你若是不能忍住,我现在便去和祖母说不改姓了!” 方才她也一直在观察温嘉月的神色,准备当她稍微露出一点不满的时候便叫停此事。 没想到,她反倒答应了。 沈弗念又是感动又是羞愧,暗暗在心里发誓以后要千倍万倍地报答温嘉月。 心里想没用,她马上行动起来,先监督大哥以身作则。 沈弗寒神色不虞道:“在你心里,难道我这个大哥是看见女人便往上扑的性子?” 沈弗念狐疑地盯着他:“你没答应我,而是七拐八绕的说些模棱两可的话,难道你心里早就有这种想法了?” 沈弗寒眉宇紧锁,哪来的歪理? 他懒得纠缠,只好说道:“我答应你。” “晚了!”沈弗念怒道,“你没立刻答应我,在我的提示下才说的!” “沈弗念,”沈弗寒平静地喊她的全名,“我劝你不要得寸进尺。” 背后似有凉风穿过,沈弗念顿时吓得一激灵,想起了幼时被大哥支配的恐惧。 但她还是壮着胆子开口:“你若是敢对不起大嫂,我先杀丫鬟再杀你!” “你等不到这一日。” 话音落下,沈弗寒转身离开。 沈弗念朝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大话谁不会说,男人都靠不住! 她决定以后常去找大嫂,然后暗中盯着那两个丫鬟和大哥,不给他们一点相处的机会。 待耀儿改姓之后,她再找个理由把两个丫鬟赶走! 妙啊妙啊,沈弗念得意不已,她居然想出了这么厉害的法子! “娘,你笑什么?”王成耀挠挠头,“你和舅舅说过话之后,怎么这么高兴?” “因为你娘我想到法子了,”沈弗念牵起儿子的手,“今日老娘心情好,允许你接下来三日都吃点心!” “太好了,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娘亲!” 相较于这边的热闹,温嘉月和沈弗寒便显得冷清多了。 一路上,谁都没有开口,唯有一致的脚步声显得有两分喧嚣。 安静片刻,两人又一齐打破沉默。 “今日……” “方才……” 沈弗寒顿了顿,道:“你先说。” 温嘉月抿唇道:“方才若是我不答应,你准备怎么办?” 见她只是询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沈弗寒问:“你没有别的想说的?” “还有什么?”温嘉月一时有些迷茫。 沈弗寒沉默片刻,说起他准备说的话。 “今日是我太着急了,改姓一事应该缓两日再说的。” 温嘉月诧异地问:“为何?” “明日是你的生辰,”沈弗寒看向她,“依照祖母的性子,明日一定会送来丫鬟。” 温嘉月摇了摇头:“我不在意这个。” 她已经过了一次十八岁生辰,再过第二次,心里反而有些不自在。 如果上辈子她还活着,明日应该二十一岁了。 而且,明日送丫鬟刚好,万一沈弗寒借着生辰的名义与她行房,她也有机会让丫鬟顶上。 沈弗寒忽然问:“不在意生辰,还是不在意丫鬟?” 温嘉月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都不在意。” “为何?” 沈弗寒的手紧攥成拳,语气却平静。 温嘉月卡了壳,半晌才道:“生辰嘛,每年都会过的,没什么要紧的。至于丫鬟……我是侯府夫人,干嘛要在意两个丫鬟?”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 回到卧房,他给温嘉月倒了盏茶。 温嘉月愣了下:“我不渴。” “晚上会渴。”沈弗寒执意让她喝。 温嘉月觉得他的做法有点怪,但是她不想因为这点小事争执,轻轻抿了一口。 沈弗寒便将剩下的全都喝完了。 温嘉月更加奇怪:“侯爷怎么专喝我剩下的?” 上次也是一样,她还以为他是不小心喝的,可这次看起来似乎是故意的。 沈弗寒将茶盏放下,淡然道:“你喝过的更甜。” 温嘉月:“……”简直莫名其妙! 两人各自梳洗,又各自睡去。 又是一夜无梦。 沈弗寒睁开眼睛,不是喝了同一盏茶的缘故? 他默默思忖着那一日还有什么不同,穿戴整齐之后,出门从思柏手中接过他备好的生辰贺礼。 走到床前,他凝视着酣睡的温嘉月片刻,轻轻放在枕边。 他俯下身去,吻向她的额头。 生辰安康,长命百岁。 第113章 丫鬟来了 鸟声啁啾,温嘉月悠悠转醒。 她翻了个身,便见一个檀木盒子摆在枕边。 沈弗寒从来不会当面送她生辰贺礼,次次都是这样,醒来便会让她看到。 除此之外,他也不会做别的,仿佛送过贺礼之后,她的生辰便结束了似的。 从前她还为此难受过,但是转念一想,他每年都记得她的生辰,又能让她欢喜一日。 傻到无可救药。 温嘉月坐起身,让如意进来。 如意边走边笑眯眯道:“夫人,生辰快乐!小厨房已经备了长寿面,奴婢这就伺候您穿衣梳洗。” 温嘉月也露出笑容:“多谢。” “夫人谢奴婢做什么,”如意吐了吐舌,“奴婢只是说了句吉祥话,侯爷可是送了贺礼的,您怎么不打开看看?” 温嘉月却没什么兴致,她早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一点神秘感都没有。 瞥了眼檀木盒,她目光微顿,这盒子……似乎比上辈子送的大了些? 一对南珠耳珰罢了,再珍稀贵重,一个小盒子也足够放下了,可这次的盒子却大了四五倍不止。 温嘉月狐疑地拿了起来,缓缓打开。 入眼便是她所熟悉的放着南珠耳珰的小盒子,小盒子旁还有一本泛黄的书。 她打开看了两眼,竟是本游记。 “侯爷真是有心,”如意感叹道,“知晓夫人喜欢看游记,便又送了一本给您。” 温嘉月顿时愣住,沈弗寒也会投其所好吗? 在胡思乱想之前,她没再想下去。 说不定他就是从书房里拿的,顺手的事罢了,有什么稀奇。 温嘉月将书放回檀木盒,又打开小盒子。 果不其然,还是那对流光溢彩的南珠耳珰。 “真是光彩夺目,一看就衬您,”如意笑着道,“夫人今日要不要戴上?” 温嘉月摇了摇头:“和去年送的那支步摇一起放着吧。” 见她脸上并没有露出欢喜的神色,如意踌躇着问:“夫人是在因为昨晚的事难过吗?” “没有,”温嘉月失笑道,“有什么好难过的,早晚都会有这一日,我早就想开了。” 如意却有些难受,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专心服侍。 梳洗之后,如意端来一碗长寿面。 温嘉月慢慢吃完了一整根长寿面,轻舒一口气。 如意笑道:“长寿不断,福气不断,夫人定会长命百岁!” 温嘉月莞尔一笑:“那就借你吉言了。” 正巧奶娘将昭昭抱了过来,今日昭昭格外激动,口中咿咿呀呀着,小手挥舞个不停。 如意道:“小姐定是知晓夫人今日生辰,为夫人祝寿呢!” 这话温嘉月爱听,笑盈盈地将昭昭抱进怀里。 不知怎的,她想起了她的生母。 她出生那日,也是生母的祭日。 上辈子,她沉溺于温父和张氏编织的幻梦里,几乎从未想起过生母。 这辈子才知晓,她的生母,才是最爱她的人。 而她长大后竟然没有去娘亲墓前祭拜过,实在不孝。 温嘉月思索片刻,道:“去备些纸钞与瓜果点心,晌午我要出府。” 如意愣了下,问:“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祭拜生母。” 幼时逢年过节,温嘉月曾随温父一起去祭拜过娘亲。 虽然只去过三四回,但她脑海中还残存着些许记忆。 她记得娘亲的墓位于温府东南边的山坡上,周围有树,一旁还有一条溪流。 循着记忆顺利找到山坡,温嘉月便往上走去。 山坡好爬,一刻钟便到了顶上。 温嘉月本以为她会见到一座长满杂草的坟,所以还命人带来了工具。 没想到面前的这座坟墓分外整洁,显然是有人打理过的。 走近一看,碑前竟然还有新鲜的点心和瓜果,似是有人先她一步来过。 温嘉月有些震惊,难不成是温父? 可是,怎么可能呢,说不定她的父亲早已忘了他还有过一任妻子。 但除了温父,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记着一个去世十八年的人的祭日。 温嘉月抚摸了一下碑上刻着的字——妻宋氏之墓。 她自嘲一笑,她这个女儿又比温父好到哪去,甚至连生母姓什么都忘了。 祭拜之后,温嘉月让下人们走远了一些,她想单独和娘亲说说话。 可看着墓碑,她却如鲠在喉,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她心里藏了许多事,却不敢告诉任何人,终于有了可以诉苦的地方,她却只想哭。 温嘉月仰起脸,将泪意逼退。 远处的山上雪还未化,有鸟飞过,哀鸣阵阵。 静坐了一会儿,她站起身,轻声道:“娘亲,以后我会常常来看你的。” 心里萦绕着悲戚,回到侯府之后,温嘉月什么都不想做,睡了一个时辰才恢复精神。 如意小心翼翼地过来伺候。 温嘉月了然地问:“老夫人送的丫鬟来了?” 如意不敢欺瞒,点了点头。 温嘉月便道:“把她们叫过来,我见见。” 如意愕然道:“夫人,您何必……” “让你去就去,”温嘉月打断她的话,“早晚都是要见的,难道我要等她们爬上侯爷的床再见吗?” 如意只好去了。 不多时,她带着两个身着粉衣的丫鬟走了进来。 温嘉月微微扬眉,侯府里的丫鬟都穿绿衣,只有主子的贴身丫鬟才能偶尔不一样,老夫人居然让她们着粉。 不过她们表面瞧着倒是乖巧老实,都低着头,没有丝毫僭越。 两个丫鬟一齐行礼:“奴婢彩儿\/卉儿参见夫人。” 温嘉月又是一怔,彩儿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再看相貌,她认出彩儿便是那日被温若谦调戏的丫鬟。 她抿了抿唇,彩儿是自愿来的,还是老夫人逼迫她来的? 碍着还有卉儿在场,她没有细问。 说了几句话,她让卉儿出去,彩儿留下。 不等温嘉月开口,彩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夫人,您对奴婢有恩,奴婢是万万不敢肖想侯爷的,可老夫人执意让奴婢过来,奴婢不敢不愿!” 第114章 您一点也不在乎侯爷了吗 温嘉月将彩儿扶了起来。 “我知道这是老夫人的意思,你不必如此。” 彩儿生得娇媚,身形也妖娆,确实是老夫人房中数一数二的,能被选中并不奇怪。 “多谢夫人,”彩儿感激道,“有夫人这句话,奴婢便放心了。” 温嘉月拍拍她的手,问:“你过来之前,老夫人可有和你说过什么话?” 彩儿的脸色顿时变白了,低声道:“老夫人说,若是奴婢不能在两个月内成功爬上侯爷的床榻,便要将奴婢卖到窑子里去。” 温嘉月蹙紧了眉,宽慰道:“许是老夫人诓你的,没这么严重。” 彩儿摇了摇头,含泪道:“老夫人真的能做出来的。” 她讲起一桩旧事。 “您嫁进来之前,老夫人不是没想过给侯爷塞通房丫鬟,派了两个丫鬟勾引侯爷,但侯爷一个也没收用,那两个丫鬟便被老夫人卖到了花楼里。” 说话时,彩儿的声音一直在颤抖。 温嘉月听得心惊,老夫人居然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缓了缓,她轻声道:“既然此事被我碰上,我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进花楼的,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可以打算,你别着急。” 见她这样说,彩儿感激道:“能遇见夫人,是奴婢的福气,奴婢以后一定会尽心侍奉夫人!” 温嘉月继续问:“老夫人和卉儿也是这么说的吗?” “奴婢不知,”彩儿摇了摇头,“老夫人是单独嘱咐奴婢的,至于卉儿,还是由夫人亲自来问吧。” 温嘉月便让彩儿出去了,换卉儿进来。 卉儿福了福身,俏生生道:“夫人安好。” 她生得明媚,眉眼都带着笑,肤色也白,姿态瞧着恭顺又谦卑。 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她的妆重了些,口脂涂的比花瓶里插着的红梅还要艳上几分。 温嘉月收回视线,问:“你来之前,老夫人可有和你说过什么?” 卉儿道:“老夫人让奴婢好好伺候夫人和侯爷,奴婢自然会尽心尽力。” 温嘉月问:“没有别的了?” 卉儿眸光闪了闪,表面却恭敬道:“回夫人的话,没有了。” 温嘉月也没再多问,敷衍了两句让她出去。 待内室安静下来,温嘉月问如意:“你觉得她们俩怎么样?” 如意思索片刻才回答:“奴婢私下和她们打过交道,彩儿姐姐心地善良,卉儿姐姐就……” 她半晌才想出一个合适的形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想必夫人也看出来了。” 如意气愤道:“这样的人,怎么能留在侯爷身边伺候,夫人还是趁早找个机会打发了。” 温嘉月淡定道:“她若是真能爬上侯爷的床,也是她的本事。” 原本她还担心两个丫鬟都对沈弗寒没心思呢,现在有了一个,她也不用再为行房的事发愁了。 见她这样说,如意压低声音问:“夫人,您一点也不在乎侯爷了吗?” 温嘉月准备去拿游记的手便是一顿,不在乎吗? 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不想再喝避子汤了,所以绞尽脑汁地避开此事。 至于别的,她不敢放任自己去想。 “快了吧,”她轻声道,“我迟早会彻底不在乎他的。” 最近她很少会因为沈弗寒的举动胡思乱想了,比刚重生那会儿好多了。 既然她做不到干脆利落地一刀两断,那就当自己是把钝刀,慢慢地磨,慢慢地断。 迟早有一日,她会彻底割舍。 用晚膳之前,温嘉月给彩儿和卉儿分别安排了活计。 彩儿负责给奶娘打下手,一同照顾昭昭。 至于卉儿,她让她每日擦拭卧房的器具。 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可是给了卉儿机会的。 刚用过晚膳,偏厅外传来行礼的动静。 温嘉月不由得有些庆幸自己吃的早,不必和他在这大眼瞪小眼。 她站起身,正巧与沈弗寒打了个照面。 “我刚吃好,侯爷慢用。” 沈弗寒的视线在她戴着白玉兰花耳珰的耳垂上一闪而过,慢慢垂下眼睛。 “我让小厨房给你煮了一碗长寿面,你吃了再走。” 温嘉月愣了下:“我清晨时吃过了。” “再吃一次。” “可我现在吃饱了。” “份量不多,”沈弗寒道,“我知道你只吃了八分饱。” 温嘉月抿了抿唇,行吧,看在他是好意的份上。 她重新坐了下来,过了片刻,便有丫鬟端上一碗长寿面。 “夫人请用。” 这声音有些耳熟,温嘉月定睛一看,竟是卉儿。 她有些意外,没想到卉儿这么早便开始把握机会了。 她去看沈弗寒的神色,他的视线始终放在那份长寿面上,并未去看送面的人是谁。 她决定帮卉儿一把,笑着开口:“侯爷,这就是祖母送过来的丫鬟,名叫卉儿。” 卉儿连忙将自己的嘴角调整成最完美的弧度,眉眼也带着笑意,心里暗暗有些紧张。 沈弗寒这才抬眼扫了一眼,却并未理会,平静道:“快吃。” 卉儿的神色顿时垮了下来,她用这一招不知迷倒了多少小厮,侯爷却不为所动! 正黯然伤神着,她瞥见侯爷又朝她看了过来。 卉儿连忙重新露出笑容。 “还待在这里做什么,”沈弗寒冷声道,“老夫人那边没教过你规矩?” 劈头便是一顿数落,卉儿的脸顿时变得惨白,匆匆福了个身,赶紧走了。 温嘉月蹙眉道:“卉儿毕竟是祖母的丫鬟,侯爷何必这么凶。” 沈弗寒辩解道:“我只是正常说话。” 温嘉月默默拿起筷子吃长寿面,她可没看出来哪里正常。 沈弗寒眼珠不错地盯着,见她没将长寿面咬断,一口气吃完了,这才移开视线。 温嘉月艰难地咽下口中食物,彻底饱了。 她去院子里散步消食,忽然有下人来报,沈弗念过来了。 温嘉月请她进来,招呼还没来得及打一声,沈弗念便道:“大嫂,我大哥呢?” “正用膳呢,”温嘉月问,“你找他有事?” “听说他回来,我饭都没顾得上吃几口便过来了,”沈弗念拉着她往偏厅走,“我得好好盯着。” 温嘉月诧异地问:“盯什么?” “盯着丫鬟动歪心思,也防着我大哥被猪油蒙了心。” 温嘉月:“……” 她只好道:“你去便好,我还是继续散步吧。” “不行,你性子太软,你得听我的,”沈弗念道,“若是有丫鬟胆敢亲近我大哥,你一巴掌拍上去……你会扇巴掌吗?” 温嘉月迟疑道:“会吧。” 虽然她没什么经验,但是扇过沈弗寒一次算不算? “一看你就是个懦……呃……温柔的性子,”沈弗念道,“一会儿若是有人敢上前,我教你扇巴掌。” 说什么来什么,沈弗念瞧见一个丫鬟走进偏厅,顿时眼睛都亮了。 温嘉月认出是卉儿,方才被沈弗寒好一通说,她居然没有退缩? 沈弗念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撸起袖子。 “走,咱们打人去!” 第115章 今晚我想睡在这里 沈弗念雄赳赳气昂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干什么大事。 温嘉月实在不想过去,却拗不过沈弗念,只得随她一起过去。 还未踏进偏厅,她们便听到了卉儿刻意放轻的娇滴滴的声音。 “侯爷,您一个人用膳多孤单呀,不如让奴婢帮您布菜吧?” 沈弗念停下脚步,屏息等着大哥如何回话。 若是他被勾引,她连着他一起扇! “出去。” 里面传来沈弗寒冷漠的声音。 沈弗念满意颔首,这样才对。 卉儿又道:“侯爷为何让奴婢离开,奴婢只是想帮您布菜而已。” 沈弗念忍不了了,极有气势地走了过去,问:“你想红袖添香啊?” 温嘉月小声说:“红袖添香不是这样用的。” “管它怎么用,”沈弗念抬手便是一巴掌,“敢觊觎我大哥,谁给你的胆子!” 卉儿敢怒不敢言,连忙跪在了地上。 “三姑奶奶明鉴,奴婢只是来帮侯爷布菜的,绝无非分之想。” “我大哥让你来布菜了吗,自作主张,罪加一等!” 话音刚落,又是清脆的一巴掌。 卉儿两边脸都肿了,也彻底怕了她。 侯府里的人不都是说她们两人不对付吗?沈弗念吃错药了,来帮温嘉月出什么头! 她哭得梨花带雨,哽咽道:“侯爷明鉴,夫人明鉴,奴婢什么都没做啊!” 沈弗念哼了一声:“装什么柔弱,还故意侧着身子摆姿势,以为我大哥会怜惜你?做梦!” 啪—— 又是清脆的一巴掌。 温嘉月有些焦急地看向沈弗寒。 整个过程,他一言未发,只是安静用膳,仿佛身边发生的事与他毫无关系。 她只好出声:“三妹,够了。” 沈弗念甩了甩手腕,问:“你要不要打几巴掌练练手?” 沈弗寒这才抬眼朝她看了过来,似笑非笑的。 温嘉月莫名心绪,轻咳一声道:“不用了,我已经学会了。” “下次若是再有丫鬟敢靠近我大哥,你就使劲扇巴掌,”沈弗念道,“若是出了事,就说是我干的。” 温嘉月硬着头皮点头。 沈弗念便觉得地上的人碍眼了,扬声道:“快滚,以后再靠近我大哥,我连皮都给你扒了!” 卉儿捂着脸,抽抽噎噎地离开了。 沈弗念又看向自家大哥:“这次你表现还不错,下次若是被我逮到,我不会轻饶了你!” 沈弗寒瞥她一眼:“你若是无事可做,便帮你大嫂看账本。” “也行,”沈弗念想了想,“不如我今晚住在你们这里,说不定还能遇上爬床的丫鬟。” 沈弗寒声音变冷:“这里不是你作威作福的地方,回常乐院去。” 沈弗念的嚣张气焰顿时矮了三分:“走就走,反正我的事已经办完了。” 她转身便走,生怕沈弗寒追上来。 温嘉月便去送她。 “这就是祖母送来的丫鬟吧?”沈弗念哼了一声,“我似乎在凝晖堂见过。” 温嘉月点了点头:“她叫卉儿。” “另一个呢?下次我继续打!” “另一个是彩儿,不过她是被迫过来的,三妹别意气用事。” “被迫?”沈弗念冷哼一声,“这种说辞你也信,说不定是诓骗你的!” 温嘉月无奈道:“那也得等她露出苗头之后再说,若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打一顿,祖母那边不好交代。” “你说的也有道理,”沈弗念道,“若是你下不了手,我帮你打。” 不知为何,温嘉月总觉得她现在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她噗嗤一笑。 沈弗念纳闷地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挺好玩的。” “好玩?”沈弗念更加疑惑,“打人好玩?” “算了,不说这个了。” 温嘉月岔开话题:“其实你不用帮我出头的,我心里有数。” 原本她想放任卉儿勾引沈弗寒的,被沈弗念一搅和,现在前功尽弃了,也不知道卉儿会不会退缩。 不过她也感激沈弗念,被人护着的感觉,真的很温暖。 “不行,你性子太软,”沈弗念道,“这几日我会常来,就算没有人勾引大哥,我也得来震慑她们一番。” 温嘉月道:“方才的事已经足够震慑了。” “不够,总之我绝对不会让大哥跟别的女人好上,你放心。” 说着便到了院门口,沈弗念摆摆手:“别送了,我明晚再来。” 温嘉月:“……”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折返回去。 回到卧房,她梳洗之后,上了床榻,继续读游记。 翻了几页,沈弗寒进来了。 他瞥了眼她手里的书,问:“怎么不看我送你的那一本?” 温嘉月头也不抬:“这本还没看完。” 话音刚落,沈弗寒走了过来,坐在床边陪她一起看。 温嘉月脑海中警钟大作,问:“侯爷不是看过了吗?” 她边说边往一旁挪了挪,沈弗寒顺势掀开被子坐了上去。 “再看一遍。” 温嘉月蹙眉道:“你下去。” 沈弗寒望着她,沉声道:“今晚我想睡在这里。” 温嘉月立刻说道:“侯爷若是想行房,外头便是丫鬟,您觉得卉儿如何,不如……” 话还没说完,沈弗寒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第116章 提一次亲一次 温嘉月瞬间便瞪大了眼睛。 好端端的,他怎么开始亲她了! 她用力推他,沈弗寒咬了下她的下唇,这才离开。 “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丫鬟,”沈弗寒用指腹抚摸着被他咬过的地方,“提一次我便亲一次。” 温嘉月瞪他:“凭什么?” 她杏眸含怒,却毫无威慑力,反而让沈弗寒更想一亲芳泽。 他移开视线,淡声道:“你若是想提,便要做好亲吻的准备。” 温嘉月抿紧了唇,终于不再说了。 “那侯爷也不许睡在这里,不然我就……” 沈弗寒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下半句话。 温嘉月却想不出一个能让沈弗寒害怕的惩罚,迟疑了半晌。 沈弗寒会害怕什么?他似乎什么都不怕。 “想不出来就别想了,”他似乎失去了耐心,“我去睡了。” 温嘉月一僵,正想问他睡哪,他掀开被子,走向长榻。 沈弗寒躺在榻上,开始酝酿睡意。 今日苦思冥想,他终于想起上次做梦的时候,他还在书房亲了她。 这次他又重复了一遍,或许就会再做那个梦。 可希望落空,又是一夜无梦。 再一再二不再三,沈弗寒决定不再继续尝试了。 或许那个梦与这些都无关,他只是在做无用功。 说不定哪日他便会重新做梦,急是急不来的。 所以,接下来几日,等温嘉月睡着之后,他故技重施,回到了床榻上。 温嘉月对此一无所知,只是偶尔醒来,手腕会莫名酸软。 又一次手腕发软之后,温嘉月疑心自己的手是不是出了问题,让如意去请府医。 来的人恰是钱老和苏叶。 温嘉月一看到苏叶便想起沈弗念。 这几日沈弗念几乎每日都来,不过有了前几日的震慑,丫鬟们都很乖巧。 卉儿也正养着脸上的伤,轻易没在沈弗寒面前露过面。 钱老诊过脉后,捋着胡须道:“夫人身子康健,不知是哪里不适?” 温嘉月转了转手腕,蹙眉道:“这几日,手腕总是时不时的有些疼,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钱老用心查看一番,问:“夫人这几日可有提重物?” 温嘉月摇了摇头。 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哪有重物需要她来提。 钱老眉头皱了起来,让苏叶试试。 苏叶也瞧不出来,摇了摇头。 钱老只好说道:“老夫便给夫人开几副活血止痛的膏药贴上试试,若是没有效果,再换成针灸。” 温嘉月颔首道:“有劳钱老。” 想了想,她道:“或许是这几日抱昭昭的时间有些久了。” 快五个月大的孩子了,瞧着小,但是抱起来还是有些分量的。 “既然如此,夫人这几日便少抱孩子,好好休养。” 夜晚将至,沈弗寒回到侯府。 他一眼便瞧见温嘉月手腕上贴着膏药,皱眉问:“受伤了?” “没有……也算是有吧,”温嘉月道,“这几日清晨时,手腕时不时的有些酸软。” 沈弗寒顿了下,问:“哪几日?” “今日,”温嘉月思索片刻,“三日前还有一次。” 沈弗寒默然不语。 温嘉月继续说道:“我今日请了钱老过来,钱老开了膏药贴,所以我便贴上了。” 沈弗寒沉默片刻,问:“你还请了钱老?” “是啊,”温嘉月抿唇道,“你不会觉得是我小题大做吧。” “没有,只是……”沈弗寒叹了口气,“你想请便请吧。” 说话怎么莫名其妙的,温嘉月蹙眉看他一眼。 沈弗寒又问:“钱老可有说什么?” “没有,我觉得可能是我这几日抱昭昭的时间太久了,所以……” 话还没说完,外头有丫鬟禀报道:“侯爷,夫人,老夫人请你们去凝晖堂用晚膳。” 温嘉月的好心情顿时没了,老夫人又有什么事? 沈弗寒没有理会,坚定开口:“一定是这个缘故。” 待沈弗寒换上常服,两人一起往凝晖堂走去。 走出院门,沈弗寒问:“你的手有多酸?” 温嘉月道:“清晨醒来的那一会儿会酸,又酸又软的,使不上力气,再过片刻就好了。” 沈弗寒不禁反思起来,他用了这么大力气? 怕吵醒她,明明很轻。 但是太轻便没有感觉,或许是时间太久的缘故,又或许,是她太娇气。 温嘉月狐疑地问:“侯爷问这个做什么?你也会医治?” 她只知道沈弗寒会把脉。 “没什么,”他淡然道,“随便问问。” 很快便到了凝晖堂。 不止他们两人,沈弗念和沈弗忧也来了。 上次差点被发现,沈弗忧借着和朋友玩的借口才蒙混过关。 这段时日他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府中,随叫随到。 见他们进来,沈弗忧殷勤道:“大哥来了。” 沈弗寒瞥他一眼,应了一声。 老夫人笑道:“快坐快坐,弗寒辛苦一日,还没用膳吧,多吃些。” 说完她又看向温嘉月,勉强露出两分笑意。 “孙媳妇也多吃些,瞧这小脸瘦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温嘉月很确定这顿饭是冲她来的。 她思索片刻,有了些许眉目,是为了晨昏定省的事吧? 可她还未想好对策,如何才能拒绝? 味同嚼蜡地吃了半晌,老夫人果然提起了此事。 “孙媳妇休养了这么些日子,想必身子也养好了,晨昏定省的规矩,你打算什么时候遵守?” 不等温嘉月开口,沈弗念道:“祖母,您有这么多丫鬟伺候,干嘛逮着大嫂一个人用,大嫂还要打理整个侯府,已经够忙的了。” “晨昏定省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老夫人瞪她一眼,“等你嫁了人,你也得老老实实地伺候你婆母!” 沈弗念耸耸肩:“太好了,幸好我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沈弗忧噗嗤一笑:“三姐,你也太实诚了,我要向你学习!我也不成亲!” 一听这话,老夫人顿时也顾不得晨昏定省的事了,着急道:“学什么学,眼瞅着你都十九了,也该成亲了!” 沈弗忧啧了一声:“我还没十七,怎么就凭空长了几岁,而且我大哥二十三岁才成亲呢,我怎么能越过大哥这么早就成亲?着什么急。” 孙辈一个比一个倔,老夫人气个半死。 赵嬷嬷提醒道:“老夫人,您别忘了正事。” 老夫人这才回过头去找温嘉月这个软柿子。 “孙媳妇,怎么说?” “她的手受伤了。” 沈弗寒忽然出声,一桌子的人都稀奇地朝他看了过来。 沈弗寒顿了下,继续说道:“钱老说不可过度操劳,此事暂缓。” 第117章 掠夺她的呼吸 屋里有片刻的寂静。 谁都没想到沈弗寒居然会主动开口。 温嘉月是最为意外的,她以为他又会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没想到他居然替她说话了。 而且,沈弗寒明知道她的手没有受伤,居然会帮她撒谎。 既然他帮她了,那她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继续编下去了。 想到这里,温嘉月轻轻捋起袖口,将手腕上贴着的膏药贴露出来。 “祖母,这几日我的手腕一直很痛,今日实在疼的厉害,这才请来钱老诊治。” 老夫人瞅了一眼,还真是。 但晨昏定省的事拖了这么久,老夫人早已失了耐心。 她皱眉道:“晨昏定省也只是立个规矩罢了,手腕受伤又如何,根本妨碍不了什么。” 温嘉月歉然道:“可我担心会伺候不周,让祖母心烦。” 老夫人还要再说点什么,沈弗寒道:“我说过了,此事暂缓。” “这得缓到什么时候?”老夫人没好气地问,“你的手什么时候能好?” 温嘉月也不知拖延多久合适,时间太长迟早会露出马脚,若是太短,又有什么意义。 “彻底恢复需三个月,”沈弗寒淡然道,“此事以后再说。” “三个月?”老夫人的音调瞬间拔高,“伤筋动骨才一百天,伤个手腕怎么就三个月了?” 沈弗寒冷声道:“钱老便是这样说的,祖母若是不信,您去问他。” 见他态度强硬,又帮着温嘉月说话,老夫人只好悻悻地闭了嘴。 缓就缓,不就是三个月! 一到时间,她马上让温嘉月过来立规矩! 沉默地用过晚膳,几人行礼之后一同走出凝晖堂。 沈弗念关心地问:“真受伤了啊?” 温嘉月没有瞒着她,解释道:“只是手腕有些疼而已,所以我贴了膏药,没想到倒是派上了用场。” 若是没有这个,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推脱。 “我大哥今日也派上用场了,”沈弗念悄声道,“我还以为他不会帮你呢。” 温嘉月顺势看向站在一旁等她的沈弗寒。 他负手而立,身形挺拔,侧脸融进黑夜里,神色让人捉摸不透。 “吃错药了吧,”温嘉月抿唇道,“不过我该谢谢他。” “想谢我大哥,那就再生一个嘛,”沈弗念道,“昭昭都快五个月了,你的身子也该养好了。” 温嘉月慌忙看了眼沈弗寒,见他像是没听见的样子,这才放下心。 “你小声些,”她压低声音,“这种事你还是别管了。” “行行行,我不说,”沈弗念撇撇嘴,“但是你到底怎么想的?” “你快回去吧,”温嘉月避而不答,“大庭广众之下聊这个做什么,我先走了。” “那我明日去找你,你可得告诉我。” 温嘉月应了一声,这才得以脱身。 听见脚步声,沈弗寒这才看向她,淡声道:“走吧。” 温嘉月点点头,迟疑着问:“方才我和三妹说话,你有没有听到?” “听到了。” 她顿时僵住。 沈弗寒不疾不徐地问:“我听你说要感谢我,准备怎么感谢?” 原来是这句,温嘉月松了口气:“多谢侯爷。” 沈弗寒问:“就这样?” 温嘉月反问道:“不然呢?” 难不成真和沈弗念说的一样给他生个孩子啊,她宁愿去伺候老夫人。 沈弗寒没说话。 温嘉月便以为这茬过去了,回到卧房,她正准备去梳洗,沈弗寒忽然关上了门,将她抵在门上。 他的吻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掠夺她的呼吸,让她无处可逃。 温嘉月被迫环住他的腰,连推他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她只好改推为掐,沈弗寒不设防,闷哼一声。 他的喘息声响在耳边,急促的呼吸吹拂着她的发梢,也吹红了她的脸。 温嘉月觉得自己的半边脸瞬间变得滚烫,怕他发现,悄悄偏移。 沈弗寒却又追了上来,从耳垂吻到嘴角,一路蔓延着火,越烧越旺。 “这才叫感谢,”沈弗寒轻轻咬了下她的唇瓣,“下次就这样谢我。” 他的冷似乎被热意焚烧殆尽,此刻的语气竟显得有些温柔玩味。 温嘉月一时有些迷茫。 见她还发着呆,沈弗寒眸色渐深,正欲再次吻上去,内室传来些许响动。 温嘉月瞬间便回过神,将他推开。 沈弗寒的神色瞬间变冷,寒声道:“出来。” 温嘉月怔了下,屋里还有人在? 不多时,卉儿踌躇着从内室走了出来。 “奴婢、奴婢正在擦拭花瓶,不知侯爷和夫人回来,还望侯爷和夫人开恩!” 沈弗寒冷声问:“谁允许你进来的?” 卉儿双腿一软,立刻跪了下来。 她攥紧了手帕,颤声解释:“奴婢的职责便是擦拭卧房器具,奴婢见花瓶脏了,这才、这才进来擦拭的……” 沈弗寒没再听下去,直接说道:“打十板子。” 温嘉月惊讶地望着他,说不定真的只是一场误会,他怎么说打就打? 但她没有立刻开口,沈弗寒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待卉儿被拖出去,她这才问道:“侯爷不信这是误会吗?” 沈弗寒冷哼一声:“擦拭器具用自己的手帕,一百条都不够,一看就是乱扯的借口,还以为自己急中生智。” 温嘉月讷讷道:“侯爷火眼金睛。” 她还以为他是亲吻被打断不爽才打人板子的。 沈弗寒望着她娇嫩的唇瓣,低声问:“现在碍事的人走了,能继续亲吗?” 温嘉月瞪他一眼:“想得美!” 她还没跟他算偷亲的账,他居然还得寸进尺! 第118章 何必如此心善 院子里很快便传来惨叫声。 温嘉月听得心颤,待行刑结束,她唤来如意。 “你去给卉儿送些药膏。” 此事动静这么大,肯定是会传出去的,卉儿毕竟是老夫人的丫鬟,温嘉月不想做绝。 如意领命而去。 沈弗寒放下手里的书,淡声道:“何必如此心善。” 温嘉月道:“我若是真的心善,在你说打十板子的时候便阻止你了。” 沈弗寒颔首道:“这倒也是。” 温嘉月将手腕上的膏药贴取下来,准备去梳洗。 沈弗寒低声问:“手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温嘉月转了转手腕,“我觉得明日也不用贴了。” 只要去凝晖堂的时候记得贴上就行了。 沈弗寒顿了下,道:“还是贴着吧。” “为何?” “说不定哪日便又疼了,”沈弗寒将目光移向手里的书,“坚持贴几日,才会有效果。” 温嘉月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有些道理,于是决定明日继续贴上。 连续贴了三日,第四日清晨醒来,手腕只剩下轻微的酸。 温嘉月笑道:“这膏药贴果然有效果。” 如意纳闷道:“只是夫人这三五不时的疼一次,真是怪了。” 温嘉月也想不出原因,上辈子她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毛病,确实有些奇怪。 “夫人一会儿不是准备出府吗,”如意提议道,“不如让府外的郎中诊治一番,说不定会知晓原因。” 温嘉月想了想,倒也可行。 这次出府,还是为了云姑娘。 已是一月下旬了,各地秀女即将入京。 待二月初,所有秀女都要准备着进宫了。 层层筛选之后,待选秀女会留在宫中学半个月规矩,之后才是殿选。 趁着云姑娘还未入宫,温嘉月准备再去一趟。 马车经过云府时,温嘉月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大门紧闭,侍卫懒散,一如既往的萧条。 她轻轻叹了口气,今日也希望渺茫。 在袁记买了点心,斜对面正好是家医馆,温嘉月戴上幕篱走了进去。 刚踏入医馆,迎面便是一个神色焦急的小姑娘,冒冒失失地跑了出来。 温嘉月来不及躲闪,如意也没反应过来。 小姑娘想停却停不下来,脚下拐了个弯,被门槛一绊,直挺挺地趴了下来。 “哎呦!” 如意原本想骂她走路不长眼,见她摔得这么惨,连忙去扶。 “你没事吧?” 小姑娘赶紧爬了起来,见手里的药包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 “没事没事,方才实在对不住,我先走了!” 她正要往前走,身形却一歪,脚腕处也传来钻心的疼,似乎是扭伤了。 小姑娘眼冒泪花,愣是扶着门框倔强地往前走去。 温嘉月看出她受伤了,蹙眉道:“先让郎中看看你的伤。” “不、不用了,”小姑娘神色窘迫地摇摇头,“我家小姐还等着用药呢,我得赶紧回去。” 温嘉月让如意把她拉回来。 “不管多少银子,我来出,你不必担心。” 小姑娘这才看向她,泪眼朦胧地问:“真的吗?” “真的。”温嘉月按着她坐下。 “绒儿多谢夫人,虽然看不清您的容貌,但是我知道您一定人美心善!” 小姑娘嘴很甜,温嘉月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正骨很快,“咔哒”一声,错位的骨头便好了。 温嘉月瞥见她手上的擦伤,早已渗了血,便道:“手上的伤也一并包扎了吧。” 绒儿连忙说道:“夫人,这点伤不碍事的……” “帮人帮到底,”温嘉月打断她的话,“难道你心疼我的银子不成?” 她瞧着也才十二三岁的模样,这么小的孩子,温嘉月不忍心让她受着伤回去。 绒儿吐吐舌:“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夫人。” 温嘉月顺势问道:“你是哪家的丫鬟?” 方才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云府就在附近,云姑娘又是个体弱的,说不定绒儿就是来为云姑娘抓药的。 绒儿爽快地说道:“我是云府的丫鬟。” 温嘉月攥紧了手,她居然猜对了。 如意忽然开口:“夫人,奴婢怎么觉得,似乎在哪听过这个姓氏?” 温嘉月没有立刻回答,思索片刻才道:“我没什么印象。” 她期盼着如意能想起来,这样便不显得太过刻意了。 若是实在想不起来,她再直说。 如意拍了下手,激动道:“奴婢想起来了,那日下雨,咱们经过一家首饰铺子,买下来的耳珰不就是送给云家小姐了吗?” 温嘉月看向绒儿。 绒儿显然愣了,喃喃道:“居然是夫人您?” 她感激道:“我家小姐一直想亲自感谢您将首饰送给她,只是您身份尊贵,我家小姐有些不敢,没想到今日又会在这巧遇您!” 温嘉月莞尔一笑:“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我都快忘了。” 绒儿连忙说道:“我和小姐都记着呢,小姐喜欢那对耳珰很久了,只是实在没有多余的银两。” 温嘉月颔首道:“那位掌柜的也和我说了一些,所以我才决定买下来送给你家小姐的。” 顿了顿,她又问道:“你家小姐变卖首饰,便是为了凑足银子治病?” 绒儿点点头。 “实不相瞒,她的首饰都在我这里,”温嘉月道,“若是你家小姐需要的话,我可以送还给她。” 绒儿更加激动:“那些首饰都是小姐的祖母的遗物,小姐迫不得已才卖掉的,夫人当真要送吗?” 温嘉月道:“于我而言,只是普通首饰罢了,既然是你家小姐的心爱之物,我也不好私藏,明日我便派人送过去。” 绒儿差点跪下磕头:“没想到这一撞竟撞出来一位菩萨!” 她再次道歉:“方才我太着急了,差点撞到夫人,实在不应当,还望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我才好。” 温嘉月摇摇头:“我没怪你。” 她反而要谢谢她,不然今日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 目送绒儿匆匆忙忙地往云府的方向跑去,温嘉月轻舒一口气。 虽然没有见到云姑娘的面,但是至少,她记住了她。 “咱们也该回府了。” 这个医馆也没能瞧出来她的手腕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她并不在意。 或许是上天提示,冥冥之中引领着她来到医馆,让她结识云府的人。 未来一定会顺利。 第119章 明日随我去榆州 二月初,春光明媚,正是适合踏青的好时节。 沈弗念约温嘉月出府。 “整日在府里待着多无趣,咱们去外面玩吧。” 温嘉月问:“去哪?” “管它去哪,马车停在哪就在哪玩,想这么多做什么,”沈弗念拉着她便往外走,“今日天气好,快走!” 温嘉月无奈地跟上。 离选秀的日子越来越近,街上偶尔能看到从临近长安的各个州府赶来的待选秀女的车驾。 沈弗念感叹道:“这么早就过来,能不能选上还不一定呢。” 温嘉月笑道:“总得试试不是。” 沈弗念忽然问道:“说起来,你那个继妹年龄合适,也得参选吧?” 温嘉月点了点头。 “那她可千万别被选上做妃子,”沈弗念撇撇嘴,“就她那个虚伪的样子,到时候肯定蹬鼻子上脸。” 温嘉月只是笑笑,没接话。 上辈子,温若欢不知是用什么法子落选的,第一场便被刷了下来。 然后在温府一待便又是三年,十八岁还没成亲。 这个年纪虽然不算太大,但是还是会遭人非议的。 当时温嘉月还为她着急过,但温若欢一点都不急,还反过来安慰她,顺势又来侯府小住。 然后她便遭到了温若欢的毒手。 想到这些恍若隔世的旧事,温嘉月轻轻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出来玩要开心,”沈弗念道,“你再哭丧着脸,我再也不跟你出来了。” 温嘉月莞尔一笑:“那我走了?反正我也没想出来。” 沈弗念立刻开口:“别……” 顿了顿,她哼了一声:“行吧,是我需要你。” 温嘉月掩唇一笑,说起了她的事。 “给耀儿改姓的吉日就定在五日之后,你怎么有闲心出府?” “老是待在府里我紧张,”沈弗念想了想,“我总觉得不太真实,像做梦一样。” 温嘉月道:“放心吧,侯爷办事还是极为稳妥的。” “我大哥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沈弗念叹了口气,“就是心里觉得不踏实。” 温嘉月道:“你怎么也叹气,别想这事了,一会儿好好玩。” 沈弗念撇撇嘴:“我本来都忘了,还不是你非要提。” “好好好,我的错,”温嘉月笑道,“晌午我请客赔罪。” “那可不行,这银子必须我来花,你的那点私房钱还是自己留着吧。” 两人说说笑笑,玩到傍晚才回府。 分别之后,温嘉月回到卧房,却见次间摆着个箱笼。 她有些惊讶地往内室走去,忽的想起来,上辈子的这个时候,沈弗寒会去榆州一趟。 难道就是明日? 她细细回想一番,沈弗寒半个月之后才回府。 可五日后便是耀儿改姓的大事,这可怎么办? 她不由得蹙紧了眉,若是当时定下日子的时候她能想起这件事,说不定就能提前办了。 不过改姓是板上钉钉的事,推迟半个月也无妨的。 想到这里,温嘉月便放下了心。 进了内室,沈弗寒正在从衣橱里往外拿衣裳。 温嘉月故作不知,问:“侯爷这是要出京吗?” “明日去榆州一趟,”沈弗寒道,“你也去。” 温嘉月愣了下:“我?” 她忽然觉得可笑。 上辈子她怎么也说动不了沈弗寒,至死也没出过长安,这辈子居然可以轻而易举地走出去了。 可她却并不想去了。 她一字一顿道:“我不去。” 似是没想到她会拒绝,沈弗寒稍显意外地看向她。 “为何?” 温嘉月很快便想到了理由:“昭昭还小,离不开我,侯爷自己去吧。” 沈弗寒道:“昭昭有奶娘照顾,你不必亲力亲为。” “我放不下她。” 终于意识到她不是在假意推辞,沈弗寒放下手里的东西,来到她身边。 “你不是一直想出京吗?” 温嘉月谨慎地问:“什么时候?” 她很确定,自从她嫁入侯府,这是沈弗寒第一次离京。 她以前应该没有提过吧?难道沈弗寒知道了什么,在试探她? 温嘉月紧张地攥紧了手。 “四弟从金州回来那日,”沈弗寒顿了下,“还有,这段时日你一直在看游记。” 温嘉月悄悄松了口气,解释道:“那时想去,现在不想去了。至于游记,打发时间罢了。” 沈弗寒捏了捏眉心:“真的不想去?” 他以为她会答应的,没想到她却一直在推脱。 温嘉月毫不迟疑地点了下头。 上辈子她想和他一起去各个地方,纯粹是想照顾他罢了。 现在,她巴不得他在榆州多待半个月。 沈弗寒沉声道:“可我想让你去。” 温嘉月怔了下,问:“为何?” “因为……” 沈弗寒有些迟疑,他从未想过她会不答应,所以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借口。 若是直接把那个梦说出来,他有些担心会吓到她。 他去榆州的时机太巧,正好是改姓前。 他不敢去想,待他回来,会不会只剩她的尸骨。 虽然梦里他并不知晓她是什么时候死的,只是画像太年轻,和现在的她几乎没有差别,让他不得不多想。 难道,就算提前改姓也避不开吗? 或许,只有一直待在他的身边,她才是最安全的。 见他迟迟不开口,温嘉月追问道:“因为什么?” 沈弗寒垂眼道:“没什么,明日你随我同去便好。” 温嘉月气笑了:“我都说了我不去,你听不懂我说话?” 简直莫名其妙,上辈子不让她去的是他,这辈子非要让她去的还是他! 明明是同一个人,却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决定。 若不是她知晓沈弗寒没有重生,还是以前那样的性子,不然真的要怀疑了。 “听懂了,”沈弗寒沉默片刻,“只是,我希望你去。” 温嘉月愣了下:“这又是为何?” 实在瞒不下去了,沈弗寒只好说道:“昨晚我做了一个梦。” 温嘉月心神微动,难道是和上辈子有关的梦吗? 她忍不住问:“你梦见什么了?” 沈弗寒正在思索说实话还是撒谎,忽的福至心灵。 他平静道:“明日你随我去榆州,我便告诉你。” 第120章 决定权在你 阴险狡诈的千年老狐狸! 温嘉月更气了,为了让她同去榆州,他居然想出这样的计策。 可她偏偏没办法,为了那个梦,她不得不去。 顿了顿,她怀疑道:“你是不是根本没做梦?” 怎么就这么巧,他昨日做了梦,今日便要去榆州,会不会只是个幌子? “你若是不信,那就算了,”沈弗寒并不多言,“决定权在你。” 正好他也想知道这个梦在她心里的分量有多重。 会不会为了一个梦选择随他一起去榆州。 温嘉月咬了下唇,进退两难。 沈弗寒又道:“先去用膳,我会让人连带着你的东西一起收拾了,你有一整晚的考虑时间。” 食不知味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温嘉月问:“耀儿改姓的事怎么办?” 沈弗寒淡声道:“先延后一个月,等我回来再说。” “那你这次去榆州,是为了什么事?” 沈弗寒每次离京,她都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她问过,只是他每次都说是机密,便不再提了。 这次要带上她,总得让她知晓一二吧? 万一是危险的事,她可不想在这种时候搭上自己的性命。 “机密。” 沈弗寒还是这句话,温嘉月抿了抿唇。 “若是你带上我,万一我看到点什么不该看的怎么办?” “不会,”沈弗寒道,“而且皇上已经答应让你同去了。” 温嘉月有些惊讶,居然还要过问皇上的意思,看来此事非同小可。 但她并不关心,因为沈弗寒是绝对不会和她说的,与其猜来猜去,不如糊涂一些。 用过晚膳,温嘉月打定主意道:“我去榆州。” 沈弗寒悄悄松了口气,颔首道:“明日辰时启程,我会喊你。” 刚定下此事,外头便有丫鬟禀报道:“侯爷,夫人,老夫人让你们去趟凝晖堂。” 温嘉月不太想去,便问:“什么事?” “明日去榆州的事,”沈弗寒道,“或许祖母有事要叮嘱。” 温嘉月道:“那侯爷自己去便好,就说我已经睡下了。” 沈弗寒却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腕:“或许也与你有关。” 温嘉月有些纳闷,关她什么事? 到了凝晖堂,老夫人便对着沈弗寒嘘寒问暖一番,说了一堆叮嘱他路上小心之类的话。 温嘉月听得打哈欠,分明没有她的事。 “此去榆州,你身边也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老夫人叹道,“我实在有些不放心。” 温嘉月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老夫人打的是这个主意。 沈弗寒淡声道:“祖母不必担心,月儿会随我同去。” 老夫人闻言顿时有些懵,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里,半晌也没吐出来。 “她也去?”老夫人劝阻道,“孩子谁来照顾?” 沈弗寒道:“有奶娘有下人。” “真是心狠,”老夫人哼了一声,“孩子才五个月大便舍得出远门!” 温嘉月闻言露出个笑,这个时候倒是记得昭昭的年龄了。 她缓缓开口:“祖母,我也不想离开昭昭,是侯爷非要让我去的,您若是能说动他,我自然也就不用去了。” 一听这是孙子的主意,老夫人“啧”了一声:“真是你非要带她去?” 沈弗寒轻轻颔首:“这下祖母可放心了?” “放心?我提起心了还差不多,”老夫人撇撇嘴,“万一她耽误你的正事怎么办?” “我请示过皇上,皇上已经答应了。” 老夫人彻底没话说了,只好另寻借口。 “既然如此,再带两个丫鬟照顾你媳妇,依我看,不如就让卉儿和彩儿一起去。” 沈弗寒冷声道:“祖母,人多坏事,带一个丫鬟便够了。” 老夫人转转眼睛:“那就带卉儿过去。” 温嘉月忍不住开口:“祖母,我有如意就行了,卉儿的伤还未养好。” “嗐,休养这么久了,早就好了,”老夫人摆摆手,“行了行了,就这样定了,你们回去吧。” 温嘉月蹙眉看向沈弗寒。 若是真把如意换成卉儿,她宁愿不去。 沈弗寒及时开口:“祖母,我还没答应。” 老夫人道:“不带也行,把昭昭抱到我这里来,我来照顾她。” 温嘉月顿时有些慌,什么照顾,分明是欺负! 她连忙说道:“那就带两个丫鬟吧。” 沈弗寒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对于这个结果,老夫人还是满意的,笑呵呵地让他们离开了。 走出凝晖堂,沈弗寒问:“为何忽然答应了?” 温嘉月抿唇道:“侯爷也看出来了吧,祖母不喜欢昭昭,我怕昭昭哭起来便没完没了,打扰祖母歇息。” 沈弗寒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温嘉月还有些不放心,万一哪日老夫人心血来潮把昭昭抱过去怎么办? 她问:“侯爷能不能保证,咱们离京的这段日子,昭昭不会离开正院?” 沈弗寒微微颔首。 得到承诺,温嘉月还是不太放心,决定去趟常乐院。 沈弗念一定会帮她看护好昭昭的。 说出来意,沈弗念果然答应。 “你放心吧,我会照看好的,”沈弗念道,“稍微有个风吹草动,我便立刻杀过去。” 王成耀不甘示弱道:“还有我!我也会保护妹妹!” 上辈子的王成耀和这辈子简直判若两人,温嘉月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那我便先回去了。” 沈弗念却没放她走,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大哥,将她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外头全是莺莺燕燕,你可得盯紧我大哥。” 温嘉月敷衍点头。 别说外头了,身边不就有一个卉儿。 “你别不当回事,”沈弗念道,“虽然我相信我大哥的人品,可他是男人,万一和哪个女人春风一度了,到时候大着肚子来侯府,这可怎么办?” 温嘉月听不下去了,无奈道:“这次是有正事的,又不是游山玩水,你放心好了。” 沈弗念只好说道:“行吧,总之你盯紧了,别让他被外面的小狐狸精迷走了。” 不等温嘉月开口,身后有个冷飕飕的声音响起。 “沈弗念。” 只是喊了声名字罢了,沈弗念立刻带着儿子往屋里走。 “我不说了!祝你们一路顺风!” 第121章 不听话便亲你 回到正院,温嘉月让奶娘把昭昭抱了过来。 马上就要一连半个月见不到女儿了,她要抓紧时间和女儿玩一会儿。 五个多月的奶团子,浑身上下都是柔软的,温嘉月抚摸着她的脸,逗她露出笑容。 算算时间,等她回府,昭昭刚好六个月大。 温嘉月便想起她曾说过的话——待昭昭半岁之后,她要和女儿一起睡。 等回来之后,她一定要天天和昭昭睡。 温嘉月低头亲了亲她的小脸,柔声道:“娘亲至少要半个月后才能回来,昭昭会不会想娘亲?” 昭昭充耳不闻,被她的耳珰吸引,伸手去抓。 温嘉月握住她的小手,无奈道:“你啊你,定会忘了娘亲吧?” “不会。” 沈弗寒忽然开口,坐到了她身边。 温嘉月问:“你怎么知道不会?” “昭昭聪慧,我们是她的父母,她会记得我们。” 他这话说的笃定,温嘉月不禁想笑。 她还记得,上辈子沈弗寒回来时,昭昭早就忘了他了,见到他之后还哭了许久。 也不知道沈弗寒哪来的自信。 不过,她倒是很想让这句话成真一半,只要昭昭记得她这个娘亲就行了。 多陪女儿玩了一会儿,沈弗寒催她去梳洗。 “明日要早起,你该去睡了。” 温嘉月只好说道:“我让奶娘把昭昭抱回去。” 沈弗寒拒绝道:“不必,我送过去。” 温嘉月这才依依不舍地进了盥洗室。 出来时却听见一阵稚嫩嘹亮的笑声,昭昭正不断被沈弗寒举高抛起,一大一小玩得不亦乐乎。 温嘉月:“……” 他特意让她去梳洗,不会就是想单独陪女儿玩吧? 她有些怀疑,上辈子昭昭那么喜欢沈弗寒,是不是就是因为他总是悄悄陪她玩? 可惜这个问题也不会有答案了。 温嘉月刻意加重了脚步声,沈弗寒顿了下,这才朝她看了过去,神色有些不自然。 温嘉月故作不知,坐在了梳妆台前。 “侯爷想陪昭昭玩,那就玩嘛,我在场就不能玩了?” “不是。” 沈弗寒将昭昭抱到怀里,却没解释什么:“我把昭昭送过去。” 温嘉月看了眼他的背影,别扭的人。 躺在床榻上,温嘉月闭上眼睛,却迟迟没有迎来睡意。 除了对那个梦的好奇之外,还有一丝她不愿承认的兴奋。 她即将离京,去看别的地方的风景,这让她如何不激动。 她看的游记里也记载了榆州的风土地貌—— 榆州多山,还有石窟和瀑布,更出名的是极为灵验的、建在山顶上的寺庙,她都想去看看。 温嘉月一直在翻来覆去,沈弗寒提醒道:“你该睡了。” “我知道,”温嘉月叹了口气,“只是有些睡不着。” 沈弗寒没说话。 温嘉月问:“侯爷怎么还不睡?” 沈弗寒沉默片刻才开口:“你吵到我了。” 温嘉月只好不再动了,再不睡,明日就得在马车上睡了,多不舒服。 她强迫自己入睡,呼吸慢慢变得平缓,终于睡着了。 沈弗寒等了片刻,确定她已经睡着了,这才上了床榻。 离辰时还有两刻钟,沈弗寒叫醒温嘉月。 “这么早,”温嘉月睡眼朦胧,喃喃道,“能不能再睡一会儿?” 她的眉蹙得紧紧的,脸也皱了起来,瞧着却分外可爱。 沈弗寒没回答,俯身亲她。 温嘉月瞬间便瞪大了眼睛,将他推开,立刻坐起身。 沈弗寒扬眉问:“终于醒了?” “你……”温嘉月抿紧了唇,“我还没漱口!” “漱口之后便能亲了?” 温嘉月不想理他了,唤来如意伺候。 刚到辰时,一切准备妥当。 温嘉月随他出府,身后跟着如意和一脸兴奋的卉儿。 她和沈弗寒坐上马车,外头忽然传来争执声。 “卉儿姐姐,咱们坐后面那辆。” “坐后面怎么照顾夫人?”卉儿道,“咱们和车夫一起坐吧。” 闭目养神的沈弗寒掀开帘子。 卉儿心中一喜,便听他冷声道:“若是不想坐车,便走过去。” 他吩咐车夫启程,没再管丫鬟的事。 温嘉月更不想管,拉开她这边的帘子看风景。 景安侯府渐远,一侧伸出来一只大手,帮她放下帘子。 温嘉月再次掀开:“我还没看够。” 此行路途遥远,不知还要面对沈弗寒多久,她宁愿吹冷风看街景。 沈弗寒却又关上了,低声道:“小心着凉。” “我没这么容易生病。” 说着她又要掀开,沈弗寒及时握住她的手。 “若是不听话,我便亲你了。” 温嘉月顿时一僵,他怎么总是拿这种事威胁她? 纵然不情愿,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将手放了下来。 马车里空间狭小,除了坐在她身边的沈弗寒,便只剩摆在黄花木小桌上的茶具了。 可她又不敢多喝水,路上若是想要更衣,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她只好百无聊赖地盯着茶盏的花纹出神,有些后悔没带本书过来。 正思索着,沈弗寒不知从哪变出一副棋盘。 “会下棋吗?” 温嘉月迟疑着点了下头,她对下棋没什么兴趣,所以棋技并不算好。 沈弗寒一看就老谋深算,她可能一局都赢不了。 但是现在消遣的东西只剩下这个,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接连三局,沈弗寒赢得不费吹灰之力。 虽然是早已预料到的结果,但温嘉月还是忍不住有些气闷。 “我不玩了。” 和沈弗寒下棋,还不如坐着发呆。 沈弗寒慢慢将棋子放入棋盒,低声问:“为何?” 温嘉月叹了口气:“明知故问。” “这次我让你。”沈弗寒将棋盒推到她面前。 “让了还有什么意思,”温嘉月诧异地看他一眼,“我不玩。” 但是她又实在有些无聊,便道:“不如改个规则,来下五子棋吧?” 沈弗寒眉宇紧锁:“这么简单,适合昭昭玩。” 温嘉月:“……” 见她不高兴,沈弗寒只好答应。 温嘉月对五子棋的兴趣更大,而且越挫越勇,终于在第八局的时候赢了沈弗寒。 她有些高兴,又不放心地问:“你没放水吧?” 车帘晃动间,春光落在她笑意盈盈的杏眸里,漾起水色。 沈弗寒轻轻摇头。 恍然间,他觉得自己身处某一个温暖的午后,他们一起品茗下棋,度过平凡的一日。 至于梦里的一切,永远不会发生。 第122章 晚上试一次 赢了沈弗寒一局,温嘉月神清气爽。 她趁机说道:“我要看风景了,你不许拦我。” 沈弗寒扬眉问:“这是获胜的奖励?” 温嘉月警惕道:“只有这一局,后面没有了。” 她总觉得他这话问的不怀好意。 “我什么都没说,”沈弗寒问,“你紧张什么?” 温嘉月不再理他,挑开帘子眺望远方。 他们早已出了长安城,也走过了城外的荒芜,如今身处靠近长安的小镇上。 此处瞧着也是极为繁华的,人来人往,彩帜飘扬,屋宇幢幢,只是与京城相比稍显平庸。 镇子小,不多时便走了出来,紧接着便是一片稀疏的竹林,有风吹过,哗哗作响。 溪水旁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争奇斗艳,比起侯府里精心养护着的花也毫不逊色。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风景,温嘉月却感受到久违的畅快。 这便是长安以外的地方,她终于在此刻成功踏足。 沈弗寒浅啜一口茶。 春光明媚,时不时有光影落在她的脸上,那双灵动的杏眸里盛满惊喜与憧憬,如此耀眼。 他轻缓地将茶盏放下,没有打扰她。 远离了镇子,周边渐渐变得荒凉,只剩下高大的树与茂盛的杂草。 温嘉月心里一紧,快速合上帘子。 见她面色发白,沈弗寒问:“怎么了?” 温嘉月颤声道:“林子太深,瞧着有些危险,我害怕。” 她确实怕,不过是因为想起了昭昭周岁生辰那日去寺庙还愿的事。 也是在这样一个树林里,如意为了保护她和昭昭,惨遭山匪杀害。 沈弗寒宽慰道:“我带了足够的侍卫,不会有危险。” 温嘉月没有说话,还陷在那日的恐惧之中难以自拔。 她始终记得那一日,沈弗寒有事去不了,让她带上六个侍卫护她周全。 六个侍卫足够了,可偏偏回府途中,她遇到的是十余个亡命之徒,只想干完这一票之后自行了断。 侍卫竭力拼杀,却还是寡不敌众,最后只剩下两个侍卫护着她们逃生。 眼看着就要被追上,如意松开了她的手,毅然决然地转身跑了回去。 温嘉月不敢再想下去,怕自己露出破绽,拼命忍着。 再回过神时,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沈弗寒能感受到她的身躯在轻轻颤抖,不由得将她拥得更紧。 “这么害怕?” 他的声音很沉,仿佛消融了冰雪,让她从他身上感受到久违的暖意。 温嘉月没有出声,也没有推开她。 某些时刻,她确实需要他。 她总是在想,若是沈弗寒能早一些来接她就好了,或许如意就不会丧命。 幸好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这一次,她在意的人,都会好好活着。 沈弗寒生疏地拍着她的背,低声道:“树林已经过去了。” 车帘晃动间,温嘉月瞧见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平坦开阔的官道上。 她立刻推开了他。 速度之快,沈弗寒都没反应过来。 他神色不虞地问:“怎么,用完了便要扔掉?” 温嘉月抿唇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 他不断追问,温嘉月只好胡诌道:“我怕车夫瞧见。” 沈弗寒意味不明道:“你担心的事可真多。” 温嘉月心里一紧,不敢再说什么,怕惹他怀疑。 “咱们还是继续下棋吧。” 临近晌午,马车在驿站停下。 驿站的膳食一般,温嘉月也没什么心情好好吃,匆匆用过膳之后便准备歇息片刻。 算算时间,她可以躺一刻钟。 卉儿看了眼还在用膳的侯爷,殷勤道:“夫人睡吧,等到了时间,奴婢会喊醒您的。” 温嘉月点点头,看向如意:“既然如此,你去休息吧。” 如意福身道:“多谢夫人。” 说完她看向卉儿,笑道:“卉儿姐姐,那就劳烦您照顾夫人了。” 一听如意可以休息,卉儿脸都绿了,不禁有些懊悔。 马车坐得腰酸背痛的,只有一个薄薄的垫子,她也想去歇息! 但是转念一想,少了一个人,她正好多一点机会。 于是大方道:“快去吧,反正我一点都不累。” 温嘉月早已闭上了眼睛。 不过这么短的时间,睡是睡不着的,她只是想躺一会儿。 没过片刻,她听见沈弗寒的脚步声,朝她走来。 她正准备开口,便听卉儿“嘘”了一声:“侯爷,夫人睡着了,不如奴婢带您去隔壁歇息。” 温嘉月便没睁眼,好整以暇地等着沈弗寒如何应对。 “知晓夫人睡着了,还说这么多话?”沈弗寒冷声道,“出去!” 他的声音一点都没压着,温嘉月不禁撇嘴,明明他更打扰她吧? 卉儿的脚步声远去,门也关上了。 耳边有风声掠过,紧接着,温嘉月感受到脖颈与腿弯处分别多了只手,她被迫抬高身体,又被迫移向最里侧。 看他的意思,似乎也要歇息。 驿站条件简陋,床榻也小得可怜,两个人得挤着才能睡下。 温嘉月不装睡了,坐起身子。 “既然侯爷要睡,那我便先……” 话还没说完,沈弗寒揽着她的腰,直接将她抱到怀里。 “这么短的时间,难道你怕我会对你做什么?” 温嘉月抿紧了唇,她只是条件反射,一看见他躺在他身边,她便忍不住想起身。 见她不说话,像是默认,沈弗寒冷了脸。 “在你眼里,我是这么不知场合的人?” 温嘉月愣了下:“不是,我只是没想好怎么回答。” “这个问题为何需要想?” 似乎怎么解释都不太对,温嘉月放弃挣扎,索性闭上眼睛。 “侯爷快睡吧。” 沈弗寒却没有如她所愿,而是低声问:“你怕我?还是怕行房?” 温嘉月蹙眉道:“我都说了是因为我生过昭昭之后不想行房了。” “我只是不相信,你会排斥与我欢好。” 他的用词有些露骨,温嘉月咬了下唇,避而不答。 “光天化日之下,侯爷一定要问这种问题吗?” “既然如此,我晚上再问一次,”沈弗寒紧盯着她,“或者,晚上试一次。” 温嘉月有些迷茫:“试什么?” 沈弗寒没有说话,指尖却勾起她的衣襟,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排斥。” 第123章 充满侵略性 窗牖处斜射出丝丝缕缕的阳光,落在床边,一寸寸偏移。 温嘉月早已僵住。 她的排斥是真是假,她自己当然是再清楚不过的。 “我觉得没必要,”温嘉月强撑着镇定,“我怕到时候被逼急了,又给你一巴掌,你不好见人。” 她以为沈弗寒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他却说道:“我不怕。” 温嘉月:“……” 她蹙眉问:“这种事就这么重要吗?” 问完她便有些后悔,对她来说确实不重要,可哪个男人不热衷于此事? 就算是看起来冷淡到极致的沈弗寒,也不像表面上那样冷静自持。 幸好,沈弗寒还未来得及回答,屋门便被敲响了。 卉儿扬声道:“侯爷,夫人,该出发了。” 温嘉月松了口气,应了一声,连忙下了床榻。 好不容易有了一刻钟的休息时间,全被沈弗寒搅和了。 坐上马车,她还有些担心他会继续说下去,幸好他什么都没说。 两人继续下棋。 沈弗寒棋艺高超,除了清晨输给她的那一把五子棋,再也没输过。 温嘉月由一开始的兴致高涨变成意兴阑珊,还连续打了几个哈欠。 往常她都会歇晌的,至少要睡半个时辰,今日不仅起得早,晌午也没能睡一会儿,便有些昏昏欲睡。 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攥着棋子,强撑着下了两子,慢慢阖上沉重的眼皮。 在她不受控制地歪倒之前,沈弗寒及时伸出手,托住了她的脸。 他坐到她身边,让她枕在他的腿上。 这个姿势有些累,沈弗寒估测了一下车厢的长度,将她抱到软垫上。 他将书拿出来,专注地看了下去。 不知睡了多久,温嘉月在马车辘辘声中睁开了眼睛。 入眼便是沈弗寒指节分明的手,悬在她的头顶,偶尔随着马车的晃动轻轻擦过她的脸颊。 温嘉月蹙眉将他的手拿开。 沈弗寒正看得认真,见她醒了,将书放在一边。 “终于醒了?” 他低头看她,温嘉月这才发现她枕在他的腿上,连忙坐起身子。 “我睡了多久?” “一个时辰。” 这也太久了,温嘉月后知后觉地有些晕眩,还有些想吐。 她掀开帘子,想吹会儿风,沈弗寒却又合上了。 “会生病。” 她睡得脸上泛红,若是吹了风,会得风寒。 温嘉月蹙眉道:“可是我有些不舒服。” 沈弗寒给她倒了盏茶。 温嘉月迟疑地摇了摇头,她不想中途停下在野外解决。 沈弗寒道:“半杯而已。” 温嘉月坚决地拒绝了,一口都不能喝。 趁沈弗寒不备,她又掀开了帘子。 沈弗寒顿了顿,将茶盏放下,没再阻止她的动作。 温嘉月一边吹风一边看风景,不远处便是个村落,有不少耕种的人在田埂间忙碌。 泥土之上,泛起雾一般的青绿色,瞧着便便让心情畅快。 吹了会儿风,温嘉月觉得舒服多了,拉上帘子。 沈弗寒问:“好了?” 温嘉月点了点头,紧接着,她的腰被他圈紧,下一瞬,她坐在了沈弗寒的腿上。 还没来得及惊呼,沈弗寒捂住了她的嘴。 他伏在她的耳边,声音很轻。 “我说过了,你不听话,我便亲你。” 话音刚落,他含住她的唇。 温嘉月瞪圆了眼睛,车夫就在前面,只隔了一道帘子,他又在干什么! 她连忙推他,沈弗寒只用一只手便轻而易举地握住她的双手,反剪在她身后。 温嘉月扭身挣扎,沈弗寒的吐息立刻变得沉重。 他咬了下她的唇,哑声道:“你若是想在马车上试一次,我也不介意。” 温嘉月立刻便僵住了,明显察觉到他身下的变化。 她颤声道:“那你别亲……” “我”字还没说出来,他再次吻了上来。 充满侵略性的吻,丝毫不给温嘉月喘息的机会。 动也不能动,唇舌都被他堵住,被迫承受,被迫予取予求。 温嘉月神经紧绷,只当自己是个木偶,生怕被车夫发现车内的情形。 见她始终不为所动,甚至依然还在抗拒,沈弗寒深吸一口气,终于放开了她。 温嘉月急忙远离了他,坐在离他最远的斜对角。 沈弗寒安静地注视着她避之不及的动作,挑开帘子,视线移向窗外。 谁都没再说一句话,直到夜色渐浓,马车再一次停在驿站。 沈弗寒先她一步下了马车。 温嘉月整理了一下压出褶皱的衣裳,戴上幕篱,钻出马车时,沈弗寒正站在一旁等她。 她抿了抿唇,没将手放上去,提着裙角踩上马凳,独自下车。 一旁的如意赶紧迎了上来,小声说:“夫人,奴婢扶着您。” 沈弗寒收回手,目光幽深地望着她走向驿站的身影。 这个驿站瞧着也没好到哪去,屋中陈设简陋,不过晚膳倒是不错。 沈弗寒没和她一起吃,不知道去哪了。 如意问:“夫人,咱们要不要等等侯爷?” “不用,他大概有事要忙。” 碍于卉儿在场,如意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侍立在一旁。 用过晚膳,温嘉月在驿站里散步。 走了一会儿,卉儿忍不住说道:“夫人,奴婢有些累,能不能先去歇息片刻?” 温嘉月知晓她打的什么主意,方才用膳的时候她便一直在东张西望。 “去吧,”温嘉月懒得说,“今晚不用你伺候了。” 卉儿兴高采烈地跑远了。 如意撇撇嘴:“卉儿姐姐可真不怕再挨一顿打。” 温嘉月问:“难道她知道侯爷去哪了?” “驿站里还有位下榻的官员,侯爷应该是受邀去那边了。” 男人吃饭是要喝酒的,喝酒自然也是要不醉不归的。 温嘉月顿时也顾不得散步了,抿唇道:“你去打听一下,看看到底是不是,若是侯爷在那边,尽量别让他喝酒。” 晌午沈弗寒还在说晚上试一次,她可不敢在他喝醉的时候试。 清醒的时候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若是醉了,后果不堪设想。 第124章 和他作对 温嘉月回到厢房,等了片刻,如意终于回来了。 她连忙问道:“侯爷在那儿吗?” “侯爷确实在,”如意道,“奴婢已经让思柏传过话了。” 温嘉月点点头,问:“那侯爷有没有说什么?” 如意摇了摇头。 “夫人,还有件事,卉儿也在侯爷那边等着,奴婢让她回来,她却说想和思柏说会儿话,奴婢只得独自回来了,您要不要把她叫过来?” 温嘉月抿唇不语,没有立刻回答。 若是沈弗寒喝了酒,卉儿再一撩拨,或许他便会将错就错。 理智上,她告诉自己就应该这么办,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说出口。 思索片刻,温嘉月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你先去派人盯着她,若是侯爷主动喊她进去,便让人回来。” 既然她做不到推波助澜,那就将决定权交给沈弗寒好了。 如意愣了下:“夫人,您这是……” “按我说的做,”温嘉月推她出门,“快去快回,我想早些歇息。” 不多时,如意回来了,服侍她梳洗。 温嘉月很快便躺在了床榻上。 这张的床比晌午的大一些,但是也仅仅多了半尺的距离,两个人正好睡下。 整个厢房一览无余,连个长榻都没有,晚上还有些冷,也没有多余的厚被子,睡地上也不太现实。 她只能尽量将自己缩小一些,给沈弗寒留出足够大的空间,省得到时候靠得太近。 温嘉月虽然累,但是心里装着事,睡得不踏实,意识也是有些清醒的。 不知过了多久,轻微的开门声传来,她听出是沈弗寒的脚步声。 温嘉月心里一紧,却没有睁开眼睛。 离得近了,她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似乎喝得不多。 眼皮上的光亮忽然变暗,他吹了灯。 床边一沉,是他躺了进来。 温嘉月顿时浑身紧绷起来,下意识屏住呼吸,沈弗寒却没有任何动作。 她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瞧见的却是他宽阔的后背。 温嘉月松了口气,他都背对着她睡了,今晚应该不会再有试一试的想法了吧? 可她又怕沈弗寒突然压下来,打她个措手不及。 温嘉月正左右为难着,他忽然出声:“放心睡吧。” 他不仅知道她没睡,还知道她在想什么,温嘉月不禁怔住。 可他为何忽然不准备尝试了? 顿了顿,她又觉得自己傻,不试难道是件坏事吗,她何必去揣测他的想法。 温嘉月闭上眼睛,终于踏踏实实地睡着了。 沈弗寒一直睁着眼睛,待身后的呼吸声变得均匀舒缓,他翻了个身。 窗外的月光恰好撒在她的脸上,柔和静谧。 沈弗寒看了许久,终于闭上眼睛。 翌日,天刚亮不久,便要准备启程了。 温嘉月走出厢房,笼罩着的雾还没彻底散去,阳光分外稀薄。 她拢紧斗篷坐上马车。 等了一会儿,沈弗寒还没上来,车夫却一甩鞭子,马车出发了。 温嘉月愣了下,不等他吗? 她连忙掀开帘子,和车夫说道:“侯爷还没上来。” 车夫笑呵呵道:“夫人,侯爷在前头骑马呢。” 温嘉月蹙眉朝着前方看去。 明明有一群骑马的侍卫,她却一眼便认出沈弗寒的背影。 她抿唇放下帘子。 又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她便做了决定,害她闹笑话。 以后她再多问一句,她就不姓温! 闲来无事,温嘉月只能翻起了沈弗寒留下的书。 看了两眼,天书似的,她便开始昏昏欲睡。 待晌午停下的时候,她一定要让人去买些解闷的玩意儿。 终于熬到晌午,温嘉月掀开帘子,准备走下马车,消失了一上午的沈弗寒出现在一旁。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伸出手,温嘉月心里憋着一股气,偏偏不去握他的手,独自走下马车。 沈弗寒从善如流地收回手,转身往驿站里走去。 如意连忙搀扶住温嘉月,小声问:“您和侯爷这是又闹别扭了?” “没有吧,”温嘉月岔开话题,“你别管这个了,去派人买些解闷的玩意儿过来,我在马车上快要闷死了。” 再次坐上马车,里面便多了几本话本和一些做绢花的绸缎。 温嘉月拿起话本,正准备翻开,沈弗寒上了马车。 她翻书的手顿了下,决定装作视而不见,翻开第一页。 眼角余光扫到沈弗寒也拿起了他的书,两人各看各的,互不打扰。 车厢里弥漫着让人压抑的寂静,温嘉月有些受不了了,掀开帘子。 下一瞬,沈弗寒的手便握住了她的。 “今日天冷。” 温嘉月蹙眉道:“我不会生病,就算真的生病了,也不会因此妨碍到你的大事。” 不让她吹风,不就是怕她生病之后拖累他吗? 他完全可以把她丢在驿站,或者派两个侍卫护送她回京,她求之不得。 这两日一直和沈弗寒待在一起,她都快闷死了。 “你在说什么?”沈弗寒眉宇紧锁,“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不劳侯爷费心,我身体很好。” 温嘉月压根不信他会这么好心,更想和他作对了,执意拉开帘子。 她打定主意,他若是再说什么她不听话就亲她的话,她便什么都不管了,直接打他一巴掌。 他不是不怕吗,那就试一试。 温嘉月看了一会儿风景,却如走马观花一般,什么也没记住。 合上帘子,她警惕地看向沈弗寒。 他还在看书,神色淡然地翻了一页,一眼都没往她的方向看。 温嘉月抿紧了唇,顿时觉得自己有毛病。 她总是被他的言行所左右,实在有些不应该。 沈弗寒忽然开口:“今晚会宿在镇上的酒楼,你想不想去街上看看?” 温嘉月愣了下,这才说道:“我和如意去就好。” 她可不想和沈弗寒一起去,闷葫芦一个,一点都不好玩。 而且,依照他的性子,说不定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丢下她走了,她上哪找人去? 沈弗寒淡然道:“只能和我去。” 温嘉月立刻出声:“凭什么?” “凭我是你的夫君。” “那我不出去了。” “不出去,晚上便继续尝试,”沈弗寒早有应对,“你选一个。” 第125章 激将法 用过晚膳,温嘉月被迫和沈弗寒一同出门。 这个镇子还算繁华,快到戌时了,街上依然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 温嘉月却提不起半分兴致,百无聊赖地跟着沈弗寒往前走去。 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和沈弗寒一起逛过街。 上辈子她倒是挺憧憬的,和心爱的人走在街上,怎么想怎么欢喜。 只是她总是担心会打扰到他,所以一直没有提过。 这辈子倒是实现了,可她早就不需要了。 而且,说是逛街,沈弗寒便是纯逛,不管街边有什么,从来不停下去看。 温嘉月走得双腿酸痛,不得不拉住他。 “已经走了一刻钟了,咱们回去吧。” 这样逛街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回去歇息。 沈弗寒问:“你没有什么想要的?” 温嘉月:“……没有。” 她只顾着跟他走路,哪有时间去看路边卖的东西。 沈弗寒环顾四周,见街上的姑娘手里都拿着一串糖葫芦,便问:“吃不吃糖葫芦?” 温嘉月只想快点回去,便道:“耀儿可能喜欢吃。” “你不喜欢?” 见他好像非买不可的模样,温嘉月只好说道:“那你买吧。” 沈弗寒便去付钱了,又问:“要哪串?” 温嘉月随手指了一串:“就这个吧。” 沈弗寒皱眉道:“不好。” 他挑了最大最红的一串。 温嘉月:“……” 那他干嘛要问她! 摊贩利落地将糖葫芦拿了出来,笑道:“您拿好!” 温嘉月接了过来,吃了两颗便递给沈弗寒。 “你也吃。” 沈弗寒顿了顿:“我?” 他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种东西。 温嘉月故意问:“怎么,沈大人瞧不上糖葫芦?” 沈弗寒淡然道:“只是不喜欢吃甜食。” 温嘉月知道他不爱吃,但是她就是想给他添堵。 “这可是你亲自挑的,你不吃的话,过意不去吧?” 沈弗寒瞥她一眼:“很明显的激将法。” 说完他却接了过来,咬下第三颗。 温嘉月顿时愣住,但是见他真的吃了,满意道:“侯爷便全都吃完吧。” 沈弗寒眉宇紧锁:“给你买的。” 温嘉月继续往前走去:“我可没说想要。” 沈弗寒怔了下,问:“你想要什么?” 温嘉月看了看四周,停在卖首饰的小摊前。 卖首饰的姑娘见她衣着不凡,身后跟着的男人更是矜贵无匹,顿时有些紧张:“两位随便看。” 沈弗寒扫了一眼,成色一般,做工更是粗糙。 温嘉月没管他的想法,拿起一对月牙形珍珠耳珰细细打量。 两颗月牙长得不一样,但是胜在别致,好像珍珠就是自己长成这样的。 温嘉月对月牙的形状情有独钟,立刻问道:“怎么卖?” 沈弗寒扫了一眼,珍珠根本没有经过打磨,既普通又黯淡。 但是见她喜欢,他并没有说什么。 姑娘连忙说道:“三十个铜板!” 温嘉月正准备拿荷包,沈弗寒已经付了钱。 她蹙眉道:“我自己来就行。” “不行,还有没有想要的首饰?” 温嘉月见状拿起一支简单的黑色木簪。 沈弗寒的眉皱得更深,仿的紫光檀木,具体是什么木质看不出来。 但是能看到木簪的毛边,稍有不慎,可能会伤到手。 温嘉月没管他的想法,认真道:“这个我来付,你再跟我抢,我就生气了。” 沈弗寒顿了顿,这东西瞧着连十文钱都不值,只好答应。 拿到木簪,温嘉月放在他手上:“礼尚往来,我也给你买一个。” 她可不想欠他什么,哪怕只是一个小首饰。 沈弗寒微微扬眉,送他的? 他看着掌心里的木簪,祥云状,寓意不错,倒是也有可取之处。 他放进怀里。 温嘉月将耳珰收进袖子里,问:“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沈弗寒应了声好。 回到下榻的酒楼,温嘉月戴上耳珰揽镜自照,半晌也没取下来。 她抚摸着凹凸不平的小月牙珍珠,总觉得分外可爱。 沈弗寒想起了他送的那对耳珰,便问:“你生辰时,我已经送了你一对,为何从未戴过?” 温嘉月道:“侯爷送的太贵重了,自然是要好好收起来的。” 他迟疑片刻,道:“你不必有顾虑,只是普通的珍珠而已。” 或许是去年的金步摇太过招摇华贵,她不喜欢戴,于是今年他便送了看起来低调一些的。 她喜欢珍珠,也适合戴珍珠,于是他特意选了上好的南珠,精心打磨数次才送到她手里。 他特意没告诉她这是南珠,只当是普通珍珠送她,本以为她会常常戴着,可依然没有见她戴过。 现在倒是对一个稀奇古怪的东西爱不释手起来了。 他实在想不通,他精挑细选的耳珰到底输在哪里。 温嘉月诧异地看向他,他是真不懂还是在装不懂? 如此罕见的南珠,金尊玉贵长大的景安侯不可能不认得吧? 但她也不好说自己知道,毕竟她出身平平,根本没见过南珠,无从解释从何得知。 思索一会儿,她解释道:“侯爷去年送的金步摇已经足够贵重了,想来今年的珍珠再普通也普通不到哪去,我可不敢戴。” 沈弗寒沉默片刻,问:“不敢戴还是不喜欢?” 温嘉月愣了下,没有立刻回答。 沈弗寒看着她,没再问下去,低声道:“算了,你先去梳洗。” 温嘉月应了一声,正准备摘下耳珰,沈弗寒却先她一步,将手放在她的耳垂上。 她不自在地躲了躲,沈弗寒却固定住了她,慢慢将耳珰拿了下来。 他的动作格外缓慢,有些磨人,温嘉月总觉得自己的耳垂在发烫。 沈弗寒将小小的耳珰放在手心里,细细打量,实在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你为何会喜欢这个?” 怕他再次上手,温嘉月连忙将另一只摘下来,随口回答:“因为有些像月牙。” 沈弗寒若有所思。 若是下次把南珠打磨成月牙的形状,她会戴吗? 第126章 就会拿这件事威胁她 翌日一早,继续赶路。 连续三日如此,温嘉月已经适应了,不过得知今日晌午便能到达榆州的时候,她还是极为高兴的。 昨日她将话本子看完了,今日便开始做绢花。 瞥一眼正在看书的沈弗寒,温嘉月问:“侯爷怎么不骑马了?” 他淡声问:“你很想让我走?” 温嘉月很想应是,但是仔细想了想,谨慎地摇了摇头。 “侯爷想骑马便骑马,想坐车便坐车,我不干涉。” 沈弗寒没接话,继续看书。 温嘉月做好一朵绢花,放在头顶比划一番,可惜没有铜镜,不知道好不好看。 虽然面前便是沈弗寒,但是思索片刻,她还是没有问出口,他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温嘉月将粉色绢花放在小木桌上,继续做第二朵。 没成想,沈弗寒却将绢花拿了起来,仔细打量一番。 她的手很巧,虽然只是再简单不过的绢花,也做得格外小巧精致,栩栩如生。 在他开口之前,温嘉月立刻说道:“你不许评价。” “为何?”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温嘉月抿唇道,“我不想听。” 沈弗寒好整以暇地问:“我要说什么?” 他们竟这么有默契? 温嘉月脑海中冒出许多词——平平无奇、难看、丑、不值钱…… 幸好在说出口之前及时咽了回去。 他若是生气了,遭殃的是她。 “我忽然不想说了。”她继续埋头做绢花。 见她做得认真,沈弗寒没再打扰她,专心看书。 温嘉月做完第二个,抬起头,便见他一手拿着书翻阅一手攥着绢花把玩。 粉色绢花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变成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指腹缓缓抚过,花瓣一寸寸展露出来,缠绕在长指间,竟显得有些缱绻。 看着看着,温嘉月莫名觉得脸热,但又不太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迟疑着移开视线,掀开帘子。 见她收回目光,沈弗寒将绢花握在手里,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 她脸红了,虽然脸颊上只有浅浅的粉色。 或许,可以换一种方式让她不再排斥行房之事。 沈弗寒垂眼思索。 临近晌午,终于抵达榆州。 查验过身份之后,马车顺利驶过城门。 温嘉月忍不住掀开帘子,看向与繁华的长安截然不同的一座城池。 榆州城四面环山,已是晌午了,却还是显得格外昏暗,建筑又多是由黑色的石头建成,瞧着有些压抑。 不过来往的百姓脸上却洋溢着笑容,街上也热闹喧嚣,还有不少身着异族服饰的人,瞧着有些新奇。 她记得书上写了,榆州人善经商,遍地商贾,生意做到外族人那里也正常,自然包罗万象。 看了一会儿,马车驶入一条小巷,便显得安静多了。 不多时,马车停在一座宅院前。 “这段时日,你都会住在这里。”沈弗寒不由分说地扶她下车。 温嘉月也顾不得拒绝了,讶然地问:“你不住这里吗?” “进去再说。” 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沈弗寒带她进了正院卧房。 关上门,他这才说道:“我可能不会经常回来,我会给你留下足够的侍卫。” 温嘉月便放心了,又问:“那我可以出去吗?” “去哪?” “去寺庙吧,听说很灵验。” 沈弗寒道:“等我有空陪你一起去。” 温嘉月蹙眉问:“你若是一直没空呢?” “没空就不去。” 温嘉月:“……” 所以她来这一趟,就是换了个地方待着? 她抿紧了唇,但也知晓正事要紧,不能因为她而耽误了正事。 “好吧,侯爷快去忙吧。” “不急,”沈弗寒拉着她往床榻的方向走去,“我有些累,先歇息片刻。” 温嘉月顿时警钟大作,甩开了他的手。 “已是晌午了,不如咱们先去用膳吧。” 沈弗寒没有坚持,应了声好。 见他这样,温嘉月松了口气,暗暗在心里祈求等他用过膳便去忙正事。 上天比她想象中还要眷顾她,还没吃到一半,便有侍卫求见。 见是侍卫长凌鹤,沈弗寒丝毫没有迟疑地让他进来。 凌鹤附耳说了句话。 沈弗寒点了点头,在他转身离开之前叫住了他。 “这次你负责保护夫人,不必随我出去了。” 凌鹤有一瞬间的迟疑,但还是抱拳应了声是。 温嘉月也有些呆住了,侍卫长亲自保护她?沈弗寒吃错药了? 不过,她知道这位侍卫长的性子,除了沈弗寒之外,谁的命令都不听,谁的面子都不给。 就算她是侯府夫人也不会例外,派凌鹤守在宅院里,肯定是为了监督她,不许她外出。 想到这里,温嘉月道:“侯爷,还是让凌侍卫跟着你吧,我不会出去的。” 凌鹤也扬声道:“若是属下做错了事,还请侯爷明示。” 温嘉月:“……” 虽然侍卫长负责她的安危确实显得大材小用,但是也不用在她面前直说吧? 她绷着脸问:“凌侍卫这是什么意思?” 凌鹤抱拳道:“夫人勿怪,属下没有任何瞧不起夫人的意思。” 分明就是有。 但温嘉月也懒得跟他计较,正好她也不想让一根筋的人保护她。 “侯爷还是换个人吧,我瞧着凌侍卫更想跟着你。” “不换。” 沈弗寒又看向凌鹤,平静道:“去院子里跑十圈。” 凌鹤不解,但是坚决奉命行事,立刻行动起来。 不多时,院子里传来规律的跑步声。 温嘉月疑惑地问:“侯爷为何要罚他?” “没什么,”沈弗寒给她夹菜,“继续吃吧。” 温嘉月和他商量:“我觉得还是换个侍卫比较好,凌侍卫待在这里,实在有些屈才。” “屈不屈才,我说了算。” 见他执意如此,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温嘉月只好闭口不言。 十圈跑完,凌鹤脸不红气不喘地回来了。 “属下已领罚,请侯爷示下。” 沈弗寒道:“从现在开始,听从夫人的命令,不得有违。” 温嘉月问:“若我想去寺庙也行?” 沈弗寒意味不明道:“你可以试试。” 这几日,“试”这个字说的次数太多,温嘉月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抿紧了唇,就会拿这件事威胁她! 第127章 暴露本性 沈弗寒离开的很匆忙,下一瞬,凌鹤也不知所踪。 温嘉月并不关心,继续用膳。 待吃饱之后,她走出偏厅,便见庭院里三步一守卫,不远处还有一队侍卫在巡逻。 温嘉月顿时愣住,这个场面是不是有些太夸张了? 她没数过跟着过来的侍卫人数,粗略估算也有四五十人,她觉得全都在这里了。 难道沈弗寒是单枪匹马出去的? 她看向守在门外的凌鹤,问:“凌侍卫,这次来榆州的有多少侍卫?” 凌鹤抱拳道:“回夫人的话,侍卫共五十五人。” 温嘉月蹙眉问:“侯爷给我留了多少人?” “四十五人。” 沈弗寒只带了十个人? 她有些疑惑,倒也不必留这么多人在院子里吧。 “你为何不劝着些,让侯爷多带些人?” “属下向来听命行事,”凌鹤道,“该劝侯爷的人是夫人。” 温嘉月瞥他一眼:“我又不知晓他留了这么多人。” 凌鹤一板一眼道:“夫人方才若是出来看一眼,便知晓了。” 温嘉月:“……” 她好好用着膳,出来看侍卫做什么? 她没再说话,往卧房走去。 凌鹤也跟了上来,保持在三步远的距离。 侍卫寸步不离,温嘉月有些不自在,便道:“你退下吧,不用跟着我。” 凌鹤义正辞严道:“保护夫人是属下的职责,属下定会寸步不离!” 温嘉月无奈道:“可侯爷临走之前说了,让你听我的。” “保护夫人是重中之重,其余的事情都要为此事让步。” 温嘉月有点无语,算了,根本说不通,跟着就跟着吧。 她进了卧房,关上门之前,却瞧见凌鹤亲自守在门外,后背恨不得贴在门框上。 她愣了下,便见几个侍卫也和他一样,贴身守在卧房四周。 若不是瞧着正气凛然的模样,又对沈弗寒忠心耿耿,温嘉月都快怀疑他的意图了。 但再怎么正气凛然,这些人也是外男,这样做实在不妥。 温嘉月不得不再次开口:“卧房安全,凌侍卫可以让诸位侍卫退后一些,不必寸步不离。” 凌鹤还是那句话:“保护夫人是属下的职责所在!”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侍卫。 侍卫甚至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主子还要气人! 见夫人动怒,如意连忙说道:“凌侍卫,不如您和侍卫们站在廊下,有什么动静一样可以及时得知。” 凌鹤瞥她一眼,还是说道:“保护夫人是属下……” “够了!”温嘉月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不能和侯爷一起做事,你心里觉得憋屈,你何必要这样报复我,又不是我让你留在这里的!” 这还是凌鹤第一次听她说这么多话,也是第一次生气,一时愣住。 他总是守在书房,不常见她,在他为数不多的印象里,夫人一直都是温婉沉静的模样。 脾气什么时候这么暴躁了? 侯爷不在,她便暴露本性了? 但这不是他该置喙的事,很快便抱拳出声。 “属下确实觉得憋屈,但丝毫没有报复之意,侯爷让属下保护夫人,属下便尽职尽责,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很坦诚,但温嘉月还是觉得窝火。 她尽量心平气和道:“可你们都是外男,此举实在不妥。” “在属下眼里,主子便是主子,从前如何保护侯爷,现在便如何保护夫人,没有男女之分。”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可是我有。” 若是只有凌鹤一个人守在门外,她可以接受,但是一下窜出来七八个,这让她怎么说服自己? “恕难从命,夫人若是不满,待侯爷回来,您可以向侯爷禀明此事,侯爷若是让属下离远些,属下绝不会多踏足一寸。” 凌鹤说完便握着腰间的佩剑严阵以待,显然并不想搭理她了。 温嘉月被他气得头疼,简直不可理喻! 和他比起来,沈弗寒都显得有人情味了。 但是仔细想想,错的还是沈弗寒,他从哪找的这么一根筋的奇葩侍卫。 温嘉月也不想跟凌鹤说话了,决定眼不见心不烦,让如意关上门。 窗牖还开着,一眼便能瞧见侍卫守在一旁,如意也有些头皮发麻,连忙去关窗。 温嘉月原本想歇晌,现在却根本睡不着了,绕着卧房走了两圈。 如意小声问:“夫人,您说侯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外面这么多人,她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我也不知道,”温嘉月叹了口气,“若是早知道凌侍卫是这样的人,说什么也得让侯爷带走。” 背地里说人坏话不太好,更何况凌鹤就在外头,习武之人耳力差不到哪去,温嘉月便不再提了。 “怎么不见卉儿?” “侯爷前脚刚走,后脚她便找了个借口,说是帮人搬东西,然后就不见踪影了。” 说完如意愤慨道:“夫人真该好好治治她,仗着有老夫人护着,侯爷又不在这里,她就无法无天了!” 温嘉月没说什么,卉儿毕竟是老夫人的丫鬟,她无权处置。 她和老夫人的关系本就紧张,若是卉儿回去告状,不必去想,老夫人也是信卉儿的。 但卉儿暂时是她的丫鬟,确实应该待在这里。 温嘉月推开了门。 “凌侍卫,你派人将卉儿叫过来吧。” 凌鹤应了声是,立刻让守在一旁的两个侍卫去找了。 见他行动这么迅速,温嘉月又说道:“我忽然有些想吃点心,你让人去买。” 待两个侍卫去了,她再次开口:“还有,你把榆州城里有名的首饰铺子和绸缎铺子的掌柜的叫过来,我要买首饰和衣裳。” 凌鹤丝毫没有二话,又派人去了。 守在卧房周边的侍卫顿时只剩下两人了,温嘉月松了口气。 虽然只能安静一时,但她也没那么紧张了,转身回屋。 不多时,凌鹤敲了敲门,扬声道:“夫人,卉儿带到!” 这么快,温嘉月抿唇道:“让她进来吧。” “是!” 话音刚落,屋门大开,卉儿被侍卫抬了进来。 仔细一看,她嘴里塞着布团,身下隐隐渗出血迹。 温嘉月愣了下,谁打她了? 凌鹤道:“卉儿擅离职守,念在初犯,打五个板子,若是再犯,十个板子!” 第128章 小别胜新婚 温嘉月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打板子的事,既不是她下的令,也没有经过沈弗寒首肯,凌鹤竟然自己便做了决定? 她正准备开口,卉儿忽然出声:“夫、夫人……奴婢只是去帮忙,您居、居然让凌侍卫这样罚我!” 她说话气若游丝,说到最后,格外激动,疼得脸皱成一团。 “不是夫人打你,而是我打你,”凌霄冷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擅离职守便是五个板子,卉儿姑娘若是有异议,尽管去找侯爷分说!” 卉儿艰难地伸出手,食指颤颤巍巍地指向凌鹤,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了,两眼一翻,顿时不省人事了。 温嘉月摆摆手,让侍卫将卉儿安顿好。 她看向凌鹤。 “若是老夫人追究起来,你准备怎么办?” 她不同情卉儿,只是凌鹤这样做,老夫人定然会有异议。 好好的一个丫鬟,派来做妾的,现在还没爬上床,反而三天两头挨一顿打。 第一次是沈弗寒亲自吩咐,且有理有据,老夫人没话说。 可这次是凌鹤下的令,老夫人恼怒之下,定会找凌鹤的茬,说不定连她也会有个连坐之罪。 凌鹤道:“属下只是奉命行事。” 一根筋到这种地步,温嘉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叹了口气:“待侯爷回来,你记得将此事告诉他。” 凌鹤点点头:“这是自然。” 不多时,买点心的侍卫回来了。 温嘉月挨个尝了尝,榆州城的点心偏酸甜口,格外开胃。 “想什么呢,”温嘉月喂给正在发呆的如意一个,“你也吃。” 如意忧心忡忡地看了眼窗边矗立着的影子,问:“夫人,您就打算让他们一直待在这儿啊?” 虽然他们轻易不会进来,也看不到卧房里的情景,可几个大男人整日整夜的杵在这儿,谁受得了? “我也不想,可是毫无办法,”温嘉月问,“难道你有什么主意?” “奴婢没有,”如意摇了摇头,“奴婢只希望侯爷快些回来,给夫人做主。” 温嘉月闻言,深以为然道:“我也希望侯爷早些回来了。” 原本她还想着,沈弗寒不在,晚上她就能睡个好觉了,也不用动不动就被他亲来亲去的。 现在愿望倒是实现了,可是谁能想到,凌鹤竟然比沈弗寒还要烦! 看了眼雕花木门的方向,温嘉月拉着如意走远了些。 她悄声问:“你说,若是我向侯爷提议换个侍卫长,他会不会答应?” 如意拼命点头:“一定会的,凌侍卫做事实在太轴了,说不定不等夫人提起,侯爷便主动换人了。” 温嘉月却只有两分把握,凌鹤虽然轴,但是忠心,实在不像是会换掉的样子。 外头有人敲门,凌鹤的声音传了过来。 “夫人,万珍阁和绮罗阁的掌柜来了。” 温嘉月应了一声:“让她们进来吧。” 既然不能出府,总得找点打发时间的事情做。 她量体裁衣,选了布料和花样,又选了几样首饰,一下午的时间便过去了。 夜色渐浓,梳洗之后,温嘉月躺在床上,却迟迟无法入眠。 虽然心里知道外面的人都是侍卫,保护她的安危的人,可是却又过不了那道坎。 如意安慰道:“夫人放心,奴婢陪着您呢,大不了奴婢今晚不睡了。” 温嘉月摇摇头:“你别去次间睡了,陪我睡床上吧。” 如意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如此过了五日,温嘉月都快适应这样的日子了,忽然得知了沈弗寒回来的消息。 她眼都亮了,立刻起身去迎。 就算是上辈子最喜欢他的时候,她也没有这么急迫过,提着裙子跑得飞快。 穿过月亮门,沈弗寒正好出现。 他听到动静,抬眼望去,便见温嘉月笑着朝他奔来。 他有些诧异,扬声道:“慢些跑。” 他快走两步迎了上去,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扶稳。 温嘉月急促地喘息着,顺带看了沈弗寒一眼。 多日不见,他瞧着没什么变化,不过似乎没好好拾掇过自己,下巴上冒出些许青胡茬。 沈弗寒同样垂眼看向温嘉月。 她瘦了点,显得那双眼睛更大,也让他清楚地看到她满眼的笑意。 印象里,似乎还没见她如此欢喜过,是分别多日的缘故吗? 明明他离开之前,她还对他爱搭不理的。 他暗自琢磨,小别胜新婚竟然有几分道理。 沈弗寒将她跑乱的鬓发别到耳后,轻声问:“怎么这么着急?” 温嘉月摇摇头,直接拉着他的手腕朝着卧房走去。 沈弗寒的视线落在他们交握的地方,心里更加惊诧。 难道她不排斥了?甚至还这么……迫不及待。 心里掀起波澜,表面却镇定自若的,沈弗寒不疾不徐地跟上她。 直到来到卧房前,温嘉月停下脚步。 沈弗寒疑惑出声:“怎么不走了?” “侯爷自己看吧,”温嘉月绷着脸收回手,“看看你的侍卫都干了什么好事!” 侍卫? 沈弗寒这才看了过去。 窗下、墙壁旁、门前,八个侍卫严阵以待,将卧房包围的严严实实。 温嘉月控诉道:“这几日他们一直都守在这里,晚上也是一样,凌侍卫非说是听命行事,侯爷临走前是这样交代的吗?” 沈弗寒越听,眉宇间便皱得越深。 他看向凌鹤,冷声问:“夫人说的可属实?” “回侯爷的话,句句属实,”凌鹤抱拳道,“属下确实听命行事,尽职尽责保护夫人,请侯爷明鉴!” 沈弗寒平静出声:“回京之后,凌鹤杖责二十,其余人杖责十五。” 凌鹤愣了下,虽然不明白自己错在哪了,依然扬声道:“属下领罚!” 温嘉月连忙说道:“侯爷,您得说清楚啊。” 不然以凌鹤的性子,还是不会改。 “不急,”沈弗寒看向她,“我明日才会离开。” 第129章 今晚我也要睡床上 温嘉月立刻接话:“可是我着急。” 她抿唇道:“侯爷,你现在便说清楚,不然等你走了,凌侍卫还会这样做。” 沈弗寒看向凌鹤,道:“只要不是出府,不管夫人说什么,你都要照办。” 温嘉月蹙眉道:“这样不行,你上次临走前还说让凌侍卫全都听我的呢,可他一点都没听。” 凌鹤忍不住反驳道:“明明属下全都听了。” 温嘉月:“……” 她看向沈弗寒,问:“现在可以和凌侍卫说清楚点了吗?” 沈弗寒便道:“你有什么不满,全都说出来,我让他改。” 温嘉月等的便是他这句话,不假思索道:“守在卧房周围的八个侍卫减半,都站到廊下去。” 沈弗寒微微颔首。 见侯爷点头,凌鹤马上照办,将四个侍卫安排去巡逻,他和另外三个侍卫立刻站在该站的位置。 温嘉月轻舒一口气,这么简单的事,居然折腾了四五天,非得等到沈弗寒回来才改! “还有吗?”沈弗寒道,“一并说了。” 温嘉月思索片刻,诚实地摇了摇头:“没有了。” 除了这件事之外,她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了。 这些侍卫训练有素,动作迅速,只要她发话了,什么都办得到。 沈弗寒不疾不徐道:“既然如此,先回屋吧。” 话音刚落,凌鹤扬声道:“侯爷,属下有事禀报。” 沈弗寒便以为是大事,颔首道:“随我来。” 他看向温嘉月:“你先回去。” 办完了这件事,温嘉月心里大石头落地,轻快地转身回屋。 沈弗寒注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这才和凌鹤走到僻静处。 他问:“什么事?” 凌鹤道:“五日前,丫鬟卉儿擅离职守,属下依照规矩打了她五个板子,卉儿却说不该罚,请侯爷定夺。” 沈弗寒勉强维持着平静的神色听完,问:“没了?” 凌鹤愣了下,这才说道:“侯爷若是想知道更多细节,属下可以当面和卉儿对峙……” “凌鹤,”沈弗寒打断他的话,“你今年二十有一?” “是,”凌鹤神色激动,“侯爷竟记得属下的年龄,真是莫大的荣幸。” 他幼时失去双亲,成为乞儿,快要被人殴打至死之际,是侯爷将他救下,教他本领。 如今已过去十六年了,侯爷竟然还记得他的年纪。 沈弗寒问:“你为何不娶妻生子?” 凌鹤立刻说道:“属下只想保护侯爷,没想过别的。” 自从被侯爷救下,他便决定将这条命献给侯爷,誓死保护侯爷安危。 他的脑子里只有这一件事,至于旁的,从未想过。 沈弗寒叹了口气:“怪不得这么……” 他顿了顿,没说下去。 “你也到年纪了,也该看看身边的好姑娘,早些成亲。” 凌鹤将他的话当成圣旨,闻言便道:“属下领命,待回到京城便成亲。” 沈弗寒原本已经想离开了,听到他的回话,又问:“难道你有心仪的姑娘?” 方才的这些话若是换个人回答,他只会嗤之以鼻。 但是他知晓凌鹤的为人,正直诚恳,从不说谎。 凌鹤说一心为他,便是一心为他,丝毫不会弄虚作假。 凌鹤的表现也是如此,眼里只有他的安危,他倒是从来没见过凌鹤多看过谁两眼。 他的心里何时有了心仪的人选? “没有,”凌鹤诚实道,“若是府里有丫鬟想嫁给属下,属下便娶她。” 沈弗寒:“……” “此事不急,”他拍了拍他的肩,“方才的话,你当我没说过。” 虽然不解侯爷为何会反悔,但是凌鹤还是抱拳应了声是。 思索片刻,沈弗寒道:“平日里,你要与那些已经成亲的侍卫多多交流。” 凌鹤一头雾水地应是。 待侯爷离开,他马上抓了个侍卫问:“你成亲没?” 侍卫愣了下:“没有啊……” 凌鹤又换了个人问:“你成亲没?” 侍卫笑道:“去年刚成亲,你还去喝喜酒了呢,忘了?” “成亲便好,”凌鹤道,“侯爷说让我跟你多说话。” “什么跟什么啊?”侍卫有点懵,“我就是个无名小卒,侯爷可能都不知道我叫什么。” 凌鹤便将方才的对话和盘托出。 侍卫一脸无语:“侯爷的意思是,以后这种小事别来烦他。” 凌鹤诚心求教:“这是为何?” 侍卫叹了口气:“凌侍卫,你喝酒喝糊涂了不成?” 凌鹤严肃道:“我向来滴酒不沾,才能保证时刻清醒,保护侯爷。” 侍卫摆摆手:“我开个玩笑而已……你想啊,侯爷多日不见夫人,自然是想和夫人说话的,你拿这样的小事烦他,侯爷没生气已是万幸了。” 凌鹤若有所思:“可是,五日前我便说了,待侯爷回来便要将此事禀报给他,现在不说,更待何时?” 侍卫提醒道:“那也要等侯爷从卧房出来之后。” 凌鹤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侍卫笑道:“凌侍卫你武功高强,但是这些人情世故,还是要好好琢磨才行。” 凌鹤抱拳道:“受教了。” 沈弗寒来到卧房。 温嘉月正在打珠络,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珠子从她的指尖滑出,串成五彩斑斓的手串。 见他进来,也只是瞥了一眼,又拿了几颗珠子。 瞧见守在一旁的如意,他淡声道:“不用你伺候,出去吧。” 见夫人点头,如意福了福身,赶紧离开。 身后的门关上,隔绝了所有声音。 沈弗寒走向温嘉月,问:“这几日有没有睡好?” 温嘉月取下一颗看起来不太搭配的珠子,抿唇道:“侯爷明知故问。” 沈弗寒坐在她身边,拿起一串已经串好的珠络。 “看来二十板子打轻了。” 温嘉月连忙说道:“已经够了,再打,人都要打坏了。而且这几日有如意陪着我睡,我睡得还挺香的。” 沈弗寒怔了下:“她睡在哪?” 温嘉月觉得莫名其妙:“当然和我一样睡在床榻上。” 沈弗寒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今晚我也要睡床上。” 温嘉月蹙眉瞥他一眼。 “连续数日没有睡好,”沈弗寒淡声道,“若是睡榻上,我不舒服。” 温嘉月思索片刻,颔首道:“好吧,我体谅侯爷辛苦。” 沈弗寒紧盯着她:“你睡哪里?” 这个宅院有不少客房,她若是说去别处睡,他不会答应。 温嘉月反问道:“难道侯爷睡了床,我就不许睡了?” 沈弗寒松了口气:“自然不是。” 他起身道:“我先去沐浴。” 第130章 不许拒绝 温嘉月看着他略显急切的背影,总觉得他好像误会了点什么。 但是外出数日,沐浴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她若是说了别的,倒是显得她迫不及待似的。 万一沈弗寒根本不是想着此事,误会就大了。 她便没说什么,将手里的珠络穿好,吩咐小厨房两刻钟之后上菜。 晚膳刚摆好,沈弗寒便一身清爽地走了出来。 “侯爷快来用膳吧,”温嘉月道,“想来侯爷这几日也没吃好。” 其实她很想问他都去做了些什么,说不定会与长公主有关,但是仔细想想,只能作罢。 既然是机密,她根本撬不开沈弗寒的嘴,何必浪费口舌。 正安静地用着膳,忽然又有侍卫走上前来,和沈弗寒附耳说了句话。 温嘉月有些疑惑,难道他又要提前走了? 想到这里,她松了口气,幸好她趁热打铁将事情解决了,不然还有的烦。 “显然是诈,不必理会,”沈弗寒淡声道,“继续盯着,不要打草惊蛇。” 温嘉月默默思忖,这是在盯人?什么样的人才能让沈弗寒放下京中的事亲自去盯? 她回忆了一番上辈子发生的大事,似乎没有出现过这号人物。 想来和长公主没关系,她便不去想了。 侍卫很快便离开了,沈弗寒却没走,继续用膳。 一直到吃过晚膳,他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在不在都无所谓,温嘉月径直去梳洗。 从盥洗室出来,沈弗寒已经躺下了,眼睛紧闭着,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已经睡着了。 温嘉月不紧不慢地往脸上搽香膏。 如意略梳了一遍头发,问:“那奴婢便先出去了?” “再梳两遍,”温嘉月疑惑地问,“你着急什么?” 如意讷讷不敢言,她这不是怕打扰侯爷和夫人的好事…… 顿了顿,她忽然想起来,夫人昨日癸水方至,似乎也做不了什么。 她便也不着急了,梳了三遍才离开。 温嘉月拨了拨如瀑的长发,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刚靠近,沈弗寒便伸出了手,圈紧她的手腕,握住她的腰,将她抱到被窝里。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温嘉月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吻便落在了额头上,慢慢向下蚕食。 越往下,刚长出来的胡茬便刺得她越疼,温嘉月蹙眉推他,捂住了脸。 沈弗寒顿了顿:“抱歉,将此事忘了。” 温嘉月正想开口,他含住她的唇,含糊不清道:“你忍一忍。” 他的手也在游走,落在她的绵软处与腰肢上,四处点火。 她瞬间便瞪大眼睛,沈弗寒这是想…… 温嘉月将他推开一些:“不……” 刚说出一个字,他再次含住了她的唇:“不许拒绝。” 温嘉月欲哭无泪,她是想告诉他,她现在身子不方便啊! 无奈之下,她咬了他一下,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 沈弗寒怔了下,终于撑起身子,指腹擦过被她咬破的下唇。 温嘉月呼吸不稳,断断续续地开口:“侯爷,今日是我月事第二天。” 沈弗寒动作一滞,仔细回想一番,低声问:“不应该是后日吗?” “提前了,”温嘉月抿唇道,“更何况,这种事哪有次次都是同一日的。” 沈弗寒垂眼看她:“我不太了解。” 他这才明白过来,为何她今日会答应让他睡在床榻上,原来是特殊情况。 “现在你了解了,”温嘉月赶紧离他远了一些,“我要睡了。” 幸好只是亲了几下而已,没有做太多事,想来沈弗寒也没来得及兴奋起来,不然还真是不好收场。 念头刚起,手腕忽的一暖。 她被烫了一般缩回手,沈弗寒却不容她离开。 他哑声问:“我怎么办?” 温嘉月努力将手攥成拳,迟疑片刻才开口:“若是实在不行,侯爷可以让卉儿过来,她一定……” 沈弗寒冷声打断她的话:“夫人真是贤惠大度。” 他话中的讽刺太过明显,温嘉月抿紧了唇,没再开口。 可除了这个,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若是早知如此,她在他去沐浴的时候便将癸水一事如实相告了。 或者,依然让他睡在榻上,又或者,她去客房睡,哪还有现在的事。 温嘉月懊悔不迭。 正后悔着,沈弗寒忽然松开了她的手。 她怔了下,他这是答应她的提议了? 没想到,他却重新躺了下来。 沈弗寒将背对着他的人抱到怀里,紧贴着他。 温嘉月的脊背瞬间变得僵直,他想干什么? 沈弗寒闭上眼睛:“睡吧。” “可是你……” “不必管,”沈弗寒声音很淡,“死不了。” 温嘉月咬了下唇,一动也不敢动,努力忽视身下的威胁。 不知不觉间,她的呼吸趋于平缓,沈弗寒始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近乎自虐般忍受着煎熬,直到彻底冷静下来。 沈弗寒吐出一口浊气,闭上眼睛。 翌日醒来,枕边已不见沈弗寒的身影。 温嘉月恍惚地坐起身,昨晚的一切还历历在目,让她忍不住有些心慌。 沈弗寒…… 她总觉得他快要没耐心了,可他却又不找别的女人,只想和她…… 温嘉月咬紧了唇,看来第二碗避子汤,也快要喝下去了。 算算时间,沈弗寒要么中途回来一趟再出去,要么下次回来直接离开榆州了。 若是前者,她根本不可能绕过这么多侍卫,神不知鬼不觉地喝下避子汤。 若是后者,便是回府之后的事了。 温嘉月默默祈求,一定是后者。 不过,最好的结果是,沈弗寒不再惦记此事。 想了想,温嘉月摇头叹息,她还是别痴人说梦了。 第131章 昭昭生病 “夫人果然醒了,怎么没有喊奴婢?” 如意听到动静,蹑手蹑脚地进来,便见温嘉月正坐在床上发呆。 温嘉月叹了口气:“想事情呢。” 如意便问:“夫人是再躺一会儿还是现在便起来?” “起吧,”温嘉月将烦闷的思绪抛到脑后,“不想这些糟心事了。” 如意一边服侍她穿衣一边好奇地问:“凌侍卫的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夫人还有什么糟心事?” 温嘉月摇了摇头:“你就当我是想昭昭了吧。” 说完她便有些怔愣。 离京七八日了,温嘉月一直刻意避免自己去想念女儿。 但是这种思念怎么可能抑制得住,越压抑反而越容易往外冒。 想起独自待在侯府的女儿,温嘉月有些担心。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吃好睡好,现在的天气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万一她着凉了怎么办?”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昭昭确实生了场病,虽然只是风寒,但是她那么小,还要喝那么苦的汤药,她实在不忍心。 也不知道这次有没有躲过去。 如意宽慰道:“夫人放心,小姐定然养得白白胖胖的,身子康健极了。” 温嘉月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去让侍卫买些绸缎和丝线回来,我要给昭昭做件小衣裳。” 东西买了回来,她穿针引线之后,缝下第一针,手指便被戳出了血。 如意慌忙道:“夫人,您多日未做过针线活,还是先将此事放一放吧。” 温嘉月看着指尖的鲜血,轻轻叹了口气:“昭昭肯定生病了。” 如意愣了下,问:“夫人怎么知道?” “或许是因为母女连心吧。” 景安侯府。 正院里传来啼哭声,奶娘正抱着哭得满脸通红的昭昭轻声哄着,着急地看向门外。 “府医还没过来吗?” 小姐有些发热,派了两个小丫鬟去请府医,都过了一刻钟了,人还没回来。 彩儿也急得不行,连忙说道:“或许是有事耽搁了,我去看看。” 刚走出门去,派出去的小丫鬟便回来了。 彩儿看向她们身后,却没瞅见府医的身影。 小丫鬟解释道:“路上我们遇见了赵嬷嬷,嬷嬷见我们着急,便问了几句,然后把我们带到凝晖堂去了。” 另一个小丫鬟接上:“老夫人闻言便说想亲自照料小姐,让咱们把小姐抱到凝晖堂去。” 奶娘记得夫人的嘱咐,若是有事,便去找沈弗念做主。 事关小姐,她不能擅作主张。 她当机立断道:“彩儿,你去请三姑奶奶过来,若是四爷也在府中,一并请过来。” 不多时,沈弗念便过来了。 “听我的,都不许去,”她叮嘱道,“我去和祖母说,你们安心照顾小姐便好,一会儿苏……府医便来了,让他诊治就行。” 奶娘连声道谢。 沈弗念转身便要去凝晖堂,又有些放不下病中的小侄女,思索片刻,决定等苏叶过来之后再去。 没过多久,苏叶提着药箱赶了过来。 原本沈弗念没觉得有什么,直到苏叶隐晦地瞥了她一眼,她这才感觉到有些不自在。 仔细想想,她们俩已经许久没有在这么多人的场合之下见面了。 沈弗念故作镇定道:“请苏郎中看看我的小侄女,瞧着像是患了风寒。” 苏叶比她平静多了,轻轻点头,开始望闻问切。 沈弗念一时有些看呆,都说专注的男人最有魅力,所言非虚啊。 “昭昭怎么了?” 沈弗忧着急忙慌地走了进来。 原本他正睡着觉,听说此事之后连忙赶过来了。 苏叶不疾不徐道:“回四爷的话,小姐患了风寒,苏某这就去煎药。” 沈弗念这才回过神,叮嘱道:“药量一定要轻,昭昭还小呢。” 苏叶看向她,颔首道:“这是自然。” 他坦坦荡荡的,沈弗念反而不敢跟他对视了,轻咳一声移开视线。 沈弗忧问:“祖母又是怎么回事?什么亲自照顾的……方才我睡得天昏地暗的,没听清。” “祖母想亲自照顾昭昭,”沈弗念嘁了一声,“我才不信她会这么好心。” 她现在和老夫人也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罢了,经过了改姓的事,心里早已不当她是祖母。 沈弗忧问:“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咱们俩找祖母去,让她死了这条心。” 两人一齐前往凝晖堂。 见是他们两人,老夫人皱眉问:“昭昭怎么还没抱过来?” “昭昭生着病,哪能吹风,”沈弗念坐了下来,“祖母若是真关心曾孙女,还是去正院瞅一眼吧。” “胡闹!”老夫人绷紧了脸,“哪有长辈亲自去看晚辈的,还有没有规矩了?” 沈弗念耸耸肩:“那就不去咯。” 见说不动她,老夫人便看向沈弗忧。 “弗忧,你去把昭昭抱过来。” “我不去,”沈弗忧拿起个点心吃,“我和我姐想的一样,昭昭生病不能外出。” 见孙子孙女没一个靠得住的,老夫人气得拍了下桌子。 “你们一个二个的真是不听话!你们大哥不在,全都造反了!” 沈弗念道:“我大哥若是在,更不会让您把昭昭抱过来了。” 老夫人扬声道:“我就是要趁他不在的时候!” 沈弗念蹙眉问:“祖母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怎么都不懂我的良苦用心!” 老夫人叹了口气,让赵嬷嬷去关门。 待门关上,她这才压低声音开口:“你们大哥都二十六了,还没有儿子傍身,就是因为第一胎是个姑娘,若是我亲自养着她,儿子不就出来了!” 沈弗念听得撇嘴:“哪来的歪理邪说。” 沈弗忧没忍住笑了一声,纠正道:“我大哥二十四。” “什么歪理邪说!”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你们懂什么,那个什么伯府便是这样,把姑娘抱走养一段时间,人家夫人便生儿子了!” 沈弗念也哼了一声:“反正我不答应。” “我做事,什么时候需要你答应了?”老夫人看向赵嬷嬷,“去,把姑娘抱过来。” 沈弗念立刻说道:“我看谁敢!” 老夫人扬声道:“快去!” 沈弗念站起身,一把攥住赵嬷嬷的手腕,看向老夫人。 “祖母,我劝您一句,好好颐养天年,别给我大哥找麻烦,不然到时候有麻烦的人便是您了。” 第132章 听你的 老夫人神色紧绷:“你这话什么意思?咒我不得好死?” “我可没这个意思,”沈弗念道,“我只是好心奉劝一句,听不听都随意。” 她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祖母能用的人只有凝晖堂的下人,若是明抢,一定抢不过她和四弟。 大不了,她将昭昭抱到常乐院亲自照看,反正大哥应该也快回来了。 想到这里,沈弗念底气更足,不管她说什么都寸步不让。 沈弗忧也在一旁帮腔,把老夫人气得够呛。 “你们真是反了天了!” “祖母,实在是您做事不厚道,”沈弗忧叹了口气,“您若是想亲自养昭昭,等我大哥回来再说也不迟,现在偷偷摸摸的有什么意思?” 老夫人扬声道:“什么偷偷摸摸!我照看曾孙女竟还有错了?” “没错没错,”沈弗忧敷衍道,“但是得经过我大哥和嫂嫂的同意,不如您给他写封信?” 老夫人更气:“我大字不识一个,写什么写!” “这样吧,您说我写,保管将您的话一字不落地记下来。” 眼瞧着话题越来越偏,赵嬷嬷重重地咳了一声。 老夫人回过神:“弗寒肯定同意,听我的,把昭昭抱到凝晖堂来。” 车轱辘话来回转了几圈,沈弗念耐心告罄,不干了。 “我去照顾昭昭了,你们慢慢聊。” 沈弗忧也赶紧跟上:“姐,等等我!” 老夫人气得跺脚:“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孙辈!没一个人和我一条心,胳膊肘往外拐!” “老夫人,您别生气了,”赵嬷嬷帮她顺气,“侯爷一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不如等侯爷之后再说吧。” “不行!”老夫人咬牙切齿道,“等他们俩从正院出来,你便去抱孩子,我看正院的下人谁敢拦着!” 正院里,昭昭刚喝过药,很快便睡着了。 沈弗念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有些烫,不由得蹙紧了眉。 苏叶道:“药效没那么快。” “我当然知道,”沈弗念瞥他一眼,“我就是心疼我的小侄女,不行啊?” 苏叶接话:“自然可以,您说什么都对。” 他们的语气太过自然,沈弗忧问:“你们俩这么熟?” 沈弗念顿时有些慌乱,解释道:“前段时日我食欲不振,苏郎中诊治的,算熟吧。” “你食欲不振?”沈弗忧上下打量她,神色怀疑。 沈弗念直接去踢他的腿。 “被王成耀气的吃不下饭,一点都不关心你姐我,滚!” 身侧传来一声轻笑,沈弗念猛地僵住。 差点忘了,苏叶还在边上。 她连忙端正了神色,假装无事发生,说起正事。 “我觉得祖母不会善罢甘休的,不如一会儿把昭昭抱到我那里去,祖母肯定拿我没办法。” 沈弗忧揉了揉被踢疼的小腿,赞同道:“我也是这样想的,祖母再厉害,遇上母老虎也得甘拜下风。” 沈弗念得意道:“那是当……” 她忽然反应过来,扬声问:“你说谁是母老虎?” 沈弗忧早已怪叫着跑远。 沈弗念在心里狠狠地记他一笔,故作云淡风轻道:“他瞎说呢,你们都别放在心上。” 苏叶忍着笑开口:“是。” 趁人不注意,沈弗念悄悄掐了他一下,笑什么笑! 待昭昭醒了,沈弗念将她裹成粽子,里三层外三层地送到常乐院。 奶娘和伺候的丫鬟们自然也跟着来了,常乐院前所未有的热闹。 老夫人得到消息又气又急,这个沈弗念,就是想跟她对着干! 可是无论怎样斗智斗勇,沈弗念都不放人,老夫人终于偃旗息鼓了。 昭昭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沈弗念便写了封信,将这几日发生的事如实相告。 温嘉月收到信时,已是两日后了。 她逐字逐句地读完,心里的大石头举起又放下。 不出所料,老夫人想对昭昭下手,幸好化险为夷。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下手的原因竟是让她生个儿子,真是荒谬可笑。 她给沈弗念写了封回信,感谢她和四弟的照顾,顺带将刚给昭昭做好的衣裳捎了回去。 在榆州的宅院里住着可比在侯府的时候轻松多了,不必料理一大家子的事,也没什么丫鬟小厮,侍卫们由凌鹤管,不会让她来操心。 所以她才能专心给昭昭做衣裳,将她对昭昭的爱全都倾注在这一针一线里。 刚将寄去京城的包袱递给侍卫,便有侍卫来报,沈弗寒回来了。 这次温嘉月没出去迎接,闻言应了一声便回房了。 关上门,她才发现自己的心跳有些快。 连续忙了几日,沈弗寒今晚应当会好好歇息吧? 而且,算算时间,也该启程回京了,她应该可以找借口躲过去的。 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温嘉月往内室走去,顺手推开窗牖。 沈弗寒刚进来便瞧见她开窗的动作,低声问:“不嫌冷?” 今日天色阴沉,清晨还下了场雨,冷飕飕的。 “不冷,”温嘉月抿唇道,“我想透透气。” 现在天还亮着,外面都是侍卫,她便不怕沈弗寒会来个出其不意。 “侯爷这次回来还出去吗?”温嘉月问,“咱们什么时候回京?” “不出去,后日。” 温嘉月顿了顿:“明日还有别的安排?” 沈弗寒望向她:“听你的。” “听我的?”温嘉月诧异抬眼,“那咱们直接回京吧。” 她实在有些惦记昭昭,恨不得现在便飞回去。 “来榆州一趟,你不想游玩一番?”沈弗寒问,“不去寺庙了?” 温嘉月倒是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顿时有些迟疑。 好不容易来榆州,她自然是想游玩的,可是昭昭…… 见她迟迟做不了决定,沈弗寒道:“后日回京是不会变的,你若是不想去……”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说道:“我去!” 沈弗寒眸光微暗,抬眼时却恢复如初。 “好。” 第133章 一直陪着你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沉默。 想起一事,温嘉月将沈弗念寄来的信拿给他看。 “这是三妹寄来的信,侯爷看看。” 沈弗寒接了过来,一目十行地看完了。 温嘉月问:“侯爷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沈弗寒将信折起来,“祖母想养昭昭的事?” 温嘉月点点头。 其实上辈子她已经经历过一遭了,老夫人提议将昭昭养在凝晖堂,她自然满口答应。 那时昭昭刚满两岁,怕昭昭表现不好,她还特意叮嘱过一番,让女儿乖乖听曾祖母的话。 却未曾想过,老夫人竟放任耀儿欺负昭昭。 昭昭身上总有磕碰,她还以为是玩耍的时候摔的,哪里想过老夫人竟会这样对待亲曾孙女。 这些事,沈弗寒全都不知晓。 但是这辈子,关于昭昭的一切,她都要让他参与进来。 沈弗寒思忖片刻才开口:“祖母年纪大了,她若是想让孩子常伴膝下,可以养耀儿。” 听前半句,温嘉月还以为他会说把昭昭送凝晖堂去,不由得提起了心。 没想到竟是把耀儿送过去,她松了口气。 小混世魔王可不会让自己吃亏,到时候凝晖堂定会闹得鸡飞狗跳的。 想到这副场景,温嘉月有些想笑。 “不过,”沈弗寒低声问,“方才你急着回京,是因为昭昭病了?” 温嘉月敛起笑容,抿唇颔首。 虽然知晓昭昭的风寒已经好了,但是她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她竟然不能陪在女儿身边。 想到这里,温嘉月忍不住问:“侯爷,咱们真的不能提前走吗?” “不能,”沈弗寒坚持道,“明日我还有事要做。” 温嘉月顿时愣住:“可是明日不是要去寺庙吗?” 沈弗寒沉默片刻,终于透露一二:“寺庙里或许会有我要找的人。” 温嘉月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方才他回来的时候不是还说明日的安排听她的吗,没想到寺庙之行是他早就安排好的。 那他干嘛要问她,真是多此一举。 温嘉月有点无语,却又忍不住问:“寺庙里安全吗,你会不会忽然走掉?” 上辈子带给她的阴影太过沉重,哪怕并不是同一个寺庙,她依然有些害怕重蹈覆辙。 沈弗寒怔了下,思忖片刻才谨慎开口:“有可能。” “那我不去了,”温嘉月立刻说道,“我还是在府里盯着下人收拾行装吧。” “为何?” “我……”温嘉月咬了下唇,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原本她想说“我想让你一直陪着我”,可是话一直梗在喉间,根本说不出口。 她对沈弗寒早已没有了上辈子的悸动,虽然知晓自己是迫不得已才说的,依然觉得别扭。 她破罐子破摔道:“反正,如果你不是全程都陪着我的话,我就不去了。” 这话说得任性,根本不像是她会说的话。 沈弗寒一时也有些怔愣,但是唇角却不受控制地翘起。 他颔首道:“我答应你。” 温嘉月蹙眉问:“答应什么?” 他说话什么时候能说明白点,是答应她留在府中还是答应她去寺庙的时候寸步不离? 沈弗寒望着她,沉声道:“一直陪着你。” 他声线清越,语气又太过认真,心跳忽然空了一拍。 温嘉月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含糊地应了声好,说起别的。 “一会儿该吃午膳了,侯爷是先用午膳还是先沐浴?” 今日沈弗寒回来得早,还未到晌午。 沈弗寒选了后者,温嘉月便走出卧房,让人去抬水。 这次没带小厮,侍卫们便当小厮用,他们力气大,这些体力活干起来比小厮还要得心应手。 凌鹤首当其冲,立刻提了两桶热水过来。 这几日,温嘉月和他相处得甚是融洽,甚至都快把他看顺眼了。 忠心耿耿、行动力极强的侍卫,谁不喜欢? 一时半刻进不了卧房,温嘉月便站在廊下跟他闲聊起来。 “凌侍卫是否成亲了?” 凌鹤一板一眼地回答:“没有。” “想来也是,”温嘉月笑道,“你这样的性子,实在不像是成过亲的人。” 凌鹤思索片刻,道:“夫人说的话和侯爷差不多。” 温嘉月愣了下,问:“什么话?” 凌鹤重复道:“你这样的性子,实在不像是成过亲的。” 温嘉月:“……我的意思是,侯爷说了什么话?” 凌鹤便道:“怪不得这么……” 温嘉月一直等着他后面的话,见他半晌没开口,疑惑地问:“然后呢?你忘了?” “没有,侯爷只说了这么多。” 温嘉月不禁扶额,哪像了,她和沈弗寒说的话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她不禁有些同情那位以后要嫁给凌鹤的姑娘,要和话都说不明白的男人过一辈子。 顿了顿,她忽然意识到,沈弗寒似乎也不遑多让。 原来可怜的人竟是她自己,温嘉月幽幽地叹了口气。 为了不让别的姑娘步她的后尘,温嘉月意味深长地开口劝阻。 “凌侍卫,以后你最好还是别成亲了。” “属下正有此意,”凌鹤道,“属下只想保护侯爷,从未想过别的。” 温嘉月欣慰道:“甚好甚好。” 上辈子,她对凌鹤只有模糊的印象,没有过多接触。 隐约记得,他确实没有成亲,也和他自己说的一样,一直保护沈弗寒。 凌鹤忽然开口:“但侯爷上次说,让属下早些成亲,后来又改了主意。” 温嘉月奇怪地问:“为什么?” 沈弗寒这样的人,居然还会插手他人的婚事? 凌鹤正准备开口,卧房里忽然传来沈弗寒的声音。 “月儿,你过来一下。” 温嘉月顿时有些慌,他让她进去干什么? 她决定假装没听见,神色自若地看向凌鹤。 “怎么不说了?” 凌鹤道:“夫人,侯爷方才说让您进去。” 温嘉月:“……” 她抿紧了唇,找补道:“是吗,我没听到,你听错了吧。” 凌鹤毫不迟疑道:“属下是习武之人,听得一清二楚,您的耳力自然没有属下好。”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还未说话,凌鹤已经推开了门。 “夫人请进。” 第134章 主动亲我一下 温嘉月有点不敢进。 沈弗寒在沐浴,他让她这个时候进去干什么? 想到这里,她轻声道:“凌侍卫,不如你替我进去吧。” 凌鹤道:“侯爷说了让夫人去。” 他的神色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好像她再不进去,他便要不顾一切地把她推进去了。 温嘉月头皮发麻,只得走进卧房。 刚踏进门槛里,凌鹤毫不犹豫地将屋门关上了。 温嘉月叹了口气,谨慎地站在离盥洗室三步远的距离。 “侯爷,什么事?” “我忘拿衣裳了,在榻上。” 他的声音从云雾缭绕的盥洗室传了过来,仿佛也沾染了丝丝水汽。 温嘉月抿唇道:“那我让凌侍卫给你送过来。” 沈弗寒立刻开口:“你在这里,为何让旁人送?” “我……”温嘉月迟疑道,“不如我先出去,反正屋里没人,侯爷可以自己出来拿。” 沈弗寒平静地问:“你在怕什么?” 温嘉月挣扎片刻,还是走向长榻,将叠得整齐的里衣抱了起来。 确实是顺手的事,她不至于怕成这样。 而且,沈弗寒在浴桶里,她只要推开门,将里衣放在盥洗室就好,马上就能出来。 想到这里,温嘉月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侯爷,我进来了。” 听到沈弗寒的回答,她这才推开门。 氤氲了满室的水雾立刻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瞬间满脸潮湿。 温嘉月下意识闭上眼睛,待雾散了一些,她这才看向室内。 左右两边都没有桌柜,她只能往里走。 瞥了一眼浴桶,她正准备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沈弗寒忽然出声:“给我便好。” 他伸出了手。 坚实的臂膀上落满水珠,顺着他的动作滑了下来。 她的视线情不自禁地停留片刻,落在他的脸上。 被水雾与热气笼罩的沈弗寒,少了一分疏离淡漠,多了一分罕见的温柔。 恍惚间,她不禁想起上辈子唯一一次在盥洗室里的放纵,他的神色似乎和此刻差不多。 温嘉月立刻警惕起来,她不能被他迷惑。 “还是放在桌上吧。” “一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何必这么麻烦。” 沈弗寒没有将手收回去,温嘉月估算了一下距离,确实和他说的一样。 她将里衣递了过去,等了片刻,沈弗寒却没接。 温嘉月诧异地抬眸,这才发现彼此之间还差了一点距离。 见她迟迟不动,沈弗寒道:“你若是不介意,我可以走到你面前。” 温嘉月忍不住瞪他一眼,只好往前走了一小步。 待他拿到了衣裳,她立刻收回手。 沈弗寒原本就没打算做什么,见她如此,低声问:“防我防成这样?” 温嘉月默默地想,知道就好,以后千万别打她的主意。 她没有回答,更没有久留,转身往门外走去。 还未推开门,身后便响起哗啦水声,她差点滑一跤。 她还没出门,他就想出浴了,倒也不用这么不见外。 温嘉月逃也似的离开,火速推开门,又赶紧关上。 想了想,她走出卧房。 如意正等在一边,道:“夫人,午膳已经备好了。” 温嘉月点点头。 如意打量她一眼,悄声道:“夫人,您还是先进屋吧。” “怎么了?” “您的脸变红了,”如意咳了咳,“实在有些明显。” 温嘉月原本还没什么感觉,听到她这句话,瞬间觉得脸上开始发烫了。 她解释道:“是被里头的水汽熏的!” 这个说法实在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如意压根不信,笑道:“好好好,夫人先回屋吧。” 温嘉月拍了拍脸,故作镇定地回去。 沈弗寒已经出来了,正在穿衣裳。 只一眼,她便瞥见他的背影,宽肩窄腰,高大挺拔。 温嘉月收回视线,没进内室,给自己倒了盏茶。 沈弗寒问:“午膳端上来了吗?” “嗯,只等着侯爷过去了。” “走吧。” 谁都没提方才的事,仿佛没有存在过。 吃过午膳,沈弗寒便被侍卫喊出去了,温嘉月准备歇晌。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她感受到脸上有软软的、温热的触感,蹙眉睁开眼睛。 见她醒了,沈弗寒丝毫没有偷亲被发现的窘迫,反而变本加厉地吻她。 “唔……” 温嘉月瞬间便清醒了,双手推拒着他。 沈弗寒并未坚持,啄了下她的唇便退开些许。 “终于醒了?” 见他没有进一步的举动,温嘉月放下心,瞪他一眼:“我还没睡着呢。” “是吗?”沈弗寒不疾不徐道,“我还以为你睡得正香,不得不用这种方式叫醒你。” 温嘉月愣了下:“为何要叫醒我?” “计划有变,我们一刻钟之后便出发去寺庙。” 温嘉月问:“今晚是不是要宿在寺庙里了?” 寺庙在山上,爬到山顶少说也得一个时辰,若是今日往返一趟,根本划不来。 沈弗寒点点头。 温嘉月立刻便坐起身:“那咱们走吧。” 她眸中的期待太过明显,映衬得那双杏眼亮晶晶的,璀璨如星辰。 沈弗寒移开视线,竟有些不太明白,她到底是在期待寺庙之行,还是在庆幸今晚又逃过一劫。 收拾妥当,温嘉月和沈弗寒坐上马车。 来榆州数日,这算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游玩,不禁有些兴奋。 虽然沈弗寒还有他的正事要做,但是她掺和不了,所以就不想那么多了,只当自己是出来玩的。 不过,她还是再次问了一遍。 “侯爷,你真的能保证一直陪着我吗?” 沈弗寒倒是没想到她重复了一遍,沉声道:“这个回答对你这么重要?” 温嘉月蹙眉道:“你若是保证不了,我现在下车还来得及。” “……我保证。” 沈弗寒顿了顿:“但是,你准备拿什么和我交换?” “交换什么?” “我的时间都属于你,自然也是应该索要一些好处的。” 沈弗寒伏在她的耳边,语调蛊惑。 “主动亲我一下,我便一直陪在你身边。” 第135章 擦干净 温嘉月有一瞬间的恍神。 主动亲他? 离得太近了,沈弗寒的唇浅浅地擦过她的脸。 呼出的热气也吹拂在她的脸上,酥麻微痒。 温嘉月瞬间回神,偏过脸,抿唇道:“我还是下车吧。” 话音刚落,沈弗寒便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温嘉月瞬间瞪大眼睛,他怎么这样! 她想挣扎,可是前面便是车夫,车帘晃动间,隐约能看见车夫的背影。 她便不敢再动了,好一会儿,沈弗寒放开了她。 他抚摸着她的唇瓣,低声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温嘉月愤恨地瞪他一眼,将他的手拿开。 他却不放,依然暧昧地摩挲着她的唇瓣。 “口脂有些晕染,”沈弗寒解释道,“你若是不需要,我便不弄了。” 温嘉月:“……” 一会儿自然是要见人的,她只好松开了手,任由他的手在脸上游走。 他视线专注,下手也轻,仿佛只是在摸那一层细小的绒毛。 温嘉月不太自在地躲了躲,沈弗寒按住她的肩。 “还没擦干净。” 温嘉月抿了下唇,问:“你都没用什么力道,这样真的能擦干净吗?” 沈弗寒顿了下才开口:“我怕弄疼你。” 温嘉月腹诽,方才亲的时候怎么不怕,装模作样。 好半晌,沈弗寒终于收回手。 温嘉月不太放心地摸了摸嘴唇周围,问:“真的擦干净了?” “你若是不放心,路过首饰铺子的时候买一面铜镜。” 温嘉月:“……”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也只能相信他了,挑开帘子看风景。 也不知道现在走到哪儿了,街上格外热闹,人来人往,铺子林立。 再走一段路,渐渐变得人烟稀少,远处的山清晰可见。 温嘉月好奇地张望,榆州多山,也不知道寺庙建在哪座山上。 她问:“还有多久能到?” 沈弗寒正要回答,正随着马车前行的人抢先开口:“回夫人的话,约莫还有两刻钟。” 温嘉月这才瞧见马车旁身穿布衣的人竟是凌鹤。 脱去那身侍卫服,凌鹤依然显得正气凛然,便显得这身粗布衣裳怎么看怎么违和。 温嘉月默默地想,怪不得沈弗寒不带他一起行动,被揭穿身份简直轻而易举。 她点了点头,又奇怪地问:“你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 难道凌鹤不是第一次来榆州吗? “来榆州之前,属下自然做过充足的准备。” 原来如此,温嘉月还想再问,沈弗寒揽着她的腰将她抱了回来。 温嘉月警惕开口:“做什么?” 沈弗寒沉默一瞬,问:“你不困吗?” “不困。” “爬山会消耗很多体力,”沈弗寒淡声道,“你最好睡一会儿。” 温嘉月打量四周,哪有她能睡的地方? 她果断拒绝:“算了,醒了之后没力气,更耽误爬山。” 沈弗寒便也没再说什么,倚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见他没再管她,温嘉月再次掀开帘子。 行了一刻钟,马车驶入一片荒原,隐隐有几户村落。 矗立着的山便离她更近了,黑压压一片,将阳光掩埋。 终于,马车停在一座山脚下。 温嘉月走下马车,仰望着面前这座高山。 山路上砌了石阶,看起来不算太难走。 山顶萦绕着袅袅青烟,经久不散,是虔诚的香客供奉的香火。 温嘉月踏上石阶,如意连忙上前搀扶着她的手臂,生怕她摔了。 卉儿老老实实地站在另一边,目光却望向沈弗寒。 温嘉月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沈弗寒正在和凌鹤说话。 周围有不少布衣打扮的侍卫,散落在各处。 如意问:“夫人,咱们要不要等等侯爷?” 温嘉月不想等,但是又怕他忽然离开,只好站在原地等着。 不多时,沈弗寒过来了。 “走吧。” 温嘉月点点头,往上走去。 走了一小段路,她不经意地往下看了一眼,却发现除了他们四人,剩下的侍卫都不见了。 她迟疑地问:“侍卫都走了?” 凌鹤不是说他还要跟着上山吗?计划又变了? “没有,一群人太过引人注目,”沈弗寒道,“你专心走路便是。” 温嘉月便不再管了,默默往前走去。 每隔一段路便有一个凉亭,到达第一个凉亭,温嘉月还不太累。 正想继续往上,沈弗寒拉着她坐在亭子里。 “我还能继续,”温嘉月蹙眉道,“不用歇。” 沈弗寒瞥她一眼:“我累了。” 温嘉月:“……” 她这才想起来,沈弗寒外出多日,还没歇息片刻便又过来爬山了。 但是他看起来格外云淡风轻,一点都不像疲惫的样子。 卉儿见状立刻说道:“侯爷辛苦,不如先喝些水吧。” 说着她便要将腰间的水囊取下来,沈弗寒立刻拒绝:“不必了。” 卉儿不死心地问:“既然侯爷累了,不如奴婢帮您捏捏肩?” “你到底是谁的丫鬟?” 卉儿讪讪道:“奴婢是老夫人派来服侍您和夫人的……” “只需要服侍夫人便好。” 卉儿闻言愣了下,总觉得他话里有话,犹豫着应了声是。 温嘉月旁观全程,微微抿唇,看来沈弗寒真的没有看上卉儿。 歇息片刻,一行人继续往上走去。 爬到第二个凉亭,温嘉月有些累了,额头上还出了汗,微喘着坐了下来。 反观说累的沈弗寒,依然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别说出汗了,连气息都是平稳的。 如意也擦了下汗,问:“夫人要不要喝水?” 温嘉月点点头,喝完之后正想递给她,沈弗寒忽然将水囊拿过来喝了一口。 温嘉月蹙眉问:“你怎么抢我的?” “我没带。” 这么理直气壮,温嘉月有些无语,顺势说道:“既然如此,侯爷拿着水囊吧。” 正好给如意减轻负担。 沈弗寒没说什么,起身道:“走吧。” 第136章 我家夫人害羞 一路走走停停,终于爬到了半山腰。 越往上走,山路便越是陡峭,温嘉月仰望着石阶,心头有些发怵。 见她停下,沈弗寒问:“走不动了?” “没有,”温嘉月提着裙子迈上下一阶,“我能继续。” 为了避开如意的死,今年八月她不想去寺庙还愿了。 原本,她去寺庙祈福是为了祈求孩子顺利出生。 若是这次还愿要搭上如意的性命,她宁愿不去,到时候多供奉些香油钱就好。 今日就当是还愿了。 沈弗寒道:“若是累了便告诉我。” 温嘉月回过神,诧异地问:“难道侯爷有瞬间消除疲劳的方法?” “没有。” 温嘉月:“……” 所以,告诉他有什么用? 沈弗寒平静道:“我可以背你。” 温嘉月一点都不相信:“你不是刚上山的时候便累了吗?” 沈弗寒瞥她一眼:“骗你的。” 顿了顿,他扬眉问:“你真信了?” 温嘉月沉默片刻,虽然有点怀疑,但是谁知道他真的在骗她啊! 她默默地想,有时候沈弗寒的话也不能全信,她得长个教训。 很快便到了凉亭,温嘉月一边平复呼吸一边欣赏山间景色。 虽然已是二月了,但是山上只有浅浅的绿意,花还没开,甚至隐约还能瞧见未化的雪。 她想到两句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身边忽然多了毫不掩饰的喘气声,温嘉月下意识看了过去。 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带着一个妖娆多姿的女人坐到了凉亭里。 沈弗寒低声问:“歇好了吗?” 温嘉月还未回答,男人已经笑呵呵地攀谈起来。 “这位兄台真是有福啊,竟然带了三位美人来庙里。” 女人娇嗔道:“三爷这是何意,您也想多带几位美人不成,姣姣不依呢。” “爷只是想一想,爷最喜欢姣姣,只带姣姣!” 说着他朝着女人脸上亲了一口,清脆又响亮。 “哎呀,真是让人看笑话,”女人拿手帕遮着脸,“爷再这样,奴家就不理你了。” 温嘉月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两人旁若无人地亲密,赶紧移开目光。 她小声开口:“咱们走吧。” 沈弗寒早已冷了脸,闻言便站起身。 走出凉亭,那两人竟也跟了上来。 男人道:“这位兄台,前后都没什么人,瞧着怪吓人的,不如咱们结伴而行吧。” 沈弗寒冷声拒绝:“不必了。” 男人却依然笑眯眯的,自信地报出名讳:“我姓于,名叫于寅,排行第三。” 沈弗寒这才正眼看他一眼,随口报了个假名:“沈寒,京城人氏,来榆州经商。” “原来是沈兄,”于寅拱手道,“久仰久仰。” 两人便攀谈了起来。 沈弗寒前后态度大变,温嘉月顿时知晓这位于三爷身份不一般,便也没打扰他,默默走路。 那位姣姣姑娘也跟她走在一起了,随口问道:“你是那位沈公子的正妻?” 她没再矫揉造作地说话,语气也正常多了。 温嘉月点点头。 “你可真大度,”姣姣羡慕道,“不像我,到现在还没进于家的门,于三爷家的母老虎不答应,我就只能当个见不得光的外室。” 温嘉月解释道:“她们俩是我的丫鬟。” “丫鬟穿这么好?”姣姣诧异地打量如意和卉儿一眼,“你们府上瞧着比于三爷还有钱呢。” 卉儿闻言抬起下巴,骄傲道:“这是自然,我们府上可是景……哎哟!” “抱歉,是不是踩到你了?”如意慌忙说道,“卉儿姐姐,你疼不疼?” “你故意的吧!”卉儿气极,“干嘛踩我!” 她的声音太大,吸引了沈弗寒和于寅的视线。 见侯爷看了过来,卉儿连忙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神色,吸了吸鼻子,眼眶便泛起泪花。 “如意,我和你无冤无仇,好端端的,你踩我干什么?” 沈弗寒平静地移开视线。 于寅嘿嘿一笑:“你的女人闹矛盾了,你不去哄一哄?” “是我家夫人的丫鬟。” “这么美,当丫鬟多可惜,”于寅摸摸下巴,“不如收了当通房。” 沈弗寒顿时冷了脸:“我和夫人向来恩爱,还望于公子不要挑拨我们夫妻之间的关系。” 于寅硬着头皮开口:“行行行,我不问,咱们接着谈生意……你说要多少货来着?” 另一边,如意将卉儿扶了起来。 见那位姣姣姑娘离她们有三步远,这才压低声音道:“侯爷不想暴露身份,你千万别说出来了!” “说出来又如何,依我看,侯爷就是该震慑震慑那个什么于三爷,”卉儿撇撇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也该是侯爷亲口说出来,不然咱们都要挨板子了。” 卉儿一听这两个字便浑身一抖,讪讪道:“行吧,不提就不提。” 她们跟上温嘉月。 姣姣笑着问:“方才这位姑娘想说什么?” 卉儿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 温嘉月解围道:“她的意思是,我们府上景色如画,若是有机会,姣姣姑娘可以来做客。” “我一个外室,哪能登堂入室,”姣姣幽幽地叹了口气,“算了吧。” 温嘉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沉默。 姣姣也没想让她安慰,继续说道:“做了外室,一辈子都是外室了,不过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好,起码不用和后院的女人勾心斗角……” 被迫听她念叨了一路做外室的好与坏,温嘉月终于爬到了山顶。 还未来得及打量寺庙一番,她便瞧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凌鹤抱臂站在墙边。 再看四周,还有不少侍卫。 温嘉月有些诧异,他们的动作倒是快。 不过看这种情况,定然是要当做不认识的,她自然地收回视线,看向沈弗寒。 他和刚上山时几乎没什么变化,神色平静,只是气息不太稳。 于寅倒是累的呼哧带喘,姣姣连忙一脸心疼地过去给他擦汗。 沈弗寒看向温嘉月。 温嘉月装作没看到,她可不会做这种事。 于寅享受着美人的服侍,笑着开口:“方才沈兄不是还说你和你家夫人恩爱吗,怎么连汗都不帮你擦一下?” 温嘉月:“……” 她和沈弗寒什么时候恩爱过? 沈弗寒也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来,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转瞬便平静道:“我家夫人害羞,做不来这种事。” 第137章 引火烧身 一行人走进寺庙。 沈弗寒和于寅依然走在一起,温嘉月乐得自在,四处打量。 黄墙黑瓦久经风霜,庄严肃静,袅袅青烟从四面八方熏染而来,让人平心静气。 温嘉月拿了三炷香,闭上眼睛时,脑海中瞬间涌现许多念头。 她的愿望实在太多,一时间竟不知该说哪个。 她轻舒一口气,默念着“昭昭健康平安”,将三炷香插入香炉中。 姣姣好奇地问:“怎么这么久,许了什么愿?” “希望女儿安好。” “你都有女儿了?”姣姣打量着她窈窕的身形,羡慕道,“一点都看不出来。” 温嘉月朝她笑笑,随口问:“你呢?许了什么愿?” “嗐,还能是什么,”姣姣看向朝她走来的于三爷,压低声音道,“保佑我这辈子衣食无忧。” 恰巧于寅问:“姣姣,你可上香了?” “这是自然,”姣姣娇笑道,“奴家还让诸天神佛保佑三爷平安呢。” 于寅被哄得心花怒放:“好好好,回去之后,爷送你件礼物。” “多谢三爷。” 待于寅不再看她,姣姣也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叹气道:“在这种地方哄骗男人真是心慌,佛祖莫怪。” 说完她便将此事抛到脑后了,她看向温嘉月,好奇地问:“平常你可会哄骗你家夫君?” 温嘉月想了想:“偶尔吧。” 装哭应该算吧? “偶尔?”姣姣扬眉,又笑道,“倒也正常,你家夫君瞧着就冷,不像会吃这一套的人。” 温嘉月默默地想,他可太吃了。 于寅朝姣姣招了招手:“走!” 姣姣问:“三爷,咱们不跟沈公子一起了?” “累死了,先去歇歇。”于寅看向沈弗寒,“沈兄,那我便先走了。” 沈弗寒微微颔首:“慢走。” 目送他们两人走远,他给周围的侍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跟上,这才朝温嘉月走了过来。 他问:“累不累?” 温嘉月点点头,她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早就累了。 沈弗寒便带她来到一处幽静的竹林。 见此处只有侍卫,他这才开口:“于寅是榆州城首富的女婿。” 温嘉月颇有些一言难尽,首富家的千金竟然能看上这样的男人? 她仔细思索了一下那位于三爷的长相,眉眼间隐约能看出几分曾经的风流倜傥。 “他与我要找的人息息相关,这两日不能暴露身份。” 温嘉月点点头,她自然明白。 沈弗寒看向她:“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称呼我为夫君。” “我知道,”温嘉月抿唇道,“侯爷不必强调一遍。” “侯爷?” 温嘉月顿了顿,改口道:“夫君。” 沈弗寒颔首道:“若是再错,你知道我会做什么。” 他的语调很平静,温嘉月却心弦一颤。 她瞪他一眼,虽然如意和卉儿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当着旁人的面干嘛要说这些。 在竹林里歇了一会儿,温嘉月站起身,决定去拜佛。 殿前排了长队,她默默排在最后一个,沈弗寒站在她身后。 “侯……”温嘉月差点闪了舌头,“夫君也要拜吗?” “陪你,”沈弗寒问,“你不是说,让我一直陪着你?” 温嘉月咬了下唇,倒也不用这么寸步不离。 不过既然他乐意这样,她也就没说什么。 快要排到的时候,温嘉月不经意回头,便瞧见沈弗寒身边站了个寻常百姓打扮的侍卫。 她顿时提起了心,蹙眉望着他。 “我在外面等你,”沈弗寒宽慰道,“待你出来,便会见到我。” 温嘉月不太放心道:“你要说到做到。” 若是沈弗寒再和上辈子一样有事离开,她绝对不会自己待在这里。 “好,”沈弗寒将她被风吹乱的鬓发挽到耳后,“一言为定。” 温嘉月不太放心地看着他和侍卫走向僻静处。 直到沈弗寒回过头看她,她这才回过神,赶紧移开视线。 她知道自己有些过于担心曾经的事情重演了,可是她控制不了。 唯有每一次都会从他口中得到确切的回答,她才能稍稍放心。 前面的人从殿中出来,温嘉月深吸一口气,跪坐在蒲团上。 心头一团乱麻,难以平复。 匆匆跪拜之后,她站起身,走出大殿。 沈弗寒负手而立,站在台阶上,视线追随着她。 见他果然信守承诺,温嘉月松了口气,小声问:“事情解决了吗?” 沈弗寒淡然地“嗯”了一声。 温嘉月便没再多问什么,决定去喂鱼。 寺庙里有个湖,里头有数百条锦鲤,瞧着便让人心生欢喜。 温嘉月坐在石凳上,撒下一把鱼食。 或许是喂的人太多了,锦鲤早已吃饱,所以并未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只有三两条慢悠悠地游来游去。 如意笑道:“这些鱼可真是胖,瞧着呆头呆脑的,一点佛性都没沾上。” “只是鱼而已,能有什么佛性,”卉儿撇嘴反驳,“你还想让这些鱼成精不成?” 她还记恨着那一脚,越看如意越不顺眼。 在沈弗寒和温嘉月看不到的地方,她没少跟如意较劲。 不过如意懒得理她。 可是现在都闹到夫人面前了,如意不想再忍。 她反驳道:“佛门净地,只可成佛,成精就是妖怪了。” 卉儿以为如意还会和前几次一样忍气吞声,没想到这次倒是开口了。 她也不怕,哼了一声:“我也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无心的话而已,你怎么这么大的脾气?” “是是是,你次次都无心,”如意压低声音,“故意在姣姣姑娘面前说出侯爷的身份也是无心!” 卉儿瞪她一眼:“本就是无心的,不信你问夫人!” 温嘉月淡然道:“原本我没想与你计较的,但是既然说到了这个,趁着侯爷也在场,是非对错,还是交给侯爷评判吧。” 沈弗寒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温嘉月顿了下,这才发现她方才不小心连喊了两声“侯爷”。 简直就是引火烧身! 她强装镇定地解释:“此处无人,没人听得到我说话。” 沈弗寒轻笑一声:“我听到就够了。” 第138章 折磨我还差不多 说完这句话,沈弗寒看向卉儿。 “方才你说什么?” 他唇边还残存着一丝笑意,卉儿不禁有些心跳加快。 她羞答答地和他对视,问:“侯爷,您问的是哪句话?” 沈弗寒好整以暇道:“你差点暴露我的身份?” 他声线平淡,听不出喜怒,卉儿却莫名有些腿软。 她讷讷道:“奴婢、奴婢只是想震慑那位姣姣姑娘一番,没想说出来的。” 沈弗寒冷声问:“若不是有人阻止,你准备说什么?” “奴婢……” 卉儿头皮发麻,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沈弗寒懒得再和她废话,看向温嘉月:“你的丫鬟,你来处理。” 温嘉月怔了下,抿唇道:“我不好做主,毕竟是老夫人送来的丫鬟。” 沈弗寒顿了顿:“一个丫鬟而已,何必如此谨小慎微?” 但他还是替她做了主:“念在你并未犯下大错的份上,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减半。” 卉儿咬牙道:“多谢侯爷宽恕。” “不许喊侯爷,”沈弗寒瞥她一眼,“叫沈公子即可。” “是,沈公子。” 将鱼食喂完,温嘉月提心吊胆许久,没想到沈弗寒依然没有采取行动。 她这才想起来,他们在寺庙里,沈弗寒应当是信佛的,在这种地方,一定不会轻举妄动。 想到这里,温嘉月悄悄松了口气。 临近傍晚,陆陆续续地有香客离开,也有留宿的香客去吃斋饭。 温嘉月也有些饿了,决定去吃斋饭。 她还从未在寺庙里吃过,只知晓是极为清淡的膳食,已经做好了难吃的准备,没想到味道竟还不错。 她食指大动,多吃了半碗。 饭后有些撑着了,两人便在寺庙里散步。 夜幕下的寺庙,时不时有钟声敲响,僧人诵经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温嘉月眺望着天边明月,心境格外平和舒缓,仿佛远离了那些世间纷扰。 可纷扰是逃不掉的,待回到长安,依然会有腥风血雨等着她。 但是,在变好了,至少她不会再像上辈子一样被动。 她困囿于四方宅院,能做的有限,只能慢慢地筹谋,为她和女儿谋划一生。 见她一直在出神,沈弗寒问:“在想什么?” 温嘉月轻声道:“想昭昭了。” “后日便会回去,别担心。” 许是月色太柔,连沈弗寒的语气也变得柔和了几分。 温嘉月点点头:“咱们回寮房吧。” 今日走了许久的路,双腿变得酸软,她有些走不动了。 沈弗寒顿了下:“不是要散步消食?” “太累了,”温嘉月转身往寮房的方向走去,“夫君若是想继续,那便自己散步吧。” 沈弗寒只好跟上她。 庙里有庙里的规矩,清规戒律甚严,不同于酒楼客栈,男女是分开住的,分为男寮房和女寮房。 再次躲过一晚,温嘉月轻快地往女寮走去。 沈弗寒却喊住了她。 温嘉月疑惑地转过身:“夫君还有事?” 她脸上还带着温婉的笑意,杏眸清亮,幽浅的月色笼罩着她,连发丝也在发光。 沈弗寒停顿一瞬,这才开口:“你明日几时起?” “我也不知,”温嘉月不放心地问,“夫君是有事要做吗?” “或许会有。” 她立刻开口:“那我早些起,夫君若是准备提前离开,一定要派人过来喊我。” 沈弗寒眼眸微眯,慢慢颔首。 他望向她的背影,思忖良久。 凌鹤忽然出现,压低声音道:“侯爷,与您猜测的一样,于三爷确实要去见一个人。” 沈弗寒敛下思绪,淡声问:“查到是谁了?” “一个和尚。” “什么底细?” 凌鹤立刻说道:“家世清白,七岁时父母双亡,来庙里做了十二年和尚,早已斩断尘缘。” 顿了顿,他又说道:“属下觉得,并无可疑之处。” 沈弗寒冷哼一声:“难道于寅是要去听经不成?” 凌鹤抱拳道:“属下考虑不周。” “另一个可疑的人也要继续盯着,至于于寅这边,”他思索片刻,“我亲自过去。” “是。” 他要找的人藏得太深。 这些年数次变换身份姓名,甚至还在招兵买马,对皇上的威胁极大。 他绝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看似平静的一夜过去,天光大亮,鸟声啁啾。 温嘉月做了个美梦,唇边不禁露出几分笑意,缓缓睁开眼睛。 如意走了进来,见她气色不错,笃定道:“夫人昨晚睡得一定很好。” “或许是因为梦到昭昭了,”温嘉月笑盈盈道,“我梦到她喊‘娘亲’呢。” 如意一边服侍一边说道:“小姐也有半岁了,说不定等您回去之后,便会喊了呢。” 温嘉月想了想,昭昭十个月大的时候才会喊“娘亲”,而且叫的口齿不清的,还有段时间呢。 “爹爹”更好念,昭昭学的快,九个月便学会了,而且说得字正腔圆的。 这次她要先教昭昭喊“娘亲”,沈弗寒还是靠边站吧。 她将此事搁下,问:“侯爷可派人来过?” 如意摇了摇头,又连忙“嘘”了一声:“夫人千万别又喊错了。” 她还记得,昨日侯爷刚说完称呼错了,夫人的神色便变了。 她不由得捏了把汗,总觉得是什么不好的事。 想到这里,她踌躇着问:“难道侯……沈公子是要惩罚您?” “折磨我还差不多,”温嘉月抿唇道,“你别提这件事,说不定他会忘掉的。” 虽然连她自己也不相信。 温嘉月前脚走出寮房,后脚便有早已等在此处的侍卫悄悄离开。 她正犹豫着去哪找沈弗寒,便见他疾步朝她走了过来。 温嘉月诧异道:“怎么这么巧?” 沈弗寒顿了顿:“确实很巧,去用膳吧。” 温嘉月点点头,走到半路瞧见凌鹤,她忽然反应过来。 “你是不是派人在这儿守着?” 沈弗寒瞥她一眼:“我说不是,你信吗?” “不信。” “不信就行,还算没有傻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沈弗寒平静地说完,唇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温嘉月:“……” 第139章 下下签 用过斋饭,温嘉月开始逛寺庙。 昨日太累,只去了两三个地方,今日她便想全部逛完。 走着走着,来到月老祠。 温嘉月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她已经成亲了,似乎多此一举。 但是她又实在有些好奇,姻缘一事,到底是不是上天注定。 想了想,她征询沈弗寒的意见。 “夫君,你想去月老祠里看看吗?” 沈弗寒瞥她一眼,问:“你想去?” “我……”温嘉月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诚实道,“有点想。” 沈弗寒停顿片刻,这才说道:“那就去看看。” 温嘉月便往里走去。 见她毫不迟疑,沈弗寒的神色倏然变冷。 温嘉月毫无所觉,穿过一扇门,便瞧见几位年轻的姑娘。 她们在求签的地方叽叽喳喳,时不时有笑声传来,并不惹人生厌。 再往里,还有几位还未出嫁的姑娘和公子们在往树上挂姻缘结。 温嘉月梳着妇人发髻,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她顿时有些退缩:“咱们还是走吧。” “不走,”沈弗寒抓住她的手腕,“去求签。” 他的力气有些大,扯着她往里走去。 温嘉月一怔,她怎么觉得沈弗寒比她更期待呢? 想到李知澜,她心下明了。 她垂下眼睛,顺从地拿起签筒。 “夫君先抽吧。” 沈弗寒平静道:“是你说要来。” 他的语气莫名有些冷,温嘉月蹙眉不语。 她没说什么,晃了几下签筒,掉出一支签。 第八签,上上签。 她直接放了回去:“夫君抽吧。” 沈弗寒只来得及看清那是一支上上签。 他问:“怎么不看签文?” 温嘉月:“……” 这签根本不准,有什么看的必要吗? 她随口道:“原本就是随便看一看而已,当不得真的。” 她将签筒塞他手里。 沈弗寒竟觉得自己有些紧张,心底还有一丝隐秘的期待。 他们的姻缘…… 攥着签筒晃了许久,终于掉出一支签。 第五签,下下签。 他扫视一眼签文,“咔哒”一声,姻缘签应声而断。 温嘉月吓了一跳,好好的,他这是做什么? 沈弗寒淡声道:“这次不算。” 温嘉月:“……?” 他怎么还耍赖呢? 沈弗寒又晃了一次,这次掉出的是第十四签,上上签。 温嘉月凑上去看了一眼——选出牡丹第一枝,劝君折取莫迟疑。 牡丹……不就是李知澜吗? 先帝千恩万宠的女儿,新帝信赖有加的姐姐,她又爱穿带牡丹纹样的衣裳,美得雍容又张扬。 倒是挺准。 她继续看下半句——世间若问相知处,万事逢春正及时。 让他别再犹豫,把握机会,更准了。 温嘉月移开视线,徐徐吐出一口浊气。 既然这次指的是沈弗寒和李知澜,那么第一次的下下签,是在说她和沈弗寒吗? 沈弗寒看了很久,目光落在“相知”两个字上,又望向不知在垂眸思索何事的温嘉月。 “走吧。”他将姻缘签放下。 温嘉月回过神:“可是你折断了一支签。” 沈弗寒顿了顿,走向一个小沙弥,解释缘由之后,留下一张银票。 温嘉月悄悄撇嘴,真是财大气粗。 待他回来之时,手里还拎着个姻缘结。 温嘉月问:“你拿这个做什么?” “他给的,”沈弗寒问,“要不要挂上?” 还没等她回答,他便将姻缘结挂到最高处。 温嘉月看向沈弗寒。 此刻,他的心里,想的是谁呢? 不必去猜,她早就知道答案了。 走出月老祠,温嘉月有些兴致缺缺,不想再逛了,便问:“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最快是晌午。” 离晌午还有一个时辰,温嘉月决定去买些东西。 “夫君,你的银子带够了吗?” “你要多少?” 温嘉月买了开光的玉佩、朱砂手串、护身符……全部都是沈弗寒的银子。 买了东西,她的心情好了不少,去用斋饭。 中途有侍卫过来,沈弗寒道:“我出去片刻,你先吃。” 温嘉月抿唇问:“什么时候回来?” 她蹙着眉,一脸担忧的模样。 沈弗寒低声道:“你吃完之前,一定回来。” 目送他走远,温嘉月继续吃东西,只是有些味同嚼蜡。 如意笑着揶揄:“夫人,您现在怎么一刻也离不开公子?” 温嘉月看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如意,摇摇头,一个字也没说。 过了片刻,沈弗寒回来了。 她问:“咱们能走了吗?” 沈弗寒问:“吃完了?” 温嘉月早就吃不下了。 她点了点头:“嗯,我想早些回去收拾,明日也好早些启程。” 沈弗寒便道:“那就走吧。” 见他如此干脆,温嘉月问:“不和于三爷与姣姣姑娘说一声吗?” 沈弗寒淡然道:“他们早就下山了。” 温嘉问:“那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没有。” 他如此坦然,温嘉月反倒不知该说什么。 想了想,她压低声音问:“无功而返,皇上不会怪罪你吗?” “不会,早有预料。若是如此轻易地找到,才是意料之外。” 温嘉月默默不语,那他来这一趟干什么,游山玩水吗? 而且,什么人这么难找? 她不再问了,反正沈弗寒也不会再透露更多细节了。 他亲自过来一趟,肯定有他的道理。 下山的路虽然好走,但是一眼望下去便是陡峭的山崖。 温嘉月不敢抬眼,低头盯着脚下的石阶,生怕踏错一步。 终于走到第一个凉亭,她松了口气,赶忙坐下歇息。 沈弗寒问:“这么害怕?” 温嘉月点了点头。 以前她便总是做摔下台阶的梦,所以每次下台阶便格外紧张,生怕踩空。 这可是一座大山,若是摔下去,不说粉身碎骨,就算运气好,也肯定浑身是伤。 若不是为了还愿,她可能根本不会上山。 歇息片刻,温嘉月鼓起勇气重新往下走去。 下一瞬,沈弗寒握住了她的手。 温嘉月怔了下:“不用……” “我牵着你,”沈弗寒用力攥紧,“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第140章 发卖卉儿 温嘉月有些茫然,这又算什么呢? 他总是这样,时不时的贴心举动让她觉得他并不是一个无情的人。 但事实证明,她的感觉是错的。 可她却总是忍不住多想。 一路都在思忖沈弗寒的举动,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山的。 再回过神时,已经走到山脚下了。 温嘉月挣开了他的手,低声道:“多谢侯爷。” 沈弗寒顿了顿,提醒道:“你又喊错了一次。” “于三爷和姣姣姑娘已经离开,侯爷不需要隐藏身份了。” 温嘉月不想再陪他玩这种幼稚的戏码,快步走向马车。 沈弗寒微怔,她为何又不高兴了? 他垂眼望向自己的右手,又把她捏疼了吗? 回到马车上,他状似不经意地看了温嘉月一眼。 没想到她正闭着眼睛,头靠在车壁上,呼吸似乎有些紊乱。 他看向她的手,洁白无瑕,手腕藏在袖口中,有些看不清。 思索片刻,他没有贸然去抓她的手,安静地待在一旁,等待时机。 温嘉月调整着呼吸,尽量让心绪放平。 她去想玉雪可爱的昭昭,想她的小脸,想她的笑声,唯有这样,她才会获得片刻的宁静。 好半晌,温嘉月睁开眼睛,对上沈弗寒探究的视线。 他似乎一直在看她,见她望过来,依然没有移开目光。 她尽量语气平缓地开口:“侯爷在看什么?” 方才她已经想通了,沈弗寒对她的好都是礼节使然,就算换一个女子,他依然会这样做。 在他心里,她从来都不是特殊的。 她也不该认为自己在沈弗寒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他们只是夫妻而已,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向来没有情爱可言。 “没看什么,”沈弗寒执起茶壶,“喝茶吗?” 温嘉月摇摇头,他却依然自顾自地倒了两杯,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 “下山也会累,喝一口。” 温嘉月抿紧了唇,并不领情。 她想起上个月,也是这样,她明明睡前不想喝水,他偏要让她喝。 他总是将他的意愿强加给她,明明她已经拒绝过了。 这次她不想再顺着他了,语气生硬道:“我不渴。”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浅啜几口茶,忽然说道:“你的簪子歪了。” 事关她的形象,温嘉月立刻伸手去摸:“这里?” 沈弗寒点点头,视线在皓腕上一扫而过。 果然有一圈浅浅的红痕。 回到府上,歇息片刻之后,温嘉月让如意和卉儿收拾行装。 卉儿一直东张西望的,一点也不专心。 见她这样做事,如意皱起眉,一看就是在找侯爷在哪。 如意问:“能不能好好收拾?” 她和卉儿的关系原本就一般,卉儿又觊觎侯爷,她早就看她不爽了。 昨日的冲突更是让她们彻底撕破了脸,不再演什么姐妹情深了。 所以如意说话便有些不客气。 卉儿闻言一下便火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她在凝晖堂可是人人捧着的大丫鬟,连老夫人都格外喜欢她,从来不说重话。 如意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夫人的陪嫁丫鬟,凭什么这样和她说话? “正常态度,”如意哼了一声,“你现在是夫人的丫鬟,别想摆凝晖堂的谱。” 经过这几次的事,她知道侯爷一定会向着夫人,她一点都不怕。 卉儿瞪她:“我摆什么谱了,明明是你一直在摆谱,仗着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就对我吆五喝六的!” “你也知道我是陪嫁丫鬟,更是夫人的贴身丫鬟,”如意毫不示弱,“自然是有权利管着你的。” 卉儿吃了瘪,又嘴硬道:“我干什么了我,不就是看了几眼窗外,你至于吗?” “谁不知道你的心思,”如意恶狠狠地将包袱打了个死结,“司马昭之心。” 卉儿愣了下,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是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她还想犟几句,瞥见端坐在一旁的温嘉月,决定告状。 她扬声道:“夫人,如意最近愈发刁蛮了!” 温嘉月原本就烦躁,见她还往枪口上撞,立刻说道:“你当我方才是死的吗?” 卉儿愣了下:“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温嘉月漠然道:“你不就是想找侯爷,何必遮遮掩掩。” 此事忽然被点明,卉儿反倒有些无措,还有些期待。 听夫人这话的意思,似乎有戏? 果然,温嘉月紧接着便开口道:“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若是能成,以后你就是侯爷的通房了。” 如意讶然道:“夫人……”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温嘉月抿紧了唇,看向卉儿,“这个机会,你要不要?” 卉儿点头如捣蒜,一边起身整理衣裳一边说道:“奴婢这就去!” 看着她激动地走出门去,温嘉月收回视线。 如意着急道:“夫人,您是不是被奴婢气着了?奴婢以后一定谨言慎行,再也不意气用事了,奴婢这就去把卉儿喊回来!” “不关你的事,”温嘉月摇了摇头,“我早就想这样做了。” 过了一刻钟,忽然有人推门而入。 温嘉月怔了下,看向来人。 沈弗寒回来了。 他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低声道:“出去。” 如意紧张地看了眼温嘉月,见她点头,这才慢慢走出屋门。 沈弗寒朝她走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罐。 温嘉月问:“你见到卉儿了吗?” “管一个丫鬟做什么,”沈弗寒朝她走来,“先上药。” 她怔了下,什么药? 沈弗寒坐在她身边,执起她的手。 红痕早已消散,他却依然认真抹上了药膏。 药膏清凉,温嘉月没有防备,被刺激得缩了下手。 沈弗寒立刻攥紧,想到什么,又轻轻握住。 “若是疼了,不要强忍着。” 温嘉月蹙眉问:“我怎么不知道我的手又疼了?” 她的手这几日都很正常,一点都没有疼过,沈弗寒这是唱哪出? 沈弗寒将药膏抹匀,这才开口:“若是丫鬟不听话,也不要忍着。” 温嘉月抬眸看他。 沈弗寒轻描淡写道:“我已经让人将卉儿发卖了,祖母那边,我会解释。” 第141章 不像他的作风 沈弗寒的语气像是在寒暄一样随意。 一如既往的冷淡,声线毫无起伏。 唯有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底带着些许认真。 不过在他看来,依然是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一个丫鬟,发卖便发卖了,不值一提。 温嘉月抿紧了唇,轻声问:“卉儿她……做了什么?” 这么短的时间,应该来不及勾引人吧? 沈弗寒淡声道:“没什么可说的,我早就想这样做了。” 顿了顿,他问:“你有意见?” 温嘉月连忙摇头。 她根本没想到沈弗寒会这么干脆利落,一时有些惊讶而已。 沈弗寒将小瓷罐放在她手上。 “我还有事,晚上再回来。” 目送他离开,温嘉月思索片刻,走出屋门。 如意迎上来,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她一番,问:“夫人没事吧?” 方才侯爷看起来来者不善,她有些担心。 “没事,”温嘉月摇摇头,“你继续收拾东西去吧。” 如意点点头,嘟囔道:“可是侯爷都回来了,卉儿怎么还不回来?” 温嘉月迟疑片刻,将她拉进屋里,这才解释。 “方才侯爷与我说了,他已经将卉儿发卖了。” 如意瞪大眼睛,面露喜色:“夫人,这是真的吗?” “如假包换。” 见如意笑得这么开心,温嘉月问:“你笑什么?” 她还担心如意会害怕,所以犹豫片刻才说出了真相。 没想到她竟然高兴得眉飞色舞,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夫人少了一个潜在的威胁,”如意一心为她着想,“奴婢自然高兴。” 温嘉月轻叹一口气,勉强露出笑意。 “好了,快去收拾东西吧,我去和凌侍卫说几句话。” 再次走出屋门,温嘉月径直走向守在廊下的凌鹤。 “凌侍卫,方才侯爷去哪了?” 凌鹤依然公事公办:“属下不能轻易透露侯爷的行踪,就算是夫人也不行。” 温嘉月解释道:“我说的不是现在,是回府之后的那段时间。” 凌鹤仔细想了想,似乎没什么不能说的,便道:“医馆。” 温嘉月愣了下,沈弗寒竟是亲自去的? 她继续问:“卉儿是什么时候遇见侯爷的?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若是卉儿什么都没做,沈弗寒便将她发卖了,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可沈弗寒似乎不想多说,她只好来问凌鹤了。 凌鹤波澜不惊地叙述道:“从医馆回来之后,侯爷刚进府,卉儿便朝他走了过来,还未靠近,侯爷就说要将她发卖了。” 温嘉月:“……没了吗?” 凌鹤想了想,诚恳道:“没了。” 温嘉月蹙眉问:“那侯爷为何忽然发卖她了?” “属下不敢妄加揣测侯爷的想法。” 温嘉月问:“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凌鹤肃容道:“侯爷做事一定有侯爷的道理,侯爷永远是对的。” 温嘉月不禁扶额,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只好又去问了另一个随行侍卫。 侍卫道:“那卉儿姑娘走路妖妖娆娆的,侯爷的脸立刻变冷了,这才将她发卖了。” 温嘉月这才明白过来,是卉儿太过急切了,妄想一下便将沈弗寒勾引过去。 她叹了口气,难道卉儿是生怕她会反悔不成? 但是事已至此,似乎说什么也没用了。 临近傍晚,所有行装收拾完毕,只待明日回京。 沈弗寒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温嘉月决定独自用膳。 直到梳洗之后准备睡下,沈弗寒这才进入卧房。 温嘉月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她喊了两声“侯爷”的事,沈弗寒还没跟她算账,她想蒙混过关,或许明日他便忘了。 虽然过于侥幸了,但是万一呢? 脚步声在床边停下。 温嘉月尽量保持着舒缓的呼吸,脚步声停留片刻,又渐渐走远。 盥洗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隐隐约约的,有催人入睡的功效,温嘉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她发觉沈弗寒抱住了她,顿时清醒了。 沈弗寒也能感受到她柔软的身躯变得紧绷,低声问:“不装睡了?” “我没装,是真的快要睡着了,你把我吵醒了。” 温嘉月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把他的手拿开,脱离他的怀抱。 但是又怕他不高兴,他不高兴了,遭殃的或许就是她了。 温嘉月便没有轻举妄动,只当自己是个木偶娃娃。 “我的错,”沈弗寒顿了顿,“你睡吧。” 见他这么轻易地便让她继续睡,温嘉月竟松了口气。 所以,他是真的把那件事忘了吧? 温嘉月放心地闭上眼睛。 明日还要早起,又得连续三日睡不好,她得多睡一会儿。 待她睡着了,沈弗寒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不知不觉便碰到了柔软的唇瓣。 他用指腹按压着这一处,眸色渐深。 今日不行,接下来三日也不行,待回京之后,他不会再克制了。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温嘉月便被沈弗寒叫醒。 温嘉月不想起,但是想到就快要见到女儿了,她顿时有了动力,立刻坐起身来。 沈弗寒已经穿戴整齐了,淡声道:“你还有一刻钟的时间,不要迟了。” 温嘉月点点头,喊来如意。 只是一刻钟对她来说根本不够,一眨眼似的,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 沈弗寒原本想去催她,但是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支下下签的签文,顿住脚步。 他依然站在马车旁,一脸平静地等着。 凌鹤却急得不行,不得不开口。 “侯爷,已经到时间了,不如属下去催催夫人?” “回京而已,”沈弗寒瞥他一眼,“这么着急做什么。” 凌鹤愣了下,他当然着急了! 此事事关重大,侯爷也该着急才是。 他只好解释一遍:“属下担心天黑之前到不了驿站,晚上便要在树林里安营扎寨了。” 沈弗寒不为所动,冷声道:“路上走快些便是,这个道理,还要我教你?” 凌鹤摸不着头脑,听得一愣一愣的。 侍卫若是迟了,侯爷肯定会惩罚侍卫的。 怎么迟到的人换成夫人,侯爷就换了个说法? 第142章 话里有话 紧赶慢赶,温嘉月终于坐上了马车。 她微喘着气,小声道歉:“我有些迟了,不会耽误行程吧?” 她已经做好了被沈弗寒痛斥的准备,没想到他却只是说道:“不会。” 沈弗寒吩咐启程。 温嘉月愣了下,沈弗寒转性了不成? 不过见他说不会,她便也没再管,撩开帘子看向住了十余日的宅院。 或许她这辈子都不会来榆州了,她想再看一眼她在榆州存在过的证明。 渐行渐远,宅院隐没于街巷之间,她这才遗憾地放下手,问起宅院的来历。 “侯爷,这宅院是你租下的吗?” “不是。” “借的?” “也不是。” 温嘉月迟疑着问:“买的?” 沈弗寒微微颔首。 温嘉月颇有些一言难尽:“可是你又不常住这里,为何要买?” 她只打理侯府上下的事务,还有京城的一些田产铺子,倒是从不知晓,沈弗寒在外私产颇丰。 “想买便买了,”沈弗寒随口道,“每个地方都买了。”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像买了串糖葫芦一样随意。 温嘉月:“……” 已经不是颇丰了,说句富可敌国或许也可以。 她决定敲他一笔。 想了想,温嘉月道:“我已经在给昭昭攒嫁妆了,侯爷要不要也添置一些?” 万一这辈子重蹈覆辙,她拼尽全力也要让昭昭好好活着,她要给女儿积攒财富,以备不时之需。 正好试探一下沈弗寒对昭昭的态度。 没想到沈弗寒听了这句话之后却眉宇紧锁。 “昭昭还这么小,你急什么?” 温嘉月微微抿唇,心口闷痛。 他平常看起来那么喜欢昭昭,心里却不把昭昭当一回事吗? 她半晌没有开口。 沈弗寒神色不虞地追问:“她还不到一岁,你就这么想让她嫁人?” 温嘉月立刻抬眸看向他,她哪有这个意思? 不过,她竟误解了沈弗寒的意思了吗? 他皱眉的原因不是不想给昭昭田产铺子,而是“攒嫁妆”这三个字? 她解释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侯爷随便听听。” “这种事怎么能随便,”沈弗寒冷声道,“昭昭十八岁之前,都不许再提。” 温嘉月有些愕然,十八岁? 她试探着问:“侯爷准备让昭昭十八岁再嫁人?” 在大周,女子十八岁成亲,其实已经有些晚了。 沈弗寒轻描淡写地解释:“十八岁相看,二十岁嫁人。” 温嘉月:“……” 这事还远着,她不跟他多说,拉回正题。 “所以,侯爷会给昭昭准备什么东西?” 沈弗寒沉默片刻才开口:“最赚钱的两间铺子已经记在昭昭名下了。” 温嘉月轻缓地眨了下眼睛,半晌没反应过来。 沈弗寒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铺子给了昭昭? 别说这辈子了,上辈子她都没听他提起过。 若是她这次没问的话,他是不是打算等昭昭十八岁的时候再说?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怎么会有嘴严到这种地步的男人! 见她不说话,沈弗寒问:“你觉得不够?” 温嘉月还没开口,他自顾自道:“是不太够,等回京之后,我再给她两间。” 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四间铺子,温嘉月已经傻眼了。 沉吟片刻,沈弗寒道:“昭昭还小,以后赚的银子都会交给你。” 温嘉月神色复杂地望着他。 上辈子她只有侯府里的月例银子,不过她原本就不常出府,也不出席宴会,自然不需要花什么钱,所以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这辈子需要打点的事多了,她便将嫁妆和聘礼拿了回来。 只是坐吃山空,这些东西迟早会有用完的一日。 她又不敢贸然置办田产铺子,担心亏损,也怕沈弗寒追问起来,她不知如何解释。 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沈弗寒竟主动给了她四个铺面的进账。 这辈子和上辈子,真的很不一样。 她变了,是因为死过一回,心态不同。 沈弗寒为何会变呢? 难道,她的变化也会给沈弗寒带来变化吗? 温嘉月从未深思过此事,只是潜意识里觉得有些道理。 见她一直不说话,沈弗寒问:“你怎么了?” “没、没事,”温嘉月回过神,“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 顿了顿,沈弗寒道:“只要你能守住这些银子便好,若是不行,再交给我保管。” 温嘉月点点头,她的猜测竟是正确的。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 马车外的喧嚣似乎也远去了,一直慢悠悠行驶的马车忽然加快了速度。 温嘉月没有防备,差点摔下去。 沈弗寒立刻伸手扶稳她,问:“有没有事?” 温嘉月惊魂未定,摇了摇头。 沈弗寒移开视线,冷声质问:“谁许你突然加速的?” 车夫连忙解释道:“前头的几匹马忽然快了起来,老奴为了追上,不得不加快速度,还望侯爷赎罪。” 沈弗寒掀开厚重的毡帘看了一眼,马蹄扬起的尘土扑面而来。 他闭上眼睛片刻,这才有机会打量四周。 已经出了城,官道上只有他们一行人。 走在前面的凌鹤还在不断挥舞马鞭,速度越来越快。 沈弗寒淡声道:“派人和凌鹤说一声,慢一些,还有,回府之后再赏五个板子。” 马车的速度很快便降了下来。 温嘉月小声问:“这就要打五个板子了吗,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沈弗寒冷哼一声。 原本凌鹤深得他心,可是最近办的事越来越不像话。 若是再不小惩大诫,谁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过思来想去,或许还是没有成亲的缘故。 想到这里,沈弗寒道:“回府之后,你替凌鹤多看看府里的丫鬟,让他尽早成亲。” 温嘉月一点都不愿意。 “他性子闷,不爱说话,说一句话能把人气死,除了会武和长相英俊这两个优点还像回事,别的一无是处,我觉得没有姑娘能看得上他。” 谁乐意跟这样的男人过一辈子,她已经是前车之鉴了,干嘛还要把别的姑娘往火坑里推。 她可做不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沈弗寒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他怎么觉得,她似乎话里有话? 第143章 指桑骂槐 沈弗寒沉默地看着温嘉月。 温嘉月被他看得心虚,强撑着镇定的神色,问:“侯爷怎么这样看我?我说错了吗?” 他不会知道她在指桑骂槐吧? “没有。”沈弗寒移开视线。 顿了顿,他问:“你方才说他长相英俊?” 温嘉月点了下头。 凌鹤的眼睛挺大的,又是剑眉,长得正气凛然的,虽然整日风吹日晒的,皮肤有点粗糙,不过无伤大雅。 若是不了解他的性子,侯府里肯定有不少姑娘芳心暗许。 沈弗寒垂眼道:“既然如此,成亲一事更事不宜迟了。” 温嘉月疑惑地看着他,成亲的早晚和长相有什么关系? 沈弗寒解释:“我的意思是,他有这个优势,更好成亲。” 温嘉月抿唇道:“反正这事我不干,不如回京之后,你去问问三妹想不想当红娘。” 沈弗寒沉吟片刻,没再坚持。 紧赶慢赶,终于在晌午之后到达驿站。 用过午膳之后,一刻也没停,继续启程。 温嘉月不禁觉得有些愧疚,若不是她清晨时耽搁了时间,或许这些侍卫还能歇息片刻。 想了想,她轻声道:“侯爷,晚上我想用我的银子给侍卫们添道荤菜。” 闭目养神的沈弗寒睁开眼睛:“怎么了?” 温嘉月便将此事讲了一遍,沈弗寒颔首道:“可以。” 于是,晚上侍卫们的膳食便是一只烤全羊。 温嘉月有些愕然,她说的是鸡鸭鱼肉那种荤菜,不是硬菜啊! 她数了数带出来的银子,心在滴血,原本就不多的小金库雪上加霜。 沈弗寒绝对是故意的,为了报她在寺庙里买了太多东西的仇。 但是事已至此,她只能让如意去送银子。 如意很快便兴冲冲地回来了,还带过来一个烤得喷香的羊腿。 “夫人,侯爷不仅没收您的银子,还让奴婢把刚烤好的羊腿给您吃!” 温嘉月轻缓地眨了下眼睛,沈弗寒居然这么好心? 不过,这点银子对他来说确实小菜一碟,自然看不上她的仨瓜俩枣。 如意已经开始握着刀分羊腿了,将分好的羊肉放进盘中。 “夫人快吃吧,这么香,一定很好吃。” 说着说着,如意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见她这么馋,温嘉月摇头失笑,先喂给她一块。 如意满足地眯起眼睛,口齿不清道:“多谢夫人!” 温嘉月笑盈盈地调侃:“是谁说自己年纪比我大,还说要照顾我,没想到吃一口肉便心满意足了。” “奴婢这不是帮您分羊腿了嘛,”如意不好意思道,“奴婢已经不馋了,全都给夫人吃!” 温嘉月不太饿,就算烤羊腿香味扑鼻,她也只是多吃了几口,让如意继续吃。 如意笑眯眯道:“那奴婢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外头传来侍卫们的喧闹声,似乎气氛正是酣热。 十余日了,他们一直都是沉默的,听从一切指令,训练有素。 温嘉月还没见过他们这么吵闹的时候,想来是沈弗寒允许的。 她有些好奇,凑到窗边看了两眼。 庭院里燃着篝火,一只羊架在上面,周围围坐着侍卫们,沈弗寒也赫然在列。 她不禁诧异,沈弗寒还挺没架子的。 她一直以为他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不过,她也为侍卫们捏了一把汗,有沈弗寒坐镇,谁能玩得高兴? 不出所料,侍卫们只有短暂的欢呼,待气氛稍热一些,便会意识到还有侯爷在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温嘉月啧了一声,沈弗寒真是没眼色。 但是他没眼色也挺好,不然他就会回房了,所以还是继续折磨侍卫们吧。 梳洗之后,温嘉月准备睡下。 沈弗寒便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他还没来得及关上门,外面便传来震耳欲聋的喊声。 “多谢侯爷、夫人送的烤全羊!” 沈弗寒:“……” 温嘉月:“……” 彼此沉默片刻,沈弗寒解释道:“不是我让他们喊的。” 温嘉月点点头,她当然知道,沈弗寒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沈弗寒径直去了盥洗室。 在马车上待了一整日,温嘉月早就累了,躺在松软的床榻上昏昏欲睡。 待沈弗寒回来时,她已经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向床榻,吹了灯,外头的侍卫极有眼色地散了。 周遭重新安静下来,沈弗寒望着她的睡颜,轻轻叹了口气。 话都没说一句便睡了。 他闭上眼睛试图入睡,可过了许久,他的意识依然清醒。 甚至,身体里还流窜着一股火,将他灼烧。 沈弗寒睁开眼睛,这才想起,羊肉有壮阳补肾的功效。 沉默片刻,他还是攥住了温嘉月的手。 原本他不想打扰她的,而且,昨日她的手又疼了一回。 可若是什么都不做,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沈弗寒闭上眼睛,感受着她的手像水一般轻缓地滑过每一处,让他难以自持。 浅浅地疏解一次之后,沈弗寒重新睡下。 翌日清晨,温嘉月在约定的时间坐上马车,没有耽误行程。 她松了口气,捂住跳得有些快的心口,便见沈弗寒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 她顿了顿,收回手,沈弗寒的视线跟着她移动。 她抿唇问:“侯爷看什么呢?” 沈弗寒轻咳一声,道:“我只是想问你,这两日手有没有疼?” 温嘉月一头雾水地摇了摇头。 半个月前就没再疼过了,他问这个做什么? “那就好。”沈弗寒垂下眼睛,“昨晚的烤羊腿好吃吗?” 温嘉月颔首道:“挺好吃的。” 她迟疑着问:“不过,你怎么不收我的银子?” 沈弗寒立刻开口:“你真的以为我会要你的银子?” 温嘉月抿唇道:“你不是已经答应过了?” 沈弗寒神色不虞:“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你真的会给。” 温嘉月小声嘟囔:“我哪知道,向来不假辞色的沈大人竟会和人开玩笑。” 沈弗寒只好说道:“好吧,是我的错。” 趁着他现在好说话,温嘉月问起了那个梦。 “咱们已经从榆州回来了,侯爷也该告诉我,你到底梦到什么了吧?” 第144章 专心些 “梦到给耀儿改姓。” 温嘉月安静地等着他后面的话,没想到他却不再开口了。 她迟疑地问:“然后呢?” “然后……”沈弗寒故意说道,“记不清了。”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那侯爷好好想一想,我不着急的。” 沈弗寒闭上眼睛,不疾不徐道:“好。” 温嘉月想打他,隔空挥了挥拳头,以泄心头之愤。 没想到沈弗寒却忽然睁开眼睛,问:“你在做什么?” 被抓包了,温嘉月故作镇定:“坐累了,活动一下筋骨。” 沈弗寒忽然靠近她,低声道:“想活动筋骨,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 话还没说完,沈弗寒吻向她的唇。 温嘉月蹙眉挣扎,便引来他温沉的笑声。 他啄了下她的唇,含糊不清道:“就是这个办法。” 他的声音实在有些大,温嘉月立刻担心地朝着车夫的方向看去。 沈弗寒的手覆住她的双眼。 他压低声音:“专心些。” 视线一片漆黑,别的感官便变得格外敏锐。 温嘉月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洒在她的脸上,从舒缓渐渐变得急促。 他的唇是温热的、柔软的,时而轻咬时而吮吸,让她无力招架。 温嘉月丝毫不敢发出声音,只好用手拧他。 沈弗寒握住她的手,高举在车壁上,只用一只手便可以牢牢地掌控她。 他总爱这样,让温嘉月想起曾经共度良宵的时刻。 马车里一片寂静,气氛却在持续升温。 温嘉月有片刻的意乱情迷,在他吻向她的脖颈时倏然清醒过来。 她抬腿踢他,沈弗寒顿了顿,终于退开。 温嘉月原本想和他算账,可对上他侵略性十足的目光,她心尖一颤。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色,让她想起饿极了的狼,似乎随时可以将她吞吃入腹。 沈弗寒平复着呼吸,哑声道:“这是你欠我的第一个吻,还有一个,以后再用。” 温嘉月不敢反驳,慢慢垂眸,羽睫微颤。 沈弗寒用指腹抹去她唇边的水渍,继续说道:“我还梦到,四弟死了。” 温嘉月猛地抬起眼睛。 “他的牌位就放在祠堂里,”沈弗寒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我正想仔细看看,然后便醒了。” 温嘉月尽量维持着平静的神色,问:“就这样吗?” 沈弗寒笃定道:“就这样。” 温嘉月微微抿唇,不太相信。 按理来说,沈弗寒也会看到她和昭昭的牌位才是。 除非,她和昭昭并不在祠堂里。 想到这个可能,她先是觉得荒谬,可越想越觉得有几分道理。 温嘉月没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问:“侯爷确定吗?” “为何质疑我?”沈弗寒淡淡出声,“难道你也和我做了同样的梦?” 温嘉月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明明上一个梦还梦见我来着,这个梦怎么只有耀儿和四弟?” “这个梦里,你自然也在,”沈弗寒毫不心虚地开口,“在我身边。” 听到这个回答,温嘉月愣了下。 他在撒谎,还是实话实说? 难道这个梦和上辈子根本没有任何关联,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梦吗? 可是沈弗忧的死却是和上辈子一样的。 虚虚实实,让她一时分不清。 温嘉月抿紧了唇,陷入纠结。 “你好像并不满意这个梦,”沈弗寒问,“在想什么?” 温嘉月勉强露出个笑:“哪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不就是个梦吗?” 她再质疑便显得欲盖弥彰了,过于关注这个梦,只会暴露她在意此事的事实。 顿了顿,她解释道:“我只是在想,侯爷难道是因为这个梦才决定给耀儿改姓的吗?” 沈弗寒颔首道:“这个梦倒是提醒我了,耀儿在侯府的身份格外尴尬,不如和梦里一样,直接改姓。” 她试探着问:“那……四弟去世的事?” 她似乎没见他在意过此事,和上辈子一样。 沈弗寒道:“那日从梦里醒来,我便去了无忧院一趟,见他还活得好好的,便将这个梦抛到脑后了。” 温嘉月:“……” 真是一位“好”兄长。 沈弗寒问:“现在你知晓梦的内容了,有何感想?” 温嘉月谨慎道:“没什么感想,一个梦而已。” “可是为了一个梦,你便毫不犹豫地随我来榆州,”沈弗寒一字一顿地问,“你在期待我梦到什么?” 温嘉月咬了下唇,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焦灼之际,忽的福至心灵。 “其实,我不是为了梦才来的,这只是一个幌子罢了,”温嘉月垂眸道,“真正的原因,我不想说,侯爷别问了。” 沈弗寒却偏要问:“说。” 温嘉月含羞带怯地望他一眼,嗫嚅道:“我只是想陪在侯爷身边。” 为了不惹他怀疑,她拼了! 沈弗寒怔了下,淡声道:“没看出来。” “是真的!” 温嘉月本想举两个例子,然后发现似乎并没有什么可说的,决定以退为进。 “侯爷不信便不信吧,我早就猜到了。” 沈弗寒却不按常理出牌,好整以暇地问:“你让我如何信服?” 温嘉月自然拿不出证据,只好说道:“我都说了,不信算了。” 沈弗寒端详着她,低声道:“我也很想相信,可是你连亲吻的时候都在挣扎。” 温嘉月早有准备,从容应对。 “前面便是车夫,我怕被人发现。” 沈弗寒紧盯着她:“我说的是每一次。” 她只有睡着的时候才是乖的,任他为所欲为。 温嘉月避开他的视线,轻声说:“我都说了我不想行房,我怕侯爷激动之下……所以才……” 沈弗寒问:“若只是单纯的亲吻呢?你还会挣扎吗?” 温嘉月不知该如何回答,怕说“不会”之后,他又做文章,以后亲得更加肆无忌惮。 可是若是说“会”,那么她上面说的话就没有任何说服力了。 两难之际,沈弗寒道:“你若是主动亲我一下,我便相信。” 第145章 唇印 这不是沈弗寒第一次说这种话了。 温嘉月有些迟疑。 上次她没答应,他便亲得又狠又凶,若是她主动亲他,应该就不会了吧? 亲就亲吧,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想到这里,温嘉月心一横,闭上眼睛吻向他的脸。 可双唇之间传来的却是比脸颊更为温软的触感。 她怔了下,终于意识到沈弗寒正含着她的唇反复吮吸。 似乎看她不专心,他轻轻咬了下她的唇。 温嘉月疼得“唔”了一声,又连忙闭紧嘴巴,杏眸担忧地朝着车夫的方向望去。 沈弗寒声线喑哑地开口:“若是再不专心,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温嘉月明显感受到他的激动,眼睫微颤。 她只好闭上眼睛,假装专心地承受着他格外动情的吻。 她分神地想,男人是可以把情和欲分开的,就算不喜欢她,依然可以对她有欲望。 就算是沈弗寒,也不会例外。 可她又能高尚到哪去,还不是强撑着一丝清明,才没有掉入男欢女爱的陷阱。 脑海中倏然涌现出许多床笫之间的画面,让她心跳加快。 一吻结束,沈弗寒伏在她的颈窝间喘息。 他的气息太热,时而还有轻吻落在锁骨,像事后的温柔抚慰。 温嘉月不自在地躲了躲。 分明只是亲了片刻而已,她竟然联想到这个。 沈弗寒顿了顿,慢慢坐直身子。 温嘉月垂眼不语,想掀开车帘透口气,可脸上还发着烫,只好暂时忍耐。 待热度消散了,她撩开车帘,看向不远处升起袅袅炊烟的村落。 二月的天虽然还泛着丝丝凉意,但路边已有不少野花野草,兀自开得张扬。 温嘉月的视线随着花草移动,神思却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 直到冷风将脸吹得有些僵硬,她这才合上帘子。 视线微转,她便瞧见沈弗寒已经恢复了那副淡漠疏离的模样,拿着书看得正认真。 温嘉月有些恍神,忽然生出一种方才的亲吻是假象的错觉。 可方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只不过沈弗寒抽离得太快,做起正人君子了。 正欲收回视线,她忽的瞧见他的唇边有一小片明显的红痕,与她口脂的颜色一致。 温嘉月咬了下唇,负气没有提醒他。 最好让侍卫们都来瞧瞧,他们所敬重的景安侯,在马车上做了什么好事! 想归想,在马车停下之前,她还是将腰间系着的粉色帕子递给了他。 马车上只有她和沈弗寒在,想也知道唇印是怎么来的,她可不想让旁人议论她。 “侯爷擦擦脸吧。” 沈弗寒接过帕子,扫了眼角落里绣着的小月牙,问:“怎么了?” 温嘉月指了指自己的唇角:“你这里有口脂的印子。” 沈弗寒顿了下,面色如常地抹去。 “还有吗?” 温嘉月仔细看了看,摇了摇头。 沈弗寒顺势将手帕收进怀里。 温嘉月愣了下,他怎么不把手帕还给她? 她连忙说道:“侯爷,我的帕子。” “脏了,洗干净还你。” 说完他便弯腰钻出马车,一点都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温嘉月只好作罢,算了,一条手帕而已。 用过午膳,有片刻的休息时间。 温嘉月闭眼假寐,心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明日这个时候,她大概已经见到昭昭了。 想到女儿,她不禁露出笑容。 只是,半个月不见了,也不知昭昭有没有忘了她。 沈弗寒一直看着她,见她一会儿微笑一会儿蹙眉的,便问:“在想什么?” 温嘉月闭着眼睛回答:“自然是在想昭昭。” 沈弗寒的神色也变得柔和了两分,低声道:“明日便会见到她了。” 听出他的声音里也有几分期待,温嘉月不禁睁开眼睛。 她顺势问道:“侯爷一定也很喜欢昭昭吧?” 沈弗寒颔首道:“这是自然。” 他眸中还有点点温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沈大人在此刻俨然变成了一位慈父。 温嘉月便道:“既然如此,以后让昭昭睡在卧房可好?” 她一直都有这个打算的,三个月前便提起过,只不过沈弗寒拒绝了。 那时昭昭还小,晚上睡不了整觉,她便准备半岁后再提,现在正是时候。 而且,这段时日,沈弗寒实在有些不像他了,只是稍微亲一下便会激动。 她越来越担心,待回京之后,说不定哪日他便会提出同房的要求。 她想先下手为强,只要有昭昭在,或许他便会收敛一二。 她看向沈弗寒。 他的神色已经变冷了,温情不再。 “我说过了,不行。” 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温嘉月没气馁,继续劝道:“侯爷,让昭昭和我们一起睡,又没什么坏处。” 沈弗寒顿了顿:“我们?” 他一直睡在长榻上,虽然没有遵守过几次。 但是听她的意思,似乎以后可以正大光明地睡在床榻上。 温嘉月也发觉自己说错了话,不过,若是沈弗寒没有得到好处,肯定不会答应的。 而且,昭昭若是睡在卧房,定然是要睡在他们中间的,可以有效地阻挡沈弗寒。 于是她便将错就错道:“我们一家三口睡在一起。” 沈弗寒没有说话,垂眸沉思。 温嘉月有些焦急,但是只要开口便是落了下风,于是安静地等着他的答复。 只是过了好一会儿,他依然没有说话,温嘉月忍不住催促。 “侯爷想好了吗?” 沈弗寒问:“若是昭昭晚上哭闹,你准备怎么办?” 一听有戏,温嘉月马上说道:“我来哄,一定不会打扰到侯爷歇息。” 沈弗寒瞥她一眼:“有奶娘有丫鬟,你一定要受这个罪?” 温嘉月道:“我只是想陪着昭昭。” 她试图用父母之爱感化他:“每天清晨醒来便可以见到女儿,侯爷不觉得很幸福吗?” 沈弗寒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温嘉月:“……” 第146章 回京 经过温嘉月的不懈努力,沈弗寒终于在临近长安时答应了她。 不过他只答应先适应两三日,若是不行,便让昭昭继续睡在耳房。 温嘉月并未辩驳,虽然只是暂时的,但是至少目的达成了一半。 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掀开车帘,笑意盈盈地看向近在咫尺的长安城。 马车驶入城门,查验过身份后顺利通行。 温嘉月便一心盼着回侯府,可这条路似乎格外漫长,怎么也走不到尽头似的。 分别半个月之久,她从来没离开过这么长时间,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抱香香软软的女儿了。 马车稳稳地停在景安侯府外。 沈弗寒率先下车,温嘉月在他的搀扶下走了下来。 “舅舅!舅母!” 前方传来王成耀嘹亮的呼喊声,温嘉月应声抬眸。 便见沈弗忧、沈弗念和王成耀站在大门前,笑着看向他们。 “大哥大嫂,你们可算回来了。” 沈弗念第一个跑下来,气喘吁吁道:“我还以为你们在榆州玩得不亦乐乎,不准备回来了。” 她打量着温嘉月,赶路这么久,倒也不显疲态,反而更加光彩照人了。 温嘉月莞尔一笑:“哪能呢,我可是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你呢。” “我看你是惦记着昭昭,放心吧,昭昭好着呢。” 沈弗念拉着她往府里走去。 “原本我想把她带出来的,不过今日风有些大,她的风寒刚好不久,还是算了。” “说到这个,我还要感谢你照顾昭昭……”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再这么客气,我可就生气了。” 姑嫂俩好得像亲姐妹似的,将三个男人甩在身后。 沈弗忧嘿嘿一笑:“嫂嫂和三姐现在的关系也太好了吧,瞧着比大哥和嫂嫂还要好。” 沈弗寒瞥他一眼,又看向前面挽着手亲密地走在一起的两人,陷入沉思。 见他不理会,沈弗忧自找没趣,摸摸鼻子说起了别的。 “大哥,榆州好玩吗?” “还成。” “那我以后也要去。”沈弗忧想起一事,“对了,你带嫂嫂去看石窟和瀑布了吗?好不好看?是不是很壮观” “没有。” “啊?那你带她去哪了?不会整日待在宅院里吧?” 沈弗寒依然惜字如金:“寺庙。” “那有什么好玩的,”沈弗忧叹了口气,“寺庙哪里都有,当然要去欣赏没看过的景色。” “你嫂嫂想去。” 沈弗忧闻言便作罢了,行吧,大哥和嫂嫂开心就好。 “不过,大哥,你不是应该先进宫述职再回侯府吗?” 沈弗寒道:“不急,待见了祖母之后再说,皇上不会怪罪的。” 沈弗忧啧啧感叹:“不愧是皇上最信任的臣子,连这种大事都可以延后。” 王成耀终于有机会插话,鼓起勇气开口:“舅舅,你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 沈弗寒摇了摇头。 王成耀顿时撅起嘴巴。 “你舅母带了,”沈弗寒道,“你去找舅母要。” 王成耀眼睛一亮,连忙往前跑去,拽住舅母的手。 闲聊被打断,温嘉月神色柔和地看向王成耀。 “耀儿怎么了?” 沈弗念没好气道:“没眼色的小兔崽子,没瞧见你娘我在说话吗!” “娘,你的事先放一放,我的事比较重要。” 沈弗念:“……?” 王成耀看向温嘉月,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舅舅说,舅母给我带了好吃的,我现在就想吃!” 沈弗念朝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就知道吃!这么久了一点都没瘦下来,你好意思吃吗?” 王成耀委委屈屈道:“不吃就不吃嘛,打我做什么?” 温嘉月连忙哄道:“舅母让你吃,别听你娘亲的,你娘亲打不过我。” 说完她看向如意:“你带耀儿过去吧。” 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走远,沈弗念叹了口气。 “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等他吃完这一顿再减肥。” 温嘉月笑道:“少吃不如多动动,让耀儿跟着四弟练武去。” 沈弗念撇撇嘴:“就他那个体格,伸个胳膊都费劲,还是算了。” 说着话,凝晖堂到了。 温嘉月叹了口气,就算再想念女儿,进府第一件事也得先去给长辈请安。 她不想提前进去,于是站在外头等沈弗寒。 沈弗寒很快便赶上来了,叮嘱道:“一会儿我会解释,你不必多话。” 温嘉月点点头。 沈弗念好奇地问:“什么事啊?” 温嘉月便小声和她讲了一遍卉儿的事。 沈弗念听得兴奋,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进了厅堂。 她只好闭上了嘴,随着大哥大嫂一起问安。 “好好好,可算是回来了,”老夫人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孙子,“弗寒可有受什么苦?” 沈弗寒平静道:“没有,孙儿一切都好。” 老夫人也没发现孙子有受伤的迹象,满意颔首。 “那就好,快坐快坐,你这一路上定是吃不好睡不好的,我特意让人做了你喜欢的菜,你多吃一些。” 从始至终,老夫人没关心过温嘉月一句话。 温嘉月乐得自在,最好别跟她说话,当她不存在就行。 用着膳,老夫人环视一圈,问:“怎么不见卉儿?” 沈弗寒淡然道:“她做错了事,被我发卖了。” 他的声线没有一丝起伏,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老夫人却坐不住了,惊愕地问:“你说什么?” 沈弗寒便又重复了一遍。 老夫人拍案而起,剜了眼温嘉月,问:“是不是她撺掇着你发卖的?” “与月儿无关,”沈弗寒解释道,“她还为丫鬟求过情,是我执意如此。” 温嘉月怔了下,她什么时候求情了? 不过沈弗寒这样说也是为她好,她便继续当鹌鹑。 老夫人气极:“那你倒是说说,卉儿犯了什么错!” “其一,做事不专心;其二,险些暴露我的身份;其三,蓄意勾引。” 沈弗寒一口气列举出三条罪状,冷声问:“这样的人,如何能留在侯府?” 老夫人绷紧了脸。 可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 若是再继续质问下去,还会伤了祖孙和气。 为了一个丫鬟,不值当,找机会再送一个就是了。 想到这里,老夫人摆摆手:“算了,发卖便发卖了,你做主就是。” 第147章 她醒了 在凝晖堂用过午膳,各自散去。 沈弗念将温嘉月拉到一边,笑眯眯道:“看来你跟我大哥这段时日感情很好嘛。” 温嘉月奇怪地看着她:“哪里好了?” “卉儿都出手勾引了,我大哥还坚守本心,直接把她发卖了,这不是跟你感情好,还能是什么?” 温嘉月抿唇道:“他只是看不上卉儿罢了。” “你这话说的,”沈弗念摇了摇头,“像个怨妇似的。” 温嘉月不想再提,转而问道:“昭昭现在在你院子里?” 已经回府半个时辰了,还没见到女儿,方才她用膳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 沈弗念道:“知道你想她,我把她送回去了,快回去瞧瞧吧,我保证,一根头发丝都没少。” 温嘉月忍俊不禁道:“那就多谢你了。” 为安她的心,温嘉月小声说:“耀儿改姓的事,这几日我会常常给侯爷提的,一定不会忘。” 沈弗念轻拍了她一下,愠怒道:“我答应照顾昭昭又不是为了这个,咱们俩什么关系,你找我帮忙,我肯定是要帮的。” 温嘉月故意问:“咱们俩什么关系?” 沈弗念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夫妻关系。” 温嘉月被她闹得脸红,却又不甘示弱道:“好,我这就和侯爷和离,咱们俩一起过日子。” 沈弗念正要顺着她的话调侃几句,忽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她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连忙讨饶。 “别别别,我、我可不敢,我先走了,回见!” 说完她便抱起王成耀,健步如飞地跑远了。 温嘉月诧异地看着她,没想到沈弗念力气还挺大的。 沈弗寒走到她身边,淡声道:“回去吧。” 温嘉月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快步回到正院,奶娘正抱着昭昭在廊下等着。 终于见到女儿,温嘉月顿时有些想哭,眼含泪花地走向她。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昭昭比半个月前大了一些,脸也肉嘟嘟的,满脸都是笑意。 似乎认出了娘亲,原本乖乖躺在奶娘怀里的昭昭坐不住了,朝她伸出手,口中还“啊唔”地叫着。 温嘉月从奶娘手里接过昭昭,一边关心着女儿这半个月来的饮食起居一边往屋里走去。 奶娘忙道:“小姐一切都好,虽然前几日得了风寒,但是好的也利索,这几日格外活泼爱笑。” 温嘉月颔首道:“辛苦奶娘了。” 想了想,她又说道:“昭昭也有半岁了,便从今日开始断奶吧。” 奶娘怔了下,不解其意。 温嘉月解释道:“等昭昭断了奶,晚上便让她睡在这里。” 现在昭昭还有吃夜奶的习惯,得帮她戒掉,晚上才能睡整觉。 奶娘点了点头:“听夫人的。” 温嘉月看了眼如意,让她赏了奶娘一锭银子,笑盈盈道:“以后还要劳烦奶娘多费心。” 奶娘接过银子,千恩万谢道:“夫人言重了。” 待下人都退下了,温嘉月抱着昭昭亲了又亲。 昭昭没有反抗,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 外面传来脚步声,她被吸引过去,好奇地望向来人。 沈弗寒朝她伸出手。 昭昭毫不犹豫地扭过头,抱紧温嘉月的脖颈。 见女儿这么不待见他,沈弗寒的动作顿时一僵。 温嘉月笑意盈盈地问:“离京之前,侯爷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回来之后昭昭一定会记得你吗?” “她只是一时忘了,”沈弗寒坐了下来,“马上就会想起来的。” 说着他握住女儿软软的小手。 昭昭皱起小眉头,见挣扎没用,眼里立刻噙满泪花,瘪瘪嘴便要哭出声来。 母女俩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都不让碰。 弗寒叹了口气,只好放开。 “我先进宫了。” 温嘉月笑眯眯道:“侯爷慢走。” 见沈弗寒走远,她收回视线,和女儿说悄悄话。 “昭昭真乖,还记得娘亲。” 昭昭“啊啊”地应和着,像是在回答。 陪女儿玩了许久,温嘉月打了个哈欠,连日赶路的疲惫顿时涌了上来。 如意劝道:“夫人,不如您先睡一觉吧。” 温嘉月点了点头,小睡半个时辰。 醒来之后,她好好沐浴一番,疲乏顿消。 铜镜里的女子容色倾城,一颦一笑都温婉动人。 如意真心实意地夸赞:“夫人真是愈发光彩照人了。” 温嘉月摇头失笑:“就你嘴甜,整日变着法的夸我。” 她站起身:“去用膳吧。” 如意问:“夫人不等等侯爷吗?” 天色渐暗,沈弗寒已经入宫两个多时辰了。 温嘉月摇摇头:“都这个时候了,侯爷肯定在宫里吃了。” 她还记得上辈子这个时候,她一直在满心欢喜地等他回来用膳。 但他已经在宫里吃过了,很晚才回来。 他还喝了酒,带着醉意的吻将她闹醒,一夜都不得安生…… 想到这里,温嘉月顿时有些心慌。 今晚不会也是一样吧? 思索片刻,温嘉月吩咐道:“侯爷肯定会喝酒的,一会儿你让小厨房备一碗醒酒汤。” 如意应了声是。 用膳时,温嘉月一直思索着这件事,饭都没好好吃。 梳洗之后,她想等他回来,盯着他解了酒才能彻底放心。 可是她又实在困倦,打了好几个哈欠,强撑着清醒。 最终还是支撑不住,脑袋沾上软枕便坠入梦乡。 沈弗寒回来时,温嘉月已经好梦正酣了。 他正想进卧房,如意端着解酒汤拦住了他。 “侯爷,夫人吩咐,等您回来之后一定要喝一碗解酒汤。” 沈弗寒的神色还算清明,他喝得不多,只是小酌几杯而已。 但是既然是温嘉月让他喝的,他便没说什么,一饮而尽。 进了卧房,沈弗寒简单沐浴之后,轻手轻脚地上了床榻。 他将她抱进怀里,浅浅的幽香萦绕着他,有些难以自持。 原本他没想做什么的,可连日来,他也只是疏解过一次而已,根本不顶用。 沈弗寒深深地吸了一口属于她的香气,最终还是握住了她的手。 向来清冷的神色沾染上些许欲色,沈弗寒喉结轻滚,呼吸渐重。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不像上次那般顾忌,闭上眼睛,肆意在她的手上浮沉。 倏然间,一直靠着他的力量才能握紧的手,忽的用力将他攥紧。 沈弗寒猝不及防地闷哼出声。 视线朦胧间,他望向那双略显茫然的杏眸,微微一顿。 她醒了。 第148章 又要喝避子汤吗 温嘉月醒来时,竟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方才她梦到上辈子,沈弗寒将她吻醒的画面。 她想挣扎,可他却攥住了她的手。 所以清醒过来时,她还以为自己依然置身于梦中。 可耳边响起的不是马车辘辘声,而是时轻时重的喘息。 温嘉月迟钝地望向身侧的人。 沈弗寒哑声道:“你醒了。” 在第一次这样做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被她发现的准备,所以还算镇定。 他也想过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先是茫然,然后震惊,最后甩他一巴掌。 但他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沈弗寒将她抱得更紧,吻向她的唇,双手在细腰上摩挲,燃起燎原的火。 温嘉月终于反应过来,她没有在做梦。 “你……唔……” 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剩下的话都被他吞噬殆尽。 温嘉月终于搞清状况,有些惊慌,手上下意识用力,沈弗寒深吸一口气。 “轻点。” 温嘉月怔了下,想松开,他却依然用力握着她的手,不给她抽离的机会。 “你……”温嘉月颤声质问,“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她从来都不知晓,光风霁月的沈弗寒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居然用她的手…… 沈弗寒闻言竟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反问道:“你说为什么?” 温嘉月咬紧了唇:“我说过了,你可以纳妾的,为何非要折磨彼此?” 沈弗寒的笑意瞬间收敛,冷声道:“你说的话,我不爱听。” 他更加强硬地将她拥入怀中。 温嘉月毫无反抗之力,在挣扎与妥协之间游移不定。 似乎不管她怎么做,今晚都躲不过。 沈弗寒忽然不疾不徐地出声:“你还欠我一个吻。” 他低声道:“若是这个吻结束,你依然无动于衷,我不会逼你。” 温嘉月看到一丝希望,竭力将自己当成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不管沈弗寒做什么都不为所动。 可他极尽温柔,每一次的轻吻与抚摸都让她心跳加快。 他将她的双手高举过头顶,十指紧扣,像从前的那些旖旎生香的夜晚。 温嘉月紧紧闭着眼睛,越是不想去想,脑海中便越是浮现出更多画面。 意识朦胧间,沈弗寒的手指已经灵活地探入。 月亮拨开迷雾,月光穿透云层,从窗牖处铺洒进来。 玉白柔荑无力地搭在床沿,伸开又蜷起,指甲反射着朦胧的月光。 旋即便被一只遒劲有力的大掌握住,收进被衾里。 月色动人,星子长明。 不知不觉间,星月渐渐黯淡下来,天边浮现熹微的亮光。 沈弗寒将她汗湿的鬓发拢在耳后,欣赏着含着无限春意的芙蓉面,摇了下铃铛。 守夜的丫鬟瞬间惊醒,忙问:“主子有何吩咐。” “备水,沐浴。” 他的声线有些沉哑,失了几分从容。 听到声音,温嘉月也清醒了两分,喃喃道:“我要睡觉……” 她已经记不清到底被他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多少次。 刚开始还能挣扎一番,可是现在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 她只知道自己现在格外困倦,只想睡觉。 “洗完再睡,”沈弗寒餍足地开口,“再坚持一会儿。” 话还没说完,温嘉月已经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见她这么累,沈弗寒便没再叫醒她。 待下人离开,他准备抱她进了盥洗室。 似是感受到他的触碰,她在睡梦里也瑟缩不已,带着哭腔说着“不要”。 与上次她喝醉之后如出一辙。 沈弗寒怔了下,看了眼窗外投射进来的微光,陷入沉思。 待下人退了出去,他将她打横抱起,进了盥洗室。 沐浴之后,他尽力忽略她身上深深浅浅的红痕,帮她穿上里衣。 “渴……” 她喃喃自语着,听不清楚,沈弗寒凑近一些,闻言倒了杯茶。 他将茶水渡到她口中,含着她的唇反复品尝。 意识到不能再继续下去,沈弗寒及时退开,帮她盖好被子。 刚从榆州回来,皇上准他一日假,所以今日不必上值,他便也继续睡了。 睡了一个多时辰,沈弗寒睁开眼睛,凝视着她的睡颜。 明明她也是会动情的,可她却总是拒绝。 看了一会儿,见她依然呼吸绵长,没有要醒的意思,沈弗寒起身离开。 走出门去,他看了眼如意,叮嘱道:“别吵到夫人睡觉。” 如意点头。 正准备离开,沈弗寒想起一事。 “待夫人醒了,便派人知会我一声。” 他径直前往书房。 日光偏移,一晃到了晌午。 温嘉月慢慢睁开眼睛,昨晚的画面顿时涌了上来,一时有些五味杂陈。 果然还是被沈弗寒得逞了。 她知道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可是,沈弗寒也太过分了!一整晚! 但是当务之急不是找他算账,而是要及时喝避子汤。 温嘉月有气无力地摇了摇铃铛。 如意连忙走了进来:“夫人醒了,您饿不饿,饭菜已经备好了。” 温嘉月点点头:“扶我起来吧。” 她的嗓音哑得不像话,如意吓了一跳,连忙去搀扶她。 借着如意的力,温嘉月慢慢坐起身。 浑身都是软的,使不上力气,她在心里骂了沈弗寒八百回。 可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没用了。 梳洗之后,温嘉月道:“你去找苏府医,让他煎一碗安神汤送过来。” 如意怔了下:“夫人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意思,”温嘉月抿唇道,“快去。” 如意小声说道:“侯爷在府里,夫人不如再等等。” 温嘉月怔了下,这才想起大臣每次回京都有一日的假。 她正准备点头,沈弗寒推门走了进来。 温嘉月心里一咯噔,便听他低声问:“又要喝避子汤吗?” 第149章 上次喝的是避子汤吗 温嘉月心跳加快。 她很确定,她和如意并没有提到“避子汤”三个字。 可是沈弗寒却知晓了。 谁泄的密?苏叶吗? 可他若是早就知道了,应该不会忍到现在才说出来吧? 或者……沈弗寒在诈她? 想到这里,温嘉月决定装傻。 她稳下心神,问:“侯爷在说什么?” 沈弗寒神色淡然,一步一步地靠近。 他看向如意:“你先出去。” 如意虽然害怕,但是更怕侯爷会惩治夫人,她在一旁或许还能帮上忙,于是咬着牙没有动。 温嘉月不想牵连到如意,推她出门。 “出去吧。” 如意眼里含泪:“夫人……” “没事的,”温嘉月宽慰她,“侯爷只是听错了而已。” 如意也知晓她在这里并不合适,夫人有意隐瞒,她若是一直待在这里,反倒坐实了夫人在撒谎的事实,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不过她也想到了办法,她要去搬救兵! 最近三姑奶奶和夫人的关系这么好,或许可以劝阻一二呢? 想到这里,如意推开门,朝着常乐院的方向跑去。 屋门关上,温嘉月攥紧了手,强装镇定。 但沈弗寒在大理寺任职,她的真实想法对他来说一览无余。 沈弗寒垂眼扫视她周身,问:“身子有没有哪里不适?” 温嘉月愣了下,没想到他竟会岔开话题。 多说多错,而且脑子里还乱着,她抿唇不语。 “昨晚我有些不知节制,”沈弗寒低声道,“若是不舒服,及时告知于我。” 他说的一本正经,温嘉月脸上却渐渐发烫了。 “你别说了!” 她恼恨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昨晚有几次意乱情迷,她竟主动攀上他的脖颈。 虽然及时清醒,可还是换来了他更加猛烈的攻势。 她不愿承认,她也会贪恋他的身体。 沈弗寒颔首道:“那就来说说苏叶。” 温嘉月僵了下,真的是苏叶告的密吗? 因为上辈子弥留之际为她诊脉和送汤药的事,所以她才那么信任苏叶,可他居然和沈弗寒告密? 难道上辈子他只是忽然发了下善心才帮她的吗? 她想得太入神,连沈弗寒坐在她身边也没察觉。 沈弗寒道:“苏叶是我父亲故交萧将军的小儿子,他只对医理感兴趣,不想从军打仗,于是从边关悄悄跑回来,求我收留,这才做了钱老的徒弟。” 三言两语,沈弗寒将苏叶的身份和盘托出。 温嘉月听得差点晕倒。 一个府医的徒弟,名不见经传的,真实身份居然是一位将军的儿子! 既然苏叶一直都是沈弗寒的人,那么上辈子的汤药,是苏叶大发善心,还是别的缘故? 她的神色陷入迷茫,久久没有言语。 沈弗寒缓缓继续:“上次,你喝避子汤那日,苏叶便递了信给我,问我怎么办。” 温嘉月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猛的揪住,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可他为何没有提起过? 这次又为什么说了出来? 见她一直不说话,沈弗寒问:“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神色平静,仿佛在讲述旁人的事。 温嘉月咬了下唇,颤声问:“我上次喝的,是避子汤吗?”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如意的声音。 “侯爷!夫人!三姑奶奶来了!” 紧接着,屋门便被推开了,沈弗念一脸焦急地进来。 她听了如意的话便赶紧过来了,本以为会见到剑拔弩张的场景,她都准备好劝架了。 没想到他们只是平静地坐在一起,见到她,甚至还面露愕然。 沈弗念皱眉看向如意。 如意也没想到,她离开这么久,侯爷和夫人之间竟然什么都没发生。 沈弗寒问:“什么事?” “啊……我、我来请教大嫂怎么织衣裳。” 沈弗念胡乱找了个借口。 沈弗寒沉默一息,起身道:“好,我去书房了。” 温嘉月也跟着站起身,他还没告诉她呢! 可沈弗寒已经大步走远。 她的视线跟随他移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追上去。 “别看了,人都走了,”沈弗念终于有机会喘口气,“差点把老娘累死。” 如意发觉自己做错了事,立刻跪了下来。 “夫人,奴婢有错……” 温嘉月将她拉起来,轻声道:“不怪你,我也以为侯爷会惩罚我的。” 没想到,他却只是轻飘飘地揭过,连苏叶的身份都告诉她了。 想到苏叶,温嘉月看向沈弗念。 犹豫片刻,她让如意出去。 待门关上,温嘉月试探着问:“三妹,你知道苏叶什么时候进侯府的吗?” 忽然听到苏叶的名字,正用手扇着风的沈弗念差点一巴掌拍自己脸上。 她心虚地问:“啊?你说谁?我没听清。” 温嘉月故作不知,解释道:“苏叶,就是钱老的徒弟。” 沈弗念假装思忖片刻才开口:“哦,他啊,想起来了,他怎么了?” 温嘉月只好又问了一遍:“他什么时候进府的?” “不知道啊,”沈弗念迷茫地问,“你关注一个府医做什么?” 她是真的不知道,对她来说,她和苏叶就是各取所需罢了,了解他这个人做什么? 温嘉月摇摇头,看来她并不知晓苏叶的真实身份。 沈弗念赶紧岔开话题:“别说什么苏叶了,你跟我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才如意情急之下拉着她便跑,她也没听清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是见她神色焦急,便赶紧跟着过来了。 温嘉月有些犹豫。 但是想起上次她喝避子汤,沈弗念也是知晓的,于是没有隐瞒,与她讲了一遍。 没想到听完之后,沈弗念拍案而起:“你也太过分了!” 上次温嘉月喝避子汤,沈弗念并未拦着,毕竟才生产两三个月,若是怀上了肯定伤身。 虽然有些着急沈家后继无人,但同为女子,她自然也会为温嘉月的身子着想。 现在都过去半年了,身子也该养好了吧? 可是温嘉月依然不愿! 她怒气冲冲地问:“难道我大哥对你不好吗?” 第150章 互相捏着把柄 温嘉月安抚她道:“侯爷对我挺好的,但我现在只想好好抚育昭昭。” 上辈子的事,她没办法告诉她,只能找个别的借口。 沈弗念微微眯起眼睛,忽然转过弯来。 “你生下昭昭之后,不会只和我大哥行房过两次吧?” 既然温嘉月每次都要喝避子汤,那么这避子汤自然是出自苏叶的手。 可苏叶只告诉过她一回,再加上这次,两根手指头都数得清了! 见温嘉月沉默不语,沈弗念便知晓此事便八九不离十了。 “你是不是傻呀!”沈弗念着急道,“你不知道有多少莺莺燕燕对我大哥虎视眈眈吗,可你现在却连同房都不愿,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温嘉月低声道:“你当然不明白。” 除非她可以平安度过这三年,除非李知澜死无葬身之地,否则她绝对不会再生一个孩子重复上辈子的悲剧。 沈弗念扶额道:“那你倒是讲给我听,到底是为什么?” 温嘉月摇了摇头:“多谢你今日过来救我,不过你也该回去了。” 沈弗念不理会她的话,兀自猜测道:“你不会真的有别的心上人吧?所以才不想生孩子?” “不是,”温嘉月无奈道,“你别瞎猜了。” 沈弗念耐心告罄,怒道:“我这就跟我大哥告状去,你一定有事瞒着他,我问不出来,我大哥肯定问得出来!” 说着她便要拂袖而去,温嘉月心里一咯噔,连忙拉住沈弗念。 沈弗寒能撬开犯人的嘴,自然也能撬开她的嘴。 他若是知晓了上辈子的事,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温嘉月不敢去想。 从沈弗寒的表现来看,他似乎还未爱上李知澜。 可是他的心思,谁猜得透? 万一他早已情根深种了呢? 温嘉月不敢去赌。 见她挽留,沈弗念扬起下巴:“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快说吧。” “我只是想说,不要告诉侯爷,”温嘉月心一横,威胁道,“不然我便要将你和苏叶的事告诉他了。” 沈弗念愣了下:“什、什么事?我和苏叶能有什么事?你血盆大口……不是,你血口喷人!” 她慌乱极了,差点连话都说不利索,温嘉月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温嘉月抿唇道:“事实摆在这里,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侯爷会查出来的。” 十有八九,沈弗寒早已知晓这件事了,但沈弗念却不知道她的好大哥对此早已了然于心。 沈弗念神色灰败,终于承认道:“你怎么知道的?” 温嘉月思忖片刻,没将耀儿供出去,而是说道:“我看出来的,你对苏叶很不一样。” “你的眼睛倒是厉害。”沈弗念撇了撇嘴。 “三妹,”温嘉月握住她的手,诚恳道,“我会生孩子的,只是绝对不是现在,昭昭还这么小,我暂时不想将我的爱分给别的孩子。” 沈弗念的神色也缓和了一些,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生?” 温嘉月迟疑道:“昭昭两三岁的时候吧。” “按两岁算,我大哥二十六……”沈弗念叹了口气,妥协道,“也成吧,但我真担心他绝后。” 温嘉月忍不住问起一直好奇的事:“你为何这么关心子嗣问题?” “你说为什么,他都二十四了,连个儿子都没有,偌大的家业谁来继承?” 温嘉月蹙眉道:“侯爷不是正当壮年吗?” “万一他死得早呢!” 沈弗念很生气:“他整日早出晚归的,有时候连饭都不吃,觉也不睡,谁劝都没用,说不定哪日便一命呜呼了!” 温嘉月:“……不是还有四弟吗?” “他更靠不住,”沈弗念摆摆手,“纨绔败光家产是迟早的事。” 想了想,温嘉月又问:“万一我生出一个不中用的儿子呢?” “不可能,”沈弗念笃定道,“我大哥的儿子,绝对是神童。” 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温嘉月彻底没话说了。 “说好了,两年就两年,”沈弗念道,“若是到时候你还是不想生,我一定会将此事告诉我大哥。” 温嘉月本想反驳是三年,想了想又作罢,两年便两年吧,到时候再找借口也不迟。 又或许,那时候她已经将事情解决了呢? 送走沈弗念,温嘉月坐在床榻上沉思良久,连如意进来也没察觉。 如意道:“夫人,先去用膳吧。” 温嘉月这才想起来,她还饿着肚子。 昨晚一整夜不得安生,今晨起来又接连出事,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未用膳。 只是,这避子汤……她还能喝上吗? 肚子开始咕咕叫了,温嘉月索性暂时不去想了,先填饱肚子。 待吃饱喝足,温嘉月吩咐道:“去书房请侯爷回来。” 顿了顿,她起身道:“算了,我亲自过去。” 到了书房,正好碰上侍卫换班。 凌鹤赫然在列,只是与从前的精气神相比,现在憔悴了许多,细看,额头上还冒着冷汗。 温嘉月问:“你这是怎么了?” “回夫人的话,昨日属下挨了二十五个板子!” 温嘉月这才想起榆州的事来,沈弗寒确实说过待回京之后要打板子,没想到凌鹤行动这么迅速。 “那你怎么不去好好歇着?” “昨日已经歇了,今日自然要继续值守,”凌鹤说起正事,“夫人来此有何要事?” 温嘉月便道:“我要见侯爷。” “一刻钟前,侯爷离府了。” 温嘉月愣了下:“去哪了?” “属下不知。” 温嘉月蹙紧了眉,他这是在躲她,还是真的有急事? 思索片刻,她去找苏叶。 她开门见山地问:“我上次喝的避子汤,到底是不是避子汤?” 苏叶愣了下:“夫人知晓了?” 上次沈弗寒便与他说过,若是温嘉月来问,直接告知实情。 所以他并未隐瞒,直截了当道:“确实不是避子汤,而是安神汤。” 温嘉月如坠冰窖,没有怀上孩子是万幸。 见她这个反应,苏叶道:“避子汤伤身,女子不宜饮用。而且夫人喝不喝避子汤,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 温嘉月怔了下,问:“什么意思?” 苏叶却卖起了关子。 “苏某不好回答,夫人还是去问侯爷吧,慢走不送。” 第151章 先回答我的问题 沈弗寒进了宫。 皇帝并未传召,但他还是来了,邀皇上去演武场射箭。 皇上正是无聊的时候,夫子们交代的课业都完成了,他刚想找点乐子,沈弗寒的提议正中他下怀。 闻言便道:“行啊,咱们比一比。”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往演武场走去。 皇帝不放心地叮嘱道:“一会儿你可别让着朕,朕不拿你当臣子,你也别当朕是皇帝。” 他早已厌烦了臣子们的吹捧,知晓他们都是在哄他高兴,生怕他输了便怒火中烧,触到逆鳞。 但他不是这样的人,只想酣畅淋漓地玩一场罢了。 沈弗寒颔首道:“这是自然。” 小皇帝便放下心来。 他知晓沈弗寒文武双全,虽然选了仕途这条路,但他祖上都是习武之人,他又天赋异禀,武功也是不俗的。 偶尔输一次正常,若是次次都输,他可就生气了。 只是没想到,沈弗寒刚拿到弓箭便毫不客气地一箭射穿了靶心。 还在热身的小皇帝当场呆住。 箭羽两端还在不断颤动着,连带着靶子也在抖。 沈弗寒一言不发,又射了三箭,次次正中靶心。 他放下弓箭,淡然道:“皇上,该你了。” 皇帝轻“嘶”一声,问:“还有比试的必要吗?” 虽然他每日都在习武,射箭一项也在其中,但是为的是强身健体,哪比得上沈弗寒的准头。 见他不比,沈弗寒也没有强求,又接连射了几箭。 啪、啪—— 角落里忽的传来清脆的拍掌声,两人不约而同地望了过去。 身穿一袭繁重宫装的李知澜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 “本想进宫见见皇上,得知皇上在演武场,我便过来了,”李知澜笑道,“没成想竟能看到这么精彩的比试场面。” 说着话,她走到了沈弗寒面前,赞许道:“沈大人真是好厉害的箭法。” 沈弗寒淡然道:“长公主谬赞。” 他一如既往的冷淡,李知澜反而微微勾起唇角,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望向皇帝。 “皇上怎么不射箭?” “朕甘拜下风,”皇帝叹了口气,“次次正中靶心的本事,朕还得再练几年。” “姐姐可不会依着你,”李知澜笑道,“学了这么久了,快让姐姐看看你的本事。” 皇帝哼了一声:“朕可是皇帝,你再命令朕,朕便把你押到大牢里去了。” 李知澜嗔他一眼:“是皇帝又如何,你还是我弟弟呢,李知序。” 她毫不在意地直呼皇帝名讳。 李知序也并不介意,拉起弓弦,神色认真地瞄准靶心。 沈弗寒的视线在他们姐弟脸上转了一圈,慢慢垂下眼睛。 李知澜却朝他看了过来。 “沈大人,要不要打个赌,皇上这一箭能不能射中靶心。” 沈弗寒淡声道:“不能。” 李知澜笑得风情万种:“好巧,本宫也这样想。” 李知序:“……” 他插话道:“朕也要赌,朕一定可以正中靶心!” “既然如此,皇上便要准备好赌注了,”李知澜笑道,“我可不会跟你客气。” 李知序甚是有气性道:“说不准输的是你们呢?” 他深吸一口气,非得射中靶心打他们的脸不可。 箭羽离手,离红心还有半寸的距离。 李知序顿时泄了气,愿赌服输道:“朕的私库里的东西随你们挑。” 李知澜道:“那便要那对青白玉龙凤玉佩,我可是觊觎多时了。” “行,”李知序爽快点头,看向沈弗寒,“沈爱卿想要什么?” 没等他开口,李知澜道:“这玉佩刚巧有两枚,我和沈大人一人一个,如何?” 李知序愕然道:“皇姐,这不妥吧?” 沈弗寒都成亲了,皇姐居然想一人一个,若是传出去…… 李知澜没理会他的话,看向沈弗寒:“沈大人的意思呢?” “微臣想要一对。” 李知澜笑意收敛,凉凉地问:“怎么,沈大人是要将玉佩送给夫人?” “这是自然,”沈弗寒看向她,“长公主可否忍痛割爱?” 李知澜桀骜道:“本宫看中的东西,可从来没有拱手让人的道理。” 沈弗寒兴致缺缺道:“那便算了。” 李知澜顿时愣住,她本以为会再拉扯几个回合,已经准备好与他唇枪舌战了。 不过,这恰恰说明沈弗寒对他的夫人并不上心,连龙凤佩也不争上一争。 所以,带温氏一起去榆州又如何,说不定是她求来的,能改变什么呢? 想到这里,李知澜笑盈盈道:“本宫忽然改主意了,这龙凤佩便给沈大人吧,希望你们夫妻恩爱长久。” 沈弗寒行礼道:“多谢长公主。” * 喝不喝避子汤,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 一整日了,温嘉月一直在思索这句话。 她期待的结果,自然是没有怀孕。 结果也如她所愿,这段时日无事发生。 既然她喝不喝避子汤都是一样的,那么起决定性作用的肯定是沈弗寒了。 难道……沈弗寒喝了? 但是她从未听说过,男子也有可以服用的避子汤。 退一万步讲,若是有的话,沈弗寒也服用了,可他为何不告诉她呢? 温嘉月实在猜不透他的想法,为今之计,只有等他回府之后再问。 夜幕彻底降临之时,沈弗寒终于回来了。 温嘉月连忙迎上前去。 沈弗寒微顿。 自从昭昭出生之后,她甚少会主动迎接他了。 上一次,他记得是昭昭满月宴之前。 时隔这么久。 心思电转,神色却看不出什么,他问:“用过晚膳了吗?” 温嘉月摇摇头:“在等你。” 沈弗寒意外地挑眉,转而想到她为何会等他,垂眼往偏厅走去。 “那便去用膳。” 温嘉月让如意去传膳,这才跟上他。 她问:“侯爷今日去哪了?” 印象里,沈弗寒上辈子这一日并未出府,一直待在书房。 “进宫。” 温嘉月便没再多问,当务之急是避子汤的事。 “今日我去找过苏郎中了。” 她将苏叶的话和盘托出,急切地问:“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弗寒平静道:“用过膳之后再说。”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他是有能把人逼疯的天赋的。 但是一整日都忍下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了。 用过膳,两人回到卧房。 温嘉月问:“侯爷现在可以说了吧?” 沈弗寒沉默很久,终于开口。 “昨晚你分明有感觉,为何要假装没有?这两次房事之后,你又为何要喝避子汤?” 温嘉月顿时攥紧了手指:“是我先问你的。” 沈弗寒淡然道:“想知道答案的话,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第152章 达成一致 温嘉月咬了下唇,不知该如何选择。 两个问题换一个问题,似乎是她亏了。 可是这个问题关乎着她会不会怀孕,实在有些难选。 沈弗寒也不催她,只是说道:“你先去梳洗。” 温嘉月缓缓点头。 关上盥洗室的门,她还在沉思,连如意叫她也没听见。 如意不得不轻轻拍了她一下:“夫人,想什么呢?” 温嘉月回过神,摇了摇头。 “没什么。” 梳洗之后,她不纠结了,做好了决定。 反正沈弗寒又不知晓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照着和沈弗念说的那番话重新说一下不就行了? 待内室只剩下他们两人,温嘉月终于说道:“昭昭还小,我只想将爱全都给她,暂时不想要孩子,所以才不想同房。” 这句话完全可以回答他的两个问题了。 而且,她也不怕沈弗寒不相信,她对昭昭的爱有目共睹。 沈弗寒沉吟良久,问:“以前怎么不告诉我?” 温嘉月作柔弱状,垂眸道:“我不敢。” “为何不敢?” 她轻声道:“我知道子嗣对你有多重要,你知晓之后,一定不会答应的。” 温嘉月确实有一部分考量。 连沈弗念都想让沈弗寒尽快有个儿子,不用猜,他肯定也是想的。 所以她才会费尽心思地想要将避子汤的事瞒过去。 沈弗寒垂眼问:“你觉得,子嗣对我有多重要?” 温嘉月愣了下,忽然想起沈弗念的话来,脱口而出。 “你都二十四了,连个儿子都没有,偌大的家业谁来继承?” 沈弗寒问:“二十四岁的年纪,很老吗?” 温嘉月差点又将沈弗念说的那句“万一你早死呢”说出来。 她努力忍住,连忙摇头。 沈弗寒淡声道:“若是儿子真的重要,早在你第一次不答应行房的时候,我便纳妾了。” 温嘉月诧异地看着他,似乎是这个道理。 她问:“所以,子嗣对你来说不重要吗?” “暂时不重要。” 暂时……温嘉月斟酌着这个词,下意识问:“暂时是多久?” 她心头一喜,难道在子嗣问题上,她会和沈弗寒达成一致吗? 正好她不想生,他也不想生,皆大欢喜。 “我也不知,”沈弗寒看着她,坦然道,“但我每个月都在服用避子汤。” 温嘉月猛然抬眸,她竟然真的猜对了。 不过,这世间真的有男子服用的避子汤吗? “自然有,”沈弗寒淡然道,“只是甚少有男子愿意服用,所以药方险些失传。” 温嘉月怔了怔,忽然想起上辈子。 她和沈弗寒三日一次的行房从未断过,按理说早该有孕才是,可是生下昭昭后,她却三年无所出。 难道他那时也一直瞒着她喝避子汤吗? 她忍受了老夫人三年的唾骂,也曾怀疑过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到头来竟不是她的错吗? 温嘉月觉得荒谬又可笑,沈弗寒隐瞒这么久,到底又是为什么? 她低声问:“侯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服用的?” 沈弗寒却没回答,微微眯起眼睛,反问道:“这个问题重要吗?” 温嘉月顿了顿,现在看来,确实不重要。 毕竟她并不知晓沈弗寒上辈子到底有没有服用。 她换了个问题:“侯爷为何不想要第二个孩子?” 沈弗寒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她,神色晦暗不明。 温嘉月被他看得心头发颤,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 沈弗寒终于开口:“没有不想要,只是当初成亲两个月便有孕,在我意料之外。” 温嘉月微微抿唇,她明白他的意思了,他贪恋她的身体,所以不想让她这么快便怀上第二个。 上辈子,他也一定在坚持服用避子汤。 可是他从未告诉过她。 温嘉月觉得可笑,她因为子嗣一事在老夫人那里受的气,又算是什么呢? 心绪正乱着,沈弗寒忽然开口。 “原本我没想告诉你,我怕你会多想。” 温嘉月微怔,下意识问:“现在为何又说了呢?” 沈弗寒似乎一直在等她问这句话,待她话音刚落便开口了。 “因为现在的你和以前不太一样。” 温嘉月心尖一颤,生怕他看出什么,佯装镇定:“侯爷想多了,哪里不一样了?” 她一直都知道沈弗寒眼光毒辣,只是他从未提过此事,她便也侥幸地觉得他并没有看出来。 可今日开诚布公地谈过之后,她才知晓他将她的所有变化都看在眼里。 她不禁想起上辈子的她。 若是听闻沈弗寒说出这样一番话,她确实会多想。 会想他是不是厌恶她、看不起她,所以才不给她一个孩子。 不管他解释多少遍,她也只会当他在找理由,最后钻进死胡同里出不来。 沈弗寒知晓她的性子,上辈子服用避子汤瞒着她,并不奇怪。 现在她不会再因为他的话伤春悲秋了,所以他才会将此事告知于她。 她有了变化,所以导致了沈弗寒的变化。 “你说没有便没有。”沈弗寒并不反驳。 温嘉月回过神,轻舒一口气。 没想到他今日这么好说话,居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过她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在她放松警惕的时候忽然来个回马枪? 想到这里,温嘉月索性岔开话题:“天色已晚,侯爷明日还要上值,不如先睡吧。” 沈弗寒扬眉问:“我们已经聊完了?” 温嘉月一头雾水地问:“还有什么事?” 他靠近她,低声道:“你已经知道我服用避子汤了,所以,三日一次的行房,要不要继续?” 第153章 十日一次 温嘉月猛然怔住。 这才明白过来,沈弗寒一反常态地说了这么多话,又解释了这么多,竟是为了这件事。 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 似乎知晓她会这样回答,沈弗寒神色未变,问:“理由呢?” “我身子不好,时常觉得虚弱,”温嘉月绞尽脑汁道,“而且体力不支……” “是吗?”沈弗寒打断她的话,“昨晚你承受了一夜,一直很精神。” 温嘉月:“……” 不等她开口,沈弗寒又握住她的手腕,温热的指腹落在她的脉搏上。 “脉象和缓有力,节律均匀,分明是气血充足的表现。” 温嘉月嘴硬道:“你对医理只有浅薄的了解罢了,但是我的身子我知道,就是不舒服。” 沈弗寒收回手,妥协道:“五日一次。” 见此事有商量的余地,温嘉月眼睛一亮:“我觉得一个月一次……” 他眯起眼睛,目光有些危险。 “其实一日一次,我也不介意。” 温嘉月顿时想起刚成亲那几日浑身酸软的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她咬了下唇,改口道:“那……半个月?” 沈弗寒沉默了下:“十日一次与一日一次,你选一个。” 知晓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了,温嘉月只得选了前者。 仔细想想,从一个月十次变成一个月三次,也算是巨大的进步了。 沈弗寒神色稍霁:“睡吧。” 又想起一事,他从袖中拿出一个匣子。 “皇上赏的玉佩。” 温嘉月愣了下,便见匣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对青白玉龙凤玉佩。 沈弗寒将龙佩拿走,匣子推到她面前。 “这个给你。” 温嘉月并未推辞,颔首道:“多谢侯爷。” 给了她,她便收着,谁会嫌宝物多呢? 温嘉月躺回床上,沈弗寒也跟着上来了。 她蹙起眉,想让他睡榻上,转念一想,昨晚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再让他去别处睡有什么必要。 而且,他向来信守承诺,说是十日便是十日,不会轻易碰她的。 想到这里,温嘉月便没说什么,提起另一件事。 “改姓的事已经耽搁这么久了,侯爷记得尽快去办。” 沈弗寒颔首道:“我知道。” 他心里自然是一直记着此事的,次日回府后便去了常乐院一趟,写了几个吉日让沈弗念挑选。 沈弗念才不管什么吉不吉的,直接选了纸条上最近的日子,二月二十八。 选完她才想起问:“只剩八日了,时间够不够?” “这是自然。” 沈弗寒收回纸条,道:“耀儿四岁了,也该启蒙了,我便想着,改姓之后抽空教他课业,你意下如何?” 沈弗念瞪大眼睛,大哥亲自教导儿子的课业? 大哥可是状元,有了他培养耀儿,就算考不中状元,至少也能得个殿试前二十甲吧? 想到这里,沈弗念顿时点头如捣蒜:“我当然没意见!” 说着她便跑回屋里,将王成耀拖了出来。 “耀儿,快谢谢舅舅!” 王成耀一脸茫然地重复道:“谢谢舅舅。” 说完他看向自家娘亲,问:“娘亲,出什么事了啊?” “过几日你舅舅要亲自教导你,”沈弗念神色激动,“你小子真是走大运了!” 王成耀闻言天都塌了,比母老虎娘亲还要可怕的舅舅要教他功课! “哇——” 他不管不顾地哭出了声。 沈弗念笑眯眯道:“高兴得都哭了,怎么比娘亲还激动?” 王成耀哭得更大声了,上气不接下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怕舅舅生气打他一顿,只好跑回屋里哭。 见耀儿这副模样,沈弗寒顿了顿,总觉得沈弗念的理解似乎有些偏差。 不过他也没多管,正色道:“还有一事,我要拜托你。” 一听大哥有事找她帮忙,沈弗念忙道:“你说,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有办法!” “倒也没有这么严重,”沈弗寒道,“是凌鹤的事,他已二十一岁了还未成亲,我便想着让你帮他择选一位良配。” 沈弗念点点头,又好奇地问:“你怎么不让大嫂帮他?” “她……”沈弗寒罕见地停顿了下,“她要打理府中事务,抽不出空闲。” 沈弗念哼哼两声:“懂了,我是闲人,当然要物尽其用。不过我还挺喜欢这份差事的,包在我身上!” 隔日她便去了趟正院。 温嘉月听闻此事,也想凑热闹,直接将凌鹤召到这里。 没想到凌鹤却没来,而是派了个侍卫过来传话。 “回夫人的话,凌侍卫让属下告诉您,他正在驻守书房,半个时辰后才会换班,还请夫人稍候片刻。” 沈弗念一听便火了:“他好大的架子!老娘我这就去教训他!” 温嘉月早已习以为常了,连忙拉住她。 “没用的,凌侍卫就是这样的人,我已经领教过了。” 说着她便将在榆州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沈弗念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憋出一句:“没想到这竟是一个苦差事。” 温嘉月哭笑不得:“我也觉得,不如你趁早跟侯爷说明,此事你帮不上忙。” “不行,我说好了要帮大哥的,”沈弗念摩拳擦掌,“我一定能做到。” 两人闲话家常,待到了时间,凌鹤终于过来了。 沈弗念仔细打量他一番,倒是一表人才,瞧着也是孔武有力的模样。 “凌侍卫,你可有中意的女子?” “回三姑奶奶的话,属下没有。” 沈弗念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凌鹤一板一眼道:“属下不知。” 沈弗念愣了下,拔高音量:“你都二十一了,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属下确实不知。” 沈弗念深吸一口气,随手指了指如意,问:“这样的喜欢吗?” 如意慌忙摆手,红着脸道:“奴婢有喜欢的人了……” 沈弗念顿时不去管凌鹤了,好奇地打探。 “谁啊?他喜不喜欢你?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到时候记得告诉我,我给你添妆。” 温嘉月无奈道:“你先办正事吧。” 沈弗念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开如意,看向凌鹤。 “喜欢温柔贤淑的还是娇俏可爱的?亦或是妩媚多情的?” 凌鹤还是那句话:“属下不知。” 沈弗念要被他气死:“回去吧你!你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了!” 第154章 改姓事宜 话虽这样说,但沈弗念还是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忙前忙后。 帮着凌鹤挑了几个想和他接触的丫鬟,最终都被他的性子劝退。 沈弗念瘫倒在床,喃喃道:“眼看着后日就是改姓的日子,我还是没办成事,我对不起大哥……” 温嘉月宽慰她道:“侯爷又没让你非要在改姓之前办完,你不用这么着急的。” “可我就是着急,”沈弗念叹了口气,“大哥为了耀儿的事忙了这么久,还要教耀儿念书,我却连他交代的一件小事都办不好。” 温嘉月无奈道:“我看你整日和凌侍卫待在一起,性子也和他一样轴了。” 沈弗念“嚯”的坐起身:“这几日我跟凌侍卫真的待了很长时间吗?” 温嘉月不明所以地点头。 沈弗念都快住在正院了,每日不是盘问凌鹤的喜好,便是去府里找丫鬟,没个清闲的时候。 “苏叶也这样说,”沈弗念为难道,“我都和他解释了,可他还是生气。” 自从得知温嘉月知晓了她和苏叶的事,沈弗念便也不装了,偶尔也会和她提两嘴。 温嘉月笑盈盈道:“什么生气,分明是吃醋,你多哄哄不就好了。” “干嘛要哄,”沈弗念扬起下巴,嘴硬道,“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府医,本姑奶奶看中他是他的荣幸,还敢和我讨价还价,真是反了天了!” 温嘉月默默不语,苏叶可不只是“小小的府医”。 倒完苦水,沈弗念重振旗鼓,又去找凌鹤了。 温嘉月摇头失笑,真是越挫越勇,随她折腾吧。 没想到,隔日沈弗念却没来正院。 温嘉月有些奇怪,但是并未多想,明日便要给耀儿改姓了,这可是大事,她肯定是要忙的。 傍晚,沈弗寒回府。 温嘉月关切地问:“明日的事宜都办妥了吧?” 沈弗寒颔首道:“今晚记得早睡。” 温嘉月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身为侯府夫人,明日她自然也是要操持各种事的,以防出了岔子。 看出她并没有完全明白他的意思,沈弗寒顿了顿,提醒道:“明日也是第十日。” 温嘉月:“……” 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怎么会有人用最冷淡克制的声线说出这样让人无力招架的话。 她硬着头皮开口:“我知道了。” 翌日也是休沐日,鸡鸣声响过三遍,景安侯府便传来连绵不绝的鞭炮声。 天亮之后,沈家的旁支陆续来了。 温嘉月和沈弗念含笑陪在老夫人身边,招待沈家德高望重的长辈。 这些人她从未见过,但是人人都认得她。 昨晚临时抱佛脚,从沈弗寒口中得知了这些长辈的长相与称呼,今日一一对应,倒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她生怕出错,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笑得脸都僵了。 趁着没人注意,她数了数,还差一位大舅爷,人便齐了。 温嘉月看了眼沈弗念,小声问:“你昨晚激动得没睡好吗?怎么眼下乌青这么重。” 沈弗念咬牙道:“是苏叶……算了,回头再跟你解释。” 温嘉月顿时懂了,不好再说什么。 说没过多久,大舅爷来了。 温嘉月望了过去,这是老夫人的亲哥哥,和老夫人有五六分像。 不过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低着头的姑娘,看起来年岁不大。 温嘉月看向老夫人,见她面露满意之色,心下了然。 这是又给沈弗寒物色了新的妾室? 这位姑娘应当是林婉婉的妹妹,还真是逮着自家人薅。 温嘉月的视线落回那位姑娘身上。 姑娘穿着崭新鲜亮的桃红色襦裙,举止却畏畏缩缩的,跟着行礼时,连动作都是不连贯的,像是刚学的。 温嘉月默默思忖,瞧着像是位庶女。 老夫人慈爱地朝那位姑娘招了招手。 “是芊芊吧,快到姑奶奶身边来。” 林芊芊怯怯地看了祖父一眼,这才一步一顿地走到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一把将她搂过来,仔细打量两眼,笑道:“也是有三四年不见了,芊芊已经是大姑娘了。” 林芊芊受宠若惊,讷讷道:“芊芊多谢姑奶奶夸奖。” 温嘉月这才看清她的正脸,杏眸澄澈,长相柔婉,颇有几分江南风韵,是个小家碧玉的美人。 老夫人道:“我和你投缘,这段时日你便住在侯府陪我如何?” 林芊芊愣了下,下意识看向祖父。 见他答应,她这才轻轻点了点头:“芊芊求之不得。” 老夫人看向温嘉月,冷淡道:“待事情结束,你记得给芊芊安排住处。” 温嘉月回神应了声好,向她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你的表嫂。” 林芊芊赶紧朝她笑笑,一脸的讨好。 她没敢叫表嫂攀关系,而是盈盈一拜,小声喊了句“夫人好”。 温嘉月从林芊芊身上看出几分自己从前的影子。 初入侯府时,她何尝不是处处陪着小心,处处讨好,一点都不敢僭越。 老夫人这是找了一个翻版的她,来争得沈弗寒的宠爱吗? 温嘉月不由得叹息,那老夫人还真是抬举她了,也打错了算盘。 待到吉时,祠堂外依着次序站满了人。 各项繁文缛节举行了一遍,温嘉月只是站着看着便累得腰酸背痛,更遑论身为家主的沈弗寒。 她看了眼祠堂内跪坐在蒲团上的沈弗寒,幸灾乐祸地想,他今晚肯定没精力了。 沈弗寒忽然朝她看来。 人潮涌动,他却精准地锁定了她,投来意味不明的一瞥。 一个眨眼的工夫,他却又继续跪拜了,方才好似是她的幻觉。 温嘉月一时有些怀疑,沈弗寒到底有没有看她。 跪拜之后,沈弗寒从容站起身,看向牌位。 没有她的名字,没有昭昭的名字,也没有四弟的名字。 沈弗寒垂眼在族谱上写上“沈成耀”三个字。 搁下毛笔,他安静地看着墨渍干透,永远封存在族谱上。 尘埃落定,无可更改。 梦里的一切,如他所愿,没有发生。 第155章 嫌弃我? 临近晌午,改姓事宜结束,众人留在侯府用膳。 依着次序落座后,温嘉月看向身旁依然打不起精神的沈弗念。 “怎么瞧着你不是很高兴?” “我当然高兴,就是笑不出来,”沈弗念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昨日我没下过床。” 这话太过于语出惊人,温嘉月正喝着茶,闻言差点喷出来,赶紧捂住嘴巴。 她压低声音开口:“这么多人呢,你别说了!” “有什么好怕的,”沈弗念撇撇嘴,“反正我的名声也就这样了,破罐子破摔好了。” 温嘉月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 “不过,苏叶竟然敢这样对我,”沈弗念咬牙切齿道,“我要让我大哥把他赶出去!” 温嘉月思索片刻,隐晦提醒道:“似乎有些难办。” 先不说苏叶是萧将军的小儿子,就算他只是个小府医,但他没有错处,无缘无故的,沈弗寒根本不会答应。 就像她当初换奶娘一样。 “难办什么?”沈弗念信心满满道,“只要我装病,然后让他开个药方,而我吃了之后反而病得更厉害了,赶他出府还不是信手拈来。” 温嘉月总觉得不太妥当,但是既然她想折腾一下以泄心头之愤,只好说道:“祝你成功吧。” “我当然会成功,”沈弗念摩拳擦掌道,“等着瞧吧,不出三日,我就能把苏叶赶出府!” 用过午膳,各自散去。 沈弗念有些体力不支,想回去歇息。 但是瞧见朝这边走来林芊芊,她还是提醒道:“方才我就想跟你说,这个节骨眼上冒出林芊芊来,祖母肯定不安好心,你注意她一些。” 温嘉月颔首道:“我知道的,你快回去吧。” 不多时,林芊芊走到了她面前。 林芊芊行了个礼,小声喊了句“夫人”。 温嘉月含笑道:“走吧,我带你去你的住处看看,若是不满意,我再让人打扫别的院子给你住。” 林芊芊慌忙说道:“我很满意,夫人不必这么麻烦。” 她一脸的惶恐,温嘉月看的既心软又心酸,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温嘉月打量她一番,柔声问:“你可及笄了?” 林芊芊嗫嚅道:“去年便及笄了。” 居然已经十六岁了,可她的身形瞧着实在有些瘦弱娇小了,温嘉月微微抿唇。 “婉婉表妹是你的亲姐姐?” 林芊芊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小声解释道:“她是嫡出,我是庶出。” 温嘉月边走边问:“你的生母可是江南人氏?” 林芊芊诧异地看她一眼,这才点了下头:“夫人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瞧着便像是柔婉的江南美人,想来遗传自你的娘亲。” 林芊芊有些怔住,还从未有人这样夸过她,她在林府一直都是被排挤的那个。 这次跟着祖父来侯府,她也是悲大于喜的,不知等她回去之后,那些姐姐妹妹们会怎样恶毒地报复她。 她没再想下去,讷讷道:“多谢夫人夸奖。” 温嘉月纠正道:“是表嫂,你若是再喊夫人,被人听了去,还以为我对你不好呢。” 林芊芊急忙辩解道:“夫人很好,我没有这个意思的。” 温嘉月扬眉看着她。 林芊芊乖乖改口道:“我记得了,表嫂。”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温嘉月听了喜欢,笑盈盈道:“好了,浣花院到了。” 推开门扉,入眼便是开满花的小院,林芊芊眼睛一亮。 两个丫鬟走了过来,行礼道:“表姑娘好。” 温嘉月解释道:“我见你来的时候没带丫鬟,便从正院安排了两个过来,你若是用的不顺手便告诉我。” 林芊芊赶紧说道:“挺好的,多谢表嫂。” 温嘉月带她参观了一下整个浣花院。 最后说道:“你在府里安心住着便好,若是有什么需要便来找我。” 林芊芊真心实意道:“多谢表嫂。” 温嘉月便准备回去了,林芊芊却迟疑地喊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 “表嫂,”林芊芊嗫嚅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何会住在侯府里?” 她来这一趟稀里糊涂的,祖父什么都没说,只让她听从姑奶奶的安排。 于是她便要在侯府里住下了,可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住,又要住到什么时候。 她什么都不敢问,但是表嫂这么温柔,她这才鼓起勇气开了口。 温嘉月垂眼道:“你不必多想,安心住着便好,若是有事,老夫人会让你去凝晖堂的。” 老夫人还未开口,这种事不该由她来说,不然林芊芊过不了一日安生日子。 林芊芊闻言只好点了点头:“多谢表嫂。” 温嘉月径直离去。 回到正院,沈弗寒正在卧房里躺着,手臂搭在眼睛上,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不过他似乎喝了不少酒,屋里酒气有些大,温嘉月蹙眉开窗。 听到动静,沈弗寒看向她:“方才去哪了?” 温嘉月解释道:“林家表妹来了,我给她安排住处。侯爷今日喝了多少酒?” 他的神色还算清明,只是脸上微红,让人看不出他醉了还是没醉。 “不知,”沈弗寒揉了揉眉心,“一直有人敬酒,推辞不了。” 温嘉月催他去沐浴:“一身的酒气,难闻死了。” 沈弗寒面色不变,颔首道:“能不能扶我起身?” 温嘉月并未多想,靠近他伸出手。 下一瞬,沈弗寒攥紧了她的手,天旋地转,她压在了沈弗寒身上。 温嘉月顿时有些慌乱,想起身,他却禁锢着她的腰肢,不许她乱动。 沈弗寒抚摸着她的脸,低声问:“嫌弃我?” 温嘉月头皮发麻,顺着他的话道:“自然是没有的,我只是随口一说。” 他不疾不徐地问:“是吗?” 温嘉月赶紧点头。 “既然如此,证明给我看。” 温嘉月愣了下:“怎么证明?” 沈弗寒将手放在她的后颈上,缓缓下压,似是想让她吻他。 温嘉月视死如归地紧紧闭上眼睛,连睫毛也在轻颤。 耳侧传来低沉的的气音,是他在笑。 她一头雾水地睁开眼睛,望进他清俊的眉眼。 向来冷寒的脸上冰雪消融,似乎还残存着几分愉悦。 他心情很好地开口:“不闹你了,我去沐浴。” 第156章 别分神 温嘉月一脸莫名地看着他的背影。 她怎么感觉沈弗寒今日怪怪的,连笑容都变多了,甚至还和她开起玩笑了。 简直不像他。 大概是醉酒了吧,温嘉月拍了拍脸,没再想下去。 沐浴之后,沈弗寒清醒了不少,神色也恢复了一贯的淡然。 “我去书房了。” 温嘉月轻轻点头,默默腹诽,上午忙这么久,下午还有空处理公务,精力真是旺盛。 她却有些坚持不住了,待他走后便睡了一觉。 醒来时,正是黄昏时分。 离用晚膳还有段时间,温嘉月便让奶娘将昭昭抱了过来。 奶娘回禀道:“这几日小姐已经断奶了,也快适应晚上睡整觉了,最早明晚便能宿在卧房了。” 温嘉月闻言,神色顿时有些复杂。 忙活这么久,还是一场空,最终还是让沈弗寒得逞了。 但是以后能和女儿一起睡,她也是高兴的,情不自禁地亲了亲昭昭的小脸蛋。 昭昭眨了眨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小手搂住她的脖子,“啵唧”一声,也亲了她一下。 温嘉月讶然道:“昭昭真乖。” 像是知晓娘亲在夸她,昭昭亲得更起劲了,左一下右一下。 温嘉月的脸被女儿的口水洗礼了个遍,无奈又好笑。 亲了一会儿,昭昭停了下来,歪头注视着她,像是在等待什么。 温嘉月没有理解,奇怪地问:“怎么了?” 她“啊啊”叫着,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温嘉月哭笑不得,这么小就学会礼尚往来了。 她便抱紧女儿,轻吻着她的小脸。 似乎是怕痒,昭昭“咯咯”笑了起来。 沈弗寒刚回来便听见女儿的笑声,不由得加快脚步。 推开门,来到内室,他便瞧见母女俩互相亲着脸颊,两张相似的脸上满是笑容。 沈弗寒慢慢走了过去。 瞧见他,温嘉月的笑意顿时收敛了几分,抱着女儿起身。 “侯爷回来了,那便去用膳吧。” 像是知晓娘亲不陪她玩了,昭昭有些不满地“啊”了一声,小腿也来回扑腾着。 温嘉月只好又亲了她一下,昭昭这才满意,回赠了一个吻。 沈弗寒看着她们的举动,朝温嘉月伸出手。 “我来抱吧。” 听到他的声音,昭昭下意识扭头看去,然后伸出小手。 从榆州回来之后,沈弗寒每日都会抽出空闲陪她玩,昭昭这才重新记起了他。 但是见女儿主动求抱抱,温嘉月有些吃味,小白眼狼,还是最喜欢她爹。 沈弗寒如愿抱到昭昭,像温嘉月那样轻轻亲了下她的脸。 昭昭一脸懵懂地看着他,又看向温嘉月,视线在他们脸上来回转。 见女儿没有主动亲他,温嘉月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沈弗寒皱了眉,指腹蹭了蹭女儿胖乎乎的脸,让她专心看他。 昭昭便疑惑地看着他,然后伸手拍了下他的脸,像是在说“这样吗”。 温嘉月噗嗤一笑,在心里说了句“干得好”。 沈弗寒握住女儿的手,叹了口气:“走吧。” 进了偏厅,闻到香味,昭昭便有些不受控了,身子都快要探出去了。 断奶之后,她一直在吃煮得软烂的食物,知晓这些饭菜更好吃,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当着沈弗寒的面,温嘉月故意喂了女儿两口挑过刺的鱼肉。 他眉宇紧锁,屏息凝神,一脸的难以忍受。 温嘉月才不管他讨不讨厌,喂完之后笑眯眯地问:“昭昭还想不想吃呀?” “不想。” 温嘉月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是沈弗寒在替女儿回答。 她毫不理会,又开始喂昭昭。 沈弗寒便也不说话了,默默数着她喂了几次,等着晚上讨回来。 又喂了三次之后,温嘉月放下筷子,道:“让奶娘来喂吧。”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问:“不再多喂几次了?” “我有些饿了。” 温嘉月不想玩了,他连鱼腥味都能忍这么久,一点都没意思。 沈弗寒便没再劝她,五次也足够了。 用膳接近尾声,温嘉月吃的愈发慢条斯理起来,磨蹭着没有起身。 知晓她在拖延,沈弗寒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道:“我先回房了。” 温嘉月点点头,心里祈祷着皇上传召、大理寺有急事……最好能将今晚拖过去。 等了许久,却依然无事发生。 温嘉月神色恹恹地起身回房。 沈弗寒显然已经洗漱好了,正坐在床榻上翻阅书籍。 见她进来,投来冷淡的一瞥,又将视线放回书上。 温嘉月心下腹诽,惯会装模作样。 梳洗之后,她躺进被窝里,背对着沈弗寒。 沈弗寒将书放下,吹熄灯盏。 视野变得一片昏暗,温嘉月竟有些紧张,恍惚间像是回到了洞房花烛夜。 沈弗寒贴近她,自然也感受到了她在轻颤,低声问:“害怕?” 温嘉月故作淡然地问:“我说怕,你就什么都不做了吗?” “当然不会。”沈弗寒压低声音。 像是在证明这句话,他微凉的指尖挑起里衣的系带。 温嘉月心跳加快,想也不想便攥住他的手。 沈弗寒顿了顿,没有强求,轻吻她的侧脸。 脑海中顷刻间浮现出母女俩互相亲脸的画面,他低声开口。 “昭昭为何只亲你,不亲我,怎么做到的?” 提到女儿,温嘉月有些放松。 “昭昭显然更喜欢我,你当然要靠边站。” 沈弗寒沉声道:“你说得对,昭昭确实喜欢你胜过喜欢我。” 见他也承认这个说法,温嘉月顿时觉得扬眉吐气。 这辈子昭昭肯定更喜欢她这个娘亲。 殊不知,不知不觉间,她的里衣已经被他解开,肚兜也无法幸免。 沈弗寒将她圈紧,压低声音:“但是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温嘉月微怔,这才发现他以占有欲极强的姿态将她紧紧缠绕住,不能动弹分毫。 “别分神,”沈弗寒嗅着她发间的香气,“今晚一共五次,你若是不专心,再加一次。” 第157章 玩玩而已 温嘉月惊愕地望着他。 沈弗寒凭什么自作主张,谁答应五次了! 像是知晓她要问什么,沈弗寒主动解释:“方才你喂了昭昭五次鱼肉。” 温嘉月:“……” 她还没来得及辩驳,沈弗寒轻吻她的唇,哑声道:“专心。” 温嘉月被他逼出眼泪,呜咽不止。 “不要……” 沈弗寒轻柔地吻去泪珠,低声哄她。 春情缭绕,满室热烫。 后半夜,沈弗寒终于放过了温嘉月,她昏昏沉沉地睡去。 醒来时已是晌午,沈弗寒早已不见踪影。 温嘉月腰肢泛酸,让如意揉了好一会儿,终于舒服了一些。 如意看着她脖颈间深深浅浅的痕迹,红着脸提醒:“夫人今日最好还是不要出院子了。” 温嘉月抿唇道:“我知道。” 昨晚沈弗寒说五次便是五次,任她如何央求,他依然沉默。 似乎被她闹得烦了,他终于开了金口。 “还有力气说话,看来你体力不错,不如再加一次。” 她哪还敢说话,就这样闹到了后半夜,终于消停。 温嘉月吸取教训,下次她绝对不会再拿吃鱼肉的事开玩笑了。 用过午膳,她又躺了片刻,这才恢复些许精神。 今日微风和煦,阳光和暖,温嘉月便抱着昭昭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昭昭没忘昨晚的游戏,一会儿亲她一下,温嘉月笑盈盈地回吻。 正玩得高兴,沈弗念的贴身丫鬟芙蓉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夫人,三姑奶奶请您去常乐院一趟。” 温嘉月怔了下,问:“出什么事了?” 芙蓉道:“三姑奶奶身子不舒服,想请您过去陪陪她。” 温嘉月立刻便放松下来了,没想到沈弗念动作这么快。 昨日才说要将苏叶赶出府,今日就要行动了。 既然沈弗念让她过去,温嘉月便将吻痕遮好,去了趟常乐院。 卧房里,沈弗念正悠哉悠哉地吃着百合糕,哪有一点不舒服的样子? 不过离得近了,倒是能看到她面色发白,唇色发紫,显得有几分虚弱。 见温嘉月过来,她朝她招招手。 “快坐快坐,方才我派人去请苏叶了,一会儿便让你瞧瞧我是怎么把他赶出府的。” 温嘉月无奈落座:“你演戏就演戏,难不成还需要我这个看客?” “自然也要请你做个见证,”沈弗念道,“到时候你得在我大哥面前替我证明,苏叶医术不佳的事实。” 温嘉月只好点头,环视一圈,没瞧见沈成耀的身影。 “耀儿去哪了?” “在小书房里呢,背会千字文的前十句才能出来。” 说到这里,沈弗念忧心忡忡道:“虽然大哥说要教他,但是他也不能什么都不会便过去了,至少得会背些东西才行。” 温嘉月笑道:“耀儿才四岁,不用这么严厉。” 沈弗念叹了口气:“可是我听祖母说,大哥四岁的时候已经会背整篇千字文和三字经了。” 温嘉月惊诧地瞪大眼睛,四岁! 见她面露惊色,沈弗念得意道:“我大哥很厉害吧?” 说完她又幽幽道:“这样一说,显得我儿子更像个蠢蛋了。” 温嘉月宽慰道:“侯爷那样的人,一百年也出不了一个,耀儿也挺好的,其实他记性也不差。” 沈弗念问:“你从哪看出来的?” 温嘉月默了片刻,讪讪道:“我猜的。” 耀儿的记性确实不错,学人说话学得十足十,连语调和神态都能拿捏到位。 只是似乎没用在课业上,不过,或许哪一日便开窍了呢? 说着闲话,有丫鬟禀报苏叶来了。 “这么快?” 方才还在大笑的沈弗念清清嗓子,拍拍掌心里的点心碎屑,躺在床上气若游丝道:“请他进来。” 温嘉月:“……” 这样的变脸速度,她叹为观止。 苏叶大步朝内室走来。 二月末的天,他的额间却沁出了细密的汗,神色焦急地进来,直奔床榻。 “你怎么了?” 余光扫到了一旁的温嘉月,他这才收敛了几分。 沈弗念轻咳两声:“我浑身都不舒服,总感觉自己时日无多了。” 苏叶这便要将手搭在她的手腕上,顿了顿,终于想起有人在场,他得打开药箱。 将薄薄的巾帕放在她的手腕上,苏叶垂眸深思,眉皱得愈发紧。 “您的身子似乎并无大碍。” 沈弗念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更加虚弱道:“可我就是浑身都不舒服,或许是你医术不行。” 苏叶盯着她看了片刻,沉默不语。 “你先去开个药方给我,”沈弗念催促道,“我要止痛的,我现在难受死了。” 苏叶起身道:“您身子康健,恕难从命。” “你!” 沈弗念立刻便要骂他,想起自己还要扮虚弱,连忙咳了几声掩饰。 “我是府上的主子,我说什么,你照办便是。” 苏叶却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 温嘉月知晓是自己在场的缘故,所以苏叶不好说别的,她便主动说道:“我还有事,便先回去了。” “别走,”沈弗念扯住她的衣角,“你就在这里陪着我。” 苏叶脸上出现这种神色,她再了解不过了,下一瞬便要扑过来似的。 她可不能让他得逞。 温嘉月进退两难,见她坚持,只好点头。 沈弗念看向苏叶,问:“还不快去?” 苏叶这才转身离去。 等他一走,沈弗念立刻坐起身,得意道:“将他赶出府的事稳了!” 温嘉月问:“你舍得?” 她总觉得苏叶猜到了什么,只是没有说出来。 “一个男人罢了,有什么舍不得的,”沈弗念潇洒道,“玩玩而已,难道还指望我对他动真心不成?” 她的心早就在王秀才抛弃她的时候便死了。 她当然也不相信苏叶会对她有情,各取所需的关系,睡出来的情分算什么情分;? 温嘉月若有所思。 或许她也该想开一些,她和沈弗寒是夫妻,同房无可避免。 更何况他现在还算干净,没有沾染过别的女人,而且她又没有怀孕的风险,何苦庸人自扰? 见她不说话,沈弗念问:“想什么呢?” “没什么,”温嘉月摇摇头,“戏也看完了,我能回去了吧?” “急什么,好戏还没开场呢,”沈弗念道,“等他端来汤药再说,今日我便要把他赶出去!” 第158章 大哥一定会听你的话 温嘉月只好继续待着。 过了片刻,耀儿回来了。 沈弗念惊讶地问:“你这么快就背会了?” 沈成耀先和温嘉月问了好,这才说道:“不是的娘亲,我饿了,我想东西。” 说完他便往舅母身后躲去,生怕娘亲打他。 沈弗念气极:“什么时候背会什么时候吃!” 沈成耀趁机提要求:“那我可以吃烧鸡吗?” “只要你背会前十句,别说烧鸡,烧孔雀都行!” “那就不必了娘亲,烧孔雀留给您和舅母,我吃烧鸡就行。” 沈成耀乐颠颠地跑回小书房。 温嘉月噗嗤一笑:“耀儿还挺孝顺。” 沈弗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我就把他送给你了。” 温嘉月慌忙摆手:“我自己生就行。” “光说不练假把式,”沈弗念哼哼两声,“你倒是生啊。” 温嘉月抿唇道:“其实你大哥也暂时不想要孩子。” 沈弗念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不信你去问他,”温嘉月道,“他就是这样与我说的,我们之间达成一致了。” 沈弗念正准备开口,忽的瞥见她脖颈间不知何时露出来的红痕,神色顿时有些微妙。 注意到她的视线,温嘉月怔了下,不自在地将衣裳拉高。 沈弗念拉长音“哦”了一声:“我懂了。” 温嘉月红着脸问:“你懂什么了?” 说完她才觉得不妥,万一沈弗念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她可招架不住。 正想说点别的转移话题,丫鬟来报,苏叶来了。 沈弗念连忙调整神色,一脸虚弱地躺回了床榻上。 苏叶绷着脸进来,将熬好的汤药交给芙蓉。 “这是止痛安神的汤药。” 温嘉月扶着沈弗念坐起身。 沈弗念看了一眼,黑乎乎的,也不知道加了什么,隐隐散发着腥味,她顿时有些作呕。 但是为了赶苏叶出府,她决定忍耐,至少得喝三勺。 芙蓉舀了一勺,吹了吹还冒着热气的汤药,递到她嘴边。 沈弗念闭着眼睛屏息凝神,灌下第一口,没敢去品味其中的味道,赶紧咽了下去。 苏叶适时打开一个盛着蜜饯的四方匣子,丝丝酸甜的气息涌了出来。 瞥见一旁的温嘉月,他解释道:“药苦,苏某身上常备着蜜饯,以备各位主子不时之需。” 这个解释听起来倒是有几分合理,温嘉月忍着笑点头。 沈弗念吃下三颗蜜饯,堪堪压住那股奇怪的味道。 第二勺和第三勺也喝得痛不欲生,她摆摆手:“我觉得好多了,剩下的先放着吧。” 苏叶道:“既然熬了一碗药,自然是要喝完的,只喝三口,效果微乎其微。” “我说够了就是够了,”沈弗念瞪他一眼,“你再啰嗦,我便把你赶出去。” 苏叶默了默,只好退立在一旁。 为了让“药效”发挥作用,沈弗念和他闲聊道:“苏郎中,你几岁了?” 苏叶难以置信地看她一眼,这才回答道:“十八。” 沈弗念也惊了,他竟然比她还要小上两岁? 温嘉月同样怔愣,难道她从来都不知道苏叶的年纪吗? 沈弗念收起震惊之色,问:“你老家在哪?” “长安。” “长安人氏?”沈弗念扬眉问,“那你的爹娘可还健在?” 苏叶望着她,低声道:“他们在边关。” 他的手心里冒了汗,希望她能将他记起来,又希望一切维持现状。 “哦,”沈弗念点了点头,“那还挺远的,你怎么不陪着爹娘?” 苏叶猛然卸了力气,她果然一点都不记得他了。 他便也如实相告:“苏某志在医理,只是爹娘不答应,这才千里迢迢回到长安。” 沈弗念若有所思,那她将他赶出府,岂不是帮了他的爹娘,让他可以在他们身边尽孝,好事一桩啊。 想到这里,她心里的那一丝愧疚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酝酿片刻,她猛地咳嗽了几声,抽出事先准备好的、沾了血的帕子捂住嘴。 将帕子拿开,她惊慌道:“苏叶,方才你给我喝了什么!” 苏叶原本就在紧张地盯着她看,瞥见帕子上的血迹,他瞳孔紧缩。 他立刻便要帮她把脉,沈弗念怕他看出来,连忙将手背在身后。 “你想害我,我才不信你,来人,把苏叶赶出府去!” 见她的声音中气十足的,苏叶便知晓其中有诈,镇定下来。 “还未查清真相便要将苏某赶走?”他靠近她,一字一顿地问,“你在着急什么?” 沈弗念头皮发麻,有些招架不住,求救般地望向温嘉月。 温嘉月叹了口气,劝阻道:“苏郎中,还请你移步屋外,待侯爷回来之后再做定夺。” 苏叶深深地看了沈弗念一眼,这才离去。 待门关上,沈弗念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还好有你在。” 温嘉月一言难尽道:“你就这么害怕他?” 沈弗念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对她来说,苏叶只是一个小小的府医而已,应该不至于这么怕。 “你不懂,私底下他凶死了,”沈弗念哼了一声,“怪不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原来是因为年纪小,初生牛犊不怕虎。” 温嘉月无奈摇头,问:“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你不是都替我说了,等我大哥回来,”沈弗念道,“我都吐血了,大哥肯定二话不说就将苏叶赶出去。” 温嘉月不得不提醒她道:“你对你大哥有误解,他一定会先查清真相。” “不可能,”沈弗念抬起下巴,骄傲道,“大哥还是很疼我的。” 话锋一转,她又说道:“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不听我的,一定会听你的话。” 温嘉月瞠目结舌地望着她。 沈弗念不会真的喝药喝傻了吧,沈弗寒什么时候听过她的话了? “就知道你不信,”沈弗念信心满满道,“等着瞧。” 第159章 苏叶离府 过了小半个时辰,沈成耀屁颠屁颠地进来了。 “娘亲,舅母,我背会了!” 沈弗念心头一喜,转念想起已经过了这么久,顿时怒目而视。 温嘉月劝阻道:“你别动气,苏郎中还在外头,被他听见了,他岂不是知晓你装病了。” 沈弗念一想也是,拍着胸口顺气。 沈成耀歪了歪脑袋:“可是,苏叶哥哥没在外头啊。” 温嘉月怔了下:“没在外头?” 沈成耀点点头:“苏叶哥哥去小书房找我了,教我背千字文,等我背会之后,他说要陪我玩捉迷藏……” 话还没说完,他的肚子开始咕咕叫。 他便也不说这件事了,吃饭才是头等大事,赶紧背起千字文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盈月昃,辰宿……” 沈成耀摇头晃脑地背完,得意道:“娘亲,,舅母,我厉害吧!” 温嘉月蹙眉望向呆愣的沈弗念。 沈成耀不满地推了推娘亲的手臂。 “娘亲,我的烧鸡呢;,你不许耍赖!” 沈弗念这才回过神来,问:“玩捉迷藏,然后呢?” 沈成耀不满道:“我想不起来了,我要吃烧鸡!” 沈弗念看向芙蓉,让她去小厨房端来早已备好的烧鸡。 沈成耀的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手也没洗便开始大快朵颐。 沈弗念也顾不得骂他了,催促道:“吃完了就说!” 沈成耀吃完一个大鸡腿,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讲了下去。 “苏叶哥哥说,等我数完一千个数之后才能去找他,可是等我出来,苏叶哥哥却不见了。” 沈弗念闻言便哼了一声:“装神弄鬼!芙蓉,你派人把苏叶叫过来,他肯定还在府里。” 温嘉月心里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没敢开口。 “对了娘亲,”沈成耀又想起一事,“苏叶哥哥说,让我照顾好娘亲,他要去很远的地方,你知道他要去哪吗?” 沈弗念的心颤了下,继而被气愤所掩盖,便也忽略了。 她怒火中烧道:“他这是要畏罪潜逃?” 温嘉月无奈道:“三妹,你这话说的可就没道理了。” “哪没道理了,”沈弗念强撑着镇定,“说不定他真的偷偷加了什么害人的药材,我要严查!” 见她如此,温嘉月摇了摇头。 看来苏叶是伤了心了,与其被她赶出府去,不如自己离开。 想到这里,温嘉月劝道:“既然他已经主动走了,那你也不必大费周章地赶他出府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这怎么能一样!”沈弗念愤恨道,“我还没打他板子呢!也没把他踩在脚底下!他凭什么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离开了!” 气愤之下,沈弗念派人去请钱老过来。 钱老纳闷道:“苏叶与老身告别之后便离府了,说是主子的吩咐。” 沈弗念立刻问道:“他不是你的徒弟吗,难道他没有说他要去哪?” 钱老缓缓摇头。 沈弗念跌坐回床榻上,目露茫然。 沈成耀后知后觉地问:“娘亲,以后我是不是见不到苏叶哥哥了?” 他还挺喜欢苏叶哥哥的,总是笑眯眯的,比母老虎娘亲温柔多了。 有时候他还会背着娘亲偷偷给他带零嘴吃。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苏叶哥哥带来了他最喜欢的烧鸡,还让他喊“爹爹”,他毫不犹豫地喊了。 当时他就在想,如果苏叶哥哥真是他的爹爹就好了。 可是,苏叶哥哥走了,再也见不到了。 想到这里,沈成耀悲从中来,顿时觉得手里的烧鸡都不香了,一边哭一边吃。 “娘亲,我、我要苏叶哥……” “闭嘴!” 沈弗念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走了就走了,有什么好留恋的! 沈成耀不敢再喊,一边抽抽搭搭地抹泪一边吃烧鸡。 温嘉月将他哄了出去,这才担忧地看向沈弗念。 “三妹,你还好吧?” 沈弗念觉得她这话问的莫名其妙,反问道:“我哪里不好了?” 顿了顿,她咬牙切齿道:“确实挺不好的,我还没报复回去,他就这样跑了!” 心头堵着的郁气无法纾解,让她烦躁又憋闷。 温嘉月也不好再劝,又待了片刻便回去了。 走出常乐院,已是黄昏了。 天边隐现丝丝缕缕的晚霞,渐渐将湛蓝穹宇染成橙黄色。 回到正院,没想到沈弗寒已经回来了。 他正换着衣裳,宽肩窄腰展露无遗,见她进来也没避讳,反而愈发慢条斯理起来。 温嘉月扫了一眼便像被烫到一般移开视线,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想到今日沈弗念带给她的感悟,她鼓起勇气走了进去,坐在桌边。 沈弗寒低声问:“去哪了?” “去找三妹了。” 沈弗寒颔首道:“再陪我去一趟。” 温嘉月愣了下:“做什么?” “从今日起教耀儿读书。” 温嘉月犹豫片刻,还是说道:“三妹那边怕是不方便,不如从明日开始吧。” “怎么了?” “苏郎中离府了。” 沈弗寒微微扬眉:“怎么回事?” 温嘉月正想告诉他,又拿不准他是否知晓苏叶和沈弗念的事,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她不答,沈弗寒道:“你放心说便是,他们的关系我早已知晓。” 他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他知道沈弗念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傻,苏叶也不是王秀才那样的人。 只是,她若是想嫁给苏叶,确实是有些困难的。 萧家和沈家虽然交好,但是沈弗念的事迹太过惊世骇俗,想来萧将军不会轻易接受这样的儿媳。 但是既然她并未要死要活地非要嫁给苏叶,那就随她去吧。 见他果然知道,温嘉月小声嘟囔:“什么都知道,这府里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吗?” 沈弗寒顿了顿:“有。” 温嘉月好奇地问:“什么事?” 沈弗寒直视着她,淡声道:“你。” 温嘉月心头一颤,下意识攥紧了手指。 “我怎么了?” 第160章 一线生机 沈弗寒利落地系好腰带,淡声开口。 “没什么,继续说吧。” 见他没有追问,温嘉月心下松了口气,将整件事讲了一遍。 沈弗寒颔首道:“走了便走了,他本就不该留在这里。” 顿了顿,他问:“三妹还好吗?” “她……” 刚说一个字,外头便传来沈弗念的声音。 “大哥,我带耀儿来找你上课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的,和从前一样爽朗,毫无变化。 苏叶的离开,似乎并未牵动她的心。 两人对视一眼,走出门去。 沈弗念笑眯眯地问:“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沈弗寒打量她一番,这才说道:“先用膳。” “怪我来得太着急了,”沈弗念赶紧道歉,“我一听说你回来便赶紧过来了,忘了你还没用膳。” “没事,一起吃吧。” 几人围坐一桌,一同用膳。 向来食欲极好的沈成耀却蔫蔫的,扒拉了两口菜便说饱了。 沈弗念笑眯眯道:“耀儿减肥有望啊。” “我只是想苏叶哥哥,”沈成耀噘了噘嘴,“我才不像娘亲一样冷酷无情。” “小兔崽子,”沈弗念的面色立刻变了,“说什么呢!” 温嘉月连忙打圆场:“三妹,你快吃吧。如意,你带耀儿去陪昭昭玩。” 听到可以看妹妹,沈成耀这才打起些许精神,跟着如意走了。 沈弗念忐忑地看了眼大哥,见他连头也没抬,只是沉默地用膳,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苏叶已经走了,但是她可不想让他知晓她和苏叶发生过什么。 她已经想通了,苏叶走了便走了,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她的秘密了。 她和苏叶的过往从此刻开始一笔勾销。 沈弗念胃口极佳地多吃了半碗饭。 用过膳,沈弗寒要带沈成耀去书房。 沈弗念半是叮嘱半是威胁道:“听舅舅的话,不许嬉皮笑脸,不许哭,不许耍赖,不然舅舅就打你屁股了。” 沈成耀畏惧地缩了缩脖子,乖乖点头。 沈弗寒闻言,淡扫她一眼。 “怪不得耀儿这么怕我,原来还有你一份功劳。” 沈弗念讪讪道:“时候不早,大哥快去吧,千万别耽误你和大嫂休息了。” 半个时辰后,一大一小便回来了。 大的面色淡然,小的垂头丧气。 沈弗念连忙迎上去,问:“学的如何了?耀儿有没有捣乱?” 沈弗寒沉默片刻,道:“你回去问耀儿吧,我有些累了。” 沈弗念便给温嘉月使了个眼色,让她细问。 关上门,温嘉月关心地问:“耀儿怎么样?” “天资一般,”沈弗寒淡淡道,“但勤能补拙,或许能考个秀才的功名,若是考上举人便是祖坟冒青烟。” 顿了顿,他补充道:“不过,耀儿考上秀才至少是三十年后的事了。” 温嘉月瞪大眼睛,听他这样说,似乎耀儿并不适合走科举的路子。 像是知晓她和沈弗念的小心思,沈弗寒叮嘱道:“这些话不要告诉三妹,我会继续教耀儿的。” 温嘉月蹙眉道:“可是,你都这样说了,我觉得耀儿也没有非要走科举这条路的必要了,不如趁早另谋出路。” 沈弗寒便想起梦里耀儿从武一事。 他敛下思绪,平静道:“考到六十岁大有人在,侯府也供得起他。” 温嘉月便没话说了,既然兄妹俩都想让耀儿走这条路,她就不掺和了。 于是,翌日沈弗念来问,温嘉月只挑好听的说,然后适当夸张一下。 一听儿子可以考上举人,进士努努力也不在话下,沈弗念便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日日带着儿子往正院跑。 没过两日,此事便传到了老夫人耳朵里。 她撇嘴道:“我看悬。” 赵嬷嬷笑呵呵道:“这话可是侯爷说的,老夫人不信侯爷的眼光了?” “那倒是信的……” 提到孙子,老夫人猛然想起一事:“对了,芊芊这几日如何了?” 赵嬷嬷道:“芊芊姑娘每日都在浣花院待着,从未出过门。” 老夫人思索着,时候也差不多了,今日又正好是休沐日,便道:“把她叫过来。” 不多时,林芊芊紧张地走了进来。 老夫人打量着她,几日不见,她的脸倒是长了点肉,看来过得很是滋润。 “芊芊,”老夫人慈爱地拉着她的手,“在侯府里待的可还高兴?” 林芊芊点点头,真心实意道:“自然是高兴的,芊芊从未有过这么;悠闲的时候。” 除了有些想念生母之外,她在侯府里的日子滋润极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更重要的是无人欺辱,像做梦似的。 老夫人便笑眯眯地问:“那你想不想永远过这样的日子?” 林芊芊怔怔地点头。 “既然如此,给你弗寒表哥做妾,你可愿意?” 林芊芊吓得站起身:“这……姑奶奶,这不妥当……” 她一直都害怕弗寒表哥,连跟他说句话都不敢。 更重要的是,表嫂对她这么好,她怎么能伤了表嫂的心,给表哥做妾呢! 见她不愿,老夫人立刻冷了脸:“怎么,不想过好日子了?” 林芊芊慌忙摆手:“不……我、我还是回去吧,叨扰您多日……” “你若是回去,你娘便会被赶出林府,”老夫人慢条斯理道,“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林芊芊怔了下,眼前忽然变得一片模糊,这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她跪下哀求:“姑奶奶,求您不要,我娘她本就过得艰难,若是被赶走,她一定活不下去了!” 老夫人哼了一声:“只要你当上你表哥的妾,你娘的身份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不难选吧?” 林芊芊流着泪点头:“我听您的话,一定听您的话!” 老夫人满意道:“芊芊,我选中了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林芊芊哽咽着问:“姑奶奶,我该怎么做?” 老夫人道:“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不干涉。” 既然孙子没有厌烦温嘉月,那便证明她有可取之处,说不定他就喜欢这样的。 林芊芊的相貌虽然不如温嘉月,但是性子有六七分像,这就足够了。 林芊芊擦干眼泪,行礼之后转身离开。 她不想做妾,只是她无力抗衡。 但这侯府里真正能做主的人是表哥,她要去找表哥。 说不定,会有一线生机呢? 第161章 男女授受不亲 林芊芊过来时,温嘉月正在核对侯府里的账册。 侯府每月一对账,她得抽出两日的空闲将这些事理干净。 听到林芊芊求见的消息,温嘉月便知晓老夫人出手了。 只是她不知晓,林芊芊来这一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是前来寻求帮助。 不管是什么原因,一探便知。 温嘉月让如意继续核对,去偏厅见她。 林芊芊走了进来,低声央求:“表嫂,能、能不能屏退下人,我有话要和你说。” 温嘉月打量她一番,她似乎刚哭过一场,脸上隐有泪痕,眼眶也红着,显得愈发楚楚可怜了。 她点点头,让丫鬟们都出去。 门刚关上,林芊芊立刻“扑通”一声跪下了,两行清泪滑落,哭得梨花带雨。 “表嫂,我不想做妾!” 温嘉月低叹一声:“跪什么,你起来好好说。” 她去扶她,林芊芊却执拗地没有起身,哽咽道:“您能不能先听我说完。” 她将方才与老夫人的对话和盘托出。 末了,她哀求道:“姑奶奶召我过去,说的便是此事,可是我不想做妾,哪怕嫁给一个平头百姓我也是愿意的,可是姑奶奶拿我娘威胁,我实在走投无路了!” 这番话是她在来的路上便想好的,但她太过紧张,还是说得磕磕绊绊的。 温嘉月扶她起身,认真地问:“你真的不想给侯爷做妾?” 林芊芊站起身,眼前有些发黑,一阵阵晕眩。 她摇了摇头,保持着清醒开口:“我不想,我真的不想,求表嫂和表哥救我,我实在没有办法……” 见她脸上只有恐惧与紧张,温嘉月安抚道:“你先去洗把脸,然后去书房求见侯爷。” 见此事有戏,林芊芊的眼睛立刻便亮了。 顿了顿,又迟疑地问:“我一个人吗?” 温嘉月颔首道:“老夫人现在一定在派人监视你,你我若是同进同出,老夫人一定会有所察觉的,不能打草惊蛇。” 林芊芊低声道:“可是、可是……我有点害怕表哥。” 温嘉月愣了下,下意识问:“为何会怕他?” 林芊芊擦了擦眼角的泪,诚实道:“表哥不苟言笑,瞧着冷漠,我不敢和他说话。” 温嘉月默然不语,最近沈弗寒在她面前还挺“和蔼可亲”的,她都快忘了他骨子里是这样的人。 差点被他的表象迷惑。 回过神,温嘉月道:“不要怕,你放心去便是。” 林芊芊只好踌躇地前往书房。 刚靠近书房,便有人“唰”的一声拔出佩剑,拦住了她的去路。 “书房重地,闲杂人等不得擅闯!” 林芊芊吓得后退两步,连忙解释:“我、我没有擅闯,我只是、只是……想求见表哥……” 凌鹤打量她两眼,将剑收回剑鞘,冷声问:“你是何人?” 林芊芊赶紧说道:“我是侯爷的表妹,林府庶次女,暂时住在侯府……” 越说声音越低,庶女的身份实在太过难堪,她羞于提及。 说着她飞快地瞟了一眼面前的侍卫,没想到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听说过,”凌鹤冷漠道,“侯爷有事要忙,你若是想继续等下去,便离远些,不然我的剑可不长眼。” 林芊芊赶紧点头:“我可以等的,我这就……” 话还没说完,眼前又开始一阵阵发黑,她努力保持清醒,却发觉脚下的地在晃动,而自己也离地面越来越近。 凌鹤看着她朝他扑过来,皱眉质问:“你这是想硬闯?” 刚要拔剑,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伸手揽住她的肩,将她扶稳,这才没有摔在地上。 只是她紧闭着双眼,昏过去了还是死了? 凌鹤探了探鼻息,还活着。 一旁的侍卫笑道:“凌侍卫,你这是在英雄救美啊!” “是个人都会这样做,”凌鹤瞥他一眼,“你们守着书房,我带她去找府医。” 说完他便干脆利落地将人扛在肩上,大步走远。 身后,侍卫扬声道:“凌侍卫,你得怜香惜玉啊!哪有扛在肩上的!” 凌鹤的眉皱得更紧,扛在肩上怎么了,他以前扛中暑晕倒的侍卫不也是这样? “这位姑娘情绪过于激动,所以才导致的晕厥,并无大碍,至于喝不喝汤药倒是无关紧要。” 话是这样说,钱老诊脉之后还是去煎药了。 这位姑娘的身子有些虚弱,不如喝点滋补的汤药。 钱老刚走没一会儿,林芊芊便醒了。 她打量着陌生的四周,一时有些怔愣,瞧见书房外的那位侍卫也在这里,她这才放松下来。 “这是哪里?表哥有空见我了吗?” 凌鹤一板一眼道:“在医堂。不知。” 林芊芊顿时着急起来:“来这里做什么,我这就去书房外等着。” 凌鹤早就想回去了,见她要走,便没拦着,跟着站起身。 走出医堂,林芊芊看了眼不熟悉的四周,决定跟在凌鹤身后。 可他走得实在太快,林芊芊小跑着才能跟上,不多时便气喘吁吁起来。 她咬牙跟着跑,眼前又开始一阵阵地发黑。 凌鹤大步向前走着,忽的听到身后传来“扑通”一声,他谨慎地握着佩剑转过身。 便见那位表姑娘又晕了。 凌鹤沉默片刻,只好又把她扛回医堂。 喝了药,林芊芊醒了,见自己还在医堂里,顿时有些绝望。 难道她方才是做了场梦吗? 她连忙往外走去,一阵天旋地转,身子忽然腾空而起。 她怔了下,这才发现自己被那个侍卫扛在肩上。 林芊芊惊叫道:“你放开我!” 凌鹤不放,冷声道:“你自己走的话,会晕倒,别耽误我的时间。” 林芊芊面色涨红:“男女授受不亲!” 凌鹤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谁亲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迎着医堂众人诧异的视线走了出来。 侯府下人众多,每隔一会儿便会有一群人围观,窃窃私语。 凌鹤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 林芊芊心如死灰,她的名声,算是彻底完了…… 第162章 乱点鸳鸯谱 林芊芊没再挣扎,一路被他扛了回去。 正巧,沈弗寒从书房走了出来。 他一抬眼便瞧见凌鹤抱着位姑娘,不禁有些诧异。 “怎么回事?” 听到沈弗寒的声音,林芊芊也顾不得怕了,她现在更怕这个侍卫。 她连忙喊道:“表哥救我!” 凌鹤将她放了下来,解释道:“表姑娘身子不适,短短两刻钟之内晕了两次,属下只好将她扛了回来。” 沈弗寒沉默半晌,终于开口。 “你的意思是,大庭广众之下,你抱着一位姑娘在侯府里走来走去?” 凌鹤点点头:“一来一回都是属下亲自扛着,并未假手于他人。” 沈弗寒淡淡道:“听你的语气,似乎还挺骄傲。” 凌鹤抱拳道:“属下不敢,这是属下分内之事。” 沈弗寒冷声斥责:“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的举动,让她日后如何嫁人?” 见侯爷误会,凌鹤赶紧说道:“属下并未亲表姑娘,请侯爷明鉴!” 沈弗寒捏了捏额角,不再跟他说废话。 “去领十个板子。” 凌鹤愣了下,抱拳应是。 沈弗寒看向一旁的林芊芊,问:“够不够?” 林芊芊慌忙摆手:“不用挨板子的,这位侍卫也是出于好心,我没事……” “不必因此感到抱歉,”沈弗寒道,“事关你的名声,我会堵住下人的嘴。” 祖母的娘家子嗣兴旺,他连那些嫡亲的表姐妹都记不住,更遑论一个庶出的表妹。 但是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凌鹤错了便是错了,他会善后。 林芊芊感激道:“多谢表哥。” 沈弗寒说起正事:“你找我有事?” 林芊芊不太放心地看了看四周,表嫂说会有人监视她,万一被人听了去怎么办。 “此处都是我的人,”沈弗寒道,“你说便是。” 听出他的语气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林芊芊赶紧说道:“姑奶奶让我给您做妾,可我不想做妾,求表哥救我!” 她磕磕绊绊地将老夫人威胁她的事说了出来。 沈弗寒沉吟片刻,问:“你可有意中人?” 林芊芊怔怔地摇头:“没有。” “你觉得凌鹤如何?” 林芊芊茫然地看着他,凌鹤是谁? “方才抱你回来的侍卫,”沈弗寒正色道,“你若是答应,我会让他护你周全。” 林芊芊一直犹豫不决,沈弗寒便让她考虑一日,径直回了院子。 见他回来,温嘉月连忙问道:“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 “芊芊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沈弗寒正想问芊芊是谁,转念想到应该是那位表妹的名字,便道:“我想让她嫁给凌鹤。” 温嘉月顿时瞪大眼睛:“你怎么乱点鸳鸯谱!” 芊芊这么好的姑娘,凌鹤怎么配得上,他那样的人就该孤独终老! “只是权宜之计,”沈弗寒解释,“她若是想和离,随时可以。” 温嘉月不死心地问:“一定要成亲吗?” “她若是想保全自己和生母,那便要听我的,由我从中撮合,祖母不会反对。” 温嘉月抿唇问:“如果芊芊不愿意呢?” “不愿,那便自己想办法,”沈弗寒淡漠道,“我已经仁至义尽。” 若不是凌鹤闯了祸,正好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林芊芊是个合适的人选,否则他也不会为这种小事费神。 旁人的生死,与他有何干系? 温嘉月愣神许久,沈弗寒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要将林芊芊和凌鹤绑在一起了。 她不禁有些难受。 可她自己的命运又何尝不是这样,一纸婚约嫁入侯府,又有谁问过她的意愿? 相较之下,林芊芊已经算是幸运了。 毕竟凌鹤无父无母,家中没有纷扰,他又是侍卫长,可以保她衣食无忧了。 除了偶尔气人之外,倒是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更何况,就算林芊芊没有卷入这桩事,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人,夫君的人选说不定真的比不上凌鹤。 毕竟她只是一个庶女,父亲不疼不爱,娘亲无力争宠,她又被姐妹们欺负,就算有好的人选也被人抢走了。 这样一看,凌鹤竟也不错。 见她迟迟不语,沈弗寒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温嘉月摇摇头,“若是芊芊不愿,我会劝她的。” 沈弗寒扬眉问:“怎么忽然想通了?” 温嘉月认真道:“只是觉得,凌侍卫也算是一个很好的人选了。”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问:“何以见得?” 温嘉月便将她的想法说了出来。 “凌侍卫是孤儿,不必和家人打交道,他也一定积攒了不少钱财,还有,他看起来不像是会纳妾的样子。” 沈弗寒微微颔首,问:“他的长相与性子呢?” “长相嘛,”温嘉月想了想,“倒是周正坚毅,身量也高,和芊芊挺相配的,性子……就不提了吧。” “为何不提?” 温嘉月悄悄撇嘴:“你明知故问。” 她早就跟他说过一次了,现在装什么忘性大。 沈弗寒道:“时隔这么久,你没有别的评价?” 温嘉月愣了下:“从榆州回来之后,我似乎没见过几次凌侍卫的面,自然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变化。” 沈弗寒颔首道:“这倒也是。” 温嘉月便继续低头核对账册了。 本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没想到他却又出声:“我呢?” 温嘉月不解其意,疑惑地抬眸望他一眼。 他怎么了?他要帮她核对账册不成? 心里这样想着,她便也说了出来。 沈弗寒沉默片刻:“倒也不是不行。” 他坐了下来,随意拿起一本账簿。 温嘉月连忙将账簿拿了回来:“这是核对好的,千万别弄乱了。你来看这个吧。” 她挑挑拣拣,翻出最厚的一本交给他。 好不容易多了一个状元苦劳力,她得好好利用。 沈弗寒瞥她一眼,没说什么。 温嘉月便继续伏案核对起来,过了片刻,忽然察觉身侧的人入定了似的,一页也没翻动过。 “侯爷怎么不看了?” 沈弗寒淡然道:“我在想,你不常见到凌鹤,总归是常常见我的。” 温嘉月一头雾水地点头,便听他问:“所以,在你眼里,我有没有什么变化?” 第163章 侯爷可以拒绝 温嘉月咬唇不语,沈弗寒的变化…… 自她重生起,她便知晓他也在变。 上辈子,他一直都是冷淡疏离的,话少到离谱,似乎对所有事都漠不关心。 这段时日以来,他的话虽然也不多,但是比上辈子好多了,至少学会主动开口了。 至于冷淡疏离的印象,早已在她心里分崩离析。 她知道他重欲,但是从不知晓,他克制不住的时候竟会用她的手…… 她只是发现了一次而已,私底下到底有多少次,温嘉月不敢去想。 “这么难回答吗?” 沈弗寒的声音响在耳边。 温嘉月回过神,她确实还没想好如何回答。 垂眼看向账簿,她忽的福至心灵。 “我现在没心思说这个,等侯爷帮我核对好账册之后,我就告诉侯爷。” 她和如意要花费两天时间,有了沈弗寒的助力,说不定今日便能完成。 若是能用两句夸赞便将此事提前完成,何乐而不为? 沈弗寒瞥她一眼,她眸中的狡黠之色快要藏不住了,唇角也微微翘起。 成亲以来,她一直都是温婉端庄的模样,甚少在她脸上瞧见这样灵动的神色。 沈弗寒淡然道:“你倒是会做买卖。” “我又没强迫你答应,”温嘉月道,“侯爷可以拒绝的。” 沈弗寒垂眼看向账簿,道:“算了,今日无事,我便帮你核对一二。” 温嘉月顿时眼睛一亮,那她一会儿就好好夸夸他,争取下个月还将他拉过来做苦力! 有了沈弗寒帮忙,此事果然事半功倍,黄昏时分便全部核对完成了。 温嘉月让如意将账册整理好,看向沈弗寒。 他不疾不徐地斟了盏茶浅啜,并未催促。 见他不问,温嘉月便也不提,反正她的事已经做完了。 沈弗寒故作淡然喝完一盏茶,见她还未开口,正想出声询问,外头便传来丫鬟的声音。 “侯爷,夫人,表姑娘求见。” 他顿了顿,来得这么不巧。 温嘉月起身道:“请她进来吧。” 不多时,林芊芊垂着头走了进来。 行礼之后抬起脸,便见她一双眼睛哭得红肿,鼻尖也泛着红。 林芊芊再次行礼道:“我愿意嫁给凌侍卫,求表哥表嫂成全。” 说话时,她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更显沙哑。 显然是哭了一整日,终于下定决心。 温嘉月轻轻蹙眉,看向沈弗寒,低声问:“侯爷,你能不能再想不想别的办法?” 她是过来人,自然知晓嫁给一个只见过一面或是根本没见过面的人有多难受,成亲后的日子又有多艰难。 她想再为林芊芊争取一下。 沈弗寒漠然道:“不能。” 温嘉月便知晓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起身将她扶了起来。 林芊芊吸了吸鼻子:“多谢表嫂。” 沈弗寒道:“既然你已经答应,一刻钟后随我去凝晖堂,今日便与凌鹤定下婚约。” 林芊芊闭上眼睛,轻声道:“全凭表哥做主。” 沈弗寒看向温嘉月,道:“我先去趟书房。” 温嘉月点点头,又想起一事,连忙问道:“凌侍卫满意这门亲事吗?” 她似乎一直都忽略了凌鹤的感受,也不知他对这门亲事满不满意。 若是迫于沈弗寒的威压才答应,说不定会对林芊芊生出不满,她日后肯定会过得很艰难。 沈弗寒道:“他会答应的。” 温嘉月怔了下:“难道,凌侍卫还不知晓此事吗?” 沈弗寒并未隐瞒:“不知,商议此事的时候他在挨板子,现在正卧床休养。” 温嘉月:“……” 这简直就是赶鸭子上架,也太荒谬了。 她正想问凌鹤为何会挨板子,沈弗寒已经大步走远。 她只好询问林芊芊。 林芊芊支吾半晌,这才终于将凌鹤在大庭广众之下,背她往返医堂的事说了出来。 温嘉月有些无语,确实是凌鹤能做出来的事。 她只能尽力安抚她:“往好处想,这恰恰说明你和凌侍卫有缘分,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林芊芊勉强露出两分笑意:“多谢表嫂,其实我早就想通了,对我来说,凌侍卫确实是一位很好的人选了。” 见她想开了,温嘉月便也不多说什么了,与她说起凌鹤。 不出意外的话,她是要和凌鹤相处一辈子的,早些了解他,也能早些适应成亲后的生活。 “他的性子是有些闷,过于无趣了,但是咱们女人也不需要围着男人转,你可以上街或者参加宴会,不用整日面对他,心情自然也就好了。” 林芊芊点点头,又迟疑地问:“可是,他会同意我整日不着家吗?” 自古以来,女子都是要守妇道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行,她实在有些担心。 “我保证,凌侍卫不会拘着你的。” 想了想,温嘉月补充道:“若是他不让你出门,你便来告诉我。他最听侯爷的话,只要侯爷跟他说,他都会照办。” 林芊芊不由得生出几分憧憬来,成亲后她竟会拥有自由。 只是…… 她思量片刻,最终还是咬着牙开口:“表嫂,我有一事求你。” “何事?” “就是……洞房……”林芊芊鼓起勇气开口,“我能不能……暂时不圆房?我实在有些害怕。” 温嘉月也不自在起来:“这种话,你让我如何给侯爷传达?” 林芊芊也知晓此事难办,讷讷道:“那便不提了。” 彼此沉默片刻,温嘉月尽量平静地开口。 “其实,我觉得凌侍卫可能并不知晓如何圆房。” 林芊芊愣了下:“可是他不是已经二十一了吗?” 温嘉月尴尬道:“我也只是猜测,到时候你随机应变吧。” 远远地瞧见沈弗寒的身影,她松了口气,赶紧打住这个话题。 “走吧,咱们去凝晖堂。” 第164章 愿得一人心 温嘉月像看到救星一般快步走到沈弗寒面前。 她实在有些后悔和林芊芊提及此事,这种事哪是可以在明面上说的,真是脑子抽了。 正懊悔不迭,沈弗寒忽然问:“你的脸怎么回事?” 温嘉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烫,想来他看出她脸红了。 她解释道:“可能屋里有些热吧,闷的。” 沈弗寒扫了眼半敞的窗牖。 眼角余光瞥见林芊芊脸红更甚,顿了顿,却也没说什么。 凝晖堂里,老夫人静坐片刻,抓起茶盏摔了个粉碎。 她派去监视的丫鬟早就回禀,林芊芊被一个侍卫背着,在侯府里招摇过市,脸皮都不要了! 好个林芊芊,为了不做妾,居然想出这样的法子与她抗衡! 她便直接派人去了趟林府,想将林芊芊的生母赶出府去。 可是那个姨娘却被人保护起来了,不必去想,她也知道此事是沈弗寒做的。 她又能怎么办,纳妾一事本就是悄悄做的,没有过明路,难不成要为了此事和孙子翻脸不成? 老夫人心头堵着一口气,始终疏解不了,又恶狠狠地砸了个茶盏,心里的气这才顺了一些。 见她面色不好看,赵嬷嬷问:“老夫人要不要吃一颗速效救心丸?” “不用,”老夫人摆摆手,“我好得很!” 话音刚落,有丫鬟通报,侯爷、夫人和表姑娘来了。 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刻意晾了他们片刻,这才起身去厅堂。 见了他们,她故作不知地问:“你们怎么过来了?” 沈弗寒道:“是为了芊芊表妹的婚事。” “怎么,在府里待了几日,芊芊竟有意中人了?” 老夫人锐利的目光朝她射来,林芊芊缩了缩脑袋,头低了下去。 “正是,是孙儿的侍卫凌鹤,”沈弗寒淡然道,“两人一见倾心,求到我面前。我想,此事还需告知祖母,所以便过来了一趟。” 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是假的,但沈弗寒不怕被拆穿。 事已至此,老夫人也不敢拆穿。 纳妾一事,事先她并未告知于他,出了变数,她只能自认理亏。 千错万错都是林芊芊的错,老夫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这才说道:“既然他们互相喜欢,我自然是答应的。只是这侍卫的身份是不是低了点,如何配得上芊芊?” 林芊芊福身道:“芊芊不在意身份,只愿求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知晓此事已成定局,说什么都没用了,老夫人勉强露出个笑。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婚期可定下了?” 沈弗寒颔首道:“定在三月二十八。” 时间是仓促了点,只剩二十余日了,但是此事不能拖,越早越好。 林芊芊怔了下,没想到这么快,她还什么都没准备…… 甚至,她的家人都还不知晓。 不过,早嫁晚嫁都是嫁,哪一日都一样。 想到这里,她便也释然了。 事情进展顺利,三人离开凝晖堂。 沈弗寒道:“明日你便回林府待嫁,什么都不必过问,会有人帮你办好。” 林芊芊感激道:“多谢表哥。” 温嘉月褪下手腕上的玉镯,道:“这便是我送你的新婚贺礼了,你拿着。” 林芊芊连忙推辞道:“表嫂已经帮了我许多,我不该再要你的东西。” “方才我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帮你什么了?”温嘉月笑道,“给了你便是你的,你好好收着。” 林芊芊推辞不过,只好接了过来。 很快便到了浣花院,三人分别,沈弗寒和温嘉月往正院走去。 温嘉月看了眼院子,问:“凌鹤现在住哪?” “府里。” 温嘉月蹙眉道:“以后芊芊岂不是也要住在侯府的倒座房里?” 再怎么说林芊芊也是林府千金,和下人们住在一起,委屈她了。 若是继续住在浣花院……老夫人肯定不会答应的,而且这也不合规矩。 “只是暂时,”沈弗寒道,“待凌鹤的银子攒够了便买一座宅院。” 温嘉月问:“不能先赁下一座宅院吗?” “这要看他们二人的意思,”沈弗寒淡淡道,“成婚后他们自然会商议此事,你我不必过问。” 这倒也是,温嘉月点点头。 回到正院,两人简单用过晚膳,各自梳洗。 温嘉月梳洗过后,让奶娘将昭昭抱了过来。 前几晚昭昭便睡在这儿了,也不知是月子里的时候习惯了,还是很快适应了这里,晚上没有哭闹过。 她亲了亲女儿的小脸,笑盈盈道:“昭昭真乖。” 像是知晓娘亲在夸她,昭昭多亲了她一下。 母女俩亲来亲去,沈弗寒瞥了一眼,径直躺在床榻上,并未去逗女儿。 他这几日都是如此,温嘉月已经习惯了,最后亲了女儿一下,将她抱到两人中间。 哄昭昭睡觉的事一人轮一次,今日轮到她哄。 “昭昭睡吧,”温嘉月轻拍着她的背,“乖乖睡吧,娘亲在呢。” 在她轻柔到极致的声音里,昭昭慢慢闭上眼睛,呼呼大睡。 沈弗寒这才开口:“说吧。” 温嘉月愣了下:“说什么?” 沈弗寒神色不虞。 她这才想起来,她还欠着沈弗寒一句夸赞。 “侯爷确实变了,最近似乎温和了许多,话也变多了,瞧着也没那么不近人情了。” 沈弗寒眼眸微眯:“你的意思是,我以前不温和、话少,不近人情?” 温嘉月:“……” 她硬着头皮道:“刚成亲的时候,我对侯爷的印象确实是这样的,现在已经改观了。” 沈弗寒神色稍霁,又问:“方才你为何会脸红?” 温嘉月刚松了一口气,又提起了心。 她坚持说道:“我都说了,是屋里闷。” “窗牖开着,为何会闷?”沈弗寒道,“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他怀疑温嘉月当时在说他坏话,原因是瞧见他的那一瞬间,她慌乱地站起身。 至于林芊芊脸红,是因为窘迫尴尬。 若是心里没鬼,见到他之后,她们为何是这样的反应? 温嘉月抿紧了唇,他的眼睛要不要这么厉害。 她只好说道:“是姑娘家的体己话,侯爷肯定不感兴趣,还是不说了。” 沈弗寒道:“可我更好奇了。” 见他一直追问,温嘉月又羞又怒:“都说了是体己话,不许再问了。” 她这样的表现,让沈弗寒对自己的怀疑更深信不疑了。 “若我偏要问呢?” 第165章 身上长了刺 温嘉月的逆反劲也上来了,绷着脸问:“若我偏不回答呢?” 见她生气,沈弗寒微微挑眉,有些意外。 “这么不想说?” “就不说,”温嘉月翻了个身背对他,“我先睡了。” 身后静默片刻,忽的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温嘉月不想理会,但昭昭发出一声短暂的梦呓声,她下意识回过头。 沈弗寒竟将昭昭抱了起来,放进摇车里。 温嘉月抿唇问:“你这是做什么?” 沈弗寒没回答,重新躺了下来,将她抱进怀里。 温嘉月小幅度地挣扎:“今晚不是行房的日子。” “我知道,”沈弗寒道,“我只是想与你好好谈谈。” 温嘉月警惕地问:“谈什么?” “你们当时在聊什么?” 温嘉月整个人都被他禁锢着,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仿佛下一刻便要将她扑倒。 她不敢再耍性子,只好透露一二。 “聊的是凌侍卫。” “是吗?”沈弗寒淡然地问,“既然如此,为何不敢告诉我?” “因为、因为我说他坏话了,”温嘉月道,“谁知道你刚好出现,背地里这样说你的侍卫,我不太自在。” 沈弗寒意味不明道:“原来是在说他的坏话。” 温嘉月愣了下,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沈弗寒又问:“都说了些什么,我不会告诉凌鹤。” 温嘉月只好将以前的话重复一遍:“性子闷、行事刻板、气人……” 沈弗寒颔首道:“我知道了。” 见他没再问什么,温嘉月松了口气,赶紧岔开话题。 “把昭昭抱到床上睡吧。” “就这样睡,”沈弗寒低声道,“昭昭要提前适应。” 温嘉月不解地问:“适应什么?” “明日我们行房,难道她要睡在床榻上?”沈弗寒顿了顿,“或者,你想把她送回耳房睡?” 温嘉月脸上燥热,她实在不明白,沈弗寒到底是怎么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些话的。 她含糊道:“明日再说吧,我要睡了。” 身后便传来稍纵即逝的轻笑声,他低声应好。 翌日清晨,林芊芊便离开了。 原本温嘉月想去送她的,听闻沈弗寒特意让凌鹤护送她回去,她便没有打扰。 两人不相熟的人,再过半个多月便要成亲,婚前培养一下感情也好。 温嘉月不禁想起她和沈弗寒成婚之前。 她只见过他一面,便是在定下婚期那日。 她矜持又害羞,远远地看他一眼便赶紧躲回屋里。 她以为自己只是随意一瞥,却没想到,直到此刻,那一眼依然烙印在心上。 他站在树下,背影挺拔如竹,有风吹动他藏蓝色的衣摆,平添三分意气风发。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他转首朝她的方向望了过来。 日光透过树梢,在他俊逸的脸上落下斑斓的光晕,美好到不可思议。 那一日的阳光太过温暖,将沈弗寒身上的冷意涤荡干净,她便以为他会是像她憧憬的那般,是一位温柔体贴的夫君。 可惜,她的眼神不太好。 “舅母!舅母!” 远远地传来沈成耀的声音,温嘉月从回忆里抽身,看向耀儿。 “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你娘亲呢?” “娘亲让我过来找妹妹玩,”沈成耀看向摇车里熟睡的昭昭,“妹妹什么时候醒?” 温嘉月笑道:“再等一会儿便醒了。不过,你娘亲今日怎么舍得让你出来玩?” 这几日,沈成耀白天在沈弗念的监督下背书,傍晚在沈弗寒的督促下学习,竟瘦了不少。 见读书还能让儿子减肥,沈弗念更来劲了,连常乐院的门都不让他出。 沈成耀小大人般叹了口气:“娘亲在喝酒呢,我也想尝尝,她就把我赶出来了。” 温嘉月微怔:“她喝得多不多?” 沈成耀想了想,比划了一个圆圆胖胖的酒坛:“娘亲喝了这么多。” 温嘉月顿感不妙,她这是在借酒消愁吗? 但是苏叶离开的这几日,她表现得一直很正常,仿佛已经忘了这个人。 思来想去,温嘉月还是去了趟常乐院。 刚进门,屋里便是浓重的酒气,她蹙紧了眉,用手帕捂着鼻子进去。 沈弗念还在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见她进来,迟钝地望了过去。 “大嫂,你怎么来了?” 口齿还算清晰,只是脸颊上的两团酡红无法忽视,眼神也飘忽不定,醉意朦胧的模样。 温嘉月问:“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想喝就喝呗,”沈弗念给她倒了一杯,“大嫂喝不喝?” 温嘉月摇摇头,犹豫片刻还是问道:“你这是在想念苏郎中吗?” “啊?”沈弗念愣了下,“苏郎中是谁啊?” 温嘉月蹙眉道:“别装傻。” 沈弗念疑惑地瞅了她一眼:“你这话说的像我大哥似的。” “……哪像了?” “语气啊,我大哥和你的语气一模一样。” 温嘉月抿唇道:“你别打岔。” “好吧,我确实还记得他,但是我喝酒,”沈弗念笑眯眯道,“绝对不是为了他。” “那你为何喝这么多?” “我都说了,想喝便喝,”沈弗念摇了摇头,“有点晕了,我得去睡觉。” 她跌跌撞撞地往床榻的方向走去,温嘉月连忙扶住她。 见她很快便开始呼呼大睡了,温嘉月叮嘱芙蓉好好照顾便离开了。 沈弗念一直都是一个洒脱的人,希望真的是她想多了。 傍晚,待沈弗寒回来,温嘉月便将沈弗念醉酒的事告诉了他。 “正好,今日不必教耀儿读书了,”沈弗寒淡声道,“用过膳之后便就寝吧。” 温嘉月:“……你就不能关心一下三妹吗?” “旁人说再多也是徒劳,”沈弗寒道,“不如等她自己想通。” 温嘉月不太明白:“想通什么?” “苏叶,”沈弗寒看向她,“你以为她真的说放下就放下了?” 温嘉月反驳道:“说不定三妹就是这么洒脱呢?” 沈弗寒却只是嗤了一声,那位王秀才伤她这么深,她不也花了一两年才走出来? 谈论这个没意义,他转移话题。 “不如你先想想,今晚让昭昭睡在哪里。” 说完他便转身回房。 温嘉月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今日有些奇怪。 似乎更冷淡了几分,身上也长了刺似的,明明昨日还在笑的。 许是大理寺的某个案子进展不顺利吧,温嘉月没再多想。 第166章 像在磨墨 用过膳,温嘉月让奶娘将昭昭抱走。 她绞尽脑汁想了个借口。 “昨晚昭昭有些哭闹,我没睡好,今晚便让昭昭睡在耳房吧。” 她故作淡然地吩咐:“还要劳烦奶娘仔细照看。” 奶娘点点头:“夫人放心。” 温嘉月轻舒一口气,回房梳洗。 沈弗寒已经洗漱过了,手里拿着她这几日在看的游记,随意翻阅着。 他并没有专心看,隔一会儿便看她一眼。 只是他的神色却不像是催促,而是探究。 温嘉月抿紧了唇,他这样看着她,也太怪了。 她不禁思索起来,这几日有没有做过什么明显区别于上辈子的事,让他起了疑心。 思来想去,并没有惹人生疑的地方。 那他为何会这样看她? 迎着他审视的视线,温嘉月硬着头皮钻进被窝。 沈弗寒放下书,探身吹熄灯盏。 温嘉月的视线立刻变得一片昏暗,月光也被高大的身影的挡住,他俯身压了下来。 她愣了下,他这么急切,难道是她想多了? 沈弗寒忽然咬了下她的唇,迫使她回神。 温嘉月“唔”了一声,他顿了顿,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安抚。 本就不多的温情消失殆尽。 意识浮沉之间,温嘉月只觉得今晚的沈弗寒格外沉默。 而且很坏,不上不下的,让她格外难受。 恍惚间,她觉得他在磨墨,任凭墨汁流满砚台,他却依然毫无察觉似的,一直研磨下去。 温嘉月没有出声催促,只是颤抖着抱紧他劲瘦的腰。 沈弗寒哑声问:“为何不说出来?” 温嘉月有些迷茫,刚想出声问“说什么”,却泄出一丝软.媚的嘤.咛声。 她咬紧了唇,不敢再开口。 她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眉尖也蹙着,却始终没有说“想要”。 沈弗寒将她的长发拂到耳后,哑声问:“昨晚,你在旁人面前不是很大胆吗?” 温嘉月深呼吸了下,这才勉强开口:“你在说什么?” 沈弗寒低声重复她说过的话:“凌侍卫不会圆房。” 温嘉月瞬间瞪大眼睛,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身子顿时变得僵直。 他怎么知道她说过这句话的? 倏然间,她想起林芊芊,今日沈弗寒肯定去问了。 就算林芊芊敢瞒他,她们俩说的话也对不上,她便也只能如实相告。 “你怎么观察的这么仔细?”沈弗寒捏起她的下巴,“还观察过谁?” 温嘉月下意识觉得危险,想挣脱他的禁锢,他却在这个时候沉下了腰。 她毫无防备,呼吸立刻变得急促起来,呜咽道:“沈弗寒……你……” “观察过我?”沈弗寒不疾不徐道,“说来听听。” 温嘉月哪还能说出什么话,连嘤咛声也变得支离破碎。 沈弗寒依然不放过她,哑声问:“我们圆房那日,你观察过我吗?我会吗?” 他头一次这么多话,温嘉月却不想听,全身都在发烫,赶紧捂住耳朵。 沈弗寒偏不如她所愿,将她的手高举过头顶,用力攥紧。 一夜过去,温嘉月筋疲力尽地醒来。 恍惚间,她仿佛还能听到沈弗寒在她耳边说过的话,挥散不去。 如意快步走了进来,踌躇着问:“夫人,您还好吧?” 她上下打量温嘉月一番,倒也没瞧见什么明显的痕迹,反而愈发娇艳动人了。 但是,昨晚夫人的哭声实在有些大,她还以为被欺负的狠了。 “没事,”温嘉月抿唇道,“我以后一定不会乱说话了。” 她原本是为了安慰林芊芊才说的那句话,哪里知道沈弗寒竟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昨晚他太过疯狂,温嘉月回想起来,甚至还有些心悸。 更过分的是,他还逼问洞房花烛夜的细节。 她脑袋还晕着,而且时隔多年,她哪里记得清,他便身体力行地重新帮她回忆。 她也终于想起来,那时的沈弗寒,远远没有现在这么游刃有余,莽撞又急切,让她无力招架。 回忆起昨晚,温嘉月忍不住颤了颤,没再继续想下去。 “扶我起来吧。” 穿戴整齐,温嘉月腿软得差点走不了路。 她在心里骂了沈弗寒八百遍,却又无可奈何。 用过午膳,她还是有些体力不济,重新躺了回去。 如意一边帮她揉捏放松一边说道:“说起来,今日是殿选呢,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妃嫔入宫。” 温嘉月顿了顿,这几日接连有事要忙,她都快忘记殿选的事了。 不过这件事也不需要她操心,那位云姑娘中选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她还是有些担心会有变数,便道:“这可是求也求不来的福气,你去派人打听一番,看看长安城中哪几位贵女有这么好的福气。” 过了一个时辰,如意回来禀报。 听名单里有云姑娘的名字,温嘉月松了口气。 和上辈子一样,云姑娘封了七品御女。 但是再过一个月,她便会连晋两级升为才人,自此荣宠不衰。 到那个时候,想必她们就能见面了。 温嘉月垂下视线,也可以接触到李知澜了。 她一直在想,李知澜为何会等到三年后才对她动手,毕竟这期间沈弗寒数次离开长安,下手的机会多的是。 她也猜测过,或许是那次离京有蹊跷,李知澜知晓沈弗寒顾及不到旁人,所以痛下杀手。 又或许,李知澜到那时才对沈弗寒动了真心,不想再留她的命。 亦或是,只是想杀了她,那便杀了。 或许她的猜测一个都不对,但是她会找到答案的。 她要努力和李知澜成为“朋友”,知道的越多,筹码也就越多。 她知晓自己的力量如蚍蜉撼树,若是实在斗不过,她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至少她还有谈判的筹码。 至少,她要保全女儿。 第167章 晚归 临近傍晚,沈弗念带着沈成耀来了。 自从沈弗寒开始教导耀儿念书,她们娘俩都是在正院用晚膳的。 离沈弗寒下值还有段时间,沈弗念拉着温嘉月聊起选秀的事。 “今日殿选,你听说了没,选了二十余位嫔妃入宫呢,接下来一个月,皇上可真是有事做了。” 温嘉月吓得“嘘”了一声:“编排皇上的事,你也不怕掉脑袋。” “我说的是实话,”沈弗念笑眯眯道,“面对这么一群美人,谁忍得住?” 说着她还摸了一把温嘉月的脸,神色倒是真的有几分昏君的模样。 温嘉月无奈地将她的手拍开,继而想到昨日的沈弗念。 喝酒仿佛真的只是她一时兴起,与任何人都没关系。 温嘉月忍了忍,没再问起醉酒的事。 沈弗寒肯定是比她更了解沈弗念的,既然他说她还没走出来,洒脱只是表象,那她便不揭人伤疤了。 黄昏渐至,丝丝缕缕的晚霞将穹宇染成橙黄色,缓缓爬满整个天空。 紧接着,黑夜吞噬黄昏,浓重的墨蓝色压了下来。 沈成耀从昭昭那边跑过来,哼哼唧唧道:“娘,我好饿啊,咱们什么时候吃饭?” 沈弗念瞪了儿子一眼:“忍着!你舅舅还没回来呢!” 又等了一会儿,她也有点着急了,问:“大哥怎么还没回来?” “许是有事吧,”温嘉月见怪不怪道,“咱们先去用膳吧,不等他了。” 沈弗念皱眉道:“有事也该派人回来说一声才是,咱们还是再等等吧。” 温嘉月起身道:“你大哥可不会说。” 她看向沈成耀,笑道:“走吧耀儿,咱们去用膳。” 沈成耀急匆匆地跑去洗手:“舅母,我这就来!” 沈弗念愣了下,下意识为自家兄长开脱:“应该只是偶尔吧?大概只是忘了。” 温嘉月笑笑:“他从来没说过。” “太过分了!”沈弗念马上维护起她来,“等我大哥回来,我替你教训他!” 温嘉月莞尔道:“多谢,但是我已经不需要了。” 沈弗念怔愣地看着她的背影,不需要了?什么意思? 三人用膳接近尾声,沈弗寒这才回来。 沈弗念立刻放下筷子,将他拉到院子里。 确定温嘉月听不见她们交谈,她这才逼问道:“你去哪了?” “什么事?” 见他避而不答,沈弗念心底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你不会去花楼了吧?” 沈弗寒的神色立刻变冷:“你瞎说什么。” “你又不正面回答!”沈弗念很生气,“不会真的被我猜对了吧?” 沈弗寒瞥她一眼:“没去。” “那你去哪了?” “与你无关,”沈弗寒皱眉问,“你到底要说什么?” 他皱起了眉,沈弗念便有点害怕。 但她依然叉起腰给自己壮胆。 她一鼓作气道:“好好好,跟我没关系,但是总和大嫂有关系吧?离你下值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你为何不派人递个话回来?” “递什么话?” “你要晚归的话!”沈弗念被他气得吐血,“大嫂说,你每次晚归都不告诉她,她会担心你的,你怎么能这样?” 沈弗寒怔了下,若有所思道:“晚归要和她说一声?” 见他这样说,沈弗念诧异地问:“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 “知道你怎么不说?” “刚知道。” “……?” “还有事?” “没、没了,”沈弗念不放心地提醒道,“你记得跟大嫂解释,今晚耀儿就不学了,我这就带他回去。” 沈弗寒点点头,径直去卧房更衣。 沈弗念回到偏厅,得意道:“事情解决了!” 温嘉月纳闷地问:“什么事?” “晚归的事啊,”沈弗念道,“我已经把我大哥教训了一顿,他以后肯定乖乖地派人回来告诉你。” 原来她出去一趟就是为了说这个,温嘉月不以为意道:“可我真的不需要了。” 沈弗念追问道:“为何不需要?” “我……”温嘉月却不知道怎么说,“我已经习惯了。” “那可不行,得让我大哥习惯,”沈弗念给她出主意,“若是下次他晚归没告诉你,你便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肯定就记得了。” 温嘉月迟疑道:“我可做不出来这种事。” 见沈弗念不依不饶,她只好糊弄道:“好吧,我试试。” 沈弗念这才满意,看向儿子。 “走吧,咱们不打扰你舅舅舅母了。” 从沈弗寒回来便一直垂头丧气的沈成耀闻言,顿时觉得喜从天降。 “今日不用念书了?” “是啊,饶你一命,但是明日必须要继续,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娘亲万岁!” 温嘉月送她们离开,抱着昭昭回到卧房。 沈弗寒刚换好衣裳,月白色的锦袍映衬得他面如冠玉,仙气飘飘的,但是也显得更冷了两分。 温嘉月有一瞬间的恍神,但是只一眼便收回目光,大晚上的还穿成这样。 沈弗寒也看了她一眼,面色恬淡,看不出喜怒,一回来便和昭昭玩,当他不存在似的,更别说追问他的去向了。 沈弗寒顿了顿,主动开口:“下值后我去公主府了。” 温嘉月“哦”了一声,她已经猜到了。 今晚皇上定是要召妃嫔侍寝的,不会让他进宫。 不年不节的,大理寺也不会有同僚相邀。 那就只剩下李知澜了。 见她没再说什么,沈弗寒道:“我先去用膳。” 温嘉月狐疑地望着他,李知澜没留他用晚膳,还是他拒绝留下用晚膳? 不过不管是哪个原因,对她来说都是好消息。 前者说明李知澜还没爱到难以自拔的地步,后者说明沈弗寒暂时还没被猪油蒙了心。 他们现在还没有互相喜欢,是好事。 “啊啊!” 她想得入神,便忽略了女儿,昭昭不满地叫了两声。 温嘉月便没再想下去,继续陪她玩。 一到晚上,昭昭的精力便格外好,非得消耗光了之后才能睡得更香。 沈弗寒回来时,昭昭刚睡着。 温嘉月神色温柔,一手撑着额头,一手轻拍着她的背,口中哼着曲子。 她的声线本就轻柔,哄睡的小调放的更轻,风一般呢喃着。 见他靠近,她便不唱了。 沈弗寒躺进被窝,问:“怎么不唱了?” “唱完了,”温嘉月也重新躺好,“我要睡了。” 沈弗寒却开口道:“若是晚归,以后我会及时告诉你。” 第168章 下下签签文 过去二十余年,有人教沈弗寒读书,有人教他明事理,有人教他如何在官场站稳脚跟。 却从来没有人教他成亲后如何做一位丈夫。 他全凭从前的经验做事,发现并不会出现变故,便渐渐游刃有余。 却没想到,在这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上,他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游刃有余。 他也需要被人提醒,可是从未有人说过,温嘉月也没有。 方才被沈弗念一番教训,他这才恍然惊觉,有时他和凌鹤也没什么两样。 不过现在还不算太晚,他可以弥补。 没想到温嘉月却体贴道:“我知晓侯爷事忙,其实不必告诉我的。” 那些因为等待他而黯淡的夜晚早就过去了,她不需要知道他的动向了。 沈弗寒静默片刻,当她说气话,便应了声好。 温嘉月便也不在意了,闭眼睡去。 谁知翌日傍晚,思柏忽然前来禀报。 “皇上召侯爷进宫,想来一时半刻回不来,夫人自行用膳吧。” 温嘉月怔了下,昨晚沈弗寒不是答应了吗,怎么又派人来告诉她了? 沈弗念笑眯眯道:“大哥真是孺子可教也。” 温嘉月垂眼不语。 既然沈弗寒这么轻易便会改变,那上辈子…… 她顿了顿,却发现自己无法因为这件事指责他。 上辈子,她也只是默默等着他而已。 待他回府,他说吃过了,她便自己吃,他说没吃,她便陪他吃。 从未提议过让他派人回来禀报一声。 如果早知这么简单…… 温嘉月有些黯然,可惜没有如果。 见她不说话,思柏问:“夫人可有什么指示?” “没有,”温嘉月摇摇头,“你回去歇着吧。” 思柏应了声是,回了书房。 晚些时候,沈弗寒回府。 思柏如实禀报道:“夫人并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反而脸色更差了。” 沈弗寒顿了顿,还在生气吗? 迟疑片刻,他还是进了书房,继续处理公务。 从书房出来已是深夜,他回了卧房,温嘉月已经睡着了。 母女俩脑袋挨着脑袋,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沈弗寒多看了两眼,这才躺回床榻。 翌日上值,沈弗寒去见上峰李大人。 两人讨论一番近日的案情,李大人颔首道:“我心里有数了,你先回去吧。” 说完他便低头看卷宗去了。 偶一抬眼,却见沈弗寒还站在原地。 李大人不由得愣了下,往常沈弗寒点点头便会离开,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不由得奇怪地问:“还有什么事?” 沈弗寒沉默片刻才开口:“听说大人与夫人很是恩爱。” 李大人捋着胡须,谦虚道:“哪里哪里,只是凑合过日子罢了。” 李大人和李夫人自幼认识,是青梅竹马,夫妻成亲二十余年,举案齐眉,儿孙满堂,不失为一段佳话。 沈弗寒道:“我想向您取个经,若是惹夫人生气了,该怎么办?” 原本他没想问的,只是转身离开时,他忽然想起了那支下下签的签文。 前两句是“只恐婚姻已有度,劝君不宜先和急”。 意思是婚姻出现了问题,并且长时间堵塞不顺。 他不由得深思起来。 对他来说,这只是一件小事,但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若是连小事也处理不好,岂不是更加不顺。 李大人意外地上下打量他一番,这还是沈弗寒第一次与他说起案子以外的事。 不过更让他意外的是,沈弗寒竟然还能惹夫人生气?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不意外,沈弗寒这个人,性子是冷了些,话也少了些,沈夫人定然会有几分怨怼的。 “此事不能一概而论,”李大人道,“你得先说说是什么事,才好对症下药。” 沈弗寒便将晚归的事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李大人听完之后“啧”了一声:“此事可大可小,是有些难办。” 沈弗寒沉默片刻,问:“大人可有良策?” 思来想去,李大人道:“虽然不知晓你为何从不与她说明,但是你一定是有原因的,不如如实相告,这才是症结所在,至于旁的,都是锦上添花罢了。” 沈弗寒思忖片刻,症结……是什么呢? 不忙的时候,他便在思索此事,终于想明白了。 究其原因,是因为从幼时开始,他便表现出沉稳的一面,人人都放心他,不必担心他闯祸,自然无需过问他的动向。 他又是喜欢清静的,不喜被人打扰,所以久而久之,他便忽略了此事。 自然也就想不到,温嘉月也会牵挂他。 只是现在的牵挂还有多少,他倒是不太敢想。 傍晚,沈弗寒准时回府。 沈弗念和沈成耀已经在等着了,想起已经连续三日没有教导耀儿的课业,用过膳后,他便先带他去了书房。 沈弗念小声问:“方才用膳时,你都没搭理我大哥几句,怎么回事?” 温嘉月道:“食不言寝不语。” “什么破规矩,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温嘉月只好说道:“我和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大哥又惹你了?” “没有,”温嘉月抿唇道,“我只是觉得他不太正常。” 方才在饭桌上,沈弗寒一会儿看她一眼,欲言又止的,一点都不像他。 沈弗念深以为然:“确实。” 想到什么,她忽的拍了下手,懊悔道:“我懂了,我该带着耀儿回去的,瞎掺和什么!” 大哥肯定有话要说,但是碍于她们娘俩在场,才没说出口的。 但是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叫停,焦急地等到他们两人出来,马上带着儿子回去了。 沈弗寒终于等到机会,攥着温嘉月的手进了卧房。 “我有话与你说。” 温嘉月蹙眉挣开:“说就说,拉拉扯扯做什么?” 第169章 你最好真的知道 沈弗寒静默片刻,低声道:“抱歉。” 温嘉月疑惑地看他一眼:“侯爷想说什么?” “是晚归的事。” 沈弗寒简单解释了一遍。 温嘉月面无波澜地听完,心里却泛起丝丝涟漪。 其实这确实是件小事,可是小事积累的多了,也变成了心里的一根刺。 刺很软,却拔不下来,平日里毫无存在感,可是偶尔也是会伤人的。 这辈子她已经很少会在乎了,可是上辈子的她,却记了很久很久。 那时她总是患得患失,会想他是不是不喜欢她,是不是厌恶她,是不是没有将她当成真正的妻子。 她总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如今真相明了,才知晓根本不是她的错。 若是她主动问一句,若是沈弗寒像这次一样与她解释,结果或许就会不一样。 见她不语,沈弗寒问:“你怎么想?” 温嘉月这才看向他。 对她来说,沈弗寒是否报备都不重要了。 但是转念一想,可以知晓他去了几次公主府,似乎也没坏处。 于是她改口道:“以后侯爷若是晚归,还是提前派人说一声吧。” 沈弗寒松了口气,应了声好。 梳洗之后,温嘉月让奶娘把昭昭送过来。 昭昭马上七个月大,已经会爬了,今日格外有精神地在床榻上爬来爬去。 她的小手小脚都在用力,小屁股撅着,怎么看怎么可爱。 温嘉月笑着轻拍了一下,昭昭以为娘亲在鼓励她,爬的更快了。 怕她掉下去,温嘉月顿时不敢逗了,眼珠不错地盯着。 沈弗寒从盥洗室出来,便见母女俩一动一静,举止亲密,看一眼便觉得温馨。 他缓缓走了过去,温嘉月顿时松了口气,让他来看着。 “昭昭太有精神了,我盯得有些累,你来吧。” 沈弗寒点点头,坐在床边护着女儿。 温嘉月便半躺在床榻上,想了想,鼓励昭昭往她的方向爬。 “到娘亲这里来。” 昭昭歪了歪小脑袋,没太听懂,欢快地朝着反方向爬去。 温嘉月摇头失笑,伸出手道:“昭昭,这边。” 这次昭昭看懂了,直直地扑向她怀里。 “我们昭昭真聪明。”温嘉月笑盈盈地亲了她一下。 昭昭便又回亲她一下,也不去爬来爬去了,眨巴着眼睛让她亲回来。 温嘉月无奈道:“这件事你倒是记得牢。” 她亲了亲女儿的小脸,母女俩又开始没完没了地亲来亲去。 见没他的事了,沈弗寒也躺了上来。 他的动静吸引了昭昭,好奇地看了过去。 那双与温嘉月如出一辙的大眼睛清澈又柔和,沈弗寒的心不禁软了下,低头亲她的脸。 然后安静地等待着她的反应。 昭昭皱着小眉头思考了一会儿,终于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沈弗寒顿时有些欣喜,昭昭居然会主动亲他了。 温嘉月却噘了噘嘴,互相亲吻再也不是她的特例了。 不过总的来说,昭昭还是更喜欢她这个娘亲,那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又玩了片刻,昭昭有些困倦了,打了个小哈欠。 今日轮到沈弗寒哄睡,他让女儿躺在床榻上,一下接一下地拍她的背。 他专注地盯着昭昭,温嘉月的视线便不自觉地落在他略显柔和的眉眼上。 面对女儿时,他总会比平日里多一分柔情,爱意渐浓。 温嘉月想,她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培养他和昭昭的父女之情。 正思索着,沈弗寒抬眼朝她望去。 温嘉月一时忘了移开视线,故作镇定地和他对视。 她抢占先机,问:“侯爷看我做什么?” 沈弗寒顿了顿:“不是你先看我的?” “我没有。” 沈弗寒便也不继续反驳了,淡声问:“看你又如何?我不止想看,还想……” 他的视线下移,落在她娇艳的唇瓣上,喉结滚动。 目光过于直白,温嘉月心尖发颤,下意识背过身去。 “我先睡了。” 身后传来沈弗寒似有若无的轻哼,像是在说,“和我斗,你还嫩点”。 这不像是沈弗寒会说的话,但是莫名的,温嘉月觉得他就是这样想的。 “对了,”沈弗寒提起一事,“昭昭也到了学说话的年纪,这段时日你多上心。” 就算他不说,温嘉月也会照做的,闻言嗯了一声。 昭昭九个月大的时候会喊爹爹了,过了半个多月才会喊娘亲,这次她要让昭昭先学会喊她。 虽然这两个字有些难度,但是昭昭这么聪明,一定会早些学会的。 温嘉月信心满满,隔日便开始教昭昭,就算不学,耳濡目染也总会记在心上的。 在她的不懈坚持下,昭昭开始说话了,虽然大多时候说的还是“啊”和“嗯”,但是多了不少语气词。 过了半个月,昭昭会说娘亲了,虽然只是模模糊糊的一声,但是温嘉月听得出来,她在喊她。 与此同时,宫里的云御女升了一阶,成了正六品云宝林。 所有事都和前世一样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包括这辈子多了的林芊芊和凌鹤成亲一事。 明日便是他们成亲的日子,温嘉月可去可不去。 虽是亲戚,但身份地位在这儿摆着,温嘉月是侯府夫人,林芊芊只是林府庶女。 按理来说,她能送件贺礼已是看得起林芊芊了。 但是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去一趟。 她和林芊芊投缘,便想着能帮就帮,去给她撑撑场面。 见她想去,沈弗寒颔首道:“不必多待,去坐坐便回来。” 顿了顿,他慢条斯理道:“不用非要等到他们洞房。”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温嘉月顿时想起那一晚的荒唐来,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旁人有没有洞房,她又不在乎,他这话说的好像她多想知道似的。 但是她又不好解释,毕竟那次是她心直口快,若是再提一次,反而越描越黑。 她抿唇道:“我知道的。” 沈弗寒意味不明道:“你最好真的知道。” 温嘉月的脸顿时开始发烫,咬牙道:“你别再提这件事了!” 沈弗寒微微勾唇:“好,不提了。” 第170章 占有欲极强的姿势 翌日清晨,温嘉月前往林府。 此行只有她一个主子,老夫人早就对林芊芊恨得咬牙切齿,根本不会来。 沈弗念倒是有些想来,毕竟她还给凌鹤做了几日的红娘,但是她不想听旁人的窃窃私语,索性不来。 沈弗忧神龙不见首尾,这几日也不知去哪了,总是瞧不见人影。 沈弗寒更不会来了,今日虽是休沐,但是这等小事,他才不会凑热闹。 所以温嘉月只能独自前往。 到了林府,倒是比她想象中要热闹一些,处处挂着红绸与红灯笼,一派喜气洋洋。 边走边看,她忽然和林婉婉对上视线。 许久不见,林婉婉丰腴了一些,眉眼间的娇纵之色也淡了点。 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位男子,想来就是她的夫君陈公子了。 温嘉月仔细看了一眼,陈公子也是仪表堂堂的模样,看向林婉婉时,神色倒也有几分柔情。 林婉婉和夫君说了几句话,便独自朝温嘉月走来。 温嘉月注意到她的手放在肚子上,视线便落在她平坦的腹部。 “表嫂,”林婉婉露出个笑,“许久不见。” 温嘉月微微颔首:“我见你护着肚子,这是有喜了?” “嗯,刚满两个月。” 快要做娘亲了,她的神色却丝毫不见喜意。 温嘉月道了声恭喜,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寒暄之后准备离开。 林婉婉却没让她走,低声问:“弗忧表哥今日过来了吗?” 温嘉月蹙眉道:“你已经嫁人了,不该再惦记此事。” “我没惦记,我已经认命了,”林婉婉嘴硬道,“我只是想关心表哥一下。” 温嘉月叹了口气,看了眼不远处的陈公子。 “我瞧着他对你也是有情意的,你可千万别犯傻。” 林婉婉冷笑一声,情意? 刚成亲那会儿,她确实感受到了几分浅薄的情意。 孩子来的也正是时候,她已经准备好将沈弗忧放下,真心待他了。 可是,在她刚查出有孕半个月便想偷腥的男人,对她又能有什么情意? 但她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她自有她的骨气,不会将这种事告诉旁人。 林婉婉问:“表嫂是不准备说了?” “我不该说,”温嘉月淡淡道,“这是为你好。” “那就不说吧,”林婉婉并未强求,“总有一日,我会重新进侯府的。” 温嘉月心里一咯噔,她这是什么意思? “表嫂想哪去了,我只是想重新得到姑奶奶的宠爱,”林婉婉抿唇道,“我总得有个靠山,才不会被人欺负。” 娘家家境一般,帮不了她什么,只有景安侯府才能帮她在陈府站稳脚跟。 温嘉月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成亲不到半年,林婉婉便像变了个人似的。 从前任性又天真的林府嫡长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会为自己筹谋的陈家少夫人。 陈家是正四品礼部侍郎,而林府只是正六品的小官,林婉婉确实有些高攀了。 温嘉月不禁有些感慨,高嫁的姑娘便是如此吧,总要舍弃些什么,才能在婆家站稳脚跟。 和林婉婉分别,温嘉月往林芊芊的院子走去。 不大的小院装点一新,更显喜庆,屋里时而传来热闹的声响。 温嘉月加快脚步走了进去,屋里便是一静,都有些诧异。 一个庶女出嫁而已,景安侯夫人竟会亲自过来。 林芊芊正在盘发,从铜镜里瞧见温嘉月,亦是一惊。 “表嫂,您怎么来了?” “今日你出嫁,我自然是要来看看的,”温嘉月莞尔道,“怎么,你不欢迎?” 她语气熟稔,林芊芊原本还有些紧张,闻言不自觉地带了两分笑。 “自然是欢迎的,表嫂快坐。” 温嘉月看着铜镜里将三千青丝绾成发髻的女子,有些恍神。 她出嫁那日太过久远,她已经不太记得当时的情景了,却记得自己有多紧张忐忑。 就这样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日后不管过得是好是坏,也都只能如此了。 温嘉月徐徐吐出一口浊气,看着林芊芊盖上红盖头,由兄长背着走出闺房,一路出了府,坐到喜轿里。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地走了,林府便变得寂寥冷清。 温嘉月拒绝了林府众人的热情款待,回了侯府。 本以为沈弗寒会在书房,没想到他居然在卧房里陪着女儿玩。 见她回来,沈弗寒意外地问:“这么快?” 温嘉月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应了一声。 沈弗寒却不放过她,问:“怎么不去看他们拜堂?” 拜堂之后便是送入洞房,他想说什么不言而喻。 温嘉月瞪他,径直坐在梳妆台前卸下首饰。 这次出门,她戴了不少首饰,压得头上有些沉。 沈弗寒将昭昭放在摇车里,朝她走了过来。 他的长指摆弄一番她的首饰,过了片刻,又打开妆奁。 温嘉月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对她的首饰好奇起来了,但是也没管,兀自将簪子拔出来。 沈弗寒翻了两个妆奁,终于找到了那对南珠耳珰。 刚巧温嘉月摘下了今日戴着的白玉耳珰,他便将南珠放在她耳边。 然后,他俯下身来,轻轻捏起她的耳垂,仔细看了两眼耳洞的位置。 温嘉月微微愣神,便见他将耳珰推了进去。 她顿时觉得有些痒,不自在地偏头躲了躲。 沈弗寒却不许她乱动,将她的脑袋压在他的胸膛上,一手托住她的下巴,一手戴耳珰。 占有欲极强的姿势。 像是故意似的,他的动作愈发缓慢起来,分外磨人。 温嘉月根本动不了,只觉得耳垂在发烫。 不知过了多久,沈弗寒直起身,望向铜镜里的她。 南珠沦为她的陪衬,神色温婉的芙蓉面顿时变得更加熠熠生辉。 他眸色渐深,再次俯下身,呼吸交缠。 温嘉月不太自在,下意识偏过脸。 他却在她开始动的时候捏起她的下巴,不容拒绝地吻向她的唇。 呼吸被掠夺,温嘉月只觉得整个人都是晕的。 耳边,沈弗寒低声问:“明明这副耳珰与你的衣裳更相配,为何不戴?” 第171章 差点着了他的道 温嘉月觉得奇怪,沈弗寒不是问过了吗,而且她也解释了。 “都说了太贵重,”温嘉月呼吸急促,“侯爷忘性这么大?” 沈弗寒哼了一声,问:“既然贵重,你倒是说说,这是什么珍珠?” 温嘉月微微抿唇:“我不知道。” “那便只是普通珍珠,”沈弗寒帮她戴上另一只,“这几日都要戴着。” 生辰礼送了两个月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戴,比他想象中还要柔婉两分。 温嘉月蹙眉望向他,她戴什么首饰,什么时候要让他来把关了? 沈弗寒淡然地问:“不答应?” 温嘉月硬气道:“不答应。” “既然如此,那便来谈谈行房的事,”沈弗寒望着铜镜里皎若明月的她,“十日一次,不太够。” 温嘉月暗暗咬牙,他就会拿这件事来威胁她! 可她偏偏没办法,只好说道:“戴几日?” “三日,”顿了顿,沈弗寒道,“以后也要常戴。” 温嘉月没有讨价还价,一副耳珰而已,戴着就戴着吧。 沈弗寒低声问:“这是应了?” 温嘉月刚点了下头,他便吻了上来。 “你……” 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他已经含住了她的唇,淡雅的书墨气息顷刻间侵占了她的感官。 她几乎快要喘不上气,下意识抓紧他的衣襟。 沈弗寒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边吻边走向床榻。 轻轻将她放下,他顺势压了上来。 温嘉月察觉出不对劲,可脑袋早已变成一团浆糊,连他的吻都招架不住,只能任由他的手四处点火。 气氛正旖旎着,门外传来轻微声响。 沈弗寒动作一滞,想起什么,这才直起身。 温嘉月懵了下,神色茫然地看着他。 “舅舅,我来了。” 外头传来沈成耀半死不活的喊声。 “没吃饱似的,大声点!”沈弗念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沈成耀只好扬声喊道:“舅舅!我来上课了!” 温嘉月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每逢休沐日,沈弗寒若是有空,便派人让耀儿过来亲自教导,想来她回来之前,他派人去了趟常乐院。 她悄悄松了口气,差点着了沈弗寒的道。 温嘉月连忙从床榻上爬起来,不自在道:“侯爷快去吧,你替我与三妹解释一下,我一会儿再出去。” 她现在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的,根本不能见人。 沈弗寒沉默一瞬,问:“你觉得我能见人?” 温嘉月这才看了他一眼。 沈弗寒自然也没好到哪去,头发虽然没乱,但是脸上染了一片红,是她的口脂,眼尾亦是一片潮红。 往下,衣襟大开,肌理分明,清冷矜贵的沈大人被情欲掌控,哪还有一点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样子。 再往下……温嘉月移开视线,咬唇问:“那怎么办?” 沈弗寒走到门前,隔着门淡声解释:“方才我睡着了,你和耀儿先去偏厅。” 若是仔细听,甚至可以听出他的声线有几分不正常的喑哑。 沈弗念只当他是刚睡醒, 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应了声好便带着儿子离开。 温嘉月松了口气:“侯爷去洗把脸吧。” 沈弗寒看她一眼,默默走向盥洗室。 温嘉月也抓紧时间开了窗,吹散脸上的热意,又将头发梳好,抿了下口脂。 她已经准备好了,沈弗寒却没出来。 意识到什么,温嘉月先行走出卧房。 进了偏厅,沈弗念惊讶道:“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我没留在那边用膳,”温嘉月不自在地将鬓发拨到耳后,“提前回来了。” 沈弗念拉长音“哦”了一声:“所以,方才你也不小心睡着了?” 温嘉月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 沈弗念半信半疑,总觉得她似乎打扰了他们的好事。 但是仔细想想,大哥那样光风霁月的人,应该不会在青天白日做出这样的举动,很快便释然了。 见她信了,温嘉月赶紧转移话题,说起了别的。 过了片刻,沈弗寒终于来了。 沈弗念疑惑地问:“大哥,你怎么这么久?” 他可是从不拖延的,说起便起,哪里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沈弗寒静默一会儿,道:“今日有些犯困。” 说完他便神色淡然地让沈成耀跟他去书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温嘉月差点没忍住笑,连忙抿紧嘴巴。 沈弗念奇怪地问:“大哥怎么怪怪的?” “管他做什么,”温嘉月拉着她坐下,“咱们聊咱们的。” 沈弗念立刻将此事抛之脑后了,兴冲冲道:“对了,你昨日不是说昭昭会叫娘亲了,快让我听听。” 温嘉月失笑:“昭昭喊的是我,你这么兴奋做什么,让耀儿喊去。” “男孩和女孩哪能一样,”沈弗念摇了摇头,“当然还是姑娘喊得更甜。” 这倒是不假,温嘉月笑着让人将昭昭抱过来。 彩儿抱着昭昭走了过来,行礼之后便退了下去。 沈弗念多看了彩儿两眼,顿时连昭昭也不顾了,低声问:“我记得,这是祖母送来的丫鬟吧?” 温嘉月轻轻点头。 沈弗念不放心地问:“都过了这么久了,她就没整出什么幺蛾子?” “自然是没有的,彩儿一心侍奉昭昭,从不往侯爷身边凑。” 说到这里,温嘉月想起一事。 彩儿刚来的时候便告诉她,老夫人只给了两个月的时间,若是不成,便要将她卖到窑子里去。 这都过了三个月了,老夫人怎么还没动静? 思来想去,温嘉月让守在门外的彩儿进来。 “这段时日,老夫人有没有传召你?” 彩儿摇摇头,庆幸道:“老夫人似乎将奴婢给忘了,从来没有召见过奴婢。” 顿了顿,她迟疑道:“只是,奴婢还是有些担心,夫人能不能与老夫人说一声,日后让奴婢留在这里?” 温嘉月没有立刻应声。 为了此事而去和老夫人打交道,收获的会是责骂还是夸奖,她一清二楚。 沈弗念低声劝她:“别急着答应,万一她藏得深呢?” 久久没有听到回答,彩儿惶恐地跪了下来。 “奴婢日后一定会更加尽心地侍奉小姐,求夫人收留!” 第172章 提前行房 “啊!啊!” 一直安静乖巧的昭昭忽然喊了两声,双手也扑向底下跪着的彩儿。 见女儿这副急切的模样,温嘉月不明所以地抱着她走到彩儿身边。 昭昭立刻便搂紧了彩儿的脖颈,用脸颊蹭去彩儿的眼泪。 彩儿怔了下,笑着说道:“小姐别担心,奴婢没事。” 昭昭还是担忧地看着她,小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像是在擦泪。 温嘉月见状顿时有些诧异,昭昭居然这么喜欢彩儿。 思忖片刻,温嘉月道:“既然老夫人没说什么,我也不好主动提起,你安心在这里待着便是。若是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会保你。” 这也算是一颗定心丸了,彩儿感激地磕了个头:“多谢夫人!” “你先出去吧。” 待彩儿走后,沈弗念毫不意外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 “她若是与你所说的一样藏得深,到时候处置也不迟,”温嘉月叹了口气,“我没办法主动把她交到祖母手里。” 沈弗念噗嗤一笑:“怎么,祖母还能扒了她的皮啊?” “差不多吧,”温嘉月压低声音,“若是她没能成功,祖母便要将她卖到窑子里去。” 沈弗念闻言愣了下:“倒还真是祖母能做出来的事。” 她便也想起了前几年祖母往大哥房里塞丫鬟的事,那几个丫鬟的下场便是如此。 “说起来,你真是命好,”沈弗念不由得说道,“能嫁给我大哥,你真是烧了高香了。” 温嘉月抿唇道:“若是有选择,我才不会嫁给他。” 说完她才觉得不对,怎么一不小心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沈弗念一脸震惊地望着她:“你想嫁给谁啊?” 知晓她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温嘉月只好开口解释。 “没有具体的人,我想象中的夫君是温柔体贴的,不是侯爷这样的。” 说完她执起沈弗念的手,殷切出声。 “三妹,这只是我年幼时的幻想,当不得真的,而且我将你当成闺中密友才说的,你可千万不要告诉侯爷。”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沈弗念独独被“闺中密友”四个字触动。 她从小仗着景安侯嫡女的身份横行霸道,哪家的贵女她都不放在眼里,向来只有跟班,没有朋友。 长大后她和王八秀才私奔,灰溜溜地回到长安,风评一言难尽,没有贵女敢亲近她。 但是,温嘉月居然说她们是闺中密友。 沈弗念的心软成一团,郑重点头。 “好吧,但是你要保证,你不会红杏出墙,不然我就添油加醋地告诉我大哥。” 温嘉月嗔她一眼:“我哪里是这样的人!” 为了防止沈弗念说出去,温嘉月顺势说道:“你也得说出你年幼时喜欢的男子作为交换才行。” 沈弗念“嘁”了一声:“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吗,就是那个苏……” 她明明是想说王秀才的,可是刹那间,脑海中竟浮现出苏叶的脸。 意识到不对为时已晚,她已经说出了一个字。 沈弗念想要改口,可喉咙仿佛被人掐住,她发不出一丝声音。 怎么就……想起苏叶了呢? 偏厅陡然陷入寂静。 温嘉月帮她打圆场,笑道:“不会是穿着素雅的男子吧?你穿得艳丽,倒是互补。” 沈弗念干笑道:“你说的没错。” 她很快便给自己找到了借口—— 最近耀儿提起“苏叶哥哥”的次数太多,所以她才会猛然间想起苏叶来。 毕竟是与她欢好过的男人,虽然只是露水情缘,但是这才过了多久,她记得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想到这里,沈弗念打起精神道:“说了这么久了,昭昭还没喊娘亲呢,快让我听听。” 温嘉月便教了昭昭几遍。 昭昭认真听着,小嘴也跟着动,脸都憋红了,终于开口:“年亲……” 虽然说的不标准,但是带着无限的亲昵与依赖,软甜轻柔的嗓音喊得人心都要化了。 沈弗念顿时将什么王秀才、苏叶都抛到脑后去了,笑眯眯地将昭昭抱进怀里。 “乖昭昭,再喊一声让姑姑听听。” 昭昭偏头盯着她瞧,然后靠近她亲了一下。 沈弗念的心都要被她萌化了,兴奋道:“昭昭居然亲我了!” 见她这么激动,温嘉月实在不忍心打击她。 每次昭昭不想说话的时候,便会用亲吻代替。 她知道这样做的话,被亲的人就会露出笑容,不再烦她了,这一招百试百灵。 温嘉月摇头失笑,小机灵鬼。 过了小半个时辰,沈弗寒和沈成耀回来了。 沈弗念还没玩够,跟她商量道:“我能不能把昭昭抱到常乐院养几日?” 上次倒是养了几日,但是那时昭昭正病着,总是提不起精神,远远没有现在好玩。 “不能。” 不等温嘉月开口,沈弗寒已经率先出声。 “大哥,你别这么小气嘛,”沈弗念央求道,“就这一次,明日我就把昭昭送回来!” 沈弗寒沉吟片刻,颔首道:“好吧。” 他看向温嘉月,问:“你答不答应?” 温嘉月只是诧异地看着他,方才不是还不同意吗,怎么这么快就改口了? 大哥这关过了,沈弗念又去央求大嫂。 “好大嫂亲大嫂,你就答应我吧,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女儿了,你就让我过过瘾,好不好?” 她都这样说了,温嘉月叹了口气,只好答应。 怕他们夫妻俩反悔,沈弗念马上抱着昭昭跑了,连儿子也不管了。 沈成耀愣了下,连忙去追。 “娘,你等等我呀!” 温嘉月噗嗤一笑,扬声道:“耀儿,你慢些!” 背后有道视线凝在她身上,温嘉月偏过脸,不出意外地与沈弗寒对视。 他的视线有些灼人,温嘉月顷刻间便记起半个时辰前差点擦枪走火的事。 她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问:“侯爷怎么忽然改口答应了?” 沈弗寒道:“我想提前两日行房,昭昭在这里不方便。” 他靠近她,低声问:“可以吗?” 第173章 甜如蜜 温嘉月静默一瞬,颔首道:“可以。” 她这么轻易便答应了,沈弗寒微微扬眉。 “我还以为你会拒绝。” 温嘉月瞥他一眼:“拒绝有用吗?” 哪次不是遂了他的愿,她干嘛还要浪费口舌。 沈弗寒噎了下,故作淡然道:“确实没用。” 她若是不答应,他自然会用尽一切方法让她答应。 温嘉月没再纠结这个,让负责照顾昭昭的下人都去常乐院伺候,这才吩咐如意去传膳。 用过午膳,她准备午歇片刻。 今日起得有些早,她得补觉。 快要睡着时,她察觉沈弗寒也躺了上来,将她抱在怀里。 他的手握住她的腰肢,缓缓摩挲着,落在脖颈间的呼吸也烫得厉害。 温嘉月蹙眉呢喃:“我要睡觉。” “你睡,”沈弗寒轻咬她的耳垂,“不用管我。” 迷迷糊糊间,温嘉月觉得自己被沈弗寒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然而他却没再闹她,温嘉月以为他良心发现,放心地闭上眼睛。 过了片刻,他却倏然贴近她,沉沉的呼吸均匀地洒在她的侧脸上。 温嘉月再也无法假装视而不见,手指攥紧被角。 身后是翻涌的热浪,贴近她,远离她,次次都让她呼吸急促。 “你、你这样……让我怎么睡?” “太重了吗?这样呢?” 温嘉月反而更难.耐,咬唇不语。 身后便传来他低低的笑:“既然睡不着了,我便不收着了。” 温嘉月确实已经清醒了,却又陷入另一种迷思里。 她看不见他,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更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全凭推测。 他每动一下便让她如惊弓之鸟一般,无力招架。 反反复复,没个尽头。 四月初日光和煦,帐中却酣热到极致。 温嘉月想拉开帐子,却被沈弗寒握住手阻止。 他轻吻着她湿漉漉的眉眼:“别分神。” 门外,如意估摸着夫人醒的时间守在外头,却迟迟没有听到摇铃。 直到听到婉转低吟,她这才尴尬地往远处站了站。 她望天。 最近侯爷和夫人的感情可真好,青天白日的便…… 日光渐渐偏移,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风里带着丝丝凉意。 屋里终于有了动静,铃铛响了。 如意隔着门问:“侯爷和夫人有什么吩咐?” “备水,沐浴。” 如意便着小厮去抬水,一眼都不敢往内室看。 沈弗寒将温嘉月包裹的严严实实,不许她睡。 温嘉月累极了,闭上眼睛便要睡过去。 “沐浴之后再睡,”沈弗寒轻啄着她的脸颊,“不然不舒服。” 温嘉月轻哼道:“我不要……” 模糊的字音飘到外间,如意不禁露出笑容。 何止是感情好,简直就是甜如蜜。 虽然不知夫人为何一直对侯爷不假辞色,但是她私心里还是想让夫人和侯爷好好的。 夫人和侯爷好,日子过得才会更好。 待浴桶里的水盛满了,如意说了一声便福身出了门。 沈弗寒将温嘉月抱到盥洗室。 简单清洗之后,温嘉月立刻便睡着了。 一觉睡到戌时一刻,沈弗寒将她喊醒。 “用过晚膳再睡。” 温嘉月小声嘟囔:“不吃了。” 她觉得她刚闭上眼睛便被叫醒了,根本没睡够。 沈弗寒无奈道:“你的体力真是一般。” 这话说的让温嘉月火大,立刻睁开眼睛。 却见他唇角翘起,向来清冷的双眸竟也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笑意。 这是在……得意? 见她发现,沈弗寒有些不自在,以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 “既然醒了便起吧。” 温嘉月故意问:“方才你笑什么?” 沈弗寒坦然地问:“你真的想知道?” 温嘉月哑口无言,谁知道他嘴里会说出什么来,索性不再开口。 走出门去,外头的天色早已暗了下来,皓月当空,繁星闪烁。 用过晚膳,温嘉月反而更精神了。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今晚什么时候能睡着。 她想让奶娘将昭昭抱过来,转念一想,昭昭在常乐院,只好作罢。 见她一直睁着眼睛,沈弗寒问:“怎么不睡了?” 明知故问,温嘉月瞪他一眼。 “睡不着。” 沈弗寒垂眼道:“我倒是有一个助眠的法子。” “什么法子?” 沈弗寒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抱进怀里。 温嘉月:“……” 她正色问:“侯爷,你不会累吗?” 精力旺盛到这种地步,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弗寒神色淡然道:“只是逗逗你罢了。” 既然睡不着,温嘉月索性与他闲聊起来。 他瞧着心情不错的样子,或许能套出一些情报呢? 想了想,温嘉月问:“侯爷这段时日不忙吗?” “还好。” “我想也是,皇上有了妃嫔之后,似乎很少私底下召见你了。” 沈弗寒微微颔首。 他向来话少,温嘉月也不在意,好奇地问:“那侯爷知不知道现在是哪位娘娘最得宠?” 初次侍寝,嫔妃几乎都会晋位分。 现在云宝林也只是晋了一阶罢了,不显山不露水的。 沈弗寒道:“不知。” 温嘉月蹙眉问:“前朝后宫息息相关,侯爷不该对这些事很上心吗?” “为何要上心,”沈弗寒看向她,“你又为何上心?” 温嘉月镇定解释:“好奇是人之常情,我觉得宫闱之事对我来说很神秘,便想问问。” 其实她最终的目的是长公主,只是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问出口。 沈弗寒忽的说道:“以你的年纪,也是可以入宫的。” 温嘉月不解其意。 “若是你我没有成亲,会进宫吗?” 温嘉月:“……不会。” “既然不会,为何要好奇?” 温嘉月觉得怪怪的,她好奇宫闱之事就是想进宫?哪来的歪理? 但是此事不是重点,她略过不提。 “今年过年之后,长公主似乎也只让你去过一趟公主府,现在可开始修缮了?” 沈弗寒神色更淡:“没有。” 第174章 学了他的厚脸皮 沈弗寒的神色立刻变冷。 温嘉月抿了下唇,明显察觉到他并不想听她提起李知澜。 至于原因,她却不得不知。 若是问了,他不仅不会回答,反而会怀疑她别有用心。 温嘉月便叹了口气,蹙眉道:“真不知道长公主是怎么想的,修缮一事都过了大半年了,真是折腾人。” 沈弗寒没应声,只是说道:“不必在意。” 又是这样语焉不详的话,听得多了,温嘉月的心境竟也变得平和了。 她垂眼道:“侯爷说的对,能为长公主做事,自然是好事一桩。” 沈弗寒微微扬眉,他哪有这个意思? 但他也不想再提了,转移话题道:“你准备让昭昭什么时候回来?” “明日晌午吧,若是三妹没把昭昭送过来,我便去找她一趟。” 沈弗寒颔首道:“睡吧。” 温嘉月依然了无困意,倏然间,她想起今晚是林芊芊和凌鹤的洞房花烛夜。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圆房。 想到这里,她怔了下,怎么就好奇起这件事来了! 温嘉月叹了口气,肯定是和沈弗寒待得太久了,也学了他的厚脸皮。 沈弗寒忽然出声:“叹什么气?” 温嘉月胡乱找了个借口:“还是有点睡不着。” 沈弗寒慢条斯理道:“我不介意帮你。” 温嘉月却没这个兴致,道:“明日侯爷还要上值,还是快睡吧。” 说着她便闭上眼睛,试图入睡,不知不觉沉入梦乡。 翌日清晨,沈弗念便将昭昭送了回来。 她顶着眼下乌青打了个哈欠:“昭昭昨晚醒了好几次,我都没睡好。” 温嘉月讶然道:“可是昭昭平日里都是睡整觉的,你昨晚是不是没陪她玩尽兴?” 沈弗念想了想,点点头。 “或许是这个原因吧,我一直在管教耀儿的功课,把我气得不轻,临睡前才陪昭昭玩了一会儿。” 温嘉月笑道:“看你累的,快回去补觉吧。” 沈弗念又打了个哈欠,眼泪汪汪地走了。 温嘉月亲了亲女儿的脸颊,笑盈盈地问:“昭昭昨晚有没有想念娘亲呀?” 昭昭只是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待确认她真的是娘亲,“吧唧”亲了一口。 温嘉月笑容更盛,抱着她回了房。 今日无事,她便准备画幅画,刚准备好画具,便有人通禀,沈弗忧来了。 温嘉月微微诧异,倒是许久不见他了。 她去偏厅见他。 多日不见,沈弗忧长高了不少,也更精瘦了,脸上多了几分属于男人的凌厉感。 “四弟这次过来,所为何事?” 沈弗忧道:“我来是想和嫂嫂说一声,我要出京了。这次去的是越州,有些远,可能一个月才会回来,还请嫂嫂转告我大哥一声。” 温嘉月点点头,又问:“你这段时日一直不见人影,是去谈生意了?” 沈弗忧坦然道:“是啊,所以我才这么放心地不着家,不怕被大哥发现。” 温嘉月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一直和嫣儿姑娘在一起,着实为你捏了把汗。” 沈弗忧露出一口大白牙:“当然不是,我可没那么傻。” 顿了顿他挠挠头,不好意思道:“这次去越州,倒是要一直在一起的,我带嫣儿一起去。” 出行带着位姑娘便有些难办了,温嘉月不太放心地问:“你带的人够不够?” “嫂嫂放心,足够了,而且我也会武,不会出事的。” 温嘉月便也没什么要说的了。 想了想,她道:“正好今日无事,不然我和上次一样去送送你吧。” 沈弗忧笑道:“原本我也是这样想的,正好让嫂嫂见嫣儿一面,但是她有些害羞,还是下次吧。” 温嘉月也没强求,嘱咐他路上小心,目送他离去。 送走沈弗忧,林芊芊竟然来拜访她了。 温嘉月有些怔愣,今日不是新婚第一日吗,她怎么就过来了? 不过既然来了,自然是要见的,温嘉月便让她进来。 林芊芊福身道:“表嫂安好。” 她梳了妇人发髻,穿着喜庆的桃红色衣裳,倒也衬得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 温嘉月颔首道:“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林芊芊讷讷道:“凌……夫君去驻守书房了,我左右无事,便来表嫂这里坐坐。” 温嘉月纳闷地问:“凌侍卫今日还在工作?” 是沈弗寒没给他放假,还是他执意去的? 但新婚三日假向来是规矩,难道凌鹤不知道? 林芊芊解释道:“夫君说今日他要轮值,所以便去了。” 温嘉月有些无奈:“等侯爷回来,我和他说一声。” 林芊芊连忙摇头:“不用的,他不在,我反倒还自在一些。” 温嘉月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这是侯府的规矩,不能不遵守。” 林芊芊只好应了声是。 温嘉月问起她以后的打算。 “打算……”林芊芊愣了下,踌躇道,“我没什么打算,过一日算一日。” 她从小便在姐妹们的欺压下长大,饥一顿饱一顿的,从来不敢奢求以后。 温嘉月便没再问下去,等她适应了这样的日子,一定会有所打算的。 闲聊片刻,林芊芊终于鼓起勇气说出来意。 “那日离开侯府之前,表哥问了我一个问题,就是我们那日的谈话内容……我骗不了表哥,只能如实说了。” 温嘉月点了点头,她已经猜到了。 林芊芊愧疚道:“表嫂是为我好,我却这样出卖表嫂,实在不应当。” “不怪你,”温嘉月抿唇道,“也怪我当时一时嘴快。” 她也时常懊悔,若是不说那句话该有多好。 林芊芊连忙说道:“不怪表嫂,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见她愈发慌乱无措,温嘉月便不再提了。 这样说下去,林芊芊肯定更加自责难安。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林芊芊小声说道:“表嫂猜的没错。” 温嘉月愣了下,什么意思? 林芊芊声如蚊呐:“夫君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圆房。” 最后两个字,她将声音放的很轻很轻。 模糊的话音飘进耳朵里,温嘉月竟然一瞬间便听出来了。 她轻咳一声:“芊芊,这事就不必告诉我了。” 林芊芊红着脸摆手:“我、我只是想说表嫂神机妙算,没有别的意思。” 第175章 你与我一起 温嘉月自然知晓林芊芊的意思,但还是有些不自在。 她随口转移话题:“喝茶吧。” 林芊芊双颊发烫,闻言慌乱地捧起茶盏,小口喝着茶。 彼此沉默片刻,温嘉月问:“凌侍卫的屋子够不够住?” “够了,夫君是侍卫长,待遇自然是不同的,”林芊芊解释道,“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 温嘉月颔首道:“但是住在府里不是长久之计,你最好和凌侍卫商量一番,待攒够银子,去外头买座宅院。” 林芊芊点点头:“我听表嫂的。” 温嘉月听到这个称呼,忽的掩唇一笑。 “表嫂笑什么?”林芊芊一头雾水地问。 听到她又喊了一声,温嘉月笑得更厉害了。 “我只是忽然想起来,凌侍卫竟然是侯爷的表妹夫了。” 虽然林芊芊只是庶女,关系也远,但是亲缘斩不断,不管怎么说,沈弗寒和凌鹤都是亲戚了。 主子变表哥,侍卫变表妹夫,怎么想怎么有趣。 林芊芊愣了下,抿唇一笑:“我觉得夫君不会喊表哥的,他肯定只当表哥是侯爷。” 温嘉月深以为然:“你也算是了解凌侍卫了。” 又说了会儿话,林芊芊起身道:“表嫂,我还要回去给夫君做午膳,便先回去了。” 温嘉月蹙眉问:“凌侍卫让你做的?” “不是的,”林芊芊摇摇头,“是我想下厨。” 既然已经成亲,嫁的人也不坏,她便想好好经营她的小家。 思来想去,她只有厨艺拿得出手,便准备为他洗手作羹汤。 顿了顿,她忐忑地问:“表嫂,你说,我要这样做吗?” 温嘉月望着露出些许羞意的林芊芊,微微笑了一下,神色却有些发苦。 她想起她刚成亲的时候,何尝不是和林芊芊一样憧憬着婚后幸福美满的生活。 她也是主动过的,主动了四年,换来的依然是冷漠无情的夫君,她亦含恨而终。 但是她希望林芊芊和凌鹤可以长久。 至少,凌鹤只是墨守成规罢了,心却不冷。 “既然你想做,那便去做吧,”温嘉月调侃道,“若是凌侍卫不承你的情,我就让侯爷打他一顿。” 林芊芊慌忙摆手:“表嫂言重了,他若是不吃就不吃吧,我以后不做了便是。” “我只是随口一说,”温嘉月笑盈盈道,“不过你想得很对,这次他不吃,以后也别想吃了。” 林芊芊笑着应好。 温嘉月便道:“我便也不留你了,快回去吧。” 林芊芊福身离去。 赶在晌午之前做好午膳,她派自己的丫鬟喜儿送去书房。 “你送过之后记得悄悄藏起来,看夫君吃不吃。” 喜儿点点头,提着食盒便离开了。 忐忑地等了两刻钟,喜儿终于回来了。 林芊芊连忙迎上去,问:“夫君吃了吗?” “吃了,”喜儿踌躇片刻,继续说道,“不过姑爷是与几个侍卫一起吃的。” 林芊芊愣了下,他怎么还给旁人吃呢? 不过这倒像是凌鹤能做出来的事,她便也释然了,想着日后找个机会劝劝她,晚上照例让喜儿送了膳食过去。 凌鹤刚接过食盒,几个侍卫便两眼放光了。 “凌侍卫,嫂子做的菜太好吃了,我们还能吃吗?” 凌鹤冷声道:“不许闲聊,警告一次。” 侍卫们立刻立正了。 天色暗下来,侍卫换班。 凌鹤往休息的地方走去,几个侍卫蜂拥而至。 下值回府的沈弗寒远远地便瞧见一小群人簇拥着凌鹤,有些意外地扬眉。 但他也没太关心,径直往书房走去。 侍卫们却瞧见了他,连忙行礼。 沈弗寒只是微微点了下头,扫视他们一眼,继续向前走。 擦肩而过的瞬间,耳边忽然飘来“嫂子对你可真好”的话。 他顿了下,这才想起凌鹤昨日成亲了。 可是,方才的人群里,分明是有他在的。 他回头确认一番,喊了凌鹤一声。 凌鹤顿时将食盒往侍卫手里一塞,正色抱拳问:“侯爷有何吩咐?” “你刚成亲,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凌鹤愣了下,道:“驻守书房是属下的职责所在,与成不成亲似乎没有关系。” 沈弗寒默了一瞬:“你有三日假,明日不许过来了。” 凌鹤抱拳应是。 沈弗寒看向侍卫手里的食盒,问:“这是表妹给你做的?” 凌鹤点点头。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回了书房。 处理完事情,他转而去找温嘉月。 夜色已深,温嘉月已经用过晚膳了,正和昭昭坐在院子里玩。 她手里拿着个东西,让昭昭猜在哪只手上。 昭昭深思熟虑片刻,选了左手。 温嘉月伸出手,一枚玉佩贴在掌心。 见猜对了,昭昭兴奋极了,一连串清脆的笑声回荡在院子里。 见他回来,一大一小都没在意,兀自玩得开心。 沈弗寒走向温嘉月。 她这才抬起头,眼里的笑意还未散去,声线却平淡。 “侯爷回来了。” 昭昭歪头瞧了爹爹一眼,不感兴趣地转过身,催促娘亲继续玩游戏。 温嘉月便也不理会沈弗寒了,将手背在身后。 昭昭再次选了左手。 温嘉月笑眯眯地伸出空落落的掌心,盖在她圆嘟嘟的小脸上。 昭昭也不哭闹,更加兴奋地笑起来。 温嘉月的神色变得柔和,捏了捏她粉嫩的小脸。 沈弗寒旁观全程,这才有机会插话:“用晚膳了吗?” 温嘉月点点头:“侯爷快去吃吧。” 沈弗寒却没动,而是说道:“你与我一起。” 温嘉月疑惑地看他一眼:“可是我已经吃过了。” “我有事要与你说。” 他神色严肃,像是出了大事,温嘉月只好将女儿交给奶娘,跟他去了偏厅。 落座之后,沈弗寒却没有开口,而是拿起筷子夹菜。 昭昭的笑声飘了过来,温嘉月有些心痒,她还没陪女儿玩够呢。 她看向沈弗寒,催促道:“侯爷要说什么事?” 沈弗寒咽下口中食物,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有些饿,吃完再说。” 温嘉月:“……”那他叫她过来干嘛? 不过这点小事也不值得争执,她便说道:“那我先去陪昭昭了。” 说着她转身便要离去,沈弗寒却拉住了她的手腕。 温嘉月抿唇道:“侯爷快说吧。” 沉思片刻,沈弗寒问:“今日三妹和耀儿怎么没来?” 第176章 第三个梦 温嘉月吸了口气。 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就是这件事? 她解释道:“下午三妹派人过来,说耀儿身子不舒服,今晚便不必教导他了。” 沈弗寒微微颔首。 见他还是不放她走,温嘉月蹙眉问:“侯爷还有事?” “有,”沈弗寒拉着她坐下,“陪我用膳。” 温嘉月抿唇问:“侯爷是小孩子不成,用膳还要让人陪着?” “我只是忽然想起来,我们夫妻二人已经许久没有一起用膳了。” 温嘉月愣了下,这倒是,近日沈弗念和沈成耀的晚膳都是在这里吃的。 但是,两个人还是四个人,又有什么分别? 他总是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 温嘉月还想走,却又忽然想起沈弗忧和凌鹤的事,索性趁现在说了。 “侯爷,清晨四弟来过一趟,说要去越州,约莫一个月后回来。” 沈弗寒眉宇紧锁,他与她说他们两人的事,她却提旁人? 他神色平淡地应了一声。 温嘉月继续说道:“还有件事,今日凌侍卫还在书房守着,你记得告诉凌侍卫一声,给他放三日假。” 沈弗寒神色更淡,应道:“方才我去了书房一趟,已经说过了。” 温嘉月便放下心了,又听他问:“今日表妹来过?”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她点点头。 沈弗寒瞥她一眼,神色自若地开口。 “那她有没有告诉你,他们到底有没有圆房?” 温嘉月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身道:“你瞎说什么呢!这、这又不是我能打探的事!” 但是她理亏在先,这句话说得格外底气不足。 沈弗寒微微勾唇:“看来是说了。” 温嘉月又羞又怒地否认:“没有!” 沈弗寒处变不惊地颔首:“没有圆房。” 温嘉月:“……” 她索性不说话了,重新坐了下来。 脸上还烫着,不知有多红,她不敢出去。 沈弗寒也不再开口,快速用过晚膳,起身问:“还不走吗?” 温嘉月摸了摸自己的脸,见热度降下来了,咬唇站起身。 今晚她绝对不会再和沈弗寒说一句话! 走出偏厅,她也没有和昭昭玩耍的兴致了,前去梳洗。 等她出来,奶娘便将昭昭送了过来。 温嘉月抱着女儿闭上眼睛,一眼都没再看那个可恶的男人。 沈弗寒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了,还不如继续沉默寡言呢! 像是知晓她生气了,沈弗寒见好就收,甚至主动说道:“今晚我睡榻上。” 温嘉月睁开眼睛,他怎么又转性了? 不过既然他想,她便随他去了,将昭昭抱到里侧。 沈弗寒躺在长榻上酝酿睡意。 第一次做梦是去年十一月,第二次做梦是正月,如今已是四月了。 时隔许久,不知这次会不会再次做梦,他想赌一把。 他缓缓阖上双眼。 一片黑暗之后,面前出现一扇精致的雕花木门,瞧着像是皇上所居住的含凉殿。 打量四周,便见四十余岁的他踏上汉白玉台阶,不疾不徐地踱步而来。 沈弗寒轻轻松了口气,看来他又入梦了。 他仔细看了梦里的自己一眼,官袍是丞相才能穿的,倒也没有太意外。 不过,这次的相貌似乎比上次年轻了一些。 他默默思忖,这几个梦难不成是倒着做的? 来不及多想,有位公公推开了门,梦里的自己进入殿中。 沈弗寒一同进去,环顾左右。 含凉殿与现在相比,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窗牖都关着,殿里稍显昏暗。 至于皇上……他仔细看了两眼,目光落在龙榻上。 龙榻的帘子闭得紧紧的,他试图掀开,想看看皇上是否稳坐龙椅,帘子却纹丝不动。 他只好作罢,视线落在正在行礼的自己身上。 依然听不到声音,只有开合的唇齿。 沈弗寒努力分辨,却依然一知半解,眉头皱得愈发紧。 看来梦醒之后,他得学学唇语。 梦里的他直起了身,静默片刻,似乎是听到了皇上的回答,唇角勾起浅浅上扬的弧度。 沈弗寒判断这个笑容出自真心。 然后便见梦里的他摇了摇头,肃容说了句话。 他模仿着唇形复述:“……是真的……海晏河清……告老还乡……” 沈弗寒吃了一惊,竟是在告老还乡? 他的年纪瞧着最多就是不惑之年罢了,为何要如此? 难道他厌倦了官场? 或者不得已而为之? 亦或是,他保养得宜,看起来四十岁,实则已经六十岁了? 不等他想个明白,龙榻的帘子被人拉开。 他顺势看了过去,便是一怔。 皇上还是现在的皇上,只是,分明比他还小上五六岁的皇上,瞧着竟然比他还要苍老一些。 沈弗寒再次推测起来,操劳国事的缘故? 他不由得有些欣慰,皇上从懵懂不知事的少年郎长成独当一面的皇帝了,越看越沉稳。 没过多久,两人似乎因为告老还乡的事争执起来。 皇上吵得脸红脖子粗,随手将花瓶摔得粉碎。 沈弗寒眉宇紧锁,没想到到这个年纪了,皇上做事还是和现在一样冲动,他不该说他沉稳。 再看自己,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不管皇上说什么都不为所动,铁了心地想要告老还乡。 似是没办法了,皇上瘫坐在龙榻上,声泪俱下。 沈弗寒认真辨别。 “……离开朕……你也离开……孤家寡人……” 他垂眼思索,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离开了皇上? 想到一个可能,他挑了下眉。 梦里的他忽然开始说话,沈弗寒立刻望了过去。 “……何尝不是如此……内人早逝,女儿早夭……了无牵挂……” 内人早逝,女儿早夭。 沈弗寒艰难复述,连呼吸都在颤抖,心口像是被人攫紧,钝钝的痛。 梦里的他所说的早,到底有多早? 第177章 迷雾重重 沈弗寒赫然睁开眼睛,从梦中惊醒。 窗外,天边已泛起一层淡淡的、柔软的白,慢慢吞噬黑夜。 借着这浅淡的光,他望向躺在床榻的人。 温嘉月正侧身背对着他,一只手搭在红色被衾上,护着昭昭。 内人早逝,女儿早夭。 脑海中浮现出梦里的字句,驱使着他走下长榻,站在床榻边。 温嘉月睡颜安恬,呼吸均匀绵长。 昭昭扭了扭身子,哼哼唧唧地握紧小拳头。 似是感知到女儿在乱动,睡梦中的温嘉月轻轻拍了拍她,像是安抚。 沈弗寒静静地望着母女俩。 床榻宽大,她们只占了很小一片地方,再躺两个他也绰绰有余。 沈弗寒便也听从内心的声音,掀开被子躺了上去。 他拨开她散乱的长发,薄唇紧贴她的后颈。 是温热的。 脑海中翻涌的思绪便也随之沉淀下来,他静心思索。 第一个梦只是一幅关于温嘉月的画像,暂且忽略。 第二个梦,出现了她的牌位。 第三个梦,他从梦里的自己口中得知她早逝的消息。 沈弗寒叹了口气。 可是仅靠这些,完全推测不出她早逝的年纪,更不知晓她去世的原因,迷雾重重。 他以为将改姓一事提前,便能避开,可是现在看来,并不是。 梦里的一切并不会跟随他的想法走下去,仿佛不管他做什么,都无法阻挡。 门外传来轻浅的敲门声,提醒着他该去上值了。 沈弗寒回过神,洗漱之后便离开了。 在大理寺忙了一日,临近下值,上峰李大人设宴相邀。 沈弗寒不好推辞,便答应了。 走出门去,他看向思柏,吩咐道:“你先回府告诉夫人一声,我晚些回去。” 思柏点头应是。 “对了,还有一事,”沈弗寒叫住他,“这两日你去寻一个能看得懂唇语的人。” 思柏一头雾水地应了,有些奇怪,大理寺办案,竟然还要精通唇语? 他提前回到侯府,和温嘉月说了一声。 温嘉月点点头,沈弗寒不在,她反而更自在。 正想派人去常乐院知会一声,没想到沈弗念已经带着沈成耀过来了。 温嘉月诧异道:“你今日来得倒是早,我正想差人告诉你,侯爷今日有应酬。” 沈成耀一改方才的颓丧之气,眼睛都亮了,今日舅舅不用教他了! 但是娘亲在场,他不敢表现出来,望天望地,勉强压制住笑容。 沈弗念道:“那我和耀儿用过晚膳之后再回去。” 温嘉月欣然应允。 吃到一半,沈弗念和她商量道:“大哥事多,我便想着请一位夫子教导耀儿,待他休沐的时候再抽空教耀儿,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计划她早就想好了,只是一直没有施行。 毕竟耀儿现在还没五岁呢,开蒙略早,但是这段时日有大哥教导,她觉得儿子开窍了不少。 只是每日都要麻烦大哥,她觉得过意不去。 每日办差已经够累了,还要抽出半个时辰教耀儿念书,实在太累。 温嘉月却劝道:“我觉得侯爷还挺甘之如饴的,若是他主动提起此事,你再请夫子也不晚。” 她已经习惯了每晚和她们母子俩用膳,起码有说话的人了。 若是饭桌上只剩沈弗寒,她有些不适应。 沈弗念想了想,道:“也是,等耀儿五岁再说吧,让他多受点熏陶。” 一直竖着耳朵听她们说话的沈成耀顿时垮了脸,他还以为他以后不用每天见舅舅了。 打击太沉重,他悄悄抹起眼泪。 沈弗念给儿子夹菜,一偏脸便瞧见他哭得抽抽搭搭的,怒道:“你哭什么哭!” 沈成耀闻言,顿时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边哭边控诉。 “舅舅、舅舅太凶了……我不要舅舅!呜呜呜……” 沈弗念一拍桌子:“闭嘴!” 沈成耀立刻闭紧嘴巴,肩膀一耸一耸的,泪珠却在啪嗒啪嗒地掉。 温嘉月蹙眉道:“三妹,你好好说话。” 她抽出帕子给耀儿擦泪,关切地问:“舅舅凶你了?” “他、他每句话都在凶我,”沈成耀忍不住又哭起来,“舅舅太吓人了!” 沈弗念拧他耳朵:“你这个小兔崽子,舅舅就算凶你也是为你好,你应该知恩图报。” 温嘉月却不太相信这番说辞,沈弗寒对孩子还是很有耐心的。 面对昭昭的时候,他脸上甚至还会浮现浅浅笑意。 “耀儿别哭了,”温嘉月温声道,“等舅舅回来,我一定好好问问他,以后绝对不会凶你了。” 沈成耀面露希冀:“真的吗舅母?” 温嘉月点点头,让丫鬟带他去洗脸。 见耀儿走了,她这才正色看向沈弗念。 “三妹,你不要总是在耀儿面前说侯爷的坏话,不然他会更怕他的。” “我这不是为了耀儿好吗?”沈弗念叹了口气,“他从小没爹管教,我怕他长大之后心野了,有舅舅管教也行。” 温嘉月蹙眉道:“可是被压制得狠了,他也会生出逆反之心。若是为了讨你欢心,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岂不是更可怕?” 沈弗念若有所思:“你说的有道理。” “他还小,不要逼他太紧,”温嘉月道,“我也会劝劝侯爷,以后对耀儿温和一些。” 送走母子俩,温嘉月梳洗之后抱着女儿躺进床榻。 今日昭昭白天玩得久,晚上刚玩了一会儿便犯困了。 温嘉月轻拍着她的背哄睡。 昭昭快要睡着时,外头忽的传来行礼的声音。 温嘉月看了眼女儿,见她没有惊醒,松了口气,继续哄睡。 沈弗寒很快便进了屋子,直奔内室。 温嘉月“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昭昭快睡着了。” 沈弗寒顿了下,放轻脚步声走向她。 浓重的酒气很快飘了过来,温嘉月微微蹙眉。 “侯爷先去沐浴吧,别熏到昭昭了。” 沈弗寒却没应声,站在床边注视着她。 向来清冷的神色像是有了裂痕,眸中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温嘉月奇怪地问:“侯爷怎么了?” 第178章 长公主邀请 沈弗寒很久都没有说话。 他在思索要不要将梦里的事告诉她。 若是说了,除了徒增恐惧,还有什么用处? 上次没有说,便是担心她会害怕,这次也是一样。 他不想让她知晓她在梦里落得个早逝的下场。 与其草木皆兵,不如什么都不知晓,反而会过得自在一些。 他会护好她的。 见他一直站着不说话,温嘉月便以为他是喝醉了不清醒,摇了摇铃。 “如意,去小厨房说一声,煮碗醒酒汤送过来。” 沈弗寒回过神,淡声道:“我没醉。” 温嘉月一点都不相信,喝醉的人都会这样说。 “侯爷先去沐浴吧,你身上的酒气会熏到昭昭的。” 沈弗寒应了一声,却没动,依然注视着她。 温嘉月被他看得心里发慌,挑起一个话题:“侯爷,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 “耀儿很怕你,说你总是凶他,以后你记得对耀儿温和一些,这样他才会学得好。” 沈弗寒瞥她一眼:“我从来没有凶过他。” 温嘉月便问:“你平日里是怎么教他的?语气怎么样?” “就是现在这样,”顿了顿,他又问,“哪里不温和了?” 温嘉月:“……” 他可能对温和这个词有误解。 她正要开口,沈弗寒已经转过身,走向盥洗室。 她疑惑地望向他的背影,今日怎么怪怪的? 或许是醉酒的缘故,俗话说借酒消愁愁更愁,他这样也不奇怪。 温嘉月没有细想,没等他回来便睡下了。 沈弗寒从盥洗室出来时便见她已经睡着了,动作不由得一顿。 她最近待他过于冷淡了些,是故意为之,还是另有打算,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门外有人敲门,如意送来醒酒汤。 沈弗寒一饮而尽,如意接过碗,福了福身,正要离开,便听侯爷开口。 “夫人最近可有与你说过送礼的事?” 如意愣了下,摇了摇头,送什么礼? 沈弗寒便没再说什么,一言不发地转身回房。 如意琢磨半晌,终于想起来,后日便是侯爷的生辰了! 去年夫人可是足足筹备了一个月,精心绣了一幅并蒂莲送给侯爷。 如今眼看着不久之后便是生辰,夫人竟然毫无动静! 如意急得团团转,翌日待夫人醒了,她便赶紧禀报了这个消息。 温嘉月也是一怔,这么快就到沈弗寒的生辰了,她都忘了。 上辈子,她送的都是她亲手绣的东西。 她一直想着,能花钱买到的东西,对沈弗寒来说都不是稀罕的,他什么都不缺。 那么她便亲手为他绣些小玩意儿,或许他会喜欢。 今年显然是来不及了。 不过就算来得及,她也不想动手了,他不配。 “夫人,这可怎么办呢?”如意懊恼道,“都怪奴婢忘了提醒您,奴婢应该记得侯爷的生辰的。” 温嘉月一点都不着急,慢悠悠道:“后日还没到呢,急什么,现在服侍我穿衣才是要紧事。” 不过这生辰贺礼也不能不准备,沈弗寒送了她两次,轮到他的生辰,她也该回礼。 今日抽空去街上买一个稍微贵一些的东西,就当是贺礼了。 用过午膳,温嘉月便决定出府一趟。 来到一家首饰铺子,她选中了一枚玉佩,付了银子之后便离开了。 如意问:“夫人,咱们现在就回府吗?” 听出她还想再玩一会儿,温嘉月笑道:“去茶馆坐坐吧。” 正巧附近便是一家临江的茶馆,边喝茶边赏景,好不惬意。 温嘉月要了二楼临窗雅间,水声潺潺,丝竹声声,引人心醉。 茶和点心端了上来,温嘉月吃了几口,托腮望向窗外。 今日天晴,江上几艘游船穿梭其间,虽然不像晚上一样热闹,但是也算是一道风景了。 见她一直看着,如意提议道:“夫人若是想坐船,不如去租一条吧?” 温嘉月摇摇头:“我只是在想,等昭昭再大一些,我一定带她来坐游船。” 上辈子,昭昭喜欢听她读诗。 读到“一叶渔船两小童,收篙停棹坐船中”,她便记住了,总念叨着这两句。 一脸憧憬地问:“娘亲娘亲,我们什么时候去坐船呀?” 她总说下次。 可是上辈子的昭昭,永远等不到遥遥无期的下次了。 温嘉月徐徐吐出一口气,心底还有些沉痛。 其实也怪她自己,若是她当时立刻带昭昭出门坐船,也不会成为一件憾事。 幸好她还有机会弥补。 温嘉月用心将此事记下。 喝了半盏茶,她正准备离开,忽的瞧见底下的人群有些骚动。 她好奇地问:“这是出什么事了?” 有热闹看,她自然也是想要瞧瞧的。 正想派丫鬟下去打探一番,她便瞧见江上出现了一艘格外奢华的画舫。 画舫有三层高,贵气逼人,丝竹声遥遥传来,比茶馆里的不知动听了多少倍。 这样的画舫,定是皇亲国戚才能拥有的。 正看得专注,屏风外走过两位唉声叹气的男子。 “殿下一瞧见沈大人,便将咱们俩赶到这里来了,连画舫都不让上去。” 温嘉月微微一怔,画舫上的人竟是……李知澜和沈弗寒? 不等她细想,另一位男子道:“沈大人都成亲了,殿下再喜欢也就是看两眼罢了。你没瞧见还有一个男人吗?咱们该提防的人是他才对。”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人瞧着比咱们俩年轻不少,若是真的得了殿下的欢心……” 温嘉月的手紧攥成拳,心底五味杂陈。 她以为沈弗寒在大理寺认真办差,却不曾想,他竟会来陪李知澜游船。 她只是撞见了这一次,私底下还不知会有多少次! 温嘉月也分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怨还是怒,一口气喝下半盏茶,勉强压制住情绪。 如意早就慌了,小声安慰她。 “夫人,您别多想,不是还有另一位男子在吗?” 温嘉月淡声道:“眼见为实,我多想什么了?” 她收回视线,起身道:“回府吧。” 刚走出茶馆,忽的有位丫鬟打扮的人迎了上来。 丫鬟福身道:“沈夫人安好,奴婢是长公主殿下的贴身丫鬟,殿下邀您去画舫一叙。” 第179章 见长公主(1) 半个时辰前,含凉殿。 沈弗寒将最近的一桩大案禀报给皇上。 正欲行礼离去,李知序道:“沈爱卿,朕想出宫一趟,你可否相陪?” 沈弗寒眉宇紧锁:“皇上怎么忽然想出宫了?” “在宫里待的有些烦,”李知序叹了口气,“后宫太乱,朕不得一日安生,便想出宫散散心。” 上个月选了二十余位嫔妃,他连人都没认清呢,宫里便相继出了两起谋害事件。 他还没立皇后,品阶最高的明妃又是个嚣张跋扈的,后宫之事交给她之后,弄得一团糟。 徐昭仪的性子倒是不错,温婉端庄,只是若是越过明妃让她管理后宫,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后宫便是一直这样乌烟瘴气的,李知序整日头疼此事。 沈弗寒沉吟片刻,道:“只要皇上带了足够的侍卫暗中相护,微臣便不拦着了。” 李知序顿时笑道:“好好好,朕带五十个侍卫,沈爱卿可不要出尔反尔。” 说完他便看向屏风后,扬声道:“皇姐,快出来吧,朕赢了!你也得出宫!” 方才沈弗寒过来之前,两人便打了个赌,赌沈弗寒会不会陪他出宫。 李知序赌的是会。 若是他赢了,李知澜便要作陪。 若是李知澜赢了,便拿走私库里的一件宝贝。 沈弗寒的眉皱的更紧,李知澜也在? 李知澜款款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掩下神色,行礼道:“长公主安好。” 李知澜扬唇一笑:“一时兴起拿沈大人做赌注,沈大人可会介意?” “自然不会,”沈弗寒直起身,“这是微臣的荣幸。” “沈大人的嘴倒是甜。”李知澜的视线缓缓扫过他的唇,又移开目光。 两刻钟后,三人一同出宫。 李知序早已换上了一身常服,手里还拿着折扇,颇有几分风流公子的韵味。 在街上逛了片刻,李知序得知皇姐的画舫就在附近,便提议去江上游玩。 画舫靠岸,便见两个锦衣男人正在画舫二楼吃酒。 李知澜怔了下,她今日允两个面首出府,没成想他们倒是会享受,偏偏来她的画舫里! 她看眼沈弗寒,遮掩道:“也不知是什么侍卫,竟敢在我的画舫里饮酒作乐。珠玉,把他们撵下去!”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扫视一眼,并未多言。 三人上了画舫。 李知序虽贵为皇帝,但是他不常出宫,从未见过如此奢华的画舫,里里外外看了个遍。 沈弗寒毫无兴趣,站在二楼,凭栏远眺。 江上有风,将他淡青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更显挺拔俊逸。 李知澜走了过来,涂满鲜红丹蔻的手握住栏杆,笑盈盈地开口。 “沈大人真是好雅兴,不冷吗?” “不冷,”沈弗寒淡然道,“长公主若是嫌冷,便先行回舱房吧。” 李知澜正准备接话,视线忽的一顿,微微扬眉。 她慢条斯理地开口:“沈大人瞧,茶馆里的这位夫人,好生眼熟啊。” 沈弗寒不明所以地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二楼雅间内,一个相貌温婉的女子托腮望着江水发呆,正是温嘉月。 她今日怎么出府了? 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淡声道:“长公主好眼力,正是微臣的夫人。” “在这里碰到倒是很巧,”李知澜饶有兴味道,“不如邀她来画舫同游,沈大人意下如何?” 沈弗寒沉默一息,微微颔首。 “沈大人怎么犹豫了?”李知澜玩笑似的问,“怕本宫吃了她不成?” 她脸上笑容不变,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沈弗寒解释道:“微臣只是在想,您似乎只见过内人两面,怎么对她的相貌如此熟悉?” 他的语调稍显困惑,似乎真的只是好奇。 李知澜的笑容僵在脸上,斟酌片刻才回答。 “沈夫人玉貌花颜,倾国倾城,本宫第一次在除夕宫宴上见到她时便惊为天人了。” 说完她便立刻吩咐画舫靠岸。 “珠玉,你去茶馆二楼,接沈夫人过来。” 沈弗寒垂眼望着滚滚江水,在他眼底泛起波澜。 李知序转完一圈回来,正赶上画舫靠岸。 他忙不迭地问:“怎么靠岸了?这就不玩了?” 沈弗寒简单解释了一遍。 李知序诧异道:“沈夫人竟也在这里,真是巧了。” 他打量一番好似事不关己的沈弗寒,纳闷地问:“不过,沈爱卿为何不去迎接夫人?” 李知澜也挑眉看向他,附和道:“是啊,沈大人怎么不去?” 沈弗寒反问道:“几步路而已,为何要去?” 说话间,温嘉月提裙踏上画舫,走得小心翼翼。 沈弗寒只是默默看着,握着栏杆的手却攥得紧紧的。 不多时,温嘉月走上二楼。 她深吸一口气,福身行礼:“臣妇温氏参见长公主殿下。” 相较于上次见面时的愤怒与憎恨,这次她已经可以很好地掩饰她的真实情绪了。 只是心里的憎恶还在激荡着,让她的心跳加快,久久无法平复。 不过,见面而已,怕什么? 李知澜慵懒地说了句“请起”,温嘉月直起身,抬眸时已经换上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扫视三人一眼,她愣了下。 那两个男子说的年轻公子,竟然是皇上。 她还以为沈弗寒和李知澜是单独出来的,年轻公子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现在看来,是他们俩陪着皇上出宫游玩。 只是皇上穿着常服,似乎不想暴露身份,她拿不准到底要不要行礼。 沈弗寒道:“画舫上都是宫里的侍卫,你照常行礼便是。” 温嘉月依言福身行礼。 李知序道了声“免礼”。 她直起身,一时无话。 另外三人也陷入沉默,唯有江上的风呼呼刮着。 李知澜忽的噗嗤一笑。 “怎么,多了个人,你们俩都变成哑巴了?”她提议道,“江上风大,咱们去舱房里说吧。” 温嘉月微微扬眉,李知澜这话说的,倒显得她这个后来的人是外人了。 正思索着,李知澜忽的上前两步,亲热地挽起了温嘉月的手。 “本宫早就想结识沈夫人,奈何一直……” 话还没说完,温嘉月已经抽出了手。 李知澜的笑容顿时收敛了几分。 向来只有旁人讨好她的份,她第一次主动握住一个人的手,竟然会受到冷待? 李知澜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这个她从来都没有放在眼里过的温氏。 小官之女,贱命一条,哪来的胆子敢甩开她的手? 若是皇上和沈弗寒不在场,她早就一巴掌甩上去了! 李知澜忍了又忍,一字一顿地问:“沈夫人这是怎么了?” 第180章 见长公主(2) 温嘉月根本没想到,李知澜居然会主动握住她的手。 所以回过神时,她已经下意识将李知澜的手甩开了。 她心里满是厌恶,再多握一会儿,她真怕自己会忍不住掐她。 但是甩开手的举动实在不妥,她稳下心神解释。 “方才在茶馆,臣妇吃了两块点心,点心有些黏腻,臣妇还没来得及洗,怕弄脏长公主的手。” 李知澜的神色缓和两分,道:“既然如此,沈夫人便先去净手吧。珠玉,你带她去。” 温嘉月福了福身,转身跟着珠玉离开。 进了其中一间舱房,小隔间里放着木盆。 珠玉和如意守在外头,温嘉月独自进去。 刚进门,她脸上的笑容便垮了下来,一遍一遍地洗着手。 上辈子,她和李知澜只在宫宴上见过,其余的时候根本没碰过面。 不过她那时候几乎从不出府,自然也是碰不到的。 没想到这次出府,竟然会遇到李知澜,她根本毫无准备。 似乎也不需要准备什么。 离李知澜毒害她的时间还有两年半,现在应当会维持表面上的平和。 但是,若是她再忍不住表现出厌恶的情绪,那就不好说了。 叩叩—— 有人敲门,如意略显担忧的声音传了过来。 “夫人,您好了吗?”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应了一声,走出门去。 珠玉道:“皇上、长公主和沈大人已经进舱房了,沈夫人这边请。” 温嘉月点点头,跟随她去到舱房。 扫视一眼,沈弗寒和皇上坐一边,李知澜身旁空着位置,便是留给她的。 温嘉月微微抿唇,坐了过去。 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有和李知澜坐的这么近过。 李知澜以手支颐,慵懒道:“听沈大人说,沈夫人不常出门,今日怎么有兴致出来逛逛?” 温嘉月看了对面的沈弗寒一眼,他怎么什么都和人说? 念头刚起,便听沈弗寒问:“敢问长公主,微臣何时说过?” 李知澜根本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揭穿她,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但是,若是因为这点小事便慌乱,那她就不是李知澜了。 随即她便面不红心不跳道:“你忘了?大概去年十月份吧。” 沈弗寒淡然道:“微臣不记得有这桩事。” 李知澜立刻笑着道:“这就奇了怪了,既然不是沈大人说的,本宫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原本温嘉月都快相信沈弗寒了,见李知澜这样说,顿时一怔。 到底谁在撒谎? 她心底隐隐有个想法,李知澜在挑拨离间,试图不着痕迹地破坏他们的夫妻感情。 想到这里,她一脸幽怨地看了沈弗寒一眼,脸上却挂着笑容,不过颇为勉强。 “侯爷也真是的,忘性这么大。” 既然李知澜想看,那她就演给她看。 正好多给她争取一些时间,别让上辈子的事提前。 说完,她没管沈弗寒的反应,看向李知澜。 这才说道:“臣妇确实不常出府,这次出府,只是想随意逛一逛。” 李知澜感兴趣地问:“沈夫人都买了些什么?” 沈弗寒也望了过来。 温嘉月笑着摇摇头:“臣妇什么都没买,原本去首饰铺子转了一圈,可惜没有看中的首饰。” 她没将给沈弗寒买生辰贺礼的事说出来,怕李知澜误以为他们夫妻感情不错。 李知澜深以为然道:“也是,街上都是些庸俗物件,入不得眼。” 她边说边将发间的玉垂扇点翠步摇拔了出来。 她转了转这支流光溢彩的步摇,笑盈盈道:“本宫与你一见如故,这支步摇便当是本宫送你的见面礼吧。” 温嘉月怔了下,心里明显有些排斥,她不想收。 以后只要看见这支步摇,她便会想起李知澜,只会愈发的恨。 可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不得不收。 收下便收下吧,压箱底也成,回头见李知澜的时候再簪上。 想到这里,她略显激动地开口:“能得长公主赏的步摇,是臣妇的荣幸。” 李知澜满意颔首,帮她簪上,看向沈弗寒。 “沈大人,这支步摇可与你家夫人相配?” 沈弗寒淡扫一眼:“太过华贵,不适合她。” 温嘉月默默腹诽,他也知道不适合,那么在她生辰的时候送金步摇又是为何? 所以,他大概真的只是在库房随意挑了件首饰,便当做生辰贺礼送给她了。 李知澜闻言看了眼温嘉月,见她垂眸不语,唇角微微翘起。 口中却道:“沈大人可真是不会说话,也不会做事,方才本宫和皇上都让他去迎你上船,他却说……” 她故意停顿了下,温嘉月知晓她想让她主动问,配合地开口:“说什么?” 她的语气稍显急切,其实心底早已泛不起一丝波澜。 原本沈弗寒就是在旁人面前扮演夫妻恩爱的戏码罢了。 有李知澜在场,他便不想装了,生怕惹长公主误会。 李知澜学着沈弗寒的语气,道:“几步路而已,为何要去?” 温嘉月抿唇不语,做出一副黯然伤神的模样。 她强颜欢笑道:“确实只有几步路,不去便不去吧。” 说了这么多话,她也大概知晓李知澜的心思了——想看她吃瘪。 只要她神色黯淡,李知澜的眼睛便会发亮。 现在还只是唇枪舌战而已,既然李知澜想占上风,她乐意让她放松警惕。 沈弗寒浅啜一口茶,默默看着温嘉月,神色有一瞬间的迷惘。 她在侯府里的表现可不是这样,现在这副模样,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 若是装的,她又为何要装? 第181章 见长公主(3) 温嘉月察觉到沈弗寒的视线,朝他看去。 他却没有和她对视,反而垂下眼睛,将茶盏放下。 温嘉月自然也没有多看他,低眸不语。 李知澜望着他们二人的神色,勾起唇角。 半晌没插上话的李知序终于开口:“朕有些饿了,咱们不如边吃边聊。” 四人依着次序落座,这次温嘉月身边是沈弗寒,对面是李知澜。 画舫里的膳食都是刚捕捞上来的鱼虾,做得分外鲜美。 但李知澜的脸色却不好看,绷着脸开口:“你们怎么做事的!” 她声线脆亮,含着愠怒时更显掷地有声。 顷刻间,底下呼啦啦跪倒一群人。 李知序不解地问:“皇姐,怎么了?” 他觉得这些菜的味道还挺鲜的。 宫里的御膳房将所有的菜都做的太过精致,反而失了味道。 李知澜冷笑道:“全是鱼,沈大人怎么吃?” 李知序这才恍然想起,沈爱卿不吃鱼。 “不过,朕怎么觉得,皇姐倒是比沈夫人更了解沈爱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知澜怔了下,从容解释。 “沈大人是客人,客人吃得好,才能宾主尽欢。” 说着她看向温嘉月,笑着问:“沈夫人可有什么忌口,方才本宫倒是忘了问了。” 温嘉月轻轻摇头。 她看得出来,李知澜根本没想问她,事后找补一句罢了。 不过她倒是对沈弗寒与李知澜现在的关系有了新的认知。 皇上说的那句话,李知澜完全可以不回答,就这样默认反而更惹人遐想。 可李知澜却百般遮掩,显然并不想让皇上知晓她的心思。 但是,两年半之后,李知澜却会不顾一切地要她的命。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传令下去,今日画舫上的人,各打十个板子。” 李知澜的声音拉回温嘉月的思绪。 沈弗寒忽然开口:“长公主切莫动气,若是因为这等小事惩罚下人,并不妥当,微臣可以吃别的。” 李知澜蹙眉道:“可是本宫记得,你连鱼腥味都闻不了……” 顿了顿,她忽然发现,这么久了,沈弗寒依然面无异色。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声,沈弗寒不会将她整日在他面前吃鱼的事情说出来吧? 若是真的说出来了,李知澜定会恨她多一分。 她正拼命思索着对策,便听沈弗寒淡然开口。 “微臣的外甥爱吃鱼,这段时日,他的晚膳都是在微臣的院子里用的,口腹之欲而已,满足他也无妨。所以闻得多了,微臣便也习惯了。” 温嘉月呆若木鸡,他居然没将实话说出来? 转瞬她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与她这个结发妻子表现得越疏离,以后便会更能讨长公主殿下的欢心。 温嘉月自嘲一笑,亏她还在这里想对策,原来人家根本没打算将事实说出口。 不过,她和沈弗寒也算是殊途同归,她反而应该感谢他。 心思电转,温嘉月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专心用膳。 李知澜已经和沈弗寒讨论起了沈成耀的事。 “不知沈大人的外甥几岁了?” 沈弗寒道:“不到五岁,微臣暂时充当他的夫子。” 李知澜微微点头,话锋一转:“本宫记得,沈大人的女儿也得有半岁了吧?” 提到昭昭,温嘉月瞬间绷紧了心里的那根弦。 脑海中不断闪过昭昭小脸苍白的模样,握着筷子的手不禁微微颤抖。 她怕自己失态,索性将筷子放下。 轻微的响动引起了李知澜的注意,她莞尔道:“沈夫人怎么不吃了?” 温嘉月勉强露出笑容:“原本就不饿,略吃两口便饱了。” 李知澜便问起她关于昭昭的事。 温嘉月将手紧攥成拳,这才镇定答道:“女儿已有七个月了。” “沈大人和沈夫人生得好,女儿的相貌定然不会差到哪去,本宫倒是想瞧瞧。” 温嘉月的呼吸顿时有些急促,李知澜想干什么?! 她知晓李知澜现阶段不会动手,说的可能也只是客气话,可是上辈子的事还是让她忍不住害怕。 在她开口婉拒之前,沈弗寒道:“长公主身份贵重,何必纡尊降贵光临寒舍,待昭昭长大,微臣让她去拜见您。” 李知澜笑道:“沈爱卿思虑周全。” 温嘉月顿时卸了力气。 画舫慢悠悠地在江上游了一圈,返回原处。 天色渐暗,沈弗寒借着晚上还要教导外甥课业的理由,率先带着温嘉月回府。 李知澜笑着颔首,神色却在他转过身后慢慢变冷。 她盯着他们的背影,仿佛要盯出几个窟窿才会罢休。 两人中间还隔着段距离,连衣角都没蹭到,可不知为何,她却没由来地看出几分亲密。 李知澜的眸光里闪烁着嫉恨与不甘。 她连正大光明地站在沈弗寒身边都做不到,温氏又凭什么? 两道身影渐远,李知澜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左右不过是个男人罢了,她招招手,什么样的男人得不到,何必要在沈弗寒这棵树上吊死? “皇姐,看什么呢?”李知序凑了过来。 李知澜回过神,笑盈盈道:“你看,沈爱卿和沈夫人多般配。” “是啊,”李知序深以为然,“朕早就觉得他们相配了。” 李知澜凤眸微眯,问:“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知序道:“除夕宫宴那日,朕让他们夫妻二人去御花园逛了逛,朕暗中跟踪,想看看他们如何相处,当时便觉得他们甚是相配。” “皇上怎么看出来的?”李知澜状似随意地开口。 “啊?这要怎么说?”李知序挠挠头,“用眼睛看出来的。” 他觉得他们虽然瞧着别扭,但是气场相合。 李知澜攥紧了手。 便听李知序再次开口:“不过今日,他们夫妻二人瞧着倒是疏远了许多,都没说几句话,朕得找个机会劝劝沈爱卿。” 李知澜闻言,神色顿时缓和不少。 她淡淡道:“皇上未免管的太宽了,还是先好好管一管自己的后宫吧。” 李知序一听这话,顿时深深地叹了口气。 “皇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朕都没有游玩的兴致了,回宫吧。” 第182章 各退一步 马车就停在茶馆外,温嘉月和沈弗寒坐上马车。 谁都没有主动开口,只闻马车辗过时的沉闷辘辘声响。 静默片刻,沈弗寒问:“你今日怎么出府了?” 温嘉月漫不经心地回答:“方才不是说过了吗,想出来逛逛。” 沈弗寒又问:“真的什么都没买?” 温嘉月敷衍点头,她现在不想和他多说话。 而且她也不想让他知晓她是来买生辰贺礼的。 去年足足准备了一个月,今年却只准备了一日,这种落差感太大,万一他多想怎么办? 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不能闹得太难看。 她也没准备再提画舫上的事,各退一步,挺好的。 沈弗寒便没再说什么,待马车行过一段距离,他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淡声道:“停车。” 温嘉月怔了下,以为他有事要下车,不和她一起回府了,便也没管。 没成想,沈弗寒却道:“你也下车。” 温嘉月不明所以地问:“做什么?” “带你添置一些首饰。” 温嘉月:“……” 上辈子,他可从来没有带她去过首饰铺子。 这算是什么,看到他和李知澜私下接触的补偿吗? 她并未拒绝,果断下了车。 反正不是用她的银子,她买个痛快好了。 这家首饰铺子比她今日去的大得多,是长安城里极为出名的万珍阁。 走进铺子里,掌柜的便极有眼力见地迎了上来。 “这位大人想给夫人添置些什么首饰?咱们的铺子里应有尽有,若是没有相中的,还能定制呢。” 沈弗寒微微扬眉,定制? 他没有细问,却将此事记在了心里,跟上温嘉月。 温嘉月垂眸扫视几眼这些流光溢彩的首饰,选中了一个金丝玉镯。 她试戴了一下,打量一番便道:“这个包起来。” 掌柜的愣了下,她还没来得及夸这位夫人呢,居然连价格都不问就要了? 不过见他们两人通身气度不凡,这位夫人发间的步摇更是价值不菲,掌柜的并未迟疑,吩咐丫鬟包起来。 温嘉月又看中一枚平安扣和一个银手镯,给昭昭戴正合适,便道:“这两个也要了。” 想起沈成耀,她又选了一个大一些的银手镯。 还有一个玛瑙玉镯,一看就适合沈弗念,她顺手要了。 又选了几副首饰之后,温嘉月看中一支垂珠银簪。 掌柜的连忙拿来铜镜让她试戴。 瞧见镜中的自己,她微微一怔,都快忘了,李知澜送的步摇还在。 她抿唇摘下来,将银簪簪上。 “就要这些吧。”温嘉月将步摇攥在手里没再戴上。 沈弗寒顿了顿,问:“真的不买了?” 温嘉月疑惑地看他一眼,嫌她买的少不成? 她大概知晓这些首饰的价格,随便拿出一个,便能让平民百姓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沈弗寒沉默一会儿,道:“结账吧。” 温嘉月没管他付了多少银子,率先上了马车。 她伸出手,精致华美的步摇静静地躺在手心,隐隐还有几分属于李知澜的香气。 她盯着步摇看了许久,直到沈弗寒回来,这才收了起来。 沈弗寒问:“玛瑙玉镯是给你自己买的吗?” 温嘉月并未隐瞒:“送给三妹的。” 她喜欢素雅的颜色,玛瑙对她来说过于艳丽了,沈弗念却喜欢。 沈弗寒又问:“那个大一些的银镯呢?” “送给耀儿的。” 只是不知尺寸对不对,若是小了,回头她得派人过来一趟。 沈弗寒更加沉默。 两人一路再无话,顺利回到侯府。 进到正院,沈弗念和沈成耀正准备离开。 沈弗念本以为大哥今晚又会很晚回来,没想到,他们夫妻二人居然一起回来了。 “你们这是……”沈弗念愕然地问,“大哥今日没有去大理寺吗?” 沈弗寒颔首道:“去了,下午陪皇上出宫,正巧遇见月儿。” 温嘉月许久没听到过这个称呼,下意识抖了抖。 “嗐,原来是这样,”沈弗念道,“你们也累了一日了,今日便不教耀儿念书了吧,我先走了。” 她明显察觉出他们两人有些不对,准备走了。 没想到,温嘉月却喊住了她。 “三妹,我……你大哥给你和耀儿买了礼物。” 她可不会抢沈弗寒的功劳。 沈弗寒却纠正道:“是我们一起买的。” 沈弗念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干笑一声。 “谢谢大哥大嫂,我拿了礼物就溜了,你们慢慢聊。” 温嘉月再次叫住她。 沈弗念都不敢回头去看大哥的神色,问:“怎么了?” “若是耀儿的尺寸不对,你明日记得拿给我,我去万珍阁换一副。” “好好好,我先走了!” 怕她又叫住她,沈弗念赶紧抱着儿子溜之大吉。 温嘉月吩咐了一声传膳,却拿着给昭昭买的东西往耳房走去。 “侯爷先去用膳吧,我给昭昭戴好平安扣和镯子就来。” 沈弗寒却没听她的话,跟在她身后。 温嘉月便也没管他,径直朝着耳房走去。 昭昭刚醒,打了个小哈欠,睡意朦胧的模样。 温嘉月亲昵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给她戴上平安扣。 她笑盈盈道:“我们昭昭要平平安安的,无病无灾地活到一百岁。” 沈弗寒看了眼奶娘,奶娘福了福身,蹑手蹑脚地带着一众丫鬟走出耳房。 温嘉月又给昭昭戴上银镯子。 昭昭好奇地举起手,镯子下缀着的铃铛便清脆一响。 她好奇地看了铃铛一眼,“啊唔”一口咬住。 温嘉月摇头失笑,将她的手拿开。 “傻昭昭,不是吃的。” 昭昭疑惑地看着她,又咬住了铃铛。 温嘉月叹了口气,只好把镯子摘了下来,准备等她大一些再戴。 沈弗寒一直默默看着,忽然开口:“你给三妹、耀儿和昭昭都买了东西。” 温嘉月瞥他一眼,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沈弗寒问:“我呢?” 温嘉月愣了下:“用侯爷的银子给侯爷买东西,是不是不太对?” 沈弗寒终于忍不住问道:“明日是我生辰,你可还记得?” 第183章 生辰宴 温嘉月微怔,沈弗寒居然会主动问起这件事? 原本她以为他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没想到这么在意自己的生辰。 可是,成亲四年,他的生辰宴根本没有大肆操办过,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便结束了。 这辈子怎么转性了? 温嘉月狐疑地望着他,落在沈弗寒眼里便成了困惑。 他低声问:“忘了?” 温嘉月摇摇头:“自然是记得的,生辰贺礼已经给侯爷备好了。” 沈弗寒面色稍霁,问:“什么时候准备的?” 昨晚他问如意时,见她疑惑,他还以为温嘉月也将此事忘了。 温嘉月含糊道:“前几日。” 沈弗寒没有细问,微微颔首:“去用膳吧。” 温嘉月应了一声,抱起正抓着平安扣玩的昭昭。 用过晚膳,三人歇下。 谁都没有提起过今日偶遇之事,仿佛不存在似的。 温嘉月却牢牢记在心底,不敢有一刻忘怀。 翌日正巧是休沐日,温嘉月醒来时,昭昭已经被奶娘抱走了,沈弗寒还在一旁坐着。 他正在看书,和煦暖阳撒落在他的周身,镀上一层暖融融的光,消散了几分冷意。 见她醒了,他垂眼看了她一眼。 温嘉月坐起身,轻声道:“侯爷,生辰快乐。” 沈弗寒问:“这个时候还要喊侯爷吗?” 她愣了下,不然要喊什么? 恍然间,她想起她以前都是喊夫君的,唇瓣轻抿,却没有叫出口。 她将给他准备的生辰贺礼拿出来。 沈弗寒接过,打开匣子,是一枚天水碧色镂雕祥云玉佩。 颜色虽好看,但是玉的成色只能说中等,纹样也简单。 与她去年送的亲手所绣的并蒂莲图比起来,实在一般。 用心与不用心,一眼便能看出来。 沈弗寒盯着玉佩看了片刻,颔首道:“多谢。” 送了贺礼,温嘉月便下床了,晌午一家人还要一起吃饭,她得盯着下人布置。 沈弗寒凝视着她的背影,握紧了那枚玉佩。 用过早膳,温嘉月便去了前院,指挥下人将东西摆在各处。 膳食单子由她过目之后,膳房便要开始准备了。 今日还有不少达官显贵送来生辰贺礼,也要记录在册,一一放入库房。 许久没有这么忙过了,温嘉月拉来沈弗念当壮丁。 上辈子她可不会这样,但是既然这辈子她和沈弗念也算是交心了,便毫不客气地拉她过来。 沈弗念叹了口气:“你倒是会指使人,早知道我出去躲懒了。” 温嘉月笑盈盈道:“昨日收了我的礼物,今日便要帮我做事。” 说着她看了眼耀儿的手,银镯子已经戴上了,尺寸正好。 沈弗念也将玛瑙玉镯露了出来:“你的眼光倒是不错。” 温嘉月眨眨眼:“什么眼光不眼光的,我挑最贵的买的。” 听温嘉月这样说,沈弗念便觉得昨晚大哥神色有异,大概就是因为这件事了。 见四下无人,沈弗念低声问:“是不是太贵了,我怎么觉得我大哥昨晚不太高兴?” “谁知道呢,”温嘉月并不在意,“他的银子多的用不完,现在不宰,更待何时?” 沈弗念深以为然,银子当然是用来花的,难道等死了再花不成? 忙了片刻,沈弗念想起一事,问:“对了,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温嘉月随口道:“正月。” “你怎么没提醒我?”沈弗念啧了一声,“都过去三个月了!” “你也没问过啊,”温嘉月斜她一眼,“我主动告诉你,倒像是专门讨礼物似的。” “行行行,我的错,”沈弗念又问,“具体哪日,明年我一定记得。” “正月初十。” 沈弗念转头便拉住在花厅里乱跑的沈成耀,叮嘱道:“你舅母的生辰是正月初十,到时候记得提醒我。” 沈成耀点点头,重复道:“正月初十!我记住了!” 沈弗念忽的往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沈成耀难以置信地捂住脑袋,委屈地问:“娘,你打我干什么?” “念书的时候若是也能记得这么快,你已经是状元了!” 沈成耀:“……” 温嘉月:“……” 晌午,所有事宜准备完毕,分别送上贺礼之后,一家人落座。 老夫人看着空着的位置,皱眉道:“弗忧这孩子又跑哪去了,整日不着家。” 沈弗寒解释道:“四弟去越州了。” “你怎么不拦着他一些,”老夫人埋怨道,“你生辰这日,他居然也不回来。” 沈弗寒淡声道:“生辰年年都过,不是什么要紧事。” 温嘉月诧异地看他一眼,可是昨晚他不是挺在意的吗? 老夫人便没再说这件事,转而问道:“怎么又不见昭昭,今日是她爹爹生辰,她理应过来祝贺才是。” 温嘉月默默腹诽,半岁大的孩子,怎么祝贺?当场哭一场? 心里这样想,她却没表现出来,而是道:“我已经派人去抱她过来了。” 她已经知道了沈弗寒的想法,不怕老夫人提出将昭昭抱走养在凝晖堂了。 老夫人的神色这才好看一些:“这是家宴,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才好看。” 不多时,奶娘抱着昭昭进来行礼。 老夫人不满地啧了一声:“怎么这么瘦?骨头都快凸出来了,你平日里是怎么养的?” 温嘉月蹙眉,昭昭身上都是软肉,哪就瘦到这种地步了? 沈弗念噗嗤一笑:“胖成耀儿这样,祖母是不是就满意了?” 老夫人来回看了看两个孩子:“胖成年画娃娃那样最好,有福气。” 原本温嘉月懒得理会,闻言便给沈弗寒夹了菜。 “侯爷多吃些,争取胖成年画娃娃,祖母喜欢。” 沈弗寒:“……” 沈弗念想象了一下大哥胖成年画娃娃的模样,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沈弗寒瞥她一眼,来自兄长的压迫感太强,快要笑趴的沈弗念立刻正襟危坐。 “祖母,食不言寝不语,”沈弗寒淡声道,“先专心用膳吧。” 第184章 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妻子 饭桌上安静了一刻钟,老夫人又提起另一件事。 “说起来,孙媳妇手腕上的伤已经大好了吧?”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声,差点忘了,晨昏定省的事。 她看向沈弗寒。 沈弗寒也看了她一眼,淡声道:“月儿还要照顾昭昭,以后便不用晨昏定省了。” 温嘉月微怔,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老夫人顿时大怒:“晨昏定省是规矩,孝敬长辈也是应该的!” 这段时日没温嘉月伺候,她晨起和睡前都不舒心,早就想让她重新伺候了。 眼巴巴地盼到四月,孙子却又不答应了! 真不知道温嘉月吹的什么枕边风,居然说动了孙子让她不再晨昏定省! 沈弗寒平静道:“别的府上也没有这么多规矩,祖母有丫鬟伺候就够了。” 见他铁了心的让温嘉月不再晨昏定省,老夫人愤恨片刻,决定改变策略。 她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唉声叹气道:“这段时日没有孙媳妇伺候,我这个老婆子真是难受的紧。” 温嘉月明白老夫人的意思,无非是用苦肉计唤回她的“良知”。 可惜她早已不是上辈子的温嘉月了,绝对不会说两句软话便会心软。 温嘉月道:“祖母,我哪有丫鬟伺候的好,若是您嫌不够,我明日便叫人牙子过来,再买几个丫鬟给你用。” 沈弗寒颔首道:“丫鬟一事你多上心。” 说完他便低下头,继续用膳。 见他们夫妻俩一唱一和,就是不松口,老夫人气得要命,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温嘉月微微蹙眉,这个症状可不像是演的。 正欲开口唤府医,她又闭上了嘴。 老夫人的身体状态是好是坏,和她又没关系,她说出来又如何,老夫人也不会记她一分好。 想到这里,温嘉月便假装没看见,低头夹菜。 “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赵嬷嬷瞧见老夫人出现异常,顿时慌乱起来。 这一声让埋头用膳的几人一同抬起眼睛。 沈弗寒皱眉道:“立刻去请府医。” 温嘉月在心底叹了口气,装出一副担忧的模样,朝着老夫人看了过去。 过了片刻,专门负责老夫人心悸之症的府医快步走了过来。 此时老夫人已经快要昏迷了,呼吸过于急促,身子时不时地抽搐着。 诊治之后,府医先让丫鬟喂了老夫人一颗救心丸,这才说道:“老夫人情绪过于激动导致晕厥,大概再过小半个时辰便醒了。” 府医劝道:“老夫人年纪大了,日后还是要过得舒心一些,才能长命百岁。” 沈弗寒微微颔首,府医便去煎药了。 几人围在床榻前,一直保持着缄默的态度。 方才的事,谁有错呢? 温嘉月不想晨昏定省没错,沈弗寒帮她说话也没错。 可老夫人非要让她晨昏定省,被拒绝之后还气不过,平白招惹了一次心悸之症复发。 温嘉月记得,上辈子的四年里,老夫人只心悸过两次,每心悸一次便会苍老几分,调养许久才能恢复两分精气神。 这次纯属是她想不开。 若是不让她继续晨昏定省,哪里还用得着卧床休养? 只是……老夫人醒后定然是会借此机会让她侍疾的。 温嘉月根本不想表现什么子虚乌有的孝心,上辈子是爱屋及乌,老夫人是沈弗寒的祖母,那她便敬着。 可是这辈子,她连沈弗寒都看不顺眼了,遑论惹人厌烦的老夫人。 温嘉月抿紧了唇,她又该怎么拒绝? 半个时辰后,老夫人幽幽转醒。 沈弗寒坐在床边,低声问:“祖母可有哪里不舒服?” 老夫人伸出手,哆嗦着指向温嘉月。 “是她、她害我心悸,”老夫人艰难出声,“弗寒,你得休妻!” 温嘉月微微扬眉,怎么就成她的错了? 不过,若是真的可以因此休妻,还能将昭昭带走,那她一百个答应。 只是可惜,根本带不走昭昭。 沈弗寒冷了神色:“祖母怕是病糊涂了,您先好好养病,孙儿改日再来看您。” 说完他便站起身,没管老夫人作何感想,拉着温嘉月便往外走去。 温嘉月回头看了一眼,老夫人满脸的难以置信。 她觉得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难以置信的,本来就是被沈弗寒气的,晕过去一回,记忆便被篡改了? 刚回到卧房,沈弗寒便绷着脸道:“方才祖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温嘉月“哦”了一声,垂眸道:“我已经习惯了。” 她在陈述事实,沈弗寒的心却猛的被揪紧。 他上前一步,沉声问:“祖母经常用和离来威胁你?” 温嘉月腹诽不已,老夫人说的明明是休妻,他怎么改成和离了呢? 她想了想,道:“倒也不是经常,偶尔提一回。” 上辈子,但凡有伺候不周的地方,老夫人便说让沈弗寒休妻另娶。 她那时多天真,真的以为老夫人可以左右沈弗寒的想法,伺候的更加卖力妥帖,后来说的次数便越来越少了。 她以为是获得了老夫人的认可,成了名正言顺的孙媳妇,实则还是拿她当丫鬟看待。 沈弗寒凝视着她,低声道:“以后不会了,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妻子。” 温嘉月愣了下,看向他的眼睛,认真而郑重。 这一刻,她相信沈弗寒说的是真心话,可心底的酸楚却在不断蔓延。 他口中的“永远”,期限只有短短四年。 四年之后,物是人非。 温嘉月将嘴角调整成完美的弧度,莞尔一笑:“多谢侯爷。” 沈弗寒问:“为何要谢侯爷,我是你的夫君。” 温嘉月抿唇不语。 清晨时他也说过一次,今日怎么忽然莫名其妙地强调了两次? 他对夫君这个称呼有什么执念吗? 但是看在他今日帮了她许多的份上,温嘉月还是顺了他的意。 “多谢夫君。”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我希望夫君以后也会站在我这边。” 沈弗寒问:“我哪次没有站在你这边?” 温嘉月愣了下,似乎……没有过。 “不要预设不存在的事,”沈弗寒认真道,“你永远是我的妻子,我也永远是你的夫君。” 第185章 别再犯傻 温嘉月有一瞬间的恍神。 他说的实在太认真,让她有几分动摇。 却又立刻告诫自己,别再犯傻。 她好不容易对他没有太多喜欢了,听了两句连甜言蜜语都算不上的话,她便又要开始对他动心了吗?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微笑道:“我明白的。” 沈弗寒也不再多说,转而提起老夫人:“祖母心疾发作,这几日记得常常过去探望。” 温嘉月立刻说道:“这是应该的,等侯爷下值,我和侯爷一起去。” 她可不会自己去凝晖堂,老夫人向来不把她放在眼里,若是沈弗寒不在,说不定还要怎么磋磨她。 她也不敢硬碰硬,再将老夫人气出个好歹,到时候就是她的错了。 万一一个不小心传遍整个长安,世人都同情弱者,旁人可不会说是老夫人的错,她肯定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如果和沈弗寒一起去,有他做挡箭牌,那就不会出事。 沈弗寒微微颔首:“好。” 于是,接下来半个月,温嘉月两点一线,白天待在正院,晚上去凝晖堂坐坐,装一装孝顺孙媳。 老夫人的心悸之症渐渐好转,只是身子还需调养,每日睡的次数多,醒的次数少,倒也没有生过什么乱子。 转眼便是四月末,天气渐热。 黄昏时,偶尔能瞧见蜻蜓飞过,透明翅膀折射出昏黄的光。 昭昭对会飞的东西很感兴趣,坐在温嘉月怀里也要伸手去抓。 可惜她动作太慢,每次伸出手时,蜻蜓早已飞走了。 昭昭便会噘起小嘴,“啊啊”地控诉着飞舞的蜻蜓。 温嘉月被女儿可爱的小模样逗笑,柔声问:“娘亲给你捉好不好?” 昭昭眨巴着大眼睛,点了点脑袋。 温嘉月便命人去捉一只给她玩。 沈弗寒回府时便瞧见她们母女俩在观察蜻蜓,昭昭想捏蜻蜓的翅膀,却又不敢,小手伸过去又放下。 温嘉月故意使坏,想将蜻蜓往她脸上放,昭昭惊叫着躲进她怀里。 “好好好,娘亲不逗你了,”温嘉月将蜻蜓放飞,“看,娘亲手上没有蜻蜓了。” 昭昭这才慢慢转过脑袋,却和沈弗寒对上视线。 她歪头看了两眼,指着沈弗寒,口齿不清地唤了声“爹爹”。 这还是沈弗寒第一次听女儿喊爹爹,虽然不甚清晰,但是他的心底还是不断涌现出欢喜的感觉,促使他快步走向昭昭。 他的神色略显激动,问:“昭昭,你方才说什么?” 昭昭却不说话了,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 捉了这么久的蜻蜓,她已经有些困了,懒懒地靠在温嘉月怀里。 温嘉月摸了摸她的小脸,道:“侯爷没听错,昭昭喊的确实是爹爹。” 她也有些诧异,昭昭现在刚满八个月,居然已经开始喊爹爹了,比上辈子提前了许多。 沈弗寒的嘴角便翘起两分弧度,伸手从温嘉月怀里接过昭昭。 他低头贴了贴女儿的额头,低声道:“爹爹带你去用膳。” 从他的声音里,温嘉月罕见地听出几分温情与满足。 她不由得想起上辈子昭昭第一次喊爹爹时候,沈弗寒表现得很镇定,只是鼓励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这次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温嘉月将他的变化归功于亲力亲为照顾昭昭,有了参与感,自然会对女儿产生更多的爱。 想到这里,温嘉月趁机提议道:“不如今晚让昭昭睡在卧房吧?” 今晚是同房的日子。 因着不会怀孕的缘故,她现在已经不排斥同房了,只是上次沈弗寒实在太过分。 他一直让她喊夫君,不喊便像是钝刀子割肉似的,始终不让她如意。 待她忍受不了,喊了一声“夫君”之后,他又像换了个人,让她无力招架。 那晚甚至还换了两次褥单,上辈子从来都没出现过这种事,她羞耻不已,缓了好几日才接受现实。 今晚又要行房,她真怕重复上次的事情。 她面含希冀地望着他,沈弗寒瞥她一眼,淡然道:“不行。” 温嘉月咬紧了唇,只好闭口不言了。 待用过晚膳,奶娘便将快要睡着的昭昭抱回耳房去了。 温嘉月梳洗之后,沈弗寒也很快躺了上来,将她抱紧。 她颤声道:“侯爷,你能不能别像上次一样,我不想那样……” 他低声重复:“侯爷?” 温嘉月改口道:“夫君。” 他这才问道:“不想哪样?” 温嘉月却说不出口,只是想一想,她便有些头皮发麻。 他问:“难道你不舒服?” 顷刻间,温嘉月脸上发烫,想也不想便捂住他的嘴。 以前他在床榻上总是沉默而有力,她还为此伤心过。 现在话倒是多了起来,可是字字句句都让她招架不住。 现在想想,那时候简直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幸好,这次他并未像上次一样恶劣。 旖旎生香的一晚过去,温嘉月的头刚沾到枕头便立刻进入梦乡。 睡得正沉着,忽然有人推她。 温嘉月下意识以为是沈弗寒,蹙眉呢喃:“夫君,别闹我了……” “夫人,是奴婢!”如意着急道,“宫里来人传话了,皇上和云才人召您进宫呢!” 第186章 换一条路 温嘉月立刻便清醒了,皇上和云才人?! 离选秀过去一个半月,云姑娘已是才人了。 她没有刻意打听,也知道云才人此时正得圣宠。 不过如今还不是独宠的时候,与另外两位高位妃嫔平分秋色,没想到竟然可以召她进宫了。 如意激动道:“原本奴婢还在想,云才人是不是那位在旁人口中三番四次被提起的云姑娘,现在仔细想想,就是同一个人!这么巧的事情,居然被夫人遇到了!” 温嘉月莞尔一笑,哪是什么巧合,分明是她蓄谋已久。 不过连如意也当成巧合,想来云才人也不会多想。 转念一想,若是多想,云才人也不会召她进宫了。 梳洗之后,温嘉月特意让如意带上那几件被云才人卖掉的首饰,准备这次一并交还给她。 吃了些东西垫一垫,温嘉月便准备出发了。 刚走出正院,正巧碰到闻讯赶来的沈弗念。 她兴冲冲地问:“皇上和云才人怎么会请你进宫?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认识云才人啊?” 沈弗念刚被儿子气了一通,听小丫鬟说起温嘉月受邀进宫的消息,她便过来问问,顺便透口气,不然真的要被儿子气死了。 温嘉月边走边解释道:“以前我常去买袁记点心,有一次在附近的首饰铺子逛了逛,那家铺子刚好有云才人变卖的首饰,我便买回来了,还送了她一直想买却不敢买的耳铛。” “后来又在附近的医馆碰到了云才人的丫鬟,一来二去便也认识了,不过我从未见过云才人,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没想到倒是很有缘。” 沈弗念深以为然:“这样说起来,你也算是云才人的贵人了,若是日后她飞上枝头变凤凰,对你肯定有好处。” 温嘉月莞尔一笑。 她倒不是不求这个,只希望可以由此结识李知澜,可以与她成为“朋友”。 不过经过上次画舫偶遇的事,她发现这条路根本行不通。 李知澜现在便对她充满敌意,话里话外都暗含机锋,她们不可能成为朋友。 想到这里,温嘉月有些黯然。 她确实重生了,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可是她没有高贵的身份,没有权势,没有钱财,便要试图与一国长公主抗衡,拿什么去斗? 她只能想方设法地换一条路—— 收集李知澜的罪证,交给皇上或是沈弗寒。 她需要确定皇上对李知澜的所作所为知不知情。 若是知情,这条路也作废了。 不知情的话,全看皇上会不会大义灭亲。 也需要确定沈弗寒对李知澜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他一直都是一位纯臣,若是被感情所左右,不愿相信那些罪证,那她只能靠自己了。 躲过温若欢下毒,装病,在李知澜前来探望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 然后拿出那些搜集好的罪证昭告天下,是死是活,她无从得知,但是也算努力过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沈弗寒比上辈子更为疼爱昭昭,她一定可以保住女儿的命。 至于她自己,听天由命吧。 来到府外,沈弗念停下脚步:“我就送你到这里了,回府之后记得给我讲讲宫里的趣事。” 见她这么感兴趣,温嘉月提议道:“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吧?” 沈弗念立刻摆了摆手:“算了吧,我可不去凑这种热闹,你快去和云才人相认吧。” 见她依然抗拒见外人,温嘉月也没有强求。 “那我便进宫了。” 一刻钟后,温嘉月走下马车,查验过身份之后进入皇宫。 刚进宫门,立刻便有侍立在侧的公公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敢问夫人是不是景安侯夫人温氏?” 温嘉月颔首道:“正是。” 公公便道:“咱家姓赵,皇上派咱家前来迎接夫人,夫人这边请吧。” 温嘉月有些诧异,皇上居然派他身边的赵公公亲自来接她,而且还是等在宫门处的。 这样做是不是太招摇了些? 温嘉月不禁为云才人捏一把汗。 抛开景安侯夫人的身份不提,这么大的阵仗迎接与云才人有关的人进宫,不知后宫要有多少人眼红。 她连忙说道:“有劳赵公公。” 一路跟着赵公公来到云才人居住的春和轩,通报之后,温嘉月踏入殿中。 殿里飘着似有若无的药香,并不难闻,女子的轻咳声也传了过来,紧接着便是皇上担忧的声音响起。 “还是不舒服?” “皇上别担心,臣妾只是有些激动,无妨的。” 云才人的声音很轻,带着淡淡的虚弱,一听便能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副弱柳扶风的病美人模样。 温嘉月没有抬头去看,垂眼行礼。 李知序道:“沈夫人快快请起。” 云才人也跟着说道:“沈夫人快坐。” 温嘉月这才抬起头,看向云才人。 她肤色极白,黛眉轻轻蹙着,美目流转,仿佛藏着化不开的清愁,容色清丽,却遮不住病弱之态。 温嘉月一直都有一个疑问,按理说,云才人身子骨弱,本该落选才是,为何会进宫呢? 只是碍于身份,她也不好问出口,在宫女的引领下坐在圈椅上。 李知序笑道:“沈夫人,许久不见了,上次见面还是半个月前吧。” 皇上如此平易近人,温嘉月也消散了一丝紧张感,道:“皇上还记得臣妇,是臣妇的荣幸。” 寒暄告一段落,李知序清清嗓子,道:“你可知晓朕今日为何让你进宫?” 温嘉月垂眸道:“原本臣妇一头雾水的,然后便想起以前臣妇确实结识过一位姓云的姑娘,虽素未谋面,却彼此熟识,这才恍然大悟。” 云才人站起身,轻声细语的开口。 “正是如此,我一直记得沈夫人,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与你见面,当面答谢,幸好上苍垂怜……” 她的话还没说完,李知序突兀地咳了一声。 云才人怔了下,笑道:“幸好皇上听闻此事之后,立刻邀沈夫人进宫,臣妾这才能和沈夫人见面,多谢皇上。” 李知序这才满意道:“这还差不多。行了,你们聊,朕出去走走。” 第187章 你怕他? 李知序神色得意,仿佛得了世间最好的夸奖。 若是有尾巴,肯定翘到天上去了。 温嘉月还没见过这么好哄的皇帝,一时愣住。 待他快要走出门去,她这才想起行礼,赶紧福了福身。 云才人徐徐说道:“沈夫人快坐吧。” 温嘉月颔首道:“多谢云才人。” 云才人摇摇头,真切道:“我姓云名溪,亲近的人都叫我阿溪,四下无人的时候,我希望沈夫人也可以唤我的乳名。” 温嘉月微微抿唇,这样似乎不太好。 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怕是要说她不敬宫妃。 仿佛看出她的想法,云溪侧了侧身,露出耳朵上戴着的月牙珍珠耳铛。 “这是你那日买下送我的,我一直戴着,我一直都很想见你,与你成为朋友。” 她一口气说了太多话,语调也稍显急切,捂着帕子咳了咳。 绒儿连忙拍了拍她背,心疼道:“才人别着急,您慢慢说。” 云溪摇摇头,看向温嘉月。 她说的情真意切,温嘉月不由得有些感动,便答应下来。 她也主动说道:“我姓温,名唤嘉月。” 云溪笑道:“那我以后便唤你嘉月姐姐了。” 温嘉月自然没有意见,让如意呈上首饰。 “你变卖的那些首饰,都被我买回来了,今日物归原主。” 云溪望着那些首饰,神色动容道:“我爹爹娘亲他们为了给我治病,花了许多银子,这几件是最值钱的首饰了,没想到我还会重新拥有。” 温嘉月解释道:“我听闻你的事之后,本想帮你的,只是贸然帮忙,我担心会带给你困扰,索性将首饰买了下来,便是想着有朝一日可以亲自还给你,今日倒是被我等到机会了。” 云溪闻言,眼眶竟泛起泪花,感激道:“多谢嘉月姐姐。” 绒儿连忙给她擦泪:“才人,太医都说了不能哭,过度伤怀是大忌,您若是再哭,奴婢就告诉皇上去了。” 云溪破涕为笑:“少拿皇上压我,我可不怕他。” 绒儿古灵精怪道:“是是是,皇上最宠您,什么都依着您。” 温嘉月莞尔道:“阿溪和皇上确实相配。” 云溪害羞一笑,神色却有些黯然。 可惜皇上不是她自己的皇上,这份恩宠会持续多久,她也无从得知。 过了片刻,李知序回来了。 “你们聊得如何了?” 云溪轻声道:“挺好的,沈夫人将臣妾以前变卖的首饰送给臣妾了,臣妾也已经和沈夫人互通姓名。” 李知序颔首道:“那朕就放心了。” 他看向温嘉月,道:“阿溪身子骨弱,轻易不出春和轩,极少和别的妃嫔往来,既然与沈夫人投缘,日后还要劳烦沈夫人多多进宫陪她。” 云溪面含期待地望着她。 温嘉月点点头:“臣妇和云才人一见如故,这是应该的。” 云溪立刻便笑了:“多谢沈夫人。” 李知序不满地问:“朕呢?怎么不感谢朕?” 温嘉月闻言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还是有些没想到,皇上也是需要让人哄着的。 “多谢皇上替臣妾说了臣妾想说的话,”云溪放轻声音,“皇上最好了。” 后半句话只有李知序听得见,他这才满意道:“那便传膳吧。” 上次在画舫上,温嘉月已经和皇上一起用过膳了,这次倒也没有太紧张,神色如常地用膳。 “对了,朕听说最近侯府老夫人身子骨不大好?” 温嘉月颔首道:“祖母犯了心悸之症,已经休养半个多月了,如今快要大好了。” “只是不知,老夫人因何犯病?”李知序好奇地问。 温嘉月也不知该怎么说,总不能说被沈弗寒气的吧? “这个……”她沉默片刻才说道,“皇上还是去问侯爷吧。” “朕早就问过沈爱卿了,他不告诉朕,”李知序叹了口气,“原本朕还想给老夫人送些补品过去,也被他婉拒了。” 温嘉月默默地想,怪不得上辈子老夫人两次心悸,皇上都送了补品,这次却没有。 她只好说道:“既然侯爷没有多说,臣妇自然也是不敢多嘴的,还望皇上体谅。” 李知序扬眉问:“你怕他?” 不等温嘉月开口,云溪忽然出声:“说得好像皇上不怕沈大人似的,皇上和臣妾诉苦的次数,早就数不清了。” 温嘉月顿时一惊。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云溪居然敢这样和皇上说话?! 她不由得为她捏了把汗,担心皇上发火。 没想到当众被她揭短,李知序也不恼,给她夹菜。 “你多吃点,不许说话了。” 温嘉月更加诧异了,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相处方式竟然是这样的,还挺……有趣。 从她这里也问不出答案,李知序再次叹气道:“算了,朕不问了,你和沈爱卿的嘴巴一样严。” 话音刚落,赵公公便道:“皇上,沈大人进宫了。” 李知序顿时有种背地里说人坏话被发现的心虚感。 半晌才道:“朕今日并未传召,他进宫可有说是什么事?” 赵公公道:“说是来送大理寺的卷宗。” 李知序嘟囔道:“这么点小事,他居然亲自过来了一趟。” 看向垂眼不语的温嘉月,李知序忽然福至心灵。 “那朕便先去御书房了。” 云溪和温嘉月一同起身道:“恭送皇上。” 怕和沈弗寒出宫的时间撞上,温嘉月在快速用过膳之后离开和拖延片刻再走之间选择了前者。 她并不相信沈弗寒进宫只是送卷宗这么简单,肯定是和皇上有事相商,只是隐晦地没有提及。 既然有事,肯定会耗费很长时间,她早点离开,就不会遇到他了。 云溪想要挽留,却又想起自己一会儿还要喝药,只好依依不舍地送她离开。 走出春和轩,温嘉月往宫门处走去。 走到半路,她便瞧见不远处有一个无比眼熟的挺拔身影。 温嘉月叹了口气,怎么还是撞上了! 沈弗寒快步朝她走来,神色不虞。 “你为何进宫了?” 第188章 充满占有欲 温嘉月觉得沈弗寒这话问的奇怪,她为何不能进宫? 难道这皇宫是他家开的不成,管这么宽。 温嘉月不想搭理他,快步往前走去。 沈弗寒与她并肩而行,见她不语,便也没再开口。 走了一段路,一架轿辇迎面而来。 李知澜探出头,视线在他们脸上转了一圈,慵懒道:“沈大人,沈夫人,倒是很巧,你们这是要出宫了?” 温嘉月心里一惊,李知澜竟在这个时候进宫了,更为不妙的是,她和沈弗寒走在一起。 但是事已至此,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她低头行礼。 两人行过礼之后,沈弗寒解释道:“微臣进宫述职,恰巧内人受邀进宫,出宫的时间刚好撞上。” 温嘉月轻轻抿唇,虽然事实便是如此,但是从沈弗寒口中说出来,总觉得怪怪的。 “哦?”李知澜的唇角勾起兴味的笑,“沈夫人受谁之邀?” 温嘉月福身道:“皇上和云才人。” “云才人……”李知澜重复了一遍,“你和她有何渊源?” 沈弗寒也看向温嘉月。 他倒是从不知晓,她何时结识了宫里的云才人? 温嘉月便将与沈弗念说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李知澜兴致缺缺道,“本宫还有事,便先走了。” 沈弗寒却审视着她,只是碍于李知澜在场,并未表露出来。 目送轿辇离开,温嘉月继续往宫门处走去。 两人一起出了宫,温嘉月坐上马车,本以为他还要去大理寺,没想到马车一沉,他也坐了上来。 温嘉月抿唇不语。 怎么,为了她“私自”进宫的事,他还特意告假了不成?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街巷,温嘉月闷得透不过气——一部分是因为天气闷热,另一部分是因为身边还坐着尊大佛。 她索性挑开帘子欣赏窗外的景色。 人群熙熙攘攘,摊贩叫卖声嘹亮清晰,各式点心和胭脂水粉的香气飘了过来,构成一幅人间烟火画卷。 温嘉月静静地看着,倏然间,一只大手将帘子放下,转瞬她也被压在车壁上。 沈弗寒的吻落在她的唇角,潮湿热烫,充满占有欲。 温嘉月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唔”声,便被他掠夺了所有呼吸。 与此同时,她的双手也被他禁锢住,挣扎不得,只能被迫接受他的亲吻。 温嘉月有些生气,咬他的唇舌,血腥味弥漫,他却依然没有放开她,反而愈发加深了这个吻。 在她快要呼吸困难的时候,沈弗寒终于放开了她。 温嘉月急促地喘息着,压低声音怒道:“你是不是有病啊!” 沈弗寒望着她,低声道:“或许是。” 温嘉月:“……” 她正欲开口,马车停了下来,景安侯府到了。 温嘉月没好气地擦了擦被他亲的发红的嘴角,正要下车,沈弗寒道:“这里还有。” 说着他的手已经伸了出来,温热指腹轻柔地抹去一小片浅红的印记。 温嘉月瞪他一眼,转身下车。 沈弗寒默默跟上,两人前后脚回到正院。 温嘉月来到卧房,沈弗寒顺手关上门。 下人们见侯爷这个时候回来,夫人又是一副脸色不好看的模样,敏锐地嗅出侯爷和夫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息,都躲得远远的。 沈弗寒问:“进宫为何没有告诉我?” 他的语气比在皇宫的时候和缓了一些,温嘉月却更为生气了。 “为何要告诉你?”她扬声问,“我嫁给你,便失去自由了吗?事事都要你来拿主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弗寒更加平静,“别的可以不告诉我,但是进宫一事一定要说。” 温嘉月哼了一声:“侯爷以前可提起过此事?” 沈弗寒缓缓摇头。 温嘉月道:“既然没有,你为何要怪罪于我?你若是在宫里好好说,我至于这样与你说话?” 沈弗寒顿了顿,低声道:“抱歉,当时我有些着急。” 温嘉月立刻追问:“着急什么?” 沈弗寒却不说了,又问:“你和云才人,真的只是偶然相识的吗?” 温嘉月不语。 他都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居然试图套她的话,哪有这样的人? 沈弗寒再次出声:“不说?” 温嘉月缓缓开口:“我已经说过了,侯爷若是不信,自行查证便是。” 沉默片刻,沈弗寒道:“以后进宫之前要派人告知我一声。” 温嘉月追问道:“原因呢?” 沈弗寒淡然开口:“如今宫里妃嫔众多,稍有不慎便会卷入灾祸之中,而且,我也叮嘱过你,不要和长公主走的太近。” 温嘉月蹙眉道:“我什么时候和长公主走得近了?侯爷到底在怕什么?” “自然是怕你不听我的话,非要与长公主交好。” 他语气淡淡,温嘉月却心尖发颤。 以前她确实是这样想的,只是现在不会这样做了。 “长公主心思深沉,不要轻易靠近她。”沈弗寒又强调了一遍。 温嘉月问:“那侯爷又为何要靠近长公主?” “修缮公主府的事?”沈弗寒淡然道,“是长公主选中了我,我推脱不了。” 温嘉月想说不止这件事,可是那些事都发生在很久之后,现在若是说了,便是子虚乌有的事,当不得真。 现阶段的沈弗寒与李知澜,表面上确实清清白白。 只是李知澜的心思不清白,可她没有证据。 温嘉月默然不语。 见她不再开口,沈弗寒道:“我要回大理寺了,你好好歇息。” 他走出院子,让思柏将凌鹤叫过来。 他交代道:“去查夫人去金鱼巷的所有动向,重点在袁记点心铺子、一家首饰铺子和云府附近的医馆,傍晚事无巨细地禀报给我。” 凌鹤抱拳应是。 第189章 急中生智 傍晚,沈弗寒回府,先去了趟书房。 凌鹤禀报道:“侯爷,查出来了,夫人所言句句属实。” 沈弗寒垂眼沉思,可他总觉得整件事都巧合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温嘉月喜欢吃袁记点心,恰巧袁记就在云府附近,恰巧她进了一家首饰铺子,恰巧里面有云才人的首饰。 又恰巧,温嘉月去云府附近的医馆看手腕,遇到云才人的丫鬟绒儿,并且帮了她。 沈弗寒指尖轻点着桌面,可袁记点心铺子是四弟推荐给她的,没有不妥之处。 唯一不妥的地方在于,温嘉月每次买点心都要亲自过去。 是为散心,还是另有图谋? 见侯爷久久不语,凌鹤有些焦急,终于下定决心开口:“侯爷,属下能走了吗?” 沈弗寒回过神,问:“你有急事?” “没有,”顿了顿,凌鹤忽然改口道,“有。” 沈弗寒微微扬眉:“什么事?” 他有些诧异,凌鹤向来事事以他为先,今日这是怎么了? 凌鹤抱拳道:“属下的夫人给属下送了晚膳过来,属下再不走,便要被侍卫们抢光了。” 沈弗寒:“……” 俗话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没想到凌鹤娶了媳妇会忘了主子。 他点评道:“看来你和芊芊的感情尚可。” 算算时间,他们俩成亲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凌鹤仔细想了想,道:“确实挺好的。” 沈弗寒便是一噎,半晌才道:“既然如此,争取早些生个孩子。” 凌鹤应了声是:“属下在努力了。” 以前他每日在床榻上睡够三个时辰便起了,现在总是足足睡了四个时辰,想来很快便能怀上孩子。 沈弗寒默了默,道:“这种事就不必多说了,你出去吧。” 凌鹤行过礼之后便赶紧跑出了书房。 他鲜少有这么不稳重的时候,沈弗寒摇头失笑,继而想起今日对他不假辞色的温嘉月,笑容顿时收敛了几分。 他饱蘸浓墨,在宣纸上写下袁记二字,继而在周围写下云府、首饰铺子和医馆。 温嘉月最后一次去袁记的时间是一月末,云才人入宫前一个多月。 那日发生了偶遇绒儿一事,之后她再也没有去过了,距今已有四个月。 可是她以前一个月至少去两次。 结识云才人的贴身丫鬟之后,她仿佛也忘了自己常吃袁记点心。 只是……若是她真的是为了结识云才人才去的,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一个体弱多病的才人,除了有皇上短暂的恩宠之外,并无可取之处。 今日与云才人见面,她能得到什么?增加与长公主的见面机会? 可她为何一定要认识长公主? 倏然间,沈弗寒想起她生下昭昭那日说的话。 她提到了长公主,说他满心满眼都是长公主。 以为他和长公主有私情吗? 就算是这样,为何一定要认识长公主? 沈弗寒捏了捏眉心,见窗外天都黑透了,没再深思下去,起身前往卧房。 温嘉月正在和沈弗念说着宫里的事,见他进来,立刻止住话头。 沈弗念没瞧见他,催促道:“你快说呀,皇上真是这样的?在云才人面前跟个求夸奖的孩子似的?” 沈弗寒进来时恰好听到这句话,投来意味不明的一瞥。 温嘉月轻咳一声,含糊道:“三妹,咱们明日再说吧,先去用膳。” 沈弗念不高兴地起身,道:“哪有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的,你……大哥,你回来了。” 转过身时,她便瞧见了伫立在一旁的沈弗寒,吓了一跳。 沈弗寒点点头:“去用膳。” 沈弗念便不敢多说别的了,小声问:“方才我大哥没听到咱们说话吧?” 温嘉月叹气道:“肯定听到了。” 沈弗念胆战心惊片刻,没想到他根本没提。 待教导过课业之后,她赶紧带着儿子回常乐院了。 沈弗寒这才说道:“以后不要编排皇上了。” 温嘉月嘟囔道:“实话实说而已,我可没有添油加醋。” 而且沈弗念又不会外传,她不出府,能说给谁听去? 沈弗寒皱眉道:“实话实说也不行,私下议论皇上不是好事。” 见他神色严肃,温嘉月便不再提了。 两人各自梳洗之后,昭昭也被抱到了床榻上。 沈弗寒让她喊“爹爹”,昭昭却一直不喊,嫌他闹得烦了,小手一挥,给了他一巴掌。 虽然不疼,但是响声清脆。 沈弗寒握住昭昭的手,淡淡道:“看来昭昭的性子像你多一些。” 若是他平日里这样说,温嘉月肯定是要赞同的。 可是他偏偏在昭昭打了他一巴掌之后才说,分明是在说她当初也打了他一巴掌的事。 温嘉月不想理会他,好好的,翻什么旧账。 沈弗寒也没再多提,而是说道:“最近你怎么不去袁记买点心了?” 温嘉月怔了怔,他果然去调查了。 不过她也没有慌乱,淡然道:“有些吃腻了,而且袁记这么远,我懒得过去。” 沈弗寒问:“你总是亲自过去,为何不让下人去买?”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声,一时找不到很好的理由。 她以前去的次数确实太频繁了,没办法解释。 正心急如焚着,她忽然急中生智。 “点心自然是刚出炉的好吃,等下人买回来,早就不是那个味道了。” 沈弗寒颔首道:“你说的有道理。” 温嘉月也没管他到底信没信,转移话题道:“侯爷若是喜欢那家点心,我明日便去袁记一趟。” “不必了,”沈弗寒一边轻拍着昭昭的后背一边开口,“我不爱吃甜食。” 温嘉月便没再多说什么。 沈弗寒又叮嘱了一遍:“下次皇上再邀你进宫,记得告诉我。” 听他这话的意思,仿佛明日便会邀请似的。 温嘉月打了个哈欠:“我知道了。” 她心说哪有这么快,她和云溪虽然是朋友了,但是朋友也不是天天见面的,而且她还身处皇宫,见一面难上加难。 而且,云溪现在只是一个小小才人,远远没到独宠的时候,不是每天都会见到皇上的。 依她看,下次邀约至少是半个月之后。 没想到,过了两日,宫里便送了请帖过来,邀请温嘉月进宫一趟。 今日是休沐日,温嘉月便差人去书房告诉沈弗寒一声,更衣之后,这便要去宫里了。 没想到还没走出卧房,沈弗寒回来了。 “我陪你一起进宫。” 温嘉月抿了抿口脂,微微扬眉,这次不怕撞见长公主了? 第190章 只是顺便 沈弗寒不怕,温嘉月却有点怕。 在侯府里怎么样都行,但是在宫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 上次可以说是偶遇,这次却是一起进宫,作不了假。 若是李知澜多想,最后受苦的是她。 所以,和沈弗寒一起出现,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温嘉月婉拒道:“侯爷休沐日还在书房,想来是有许多事务要处理的,不必陪我同去。” 沈弗寒淡然道:“我和皇上有事相商,不是特意陪你进宫。” 温嘉月便是一噎,原来只是顺便。 她顿时有些尴尬,起身道:“那便一起去吧。” 夫妻二人一同出了正院,往府外走去。 已是五月了,树木苍翠如盖,遮住骄阳,却挡不住不断蒸腾的热气。 蝉鸣声阵阵,叫的人愈发烦躁。 走了一段路,温嘉月的额头上便沁出了一层薄汗,只好拿团扇扇风。 沈弗寒看她一眼,道:“若是不想去,现在拒绝还来得及。” 温嘉月蹙眉问:“我哪里不想去了……不过,我还能拒绝皇上?” 她有些诧异,虽然沈弗寒深得圣心,但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侯夫人,哪来的胆子敢拒绝皇上的邀约? “自然可以,”沈弗寒道,“你若是不方便,皇上不会强求,也不会生气。” 温嘉月倒是没想到皇上这么通情达理,一点都不像一位帝王。 这几次接触下来,皇上确实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但是她又想起宸妃,也就是现在的云才人,上辈子难产而亡的时候,皇上杀了许多人的事。 她始终记得,那几日连天空都是昏暗的,狂风骤雨不断,还有传言称宫里的血都流到宫外去了,闹得人心惶惶。 皇上或许脾气好,但是一定不能触他的逆鳞。 至于上辈子血流成河的事,她也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可是云才人身子骨弱,就算没有嫔妃谋害,似乎也保不住孩子。 要么云才人喝避子汤,要么皇上喝避子汤。 女子服用的避子汤伤身,云才人肯定是不能喝的,那就只能让皇上喝了。 温嘉月想到这里便觉得自己太过荒谬,让皇上喝避子汤,她一定是疯了。 选秀选了二十余位嫔妃,为的便是繁衍皇嗣的大事,她居然想出让皇上喝避子汤的法子。 不过还有一个办法,那便是在有喜之前便调理好云才人的身子。 只是,此事皇上一定是做过努力的,上辈子都没能成功,这辈子又能有几分渺茫的希望? 似乎不管怎么做,云才人都是难产而亡的命运。 温嘉月不禁叹了口气。 沈弗寒听到她的叹息声,问:“怎么了?” 温嘉月也没瞒他,轻声道:“我是在想,云才人的病能不能调理好。” 沈弗寒沉吟片刻,道:“从娘胎里带来的弱症,想要彻底根治,很难。” 温嘉月从他的话里听出几分希望,问:“难道侯爷有办法?” 不用彻底根治,只要平安生下孩子、以后也能健健康康的就好。 沈弗寒淡声道:“可能有。” 温嘉月顿时瞪大眼睛,连忙问:“什么办法?” 难道他认识能调理身子的神医? “但我不会告诉你。” “为什么?” “有失败的风险,”沈弗寒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也只是刚认识云才人而已,何必去承担这样的风险。” 温嘉月蹙眉道:“可是我想帮她。” “那就去想,不要去做。” 温嘉月:“……” 她不想理他了,率先坐上马车。 沈弗寒弯腰进来,本就闷热的马车里顿时变得更加燥热,玉碟里盛放着的冰块也挡不住扑面而来的热浪。 温嘉月用力扇风,问:“侯爷为何不骑马?” 骑马虽然会晒太阳,但是行走间会有风,非要和她挤在一起,也不嫌热。 沈弗寒沉默片刻,道:“我怕晒。” 温嘉月更加无语,她怎么不知道沈弗寒居然这么精致,一点阳光都不想见到。 不过最多也就是一刻钟罢了,忍忍就过去了。 静坐片刻,温嘉月还是有些好奇,他到底有什么办法治云才人的病? 既然可以治,上辈子又为何不去做? 难道为了不承担失败的风险,他索性不帮忙了吗? 可是他和皇上的关系这么好,又深知皇上喜欢云才人,就算有一点希望,他也应该帮忙才是。 又或许,他这个人就是这么冷漠无情,与他无关的事,他连看都不看一眼,更不会费心去做。 温嘉月轻轻垂眸,是啊,他就是这么冷漠无情,她又不是第一天知晓。 最近他总是时不时地展现出温柔的一面,总是会迷惑她,让她掉以轻心。 她将黯然的情绪从心底抽离,细细回想一番,云才人有孕应当是明年六月的事。 距今正好一年零一个月。 怀孕刚满八个月,她便要生了,俗话说七活八不活,最后果然一尸两命。 温嘉月认真思索,既然沈弗寒说有办法,那么神医肯定是存在的,她若是派人去寻,能不能寻过来? 顿了顿,她觉得自己想了个傻办法。 只要告诉云才人一声,云才人再找机会告诉皇上,皇上一定会想办法的,她何必去费心寻找。 或者……和皇上透露沈弗寒知晓神医在哪里,让皇上给他施压呢? 这个办法虽然快捷有效,但是温嘉月不敢冒这个险。 万一沈弗寒生气,到时候遭殃的可就是她了。 温嘉月决定采取第一个措施,虽然慢了点,好歹有效。 似是看出她的想法,沈弗寒忽然出声。 “此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温嘉月装傻:“什么事?” “你心里明白,”沈弗寒看向她,“若是被我知晓,你一定会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温嘉月咬唇道:“可是我真的想帮云才人。” “人各有命,”沈弗寒淡声道,“若是皇上上心,自然会想办法。” 温嘉月愣了下,难道上辈子皇上没有上心吗? 可是在她看来,皇上对云才人确实是真心相待的。 “别想了,”沈弗寒起身道,“到了,下车。” 第191章 神医 进了宫,又是很长一段宫道要走。 皇宫太大,树木再多也遮不住烈阳,又热又闷。 温嘉月蹙紧了眉,明明前两日进宫时还没这么热,短短两日而已,变化这么大。 快步走过一段路,她便要和沈弗寒分道扬镳了。 沈弗寒叮嘱道:“记住我的话,不要提及此事。” 温嘉月还想最后再努力一下,假意威胁道:“万一我一不小心说出来了呢?” “那么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你我。” 她怔了下,此话怎讲? 沈弗寒叹了口气,怕她真的会说出来,只好说道:“回府之后我会告诉你,之后你再做决定。” 见他松口,温嘉月顿时放心了,道:“你不许出尔反尔,若是糊弄我,下次进宫,我一定会告诉皇上。” 沈弗寒颔首道:“好。” 温嘉月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迈着轻快的步调往春和轩走去。 既然有的商量,那就证明不是云才人不是必死的命运,她一定会做到的。 很快便到了春和轩。 通报之后,温嘉月进入殿中。 入眼便是一脸虚弱笑容的云溪,她身着一袭月白色衣袍,裹得严严实实的,和温嘉月的轻薄夏衫比起来简直像在过冬。 “嘉月姐姐,你来了。” 她上前几步,握住了温嘉月的手。 就算裹得严实,她的手也是带着淡淡的凉意的。 温嘉月下意识反握住她的手,想帮她捂一捂。 云溪愣了下,笑道:“不碍事的,我的手常年都是这个温度,暖不热的。” 她拉着她坐下,担忧地道:“嘉月姐姐,我们前日才见过一面,今日我又让你进宫,会不会耽误你的事?” 温嘉月摇摇头:“我今日没什么事,正想着如何打发时间呢,正好,你派人过来了。” 云溪松了口气:“我还怕嘉月姐姐怪我太黏人,因着生病的缘故,我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结识了嘉月姐姐,我便想常常见你。” 温嘉月顺势问道:“皇上居然这么轻易地便答应了吗?” “今日清晨,皇上来我这里坐了坐,我便跟他提了此事。” 咳了几声,云溪继续说道:“皇上还说这点小事以后不必问他,直接下帖子便好,只要你有空就可以进宫。” 温嘉月不由得咂舌,问:“别的嫔妃有这个待遇吗?” 云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自从住在春和轩,她便没再出去过,别的嫔妃的事她也从未打探过,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吃味。 皇上拥有这么多嫔妃,她只是最不起眼的其中之一罢了。 但是只要她不去过问,皇上便是独属于她一人的,她甘愿蒙蔽自己的双眼,给自己制造这种错觉。 温嘉月闻言有些着急:“你身在后宫,也该为自己打算才是,怎么能什么都不知道呢?” 云溪笑道:“我的身子不好,说不定哪日便……何必去费心思打探这些,万一让我更伤心了,岂不是庸人自扰。” 这话也有几分道理,温嘉月一时不知该怎么劝她。 想了想,她认真道:“你不关心旁人,旁人却会关注你,将你当成眼中钉肉中刺,稍有不慎便会被害。你仔细想想,若是你原本可以活到一百岁的,可是如果被人谋害,可能活不过明日。” 云溪若有所思道:“我记得了。” 见她听进去了,温嘉月便没再多提,一口吃不成胖子,此事得慢慢来。 陪云溪待了小半个时辰,便有宫女进来禀报,沈弗寒已经在分别的地方等着她了。 云溪羡慕道:“嘉月姐姐和沈大人真是恩爱。” 温嘉月连忙说道:“面子活罢了,私底下他可不会这样。” 她暂时还不知道云溪和李知澜的关系好不好,但是她们俩以后见面的次数肯定很多,这种话可不能让李知澜听了去。 所以她得给云溪灌输她和沈弗寒是表面夫妻的思想,以防李知澜多想。 和沈弗寒出了宫,两人径直回到侯府。 刚进卧房,温嘉月便催促道:“在宫里,我一个字都没提,侯爷可以说了吧?那位神医是谁?” 沈弗寒微微扬眉:“神医?” 顿了顿,他这才说道:“这位神医你见过的,是苏叶。” 温嘉月顿时愣住,怎么会是他? 沈弗寒缓缓说道:“苏叶的身份你知道的,驻守边关的萧将军的小儿子,幼时便对医理感兴趣。” 温嘉月点点头,这些她都清楚。 沈弗寒继续说道:“年幼时,他误入医馆,郎中见他悟性极佳,便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他。后来才得知,这位郎中是大隐隐于市的神医,最擅长的便是调理女子身体。” 温嘉月问:“那么让这位真正的神医来治病,岂不是不会失败了?” 沈弗寒饮了口茶,道:“神医早已仙去多年,至于苏叶最后有没有学成,我并不知晓。” 温嘉月若有所思:“若是试一试,皇上应该不会怪罪吧?” 沈弗寒淡声道:“试试倒也无妨,但是苏叶的身份太过敏感。” 萧将军驻守边关,其家眷无诏不得回京。 苏叶回京本就冒险,景安侯府也是担了风险的,怎么可能让他大摇大摆地出现在皇上面前? 温嘉月抿紧了唇,忽的福至心灵。 “若是皇上召他回京呢?” 沈弗寒道:“苏叶有没有回边关,我不得而知。若是回了,萧将军得到旨意,一定会打他一顿,然后借此婉拒皇上。若是没回,苏叶不在边关的消息便会散布出去,整个萧家都要遭殃。” 他将这个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她听,温嘉月也知晓此计行不通了,不由得叹息一声。 “所以,此事你知不知晓都是一个结果,”沈弗寒淡然道,“我自有我的考量,不必质疑。” 温嘉月敷衍道:“是是是,侯爷最厉害了。” 看出她口不对心,沈弗寒道:“要夸便好好夸。” “我怎么没有好好夸了?” 沈弗寒眸色渐深,直接吻上她的唇。 分明是软的,说出的话却这么硬。 第192章 主动坦白 猝不及防的一个吻,温嘉月瞬间便睁大眼睛,下意识推他。 沈弗寒不许她躲避,低声问:“怎么这么怕?” 每次亲吻,她都要这样,仿佛这种亲密的举动对她来说是受刑似的。 “我没有,”温嘉月掩饰道,“你突然亲上来,我没有防备。” 他抚摸着她柔嫩的脸颊,慢条斯理道:“既然如此,以后亲之前会告诉你。” 最后几个字他说的很轻,温嘉月还没听清楚,正要询问,他的吻便又落了下来。 迷迷糊糊间,她被吻得意乱情迷,最后反倒忘了问他到底说的什么话。 在他的手落在她的腰肢上时,温嘉月及时握住他的手,不许他再动。 沈弗寒顿了下,克制地移开了手,哑声道:“我觉得十日一次太少。” 温嘉月整理着松散的衣裳,垂眸道:“这是侯爷定下的规矩,侯爷自己当然也要遵守。” 她的呼吸也有些紊乱,显然也是动了情的,沈弗寒低声问:“难道你不觉得少吗?” 温嘉月瞪他一眼:“不觉得!” 这一眼含着春情,不像是瞪他,反而像是娇嗔,整个人都变得柔媚起来,不似平日里温婉端庄的模样。 沈弗寒移开视线,没再多看。 彼此沉默片刻,温嘉月问:“侯爷不去书房了吗?” 上辈子她总盼着他多陪她一会儿,现在倒是梦想成真了,但是他一直待在卧房,她反倒不习惯了。 沈弗寒瞥她一眼,问:“你觉得我现在还能专心做事?” 温嘉月讷讷道:“怎么不能……” 沈弗寒便握住了她的手,攥紧,放下。 他闷.哼一声,呼吸声愈发沉了起来,伏在她颈侧,均匀地撒下一片湿润的水汽。 温嘉月怕极了,想要丢开手,沈弗寒却不容许她离开。 他低声问:“知道你的手那时为何会疼吗?” 温嘉月怔了下,便听他道:“因为我每隔几日都会这样做。” 他的声线没什么起伏,语气也寻常,仿佛只是寒暄。 温嘉月耳边却“轰”的一声炸开,热气从耳垂蔓延到脸颊。 虽然她有过这种猜测,但是她潜意识里总觉得沈弗寒不会这样做的。 那次发现他用她的手,也只是巧合而已。 没想到,沈弗寒这次居然主动坦白了此事。 她都不敢去想,那段时日他到底用她的手做过多少坏事。 再回神时,她的手已经毫无阻隔。 温嘉月整个人都僵住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 “我怎么了?”沈弗寒依然握着她的手,“既然这么想让我去书房,当然要快。” “不、不去了,”温嘉月欲哭无泪,“我不要这样……” 沈弗寒伏在她耳边,语气危险又蛊惑。 “可是,已经晚了。” 终于停下,温嘉月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蹙眉往他的衣摆上抹去。 沈弗寒迅速捉住她的手,从怀里掏出帕子,帮她擦拭干净。 温嘉月嫌弃道:“还是脏。” 沈弗寒微微眯起眼睛:“脏?” 温嘉月抿唇不语,沈弗寒也不再多提,打了水帮她洗手。 水沁着凉意,方才的热烫化为虚无,温嘉月还嫌不够,让他去拿花皂。 沈弗寒沉默了下,还是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了。 温嘉月倒是没想到他这么听话,但是这确实是他应该做的,便也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服侍。 沈弗寒帮她洗完手,将药膏拿了出来。 温嘉月咬唇不语,虽然现在不酸也不疼,但是防患于未然也不是不行。 药膏的微苦的气息很快便掩盖了花皂的兰花香。 沈弗寒帮她系好纱布,将药膏放回原处。 如意忽然敲了敲门。 “侯爷,夫人,四爷求见。” 温嘉月诧异道:“四弟回来了。” 沈弗忧已经去越州一个多月了,原本她还在担心他是否遭遇不测,没想到今日便回来了。 两人一起去偏厅见他。 一个多月不见,沈弗忧又长高了,连日来风餐露宿,也瘦了不少。 背对着他们站在偏厅时,身形年轻又挺拔,仿佛从少年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温嘉月险些没认出来。 听到脚步声,沈弗忧转过身来,露出一口大白牙:“大哥,嫂嫂,好久不见。” 沈弗寒颔首道:“回来便好。” 温嘉月抿唇一笑:“四弟长高了不少,我险些没认出来。” 沈弗忧眼睛一亮,立刻说道:“嫂嫂也这样觉得?我听嫣……” 忽的瞥见站在一旁的大哥,沈弗忧差点闪了舌头,连忙改口。 “我听宴请我的朋友说我长高了,原本我还不信呢。” 温嘉月也为他捏一把汗,见他圆回来了,偷偷觑了眼沈弗寒,见他面无异色,这才放下心。 沈弗寒道:“近来祖母的身子不大好,你记得过去探望。” 沈弗忧漫不经心地问:“怎么回事?” 他对所谓的祖母早已没有了敬爱之心,所以对她的身体状况也漠不关心,但是面子活还是要做的。 沈弗寒解释道:“半个多月前犯了心悸之症。” “哦,那我一会儿去瞧瞧。” 说完他便兴冲冲地拿出准备好的礼物:“这是给大哥的,越州的紫毫笔。” 沈弗寒颔首道:“多谢。” 沈弗忧又拿出三盒胭脂。 “越州盛产胭脂,我随意挑了几样,嫂嫂若是喜欢,以后我再带。” 温嘉月知晓,肯定是那位嫣儿姑娘挑的,便接了过来,也道了声谢。 沈弗忧正想拿出给昭昭准备的礼物,眼尖地瞥见她手腕处系着的纱布。 他诧异地问:“嫂嫂手腕受伤了?” 温嘉月连忙放下手,神色有些尴尬,一时想不出合适的借口。 沈弗寒神色自若地解释道:“她提了重物,手腕有些疼。” 沈弗忧“啧”了一声:“府上那么多下人,嫂嫂何必亲自动手,再不济还有我大哥呢。” 温嘉月轻咳一声:“好,以后都让你大哥来做。” 第193章 对长公主的心思 送过礼物,沈弗忧很快便离开了。 沈弗寒靠近温嘉月,慢条斯理地问:“以后都是我来做?” 就知道他还想着这件事,温嘉月抿唇问:“不然我能说什么?” “既然不是真心话,”沈弗寒道,“以后你也要帮我。” 温嘉月瞬间脸颊红透,她真是不懂沈弗寒到底是如何一本正经地说出口的。 “侯爷快去书房吧。” 他根本不给她顾左右而言他的机会,继续说道:“不拒绝,便是答应。” 温嘉月不理他了,转身回卧房。 沈弗寒竟也跟了上来,关上门,从背后抱住她。 他像个火炉似的,温嘉月蹙眉道:“热。” “我有些后悔定了十日,”沈弗寒低声道,“能不能减两日?” 温嘉月不想因为这个问题再和他拉扯几个回合,索性说道:“没得商量。” 沉默片刻,沈弗寒问:“若我非要商量呢?”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哪有这样的人? 她正要再次一口回绝,便听沈弗寒道:“你可以提一个要求,只要我能办到。” 温嘉月怔了下,似乎……她也不亏。 可是,若是这么轻易便答应了这个条件,那她岂不是被沈弗寒拿捏了。 下次他再拿提要求的事商量着减两日,减着减着就变成三日一次了。 似乎知晓她的内心在动摇,沈弗寒以退为进。 “你慢慢想,今晚告诉我便好。” 温嘉月故意犹豫了片刻,这才颔首道:“好,我再想想吧。” 沈弗寒放开她,径直回了书房。 温嘉月坐在床榻上凝神细思,提什么要求呢? 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个想法——搜集李知澜的罪证。 可若是沈弗寒问起缘由,她没办法回答。 毕竟在他看来,她和李知澜只有数面之缘,何故这么恨她? 若是向沈弗寒要两个护卫去查证…… 也不行,他们一定会听命于沈弗寒,私底下告诉他的,最后此事还是要暴露。 可是除了这件最重要的事之外,她一时想不出别的了。 提要求看似简单,上下嘴皮子一碰便能说出来,只管交给沈弗寒去做便好,但是她竟一个要求都想不出来。 温嘉月呆坐半晌,思索许久,还是没什么头绪,索性暂时不去想了。 傍晚,沈弗寒回到卧房,问:“可想好提什么条件了?” 温嘉月故作淡然道:“我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你呢,提条件的事另说。” 沈弗寒便也不催她了,待沈弗念和沈成耀来了,一起用过膳后,他便带着沈成耀走了。 温嘉月征询起沈弗念的意见:“三妹,若是你大哥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你会提什么要求?” 沈弗念诧异道:“还有这种好事?那我一定要让我大哥把苏叶找出来。” 说完之后,连她自己都有些愣神,她怎么会这样说? 温嘉月也怔住了,果然和沈弗寒说的一样,她还是放不下苏叶。 沈弗念赶紧找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把他五花大绑地绑过来,我还没亲自赶他出府,我觉得很亏。嗯,就是这样。” 说完她自己信服地点点头,好像把自己也给说服了。 温嘉月却不相信这套说辞。 刚重生那会儿,她何尝不是想着再也不会在意沈弗寒了,可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爱了四年的人,如何轻易割舍? 只能慢慢放下。 她觉得自己现在做的很好了,不会再因为他的某一个举动而泛起涟漪,也不会再多想。 沈弗念虽然和苏叶只有露水情缘,但是她也是重情之人,根本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洒脱自在。 不过再过一段时日,她也一定会放下的。 想到这里,温嘉月便道:“三妹,提起他也没什么的,你越是刻意回避,心里便越是在意。” 沈弗念依然嘴硬:“我哪里在意他了,你别多想。” 温嘉月摇了摇头,不和她争辩了。 沈弗念也没再多提,转而问道:“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温嘉月轻咳一声:“一时好奇。” 沈弗念哼哼两声:“你们夫妻俩的事,我不掺和,不过我是你的话,我不会提要求,而是问我大哥一个问题。” 温嘉月诧异地问:“什么问题?” 这么好的提要求的机会,怎么能错过?而且什么问题居然这么重要? “你傻啊,”沈弗念凑近她,小声说道,“我大哥长得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风度……” “停,”温嘉月不得不打断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再夸下去,所有的好词都要安在沈弗寒身上了。 沈弗念只好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你问问他身边到底有多少莺莺燕燕围着他转,万一哪只狐狸精一不小心进了府,你地位不保!” 温嘉月倒是不在意这个,她一直觉得,沈弗寒纳妾是迟早的事。 不过沈弗念的话倒是给她开辟了一个新思路。 她要确定一下沈弗寒对李知澜到底是什么心思,才好做后面的事。 见她若有所思,沈弗念满意道:“你就问他这个,防患于未然,把外头的小妖精都给收拾了。” 临走前,沈弗念又提醒了一遍:“记得按我说的做。” 沈成耀牵着她的手,好奇地问:“娘亲和舅母说了什么?” 沈弗寒也朝温嘉月看了过来。 温嘉月硬着头皮摆了摆手,赶紧走吧。 待她们母女俩离开,沈弗寒问:“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没什么,”温嘉月道,“不过我想好了,我答应你的条件。” 沈弗寒并不意外地问:“你准备提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办到。”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道:“我只想问侯爷一个问题。” 沈弗寒倒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微微扬眉。 温嘉月继续说道:“但是侯爷要保证,你说的都是真话。” “好。” 温嘉月竟有些紧张,攥紧了微微汗湿的手,直视着他。 见她如此,沈弗寒也不由得正色起来。 “你问。” 温嘉月缓缓说道:“我想问的是,侯爷对长公主,到底有着怎样的心思?” 第194章 没有私情 沈弗寒微微一怔。 见他没有立刻回答,温嘉月蹙眉道:“侯爷既然已经答应了,就不能再反悔了。” ; “没想反悔,”沈弗寒道,“回房再说。” 他转身往卧房走去,温嘉月想了想,跟奶娘说了一声,让昭昭今晚睡在耳房。 她暂时还不知道沈弗寒的想法,也不知道今晚会是什么样的情况,还是让昭昭睡个好觉吧。 关上门,沈弗寒问:“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温嘉月没有回答,催促道:“明明是我问你,侯爷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她怀疑他在心里思索对策,所以故意拖延时间。 她才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一定要让他现在就说。 沈弗寒问:“你是不是怀疑我和长公主有私情?” 他居然就这样坦然地说出来了,温嘉月顿时有些愕然。 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没有开口,以不变应万变。 见她这副模样,沈弗寒了然道:“我猜对了。” 温嘉月咬唇道:“所以,是这样吗?” “我对长公主从来都没有过男女之情,”沈弗寒淡然道,“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温嘉月望着他,判断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他的神色平静如水,目光丝毫没有躲闪,丝毫不惧地直视着她。 她心里信了五分,另外五分是因为上辈子的事。 李知澜如此信誓旦旦,说会嫁给沈弗寒,于是迫不及待地谋害她和昭昭的性命。 若是没有沈弗寒的默许,李知澜真的敢这样做吗? 那时他已是真正的权臣了,皇上信任他,朝臣唯他马首是瞻,半壁江山握在他的手里。 温嘉月也曾大逆不道地想过,若是他想要造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沈弗寒的权势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可李知澜还是能害的她和女儿死不瞑目。 不过……李知澜也是不容小觑的,身为长公主,身为皇上的亲姐姐,权势滔天。 更何况她还有温若欢做帮手,趁沈弗寒不在的时候谋害她,也说得通。 温嘉月的脑子彻底乱了,心也被撕扯成两半,一半在说相信他,另一半在说不要信。 “说吧,”沈弗寒缓缓开口,“到底是哪里让你误会,我都可以解释。” 温嘉月回过神,黯然地垂下眼睛。 她想让他解释上辈子的事,他做得到吗? 思索片刻,温嘉月道:“以前我提起长公主时,你总是不高兴。” 沈弗寒沉默了一会儿,问:“这件事就能证明我和长公主有私情了?” “不能,”温嘉月抿唇道,“我只是想知道侯爷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和你说过许多次,长公主和你不是一路人,”沈弗寒淡声道,“你越是好奇她的事、有结交她的打算,我便越是不高兴。” 温嘉月愣了下,原来是在不高兴她对李知澜格外好奇吗? 她追问道:“侯爷能不能详细说一说,我和长公主怎么不是一路人了?” 她倒要听听他能说出什么话来。 “长公主人面蛇心,蛇蝎心肠,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你若是对她有用,她便高看你一眼,待你没有利用价值,弃如敝履。” 温嘉月怔愣地望着他,他居然会这样评价李知澜。 “而你与她相反,”沈弗寒继续说道,“你的性子过于温婉,以前总是……” 他斟酌了片刻才开口:“总是谨小慎微,察言观色,讨好旁人。” 说完他看了温嘉月一眼,见她并没有露出窘迫的神色,这才放下心来。 温嘉月垂眸不语,她以前确实是这样的。 沈弗寒啜了口茶,又说道:“我知晓长公主对我有异样的心思,你若是与长公主交好,一定会被她利用。” 温嘉月猛然抬眸,他居然知道! “既然侯爷知道,那你为何不拒绝?” 就这样放任李知澜对他的感情越来越深,也越来越猖狂,以为可以对正妻之位取而代之,最后受苦的人还是她和昭昭! 她的神色愈发激动起来,沈弗寒眉宇紧锁。 “长公主从未言明,我怎么拒绝?” 温嘉月低声问:“倘若她一直不明说,你便一直当做不知道吗?” “自然不是,”沈弗寒淡然道,“待她在我这里失去利用价值,我便会将她……” 他没再说下去,转而说道:“更何况,长公主深得皇上信任,我自认在皇上心里的地位比不上她,若是这个时候与她闹得不愉快,情况只会更糟。” 还有一个原因,他压在心里许多年,对谁都没有提起过。 暂时还不知晓到底是不是长公主做的,所以他便决定继续藏在心里。 温嘉月呆坐半晌,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李知澜对他的仕途有帮助,他便对这份情愫加以利用,转化为通往权臣之路的云梯。 待他攀上顶峰,李知澜便也失去了作用,那时他不会再手软。 可是上辈子的她,并未等到他对李知澜下手,就这样含恨而终。 不知不觉间,温嘉月泪流满面。 沈弗寒放下茶盏,抬眼便见她满脸都是泪,不由得怔住。 他凑近她一些,用指腹轻拭着她脸上的泪水,低声问:“怎么哭了?” 他的声音难得显得有几分柔情,温嘉月的眼泪流的更凶。 她在哭上辈子的自己,或许早已化为一抔黄土的自己,直到此刻才得知真相。 原来她不是沈弗寒和李知澜的感情的绊脚石,而是朝堂争斗的牺牲品。 沈弗寒输了,不管后来如何,当时的代价是她和昭昭的命。 这辈子呢?会不会有所不同? 温嘉月竟有一种冲动,想将自己重生的事告诉他。 说了,说不定以后沈弗寒会更有把握。 不说的话,其实短时间之内对她更好。 脑海中天人交战,温嘉月拿不定主意。 第195章 蜻蜓 温嘉月梳洗之后,终于冷静下来,也拿定了主意。 她不能说,至少暂时不能说。 毕竟她不能保证沈弗寒说的全部都是真话,万一他真假掺半,在哄她呢? 她对他早已失去一部分信任,重新建立也是需要时间的。 若是现在便被他知晓自己重生的事,有什么好处? 而且,还有两年多才会发生那些事,若是李知澜还是和上辈子一样张狂,到时再说也不迟。 至少她要保证她和昭昭成功躲过那一劫。 温嘉月坐在梳妆台前,看向铜镜里的自己,眼眶有些发红。 沈弗寒站在她身后,双手落在她的肩上,问:“方才在哭什么?” 温嘉月摇摇头:“没什么,侯爷去洗漱吧。” “没有要问的了?” 温嘉月思索片刻:“没有了。” 多说无益,行动胜于言语,她只想看沈弗寒以后会怎么做。 沈弗寒低声道:“我说过的,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妻子,这一点不会变。” 温嘉月勉强露出笑容,隐晦开口:“我也相信侯爷会护好我和昭昭。” 沈弗寒怔了下,颔首道:“这是自然。” 他的眉眼间颇有几分意气风发,仿佛这是小事一桩,他亦信心十足。 温嘉月看着铜镜里的他,不禁想起上辈子的沈弗寒。 等他回京之后,看到她和昭昭的尸首,到底会露出什么样的神色? 哀莫大于心死的时候,她觉得他会是冷漠无情的,瞥一眼便吩咐下人将她们母女俩安葬了,然后去看李知澜是否还活着。 现在,她觉得他心里是五味杂陈的,神色却不会显露半分,沉默片刻便开始处理下葬事宜,或许有遗憾,但是不会太多。 二十七岁炙手可热的权臣,以后还会有娇妻美妾、儿女绕膝,不会留恋她这个谨小慎微的发妻和年仅三岁的女儿。 躺在床榻上,温嘉月久久没有入眠。 既然昭昭不在,两人之间已经毫无阻隔,沈弗寒便将她拥进怀里。 “别再多想,”他不疾不徐道,“别的事我都会做好。” 温嘉月轻声问:“侯爷是将长公主当成政敌吗?” “政敌?”沈弗寒停顿了下才开口,“算是吧。” 温嘉月听出他话音里带着几分嘲弄,是因为李知澜不配称为他的政敌吗? 自古以来,女子不得干政,李知澜也只是因为皇上的纵容才能参与朝政之事。 但是皇上一直纵容,李知澜便可以一直左右朝中局势。 但是这种事都是私下里的,名不正言不顺的,明面上李知澜只是一位养尊处优的长公主罢了。 虽然常常进宫陪伴皇上出入御书房,但是满朝文武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敢说一个“不”字? 温嘉月轻叹一口气,任重而道远。 “怎么又叹气?”沈弗寒道,“明日傍晚,我带你出去一趟。” 温嘉月诧异的问:“去哪?”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温嘉月微微抿唇,提前将此事告诉她,却又不告诉她全部,简直就是想让人抓心挠肝地猜测。 她很有骨气地没再问下去,但是心里却忍不住去想沈弗寒要带她去哪,渐渐便将心底压着的沉重之事忘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睡着之后她便梦见沈弗寒会飞了,带她去天上转了一圈。 昭昭也变成了小仙子,扑腾着小脚丫,绕着他们飞来飞去。 温嘉月醒来之后便觉得这个梦荒谬又好笑,恰好沈弗念过来找她,她便跟她讲了一遍。 沈弗念敷衍地说了句“不错不错”,便问:“昨晚你问了吗?” 温嘉月颔首道:“问了。” 沈弗念连忙问道:“我大哥怎么说?” 温嘉月想了想,道:“他说他不主动也不拒绝。” “这叫什么话?!”沈弗念瞪起眼睛,“我大哥的原话是这样吗?” 温嘉月含糊道:“差不多吧。” 在她看来就是这样的,他知晓李知澜的心思,却对她的示好毫无反应,可不就是不主动也不拒绝吗? “我不信,”沈弗念叉起腰,“等晚上我大哥回来,我亲自问问他。” 温嘉月无奈道:“这是我和你大哥的事,你就别掺和了。” 她说起另一件事:“对了,今晚不要带耀儿过来了,我和你大哥要出府一趟。” 沈弗念感兴趣地问:“你们要去哪?” “我也不知道,”温嘉月摇了摇头,“他不告诉我。” 沈弗念原本还想跟着去的,见大哥给大嫂留了个惊喜,顿时知情知趣了,她可不能去凑热闹。 没想到温嘉月却主动邀请道:“三妹,耀儿用功这么久,也该让他出府玩一玩,不如傍晚你们同去吧。” 沈弗念连忙摆手:“算了算了,我自己带耀儿出去就好,你和我大哥去吧,我先走了!” 温嘉月诧异地望着她,话还没说几句呢,这么着急走做什么? 酉时将至,沈弗寒派思柏回来了一趟。 “侯爷还在宫里,稍晚一些才会过来,侯爷让夫人先去。” 温嘉月便坐上马车,由思柏带路,一众侍卫保驾护航,朝着未知的目的地驶去。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 温嘉月挑开帘子,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芦苇荡和湖泊。 黄昏将至,晚霞丝丝缕缕地斜在天边,倒映在湖中,水天一色。 芦苇荡随风摇曳,宛如一幅流动的画卷,雾一般朦胧。 时不时的有蜻蜓飞过,盘旋在湖泊周围,更添一抹动人色彩。 温嘉月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还是有些诧异,无缘无故的,沈弗寒干嘛带她来这里? 不多时,沈弗寒骑马赶来,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 他问:“喜欢这里吗?” 温嘉月点点头,问:“侯爷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沈弗寒走近她:“散心。” 温嘉月:“……?” 没想到还真是无缘无故。 沈弗寒随手捉了只蜻蜓,道:“你不是喜欢蜻蜓吗?看见喜欢的事物,或许心情会变好。” 温嘉月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喜欢蜻蜓了?” 沈弗寒瞥她一眼:“你总是画蜻蜓,别以为我不知道。” 顿了顿,他又说道:“有一次,你说了梦话,喊的便是蜻蜓二字。” 温嘉月顿时想起自己梦见小时候的蜻蜓哥哥的那个梦,忽然觉得有几分不自在。 她讷讷道:“好吧,我确实喜欢蜻蜓,侯爷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