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和八戒寻找三国来客》 第1章 醉里挑断三国梦 一只信鸽飞入西凉城,在上空盘旋一圈后,瞄着一座营房一头扎了下去。 唉,好好的一碗鸽子汤,没了! 庞德放下长弓,庆幸没有射出那支箭,原来鸽子是找大将军的。 鸽子撞破了窗纸,寻一个床头站定,那里躺着个酣睡的人,鸽子轻轻叫了几声,没能把他唤醒,想是受不了那冲天的酒味儿,干脆去啄那人耳朵。 那人一个激灵,终于睁开眼睛,看到一只鸟向他抬起脚,上面绑了个竹筒。 我去!现在都这么复古了吗?飞鸽传书都用上了! 那人抬手去抓住鸟儿,解下竹筒,发现里面封着一张纸条,他一边猜着谁会这么玩,一边打开纸条。鸽子完成了任务,就自己跳到一旁的案几上,不客气地啄那果盘里的糕饼。 “展平吾儿,刘备、诸葛已经伏诛,目标不存,你即无咎,西夏目标可放弃,回来另有重任!父字。” 脑瓜子一阵疼痛,而且疼的内外兼修,外面是被那个如意棒打的,里面是酒精烧的,那人哀叹一声:“我怎么成了展平,一定是酒力作怪,恶梦还没醒呢!” 他扯过被子把脑袋盖住,觉还是得睡够,不然这梦做的没完没了。 鸽子本来要等回信,看接信的人这般惫懒,它也是个心高气傲的鸽子,不耐烦等,“啾啾”骂了一句,振翅又从窗纸的破洞里飞出去了。 “哈哈哈!展平兄弟,你醉了三天,都睡出鸟了,该醒啦!” 门被大力推开,进来一个身穿白袍唇上一抹俏皮小胡子的大汉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把掀开被子:“咱马超从没见过醉这么死的,走,再喝点透透就舒坦了,咱刚让人拾掇了一只黑山羊,这就要架火上烤呢。” 马超?展平?难道这是在自己写的书里? 《三国:悟空上梁山》结尾时,展平做为红娘会金牌杀手因为刺杀诸葛亮失败,被其身为红娘会沧州堂主的父亲责去西夏刺杀西夏崇宗之弟嵬名察哥,恰遇穿越九百年过来的三国马超部队为收复他的西凉与嵬名察哥马战,他借机刺杀察哥,却被游历至此的太史青鸾所阻...... 他一个精灵坐了起来,心脏狂跳,一层白毛汗霎时铺了满脸——“穿越”这种纯属扯淡的事,真的发生了!! 看着眼前的马超和自己想象的样子完全吻合,而自己从创作者变成了书中人展平,汉服、一脑袋长发...... “孙悟空,你玩我!” —— 那天,他在续写《三国人在水浒》的系列故事,因为书写得不顺,不免心浮气躁,喝了许多啤酒,脚下的空瓶子已经凑成了一套地支,手里那瓶也只剩最后一口,键盘还在拼命地敲打着。 前段日子他走夜路撞了电线杆子,结果撞开一个挺大的脑洞,回来打开电脑开始写一部四大名着混搭的小说,故事开头是这样的: 《三国》进行到“三顾茅庐”桥段,诸葛亮因一篇“隆中对”和刘备牵手,正要大展宏图之际,水镜先生的一个预言像是打开了魔咒,三国人被整体嫁接到《水浒》“智取生辰纲”的时间点上;与此同时,《西游》师徒也因为如来和观音之间的沟通障碍而凭空增加九难,误入错乱时空,现身大宋;而《红楼》金陵十二钗之首林黛玉刚经历了丧母之痛,往贾府投亲,船儿正驶过运河的山东航段,不远就是梁山...... 但是,今晚他写烦了,不想绞尽脑汁编那些“关公战秦琼”的故事,酒精上头,他看着追更粉扛着大刀的威胁,邪魅一笑:我这就搞一篇番外来终结这篇乱扯的小说! 嗒嗒嗒,键盘继续敲着: (书接上回,诸葛陪刘备在登州检阅过平海军,告别孙立、呼延庆、杨志,继续南行,准备视察领地海州,随行者林冲、张清、栾廷玉一干水浒英雄。) 此时已行至距登州十余海里的地方,早上起了雾,使这艘大船像一艘来自天际的幽灵船。 海边黝黑的礁石上,几个人站起了身子,为了这艘船,他们等了一夜。 “梅先生,确定是它吗?” 一位身量不高却极为粗壮的汉子看向身边文士打扮的中年人。 梅先生捋着山羊须自得地说:“红娘会的消息何时有错?凌将军快拿出你的绝活儿,老夫要看‘轰天雷’已经急不可耐啦!” 凌振再不多话,俯身掀去火炮上的遮拦,亲自操持。 随着一声厉啸,那艘船上爆起烟火,依稀看到有人在船上跑窜,船体也在颠簸中移动着,试图调转方向。 第二发炮弹已经被两个人装好,凌振趋前再次将它点燃...... 接连炮击后,目标已没有逃跑的可能,火光和浓烟吞掉了大船的轮廓,只远远地听到哀嚎声不绝于耳。 “凌将军果然是雄姿英发,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苏大学士的妙词儿在这儿忒是应景,凭将军这大宋首屈一指的火炮功夫,加入我红娘会,必大有作为!” 大宋最神秘的杀手组织“红娘会”,不为保媒拉纤,只经营杀人勾当,顶尖的杀手不缺,威力巨大的杀器还是难得,身为海州堂二号人物,梅先生起了招纳之心。 但凌振兴趣恹恹:“梅先生想多了!凌某接这活儿,只为还个人情,以后与你们再无瓜葛!” 眼见着那艘大船已沉没下去,凌振发令:“撤!” 几名常人打扮的宋兵立刻拆卸火炮,梅先生阻拦道:“还没见到刘汉集团主要头目刘备、诸葛亮的尸首,凌将军再等等吧!” “凌某出来已久,不可再做耽搁,先生若不放心,自可在此等候,在下告辞!”凌振说毕,略一拱手,也不待梅先生说话,转身率先离开。 海面忽然刮起了大风,将大船的残骸余烬推向海洋的深处,离岸愈来愈远。 梅先生看看远处火光黯淡及至消逝,捻须自语道:“就算是钢筋铁骨也怕是化成血水了,何况身处大海之中,侥幸逃得性命也断无生路,我还是快些去给月老报信吧!” 一行人散了个干净,海岸恢复了宁静,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 写书的人点了“提交”,如释重负,自语道:“写死诸葛亮,全剧终!河山难画,四大皆空!” 将酒瓶子里仅剩的那口酒一饮而尽,随手把空瓶扔到脚下,嘡啷啷,落在空瓶堆儿里像保龄球打倒了一片。 “无知小儿,也配说空!” 一个冷峻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这间素来只有一个人的蜗居,何时有了客人?他醉眼迷离地转过椅子: 那人像是京剧舞台上下来的人,一身黄金锁子甲,头戴凤翅紫金冠……我去!孙悟空?这是现实世界好不好! 第2章 西凉城里自寻坑 脑袋上插两只大野鸡毛的着名舞台人物一个是孙悟空,一个是吕布,但这位的扮相是毛脸雷公嘴,显见得不是人中吕布。 就算是粉丝也不至于热烈到这个程度吧,何况门没有开,人怎么进来的?他十分不悦:“追更也没有这样的追法,我可以告你私闯民宅的,你是市京剧团的?要不然找不来这套行头!” 野鸡毛脑袋晃了晃不屑地说:“你写那东西有几个人知道?俺是听军师讲了有这本书,偷闲找来看看,结果是俺很生气,想来找你聊聊,以为是个高人隐士,却是个烂酒鬼,俺这一趟跑得不值啊!” “别瞎扯,哪有书中人物出来跟作者叫板的,你还孙悟空,你金箍棒耍出来让我看看!”写书的人已经是醉到十分了,他现在不想追究私闯民宅,也想和人聊聊天,一个人天天扒拉键盘说话都是用指头,也真是寂寞啊! “书中人物?你还作者?好大的脸!吴老头往哪摆?”野鸡毛脑袋动怒了:“要金箍棒是吧,如意,给俺揍他!” 只见一道金光闪过,写手脑袋上被重击了一下,让他想起儿时老妈手里的擀面杖。 野鸡毛脑袋得意地说:“见识到了吧,你以为把俺的金箍棒给了武松俺就没辙啦?告诉你他拿的是形,魂儿在老孙的耳朵里,只要一个意念它就能出来打人!” 接着他又揪住写手的脖领子,张开一嘴獠牙:“俺老孙可以上天入地,也能穿梭千年,如来佛管不了俺,唐三藏也管不了俺,就你还想左右俺,只有俺发落你的份儿!” “嗯,你是孙悟空……个鬼!我,喝到假酒了……!”醉了的写手已经分辨不出眼前的一切,他抓着椅子背想站起来,但两腿软软的只打晃。 两只野鸡毛剧烈地抖着,孙悟空好像是气得不轻,咬着牙哇呀呀一通狂叫:“如意,让他进去醒醒酒!” 金光再次闪过,这次不是擀面杖的力度,而是一辆重卡极速冲撞过来的劲力,写手轰地一下被撞翻,一头扎进还亮着的显示器里…… —— “孙悟空,你玩我!” 凄怆的呐喊传到西凉城外。 谁在喊猴哥的名儿?他又玩了谁?八戒停下他的研究,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寻过去。 在此之前,他在那日从空中跌落的地方反复腾跃了不下一百次,没有一次失误;再在此之前,他去了一趟泰山。 因为太史青鸾与马超、嵬名察哥在西凉城外混战时,八戒刚探望过“老种经略相公”种师道顺便巡天游玩,没想到遭遇太史青鸾破了他的腾空驾云之术,这事他想不通,想找猴哥解惑。 大圣王朝从梁山“迁都”到泰山,这等大事不是秘密,八戒很快就打听到了,便直接找上山门。 吴用等人见识过猪大法师的本事,也知道和自家大王关系匪浅,不敢怠慢,便亲自引领着八戒登上泰山之巅。 在悟空经常伫立的地方,一只石猴雕像坐落在那里,俯瞰黄河,凝眉沉思。 八戒看了大放悲声:“猴哥啊,你折腾出这么多故事,咋又回复原样变成石头啦,你这是图意啥呢?你就忍心把师父扔给我不管了吗,还有那么多新收的师弟,这个家不好当啊!” 哭了一会儿,八戒问吴用:“我猴哥临死前有什么交代吗?” 吴用一直保持微笑站在一旁看八戒嚎啕,这时才笑笑说:“大王是神人,怎么会死呢,他只是让人雕了这个像放在这里,说是‘泰山石敢当’,用来镇山的,人却是不知在忙什么,我们也不敢多问啊。” 八戒收起悲容,把长嘴一抹说:“我也知道‘祸害活千年’的道理,就是一时没收住情绪。” 吴用试探着问:“大法师有什么事需要学生转呈大王吗?” “我确是碰到一件摸不清头脑的事,可也只能跟猴哥面谈,他不在我就改天再来吧。” “吴用虽被人称做‘智多星’,才智却不如大王的万一,跟随大王这许多时日,耳濡目染也学会了许多道理,他说过一句话学生佩服的很,叫做‘在哪摔的跟头就在哪爬起来’......” 吴用满怀深情地拍着马屁,他深知大王的神出鬼没,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出现,所以平时只要有机会就说大王的好话,表达对大王的敬仰,虽然没见大王表露过欣喜,但越来越多地把梁山事务交给他打理,甚至不理“朝政”,让他吴用成了实际上的梁山不泰山之主。 随口奉承的话听在八戒耳朵里却有些茅塞顿开,他指着吴用说:“你这酸秀才还真不简单,等着啊,我让猴哥提拔你当大官!” 八戒踏上云朵离开泰山,一路咂摸着“在哪摔的跟头就在哪爬起来”,不由自主地就来到摔跟头的事发地——西凉城外,一遍遍地重复着被太史青鸾使法子弄摔了的那个跟头,把沙漠砸出陨石大的一个坑后终于得出结论,自己的本事没问题,还是那妮子出了阴招。 吴用也把猴哥的话记错了,应该是“在哪摔了跟头就在哪睡一觉”! —— 写书的成了书中人,这情节上还能驾驭得了吗? 展平(对,写手不再是写手,今后只能是展平)短暂地整理一下思绪,心中一动,在这里是没法敲键盘了,但是在心里默写会不会让情节按自己的思路发展呢? 他在心里默默地敲着键盘:(营帐外有人来报,西夏嵬名察哥卷土重来,带兵围了西凉城,马超悍勇不惧,只带一骑兵小队出城迎战......) 营帐外传来一声高喊:“报!大将军,有紧急情况!” 马超拉开帐门喝问:“可是有敌来袭?” 西夏真的来攻啦?展平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心中惊喜莫名,这样,自己就是主宰这个世界的上帝,能进入书中和角色们互动,比拍成电影还来劲! 但是—— 帐外小兵答道:“不,是马将军和庞将军吵起来了,马上就要动手撕打,旁人劝解不开。” “这两个混球儿,没仗打就找事,这人真是不能闲啊!” 马超顾不得展平,匆匆跟着报信小兵走了。 看来,自己操纵不了这个世界,展平有些沮丧,又躺回床上。 都是那猴子作怪,好容易碰上一场穿越也没轮上个好地方,穿到自己留坑烂尾的书里,一堆乱账不知道咋收拾,甚至有可能被自己创作的角色反噬! 这哪是西凉,这是妥妥的悲凉啊! 第3章 揣测天机猪队友 “二师兄你终于来了!呜......” 看到闯进帐子里的八戒,展平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从小就熟悉的神人啊,和自己脑子里的形象一样一样的,这一刻,他决定要跟定猪八戒,不然自己这情况,恐怕活不过三章。 八戒看着这个哽咽的家伙,大是疑惑:“难道师父背着我又收了徒弟,为啥叫二师兄?” “全世界都叫你二师兄啊!”展平想起去农村养猪场参观时,养猪大户宠溺地看着猪栏说“这帮二师兄到过年都能长到三四百斤能卖个好价”。 当然这心理活动八戒是看不到的,他傲娇地提了提裤腰带,问道:“刚刚那杀猪一般的惨叫‘孙悟空玩我’可是你喊的?” 展平连连点头,好像找到了家长告状:“是啊是啊,孙悟空他不是个东西啊,趁我酒醉下了辣手,把我的人生给毁了......” “啊?”八戒下意识地裹紧僧袍:“我一直觉得他不对劲,一路走来,那么多可怜又可爱的女施主都唤不起他一点同情心,说打就打说杀就杀,原来好的是这口儿!太可怕了,幸亏老猪防范得紧,不然也遭了他的辣手,喂,你这可怜男子,叫什么名字?” “我叫......展平!” “嗯,展平啊,他孙悟空还有什么黑料你尽管抖落出来,我不会偏袒这个无良师兄的,早晚告到菩萨那里给你讨回公道!” 八戒从怀里掏出寻常化缘的记录簿,准备记孙悟空的黑账。 “不急,二师兄,你只要肯带我走,我有很多秘密都可以告诉你。” 展平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知道在这个交通不便的社会,八戒就相当于飞机、高铁,他必须搭上这驾快车,不然这古代社会靠一双脚走天下,早晚累死在自己挖的坑里。 “没问题,你可能不知道,老猪驾云能日行数千里,虽然没那猴子跑得更远,可他那速度不是你这凡人能享受的,老猪的驾云术就安稳的多,更安全的是,老猪只喜欢大嫂子大妹子,不会对你痛下辣手。” 展平连忙站起来:“那就快走吧,你的事无须多说我都知道,委实一个多情男子,追求过月球留守妇女嫦娥,骗娶过农村姑娘高翠兰,即使当了和尚还想入赘女儿国给国王暖被窝......” 刚走出帐子的八戒停住脚步,看着展平,猪眼变得犀利:“老猪看走眼了,能让猴哥儿动心的指定不是凡人,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哪洞的神仙?” 展平忙道:“我不是神仙,就是知道的多一点,你带上我腾云驾雾,我慢慢说给你听哈。” 八戒摇摇头:“不妥,你知道的太多了,老猪还是自己走得清爽!” 看着八戒袍袖一甩,大腹便便却轻如大雁地直冲云间! 展平眼巴巴地看着,看着八戒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小,又看着八戒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 咔吧~~八戒落脚处青石碎裂! 好像某国发射火箭失败的场景。 八戒气急败坏地看向周边,看到一人后立刻泄了气:“又是你这妮子!” 不远处,夕阳斜照,白马轻蹄,太史青鸾一跃下鞍,拍打着衣裳,一身黄沙弥漫开来,让街市在余晖中变得朦胧。 展平惊愕之余,不由向前走了几步:“青鸾!你这时不是应该在玉门关的关隘上看日落吗?” 青鸾白了他一眼:“这不是前几日城外见过的小哥儿,我和你很熟吗?” “一人一剑帮孙权取下一座建业城,徐州又轻松打败过战神赵子龙,女侠的英雄事迹,天下谁不仰慕!”展平恭维道,心里也在盘算,自己刚来这个世界,如果有太史青鸾这样的奇女子做伴,可不是既安全又幸福。 “看来我要找的人就是你!”青鸾不由分说拔剑出鞘,一匹白练射向展平。 展平吓得缩头躲避,饶是在红娘会训练出的身手已形成肌肉记忆,躲的不可谓不快,但青鸾的剑如影随形,还是稳稳地搭在他的脖子上,吓得他不敢再动。 “太史姑娘有什么误会吧,我是好人啊!” “好人坏人本姑娘无法裁定,但素昧平生你就知道本姑娘的姓名,嘿嘿!家师传讯,有个能揣测天机的异人落于凉州城里,有祸乱天下的本事,让我先送个下马威当见面礼!” 百步之外,八戒笑嘻嘻地喊道:“大妹子,你要是不解气,我再帮你揍他几下,条件是你得告诉我为啥你一出现我就要摔跟头?” “猪头怪,你长成这副模样我就不骂你蠢了,此人生死已在我手,何用你多事,我又不是你师父,凭什么你想知道啥我就得教你?” 八戒却不以为意,他对女子生不起气来,还是腆着脸恭维道:“虽然我有个和尚师父了,不过有句话说得好,‘三人行必有我师’,这又三几个人了,再拜个师父也不是不行,请问师父的大名啊?老猪这就拜在裙下!” 猪队友来落井下石!展平不想放过他,揭发道:“能揣测天机的人会是我这样的凡人吗,你该找的是他啊!那个长猪头的曾经在天庭工作过,一对大耳朵专门窥听机密,大嘴巴又从来不保守机密,必是他无疑!” 八戒闻听立刻向后缩去:“大妹子不要信他,老猪长的是猪脑子不懂啥叫揣测,还是他这小子最可疑,记了一肚子老猪的黑账,不是要祸乱天下还能有啥好算计?” 展平一边小心防范着剑刃,一边挽着袖子咬牙切齿地说:“让我去找这猪算账,竟敢造谣污蔑我这革命群众,定要让他领教领教我这眦睚必报的脾气!” 八戒挺起肚子满脸不屑:“怕你呀,出家人是不打诳语,可没说不打你!” 青鸾看两人撕咬起来,觉得有趣,抬剑放开了展平,看着那厮像只愤怒的小鸟奔向八戒。 而那边厢,马超看见了这里的情形大踏步地走了过来,马岱、庞德等紧随其后。 刚才的纠纷已经调解开了,是马岱看到庞德持着弓箭瞄准营帐方向,而那里是马超经常出入的地方,两人便争执起来。 “庞德居心叵测,他辩说是要射鸟,弓箭却不指向天空,定是要行刺将军!” “算了算了!”马超打断马岱的话:“那里确实有鸟,是展平兄弟醉了三天,孵出了一只鸟,哈哈哈——咳咳,都是战场上一起拼命的兄弟,以后可不要再这般猜疑!” 知道真相的马岱有些羞赧,但见着庞德高傲地扬起了头又有些不甘,恰好青鸾入城被他看到,就忙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那里。 一见太史青鸾,马超有些头大,自打征战就罕逢敌手,却对这么个女子摸不清路数,也不知是友是敌。 “姑娘过城不入,正让咱觉着遗憾,以为这塞外的牦牛不够鲜美,青稞酒不够醇烈,姑娘能再度回返,咱马超欣慰的很啊!” 马超说着客气话,手下暗自戒备,万一这女子是敌国的帮手,可是不好对付,但城中都是自己的人,也断不让其得逞。 青鸾把马缰绳向对方一扔:“你是城主吧,本姑娘给你个面子,把这小白给好好地洗洗澡喂些好料,沙漠难行,把它累坏了。” 马岱主动接过缰绳,马超哈哈笑道:“姑娘要想穿过沙漠,还是该骑个骆驼,再好的战马在沙漠里也不好行走啊!” 青鸾跺了跺皮靴,没好气地说道:“误读唐诗,当塞外是如何壮丽的美景,结果全是沙子,走了一天都到不得边际,真搞不懂这个破地方你们抢来抢去的干嘛!” “是啊,也不知道那些夏人抢咱马家的地盘要干嘛!咦......”马超向青鸾身后喊道:“展平兄弟,你跑什么呀?” 青鸾也回头,见刚刚看起来要以命相搏的展平正死命往城门奔跑,长着猪头的家伙紧随其后,肥硕的体魄竟跑出轻盈的步子。 “尿急......马哥改日再见!” 最后一字出口时,展平已出了城门。 马超笑道:“这兄弟就算是怕了喝酒,也不至于跑的恁等快捷!” 青鸾也笑了,说了句只有她才能听懂的话:“看来这厮是心里有鬼惧我这三尺青锋,可是,我又何曾听过师父的话......” 又大声道:“管他呢,正有件事要请你这城主帮忙,可否把那塞外牦牛、青稞酒都拿出来,咱们喝着聊?” 马超举起大拇指赞道:“咱西北的女子就够泼辣大胆,和你一比就都成了羔羊,庞德,还不快去拿酒,挑最好的来!” 第4章 天高海阔一浮萍 出城不远,八戒停住了奔跑,一拍脑袋:“我跑个啥呢?被这小子绕蒙了!” 刚才,展平冲到八戒近前时,低声说了句“快跑”就径自发足狂奔,本来等着迎战的八戒稍微一愣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跑起来,直到此时才醒过神来。 展平见没人追赶,才放心地停下跑路大喘着气:“二师兄,我是......为了你好,这女人......要查与天庭有关......的事,方圆千里只有你......最清楚,你以为她会.....放过你吗” 八戒猪眼一横:“老猪手下的神怪都打死无数,她一个小妮子就算会点邪术让我驾不得云,仅靠武力也能降服她,老猪这就折返回去问出她用的是什么邪术!” 展平抢前紧紧抱住八戒大腿,下定决心死不撒手:“她的底细我最清楚,我都告诉你。” “真的?”八戒抖了抖腿想甩开这厮,无奈被抓的牢靠。 “绝对真,咱们先离这远远的,路上都告诉你,包括你们为啥从唐朝来到宋朝,孙悟空知道却不告诉你的,都在我肚子里装着呢,这可是连你师父都不知道的旷古机密啊!” “就说你知道的太多嘛,那就先听听辨别真假,想欺瞒老猪可不容易,你小心讲给我听哦!”八戒被勾起了兴趣,便要带着展平施展飞行,但只是像普通人一样蹦了一下。 “咱再走个几百步就可以了。”展平松开八戒的大腿,转而去抓牢他的腰带。 ...... 从空中俯瞰,凉州城已经像个小小的围栏,在广漠中略显特别,但很快就模糊成黄沙一色,那半人半仙的太史青鸾在城里不知哪个角落喝酒呢,想是无论如何也追不到天上来。 展平心情舒畅,伸手去撩拨身边的白云,终于如愿乘上了八戒号空中跑车,从此天高任鸟飞。 八戒有些不悦:“你这人怎地这等不爽利,已经带你飞了,该说的还非要等我问吗?” 哦,真忘了这茬,展平身在高空可不敢得罪猪司机,便清清嗓子给他讲起来:“话说这阴差阳错的世界,还是诸葛造成的......” “慢着,”云朵来了个急刹车,差点把展平闪下去,八戒质问道:“什么事又是我造成的,别以为老猪厚道就什么锅都可以背!” “没说你呀?” “刚刚还说是猪哥造成的,不是我这猪哥?” “是诸葛,复姓诸葛!三国时期的诸葛亮!” “提他作甚,先说那小妮子的古怪!” “好吧!” 展平只好放下大事件,先给他讲太史青鸾的掌故,首先要提的当然是她大名鼎鼎的师父左慈,但八戒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一号。 “啥左慈,还没有我的唐师父有名气,从长安一路向西,谁都知道他的大名。” “唉,这位神人是没编制的你可能不知道,但他的大徒弟在你们天庭可是有些地位的,就是太极仙翁。” “葛天师?”八戒惊呼。 “对喽,你在天上可见过他?” “老猪在天上时人缘好,和他有时也开开玩笑。”八戒想起葛天师,不由的嘴角抽搐,想起曾经被葛天师捉弄的过往,不提也罢。 有熟人就好介入,展平接着道:“也就是说,那女子太史青鸾和葛天师本就是师兄妹的关系,有个厉害师父,还有个厉害师兄,你说在她手里能讨着好吗?” 八戒有些释然:“就是嘛,以老猪的修行,等闲人哪能让老猪摔跟头,但是不对呀,老猪虽然没有猴哥的火眼金睛,可也能辨出个仙凡神鬼的,这妮子明明就是个凡人,怎么会和四大天师那样的神仙扯上关系?” “确实是个凡人,她爸爸是三国东吴的太史慈,一位智勇双全的将军,一身能耐就不说了,就说人家交朋友的本事,和江东小霸王孙策是好哥们儿,还机缘巧合地和神秘的江湖郎中左慈成了相交莫逆的忘年朋友,那可是真正的陆地神仙。” “刚才那位骄横的太史青鸾算是因祸得福,出生后得了怪病,无人能医治,眼看着也是活不长了,恰好左慈云游到江东,太史慈便抱着一丝希望托付左慈救治,后来病好了,人也被左慈收做徒弟。” “左慈的奇门异术很多,他知道一手带大的太史青鸾遇到普通武将或武林高手肯定没问题,就怕遇到超越凡人的对手,便授与徒弟一些特别的技能,比如说你这腾云术,有她在就没法施展,不是她使妖法,其实是一种被动技能。” 八戒听展平说了半天也没弄到十分明白,干脆不去细想,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葛天师偌大年纪,当她老老老祖宗都够格,小妮子难道会返老还童,不然可说不过去!” “唉,她——其实也有九百多岁了,本来是三国时期的人,为啥来这里呢,穿越你懂吗?你我其实都是穿越者,话说这乱七八糟的世界,还是诸葛,哦复姓诸葛的人引起来的......” —— “阿嚏~~” 诸葛无力地打了个喷嚏,惊醒了对面的张清,他抬起有些昏沉的脑袋:“军师受了风寒吗?” “也不尽然,或许是主公在念叨我呢。” “刘皇叔还活着?” “但愿吧,吉人......天相!” 两人这时都泡在海水里,共同抱着一块棺材盖大小的船板,随着波浪起伏。 三国整体穿越大宋后,地盘成了两个朝代的必争之地,宋人也渐渐对外来势力有了识别,曹操集团被称为“伪汉”,刘备集团被称为“刘汉”,而江东孙权被称为“孙吴”。 刘汉误打误撞取了沧州后,向东沿海扩展,取青州、沂州、海州、徐州等地,终于与赵云等旧部接拢,将沿海重镇连成一线;为稳固沧州,遏制北方,又向西占领保州,留翼德屯兵踞守。 连连捷报让刘皇叔壮志在胸,有了东巡之意,诸葛促成此行,携杨志、张清陪着刘备先去了新归附的登州,检阅了平海军,深感实力不断壮大,复兴汉室有望,便决定由海路继续前行,陪刘备去关羽新得的海州视察。 因为沿海重镇已经都是刘汉的地盘,所以这次海行没有携太多人马,仅张清、林冲、栾廷玉及五十余名精兵随行,其余沧州出来的四百余兵士交给杨志,协助孙立、呼延庆巩固登州一带,把这个水上基地保护建设好,袁文魁和祝家庄带出来的庄兵也跟了杨志。 如果不是那场无妄之灾,这时应该是在海州,刘汉自己的城池里,或商讨战略,或与众将士、谋士饮宴,而不是只有两人凭一块木板在大海里像块浮萍,其余的人生死不知。 那个倒霉的凌晨,诸葛方从一场恶梦中惊醒,心绪不宁地走出船舱,恰好遇见值夜的张清站在甲板上向远处了望。 “有劳张将军了,可有什么异常?” 张清的眼睛还在盯着远处的礁石:“今早有雾,看不甚清楚,总感觉那边的岸上有人。” 诸葛也凝神看去:“确实,莫非是海州我们的人得到了讯息,呀!有光......火,好大的火!” 刚刚看到的小小光亮转瞬成了呼啸而至的火球,张清嘶声急呼:“有敌来袭——” “主公——”诸葛转头想去船舱叫醒刘备,火球已经落在甲板上,大船剧震,诸葛被气浪掀翻落入大海,他不会水,拼命在水里扑腾。 火焰漫延开来,第二炮又至,大船开始碎裂、倾斜,海水灌入船中...... “船马上要沉了,大家各自跳水逃生吧!”纷乱中传来林冲的声音。 张清被烟熏火燎的已辨认不得周边情形,眼见救火无望,随手掰下一块破裂的船板跳进海里,恰好救了已经呛水的诸葛。 张清和诸葛都不会水,只能抱着木板随波而行,虽然看到船上纷纷掉落生死不明的人变成一个个个黑点,也没有力量向他们靠近,等大风起来,把他们吹得离岸越来越远,那些漂浮在海面上的黑点也渐渐看不到了。 第5章 咸鱼翻身应有梦 诸葛被海水呛昏的脑子在张清不迭的呼唤下苏醒了,两人劫后余生,木板抱的手麻,诸葛想出个办法,让张清在木板上戳了两个洞,各自脱了外衣系在腰间,又和木洞连在一起,这样就解放了双手,待风浪平稳些时,也可爬上木板坐躺一会儿,解决疲乏。 张清的投石绝技在大海里也有用场,身上尚有石子,就用来打鱼,那些试图把他们当美味的大鱼被张清打的翻白,被两人简单剥刮后生食,在最初的嫌恶、呕吐后,为了生存也渐渐适应了,还吃出了生鱼的鲜,待口袋里石子存货用完后,鱼头成了替代品,在张清的手里一样成了捕猎的工具。 海洋里的鱼无穷无尽,可怕的是,没有淡水,坚持到现在,两人已无奈地喝了点海水,却是更加渴的难耐。 大海茫茫无边,让人看不到希望。 “有三天......还是四天啦?”诸葛已记不清两人漂浮了几日。 张清:“不知道,我觉得......有一年啦!” 诸葛也气馁了:“怕是这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也罢,吃了那么多......鱼,到头来,还是要......还给它们!”张清想笑,却发现连做这个表情的力气也没有了,头垂在木板上,闭起眼睛,等着死亡的来临。 诸葛望向天空,踌躇满志出南阳,大业未成,却落个死无葬身之地,何其可悲! 干涩的眼里流出两滴比海水还咸的泪,让眼睛清晰了一些,竟然看到了孤帆远影:“张清,看,你身后......那是船吗?” 张清几不可闻地“唔~~”了一声,没有动作。 诸葛颤颤地举起一只手,拼尽全力喊出个“救——”,然后昏迷过去。 ...... 一口清冽如玉液琼浆的东西进入嘴里,诸葛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在一条不大不小的船上。 一个红脸虬髯的大汉正审视着他,见他睁开眼睛,便把手里的碗递给身后的一个小厮,那人接着去给昏睡在一旁的张清灌水,另有几名精壮汉子,散坐于船上各处,也都向这边观看。 看来是垂死之际被这只船救了,诸葛挣扎着坐直身子,向红脸大汉拱手致谢:“大恩不知何以回报......” 红脸大汉也拱手回礼:“遇难援手人之常情,倒也无须客套,只是这大海深处,远离人烟,你二人又怎会落难于此啊?” 诸葛不明对方底细,也不敢尽说实情,何况他本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遭了袭击,就长叹一声说道:“唉!我们本是搭着一艘商船去海州的,不料船上失火,众人各自逃生,我与这位兄弟掉落大海身不由己地漂到这里,也不知漂了几个日夜啦,幸亏遇到恩公啊!” “你俩还真是命大,这里离海州可是不近,能生还至今绝对是有福之人啊,我此番要去做件大事,搭救有福之人也算沾到了好运,是不是啊威子、猛子?” 两人连连称是,给张清喂水的那个小厮奉承道:“大哥是皇帝的命,指定要恩泽天下,死人遇到也能救活,这俩厮就是证据。” 张清这时也悠悠醒来,闻言面色一变,却也没做言语。 红脸大汉笑道:“威子,你是上过私塾的人,说话不可不讲礼节。” 皇帝命?诸葛想着那些有问鼎皇帝野心的诸侯,却无法跟眼前这位对上号,嘴里谦恭说道:“无妨无妨,在下一介村夫,也是不懂礼节的,敢问各位恩公的高姓大名啊?” 红脸大汉爽快地说:“在下庐州人李俊,诨名混江龙,这是我的两个兄弟,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都是水里讨生计的人,这次要去一个远离中原的地界,和海州可是背道而驰啊,不如就先与我等同行,若是能遇到去中原的船,再请他们搭你们回去如何?” 能活下来已是万幸,诸葛连连拱手:“甚好甚好!全凭恩公做主!” “哎,何来恩公,同在江湖,兄弟相称便是。” 李俊豁达,诸葛也不扭捏:“就听李兄的,在下南阳诸葛,这位是张清兄弟,叨扰各位兄弟啦!” “可有诨名?”李俊探问,诨名有如江湖上行走的名片,有的人本名不为人熟知,诨名却是如雷贯耳。 诸葛有些惭愧地摇摇头,张清轻轻吐出三字:“没羽箭”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有了衣食饱暖,身体日渐恢复,与李俊他们厮混熟了,也知道了这伙人之所以深入海洋,是源于李俊做的一个梦。 李俊本是混迹在庐州揭阳岭一带的水上好汉,寻常的身份就是帮人摆渡的艄公,暗里卖些私盐谋利,虽然被称作揭阳岭三霸之一,但他不做恶事,不欺压良善,他的霸道只在于藐视官府。 那日他一觉醒来,梦中情景还历历在目,宛如亲身感受,让他相信此梦必有缘故,就找到两个跟屁虫兄弟童威童猛,一起来到好友李立开的酒店,就着酒肉对几人说了自己这个太过逼真的梦。 “不知哪里来个黑胖子,蛊惑了一百多个好汉跟他造反,然后又投降官府去打方腊,好汉们多数都死了,我看得清面目的就有张横张顺两兄弟、穆家兄弟,还有你——李立兄弟!” 李立哭笑不得:“大哥你做梦都没忘了兄弟原是让人感动的事,就是不合给兄弟梦死啊!” 童家哥俩跟着哄笑起来,李俊也笑道:“都是梦里来的,我也做不得主,再说也有结果好的,我和威子、猛子侥幸没战死沙场,乘船出海找到一处小国,我做了皇帝,他俩都是大将军。” “大将军!”卖鱼的童威和打鱼的童猛都睁大了眼睛,齐刷刷地问:“给多少工钱?” 李俊拍拍二人的肩膀:“哪梦的这么细致,我是想啊,现在南方确实有方腊在谋反作乱,还有不知哪来的孙吴军队在攻城夺寨,着实乱的很,趁着黑胖子还没出现,不如我们现在就出海找找我梦里的地方,说不准就有一场富贵等着咱们呢。” 童威童猛两个“大将军”立马响应,李立却转了转眼珠表示舍不得揭阳岭上这份家业,又说梦这个东西作数不得,万一出去走一圈回来地盘再被人占了呢,自己不如就留下来看家。 李俊也不强求,只是叮嘱他一定要注意黑胖子,见到那类面目的陌生人直接药翻了便是。 这样,李俊和童家兄弟筹备了几天后,就带着充足的生活物资和几个知近的伙计船工,怀揣梦想起航了。 诸葛张清获救后,再没有遇到其他的船,他们只能跟着李俊一起去寻梦。 当远远地看到有一处海岛的轮廓时,寻梦团已离开中原大陆很远很远了,茫茫大海终于有了块陆地,童猛对着海岛欢叫起来:“喂,我大哥李皇帝来啦,快出来接驾!” 童威把两手圈成喇叭状也对着海岛喊:“我童大将军也来啦!” 张清低声嗤笑道:“果然是做梦,他们若是能做皇帝将军,猪也该上天了!” 诸葛正盯着天空的一大朵云彩出神,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此说,他们真的会实现梦想啦,因为猪就在天上!” 第6章 佛祖慧眼用悟能 张清骇然道:“难道世间真的有妖?” 这一声大了些,让船上其他人也听到了,众人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高天上云朵中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头硕大的猪,穿衣戴帽,人形站立,旁边似乎还有一个同伴,因为身量没那么显着也就看不清是人是猪。 众人慌乱起来,俱说海外果然不是寻常人待的地方,不知这猪会不会吃人。 诸葛出声道:“我知道有一种怪异现象叫做海市蜃楼,就是千里之外的景物被日光像镜子一样照到天上,不知是不是这种,不然猪在天上飞是当真没有道理。” 李俊接到:“诸葛兄弟有见识,就算真的是猪妖咱们人多也不怕它,不如就抓来烤个全猪打打牙祭。” 童家兄弟和伙计们被李俊说得心中大定,有的挥舞着鱼叉,有的攥着拳头对空中高叫:“烤全猪!烤全猪!” ...... “喂!那个小船上有你找的人吗?老猪可是带你飞了好几天,再没个结果可就不陪你玩啦!”八戒看向展平,有些不耐烦。 展平探头向下张望,依稀听到有些喊口号的声音,却无法看清船上人的面貌,便说:“我也不能确定,不如落在船头仔细看看。” “地方不够,我自己上船当然不碍事,带着你......除非落下时先扔你出去,回头再打捞上来。”说到此,本来有些不高兴的八戒两眼放光,他想到了些好玩的事。 展平连连摇头:“还是别冒险了,我看他们前行的方向是那片海岛,我们还是先去那里等着他们。” “也罢,”八戒答应着,却又凶狠地蹬住展平:“今晚的饭要着落在你身上,找不到的话,哼哼!别以为老猪只会吃斋。” “好好!二师兄,你要把持住啊,想想以后当“净坛使者”的好处,不能因为一时贪嘴坏了前程!” 八戒肚子咕噜一声,没再说话,他能忍展平到现在,全赖于展平给他描绘的美丽大饼。 为了留住八戒号快车,展平把他知道的消息一个一个地往出抖落,骗着八戒陪他各处探看,了解这个有三国掺和的水浒世界到底什么样子了,与他写出来的有什么不同;八戒本来就是无聊,开始时也乐得听着故事四处耍,直到来到海洋上空,才烦躁起来。 除了水就是水,不能随处落地,也没有大嫂子大妹子赏心悦目,身边只一个故事讲到山穷水尽的家伙,唉,简直比师徒四人跋山涉水时还枯燥,起码那时还能凑一副牌局。 “不干了,老猪要回去看看师父,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吧!”八戒想甩下展平自己单飞。 展平来海上是想求证诸葛刘备一行人是否遇了海难,这是他写的最后结局,而红娘会那位名义老爹的飞鸽传书也说到了这个消息,但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想看看没了他的创作后,故事自己的走向。 八戒要扯呼,当然不能放他走,展平一狠心,扔出了王炸:“跟你说实话吧,太史青鸾要找的人其实就是我,只要你带我逛完这片海,再给你泄露一个天机。” “不关心不关心!”八戒合上耳朵。 “你辛辛苦苦跟着唐师父取经,完事了不想知道能得到啥奖励吗?” 八戒一时失神:“是啊,啥样的结果对得起老猪的这一番颠沛流离的辛苦呢?” “实话告诉你吧,你是佛祖身边的净坛使者,酷不酷!” 八戒黑了脸:“就知道不是啥好活儿,还问我哭不哭,老猪保护师父取完经,就想着好好还个俗歇息个几年,让我当使者岂不是要到处出使,累煞个人?佛祖也不能欺负人逮着有能耐的人就往死了用吧?” 这思维!展平哭笑不得:“可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这使者的重点是净坛,帮佛祖吃贡品的,你想,普通小庙都有很多香火贡品,昨天你还偷吃过城隍庙的果子,佛祖接的贡品可是又多又好,但佛祖早就不需要吃这些东西,就设了这么个职位,你别以为低级,只有佛祖信任品德好的神仙才有这资格,你想啊,每天吃不完的西瓜、切糕、牛羊肉,还可能有番邦敬献的汉堡、披萨......” 八戒被带入境界,乐得合不拢嘴了:“佛祖找对人了,老猪是赤胆忠心的人,就算撑死也要把坛子弄干净!” “所以啊,你就不能等着,得陪我找事做,赶紧凑够了九难,对,你的难也代表西游团队,完事就能回到你们西游世界跟佛祖交差啦!” “老猪就信你一回,再打听个事,师父跟猴哥沙师弟他们都得到啥好处了,还有新收的悟身、悟真有没有份?” 看着八戒的灼灼目光,展平留了个悬念:“我窥测天机有个限度,要每到月圆之夜才能看到一点东西,他们的结果,我慢慢看了告诉你。” 就这样连哄带骗地缠着八戒从黄海到东海,再到了眼前这个看起来狭长的岛群。 云头按的低了,看到岛上在树木掩映之间,有些错落的草屋房舍,还有炊烟袅袅,谢天谢地,不是无人荒岛。 八戒欣喜道:“看那小船儿的脚程,今天也到不了这里,我们就在这歇下,你先去化缘吧,老猪先睡上一觉!” 说罢,找了个平整些的岩石躺下,把耙子当枕头垫着,大袖子往脸上一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摆烂姿态。 “这地方不知有什么蹊跷,恐怕不像中原那么文明,我一个人搞不定啊!”展平看着前面一眼看不穿的山林,心里真是不托底,万一遇到食人族咋办? “你以为驾云不需要力气吗?现在到地面上了该你干活了!”大袖底下发声谴责后,就是肆无忌惮的呼噜声。 看来找不到吃的,这位是不会再配合啦,展平无奈,只好离开装睡的大神,看到有一条小径像是被人踩出来的,必会通向有人烟的地方,就沿着小径向岛的深处走去。 那片林子不算大,走了一会儿便穿了出去,看到一条宽阔些能行走马车的土路,弯弯曲曲地通向一片村落,而土路边立着一块破旧的石碑,上面居然是两个汉字,展平看了浑身一震! 琉虬! 第7章 百口莫辩逢绝路 莫非是那个琉球? 展平曾读过一本《第二次世界大战史》,记得有一场惨烈的登陆战叫做冲绳岛战役,此役盟军伤亡最大,却也由此打开了进攻倭国本土的大门,而冲绳岛以前的名字不是啥子冲绳,它曾经是个古老的王国,叫琉球王国。 对这个小国展平了解不多,只知道在明清两朝,琉球曾是华夏的藩属国,靠华夏扶持做海上贸易成了小财主,因此被倭国惦记上了,趁着后期大清内部混乱,对外软弱,逼琉球与大清断了关系,向倭国称臣纳贡。 从此琉球就没好日子过了,千百年的家财被倭国搜刮掠夺,还在二战时期把战火引到了琉球群岛,传承历史的名胜古迹被战争摧毁,最凄惨的是人祸,倭国恐怕琉球人不好控制,在盟军攻入前,丧心病狂地屠杀琉球原住民二十余万人,让琉球几乎灭种。 至于琉球的古代史,展平没有机会了解,现在身处北宋时代,更不知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带着满脑子的疑问向前走了里许,视野中出现了了几个不规则的木屋,像是此地的民居,但静静的不见有人走动,便信步走向第一家,见外面木栅上挂着渔网,屋门口堆着乱糟糟的劈柴,还有一顶破斗笠扔在上面,满是人类生活的痕迹。 “有人吗?”展平拍了拍油渍斑驳的木门。 问了几声,没得到回应,展平便推开了门,眼前的一幕让他呆住了。 对着门的是一个黑漆漆的锅灶,灶口还能看到跳动的火苗,上面一口大锅里煮着大半锅热水,一个老妇人倚在灶台旁,手里紧紧握着一柄锅铲,两眼惊恐地瞪着他。 除了蒸汽氤氲,画面是静止的,包括老妇也是静止的,展平觉得一阵凉气从脑后升起:“阿婆,你......这是怎么了?” 老妇没有回答,还是保持着那副状态,眼睛都没眨一下。 莫非是死人! 展平奓着胆子走近两步,伸手在老妇人脸前晃了晃,那人丝毫没有反应,也没探到鼻息。 果然是死的!展平头皮发麻,这是他第一次和死人近距离接触,下意识地转头就跑。 门外刚才空旷旷的没有人影,这时却见四五个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转眼就把他围住,有人伸头向里面张望,看到老妇的样子忙冲了进去,其余人则气哼哼地对着展平七嘴八舌地吼叫。 这些人的样貌和展平在现代社会见过的潮汕人有些相似,衣着都是粗装短打扮,满身鱼腥味儿,想来是当地的普通渔民。 展平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只好解释道:“我路过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快去看看老婆婆,也许还有救。” 先说话那人已在查看老妇人的情形,其他人继续拦着展平,一个手里拿着短棒的人激动地用棒子点着他,说着展平听不懂的话,显然,展平的话他也同样听不懂。 随着里面那人喊出一串高亢的声音,外面的人脸色大变,神情更是不善,有人过来要抓展平的胳膊。 展平知道出了误会,一边躲避伸过来的手,一边气得大叫:“你们能立个汉字碑,就不会说汉话吗?能不能先停下来,我写字给你们看也行啊。” “呼~~”短棒已经毫不留情地当头砸下来,展平一个滚翻,快捷地躲了过去,同时右手已下意识地掣出一物,恰是杀手展平随身配备的暗杀武器——一枚看着平常却锋利无比的钢针。 这下子他自己都有些惊讶,曾经的自己根本没练过武,没曾想穿越到展平身上竟有如此灵活的身手,难道,我真的成了宋朝的一个无名杀手? 短棒大汉没料到他跑的这么快,稍微打了个愣,又对着伙伴们哇啦了几句,众人一齐向展平欺近。 钢针在手,展平莫名地有了底气,他知道这时只要不动脑子由着身体行事,就可能把大汉甚至全伙人都放倒。 可是,万一失手杀了人,就怎么也说不清了,屋子里老妇的那档子官司就实打实地扣在自己头上了,这锅背的着实冤枉。 先跑了再说,通向海边的路已经被几人堵住,展平便掉头顺着土路开跑,那几个人呼呼哈哈地叫嚷着紧追不放,而前方又闻讯冒出来更多的村人,与他们互相呼应着向展平包抄过来,展平只得放弃主路,斜刺里蹿进一个林子。 越跑越吃力,慌不择路竟是跑上了一个山坡,后面的呐喊依旧没有甩掉,听声音判断围追堵截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他外祖母的野蛮人!展平已经后悔了,不如刚才放倒那几个人,顺来路跑回八戒那里,不至于跑到现在都失了方向,而且后面那些追兵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也不知道真若硬碰硬的打架有几分胜算。 糟糕,竟跑上了一处断崖! 四边看了看,没有别的出路,再听听后面的声音,那些人是呈弧形围上来的,把退路封了个瓷实,村民们熟悉地形,知道猎物已经是瓮中之鳖逃不了啦,传来几声哄笑。 展平伸长脖子向下张望,目光所及,只有一片暗绿的树冠,甚至看不到落地距这崖顶有多高的距离。 不管了,跳崖! 毕竟没少看爽文小说,一些套路看得多了就根植心中,比如跳崖、跳海这些运动,被摔成烂酱的概率很低,主角带着光环跳下去多半会遇到帮人开挂的机遇,一般来讲是碰上个山洞,里面有架上百年的骷髅,只要你心地纯良,把骷髅给埋了,再磕个头,往往会得到一本绝世武功的秘籍,然后,速成万人敌,再出来就菜鸟变凤凰。 也有另一种套路,落在谷底被一片松软的草甸接住,毫发无损的情况下发现这是个世外桃源,不但是世外桃源还有世外高人,还都是一身绝学找不到传人求徒若渴的那种,上赶着给来者打通任督二脉,传授神功。 另外,落到海底侥幸没死,可能得到埋藏千年的一件神兵利器,比方说如意金箍棒之类...... 一霎时脑子里各种绝处逢生的好处纷至沓来,忍不住再向下看看,崖壁向里凹陷,无法看到有没有藏着洞窟,腿不由自主地有点哆嗦,万一套路轮到自己就变成了绝路呢! 追上来的那些人已经看到他了,短棒大汉怒喝一声,大概是“看你往哪里跑”的意思”,将手里的短棒脱手投了过来。 展平眼一闭,跳—— 此时还有一个念头主导着,让他跳的不再犹豫:就是至今他还不能确定,自己是在一场宿醉里,还是一场梦魇中,也许,跳下去,梦就醒了...... 第8章 幸有唐裔共汉声 跳崖的时候展平努力保持着清醒,他早已瞄好了一截树枝,距崖顶大约七八米,在众多树冠中一枝独秀,被他一把抓住。 但没想到树枝很软,也很湿滑,没有给他太多的支撑,不可阻挡地继续坠落......树枝脱手时,他也重重地摔在地上,惊起一串尖叫声。 一块不大的沙滩接住了展平,触手所及是潮湿的沙子,海岸线在左侧的眼角里出现,此时很平静,潮水波澜不大。 仰视天空,杂乱生长的灌木丛和野树遮住了崖顶,好在这山崖下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高,借助树枝的缓冲之力,展平虽然被震得五脏六腑移位,却也没伤到筋骨,他连忙坐起,看向右侧方向,刚刚的尖叫声是从那里传来的。 十几个女人姿态各异,有的手里拿着衣物在缝补,有的在挑拣一些贝类的东西,这是一群做着各自活计的琉虬女人,无端被从天而降的展平吓到了。 离展平近些的女人,吃惊地捂住嘴,惊惧的目光犹如见到一条鳄鱼,想跑又挪不开步子,不远的洞里还有几个坐着的女人也向这边张望,脖子抻的长长,像极了受惊的鸵鸟。 没错,崖底果然有一片洞窟,但显然不是那种神书上埋秘籍藏宝贝的石洞,而是经年海水冲击形成的海蚀洞,洞底被人铺了些木头充当座席。 展平拍拍身上的沙土,不好意思地说:“打扰各位啦,我,是来问路的。” 一众女人互相哇啦了几句后,从中走出一个肤色稍白些的姑娘,怯生生地问:“你是......从大唐王朝来的吗?” 展平一愣,随后惊喜道:“啊呀,终于碰到能说汉话的了,贫僧从东土大唐而来,我去,咋想起这句来了,就是说我来的地方以前是叫大唐朝,这位女士也是那里来的吗?” “我就是这个岛上的人啊,老祖辈是大唐王朝过来的人。”姑娘说着还向天空看了一眼,仿佛那些老祖辈就在天上。 这时上面人声嘈杂,是那些追赶的人到了,也许是听出了端倪,女人们也跟着骚动起来,有人向那姑娘快速地说着什么。 姑娘退后一步,紧张地问:“你刚才做了什么?村里的人为什么追你?” 展平知道眼前的姑娘是唯一能帮自己当翻译的人,连忙把上面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请帮我说给他们听,那位老婆婆有什么事真的与我无关,我只是凑巧赶上了。” 姑娘点点头:“沢鲈大叔他们定是把你当成倭贼了,很快就要来了,我说给他们听。” 展平连连拱手:“多谢多谢,我姓展名平,姑娘叫什么名字?” 姑娘红了脸,低头说:“阿爹给我取名叫薛盼盼,她们——叫我盼女。” 这时,一位大眼睛姑娘凑到薛盼盼身边,喳喳地耳语几句,又看向展平,笑吟吟地露出一口白牙,显得脸色更黑。 阳光太足的缘故,这里人的肤色普遍都是那种健康黑,崖上那些粗汉、眼前这些女人都是如此。 薛盼盼笑了一下,对展平说:“她让我告诉你,她的名字叫绯蔓。” 展平对绯蔓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薛盼盼:“你这名字一听就是汉人的名字,她这绯蔓是姓绯吗?这里的姓氏这么古怪。” 薛盼盼说:“不是的,只有我们祖上大唐王朝来的是这样取名,她们当地人,没有姓,只有名。” 崖顶的人声消失,薛盼盼和展平说了几句话后也不那么拘束,主动告诉他,不远有一条小路可通到这里,上面的人肯定是寻那里过来了,不过也不要怕,村民都很善良,把事情解说清楚就好了。 “可惜了八桂奶奶,每当听说有倭贼要来,女人们都躲到这鲨鱼洞里,八桂奶奶年纪大了不愿意动,谁知倭贼心肠这么狠,连她也不放过。” 其他女人也叽哩哇啦地吵起来,像是咒骂倭贼,展平奇怪地问:“她们能听懂你说的汉话呀?” “哦,那位张赛花姨娘,祖上也是唐朝来的,她在把我的话学给她们听。”薛盼盼指了一位穿蓝花长裙的中年女人给展平看,当然,其人与其名赛花有些不搭。 “这里有很多唐朝后裔吗?噢,就是后人。” “我们村七十八户人家,二十多户都是大唐王朝的后人,琉球全岛还有好多,我也说不明白,喏,黄伯来了,过去的事他比谁知道的多。” 顺着薛盼盼的指引,展平看到灌木丛后一行人急急地跑了过来,冲在最前面的除了已见过的那个短棒大汉,还有个头发半白面如紫铜的人,就是薛盼盼说的黄伯。 隔得老远短棒大汉就叫喊起来,薛盼盼解释道:“沢鲈大叔让我们小心倭贼——就是你,我去跟他说清楚。” 她急急地迎上去,边走边说着,那些人听懂了她的话,脚步慢了下来,黄伯又和薛盼盼低声说了几句话,便当先走过来,仔细打量展平,目光深邃审视。 展平坦然迎着他,面带微笑问候道:“展平见过老伯!” 黄伯面容和缓了些:“嗯,你不是倭贼,我能辨的出来。” 他转过头,和沢鲈等人又说了几句地方话,那位沢鲈涨红着脸指着展平对黄伯大声叫嚷。 虽然听不懂,也能猜到两分,展平出声道:“不怪这位大叔,是我赶的时间太巧,人在案发现场难免受人怀疑,可是,我与那位阿婆素不相识,来岛上也是有求于人,怎么会伤害人呢。” 黄伯止住沢鲈,对展平说道:“话是这样说,你还是说清楚来龙经过,才好让他们信服,去找真正的凶手。” “且听我慢慢说,我们是因为有人在海上出了事,想寻找他们的下落,无意间来到贵岛的......” “慢着,你还有同伴?他们在哪里?” 黄伯打断问道,而薛盼盼在一边把两人的对话逐句翻译给沢鲈他们以及围过来的女人们。 “还有一位和尚在村口歇息呢,我独自进村,是想找个能吃饭睡觉的地方,在这儿待上两天,寻找失踪人口,没想到敲开第一个门,就是那位不幸的阿婆的家,我看到的和沢鲈大叔看到的没什么两样,因为我进去发现不对,只转个身的功夫就出来了,然后就和沢鲈大叔他们碰了面......” 展平原原本本地讲述着,在薛盼盼的转述下,那些人似乎有些相信了。 突然却听到有人惊叫起来,指着天上高呼,大家望过去,见有一柱黑色的烟雾冲上天空,散发着不祥的信息。 黄伯脸色大变:“村里着火啦!” 第9章 天生恶邻叹无助 展平随着众人从小路爬上去,回头看看自己“跳崖”的地方,也不过十米多点,刚才在崖上确实是想多了。 崖下那些女人们也都跟着上来了,着火的不知是哪家,大家都很急,而黄伯年纪大些,显见得经不起这连番的追跑,落在后面,展平也放慢脚步陪着。 在爬坡时,黄伯脚滑差点跌倒,被展平一把托在腋下,黄伯点头表示感谢,展平也就没再松开手,一路搀着他的胳膊。 “倭国人经常来干坏事吗?” “不常有,可也不断,以前就是抢点东西,这次又杀人又放火,委实做的可恶!” 两人一边走,黄伯大致给他讲了这里的事。 这个村落叫门头村,在琉虬岛的东北部,与倭国的萨摩藩隔海相望,有了这个恶邻,门头村相较岛上其他地方就不太安宁,时常受到倭国海盗的骚扰。 “按说这里算是边境了,没有驻扎边防部队吗?” “啥部队?你是不是说的军队呀,这儿没有,要说大兵,岛中的王族那里有点儿,但他们不管这边的事啊!” 原来琉虬岛上最大的统治集团是天孙王朝,王宫在岛中地区,黄伯对这个王朝的事不甚清楚,只知道当官的、有钱的都住在那里,是与岛北老百姓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因为这个王朝对岛上边远地区的事根本不管,只在乎他最富庶的岛中那点事,就有点像一个贫困县,县政府只关心机关所在大镇的治理,其他乡、镇、村全部放任自流。 “还有这样的国家!”展平啧啧称奇,又不确定地问:“话说这琉虬算是国家吗?” 黄伯纳闷地说:“啥叫国家呀?” “就像你们所说的大唐王朝一样,那就是个国家,只要在他疆土之内,大事小事,朝廷都要管。” “这东西好像没有,我们就有自己的小家,咋活着是自己的事,没人管你。” “村长也没有吗?” “没有,村里谁让人信服谁就多张罗事儿。” 说着话,两人已跟着大家走到了村里的主街,人们在这里停住了脚,议论纷纷声音激愤,其中还夹着高亢的哭声,黄伯说:“前面又出死人啦!” 被大家围住的是个被刀刺穿了脖子的男人,躺在一大片血泊上,人断了气,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块花布头儿,有位姑娘趴在那里疯狂地哭喊着,试图把他叫醒。 “他是绯蔓的阿爹,早上还说过阿爹给她买了花布要做新衣裳。”薛盼盼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展平身旁。 展平这才注意到确实是那位大眼睛的黑姑娘,刚才善意地对自己笑呢,转眼就遭遇了不幸,一时激动,振臂呼道:“人是刚被杀的,倭贼肯定没跑远呢,大家快追啊!” 黄伯也如梦初醒,用琉虬话跟着喊起来,现场众人一呼百应,不拘任何东西的举在手上,嗷嗷高叫着向一个方向跑起来,展平也冲在前方,手里紧握着钢针,他想起了再过八百多年后,那些凶残至极的倭国强盗们,在华夏大地上制造的种种罪恶,怒火难以抑制。 倭贼每次来犯,劫掠后都会从海上返回他们的萨摩藩,村民们已经知道这个路数,发足向最东极的海边急追。 远远地看到一艘小船正在驶离海岸,船上堆满了村民们被抢的东西,六个倭贼警惕地看着这边快速划桨逃离。 饶是大家用尽全力还是没能赶上,站在岸边愤怒地咒骂,有的人捡起鹅卵石向船上砸去,但投掷最远的也只是落在水里溅起点水花。 倭贼知道村民拿他们无奈,放肆地哄笑起来,其中一个还站起来向村民这边撅起屁股,嘴里嚷着挑衅的话。 村民分头去找船要去追赶,黄伯叹气说倭贼跑出这么远不可能追上了,展平提醒道:“谁有弓箭啊?” 有个会说汉话的接茬道:“这里甚少野兽,我们都是下海捕鱼为生,没有置备弓箭的。” “甚少野兽?那帮杂碎不就是野兽!”展平两眼冒火,指着倭贼骂道。 村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他们搞不懂这个外来人怎么比自己还火大,这时忽然有人惊呼:“有妖怪!” 众人看过去,见到头顶有块很低的云彩,上面一头穿着衣服的猪,正在看这边的热闹,见被人发现,才慢慢地伸个懒腰,不满地说道:“小展平,让你化缘你却自己来玩个痛快,老猪饿坏了!” 展平眼睛一亮,指着小船惊喜地喊道:“二师兄,你能不能把他们截住,都是坏人!” 那些村民刚要逃跑,听到展平和天上的猪对起话来,犹犹豫豫地停住打听,有懂汉话的就翻译给他们听。 八戒自得地说:“那有何难,可是我饿着肚子帮你做事,有什么好处呢?” “哎呀,你帮忙了谁还不能管你一顿饭,是不黄伯,可有斋饭?” 黄伯胆战心惊地看着八戒说:“斋饭没有,老汉家里有鮸鱼、鸡蛋和肉包子。” “不妨事不妨事!”八戒直接跳了下来,抖抖袖子,对着倭贼船伸出双手,十指呈抓握状,向怀里一带,大喝一声:“力挽狂澜!” 见那艘海盗船像是遭到了虹吸一样,疾快地逆行回来,转眼就到了岸边,船头余力不减,狠狠地嵌入沙滩,船上的倭贼愣愣地不知发生了什么,岸上众人也张大了嘴巴看着这奇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展平喊了声:“还不抓倭贼!”自己当先冲过去,众人这才醒过神来,发着喊随后跟上。 倭贼拼命摇船,不能撼动,当机立断,跳船入海,展平赶到时,只来得及投出钢针,射在一个行动慢的倭贼脚脖子上,那倭贼摔在赃物堆里,被展平擒住。 在海里倭贼的水性极好,海岛生长的渔民自也不弱,双方就在水里追逐厮打起来,展平不通水性,只好踩着倭贼俘虏在船上观战。 倭贼虽然凶悍,但村民胜在人多,所以渐渐占了上风,倭贼看出今天不能善了,彼此呼喝几句,水中的五人抛开各自为战的打法,拼命汇集到一起,然后四个倭贼拦成一线挡住村民,另一个倭贼则掉头向海水深处游去。 展平看得焦急,见渔民们冲不开四贼的阵线,便对八戒喊道:“二师兄,跑了一个,你再‘力挽狂澜’给他弄回来呀!” 八戒充耳不闻,他正缠着黄伯探讨鸡蛋怎么做才好吃,并提出自己的见解:“老猪教你一招,鸡蛋不要炒也不要煮,蒸鸡蛋羹最是鲜嫩,鸡蛋要放得多多,也多少放点菜叶装饰,不然人家会说老猪吃荤,你不会做?不妨事,老猪教你,这就去你家吧!” 黄伯不甘心地拧头看海上的战斗,被八戒揽着肩头拉扯回来:“走吧走吧,这边老大一帮人也不差你一个,趁着老猪有心情教你,晚了你就学不着这门道啦!” 第10章 失怙浪子走东洋 五个倭贼终是敌不过门头村人多,被渔民们拖拽上来,绑了个结实。 饶是这样,倭贼们嘴里还是喋喋不休,看神情是在威胁叫骂,只其中一个年轻倭贼与他们不同,低着脑袋躲避着众人,沢鲈见他的情形不对,就上前去把年轻倭贼挡着眼睛的头发掀起来,不由惊异地叫起来。 其他渔民闻听也是露出惊讶的表情,纷纷围了上来,对年轻倭贼询问着什么。 年轻倭贼突然跪了下来,嘴里哇啦哇啦的边说边哭,其他倭贼则表现的很是恼怒,有的就挣扎着来踢跪着的年轻倭贼。 展平看不明白这是哪一出戏?好在门头村的人经过刚才的抓贼举动,已经认可了他,有一位名叫林佳木的小伙儿主动给他当了翻译。 年轻倭贼本是门头村的人叫陂湸,幼年丧母,没几年父亲出海遇难,他就成了孤儿,虽有远亲,却也不曾收留,蹭东蹭西地吃百家饭长大,也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有时就偷点别人家的吃食,成了被人嫌恶的野孩子。 三年前,陂湸长到十四岁了,年长的族人就教训他,已经成人啦,不要东游西逛地当个混子,也该像个男人一样出海打鱼养活自己,年纪再大点好成个家告慰祖宗。 陂湸倒也听话,把家里那条破船收拾收拾就出海了,然后再没见回来,村里人以为他像他爹一样出了事,唏嘘了几句,很快就把他忘了。 如今陂湸突然出现,人长大了面貌有些改变,但还是以前那个模子,尤其颇像其父,被乡亲认了出来,都感到奇怪,把他和其他倭贼分离开来,问其究竟,是不是当了倭贼? 陂湸点头默认,众人哗然,一个远房叔叔挤过来点着他的脑袋,气得口沫横飞:“你阿爹一辈子老老实实,你这孩子咋走上这条路呢,万不该和倭贼混在一起辱没先人啊!连累我在乡亲跟前都没有脸面!” 陂湸本来惶恐地低着头呢,看到叔叔来了脸色一变,扬起头来怼道:“你凭啥来管我,该管的时候不管,我饿的要死和狗抢骨头的时候你在哪呢?” 沢鲈训斥道:“怎么和长辈说话呢,你能长这么大可没少在各家吃饭!” 陂湸在沢鲈的逼视下又低了头,嘴上依旧不服:“别人说我认,那些亲戚不行,就这个‘叔叔’,过节时我到他家大门都不让进去!” 远房叔叔被说得涨红了脸,憋了半天才咬牙扔出一句:“大家伙怎么处置他都行,我不管了!” 说到处置,众人七嘴八舌议论一番,却拿不定主意,被抢的东西都拿回来了,被害的人命呢?八桂奶奶、绯蔓的阿爹,再也不会回来。 门头村众人在意见不能统一的情况下,把目光都聚集到展平的身上,林佳木说,大家的意思是请这位外乡人给拿拿主意,应该怎么办。 展平问以前是怎么处理的,林佳木说过去虽然也常有倭贼劫掠,但这些贼人行动快,抢了东西就跑,很难被门头村抓到,再说也没闹出人命,所以村里也就认倒霉了,但这次死了人,又有个陂湸在里面,村民有的主张把倭贼打一顿放喽,有的说以命抵命,杀了他们为死者报仇,但有一点大家都担心,就是走脱了一个倭贼,恐怕会带人回来报复。 “按中原习惯,百姓不能自己处理,要报官,是杀是判刑,由官府做主,再请官府派兵保护,你们离哪一级官府近,就速去报信吧!” 依展平真正的想法,就该把这些倭贼直接砍了喂鱼,可是真的给门头村惹来祸端呢,他和八戒又不可能一直在这里保护村子,这个主意不好拿。 林佳木道:“可惜中原的规矩用不到这里,我们找到官府要走上三天,还不能保证他们会管这个事。” 还是要摸清倭贼的底细,展平看看垂头丧气的陂湸问道:“你们在鹿儿岛上有多少人,除了倭贼,还有军队吗?或者说衙门捕快之类的有没有?” “鹿儿岛?”陂湸傻愣愣的不知不知所谓。 林佳木解释道:“倭国离这儿最近的岛是萨摩藩,没有什么鹿儿岛!” 哦,展平知道说错话了,此时的萨摩藩还不叫鹿儿岛这个名字,故作淡然地点点头:“都一样,他那破岛有俩名字,陂湸,我再问你,倭国现在是什么朝代,是战国时代,还是幕府时代?” 他对倭国古代历史所知有限,所谓战国、幕府这些词儿还是看倭国卡通片时无意中记住的。 陂湸显然是没看过卡通片,表现的更迷糊了:“我只知道是平安朝,别的没听说过。” 展平无奈:“你这出国是白出了,啥也不懂,就说说你知道的吧。” 在林佳木的协助下,从陂湸那里掏出了倭贼的信息,因为倭国现在的发展也不怎么样,倭贼就成了最大的特产,陂湸所在的这伙倭贼有十七八个,但萨摩藩像他们这种小团伙还有上百个,平时各自分片打家劫舍,有难搞的目标时,也互相协作,就是说如果想攻打某个海岛,他们可以几伙倭贼联合作战,队伍就壮大了。 倭贼们抢劫目标比较随意,海上的商船、渔船,周边有人居住的岛屿,都是他们侵犯的对象,在本土作案也是常事,倭国普通百姓也不胜其扰,虽然萨摩藩也有官府和执法机构,但因为倭贼多如牛毛,他们也懒得去管,甚至有的还是倭贼的盟友,吃着倭贼的供奉,帮倭贼逃脱律法制裁。 门头村的人都知道对面是倭国的萨摩藩,但很少有机会登上那片土地的,这些情况也是第一次听说,刚才的激愤已经过去,考虑事情也开始谨慎,林佳木搓搓手说:“看来,这倭贼不能轻动啊!” 展平咧咧嘴:“已经晚了!” 一声惨叫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只见一个全身缚着绳索的倭贼在地下翻滚,鲜血从他的脖子里喷射出来,滚过的地方都是骇人的血迹。 同样的血,也在一柄鱼刀上滴滴滑落,提刀的人正是刚刚成为孤女的绯蔓。 第11章 贻笑老猪说江海 绯蔓何时走过来的,几乎没有人注意,但展平看到了。 她从村里一溜烟地跑出来,杀气腾腾!接近众人才放慢了脚步。 绯蔓反握一柄刮鱼刀,刀刃藏在后面贴着手臂,锁定那四个被绑的倭贼后,一步一步靠近,步子坚定! 村民们都在互相交头接耳,刚刚听到倭贼的数量庞大,他们心情沉重,门头村就是个无险可守的小岛一端,几个小倭贼已经搅得鸡犬不宁,万一萨摩藩的倭贼全涌上来,如何是好? 几个倭贼虽然被绑着,却是有恃无恐,他们看着村民就像饿狼看着一群绵羊,深信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甚至大声的讥笑,有个倭贼看到走近的绯蔓笑的更是淫贱,还吆喝了一句,大概是“花姑娘吆西”之类的“皇军”常用语。 绯蔓那双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瞪的更圆,一个箭步冲到嘴贱倭贼的身边,刮鱼刀也同时割穿了他的脖子,倭贼只及得惨叫一声,就像被宰的公鸡一样倒在地上扑棱着,很快也就断了气。 阿爹也是这么被杀的! 绯蔓不再看他,继续挥刀冲向下一个倭贼,三个被绑着的倭贼尽最大能力躲避,而村民们也慌忙过来拦阻,要绯蔓停手。 “他们杀我阿爹,必须死!”绯蔓推开身前拦阻的老妇,一刀狠狠地向最近的倭贼砍去。 第一个毙命的倭贼是毫无防备,现在倭贼们都盯着绯蔓的刀就不好杀了,那个倭贼急忙向旁边一蹦,鱼刀只划破了他的衣服,这厮情急,用生硬的琉球语喊道:“是陂湸,他的,你爸爸认识,陂湸怕人知道,我们帮他灭口!” 啊!村民们震惊地看向陂湸,绯蔓也停下对那几个倭贼的追杀,朝陂湸这边走过来。 沢鲈揪着陂湸的头发,让他面向绯蔓,颤声问:“都是乡里乡亲的,你怎么下得去手?一去了倭国,一当了倭贼,就变成畜生啦?” 陂湸惊慌地看着绯蔓的刀叫道:“不是我动的手,是他们,八桂奶奶认出我了,我只想跑,但他们说要灭口,松下桥,还有跑了的那个井口,一个杀了八桂奶,一个杀了你阿爹,真不是我动的手!” “你比倭贼更坏!”绯蔓恨恨地说着又朝陂湸冲过来,沢鲈正抓着陂湸的头发,连忙把他往旁边一拉,绯蔓的刀落了空。 沢鲈说:“快把蔓女子抓住别让她再杀人啦,蔓女子啊,天都黑了,你爹的后事还没料理呢,明天再说倭贼的事好不好?” 几个婆娘连哄带拽地把绯蔓拖回村里了,这边沢鲈张罗着让大家把死了的倭贼埋了,把陂湸和另三个倭贼关到村里的一个地窖等待处理。 大家又哇啦了一会儿,没有头绪,沢鲈说:“去黄伯家吧,那位猪头神仙本事很大,咱们去求他指点,看看怎么处置倭贼是好。” ...... 黄伯轻轻拉上门,指了指屋内,对沢鲈他们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里面传出雷声滚滚。 十几个村里算是有话语权的人连连点头,做出了然的表情,蹑手蹑脚地跟着黄伯走到十米开外的一个鸡舍旁边,展平也跟在其中。 沢鲈对黄伯简单叙述了适才的情况,表示这么重大的事情必须找个厉害的人物才能处理,现在看来猪头神仙是不二人选,只是不知道肯不肯帮忙。 黄伯叹了口气:“绯蔓这娃儿可怜啊!陂湸这娃儿.....唉!神仙倒是挺好相处的,吃饱了就睡,现在也不敢打扰,明天问问他吧。” 众人散去,展平跟着黄伯回到家里,八戒兀自打着震天的呼噜,独占了一铺木板床,黄伯把家里其他人不知给安排到哪里,看着床铺不好意思地对展平说:“小哥,我再找一家安顿你呀?” 展平说:“不用啦,这床够大,我们三个都够躺的。” 黄伯挠挠头:“也行啊,这里还有饭食给小哥留着呢,吃过了你们就歇着,我另有地方住!” ...... 黄伯给他留了床被褥,看着边沿露出的乌黑棉絮,展平选择了和衣而卧。 再醒来时,身边的八戒还是愉快地打着鼾,展平觉得天还早,坚持着想再睡个回笼觉,却无论如何都难以入眠,干脆爬起来走出屋外。 东边露出晨曦,原来天已经放亮,在屋子里被厚厚的窗纸遮挡着竟以为还是半夜,这个没有钟表的世界真是不方便。 黄伯的家在岛上处于一个偏低的位置,离海很近,走出不到百步就到了海边。 一块黑色礁石卧在那里,像是一只光滑的条凳,展平坐上去,来都来了,等着看日出吧。 海洋宽阔,让人想直抒胸臆,看着早潮一遍遍地冲刷上来,又一遍遍地退去,展平想起大学时在文学社的日子,一时忘却身在何处,对着大海朗诵起杨慎的临江仙: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 “哈哈哈哈!”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 展平被拉回到现实,恼火地转过身,见八戒在身后捧着肚子笑得不能自抑。 “二师兄怎么起来了?”这厮不到日上三竿就能起床实在让人意外。 八戒又捶胸顿足笑了半天才平息下来,大言不惭地说:“你打一宿呼噜搅得我睡不安生,等到习惯了你又起床了,没了呼噜老猪反倒睡不着,只好起来找你算账,不想你在这里闹笑话,老猪岂能不给你面子笑上一笑,哈哈哈哈——” “大哥,我打呼噜??”展平指着自己鼻尖,难以相信。 “嗯,比沙师弟打得响,后生可畏!” “算了你说啥是啥,可又为啥说我闹笑话,不就是念首词吗?” 八戒过来一屁股坐在展平旁边,指着前面说:“老猪不懂诗词,也知道这叫大海,你却说是长江,我倒不打紧,让晓事的听出破绽,不是要使劲笑话你没学问?” 展平哭笑不得,耐着性子说:“诗词这东西不是写实的,就说‘浪花淘尽英雄’,你看这浪花倒是很多,英雄却没有一个,你还让我给你找出英雄来吗?” “有几分道理,老猪虽然英雄,小小浪花却别想把我淘尽,话又说回来,老猪算不算英雄呢,你给我说句公道话。” 八戒收起笑容面色庄重,希望展平懂事能夸夸自己。 展平想到门头村众人还等着八戒给解困,但依这家伙惫懒的性子,不见得能管,既然谈到“英雄”这话题了,不如就给他灌输点正确的人生观。 “二师兄,你有当英雄的实力,也有当英雄的机会,只要你抓住机会干点英雄的事,大家都会称你为大英雄!” 八戒不服:“这是说我还不算英雄呗,那你给我举个例子,啥人才叫英雄,别跟我提猴哥啊,他顶多算个打手。” “唉,四大名着,你们家西游把孙悟空否了我也不知道谁算英雄,红楼压根就没啥英雄情结,我只能从水浒和三国里给你举例子,这两家可是英雄辈出!比如说......” “你先等会儿,”八戒打断他:“红楼我去过,我在那救过大嫂子潘金莲,这水浒和三国又在哪呢?” “不是哪个地方,这是两个时代的事,差着九百年呢,你大嫂子是水浒的,你师弟宋江也是水浒的,马超和太史青鸾是三国的,曹植、夏侯惇也是三国的......” 八戒捂住脑袋,像是猴哥被师父念了紧箍咒的样子:“你说的这些人老猪都见过,能不能直接了当说明白,现在究竟算什么时代,算是水浒还是三国呀?不能九百年都搁在一起吧?” 明明记得在云端旅行时,为了留住猪司机,已经讲了时空错乱的事啊!展平泄气了:“得,我这一路上给你讲了那么多故事,啥也没听明白,二师兄你是不是真猪啊?” “你这人跟二愣子一样,说你不懂江和海吧,又扯什么英雄,寻思着好好唠唠英雄呢,你又跟我扯什么珍珠,要珍珠你自己下海捞去,老猪饿了,找老黄头搞早饭去!”八戒拂袖而去。 第12章 嚣张倭虏惩不贷 门头村以沢鲈为首的十几位有话语权的人,早早地等在黄伯门外,待猪头神仙用过早餐走出木屋,众人才毕恭毕敬地上前问候。 八戒心中感慨:以前老猪的光芒都被猴哥给压制了,哪哪都显他的能耐,只有现在才看出老猪也有万人瞩目倍受欢迎的魅力,这些村民的眼光比展平那厮强。 黄伯代大家述说了村民的顾虑,看八戒满脸喜色却不做声,便小心地问:“神仙啊,对这桩事你可是有了计较?” “唔,什么事?”八戒只顾自己愉悦,没听他刚才说了什么。 原来这是位左耳朵听右耳朵冒的神仙,黄伯只好又说道:“昨天神仙不是把倭贼的船给一把抓回来了吗,现在倭贼都在地窖里关着,大家伙虽然恨透了他们,却也怕杀了他们再招来萨摩藩群贼的报复,所以请神仙给拿个主意!” 八戒这回注意听了,心中当下不爽:“你们是埋怨我出手了呗,怕给你们惹祸,这还不简单,把人放了就行呗!” 黄伯苦着脸说:“可也放不得,昨天倭贼已经被蔓女子给杀了一个,这事已是难了啊!” “杀也不行放也不行,说到头你们还是怪我出手呗,不拦截回来可不就没事了?你们找展平啊,是他让我拦的,展平你说是不是?”八戒抻长脖子,见展平躲在一角看热闹就叫起来。 展平头大,慢慢走过来说:“二师兄,乡亲们没说你拦的不对,就是让你帮着想个办法,怎么处理才好。” “老猪不管,所有事都是你揽下的债,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再逼我想办法老猪就一走了之!” 八戒赌着气又进了黄伯的门,重新躺回木板床上,做了好事被埋怨,猪心好累! 黄伯愕然,吃鸡蛋的时候挺好说话的呀这人,他转向展平不解地问:“我说错啥了,让神仙这么生气。” 毕竟也是吃人家睡人家啦,展平尴尬地摸摸脑袋:“没事的,他是更年期,可能昨晚睡不好有点烦躁吧。” “还没睡好?”黄伯满脸写着不信:“我在邻居家都听到神仙的呼声了,一宿就没断过!” 这二师兄刚来一晚上,啥德性就路人皆知了,展平也不好再给他遮掩,只好回避话题:“今天这天儿挺好的是吧,都吃早饭了吗......” 门头村众人叫不动猪头神仙,退而求其次,就请展平和众人一起去见倭贼,想听听这些人是什么态度。 黄伯说:“要是能和谈,让他们答应以后不来门头村侵扰,就放他们走吧。” 展平答应了,心里却有些鄙夷,不怪门头村常年被倭贼欺负,这些算是村里头面人物的,还不如小姑娘绯蔓果决。 一行人到了菜窖,昨夜有两个村民守着,没给倭贼食物,这时给提出来,神情委顿,只是看到众村人眼里依旧是闪着凶光。 沢鲈先对自家出产的陂湸发问:“关一夜了,你们想明白没有,该不该做贼,从这出去以后还当倭贼吗?” 陂湸本来是有气无力地瘫在地上,听到这话燃起一丝希望:“沢鲈大叔,村里要是能放过我,指定不会再回倭国了,那边也穷啊,我还想回来打鱼。” 他当年被倭贼抓去就入了伙,一直在当地做贼,这是头一次回老家抢劫,害死两个乡亲,知道自己恐怕活不了啦,晚上又被那三个倭贼给一通胖揍,说都是被他连累的才落个被抓,以前可是无往不利。 “哼哼!没那么便宜,我们死了伙伴,要赔偿!”会琉虬话的倭贼松下桥冷冷地说道。 沢鲈怒道:“信不信把你们都杀了,两个岛本应该互不干涉,各过各的生活,你们倭国却常年来抢劫,搅得全村不得安宁,这次又出了两条人命,杀人偿命是罪有应得!” 松下桥嗤笑:“我们倭国人,不是软骨头的琉虬狗,不怕死,你敢杀,今天井口就带着人来,把你们,不分老少,不分男女,统统杀掉!” 昨天拼力掩护井口逃脱报信,就是为了此时的威慑。 沢鲈想到了那些可怕的后果,捏紧拳头瞪着松下桥,一时做声不得,另一位村人忍不住问道:“你所说的赔偿想要多少?” 松下桥得意地说:“所有的金银、衣服、粮食都交出来,再把杀人的花姑娘交出来,就饶你们活着。” 另一个倭贼朝展平用下巴指着叫嚷,松章把他的话翻译过来:“你,伤了他的脚,也要下跪,接受处罚!” 那倭贼正是昨天被展平飞针伤了脚脖子抓住的俘虏。 展平本来看着嚣张的倭贼就很是愤怒,这帮玩意儿和他们八百多年后的子孙何其相似,但事关门头村的生死,自己是局外人也不好强出头,就一直冷冷地看着,没想到倭贼连自己也惦记着,怒火终于有了借口宣泄。 他一脚踩住那个倭贼的脚脖子,在伤口上狠狠一碾,那倭贼呼天喊地哀嚎起来。 本来创口也不大,只是重生后的展平力气凭空增长了许多,这一脚压下去,倭贼的骨头要折了。 松下桥被绑着,出手不得,只能高声骂道:“琉虬狗,你要完了,快松开他,跪下!” 展平听话地抬起脚,松下桥正以为说话有效时,惊觉那只脚已经踹在自己的嘴上,松下桥仰面倒地,狂喷一口老血,带出几颗牙齿,这才听到展平的声音:“你废话真多!” 松下桥听不懂汉话,嘴里呜噜着,眼睛狼一样瞪着展平,展平又提起脚,停在他的眼睛上,看到鞋底的血痕,松下桥闭了眼睛不敢再动。 展平这脚没有跺下去,嫌恶地呸了一口:“怪不得我爷爷说‘一切帝国主义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一点不错!” 这一串动作结束了,沢鲈他们才反应过来,知道与倭贼的和谈已经没法继续了,虽然看得解气,却也为如何收场忧心忡忡, 展平看出他们的担忧,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冲动了!放心,我不会扔下你们不管的。” 沢鲈让把人押回地窖,把唯一希望压在展平身上:“小哥,你从大唐来的见多识广,我们全听你的,就说怎么办吧!” 展平实话实说:“其实我也没啥办法,就是觉着不能任人欺负,那样就算留下命来,以后也没有消停日子过,倭这个族类我还知道一些,他们没有人性可讲。” 看着忐忑不安如世界末日来临的门头村百姓,展平热血激涌,一手搭上黄伯,一手搭上沢鲈说:“这事不解决,我不会走,死也和大家死在一起!” 村民们感激地看着他,有的还流下眼泪,沢鲈说:“小哥能劝得猪头神仙也来帮我们就更好了,他那神力很是了得!” 一个孩子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隔着老远就尖声叫起来:“不好了,有外船靠岸啦!” 黄伯面色灰败:“倭贼来的好快!” 第13章 终相见谎话连篇 一行人不及多问,分出几个往村里报警,其余人随着那孩子往海边奔,展平刚刚表态要生死与共,自然是一同前往。 来船停靠的地方是昨日展平他们降落云头的所在,船上的人正在向岛上张望,准备下船。 看清对方的服饰,展平止住大家:“莫慌,这是宋朝来的,不是倭贼。” 门头村人本来看着来船只有一艘且不是萨摩藩的方向,就已稍稍安心,挨得近了又见船上人也不是很多,更加断定这不是来报复的倭贼。 沢鲈拍了报信孩子后脑勺一下:“大惊小怪,咱海上讨生活的,船不是常见嘛?” 孩子委屈地说:“它比咱们渔船大好多。” “也没大多少吧!” 村里的人陆续赶到这里,手里拿着各式家伙,以打鱼的家什、厨房用具为主,还有随手拾的树枝、棍棒,没有一件正经武器。 船上的人也开始下来,看到这阵势有些摸不着头脑,当先一位红脸汉子先打了个哈哈,高声说道:“我等并无恶意,只是下来歇个脚,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展平打量着那红脸汉子,他看出这艘船就是和八戒在云端寻见的那个,但红脸汉子看不出身份,不像是三国中人。 正打量间,一个年轻人忽然越过红脸汉子,步法疾快,闪到展平身前,冷冷道:“小贼,广饶放你一马,为何还紧追不放?” 展平一下懵住,这人似乎有些熟悉,又叫不出名字:“你说什么我怎么不懂?” “你不就是那个红娘会杀手吗,行刺军师时我就在现场,今天又待怎样?” “哎呀,你是张清!”展平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当展平没有途暮附身还是那个杀手展平时,曾奉命刺杀诸葛,两次均不成功,而当时在营帐外守候者正是张清,两人有过照面。 同志,可找到你们了!他兴奋起来:“诸葛军师可也来了,刘备和其他人可还好?” 张清闻之一凛,右脚斜退,蓄势待发:“果然有备而来,有张清在,谁也别想伤害我家军师!” “你误会啦,我现在不当杀手,让我见见诸葛,当面说清楚。”展平说着迈前一步,见到正牌的梁山好汉,心里觉得亲近,想要拉拉近乎。 张清却不管他什么意思,起脚踢向对方面门,做为军师目前唯一的护卫,他不允许危险存在。 展平一个不防躲的慢些,被踢中肩头,好在对方最厉害的杀招不是拳脚,没有造成大伤,恼道:“好好说话不行吗?我真有要事找诸葛,耽误了你能负责呀!” “张将军,放他过来,船上聊。” 诸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船舷处观看,他是唯一没有下船的人。 张清闻声闪开,展平拍打一下肩头的鞋印,向船上走去,张清警惕地落后几步跟着,手里暗暗拈了一枚石子。 李俊一伙和门头村众人当了一会儿围观群众,对这两方的关系莫名其妙,见人家都躲到船上说话去了,也就重新开始他们的交流,黄伯等通汉话的人与李俊攀谈起来,互通情况。 而这边,展平上船后,终于看到了大名鼎鼎的诸葛,却大吃一惊,身形憔悴、神情黯然,这还是那个丰神俊朗的诸葛军师吗? 诸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见面啦,我还担心你没完成刺杀会受到责罚。” “诸葛先生,那事都过去了,我现在不当杀手,嗯就是停薪留职,算是自由人,所以您无需防备,就当我是自己人。”展平抢先表明身份安抚诸葛,对方虽然武力一般,但跑得快,话说开了省得搞那些短距离障碍跑的项目。 诸葛面上浮出一丝嘲意:“杀手行业也在搞变法吗,出刀子之前先要说些软话,其实这软话也是刀子,专用来去除防身盔甲。” “先生你......目光如炬啊!但我真不是来杀人的!” “我信,你眼里没有杀意,坐下谈!”诸葛对船板上一指,示意展平坐下。 展平忙了一早,是有些乏累,也不扭捏应声坐下,见诸葛还站着,就拍拍身边船板:“先生也坐啊!” 诸葛身形不动,笑道:“早上麦粥多食了些,站着比较舒服,咱们就这样说话。” “这,不礼貌吧?” 展平想要站起来,五步之外的张清恶狠狠地说:“让你坐着你就坐!” 噢,诸葛不肯坐是防备有什么危险来临便于随时施展他的逃命步法,这还是不放心自己啊,展平想明白了此节,也就不再多言,两人一坐一立,开始不平等对话。 展平已经想好了说辞,简单地把诸葛与刘备哥仨儿怎么从隆中出来,一拐弯就到了宋朝,恰遇杨志押运生辰纲,连人带财收编,再到沧州结识柴进,赚取刘汉第一城,又如何取青州,又如何收登州平海军,直到东海遇袭。 这些事不可谓不多,但展平曾在大学校园里混过曲艺社团,跟学长学过贯口,这时就如同相声里报菜名一样,噼里啪啦地把刘汉在宋朝的发展经历给说了一遍,说完了也不过是半盏茶的时间。 诸葛大为震惊,不可思议地说:“红娘会不过一个杀手组织竟然恐怖如斯,所有事都逃不过你们的眼睛,莫非在我们身边安插了内奸,可是知道的如此细致入微,即便关二张三也不可能啊,除非这内奸就是我诸葛本尊!” “先生当然不是内奸,这其中也不关红娘会的事,只不过是我有上帝视角罢了。” 诸葛伸出手:“天下竟有这等奇物?可否把那个‘上帝视角’给在下观赏观赏!” 跟古人说话还是有代沟的,展平解释道:“上帝视角,不是个东西,是创作者的先天优势,唉,就算是有,我现在也没了,已经进坑了。” 诸葛审视着展平:“刚才说我们的事,你口若悬河,落到自身就胡言乱语,为什么?你绝不是广饶的那个杀手,虽然面貌酷似,其实判若两人,说吧,你到底是谁?” 见诸葛起了疑心,不消除就不能互信,没有合作的可能,自己来这个世界一次,也就失去了意义,心急之下,想起了一个挡箭牌。 遂哈哈一笑:“我就说先生目光如炬嘛,你们见过那个是我的孪生弟弟,名叫展峰,我是孪生哥哥展平,脾气性格的要比弟弟善良的多、平和的多。” 见诸葛无动于衷,还在等着他说点有营养的,就继续开始他的小说创作:“左慈其人先生可知道?” “略知,一个变戏法的狂徒!不要告诉我你是他的高徒?” “我不认识,但他的高徒太史青鸾是我的朋友,我所知道的刘汉故事,都是从她那里听来的。”唉,青鸾姑娘,只好拿你当挡箭牌了,反正你们见面的概率几乎为零。 “哦,这倒是有几分可信,左慈那厮虽是不务正业,奇奇怪怪的法门却还有一些。”诸葛踱了几步,问:“太史青鸾在哪里,既然是无所不知,在下想问问主公落到哪里,是否安全!” “这个朋友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找她也不容易啊!上次见她是在西北的西凉城。” 第14章 立字碑汉家血脉 黄伯等人和李俊已聊过场面话,彼此表达了善意,黄伯正担心倭贼的报复,见来人都是精壮的好汉,便与沢鲈等人商量了一下,力邀李俊等入村。 李俊见诸葛三人还在船上叙话,扬声唤道:“诸葛兄弟、张清兄弟,黄伯好意相请,我等去岛上走一遭吧!” 之前,见到这一片连绵的群岛时,正是抵近门头村的位置,在海上漂泊的久了,大家也想上岸停靠一下,李俊说:“不知这里有没有人烟,是不是我梦中的样子。” 诸葛虽然忧心刘备等人的下落,但此时此地也别无他法,随着说道:“无妨,李兄志向远大,若不是龙兴之地,再寻其他所在便是。” 幸好,岛上还有百姓,有通汉语之人,诸葛又起了希望,皇叔能否也漂到了这里呢? 他回应着李俊,又和缓了口气对展平说:“我们且下船边走边说,你既知我等底细,可有刘皇叔的消息?” “确实不知,门头村肯定是没有。” “这岛甚是绵长,会不会在其他地方获救呢?” “先生,我也只早来一天啊,足迹未曾出村。” 诸葛遗憾地说:“是啊,你那‘上帝视角’若是还在就好了。” 海神庙旁边有座简陋的祠堂,是村中有事商量时聚会的地方,此时黄伯、沢鲈等五个村里头面人物引着李俊、童家兄弟、诸葛、张清、展平坐在里面喝水,船工伙计们在外面寻了块树荫歇息,门头村百姓大多聚在祠堂门口,抻长了脖子和耳朵,很久没来过这么多岛外人啦,都想看个稀罕。 村人当务之急是倭贼祸患,所以客套话没说几句就主动进入正题,门头村五人中只有黄伯是通汉话的,当仁不让地充当了翻译,他虽然生长于门头村,没离开过琉虬岛,但祖上从东土带来的传承还是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也会说些弯弯绕的话。 沢鲈的原话是:“你问问他们,倭贼大队人马要来了,他们能不能帮咱们保护村子。” 黄伯翻译:“各位远道而来,门头村十分荣幸,本该大摆酒席,与贵客同乐,奈何村里正有大难临头,不敢连累各位,因此请各位客人歇上一会儿就速速离岛吧!” 上来就逐客,让客人们不解,刚才不是还热情相邀呢,李俊不悦,沉声道:“若是嫌我等骚扰,在下这就离开也未为不可,若是真有难事,也休要提连累,我等江湖客,素来不怕麻烦!” 黄伯传译时,门头村人焦急地说着什么,催黄伯翻译,黄伯点着头,又看着李俊等人沉吟,似在组织语言。 诸葛看着都替他着急,对展平说:“这里究竟有什么古怪,你若知道不妨照实说与我们,免教村人为难。” 展平应了,把倭贼来村里抢劫杀人的事描述了一遍,并预测后续还有大队倭贼要来对村子报复。 黄伯见展平把倭贼的恶行渲染的到位,对面客人已经听得面带愠色,暗想自己也不见得说这么清楚,不由感激地连连点头:“就是这样啊,那些倭贼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小村不幸也就罢了,不敢连累客人遭难啊,一会儿客人离开时,多拿些肉米食物吧,省得被倭贼抢走。” 李俊哈哈一笑:“老丈是把我等也当成海盗了吗,来岛上一趟,就是来拿食物的?” 黄伯忙说:“不是的不是的,小老儿是想,倭贼再来时恐怕就要洗劫一空,我们这些人也难说能不能活下来,还留着东西有什么用啊?” 展平看向诸葛:“诸葛先生足智多谋,对此有何见解?” 李俊本以为诸葛张清只是落难的商人,虽然在后来相处也觉诸葛谈吐不俗,也未过多思考,自从上岛后,见展平竟然与他们相识,对诸葛又极是恭敬重视,不免暗暗称奇。 看到李俊探究的目光,诸葛微微点了下头,转向黄伯问:“老丈,刚才来时,见村口有块石碑,刻着‘琉虬’二字,这可是地界名称?” 黄伯道:“这是我们先人从大唐来了以后立的碑,门头村在琉虬岛,而琉虬岛可是老大老大,不止一处,先人们来了以后,在岛上定居,也把这碑立到了各处,就是为了让以后来这儿的唐人都看到,这里有唐人的血脉,唉,说这话已经有两百余年啦!” 诸葛在沧州府衙时,已通过翻阅古籍读了一些历史,不像当初来时那样懵懂,知道三国之后,又有了魏晋隋唐等诸朝,感慨道:“现在已经不叫大唐,是大宋,但唐宋只是国号而已,不管唐人的血脉还是宋人的血脉,终究都是汉人,汉人有事,岂有回避之理!李兄,对这琉虬岛可属意否?” 他的意思是问李俊此地是否梦过的地方,能实现他的皇帝梦吗? 李俊捋着颌下短髯道:“李某虽不是读书断字的人,却也知道这‘虬’就是‘龙’,莫非琉虬岛的意思,是要‘留’我这条‘混江龙’?有意思,有意思啊!哈哈哈哈!” 门头村人面面相觑,不知这厮发了什么失心疯,看了李俊,又看了展平,再看诸葛,互相嘀咕着。 诸葛明白了李俊的心意,便对众人说:“这位李先生是有大志向也有大本事的人,区区倭贼在他看来就是蝼蚁,不值得担心,他和几位兄弟正想找个落脚之处,各位乡亲可有考虑?” 黄伯把诸葛的话译给众人,门头村几位头面人物一通紧张的窃窃私语后,目光灼灼地看着李俊,黄伯代大家说道:“李英雄若能驱逐倭贼,保我一村平安,愿奉李英雄为门头村的村长。” 对方几人听了,没忍住都笑起来,尤其童猛,抓着童威的肩膀笑扑在哥哥后背上:“村长?大哥在揭阳岭时,知县也做得,没想到这里能搞个村长当当。” 诸葛笑问:“李先生之才,村长确是有些玩笑了,琉虬岛可有皇帝?” 黄伯尴尬地说:“岛中倒是有个国王,离这里甚远小老儿也接触不到,李英雄要是想找国王要个官职,我们怕是帮不上忙。” 李俊大手一摆:“那些事以后再讲,既是村里愿留我等,就找几间屋子住下来,等着倭贼来了,打跑就是。” “好说好说,小村子虽然不算富庶,吃住物事却是不缺!”黄伯应承道。 门口传来一个不忿的声音:“话既是这样说,怎么还不开饭?老猪好不容易找到这里,已经要饿死啦!” 八戒撅着长嘴满脸不高兴地立在门口。 童威惊道:“这不是天上那头......猪!” 第15章 杀蟊贼莫用猪刀 门头村的几人诚惶诚恐地站起来,请八戒来坐,八戒看了一眼现场推辞:“吃饭时再叫我吧,喝这没滋没味的水只会越喝越饿。” 黄伯说:“神仙稍安勿躁,这就叫外面的婆娘准备饭食!”随后吩咐座上的一个老人去祠堂外安排。 八戒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来,见一些外乡人直愣愣地看着他,便行了个合十礼:“出家人不打诳语,有什么说什么,施主们莫怪,小展平,你们唠啥呢?” 诸葛等人本来就对这位大喇喇的人猪称奇,见他与展平相熟,齐齐望着展平想求个答案。 展平也才想起忙了一早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位大神存在,见众人猜疑,便介绍道:“这位是二师兄,与我是同行伙伴,也是刚到这里,降妖除怪本事大的很。” 李俊欣喜道:“太好了,我们正要打倭贼,这位长老是一大助力啊!” 八戒却不客气:“古话说‘杀贼用不着老猪的耙子’,小倭贼不抗打,老猪就不与你们争抢这活计啦。” 诸葛淡淡一笑:“你说的是‘杀鸡焉用牛刀’吧?呵呵,这次倭贼若是倾巢出动,定然势大,仗义出头也怕有所损伤,一般人躲之唯恐不及,这位长老明哲保身,理解!理解!” “嘿嘿,要是我猴哥在,肯定受不得你的激将法,老猪却不上当,你们聊你们的,我只等着上菜。”八戒说罢,干脆两手抱着肚子闭上眼睛,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展平尴尬地牵牵嘴角,猪队友又一次让他很没面子。 最有威慑力的二师兄已经宣告不理世事,余下众人接着讨论怎么对付这次倭贼来犯。 诸葛问门头村有多少青壮战斗力,黄伯说全村除了太老的和太小的,一百来号人还是有的,只是和常年打杀的倭贼对阵,战力恐怕是大打折扣。 李俊说他们这八个人都擅长打水仗,可以潜入水中,凿穿了倭贼的船,和倭贼在水里游斗。 诸葛说凿船不妥,以后还有大事要做,送上门的船和武器要好生留下,做为李俊等人以后征服琉虬之用,还是把人引到陆地上解决为好。 展平提醒大家,根据他掌握的信息,倭国人只畏惧强者,被他们欺负住就永世别想翻身,反之若把他们打残了,隔老远就下跪喊祖宗。 李俊把手向脖颈一划:“好说,一个活口不留,让倭贼知道,踏上此岛,只有死!” 经过一番磋商,定下计划:由村里选择一块宽阔的场所,将倭贼引到此地,挑精壮村民埋伏于此,由诸葛与黄伯做指挥,张清、展平策应,围歼全体倭贼。 另一路由沢鲈挑几个水性好的青年跟着李俊等水上英雄,等倭贼上岸后,夺其船断其后路,待陆地倭贼溃败从海路逃亡时,予以截杀。 门头村人不善计划,有人领头他们乐得跟随,纷纷叫好。 只张清对诸葛小声说:“何必让这些百姓添乱,些许蟊贼,张清一袋石子足以!” 诸葛掩口对其耳语:“将军虽然神勇,却不能护他们一世,我俩终究不能久留孤岛,以后的事还得靠李俊和当地人自处,所以这次还是让百姓参战当做演练为好。” 众人终于敲定初步方案,放松了心情,正说要在村里转转选个战场,忽听本来做沉睡状的八戒像是做了恶梦般张口一嗓子怪叫:“这就完啦?咋没提我老猪?” 黄伯胆战心惊地说:“神仙不是说不管这打倭贼的事吗?” 八戒怪眼一翻:“我不打倭贼,可没说不让倭贼打我啊!小展平,这破地方我待够了,你赶紧帮我把九难之数凑齐,老猪好回去修成正果,这么着,让倭贼打我一顿算上一难,行不?” 无论门头村人还是李俊船上来的人都是目瞪口呆,不晓得这大神发的啥神经,展平苦笑,为了哄八戒带他旅行,强行改了规矩,告诉八戒,做为组织的一员,他遭遇的劫难也能代表取经团队,这样八戒才肯跟着他走,不然的话整天甚至整年都躲在长安慈恩寺,无灾无难的何时才能回到取经的正轨啊! “诸葛先生,给二师兄加一场挨打的戏吧!” “这个......不难!”诸葛深皱眉头,重新构思剧本——哦,是计划。 门头村沸腾起来,第一次要和倭贼面对面搞个大阵仗,有可能是保家卫岛的殊死一战,有兴奋,也有不安,女人的哭声,男人打了兴奋剂一般的怒吼,在村里回荡。 李俊诸葛一行,海边走走、村里逛逛,该吃吃、该喝喝,对所谓“殊死一战”浑不在意。 这一天到晚,东方的海面异常宁静,没了门头村人的渔舟唱晚,也没有预想的倭贼来袭,大家放松下来,也许想多了,或许几个折在这里的蟊贼对于萨摩藩来说没那么重要,或许逃走的那个倭贼井口出了意外,并没有把这里的事传报回去。 当晚门头村为客人们安排的酒席,再一次让展平羞的无地自容。 八戒谨守清规没有喝酒,在门头村五老和李俊等人端杯客套时节,他毫不客气地施展开饕餮神功,等大家第一口酒下肚,黄伯微笑向桌上示意用餐时,脸僵住了,海上来的客人都还没有动筷,满桌菜肴已去掉一大半。 抹着长嘴巴,八戒心有不甘地看着饭桌子:“吃个半饱算了,老猪自去睡觉,你们慢用。” 等八戒出了门,黄伯才叫来烧菜的妇人再去做些,心中暗想,多亏今天与村里其他头面人物商议过,客人的饭食均摊,昨晚和今早,猪头神仙已经把他家一个月的口粮都吃尽了。 酒至微醺,诸葛问起大唐立碑人的来历,黄伯对祖上的历史来自于一辈一辈口口相传,所知掌故不足十之三四,大概情形就是约二百年前,大唐有一支黄巢起义军崛起,声势浩大几乎颠覆李家江山取而代之,可惜轰轰烈烈了一阵子还是失败了。 参与起义军的高级将领被抄家灭族,溃军遭到全面缉捕,黄伯的先人共七男二女九个幸存者,乘舟越海来到琉虬岛,喜这里远离中土适合避祸,遂定居下来,从此不敢再去大唐。 黄伯说,发展至今,这九个人的血脉已经遍布全岛,少说也有千人以上,据说有个魏家的读书人把这段历史用文字记录下来了,但魏家分布在岛南,没有人能联系上。 展平问:“老丈也姓黄,可是黄巢的直系后人?” 黄伯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啊,只听说大齐皇帝威武异常,小老儿若真是他的后人,怕是给祖宗丢人啦!” 李俊神往地说:“黄巢的英雄事打小就听说书人讲过,记得一句‘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我要让这琉虬岛上,也是如此!” 一夜无话。 ...... “倭贼来啦!” 展平睡梦中被人喊醒,村里已经乱成一团。 天已大亮,向东看过去,海面波涛汹涌,数十只贼船以黑云压城之势,正向琉虬岛逼近,桅杆上黑旗飘扬,桅杆下闪耀着镔铁寒光,凛冽肃杀之气,遥遥刺破了门头村的早晨。 第16章 无所谓累也不累 跑路的倭贼井口不负所托,虽然逃回萨摩藩时已累得奄奄一息,还是把门头村受挫之事报给了他的老大松下直夫。 松下直夫不信,这个琉虬岛上的小村子不过是一群没用的渔民,怎么敢扣留倭国的勇士, 井口告诉他,那些百姓确实很没用,只因为有个很厉害的猪头怪在帮着门头村,才有了这次的失败。 人是必须要救,何况其中还有他的侄子松下桥,但猪头怪不可小觑,松下直夫对自己小贼团剩下的几个人也没有十足把握,立刻联络了萨摩藩与他有交情的大小倭贼团伙,以灭村后均分财富为利诱,说动了十几个贼伙组团进袭。 当然,他在游说中增加了一些虚构成分,比如说门头村富得流油,据说发现了大唐移民的宝藏。他还没忘记介绍猪头怪,但说的不是这怪能耐大,而是说天降神猪,浑身是宝,抓回来卖零件都是价值连城。 萨摩藩的倭贼们不知松下直夫一点不耿直,甚是感激其有好事不忘同行的高尚品质,各自派出精锐组成“捕猪团”,由最有势力出人最多的黑旗组老大黑土不二为总指挥,松下直夫为副总,统驭九十余名倭贼,杀奔琉虬岛。 各个倭贼团伙不管出多少人,都派出了两到三倍的船量,其目的是为了装载门头村的财宝和神猪的,在他们看来这些宝藏是唾手可得的东西,黑土不二已经对猪鞭宣示了主权,任何人不许和他争。 船近琉虬,远远看到岸滩上一个人对着船队连连招手,黑土不二唤过松下直夫:“那个傻货是在欢迎我们吗?我的刀想喝血,我的兄弟们要享受刀劈活人的快乐,不喜欢这样的热情。” 松下直夫定睛看了会儿,惊喜道:“黑土君,那人是我手下的陂湸,定是来接应我们的。” 他顾及颜面没有说出自己的人陷在村里,而是声称提前派人进村打探,这样即使进村发现人被抓也有转圜的余地,这时看到以为遭遇不测的陂湸竟然提前等候,悬着的心放下来了,但也还画着问号。 黑土不二更是放心,下令:“留十个人看船,剩下的都给我上去,杀人、抢宝、接神猪!” 倭贼嗷嗷欢叫,提着狭长的倭刀接二连三地跳上岸,松下直夫冲在最前,抢先对陂湸发问:“你们不是发现了大唐宝藏还有神猪,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松下桥呢?” 他怕陂湸穿帮,问话同时拼命挤着眼睛,示意陂湸按自己的话圆。 陂湸愣了下,但马上顺着话接下去:“老大,好多的宝贝啊被我们找见了,寻常人还真是难以发现,松下君他们在那里守着呢,我这就带你们去!” 松下直夫最关心的是侄子的性命,这下放心了:“大大的好,前面带路!” 黑土不二见陂湸引路走的不是奔村子方向,而是村外的一条荒僻小路,心下狐疑:“不进村子吗?神猪在哪里?” 陂湸哈腰答道:“都在前面呢,宝贝被埋在村外林子里,一般村民都不知道,还是松下桥厉害,翻到了一张藏宝图,找到宝藏的所在,那些宝贝据说有灵性,露出土面时间长了就会跑掉,所以我们要赶快去。” 黑土不二急道:“那还啰嗦什么,快快地!”回头对众倭贼喊道:“快快地走,先把宝藏和神猪搬上船,再去杀人,这次让你们杀个够!” 在萨摩藩本土作案,官府虽然不怎么管,却也警告过倭贼不许多伤人命,倭贼们天天挥舞着倭刀,嗜血的恶性得不到发挥,常常叫嚷不过瘾,黑土不二这次能带领十几个不同团伙的倭贼出海,就是给出了个诱人的条件:琉虬岛不是倭国本土,可以肆意地烧杀奸抢,没有限制。 松下直夫虽然搞不懂井口的情报中几个人都陷在琉虬岛到这里却变成了寻宝成功,但此时黑土等群贼在侧,也不是询问的时机,想着定是侄子机灵,甩脱了村民因祸得福意外得到宝藏,竟与自己编造的理由不谋而合,天意啊! 门头村本来人家不多,有大片荒地没有占用,陂湸带着倭贼正在行走的就是这片地界,随着偏离村子走得越来越远,刚才还隐约可见的房屋也都消失在视线之外,身前身后都是比人还高的野草。 黑土不二走得烦躁:“确定是这条路?怎么不见人影?” 陂湸抻长脖子打量着前方,忽然兴奋地叫:“快了快了,那不是你们要找的猪吗!” 黑土不二看过去,精神一振:“吆西,慢慢的围,不要让神猪跑掉!” 众贼弯下腰,扎撒着双手,慢慢向神猪围拢。 八戒等得无聊,已经睡了一觉儿,醒来时回想半天,才想起自己因何身在此地,不由得对自己肃然起敬,在取经大业行将破产,师父和师兄弟们都被世俗困扰之时,只有自己还在忍饥挨饿地做着实事,推动取经回到正轨。 再不来,老猪可要走了,莫要被这些厮吃饭时忘了老猪。 八戒原地蹦了蹦,视野放大,那些鬼鬼祟祟围上来的倭贼终于被他发现,而倭贼们也发现神猪发现了他们,一时停住脚步,不知如何是好。 黑土不二照着前面那个弯腰撅腚的家伙踢了一脚:“快抓,别让他跑喽!” 众贼得令,立刻撒开丫子向八戒跑过来,他们只知神猪浑身是宝,不知神猪还有别的神功。 来啦!八戒大喜,转头小步开跑,一边跑一边乐,竟尔唱起来: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梦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这歌随口就来,还是和展平云端旅行时学来的,正适合抒发大好的心情。 以前,被围追堵截的风头都是师父占了的,自己只有陪绑的份儿,今天,终于成了主角。 倭贼显然是一帮缺乏情趣的家伙,没耐心等八戒唱完,已经把他团团围住并拿出了绳子。 “轻点绑,莫要把宝贝勒坏!”黑土不二吩咐道,又问陂湸:“这神猪嘴里呜啦呜啦的说的什么?” 陂湸陪笑道:“我只懂倭国话和琉虬话,不知这厮是说啥呢,估摸着是在喊救命吧。” 松下直夫赞道:“不愧是神猪,救命也喊得有腔有调!” 八戒被从头到脚绑牢,两个倭贼把他抬起来,问是不是先抬回船上,黑土不二怕宝贝有失,不肯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让带着八戒一起走。 “若是好汉就砍上老猪几刀,这么当祖宗抬着算什么意思?说你呢小子,你不杀我就是狗娘养的!” 八戒不满意,这样的劫难分量远远不够,可惜,倭贼们听不懂他说什么,听他叫的烦了,抬猪者随手从八戒衣服上扯下一条布,把他的长嘴勒住,骂了声:傻猪,看你还能不能喊! 吼吼,八戒实在忍不了,大嘴一张崩折了布条,歌声继续昂扬: 那些不变的风霜早已无所谓,累也不说累...... 第17章 效蹴鞠横冲直撞 神猪太能作妖,抬他的倭贼气不过,互相使了个眼色,一齐撒手,八戒掉落地上。 系绑带的倭贼先骂骂咧咧地给八戒两个耳光,打停了歌唱,两人还不解气,对着躺在地上的八戒一顿狂踢,连声问服不服、还唱不唱? 八戒一边翻滚躲避,一边愉快地想:这才叫劫难呢! “滚,别伤了我的宝贝!”黑土不二厉声骂道,把俩倭贼踹到一边,蹲下看着灰头土脸的神猪有些心疼,伸手去解八戒的腰带。 “啥意思?”八戒一激灵,就地滚开,警惕地看着黑土不二。 黑土不二安抚道:“别怕,我要检查猪鞭踢坏的没有,如果坏了,就把他们两个的也废掉!” 见倭贼头子涎着脸又把手伸向自己的两腿间,八戒怒了:“敢辱我老猪,找死!”,夹着腿一个高儿蹦起,像蹴鞠时被暴踢的皮球,弹在空中,再狠狠砸下来,把黑土不二和身边四五个倭贼砸倒,然后又弹起、又不分目标地砸向倭贼队伍。 倭贼们被“猪球”砸的目不暇接,纷纷将刀尖朝上想吓退神猪,无畏的“猪球”丝毫不惧,不管是人头还是刀尖都是迎头砸下,结果就是人倒刀弯,不少人被自家倭刀伤了头脸。 松下直夫一直揣着疑问,趁乱想寻找陂湸问个明白,却见那厮正偷偷潜入深草溜走,便也尾随过去。 陂湸七转八绕到林子后面的草丛中,全村人都握着家伙严阵以待,等着倭贼再走近些好与之拼命。 黄伯见陂湸来了,沉着脸问:“倭贼还没引到地方,你咋先来了?” “猪神仙一个人大发神威,再不跑我也被他砸死在那儿了,人我已经领来了,算将功折罪了吧?”陂湸惊魂未定。 黄伯示意他先一边呆着,随后看向诸葛,征询意见。诸葛也没料到八戒会抢戏,本来是等着倭贼进了包围圈,让张清先来一波石子招呼,再让村民们上去围猎。 正思考着动还是不动,林子外已经传来八戒的呼喊:“救命啊,老猪遇到大难啦,展平,快救我!” “二师兄莫慌!”展平顾不得其他,忙冲了出来。 见八戒仍是浑身绑着绳索,像个粽子立在那里,而大队倭贼捂着头、抱着腿,哭爹喊娘,七零八散躺倒一片,没有几个能站着的。 八戒以身为球把倭贼大队砸个稀烂,玩够了落在地上,看到自己身上还绑着绳子,才想起自己的俘虏身份,忙大声呼救,把剧情接着演绎下去。 喊出了展平,八戒立刻大放悲声:“小展平啊,你可算来了,老猪差点就见了阎王,这劫难好大啊!” “也不知是谁的劫难!”展平用钢针挑断了八戒的绳索,对方唱了个大喏:“阿弥陀佛,谢谢啦!” 诸葛让黄伯带人出击,这时候再不动手,倭贼就要逃了。 门头村人带着多年积累的愤恨冲向倭贼,倭贼们也不甘束手就擒,挣扎着迎战。如果没有八戒的一通蹂躏,仅靠门头村人自己的实力,绝对不是倭贼的对手,这时倭贼带伤作战,和村民倒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张清并未下场拼杀,他不离诸葛左右做着护卫,不时地发出石子,打击占了上风的倭贼。 捉对厮杀的战场中,展平持一柄钢针如穿花蛱蝶般游战其中,所到之处必有倭贼中招倒下,让展平大快淋漓,一是源于他对倭寇天生的厌恨,把自己带入了八百年后的战场;二是也想借这机会检验杀手展平的武力,毕竟自己是穿越来的,没正经用这身体和人打杀过呢。 八戒坐在一边看着热闹,指着场中的黑土对展平喊:“那厮最坏最贱,你要想替我报仇就揍他吧!” “你自己咋不动手?” “老猪刚刚大难不死,等着必有的后福呢,不能妄动啊!” 黑土不二虽是被八戒砸个半死,依然是最强悍的倭贼,一柄倭刀耍着花,让围着他的两个村民近身不得,抽冷子还给一个村民砍出了一大片血痕。 一个倭贼被展平挑了脚筋,将倒未倒之际,展平跃起,在他身上脚尖一点,蹿出十几米远,人到了黑土不二的身后,钢针借着落势直接刺穿黑土不二的太阳穴,拔针、身落、黑土毙命。 连展平自己都惊叹,金牌杀手果然不是虚来的,专挑致命之处下手,要知道他刚才脑子里只有想杀谁,而没有考虑怎么杀,身体自己选择了动作。 黑土不二在萨摩藩是个响当当的黑道招牌,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归了西,随着“黑土老大死了”的声音,倭贼们越来越慌乱,而村民们虽然不少都带了伤,却激出了狠劲,下手更不容情,不断的有倭贼死伤。 他们想逃,可除了咬住不放的村民,还有场上的“杀人针”,场外的“没羽箭”,哪是轻易能跑掉的。 “快快的停手,我有人质!” 松下直夫出现了,左手按着绯蔓的肩膀,右手倭刀架在绯蔓的脖子上。 他刚才尾随陂湸发现了埋伏,正想着回来发出警讯,这边已经开战,他就猫了起来,他并不以为自己这方会败,躲藏只是为了偷懒,等打的差不多再上去当生力军,没想到等来的是黑土不二被杀、己方败局已定,无计之时,恰好看到了绯蔓,出其不意将其擒住。 门头村的女孩们是不许参加这次行动的,但绯蔓要报父仇,执意加入,乡亲们劝阻不住,被她跟到了战场,可是真打起来以后,可就不同于杀个被绑的俘虏那样简单,面对纷乱的局面绯蔓也不敢轻易的往上冲,拿着刮鱼刀在场外徘徊寻找下刀的机会,却被松下直夫逮个正着。 村民们见绯蔓被捉,怜惜孤女,纷纷停了手,倭贼们也借机喘息,等着松下直夫控制局面。 听松下直夫发狂地吼叫,村民们知道他是在利用绯蔓做威胁,但听不懂倭话,黄伯叫出陂湸:“你问问那个倭贼,他到底想怎样?” 陂湸刚才也和村民一起杀倭贼,他在倭国做贼时因为不是本土人,地位低下,脏活干的最多,分赃分的最少,这次重回门头村做了俘虏,松下桥等人又把气撒到他身上,在地窖里没少挨揍。 当诸葛需要找人把倭贼领到埋伏圈,沢鲈问陂湸愿不愿意戴罪立功,陂湸立马同意,他也想表现好一点,让大家重新接纳,回来当个人。 当然,诸葛也有后招,如果陂湸有变故,八戒做诱饵接着带路,好在陂湸没有选择接着做贼。 这时被点将,面对昔日的老大,陂湸硬着头皮站出来:“松下老大,你今天是没法赢了,放开这姑娘投降吧!” “陂湸,近前来,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 第18章 惹情愫举步维艰 陂湸犹犹豫豫走出人群,在倭国的三年里,松下直夫对他来说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始终让他畏惧。 待陂湸走到近前了,松下直夫狞笑道:“你这个反骨仔,这秘密就是我最讨厌背叛,去死吧!” 说着话,倭刀离开绯蔓的脖子,对陂湸劈了下来,此刀势大力沉,又快又狠,陂湸根本无法躲避。 同一时间展平跃起,他要趁着这个间隙救绯蔓,而一枚石子比他更快,在展平扑到之前击中刀身,让劈向陂湸脑袋的倭刀偏了方向,砍在肩头,划开一道大血口后落在地上。 松下直夫右手虎口发麻拿不住倭刀,左手被展平一捏也再无力气,绯蔓就被展平救了出来。 知道再讨不到便宜,松下直夫顾不得拾刀,捂着手撒腿就跑,在他带动下,剩下的倭贼能跑的紧随其后,向大海方向逃窜。 展平要追却动弹不得,已被绯蔓牢牢抱住,这姑娘是吓坏了,展平也不能像对待倭贼一样把他甩脱,只好慢慢挣扎,嘴里说着“没事了没事了,姑娘松手吧!” 绯蔓不管不顾,脸埋在展平怀里,双手抱紧在后背扣住,说死不撒手,让展平尴尬异常,抬头看看周围,村民们很忙,有的去追倭贼,有的在对着没逃掉的倭贼痛打落水狗,也有的在救治受伤村民,其中包括陂湸,他瘫坐在地上,吓飞了的魂儿还没有回来,有村民在给他包扎伤口还夸他勇敢,松下直夫这几乎致命的一刀,倒让陂湸赎了罪。 没人注意还好,展平轻轻拍拍绯蔓的后背,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抱了半天啦,该分开了!”一声不合时宜的嘲笑在身后响起。 原来也不是没人注意,还有头猪一直在看戏。 “二师兄你看清楚,是她抱的我呀,你快想想办法!” “哼哼,忘了在西凉时你叨咕老猪的黑账,什么嫦娥、女儿国的都整出来了,我还以为你是啥坐怀不乱的君子,这事我可给你记下了!” 八戒心情很好,今天度了一劫,蹴鞠玩的痛快,还顺手抓到了展平的小辫子。 “这都哪跟哪啊,我可不像你二师兄那么好色,再说,这......”展平想说“这黑姑娘也不算美色啊”,又及时住了口,万一现场村民里有听得懂汉话的,有点伤人啦。 “没事,你又不是出家人,快点张罗娶媳妇吧,老猪还有点盼头。” 八戒这话说的有些正经了,像个盼着抱孙子的老爹,展平不由奇怪地问:“你盼个啥?” “大餐啊!” 你还真的是——不打诳语! 埋伏战已经结束,展平想去海边看看另一个战场,试着挪动步子,绯蔓却像树袋熊一样机械地跟着他迈着步子,脸也不抬起来,手也不曾松开,让展平哭笑不得。 现在村民已经有些人在看着这边发愣,展平无奈喊道:“谁是绯蔓姑娘的家人亲戚,把她领回去吧。” 一位大叔是会汉话的,说道:“蔓女子和她阿爹相依为命的,现在阿爹也没有了,再没个啥亲戚,你给人家抱了半天,只有你领她来。” 黄伯追了会儿倭贼,气力不济,想到战场善后还有很多事,又折了回来,恰听到大叔的话,见到展平身上挂着的女子,便也附和道:“小哥人很好,蔓女子交给你我们放心,要是留在岛上,我们帮你盖房子。” 八戒来了兴趣:“老黄,你们村办喜事是怎么办的?” “一般的话,流水席要吃上三天。” “不一般是不是要三十天啊,老黄你就张罗吧,老猪给你面子,就吃上三十天。” 黄伯没敢接话,绯蔓许配给展平没问题,办流水席也没问题,最大的问题是猪神仙一直要吃三十天,这负担不是他能承受的,得和村里的老人们商量商量。 他对绯蔓轻轻说:“蔓女子,先把手撒开,你的事村里帮你说和,没过门就这样子吊挂着让人讲究呢。” 绯蔓这才放开手,仰脸看了看展平,大眼睛扑闪两下,低着头急急地奔村子去了。 展平见黄伯意味深长的笑,忙解释道:“黄伯,不是这回事,刚才我把她从倭贼的手里拉出来,就被她抱住,一直到现在,也不知你们这里什么风俗,我对她可没那意思啊!” 黄伯拍拍他肩膀:“都懂,都懂,你放心,村里老人知道怎么说,不会让你难堪的。” 黄伯,你确定是真懂了吗? ...... 诸葛等人赶到海边时,李俊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倭贼在海里又扔下十几具尸体,三十多个失去战斗力的俘虏在海岸上挤做一堆,其中有这次行动的发起人松下直夫,身上鲜血淋漓,做待死之状。 李俊埋怨道:“你们下手太狠,就给我剩下这么几个弱雏,不够打啊!” 诸葛无奈道:“被那位二师兄给祸害的,要不然不至于如此!” 李俊叹了一声,世事不可预料啊! 倭贼上岸被陂湸引走后,揭阳岭八人加沢鲈三人就从隐蔽处现身,轻松结果了留守的倭贼,把所有船都撑离海岸三十米的距离,等着倭贼回来时给包圆。 李俊让弟兄们将养精神,料定接下来要有一场硬仗,倭贼八十余人去了村后,村民们能不能抗住还不好说,就算赢也该是惨胜,童猛甚至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如果诸葛张清等人被倭贼捉了,直接去屠村怎么办? 那我们只能放弃水里的便利,去村子救人。李俊更愿意打水仗,可答应了门头村的事,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倭贼在陆路上肆虐。 没想到等来的是一群残兵败将,虽然倭贼为了活命尽全力最后一拼,但在李俊的水世界里,犹如扬子鳄对上大白鲨,陪练都不够资格。 李俊相信仅靠村民绝不是这样的结果,猪头神仙固然是个变数,诸葛张清二人原来也是深藏不露啊!不禁对二人高看一眼。 展平和黄伯等人也来到海边,看到偌多的船啧啧称羡,要知道琉虬虽是以海为生,船只却很马虎,多是简单的竹筏子,这种能隔开海水的船对他们来说已经算豪车了。 大家汇拢说了伤亡情况,村民死了五人,伤三十余人,倭贼已死三十四人,还有十几个重伤眼看也活不成了,剩余四十八人都带着伤,垂头丧气地蜷缩在那里。 死的也就死了,俘虏怎么处理是个问题。 展平依据对倭寇的固有印象,表示除恶务尽,应全部杀掉,李俊表示赞成,还要在海岛朝向萨摩藩的方向,做一个倭塚,把这次来犯的倭贼埋在一处,再立碑宣示,让倭贼看到就胆寒,不敢再犯。 诸葛不太赞成杀俘,说对敌杀伐时任何手段都不为过,但杀这些已经放下武器的人有些不仁,在我方力量还不是很强大时,立碑宣威也不合时宜。 黄伯沢鲈等村民血战之后心有余悸,对怎么处理没啥意见,只一个恳求:英雄们一定要帮门头村想好后路,若是就此一走了之,万一再有倭贼来犯,全村百姓可就死无葬身之地啦。 “诸葛先生可有妙计?”展平把这棘手问题甩给这位智慧的化身。 诸葛看看李俊几人,又看看那些村民,直言道:“山人无计!” 第19章 充田奴倭虏折价 依诸葛的想法,打仗打的就是兵员,这四十八个倭虏完全可以收编改造,为以后的王霸之业当炮灰,可是,这个建议此时却不能说。 李俊等人空有皇帝梦,也不过是江湖豪客,无带兵之能,自己若劝其把倭虏当兵卒,万一倭虏反水,岂不害了他们,还有那些无辜的村民。 若是关张赵等刘备帐下名将,亦或董平孙立秦明等长于带兵之人,这法子还使得,所以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呢。 陂湸胸前渗着血,脸色苍白,刚才那一刀虽然因张清救的及时没触及要害,也让他尝到了死亡的滋味,他在倭虏中看到了松下直夫,暗骂这家伙怎么还没死,此人不除自己就得担惊受怕。 刚刚听到要坑杀倭虏,陂湸庆幸自己反正,也放下了悬着的心,但诸葛反对杀俘,村民又开始怕事,让陂湸的心又吊起来,他担心如果放这些人回萨摩藩,别人无所谓,松下直夫肯定惦记着来杀他。 那句“我最讨厌背叛”言犹在耳,那双毒蛇一样的眼神仍让人心悸。 陂湸心绪急剧变化,竟急出了一脑袋汗,这表情变幻都看在诸葛眼里,心中一动,说道:“陂湸,你长期在倭,是了解他们最多的人,为了你的乡亲们,也该出个妥帖的主意吧?” “耽罗,对,卖去耽罗!”陂湸一急之下脱口而出。 众人不明其意,陂湸解释,北方有个耽罗岛,以稻米为粮食特产与周边岛国交易,拥有大片的水稻田。耽罗岛上人丁稀少,而种田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农场主们就用金银或以物易物的形式,从岛外换取人力,也就是买奴隶。 那些奴隶命运是很苦的,带着枷锁在田里劳作,吃的又不饱,往往一季稻子种下来,就死去不少,因为购买奴隶的成本不高,农场主们也不在乎,这茬死了就再买来补上。 倭贼捉到俘虏,就常常卖到耽罗,所以陂湸知道这个路子。 沢鲈等人听的两眼放光,不用杀人还能换财物,这事靠谱,问陂湸都能换些什么,陂湸说可以换稻米、畜油、麻布等物,农场主们财大气粗,换金银也有的商量。 村民们议论一会儿,觉得这个处理方式可以,有的还卖聪明地说,我们没杀这些倭贼给送去种地也是仁慈啦,就算倭贼家里来人讨要也不能埋怨我们,想找人自己去耽罗找嘛。 但是去耽罗这些人又没底,只好求助李俊,又是黄伯替大家出头:“李英雄啊,你现在已经是大家认可的村长了,这卖奴隶的事还得你给张罗啊,大伙儿说了,换来的东西全凭村长做主分配。” “李某当仁不让!既然这些倭贼有了用处,不如就给他们治治伤吧,免教折了价格。” “村长放心,咱们有大唐先人带过来的草药之术,治皮外伤还是极有效的。”黄伯回头吩咐人取药给倭贼包扎,别让“货物”打了折扣。 俘虏被押回村里连同两名之前陷落的倭贼共五十人分在几处关了,包扎伤口又给了点饭食,松下直夫等人听不懂琉虬语,不知即将成为奴隶的命运,还以为村民怕了自己释放善意,又得意骄横起来,不断说着威胁的话。 黄伯等人自去安置村里亡者的善后,死去倭贼的掩埋等事不提,外来的几波人则坐到祠堂里,商量接下来的事。 打了倭贼,也给门头村树了强敌,难说还有没有大批倭贼来报复,李俊主意已定,他们几人就在门头村驻扎下来,外防倭贼,内则向琉虬中心发展,逐步扩大势力,有朝一日实现自己的皇帝梦。 诸葛问他想要把琉虬变成什么样子?李俊说没细想,反正做了那个梦,让自己觉得不能把命运交给别人,他希望自己的治下是个国家强硬、百姓安居乐业的地方。 “不是有个故事叫‘桃花源’吗,那我就把这里变成桃花岛,没有战事,没有贫穷,没有官府欺压百姓,我当那个鸟皇帝也不会搞三宫六院花石纲这些东西,所做一切不过是图个让后辈子孙能生生世世衣食无忧,就这么点心思,不过分吧!” 诸葛赞道:“有志者,事竟成!李兄的梦想一定会实现,所缺的还是人才,治国之卿、带兵之将,还要多多网罗啊!” 李俊看着满座高朋雄心激荡:“诸葛兄弟胸有韬略、张清兄弟和展兄弟都身手不凡,猪神仙神通广大,既然有缘相聚一堂,何不都留下来共创一番事业?” 八戒抢先驳道:“老猪的事业在西边呢,到你这来是越走越远啦,别算我啊!” 猪神仙的脾气大家也算了解啦,李俊笑笑不以为忏,又向展平投去希冀的目光。 展平觉得在这琉虬岛上能时不常的打打倭贼是个挺过瘾的事,寻思拉着八戒在琉虬多逗留一段日子,这时绯蔓那依赖的样子忽然出现在脑子里,让他一阵心虚,忙对李俊表示自己准备和二师兄回大宋啦。 见李俊连遭拒绝,又可怜巴巴地看向自己,诸葛有些不忍,却也婉言相谢道:“在下很想与李兄共建这个桃花岛,奈何已以身许国,如今我的主公下落不明,无心他顾啊!” 在李俊追问之下,诸葛略说了和刘备出山后在大宋的那一番建树,让李俊咂舌不已,直道诸葛先生雄图天下,这小岛确实入不了眼啊! 诸葛谦称:“非是如此,不敢背信也,若他日辅助主公成就中原天下一统,必与李兄的琉虬守望相助,结为世代友好!” 李俊大喜,举起右手:“击掌为誓否!” “然!”诸葛与其击出一声清脆,相视而笑。 李俊又道诸葛若想离开,可派兄弟驾舟相送,诸葛想李俊本来人就不多,却不好让其再为自己的事分散力量,而自己和张清又不善行船,离岛的途径?遂把心思转到展平身上: “展侠士,若是你们腾云去大宋,我等随行可否方便?” 第20章 惧好事展平蹈海 猪神仙会腾云术已不是秘密,但八戒可没把自己当公交司机,不客气道:“不方便,我只能带一个人腾云,也只能小展平跟我走,你这书生鬼心眼太多,老猪不敢带你。” 展平见诸葛被呛得脸色难看,就转圜道:“诸葛先生是要去何处啊?若顺路的话,请二师兄先送你去,我暂在岛上等候。” 诸葛知道驾驭不了猪头神仙,不敢自讨没趣:“不了,我暂且在这岛上再做些寻找,如今只到了一个门头村,琉虬岛线绵长,焉知主公不是去了岛上其他的地方,毕竟我们能到这里,他们也有可能啊!” 展平虽想帮助诸葛,也担心八戒不肯配合,只好说:“先生放心,我回去一定帮你寻找,有消息必定来告知。” 诸葛起身长长一揖:“诸葛拜托展侠士,若有暇去海州,请替在下传个消息,把主公遇难的事告诉关赵二将,唉,但愿汉家列祖保佑主公已经脱险与他们合在一处吧!” 李俊在旁听得二人对话,忽地也想起一事:“展平兄弟回去时,李某也有事相托,不过是应在江州,恐怕还要绕路,不方便就当李某没说就是?” “李兄但说无妨!” “我此行是要在大宋之外找个基业,琉虬岛就甚合我意,只是操持开来深感人手不足,接着还要稳固门头村,防备倭贼报复,还要去耽罗卖倭奴,就这几个人真是忙不过来了,就请展兄弟帮我往江州传个信儿,让我的一帮老兄弟都来琉虬岛,一起打拼快活强似在那乱世苟活。” 展平都应承下来,李俊和诸葛各自去修书。 “二师兄,咱们何时离开这里啊?” 刚才还坚决地声称自己的事业在西方的二师兄,此时像个慈祥的老父亲一样看着展平:“总要给你娶了媳妇再走吧!” 展平涨红了脸:“没完了是不,那姑娘吓傻了才表现出那个样子,咱能不能别乱开玩笑!” “本来也没开玩笑啊,大姑娘认,村里人认,咋就你不行呢,你小子是不是欺负人家刚死了爹就占完便宜不认账啊?这一点你可不像我,像谁呢?对了像师父,改天我介绍你认识认识,我师父就是跟你一样一样的,撩拨各路女施主动情,完了还不跟人家洞房。” 被八戒理直气壮地抢白一通,展平欲哭无泪:“我知道你想吃人家的流水席,可是咱俩这一路同行患难与共的关系,你就这么急着甩掉我吗?真要这样我可跳海里自己跑路了。” 八戒不解:“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明明是好事咋还要死要活的呢?喂,对面小家伙,你说娶媳妇是不是好事?” 童猛几个人聊的正欢,没留心这边的争论,冷不丁被八戒问到,不假思索地回道:“那当然是好事,猪神仙要娶媳妇吗?” “去,我老猪是和尚,娶的哪家媳妇,倒是这小子,村里有个好姑娘要嫁人,他不娶人家,还要自我了断!” “不是自杀,那叫逃婚。” “逃个屁,你会水吗,掉海里就是自杀!” 童猛止住:“等等,干啥呀弄这么绝,我们这还找不着媳妇呢,你们碰上这档子事儿还吃了多大亏似的,那家闺女在哪呢,我哥娶了!” 童威大窘:“休得乱说,这事该你张罗的吗?” “凭啥我不能张罗,你当哥的不成家,我怎么找媳妇,你就麻溜的把人家娶了别耽误事。” 这话说的好像也有道理,童威再反驳就是当哥的不负责任啦,只能小声嘀咕:“等会儿大哥回来听他的吧。” 八戒一掌把展平拍了个趔趄,哈哈大笑道:“你看你看,大姑娘不愁嫁,人家有识货的!你也别装贞洁烈女啦,就乖乖地搁这等着跟我吃流水席吧,哈哈哈,错过这村没这个店喽!” 展平心放踏实坐下,死道友,贫道没意见。 李俊回来后,听童猛绘声绘色地学了刚才的事,连说甚好,既然想在琉虬长久落脚,该娶娶该生生,也是正理,问及童威,那个平时挺爽利的小伙儿耳根臊的通红,啥也说不出来,便已然明白,拍拍小伙儿肩膀自去找黄伯商量。 黄伯虽是诧异人选有变,但觉得这些后生也没什么大区别,就极力撮合,领着绯蔓去相看了童威,都是渔家儿女,这岛上也不太讲究男女大防,绯蔓看了黄伯指认的童威,又幽怨地看了一眼展平,没说话就离开了。 傍晚,黄伯之妻黄老婆过来传话:姑娘同意了,但要为阿爹守孝百日之后,才可以过门。 李俊替童威应承下来,兴奋之余又对几个兄弟们讲,等我们在这岛上稳定了,有家小的都接过来,没有的在当地有合眼缘的抓紧找,等童威婚礼时大伙好好热闹一把,以后就在这扎根了。 “这地方虽说挺自在,却没咱家乡那么齐备,有些东西想要却没处买,比如咱家街角那个麻家面馆,几天不吃就馋。”童猛说着话不自觉地吞咽口水。 李俊满怀信心:“都会有的,等到我们把岛中那块金贵的地方占下来,想要什么就建什么,把麻家面馆迁过来也没啥不可以的。” 黄老婆不理他们的憧憬,瞄着看热闹的展平走过来,满脸皱纹像花儿一样绽开:“小哥莫急,薛盼盼那女子对你有意思......” “二师兄啊,流水席还得一百天才能吃呢,咱们先去大宋吧!”展平拽着八戒逃走。 —— 覆巢之下无完卵,大宋被三国穿越搞的千疮百孔,江南富庶地更是苦不堪言,除了宋汉之争,还有方腊起事,可谓十里之内无和平。 相形之下,小城海州的安稳让人羡慕,百姓生计不受影响,市井秩序井然,只是城门口盘查更为仔细,一队队士兵以厉兵秣马之态出入,平添几分肃杀之气。 展平和八戒也不须经过岗哨盘查,从空中看准了一个有兵员防护官气十足的府衙,直接降落在大门里的空庭,门口卫兵一片惶然,头一次见天上来人,一个个勉力壮起胆子上前喝问。 展平直接报号:“快去报与你家大人,我们是替诸葛军师传信来的。” 士兵应声跑进公堂,很快引出一位愁眉苦脸的文士,那人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出来,一迭声地询问:“诸葛先生有消息了?他和主公现在哪里?” 完,一听这话就知道,刘备没到这儿来。 展平不由得心里沉重,先问:“尊驾是哪位?” “我是本地知州孙乾,快把主公的消息说与我!” 名字能对得上,展平交出了诸葛的信,孙乾迫不及待地拆阅,看过脸色更是沉重:“主公还是不知所在呀,连军师和他也拆了伙儿,这便如何是好!” 第21章 瀚海无迹车马疾 “看来孙知州已经知道他们遭遇了难事?”展平见孙乾不像初次听闻的样子,便发问道。 孙乾点点头,说出原委,海难之后,有两个刘备亲兵仗着水性好,逆风奋力游上岸,赶到海州城里报信,孙乾得讯大惊,立刻与城中守将糜芳带兵沿海边搜寻。 这时海上风向已转,有几具尸体被冲到岸边,那两个亲兵辨认,都是这次海上同行的伙伴,而刘备诸葛和几位高级将领不见踪影。 孙乾看着茫茫大海,心也凉到了底,一边部署糜芳继续寻找,一边火速着人通知了沂州的关羽、徐州的赵云。 “得讯后一直没停了寻找,现在关将军还带着船队在海上巡弋,搜寻沿线的海岛,赵将军分多支人马搜寻沿海城镇以及村落,连周仓将军伤未痊愈都在外搜寻呢,如果不是存着主公他们可能自己回来的念想,我也在这府衙待不住啦。” 八戒插了句嘴:“这通找都没找到,怕是凶多吉少啦!” 孙乾闻言怒视,展平忙安抚道:“诸葛先生都能绝处逢生,刘皇叔福大命大,更不会有事,孙知州也不要太过忧虑。” 孙乾脸色稍霁:“按你说琉虬岛离此甚远,军师能漂到那里委实没有想到,我这就通知关将军向南部海域搜寻,顺便接回军师和张清。” 八戒拉拉展平的袖子:“小展平咱走吧,都说‘君子报喜不报忧’,喜事还能蹭上个流水席,这白事啥也没有,还得看他那哭丧脸儿!” “好好这就走,孙知州再见了!”展平生怕晚走一步这厮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拽着八戒连忙走出大门,留下孙乾瞪着八戒的背影呼呼地直喘粗气。 刘汉当前的大事就是寻找他们的主公,人已四处撒网,海州的事再留下来也帮不上忙,可以告一段落。 两人漫无目的随意看着街景闲走,八戒依旧要唠叨几句,埋怨展平多管闲事费力不讨好,展平说做人要重信诺这也是修行,积下善果不亚于你们西天取经的业绩。 八戒忽然一拍脑门:“我就说忘了啥事嘛,昨晚不是月圆之夜吗,你是不是又窥测天机了,这回测到我师父的正果没?” “附耳过来!”虽然左近没人,展平也得为他将要吐露的消息营造点神秘感。 八戒听话地挨近展平,大耳朵几乎把他全脸都盖住,耳屎在眼前摇摇欲坠,这一刻展平暗骂自己多此一举,忙快速地说出答案,从八戒耳朵的覆盖下逃开。 “旃檀功德佛?没想到师父真的成佛了,不枉老猪忠心耿耿的跟随,猴哥儿和沙师弟又咋样呢?” “这个嘛,下次再测,唐师父的秘密保密级别很高的,我测了他一个就不能再测其他了。” 展平不敢把秘密都倒出来,怕是自己没了价值八戒就不肯跟随了。 “嗯,我是净坛使者,师父是旃檀功德佛,猴哥能打,没准接了我的‘天蓬元帅’干干,大家都没白挨辛苦,不错不错,这说话想起离开师父好多天了,我得回去看看他啦!” “二师兄,还要麻烦你送我去江州一趟,李俊的信还没有送到啊。” “老猪现在是特别特别想念师父,恨不得马上就到师父身边聆听教诲,江州海州想来也相差不远,你就自行前去吧,老猪去也!” 八戒说着就要腾起,展平忙拦腰抱住:“不是这么算的,两个地方一千多里路呢,你送我也就一个时辰的事,我自己走要好多天,耽误了送信,恐怕李俊他们倭贼再来时招架不住。” 八戒用力掰开展平的胳膊:“各有因果的事,不要总指望别人来帮,我去......” “江州邻近的庐山有个铁骨庵,有位愿莲法师在那里广收女门徒,可说是大宋尼姑最多的地方,二师兄这样的高僧到那里指定会受到尼姑们的追捧!” 展平为了蹭这空中高铁也是拼了,一口气把知道的这段掌故说出来,押宝二师兄不会麻木不仁。 果然,八戒像点燃的钻天猴一样马上要蹿出去的身子硬生生地收回来:“那都是师父才有的待遇,哪轮到老猪?” “二师兄有所不知,数以千计的女和尚里有不少都是走投无路的可怜人,她们为了有个安顿的地方寄身佛堂,可又有几个能悟出佛理的,心里极是迷茫,现任的当家住持又太过庸碌,谁来为她们指点迷津呢?” “唉,小展平就是知道老猪心肠太软,也有一颗普度众生的慈悲心,咱这就出发!” —— 离江州城地面还有三四米,展平就被八戒不管不顾地扔下去,等展平揉着屁股站起来时,那朵云已经奔着庐山方向远去了。 “二师兄真是——急公好义啊!”展平苦笑摇头。 怎么感觉来到一个静止的世界呢,展平看向周围,路上行人都在看着他,目瞪口呆的一动不动。 “嗨,江州的朋友们你们好?”展平向这些“木雕泥塑”招招手,想确定这些是不是活人。 “嘘~~”人们这才从呆愣中惊醒,活动起来,有个黑瘦男子从人群中走出几步,向展平上下打量一番,发问道:“你,是神是妖?” 展平知道刚才被八戒从云中推下来露了痕迹,不做些解释,这城里很快就传遍了吓人的谣言,借此说道:“我当然是人啊,刚才那个是飞行器,朝廷秘密制作的,就像空中马车一样,和神鬼的没关系。” “马车还能天上飞?可看起来上面明明是猪啊?”围观群众又是嘘声四起。 “是呀,这是朝廷制造的第一台飞行器,马太重了飞不起来,就安排个猪来拉车,以后这种车就会多起来,江州天上也会到处都是,大家就不要当成奇事啦!” 展平拿出看家本事,随口扯出一大篇有科技含量的谎话,听得众人半信半疑,那黑瘦男子对大家摆摆手:“这位小哥看着很正常,不是妖怪,大伙散了吧,也别乱传话吓到孩子。” 人群中就有人说:“侯掌柜是有见识的,我们自然信得。” 大家各自行动,侯掌柜却没走,看着展平饶有兴趣地问:“小哥从哪里来,到江州有什么事,在下是本地人,可有帮到小哥的地方?” 展平看着这人,有种熟悉的感觉:“阁下怎么称呼?” “在下侯健,诨号‘通臂猿’,在江州城里做裁缝营生。” 第22章 大猫拦江遭人戏 “原来阁下就是通臂猿侯健!”展平有些歉然,写书时可没少拿人家打镲。 侯健的“通臂猿”只是江湖人赞其敏捷,两条胳膊与旁人无异,此时见外乡人都知道他的大名,不由讶异地问:“在下平生只在江州谋生,小哥如何识得在下?” “听江湖朋友提起过,阁下的缝纫手艺高超,做的都是私人订制高档货。” 侯健听得眉飞色舞,自己闷声做针线,没想到声名已传到外面的世界,是不是该考虑到外面开个分号啦,看着展平越发亲近,问了展平的姓名,又问诨号。 展平这才想起,在水浒世界里混,没个诨号说不过去,略做思索,回道:“在下闯荡江湖也才不久,蒙朋友们抬爱,给取了个诨号‘变形金刚’!” “哎呀,变形金刚!久仰久仰!”侯健满脸惊喜地拱手。 久仰!莫非自己这诨号和人撞衫? 展平狐疑:“还有谁叫这个诨名吗?” “没有没有,这等威猛的诨名在下是第一次听到,展金刚这是要去哪里呢?” 那你久仰个啥,展平腹诽一句,忽然想到这侯健也是江湖人,没准能给自己指个路,便说了要找一位在江边开渔牙的张顺。 “太巧了,咱哥俩有缘,要寻的人都是一个!”侯健更是亲近。 “真的?你也找那位叫浪里白条的张顺?” “可不嘛,在江州城里做渔牙的张顺只此一家,前些日子他在我店里做了件大氅,这已经过了几天未见他去取,我今天正好无事,就给他送过来了。” 两人目标一致,又谈的投机,便结伴而行,快要走出城门时,找到四海渔牙的所在,却见大门虚掩,却挂着打烊的招牌。 侯健说着奇怪去拍门板,出来一位伙计,先紧张地向外面看看,见只有两个人,方说:“两位客人,我家主人有事,这几天先不做营生,要是买鱼自去找渔人去吧。” “我是城西裁缝铺的侯健,今天倒不是来买鱼,是给你家主人送大氅来的。” 侯健把手里的包裹递给伙计:“也就一贯铜钱,你就从账上付给我,省得你家主人多走路。” 伙计推拒道:“主人不在,账房不在,小的就是开店的小伙计,哪有钱付!” “那就收下衣服,等你主人回来自去我铺子里送钱吧。”侯健不悦,送货上门人家都不收,自己这营生做的真是没面目。 伙计依旧不肯接:“我家主人出了那等大事难道你不晓得,不知啥时候能回来,你这衣服放我这里万一以后让小的还钱,小的怎还的起!” 展平见伙计哭丧着脸不似作伪,便拦住侯健,问:“你别急,先说清楚张顺到底出了什么事。” 反正也不是秘密,伙计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讲了出来。 张顺和哥哥张横本是浔阳江上讨生活的江匪,哥俩与揭阳镇上的穆氏兄弟、揭阳岭上的李俊、李立,并称为揭阳三霸。 张顺想着洗白,收了家渔牙做正当生意,张横却是懒散惯了的人,还是在江面上做他杀人越货的老本行,假做渡口的艄公,给人摆渡到河中央再露出强盗嘴脸,抢劫钱财,扔人下江。 做的恶事多了,恶名也传的远,他这渡口揽活儿的生计也越来越稀淡。 张横见兄弟的买卖做得红火,不甘落后,被他又想出一个主意,寻比较狭窄的江岔子用一条索子系在两岸的树上,横江拦道,收过路费,钱收的痛快,倒是极少害命啦。 这日来了桩大买卖,一条大船载着二十余人浩荡而来,一般情况下这种大船张横是不拦截的,可这艘船上人的着装让他看着不爽,船帆华丽如彩云披挂,船上人也都是锦衣华服,不可一世。 张横看的生气,这乱世,有钱人都低调出行怕露财,这些人如此招摇,是欺负我浔阳江上没有强人吗?定是些不懂事的贵家子弟。 张横决定狠宰一把肥羊,提前把索子连上,撑着小舟在索子边等着,嘴里咬着芦苇根,一双三角眼瞄着大船破浪挨近。 大船看到索子,船速慢了下来,上面的汉子探头观望,看到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小个子男人在一只小舟上虎视眈眈,不由得笑了起来。 “百里飞,你傻笑个啥?”说话的是一个头上系着红菱子的壮汉,身上穿着绸缎衫子也不见珍惜,直接躺在船板上,两手枕在脑后在享受日光浴,此时见船停下来又有人笑才闭着眼睛发问。 “大哥起来吧,有热闹看了,一个大胡子的家伙个子却生得矮小,像个大猫似的在鼓气,瞅这架势要吃了我们呢。” 红菱子懒洋洋地站起来,看张横确如百里飞形容的样子,不由的也笑了:“那汉子,你扯个绳儿在这为哪般?” 张横知道对方仗着人多要费些周折,把藏在渔网下的宽头大刀亮了出来:“这是俺修的水道,打这水里过的都要留下买路钱,看你这船上有二十几人,就凑整留下二十两银子放你们过去。” 红菱子听得眉头一跳,回头看看满船兄弟,两手一摊:“我们遇上强盗啦!”,船上爆发出哄堂大笑。 百里飞指着张横骂道:“你这不长眼的,劫到贼祖宗身上了,可知道这位是谁?”又向红菱子举手示意骄傲地说:“听说过‘锦帆贼’吗?就是我大哥甘宁甘兴霸!” 张横一撇嘴:“没听说过,既然你说到这儿,那锦帆也给俺留下,二十两银子不能少,少一文俺就冲上你的船,给你们都下了滚刀面!” 甘兴霸对兄弟们说:“看看人家,一个小人儿对上这么一大船还不怵,满口狼言虎语,当年说咱哥们儿张狂,照这位还差点意思啊!” “就是就是,宋国人当真不好惹!”众人跟着取笑。 甘兴霸又对张横劝道:“兄弟,看在以前都是同行,我不与你计较,打开索子趁着天没黑去找个好欺负的,今天还有的赚!” “小子欺人太甚!” 张横仰头看看大船的高度,还真是高攀不起,只好咬着牙挥刀向大船的船板砍,咣咣,那船厚实,用力一刀只有一道浅浅的印子。 “蚍蜉撼树!”甘兴霸一招手,有人奉上他的长弓。 甘兴霸随手一支箭矢射出,拦江索子应声折断。 大船继续前行,还有意放慢了速度,像是对张横挑衅:“来砍我呀!” 第23章 开私塾现场施教 耻辱!不能忍受的耻辱! 张横怒火中烧,在打劫界奋斗多年,也遭遇过硬茬子,技不如人反被对方下馄饨的时候也有过,但这次对他的伤害是最大的,一帮纨绔,竟敢无视他,在他的屠刀下大模大样的闯过去,不过是仗一手投机取巧的射技。 定要报复,但对方船大人多,没有必胜的把握,还是去找兄弟帮忙来出一口恶气。 他迅速靠岸撒腿狂奔,抄近路赶到四海渔牙,远远看到张顺正在门前忙着验看渔人的收获,张横先脱下鞋,朝自己脸上挨了一下,然后顶着一脸鞋印就跑过去。 “兄弟呀,我被人欺负了,你不能不管啊!” 张顺闻声看过来,见自家哥哥狼狈样子,忙用袖子给他擦擦脸:“哥哥,向来都是你对人强横,今天碰上厉害人物啦?早让你不要再做那营生,过来和我忙这个渔牙,先歇着吧一会儿忙完与你喝酒!” “喝甚鸟酒,今天这事不怨我,有一伙富贵子弟路过,我好言去向他们募捐,实指望募些银子给咱爹娘修坟,可这些纨绔不讲理,一文钱没募到,还给我一通折辱,你快与我去教训教训这些东西,好叫他知道浔阳江是谁说的算。” 张顺并不十分信这哥哥的话:“罢了罢了,爹娘修坟包在我身上,你就别再做这些勾当。” “好啊,你是真长大了,忘了小时候挨揍哥哥我是怎么帮你的,你不去我自己去,本事不济被他们打死早早见爹娘去!”张横说着话就向码头跑。 张顺无奈:“你慢些个,我替你找这场子便是!” “快点,那船也该过到这浔阳码头了,若不泊下,你我就找条船追上去打他们,给咱张家报仇!” ...... 甘兴霸遇船火儿劫道,只当一个小插曲,根本没放在心上。 锦帆悠悠而行,顺着江水就到了浔阳码头,他们本是路过,没想在此停留,却被前面一条大船当头拦住,船头有人挥着一只小旗,让他们靠岸。 百里飞喝问:“我等从此路过,为啥要我们停船?” 挥小旗的说:“官府有令,凡过往船只都要靠岸做个记录。” 甘兴霸吩咐:“既是他官府行径,我们少惹事端,就停靠下看他做些什么。” 百里飞依言指挥靠岸,早就泊在码头的一艘画舫上过来四个人,吆喝着让众人下船,为首的却不像官府人员,胖脸厚唇却穿一身娇艳的黄杉,像个没挨过揍的公子哥儿,手里拿腔作势的执一把纸扇,戳了一下身旁的皂隶,那皂隶便扯着官腔喝问: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可有官方印信?” 百里飞答道:“从江夏来,到建康去,印信嘛,倒是有,被一只海鸥叼走啦!” 皂隶听不出百里飞是在戏弄,厉喝:“胡说,浔阳江上哪有海鸥?分明是推脱之辞!” “这事要问你们官府怎么管理的,海鸥是何方户籍,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可有官方印信?” 百里飞学着对方的官腔,兄弟们哄笑帮场,那公子哥儿用纸扇把皂隶扒拉到身后,用纸扇戳着百里飞的胸膛:“不用废话,拿出二百两银子,接着走你们的。” “啧啧,刚才遇到个劫匪,使了好大劲儿才要我们二十两,看来还是官府有气派,要二百两也不用拦索子,也不用抡大刀,全凭两片嘴一吧嗒,官威好大啊!”甘兴霸抱着膀过来,嘲讽道。 皂隶喝道:“敢对黄衙内无礼,治你个诽谤之罪,可就不是二百两能解决的了。” 甘兴霸眉头一立:“谁家的衙内,不是官身敢替官府行事?” 黄衙内傲然仰头,不屑回答,自有皂隶替他抬轿:“黄衙内是本州通判府上的衙内,与蔡知府的贵子蔡衙内是至交,他做事就是官府做事,看你是外乡人,与你说个明白,现在交银子吧!” “原来是一帮官老爷家没管教好的兔崽子,和他们啰嗦的好没劲,百里飞,上船走吧!” 甘兴霸没了兴致,挥手让众人上船,皂隶上来阻拦,被百里飞劈手揪住胸口给扔了出去。 黄衙内退到人后,高叫:“反了,快叫人来拿下他们!” 一个皂隶拼命喊叫,从不知哪里又冒出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没头没脑朝几人冲来。 甘兴霸笑了:“这才对嘛,想要银子哪有那么轻巧的事,百里飞,给他们上个私塾长点教训。” “可要收点修金?” 百里飞是曾经跟着甘兴霸混的霸道少年之一,“上私塾,收修金”是当时常玩的把戏,如今一听,立马想起那些折磨人的法子。 甘兴霸摇摇头,百里飞就兴冲冲地一摆手,两个锦衣兄弟一摇三晃地上前迎着几人一通拳打脚踢,把包括黄衙内在内的几个皂隶家丁都打翻在地。 百里飞拿出一个小刀子上前,嘿嘿笑着说:“今天匆忙没带戒尺,就拿这小刀应付一下,各位多担待。” 就有锦衣兄弟上前把这些人挨个扳开手掌心,让百里飞小刀子啪啪啪一阵子拍打,每个都是手掌红肿,嘴里乱嚎,尤其到黄衙内,百里飞给他的私塾加了钟,打得“学生”涕泪直流,狂叫饶命。 这时江岸已站了好多的人,在那儿指指点点,有的发着窃笑,黄衙内跋扈已久,看他吃瘪也是件赏心悦目的事。 也就在这时,张横张顺跑到了这里,张横认出闯他索子的人:“太好了,就是他们,兄弟快给我报仇!” 这边“私塾”教育已经下课,甘兴霸等人准备上船,就听有人喊:“那厮给我站住,咱们的账还没有算呢!” 百里飞看过去:“大哥,那个二十两的又来求‘私塾’,要不要成全他?” 甘兴霸冷冷一笑:“小小浔阳江,还真是臭鱼烂虾不消停,你们且退在一边,这两天船上睡的身子发僵,也该我活动活动手脚啦!” 百里飞等人应了声喏,散在一边等着看戏。 张顺看满地躺着的皂隶,也不清楚是因为啥事,反正也与他无关,只是问他哥哥:“是谁打的你?” 张横向甘兴霸一指:“就是他,我这脸,他踹的!”心里却替自己辩解,一箭射断我的索子,就是打我的脸,这么说没错啊! “好,你不要上来,我自己会会他!” 张顺看着甘兴霸,眼露厉芒,在哥哥跟前儿的好脾气蓦地收了起来。 第24章 闹浔阳双龙斗水 张横怕对方群殴,先用话将住:“我兄弟和他单挑,我不帮手,你们也不许帮手!” “切,大哥出手哪用得我们多事!” “大猫,你不帮手就对了,留着力气一会儿背你兄弟回去。” 一众锦衣兄弟哄笑着。 甘兴霸看对面汉子身高体健、白净面皮,与那“大猫”在形象上截然相反,也觉得好奇:“你们可是嫡亲的兄弟?” 想是张顺被质疑的习惯了,也不以为意:“正是,我家哥哥在你手下吃了亏,当弟弟的不能看着不管,特来请教几招!” 甘兴霸倒有些下不去手:“看你这样子白的像个婆娘,打你也是胜之不武,莫不如我缚了一手一脚和你打,省得我那帮兄弟笑我欺负弱小。” 张横听兄弟被轻视,气得嗷嗷直叫,张顺却顺水推舟道:“不须这样费事,在下有个诨号‘浪里白条’,在水里比陆上要占些便宜,尊驾既然自视极高,想立个不仗势欺人的君子形象,不如我们去水里比划比划!” “哈哈,真是个妙人儿,水里凉快,就依你!”甘兴霸肚子要笑破了,不知死活的家伙要水战,我甘兴霸在水里才是到了家。 把绸缎衫子一脱,露出虬结肌肉,立马展露出骁勇气势,锦衣兄弟们接过衫子,不失时机地赞叹大哥几句。 甘兴霸得意回身,却见张顺已经身在江水中向他招手。 “我来也!”甘兴霸纵身跃起,人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落在江心,溅起好大的水花。 这人金色皮肤,隐有光芒,恰如一轮烈日跌入江中,而在烈日光环之下,张顺有如一条白色剑鱼,驾驭着惊涛骇浪,轻盈穿破光环,直取对方要害。 两人在江心各展绝学,拳来脚往,一时间,浔阳码头像煮开了的锅,江水沸腾。 码头上一众人都纷纷停下手里的事,围观水里的打斗,没人再去注意那些刚被上过“私塾”的可怜人,黄衙内已被人扶起:“快,找蔡衙内搬兵!” 岸上的人看得眼酸了,这俩人怎么打得没完没了,怕是有两个时辰了!人们开始还看得津津有味: “黄色的厉害,拳头打的威猛,鲨鱼过来也能打杀!” “我看白的行,在水里如走平地呀,完全不受江水的牵绊。” 后来看客们也懒得评论,想走又惦记着看个谁输谁赢,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有的已经坐倒在石阶上瞌睡,只等最后的结果。 张顺打的也乏了,借着一击之势退了几步,没再发动攻势,甘兴霸意犹未尽,抹了一把脸上的江水:“白条,不打啦?” “我忘了为甚与你打这许久。” “你不是要给哥哥报仇吗?但说实话,我们没碰你那哥哥一根汗毛,反是被他砍了我的船好几刀。” “是嘛,那么说这架不该打呀!” “是你先找上来的,刚才还被你拖着脚呛了两口江水。”甘兴霸自负水战天下第一,没想到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青年手里吃了亏,他水性虽好,但没有张顺在水底的耐性强,那厮好像不用换气的。 “是张顺莽撞了,上岸请你喝酒赔罪!” “哈哈,好极,还要请上我所有的兄弟!” 两人惺惺相惜,并肩游上岸,甘兴霸宣布张顺兄弟请客,把船泊好了所有人进城吃酒,又偷偷吩咐百里飞,自家要抢着结账。 张横见了这和谐场面却有些傻眼,这就化干戈为玉帛啦?张顺拥着他肩头说,冤家宜解不宜结,那人是个好汉,咱也该尽尽地主之谊。 张横无奈,建议去龙门大客栈,那里的酒好肉鲜,张顺说哥哥你先去安排座席,我带着他们随后过去。 围观众人见是一个打和的结果,俱有些悻悻的散去,有的在偷骂这两人耽误老子时间,黄赢还是白赢都下好了赌注,结果闹个白玩。 龙门大客栈就在进了城门不远处,是城里距江滩码头最近的一所大客栈,兼具打尖和住店的功能,主揽码头生意,过往船只或码头做接发货的生意人多是在这里饮宴安顿。 张顺带着甘兴霸等人来到时,张横已订了三个大桌,安排好酒食,在客栈门口等候。 百里飞抢先跟他打招呼:“哥哥这就是缘分,不打不成交啊!” 张横假笑着说:“我兄弟大度,我也就不跟你一般见识,待会儿多喝几杯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桌上饮酒叙交情,甘兴霸与张顺越喝越投契,道出自己缘何到了这里。 他本是江夏太守黄祖手下的兵头,职位低微却功勋卓着,几年前孙权进攻江夏,黄祖遇险,幸得甘兴霸救了一命;去年莫名其妙地发生了汉变宋的奇事,江夏被宋人占据,又是甘兴霸奋勇夺回失地,让黄祖重掌江夏。 上个月,江夏遭方腊军队攻打,黄祖想树威,亲自带兵出击,又险遭不测,幸得甘兴霸舍命相护,击退方腊军队,江夏再度恢复和平。 虽然对黄祖有数次救命之恩,对江夏有再造之功,可惜黄祖仿佛有眼无珠,以傲慢之态对恩人,因甘兴霸的水贼出身而轻贱,始终不肯重用,都督苏飞对甘兴霸甚是看好,多次向黄祖推荐做领军之将,反遭黄祖训斥。 甘兴霸的心越来越冷。 那日,他与苏飞饮酒,两人是无话不谈的朋友,苏飞说话也就不做避讳:“以弟的才能太委屈了,长久下去我也怕你和太守更生嫌隙,有心荐你去做邾长,离他远一些,可是邾又落到方腊之手,弟可愿去夺将过来?” 甘兴霸说:“夺邾,稀松小事,但邾仍是在黄祖治下,弟做那邾长也开心不起来呀!” 苏飞建议他先过去再谋发展,找到明主想走也比在江夏来得容易。 甘兴霸应允,几日后得到任命,就带着几百个兄弟去了邾县,一鼓作气将其夺回,但这不是他要久留的地方,于是把数百兄弟留在邾县屯兵,自己带二十四个亲兵出发,寻找真正属于他的地方。 “建康城的孙权素有大志,又知人善用,应该是个明主,可惜我与东吴有仇,曾射杀了他手下大将凌操,这个疙瘩解不开啊,我这次轻兵前往,是想托人探探口气,如孙权不念旧恶,我便投效其麾下!” 张顺和他碰了下酒碗:“哥哥是大才,张顺却不明白,一定要投个什么明主吗,做个闲云野鹤不快活吗?” “对,大碗喝酒最快活,可是我还有八百多个兄弟要安顿啊......”甘兴霸已是醉眼迷离,看向自己那些兄弟,竟是大半都醉的趴在桌上,刚才还大呼小叫的斗酒呢。 这时,店门外有人高声叫道:“里面的贼人听着,官兵已将这里包围,快快出来受降!” 第25章 使暗招自作自受 “哪有贼人,好像只有我们......” 甘兴霸说着话已趴在桌上,鼾声很快如雷,张顺也好不到哪去,头一沉,连带着凳子翻倒在地,躺在那里一睡不起。 张横过来拍打兄弟:“兄弟快醒醒,外边被围上了,咱可不能陪他们吃官司。” 张顺打着呼毫无醒觉的意思,张横急得喊来掌柜:“快点找解药把我兄弟救醒。” “张爷啊,这个哪有解药,都是睡上一觉就没事的,不是你说你兄弟一起睡倒也不打紧吗?”掌柜黑着脸说。 “哪曾想官兵要来抓人啊,这事闹大了!”张横扶起张顺肩头向后拖,奈何张顺看着不胖,骨架子却甚是沉重,一时半刻挪动不了几步,忙喊掌柜帮忙。 “不行啊,外面喊的越来越急,我再不出面就要把小店给砸了!” 掌柜跑出店外跟官兵解释,里面只有一帮醉倒的客人没有贼匪,外面军官听了,吩咐一个小兵先进来探看,小兵看了做个肯定的手势。 军官大喜,本以为要费些周折,没想到对方却已醉得不省人事,向身边那位贵介公子恭敬地问:“蔡衙内,看来不须动刀兵啦!” 蔡衙内今天特意换了一身戎装,想着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打打太平拳,听到这种情况有些意兴阑珊,对着身边的黄衙内向店里一努嘴,胖脸衙内赶紧颠颠的进去,看清那些醉鬼,兴奋地喊就是这些该杀的强盗,又捡着百里飞那几个“上私塾”的恶人狠狠踢了几脚,恶人没被踢醒,他自己差点伤了脚踝。 蔡衙内对军官下令:“将人犯全部收监!” “谨遵衙内令!”军官一挥手,上百名军士涌入店里拿人。 张横见士兵挨个捆绑抬人,越发用力地拖拽兄弟,被那军官看在眼里,一脚将张顺踏住:“你是何人,敢阻挠官军捉贼?” “军爷,这是我的兄弟,四海渔牙的东家,他可不是贼,你们不要动他。”张横放了张顺,去扳军官的腿。 军官起脚把张横踢了个跟头:“来人,把这个也拿了,都是同伙!” “踢你爷爷!”张横暴起向军官撞去,军官没防他会动手,被撞了个腚蹲儿,恼羞成怒:“别让这矮厮跑掉!” 张横撞过军官就向门口跑,刚迈出门槛,七八柄腰刀当头圈住,在肩头四面八方有如枷板,只要一动就是个窟窿,只得任人捆绑。 军官过来先给他个耳光泄了愤,才让人带走,一边畏畏缩缩的掌柜偷眼看着这一切,暗自叹了一口气,这位张爷,真是自作自受! 适才在江滩,张横见兄弟和对方打和,心里这口气没有出来,很是郁闷,主动提出去龙门大客栈吃酒,自有他一番算盘。 他让掌柜的在酒里放蒙汗药,掌柜的先是不肯,说没那东西。张横揭他老底:“你以为张爷不知道你这黑店,给客人酒里菜里常常掺兑蒙汗药,让本来想打个尖就走的客人,困倦来了只能住到你店里,敢不听张爷的把你这腌臜事散落出去,看谁还敢来!” 掌柜的连连作揖认怂,他虽不以为自己是黑店,但增加客流的小手段确实不能外泄。 张横让他只在酒里少放一些,毕竟喝酒的还有他兄弟,不要喝出大毛病,只要把甘兴霸这一行人都喝倒了,他趁人不清醒每人给打个嘴巴,这心也就舒坦了。 ...... “说这话已经过去三天,账房听说后就去了牢狱,千万央告也不得见到东家,只好让渔牙先关了门,他去揭阳镇上找那些和东家交好的朋友,看有没有办法搭救。” 渔牙伙计把各个渠道听来的事都讲了出来,展平和侯健听的也是直叹,侯健铿锵有力地说:“张顺必须救出来!” 展平闻之动容:“患难见真情,侯兄果然是梁山好汉!” 侯健赧颜道:“我与他倒是没什么交情,做过两次衣服而已,不救他出来,我是担心衣服钱没人付!另外,你说的‘梁山好汉’是什么意思?” 对了,侯健现在就是个江西裁缝,还没机会加入梁山黑社会。 “唉,山东境梁山上的一帮有名气的好汉,现在被个猴收编搬泰山去了。” “猴?变形兄又拿我打趣!” 变形兄?哦对了,自己诨号变形金刚,展平说:“不敢,这里的事一时半晌也说不清,还是说说怎么救人吧,侯兄可有良策?” “没有!” “官府、牢狱可有熟人?” “我就是个裁缝,他们不做衣服也就没有交集。” “那么,刚才侯兄说一定要救张顺,是想怎么个救法儿?” “我一介裁缝哪有好法子,请变形兄若救的了张顺一定要告诉侯某,我就住在城西三家巷的‘锦衣坊’,这大氅我先带回去了,再会!” 侯健这就要开溜,展平好容易逮到一个熟悉点的人物,怎肯就这样别过:“侯兄慢走,我倒是有个法子。” “哦?说来听听。”侯健止住脚步。 “有个大致的想法,还要推敲商榷,可否烦侯兄找个地方咱慢慢聊?” “不烦,去我的锦衣坊,只要你法子好使,吃住都包你的!” 懂事,要的就是个包吃住,展平放下心来,要知道,他穿越到书里,全靠展平口袋里以前存的那点碎银,应付和八戒一起时的用度,现在已经山穷水尽了。 二师兄太能吃,这是个严重的缺点! 下一步要去哪里搞点钱,这是个大问题! 两人顺着来路又折返回去,展平想着英雄如甘宁竟然也中了小贼张横的招儿,因之失陷宋人的监狱,若不是遭了暗算,江表十二虎臣,整个江州又奈他何?不由心底黯然。 侯健也困扰着他的问题:那日张顺来订衣服,我就觉着他有点倒霉相,碍于江湖义气也没让他先交钱,好面子害死人啊,这大氅兴许就是白做了,要尽早找个身材相似的推销出去。 两人各揣心事不知不觉就走到主街上,却见一处巷子口空旷地聚了一群人,一阵喧哗声传入耳中,侯健本是随意地看上两眼,没想却看到一个熟人,不由哎呀一声,朝人群里挤去。 第26章 巧捧场一药难求 人群中一条大汉刚耍完一通哨棒,正拿着几贴膏药兜售,匆匆挤进来的侯健被他一眼看见,立刻将他拉到身边,对众人喊道:“我说这膏药好使,你们得说我薛永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你让这小哥说说,他用过我的膏药,灵不灵?” “啊?”侯健张口结舌,被薛永在后背用力拍了一巴掌:“就这儿,上次那么大一个创口,贴上我这膏药后立马不疼了,连疤痕都没落下,小哥,你脱了衣服让大伙看看!” 侯健急忙把自己裹紧,薛永责道:“又不是小娘子,脱开让大伙儿看看能咋地。” 围观众人中有认识侯健的就发问:“侯掌柜,这膏药真那么灵验吗?打把式卖药的我见过很多,没几个能当真的,今天这位只要你侯掌柜说好使我就买!” 侯健认出那人曾是他做衣服的客人,更加不好意思,拉住薛永说:“师父快收拾起来跟我走吧,咱都三年没见了,到江州地面上哪有不回家的道理。” 薛永气道:“你也知道几年没见了,见面就砸我场子。” 围观众人发出嘘声:“搞了半天还是个骗子!”、“找相熟的当托,差点上他的当!” 侯健向众人做了个罗圈揖:“各位乡亲,大伙儿有认识我侯健的都知道锦衣坊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同样,我师父的膏药也不是假药,乃是他亲自翻山越岭采来草药熬制,功效绝对是有的,不过是今天我们师徒久别重逢,我急着请师父回家喝酒,卖货不急在一时。” 给师父找回场子,侯健自去收拾薛永的哨棒行囊,却听一人大叫起来:“慢着,这不是病大虫薛神医吗,可找到你了!我爹用了你的一贴灵膏药老神了,一条残腿现在都能上树,揭阳镇穆家开药店到处找你进货找不到,今天这膏药谁也不要卖我都包了!” 那人说着就去抢薛永手里的膏药,一只手还做着掏银子的举动,却被人群中出来一个壮汉给他推了个趔趄,又一把抢走薛永的膏药,骂那人:“你谁呀,我在这站了半天等着买呢,你后来的就想包圆,好大的脸!” 另一个老者也站出来:“说的对,凡事有个先来后到,给我拿十贴!” “膏药有多少啊,我来二十贴,谁也别跟我抢,我爹是县丞!” “县丞很大吗?我爹还是京官呢,先给我!” 那个自知理亏又没好爹的人已经被抢购的人群挤到最外围,侯健一直看着,暗自称奇:这位展兄果然是变形金刚,随随便便就扯出一篇大谎,脸还不红不白的。 薛永在最初的惊愕后迅速反应过来,管他谁爹是谁,先递钱的先给药,转眼间宣告售罄,没买到的捶胸顿足,追着问什么时候有卖,薛永说,咱这是真材实料,采药、炮制都是慢活儿,新药出来怕是要半年以后啦。 头一次卖的这么利索,薛永兴冲冲地随侯健回家,路上还吹牛呢:“你以为师父是浪得虚名啊,看这神药多受欢迎,那第一个要买没抢上的小伙现在恐怕是找地方哭呢!” “师父,我看他是在笑呢!” 薛永顺着徒弟的指引看过去,果然是那位吵着要包圆的小伙儿,就在前面看着他笑。 薛永歉意地说:“多亏了小哥宣扬,可惜药都没了,不然该送你两贴。” 侯健介绍道:“变形兄,这是我师父你都知道了,师父,这位是诨号‘变形金刚’的展平,刚才,他是在帮你。” 薛永老脸一红:“我也觉着奇怪呢,揭阳镇上刚刚走过一遭,因为没拜穆家的门头,落个白耍把式白吆喝,颗粒无收,怎会有穆家要收我的货?小哥这兜售本事,不经商是白瞎了!” “哪里哪里,薛老师是江湖前辈,还仰仗多多指教!” 展平想起那些拜会过的文坛前辈,相互说的也是这些传承千年的客套话。 几人会在一处,说着话也就来到城西锦衣坊,侯健的生活起居和制衣营生都在这里。 薛永打量着屋子里的光棍痕迹问道:“你不是新娶了一门亲吗,咋没见着人呢?” 侯健说:“是有这么回事,成亲不久,来个花钱豪横的主顾,总来定制衣服,还要最贵的料子,我当是娘子给带来的好运,结果娘子跟人家跑了!” 薛永长吁一口气,拍拍口袋:“我还想着赚了这许多钱,给我徒孙送个大元宝呢!” “是徒弟没本事,让师父失望了!”侯健惭愧地低下了头。 “女人跑就跑了,没留下个徒孙你确实对不起我,今晚好好陪我喝酒,还有替我好好谢谢变形金刚!” 侯健连连称是,自去操持酒菜。 当夜,展平薛永留宿侯家,酒桌上气氛热烈,薛永浪荡江湖看尽人情冷暖,难得有这样被人恭敬的机会,几杯酒下肚,很快就上头,把自己的当年勇狠狠回忆一番后,不敌困意先去睡了。 侯健记挂着张顺的事情,问展平可想好了办法。 展平想起一人:“江州的牢狱里,有个牢子李逵,是个敢做事的人,侯兄可知道此人?” 侯健略一思索:“不曾听说过,到我铺子做衣服的肯定没有此人。” 也是,李逵一身差服能穿一辈子,洗都不见得洗。 “我想寻到此人见见面,不过我的消息有点旧,也不知他现今还在不在里面当差。” “不如明天我俩去看看,牢狱的所在我知道怎么走。” 第二天,薛永说要去附近山上找找草药,侯健给他留了家里的钥匙,自己和展平去了江州牢狱。 大门口一打听,守卫倒是认识,对两人盘问:“李逵?当值呢,你们找他干啥?” 侯健道:“家里有信来给他传个话。” 守卫打趣一句:“这厮也有家?” 侯健不明其意,陪笑点点头。 守卫说再等等吧,你这是私事没啥要紧的,等午休时再告诉他与你相见。 两人也不敢多烦劳人家,只能称着谢在外面寻了块阴凉地候着。 好容易捱到午时,见守卫换岗,侯健忙过去提醒,那人哼哈着进去了。 又等了一阵儿,一位肉墩墩油腻腻满脸横肉的肥壮大汉风风火火地闯出来,门外没甚杂人,展平侯健那望穿秋水的样子被他一眼看到,扯着大嗓门问:“是你们找我?” 侯健唬了一跳,没想到要找的是这么个钟馗似的人物,应声道:“正是在下,有一事......” “门口不是谈话的地方,前面有家馆子,我们快些去占地方!”李逵急火火地说完就小跑向前,二人只得跟着小跑。 第27章 铁牛发蛮惊客去 那馆子果然红火,三人小跑进去,已经是座无虚席。 李逵打量一圈,看一个单独客人占着桌子,问道:“你在这里干啥?” 那人坐在一张小桌,见李逵样子有些畏惧:“我,等着上面。” “面是吃的,又不是等的,你等个鸟面!”李逵一脚踩上对面的凳子,俯身瞪着那人,眼珠子一眨不眨瞪的鸡蛋大。 “我不等了!”那人慌乱起身,夺路而逃。 李逵骂道:“一时等,一时又不等,什么鸟人!”大马金刀地坐下,示意展侯二人就坐,又见其他桌的人在向这边行注目礼,吼道:“你们又想作甚,爷爷有那么好看吗?” 众人纷纷低头,展平也红了脸,为自己与之同座感到羞愧。 掌柜的早已伺候在旁:“李爷又来光顾小店,今天吃些什么?” “先来一坛老酒解渴,焖好的猪头肉来两盘、猪肘子、猪蹄子、猪肋排都来上一些,别的看他们俩还要啥。” 侯健忙说:“可李爷的口味来就行!” 掌柜的又道:‘’今天人多,小厨灶少,李爷要等上一会儿!” “不能等,爷爷还有公事,误了爷爷的饭食抓你入牢!” 掌柜的不敢多言,先上了酒坛、酒碗,下去备菜。 李逵先自己倒满一碗一饮而尽,满意地哈了一口酒气,才对二人说:“你们自己满酒!” 展平把酒坛捧起,先给李逵倒满,又给侯健和自己倒了大半碗,然后端起碗说:“在下展平,向来听说铁牛哥哥英雄,今日有幸得见,先敬一碗!” 李逵把碗按住:“你是什么来路,寻常人知道俺铁牛名字的可不多。” 展平早已想好主意,回道:“我是听神行太保戴宗提起的铁牛哥哥,他说江州有什么难事找铁牛哥哥能办!” “这厮抛下俺走得没有音信,还敢在外面提俺?”李逵拍桌子怒叫。 展平酒碗停在那里呆住,完了,编排出的这人李逵要不认,恐怕还得迁怒于他。 岂料李逵竟是两眼泛红道:“戴宗哥哥最是照料俺,他这一走没人和铁牛说话了!”抓着碗儿又是掫了个底儿空。 “是呀,戴宗也想你啊,所以让我们俩来陪你说话。” “俺可不是傻子,你们找俺定是有事,说来听听吧,掌柜的,酒要喝没了菜咋还不上?” 掌柜的忙不迭的应着,端上一盘猪蹄子,李逵先抓了一只啃起来,展平忽然想到二师兄,不知他吃不吃猪蹄。 侯健惦记着赶紧说正题,见展平愣怔,便接茬说道:“李爷,实在是有件大事,关乎牢中囚犯的,我们要小心些谈,莫要被人听到。” 李逵倒是听进去了,抓起酒坛狠蹾了一下桌子,唤起满屋子的注意后,手指点着其他吃饭客人:“你们听好,俺可都记住你们了,俺们下面要说的都是机密,谁要泄露出去,不是杀头就是抄家下狱,都给俺把耳朵捂严了!” 客人们像受惊的兔子,支棱着耳朵互相看了看,有人先站了起来,没结账就往外跑,其他人有样学样,转瞬走的一个不剩。 掌柜的不知追哪一个,跳着脚喊:“没给钱呢!没给钱呢!” “休要聒噪,几个饭钱算什么,俺接下来的话要是被你听去,这店也要充公!” “李爷,小的这就躲到灶房去,要啥就让那位小哥去喊我,唉!”掌柜的哀嚎着回避了。 李逵看着空荡荡的馆子满意了:“这些人懂事的很,现在可以说了!” 展平就把张顺一行人的事情简述一遍,让李逵看看有没有搭救之法。 李逵说确是有这么一拨人,据说是得罪了蔡衙内,蔡衙内是谁,那是太师蔡京的孙子,这次撂卡子收费就是黄衙内给蔡衙内出的主意,用这钱给蔡知府过生日时祝寿来表达孝心的。 侯健不解,蔡知府过生日还缺这点钱吗?李逵说他也是听来的,钱不是问题,事在蔡衙内能从过路外乡人手里赚钱这种方式更让蔡知府高兴,说明他儿子有脑瓜能办事。 说到这些李逵脑子有些疼,不耐烦地说:“反正有钱人的脑袋想的啥俺也搞不懂,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这帮人打了黄衙内就是打了蔡衙内的脸,蔡衙内想咋治他们都能治,小事化大,大事化成很大很大事,他们有的是本事!” 展平觉得不算大事:“再大也不过是打人而已,蹲个拘留也就够了呗!” “拘留是啥俺不知道,看官老爷想咋办吧,俺看过一个杀人的,使了些银子现在还在街上溜达呢。” 展平硬着头皮问需要多少银子,李逵说这许多人怕是要一万两,少了人家知府衙内也瞧不上啊。 一万两?展平捏捏稀瘪的口袋,又看看侯健,侯健连忙摇头,本来就是为了讨那大氅钱,怎么可能自己再往外掏银子。 “铁牛哥哥能不能让我去见见里面的张顺或甘兴霸,我想问问他们手里有没有银子能把自己赎出来。” “好说,那谁,掌柜的,再不上猪头肉就把你自家的头砍了下酒!” ...... 吃过酒肉,李逵对掌柜的扔了一句“记俺账上”拔腿就走。 展平见掌柜的可怜巴巴样子,让侯健把账结了,并保证这钱以后让张顺给还,侯健说他还能出来啊?展平道:“必须地,要不咱忙活啥呢!” 到了牢狱门口,侯健先回去,李逵带着展平大摇大摆地进了牢狱,门口守卫问及,李逵说:“这厮得罪了爷爷,带他去牢里活动活动!” 守卫嬉笑着说句“可别玩出人命来”,任他们进去。 走过一段空庭,就进了阴森的牢房走廊,左右一间一间牢舍里都是些蓬头垢面之人,有的戴着脚链,有的满身血迹,活脱脱的地狱群像。 走过两栋都很相似的牢区,到得第三栋,一个牢子在走廊闲晃,看到李逵先打个招呼:“兄弟来串门啦,看你中午可没少喝啊也不说带着我。” “老白啊你就说说,当值时候叫你喝酒你可敢出去?只要你说敢,俺现在就带你去喝个痛快!” “别介,我可没你铁牛脑袋硬,等不当值再说吧。” “那就下次了,这厮先帮俺收押喽!”李逵把展平向老白一推。 第28章 甘宁有胆战千人 老白问:“不对吧?给我牢里入犯人,差拨咋没来?” 李逵道:“不关差拨的事,这厮是得罪了俺,先押他一会儿,俺去睡一觉再来提他。” “为啥不放你管的牢,却放我这里,啥事经你一弄哪哪都透着不合情理呢?”老白还是挺了解他。 “唉,咱哥俩不都一样,俺那牢里人少,多一个一下子就看出来,你这不是有刚抓来那二十几个吗,把他放里头根本看不出来,等俺睡醒了就把他提到俺那里吃手段。” “唉,铁牛啊,哥哥可提醒你,戴院长不在这庇护你了,你可不能乱搞,小心上面收拾你。” “知道了,你比俺娘还啰嗦,那些花里胡哨的家伙是不是蔡衙内捉来的那些人?”李逵看着一间牢房问,得到确定回答后,一把搂住老白脖子:“他们会咋判知道不?” 老白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听说都要砍头,给定成方腊反贼啦!” 李逵陡然声音加大:“砍头?这么狠?” 老白忙去堵他的嘴:“小点声啊我的愣爷,叫他们知道了该不安生了,虽是有些冤屈,谁叫他们得罪蔡衙内呢,这下当反贼报上去,知府大人那是大功一件,官兵俱有赏赐,何乐不为啊!所以我说,这些人都要断命了,你把这个年轻娃放进去不合适!” 李逵抓过展平,故作狰狞的低声说:“小子,那些人都要当做方腊反贼砍头,使银子也不好用,知道得罪俺的下场了吧,把你跟他们放在一堆儿,不悔改就一起砍了。” 展平耳灵,早就听到老白的话,正在诧异,听李逵的话明白是给自己传达消息,就装作惶恐地说:“李爷我怕了,求你高抬贵手!” “老白,赶紧把这怂货扔进去,明晚请你喝酒!” “记得快点提走这祸害,留这被管营发现了我可要吃板子!”老白打开牢门,把展平塞进去赶紧锁上。 李逵离开这个牢区,老白也晃荡到别的地方,他知道一般牢里来了新人都要吃一顿杀威棒,他在这里管是不管呢,眼不见为净吧。 相邻两个牢,一个是甘兴霸的十五个兄弟,另一个是甘兴霸九人和张顺哥俩,这会儿又加一个展平。 管牢的走后,牢里的人没理会这个新来的,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谈话。 张顺垂头丧气地对甘兴霸说:“甘兄,没想到这是我哥哥坏的事,你和兄弟们有气,就打我张顺吧,绝无怨尤,打死也是活该!” 大家一起被关了四天啦,越处越对脾气,张顺都答应出去后也跟着甘兴霸去闯闯,不做那太平生意了,结果今天,张横终于憋不住,自己承认了放蒙汗药的事,说完他痛快了,把难题扔给了张顺。 甘兴霸看着张横:“你这憨货,一直不承认就是了,你说出来就让我们兄弟生气,大伙儿可是做贼时也没当过囚犯,要是放在四天前,一准打杀了你,可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打了又能怎地!” 张顺说:“这要不是我哥,我都想揍他个亲娘不认,可这糊涂事偏是我嫡亲哥哥做的,只能替他给大伙赔罪了,甘兄,百里兄弟,你们动手吧!” 张横来了倔强劲儿:“谁要你替,要打冲我来,本想开个玩笑,他娘的官兵来了谁料得到。” “行啦行啦,吃了几天牢饭浑身没劲,谁有力气打你,自己面壁悔过去!”百里飞又躺下来,他刚才是真想过来揍张横,可看自家大哥和张顺都快拜把子了,也就压下了脾气。 看大家没有动手的意思,张横就坡下驴:“这是你们不打,别说我不光棍,这两天出去我请你们喝三天不带药的酒算是顶了这顿打。” 甘兴霸拍了拍张顺:“这一说还真是馋酒了,现在给老子来一坛,放了药的也喝!” “各位好汉怕是出不去啦!这酒也喝不成啦!” 展平这句话找回了存在感,引得众人怒目相视,尤其张横,正以罪人之态憋屈着呢,天可怜见降下个不会说话的展平,立刻像暴怒的雌猫一样扑过来,竖起爪子就打。 展平闪过,躲到张顺身边:“你们已经被诬成方腊反贼,朝廷要拿你们的人头邀功了,我告知你们有错吗?” 众人都惊呼一声,显然,大家想的最坏结果也不过是挨打罚钱,本来也没多大点事,怎么这就要掉脑袋啦? 张顺看着甘兴霸等人有些不舍,这些人都是豪爽汉子,难道真的要被官府给错杀吗?张横也是这般想法,更加后悔自己投药的举动,问道:“你瞎说吧,他们路过歇个脚就被砍头啦?” “不单是他们,还有你哥俩,多两颗脑袋就多两份功劳。” 张横又蹦过来:“我在江面上没少杀人,砍我也算值当,不关我兄弟和这帮好汉的事,你去告诉蔡知府,要杀就杀他张爷爷一个,不然我做鬼也灭他满门!” “这位大哥你太天真了,杀你一个算是正常刑事案告破,杀二十多个外乡人他说成反贼大军,可以叫做护国之功,孰轻孰重蔡知府还拎不清吗?”展平对这张横本就看不惯,挤兑他毫无负担。 “你是犯了何事进来的,因何知道这些事?”张顺还是存疑。 “我是央求着人家把我送进来的,全是为了救你们!”展平就把李俊的书信拿出来给了张顺,又简单地说了李俊在琉虬岛上的事。 张顺听得意兴飞扬,暂时忘却了眼前的灾祸,连赞李大哥是个真豪杰,竟能扬威海外,激动地说:“我那渔牙也不干了,这便投奔李大哥去,甘兄,你不是要找个落脚地干一番事业吗,我看这琉虬岛就不错!” 甘兴霸指指牢门:“兄弟,先出去再说吧,人家还等着我们献脑袋呢,脑袋掉了可就没法子喝酒了,先想想看怎么才不让他们拿去!” 张顺被这话拉回现实,有些沮丧:“是呀,如何能出去?” “恐怕只有杀出去了,城里有多少驻军?”展平问。 张顺道:“江州是朝廷看重的长江要道,驻了重兵防护,加上治安捕役,怕有五七千人。” “七千人!只要出得牢门,我抢上一把刀或一杆枪,可敌千人,现在就看剩下的六千人谁来杀?”甘兴霸看向众人。 第29章 思救人展平奔走 余人面面相觑,各自估量能战几人,百里飞说一般兵丁打个五六十,还有把握;张顺说只要不是甘兄这等高手,陆地上打个十几条好汉还是能行,水里头杀个四五十个不成问题;张横霸气发话,管他几个,能杀就杀,杀不过把命给他就是,十八年后浔阳江上还是爷爷的天下。 甘兴霸把掌心向下压了压:“兄弟们,按说我们当年做的那些事,这命早就赢回本了,也不须在意,只是不想死的这样冤屈,既是这样,待他行刑那天我们就杀个痛快,最不济兄弟一起上路也热闹!” “一起上路!一起上路!”两个牢房的人都热血上涌振臂高呼! 惊动了老白,急忙进来训斥:“都小声些,我照顾你们,你们也都安分,相安无事大家都好!” 张横骂道:“好个屁,都要砍头了爷爷们还不能痛快喊两声吗?” 老白安抚道:“莫胡说,还没有正式公文呢,再说真要砍头也得等到十五,还有几天好日子过,谁知有没有甚变故,只要你们不闹,我给你们申请做些好饭食,上路也是个饱鬼!” 甘兴霸笑道:“放心啦,你就是个当差的我们不会为难你。” “那就好那就好。”老白心里却骂,定是那黑厮塞进来这人说了什么不当的话,让犯人骚乱,我得赶紧找他来把人领走。 老白走后,甘兴霸问怎么砍个头还要讲究黄道吉日吗?张横说确实有这个讲究,十五阴气重,能压住死人的魂魄,今天初八,还真是快到日子了。 “时间来不及了,不然把邾县的八百兄弟调过来,几千兵丁不在话下!”甘兴霸怅惘道,又见展平在那凝眉思索,觉得有趣:“这位兄弟,都说是君子报喜不报忧,你巴巴地赶过来,就是想让我们提前知道要被砍头吗?” 展平落寞地笑笑:“本来是想进来问问你们能拿出多少银子可以疏通,可进了牢才听说已经被定为反贼,不是银子能解决的事了。” 百里飞道:“银子倒是有些,被抓捕时早就落到他们手里啦,哪还肯吐出来!” 展平问张顺:“你的账房去揭阳镇找和你相熟的朋友想搭救之法去了,你看会不会有用?” 张顺苦笑一下:“若是借些银子还使得,让他们劫法场?都是酒肉朋友罢了,谁肯拼这身家!” 这时,老白已经拉着李逵进了牢区走廊,李逵不满地抱怨着觉没睡够。 展平放低声音对甘兴霸和张顺说:“此事已然不能善了,我出去想法子搭救你们,那个黑大汉是我的内线,如果有啥事就让他来传话,你们要相信他!” “这厮好难看哦!”甘兴霸有些嫌弃地看着李逵。 “行了大哥,要不是我看过原着小说连这主儿都挑不出来,还要啥自行车啊!”展平见开了牢门,李逵指着他做出凶恶样子,赶紧颠颠地跟着走了。 身后甘兴霸不解地问张顺:“他说的是什么东西?你们宋人说话好怪异!” 张顺:“不像是宋话,小弟也听不懂!” 牢城外,李逵把展平送过守卫岗,叮嘱道:“见到戴宗哥哥要说俺的好,今天这茬事可全看他面子担的干系!” 展平拱手谢道:“一定转达,铁牛哥哥急公好义,小弟也感激不尽,只是牢中这些兄弟,可能还有事要麻烦哥哥,小弟去找找门路,再来找哥哥帮忙可好!” “还来呀?行行,再不帮你这次就白帮了,俺也不做这亏本买卖,总要把这档子事给你帮完!” 展平想了想,试探道:“这事闹到最后恐怕还得动刀动枪,若是铁牛哥哥怕牵连,小弟也不怪哥哥!” “怕个鸟,你要是敢闹,俺两把大斧就敢杀个痛快!” 李逵牛叫一声,吓得展平赶紧恭维两句就告辞了,李逵还不过瘾,腆着肚子迈着外八字,手里做着杀势,像得胜将军一样摇摇晃晃地回了牢城。 岗楼上,一守卫警觉地说李逵要杀人,须得报管营知道,另一个撇撇嘴:那黑厮整天喊打喊杀,你看他杀过谁了? 展平走了一路脑子想了一路,他在回忆水浒小说里“梁山好汉劫法场、白龙庙小聚义”的情节,依稀记得劫法场的一路是晁盖带着花荣、黄信、阮氏等二十来个兄弟和上百喽啰,另一路是揭阳三霸和数十庄丁家将,队伍也算壮观,尤其救的是及时雨宋江,有核心,有组织,有动力,结果是成功的。 而今,看张顺的态度揭阳几霸恐怕是指望不上,侯健、薛永,也不像是能“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主儿,李逵那个混不吝,这次没有他大哥宋江,还能出手相救吗?人家可是公务员编制啊!这是个比《水浒》更现实的社会。 回到锦衣坊,师徒俩都在家呢,侯健见展平脸色不好,问清了情况,脸色更是不好,展平安慰道,今天的饭钱一定还他。侯健叹息说,并不是心疼这点小钱,只是见这些人冤死有些不忍。 展平想起书中的情节,试探道:“你与无为军黄文炳家熟不熟,没找你做衣服吗?” 侯健惊奇道:“变形兄莫不是有未卜先知之能?今天黄府还真是递过话来,说是衙内破损了衣服,让我去府上量制,我想着明天去一遭呢。” 展平说:“有这机会侯兄就快些去吧,侧面打听下张顺等人是否被判了斩刑,什么时候行刑?” 侯健推脱道:“这等大事他们如何肯说,我打探起来也显得突兀,岂不叫人生疑?” “你不妨这样......”展平对侯健教了几句,侯健见天色还不算太晚,当即便去了黄府。 薛永唠叨:“急慌慌的,饭也不给做就走。” 展平怕薛永攀着自己做饭,便声称要去四海渔牙看看动静,也告辞了。 渔牙的账房刚刚回来,连肩上的褡裢都忘了卸,正坐在门槛上失神。 这位账房却不是老态龙钟的算账先生,其实是张顺的旧日兄弟,名王世安,年纪也不很大,平素给张顺管管零杂事物。 展平见昨日那伙计没在,就主动介绍了自己身份,然后问王世安赴揭阳求助的情况。 王世安嘴一张,牵动了泪腺,两颗浊泪掉了下来:“人啊,总是碰上事儿才知道,谁是真朋友......” 第30章 见二霸世安心凉 王世安知道张顺、张横和一帮外乡人喝酒被捉走,而那帮外乡人得罪了两个大官家的衙内,想这小事恐怕也要变成大事,却苦于在衙门里没有门路,见不到张顺,无奈之际想到去揭阳求救。 因为揭阳三霸赫赫有名,平时也没少一起喝酒,称兄道弟,现下这一霸有难了,那两霸当然不会坐视,霸与霸之间不是该守望相助吗? 王世安靠这朴素的认知,先奔了最有财力的揭阳镇穆家,知道这家最能主事的是穆老大,就对来开门的家仆说:“请报张顺渔牙的王世安拜见穆大少爷!” 家仆进去传报,里面却一摇三晃走出了老二穆春:“我当是谁呢,来了就要见我大哥,原来是老王啊,我大哥是多忙的人啊哪有空,跟我能说不?” 王世安对这位二少爷印象不佳,但来求人家也不能挑拣,就把张顺兄弟俩被囚的事说了一遍。 穆春听完抱着肚子大笑:“这哥俩花活儿真多,双双玩到牢子里,这是诚心要笑死我,你回去跟他们说,以后别跟着我们称什么揭阳三霸,丢不丢人啊!” 王世安心里生气,嗫嚅着不知怎么开口,穆春见他那可怜样,勉强控制住自己,拍拍他肩膀:“行啦,回去卖你的鱼,张顺这不是啥大事,吃几天牢饭就出来了。” 王世安只能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恰遇穆太公,问什么情况,穆春又带笑学了,穆太公训道:“人家有事找上门来,都是乡里乡亲的,能帮衬上多少就帮衬多少,怎地就知道说这些没用的。” 太公让王世安稍等,少顷提出一个布包:“这是十两银子,你先拿去在衙门里走动走动,别让两个孩子在里头受苦。” 揭阳镇的首富穆家,十两银子不过是打发孩子的零花钱,就是换在张顺那里也算不得大钱,有时周济朋友随手送出的也不止这些,王世安有心推辞,但也怕有银子的用场,渔牙那点周转不够支应,就千恩万谢地收下了,表示东家出来一定亲自上门还银子。 他接着去了揭阳岭,寻不到李俊,到李立的酒肆才知道李俊出远门了。 “我早就说过,张顺早晚毁到他哥张横手里,你看没错吧,成天惹是生非,收拾不了局面就找弟弟,谁摊上这哥谁倒霉,老王你也别上火,今天在我这喝两口,让他俩在里面待两天也好,正是展示你才干的时候,等张顺出来看你独当一面渔牙啥都没耽误,他不得给你长长薪俸啊!” 王世安看出李立没有帮忙的意思,也不敢吃他家那来路不明的肉,只能告辞,李立倒也热情,送他出了门口,还高声喊着:“告诉张顺,出来到我这喝酒,我给他压压惊,张横别来,我烦他!” 就这样,王世安无功而返。 听展平说事情升级成了砍头的罪,王世安不由得六神无主,拿出那十两银子眼泪汪汪:“展小哥,看得出你是真心想帮他哥俩的,能不能通融官府放出来,哪怕是判个充军也别杀头啊,银子不够我还能再找人凑凑,把渔牙卖了也能折点银子,对了,还有这马车......” 展平才注意到,有个小马车停在渔牙的旁边,一匹小黑马像他主人一样耷拉着脑袋,眼含悲伤。 王世安过去把车辕卸下来,嘴里还歉意地说:“小黑龙,我这忙的都忘了给你卸车,陪我跑了两天也没跑明白,唉,一会儿给你喂精草!” 揭阳镇这一路是没指望了,展平也没了辙,对王世安说:“这银子你先收着,我在等一个消息,在城西还有两个朋友,今晚商量出个路数,明天我再来找你!” 王世安鼻子一红,扑通跪下,展平连忙扶起来:“咱别整这个,我也没个准数呢!” “小的无能,只能靠恩公搭救我东家,需要什么只要我这有的恩公但说无妨,就是小的这条命能换东家出来也舍得!” 展平看不明白这关系了:“你不过是他雇的工人,犯得着卖命吗?” “若不是东家仗义,小的八年前就死了,说来话长......” “话长就先留着吧,我赶紧回去商量事情,以后再聊!”展平看王世安要陷入历史回放的状态,赶紧截住话头回城西去了。 薛永已经给自己熬了锅糊涂粥灌饱了,见展平回来,招呼道:“吃饭没,我这还留点粥。” 展平一见那东西同糨子相似,没了胃口,声称不饿,想着等侯健回来再说,那裁缝做饭也是个能手,昨天还赞他该把这铺子改成以饭馆为主,兼营制衣。 又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侯健回来了,看了看锅里:“你们都吃过饭我就放心了,被黄府留着吃了点酒食,回来的晚些。” 展平按着肚子怕发出饥鸣,问事情打探的怎样,侯健对其翘起大拇哥,说变形兄的几套话果然管用,已经探得端详。 侯健到了黄府,因为是要量体裁衣,而黄衙内在外面和朋友吃酒,黄夫人就打发仆人去找,这边也给侯健安排了饭,使其不致枯坐着干等。 黄衙内回来时已是酒至微醺,话也多了起来,见到侯健就数落起来:“侯掌柜,你做那衣服不结实,和人撕扯几下就破了,你这次要少收点钱才是。” 侯健边给他量着尺,边顺着话聊:“衙内寻小的开心,衙内是风雅人物,怎会和人撕扯,又有谁敢和衙内撕扯,我却不信!” “别说你不信,我也不信,遇上一帮外乡人,粗鲁无比,上来就打我的人,我当然不能看着就与他们理论,结果就发生了撕扯,气得我把他们都关起来,不长眼的杀才!” “真是好大的狗胆,敢惹我们衙内,这回他们要吃些苦头了吧,怎么也要鞭打一番!” 黄衙内冷笑:“鞭打?哼哼哪那么容易,要杀头!” “啊!”侯健手里活计顿住:“这帮人虽是该杀,可还不如打一顿出出气,再收银子给放了,算是做了件好买卖!” “你这生意人就知道赚钱,话说也是个好法子,可惜啊,这事已经被蔡知府拍板了,我也赚不了这份钱,这个月十五,菜市场要来一场砍头的大戏,这热闹要记得去看啊!” “小的一定去看,看是什么人这么没眼力惹到衙内,把自家的命都给惹没了!” “嗯,这回衣服要给我加快了做,砍头那天我得穿着看戏!”黄衙内的胖脸油光铮亮,倒显得两只小眼黯淡无光。 第31章 展路痴策马游湖 “没指望了!” 侯健说了这一句就望着墙壁上的一只蟑螂发呆,不知“没指望”的是大氅的钱,还是张顺等人的命运。 展平提起鞋底把蟑螂拍死,忍着饥饿爬上床板,这一天忙的...... 第二天,初九。 展平来到四海渔牙,王世安已等在那里,休息一晚洗去了疲惫,神情颓丧依旧,眼里希望多了一分,那是看到展平以后。 展平看着门上还挂着停业牌子,问道:“张顺不在就不能营业吗?” 王世安道:“搁以前不会,但而今东家进去几天了,那些渔人就起了势,直接在海边与人售卖,唉,就停着吧,我也没心思侍弄它。” 又小心翼翼地问:“东家可有消息?” “还有一星期的活路。” “一星期,啥呀?” “就是说还能活七天就要行刑了。” 展平也不想瞒他,想来官府临刑前也要贴出告示,早两天晚两天有多少区别呢?王世安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失神跌坐在地上,大张着嘴说不出话。 “你先精神点,也不是完全没有活路。” 看王世安回过神来,展平问:“你那小黑马能骑吗?” “马,能啊,小哥有用途只管牵走。” “再给我几两银子做盘缠,我去找一个强援,如果他肯出手,至少能保张顺活命!” “小哥先拿上这些。”王世安把穆家给的那十两银子包放进展平手里,他一直揣在怀里等着用场。 被叫做“小黑龙”的黑马极是温顺,它日常的活计是拉车,亦可载人亦可载货,有时也被张顺骑着代步,总体说是个劳力型的打工马,而不是驰骋疆场的战马,也就注定它没有日行八百里的能耐。 这脚力对展平也是足够了,他在二十一世纪没有骑马经验,但直觉告诉他,杀手展平是会骑马的,待王世安把鞍鞯给配好,便由着肌肉记忆飞身上马,小黑龙得儿得儿地迈开小步。 展平的杀手体质确实有骑马的本事,但小黑马的功能还是代步,这感觉怎么说呢,就是骑者空有驰骋巴音布鲁克参加摩托拉力赛的实力,奈何座下是二八杠老牌自行车。 所以他做了半天“纵马疾驰”的努力后,也只好听任小黑龙闲庭信步。 庐山铁骨庵并不遥远,脚程再慢今天也该见到二师兄了,但愿他老人家还没离开! 展平凭着印象向东而行,走着走着,到了一片偌大的水边,展平发出疑问,这是到了哪里,按说江州与庐山就是近在咫尺的事,怎么感觉越走越是偏远? 沿着水边又走了一个时辰,好不容易碰上一个牵着水牛的老者,展平忙下马问道:“老伯,请问此地是什么所在啊?” “鄱阳湖你都不知道?”老者嫌弃他没见识,声音拔的很高。 展平也惊讶:“原来这就是鄱阳湖啊,我要去庐山铁骨庵,还要怎么走?” “那可远了,你是打哪来啊?” 老者看来是耳朵背,每句话说出来都是用尽全力。 “江州!” “你这个后生,从江州走路也该早到地方了,却骑马跑到这里,笨的和大光腚差不多!” 老者见展平惊愕样子,又解释道:“大光腚就是我这头牛,总是走错窝,哈哈咳咳!” 老者笑岔了气! 展平懊丧地说:“都怪这个世界没有导航,接下来我该怎么走啊?” “咋走,接着往前走呗,你要是掉头恐怕更麻烦,不如沿着这鄱阳湖走上一圈,碰上三棵大树长在一起的怪样子,就往左手边转,离庐山也就不远了。” 老者见这后生还是迷糊,慈悲心大起:“我爷爷的爷爷也犯过一次糊涂,他是怎么走岔道的呢,是为了找驴,本来我家祖上也不算穷,有很多很多的驴,你知道一头驴能卖多少钱吗?那要从现在的驴价说起,我们隔壁村有一家养驴的,他家姓刘,本来也不姓刘......哎,你这后生别急着走啊!” 小黑龙这回跑的快些,还“咴咴”地诉着冤屈,不明白为什么被展平用足力气打了一巴掌。 展平不能不急着跑,他可不想打听个道还听几个小时的家史,并且还不是一家的家史。 天色黑了下来,鄱阳湖的周长也不知道是多少米,好像无穷无尽,三棵紧抱着的树没见到,自己的肠胃倒是紧紧抱在一起了,较着劲地喊饿。 展平后悔没带些食粮,也真是没想到从九江(江州)到庐山风景区,能骑马跑到黑还没见着影。 小黑龙也是同他一般情景,步子越来越慢,脑袋总奔着地上的青草使劲儿。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展平跳下马,任他去吃草,看周围的景色愈加模糊,心想,今晚只能在湖边睡觉了。 又走了一段路,暮色中有些建筑轮廓,还有一片朦胧灯火,展平有了希望,若是有人家就不用学着小黑龙啃草解饿了。 “小黑呀,咱们再跑几步,找个能挡蚊子的地方歇息!” 小黑龙被打断晚餐,发了一声不满的鸣叫,还是听话地跑起来。 展平努力辨认,前面隐隐的好像是几处帐篷:“莫非是哪家企业跑来团建,或者是学校搞的夏令营?” 草丛中突然站起一排人,兵丁打扮,各执长矛,拦住了展平的去路。 “吁!”展平忙拉住缰绳叫停了小黑龙。 七八个长矛兵立时将他围了一圈,当头的有人喝:“下来!” 这里也有劫道的?展平掂量一下,不确定能从几人长矛之下逃脱,何况前面好像还有人呢,就跳下马来:“各位好汉是要干什么?” “不要多说,去见我家校尉答话!” 一人说罢转头向帐篷方向走,其余人圈住展平逼迫他跟着前行,事到如今,展平也只有服从的份,想着怀里这十两银子怕是不保,可怜自己急着赶路,还没花销呢。 走得近了才发现这里竟是连绵一片的营帐,将鄱阳湖边的一块大空场占满,湖里还泡着十几艘大船,船型巨大,两侧有防护架,船头有弩炮,是战船无疑。 展平看着吓出一身冷汗,没想到这里还藏着一支强悍的水军,若是甘兴霸的队伍跑出来对上他们,恐怕也是灰飞烟灭的结果。 第32章 江东事赤壁尚安 在一座门口吊着灯笼的大帐前,众人停住脚步,领头的长矛兵进去报信,少顷出来一挥手,两个长矛兵押着展平进了大帐。 一位戎装军官坐在案几之后,虎视眈眈看着展平,沉声发问:“不速客,你是汉人还是宋人?” 对方如此发问,展平断定这应该是三国部分的人,宋人做为原住民不会有区分汉宋的意识,目光转盼间瞥见大帐一角斜立着一面旗子,上书“三军大都督”及一个斗大的“周”字,不由暗惊:难道这位是周瑜? 军官一部络腮胡须添了粗豪气质,左脸颊有条刀痕更显其狠厉,无论如何不像那位风流儒雅的名将。 “快说!”后背被长矛顶了一下,让展平收回遐思,答:“非汉也非宋,在下是华人,请问阁下是东吴大都督周公瑾吗?” 军官一愕:“果然有备而来,来此何事?” 展平走前一步,想离得长矛远一点,但长矛如影随形,让脊背上始终存着一股凉意:“我是要去庐山才路过此地,遇到阁下纯属意外,周都督,你让他们把那红缨枪收起来好吗,以阁下的文韬武略还怕我这小人物不成?” 军官把手一挥,长矛移离展平脊背,但还被兵士端着不离左近,教人不敢擅动。 “你说的越发不对,去庐山怎么走到这里?莫非是打豫章郡来的?”军官皱眉道。 “赶水牛的大爷也是这么说,我实是第一次来,走错路而已,请明察秋毫啊大都督!” “既是路人,你且解释怎知大都督之名?” “那旗子上写的明明白白呀,我有个朋友太史青鸾,就是太史慈将军之女,没事闲谈时没少听她说江东掌故,鄱阳湖是大都督练兵之地,故此猜出阁下身份!”青鸾又一次被展平当了挡箭牌。 军官扬了扬眉毛:“可是帮着我家主公取了建康城的太史姑娘?” “正是啊,她说江东人才,周瑜属第一,对大都督你赞不绝口呢!” 军官骄傲地说:“说的不错,我家都督若是称第二,天下谁人还敢称第一?太史姑娘眼光好得很!” “慢着,你不是周都督?” 军官大笑:“某正是天下无双三军大都督周公瑾——帐下徐盛!” 历史又有准头了,展平惊喜道:“原来是琅琊徐盛将军!” “不敢,只是校尉!” “徐将军不必过谦,历史终将证明徐将军乃是名垂千古的东吴干将!” “你这番花言巧语,我倒是不敢信你了!” 徐盛收敛笑容,先对手下吩咐一声看座,长矛兵搬来一把竹凳放在徐盛对面,请展平坐下,自己又退到帐门口,让展平紧绷的肌肉总算松弛下来。 “徐盛常年驻外,对中枢所知不多,太史姑娘既是同你说了我江东的事,不妨说来听听,让徐某也长长见识!” 展平明白人家是要甄别他,好在虽然真实情况是太史青鸾逢面就要提剑打杀,人却远在大西北不怕求证,自己仗着读过三国,蒙混个徐盛还是有把握的。 从孙家三代掌门人,到吴国太、大小乔,从程普韩当到张昭鲁肃,从孙坚跨江击刘表到小霸王一统江东,差点说到赤壁大战,幸好及时刹车,曹操还在东北吃酸菜炖五花肉呢,这火烧赤壁的事怕是没戏了。 “太史姑娘跟你是什么关系呀,家底给你抖落到这般程度,显见是不一般啊!”徐盛饶有深意地看着展平,心中却想:这厮普普通通的相貌,也不像是武技高人,被吕蒙将军夸成天人的太史姑娘这算啥眼神呢? “这......她不让我说啊!”展平做出一副扭捏之态,心中暗道,让你猜去吧,想的越复杂越好。 “明白,明白!”徐盛讳莫如深地挤挤眼睛,威猛汉子平添两分猥琐气质。 说完故事,仿佛肚子也倒的更空了,发出一声咕噜。 徐盛会意,吩咐手下置办几样酒食上来,展平忙说:“有馒头包子之类的给我来点就行了,这一天贪着赶路,忘了吃东西,让徐将军见笑了!” “正常的很,谁肚子饿了不叫唤,莫急啊,军中厨子做饭很快的。” 军厨确实麻利,四个小菜很快端到帐中,并告知大饼马上烙好。 徐盛拿出一坛酒,展平推说还要赶路就不喝酒了,徐盛道:“赶路也不急在一时,湖边入夜湿气重,要喝点花雕才睡个安稳觉。” 徐盛本来是吃过饭了,但称和展平一见如故,又是喝了几碗花雕,和展平随意地聊天,展平也才知道徐盛驻兵于此的因由。 鄱阳湖本来就是周瑜操练水师的基地,“汉穿宋”发生以后,发现基地不复存在,战船也没了踪迹,整个东吴都处于流离失所的状态,于是周瑜率部去东征西讨帮孙权攻城略地,扑腾开一片天地后,考虑到东吴以水师为重,这方面也不能耽误,便重启鄱阳湖基地,安排徐盛在此负责操练和制作战船。 “丁奉那小子有福气,被都督带在身边,再见面能耐又该大了!”徐盛欣羡地说。 “徐将军,经年湖边宿营辛苦,为何不就近取下一城,势力岂不是更加稳固,我看江州就不错啊!”展平循循善诱,想着徐盛如果起意,正好搬去打江州,要救甘兴霸、张顺这拨人就十拿九稳了。 “都督只让我练兵造船,打城是别人的事,我就算想打也不敢擅动啊!”徐盛悻悻地深吸一口气,哪个当兵的不想在沙场上博取功名? 展平知道周瑜军纪严明,徐盛既如此说就真不会动,便知趣地没再说下去。 当夜宿在军营,就着蛙鸣酣睡无话。 次日用过早饭,徐盛说沿着湖岸走去庐山还要一千多里路,其间难保不会再走错路,安排手下撑一叶扁舟,取最近水路将展平一人一马渡到鄱阳湖的西北角,又指明了陆上途径,得此相助,展平在一天一夜后的下午,骑着小黑龙抵达庐山莲花峰下。 逶迤向上又走二十里许,一座黄墙黑瓦的佛寺愈见清晰,上山下山的路上人群络绎,僧俗皆有。 其中却有两位卓尔不群的,让人想不注意都难,一个特征明显,正是展平绕着大湖来寻的二师兄猪八戒,另一个却是身着青衣长衫貌似书生,两人在山门前的青石小路上呈对峙状。 八戒猪眼獠牙,对着书生做出要吃人的样子,书生不知什么来头,面对此怪凛然不惧,一双清秀眉目也射出咄咄逼人之光。 第33章 铁骨庵前说因缘 展平见对峙似乎已有点时间了,两人眼珠瞪的生疼,谁也不肯移开,便出声问道:“二师兄,你这是玩的什么游戏?” 八戒目不转睛:“你别管,我要盯死他!” 书生冷笑一声:“你再有多少师兄弟来,我亦是不怕,只不知来的可是也和你这般生一颗猪头。” 书生不想输阵,只听展平的声音,却无法移目去看,以为八戒的师弟也是个怪物,八戒对别人说他猪头这事从来就不在意,此时倒洋洋得意地说:“你错了,小展平可是正常人物,我看他比你长得好看,嗯,好看十倍!” 书生对自己相貌一向自负,听八戒言忍不住偷觑展平一眼,被八戒捕捉到:“哈哈,到底是你先招架不住,输了,输了!” 书生从僵持中解脱,缓了一下身子,斥道:“我又没和你打赌,哪里有什么输赢,端的是不可理喻!” 展平见书生相貌堂堂,有几分英雄气,暗想莫不是三国或水浒里的知名人物,主动抱拳问候道:“在下展平,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书生略一拱手,显见得不想和他多联络,但也说出了名字:“柳湘莲!” 哎呀,原来是红楼人物,展平十分意外:“是柳兄啊,幸会!” “你知道我?” “知道啊,你和尤三姐的事也算是热门新闻啊!” 柳湘莲不悦:“你这人胡说什么,不认识就不要乱攀,尤三姐是谁,与我何干?” 看来还没到那段,展平又换个切入点:“贾宝玉、薛蟠,你不认识吗?” “宝玉啊,那少年倒是有趣,也别过两年了,至于呆霸王薛蟠,听说人挺混账,还没见过。” “不是说你曾把薛蟠痛打一顿?” “你这人说的都是什么?让柳某一头雾水!” 八戒却在旁边笑起来:“你这呆子,还骂我的师弟是猪,我告诉你,宝玉才是我的亲师弟,现在法号悟真,他的相貌可不强似你百倍!” 柳湘莲惊得瞪大眼睛,一双剑眉变成了八字,看向展平,可能是觉得展平比那猪怪可信一点。 展平点点头:“确实是这样,宝玉出家了,跟着唐师父修行呢,而这位就是唐师父的二徒弟,当然也就是宝玉的二师兄!” “世事如此奇怪,小宝玉聪明剔透,行事也这样果决,我不如他!”柳湘莲发自内心地赞道。 八戒赛脸地说:“你要是羡慕,走走我的门路,也让我师父收你为徒,断断你的六根!” 柳湘莲恼道:“你这俗物,宝玉怎么有你这师兄,怕是被你们骗了。” 八戒扭头笑嘻嘻地对展平说:“他这叫啥来着,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话说小展平你咋找到这来了?” “确实是有件大事劳烦二师兄,还有这位柳兄,既然有共同的朋友就都是朋友,你们能不能把事说开了别这样啊?” “说就说嘛,这个淫僧......” “去,小展平别听他的,这个登徒子......” 两人又掰扯起来,展平费了半天劲,搞清楚了是什么情况。 八戒本是凑热闹来了铁骨庵,想着回长安有个正经说辞,比如说考察了江西的同行业,学习到了什么,开悟了多少,给自己镀镀金。 谁想却遇到了一位熟人,让八戒不淡定了。 前书说过,东平府太守陈文昭,为了绝掉双枪将董平的东床之念,恳求途经此地的唐三藏与女儿陈梅英假拜堂,而刚行过拜堂礼就被复国的东平王给冲断,两人分离,接着是梁山收东平,唐三藏再踏取经路,陈梅英依依不舍,已有出家之心。 事过一年后,陈太守病故,陈梅英本就顶着‘和尚弃妇’的名声,如今又是孑然一身,世俗再无可留恋,出家之念复起。 听说庐山铁骨庵广招女性僧侣,便千里而来,心里尚存了一念:同是佛门,唐三藏会不会也在这里? 行至庐州,遇到山贼劫掠,幸好被柳湘莲撞见搭救,陈梅英脱险后向佛之心不变,以为这是佛祖设下的考验,继续南行,柳湘莲本就是云游天下无所事事,干脆就一路护送到了庐山。 岂料一路同行,柳湘莲心念已发生转变,不知什么时候对陈梅英生出莫名情愫,在陈梅英跪在佛前求剃度时,柳湘莲忽然上前阻止,静慈师太便对陈梅英说:汝慧根深种,然先了却尘缘再来吧。 出得庵堂,陈梅英责怪道:“柳公子虽有救命之恩,却也不该搅扰奴家的大事。” 柳湘莲劝道:“姑娘还是太年轻了,有些事想的不够仔细,我拦你就是怕你日后后悔,佛门一入深似海,还请三思啊!” 陈梅英说:“在庐州时,奴家已表明向佛之心,公子还赞奴家不是凡俗女子,怎地这会儿又来拦阻,若是我不出家,公子又待如何?” “我......再送姑娘回东平府啊!”柳湘莲也不知自己要怎样,只是眼见着一位好姑娘要遁入空门,心中忽然不舍,不知所以地要阻止。 陈梅英凄然一笑:“东平奴家已没有亲人,还回去作甚,普天之下,也就这铁骨庵是奴家最合适的归宿。” “怎么会呢,天下之大,哪里不可安家,姑娘择一良地,养些花草、弄些针线,亦或赏些琴棋书画,喜欢佛理,做个居士也好,何必非要出家?” “若此,公子与奴家如何相处?” 柳湘莲铿锵答道:“在下愿与陈姑娘结为兄妹,终身照拂不敢有负!” 这答案并不是她想要的,陈梅英珠泪欲滴:“梅英本已举目无亲,再多个哥哥,岂不是俗世又添牵绊?师太让我了却尘缘,陈公子还是就此别过吧,你我无须再见!” 陈梅英又施一礼,转身走回铁骨庵。 柳湘莲目送陈梅英决然的背影,欲语还休,只觉得心里被掏空了,呆立在那里不知是去是留。 山门不过百米,陈梅英咬了咬牙,进了此山门,万念皆空,这红尘再不留恋。 “这不是师娘吗?可还认得徒儿?” 一个肥硕的猪头怪忽地出现在身前,吓得陈梅英魂魄又丢了三分。 第34章 莲花峰下梵钟远 凭空出现的“徒儿”当然是八戒,他已在庐山玩了两三天,随处找人抬杠论证佛理,也就在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从师父那没学到多少正经东西,和这些专业的僧侣们讨论总是不在一个莲花墩上。 于是祭起胡搅蛮缠的本事,用歪理把一众佛门弟子打得无话可说,只能闭着眼睛念佛,八戒心情就很不错。 见一众僧侣纷纷躲避,八戒就像他那当年闹了天宫的猴哥,自觉英雄再无对手,踌躇满志地踏出山门,却见一女子正望山门而来,一贯的热心肠让他想来问问“大妹子需要帮助吗”,走得近了才觉得面熟,这不是东平府和师父拜堂成亲的那位太守千金! 八戒这形象很难让人记不住,再加上他那一口“师娘”,想要忘却的前尘往事都被陈梅英想起。 “你师父......他可来了?”话出了口陈梅英红了脸,暗骂自己怎么就代入了师娘的角色。 “师父在长安呢,师娘可是想要与师父相会,徒儿可以驾云彩送你去,也省得师父挂念!” 陈梅英没留意他说什么驾云,重点是后一句:“他真还记得我?” “我猜的,师父没和别人拜过堂啊,哪能轻易忘掉,老猪反正是不会忘了发妻高翠兰的!” 这徒弟越说越没谱,陈梅英也醒觉过来,呀,一念不经又要坠入红尘,遂正色道:“这位师父,奴家这就要剃度出家了,请不要再说这些!” “师娘,你想出家也不难,不如去长安出家,和我师父一起诵经一起过日子不是两全其美吗!” “哪里来的猪头怪在此妖言惑众!”一声轻叱,柳湘莲跃身站到陈梅英身前。 他刚才兀自发呆,醒过神时,发现陈梅英被一头怪物拦住,立即过来营救,也听到了八戒的最后一句言语。 八戒大袖子一拂把柳湘莲挥到一边,连翻了几个跟头才站定,八戒还邀功地说:“师娘放心,有徒儿在任何歹人都休想伤害到你!” 柳湘莲也急道:“陈姑娘速速躲开,这个淫贼我来对付!” 八戒气道:“这是我师娘,我是出家人,你小子瞎说什么淫贼,我看你才是!” “那就是淫僧,你这丑样子你师父也好不到哪去,竟敢污言败坏良家女子的清白名声,柳某今天定要为民除害!”柳湘莲又一次站到陈梅英身前,伸开双臂做保护状。 “浮浪子弟,你那心眼我懂,不就是想逞英雄骗我师娘的好感,今天我就成全你,把你这胳膊掰下来当个没膀子的英雄!” 八戒一抖双臂,大袖子缠上了柳湘莲的双臂,略一用力,便有酷刑五马分尸其中二马之势,柳湘莲痛的脸色惨白,却咬紧牙关一动不动,陈梅英看的着急,对八戒喊道:“不要伤他!” “唔,听师娘的,我不伤他,跟他讲理!”八戒松了袖子。 “柳某宁死不屈,淫僧有啥邪术尽管使出来!”柳湘莲晃晃膀子,向八戒逼近一步。 “小白脸、登徒子、扫把星......”八戒亦向前两步,怼脸挑衅。 两人各不相让,把能想出来的恶毒语言尽情向对方倾泻,陈梅英还想再劝,忽然醒觉,这两人相斗与我这方外之人何干?一跺脚,毅然走进山门。 展平赶到的时候,两人早就语言乏力,只用眼神相杀。 “陈梅英的因果竟应在这里?” 展平叹了一声,不想却提醒了两人。 “陈姑娘......”柳湘莲发足狂奔。 “师娘......”八戒发足狂奔。 “你俩想咋地?”展平跟着发足。 庵堂门口,静慈师太率一众比丘尼拦住几人: “世上再无陈梅英,各位施主,放下吧!” ...... 莲花峰下,晚风拂柳,梵钟已远。 “柳兄,你要去哪里!” 柳湘莲没有回头,只摆了摆手:“世上再无陈梅英,难道就该有柳湘莲吗?” 看着禹禹独行的柳湘莲,展平惋惜没能留住一个劫法场的帮手,转头去看沉静如山的八戒:“二师兄,和我去江州吧,帮我一个忙!” “有屁快放,老猪今天和人吵得累了,不想多说话!”八戒情绪难得地有了点沧桑。 “简单说,就是这个月十五,有一批人会被砍头,我想救他们,但江州城里有数千兵马,只有二师兄能抵挡得住!” “出家人不杀生,你让我怎么挡?”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有二十多条命呢!” “师娘的剃度仪式定在十五,我得留下观礼,不然跟师父没法交代!” “唐师父需要交代吗?” “万一呢!” “你要是不来,我只能找孙悟空了,那人虽然酸脸猴子,却是真正的菩萨心肠!”展平扳鞍上马。 八戒没做声,直到展平和小黑龙在去往江州的路上变成小黑点,八戒才撇撇嘴:“老猪会上你的当?猴哥我都找不到你能找到?话说猴哥你不在,我老猪啥事都得管,师父的事、师娘的事,好累啊!” —— 十四,菜市场。 官府告示已张贴出来,很多人观看,认字的就大声念出来,听明白公告内容的都是喜气洋洋: “十五大砍头,不就是明天,一定领孩子来看看,好长时间没见过这么大仗势的热闹啦!” “说是张顺勾结外贼攻城,我咋不信呢,一个卖鱼的哪有那么大胆子?” “官府说的还有假,那张顺本来就不是正道出身。” “好家伙,二十多个方腊反贼,真要是成事江州城里得多少家遭难呢,该杀!” 展平苦笑一下,看这些人的态度,人人皆曰可杀,自己要是救人倒是和群众站到了对立面。 明天就到日子了,救人的事还茫无头绪,他想提前来看看行刑场地,先就看到那张新鲜出炉的杀人公告。 向周围的吃瓜群众打听了一下,知道历来行刑都是在一个插了根破旗杆的土台子上面,若是有处决人犯的情况时,就临时搬来个桌子,监斩官坐在那叨咕叨咕,把亡命牌往地上一扔,刽子手鬼头刀一挥,一条命就完了。 这台子周边四通八达,要是劫了法场跑倒是好跑,可也不利于隐藏,你跑向哪里站土台子上都能看见,何况这么大规模的行刑,肯定有大批的兵丁到现场,近处有重兵防护,远了各街巷口也得有巡防把守,就算没人劫法场,十里八村看热闹的也得防着乱了秩序不是。 好难,最难的是到今天为止,还没有一个同谋可以并肩战斗。 也不能说一个没有,那天从庐山回来,去四海渔牙还马,王世安拿出一把菜刀浑身哆嗦着说要去拼了老命劫法场,展平把他菜刀按回去安慰他事情还没到这一步,又顺走两条大鱼回了锦衣坊。 侯健听说了鱼的来历,黯然道:“那大氅钱就算是用这两条鱼顶了!” 晚上烧鱼,侯健更是用尽心思把鱼烧的味美,让其不负大氅价值,展平看着吃鱼的师徒俩,不甘心地说:“难道这么多人就不明不白地死了,公理何在,侠义何在?” 薛永吐出一根鱼刺:“他搭上一件大氅都认倒霉了,你还有啥看不开的?” 第35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他外祖母的穿成宋江就好了,走到哪都有人纳头就拜,吱一声这人水里火里说来就来!” 离开菜市场,漫无头绪的展平随意走着,猛一抬头,竟来到牢城的门口,守卫正对他虎视眈眈。 箭在弦上,只能说来找李逵,守卫还是上次那个,打量过后说:“又是你,上次被他扔进去一回还没打够吗?” 记性真好!展平硬着头皮说:“是啊,上次得罪了李爷,让我给送点银子赔不是,军爷你也拿一份,帮我找找他赶紧了结这档子官司。” 王世安的银子还在身上,掏了一锭给守卫,另一个守卫看到马上出来问怎么回事。 拿了银子的守卫对他说了句自己进去传话,就乐颠颠地走了,没拿到银子的悻悻地回了岗位。 不大一会儿,李逵急匆匆地出来,老远看到他就说:“还去那个馆子吧,猪蹄子上次没吃够!” 展平忙说:“铁牛哥哥,这次别吃了,我就一句话你给帮忙带进去就行!” 李逵摇着斗大的头说:“哎,人是铁饭是钢,不吃肉咋谈事?” 展平从怀里掏出王世安的小包,把剩下的银子都塞给李逵:“这些留着慢慢吃肉,我还有事要走就不陪哥哥了,有句话你不拘什么时候把话带给老白管片的张顺就行。” “你这是小看俺,好像俺吃馆子的钱都没有,想带什么话?”李逵把银子接了掂了掂,藏进裤腰。 “就说,明天午时问斩,让他们被押解出牢的时候就反抗,杀出来,我在门口接应。”展平坚定地看着李逵,赌他不会出卖消息。 “我天!老弟和他们到底啥交情敢冒这么大风险!” “都是初次相识没交情,我就看不得人颠倒黑白,何况这里关着的甘兴霸、张顺都是有胆识讲义气的好汉,没人救我就自己救,虽千万人吾往矣!” 展平说得有些激动,让李逵也收起了轻慢态度:“俺听不懂,不过听得出来你也是条好汉,这话一定给你带到,俺先去啦!” 见李逵没有回牢城,展平奇怪问道:“哥哥这是要去哪儿?” “吃肉去,再给老白带点猪蹄儿,要不咋给你传话!” 看着一溜小跑奔猪蹄的李逵,展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所托非人,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回到锦衣坊,侯健正等的急:“你回来的正好,我要去无为军给黄衙内送衣服,人家明天观刑要穿的,可是师父出去了没带门匙,怕他回来进不了屋,你一定要等他啊!” 展平心里烦躁,点了头就去铺上躺着,侯健也没时间多问,提着个袋儿走了。 睡意袭上眼皮,却听到外面有人大力推开门,然后是当啷一声响,就不再有动静。 展平想是薛永回来,却不见人进屋,就懒懒地起来察看。 外屋正是薛永,衣衫破烂,嘴角带着血渍,倚墙坐在地上,两眼呆滞。 “薛大哥,你这是咋地了,和人打架不成?” 薛永不语,呆滞依旧,展平抓住他肩膀一通摇晃,把他给晃得一张嘴弯成石拱桥,唔地一声哭起来,吓得展平更是手足无措:“有事说事,你这么大个老爷们儿哭啥呀?” “我这一辈子活成了狗,有谁还看得出我是老种经略相公帐下军官的后人,辱没了先人啊!我不配活着!” 展平怕惊扰了邻居,忙关紧了大门,让薛永把事情说清楚,在断断续续的哭诉中,总算弄清了原委。 薛永在江州呆了几天又想出去闯江湖,被侯健留住非要让他多待几天,但他终究是个闲不住的人,今天就提着哨棒出门了,想着膏药虽是卖没了,还可以卖艺赚点散碎银子买些菜肉,好过天天在徒弟家吃白食。 走到一处尽是高门府邸的繁华地界,薛永想这地方住的必是有钱人家,打赏起来出手阔绰,就吆吆喝喝地耍开把式,陆续地就有些人来围观。 薛永在徒弟家待的也见过些衣服料子,见这些人穿的光鲜,耍的更加卖力,引来观者叫好,想要停下收赏钱时,却在喝彩声里,不太和谐地传出一个骄矜的声音: “就这三脚猫功夫也来现眼,阿福,你说我几招能打倒他?” “衙内的功夫揍他还不是跟玩儿一样,十招他必然落败。” “你说的什么屁话,打一个卖艺的下三滥我还用十招,三招足够了。” “是是是,衙内神武!” “你去,让他跟我比试,也给这些街坊看看,什么才叫真功夫!” 阿福得令,来到场子里喊停,对薛永说:“你运气不错,我家衙内要跟你过两招,打得好有赏。” 薛永也是见多识广的江湖人,看出来人就是个麻烦,忙说自己只是个卖艺的,哪有资格跟贵介公子比划,如果贵人看着嫌烦我这就离开。 “让你打就必须打,哪那么多废话!”阿福斥责一声,随后又凑近薛永低声说:“我家衙内是蔡知府的独子,你和他打必须输,三招之内必须被他打倒,敢耍花样要你的命!” 薛永暗道声苦也,可人在矮檐下,只能听人安排。 蔡衙内一身武生服饰下了场,提着一条齐眉棍,这人喜欢武艺,家里也没少给他请武师,但他天赋异禀,武师没两天就被他青出于蓝,不过月旬就被他打得反过来对他称师父,让蔡衙内有了种天下第一的错觉。 其实阿福在这里起了很大作用,蔡夫人怕儿子身娇肉贵被武师伤到,严令阿福看护,并说衙内挨一拳,阿福就要到夫人那里领十拳。阿福只能每个武师都叮嘱,授艺时谁伤到衙内拿谁下狱,反正大狱是蔡家开的,武师们的选择就可想而知了。 薛永的选择也是不敢违背,多年江湖卖艺,强龙不压地头蛇谁不懂啊,又不是武术宗师较技,让人家高兴自己拿赏钱就好,所以完全按阿福的剧本,头两招只是招架,被蔡衙内打上几下,第三招卖了个破绽,倒地不起。 观者啪啪鼓掌叫好,当然这是给蔡衙内的,蔡衙内洋洋得意:“怎么说来着,这些都是跑江湖的猫狗,混不出人样的垃圾,就这两下子你们还给他捧场,江湖骗子的钱也太好挣了吧!” “实在是你的武艺太高强,小的甘拜下风!”薛永恭维着,眼睛不断看向阿福,想着表演成功,该多得点赏钱,阿福却没理他。 这话蔡衙内却听不顺耳,一脚踢过去,刚要起身的薛永又翻倒在地。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一条癞皮狗也想拜我,拜我的人多了,哪缺你这条狗!” 薛永被骂的脸皮臊红,灰溜溜站起来想着赏钱也不须要了,自己溜走便是,哪想蔡衙内却不肯放过他。 “狗东西,再给你一次机会,刚才本衙内还没施展开呢不过瘾,再给你来一套罗汉拳,你使出所有能耐,要是还这等丢人的本事,本衙内最后一手可是杀招,必取了你的狗命!”蔡衙内扔掉齐眉棍,活动手脚。 阿福适时上场,低声威吓:“听着没有,这次衙内用空手对你这哨棒,只能败不能赢,若敢伤到他还是要你性命!” “在下不敢不从,可那赏钱要多加些!” “还想要赏钱,就你这窝囊样子,挨打就躺下的轻巧活儿哪配领赏钱,这可是知府大人家的衙内,江州城第一公子,能和你过过招已是你祖上烧了高香,想啥呢你!” 第36章 泥人也有土性气 蔡衙内一套罗汉拳耍的也真是虎虎生风,到底是经过许多武师的教授,花拳绣腿也是拳腿,反观薛永,手里抱着的哨棒倒成了累赘,好像这场打斗他就是一个任务,保护哨棒不要离手,其他都不重要。 一时间薛永被蔡衙内也不知拍了多少掌,打了多少拳,脸上还被狠狠扇了一耳光,打得牙龈出血,薛永可怜巴巴地支撑着,心想:快了快了,这厮就算打不坏我,自己也该累了,累了就停手吧! 薛永准备认倒霉,捱过这番折辱赶快溜走,发誓再不在江州城里卖艺啦。 蔡衙内折腾出一身汗,觉得已经完美地表现出了江州第一公子的武学造诣,决定收工,收工前还要来上一段唱白:“你那狗爹狗娘不懂事,造出你这个狗杂种,凭这两下子还敢来江州冒充武人骗钱,忒不知天高地厚,今天我就除掉你,省着脏了我江州的地!” 这家伙在街头听话本听多了,学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今天打的兴起就顺嘴胡说起来,却不想本要息事宁人的薛永被触了逆鳞。 骂我爹娘!薛永忍不了啦,怒骂:“你才是狗娘养的混账东西!”,一棒横扫出去。 蔡衙内正在施展他的最后杀招,准备一拳捣到薛永心口,他有把握将这窝囊废一拳毙命,不想对方抱在怀里的棒子像是睡醒了,迎着他拳头砸过来,这下碰的瓷实,惨嚎一声抱着手蹲在地上。 阿福冲上来,见薛永对着衙内的脑袋高高举起棒子,急忙止住脚步喊了一声:“伤了衙内你还想活吗?” 薛永这棒子终究是没敢砸下去,狠狠朝蔡衙内啐了一口,提着棒子走出人群。 阿福这才过来搀扶蔡衙内,蔡衙内厉声尖叫:“把他抓回来,我要活剥了他!” 阿福应着喊人去追,薛永也撒开腿跑起来,那一阵热血已经退去,只剩下后怕。 “都怪我没忍住,恐怕那衙内这时要全城搜我呢,我不能在这儿连累徒弟!” 说完了事情经过,薛永也缓了过来,抓过哨棒撑着身子站起,准备收拾行囊。 展平看他又恢复畏缩样子,心里就看不起,冷冷地说:“你还是要逃避吗?得罪了蔡衙内,逃不是办法,他爹是本地知府,他爷是朝中太师,连大名府的梁中书都是他姑丈,这仅是我知道的,蔡家其他厉害亲戚还不知多少,尤其蔡京的门生故旧遍布大宋的官僚机构,想找你,非常容易,你往哪逃?” 薛永把棒子一摔,颓丧地说:“你说的对,逃不掉,只能我自己投案了!” “你投案?你犯了什么罪?不就是被人殴打辱骂,卯大劲还了一棒吗?”展平怒其不争地发问。 “我是没罪,奈何官宦之家嘴大,我又辩白不过,谁叫我没本事呢!” “你有本事,要不然‘病大虫’这诨号何来?可不就是江湖朋友赞你一身好功夫,你的问题是‘病’,从来挨欺负不敢反抗,遇事缩头,越病越重,我问你,你没老婆孩子没父母,到底所惧何来,你就不能当一回不病的大虫吗,谁打你就打还回去,而且十倍奉还,你敢不敢?” 薛永被激的猛的挺起胸膛:“泥人也有土性气,有啥不敢的,最大不过一死!” 展平欣赏道:“对,就这样才是大丈夫,你有这勇气我就帮你干那死衙内!” 薛永的腰又塌下两分:“打他一回是爽快了,以后的日子不还是得东躲西藏?要不就算了!” 展平气得翻了白眼:“就一句,你要是不想‘病’了,后路我帮你想,保证你做个将军,重现祖上荣光,如果还这么前怕狼后怕虎,当你没见到我,赶紧像个老鼠一样逃,做个见不得光的怂货,我回去接着睡大觉!” 薛永傻愣在那里,形如白痴,展平叹了一声,慢慢转过身,拖着脚往里屋走。 薛永傻了片刻,忽然像被人泼了瓢凉水激醒过来:“我这三十多年算白活了,以后你是我大哥,你说咋办我咋办,再不当孬种!” 展平刚要脱鞋上床,闻声停住,回身看薛永,见其身姿挺拔,两眼炯炯精光,仿佛脱胎换骨。 “孺子可教!” ...... 蔡衙内成年后,不与父母同住,自有一座府第,蔡知府嫌弃这儿子惹是生非,乐得其搬出去落得眼前清净。 衙内府门口,展平请人通报求见蔡衙内。 阿福刚被蔡衙内骂个狗血喷头,出来没好气地说:“衙内心情不好,没正经事休要来烦他。” 展平说:“黄衙内知道蔡衙内心情欠佳,特意办了件好玩的事情,衙内知道一准能高兴起来。” 阿福半信半疑,但黄衙内善于讨好自家衙内,兴许有些把戏,就带展平进去。 蔡衙内的手被薛永一棒砸的肿痛,虽没有大碍,也包扎成一个大粽子,见人进来,先骂阿福道:“让你找那个卖艺的杂碎,你带这个人来作甚?” 展平躬身道:“小的是黄衙内府里的黄三儿,我家衙内有句话让我禀报衙内,须得说给衙内一个人听,保你听了高兴!” 蔡衙内虽然和黄衙内交好,但也是黄衙内上赶着讨好他,对黄府的家丁跟班蔡衙内从不正眼去瞅,所以不疑有他,以为黄衙内有啥不可告人的花样,对阿福说,你且退的远一点,捂上耳朵不许偷听。 阿福捂着两耳退到门口,展平凑到蔡衙内近前小声说:“我家衙内听说有个不开眼的卖艺人惹了衙内,气得是怒火冲天,带着小的们满城搜寻,还真把那人抓到了,现在打个半死,就绑在外面的隐蔽处,我家衙内说,衙内想要消气,不如亲自去提他,送去衙门当盗贼办了,算是衙内为民除害,扬扬衙内的威名!” 蔡衙内听得心花怒放,让展平赶紧带他去,为了彰显本事他本想自己去,回来在阿福等人面前也有个炫耀:你家衙内一个不防才被贼子偷袭,这不自己出门就把人抓到了! 但阿福怕有闪失,央求着无论如何都要跟着,不然会被夫人打断狗腿,蔡衙内才允许他一人跟随,还叮嘱不得让府里其他人知晓。 出了家门,过一座小桥,见一片菜地,地头上的水井旁,躺着一个肩上拢着绳索、嘴里塞着布团的人,果然是那个逃走的卖艺人。 第37章 福临门喜降衙内 “正是这疯狗,咋成死狗了?再给爷跑啊!” 蔡衙内快走了两步,见四周无人,问:“小黄在哪里?” “他在家里试新衣呢,说这等小事衙内处置就是!” 来到薛永近前,蔡衙内恨的牙痒痒:“这世上还没人敢打我,你是第一个有狗胆的,再起来打呀!”说着话提脚去踢,没等碰到对方,薛永已经一个鹞子翻身站起,抖开绳索,吐掉口里的布团:“起来了!”顺势一脚勾上蔡衙内的脚踝,把他撂倒在地。 “哎呦,快抓住他别让再跑了!”蔡衙内躺在地上大叫。 阿福奋勇上前来抓薛永,被薛永一拳打晕,和他家衙内扑做一堆儿。 “黄三儿,你怎么还不动手,平时小黄怎么管教你们这些奴才的?”蔡衙内自己的奴才指不上了,转向展平叫唤。 展平挠挠头皮:“这时候了你还当我是黄三儿,你们蔡家的智商是二百五吗?” “奶奶皮的,看我罗汉拳收拾你!”蔡衙内终于看出究竟,爬起来高举大粽子要施展神功,薛永跃起,一个虎扑下来,把蔡衙内拍出十丈开外,倒那里动弹不得。 展平急道:“我去,别把他整死!” 薛永轻蔑地说:“早知道他是什么底子,我收着劲儿呢。” 他走到蔡衙内身前蹲下,见衙内捂着胸一脸畏惧,薛永尝到了强者的愉悦,抓着对方的头发把脑袋揪起来仔细端详:“知府家的衙内,好皮囊!好福气啊!” 想到自己原本也是将门子弟,却破落至此,而这位衙内靠的不过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能肆意折辱不相干的人,不由悲愤难抑,起手左右开弓,几个大嘴巴子抽下去,蔡衙内的脸就同胖脸的黄衙内十分相似,人也晕了过去。 展平看着阿福有些为难:“这小子非要跟来,咋处理好呢?” 薛永掏出两粒药丸:“这口井是枯的,喂他这药再扔进枯井,让他睡上十几个时辰。” “你们跑江湖都随身带着这种害人药吗?” “药哪有好坏,看人怎么用,我卖药时有人睡不好觉求药,就让他服上一丸,对这厮不过是用两丸多睡些时候。”说着话薛永已经捏开阿福的嘴巴把药投进去,嘴里还絮叨着:“你这狗奴才跟着作恶,骗我有赏钱,我赏你药吃可是真的!” 展平觉得这个主意也凑乎:“好吧,给衙内也喂上药,省得闹腾。” 薛永卡吧着眼睛,像做错事的孩子:“没有了!” 处理了阿福,夜色已临,两人架着蔡衙内回锦衣坊,路途上遇到行人,展平少不得要说上几句:“没见过酒咋地,喝这么多,就该扔大道上不管你,让你醉生梦死!” 总算遮掩着把人弄回去,侯健开门:“这是哪位朋友啊?” 薛永得了宝似的炫耀:“知府家的衙内!” 侯健:“啊!知......” 嘴巴被展平捂住:“侯兄,小声啊,捅出去再来的就不是衙内,是他爹知府了!” 薛永也赶紧关好门窗,做一番检查。 侯健看清蔡衙内脸上通红的印记,猜到发生了什么,心脏乱跳,低声叫道:“你们为何把他带来,是要害死我吗?” 薛永安慰道:“没事,他晕睡着呢,不知道是你这儿,我这就把他眼睛蒙住。”说罢就动作起来,裁缝铺里布料边角有的是,被薛永毫不吝惜地一圈一圈缠满了衙内脑袋,只留两只鼻孔出气。 侯健看着展平,一脸怨责:“展兄,你还是为了张顺的事吧,我们尽到心意就行了,你这又绑架知府的衙内,是要捅破天啊!这事咋收场啊?” 他知道师父胆子小,此事必是展平主导的无疑。 不料师父却来了劲:“你不要埋怨展金刚,这事起因在你师父......”随后把遇到蔡衙内的事讲述一遍,最后问:“你说咱能忍吗?这要是都忍了传出去师父也给你丢人啊!老百姓该说了,有头有脸的侯掌柜,他有个师父被人家打成狗都不敢还手,这话让你脸往哪放?” 侯健气道:“蔡衙内固然可恶,你不惹他不就得了,说到家你就是不听我话,非要出去卖艺!” 薛永握起拳头:“变形金刚给我作见证呢,薛永今天起就是狠大虫,不是病大虫!” 展平欣慰地点点头。 侯健苦笑:“行吧,你是雄起了,病都扔我这了,本来是搭一件大氅的事,现在要搭上我一间铺子,不,是我一条命啊!” “没那么悲观,侯兄,你看那家伙包的像个木乃伊,不会知道曾在你这里停留,明天一早我就把他提走,与你就不扯关系了。”展平宽解道。 这节骨眼,蔡衙内的鼻子哼了一声,吓得侯健白了脸,低声说:“还说不知道,你看他听着呢!” 薛永过去照衙内后脑重拍了一下:“今晚没你的饭,接着睡吧!” 侯健问展平,衙内究竟要怎么用,展平把计划说了个大概,侯健惊道:“你要一个人去劫牢?” “嗯,虽千万人吾往矣!”展平又说出他最喜欢的名言。 “不是一个人啦,我薛永闹了这遭就躲不了干系,不反也没活路!” ...... 十五,砍头日。 牢房里,早上喝粥时,甘兴霸吩咐大家多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到时看他号令行事。 昨下午,李逵已经把话传了过来,让他们知晓厉害,人只要到了法场断无生路,而在牢里越狱也只能靠自己闯出牢城,外面有展平接应,不过展平会带着多少人马接应谁也不知道。 张顺看过菜市场砍头,对甘兴霸说:“不能去法场,菜市场那地儿每次砍头都被营兵围个鸟飞不进,大队人马戒备着,确实不好杀透重围!” “牢城到法场的路途中有没有机会?” “我看押到刑场的犯人,都是每人一个囚车,手脚带着铁链,脖子卡着枷锁,动是休想动,只能靠别人搭救!” 甘兴霸沉吟:“我们现在还没戴上铁链,想自救只能是在戴上铁链之前。” “对极,只是看这牢里道道铁门,杀将出去也不容易,尤其最后一道门甚是坚固,外面又有重兵把守,想逃出去,呵呵......”张顺笑的发苦,明天的越狱他没多少信心,如果换在江海之中另当别论。 第38章 怒火起血海生花 巳时,数十个带刀营兵带着肃杀之气步入牢区,站满了走廊,将手里的镣铐、枷锁在外面摆好,一同来的差拨对甘兴霸他们两个牢房的人发令:人犯一个一个地出来,不许乱了秩序,带上枷锁镣铐后排成队列,再由营兵押解出牢城。 即使到了此时,官方还是没有对人犯宣布出了牢城是奔着砍头去的。 牢子老白打开牢门,甘兴霸先站到门口,对差拨说:“我肚子疼,不想出去!” 差拨果然恼怒,对老白喊:“这厮刁滑,先开了这间,第一个枷他!” 老白依言打开门锁:“你先出来,其他人等着我点到头上再动!” 甘兴霸懒洋洋地迈出牢门,立刻上来两个提着镣铐、枷锁的营兵,侍候他上手段,另有几个靠近的营兵手握刀柄,随时准备对不配合的人犯予以镇压。 待铁链近身时,甘兴霸突然出手,一把夺过铁链横甩出去,先打的两个握刀营兵头破血流,再抢过他们的钢刀耍了一个圈,四五个营兵被砍翻,余人忙不迭退后,把牢房门口腾出个大空档。 张顺、百里飞等人也应机冲了出来,抢兵器、杀人,老白的钥匙被张顺一把抢过去,他赶忙抱着脑袋滚开,张顺没理会他,先把另一间牢房开了,又放出一群猛虎。 “犯人要越狱!” 呼喊声已传遍整个牢区,也传到了外面,本来为了今天这场大规模的行刑仪式,牢城营的数百营兵已在外面列阵等候,这时便分出许多冲入牢里增援。 之前那些捧枷锁的营兵几乎都变成了尸体,甘兴霸等人踩着他们迎上新来的营兵,生死存亡之际,出手都是致命的招数。 老白溜的快,此时已跑到援兵的后面,看着前面的厮杀忽然琢磨出了味道:这些犯人被关押后,只和外人有过一次接触,那是李逵带来的,而昨天下午李逵又来了他的牢区,虽说名义上是给他送酒肉,可也凑到牢房和人说过话,今天这些人像是有了预谋突然反抗,定是李逵透的消息。 这么想着,他已经退出到牢外,管营正在门口指挥镇压暴动,看到老白居然毫发无损地从里面出来了,不由大怒:“白贵廷,你的牢房出了事,别人都在里面替你拼杀收拾局面,你自己却逃命出来是何道理?来人绑了他!” 立刻上来几个营兵按住老白,老白急中生智:“管营大人,属下不敢逃命,是有件大事要向大人汇报,这次人犯暴动,是有内应才让他们一发不可收拾,内应就是一牢区的李逵!” “李逵好好的吃着公家饭,与那些外来的反贼有何瓜葛,你不要胡乱攀扯别人!” 管营吃过戴宗不少好处,知道李逵是戴宗的兄弟,不想整治李逵。 门岗守卫是和老白交情不错的人,此时就在管营旁边,便助力道:“白贵廷说的没错,李逵确实有嫌疑,昨天还来人找过他,给他一兜银子。” 管营气急败坏:“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白贵廷,你进去传我的令,捉拿内奸李逵!” 老白得令,回到牢城里面也不走远,只在门口高喊:“管营有令,捉拿内奸李逵!” 进来的营兵人多,里面又空间狭小施展不开,正有许多人在后面簇拥着没事干,听令立刻跟着大喊,接着就不少奔一牢区去寻李逵,毕竟,抓个小牢子比和反贼拼命更安全。 三牢区闹起来李逵早就听到了,虽然差拨喊着让各牢区去增援,他却没动,话是他帮着传的,不跟着造反就算对得起牢城,再去镇压就对不起戴宗哥哥的朋友了,何况人家还给了银子。 等着这些“反贼”被镇压下来,再去现场随便晃晃露个脸儿就得了,李逵这么想着就蹲在自己的牢区墙角,折了一根扫帚翅逗蛐蛐,看它被扫帚翅围追堵截走投无路的样子煞是有趣。 “诛杀反贼李逵!”阵阵杀声迫近,李逵蒙灯了,咋地,反贼里也有和俺重名的? 一拨营兵呐喊着冲进来,跑在前头喊的最欢那个见到李逵倒有些畏惧了,停下脚步先把话扔过去:“管营有令,诛杀反贼李逵,还不束手就擒!” 话就是这样,多人一传,“捉拿内奸”就变成了“诛杀反贼”。李逵这下明白了,这阵势还真是冲自己来的,管营都下令了,那还有好?李逵撒腿就跑。 营兵见对方逃跑,更加兴奋地追,见李逵蹿进牢子休息的小屋,有的取笑他逃命却自投罗网,把小屋堵了个瓷实。 也没容他们多等,转眼间,小屋里一只木凳被扔出来,门口营兵躲避之际,李逵出来了,手持两把板斧,嘿嘿狞笑:“爷爷何曾怕过你等鼠辈,俺就是要请出老伙计,它俩想喝血了,谁先来?” 几个营兵看着雪亮的板斧,都有些心悸,后面又一批营兵杀来,赶着前面的人往上冲。 “来吧!”李逵抡动板斧劈下去,首当其冲的两人,一个胸膛开红花,一个脑袋落地,这阵仗开了头,板斧喂上了血,李逵就再停不下,无论前面的是谁,也不管是不是相识的袍泽,一斧一斧收割着性命。 李逵一个人在一牢区开辟了战场,甘兴霸一众也从三牢区杀到二牢区,每一步都是血的代价。 ...... 牢城外,管营焦急地原地打转,快到午时了,这批人犯应该是跪在菜市场等着砍头的时间,现在还没出牢城,他本来想靠牢城营的力量镇压暴动,把人犯送去法场,而今已顾不得面子,派人去通知戍城营增援。 “反贼就要杀出来了!” 又是老白出来报告,这回他满身是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在别处蹭的。 管营惊问:“不过二十几个反贼,进去差不多二百人了还抵挡不住吗?” “都死了,一半死在反贼手里,一半是被李逵所杀!”老白带着哭腔说。 里面喊杀声传了出来,管营清晰听到有人叫着:“兄弟们,再加把劲,马上就能出去了!” 管营下令:“把门关死,落闸,不要让他们出来!” 营兵应声上前,将大门轰然关闭,又拉下机关,一道厚厚的铁闸门落下,把大门封得严严实实,这回,就算是鸟儿也飞不出来了。 第39章 不量力螳螂挡车 踏着尸山血海,三牢区众好汉和李逵在甬道尽头会合,甘兴霸甩掉手中刀贯穿的营兵,对那黑厮扬声道:“谢了!” “少废话,出去请俺吃肉!”李逵赤膊提斧,满身血浆犹如杀神。 “吃肉!”众人发一声喊,砍倒剩下的几个营兵冲到最外的大门处,正赶上大门封闭,出路全无。 几个人上前用肩膀去撞,用脚踹,大门纹丝不动。 “让俺来!”李逵奋起双斧,用力砸在门上,大门只回应一声闷响。 连砸几斧后,李逵收了手,直接在一个死营兵身上坐了,憨声道:“俺想起来了,砸开也没用,外面肯定还落了铁闸门,比这道门还硬上百倍。” 众人杀得累了,此时又没了出路,心劲儿便松懈下来,纷纷找地方坐下歇息,就见里面又出来一伙人,一边走一边扒拉着那些死伤营兵,捡着武器提在手里。 头前走的却是张横,说:“都是患难兄弟,我把牢里关着的人都放了!” 张顺说:“让他们也别闲着,去挖墙。” 他指的是牢城外墙,李逵知道底细:“这道墙有江州城墙那么宽厚,凭几个刀片子怕是挖不开它。” 张顺说:“让他们试试吧,这墙再如何难整也不是钢铁,总有掘开的时候。” 张横在众囚犯这里找到了存在感,立刻吆五喝六地安排:“都找上趁手家伙去砸墙,刚才不是还抱怨没杀着人吗,这回有劲就朝那大墙使,有没有命逃就看你们出不出力啦!” “瞧好吧张爷,只要时辰够,地下都能挖出一口井来,小人以前是盗墓的!” “就这么着,你带几个人挖地道,那谁你们几个去砸墙!”张横大手一挥,见众囚犯听话忙活起来,他就背着手自动去监工。 甘兴霸对张顺说:“没看出来,你家哥哥还真是个人才!” ...... “嗒、嗒、嗒” 一匹小黑马拉着车,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展平牵着缰绳走在前面,车上坐着薛永,手里按着脑袋呈现出木乃伊定制款的蔡衙内。 外围的营兵呵斥道:“站住!牢城重地,寻常百姓不得靠近!” “走开,让你家管营来说话,就说我这里有好礼相送!” 展平口气太大,让营兵有些摸不着底,暗想现在人行贿赂都说在大庭广众吗?却也怕管营收不到礼怪罪他,便颠颠地跑去报告。 管营早已看到这边的异常情况,冷笑一声:“今天倒是热闹,就让他过来看看有什么花招!” 营兵让开路,展平和马车依旧走得施施然,不急不缓,到了离管营五米远近,才有管营亲随拦住,让他们有话快说。 展平抱了抱拳:“管营大人好,实不相瞒,我来是想救人出去,想麻烦你把大门打开,哎!别急着发火,我知道人微言轻,大人不会听我的,所以有宝贝要送给大人,你看那是什么!” 管营铁青着脸:“本官执法如山,你敢公然行贿,这就抓你与反贼一同论罪!” “言之过早了大人,老薛,快把衙内的真容给露出来!” 薛永手脚麻利,几下子把衙内头上的布条都扯掉了,把刚睡醒的衙内面孔朝向管营,又附加一把小刀架在脖子上。 “看到没,蔡九知府的亲儿子!蔡衙内可是命悬一小刀,你不放人,跟蔡知府如何交代?” “真的是蔡衙内,怎么不像?”管营疑惑,蔡衙内在江州城里是有名的纨绔,他也多少有些印象,对方手里那憨货怎么会是盛气凌人的蔡衙内。 “救命啊!我是蔡衙内,快去报我爹知道!”蔡衙内见到官兵,生怕错过得救机会,主动报出身份。 管营吩咐一名亲随:“火速去报知府大人!” 亲随得令,朝知府衙门飞跑,彼此相隔不远,也就里许。 管营又对展平说:“你又是何人,非要插手这杀头的罪过,即使那真是蔡衙内,你以为就能脱身吗?趁着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放了他,博个从轻发落不好吗?” “大人说的好有道理,可是我干啥来了?就是奔着你那从轻发落来的吗?” 一阵沉重的兵甲之声由远而近,上千名全副武装的兵丁向这边赶来,如同滚滚的乌云压境,很快就把牢城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一名领头的将官披甲骑马,耀武扬威地驰骋在前面: “刘管营,你这动静可挺大啊,人犯都在哪里?” “耿都监来的正好,人犯一个都没有跑,都堵在牢城里,却是有这么个棘手问题,眼前这位,抓了个人质说是蔡衙内,让我投鼠忌器啊!” 耿都监瞥了一眼展平:“螳螂挡车,无足为惧!”马鞍上摘下一杆长枪,逼住展平。 展平身子不动,看着枪尖喊道:“老薛看仔细了,这人要是伤我,你只管把蔡衙内的脑袋削下来,咱跟他同归于尽了!” 薛永响亮应了一声,抓紧手中刀子,把衙内的脖子又按了按,好像要找个好动刀的地方。 “大人,你拿的是烧火棍吗,扎我这螳螂呀!”展平挑衅道。 “亡命徒!当本官不敢吗?”耿都监瞟了一眼马车,见捉着衙内的大汉恶狠狠地举着刀子,这枪便扎也不是收也不是。 正僵持间,又有一阵骚动从外面传进来,只见一个妇人正往这边跑,前面更快的是几个知府衙门的差人,口里喊着:“夫人来了,快让开路!” 管营不敢怠慢,呼喝着让人闪开,自己也小跑着迎上去。 蔡夫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做为江州第一夫人,平时雍容华贵,那曾这样奔跑过,她的侍女在后面紧紧追赶,再往后还有很多官府的公职人员,都追不过这蔡夫人。 今早,衙内府的家丁见衙内和阿福一夜未归,怕大人责罚,便去禀报了夫人,蔡夫人打发人去几个和衙内交好的公子家里询问也没有得到消息,一急就找上知府衙门,让蔡九给找儿子。 蔡九知道儿子纨绔,也没太当回事,让夫人不要声张,万一儿子被狐朋狗友拉去青楼鬼混,这一找岂不是传扬开了。 也就在这时,管营的亲随来报,有个绑匪抓了人质在牢城门口,声称是蔡衙内,小刀子已经架在脖子上了。 蔡九黑着脸摆着官威说道:“告诉刘管营,不要被歹人胁迫,不要放跑任何犯人!” “当你的官去吧,你不要儿子我还要!”蔡夫人像发疯的雌虎一般跑了出去。 第40章 战汪洋小舟倾覆 儿子被人利刃加颈、脸上红肿未消,蔡夫人心痛的滴出血来:“儿啊,你怎么落到他们手里了?” “娘,昨晚我被这两个宵小给绑到一个裁缝家里,到现在都没给饭吃啊!”蔡衙内委屈地哭喊。 这话传到众兵丁之外的围观百姓之中,有一人听到后脑袋嗡的一下,暗叫一声惨:这个衙内还是听到了不该听的话。 侯健知道师父和展平要拿蔡衙内当筹码救张顺,虽是不敢参与,也暗暗跟着到了牢城,躲在看热闹的闲人之中观察动静,不想却听到蔡衙内的这声喊叫,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了,一边暗骂展平害人,一边紧张地观察着场上的情形。 “管营,衙内已经验明正身了,你该把门打开了吧?”展平且不管那边的母子情深,继续他的正事。 那位亲随已跑回来,对管营 传报:“知府大人说了,不要受人胁迫,要依法办事!” 蔡夫人骂道:“你别听他胡说,救下我的孩儿是第一位,他要是有个闪失,你们谁都别想好!” 又对展平说道:“年轻人不要冲动行事,万事好商量,你和我家孩儿肯定是没仇吧?不就是看他知府儿子的身份拿来做要挟吗,只要你不伤他,我都依你!” “这位大婶说的在理,我没问题,就看他们把不把你儿子当回事了,只要他们把里面的人放出来,安全出城,我自会放了你儿子!”展平礼貌地回答。 蔡夫人看着管营一脸寒霜:“听到了吗,还不放人?” 管营犹豫,这两口子的话该听谁的呢?耿都监帮他做了选择:“刘管营,有我几千兵在这呢,你怕什么,就放他出来又如何。” 蔡夫人深深看了耿都监一眼,心中对这两个官有了比较。 有了官阶比自己高的都监发话,管营也好交差,下令开门。 一群满身血腥手持营兵武器的人,小心翼翼地走出牢城,他们分成两排,提防着左右,但看到宛如潮海的宋兵,也是头皮发麻,有人感叹:“这些兵就是站着不动随便砍,也要砍上好久才出得去!” 走在前头的甘兴霸见展平和一架小马车在大军环伺中有如汪洋中的一条小船,随时要被倾翻的那种,苦笑道:“展兄弟,难为你带着大军来接我们!” 展平无奈地摊开手:“我也不想啊,谁知道江州这地面如此热情!” 蔡夫人催道:“人已经放出来了,快把我儿还我!” “大婶,你看这叫放人吗?都围在这儿龇牙咧嘴地随时要咬人,尤其那俩当官的,骑马的那个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我手里就这么一个值钱玩意儿让我怎么舍得放!” 耿都监冷哼一声:“现在放了衙内你还有两分生机,否则,我倒要看你怎么收场!” 说话间,张顺哥俩及甘兴霸的人已和展平接拢,后面又畏畏缩缩地跟出来一帮囚犯,这些人在里面出了阵子苦力,收效甚微,本想重回牢房做个老实囚犯,却被牢门大开吸引,又想着出来碰碰运气,万一趁乱有个逃跑机会呢。 管营盯上一人,厉声道:“李逵,我待你不薄,为何造反?” 李逵把斧子冲他扬了扬:“你这狗官先使人杀的俺,再多话俺劈了你!” 管营畏惧李逵眼神,避开他对展平喝问:“你现在又待怎样,如何才肯放了衙内?” 展平看向甘兴霸:“甘兄可有主意?” “先回船再做打算!”甘兴霸觉着逃生的机会挺渺茫,其他路径更不知如何,好歹船上有各家的趁手兵器和几十张弓箭,如果没被收缴还能派上用场。 展平这劫牢是算一步走一步的打法,本来就没有周密安排,依言对管营说:“人出了城上了船,便放衙内!” 蔡夫人先把眼睛望住耿都监,眼中满是求助之意,耿都监重重点了下头,也不去理会管营,对身边人说:“放行!” 得到军令,众军士让开一条路,但手中刀枪齐举,在“路”的两边布成杀阵,只要一声令下,随时让生路变成死路。 展平让甘兴霸他们走在前面,自己和薛永的马车在后面压阵,一行人在刀丛中缓缓而行。 蔡夫人不放心也要跟着,耿都监拦下:“一会儿乱将起来刀枪无眼,夫人不要涉险,且在这里等候,耿某死也会保衙内周全!” 蔡夫人垂泪万福:“全赖都监了!” 耿都监骑马紧跟着展平的马车,目如鹰隼,寻找营救机会。 众人走出刀兵围困,又走过围观百姓,薛永看到了侯健,想起蔡衙内喊的那句话,心急叫道:“徒弟你身份漏了,快跟我们走吧!” 他这一分神,刀子稍向外张,被耿都监找到了机会,他果断扯下皮革护臂向车上掷去,同时自马鞍上腾跃而起,护臂准确嵌在薛永小刀和蔡衙内脖子之间,薛永呆愣之时,耿都监人已站在车上,扯开了薛永的手臂,薛永反应过来再挺刀去抓蔡衙内时,耿都监已抱住被缚着的衙内从车上滚到了地下。 这一切发生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双方形势已惊天逆转,耿都监迅速站起身,一身揽着蔡衙内,一手用力向前一挥:“杀!” “杀——”兵士们向着逃犯掩杀过去,如滔天巨浪。 “向城门跑!”甘兴霸高呼,刚才还小心慢行的人们死命奔逃,像海啸袭来时那些度假的花裤衩和比基尼。 薛永被侯健扯着混在百姓中跑路,无奈他这张脸刚才出镜率太高,百姓之中也藏不住,官兵叫嚷着“赶车贼人在那里”紧追不放,许多百姓在奔跑中被踩踏受伤,薛永不愿连累无辜,喊着侯健脱离百姓跑路,一路少不得厮杀。 展平的杀手体质发挥了优势,在人群中上蹿下跳跑的很是滑溜,但回头见着那师徒两人危急,又赶来帮忙,一根钢针翻飞扎个不停,让薛永、侯健的危局缓了一些。 最悠闲的是小黑龙,被薛永抛弃后,万众瞩目的c位就不属于它了,眼见着大批的人从身边跑过去,又眼见着刚才车上那位包头士和一个妇女抱在一起哭在一起,单纯的小黑龙摇摇马头表示不解,迈开小步奔向一片没被蹂躏过的草地。 第41章 擒贼擒王败者贼 甘兴霸打的很不爽,他平素的武器是画戟,也长于弓箭,而今这两样都没在身边,就地取材,从营兵那里抢来的刀,不是十分趁手,就这也砍坏了好几把,看着无穷无尽的追兵,心里急躁。 不长眼的张横还来惹他,追在后面喊:“嘿,你不是能打一千个人吗,现在杀多少了?” “我哪知道,你就跟着我屁股后头数着吧!”甘兴霸说着话反身一刀,把和张横对打的营兵脖子划开,一腔子血溅了张横满脸都是,那个营兵追着张横打好一会儿了,两人还一边打一边叫骂,让他好烦。 最开心的是李逵,俩大斧不负责任地乱砍,当者毙命,一斧保一个,心中畅快。当初央求戴宗给他换个刽子手的工作,戴宗说那个工作太造孽不肯帮忙,今朝终于如愿以偿。 不像别人以逃命为主,没办法才和人打,这厮是在那道路当中一立,双斧翻飞,如中流砥柱的屠夫,谁来谁死,后来追兵看明白了,干脆绕过他去追别人,这厮遭到冷落才跑起来追人砍杀。 张顺跑在前面,两只膀子已经打的乏力,忽见前面又是一彪人马来势汹汹,马蹄踏起冲天尘埃,俱是彪悍骑者,不由得心灰意冷:“天要亡我张顺!” 却见前面骑者突然高喊:“顺子,你咋搞出这么大阵仗?” 张顺听声音熟悉,又见对方虽蒙着面巾,但一袭绛红氅、手里点钢枪,却是有很深印象:“穆大哥?” 穆弘扯下蒙面巾:“这劳什子没用,还是能认出我来,顺子,我刚听说你今天要被砍头,匆忙赶来救你,还想着怕是晚了,幸好你还活着!” 张顺感动:“穆大哥,我们是从牢城杀出来的,无奈官兵太多了,怕是要牵累你,还是把脸蒙上吧!” “怕个鸟,弟兄们,今天打猎不打野猪不打狼,专打官兵,玩起来!” 穆弘手中点钢枪如长蛇吐信,先把一个营兵刺穿了肚腹挑在枪头,转了一圈甩向一伙官兵,他的弟兄们也发着狼嚎一般的欢叫投入战斗。 穆弘的人不多,只有十五个蒙面骑士,却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这些并非穆家的庄丁,而是穆弘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平素斗鸡走狗、跑马围猎,雄霸乡里,每个拎出来都颇有恶名,连穆弘的弟弟穆春对这些人都是恭恭敬敬。 都说什么人找什么人,穆弘武功高强横行霸道,他的朋友也俱是这样的人物,以前穆弘瞧不上张横,却愿意带着张顺玩,直到张顺在江州城里搞起了渔牙才少了许多交往。 王世安求助穆家,穆弘并不知道,今天才听揭阳镇上人说起在江州看到了告示,张顺要完,穆弘顾不得许多,带人来就是想闯法场,抢了张顺出来就跑,没想到的是这位兄弟引了满城的官兵在玩大追杀。 不过穆弘从来不怕事,也不考虑后果,所以被人称为“没遮拦”,如今这位揭阳首富的大少爷,撕了蒙面巾就不再遮掩身份,堂而皇之地在江州的通衢大道上宰杀官兵。 见穆弘一杆枪大开大合,纵马闯入官兵群中如虎入羊群,甘兴霸叫了一声好,宋人也有这样的英雄! 十五骑冲撞之下,把追兵的气势暂时压下去了,宋兵的战斗力本来就不是很强,仗着人多才鼓出如虎气势,但明摆着送命的情况下,谁也不肯冲在前头了,杀声震天,人却畏战不前。 “贼子休要猖狂,当我江州没人吗?”一将提枪骑马冲出,直取穆弘。 正是耿都监,他要擒贼先擒王。 “嘿嘿,说那个没用,胜者王侯败者贼!”穆弘横枪将其荡开,随之一记杀招,枪头直取耿都监的咽喉,耿都监仰身险险躲过,迅即坐起回攻,硬桥硬马的功夫也是不弱。 都监出马挑战对方大将,众官兵停下追杀,肃立掠阵,而展平与张顺、甘兴霸等人会到一起,大家都跑的累了,借机停下喘息。 双方的眼睛都盯在场中的两人身上,大追杀改成了表演赛,场上两人也不负众望,各使绝学,斗了个不亦乐乎。 时间已过午时,阳光正足,却忽然来了一片阴凉,众人目光集中在两人身上,无暇旁顾,从天上落下个人来都没有几个人看到。 展平是为数不多看到他的人,惊喜呼道:“二师兄!” 八戒蹒跚走过人群,精神疲惫,神情黯然。 “刚在铁骨庵观完礼,师娘法号‘难圆’,这名字让老猪没来由的心酸!” 展平安慰八戒:“暂且收着情绪,等这边事完了我陪你哭一会儿,现在还不是时候。” “嗯,小展平,你咋这么狼狈,没我护着是不是不行?”八戒帮展平扥扥衣服,刚才厮杀的忘形,裤腰都露出来了。 “可不吗!离开二师兄我尽挨欺负,你可得给我找回场子!” “正好老猪也有些气闷需要发泄,哪是你的人?”老猪打量着全场。 展平指给他看:“这边要往城门跑的是我的人,那边官兵装扮的是要抓我们的人,场上这两人,绛红色的是我们的帮手,另一个是他们的官。” 正说话间,耿都监一个不防被穆弘挑去了头盔,脑袋一凉暗叫不好,紧忙打马后撤,穆弘嚣张大笑:“败者为贼,你这贼不要逃,再来比过!” 耿都监不再逞能:“我堂堂命官,怎会与你决什么输赢,众军士给我冲,杀无赦!” “小展平,这儿交给老猪,你们走吧!” “好,张兄,让你朋友掉头,我们出城!” 张顺应声喊道:“穆大哥,往城外撤吧!” 城门就在前面,甘兴霸等人抓紧时机往城门跑,穆弘却在场中耀武扬威地叫:“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李逵也从后面走出来:“跑什么跑,俺还没杀够!” 见逃犯又要开跑,在都监的催促下,官兵也把刀高高举起,杀声高高喊起,阵势造足了,开追! 八戒两只袖子忽然无风鼓荡,猎猎作响,看着迫近的官兵一声断喝:“风卷残云!” 一股狂风平地升起,打着旋地从官兵人群中推过,当者被吹得满地翻滚,有的人被刮到半空随着怪风飘荡,这股怪风向前走了里许方才停下,满街都是躺倒的官兵,不住声地惊恐呼救。 身后的李逵见状呆住,直到风停,看穆弘也被这风波及,斜刺里跌落马下,忙过去扶起穆弘:“哥们儿咱赶紧走吧,他把咱的活儿都抢了!” 第42章 等闲平地起风波 耿都监坚持着站起,见逃犯已出了城门,心内焦急,把身边的几个营兵逐个赏了一脚:“起来起来,人都跑了还不追赶!” 其麾下一个都头小心地说:“都监大人,那怪人会使风,我们打不过啊!” “风又怎地,妖法作怪又不伤性命,不过是让人跌个跟头,对面只不过一个挡路的,数千儿郎被堵在这里岂不是笑话,给我追、追!” 耿都监声嘶力竭地吼着,又随手拔出一个营兵的刀对着众人挥舞:“畏敌退后者,杀!” 众军士无奈,纷纷爬起继续追赶,有意绕过八戒贴着两旁走,惧怕再起旋风。 八戒一直没动,看着被吹出里许的营兵卷土重来,闷闷地说了句:“老猪还是慈悲心太重!” 待得人近了,八戒两手缓缓抬起,在腹前交叉,画了一个周天抬至头顶,然后用力向身子两侧一压:“平地风波!” 这次的风是升级版,如果说刚才的风是龙卷风,这次就像地震,风力更猛,幅度更大,狂风封锁了整个路面,翻着波浪向前翻滚,把当先的营兵抛到空中三五丈高,又落下砸到后面的营兵,然后第二波风力兜底鼓起,把风力所及的人或物再次抛到空中,又再次砸下,第三波接踵而至...... 这股连绵风波过后,被摔的七荤八素的营兵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起来了,虽是八戒还有慈悲心加持没下杀手,但被摔伤,被武器乱飞误伤的不计其数。 八戒看着满地狼藉有些不过意,双手合十:“不要再逼老猪动手了,下次恐怕就没这准头让你们活命!” 殊不知他这合十的手势又把人吓得缩紧了身子,恨不得有条缝能钻进去,当兵的刀来枪往受些伤痛都是意料中的事,最怕的是这种超自然打击,无从躲避,更无法还击。 见没人再表示不服,八戒才转回身,慢悠悠地朝城外溜达。 营兵都头趴在地上偷眼观察,确定八戒不会再回来施法,方撑着身子坐起来,抻着脖子张望了一圈,没看到都监,小心地喊:“耿大人,都监大人,谁看到都监了?” 有人接话:“都监大人在这里,好像......昏迷了!” 耿都监刚才又是身先士卒跑在前面,所受到伤害也是首当其冲,摔在地下时磕了没有头盔保护的脑袋,直接就磕晕了,在晕的状态下稀里糊涂又经受了后几波摔打,现在也无法知道究竟伤到什么程度。 都头暗自庆幸,多亏自己见机的早,那怪人刚做手势就趴在地上抠紧了地皮,虽然被砸了几下却无甚大碍,他伸脚蹬了蹬一个营兵:“你去,再叫几个人,把城门关喽!” “都头,小的骨头好像断了起不来呀!” “别给我装熊,我等都是一个样子,如果这时候反贼杀过来,全无还手之力,都得伸着脖子让人杀,只有关上城门才缓得一时,再等老大人们做主!” 在都头威逼下,三个营兵站了起来,腿还打着颤,看向城门:“都头,反贼还在城门口不走!” “你们且慢慢靠近,等他们离开迅速关上大门,再去通知留在兵营那些弟兄过来守护!” ...... 穆弘跌下战马时,十四骑兄弟已策马来救,见穆弘被李逵抢先带离战场,又寻回战马,就一起护着冲向城外,到了城门口,守城兵早已被人杀死,多数人在百里飞带领下赶去码头,而展平、张顺、甘兴霸、薛永、侯健几人都还立在城门处,既是等待落在后面的李逵和穆弘十五骑,也是观察着八戒的战局。 展平对八戒是很有信心,但张顺等人没那么乐观,想的是那怪物不过是仗着一点小把戏能吓唬人一时,自己这帮人要紧的还是逃命,码头离城门不远,到了这里已稍可安心,大不了一个冲刺跃到水里,那可就是张顺、甘兴霸这些人的天下啦。 穆弘来到近前下马,揉着腰说:“顺子,你们打哪儿请来这么一位大神?掌风太过霸道,这还是人吗?” 张顺连忙过去扶过他,关切地问伤势,穆弘摇头说没事,只是被大神掌风波及惊了马。 张顺又介绍展平给穆弘认识:“都是这位兄弟请的大神,他还带来了李俊大哥的信!” 展平和穆弘互相见过礼,通过李俊叙了叙交情,穆弘说:“李大哥素有大志,却没想到去了海外还真要抢个皇帝耍耍,比我们这些只在十里八村当‘土皇帝’的要出息的多!” 忽听甘兴霸一声惊叫,只见战场上沙尘四起,数不清的人在风沙中翻滚,在空中颠簸。 “俺的娘哎,他收徒弟不?”李逵神往地问。 展平道:“他是和尚,想来收徒第一条规矩就是不能吃肉。” 李逵吧嗒吧嗒嘴,低下脑袋退后一步,表示弃权。 甘兴霸、穆弘、张顺等人更关心的是八戒的来历:“究竟何方神圣,这样的能耐把大宋皇帝抢来当都是有余啊!” “他的师兄敢和玉皇大帝抢皇帝,比较起来,他算是最平庸的一个!”展平风轻云淡地说。 众人欣羡之间,八戒已经到了近前,对各路恭维问候漠然以对,只对展平说了句:“我听师父说,想要打开心胸就看看大海,我先去那江边对付着看看解心烦,里面那些人恐怕要躺个十天半拉月的,无须怕他!” 说罢一个人慢慢走向江滩,展平说等会儿去找他。 众人离开城门向江边徐行,穆弘邀请大家去揭阳镇上做客,甘兴霸说还是要尽快跑路,自己一行人又折了几个,大多都带了伤,城里大队官兵再来时,恐怕是抵挡不住。 忽听得身后嘎吱直响,原来是城门正在合拢,几个小兵向他们张望着,见众人目光投来,飞快地缩了回去,大门已关了个结实。穆弘大笑道:“官兵是怕了咱们!” 侯健道:“那是怕了猪师父,但猪师父又不能一直保着我们,还是要早做打算!” 张顺说在牢里已计议好,要和甘兴霸去琉虬岛,问大家都有啥想法? 甘兴霸马上表示欢迎大家加入迁移琉虬的战队,薛永说自己得罪了蔡知府,大宋肯定是待不下去了,愿意跟着走,侯健自然也跟着师父,展平对他说:“那岛上还真缺裁缝,侯兄去了保你生意兴隆。” 李逵却有些落寞,长叹一声,展平问铁牛哥哥有啥愁事。 “俺是想和一帮子兄弟一起快活,可惜按你们说的那岛上要是各种不错,俺李逵想杀恶人也没处杀,想想就气闷!” 李逵说罢将两斧相对一击,金铁交鸣,发出嗜血之渴望。 第43章 犯我者虽远必诛 展平笑道:“铁牛哥哥错了,那里正是用武之地!几位大哥,我这里正有些事想讲给你们听,可愿意停留一会儿。” 从牢城舍命营救,到二师兄空降退敌,众人能活到此处,都清楚展平在里面的份量,纷纷表示愿意洗耳恭听,唯独穆弘说:“且等会儿,我让我兄弟先回镇上预备酒菜,大家都要去喝酒,谁不去谁是揭阳镇的仇人!” 张顺提醒道:“江州还有很多没出动的兵呢,不可大意啊,大哥今天也露了真面目,得及早打算!” 穆弘道:“不妨事,咱们把猪师父也请上,展兄弟,能请动猪师父吗?” 展平微笑:“他最爱吃流水席!” “那就说定了!”穆弘把十四骑打发走,自己留下陪着大家,甘兴霸催展平说事。 “好吧,你们看到二师兄的法力,也该相信我有一些神通广大的朋友,兴风作浪的本事其实都不算啥,最厉害的一个,能看到八百年以后的事,我从他那里知道了琉虬岛的未来遭遇,也就想着从现在起给他逆转过来!” 见众人提起了兴趣,展平就示意几人坐下,将那些对汉、宋人说来很陌生,对后世人说来很惨痛的事捡重要的说了一遍,最后见众人虽然愤懑还有些迷糊,便总结道: “琉虬岛为何要占,因为它几乎是无主之地,现在谁拿下算谁的,免得以后被倭国欺负还要说是他们的土地。倭国呢,现在看起来是没多大危害,只有几个毛贼海盗骚扰邻居,可是后来就野心勃勃,专门祸害我们汉人。 你得这么想,你现在不打他,等你的儿孙辈享受着你这老祖宗留下的财产好好过日子呢,倭国强盗却杀来了,杀你的子孙,抢你留下的田地,就算是你的子孙侥幸没死,他也想逼着人给他下跪叫祖宗,这事你愿意发生吗?” 这下听明白了,李逵先就暴起:“只有俺欺负别人的份儿,他倭国活腻歪了,等俺去把他赶尽杀绝!” 穆弘也激愤道:“我穆家世代辛苦才挣下的家业,岂能让他说抢就抢,这祸害不能留!” 甘兴霸摩拳擦掌:“弹丸之地,也敢和我大汉争锋,霍去病不在,还有甘兴霸,犯我者虽远必诛!” 其他人也各自发了些狠厉之语,恨不得马上就去踏平倭国。 只薛永若有所思:“何苦求远,像蔡衙内这等仗势欺人的祸害到处都是,还不如先把他们杀了,把江州占了!” “不一样,蔡衙内再可恶也是个纨绔子,就算为祸一方也不过让百姓增加些苦难,倭国却是想让你亡国灭种,八百年后的战争,江州这地方都是战场,一场仗打下来就杀了我们十几万人!” 展平说的是武汉会战,九江被日军打了四个多月,国军阵亡十四万余人,他曾在一本书上看过,但也记不得详细,身处其地,不由得想了起来。 他又对薛永说:“薛兄,你想占江州,甭说我们这些人占不住,就算打下来也有别人来打你,各方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只有一统江山才能安定下来,这是个大项目,有如一场连荒大火,救灭不太容易;而琉虬、倭国那边,当下就像是一团小火苗,只要有一支强有力的军队就能成事,过去踩几脚就灭了,你说该怎么选?” 薛永听明白了:“踩火苗呗,换句话说就是捡软柿子捏。” 众人都笑,说薛永话糙理不糙,还真是这么个事儿。 展平循循善诱道:“趁倭国还没坏透腔,你们过去先帮着教育倭国的先人,让他们懂得仁义道德,以后子孙就不至于化身畜生,这样两国便可少去很多杀戮,各位可是积了大德啦!” 甘兴霸兴奋起来:“这个我在行,我的那帮兄弟最擅长开设私塾误人子弟,那位李俊大哥想当琉虬的皇帝,我就带着兄弟去当倭国皇帝!” 穆弘也问:“那边多少岛子,皇帝够不够分?” 展平发现自己好像要把话题带偏,及时止住:“我建议你们到了那边先集中拿下一处,再分兵占地,开枝散叶!好了我要去看看二师兄了,他老人家小孩儿心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闹!” 穆弘叮嘱一定要把猪师父带去揭阳镇吃席,众人在展平走后找到甘宁大船,百里飞对甘兴霸报说:“船被贴了封条,揭去查看,武器吃食被封在里面还在,少了细软银两。” 甘兴霸说:“意料之中,你去募捐吧?” 百里飞愣住:“上哪儿募捐?” “那天谁和我们作对来着,这还想不到吗?”甘兴霸向画舫瞄了一眼。 百里飞顿悟:“是呀,那个胖衙内就是从那画舫出来的!” 带着几个人奔画舫过去,里面有几个皂隶,被打一顿后交代,银子被黄衙内拿去孝敬蔡衙内了,但黄衙内今天没来,说是去看砍头。 百里飞气道:“我们的脑袋还在,他去看什么?” 在画舫搜出一百多两今天刚收的过路费,回去报了甘兴霸。 “这厮可恶,我等一路花销这些哪够,今晚去蔡衙内家讨要!” 穆弘在旁听着说道:“城门都关上了,城里必是严加戒备,再想进去知府家怕是不容易,银子我家有,少时去了给你拿上,今天别的不干,就是喝酒!” 甘兴霸推辞道:“穆英雄能仗义疏财甘宁感激,却受之有愧!再说我等少年时原是没少做些杀人越货的事,现在上了白道想抬抬身份,穿起光鲜锦衣充好人,反倒被个纨绔把银财搜刮去,这气不出实在是不爽快!” “哈哈,甘兄,我这银子算是替蔡衙内给你垫付的,过得几日城里消停些,我自会去找那蔡衙内、黄衙内讨债,连本带利一文不会少,嘿嘿,他敢赖账我自有手段!” 甘兴霸想想穆弘说的也是现实,也就不再扭捏。 展平哄着八戒回来,他去找八戒时,本以为二师兄是在临江怀古,应是一番“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结果是斯人坐在那里垂下脑袋打盹呢。 展平唤醒他,咱坐上船去接着看江水,有个大财主要请客,八戒露出质朴的笑容:你不说我都忘了,这大半天还没吃东西。 唐师父说得对,观江海果然能治愈! 第44章 风云散各自分飞 揭阳镇一场大醉,宾主尽欢。 当夜,百里飞和两个兄弟带着甘兴霸的印信离开揭阳去邾县,调八百兄弟兵过来与甘兴霸会合,同赴琉虬岛。 第二天,王世安赶着马车拉着张顺的家什赶来了揭阳镇,报说江州城门已开,满城的兵在全城搜捕,捉拿逃犯,渔牙也被封了,幸好王世安提前把必要的东西已做转移。 侯健哀叹,对张顺说给你做的大氅还在铺子里,想来也被封了,张顺说没想到做了件衣服,却交了个真朋友,等挣到银子一定把大氅钱给了,侯健连连摇手,货银两清是小店的规矩,没交上货万万不敢收银子,张顺坚持要给,说不能让侯兄受损。 李逵看不下去两人的推拉,粗暴地给出了意见:“有啥争的,俺给你们决断,侯健,你再做件大氅给俺,张顺,你把银子钱给俺,这不就结了吗!” “对对,还是你这法子好,也不用争来争去!”张、侯两人觉得李逵找到了两全其美的法子,纷纷称谢,赞说还得是公门中混出来的人判的明白! 薛永也跟着恶赞一句:“不愧是公门中人,里外通吃!” 展平不解地问:“昨天明明眼见着我们出了城,他们还满城搜捕些什么,这不是无用功吗?” 王世安道:“听说跟着东家出牢的那些囚犯有的回家有的四处躲藏,又被抓回去不少。” 李逵感慨:“俺看那牢里有关上几天就要放了的,这次也跟着跑的怕是没活路了。” 梦乡中陆续醒来的人又聚在一起,穆家端上了醒酒汤。 说到下一步的行止,甘兴霸是等着百里飞带回八百兄弟就要开启琉虬岛之行,张顺张横哥俩、薛永侯健师徒还有李逵都愿意随甘兴霸一起去琉虬岛,穆弘不愿去那孤岛,还要留在揭阳,张顺担心江州官府不会放过他,穆弘说他自有退路。 八戒昨天吃的还很满意,穆弘经展平提点,特意将一桌饭菜单独给八戒享用,八戒也没浪费,吃出了他的神功“风卷残云”的效果。 甘兴霸等人盼着这位大神能同行到琉虬岛,那必是一路畅行,但八戒说是想回去看看师父,还鬼鬼祟祟地对展平说:“我想看看他得知师娘出家的消息后是啥表情!” 展平说二师兄你是真闲,便对众人说:“我要同二师兄一起走,请各位先行,琉虬岛我一定还会再去!” ...... 再次空中遨游,八戒摸着肚子说:“这穆家庄还真是好客,看那穆太公慈眉善目的像个好人!” 展平知他还惦记着人家美食:“那是揭阳镇,不是穆家庄,你要是没待够咱再折返回去,二师兄在那儿已经混了个好人缘,又有独挡千军的本事,他们巴不得你常住!” “说的不错,穆太公还要给我拿银子,我好不容易推掉,再回去怕是又整这事儿,不去了!” “啥,穆太公给你银子!为啥不要?” 八戒正色道:“我出家人四大皆空,要银子干嘛!” “那......二师兄你身上可存有银子?” “不是说了吗,老猪四大皆空要银子干嘛?” “我的二师兄,不要银子咱路上的用度咋办?” “那是你的事,你又不是出家人!” 展平被噎的一愣一愣,敢情每次掏腰包还觉着二师兄能领个情,结果人家根本没这概念,你是天经地义啊! 八戒才不管他想些什么,愉快地驾着云,唱起了小曲:“好春光不如梦一场,梦里青草香......”这也是跟展平学来的。 看着这位柴米油盐万事不操心的劲儿,展平越想越是气闷,穆太公那大财主你不打秋风,待会儿又要朝我喊饿。这时下面正经过的一座小城看着安逸,没有军队争斗的乱象,展平叫停道: “二师兄,在这里站一下!” “为什么啊?” “搞银子去,我兜里一个铜板都没有了,下一顿吃啥喝啥!” “嗯,小展平是管家好手!” 八戒开始下降,展平想,没别的辙就找个闹市让八戒表演几手法术,赚点卖艺钱。 他们的落脚点选的不错,离闹市不远,却没什么行人,也省去了惊世骇俗的麻烦,这年头,谁见了“空降兵”不得呼妖叫怪的一通骚乱。 凡事总有例外,不远处有个牛肉面馆,门前一个小童捕着蜻蜓玩的正欢,恰好看到天上来客,就放开对蜻蜓的追逐,甩开小短腿跑过来嘻嘻地看着他们笑。 这小男孩儿六七岁光景,公平地说,绝对是个人类,但在正常人类相貌的基础上,脸儿长得有点出格,圆脸儿上从腮帮子到嘴巴都是向前鼓着像是在吹气球,朝天大鼻孔上吊着吹弹可破的大鼻涕泡儿,兼之厚实的大耳朵,圆滚滚的小身板,让展平噗呲笑出来:“二师兄,这孩子好像你的模仿秀!” 八戒这相貌一向让人畏惧或嫌恶,比较习惯别人见了自己呜嗷喊叫的反应,乍然出现一个以亲近孺慕表情相对的,这还是头一遭,心头也是有些异样,问道:“你不怕我吗?” 男孩儿过来牵住八戒的手:“我家的墙上有一幅画,和你一样一样的,我看着长大,为啥要怕?” 八戒不信:“我这样子又不是财神爷,谁家会挂我,你家在哪里领我去看看!” 男孩儿指着牛肉面馆说:“我家在那儿,挂画的不是这家,是我以前那家,你想看画得上我以前那家,以前那家我找不到了!” “这孩子说的啥乱七八糟的,这个家那个家,你小小年纪哪那么多的家?”八戒蹭了蹭耳朵,可巧,男孩儿也蹭耳朵呢。 “反正是被一个大叔走了好长好长的路领到这里的,完了就再见不到我娘亲,这边的阿爹让我管他叫阿爹,让我干活儿。”男孩儿仰起脸看着八戒,委屈巴巴的,好像总算见到亲人的样子。 展平听明白了:“你这小孩儿是被人拐卖到这儿的,真是可怜啊,还记得以前的事吗?从哪里来的?” 男孩说:“以前记得娘亲说过,那地方叫安康还是阿康,现在的阿爹不让我说......” “安康!”八戒忽然捧住孩子小脸儿定睛观看,紧张地喘着粗气:“你是不是姓猪?” 热乎乎的鼻息喷到脸上,孩子这回有点吓着了,挣脱着说:“不对,我姓孟,以前姓高,就是不姓猪!” 平地风起,八戒一把揽起男孩儿,跳上云端,一切毫无预兆,让展平猝不及防,想问个为什么,人已乘云向西北而去。 司机开车自己跑了,展平怎能不急:“二师兄,你不能扔下我呀!” 遥遥传来一句:“在那儿等我......” 第45章 汉水边两朝烟雨 “胖墩儿,胖墩儿!” 牛肉面馆里出来一个男人,站在门口呼唤,刚才男孩儿被八戒掳上天时,曾发出一声惊叫,那男人应是被这叫声引出来的。 外面只有个展平,男人问道:“这位客人可见到我儿子?” “你儿子?他和你长得可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啊!”展平看着刀条脸男人发出疑问。 “你还是见过他,他去了哪里?”刀条脸边说边四处寻摸。 展平向天上一指:“在那儿,看到了吗?” 那朵早已飘远的白云,现在已看不到上面的人,只见得那云走得疾快。 男人气恼道:“你不要消遣我,这里没有旁人,定是你藏了我的儿子!” 展平抬起两条胳膊,原地转了个身:“好好看看,那么大个胖子我能藏在哪里?” 男人急得跺脚:“他平素也不乱走,这儿又没有旁人,不是你又是谁,你再不说就拉你见官去!” “见官我又怕你吗,就怕的是跟你见官过后你更找不着人啦!” 男人一边瞄着展平怕他跑掉,一边又匆匆地在房前屋后喊着“胖墩儿”转了几圈,最后还是回到展平身边跺着脚拍着大腿吵闹,展平干脆不言语,因为这事他讲不清楚。 牛肉面馆又来了客人,进去打了个转儿又出来,对男人喊道:“孟掌柜,你不做生意啦?” 孟掌柜哭丧着脸说:“牛肉断了,不做了。” 客人不满地唠叨着走了,孟掌柜换了态度,求着展平:“你把胖墩儿到底藏哪儿了?究竟是个啥意思咱说道说道嘛!” 展平奇怪地问:“他姓高,你姓孟,一个买来的孩子,你这么急干什么?” “看来你都知道了,走咱屋里说!”孟掌柜来拉展平的袖子,展平甩开他自己进了面馆。 屋里有一桌人已吃完了面,等孟掌柜进来结了饭钱就走了。 孟掌柜让展平坐了,给他斟了一碗粗茶,说道:“孩子确实是从拐子那儿买的,当初就看这孩子壮实,能快点帮我干活,以后大了我再给他娶上媳妇,接过我这馆子干着,这不是挺好吗,可能比他原来的家还好呢!” “到底不是亲爹,这么小孩子你让他干什么活儿?” “我一个人开这馆子,哪能忙得过来,别看他小,端盘子洗碗扫地,啥不能干,有他在,我就在灶头煮面,客人不结账也有他看着,你说他没了我能不急?” “哦,你说这些活我也能干,要不然你雇我算了,管吃住一天二两银子就行!” 没办法,兜里空空,先打份工赚钱吧。 “咦!想得美,我三天都挣不上一两银子呢,再说你又不能养我老,还是得寻回我家胖墩儿,你就说他在哪吧,是不是我不小心得罪了哪位大爷,咱都可以商量嘛!” 孟掌柜觉得线索孩子在展平这儿,孩子不在左近,也必是他同伙拐走了。 展平也觉得头大,耐着性子说:“怎么才能让你相信呢,我知道这孩子是被谁领走的,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他会腾云驾雾,领着孩子就飞了,就是我指给你看的那朵云!” “呀呀呀,这叫你说的还出了神仙了,大天光日的唬谁呢?”孟掌柜自是不信,斜眼看着展平把嘴撇成了瓢,一脸嫌弃,那意思是说:你撒谎都不会撒,脑子有病才信你! “你不信我也没招,那个人我是认识,不过我不知他去啥地方了,他还说让我在这儿等他呢,要不你就好吃好喝留着我,没准儿一两天他就来了,到时我让他给你表演个腾云驾雾,就知我骗没骗你。” 展平也怕离开这地方,二师兄回来再找不到他,那以后漫漫征途,自己这双脚可受累了,想着不如蹭孟掌柜的饭馆以解囊中羞涩,静等八戒回来再上街卖艺赚钱。 孟掌柜戳着牙花子想了半天,做了决定:“就这么着,我管你吃住,你干胖墩儿的活儿,啥时候胖墩儿给送回来你啥时候走!” ...... 时光匆匆,岁月如锅碗瓢盆,展平在牛肉面馆做到第三天了,已经成为合格的跑堂伙计兼夜班更夫。 八戒还是没有出现,孟掌柜也不像头两天那么急躁,似乎也认同了命运的安排,失去个小胖墩儿,依旧有伙计在,啥也不耽误,别的都好,就是不许展平离开面馆,晚上把门锁的死死,钥匙彻夜挂在腰上,防止人质跑掉。 其实以展平之能,想走是分分钟的事,但他一是记挂着等二师兄,二是怕自己离开孟掌柜,吃饭都成问题,于是故意装的无可奈何,让孟掌柜自以为得计之余,再添一点歉疚。 这里是樊城,与大名鼎鼎的襄阳只隔一条汉江。 与大多数地区情况不太一样,“汉穿宋”发生以后,刘表集团凭原始战力迅速夺回了他们汉时的荆州,掌握了这一地带的统治权,所以算是汉的占领地。 由于荆州到了宋时比三国时期繁荣了许多,规模也扩展了许多,比刘表当年的辖制增加了许多部门衙署,刘表集团为了尽快运转正常便给以保留,所以宋官府的官吏除了初期混乱中被杀的,大多得到了任用,两朝百姓也被刘表集团妥善安置,经过一年多的梳理,已是秩序井然。 面馆掌柜老孟是宋人,在他看来所谓大汉有点像入侵者,但对他来说没什么不同,面馆照常开,因为樊城也并入了许多汉朝百姓,食客反而比之前多了,所以他不愿意多说两朝的事,自己话到嘴边就禁口,也告诫展平莫谈国事,但面馆就是个对外开放的地儿,外面的消息你不想听也往耳朵里灌。 此时,一张桌上有两个老者,点了几样小菜在等着另一个客人。 牛肉面馆不仅只做牛肉面,还有小菜和老酒,应急的吃碗牛肉面,消闲的就喝点老酒聊天,后者利头更多孟掌柜更喜欢做这样的生意,他对这两位老者也更恭敬。 常来的顾客是汉人还是宋人孟掌柜都分得清,汉人在本地的地位尊崇,有点像后世入主中原的满八旗,但这两位态度和善,对孟掌柜的恭敬予以礼貌回应,却也带着点纡尊降贵。 孟掌柜叮嘱展平小心伺候,自己去后厨忙活菜。 一位神情落寞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身上长衣质地不俗却满是羁旅之尘,面容俊雅却带着饥色,犹犹豫豫地想进门又想退缩。 展平拾掇好酒台,一抬眼看到他,赶忙迎上去:“忙着收拾东西怠慢了客人,快请进,吃点啥?” “一碗牛肉面银钱几何?” “只要十六文。” 落寞男人呆了呆:“真......无趣,能否买一碗不加牛肉的面?” 第46章 无名火当真无趣 “请坐吧,总要让客人吃碗热面,还要别的吗?” “无须!”落寞男人这才放心地进了馆子,用袖子拂了拂凳面才坐下,展平腹诽:我那凳子擦拭的比你衣服都干净! 展平去后厨告诉孟掌柜来碗清面,孟掌柜嘟囔着:“这等寒酸,我卖面全靠牛肉提点价钱呢!” “有客就比没客好嘛!”展平笑嘻嘻地出来,给落寞男人倒了碗粗茶。 落寞男人推说不要,展平说茶水免费,那男人才欣然接受,马上小口小口地饮了起来,好像是渴了很久,一碗水很快就见了底儿,展平又给续上。 两个老者等的客人来了,是个穿着体面的中年人,见了二人连连拱手:“方兄、李兄,小弟舟楫耽搁,劳两位兄长久等,恕罪恕罪!” 方姓老者笑道:“子良贤弟言过啦!你不比我们两个闲云野鹤,在蒯越大人手底下当差,公事繁多,又从襄阳赶过来,实在算不得晚啊!” 子良掏出汗巾擦着额头,更显其赶路匆忙:“要不是李兄相邀,还真是不能出来,最近襄阳大事频发啊,跟着蒯大人跑断了腿,可再怎么地也得和两位兄长见一面啊!” 李姓老者吩咐展平可以上菜了,又亲自给子良斟上一杯自带的茶,说道:“愚兄不日就要北行,这个年纪走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就想和老弟兄再见一面,也是想着子良来去便利,特意选在这个离江岸近的面馆,你别看这馆子小,小菜做得都是荆州地道菜,我和方兄几天不来就有些馋呢!” 菜肴早已备好,此时下锅,烹起的香味儿从厨房溢出,飘到饭堂里,让人食指大动,同时另一个灶头上的清面也煮好了。 展平把面端给落寞男人,清汤寡水,一两只菜叶点缀,落寞男人没动桌上的筷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匣子,抽出一双乌木筷子,挑起面条摇着散热。 那一桌的菜陆续端了上来,三个老伙伴开始劝酒。 落寞男人咽了一下口水,低头吃自己的面,肚子有了内容,脑子开始作怪,看着面碗自言自语道:“三缕银丝欺白雪,一点碧色思有春。” 展平见人家都吟诗了,此地应该有掌声啊,就凑趣地竖起大拇指:“真有才!” 那人苦笑一下:“真......有趣!” 三个老友那边喝的正热烈间,子良忽然叹了一声:“可惜刘州牧,他这一走,天下又要有变啊!” 两老都是一惊:“什么,刘州牧没了?” “轰动襄阳的事你们不知道吗?” 李老说:“这樊城还是偏僻,我和方兄又是野下之人消息更是闭塞,也没听官府有动静出来。” 方老黯然道:“早听说过他身体不好,没想到真的死了,唉,一代英雄人物啊!州牧之位可是大公子接了?” 子良晃晃脑袋:“大公子不行,已经远走他乡不知所向,二公子刘琮坐了州牧之位,他有舅舅蔡瑁和表兄张允支持,州牧夫人又是嫡亲阿母,大公子怎争得过他!” 两老唏嘘一番兄弟反目,又问道:“刘景升英雄,才稳坐荆州十八年,换了二公子,不知还守得住不,毕竟如今这形势,又多个宋室江山,天下更乱!” 子良端了酒碗说:“天下自有那些大人物去争抢,我等只求荆州不乱!” 酒入肠,子良见二老面有忧色,又宽解道:“不妨事,我家大人说过,这天下终归还是曹操能成事,已经劝二公子,先稳住局面,若有变故时就求助曹操,归顺曹操,蔡张二将也是此意,等荆州归了曹,东边的孙家也轻易不敢来触犯,咱不还是享乐太平日子吗!” “咔啦~~” 落寞男人按着心口弯下腰,把面碗撞落到地下,裂成几瓣。 展平见他脸色苍白,汗珠颗颗渗出,急问他怎么了,那人不说话,像是非常痛苦,人也从凳子上滑到地下。 三个老人也围过来询问,孟掌柜急得团团转:“就一碗没肉的面还能吃成这!” 展平提醒他赶紧找医生来看,不要让人在饭馆里闹出大事,孟掌柜让他照应着,急三火四地跑了出去。 子良过来掐了掐那人的人中,又摸摸脉门,李老赞道:“子良越是聪慧,还懂得郎中手段!” “小弟也是看别人这么操弄,可是摸不出什么来!” 落寞男人坐在地上缓了一缓,神情安定了些,虚弱地说:“各位不必担心,真......无趣,没事,先不要管我,让真......无趣歇一歇就好!” 子良一甩袖子站起来,对那两位老者说:“我们接着喝酒去,好心看顾他,却说我们无趣,当真是不识好赖!” 落寞男人皱了皱眉头,低声说:“这位多心了,我的名字叫真......无趣!” “明白了,你姓甄,名无趣,这名字有趣!”展平把凳子扶起来,让甄无趣抓着有个支撑,自己去扫面碗的碎片。 甄无趣还是坐在地上,他说等心跳的平缓些再起来。 孟掌柜带着郎中急匆匆地回来,郎中把了脉,又问了病人的感觉,说是没有实症,应是急火攻心,又开了张安神养心的药方子。 甄无趣说无须服药,孟掌柜急道:“你在我店里病倒吓死个人,我把郎中请来给你诊治,你又说不用,人家是给你白跑的呀,你快把出诊的钱和药钱都付了,再去跟郎中抓药。” 甄无趣被说的本来苍白的脸又有了红晕:“多谢掌柜和郎中,可是甄......无趣真的拿不出这份银钱,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不是甄......无趣本意啊......” 孟掌柜跳起脚来:“你在我馆子里吃面犯病,可不是我的面有毛病,郎中也说了是你自己急火攻心,我念在你是我的客人,面钱不要了,碗也不用你赔,可郎中这块儿你不能也让我担着吧,再无趣也不能不讲道理。” 展平看甄无趣的窘迫样子有些不忍,对掌柜说:“无趣是他的名字,不是说你无趣,要不这样吧掌柜的,把这份账算我头上,从我工钱里扣!” 孟掌柜更来了火:“你有工钱吗?你干活是顶吃住的哪来工钱,要不是等我的胖墩儿也不用你在这里啊!” 这边吵闹,子良他们三人也吃不下去啦,子良喊道:“掌柜的,把我们账结一下,多算出点顶这个无趣的,几文银子也值得吵闹!” 郎中见这场面也挂不住脸:“得了,这诊金我也不要了,平素看到乞丐还施舍两个大子呢,这又算什么,当我白跑一趟就是,孟掌柜回见!” “欺人太甚!”甄无趣扶着凳子站了起来,两腿还是虚浮的有些抖,人也还是那个落寞男人,却横生出一股凛然之气,让几人莫名地生出惧意。 第47章 潦倒穷途舍瑰宝 “甄无趣虽然落魄,也不须人施舍,听说有一种可以典当东西的铺子叫‘解库’,此地可有?” 甄无趣这话问出来,所有人眼睛都在他身上打转转,意思都是同样的:你这一身从头到脚哪里有值得典当的东西? 孟掌柜说:“过两条街倒是有一家解库,这边事完了你可以去看看,不过客人啊,你吃个面还要典当东西吗?” “无须过问,请把诊金垫上,等甄......无趣解库回来,同面钱一道付你。” 孟掌柜支支吾吾不愿意接茬,他对这甄无趣还是信不过,面钱也就算了,郎中的出诊费可还要四十文,自己要是干出这赔本买卖,恐怕做梦也会痛醒。 甄无趣见状,叹了一声:“掌柜借一间空房吧,甄......无趣取一件物事你就该信了。” 孟掌柜对展平说:“领这位客人去你睡觉的小间伺候着。” 展平领甄无趣去了小间,就在厨房的隔壁,平时也充杂物间,他饶有兴趣地看着甄无趣,想不出他能搞出个什么来。 甄无趣让他帮着找个有尖角的东西来,展平想了想,从身上拿出自己的钢针。甄无趣看着喜欢:“甚好,你先出去吧,有事甄......无趣会传你!” 真是古怪的很,展平依言出来,见外面的人都没走,坐在那儿等结果,子良三人是好奇,郎中是等钱,孟掌柜的,却是问出一句:“你咋出来了,他别在里寻了短见!” “不至于......吧?”展平也不敢确定了,后悔怎么就给他了钢针,那可是喝过人血的家伙。 好在没多一时,门开了条缝,甄无趣的声音传出:“伙计,进来帮甄......无趣一个忙!” 对了,我是伙计,展平忙进去,见甄无趣拿着一条形似腰带的东西,上面粼粼闪闪的有几样饰品,甄无趣拿着钢针指着一块拇指盖大小的东西让展平帮他撬下来,刚才他自己没弄动。 那是一块方形玉石,展平也不懂这些东西,但精于使用钢针的巧劲儿,很快就把它从镶嵌处完好地取了下来,甄无趣还了他的针,又请他出去。 不就是扎腰带吗,都是男人用得着这么防范?展平特意看了看那人的喉结,确信不是女扮男装,才出了小间。 少顷,甄无趣出来,手里拈着方玉向众人展示一下:“典当了这个物件,你们觉得够不够那几十文呢?” 孟掌柜对玉石没什么概念,看东西不大就有些轻视:“像是一块豆腐嘛,也不知他们收不收这种石头。” 方老瞥了一眼:“这看起来像是块玉,那个解库倒是收金玉饰品,老朽估摸着能值点银子。” 子良看着心中忽有所想,眼睛一亮:“甄无趣,可否让我品鉴品鉴?” “准!”甄无趣把方玉递给子良。 子良仔细端详,见那玉如羊脂细腻洁白,触手生凉,无半点瑕疵,点头说道:“是了,二公子有一天来蒯大人府上做客,我有幸在一旁作陪,蒯大人赞二公子的随身佩剑,说州牧给二公子这把剑价值不菲,二公子打趣说,只这块玉就能买下蒯大人的房子,说的就是剑柄上镶嵌的一块玉,与眼前这块十分相似,还没有这块大呢。” “蒯越大人住的可是襄阳城里有名的豪宅,这小东西有这么值钱吗?二公子说笑的吧!”方老不肯信。 “既然有人识货,请掌柜的先垫上所欠的银钱,甄无趣现在就去解库。”甄无趣伸出手,子良恋恋不舍地还了方玉,又说:“这东西虽说与二公子那块有些像,但赝品和真品在不懂行的眼里也是一样的,甄先生这块,可否三两银子卖给我,我不过是当个玩意买来把玩,也解你现下之困。” “三两银子!”孟掌柜和郎中对视一眼,不敢相信有人出这么大价钱买一块小东西,各自盘算着干自己的营生要出多大力才能赚回五两银子。 “甄......无趣不想卖,只因手上紧迫才去解库,这位先生也无须为了替人解困而破费!掌柜,你若肯垫付,典回银子就按牛肉面的价结算面钱,碗也照价赔你,可行否?” 孟掌柜终于信了:“你可一定要回来!” “不放心可让这位伙计同我一起!”甄无趣看向展平。 孟掌柜无奈:“展平啊,我这三天可是没让你饿着,干活也不累,咱两人相处不错,你可一定要回来啊!” “掌柜你就放心吧,我都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孟掌柜给两人说明白了解库的路径,半信半疑地看着两人出了饭馆。又收了李老的饭钱,结清郎中的诊费。 他还是觉得蹊跷,那甄无趣牛肉都舍不得吃,哪来的值钱宝贝,试探着问子良:“大人还真想出三两银子买那个玩意儿吗?” 方老说:“子良就是心善,见他穷困想接济一下,他却不识好歹,哪里是什么宝贝!” 子良冷笑:“宝贝也看在谁手里,岂不闻,楚人无罪,怀璧其罪!” ...... 路线并不复杂,途中也无甚波折,走着走着就看到了一家铺面,门前旗杆上挑着一个大大的“解”字。 展平说:“区区几十文钱的事,实在没有典当的必要,你要是不方便只管自己走人,我不会拦你!” 甄无趣本就饥饿,清汤面吃了半碗还撒了,身体一直虚弱,一路上很少说话,对展平找的话题也是带搭不理,这时听到此言有些意外:“你这伙计,帮着外人怎地不怕掌柜责罚?” “他又不是我掌柜,只因要等一个人,暂时帮他干点活儿混个吃住免费,这老孟太过抠门,几文钱看得比命重,你答应他的事不用认真!” 甄无趣正色道:“言而无信,国之大忌,做人亦如是,断不可重利轻信!” 展平佩服道:“甄兄操守,值得学习?” 甄无趣诧异:“甄......兄?你我何时成为兄弟?” 没想到一句客套话他也认真,展平倒是落些尴尬:“江湖中称呼都是这样称兄道弟呀,当然我也是新学来的。” “哦,甄......无趣不是江湖中人,第一次听到这样说,也有些趣!” 我算不算江湖人呢?展平也想不明白了。 第48章 世上懂我有几人 解库掌柜看进来的二人两手空空,衣着也甚是普通,先就生出轻慢态度,耷拉着眼角没有做声。 展平问:“这里是当铺吗?” 掌柜拉着长声说:“门口挂着旗呢,解库!” 展平不放心,又追问:“解库是不是典当东西的铺子呢?” “是这么回事,有的叫解库,有的叫质库,没听说叫当铺的,我说这后生仔,你是来典当的,还是来跟我咬文嚼字的?我这做生意呢,可没工夫与你斗口才!”掌柜的显见不是好脾气的人,说着说着声音高了起来。 “展兄,不要做徒劳之辩!掌柜兄,你来看看这玉能典当几何银两?”甄无趣倒是入乡随俗学的很快,也开始装江湖人啦。 掌柜见了东西,耷拉的眼皮张大了些,接过仔细验看。 展平怕他欺人不懂行情,先用话说:“襄阳城里二公子刘琮的宝剑上,配了比这块还小的玉,就说能买下半个襄阳城,可见这块玉是价值连城之物,你可要好好估个价!” 掌柜把胡子撅到天上:“后生仔,你要这么说就赶紧把它拿走去换个襄阳城来,我这小铺子可拿不出这么大家当解它!” “买那玩意干啥又带不走,我的意思你给的价靠点谱,别把块美玉当玻璃!” “玻璃是什么?比琉璃如何?小铺平时经手的都是凡俗之物,宝石很少做,我也知道你们的心思,有些汉人拿着些东西到我这,一个头钗也要当古董来解,要这样弄我这小铺也不要开了。” 展平在那拱价,正主甄无趣倒是不太计较:“掌柜兄,你直接说可典当几何,虽是急用银子,也不教掌柜兄亏到!” 掌柜道:“你这样说还有的商量,就说你这块玉,倒也有点价值,不过‘盛世古玩乱世黄金’,搁现在这世道就不甚值钱了,再者说它本身也是年久失修水淹火烤的有些瑕疵之物,要不是看你着急,我都不想收的,就一口价,十五两银子!” “才十五两?”展平没想到掌柜把价压的这么狠,与蒯越的豪宅比起来相差太多。 “准!”甄无趣想的是,比起那个子良的三两银子解库给的已经算是良心价,何况这不是卖,而是抵押。 掌柜的倒有些不相信:“你这意思是同意啦?” 见甄无趣肯定地点了头,掌柜马上笑容如花,指着墙上说:“客人看清楚啊,上面息钱写的详细,你要典当多长时间?” 甄无趣也没细看:“此地也不会久留,就典上十天吧!” 掌柜再次确认:“依客人所说,十天内付清本息,赎回典物,过了十天,典物就归解库自行处理,与客人再无关系,若是同意,我就开解票了?” 甄无趣:“准!” ...... 走在回去的路上,怀里揣着十五两银子,甄无趣步履轻快,病态也减了许多,看着两边的街市屋舍不由说道:“刘景升扼守荆州,不进不退,辖下治理还是不错,可惜啦!” 展平想的却是另一番内容:“甄兄啊,看得出你是真缺钱,那掌柜的压你的当银不会看不出,怎么不跟他讲讲价呢?真是看不懂你!” “世上能看懂甄......无趣的又有几人!”甄无趣淡淡地说。 主街要走到尽头时,看到有家院子贴着租赁字样,甄无趣心中一动:“看看这家院子是怎么租的,我刚来樊城,还要寻个住处!” 展平说:“唉,我也只住个面馆的小杂物间,不然倒是可以邀甄兄同住。” 院子里一个老汉正在打扫庭院,见来人问租,笑道:“你们来的正是时候,这屋子刚倒出来,小老儿也刚刚打扫干净。” 甄无趣问道:“老兄是这院子的主人吗?” 老汉对这称呼显然不适应,谦恭地笑笑:“小老儿哪有这福气,这是我家鲍大人的家宅,只因官路高升,合家搬去襄阳,这房子闲下来,大人让小老儿张罗着给租出去,只要是客人爱惜房子的,也不拘多少银两。” 老汉领着二人在屋里院外转了一圈,三四间正房和各类功能房,客厅、书房、菜圃,虽然不算多大的府邸,却也五脏俱全。 甄无趣看得满意,问起租金,老汉说最低一贯铜钱一个月,甄无趣说比住店划算,当即定了下来,书房里有纸笔,老汉识字,但不会写,就由甄无趣执笔,写了份租赁契约,刚刚方玉当来的有银锭,也有铜钱,数了一贯给老汉。 老汉任务完成的顺利,不厌其烦地把钥匙和水火之物交代明白,乐呵呵地揣起铜钱去襄阳复命。 甄无趣待老汉走了才开始发愁:“这屋子有了,还缺好多起居物件,如何添置啊?” 展平在宋朝也没操心过这事,但在二十一世纪,一个人在“小红楼”生活,买东西的经验还是有的:“好说,衣、食、住、行,从这几方面,列个单子,在网上......不在市集一样一样采买呗,这院子就在主街上,应该是很方便购买。” 甄无趣深深凝视展平一眼:“据你说,也是为了吃住才在那个陋室栖身,何如搬来这里,甄一个人住实在是有些空!” 有大房子住当然无不可,何况有十五两银子呢,虽说当初为救张顺,展平曾慷他人之慨把十两银子转手就给李逵,但没银子的窘迫他也深知,十五两在手的绝对是个小金主。 展平欣喜,但还要拿捏着姿态说:“甄兄好意,却之不恭,但受之有愧啊!” “不必介怀,让你来并非白吃白住,你做甄......无趣的总管,吃穿用度都由你操持,另外,这个东西归你保管,甄......无趣不想背着它走路!”甄无趣把那包银子交给展平。 展平被这气魄震住了:“你把银子交给我保管,这么放心吗?” “一些身外物而已,甄......无趣信过很多人,都错了!也不多你这一个!” 甄无趣话说的平淡,眼里却似有无尽的哀伤。 是个有故事的人!也是个让人生怜的人,展平只想拍着胸膛保证:这次你信的人,没错! 第49章 千两黄金传空穴 孟掌柜早已等在面馆门口,像望夫石一样盼着归人。 待甄无趣拿出了六十六文铜板,赔付了牛肉面、诊费、碗,孟掌柜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搓着手说没想到这钱还能回来,自己都没当真的,又讲起自己的卖面生涯中多少次被人逃单、多少次被人欠账不还的悲惨故事,以表示自己也不是一碗面都搭不起的,实在是遭遇了太多。 展平勉强等他落了话音,赶紧提出自己要出去住了,不再给面馆做义工。 孟掌柜又蹦起来:“这怎么成,胖墩儿还没回来你不能走!这一大摊子活儿我一个人咋料理?” “老孟,你搞搞清楚,我在你这干活是顶那吃住的钱,不吃不住了也就没必要留在这打工,再者,胖墩儿本就不是你的孩子,有可能是跟人家亲爹走了,你要么就去衙门报失,要么就再买一个更胖的墩儿,攀着我这个外人算怎么回事?” 孟掌柜:“你哪里是寻常外人,你和那人是伙伴,我不找你找谁?还说那个人让你等在这儿的,是不是骗我?他再寻来找不到你怎么办?” “我不骗你,那人长得猪头猪脑,和胖墩儿有点相像,你一见到就能认出他,如果他出现了,你就告诉他去街角那个院子找我,然后我让他给你个交代,因为你直接问他不一定能掰扯清楚。” 孟掌柜还是不信展平的话,甄无趣作证道:“前面的事甄......无趣不知道,后面的话展兄没有骗你,街角鲍大人旧宅被甄......无趣租下了,邀请展兄同住,你有事可以去找他!” 一个典当了物件来还几十文铜板的人,孟掌柜没理由不信,而吃清面不舍得加牛肉的人转眼就租了一座好院子,说明那块玉不是假的。 “客官,你是我见过的最有诚信的人,我就信你了,再来吃面我给你加量!不是,那玉真给当啦?当多少银子啊?” 展平和甄无趣走出好远,孟掌柜还在那里艳羡着:十五两,啧啧,那东西真这么值钱? 这个故事在牛肉面馆里很快传成佳话,成了樊城很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纷传:有个面都吃不起的穷汉,在孟掌柜的指点下,从身上随便掰下一块拇指盖大的玉,就去解库典当了一百五十两银子,而且大家都知道解库压价厉害,十成给不上一成,那这块玉怕是要值一千多两银子! 又传两天后,版本中已经有人主动把银子换成了黄金,鲍大人旧宅租客,坐拥千两黄金! 也有人去求证当铺掌柜,掌柜神秘地笑笑,讳莫如深!焉知这事没有他的推波助澜,万一客人到期赎不了当,这块玉在掌柜手里就能卖个好价钱。 “总管,甄某总觉得有人跟着我们,还不少人指指点点,为什么呢?” “甄兄天生的魅力,到哪儿都有路人缘!” 相处几天,甄无趣和展平熟了,也被展平开化的正常了许多,他不再逢人就称兄,对展平喜欢以“总管”相称,虽然总管的手下只有桌椅板凳和花花草草。 展平还教他,自称时不用非带着自己的全名,尤其是说了姓氏又停顿一下再说名字,让人觉得怪怪的。甄无趣说,自己以前深居简出,很少和外面人说话,常常以“甄”自称,后来在外面行走,这样说话常常引起些误会,所以每次说话,道出“甄”后,才想起不要让人误解,紧着又说“无趣”。 甄无趣为此也很苦恼:“多年养成的习惯了,总是改不了,无趣啊!” 展平笑道:“不仅无趣,还无畏呢,我知道你说的‘误会’是什么,你自己张口就‘甄’,别人听着还以为是‘朕’,那是皇帝的自称,可不是要惹麻烦,被官府中人听了更是不得了,以为你要造反称帝呢!” “就是这样啊,这乱世,人人都想当皇帝,唯独甄无趣不想,可是又有谁相信呢?”甄无趣苦涩地笑笑。 展平又教他:“自称有许多种,单称姓氏的也有,但要加个‘某’,你再说时就称‘甄某’,便不显突兀了。” “这样也行?甄......某,嗯,甄某就觉得总管的脑子最灵,有赏!” “得嘞,赏些什么?” “赏你陪甄......某去吃牛肉面,嗯,这自称还得多操练!” ...... 孟掌柜又见当年的落寞客人和前伙计,两人都换了体面干净的衣服,虽然不显富贵,却也超然于普罗大众,心里有点酸酸,但对待客人的专业热情还是有的,哈着腰迎上去请两人落座。 “展兄弟啊,你不在这儿我心里还有些空落落的,你们今天吃点啥,我保证使出浑身解数做出最好的美味!” “孟掌柜客气,还能吃啥,两碗牛肉面呗!” 孟掌柜腹诽,这么有钱了还只要两碗面,怎么好意思,又听甄无趣说:“这里是甄某和总管相识的地方,故地重游,不如上一壶酒,再请掌柜炒两个拿手小菜!” “瞧好吧,老孟我指定使出看家本事啦!”孟掌柜乐颠颠地走了。 展平客气道:“甄兄破费啦!” 甄无趣笑道:“我们且看他又是浑身解数又是看家本事的,能搞出什么花样!” 别管孟掌柜为人怎么样,那灶上手艺确实不是盖的,一道“豆腐煨江虾”、一道“茭白烧牛肉”,寻常菜也给他烧出别样味道,甄无趣赞他可以当御厨,但对他店里的酒,只评了句“还能下口”。 这顿饭吃的二人都很开心,展平妙语如珠,让甄无趣连说“有趣”,结账时夜幕已临,孟掌柜殷勤将他们送出门外。 展平问猪头可有来过,孟掌柜满面春风哗地一下变成了秋风,说那个猪头怕是被人宰了做猪头焖子。 展平暗道那胖墩儿怕真的是八戒的儿子,现在一家团聚享受天伦之乐,二师兄可能偷偷还俗不会再出现了。 两人带着八方醉意、踏着十分月色回去了,孟掌柜才有些失落地回了屋。 有一桌还在继续的酒客问:“刚才那桌就是得了千两黄金的外地人?” 孟掌柜道:“也没那么多吧,其中一个是我以前的伙计,现在跟着有钱人当总管了!” “这运气来了,啥都挡不住!”酒客说着就结了账,四个人很快隐入夜色中。 第50章 长夜难眠立中宵 “邓茂哥哥,你不是要带咱兄弟去饮马川吗,正愁没有盘缠,不如向他们借些银子!” “对呀,投奔你兄弟火眼狻猊,没点像样见面礼也让人小看,这两个醉汉正是给咱送银子的。” 带头的昂藏大汉便是邓茂,略做寻思说道:“我等本来也要落草当好汉,先劫他一票算做练手,这两个也不算恶人,我等少取一些就是!” 在襄阳、樊城,宋人地位低下,免不了受些闲气,邓茂近日收到弟弟邓飞的家书,述及在饮马川当寨主,大哥裴宣仁厚、兄弟孟康仗义,饮马川山美水美,弟兄们天天喝酒快活,不由心向往之,今天和几个要好朋友喝酒,就说起了此事。 那几个也是生活诸多不如意之徒、无所事事的闲汉,听得有这样的妙处,便是一呼百应,可巧,展平二人也来喝酒,不知自己已是市井中的明星人物,早被一个闲汉认出,几人就小声嘀咕,啧啧称羡。 此时,四人走出面馆不远,前方已看不到千金傍身的两个豪客,他们也不着急,谁都知道那两人住在鲍大人的旧宅,邓茂说,我们慢些行,等他们睡着了再进去。 ...... 展平和甄无趣进了院门,要去各自的卧房睡觉,今天喝的有些多,话也就多,频频互道珍重,才别意绵长地分开。 展平喜欢喝酒,却不胜酒力,现在只觉得头脑晕眩,暗道:这古代的酒入口寡淡,也就二十几度的样子,后劲儿却极大,再喝酒可不能轻视了它,当然,心里也明白,再喝还会这样。 躺上床困意袭来,没一会儿,自己都听到自己的鼾声了,忽然感到一阵凉风,不由睁开眼睛,朦胧中看到一个东西趴在地上,正慢慢打开他的房门。 展平一下子清醒过来,蓦地坐了起来,那东西听到动静,不再蛰伏立刻蹿起来,开门就跑,展平速度也不慢,光着脚跟着追了出去。 那人出了门就翻上右面的墙头,要攀上之际手一滑把偷来的布包掉落地上,他呆了一呆,又跳下来捡拾,正好展平追到,给他后颈上一记手刀,那人晕了过去。 “舍命不舍财!”展平嘀咕了一句,却也有些后怕,这人是在他们回来之前就进屋了,翻找出这包东西,正赶上他们回来就躲藏起来,看这情形应是躲在展平的床下。 展平把晕了的人和布包提回去安置了,重新睡觉。 ...... 邓茂几人在院子对面的空场儿待了一阵儿,盘算着里面的人该睡着了,打量四周无人,小心翼翼地靠近院墙,先上一个人翻进院里打开门闩,放另外三个进来。 几个粗人自家住的是纯粹的寒舍,哪见过这样大小屋子有许多间的,一时不知从哪里下手。 邓茂附耳交代:每个人把着一个屋子寻找,尽量不惊动屋子主人,找到银子只取一半。几人默默点头,蹑手蹑脚分头行动, 年纪最小的佟磊摸了摸腰后插着的小刀给自己壮胆,轻推一间屋门,发现门被从外面锁住,用小刀拨弄几下就开了,进去后,借着窗棂透进的月光看到屋子里有些凌乱,藏点东西还真不好找,而且靠着墙壁还有一张床,上面居然还睡着人。 担心惊动屋里的人,佟磊不敢轻动,站在那里盯了一会儿,被他发现了异常之处,那人枕着的竟然是个布包,会不会就是包的银子呢?佟磊猫着腰走近了些,依稀看出那布包里面支楞巴翘,不是棉絮等物。 谁会枕这样不舒适的枕头,除非里面是贵重之物,佟磊心头急剧地跳了几下,没想到哥四个进来寻宝,却被自己先拿到了,这回可是露脸! 佟磊俯下身听听那人,鼻息均匀似在沉睡,便慢慢地去揪着布包一点一点挪移,眼见着睡着那人脑袋大部分悬空,布包快要得手,佟磊为安全起见,随手抓了个物事垫在那人头下,终于把布包撤了出来。 他正抑制着兴奋隔着布层捏摸,床上那人显是被换了枕头不适应突然就醒了,看到布包在佟磊手上,不由分说伸手去抢。佟磊宝物到手哪肯放弃,抱在怀里就要跑,大腿却被那人抱住挣脱不得。 佟磊一咬牙,掏出小刀转头就是一捅,那人惨叫一声,佟磊怕他惊到别人,一不做二不休,对着那人不拘哪个部位接连又是几刀,直到对方松开了手。 他这时也想不起先前计划时说的那些“不伤人、银子只取一半”,也顾不得管那人被他刺的怎样,拎着袋子头也不回地出来,另外几人也闻声过来了,邓茂他们刚开始搜寻,都还没有收获,听到叫声知道露了行藏,赶紧退了出来。 佟磊扬起手里的布包示意,邓茂见已得手,向大门指了一下,让大家快撤。 几人涌出屋门,却又站住,见黑暗中一个人立在中庭,晃动火折子,点亮手里的灯笼,又将灯笼抛起,稳稳地落到正门屋檐的钩子上,照亮了几个入室行窃的贼面孔,他们慌乱地把手捂了脸。 展平打个哈欠,不满地说:“让我睡个好觉就这么难吗?” 邓茂对弟兄们说:“分开闯出去,到我家再会合。” 佟磊手上东西重要,先绕过展平向大门跑。展平待要追,被一个叫姚七的自恃孔武有力横撞过来,展平见来了一头牤牛,急忙闪避,又被姚七缠上,这人也练过点功夫,再加上一身抗跌打的肌肉,逼得展平连连后退。 邓茂相信姚七有拖住此人的实力,尾随着佟磊从院门跑了出去,他得保护那包银子。 另一个名叫姚玉田的是姚七的堂弟,跟着邓茂跑了两步,又不放心本家兄弟,转回来帮着姚七双战展平,岂料展平已摸熟了姚七的套路,在姚七一记大力猛拳砸过来时,展平身子一蹲,牵着身形矮小的姚玉田袖子向姚七一甩,姚七急忙收拳,但也打在姚玉田身上。 姚七埋怨道:“你来干啥,我能打过他,你快追上他们,别让把咱哥俩的银子昧了!” “晚了!”借着刚才那一势“祸水东引”,展平已跃到大门口,抬脚把大门关上,又落了闩。 姚七张开两膀“啊啊”大叫着向展平扑来,像是要抱树的架势,展平待他跑近,缩头向旁边一滚,恰好从姚七的大腿侧翻过,手里的钢针随手刺入其环跳穴,姚七的“啊”转了调门变成“嗷”,摔倒在地。 “七哥!”姚玉田想要来救。 姚七急呼:“别管我,跳墙走,把我那份留好!”然后挣扎着去抓展平的脚,被展平跃起避开。 姚玉田见展平看向自己,两眼如锁定了猎物,再也不顾其他,翻上墙头跳了下去。 这座鲍大人的宅子把着西端,东邻另有人家,而姚玉田慌不择路,翻的正是邻家的墙头,跳下去以后,发出一声“嗷呜”的惨叫。 第51章 隔壁老鲍贪美色 姚七嘶声叫道:“玉田你怎么了?” 姚玉田带着哭腔喊:“七哥,我掉陷阱了!” “胡说,这又不是山野,哪里有陷阱?”姚七自是不信。 是呀,谁家院落里还设着陷阱,尤其是这片宅院还是坐落在这樊城的通衢主街上!觉得匪夷所思的还有展平和伫立在正门灯笼下的甄无趣。 “吵到甄兄啦?” “呵呵,刚才有人去甄某房间时就已经醒了,没有这番折腾,还不知总管有武艺傍身!” 隔壁院落门响,亮出一片灯光,有人笑道:“我这罗网布了多年,终于有所收获,夫人你来看,还说我多此一举吗?” 门吱呀一声,又有个妇人的声音传来:“幸得官人早有算计,有此恶邻也不必讲情面,报官吧!” 展平听得更是一头雾水,就去搬来梯子架在隔壁的墙上想上去看个究竟,甄无趣连忙阻道:“总管不可,要走正门!” 展平对隔壁喊道:“邻居,我家进了贼又跳到你家院子,我能不能进去看看啊?” 隔壁静了一下,男人说道:“我也不管这是你家贼人还是你家主人,夜半不方便串门,等天亮再说吧!” 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跑步声,有人拍着门板呼叫:“巡城营得报,你这两户人家子夜明灯,有吵嚷之声,须得开门检查!” 哇,这出警效率值得点赞!慢着,会不会是那两个贼假扮的? 展平隔着大门问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刚才跑掉的那两个贼呢,夜入民宅,耍起蛮来我们可招架不住!” 一个苍老的声音接道:“我是巡城打更的林安全,刚才是我路过这里听着不对,报给当值的马提辖,决计不会有差错!” 隔壁那男人喊了起来:“林叔来的正好,我这有个不速之客,正好请巡城营带走!” 听得那边门响,林更夫和巡城营的人撇下这里都去了隔壁,又听喊话的军官惊叹:“你可真行,我们巡城营都没你这儿防范的厉害!” 展平听得更是好奇心炽热,见姚七被刺伤穴位,一时也跑不掉,就说去隔壁看看,甄无趣说总管自便,他却不愿走动。 从正门进到隔壁院子,展平才明白那里有什么机关,在贴着鲍大人旧宅这一侧的院墙上,悬挂着一排网兜,而网兜的下方,栽着一排短竹筒,上面削成尖,网兜里一旦落物,上口就会收紧,把落物缚住,同时网兜下沉,落到竹筒尖上,不会造成大伤,也足以刺破皮肤引起痛呼,达到警醒屋内人的作用。 那男人正放低了声音跟马提辖解释:“在下喜好四海云游,经常不在家,然隔壁那位鲍大人素有风流之名,恐其觊觎内子美色,让人不得不防,所以设下这一手段以防不测,不想今日却真的有人自投罗网!” 马提辖看向男人身后的妇人,见其容貌生得张扬,两条重眉斜飞入鬓,额头还有块暗红色胎记,见提辖投来目光,回之灿然一笑,露出一口龅牙,马上又觉失仪,急忙抬起袖子掩住口。 马提辖心下生疑:“这位是尊夫人?” “正是拙荆!” 男人介绍自家夫人时满是柔情与骄傲,晦暗的长脸也圆润了些,马提辖信服地说道:“防范的对,现在把人放出来吧!” 展平见那男人容貌也是生得粗鄙,暗想夫妻间也有惺惺相惜,却也不好太过打量,趋前对军官说:“提辖,这人是从我们府上逃过来的贼,那边还有两个呢,一起提走吧!” 马提辖说:“这里完了就检查你家,你先回去打开院门等候!” 男人已解开网兜,两名巡城兵将姚玉田提了出来,马提辖对男人说:“我去隔壁,那里住的已不是鲍大人,你以后可以放心了,把你的名字报上来,此案后期还需问询到你。” “在下庞统,字士元,这一两日就要出游,提辖有事请尽早传唤!” 已经走到院子门口的展平闻声顿住,心中震荡!随随便便租个房子,没想到凤雏在侧! 马提辖过到这边院子时,甄无趣已避回自己的卧室,展平指点了姚七,告诉马提辖今天共来了两拨贼,一个关在里面,另外四个是一起的,其中两个已然逃掉。 马提辖让绑了姚七,问走掉的两人是谁,家住何方,姚七装聋作哑不回答,提辖说回头再审,又跟着展平去提屋里的贼。 灯笼亮处,几人大吃一惊,满地的鲜血,一个人佝偻着身子卧在血泊中全无声息,一个巡城兵过去探了鼻息:“死了!” 马提辖侧头看向展平:“这是怎么说?” 展平也在震惊中呢:“这贼被我敲晕了就放在这张床上,把房门锁了想着天亮后报官,他不曾出血啊,定是那些贼撬开门杀了他,都是同行,杀他作甚呢?” 马提辖阴沉着脸大步出了屋门,姚家兄弟耷拉着脑袋被绑在墙角,马提辖厉声问道:“里面那人被杀,是你们谁干的?” 听说死了人,两人都慌了,连说不知,马提辖见姚玉田更显畏惧,就揪住他脖领子提溜起来,几乎与他脸对脸地暴喝:“说!” 姚玉田被唾沫星子喷的闭上眼睛哀叫:“佟磊那屋闹出的动静,定是他,你们找他去不关我的事!” 然后在马提辖逼问下,吐出了佟磊和邓茂的地址,马提辖立刻派人去调人,让一路赶来这里带走人犯和尸体,一路赶去捉拿邓茂、佟磊。 布置完了,马提辖对展平说:“让你家的另一个人出来,本提辖有话问!” 展平请出甄无趣,马提辖见外面闹翻了天,这位却在屋里躲的安稳,心中也是生疑:“这里发生了命案,你不知道吗?” “刚刚听说!” 甄无趣不卑不亢的淡定样子更是让马提辖觉得异常:“叫什么名字?” “甄无趣!” 一个兵士不忿,斥道:“什么无趣有趣,提辖大人问你什么就好好回答!” 展平说:“他姓甄,名无趣,是在好好回答呢!” 你爹就不能给你好好取个名吗?马提辖腹诽了一句接着问:“甄无趣,里面那人被杀时,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回提辖,甄某不知他何时被杀,闹贼的时候甄某的屋子里也进了贼,提辖不信,请传贼人作证!” “但是提辖也请记住一句话‘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万一贼乱说什么,请提辖明察!”展平也补了一句。 “是非曲直自有审案的大人来分辨,本提辖只负责捉人,捉该捉的人!”马提辖拉着长声吐出最后一个字,冷厉的目光在展平和甄无趣之间逡巡。 第52章 墙头阿统唠家常 邓茂和佟磊跑出一段路,觉着安全了便停下来,见姚七、姚玉田没有跟上,邓茂骂了声没用,一个小厮都甩不脱,两人又回返准备接应姚家兄弟,恰在这时,巡城营的士兵被林更夫引着,赶到了鲍大人宅子门口。 “完了,他俩出不来了!”邓茂心头一沉,就这么简单的一条路,两人既没跟上来必是失陷在里面,惊动了官兵这事可就大了,接着就得找到他们身上。 “此事要是不能善了,咱们就把银子交还回去,盗点东西也没啥重罪,总要把他两兄弟捞出来,这里有多少银子?”邓茂伸手来拿佟磊的布包。 佟磊说:“挺沉的,怕是有几百两吧。” 邓茂把布包打开借着点月光看,又用手指细细摩挲:“怎么不像银子?” “肯定是宝贝,不然那人怎么睡觉都枕在脑袋下面怕丢了,还和我死命争夺?”佟磊想起当时情景,更觉来之不易。 邓茂忽然想起忽略了一件事,拉过佟磊问:“刚才事情紧急忘了问,兄弟你有没有伤着?” “没事,我还扎了他好几刀呢?” “啥?你动刀啦!那人被扎的咋样?”邓茂这才注意到,佟磊的袖子上粘滞滞的,影影绰绰的似有血迹。 “不知道,反正最后是不动弹了,你们总说我小,关键时候我可是啥也不惧!”佟磊没意识到事情的重大,还在炫耀自己的战绩。 完喽完喽!邓茂冷汗直流,拽着佟磊回头就跑:“赶紧回家收拾东西跑吧,出了人命谁都得完!” “行,我先回家告诉我娘一声,再带点干粮。” “告诉你娘还能走啊?你就换身衣服再拿点要紧的东西赶紧跑吧,我怕他们吃不住官兵吓唬早晚把咱俩供出来。” 说着话就到了两家的岔道口,相隔不太远,佟磊先到家,邓茂还得再跑上二百来步。 “银子......”佟磊看着邓茂手里的布包说,那是他拼命抢来的可不能落个白忙乎。 邓茂把布包扔过去:“都给你,完事别磨蹭,直接抄小路出城,到北边山神庙碰面,不管谁先到只等一个时辰,等不到就自己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邓茂虽是告诫佟磊不要告诉他娘,自己却是进去就唤醒了娘子,一边翻着东西装着行囊一边说了晚上的事,自己被连累要出去躲躲,等消停了再来接她们母子,让娘子遇到官兵查问就说今晚没回来过。 娘子哭哭啼啼,又是埋怨又是叮嘱,好容易邓茂才出了家门,走到街上时发现已有许多官兵出动,小心躲避着算是没被捉到,等爬过城墙下的狗洞来到山神庙时,佟磊还没到。 山神庙在一个小山坡上,周围树草茂盛,邓茂站在庙门口伸长脖子往来路张望,又注意着北城门的方向,防备着只要有官兵出来就钻进树丛里躲藏。 一个时辰多了,天色已经放亮,邓茂等不到人,心想:这小子怕也是被捉了,没曾想四个朋友吃一顿酒,一时兴起当了回贼,竟陷了三人,就剩自己一个人还要亡命他乡,不由长叹一声,准备离开。 “邓茂哥哥你来啦!” 身后突然有人叫他,把他吓的赶紧扶住门框,见佟磊揉着眼睛过来,忙问:“你啥时候来的?” “早就来了,左右等着哥哥不来,就在那里面猫着,没想睡过去了。”佟磊指着香案下的布幔说。 “你真能耽误工夫,哎,你这身上咋还有血,不是换了衣服吗?”邓茂看佟磊穿的不是昨晚的衣服,肩头上还是有些血迹,不由奇怪。 “谁知道呢,哥哥你快看看这银子吧,要不咱俩分着拿。”佟磊去香案下把昨天那个布包拽了出来,邓茂看到也就明白了,血是来自布包上面的,傻佟磊也不知道换个包裹,又蹭在自己的干净衣服上面。 打开布包,亮天看得清楚,这回不但是邓茂,连佟磊也看出来了,什么银子,不就是一堆青石头吗,被人有意按着银子的形状挑拣包在里面。 邓茂颓然坐在地上,两眼像他兄弟一样,通红通红的。 ...... 捉人的一路空手而归,报邓茂、佟磊二人都已逃走,现已留人在那里蹲守。 提人的一路搬走了尸体等仵作验看,带走了姚家兄弟关入大牢。 马提辖对展平说:“人在你家里被杀,凶手没被认定,你们不能擅自出入,我先不拿你,等今天大人审理后再说。” 留了两个新过来的军士守在门口,不准展平二人出门,隔壁庞家也要等着传唤,布置完了马提辖回营,这一晚上很充实,但是缺觉。 同样缺觉的还有展平,甄无趣露过面后就当了甩手掌柜又回去睡觉,展平一直陪着马提辖等着各路结果。现在,啥也不管了,门口有当兵的站岗,保证各路贼都不会上门,可以安心睡觉了。 终是不够托底,展平睡了没多大时候就被恶梦惊醒了,躺着回味了一会儿梦境,好像是自己躺在那间出了命案的屋子,被人疯狂砍杀,砍他的人分明是李逵,两把板斧像菜刀一样剁剁剁,然后门帘一掀,孙二娘探进脑袋:老娘包子皮都擀好了,你这馅儿咋还不端来? 他外祖母的孙二娘,老子这次进来也没招惹你啊!展平坐起身,掐了掐自己的印堂,让恶梦的影子赶快消失,又听得院子里有人说话,就出去探看。 甄无趣站在院子里,笑容可掬,和他聊天的是隔壁的庞统,正趴在挂网兜的墙头上说着话:“原来是你租了他的房子,我都不知道鲍大人搬走了,走了好啊,这下子我可以拆了这机关,你一看就是好人,不须防着!” 甄无趣说道:“阁下不必忙着撤,甄某也不见得住上几天,谁知道下一个租客有没有好色之疾?” 看来他也知道庞统最担心的事情了,庞统称先生所虑甚是,又看到展平出现,跟着笑呵呵地打个招呼。 展平也热情洋溢地走过来:“真没想到能和凤雏先生做邻居,天下真是太小啦!” 第53章 将军升堂问疑案 庞统讶异地张大了嘴,把长脸扯得像一个惊叹号:“你这外乡人也知士元的号?” 甄无趣也好奇地看着展平,不知这人还藏着多少惊喜。 好在展平有几张挡箭牌,适时祭出:“我和卧龙是好朋友,他对凤雏先生的高才常常赞不绝口!” “哎呀哎呀,孔明这话让人惭愧,他才是人间明月,士元不过萤火之光而已!” 庞统说着话就扳着墙头坐上去,又扔过一条腿,眼见着是要跳墙过来,甄无趣忙阻止道:“先生不要伤到,还是大门出入为好!” “对呀,咋闻孔明的消息想多聊聊,一时情急,失礼!失礼啊!” 庞统也觉有些忘形,正待翻回去,展平已搬来梯子:“已经这样了就别折腾了,万一再掉进自家的网兜里呢。” 庞统顺势从梯子下来,这不拘的性子让甄无趣暗暗称奇,也对他们所说的卧龙有了兴趣,凝神听着二人的说话。 “自水镜先生庄里一别,有三四年没见到他了,又赶上这百年不遇的大宋入侵(在汉人眼里,宋人是入侵者),消息阻断的厉害,也不知孔明现在什么情况,快与我讲讲,对了,我们还没通过姓名,刚才小先生已经叫破我的,你们二位又如何称呼?” 展平、甄无趣各自道出名字,三人互相寒暄几句场面话后,展平便介绍了庞统最关心的孔明近况:“诸葛先生被刘备请了三次,出山后帮刘备打下了北方沿海大片地盘......” 庞统道:“可是刘备刘玄德,我倒是听说过此人,为人恭谨,待百姓仁厚,可是力量极小,若不是孔明相助,恐怕是扑腾不起多大的水花。” “你们说的刘备可是中山靖王之后?”甄无趣急问。 展平第一次见他关心世事,回道:“正是此人,被皇帝认作叔叔的刘皇叔,甄兄也听说过吗?” “哦,路途中偶尔听到一句半句,好像是在徐州吧?”甄无趣换做不经意的口气打探。 展平叹息一声:“这就是我正要说到的,徐州是刘备的地盘,不过刘备海上遇难,生死不知啊,诸葛也漂流到海外,现在他们的人正在全力搜寻刘备呢,现下也不知找到没有!” “这乱世......”甄无趣怅然若失。 庞统也是心情变糟:“本来还约着孔明一起喝我自酿的枣子酒,窖藏的好好的,没料到一夜之间都变了,家不是原来的家,酒也找不到,还琢磨怎么跟孔明解释酒去了哪里......” 大门被人拍得山响,有人呼道:“展平、甄无趣,将军传你们上堂问话,快出来吧!” 展平应道马上出来,庞统低声说:“看来是要审昨天的案子,樊城政务归属襄阳衙门,但文聘是驻守将军,很多事都是文聘将军武代文职就地处理。” 又听到有人在拍隔壁的门:“庞统,将军传你上堂作证,快些开门!” “得,一起吧!”庞统应着又翻墙过去。 一队士兵如同押送人犯一样把展平、甄无趣、庞统带到将军署,同一般公堂不同,没有持板子的衙役,只有明甲持刀的军士肃立两侧。 姚七、姚玉田已被带到,跪在堂下,随着展平等人进入公堂,排头军士高声禀报:“人犯人证均已到齐,请将军升堂!” 少顷,一位盔甲在身的武官从后堂进来,见年纪也就四旬,个头不算高大,然面色凝重,不怒而威,在居中案后坐下,对堂下众人环视一圈,发声道:“马山达,陈述案情!” 马提辖迈上一步,大声道:“禀报文将军,昨夜子时,属下带队巡城,得更夫林叔民报,城西有住宅点起明灯,且有吵闹之声,属下即刻前往,获悉为鲍蒙权家中进入行窃之人,且是两批不同的人,鲍蒙权的宅子现租给甄无趣居住,平时住的有甄无趣、展平二人,经过问讯展平得知,第一批入宅行窃的只有一人,时间约在戌亥之时,已被展平擒住,本欲次日报官,不料子时又进入第二批行窃之人,行迹败露后,两人逃走,一人被展平所擒,一人跳到隔壁庞统家中,落入网兜被擒。在第二批人行窃期间,第一批的被擒者被刺中四刀身死,据仵作判断,死亡时间应在亥末子初时分,另据展平讲,他将此贼锁在屋中,如没人从外面开门无法逃脱,此人应是第二批人所杀,属下连夜捉捕余下窃贼,二贼均已提前逃走未能抓获,因此未能获其口供,目前真凶何人尚无实证。” “行窃人姓名可查实?” “被捉者,这个是姚七,这个是姚玉田,两人是同宗兄弟,逃走的一个叫邓茂,一个叫佟磊,这几人都是无甚正经职业的宋人闲汉,至于死者,今天还在访查,身份未明。” 文聘挥了下手让马提辖退下,又对跪着的喊道:“姚七、姚玉田,抬起头来,刚刚的案情陈述你们都听到了吧,有何异议?” 姚玉田哆嗦着说:“人不是我们杀的,大人啊,我们是第一次偷东西,也没偷到啥,你就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吧,再也不敢了!”伏地连连磕头。 姚七说:“我们昨晚喝些酒,听说他家有千两黄金,一时糊涂就去了,可只想拿点银子不想杀人,谁知道是不是他家主人把人杀了赖到我们身上呢!” 文聘接着问:“邓茂、佟磊会躲在哪里,你们若说出窝藏之处,可减轻罪责。” 姚玉田连忙说道:“邓茂的兄弟邓飞在河北落草,他说过要去投奔,必是和佟磊去了那里,大人,我都招了,放了我吧!”又是连连磕头。 文聘招了招手,唤排头军士走过去,将一枚令箭交给他嘱咐几句,军士即刻出了公堂。 见姚玉田还是在咣咣磕头,文聘喝道:“军士,那人再要磕头,就把刀刃放他面前让他磕个够!” “喳!”两边军士齐声断喝,吓得姚玉田赶忙把脑袋缩回脖子,再不敢乱动。 堂上肃静下来,文聘又唤道:“展平出班!” 展平跨前一步,拱了下手:“在下展平,见过大人!” “啪!”文聘上堂第一次拍了桌子:“你可知罪!” 第54章 石头无价悔断肠 “在下愚钝,请大人明示何罪之有!” 展平不慌不忙,没有出现跪地求饶的场景,让文聘有些意外,稍微静了下场增加点压迫感,见展平还是一副无辜样子直视着他,便也与其对着目光道: “先进入你宅中的且当他是贼,你捉住他就该送官,为何私自刑罚、羁押,这是你百姓该做的事吗?” “大人冤枉,我并没有对他刑罚,只因当时天色太晚,办公的都已休息,我大晚上送个人去又麻烦人家加班,这不是招人恨吗,我纯属是体谅咱职能部门辛苦才不去找这麻烦的,谁曾想又来一拨人把他杀了!” “胡说,本将军治下,任何时间百姓有事,官吏不得怠慢,你当我樊城是大宋吗?”文聘开始吹胡子瞪眼。 展平深施一礼:“原来大人是爱民的好官,在下失敬了,在下也是初来乍到,不知樊城吏治清明,所以顾虑甚多,这样说来,在下确是有不当之处!” 文聘面色稍霁:“不知者不怪,这项就不问你的罪,我再问你,你说他是贼,偷了你的什么?” “一包石头!” “石头?莫非是大宋皇帝喜欢的什么花石头?那一包能值多少钱值得犯险?”文聘不信。 “大人想多了,就是普通的石头,但盗贼不知,当做银子给盗了,而且,我夺回石头和那贼放在一起,结果贼被杀石头又丢了,想必是被他们这伙又当了银子偷去,大人,您这治下,百姓生活还是挺艰难啊!” 文聘自诩清政爱民,被说的老脸发烧:“不要说题外话,你包这石头的用意是什么,是算到了它会被贼人抢来抢去?” 展平望了一眼甄无趣:“只因甄先生在解库当了一块玉,就被人盯上了,总有陌生面孔跟着我们,或在我们宅子周围出没,身为甄先生的管家,在下当然不能让人抢了银子去,就做了这个假银子包,想着贼人一般都是夜里行动,来不及细看,拿了包就走,省得在我们房子里流连,我就纳了闷,十五两银子至于引来这么多贼吗?这樊城......” “十五两?”展平刚要再揶揄几句,被姚七的惊呼给打断。 文聘斥道:“你又有何话说?” 姚七哭丧着脸:“都说他家有千两黄金我们才去的,结果才十五两还是石头扮的,我们冤不冤啊!” “不好意思,十五两也不到,租房子、吃穿用度都要花钱啊!”展平歉意地说。 姚七恨的用拳头捶地,姚玉田却笑了:“让佟磊跑的快,不知道他发现是石头得咋憋气呢!” “都给我住口!” 文聘又一次拍了桌子,等堂上静下来,唤道:“甄无趣出班!” 甄无趣也学着展平跨前一步,文聘问:“展平说的可是实情?” “没错!” “你且说说这银子的来历。” “甄某数日前来到此地,囊中羞涩,便将家传的一块小玉在解库当了十五两银子,交给甄某的总管展平保管,这里是当票,你可以查看。” 甄无趣从怀中拿出当票,由军士接了呈上,文聘看了一眼又让人还给甄无趣,说:“确实是十五两,可笑的是‘千两黄金’之说也有人相信,樊城这解库能拿出这许多金子吗!”说这话时特意看看姚家兄弟,不出意外地看到两张比苦瓜还苦的脸。 “那么,展平擒住的第一个贼,你可看到?”文聘本以为这一问没啥意义,对方必是统一了口径,孰料甄无趣却说:“不曾看到,那个时间甄某已经入睡,所以,甄某知道的,还没有马提辖早。” 文聘觉得,展平还有些油滑,甄无趣却是有一说一,更让人相信,便问:“你觉得那个贼是谁杀的?” “是第二拨贼人!” “证据呢?” “证据就是展平说的是这样,而甄某相信展平!” 算了,文聘不想问他啦,老实人固执起来,也是毫无道理。 “庞统出班!” 文聘对着庞统的态度就柔和了许多:“凤雏先生难得在此见面啊,如果你当初应我所请,今天在这审案的就该是你啊!” “文将军说笑了,士元一介草民,有何德能劳将军动念!” “过后再叙,听说你自制罗网,拿住一个行窃之人,家园使上行军布阵之法,先生未免大材小用啊!” 庞统道:“本是防恶邻的,捉贼纯属意外。” “好吧,鲍蒙权已搬走不再与你为邻,你说说对新邻居的评价,还是恶邻吗?” “昨天发生了事情我才知道邻居换了人,初相识不好评价的。” 文聘正色道:“庞先生,此案不算复杂,却也有疑点未清,早知你心有智计,就请你断一下这个案子,谁是真正的凶手?” “大人难煞学生了......” “不难!”文聘打断他:“庞先生若不肯管,我也不勉强,另两个贼逃走,背着杀人嫌疑的就是展平、甄无趣二人,我这就把他二人收监,不能找到证据洗脱嫌疑,就定他们的罪,让你不管好邻居还是恶邻居都没了邻居,是不是就合你意?” “大人说得士元好生小气,既是这样我就斗胆问问?” 得到文聘点头后,庞统便挑了落在他网兜里的姚玉田问话:“你来答,为什么昨晚会想到去偷窃?” 姚玉田很愿意回答,他觉得越多说话越能减轻罪责:“昨天是邓茂张罗着喝酒,叫上我们俩还有佟磊,只因为我们平时就经常聚,有时在邓茂家,有时也在我家,佟磊请客时候少......” “拣紧要的说,昨天是在哪喝酒,什么时间,为什么要去鲍蒙权的宅子偷窃?” “昨天大概未时将近戌时,我们在城西牛肉面馆聚着的时候,正巧他们两人也去喝酒,只因为城里都传他们当了好多好多银子,掌柜的认识他们两个,互相唠了几句话就被我们对上了号,当他们两个是肥羊,谁知道......” 庞统又打断他:“你说的确是他们两个吗?你回过头来再仔细辨认,是不是?” 姚玉田跪着转过头,看向庞统指着的展平、甄无趣连连点头:“就是他们,就是他们!” “这般肯定,当时他们穿的可是这身衣服?” “错不了,他们坐的那桌靠窗,与我们桌子斜对角,喝酒时能看到窗外的月亮,我们不靠窗户看不到月亮,只能看着他们!” 庞统又叫姚七转过身来,问同样的问题。 姚七说:“就一晚上的事我们当然不会记错,他两个就在那对面坐着喝酒,穿的就是身上这套衣服,当时我还说过,这俩人穿那身衣服也不像太有钱的人,咋样,被我说中了吧!” 文聘越听越迷惑,这庞士元问这些不关紧要的事情做什么,而庞统却已停住讯问,对他道:“文将军,我问完了,请派人取证!” 第55章 典玉生事惊蒯越 “说说你的发现!”文聘饶有兴致。 庞统道:“此案现场我没有去过,听说是满地的血,那么凶手也必是沾了血的,只要找出带血的凶器和衣服,就能确定凶手,甄无趣、展平二人确实有嫌疑,然从未时在面馆出现一直到此时,二人穿的都是这套衣服,很明显没有血迹,如果谁说杀人之前还特意换了身衣服呢,不是没有可能,是可能性太小。” “你的意思是这两人可以放了?” “学生不敢,需要取证,所以我建议,这几家都要搜,鲍家屋里屋外,包括外墙周边,以及邓家、佟家,还有出城往河北方向的路途,都要查!” 一个差人进来,轻声和文聘说了几句话,文聘脸色凝重点点头,又对堂下部署: “此案先去取证,李都头带人携着甄无趣、展平去鲍宅搜查,邱都头带人去佟磊、邓茂家中搜查,庞先生,请协助邱都头一同前往,胡都头带人沿盗贼逃跑路线查找,你三路主要搜检目标就是带血的衣服和凶器,结果出来下午再审。” 众人应命各自散去,文聘到后堂,一位贵客已等在这里。 那客人正在独坐,看着一杯袅袅婷婷的热茶出神,见文聘回来立刻起身,朗声大笑:“仲业辛苦,边陲大将还事必躬亲,荆州有将军镇北,何之幸也!” “比不得蒯大人,辅佐主公,多有良策,偌大荆州都要劳心,相比起来我有些太过轻松啦!” 两人寒暄后,文聘让重新看茶,蒯越说茶是刚来人沏好的,文聘说他哪懂蒯大人的雅好,吩咐取来上好的信阳茶。 待客流程走完了虚的,文聘不想听蒯越卖弄茶道见识,直接问道:“蒯大人公务繁忙,轻易也不会来我这小城,这次是为了什么重要公干啊?” 蒯越放下茶碗:“也无甚公事,是我一思及仲业的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就想膜拜啊!然仲业有守土之责又不肯离开,只能我过来喽,不过,临来时,主公确实交代我一点事情,顺带给办了。” “主公?说的可是二公子?”文聘想起刘表,不由得有些黯然。 “是啊,二公子已是州牧,可不就是我们的新主公,那天老主公大行,虑及荆州还是强敌环伺,不敢让仲业离土送老主公一程,仲业委屈,我已跪禀了老主公,还替仲业给老主公上了香!” 文聘知道此人的话不可当真,面子上还得道谢:“蒯大人有心啦,那日仲业也是望南叩拜,唉,往事已矣,二公子......哦主公交代了什么事情?” 蒯越面色严肃起来,压低了声音:“主公听闻樊城有个外乡人在解库典当了一块玉,仲业可知道此事?” 文聘见他突然郑重起来问这么一件芝麻事,反倒笑了:“这消息都传到州府啦,真是可笑!那人并不是抵了千金,而是十五两银子,想来是不值钱的东西,主公还是未脱孩子心性,对这个也好奇!” “十五两确实谬大,不,这不是钱多少的事,而是听闻这块玉和主公剑柄上镶嵌的玉是一样的,这就不同寻常了,要知道,主公那块玉可是来自皇家,乃当初孝灵皇帝御赐,你说樊城这持玉之人会是谁?” 蒯越的神情愈加神秘,让文聘也不敢轻视了:“你的意思,这人是来自皇家?也是巧了,蒯大人来时我正在审案,就牵涉到这位持玉之人,他叫甄无趣,本将看着,也不过普通读书人,难道会与皇家有何瓜葛?” “仲业可否着人与我去解库看看那典当物再做判断?” “陪蒯大人办事,当然是本将亲自上阵了!” “蒯某感激涕零!” 两人哈哈大笑。 文聘为免招摇,卸去一身盔甲,带着熟悉市井的副将明海卫,陪蒯越来到解库。 明海卫常在街面行走,掌柜的也知道这是将军署的大人物,所以对他提出调那甄无趣典当之物查看,当然不敢拒绝,从储库拿来方玉,蒯越接过端详,再走到门口对着阳光细看,又摩挲着思量一会儿,对文聘重重点了下头。 文聘明白这是蒯越已断定了真伪,问下步待若何? 蒯越说:“这玉让解库好生防护,若是正主来赎当,必须上报将军署知道。” 文聘让明海卫把话交代给解库掌柜,然后和蒯越离开这里。 两人各怀心思默默走了一会儿,来到一个僻静处,文聘想起让明海卫安排午饭款待蒯大人,蒯越说今天不能待在这里了,此事重大须得尽早去回复主公,文聘客气几句也就随他的意,对明海卫说:“就依蒯大人的,我与蒯大人说两句话。” 明海卫知机,带着卫兵站得远些守候。 文聘说出自己的疑惑:“皇室至今也没什么人了,尤其大宋搅进来以后,许都被攻破,皇上也崩于乱军,哪还有皇室宗亲会走到这里,就算是同质之玉,怕也是碰巧而已!” (前书提示,悟空在泰山得吴用汇报:童贯带关胜大军和十路节度使收复了颍昌府即汉许都,截杀了出逃的汉帝刘协。) 虽然身处旷地不虞人听到,蒯越也还是左右顾盼一番,道:“皇上驾崩,谁知是真是假,万一是他从许都逃到这里呢?依我看,仲业还是暗中保护着此人,等主公示下!” 文聘欣慰道:“但愿这人是真的,主公也是汉室宗亲,如能迎得皇上,汉家天下可要以我荆州为首啦!” “仲业差矣,”蒯越放了更低的声音:“现在这形势,皇上就是烫手的山芋,董卓接不住,王允接不住,李傕郭汜也接不住,主公年少,初掌荆州,怎敢把这一尊大神请去?” “既是这样,打探他干什么,不如假做没这回事,管他是谁,让他自去。” “非也,我刚才说了,别人接不住的山芋,天下惟有一人接得,那就是曹操,曹操有百万虎狼之师,对天下亦虎视眈眈,皇上是他的金字招牌,谁抢他跟谁拼命,我们荆州,有东吴这个不安分的邻居,又和大宋有疆土之争,再招惹曹操,那不是自寻死路吗,为今之计,只有把皇上献给曹操,与曹操结为盟友,才是立身之道!” 蒯越说到得意处晃起了脑袋,可见这些策略都是他提给刘琮的。 文聘面无表情顺应了句:“蒯大人高见!” “无论如何得先确定身份,万一送个假的曹操也得责怪,我先回襄阳,仲业不可惊动那人,暗中加强防护即可!” 蒯越匆匆告别,文聘望其背影远去,良久未动。 第56章 赏赐粪土胜功曹 文聘回到将军署,令人传校尉周光辉,不一时人到,文聘问:“我记得你以前是在张济军中,可否记错?” “末将确是在骠骑将军张济军中效过力,后来张将军战死,部队溃散,末将才来到这里,蒙将军收留,感激不尽!”周光辉不知提起旧事为何,谨慎回答着。 “这些也不须多说,我只问你,皇上东迁时,张济曾有过一段护驾,你当时在军中做什么?” “当时正是张将军命末将做侍卫长,负侍卫之责,皇上还说过封末将为中郎将。”说到这周光辉有些局促,讪笑道:“不过,那一路诸多艰险,皇帝被各路人马抢来抢去,也封出去很多官,不作数的。” “如此说你是见过皇上的?” “那是自然,有一个月的时间末将都是侍卫皇上左右的,后来郭汜不放心,把他的人安排过来,我们才被撤走的。” 文聘心中有数,吩咐道:“一会儿公堂审案,你躲在一旁看看,那几个人里有没有皇上,记住,此事只报与我一个人知道,若有泄露,你知道我的军纪!” 周光辉虽是觉得蹊跷,也不敢多问,铿锵答道:“谨遵将令!” 打发走了周光辉,文聘用了午饭,想稍事歇息,脑子却怎么也不得宁静,终于捱到明海卫来报,三路搜检人员都回来了,在公堂候着,文聘立即升堂。 胡都头先报告,指定路线上没有搜到证物,但有个意外收获,有一家昨晚失了人口,听描述与死者相似,带其家人刚刚去认过尸,正是鲍宅被杀之人,而且经过访查邻里街坊得知,其人有偷盗的前科。 李都头报说,已将鲍蒙权宅子翻了个底朝天,连展平藏的十几两银子都找出来了,就是没发现带血证物。 邱都头待众人汇报完了,才让人拿过一个袋子,倒出一件血衣:“这是在佟磊家找到的,属下不敢居功,若没有庞先生恐怕也会错过。” 文聘起了兴趣:“庞先生说说看吧!” 庞统道:“邱都头谦逊了,即使没有士元,血衣也会被邱都头发现,事情很简单,我们去搜检时,佟家母亲不在,佟家父亲说她是去池塘洗衣服,随后邱都头带人在佟家搜检时,我就去了池塘,那里人不多,很容易就找到了佟母。” “哦,她是想洗去罪证吗?” “不是,观其情她也不知道,佟家平时脏衣服都塞在一个竹筐里,攒上几件佟母就背去池塘捣衣,应是昨晚佟磊回去,把换掉的衣服塞进筐里,而且是塞到了其他脏衣的底下,佟母还没有洗到这件,如果想要消证,她必会先洗这件,如果知道上面沾的是死人的血,更有可能直接丢掉。” 文聘赞许:“如果不是你去得早,这罪证可能就没了,庞先生破案有功,事后要给赏银!” 庞统谦道:“士元只做了本分之事,且一向视金钱如粪土,赏赐于心不安啊!” “对了,庞先生名士风范,提钱倒是俗了,不如你来将军署帮我,做个功曹如何?” 庞统连连摇手:“大人,您还是给赏银吧,学生虽然视其为粪土,拙荆却极是喜欢,庞统惧内,请大人成全!” “你这个庞士元啊,就是不肯出仕,后面再议吧!展平出班!” 展平站出来,文聘向站在排头军士后面的周光辉微微一瞥,周光辉会意,微微摇头。 “展平,排除你的杀人嫌疑,捉贼有功,然私自羁押有过,功过两抵,可认?” “大人英明,展平认!” “好,归班!甄无趣出班!” 文聘在甄无趣站出来后,又瞥向周光辉,见对方重重点头,还使劲眨了眨眼睛,登时明白,下面站着的就是皇帝刘协,心头紧张,不由得站起身来。 下面军士都有些诧异地看着一向稳如泰山的大人,文聘也醒觉自己失态,便直接发令:“此案已然清楚,杀人者是佟磊,接下来就是发海捕文书,捉拿佟磊、邓茂,收押人犯姚七、姚玉田服监禁劳役之刑,好了,甄先生留下,其余人退堂!” 人如潮水退去,只有甄无趣像被冲上沙滩的死鱼搁浅在那里。 展平莫名其妙,问随着出来的军士为何留下一位,军士呛了他一句,知道为啥我就是大人啦!展平只好在将军署门口等着,庞统也陪着他等,安慰他,文聘将军声名很好,不会为难平常百姓。 文聘将甄无趣请到后堂,屏退左右,关上门,在甄无趣面前突然跪倒:“大汉樊城守将文聘,拜见皇上!” 甄无趣忙去扶他:“使不得,将军认错人啦,甄......某只是迁徙的流民!” 文聘颤抖着抬起头,两眼充血声音哽咽:“陛下成了流民,是臣子的耻辱!我文聘虽是地方的一名小小守将,忠于主公,更忠于大汉!陛下就不要遮瞒了,我这里有个校尉,在陛下东迁时曾做过陛下的侍卫,刚刚已认出陛下啦!” “唉,将军起来说话,朕......不遮瞒忠臣,朕是刘协!” 甄无趣,不,刘协知道再装下去就成耍赖了,也就坦然面对。 文聘虽然已认定是皇上,但听他亲口承认,眼泪还是掉了出来,文聘此时无须作伪,与皇帝也素无瓜葛,他是亲眼见到高高在上的皇帝竟落到这种地步,想到大汉近四百年历史竟成了一场乱局,发自肺腑的心痛! 文聘将刘协让到上座,自己恭谨站在一旁,刘协指着旁边的座位说:“将军也坐下吧,朕某早已不当自己是皇帝,得将军不弃,也不要讲那些礼数让朕某不安啊!” 说罢醒觉自己这话里还是被展平调教的带着个“某”没改过来,笑笑也没解释。 文聘谦恭了几句也就坐下了,本身是武将也不是把礼数看得很重,他亲自给刘协沏了信阳茶,询问刘协的经历。 刘协说那日城破之时,宋人兵马铺天盖地杀来,曹操的兵将寡不敌众,只有撤逃,当时一个忠心太监沈公公害怕有失,让一个太监穿了刘协的龙袍假扮皇上,自己从死亡宋兵的身上扒了两身军服,和刘协穿了做掩护。 当时到处都是宋兵,他两人在追击的宋军后面跟着慢慢跑,也没人看出问题,到了有百姓居住的地方,瞅个空子又脱了军服混入百姓之中。 许都已经成了杀戮场,汉人争相逃命,曹军还要保护着那些文官谋士,所以都没有人注意到皇上是假的,那位太监骗过了曹军,也骗过了宋军,至少有五个节度使奔着龙袍紧追,最终把假皇上斩于马下。 说到家,也是曹军没拿这皇上太当回事,保护曹操的谋士们更用心些,才让那几个节度使有机可乘。 第57章 天下何处可容身 宋军凭着龙袍断定那就是伪汉皇帝,而这位皇帝被截杀时,汉军前赴后继的营救,悲愤异常的“皇上驾崩”之哀鸣此起彼伏,更坐实了他的身份。童贯下令:“首恶已诛,全力追击伪汉残兵!” 汉军失了皇帝,对都城再不留恋,由夏侯惇、张合指挥着拼命北奔,童贯大军尾随猛追,无人打扫战场和搜索周边,倒让刘协和沈公公有了逃跑的机会。 两人与追兵背道向南而行,终于听不到厮杀声了,沈公公松了口气,人也倒下了。 刘协这才注意到沈公公的腰间渗出的血迹,惊问何时受的伤。 沈公公有气无力地说:“出宫殿的时候老奴就中了一箭,怕皇上担心,悄悄的处置了下,现在老奴感觉力气没了,力气......嗖嗖地都从那个创口往外冒呢......” 刘协慌了手脚,看周围是荒郊野外,没人可以帮忙,再展目前望,数里之外似乎有座城郭:“公公歇一歇再坚持走吧,到了前面的城镇里定有医馆救治。” 沈公公躺在那里,脸上已无血色,淡笑着摇了摇头:“没用了,老奴知道,这块地儿就是老奴的葬身地,这把年纪死不足惜,就是不能陪着皇上走到个安全的地方,老奴有罪啊!” 刘协哭道:“公公没罪,没罪!公公是最忠心的,朕从小就一直被公公护着,朕心里都清楚!” “皇上,说句不敬的话,你的命是真苦啊,何进那时防着你,不让你秉承先帝遗诏当皇帝,董卓那时跋扈,让你西迁又东迁的受尽颠簸之苦,到了曹操这儿,虽是在皇宫锦衣玉食,和囚禁又有什么两样?老奴将死,斗胆说上两句心里话,皇上不如趁着这次机会,摆脱了那窃国之贼......咳咳!” 说多了话又牵动伤口,沈公公咳了起来,咳的毫无力气。 “公公说的都是肺腑真言,可是,朕又能去哪呢?” “找汉室宗亲里能担大事的,找皇叔刘备,找刘表......刘璋也行啊!”这句话说完,沈公公奋力翻过身,瞪起眼睛,抠着草皮向前爬。 刘协急问:“公公是要做什么?” “那......有个坑儿,是老天......给老奴的......坟,老奴......要......回家......啦!” 这句话耗尽了力气,沈公公的脑袋垂到地上不动了,两手弯曲的五指插进土里,离他的坑儿一步之遥。 刘协哭喊着想摇醒他,却只感到那具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僵硬...... 土坑儿有半米深,大小刚好能容下身长,仿佛给沈公公量身定制的,刘协把尸身抱进坑里,用双手捧着泥土、草根给沈公公一抷一抷地撒在身上,遮住了面孔后,又找来树枝拼命地掘土填埋,直到坑儿填平,微微隆起于地表,他的手也磨破了皮。 夜幕笼罩大地,也铺满了刘协的心,他坐在沈公公的坟前一动不动,既哀伤沈公公的逝去,也为自己的去路茫然。 刘协本意是想托庇于刘备,但刘备小股势力,经常东挪西窜没个准地方,那日被认了皇叔后就逃出京城,据说一直被曹操撵着打,委实不好找。 相比而言,刘表雄踞荆州多年,还是比较牢靠。于是,刘协就往荆州方向而来,哪想到走进荆州地面,既是最窘迫也是最接近希望时,刘表去世了! 文聘听过了刘协的经历,不胜唏嘘,问道:“陛下的下一步行止如何计划?” 刘协怅然道:“在面馆就听一个叫子良的说过,刘景升不在,他的儿子和属下都想靠拢曹操,荆州朕某是不打算去了,这一路行来觉得当个百姓也不错,将军不弃,朕某就在樊城住下来,还当朕某的甄无趣。” 文聘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说了:“做百姓的事恐怕是难了,陛下的行踪已被发现,今天我贸然询问,也是因为州府来人验看陛下典当的玉,猜出了陛下身份,现在人已回荆州报信,而且刘琮的计划是,把陛下请去,再送回曹操那里。” 刘协如遭雷殛,半晌不语。 文聘:“陛下......” 刘协叹了口气:“朕这一路白走了,沈公公也白死了!” 文聘昂然道:“陛下放心,文聘效仿沈公公保护陛下,若去哪里文聘必生死相随!” 刘协见文聘态度真诚,便放下心防说:“为今之计,还是要去皇叔刘玄德那里,只是听展平说皇叔失踪了,但徐州、海州等根基还在,麾下也多忠勇之士,总会给朕个安身之处,等着皇叔回还。” “既如此,末将就整军与陛下前行!” “不可,将军有守土之责,无论荆州牧是谁,还是在大汉治下,不可有失啊!” “但,陛下万金之体,此去千里,让末将如何放心,若是州牧在,断不会让陛下涉险,可惜如今是二公子当家,末将与他向来疏远,也无法进言!” 刘协宽慰他道:“朕出许都到樊城,不也走过来了,将军就放宽心,只要让朕出了荆州地面,不要让刘琮当了礼物送人就好!” 文聘略做思忖,下了决心:“既是陛下执意,末将就暂时留在荆州,为陛下守住这一片土地,不过要派一队人马护送陛下去徐州,万望陛下不要拒绝。” 刘协同意了,文聘请他住在驿馆,刘协说此地距襄阳太近,难说没有刘琮的耳目,还是谨慎些,依旧住回鲍蒙权宅子,两人约好明日动身时间,刘协谢绝宴请告辞,文聘让刘协留下了当票,又唤过副将明海卫让他送刘协出大门,并安排鲍府的暗哨。 将军署外,展平和庞统接到了出来的刘协,打探文聘留人所为何来,刘协推说文大人是对典当之物感兴趣,问了问渊源。 庞统说,文聘不是这么好事之人啊,真是奇怪! 到了两家人的门口,庞统邀请二人到他家吃晚饭,说是明日要去云游,娘子今晚备了好酒好菜要送行,经过昨晚和今天的折腾,两家也算患难之交,不如聚上一聚,刘协展平再三推辞不过,便答应晚上过去。 回到家中,刘协踌躇了一会儿,对展平说,明日自己要走,这宅子交了一个月租银也没住上几天,让他接着住就是。 第58章 枣酒能饮一杯无 展平没想到甄无趣突然要走,才想起虽然与他共处了几日,但其什么来历,要去哪里都不曾提起过,自己也没想过去问,这么一想其人身上竟满是神秘色彩。 “甄兄,怎么说走就走,是不是因为昨晚宅子里死了人不敢住啦?” “非也,甄某想去徐州看看,你上午说的刘备之事甄某没细问,徐州是他的地界吧?” “对,应该是他的兄弟赵子龙在那里守着,不过甄兄为何去那里呀,不会是想投奔刘备吧?” “正是,当此乱世,只有刘玄德那里能让甄某放心,这几日与总管相处甚是相宜,原也想邀请总管同行,又想甄某身世奇特,难免招惹些麻烦,所以不好牵累。” 刘协真是觉得,有展平陪伴让他省却不少事,临别有些不舍。 其实展平亦如是,对刘协很是有好感,虽然不知为何他要投刘备,兴许是与刘备阵营有旧的汉人,但想到刘备褒贬不一的传说,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只要甄兄有银子,小弟素来不怕麻烦,哪里都敢去,但刘备也不一定就是明主,你要是急着寻个去处,我倒是有个推荐,海外琉虬岛是潜力股,那儿都是我的朋友,保你去了能当个一官半职。” 刘协笑道:“大汉宗室流亡海外,岂不是让祖上蒙羞,朕觉得刘备再如何,也强过董卓曹操之辈!” 这句皇气满满的话让展平脑子里灵光一现:“不对呀甄兄,你有问题,刚才那‘朕’可是真真的,你是皇帝吧?” 刘协无奈地说:“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朕也没把自己当皇帝,都是过去的事了,让朕头痛的是,这个称谓总是改不过来!” “汉献帝刘协!你还活着!”展平指着刘协惊喜地叫了起来。 “小声些!”刘协皱了眉头:“知道朕活着,还叫朕的谥号,还是朕不喜的谥号,若是在当年,朕再好的脾气,也得打你一顿板子!” “咦,你怎么都知道啊?你到底是哪个皇帝?”刘协的谥号是其做了山阳公死后曹叡给加的,按理说刘协不知道啊,展平糊涂了。 “唉~~” 刘协一叹透尽秋凉,也透尽沧桑,缓缓说道:“朕正是刘协,这次重回宋时许都,入驻大宋叫做颍昌府的府衙,那里遗留几本史书被沈公公捡来给朕,闲来无事翻看,略微知道了些,本来已经认了亡汉之君的命,谁想又有了大宋这个变数!” 展平同情地拍拍他:“知道身后事是件很残酷的事,不过还得过好每一天,我来自更晚的年代,知道的历史更多,这不也没被吓到,还是每天过得快活,所以甄兄啊,对了是陛下,你阳光一些,别想那不愉快的事。” 刘协深深看他一眼:“你确实与别人不同,宋人也不是你这样的无所畏惧,你还是别叫陛下了,话里根本就没有对‘陛下’的敬畏听着倒是别扭,我们以平常百姓的关系相处更自在。” “这就对了嘛!”展平蹬鼻子上脸一屁股坐在刘协身旁,搂着刘协的脖子说:“以后我还是叫你真兄,是真正的真哦,就是说把你当亲哥维护,你叫我兄弟就成,我这来自未来的秘密也是就告诉你一个人啦,咱算都交底了哈!” 刘协对这种过于亲昵的态度明显有些不适应,往旁边闪了闪:“兄......弟,真......兄有些热!” 既已是同路之人,刘协便将与文聘的对话跟他叙述了一遍,这时,庞统的声音隔着院子传来,请二人过去喝酒。 展平说:“这可是个大牛,咱得把他拉上,有位庞德公说过,卧龙凤雏,得一人可安天下,现在卧龙已在刘备阵营,这凤雏不如就归真兄所有。” 刘协自是没有异议,只担心凤雏不肯,展平说吃饭时见机行事。 出院门时,不知从哪里闪出一个人,问先生有什么事要办,展平料想是文聘埋下的暗哨,指指庞统家说去邻居家做客,那人机警地扫了庞家一眼,说有什么事大喊一声就行,他和弟兄们整夜都在外面。展平道声辛苦,同刘协进了庞家。 庞统的“美貌”老婆已做好了一桌菜,时令果蔬和猪鱼牛肉都有,但按照传统,有客人来她和孩子都不能上桌吃饭,这让展平有些不好意思。 说道:“庞先生要出行,本该家人好好团聚相送,我们来却是打扰了,要不然还是一起坐了?” 庞统笑道:“我在家待不住几天,和他们分分合合是常事,不须认真,倒是平素饮酒没人陪我,都是独酌,今天要感谢二位赏光才是!” 刘协、展平谢过坐了,庞统拿出一坛枣子酒,给几人酒盏里斟满,霎时酒香、枣香扑了满鼻,庞统说这虽然不是给孔明预备的那坛陈酿,却也是樊城最好的酒坊最好的枣子酒,唯一缺憾就是年头尚浅,该是今年新酿。 展平说:“也不见得新酿就不如陈酿,有诗云,‘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可见新调制的酒也别有妙处!” 庞统端起酒盏:“这诗值得下酒,二位邻居,能饮一杯无?” 刘协端起酒盏先深嗅了一口:“当饮!” 展平:“干杯!” 三人笑着喝了这碗酒,又续上,刘协说这酒好有劲力,当徐徐饮。 几人随意聊起来,展平问庞统要去哪里云游,庞统说想去江南走走,也没有一定的去处,随性而行。 刘协借机说道:“刚才提起孔明先生,他辅佐刘备已做出些事情,自己的才华抱负亦得以施展,凤雏先生与他齐名,为何只做个闲淡散人呢,所谓乱世出英雄,先生不该埋没啊!” 庞统先让了让酒,然后打趣道:“孔明之才如身怀六甲,谁都能看得出来,士元之才却在肚肠之中,饱了饿了只有自己知道,士元不敢与孔明比,让人三请四邀再出山,可也不能太轻贱,总得有人上门求一次才行吧!” 展平与刘协相视一笑:“巧了,我们这不就是上门来了,求凤雏先生跟我们走吧!” 第59章 无他求只要真心 庞统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这么说今天就算开张了,来来喝酒,为庞士元得二位上门相请畅饮此盏!” 刘协离席站起,对庞统拱手长揖:“展平所说并非玩笑,大汉刘协,恭请凤雏先生出山!” 庞统也站起来回礼,却惘然地看向展平:“甄先生好像不胜酒力?” 展平正色介绍:“凤雏先生,这位的名字并非甄无趣,真实身份就是大汉天子,此次轻衣简从而来是想脱离曹操来寻刘表刘州牧,奈何斯人已去,所以下一步要去寻皇叔刘备,这次对先生可是和盘托出、坦诚相对啦!” 庞统直勾勾地看着展平又看刘协,忽然哎呦一声离开座席走到刘协身边:“不知皇上驾临,草民出言无状,惶恐啊!”作势要大礼参拜。 刘协急忙一把扶在他的肋下:“先生切莫如此,亡国之君已无颜再提,只是为了取信先生,不得已提及,请先生以平常人相对,我们且坐下说,好嘛?” “大汉仍在,不存在亡国之君,皇上请先坐!”庞统待刘协落座后也回自己位置坐下。 展平在旁边看着,心想古人大概也不是那么轻信,听个名字纳头就拜那是小说里的情景,庞统做此姿态,更多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吧,他见刘协坐下后又有些沉默,而庞统似乎在等着更多的信息,便牵起话头打破尴尬: “凤雏先生,知道皇上身份我也不过比你早一个小时......辰,其实先揭破的是文聘将军。” “文聘已经知道了?”庞统想起公堂之后刘协被文聘留住的事,又信了几分,但也好奇文聘嗅觉如何这般灵敏。 疑问马上就被揭开,刘协讲述了解库典玉泄露身份的事,有些难堪地说:“不瞒先生,朕某如今是要银子没银子,要兵没兵,要地没地,要说人,今天也就展平一个愿意跟着朕某的,所以,虽是对先生求贤若渴,话讲出来也是汗颜,因为朕......给不了你什么!” 说到这,刘协低下了头,想起从被董卓逼着登上皇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连皇后都保不住,更保不住大汉的黎民百姓,又如何能取信臣子,让天下有识之士跟随?眼里就潮湿起来。 这时庞统已经对刘协信了九分,见皇上在自己面前要哭,这如何得了,忙给刘协斟满了酒,再给自己也满上,端起酒盏郑重说道:“庞士元薄有田产,家里富足,不需要什么,只要一份真心诚意,皇上若能给,请与士元满饮这盏酒!” 刘协精神一振,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端起酒盏,与庞统相对一举:“朕穷得只有这份真心没有丢掉,先生不弃朕,朕绝不负先生!”说罢一饮而尽。 “士元愿肝脑涂地,生死相随!”庞统也干了那盏酒。 展平端起自己那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自己跟自己说:“赞个助吧!”也干了。 心扉敞开,再无芥蒂,初结盟约的几人就聊起正事,庞统说荆州既然已经得信,怕是很快就要来接皇上,要尽早出行,刘协说与文聘已经定好,明天就会出发。 说起今后的打算,刘协说自己其实对皇位已经够了,此去徐州,若皇叔回来,就把汉室正统交给皇叔,自己可以辅佐刘备做事,庞统也可以如孔明一样共同辅佐刘备。 庞统略有失望,劝道:“刘皇叔以前只是一郡之主,又有忠厚之名,有皇上在,只有他辅佐皇上,断无反下为上的道理,况且他如今还不知下落,皇上不该这么想!” “朕没做好这个皇帝,至国破如斯,想让贤于能者,但若无人肯接这汉室,朕再不堪,也要搏上一搏,让天下不至于被曹贼窃去,演成曹魏,所以才千万恳求先生助朕啊!” “以前的事不是皇上的错,奸臣挟持,身侧没有良臣相佐,想做事也做不成,现在皇上脱困,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所以万不可妄自菲薄,凡事有士元呢!” 那一晚,三人谈了很多、很久...... 第二天,辰时,鲍宅外来了一支马队,明海卫带着周光辉捧着两个食盒敲开了大门。 明海卫躬身见礼后,禀明:这次文聘派了一支百人精骑护送,并且这支队伍此后就跟着刘协,不须返回,带兵由明海卫为主将,周光辉为副将,为隐藏身份,均做镖客打扮。 说罢又介绍了周光辉,周光辉连忙跪倒叩头,表明自己原是张济军中侍卫,曾经保护过皇上。 这一说,刘协也认出了他,面露欣喜之态。当年逃难时节,李、郭、樊、张、董、杨各路军阀轮着抢皇上,也换了很多拨军士做皇上侍卫兵,说是保护,更多是软禁看押,态度粗鄙蛮横者多,周光辉是极少的把他当做皇上恭敬之人。 明海卫又拿出解库典当的玉双手献上,刘协接了,惭愧道,还没有银子去赎。 明海卫转述文聘的话:“市井传说的不错,皇上这玉,价值何止千金,在樊城只典了十五两碎银,是樊城丢人啦!” 两人把食盒摆上,明海卫说:“这支百人队的军士都是能马上步下以一当十的好手,但皇上的身份只有我和周校尉知道,因此在途中我二人只以寻常礼对皇上,请皇上勿怪!” 刘协说如此甚好,他也不喜欢拘礼,并且说了身边的展平和隔壁庞统也一同随行。 明海卫二人先出去等候,说皇上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发。 昨夜庞统在刘协走后,已同家人说了实情,让家人对外人提及只说自己是云游山水,不可泄密,但真有什么事解决不了,可以找文聘将军求助,这也是刘协交代的。 一早,夫人给收拾了行装,庞统出门是常为之事,一切都很简单,一家人简单吃了顿团圆的早餐,庞统少不得又要挨个嘱咐一番。小儿子出了大门瞅瞅又赶紧跑回家,说门前好多骑马的人,每个都凶神恶煞一样吓人。 庞统对夫人说,有这么一支虎狼之师保护为夫,你尽可放心啦! 第60章 捉叛将三路追杀 文聘这一日没有像平常那样一早骑马去巡视军营,而是待在府中,大门不出。 眼见着巳时已过,慢慢踱着步子,心内有些不安。他知道以蒯越的心思和速度,怕是就要来樊城提人啦。 昨下午,他先是找来明海卫,告诉他今天送走的那位,就是大汉的皇上刘协,明海卫稍稍表示惊讶地哦了一声。文聘说你不想知道他为什么来吗?明海卫说,这跟我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啊,将军想让我知道什么我自然会知道,不想让我知道的我也不会知道。 明海卫在有外人的场合,对文聘很恭谨,私下只有两人时,说话就很直接很随便。 文聘挺喜欢这个态度,便也是直言道:“跟你有关系,因为你会为了他成为荆州的叛将,有可能被全荆州海捕缉拿!” “行,那就叛吧!”明海卫无所谓地说。 文聘知道这人没法用一问一答的标准模式,只好直接推出答案:“今天在解库你也看到些端倪,蒯越猜出甄无趣此人就是我朝皇上,想要把他挟持去交给曹操,但皇上不愿意跟曹操,想去徐州找刘备,做为大汉臣子,我就得帮皇上离开荆州,这样势必得罪了荆州的二公子,但是皇上又不准我离开荆州去护送他,能让我放心的也只有你去替我护送皇上到徐州,这个任务你愿意担吗?” “海卫心里,没有大汉皇帝,也没有荆州二公子,只有将军,将军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拘保护皇帝,还是保护街上流浪的狗子,只要将军让保,海卫就舍命去保!” 文聘心里暖暖的,嘴上还是嗔怪道:“话不要乱说,让人听到治你个目无君王之罪!” 明海卫昂起头,铿锵说道:“海卫晓得轻重,可更晓得全天下州牧不少,皇帝也挺多,但身为大将军替一个小卒子挡箭的,古今惟有一人!” “旧事休要再提,这当票你拿去把那玉赎出来,明天交给皇上。”文聘扔出当票,又和明海卫讨论了此行的一些细节,把百人队的人员定了下来。 明海卫见挑的都是善战的好手,以前是跟在文聘身后冲锋陷阵的亲兵,要被送去从此跟着刘协,有些替文聘担心。 文聘笑道:“留下的再不济也有上万人马呢,你只须知道,皇上这根大汉唯一的正苗要是没了,大汉也就没了,到时我们是什么?是大宋,还是跟着曹操叫什么大曹?” 安排明海卫去保卫刘协,是看中他的忠诚、勇猛和做事稳妥,而再配上周光辉,除了他熟悉刘协这个因素外,还有就是这桩事要保密,他已经知道了就只能参与进去。 派出去的一个亲信终于回来,报:明副将的队伍已经顺利离开,除了鲍宅貌似主仆的二人,还有他们的邻居庞统也随着队伍走了。 庞统竟然出山了!文聘不由得微微一笑,皇上还真是慧眼识人啊! 将近午时,另一个亲信来报,蒯越带人已过汉水登岸。文聘吩咐,让秦都统随时候命。 过了一会儿,蒯越带了六名差人来到将军署,文聘亲自出迎,寒暄着蒯大人也不着人先来报个信,又失去了亲迎的机会。 蒯越道:“昨日那事报了主公,主公令不管他是不是那位,先请去州府再做判断,这不我就急忙赶过来了,仲业速速安排吧!” “放心吧,我安排明副将一直盯着此事呢,这就叫他来。”文聘转头喊过亲信,让他去找明海卫来。 亲信转了一大圈才回来,报说明副将已找不到,据说他一大早带着一票人出城了。文聘佯怒道:“没有我的许可他怎敢私自出城,带了些什么人?” 亲信说不知,据说都是百姓打扮,打西城出的门。 蒯越急道:“快去看看那个人还在不在!” “明海卫不该与那个人有什么瓜葛吧?”文聘不敢相信地摇着头,吩咐亲信去鲍宅叫开门把里面的人带回来,蒯越让自己的人也跟了去。 蒯越越想越不对劲,对文聘说:“此事透着蹊跷,昨天我们去解库是明海卫跟着去的,你又交代他负责看着那人,今天我为此事而来,他却不见了,我怎么看都是与他有关啊!” 文聘说:“我也糊涂着呢,明海卫是州牧任命的副将,职责内的事一向还是不错,从未擅离职守过,只前几日有点小疏漏被我训斥过几句,也说过要悔改,怎会有今日之事?” “那块玉,文将军,速去叫人看看还在解库吗?” 文聘说事情紧急,怕是别人去解库方面不配合,要自己亲自去一趟,蒯越不放心也一同前往。 将军署距解库不算远,很快就到了地方,蒯越忙问昨天来看过的玉在哪里,他昨天在这里端详了好一会儿,相信掌柜的会有印象。掌柜的也确是记得,说那玉昨天就被赎走了。 文聘登时来了脾气:“不是让你有人赎当要上报将军署吗?” 掌柜的理直气壮地说:“就是你将军署的人来的呀,昨天跟大人一起的那位军官,还带着当票来的,我怎敢不让赎?” “这个明海卫,气死我了!”文聘怒不可遏地冲出解库。 蒯越后面喊着追赶,也追不上武将文聘,等他气喘吁吁地赶到将军署,文聘已经喊着让人去招唤秦都统。 少顷,一身戎装的秦都统应命而来,文聘下令:“秦勇,带齐本部人马,立刻出城去追明海卫,将与他一起的所有人都带回来,如遇反抗格杀勿论!” 秦勇响亮地应了一声“遵令”,走到门口又想起,问明海卫是走哪个门。 文聘说据报是走的西城门,为了万无一失,让他兵分三路,从东、西、北三个方向追赶。 南边是汉江,隔江是襄阳,显见明海卫走的不是这个方向可不予考虑。 秦勇的部下有一千人,他得令后,将本部人马分了三队,跑步出城,他自己亲带人马出的是东城,离开城门后就放慢了脚步。 明海卫走的就是东城,秦勇虽然不知道明海卫为啥走,但文聘交代过他,如果当着外人安排追杀明海卫,你必须亲自带兵走东城门,也不用真的追杀,就是象征性地追出荆州地界,万一有意外的情况,他这一队还要负责帮助明海卫,礼送出境。 第61章 贼石头冤煞林友 文聘等人马都派了出去,才恍然大悟地说:“明海卫定是贪图那玉的价值,才做下这糊涂事,悔不该昨日带他去解库,我们说者无心,被他听者有意,唉!” 蒯越亲眼看着文聘雷厉风行地调兵遣将捉拿明海卫,心中虽有疑窦,但文聘所为顺理成章,也挑不出什么不是,只说道:“失块玉还好说,但愿那人还在!” 没让他们等太久,去鲍府的人回来了,亲信军士报,鲍家已经锁了大门,他们砸开门进去,里面空荡荡的人已不见。 文聘怒问:“暗哨也不在吗?” 亲信道:“现在是没人,我找了昨夜值守的询问,他们说一大早明副将就带人给他们换了岗。” 蒯越看看他带的差人陆子良,那人也点点头,表示所言非虚,他们一直跟着将军署的人来着,就是这么个过程。 “下去吧!”文聘声音低沉,像是被重重打击了。 手下人都退了出去,蒯越看看颓丧的文聘,站起身说:“事既如此,我也赶快回去向主公汇报了,这边若有什么消息,万望快快报与州府!” 文聘拖着疲惫的身躯站立起来,拱手道:“请蒯大人回去禀报二公子......主公,文聘用人失察,致使部下副将叛逃,误了大事,文聘愿意领罪!” “仲业也不要过于自责,这种事谁也不想发生,荆州北部的安危系于将军,千万振作起来!” 蒯越安慰着文聘出了门,其实心里是万分恼火的,在刘琮那里已经说出了天花乱坠的计划,却失去了关键要素。 他奔着汉水码头步子走得飞快,手下人也看出他心情不好,一路紧紧跟随不敢作声。 直到江滩,蒯越突然停住脚步:“人究竟离没离开樊城还是未定之数,陆子良,你见过那二人,先留在樊城着意寻找,并打探文聘军中的消息,注意秘密行事!涂文傥、李林友,你二人各带一人分别由东城门、北城门出去,打探明海卫、甄无趣的消息,有信儿快马回报,没信儿就继续沿路打探。” 他没有安排人走西城门追查,因为他不能判定文聘是否说的真话,如果是真话,那么文聘必然对西向的路加强查探,就不需要他的人再费事,如果是假话,那就更不用去做那无用功。 几人领命自去行事,另一名随从已叫着官船搭上跳板,蒯越回头看了看樊城的天空,脸上阴晴不定地上了船。 ...... 李林友带着另一名差人张鏖从北城门出去,沿着大路寻找,不久就看到樊城的追兵,虽然走得慢,搜的却很仔细,三四百个军士逢人家必问,逢山林也要翻着树叶查找,看这架势哪怕明海卫是兔子也能掏弄出来。 李林友摇了摇头,对张鏖说,这伙人不是诚心追杀的,按他们这个找法儿,明海卫和甄无趣早就跑没影了。两人加快脚步,超过樊城军队,只捡着人多的地方追。 这一日走到接近南阳的一个镇子,李林友感觉到了危险的信号,就是他们的追踪被发现了,前面有两个人总是回头看他们,并且试图甩掉他们。 李林友问张鏖,认不认识前面那两个人,张鏖说一向都是在襄阳的,哪会认识他们。李林友说这下情况不妙,明海卫和甄无趣咱们俩谁都不认识,不好确定这两个人是不是啊,但这两人指定有问题,不然怎会如此惊慌。 张鏖说,如果真是那两个人,他们不会只是两个,一定还有其他人在周围接应,咱们就是想抓捕怕是也难啊,不如等后面樊城的追兵上来再拿他们。 李林友表示赞同,但不能等,那些追兵行动太慢,我们发现了可疑人物就该去调动他们速来,两人计议了一下,决定张鏖跑回去调追兵,那些兵里面肯定有认识明海卫的,就不会抓错。 张鏖走后,李林友继续小心地跟着,见那两人走偏僻胡同,他也走偏僻胡同,对方走闹市,他也走闹市,始终尾随其后。 但终究是一个人跟着两个不好跟,前面两个人分头走了,李林友愣了一下,决定跟着那个长得威猛些的,他觉得那个人有可能就是明海卫。 这回明海卫不遮遮掩掩了,大步流星地走进一处市集。李林友暗喜,那人一定是自以为甩掉了自己,才这样露了行藏。 市集上人多,易于隐藏,李林友借着行人的遮挡注视着“明海卫”,想看到他和什么人接触,有多少同伙出现。 他的关注点都在“明海卫”一人身上,没留神,险些碰到前面站着的一个女人,他忙止住了步子,不料,那女人却不依不饶,转过身来指着他尖叫起来: “救命啊,这个男的要非礼奴家!” 这一声无异惊雷,炸得身前身后的人们都围拢过来,见那女子身子高挑,头上裹着花头巾,身穿青色绣花褙子,两个胸膛鼓鼓的,人虽长得说不上貌美,也不难看,再看那男的,慌慌张张的一看就是做了亏心事的人。 有人就问:“小娘子,他怎么非礼你了?” “我走得好好的,他在后面摸我好几次,喏,他还要去摸那个大娘!”女子一手挡着脸,像是羞愧的不行,另一手指向一个老妇。 那老妇正看热闹,没想到自己也险遭登徒子的毒手,不由得惊呼一声,陪在她身边的老翁怒吼一声:“马那个巴子的,我娘子这么大年纪你也不放过!”冲过来抓李林友。 李林友躲闪着说“没有”,但谁会信他,老翁愤怒地揪住他头发,手脚衣服被更多伸来的手抓住,有的骂“登徒子”,有的骂“采花大盗”,巴掌、拳脚不要钱的往身上呼,李林友很快就被打的瘫在地上。 而那位被侵犯了的小娘子,早就溜进了胡同,三两把扒下头巾和褙子,揉成一团夹在腋下。 跟着过来的邓茂责道:“你这个石头,偷来那衣服还拿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扔掉!” 佟磊说:“挺好的东西,我想留着给我娘穿。” 那天看了假银子以后,邓茂一直管佟磊叫石头,佟磊开始反对,觉得是在戳他的痛脚,邓茂说没毛病啊,你那个“磊”还三块石头呢。 “真是个孝心石头,那也藏好了别露在外面惹麻烦!”邓茂扔给他一个包袱皮。 佟磊接过来装了衣服,又从胸前摸出两个馍,递一个给邓茂:“大哥吃吧,还热乎呢!” “快跑吧,那人的伙伴怕是要回来了,不要再被盯上,咱那案子看来事闹大了,这么远还有人追!” 两人避开市集一溜小跑出了镇子,继续向北。 第62章 老实人碰瓷拦车 地近淮北,一百零四骑拱卫着一辆带篷的马车,行走在官道上。 这已经是离开樊城的第四天,距徐州也越来越近,刘协听明海卫说此处不远就是砀山,心里起了波澜,高祖当年在这里斩蛇起义,开创了刘家数百年的帝运,莫非真的就到自己这里结束了? 他提出绕个远去砀山拜谒高祖斩蛇遗址,明海卫劝道,此去徐州已不远了,不如先去那里安顿下来,择日再去砀山。 “现在是砀山近而徐州远,舍砀山径奔徐州,有如过家门而不入,高祖有知,怕要责罚朕的。”刘协这个想法一生成,就不想再做等待。 庞统策马与明海卫并辔:“既是主公有意,徐州也不急在一时,先去砀山了却主公心愿吧。” 刘协怀着歉意地说:“实是之前没有机会来此地,高祖是朕最敬慕的祖先,劳烦各位陪朕多走这一遭啦!” 这一说,明海卫倒有些过意不去,躬身道:“末将只是担心主公的安全,行走哪里,自当遵主公令!”遂令骑队在前面岔口摆队向砀山方向。 离开徐州方向的官道又行了一个时辰,道路有些颠簸,两旁野草横生,显见得少人行走,偌长的驿道只见前面有个骑驴的白发老者,瘦骨嶙峋的样子像是风大了些就会被吹走。 就连骑马军士都怕碰到他,经过他身边时放慢了速度,尽量离他远些,就这样还是没避过,那毛驴像是被惊到了,呃的一声嘶鸣,发疯似的跳跃起来,把白发老者给甩下身,然后就见了鬼一样跑走了。 老者被摔到地上,正是倒在马车的旁边,驾车的赶紧勒起马缰,马车停住,白发老者就势靠着车轮哎呦哎呦地叫起来。 驾车的车夫也是军卒,急忙撇清道:“你躺在轮子上要做哪样,我可没碰到你啊!” 刘协撩起临时銮驾的帘子,关切地问:“老丈,你怎么了?” 庞统、展平、明海卫等也围了上来,白发老者吭唷着:“我走得好好的,被你们惊跑了我的驴,小老儿现在动也动不了,怕是伤了骨头啦!哎呦......” 刘协说:“快把这老人扶起来,好生看看伤在哪里。” 明海卫去扶老者,却被老者推开他的手,随后老者把身子又往车轮下缩了缩,嚷着:“你别碰我,小老儿这骨头架子都要散了,禁不得你碰!” 展平讥笑道:“我看出来了,你是来碰瓷儿的,是不是想讹钱那,要不要我替你报官啊?” 老者抱住了轮毂:“不知你说的啥,小老儿现在是走不得路了,你们得管我!” 庞统皱起眉头:“老丈,我们急着赶路,给你点银子把路让开吧。” 老者像是被侮辱了,声音提高起来:“你说是啥话,我王老实又不是赖皮,在本地也是有威望的人,什么叫给点银子让路?你这后生骂人不是?” 庞统压着火气问:“给银子不要,路又不让,你想做什么?” 王老实指着车驾:“走不了路啦,你们让我坐进车里捎我一程,到前面砀县我就下来。” 庞统立马板脸说:“这绝对不行,你若走不了,我可以把我的马让给你骑,上车是休想!” “小老儿不会骑马,上去还得摔下来,没准儿就摔死了,我就要坐车!”王老实也是绝不让步。 刘协说:“庞先生,就让他坐进车里吧,莫要真伤了老丈。” 庞统仍是不同意,皇上身边怎可放进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明海卫也不同意,并威胁老头再不撒手就把他扔到一旁去,王老实大放悲声:“小老儿斗不过你们这些壮汉,你就扔吧,让我饿死吧,让狼吃了我吧,反正这天下已经没有百姓的活路啦......” 这话让刘协心里酸楚,不管天下认不认他这个皇帝,但顶着这个名义,天下人就是他的子民啊,肃声道:“让老丈上车,不然,朕某就下车步行!” 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也不敢再违逆,庞统说:“那就让他上车,但绝不能进里面,可坐在驾车者身旁。” 王老实这回没再争执,松开了轮毂,明海卫对两个军士吩咐:“把这老丈抬上去,好生的抬,别让身上掉了东西!” 两个军士明白,一齐上手来抬王老实,好像是找不到下手的地儿,一会儿摸这儿一会摸那儿,摸的王老实直叫痒,军士没摸到武器之类的东西,才把老儿放在车夫身旁。 队伍重新走起,王老实坐在车板上,靠着车辇的布帷,侧脸对里面喊了句:“坐车的,还是你心眼好啊!” 走不多时,前面一座雄山拔地而起,满山苍翠愈见幽深,让人看不透里面藏了些什么秘密。 庞统叮嘱明海卫,马上要经过山脚,让众军士着意防范。 明海卫说:“山林之中通常不会驻有大军,顶多有些山贼,见人多也轻易不敢出来挑战。” 展平隐隐有些不安,问道:“我对此地不熟,‘荡山’可是雁荡山吗?” 庞统笑道:“非也,此砀非彼荡,砀山是旧称,当地人更多是把它和芒山连在一起叫芒砀山!” 芒砀山?芒砀山!呀,不是水浒里的山寨吗?那里可是有几个难缠的角色!展平在脑子里的水浒中找到芒砀山的情节,惊呼:“不好,快停下!” 明海卫将手臂一竖,自有人去传令,整个队伍停下,王老实却叫了起来:“快些走吧,天晚了我找不到郎中,没准今晚儿都过不去啦!” 庞统问展平为何不走,展平说,这老头有诈,遂打马靠近车辕。 王老实见展平死死盯着自己,有些紧张:“咋地,小老儿说句话都不成吗?” “我问你,前面可是有座山寨?” 王老实连连摇手:“没有没有,这地方是当年孔圣人躲雨的地方,来往的都是好人,哪有山寨山贼的!” “是吗?”展平又靠他近些:“樊瑞、项充、李衮派你来干嘛?” 王老实惊问:“咦,你认识他们?” “果然是贼探子!”展平嘿嘿冷笑,伸手去拿老儿。 王老实反应也快,见身份被识破立即循着先前看好的路子仰身倒下,同时双脚一蹬马车的棱边借力一蹿,人就撞破了布帷像脱手的泥鳅一样出溜进了车里。 第63章 芒砀山衣钵勤传 展平不及多想,一个鱼跃跟着翻进车辇,见王老实已一手抓住刘协的衣领,另一手去脱他自己的鞋,展平先一脚踢中他的手腕,使那鞋脱手甩出了车外,同时抓住王老实的脖子一捏,那瘦老头虽说动作出乎意料地灵巧,终究是没多大力气,被掐的哀嚎一声,松开了抓着刘协的手。 刘协惊魂未定,想不通为什么转眼间銮驾里已经挤了三个人,挡车的围子也被撞烂了两面。 周光辉用刀尖挑起老头儿的鞋,从里面掉出一把巴掌长的细刃小刀,气得咒骂道:“这老儿把刀子藏在这里,也不怕割断了脚!” 展平提着王老实跳到车下,松手让他掉落地上:“王老实你不老实啊,说说吧,为何行刺?” 王老实梗着脖子还嘴硬呢:“小老儿是被你吓得躲进车里,可没有别的意思。” 周光辉走到他身旁蹲下,用刀比住王老实的眼珠:“再说一句废话,要你一个眼珠,两句就让你变成瞎子!” 王老实惊恐地看向展平,展平证实道:“你还是信他的话吧,这位大哥最喜欢用眼珠子调汤喝,他都剜过不下一百只眼珠了。” 这话听得周光辉都差点恶心吐了,好在王老实似乎信了:“好汉爷,我都说,你把刀子先拿开,我这对老眼昏花的招子味道肯定又腥又臭,别败了好汉爷的胃口!” 周光辉把刀移开些,仍旧狞笑着吓他:“周某喝汤习惯多放些辣子,有些腥臭也能遮盖,你眼珠能不能保住,就看你是不是真老实!” 王老实回避着他,可能觉得展平还算正常,就单对展平说:“好汉,你怎么认识三位大王的?” 展平玩味地看着他:“算不得认识,我与他们有些共同的朋友,说不定见面一唠就都成朋友了,所以你好生说,我不难为你。” “早知道这样,就敲锣打鼓请你们上山了,何至于打杀啊,我跟你们说实话吧!”王老实挤出亲近的笑脸,小心翼翼地躲着周光辉的刀爬起来,捡过鞋套在脚上,却没敢动那个掉落的小刀子。 他确实叫王老实,但违背他爹起名的初衷,一辈子未曾老实,芒砀山的山寨开始时就是他占下的,后来项充过山,王老实打不过,就邀请项充入伙,当时项充背着命案正走投无路,就拜了王老实为义父,接过衣钵执掌山寨。 后来李衮打山下过,喽啰见李衮也拿个团牌,背上插着二十四把小标枪,和自家寨主的打扮相似,就报上山去。 项充平时的武器就是团牌和二十四把飞刀,听说来了模仿自己的人物,起了好奇心,当即下山,盘了道,没盘出有什么师承渊源,倒是聊出了交情。项充说以咱俩这手艺,要是联手对敌,一出场就打倒四十八个对手,这般强大还有谁能敌。 李衮一想也不错,到时候也不需要多少喽啰,屁股后跟几个够给咱二人捡拾暗器的就行。 李衮上山做了二寨主,虽然两位寨主一出手就能飞倒一片,喽啰多了也没用,但这乱世流民多、溃兵多,最不缺的就是喽啰的资源,所以芒砀山以“八臂哪吒项充”和“飞天大圣李衮”两块招牌,很快啸聚了三千之众。 最逍遥的是王老实,当了项充的义父后马上传位寨主给项充,自己俨然是太上皇,吃的好玩的好,谁也管不着他,大小喽啰都敬着他,好不悠哉。 甚至都开始腐败了,谁请顿酒就替谁向项充建言,给封个头目。 李衮刚上山时想立威,但一整就碰上王老实的人,为了和气也就不好认真,见着王老实虽是心里看不起,也得叫声王叔。 直到大魔王樊瑞上山,那厮披头散发,脖子上挂着流星锤,堂而皇之地上了芒砀山,声称要当山寨之主。项充李衮自然不服,你又没有二十四把锤子,凭啥啊。 话不投机,哥俩各舞团牌和樊瑞对战,结果樊瑞并不和他们好好打,转身一晃就搞的浓烟滚滚,人也云里雾里的,让飞刀、标枪都失了准头。 二人背靠背而站,举着兵器拼命寻找樊瑞的所在,却被樊瑞突然出现在两人身侧,张口又喷出一团火,差点燎了二人的头发。 这是神人啊哪里斗得过,项充和李衮心悦诚服地拜倒,请樊瑞做了大哥。 别人还好说,谁做寨主都是领大伙打家劫舍收过路费,唯独王老实却心里不舒服起来,做为山寨创始人,有着至高无上的资历,当项充的爹,太上皇的光环也挺灿烂,可如今大寨主换了别人,他的太上皇也就当到头了,当然有项充罩着,混的也不会差,不过是做做后勤的事,算个山寨贼人家属。 最可恼的是,樊瑞似乎更器重李衮,俨然要把李衮当二寨主使唤,这让王老实感到项充的位置岌岌可危,当义父的总得做点什么来帮儿子。 山寨的探子都是撒出很远去摸消息,以确定山下过往的是不是肥羊,值不值得劫掠,明海卫这支队伍刚刚走上砀山道就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一百多人围着一个小马车,让他们料定这马车上定有宝贝,即刻快马回山报了。 山上几位寨主听了,判定这是一支镖队,护着的不是宝贝就是人,小车不大,宝贝也不会很多,起码不是布匹粮食之类的大批量货物,那就更显其贵重,万一是一块脸盆大的金子呢? 如果护的是人,那必是个有钱的大财主,否则谁用得起这么多人马,劫下必能换来大笔赎金,所以这趟镖必须劫。 王老实听到消息,偷着找项充要求自己去做探子,争取混到车上,提前掌握这宝贝的底细。 项充自是不同意:“三千兄弟呢,真要去谁也不能劳动你老人家,都啥岁数了还冒这个险!” 王老实说:“不一样,别人干这件事改变不了什么,而你义父我要是成了,就算是咱爷俩的功劳,小的们更服不说,那樊瑞也得高看你一眼,知道你比李衮强!” 项充说啥不肯,王老实假做生气说他没脑子,自己不管了,转头就偷跑下山。 第64章 神女峰旌旗漫卷 那头毛驴和他是多年的伙计,玩的那套“惊驴”碰瓷路子早就熟稔,王老实就靠这手混入明海卫的队伍。 他没能如愿进车轿子里,也看出刘协是这趟镖要保的人,心下就有了主意,准备到得山下,进了芒砀山的伏击圈,他就撕开布帷进到里面,用鞋子里藏的小刀挟持住刘协,保镖的人必不敢轻动,这样,山寨就能兵不血刃地拿下镖队,完成奇功一件。 没想到镖队里竟然有知道芒砀山三大王的人,败了他的计划,王老实气馁之下,为了不让眼珠沦为汤料,老老实实地招了供。 展平拍拍他肩膀:“你讲的不错,我们商量商量怎么帮你达成心愿,让项充不落李衮之下!”遂让人把王老实押到远一些的地方,莫要听到这边的谈话。 此时刘协、庞统、明海卫、周光辉,都已在车子旁围成圈,都看着展平等着说话,展平点点头:“都听到了吧,前面有三千个山贼等着劫我们,他们的三个头领也都有不俗的武力,两个擅长飞刀、飞枪,一个会法术让人不好防护,大家看看怎么办?” 刘协想到这一切都是自己突发奇想给大家出的难题,觉得这伙山贼太强,可能会给队伍带来不必要的损失,提议放弃原计划,掉头去徐州。 庞统却不同意,既然已经走到这里,被一伙山贼就吓了回去,还要我等何用,以后还会有更大的阵仗,也要选择退缩吗? 明海卫说道,文将军交代我们这些人,要以性命保护主公安全,所以出来的人都有一颗向死之心,如果对阵起来,既使对上三千兵,这一百人也不怵,敢战至流尽最后一滴血,但事关主公安危便不敢造次,尤其那三个头领,到底多大本事还不知根底,到时明某可以对上一个,另外两个谁人来敌? 庞统沉吟道:“力量悬殊,只能智取!” 他问展平,适才先叫破了三个大王的名字,可有多少了解? 展平说只是听江湖朋友提起过,听人描述,项充、李衮二人,以暗器见长,不善近战,樊瑞是个疯魔道人,会些法术,没准能飞沙走石、撒豆成兵那些东西,真实情况不好说。 庞统轻笑一下:“没有什么真正的法术,多是迷惑人的幻术,只要不为其所动,将各种异象视为无物,那法术也就败了。明将军,你属下可有擅长近身徒手搏击之人?” 明海卫是合格的队长,张口就来:“有几个人会摔跤、角抵之术,且力气大的很,若被他几个抓住休想动弹。” “文将军是送了份大礼啊!”庞统赞了一句,然后低声把自己的计划说了。 明海卫仍有些疑虑,但也没有好的法子,便把决策权交给刘协,请他定夺。 刘协来个省事的:“朕相信庞先生的才干!” 庞统苦笑一下:“这种偶遇山贼的打法,我也不知结果如何,慎重起见,主公还是骑马藏于队伍之中,若真有危险,必须拨出一半人马全力保护主公撤去徐州!” 刘协坦然道:“朕是早该死于许都之人,只要不拖累大家,无论结果如何,朕无所怨!” 展平把自己的马缰交给刘协:“听庞先生的话去后面吧,这个车我来坐!” ...... 车队再次启动,重兵拥在后面,将刘协簇拥当中,庞统指定了四十骑专职护卫,如果前面战况不利,他们只有一个任务:不惜一切代价把刘协安全送进徐州! 车上,展平和王老实坐进以前的“銮驾”,王老实的手握着那柄发臭的小刀架在展平的脖子上,让展平总是想起它的来处,嫌恶地说:“你们绑架人非要这个姿势吗?” 王老实憨厚地笑笑:“也没有死规矩,这样不是看起来更像吗?” 展平说你先把它放我肚子上,等见了人再抬高点,我是怕你端着胳膊累得慌。 王老实从善如流换了姿势,想着刚刚展平和那个丑男说的事还有些不放心,问道:“好汉,你们这样弄真能把山寨再还给我儿项充吗?” “相信我,这是最好的办法,我们这点人和整个山寨打又打不过,只能靠这样先制住李衮,再拿下樊瑞,到时候山寨不给项充给谁,我们都是正经走镖的也不想占山为王。” “那可得好好谢谢你们了,咱还真是不打不成交,我就是有点怕,李衮没我儿有本事,可是那樊瑞会法术能喷火,好吓人啊!” “他是不是还会变脸,就是手一抹就是一张脸,再一抹又一张,黑的蓝的花的啥色都有?” “好汉真是神了,你咋知道的呀?” “嗯,我好像更了解他了,你再多说点他的戏法,都看过啥?” 两人唠着唠着,就到了芒砀山神女峰的脚下,大山的影子已经覆盖住整个队伍。 王老实把两只手指含进嘴里,发出一声响亮的口哨,随着这声信号,看似平静的山林中忽然冒出漫山的旌旗,两队人马从山上发着呐喊冲下来,把大路围了个密实。 来的山贼和他们的首领一样,都是手执团牌,一手握着钢刀,当先两位首领,却是除了提着团牌,另一手空空,但脊背上却如背了个装备库,一个满是飞刀,一个满是标枪。 两个首领长得相貌凶悍,姿态骄横,往大路当中一立宛如两只择人而噬的恶豹,让人避之唯恐不及。 项充对着王老实嗔道:“义父,不叫你以身犯险,总是不听孩儿的!” 王老实拿小刀架着展平说道:“没有我来,谁能发现他们的秘密,搁你们不过劫他几两银子,哪知道这车驾里还有更像样的宝贝。” “哦,是哪样宝贝?” “在他屁股底下呢,起来!”王老实佯装凶恶地抓着展平让他站起来,难为那么干枯的老头儿,展平还得装出战战兢兢的样子跟着他站起来,继续保持着一个绑架另一个的姿势。 王老实一脚踢开展平的坐垫:“就在这下边,你过来看看,放心吧,我抓的这个是他们的公子爷,人在我刀子下谁也不敢乱动,你来看看这个是啥金啥玉我也不懂,别让外人过来呀!” 第65章 风起处梅花染雪 项充见镖队的人马多数都在后面不敢上前,马车左近只有几个人,还都惶惶然地看着自己义父抓着的人,料想没有问题,就大喇喇地走前两步,见李衮犹豫着没有迈步,笑道:“一起看看,你又不是外人!” 李衮这才跟着他,一边警惕着周边,一边靠近车驾,见那座位下果然有个凹洞,有些闪闪发光的东西,项充说:“这是什么东西,像是一件衣服镶着几件宝石。” 王老实说:“你拿出来看看,下面还有更好的呢,我这得抓着公子爷腾不出手。” 项充肚腹贴着车栏伸手去取,李衮也好奇心满满地靠着车栏抻长脖子等着看宝贝。这时庞统无声无息地歪了下脑袋,再看驾车的位置、马车的后面,车驾的底下,四条大汉从不同位置疾快地蹿了过来。 他们按早已计划好的分了两组,每组两人,一个自身后抱住李衮两臂,一个抱住双腿,另一组对项充亦是这般,两个头领想反抗时,四肢已经被牢牢地锁住。 于此同时,其他军士各挺兵刃围上来,有的对着项充李衮,有的对着一众刀牌手,刀牌手惊愣之间,两位头领已在人家手里,只能挺刀大呼:休要伤二寨主、三寨主! 项充死命挣扎,反转手腕想取飞刀,早有人把他能够得着的飞刀先摘了去,箍着他胳膊的大汉也更加用力,两条劲臂将他连胸膛也死死压住,让项充几乎不能喘息。再看李衮,也是同样情形。 项充愤怒地大叫:“在我地盘也敢撒野,义父,快把那个纨绔......你咋放了他?” 王老实放开人质,垂下手臂:“孩儿,你且听他们说说,都是为了你好!” 项充以为听错了:“把我偷袭擒拿这叫为我好?” 李衮冷笑:“项兄,他如此行事,已是要勾结外人图谋山寨,你还当他是爹呀?” “闭嘴吧你!”王老实恨道:“勾结外人图谋山寨的分明是你李衮,当初项充收留了你,把你当知己兄弟,让你当了寨主,什么好处都不差你的。可自从樊瑞来了,你就和他站了一条线,处处和我儿作对,总想压我儿一头,你这白眼狼!” 李衮被王老实数落的一阵红一阵白,对项充说:“项兄不会也这么看吧,李衮对你咋样你心里清楚,樊瑞是咱们认了的大寨主,他安排的事焉能不听,可背后说话我还是维护你的!” 项充对王老实说:“咱芒砀山的事自己解决,你要还认我这个儿子,就把我们放了,免得让这些外人看热闹。” 庞统等人一直不言语,让他们几人自己掰扯,这时却插话道:“我们也不想看这热闹,要不是王老实说的可怜,让我们觉得项寨主委屈,今天也不趟这浑水,王老实,你说放就放,你说绑就绑,我们没二话!” 王老实却蹲在车上,盯着李衮一脸狰狞:“儿啊,你太善了,义父今天就替你做回主!”倏然挥出小刀,寒光闪处,李衮的喉咙如金瓶炸裂,鲜血溅的王老实满头白发上斑红点点。 这个举动太过突然,谁也想不到平时笑呵呵的王老实说出手就出手,被杀的李衮、旁边的项充、围观的庞统等人、压阵的刀牌手们,所有人都惊呆在当场。展平就在身边,鞋子上被溅到了血,心头也是剧震,暗骂这老儿不愧是当过寨主的,下手狠辣果决!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李衮队伍中的刀牌手,见头领像被宰的鸡一样垂了脑袋,不知谁喊了声“给李寨主报仇”,一票人呼啦一下向车子这边冲过来。 警戒着的军士迎住厮杀,对付这些普通山贼,他们绝对称得上以一当十,但也被几个不要命的山贼突破防线杀到车前,一个狂叫着举刀劈向项充,另一个往车上爬,袭击的对象是手刃李衮的王老实。 庞统适时喝道:“放开项寨主,保护王老实!” 项充刚得到自由,就见刀牌手已经一刀劈至,急忙闪开,嘴里骂着:“你瞎啊?我是项充!” 那人恨恨地嚷着:“杀的就是你,给李大哥报仇!” 项充来不及拿自己的武器,顺手从李衮后背上抽出标枪甩过去,杀了那个红了眼的家伙,又一个刀牌手接踵而至,项充只得接住缠斗。 爬上车的刀牌手早被展平料理了,后排军士们除了周光辉带着四十骑护着刘协未动,都跟着明海卫杀入战团。 王老实瘦骨伶仃站在车上,晃晃荡荡犹如风中的一枝枯草,满头白发带着斑斑血花随风飘起,又像极了梅花变成的恶煞。他举着小刀对众山贼喊道:“芒砀山本来就是项充的,是项充的人、是我王老实的兄弟,给我杀那些叛徒,以后这山头还是姓项!” 这时战场上李衮的人被军士们杀得所剩不多,项充带的刀牌手喊着“拥护项寨主”又冲入战局。庞统高声喊道:“不要伤了项寨主的兄弟!” 明海卫会意打出手势,众军士撤出战场中心掠阵,把地方让给山贼们自己厮杀。 砰~~,一声尖利的爆炸声从半山腰响起,众人闻声抬头,又见一道火光自那声响处冲上天空,半空中又是一声炸响。 王老实惊恐地说:“坏了,大寨主的‘天雷击顶’发动了!” 展平一笑:“啥天雷,不就是个‘二踢脚’嘛!” “小的们听着,项充已背叛山寨,格杀勿论,跟着他走的,格杀勿论!” 半山腰上一个道风飘飘的人声如洪钟大吕,随之而来的是山上各处旌旗摆动,无数山贼冲下山。 山下的人也分出两种状态,项充的人都有些慌乱,而李衮的人惊喜地叫着:“大寨主要发神功了!” 项充本是被动地与袭来的人厮杀,想着抽出身来再杀几个押镖的,以表明自己的态度,让李衮的人收手,没想到大哥樊瑞也要杀他,而且是不听解释的格杀勿论,气得大呼:“樊瑞贼道,我与你誓不两立!” 王老实居高厉啸:“帮项充的有功,靠边站的无过,跟着樊瑞的,死!” 第66章 伤心曲如梦似真 山寨上还是跟着王老实和项充两代寨主的居多,李衮的铁杆亲信没有多少,樊瑞高高在上,大家惧怕他的法术者多,能入其嫡系者少之又少。所以后下山的大多数山贼都是又怕樊瑞,又不想得罪项充和王老实的,现在听王老实说靠边站无过,墙头草们就采纳了这个选项,嘴里喊的凶,人却不上前。 气得樊瑞在山腰又放了一颗‘二踢脚’,又听到一片嗡嗡的‘天雷击顶’议论声。 这年头可能没几个人知道‘二踢脚’的,能在魔王樊瑞手里炸响,又冲到云中再来一声,恍如和雷神呼应,难怪让人心悸。 樊瑞还在恫吓:“项充再不投降,下一个雷就要炸在你的头上了!” 他外祖母的还没完了!展平忽地跳下车,绕过战场向山腰跑去,他速度极快几乎没惊动什么人,无论哪一方力量的关注都是在战场上,只有眼观六路的庞统看到了展平的突然行动。 “快去保护展总管!”庞统对身边的几个军士指着展平上山的方向,心里还在纳闷这位是发了什么疯。 几名军士应着纵马追上去,刚冲上山脚被一大群山贼围住,几个人奋起神勇杀倒一批,吓得余人不敢上前,再想找展平时,已经望不见踪影。 展平得感谢这副杀手体质,身轻如燕矫如灵蛇,攀山如履平地,很快就冲上山腰,与大魔王樊瑞只隔得不足百米。 那里只站着樊瑞一个人,长发飘飘,长袖也飘飘,孤高而飘逸。 展平放慢了脚步,小心戒备着一步一步上前。 “勇气可嘉,可惜,也只有勇气!”樊瑞发出的声音像带了扩音器,不仅展平听得见,山下也听得见。 许多人都停了打斗,举目往山腰上看。 见展平不说话还是在向前走,樊瑞叹了口气:“看来你没听说过贫道的手段,这就送你去酆都地狱游上一番!” 樊瑞把脸一抹,本来一张端正庄严的脸瞬间变成一张钟馗恶鬼脸,随后张口吐出一团烈火,火焰伸出丈余,连山下的人都看到了,哗声一片。 展平对这套路早就猜的八九不离十,但也存着疑问:“你这家伙挺超前啊,啥时候学的川剧,这戏法儿在宋朝还不咋流行吧?” 樊瑞还在喷火,展平捡起一枚石子扔过去,火焰遮住了樊瑞的眼没提防有人袭击,被石子打中了心口,虽然力道不大,也惊得缓了一缓,火焰霎时调头朝他脸上卷过去,樊瑞连忙就地一个滚翻把火扑灭。 展平戏弄道:“你师父没教你喷火时候不能吸气吗?” “可恼!”樊瑞站起来,两袖向前一抖,平地生起灰色迷雾,掩住了自家的踪迹。 迷雾继续扩散,展平仿佛走进了一片灰色的林子,一具具丧尸的影子似有似无,在林子里飘荡,有的还伸着爪子来抓自己。 一切都是幻象,展平这样想着,闭上眼睛,注意倾听,也没见什么东西抓住自己,但也怕被樊瑞偷袭,据说那厮除了骗人把戏,武功也不弱。 所以展平还是睁开眼睛,对来的东西不躲不避,这回他被一个硕大的圆球击中,打得气血翻涌,明白了,所见不都是虚的。 明明几十米的距离,怎么还不到头儿?展平迷失了方向,他凭着记忆一直向前,找那樊瑞站过的一块秃石,但始终没有看见,灰森林无穷无尽,或者说就像原地踏步走,眼前始终是那一种景象,并随着他的走动无限延长。 黑暗的林子,层层的迷雾,荡来荡去的鬼魂,还有脚下的草地里,窸窸窣窣的像是有无数的蛇在蛹动。 “樊瑞,有胆撤去这些花活儿,当面一战!” 展平被自己的声音震到,像是身在一个山洞里,回音巨大,一波一波连绵响了好久才息下。 回声停下后,前面的浓雾淡了些,有些发白也有些发亮,展平定睛看过去,惊异地发现那白的竟是一名女子,如白雾笼身,面容不清,看不到她张嘴,却有歌声从那团白雾里唱出来: 奴是你三百年前的妻 被你无心丢在河里 奴不恨你也不怪你 你从桥上过,奴在水里看你 又看你葬了七次自己 娶了九次妻 你呀从来就不回头,不回头看看 奴一直在水里 ...... 歌儿唱的婉转凄凉,展平听着听着没来由一阵心痛,慢慢弯下腰,捂住脸抽泣起来,一时间觉得自己罪大恶极,负了很多人,欠了很多债,想一死了之。 抬头看到一棵树枝斜出,上面挂着一条白绫,一头挽成环状,垂到自己的头顶。 谢天谢地,这正是我要的,展平伸手去扯那白绫,却怎么也够不着。 万念俱灰之际,遥遥听到有人喊道:“一切有为法,如梦亦如幻!”声音虽远,却叫醒了展平,心头突然清明,再看那白绫也消失不见。 都是幻象!幻象! 展平告诫着自己,猛地向前跑去,发现白雾女子皆已隐去,眼前是一堵白墙,看起来高有万仞,坚不可摧。 山上哪有这么高的墙,都是幻象,展平咬牙向前面的白墙撞去。 噗,像穿过了一团云雾,眼前瞬间清明,山峰、绿树、红岩,历历在目,还是以前的芒砀山,只是一切都在快速上升,不可遏止地上升! 哦不,是自己在下坠...... 没想到,冲突了迷魂阵,又掉进陷坑里,坑底还设了根根朝上的竹签子,又尖又多,和庞统家的小机关不可同日而语,这个是奔着要人命来的。 展平早握了钢针在手,坠落时几乎是本能地插在坑壁上缓了一缓,借势扬起两脚撑住对面的坑壁,两手也急忙在这端撑住,让自己的身体搭成一截桥,躲过了竹签子的暗算。 坑有一丈深,半丈宽,他双手和双脚各撑着一端坑壁,一步一步向上挪,眼瞅着竹签子越来越离开自己。此时如果樊瑞来偷袭,只要在上面砸他一下,必是掉落在坑底被竹签穿透,好在那厮似乎已不在这里。 终于被他挪撑着快要走到了坑沿,两个肩头已经抖得要坚持不住,而坑沿的上口比下面开阔,两壁距离变宽,眼瞅着就要撑不住了,展平斗大的汗珠往下掉着,他在想拼力一蹿能不能跃出去,如果失败就要重落坑底,而力气流失的手恐怕是抠不住坑壁了。 第67章 咫尺深渊平地现 “展总管、展总管......” 声音就在附近,此时入耳已经有如天籁福音,展平听出是熟悉的樊城军士,急忙呼喊:“我在这里!” 少顷,几个军士循声来到坑沿,问道:“展总管,你在这里干什么,让我们好找!” “先拉我......上去!”展平暗骂,你以为我愿意在这里“干什么”,换你来试试早死了。 两个军士趴在地上一人捞住展平的一只手,另一个抓着他后背的衣服,三人合力把他拽上来。展平躺在草地上,放松四肢百骸,觉得重新活了一回,再也不想起来。 军士们走了一个去山下报信,另两个坐在那里陪着展平,在展平休息了一阵儿,有精力问及时,才说到刚才他们看到的情况。 展平独自闯山,与樊瑞对峙后,山下的人也就停了厮杀,都看着山腰的魔王表演杂耍。开始的情形是明海卫的人震惊莫名,大多的喽啰捧场发出阵阵喝彩,待看到樊瑞被自己喷出的火反扑,狼狈倒地,即使众人不知展平是用的什么法子,也瞧得出是樊瑞吃亏了,于是换成大多喽啰震惊莫名,明海卫一众高声喝彩。 此后再没见樊瑞站起来,那些还想着在大寨主眼皮底下表表忠心的喽啰也放弃了投机想法,反过来对剩下的李衮手下使劲,致使李衮的忠心手下很快就被吞噬掉,现场只剩下项充的人和占了大多数的观望型喽啰。 几名军士再没人阻挡,才按着庞统事先的安排,去上山支援展平。 因为展平和樊瑞在半山腰的显眼之处,他们很快就找上来,但发现一桩奇怪的事,展平在原地走来走去,身周却被深渊隔离,他们走不到展平身边,展平也听不到他们的喊话,只好在原地站着,看着深渊对面的展平着急。 “我们看展总管在那里转悠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还......哭的甚是悲切!”军士迟疑着说出来。 “你们没听到有女人唱歌,能把人唱到心碎的那种?”展平问。 “没听到,也没见到有女人。”军士傻愣愣地摇头。 “你们没看到黑林子和滚滚的浓雾吗?” “啥也没看见啊,瞅着都挺正常。” “可是你们说看到了深渊,这里哪有深渊?” “就是的呀,后来就听庞先生在山下喊‘一切有为法’什么的,然后那深渊就没了,我们还以为眼睛看花了呢,再找总管,你也没了,这不找了半天你在这里躲着......” 军士话里有些责怪,好像在说你这人不知道我们着急吗,还在这里躲猫猫。 “我也不想啊......”展平无力地说了句,扶着一个军士的肩头站起来:“走吧,看山下咋样了。” 芒砀山不是很高,只在和周边的平原相对比才比出一些伟岸,所以从山寨大厅到山下也是用不了多少时间的事,项充派去打探消息的亲信喽啰已经转了一圈下来,报告项充,山上不见了樊瑞,同时不见的还有几个平时亲近樊瑞的喽啰,大概是从后山走了。 项充叹了口气:“本是兄弟三人好好的,怎么就成了这样,一死一走,又回到几年前了!” 王老实责道:“到这时候了你还看不清,不是我搬来援手,今天是好好的,明天恐怕他俩就对你下手,那时候你防都防不住,不知道咋死的都。” 到现在他都觉得庞统这些人是他硬给扯进来帮忙的。 项充被他老子影响也是这般想法,带着歉意对庞统等人拱手称谢:“感谢各位好汉出手帮我们平定山寨的乱事,到家门口了,不如上山一聚!” 庞统说:“我等来此地是有事要办,王老实的忙我们也帮完了,就不去打扰贵寨,趁着天色尚早,要抓紧去办事了。” “在芒砀山办事,我项充是坐地户,愿效犬马之劳!” 庞统一想,这地方没来过,高祖斩蛇是在哪里还得找一下,就说:“寨主热心,就派个兄弟做向导指路吧,我们要去高祖斩蛇的地方祭拜!” 项充见诸人两手空空,问道:“祭拜可有香烛供品?” “真还没有,我们先找到地方,再着人去附近的县镇采买。”庞统心道,那位皇帝临时想的主意,谁会提前准备这些东西。 “这样吧,我陪各位前去,让兄弟从山寨取来应用物事随后送来,说实话每年汉高祖刘邦的斩蛇处我也要去祭拜。”项充说着已经吩咐人去取东西。 庞统奇道:“项寨主祭拜是为何啊?” 项充嘿嘿笑道:“汉高祖在这起的事,后来就当了皇帝,我们也想沾沾贵气嘛,还有陈胜的墓也埋在这山上,都是造反的老祖宗,我们占山的焉能不拜!” 说完了又有些好奇:“你们不是镖队吧,为何单单来拜这个地方?” 庞统对山寨还不是十分放心,这些当惯了贼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脸子,反戈一击,刚才这一场是利用王老实拱出的矛盾,再加上出其不意,才算化险为夷,要是真和三千山贼打,自己这一百来人很难说是什么结果,便想趁这机会给他们施加点压力。 “呵呵,你这山寨离徐州城甚近,可知道一位赵子龙将军?” 项充道:“当然知道,据说是大汉来的赵子龙,有万夫不当之勇,我们是怕他啊,徐州左近都不敢靠前!” 庞统说:“我们是一起的,所以要来拜汉高祖的英雄地啊,寨主以后也不须怕徐州,虽然说赵子龙确实是万夫不当的猛将,手下也有几万人马,但有过这一次共同祭拜后,芒砀山和徐州就是友好关系,可以常来常往!” 项充面露喜色:“原来是徐州来的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大人见到赵将军时,代为表达小的仰慕,让他老人家知道芒砀山是徐州一伙的,凡事手下留情啊!” 展平已从半山下来,庞统道着辛苦,展平感谢庞先生迷魂之时喊醒自己。 项充吩咐几个亲信喽啰盘点损失,把李衮尸身抬回去,隔日厚葬,然后就带着众人去了刘邦斩蛇处。 第68章 挥手白蛇不再见 曾经的沼泽地已经硬结,与其他地方无异,在一条寻常小路上,立了一块厚实的木碑,上面写着“汉高祖斩蛇处”,字迹不算工整,不知立于何年,也不知何人所立。 碑基处有些焚烧的痕迹和几个残破的杯盏器物,显然是有人曾做过祭拜。 项充指挥跟来的喽啰快速把那里打扫干净,铺上干净的布子,摆上酒肉鲜果等供品,还有山寨拿来的香炉,和一筒沉香。 庞统见诸事还算完备,便请刘协开始祭拜。 刘协看着那碑立得有些敷衍,微微皱了眉:“这不像是当初文帝祖立的碑!” 庞统说,必是大汉到大宋这段怪异颇多的经历,让这碑也是没能保全,即使这块简陋的木碑还不知是哪位有心人立的,容后在徐州扎稳了,再来此地做些修缮。 刘协最初的想法没有这么复杂,他就是想找到先祖起事的地方追思瞻仰一下,没想到这番心思被演变成了真正的祭拜,庞统、项充把气势烘托到这里,只好身不由己地依着他们进行下去。 刘协点燃了三支香,俯身长揖,身后跟着的庞统、展平、明海卫、周光辉几位,也是有样随样,项充虽不知刘协身份,但随大流儿的事还是懂的,同样做着恭敬长揖的姿态,心里惴惴不安,每年来祭拜可没这么正式。 百人精骑队停在百步之外,尽皆下马肃立。 三拜之后,刘协默然挺起了身躯,良久无语,庞统见刘协一力张罗着来,祭拜当中却一言不发,甚觉奇怪,但知道是帝王心思不可揣度,也就没说什么。 其余人也是同样想法,尤其项充满腹狐疑,但都不敢乱张口,唯独展平忍不住,直言道:“这就完啦?不是该有一大篇祭文啥的吗?起码要念叨念叨让祖宗知道吧” 刘协苦笑一下:“这又不是宗庙,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再者,不肖子孙本就无颜来此英雄地,又能说些什么呢!” “主公,一切未晚!”庞统拱手说道。 “主公小心!”明海卫突然移步挡在刘协身前。 只见前面草丛轻动,传来簌簌声响,一条白蛇从碑后游了出来,爬上山道,探头探脑地看看众人,沿着无人的地方逶迤而去。 庞统抽出随身佩剑,双手呈给刘协:“主公,敢效高祖斩断此蛇!” 这条白蛇比传说中高祖刘邦斩的那条要小,也就一丈有余,行的很慢,似乎在等着什么,莫非也是赶着来想要凑成一段佳话? 刘协凝神看了看,手搭在庞统剑上又推了回去:“让它去吧!” 众人眼看着白蛇走远了,有些惋惜没有演绎出“汉天子继承衣钵,芒砀山再斩白蛇”的故事。 谁也不知刘协心理的复杂,那一刻,他想到了当年白蛇化身王莽篡汉的传说,也想到了来大宋后看到的史籍,其中说到刘备命丧白帝城,似乎也与白帝之子(白蛇)有关。 我刘协没有开天辟地之能,也不做遗祸子孙之事!他向白蛇挥挥手,冤冤相报何时了,不要再见啦! ...... 徐州城门,出入者络绎不绝,守军盘查很细,但也没有过分刁难之处。城墙上乱刀劈出的“大圣”字迹犹在,刻字的人也不知有没有再探徐州。 一行百余人骑马带刀有些声势,让城门官不敢大意,要禀报后才能放人入城,展平要求与他一起去以便说得明白,城门官见他单身一人同往,也不怕有什么变故,就领着他一起去了徐州府衙。 赵子龙与简雍正在议事,听报有知道主公消息的人求见,立刻传唤。 徐州城的管理分工是简雍主理政事,赵子龙主理防务,事涉当前最要紧的主公下落,两人同时见了展平。 简雍见是个年轻人,先就有些不信:“你知道我家主公的下落,说的可确是刘公玄德?” 展平道:“实话实说,我还不知道刘玄德的下落,如此说只是为了让你们能见我,但你们先别急,诸葛亮在琉虬岛的消息就是我去海州给孙乾报的信,所以请你们相信我,接下来还有个重要的事情!” 海州的事自然已经传到了这里,简雍问:“你叫什么名字?” 展平知道人家在考问他,直言道:“我叫展平,那日去海州还有个同伴是个长着猪头的神人,我们报过信就离开了。” 简雍和赵子龙相视点了点头,对上号了,接着说道:“说你的重要事情吧!” “大汉天子刘协,正候在城门口等着二位上官传唤,这算不算大事?” 那两人腾地一下站起来,这消息太让人震惊,简雍死死盯着展平说:“可不要胡说,这是马上能见分晓的事,若是有假,即使你有报信之功,也饶你不得!” 赵子龙也郑重说道:“前些时候听说皇上已被大宋给害了,现在来的又是何人?这不是能开玩笑的事,后果你担待不起!” 展平有恃无恐:“真不真一见就知,皇上死里逃生到的荆州,因为刘表去世,皇上想来找刘皇叔,文聘将军拨了一百精骑护送,同行的还有一位凤雏先生庞统,眼下都在城门口呢。” 简雍对赵子龙耳语:“凤雏先生我听说过,据称满腹经纶,容貌不佳,见到此人应该能辨个一二。” 赵子龙说道:“既是如此,不如就迎进来,真是圣驾,没有不让进城之理,若不是,也不怕他在这徐州城里敢闹出事来。” 两人计议已定,同展平去了城门。 简雍打量众人一眼,见一位长脸黯淡无光像个衰神似的瘦高文士站在前面,和心里的庞统做个比对,先就信了几分,故意先向他一揖:“在下简雍,请问这位高士是?” “原来是宪和先生,久仰!在下庞统庞士元!” 被凤雏叫出自己的字,简雍着实有些受宠若惊:“幸会啊凤雏先生,宪和默默无闻之辈,怎也入得先生之耳?” 庞统道:“在下云游四方,才名卓着之人,怎敢不闻!宪和先生,这位就是刘家主人!”庞统用手掌示意刘协给简雍看,同时使了个眼色。 简雍会意,向刘协深施一礼:“此地不宜久留,请贵客入城说话!” 第69章 君王也有真性情 赵子龙关注的是那些军士,几名带伤的被他看在眼里:“谁是领兵之将?” 明海卫抱拳:“荆州樊城文聘将军麾下副将明海卫,见过将军!” 赵子龙颔首回礼:“我乃徐州守将赵子龙,队中受伤军士情况如何?” “回赵将军,这是在芒砀山与山贼交手负的伤,都是轻伤!” “已经来了徐州就要好好疗伤,各位随我去军营,那里有上好的军医和伤药。” 赵子龙见明海卫迟疑,说道:“几位大人自有人侍卫,明将军无须担心,各位兄弟远途乏累,还是早去军营歇息和疗伤吧。” 明海卫道:“临行时,文将军交代,此后我们这一百零二人就跟随主公,不再回去,所以如何安排,全听赵将军做主!” 简雍已经引着刘协、庞统等人去府衙,一班侍卫军跟随保护。到此时,明海卫只能跟着赵子龙走,暗暗祈祷徐州这班人确是大汉的忠臣良将。 在去往军营的途中,赵子龙问道:“你等从荆州来,怎么会和芒砀山发生交战?” 明海卫讲了皇上要去祭拜高祖斩蛇之处,被芒砀山的山贼当做肥羊算计,却又被庞统先生巧计说动王老实做了离间计,最后杀了山贼上百人,己方只有几人轻伤。 “芒砀山,嗯,听说有一伙山贼窝在那儿,离这二百来里,因他未曾骚扰徐州百姓,便也不曾理会,既是如此害人,过两天本将就带一小队踏平了那个山寨!”赵子龙轻描淡写地说。 明海卫笑道:“将军不必劳师,现在他们的头领一死一逃,只剩了一个叫项充的,对将军甚是敬佩,祭奠斩蛇时也出了些力,表示以后不劫路人,愿意投效我们。” “只要他不做坏事,连累我徐州之名,就不管他了,至于收些山贼,本将没兴趣!” 说到山贼赵子龙就有些郁闷,总能想起一座卧牛山,那里的山贼头领一个叫周仓,一个叫裴元绍,本是黄巾军张宝的部下,黄巾军溃散后落草。 赶上关羽过五关斩六将走到卧牛山时,裴元绍劫马认识了关羽,于是和周仓两人都想跟着二爷走,可关羽只给了周仓一个名额。 裴元绍失落之余,仍表示从此不做劫道的山贼,只等着关羽来招。结果再等到赵子龙过山时,他贼性不改又下山抢马,被赵子龙一枪挑了。而这时,周仓正在兴冲冲地往这赶,因为关羽终于发话了让他来接裴元绍,如果裴元绍老老实实在山寨待着,日后和赵子龙也算袍泽兄弟。 虽然关羽、周仓对赵云误杀裴元绍没说出什么苛责之话,但那几日唉声叹气好像错过了一桩好姻缘的样子,还是让赵子龙尴尬异常。 再后来,碰上曹操大军敢冲敢杀的赵子龙,遇到山贼就有些缩手缩脚,总想先盘盘道,问清楚和自家兄弟有没有瓜葛再动手,动手也轻易不下死手,防止哪个兄弟来认尸时再现如丧考妣的样子。 对山贼如此,对明海卫的队伍也是如此,先好生安置住进军营,待甄别以后再做安排,天下乱哄哄的,对这支人数虽不多但个个透着精悍气质的队伍不能不小心,只要这伙人在控制之下,那几位不管是皇上还是庞统以及一个小厮,就断难掀起风浪。 等赵子龙安顿好了明海卫等人回到府衙,简雍已经和庞统等人完成了寒暄、试探等必要环节,见他进来便引荐道:“子龙,快来见过皇上!” 简雍在三国谋士中虽算不得顶尖人物,却也是智慧与才华都属上乘,赵子龙相信简雍已判出真伪,便趋前大礼参拜:“末将赵子龙叩见皇上!” 刘协忙离座走过来,扶住赵子龙的双臂:“子龙将军,以后莫要行此大礼,朕是个落难之君,万事还要倚仗将军和诸卿啊!” “皇上放心,不管天下如何乱,徐州还是汉土,有子龙看着大门,任他大宋还是孙权、曹操,都别想踏进徐州一步!”赵子龙的话掷地有声,让刘协甚是欣慰,扶赵子龙站起请他落座。 刘协高居首座,环顾座下庞统、展平、简雍、赵子龙几人,胸怀大畅,自逃离许都后第一次有了安稳的感觉,在樊城虽然文聘也是恭敬,可处于刘琮阴影之下须得遮遮掩掩,而徐州,完全是刘皇叔的治下,归属感自是不同。 不由得感慨道:“天不弃大汉,还存着卿等忠义之人,只望再还朕皇叔回来,与卿等匡扶汉室,不要断在朕的手里,朕虽死亦心慰矣!” 庞统说:“皇上,且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向北是沛县,皇上的老家,向西是芒砀山,高祖起事的地方,而这徐州,是陶公三次相让玄德公拥有的第一城,几退几进,现今还是在玄德公治下,民心可用,而皇上能历尽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不是天佑大汉还是什么?注定了要在这里重整河山!” “庞先生说的是,徐州一带不仅是龙兴之地,还与琅琊、海州连成一片,俱是我们的属地,向北还有青州、登州、保州,尽在汉家掌握,所以复兴汉室,指日可待!”简雍激动之余,在案几上指指点点,好像那里是一幅地图。 展平接过话道:“还有,海外的琉虬岛,诸葛先生现在就在那里,我刚从江州那边过来,送走一批军人去岛上,到时也会与我们守望相助,关键时候是一大助力!” 刘协听得心情激荡:“诸卿说的这些,让朕一扫心头的阴霾啊,简先生,晚上可要好好地喝上几盏!” 简雍笑道:“皇上开心就好,好酒自是不缺!” 展平检讨道:“是我不好,陪皇上这些日子,把一身江湖气都传染给皇上了。” “朕没觉得不好,之前虽是坐在龙椅之上,下面也都是三拜九叩山呼万岁,朕却只能做个木偶,以后朕也要做个真性情的汉子,与诸卿兄弟相称!” 简雍忙劝道:“皇上有这心情就好,君臣礼仪还是要有的。” 众人正说的热闹,有位小校进来报事,见有许多陌生人,呆在那里看着赵子龙欲言又止。 “何事,但说无妨!”赵子龙不想显得见外,让皇上猜疑。 小校道:“启禀将军,燕青回来了!” 第70章 说来话长亦能短 哇靠!小校的话惊得展平的茶盏没握稳,撒了一点出来,燕青是拿错了剧本吗?他不该是在扈家庄? (前书提示:燕青路遇扈成,一起帮他寻找出走的妹妹扈三娘,三人在东京汴梁寻回扈元娘的遗孤苦丫,一同回到扈家庄,又逢祝家庄为林冲杀祝彪一事逼上门来,燕青帮扈家庄打退祝家庄后暂留在扈家。) “展总管可认识燕青?”展平的失态被赵子龙敏锐地捕捉到了。 “不认识,听江湖朋友提起过,他不是应该在山东的扈家庄吗?”展平一边应着一边琢磨,万一盘起道来,哪个挡箭牌能用。 “那是他曾经待过的地方,现在为我做事呢,我去看看他打探的如何。”总是一本正经的常胜将军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赵子龙转身要走,简雍叫住他:“子龙,事关主公,就让燕青进来说吧,皇上和庞先生、展总管都一起听听。” 赵子龙应着让小校去传。少顷,燕青风尘仆仆地进来,像个不羁少年一样打了个圈揖:“人挺多啊,赵子龙,给我拿点吃的来,急着给你办事,一直饿着肚子跑呢。” 简雍笑吟吟地说:“先喝点茶水垫垫肚子说事,晚些时候请你喝酒!”亲自过来给燕青倒茶。 “简大人这话使得,要不然你比赵子龙官大呢,不管饭也让人愿意听!”燕青端起热茶咕嘟咕嘟喝了个空。 “小乙可别乱说,我和子龙将军同僚不分大小。” “大宋朝规矩,文官大,武官小,这事你没我了解,你听我给你说说就知道为啥有这般规矩,话说太祖当年......” 简雍忙喝住:“小乙先说正事,将探听结果快些说来。” 燕青收敛嬉笑样子:“报简大人,报子龙将军,燕青已经查实,东海炮轰一事确是东京甲仗库副使炮手凌振所为!” 简雍见刘协等人云里雾里的样子,解释道:“主公的船被击沉后,船上人各自逃生不知所向,有几个水性好的逃得性命找到海州我部,据他们讲,遇袭之时曾听到同船新投效主公的林冲喊过一句‘能使出这等火炮的定是轰天雷凌振’,这林冲原是大宋都城禁军教头,所说应是不虚,因此,我们得信后为查找主公遇袭真相,才有了燕青去打探消息之事!” 见刘协有些释疑,又对燕青说:“接着讲吧!” “都讲完了,就是查实了呗!” “就这么简单?” “不算简单,但是大人让我快讲,就一句话全包了!” 简雍见这人理所当然的样子,恨不得过去掐着脖子给他一顿摇晃,把他肚子里的东西晃出来,我让你快说节省时间,结果你紧要的就一句,完了就有时间跟我扯闲篇。 但是这厮擅长撞跤,粗通剑术的简雍还不想招惹他,耐着性子说:“小乙啊,你总要让我们知道这消息是咋探来的啊,你来回这许多天,怎能一句话就结了,给我们讲讲细节吧!” “小乙正经些,别惹我揍你!”赵子龙虚声恫吓。 燕青横了他一眼:“赵子龙你除了揍人还会啥,简大人,我就给你讲讲细节,可都是冲着你啊,要是他问,我马上咬舌自尽也不讲!” 在场几个人都听得哭笑不得,世上还有这种人,到底有什么道行,让恃才傲物的简雍和杀神赵子龙都得哄着来。 尤其展平,觉得这不像他写的那个燕青了,于是有些悲哀,被创作出来的角色,后期有自己的自由生长已经由不得他了!随后又腹诽自己:途暮你要不要脸,燕青是施老爷子创作的,你凭啥给当成私生子? 燕青痛快完了嘴,也不管谁怎么想,开始讲述他的东京汴梁之行...... 当晚徐州安排饮宴,欢迎刘协等人,为了安全没有公开刘协身份,简雍和刘协商量后,对外只说是玄德公的宗门侄子,称其刘大人。 徐州的几个主要头目作陪,客人方面除了刘协、庞统、展平,还有燕青和明海卫,至于百人队的军士,由周光辉带领着,军营里另有宴事安排。 简雍和庞统还有另两位徐州文官陪着刘协坐了一处,都是单人单桌的那种规矩格局,刘封是刘备的义子,既是迎接宗门之亲,便入了这边的阵营;本也有展平的位置,但他见赵子龙和燕青与几个武将一起坐了团桌,更喜欢那种气氛,便说自己算是武者笑嘻嘻地参与进去。 于是文官这边陪着刘协喝得有礼有节,武将这桌热闹欢乐不拘小节,让刘封看的都眼馋,捱到这边先散了马上又挤进武将阵营接着喝。 燕青半醉之际被展平有意挑起话头,再加上赵子龙添油加柴,就说起了自己的故事,让展平把扈家庄那段跟现在的剧情接上了线头。 ...... 祝家与扈家争执之后没占到便宜,没达到让扈家庄拱手称臣的目的,对一旁虎视眈眈的李家庄就更不敢动。 再看扈家,兄妹都回来了,还多了个善川弩、会撞跤的高手,武力值飙升;而祝家庄死了三少庄主祝彪,走了教师栾廷玉,和袁文魁一帮好手,实力凋谢,三庄盟主之位眼看不保,气得祝朝奉一病不起。 祝虎生着闷气想打人,又怕把庄丁都打跑了没人干活,只好一圈一圈在父亲病榻前转着,嘴里恨恨地叨咕着:“不行,不行!这事不能算了!” 祝龙被他转的头晕:“不算又能怎样,袁文魁都被你打跑了,你还想打谁,是能打扈家庄还是能打李家庄?” “打他们没意思,都是小蚂蚱,我要打梁山!” 祝龙看着弟弟通红的眼睛有点担心:“老二,咱三弟没了,爹又这样了,你就别让我操心了行不,打梁山?你咋不打朝廷呢?” “朝廷又没惹我,梁山上可有咱的杀弟仇人,再说咱哥俩把梁山打了,这李台镇谁还敢不服咱,到时李家庄、扈家庄也得乖乖上门请罪!” 祝龙听着也觉得挺过瘾,但还是比兄弟有点理智:“你爱咋样咋样吧,记住两点,一个是别让人家给打死,二一个是别让自己憋疯喽!” “不能我咋样咋样,你得和我一起打梁山,打虎亲兄弟啊,你要是不去还是不是我亲哥哥啊!” 祝虎两眼通红地拽着祝龙离开祝朝奉的病榻。 第71章 踏平梁山杀林冲 祝龙被祝虎拉着出来集结庄丁家将,发布了要攻打梁山的动员令,各个听得噤若寒蝉,但若是不去,祝虎说了,家里的田地收回来,祝家庄也不留人啦,爱去哪去哪。 庄里人没了田地不能活,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哥俩出庄,每个都跟家里人一阵嘱咐,做好了一去不回的打算;但也大多存着侥幸,梁山一个贼窝而已,祝家庄出动了近千名精壮庄兵,还打不下他? 祝虎特意做了布幅,上面找写字最好的账房大书了七个字“踏平梁山杀林冲”,让人高举着走在队列前面,特意在扈家庄、李家庄绕了一圈,宣示威武不能屈的报仇决心。 出了阳谷县界,又渡过黄河,离着梁山越来越近,祝龙吩咐,把布幅先收起来,免得打草惊蛇让林冲跑了。 祝虎夸道大哥想的周全,让梁山贼寇谁都别想跑。 祝龙暗说,弟弟呀,我是怕他们跑吗,我是怕目标太大被他们先发制人啊。 梁山终于就在眼前,但一幕情景把他们惊呆了,只见梁山脚下满满的都是全副武装的兵,水泊里大小船只上也是人,而山上呜呜泱泱的人马还在络绎不绝地朝山下走来,布满了山坡,无数的旗帜看上去像漫山开出的花儿,一路伸展到水泊岸边! 有的庄兵咂舌道:“这人至少上万吧!” 祝龙焦急地说:“二弟啊,他们定是已经知道消息了,全山都出动来打我们,还是撤回去吧!” “就这么回去岂不是让李家庄、扈家庄耻笑,总得搞点动静出来!”祝虎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看着梁山,目光坚毅。 “人家有我们十倍兵力,现在都全副武装地等着我们自投罗网,还能咋样?”祝龙恨不得打晕了这个虎弟再抬回去。 祝虎没理他,把两手拢在嘴边,对着梁山出其不意地高喊:“林冲,拿命来!” 把祝龙吓一跳,再看梁山贼寇,许是本身就嘈杂异常,没听到这声吆喝,也就没什么反应。 祝虎兴奋了:“看,梁山也不过如此,小的们,跟着我一起喊!” 祝虎又把手拢成喇叭,使足了劲喊道:“梁山!我日你娘!” 庄丁们也被激起了斗志,一齐学着祝虎的样子扯着嗓子喊:“梁山——我日你娘!!” 这波声浪终于引起了梁山的注意,水泊边的一伙人向这边张望,互相说着什么。 祝虎说:“这帮贼寇定是要逃,他们进了水里我们就不好奈何他,现在就得出击,小的们,听我号令......” 令还没发出,却见梁山那边有人掏出令旗举在手上转了个圈,又向祝家庄人藏身之处一挥,那些站满了水岸的人立刻行动起来,提着手里的家伙密密麻麻地向这边冲,祝家庄众人这次也不用谁招呼,扭头就跑,连祝龙都顾不上祝虎了,骑上马跑在最前头。 逃在最后的祝虎跑了一段回头看,见那些人并没接着追,又回到了岸边,有两个人在嘀咕着什么,如果挨得近,他就会听到这两句话: “朱贵兄,那好像是个小山头的山贼,估计是听说我们要奔泰山搬家,想来捡点丢弃的破烂。” “石秀贤弟,不须理他,忙着搬家吧,没用的东西就多甩下点,那些小山头成年吃不上肉,权当施舍啦!” 祝虎是听不到这些话的,见没了追兵也就松弛下来,对自家那些仍在亡命奔逃的庄丁喊道:“别跑了,梁山贼寇见我一夫当关,都怕的要死,已经退了!” 庄丁们停下来,见事实也确是如此,祝虎单枪匹马威风凛凛地立在那里,没有梁山贼寇来犯,俱都恭维起来:“二少庄主就是天神在世,一个人就吓退梁山全伙贼寇!” 祝龙见弟弟抢了风头,心里不是滋味,冷着脸说:“梁山已经有了防备,轻易拿他不下,我们改日再来吧!” 祝虎也就坡下驴:“看到了吧,贼就是贼,梁山不过如此,骂到脑门子上都不敢还口,我往这一站他就吓得远远的,小的们,把布幅再挑起来,我们得胜还朝!” 庄丁听说回家,瞬间感觉到了轻松,一路喜气洋洋地骂着梁山返回祝家庄。 庄子里老管家正在满处挂白布,祝朝奉归西啦! 祝家两个少爷在家里办丧事,一个比一个头脑简单,眼见着以后已不足为敌,李应又想起旧事。 曾经怕祝扈两家联姻对自己不利,所以有了李应为堂弟李该向扈家提亲一事,当时纯属搅合,如今已无此必要,但两强联合也是不错的选择。 李应为此来拜访扈太公,委婉表示对扈家三闺女没嫁人家的关心,扈太公却笑呵呵地说:“燕青在我家也住了些时日,我看这小伙儿是越看越喜爱,他是个孤儿,不如就招来入赘我家。” “燕青确是不错,人长得俊,武功又很了得,得此贤婿,三个庄子就扈家最强了,可喜可贺啊!”李应说着恭喜,心下却是有些吃味。 扈太公却是豁达:“哈哈,老夫被祝家小儿刀子都架脖子上了,幸得李庄主相救,老夫心里感激,但经此一事也少了斗强争胜之心,以后三个庄子的事务,还是得李庄主多操些心,老夫是不想劳神啦!” 李应心里舒坦了些,谦道:“其实各自管着各自的庄子也不错,也就祝朝奉喜欢凡事争个先,最后能怎样,还不是黄土一抷!” “唉,三庄联盟之事,祝家那个情况,还联不联的,李庄主看吧,老夫之意,就算不做这三庄联盟,你李家庄和我扈家庄也得永世友好下去。” “哈哈,太公说得也是李应想说的,太公既已经看好燕青,还是早日把喜事给办了吧,三娘也不小了!” “这两日我就跟他们说。” 送走李应,扈太公就开始琢磨这桩婚事,先找来扈成问意见,扈成当然是双手赞成,燕青是他的好兄弟,再成了妹夫,自己不管干什么也叫个如虎添翼吧,于是和扈太公畅谈起这两人成亲以后的各种美好未来。 爷俩越说越起劲,又叫来管家扈安,搬出黄历挑日子,筹划请那些宾客,到哪里定一应婚礼物事等等,最后,扈太公让扈安核对有什么遗漏。 “老爷,少爷,这事计划的已经很是周详,若有遗漏,就是一点,三小姐和燕青......他们俩知道要成亲了吗?”扈安瞅着喜气洋洋的爷俩,犹犹豫豫地抛出他进来以后一直想问的问题。 第72章 谈婚论嫁生嫌隙 扈太公这才想起似乎少了个环节:“这俩孩子我看处的挺好的呀,那就走走过场问上一问吧,成儿,你和燕青两个亲近他能说实话,去问问他的意思,告诉他不用有负担,入赘我家也不用聘礼。” 扈成又想了想问道:“别看他年轻,心气可挺高,如果不愿意入赘呢?” “我是想着你大姐的遭遇,三娘招个赘婿能自己当家,在扈家庄也能分上些田产,不过也不是非要如此,入不入赘随他吧!” 扈太公是真想促成了这美事,也不把条件说得太死,让扈成去了,又打发扈安去招呼扈三娘过来。 扈三娘正领着庄丁操练,听太公唤她,匆匆地跑了回来,一张俏脸红扑扑的,见太公慈眉善目地坐在那里,嗔道:“爹什么事啊不能吃饭时再说,我当是有什么紧急事情发生!” 扈太公笑道:“你是怕我像祝家那老头子一样吗?” “爹硬朗的很,又是大善人,才不会像他那样。”三娘过去给老爹捏着肩。 “还是我三闺女孝顺,爹问你,燕青怎么样?” “挺好的呀,救萍芝回来他出了大力,对付祝家也有一套,我哥交那么多狐朋狗友,这回算交对了一个。” 扈太公眉开眼笑:“爹对他也挺满意,你就准备准备,和他成亲吧!” “爹你说啥呢,怎么两句话没说完就成上亲了?”扈三娘停了手,转到阿爹面前质问。 扈太公不解:“哪是两句话的事,这燕青都在这小半年了,你们相处融洽爹都看在眼里,你刚刚也说他挺好,这不是水到渠成该成亲了吗?” “我和扈安相处的也不错,我看村里那个鳏夫田老伯人也挺好,那我该嫁给谁呀,爹,事不是这样的,燕青就是个好朋友,你这突然提起成亲,是让人好朋友也做不成了。”扈三娘气得揪着衣襟直跺脚。 太公平素最宠溺这个小女儿,见她真生气了就有些不安:“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可是燕青有啥不好呢,你不嫁他恐怕再没有比他更好的呢。” “哎呀,又不是非嫁人不可,有大姐那个家破人亡的例子,我都不想这些了,你就把我当男儿,我守在膝前给你养老!”三娘说着就蹲到太公膝前给他捶腿。 “又说浑话,我有儿子养老又不指望你,对了,说这话想起,你哥已经去找燕青说媒啦!” “啊?怎么不问问我就......”扈三娘听得又急又气,手上不自觉地加了力气。 “哎呦~~”老太公疼的叫起来:“行了行了你这丫头,为父受用不起!” ...... “扈兄,别跟我闹,成啥亲,我还没玩够呢!” 燕青的态度让扈成有些傻眼:“你和三娘挺合得来啊,有时在一起练武,有时在一起聊天,说说笑笑的,那次货郎过来你还给她买了糖葫芦......” “那能说明什么呀,我和油瓶子还聊的挺欢呢,”燕青指着一旁踢毽子的尤萍芝喊道:“瓶子,那天糖葫芦是不是也给你买了?” “是呀是呀,那是我吃过的最甜的东西了,小乙哥哥最好!”尤萍芝小嘴甜甜,一分心把毽子踢到一个草垛上,小丫头蹦了几下够不到,就回身盯着燕青。 燕青像个女儿奴一样走过去,轻轻一跃把毽子取了下来:“瓶子这准头儿失了,可是咱劲儿大,下次踢房顶上去。” “小乙啊,成亲这事也没什么标准,不是非得咋样才能成亲,你和三娘要是成了亲,和我,和萍芝,都是亲人啦,一家人在一起多好啊,你说三娘哪里不如你意?”扈成继续劝说。 燕青觑见毽子又要跑偏,抢先接住又抛给尤萍芝:“扈兄,不是三娘不好,而是我吧,咋说呢,就是这心性,和油瓶子差不多大,对,你就把我跟油瓶子当一般大的人就行了,再也别提什么成亲!” 尤萍芝踢着毽子对舅舅和燕青的话也没十分留意,听了个囫囵半片,这时停下玩耍,幽幽地看着燕青:“你是说要和我成亲吗?那可能要等我长大才行。” 燕青听得头大,教训道:“谁说这个,我就是和你舅舅打个比方,表示我这个人还是个孩子,不适合成亲。” 尤萍芝认真地说:“小孩子总要长大,但是,你要记着不能像我爹一样赌钱!” 得,这嗑不能再唠了,燕青推了扈成一把:“你这当舅的好好管管这孩子,多大点儿个人寻思那么多!” “三姨娘!”尤萍芝看到风风火火地走来的扈三娘,赶忙蹦蹦跳跳地迎上去,小丫头被救离汴梁,最亲近的就是扈三娘和燕青,对扈成还有点距离。 “自己玩去!”三娘敷衍地摸摸她脑袋瓜,急匆匆地奔着扈成和燕青过来。 “我不成亲,谁要是非让我成亲,我就离家出走!”扈三娘坚定地发出宣言。 燕青积极响应:“想到一起去了,我也是这般意思,谁再提我就离开!” 扈三娘面露喜色:“那咱们就一起出走?” “走!”燕青说一不二,拔腿就走,三娘随后跟着,对扈成扔了一句:“跟爹说一声,我走了!” 扈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使了挺大劲儿总算摸着了,看两人已并肩走出百米之外,急喊:“停,停!庄里要给你们明媒正娶办婚事,你二人缘何选择私奔啊?” 两人脚步戛然而止,一齐回头对着扈成怒喊:“这叫私奔?” 扈成抱着膀一脸嫌弃:“你们说呢?” 扈三娘和燕青交换了下眼神,忧虑地说:“这么走还真容易落人口实哦!” 燕青道:“这是你的家,上次出走是不得已,现在好好的就别闹了,难不成还要让扈成兄满世界去找你?” 扈成走过来,一人肩头搭上一只手:“我和爹说一声,这事先不提了,你们都给我好好地待在这儿,想成亲时再成亲,不想呢,就当我的弟弟和妹妹,愚兄心愿足矣!” ...... 日子又回归至烟火寻常之中,扈太公和扈成绝口不提三娘的婚事,但三娘和燕青之间似乎有了芥蒂,两人不再如从前那样肆无忌惮地相处,彼此客气了许多。 于是一天晚上,燕青给扈成留了个简单的字条,走了。 第73章 南行路身无分文 燕青一口气出了李台镇,一路向南。他没有明确目的地,只知道大名府在北,那里有他的缉捕海报,所以为了避免麻烦,向南而行看起来是个正确的选择。 自从那次提亲事后,他在扈家就觉得不自在,是呀,自己算什么人呢?和扈家人终日搅在一起,被庄里人默认了是扈家的未来女婿,对扈三娘的声誉也是有碍。以前没往这方面想,被叫破以后,不想也难了,所以他才决定离开。 他怕扈成阻拦,更不愿见那种全家人送到村口挥手遥送的场面,干脆自己溜掉。 走的时候潇潇洒洒,当肚子饿时才忽然发现,口袋里没钱! 燕青自己都纳闷,人说无钱寸步难行,我这大半年是咋活过来的呢?他认真回想了一下,记起来了,从大名府出来到濮阳时就把银钱花空了,幸好遇到呆霸王薛蟠,吃喝了薛蟠两天,然后就是吃扈成的,一直吃到扈家庄。 在扈家庄战胜祝家庄那一仗的次日,扈太公给每个人都发了一贯赏银,包括所有的庄丁,也包括了燕青,说是太公心意推辞不得。燕青吃喝都在扈家庄,也不需要银子花销,就没把这贯银子当回事,有时来个货郎什么的不管有用没用就随便花了。 直到今天,一向视为累赘的东西居然一个铜板都没剩下。 “好在有你!”燕青取下川弩掂了掂,开始寻找猎物。战乱时人命如草,野物却极多,凭一张川弩,燕青轻易便能猎得飞鸟、野猪,有时路过湖边还猎到过大鱼。 起先他用这些猎物去途中的人家换吃食,后来换到火绒、取灯(宋时引火之物),在旷野中也可以自己取火烧烤猎物,虽是缺少调料没滋没味,但为了果腹也不计其他。 有时也想起扈家庄的衣食无虑,到了时辰就有人张罗吃饭,每餐十碟八碗的丰富,越发觉得嘴里没味儿。 就这样饥一顿饱一顿地走进了济州府,脚上的鞋子已破了洞,形如乞丐。 这座城里像是逢了重大节日,家家店铺门首也插着彩旗,两边树木上扯着各种红绿纸条,街上人流如织,燕青走在其中,不由得心情也大好,说了句:“济州府竟是这等热闹的地方!” “热闹个鸟,都是那贼府官搞出的鬼点子。” 旁边走着两个人,看年纪相貌是一对父子,年老的那个接着燕青话茬气哼哼地说了句,旁边那个年轻的忙止住他:“偌大年纪火气还这么重,出门前我就嘱咐你少说话还是忍不住。” 燕青好奇:“这里头还有什么玄机吗?” 年轻路人道:“外乡人,不要瞎打听,小心引祸上身。”随后拉着老的快走了几步,越过燕青。 神神怪怪的,你不愿说我还不想听呢,燕青没在意,提着一只受伤的大雁进了一家酒楼。 掌柜见他衣衫褴褛,以为是乞丐,让伙计去截住他,不要扰了用餐的客人。 燕青却不自觉,斥开伙计,对掌柜举起大雁:“掌柜,我用这野物换点酒食,你看看,还活着呢,肉鲜的很!” 掌柜的撂着脸子说:“拿开拿开,我这只收银钱,不收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 “有甚来路不明,我刚在城外打的猎,起先它飞的欢实着呢。” “那也不成,本店向无先例,你拿去集市上卖吧!” 掌柜的依旧不收,却听有人喊他:“你这酒楼可能做‘清蒸大雁’这道菜?” 喊话的是一个肥胖汉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没事面带三分笑。正与一桌人喝酒。 这桌客人豪爽,点的都是贵菜,掌柜的自不敢怠慢,陪着笑说:“小店后厨是济州府里出了名的师傅,没有不会做的菜,只是这大雁没有,就做不成啦。” 胖子笑道:“你这掌柜有趣,眼前就一只大雁在那里,你却说是没货,莫非你那大眼睛还不如我这对招子?” 他那一桌伙伴都哄笑起来。 掌柜尴尬解释道:“客官啊,非是我不懂变通,实是小店有自己的进货来路,这人拿来的东西,谁知道他给没给喂药,万一吃坏了客人小店可担待不起!” 燕青拍拍肩上的川弩:“大雁是我用自己的川弩射的,要说它有药,除非是在你家喝了药又飞到天上的。” 胖子真是爱笑,又哈哈地笑着走过来,接过燕青手里的雁看了看:“兄弟,你要卖多少钱?” “我又不靠它赚钱,就是换一壶酒、一盘肉,随便打个尖。” 胖子把大雁扔在掌柜的柜上:“我也是开酒店的,这雁没毛病,你就让厨上给我们做道清蒸,再上两道好菜和一壶酒给这位兄弟。” 掌柜的应着去安排了,胖子又问燕青:“兄弟这么做妥当不?” “太妥当了,谢谢大哥!” 燕青捡了个小桌坐下,等着上酒菜。 胖子回到自己的桌上,对一个两眼泛着绿光的人说道:“师父,有口福了,新鲜的野物啊!” 绿眼人看了燕青那边一眼,低声对胖子说:“掌柜顾虑的不无道理,还是小心为好,稍后菜上来,给他端过去一碗,看着他先吃了才没事。” “师父太谨慎了,好,就这么办!”胖子说完,看燕青坐在那里寒酸孤单的样子,心中又有想法:“兄弟,菜上的慢,不如坐过来和我们一起吧!” “好嘞!”燕青也是饿了,听人召唤就提着酒壶过来,胖子让旁边人腾出个座,招呼燕青坐下。 这一桌有七个人,绿眼人坐了上首,胖子和另五个人都对绿眼人恭敬有加,这些人看着身份不明,燕青也没多寻思,就是看胖子面相喜人,有些好感。 胖子说:“我们也是刚坐下,菜还没上齐,可不是让兄弟你过来吃剩菜的!” 燕青大咧咧地说:“都是江湖上混的,哪有那么矫情!” “这就对了嘛,师父,你老说句话,咱开始喝吧?”胖子对绿眼人说。 绿眼人点点头,端起酒碗:“行啊,我们这一路走得急急忙忙,眼见着就要到梁山了,又听到这个变故,接下来还得调转方向,好在这里是大圣的地盘,也不用担心那董平追过来,咱们就放宽心歇两天再走,今天好生喝上几碗解解乏累,我不善酒,你们多喝些,还有这位小友,坐到一起就不要拘束,喝吧!” 第74章 惧双枪望风而逃 燕青和大家一起喝了口酒,见都动起了筷子,也就不客气,先逮上一口扣肉填填饥肠,见胖子笑眯眯地看着他吃,便咧咧嘴:“两天没正经吃东西啦,见笑!” “没关系,这里也有你的菜。兄弟哪里人啊,怎么称呼啊?” “在下燕青,诨号‘浪子’,大名府人,还没请教大哥的名号?” “我们是打沂水来的,我叫朱富,因为这张笑脸被人取个诨号‘笑面虎’。”朱富又指着绿眼人介绍道:“这是我师父‘青眼虎’李云,那个吐鱼刺的是......” 朱富挨个都介绍过了,皆是有个吓人的诨号,但燕青谁也没听说过,还得表现出如雷贯耳的样子,没办法,江湖的基本礼仪。 大菜“清蒸雁”终于上场,众人把饭桌上的居中位置挪出来给了这道菜,朱富先抢着拿过燕青的碗给盛了一块肉,燕青过意不去:“这怎么好,先给李师父。” 青眼虎李云忙说:“还是你先来,正长身体的时候呢,多吃点!” 燕青见大家对这道大雁菜很重视,也就没好意思吃第一口,先挟了离自己最近的那盘青菜。 大家闻着大雁的香味都有些肠动,却被李云示意后没去动筷子,只盯着燕青的动作,见这人舍了碗里的大雁去挟青菜,有个人忍不住问了:“你咋不吃大雁呢?” 燕青点着那盘大雁说:“我独自行走,经常很长时候看不到人家,更别说酒坊菜馆,只好打些野物烧烤,这东西,我一路没少吃,现在觉着还不如青菜!” 朱富笑道:“你吃惯了烧烤做法,再尝尝这清蒸的,评判一下哪种做法更适合这大雁,不要笑啊,我是开酒馆的,就对这如何把肉烹得美味的事最有兴趣!” 燕青听他如此说,又见大家都盯着他呢,就挟了碗里的雁肉大吃了一口:“嗯,还是这等做法吃着嫩,你们不知道,我有一次把大雁都烤焦了,那肉硬得硌牙......” 说到这,燕青发现桌上所有的人都去挟那道清蒸大雁,包括朱富在内已没人注意他在说什么,他忽然明白过来非让他吃头一口的意思,不禁哑然一笑,这帮老江湖! 吃过大雁,每个人都没有不良反应,芥蒂也就消了,再喝上几碗酒,说话也不再防备什么,从他们的话里燕青知道了几人的来由。 现在琅琊的守将是双枪将董平,去年他随着诸葛、关羽占了琅琊后,又向东开辟沿海,占下了日照、海州等重镇。后来关羽常驻海州,琅琊也就是沂州派董平驻守。 董平是个不肯安生的人,见琅琊安定下来便闲得难受,开始扩充周边,逐个县镇去收服,这就打到沂水县,也就是李云当都头,朱富开酒馆的地方。 董平一路杀名赫赫,小小沂水自知抵挡不住,县令交代李云留下抵抗,自己以出去求救之名先就逃了。 朱富听到这个消息,为师父担心,找上他问想怎么办? 李云也正在恼火:“还能怎么办,不就是死路一条!” 朱富问:“怎么就死路一条啊,师父你说说,咱们想法子把死路走成活路。” 李云讲了县令的安排,在这里抵抗,虽说自己也有一身武艺,但比自己厉害的其他县镇同行们都死于董平的枪下,手下就这么点捕快衙役,和董平硬碰纯粹是以卵击石;如果逃,沂水必落于董平之手,这失地的责任就得李云来背,还是个死! 朱富说既然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得,不如就降了董平。 李云叹了气,这个董平不是正常人,他不受降,只要遇到武官必须刀兵相见,又是心狠手辣的性子,只要出枪必将对方杀死为止。 朱富惊道:“还有这等冷血畜生!” 李云捋着红胡子,一不小心扯下了几根,有些心疼地在手指间捻着:“我听那些从被他占领之地跑出来的人说,这厮不祸害百姓,到哪里只对武官不管良莠一律诛杀,然后换上他的人来治理。” 朱富不为人察地转了转眼珠(眼珠太小别人想察也不容易):“师父,我有个主意,能闯出一条活路。” “说吧,我知道你脑瓜子灵!”李云看着徒弟满是期待。 “咱们投奔梁山吧,我哥朱贵,人称‘旱地忽律’,是梁山的头领,正好负责接待引荐的差事,以师父这一身本事,过去何愁没有个好的前途。” “哦,你可没和我说过有这么个能耐哥哥。”李云半信半疑。 朱富嬉笑着说:“以前哥哥是梁山的贼头目,师父是衙门的都头,我不敢说,现在人家梁山不当贼了,梁山占了很多地盘都立国了,叫大圣!我哥也算是大圣的官员啦!” “大圣的事我也多少听说过一些,反正也没别的活路,就依你的去投梁山吧!” 于是,在董平打到门口的时候,李云和朱富带着几个知近的弟兄逃了出来,一路奔着梁山走,到了济州府,知道这是大圣的地盘,人才放松下来。 再一打听,梁山已经空了,大圣的“朝廷”迁都去了泰山,要想找朱贵,哥几个还得奔着泰山走,也就不急着赶路,才有了在这酒楼的一坐,和燕青相遇。 燕青想起满街的五彩缤纷,想必他们也看到了,就打听是什么节日。 朱富笑了:“据说梁山大圣搬到泰山以后,前些日子泰山之主孙大圣第一次临朝,给他们开了个会。这边济州府听说了就张罗着庆祝,说是什么祝贺泰山会议胜利召开,庆祝大圣王朝正式登顶泰山,才把这街面打扮的花枝招展!” 又神秘地说:“济州府的知府王伦,是梁山当年最早的老大,诨号“白衣秀士”,这么大动静肯定是他搞出来的,就是有气势!我哥开始时候就跟着他,都是自己人。” 桌上一位姓吴的前捕快说道:“听说还有很多热闹呢,一会儿喝完了咱们去看看吧!” 李云酒只喝了半碗,眼下最是清醒,看着众人说道:“济州府要比沂水大得多,等会儿上街,千万注意着不可惹事!” 第75章 搞庆典募财有道 济州府的街上,隔不远就摆着一张案子,上面有一摞纸张和一个铁皮箱子,每个案子后面站了两个官差,都是一反常态的笑容可掬。 燕青和朱富一行走马观花溜达过来,被一位马脸官差截住,笑呵呵地说道:“各位慢走,先捐了银子认领个身份,再去里面看热闹。” 李云本来就是官差出身,被他说的不会了:“你说清楚些,我们要买什么身份?” 马脸官差耐心解释:“看来你们是外乡来的不懂新规,我就说与你们听,知府衙门有令,为了祝贺大圣迁都,表达每个大圣子民的恭敬之心,济州府各家各户必须出银认领身份。起底一两银子,为三等属民,五两银子,为二等属民,十两银子,为一等属民,你要是还有更多的银子,知府亲发的特等属民就颁发给你,各位要认领几等的啊?” 朱富笑了:“巧了,我们不是本地属民,这规矩不适用了吧?” 马脸官差笑的比朱富还淫贱:“真是巧了,各位外乡的贵客,济州府不会怠慢你们,本城属民自有街道司发证,我们这设在路面上的卡点就是为你们外乡客人服务的,不管你是途经、游玩,还是走亲访友,都要认领身份证书,而且为了凸显客人身份尊贵,认领资格起底是二等属民,不设上限!” 燕青忍不住怼道:“你这是官府还是山贼,收的不就是买路钱吗?” “唉,那不一样,山贼谁和你讲这么多规矩道理,再还有个惊喜,大庆期间,一个团只认购一份资格就可以,等过了大庆就得按人头发证,这么便宜的事哪找去!” 马脸官差拍拍铁皮箱:“掏银子吧,我好给你们发资格证书,再啰嗦一会儿,错过那边擂台上的好热闹啦?” 朱富问:“还有擂台,是哪家娘子比武招亲啊?” 马脸不怀好意地笑笑:“比武的是个大汉,招不招亲不知道,你要是赢了他有二十两银子拿,所以说,你现在拿五两银子领个身份,回头去他那里再赢二十两,这不是天大的美事嘛!” 几个人听了都是咂舌不已,二十两啊!寻常人谁见过这么多银子。 李云想息事宁人,对管账的朱富说:“算了,人家官府有这规定,咱就拿这五两银子当做看杂耍啦。” 朱富依言数了银子给马脸官差,马脸官差喊来一个官差核对这些名字是否有过发证,然后扯下一张印着“贰等”字样的单子,让另一个官差在上面誊写几个人的名字,一切无误后把证书给了朱富,并告诉他们,名字不在上面的不能再往前走,也没资格上擂台比试。 燕青借了朱富的光,把名字也给抄了上去,算做一个团。 花了银子,一行人就有了身份,再往前走遇到盘查,朱富就得意洋洋地拿出那张纸:“瞅清楚了,二等的!”官差便异常礼貌,不厌其烦地给解读各种事,想去哪给你方向指的明明白白,连李云也说这银子花的不算太冤枉。 过了前几道截着要钱办证的关,后面就热闹起来,五花八门的摊子上摆着地方吃食、古玩摆件、日用品等,价格还不贵,会做买卖的朱富赞道:“还得说人家济州府这大地方,东西真是价廉物美。” 有个摊贩接茬说:“你只看着东西便宜了,不知我们忙活一天挣不上几个铜板。” 朱富看那人是卖竹扫把的,笑道:“你会不会做买卖,赶上这热闹节日,谁上这都是游逛玩耍,买点吃的和小玩意还成,哪个会扛上一把扫帚回去。” 摊贩苦着脸说:“我们是被街道司从市集上赶过来的,让我们卖价必须比寻常时候少一成,就是为了让办了身份证明的人到这里买个便宜货,心里能少些怨气。” 燕青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买卖场,左近那些摊贩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问道:“这些摊子都是这样吗?你们价格自己定不了吗?赚的少了怎么还听他们的话?” “我们常年靠卖货度日的,不听官差的市集也不让去了,熬吧,把这劳什子大庆过完了就搬回去啦!客官要不也买个扫把耍耍?” 看着摊贩希冀的目光,燕青捏捏口袋,才想起吃了顿饱饭是大雁换的,身上仍是分文没有,对摊贩尴尬地笑笑:“现在买货你又不赚钱,等回市集上再说。” 同行人里有个忽然叫了起来,那边有个台子,定是打擂的所在,去看看啊! 他指的是买卖场深处,老远看着像是搭的戏台,底下围了不少的人,几个人左右无事,就兴冲冲地越过那些苦巴巴的摊贩,奔了戏台而去。 到了近前,李云看着台上脱口说了一句:“好大的口气!” 只因台柱子挂了两条红布幅,上面用斗大的金字写了一副对联:相扑世间无对手,争跤天下我为魁。 再看台子顶梁上挂了一兜东西,上面插个字牌,写着“二十两银,攻擂胜者得!” 吴捕快哂笑一声:“银子就是拿个纸牌哄人吗?” 旁边一个看热闹的壮实后生说:“头两天是真把银子摆在那里,可没一个能拿走的,今天人家干脆不拿出来了,说是反正也没人赢得了,省得麻烦。” 李云问那壮实后生:“上面坐的那个可是擂主?怎么不跟人打?” 一条大汉赤膊坐在台上,神情恹恹,看样子是要睡着了,有多大力气看不出来,但身躯极是高大,坐在那里就比旁边站着的小厮要高。 壮实后生挺愿意说话,有人问就津津有味地讲起来,他已经在这里站了三天,开始时对二十两银子也有些想法,可看着上到台上的人一个个被摔下来,最重的一个当时就吐了血站不起来,被人抬回去也不知道活没活,后生就变成专职看热闹的了。 他说:“这人名叫任原,诨号‘擎天柱’,一向是在泰山上摆擂,据说是从来不曾败过,要不是大圣迁都到泰山,他遇到个克星,也不会下了泰山来这里摆擂。” “还是梁山好汉里有高人啊!任原栽在哪位好汉手里了?”李云立刻对梁山不泰山充满了向往。 壮实后生一撇嘴:“哪里栽了,是个叫焦挺的好汉,自负摔跤有一套,找上他挑战,结果被任原摔的亲妈都认不出来,结果大圣的吴用军师护短,觉得任原扫了大圣的面子,就把他逐下泰山,让他来济州府找个场子继续摆他的擂,这不王知府搞出这个庆祝活动,竟然就把任原擂台当成一个节目放在这里了。” 这时,人群里有人喊:“我们是来看打擂的,你那擂主怎么光是坐那瞌睡不打呀?让这许多人是来看瞌睡的吗?” 任原坐那里纹丝没动,像是懒得搭理,台上侍候的小厮替他开腔了: “没人敢攻擂我师父和谁打?总不能自己打自己吧?” 台下又有人发泄不满:“让我们花银子进来看热闹,没人打擂看个球,这明显是骗钱的嘛!” “就是就是,看睡觉俺回去看花花就行,跑这里晒着看他干甚!” “花花是你家闺女啊?” “呸,花花是俺养的母猪!” 台下哄笑着,小厮被难听话激的也不客气了:“我也是开了眼了,我师父打遍天下无敌手,本想来这齐鲁之地会会高手,没想到啊都是嘴上功夫,山东大酱赶不上山西老陈醋,山东好汉打不过山西擎天柱......” 看热闹的多是山东人,被他打击一大片,气得骂起来,说是小子太嚣张,欺负咱济州府没人。 小厮也不是个善茬,和人们打起嘴架一点不怵:“谁说你们没人啦,这不是都在下边杵着吗,倒是上来呀,我们那二十两银子送不出去也烦着呢,头两天还上来几个不济事的,今天怎么一个都没有了,喂,那个红胡子,你瞪啥眼睛,有能耐你上啊!” 第76章 上擂台李云争跤 小厮竟然点了李云的将,只因为李云听他大发厥词辱及地域,做为山东人焉能不气,一双怒目被小厮看到了就激他上来。 朱富冲台上怪笑一声:“你算挑对人了,我师父出手,你师父就不用坐在那里睡,直接趴到地上睡个稳当的。” 吴捕快对李云说:“大哥你就上去吧,那二十两银子不拿白不拿!” 小厮也想有人上来暖暖场子,立刻邀请道:“好,这位红胡子好汉请上台,赢了拿银子,输了,你可听好,擂台规矩,生死不论!” “哼,我就来会会你这擎天柱!” 李云一声出来,围观的人纷纷叫好,主动让出一条通上擂台的路。 任原听到来活儿了,眼睛睁大了些,待李云走上了擂台,才懒洋洋地站起来,这一立又赢得一片惊叹,李云的个头算是高大,也只及得任原的腋下。 李云和任原相对见了礼,沉声道:“我不会相扑,只会些粗浅的拳脚,能打吗?” 任原见来人浓眉大眼的像个好汉,也打起两分精神:“除了不能使用兵器,不拘你用什么功夫,我只用相扑、撞跤之术对你。” 两人说完话,就各自拉开架势,任原扎撒着两手,抖着肩膀迈开了跤步,有如苍鹰搏兔。李云则下沉双胯,舒展双臂,一式野马分鬃开手,显得沉稳刚劲。 朱富不失时机地跟周围的人炫耀:“你们今天有眼福了,我师父是做过都头的人,家传的硬手功夫,三五十个好汉都不是他的对手。” 听的人也是兴奋:“让那山西老陈醋张狂,今天就打翻他的醋缸子!” 李云不愧是青眼虎,拳打的虎虎生风,脚踢的也是虎步龙腾,任原极力抵挡还是被他击中了几下,但是如同打在沙包上,任原只是晃了晃,仍然挺立不倒。 就这样也博得阵阵喝彩,那位资深看擂的壮实后生评价说:“这人比前两天来的都强,是最有可能打倒任原摘走二十两银子的人!” “有事弟子服其劳,一会儿银子我帮师父背着!”朱富的眼睛更是眯成了缝儿。 忽听得任原暴喝一声,大手像突破暴风骤雨的恶龙,一把抓住李云的胸前衣服随即用力一抖,把李云摔了出去。 李云在空中翻着跟头,勉强稳住身躯扎着马步站住,随后还是一屁股坐在台上。 任原小指勾了勾,李云撑起身子,和任原又战在一起。 这次任原像是摸清了李云的路数,不再挨揍,没几下子又抓住了李云,这次是双手抓住李云的肩头,手里使了狠劲儿,捏的李云肩头酸麻使不出力气。任原把他提到双脚离地,再抡将起来向台下一摔,李云不受控制地四脚朝天被抛在人群之中。 朱富几人看呆了,眼看李云就要着地,燕青急忙蹿上前去给他一掌横推,卸去了一些力道,才撞倒了几个看客躺在地上。朱富他们抢上去看,好在李云没有大碍,垂头丧气地坐了起来。 吴捕快给他找台阶:“都头是被他偷袭的,再上去教训他。” 李云无力地摇摇头:“这摔跤不是寻常功夫,我不熟悉路子,避他不过!” 被撞倒的几人哎呦哎呦地叫起来:“你不济事,还撞坏了我等,要给我们赔点医药钱。” 朱富骂道:“怕碰着你就别出来看热闹,在家里猫着啥事没有,我师父为了帮你们出气才去教训他,你们还娘们唧唧的这等生事!” 那人回嘴道:“他给谁出气去啦?要是有那本事把任原摔下来,我就是被他砸了也高兴!” 燕青瞅了那人一眼:“记住你说的话,给我站稳了,一会儿我就拿任原砸你!” 朱富见燕青往擂台走,忙唤他:“兄弟,你别上去闹了,你这小身板不得被他摔零碎喽!” 燕青没理他,径自走上了擂台,任原刚走到他那懒窝子准备瞌睡,见上来个小家伙,也没当回事,自有小厮迎上来打发。 “喂,这不是玩耍的地方,赶紧下去。”小厮斥责道。 燕青对小厮视若无物,喊道:“任原,过来打架!” 小厮跟着任原也是骄横惯了的人物,哪忍得了这等事,过来推搡着燕青说:“跟我师父打,你还没这资格!” “你看我有没有资格!”燕青冷不防抓住小厮给举了起来,朝任原抛了过去。 任原没想到有这等事,匆忙中伸手接下小厮,看着燕青歪了歪脑袋:“有点手段,可也终究是个孩子,我就指点你两手。” 两人相对而立,台下却哄笑起来,只因为任原的身高几乎长出燕青一倍,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平等的对手,更像是一个童子在向宗师讨教。 有人奚落任原:“你恨不得有人家两个大,打一个孩子要不要脸?” 任原无奈地说:“我也不想和他打,谁家孩子谁领走吧!” 燕青当然算不得孩子,只是他本来就年少,个子又不高,尤其在任原对面一站,自然而然地被人当做小孩子。 “不打也由不得你了!”燕青把衣服脱下甩在一边,露出一身好看的刺青,引来“哇”声一片。 任原也是赤膊的,从燕青这个动作知道这小孩还真懂相扑,盖因相扑之时,要在对方身上找抓手之处,不穿衣服就是不给对手留空门。 而燕青脱衣服时,争胜的心更强了,因为衣服破旧没银子换,那二十两银子来得及时,权当衣资。 两个最萌身高差的对手就这样开始了比斗,可惜下面的人没几个当打擂看的,一半的人在当滑稽戏看,一半的人在欣赏燕青身上的图画,担心被任原给抓破,所有 的人都认为这场擂台的输赢结果是毫无悬念的。 所以当高大威猛的擎天柱被小不点燕青举在头上时,现场静的要死,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尖叫,对,他们原本是要大声尖叫的。 两人打斗的过程不算长,甚至可以说是任原一个人打,那情形就像一头棕熊站在小溪里抓鱼,拍的水花四溅,就是抓不住那条滑不留手的小花鲢,燕青贴身围着任原戏斗,让任原每次出手都是抓了个空虚,每次出脚只绊了个寂寞。 任原恼的对着自己的胸膛捶了几下,狂叫着抒发不满,而就在此时,燕青溜到他背后,搔了一下他的后脑,任原猛地转身向后面抱去,他却忘了对方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身高,这一扑有些失重。 燕青身子一矮,借势就抓住任原给举了起来,托在头顶,他这时的左手托在任原的胸前,攥住一大坨肥肉在手里,右手托在交裆之下,也是顺手抓了一大坨,他要将任原摔下台去,正寻找那个说‘被任原砸倒会高兴’的人当靶子。 也就在这时,全场震惊到静止,因为这个造型太不成比例了,有点学识的人拼命想着用啥形容词:蚍蜉撼树?螳螂挡车?泰山压顶?一柱擎天?不对,被举在上面的那个才是擎天柱! 任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但他不敢动,从刚刚的震惊中迅速回过神来,央求道:“小哥,你那只手千万莫要用力,我认输了!” 这时燕青才意识到自己右手抓到的是什么,暗骂一声晦气;而台下的人们也醒过来了,掌声、笑声和玩命的欢呼声瞬间爆发出来,像是他们赢得了胜利。 燕青终于找见了那个欠砸的人,但那人也在蹦跳着欢呼,燕青也就失去了砸他的兴趣,把任原往台上一扔,任原触及地面马上一个滚翻躲到了台柱子后面。 众人又安静下来,任原还在台上,这场比斗那小个子算不算赢呢? 第77章 燕赤膊双收名利 任原在柱子后面匆匆检查了下自己,长吁了口气,命根子没被伤到。 他伸腿拉胯地从柱子后面出来,竟走出了嚣张的步子,让燕青误会他是要再战一场,便向他勾了勾手指,重新列好架势。 任原马上原地立住:“我不是已经认输了吗还打个甚,银子在官府呢,下面的官差会带你去取!” 台下的人听到了又开始欢呼,独有朱富叫了起来:“咋地,你是不是想赖账,你摆擂台,银子怎么是官府出?” 任原的小厮过来说话:“没错,赏银就是官府出的,我们摆擂是挣官家的钱,其实就是官家募来发身份证书的银子,要不然天天打擂赢了没钱赚,输了还赔你二十两,我们是图啥呢?另外,大家要知晓,擂台还要继续摆,除了已经胜出的这位小哥,别人要是赢了还有二十两银子拿!” 一位官差站出来:“赢的那位,带着身份证明跟我去取银子。” 他是一直在现场的,一直看着自己的同乡挨打,心里也是不舒服,终于有人赢了任原他也与有荣焉,主动站出来张罗着领人取赏。 燕青明白自己胜在掐住了任原的“命脉”,有点不武,但也相信真战下去还是有把握把任原摔下台,便对任原说了句“承让”下了擂台。 小厮对师父输了有些沮丧,不过他之前已经被燕青摔过,心里倒是没啥不服的,还好心地提醒燕青衣服还在台上。 燕青说太破旧不穿了,来打擂就是想赢银子换衣服的。 群众又激动了,说还得是咱山东人厉害,他擎天柱走遍天下没敌手,到这不是也服输了。燕青也没解释自己是河北人,由着他们去兴奋。 朱富几人走过来,老远就哈哈哈,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和燕青是一伙的:“兄弟啊,你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啊,多亏你去把咱们的场子找回来了。” 李云也有些羞赧地说:“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哥惭愧呀!” 燕青摆摆手:“瞎猫碰上死耗子啦,走,咱们分银子去!” 朱富说:“我们跟你一起去,要不然这身份证明不好说,不过银子都是你的,我们可不惦记着。” “我要那些也没用,够我换套衣服就行,还有鞋。”燕青低头看看自己的脚,那双鞋上的破洞越来越大。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随着官差去官府领赏,还有不少看热闹的跟在后面,走了一路,满大街的都知道了,那个一身花绣的青年打败了不可一世的擎天柱,是山东人的骄傲! 到了官衙,有官差领路,银子领的倒也痛快,但是有一件麻烦事,官府需要画影留存,于是,燕青捧着银子坐在那里,一位老年官差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地给他画像,领路官差介绍说,这位大师是专门画海捕通告的,绝对专业。 李云等人马上露出敬畏的神态,在那里大气不敢出,静静地看着大师画像。 画作快完成时,领路官差又带进一位穿着官服的白面中年进来,指着厅中众人介绍说:“他们是一个团的,持二级属民证,那位先上擂,手下也很有本事,但没有打过任原,这位就是胜者燕青。” 白面官员看着众人微笑点头,领路官差又对众人介绍:“这位是知府王大人,听说有人赢了任原,特意过来看看!” 众人忙起身见礼,知府也以江湖礼和大家抱拳相答:“都请坐,各位英雄能来济州府,本府不胜荣幸啊!” 朱富适时拉关系:“大人是白衣秀士吧?我是朱贵的弟弟朱富啊!” “哎呀,这一说我就看出来了,与朱贵确有相像之处,朱贵和我聊起过有个兄弟在老家,不想今天见到。”王伦对老部下的弟弟还是蛮热情。 “是呀,听我哥哥说起和大人的英雄往事,朱富也甚是敬仰,到了此地得知大人已经做了父母官,我还和这几个兄弟炫耀过呢,他们可不相信我一个开小饭馆的,还能和知府大人攀上关系。” 朱富一席话说得熨帖,让王伦也甚是舒服:“可惜朱贵兄弟去了泰山,不然叫来一起喝酒,来,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王伦站起来,又看向画像的官差:“好啦,不要再画啦,哪有你画像画到这般细致,这一身工笔刺绣,画到晚上也画不完啊!” 燕青闻听也过来看自己的像,头脸已经画完,老大师正在勾勒他的一身刺青。 画师还有些不舍:“大人,这刺青太难得一见了,我就是不睡觉也要把他临摹下来!” 王伦笑道:“你不睡别人还要睡,走吧这位擂台英雄,把衣服穿上,别理这个画痴!” 燕青尴尬笑笑:“衣服穿不得了已扔掉了,就等这份银子买衣服呢。” 王伦对领路官差交代:“你跑一趟,给英雄买上一身穿戴送过来,先看好了尺寸,不合身我要责罚你。” 领路官差苦笑:“大人,小的哪懂这些,尤其那鞋子,很难正正好好,须得本人试才能买好。” 燕青也说:“不劳官差大哥,还是我自己去吧。” “也好,你去,让他花钱,回来找我报销。”王伦伸指点点官差。 “不用大人破费,我这不是有银子了吗,也是大人赏的!” 燕青分了十两银子给朱富,说自己拿的太多有些累赘,够买衣服的就行。朱富看他赤着膊确实浑身没个着落,就说为兄先帮你保管,你回来还是自己拿着。又把身份证明交给他说带着免得费口舌,自己这些人在知府衙门肯定是没人盘查的。 “还是朱大哥心细!”燕青接了证书同领路官差去买衣服,朱富等人则随着王伦去衙门的会客堂去叙话。 出了门燕青就把官差支走了,说官差大哥公事繁多,不必陪我,官差也觉着没什么必要,又不是泰山来的高官,就吩咐一声让燕青买了衣服尽快回去和知府大人叙话,自己又去擂台守着了。 燕青没去那片庆典卖场,而是打听着路径找到了买卖街,他从小在市井胡同里长大,知道怎么找铺子,现在走在街上一身花绣刺青太过招摇,总有人指指点点,想着尽快穿上衣服,就奔着最先看到的一个挂着“衣”字的铺子去了。 铺子被一条锁链给锁住了,通过门缝还看得见里面挂着的衣服,还真有适合燕青的,明知上了锁不能有人,还是拍了拍门板。 隔壁铺子听到声音走出来个妇人,对燕青身上的刺青着意打量一番:“你这客人是真急着穿衣服啊,可惜这铺子不让开了,你敲打也没用。” “是嘛,这条街上还有成衣铺吗?” 妇人道:“还有两家,不过也不开门,都搬到庆典卖场了,这韩家就是因为不肯去,才让官府停了铺子,不知哪天才可以开呢。” 燕青这才注意到这条买卖街萧条的很,几乎没多少人,好奇地问:“这位姐姐,好多家都关着门,你家铺子怎么能开呢?” “你来看看我家卖啥的,我想去官府都不让啊!” 燕青跟过去一看,里面是些纸人纸马、冥纸香烛之类的白事用品,确实不适合搬到热闹地方售卖。 “看来只能去庆典卖场了!” 展平想到哪里的人山人海,自己刚才赤膊走过时已被人都看了个够,再要这样回去,好像自己是个肤浅之人,特地去炫耀攻擂战绩,亦或被人误以为是兜售纹身的,着实不愿意再走一趟。 “看,那韩家老裁缝回来了,也不知这次找的咋样,唉,官府作孽啊!”妇人看着街的尽头叹气。 第78章 韩裁缝无计出城 韩裁缝低垂着头慢慢地走过来,虽是个热天,却笼着两只手,肩膀瑟缩着耸起,像是走在风雪之中。 妇人先问道:“老韩掌柜,这次街道司可给你签了证书?” “那街道司的王勾当嫌我不听他的话,没有到庆典买卖场出摊子,死活不给我开,这事可叫我咋整啊!” 韩裁缝说着话注意到燕青,不明白为啥有个光膀子的站在这里,妇人替燕青说道:“你说这事,他来急着买衣服的,你这又不开门,这要是在冬天后生怕是要冻坏了!” “进来挑挑吧!”韩裁缝打开了锁。 妇人提醒道:“你还敢卖货呀,不怕街道司来找你毛病?” 韩裁缝骂道:“我不卖,我送他,这谁还管得着,让街道司见鬼去吧,不是人做的玩意!” 燕青见这情景也是不知所措,买件衣服何苦给老头儿惹麻烦,便说:“你能送,我不能白要啊,我再去别家找找吧。” 韩裁缝嘟囔着:“不要拉倒,一会儿我把这些都扔到街上去,我爹要没了我都不能去送一程,还做什么买卖,还有啥脸活着!”说着话就发作起来,一把将衣服架子推倒,好好的衣服散落了一地。 燕青见此情景心中疑问更甚,这老头儿咋还整绝望了呢,本来想走又收回了步子,拦住韩裁缝不让他继续砸东西:“老掌柜,你有啥难事跟我说说,我这里还有些银子看能不能解决!” “不是银子的事啊!”韩裁缝一拍大腿坐了下来,两颗浊泪含在眼里,也许是心里憋的慌,把他的事也毫不避讳讲给了不认不识的燕青。 这次官府搞出的庆典活动,最惹人恨的就是花银子买身份这事,千百年都没有的先例,也只有一些想借机献媚的有钱人或官家人才去买那更高级别的身份,老百姓没谁愿意多这笔开支。 老韩是个耿直人,又自恃手艺是全城最好的,既不肯买身份,又不肯去庆典买卖场摆摊子。街道司的勾当官王勾当负责老韩所在这条买卖街,差事在老韩这儿受阻推行不下去,不禁恼羞成怒,勒令老韩庆典期间关了铺子不准卖货。 宁可关了也不助长你的歪风邪气!老韩这么想着就关了门。 哪曾想接着就来了噩耗,昨天侄子韩凤祥从徐州赶来报信,老韩那住在大哥家的老父亲要不行了! 老韩听侄子说老人已经三天吃不下饭,知道这次去有可能就是奔丧,见老父亲最后一面,急忙收拾着想带全家去徐州,到了城门口才知道,进城随便进,出城必须要身份证明,现在连侄子都出不去啦。 老韩只得去街道司,王勾当见来了报复机会,说啥也不给办,老韩说宁可多花银子,王勾当打着官腔说:“身份证书是很神圣的事,岂能你想不办就不办,你想办花钱就能办吗?那官府的威严何在呢?” 昨天跑去没办成,今天老韩去时硬着头皮给王勾当塞了一锭银子让其通融,岂料街道司的长官在那里,王勾当像是遭到了极大侮辱一样把银子推出去,大嚷:“我依法办事,讲究的是公正廉明,休想贿赂我,再做这腌臜举动送你进牢子!” 王勾当油盐不进,韩裁缝只能灰溜溜地离开,既后悔当初的倔强,又着急老父亲的后事,所以有了这时的情绪失控。 燕青想起才见过的王伦那张让人如沐春风的脸:“为何不找知府说理呢,我看王大人挺面善的啊!” “别提他了,这些害人的事都是他搞出来的,本来就是山贼底子,做事也是黑白不分,有事告上去他给你随心所欲地判,本地人都叫他‘笑面虎’,再说,那王勾当据说和他还是什么亲戚呢,我平头百姓怎么能告的赢。” 得,朱富大哥的“笑面虎”要被王伦抢走了,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展平捏捏身上朱富给他的证书,问:“你们出城凭的就是一纸身份证书吗,还有啥规定啊?” “没啥特殊的,只要人数对上就行,出城的人本地外地都有,守城的也不可能都认识,靠的就是查人头,上面几个名字,就能出去几个人,多了少了都不行。小哥你挑几件衣服走吧,我再想想办法,实在不成夜里爬城墙也得出去!” “你家要去几个人?” “我家六口,加我侄子七口!” 燕青有了主意:“行,我就在这儿挑两件衣服,你这就去和家里人准备好,我领你们出城!” 韩裁缝不相信:“我是本地人都想破了脑袋也没招,你有啥法子?” 燕青拿出那张证书:“这上面是八个人,你们七口,再加上我,不是正好够数!” 老韩看了欣喜异常,但马上又收了笑容:“可是,给我们用了,证书上其他那几个人怎么办?要知道这些都是登记在册的,不管是本地的外地的,只要发过证书,就不会发第二次,要是没这规矩我早就去街上找外地人买一份啦!” 他还真是个耿直人,自己火烧眉毛了,还替别人着想。 燕青想到正在被知府当做客人的那几位,笑道:“他们不会有事,就这么办吧!哎,你家卖鞋吗?” “不做鞋帽!”老韩看看燕青的脚:“你的尺码和我家二郎的差不多,我把他的新鞋给你拿来。”说着就匆匆走了,留下燕青自己试衣服。 ...... 朱富等人与王伦聊的很是投契,着重介绍了李云的都头身份,和自己这些人被董平撵到这里想投奔泰山的事。 王伦听了大笑,藐视地说:“董平小儿就是张狂,当初竟敢带兵来打梁山,孙大圣都不屑出手,只几个小将就把他打得跳水,幸得水性好逃了一命,没想到投了伪汉,有了仗腰的,又开始到处撒野了!” 朱富恭维道:“那厮霸道,也就王大人能镇住他!” 王伦摇摇手指,伸向上方:“董平来犯时我已经主政济州府了,都是听兄弟们告诉我的,再说论武力我也不是董平的对手,但是我上头有人啊,大圣朝之主孙大圣,想取董平性命千里之外就能办到,而孙大圣是我的贵人,这个知府就是他让我当的!” 朱富连连点头:“那是那是,我听说大圣就是不稀罕,真要想夺赵家江山,早就给拿下了,到时王大人还不得到朝中做官啊!” “你们错了,在朝为官不如主政一方,又轻松又威风,来财也便利,所以说,你们要去泰山,就算当个小头目,还不如留在我这济州府来得自在,李都头,我也听说你功夫厉害,不如在济州府供职,我先还是给你个都头做,以后有了功绩,升职不是问题!” 李云听了心意已动,再看同行人里面的吴捕快和另两个人,他们也都惊喜地点头,知道他们还是愿意继续当官差,便站起身向王伦躬身谢道:“李云感谢大人栽培,愿意和他们几人留在济州府,供大人驱策!” 吴捕快和另两个沂水公差也齐齐施礼,他们即使还当捕快,那也是从沂水县升级到济州府了,人生有几次机会能有这样的飞跃! 王伦满意地请他们坐下,又看向朱富,对方马上堆起满脸笑容:“王大人,朱富闲散惯了,只怕当差再给您丢人,想着还是干老本行,在济州府开一家酒楼,到时大人把官府的酒水事务多照顾给朱富,和大人一起发财岂不美哉!” “想的也美,现在有家酒楼是官府指定的用餐点,不过你先开起来,只要你各方面强过他,这定点就是你的啦,怎么样?” “有大人坐镇济州府,朱富的酒楼一定能做到济州最好!” 王伦踌躇满志地看着众人:“都安排好了,还有燕青,他手底下利落,人也机灵,就是年岁经验差些,不过看在朱富兄弟和李都头的面上,可以让他当我的贴身侍卫。嗯,他怎么还没回来?” “会回来的,他的银子还在我这!”朱富掂了掂燕青留下那十两银子。 第79章 夜未央有影随行 燕青与韩家人顺利地出了济州府,这时他已是崭新的黑色衣裤在身,韩家二郎的鞋虽然稍大一点,穿着也算合脚。 他也没问价钱,直接给了韩裁缝一两银子,韩裁缝说啥不要,说能出城已经是帮了天大的忙,衣服也不值多少钱,燕青坚持让他收着权当盘缠,一路的吃住由韩家负责。 裁缝急着赶路,特地买了两个马车,每个车上坐了四个人,一辆车上是韩裁缝的娘子和女儿、长媳,驾车的是长子韩大郎。燕青这车上有韩裁缝和韩二郎、侄子韩凤祥,驾车的活儿勉为其难地由韩凤祥接了。 韩大郎有过赶马车的经验,临时教了教韩凤祥,两车开始时一先一后慢些走着,待韩凤祥驾驭的熟练些,就加上了速度。 虽是颠簸了些,但路边及人高的庄稼、一时山川一时河流的景致、无形而率性的风,还是能让人享受到迥然于城市的野趣。 韩裁缝虽然还是心急,但已经走在路上,心情也平定了些,不像初见时那样烦躁不安,几个人坐在车上还聊起了闲篇,听韩凤祥讲徐州的事。 燕青从谈话中知道,韩凤祥读过书,在徐州治下一个县衙做个书笔小吏,闲说话也喜谈政事,他说纵观天下,四分五裂,仅济州府到徐州这么几百里地,就分属了三家,济州府归大圣,中间的鱼台、沛县还在大宋手里,接着徐州又成了大汉的。 看这情形沛县是大汉要夺的,鱼台还不知大宋能不能守住。 燕青问他觉得哪家治理的好,韩凤祥甩了一下鞭子,引出他的见解:“大宋肯定是不行,花石纲搞得天怒人怨,各级官府贪赃枉法也是久病难医,这些年都是在大宋治下,你们都清楚不说也罢; “大圣呢,从听过的到这两天看到的,这个朝廷不会长久,说到家还是山寨嘛,没个国的样子,玩过家家罢了; “要说有点正事的还得是大汉,人家打下地盘来真当自家事去管,知府简大人给各级官府下的指令,把后三年的事都考虑进去,带兵的赵子龙将军,军纪严明,不欺负百姓,你看天下那么乱,在徐州城里和周边治下就是井井有条,谁有啥官司告到衙门,人家也是真给解决,即使是汉人有错,也不偏袒。” 燕青听着赵子龙的名字有点耳熟,想起在大名府时自己成天在勾栏瓦舍混,听人讲“说话”,最爱听的是“说三分”,其中就有个蜀国大将赵子龙。 “韩大哥,你说的赵子龙怎么和‘说话’里跟着刘备的那个无敌大将有些像呢,你们又是大汉当政,他们有什么瓜葛啊?”燕青想到就问了。 韩凤祥说:“这瓜葛没看出来呢,差着几百年呢不可能是一回事,也可能是他们的后代又来复国了,反正徐州城里有赵子龙,没有刘备,我当个县衙小吏跟赵将军差的层级太多,也不能问他呀!” 燕青歪着脑袋琢磨:“不对呀韩大哥,你看我也没多少学识,但我也知道汉朝人的后代在哪里,不就是我们吗,不管哪朝哪代,都是老祖宗一代一代传下来到我们这辈人的,你说徐州这些汉人又是从哪来的呢?” 这话说的让韩凤祥也陷入沉思,韩裁缝听两人说的头痛,硬撅撅地来了一句:“人说大圣的皇帝还是猴子呢,咱老百姓管那个干什么,爱是谁是谁,凤祥你注意点别让那马往沟里跑啊!” “我得找赵子龙问个明白!”燕青像癔症似的发了一语。 两天后,马车进了徐州城,韩家人着急看老人,把燕青放在闹市口就走了。 燕青左右也没什么事,就在城里随意逛起来,身上有了银子,胆气也壮,哪里都敢进,可让人失望的是,这么大个徐州,还没有济州府热闹,虽说该有的馆子,该有的市集都不缺,还是让人觉得太过冷清了。 大汉的治理可能就是这种特色吧,燕青想不明白也就不去想了,决定先找个地方住下好好睡上一觉,这两天韩家人贪着赶路,夜里也要走到很晚才歇息,虽是坐在马车上也颠的屁股疼。 一家客栈名字取的容易,就叫徐州客栈,燕青住了进去,客栈掌柜提醒他,晚上不要出门,燕青问有什么问题吗,掌柜说也没啥要紧的,就是出门在外少惹麻烦嘛。 燕青没管许多,躺上床就睡了,到夜里被饿醒,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懵懵懂懂地出了门,想找个吃东西的地方。 街上一片静谧,没有一间铺子开门,整个徐州像是都在睡着。 燕青逛了两条街,没找到一个能吃饭的地方,街上也没有等闲行人,偶尔看到有巡城军人排成一小队走在街上,也是走得悄无声息,像是在梦游。 越走饿得心里越慌,燕青抬眼看到不远有座塔在黑夜中犹如金刚矗立,似乎是全城最高的建筑,就向那里跑去。 他这一跑却打破了宁静,几条人影追了上来,燕青不想和人多话,拐进一条胡同,甩掉了那几个人。 这条胡同幽深狭长,走在里面看不见了高塔,燕青不愧是姓了个燕,身轻如燕跃上一幢房子的屋脊,那座高塔又映入眼帘,他就在屋脊上跑了起来,脚步声并不比一只猫更重,即使这样,接近高塔时还是被人盯上了。 几条影子在下面追着燕青,但是没有人喊,也没有人亮兵器,就是瞄着燕青跑,他跑到哪影子就在下面跟到哪,整个画面都很诡异。 燕青跑到一个大宅院的房顶,朝着院子跳了下去,影子们呼啦一下把大宅院围住,有几个就蹿上墙头,往院子里搜索燕青,他们虽然没有燕青那么跑的毫无声息,也看得出功力不弱,起码没惊动院子的主人。 燕青并没有真正跳到院子里,他是使了个障眼法,悄悄从宅院旁边的树上溜了下来,狸猫一样贴着墙根跑远了,这次他行迹隐藏得好,没有被人盯上。 塔高七层,燕青冲上了最高层,展目下望,正是俯瞰全城的好所在,可惜全城漆黑,只稀稀落落地有几处幽明,但显见不是吃饭的馆子。 不由地说了一句:“偌大个徐州竟是一个鬼城!” 黑暗中冷冷的一句话响起:“只怕你就是个鬼!” 身后突然有人应和,饶是燕青艺高胆大,汗毛也竖起来了,此时此刻,黑漆漆的塔上怎么还有人存在? 他猛地转过身,见一个高大男子站在身后,一袭黑衣仿佛和夜融为一色,一张白脸上目光深邃,正凝视着他。 上塔时竟然没有看见,那人定是早就在这里了。 “这位大哥,我好像打扰你了吧?”燕青提着小心说话。 “你费尽心思,甩掉那么多人,不就是想上来打扰我吗?”听其言,燕青一路跑来的样子都落在这人的眼里。 大半夜的躲在塔上,开始时燕青以为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拿这里当了睡觉的地方,但是谁家流浪汉有那么好的眼神,可以看到他在黑夜里甩掉影子的举动,又敢在此刻现身? 多半是个高手,燕青不想无故树敌:“其实我是来问路的,哪里有还在开张的馆子可以填饱肚子?大哥在这里眼观八方的肯定知道!” “问对人了,亥时将过,整个徐州城怕是只有一个地方还开张,你若想去,我可以带路!”那人轻轻说着话,好像真的是随便遇到的一个路人。 “谢谢,不麻烦了我自己去找!” 燕青话音未落,人已跳出塔外,手在各层飞檐搭了几搭,轻巧地落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抬眼看向塔顶。 “还真是饿极了!”沉静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 燕青心头剧震,高手!绝对是高手!他以轻功见长,竟然对这人下塔毫无察觉。 躲是躲不掉了,他缓缓转过身,见那人依旧沉稳如山,负手而立,他马上把一脸懊丧换成灿烂阳光:“我就听说徐州人好客,大哥算是让我信了此言不虚!” 嗖嗖嗖,几条影子蹿过来,把两人围在当中。 第80章 闹军营浪子寻衅 “看来好客的不仅是大哥!”燕青看着那些影子,脚下暗自戒备。不知道这些人是一路追着自己的,还是新的一拨人。 几个影子一齐抱拳:“将军!” 男子挥挥手,影子们迅即分散隐入黑暗。 “你是将军?”燕青诧异地问。 “所以要带你去军营,此刻只有那里能吃到饭!” 燕青笑道:“去就去嘛,我是来徐州的客人,还怕你军营怎地!” “我也没说你是坏人,走吧!” 男子径自迈开脚步,这是燕青第一次看到此人走路,在塔上和在塔下,一直是巍然不动的姿态,此时走起来另有一番威势,让燕青能想起“说话”人常用的“龙行虎步”、“舍我其谁”等漂亮词语。 想到“说三分”,一个不解的问题又萦绕出来,燕青跟着那人边走边问:“你这将军,可知道赵子龙?” “知道!” “你认识赵子龙啊,他什么样儿?” “很多徐州人都认识,没什么了不起的,他就和我一个样儿。” 燕青加快了脚步走到男子侧面认真打量:“莫非就是你?赵子龙?” “嗯。” “真的?”燕青兴奋地叫起来。 “小声些,不要惊扰百姓!”赵子龙微微皱眉。 跟着赵子龙,一路明哨暗哨没在理会燕青,穿堂入室地进了军营,在一处亮着松明灯的营房停住。 打开门,屋子里还有蒸汽未散,一个老军坐在那里瞌睡,见人进来忙站起行礼,赵子龙问:“夜饭可做好了?” 老军说:“上岗的刚吃完,锅里正烧开了水等着呢,下了岗的回来就煮面。” “这有个饿到跳塔的人,你先煮上一碗给他——大碗!” 老军忙着去煮面,赵子龙问燕青住在哪里,燕青说是在徐州客栈,但是现在有些绕迷糊了不知在哪个方向。 “你吃完面今晚就住在军营,等天亮路就好找了。” 赵子龙交代完就走了,燕青追着问他干嘛去,赵子龙说他也要睡觉,有事明天再说。 军营的面没那么多花哨,不敢说美味,但胜在实惠,燕青解决了饥饿,抚着肚子甚是满足,睡了一大天这时毫无困意,正是精神焕发的时候。 他问老军:“附近哪里有消遣好玩的地方?” 老军捶了捶腰,横了他一眼:“最消遣的地方就是床铺,美美睡上一觉比啥不好!” 话不投机,燕青说声谢了推门出去,外面有个军士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对迎面过来的燕青说道:“吃好啦?随我去!” 燕青纳闷:“干什么去?” “这个时辰了当然是睡觉,赵将军已经安排好了宿处。” 军营里置有客人的宿处,主要是方便友军来人,或军人的亲属来访时用的,现在没有外人,就只有燕青住在里面。 燕青无意睡觉,但军营里防卫森严,也不是想出去就能出去,真要是找个破绽的地方出去也不是没有法子,但人家饭都管了,再偷着跑,倒好像是做贼心虚,燕青只好在那辗转反侧,直到快天明才睡着。 赵子龙早晨来了一次,燕青还没醒,也就没去叫醒他,摇摇头出去了,心想:现在这年轻人怎么是这样的生活,白天睡觉,晚上到处找吃的。 昨晚他睡的很少,安顿完燕青,就打发人去了徐州客栈,问清了此人何时入住,有何举动等,掌柜的说来了就没见人出去,但是夜里什么时间出去的他却没发觉,没客人的时候他也得睡觉啊。 赵子龙又连夜唤来几个暗哨,他们是分布在城门到徐州客栈这一段的路上的,每个人都是以各种身份做掩护,关注着所管区域的动静,尤其是对生人面孔倍加警惕。 这几个人所知信息攒出一条线索:燕青是坐着两架马车进的城,车上有个本地人叫做韩凤祥。 “找到韩凤祥,问清此人的来路!” 赵子龙派出人去,还是不敢睡觉,多事之秋,一个外人进城,在夜间行动,又有高明的身手,起码从高塔上可以轻松上下,让人怎能不疑! 这一夜的徐州和平宁静,没有人知道:有几个人几乎彻夜不眠地奔走在大街小巷。到曙光乍现时,消息送到了赵子龙的帅帐。 两架马车目标不小,韩凤祥的家也不是寂寂无名,兼之韩家老爷子今天过世,负责谍情的军官循着线索找到了韩凤祥,他做为长孙正在给爷爷守灵,顶着孝帽子接待了来人,把自己知道的燕青一切都告诉了军官,并对其赞不绝口。 “怪不得有这般身手,还是个打擂的胜者!”赵子龙笑着让军官去歇息,自己也放心地睡了。 燕青睡了个好觉,起来后就满军营的瞎闯,声称要找赵子龙,被问及的小兵都斥责他,赵将军哪是你说见就见的! 我吃了人家的面想当面说是谢谢都不行吗?燕青不甘心,自己在军营里转悠起来,好在这大白天的,虽是军营,只要不是要害地方,也没人去拦他。 左转转右转转,到了一个门口站着两名卫兵的营房前,把这位拿军营当集市逛的浪子给挡住了。 燕青诈道:“里面是不是赵子龙将军?是他让我来找他的,我是昨晚跟他回来的燕青。” 卫兵让他候着,进去传报,少顷出来说:“大将军有要事处理,让你没事就出营吧。” “不对呀,他说的有事今天要聊,你让我进去说几句话!”燕青扒着门想溜进去。 卫兵过来推他:“将军说了,你爱干嘛干嘛去,没事了!” 太没人情味了,燕青不悦,扯嗓子喊了一句:“赵子龙,见不到你我是不会走的。” 两个卫兵把刀出鞘了一半,恶狠狠地瞪着燕青。 打狗也得看主人,不能打!燕青腹诽一句,悻悻地走了。 随意游逛间,听到有雄壮的喊杀声传来,燕青精神一振,循声找过去,看到是数十个军士在操练,排着整齐的队伍,嘴里呼呼哈哈地叫着,每一脚跺下去都腾起一阵烟尘,每一拳打出去也是虎虎生风。 燕青站在旁边卖了会儿呆,忍不住说道:“打的是有模有样,可惜不济事啊!” 领头的军官早就看他一个百姓跑这里围观就不顺眼,但寻常百姓也进不来,就没同他计较,这时听到这风凉话忍不住了,停下领操喝问:“小小年纪不知深浅,难道你很强吗?” 燕青笑嘻嘻地说:“不强,比你们这些人强上一点而已!” 那些军士们听着不顺耳,都向他怒目而视,有人对领头军官说:“这孩子不懂事,咱教训教训他吧!” 那位军官是个裨将,名田琦,见燕青口气挺大有恃无恐的,心中顾虑,就多问了一句:“你是怎么进来的?” 燕青目的就是想搞点骚乱,把赵子龙引出来,此时就说:“是赵子龙把我带进来的,此时又顾不上我,让我和大伙多亲近亲近,既然你们看我不忿,我倒是有个好主意给大伙解个闷。” 他从怀里掏出银子摇了摇,发出叮当的声音:“在下粗通一点相扑,就以五两银子为彩头设个小擂,你们谁打倒我,五两银子拿去,输了,就排在那边等着,凑成一队了没别的要求,只要在军营里跑一圈,一路高喊‘燕青威武’就算完事,对了我就是燕青,你们可敢比试。” 人都是天生有点赌性,众军士听了都说使得,但也看着田琦等他发话,有的人试探着问:“田将军,你来打发这小子啊?” 田琦不屑地说:“我打个小孩子那不等于抢银子一样吗,你们谁出手把他打发了就是。” 一个伍长站出来要和燕青比试,其他人却不干了:“你把他打了,得了五两银子,我们怎么办,他那包包里明显没有再多的银子。” “我也可能输啊!”伍长笑嘻嘻地说。 众人一阵哄笑,好像是听到一件不可能的事,另一个伍长拿了主意:“你要是输了好说,别人接着上,你要是赢了,一两银子归你,剩下的咱们全体拿着喝酒!” 大家还是觉得伍长占了便宜,一个人轻松赚了一两银子,但也没有啥更好的办法,说就依这条规矩来,别磨蹭开始吧! 第81章 将军猛小鬼难缠 帅帐中的赵子龙确实有重要事情,海州又送来关于主公遇袭的新情报。 之前主公刘备遇海难失踪之事,是几个逃生的军士找到海州孙乾报的信,孙乾立刻通报给徐州、沂州、青州、登州等地,大家一起寻找;后来又得展平自琉虬岛带来的消息,知道了诸葛军师的下落,孙乾也即刻传报给各个州。 而今是逃生军士忽然忆起一句话,不知有无用处便说了出来,道是海船被火球打中时,曾听到随行人员中原东京禁军教头林冲喊了一句话“能使出这等火炮的定是轰天雷凌振”。 孙乾说以林冲过去的位置和禁军教头的眼界,应该是不会看错,那么凌振为什么要炮轰主公,我们挨打了总要知道个原由吧!也许查明白此事还能牵出更多的线索呢,比如会不会他们炮轰以后躲在哪里,又把主公给掳走了! 海州人手也挺紧张,关羽、周仓已带船去琉虬岛接军师,孙乾想着徐州距汴梁更近些,便把这个消息交给徐州来打探。 简雍听海州来人说了经过,觉得事情紧急,也顾不得召赵子龙过去,亲自跑到军营和赵子龙说道此事。 “能确定这个凌振是在汴梁吗?”赵子龙发问。 确定!简雍肯定地说:“公佑根据这条线索,对城内外的客栈撒网调查,主要是查汴梁方面来人的讯息,结果在一个偏远些的地方叫赣榆的,查到那里来过一伙东京客人,而离开的时间正是主公遇袭之日,听人叙述他们带着车仗的样子,或许就是火炮,而且由赣榆是可以行到海边的,可惜那里在海州的边缘,被疏忽了!” “这厮着实可恶!”赵子龙恨恨地说了句,他最讨厌这种暗中行事的人:“看来要去汴梁走一遭了,目前也没有合适的人,不然,我亲自去?” 简雍阻止道:“现在主公下落不明,正值多事之秋,徐州看着安稳,焉知没有哪方势力在暗中窥视,你做为主帅,要以镇守徐州为重,不可轻动!” 两人坐在帐中把手下人过了一遍筛子,分别提出几个人选,又因为各种欠缺给否了,简雍叹道:“人才还是不足啊,做这件事最好是宋人!” 商量不出个结果,简雍说回府衙再翻翻卷册,在衙门当差的宋人官吏中找找有没有合适的。 赵子龙送简雍出了帅帐,远处传来嘈杂声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听方向是练兵场那边的动静,这可不是平时那种整齐划一的操练声,赵子龙便有些不悦,对简雍说去看看这些人何事喧哗,径向练兵场走去。 徐州城里军政事务主要是他们两个人在管,简雍略顿一下,还是不放心,怕是再有什么哗变的苗头,也跟着赵子龙去了。 练兵场上的一幕让赵子龙很生气,他正好看到田琦被燕青摔了个十八滚,一直滚到赵子龙的脚下才停住,抬头见是赵子龙来了,脸涨得通红,忙爬起来立正见礼:“将军......” 那些哄闹着的军士也急忙从各种姿态中恢复过来,急忙排入队列,只有燕青立在原地,一脸戏谑地看着赵子龙。 “你们很闲吗,真要没事给我去把汴梁打下来!” “是,将军!我们几时出发?”田琦一听打汴梁立时来了精神,军士们也都挺起胸膛,战意昂扬。 赵子龙哭笑不得:“出发什么出发,先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不正经操练,和百姓在这里玩耍?” 田琦委屈地说:“是这小子说将军让他和我们多亲近,还拿出五两银子设擂台,弟兄们嫌他藐视军营,才和他比试的。” 赵子龙看向燕青,那厮得意洋洋地朝他挥了挥手中的钱袋,里面叮当作响。 赵子龙没理他,问田琦:“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你做为裨将,不知约束手下,还和他亲自打斗,可见本将平素对你太纵容了!” “将军,弟兄们都被他摔了个遍,我也是为了咱汉军的荣誉才和他打的呀!” 荣誉?最后还不是没争来!赵子龙冷然道:“去找军正领二十军棍,所有人,去观你们的裨将受刑!他有十棍是替你们挨的!” 田琦如标枪一样立着大声道:“属下甘愿受罚,可是,也不能让这小子堕了我军的声威,总要有人打败他才是!” 军士们也有此想法,虽然没说出来,也都眼巴巴地看着赵子龙,那意思就是让大将军替他们出头雪耻。 燕青把银子揣进怀里:“不打了不打了,我现在已经忍不住要去街上吹吹牛啦,燕青打遍徐州军营无敌手,五两银子花不出去,留着自己喝酒吧!” 众军士怒目而视,既不甘心让他走,也不甘心银子溜掉,但没办法,他们都输在这小子手里了,虽然也有没上场比划的,那是些明知自己不行同时也被袍泽们认定为不行的人,所以也等同输了。 赵子龙喊住他:“燕青,你假传我的话,是想怎样?” 燕青说:“我去找你,你又不见,我只好搞点动静让你出来喽,我又不是当兵的,你还能罚我吗?” 简雍听了暗说,这小子还真有些鬼法子,这不是真把子龙给引出来了,遂低声对赵子龙说:“他是什么来头,适才我们找不到的人,他可行?” 赵子龙也是心思敏捷之人,立刻明白简雍的意思,就点点头表示会意,然后对燕青说:“你究竟找我何事?” 燕青道:“我在汴梁听‘说话’里讲的‘说三分’,里面有个单骑救主的赵子龙,结果到徐州知道你也叫赵子龙,我想问问你,‘说三分’里的赵子龙是你吗?” “说三分”其实是大宋坊间说书人讲的三国时三分天下的故事,但赵子龙是没听说过的,他含糊着说道:“此事非三言两语能说清,不如你我就比试一场,你赢了,我可以回答你不涉及军事机密的任何问题,如果赢不了,你也要答应为我办一件事。” 此言一出,在场军士是既兴奋又懵懂,兴奋的是将军下场,肯定能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他们赢回面子;懵懂的是既然刚才将军对他们与燕青打斗不满,为何他也要做这违纪的事。 田琦就瞪大了眼睛:“将军要亲自打擂?” 赵子龙看出他的疑问:“我若输了,也去领二十军棍,与你一起受罚。” 田琦忙道:“将军肯定不会输,但也要小心这厮手下刁钻的很。” “将军肯赐教,燕青求之不得!”对赵子龙燕青不敢大意,打了几十场都没脱的衣服,这时也扔在一旁,露出一身花绣,只见刺的松竹梅仿佛自那身白净的皮肤上生长出来,灵动鲜活,让众军士忍不住叫了声好。 赵子龙知道燕青是刚在济州府擂台上赢了个厉害角色的跤手,所以虽是面对着一个宛如童子的人,也没有轻敌,凝神立在那里,如渊渟岳峙,不急于出手。 燕青喜欢让对方先动手,自己再见招拆招寻找破绽,但等了一会儿,赵子龙如老僧入定,垂着眼皮也不知道看没看他,不禁好奇地靠近,见赵子龙没有反应,暗说,你想睡,我就叫醒你,猛然出手去抓子龙的腰带。 以前和人撞跤,有时单靠这一招就能奏效,抓住对方腰带回身一背,就能把一个胖大的身躯甩过肩,但遇到的是赵子龙!其横腰一拧,堪堪避过他的一抓,趁着他向前的冲劲儿,右脚飞起扫向燕青的肩头。 燕青矮身避过,偷袭赵子龙站立的左腿,要把他摔倒;子龙右腿踢出去还没收回,左脚也一个旋踢,让燕青又抓了个空。 赵子龙一个蹲式稳住,见燕青刚翻身站起,趁他立足未稳,纵上一步,一拳击向其面门;却被燕青从腋下穿过,转身来抓他的后脖领子,被赵子龙左臂回身一个肘击打退。 一个刚猛,一个难缠,两人重新相对而立,都加了十足小心。 第82章 说三分神机莫测 又斗了二十多回合,在燕青一式“鹁鸽旋”来摔赵子龙时,赵子龙卖了个破绽假作失手,博来个近身的机会,落地时趁燕青余力不继之机,一手撑着地面,同时右腿一记横扫千军将燕青绊的仰面朝天跌倒下去。 燕青没料到人摔下的过程中还在做动作,在他堪堪躺下时,赵子龙以更快的速度跃起,踢出了左脚。 这一脚如果踢在燕青的肋上,恐怕要踢出个重伤,燕青虽是察觉可身体失重已来不及躲闪,但赵子龙这一脚并没有踢在身上,而是抵在他身下接住了燕青的脊背。 “莫蹭破了这一身花绣!”赵子龙用脚挑着燕青的身子向外一卷,燕青这才一个旋子扎稳双脚站起来。 “不打了!”燕青见赵子龙又蓄势等着他进攻,连忙嚷起来,又掏出银子扔过去:“银子归你!” 赵子龙把银子又丢回给他:“我和你又不是赌银子,既然认输,随我回营帐说话!” 田琦和众军士欢呼起来:“赵将军威武!无往不胜!” 赵子龙对田琦瞪了一眼,田琦脑袋一缩:“我这就去找军正,各队听令,随我去......观我挨打!” 燕青跟着赵子龙回到帅帐,简雍也默契地跟着回来,如果在别人看,这是很忌讳的,但简雍和赵子龙都没这个想法。 赵子龙请燕青坐下,笑呵呵地问:“是真心认输吗?” 燕青道:“不是,但场上的都是你的手下,我怎么也得给你留些面子啊,要不然昨晚的面就白吃了。” “好吧,无论你心里怎么想,嘴上认输了就要按我们之前说的,你替我跑一趟差。”赵子龙亲自取了三个粗碗倒满了水,自己先拿起一碗一饮而尽,和燕青打这一番,确实要补些水份。 燕青也取了一碗咕咚咕咚灌下去,一抹嘴:“有啥活儿你就说吧!” 赵子龙先把目光移向简雍,对方默默点了下头,赵子龙便说道:“去东京汴梁,帮我查一个人,一件事!” “啥?汴梁?”燕青惊讶地张大了嘴。 “怎么?不愿意去?” “不是——是没想到这么大一个活儿,我还以为你要让我城里跑跑,比如给伙房买个菜什么的。算了,大丈夫一诺千金,你让我做什么你就说吧,这活儿我接了!” “有一个叫轰天雷凌振的,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赵子龙想,既然是带诨号的,想必在江湖中有些名声,燕青虽小也像个老江湖,没准知道此人。但燕青傻瓜一样晃晃脑袋:“不知道!” “我们也不知道,所以让你去查,目前线索只知道这人大概是汴梁城里的,与军方有关系,擅长火炮之术,你要查出这人真实身份和藏身之处,再查他六月二十四日是否在汴梁,不在汴梁又在哪里,就足矣!” 赵子龙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燕青的表情,他心里也很忐忑,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人,他是在冒险,也是要燕青去冒险。 燕青的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喜怒表情,与之前的无赖样子比,算是严肃了些吧,看得出他是在认真对待这件事,所以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查他吗?我知道了可以有的放矢,查的更快些,当然,这若是你们的秘密就不用说了,替人保守秘密很累的!” 简雍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们的主公玄德公乘船将抵海州时,被火炮袭击,至今下落不明,最后线索指向这个人,你说我们能不查吗?但这是个不确定的消息,我们现在人手有限,还要守城和寻找主公,对这个消息就不能倾注更多力量,只有请外援,所以请你帮忙!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不接,子龙将军和你的输赢之说就当玩笑吧!” 燕青一直奇怪这个不像武将的人为何坐在一旁,现在又听他说出这么一番话,就迷惑地看了赵子龙一眼,赵子龙这才介绍:“这位是知州简大人!” 简雍这个差事在汉时类似于汉时的刺史,汉入宋后,经过近两年的磨合,在地名和官职上已经宋化,所以称做知州。 燕青拱手说道:“不知是简大人,失敬!没想到徐州最大的两个官亲来和我说道此事,小乙再说二话就是不懂事了,只是好奇啊,我们也才算认识,怎么就觉得我能行呢?” 赵子龙说道:“昨晚我在塔上观察你,哦,说明一下,我不是特地观察,而是每晚我都会去这个徐州的制高点上去看看,昨晚碰巧遇到你,你甩掉了我‘夜枭’的追踪,看得出你很机警,轻功也不赖,很适合打探情报,此乃第一点; “你敢在陌生的地方和徐州城里的暗哨周旋,又有胆子和我进军营,还敢挑战一大帮战力不弱的军士,这是有勇气,也有武力,很适合独自在一个不熟悉的地方完成任务,此乃第二点; “你不是个莽撞的人,为了见我想出在军营设擂台的法子,还为了不知什么目的非要和我比试,并且也达到了目的,这是有谋,当个谍子必须有谋,此乃第三点; “我还听说了你帮韩家出城的事,说明你是个侠义之人,虽然不一定是打探消息的必要项,但得道多助,你在陌生地方会很快交到朋友,对你刺探消息大有裨益,此乃第四点!” 燕青听得忸怩不安,等到赵子龙住了嘴,又眼巴巴地看着他说:“我都不知道有这么多优点呢,合着就是天生的探子材料,说到四了,还有吗?” 没想到赵子龙还真有:“第五点,你适才在练兵场也提起过汴梁,这就比别人有了条件,熟悉的地方总有些朋友吧,你办起事来就多些门路啊!” 燕青想起去汴梁是帮扈成寻妹的那一次,现在想起来,认识的人还有侯吉、李超等,这绝不是朋友,是冤家! “好啦好啦,再说我真的找不着南北啦,我去就是,什么时候动身,还有什么要叮嘱的都讲出来吧。” 燕青表明了态度,事就算定下来了,简雍、赵子龙和他又讨论一些行程安排,和到了汴梁以后要注意的事情,总之是即刻动身,简雍给准备行李和盘缠,又问燕青需要个伴当吗,燕青说习惯独行,不需要人陪着。 正事说完,燕青旧话重提,问赵子龙是不是“说三分”的那个赵子龙,说:“我觉得你不该是,我小时候听着‘说三分’长大的,你要是那个赵子龙也不该这个年纪,恐怕老的都不行啦,可是你们也说了主公是玄德公,和‘说三分’里的刘玄德正好对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此话讲完又有些心虚:“本来我没有赢你,就不该问这些问题了,但是,这事搁在我心里不问个明白又闹得慌,怕是要耽误我当探子的大事,你说整天寻思这事心神不定的,走在汴梁城里,那些大理寺啊御林军啊眼睛贼着呢,搞不好就看出我是探子了,杀了我事小,耽误你们事大啊!” 赵子龙被说得头晕:“你也别说的这般楚楚可怜,我实是不知道你说的那些东西,简先生,你见多识广,知道他说的那个‘说三分’是什么东西吗?” 简雍惭愧地摇摇头:“是大宋的坊间话本吧,燕青,你能找到这种书吗?” “没见过,都是听那些说书的人一张嘴讲的,可是精彩了,曹操、刘备、孙权,三分天下,张飞、关羽、赵子龙,一时豪杰......” 燕青说得兴起,把精彩的段子给说出来一些,还模仿着说书人的口气和手势,演的是惟妙惟肖。 简雍和赵子龙听傻了,这些名字都熟悉,可是这事儿却不是那个事,曹操官渡大捷,袁绍病死,大多天下被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占去,这部分当初是不假,现在是大宋占了大半天下,而孙权死了哥哥后刚刚振作起来,也没那么势大,我们这边也不过占了北方沿海几个重镇,何曾去过蜀地,再说天下岂止三分,还有多少势力割据一方呢! “莫非‘说三分’是个预言之书?一定要找来细细参详!”简雍看着上空,似乎透过大帐,能看到天上的神仙,正拈着一枚枚棋子来定他们的命运。 第83章 皇城外燕青打拐 人到了汴梁城,燕青还在想赵子龙的话:没去过长坂坡,不曾独战曹操百万大军,也不曾救过主公的孩子,这些都是扯淡。燕青问“说话”里为什么这么说呀,赵子龙说你去问“说话”的那人吧,再说同名同姓的有的是,我曾亲手杀过一个名叫“赵云”的黄巾贼。 燕青心说这也太巧了,不知刘备有没有杀过玄德公。 故事就是故事,也可能真的就是巧合了,燕青甩甩脑袋像是要把那些光怪陆离的想法甩掉,空出脑子来把接的活儿干好再说。 东京城里热闹非凡,繁华程度不是徐州也不是大名府能比拟的,燕青来到东华门外,主街两边都是货行商肆,卖的东西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而且价格不菲,一打听知道,此处紧邻皇宫,宫里人就近采买,不好的东西都不敢往这摆。 燕青逛了半天,只买了点吃食尝尝,买东西的时候顺带着打听有没有叫轰天雷的人,卖货郎说,你打听的是不是卖爆竹的啊,那你找错地方了,离禁城这么近,卖啥都行,可没人敢在这卖烟花爆竹,万一起火可不是小事。 这倒是个思路,不管是烟花爆竹还是火炮,可不都是火药一系的,没准他们之间有联系呢。燕青打听卖爆竹的地方,卖货郎挺热心,告诉他外城的桑家瓦子有卖的,并给他指点了方向。 说着话时,燕青没留神被人挤了一下,急忙撑着货摊稳住身子,回头看见一个人背着孩子匆匆地过去。 这条街上游逛的人比较多,挤来挨去的也寻常,但燕青看到旁边的摊子是个炸麻花的,滚开的油锅冒着气泡,不由得说道:“背着孩子也不小心些!” “肯定不是自己亲生的。”卖货郎随口说了句。 “啊?难道是拐子?” “这么大个东京城啥人没有,哪年不丢几个孩子。”卖货郎又来了顾客,是个抱着小孩的妇人,卖货郎赞道:“看,人家这才是亲孩子,防护的这般周全,谁也别想碰着磕着!” 燕青听着也觉不对,再看那撞他的人,已隐入熙熙攘攘的人丛不知去向。 循着卖货郎指引的路,去找那个桑家瓦子,不一时出了买卖街,拐上一条沿河的路,这里人已经没那么多了,一排粗壮的杨柳树在小河边成一道翠绿的风景线。 燕青无意中看到树趟子里有个孩子躺着,身上那绿色衫子在草丛里不太显眼,但却引起燕青的注意,刚才撞他那个人背上的孩子,虽然没细看,依稀就是绿衣。 他走近前,见那是个大概五六岁的女孩儿,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在这里睡觉? “喂,醒醒,你家大人呢?”燕青隔着两步远站住。 孩子撩了撩眼皮,神情委顿,这时有人喊道:“别碰我家孩子,离远点!” 就见一棵大树后出来一个男人,形象猥琐,留着一缕老鼠须,手里提着裤子,显然是去解决内急。大宋已有公厕,一般称作东司,但还不算普及,离正街远些的偏僻地方,就有人像这样随地解决。 燕青看那人就有些厌恶,再看他与孩子并无相像之处,就拦在孩子面前说:“我看这不像你的孩子呢,小孩儿,你说他是不是你的亲人,别怕有我给你做主。” 孩子费尽力气微弱地说出一句:“他......不是!” 老鼠须已经系好裤子走过来,蛮横地来推燕青:“少管闲事,不是我的还是你的呀!” 燕青抓住他手一抖,把他整个身子扔飞出两丈远:“老实待着,不查清楚我不会让你带走孩子。” 燕青俯下身,对女孩儿说:“告诉我你的名字!” 孩子声音虽小,也被燕青听了个清楚:“我叫徐慧玉,那个人我不认识!” 老鼠须爬起来,突然扯开嗓子叫道:“青天白日的,你对我闺女做什么呢?” 燕青被这话惊得本能地退后两步,这种污名可担不起。老鼠须趁机过去捏着孩子的手摇晃:“孩子,你怎么了?” 那孩子闭上眼睛,像是又睡过去了。 燕青醒悟过来,一脚踢将过去,怒骂:“你这狗贼又给她下药了!” 老鼠须被踹倒在草丛中,捂着被踢痛的胳膊叫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我带着自家女儿逛街回来,你乱七八糟的来讲些什么,少不得叫众人来评评理,扭送你去开封府吃官司!” “哼哼,你说是你的女儿,她叫什么名字?” “我凭啥告诉你,你这后生年纪不大,谁知道打的什么坏主意!” 这时已围拢来几个路人,有人就说了:“你家孩子叫什么名字不会不知道吧,你就说出来能咋地,要是都对路了,这后生想胡搅蛮缠我们也不会看着不管。” 老鼠须眨巴眨巴眼睛:“说也无妨,我闺女叫王翠花,我们在城外的王家屯住,这回信了吧?” 路人说:“有名有姓,还有居处,看来是真的。” 燕青说:“别听他一面之词,孩子刚才还跟我说,她叫徐慧玉,不认识你!” 老鼠须跳起脚来:“这孩子瞎说呢,她没了娘,我给她找个继母她不愿意,就故意说不认识我,她说那个徐慧玉,其实是她亲娘的名字,不信你让她再说!” 老鼠须说得有鼻子有眼,围观的人先就信了,连连点头:“肯定还是后娘对他不好,这孩子才乱说的。”、另一个也说道:“就是的,有后娘就有后爹,老哥啊,你可别听女人的话,对自己孩子不好啊!” “是,是,你们说的都对,我这不是领她出来想逛逛京城开心一点吗,结果这孩子病了,又遇上这么个疯后生,把我当了拐子。” 莫不是真就这种情况?燕青也有点犯嘀咕了,但又不能不管,怕这孩子又像扈三娘的外甥女苦丫一样遭了罪,就走过去,拉住老鼠须说:“把你身上的解药拿出来,给她弄醒,问清楚了就让你带她走!” 老鼠须挣脱道:“哪有什么药,你又算干什么的,有事也是官差来问,你凭啥搜我的东西?”他拼命推拒着,不让燕青动他的衣服。 燕青更是怀疑,扭住老鼠须的胳膊想翻他的口袋,那些路人不愿意了,纷纷谴责燕青欺负乡下人,搞得燕青都怀疑自己是恶霸,恼的大喝一声:“都给我住嘴,等下我翻出他的迷药就知道他是不是坏人啦。” 路人被他镇住,停了喧哗,燕青也把老鼠须的口袋翻了个遍,找到些东西,其中有个小布囊里装着黄色的粉末,看起来让人生疑。 “这是解药还是迷药?” 老鼠须有些慌乱,但还是硬着嘴说:“那是草药,我们乡下干活儿有个磕碰止血的。” “管你是什么,你先吃一点试试!”展平一手捏住老鼠须的嘴巴,一手将药粉倒进他的口中,又在他喉咙上击了一下,老鼠须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去。 “乱搞,这是外用的......”老鼠须慌张地吐了起来,但没吐两下就头一歪倒在那里了。 燕青见他和徐慧玉被药的情形差不多,断定这人是被自己的药迷昏了,看来解药不在身上,也许是睡够了时间自己就会醒吧。 围观路人见又倒下一个,紧张地向后退着,有的人在询问是不是死了人。燕青看向那些人说:“这人身上带着迷药,是拐子无疑,烦请各位搭把手把他送去官府!” 那些人嘴里咕哝着“没工夫”、“有事”,纷纷离开。 燕青在后面喊:“官府有赏钱的你们也不要?” 那些人走得更快,转眼就做了鸟兽散。 第84章 金枪手纵马汴京 这都是什么人啊! 树趟子安静下来,燕青守着一大一小两个昏睡的人,走不知往哪走,离又不能离。 他取下身上的背囊,拿出简雍给他备的一件长衣给孩子盖了,又给她枕上自己的行囊,安顿好了,自己就坐在路边等着孩子醒。 期间也有几个过路的人,偷眼看这边的奇怪景象,燕青一说让他们帮着报官,马上就声也不吱匆匆离开。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时辰多,一阵马蹄声伴随着声声呼唤由远而至:“慧玉~~徐慧玉~~” 燕青精神一振,跳起来喊道:“徐慧玉在这儿!徐慧玉在这儿——” 一骑飞驰而来,燕青对他连连挥手,马上骑者直冲到燕青身旁才勒马停住,那马扬起前蹄“咴儿”长嘶,骑者已飞身跃下,眼睛早就看到女孩儿,一个箭步冲过去抱起孩子:“慧玉!慧玉!爹可找到你了......”焦急又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他是个面容清雅三十几岁的壮年,其面相与徐慧玉有些相像,燕青相信这个爹该是真的。 孩子还是没有醒,燕青说:“不会有事的,她是中了药没醒,一个多时辰前还说过话,告诉我她的名字,可惜又被拐子下了药,喏,拐子躺在那边呢!” 骑者这才顾得上打量燕青:“在下徐宁,找这孩子已经转遍了内外城,适才听得路人说起有人救了小女捉了拐子,才奔了这里,大恩容后再报!我现在要赶紧找郎中给孩子看看,能否在这等我一会儿看着这拐子,我的家人随后就到。” 虽然话中恳求,眼里却带着凌厉之芒,不知是对燕青有疑,还是对拐子愤恨。 燕青道:“忙你的吧,我再待上一会儿。” 徐宁抱着孩子利落地上马:“让人去前面的‘回春堂’找我!” 话未落,马已纵出里许之外。 又等了一大会儿,几个壮汉从徐宁刚才出现的方向跑了过来,一个个大口喘着气,看到燕青纷纷停下。 其中一个黄脸汉子问:“小哥,可见到一个骑马的人,或者一个五岁穿绿色衫子的女孩子?” “是徐宁的人吗,他带着孩子去了回春堂!” “多谢!”几个人来不及多问,又向前跑去。 “喂喂,拐子给整走啊!”燕青在后面喊,但是没人理会。 燕青气得无语,这叫什么事呢,本来是想把拐子交给徐家后来的人,他就没事走人啦,结果到现在还粘在自己手里。 若是不管他径自离开,燕青又不甘心,怕拐子再去害人,他从小就是孤儿,知道没娘的苦。 看看能不能泼醒他,旁边就是小河,燕青捏着鼻子从拐子脚上扒了一只鞋,去河里舀了水回来,泼到拐子脸上。拐子鼻子里哼了一声,还是没醒。 往返取了几次,泼了几次,拐子迷迷糊糊地说话了:“别闹了,我认了是拐子,让我再睡会儿......” 这次鼾声更重,燕青踢了他两脚,像是踢在死猪身上,不为所动。 燕青把他拖到路边,想着无论再过来个谁都要抓个劳工帮着押送拐子。 马蹄声响,这次没有那么急骤,上面没有骑者,是由三个人牵着走过来的,燕青认出是适才打听徐宁的人。 黄脸汉子走到身前恭恭敬敬地施礼:“这位义士,我家主人让小的来请你过去,小小姐已经醒了,还在喝药,主人让我等先过来请先生!” 燕青听人醒了也放下心来:“不必了,你们把这拐子处理好就是,我也该走了。” 黄脸汉子求道:“他们俩去送拐子,老爷让义士骑着马去回春堂,小的给你牵马,就别让小的作难了!” 那两个汉子有备而来,掏出绳索把拐子绑了,两个架着他走上大路。 燕青见黄脸汉子连连拱手,想是徐宁还有话问,也不难为他,便点点头。 黄脸汉子把燕青扶上马,自己牵着缰绳快步走在前面带路,此时天色已晚,燕青想那桑家瓦子,只有明天再去啦。 回春堂是京城里一家中档规模的诊所,此时人并不多,徐宁正一勺一勺地给女儿喂汤药,徐慧玉看起来精神好多了,见燕青进来,马上指着他对徐宁说:“就是这个大哥哥救的我,我那时困的睁不开眼睛,听到大哥哥和拐子吵起来呢!” 徐宁放下汤碗,郑重地向燕青施了一礼:“刚刚心急小女,没顾得和恩公好生说话,是徐宁无礼了,勿怪啊!” “人之常情,哪里有什么怪罪!”燕青也回礼道。 “大哥哥,那个拐子跑了吗?”徐慧玉咽了口汤药问道。 “怎么会让他跑,已经被你爹派的人抓走了。” 徐慧玉手舞足蹈:“太好了,太好了,爹爹说得对,坏人都没有好下场!” 燕青笑道:“我还想问你,怎么被拐子给拐了呢,看你挺机灵的呀?” 徐慧玉嘟着嘴委屈地说:“我去找爹爹,也不知他在哪,听家里人说爹是给皇帝护卫教武功的,就想着来皇宫找,但是人太多了,怎么也找不到爹爹,不想就遇上那个拐子,他问我做啥,我说找爹爹,他就说知道爹爹在哪,我也没信,问他我爹爹叫啥名字啊,拐子说不出来也不说了,就来抓我,爹爹,你教的武功不好用啊,我没打过拐子,叫他把我打睡着啦!” 徐宁爱抚着慧玉的脑袋:“傻闺女,你刚练了两天就想打人,怎么可能啊!再说,我教人武功也不能住在皇宫啊,以后可不兴自己乱跑!” 他又对燕青说:“我是负责禁军金枪班的教师,被人称作‘金枪手’,因为金枪班是皇帝的近卫,小女就以为我天天围着皇帝转呢,其实也是在军营里的,对了,还没请教恩公的大名呢!” “我叫燕青,熟人多是称我小乙,徐教师也叫我小乙就行,‘恩公’可莫要再提,听着不自在!” 徐宁也是爽快人,说道:“你也别叫徐教师,虽然你年少,但一见投契,你我就兄弟相称好吗?” 燕青对徐慧玉笑着说:“听到没有,我这大哥哥升级了,你爹是我的大哥哥啦!” 徐慧玉翻了翻眼睛,任性地说:“听不懂,我还是叫大哥哥。” 一个老郎中过来替她号了号脉,对徐宁说:“没事了,这孩子精神头儿还挺好,没被吓着,喝下这碗药清清那迷药余下的药性,也就不碍事了。” 徐宁又问了问相关注意的东西,付了诊费离开。 医馆外,已经有辆轿式马车停着,是徐家家丁刚才回去报信,又赶了车来接人。徐宁坚持让燕青去府上住,说都是兄弟了,不能住在外面。 燕青说住在别人的宅子里拘束,还是回自己安身的客栈,徐宁问清客栈的地址,喜道:“离我家不远嘛,那就先去我家喝酒,你不愿意住家我再让人送你去客栈不迟,小乙你要是再推脱就是徐宁不配做你哥哥啦!” “哪里,是小乙高攀了,我才想起,听我家主人说过金枪手的大名,想不到今天见面,还与我当了兄弟!” 徐宁有些惊异:“哦?愚兄常年在京城,还能传出些许名声?你说的主人是哪位啊?” “大名府的玉麒麟,卢公俊义便是!” “哎呀,玉麒麟我知道,大名鼎鼎的‘河北三绝’嘛,他怎么说的我?”同是练枪的行家,徐宁很想知道卢俊义对自己的评价。 “说及哥哥,主人道的是枪法一流、独步天下!” “卢公谬赞啦!”徐宁嘴里谦着,心里却是舒坦得很,别人怎么恭维都不打紧,让卢俊义给个较高的评价,才真正值得骄傲。 第85章 轰天雷有礼相送 到了徐府,徐夫人和两个儿子来和燕青见礼,徐慧玉自己出去跑了个痛快,家里可是炸开了锅,一家人和家丁们分头寻找,几乎是全城大索,这时已提前得到了信刚刚安定下来。 徐夫人连连道谢,含泪抱过女儿,她和徐宁都是最疼小女儿,今天差点没疯掉,埋怨孩子怎么敢自己跑出去。徐慧玉又把责任推给父亲:“爹爹说了,学会武功到哪都不怕,我这不是学了武功吗?” “啥时候能打过你娘再说吧!”徐夫人轻轻拍了她小屁股一下,领着进了内宅。 徐宁看此情景又想起拐子,恼恨地说:“我要不是有这官身,定要把那拐子活劈喽!这孩子要是找不回来,真是不敢想象夫人会怎样!” 燕青提醒道:“若是寻常拐子作案倒不打紧,以后注意不让她乱跑就是,要紧的是查查拐慧玉的是不是与哥哥有私怨的人所为。” “你哥平时与人为善,但也难免得罪了谁自己还不知,明天我会关照他们认真查查!” 徐家仆佣挺多,菜上的快,徐宁怕燕青拘束,也没叫旁人,只带着两个儿子陪燕青喝酒说话,大儿子徐成金年方十四,二儿子徐成银也才十一,俩孩子都不能喝酒,徐宁让他们陪燕叔叔坐一会儿。 “燕叔叔”立刻觉得自己老了许多,在孩子们面前不敢乱说了。 成金成银两兄弟没吃几口菜,就规规矩矩地向燕青行礼告退。燕青才放松下来,重新做回浪子。 徐宁又提起卢俊义,没办法,那位是河北首富,又是武功顶尖,人又生得仪表堂堂,几乎是天下武道男人的偶像。徐宁见燕青独自在外就敢任侠仗义,料得武功也是不俗,但听其称呼卢俊义不是‘师父’,而是‘主人’,还是觉得奇怪。 “小乙的武功难道不是来自卢员外,而是另有师承?” “没有,就是主人教的,我父母走的早,从小被主人收留,在卢府长大,主人对我恩重如山,教我武艺和琴曲杂技,也将不少产业上的事交给我料理,如师也如父,但小乙从来就是卢家的一个小厮,不敢做别的奢望!” 不知是米酒醉人,还是提起的往事使然,燕青的眼里有了一丝忧伤。徐宁宽慰道:“英雄不问出处,既然你只把卢家当主人没有亲人,就把我徐家当亲人吧,无论什么事,在京城里有哥哥呢,但说没有不应的事!” “还真有件事,哥哥若是帮我,好过我没头苍蝇一样乱寻!”燕青还是少年心性,那点小情绪说过就过,又想起了正事。 “快说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哥哥与你参详!”徐宁很高兴燕青能有事求他,不然这救命的大恩怎么报啊。 燕青想了想这事情该怎么编才说得圆满,可是看着徐宁目光灼灼也不像个好糊弄的人,干脆就直言了:“我是来查一个人的,凌振,诨号‘轰天雷’,好像和火炮有些瓜葛,哥哥在军伍中可知道此人。” 徐宁松弛下来:“这个人啊,我知道他,是甲仗库的一个炮手,找他何事啊?” 燕青先问:“凌振和哥哥的关系咋样?” “没什么关系啊,虽然都是行伍编制,但我跟他这一级别,呵呵......如果没有私交是很难有接触的,他的名号还是一次和兵部主管库部的员外郎单中举喝酒时,他拿凌振的事当趣事说,才记住的。 “这人啊,就是个闷头搞技术的料,火炮的打造、操作没有人比他在行,可惜不善钻营,同僚不如他的都升职了,最次的也进了军器监,他还只是个炮手,是单中举看他可怜,才帮着争取了个副使的衔。 “他倒也懂得感恩,过年时去单中举家里拜访,据说这是凌振第一次主动拜访上官,还拿了份礼物,你猜是什么,是一个小纸球,里面装的火药,凌振吭哧半天才说,是他自己做的玩意儿,拿来给孩子玩,哈哈哈哈......那位员外郎哪敢给自己儿子玩这个,偷偷扔水里了。” 燕青若有所思地说:“听起来这人也是个实在人,那件事莫非不是他做的?” “是啊,你找他什么事,哥哥虽然和他不熟,总能找到相熟的人联系他。”徐宁忽然发现自己只顾了讲笑话,还不知小乙找凌振是所为何来。 燕青道:“这事我也不知该不该找他去问,如果是他做的案子,他会承认吗?哥哥,我也不瞒你,这是大汉那边的事,你帮我会不会得罪朝廷啊?” 徐宁把手一推:“小乙你不要担心,哥哥我不管政事,只做武艺教习,再者,朝廷这南北东西的敌人还少吗?所谓大汉也分了好几块,和朝廷打,也互相掐,朝廷都不知道该打哪个拉哪个,所以,你要做的事只要不是杀皇帝,我都能帮你办!” “杀皇帝干嘛,他又没拐我侄女!”燕青开了句玩笑。 徐宁微微一怔,马上想到他说的是徐慧玉,哈哈笑道:“聊正事吧,这凌振老实巴交的怎么惹到伪汉啦?” 燕青也不再遮掩:“六月二十四日早晨,一艘大船被几发火炮击中,船沉了,人也大多数死了,据逃得性命的人说,船上有位曾经当过禁军教头的林冲说过,极有可能是凌振放的炮,我就是受人托付来帮大汉查证此事的!” “你等会儿,林冲?他也在船上,他怎么样啦?”徐宁惊叫起来,声音太大连管家都进来探问,徐宁才发觉失态,挥挥手让管家出去。 “失踪了,更有可能是已经没了,那天火炮轰得猛,又在大海之中......怎么,哥哥也认识林冲?”说完才想起,林冲、徐宁都是在禁军中做教师的,应该是有交集。 果然徐宁神情一黯:“林冲是个真豪杰,我和他私交不错,可惜他被陆谦坑了落个发配,人一走几年没消息,去年却突然出现在东京,把高衙内杀了报仇雪恨,据说高俅的死也是他设的局,真是个快意恩仇的大丈夫啊!这样的人怎么又遭横祸!” 燕青也想起上次来东京对付侯吉时,还用林冲做过虎皮吓唬侯吉,当时对林冲也是深感佩服。 徐宁说:“为了林兄我也要查查此事,明天我就找人,问出凌振那个时间有没有在京应该不难,还有,这事会不会是朝廷安排的?要不然,路途遥远,火炮出京不是轻易的事,你等我的消息吧!” ...... 第二天,徐宁开始帮燕青询问,他是能接触到皇帝的人,有时皇帝狩猎带着金枪班,徐宁也会随行,所以徐宁虽然为人谦逊,但在别人眼里,他就是皇帝的嫡系卫士,对他总要恭维一些。 徐宁大模大样去了军器监,假做听到了皇帝担心外面战乱,军器能不能有效控制,然后他为主分忧,顺便来替皇上看看。 军器监主司拿出登记册子,说一切都按规矩执行,每次有兵事用到的军器都是军需官按人头从甲仗库领取,回来再交还和报损,俱是账目可查。 徐宁说也不须那般认真查账,他就是随便过来问问最近有没有大型军器调出,主司说自从童太傅打过颍昌府回来,再也没有什么大仗需要调大宗军器的。 “哦,对了,像火炮那种大杀器,童太傅出兵有没有带啊?” 主司说:“快速行军,一般很少带这种笨重武器,东京甲仗库里一共就五门火炮,好长时间没用,怕是都要上锈啦!” “地方的甲仗库可是还有这类东西?” “这东西产的不多,地方甲仗库不是每个地方都有,个别的也兴许有个一两门,不过时间已久,再者是地方衙署管着,我这里查起来就要费些时日,可是要查?” “不用不用,就是随便问问,你可别说出去啊,显得皇上思虑太多,被有心人听到又要生事!”徐宁把话又扯到别处,闲聊了一会儿就走了,从军器监这里,至少知道东京甲仗库的火炮不曾调出去,那么凌振有没有出去呢,他用的火炮又是谁的? 第86章 燕小乙无事生非 散衙时,徐宁故意“偶遇”了库部员外郎单中举,两人本来就是酒友,一见面就好似不互相邀请就缺些什么,寒暄几句后自然而然地奔了一个常去的酒馆。 酒喝的酣畅时,徐宁借了个衙门里升迁的话题,把事引到正主身上:“哎呀,你们甲仗库的那个谁来着,给你送火药的那个,他又闹出什么笑话没有?” “啊,你说凌振啊,他那个人真是邪门的很,前一阵子告了个假,说是去江南访友,他素来勤勉,每日都在工上,好不容易张了回嘴,谁能不给他假,结果这一走就再没有回来!” “这么大个人失踪啦?可曾派人寻找啊?” “上哪儿找去,他不是去公干,也没留下具体去向,我们想找也没地方找啊,再说江南是最乱的地儿,有孙吴,有方腊,还有刘汉,当然,还有几个屈指可数的大宋地盘,这丢了人都不知道该问谁去,只好报失算了。” 徐宁心凉半截,帮小乙兄弟打听的事,线索就这么断了,他叹道:“可惜了这个火炮人才,这么大事我咋没听说呢!” 单中举笑道:“皇帝那只爱猫丢了能传的朝野尽知,凌振嘛,说到底不过是小人物,他的存在与否没人在意。” 徐宁又问有没有人与他同行,从甲仗库里有没有带东西走,单中举都给他个否定的回答,就是老哥一个走的,现在连家里人都不知道他确切是到哪儿。 事情已知是这样,徐宁岔开话题,很快就好似都忘了聊过一个叫凌振的人。 两人散了后,徐宁径奔燕青住的那个客栈,问掌柜燕青在哪个房间,掌柜说这里没有燕青,徐宁奇怪道,就是一个二十不到的少年,昨晚我还打发人送他回来,怎么会不在?心里暗自嘀咕,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尽是人失踪的消息。 掌柜凝眉想了想:“你搞错名字了吧,说的是扈青吧?” 徐宁想,住店的就这么多人,掌柜的不会不知道,莫非小乙用了假名字?就说,你带我去看看这个扈青吧,兴许是我听错了。 掌柜说见他出去没见回来。 徐宁刚出了客栈没走几步,燕青正巧往回走着呢,见了他老远就喊哥哥。徐宁压低声音问:“你住店用的是假名字啊?” 燕青笑道:“是呀,去年杀过两个人,大名府发过海捕文书,也不知这风头过去没有,用个假名字省得麻烦。” “说的也是,吃饭了没有,我带你去喝酒!” 燕青闻到徐宁身上带着酒味儿,就说:“不用我吃过了,哥哥怎么不问问我杀的什么人?” “有甚好问,我兄弟杀的必是该死之人!”徐宁没当回事,把凌振的消息告诉了他。 燕青也甚是惊讶:“这厮既然是去江南,十有八九海州那案子就是他干的,难道怕人找后账畏罪潜逃了?” “谁知道呢,就这些消息来看,凌振此去是干的私活儿,库部没有派遣他,火炮也不是从东京出去的,小乙,这些消息够你回去交差吗?” “还是有些含混不清,我想今晚去凌振家探一探有什么发现。” 徐宁不以为然:“没什么用,据单中举说凌振家里人也不知道他的去向,等等,你怎么知道他家在哪里?” 燕青讲,刚才他是去了桑家瓦子,本来昨天就要去的被拐子耽误了,今天虽然有徐宁替他打听消息,他却觉得桑家瓦子这个信息不能白得,便跑去了一趟。 到了地方,一家铺子引起了他的注意,径直奔了过去,因为那招牌上写的是“轰天雷烟花爆竹”。 没到年节,现在烟花生意并不多,店家守着铺子在逗一只笼子里的彩鸟,很悠闲,见有客人上门忙过来招呼。 “你这牌子怎么用的是我哥哥的名号?”燕青指了一下门前招牌,一百个不乐意地瞧着店家。 店家有些摸不着头脑:“客人认识凌大人吗,这可是凌大人允许了我才用的。” 燕青故意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这我可不信,我哥哥那是甲仗库的副使,你们这些贩夫怎么可能和他拉上关系,你要是不说清楚,我这就摘了你的招牌,省得给我哥哥找麻烦!” 店家见这人虽然年少,语气可不小,生怕得罪了不知来头的人,低着身段解释道:“小人是常年在这里卖爆竹的,哪敢得罪京城的军官,要不是凌大人同意,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啊,那是小人去凌大人家讨教时他亲口答应的。” “嘿,越说越离谱了,我哥哥不喜欢交际,还能让你去他家,你能不能吹点我不知道的,正巧他家我常去,你说说他家在哪里,说对了就信你!” 燕青摆出纨绔样子,斜着眼瞄那招牌,还撸起了袖子,像是一言不合就要砸店。店家心里也恨,人家正主都不当回事的,这人谁呀来耍光棍? 想是这么想,但京城当官的比野狗都多,皇亲国戚也是满街走,平头百姓又敢得罪谁,摘牌子事小,万一找点事由把铺子给封了,一家老小吃啥喝啥呢! 于是店家把满腔不高兴都藏起来,认真地讲起来:“凌大人家就是在新封丘门大街的十字桥那里,右边挨着一个茶坊,左边有棵大榆树,家里门楼上雕着两只貔貅,没错吧?” “不对,哪有什么大榆树!”燕青诈道。 店家争辩:“有啊,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大榆树紧贴着他家院墙,树枝都长进院子里了,凌大人就用那树枝挂灯笼,灯笼还是他亲手做的呢。你要说没有,除非被凌大人给锯掉了,因为我去那次已经是一年前的事。” 为了取信燕青,店家又讲了那次拜访的事由,他这店家不单是卖爆竹,自家还有个作坊,因为想做些新花样,怎么做都不得法,就听了别人指点去找凌振。 可能在一般人那里凌振没啥名号,但这些做鞭炮烟花的可是都把凌振当神,就差家里摆个凌振的像早晚叩拜了,人家玩火药敢说是大宋第一,造个小鞭炮在人家那儿不过是雕虫小技。 店家趁着晚上凌振在家,就提着果子礼盒上门求教。凌振虽然自己不会送礼,但对别人给他送礼并不反感,欣然接受后,耐着性子给他一顿教授,真把店家的问题给解决了。 店家没想到堂堂火药神这么好说话,灵机一动,提出想用凌振的绰号“轰天雷”当店里招牌,凌振说随便用。 燕青听完,人家也无可挑剔,就说了声今晚去和凌振喝酒顺便问一声,要是不对还得回来摘牌子。 店家言之凿凿道:“你放心问吧,凌大人是绝对的好人,他对我们老百姓一点都没官架子,还帮衬小人的生意......” 行,凌振是好人,我是恶棍。 燕青迈着恶棍步伐离开了桑家瓦子,寻思着今晚就去凌振家,来个干脆的,单刀直入问他为啥炸人家大汉的主公。 “但是他都失踪了,你去他家干啥!”徐宁问。 燕青脑洞大开:“万一他早回来了,就是躲在家里不出来呢!” “绝不可能,他又不是朝廷钦犯!”徐宁断然说道。提起“钦犯”他又想起一件事:“小乙啊,今天开封府还给我带过话来,明天要审拐子,还得你出堂作证,你这身份行不行啊?” “是呀,我不太适合在那地方露面,干脆就说我找不见了吧!” 徐宁说只能如此了,反正拐子铁证如山,大不了让徐慧玉指认他。 燕青又打听十字桥的走向,徐宁给他指出最近的路,说要不然我和你一起去吧,燕青说,我是外来的做些什么事都不打紧,哥哥你就别参与了。 第87章 护家门忠仆挥泪 右边茶坊灯火阑珊,有三两客人在消闲;左边槐树旺盛,只是上面并没有灯笼,按照爆竹店家的形容,这中间的房子就该是凌振的家。 燕青走近端详,确实在门楣上雕着两只貔貅,只是看那脑袋的朝向是对着宅内,这是要吃空家里不成? 隔着门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口气有些激越,燕青想听个究竟,又怕门前街道人来人往的,自己扒门听声不像个样子,就趁着夜色掩护上了老槐树,正好能窥见院子里的情形。 一个穿着短褐的肥壮汉子看样子要闯进屋子里,房门被一个青衣少年伸着胳膊阻拦着。 肥汉指着少年鼻子吼:“再不让开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凌振欠我的银子,我是他哥哥进去拿他东西是应该的,用你一个下人多事吗?” 少年本就瘦弱,在肥汉的威迫下更显可怜,哀求着:“大爷,无论如何你得等主人回来再说,我就是个看门的小厮,主人不在家丢了东西我怎么交代啊!” “你也知道自己是啥身份啊,现下凌振不在,你敢阻挡凌家人进宅,是不是想图谋主家的财产,你看我打你一顿再去告官,公堂上官老爷信谁的!” 肥汉伸手去拉扯,少年干脆坐到地上,用后背死死抵住房门:“大爷你回去吧,哪怕过几天主母回来,你再来说什么呢,现在就我一个看家的,真不能进啊!” “麻蛋的,好说好商量不行是不?真是个贱骨头!”肥汉抬起大脚就往他身上踹,少年也不躲闪,只是拼命地往门上贴,把门堵的更是严实。 燕青看不下去,跳下树到前面拍门,发现门只是虚掩,一拍就开了,院里的两人见进来了人,停下争执一起看着他。 燕青摆出官差的派头:“什么人胆大包天,敢来我库部官员家里骚扰?” 肥汉疑惑地问:“你是谁呀?” 燕青鼻子哼了一声:“你又是谁?我是找凌家人的。” 少年扶着墙壁站起来答道:“我家主人不在,目下只有小的一人。” “哦,凌夫人没在吗,我是来通知她,凌大人有消息了,这两日就能回来,而且立功晋升啦!” “真的呀,太好了,这回主母知道病也能好了!”少年喜极而泣。 肥汉听了也满脸堆笑:“我兄弟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小贵子,刚才和你闹着玩呢,我先走啦!” “慢着!”燕青叫住他,指着小贵子问:“我来时分明见你在打他,凌大人在外立功,家里人却被人欺负,真当我们衙门没人了吗?” 肥汉陪笑说:“大人误会啦,我是凌振的堂兄,这不是听说他人没了下落,担心家里生乱,过来看顾一下吗,这小贵子说啥不让我进屋,就是我兄弟在这也不能这么对我呀,所以替我兄弟教训他一下,没怎么样!” 燕青两眼朝天:“我是奉兵部侍郎的令来传信的,就这样让我回去怎么学说,侍郎大人定会责我对同僚漠不关心,你得让我对上交代过去!” “大人想怎么交代?”肥汉也搞不懂这个和小贵子看着差不多年纪的人,为什么这么大官威。 “小贵子,他刚才怎么对你的,你给我打还回去!” 小贵子看看肥汉,低声说:“他是大爷,打就打了,小的怎么敢呢!” “这孩子真懂事,下次来我带果子给他!”肥汉说话工夫退到门口想溜。 经过燕青身边时,被他出其不意地狠踹了一脚,肥汉一个踉跄撞到门上,哎呦一声先捂了脑袋,再看看手掌有没有血,头皮倒是没破,人却激出一点火性,对燕青拉下脸子:“不管你是何方神圣,这是我们的家事,你凭啥对我动手?” “你又凭啥对他动手?”燕青一指小贵子:“你有能耐要是对凌振使,我也不说啥,可你对一个不敢跟你动手的小厮下狠手,那我可就不能不管了,不服气呀,和我打呀,来来,不算你殴官,就当我也是小厮,来打吧!” 面对燕青勾着手指的挑衅,肥汉呼哧呼哧地暴喘了几口气,还是没敢动手,重哼了一声,把门一摔走了。 小贵子这才过来谢燕青,并说当小厮的,这些事都是家常便饭,有几个像我家主人那样把小厮当人看的。 燕青想,你也不用说的坦然,我也是当过小厮的,那滋味儿懂! 小贵子又喜不自胜地说主人要回来了,我得连夜去告诉主母,好让她高兴。 燕青知道他这喜悦是短暂的,心里有些不忍:“先别忙着报信,你家主母怎么了?” 小贵子说,主人失踪了已经有几个月,时间越长,主母越是感觉不好,这些日子就精神恍惚,茶饭不思,主母娘家来人给接回家去调养。主家并无子女,小贵子是孤儿从小被凌振捡回来的,也当自家孩子一样。主人走时嘱咐他照顾好主母,主母走时嘱咐他看好家,所以当那位凌大爷想要闯进宅子搬些值钱的东西时,他才拼命拦着。 燕青感叹这小贵子的身世和自己真是有些地方相似,对他更是怜悯,说:“我能不能进去坐会儿啊,有些事要与你说说!” 小贵子把门开开:“大人不是坏人,当然可以,请进!” 两人坐定,小贵子忙给燕青倒茶,还殷切地问:“主人现在是在哪啊,几时能回家?” 小贵子脸上满是真诚,虽是口口称着主人,并无奴颜婢膝,燕青深深看了他一眼,不由得想起卢俊义,离开这些日子,太还好吗? “小贵子,抱歉啊,你的主人还是没有消息!” “啊!”小贵子呆住了,像是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大张着嘴忘了闭上。 燕青解释道,刚才是为了吓走那个凌大爷,才编了这么个瞎话,至少能让这里清静几日。 “哦!”小贵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燕青接着说:“其实我是皇城司的谍子,这次也是奉命前来了解情况,更是为了救凌副使,从现在的迹象看,凌副使有可能是被敌国绑架了!” “啊?”小贵子又张大了嘴。 “你先别急,皇城司猜测,凌副使是弄火药的行家,敌人极有可能是想利用他的技术,不会这么快就下杀手,但时间长了,凌副使对他们没有了用处,可就难说了,所以为了救他,你知道什么一定要和我说实话。” 小贵子迟疑着说:“有些事......我也不知道主人让不让说。” “你是怕他责罚你吗?那你就不说,等他被敌人害死了,也就没人来责罚你!” “不不不,哪怕责罚小的也愿意让主人回来!”小贵子快速摇着脑袋。 “好,我问你,记住,我是代表皇城司的,你要是说假话,会连累你主人被抄家定罪,明白吗?” 那个忠仆坚定地点着头,燕青满意地开了口:“凌副使对你们是怎生说他出行之事的?” “就是说有事去江南东路(宋时江苏省)啊,不过临行时主母提到要去观音庙上香,哦是为了有子息要两人去拜,主人说了句‘等我从淮阴回来再去’,主人走了一会儿,主母想起问我,‘老爷说的可是去淮阴?’本来我听的也不仔细,但我和主母都听成了淮阴,那应该就是吧。” “淮阴,你家在那里有亲属吗?” “主人家几代都是在汴梁,没听说那边有人啊!” 淮阴离海州就不远了,凌振还真是奔着行凶去的。燕青相信小贵子说的是真话,接着问:“他要去江南,是早有这个打算呢,还是临时起意?” 小贵子想了想说道:“以前从未提起,临走前两天的晚上来了陌生人,不知与主人谈了些什么,第二天主人上衙回来就说明天出门,让主母赶紧给准备行囊,主母还提过让小的跟随着,但主人说他很快就回来,不须小的照顾。” 第88章 欲摘星恐惊天人 燕青觉得摸到了别人没有触碰到的东西,大喝了一口茶水,又从舌尖倒腾出几片碎茶叶,吐在指间捻成细细的茶棍儿,见小贵子好奇地看着他,催道:“继续,那又是个什么人呢?” “我不知道,从未见过这个人,他来了以后和主人关在屋子里谈了半天的话,茶也不用我去倒,也就不知道说些什么。” “唔,使得凌副使出行的,定是这个人,以后能要凌副使命的,没准也是此人,小贵子,好好想想,能不能救出你主人,就看你能讲出多少有价值的东西!” 小贵子挺作难似的低下头,看看自己左手,又看看自己右手。燕青观察着他,忽然一拍茶几:“你在隐瞒什么?还是不愿意让你主人回来吗?” 小贵子吓得一哆嗦:“没有啊!唉,我说了吧,主人叮嘱我不让讲的,那晚客人走后,主人打发我去偷偷盯梢,看他去往何处,结果我就一路跟着,结果是他去了摘星楼,再就很久没有出来,我回来报了主人,主人也没说什么,就这些啦。” “摘星楼?莫非是观察天象的所在?” 小贵子惊讶地问:“大人在京城为官,这个地方都不知道?” “哼哼,我终日给皇帝办事,哪有时间去关心太多的东西!” “嘿嘿,听坊间说,这是皇帝也去的地方,大哥,你真是和我主人同朝为官的吗?”小贵子没想到人尽皆知的事对方竟似第一次听说,不由得对燕青身份有了怀疑,后悔自己说得太多了。 “哎呀,那还有假,不说楼了,你且说说那个人具体打扮,容貌有啥特征。”燕青怕自己说得越多越露马脚,干脆不问摘星楼,既然坊间都知道的所在,回头再打听也不迟。 小贵子审慎地说:“那人年纪在五旬六旬之间,我和他没照过正脸说不清长相,跟在后面看觉着他像个唱戏走台步的,端着肩膀甩着胳膊一摇三晃地走,倒不像是个要害人的,如果真是那样人不得躲躲藏藏的啊!” 燕青看小贵子越来越提防,也榨不出啥东西了,就说:“你再好好回忆,没准过两天还来找你问话,此事干系重大,我得回去与人细细商量!” “请大人留个姓名,等我家主人回来,也知道要感谢谁!”小贵子恭敬肃立,支棱着耳朵等着,暗想自己的东西倒了个空,总该知道倒给了谁吧。 燕青板起面孔警告道:“我们皇城司的人,早就没有名字了,就算我的主官,也仅知道我的编号,你还想打听吗?” “小的不敢!”小贵子躬身相送,不敢抬头。 燕青走在街上,想起小贵子有跟梢的前科,假做丢了东西,趁弯腰捡拾之机向后观察,果然见到一个瘦弱的影子畏畏缩缩地躲在后面。 他装作没有发现继续大摇大摆地走了几步,到了一个岔路口迅即隐藏起来,等了一会儿,见小贵子走到这里,东瞅瞅西看看,呆立了一会儿,才耷拉着脑袋有些灰心地回家啦。 不是每个小厮都能熬成皇城司! 燕青脚步轻快,不一时就离开了十字桥,到了一个灯火辉煌的所在,既然那个神秘人物离开凌家走着去的摘星楼,想来也不会太远。 路上遇一个卖花的老妇,燕青打听摘星楼在哪儿,老妇好生奇怪地看着他,燕青想这是怪他只打听事不照顾生意,就随意买了一支红花顺手别在耳朵上的发间。 老妇向前一指,告诉他那个最高的楼就是,燕青乐呵呵地道着谢奔过去了。 老妇在后面叹了口气:“年轻轻的,多买些鲜花看着多舒坦,非要去那销金窟,看那些残花败柳!” 燕青不知身后正被人教诲着,赶到摘星楼他也就明白了,这哪是夜观星象的地方,分明就是青楼嘛! 这年间少见高楼,皇宫在高度上也不过稍显规模,因此四层高的摘星楼就显得蔚为壮观,不但是高度上让人仰视,每层楼上彩灯流转,燕语莺歌,也足以让人迷离,燕青不禁赞了一声,到底是京城,妓馆也高级许多。 早有虔婆迎了上来:“呦,我说怎么眼前一亮呢,原来是公子戴着花儿来的,可是有相熟的姑娘?” 燕青拿出一两银子:“正要妈妈荐选一个!” 虔婆接了银子喜笑颜开:“楼上请,让我们最红的姑娘南星给公子弹上一曲!” 燕青被领到二楼,见一条通廊上是几个不同的绣房,上面挂着小竹牌子,写着不同的名字,虔婆到一个挂着“南极星”的绣房,叫了声:“南星,公子来找你啦!” 房门应声而开,一位娇俏女子出来,眉眼含春地看着燕青福了一福:“公子回来啦,奴家有礼!” 燕青上下打量,对虔婆选的这位还挺满意,便赞了一句:“姑娘这一说,我倒是有了回家的感觉呢!” 南星掩口笑道:“公子风姿俊雅,是奴家有福才接到家里的,快请进吧!” 进了南星的屋子,见里面除了一张绣床,两只软凳,还有琴棋书画各样东西,南星先给他沏了香茶,虽不是粤人讲究茶道那等繁复,也是先净了手,又温了壶,再洗了茶,才端给燕青。 南星问,是要听曲,还是对弈? 燕青这才想起晚上还没吃饭,见几上摆着果盘,就顺手抓了一块:“吃点东西,说说话就好!” 南星见他大口吃着糕饼,又让人端了几样果子过来。 燕青见她都是小声与人说话,丫鬟送果子进来也都是轻声细语,不像大名府那里,勾栏瓦子里都是大呼小叫,便说:“你们确实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外面看着热闹,进来却不觉喧哗。” 南星俏皮地用食指点在唇上,又向上一指:“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燕青赞道:“姑娘好有才情,竟能出口成章!” 南星的脸微红了一下:“羞煞奴家,这是李太白的诗,‘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我们这‘摘星楼’的名字也是由此来的。” “妙极,听妈妈说,南星姑娘是这摘星楼最红的姑娘,怎么这么闲啊,我一来就能找到。” “公子可不像没来过欢场的人,能不知道这妈妈的习惯,她把谁都说是最红的姑娘!”姑娘一双盈盈秋水带着狡黠,说破了燕青。 燕青也是早就猜到了,毕竟“浪子”之名不是白得的,他笑问:“那谁是最红的呢?” 南星纤手向上点了点,一副神秘表情。 燕青取笑道:“这是又‘恐惊天上人’吗,也太小心了吧!” 南星帮燕青剥了个橙子喂到口上,轻嗔道:“公子是真的不知道啊,我指的是最高层的师师姑娘,她才是我们摘星楼的花魁!” “师师,不知道!怎么,楼住的高就了不起吗?” “当然了不起,公子想见奴家,说见也就见了,妈妈也没要太多的银子吧,可你要想见师师姑娘,起码一两金子,还不知肯不肯见你,肯见也是约到不知几天才能得见!” 南星说起师师竟满是炫耀,没有嫉妒之意,却把燕青给听愣了,做这行当的女子,竟能如此豪横,难怪敢在京城里起这么高的楼。 “摘星楼,摘星楼,这位师师就是最大的一颗星吗?”燕青也就是闲着问问,想摘这颗星,囊中那点儿简雍给备的车马费,全扔这儿也不够。 南星忽闪两下大眼睛:“说起来惭愧,虽说名叫摘星楼,我们这些小星星却都在二层,三层的姐妹们身价更高,她们是‘月’,师师独占四层,她不是星,是大师!我们行当里的大师!” 燕青点点头:“行行出状元,也出大师,一点错没有!” 他想起此行的目的:“有一位五六十岁的像个戏子的人,走起路来喜欢端肩甩臂一摇三晃的,是不是这里的常客?” 南星轻笑道:“京城里口袋有俩钱儿的怕不都是这副惫懒样儿,这样的人摘星楼每天都来好几个!” 第89章 八角亭红娘求助 徐州城的晚宴在燕青的故事中行将结束,让人没想到的是刘封喝大了,燕青讲什么他都哈哈大笑,燕青讲完了,他还扳着燕青的肩头追问:“后来你和南星姑娘怎么样了,再讲讲再讲讲!” “还能怎么样,这还要问吗?你不是男人啊?”燕青一脸嫌弃地打掉他的手。 刘封红着脸皮说:“义父管教的严,我没去过那等场所,讲讲嘛!” 赵子龙张罗散局,燕青伸个懒腰站起来:“赵子龙,我的承诺已经做到了,以后我还是自由自在你别想管我!” “当然!”赵子龙淡淡一笑。 人都散了席,刘封还追着燕青喊:“小乙,南星姑娘说没说非你不嫁啊?” “滚!” “嗷呜!”玄德公的义子刘封将军,被人摔了个仰八叉。 ...... 翌日,展平早早就醒了,酒劲儿还没过,有些头痛怎样都睡不着,干脆就爬起来走到户外,借此散散酒气。 昨晚住的是府衙的客房,出门要经过几道岗哨,但站岗的显是接到过指令,对施施然走来的展平礼貌地打着招呼,展平也矜持有礼地点着头,跟着皇上来的,得像那么个样子。 醒来的徐州还是很肃静,街上没多少人,出了大门走了一会儿,展平略作热身后开始晨跑,招来行人驻足观看。一队军士大概是巡城经过,发现这异样情形,当头的伍长一挥手,整队就跑去追展平,离得近些,伍长开始喊他站住。 展平见左近没人,就停下来,看着跑过来的军士指着自己的鼻子:“喊我?” 伍长跑到近前警惕地问道:“你这汉子,为何见了我们就跑?” 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作汉子,展平笑笑:“没见到你们我就已经跑着呢,就为这点事来追我?” “那你说,不管见没见我们,你跑个什么?”伍长依旧严肃地审视,身后的四名军士也都手按刀柄,紧紧盯着展平。 展平意识到这个时代大概不时兴“晨跑”,徐州草木皆兵的现状也难怪巡城的紧张,就解释道:“这是一种运动,清早起来跑跑步,一天都有活力,你们没有这种运动吗?” 伍长说:“我们只有在军营操练时有跑过,哪有百姓没什么事在城里跑来跑去的,幸好碰到的是我们,要是你敢这样跑出城,被城楼上那帮守军射上一箭岂不倒霉!” 展平表示不跑了,伍长还是对他不放心,问其来历,展平回道:“昨天简大人接我们进的城,晚上赵将军陪我们喝的酒,然后住在了府衙,就是这么简单。” 有个军士听懂了:“噢,昨天住进军营的一百来个弟兄是和你一起的吧!” 展平点头应是,伍长有些尴尬:“我说面孔有些生呢,险些闹出误会,你可别往心里去呀!” “没什么,你们这么负责我很欣慰,再接再励哦!”展平握起拳头向下一拉,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伍长也学着来了一下,有些像抓挠,又学了一下,这次像拉灯。展平耐心地告诉他:“你得这样,这么用力一拧,拳心向着自己,再‘嘿’地一拉,是不是就很有力量!” 伍长连带着几个军士终于掌握了要领,把“加油”学到手了,伍长敬佩地表示,以后还想跟展平多学点新鲜玩意,但现在要回去和人交班啦。 展平表示来日方长。 军士们走了,展平却再无兴趣跑步,刚才被他们一搅和,头痛倒是减轻了许多。信步走到一个八角亭子,那里有几个石凳,但没有人,正好歇歇。 此时已是深秋,但徐州还是挺热,惟有这个时间是凉爽些。展平惬意地四处观看,无意间在亭子的雷公柱上看到一个小图,像是小孩子随意的涂鸦,却让展平心头一紧,似曾相识啊! 画的是一个小女孩,非常简单,也非常潦草,如果说是五岁以上的孩子画的都要比这个好,太幼稚了所以没人愿意多看一眼。 可是展平竟看出来另有深意,确切地说,是杀手展平看出来的,这是红娘会的人在求助,从图上人的鼻子朝向,能看出他在什么方位,从孩子的几根头发能看出那人距这亭子几个百步距离,从孩子那几根鱼刺似的手指上的暗记,看出那人会在什么时辰出现。 这种画笔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三天后就会淡去,在展平的行囊中就有这样一支画笔,但从来没用过。 难道徐州也有红娘会的分堂? 昨晚在燕青讲他的经历时,展平已数次想到红娘会,因为凌振炮轰东海就是红娘会要他做的,但杀手展平对红娘会的了解仅限于沧州分堂,而寄身展平的途暮,也仅知道红娘会是幕后黑手,但后续动作和总坛所在,途暮还没有编出来,按他穿越以后的经历看,现编已经没用了,目前所在的世界已经有了自己的发展方向,他只能跟随,想要做点拨乱反正的事,没准把自己先挂掉! 还是去会会这个发出求助信号的红娘会中人吧,万一能找到刘备的线索呢。 时间约的是下午未时,展平记好了方位,回府衙了。 上午简雍招呼几个人坐在一起,商议昨天燕青带回来的消息,赵子龙去找燕青时,那人已经跑的不知去向,简雍说他还算是外援,昨天已经把事情讲清了,不来也罢。 刘协问起明海卫等人的安置,赵子龙说先放在军营里和大家一起护城,如果皇上有出行时,可以拨一部分明海卫的人再加上一部分徐州亲卫随行。 他对荆州来的人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刘协说全凭将军调遣,但这支百人队一定要善待,本就是文聘将军的亲兵,明海卫还是文聘的副将,不要让他们觉出与徐州守军二样。 赵子龙说自然是如此,明海卫观其言行是有能力的人,我也会提他为副将。 接下来就说凌振的蹊跷失踪,庞统说,根据燕青了解来的情报,凌振就是个做技术的老实人,按他本性不可能费这么大力气千里迢迢来这放炮,而且从哪方面看他也没有理由与我们大汉作对,想来必是有人胁迫他才会这么做的,而最后的失踪,也必是被胁迫之人灭口。 简雍道:“按燕青说,凌振没有子息,夫人也在家无虞,有什么可以要挟他的呢?” 庞统说:“太多的把柄可以抓啦,对大宋有过不利的言行,公职上有过贪腐,或者说他有没有在外面惹下风流债,对了,那个找他的人后来去了青楼,没准就是青楼老鸨让他来催债的,这些都可以拿来要挟啊!” “老庞啊,我昨天听着还认为凌振是居家好男人,这会儿被你说的劣迹斑斑,凌振要是活着不知得打多少个喷嚏!”展平替凌振汗颜着。 赵子龙却挺了庞统:“这人既然与我们为敌,庞先生说出他的十恶不赦来我也不奇怪!” 庞统笑笑:“现在说什么都是妄自猜测,还是要从根上找,既然汴梁找不到他,目下只有淮阴算个线索,有必要去访查一番。” 说着话,庞统从袖子里抽出一个纸筒,在桌上铺开,确是一幅人像,大家不知何意,展平却看出来了:“这画的是凌振吗?” “然也!”庞统赞赏地看看展平:“昨晚我根据燕青的描述,画了个头像,展总管能认得出来,可见还有两分准头,不如就让人拿着这画像去寻访。” 赵子龙接过画像:“我这就派谍子去淮阴!” 第90章 乾兑坤阴阳分明 捱到下午,展平又来到八角亭,以此为起点,按图中所示走到了一处地方,放眼望去,有间“醉不归”酒肆,展平凭直觉猜测就是这里。 红娘会有一套会众异地见面的规矩,茶坊、酒肆、官衙、市集......套路各不相同,因场合而异。 这家是间简陋的小酒肆,酒客中贩夫走卒居多,此时已是过午,只有三两闲人在座。见有人进来,酒保殷勤上前问有几位客人。 展平扫了一眼店里情形,有意提高了声音:“以酒会友,也不知会有几个人来,先给我摆上三个碗。” 此时不是客旺时候,酒保把展平引至一个大些的桌子,又问酒喝什么,展平道:“一碗女儿红,一碗高粱烧。” 说着话时,他注意到有个背对着他单独饮酒的客人明显停顿了一下,然后侧过身子看向展平。 展平对上他的目光,便微笑示意,那人也客气地微微点头,又扭过身去,依旧吃自己的。 “客官,酒来了!” 听到声音,那位背对的客人更显紧张,他上身后倾,注意听着动静,听到两声重响,一声轻响,这是三个酒碗摆在了展平的桌上。 然后酒保问要什么吃食,展平说不为打尖,只想品酒。酒保便离开了。 再听到两下水流的声音,那客人才转过身来,笑吟吟地走到展平的桌前,见那三个碗各有不同,一碗盛了一半的女儿红娇艳如血,另一碗盛了一半的高粱烧清白若米,第三碗是满的,颜色比女儿红淡,比高粱烧红,显是两样掺兑的酒。 “这位先生喝酒很是别致啊,可谓乾坤混淆,阴阳分明!” 那人儒生打扮,此时也是面带微笑,只是一双眼睛不安分,说着话时不停地乱转,好像生怕周围有什么异象被他错过。 “先生有兴趣的话,不如也来一碗尝尝!”展平将两个半碗合二为一,推向对面。 “恭敬不如从命!”那人就在对面坐下,端起酒碗先嗅了一下,然后像是很陶醉地赞了一句:“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展平笑道:“这规矩也该改改了,碰上不会喝酒的怎么接头啊!” 那人也尴尬地笑笑:“在下也觉得绕头,只怕当初做这切口的是个学究,可是会上传了多年的东西,再不着边际也得用着啊,不然也找不到会中兄弟!” 展平不想讨论这些,直言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那人左右顾盼一番,见还有客人在酒肆里,酒保也是来来回回走动个不停,便说道:“此处不便细谈,出去右拐有个米行,我在那里等你。” 说罢道了声谢,又回到他的座上,吃了几口东西,就结账出去了。 展平稍晚一会儿,也跟着出去,酒保来收拾桌子时,见那酒几乎没动,小声嘀咕了句:“有银子没地方花了这是!” 展平在米行门前找到了那人,正在负手而立,两眼望天,好像是欣赏云彩,两人像是熟人相遇,心照不宣地走在一起,这地方偏僻,但那人还是不住地观察着周边情形,像是随时要跑路的样子。 “我是东京分堂的,叫李幂,来追一个人,他进了你们徐州就没了踪影,在下人地两生,只好发此求助,请问阁下的大名?”李幂死盯着展平,脚迈成外八字,让人相信只要话不对路他马上就会遁去。 “我叫展平,沧州分堂的,徐州有没有红娘会分堂?” “不知道啊,我以为你是!”李幂有些惊讶。 “我也以为你是!”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既然都是外来的,李幂对展平能不能帮到他也不抱希望了。 展平却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你要追的是什么人?” “从东京出来的一个少年,名叫扈青。” 这,不就是燕青用的化名吗?展平头皮发麻,这孩子怎么惹上红娘会了,他们接到任务可是不死不休的,自己寄身的杀手展平,如果他老子不是沧州的堂主,刺杀诸葛失败也不会没有惩罚的。 对了,定是他在汴梁调查凌振漏了底,那么凌振的失踪还是与红娘会有关系啊! 李幂见展平沉吟不语,天然的警惕性立刻提起:“你知道此人?” “我也是昨天刚到的徐州,怎么会知道呢,我是在想靠什么途径能找到这个人,一个名字肯定是不够的,那么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李幂从怀里拿出一张图,展示给展平看,上面那少年跳脱的神情惟妙惟肖,让展平险些惊呼出来,画的燕青太像了,如果说这是个丹青妙手的画作,那么今早看的庞统所画凌振图像,只能是刚起步的初级画手的稚嫩之作。 “就是此人,看起来像个少年,其实没那么小,照这个样子找就行。”李幂说道。 展平问:“为什么要杀他?” 李幂奇怪地看看他:“你问为什么,难道你每次接活儿都能知道为什么吗?” “哦,你不是大地方来的吗,我以为权限比我们大呢!”展平连忙找补。 “规矩都是一样的,而且对扈青不是杀令,先抓,抓不住,再杀!如果下的是直接杀令就好了,我在商丘就追上他了,但这厮太精灵,刚要动手就被他闪掉,路上有几次机会都没成功,在萧县我找到了他落脚的客栈,已经埋伏在他房间就等着抓他,结果等来的是客栈伙计,那厮忽然退了客栈又走了,我搜遍了萧县也没他的影子,再走就到了徐州,他定然是藏在这里!” “本以为是汴梁城外就能完的活儿,结果追到了这儿!”李幂十分懊恼地说着自己的追捕,想表达一个意思,不是我李幂无能,是这家伙滑不留手不好抓,要不是为了完美完成任务,一早就把扈青杀了! 展平同情地看着他:“李兄真是辛苦啦,先在徐州歇下来慢慢找吧,就是不知道此人到底进没进徐州。” 李幂道:“昨晚我已经把徐州所有的客栈都打探了一遍,但找不到。可能是他本就是当地人,有自己家谁还住客栈,再有就是官府衙门、军事要地,我进不去,发出求助也是想着寻当地的红娘会,看有没有这方面的关系帮我查一下。” “我这里有个熟人就是军营的,你这画像我拿给他看看,兴许能得些消息。”展平想先稳住李幂,就抛出这个诱饵。 李幂听了果然振奋:“苍天不负苦心人啊,让我能找到展兄这一大助力,可是这画你得小心着用,独此一张啊!” 李幂依旧是一边谈话一边眼神四处乱飞,恰好被他看到一队军士向这边走来,立刻低了头说:“有人来了,我得赶紧离开,有线索你去福安客栈找我。” 展平想要再问点啥,李幂已经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小跑着远去了。 军士们走近,展平看过去还是早上遇到过的那个伍长,不由笑道:“你是专门盯着我的吗?” “ 不是的这位高人,我们本不走这条路,可弟兄们眼睛好使,老远认出你来,就过来打个招呼,可是那个人为什么要跑?” 伍长指着李幂窜逃的方向,发出疑问。 “他啊......忽然想起早上忘了跑步,正在这里后悔不迭,我告诉他‘人要想坚持一件事,什么时候都不算晚,从现在做起吧!’结果他大受启发,立即就跑起来。” 展平顺口胡诌,却让伍长由衷敬佩:“高人就是高人,随便一句话就能点醒世人!” “弟兄们,跑起来,从现在做起!”伍长掉头先跑起来。 “从现在做起!”四个兄弟紧紧跟随,口号声很快传遍了徐州南北。 第91章 济伶人浪子不羁 赵子龙从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此刻却在军营里暴跳如雷,指着对面一个年轻女子大吼:“你再敢招摇撞骗坏我名声,真以为我的军棍只惩罚军人吗!” 展平这时匆匆进来,见赵子龙竟然对一个女子发这么大脾气,不由得一呆,再看那女子幽幽怨怨地看着赵子龙,清秀的脸庞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煞是可怜,心下一叹,封建社会女人地位低下,对男子称奴称婢,智勇如赵子龙也不能免俗。 “赵将军先打断一下,你知道燕青在哪吗?” 赵子龙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展总管也来取笑我?” “此话怎讲,我对赵将军可是敬畏有加啊,实在是有大事要找燕青,你不知道我就别处去寻!”展平转身要走,就听那可怜女子开口道:“找我干啥?” 妈呀!展平吓得一激灵,见女子还是那个女子,细一端详确是有几分燕青的样子,本来有些短訾,被白粉涂抹的也看不真切了。 “你真是燕青?除了嗓子粗点还真看不出是个男的!” “奴家也会细声!”燕青换了一种婉转的腔调说话,还对着展平行了个万福。 赵子龙恨道:“这厮是非要让我把昨夜的酒都吐出来!” 展平也是十分懵圈:“你到底是弄哪样,要去泰国做手术咋地?” 燕青道:“又说我听不懂的,我不过给人帮了个小忙,顺便拉着赵子龙当了回虎皮,结果这厮就跟我没完没了的,好像我把他怎么着了!” 赵子龙拉过展平:“展总管,别听他那里胡扯,我给你讲讲是咋回事,要是你觉得他做的占理,我给他赔不是!” 今天上午简雍招人议事时,燕青不在军营,自己跑出去满城瞎逛。走大街穿胡同,正是自在呢,一间民宅里传来嘤嘤的哭声,让他忍不住停下脚步。 侧耳倾听时,一个老妇的声音传来:“官人,就别让翠环去翟府啦,那是个虎狼之窝啊!” 接着是个老男人的无奈语气:“人家叫到头上,不去没理由啊,以后咱这生计还做不做了!” “那也不能眼瞅着孩子往虎口里送啊!” 年轻女子哭着说道:“娘,我去,要只是唱曲拿了赏银回来也就罢了,要是那个色胚老爷敢逼迫,我就死给他看!” “怎么使得啊孩子,别死不死的,咱不挣那份赏银啦,什么世道啊!”老妇悲怆地说。 一家人正在悲戚,传来拍门声,老男人惊慌地说:“坏了,又来催人啦!”硬着头皮去开门。 “你们说的不对,不是世道不行,是你们人不行,现在是大汉治下,没什么解决不了的。”燕青说着指责的话走了进来。 老男人穿着长袍,头上已有银丝,他见来的是个少年,却又颇有气势,疑惑地问:“你是什么人啊,有啥事敲我家的门?” 燕青看院中的一张条凳上摆着一把琵琶,旁边坐着一个年轻女子,背过身去抹着眼睛,另一位老妇人拄着拐杖在警惕地盯着自己,像个护雏的老鹞。 “不要怕,我是路过门前时无意听到你们的说话,似有什么不平之事,说来听听,兴许我能帮你们解决。”燕青自顾寻了个木凳坐了,等着他们说缘由。 老男人默然不语,老妇急了:“你不说也是那个样子,有什么遮掩的,我来说!城中的大户翟老爷过寿,今儿中午办席,让我们去唱曲,这本是件好事,我们家也是几代靠此为生,但那翟老爷是出了名的为老不尊,只要见到年轻貌美的女子就想入非非,家里有十几房妻妾,还总是断不了沾花惹草,我女儿翠环已经许了人家还没过门,要是进了他家再传出什么是非来,岂不坏了我家的名声,老身也知道你这少年是管不了这事的,但不说老身又憋得难受!” “这个不难办啊,知府简大人,还有赵子龙将军都是好官,你们找到他们告状就行了,什么翟老爷在徐州还能大过他们?” “没那么简单啊少年!”老男人苦着脸蹲在地上:“现在人家就是点我们去给唱曲,我们本身就是唱曲的,也没毛病啊!担心的是去了就不好脱身,翟老爷这方面的传闻太多了,有的是办法把姑娘留下,那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能找谁求告?再说他女婿还在衙门里当差,是个主事,官官相护,知府也定是向着他们,老百姓合该受人欺啊!” 燕青道:“我听明白了,现在是没法告,然后发生了啥事,再告又晚了,是这意思吧?那就去呗!” “我就说嘛,你问这问那,还不是白问,赶紧该干嘛干嘛去,看热闹也不挑个时候!”老男人气恼地撵他。 “哪能白问,我替你们去!”燕青拿起琵琶看看:“就是用这个给他家贺寿呗,我也会。” 老男人说:“琵琶是小女来弹唱,我是拉二胡的,但我又无须你替,闺女去了我怎么在家呆得住。” “好办啊,我替这位......翠环姑娘,到那翟府,若是他规规矩矩,我就给他唱上一曲,若是他想找死,我就给他个好看!” 燕青将琵琶竖抱在怀里,左手按弦,右手在弦上一滑,一串琴音随着指头交替有如行云流水,冲淡了小院的哀凄。老男人立时像是被拿住了七寸,怔怔地看着燕青弹琴。 没想到更绝的还在后面,燕青弹过前奏,说道:“祝寿就唱麻姑献寿好了!”然后就换了女子声音唱道:“愿仙师寿比那南极天星,愿年年如此日不老长生......” 歌声清越委婉,恰如黄鹂百转,与九天共鸣,连一直背身拭泪的翠环都转过来,惊异地瞪大了眼睛,掩口赞叹:“唱得比我好多了!” 燕青也就唱了几句,放下琴说:“怎样,还混得过去吧?” 两个老的也是看得瞠目结舌,老男人恭敬地站起来说:“小哥是哪位大师门下啊,怎么从没听说过徐州有这样的高人?” 燕青说道:“没拜过名师,只是从小在市井混着,听的多了也就会了。如果你们看着行,就给我找一套女衣装扮起来,我替姑娘去唱上一回!” 老男人仔细看看燕青摇了摇头:“虽然你声音酷似女声,长相也俊,但毕竟是男子,怎么装也不会像的,真要是假扮着去了,恐怕给了翟老爷发难的由头!” 老妇气道:“到你那里什么都不行,人家小哥能仗义出头给咱家解难,不行也得办成行了!小哥,我家女儿的衣服恐怕你穿不下,老身这就去给你置办一套!” 老男人看老妇拄着拐杖往外走,阻止道:“你腿脚不便,还是我去吧!” 老妇横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买哪些东西?成衣铺在左近就有,我很快就回来,翠环啊,帮小哥化化妆,把你那胭脂香粉给他多抹点!” 翠环这时也顾不得羞涩,忙把燕青请进里面坐了,自己捧出一大堆盒子罐罐,开始给燕青化妆。 燕青为啥这么有底气呢,是因为卢俊义给他请过老师,教各种技艺,琵琶是其中一种,而他在大名府时少年不羁,常流连在勾栏瓦舍听戏,和戏子们厮混。有回卢俊义过寿,请南戏班子入府,他就偷着冒充优人反串一回女性角色,竟连卢俊义也没看出来。当然,后来被卢俊义骂过不务正业,再不敢明目张胆地演戏啦。 老妇很快就回来,捧了一大包东西,虽然累的气喘吁吁,还是亲自帮燕青换了衣服,这套衣服不算贵重,但很得体,青色长衣,收腿玄裤,适合寻常女子出席场合的穿着,再把头发重新编了,老妇啧啧称羡:活脱脱的一个大姑娘! 老男人看着装扮一新的燕青,使劲擦了擦眼睛,须眉皆颤,拱手长揖到地:“王景林感谢公子救了小老儿全家啊!” 第92章 假翠环一笑倾城 翟春富是今天的寿星老,把自己穿成了武夷山的大红袍,喜气洋洋的像个新郎官,自己也在想,今天要是再当回新郎,寿宴就更有意义。 他看宾客已坐了满堂,有的是冲着他来的,有的是儿女们的面子,不禁心花怒放,多娶妻妾多生子,这才是长盛不衰的真谛。 招手叫来管家潘福,问唱曲的来了没有,潘福说刚刚到了,但是王景林那女儿王翠环不对劲,好像是换了别家的女子。 嗯?翟春富满脸春风霎时收敛起来,他特意点名让王家来唱曲助兴,就是听说王翠环生得美貌,虽是小家碧玉,却沾着几分天香国色,趁寿宴之机叫来欣赏的。 潘福指着厅子的一角:“就是那个抱琵琶的女子,刚才看门的郑三说不是,他听过王家闺女唱曲儿。” 翟春富看过去,虽然隔的有些远,也看得出容貌俊秀,又见那女子身姿高挑、顾盼自如,丝毫不怯场,倒心生了几分喜欢。 “不拘她是谁,只要曲唱的让老爷满意了就有厚赏,要是王老头带个随便什么人来糊弄我,也是轻易不能善了!” “明白了老爷!”潘福知道自家老爷的人品,暗想这女子这下子定是不能善了啦。 酒宴开场,翟春富照例要致个开幕词表达对来宾的欢迎和不胜荣幸,然后他那有官身的女婿梁旭也说上几句。梁旭是翟家三夫人所出女儿的夫婿,在知府衙门里当个主事,这是他在大宋的旧职,被大汉继续留用,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其人善交游,又能帮人办些通门路的事,所以今天有不少人是冲着他来的。 梁旭热情洋溢地表达了对岳父的敬仰,回忆了翟老爷一生的不容易,和社会各界对翟老爷的如潮好评,说到动情处梁旭还声音哽咽擦了擦眼睛。 下面宾客有的就开始怀疑进错了会场,小声嘀咕:翟家女婿这通说辞等翟老爷百年的时候照搬过来用,一点不冲突。 燕青离得近正好听到这句神评,不由莞儿一笑,恰被总是张望着这里的翟老爷看到,心旌便是一荡,响起一个句子:美人一笑倾城...... 梁旭觉得煽情得已经够了火候,从酒桌上端起酒盏,提高了声音说道:“千言万语汇成一盏酒,祝我岳父大人翟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请满饮此盏!” “好——!”宴厅里轰然一片应和,大家喝下了第一盏酒。 喝了酒,场面开始嘈杂,梁旭环视一周,做了个下压的手势,待人们注意力又回到他这里接着说道:“今天来祝寿的,不止是各位在座的亲朋好友,天上的神仙也来了!” 这句话成功地吊起了大家的胃口,大眼瞪小眼地看,想在厅子里找出隐藏的神仙。 梁旭对这效果非常满意,把手指向亭子前方的空场。 燕青和王景林已经被人引着坐在那里,王景林身着紫色长袍坐在凳上极是肃然,二胡已摆成了起手式;燕青怀抱琵琶,瑧首低垂,娥眉轻蹙,如深闺夜思。 “神仙怎么祝寿呢?就是用这一曲《麻姑献寿》,借伶人之口,献给我的岳父大人,也献给到场的各位高朋贵友!” 随着一曲琵琶声,酒肉气息暂时被压制下去,满堂食客也仿佛变成了雅客,聚拢精神听起来,大多数的眼光都自动忽略了二胡大师王景林,在假翠环身上聚焦。 “百载偶逢长寿日,麻姑跨鹤下仙坛。巧盘云髻乌丝络,斜挂葫芦翠袖单......” 燕青随着歌唱,把适才还强作的女儿姿态抛在一旁,声音还是清丽的女腔,人却潇洒恣意,很有琴艺大师风范。 潘福一直担心这个假翠环唱得不好败兴,侍候在翟老爷身边小心观察着,见其陶然欲醉的样子,便凑趣地附过去问:“老爷觉得这女子咋样?” 翟春富眯着眼道:“谁说这是假的,徐州城怕是没第二个有这般唱功的女子啦,宴事完后老爷要和她好好切磋切磋!” “明白了,就让她等老爷得闲时切磋!”潘福心领神会。 一曲终了,宾客们叫过了好,正式开始酒肉会战。 王景林偷着擦了把汗,庆幸蒙混过关,心底对燕青也是真心佩服,他起身找到管家,表演完了,要求离去。 潘福说别急着走,宴席上有你们的位置,先去吃酒吧。 王景林推说家里有事,潘福借机说道:“既是如此,老先生就自己回去吧,这位姑娘要多待一会儿!” “这怎么可以,小老儿怎么能抛下闺女自己走呢!” 潘福拍拍王景林的肩膀阴阴一笑:“别演戏了,这根本不是你闺女!” “啊,管家老爷别说笑话!”王景林慌张起来,没想到还是被人看穿了。 “哼哼,你老王在徐州城没少带着闺女唱曲儿,这酒席里就多少人都认得你们,以为能蒙过我吗?你知道欺骗翟老爷是什么下场,你知道骗姑老爷就等于骗官府吗?但是呢你也不用担心,赏银还是照给,这姑娘曲子弹的好,唱的更好,老爷没听够,等宾客走了要单独听听,再探讨探讨技艺,多少人巴望不来呢,你就识趣些吧!” 潘福一番威胁,王景林怕了,如果真是留他闺女无论如何也要抗争,但现在留的是燕青,那本就是个男的,翟老爷还能把他咋地,他犹豫着看向燕青。 燕青耳聪目明,两人压着声音的对话早被他听得一清二楚,这时就走过来,把手里琵琶交给王景林:“翟老爷既然有这雅趣,我就等他一会儿。” “真行?” “没事!” 燕青对他重重点了下头,然后对潘福说:“你先给我爹结了赏银,我就在这等着。” “好,姑娘就在这女眷的桌上吃饭吧,王先生这边请!”潘福安顿了燕青,带着王景林去账房拿银子,心里对燕青又看轻了几分,这也不过是个贪慕钱财的女子! 燕青这桌是女人和孩子的座席,那些女人唯恐孩子吃不好,忙着给夹菜,孩子也闹哄哄地抢着好吃的,燕青大觉无聊,随便寻了别人很少动的素菜吃了点。 邻着他的是个年轻妇人,从燕青来了就一直盯着他细看,燕青被她瞅得烦了,问了句:“我有那么好看吗?” 妇人笑了下,附耳过来说:“你的汗毛好重,怎么没有绞面啊?” “你是吃多了撑的吧?”被人说到了破绽,燕青没好气地怼了句。 妇人讨了个没趣,讪讪地回过身去。一个小男孩跑过来拽着她的胳膊摇晃:“娘,阿爹又喝多了!” “这个没见过酒的,你告诉他让他赶紧回家!”妇人把刚在燕青那里吃的瘪撒到自家人那里。 小男孩噔噔噔跑到另一桌,也不避讳满桌的人,大声说道:“阿爹,娘说了,你没见过酒啊,快点回家去!” 桌上都哄笑起来,说钱大官人原来是个怕老婆的居家好男人!钱大官人本就喝的上脑,听着这话脸上更是挂不住:“怕个球,你看我怎么收拾她!” 离席来到这边,指着那妇人训道:“都说不愿意带你出来,出来就反了天,还敢管老爷我,谁给你的胆子?” 见妇人不吱声了,他更威风起来,对着满桌撒酒疯,挨个指点着那些女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不是你们教唆,她从来对我都三从四德的,啥时候敢这么张狂!” 那些女人见他喝多了,也不和他计较,都躲避着他那发红的眼神偷着看热闹。 钱大官人转眼又看到燕青,认出是适才唱曲的:“定是你啦,刚才就唱些淫词滥调像是发春,又来教唆我老婆,有本事你教唆我呀,来,跟我回府当个小妾,看我怎么教你规矩!” 第93章 大官人争风纳妾 妇人又羞又怒,抓着钱大官人的胳膊往后拖:“官人喝多了,别在这惹事,与我速速回家!” 钱大官人用力甩脱妇人,劈头盖脸地骂道:“贱人,你这做大妇的入我钱家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不给老爷张罗纳妾?妇德何在?我不如休了你,要这卖唱的做大妇也强似你这贱人!” 宴厅里的客人都被钱大官人慷慨激昂的申斥吸引了注意,本来已经离席要回家的人走到门口也折返回来,把这吵闹当成一场闹剧看。 燕青见钱大官人耍酒疯耍到他这里,正待出言训斥,管家潘福已经走过来平事:“大官人,这里不是吵闹的地方,好多人看着呢,有事回去说。” “有啥不能说在当面的,我钱大官人在徐州也是有头脸的人,说出的话就得办,今天我就要领这小娘子回去,当妻还是当妾看心情再定!”钱大官人更是来劲,一巴掌推开潘福。 潘福和钱大官人本来就熟悉,被他搅闹的也动了气,想你钱大官人就算有些家业,比起翟老爷也是不值一提,就低声恫吓道:“这个王翠环是翟老爷看上的人,你再闹就要得罪了翟老爷,今天这酒喝的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说的也是这个理儿,来翟府的有几个是真心故交朋友,多是结个人脉以备不时之需,翟老爷“寡人有疾”的名声在外,你再来横刀夺爱可就是不自量力啦。 哪想到钱大官人今天不知吃的什么不对劲,此时已不管不顾,宛如斗鸡上身,大声嚷嚷道:“翟老爷?有多少房妻妾了,还要跟我争?” 这一嗓子让翟老爷也听到了,还有和他一桌的那几个宴会上最高贵的客人,都齐齐看向翟老爷,让他想装聋作哑也没有余地。 “潘福,怎么回事?”翟老爷威严地站了起来。 潘福可不想让老爷难堪,忙说:“没事老爷,钱大官人高兴喝多了!” 钱大官人却是不依:“谁喝多了,我就是想跟翟老爷凑个热闹,你过寿,我纳妾,我说翟老爷,你多大岁数了还想找这个小娘子,不如就让给我好啦!” 这人平时就嫉妒翟老爷的万贯家财,此时借着酒劲儿就闹起来。 翟春富被抢白的脸色确青,偏有桌上一个族老想息事宁人,还来劝他:“春富啊,那小娘子正值青春,你这年纪也驾驭不了,就让小钱带回去算了!” 翟春富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质疑他开疆扩土繁衍生息的能力,本想斥责钱大官人几句完事的,被族老一句话惹的竟骇人之语脱口而出:“潘福,把王娘子请到后宅,她以后就是我的十二房妾室,明年要给我生个孩儿!” 全场哗然,虽然都知道翟春富是什么人,但起码的礼仪还摆在面子上,有啥龌龊事也是藏着掖着的,这下子公然宣之于众,谁听了都以为是幻听呢。 在所有人都愣怔的时候,钱大官人最先跳了起来,尖叫道:“翟春富,我知道你官府有人,你钱也比我多,但是你也看看自己还能活几年,小娘子跟了你没两天就守了寡你不是害人吗?” 翟春富气急败坏,离席走过来:“潘福,没听到我的话吗,请王娘子去后宅,不要被那疯子吓到!” 潘福见老爷铁了心非在众人面前办这桩事,也只好过来对燕青做了个请式:“王娘子,请随我来!” 没等燕青有所表示,钱大官人鬼迷心窍似的扑了过来,抓住燕青的手就往外拖:“我钱老爷最看不得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惨事,你今天必须跟我走!” “来人,把他拿下!”翟老爷在自家府里被人抢亲这还得了!呼叫人来捉钱大官人,自己也上前几步好像是要来亲自争夺“小娘子”。 兜头一件庞大的物事砸过来,翟老爷眼前一黑倒在地上,跟他一起落地的还有钱大官人,两人摞在了一起。 燕青本来也想看看热闹算了,这次被两个男人争抢的动了真火,抓起钱大官人抛给翟春富,就成了现在的情景。 他慢慢走过去,一脚踏在正从翟老爷身上爬起来的钱大官人后背上,又把两人踩成一对儿。 “你们两个有钱的腌臜货,是谁要纳我做妾来着?现在还有胆说吗?” 在场众人都被惊掉了下巴,两个富豪尤其是翟老爷被人踩在地上是闻所未闻之事,更惊的是这娘子,胆子大不说,这力气也太大了,把个大官人当物件扔,就算再酒囊饭袋的男人,也有一百几十斤重啊! 有的人喊起来:“不要伤了翟老爷!”但只是空喊没人上前。只有好女婿梁旭点指喝问:“你这伶人,要造反吗?” “造反?呵呵,踩个老贼就算造反吗?”燕青依旧用女声戏谑地说。 翟春富缓过气来,拼命想把钱大官人推开,那酒疯子却像筑牢在他身上,翟春富只能喊自己女婿:“快喊官兵进来抓人,这妾室要不得!” 场上也有几个官府方面的客人,这时也都帮着叫起来:“快放开人,小心抓你去坐牢!” “快给我下来!”梁旭过来拉扯燕青,被燕青腾起一脚踢翻,这脚腾空了,那只踏在钱大官人背上的脚就吃了力,翟钱二人一齐放声惨叫,平时耀武扬威的人,现在成了案板上的面团,被人随意捏弄。 就这样,钱大官人还不忘口嗨:“小娘子......你不用做......妾室,你做......正妻......” “你也配!告诉你们,我是赵子龙的外室,手上功夫就是大将军教的,有种你们去找他商量!” 赵子龙?几个官府的人首先被震住,那个杀神,从来不曾传过与女色相关的事,怎么陡然间冒出一个外室? 梁旭吃了一脚,但燕青没使力他也就没什么大碍,此时对燕青身份半信半疑,赵子龙也是男人,面上人五人六,背地里的事谁知道,再说,这女子确实有武功在身,这就透着不寻常。但自己岳父还被踩在人家脚下,也不能不说什么。 “这位姑娘,话不能乱说,你如果真是赵将军的人,赵将军治军严格,也不会让你胡来,无论如何先把人放开!”梁旭这话已经就软了。 燕青看看脚下,翟春富好像已经晕了,就跳了下来。 “爱信不信,我还告诉你们,王景林是我的亲戚,你们敢找他的麻烦,赵子龙可是杀人不眨眼!” 燕青见抛出赵子龙这么个盾牌,果然没人再来招惹他,心说恶人还得恶人磨,就得意地迈着小步出了翟府。 这边梁旭急忙张罗着救他岳父,钱大官人酒也醒了,傻傻地坐在地上,老婆早就气得带着孩子走了,一时没人理睬他。另外还有会做事的就偷偷溜出翟家去给赵子龙报信,如果真是赵将军的外室,也省得被人欺负将军还不知道。 赵子龙闻讯大怒,马上派出亲兵全城捉拿这个冒充外室诽谤他清誉的女人。 燕青这打扮也不难找,正在蹦蹦跶跶地逛街呢,被两伙军士一齐逮住,一听说是赵子龙找他,知道定是为了此事,也不在乎,跟着军士就回来了。 赵子龙怒问他做此事的目的,燕青张口还蛮有道理:“这都是在你的管辖之下出现的欺男霸女行径,你不知道王景林一家都急得要寻死了!我这么做不是帮挽回官府颜面吗,如果是你碰上你会不管吗?” “有这等事你可以报给官府,就算你行侠仗义也无不可,凭你身手打翻了翟春富和姓钱的再加上翟府家丁,全身而退是难事吗?为什么非要多此一举说什么我的外室?害我声名受损?” “赵子龙啊,你当官当的都忘了自己也曾是个热血少年,你设身处地替人家姑娘想想,这事要不是我搅局而是寻常姑娘,没有武功,也孤立无援,两个有钱有势的色胚恨不得把她撕成两半,这等危险时候拿你当个挡箭牌不行吗?难道你的名声比人家一条命还重要吗?” 燕青痛心疾首地责备着。 第94章 梁主事冷汗淋漓 “就是这么档子事,展兄,府衙其他人不敢说赵子龙的不是,你是新来徐州的,尚没被他淫威所迫,敢不敢公正地说句话,我做得对不对?” 展平见两人都对自己虎视眈眈,意识到来的不是时候,算是知道为啥这里仅站着这两个人啦。 “燕青兄弟啊,你救人是对的,但把子龙将军牵扯进来又不对,为啥呢,子龙将军要是替人去主持公道,惩罚那翟春富和钱大官人,势必会让人诟病说是为了自己的外室,冲冠一怒为红颜,所以,将军没法出面,这事没有后续就只能不了了之。” “那我就露出男妆,去堂上作证,不是就解决了!” “恐怕也不妥,这样要追究你在别人家里大闹,打了两个人,还踢了主事,若是女子有他们强抢在前,自知理亏不会去告,若知道你是男子,你再看翟春富、梁旭可会善罢甘休!” 燕青听了展平的分析,也不再做声了,赵子龙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念你汴梁之行有功,我也不惩罚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没脑子的事,还不快去把这一身行头换掉!” “慢着,我是有事来的,被你们缠夹的都忘了说。”展平拿出李幂那张画像:“燕青你长能耐了,有人从汴梁一直追到徐州,要杀你!” 什么?赵子龙和燕青都凑近了去看画像,赵子龙赞道:“画功确实不错,就差一点胭脂!” 展平讲了经过,但把自己的身份又说成是红娘会杀手展峰的孪生哥哥,所以知道红娘会的一些门道。反正这套说辞已经在诸葛那里用过,日后赵子龙与他相见,说起来也不会穿帮。 “所以说,燕青兄弟这女妆还是用着,以免被李幂找到。”展平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燕青道:“我说嘛一路上总有些不踏实的感觉,原来是这厮跟着,他在福安客栈啊,我今天就去除掉他。” “不可,红娘会派出杀手若是折了,还会接着派,这不是杀一个李幂的事。”展平对此事也是没有好的办法。 这时有小校来报,户部主事梁旭求见赵将军,在营门口候着呢。 赵子龙恨恨地瞪了燕青一眼,传令让梁旭帅帐见面。 “该来的躲不了,人家找我算账来了,你给我躲一边去。” 燕青像个受气的娘子一样躲到屏风后面,展平也跟了过去。 “展总管,你这是干嘛?”赵子龙见展平陪着燕青一起躲猫猫,有些不解。 展平道:“我看着他点,省得又出来闯祸。” “哎,我有那么不省心吗?”燕青哀叹。 不一时,梁旭进了帅帐,见并无他人,便抢前跪倒在地:“大将军,恕罪啊!” 赵子龙没想到他会这么大礼,问道:“梁主事,你这是为何啊?快快起来说话。” 梁旭没敢起身,抬头说道:“今天我岳父寿宴,得罪了将军的如夫人,实在是不知身份,梁旭特来请罪!” 赵子龙沉吟了片刻道:“这件事我已知道了,你并无过,先起来,我再说与你听。” 梁旭这才胆战心惊地站起来,依着赵子龙的指示在凳上坐了半边,表现出忐忑不安的样子。 赵子龙和简雍入主徐州时,与梁旭同在衙门为官的昔日同僚,有的被杀,有的罢免,他能留任下来也属不易,此时生怕得罪了大汉将军,同时也存了个心眼,万一那女子是顺口胡说的,他岳父丢了这么大的脸,也得找补回来。 “梁主事,我赵云并没有什么如夫人,所以你也没得罪我,大可放心,但你说的那人也不是与我毫无关系,她是我的......师妹,喜欢弹琴唱曲,今天去你岳丈府上,大概是替人演艺,想给自己挣点嫁妆!” 屏风后的燕青对展平做了个鬼脸,指指赵子龙,意思是这厮真能编,展平怕他生事,严肃地对他努了努鼻子。 “噢,怪不得武功精妙,原来与将军师出同门!”梁旭奉承了句,心中稍定,赵子龙不承认是外室,就没那么恼火,师妹怎么说也差着一层,但她当真只是师妹吗? 赵子龙接着说:“无论她是谁,闹了翟府,还伤了翟老爷,都是不应该的,不知翟老爷伤势如何,本将军要亲自上门道歉!” 梁旭忙说:“不妨事不妨事,我岳丈晕了下已经好了,再说,他是被那钱琦宝给撞倒又压坏的,与令师妹无干,将军万万不要说道歉,那样我们全家就无地自容啦!” “真的没事?梁主事不要忌讳我与她的师门关系,本将军处置人是大公无私的!” “没事没事,有事翟家也只是找钱家讲讲道理,将军不必挂怀!” 梁旭此来可不是给岳丈讨公道,他就是怕赵子龙迁怒于他,让自己地位不保,这时见赵子龙没有怪罪已是万幸! “既然翟老爷没事,请你转告他,做为徐州屈指可数的大户,万事要做百姓的楷模,切莫被人说些欺男霸女、为富不仁的话,我大汉素以仁爱为民为立身宗旨,本将军坐镇徐州,若是出现这等事,便是我的失职,做为户部的主事,你也要把百姓的事常常挂怀,这也是你能为我汉家所用的价值,你可明白?” 这话听得梁旭冷汗淋漓,连连点头说明白,回去定要规劝岳丈,多行善事,爱护百姓。 “嗯,还要记得对人解说,本将军不好女色,只在老家有一房正妻,侍奉父母,没有什么外室如夫人,今日听得师妹鲁莽,已将其捉拿关在军营,原是要重罚,既然梁主事替翟家说了不追究,我就责罚一顿放了她,让她自去闭门思过!” 梁旭自无不可,又是一番告罪表忠心之后退去了。 燕青这才跳出来:“师兄果真是胸有韬略,几句话就把事了结啦!” “此话不要再提,我们还是说说红娘会,这才是个要紧的事!”赵子龙抓抓头发,此事确实让人挠头,他不怕千军万马,就怕这藏在暗中的对手,人家对自己看的分明,自己对他却毫无所知。 燕青拿着图像端详一会儿,惊讶地叫了一声:“这好像是南星所画!” “什么南星?”赵子龙问道。 “嗨,就是摘星楼的那位南星姑娘,刘封追着打听的那位。” 赵子龙想起昨晚的酒宴:“哦,是那个南星,莫非是你让她画的?” “没有啊,只能说这姑娘记性好,那么一会儿工夫就把我记住了,这纸我有印象,是她案子上的东西。”燕青捻了捻,又放在鼻端嗅了嗅。 “这味儿有些怪怪的,却又不像那里的东西。” 展平笑道:“在一个杀手身上揣着跑了这许多日子,你还想让它有什么兰麝之香吗?” 赵子龙看着燕青饶有深意地说:“看来是你睡去的时候被他画了像,你却毫无警醒!” 燕青大叫冤枉:“哪有!那天吃了点东西也没问出什么来我就走了,她上哪里看我睡觉!” “好像你对刘封说的不是这样。” “我对刘封说什么了?” 确实,没说什么,都是别人自己意会的。 展平审慎说道:“摘星楼定与红娘会有关系,你们看,与凌振会面的关键人物去了摘星楼,然后凌振就来了这里作案;而燕青兄弟去摘星楼也是为了查这个人,不知怎么被看出了行藏,就被那歌伎画了像,被杀手追了上来,把这些莫名其妙的事串在一起,就得出一个假设:玄德公的船被袭,与红娘会有关,秘密就在摘星楼!” 第95章 巧安排剑指淮阴 福安客栈,李幂有些焦虑,他这两天没闲着,一方面继续寻找燕青,一方面又在各处画了几个求助符号等着有靠谱的人来接头,从展平的话中知道他也不是本地人,所以李幂更想找到徐州当地的红娘会组织。 但他失望了,除了展平,再没人联系过他,而燕青也像是鱼入大海,茫茫无踪。 也幸得还有展平这一丝希望,见面的第二日黄昏时分,展平来了,带来一个消息:通过军中关系,找到守城门的军士,了解到确是有个这样相貌的人来过城门口,但只是打听了路,问的是去淮阴怎么走。 淮阴!李幂崩溃了:“走到徐州已经是没料到的远,这小子到底要干什么?从汴梁到淮阴,我的天啊!” “李兄,千里迢迢追到这里,已经是尽心尽力了,不知有没有联系到徐州的红娘会,把这差事交给他们来办算了。” “我何尝没有想过,但是我在接头地点没有等到别人啊,八成徐州没有分堂。”李幂说起来很是沮丧。 展平担忧地说:“还怕是有分堂也被大汉的人给拔掉了,这里的主将是赵子龙,心狠手辣的家伙,徐州城军管甚严,若是红娘会在这里行动,难说能逃过赵子龙的眼睛!” 昨日展平和赵子龙、燕青又找了简雍、庞统,几个人把这事情一同计议,决定利用李幂这个远来的杀手,探探这边红娘会的底。 现在的问题不是简单的红娘会和燕青的事,而是这个神秘的暗杀组织有可能就是针对大汉的,不把他们的底牌掀出来,怕是永无宁日。 如果探不出徐州有红娘会,那么就把李幂引到淮阴,那是凌振提过的地方,现在还是大宋的地盘,须得查上一查有没有凌振的下落。 好在现在李幂已是在明面上,容易把控。展平强调徐州的危险,也是想尽快把他赶到淮阴去。 果然,机警异常的李幂又在客房里转了起来,一会儿在门口听听动静,一会儿又取出行囊翻找着什么。 展平安慰他:“外面暂时还是太平的,我来的时候特意看了没有跟梢的。李兄收拾东西是要返回汴梁吗?” 李幂停下忙叨:“不能回,不能回,行百里者半九十,我现在回去就前功尽弃啦,会里不管你艰难,只看你有没有完成任务,既然淮阴是唯一线索,我就去那儿走一遭。” “也罢,就祝李兄马到成功!”展平抱拳告辞。 李幂欲言又止,巴巴地看着展平,待人家快要出门时,才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喊了句:“展兄!” 展平停下,转回身等着他的下文,见其还是迟疑着就主动说道:“都是红娘会的兄弟,李兄有话不妨直言!” “我是想问问展兄来徐州是办什么事,不知方便透露吗?”李幂脸色忽明忽暗,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哈哈,我比不得李兄,做的是个小差事,沧州一个富豪在这边有个兄弟,老爹要没了怕徐州的兄弟过去争家产,就出了买命的单子,不过是要求得伪装是自己生病死的,堂上就派我来了,我昨天给那人下了慢性毒药,只等几天后他咽了气,就回去交差,没啥难度!” “这兄弟做的也是心如蛇蝎啊!”李幂感叹一句,又怕展平多想,找补道:“我们做这一行的也没办法,只要结果哪管得了其他的。” 展平点点头:“有的选谁不想做个活菩萨啊,咱们也得吃饭不是!” “展兄目前是没事了呗,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展兄助我去淮阴完成此事,我怕这扈青到了淮阴又是泥牛入海,有展兄在也给我做个见证,让会上知道不是我不尽力!”李幂这番话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来,他现在对完成任务已经没有多大信心,最顾虑的是红娘会对他的评价。 展平稍做思考,便笑道:“左右也是无事,我就随李兄去,今天已经晚了,明早出发可好!” 李幂喜出望外,忙不迭地说:“好极好极,展兄比我熟悉这片地方,就依展兄安排!” 两人再次告别时,李幂又扭捏说出身上盘缠所剩无几,展平安慰他不用担心,自己带的够两人用。 回到军营,和赵子龙说了李幂的邀请,赵子龙惊喜道:“这倒是比我们暗中跟着他更得力,只是辛苦展总管了!正好我派去调查凌振消息的谍子还在那里,有事你就找他们相助,我告诉你这一套暗语。” 交代完之后,赵子龙问展平还有什么要求。 银两只要足备,倒也没什么需要,不过展平还是说了一条:“子龙将军,以后莫要再叫‘总管’了,那是皇上落难时乱叫的,其实我不喜欢,总觉得是在叫太监。” 赵子龙也笑了:“单是‘总管’不像太监,关键是皇上的总管,确实容易让人想到别处,好,我和简大人再问问皇上,给展兄弟什么职位比较妥当。” “啥也不用,我喜欢自由自在的,有事帮忙,没事我就玩我的。” 赵子龙摇摇头:“你这随性劲儿倒是和燕青相似,咱们有那一个就得了,展兄弟是大才,不可太随性啦。” 说到燕青,赵子龙眉头又蹙起来:“明天李幂走了,就让这厮赶紧换回男妆,这两日搅得军营都不安生,那些糙汉明知道这是男子扮的,也要眼巴巴地多看几眼。” ...... 四天后,展平和李幂进了淮阴。 李幂一路上已经被展平开解的不那么焦虑,到了地方又开始忧心忡忡,眼睛不停地在每一个路人的身上逡巡,好像谁都有可能是扈青。 这次他长了个心眼,拿着燕青画像在城门口就向守军打听有没有见过此人,守军不耐烦地把他推开:“这点饷银还想让我帮你看人,你谁呀?” 李幂低声抱怨:“这儿的军士就是不如大汉的兵拿事。” 展平淡笑一下:“天下乌鸦一般黑,徐州要不是找了熟人,也问不出什么来。” 两人顾不得其他事,先在几个红娘会惯例中关注较多的地方画小人符号,定好了时间,两人分头去了两个地方等人。 展平去的是一家茶坊,随意点了碗茶慢慢等着来接头的人出暗号,但这次什么也没等到,过了时辰他也就离开了。 回到入住的客栈过了不长时间,李幂也回来了,看他那摇头叹气苦着脸的样子,就知道没有收获。 展平说这是第一天,我们又来的晚,没那么快被发现,明天再继续吧。 李幂点头认可,但仍坐立不安,展平问其原因,李幂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为了等人,只点了一碗酒,没有菜肴,此时反而更饥。 展平说也是哦,该去吃些东西了,我也是喝茶喝了个水饱。 两人出了客栈,李幂提议去热闹的街上吃,这样有概率遇到扈青。 淮阴虽然没有徐州大,繁华程度却不遑多让,只因周边河系众多,又临着运河渡口,来往客商也带动了这一片地区的商业兴隆。 展平说:“这里是淮扬菜的发源地,一定得来尝尝。” 李幂表示没听说过,展平想兴许八大菜系在这时还没那么叫响,便也不再多说,看一个馆子挂着“水上人家”的招牌,食客都是坐在露天里,很有烟火气,就和李幂捡了个闲座坐下。 那掌柜的就是掌勺的,忙的不亦乐乎,一个妇人跑来跑去的端菜,插空过来招呼展平。 展平问有什么拿手的菜,妇人说:“我家都是水上的玩意,客人在那水槽里自己挑选就行。” 展平随意地说:“不须麻烦,你就给上个洪泽湖的蟹子和盱眙的虾子,怎么做好吃就怎么来。” 第96章 验蜀锦一针神断 趁着菜没上来的间歇,李幂拿出燕青画像向忙活着的妇人招手,妇人刚给一桌端了鱼汤,急忙跑过来问加什么菜。 “大嫂,你见过这个人没有,一个年轻的小厮?”李幂指着摊在饭桌上的画像问。 妇人本来两手在围裙上擦着想拿那张纸,又听灶上喊她上菜,就随便说了句“没见过”跑走了。 “敷衍!”李幂不满地提着纸又问旁边桌上的人。 展平看着他的举动有些想笑,这位还真是个杀手界的劳模,饿着肚子连这点间歇也不肯耽误,可惜燕青压根就没在淮阴。 李幂这些天都是跟着展平混吃住,兜里不说身无分文也是屈指可数,在他自己去接头时省吃俭用的不敢买吃食。李幂窘迫的样子让展平有些不忍,但赵子龙临行时有交代:你须把持着银两他才会依赖你,省得不知什么时候溜走掉了钩。 伟光正的大将军能想出这种主意,又一次刷新了展平的固有印象。 李幂已经问过几个桌,在一个桌停住,好像和人有了争执,展平怕他再一时不忿使出杀手手段,忙过去把他拉回桌。 看到洪泽湖的大闸蟹,李幂脸色才好一些,小心地问:“展兄啊,我下午都是单喝酒的,今晚就单吃菜好吧?” “吃吧吃吧,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展平已经率先抓了只蟹子在剥,缓去了李幂的尴尬,两人都像饿狼一样不作声,只有嚼碎壳子的咔咔声和啜肉的吸溜声。 李幂吃得差不多了,眼里闪烁着幸福的光芒,展平这才问他刚才和人争论什么。 李幂那短暂的幸福一下子消失了:“那些人太也无礼,我只是问问有没有见过画中的人,那个长了对儿金鱼眼的胖子却耍笑我,说是见过,然后说‘这不就是你吗’,我就奇怪了,我与扈青根本没有相同之处,他怎么会误以为我拿着自己的像到处问。 “我就要他指出来,哪里像我,那人就说什么哎呀你有两只眼,画上也是两只眼,你有一张嘴,画上也不是两张,你看多像啊!你说这不是取笑我吗,我焉能不急,我说按这样推论,这画的也可以是你啊,你也是没少了哪个眼睛多了哪个嘴啊? “你说那人又说啥,要把我气死,他说对呀,这不正是我的像,你对我有啥企图,拿着我的像四处打听,说不清楚今天就别想走。你说这不是胡搅蛮缠,你刚才要是不去,我非跟他论个清楚!” 展平听他说了这许多,也没觉得对方有啥恶意,似乎就是找茬子取乐,见李幂认真就寻个开心。再看向那桌,几个人还在喝着酒,时而发出肆无忌惮的笑声。 “你听听,他们还在笑,定是还说我画像这桩事!”李幂恼火地把一只蟹壳摔在地上,汤汁溅到邻桌食客的裤腿上。 那人的裤子是白色的,汤汁在上面尤为明显,气得他噌地一下站起来,对李幂展示着那处污痕:“你发什么疯呦,快赔我裤子。” 李幂想起刚才也向这桌打听过人,对方也没告诉他扈青在哪里,不由气道:“那么一点东西回去洗洗就好,你大惊小怪个什么?” “你这个人好不讲理,我这料子可是蜀锦的,蜀锦你不知道吧,看你这寒酸样子一辈子也穿不起蜀锦啦,今天让你见识到了,赔我一两银子你不冤枉!” “你......这不是讹人吗!”李幂气得词穷,但也知道自己理亏在先,想着这桩事怕是不赔银子不能罢休,看着展平不知如何开口,面上难堪的很。 展平冷眼旁观,看出邻桌食客不像什么富贵之人,所谓蜀锦也是在诈李幂,想来是李幂在那桌吃瘪也被邻桌看在眼里,以为这是个好欺负的人,找个事由来讹诈的。 李幂囊中羞涩,这时看自己这意思怕是真想赔人银子吧,这红娘会杀手叫他当的,话说红娘会要都是这等成色,赵子龙也无须担心啦。 “要赔!要赔!蜀锦嘛!”展平站起身来,走到那人身边:“可是你这若不是蜀锦呢,可就算是欺诈了。” “当然是蜀锦,我好好吃饭欺诈你做什么,还有你这朋友要是不乱扔东西我又哪里能欺诈到他。” 李幂听得憋红了脸:“你的东西你想说什么就是什么,还不是欺负我们没法验证。” 白裤子食客得意起来:“你可以验啊,我没说不让验,蜀锦哎,你以为是麻布啊,你要是能验明正身,一两银子还不够呢!” 展平笑道:“说得好,蜀锦虽然值不得那么多银子,但是我这人有钱也不在乎,咱们就验上一验,如果是蜀锦,我给你十两银子。”说着还夸张地在肚子上拍拍,表示怀里有货。 白裤子食客愣了一下,继而惊喜地与伙伴交换个眼色,狠狠地说:“验就验,但是我们没那么多时间与你纠缠,只能在这当场验。” 一个桌上的伙伴却问道:“如果不是你们又想怎么样?” 他大概是怕对方再反诈过来,所以想先把话聊明白了。 展平说:“不是就不是呗,让他闭上嘴就算了。” 听起来是能赚不赔的事,白裤子咬着牙说:“行,验吧,你可别说认识蜀锦,我不信!” “嘿嘿,这就来!”展平的钢针不知什么时候已拈在两指之间,身躯一弯,只听刺啦一声,白裤子被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肉皮露了出来,吓得那食客一哆嗦。 “假的!真正的蜀锦划破要花很大力气,而一般布料轻轻一滑就开,我家就是开布行的,验货就是用的这招。”展平晃着钢针笑嘻嘻地看着白裤子食客。 白裤子食客看着自己那已经废了的裤子,心疼地叫起来:“你胡说,什么布禁得住用铁器划啊,你这次毁了我一条裤腿,得赔我更多的银子。” 他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手指着展平叫嚷,这边哄闹起来,早就引来别的桌围观,连之前和李幂争执画像的那伙人也来看热闹,跟着说道:“是不是蜀锦不说,你让人家都要露腚了这事不对!” “叮”钢针从展平手里飞出,插在白裤子撑在桌上的指缝之间,白裤子一哆嗦,忙抽回手藏在身后。 “你定要说你那是蜀锦,我也说了这是我家布行验证蜀锦的法子,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不妨再验一次。”展平拔出钢针,在白裤子眼前晃了晃: “刚才力度太轻,你看只是裤子划开了,你这白肉一点没碰到,这次我下手重点,再让你看看是不是蜀锦,不过要是划开白肉见到骨头,你也别怪我,愿赌服输懂吗?” 展平钢针甫一作势,白裤子已经迅捷地蹿出三步远:“不验了不验了,遇到你们算我倒霉!” 展平有些意犹未尽,举着针看向围观众人:“谁还穿着蜀锦,我免费帮他验验!” 众人都回了座位闷头吃自己的饭,白裤子和同伴们也匆匆离开了,一腿白肉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展平坐回座位,李幂一直在看着他,满是敬仰的神情。 “虾子都冷了,李兄再要一盘吧?” “不要了,已经吃的很饱。”李幂不出银子,也不好让展平多破费,尤其是刚帮他解了困,真心说道:“幸亏李兄家里是开布行的,熟悉蜀锦验证之法,不然真是和他说不清呢!” 展平没想到这人天真至此,也不知怎么跟他解说,一推筷子:“吃完了咱就走吧!” 两人走在街上,街面上有家红红绿绿的所在,灯笼上书着“偎红苑”三字,看着就是个青楼。展平见李幂在偷眼观瞧,就打趣道:“李兄喜欢这个所在?” 李幂暗想我吃饭都靠你接济呢,哪还想那没用的,尴尬说道:“没啥兴趣,和东京的青楼差的太远。” 展平借机问道:“听说有家摘星楼很是豪华,李兄去光顾过吗?” 李幂艳羡地说:“确实很豪华,里面的姑娘据说个保个地很美艳很有才情,可惜无缘一见啊,堂上特地叮嘱过,不许去摘星楼!” “哦,东京的红娘会有意思,对会众还禁青楼?” “去别的青楼伎馆都不妨事,只禁摘星楼!” 第97章 杀手幂如假包换 “有朋友来了!” 听到展平的话,李幂迅即回头,见身后不远处,五个衣冠不整的人貌似在闲逛,嘴里放肆地笑着,瞄着他俩的神情像是登徒子看到了落单的小娘儿,借着街边铺子的灯火认出是“水上人家”用餐的一桌客人,也就是拿燕青画像消遣他的那伙人。 他们不走别处,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李幂二人走得快了,他们也快,前面慢了,他们也慢,而且不在乎被人发现。 李幂紧张起来:“咱们快些跑起来甩掉他们吧?” 展平看他这怂样有些怀疑:“你真是当杀手的吗?” “如假包换,我是七年的老杀手了,你别以为我是怕他们,皆因堂上有训示,在外办事要隐藏锋芒,少惹事端。” 展平朝他竖起大拇哥:“京城来的这胸襟格局就是不一样,不过要隐藏锋芒,跑不是好办法,腿脚快捷也是锋芒,不如抱着脑袋任他们打一顿,这锋芒就怎么也显露不出啦!” 说着话两人已经到了一条胡同口,展平指着前面黑暗的小巷说:“我看那里就不错,挨该不会有太多人看到。” 李幂偷偷翻了个白眼:“展兄是取笑我迂腐吧?其实我是觉着我们杀人是要收钱的,杀他们没有收益不划算,但也决不能任人宰割啊,那让红娘会颜面何在?” 这时,大街上传来凌乱的跑步声,一伙提着棒子的人追了上来,前面那个最耀眼,一条白裤腿像鼓起的风帆,隔着老远就喊起来:“那厮别跑,我带兄弟来了看你还有何话讲!” “嗨嗨,有个先来后到,这两人是我们一直盯着的,不要来抢生意!”后面那伙尾巴不干了,拦住白裤子一伙,为首的金鱼眼不客气地说道。 白裤子认出金鱼眼:“是你们啊,适才那场面你们也看到了,那厮欺人太甚,弄脏还撕破了我的裤子,这口气不能不出!” 金鱼眼笑笑:“你不就是想出口气吗,好说,都是淮阴地面的,这气我帮你出了。” 白裤子可不领情:“用得着你吗,你算老几,我们都带着家伙来的,自己仇自己报!” “带家伙,有没有你自己的家伙好使啊?”金鱼眼嘲弄地看看白裤子的裆下,冷不防抢过他手里的木棒,在大腿上用力一磕,咔吧一声折为两段。 同伴里的一位适时出来推广:“瞧见没有,我大哥一身横练功夫,你这木棒在他手里就是根筷子,还不快滚!” 白裤子被镇住了,瞅着自己的空空两手,想怒又不敢,退后了两步。跟他来的也都是想以多欺少,没想到碰上这么一伙茬子,这时都有些蔫了。 金鱼眼也不再管他们,得意地转回身,对一直在那看热闹的展平李幂说道:“你们俩时运不济,今天得罪的人太多了,不是说有十两银子吗,我们哥几个就是要银子来的,再替这光腿的兄弟打你们两下出口气,不让他整死你们也算救了你们一命,这事就皆大欢喜地过去了,现在,你们往胡同里面走走,别在这街上引来是非。” 展平和李幂面面相觑,眼神满是玩味,展平道:“这位朋友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倒是挺通情达理,我们好像碰上好人啦!” 李幂点点头:“小时候我娘总是告诫我,听人劝吃饱饭,我们就往里走走吧!” 金鱼眼见两人欢欢喜喜地往胡同里走,不由哈哈一笑:“这俩外地人还挺懂事,知道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不对,叫强蛇不压地头龙!” 一挥手,几个人胸有成竹地跟进胡同,白裤子带的人心有不甘地站在胡同口,恨自己来晚一步。 展平走在前面对李幂说:“李兄所虑有些道理,咱不能做亏本买卖,必须有人下单子买命,不如这样,我出银子,请李兄把后面那几人解决掉,不,揍个半死就行,不须取命!” 李幂停住脚步:“成交,不过不须展兄出银子,我用手艺换个展兄照顾吃住,也符合行规!” 金鱼眼嚷道:“不走啦?行!把银子拿出来吧,别惹我们大动干戈,这样大家都省事!” 话音未落,只觉得一股劲风袭来,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他已经被人在腮帮子上狠擂一拳,等他转头看时,那道影子已穿过他们所有人,而所有人都挨了一下重击。 金鱼眼怒骂一声想打还回去,手刚举起一半,那道影子已经又返回来,所有人都被打了第二下,金鱼眼的脊梁被重击一记,不由自主向前扑去,没等倒下,影子已再度反过身来,一串窝心脚踢过,五人都倒在地上,发出的哀嚎都没了力气。 随之难闻的味道像陡然揭开的粪坑,在胡同里漾起。 李幂捏着鼻子对展平说:“雇主满意不,我可以把那一伙也办了算加送的。” 展平才从惊愕中醒过来,我天,一直以为李幂这个杀手当的有些滑稽,以为是个误入歧途的天真青年,没想到一瞬间就把五个人打得大小便失禁。 “赶紧走吧,这味儿受不了!” 展平率先向胡同深处跑去。 胡同里昏暗,一切又结束的太快,白裤子一伙人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听了几声惨叫,又看到仿佛有人向远处奔跑,白裤子的一个兄弟就壮起胆子往里面走了几步。 “好像是他们把那俩人打跑了,自己却躺在地上消遣。” 麻蛋的,抢了银子打了人,还敢躺下休息,这帮子也太目中无人啦!白裤子恨恨地吐了口痰:“喂,里面的大哥,别睡出寒症来,银子不够瞧病的!” ...... 第二日,李幂提议互换接头地点,以免铺子掌柜起疑,展平自无不可,这次他去的是一家酒馆。 没等多久,来了一位面目和善的中年人,掌柜居然还认得他:“哎呦,牛员外,有时日没来啦,今天是几位客人啊?” 牛员外笑呵呵地说:“暂时是我一个,约的一个人不知能不能来,我等等看。” “好嘞,牛员外您这里请!”掌柜把牛员外让到一个把角的清静位置:“先给您个小桌图个肃静,如果来的客人多了再给您调个大桌。” “没事,这样挺好!” “那,您是先来壶茶还是吃点什么小食?” “给我拿两碗酒,一碗高粱烧,一碗女儿红,再多拿个空碗。” 展平不动声色,心里已是一喜,定是此人啦。 掌柜的却多起嘴来:“牛员外来此向来是以茶陪客人喝酒,今天怎么开了忌啊?” “还不是总被朋友们笑话,想着趁没人时练练酒量,但也不知是耐喝哪种酒,所以都要些尝尝,掌柜你去忙,都是熟人不必招呼我。” “好好,我后厨还有事要张罗,员外需要什么就喊我。” 牛员外打发走了掌柜,看了看店里的客人,就开始折酒。 展平见他正往空碗里折女儿红,便快速坐了过去,低声说:“别倒了,这酒混在一起有多难喝我是知道的,乾坤混淆,阴阳分明,我是红娘会的。” 牛员外愣了一下,停下混酒,却把半碗女儿红推给展平:“不掺了,这碗请你喝,然后,好像还该吟上一句应景的诗吧?” 对了,还有切口没完成,展平对这些啰嗦有点厌烦,但是人家审慎一些是没错的。 展平端起半碗酒先嗅了下,然后一饮而尽:“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牛员外满意地点点头,压低声音说:“我和这里的人相熟,不能坐下就离开,你等下先去北边的石桥等我一会儿。” 展平回了自己座位,待掌柜的出来就结账走人啦。 牛员外又坐了近半个时辰,把剩下的酒沾了沾唇又放下,笑道:“还是享不了这口福啊!掌柜啊,我等的人不来,结账吧!” 第98章 两生花马面牛头 石桥下面是一条波澜不起的小河,小河的终端是淮河,淮河的终端是大海。 我的终端又在哪里?展平陷入思索,并萦绕了上下千年,在茫茫无序的苦思中,浑然不觉牛员外已经到来。 “淮阴不缺水,也就不缺鱼,有时我会来这里垂钓打发日子!”牛员外见展平一直望着水面有些忘我,便主动说了话。 “哎呀,员外啥时候来的我竟没发现。”展平不好意思地说。 牛员外微笑道:“可不是我有意隐藏行迹,是你看那河水太入神啦!” 两人聊开后就开始谈正事,因为画像在李幂那里,展平说的扈青就很笼统,牛员外说淮阴的外来人很多,如果只是一个名字很难寻找,即使住店入了店薄焉知用的不是假名字。 “我会让家里的仆人去淮阴大小客舍询问有没有这个人,最好还是能看过图像,让他们心里有个谱。” “好,我与李幂会面后会说与他,拿出画像给员外看,那我们下次见面还是在这个酒馆吗?” “这些所在是给陌生人接头用的,你们住在哪里?我派管家直接去接你们到我的庄院,但是要记住,我家里的人都不知道我这红娘会身份,你们只当是北方过来的客人,与我有旧,正好三年前我去过河北。” 展平留了客栈的名字,两人说好晚上见面详谈,就分了手。 从牛员外的口吻里,显示出这是位家境殷实的坐地户,但展平还是不想盲目相信一个人,他去了城南的一家药材铺。 进去就是一股浓烈的药味儿,火炉上一只陶罐在咕嘟咕嘟地响着,还有几个人各把着几堆草药按不同标准分拣。 一位瘦小的老者迎上来,见来人面无病容,张口问道:“客官可是替人抓药?” “家里有位八十岁的姐姐吃错了药,放心不是在你这抓的,我就想问问,熟地黄能不能生着吃,枸杞和狗肉犯不犯冲突。” 展平说着话心里暗骂赵子龙这套切口太疯癫,不像正常人能说出的话。那瘦老儿倒是听得明白,呵呵一笑:“客官这问题提的古怪,像是那日有个用黄芪炖了黄鳝的人说的话,来,我与你说说此中的差别。” 瘦老儿对一个伙计打扮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就去门口站着望风,瘦老儿把展平领到后屋。 “请问从哪里来啊?” “徐州赵将军队上!” “这几日来的都是徐州弟兄,还是为了寻那凌振?” “正是,赵将军让我有事就来这里找人,但我以为是他刚派过来的那几个谍子,掌柜的这铺子不像是新开的,怎么会参与到这等事情中呢?” 展平讲出自己的疑问,瘦老儿也很爽快,直接道出底细:“我叫蔡恒山,开这铺子已经十多年了,是徐州药材铺的分号,我儿子在徐州的大药房主事,曾经受过赵将军的大恩,愿意帮赵将军做事,我这铺子也就稀里糊涂地成了大汉的一个联络点,不单是徐州,海州、沂州、日照,只要对南方有行动的谍子,都在我这落脚。” “没想到蔡掌柜身负如此重任,失敬啊!”展平重新见礼。 “先生客气了,做什么不都是为了混口饭吃嘛!徐州谍子已经出去了一大天,按理说该回来了,你先等会儿吧!” 蔡恒山去忙他的事,展平独自在后屋歇着,闲得无聊,见许多药草晾晒在那里,就拿着把玩,见有些药草长得也差不多,却被严格分开,不由得暗暗称奇,这小东西看着就是野草一般,可有的是治病的,有的是致命的,有的凝血,有的又活血,真是不可小视。 听到有人敲门,展平应了声进,一位相貌平凡的青年进了屋:“请问是展先生吗?” “我是展平。” “在下郭德铁,接到徐州的飞鸽来信,知道展先生要来,这下子我们的力量又强大了!”郭德铁表现出得体的喜悦。 “哪里,我还有别的身份,不能和你们一起做事,今天来是想问问,调查凌振之事可有些端倪?” 郭德铁掐着指头比划一下:“我们也只早出来两天,还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但探得有桩蹊跷的事,我们怀疑与凌振有关。” 原来郭德铁几名谍子进城后,也是茫无头绪,从一个陌生的地方捞一个陌生的人,将军给的线索又极其有限,真是无从下手,只能到处打听这里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没有,尤其是六月份,但已经快四个月的事谁能记得清,关键是记起来的东西又怎么和凌振能瓜葛起来?郭德铁已经认定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能硬着头皮乱走,想着待上一些时日就回去交差认罚。 就在今天的探访中,他们无意间听到一个消息,说是数日前在北山一带有过一声巨响,比打雷还要响,但那天并没有雷雨,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郭德铁联想到凌振是做火炮的,莫非这声响是火炮?就着意调查,但城中百姓对此说法也不一,有的说听到了,有的说没听到,有的还说其实就是打雷——旱天雷。 “这个消息很重要!”展平用心揣摩,感觉摸到了什么,但一转眼又好像那东西远远的根本摸不到,他捶捶脑袋,像是要把某根断了的线再碰触上。 “我们是打算明天去北山看看,反正现在也没别的法子。”郭德铁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行就这么着吧,再打听打听这几日有没有什么人员伤亡之事,我如果有空明天也和你们上山,如果脱不开身再晚上见面谈。” “喏!”郭德铁自去安排。 展平要回去了,蔡恒山出门相送,展平想到蔡恒山是老淮阴人,就问道:“有一位牛员外,蔡老可知道?” 蔡恒山皱起眉头琢磨了下:“淮阴城里,姓牛的出名人物有个牛天通,家里有皮货生意,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他?” 展平道:“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今晚就要和他见面了,如果是那个牛天通,这人风评怎么样?” “我与他没有过接触,坊间说到牛通天,说好的比较多,好像是人挺善的,灾荒时施过粥,但也有说不好的,什么做生意坑过人、施粥用的霉米啥的,也不知哪个真假!”蔡恒山对这个人也很难定性。 “好吧,我这些日子还会常来,您想起什么再聊!” 回到客栈,没想到李幂已经回来了,见展平就兴奋地说:“今天算是接上头了,没想到淮阴不大,这里也是有分堂的。” “什么,你也接上了?”这让展平出乎意料。 李幂听这话音感觉不对:“莫非你那里也有收获?” “对呀,来酒馆接头的是一位牛员外,今晚还要接我们去他家做客,他要看看扈青的画像,帮我们寻找。” “扈青画像?我已经给马虞侯啦,他明里是个虞侯,暗里是红娘会分堂的堂主,这身份对我们行事是大大有利的。” 展平不禁一阵眩晕,又一次感受到了脑子里某根线搭不上的苦恼:“马虞侯可提到了牛员外?” “没有啊,牛员外也没说马虞侯吗?或许他是马虞侯的手下呢?”李幂还是觉着马虞侯是红娘会分堂堂主。 展平苦笑:“没说过,牛员外虽然也没称是不是堂主,但看其气度,倒很有堂主的样子。” 两人默默坐下,各自思考着他们见面的那些事情,这一牛一马,到底谁是真神呢? 有人敲开房门,一位长相敦厚的中年人站在门口笑容可掬:“展掌柜吗?牛员外请您过府一叙!” 第99章 轰天雷踪影乍现 牛员外的庄院坐落在城北一隅,那里离中心街市远一些,居民少,相应的地方空场就多一些,庄院也就占了很大一块儿,高门大院,前后还有几亩田地,妥妥的地主。 牛员外迎出门来,见二人四处打量他的宅子,笑道:“乡下人嘛,喜欢种点菜,养些车马。” 展平啧啧称羡:“这要真是在乡下也许不觉得怎样,搬到城里可就不同了,牛员外是豪门啊!” “哈哈,几年不见了,快屋里请!”牛员外大声说着把二人请入客厅,待小厮倒过茶水,被他屏退下去。 因适才有牛员外的家人和仆人在,二人伪装身份又是牛员外的故人,所以没多说话,展平这时才介绍道:“这位是京城来的会里兄弟,扈青的事其实是他的活儿。” “叨扰了,在下李幂!”李幂跟牛员外正式见礼。 “在下牛天通,都是会中兄弟,到家里就不要客气,今天略备些薄酒素菜,为二位接风!现在我们先谈正事,要寻的人画像带来了吧?” “这个......”李幂卡了壳,求助地看着展平。 牛天通观察入微,何况李幂那难言之隐也太过明显,便也看看展平说道:“二位的事看来是另有着落了,那我们就不谈,今天只做会中兄弟的接引。” 展平暗想这牛天通不是好对付的,还是把话直说更好些:“员外,昨天我与你会面时,李兄他去了另一个地方,结果也接头了一位,切口都对,他把图画就给了那人,所以想问,咱们这淮阴分堂有多少人啊?” 牛天通表情复杂:“是这样啊!那人是不是马标?” “对呀,和牛员外可是一处的?”李幂放下心来,都是熟人就没送错东西。 “不算一处,但他也算红娘会的,既然你委托了他,就让他帮忙查查吧,不过最好不要说找过我。” 牛员外语焉不详,让李幂的心又悬起来:“员外不要吓我,我们进的这是秘密组织,干的是杀人勾当,万事可不能大意啊,这马虞侯到底是咋回事啊?” 牛员外淡笑一下:“寻人问路这种小事找他也是无妨,别的我不想多说,免得叫外来的兄弟笑话淮阴的不和睦,今天咱们且放下这些烦心事,能喝酒的多喝点,我这窖藏的老酒还是不错的!” 接下来牛员外就张罗吃饭,叫来张管家和儿子牛振河上席作陪,席间他还是不喝酒,谈谈东京的繁华情景,也说些淮阴侯韩信的故事和当地风土人情,只是对马标闭口不谈。 有别人在场,又有牛员外的避讳,展平和李幂也就不好再问,管家和牛振河替牛员外不停地劝酒,把气氛搞的挺热烈,但展平总觉得这里面透着虚假,心里也很不畅快,想来李幂也是如此,所以散席时都有点喝多了。 牛员外让儿子亲自驾车把二人送回客栈,又吩咐带了些瓜果解酒,礼数做到十足,却让展平更加的不踏实。 展平见李幂已经喝的打晃,就扶着他送回房间,李幂酒多话也多:“展兄啊,这次幸亏有你,要不然我走不到淮阴来,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办,你说牛员外这个老狐狸,他到底啥意思啊?” “唉,我要是知道他啥意思,他就不是老狐狸啦,李兄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再找马标探探虚实。” “行吧,马标比他要爽快,展兄明天和我一起去吧,我要是杀人还算行,和人斗心眼真不擅长。” “时间耽误不得,我们还是分头行动,我再转转这淮阴,明天李兄勿要等我。” 李幂又没了主心骨:“那我和他说啥呀,提不提牛员外啊?” “李兄见机行事吧,你是京城来的,要对自己有信心噢!” 展平打完气就回了自己房间,李幂晃晃悠悠地坐在床板上苦思良久,睡意上头,和衣躺在床上,入梦前嘟囔了一句:“淮阴侯了不起,不也是被人杀死在京城,我是京城来的我怕谁!” ...... 淮阴的北山不算高,胜在林木葱茏,要找什么东西须得扒开一层层遮眼的密林,也是不大容易。 难为郭德铁那几人,昨晚做了许多功课,先圈定了北部的百姓,又通过打听各家对巨响反应的程度,大致划出了巨响的位置,就是那说到“震天响”的人家所对的北山位置,而说出“挺响”、“好像响”、“别人说响我没听见”这几种反应的人家所对应位置,就不划为重点。 展平和几个谍子到了北山后,交代他们,先假定是有人带着火炮来的,必然要走那些好走的路,我们就注意地下有没有车辙,这几天没有下雨,行踪有可能还没破坏。 按这个思路他们真的找到两趟车辙印,顺着印记找下去,到了一个小土包停住,那里有些纷乱,野草被人踩过,也丢弃过东西,但又被打扫过,有着刻意掩饰的痕迹。 展平指着前方说:“真相已经不远,再仔细地搜!” 搜的仔细速度自然也就慢下来,又过了三个时辰左右,展平他们正为没有收获而渐渐地失去了耐心,听到前方有人兴奋地叫了起来:“都来这里看,有发现啦!” 几个人从各个方向奔过去,见喊话谍子守着的地方,一棵碗口粗细的树在接近树冠处折断,小半截树掉在地上,断口处有焦黑的烧痕。 郭德铁惊叹道:“难道是火炮炸断的,现在的树正是柔韧的时候,寻常石头都打不断。” 展平轻舒猿臂攀上那棵树,从断口的位置向下望去,正好到土包那里,邻近的高树也有树枝掉落的,但没有烧痕,更像是刮带掉的。 按着土包到树冠这两点一线位置,展平又向前指道:“再往前搜,注意地面有没有落什么东西。” 大家有了希望,搜索的就更有精神,最后的发现是一小片烧焦的土地,显然也是有人打扫过,没有任何东西遗留,焦土也尽量用乱草遮盖着。 处处都是人为遮掩的痕迹。 展平与郭德铁几人一起回到药材铺,蔡恒山正乐呵呵地拾掇着药匣子,见几人回来就招呼道:“今天到我家吃饭,给你们做些好的!” 谍子们都欢喜地叫着,问老爹为啥事高兴到要请客啊? 蔡恒山说:“今天来个大客户,把我的硫黄都买走了,还嫌不够,约着过两天还来,我明天要去进货,今晚就安顿安顿你们。” 展平听了心中一动:“蔡老,你说这客户是本地的吗?” “谁知道呢,人家来买货是出银子的,我也不能问太多,但这大宗的量不像个人治病用的,八成是倒卖?也不对呀,倒卖找我这卖货铺子干嘛,应该直接找那些做药的上货。” “那东西除了做火药,还能干嘛?药材铺子怎么会卖呢?”展平对硫黄了解的不多,奇怪为啥蔡恒山这里会有卖。 蔡恒山道:“那本来就是药材啊,治疖癣疮毒,还有壮阳功效,等我进上货了给你留点?” 展平知道老头儿是拿他寻开心,就也回敬一句:“你要是不想拿它赚钱,就自己多用点吧!先唠点正经的,那人跟你约好几时再来了吗?” “说是过两天,我明天早点出去,晚上也就把货弄回来了,他过两天用也不耽误他。” “郭兄,你放个兄弟一直在铺子里陪着蔡老,要是那个买硫黄的来了,跟住他,搞清楚他的硫黄运到哪里,另外,你们这两天还要打听打听木炭和硝石这两样东西,有没有人大量采买,要是能把买方挖出来更好!” 郭德铁不解地问:“这几样东西有什么奥妙吗?” “都是做火药的原料!” 第100章 马虞侯另有所求 一天不见,李幂愈发憔悴,对展平挤出一个悲伤的笑脸。 “不顺利吗,李兄?” “挺顺利的,马虞侯说,他们的人已经发现了扈青,正寸步不离的盯着呢。” 完了,这是真的不顺利,展平清楚地知道燕青还在徐州。 “既是如此,李兄的任务不是就要完成了吗,可喜可贺啊!” “马虞侯有条件的,他让我去逼问牛天通一件事并杀了他!” 展平知道李幂的难受所为何来了,一个红娘会的人要杀另一个红娘会的人,而且用的杀手还是红娘会的人,这红娘会真这么变态吗? “难以置信吧,我回来半天了,也一直没有主意,就等展兄给我做主呢!” 李幂见到马标时,对方先就给他个定心丸,说扈青已经找到了,在一个被他控制的地方,随时可以抓或杀。李幂听得激动,连连夸马标办事利索,道了一大堆感激之辞。 马标似乎很享受,一直眯着眼睛听着,时而客气两句,时而说说扈青的狡猾,接连甩掉他的人多少次,终于走到一个无处可逃的地方,才被他十多个弟兄给困住。 李幂又是一番发自肺腑的感激,马虞侯为了他的事调动这些人马才得手,如果靠他自己即使加上展平,又如何能做到呢,而且这扈青多狡猾他已领教过,好相与的话,能让他从汴梁追到淮阴吗? 等到好听的话说到山穷水尽,马标仍是没说把扈青交给他,李幂只好问扈青在哪里,请马虞侯带他去完成任务。 马标狡黠地笑了:“那个已经是落网的兔子,不着急,我还有些紧要的事先得办了,为了抓这个扈青,把正经事都耽误着呢!” “是啊是啊,马虞侯仗义,我李幂也不能不明白事,待我回到东京,一定把虞侯的功劳报上去,虞侯要是有机会去京城,任何需要小弟的事必是万死不辞地办!” 这俩人就是一直在这循环着,马标一点一点晒他对李幂的事有多付出,李幂就得随之表示感激,就差涕零了,无聊的虚与委蛇让李幂逐渐有些烦躁。 “说远了,说远了!”马标哈哈大笑:“我不与你争这功劳,你也不用等到东京再帮我办事,现下就有一桩小事,我的人都派出去围困扈青了,暂时没有人手,想请李兄帮个忙啊!” 可算说到点子上啦,李幂振作精神:“虞侯请讲,李幂能效犬马之劳不胜荣幸!”话出口又想到当着姓马的说犬马是不是有些不太恭敬,看着马虞侯就有些忐忑。 马标好像没挑这个理儿,他终于不再打圈圈,直接抛出了任务:“牛天通有一桩秘密,要逼问出来,然后再杀掉他,李兄可能接这个活儿啊?” 仿佛被人点了穴,李幂呆在那里,以为自己听错了。 “有些为难是吧?昨晚刚在人家饮宴,回头就取人头,确实有些难,放心,我不会为难李兄,再找合适的人吧!”马标的眼里满是嘲弄。 “你......都知道啊?”李幂愣愣地问。 马标轻描淡写地说:“这不是我的人满城给你找扈青吗,无意中看到的。” “虞侯不要误会啊,我们一同来了两人,分头和咱淮阴的红娘会接头,结果那个牛天通也去了,恰好是我的同伴和他接上的,他晚上就邀我们去府上做客,所以......” “李兄不用解释,这不是很正常吗,都是红娘会的兄弟,不用分这么清楚,我要杀他,是他对组织做了不该做的事,与你们与他见面无关!” “马虞侯,这要是换个别人,我二话不说就给你办,可是,这位也是红娘会的呀!” “那又怎样,我们做的就是杀人买卖,红娘会的人也是人,也有该杀的理由,哪怕是有人要杀我,这活儿派给李兄了,李兄也可以把马某这项上人头拿去交差,我们身为红娘会的人不是最该懂这个道理吗?” 马标这番话说的也是红娘会的道理,其他组织严禁同门相残,而仔细想想,红娘会的会规还真是没有这一条。 李幂只好答应考虑一晚上再说,如果是堂上给他的任务,执行就没问题,但这一单有很多要思考的地方。 马标说我就等你的答复,本来这就是个小事,都因为我的兄弟们都张弓搭箭的对着扈青呢,一刻不敢疏忽,只要他敢跑马上就来个万箭穿心。但是要拖的久了,弟兄们弓箭举的乏了,也可能让他跑掉,那时就能腾出人手对付牛天通了。 李幂回来百思不得其解,干脆就不去想了,坐等展平给拿主意。 “也就是说,我们来了做的一切都在人家眼里,而他们之间到底是有啥龃龉我们是一窍不知啊!” 展平说到这,不由得心里一凉,自己去北山的事会不会也被马标或牛天通发现了,这淮阴地界绝不是表面上这么平静。 “是啊展兄,我在红娘会也有几年了,第一次碰到这么棘手的活儿,关键是不知道他们谁忠谁奸,谁真谁假,而马标昨天还一副豪气干云的架势,今天就这么阴险,扈青到底在没在他手里也说不准!” “对喽,李兄你怀疑的很有道理,你想扈青来淮阴必定是有所投奔,怎么可能一天的光景就被他们困住,人家就没个帮手吗,如果这么好拿,李兄也不会千里迢迢追到这里!” 李幂一拍大腿:“要不说两人计长呢,听你这一说我敢断定他是用扈青诱我,做他不敢做的事,然后,再嫁祸给我,是不是这条毒计?” “不愧是京城的金牌杀手,身手快,脑子够!”展平这回是诚心地夸他。 李幂赧颜道:“可不要这么说,没混上金牌呢,我这脑子也不够,还不是受展兄启发才想到这一点,可接下来该怎么做我又不知道了,还得靠你点拨!” 说起来李幂比展平要大上几岁,不过两人同行以来,一直把自己放在从属的地位,也不知是真以为展平比他智长,还是囊中羞涩让他弯了腰。 展平也静下来盘算一番,为了不暴露自己的底细,还得继续表演:“李兄啊,凡事不可大意,你有一晚上的考虑时间,不如我们就利用这一晚好好查探一番,若是真如他所说,用十几个人张弓搭箭困住一个人,那可是不小的阵势,淮阴城说大不大,我们就到处走走,看有没有这样的地方。” “如果碰上了,我先杀了扈青再说,没了这本钱我看他还拿什么要挟我!”李幂咬牙说着,终于表现出身为杀手的狠厉。 计议停当,两人随便吃了口干粮,等着天黑。 展平怀疑他们这客栈已经被人监视着,他说自己先出去藏在暗处,等一会儿李幂再出去,不用遮掩行藏,他在暗中观察有无跟踪。 暮色终于降临,展平换了身衣服打开过廊的窗户,见四下没人便飞身跃了下去,落脚之地是客栈的西侧,比较阴暗,他先贴着墙根稳了一会儿,慢慢蹭到前面,见有个人在店子门前缩头缩脑的溜达着,料想应是盯梢之人,便默默地等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李幂出来,沿着大路径自行走,盯梢的人果然就慢慢地跟了上去。展平想这定是马标和李幂见面时,已经把李幂指认给盯梢的人,所以那人才毫不犹豫地把李幂当了目标。 展平稍等一下,见没有可疑的人再出现,就从隐身之处走出来,提起速度从旁边的街巷穿过去,很快就到了李幂的前面,找到个岔路口候着,等李幂刚一冒头就把他招了过去,两人迅速藏了起来。 李幂低声说:“那人跟在后面我已经发现了,咱们甩掉他走吧!” “不,这回该我们跟着他啦!”展平玩味地一笑。 第101章 秋月寒乌云不散 盯梢者每个岔路都扎进去找了一阵,没有任何踪迹可循,茫然地站了一会儿,朝一个方向走去,殊不知他已经成了被跟梢者。 待他进了一个院落,展平和李幂立刻像两只狸猫一样蹿上院子的围墙,马上又伏低下来,他们看到正房的门口有人守卫着,还有人在院子里逡巡,好在今晚月光不盛,他们没有被人发现。 忽然,一阵犬吠急促地响起,原来那狗窝就在他们所伏着的围墙下面,两人急忙溜下来找了个地方隐藏。不一会儿大门冲出几个人,在院墙周围搜了搜,又回了院子。 再不一会儿,那个跟梢的人出来了,一个人沿着刚才的来路又走回去。 李幂悄悄问:“跟上他?” 展平摇了摇头:“这是小角色,八成是又回客栈守着去了,我们得看看里面的人,那个才是大鱼。” 这家宅院就在普通的居住区,左近都是民宅,所不同的是比其他人家要大一些,看着像有点资财的富户或小官吏的家院。 “人还好说,有狗就靠不了近前,只能在外面等,可是他们会不会不再出来啊!”李幂眼巴巴地看着大门,那里黑洞洞的像是关着一个大秘密。 “寻常人家谁会放好几个人在院子里,定是还有行动。” 郁结了一晚上的乌云终于散开,露出一点月光给人间,也就在这时,大门开了,几个人走了出来。 当先的人先肃立一边,然后是两个谈笑风生的人慢慢出来,态度甚是亲近,只是在展平他们这个位置,只能听到声音,听不清说话的内容。 李幂低呼了一声,旋即把嘴捂住,展平也瞪大了眼睛。 他们猜到这里可能是马标的地方,但没想到的是,这两个老友一样的人物,一个正是马标,另一个却是牛天通。 牛天通在门口拱手告辞,两个手下人跟在他身后。马标立在门口目送他们走远才转身回了院子。 “展兄,我脑子真的不够用了,这都是啥呀?”李幂求救地看着展平。 “我去跟一跟牛天通,看能不能有所收获,你还是先盯在这里,万一真有扈青的下落,他们也许会有行动,如果再有人来了又走,你就盯盯那人看看!”展平做出了决定,那个抱怨脑子不够的李幂自然是万事皆可。 展平尾随着到了城北,牛天通是径直回的自己的家,一路无话。到了家门口时,牛天通突然转身,两个随从也被他这毫无征兆的动作惊到,向后站出两步戒备着。 展平隔着约五十步远,这里偏离市区中心,地势开阔,没有多少可遮挡的东西,他迅即伏在地上,此时的乌云已经又把月亮藏在身后,他的身影也就不太明显。 牛天通对着黑暗默默看了一会儿,缓缓转身进了院子,两个随从谨慎地关闭了大门,门闩的插划声在静夜里格外的响。 展平慢慢地退到一个柴草垛的后面停了一会儿,觉得不会再有什么发现,悄悄地离开了。 门口看到那个盯梢者,瑟缩着身子一副疲态,展平假做没看见他,大模大样地进了客栈。 李幂还没有回来,他的身手起码不在展平之下,一般情况不会有什么差池,展平也就没在等待,回自己房间睡了,相信有重要的事李幂就会来敲门。 天放亮时,展平被敲门声叫醒,拉开门看到的是两眼呆滞布满血丝的李幂。 “你一夜没睡吗?”展平惊问。 李幂张开口不由自主地先打个哈欠:“我刚回来,跑了一夜!” 展平向他身后看看,李幂知道他担心什么:“从窗子回来的,没惊动外面那个人。” “哦,他要是知道你一夜没归难免多想,你还是出去露个面让他看看吧!” “还是展兄心细!” 李幂又从客栈里面出来,装出刚睡醒的样子,抻了个懒腰,望了望天,又慢腾腾地回去了。 外面那汉子惊疑地瞪着他,想不明白这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是昨晚自己追丢了的时候,还是夜半自己打盹的时候呢? 展平这次才放心地跟着李幂进了他的房间,李幂疲惫地往床上一躺:“展兄啊,别怪我无礼,躺着和你说话了,这一晚要累死!” “啊呀李兄,你盯一盯就回来呗,你怎么在那熬了一晚上?” 李幂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在那又盯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想着今晚不会有什么收获了,刚想着回来,就见一个人急匆匆地跑过来敲他家的门,我就想着等这人出来再盯他的捎。 “没想到,人出来的挺快,可是马标也跟他出来了,也没带别人,只他两个急匆匆地奔着城西走得飞快,我想这会不会是扈青在那里啊,便一路跟着,没想到他们是避开大门走到西城墙。 “那个来的人抛出一个飞抓勾住城头攀援上去,回手又把绳索扔给马标,马标也照那个样子爬了上去,不过他可没那人利索,我一看就不明白了,一个虞侯怎么半夜来爬城墙呢,决定也跟着去看看。 “但我是没有飞抓绳索的,只能依靠着砖缝爬上去,比他们耗费的时候多了些,但上去以后发现那绳索就挂在墙上没有摘掉,而他们两人已经跑出一段距离。 “我顺着绳索溜下去,见他们钻进一片小树林,便也掩藏着摸近,没想到,树林里还藏着一匹马,他两人合骑一匹马顺着往西的大路跑远了,这下子把我给傻住了,脚程再快也追不上这匹马啊。 “但我想,这马标不会撇家舍业地连夜跑走吧,他定是还要回来,绳索都留着呢,我就等在那里。 “一直等到太阳都快出来了,这两个人才回来,这次是各骑一匹马,我就猫在城外的树林里,看着两人依旧把马栓在树上,马标到城下照旧是攀着索子上去,过了墙后,大概是着了地,又把索子甩过来。 “外面的人牵着索子一抖,取下了飞抓,然后就回来骑着一匹马又牵着一匹马走了,我本想跟着那人去看看的,但那人骑术高明,一人两马驰骋的疾快,我追出几百米就看不到踪迹了。 “再回来时天已经亮了,我也不好再爬墙头被守城的看到,只好和那些卖菜的一起等着城门开了才进来。” 李幂一口气说完,自嘲道:“展兄啊,我是不是很蠢,折腾一大晚上什么结果都没有,也不知他们去的地方是不是扈青在那里。” “扈青不在那!”展平决断地说。 “你咋知道的?” “哦,按马标说,他所有的人都在围困扈青,扈青又不是一帮山贼,怎么会在城外那么远的地方等他去围,按骑马的脚程,他们去的地方至少十里之外吧,能惹得一个虞侯半夜爬墙纵马跑出十里外,这不是扈青能调动的,再说,抓扈青是你的事,他顶多是帮忙,会这么卖力吗?” “对呀,那究竟是为什么呢?一晚上没合眼,我脑子现在更是浆糊一团!”李幂的语音越来越低沉。 “赶紧睡觉吧,也许他的事与我们无关呢,也许你醒来时事情已经搞明白了。”展平退了出去,帮李幂带好了门。 他昨晚睡的挺好,不困,脑子也不混,可是却掉在一团迷雾里出不来,昨天找到火炮痕迹带来的喜悦,又被冲的不知去了哪里。 是的,他不关心扈青在哪,这本来就是个虚假的目标,真正的目的是找出凌振失踪之谜。 马标、牛天通,究竟是什么人,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大宗采买硫黄的是谁,叫着马标夜奔的又是谁? 展平也学着李幂躺倒去睡回笼觉,挨了枕头的脑子却转的更快。 第102章 不速客小洪拜山 李幂要补觉,马虞侯奔劳一夜想必白天也没什么幺蛾子可做。而药材铺那边,蔡恒山要去进货,郭德铁他们去调查火药原料的动向。 展平觉得今天没有什么大事了,准备给自己也放一天假,这才来了多久啊,事一天天赶的,没熬夜也觉得疲惫。 出去喝粥吃馍,然后又买了一份带回来,想着李幂醒了如果睡不够就让他对付一下肠胃。 走回客栈门口,发现多了些许可疑的人,他们年纪没有多大,穿的五颜六色,有的像富家公子,有的像混市井的闲人,三两成群地在外面晃荡。 展平从他们身边走过时,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睥睨一切的声势从这些青年之中散发出来,还听到有人说着“人走不了”、“等洪哥来了再上去”之类的话。 进了客栈,展平见掌柜的也在向外张望,故意笑着说道:“恭喜呀,今天来的客人多!” 掌柜的苦笑一下:“这哪是客人啊,里面有好几个都是街上混的地痞子,他们不砸我的店就算是烧高香了,待会儿要是有什么动静,客官千万猫在房里别出来啊!” 展平嘴上应着,却加快了脚步上到二楼,先敲开了李幂的房门。 李幂痛不欲生地站在门口:“展兄,我刚挨枕头你咋就来喊门?” “你好像已经睡了一大会儿了,吃点东西吧!”展平把手里的馍和鸡蛋递给他。 “吃东西有这么重要吗,我爹说了,宁舍一头猪,不舍一个呼,我还是接着睡吧!”李幂把东西放在桌上,又趿拉着鞋滚向那张床。 展平道:“还是吃一点吧,一会儿有力气打架,楼下来了很多人,不知是哪伙的。” “什么?”李幂立时一个激灵,冲到客栈走廊南面的窗子向外张望,果然见到一些不像善类的面孔,急忙回来收拾东西。 “你要干啥?” 李幂说:“这地方暴露了不能住,赶紧换个客栈!” “不是早就暴露了吗,你忘了外面一直盯梢的那人啦?”展平斜倚着墙,无奈地说。 李幂想起昨天的事:“哎呀,定是马标的人,难道因为我没杀牛天通,就要翻脸了?” “不像,这些人既不像军营的,也不像红娘会的人,不可能是马标派来的,倒是听掌柜的说,里面有些地痞子。” 李幂手足无措地在屋子里转圈:“红娘会一向讲究诡秘行事,我们却招来这么多仇家,犯忌啊!” 外面人声忽然起了个小鼎沸,两人向下看去,又有二三十人来到客栈门前,有个熟悉的人被李幂认出来了,对展平连声道:“蜀锦,那个穿蜀锦的!” 展平也认出来了,白裤子今天依旧是白裤子,但是不露大腿了,他在众人之中意气风发,俨然是个领头的,展平气道:“原来是他啊,这是仗着人多,来找场子的!” 李幂怒道:“难道又要免费揍他们一顿!” 说着话就听人已经进了客栈,一片嘈杂,掌柜的去阻拦,被人呵斥到一旁,然后就是噼里啪啦的楼梯脚踏声。 展平和李幂也就不进屋了,在走廊过道当中抱膀一站,小钢针已经藏在展平手里,准备今天不单刮裤子,还要给肉皮刮一道槽。 走在前头的正是白裤子,一眼看到展平二人,便停下,回头喊:“找到了,你们都给我肃静,在下面等着!” 下面果然就消停了,随着白裤子上来的人站在楼梯口,看着两人满脸堆笑,白裤子先抱拳喊道:“两位大哥,小弟洪启超来拜山啦!” 展平这才知道白裤子的真名,但对这阵势还是迷惑,问道:“洪启超,你想搞什么花样?” 洪启超说:“本来是小弟来拜大哥的,结果这两位帮主也要跟来,动静就大了点,大哥要是嫌烦,这就让他们出去。” 说着转回身皱着眉头说:“尹帮主、石帮主,你们先下去带着兄弟们在外面等候,我先给大哥好好说说!” 洪启超待两个“帮主”点头哈腰地下去了,才走过来一脸谦卑地笑着说道:“大哥怎么住在这里,让小弟好找!” 展平冷笑一声:“我没记得与你有这么厚的交情,李兄记得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李幂警惕地盯着洪启超,给出中肯评价。 “两位大哥,那天小弟无礼,今天就是想来请大哥赏小弟个面子,去喝顿酒,让小弟恭恭敬敬地赔个礼磕个头!” “洪启超你太反常了,你不说实话现在就滚!”李幂睡眠不足,起床气爆发出来。 洪启超吞吞吐吐地说:“这两天的事真是一言难尽、说来话长啊!” 展平白了他一眼:“进来吧,短着说!” 洪启超面露欣喜,觉得进了屋就是进了一步,便随着展平进了他的房间,李幂像鳄鱼一样爬上展平的床,目光恶狠狠地不离洪启超左右,准备稍有不对就扑上去撕裂了他。 “那天,铁手帮的人去追大哥,我们不是也在旁边了吗......” “什么铁手帮?” “就是要讹你们十两银子结果被你们打废了的那些人,带头的金鱼眼是副帮主铁轱辘。” 洪启超讲起了那晚的事,他在“水上人家”被展平划了,想要出了这口气,就在附近张罗来几个酒肉朋友,拎着木棒来寻展平的晦气,没想到被铁轱辘他们给截胡了。 铁轱辘有横练的功夫,他们自知没有跟他叫板的实力,就退在一边看热闹,没想到战斗很快结束。 洪启超以为是铁轱辘打跑了展平李幂,这也是在意料之中,但可气的是这些人完事了不走,还躺在地上睡觉,他觉得是对他们这些站在胡同口的人极大的藐视,是没把他们当人看,就想进来说几句狠话找点面子回去。 胡同幽暗,但挡不住声音,洪启超他们走得近些就听到地上那几人有气无力地哀叫,不是想象中的打呼噜或吹牛皮的声音,而且伴着奇臭无比的气味儿。 一个兄弟小声骂道:“太嚣张,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就敢拉屎!” “快来......救我们!”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发出声音。 洪启超拦住兄弟们:“小心,这些人有诈!” “有啥诈呀,我们都这样了,快点扶我们去医馆!” “你们被谁打的?” “还有谁,就那两个人呗。”那人不耐烦地说。 洪启超忍着臭气小心翼翼地靠近了看,见地上躺的几个人形状各异,都像被抽了筋似的软塌塌地在那里,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洪启超从其中找到铁轱辘,用脚尖蹬了下,铁轱辘含糊地嗯了一声,说不出话来。 “你不是挺能吗?还一把撅折了我的棒子,你再撅呀!”洪启超伸手从身后兄弟手里抓过木棒,对着铁轱辘就是一下。铁轱辘哼唧一声,也听不出是什么意思,洪启超想当然地理解成了骂他,对着脊梁又是狠狠的一棒。 “不服是不?还敢骂我!” 其他兄弟也没闲着,纷纷抄家伙对这帮没有还手之力的人痛下毒手。 这时,脚下有个人拼尽全力喊出一句:“你们不要命啦,我们是铁手帮的,他是副帮主铁轱辘!” 几个人闻声一震,急忙停下手脚退后几步,心里都是一个念头,完了,咋招惹到铁手帮了。 铁手帮是运河码头上的一伙恶人,因为当家的和人拼斗时断了一只手,后来让人给打造了一只铁手按上,被人称为陈铁手,他们这帮人就成了铁手帮,又因为里面有几个能打的硬手,再多做些恶事,就俨然成了淮阴的第一帮。 洪启超他们这些人不过是游手好闲的浪荡子,知道铁手帮,但没什么接触,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上演这段木棒打铁手的戏码。 铁手帮那人很满意这种屡试不爽的震慑效果,虽然浑身无力,还是很硬气地骂道:“有眼无珠的杂碎们,赶紧背着我们去医馆,等大爷们好了,还能从轻发落你们!” 第103章 江湖道青蛇狂犬 铁手帮的威胁之语成功地激怒了洪启超,一棒削到那人的嘴上,打出嗷的一声惨叫,木棒末端牙齿磕落的触觉让他很是兴奋。 兄弟中有人提醒洪启超那可是铁手帮,洪启超面目狰狞:“今天我们就是把这几个当爷爷供着他们也不会饶了我们,不如打个痛快,只要留条命,别沾上屎,给我使劲打!” 有人做主了,那几个人也不再畏惧,心想日后铁手帮必定会报复,那就今天先把账赊下,来日还了也不冤,几条棒子就像那河边捣衣一样,上下起落,砸个不停,最后见是都没了声息,才扬长而去。 起先,他们都不敢在家里待着,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竖着耳朵听消息,本以为铁手帮的人被打成那样,淮阴必然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但听来的消息却是铁手帮这个第一的称号已经倒了,副帮主和几个主要干将都成了废人,以后的日子恐怕只能靠乞讨为生。 尤其铁轱辘,全身骨头没一处是好的,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那么帮主陈铁手呢,他会忍下这口气?又有人解说了,陈铁手的铁手其实是个摆设,控制不了开合,带着就是个累赘,唬人而已,这些年他靠的是铁轱辘这帮人给他办事,再大力渲染铁手的威风,没人敢来触他的霉头,如今啊,惧怕那只肉手也再变成铁手,早就跑了。 人们热衷于看第一帮受挫的热闹,更是纷纷猜测是谁把铁手帮打回原形的,这些话传到洪启超这些人的耳朵里,立时膨胀起来,纷纷在市井露面,把那晚的事添油加醋地传播出去,让人知道他们才是灭了铁手帮的英雄。 洪启超本来就是个家道破落的浪荡子,也没入过什么帮派,有几个狐朋狗友为伍,大恶没做过什么,小恶权当消遣,就这么一伙人本来就不入那些成名恶人们的眼,现下也不得不注意啦。 其中有一位青蛇帮的尹帮主就忧心忡忡地找到狂犬帮的石帮主,说这些人怎么一夜冒出来的,悄默声地铲除了铁手帮,下一步会不会对付我们啊? 这两个帮别看名字起的吓人,其实都是些地痞、苦力、闲汉们,凑一起想抱个团不让人欺负,才叫这个帮那个帮的,盘算起来人数没多少,战力更是稀烂。 狂犬帮的石帮主本来是个船上卸货的,一次搬东西掉落地上,货东家不依不饶要他赔,他哪有那份银子,千求万求还磕了头,对方就是不肯罢休,气得老石又摔了一件,结果招来货东家手下的一顿毒打。 他一个人是打不过那几个打手的,就鼓着两只眼珠子任凭身上多少捶打,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货东家,待打手们以为他不行了停下手脚,老石嗷的一声扑过去把货东家抱住,一口咬在耳朵上。 打手们再拥上去,无论怎么拉扯怎么打骂老石就是不撒口,直到把耳朵咬下来。 货东家捂着没有耳朵的脑袋死命地叫,打手们也愣在当场,老石则一口一口地把耳朵嚼了又咽下去,满嘴都是血地看着打手们,确切地说,是看他们的耳朵。 打手们虽然明知老石打不过他们,还是不由得往后退,谁能保证下一只耳朵不是自己的。 老石上一步,他们退一步,连货东家“打死他”的命令都不听了,老石见没人再能拦他,才一步一晃地离开码头,从那以后老石就有了“疯狗”的名号,他不再老老实实地干活儿,专在各路货主身上揩油水,跟着他咬人分钱的人多了,淮阴就多了一个狂犬帮。 但无论狂犬帮还是青蛇帮,都不敢与铁手帮争锋,实力摆在那里,你能咬吧,不等你嘴伸过来,铁轱辘一拳就打掉你满嘴牙,拿啥咬? 青蛇帮你赌场上出千,搞别人行,搞到陈铁手身上,一铁爪下去,骰子砸的粉碎,你能说出那是多少点吗? 今天铁手帮倒了,这俩帮派都松了一口气,但洪启超?石帮主问道:“他是什么帮的?没听说过呢?” 尹帮主戳着牙花子说:“就是几个街溜子,没帮!” “那你尹老哥怕他作甚,说是他们铲了铁手帮,不知咋回事呢,我不信,敢支棱毛我叫兄弟们都给他揍趴下。” “老石你不能太冒失,铁手帮那几个人我让人去探了,真废了,吃饭都得用人喂,洪启超那些人敢大摇大摆上街,不怕铁手帮的报复,必有后台撑着,不如我们去和他见个面,摸摸底!” 石帮主也懒得想:“尹老哥你是老江湖,你说咋办我听你的。” 尹帮主说出自己的想法,两人就联袂找到了洪启超,先是夸赞了一番,说些后生可畏、英雄出少年的话语,继而又细问铁手帮被挫的细节。 洪启超对一蹶不振的铁手帮可以耀武扬威,但青蛇帮和狂犬帮还是囫囵个的两个有些威名的团伙,他也不敢太过放肆,便又抛出一套言辞: “两位前辈这么抬举,我不说实话也不好意思啦,我们这些小人物哪敢和铁手帮对抗,实在是他们惹了不该惹的人啊!” 尹帮主试探着问:“莫非是官府?”在他看来也就官府有这雷霆手段消灭一个帮派,可是要灭早就该灭了,这又是什么时机?又与洪启超的崛起有何关系? “不是啦,是两个外地来的大哥,我们有缘遇上,一起喝了杯酒,结果铁轱辘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非赶着我们要银子,我和几个兄弟抄起家伙要和他们厮拼,大哥出手了,几下子就把他们撂倒,然后我们几兄弟才上去削了铁轱辘他们,就是这么回事!” 若洪启超还敢腆着脸说是自己打败了铁轱辘,那是明显的吹牛,只能骗骗小街溜子,而洪启超这番半真半假的话,让两位帮主信了六七分,尹帮主心中有了计较。 “洪兄弟啊,你如今在淮阴的声势可是不小,老哥哥也为你高兴,但是铁手帮成名已久,须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不如一鼓作气把他们打扫干净,不然你没帮没派的,万一被陈铁手背后下了黑手可就不妙啦!” “就是就是,淮阴好不容易出来个少年英雄,可不能这么快就没了光芒!”石帮主也帮腔说道,虽然心里完全没把洪启超当盘菜。 洪启超连连摆手:“我可没那雄心壮志,也没那么大能水,两位帮主就别寻我开心了,这次打了铁轱辘纯属侥幸,以后我小心着点,保我个小命就得了。” 尹帮主转转眼珠,叹了一口气:“既是如此,我们也不强求,石帮主啊,不如我们青蛇狂犬两帮去接手铁手帮的生意,这下子又要多赚好多银子,手下那帮兄弟怕是要乐疯了!” 石帮主也乐颠颠地说:“以前家底薄,吃的都是人耳朵,这回有银子了,兄弟们也能尝尝猪耳朵啥味了!” 洪启超还等着两个老家伙劝他呢,没想到话锋转了,变成俩帮主为手下谋福利的感人画面,不由得也是心动,是啊,跟着自己的那几个兄弟,也没得到过啥好处,坑蒙拐骗那点毛利太瘦了。 “两位帮主,不如让小弟也跟着凑凑热闹,你们吃肉,我们喝汤?”洪启超试探着问。 这不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吗!尹帮主暗骂一句,断然道:“那不行,洪兄弟扳倒铁手帮,正如日中天,我们要是让你跟着我们做事,江湖上该骂我们两个老东西是出来抢便宜占,不要脸了,断断不行!” 石帮主一直配合着尹帮主,但这时也有点跟不上节奏,看洪启超也是不知所措,便提个话头:“尹帮主,洪兄弟没拿咱们当外人,你有啥想法就直接说呗!” “整合淮阴的帮派,瓜分铁手帮财产,洪兄弟要想加入,只能是他挑头,咱两个辅佐他成一番霸业!”尹帮主铿锵有力地说。 第104章 洪启超背后有人 “我明白了,你是被两个老江湖给忽悠来的!” 展平听完洪启超的讲述做出了结论:“他们让你来带这个头,有好事时少不了他们那份,有的是办法攫取更多,若是玩砸了,引来铁手帮的报复,你就是首当其冲的挡箭牌,这招对付你这种愣头青最是合适!” 李幂躺在床上冷哼一声,表示他也赞同。 可怜的洪启超刚才还沉浸在霸业宏图之中,现在被展平打回原形,心中不甘难以描述,更多的是后怕,仿佛看到陈铁手的铁爪子兜头砸了过来,身后倚为心腹的尹帮主却抽出短刀顶在后面断了他的后路,而石帮主,大概率是扑上来咬住了他的耳朵。 “麻蛋的,我被两个老家伙给骗了,多亏大哥一眼看穿,你们不能不管我啊!”洪启超看看展平,又看看李幂哀求道。 “我们怎么管你,我们凭什么管你?忘了上次见面你对我们还又诈银子又要追杀的吗?”展平讥讽道。 “大哥啊,那次是闹着玩的,现在谁不知道我是拜在大哥的门下,小弟若是被人骗了欺负了,大哥脸上也挂不住不是?” 洪启超是想赖上了,展平打开了门:“出去吧,我们在淮阴没这份顾虑,你要如何也与我们无关!” “可是大哥,铁手帮是你们给打废的,你不管我不要紧,万一铁手帮找上门来,大哥好汉难敌四手,有我们这些小弟保护着也不致被他们所乘啊!” “好汉难敌四手是吧?”展平一指李幂:“那晚我没动手,都是他一个人搞定的。” 这情节洪启超还真不知道,傻愣愣地看着李幂,在水上人家时,展平的一手钢针他已领教过,但这李幂,瞅着也不是威猛之人,怎么不到半盏茶工夫就打得五个人起不了身,其中还有空手掰折木棒的铁轱辘! 如此强大的两座靠山他更是不想失去:“两位大哥,我也不是空口说白话,我出银子,请大哥们当我的老大,壮壮门面,要不然等会儿出去不要说铁手帮,就下面那俩帮主都得跟我翻脸!” 李幂听到银子俩字,想到这些日子银根紧缩的委屈,嗖地一下从床上跃起:“你能出多少银子?” 这快捷动作把洪启超吓了一跳,随即心中一喜,大哥有所求就好办:“我和兄弟们凑凑,二两银子还拿的出!” 在他觉得二两银子已是不少,但李幂又回复到睡眠不足的状态:“这价钱,不合行规!” 洪启超忽然想起那晚李幂的举动:“大哥,我银子确实不多,但我兄弟多啊,就算没什么用,打听个事啥的还行,你那天不是拿着画像要找一个人吗,我可以发动所有的兄弟去找,还有青蛇帮和狂犬帮,只要大哥出面,谁不肯出力寻找,再告诉各自的亲朋好友,这不就等于半个淮阴城的人都给大哥办事吗?” 已经躺倒的李幂又坐起来,双目灼灼地看着洪启超,小洪觉得有门,也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 “真有那么多人听你的话?” 洪启超郑重地纠正道:“是听大哥的话!” 李幂走到展平身边:“展兄,这事值得考虑吧?那姓马的已经指望不上啦!” 展平笑笑说:“扈青是你的活儿,铁手帮也是你打的,如何做你自己决定!” 李幂对洪启超说:“你这就把人撒出去给我找人,我去给你壮这个脸,但你要搞明白,我只是给你个台阶下,可不是帮你去为非作歹!” 洪启超欣喜若狂:“这就好,这就好,大哥咱们就下去见见那帮小弟和青蛇帮、狂犬帮的人呗,不然只凭我说难以服众啊!” 李幂应下了,洪启超又来请展平,展平说:“我就不去了,李兄的事也是我的事,如果真有什么意外发生,我还能在外围助你们一臂之力,比都在台上明晃晃的杵着强。” “好好!明的也有,暗的也有,何愁霸业不成!”洪启超攥起拳头,又变得踌躇满志。 李幂随洪启超下了楼,洪启超马上当着众人宣布,这位李大哥就是一个人打倒铁轱辘五人的高手,如今是他的老大,让弟兄们以后唯李老大马首是瞻。 洪启超的人都兴高采烈地呼着“听李老大和洪老大的”,尹帮主和石帮主的人还是有些存疑,这个李幂怎么看都不像个高手的样子,人生得瘦弱,还是一身儒生打扮,倒像是想进京赶考又丢了银子的穷秀才。 尹帮主皮笑肉不笑地上前:“有李英雄做主,我们就无往不利,洪贤弟,现下我们是不是按之前的计议,先去抄了铁手帮的堂口啊,他们可是还在那日日进财呢!” 石帮主随着说道:“就是嘛,这本来是该入到咱们账上的银子,晚一刻就是折损一刻!” “没问题,他们堂口在哪,两位帮主比我清楚,咱就一起赶过去吧!” 洪启超见众人都向外动了,李幂却有些犹豫,就贴近了低声说:“大哥,我知道你着急找人,但我们哥儿几个知道大哥威武,他们多数还不知道呢,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存疑,待会儿到了地方大哥露上两手,让他们心服口服,再说找人的事哪个不抢破了脑袋的去办!” 李幂听着也是这么个理儿,一跺脚,跟着众人去了。被簇拥在中间还是有些不适应,他习惯的是一个人在暗中行事,还是第一次众星瞩目地在光天化日之下浩荡前行。 一路畅通无阻,行人不是躲避就是远远地站着好奇观望,尤其让李幂不解的是,路上遇到官差模样的人,也是对这数十人视若无睹。 走过闹市区接近河道时,几个汉子守着一架马车等在那里,待众人近了,把上面的篷布掀开,露出一堆木棒、竹竿之类的东西,每个人上去摸了一件提在手里。 洪启超对李幂解释道:这些东西伤人不至于毙命,官府来查也算不上武器。 来到码头左近的一处高大的门楼,众人停住,把大门围了,洪启超说这就是铁手帮的堂口,平素几个核心人物就是待在这里,收来的银子也是存在这里。 狂犬帮的人打了冲锋,进到门里喊道:“都把手里的活儿放下,什么也别拿,这儿从今天起就不是铁手帮的了!” 后面挤不进去的人跟着狂吠:“以后就没有铁手帮了,快滚吧!” 铁手帮的人见外面黑压压的将近百人,也是心惊,一位年纪大些好像管事的人强作镇定说:“铁手帮一向善待江湖朋友,各位持枪弄棒的来闹是为了何事啊?” “善待?你们自诩是淮阴第一大帮,啥时候把别人放在眼里,你们触碰的东西别人就不能动,这规矩该改改了!” 石帮主把往日的不满终于发泄出来,尹帮主要比他审慎一些:“让陈帮主出来和大伙见见面,把事情说开吧!” “我们帮主......出外办点事,要等一阵儿才回来!”管事的目光闪烁。 洪启超喊道:“装什么装,陈铁手早就吓跑了,还铁手帮、第一帮,我洪启超可不怕你,兄弟们上,把他们打出去!” 很多人响应着就往里面冲,过来阻挡的铁手帮人被打倒了,又被踩在地上,人们挤进去就开始抢东西,尹帮主喝止也没有用,这些人不只是青蛇帮、狂犬帮和洪启超的人,也有路途中看着热闹又混进来的街溜子,他们的目的就是浑水摸鱼顺手牵羊,而现在水已经很浑,正是摸鱼和牵羊的好时机。 铁手帮那几个人伤痕累累地爬出了屋子,在外面眼睁睁地看着不敢再动,而尹帮主等人见局面控制不住,干脆就守在门口,看到抢了东西跑出来的人就给扣下,喊着都不要动,由几个帮主清点了平分。 趴在地上的管事的咳出一口血:“擅闯铁手帮不得好死......帮主!你可回来了......” 第105章 陈铁手嚣张问谁 李幂在铁手堂的外面倚墙站着,做为杀手身份,越是平常到扔人堆里没人注意越好,越是隐藏实力越好,如今为了完成寻找“扈青”的任务,他被迫卷入这些江湖人的争斗,但还是秉持本分,不出头时绝不出头。 所以尽管里面乱成一团,门口抢了财物的人被殴打,他只是看着不远处的一棵树出神,在一片叶子落下去后掐算着时间,等着第二片叶子。 直到洪启超慌慌张张地找到他:“大哥,陈铁手来了!” 堂口里面安静下来,外面的人主动闪开门前的空场,让来人显露出来,虽然只有四个人,却让这些气势汹汹的近百人都畏缩着不敢出声。 更确切地说,让人畏惧的只有当头的那人。 来人年近四旬,瘦削的脸颊上颧骨高凸,双眼透出的冰冷让在场的人提前过渡到寒冬。 他的标志铁手没有亮出来,而是背在后面,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身边一个手提钢刀的汉子对众人发出喝问:“无名鼠辈,上门讨死吗?” 没人敢回话,只有趴在地上的管事老泪纵横:“帮主,我以为见不到你了!” “苏伯,谁把你打成这样?”陈铁手开口了。 苏伯抬起头,在人堆里寻到了人:“他,还有他!” 那两个人只是普通的狂犬帮兄弟,被点了名后低下脑袋偷偷往人群里缩,陈铁手看了持刀汉子一眼,那汉子带另一个人蛮横地撞进人群,把那两个“狂犬”揪了出来,推到管事苏伯面前,一脚踢到膝窝,让两人跪倒。 “狗杂碎,磕响头认罪!”持刀汉子用刀尖指着那两人说。 陈铁手撩了一下眼皮:“许虎,苏伯缺他的响头吗?” 许虎也不多话,手起两刀,两只“狂犬”被砍翻在地,鲜血快速流出形成了一个小湖泊。 石帮主不能沉默了,他指着陈铁手骂道:“你不是装孙子躲起来了吗,这时候出来跟两个小弟使什么能耐,有种冲我来。” 说着话他先冲出来,伸着两只大手要抓陈铁手,继而再算计他的耳朵。 许虎接过来,钢刀当头一劈,石帮主也是没少冲锋陷阵的,这刀躲避的快,趁着许虎胸前空档,环腰抱住许虎,一口咬在许虎的肚皮上。 许虎大呼一声,调转刀头以自戕的姿势刺进石帮主的后背,让石帮主吃痛松开了嘴,又提膝一撞把石帮主顶的背过气去。 “还真是他娘的疯狗!”许虎捂着肚子骂道。 陈铁手一双眼睛在人群中找到了尹帮主,冷冷的凝视着他。 尹帮主无奈站了出来:“陈帮主,你回来就太好了,都说是陈帮主已经不管这里的事了,我担心有啥差池,正好有这么多兄弟来,也就凑个热闹过来看看,现在正主来了,大伙就都撤了吧!” 说着话就准备带着青蛇帮的人溜,许虎带人挡住他的去路:“尹帮主说的轻飘飘的,把我们堂口搞成这样还走得了吗?” 尹帮主笑道:“搞哪样了嘛,别人抢你们东西,我们在门口都拦下了,是在保护铁手帮啊!” 狂犬帮的人正窝着火,帮主和两个兄弟都被伤了,尹帮主又在推脱撇清,忍不住说道:“你尹帮主要不来找石帮主,我们也想不到来铁手帮,这会儿你倒是会遮掩。” “都不是好鸟,许虎愣着干啥,人家来了就请他们吃饱了再回去!” 陈铁手一直背在后面的手亮了出来,那只黑森森的铁手让人胆寒。 尹帮主见许虎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奔自己过来,急忙喊道:“洪老大,弟兄们跟着你来的,这时你不能不管啊!” 洪启超的腿早就发抖了,哪敢上前。许虎听了却四处寻摸:“姓洪的在哪里,不是伤了铁轱辘吗,我倒想会会他!” 看来洪启超的兄弟们为自己造势的话已经传到铁手帮的耳朵里,洪启超知道要逃过一劫只能靠李幂,求道:“大哥该你上了,打倒这几个人,有啥吩咐兄弟们莫敢不从!” 李幂冷眼看着这些人的表现,已经有些灰心,所谓这个帮那个帮,都是不堪一击的散沙,指望这些人真能帮自己找到扈青吗?他现在最想的是一走了之,但已经被洪启超推上战车了。 许虎按着尹帮主的示意已经看到了洪启超,新仇旧怨立时集中于一身,扔下尹帮主奔洪启超走了过来。洪启超躲在李幂身后,狐假虎威地叫道:“你站住,我大哥在这,铁手金手都不是个儿,铁轱辘都被他打废了,你这喽啰更是白给!” 许虎战意更是炽烈,他是陈铁手的亲随,早就不满意铁轱辘位置在他之上,现在好了,只要干掉打残铁轱辘的人,他在铁手帮的二号位置就稳了。 “能接我三招就算你赢!”许虎根本没瞧得上那个落第秀才模样的李幂,把钢刀舞成大风车,一式力劈华山砍下去,他想快点撂倒这个人,后面还有一大堆人要打要杀的耽误不起,所以使足了力气。 刀劈下去,人却不见了,他瞪圆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的人不见了!正纳闷呢,后脑被人打了一记,和刀扑倒,晕了。 另两个人呆立当场,再想着找李幂厮杀时,李幂已经站在陈铁手面前,他也嫌烦想快点结束,直接问道:“你是陈铁手?现在走我不难为你!” “好大的口气!”陈铁手倏然出手,铁手上五个尖尖的爪子向李幂胸前扣去,只要被他得手,掏出心脏来不是问题。 李幂腰身一拧躲过那凌厉的一抓,又抓住陈铁手那只好手,向后一拗,陈铁手被逼得弯了腰,铁手从裆下向后击打,却被李幂提脚顺势一踢,铁尖尖倒插上了自己的胯骨,钻心的痛但咬紧牙关一声没吭。 李幂一只手把陈铁手那条好手的胳膊拉脱了臼,另一只手捏住了陈铁手的脖子,只要一使劲就能捏断颈椎,但一想没人出银子要他的命,马上觉得亏本,就松开了手。 陈铁手两肩上一边吊着大铁手,一边的胳膊失去知觉无力地垂着,只有一双眼睛怨毒地看着李幂。苏伯挣扎着起来扶住他,颤声叫着:“帮主......” 另两位带刀的手下,一个扶着晕了的许虎,一个握紧钢刀一会儿瞅瞅陈铁手,一会儿瞅瞅那些帮众,不知是该打还是该守。 尹帮主忽然高喊:“李老大威武!拥戴李老大做盟主!” 其他人也如梦初醒,跟着尹帮主喊起来。洪启超也一改瘪三样,和尹帮主并肩而立,奇怪的是,尹帮主还觉得特别荣耀,完全没觉得这小街溜子和自己成名帮主站在一起有什么不妥。 李幂听得心烦,他可不想给一帮乌合之众当盟主,对洪启超说了句:“记住我交代的事!”转身走了。 “大哥,铁手帮的人怎么处置?”洪启超在后面喊。 李幂没理他,很快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外。 尹帮主乜斜着陈铁手等人,低声对洪启超说:“洪帮主,铁手不能留啊!” 洪帮主?洪启超乐昏了,也没想清楚他算哪个帮的帮主,就脱口说道:“不如挑了他们的脚筋手筋,以后甭想再拿铁手吓唬人了。” 有几个帮众就跟着喊起来:“废了陈铁手!废了铁手帮!” 陈铁手慢慢推开苏伯,向前走了几步,举起铁手说:“刚才那人我是打不过,你们?哼哼,要我死也行,看有几人陪葬!” 众人见陈铁手说得阴森,又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但也并非全是孬种,有个狂犬帮的兄弟刚才一直拍打着石帮主,总算是拍醒了他,见自家帮主的委顿样子心中火起,一时激愤就冲着陈铁手扑过来。 “都这个吊样了还他娘的装,你当狂犬帮是纸糊的啊!”手中棒子随着话音抡了出去。 持刀随从怒骂一声就要冲上去,陈铁手断喝一声:“我来!”,举起铁手迎住木棒,一声木铁交鸣后棒子荡开,铁手随即又到了狂犬帮那人的胸前。 那人退之不及,被铁手抓下一大片衣襟,胸前五道血痕触目惊心。 铁手一挥,破衣服像抹布一样抛了出去,这时那人的五道血口子已经开始流血,很快就花了肚皮。 “还有谁!”陈铁手厉声喝问。 第106章 卖炭翁话说炎凉 李幂回到客栈,门口见到那位盯梢者仍在拙劣地扮演着路人,假做不知径直上了楼,没见到展平,就自己回房睡觉了。 等到下午,洪启超来敲门,李幂已经睡足,但见到他仍是很不耐烦,说你们要是找到了扈青再来报信,否则不要总来找我。 洪启超说:“我知道大哥不愿意参与我们这事,这次来还真的是为了找人,大哥只给了我一个名字,那人究竟长什么样子我们都不知道,所以想请大哥把那人的画像拿来,我再让善画的人照着多画几幅,分发给弟兄们去找。” 李幂这才想起画还在马标手里,说要等着拿回来再交给他,问洪启超哪里可以找到他,洪启超说,我就住在今天咱们去的那个地方,以前的铁手帮堂口。 见李幂盯着他眼神有些不善,洪启超嘿嘿笑着说:“那地方比我家好得多,尹石两位帮主都有自己的地方,以后我就在那常住了。” 李幂说:“你是全接了铁手帮的买卖喽?” “那也不是,尹帮主接了客商那一块,石帮主接了船运那一块儿,我是管着收苦力的好处费,大哥,名字都起好了,叫血手帮,听着带劲,牌子也不用多动,换一个字就行。” “以后要叫你洪帮主啦?” “不不,小弟哪有资格,帮主是大哥你的,我是副帮主,算是大哥的跑腿儿!”洪启超谄媚地说。 李幂摇摇头:“你那帮主我可不稀罕,没啥大用只欺负苦力,给我个虚名都觉着丢人,以后不许再说啦!” “不止啊大哥,堂口那房子也是咱的了,你和展大哥可以搬那边住去,省得住客栈又费银子又不舒坦!” 听小洪越说越没品,李幂直接赶走了他,自己拾掇利索出了客栈,那盯梢者与他对上了眼神,赶紧移开,假装找不到路的样子。 李幂走到他身边:“喂,现在去哪里能找到马虞侯?” 盯梢者装傻充愣:“啥马?啥猴?我就是过路的哪里知道。” “你这过路的过了一夜啦,是遇到鬼挡墙了吗?走吧,省得你跟在后面再跟丢了。” 李幂说罢就迈开脚步,盯梢者犹豫一下还是跟上来了。 “老兄也算熟人了,你叫什么名啊?”李幂漫不经心地问。 “我是霍小六,大人,你走这条路不对。” “虞侯不在家吗?”李幂走的正是昨晚跟踪霍小六走的路,直觉上就是马虞侯的家。 “我也不清楚,不过现在是上值时间,更可能是在郡府呢。” “你带路吧。”李幂没在多问,心里画着疑问,地方上的虞侯,很多是乡绅们花银子捐来的一个闲职,没想到马标还真担着公职。 霍小六看来还真是马标的近人,到了郡府,让李幂等在外面,他和看门的言语一声,就进去找人啦。过了不多时候,马标随着霍小六出来。 昨晚也是折腾一宿的人,李幂却没从他脸上看出疲色。 马标先问道:“什么事这么急,都找上衙门了。” 李幂也不想和他多周旋,直言道:“我又找了些人帮忙,想拿回扈青的画像让人去用。” 马标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说:“看来你是不相信我已经控制了扈青,也是不准备完成昨日说的条件喽?” “我只想办自己的事,虞侯和牛员外有什么矛盾,在下不想参与,也就不好意思再劳烦虞侯找人啦!” 马标从怀里拿出画像递给他:“知道你会如此,已经备好了在这,李兄,你今天在铁手帮搞的声势可是挺大啊!” 李幂心里一惊,但旋即想到那位盯梢的霍小六,洪启超带着数十人赶到客栈,又去了堂口,霍小六不能不盯,也不能不报。 他接过图像,又听马标说道:“你真以为那些小鱼小虾能得用吗?我只消说一声,就能让他们烟消云散。” 李幂知道他说的不假,在郡府里做个虞侯,肯定能靠上一个管兵的官,想打压这帮无事生非的家伙太容易了。 “虞侯公职在身,如何做都是对的,在下告辞!” 李幂不卑不亢地说了声就走了。 霍小六问:“我还去客栈吗?” “你还去?想让他请你喝茶啊?再换个人去吧,以后一天一换,不,半天一换!” ...... 展平这一天主要是和郭德铁他们做市场调查,硫黄蔡恒山已经去采买还没有回来,硝石这种东西多数是就地取材,买卖的几乎没有,有迹可循的就是木炭。 本以为这是常用的东西,也打听到了谁家做过这种买卖,但找上去时,却都在做别的营生,听了他们的问题都是笑道:这种天气木炭卖给谁去? 展平不信都是如此,找了几家也真的都是如此。郭德铁说:“难不成他们是自己烧炭的。” “八成是这样,咱们再接着找......木头!” 这次找了木匠坊,还找了棺材铺,都是打成手东西的,人家不卖木头,展平问你们从哪里买木头啊,我想烧炭想找卖木头的商人,棺材铺的老匠人急眼了:“这块是楠木,这块是黄花梨的,都是主家自己拿来的好料,你是有钱张狂的不成,用这料子烧炭,我跟烧炭的有可能用一种料吗?” 展平被怼的张口结舌,连连赔着不是仓惶退了出去。老匠人也觉得自己有点过火,追出来说:“出城南十五里左右有个烧炭的老头儿,你想找那东西没准他能知道,就怕是这个节令他也不在那。” “谢谢你老!谢谢你老!” 展平觉得这通掘也不白挨,对郭德铁说:“走吧,看看那烧炭老头儿去。” 两人的脚程不弱,拐出城去走十几里路也就不到一个时辰的事,看到一座小窑,前面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坐在那儿歇息。 展平说有希望啊,他定是有烧炭的活计,要不然坐在那里干嘛! 两人匆匆来到老头儿面前,本来还嘴里嘟嘟囔囔的老头儿不做声了,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老丈,你这里是烧炭的吗?” “是啊!” 郭德铁忙问:“你现在这窑子烧着炭吗?” “你打听这个干啥呀?” 老头儿看这两人空着手走过来,觉得不像自家的主顾,也不太愿意说话。 “我就是纳闷,这天还挺热,谁家要烧木炭干啥?”郭德铁想诱出话来,老头儿却不太友善:“这事你可管不着,谁家没点自己的勾当,三伏天还有下雪的呢。” 展平见那窑也没冒烟,料想是没干活儿,就坐过去:“老丈,我们走累了,过来歇一会儿。” “坐呗,这大道上有的是地方,都不是谁家的,随便坐。” 展平看这老头儿就想起卖炭翁,拿出感慨的语气说:“烧炭可是个辛苦活儿,我有个长辈专门给你们这行当写过一篇文章,我记得有两句极为传神,‘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我听了这句子以后啊,家里用炭时都舍不得用,你们烧这东西太苦啦!” “你家长辈是好人,能写出这个没准他也干过这活儿,但你说的不对!”老头儿指着窑子说:“你舍不得用,我烧那些炭卖给谁去,若是不辛苦点,我这命可就更苦喽!” “哎呀对呀,我还是涉世太浅,光想着让你们少干活了,看来还得多出来走动,跟前辈讨教才对!”展平不住地检讨自己。 老头儿挺满意他这态度:“隔行如隔山,年轻人像你这般懂事已经实属不易,不像有的城里人,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们这烧炭的!” “不能,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不是用着炭还得感激你呢,要不大冷天的咋过!”展平做出完全不信的样子,等着老头儿来辩。 果然,老头儿马上就给他拿出反面的例子:“你可替我想的太美了,不说冷天买你炭是照顾生意没人做那份感激,到这热天买炭的就更了不起了,这不是刚走了一份吗,说话那叫个难听,说‘大热天的也就我看你可怜过来烧点炭,不然你等不到冬天就饿死了’,你说这叫人话吗?” 第107章 醉伤情敞开肺腑 “还有这等凉薄之人?不是咱淮阴的吧?”展平帮着老头儿表示气愤。 老头儿指着城门方向说:“八成是啊,我看他拉着炭是往城里去的。” “那就怪了,天也没凉,这城里也没什么用到炭的地方,他要炭做什么?” “谁知道呢,我本来没在窑子这里,去乡下帮兄弟摘菜,他不知怎么打听到了让我给烧上一窑炭,给的银子还不及冬天的一半,要不是我这窑闲着也是干闲,才不揽这活计。” “老丈知道是哪家吗?其实我也想买点炭,闲来烤肉用的,但四处买不到,那一点量也不值得烧一次,如果知道买你炭的那家,我去向他匀一点来。” 老头撇了撇嘴:“我不知道是哪家的人,但是你跟他买,怕是要花上他烧这一窑的银子,那人可是鸡贼,前几日拉走一车,还剩下点,这不是午前又给装走了吗,还说什么我那炭不好,余下的银子又给扣了两贯。唉,我收拾停当了等天冷了再开窑吧,谁来也不干了!” “欺人太甚!”郭德铁忽然叫了一声,把脚下一坨干粪踢得老远,把老头儿吓了一跳。 展平借题发挥道:“这位老郭是出了名的暴脾气,谁要是惹到他可没好,你告诉我们那买炭的是什么样个人,用的什么车子,我和老郭回头找他晦气,不但要他的炭,还得让他吐点银子出来,回头给老丈做个补偿。” 老头儿犹豫着说:“我这就要去乡下,怕是你找不到我!” 郭德铁掏出两贯银子:“这是那人扣老丈的,我替他给了,老丈就把那人的相貌说个清楚,嘿嘿,现下我可是他的债主啊!” 老头儿接过银子乐不可支:“可千万莫要把小老儿说出去。” 展平拍拍他的胳膊:“放心吧,我们没见过老丈,就是个寻常买炭的。” 说了一大番话也不如两贯银子好使,老头儿详尽地描述了买炭人的样貌,连窑子旁边的脚印都指给了他们。 “剩这点炭没多大个堆儿,他还不知打哪里拉了半车白菘,一黑一白给并成了一车,中间隔了个竹篱笆。” 老头儿说完最后一条信息,唯恐夜长梦多,匆匆关了门去乡下啦。 郭德铁在城门使了银子,找到上午当值的军士,回忆起来确是有这么一辆马车,但进城以后就不知去哪儿了。 两人一路打听,银子也没少使,最后暮色降临,人们该回家的回家,该上铺板的上铺板,也没了打听处,只好相约明天再查。 能排除的是不在城南这片地方。 回到客栈时,李幂已经待在那里,身上有一股酒气,但人还是很安静,没有醉意。 他主动说道:“展兄有没有吃饭啊?我刚才去给洪启超送画像,被他强拉着喝酒,喝得很不痛快,展兄若还是空着肚子,我们再去喝点?” 展平和郭德铁吃了面回来的,本不想吃东西,见李幂似乎有满腹的话想和自己说,就欣然答应:“外面就不去了,我去找掌柜的做点什么,我们在客房里喝着聊。” 李幂说:“甚好,我去吧,洪启超孝敬我一锭银子。” “用不了多少银两,我正好有事去问掌柜,你先等着。” 展平下了楼,问掌柜的能否置办几个小菜,再来一壶烧酒,掌柜说当然没问题,展平吩咐做好了送去房间。 掌柜的借机探话,问起今天来的那些人。展平安慰道:“那些人与我那朋友有些生意要谈,结果阵仗搞的有些大,以后不会让他们来骚扰店家。” “小店就是人来人往的地方,不怕吵闹,我是担心客人,因为这些人里有的我认得,不是善类,你们可别让他们骗喽!” 掌柜的一面观察着四周动静,一边小心翼翼地说着,其实也没别人能听到他的话。展平还是要领情:“多谢掌柜提醒,我们以后多提防着。” “掌柜的,你见多识广,可知哪里有用到很多炭的?不管是做商的,还是个人居家用度。”展平装作不经意地问上一句。 “再过上一个多月,家家都会用,现在嘛,谁用他干嘛?” 掌柜的没给展平带来有用信息,展平也就不再多说,回房间和李幂说话,不一会儿伙计端来了酒菜,有烧鸡,有豆腐,有小虾,还有腌制的腊肉,搭配的还算不错。 李幂与洪启超那些人喝酒正好到了一个临界点,放下酒碗正好,再喝就要多,所谓酒至微醺,但往往这时候,就感觉差了那么点意思,还想再来点过过界。 他现在刚喝下几口就打开了话匣子,默默叨叨地把一天的经历述说一遍,又自嘲地说:“杀手本该蛰伏,活在暗影之中,才能一击必中,我被这帮小无赖抬到了明晃晃的阳光下,我还是什么杀手啊!” 展平和他碰了一下碗说道:“杀手也需要伪装,你这大佬的身份何尝不是伪装呢?” “不,展兄,伪装是自己作伪的才叫伪装,我是生生的被他们给架上去的,其实,他们是真需要我这个外来人当老大吗?不是,他们就是怕,需要有个人和陈铁手对阵,你是没看见,陈铁手都没出手呢,一个使刀的小弟就把他们都收拾了,就这点本钱还叫嚷着帮派,我给他们当老大丢不丢人啊......” “陈铁手呢,后来他们把他怎样了?” “要说这淮阴能撑起场子的,还得是陈铁手,好胳膊叫我给卸了,身上也带着伤,就那么一只不太好使的铁爪子,照样没人敢奈何他,后来带着自己的人走了,不知去了哪里,我估摸他不会善罢甘休,早晚还得回来!我就看这些人能不能有点用帮我找回扈青吧,完事赶紧回京,他们爱怎么弄就自己玩去吧!” 不知不觉喝进去三碗酒,李幂已醉眼迷离:“展兄啊,我出道以来这趟差事是最曲折、最费时间的,不知是我能力不行,还是我时运不济,也不怪扈青,是我的问题,在红娘会七年了,新来的小弟都是金牌杀手,接的是好活儿,就我一直是做最苦的差事,拿最低的花红......” “会好的,京城的红娘会我不知道什么情形,但李兄你是我见过的最努力最拼命的杀手,挂上金牌是迟早的事!” “展兄啊,你别安慰我了,我心里清楚,红娘会也和朝廷官府一样,都要靠关系有门路,你就说我那堂主,他什么呀,以前就是摘星楼拎大茶壶的,他娘的一个青楼打杂的都能当堂主,你说有公理吗?” 展平心中一凛,又是摘星楼!看来这京城里最高调的青楼,和最神秘的黑手帮会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啊! “兴许你们堂主拎茶壶的时候,赶上红娘会哪个大佬去逛青楼没挨上花魁,他帮着给排上号了!”展平打趣了一句。 李幂笑道:“很有这种可能,反正他当了堂主以后,有回一个兄弟去摘星楼找过姑娘,被他知道了打的半死,从此严令所有人不许踏足摘星楼,估计就是怕人知道他当年的糗事儿,不过还听有的兄弟说见过他去,这不是说一套做一套吗......” 噗——一只小刀打破窗纸飞了进来,本来已醉了八分的李幂一个轱辘滚到房门边上,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展平也是一瞬间来个九十度后仰躲避暗器。 小刀掉落地上,上面钉着一个布条,看来是不为伤人,旨在传信。 房间的窗户外面是客栈的走廊,走廊再外面是一条巷道,不属于客栈所有,寻常行人都可以在那里穿过。 李幂听着再没有动静,轻轻开门极快地翻了出去,展平也跟着出来,外面静静的,连只猫都看不见。 不知不觉已是午夜。 第108章 遇不平发一声吼 布条上的字迹很新鲜,也很难看:别管闲事别寻死路。 威胁之语写得七扭八歪,像是小孩子在开玩笑,也真的让展平笑了出来。 李幂酒全醒了,把自己藏在避开窗子的位置,低声道:“展兄怎么还笑得出来,这是什么人下的战书啊?” 展平也在琢磨,示警之人是谁?为了找燕青的事还是铁手帮的事,亦或是为了自己暗查火药之事?自己的行动是李幂不知道的,所以此时也不宜提及。 “不外乎那几波人,想想在淮阴得罪过谁吧?”他把问题抛回给李幂。 李幂思忖着说:“要说得罪最狠的肯定是陈铁手,今天要不是我,那些人成不了事,但陈铁手的人都伤了,恐怕不能这么快就报复,再就是马虞侯,今天见那一面,实质上就是把脸撕破了,现在想想他那神情还挺可怕,就像磨好了刀,在你身上琢磨着哪里下刀才好玩!” 展平站了起来,特意在窗前晃了晃,烛火把影子照在窗纸上,显得胖大了许多,李幂看得惊心,连连做手势让他躲开那里。 展平喝下碗中的残酒:“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今天只是警告,还没到下死手的时候,李兄不要过于担心,天不早我回去睡了!” “展兄且慢!”李幂叫住展平,先开了门出来,又趴在走廊向外观察一番,才让展平离去。 一晚风平浪静,梦醒已是天将午,展平没管李幂如何,径自去了药材铺,蔡恒山正在整理货物,告诉他郭德铁没有来呢,有个徐州谍子在这里等着拿货的人。 展平叮嘱让谍子先隐藏起来,不要让人发现是从药材铺跟去的,蔡恒山应着去了,把谍子领到里间,让他到时从布帘的缝隙中辨认那人,安顿好了人,他又去忙着收拾后院晾晒的干药。 一阵马铃铛声响停在外面,有人进门喊道:“老掌柜,硫黄到货没有?” 正主来了,展平按捺着好奇,低下头装作是挑选药材的主顾,不料来人已经走到他身边:“咦,这不是展掌柜吗,你也来买药啊!” 这时蔡恒山也出来招呼,见他们认识也有些惊奇。 展平抬头看来人:“这么巧,张管家!” 来人是在牛员外庄上陪展平喝过酒的管家,才过几天,认出来倒也不难。 两人寒暄两句后,展平说:“这几日喉咙有些痛,我来寻点润喉的药,张管家这是买什么啊,牛员外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订了些硫黄,今天看柜上有了没有。” 蔡恒山应道:“昨天特意给你跑了一天,都上齐了,你看看成色怎样!” “你这都是多少年的老字号了肯定没问题!”张管家说着话还是仔细验了货,然后付了银子,蔡恒山打发伙计给他装上外面的车。 展平使个眼色,蔡恒山会意,过来说道:“客官久等了,那位客人是早就在我这定的货,着急,我得先打发他走。” “没事没事,我们也是相识,你先忙那边吧!” 张管家笑呵呵地过来:“我这边都完事了,展掌柜你快抓药吧,早点治好病,哪天还得喝酒呢!” “是啊,咳咳——”展平故意清了清嗓子,问:“你买那个药我还第一次听说,是治啥病的?” “不是治病的吧?老爷让我采买的,兴许是他那些做生意的客人有啥用途。” 张管家告辞出门,展平说着话送他出来:“替我向牛员外问好啊,这两天有些事要忙,等忙完了我再去拜访他。” 说着话也就到了门外,张管家坐上车走了,展平也看到了车上虽然清扫过,还是有些黑色的痕迹。 拉炭的好像就是它,但张管家与烧炭老头儿形容的样子不十分相符。 那个谍子悄无声息地出来瞄着那远去的车子,展平说:“正常的路线是城北牛天通的府上,你还是小心地跟着,看他是否真的进了牛府。” 一个时辰后,谍子和郭德铁一起回来了,郭德铁说,按着查来的线索追到城北,就断了,恰好遇到谍子跟踪张管家,两人就一起跟到牛府,看着马车进了他家的院子。 看来木炭和硫黄都是牛家采买的,不过牛天通的庄院虽大,也不像是能干出什么大事的样子啊,或者他只是帮别人置备这些火药的原料? 百思不得其解,展平让郭德铁安排人盯紧了牛家,万一有马车拉着货物出来,一定要看看他是拉给谁的。 蔡恒山见展平要走,关切地问:“你喉咙真痛吗?我给你熬点药汤喝吧!” “蔡老还是省着给需要的人吧,我其实没有事!” 时间又是黄昏,展平觉得来到淮阴以后每天都很多事情要忙,但收效甚微,今天虽是把目标定在了牛天通身上,有没有走偏了路线还难说,总比之前的茫无头绪要强上那么一点。 他走在回客栈的途中,脑子里依旧是有些乱,对后面的嘈杂呐喊声开始时没有留神。 “站住,再跑抓住饶不了你!” 声音越来越近,展平一惊,又是哪家对头上来了?下意识地回头看过去,正好和一名急急奔跑的女子打了个照面。 女子也就十多岁的样子,虽是青涩也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只是形象与长相大相径庭,披头散发,两颊通红,双目带泪,宛如受伤的野鹿,凄惨而又惊慌。 她瞥了一眼展平从身边跑过,后面是一伙宋兵,足有七八个人,大呼小叫地追赶。 展平呆愣地看着,被跑过的宋兵推了一把:“滚开,别挡着你军爷办事!” 此时已到了一条小河边,这是一条淮河的支流,蜿蜒从城里穿过。 女子到了河边稍停一下,回头看看追兵已然迫近,提起裙摆,毅然决然地跳入水中,但她明显不会游水,在水里扑腾着做最后的挣扎。 跑在前面的追兵停住回头喊:“魏将军,梁红玉跳河了!” 魏将军是个胖子,累得气喘吁吁跑在最后,骂道:“废什么话,下去给我捞上来,死了就不值钱了!” 两个会水的宋兵立刻跳进水里去抓梁红玉,与生俱来的求生意识下梁红玉本来在挣扎着不被水淹没,这时却死命抵抗着宋兵的捞救,差点把一个宋兵拖进水底,又跳下个长得威猛的宋兵,几个人合力把她拖上岸来。 魏将军喘的匀了些,对梁红玉点指训斥道:“梁红玉,不要反抗了,这就是你的命,乖乖跟我们去京城,强似你父兄那样被杀头!” 梁红玉挣扎的已经没有力气,还在咬牙嘶叫着:“让我死!” “快带她走吧,还有别的人要抓呢,尽耽误工夫!” 魏将军胖手一挥,两名宋兵一边一个把梁红玉架起来,拖拽着离开河边。 展平这时也走到近前,虽然还摸不清情况,但那女子都要跳河寻死了,这事如果不管他可受不了。 “哎,看你们也穿着军服,应该保护百姓,怎么如此欺负一个弱女子,对得起朝廷的军饷吗?” 展平一开口,那魏将军倒笑了:“你这刁民还想管闲事吗,告诉你,我们要是不抓她,才叫对不起饷银,这人就是朝廷下令要抓的!” “这么小年纪她能干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值得你们七八个官兵来抓,分明是你们不怀好意,想着为非作歹,这事我碰上了可不能容你们!” 展平到了这个年代,幸得有了副好身手,遇到不平之事也敢发一声吼啦! 第109章 问命官命可还在 梁红玉衣上沾来的河水滴滴答答一直流着,人也冻得簌簌发抖,湿衣裹在身上凸显出身材的曼妙。 魏将军眯起两眼在梁红玉身上扫来扫去,心生邪念,对那几个下河出来正在拧衣服的宋兵喊道:“这里有位大侠要管闲事了,你们也不知道怜香惜玉,只管自己衣服弄干,梁姑娘那还湿着呢,谁帮着脱下来处置处置?” 宋兵们都跟着哄笑,那赤着膀子的宋兵说我来吧,他就在梁红玉身后呢,伸手就去抓人衣服,梁红玉悲声怒喊:“你们还是军人吗,怎地这样无耻!” 抬脚踩在那赤膊宋兵脚上,宋兵哎呦一声蹲下揉脚。 “这是要本将军亲自动手啊!”魏将军撸着袖子奔梁红玉走过去。 一枚钢针止住了他的脚步,魏将军痛叫着还没转过头来,展平已飞掠过他的身边,顺手拔去了插在他肩胛骨上的钢针,再刺向架着梁红玉的两名宋兵。 宋兵中招的位置都是手臂,急忙撒开手去捂住创口,展平就手搀住梁红玉,带着她和宋兵拉开距离。 魏将军气急败坏:“给我杀,格杀勿论!” 没受伤的几个宋兵个个钢刀出鞘围了上来,两个臂上挨了一针的也没大碍,看看只是扎了个小洞,撕块布条止住血,也都抽出刀来:“小子,伤你军爷,用命来抵吧!” 梁红玉推开展平:“你快跑吧,小女子是必死之人,没必要再连累别人。” 展平说:“没有谁是必死的,我眼里只看到七个如狼似虎的军中败类在欺负一个小姑娘,你等会儿!” 为了不伤到梁红玉,展平冲进了钢刀阵,那几个人也真是不想留活口,刀刀直往要害上砍,脑袋成了他们的首选,呼呼,几道寒光从展平的头上掠过,有的刀还互相砍在了一起,金铁交鸣之声震耳。 这光景展平已缩起脑袋在地上滚了一圈,等他翻出圈外站起身时,六个持刀宋兵已经倒了三个,和当初鲍蒙权宅子里的姚七一个情况。 剩下的三个稍微愣了一下,接着抡刀去砍,只是更小心了脚下,但展平这次也不去攻他们的下盘,只见他拈着钢针,像是修补渔网的渔娘一样,在几面渔网之间勤劳地穿梭,左挑右扎,只不过渔娘补过的网更密实,他行针之处是朵朵血花。 等他跳在一旁扑打身上的灰尘时,那三个宋兵都已躺在地上,两只手不知该捂哪一处,身上的针眼太多了! 魏将军不过是个队将,手下人叫他将军也就把他叫得自以为是,平时有打仗的事都是手下人出手,他拿捏出一副身怀绝技不屑出手的架势,其实不过是仗着上面的军官是他姐夫而已。这时手下都被伤了,站着的只有他一个,感到格外孤独,干脆自己一跤跌在地上。 “放肆!你敢攻击大宋军队,劫走钦犯家属,这是灭九族的罪过,快快跪下认罪,本将军还能从轻发落。”魏将军色厉内荏地叫着,武力不行只能拿大帽子压他,希望朝廷法度还有些作用吧。 展平摇着钢针一步一步向他走来,魏将军两脚蹬地向后挪着屁股,惊叫道:“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袭击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命官?你得有命才能当官啊,你猜猜我这一针下去你还有那玩意吗?”展平钢针已抵到魏将军的咽喉,眼里都是戏弄。 “好汉饶命!我也是奉命行事,别下死手啊!”魏将军马上认怂,和命比起来,面子屁都不是。 “斗篷不错,你一个当兵的别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针尖终于离开了,随之带走的还有魏将军的斗篷。 展平把斗篷扔给梁红玉:“披上,别着了风寒。” 梁红玉确是冷的要命呢,也不多话,捡起斗篷披在身上,偷偷在里面拧着身上的湿衣,看着展平和地上的宋兵们,眼神复杂。 魏将军见展平无心杀他,又做最后的努力:“你是一时糊涂,本将军不追究你,但是那个女子你不能管她,要知道她是罪将之女,你沾上麻烦就大了,本将军可都是为了你好啊!” “到底是什么罪过让你们连一个弱小女子也不放过?” 魏将军暗喜,你问就好,问完了估计也不敢管了,等我去多调些人手再报仇不晚,便站了起来,说道:“她爹和她哥都是军官,职级比本将军还高,奉命去征剿反贼方腊,但作战不力,贻误战机,被上官在阵前砍了首级。” “既是已经杀了人,还来为难家人做什么,江湖上还讲究祸不及家人呢,你们都是当军官的,怎么做这等事,焉知下次会不会轮到自己身上?”展平对大宋律例也不懂,但对这种做法是很不耻的,虽然历朝历代也不缺这等冤事。 “上面差遣,本将有何办法,再说对她们已经是开恩了,抄没家产,女儿送去当营伎而已。” “开恩?还而已?”展平抬脚踹在魏将军肥满的肚囊上,那人被踹了一个腚蹲,哭丧着脸说:“和我有啥关系啊?” “替你们朝廷挨一脚,而已!” 展平没耐心听他说了,走回梁红玉身边:“走吧!” 梁红玉默默地跟着他走了一会儿,回头见魏将军正挨个踢那些军士,那些人也正在爬起,担心地说:“他们不会罢休的,你赶快走吧,趁着人来的不多,有多远走多远。” “你有什么打算?” “我,还想跳河,家里人都没了,他们又要送我去那种地方,已经是没活路了!”梁红玉停住脚,又盯着河流看,仿佛那里真的是她的归宿。 “别犯傻了,我既然救了你就不会让你再去死,先送你回家把衣服换了吧!” “我已经没家了,刚才他们去我家把东西翻的乱七八糟,值钱的都搬走了,门上也贴了封条,我就是在那时趁他们疏忽才跑了的,结果还是被追上。” 展平看这姑娘瑟缩在斗篷下双肩还是不停的抖着,心中不忍,说道:“要不然找个成衣铺买些衣物换换吧,不要逃出一条命又被病给害了!” “嘟嘟——”传来哨子响,是魏将军吹起的。 “不好,他们在叫人了,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梁红玉催道,她这时还是惦记着别让恩人受累,自己嘛,再死一次罢了。 “这是在哪里啊?”展平觉得地方有些熟悉,又不确定是什么方位,刚才碰上这件事着急奔走有些迷路了。 梁红玉是土生土长的淮阴人自然知道:“城北。” “我知道该去哪了!”展平不由分说地拉起梁红玉快跑起来。 城中多处响起了哨子声,这是宋兵互相之间的联络信号,大批的宋兵涌了出来,一场全城大搜捕开始了。 牛天通站在院子里,望着西边那逐渐淡去的晚霞出神。 张管家从旁边的耳房里出来,听了听动静说道:“老爷,到处都是哨子响,今晚怕是不太平了,进屋里吧!” “响他的吧,这年月哪天又是太平的!”牛天通心事重重地转过身,张管家忙去拉开屋门,请老爷进去。 牛天通刚迈进一条腿,大门就传来急促的拍打声。 张管家看看老爷,一脸疑问,牛天通对着大门扬了扬下巴。 张管家来到门前,隔着门问:“谁呀,这么晚了老爷要歇息,不见客了!” “张管家,我是展平,请开门再说话!” 张管家又看看牛天通,牛天通做了个手势就进到屋里。 张管家打开大门:“展掌柜,这么快又见面啦,请!” 第110章 秋风劲屠手行善 听到张管家在门口的禀报,牛天通才像是刚刚知道一样,从里面走出来,人未露面声音先就响起:“展老弟来啦,愚兄正想你呢!” 先一眼见到前面引路的管家神情古怪,再一眼看到展平身后那位披着斗篷的姑娘,心中就有些不悦,但脸上没什么表现。 “牛员外安好!展平来的唐突,还请见谅啊!”展平笑着抱拳,没有预约大晚上的登门,还带着一个外人,这在寻常人家也有些忌讳,何况是红娘会中人。 “你我兄弟,说这些干什么,这位是?” “这个是我义妹红玉,快来见过牛员外!” 梁红玉方才在路上已得展平的教授,这时就对牛天通做了个万福:“见过员外老爷!” “既是自己人,不须多礼,哎呀,这怎么湿淋淋的,下雨了吗?” 虽然跑了一路衣服有些干了,但梁红玉走过的地方还是有些湿鞋印。 “刚才走路急,她掉到水沟里了,我这又不方便......” 牛天通不等他说完喊了一声“张妈”,一个仆妇模样的人就进来了。 “你领这个孩子去小姐房间,我看她们身量差不多,挑些干净的衣服换上,再打些热水送去,这是展掌柜的义妹,我就交给你服侍了,怠慢不得!” 张妈应着过来殷勤地对梁红玉说:“好俊的姑娘,跟我来吧!” 牛天通对展平说:“我那闺女已经出阁了,有时也回来住几日,家里还备着些衣物!” “员外费心啦,我就知道来找员外没错!” 牛天通挥挥手,管家和仆人都出了屋子。 “展老弟,没有别人了,你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吧?”牛天通牢牢盯着展平的眼睛,让他任何微表情也别想错过。 展平苦笑一声:“什么都瞒不过员外,当然我也没想瞒,这女子是官府要抓的人,名叫梁红玉!” 接着展平就把梁红玉的身世如实告诉了牛天通,这事本来也瞒不住,如果梁家被封梁红玉被带走,不见得有多大动静,但如今是官兵被打,梁红玉逃走,性质完全不同,耳目聪敏的牛天通早晚会知道。 牛天通像是吃了一丸苦药,使着劲咽了下去:“展兄弟啊,你算让我开了眼界,红娘会历来是杀人的,救人确实是头一次听说,而且是路见不平行侠仗义,老夫佩服的很啊!” “在下惶恐,也是走投无路,事发地恰好离员外这庄子不远,就躲来这里,员外要是不方便,等会儿我就带着她走,总不会连累员外。” 牛天通摆了下手:“我倒是不怕连累,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咱们这行都是低调行事,手段狠辣也是行在暗处,你为了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就打伤了许多官兵,我是想不通有什么道理!” “唉,我是不想惨剧再发生啊,当年我有个青梅竹马的娃娃亲,家里就是因为触怒了有钱有势的人被安了罪名,我那娃娃亲还差两个月就要过门了,结果被送去当营伎,没多久就自杀了......所以啊,今天碰上这事和当年几乎一模一样,我怎能坐视不管?” 展平前世是写书的,编起故事是顺手拈来,表情也一副凄苦,让牛天通看不出破绽,跟着叹了一声:“这我就能理解了,这姑娘勾起了你的伤心事,老弟也是用情至深的人啊!” “是啊,当初她要是也遇到像我这样一个管闲事的人,也不致走了绝路,后来害她家的人被我免费杀了,但心中块垒还是难以消除!” 展平越说越低沉,已经被自己带入角色,牛天通拍了拍他的手背:“今天这事你做的不妥,不是说你救这姑娘,是你对官兵下手太软了,如果直接把他们杀掉,谁还认得是你做的,也就没了这全城的哨子声!” 这么狠!展平确信自己旁边这位面善的员外是真正的红娘会杀手,他想起李幂的做派,做出懵懂的样子说:“也没人下单子买他们的命,我也不好白做啊!” “有时候我们做事,不一定都是为了钱,替老天除去一些不该存在的生命,也是仁善之举啊!” “受教了!” “嗨,权当我老头子瞎说,不要当真!噢,听张管家说你喉咙有恙,是怎么搞的?” “没甚大事,大概是喝酒烧的,在药铺子里喝了一碗他们熬的药汤,现在已经没事了。” “秋后的风是金风,硬着呢,可莫要染了风寒!”牛天通殷切嘱咐着,化身和蔼的长者,刚才那些狠厉的话好像不是他说的! 牛天通想到就要做到,叫人准备晚饭加些生姜等驱寒之物,对展平说:“让那姑娘也去去寒气,今天我们不喝酒,你喉咙不适,我又不善饮,多喝些汤吧,然后在我家住下早些休息!” “员外这么周到,让展平不知怎么说了,今晚外面恐怕是要严加盘查,我们在员外这里恐有不便吧?” “你看我这么大的院子,还住不下你们两人吗?梁姑娘就住在小女的闺房,你在客房,住几天都成,我刚买了很多白菘,短不了你们吃的!” 夜里,展平在客房很难入睡,他用力压抑住想要夜探牛府的念头,他知道牛天通不是普通人,若在他这里查探很难不惊动他,但是,这机会又太难得了,若是明天离开,很难再度进入牛家庄院,那些木炭、硫黄究竟用在何处,谁又知道呢? 他起身附门倾听,也许是疑心生暗鬼,总觉得外面似乎有人轻轻走动,而且这走动一直不停,他掏掏耳朵,怕是耳鸣,但无济于事,他将手轻轻按在门的拉环上,这声响到底是不是真的,只要开一条门缝就知道了...... 同样睡不好的还有李幂,日间他去了几次展平的房间,门上始终上着锁,心底以为展平也是在帮他寻找扈青,想着回来时要请他帮着参详参详,已经发动了洪启超那一大票混混,若是再找不到就说明扈青没在淮阴,自己这任务是不是要宣告失败呀! 晚上,一队官兵进了客栈,问掌柜的有没有一个穿着绛色氅衣的青年和一个杏黄衣裙还有可能披着红斗篷的十六岁女子住在这家店里? 掌柜的说现今店里客人都是男子,而绛色氅衣这种打扮也是寻常装束,有倒是有,不知是不是要找的那人。 官兵让掌柜的领着挨个房间去搜人,李幂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是没把官兵要找的人和展平联系到一处。搜到展平房间时,掌柜的说这个人的穿着倒是和形容的有些像,但如今人没在啊。 着意问了展平的一些事情,官兵交代让人回来了通知官府,再过来核查,掌柜的哼哈着答应了,但也不是个多事的人,没说出李幂和展平是同伴的关系。 夜深还不见展平回来,李幂开始担心展平是不是真的犯了什么事,被官兵缉拿?又想到昨晚的飞刀警告,不由在心里说着抱歉:展兄啊,不是为了我的事,你也不用来淮阴,也扯不上这些危险,是李幂对你不住啦! 展平在庄子里当然是听不到这些的,他稳住心神慢慢拉开了门。 一切仿佛突然停止,外面什么也没有,只有廊柱上一只昏暗的灯在默默地燃着。 既然已经出了门,展平倒定下心来,此刻怕已是子夜,不动还待何时?他轻轻将房门虚掩,轻轻地迈开了脚步。 油灯忽然爆了一下灯花,外厅也蓦然亮了一下,又很快暗淡下去,但这一闪之间,展平看到了一个人,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就像一尊雕塑,但一双眸子没有静止,视线随着展平的动作而流转。 第111章 狼烟起马蹄声急 “展掌柜有什么吩咐?” 那人从黑暗里走出来,如果不是眼神对上了,这尊雕塑可能一直保持沉默。 展平不认识此人,料想是牛家看门护院的角色,便说道:“内急,要去出个恭。” 那人从角落里拿出一把夜壶:“早该给你送去,又怕打搅清梦,我这就给你放屋里去。” “麻烦了!”展平只得又回去了。 那人放好夜壶,叮嘱了一声:“我们这庄院有些偏僻,夜里不太安全,展掌柜轻易不要出去,有事大声喊一声就有人来侍候!” 这是牛天通在防范我,还是平时总是这般布置?展平带着疑问又躺回床上。 虽是一夜没睡安稳,展平还是早早就醒了,等了一阵儿才出去,特意看看昨晚那人隐身的地方,空空的没有一点人待过的痕迹,让人怀疑昨晚所见不过是梦境。 天色已经大亮,仆人们在前前后后地忙碌,这时活动起来也不显突兀,他便走出了大门。 在这之前也曾偷偷观察过,终是不如这样大大方方地看得清爽,牛家在此区域不是独此一家,还有一些民宅不远不近地坐落在周边,而再往北就没有人家了,是城墙的所在地,距牛家也不过几百米的距离,一些荒草杂生在其间。 张管家出来唤他回去吃饭,饭堂里备好了小菜和白粥,牛天通吩咐人再搞点肉馍来,对展平解释平时他都是喜欢吃素食,所以仆人早餐预备的就寡淡了些。 梁红玉面有戚容,但很知道克制,对每个人都礼貌地打了招呼。 展平听到她鼻音有些重,问是不是病了,梁红玉说想是被冷水激到,挺一挺就过去了。 展平说等会儿铺子开门了,我去给你抓点药,莫要落下病根来。 “义兄千万莫要冒险,你昨天打了官兵,被他们认出来就完了!”梁红玉昨天方知亲人都遇了难,所谓义兄义妹虽是展平的遮掩之词,但除了他梁红玉不知道还能依靠谁。 “无妨,那几个官兵又看不过来整个的淮阴城,其他官兵没见过我,顶多是凭人描述不能断的十分准。” 牛天通看看两人,咳了一声说道:“展老弟还是先别露面,那几个兵是外来办案的,不会待的太久,等他们走了再说吧!抓药让张管家去跑一趟。” “就听员外的!”展平本想是跟蔡恒山那边通个情报,但牛天通已这样说,也不好太过执意,嘱咐梁红玉多穿些衣服不要逞强。 梁红玉牵了牵衣角,有些勉强地笑笑。展平想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呀,原来也是将官家的女儿,现在住人家的房,穿人家的旧衣,哪有自己的那么随便。 吃过饭后张管家就去了药铺,梁红玉回了小姐的房间,牛天通陪着展平无事闲坐,问起他们的红娘会任务——扈青可曾找到? 展平想起李幂所说,与马标已经破裂,不妨就这件事探探牛天通的底,便叹了口气说:“唉,这事搞得一波三折,其中还牵扯到员外您啊,我本不想说,免得同为淮阴红娘会的人再生嫌隙,但昨晚与员外的一番相处,让我瞒下这话又愧对员外啊!” “哦?那次你们来,说起那位李先生已经把画像托付给了马标,我已说了一事不烦二主,我不便插手,怎么还有牵扯到老夫的事?” 牛天通不经意地转动着茶碗盖子,等着展平往下说,展平也没卖关子,讲了马标如何以扈青在手为由,要挟李幂来刺杀牛天通的事。 “有趣,呵呵,有趣!”牛天通并未表现出愤怒与惊讶,端起茶碗吹了吹茶沫,又把玩了半天的盖子扣了回去。 展平不懂他的意思,接着说道:“我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就算是杀手,也没有胡乱杀人的,所以李幂给他回绝了,让马标有些恼羞成怒,当天晚上我们就遭到了飞刀恐吓!” “那恐吓之词写得很难看吧?”牛天通笑眯眯地看着展平,仿佛智珠在握,也让展平心中一凛,他好像知道的东西挺多。 “实不相瞒,是我安排人示警你们,没想到他用了这个法子!”牛员外口气中带了点无奈。 “员外,我实在想不明白了,您说明白些呗!”展平觉得自己和这些古人有代沟了,还挺深! 牛天通见他直言求教,便把缘由讲给他听。 虽说展平和李幂分头见的牛天通和马标,但牛天通从展平这里知道了他们与马标已有联系,而马标又有他的途径知道了二人去过牛府,所以展平以为的两条线接头,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 那晚马标请牛天通过府一叙,说到要利用外来的两个红娘会杀手,去刺杀安抚使大人,但也没说出什么理由,牛天通说自己已是半个退出红娘会的人,这事全由马标来做主,所以不出意见。 但是牛员外也担心展平他们冒险行事,安抚使是一方大员,身边防护自是不少,最根本的是马标为何要行刺,这趟浑水不好趟,所以派了个心腹之人去客栈给他们个示警。 没想到那人自作主张搞了个投刀留柬,回来说起被牛员外训斥了几句,但想着有此一惊,展平他们也该知道环境不善,应该能够谨慎行事,也就没再多问。 展平忽然想到一人:“您派去的是不是昨晚站在外面守夜的那个人啊?” “他叫林盾,本来就是大字不识几个的人,偏要学人家留书!”牛天通话里虽是嘲笑,但看得出对林盾的喜爱,又补充说:“他也不是守夜的,有时睡不着会出来各处看看,说他几次也管不住,也就随他去了!” 展平心里清楚,林盾昨晚就是专程来看着自己的,但也没必要叫破,还是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奇怪,马虞侯并没有对李幂提起过刺杀安抚使的事。” “是啊,从他真正的安排上,好像是把我当成了安抚使,哈哈!”牛天通对自己被当做目标好像根本不在意。 “牛员外,他为什么对你下手啊,我怎么看不明白这一步步的。” “不明白就不看嘛,反正我还活着呢!” 张管家急匆匆地进了门:“老爷,满街都是官兵,挨个人盘查,我拿了药回来,看到咱前面那些人家正有人上门搜查呢!” 牛天通说:“不要紧,先去让张妈把药煎了给梁姑娘送去吧!” 张管家应着去了,展平说:“我还是带她离开吧,万一查到这里可就给员外找祸事了。” “官兵办事哪次认真过,再说我这院子他们就算来了也不过是敷衍了事,你们躲在屋里不出来就行了。” 牛天通依旧稳如泰山,让展平暗自佩服,不愧是红娘会的老将,看来和地方上的各路关系都整得挺明白。 “老爷,大批官兵来了,都骑着马已经快到咱这了!”门口一个家丁跑来禀报。 “骑马来的?”牛天通不淡定了,腾地一下站起来,大步流星地来到院子里,隔着门看出去,窥见足有上百的官兵,踏着滚滚烟尘杀气腾腾地奔着自家院子而来。 “关门!”牛天通吩咐家丁关上大门,转身见展平也跟了出来,压低声音说:“来人之中有马标,恐怕不能轻易打发!” “我俩从后门走,有没有后门?”展平当然不能留在这里给牛府引灾,说着话已经冲回屋子去喊梁红玉。 宋军已然到了,粗暴地拍着大门。 牛天通急忙对张管家说:“快送他两个走,千万莫要被官兵知道是我们家窝藏了人!” 第112章 兵锋至难逃劫数 张管家进了屋里,正遇到展平领着梁红玉从闺房出来,急急地问后门怎么走?张管家一招手,领着二人走出后门,来到一个种着蔬菜的后园子,指着园子后的围墙说,只能从那道墙跳出去。 展平看看梁红玉,姑娘明白他的意思,说道:“我从小跟着父亲练过武,虽然粗浅,爬墙还是能上去。” 展平点点头,对张管家说:“和牛员外说一声,我们从围墙跳出去就与牛家没了关系,就算终是被抓到也不会说在这里待过。” 张管家迟疑了一下:“那......你们千万小心!” 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奔跑声,大股的烟尘漫过围墙向菜园子压了过来,张管家急出了汗:“他们把后面也包围了!” 展平没想到宋兵行动这么快,像是有备而来,懊恼地说:“现在越墙出去,我们被抓不说,更是让牛家也说不清楚,这可如何是好!” 梁红玉却横下了心,坚毅地对张管家说:“我还是从大门出去,就说牛老爷不知我的事,只当个落难女子收留了一晚,想必他们抓到了我,也不会为难牛家!” 展平苦笑一声:“就怕是此时牛员外已经和他们说了没有我们在这,你再一出去,那可真是把牛员外给害了!” 张管家回头望望前庭,再望望北墙的烟尘,脸上急剧变化着,少顷终于下了决心:“决不能让他们在牛家找到你们,只有这一个地方可藏身啦。” 他走到一个像是废弃的狗窝那里,跺了一脚,又横着走三步再跺一脚,狗窝竟整体移开,地面露出一个黑洞,洞口有一步大小,幽深不见底。张管家对二人说:“快从这里下去,可不要乱走!” ...... “马虞侯,兴师动众来我一个百姓的家里,是何用意啊?” 牛家庄院大门洞开,数十名宋兵已经涌进了院子。牛天通只好对当头的马标询问。 “牛员外还真是沉得住气,淮阴城都要翻个底朝天了,你这里还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你可别跟我说家里没人出去过什么也不知道!” 马标说话就像老友聊天,眼里却别有意味,牛天通见宋兵要往屋子里闯,忙喊道:“且慢,你们要做什么先要给个说法吧,家里妇孺老幼都有,莫要惊吓了他们,马虞侯,你约束你的手下啊!” “牛员外搞错了,这不是我的手下,这些兵有的是淮阴戍城营的,有的是外地过来的,只因分头行事需要府衙配合,我们都被知府大人派了出来,巧的只是我跟着的这支队伍来搜查贵府这一片地带,还请牛员外不要抗拒,官兵也是例行公事,查过了就去下一家。” “我家没有违法犯罪,不怕搜,那就让他们轻些的搜,我家里可是有值钱的老物件!” 马标这次替他说话了:“牛员外可是当地的名宿,各位兄弟轻些搜,慢些搜!”但也没人回应他,军士们已经在牛府的各个房间开始搜索,连房顶和门后都没有放过。 马标慢慢地走进正厅看着那些军士翻找,牛天通也只能陪在他身边,看到张管家已经回来,背着马标微微点了下头,心里放松下来,想展平二人定是已经脱离了牛府。 “马虞侯,你们是要找人还是找东西啊,你看我牛家可像是手脚不干净的人?”牛天通说话开始硬气起来。 “以前在戍城营的副将梁佐,被征召去临安打反贼方腊,一路升迁到统领之位,本是淮阴的荣耀,没想到当了统领后就屡战屡败,被反贼打得节节败退,疑有通贼嫌疑,被童太尉下令将梁佐父子斩首以儆效尤,其家产全部抄没充公,其女发落为营伎。 “不料昨天抄家之时,梁氏女伙同一男子将官兵打伤逃掉了,全城大索,只为此二人,牛员外,这回给你说清楚了,你可是看到没看到梁犯之女啊?说出来可是有大赏啊!” 马标故意把“大赏”说得很重,在他印象中,牛员外就是个奸商,利字当头,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这也是同为红娘会中人,他嫉恨牛天通的地方。 “牛某赚钱,只赚该赚的那份儿,何况梁家是行伍中人,与牛某八竿子打不着,要不是今天听马虞侯讲起,还不知道淮阴有这号人。” “这是谁的?”一个络腮胡子的宋兵提着一件斗篷过来,摔到牛天通面前,怒目相视。 斗篷正是昨天梁红玉披着回来的那件,牛天通心中咯噔一下,怎么把这件东西给翻出来了? 马标大喜,全城都在搜查,只他这里有了发现,强忍着没有放声大笑出来:“牛员外,你家里怎么有这东西?” 张管家突然发话:“这是小人的东西!” “你的?”络腮胡子提起斗篷一抖,把里子朝向张管家:“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斗篷帽子里侧,绣着“戊贰肆贰”几个字,看得张管家张口结舌。 “料你也说不出来,这斗篷只有队将以上的军官才有配备,每一件的编号也是不同,这正是魏大宝被奸人劫走的那件斗篷,证据确凿,快把人交出来!” 张管家情知抵赖不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恕罪,我说实话!” ...... 黑窟窿里有一架梯子,展平爬在下面,待梁红玉也全部隐入洞里,上面的洞口又合拢了,眼前一片漆黑。 展平低声说:“不要怕,我在下面,你只须一步一步踩稳了。” 梁红玉轻轻地嗯了一声,先停了下来,她怕踩到展平。 这样向下爬了大概十米左右,展平的脚落到了实地,眼前出现一条可以直立行走的甬道,前方有些微弱的光亮映过来,勉强能供人行走。 这亮光在梯子上是看不到的,所以梁红玉下了梯子以后见到那点荧光之火,长吁了一口气。 “不要怕,你在后面慢慢跟着,如果我发声警告,你就马上趴下!” 洞里一个人行走比较宽松,两个人并肩就有些挤,展平怕前面再有什么机关,下来的匆忙张管家顾不得交代,就走得格外小心。两侧是冰冷的砂石墙壁,偶尔会碰到一根木柱子,但头顶上看不清,估计上面也有板子之类的支撑。 光亮越来越近,这回他们看清楚了,那是一支挂在立柱上的烛台发出的光,足有小臂粗的蜡烛在眼前时还是很亮的,但走过这个柱子两丈后,就又有一段暗弱的路程,走到尽头又拐了个方向,遥遥可见又有一处照明在前面。 “义兄,这是要走到哪里啊?” 梁红玉有些害怕了,伸出小手牵住展平的袖子。 “我猜,前面肯定有个出口,出去就离开了牛府的范围,那时我们就脱险了!”展平安慰着梁红玉,心里却是难解的疑惑,这条暗道可不是一朝一夕能挖出来的,牛天通到底是什么人?他是富家翁,有这份财力搞个暗道,但也没这个必要啊。 他忽然想起沧州的红娘会,在豆腐坊下面,有个挺富丽堂皇的地下室,但当时的杀手展平只是在那里看到了他的堂主老爹,没机会探究那里还有什么名堂,难说不会是也有这样一条暗道。 “都是因为我拖累了义兄,不然也不用躲着官兵,等逃出去......”梁红玉本想说出去以后一定重谢,却忽然想起,自己已不是将军的女儿,什么都没了,拿什么报答啊! “既然认了我这个哥哥,就不要说两家话了,我必与你生死与共!”一种为人兄长的责任感油然而生,展平真的有一种错觉,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有了亲人。 忽然传来轻微的破空之声,像是有暗器袭来,展平急忙反手抓住梁红玉矮下身来,与此同时,离他们最近的烛火被打灭了。 刚进洞时的那种黑暗再次重现! 第113章 难分说漏洞百出 众军士已经将张管家五花大绑起来,马标见牛天通面色晦暗,心里暗爽,出言激道:“牛员外,你对自己的管家也这么苛待吗,逼得他出外捡衣服穿?” 刚刚搜到斗篷,张管家为了摘清牛天通,主动承认是自己在路上捡的,当然没人信他,但斗篷在此,肯定是有人脱不了干系的,马标让人先绑了张管家,但是他不甘心就此结束,继续对牛天通施压。 牛天通看着已是阶下囚的张管家,十分不忍,这一刻他已经后悔放走了展平,让自己的得力管家代人受过,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叹了口气:“张管家是穷苦出身,一向节俭惯了,平时路上见着撒落的粮食都要扫起来收着,何况这么大的一件斗篷!” 马标过去拍了拍张管家的肩膀:“张管家呀张管家,我见过忠仆护主反过来被主卖了的,像你家主人这么好的可是不多,你要记得这份恩情!” 张管家垂着脑袋说:“老爷的大恩大德从不敢忘,是小的贪了便宜把祸事引到家里,对不起老爷啊!” “唉,都是有情有义之人,何苦为了不相干的人遭罪?张管家,你知道我和你家老爷的关系是相交莫逆的,能帮的地方我肯定要帮,但你这事是要军队来处理的,你说捡的连我都不信,他们能信?现在有我呢,只是绑了你,说不定拉进军营他们就把你砍了,冤不冤啊!” 张管家默然不语,马标继续说道:“只要你们现在说出实情,牛员外,张管家,凡事还好周旋,弄好了不但无罪,还有赏,你们再想想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牛天通没有说话,他不相信马标能说到做到;张管家也是无语,他是一切都看自家老爷行事。 马标自己说了半天,像是在唱独角戏,觉得很没面子,对一旁肃立的胡子兵问道:“斗篷是在哪发现的,带我去看看!” 胡子兵大步前行,把马标领到闺房。马标打量屋子里的陈设和气味,笑道:“这是姑娘家住的房间,我和牛员外相熟就不好翻查了,你们仔细看看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胡子兵说:“除了斗篷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别的倒看不出什么,女人用的东西都一样,谁和谁用的也看不出差别啊!” 马标的目光落到墙角立着的衣桁上,上面搭着一套杏黄色的衣裙,他移步过去,用手背贴了一会儿,点点头:“女人和女人还真的不一样!” 这让胡子兵一阵恶寒,以为马标有什么不一样的趣味,却听马标说:“找他们的老妈子、丫鬟之类的问问,牛小姐有多长时间没回娘家了!” 牛家上下所有的人都被归拢到院子里,胡子兵自去查问,马标则在牛家闲庭信步逛了起来,屋里屋外逛遍了,也来到了后园子。 ...... 展平伏着不动,努力用两耳来判断周边的危险,梁红玉也默契地没有做声,用力调匀了喘息。 他们不动,也听不到别人的动静,就这样待了一阵子,展平轻轻按了下梁红玉的手,慢慢站了起来,像盲人一样摸索着向前,梁红玉在后面抓着他的腰带亦步亦趋。 艰难地走出差不多百步,又到了一个拐角处,转过去见到远处仍有光明,同时,还有一个人背贴着墙壁,有如一百年前就镶嵌在这里。 展平觉得这身形有些熟悉,试着叫了一声:“林盾?” “嗯。”那人鼻子哼了一声,身子没动,脑袋转向他们这边。 梁红玉紧张得手里不知不觉用了力,展平感到了腰带上的压迫。 “刚才的烛火是你灭的?” “嗯!” “为什么?” “不想让你们往前走,但你们还是走过来了,现在转头回去吧!”林盾终于开口说了话。 “是张管家让我们进来的,上面出了事情!” “哦?”林盾后脊离开了洞壁,像正常人一样站直了:“你们进来干什么?” 展平气道:“你不是更应该问问上面出了什么事吗?牛员外恐怕有危险!” 林盾迟疑着说道:“他说不用管上面的事。” “他现在可能改变主意了,只是没法通知你,上面有上百骑兵把整个牛家大院包围个水泄不通,全家上下人等都被集中在前院呢!” 林盾稍作思考后向洞口方向快步走去,经过两人身边时警告道:“你们待在这里,不要动!” 梁红玉身体微微一抖,默默挤向洞壁,尽最大努力离林盾远一些。 林盾已没入黑暗之中,展平继续向前迈开脚步。梁红玉胆怯地说:“那个人不让我们动!” 展平低声说:“听他的,黄花菜都凉了!” 林盾蹙了蹙眉头,微微停了下,接着义无反顾地朝后园子入口奔去。 ...... 马标在后园子没有发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边往回走一边在脑子里盘算着,以至于身后的狗窝慢慢移开都没有发现。 胡子兵已经问完了话,见马标回来,气愤地说道:“这些人没一句准话,说得驴唇不对马嘴,有的说小姐两年没回来过,有的说小姐今早刚走的,我问起那件衣服,丫鬟说是她自己的,老妈子说是她捡的,看门的说是别人隔着院墙扔进来的,虞侯,咱们来的这到底是什么人家啊?” “大善之家啊!”马标笑了,漏洞百出才有文章做。 “牛员外,你不说点什么吗?” “牛某......家中管教无方,无话可说!”牛天通无力地转过脸去。 “既是如此,我也只能帮到这儿,剩下的事就由他们当兵的处理了!” 那位胡子兵是个百夫长,本来也不受马标节制,马标算是协同搜查,他对胡子兵说,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胡子兵挺了挺胸膛:“查了这么多家,就这家最可疑,十有八九是他们窝藏了犯女,我要带几个人回去审问。” 马标做了个请的手势,表示任他安排。 胡子兵对手下人下令,把牛员外、张管家、张妈,还有几个刚才乱说话的人都带回去。 牛员外被带着向外走时,忽然发现了林盾,他不知何时混入家丁当中,正慢慢向他这边靠近,投向胡子兵的目光阴冷异常。 牛员外大声说道:“我没事,过几天就回来,你们不要乱动,把家看好,等大少爷回来。” 见林盾停下了动作,牛员外知道他听明白了意思。 马标对胡子兵笑道:“你带走这么多人,牛家空虚,被贼偷了可是要怪你哦!” 胡子兵会意,大声道:“留下两个什,昼夜安排巡视,不许出任何疏漏!” 接着点了两个得力的什长,交代他们安排好岗哨和轮值,让牛家不能有一处地方不在监视之中,他们的大少爷牛振河一旦回来,要严加盘问。 虽然牛天通说儿子去乡下已走了两天,但胡子兵和马标都有一个怀疑,犯女梁红玉是牛振河送走的,甚至有可能那天打了官兵的就是牛振河呢,要不然牛家上下为什么这么袒护? ...... 展平和梁红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两个傻瓜,他们彻底被震住了! 眼前出现的是一个足有牛家后园子一般大小的方洞,里面像个破烂场一样堆满了杂物,其中就有展平和郭德铁这几日一直在追踪的木炭。 还有铁管子、木架子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东西,联想到搜寻的目标,还真有些像拆成七零八落的火炮。 这不就是火炮和炮弹的制造车间吗,东西都有了,还差人吗?凌振呢? “义兄,人!”梁红玉惊叫一声。 她食指微微颤抖地指向一个地方,那儿躺着两个人形的东西,但看着毫无生气,不知是死是活。 第114章 疑无路进退失据 展平让梁红玉守在原地看着来路动静,自己向那两个躺着的人走了过去。 先睁开眼睛的是一个四旬左右的瘦削汉子,他坐起来有些惊慌地问:“你是干什么来的?林盾呢?” 展平朝睡在那里的短粗汉子扬扬下巴:“他是凌振?” 瘦削汉子说:“是凌师傅。” “人怎么了?” “啥事没有,还不是天天都睡,老爷什么时候让我们出去啊?” “快了,就这几天的事!”展平随意地回答,他更关注的是那位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的凌振。此时那人双眼紧闭,也不知是真睡着还是懒得睁眼,头发胡子凌乱,真是凌而不振,酒气随着沉重的呼吸涌出,中人欲呕。 能确定的是人还活着,展平不急着叫醒他,先往另一个墙角指了指,向瘦削汉子示意去那里说话,自己先走了过去,待他来了问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多久了?” 瘦削汉子迟疑地看着他:“老爷让你来的吗?” “当然,他让张管家给我指的路,让我随心意处理这里的事,所以问你话你得如实回答,明白吗?” 瘦削汉子用力点点头:“我是沈亮,大伙儿都叫我沈三儿,是牛老爷雇的佣工,这位老爷,你可怜可怜让我回家吧,本来说是进来干点活儿,没曾想一来就不让出去,硬生生呆了这么长时间,林盾不放我出去,家里也不知道老爷告诉到没有,会惦记坏的!” “沈三儿,只有你和凌师傅在这里吗?” “这地下每日就是我们俩和林盾,听凌师傅说,以前还有几个人和他一起干活儿,后来给调走了,我才被派下来的。”沈三儿越说越是委屈,早知道进来干这个暗无天日的活儿,就算辞工也不下来。 还有一层担忧他没说出来,说起之前在这里的那几个人,凌振曾说过,估计他们是没命了,就算有命也是被转到另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他不想再复前任的命运。 “你们每天都干些什么啊,我怎么就看到你们在睡觉?” “现在没事做啊,又不让人走,还不如前几日还能出去一趟,放了一炮!” 展平有了兴趣:“把这事好好说说,怎么出去的,怎么放的炮?” “莫不是你也被派下来干活儿的,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呢?”沈三儿有些失望,他本以为展平是老爷的亲信才曲意讨好。 “呵呵,我是唯一能带你出去的人,你若是不愿意说也成,我去问凌振然后只带他走。” 展平作势要去找凌振,沈三儿忙拦住他:“那位凌大爷甚是不爱说话,你还是听我说吧。” 不等展平回应,沈三儿就把自己知道的事都倒了出来。数日前他被张管家召唤着说是有点应急的活儿,带到后园子的狗窝下面,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庄院下有这么一条地道和这所地下作坊,他下来的主要任务就是做力工,搬挪木炭等物,然后给凌振做火药时打打下手。 那天林盾打开暗道出口,让他把几个部件搬上去,他才知道出口上面竟然就是北山。到了山上,凌振把那几个部件组装成一架火炮,试放了一炮,当时响的地动山摇,他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吓得趴在地上,求神佛保佑。 在场的除了林盾和他们两个,还有牛老爷和一个陌生人,这次放炮主要是展示给那个陌生人的。看过以后,陌生人和牛老爷坐上一架马车走了。 说到这沈三儿还特意补充说是牛老爷亲自驾的车,驾车的大黑马耳朵是事先被捂住的。 沈三儿跟着凌振把炮架子拆开又运回地下作坊,本以为他就可以走了,但林盾说什么时候老爷发话了才能走。这一待又是几天,天天无所事事就这么耗着,他已经记不清在下面多少时日了。 “原来我们现在已经是不在城里了!出口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从这里再向前走个八九百步,就到了,可是有大铁链子锁着呢,要不然我早跑了。” 展平瞄了瞄作坊现场乱扔的工具:“那么多家伙,我不信没有能打开铁链的,你打不开凌振也打不开吗?” 沈三儿瞅瞅凌振,那位不知何时已从仰卧换成了面朝里墙的侧卧,其他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同昏死中一样。“凌师傅除了干活儿的时候还有点精神头,别的时候就是这样子,怕是你让他走都嫌烦呢。 “我想走却不敢走,林盾像个老鼠似的,你以为他不在这儿,不知什么时候就蹿出来吓人一跳。我在放炮那次以后又偷偷跑去出口琢磨过,瞅一会儿觉着心慌回头就看了一眼,结果你说看到了什么,林盾就拿着刀尖对着我的脖子呢,当时我都吓尿了,脑袋嗡嗡的,都不知道怎么回来的!” 沈三儿说起这事还是心有余悸,抻着脖子到处寻看,担心林盾突然出来杀他,结果被他就看到了梁红玉,颤声问:“那又是谁?” “瞧你那出息,那不过是个小女孩儿,牛员外家里来了很多官兵,上面乱哄哄的我们才躲到下边,林盾现在应是也在上面忙着呢,你要是有法子能把出口的铁链打开,我们这就去办,林盾来了有我应付他!” 出口上去想来就是展平和郭德铁他们找到过的有断树的地方,到那里官兵就无论如何找不到了。展平想着先把出口打开,有了退路再回来琢磨凌振。 “我是真整不开啊,想出去只能靠你了,我全家老小都感激你呢!” 沈三儿嘴上说的软,脸上却是洋洋得意,他看到梁红玉后就觉得有了依仗,好像找到了弱势联盟。这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个小人物,来的是强者,人家有可能甩掉他自己走了,但梁红玉可是弱女子,只要有人带着她,他也可以顺势跟着出去,谁也不忍心把这么个女孩子扔下不管吧。 展平也不知道这一刻沈三儿的心理变化,他喊梁红玉过来,说去看看出口的情况,然后让沈三儿带路,他在地上寻了根带尖头的铁棍与梁红玉跟在后面。 那段路程比来时的要开阔一些,容两人并肩而行还有宽余,也正如沈三儿所说,八九百步的脚程到了目的地。 这儿比入口人性化,不是直上直下的铁梯,而是一条缓坡直达洞口,接近顶部时设置铁栅栏拦路,有两根指头粗细,上面的铁链是精钢打造的,想要砸断没有可能。 顺着铁栅找到与洞壁的交结之处,竟是坚硬的岩石砌就,用铁棍的尖头扦了扦,连一个针眼也没留下。展平又把铁棍插入栅栏之间去撬,再盘铰锁门的铁链,都看不到可以撼动的迹象。 展平挠着脑袋一筹莫展,问沈三儿是不是还有别的机关,沈三儿说有个巴掌大的钥匙在林盾那里,除了他谁也别想出去。 “看来还是回到庄院下面的入口出去还容易些。”展平沉吟道。 “没用的!”下面传来沉闷的一声言语。 三个人刚才一直盘算那道门栏,没有注意到,凌振也过来了。 他没有爬上缓坡,只在下面看着,扬手提起酒葫芦又灌了一口,转过身去脚步漂浮地往回走,看样子是料定这几个人没办法从这里出去。 “为什么,那上面不过是一个狗窝!”展平提着铁棍追了下来。 “找不到机关,狗窝就是泰山!”凌振的话语中满是懒散又绝望的情绪。 展平不甘心:“你这能工巧匠就没有个出去的法子吗?” “有!咋能没有......” 凌振又仰头大喝了一口,然后脚下一软,挨着过道的墙壁慢慢躺倒,不一会就打起了呼噜。 第115章 草芥难敌金刚指 凌振怎么成了酒鬼? 展平看着气闷,问沈三儿这酒魔是怎么练成的? 沈三儿说,自打放了那一炮回来,每天事情不多,凌振闲下来见着林盾就问什么时候离开这地下,他待得够够的了。林盾也不和他多说,拿来不少酒让他喝着解闷。 一来二去凌振就嗜酒如命,醒了就抓酒葫芦,喝完倒头就睡,反正是地下没白天没晚上,喝酒也就不讲个晨昏,早晚得醉死在这里。 沈三儿说着话弯腰扶起凌振,他人生得瘦却挺有力气,把那醉汉半背半拖弄回了原处,他是怕林盾回来还得怪罪他没照顾好凌振。 展平又对着出口好一阵尝试,最终还是灰心地离开,这里都是实打实的硬封锁,也许从入口出去倒容易些呢。 展平问梁红玉的意见,梁红玉说全听义兄的,两人又沿着来路走回去,沈三儿虽然说着那里是没指望的,还是不死心,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人后头。 走到半途时,展平想到那条直上直下的扶梯太过黑暗,即使有机关也不好寻找,就取了一支蜡烛,这次走那些阴暗的地方就快了许多。 到了直梯的下方,烛光所照之处,除了固定直梯的设施,其他未见异常之处,看上去只有深土挖掘的痕迹。 梁红玉提醒道:“机关会不会在梯子上端?如果是在这里打开洞口,爬上去还要有点时间,他这里要保密的,万一被菜园里的仆人发现呢?” “有道理!”展平赞了一句,让她等在下面,自己擎着蜡烛攀了上去。 ...... 马标随着胡子兵一行人押着牛天通等人回去后,他对胡子兵说,自己要出点力,帮忙提审两个人,胡子兵自是应允。 马标吩咐将张管家和张妈带到一个屋子里,让军士去外面守着,他单独审问此二人。 张管家面色灰败,低头不语,张妈神情紧张,不住地看着张管家,想寻些安慰。 马标不说话,让两人更是不安,身上像是长了刺一样左右不是。 觉着气氛压抑的可以了,马标才笑了一声:“你们夫妇都在牛家做事,张管家又能替牛员外主动担罪,可见主家对你们不错啊,可是再不错也就是给你们些钱财,能给你们命吗?” 张管家没有抬头,只把眼珠向上看着马标:“官老爷,小民禁不得吓啊,就是捡了点东西的事情,还要打要杀的吗?” “到了衙门,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你想跟我讲道理吗?”马标加重了语气,身子也向前探了探,张妈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 马标又转缓了口气说:“但是你们也别怕,梁氏女的事情我没兴趣,只问一件事,要是你们能说得出来,我马上就放你们回家,而且还教你们怎么把那些衣服的事分说清楚。” 张妈最说不清的就是梁红玉那杏黄裙子,她被老爷交代过不得说起梁红玉二人来过,也知道窝藏之罪非同小可,如今听马标问的是另一桩事,陡然觉得有了希望,感激地说:“请老爷帮忙,我们知道的没有不说的。” 张管家咳嗽了一声说:“我们家的事想来马大人也没有兴趣,若是问牛老爷的事,小的不过是做下人的,只知道些鸡毛蒜皮的事。” “别怕,我问的就是鸡毛蒜皮的事,你家老爷藏了个人,不是梁氏女哦,是个男人,他被藏了已经有几个月,在哪里?你们只要告诉我这个就行。” 张妈连连摇手:“没有的事啊,今天大人去搜,我们所有的人都站在那里了,哪有藏人!” 张管家也跟着说:“家里没到场的也就是大少爷,大人你也认识的,可不是说他吧?” “四个月了,我找遍了淮阴也没找到此人,定是在你们庄院之中,张妈你说管鸡毛蒜皮的事,人藏了这么久总要吃饭吧,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你怎会不知道?” 张妈叫起屈来:“我就是个端茶倒水洗衣庭扫的老妈子,哪知道那些秘密的事!” “好,我不问你,那么张大管家可是牛员外的左右手,他再说不知道,就是看本官好骗喽!” 马标走到张管家面前,一手搭在他的脖子上:“把我想知道的都说出来,别指望你家老爷还能救你,他是泥菩萨过河啦!” “马大人,你在老爷家里做客,我还侍候过,但你们说正经事情时,哪次不是老爷把我们屏退出去,所以说,我又能知道个啥呀!”张管家脖子向前抻抻,想脱离开马标的掌握。 马标把手收紧,像捏住一只鹅子。张管家额头青筋暴起、脸色涨红,但不吭一声。 “张妈,你可能不懂武功,我练的是大力金刚指,可以轻松捏断一个人的脖子,现在只使用了两分力气,你当家的好像是要受不住了,等我用到五分力气的时候,他这脖子就该断了,真的,他这种没什么功夫在身的人,五分就够了!” 马标的口气很温和,像是在和一个厨娘交流宰鹅的经验,但张妈已经受不了啦,跪下连连磕头:“大老爷啊,你发发慈悲,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放过我家官人吧!” “不会不知道的,牛家哪里能藏人?说出来吧,我这手马上就要使到五分力气了,你家孩子我再派人接来,小孩子脖子细,三分力就能断气,请问你家坟茔地够不够大呀?” 马标的手慢慢加着力气,张管家已经翻着白眼口涎尽流,张妈拼命喊道:“当家的,你知道啥就说吧,不是有一条地下暗道吗,他要找的人是不是在那儿啊?” 马标满意地松开手,看着大口大口喘气的张管家:“你娘子已经开了头,你接着说吧,瞒是瞒不住的,事情出来是牛天通的罪过,与你们无关,何苦为个有钱人把命送掉!” 张管家把气倒顺了,慢慢站起来,颤巍巍地指着张妈说道:“你这婆娘......要害死全家啊!”说罢猛地一头撞向一边的柱子。 马标飞身纵上去阻拦,终是迟了一步,“嗵”的一声闷响,张管家软塌塌地倒在柱子下。 多年的尘埃从梁上簌簌飘落,玷污了那一腔鲜血。 第116章 暮色惊现宝剑锋 张管家的尸身在傍晚时由张妈带回了牛家庄院,一同来的还有马标。 人们震惊之下都来询问死因,张妈闭口不说,只是请人把遗体抬进他们夫妇生活的小屋,独自给遗体擦洗、更衣。 驻在牛家的两个什长来问马标情况,马标只说是张管家不肯透露梁氏女的下落畏罪自尽,要他们不必再管张家的事。 在张管家毙命的那间屋子里,马标并没有因为张管家的死就放过张妈,又利用孩子做威胁对张妈进行了审问,确信张妈并不知情。 地下暗道的事是两夫妇一次说话时张管家说漏了嘴,但张管家再没多说别的,还叮嘱张妈千万不要说出去。如果不是看张管家命在旦夕,孩子也要遭到毒手,张妈也不会把这话说出来。 “唉!真是愚忠,看你可怜,我可以放你回去,但不要乱说话,多想想你家孩儿的脖子!” 这是马标对张妈交代的最后一句话。 马标在牛府开始搜索,这次有了目标——地下暗道,所以他在庄园里各处走着,走几步就重重地踏上两脚,两个什长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但另有一个人猜到了,他一直在暗中窥视着马标。 林盾尾随着官兵到了府衙,在外面等候了一阵子,买通差役知道了牛老爷被问过几句话后暂时被监禁起来,没受什么苦。 他惦记着暗道里的人,展平二人是避难进去的他有些不放心,还有凌振和沈三儿,每天的吃食都是由张管家和他传递,也不能不管,于是回到牛府。 因为他穿着与牛家的家丁无异,行动又小心,让那些驻在牛家的官兵没把他的进出当回事,但他摸到后园子时,却无法接近地道入口了。 几个派在后面值岗的官兵闲着无聊,把种在后园子的青瓜揪了几个吃着玩,歇息的地方正是那只狗窝,林盾只好悻悻地退回去。 也就在这时,张管家的遗体被送回来了。 林盾注意到,马标好像有了新发现,目光总是盯在地上,四处做着走走、停停、跺跺的动作。 林盾等到张家的人少了,才寻个机会进去,把几支白蜡点上,又插上了香烛。 此时的张妈已不再流泪,看着张管家的脸发呆,那里本盖上了白布,是她又掀开的。 “马标来这里是要寻什么?”林盾直截了当地问,他站在张妈对面,中间隔着张管家的遗体。 见张妈不开口,林盾又说道:“你不要怕他听到,他在牛老爷的书房,张妈,你不想让管家死的这么冤吧?” “他要寻一个人,已经找了三个多月......知道了庄子里有暗道,官人宁死不说才自尽的!” 张妈看着张管家的脸,仿佛是说给死者的,声音极其细微,但林盾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张兄,走好!”林盾依旧面上冷峻,郑重地对着张管家拜了三下,离开了张家小屋。 屋子里再次静了下来,张妈的眼泪又缓缓地溢出了眼眶:“官人,别怪我说了那件事,我怕啊!怕你死、怕我们的孩子......” 马标还在牛天通的卧房里,时不时还扭动一下墙上的榫头,再敲打一下墙壁,不放过任何形似机关的东西,然后再默默地摇头。 窗外不远处,借着暮色的遮掩,林盾注视着卧房,虽然他的目光不能穿透墙壁,却仿佛看到了马标的一举一动,手探进怀里暗暗握紧了一柄短剑。 刚才他又偷偷地进了后园子,没走几步就遭到喝问,林盾说是来看看有没有贼人进来。那位宋兵笑着说:“今晚你们就安心睡吧,大宋官兵给你们看家护院呢!” 林盾这才发现,官兵居然在那个废狗窝旁边支了个小帐篷,好像是知道那里有猫腻似的,不由说道:“兵老爷不用这么当真吧,里面客房有的是,你们何苦挨着狗窝睡?” 那宋兵倒是个有趣的人:“你以为大宋的兵是什么?没有比住狗窝里更合适的了,现在已入夜,告诉你们府上的人不许再来了,小心误伤!” 要紧的地方被宋兵无意当中着重把守,林盾暗说天意弄人,退出了后园子。 林盾不是个爱交朋友的人,他和张管家同为牛天通效力,但彼此关系只是泛泛,可知道张管家的死因后,林盾在心里已经给马标的名字打了个叉:逼死张管家,他也必须死! 对马标的行为他也很是不解,如果想找出地下的秘密,这里有二十个宋兵,一起寻找不是更好吗,但观其所为,他并没有告诉那两个什长,反而还有些避讳,这是为什么呢? 马标不知道有一双眼睛在后面盯着,依旧很勤勉地在各个房间里探索,直到一位什长找到他请他一起吃晚饭。马标拍打一下手掌说,回去还有事,让他们注意夜里的动静。 两位什长把马标送出大门,目送他走远才转回,没人发现有人在另一侧的墙头一闪而逝。 林盾瞄着马标的后影出了牛家二里地以外,又穿过几栋散落的民房,走上了另一条街。这时夜色完全笼罩了淮阴城,离闹市尚有一段距离,看不到什么行人。林盾抽出了短剑,在这儿杀人就不会连累牛家了。 马标也是这样想的,他忽然转过身来,很突兀地说了一句:“这地方动手不错,看起来也和牛家无关,出来吧!” 林盾不由停住了脚步,嗅着空气里的危险气息有几许。 “来吧,都跟一路了,还想跟我到家吗?”马标继续说着话,像是一个女人在挑逗她的情郎。 林盾不再躲避,先拿了条黑布遮了半边脸,倒握短剑,将剑刃隐在右臂后面,缓缓从暗处走了出来。 马标笑了:“我其实没有发现你,就是感觉很不舒服,诈上一诈,现在嘛舒服多了!” 林盾顿觉心里发堵,被人当猴子耍的滋味是真不好受,一言不发冲到马标身前,剑指咽喉。 “说打就打,还是个痛快人儿!”虽然对方像个哑巴,但不耽误马标嘴里调笑,手上更是不慢,两掌一错,徒手来迎林盾。 第117章 血手崛起秀实力 林盾没想到一个虞侯竟也有如此强悍的武功,他后悔没带着大刀出来,那才是他的趁手武器。马标也觉着低估了这个夜行人,他更纳闷的是这人出手就是奔着要命来的,到底什么来头? 一队官兵举着火把渐渐走近,听到打斗之声立即向这边跑来,其中一个胖大的军官厉声呼叫:“什么人?” “虞侯马标!”马标怕被误伤,应声回道。 他手下一慢,林盾借机后退,撒腿就跑,引得几个官兵去追,那个胖军官跑出两步,自忖没那速度又停下来,问马标:“那个跑了的是什么人?与梁氏女有关吗?” 旁边的小兵对马标介绍:“这是魏将军。” 马标知道这个人,是抓捕梁氏女丢了斗篷的魏大宝,心里轻视,便答道:“我不知道这人来路,刚从牛家查案回来,被这人莫名其妙地缠上,要不是魏将军来搭救他,这会儿我已把他拿下了!” “本将军分明是搭救你嘛,不说他啦,梁氏女可有着落?” 魏大宝走失了人,面上无光,今天也是在城里搜索了一天,到晚上回营,听说在牛家找到了斗篷,不顾天色已晚,非要坚持来查探。 对这个外面军队来的小军官,马标并不在意,敷衍着说:“那家的家主和主要嫌人都已押回去衙门,等着听审理的结果吧!”说罢径自迈步往自家去了。 魏大宝看看左右:“谁叫他们追人去的,我们又不是捕快,快喊他们回来,去牛家才是正事!” 其实那几个人早被林盾甩脱了,此时林盾坐在一个巷子口的条石上歇息,在脑子里把马标的招式又过了一遍,他醉心武功,对每次过招都要复盘,再假想出下一次的破解之术。 ...... 李幂心神不安地度过了一天。 洪启超那些人没带来什么有用的消息,这本是在他意料之中,他现在已经对扈青的存在充满了怀疑。最让他担心的是展平,城里被大兵们搞得狼烟四起,可见这事闹的不小。 而这节骨眼洪启超来了章程,张罗着要搞个庆典,铁手帮覆灭,血手帮崛起,不闹出点动静,谁知道淮阴又多了咱这一号呀。 李幂说怎么搞随你的便,只一条,不许再来找我。洪启超故技重施:“大哥你不知道如今这形势,弟兄们都是奔着你的名头来的,你老大要是不到场,他们哪有劲头去找扈青啊!” “我看你们也没那能水,要是能找到扈青,除非是一种情况出现。” “啥情况?” “扈青来找你们!” 洪启超缩了缩脖子,李大哥奈何不了的人肯定不是善茬子,他找上来那天,没准儿比陈铁手还可怕! 没了展平,李幂也是一筹不展,他才发现已经对展平有了依赖,啥事不愿意动脑子就想让展平给出主意。 展兄到底是去了哪里呢?李幂苦思不得上了床铺,准备上梦里找答案。 “噗”,窗纸被一个石子打破,上面包个布条。 又来!李幂怒从心头起,也不掩饰,拉开门看都没看,直接翻越走廊的护墙跳了下去。 下面是四通八达的路口,此时还有人在走动,李幂就近扳住一个人,吼道:“谁派你来的?” “关你屁事!”那人也不含糊,挥拳就打。 李幂接住拳头往怀中一带,又向外一推,那人跌跌撞撞地摔倒在地,不由恼羞成怒:“我自己走路也碍你事吗?疯子!”随手抓起身边的一块土坷垃扔过来。 土坷垃掉在墙上,离着李幂两步远,但他扔东西的手势和准头儿已经让李幂断定不是投石之人。 “抱歉!”李幂匆忙说了句就钻进一条小巷子,留下那个路人在不依不饶地骂街。 折腾一气,李幂灰溜溜地回了客栈,捡起石子剥下布条就着灯光看去,上面一行字迹七扭八歪,与那天投刀留柬的如出一辙:“你同伴身处险地,惟有牛老爷出来才可解救。” 李幂看不懂,但能猜到牛老爷就是牛天通,莫非牛天通把展平算计了? 他信了几分,能和展平拉上关系的,也就牛天通了,他是展平在淮阴联系到的红娘会中人,至于为啥搞的展平身处险地,李幂决定探探再说。 他等不得天亮,换了夜行衣,又从刚才的地方蹦下去,骂街的人已经走了,万籁开始俱寂,李幂提起一口气,直奔城北牛家。 将近牛家时,忽见牛家院门大开,把里面的灯光映照出来。李幂急忙猫进一处柴草垛隐藏身形,见一队官兵从牛家出来,大声和人打着招呼,然后有两个官兵回了院子把大门关上,出来的官兵朝这边走过来。 这事透着不对劲儿,牛家什么时候威风到能使唤官兵看门守户啦? 一队人越来越近,李幂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说话。 “魏将军,咱们折腾一晚上还是没找到人,不会是已经逃出城了吧?” “不白折腾,你没发现这事已经有了眉目吗,牛员外就关在衙门里,明天本将军亲自去提审他,还怕审不出东西?” “将军威武,什么牛鬼蛇神到将军这里也得现了原形!” 官兵们说着话越过了柴草垛,等他们的说话声音已不可闻,李幂从草垛后面走出来,望着牛家大门出了会儿神,转身回了客栈。 第二天,李幂出现在已经换了牌子的血手帮堂口。 这是李幂第一次主动上门,洪启超又惊又喜,他知道自己镇不住场子,全靠有李幂坐镇才敢狐假虎威,老虎来了,他这狐狸腰杆子又硬起来。 李幂看看那堂口里,几个混混在那儿抠着头皮算账,为了谁少记一笔劳工的孝敬而吵闹,怎么看也没个帮会的样子。 他有些后悔来这一趟了,但是在洪启超殷切的仰视中,还是说出了此行的目的:“你总想让我出头,也得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有多少实力啊!” 洪启超看看那几个弟兄,羞惭地说:“和大哥比,我们都是废物,不过人多啊,这两天总有来投奔的,我还挑着拣着的收,一般人不要呢!” 李幂看着门外负手在后:“我不用你们和人打,就要人多,明天去给我围了知府衙门,敢吗?” 第118章 牛员外是大善人 洪启超先是惊了一下,随之又面露喜色:“大哥,你是想玩票大的,抢个知府当当吧?” 心里还在琢磨,知府是李大哥的,那第二大就不能花落别家,自然是舍我其谁!一瞬间心里想到了好多:很大的房子、很多的兄弟,还有几个很风骚的老婆...... “没那意思,你们只要围在府衙门前一起喊叫,让他们把牛天通放出来,只要办成了,你血手帮就算立住了!”李幂打碎了他的幻想。 洪启超稍显失落,事情小了担心的地方就多起来,满街的官兵在发飙谁都看得见,围府衙哪是那么容易的。 “要是他们不答应,再把我们都抓进去怎么办?” “人去得越多越好,他们抓了牢子里放不下就不会抓,再说你们也不打不闹,就说牛天通是个好人,百姓要他们放人,这又不触犯刑律,啥危险没有。” “那行,大哥,你和牛天通那个大富翁也认识啊?”洪启超有些艳羡,开始琢磨救出牛天通,能给血手帮带来什么好处。 李幂不耐烦地说:“别问那么多,你们爱干不干,牛天通能出来,你那个血手帮创立大会我兴许能去,要是没成,你就别再找我了!” 说罢李幂就走了,能想出去府衙闹事,用民意来逼官府让步这主意,他已经很努力了,生怕再多出事端。 洪启超也开始行动,找了尹帮主、石帮主说出李幂的意思,那两个一直担心陈铁手的报复,唯一依仗就是李幂,当然不会说不,纷纷表示出人出力。 再加上血手帮新收的小弟,和码头上的劳工,拼凑出一百五十余人,浩浩荡荡地去了衙门。 一路上洪启超不忘给自家谋利益,吩咐兄弟们多多宣传血手帮的存在。一位新加入的算命先生看到了晋升的机会,找到洪启超说:“帮主,我有一计!” “呔,叫副帮主,帮主是李大哥,说吧你有啥计?”洪启超时刻记得陈铁手划破狂犬帮大汉的肚皮那一幕,一直不许人叫他帮主。 “是,副帮主,咱们这样逢人解说,有些麻烦,各个兄弟说法不一,显得咱帮有点乱,不如给编成两句歌谣,这一路喊下去,很快就能传遍淮阴。” “我以为你就会蒙人,没想到还有点道行,你想出啥词儿了?” “帮主啊副帮主,你听这么说行不行?‘入了血手帮,顿顿吃饭都有汤,入了血手帮,天天打架有人帮’,这是咱刚想的还没细琢磨,还不算十分的好!”前算命先生不好意思地说。 洪启超照他肩膀使劲一拍:“还琢磨啥呀,就这个了,谁出来混不就是图个吃的好、有人帮吗!” 随后让人传了下去,很快,队伍就开始铿锵有力地唱着歌谣行进,稍微不太整齐的是每说到“血手帮”时有点乱,因为还有人在喊“狂犬帮”和“青蛇帮”,但整体调子是统一的。 洪启超心情大畅,又喊过同样满脸自得的前算命先生:“到了衙门喊这个就不合适了,你再想两句词儿,说得咱们正义一点的!” 先生吭吭哧哧地说:“想出那两句已经不容易了,要知道我以前说话都是要给钱的......” “我给你个大耳刮子!”洪启超扬起巴掌,先生很配合地闭眼闪躲,洪启超才像是恩赐似的说:“不打你呀!看吓的那样儿,你赶紧给我整两句词儿!” “想出来了想出来了!”算命先生讨好地说:“帮主一点醒我,我这急智就出来了,他们有的说我和泰山军师吴用差不多,我也是个当军师的料,帮主你看......” “别废话了,干得好了就让你当个军师,干不好只能当死尸了,快说你那词儿!” “这就来了!”先生一抖袖子,鸡胸一挺,军师的架势摆了出来:“牛员外是大善人,官府不能冤枉人,快点放出牛善人,淮阴风调雨又顺,放了牛天通,知府老爷是包公,放了牛天通,一年四季都轻松!都——轻——松!” 算命先生念的抑扬顿挫,就差一副竹板在手。洪启超听完有点迷糊:“倒是怪好听的,可你这么多词儿,弟兄们能记住吗,到时不给喊乱喽?” “好办,我喊一句,大伙儿跟着念一句,就是我这嗓门不大,再叫两个嗓门大的跟在我身边,死命地喊,大伙就都听到了。” 算命先生留了个心眼,嗓门大的力气就大,和这么两个做成一堆儿,万一官府翻脸了要打人,也有个照应。 洪启超不知道他打的是这个主意,当即同意了。 队伍行走之中,又加入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最后到了府衙门前时,已是差不多三百人,各条街道闻讯赶来围观的还在络绎不绝。 当算命先生振臂高呼“牛员外是大善人”带动群体随之也响亮地高呼时,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一个人转过身,与各处汇集的人流逆路而行,离口号声越来越远。 ...... 展平、梁红玉、沈三儿,都已两天没吃饭,饥火难耐。 这地下作坊里贮了一大陶罐的水,是唯一能灌个水饱解决饥饿的东西,饭以前是有林盾给送来,或者张管家放到直梯上再由林盾取来,自从展平和梁红玉下来后,就没有人再来过。 唯一没说饿的是凌振,醒来就灌酒,让自己再沉睡过去。展平试图和他说话也等不到间隙,两天只说了一句话:“有道难行不如睡,有口难言不如醉。” 那天展平爬上直梯寻找机关,倒是在梯子边寻见了一个凸起的石球,上面光滑异常,像是常被人摩挲的,很像是机关的样子。 但无论是按,是扳,还是扭,头上的洞口都没有反应。 展平爬到最顶,探索洞口的位置,摸着触手冰凉像是铁板,但丝毫不能撼动。 外面隐约地传来说话的声音,展平凝神细听也听不清楚,他不确定若是大声喊叫外面的人能不能听到,但也不敢尝试,这时能留在外面又没有打开洞口的人,多半是宋兵。 而他和梁红玉,正是宋兵抓捕的对象。 展平重新下来,说没有发现,三人又回到作坊,不管怎么说,这边还宽阔些。 展平留神着沈三儿,怕他去入口大喊大叫,这人是最不怕宋兵的,现在被宋兵发现是最好的逃命机会。 当然还有凌振,本就是宋兵的一员,他如果知道外面都是袍泽,不知会怎样呢! 第119章 酒去留痕心欲碎 在别人都饥肠辘辘坐立不安的时候,有人在旁边放肆地打呼噜是很招人恨的,展平看着那只酒葫芦在凌振肚子上一起一伏像航行在海面上的小船,自己的心思也忽上忽下,终于忍不了啦,抬手从凌振手里夺下酒葫芦扔得远远的。 沈三儿拍拍展平的胳膊,把凌振身边的一个衣服包掀开,一个酒坛子又赫然出现。 展平抓起酒坛掂了掂,足有半坛子存货,又扬手扔了出去,坛破酒散,空气中满满的都是酒香。他深吸了一口,点点头:“好酒!这味儿和人喝到肚子再呼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凌振翻了个身,也是很陶醉地咕哝了一声,又睡过去了。 “林盾这招是真狠,生生的把人给喝废了!”展平叹了一声。 沈三儿附和道:“他说了,这样是最省事的,凌师傅酒品好,喝多了不作不闹,就是睡!” 梁红玉坐直了身躯,看着出口方向说:“我好像听到有人说话,你们来听听。” 大家都住了嘴,聚精会神地倾听。沈三儿惊喜道:“是喊我呢,是林盾喊我!” 终于有了消息,三个人忘却了饥饿,站起来快步奔向出口。 铁栅栏透进大片的光亮,外面的遮掩已经除去,林盾蹲在栅栏外面,像探监一样看着众人。 “林爷,你可算来了,我们要饿死了!”沈三儿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 展平也问道:“外面情况怎么样了?快放我们出去!” 林盾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都是你给牛家带来的祸事,害得老爷被抓,张管家丧命,你还想出去吗?” “啊?究竟怎么回事?你快说!”展平没想到事情闹这么大,竟然出了人命,心里也是焦急万分。 林盾指着展平:“你在里面老实待着,老爷出来再说,要是老爷出不来,你这辈子也别想离开!” 他从身边拿过几包东西,隔着栅栏塞进来:“沈三儿,这些吃的省着点用吧,我要在外面忙些事情,不能按顿给你们送饭了,你是牛家雇的人,对他们几个外人防范着些。” 说着话又扫了展平和梁红玉一眼,威胁意味儿甚浓。 展平喊道:“你先放我出去,搭救牛员外的事我来办!” 林盾已经不听他的话,人离开了栅栏,把掩盖物又挪回原处,黑暗再次锁住了出口。 几个人把东西倒腾回去,有馍、肉干等方便食用的东西,还有个大水囊,他以前管着下面的吃食,能料到水快没了。 凌振又睡了好久才醒来,闭着眼睛在自己身边摸来摸去,实在找不到了,才睁开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展平递过一个馍:“吃点东西吧,不能整日喝酒!” 凌振也确实饿了,接过来几口就吃了下去,然后又是找酒葫芦,找不到了就吼叫起来:“谁拿了我的酒,快些给我!” 展平怜悯地说:“你不想回家了吗,不想你的娘子?” 凌振没好气地说:“说这些有屁用,你不是也困在这儿吗,是不是你藏了我的酒?快快拿来我不与你计较!” “酒已经没了,除非出去买,你能出去吗?” 凌振没理他,忽然想起那个酒坛子,连忙去掀衣物包:“啊?怎么这也没了,谁?到底是谁?沈三儿,我的酒呢?” 沈三儿不知怎么说,求助地看向展平。 展平指着那堆碎瓷片对凌振说:“看见没有,碎了!” 凌振跑到近前,抓起坛子的碎片看着,又捧起湿土嗅着,“啊啊”地大叫两声,可见痛惜之极。 过了会儿,跌跌撞撞地走回来,看着展平两眼发直,忽然上手揪住展平的脖领子:“为什么?我喝酒碍你什么事?只剩下这么点盼头为什么给我毁掉?” 展平搭上他的手腕轻轻一捏,凌振吃痛松开了手,展平也松了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原以为凌振长得像车轴汉子,应该是孔武有力,通过这一抓发现,他已经很虚弱,甚至不堪一击。 凌振大概也知道自己动武没有意义,失神地回到他习惯躺着的地方,抱住衣物包哭起来。 梁红玉低声说:“他挺可怜的!” “把身上的酒排干净就好了,现在他眼泪里头都是浊酒。”展平很想问凌振一些事,但这个时候......还是让他哭吧! ...... 此时,府衙外面人声鼎沸,在洪启超等人的鼓噪下,百姓聚集的越来越多,那些搜捕梁氏女的军队已经翻遍了淮阴城,这时听到动静,自动奔了过来驱赶百姓。 洪启超指挥手下在人群里喊:“我们是来讲道理的,为什么赶我们走,请知府大人出来说话!” “请知府大人出来!” “请知府大人出来解释为什么不放牛员外!” 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军士们提着兵刃却没法下手,这毕竟是一帮手无寸铁的百姓啊! 晋知府被吵的心烦,对通判训斥道:“这些刁民已经吵嚷了两个时辰,怎么还没有赶走?” 通判无奈地说:“人太多了,衙役们赶了这边顾不了那边,有时还被挤成一团,板子都举不起来。” “牛天通到底有没有事啊?不是他的管家已经认罪自尽了吗?还留他在这里干嘛?”晋知府以前与牛天通有些来往,近几年疏淡了些,但也不愿意把关系搞僵。 通判说:“牛天通关着也是没用,他一推六二五什么都说不知道,管家一死更是说不清,不过那外面过来押解犯属的队将还要审牛天通,想找出梁氏女的下落。” 晋知府怒道:“我还兼着安抚使呢,也管着淮阴的军务,他一个小小队将想兴什么风作什么浪?牛天通审不出问题就让他回家吧,真有什么事再去抓嘛!” “放了他外面也就该消停了!”通判如释重负。 “不,官府不能被刁民给牵着走,你去外面跟他们说一声,必须人先散了我们再放人,记住,官府的威严要放在第一!” “明白,属下这就去驱散了他们!” 第120章 泥牛蹈海知何处 几个差役像守门犬一样大吼:“通判大人出来说话了,都给我闭嘴!” 人们终于安静下来,不是因为差役的喊叫,而是通判的那身官服,让他们明白闹出了效果,有大人出来解决问题,虽然不是知府,通判在百姓眼里已是很大的官了。 通判等到全场肃静,才蹬上刚让人搬来的凳子,比所有人高出一大截,威严地扫视一周,开口道: “官府不是尔等闹事的地方,念尔等无知,现在散去则不予追究,若再是执迷不悟,不要以为法不责众,挑几个带头的充军发配,再挑二十个吵得凶的打五十大板,其余跟着起哄的,罚三两银子,尔等以为如何?” 下面开始嗡嗡地议论,洪启超把头埋低,对身边人说别听他的,人山人海的他认得谁! 通判目光看向身边的百姓,见其露出胆怯之色,心里满意,把手向下压了压,大声道:“至于牛天通......” 全场立刻安静,想听听牛大善人是怎么个发落,这就是宣传的力量,在今天之前,还有很多人都不知道牛天通这一号的存在。 “牛天通事情不大,但官府办事有官府的章程,大概午后也就放他回家了,不过尔等若是再在衙门这聚着,人就算该放也不放,为什么呢?这么多人谁敢说都是良善之辈,万一有人心怀不轨,等着牛天通出来对他不利,这许多人我去抓谁,你们也不想被宵小连累吧?” 看人们又要开始议论,通判断喝一声:“参军,半柱香时间,继续留在这儿的给我抓人!” 跟着来的参军大声应是! 算命先生兼口号倡导者挤到洪启超身边:“帮主,他们已经低头要放人,咱们再不走就是不给人台阶下啦!” 洪启超看着这位主动出主意的手下,忽然觉得有这么个人自己省力不少,回道:“军师说得不错,你去告诉咱们的人,开始撤,下午要是他们不放人再来闹!” 一声“军师”让算命先生心底狂喜,美滋滋地去人群中传信。 几个混混帮派的人率先一撤,看热闹的百姓没了主心骨,怕被官府迁怒也就麻溜地离开了。 偷偷离开的还有李幂,他没想到洪启超真能搞成,暗骂这世道没有天理,混混也能胁迫官府,继而开始头大,洪启超兑现了承诺,他就不能推脱给人家坐镇血手帮创立的典仪,不由扪心自问:我这个东京杀手,到底来淮阴干啥来的? 林盾就没有他这么纠结了,昨天给李幂示警后,今天听到有人冲撞官府为牛老爷请命,便去府衙看动静,目睹了混混们的歌谣现场表演,也看到了默处一隅的李幂,知道这就是李幂的杰作,暗自庆幸找对了人,然后他就去采买了吃食出城上了北山。 老爷迟早能出来,可也别把凌振这几人饿死,凡事等老爷回来再定。 等忙完了这一切,林盾回到城里已是将近黄昏,他不知牛老爷是不是被放出来,先去了府衙,那里已恢复了往日的样子,不同的是多了两个老苍头在打扫,那场乱哄哄的请愿还是留下不少痕迹。 林盾问老苍头,有没有牛天通的消息?老苍头说,下午就放人了。又发起牢骚:早放了多好,省得来这么多人祸祸,官府大门都成了赶集大市了。 林盾心喜,急忙赶回了牛家,才知两什官兵已撤了一什,剩下那几个人例行公事地呆在这儿,对人盘查的也不甚严了。 “老爷?不是还在他们那关着吗?” 家丁老常的话像兜头一瓢凉水,让林盾从里到外的寒,他一把抓住老常的胳膊:“老爷下午就被放了,是不是回来时你没看到?” “哎呀快松手,你掐疼我了!”老常用力挣脱林盾的手:“下午我一直在前院,刚才还去老爷书房里给盆栽浇了水,老爷那么大一个人我会看不到?” 林盾急忙进屋,确实没有牛天通,又问了几个人,谁都说老爷不曾回来。 林盾抓着老常说:“你随我去趟官府,问问老爷到底出来没有。” 老常平时是在家里干活的杂役,没去过什么场面,听着就有些胆怯:“这去官府打听事都是张管家办的......” “你要是能把张管家叫起来就不用去了,老常你也是府里的老人,非常时候该出马就得出马,没事我陪着你!” 林盾硬是把老常拉到衙门,此时公人们正陆续下值,林盾不确定昨晚和马标打斗时有没有被他认出来,这时也不敢露面,嘱咐老常该说的话让他进去了,自己躲在隐蔽处等着。 过了一会儿,老常从里面出来,满脸焦急不安。 林盾猜到不会是好消息,果然,老常问来的和他从老苍头听来的还是一样,牛天通未时就已签过具结出了衙门,官府对他的去向不再负责。 只多打听到一个细节,有一个衙役说看到牛老爷出了衙门后被一辆马车接走了,还以为是牛家来人呢。 钢铁一般的林盾心里纷乱,蹲下来两只手抱着头手指插进发间,半晌不语。 老常也学着他蹲下来,把自己的鞋带重系了一遍,再抬头时,见林盾正瞪着他,两眼血红。 “林爷......” “你在这儿干嘛,赶紧回去等着老爷回来!”林盾低吼道。 “那,老爷啥时候能回来呀?” “你去问张管家!”林盾气得一跺脚走了。 张管家不是死了吗,难道林爷疯了?老常一路琢磨着回了牛府。 老爷还是没有回来,老常也没敢找张管家问话,却被掌勺的老杜抓了差,让他去后园子摘点青瓜来,那几位军爷要吃炒青瓜。 老常没好气地说:“哪还有青瓜了,住在狗窝旁边的军爷都把青瓜给生吃了,他们还要?” “你去再找找吧,小点没长大的也行,军爷咱也得罪不起!”老杜拎着菜勺子急匆匆地进厨房了,灶上还烧着菜呢。 老常嘟囔着进了后园子,发现狗窝旁边的帐子已经撤掉了,不知住那的两个兵是走了还是搬回了屋里。老常一腔邪火正没处发,对着狗窝哐哐踹了两脚。 第121章 炮神莫名无踪影 沈三儿在入口下面徘徊着,作坊里空气压抑,他不想回去。 凌振断了酒如丧考妣,还沉浸在悲戚之中;展平、梁红玉二人沉默寡言,保持着警惕;沈三儿觉得他和谁都不是一路的,为什么要被迫待在一起? 暗道中途有个洞壁凹陷进去两米的小洞,是出恭的所在,沈三儿借口去出个大号,偷偷溜到入口处,他太想出去啦。 听到上面传来两声轻响,沈三儿精神一振,小声喊:“我在这里!” 上面没有什么反应,像是刚才的是幻听,但沈三儿坚信上面有人,也不再顾忌,一边往上爬一边大声喊:“我是沈三儿,老爷,放我出去吧,这段日子工钱不要都行啊!” 声音在暗道里回荡,阵阵不绝,把沈三儿自己震的都要捂耳朵,但上面的封口沉静依旧。 “老爷,你在哪儿啊?”沈三儿绝望地呼喊着。 ...... 牛天通不知道沈三儿在呼唤,知道他也没法答复,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身在何处。 下午,他走出衙门,心里放松了些,但想到张管家的死,还是有些哀伤。这时,一辆马车停在他身边,帘子一拉,露出马标的脸:“牛兄,上车吧,小弟送你回府!” “不必了,没几步路的事。”牛天通不愿意理睬马标。 “是晋大人派我来的,他觉得对你不住,非要让我亲自送你,难道你还想让晋大人亲自来跟你表达歉意吗?” 马标抬出了知府,牛天通就不好说什么,车夫拿出踏凳,扶他上了车,与马标并坐一起。 车里点着熏香,马标见牛天通露出疑惑的表情,笑道:“这架车之前送过一个病人,点香去去秽气,你不会以为我是对你见色起意,想把老员外迷倒吧?” “说甚么疯话!”牛天通冷哼一声,还是觉着那香有些门道,他想撩开帘子,被马标止住。 “牛员外,不知你听说没有,今天有很多人在门口请愿,让把你放出来,结果是怎么着,我的人探到消息,是有人要杀你,混在人群里专等着你出来动手,后来让通判把人驱散了,但难保杀手不会等在路上,所以你千万别露面。” 牛天通冷笑一声:“红娘会的怕杀手,这倒是新奇!” “不是真正的杀手,好像是去年喝你施的粥死了老人的那家子要寻仇的,他们说你那米放坏了才吃死了人,当然我是不信的。” 牛天通愤然道:“从未有过此事,你让车停下,我走回去,真见到这人我和他好好理论!”说着又去撩帘子。 马标抓住他的手:“牛兄不要冲动,你不怕我还怕受池鱼之殃呢,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牛天通挣扎了两下,手软下来,继而头一歪睡着了。 “我说的就是嘛,防人之心不可无啊!”马标掐灭了熏香,敲了敲前面的车舆。车夫会意,紧拉缰绳掉过马头,扬鞭一声脆响,向西门而去。 牛天通再度醒来,已躺在一个屋子里,马标正用浸了冷水的毛巾擦着他的脸。 牛天通的头还有些昏沉,意识已经清醒,他坐了起来:“马标,你带我来了哪里,意欲何为?” “牛兄这一觉睡的可好?被关这几天肯定是难以安睡,特意用这个法子让牛兄养足了精神,我们好谈谈事情。” “马标,你也是公门中人,不知道私自禁锢是违反大宋律法吗?” 马标收起嬉笑态度,郑重地盯着牛天通说:“今天我是以红娘会堂主的身份来问你事情——你一直不肯说的事情,张管家已经为此丧命,我不想你也步他后尘。” “马标你知道的,红娘会已经答应老夫退出,目前只是帮你筹措些花销用度,其他的事我都不管了,到年底我就彻底与红娘会无关,你还要逼我做什么?” 牛天通揉着腿,皱了皱眉,他的腿是为红娘会受的伤,每至天寒都痛彻骨髓,要休养一段时间,他也是以此为由退会的,现在又开始发作了。 “看来是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当时的情况了!” 马标不厌其烦地从事情的来由说起,有些是牛天通知道的,有些是他不知道的。 四个月前,红娘会接到一个大单:刘备、诸葛准备乘着一艘平海军的战船经东海驶往海州,不日就要出航。雇主要求不能让船在海州靠岸,须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海上把人杀掉。 这个单子下到了海州红娘会,根据雇主要求在海上杀人,但目标所乘乃是战船,必定有人有防护装备,寻常人弄一扁舟去刺杀无疑是以卵击石,只有炮击最为合适。 但是海州没有火炮,也没有会放炮的人,并且他们身处刘汉管辖地,要杀刘汉的人,有很多束手束脚之处。 海州分堂的副堂主梅先生把事情承揽下来,通过红娘会的各处分点飞鸽传信,了解到最接近海州的淮阴甲仗库有一门火炮,但没人会操作,又向东京总坛求助,京城人才济济,请他们找个通晓火炮的人来支援。 东京不知什么办法请了凌振前来,淮阴则由马标负责从甲仗库借出了火炮和几个军士,待凌振来了淮阴后,指导着几个军士把火炮拆开,运到东海边上的赣榆小村,最终完成了任务。 之后凌振带着几名军士送还火炮给淮阴,马标接到完璧归赵的火炮,为了感谢凌振,留他在淮阴玩了两天。 一日凌振说是要回汴梁了,想去街上买点当地特产带回去,马标恰好被晋知府喊去说事,就让一个随凌振去过海州的小兵陪着凌振逛街。 那日凌振就再没回来过,小兵也随着失踪了。 因为凌振是秘密前来帮红娘会办事,马标也不敢大张旗鼓,让几个心腹手下暗中找了几日没发现任何线索,以为凌振自行回了东京,但纳闷小兵怎么也跟着不见了,就向海州的梅先生说了这件事。 过了几日,梅先生回信,说凌振没有回汴梁,但他对于红娘会已经没有用处,让马标无须管他。 接着不久,牛天通提出了退出红娘会的申请,让马标把怀疑落到他的头上,因为凌振来淮阴的事情,牛天通做为分堂的资金保障,也知道此事。 第122章 马标揭开旧面纱 “实不相瞒,我不只怀疑你,还有晋大人,或者说,是晋大人与你合作藏了凌振。他那日找我,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拖延时间,给了你行动的机会。此外他是安抚使,也有能力把一个人藏的无影无踪。” 马标亮出了他对知府的怀疑,让牛天通感受到了他的决绝,这回马标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这也说明自己的处境危险,马标第一次摊牌的这样彻底,大概是不打算活着放了他,牛天通也不必跟他假情假意:“如此说,你提出让红娘会来的兄弟去杀安抚使,是掌握了安抚使晋大人的证据喽,那你还抓我来做什么?” “嘿嘿,那不过是试探,如果你和晋大人是同谋,他就会知道我要杀他,你们必会合起来对付我,但这几天风平浪静,显然你没告诉他什么。当然我也没真的想杀他,只是想你们两个要是死一个,我就能少查一个,麻烦会减去不少,不过现在已经不用查知府了,张管家临死前已经招认,你家地下有暗道,凌振就是藏在那里!” 马标的目光像刀子,狠狠地插在牛天通的眼睛里,以最近的距离看出了慌乱、愤怒、哀伤、绝望等各种情绪。 “都招了吧,你的丰厚家产还在,你的儿子还在,其他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何苦守着不放,你也守不住啊,我这不都是从张管家那里知道了吗?” 牛天通调整一下情绪,说道:“你休要诈我,如果你真知道了,还在我这里浪费口舌做什么?” “多年的朋友啦,我不想说翻就翻,先苦口婆心劝劝你,仁至义尽了你再有什么差池可就别怪我马标无情!” 牛天通避开马标咄咄逼人的目光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踱着步子,脑子里也在高速盘算着,不过在马标看来,他不过是困兽犹斗,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牛天通终于停下来,乜斜着眼睛对马标问道:“我还是不明白,你费尽心力的要找这个凌振干什么?” “人是从我这丢的,我当然要给找回来,否则怎么跟上面交代!”马标玩着手里的茶碗盖,让它在手心手背之间灵活地翻滚。 “上面好像没让你交代吧,你是有自己的私活儿,你只让我讲真话,为什么不讲你自己的真话?” 马标嗤笑道:“你快把人交出来,回去安心当你的富家翁,多大个岁数了还管那么多闲事!” “你以为你的大力金刚指能挡得住我吗?” 牛天通忽然双臂一振,两眼神光绽现,逼视着马标。 “呦呵,早听说过牛员外有些门道,看来今天能领教一二喽!” 马标手上用力,茶碗盖被捏成碎粒儿,手指大开任它们落到地上,然后曲指成爪,等着牛天通出招。 谁料牛天通只是虚晃一招,趁着马标闪避,脚下使力一撑,反向跃起撞开了房门,人到了门外。 他并不想和马标以武功论高下,只是想乘隙逃脱,但没想到这一跃却是落进了包围圈,房门外数十个军士端着长矛、钢刀,正对着他。 此时已是夜晚,但几处灯笼照得明亮,军士们的铠甲反射出阵阵寒光,手里的家伙也像是长满鳞片的毒蛇,在嘶嘶地吐着信子。 “老牛,你是嫌我不够打吗,非要找上一帮虎狼兵!”马标在后面嘲笑道。 牛天通看着那些军士的服饰:“这些不是大宋的军队!” 这时听到一阵急促的銮铃声从外面传来,军士们不由自主地看过去,闪避开一个缺口。牛天通见机发动,向缺口发力狂奔。 路却被一员将当头挡住,他手提长柄大刀正纵马驰近,看见牛天通跑出来二话不说把大刀一轮再一压,刀尖搭在牛天通的肩上,手腕一较力,牛天通吃不住重压,两条病腿一软坐倒在地。 这位的招式威猛凌厉,非寻常江湖客所能比,牛天通纵是有武功在身的人,在其强悍的实力面前也难以匹敌。 随后追来的马标抬眼一看,惊道:“曹将军,你怎么亲自来了?” 那将军的脸上长着一只硕大的塌天鼻,此时鼻孔朝天重哼了一声说道:“一个老朽让你费了这么多时日,某焉敢不来!” ...... 凌振终于开始要吃的了,接过展平递过去的肉干,一边咬着一边大口的喝水,看样子是把水假想成酒了。 “这就对了嘛,你想想家人,想想小贵子,小贵子为了给你看家都被你那趁火打劫的从兄给打了,你再不回去,他那小身板恐怕也给你看不住家了!”展平把从燕青那里得到的信息拿出来用,他要切入进燕青的角色。 凌振停下咀嚼:“你怎么知道小贵子,你是谁?” “我是个游侠,那日逛到京城,正好遇上你从兄在打小贵子,我一时激愤就打抱不平把他赶走了,救下了小贵子。” 凌振狐疑地看着他:“这么巧?你恰好就游侠到我家,又恰好和我一起被困在这里,你真以为我傻到家了吗?” 展平摇摇头:“不是巧,是小贵子托我来找你,他告诉我你临行时提到过淮阴,所以我才来寻找,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这个地下暗道,找到你。” “你为什么呀,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厮托你,就大老远的来找我,是不是我家娘子给你银子了?”这种不合常理的事凌振觉得只有用受雇于人才解释得通。 展平两眼望着上空,满脸是心怀天下的人性光辉,缓缓说道:“你娘子担忧成疾,已经被娘家人接去养病,小贵子拿不出银子请我,所以我不是拿银子为人办事的。 “我是一个游侠,以助人为乐,信守一诺千金,即使是小贵子这样的苦孩子求的我,没有一分的报酬,我也会义无反顾地去做,哪怕没有人能懂我们游侠的世界,我仍是一往无前!” 这通临场发挥的自白,先把梁红玉感动了,她捧住展平的胳膊,含着泪说:“义兄,我懂!没有你行侠仗义,小妹早已不在世上了!” 凌振也是虎目含泪,却是别有怀抱:“娘子,苦了你啦,为夫也不知还能不能再与你见面!” 第123章 村夫名士亦有缘 凌振看着面目粗豪,说起自家娘子却细腻得像个妇人,絮絮叨叨地自己说了很久,又叹道:“凌某最不想辜负的只有娘子和恩人,如今走这一遭,恩人的情算是还了,对娘子的恩情不知何时能还,若死在这里,此生怕是辜负娘子啦!” 展平本来已经对他的唠叨充耳不闻,无心听到他来这里是因为恩人,就有心问了句:“你的恩人是哪位啊,有恩之人不要埋没他的名字!” 凌振不假思索地说道:“他老人家名字叫做周邦彦,在京城做秘书监。” “周邦彦?可是写满庭芳无想山的那位文豪?”梁红玉瞪圆了眼睛。 展平对她的反应很奇怪:“你也知道这人,很有名吗?” “很有名!”梁红玉确切地点点头,又看向凌振:“但是,你怎么会认识他?” 她惊诧的不是凌振认识周邦彦,而是周邦彦怎么会认识凌振,两人除了同处于一个时代,其他各方面都不搭啊,一个是有名的文臣,一个是末流武将;一个潇洒飘逸,一个落拓颓唐;一个爱写些风花雪月,一个爱抱着酒葫芦睡觉...... 凌振见状也有些自惭形秽,后悔说出来损了恩人形象:“算了,你们当我没说好了,或者算我吹牛认识名人好了。” “不,凌将军,我们虽是初识,已经看出你不是乱说话的人,你不妨讲讲那位周老先生,你落到被困地下是不是遭了他的设计!”展平出言相激。 “周大人绝不会害我,绝不会......”凌振陷入回忆中。 当初的凌振是京城附近的一名普通村民,家徒四壁,烧柴也要自己上山去砍。一天机缘巧合,砍柴的凌振和登山咏物的周邦彦遇上了。 两人本来也没有交集,在周邦彦的眼里,村民不过是风景中的点缀,他不会与景物攀谈。 事出偶然,周邦彦登高远眺,赏山河大好,忘情之下一脚踏空,崴了!只得就近寻了一根枯枝拄着下山,每一脚迈出都是钻心的疼。 凌振劳作间隙随意抬头观望,才发现那个大袖翩翩迎风招展的人已化身铁拐李,正走得艰难,便扔下柴捆和砍刀,过来帮忙。周邦彦不愿意麻烦别人,凌振说,你这样子恐怕天黑都下不去山。 凌振把人背下山,直接回了家里,找出自己采摘晾晒的草药给他处理淤伤,虽是寻常止血消炎之物,却很灵验管用。周邦彦被涂抹上以后,痛感顿时减轻,只是那条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布条让他有些不舒服。 “只有一个人住吗?”周邦彦看他家里的情况,说是乞丐也不过分,不禁有些好奇,这是他第一次到一个底层的穷人家。 凌振憨厚地挠挠脑袋:“以前......我也有父母!” 周邦彦微笑道:“这是无可非议的,你一直就住在这里吗?” 凌振在这位明显不是同类人的面前还是很拘束的,可能是不想让人看不起,他主动讲了自己为何落魄至此。以前也是住在京城里,因为父亲病故后,母亲也得了大病,凌振为了给母亲治病,变卖了所有家产,包括京城里的房子。 没有了住处,凌振出城自己盖了个简易的住所,把老娘接到这里接着吃药,其实已经知道药石难医,只是不想放弃。 也就在那时,凌振跟土郎中学会了自己采药、配药。 凌振指着房子后面的小土包告诉周邦彦,他的娘就在那里,已逝去三年了。 周邦彦兴致勃勃地来,走时心里沉甸甸的,原来世上不都是风花雪月,更多的是雷电冰霜。 后来周邦彦有时带着朋友,有时自己一个人来山上玩,都会带些吃食放在凌振家里,让凌振再给烧一烧,他们下山时吃。 凌振也把家里着实收拾了一番,虽然贫困依旧,但干净,让人能坐得下去。周邦彦的朋友们赞他会玩,吃腻了京城的馆子,偶尔享受这里的野趣也是件美事。 其实周邦彦是想帮衬凌振,每次都给些银子当吃饭的费用,但凌振坚决不收,说是您这样身份的人肯来已经是看得起我,吃食又是自带的,烧些柴火都是山上随意砍的不需要花钱。 这么一来周邦彦反而不好再麻烦他,有几个月没再过来。 又一天,周邦彦领着一个脑门大得像寿星老儿的人来到凌振家,指着正撅着腚在土里刨着什么的凌振对那人说:“这个年轻人,不就是你要的淳朴之人吗?” 寿星老儿眼神炯炯地扫过去,挑剔地说:“瞅着不那么机灵。” “邱大师,你这就不对了,又要淳朴的又要机灵的,我告诉你那百伶百俐的人就没一个老实的,再说他还会配草药,和你那行当不正合适?” “两码事!两码事!”邱大师摇摇手。 这时凌振直起腰来,看到周邦彦十分高兴:“周先生您来了!” “凌振啊,今天我们两个人,什么也没带,你这里有什么能吃的随便做两个咱们一起吃。”周邦彦捋着胡须笑眯眯地说。 凌振爽快应道:“就在我这菜地里搞上几样,反正没啥好吃的你们别嫌弃。” 邱大师扳着面孔说了句:“好不好吃不在菜,在做菜的人。” 凌振低头在菜地里寻摸着一时无语,周邦彦笑道:“你这老邱啊,把人家说的都不会了,走吧,进里面等着,看有什么惊喜没!” 凌振很麻利,不一会儿就搞了四个菜出来,不是种植的就是山里采摘的,还有一盘自制的腊鱼。周邦彦喊他一起坐,他说自己吃过没多久,不饿,只坐在旁边给侍候着倒酒倒茶。 酒茶周邦彦知道都是当地粗制的,但喝过几次也能下咽,邱大师嘴刁,沾了沾唇放在一边,让凌振给打些冷水来喝,还大叹这么好的山泉水却酿不出好酒,真是浪费了天地的赏赐。 凌振也不敢接话,好像这事是他的责任。 那几道菜却很对邱大师的胃口:“这才是食中真味!年轻人烧菜很有天分嘛,比京城那些馆子胡乱搁一些东西要好得多,能吃出菜的本来味道!” 凌振憨笑着不说话,周邦彦帮他交了底儿:“那些调味的东西他也没钱买啊!” 第124章 真传绝学换真味 邱大师闭起眼睛细细品味,像烫了嘴一样“唔唔”着,凌振紧张地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抬起手不知怎么办才好。 周邦彦看他那架势真怕他去邱大师嘴里抠,拉着他的袖子使了个眼色,让他重坐回去。 邱大师终于咽下那口菜,睁开眼睛惊奇地看着凌振:“你年纪不大怎么烧出这么好吃的一手菜,莫非有哪位御厨流落到乡野收你当了徒弟?” “没有这样的人!”凌振回复后,看邱大师一脸不相信,又解释道:“从我娘病倒以后就是我做饭,当时总觉得不如我娘做得好吃,就用心去做好。 “我采来的菜就像新招的兵,把他们放在一起,一边烧着一边想着他们是怎么从一个个兵汇到一起变成一个队,哦也就是一盘菜,每个菜都有自己的味道,合在一起又共有一盘菜的味道,但是本来的味道也不能丢,哎呀,我说的有些乱了,你们别笑我!” 周邦彦拍着邱大师的后背说:“这小子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么多话,看来还是和你有缘啊!” “我看他当兵去也行,举那个单兵与队伍的例子倒是挺像那么回事的!”邱大师看着凌振眼含笑意。周邦彦明白他是认可了,对凌振说:“这位邱大师是大宋做火炮最厉害的大师,一手绝学不想带到土里去,要寻个传人,我今天就是带他来找徒弟的!” 凌振虽然不懂火炮,但对大师这个称呼还是蛮敬畏的,马上说道:“村里有些挺聪明能干的年轻人,一会儿我领大师去挑挑看,也不知谁有这福气能跟大师学本事!” 周邦彦恨铁不成钢地端起肩膀:“聪明人京城里更多,我领他来不就是想让你认师父吗,你还给我往别人那推!” “看来我这老朽人家没看上啊!”邱大师摸摸前凸的额头,酸酸地说。 凌振这才恍然大悟:“啊?刚才一直说烧菜来着,您要是说找个烧菜的徒弟我就知道是我了,可是火炮是个什么东西啊,第一次听说哦!” 周邦彦气得想找东西敲敲他脑袋,看里面糊死没有:“凌振啊凌振,多少人想跟邱大师学都靠不上,他也是捂着手艺一辈子怕人跟他抢饭碗从来不收徒弟,现在年纪大了才觉得不传下去对不起祖师爷,想收个开门关门两合一的弟子,你可倒好,这半天了都不开窍!老邱啊,咱回去吧,这笨徒弟不能要!” 邱大师一把按住周邦彦那比比划划的手,目光灼灼地盯住凌振:“对,我就是要找个烧菜的徒弟,我把全身的能耐教给你,你得负责每天给我烧菜,中不?” 这回凌振开窍了,连忙跪下认师。邱大师哈哈大笑,对周邦彦说:“孺子这不挺可教吗!” 此后凌振就搬到了邱大师的家里,邱大师虽然长了个寿星老儿的样子,但没有长生不老,两年后凌振已经学有所成,邱大师也去世了。 周邦彦这才给凌振介绍了甲仗库的工作,告诉他这里才能让他学有所用,大宋开始重视武备了,以后一定很有前途。 正是因为周邦彦的帮助,凌振有了自己的专长,有了能展现价值的工作,从一个贫困的村夫成为军官,还有了自己的家庭,在京城又买回了自己的房子,他一直想报答周邦彦,但自愧没有什么本事能帮到他。 所以那一日周邦彦找到家里,说是有人请他找个能操持火炮的去江南道走一趟,具体的事由周邦彦也不知道, 周邦彦说:“我知道你是官身不由己,如果是老邱还在我就请他跑一趟了,可现在我也不认识别的这行当人才,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就给他推掉。” “我去!”凌振义不容辞地说:“没有您就没有今天的凌振,别说是跑一趟帮个小忙,就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 周邦彦欣慰地看着他:“你找个别的由头请假去吧,托我的人要求不对外说是与火炮有关的事,唉,我也不知道这个人怎么搞到这样的事情上去啦,好像还知道你我的关系,真的莫名其妙!” 凌振没问托付者是谁,甚至很感激那人有用得到他的地方,才能还周邦彦一个人情。 展平听他讲完,也觉得周邦彦不能是红娘会的人,好像就是个热心肠的老文人,这让他更是想不明白了,红娘会有什么本事能使动这样一个文学名流? 他心思电转,阴阴地说了句:“凌副使,他们把你囚禁在这里做火炮,恐怕是不想让你再出去啦,而周邦彦老先生是给你牵线的人,他们为了保密,难保不对他也下手啊!” 凌振像是被踩中了七寸,猛地坐直了身躯,怒喝一声:“谁敢动周先生,我宁死也不会放过他!” “那也得出去了才能说这话,就怕是困死在这里,想救的人也救不了啊!”展平望着出口方向叹了口气。 “出口我能给它炸开,不确定的是会不会把这地道震塌了,那样可就全军覆没了!”凌振站起来,无奈地看着顶部,但那里黢黑一片,蜡烛照射不到。 展平鼓动他道:“不妨把东西准备好,真到了不被埋也得死的地步,就炸他一下试试!” 凌振:“明天我们就干,对了,谁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时辰,是今天还是明天?” 没人说得清楚。 连牛天通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现在是深夜了,留给他的时间已不多。 事情已经昭然若揭,那位提着大刀的将军对他说:“我是曹洪,马标说会做火炮的人在你那藏着呢,赶快把他交给我,我没时间和你说三道四!” 牛天通看看肩膀上的刀片,没理曹洪,对马标说道:“你忙前跑后的查这桩事,原来是想要卖国,枉你吃着朝廷俸禄,还不如我这平头百姓!” 马标笑道:“你也就是嘴上堂皇,我们干的都是杀人勾当,哪件是合法度的!你明里装什么善人,以前做杀手时手里又沾过多少血忘了吗?” “那是买卖,你看官府可管过红娘会的事?马标,从你要把凌振送给伪汉那日起,红娘会已经不把你当会中人看待,你今天胆敢再做背国之事,死期已不远了!” “你——早就知情?”马标惊问。 第125章 不想说再也别说 牛天通冷笑道:“马标啊马标,枉你机关算尽,却根本不知红娘会的底细,也不知你这堂主只是虚名,今日我死,也不让你心愿得逞!动手吧,你的主子看着呢!” 这几句话让马标如雷击顶,莫非红娘会另有隐情?自己这堂主真的是虚设?怪不得和其他分堂的联系不畅,上层组织从不让他知道总舵在哪里,那么牛天通在红娘会中又是什么角色? 曹洪等得不耐,把大刀举起指向马标:“你和他说些无关紧要的作甚,我见这老朽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他死了凌振你能不能找到?给本将军一句痛快话!” 马标暂时抛开心中疑惑,大声道:“能,我已经确定凌振在他家的地道里,虽然不能准确到具体藏身处,但牛家就那么大个地方,把地皮揭去一层,肯定能找到这个地道!” “好,别跟他耽误工夫了,依你之计行事!”曹洪拨转马头。 马标问道:“曹将军要回亳州吗?” “明天本将亦去淮阴!”马蹄得儿得儿远去。 马标搞不清曹洪是什么意思,也不敢再问,转过头目光狠厉地看向牛天通:“我再给你一次说话的机会,凌振,或红娘会,你给不给我交个实底儿?” “死心吧!”牛天通把脸转向一旁,昂然不理。 “不说,好,以后也不要说了!”马标残忍地笑笑,左手掐住牛天通的下颚用力一掐,迫得牛天通张大了嘴,右手持着小刀伸进去飞快地一旋,挑出了半截舌头,在牛天通的眼前晃晃,狠狠甩在地下。 牛天通目眦欲裂,满口鲜血喷在马标脸上。 ...... 西城门,一大队农民打扮的人候在那里等着开门,他们中间还有几架装着砂石的小车,队伍后面是四个骑马的宋兵压阵。打头的在接近城门那里,是一辆马车,看外面的装饰,懂行的都知道它来自府衙。 城门吏急急地从里面出来,走到马车前探头张望。 帘子一掀,马标懒洋洋地露出头来打了个招呼。 城门吏认识,笑着说道:“马虞侯什么时候出的城啊?” “有点要事出去忙了一天一宿,急着回来交差!” 城门吏看看那一大队人:“这些人是随您一起来的吗?” 马标招了招手,让城门吏靠近一点,低声说:“晋大人要盖一个新府邸,急着纳妾,我给找了这许多民夫赶工,这就是我的‘要事’,可别说出去!” 城门吏眉飞色舞地使了个“懂”的眼神,摇着手道:“我啥也没听见,马虞侯慢走!” 挥手让人开了城门,这时天色已大亮,城门已提早打开也就不再关闭,几个守城小卒睡眼惺忪地上了岗。 城门吏看着大队的人进了城,训斥小卒道:“你看看,农民都比你们走得有气势,哪像个大宋军人!” 牛天通坐在车里两眼无神地斜躺着,像一摊软泥,舌头被割,手筋脚筋又被马标挑断,只剩了一条命,这样子的命他也不想要了,但没力气死。 看他生无可恋的样子,马标轻蔑地哼了一声,伸头向后面看了一眼,心又悬了起来——曹洪装扮成宋兵骑在马上,严厉地瞪了他一眼。 昨天劫走了牛天通,继而撕破了脸,今天带人进城又谎话连篇,淮阴怕是待不下去了,红娘会似乎也抛弃了他。而今只有抱紧曹洪的大腿,无论如何,把牛家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凌振,不然,可真没他容身之处啦。 马标下了决心,带人直接扑向牛家。 牛家庄院,官府已经放了牛天通,对牛家也就不再放军士把守,那一什军士昨晚就离开了,牛家好像又回到了太平日子,但牛老爷的失踪还是一团阴云一样压在牛府的上空驱之不散。 张妈想着给张管家出殡,林盾让她再等等老爷,但他也说不上老爷什么时候回来,昨天找到夜半也没有讯息,此时他在院子里团团转着。 看到有马车赶到庄前,林盾料想是老爷回来了,急忙打开大门候在那里,心里紧张,不知马车里面走出来的是不是老爷,还是不是完好如初的老爷。 先跳下来的是马标,林盾一愣,想躲避已来不及,马标冲他喊道:“过来把你家老爷扶下车,他身体有些不方便。” 马标好像并没有认出那夜和他打斗的林盾。 林盾不及多想,赶到车子前打开帘子,看到牛天通歪斜的样子心里一紧:“大哥,你怎么了?”私下里他都是称呼大哥的。 牛天通苦笑了一下,张开了嘴,露出里面的断舌。林盾心脏骤然收缩,颤声问:“是他?” 牛天通点点头,林盾明白了他的意思,对外面恨恨地看了一眼,见马标正和一个宋兵说话。林盾肌肉隆起,怒火烧身!牛天通使劲哼了一声,把林盾的目光吸引过去,对他摇了摇头。 林盾注意到牛天通的手腕和脚脖子都缠了布条,明白他遭到了什么,勉强咽下那口恶气,先把牛天通背起来离开马车。 马标在后面喊道:“你去把人全都喊到院子里,我有话说。” 林盾稍微停了一下,仍旧背着老爷进了卧室,牛家上下人等都已闻讯赶过来拜见老爷,林盾让他们都去院子里等着。 卧室里,林盾找来纸笔想让牛天通交代他什么,但牛天通手上没力,只是对着地面哼了几声,又是摇头。 林盾说:“他想找凌振?不让他找到?” 牛天通又重重点点头。 这时,跟着马标来的一个农民打扮的人进来喊:“喂,快去院子里站着,还有谁没去,都告诉到。” 林盾说:“庄院太大,还有的人不知讯息,我去找。”然后对牛天通点点头,出去了。 人们陆续集中到前院,马标在那等的着急,终于看到林盾出来,喝道:“磨磨蹭蹭的,还有人没出来吗?” “我是给你找人去了,现在人都在这儿。”林盾说着站到家丁仆役们中间。 马标等众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开始说道:“牛员外昨天被人劫持到城外,受了很大的伤害,是被我救回来的,他告诉我了一桩大秘密!” 第126章 查暗室林盾指路 牛天通被救后,当着劫持者的面说出了为什么被劫,是因为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被劫持者觊觎,那东西关系到大宋的安全,藏在牛家庄院的地下暗室。 现在他想通了,决定把这东西拿出来上交给官府,没想到他刚要说具体的方位,就被劫持者给抓住,弄断了舌头,现在想说也说不出来。 这是马标编出来的故事,他表示十分懊悔没看住劫持者,虽然已经杀了那人为牛员外报了仇,但是牛员外还是遭受了无法弥补的伤害,为此,他来替牛员外完成心愿,把地下藏的东西挖出来交给官府。 为此,他问众人,谁知道地下暗室的所在,说出来也就是帮了牛老爷,官府还有重赏。 他的说辞漏洞百出,逻辑混乱,比如那人被捉住了怎么会轻易弄断牛老爷的舌头,舌头又不是耳朵或手指那么招摇,再说牛老爷就算说不出话,走到那暗室的方位示意一下的能力还是有的,何苦要这位官员来问大家? 但是人们都在这重磅消息的打击下或是发愣,或是小声议论,家里有地下暗室没几个人知道,牛老爷掉了舌头也是刚刚听说,这两件事透着最大的不合理,谁还去琢磨那些不合理的细节。 只有林盾最清楚其中的奥秘,他不与任何人说话,默默地注视着马标那张卑劣的面孔,努力把愤怒的情绪压制下去。 马标也并不打算让这些人相信,他不过是为自己的行动找个理由,接下来的工程还不知持续几天呢,万一有官府来过问呢。 他提高声音:“如果没人知道,就只剩一个办法,你们看我带来的这些人没有,他们是来干活的,把整个庄院都挖上一遍,早晚能找到那个暗室,你们要是跟着干,也能挣点工钱,不过没有报上暗室位置的赏银高。” 下面又是哗然,议论就要挖地三尺了,大伙住哪里去? 林盾从人群中走出来:“别费那个事了,我知道暗室在哪!” 这一说全场人都惊住了,不要说马标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来揭开盖子,就是牛家的家丁仆役也是惊奇之极,但也开始相信这事真是牛老爷同意的,因为林盾和他们平时来往很少,但老爷的一些重要事情都是让他去办,信任程度甚至超过张管家。 马标惊喜地追问一句:“你怎么会知道,要知道欺瞒我就是欺瞒官府。” 林盾装出一副老实样子:“我去过那,老爷让我给那里送过饭,你要是说藏着人应该是那里,你要是说藏的是个东西我就不敢说准了,东西也不能吃饭啊!” “不拘是啥,快带我看看!”马标走过来催着林盾带路。 林盾故意露出一点不信任:“你说的赏银到底有多少啊,真给不?” “我堂堂虞侯能骗你这个小家丁吗,五两银子不会少你的。” “能不能再多点儿,老爷不让告诉别人的,回头他不愿意了再扣我工钱,找谁说理去!” 马标推了他一把:“走吧走吧,找到东西都不是问题,我再跟府衙说说给你十两。”反正是空口说白话,他也不怕多应承。 林盾这才像是满意了,往后堂走去,马标紧跟着,后面还有打扮成宋兵、民夫的曹洪的人,以及牛家的人,他们也奇怪在牛府这许多年怎么不知道还有个地下暗室。 林盾突然停住,对后面喊道:“你们不要跟去,别到时候再跟我抢赏银。” 马标也喝道:“都在院里待着不许乱动。” 牛家的人止住脚步,林盾又喊道:“那些人也别过来,这是秘密,只能我和这位官爷过去。” 马标皱起眉头:“他们是我的手下,找到东西也得他们抬啊。” 林盾坚持到:“不行,见了银子人就要疯,他们这么多人说抢就抢了,我只能带官爷自己过去,我给你指出地方打开口子,你把银子给我,回头我离开了你爱喊几个人过去就不关我的事了。” 马标笑骂道:“看不出来你这心眼还挺多,就依你。”随后就止住曹洪的人,也不管曹洪在那里吹胡子瞪眼,跟着林盾进了后院。 他是艺高人胆大,仗着自己有功夫,不怕这个家丁能耍出什么滑头。但走着走着,他看着林盾的后背觉得眼熟,问:“我好像见过你吧?” 林盾心里微震,也没回头说:“官爷以前来的时候,我给官爷开过门,还问过好呢。” 说着话走到了狗窝旁边,林盾指着那儿说:“就是这儿,官爷银子呢?” 马标看了看,虽然料想那地下暗室会是在个隐蔽地方,却没想到是在这里,但还是看不出痕迹:“你想银子想疯啦,这地面连道口子都没有就要赏钱?” 林盾说:“这是有机关的,一天只能开一次,开了就得赶紧下去,不然他这门关上了就不好打开,所以我要银子呢, 怕你进去了不认账!” “机关真是这么邪门?”马标不信,他以前还真没接触过这些东西。 “反正我每次送饭都是这样,打开门放在里面就走,不等我走到那个青瓜架,门在我后面就咕咚关了。” 马标突然出手抓住林盾的脖子:“好好说话你听不懂是吧,别跟我耍滑头,赶紧打开,银子完事再给!” “还翻脸了!”林盾嘟囔着走到狗窝旁,做了几个假动作,然后踩到第一个机关。马标忽地觉得不妥:“等等,我再喊两个人进来。” 没等他说完,林盾快速地又踏上一脚,狗窝整体移开,露出黑洞。 “你说晚了,门一打开等你叫来人他肯定又得关上,再开就得十二时辰以后。”林盾像傻子一样看着他,表现出该有的懊悔。 马标心如火燎,探头看看洞里,看到了直梯,但下面深不见底,情况不明,又看看周边,想找块石头把狗窝压住,也没合适的东西。 林盾往后退退说:“这狗窝马上就要盖回去了,咱们走吧,你也知道这地方了,明天自己来开吧,银子......” “别银子,你给我先下去!” 马标掐着林盾的脖子把他推到洞口。 “我不下......”林盾挣扎着,但架不住马标力气大,硬是把林盾推进洞里的直梯上。 “你先进去探路,有什么事出来告诉我,我就在这等着。” 马标觉得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他不相信洞口会自己合拢,又担心下面有别的机关,把这家伙推进去,若真是洞口关了,大不了明天再来或者让大伙到这块来挖地。 他打的是个稳妥的主意,却发现狗窝忽然动了,真的要合拢!这一刻马标竟然什么也顾不得盘算,抢在合拢之前飞身跃了进去。 第127章 马虞侯要娶狐仙 马标跃入的一刹那,眼睛还能看到直梯,他一把抓住一节梯蹬,两脚也找到了踩踏的地方,随后头顶就是一黑,洞口完全被封住。 他这时才觉得有些冒险了,本来设想的可不是这样啊!也许是对即将逝去的机会不舍,也许是害怕再等一天会遭到曹洪的雷霆之怒,总之是人已经进入暗室。 同他想的不一样,本以为下面是个地窖一样的所在,但现在除了手里能抓到的直梯,什么也看不到,用脚向周边探探,感觉像是爬在烟囱里,可腾挪的余地不大。 “那个谁,你到哪了?”他张口问了一声。 林盾在下面答道:“我到底了,你先别下来,我往里面走走给官爷探路。” 马标暗想他为什么不让我下去,定是有别的打算,那我还真得快些下去。他听对方的声音不远,料想距离地面也没有多高,深吸一口气,直接跳了下去。 在黑暗中蹦跳身体还是有些失衡,他感觉要跌倒时,向左面的洞壁靠了一下,也就在这时,对面突然捅过来一刀,右肋一阵疼痛,幸好要害处随一跌之机躲过去了。 借着横向暗道透出的微光,马标看到了林盾正手持大刀站在横道里。 林盾从牛老爷房间出来就算计好了要在地道里杀死马标,他先去地道藏好了大刀,然后才赶去院子里。 他猜到马标多疑,故意表现的不想下去,结果如愿被马标先推了进来。如果马标没像他想的那样,自己先进地道,他也可以先封了洞口,不让马标出来,反正他在里面自己想出来是不可能的。 至于进去以后马标对上地道里的那几个人,谁胜谁负就不是林盾关心的了,他本就对展平和梁红玉有些怨念,如果不是他们到牛家避祸,事情不至于糟糕到这样,所以他们和马标拼个两败俱伤是林盾乐于看到的。 捅来的大刀是想奔着马标的心腹处来个窟窿,被他闪过后,林盾偏转刀刃借着回刀之机,横着用力一拉,马标躲无可躲,只能吸气尽力往墙壁上靠,肚皮仍是被拉开一道口子,像划破的水袋子泊泊地血往外流。 林盾的大刀是找工匠精心打造的,锋利无比,也是他最钟爱的武器,但在这个狭窄的通道里有了局限性,他只能使用扎、挑、撩等直线动作,不能抡开了耍。 马标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顾不得止住伤口流血,一骨碌滚到林盾的脚下,向他身上抓去,近身搏斗才是他的功夫所长。 林盾倒转刀头想向下扎,刀柄碰到洞壁倒成了碍手的家伙,干脆远远地扔出去,也用拳脚来和马标对打。 “啊!”林盾肩胛部被马标抓到,捏了个血洞出来,林盾吃痛使出蛮力,一拳把马标打的撞到洞壁上又补上一脚,马标晃晃荡荡地倒在地上。 马标喘着气说:“要不是遭了......你的暗算,刚才这下......你那肩胛骨就......碎了,我看走了眼,真是阴沟里......翻船!” “牛老爷何尝不是......在你这阴沟翻船?”林盾捡回自己的大刀,对准了马标。 马标悟着肚子,失血太多脑袋有些昏,却反而想起了一件事:“你......是那晚的蒙面人!为什么......非跟着牛天通,我有银子!” 林盾冷笑一声:“留着银子到那边去花吧,你割牛老爷的舌头时,就该想到有人要割你的脑袋,记住了,我叫林盾!” “轰~~”地道深处一声巨响,隆隆的回声滚滚袭来,头上簌簌地掉下细沙。林盾刚刚举起的大刀停在半空,惊愕地看着里面。马标也是吓了一跳,但头上悬的刀尖更让他惊惧,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忽地滚了起来,向着洞里没命的跑。 “娘的凌振搞什么鬼!”林盾醒过神来,骂了一声,看马标已跌跌撞撞第跑出挺远,提刀追了上去。 马标到底是丢血丢的没了力气,速度慢了下来,苦笑一声,自言道:“忙这一生,图啥呢,睡吧!”他想等死,却意外发现身边又出现一个洞口,难道是出口? “谁也救不了你!”林盾一式长虹贯日把大刀掷了过去,与此同时,又是一声巨响,比刚才那声更大,林盾眼见前面的洞顶坍塌下来,一块木方正砸到他的头上,林盾扑倒在地,身上随之被厚厚的砂土压得动弹不得。 ...... 牛家庄院里的人都呆愣愣地看着看着北方,两声巨响同样也震到了他们。 刚刚曹洪正在发脾气,他让人去找马标,没想到就这么大小的一块地方,马标竟凭空失踪了,他问牛家其他的人谁还知道地下暗室,结果个个摇头不知,气得曹洪想杀人。 老常怕他把火撒到大家头上,只好出来说,老爷最信任的就是刚才领路的林盾还有张管家,别人确实不知道,曹洪喊着让张管家出来。张妈哭了起来,说张管家被马标给逼死了。 曹洪气道:“大宋的人果然不可信!” 这时就传来了爆炸声,曹洪又惊又喜,这说明火炮找到了呀!急忙问老常响声出自哪里。老常判断说,应该是城外的北山。 这么会子工夫马标就到了城外吗?曹洪有些怀疑,但时机稍纵即逝,他来不及细想,一挥手:“去北山!” 因为老常搭了话,他就跟老常打听了去北山的路,又吩咐道:“马标若是回来就让他去北山找我!”也不管老常听明白没有,带着那些民工和宋兵打扮的人就奔了北城门。 那里离爆炸声更近了些,城门守卒都踮着脚抻着脖朝那边望着,还有些进城出城的人也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曹洪一大伙人跑出城了,守卒才注意到,但队伍里多是民夫打扮他也没太当回事,敷衍了事地问了句干什么去。有个宋兵打扮的曹洪部下回道:“马虞侯要娶媳妇我们去看看!” 他把马虞侯那句入城的借口给记错了,听得守卒瞠目结舌,马虞侯娶的是山上的狐仙吗? 第128章 出废墟重见天日 凌振看着被他轰塌的出口,吐出了一口浊气,哈哈大笑起来,仿佛这许多日子的憋屈一遭偿还了。 身后的作坊,出口的暗道都有不同程度的坍塌,展平放开一直护着的梁红玉,清了清耳朵,那里面还嗡嗡地响,他对凌振大喊道:“还笑,你差点把我们都活埋喽!” 凌振晃晃脑袋:“我已经被活埋三个多月啦!” 从昨晚开始凌振就振作起精神配制火药,等展平睡了一觉醒来,见凌振已经带着沈三儿把火炮支起来了,展平说你还真要炸开呀,凌振不屑回答,只要搞起火药火炮这些东西,他就是地下最靓的仔,他就是天王老子里最牛的第一。 沈三儿也异常兴奋,他偷着去琢磨过入口,已经确定那里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死路,如今凌师傅要打开出口了,他的家就在城外乡下,终于可以回家了,至于牛老爷愿不愿意,林盾生不生气,那都不重要。 现在,他先抢着去清理通道,只要能让人爬过去的地方就不用管,但有的地方被堵的只剩一点缝隙,就得人工扒出来一条出路。 展平和凌振、梁红玉也都动起手来,这时偷闲不得,谁知道会不会再有坍塌。忙了近一个多时辰,他们终于到了铁栅栏的前面,这东西是真挺牢靠,地道毁成这样,它也不过是裂开了一处缺口。 梁红玉轻松地钻了过去,展平、沈三儿也相继过去,最后是凌振,他拼命撞了几下,又吸着肚皮,费了挺大劲儿才挪蹭出来,回头看着栅栏感慨地说:“要是在进地道之前,无论如何也过不来这个口子,我在这里起码掉了二十斤肉啊!” 这里已接近地表,外面细碎的阳光透了进来,之前有个土堆儿压在上面做掩饰,现在已被火炮的冲击给掀翻了,上面的草被点燃,有些烟雾,好在草是湿的,烟火并不大。 沈三儿说:“多亏了有风刮走了烟,没呛到咱们!”率先爬出缓坡,一抬头,吓得啊地一声大叫。 一个大鼻子的宋兵正蹲在坑沿上,笑眯眯地看着他,还接着他的话说:“多亏了有风把烟刮起来,让我能找到你们!” 这时,三十多名彪壮汉子也都围了上来,在土坑边上站了一圈,看着坑里走在缓坡上的四个人。 凌振以为是宋兵,亮出官身问道:“我是东京甲仗库副使凌振,你们是哪个部队的人?” 大鼻子眼睛一亮:“凌振?哈哈,我乃大汉国明亭侯都护将军曹洪,来此地找的就是你!上来跟我走吧!” 沈三儿一心惦记着回家,怕又被人带走,连忙澄清说:“我是附近的村民,和他们不是一起的,我要回家!” 曹洪对一个手下说:“不是一起的,送他回家吧!” 那人喏了一声,忽然一刀挥出,沈三儿的脑袋腾空飞起,又掉回好容易爬出的坑里。 吓得梁红玉花容失色惊叫了一声,展平上前一步挡在她前面,对曹洪斥责道:“都说曹孟德军纪严明,百姓的青苗都不忍践踏,你做为他的从弟,怎可草菅人命?” “呦,你这宋人知道的还挺多呀,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凌振对我很重要,但消息又不能走漏,这人说了与你们不是一起的,还嚷着回家,我只有杀他,即使曹司空在此,也会这般处置,厉害都说与你了,这回该你从容赴死了吧!” 曹洪为了凌振已经烦了三个多月,现下终于见到本尊是势在必得的,已经下了佛挡杀佛鬼挡杀鬼的狠心。凌振忽然开口道:“这两人是我的助手,离开他们我什么都做不成,我也哪里都不去!” 他担心展平和梁红玉再像沈三儿一样被人斩首,故此抢先把两人保下来。 曹洪也不是杀人有瘾,他嘿嘿一笑:“你还挺仗义,只要他们愿意跟你走,我不在乎多带两个人。” 展平看看周围这些人,都是精气神鼓鼓的,一员虎将和三十几个曹家虎狼兵,和琉虬岛上斗的那些倭寇不可同日而语,他没把握全身而退,更不会把梁红玉丢下不管,于是对凌振笑笑说:“凌兄,跟他们走吧,怎么也比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好些。” 曹洪很满意他的态度,示意手下不必杀人,又问凌振地下还有什么重要东西没有,当然他是关心制造火炮相关的东西。凌振说所有东西都损毁了,没啥东西,他可不想费力再爬回去。 曹洪吩咐开拔,属下请示问找不找马标,他说那家伙已经没用了,不须管他,让人把沈三儿的尸体直接扔在坑里草草地埋了。 队伍开走差不多两个时辰以后,从坑里又走出一个满身泥土的人,一瘸一拐地拄着一把长刀,他踩上那些新土觉得有些异常,用刀在里面探了探,竟挑出了一颗人头——沈三儿那死不瞑目的头颅。 林盾向四面望望,不见一个人影,心下一片茫然。 他从昏迷中醒来时,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回忆起先前的一切,又想到生死未卜的马标,猛地来了精神,从土堆里奋力爬出来,爬过拦路的废墟,终于可以站起来,看到了自己扔出的大刀。 去捡刀时,才发现旁边的小洞,那是地下作坊用来方便的地方,他提着刀警惕走了进去。 小洞不大,两米见深,马标躺在那里还留着一口气,见林盾进来,知道是彻底没了生机,想笑,已没了力气,喃喃地说了句:“你......杀了我,也出......不去啦,这......是给咱俩准备的......坟墓!” 林盾冷冷道:“老子早就是命犯,有你这个虞侯陪着死也不委屈!” 马标攒起最后的力气问道:“牛天通......什么时候......知道我的事......你知......道吗?” 林盾停了停,见马标眼睛里闪着的炽热,像蜡烛将灭时跳亮的最后一下灯火,便满足了他的遗愿:“你派人将凌振骗去送给伪汉的人,他们没见到面,你的人被我杀了,凌振被我带回来了,其他的我也知道的不多,因为我不是红娘会的人。” “原来......那时就......老牛藏的......真深......啊!”马标眼神涣散,眼见着就不行了。 林盾不耐再等,长刀递出,划开了马标的喉咙:“这是你自己挑的地方,就在这儿常住吧!” 第129章 浑无计李幂暴走 李幂没有等回展平,却等来了洪启超,那人理直气壮地请李幂明天参加血手帮的成立大会,帮主的位置正虚位以待。 李幂对此全无心情,他看着洪启超发了会儿愣,语重心长地说:“你是知道我从汴梁来的,此间事了我还得回去,你找我不过是让我帮你镇场子,等我走了怎么办?你确定那个小帮能挺得住吗?” 洪启超说肯定挺不住,可是话都说到这了,请帖也发出去了,不能让人看笑话啊,而且军师说了,血手帮在淮阴指定发扬光大。 “你又从哪掏弄来个军师?” “以前在城隍庙算卦的。” 李幂眼神阴冷:“那你让他算算他寿命有多长,能不能活过明天!” “他正因为算的不准,才改行当军师的,大哥你别琢磨他啦!”洪启超知道李幂的能耐,赶紧劝阻,找到这么个愿意投效的人才容易吗! “话说回来了,你非要成立这个帮干嘛?” “对呀,话说回来这不是脑袋一热被人家架到这了,这时候再说不干,那青蛇帮、狂犬帮不得给我笑话死,以后咋混啊!” “我又不要混,你非扯着我干嘛,去,自己玩去!”李幂发现这个话题讲不清楚了,想要在疯掉之前赶紧结束。 “不是我扯着大哥,咱们有交换条件啊,你当老大,我发动兄弟给你找扈青。” 一听这个李幂更气:“扈青你给我找到没有?” “这不找着呢吗,等血手帮成立后,弟兄们的热情可就更高了,只要他还在淮阴,指定能翻出来。” “算了,我不找扈青了,明天我就回汴梁。”李幂把洪启超推出去,关了门。 “可是大哥,我带着那么多人围堵衙门,可是听你指挥的,牛天通也是弟兄们合力呼喊给放出来的!你当时答应我参加血手帮成立大会,这会不能事办了就不认账啊,大哥你可是江湖上成名的大侠,一言九鼎啊!” 洪启超不甘心这样离开,隔着门喊。 “我他妈不是大侠我是杀手,你信不信我让你血手帮马上连副帮主都没有!”李幂隔着门怒吼道。 洪启超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缩了缩脑袋,离开了门口,但走到楼下还是觉得这事没说明白,就站在西端的巷道上对着李幂的窗户喊道:“李大哥,你明天还是去一趟吧,哪怕你走了我立马再解散也行啊!” 只听上面咣当一声,李幂踹开了门,提着一只凳子冲到护栏前,在洪启超殷殷切切的仰望中,把凳子当头砸了下来。 “哎妈呀~~”洪启超抱头鼠窜。 李幂看着下面碎掉的凳子,懊悔不已,银子本就不多,还得赔客栈凳子,要是展兄在这里就好了,他一定不会被个无赖气到这个份上。 他下楼看到掌柜的正在惊异地看着动静,不好意思地说:“凳子掉了,回头在房钱里扣下吧!” 掌柜的答应着去收拾碎凳子,李幂也伸手帮着拣了两片碎木头,要说洪启超也真是个人才,能把一个平时小心谨慎不易动怒的人气成这样。 这边处理完,李幂直接去了牛天通家。 老常开了门,李幂说前几日来过的,想问问牛员外回来没有,有事相问。 老常说老爷在家养病,不方便见客。李幂求他通禀一声,说不会多做耽搁,几句话就走。 老常进去传报,一会儿出来说老爷请你进去。 李幂跟着老常进了客厅,牛天通坐在临时搬来的软榻上对他点了点头,对身边站着的林盾唔啦几句。 林盾替他向李幂说:“牛老爷身体不便,不能站立,也不能说话,让我代他表示失礼致歉,请你坐下!” 没想到前几天还气度非凡的牛天通竟成了废人,李幂惊问:“牛员外这样的士绅,也被官府折磨成这样吗?到底怎么了?” “不是官府做的,是马标,他趁老爷落单劫持了他,想要逼问一件红娘会中的秘事,老爷誓死不说,被他割舌断筋!”林盾一脸铁青地说出来,虽然已手刃马标,但一提起这事还是满怀恨意。 “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戕害同会中人,以后不会落好的,他现在人呢?” “不知道,那日领了一帮伪汉的人来搜我家,后来与他们都不知去向,同时失踪的还有你的那位同伴展平!” “是啊,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展平的,之前我接过一个信儿,说是官府放出牛员外,就能找到展平,所以我让人去闹府衙,可是时至今日还是没见到他回来,这才过来问问牛员外是否知情?” 李幂看牛天通那副惨败的样子,也觉得问话的不是时候,又说道:“万万没想到牛员外是这个情况,请问这位仁兄知道多少可以告诉我吗?” 林盾看了看牛天通,叹了口气,把展平救人后躲到牛家,牵累牛老爷等人被抓走,张管家被马标折磨自尽的事说了一遍。 虽然李幂已猜到全城大索要抓的人是展平,但无论如何没想到他竟然是躲到了牛家,导致牛家发生了剧变,只得不住地替展平道谢致歉。 “他和那位梁氏女藏在我家的暗室里,老爷为了保护朋友一直没把他交出来,才落到这步田地,说实话我对他挺不满意,但如今暗室被马标他们破坏了,人也被他们带走了,你也不用替他抱歉,老爷说了不怪他,各人自有因果!” 李幂正不知所措之际,老常领着郎中进来,说是该换药了,李幂便趁机告辞。 林盾的话里真真假假,在李幂来之前,他与牛天通已经通过意见,该透露的透露,不该说的不说,所以李幂理清了开头,搞不清结尾,仍是糊涂着离开了。 郎中已经是第三次来,给牛天通的患处重新换了药膏,又号了脉看了舌头,不停地叹息。林盾问老爷能恢复到什么样。郎中说口里也就是这样了,手脚过上两三个月只要别吃重力,可以行动如常。 送走郎中,牛天通让林盾取纸笔来,这两天他们一直是这样交流的,牛天通慢慢地写字,林盾开始时是说话,后来也习惯了和他笔谈。 牛天通这次写道:“你应对的不错,李幂是红娘会的人,扣押凌振是红娘会的安排,他知道暗道之事也无妨,但你杀马标,以后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即使是深恨马标的张家人(张管家)也不要说,不可被红娘会知道!” “红娘会不是也知道他该杀吗?”林盾写道。 “因为你不是红娘会的人,而且他的身份还是堂主,外人杀了他要遭到红娘会最严厉的报复!” 第130章 抢人才同会相欺 牛天通今天缓过来些,也有了精神处理事情,他微微起身,深深地注视着林盾,让林盾有些不自在:“大哥,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你这么看着我有点没底!” “我想让你接下这个红娘会堂主!” 两人继续笔谈,林盾表示自己不想做这个事,牛老爷要是身体不适合,但不想放手淮阴分堂,不如交给大少爷牛振河,等他回来接班。 牛振河是被牛天通派出去收债,也快该回来了,家中的惨事还不知道。牛老爷说:“我是有私心的,想让他做个本分商人,这些年红娘会的事从没让他参与过,连地下暗道的存在他都不知道,就是想让牛家人彻底撇清与红娘会的关系,但你不同,你虽然不是会中人,做为我的兄弟,也没少帮我处理这方面的事,所以你最适合!” 林盾说:“我的命是大哥给的,你非让我接我就暂时接着,但是以后还得找合适的人接手,我不怕杀人,但只杀想杀的人,不愿意为了赚钱杀人!” 牛通天见他同意,心情好些:“你答应我就放心了!我知道你的性子,先替我撑着吧,等我把振河他们的事都安顿好了再说。” 林盾轻轻拍了拍牛天通的胳膊,笑了笑,心里却更是酸楚。 接着牛天通就把红娘会的事向林盾做了交代,除了一个堂主该知道的东西,还有一件要紧的事让他尽快报上去,就是淮阴发生的马标生变和凌振被劫之事,由此林盾也就彻头彻尾地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牛天通做了淮阴分堂堂主有十年之久,直到他提出想颐养天年。红娘会也算通情达理,同意他辞任,但对新提上来的马标还有些顾虑,让牛天通不要彻底退出,先管着一些红娘会的生意,等马标确实胜任了再交给他。 红娘会只靠杀人勾当哪有那么多单子,所以还有些正常生意需要打理,以此来维持其运行的经济来源,牛天通本来就是有家传生意的人,做这个并不陌生。 直到那一天,梅先生给他来了信儿,说是凌振已经在海州完成了任务,要送火炮回淮阴,让他接触接触凌振,看能不能发展为红娘会成员,以为要紧时候用。 牛天通对此有些不解,凌振来江南道的事宜是马标的范畴,他本不该插手。再说,红娘会是搞暗杀的,最适用的是暗箭、毒药和刀子,怎么打起大炮的主意,他实在理解不了。 梅先生说都是上面的意思,以后可能有大动作,而马标,也是上面通知下来,说他与伪汉有过从,但还查无实据,所以要防范着。 马标做了堂主后,牛天通就不能再用红娘会的人办事,便把暗中监视马标的活儿交给了林盾。 林盾其实也曾经是红娘会要杀的目标,他在家乡因为寻仇杀了个富豪,富豪家人报官后抓不到他,就委托了红娘会买林盾的命,这单子下在淮阴分堂牛天通这里,牛天通也很快找到了林盾。 没想到两人打了几次,竟打出了交情,牛天通干脆把林盾藏在家里,又费了好大的劲儿把单子取消,从此后林盾就成了牛天通私藏的一把利剑。 林盾跟踪中发现马标派出陪凌振逛街的小兵有些不对劲儿,先是甩开凌振鬼鬼祟祟地和人见面,后来又把凌振拽到茶楼,趁人不注意偷偷往凌振碗里下东西,这一切都落在林盾眼里,但他没声张,只做冷眼旁观。 直到凌振被迷得睡了,小兵扶着他钻进一条僻静的巷子后身,把凌振交给一个人,林盾才现身截住他们。小兵看出不妙,吆喝着让那人扶着凌振快走,他自己先扭头就跑。 林盾想追,又怕这边失了凌振,只好先扣住那人,又朝小兵飞出小刀,他本想留活口,没想到小兵摔了个跟头,目标奔着腿去的刀子正好插在了他的脖子上,小兵当场毙命。 这边扣下的那人是小兵之前接过头的,但不是最终要带走凌振的人,而是小兵相熟的市井朋友,让他帮忙一起送凌振去城外交给什么人,详情他也不知道。 凌振只好把这人也杀了灭口,藏了尸体后带着凌振回了牛家庄院。 牛天通见事已如此,只好先把凌振放到地下藏着,再通知了梅先生。梅先生亲自赶来避着马标到了牛家,与牛天通又对马标一通分析,说看这意思马标是要把人送给伪汉,可惜还是没有实证,对质起来他完全可以推说是小兵自作主张,小兵要是活着就好了。 “红娘会杀人定罪还需要证据吗?”牛天通笑问。 梅先生说:“不是的,杀人容易,我们是想找出马标后面的人,他们拉拢马标是因为他是马虞侯,还是红娘会的分堂主,这其中的关窍恐怕马标也不见得尽知。” 两人说罢了这些,梅先生去见了凌振,两人是一起在海边炮打刘备的,彼此相识。梅先生说了有人想把他拐到刘汉那里,是牛员外发现救了他,希望凌振再考虑加入红娘会的事。 他没有说是马标要送他出城,这样会连累红娘会的名声。凌振依旧不肯,说已经完成了炮击之事,要求红娘会履行承诺,放他回家。 梅先生见说不动凌振,就耍起了无赖,说本来已经让你离开了,我在海州也没留你,按理说你到淮阴交还火炮也就该走了,是你逗留至此还遭了别人的算计,我们红娘会救了你,你还得帮我们做点事才成。 梅先生那张嘴哪是凌振能说得过的,最后只能达成协议,让凌振在地下作坊里做成一门火炮,成功后再教会红娘会的人施放,留下炮弹的配方,就算两清了。 凌振无奈留下,开始了地下工程,梅先生也派过几个人跟他学习,因为材料不好找,又要偷着进行,所以事情办的也是旷日持久,搞得凌振后来也是消极怠工,没了精神。 上次出外试放了一炮,梅先生特地赶来看了效果,还挺满意,说要报给总坛请示下步的行止,让他暂且等待着。 那是凌振几个月中唯一的一次见到太阳,以为很快就要回家了,被他的等待请示又拖了下来,气得跟林盾大吵大闹,林盾无奈,只能陪他喝酒解闷,把他养出了酒瘾。 “红娘会总坛对凌振很重视,如今又丢了,怕是不会那么容易罢休。”牛天通放下笔,一脸愁容。 第131章 亳州城强敌环伺 亳州是曹操的老家,也是曹洪、曹仁、夏侯惇、夏侯渊等曹家大将生长于斯的地方,展平本以为曹洪也跟着曹操去打乌桓,没想到却驻扎于此。 此时的亳州外围都是宋地,再往远了说,往北是兴仁府,沦入大圣之手,往东是徐州,被刘玄德的队伍占据,亳州强敌环伺,宛如一座孤城。 展平来亳州已是两天,曹洪给的待遇还是不错,拨了一家院落给他们住,展平、凌振、梁红玉各有一间卧房住着,起居有仆役伺候,只是不能出门,相当于软禁。 凌振归心似箭,催促曹洪:如果想要造火炮或者火药武器,请尽快开始,完事我好回东京汴梁。 曹洪策划了四个月才得到凌振,这时候他倒不着急了,对凌振说,你多久没住的这么舒服了,好好享受吧,不急着干活儿,只要你这宝贝在我手里我就放心了,你要是真想家,我派人把你的家人接到亳州来如何? 凌振可不敢让他们去接娘子,只好不再提回家的事。 曹洪安排个画师来给他们三个人都画了像,让几人不知是啥意思,今天,中军官王琦过来揭开了谜底:大将军发话了,今起亳州城内你们可以随意走动,但不可出城,各个城门有你们的画像,不要妄想能混出去,如果谁要违背,就要换个地方住了。 虽然不算完全的自由,也强过终日在院子里不出去,尤其梁红玉,想着买些女儿家用的东西,急着想要上街,展平叫着凌振一同去,凌振却有些灰心地说:外面不过是大一点的牢笼,我还是不出去啦。 两人出了门,又仔细观察了下,发现这里像是曹营高官住的区域,都是些飞檐画栋的高门楼,附近还有个兵营,兼做守护之责。 走出几步,展平见后面有人跟梢,故意放慢了脚步,那人也只好慢了下来,展平回头看他时,他便假做寻找东西,在原地慢慢溜达。 展平看得有趣,就喊了声:“兄弟,过来一起走吧,还能聊聊天。” 那人愣了一下,说了句:“谁认识你啊!”扭头奔了另一个方向。 梁红玉也看出端倪,笑道:“义兄何必说穿呢,万一再换一个还不如这个好防范。” 展平说:“他们要是还要点脸就不会再跟了,红玉,你且慢慢往前走,我一会儿就跟上去。” 梁红玉不知他的用意,也没多问继续向前,展平见左近没有疑似盯梢之人,便快速钻进一条巷子。 郭德铁正在那里等着他,警惕地看了看展平身后,方惊喜地说:“我已等在这里两天,若是你还不出来,我想晚上冒险进去呢。” 展平咧咧嘴:“今天才放我们出来,可以在城里逛逛,但不能出城。” 郭德铁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之前我们轮流盯着牛家的动静,直到牛老爷被抓,才停了两天,结果听说又有了爆炸声,我急忙赶去看,在北山恰好看到你们被那些人带走,我一路跟到这里,也没时间给人报信。” 在来亳州的路上,展平已经发现郭德铁跟在后面,但曹兵看得紧,一直没找到机会说话,今天出府他就十分留意,果然是郭德铁还守在外面,两人对过眼神,就寻机见了面。 展平简略地把如何被困在牛家地道,找到凌振,以及曹洪的安排都跟郭德铁说了一遍,让郭德铁赶快回徐州说与赵子龙。 郭德铁说:“我立刻动身,报过信以后再请赵将军带兵来救你!” “不用,我现在没有危险,你和子龙将军说,曹操本来是我们最大的敌人,现在有大宋的参与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数,既然他们给了我这个知己知彼的机会,焉能错过!” 两人匆匆告别,郭德铁很快消失无踪,展平又与梁红玉会合。 看见这姑娘今天终于有点好情绪,展平稍许欣慰,但又开始犯了难,该怎么安顿她呢? 陪着她去了几家铺子,展平也没兴趣看她买什么,就等在门口,等她出来再帮着提袋子,其实也没多少东西,梁红玉现在花的都是展平的银子,她自己心虚,也不敢大手大脚。 “再买些什么?” “够了够了,因为跑出来的匆忙,没带出什么,所以采买一点必用的东西,其实我不像一般女子那样喜好涂脂抹粉穿衣打扮,阿爹一直把我当男孩儿养的。” 两人认识以来,不是忙着逃跑就是躲避暗室之中,难得如此放松地聊天,展平才发现对这位义妹知之甚少,问道:“你都喜欢什么呀!” “我以前喜欢练武,想着长大以后也像父兄一样去骑马打仗,保家卫国,但现在,我不想保这个国了!”梁红玉想到冤死的父兄,神情黯然。 她小时候娘亲就病死了,而今父兄又被朝廷问斩,家产尽被抄没,成了无根的浮萍。 “唉,你还有别的亲人吗?”展平想着谁没个七大姑八大姨的,到时给她送亲戚家也好。 梁红玉默默地摇摇头。 “那......你父亲有没有给你订过亲啊?”虽然在展平的后世思维中,十六岁的梁红玉是该高考的年纪,谈婚论嫁尚早,但是入乡随俗地讲,这是该嫁人的时候了,如果人家有婚约,自己这个义兄也不妨等事情安稳些送她去成亲,也算善始善终有个交代。 梁红玉苦涩地笑笑:“我这没娘的孩子,阿爹又是粗枝大叶的军人,哪有想过这些......义兄,你是不是嫌我拖累啊?” “没有没有,我是想着你以后的打算,你也看到了,我这碰上的都是动刀动枪的事,那天沈三儿活生生地在我们眼前就被人砍了,你这姑娘家不该冒这些危险,所以想着送你去亲人家安顿!” “我真不知道有没有亲戚,从来没见走动,阿爹也没告诉我,他可能想以后再说,自己也没料到没有以后了,我现在能当亲人的,只有义兄一人!”梁红玉说着说着,眼角湿润,泫然欲泣。 展平心肠一软,忙打住:“不说了,咱去买果子吃!” 第132章 寻侄儿悬银百两 展平被可怜兮兮的义妹弄得情绪波动,所以看到一个猥琐老汉拿着一张纸偷偷摸摸地打量他,目光一会儿落到纸上一会儿落到他的脸上,气就不打一处来,冲着老汉喝道:“过分了吧,我的画像不是在城门那儿展示吗,什么时候成了人手一份?” 老汉对他再三看了,摇着头说:“不是你!” “不是我,莫非是凌振不成?”展平劈手夺过了纸,见上面是个年轻男子的头脸,和自己有两分相似,但绝不是凌振。 “给我给我,我这是花钱买来的,你要是想挣这份银子自己买去!”老汉哆嗦着手来要。 展平把画举起来:“你不说明白咋回事我不给你,谁叫你瞅我半天,这要是搁在某个冰天雪地的地界,你多瞅人两眼就得挨打!” 老汉习惯性地四处扫了一眼,低声说道:“你刚来的吧?这么大事都不知道,曹大将军悬赏找这个人,找到的人能给一百两银子,谁不想挣这份钱啊!” 见展平不信,老汉接着解释道:“本来是曹大将军让画师画了几张分给他们官府的人去找,但消息走漏出来,百姓都看着眼热,就跟官府里的人要这幅画,人家也不白给,说是找画师要去,这可让画师挣老钱了,我买这么一张纸,用了十五文!” 展平把画又举高些:“这人是谁呀这么金贵?” “听说是大将军的侄子,哎呀你赶紧给我吧,想打听啥去找画师,他就告诉你了!” 老汉要急哭了,展平把画还给了他,老汉很珍惜地放进怀里,大度地奉送一句:“想挣这钱赶紧去买吧,都有人找到东京啦!” 展平是看过三国的人,曹洪的侄子他记得是曹休,叫什么字却忘了,难道曹休丢了? 梁红玉看他心事重重,问道:“义兄也想要这赏银吗?咱们初来乍到的怕是不好找。” “哪里啊,就是好奇,我们回去吧!”展平晃晃脑袋,把刚才的一幕扔在一边。 第二日,他们的居所来了一位看起来年方弱冠的贵客,陪同来的王琦介绍说,是大公子曹震。 这位公子与曹洪很不像,没有遗传乃父的虎威,满面笑容很是随和,他是来见凌振的,正好展平与凌振在闲唠嗑,便一起坐下说话。 曹震先表示了对凌振的佩服,说凌振一人可以顶一支军队,然后说明来意:“父亲见不得我每日悠闲,让我与凌将军研究做火炮的事,这却是让我为难,从没接触过这等厉害东西,还请凌将军多多指教啊!” 凌振本是表现冷淡,对着曹大公子却生不起气来,谦道:“大公子说笑了,凌某一介村夫都会的东西,大公子绝顶聪慧的人还不是手到擒来,你就说令尊是什么计划吧,我心里也有个谱儿。” 曹震比出十个指头:“家父的意思,是让凌将军带出十个学徒,再造出十门火炮,然后就看凌将军的意思,留在我军,必委以高官厚禄,比你那甲仗库副使肯定要更配凌将军的身份!” “如果我一定要回东京呢?”凌振声音变冷。 “没问题啊,什么事都得要人愿意不是吗,实话说我不喜欢行军打仗,以前是替父亲处理家里的营生,所以我最讲究的是用价钱谈合作,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要是想走,大把银子送你回去就是!”曹震拍着胸膛表示自己的态度。 展平插了句话:“只怕是十门大炮造完,凌将军回去已经没了他的位置!” 曹震指着展平对凌振说:“你看看你看看,还是你的副手有见地,你就算现在回去也没位置了,大宋用人那凉薄劲儿你还不知道吗,但这事也怪不得我们啊,你是被什么红娘会关了几个月吧,所以是红娘会害了你啊!” 凌振脑子被他绕乱了,本来一直以为是曹洪扣着自己,马标不是就代表他们吗,但实际在地道里是牛天通困住的他,和马标又不是一伙儿,牛天通还说是他把凌振给救了,现在曹震这意思又像是曹洪从牛天通手里把他拉出了暗无天日的生活,凌振这气都不知道跟谁去撒。 曹震把凌振说得哑口无言,心里得意,又对旁边的展平开了腔:“这位仁兄,对凌将军的火炮之术掌握几成啊?我们大汉急需此类人才,不会亏待你的!” 展平苦笑一声:“大公子抬爱,可惜爱的非人啊,我对此也是不懂!” “哦?你不是凌将军的副手?”曹震本想用展平刺激凌振,不要以为你独一无二,但没想到这位副手坦诚不懂,有些没搞明白。 “当时曹大将军就想杀人,如果我是无关人等,恐怕和大公子这一面都没机会见的,只好充作凌将军的副手喽!”展平摊摊手表示无奈。 “聪明人,我喜欢!对付我爹那脾气,你就得先留个青山,再回头烧柴火!”曹大公子举起拇指赞道,这和展平预想的反应有些不同,也由此看出大公子绝不是曹洪一类的人,但其人更好还是更坏,还难说。 展平把话头岔开:“大公子,我看见满城的人都在找人,是曹休不见了吗?” “哈哈,你怎么想的,文烈随伯父在北方挨冻呢,哪轮到我们去找他。” “哦,我听说是找大将军的侄子,所以......” “那你就想当然了,家父的侄子或者说我的从兄弟们多了去啦,为什么非是文烈呢,这个人身份要比我们高那么一点......” 曹震忽然住嘴,他意识到对个陌生人自己说多了,但展平马上就喊出了名字: “曹植,曹子建!” 从曹震提起他的伯父展平才绕过了这个弯,原来曹洪找的不是他亲侄子曹休,而是曹操的儿子曹植,这也确实是子侄辈,说的没错。 “你究竟是什么人?”曹震紧张起来,他看看凌振,从那茫然无知的脸上知道凌振什么也不知道。 王琦进上一步,站到展平的身后,他知道很多人都奔着赏金想出去寻人,但知道曹植全名的人,屈指可数! 第133章 不良人子建为伍 曹洪也在惦记着曹子建的下落,没人的时候,禁不住骂起来:“子建你能不能有几成你爹的野心,整天尽琢磨那些小文人的东西,这下可好,子桓都跑去你爹身边了,就凭你那点心机,以后还能接你爹的班吗?” 他对着虚空点指喝问,好像曹植就站在那里耷拉着脑袋听他的训斥,但又醒转过来,不对呀,这小子跑出东北了,不在那个方向!曹洪又对着南方点点,摇摇头,又点去东方,最后放下手来背在身后,叹着气说:你小子到底是在哪里呀,时机一错即逝啊! “爹,有人知道子建在哪儿!”曹震好像是与乃父心意相通,适时地跑来报信。 曹洪大喜:“是子建有消息了?人在哪里?” “有人说是在长安,那人我已经带来了,爹可是要召见他?” “快让人进来!”曹洪收起急躁情绪坐回太师椅上,端起茶来,一副万事从容的样子。 但见到来人竟是展平,他沉不住气了:“这不是那个跟着凌振的人吗?” 展平上前见礼:“见过大将军,在下正是被大将军从淮阴带来的小民展平!” 曹洪看看曹震大失所望,曹震趋前说道:“就是这位展平说知道子建的下落,孩儿今天去找凌将军说火炮的事,恰好听他提起,也有些不信,是以请爹来辨别真假!” “你说说看,曹子建在哪里呢,他在做什么?有半句虚言,和你一起出坑那人的结果就是你的前车之鉴!”曹洪习惯地摸了摸腰间,好像那里挂着一把砍人的刀。 “在下是看满城的人都在找曹植,为解大将军之忧,才把听来的消息告诉大公子,看来是我多事了,就当我没说过吧!”展平不卑不亢地说。 “说了就是说了,本将面前岂容你随意翻覆,你去打听打听,这亳州城里我杀过多少人!” “哦!”展平举步向外走,曹洪喝住:“话没说完你要干什么去?” “大将军不是让我去打听事吗?”展平一副无辜的样子,让曹洪气得站起身来,对曹震斥道:“你带来的是什么人,脑袋怎么一根筋呢?” 曹震暗笑,他要是一根筋倒好办了,遂对展平说:“展兄,你和我闹闹没事,别惹我爹,他可真会杀人,我们来到大宋以后,发现我家的田产宅地都被别人占着,他一气抄了数十家,砍了上百人头,这才夺回我家的私产!” 曹洪听儿子说他的恶行,竟然还挺骄傲地捋着胡子,扬起下巴对展平示威。 “我又没占你家地,不用这样吧,而且我是做好事给你通消息的,你这还没听出个真假就先威胁要杀头,这事那么上瘾吗?”展平听他杀人夺地还引以为傲已经对他心生反感,此时说话也不客气。 曹洪眼中凶光绽露:“你不要激我,要是我大哥曹孟德没准还挺欣赏你这愣头青,在我这儿不好使!” “爹,大伯父之长,不妨引以为用!”曹震怕他老子真来劲了杀人,忙出言劝阻,因为他知道曹洪的毛病,受不得激,上头了真能杀人,但过后又要后悔。 曹操的奸雄嘴脸马上在曹洪的脑子里过了一下,他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初生牛犊不怕虎,孺子可教也!” 这一变脸把展平吓了一跳,看看曹震,那意思是问:你老爹没病吧? 曹震无奈地笑笑,自家老爹演技确实比大伯父拙劣的不是一星半点,替他转圜说:“展兄啊,家父除了喜欢杀人,偶尔还愿意开开玩笑,现在趁着气氛融洽先聊聊子建的事,你把和我说的那些事再跟家父说上一回。” 曹洪又回到太师椅上,示意展平坐下说,曹震也唤人给上了茶,爷儿俩摆出一副听故事的样子。 “你们所知道的曹子建最后的消息,是不是他到了红楼城?”展平先把这个问题抛出来,是想验证一下他掌握的消息和曹洪他们有没有什么差池,虽然穿书前的情节确实是同《悟空上梁山》一样已屡试不爽,可谁知道有没有万一呢。 “对对!据张合讲子建就是去了红楼城,但不知后头又去了哪里,我派人把红楼城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他。看来你还真知道点东西,你啥时候遇到子建的?”曹洪对展平有些信了,在大宋国里,曹子建不是啥名人,对他的存在和行踪能了解到这般程度的人几乎是没有。 “我没遇到过,对曹子建从未谋面。”展平老实回答。 “什么?”曹洪提高了声音刚要发作,见儿子大使眼色,又压下火来:“你接着说吧,一气说完,只要消息可靠,我自有重赏!” 他终于用赏代替了罚,让展平从感觉上不再像个犯人,这才说道:“我不久前认识了一个和尚,叫做悟能师父,我们结成了忘年交,曹子建的事都是从他那里听来的。” 一段西游故事从展平嘴里娓娓道来:曹子建在红楼城邂逅了大唐来的高僧,甚是投缘,便随着他们去了长安,同时跟去的还有贾府的小公子贾宝玉,已经跟着三藏师父出家当了和尚。 听到这里曹洪紧张地问:子建没有出家吧? 展平说:“他没有,只是对经书感兴趣,所以跟着三藏师父在长安的慈恩寺读经呢!” “这倒是像他能干出来的事,爱整那些玄呼呼的东西,现在呢,还在跟那和尚混在一起吗?” “不知道了,悟能师父告诉我的就是这些!” “把悟能找来,本将军再好好问问他!”曹洪歪着脖子朝房门看了一眼,好像悟能也在外面候着。 想起八戒,展平也有些惦念,伤感地说:“我们走到半途,悟能师父看到一个孩子,大概是当做自己的儿子了,领着孩子去找他娘,然后我就再没有见过他。” 曹洪又怒了,拍着桌子对曹震说:“你听听,子建结交的都是什么人——有儿子的和尚!八成都是些骗子,必须把他找回来,这样下去孩子就废了,还怎么跟子桓争?” 第134章 赴长安红玉为质 展平小心翼翼地提示一句:“那悟能师父成婚是在入佛门之前的事!” “就是嘛,人家都知道成家有了后再当和尚,我就怕子建这大事还没办成这工夫已经当上和尚了,曹孟德竟生了个和尚儿子,让天下英雄笑死!” 曹洪气到捶胸顿足,忽地指着曹震说:“不能再等了,你亲自去趟长安,就算绑也得把他给我绑回来!” “今早儿您刚叫孩儿去造火炮......” “那算个屁,让别人盯着就行。” 曹震并不想出这趟差:“此去千里多路,万一他不在那儿,岂不是白跑一趟!” “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展平跟着走一趟,再带上八个精锐侍卫,坐车去,争取十天内把人带回来!” “孩儿遵命!”曹震硬着头皮接下了任务,又看向展平,这时他多希望展平良心发现,承认说了一个假的故事,然后他这趟苦差就免了。 曹洪见展平脸色阴晴不定的,便问:“你还有何话讲?” 展平犹豫说道:“我的义妹一个人留下我不放心她。” 曹洪呵呵一笑:“我都忘了还有个女子,你放心去替我办事,我会把她接到我的府里,和我女儿住在一起,她们年纪相仿也有个伴儿,我把她当自家女儿看,只要你和曹震完好地回来,什么问题都没有!” 展平心中一凛,这老贼是把梁红玉当人质了!这下子只能老老实实给他家办事,口气也不敢再硬:“既是这样,谢过大将军啦,我定会协助大公子带回子建公子!但我和悟能师父也别过有俩月了,怕事情又有什么变故。” “本将军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要你尽心,就无咎!” 接下来曹震做他的准备,展平回去和梁红玉、凌振道别,约好明日出发。主要是曹震手头上还有些紧要的事要交代,不然依着曹洪的性子立时就会赶他们上路。 梁红玉对进入大将军府上有些抵触,展平对她说,你也是将军的女儿,与曹家小姐没有贵贱之分,如果她骄矜跋扈,你就找大将军要求还回到这里,他们若是为难你,你且忍着些,等哥哥回来,大不了送他们一单免费生意。 梁红玉知道展平是职业杀手,虽然他说的狠辣,但是都是为了自己,心里也甜得很,庆幸家里虽是遭了横祸,还能遇到这么一位照顾自己的哥哥。 “义兄你放心去吧,再难的事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不能忍受的呢,我梁红玉也不是当花朵养大的,明天起我要把扔下的把式捡起来接着练了!” 下午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敲开院子门,大大方方地走进来,对开门的仆人说:“带我去见梁小姐!” 仆人还负着监管的职责,不肯轻易放人。展平恰好出来,见一个女子找来,就问了句:“找我义妹吗?你是哪位啊?” “我是曹昭,上午来这儿的曹震是我兄长。” “啊呀,是大小姐啊,请!” 仆人第一次见到这位大小姐,生怕适才的怠慢惹大小姐不高兴,连忙抢着去给带路。展平也就站下不动了,他再打量一下曹昭,虽不是多美,但举动之间英气袭人,眉目也如冰雪般明艳,不由暗暗称奇:曹洪那等粗鲁狂暴的家伙竟能养出这样的女儿! 曹昭见了梁红玉含笑打量一番,上去抓住她的手:“阿爹说给我找了个伴儿,我先来看看,要是不中意,我回去撒泼打滚也不让你上我家的门,没想到一见你就觉着投契,你要是不去,我倒要搬过来陪你住了!” 梁红玉听出了眉目:“你是大将军的千金?” “我是曹昭,好像比你大一点吧妹妹?” “我的名字是梁红玉,十六了。” “唉,想找个妹妹照顾又没成,我十五,梁姐姐你堵着门干啥,不想让我进去啊?”曹昭进入角色很快,对着梁红玉撒起娇来。 梁红玉也才想起忘了请人进屋,忙退开一步,把人让进屋里。 两人熟的很快,不一会儿就聊到一起。梁红玉卧房里传出的欢声笑语,让院子里的展平揪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发现曹洪家除了曹洪讨厌,儿女还算不错。 ...... 一早从亳州出发时,城门吏挺负责,他认出曹震,但也没留情面,指着展平说:“上面有交代,这个人不能出城!” 曹震还不知道这条禁令,展平给他解释说:“大将军对我们三个人下的禁足令,不让出城,要不然我就在此下车,大公子自己去吧!” “啊呀,这条禁令废除了,你不要阻挡我们的要事!” 城门吏不依:“曹公子,你还是请了解除令过来我们才能放他出去,虽然都知道你和大将军的关系,但是你现在还没有官身,大将军怪罪下来,可是六亲不认,小的这脑袋还得留着吃饭用。” 曹震也不敢强迫,打发跟来的小校董连山驱车回去取手令。对展平哀叹道:“你别以为我这大公子有多风光,关键时候还不如城门吏。” 城门吏虽是不肯放人,也不敢太过怠慢,一直站在马车前陪着,这时笑道:“大公子是人中龙凤,哪能跟个小吏一般见识,小的这都是被大将军吓的呀!” 曹震吓唬他道:“我没什么,就是大将军他护短,你敢不把他儿子放在眼里,他就觉得你是没把他放在眼里,回头有你受的,我家田产房产怎么夺回来的你听说过吧?” 城门吏却不为所动,继续陪着笑说:“那不能,大将军要是心眼那么小,怎么能当上大将军呢,公子你别跟我说笑啦,我可胆小!” 董连山很快回来,给城门吏带回了解除展平禁止出城的手令,又横了他一眼,心里怨这人太死性,累得自己跑一趟。 城门吏有些心虚,试探着问:“大将军没生气吧?” 董连山虽然有气,还是不情愿地说了句:“大将军说你尽忠职守,要提拔你当总城门官。” 城门吏惊喜地挺直了腰杆:“谢大将军栽培!”说罢赶紧张罗着给大公子放行。 “这老头儿,是拆我的台啊!”曹震嘟囔了一句,随后舒舒服服地半躺下去,拍了旁边展平的大腿一下:“这一路,我要与你生死与共啦!” 第135章 没落君虽死难宁 董连山报:“前面到许都了!” “伤心地啊!我们今晚就住在这里,凭吊怀君!” 曹震直起身来,打开车上的帘子,外面已是暮色苍茫,旧日许都惨淡昏暗,很难不让人想起数月前这里的一场厮杀。 来到一处客栈,外面灯笼只亮了一架,里面掌柜的坐在入门的小凳上瞌睡,董连山重重地敲敲门框才把他惊醒,用力擦了擦眼睛,像是不敢相信来了如此之多的人。 董连山揶揄道:“从没见过你这样的掌柜,还得让客人唤醒。” 掌柜的点着人数陪笑:“早知道有贵客上门,我就去大门外候着了,你们七个人?” “还有三个在外面收拾马车,你给我们开两间上房,两间通铺即可。” “客官,左右没什么人住,我给你们通铺升级到稍房吧,按通铺一个价!”掌柜的见来的人多,主动给出优惠,但董连山拒绝了,说只一晚上的事一切从简。 曹震踱过来问道:“此地也算个大府,怎地人这么少?”他曾来过许都,那时许都虽不如东京汴梁的繁华,却也是人流如织。 掌柜的神秘地向外看看:“客官是远来的吧,这地方本来是个富庶地方,前一阵闹伪汉,朝廷十万大军来征剿数月,百姓跑的跑,死的死,尤其最后童太尉那一仗,死人不说上万也有几千,现在人都绕着走,管这里叫鬼城!” 他见曹震面色不虞,登时后悔,唯恐这伙难得的客人再吓跑,又改口道:“都是市井谣传,其实没那么邪乎,过去这么长时间早就是太平盛世啦!” 曹震道:“不是谣传,我知道这儿还死了个皇帝,你知道埋在哪儿了吗?” “大致是知道的,听说大军杀了哪个伪帝后急着追伪汉的队伍,对尸身草草地扔在那里,又被伪汉余党给收敛了,还单做了一个坟。” “明儿一早我要知道那坟头在哪里!”曹震对董连山吩咐,给掌柜的一锭银子做酬劳,让他连夜打听出来。 掌柜的接了银子欣喜地说:“明天我亲自领客官去!” 第二天,掌柜的履行承诺,亲来敲开曹震的门,讨好地说:“这事还真不是容易打听到的,我昨晚敲了十来家才打听道,就在城外的乱葬岗上,我还怕有误让客官白跑一趟,今早等城门开了,特地去那里亲自查看,还真是有啊,那坟建在岗子的最高处,上面有块木牌写着‘汉帝刘协之墓’几个字。” 曹震欣赏地点点头:“我没找错人,到那里若果真如此,另有加赏!” 掌柜的乐颠颠地说:“客官豪爽,小的跑断了腿也高兴,这就去给各位安排早饭,对了,我下来时,还有一伙人也往那岗子上去呢,看着好像也是奔刘协的坟。” 本来就是乱葬岗,掌柜的定是看谁都以为和他一个目标,曹震也没在意,自去洗漱收拾。 出城时,掌柜的坐了董连山的车走在前头,曹震仍是和展平一个车,今天神情有些庄重,像是要上殿面圣。 展平看着只觉得稀罕,谁都知道刘协在曹操那里都是一件摆设,曹洪这类跟着曹操打天下的老兄弟更是眼里只有曹操,没有皇帝,这曹洪的儿子为什么对汉帝如此重视? 白天的许都仍旧是一片衰败气象,空旷的街上走着一些有气无力的人,曹震一路上都没有放下帘子,越看心里越是憋闷。 “你可能不了解我们大汉,不知道这里曾是大汉的京都,更不知道我们要看的这位墓主刘协,是大汉的第二十四任皇帝,估计也是最后一位皇帝了,这位皇帝的一生,怎么说呢,极其......窝囊!” “愿闻其详!”展平装作第一次听说的样子,来满足曹震的表达欲。 “他这个人不一定是庸才,可惜生不逢时,黄巾闹,诸侯闹,各家藩镇拿朝廷当幌子,各行其是。惟有我大伯父能力挽狂澜,和各家战斗,保住了皇帝,让大汉能延续下来。 “只是不想中原刚平定下来,凭空又冒出个大宋,什么事都变了,恰赶上我大伯父在征北,许都空虚,被大宋钻了空子,据说来了十万大军把许都打成这个样子,皇帝也死在那场战役中。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他的墓上看看?并不是我敬他的皇位,而是天下多有传闻,说我们曹家对天子不敬,说大伯父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我就想让世人看看,我做为曹孟德的侄子,路过许都能想着给亡君拜上一拜,谁能说曹家不是忠义之门!” 展平见曹震说得激愤,便提醒道:“大公子,现在看到此举的多是宋人,他们对大汉所知甚少,如果是要做给世人看,要给汉人看才行。” “自有人操持!”曹震蛮有信心,展平暗说自己多虑了,奸雄的亲戚也是奸人,怎会做那些没收益的事。 到了乱葬岗,掌柜的惦记着加赏,兴冲冲地走在前面,岗子不高,很快就到了地方,却听掌柜的一声惊叫:“怎么会这样?” 几人加快脚步到了近前,掌柜指着一个坑说:“早上我来时,还是土包,立着木牌,这么不到半天的工夫坟就被人扒了!这让人看好像我为了赏钱说谎骗人,客官,我说得都是真的呀!” 曹震看看坑里说道:“这坑是刚动过的,土还是新的,董连山,你们快快扒开。” 几个军士拿出铁锹迅速挖了起来,这是掌柜的给找的,本来是曹震想要用来给刘协添土用的。 没几下子就挖到了木牌,果然是掌柜的说的那样,有汉帝刘协字样,是刚被人一起埋在土里的。再接着挖,现出了赭黄色的衣物,貌似龙袍,但在土里埋藏的已脏污不成样子。 曹震凝重地说:“就是他了,慢慢地挖,不要毁损了圣体!” “已经毁损了!”有个军士说道。 看样子刘协是被人挖了坟后,又匆匆回填的土,所以埋的很浅,很快露出尸骸,伴随着难闻的气味,是一张已经腐烂的脸,如果不是那袭特征明显的龙袍,任谁也不会将坑里这具尸骨和皇帝联系在一起的。 曹震掩住口鼻退到三米之外,挥手示意让人重新埋了,心里震惊异常:本应有座皇陵的刘协,被人草草葬了不说,还遭遇了挖坟,死得太不安宁啦! 谁干的呢? 第136章 许县令遭遇故人 最难受的还属掌柜的,忙活了一宿一晨,实际情况却大相径庭,自己实在是冤得很,他在岗子上团团转着,想证明自己,可巧就有了发现。 “客官,我没说错,定是那伙人挖的坟,早上我就看他们上来了,我跟你说过的呀!”他指着山下跳着脚喊。 展平和曹震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看过去,见有四个人已经到了山底,都要看不清了。曹震问:“他们会是挖坟的?” 掌柜的激动地说道:“不会错,刚才上来时我就看到了,虽然隔着老远也看得清楚,那高个子阴沉着面孔带着煞气,一看就是个盗墓的。” 曹震对董连山下令:“追!” 军士们刚把尸骸又盖上土,立即扔了铁锹飞奔下山。 那几个人走得并不快,很快就被军士们围住。 展平发现曹震似乎没有多少武力,走快了几步已经有些上喘,便也降了速度陪着他走,反正这一趟自己就是个陪伴,不须太过主动。 等他们赶到时,见被围着的四个人形象各异,高个子的人一脸寒霜,站在那里非常镇定,一位手中持剑的对着八个侍卫,但明显有些看顾不过来,一会挥剑指指这个,一会儿又指指那个。 另外两个人手里提着铁锹,有一个端起锹做着防范,好像要抵抗八人又有些犹豫不决,剩下那位拄着锹,眼神畏惧。 曹震看到那个高个子神情一滞,脱口叫道:“满伯宁?” 满宠被人叫出名字心里也是一惊,大宋知道他的人不多啊,但脸上还是古井无波,问:“你是何人?” 曹震抱拳施礼:“我乃国明亭侯曹子廉之子,曾随家父去拜访过伯宁公,那时年幼,伯宁公怕是不记得我了?” 满宠动容道:“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曹公子,你说的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你还是少年,容貌变化不小!” 说到那事,气氛稍许有些尴尬。满宠做许县县令时,曹洪的亲戚仗势违法,在许县境内犯事,被满宠抓入大牢拟斩。曹洪知道满宠是执法严厉的人,亲自去私宅登门求情,为了显得亲近,就带了儿子曹震前去。 那次曹震亲眼见平时高傲的父亲在满宠面前把姿态放到最低,恭维,恳求,还厚着脸皮说有意与满宠定个娃娃亲。 后来曹洪灰溜溜地从满宠家出来,曹震还问过父亲,满宠家的女儿多大了?曹洪暴怒地说:还没生呢!我咒他以后生不出儿女来! 曹洪不甘心,又去求曹操出面,曹操当年欠着曹洪的救命之恩,不好回绝。满宠闻讯后,竟然不等曹操开口,抢先处决了曹洪那几个犯法的亲戚。 从此以后满宠声名大振,都知他不畏强权铁面无私;曹洪与满宠也从此形同陌路。 曹震见两方还是剑拔弩张的情形,对军士们做了个“收”的手势,军士们刀还鞘,站得稍远一些。满宠这边持剑的也垂下手来,但还是紧张地站在满宠身旁,两个拿锹的人放松下来,凑到一起嘀咕着什么。 “子廉将军还在亳州吗?”满宠打破尴尬。 “在呢,可惜那地界也就我们一座孤城了,这次家父让我来拜祭先帝,可是刚刚看到的墓已经被破坏了!”曹震说着话,眼睛往对方那两把锹上看了看。 满宠会意,对身边那持剑者说:“给他们结了银子让他们走吧!” 持剑者应着去了,满宠见两个拿锹的没被阻拦地离开,才对曹震说:“这是我雇来干活儿的村夫,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对,墓是我让破开的,那里面不是皇帝,是个太监。” 曹震不解:“面孔腐坏得已辨不出模样,伯宁公何以断定不是皇帝?” 满宠一脸玩味地看着曹震:“太监和皇帝差的是什么,曹公子一定知道吧?那具尸体虽是着了龙袍,却是去了势的。” “那皇帝的真身又去了哪儿呢?” “谁知道呢,如果没死,早晚会出来的!”满宠望着满天云彩悠然地说。 曹震还是有疑问:“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怎么伯宁公今天会想到来这求证?难道只是跟小侄有缘吗?” “不,我早有存疑,一直没得空,但是就要离开了,今天再不来,这会是我心中一直存的结,让我不得安宁。” 满宠穿宋前是汝阳太守,和众多三国来客一样,来到大宋先就是流离失所的局面。满宠当然要夺回汝阳,可守汝阳的是呼延灼,悍勇无敌,让满宠的人退避三舍,等待机会。 机会没有辜负满宠,呼延灼被朝廷派去攻打许都,并被徐庶用计,让朝廷以为呼延灼反叛,逼得呼延灼以死明志。满宠趁机夺回了汝阳。 汝阳距许都比起其他地方算是近的,但夏侯惇、张合来许都救援时,满宠没有动,一来他没有得令,二来汝阳得来不易,他也不敢轻动,没想到大宋出动了童贯联军,让许都的曹兵败如山倒,全部北窜。 “皇帝的真伪很重要吗?”曹震想起那位憋屈的皇帝,觉得满宠有些多此一举。 满宠淡淡地说:“对曹公很重要!” “那么,伯宁公离开汝阳,是要去哪里呀?” “北地有变,女真人成立了金朝,把公孙康打得一败涂地,曹公发令让麾下军马都调过去,誓要扫清那块荒蛮之地,亳州没接到号令吗?” “没有!”曹震脑子里飞速地转着,思考这变动的局势与自家有什么关系。 满宠低头看看手指,掐算了一下,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曹震:“怕是曹将军也该接到军令了,只要是曹公能调动的兵马,这次都会去北地!” “舍大而就小?为什么?”曹震不理解这是什么战略。 “世上没了郭奉孝,谁知道这是一盘什么棋!”满宠不想多说,摆摆手,带着护卫走了。 曹震心事重重地上了车,走出里许,忽然喊停下,叫来董连山:“你们两架车快快掉头追上他们二人,杀!” 第137章 西北望白马连翩 展平目睹一切,置身事外但也有层忧虑,曹震什么都不避讳他,是不怕他知道,也不怕泄密,但两人没到那个知己的份,确切说也不算一个阵营的,那么结果就是一个,等展平没用时,曹震绝不会放任他离开,很有可能是对他下杀手。 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这句话被很多人奉为经典。 以前展平还没想这么多,但刚刚曹震那毫无征兆的诛杀令,着实让人胆寒。 他们这架马车慢慢地向西行着,等待董连山等人回来。客栈掌柜的早在下山时见情形不妙,也不等加赏也不等坐车,先就自己回去了,看来是深谙好奇害死猫的道理。 展平的沉默让曹震猜到了他的心思,主动说道:“我不是嗜杀之人,满宠也不该死,有些事,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大公子有何不得已之处呢?” “杀了他,我爹会高兴,博高堂一笑不也是当儿子的该尽的孝道嘛!”曹震话里有自嘲的意味儿。 展平不敢苟同,无语以对。 董连山带着两架马车返了回来,走到曹震的车驾前低头说道:“我们回去没找到人,又向前追了一程还是不见踪影,担心大公子这里,就回来了。” 曹震两手一摊对展平说:“你看,我说满宠不该死吧!”又对董连山说:“把那事忘了,提起速度赶路吧!” 展平亦是一阵轻松,满宠没有杀成,也不需要对他灭口了吧? 马蹄得儿得儿快跑起来,曹震又舒舒服服地仰靠在车茵上,仿佛刚刚的一切不过是淡风轻云,根本不足以放在心上。 ......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好诗啊曹施主!” 说话的是贾宝玉,比起在红楼时又长高了些,也健壮很多。他正站在曹植身后,看曹植写字,并忍不住念了出来。 曹植把笔小心地架在砚台上,起来嗔道:“宝玉啊,你总是一惊一乍的,把我刚才想的妙词都吓忘了。”他一直不习惯宝玉的法号悟真,还是喜欢叫他俗家的名字。 “莫急,一会儿能想出更好的词儿,你还得感谢我呢!”宝玉伸过头去,又念道:“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你写的好有神韵,定是偷看我练功写的诗句!可惜呀笔下来得,手上却来不得,你的武技是真滥啊!” “倒说起我来,我还想说你呢,一个荣国府的锦绣公子,不修文笔,整日跟着沙师父练武,你是想当武僧吗?” 曹植怨艾地说,他总觉着贾宝玉就算不爱学习那些官面文章,诗词歌赋总该务上一些,也好与他有个切磋,大家都是富贵公子出身,共同语言该有吧? 哪知八戒四处乱跑以后,沙僧闲得无聊,开始教宝玉武功,宝玉竟是深好这一口,咬牙熬过了起初抻筋断骨一般的疼痛后,在学武的路上一发不可收拾,拳脚、禅杖、刀剑,样样不落,喜得沙僧老怀畅慰,有一次还跪在佛祖像前流泪说:沙门有后啦! 沙僧着意培养师弟(其实是徒弟),一刻也不肯放松,这时,浑厚的声音又在门外想起:“悟真,不要打扰曹施主做文章,快来跟我练功!” 宝玉闻声跳到门外:“三师兄,你不是说我已经练到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境界了吗,怎么还是不能偷闲?” “没错,你在天下是可以跻身一流高手的行列,但天下之外还有各路神仙精怪,跟他们打还差得很远,所以偷懒不得,今天开始我传你更高一层的法武!” 沙僧大袖飘飘站在塔林之中,油亮的脑顶上仿佛刻着五个字:严师出高徒! 宋江走出来打断了他们:“三师兄、悟真师弟,师父召唤你们进来有事商量。” 宋江也曾跟着沙僧练了几天,刚觉得以前那粗浅功夫有所提高,就被沙僧撵去整日陪伴师父左右,宋江有时心痒,又怕沙僧责备,只能偷偷的学。 宝玉看在眼里不解,问为什么不教悟身师兄,沙僧说:他不是练武的料,也不是当和尚的料。随即又说,谁又是当和尚的料呢,除了师父! 唐僧见宋江领来了沙僧和宝玉,忽然想起了大徒弟,问沙僧道:“我看你把悟真教得挺好,来日取经路上他能代替你大师兄的差事吗?” “大宋地界,让悟真打个先锋没问题,要是像我们从前走的西域,到处都是妖魔鬼怪,恐怕还得多加磨炼,但挑行李的本事已经学到十成了。”沙僧拍了下自己的铁肩膀,一脸骄傲。 唐僧体恤地说:“哎!悟真毕竟年少,不要压坏了身子,行李还是你和悟身管着,悟真先探路吧,你要记得把探路的诀窍教与他!” “取经以来,探路一直是大师兄的事,没有大师兄时也是二师兄,诀窍我是一丝也无,不如叫二师兄传授与他,师父,你提起这些是要走了吗?”沙僧有些欣喜,长安待得也太长了些。 唐僧点了点头,对宋江说:“把你二师兄也叫来吧,我看他经书抄得有些转变没有。” 宋江顶着闪亮的金箍出去了,这阵子唐僧使他使得顺手,成了身边的勤务兵。不一会儿,外面扑扑通通的急促脚步声,八戒人没进屋先大放悲声: “师父啊,徒儿想死你了,回来也不让我好好侍候你老,就给人家撵去抄经书,你知道这思念之情有多么汹涌吗?” 话没落地,唐僧的手就被一双猪蹄捧在怀里,又被一个猪头在肩膀上热烈地拱着。唐僧心肠一软,温声说:“是师父有些过分了,不该责罚你关了这么长时间的禁闭,我且问你,思过思得如何了?” 八戒抬起头,竟有些眼泪汪汪:“徒儿后怕呢,幸亏及早回来,听到了师父的教诲,没在迷途上越陷越深,好悬啊好悬!” 唐僧拉着八戒在自己身边坐下:“悟能啊,虽然你说得不一定是真心话,但态度还是让为师很满意,你的几个师弟都在,你说说你错在哪里,也让他们有个教训!” “我错在不该去给儿子找妈!”八戒垂下眼皮检讨起来。 第138章 痴情爹送子还家 八戒在樊城时,只听和自己相像的小孩子说了个安康,就心急火燎地带着他去找孩儿他娘。这也是先入为主,安康的高老庄是他不能忘怀的地方,那里有他的老婆高翠兰,凭什么不能有个儿子高胖墩,或猪胖墩! 那么八戒到底有没有儿子呢,他以前没有这个意识,现在他觉得不确定了,老猪耕耘不知劳累,不是猴哥多事,儿子早就该有了,离开高老庄的几年,胖墩儿这年龄还真是很有可能(至于唐到宋这几百年老猪自动忽略)。 赶到安康高老庄,八戒自己是找不出来当初庄子的模样,只能痛呼“桑田沧海”,让胖墩儿把他家给指出来。 胖墩儿蹦蹦跳跳在村子里走了一遭,吓哭了一村子的小朋友,八戒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这模样传承下来确实有些愧对儿子,胖墩儿告诉他,你不跟在后面就行了,他们怕的是你。 八戒从善如流,不再跟在胖墩儿后头,纵起云头在空中看着胖墩儿找人,直到胖墩儿又跑回来对着天上挠脑袋,八戒跳了下来。 “不是这儿,我家也没找到,全村也没一个认识的人,猪叔叔你找错了!”胖墩儿像是抓住了八戒的不是。 “孩儿啊,你不是说安康吗,安康的高老庄就是这里呀,当初我就是在这儿认识你娘的。” “我也不是说非得是安康啊,我说的是angkang!”胖墩儿不敢再说字,含糊地哼出两个音儿,赌气说:“我被人拐走时那么小,什么也记不得。” 孩子嘟起嘴,更像八戒了,翻着白眼看着他,眼里都是怨责:谁叫你管生不管养的,让孩子遭了大罪! 八戒负罪感满满地安慰他:“兴许是你娘又搬家了,不急噢,我带你慢慢找。” 他带着胖墩儿,以安康为中心,一圈一圈向外扩散,为了让胖墩儿看得清楚,八戒操纵着云头无下限地降低,致使那一带很多人都看到了他们。惊骇之余,一句话开始流传起来,说“猪人上天,天下要变!” 话也传到宋江的耳朵里,他虽然大隐于寺,耳目始终还注视着江湖,立刻报告了师父,说这定是二师兄在陕西路地界作妖呢,让民间多有议论。 三藏听了着急:“以前是悟空让我操心,现在那冤家不照面了,悟能却不消停,寻常时候也就罢了,现在整日和智海方丈一起,人家的徒弟都是规规矩矩的,可不能让他觉得我们东土大唐的不如东土大宋,你快去把他叫回来!” 宋江委屈地说:“他在天上跑来跑去,徒弟愚笨,怎么能拦住他呢?” “噢,为师疏忽了,让悟净去找找看,你等他把八戒拦下来,记得带到为师这里。” 宋江传话给沙僧就不再管了,沙僧从此在教授宝玉武功时,眼睛总是往上瞅,怕把八戒漏过去。 那天正午,沙僧忽然觉得天上一暗,说声“来了”便抬头细看,果然见二师兄把云头压得沉甸甸的从上空飘过。沙僧大喊两声,不见回应,也纵身攀上云头追过去。 八戒正忘乎所以地给胖墩儿讲高老庄的奋斗史:“那年你姥爷吝啬的不像话,也不买耕牛,也不雇长工,家里的活儿都压在我一个人身上,修路、耕地、插苗、锄草,遇上干旱我还得呼风唤雨给他浇地,这还嫌我吃的多呢......” 沙僧赶了上来:“大雨,大雨!” 八戒扭过头:“啊呀,他三叔来了,天晴着哪有大雨?” “我是说你是大禹,三过家门不入的大禹,出去耍了这许多时日,到慈恩寺了还不下来看看,师父让截着你回去。” 沙僧说着打量那胖墩儿,奇怪地说:“二师兄,你藏的挺严实啊,这孩子啥时候有的?” 八戒惊喜地说:“你都看出是我的孩子啦?唉,他找不到家了,我已经领他走了很多地方,不过前面有个地方应该是准了,我们刚打听到的有个叫昂康的地方,村口有座大石牛的塑像,这小子想起来说石牛旁边就是他家,我们正往那里赶呢。” “可师父让见着你就把你招呼回去啊,你不如先去跟师父回禀一声再去!” “不行啊师弟,孩子急着找娘,就算与我无关,咱佛家慈悲为本也不能不管不顾啊!师父定是在考验我,你回去说我已经参透了,救人行善比寺庙打坐更重要!” 八戒说着话加快了速度。沙僧只能停了步伐,遥遥地喊了一句:“给嫂夫人带好啊!” 有大石牛做标志,这回就好找了许多,不一时,八戒就发现了目标,指着那石头问:“可认得那个?” 胖墩儿连连点头:“就他就他,我在那儿撒过尿。” 八戒就在那牛旁边落了脚,看这里挺破落的,荒草废墟处处可见,有几个村民模样的目光呆滞瞅看着他们,好像连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八戒心里一酸,穷山恶水的,翠兰怎么受得了! 胖墩儿自己去回忆寻找,八戒没有跟在后面,只把身子靠在石牛像上,闲得无事,又把石牛像端详一番,忽然心生疑问:这老牛莫非是牛魔王?莫不是他因为我在积雷山打死了玉面公主怀恨在心,才把我家娘子给掳到这个破地方? 照这么推算,胖墩儿也可能是被牛魔王拐走卖了的! 八戒越想越对路,看着石牛咬牙切齿:“牛老怪,你没本事找猪爷爷,就来欺负女人和小孩儿,还把自己做个像来看着我家,真是欺猪太甚!” 抡起大巴掌抽在石牛上,把牛头打得粉碎。 这时听到一声“娘!”,胖墩儿跑进了一个破屋子,八戒赶忙跟了过去,暗想这牛果然留他不得,一打坏就破了禁锢,孩子才找到了娘。 “是我儿吗?想死为娘啦!”一个布裙荆钗的女人抱住胖墩儿嚎哭起来。 八戒看到一个蓬头垢面趴在胖墩儿肩头也看不清面容,心里焦急,重哼了一声,那女人闻声抬起头来,吓得一哆嗦,本能地抱紧了胖墩儿:“不要伤我的孩子!” 第139章 世间事无即是有 胖墩儿憨憨地说:“娘,这是我爹吗?” “傻孩子,爹哪有乱认的!”妇人听得惊奇,对八戒多看了几眼,问:“你是谁呀?财宝这一年多是跟着你在一起吗?” 不是翠兰!八戒的心沉了下去,妇人的面孔摆在那里,高翠兰再怎么沧桑变化也不会是这个样子,那是完全能让人放心地把胖墩儿交还给她并深信她就是胖墩儿娘的样子,和胖墩儿的长相极为相似。 “娘,我是被一个做牛肉面的姓孟的老头儿买下来的,多亏这个人带着我飞回来才见到娘的!我也不信他是爹,就是觉着和他亲近。”胖墩儿虽然面有猪相,却还没浑浑噩噩,他见娘带着敌意对待那个对他自称是“爹”的人,便做了解释。 妇人急忙拉着胖墩儿跪下:“不知财宝是蒙恩公搭救,奴家高孙氏说话难听,乞恩公莫要见怪,我和孩儿给你磕头了!” “大嫂子你们起来,你说这孩子是叫‘财宝’啊?他爹呢?” “唉,我儿叫高财宝,去年早春时候在门口玩耍就再没回来,他爹在附近十里八乡找了半年,又累又急染上了重病,两个月前人就没了!” 高孙氏说到伤心处,泪水再度涌出,胖墩儿也哭起来:“爹总在外面干活,我都没见过几次面,也没记住模样,咋就死了啊!” 八戒扎撒着两手不知怎么安慰,对小孩儿说:“宝儿啊,这事我知道一些,人死了也不见得是坏事,有时候比活着的过得还好呢!” 孩儿眼泪汪汪地对高孙氏说:“娘咱也死吧,去找爹!” 高孙氏收住眼泪露出笑脸:“娘早就不想活了,可你一回来,娘又不想死了!” “嗯,我听娘的!”胖墩儿其实对生死还没什么理解,孟掌柜做面的牛肉不都是死的,也都很好吃的,有啥啊! 八戒想起一个问题:“大嫂子,听宝儿说你家有一张画像与我很是相像,在哪里啊?” 高孙氏有些尴尬:“别听他瞎说!” 胖墩儿马上跳起来:“我记着呢,真的有啊,你跟我来!”牵着八戒的手领到里间,在一面被黑烟熏黑的墙壁上,贴着一张《肥猪满圈》的年画。 胖墩儿小胖手指着画呆住了:“哦......好像不甚一样啊!” 八戒拍拍他的脑瓜:“宝儿啊,以前我长得也是英俊不凡,因为当过天蓬元帅,天上的仙女都喊我帅哥,后来死过一回,就变得跟画上的这个一样了,要不说人咋不能轻易死呢!” 胖墩儿懵懂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亲爹现在八成也是这样呢!” 高孙氏在后面站着,扭扭捏捏地说道:“恩公是要先住下吗?我去摘些菜做饭!” 八戒这才醒起:给胖墩儿找家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便心无旁骛地走到屋外:“你们娘儿俩重新见面肯定有一肚子话要说,我就走了,还有什么难事就跟我说!” “哪能再麻烦恩公,让我们母子团聚已经是恩同再造!” “不妨事,我和胖墩儿哦财宝走了一路,已经很是喜欢这孩儿,我也不想让他过得不好,有事尽管开口!” 八戒大度地说着场面话,已经加快了脚步准备走到无人处就纵上云头溜走。却听高孙氏在后面开了口: “财宝命苦,恐怕要跟着我过穷日子了,自从他爹走后,孩子又没消息,我日子过得没了盼头,田也荒了,房子也要塌了,吃上顿没下顿,这又多了一张嘴,我明天让他去跟村头的老赵叔学手艺去!” 八戒驻足:“那是什么手艺?” 高孙氏艳羡地说:“老赵叔很厉害,靠着在郡上乞讨养活了一大家子人,收的徒弟也都挺能要的,有的都娶上媳妇啦!” 八戒一脑袋黑线,同情地看向胖墩儿:“宝儿,我看你还不如在樊城当伙计,用不用我再送你回去?” 高孙氏连忙揽过胖墩儿:“儿啊,好儿不嫌母丑,好狗不嫌家贫,只要你好好学艺,咱房子也会有钱修,田地也会长出庄稼......” 胖墩儿从娘亲怀里挣出脑袋,对八戒发出疑问:“你不是说在高老庄很能干吗?谁也不用啥也不用,都是一个人干的,是编的瞎话吧?” 听到高老庄仨字儿,八戒怔了一会儿,像被人拿住了命门,忽然自语道:“我做了那么多,高太公佯装不知,还三番五次请人拿我,浑忘了他怎么从老农变成大户的,师父说得对呀,无就是有,有就是无......” 八戒越说越有心得:“他没有时,招我入赘上门,家里一应产业就都有了,等他有了便百般嫌弃,又该我无了!” 见他说着话儿原地打转,像是陷入一片沼泽不能挣脱的样子,娘儿俩有些惊惧,怕是他犯了疯症,高孙氏对儿子使了个眼色,让他进屋里躲起来,胖墩儿却忽然上去拉住八戒:“爹呀,你拣到我这孩儿算是有还是无啊?” 两人一路走着时,八戒旁征博引地说自己是他的亲爹,胖墩儿却从来没叫过,今天竟脱口叫了出来,自己也吓了一跳。 八戒被他一声爹叫得回到现实,抓住胖墩儿的肩头说:“是有,是有!但你回到这来,被逼得要饭,就又是无了,猪爹不能让你无!” 心智已定,八戒大步走到那间小茅屋前,两掌一错,摧枯拉朽地把茅屋推成了一堆废柴。 “我们的家!”高孙氏发出惊呼。 却见八戒已经像是陀螺一样地转动起来,快得让他们看不清动作,也接近不得,只看到那茅屋所在之处疾快地出现一个方框,并迅速加高,迅速成型,很快一座新房子矗立起来。 怎么看着像是块大泥巴堆起来的,只不过这泥巴比较大,大过村子中间杨地主家的宅院。 这时八戒动作慢了下来,让他们看到一个浑身泥巴的人疾快地走进那间泥屋,忽然张开双臂挥洒出一片片的火焰,像是一座烤炉,泥巴屋子很快褪掉水痕,由黑黄之色变为岩白色。 八戒收了功走到外面,拍了拍墙壁,满意地说:“结实得很!” 这个过程中,高孙氏已经看得魂飞魄散了好几次,把眼睛都要揉瞎了,不住地对自己说:“这不是真的,这是梦!”又怕真的是梦,把胖墩儿抓得更紧。 胖墩儿反倒不那么惊讶,都跟着八戒驾过云了,而且他没见过盖房子,这时算开了眼界:“原来家家的房子都是这么盖起来的呀!” 第140章 行好事田螺姑娘 高孙氏胆战心惊地走到新房子前,小心地摸了摸,手指的真实触感让她知道这坚固如同石头垒就的房子确实存在,畏惧地问:“恩公是神仙?怎么就能变出一座房子?” 八戒一撇猪嘴:“哪里是变的,老猪也是一把土一把土和成了泥,做成土坯再垒成的,不过是干得快你看不到罢了,一点力气也不少花!” “这也太快了,锅灶都垒好了,你比村西的老吴叔厉害,他那年也是一个人盖起一间屋子,用了一年,连地都顾不得收拾,荒成了我这样子。” 虽然觉得与村西老吴叔竞争有些胜之不武,八戒还是心里熨帖了些:“不单比村西,比村头那个要饭的也厉害,老猪化缘也是有一套的,你这个荒地好说,我这就给你收拾一下,可惜天要冷了不能指望今年有收成!” “神仙恩公真是厉害,这下我们娘儿俩就有盼头了,今年先让财宝乞讨着过活,明年我们种了地就有着落了。” 八戒皱了眉头:“看来老猪这通忙活是白费劲儿了,他还得要饭去?” “谁叫他生在我们这种家呢,穷人的日子就是这样啊!”高孙氏无奈地说。 八戒对这地不熟,他也想不出办法:“大嫂子你就说怎么才能不让这孩子化缘哦乞讨去?你只要说出来我自去想招儿。” 高孙氏的眼界也只在村子里:“杨地主家以前是靠卖板栗富起来的,现在这节气正是板栗要下来的时候,可说这些也没用啊,我家也没有板栗树,集市上最好卖的是华山的板栗,杨地主还雇人上华山采摘过,谁要是背上一筐回来卖掉就够一家人过冬的,可惜那山上太险,我也舍不得让财宝去啊!” “早说嘛,我去了!”八戒快步跑出去。 “就算真去华山也不成,现在还没熟呢!”高孙氏以为他说笑,看过去时人已跃到半空之中,惊呼:“他咋还会飞?” 胖墩儿说:“这叫腾云术,我就是这么跟他来的。” 高孙氏望着天空怅惘地说:“这要真是你爹该多好!”她进屋去收拾旧东西,连那张《肥猪满圈》也掸去灰尘,很珍惜地收了起来。 不一会儿,听胖墩儿在外面喊:“娘啊,猪爹回来了!” 只见八戒扛着一棵硕大的树站在房前,树上还生满了板栗,树根带着长长的根须,上面凝着泥土。 “这......”高孙氏对不断的惊喜已经应接不暇。 八戒把树放到刚刚取土造房挖出的大坑里,疾快地培好了土,很快一棵板栗树就立起来了,像是已生长在这里好多年。 胖墩儿问:“你真去了华山?” “嗯,本来想采摘一些回来,但板栗还没熟,只好连根移过来喽,以后你就在自家门前摘板栗,愿意吃还是愿意卖就管不得你了。” 八戒伸展腿脚,开始整理荒地,这时村里人听到动静已经来了很多,见八戒生得怪异,远远地站在那里议论。 “高家寡妇是要找人家啦?” “不对,这个猪头人才是那孩子的亲爹,你看长得多像,高大强这么多年竟是给别人养的孩子!” “说的是呢,孩子定是一直在亲爹那里,等着后爹高大强死了才被送回来。” “我眼睛花了吗?高家啥时候起的大房子还种了树,还有那个犁地的,牤牛也没他那么有力啊!” 因为高家的地不大,八戒没用什么神通就把地给拾掇好了,来年那娘儿俩再想耕种时,不需要太费力气就能行。 八戒终于可以停下来,站在地头欣赏劳动成果。高孙氏拉着胖墩儿悄悄说:“去问问他,能不能留下来吃晚饭?” 村民们也开始慢慢靠近,像一群好奇心旺盛又担心有危险的鸭子,走每一步都长长地探着脖子做足了观望,嘴里还不停地说着闲话。 这时却忽然出现怪异的场景,让众人惊呼不已。 “他怎么走了,好像不是自己走的,被什么东西裹挟着又看不到是什么东西,你们看到他旁边有人了吗?” “没有,就看到那个长嘴胖汉在死命奔走,确实是不得已的样子。” “听说过田螺姑娘给人做了饭就走的,没想到还有猪脸大汉干了活就跑的,活大半辈子见了无数的怪事也没今儿见的古怪!” 八戒有苦说不出,他刚才看着胖墩儿带着孩儿特有的孺慕走来,心中也满是幸福和不舍,正待语重心长地说上几句为父该说的话,被两双恶狠狠的手给打断了。 两个来历不明的老头儿,一个蓬头红脸,一个鹤发鸡皮,左右把八戒挟持住,让他动弹不得。 红脸的说:“天蓬,你干的好事,我们找个地方说说理。” 鹤发的催道:“快走快走,不要惊扰百姓!” 俩老头儿隐藏行迹,速度极快,凡人看他不到。八戒挣脱不得,只能紧倒着小步才能跟得上,所以被那些村民看到的就是这等奇怪景象。 八戒不满地嚷着:“你们谁呀,让我跟儿子告个别先!” 俩老头儿也不说话,掳着八戒一气走出十余里,到了一处山坳停了下来,这才把八戒放开。 红脸老头儿说:“我是华山的山神,天蓬,你把我的板栗王给迁到这里,打招呼了吗?” 鹤发老头儿也撅着胡子埋怨:“我是大牛村的土地公,你啥也不讲就给我迁来一棵偌大的树,惹得华山山神追来和我吵架,好像是我贪了他什么好处,你可知道大牛村的土地与板栗树合不合啊?” 八戒的心提了起来:“土地公,你说大牛村不合种板栗吗?不对吧,这地方有靠种板栗富庶起来的啊,我是听了高孙氏说有这先例才给她搞来这树的。” 土地公:“合不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态度,你从山上挪树到大牛村,和我们这些管事的不先说好,都像你这么办,还要我们这些小神干嘛呢?” 山神:“天蓬,你不要好的不学学坏的,孙大圣那些毛病到你这得改改!” “呦,看人下菜碟呀这是!见到我猴哥你们就啥说的都没有,咣咣几棍子一敲麻溜地给人家办事,到我这就要改,真以为我老猪不会发飙吗?” 八戒挽起袖子,他要修理修理这俩老头儿。 第141章 该不该替天行道 土地公摆了摆手:“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总想着使蛮,岂不是白跟着那和尚修行啦?” 八戒翻着怪眼道:“是你们不讲道理,老猪帮人做点好事被你们生生拖走,显得老猪好是无礼,连道别都没有道!土地老儿,你说句实话,我这棵树种在这里能不能安生?” “呃呃,我这儿倒是无所谓,那树就算有些许不合,也能调整过来,管教它枝繁叶茂果实累累,这事还得看山神依不依,他刚刚已经跟我吵了一架,你看有何话能让他放手吧!” 土地公把事情推给山神,山神抱着两膀鼻口朝天,一副不肯就范的样子。八戒腹诽着小人得志,嘴里嚷道: “喂,不要摆出那副死样子,你有什么条件就说出来,满华山的树老猪就取了一棵,也能让你追到这里!” 山神跳了起来:“一棵?那可是板栗的树王,你把它整走了别的板栗怎么办?我告诉你天蓬,要不然你把树给我挪回去,要不然我就告到天庭,看玉帝怎么收治你!” 一听“告玉帝”八戒有些怂了,这副猪脸就是拜他所赐,于是八戒过去揽住山神的脖子嬉笑道:“多大点事惊动玉帝,让那些列班神仙笑你只会告状,不如咱哥俩商量商量解决就算了,树王走了,二王再补上呗,这样你还落个人情。” “你以为那么简单?二王比树王少了上百年的养分,根本就不够资格,你让别的板栗树怎么服它,都耍起脾气来让板栗减了收成,结果还是小神的不是,天蓬,让树王归位是最简单的办法,你为什么不肯呢?” 山神还是想要回树王,八戒摇着大耳朵说:“我师父说了出家人不打诳语,给人家送来树再拿回去那不是诳语吗,不行不行,我还是帮你把二王给扶正吧!” “我山神都没有办法你能有什么招儿?” “不就是缺养分吗,我让华山一带的猪都去给你那二王上肥料,尤其华山上的野猪,粪便更是有力,这不就补了啦!即使赶不上树王,也让别的板栗树瞧瞧,知道二王的厉害,谁敢不服?” 八戒对自己的主意越想越觉得可行,美得放了一个响屁。 山神捏着鼻子退后几步:“你也是当过天庭神仙的,怎么想出这等腌臜的主意,那岂不是让我的华山处处污秽,不行不行!” 八戒收起笑脸:“要是你还不满意,我只有一个主意了,让孙悟空上你华山上给你讲道理去,你要知道猴哥和我最是要好,我的事他不能不管,还有啊,他做事不像我这样讲道理!” 随手举个例子:“五庄观的人参果树比你这板栗王金贵不,他说砸就砸,若是让他上到华山,怕是你满身的树剩不下几棵,松王恐怕都得让他弄泰山去,他现在可是在泰山为王呢,那天还叨咕缺个好盆栽!” 见山神面有惧色,八戒又凑近他耳边说:“他可是不怕玉帝呦,你告状吓唬不了他!” 山神脑子里勾勒出华山满地疮痍万木凋零的凄惨景象,没准儿泰山的山神还会在孙悟空的淫威之下宣布把自己的华山逐出五岳,他浑身一激灵:“可千万别劳动他,小神还是自己想辙吧!” “我跟你回华山召唤猪族,保证让它们的粪便催得二王嗷嗷长个!” “你那些臭大粪留着自己用吧,不许上我华山造次!”山神一溜烟地跑掉了。 八戒对看热闹的土地公说:“完美吧?你要是让我那板栗王出了差错,我也让猴哥来和你谈谈!” 土地公微笑道:“天蓬,你这一套吓不到我,不过小神与人为善,这树我也看着怪好的,会着意照顾!有了树王,方圆几十里的板栗树都会受益,到时村人不知是天蓬你的所为,都会来感谢小神,又要多吃许多供奉啊!” 土地公越想越美,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老猪四大皆空,羡慕不得!”八戒想起长安城里还有个倚门望归的师父,纵上云朵去了。 ...... 三藏本来是要批评八戒入了佛门还凡心不泯,为一个捕风捉影的儿子忙活了这么多时日,但八戒已经认了错,再批评就是没有新意,便又找个问题说道: “你不该去与那山神、土地公去争执,要知道我们有菩萨厚爱得了这宗差事,有多少神在嫉妒我们,巴不得出点差错来说我们的不是,就算我们已经看破了这些,对菩萨终究是影响不好,悟空以前就爱招惹他们,现在为师刚落些清净,你又来......” 三藏擦了擦眼角,也不知是拭泪还是抠眼屎,让八戒慌乱起来:“师父你可别的,我最见不得女人哭,哦不,什么人哭也见不得,以后我不管闲事了,管他谁穷得要死,管他谁找不到娘,只修炼好自己就得了!” “你又错了,八戒,佛家修的是一颗慈悲心,入空门不是出世而是为了救世,度己也要度人......” 八戒抬起迷惘的眼睛:“那师父,我碰上事到底是该管还是不该管啊?” “八戒啊,你经书抄的还是不够啊!”三藏把目光转向新收的徒弟:“悟身、悟真,你们怎么看呢?” 宋江清了清嗓子:“我以前有过替天行道的心,跟了师父后发现,天是不需要我替的,自有其因果轮回,我左右不了天,只能做好自己,行道的事都交给天吧。” 三藏赞许地点点头:“你大师兄要做齐天大圣,不也是被压在山底下,连地面上的凡人都比他高,可见心比天高命如纸薄不是虚言!” 宝玉说出自己的见解:“可是很多武术都是从佛门传下来的,所以我想,金刚护法,也有用霹雳手段维护天下正道的意思,佛门弟子不单要练般若心经,还要练狮子吼,刚柔并济行大善!” “悟净啊,你教悟真练武没有错,也别教他偏了本心,痴迷武道。”三藏对悟真的话不予点评,只对沙僧做出提醒。 然后看着大家说道:“刚才就着八戒的事说了几句话,天下的理儿没有哪个是绝对正确的,参到几分全看自己的悟性,为师也不可能给你们标准答案,所以今天谈的其实不是这个。” “我想我们在慈恩寺的功课已经该告一段落,现在是出发的时候了,但还是要继续西行吗?”三藏的目光从每个徒弟的脸上一一扫过。 第142章 你挑担我牵着马 “师父说往哪里就是哪里呗,反正咋走都是打发日子!”八戒不愿动脑子,先就表明了态度。 宋江说:“师父,我们不是要去西天取经吗?从济州府到这长安,是一路向西的,还要接着往西走吧?” “这就是我考虑了许久的问题,我们在西域已经走过了一回,哦上次没有悟身、悟真,佛祖让我们来到大宋,目的不是西行取经,而是渡劫的,照此看来,向哪里走都不会影响最后的结果,只要凑足劫难之数即可,你们以为呢?” 三藏智慧的目光又看向徒儿们。 沙僧说:“只要是师父以为的就是我以为的。” 八戒掰起了指头核计:“猴哥说要历过九难,我们现在还差多少,黄泥岗一次、济州府一次、后来被抢马贼骚扰也算一次,再加上我这段时间经历的琉虬岛打倭贼、江州打官兵、华山被山神找事,这就算六次了吧,还有三次我们就能离开大宋啦!” 八戒乐得张开了獠牙,三藏摇摇头:“这样算恐怕做不得准,你想想我们以前经历的都是什么凶险,为师几次三番都要被妖怪上笼屉蒸啊,所以这又加上来的几道关,也不会轻易能过的。” “那这事就难办了!”八戒有些惆怅,又想起一事,对宝玉说: “悟真师弟,你的劫难又要来了,我这些天送胖墩儿找家的路途中,听说了一件事,你们家在找你,传说老太君带着一队的大姑娘小媳妇出了红楼城,说是效仿杨门女将的十二寡妇征西,一定要把你找回家去!” 宝玉挠了挠头:“这些女施主啊!......” 他忽然计上心来:“师父,曹植这些日子在写一个男儿游侠打仗的诗,把自己写疯癫了,要去东北找他爹去,要不然我们也去呀,那边战事不断,劫难也必定重重啊!还有,他爹是大官,我们在那化缘也方便!” 前官府职员宋江眼神一亮,对三藏说:“师弟提的这个方向值得考虑,有官府做后盾,诸事行得方便,若是不去东北,老种经略相公那边也可!” 两个新徒弟表了态,三藏有些心动,又瞅瞅老二老三,沙僧感觉到师父目光的殷切,但不想表达意见,把目光借着转向八戒来回避与师父的目光接触。 八戒说:“瞅我干啥,反正到哪都是你挑着担我牵着马!” 他忽然支起大耳朵:“外面有情况,我去看看!” 三藏见他大鸟一样扑了出去,说了句:“这是智海方丈的寺院,何事用得上我们去管?悟身、悟真,你们对大宋熟悉,再把往北的线路参详参详,我们这几日就出发。” 宝玉:“我去问问曹植,他是从那边过来的。”说着便出了门。 没等见到曹植,就听到八戒那粗嗓子像哭又像笑的声音在寺院门口传来,宝玉好热闹,立即就奔了过去。 见到的情景着实让他吃惊,虽然二师兄有点放荡不羁,也没见过这等热情奔放过,他抱着一个人哭叫着:“小展平啊,我以为再见不到你啦!” 展平被他搂得也是受宠若惊,粗大的鼻息喷进耳朵想打喷嚏,拍拍八戒推开他说:“还好意思说,你可是见着儿子就把我甩掉不管的。” “哎呀都是误会,等会儿我详细告诉你,先说说你咋找来的,又打哪儿收来这么多小弟?” 八戒打量着曹震和卫兵们,曹震正被眼前这一幕震撼着,没想到世上还有长着猪头的人,这时见到宝玉出来,对这粉琢玉砌的小沙弥立马有了好感,舍开猪头对宝玉问道: “小师父,你可知曹子建在哪里?” “在里面呢,你找他什么事啊?” “我是他哥哥,麻烦你带我去找他吧!” 宝玉暗想,现在这么流行寻亲吗,老祖宗还没找上来,曹植的哥哥已经到了,便领着曹震往寺院里走。 曹震让董连山带着卫兵们在庙外等着,不要惊扰佛寺。 虽是几年没见面,曹震还是认出了曹植,不过曹植对他的印象不深,这样的堂兄弟他还有不少呢,待曹震说明身份,曹植才对上号,也对曹震提到当年相见时一些印象有了回忆。 宝玉见人家哥俩叙旧也就不陪着了,又出来见二师兄相熟的人。 这时八戒情绪已经平复,但还是在纠结一个问题:展平怎么知道来这里找他,还有那些人怎么知道来这里找曹植?展平说是从他那里听来的,八戒说什么也想不起来自己说过这些话,只能叹道:“还是年轻人记性好,老猪自以为还是少年,却已经开始忘事了。” 展平开始见到宝玉以为就是寺庙里的一个小和尚,待八戒介绍说是他的师弟悟真,展平登时有了负罪感,翩翩浊世佳公子硬是被自己写成了出家人,而此时的宝玉也真就是个和尚。 “对不起啊宝玉!”这话情不自禁地从展平嘴里说出来。 宝玉稍稍一愣,旋即笑道:“施主有趣,既无相见哪来相欠,若是有一点前世的缘分,也早就过去啦!” “走走,进去喝茶!”八戒赶着两人进了寺院的客堂,宝玉见展平与八戒师兄交谈甚欢,便替了知客僧亲来给展平倒茶。 八戒把自己带着胖墩儿的一路坎坷事无巨细地跟展平叙说,以表示不是扔下展平不管,实在是脱不开身。 “本来我是想帮胖墩儿找到家以后,再去樊城找你,没想到被师父扣下抄经,又抄了十天,今天因为师父有事商量才把我放出来,老猪还想呢,等有了空儿去把你接过来,没想到你就找上门了,要是师父知道又得夸你有慧根!” 展平笑道:“三藏师父见谁都说有慧根吧!” 宝玉接口道:“可不是吗,在红楼见到我也是这样说,我都当真了。” 八戒想起刚才正说的事:“对呀,小展平你不是会夜观天象吗,师父准备带我们出行,还没想好往哪里走,你正好来了就给观观呗!” 第143章 半阙诗且待疆场 曹植听曹震说明了来意,笑道:“子廉叔叔还真是对我青眼有加,但我对那些争权夺势的勾当可没兴趣,一生自自在在,与几个好友赏风景、做诗文,才是我最喜欢的事。” 曹震苦笑:“我何尝不是想远离那些带兵打仗的事,可我们是曹家的子孙,父辈戎马上得来的天下,我们也躲避不开啊!” “父亲正当壮年,又不是皇帝,何必早早考虑储君之位,再者二哥为长,理应由他继承父业,就放我一个自由吧!” “你是这样想,但子桓也是这么想吗?伯父最喜欢的是你,你也有一争之力,如果子桓继承大业,必会嫉恨于你,到时就算你不争也怕得不到安生啊!” 曹震说完这番话后,自己先笑了:“子建,这些都是家父让我转告你的,我就是个传话的,对这些可是不懂哦,他让你去亳州,会当面点拨你。” “我已知晓叔叔的美意,亳州是不会去了,即使没有文芳哥哥前来,我也准备去东北啦,眼看着冬天就来了,父亲在那苦寒之地为大汉作战,我应该陪在他身边。” 曹植把桌上带着崭新墨迹的《白马篇》轻轻卷起,既像是说给曹震,也像是说给自己:“剩下的半阙,我要去东北战场上把他完成!” 曹震见曹植主意已定,他也马上有了办法:“你一个人去我怎么放心得下,我带兵送你过去,不然我回去也要被爹打死。” 曹植推却不过,便也同意了,然后邀请曹震去吃饭,要尽地主之谊,曹震说:“就让你做回地主,但只是一次哦,以后一直到东北的花销都是我的,我可是真正的富户,在亳州尽是经营商贾之事的。” 两人出来路过客堂,宝玉正和八戒展平聊天,一眼看到他们,先就招呼道:“曹施主要出去吗?” 曹植说:“我兄长来看我,我们出去喝酒,你要不要去?” 宝玉说:“你想让我破戒啊,不去不去!” 曹震对展平说:“子建要去东北,所以我们也不回亳州了,送他见到伯父才算完成任务。” “无所谓呀,听大公子的,对了,这位就是我说过的悟能师父,平时我们都叫他二师兄的。”展平把八戒介绍给曹震。 曹震见八戒样子怪异,不敢怠慢,忙拱手施礼,邀请道:“悟能师父、展平,不如一起去吃饭聊!” 八戒有些心动,但马上又坚定地说:“这次不和你们出去了,我刚还和小展平说过寺里的一味豆腐菜非常的香,要请他尝尝,出家人不能打诳语的!” 展平也说道:“我和二师兄好久没见面,还要说说话,不知大公子能不能许可啊?” 曹震笑着擂了他一拳:“你带我找到了子建就已完成使命,现下你去哪里我不管你,即使你不跟我们去东北也行,回头我和家父说是我让你走的。” 展平暗想,你们扣着红玉呢,可不是敢放我走吗,这事还得好好计议,嘴上却说:“跟着大公子吃喝不愁,我才舍不得走,这位就是子建啊,久仰久仰!” 曹植微笑道:“不敢,回头我们聊!”又对宝玉说:“跟唐师父说一声,今天的斋饭就不要带我的份儿啦。” 宝玉调皮地说:“曹施主走了,展施主又来,还是那些份儿哦!啊呀对了,师父还说要问问东北的事,我们也准备去那里逛逛,等你吃饭回来再说哦!” 曹植不由一阵惊喜:“你们也去,那这一路可是不寂寞啦!” 在一幕幕大团圆小相逢的戏码上演差不多之后,一个人默默地隐入幕后。宋江,一个很多时候不被注意的人,任何风吹草动都在他的观察之中,然后,报告给师父。 所以在八戒去找师父时,三藏的脸上闪耀着洞悉一切的智慧光芒,让八戒深为折服:“师父不出门全知天下事,那你也知道我那小朋友展平有啥能耐吧?” 三藏向窗外看了一眼:“这个,悟身没说。” 窗外,宋江矮了矮身子,黑脸上稍微有些愧色。 八戒这才放心地说:“他会夜观天象,能知道一些未来的事,比如他就知道师父以后成的是什么佛!” 三藏心中突地一喜,旋即又板起面孔用淡淡的口气说道:“凡夫俗子怎会有此能耐,怕是个招摇撞骗的人吧?” “不像,曹植在这里就是他告诉曹植哥哥的,他可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就能知道啊,还想隐藏行迹赖到我身上,说是我告诉他的,师父啊,你别看徒儿长了颗猪头,脑子可不是猪脑啊,我从来没说过曹植的事!” “嗯,他编排我成的是什么佛?” 八戒注意到师父的口气更加淡然,手里开始扒拉起念珠,但耳朵稍微动了一下,不由高兴地说:“师父的耳朵也会动啊,就是动作有点不规范,你看徒儿的。” 为了让师父看得清楚,八戒把脑袋伸到三藏眼皮底下,两只耳朵像蝴蝶翅膀一样抖了个欢实。三藏拍拍猪头:“行啦行啦,以后洗脸时记得耳朵也洗洗,耽误不了多少工夫。” “好吧,徒儿谨记师父教诲。”八戒扬起脑袋:“所以我想到了让他再观观天象,我们去东北有啥凶险不,要是太太平平的谁去呀,咱可是找劫难来的!他倒是答应了,但提出要上云端去观,说是离得近了看得准!” 三藏没听到想要听的东西,有些郁闷,冷声说道:“随他去吧,反正也做不得准的。” “我正要说这事呢,他想上云得我带着他呀,我今晚得和他忙活这事去了,如果师父不反对的话。” “去吧,离寺庙远一些,不要惊扰了人家的清修。”三藏闭起眼睛数起了念珠。 八戒得了允许,屁颠屁颠地出去了。 “这个夯货,到底也没说出为师成的是什么佛!”三藏恨恨地说。 窗外,宋江长身立起,心中有个不屈的声音:“师父惦记的事,一定要查清楚!” 第144章 雾蒙蒙听声闺房 八戒兴高采烈地找到展平,说是师父同意带他上云观天象,只提一个要求,离寺庙远一点。展平说,那就去亳州吧,绝对够远。 展平知道对八戒来说远近都是一脚油门的事,但他要是办成就要耗费十来天的工夫。八戒也没多想,停在半空瞅星星还不如走起来,便带人纵上云朵加速往亳州划去。 到亳州上空已是酉时,让展平意外的是将军府里没有歇息的意思,此时灯火通明,院里院外都有人忙忙碌碌,充斥着一种紧张的气氛。 展平让八戒在大院里一个稍微隐蔽点的地方把他放下来,八戒问他干什么,他说观察天象得上下参照才能看得真切。 “我知道你主要是想跑这一趟,夜观天象都是诳我的,老猪不与你计较,算是抵了樊城扔下你的歉疚,不过你今天得给我拿出个结果给师父。” 老猪把眼睛瞪圆了看着展平,表示他的认真,展平嘿嘿一笑遮掩被揭穿的尴尬。 八戒嘟囔了句:“这家人要过年吗?整得明火执仗的,我给你施加点掩护吧,要不然你非被人家抓到不可。” 说着话,八戒袍袖一挥,立时放出一大片浓雾,很快盖满了将军府,让通亮的灯火也变成了幽冥鬼火。 展平喜道:“二师兄厉害,这样就好办事啦!” “你是不是要偷人家大妹子?”八戒看出了问题,严肃地问。 “不是你那样说,也确实是要找将军的小姐,我义妹和她在一起。” “哦早说嘛,你去那里找!”八戒向一座小院一指。 “你怎么知道?”展平惊奇地问。 八戒抽了抽鼻子:“闻到的。” 展平除了佩服也没有其他话可说,按着八戒的指引落下,潜进了将军府。只听身边有人说着话,都是议论这突如其来的雾,这倒是好,不打着灯笼贴近了脸看,谁也看不清是谁。 又听到有人在抱怨为什么要这样急,本来大黑天的就不得眼,现在又下起了浓雾。片言只语也听不明白啥,展平像盲人一样摸进了曹昭的院子。 “什么人?” 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喝问。 展平以为自己暴露了,忙伏低身子,却听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是剑梅呀,夫人让我来看看小姐收拾的怎么样了,过来帮帮忙。” “宋妈呀,这雾下的什么也看不清楚,我还当是进了贼呢,来我领着你,别碰着。” 两个人影汇合到一起,展平也蹑足瞄着影影绰绰的人形跟在后面。 不一会儿,两人进了屋里,听到宋妈的问候声音,又听到曹昭大声的说话:“幸亏有红玉帮我,东西太多了,你告诉夫人,我们不会耽误明天出发的。” “夫人让你拣喜欢的少拿些就行了,路途上还得添置衣服呢,东北天冷,穿得厚重才能御寒。” “哦,裙子是穿不上了,扔这里又怕被别人拿去糟蹋,我穿过的东西还真是舍不得啊!”曹昭的声音里带着犹豫。 又传来梁红玉的声音:“阿昭,要不然我留下吧,替你守着衣服和喜欢的物件,等着你们回来。” 曹昭说:“不行的,虽说会留下一支队伍守城,但爹说了,这一走肯定有敌人来攻,多半是守不住的,那时他们就会弃城逃走,你留下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事,还是与我一起随军离开吧。” 梁红玉没有说话,又听曹昭说:“你是担心你的义兄吧,他也会去东北的,爹已经让人快马去长安告诉哥哥啦!” 又听宋妈告辞的声音,展平见雾有些稀薄了,便悄悄退了出去,八戒告诉过他,这法术变来的雾持续不了太久。 他本来是想把梁红玉救走的,但看这状况,曹昭待她还不错,而自己也不好安置梁红玉,于是改变了主意。 反正都是要去东北,看情况再说吧。 出来找到八戒,八戒往他身上夸张地瞅了瞅:“就这么空手出来了呢?” 展平说:“当我是你啊,二师兄,再麻烦你走起去徐州吧,两处不远的。” “不远你就跑着去!”八戒挤兑他一句,但还是依了他的,乖乖当起了亳州——徐州的机长。 航班很短,很快就到,猪机长降落时,还是忍不住发个牢骚:“小展平啊,以后到东北可就更远了,你不会还要时不时的就跑来一趟吧,你可要知道,有师父跟着,就不像我们之前那样无拘无束想走就走啦,总得编点像样的理由。” “不能,好钢用在刀刃上,我不保证不用你帮忙,也不能用起来无所顾忌就是啦,话说你能不能把这技术教给我,省得麻烦你。” “不是老猪不教,是你这凡人学不会,喂,这个宅子用不用下雾?” “不必,拿这儿当自己家就行啦!”展平到这可就不怕了,大模大样地往府衙里进。 守卫军士拦住问话,八戒抢先答道:“去,端点夜宵过来!” 这一嗓子把守卫惊得魂掉,适才还没注意到这位的长相,明显不是善类,立刻喊了起来:“有敌袭!” 八戒不满意地说:“不是说自己家吗,咋还这么吓唬人!” 这时已经有十多名军士从里面举着武器跳出来,展平苦笑道:“自己家也得先通报了才把你当自己人啊!” 对那些军士道:“请禀报简大人,展平回来了。” 里面有个什长认出展平,喝令军士们放下兵刃,说道:“是展总管啊,简大人不在家,去海州啦。” “哦,这么不巧,赵将军在吗?” “展总管请先进里面用茶,我去军营请赵将军过来。” “不用费事,我自己去找他就行!” 什长一定要给带路,展平也就不能和八戒走捷径,跟着什长腿着来到军营,在帅帐见到了赵子龙。 虽然见到八戒那惊世骇俗的样子也是有些震惊,但子龙面上没有露出异样的表情,对展平肩膀大力拍了一掌:“你呀,还真是神出鬼没,听郭德铁说你被曹洪给带到亳州,还以为等闲见不到你啦。” “有些事回来报个信,完了还得走,刚才先去的府衙,听说简大人去海州啦?” “是呀,主公回来了!” 刘备回来了?可子龙那笑容为何这样苦涩? 第145章 玄德公植物演变 “主公人虽是回来了,但一直昏迷不醒,据说几个月了都是这样!” 展平脱口而出:“那岂不是植物人?” 子龙不解:“什么叫植物人?” “就是不能言语不能行动,吃喝拉撒全靠人喂,像山上的野树、地里的庄稼一样。”展平虽然尽量融入时代,有时还是难免用到后世的词汇,然后就是一顿解释。 子龙不由赞了一句:“你真是个奇才,没见过主公却说得亲眼见了一眼,用这词儿也贴切,可不正是和草木一般整日卧床酣睡。” 八戒却不愿意苟同:“小展平你说的也不对,他这样还不如植物,我和猴哥一路上花妖、树精可没少碰到,一个个也是难缠的紧。” 一天前谁要说猪会说人话子龙肯定要说他疯了,而今猪再说什么骇人之语也不觉得意外,但子龙还是探究地看了看展平。 展平想起还没介绍,便对子龙说:“这位是悟能师父,有法术的高僧!我能从千里之外赶来全赖高僧的帮助!” 看展平面子赵子龙和八戒寒暄了几句,着人安顿吃食,然后给展平讲了主公现身的经过。 依赖展平上次给海州送来的消息,关云长带着战船赶到琉虬岛,顺利地见到了诸葛军师和张清,正要返航时,琉虬岛上又发生了事情。 沢鲈、陂湸去耽罗岛卖倭奴,童威童猛哥俩跟着去保驾,找到了主顾,也谈好了价钱,但对方要卖出一茬庄稼才能给他们钱或物品,现在什么钱物都没有,倭奴还被扣下了。 童家兄弟不服想要带着倭奴再寻买主,但对方强横,哥俩打不过一个,只能回来求援。 李俊初次对外行动就落个惨败,在村民那里威信大打折扣,而能打的除了已经落败的童家兄弟再没有可用之人,这才知道海外建国说来轻松,行起来实难。 他知道张清的飞石厉害,便求到诸葛这里。 关羽来琉虬岛李俊刚接待过,并给诸葛他们开了送行酒,这档口人家有难事,断无不理的。 于是诸葛跟关羽商量,顺道去趟耽罗帮他们讨回公道,回报门头村百姓这些日子的善待。关羽没意见全听军师安排。 这次有大的战船,有关羽带的数十军士,李俊也亲自带着童家兄弟和门头村青壮一同前往,誓要把耽罗闹个底朝天。 按着童威的指引大船靠了岸,童威说这里上去那片农庄就是那伙不讲理的田地主人,众人便纷纷下船,李俊喊住童猛,把一袋子石子扛上,让他紧跟着张清,别让他手里断了东西。 张清哭笑不得,对童猛说:“这东西随处都是,你就别费那个劲儿了扔地下吧。” 童猛把袋子抱得更紧:“庄稼地里的泥土打人不疼,张大哥还是用这个过瘾!” 前面出现一条大汉,正弯着腰看田地里的情形,童威指着说:“就是那人,看着像个好汉,其实和山贼没啥两样,收了东西不给钱!” 大汉听到声音直起腰来,先奔着声音看到童猛,大笑道:“又来啦,多少人也没用,说了明年给你银子就是明年!” 童猛急忙放下袋子,掏出一把石子塞给张清:“大哥,揍他!” “用不上啦!”张清松开手掌,石子落在地上。 诸葛已经冲了过去:“林教头,怎么是你?有主公的消息吗?” 林冲看清来人也惊喜喊道:“诸葛军师!你还活着!还有张清兄弟!” 林冲喜得抱了诸葛又抱了张清,诸葛惦记着刘备,一再追问,林冲说主公在屋子里呢,又放开嗓门喊:“栾教师,你看谁来了!” 栾廷玉从屋子里出来,免不了又是一阵热闹寒暄,但一提到主公,栾廷玉和林冲俱是神情一黯,说进屋看看吧。 诸葛匆匆地赶在前面,不小心使出了斗转星移的步法,竟把林冲等人甩在后面。 张清细心,看到李俊脸色不对,安抚道:“李大哥,都是熟人就好办,定会给你个交代,但现在我们得看看主公去,你稍等一会儿啊!” “没事没事,你们找到主公是好事嘛,我们不急!”李俊表示理解。 张清进到里面时,关羽正抓着床上的刘备摇晃:“大哥大哥,云长来晚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刘备躺在那里任他摇晃,像死人一样没有回应。 诸葛在床前也团团转着,没了往日的气定神闲。林冲和栾廷玉像做错事的孩子肃立一边。 谁都可以看出,刘备虽然像是个睡着的人,但谁也不会睡到这样沉,必是染了重病。 关羽终于停止折腾刘备,望天做了一声长啸,吼道:“大哥为什么会这样,是被那炮打的吗?” 林冲说:“不是,我们从船上逃离时主公还没有受伤,经过海上几天漂泊就这样了。” 那日船被火炮击中,大火和硝烟很快吞噬了船体,林冲幸得在梁山时有机会习得好水性,保着刘备跳进海里。 恰好栾廷玉刚跳下来,他也识得水性,两人架着刘备逃离现场以免被后续的火炮击中。 陆续又有几个会水的军士汇集过来,众人把刘备护在当中,形成一片水里的盾阵。 这时刘备还清醒着,让大家找找军师,说不能让军师有失,大业离不开他。有个军士说,见到张清和军师在一起,但也不知去向。 因为海州这边是施炮的地方,众人理所当然向着反方向去。俱是一只手划着水,一只手托着中间的刘备,不断变换着手臂,就这样像一块巨大的浮萍在水上漂了两天一夜,而处于花蕊的刘备在这个过程中就睡过去了。 开始以为他就是单纯的睡了,后来又猜主公是饿昏了,大家都是饿着肚子在逃生嘛,在水里也常常会打个盹儿。 也就在这时耽罗岛出现了,比起琉虬岛来,耽罗岛离事发地点更近,如果方向找对了到那里要比诸葛张清的路线更合理,但诸葛和张清不会水全靠着那块木板,只能任其漂流,这才侥幸遇到李俊,把他们带到琉虬岛,若不是这样,恐怕诸葛他们早就葬身大海了。 众人总算见到陆地,拖着刘备上来先是不管不顾地躺下,就那么湿漉漉地睡去了,这两天的经历让人又困又累又饿,以至于被人抬走都懒得挣扎。 第146章 三不管拳头为尊 他们开始时被一桶稀粥感动得一个劲儿道谢,以为遇到了救命恩人。但双方语言不通,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 对方几个人笑着看他们喝完了粥,给他们安顿了住的地方,一栋茅草屋,地上铺了一层稻草,一个穿裙子的男人比划着告诉他们这是床铺可以睡觉。 这时刘备已经是昏睡不醒,其余人除了林冲、栾廷玉,还有三个军士,起初还有一名军士跟着游的,但中途乏力被海水冲走了。 栾廷玉跟裙子男人比划着希望找些被褥来给刘备,那人脑袋摇得很坚决,也不知是听不懂还是不同意。他们只好给刘备的铺位匀了厚些的稻草先将就躺着。 “主公累坏了,让他多睡一会儿吧!”栾廷玉年纪最大,主动帮刘备做了擦洗。 第二日,他们被早早地叫起来,也没给吃的,直接领到一片田地里,塞给他们几副扁担和木桶,让他们干活。田地里还有十几个人在做着挖水沟、引水的活计。 这是一片水田,靠近海边但是海水不能用,需要去离海远些的一口水井里担水来浇灌,此时的稻株已经是生长在水里,但水量不够,林冲等人被分派的任务就是往田里补水。 虽然搞不清怎么从客人变成了农人,但大家也明白没有白喝的粥,白睡的稻草,栾廷玉让一名军士回去照顾伺候主公,万一醒来有什么吩咐好来告诉大家。 见林冲愤然的样子,栾廷玉劝他先干点活算是回报人家的食宿,然后再看看这岛上的情形,琢磨怎么离开。 他们和那十几个人干着活儿,裙子男人和另两个膀大腰粗的家伙站在地头看着,咕噜咕噜地嬉笑,其中一个人手里还拎着条皮鞭,看谁偷懒就把鞭子甩了个响,嚷上几句,被嚷的人就有些畏惧,抓紧干活儿。 林冲挑水时,对栾廷玉说:“栾教师,我看这事不对呀,这哪里是让我们帮助干活,分明是把我们当苦役使唤嘛!” 有个同是挑水这一组的人看看监工那边,偷着说道:“你们也是被从大宋卖过来的吗?是哪儿的人啊?” 栾廷玉惊喜地说:“可算有个能说明白话的,我们是昨晚渡海过来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让我们干活以为是顶昨晚喝粥和住在茅屋的钱。” 那人拖着长声道:“哪里呀,你们是被他们捡了便宜,这块地方缺人干活儿,有人就卖奴隶给他们,像你们这样自己来的,他们买奴隶的钱都不要花了,我是登州的,被人骗说是出海寻宝,结果给卖到了这里,以前从来不用干活儿的,现在当了农夫,不干活儿就要被打。” 林冲拽住栾廷玉:“听明白了吧,这活儿要是干起来没完,我们可不是来给他出苦力的,回去和主公商量商量去。” 忽然地头上传来喊叫,是那个被派回去侍候刘备的小兵,他急着找林冲他们,又一时没看到在哪里,就大喊大叫起来。 提鞭子的家伙兜头就抽了过去,小兵避过鞭子跟他撕打,另一个彪形大汉上去帮忙,小兵打不过两人,正狼狈之际,林冲已经赶到,两拳打翻了那两条壮汉。 “林教头,快走,他们要对主公不利。”小兵急着说完自己先奔茅草屋跑过去。 那里离着田地很近,林冲赶在小兵前面跑到门口,正逢上两个人抓着刘备一边架着一条胳膊出来,刘备两脚趟在地上被拖曳着,跟一条死狗一样被拎出草屋。 “找死!”林冲一声断喝,那两人本来就没防有人出手,这下子被打得一个断了鼻梁骨,一个喷出满口牙,松开刘备倒飞出去。 林冲一把扶住刘备:“主公,你没事吧?” 刘备依旧是面如白纸沉睡不醒。 穿裙子的男人是跟在刘备后面出来的,被林冲打人吓得大惊失色,嘴里哇啦哇啦地乱叫,也可能是想把地头那两个壮汉喊回来,他还不知道那两个也被林冲撂倒了。 栾廷玉和另两个军士也到了,问是怎么回事,小兵说他正侍候着等主公醒来,裙子男人就领两个人进来,去动刘备,小兵阻止不得,立马跑出来喊人。 栾廷玉对一个军士说:“你去把适才和我们说话的那个人喊来,他还能听懂他们的话。” 被拐来的大宋人刚才已经看到两个监工被林冲打倒,意识到有热闹看,已经兴奋地扔下活计在地头歇着,这时被人召唤就很快到了。 栾廷玉说:“你不要怕,我们能离开也会带你走,现在你问问这个家伙,他想对我们的人干什么?” 宋人看到了希望,乐得当这个通译,但他的水平也有限,磕磕绊绊地把话问了出来。 穿裙子的男人叫桂纶,是农场主,他见茅屋里有人没出工就带人来看,觉得刘备是病了,已经没有干活的能力,又怕得的是疫病,所以要把人带出去埋掉。 栾廷玉止住暴怒的林冲,问那宋人,此地可有官府?宋人说好像也没有,这个岛上人丁稀少,种水田的农场主有好多,一般是谁抢到地方谁用,谁拳头硬谁说话好使。 林冲听了说:“这就好办了,现在我们的拳头硬,这个农场就是我们的啦!” 栾廷玉忧心忡忡地说:“主公这样都不醒,一定是病了,主公若有闪失,要他这农场又有何用!” 他极目远看,除了连片的田地也看不到什么,眼前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那个已经生活在这里一段的宋人,便和缓了口气问道:“你叫什么名?” “小的名叫范茂。” “范茂,你知道哪里有郎中或者医馆吗?” 范茂很想表现一下,但这个超出了他的认知: “小的被拐来后就没机会离开这,恐怕是没有郎中在,一起干活儿的人生病了都是硬挺着,挺不过去就被他们带走不知去了哪里,现在看来是跟这位大爷一样被他们给偷着埋了。” 林冲看着桂纶又有了杀人的意思:“这等草菅人命的家伙,我们也不须给他留什么活路!” 第147章 病蹊跷求医无路 范茂提醒到:“老爷要是想接了这个农场,还得找些人手来干活儿,耽误了农时庄稼欠了收成,农场啥进项都没有啦!” 栾廷玉赞赏地看着他:“你还有些头脑!教头,莫不如让范茂去做监工,把这几个该杀的狗才先留着脑袋,看他们农活干的怎么样再说。” 林冲忍下怒火,揪着桂纶的头发大声说道:“让你去田里干活,能干不?” 范茂把话翻译过去,桂纶听完怒了起来,挺着胸膛叽里呱啦一通叫嚷,把范茂给整急眼了,过去甩了一巴掌,操着半生不熟的地方话指着鼻子骂。 林冲生疑,问咋回事?范茂说:“这厮说他是有身份的人,不干农活,他娘的我还是家里有铺子的少东家呢,不也给整来为他出苦力,真是欠打!” 这话听在林冲耳朵里更是火大,抬腿把桂纶踹倒,接着对躺在地上的桂纶又是几脚踢过去,边踢边骂:“身份?你也配提身份?老子最恨你这种害人丢了身份还以为自己有身份的杂碎!” 怒虽是怒,他也没下死力,不然一脚就要了桂纶的命。桂纶也真吃这套,再不敢开口,垂下眼皮把仇恨藏在眼底。 接下来他们就搜了桂纶的家,让人失望的是没搜到什么值钱的东西,看来桂纶在这个岛上的农场里只算是个末流的小角色,也就是个小地主而已。 唯一收获就是他的房子还不错,刘备不用睡地下了。 换过房子,把桂纶和几个手下都赶到地里干活儿,栾廷玉让范茂再挑两个人和他一起监工,范茂美滋滋地去了。 接下来栾廷玉去岛上找郎中,因为桂纶那些人还没认命,林冲留下弹压,不然农场的天说变就能变。 栾廷玉转了半个岛子总算找来一个行医的,但对刘备的病束手无策,他寻常处理的主要是简单的外伤,所知也不过是驱寒散热的几个方剂,对刘备这病闻所未闻。 郎中硬着头皮给留下个吃不好也吃不坏的药方,里面有两味药还是岛上没有的,要跨海去高丽才能买到。 去高丽还不如回大宋,可是没有船,也没有会航海的人,刘备只是昏睡,一时没有性命之虞,栾廷玉和林冲只能等待回大宋的机会,在此期间农场还是像以前那样正常种植着庄稼。 这样平静地过了一段日子,林冲等人农场主当的安逸,人就松弛下来,桂纶和几个手下逮个机会跑掉了。 眼瞅着要到秋收时节,人工正是紧张,一筹莫展之际,童威童猛把人给送来了。 林冲看到这些好劳力美坏了,但实在拿不出钱来,商量着等秋收再给。 童威说我们来一趟不容易,中途风浪大的时候差点把船掀翻了,不可能为了讨钱再来一回,你若是没实力收下,我们就另找买主。 可算来了农工林冲岂能放他们走,既然讲道理的林教头不好使,咱还有梁山四寨主的身份,劫财劫人那也是本分。于是林冲打跑了童家兄弟,把松下桥这些人放逐到田地里干活儿。 倭贼在门头村被监禁了一段时间,虽然没用他们干活儿,但每天吃不饱,还经常被村民打骂,过得着实不好,来到这儿能松开手脚,竟有了劫后重生的感觉,干活儿也就不惜力气。 林冲见这些生力军让庄稼生得更好,心里对琉虬岛人的歉疚也就淡了几分,认为自己这事做得没错,大不了秋后来讨债时多给他点。 今日债主上门,没想到还来了军师、张清和关羽,林冲越发得意,不是当初没结账,也不会把自己人招来,返回大宋的日子便遥遥无期,但见到关羽一脸愁怒,便压抑下欣喜,陪着做悲哀状。 这时范茂匆匆赶来:“林老爷,桂纶带人来了,正在外面和船上来的人说话呢。” “什么,他还敢来?谁给他的胆子!” “那厮本就不甘心,有人曾看到他在田地旁边转悠过,只是惧怕你老不敢出头,今天听说来人找麻烦,他不知在哪里又找了一群帮手过来了,先去和船上的人商量要联手把你老撵走,不过他们两方也是语言不通,谈的有点费事。” “谈什么谈,打就完了!”林冲大步出门。 关羽问栾廷玉:“来的可是要活埋大哥的那个当地人?” 得到确认后,关羽二话不说冲了出去。 桂纶正着急怎么才能向李俊等人表达清楚合作之意,见林冲已然过来,心里畏惧,嘴上却是强硬:“你这强盗,这么多人要杀你,我们已经是一起的了,现在给我磕头认罪,我还能留你一命给我接着干活儿!” 林冲听了范茂的翻译,骂道:“对你这种人果然不能手下留情,今天我要两罪合一处置你!” 刚要发动,被后面一声喝住:“且慢,把他留给关某!” 关羽已然杀气腾腾地来了,气场之大让李俊等人都退后几步,把桂纶的十几个人晒了出来。 “虎落平阳被犬欺,关某不杀你们,难消这口恶气!”关羽一抬手,手下军士把他的大刀拿来。 丹凤眼一立:“是谁要埋我大哥?” 范茂虽然不知道谁是他大哥,但当时桂纶要活埋刘备他可是知道的,这时想着献殷勤,立刻抢着上前,指着桂纶和另两个人:“他,他还有他,就是那天下毒手的人!” 啊!关羽大刀迅捷无伦地劈下,桂纶尸分两半,然后大刀不停,继续斩向桂纶的手下,被范茂点出的两人虽然是裹在人群中,依旧被准确地寻到,一个砍了脑袋,一个被挑住肚子甩了出去,肠子落了一地。 对其他人关羽没有再下杀手,把刀扔回给那个军士,转身走了。 放在以前对这么几个小人物关羽是不屑于动手的,但今天这口气太过憋闷,看大哥的惨状,他又是气诸葛没有和大哥一起走,又是气林冲等人没保护好大哥,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埋怨解决不了问题。偏是桂纶几人嫌命短,过来做了出气筒。 关羽杀人之后,心气稍顺了些,问诸葛:“军师有何良策?” 诸葛也无良策:“先回海州,中原医者甚多,总有能救得了主公的!” 第148章 兄弟账秋后再算 诸葛出门见到李俊才想起自己是帮人家来要债的,就问栾廷玉这笔债的情形,栾廷玉说桂纶是个穷地主,他们这一拨人从海上逃生过来,身上也是分文没有,本想着秋收卖了粮食就解决问题的。 李俊带着兄弟们也是忐忑,人家都是一伙儿的,刚才那位关将军还一气砍了三条人命,这公道是难讨了!终于等到诸葛出来,彼此尴尬地笑笑。 “李兄啊,事情你也看到了,这农场是主公麾下的人抢来的,他们与我一样是那次海难的幸存之人,侥幸保着主公逃到这里,身上却是半分银子也没有,所以才想着拖到秋收后再还你买奴的钱,如今我们商量个办法吧?” 诸葛说着话对林冲使个眼色,林冲红着脸走过来,对童威童猛哥俩抱拳一揖:“上次鲁莽啦,给两个小哥赔个不是!” 童猛脸色不善,童威拉了拉他说道:“既是诸葛先生的朋友,我们不与你计较,只要这次给结了账就算完事。” 李俊哈哈笑道:“都说了是误会嘛,要算什么账,我们那奴隶也是打仗打来的,没甚大的本钱,就算送给诸葛先生啦!” 童威赶紧说:“大哥,咱哥几个都没话说,岛上那些渔民都等着呢,怎么交代啊?” 李俊摆摆手:“回去再说吧,这些日子咱们又占了些地方,全赖张清兄弟的飞石相助,这人情还没还呢!” 诸葛暗赞李俊还是能做事的人,开口道:“李兄,出两次海不能让你空手而归,我们也要回大宋了,不如这农场就交给你,在此站稳脚跟,慢慢地把这耽罗岛也收了算啦!” 李俊看看那大片稻田有些发愁:“这两个岛隔着汪洋大海也不算近,我就这几个人,在琉虬岛那儿刚干得顺手,顾不过来这边啊!还是缺人,张顺他们要是来了就好说啦!” “也快了吧,关将军找到我就是接到展平送的信,想来展平替你传的消息也早该到了。” 诸葛看林冲被童家兄弟说的有些讪讪,就打个圆场说:“要不然教头和栾教师还是继续留在这里替李岛主守着农场,等李岛主人手够了再回去,我们把主公送回海州后,会再让人带些补给过来,到时船就留给你们,往来也方便。” 林冲答应下来,并表示自己孤家寡人在哪里都行,栾教师可以回去。 栾廷玉正好过来,笑道:“谁不是孤家寡人,我在哪里都可,悉听军师安排。” 诸葛对田地里示意一下说:“那些倭贼也不是善与之辈,你们是一支孤军,还是要多警惕,不过有两位高手在此,我再让关将军留下二十名军士,一般状况应该可以应付!” 栾廷玉和林冲齐齐应了,诸葛又对李俊说:“李兄看这样可以吗,这农场算你的了,就没有债务了吧?” 李俊笑道:“债务不必太当真,我倒是有个建议,这耽罗岛到海州其实比琉虬岛还要近,诸葛先生不妨考虑自己当个别院。” “如果那样的话,我再和李兄结算这些奴隶的钱。” “又来了,李俊是朋友,可不是债主!” 计议停当,那边关羽和张清也把刘备抬到了船上,再给林冲留下二十名精壮军士,诸葛便返回海州,李俊也返回琉虬岛。 栾廷玉、林冲将跟着桂纶来的人又充作天奴,给军士们排班加强防守,继续过起了农场主的生活。 ...... 八戒对他们的谈话毫无兴趣,吃了东西找地方睡觉去了,展平则把自己探得的消息都告诉了子龙。 “亳州马上要变成不设防的城市了,曹洪虽然会留下一支部队,但也做好了撤退的打算,不会拼命抵挡的,子龙将军有没有兴趣?” 徐州与亳州相距不算远,现在夺过来确实是好时机,但子龙踌躇道:“简大人回来再说吧,现在上下都为主公的病着急,我看是没人有心思开疆扩土了。” “玄德公回来看医生有效果吗?”展平虽然知道植物人再过千年也是难医,还是问了一句。 子龙默默地摇摇头,想起在公孙瓒麾下时与刘备初次相遇的情景,正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而今......不由一声长叹。 展平忽然想起华佗,那位千古神医只知他外科是高手,植物人不知能不能治。但历史上他能给人开颅,植物人的毛病不也是病灶在脑子上吗? 但是,华佗就算真能治好,关羽这些人怎会同意让他给刘备开脑袋呢?这条路还是不行! 展平这里想的忽起忽落,被子龙注意到了神情的不对:“你想到什么了?” 展平迟疑了下还是说了出来:“当世有位名医叫华佗,人就住在亳州,不知对玄德公的病能不能治,但是他的疗病之术有些怪异,我怕你们不肯信他。” 赵子龙急道:“现在是死马当活马......不,已经是没有良策,不妨试试啊,他再是怪异不也是疗病吗,你可知道他在哪里?” 展平所知是来自于历史和《三国演义》,按时间看老华佗还没被曹操杀掉,但人在哪里谁知道呢,毕竟是从东汉末年穿越过来的。 他审慎地说:“我也是听说,他是亳州人,但目前的下落还要打探。” 子龙立即起身:“既然是名医,应是不难找到,我这就派谍子出去。” “且慢!”展平灵机一动:“我还知道有个神医,叫安道全,人大概是在江宁府。” “好好,都去找,你还真是个万事通,还有哪个神医?我一并安排寻找!”子龙心情突然大好,他觉着展平就是福将,没准主公就是因他而治好的。 “还有个紫髯伯皇甫端......算了,他是治马的。” 子龙连夜派出几支谍子,分往亳州和江宁府寻医。等他安排完回来,展平告辞要回去了。子龙不解,既然逃离了曹洪的控制为什么还要回去? 展平说此去要跟着曹震等人去北地曹营,他想趁这个机会混到曹操身边,能探听到寻常探不到的消息。子龙说也有道理,等忙完这些要紧的事,我和主公军师他们请示,也往北地派些能干的谍子助你。 “皇帝现在干啥呢?”展平忽然想起还有刘协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物呢。 第149章 夤夜归悟身有礼 子龙说:“陛下也和简大人去海州了!” “不会有事吧?”虽说徐州到海州不是很远,这一带又以刘汉的力量为最,展平还是有些不放心。和刘协相处一段时间,他已经把这位没落皇帝放在心上,不是对帝王的敬畏,而是对一个伙伴的关心。 “我想不会有事,现在外界知道皇帝存在的不多,再者我请燕青随行,他可不是好对付的呦!” “哦,是了,还有这么个宝贝,燕青有时机智过人,有时又像个叛逆期少年桀骜不驯,也就是子龙将军能降住他!”展平赞了句。 子龙笑道:“勉强能支使他,这家伙本来是要去东京,吵着说摘星楼骗了他,要去查个清楚,我怕他有失,正好陛下听说主公状况后心忧非要去探望,我才求恳着把他留下,想我赵子龙什么时候这样过,这个燕青,有朝一日我定要揍他个狠的!” 听他说得气愤,却眉眼带笑,谁也不会相信他真能下狠手对付燕青。 展平见时候不早,要回去,子龙说,刚才出去时,见悟能师父睡的正香,不如你也睡下,明天早点走不是一样吗?展平说我去试试看,这家伙早上起来更费事。 八戒鼾声震天,展平礼貌的轻推根本没用,最后一咬牙,照着肚皮拍了一声脆响,八戒一下子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喊:“干啥呀翠兰?” “二师兄,外面月亮正圆,我们去云上观天象吧?” 八戒咬牙切齿:“小展平,扰人清梦等于杀人父母你知道吗?” “哦,那你接着睡吧,我也困了。” 展平刚走到门口,八戒赌气道:“搅扰了我你也别想好睡,现在就走,赶回长安补觉去。” 夜凉如水,万籁俱寂,大宋的天空上,除了月与星,还有人与猪。 到夤夜时分,八戒带着展平直接落在慈恩寺的寺院里,威胁道:不许再说一句话,明早把天象告诉我! 晨钟起时,展平醒了过来,他昨晚在八戒抄经书的桌子上对付了一宿,虽然床铺差点劲,但一夜奔波,睡眠质量还是要得。 人一旦醒来,就觉得八戒的呼噜分外吵,再想睡回笼觉已经是不可能了,展平抻着懒腰出了房门,门外立刻有个和尚站起身来,双手合十说了声:“贫僧悟身见过施主!” 艾玛,这不是梁山老大?通过脑袋上的金箍展平认出了宋江,不知为什么,他见到宝玉有些愧疚,对宋江却没有这种感觉,心底下还以为:若不是我的篡改,这厮早晚死在蓼儿洼。 “悟身师父好早!”展平打了个招呼,想着这厮的和尚扮相,到江湖上还有人纳头就拜吗? “一日之计在于晨,悟身不敢辜负这大好春光!”宋江谦逊地说。 “大哥,现在是秋末了哪有春光?”展平想,你个刀笔小吏不会这点常识都没有吧。 宋江依旧面不变色:“不过是个形容词,比如说人得意,谓之满面春风,也不是非在春季才如此一说!” 小官僚再参点禅,展平自信打机锋打不过他,应付着道:“还是你懂得多!” “非也,施主其实懂的比贫僧多,不过是贫僧懂的能说出来,施主却没有这份豁达。” “嗯?挑我理,啥事我不豁达了?” “我师父日后成佛,成的是什么佛你能说吗?” “多大点事儿,不就是旃檀功德佛!” “好,施主记得吃早饭,善待自己就是善待生命!” 宋江行着佛礼离开后,展平才反应过来:这厮是来套话的! 睡眠不好,脑子不够清醒,这么容易就被他掏去了秘密,展平自责不已,这本该是八戒去找师父显摆的事,却被宋江冒了功。 昨晚曹植与曹震一场宿醉,没有回寺院的寮房,今天回来问了三藏师徒的出行计划,三藏说再等上两天,还有几部经书抓紧抄完就走。 曹植对曹震说,等上两天和他们一起走,曹震不解,为啥要带上这几个怪异和尚平添累赘。曹植笑笑说:他们可不是累赘,到了父亲那里,焉知不是一支奇兵! 曹震也就不再多问,趁这机会和曹植游览长安,同时也派人回去禀告曹洪即将陪曹植去东北的事,结果他的人没到亳州,曹洪的信使已先到长安找到了他。 “东北之行真是天注定的事啦,伯父发出号令,让全部曹家军队都撤出中原,赶去东北集结,这是要毕其功于一役吗?”曹震纳闷地说。 “父亲的雄才大略,我是猜不透,但一场大战是免不了的,真想亲自上阵,在鲜血和冰雪之中舞上一曲!”曹植跃跃欲试,仿佛已经到了金戈铁马的北疆。 曹震笑道:“想上战场,恐怕轮上我也没你机会,伯父对你器重的很,怎可让你轻身犯险,不知他见到你去,是高兴呢还是烦恼!” “文芳还是不了解我那位父亲,没有经过战场淬炼的儿子,他只当女儿看待,大哥已战死沙场,三哥现在就领兵在父亲麾下,二哥本来守在许都,城破时也跟着大军去了东北,此去我们兄弟又可以比比谁的箭术有了精进。” “你上次随军去征乌桓,没有机会上阵吗?”问过后曹震暗笑,两年前曹植年纪更小,伯父怎么会让他去呢! “说来气闷,我也曾在白狼山纵马放过几箭,却挨不到真正的战场里面,走到哪里外面都围了几十骑护着,根本容不得我靠近敌人,父亲怨我一个人贪玩却带累几十个勇士不能去干正事,我才离开军队回来中原的!” 曹植想想那情景又有些颓丧,这次不会还是这样吧?他忽发奇想:“文芳兄,你也是要去北地的,不如咱们换一下身份,我扮做你去战场,摆脱那些跟屁虫,你看可好?” 曹震大笑起来:“子建你怎么想的呀,就算我同意,你也扮得像才是,我大你许多岁,又没你生得这般丰神俊朗,任谁也能分辨出你我,何况伯父帐下的官兵们哪个能被你骗住?” 曹植看看曹震那张沉稳又带点油滑的面孔,放弃了:“也是啊,扮你不行,我得找八戒师父研究去,他可是会些变化之术!” 第150章 窥天象伊人无踪 三藏与智海方丈说了要远行的计划,智海适度地表示了不舍,两人又参禅悟道地神聊了一会儿,三藏才回到他的寮房,宋江已经在门口候了多时。 “悟身有事啊?” 宋江亦步亦趋地跟着三藏进了室内,神秘地关好房门:“师父,我已经打探到了师父的佛号,但有些话又如鲠在喉不能不说。” “哦?”三藏鼓励地看着他等着听那鲠。 “师父一路辛苦历尽磨难才取得真经,最后却得个封号是‘站坛功德佛’,功德是师父的没错,为何又带着站坛二字,莫不是要贬去站坛?天上和人间一样,凡事不打点就不给办事,弟子替师父感到委屈啊!” 宋江叫着屈,偷眼觑着三藏。 “站坛功德佛?......旃檀功德佛,不是站坛啊,悟身,你看的经书还是不够,智海那里有的经书提到过这尊佛,没想到就是为师呢!” 三藏有些欣喜,宋江面容也马上变得圆润:“是弟子愚钝,恭贺师父得成正果,弟子与有荣焉,举得前途又光明许多!” “那是大唐时候的事,现在又有变数,不知结果会有何变化呢?”三藏不确定地说。 宋江义正词严道:“师父较之前次又增加了大宋的磨难,职位只能升不能降,或许佛祖再封就是坐坛功德佛呢!” “悟身,你官吏做得太久了,有时会分不清官场与修行场,先不说这些,你这消息是问的八戒吗?” “不,是和二师兄相熟的展平施主。” “哦,去请他过来吧,为师正好有事询问!” 宋江退去找人,心里还想着:人生何处不是道场,几百年前的和尚就是迂腐。 八戒已经醒来,正和展平说着话,宋江进来说师父找展施主,八戒说:坏了,小展平,你要被师父收做小六了! “唐师父何事找我啊?”展平问道。 宋江想,八成是问佛号的事,一会儿过去也要知道是我说的,不如先说显得光棍:“展施主,你不是早上告诉我了师父佛号的事吗,我不小心露了一句,想必师父关心的是这件事吧!” “哦,那就去吧!”展平印象中唐僧就是个默默叨叨没啥趣味的和尚,也就只有妖怪们把他当做夸大其词的保健品,内心中真是不想见他。 八戒一声呼叫跟了过来:“我也想起有一件大事还没和师父告知,走一起去吧!” 进了三藏的门,八戒将酝酿足了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师父啊,徒儿没能留住师娘,对不起了啊!” “呆子,说得什么浑话?”一向沉着端庄的师父像是被蝎子咬了屁股一样从蒲团上蹦了起来。 “师父难道忘了师娘?东平府太守家的女儿陈梅英啊,她出家啦!” 三藏错愕了一下,随即合掌道:“那位女施主终于还是入了菩萨道,得其所哉!” “我觉得师父会心痛,要不是你和人家拜了堂,人家也不会出家啊,挺好个大姑娘,老猪在莲花峰这通阻拦没用,要是师父你亲自去,她也就跟你下山啦!” 八戒说着说着有些伤感,想起翠兰,会不会离了老猪后也去出家了呢,更是心痛,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三藏有些恼了,对宋江说:“把他送回去抄经,我都放下的事,他还没完了!” 宋江过来拼命拽起了八戒,哄劝着离开,走到外面还能听到他的劝慰之辞:“二师兄啊,你着相了,属于上官的东西,再好也不能贪恋啊!” 三藏摇摇头,对展平说:“让展施主见笑了,我的徒弟们都是这样顽劣不羁,所以才要修身养性啊。” 展平深表同情:“唐师父任重而道远,确实太不容易了。” 三藏请展平坐下,自己也重新坐回蒲团:“听八戒说,展施主昨晚夜观星象,可是看出什么与我们有关的天机。” 展平才想起自己是会观天象的,但面对的这位可是个高僧,好糊弄吗?他试探着问:“唐师父,你对星象有多少了解?” “惭愧的很,贫僧以为那是钦天监的范畴,所以从未涉猎,偶尔会看看七星北斗,做为行夜路时的指引方向。” “这就好办了!” “什么啊?” 展平擦了擦冷汗:“我是说你只要略懂七星北斗,我就好和你说这星象的事情。” “施主不要讲的那么高深,除了佛法,其他方面贫僧也是俗人。” 展平更是放心:“好吧,我就用最浅显的连八戒师父都能听懂的话说给唐师父听,昨晚在正北方,有一颗北极星,铮亮铮亮的,它的周围阴云密布,却不敢触碰其光芒。” “哦,与我们师徒有什么干系呢?” “说实话,我从天上并不能看出这种具体到某个人的寓意,只能看出天下大势。从北极星的表现可以看出,北方是最危险的地方,为什么那么亮,是被战火映红了的,但也能看出,这是个有惊无险的星象,会有许多波折,有许多困扰,但最终是回归正道,嗯邪不压正!” 展平任意发挥后,三藏的眼睛也像北极星一样亮了起来:“回归正道,这不正是贫僧所求吗!施主一语中的,果然是真才实学啊,八戒有友如斯,贫僧亦觉幸甚!” “皮毛而已,唐师父可是决心又定了些?” “定了,明天我们就走,听说施主也是同行之人?” “是的,曹植要去找他爹,我和他哥哥得护送他过去,这个比八戒师父给那胖孩子找娘还靠点谱!”展平面有愠色,一提这茬总能想起被八戒放鸽子的尴尬经历。 “好极好极,与施主这样有慧根的人同行是一件幸事!”三藏对这趟旅程有了希冀,觉得这种杂七杂八的伙伴们,比他们曾经的四人组更有发展价值,他要在北游途中用大乘佛法感化他们。 展平从三藏那里离开,出门后长吁了一口气,如果有可能,他不想再与三藏打交道了,骗一个老实和尚实在没啥成就感。 “施主如释重负啊!” 展平一个激灵猛地转身,宋江讳莫如深地正看着他。 “宋江师父,你怎么神出鬼没的吓人!” 宋江居然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多长时间没听人叫贫僧的俗名啦!” “哈哈,喜欢听以后我就这么叫你,山东及时雨宋公明大哥!”展平虽然没有纳头就拜,也是贡献出宋江该享受的尊敬。 宋江面色一收:“你好像知道的挺多?揣测天机之人!” “宋大哥,你知道的好像也不少!”展平提起警惕。 宋江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呵呵,我是听别人说的,就在刚才,一个腰中一侧悬剑、一侧挂着酒葫芦的女子站在这窗前听着你们说话,我过来时本想叫人,被她一个眼神给定住了,真是很神奇的法术!我听她说了一句‘揣测天机之人’,是说你还是说师父啊?” 又来!她怎么就阴魂不散! 展平急忙四处张望,生怕那个脾气不好的女子从哪里一剑刺过来,但伊人杳无踪影。 第1501章 与尔同销万古愁 如果你看到这章不对劲,那就对劲了,因为他本来就不在这篇序列里,展平想吐槽一下发文的分卷功能,一旦发文就再改不了! 可是谁没有个手滑的时候呢? 话说展平今天发了155章,结果忘了改分卷,直接按默认的就放到第一卷里,那就成了接着150章,忽然来个155,而第二卷呢,154后面没人排队,谁要是这么看肯定要懵啊。 所以要改,但是怎么使劲也改不成,把它挪不到第二卷。 挪不动就删掉它吧,可也没这功能。 可是这么放着实在别扭,展平是个讲究完美的人,分错了卷让他寝食难安,吃不下饭就只能喝酒。 酒是勾兑的,入喉辛辣无比,像是干嚼了一口旱烟叶子,不如东北的的高粱红。 展平是去过东北的人,那一年完颜阿骨打请展平喝酒,酸菜炖五花肉,再加半锅粉条子,说:可劲造! 展平喝六十度高粱红喝得美,吃铁锅炖也吃得美,得意忘形就胡乱品评起来:阿骨打,你东北的美食不错,可总是一股乡村爱情的味儿,缺少点浪漫古典美...... 不等他说完,阿骨打就急了,举起碗就要摔,被一旁的萧太后踹了一脚:干啥玩意儿,人家说你没文化就急眼,你不会整点有文化的给他们看看。 整啥呀? 整你拿手的,朗诵一段将进酒。 阿骨打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端起酒杯:将进酒——李白 来来来,满上满上。不喝嘎哈呀? 你说这人这一天一天的过的多快,日子就跟那黄河似的,哗哗的流啊流啊,流海里就没影了。人这一辈子不容易,早上好好的,晚上没准儿就来病了,眼儿一睁一闭的过去啦,还寻思这个那的呢,没意思!活着就得玩儿就得喝,整个酒杯子空落落的搁那旮嗒,等上锈啊?所以说就得乐呵,你就得想,我挺大个个子杵这旮嗒肯定有用,要没用来世上嘎哈呀,你看现在有点为难遭灾的,说过去就过去,破多少财都得还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嘻唰唰嘻唰唰......咋的,我说的这么宽绰你们不喝他三百杯对得起我吗?老岑头子、小丹丘子,别光吃不喝,往里整啊,你是不是非得让我给你ktv一下呀,要不待会儿咱就嚎两嗓子去,这吃呀玩呀花点钱不算啥,喝死能咋的,不就是处个感情吗! 哥几个,这杯掫了…… 你就看那历史上吧多少名人谁记着了,就能喝的留下名了,你看人家吕洞宾人家孙悟空,喝点酒儿惹点事儿那不都是能人吗,俺家旁边啦的那二白话喝酒就打老婆那也有一号啊。对,咱不学他,咱学那有能耐的,曹操他儿子曹植,那喝酒甚啊,喝的走七步就憋出一首诗来…… 老板那,赶紧再上酒啊,默默唧唧的,能少你钱咋的,咱不差钱儿,实在不行我这身貂皮脱下来押这儿,能咋的,就是不差钱儿。 别费事了,咱手把瓶吧,我跟你说,喝酒就是个高兴,啥愁事儿一喝都没了,万古的愁都喝没了,你说尿性不尿性吧! 非一千字,硬凑呗 第151章 旧事重提似相识 大雁塔下,一位道士负手而立,似在欣赏宝塔,又似百无聊赖。 太史青鸾匆匆赶到,看到此人在七步外停住脚步:“寮房外对我传音入密者是你?” “惊扰太史居士啦!”道士拱手行礼。 “你是什么人,对我有何话讲?” “贫道一清,想对居士说‘西凉闹的也够了,不要再去闹长安啦’,居士不要动气啊,贫道只是把本师原话转述过来!” 公孙胜见青鸾柳眉立起,忙做了解释。 “一清道长,你我素无渊源,却来管我闲事,最好把话说清楚,不要让我一句一问!”青鸾手扶上腰间宝剑,冷眼相对。 “本师罗真人差遣贫道来,只让把话传带给你,贫道也不知其涵义啊,如果居士想问个清楚,到二仙山紫虚观拜见本师,自会知道根底。” “你们师徒还真是修道修得走火入魔,我倒是真想看看,若执意闹这长安,你们又有何法儿,你拦得住我吗?” “贫道拦不住!” “对嘛,我看你也不禁打,换你师父来与我对话!”青鸾来到大宋后,自以为奇奇怪怪的人见过不少,但上赶着找虐的还真不多,这无疑是老天怕自己腻烦特地送来的解闷角色。 “本师早已不肯下山理事,他也料得居士轻易说服不得,让我再送一句话,‘想想你八岁那年饿了三天的事’。” 青鸾动容道:“你师多大年纪,样貌如何?” 被她问及,公孙胜才想起自己连师父的年纪都不知道:“本师是得道真人,自是生得面如冠玉、道骨仙风,年纪嘛贫道上山学艺时本师就是四旬的样子,如今仍然四旬左右,岁月在他老人家身上没甚变化。” 青鸾暗想,这罗真人竟然知道自己八岁时的事情,那是只有师父才知道的,连父兄都不曾说过,但师父左慈的相貌太过平常,甚至有些丑,不是罗真人那般,他与师父有什么渊源呢? 那年青鸾在山上学艺,先天的疾病已经医得七七八八,开始修炼武术,师父门下冷清,也没人与她对练,左慈又常常出山游戏人间,青鸾就自己找对手打发日子过。 山上无他,惟有野兽,那些猛兽平时畏惧左慈,他的小屋方圆二里内不敢靠近,反而是小动物们不怕,小山羊、小兔都把这里当成了避难所。 自从八岁的青鸾将一只追兔子过了界的狼徒手打跑,自信心就爆棚了,她开始趁着师父不在家时出去找大兽们寻衅。 老虎被她气得搬了家,豹子在树上不下来,灰狼更是饿得骨瘦如柴,大兽们哀鸿遍野。 但青鸾毕竟学艺不精,在黑熊家受了挫。 黑熊刚生了三只熊宝宝,一家五口其乐融融,熊爸熊妈虽然知道对方人类小孩儿难缠,但为了熊宝宝退避不得,夫妇同心,一起迎战青鸾。 一番恶战后青鸾虽然重挫熊爸,也被发了疯的熊妈打得筋骨离位,勉强挣扎着回了小屋。 左慈回来后,责她不自量力挑战群邻,几乎把自己的治疗效果又还回去,三天不许吃饭。 三天后,青鸾依旧不服,左慈无奈开了饭禁,只是警告她:“黑熊家闹够了,不要再去闹红猿家啦!” 这与今天罗真人的话“西凉闹的也够了,不要再去闹长安啦”何其相似! 红猿是个暴戾的大猩猩,左慈担心她莽撞寻衅再搭上小命,当年的青鸾听了话没去惹红猿,而今的长安,青鸾决定还是去见见罗真人弄清他与师父的渊源再说。 “带我去见你师父!” “本师在幽州蓟县二仙山,距此还远,太史居士是要与贫道一路同行吗?”公孙胜见太史青鸾年纪不大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委实不想像个引路童子一样供她驱策。 西凉的事,师父后来也不曾过问,马超也不曾离开西凉与幽州有甚接触,这个罗真人是何等样人,不出山却全知自己的行踪? 太史青鸾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一声呼啸,小白马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见到主人欢快地跳跃。 “你不许跟着我,本姑娘自己去见你那牛鼻子师父!”青鸾甩下话,也不理公孙胜是何表情,上马扬长而去。 这个风一样的女子刚刚来到长安,转瞬又出了长安。 公孙胜一头雾水呆立在那里,不知师父传话给这女子有何用意,而且这女子的所为与师父所料一点没错。 先去看看那个人吧,公孙胜又转回了慈恩寺。 方才给太史青鸾传信时,他看到了宋江,确切地说,是看到了宋江脑袋上那道金箍。 犹记那年与晁盖、吴用、刘唐、阮家三兄弟一起做贼,黄泥岗上劫生辰纲,白胜错将唐僧师徒给迷昏了,一场智取生辰纲的计划落空。 当时几个人不识那些佛门宝贝,只看中了悟空头上的金箍,阮小二想割头取箍,被吴用拦下,让公孙胜使了咒语,但公孙胜火候没掌握好,把金箍给驱飞不知落到何处。 如今骤然见到那物在此人脑袋上出现,公孙胜起了疑心,莫非这个戴金箍的人当时在黄泥岗上目睹到了一切? 当年的一场劫掠是公孙胜的黑历史,如今已悟正道的他不愿意再被人提及,尤其是这知情人曾和太史青鸾一同出现在慈恩寺的寮房外,而太史青鸾和师父又不知有何渊源。 须提早做些防范! 宋江别过展平,惦记着师父的嘱托,想要去街面上找找江湖中人,为北地之行做些信息准备。 出了寺门,迎头碰上公孙胜,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两人目光相对后公孙胜行礼说道:“居士安好!” 宋江头一次被道士称作居士,也不知合不合规矩,愕了一下,双手合十:“贫僧见过施主!” 公孙胜已细细打量了头箍,确信是猴子脑袋上跑掉的那个,但戴箍的人似乎对自己并无印象,遂问道:“禅师出家好像不久哦,能否请教俗家名字?” 宋江审慎地看着公孙胜:“道长也不像个纯粹修道之人,莫非与宋江一样是误入空门?” 宋江?公孙胜咂摸着名字,忽然想起一人,急问道:“可是山东及时雨宋公明?” 熟悉的剧情来了!宋江心头振奋,挺了挺腰肢:“正是小可,请问阁下是哪位英雄好汉?” “啊呀呀,小道是蓟州公孙胜,前阵子还去郓城,与晁保正、吴学究相聚,听到说起哥哥,正遗憾不能相见,没想到在这里遂了心愿!” 宋江脑子里急剧地翻查着江湖词典,口中却不迟疑,也亲近地说:“原来是公孙贤弟,早闻大名,能一睹道长风姿,宋江幸甚啊!” 箍儿戴在宋江头上,公孙胜放了心,此人风评甚佳,又有共同的朋友,相信不会胡乱搬弄口舌。 心情大畅之下相邀道:“哥哥要给小弟个面子,我们去一醉方休吧!” “甚合吾意,但是要当哥哥的做东才是!”宋江想起昔日与晁盖、吴用、朱仝雷横等人时常啸聚一处酒肉横流的场面,也是逸兴遄飞,浑然忘了今日是何身份。 幸得有人当头棒喝:“悟身师弟,你要干啥去?” 两人回过头来,见八戒和展平从寺门里出来,二师兄正在发问。 八戒长得太有个性,公孙胜一眼认出来了,正是当日黄泥岗上被迷昏的客人之一,不由暗暗心惊,手脚上提起了戒备。 宋江却是兴高采烈地说:“我遇到一个江湖上出名的好汉,正要去喝个畅快,不如我们一起吧!” 八戒听得心动,刚喝了一声好,展平小声提醒道:“二师兄,他们要去喝酒,你也要破戒吗?” 八戒猛地省起:“对呀,悟身你们去吧,我和展平还有事做!” 宋江也不再勉强,拱了拱手和公孙胜大步离去。 “还是你脑子好,要不我就跟着去了!”八戒赞着展平,忽然又拍了一下脑袋:“不对呀,悟身师弟也是和尚,他能做得我为什么不能做?” 第152章 云雨巫山枉断肠 宋江忽然背心一凉,停住了脚步。公孙胜见他脸色怪异,问道:“哥哥怎么了?” “坏了!愚兄只顾见着你高兴,忘了自己已是出家人,刚才那个面孔不同寻常的就是我的师兄,见我出来饮酒,必要向师父说上一二!” “哈哈,哥哥不必过虑,弟也是方外之人,我们去吃些素菜尊师就说不出什么来了!” “好,好!以茶代酒,足以慰平生!”宋江说起附近有一家素食斋,慈恩寺的和尚们也可以吃的地方,两人就奔了那里。 彼此谦让落座,公孙胜还惦记着黄泥岗上的事,诧异当时没有宋江在场,怎么又与猪头成了师兄弟,便用话来套。 “我曾听晁盖哥哥说起公明哥哥,本是郓城县的官吏,又是江湖道上急公好义的大哥,如何就成了出家人?” “兄弟啊,说起来都是故事,你我先干了这碗茶,我说与你听!” 宋江便讲了自己被外室阎婆惜所累,送上一顶戴金箍的帽子就再也摘不下来,求到唐僧寻解脱,但那和尚只会紧箍不会松箍,而自己因为脑袋绿得发苦,索性就入了空门。 看来他没在黄泥岗见过我!公孙胜定下心来,但也更迷惑这箍子怎么流转的,如何又有个叫阎婆惜的参与进去。 “哥哥以后的打算呢,要一直跟着那几个怪模怪样的和尚吗?” 宋江一时也被问得茫然:“衙门的职业也丢了,原本师父说跟他取经能修成神仙,我想不入官路入仙路也可,但现在师父的取经路也是停滞不前,宋江还有什么选择呢?” 公孙胜掐指说道:“其实还有另一条路!” “请兄弟指条明路!”宋江满怀期待地看着对方。 “哥哥还可以弃佛修道,我们道家的修仙之路更是宽敞,本师罗真人本就是神仙啊!” 一声罗真人,让宋江脑子里那本江湖册骤然明亮,他终于想起对面这位络腮路子的道人是谁,他想表明自己知道了公孙胜的身份,又不好让人知道他刚想起来。情急之下,小吏的文人特质让他机智地找到了话题: “说到神仙,愚兄想起唐朝诗人李太白,做过一句‘云雨巫山枉断肠’,真的是大有感触!” 公孙胜是不好诗词的,听得如坠云雾,这位哥哥初次见面,和贫道扯些巫山云雨所为何来? 宋江很满意对方听不懂古诗的表现,本就是阳春白雪的东西,要是路人皆知,我们文人还怎么当那凤毛麟角。他长叹一口气,继续说: “你我兄弟真是有缘,就应在这句诗文里,你是入云龙,我是及时雨,俱是天涯断肠人,但我们一旦相遇,彼此照应,就不用断肠了!” 摇头晃脑的说完,宋江端起了茶碗,带着十分酒意说:“兄弟投契,再来一碗!” “哥哥......高才!”公孙胜言不由衷地赞了一句,心里想:闻名不如见面,及时雨哥哥原来是这么搞怪个人物。 这时他已经不想把宋江引入道门了,怕这厮又唠些昏话惹到罗真人。 他不想提,宋江却提起来了:“道门与佛门相差无几,其实愚兄跟着师父修行这些时日,悟到了一些东西。” 公孙胜见宋江停口不言,知道这里需要接茬他才能说得尽兴,便捧哏问道:“哥哥悟到什么了?” “我认清了自己不是适合修行之人,这颗心还是留在红尘不能自拔啊!”宋江终于把憋了许久的心思说了出来,这是第一次当人说起,也许是因为公孙胜和晁盖等人相熟,就将他视作了老朋友,可以一吐胸臆。 公孙胜抚掌说道:“这才是山东及时雨啊,小弟赞成哥哥重新入世,免得长此下去心志难抒走火入魔!” 宋江却气馁地放下茶碗,低头不语。 公孙胜挺烦他这出儿,没个捧哏的就不好好唠嗑,但已经认了哥哥说了这许久,也只好接着捧:“哥哥有何烦恼但说无妨!” “哥哥戴这么一个箍不伦不类的,官场恐怕是不能再入了,就算江湖兄弟,嘴上不说心里也要笑哥哥这半路出家的和尚,世路还是难啊!” “这有何难,我帮你除去就是!” 宋江是故意说出这话,想试探罗真人有没有法子给他去掉这劳什子,没想到公孙胜慨然应允,不由大喜:“我都忘了公孙兄弟就是法术大师,如此就要劳烦兄弟啦!” 公孙胜看看素食斋里还有人用餐:“等下出去找个僻静地方,兄弟给你做法!” 宋江心中有盼,也就无心用餐,两人匆匆结束出去, 这次公孙胜为了不生其他事端,先买了一张网子,寻到一处僻静的树林,把上方罩住,然后与宋江相对盘膝坐下。 道人手指金箍,念动咒语。宋江闭目等着,心里默默祈求脱离桎梏,那东西看着美观,睡觉洗脸都是碍物。 随着公孙胜一声大喝,金箍倏地脱离了宋江的脑袋,冲破罗网,向天空冲去。两人抬头观望,只见得一道金光拖曳的影子,转瞬影子也见不到了。 “又没控制好力道!”公孙胜看着手指有些懊恼,为何加着小心还是重蹈覆辙呢? “怎么像是看到了二师兄啊?”宋江看着天上呆了一呆,使劲揉了揉眼睛,却又什么都不见了,依旧是蓝天白云宁静异常。 他摸摸脑袋,那里因为剃度时金箍遮挡,还留着一圈头发,现在看起来像是勒了一道线绳,但心情却是愉悦的很:哈哈,我宋江又是宋江啦! “贤弟,愚兄有些不解,这佛门的法器,师父也解它不得,怎么你用道家法术就能让它脱去呢?” 公孙胜道:“实话说我也不知,本就是试上一试,谁想他真成了,可能是各家之间都有相生相克的法门吧!哥哥现在没了束缚,可是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啦,有何打算啊?” “愚兄还是要琢磨琢磨,等想好了向唐师父禀告后再光明磊落地离开他们,我自去取我的真经!” “好,哥哥不是要与和尚们北行吗,蓟州是必经之地,如果哥哥到时有啥打算,可以去二仙山找我!” ...... 九重云之上,两个曼妙女子正在逛天街,其中一个伸出手去,接住了飞来的金箍,神色为之一凝。 旁边那个见了笑道:“观世音,我要他做魔头,你却想度他,这回认输了吧?” 观世音淡然道:“心魔未断,我也救不了他,玄女要是还想用他去捣乱,我不会阻拦。” 九天玄女挽住观世音的胳膊:“天时已变,我也不打算干预人间的事,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我们接着逛街,这圈儿你要拿它怎地?” “它亦有它的因果!”观世音把金箍向下一抛说道:“不要再回来找我,自去寻个新主人吧!” 金箍向下落去,经过三重云时,八戒正在那里迷茫:咦?明明看着一道金光上来,怎么不见了呢? 刚刚他和展平一起寻人,恰好看到金光直射云霄,二话没说撇下展平就追上来,至于为什么追,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就像出来寻人,只因为展平告诉他,那位在西凉城遇见过的太史青鸾又出现了,还来了寺里。当下八戒就拉着展平冲出寺庙,想找到青鸾,为什么找人家,八戒没想过。 正纳闷之际,金箍自九重云上落下,金光晃到了八戒的眼睛,他立马瞪圆了眼睛察看,这回终于确信那个金箍就是先戴在大师兄头上,后来又被四师弟悟身继承的宝贝! “你怎么活了?”八戒伸手去抓,但金箍轻灵地滑过,更迅速地向大地落下。 第153章 安静如佛波澜起 宋江挥别公孙胜,心中思绪万千,也许剃度时留下的一圈残发让他六根没能清净,佛门、道山、官场、江湖,何去何从,乱云飞渡。 忽然一阵耀眼的金光袭来,宋江急忙抬手阻挡,不想金光如飞鸟投林径入怀中,宋江急忙察看,竟是头上那只金箍又回来了。 不禁气苦,好不容易脱离的东西怎么甩脱不掉。 忽听八戒的声音响起,宋江急忙把金箍藏得更深些,他怕回去师父又给他戴上,今天与公孙胜的相遇也就白忙活了。 八戒从云中坠下,看到宋江先惊叫起来:“看来老猪没看错啊,箍子会飞了!悟身,你的猴头箍咋弄掉的?” “刚才寺门口碰上一个道人,却是从前朋友的朋友,相邀在素食斋喝了点茶,他有些道行,说出北方属水,我这金箍要生水的,恐怕会耗尽我们的气运,我听他说得可怕,担心连累师父师兄,就求他给想个法子破解,谁知他就念了些符咒,把金箍给弄得飞出很远不知去向。” 宋江半真半假的一番言语八戒还真是信了,在他印象里宋江是个老实人,他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安慰道:“不打紧的,要是喜欢戴,老猪这条给你!” “君子不夺人所爱!”宋江谦恭地说,又想起初次戴那金箍被三藏试验念了回紧箍咒,痛彻心扉的感觉还留在记忆里,不由问道:“二师兄,你和三师兄都戴着箍,但我见你们有时自己能摘下来,为何偏我戴那个不能?” “我们都很乖巧听话,不需要戴紧箍咒,你是捡了猴哥的便宜,他不听话,惟有紧箍咒能治得了他,所以我们这三个箍是不一样的。” 宋江以前也有所了解过,但脑袋上戴着那玩意不敢多问,生怕触怒了师父再给念上一段,如今听了八戒的话,心里又有了一番计较。 师兄弟回到慈恩寺,宋江主动去见三藏,把金箍弄掉的事学说了一遍,三藏叹了口气说:“这箍儿本与你无关,弄下来倒也无妨,只怕他日见到菩萨不好交代,那是观世音菩萨亲赐的宝物啊!” 宋江呆了一下,忽然在三藏身前跪下:“师父,这宝物是在徒儿手里失去的,徒儿一定要把它找回来!” “悟身不必如此,我们就算在这寮房里丢个小物件,也不是一时三刻能找到的,何况金箍那样有灵性的东西,即使你二师兄三师兄也未见得能找回来。” “徒儿有二师兄他们没有的长处,就是以前有些乐善好施的薄名,到哪里都有些江湖朋友肯帮忙,我想就在这长安一带发动人好好寻找,待宝物寻回好生交给师父收藏,以免师父日后被菩萨埋怨。” 宋江言辞恳切,处处为师父着想,三藏很是欣慰,这徒弟没白疼啊:“你既有此心,为师也不阻你,曹施主刚才来说要明天出发,我就等你几日再走,也让八戒、沙僧、悟真都陪着你找找!” 宋江忙说:“师父切不可如此安排,若是都去寻找金箍耽搁行程,菩萨知道还是会不高兴,这事就着落在徒儿一人身上即可,但徒儿还有个请求!” 三藏看这老四徒弟越来越顺眼,欣然道:“悟身虽然入门晚,却是最能替师门担忧,有何要求但说无妨!” “我想请师父传授紧箍咒!” “为何?”这真是出乎三藏意料,要说紧箍咒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东西,以前能制约悟空,现在悟空离开,金箍也不在了,紧箍咒也就失去了意义,但他不懂宋江为什么要学此咒。 宋江自然娓娓道来:“金箍说起来也不算小物件,失落于野,很容易被人捡到,徒儿是想,万一被人戴在头上,徒儿会这紧箍咒,也多了两分胜算!” 三藏盘算一下,觉得亦无不可,便把紧箍咒教授给宋江。 宋江学会了咒语,也不急着离开,陪师父说了会儿话,又给倒满了茶,才回到自己的寮房。 趁着无人拿出金箍,念动咒语,只见金箍慢慢收紧,马上停了念叨,金箍又恢复原样。 宋江心知无疑,把金箍收好藏在身上,然后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那里打坐,安静如佛,谁也看不出其心中波澜起伏。 ...... 蓟州二仙山,太史青鸾已经到了紫虚观门口,还未等兴师问罪,有个道童出来:“师父早已等候着呢,请进!” 果然有些神道,青鸾鼻子嗯了一声,大马金刀地跨进观中,见一位貌似中年的道人正在写一幅字,对来客并没看上一眼。 “喂,不要故弄玄虚了,既是知道我来,就速速给我一个交代,本姑娘不远千里奔波到你这小观,可不是看你表演写字的。” 道人已经写完最后一笔,提着那字对青鸾展开,竟是两个稳如泰山的正体字“安静”。 但青鸾看了却是非同小可,这两个字可是陪着她长大的,当年在山中小屋就挂在她的门上,与此时看到的书体一般无二。 罗真人嗔道:“你这丫头,两个字这么难学吗,到哪里也不安静!” 熟悉的口吻,熟悉的字,青鸾不由得叫了一声:“师父?” 转瞬又说道:“不对,你尽管知道的很多,可不是我的师父,你究竟是谁?” “丫头,我不与你绕弯子,我是你师父左慈的转世罗真人,现在因为时空混乱,你们那一时期的人都出现在这里,其中也有左慈,也就是我在汉时的真身,不过我知道他,他不知道我!” 罗真人的话太过荒诞,让太史青鸾根本无法认同,于是罗真人把以前在山中教她练功的事都讲了出来,那些细节根本不是一个外人能编出来的,让太史青鸾不得不信。 “我知道,我的前世是用托梦的方式给你传讯的,你们梦里说得什么我不晓得,但你在兴风作浪地找一把宝刀,让我心里有些不安,无论怎样你都是我的徒儿,所以让一清去给你传话,想见你一面!” 罗真人说过话,一眼不眨地看着太史青鸾,把她那些小表情尽收眼底,这个眼神青鸾也很熟悉,师父讲道理后就是这样看着她,要是她还不听话,就要挨打了。 “师父,我信了,可也有个疑问,大宋也有我的后世吗?” 青鸾难以想象遇到另一个自己该怎么办。罗真人见她相认,也缓和了脸色说道:“当然有,但她不记得你,所以你也没必要去打扰她!” “哦,我还有个疑问,葛师兄都已成仙了,师父你为什么还是要转世?难道你的法力还不如师兄?” “呵呵,我的几个前世都是贪恋红尘之辈,喜欢在人间玩耍,不过到我这儿会是最后一次了!好啦你不要再给我提疑问,说说左慈想让你干什么,他被时空转换弄得糊涂了,我没糊涂,看看你该不该听他的!” “师父,事情起源是徒儿贪玩,想去西域看看大漠雄关开始的......” 太史青鸾那日拆解开马超、嵬名察哥、展平之间的乱仗后,又让八戒跌了一个大跟头,这些都扔下不管,一人一骑进了大漠。 她一心想着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却被漫漫黄沙磨的没了耐性,小白马也举步维艰一个劲地长嘶抱怨,让她心生退路。 这时,几个衣衫褴褛的盗贼没长眼惹到了她,让她把一腔郁闷想拿这几个人开解,宝剑出鞘时,那些人纷纷叩头,言称他们是去凉州寻宝的,只因为实在没了盘缠才起了歹念,请女侠饶了狗命。 “有啥宝贝等着你们去寻?你们也就配白日做梦!”青鸾将宝剑悬在带头盗贼的脖子上。 贼人大毛怕宝剑落下,急忙喊道:“那是‘项羽之刃’,得之者可得天下!” 第154章 董卓藏刀闹翻天 董卓未发迹时在乡下种田,从土沟沟里挖出一柄宝刀,此刀虽已沉埋土中多年,却毫无锈蚀,刀身隐隐约约有山水之影,刀刃锋利无比,削金断玉如切豆腐。 得此刀后董卓快速崛起,一路升迁,直到十常侍之乱时得何进相邀进兵洛阳,废刘辩、立刘协,把持朝政,风头一时无两。 董卓请当时的尚书蔡邕鉴赏宝刀,蔡邕精于史学,正史野史都有涉猎,他认出宝刀乃是西楚霸王项羽的随身之物,命名“项羽之刃”。 董卓甚喜,以为自己是天选之人,隐有替项羽夺汉之意。后来得曹操进献的七宝刀后,人们发现,董卓随身只带七宝刀,项羽之刃不再露面。 直到董卓被吕布所弑,七宝刀辗转重回曹操手里,项羽之刃却再无人得见。 太史青鸾多少也听过这些传说,此时骤然听闻沉寂多年的项羽之刃被几个小贼提起,不由起了好奇之心。 她把青锋剑又递进数寸,剑尖抵住贼人大毛的颈上皮肤:“信口胡言,如此机密你们如何得知?” 大毛不敢迟疑,说道:“我们家乡有个羌人,他祖上是当年给董卓运送宝物的小兵,据他讲董卓笃信风水,在洛阳时曾把一些有灵气的宝物送回西凉以增加祖上荫庇,其中就有项羽之刃。” “那个羌人呢,你把他找来对质。” “已经死了,我们家乡闹灾荒没少死人,兄弟们也是穷得没有活路,才穿过大漠来西凉,想着万一能找到那些宝物,尤其是项羽之刃,后半生就有了着落。” 真有这事吗?青鸾收回宝剑一时失神,大毛连忙叩头谢不杀之恩,几个盗贼狼奔鼠窜地跑远了。 “哎,谁放你们走了~~”青鸾想起还有些东西没问到,看那几个小黑点想起人家刚谢过不杀,也就不去追赶。算了,不过是个传说。 当晚,青鸾夜宿在一个破败的古城墙上,左慈在梦里与她相见。 “丫头,你怎么跑那个荒蛮之地玩耍了,正好我得到个消息,有个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凉州城,这人能揣测天机,知道很多不该知道的事,怕是要祸乱天下,你去敲打敲定他。” 青鸾奇怪,师父生性洒脱,不喜政事,怎么对一个与他无关的人要敲打?遂提出心中疑问。 左慈说:我曾与水镜老头儿预言过天下形势,天下要三分,曹孟德、孙仲谋各占一分,还有个不知什么人要占上一分。这话被水镜的学生偷听了去,那人有心,拿着这份论调去找不知名的那一分的主人。 但如今又天降一个揣测天机之人,让天下大势有了变化,我怕他胡乱作为,把天下搅成一锅粥,倒被水镜老头儿取笑我说的不准,所以想警告他一下。 青鸾笑道:“师父的能耐,把那人变成聋哑也可,变成牛羊也可,只要不怕人说你以大欺小,怎么处置还不成!” 左慈责道:“正是不想以大欺小,才让你去警告他,师父教养你多年,这点事还跟我推诿吗?” “不敢,我去!”青鸾常拿师父开玩笑,但也知道适可而止,又讲起刚听到的项羽之刃,问左慈知道吗? 左慈说不知,又忽发奇想:“你去把那宝刀找出来交给曹操,那厮现在有些不济事,窝在北方快窝囊死了,项羽之刃会襄助他重夺霸主。” “可是你不是说曹操这人不行吗” “管他呢,天下事小,为师面子最大,总之不能让水镜说我言之不预!”左慈说罢离梦而去。 青鸾随之醒来,在这空旷的牧野,风沙比寻常地方要大很多,但都落在身周,不曾对青鸾有所袭扰。 青鸾坐起来,对着天上那轮明月说:“我师父就是这般无形,该不该听他的啊?” 数日后,青鸾回到了凉州城,吓跑展平和八戒,与马超吃牦牛肉喝青稞酒。 “项羽之刃?在凉州?”马超放下手里的牦牛骨,否定道:“咱马家经营凉州数十年,没听说过这事,他董卓也不会把凉州当成他家祖上风水宝地,想找他祖宗龙脉也是去陇西,那是他的老家!” “可我也听说董卓自称是出身凉州啊!” “那是他想为西凉军归属于他找个根子正的说辞,其实完全不用这样,董卓就是喜欢搞些没用的花哨!” 马超的父亲马腾和韩遂等人,与董卓在西凉之地时战时和,虽然董卓后来一骑绝尘当了太师、相国,但马腾、韩遂始终没被他降服,在马超眼里,那也不过是个运气好些的大胖子农夫而已。 “无论如何,你帮我找找,把凉州城先翻个遍吧!” 马超不悦:“咱把你当朋友,你也不能让咱干这伤本钱的买卖啊,凉州城是咱的属下,大肆翻找起来岂不是让全城的人不得安生!” “一个城算什么,这事给我办好了,我再帮你把西夏都拿下来,如果你还不同意,现在就和我打一架!”青鸾喝下一碗酒,眼睛锃亮地看着马超,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意思。 马超却狡黠地一笑:“你可说好了,西夏都帮咱取来?” “本姑娘一言九鼎,说一不二!” “好!马岱,再来三坛子!”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凉州城找宝行动的开展,也不知马超是真信了青鸾还是他也是混世魔王的性子,搞起破坏来得心应手,把凉州城变成了一个大型的基建工地,处处瓦砾处处坑。 还真挖出些东西,残枪断戟、无名尸骸,但项羽之刃以及其他的董卓宝贝,影都没有看见。 马超找到青鸾:“太史姑娘,看见了吧,凉州城根本就不是藏宝之地,咱该去抢西夏地盘了!” “嗯,你点齐一支人马随我走!” 马超大喜:“先取哪里?” “陇西,打仗有我,你的人负责接着挖宝!” 马超无奈,现在再不依这魔女,先前凉州城这通挖掘就是白费工夫了,于是马超亲带队伍陪着青鸾去陇西。 青鸾一路上佛挡杀佛、鬼挡杀鬼,马超也不是全无收获,拿下不少地盘。陇西不在西夏境内,是大宋属地,宋兵以为是西夏来攻,列阵在城门迎敌。 没想到头顶上哗啦啦扔下一面旗帜,是大宋的城旗。青鸾站在城头大喇喇地宣布接管陇西,有不服的站出来喝问,青鸾剑挥处,城门倒了半扇,然后剑指众军:“比这城门结实的出来说话!” 众军惊骇,扔了手中武器不敢对抗,事后有人仿花蕊夫人哀叹:“十四万人齐卸甲,宁无一个是城门!” 陇西再遭挖地三尺的劫难,连带着董卓的祖坟也被刨了,所谓的项羽之刃还是没有现身。 这几日来了几万宋兵救援陇西,被青鸾以一人之力杀入敌阵,生擒带头将领,勒令其与马超签订不平等的屈辱条约,马超坐得陇西。 “太史姑娘,咱们阵线抻得太长了,有你在他们暂时服输,你若一走了之,他们指定要反攻回来,马某一人可守不住啊!”马超虽然勇猛,可不是鲁莽,他说出自己的担心。 青鸾满不在乎:“守不守得住在你,本姑娘是兑现诺言了!” 唉,马超打定主意,这魔女要是撒手不管,他还得收缩阵脚,这般深入腹地前后无援可是兵家大忌。 他现在已不惦记青鸾给他整个西夏了,绝对相信她的战力,但这人就像龙卷风一样不好控制,还是自己一城一池打下来的靠谱。 于是给她建言道: “凉州没有、陇西也没有,我看八成是在长安,董卓是在长安死的,据说他还在郿邬建了一个藏宝窟......” “咋不早说,我去长安,你别跟着了!”青鸾打马离了陇西,杀奔长安。 第155章 北行路上先填坑 罗真人耐着性子听完了太史青鸾西凉寻刀的始末,有些轻蔑地说道:“左慈把一份面子看得如此重,才有了后来的数次轮回,你不要听他的。” 青鸾诧异道:“哪有自己说自己的,那不是你的前世?” “所谓前世嘛,还停留在过去,就像一个人在一生中会菲薄当年的自己一样,我现在看左慈已经很不满意啦!” “可师父我还是不明白,你们两个都是我师父,如果你们打起架来就像是自己左手打右手,我该帮谁啊?”青鸾对一个师父两个分身有些气恼。 罗真人宽慰道:“不会让你为难的,我会让他回去。至于你做的这事,项羽刀不是那么好找的,郿邬早在董卓死后就被劫掠一空,何况又到大宋经历了几百年,总是有不死心的人去寻宝,你就别打它的主意啦!” “好吧,我还答应人家马超要给他夺回西夏,这下子可是好,刀没了影子,事还得办!” 罗真人略作沉吟后看着青鸾,眼里是青鸾熟悉的宠溺:“按理说此一世我与你并无师徒瓜葛,你做什么我不会干预,但送你一句劝,现在是万年难遇的混沌时期,所见皆是幻象,最好的处事方式就是不理他人的兴亡更替,只做自己开心的事!” 青鸾歪着脑袋想想,觉得脑袋要炸,索性不想了:“师父,你修行了几辈子又有什么绝招传授徒儿啊?” 罗真人笑笑,像是看到那一世的调皮小丫头,几次轮回,收徒无数,只有这个最难忘:“不能白让你认了师父,你在这留几天吧,但是不能久留,我可不想二仙山也被你闹得鸡飞狗跳!” ...... 进入蓟州地界,曹震一干人都放松了警惕,因为这里再前行就是曹家军打过的地方,以前有曹军驻扎。曹震让董连山那车快行,找寻曹军接头。 当初出来的八名侍卫有一个回亳州报信,所以曹震这队有曹震、曹植、展平和七名军士。 现在从长安出来的人分成三段,唐僧师徒为了等宋江走得慢些,落在后头;董连山和两个军士又快马加鞭冲出很远;此时在中间走着的就是曹震的两个车。 展平觉得和两位曹家公子在一个车上不甚方便,去和三位军士并坐一车。曹震和曹植的车落后一步,一位军士给他们充当驭手。 外面风景秀丽,左右两山相对,右手是一条蜿蜒河流把山圈住,而他们行走的驿道靠着左山。 地近燕北,没想到竟有这样的景致。 曹植指着车前方说:“以前中原割让燕云十六州,这边一大半都归了辽国。后来我们的军队来打乌桓,赶上大宋之变,有个很大的辽国变生肘腋,所以我们要打乌桓也要打大辽,顺道就把这蓟州给收回来了。” 曹震赞道:“大好河山,收得好!子建你是上过战场的,发没发现大宋的军队简直是一溃即散,无能至极,可为什么能占了中原,还成了主要朝廷,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无非是依仗着祖上荣光罢了,现在的大宋,已经活成了笑话,我爹都不愿意和他们打,人撤出来是要打更强的辽国,我是这么猜的。”曹植想到爹爹不由得心生骄傲。 “大伯父牙口好,专挑硬骨头!”曹震酸酸地来了一句,心里却想大伯父莫不是得了失心疯,费这么大力气调兵是图啥呢? 马车忽然倾斜,曹震曹植撞到一起,差点甩出车外,接着听到杀声震天,驭手惊叫:“中埋伏啦!” 曹震爬出车外,叫了一声倒霉,见前面的路上陡然出现了一个大的陷马坑,头前那辆马车一半都落在坑里,而自己的马车是被一条小臂粗的麻绳绊住的,马儿跌倒,带得车辕散了架子。 两辆马车周围已经站满了手持各式兵刃的人,粗看也有上百人。曹植从车里爬出来,一见这阵势还有些兴奋:“文芳兄,是遇到山贼了吗?” 话出口就被人用刀背拍了一下:“咋说话呢,我们是好汉!” 曹植嗤之以鼻:“没见过拦路抢劫的好汉!” 一个双目赤红的大汉提着一条铁链走了过来:“我们饮马川不劫良善,今天坑陷你等,是因为找一位故人。”他对着后面扬声叫道:“大哥,哪个是你要找的?” 有人在第一辆马车那儿叫起来:“在这儿呢!” 那车直接掉在坑里,摔得更是狼狈,此时展平刚从坑里爬出来,脑袋撞了一个包,正晕乎乎的,忽听有人对自己大叫,就抬起头看。 一个小个子和一条大汉对着他像是看到了宝贝,跳着脚喊,展平纳闷:“你们认识我?” 大汉说:“在樊城的事你忘了吗,我们去鲍家宅子,你打了我们,还抓了我们两个兄弟!” 小个子挥着拳头叫:“最不该的是你拿一兜子石头耍了我们,这事我得同你算账!” 展平顺着樊城的线儿想起了与刘协在鲍宅遇贼那个晚上的事:“是你们俩啊!多大点事记得这么牢靠,我早就忘了。” 小个子佟磊咬牙切齿:“你忘是因为你没吃亏,你知道我们哥俩逃亡这一路吃了多少苦?” “咋地,还让我安慰安慰你们啊,不是你们怎么这么巧就等到我的?”展平已经站到了哥俩对面,对方那点身手他没放在心上,还不如刚才大坑的厉害。 邓茂得意地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啊,你们在前面那镇子歇脚时,恰好我也在那儿,当时就认出你了,你们往北走,这饮马川是必经之路,所以早早恭候着!” 展平恍然大悟:“原来这里就是饮马川,那个玩铁链子的想来就是火眼狻猊邓飞喽?” “就是我兄弟!”邓茂不疑有他,邓飞本就是襄樊一带的人,又生了一对有名的赤眼,老家过来的人知道他不足为奇。 展平想起邓飞有个吃人的传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看他拿着铁链在曹家哥俩面前晃来晃去,怕再连累人家,说道: “既是找我的,我跟你们上山就是,让他们走吧!” 邓茂拿不定主意,问兄弟:“咱抓他就行,别的放行不?” 佟磊却有不同意见:“飞哥,劫都劫了,这些人身上肯定藏着钱财,都抓了吧!” 几名军士已经都爬起来,各挺兵刃护在曹震兄弟身边,但局势也都很清楚,几个人对上上百喽啰,没有胜算。 邓飞有些犯愁:“都抓上山大哥又要说我,干脆你们都把值钱东西交出来,放你们过去!” 曹震轻笑一声:“没钱寸步难行啊,我们车都被你们损坏了,钱再给你,还怎么走啊,这可不是好汉行径。” 正争执间,一个喽啰喊叫起来:“二寨主,又有人来了!” 北方一路烟尘,驿路上五匹快马驰来,看得曹震心喜,定是董连山联系到曹家军了,这几人虽然不多,可看其坐在马鞍上稳健如山,定不是庸手。 道路被陷坑和喽啰挡住,来者只好停下,一骑在前,四骑在后,虽然都是普通宋人打扮,但气势彪悍,不亚于穿盔带甲的将军。 当头那骑是个年轻人,所以也没被喽啰们当回事,一个个横刀拦住道路。年轻人两眼空洞,好像谁也没看,是没看在眼里,身后一名壮汉替他说话: “让路!” 佟磊刚加入山寨,想着在邓飞面前表现,先冲着来人开了腔:“嚷什么嚷,饮马川二寨主在这儿办事呢,不想死的退后头等着!” 壮汉沉声道:“闪开,我们过去,你们再办!”这次说话多了些,能听出汉话还有些僵硬。 佟磊叫起来:“在我们地头上还敢多嘴,我连你们也扣下!” 来者区区五人,都没带着兵刃,佟磊可不怵他们。 “叭!”当头的年轻人倏然出手,手中马鞭像一条毒蛇迅疾缠上佟磊,顺势一带,一百多斤的躯体被抛了出去,砸到三米外的一棵树上,又重重地跌落。 第156章 一团和气是贼枭 “敢伤我兄弟!”邓茂冲上来替佟磊找场子,但没挨到骑者身前。 年轻人身后两骑已经跃出,纵马直冲众喽啰,当者不是被马冲倒就是被马鞭抽倒,邓茂也在其中,被马踏折了肋骨。 两骑在前,两骑在后,中间护着那个年轻人,扬长从饮马川下穿过,视众人如无物,走过之处躲得慢的都多少受些伤。 曹震等人发现这伙人不是曹家军,早早退到一边没被殃及。 变故发生时,邓飞在路的南端曹震车子那里,等他醒过神来,五个骑者已到了身前,看着满地狼狈不堪的兄弟,邓飞暴怒起来,抡起铁链向中间的年轻人袭去。 还没近身,铁链被前面的一名骑者用马鞭卷住,一较力,邓飞铁链脱手被甩到河里,随后一名骑者接着又挥出一鞭,邓飞的脸上多了一道血痕。 “今天的教训邓飞记住了,你敢留下姓名吗?”邓飞一张口吐出个牙齿,嘴红如火已和他的火眼相媲美,虽然手里没了兵器还是凛然不惧,指着中间那个年轻人喝问。 “完颜宗弼!”年轻人冷冷地说。 曹植看着热闹忽然想出两句词,随口念道:“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 完颜宗弼像是闻到危险气息的豹子,头颈猛地转向曹植,目光如电:“你是何人?” “汉人,曹子建!”曹植不卑不亢,眼神和煦。 这厮好像是个不知死活的傻秀才啊,完颜宗弼凝视了几秒,振起的威势成了对牛弹琴,有些扫兴地拨转马头。 五骑冲过了人群,速度反倒慢下来,好像在等着山贼来报仇,但山贼已经溃败得不能整队,正在忙活着救死扶伤 。 后面的两骑一阵狂笑,说了句不知哪里的方言,五个人又加快了速度,转瞬就只剩下烟尘。 邓飞见人走了,也转过身去看他的兄弟们。 曹震在后面喊道:“这位寨主,咱们的事怎么办啊?” 邓飞头也不回地说:“不办了,你们走吧!” 展平迎面拦住了他:“邓飞,有你这样的吗?你没头没脑地劫我们,搞坏了马车就这么算了吗?” 邓飞怒目圆睁:“你小子想找死吗?别以为刚才那几个强硬你就跟着强硬,他们不是你的帮手,你还在我的手里,想杀你一句话的事!” 展平突然移步贴近邓飞,手里钢针已抵住他的咽喉:“我想杀你,话都不用说。” 展平的动作是谁也没想到的,曹家哥俩不知道他有这么快捷的身手和胆量,刚才曹震还暗里埋怨展平给他们惹祸端。其实展平出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能因为自己樊城的事让曹震的车损坏了不好行走,所以才找邓飞讨个公道。 邓飞更是没料到,脖子不敢动,心里直叫苦,今天什么日子,本想替哥哥出口气劫个肥羊,没想到都是不好惹的硬茬,但嘴上还是很光棍: “来来,你杀了我,我山上还有二百兄弟和两个高手,只要兄弟们发个讯号,管教你逃不出饮马川。” “呵呵,兄弟多是吧,我给你吃一碗饭的时间,你吃多少粒米,我能杀多少个人,百粒米吃得很快吗?” 看着邓飞的脸涨得通红,展平觉得有趣,红眼睛被完颜们打成红嘴,又被自己不知是气得还是吓得变成了红脸,彻底成了红脑袋。 他退后一步收起钢针:“只是让你知道我的手段,但我不喜欢杀人,长这么大都不容易,所以我们还是和平解决问题吧,你这么大山寨没有车总有马吧?” 邓飞心神稍定,气哼哼地说:“有,等我看看兄弟们伤亡再说!” 展平扬声对曹震说:“大公子,你看怎么办,没有车你和子建公子能骑马吗?” 曹震说:“骑是能骑,但此去不知路途还要多远,还是马车舒服,让他们砍些木料打造一个吧!” 这话一说,不但邓飞连展平都气得想骂,刚才还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呢,这会儿成贪图享受的老爷啦。展平笑着问邓飞:“听到了吧,能造车不?” 邓飞咬着牙说:“我们就是占山劫道的,你以为是工匠吗?” 心里暗骂,不是刚才那几个狠人冲撞,你们早被我押上山寨了。 “哎,邓寨主太谦虚了,玉幡竿孟康可是造船的能匠,造车还不是小菜一碟!” 被展平揭破了底儿,邓飞惊疑地瞪着他:“你是有备而来吗?” “你说有备就有备吧,这两台车走了几千里路也该换换了,你们送上门来为何不收,是不是大公子?”展平又问了曹震。 曹震和曹植已走到近前,看着展平消遣邓飞,一时已忘了还处在险境,曹震说:“我就是个啥都不懂的纨绔,我爹让你来就是怕我江湖经历少被人坑了,你就说咋办咋办吧,都听你的!” 这大公子交权了。 展平又对曹植说:“这山上的老大曾经当过六案孔目,也就是吏﹑户﹑礼﹑兵﹑刑﹑工全都精通,人还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和你能聊上一聊!” 曹植欣然道:“如此高人不能错过,此地风景无限,我们合该盘桓几日!” 曹震面上温和,心里已经是开了锅,这个被阿爹从地道里带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人啊,对人家山寨如数家珍,莫非也是个江湖巨盗,回想一下自己这些日子对他的态度,虽然尚可,也有些后怕。 大宋太过危险,这分明是昔日孟尝门下客那种奇人啊! 邓飞也被惊得里焦外嫩不知该做何言,却听有个声音缓缓而起: “这位小友,你把裴某说得如此高洁,让裴某这个山大王无颜见人啊!” 喽啰们唤着“大寨主”自动闪开,现出一位白白胖胖的中年人,旁边站着一个比他更白却细高挑的青年。 展平心说这就该是“铁面孔目裴宣”和“玉幡竿孟康”了,孟康倒是和自己想象的样子差不多,裴宣,怎么看着像个和事佬啊,哪里有铁面之态。 邓飞的脸色一直红着,也看不出有没有羞惭之色,但口气明显有些没底:“大哥、三弟,你们怎么下来了?” 裴宣看看那些刚爬起来的和没爬起来的兄弟:“下面这么热闹,让愚兄怎么坐得下去,你们是怎么招惹到这几位英雄的?” 邓飞有些扭捏地说:“这不是我哥他们吗,有个昔日有怨的人在里面,就设了埋伏,这事有点公报私仇,我就没敢跟大哥说。” 裴宣对曹震、展平几人团团一揖:“各位好汉,是我们饮马川招惹在先,我替他们赔个礼,但你们把他们也教训得可以了,是不是就两清了呀?” 曹震连连摆手:“这位,你可高看我们了,是我们被贵寨挖坑伤了人马损了车,你可别把那满地乱滚的事算到我们身上,这事我们吃着大亏呢!” “唔,难道另有隐情?”裴宣狐疑地转向邓飞。邓飞尴尬地点头,把那五骑过路的事说了一遍。 裴宣听得直摇头:“这你也怪不得那几个人,平白得拦人家过路干什么?若是有军务耽搁,他杀你头都有可能,弟兄们伤的都怎么样啊?” 有喽啰报上:“没有丢命的,八个伤的重些,十五个伤的轻些,还有二寨主不知伤的算不算重?” 裴宣看着邓飞脸上的伤:“下手有些过分,再怎么说打人不打脸啊,二弟你快回去涂些药膏吧。” 邓飞应着离开了,裴宣这才对展平等人说:“抱歉之至啊!你们的损失我山寨一定要赔,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我们只要能办到的,万万不会推脱!” 曹植正负手看着山景兴高采烈,接过话说道:“不急,先上山寨吧,我还从没光顾过山贼的老巢呢!” 第157章 不入虎穴焉得子 曹植出言无忌,让曹震捏了一把汗,他发现虽然与这弟弟从长安走到蓟州,还是没明白这人该归属于哪类。 虽也有点武艺但不值得一提,可能只够打一个小喽啰的,胆子却奇大,好像没遇到过让他怕的事。 曹震不想上山,自己人太少了,听刚才山贼所言这山上有三百来个强盗,别看现在像是化敌为友了,到了山上可由不得你,至于展平所说的杀人如吃饭,邓飞信曹震可不信,明显是恫吓之词嘛! 因此,曹震为了稳妥,提出先到附近的城镇住下,如果大寨主能成全给送来马车,就送到城里好了。 “费那个劲干嘛,他山寨上定有待客之地,我们就近上山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曹植又出雷人之语。 裴宣心中暗生警惕,思忖这个书生模样的人为何执意上山?嘴里却笑着说:“说的是,山上短不了各位的吃住!” 展平见曹震把目光投向自己,明白他的意思,说道:“大寨主的人品可以放心,虽然被逼人在草莽,却心在朝堂,不会做暗箭伤人的事!” 曹震无奈,吩咐几名军士轻装上山,车马自有喽啰们收拾。 裴宣特意与展平走在一起,笑呵呵地问道:“小哥对裴某知之甚多啊,但裴某只是京兆府的无名小吏,饮马川也是江湖上叫不出名声的小山头,却不知怎么传到小哥的耳朵里啊?” “在下交游广阔,自然听到的消息也不少,江湖朋友对裴寨主可都是赞誉之词啊!” “哦,不知是哪位朋友如此抬爱?”裴宣饶有兴趣地追问。 展平本想说句泛泛的话打发过去,没料到这铁面孔目还是个不依不饶的人。虽然熟读水浒,但裴宣上梁山之前在江湖上真没啥名气,锦豹子杨林也是通过邓飞才知道有大寨主这一号人物。 而今,好像没发展到那个环节,杨林不知在哪里流浪,裴宣等人也没机会归附宋江。对,宋江大名鼎鼎可以当个挡箭牌。 “山东及时雨宋江,裴寨主可曾听说过?”展平抬出了水浒世界百验百灵的金字招牌,蛮有信心地看着裴宣。 “山东人啊?裴某一向只在西北,不曾涉足那里,三弟,你知道宋江吗?”裴宣问一直默默跟在后面的孟康。 “听人说过一嘴,我在真定杀了人跑出来时,有人说找山东宋江借钱好使,落魄之人找到他能给上几贯银子,也有人说找沧州柴进好使,他能窝藏犯法之人,但我谁都没去找,谁的情也不欠!” 孟康昂起头很牛掰的样子,得到裴宣的赞赏:“靠人不如靠己,三弟有气节!看来这宋江就是个小财主,他怎么识得我的?” 展平拿出宋江说事,是想到宋江已不混江湖不容易穿帮,但还是得给他正名:“宋江也有官身,他是郓城县衙的刀笔吏。” 裴宣恍然大悟:“原来是和裴某同一职阶的,这样说来,我犯的事已被通报了,那他知道了就不奇怪!” 展平顺势说道:“他还夸你做事公正,可见同行们都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公道自在人心!”大寨主想起往事,情绪有些波动。 一行人上了山,安顿了几名军士,展平和曹家兄弟被邀到大厅重新相见叙话。 邓飞脸上其他红色已经褪下,只有标志性的红眼睛还是像两团烛火在燃烧着。他哥哥伤了肋骨要将养一段时间,佟磊虽然当时被摔的五迷三道,却无大碍。 裴宣当着大家面对邓飞说:“邓大哥是因为什么与展兄弟生的嫌隙,以致动了刀兵,这事要说个清楚,不然大家不好相处。” “我也所知不详,让佟磊来说说吧。”邓飞让人去传佟磊。 展平说:“过去的事不用那么较真吧?” 裴宣摇摇头:“凡事不能马虎,若是展兄弟对不住邓茂佟磊,裴某已经把你们当做贵客请上山来,断无翻脸不认人之事,但我会让山寨补偿他们;若是邓茂佟磊对不住展兄弟,我让他们给你赔礼,亏欠大的也由山寨补还给你!” 孟康敲着边鼓:“大哥治理山寨,一向执法严明,我等俱都服膺!” 邓飞检讨道:“今日怪我做事急躁了,我哥哥一说当初逼得他们逃出樊城的人在这里露了面,我也没问个清楚就带人帮他报仇,若是他们不对,任凭大哥处置!” 这时佟磊已经带到,裴宣板起脸来,像是审案的命官,对孟康使了个眼色。 孟康便发话道:“佟磊,你刚投入山寨,今日却与邓茂鼓动二寨主下山设伏,究竟为何原因,今天当着大家的面,都说个清楚!” 佟磊还是不懂山上的规矩,看展平几人在座,觉得人都被抓上山了,还搞这些名堂干什么,都说大寨主是官府出身,还啥时候忘不了摆个官架子,看来是要对人先判了再处决。 他有邓茂撑腰,这时也不惧怕,指着展平说:“这人是个骗子,拿一包石头假做千两黄金,让我们上了个好当,还折了两个兄弟!” 佟磊边说边比划着包裹的形状,裴宣目光如炬,学着他的手势问:“你说的是这么大一个包裹你把他当成了千两黄金?” “对呀,结果都是不值钱的石头,枉我还背了一路逃到山神庙,是邓茂大哥天亮了才发现上当!”佟磊至今说起这事还忿忿不平。 裴宣忍住笑问他:“你见过千两黄金有多大一堆吗?” “没见过,后来我和邓茂大哥也猜了,这厮用了障眼法,肯定还有大把金子藏着,所以今天我们在镇上看到这厮有两辆车,心想肯定拉的都是金子,我们哥俩上山来寸功没立,也是想着给山上挣点钱才劫道的!” 佟磊还不死心,又卖好似的看向邓飞:“飞哥,刚才小弟被人打晕了没看到后来的事,车里可是搜出了千两黄金?” 邓飞的火眼剜着佟磊:“人家上山来对马车都没去管,是咱们兄弟给收拾的,你说那上面能有值钱玩意吗?” 裴宣对展平又看过去,他很满意对方的态度,旁观而不插嘴,一点没有藐视公堂的意思。 “听佟磊所说,是展兄弟用一包石头戏耍了他们,他说得对吗?” 裴宣以为这是个诈骗案,展平肯定是说用银子买他们什么东西,结果拿石头付账的。 “不对,裴大人,石头是一个贼上我家拎着的,贼被我抓了锁在屋子里准备次日送官,没想到这位佟磊和另外三位,夜里潜入我家,偷走了石头还杀了那个贼人,只因为动静闹大了惊醒了我们,他们才丢下两个人跑掉的,裴大人,你接着审他,我说得可对?” 既然是审案,展平就一口一个裴大人的叫着,裴宣也没觉得不妥,他琢磨着展平的说辞,努力在脑子里还原案子的经过。曹家兄弟和邓飞孟康也都大感意外,没想到这里面错综复杂,还牵扯了命案。 佟磊先就大叫起来:“那个人也是贼啊?我可没想杀他,他跟我撕吧起来可有劲儿了,随便捅他两刀不能死吧?” “没死?”展平冷笑一声:“血流了一屋子,浑身被扎得像个筛子,你让他怎么活,当时巡城的大兵给抬走还抢救过,但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我都差点替你背人命官司!” 佟磊吓得脸色惨白,他确实不知道人死了,尖叫道:“我没杀过人,肯定是你后来又杀的,就该你背官司!” “苍天有眼,你杀人的血衣被官府找到了,你藏在洗衣盆里,你老娘去河边正要洗它!” “啊!我娘什么都不知道啊,他们把我娘怎样啦?”佟磊冲到展平面前急切地问。 裴宣一拍桌子:“佟磊,铁证如山,你还有何狡辩?” 第158章 三方不管自从良 佟磊不由自主地跪倒:“大人饶命啊!” 谁也没想到裴宣会大发光火,山寨聚义厅登时有了京兆府公堂的光辉。 邓飞觉得过头了,说道:“大哥,佟磊他不过是无心之失,还是在樊城犯的案子,咱们没必要追究了吧!” 佟磊也醒过味来,对呀,我来山寨了我怕啥的,在山寨上杀过人那是光荣的事啊。他扬起脸来说道:“大寨主,我就算杀人了,那不就是一个小贼吗,山上这么多兄弟谁手上没沾过血?” 裴宣不悦:“你看不起小贼?我们落草为寇,何尝不是被人称贼,照你这么说我们也合该被杀吗?佟磊,不是我要替官府惩治你,这样说是让你知道你错了,你错在哪知道了吧?” 佟磊想了想:“错在我佟磊穷,没见过金子,才搞错了东西!” “唉,朽木不可雕也,到这时候你的心眼还没离开那些金子。” 裴宣已经无力教诲,如果真是公堂,他要吩咐打板子了,但这是山寨,佟磊还是邓飞的老乡投奔来的,他只能把火压下来。 “你先给这位展英雄赔个不是,完了我再说你!” 佟磊可不想跪着赔礼,他站起来先对展平问道:“你还没说我娘怎样?” “官府办事,祸不及家人,你可以放心!” 佟磊放心了,好奇心又起:“你到底有没有金子?想让我赔礼也得赔个明白!” 展平笑笑说:“我分文没有,跟我在一起的那位甄先生用自己身上的物件典当了十五两碎银,除去租房和吃喝用度大概还剩下十三两吧,至于哄传的千两黄金你别问我,我也没见过!” “啊?才十几两就害得我们哥四个鸡飞狗跳的!”佟磊觉得太委屈了。 “姚家兄弟在公堂上也是这么说的,后悔死了吧?” 佟磊对姚家兄弟没有银子上心,这时才问道:“他俩会不会掉脑袋?” 展平说:“我离开樊城也不知道后来的事,大概是不会,文聘将军是个明事理的官,会治姚家兄弟个私闯民宅之罪,至于你,要是被他抓到脑袋怕是不保!” “哼,他抓得到才算!这位英雄,我佟磊是个混蛋,冒犯大驾了,大寨主让我赔罪,我也没啥东西赔你的,要不你扎我两刀得了!” 佟磊从身后拔出个匕首交给展平,心里又有些害怕:“你轻点扎啊,要是整重了,几位寨主都在这坐着,面子上不好过!” 曹植没忍住嗤地笑了一声,忙又敛容等着看戏。 裴宣斥责道:“你这是赔礼的态度吗,佟磊,你要是这样就自己下山吧,我山寨讲究的忠义理智信岂能容你坏了?” 佟磊一咬牙,提起左腿裤腿:“我自己来!”举起刀子准备往自己腿肚子上扎。 展平阻道:“算了佟磊,你也没得罪我什么,不用下此狠手!” 佟磊梗起脖子:“凭啥算了?凭啥我不听大寨主的听你的,我还非扎不可呢!” 他骑虎难下,心一横,举起刀子扎下去。 邓飞猛喝一声:“住手!” 但刀子已经去势难挡,眼看就要落在腿上,这回佟磊是想给自己来个狠的,让大寨主心里有点亏欠,起码对邓飞有个亏欠,谁叫他打狗不看主人的。 当啷~~刀子落在地上,佟磊的麻筋被展平的针尾撞上,避免了刀祸。 展平一抖手,钢针又回到他的手上,这是他嫌捡针麻烦,自己琢磨着又给针上加了条坚韧的鱼线,短距离用起来就收发自如。 “樊城的事揭过去了,你不再欠我的,也别想让我欠你的。”展平淡然说过,如果佟磊再捡起刀自戕,他也不会管了。 邓飞心里震撼,在山下被展平的钢针顶住时还觉得是被他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但能够将一枚小针扔出去打掉刀子这就是实力,当时能看得出佟磊是使了大力气真要给自己一刀的,所以他才喊停。 这时见佟磊呆愣在那儿,邓飞训道:“佟磊,大寨主让你赔个不是,你动什么刀子?进了山寨不是你从前在家那么随意了,凡事听寨主吩咐才能办,寨主没让你死,你就不能死,知道不?” “我知道错了,请飞哥责罚,请大寨主、三寨主责罚!”佟磊重新跪下。 裴宣平缓一下情绪,刚才这一闹他也有些后怕,万一佟磊犯浑不是奔着腿肚子而是抹了脖子,让他怎么面对邓飞。 当初可是邓飞带着孟康救了他,而且把大寨主之位让给他的。 “佟磊,我只想让你记住,再有事情一定要如实报告,让寨主们知道真实情形再定夺,不可搬弄是非、兴风作浪,念你初来,虽行事不端,但还有些血性,就留你一时,再犯绝不轻饶!” 佟磊被教训过后出去了,余下几人又开始寒暄,剩下的主要问题就是造车,孟康行动很快,立即出去安排人找木料,他也开始对着破马车琢磨修改的方案。 技术人才一旦思考自己的专业,马上就脱离了山贼的气质。 曹震问起此地的归属,是不是已在曹家军的管辖之内。 裴宣弄清了曹家军就是官面上称呼的伪汉,说道他们还要更往北一些有划明了的地盘,而饮马川这一带是三不管。 展平问曹家军来之前这儿是宋管还是辽管。 裴宣笑道,那时是两不管,后晋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时,分界就在这左近,但不明晰,历来就被汉人和辽人争来争去,但辽终究是势大,名义上就属了辽。 大辽想着向中原推进,开始在蓟州发展建设,却没想惹到了一位活神仙。 谁也说不清罗真人是什么时候来二仙山的,至少邓飞等人占山时就已经知道这蓟州地界有这么一位,不过离饮马川尚远,他们敬而远之即可。 大辽却没这个觉悟,大兴土木征辟农夫,闹的不得安宁。 罗真人本来是不理世事的,江山爱谁谁,与他老无关,一心只想修道,此世终结轮回。 大辽扰了他的清修,这事就大了!罗真人派出黄巾力士,无论大辽在二仙山百里内做了什么,一夜过后都恢复原样。 一来二去辽人觉得这里太过邪性,也不愿做无用功,扩展便止步于距二仙山百里之外的北部,而那里离饮马川就更远一些了。 宋人了解此中情形后,敬畏罗真人,只在名义上把二仙山、饮马川等地说是收复为宋地,却也不敢真来这当家做主,一怕神仙不高兴,二怕辽人不高兴。 所以饮马川山寨在这两不管地带就落得个逍遥,特别是裴宣上山后,想让山寨不做那拦路打劫的营生,把弟兄们引上正途,以山为靠,搞种植、采摘等,再拿去换钱过日子,当地人对饮马川的印象还是不错。 邓茂他们能在镇上发现展平,正是因为他们去卖山货,意外发现冤家,萌生了报复兼劫掠之心。 佟磊主要是想出一口气和拿回心心念念的银子,邓茂比他层次还高一些,想着能不能把展平拿住去换回被捉的姚家兄弟,但也就是想一想罢了,真就算捉到展平,山高路远的想法怕是又要生变。 曹震问起曹家军到来的情况,他想向北进军饮马川是必经之路,不知和这伙人有过冲突没有。 裴宣说,大军兵锋一起,他们小山寨懂得好歹,早就龟缩不出了,也听说过伪汉的部队把辽兵打得退回老家,至少蓟州地面已经没有辽兵了。 曹植忽然起了爱才之心:“做寨主有些埋没先生之才,不如下山为大汉效力,一展抱负!” 第159章 满江红怒发冲冠 裴宣有些警醒:“还没问几位是去北地干什么啊?现在那里可不太平,我们站在这山上看,还是往南来的行旅居多。” 曹植说道:“好男儿该上战场,曹家军以‘汉’为旗,正在与北方的异族厮杀,我等也想去出一份力,实不相瞒,家父就是带兵的统帅,也是最重人才的,寨主若是能投效曹家军,强似做个山贼头目!” 邓飞听不惯“山贼”之称,冷哼一声道:“就凭你这嘴上没毛的娃子也想拿下我们山寨吗?” 曹震怕他翻脸,忙打圆场:“不是这个意思,我弟是欣慕寨主高才,兴之所至提个建议而已,听与不听都在各位,我们哪里敢用强呢?” 裴宣刚才见识过展平的飞针,知道此人手下不凡,另两位年轻公子虽然没展露武技,但气度举止也绝非常人,所以也不想得罪,说道: “现在和兄弟们一起时间久了,安逸得没了斗志,若是刚上山时,心气没死,裴某还真愿意再搏一搏,让曹兄弟错爱啦!” 这话说到这,也就不必再聊了,偏是曹植不会听那些场面话,出言讥讽道:“你以为天下乱成这样,你饮马川就真能置身事外吗?才在山下的五名骑者大寨主没看到,二寨主不会忘了吧,我看那完颜宗弼的相貌绝非汉人,他能以五人冲撞你们百人,实因心里没把汉人当回事,焉知他日这五人不会攻上山来?” 裴宣已听人讲过山下的事,再听提起脸色变得很难看,而邓飞更是羞愤异常,两眼怒视曹植,这要不是坐在山寨大厅里,怕是早就出手教训这个揭短的狂徒了。 展平刚才一直在琢磨完颜宗弼这个名字,忽地被他想起:这不就是金兀术吗!来日屠戮中原,把大宋赶到长江之北,挥兵南下的骁将正是此人! 这个发现让他心情起伏不已,猛地站了起来,把在座的都吓了一跳,以为这人要火并山寨。 邓飞反手摸腰:“你想怎样?” “完颜宗弼——我要杀了他!” 展平双眸通红的已媲美火眼狻猊,让邓飞不寒而栗,偷偷把手从后腰上移开,咕哝了句:“他不在这,你喊给谁看呢!” 曹震奇怪展平这么大反应:“那个人我们都是初见,你哪来这么大的怨念?” 一个未来穿越过来的人与金兀术能有什么怨念,都是因为展平太崇敬岳飞了,历史上都知道岳飞是被昏君赵构和奸臣秦桧所害,但外力却是金兀术,面对一心求和的南宋,金兀术给了个硬指标:岳飞必死! 如果只是打中原夺天下,展平还不觉得金兀术可恨,历史更替民族战争,不过如此,但是你打不过岳飞,就使阴招,胁迫大宋砍倒自己的脊梁骨,这就太胜之不武啦! 直让这个后来者怒发冲冠,心中一遍遍地默诵《满江红》。 展平冷静下来,慢慢坐下:“子建看的不错,这人是女真首领的儿子,还有个名字叫兀术,武技高超又擅长带兵打仗,邓飞折在他手里不冤,多少大宋的将军也打不过他!” “你怎么知道?”几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抱歉,我有我的消息来源,说了你们也不懂,但你们可以记住这个人,来日中原若是有失,必是此人打开的大门!” 展平现在也没心思找挡箭牌了,江湖中人谁能知道个远在北国刚刚崛起的女真,编了他们也不信。 “大宋子民,无论官兵还是百姓,死在他手里将不计其数!此时竟然轻骑来到中原,他想干什么?”展平捏紧了拳头。 气氛压抑得要挤出水来,虽然展平的话真实性还不确定,但他描述的场景栩栩如生,让人对来日多了些惶恐。 曹植忽然朗声说道:“展兄无须多想,大汉的军队现在就在北方和他们打着呢,大宋无能,就由我曹家军打,他们怕是没机会让大队人马踏进中原了!” 此言一出,展平豁然开朗:“对呀,曹公将是最大的变数,莫非引兵北上,就是要聚成重拳一举将金兵打废?” “父亲的雄才大略不是我能猜测出的,倒是我的白马篇又有了灵思,寨主,可有纸笔?”曹植问裴宣。 裴宣自负文笔,岂能不备着文房四宝,立刻亲自取来,为曹植研墨。 宣纸铺就,曹植提笔潇潇洒洒地写下文字,裴宣看着不由得念出:“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 咂摸一会儿,裴宣有话如鲠在喉:“公子之词慷慨激烈,但裴某感觉没头没尾啊,看得心悬在当空无处安放!” 曹植赞赏道:“好眼力,我写了一篇赋,还未正式命名,在长安已写了半阙,这又想起几句,但还没写完,余下的要在北地战场上完成!” 裴宣听了心痒,像个贪吃的小孩儿一样讨要道:“上半阙能否给裴某一观啊?” “当然!好文共赏析!”曹植没有谦虚的概念,说罢才想起东西不在身上,问道:“我随身的行囊去了哪里?” 裴宣忙派人去找,不一会儿,曹震手下的军士拿着曹植的小行囊过来,曹植从中找出了他的书册,翻给裴宣看。 邓飞不懂这些,见裴宣对着册子大呼小叫,比见到娘们儿还兴奋,心说坏了,大哥这文人的臭毛病刚被山寨扳得差不多,又被这小子勾起来了! 他有些气闷,寻了个借口就出了大厅。 找到孟康时,孟康正在画图纸,对他的出现置之不理。 邓飞来了脾气:“你们一个个又写又画的,就我一个大老粗呗?这兄弟还能做不能做啦?” 孟康抬起头来:“二哥谁招惹你了?” 邓飞一屁股坐在木头上,闷闷地说:“没人招惹我,是我自己发疯!” “这话咋说的,来来,兄弟不画了听你说疯话!”孟康把图纸挪开,一本正经地坐在邓飞对面。 邓飞话在嘴里也是不吐不快的,有人认真听了他也就吐了出来:“老三那,大哥要被他们忽悠走了,这些人是投奔伪汉的人,想让大哥一起去跟大辽打仗!” “不能吧,大哥虽然武功高强,也还是做文职的料,还能跟他们打仗去?你咋不在里边看着点大哥?” “唉,老三你知道我,要是跟人家打一仗还行,哪怕打不过拼命也敢拼,可是他们都唠些诗啊文啊的我就插不上嘴了,都听不明白他们说啥,要不你去盯着他们提醒一下大哥?” 孟康被邓飞看得心慌:“二哥,我以前就是个做船的工匠,谁懂他们那些,我去还不顶你呢!” “管咋地你还能画画啊!” “两码事啊哥哥,你别看我这笔,可没人家那值钱,再说来山寨后少有动笔,现在都生疏了!” “不!”邓飞决然道:“二哥看你比他们厉害,你画完了能造出东西来,他们扒拉扒拉写那么多东西有啥用,屁也整不出一个来!” 孟康被他说得白面上有点泛红:“你别逗我了,当官的都要考文章,没有考画图的,人家当上官了,就能搂大钱,我造船费劲巴力挣的那点工钱,人家稍微贪点能买好几条船,没法比呀!” “当官的都是黑心肠!”邓飞骂了一句,转念一想说道:“也不都这样,大哥当官就不贪不黑呀!” 孟康苦笑一下:“所以他在官场上混不下去,和咱哥们做伴来了呀!” “三弟你是不知,在山下把众兄弟冲撞一番的五骑大有来头,此去中原,怕是还要有不少好汉遭殃啊!” 邓飞提起这段事是想表明不是自己无能,是对方太强,殊不知那几人也正在嘲他太弱呢。 第160章 戏童子强撑三招 “四狼主,大宋武人不过是绵羊,那个人看着高高大大,被我抽脸上一鞭,屁都不敢放!” 说话的人是萨里刚,完颜宗弼座下的勇士。 他哥哥萨里银也在几人之中,笑道:“皇帝让四狼主来探探中原的虚实,我看这就可以回去交差了,汉人,不堪一击!” 完颜宗弼看看四面的青山:“我们家乡已经下雪了,这儿的树还是绿的,江山如画,为啥要叫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南蛮子独占?” 勃文虎是块头最大的那个勇士,此时感到心热,一把扯开直裰,露出乱蓬蓬的胸毛:“某现在就想拿下一座城池,四狼主,你带我们哥四个攻城吧!” 完颜宗弼也被捧的有些忘形:“攻城不难,攻下来还得守着,麻烦!等大军来了这些城镇都将望风归降,不劳我们费事!” 嘉木寺是他们中稍微能冷静一点的,附和宗弼道:“四狼主,我们此来目的不是攻城,如果能劝降几个守城官,许以金银,来日我们大军一到,他大开城门拱手请让,我们女真勇士少许多伤亡啊!” “嗯,你说得是有理,不过本狼主不喜欢劝人,让他们见见血比说一万句好话都有力!” 完颜宗弼目空一切地看着远方,现在被山峦遮挡还看不到什么,但他相信,前面定会有一座城池,等着向他摇尾乞怜。 萨里银也看向远方,但没有完颜宗弼目标远大,他只看一个小和尚。 “哈哈,不怪宋国羸弱,像这样的半大小子不思当兵保国,却去当和尚,难道说我们打过来的时候,他靠念经来度难吗?” 嘉木寺阴阳怪气地说:“要都是这样就好了,都当和尚没人生孩子,大宋江山无后,我们来捡个现成的。” 几个人发出一阵狂笑。 宝玉奇怪地看着几人,以为是脑子出了毛病。 他承担探路打听的工作,跑在前面,此时有些无聊,没个说话的人儿。没想到萨里银懂事,颠颠地纵马过来: “小和尚,你是不是少林寺的呀?” 宝玉疑惑地摇摇头。萨里银又道:“你就说你是少林寺的呗,当个和尚不是少林寺和尚,很没名头的!” 后面那几个人已经走近了,拿萨里银打趣说:“认输了吧,你让他现去少林寺也来不及啦!” 原来刚才他们笑话小和尚时,萨里银开句玩笑:“听说中原武功都是从少林寺里传出来的,你别看这娃娃和尚,没准儿就是少林寺的武僧。” 嘉木寺就说:“他们佛寺怕是得有上万,哪就随便出来个和尚就是少林寺的,要不然咱们就打个赌,我说他不是!” 别人也说不是,只有萨里银坚持,他说这和尚要是少林寺的,他就过去给人打趴下,回去就有的炫耀,女真勇士大战少林和尚,完胜! 嘉木寺就怂恿他去打少林和尚,赢了请他喝酒,输了反过来请大家。 宝玉好奇问道:“几位施主为什么非要去少林寺呢?” 萨里银说:“我们想找少林寺的和尚比武,一般和尚不够打的没意思!” 这下宝玉可兴奋了,他练武只跟着三师哥沙僧,从没机会和别人对练,之前一直撺掇曹植习武曹植也不肯,宋江也是装出一副只对经书有兴趣的样子不与他交手,苦得宝玉想检验一下自己的水平而不可得。 老天开眼,送个陪练来,而且听这口气还是个高手。宝玉讨好地说:“施主想比武找我就行啊,我比少林寺的和尚能打!” “真的?”萨里银眼睛一亮。 “我也没和少林寺打过,我师兄这么说的应该不会错!” 萨里银要的就是这句话,对嘉木寺等人喊道:“你们听到小和尚的话了吗,他比少林和尚厉害,我要是打输了他,是不是就算在中原武林没有对手啦?” 勃文虎说:“萨里刚,你的兄长太不要脸了,这样的便宜也捡!” 萨里刚大嘴一咧:“前边路上再遇到小孩儿,你随便捡一个让他说是大宋皇帝钦点的武状元,你打服他我们哥俩儿也认!” 完颜宗弼对萨里银说:“玩两下就得了,我们还要赶路!” 嘉木寺扬声问道:“小和尚,你叫什么名字?” “贫僧悟真!” “好,萨里银对战大宋第一高手——赛少林,悟真和尚,现在开始比武!”嘉木寺拉着长声宣布。 萨里银听着顺耳,对嘉木寺笑笑,跳下马,打量着宝玉问:“我没带兵器,你好像也没带,要不你捡个木棍当兵器吧,不然我不好下手!” 宝玉还真听话,就近折了个树枝下来,摇摇晃晃地举着:“我有兵器了,就它!” 萨里银觉得有些儿戏,但哥几个为了不惹人注意,都没带兵器,只有马鞭,他看着小孩儿怕一击即倒会显得太假,商量道:“你能不能撑过三招再输?” “能!”寂寞的宝玉,只要有人陪他练武,啥条件都能答应。 萨里银装出一副面对高手的审慎劲儿,活动几下手腕后,说:“看招!”一掌推出,只用了三分力气,想着让小孩和尚先耍出几个花拳绣腿的招式,省得嘉木寺他们嘲笑自己打个不会武的小孩儿。 宝玉也不敢使出真实的功力,怕好不容易来的玩伴再跑了。 树枝轻轻一扬,点在萨里银的掌沿,没想到萨里银嗷的一声后退一步,握着手掌胳膊直抖。 宝玉有些惊愕地愣在那儿,没使劲儿啊? 另几个人也奇怪,分明没见小孩儿用力,萨里银怎么这么大反应? 萨里银的痛感很快消失,给自己圆场说:“中原武功有点穴之术,原来你真是高手,我知道怎么破了,再来!” 这回萨里银想挽回面子,用足了力气,他认定刚才是被点了手上的哪个穴,所以对树枝加着小心。 哪料宝玉也嫌那树枝乱点穴,把它扬手扔掉,萨里银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跟着树枝转过去,宝玉见他两掌推来眼睛却没看他,心说等着他转过头来再打吧,干脆就停下手来,没有抵挡。 萨里银眼神回归时,两手已推到宝玉身上,他虽然走了神,但嘉木寺等人都看得清楚,那两掌发出的千钧之力,就算他们也得先回避了再打,没想到小和尚不躲不闪,却没像他们料想的那样飞出几丈远。 萨里银两掌像拍在石头上,震得发麻,他抬起手看看,又看看小和尚,满脸的不可思议。 “高手,你竟然会金钟罩!” 萨里银虽然心里震惊,但也满足了预期效果,让四狼主和那几位都知道了,我萨里银不是欺负小孩,这是真正的高手! 他决定再不留情,气氛烘托到了,下一招可以放开手脚全力以赴,把高手毙于掌下。 萨里银高叫着冲向宝玉,全身像绷紧的硬弓。勃文虎说,老萨是要干掉小孩儿了。萨里刚反驳说,那不是小孩儿,是精通点穴和金钟罩的高手。 “切,谁看不出萨里银是故弄玄虚做足了戏给你们看,你们马上就能看到一个打败高高手的北国英雄啦!”嘉木寺嘲讽道。 完颜宗弼摇摇头,心里叹息,本以为到中原能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但到此时为止,不过是马踏了一帮窝囊废,又看一场萨里银调戏小和尚,无聊透了。 临走时,完颜阿骨打交代他,到中原要谨言慎行,只看不做,那是藏龙卧虎之地,轻视不得。 完颜宗弼很崇拜他的父亲,但现在他想说:“父亲你在北国太多年没出来,不知道再好的红松木也会腐烂吗!” 呀!萨里银怎么了?怎么像朽木一样被踢飞,还带着一条长长的血线! 第161章 终如愿喜极而泣 宝玉有些懊悔,实战经验太少,还是掌握不好火候。 看着萨里银像搏命一样虎扑过来,他心里也有些慌,动得迟些,萨里银已经冲到身前,并指如铲,向宝玉脖子上插来。 萨里银手上蓄积的力量,既快又狠,他曾用这一势铲掉过恶狗的头。 宝玉仰身躲过一击,随之右脚上蹬,踹在萨里银的下巴上,他觉得是四两拨千斤,但承受者萨里银却感觉是被一记重锤自下而上地擂到,身不由己倒飞出去。 当时他正张口大呼,以声助力,被骤然打击下,舌和牙都没幸免。 宝玉追到他身边:“不好意思啊施主,我下次注意,你没事吧?” 萨里银想骂,一张口吐出一滩血水和几颗碎牙,发现舌头已经迅速肿了起来,不能好好说话了。 弟弟萨里刚心急,拎着马鞭冲过来,对着宝玉就是一鞭,喊着:“给我滚开!” 宝玉把鞭子一把抓在手里,轻轻一带,又把萨里刚摔了个狗扑。 出家人心里更是过意不去:“施主,你要比武先说好啊,让我一急又失了准头儿!” 嘉木寺说,看走眼了,这小子是硬茬子。和勃文虎两人各执马鞭,如临大敌。 宝玉见猎心喜,看来没把人得罪光,还有陪他玩的:“你们一起上,我这次只用一只手,哦,刚才也没用两只手啊,是他们不小心。” “不要动手!”完颜宗弼喝住嘉木寺,盯住宝玉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出家人啊!”宝玉回复了这个蠢问题。 “你就一个人?” “还有师父、师兄,在后面呢!”宝玉往后面一指,但现在师父他们落的太远,还没出现。 “为什么与我们作对!”完颜宗弼加重了口气。 “作对?有吗?一直好好说话啊!”宝玉夸张地指着自己,又指着相互扶持着的萨里银、萨里刚兄弟说:“比武难免有失,都说了不是故意的。” “不是有意就好,萨里银你怎么样?” 见四狼主询问,萨里银推开兄弟,含糊不清地说:“没事,我再和这小子打过!” “算了,比武又不是拼命,上马,走!” 完颜宗弼下了令,几个人重新上马,看小和尚站在那里看他们,眼里还有些不舍的意思,完颜宗弼沉声问:“你还想怎样?” “这就走啊?我想再试试怎么留力气,保证你们不受伤的,谁能陪我练练吗?”宝玉恳求道。 完颜宗弼怒火中烧,非常想如他所愿,但是万一打不过,四狼主的颜面可不想在自家几个人面前丢了,咬着牙说:“恕不奉陪!” 几个人再度出发,留下宝玉一个人在那里反思。 走出里许,萨里银勒住马缰,呜啦呜啦地说着狠话,因为舌头肿胖和门牙缺失,只有和他并辔的勃文虎听明白了,替他说:“他还想回去教训那个小和尚。” 完颜宗弼心说,你这是嫌人家给留牙留多了不成?但见那个惨样也无心训斥他,沉声说道:“这和尚武功怪异看不出出自哪个门派,就连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要招惹他!” 完颜宗弼的武功在他们之上,既然他也承认小孩儿危险,萨里银就找回了几分面子,不作态要打要杀啦。 嘉木寺暗里佩服,四狼主是真有智慧,碰上软的就是我女真勇士天下无敌,碰上不好惹的也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还得跟他好好学啊! 又走一段儿,看到了师徒三个在慢腾腾地前行。 “小孩儿说的师父师兄看来就是这几个人。”嘉木寺说道。 其他人也都想到了这点,放慢了骑速紧张地看着那几人。 对方只有三人,一个猪头提着耙子看着脑满肠肥的像个笨蛋,大胡子头陀长得威猛些,却挑着担子像个苦力,唯独骑马的和尚是个正常人。 完颜宗弼说:“奇怪,小和尚功夫奇绝,那个和尚应该是他师父,怎么一点武功都没有呢,难道是深藏不露?” 嘉木寺接话:“四狼主眼力卓绝,和尚定然不会武功,小和尚没准是带艺投师当的和尚,现在一个人走出老远探路,可见这里面最厉害的就是小和尚。” “嗯,有可能,只不知猪头和那头陀又是什么来路,看不出来啊!” 勃文虎提出他的看法:“和尚是正经和尚,头陀是脚夫,这猪头嘛,可能真是一头猪成精了,他们带着他是防备万一没吃的时好杀猪!” 萨里刚道:“人家和尚哪有吃猪肉的!”勃文虎马上给他找出此方面的案例辩解。 那边萨里银听在耳朵里,心里打起了算盘。 三藏正在惦记着宋江,已经几天了也不见他寻金箍回来,他们一路走得很慢,四徒弟还是没追上来。 他看到对面来了几人,就打了个佛号,问道:“阿弥陀佛,施主们可曾见到一位与贫僧一样的出家人?” 嘉木寺说:“是个小和尚吗,见到了,他在前面玩着呢!” “不是悟真,是另一个,年长一些,面目有些黑的。” 萨里银偷偷拨马挨近三藏的白马,向另一端指着喊道:“那边被人绑着的不就是吗?” 他拼力一喊,口齿不清也让人听明白了,师徒三人齐刷刷地偏过脸去找他说的人,萨里银趁机出手,猛地把三藏从马上掳了过来,抱在马鞍前退开几步。 等八戒沙僧闻声看到他时,萨里银已把手捏住三藏的喉头:“敢乱动我捏死他!” 来到大宋以后,第一次遇见这种生抢唐僧的事,俩徒弟都不适应了,八戒伸长鼻子闻了闻:“没有妖气啊,喂,你抢他干啥?” “你们去抓悟真小和尚,把他绑好了过来换这个白和尚!” 这是萨里银的真正目的,他咽不下刚才那口气。 八戒没听清楚,又问另外几个骑马的:“他说啥呢,你们让他好好说。” 完颜宗弼心里很气萨里银自作主张惹这麻烦,但事情已然做了,只好顺着做下去,说道:“刚才你们的小和尚和我这位同伴比武,把他打伤了,现在他要求你们去抓回那个小和尚,来换他手里的大和尚!” 沙僧听了喜笑颜开,推推八戒说:“二师兄,你看我说的对吧,悟真是个练武的奇才!” 八戒没理他,对完颜宗弼说:“换人啊,我再抓住你们跟他换行不行?” 完颜宗弼心说这果然是个笨蛋,还不如萨里银会声东击西,他装出无奈的样子:“不行啊,这人是个疯子,他要换谁得拿谁换,你就是杀了我们他也不会变主意的。” 萨里银听明白了,故作癫狂地大呼着:“只要小和尚,别人不行!” “施主,放松些,让我说句话。” 三藏等萨里银手略微松劲儿,说道:“八戒,这回是真的劫难啊,北方之行我们选对了!” 八戒反应过来:“对呀,老沙,咱们终于有难了!” 两人相抱喜极而泣,俘虏三藏也欣慰地笑了。 让完颜宗弼几人看得瞠目结舌,心里直骂:中原人果然都是傻缺,活该被大辽欺负这么多年。 “你俩别哭了,到底啥意思我们还要赶路呢?”嘉木寺打破了这喜气洋洋的画面。 八戒忙放开沙僧:“老沙,你教出来的人惹的祸,你去把他绑来吧,我在这等着你们!” “以前师父被抓都是我陪着的!”沙僧不满地唠叨。 八戒安慰道:“啥活儿干多了也会厌烦,以后咱们就换换,悟真替了猴哥的活儿,你就替我的活儿,完了师父还是他自己那被人抓来抓去的活儿,这不就都有了新鲜劲儿!” 第162章 揽圣僧沾手山芋 沙僧顺着道很快找到宝玉,说起刚发生的事,宝玉急道:“这些人如此不讲道理,我们快去救师父吧!” “不用急,有二师兄呢,你且说说刚才和他们练手时又有什么领悟?” “三师兄,你教我的功夫确实好使,但碰到的人太弱不敢使力啊,我本来想着和那个萨里银把整套功夫都试上一遍,可他一碰就倒,即使不还手让他打也还是直叫唤,想找个人畅快地打一场太难了!” “这个......我也没办法,现在的人太不抗打,稍不留神就能打没命了,所以啊,在师父面前我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免得被他责骂。” 师兄弟两人就地坐下,为找不到对手唉声叹气。 三藏被萨里银揽在怀里抱了许久,感觉非常不适,再看八戒已经找了棵粗壮的树靠着打起了盹。 他对萨里银说:“施主,我只有一个徒弟在这里,还睡过去了,你不用抱贫僧成这样吧,于礼不合啊!” 萨里银也是抱得手麻,怒道:“和尚,以为我愿意抱你,你们中原人太狡猾,看着是小孩子实则力大无比,你,看着是和尚,也没准是个少林的和尚,我不敢放开你!” 三藏诚恳地说:“施主尽管放心,贫僧是真正的僧人,一丝武功也没有,要说武力,还不如我那匹白龙马。” 白龙马听了生气,整天骑着人家还想让人家帮你打架不成,它哀鸣一声,哒哒走到八戒身边,前腿一屈放倒了自己,也闭起眼睛不理世事。 “看吧,都睡觉去了,施主你不困吗,你也找个树荫睡去吧,贫僧期盼你们已多时,不会逃走的。” 听了三藏慈母一般的语言,萨里银心里惊惧,更是两臂箍紧了三藏不肯放松。 嘉木寺取笑道:“萨里银你才离家多久,就算和尚长的白些你也不用稀罕成这样吧?” 萨里银骂道:“枉你还自称有智计,没听这和尚说什么吗?‘期盼我们多时’!定是宋人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在这里埋伏着要暗算我等,只要我稍一放松这和尚就能使出杀招,我们都不得活路!” 萨里刚也猛醒道:“四狼主,我哥哥说得对,要不是宋人有防范,怎么会放刚才那小孩堵在那里打我们个冷不防?” 嘉木寺却说:“宋人早被辽人打得顾头不顾腚,哪有心思算计我们,再说这伙僧人,哪一次不是你萨里银主动去招惹他们?四狼主,我们还是不要惹这伙和尚吧!” 完颜宗弼看看貌似酣睡的一猪一马,和毫无惧意的白面和尚,也觉得这事蹊跷,一夹马腹:“萨里银,放开那和尚,我们走!” 完颜宗弼三人越过萨里银继续往前走,萨里银却不敢轻易撒手,喊道:“你们过来把他制住再走!” 嘉木寺头也不回地说:“人家一个睡觉了,一个老老实实让你抱着,你制的还不够吗?” 完颜宗弼厉声道:“萨里银听令,走!” 萨里银应了声“是”,但他怕被和尚反制,两手握住和尚双臂,走你!一使劲摔了出去,他认定了三藏是会武的高手,这一摔就不留余力,只求摆脱累赘。 扔出手后他也顾不得看和尚摔得怎样,打马去追完颜宗弼。 三藏哪有防身之术,一路惊叫着实实在在地向地面砸去,装睡的白龙马急忙一轱辘滚过来,接住了三藏,也被砸得咴咴怒叫。 “敢伤我师父!”八戒从树下蹿起,几步追上了萨里银,一把将他拽下马。 萨里银没想到这人跑的比马快,根本是猝不及防,喊了声“救命!”,被八戒一抡扔回了三藏身边。 完颜宗弼几人回身来救,八戒对着他们挥动袍袖,狂风阵阵吹得几人睁不开眼睛。 八戒并无心伤他们,回来踢了萨里银一脚:“去,接着抓我师父!” “不敢了大爷!”萨里银被摔得四肢百骸要断裂了一般,无力挣扎。 八戒跟他商量道:“你也无须抱他在怀里,做个抓人的样子就行了。” “我......起不来!”萨里银实话实说。 完颜宗弼等风息了,带着几人慢慢走近,如果不是萨里银在人家手里,他们真是不想再与这伙僧人打交道。 八戒指着他们说:“这个家伙耍赖不玩了,你们谁过来替他抓人?” 完颜宗弼示意大家下马,齐齐对着八戒和三藏行礼:“无意冒犯高人,请饶恕在下!” 八戒不满地哼道:“哪那么容易,想冒犯就冒犯,想饶恕就饶恕!” 三藏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八戒,这几位施主已经尽力了,不要为难他们!” “师父仁慈,你们就走吧,等会儿我小师弟回来又要缠着你们比武!” 萨里刚和勃文虎把萨里银扶到马上,几个人再不多话,迅速离开。 三藏说:“咱们也慢慢往前走吧,悟身,到底去了哪里呀?” ...... 宋江此时正在一个酒馆里,独自喝酒吃肉。 每一口酒肉下去,都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温暖。 现在他的脑袋已经生出了短发,金箍遮盖的那一圈已经不太明显,但形象与一般梳着发髻的男子还是有着明显的差距。 酒馆外匆匆走进一位大汉,一身风尘,看样子赶了很久的路。他在宋江旁边的一张小桌上落座,让小二拿来一壶酒,一壶最廉价的老酒。 小二端上酒来问客官拿什么下酒,大汉向宋江桌上的牛肉扫了一眼,肚子里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却说,不用了,一壶酒足矣。 大个汉子在旁边一坐,宋江登时感觉挪过来一座山,想不注意都难。见那人身材魁梧,剑眉虎目,暗赞一声:端的是条好汉! 宋江善会看情形,看那人有酒无菜,料想是囊中羞涩,便主动打起招呼:“这位兄弟,听说话像是山东人啊?” 宋江也特意带了口音说话,让大汉听了亲切,便说道:“俺是清河人,兄台也是山东的?” “啊呀,我是郓城的,不远不远!”宋江端着菜碟和酒就过来了,然后才像是觉得不妥:“我一见老乡就忘了礼数,一起坐有没有打扰啊?” 大汉笑道:“俺也是一个人,有甚可打扰的!” 宋江欣喜,忙又让小二添菜,大汉过意不去,但口袋里确实没法逞强,不敢来上一句“这顿我请”,只对宋江说道:“还未请教尊姓大名啊?” 宋江最喜欢这种时候,含笑说道:“小可宋江!” 对方瞪大了眼睛:“及时雨宋公明?” “正是在下!” 武松站起身来长揖:“俺武松早就听说过公明哥哥的豪爽之名,没想到会在这西北之地相遇!” 宋江也站起来,惊喜地说:“宋江早听说清河武二郎英雄,果然是一表非凡!” 两人互相谦让着坐下,武松看着对方的头型问道:“向来听说公明哥哥在官场上行走,却与江湖人相近,今天得见,哥哥怎么出家人打扮?” “唉,喝着唠吧!”宋江给武松倒上自己那壶酒,两人对饮一碗,宋江把自己因何出家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听到阎婆惜所为,武松不自禁又想起嫂子潘金莲,看宋江的感觉又亲近了些,无论身高还是遭遇,这宋哥哥与自家哥哥大郎还真是相像的很。 “哥哥你好生委屈!”武松想起大郎,虎目有些晶莹。 宋江大是感动:“二郎真性情中人也!没事,哥哥我挺过来了,跟着大唐高僧这些日子,已经明白了世事因果,对那婆娘再无嗔怪之意,反要谢她无情无义,让宋江激愤之下走出县衙小吏之位!” 第163章 朝廷无道我有道 前书讲过,武松在大名府与太史青鸾、燕青邂逅,太史青鸾包下酒馆听他们讲故事,那一番“你有故事我有酒”,让他们很同情燕青的遭遇。 青鸾设计,武松挑战卢府,致卢俊义假死。这一切布置使李固贾氏露出本来面目,让卢俊义知道真相,杀了背信的老婆和管家,才有了后来的燕青替罪出走。 武松与二人别后,江湖飘泊了一段时日,又回了趟阳谷。 哥哥的小日子过得挺红火,嫂子潘金莲经过红楼一遭后好像洗心革面了,真心跟武大过日子,武大偷偷告诉武松,金莲已经有了武家的骨肉。 这当然是好事,但武松心里却有疑虑,孩子会不会是贾琏那厮的?但哥哥满心欢喜,他也没真凭实据,越看那个家越是心烦,干脆和哥哥告辞离开阳谷。 武大嘱咐他不要总是漂着,找个正经差事做,这岁数了也该成家立业。 想起离开沧州时,诸葛的殷切挽留,武松便想去诸葛那儿看看谋个正经前途。 到了沧州方知诸葛刘备都离开了,张飞关羽也不在,当权者是柴进。 武松虽在柴进家躲过一阵儿,但相处并不愉快,他不想与柴进共事,就离开了沧州,随意行走,到今天盘缠已将耗尽。 宋江听武松述说的情景,提出建议:“二郎是人才,可不要明珠暗投,刘汉终究不是正途,现在还是大宋天下,给朝廷当差才是名正言顺。” 武松嗤之以鼻:“朝廷?满堂不见清廉好官,到处都是鱼肉百姓,俺武松怎会效力这样的朝廷!” “哎!二郎,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要为国出力,当好官,为百姓办好事,我们这样的人多了,朝廷也就好了!” “俺看着悬,朝廷都烂透了,皇帝昏庸无道,一两个好官难以挽回大局!”武松依旧对朝廷没有信心。 宋江摇摇头:“你我百姓,所听到的消息多是传言,怎知皇帝昏庸?谁家的江山不想好好坐,他定是被奸臣蒙蔽了啊,民间的疾苦传不到他耳朵,需要有胆识有作为的人把真实情况上达圣听,皇帝才可拨乱反正。” 说到这里宋江自己已热血澎湃:“我们要做的就是这样的人,兄弟,跟哥哥试试吧,做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做个铲除奸佞的忠臣,博个封妻荫子、流芳百世!” 武松也被这个流落空门的小官吏感动到了,人家这志向,起码到哪里说出来都堂堂正正,是光耀门楣的事。 “哥哥,你说的要是真成了也确实是大丈夫所为,但眼下要怎么做?” 宋江把目光投向西边:“种师道大人正在西夏边境指挥战事,我与他相熟,想投奔种大人做些事情!” “可是老种经略相公?” “正是,二郎也知道他,你说这是不是个好官?” 武松信服地点点头:“当今世上难得的好官!” “英雄所见略同,你我兄弟去试试吧!”宋江双目炯炯地看着武松。 武松豪迈地说:“去就去,怕个甚!” ...... 孟康的车已造得稍具雏形,展平等人在围观。 曹植看到车尾做了一根直杆,上面带着一片篾条编成的东西,在车上显得不伦不类,问是什么。 孟康说这是帆,可以助力用。 “帆不是船上用的?” “是呀,车上也可以用,只要根据来风这么调,车就要快上很多。”孟康给他们讲解车帆的用法。 展平说:“我还是觉得这是个鸡肋,搞不好不能助力,反而增加阻力。” 孟康说:“可我是造船的呀,不让我放这些东西,我就造不出来。” 大家也看出来了,车厢的造型也同小船相似,圆弧的底子,后面是尖型,前面也能看出是个船头,但这位大哥还是考虑到要用到马拉车,把船头造得平直些。 “行,赶上山洪暴发,这车立马变船!”展平调侃了一句。 孟康如遇知己:“我也是第一次尝试,幸得展兄识货,你再帮我看看哪里需要改进?” “不不,我外行不敢指手画脚,还是按你的思路来吧。”展平连忙退到一边。 孟康又向其他人征求意见。曹植说:“这里面如果再有书案、茶台,便是妙极!” 孟康认真地想了想,为难地说:“可以有,但是所行之路必须都是通衢大道,不然这车子庞大很多就要难以行走了。” 曹震笑着拍拍孟康:“孟康兄弟,你可别多问了,再说下去我弟得让你给它加个翅膀,飞到天上去!” 曹植听得心动:“那该是多好的图画!”不禁看向空中,忽然看到一朵云彩有异,而且向他们压了过来。 这时很多人也看到了怪象,都停下来观看。见云头越来越低,越来越大,上面的猪头人也越来越清楚被看到。 喽啰们尖叫起来:“妖怪来了!”、“猪妖显灵啦!” 孟康也惊得去拿朴刀,曹植喊道:“莫慌,是二师兄来了!” 八戒收了云头,跳落到地上:“小展平、曹植,你们果然在这儿!” “二师兄你咋找来的?” 八戒指着曹震说:“你们队里的董小兵,回来找你们找不到,和我们相遇了,为了帮他找人,我就上空中看看,发现了这个寨子。” 曹震一想人也是该回来了,说道:“多谢悟能师父,他们现在何处。” “和我师父他们在山下等着我报信呢!” 裴宣和邓飞也是听说来了妖怪才紧张地奔了过来,听到几人说话,知道不是敌人,便道:“是一起的就都请上山来吧!” 邓飞带人下去迎接,八戒说:“我也下去吧,不然悟真师弟到处想找人打架,再把这帮孩子伤着!” 说罢他先纵上云头下山报信,惊得三位寨主和喽啰们各个目瞪口呆,在心里把各种神佛念叨一番。 裴宣擦了擦汗:“看过那些神怪志异,以为是古人胡乱编造的,今日方知都是写实啊!” 展平安慰道:“只有这个二师兄长得太过嚣张,其他人还算正常,不会吓到兄弟们。” 展平他们在山上已住了两日,彼此熟稔了很多,裴宣小声问道:“展贤弟,这些怪人你是怎么跟他们凑在一起的?” 他觉得刚才那位是妖怪,曹植这些人虽然是正常人,但话里话外的都是大汉朝,也透着怪异,惟有展平像是大宋人。 展平心道:你若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也得吓一身白毛汗。但不能说啊,因为穿越这种事比妖魔鬼怪更超出时人的认知,说不清楚。 “只要以平常心来看待,都是不错的人!”他这样回答裴宣。 过了一会儿,董连山的先头小队和三藏北游团都被邓飞接上山来。 董连山先向曹震汇报:这一段的路上人比较杂,来自不同阵营的散兵游勇常见,但没有大部队,也没有曹家军守候,他们一直走到北安州,才找到成建制的曹军,见到了威虏将军臧霸。 北安州正有战事,臧霸让他们缓些走,等战事打完,他会派人来亲迎两位曹公子。 曹震说,车还没造完,等收拾停当再说吧。 八戒对三藏的说辞是,前后不着村店,不如在这里歇息,省得赶夜路。师徒几人本来也没要紧事,到哪里歇脚都是一样。 只三藏顾虑山寨不是良人去所,宝玉说:“师父,这不是你从前走的那条西行路,山贼草寇看到我们才害怕,哪有我们怕他们的道理。” 有几个徒弟在三藏也放下心,还是向来路多看了几眼:悟身,究竟是去了哪儿呢? 第164章 宝马照夜起刀兵 唐僧师徒只住了一晚便下了山,裴宣等山寨人恭敬礼送,对这些迥异常人的种类,他们不敢得罪也不敢亲近,早日下山便好。 宝玉依旧是探路先锋,他一路小跑,和三藏他们拉开了距离。 迎面一路烟尘,又是一队人马呼啸而来,当先一骑遥遥领先,很快就到了近前。 宝玉没看人先看到马,见那马通体雪白,膘肥腿壮,马头上的鬃毛也长于一般的马,像白拂尘一样飘逸,异常神骏。 宝玉不由称奇,这白马可不逊于师父的白龙马啊! 再看骑者,却是逊色很多,黄头发、卷毛须,形容邋遢,神色慌张,一边纵马疾驰,一边不住地回头看。 后面足有十几骑紧追不放,但黄发骑者依赖马的脚力甩开后面一大截,不过看得出白马已经浑身是汗,虽然神骏,脚力也慢了下来。 黄发骑者看到宝玉,忽然勒住缰绳,滚鞍下马,一把将缰绳扔给宝玉,宝玉不由自主地接住。 那人匆匆说道:“小师父,你我有缘,这宝马送你了!” 说着话人已经撒开长腿向前跑去。 宝玉一头雾水:“你这施主认错人啦吧?小僧怎可要你的马!” 那人回头看追兵已经迫近,说道:“我是金毛犬段景住,小师父要是嫌弃那马,日后我再讨回来,可别让后面那些金人夺去!” 段景住接着没命地跑,后面的十几骑已经到了近前,齐齐地把马停住。当头的那人用腰刀指着宝玉:“你,和盗马贼是一会儿的?” 这十几个人都穿着盔甲,不知是哪里的军士,说话声音与萨里银他们有些相似。 有人过来要牵那匹白马,宝玉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抓着马缰退后: “你们要抢马吗?” 当头那人冷冷地说:“这是我们大金王子的坐骑照夜玉狮子,被你们宋人偷走,现在你跟我们回去,向王子请罪!” 随后喝令让人来绑宝玉。 宝玉不喜抬着头和他们说话,直接扳鞍上马,有赖于在长安时候沙僧带他遛白龙马时顺带教过骑术,而同样是白马,也让宝玉不觉陌生。 玉狮子长啸一声,略作反抗,便顺从了。 那军官见他竟然上了马,怕他再跑掉,一挥手让骑者们把他围住,此处道路不算宽阔,围他只用了八骑,还有些闲着的,被军官用他们的语言喊了句什么,那几骑便顺着大路向前奔去,想来是去追段景住。 而军官已经提着刀砍过来,但用的是刀背,并不是军官心善不想伤人,而是怕给宝马溅上血。 宝玉二指夹住钢刀,稍一用力夺了过来,用刀指着众人说:“那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词,是段景住把马交给的我,如果他来我就还给他,给你们不行,万一人家再来找我要,我拿什么给人家。” “小娃娃有些力气,你们一起上,砍死他!” 几个金兵不再多话,刀从四面八方砍过来,因为忌惮玉狮子,都把刀举高了砍,奔着枭首而来。 宝玉手中刀一旋,所有持刀人都感觉到虎口剧震,只有两个人刀弹开还能用力抓住,其他那几把都磕飞了。 众人不由得向后退,惊惧地看着少年和尚。 嗖~~失刀的军官一箭射来,如此近的距离,劲力足以穿透一头野牛。 宝玉随手将刀挥出,箭矢竟被从尖到尾劈为两片,向两方激射而去,团团围住的金兵被射中了两人,好在劲力已散,没有穿透盔甲。 军官大惊,他手里已经又拿出一支箭,看着坐在马鞍上毫无怯意的宝玉,这第二支箭不敢再射出去。 “和尚,你不能仗着武力,强占我王子的宝马,伤我大金勇士!” 军官开始讲道理。 宝玉把手里的钢刀扔过来,军官急忙躲闪,钢刀却未伤人,直接投进他的刀鞘。 “你们这些人说话好不严谨,从遇见你们到此时,还不是你们在打贫僧,贫僧一味躲让,何曾出过手?” 军官和金兵们面有羞愤,心里也知道这和尚若真是主动出手,怕是他们抵挡不住。 宝玉接着说道:“还有这马,只有给我马的人能要回去,你们不行,话说到此,如果依旧要打,贫僧就陪你们打一会儿,不要像萨里银一样不禁打就行。” 军官听罢惊问:“萨里银?你见过他?” “前两日有个人报名是萨里银,和贫僧打了三招!” “他怎样了?” “还活着,贫僧有好生之德!” 军官知道萨里银是金营有名的勇士,没想到被和尚说得这么不济事,自己也无须再试了,可那宝马又不能不要。 他小心地问:“大法师,如果那个盗马贼来要马,你会还回来吗?” 宝玉说:“对呀,用师父的话,那是我和他的因果,我不能了结在你们这儿!” 军官抱了抱拳:“回见了大法师!” 一行人匆匆向南追去。 宝玉对着背影喊道:“贫僧是小沙弥,不是大法师!” 军官没理睬他,身边随行的人问道:“铁狸队长,王子的马我们不去管吗?” 铁狸恨恨地说:“先抓盗马贼,和尚是往北去,进了我们大金国,照夜玉狮子就是招牌,他躲不掉,再高的武功也要化为齑粉,早晚被我们抓到!” 一行人奔走当中,碰到了骑白马的三藏和两个让人没法不注意的徒弟,铁狸见到和尚就怵,喝令手下“别多事”,率众越过了他们。 奔到一个山路口,与先前追人的几个骑者会合。 却见几人鼻青脸肿地坐在地上垂头丧气。 铁狸惊问为何如此,几个人汇报了情况。 原来是段景住跑到了饮马川上山的路口,他已累得要跑不动了,眼看后面四骑就要追上来,不由心里后悔,不该自作聪明把马给了小和尚,没拖住追兵,自己两条腿也没法再跑。 他确实是个盗马贼,经常从北地盗得好马再贩给中原。这次被他瞄上了金国王子的坐骑,照夜玉狮子是当世名马,用价值连城来形容也不为过。 所以虽是危险万分的活儿,段景住还是忍不住下了手,然后就被人一路追赶至此。 这时他已经在马上顿悟了,知道再值钱的马也不如留一条命重要,后悔万分,甚至想过对追兵认错求饶,但金兵的残暴让他不敢这样做,那只会是乖乖送命一个结果。 当照夜玉狮子成了烫手山芋时,他遇到了宝玉和尚,当机立断把宝马送了过去。 他可不知道宝玉有没有武功,只想找个替罪羊,让金兵得回宝马就不追他了,大家都追逃几天了都很辛苦,何必认真呢。 金兵看到马,再盘问,再打小和尚一顿出气,这就给段景住的逃亡挤出宝贵的时间,至于小和尚会不会冤死,他可顾不得了。 就这样他还留了个后手,报了名号,万一小和尚仗着玉狮子的脚力逃脱金兵的追杀,他还有机会再找小和尚要回宝马。 到了饮马川路口,他只能硬着头皮往上跑,常年贩马来往,他知道这里是山寨,还是存了一样的心思,让山寨的人去跟金兵打,保他金毛犬的狗命。 裴宣邓飞他们刚才下山送走唐僧师徒,在山下又闲扯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往山上走。 就听到后面有人狼哭鬼嚎地喊:“饮马川的英雄们,小弟金毛犬段景住来了!” 他们停住脚步回头看,见一个黄头发的家伙跌跌撞撞地往山上跑,落后几十步有四名骑兵追,眼看就追到他,前面的骑者已经高举起了刀。 段景住拼命地喊:“他们是金国的恶人,快救我!” 邓飞立刻想起那日完颜宗弼施给的耻辱,怒吼一声:“给我打!” 第165章 祸水东引惹人嫌 四名金兵面对二十几个饮马川山匪,其中还有暴怒的邓飞,自然是毫无胜算,被胖揍一顿赶下山,武器、马匹成了战利品。 “番邦军士不过如此!”邓飞在完颜宗弼那里丢掉的自信又找了回来。 裴宣自恃身份没有参与群殴四个金兵,他一直在观察段景住,那黄毛刚才跑得要脱力了,正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看到金兵被打,很是解恨,尖着嗓子叫好。 “阁下是怎么招惹到这些人的?”裴宣发问。 打完架的邓飞、孟康也都围过来。 段景住站起来抱拳说道:“在下段景住,江湖上诨号金毛犬。” 裴宣对江湖好汉知之不多,看看邓飞、孟康,两人都摇摇头,显见得这位金毛犬是藉藉无名之辈。 段景住接着说道:“在下经常在北地贩马,来往于蓟州地面,听说饮马川几位寨主是义薄云天的英雄好汉,江湖上威名赫赫,心中仰慕,想投奔山上,但恐不被待见,一直未敢前来。 “前日贩马时,正好看到金国王子的坐骑,此马名叫照夜玉狮子,是价值连城的神骏,在下想着惟有这样的马才配得上饮马川的大寨主,便抢了过来给寨主献马,不想被金兵发现一路追赶,这才来到这里,得各位英雄相救!” 又是连连作揖,邓飞问:“说得挺热闹,马呢?” 段景住面露惭色:“他们十几骑追我一人,刚才快到山下时,我实在甩不脱,正好碰到一个小和尚,就将宝马交给他照顾,等金兵退了,我再找他取回,献给寨主!” 裴宣冷笑一声:“你就不怕那小和尚被金兵杀了吗?” 段景住支吾着说:“与他无关,金兵不能难为他。” 裴宣并不信他,对邓飞说:“二弟,让弟兄们多做些戒备吧,我们打了这几个人,他们后面还是同伴,恐怕是忍不下这口气。” 邓飞迅速调人到第一处关隘布防。 “段先生,我们帮你挡了一驾,趁着现下那几个人受挫,你速速下山吧!”裴宣对段景住下了逐客令。 段景住知道小和尚阻不住那些金兵,山下形势必定凶险无比,低头求道:“寨主,段某被金兵追杀都是因为给寨主献马所致,你可要收留在下啊,此时下山在下哪有活路!” “明人不说暗话,段先生,你真是给小寨献马吗?分明是来小寨避祸,又把祸水引到小寨,但小寨顾全江湖道义,没说看着你被异族人擒杀,已是仁至义尽,你就不要说那些风凉的话啦!” 裴宣背过身去,不想再理这个惹是生非的黄胡子。 段景住无奈,只得往山下走。 孟康看得不忍,对裴宣说:“大哥,这样撵他走,江湖上会说咱饮马川拒人于山门之外,不敢来投啊!” 裴宣说:“扶危救困,是江湖人的道义,但也不能做滥好人,这厮太过奸猾,先把宝马送给和尚,就是在甩包袱嫁祸于人,再又逃到我们山口,若真是求人救命也就罢了,偏要编出一段给我山寨献马的说辞,这样的人如何可留?” 孟康听着心里也是一沉:“他说的和尚就是在我们山寨借宿的那几个吧?他们不知会怎样?” 裴宣道:“昨晚我观察过,他们的师父深藏不露,看不出有何实力,两个长相怪异的老徒弟是相当厉害,根本不是我们这些凡俗之人能匹敌的,而那个年轻和尚,正是气盛之时,总跃跃欲试想与人动武,遇上这几个人,那些番邦军人讨不了好去。” “大哥这双眼睛真的是什么也别想蒙骗过去。”孟康心悦诚服。 裴宣淡然笑道:“这些年看的官司多了,唯手熟尔!” 邓飞匆匆赶来:“大哥,我已布置一百多兄弟在头道关迎战,他们如果敢来,指定让他们后悔,不过大哥,听那个姓段的讲,剩下还有不到十个人,他们敢上山来吗?” 裴宣说:“我也没和金人打过交道,怎知他们的习性,参照辽人,恐怕都不是善与之辈!” 忽听山下又是一阵狼哭鬼嚎的声音,段景住喊着“寨主救命”往山上跑,后面十几个人在追赶。 邓飞怒道:“怎么又是这番情景!” 裴宣苦笑:“这人是赖上咱们了,先打金兵吧,然后再逐他下山!” 金兵头目铁狸本不是莽撞之人,见四名军士挨了打,知道山上人多,便想先退回去,等会齐大队人马再对山上报复。 可那黄毛贼偏又出现,一切罪恶的源头啊!铁狸怒火攻心:“抓住他找和尚要马!” 一行人加上先挨过揍的几个金兵,开始追逐段景住,段景住虽然明知裴宣不待见他,也只有往山上逃命这一条路。 饮马川这次是有备而战,先由弓箭手放出一排箭,两名金兵中箭落马,其余的也下马躲到旁边的树木后面。 段景住也趁机逃进头道关隘,对着邓飞哭求:“不是我要给寨主惹麻烦,实在是没有办法啊,他们要是一个两个的,我就跟他们拼了!” 邓飞满不在乎:“这算个鸟麻烦,就他们这些人,谁敢从我饮马川过,我就杀他个片甲不留,你上后面躲着去!” 段景住拍着胸脯道:“这伙金兵是在下惹来的,在下岂能自己躲着让饮马川好汉受伤,寨主你给我一把弓箭,就算你们退了我也在这挡着!” 邓飞看他说得漂亮,就从一个箭兵那里要来弓箭给段景住:“露两手吧,让我看看你的能耐!” 段景住惯于暗中行盗窃之事,刀枪的本事没有,暗箭伤人倒是有点练习,这时就拿起弓箭,寻找目标。 山上箭矢不断,压制得十来个金兵进退不得,铁狸心急,喊道:“等这里也是死,全力冲上去,他们的弓箭就不管用了,近战宋人不是对手!” 金兵应和一声,从隐蔽处跳出来,一边用腰刀拨打箭支,一边发力全速奔跑。这下子有几个身上就中了箭,但金兵悍不畏死,只要能跑的带着箭伤仍是往上冲。 段景住喝了声“去死吧!”,对着跑在最前面的金兵的心口射出一箭,正中金兵的小腿,令其吃痛倒在地上,又被别人的箭射穿咽喉。 段景住兴奋地挥了一下拳头,邓飞在旁看得真切,说道:“你还是心软了,我以为你射的是心口,临了又偏了方向。” 是我想偏吗?段爷就是这个水平啊!段景住心里这么想,嘴里却不甘地说:“我看那位兄弟也瞄了他,不敢和兄弟抢功啊!” 邓飞赞道:“射箭时还能眼观六路,你还真是个人才!” 说话间金兵已冲到关隘前,邓飞跳出来,手中铁链抡得呼呼风响,先把一个金兵的刀砸飞,喊道:“抄起家伙跟他们拼!” 喽啰们嗷嗷叫着舞起刀棒来和金兵近身厮杀,其实去掉死伤,金兵也只有六七人能战。 铁狸知道今天定是不能幸免,把心一横:“兄弟们,今天我们就战死在这里,来世再见!” 正要与宋人以命相搏,却忽然被一名金兵挡在身前:“铁狸队长,我们不能都死在这儿,到时候大金都不知道谁害得我们,你快回去报信吧!” 另外一个金兵满脸是血,拼尽全力把刀捅进一个饮马川喽啰的肚子,怒吼道:“铁狸,你不去找人给我报仇,我死不瞑目!” 说话间他已被邓飞的铁链打中了脑袋,整个人斜飞出去。 铁狸悲呼一声:“跑!能跑的都跑!” 率先向山下奔去,噗!一支箭钉入他的肩膀。 段景住持弓大笑:“金国小子,该轮到你逃命了!” 第166章 危机频现思出路 铁狸忍痛攀上战马,绝尘而去。 邓飞清点战场,自己这方死了十五名兄弟,伤二十余人,对方逃走一个头目,十二金兵只有一个带伤被俘的,其余的都死了。 这还是饮马川占了绝对优势,先用弓箭打击的情况下形成的伤亡局面,可见金兵之悍勇,至少是能以一敌三。 邓飞心痛伤亡,提刀要杀俘虏,裴宣喊住他:“且慢,问问他们的来路!” 邓飞依言对俘虏审问,俘虏料知必死,撑起了光棍,呜哩哇啦地一通叫喊,让邓飞涨大了脑袋,都说的什么呀听不懂! 段景住看他郁闷,殷勤说道:“寨主,这厮说,他们的队长铁狸会给他报仇的,所以他不怕死!” “这你也能听懂,你问问他,他们后面还有多少人?” 邓飞交代完,见段景住与金兵俘虏一来一往的说话,像是吵架,开始金兵还牛气哄哄地不服,后来好像老实啦,耷拉着脑袋说话。 段景住问完了话,对裴宣、邓飞说:“他们是金国王子粘罕的护卫队,这次出来寻马有三个小队,他们这十三人是一个小队的,那两个小队在别的方向寻找,铁狸回去后可能找来那两个小队帮忙,也可能找大部队,但是大部队在伯都讷与辽国打仗,往来这里要经过辽国和曹家军的地盘,恐怕不易发动。” 裴宣半信半疑:“段先生,金人的话可信否?” 段景住道:“我觉得可信,那匹宝马就是在下从伯都讷抢来的,那里也确是在开仗!” 邓飞不解地问:“我看你和他像是在吵架啊,怎么说服他的?” “呵呵,金人蛮横的很,他说反正是一刀,什么也不想说,我告诉他,说了是一刀,不说,用五匹马给他分尸,慢慢地死,他就怕了。” 裴宣越发觉得黄头发汉子狡猾,还是想把他赶下山,邓飞却抢着说话了:“段兄弟真是有法子,我山寨就缺你这样的人。”转头又对裴宣说:“大哥,金人恐怕还得来,段兄弟能说他们的话,对咱山寨有用处啊!” 段景住急于表现,接着说道:“我不单是女真的话,还有契丹、西夏、蒙古,他们的话我都会说。” 这让裴宣也没法太绝情:“段兄弟要是愿意就留下吧,不过,接下来的日子山寨恐怕也不太平啊,若是不想被山寨所累,就趁着山下没有金兵,速速南行更是稳妥!” 段景住心里转的正是这个念头,但,此次北地盗马,本想搞一票大的,却差点送了命,现在身上是空空如也。 于是一脸正气地说:“饮马川为了救我受了折损,若是没事就离开只图自己快活,段景住还怎么面对江湖朋友,在下要与饮马川共存亡,就算走,也得等金兵不再来扰,我把宝马给寨主要回来才能走啊!” “宝马再也休提,饮马川的寨子小,可是无福享受!” 裴宣看得清楚,所谓照夜玉狮子就像那要命的玉玺,不是真命天子,谁拿它谁送命。 不管怎样,段景住算是留下了,但裴宣对他依旧防范,没有给他寨主位置,只做个探马头目。 饮马川增加了巡山岗哨,防备铁狸的报复。 而曹震等人也听说了饮马川与金兵的战事,对十来个人就造成如此之大的伤亡,还是有些震惊。 曹植本来有心招揽饮马川人马去北地效力,这几日在山寨闲逛时,也发现了那些人战力不足。 他对曹震说:“打乌桓时我虽未能驰骋疆场,但也见过我军健儿,每个人都像烈马,像快刀,怎么同样是舞刀弄枪的人,我在饮马川这些人身上却看不到那种血勇之气?” 曹震道:“曹家军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是千万次赴汤蹈火拼出来的,他们之中也不乏饮马川这样的人,有的后来练成了铁血勇士,有的被战场淘汰,也就是死了!” 他又指着几个懒懒散散刨秋菜的喽啰:“这些人或者是生活无着上山为匪,或者是天生懒惰到这儿躲清闲的,除了劫掠几个老实客商,也没什么机会打仗,你如何把他和我们曹家勇士相比!” 展平表示同意:“确切地说,饮马川的喽啰更像一批带刀的农民,在裴宣的倡导下,开荒种田,养鸡养猪,吃食基本上能够自给自足,坏事干得也就少了,但是指望他们打仗,有点难!” 曹植灰心地说:“本来还想拉走他们去做一番建功立业的事,看来这样的人过去不过是送些辽人的刀下之鬼罢了!” “随他们去吧!”曹震本来对军伍之事就不甚在意,也压根没瞧得起饮马川一众。 孟康的车已经修造完成,曹震等人准备告辞下山啦。 他们在山寨大厅里与几位头领叙话说出将要下山之意,裴宣却提起了旧话:“我觉得曹公子说得不错,在这乱世之秋,我们大汉子民也不该偏安一隅,燕云十六州本是汉家土地,沦入异族之手,我辈应当与曹家军一起致力收复失地!” 曹震心里暗笑其不自量力,面上却肃然起敬,赞了声:“裴寨主大义!” 曹植对饮马川已没了信心,但拳拳之意不可不顾:“裴寨主既有此意,曹家军自是喜闻乐见,但里面的情形如何还不清楚,待我等与大队会合,会着人来与寨主联络,再做打算。” 裴宣点头应诺,双方又唠了些闲话,曹震说明天一早就启程下山,裴宣说晚上大宴为客人送行。 待曹震等人离开大厅,三位寨主又坐在一起,裴宣有些心绪不宁,皱着眉头良久不语。 邓飞问大哥思虑什么?裴宣说:“我在想,这几天的客人都是大有来头的,和尚神鬼莫测自不用说,曹家军在北地与辽人打了两年多,现在已占了优势,两位曹公子虽然没明说他们与曹家军的关系,但愚兄看来定是曹家嫡系显贵,我们小山寨,能与他们沟联上,可能有些凶险,也可能有极大的好处,愚兄现在是拿不定主意啊!” 孟康不解地问:“大哥不是已经说出与他们合作的意思,怎么还主意未定?” 裴宣苦笑道:“人家是数十万大军,我们区区三百不足,哪有合作的可能,只能是投效。上次曹植还力邀我等,今天说起却做拖延之辞,怕是我们与小股金兵一战露了实力,他们瞧不起我们了。” 邓飞气道:“哼,我还瞧不起他们,他们打他们的仗,我们占我们的山,买卖不成何必强求!” “二弟、三弟,愚兄当年落难,蒙你们相救,才有今日兄弟同心的快事,但你们既奉我为长,有些事我不能不考虑,以前我们都是为官府做事的,也都是因为与上官交恶,不得已流落江湖,朝廷我们是回不去了,但曹家军这方力量得势,我们搭上这艘船就还有机会。” 裴宣说了好处,又说到危机:“现下我们杀了金国人,他们势必不能放过我们,凭我们这小山寨,又无天险可守,大队金兵铁蹄踏来之时,孤立无援,恐怕只有寨破人亡的结果!” 两兄弟听得心情沉重,均是想到了那句誓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看来实现有望了。 邓飞踌躇道:“如果跟去北地打仗,我是不怕,但兄弟们对上如狼似虎的辽国兵、金国兵,也得折损大半,同样不落好!” 除了曹家军还能指望谁呢?裴宣忽然想到一人,对孟康说:“我看那位展平时常找你说话,你能不能把他找来商量?” 孟康说:“展兄倒是随和的很,但他和曹家兄弟不是一处吗,找他有什么不同?” “不同的很,他与曹家兄弟虽是同行,却不同路!”裴宣说出这句看似矛盾的话,自己又咂摸一遍,越发坚定地点点头。 第167章 金毛犬形单影只 段景住这两日在山上待的很不痛快,因为他引祸上山,致使山寨伤亡三十余人,伤者和伤亡者的朋友们看他的眼里都充满了怨恨。 大家都是想从良的匪,第一拨金人完颜宗弼已经教会了他们要低头做人,第二拨却是无妄之灾,这黄头发为啥不死在外面,偏往饮马川跑?每个人都这样想。 要不是裴宣日常的思想改造到位,十个段景住也要被人撕烂了。 所以当展平乐呵呵地走过来和他聊天,段景住感激得已经要流泪了。 “老段,照夜玉狮子真的是一根杂毛都没有的白吗?”展平喜欢白马,他知道水浒有两匹名马,一匹是皇帝御赐呼延灼的乌骓踏雪,只马蹄子是白的就已经很不俗,那照夜玉狮子又是何等样呢? “寨主啊,那真的是纯白纯白的,就像我这黄头发一样,纯黄没一根杂色的。”段景住有些讨好地说。 展平笑道:“我可不是寨主,不过是个客人,马上就要离开了。” 段景住对人还认不太全,把展平当做了山寨头目,本来想加个同盟,这下听着不是,若有所失。 看他失落的样子展平也猜到几分,逗他道:“老段你也是能人啊,会四门外语,要知道我当年只学一门英语就愁死了,都咋学会的呀?” “嗨,不都是为了生计吗,北国番邦没有几个会汉话的,尤其那些牧民从来不和外人打交道,我买马不会说话咋谈价钱,只能是没事就找他们攀谈,一来二去就会了,你说的英语是哪个番邦的,我却没听说过。” 展平想到在北地语言不通确实是个障碍,便说:“南方夷族的,我可以教你,你拿女真语和契丹语跟我换。” 段景住狡猾地笑道:“我是倒腾马的,南边的话没用我学它干嘛,你要是有别的好处我可以跟你换。” “好处嘛自然很多,看你想要什么呗。” 段景住正琢磨着他的外语能换些什么,孟康找过来了:“展兄没事吧,我大哥请你过去拉拉话。” 展平应了一声,又拍拍段景住,跟着孟康走了。 段景住心里琢磨,这人和寨主们挺熟啊,我是不是该跟他换个寨主当当,还是直接换点金银呢? 聚义厅里,裴宣热情地请展平落座,表达了即将离别的不舍之意。展平说这都认识了以后总有常来常往的时候,大寨主不烦我就成。 寒暄过后,裴宣试探着说:“展兄弟,你们来山上也有几天了,有些事我不好多问,怕两位曹公子生疑,却是对展兄弟一见如故,说起话来没有许多顾忌。” 人家投之以桃,展平立刻报之以李:“我的感觉也是一样一样的,见到裴兄就像见到邻家兄长一样 ,丝毫不觉得生疏,这不就是缘分吗!” 裴宣喜不自胜:“天大的缘分啊,让展兄弟辗转走到这饮马川,又如此性情相投,不如我们结拜为兄弟吧!” 展平稍愕了一下,没寻思到客气几句就要搞出结拜的事,他对这个古老的加深感情方式真是有点不受用。 裴宣见他没有应声,尴尬地笑笑:“是裴某唐突了!” “哪里哪里,裴兄说的正是小弟所想,小弟高兴得懵了!”拜就拜吧,多个朋友多条路。 裴宣转忧为喜,马上吩咐孟康备起香烛,邓飞说:“反正拜一次,也不差我和老三吧?” 裴宣连连称好,征求展平意见,展平说求之不得。 于是,摆好香烛,四个人对天地盟誓,说了些同生共死的狠话,那三位看起来对这仪式很庄严很投入,展平却只觉得像是在演戏。 论了年纪,居然是展平最小,细皮白肉的孟康也大他两岁,他便理所当然地成了四弟。 结拜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再坐下来三位寨主对展平就热络很多,甚至问起了展平的父母妻儿,展平都照着沧州那位展平的情况说了。 裴宣把话聊回正题:“四弟啊,愚兄正有个疑虑,现在都不是外人了,还请四弟给解惑。” “大哥但说无妨!” “两位曹公子究竟是何人啊?说实话我能信得过四弟,对外人还是不敢掉以轻心,饮马川家底子薄,经不起大的风波啊!” “大哥你考虑的对,我就说说我知道的情况,首先说这两位曹,算是同族兄弟,父辈都是曹家军的高官,所以说话肯定是有分量的,尤其曹植,其父是最高统帅,如果曹家军得势,其前途不可限量!” 邓飞抢着问:“你是说我们该投奔他们曹家?那样大哥会得个什么官职?” 展平道:“官职嘛,不会太高,曹家猛将、谋士如云,若无奇功,宋人很难在他们那里得到高位。” 邓飞泄了气:“这样就不该去嘛,我们总不可能逍遥日子不过去当个大头兵。” 裴宣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想投靠曹家,但与金人的过节怎么办?他们若是举兵讨伐山寨,恐是难以幸存啊!” 展平想起董连山的军报,说:“这一带没有大部队,如果金人想来报复,估计也只有小股人马,想来山寨还能应付过来。” 裴宣点头称是:“被俘金兵招认,他们的大部队在伯都讷,短时间应该是不会推进过来,但追马出来的有三支小队,上次逃走一个活口,须得防范他搬来另外那两支。” 展平想着人家和他结拜也不能白结,跟着一起想了想办法,先与曹家建立友好联系,视战局再定,山寨严加防范,做好应敌之策。 饮马川地势很重要,向南有刘汉的保定、沧州,向北有曹家军、大辽、金国,如果此处设一奇兵,可扼住南北咽喉,只是山寨的武力还不足以支撑这一地位。 “若是哪天山寨形势危急,大哥可带着兄弟们投靠刘汉,小弟在他们那边还有点薄面,但是如果北方打乱了,有辽金来扰,而曹家军又离得近,大哥再向曹家军求援也无不可,还是那句话,保存实力,更要加强实力!” 展平也只能帮到这了,在他的立场上没有什么挺刘还是挺曹,也不可能帮饮马川站队,凭各自的机缘吧。 裴宣听过展平的话,心中稍定,更觉得自己拉拢展平是做对了,这老弟人脉还挺广,但是饮马川与曹家的关系想要达到能求援的地步,好像还差点意思。 “老四啊,曹家公子喜欢什么啊,明天要走了,我们该送点礼物吧?” 展平想了想说:“曹震好商贾,喜欢钱,但是他的钱比山寨多,讨他喜欢你可送不起,曹植好诗文,恐怕也送不出什么能打动他的,不如送他们个人吧。” “美人啊?咱山寨上可没有。”邓飞想当然地说。 展平心道,那哥俩的眼界恐怕一般美人也不看在眼里,他笑笑说:“段景住,你们可舍得送人?” 裴宣立即应道:“别说舍得,谁要是能把这祸害弄走我谢谢他!” “大哥可别这么说,你得把他当个珍宝,这才显示礼物的珍贵。” 孟康迷惑地说:“那厮有什么用呢,叫个金毛犬,又不能看门护院。” “什么人都有价值,看你怎么用他而已,既然你们不想要他,晚宴时就配合我说话,把他当个宝给献了,以后真有求助曹家军的时候就好说话。” 另外,展平叮嘱,结拜之事不宜让外人知道。 裴宣乐得如此,说全凭兄弟做主。 当夜,山寨所有灯笼都点亮了,饮马川三位寨主大张旗鼓地为客人饯行,除了曹家兄弟、展平、董连山七名护卫,山寨大小头目参加宴会的也有五十余人,段景住也在其中。 不过有些被人嫌弃,他的身边没人愿意坐,显得形单影只。 第168章 会外语奇货可居 裴宣私下叮嘱了邓飞一句,邓飞过去招呼段景住来主桌上坐。 段景住见几位寨主和主要客人都在主桌上,哪敢上桌,连连推辞说不可。 邓飞说:“你刚进山寨,一半还算客人,怎么不可?” 段景住求道:“二寨主莫要折煞小的了,我在山上能有个饭碗已经知足,再若不识好歹敢坐在那里,弟兄们用眼睛也把小的看死了。” 邓飞也就是要烘托一下气势,段景住懂事,他也没再坚持,但还是把他拉到与主桌相邻的桌上,那坐的都是大头目和老资格的喽啰。 邓飞拍拍一个喽啰说:“田老七,老段刚来的,你们好好陪他喝酒,不要冷落了新来的兄弟!” 田老七以为二当家是要灌段景住的酒,立刻晓事的说道:“放心吧飞哥,今晚肯定让段兄弟喝的不想家!” 段景住胆战心惊,不知要来的是福是祸,对桌上各人连连做着圈揖。 酒席开场,不过是主人表示不舍、客人表示道谢这些惯常的话儿,不一 一表述,山寨中人不讲什么矜持,很快就喝出一轮高潮。 田老七等人不遗余力地灌段景住的酒,段景住虽然酒量尚可,架不住满桌人的轮番轰炸,很快就喝高了,对着田老七也不知用什么语言喊了几句。 田老七恼了:“你这金毛狗,是不是骂我呢?” 段景住呵呵笑着说:“我说的是契丹话,说你酒量好,人品好,是高山上的雪莲花!” “欺负我听不懂,你肯定是在骂我,我啥模样自己清楚,哪儿像什么雪莲花!”田老七不依不饶,非要段景住再喝一碗赔不是。 吵闹声太大,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裴宣也回身笑着说道:“田老七你不许灌段景住的酒了,他最值钱的就是那张嘴,弄坏了多少钱你也赔不起。” 田老七大笑着说:“大哥都给你说情了,我今晚饶过你,你记着教我一句契丹的骂人话,我也没事骂人让人家还不知道。” 裴宣转过身来笑道:“这些兄弟粗豪的很,各位见笑了!” 曹植饶有兴趣地问:“那个黄发的还会说契丹话啊,我在北地时碰到过契丹人攻城骂阵,也不知道喊的是什么,我们的人就像这位兄弟一样,只当他是在骂人,也拣着自己知道的难听话骂还回去。” 展平说:“可能人家是来投降的,被你们一个听不懂就给耽误了,但是你们军中没有通译吗?” 曹植说:“有,不过是会乌桓的话,大辽骤然出来,又是一种语言,哪里有人懂他。” 裴宣道:“是啊,懂得通译是件大本事,不比上阵杀敌的能耐差,所以你看我们这位段兄弟,武功虽是一般,但他会四个北方蛮族的话,靠着口舌也能立功。” “四个?都哪四个蛮族语言?”展平大惊小怪地问。 “有西夏国的,有辽国的,金国的,还有个更远的蒙古国。”裴宣掰着指头如数家珍。 “这么厉害?寨主你让他过来给我们展露一手!” 裴宣明白展平这是开始推销了,就喊段景住过来。 段景住满脸傻笑,提着酒壶过来说:“我给各位寨主和尊贵的客人敬酒!” 展平说:“敬酒可以,你得用你会的四门外语给我们敬,我告诉你可别蒙我,我能听明白。” “不能,当着高人打死小的也不敢乱讲,那么我就祝各位贵人年年发财!” 段景住端着酒碗连说了四句话,每说一句报一下语系,果然是各个都不相同,但不懂的人听来很难断明来处。 说罢干下一碗酒,人已经站不稳了,邓飞让田老七扶他回去,叮嘱别让他再喝酒了。 曹植看得有趣,问展平:“他说的对吗?” 展平说:“我哪听得懂,不吓唬他一下,怕他骂人。” 满桌哄堂大笑。 “子建公子,这种人才到北地可是有大用啊,不管是打探消息、阵前谈判还是审问战俘,都用得着。”展平对曹植提醒道。 曹植眼睛一亮:“对呀,裴寨主,这样人才放在山上也是作用不大,不知能否割爱啊?” 邓飞抢着拒绝:“那可不行,老段是我山上的探马头目,最近我还想让他去西夏买些马匹过来,山上除了他没人能干了这个活儿!” 曹植被拒得有些尴尬,展平过来助拳: “二寨主此言差矣,上午还说着与曹家军一起共复汉地,怎么连一个人都舍不得放?曹家军在主力战场上打胜一仗,饮马川就安全一时,若是把辽国全境收回,再把金国打回老家去,那时就不会有金国人纵马闯寨的事啦!饮马川也算是为曹家军做了贡献嘛!” 裴宣义正词严地说:“曹公子有需求,莫说是段景住,就是需要我裴宣,也愿亲自随行,做一马前卒!” 曹植拱手谦道:“怎敢劳动裴寨主,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这样要人,怕不是君子所为啊!” “哎,那是说夺旁人的,饮马川自以为与曹家军已是一体,彼此之间互通有无,怎么算夺呢?没准哪天裴某山寨有事,也要求到曹家军呢!明天曹公子走时,我就让段景住随行,如果曹公子还需要什么人、什么物,也尽管提出,断无不可!” 慷慨激昂的一番话,立马拔高了裴宣的形象,曹植和曹震端杯致谢,展平和董连山也急忙随着,邓飞还在扮演吃了大亏的角色,喝酒像是喝药似的苦着脸,让曹植有些过意不去: “常听人说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果不其然也!他日若有需求,贵寨只须往曹家军营报信,提到我曹植,必全力以赴!” 段景住已趴在桌上睡过去了,全然不知先前没人待见的他已经奇货可居。 ...... 宝玉骑白马,人马都很俊朗,依旧独行在前。远方尘土飞扬,有数十骑向这边飞奔,人影逐渐清晰。 自从有了白马,宝玉就像穿了一件浅白的衫子,最讨厌这种沙尘滚滚的场面,心疼马毛被尘埃玷染,下意识地就把马往旁边拨,尽量离对面人马远一些。 那天和师父师兄会面时,照夜玉狮子惹得大家惊叹,白龙马也与玉狮子两双马目相对,各种不服。 听了得马经过,八戒夸道:“悟真长得俊就有好人缘,谁都肯把好东西托付给你,老猪就碰不上这事!” 沙僧却看出门道:“那黄发之人我们也看到了,死命地逃跑,后面还有人追,可见他真的是偷了人家的马,我看他把马给悟真,也是想甩包袱,此人不是马的主人不须想着还回去。” 宝玉说:“这怎么办?一个托付马的人却是偷马贼,另一伙说是马的主人,却拿不出证据来,师父,怎么办呀?” 三藏看那马也很喜欢,说道:“随缘吧,如果碰到它真正的主人,马愿意寻主就随它去,如果没有,正好你脚力不如两个师兄,有了坐骑前方探路更多方便。” 得了师父许可,宝玉就把玉狮子当了坐骑,有时走得寂寞,还能跟它说说话,尽管它只会用响鼻回应。 前方的烟尘愈来愈近,宝玉看清了来人模样,马上想到了铁狸那伙人,同样的装束,同样的杀气凛凛。 对方也见到了他,队伍发出一阵欢呼,大概是为了终于找到白马,当头的一员将身形猛如金刚,对着宝玉大声呼喝。 宝玉听不懂他说什么,拨转马头往回跑去。 他不是吓跑的,因为上次已经挨了八戒的埋怨,好不容易遇到的劫难,你不能一个人打发掉,再有这事一定给引到师父这来,抓走师父的劫难才是算数的劫难。 第169章 两匹白马都归我 金将喝令追上那和尚,又回过头去问铁狸,那是不是要找的人? 铁狸一脸病容,默默点了点头,他现在能强撑着跟到这里,完全是靠着强大的意志,自己小队都交代在饮马川山寨,只有他这当头的逃回性命,如果不是为了报信,他宁肯与军士们一同死在山上。 箭伤虽已包扎,伤口的炎症让他脑袋发昏发热,几次差点晕厥到落马,在几乎绝望的时候碰上了同样在寻马的密多队长,匆忙说了情况就晕了过去。 密多来不及帮他好好治疗,带着他匆忙赶路南下,途中又与岔路上过来的高楞小队会合,两队兵合一处。他们的目标都是一个:找回粘罕王子的照夜玉狮子,严惩盗马贼。 好消息是高楞队里有个军医,为铁狸用了药,使他拖着病体能跟下来。 坏消息是刚刚看到了宝玉骑白马,怒火攻心又晕了。 密多留个人照料铁狸,其他人全速追赶,很快就见到了白马,而且是两匹! 密多两队二十五人,对四个和尚当然不放在眼里,一挥手,下令拿下,却被猪头和尚拦住。 八戒问:“你们是找白马的吗?” 高楞会汉话,打马走到前头:“没错,识相的快交出来,还有,谁是偷马贼,跟我们回去!” “不好办啊,只有白马没有偷马贼!” 高楞已经听铁狸说过,知道马是被和尚接的二手,但是他可不想放过和尚,说道:“我们只管找马和抓人,是不是偷马贼,回去见到大王子再说!” 宝玉和三藏并辔站到一起:“嗨,你们找的是哪个白马?” 高楞看看二人胯下白马,也分辨不出,问密多认不认识,密多也不知道:“小和尚的马比大和尚的白,大和尚的马比小和尚的神骏,都要!” 高楞蛮横地说:“都是我的,都带回去!” “想抢我们的马,可是要挨打噢!”八戒提起耙子准备给他们松松土。 “八戒,好容易来的,不要把人吓走啦!”三藏提醒道。 “师父,该有的过场还得走,要不然就显得假了!”八戒挺江湖地说,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高楞不耐烦了,一夹马腹,举着鬼头刀砍向八戒,心说这人长个猪头,给他砍了算是帮人美化世界。 “仙人指路!”八戒断喝一声,一耙子砸在地上,随即像是打出了一条蛇,砂石聚成一条线袭向高楞,高楞的人和马都被迷住了眼睛,马惊得跳起,把高楞掀在地上。 这条路本就不宽,人站得稠密,身后被一线沙尘殃及的还有六骑,同样是马惊人落,其余金兵的马也被惊得胡乱冲撞。 “猪头有妖法,先把他砍了再说!” 密多狂呼着,自己却躲到了人后。高楞的人忙着把高楞扶回来,密多手下几个勇猛的金兵不管不顾地举着钢刀朝八戒冲来。 八戒耙子一横:“再送你们一招不一样的,横扫天山!” 确实与刚才的一线砂石不一样,这回砂石像一匹布幔横卷出去,把当先几人连人带马撞得飞起,砸向后面的金兵。 一时间,二十几个人马像雪崩现场一样滚做一团,密多也滚落马下。 八戒只是戏耍,没出大力,已经让人溃不成军。 他自己也觉得没趣,倒提着耙子退到后面:“悟真师弟,这等废材还是你来打合理些,老猪打他们都觉得丢人!” 宝玉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他干脆跳下玉狮子,空着俩手走到前面。 “施主们都起来吧,换贫僧和你们过过招!” 金兵队伍中,被人马冲撞踩踏多了几个伤者,又惊跑了几匹马,其他的人没有大碍的重新站了起来。 密多和高楞凑到一起,正商量对策,对面哪怕是千军万马,也敢搏上一搏,但对方是个会妖术的怪物,一出手就是飞沙走石,着实让人难弄。 长相清俊的小和尚出来挑战,密多惧意顿消,装得很审慎地对高楞说:“小和尚别看长得像是正常人,其实更危险,我去试他一试!” “密多队长要多加小心!”高楞刚被自己的马踩了一蹄子,胯骨火辣辣地疼着,他现在真心希望密多也挨上一下,自己就不那么丢脸。 密多也吸取了他们的教训,没有骑马,怕是没被对方打倒再被自己马伤到,单手执刀,慢慢走到宝玉对面。 他长得高大威猛,往那一立如天神下凡,更显得宝玉童子一般。 “小娃娃,和我大金勇士对抗,只有死路一条,趁早投降我饶你性命!”密多先出言威胁。 宝玉搔搔光溜溜的脑袋:“你说啥我也听不懂,你能听明白我说的话吗,我想告诉你不要怕,出家人不杀生的。” 密多当然也不知道他说什么,看着小和尚和颜悦色,猜想定是讨饶的话,心说这个比猪头好打,斜跨上一步,大刀呼啸着当头砸下。 刀沉力猛,誓要将小和尚劈做两半,密多担心的是不快速拿下小和尚,猪头上来两人合击,自己就难以取胜。 这一刀不可谓不快,甚至可以说是挟风雷之势,但落在宝玉眼里,就慢上很多,他不慌不忙,大刀劈到头顶让头皮感到了刀锋的寒意,才略一偏头,再一抖肩,堪堪让过刀片。 刀继续一路砍下去,落到腿,他才收缩一点,落到脚面,他才把脚抽走,半个刀刃插进土地,他才一脚踏上,密多手中剧震,拿捏不住刀柄,松手退了一步。 眼看着万万躲不过去的刀,连三藏都惊叫出来,却被宝玉一寸一寸地躲了过去。 宝玉脚尖一提,勾出了大刀,直接踢给密多:“好玩,再来!” 刀柄朝着密多投来,密多连忙双手去抓,没想到刀虽握在手中,但去势不减,密多被刀柄撞得噔噔噔退后几步,到底没站住,仰面倒在地上,刀柄撞在胸口,密多嘴里一咸,一口血喷了出来。 宝玉看得有些傻眼,回过头埋怨道:“三师兄,你教的法子不灵,才一成力不到就把人打倒了,以后谁还跟我动手啊?” 沙僧无奈地说:“不是你的错,是他太太太弱了!” “你怎么样啊?”宝玉走过来想看看密多的伤势,几名金兵赶忙站到前面护住密多,嘴里哇啦哇啦地叫着。 高楞过来扶起密多:“怎么会这样?” 密多擦了一把嘴上的血沫子,恐惧地说:“他们是魔鬼,我们快快地跑!” 此话正中高楞下怀,是啊,再不走,等到落得跟铁狸一样,剩个半死不活的光杆队长,回去罪过更大。 “都上马、撤退!” 金兵得了队长发话,像是领到了特赦令,一边防范着一边各寻马匹上马,有的没了马的与伙伴合乘一骑。 等人都在马上了,见和尚没有阻拦,密多拨马先冲了出去:“撤!” 两小队来时杀气腾腾,去如惊弓之鸟,转瞬就跑出老远。 宝玉愣在那里:“师父,这事被我搞砸了吧?” 三藏叹气说:“都是八戒,来人就让他们把我抓走,还搞什么过场?他们走了上哪儿找下一场劫难啊!” “很简单的事,只要不伤师父性命,我们就不动如山,事情也就成了,二师兄非要横生枝节!”沙僧平素不说话,现在也看不过去了。 “怪我咯,老猪不也想让事情完美一些,以前碰到妖怪,总要打上几场才轮到师父被抓嘛,有时我和老沙也会被抓,谁知道现在没了猴哥,对手也这样软弱,我都怀疑从前那些妖怪是猴哥雇来的!” 看师父师弟还是唉声叹气像破了大财,八戒说道:“他们跑不了,我再追他们回来,猴哥能雇妖怪,老猪也能使唤废材兵!” 第170章 送人宝马赠和尚 铁狸刚缓过来,密多、高楞已经带人仓惶折返回来,铁狸见队伍中没有白马,还以为是回来接应他的:“不用管我,找回大王子的马要紧。” 高楞按着胯骨说:“碰到几个危险的僧人,我们不是对手!” “高楞队长被打了?”铁狸同病相怜地看着高楞伤处。 “被我的马踩的!” 高楞不由的向远处张望,爱马不知跑去哪里,他现在骑的还是手下的坐骑。 密多看看队伍,喊道:“整队!” 金兵惊魂甫定,依令挺直身躯,左右对齐。 密多说道:“对方不是常人,我们没有防备才吃了他法术的亏,但是,没有人是不可战胜的,我们大金儿郎决不能认输,白马也一定要夺回来!” 众兵丁齐声回道:“决不认输!” “好,我们请高楞队长安排后续的行动!”密多把高楞推了出来。 这让高楞猝不及防,刚才还因为密多连同自己的手下也一起号令时有些不满,没想到密多是要自己来下令。 “密多队长,你有什么计划就直接说吧!” “高楞队长,我们两个队的目标是一样的,由一名队长统一指挥更有利于今后的行动,你是懂汉话的,对付汉人最为合适,就不要推脱了,连我和铁狸队长也听你的,是不是啊铁狸队长?” 密多冠冕堂皇地说到这儿,铁狸光杆队长也有气无力地点头认可,高楞只能接过重任。 他想了想提出自己的意见,以夺回白马为主要目标,擒杀和尚为次。 在前面找个适合隐蔽的道路两侧埋伏,等僧人过来时,一齐动手,首要攻击对象是猪头和小和尚。 再安排几名机敏的军士专门抢白马,抢到后不管往哪个方向,先跑掉为上。 白马得手后,如果恶魔僧人使出法术大家不敌,就尽快撤走,不与人缠斗,想报仇等大部队上来再报个痛快! 密多连连称是,心里也扒拉着自己的算盘,夺回照夜玉狮子,功劳大家有份,如果最后损兵折将,罪过就是高楞一个人来负责,他交出指挥权就是这么考量的。 所以此刻高楞提出什么方法他都会赞成。 大家都说着高楞的计策成功率很高,嗷嗷叫着把丢掉的信心又拾了回来。 这时,一大朵乌云当头压了下来,把整齐的队伍又打散了,谁也没见过云朵这么低过,尤其是上面还有一个可怕的猪人。 八戒越过众人,立刻降下云头站到了队伍前头。 高楞气急败坏,刚刚想出个自我感觉良好的计划,没等埋伏人家杀上门来了!他上前几步说道:“猪妖,别以为靠着法术暗算我就怕你,今天你可敢不用法术真刀真枪的与我打上一场?” “不敢!”八戒直接拒绝了:“再把你们打跑了老猪还得落埋怨!” “那你来干什么,赶着羞辱我吗?”高楞怒视着八戒。 “小子,别把人都想得那么坏,我是来送你们好处的,不是要抓我师父吗?你们现在回头去抓,我不拦着!” 高楞当然不信:“不要耍诡计害我们,我们也不要抓人,只要把大王子的马还回来就行!” 八戒道:“你傻呀,抢了我师父,我们连人带马都得跟着走,这不就啥都回来了!”说罢对着众金兵喊:“回去吧回去吧,调头,走!” 众金兵不敢置信地看着几位队长,高楞和他俩商量说:“这猪头来得古怪,我们不能上当啊!” 密多说:“可是他有什么阴谋呢,要是想对付我们,来一番飞沙走石我们谁能抵挡得住?但回去的用意......难道他们窝里反了?猪头想投靠我们大金?” “有道理!”高楞觉得只有这样才说得通,见铁狸沉默,问他道:“铁狸队长怎么看?” “我?看不明白,你们也别听我这败军之将的。”铁狸还在自责中,人家碰到猪头这样的神怪有理由吃败仗,自己对上的饮马川山贼,不过是低等匪类,只逃脱一人,真是让人脸红啊! 主意还得高楞拿,他看看八戒的长嘴大耳朵,确实像个背主之人,和缓了口气问:“你出卖师父,是想谋个富贵吗?那个小和尚同不同意?” 八戒也没听明白他啥意思,嘿嘿笑道:“他是我师弟,哪有不听话的。” 高楞听了好笑,用金国话对密多说:“这个汉猪真有意思,师弟必须听师兄的话,但徒弟可以不听师父的话。” 密多凑趣地笑笑,八戒狐疑道:“你们怎么不讲人话了,有啥背着我的吗?” 高楞笑着说:“哪有啊,我们在夸你是个明白道理的人!” “那就别废话了,走啊!”八戒朝来路上指着。 高楞用金国话对众金兵喊道:“我们回头去抓人抓马,但是要小心猪头使诈,注意听我的号令!” 众兵应了一声喏,向后转走。 高楞走在队前,八戒大步流星地跟着马队,密多心怀鬼胎地走在最后,做着随时开溜的准备。 不多时,与三藏师徒又见面了。 八戒扯着嗓子道:“人我给撵回来了,可别再怪我!” 三藏像是家里来了客人,热情地对众金兵说道:“施主们迷途知返,实是大善!劣徒顽皮吓走施主,已知过错,这回你们想怎样就怎样,他们不会阻扰啦!” 高楞试探着说:“你们态度挺好,把白马交给我们,我不为难你们!” 八戒道:“不行,必须为难我们!动手吧!” 高楞见八戒虎视眈眈,心里大悔:本来那个偷袭的主意是不错的,这次怎么就听他们的话,主动送上门来,那不是让人家有备算无防吗? 人一激灵:“别动手了,我们还是回去!”调转马头就想下撤退令。 八戒一把拽过马头:“你这人听不懂话呢,你看我的!” 他喊三藏:“师父你往前走两步。” 三藏拍拍白龙马走到八戒近前:“八戒别动粗,和施主好好说话!” 八戒应着把白龙马的缰绳抓过来,塞到高楞手里:“你拿着,这回不就行了,白马算你抢到了吧?” 高楞缰绳在手,心情激动,大王子的爱马还是他找到的,对八戒指着三藏说:“我只要马,不要和尚,你让他下去!” 八戒断然说道:“这可不行,不要师父,马也不给你,要拿走都拿走!” 密多提醒道:“那个小和尚的白马也要过来,两匹里必有大王子的一匹!” 高楞依样说给八戒,八戒警告说:“同样的,那个也是要马必须要和尚!” 高楞不知怎么和他说话了,八戒也没指望他能安排明白,让宝玉骑马过来,和三藏并辔站在一处,开始安排: “悟真,你就与师父一起骑着马和他们走,保护师父别死了就行,剩下的事我跟老沙来做!” 宝玉说知道了。八戒又对金兵们说:“你们再来四个,不六个吧,六个骑马的,把两匹白马和马上的人围着别让他们跑了,完了那个当头的,别的人好像没啥用,你随便安排吧!” 高楞下令,让金兵们把三藏和宝玉团团围在当中,然后看八戒还有什么花样。 八戒看看阵势,虽然不是他说的六骑,而是所有金兵都围在师父和宝玉周围,但也没有较真。 “算了就这样,你们走吧!” “你不和我们走?”高楞奇怪这位出卖者怎么不跟着回去领赏。 八戒说:“你们脚程太慢,我先睡一觉再追上你们!” 高楞带着一脑袋疑问,下令出发,先还戒备得谨慎,待拐过一个弯看不到八戒他们,想着马已经到手,立刻吩咐提起速度,尽早赶回大营。 第171章 说谜语求解天机 眼看着金兵们拥着三藏师徒走远了,远到已经看不到人,沙僧问八戒该追上去了吧?八戒说不急,那些人走的太慢,刚才他追时一个腾云没等升高就撵上了。 找了块树荫,八戒枕着耙子,把一块包袱皮盖在脸上,开始睡觉,沙僧是没主意的人,跟师弟们还能动动脑子,跟师父师兄一起时,谁说话听谁的,现下没八戒能睡,就在一边打坐念经。 在外人看过来,就像是有个头陀在这里超度一个胖子的亡灵。 比如这位大姑娘,慵慵懒懒地骑着小白马经过,看到这一对的造型,不由得念叨了一句:“世人忧患实多,不出山落个清净,出山了哪里都不得清净!” 马蹄轻轻踏过,没有惊醒沉睡的人,大姑娘心里竟有些不落忍,从口袋里摸出个银角子,头也不回地扔了出去,落在沙僧的身前。 沙僧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为所动。 八戒睡足了大觉,睁开眼睛,看到沙僧坐在那里盯着眼前的银角子表情沉重,好奇问道:“老沙,你跟那东西较什么劲儿呢?” “刚才有人过去,不知为何扔下的,是不是要存心羞辱我等?” 八戒忽地坐了起来:“岂有此理,有种你出来,再羞辱老猪一番!” 两人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周围万籁俱寂。 “那人定是怕了,我们不与她计较,当是化缘得来的。”八戒揣起了银角子,忽然又觉得不对:“我们为啥在这里睡觉?” “我没有睡,是你要等等再追师父!” “已经等多长时间了?” “大概、可能三个时辰?”沙僧不确定地说。 八戒恍然大悟:“我说咋饿了,快去救回师父我们好吃饭!” 两人干脆纵起云头,一气追出数十里地,却不见金兵队伍。 八戒学着悟空的样子手搭凉棚,极目四望:“咦?师父呢?悟真呢?白马呢?怎么都不见了?” 沙僧闷闷地说:“幸亏我看得紧,不然二师兄也不见了!” ...... 早起时,太史青鸾去找罗真人问安,见罗真人正在观看一个铜盆,里面有半盆清水,他看得出神。 青鸾凑过去没看出究竟,试探着问:“师父是在考虑该不该洗脸这等大事?” “陆地行舟,又要生乱!”罗真人移开目光。 “我怎么看不出来?” 青鸾把铜盆的水搅了搅,没看出什么异常。 真人道:“你把我教的心法练上一段时日或许有机缘看到东西。” “嗯,师父还有什么要教徒儿的?” “贪多嚼不烂,先这些吧,你何时下山啊?” 青鸾嗔道:“师父偏心啊,你这一世的徒弟刚回来,就要赶我走!” 罗真人说:“一清心念不坚,我怕你待久了把他教坏。青鸾,你怎么打算的,想不想踏入仙界啊?” “不想,我现在就够曲高和寡了,再上什么仙界,不是更要寂寞。” “随你吧!”罗真人淡然地说,左慈那世疯疯癫癫,把徒弟带的也玩世不恭,现在想管秉性已成,爱咋咋地吧。 “我真下山啦?” “走吧走吧,别打扰我洗脸!” 青鸾以为师父会挽留她再谆谆教导一番,不想罗真人真的就在铜盆里洗上脸了,把她像流浪狗一样晒在一边。 下山时,青鸾回头张望,没有预想中的依依挥别,有些伤感地对小白马说:“咱俩又成了没人疼的孩子啦!” ...... 孟康造的船车很舒适,行走起来竟有摇摆之感,像是荡舟江上,又像是童年摇车,让人惬意的直想睡觉。 展平就是被悠睡着的,直到被尿意憋醒,他也没让马车等待,直接跳下车,找了个稍远的树丛去浇树。 走出来时,马车这一会儿竟借着帆力走出挺远,而一个骑马的女子正向这边走来。 看到坐在马上摇摇晃晃天下唯我独尊的样子,展平暗叫一声“冤家路窄”,转头想躲回树丛,却已被发现。 太史青鸾喊道:“喂,做什么亏心事了要躲着我?” 展平无奈转过身来,陪笑道:“这么巧呢,这不是太史姑娘!” 青鸾打马走近,一股酒气直冲展平,让展平不由皱了皱眉。 这表情没逃过青鸾的眼睛:“咋的,是不是心怀鬼胎想劫个色,没想到来的是我这个你打不过的人,很失望吧?” “姑娘把展某想的太腌臜了,展某不过是坐车坐久了,下来......嗯活动活动。” “本姑娘看你是从那片树林里出来的,可是藏了什么东西?”青鸾探究地看向那片展平浇树的地方。 “真的没有,太史姑娘不信去翻翻!”展平笑道,臆想着青鸾把一抷湿土握在手里研究的场景。 “没兴趣,那船车是你们的?”青鸾又把关注点转到曹家的车队。 “不是,在下只是个搭车的。” “哼哼,不老实,陆地行舟天下生乱,还真是哪有你哪就不消停。” 展平直想喊冤,心道:哪有你太史姑娘哪里才不消停,我来这世上够老实的了,从不主动去招惹谁。 青鸾见他眼珠子乱转,以为是怕了,轻笑道:“不必惊慌,本姑娘已经不想乱管闲事,你且去吧!” “谢谢,再见!”展平如蒙大赦,转头快走。 “等等!”青鸾忽然想起一件事。 就知道没这么容易脱身!展平停住,一脸不耐烦地问:“大姑娘,你怎么像老太婆一样磨叨,又啥事?” 青鸾倒也不恼:“本姑娘早晚得变成老太婆,先练练,我说你这揣测天机之人,我有一事请教,你若知道就能显示你的价值。” “我若不知道呢?” “会知道的,我两个师父都说到过‘乱天下’的,宗宗件件都与你有关,你可别辜负他们对你的期待哦!” 青鸾摘下葫芦又大灌了一口,递给展平:“想喝吗?” “不需要,你赶紧说你的事吧,我搭的车都走远了。”展平暗诽这女的真不讲究授受不亲那些规矩。 “我想找一个人,女的,宋人,据说是我的转世,对了,你信人有转世吗?” “信,我就转过,但是你让我去哪给你找,一点线索没有。” “线索,没有,我师父有,他可能知道是谁不告诉我,给我出了个谜,嗯,这事又与你有关!” 青鸾拿酒葫芦点着展平,眼睛直勾勾地瞄着他,好像真喝多了。 在山上时,太史青鸾追问过罗真人,她的转世到底是哪个,罗真人说天机不可泄露,太史就撒娇说师父你不地道,自己把前世今生弄得明明白白,却不肯告诉徒儿,你把天机看得比徒儿还重,天机管你叫师父吗? 罗真人被缠得不行,只好说了一套谜语:将门之女,元帅之妻,河里的鬼,娼门的妓。 青鸾说都什么乱七八糟,尤其里面还有个妓。罗真人说,答案只在这里找,但因为一个揣测到天机的人出现,一切又都变了。 再问罗真人就装瞌睡,死活不肯透露。 青鸾琢磨不出个结果,渐渐也不想了,今天突遇展平,想到这是个揣测天机之人,那套谜语就像个心结一样又跳了出来。 展平听她说出谜语,马上想到了梁红玉,因为他来这世上以后认识的人也不多,密切点的就是那位义妹,将门之女,没错啊,可是元帅之妻呢,她连个订亲的对象都没有,元帅是谁? 难道她嫁给了曹洪,这事想想就可怕,不能不能! 展平脑子急剧的思索着,他现在不是想给太史青鸾解谜,而是因这谜语莫名其妙的担心起梁红玉来了。 忽然,被他想到一个历史人物,越想越对路,一拍脑袋:“哎呀,原来是她!” 第172章 歧路人强行邀客 太史青鸾见状惊喜地问:“真让你揣测到了不成?” “不敢说十成,九成总是有的。” 奇女子梁红玉擂鼓镇金兵,与夫君韩世忠同心作战,镇江一役大败金兀术。 这段故事展平听说过,但印象不深,一直没把淮阴救来的梁红玉与史上梁红玉联系到一起,这时被罗真人的谜语点拨才豁然开朗。 谜语说的一定是梁红玉,但是不是太史青鸾的转世,鬼才知道。 展平就把梁红玉的故事讲给青鸾,将门之女,没错!但后面三项本来可能发生,被自己冲撞后,至少有两项不成立,跳河没死成,营伎的命运也摆脱了,至于以后能不能嫁给韩世忠,看天命吧。 太史青鸾甚是兴奋,她自己能力强悍,除了练功没尝过什么苦楚,没想到后世如此多难,又如此传奇,想起罗真人是左慈的第六世,不禁好奇地问: “梁红玉是我的第几次转世啊?” “大姐,我也就是偶然知道一点前后历史,又不是神仙,哪里知道的如此详细,连我自己是谁的转世都不清楚呢。” 展平说完话自己倒犯起了琢磨:我算不算途暮的转世呢?转世有往前面转的吗? “这个人我得见见,梁红玉,她现在在哪呢?” 展平有些后悔说出义妹来,太史青鸾的性子,不知道则已,知道了不知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但还是把梁红玉随曹洪大军北上的事告诉了青鸾,至于此时在哪里,实难奉告。 青鸾说,那么大一支队伍目标显赫,应是不难找,沿着亳州到东北这一线早晚能找到她。 既然已经说完了此节,展平便要追曹震的车队,青鸾又喊住他:“我觉得应该往南走能迎到他们,大队行军又带着财物家眷,不可能走得太快。” “太史姑娘随意寻找吧,我得忙我的事去了!” “你有什么忙的,不过是祸乱天下而已,你帮我找到梁红玉,我和你一起去祸乱!” “我不想去啊!” “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乖乖跟我去,一个是绑着你跟我去,你选哪个?” 面对威胁,展平愤然......妥协,不低头不行,这人打不过啊:“我总得跟人家告诉一声吧,他们都不知道我下车呢。” “别以为你很重要,这半天了你看他们可来寻你,走吧!” 展平哀叹:“千里迢迢,你骑着马,你让我靠两条腿?” “没事,我慢着点等你,实在觉得委屈,我也可以和你一起走,想骑我的小白马不行!”青鸾貌似挺讲理地说。 展平的不告而别,直到停下歇脚时才被曹震知道。 这次行走有三辆马车,董连山的原装马车走在最前面,曹震曹植的船车居中,展平和两个军士的船车在后。 赶车的说,看到展平跳下车去方便,后来没再理会。 同车的军士也都是一路瞌睡,还以为展平是去了曹大公子的车上。 曹震觉着奇怪,这一向也没限制展平的自由,因何不告而别呢? 带着疑惑他们在一个小镇子随便吃了些东西,出来时见到几个人围着他们的船车看,又因为段景住在他们之中,黄发黄须太过扎眼,那几个人就问他们是不是西域来的。 董连山驱开他们:“我们都是堂堂正正的大汉人,哪有西域的,不要在这围着了。” “也就西域有这种奇巧的车子。”那几人啧啧称羡着,有些不舍地离开。 这几个人的无意搭话让曹震心中有些不安,问董连山:“此去北安州还有多远?” “大公子,以我们的速度,还有不足两天的脚程。” 曹震盘算了下,觉得还是谨慎行事,让董连山买匹快马先行,报与臧霸将军,毕竟子建身份不同,已经走到这里不要再有闪失,让他们来接应一段。 董连山应令去集市买马,车队未等出镇,他已后发先至,一骑绝尘而去。 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走出镇子不远,车队被人截住。 只听到有个很谄媚的声音:“尊贵的客人,我们王子希望有这个荣幸请你们去做客!” 曹震手下的兵士说道:“把路让开,我等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 那个声音又响起:“请你们的主人下来说话吧,也许他想的和你们不一样。” 曹植透过车窗看了看说:“文芳兄,这一路还真是有趣的很,怕不是又一个饮马川山寨吧!” “北地太乱,我下去看看,子建你不要动了。”曹震打开车门下了车。 看外面的阵势真如饮马川劫道的架势差不多,只是没设陷马坑,人数也少了点,但五六十人足有的,在路两边已经把三辆车围住。 说话的那人穿着一件花格子的长袍,头发披散着还编了几条小辫子,迥异于中原人。 曹震的人包括段景住都已经亮出了兵器,对方也带着兵器不过没摆出动武的样子,小辫子还弓着身说话,显得低三下四。 这边只有六个侍卫,曹家兄弟战力不足称道,段景住也非高手,这等力量还是不足以与对方一战。 曹震笑了笑:“请问你们是什么人啊这么好客,辽人还是金人?” 小辫子说:“小人名叫德尔汗,既不是辽人也不是金人,只因为小人的主人仰慕过往的英雄,特地让小人来恭候!” 曹震眼睛一扫,看到他们之中有镇子上围观船车的那几个人,明白是从那时就被人盯上了,只不知董连山有没有和他们遭遇。 “替我谢谢你家主人吧,但是我们要赶路,还请把路让开!” 曹震也是好言相对。 德尔汗却连连摇头,手抚在胸前低下头说:“尊贵的客人,路是走不完的,贪着赶路却错过沿途的风景,太可惜了,还是与我们回去吧!” 堵在前车的那些人也都是身躯微微前倾,伸出右手指向一条歧路,哇哇地说着话,有的是汉话“请这边走”,有的不知哪里语言。 曹震问段景住知不知道这伙是什么人,段景住说没听说这里还有山寨,而且他们的语言有的他也没听过。 曹植耐不住又下了车:“哈哈,我读过一些书上说有的地方好客到上村口截着客人请去家里做客,没想还真的遇到了,不走出来哪里见得到啊!” 德尔汗讨好地说:“贵人到哪里都有祥云围绕,小人虽然粗鄙,也愿意化作报喜鸟为贵人引路!” 随即自作主张地对手下人喊道:“客人愿意去啦,快把车马侍候好!” 那些人一手扶着身上的兵器,用身躯挤向几辆马车,迫使他们走向歧路,而那条歧路上还散散落落地布满了人,都像迎接亲人一样向这边招手。 曹震暗吸一口凉气,此去怕是没那么简单,对方面上谦恭,实际行动根本就是在用强啊。 德尔汗做着礼让的手势指向车子:“请贵人上车走吧,此去还有段路程!” 曹震拍拍曹植,二人上了车,德尔汗亲自过来牵着马让其扭转方向,主人的车一动,其他两辆自然也就随着。 车里,曹植对曹震说:“文芳兄莫要紧张,福祸无常,担心他也要来。” “你也看出情况不对啦?”曹震有些诧异,一直以为曹植只是想看热闹。 “我又不是呆子,书上说那拉人做客的也是老幼带着车仗来请,请人不到也只能自叹缘薄,可没有这样的。” 三驾车被人热情地押送着又走了一个时辰,走进一条峡谷,这里地形奇特,外面看着有个小山,并不引人注目,峡谷也只像个山水冲出的小小沟壑。 但越走越是向下深入,竟是钻到了山底下,走到开阔处,眼前出现了很多木石建筑,俨然是个地下部落,只是上空被树木遮蔽得昏暗,使这里显得有些阴森。 第173章 入虎穴狭路冤家 进入地下部落以后,车上的人都被“请”下了车,德尔汗带他们往一处大木屋行走,沿街游荡的既有百姓打扮也有顶盔挂甲的,都在好奇地打量着来人。 曹植低声说:“这些兵我看着像乌桓的人。” 曹震惊问:“乌桓不是已被我军剿灭了吗?听闻他们的首领都被张辽给斩了!” “蹋顿是死了,我见过首级,但是总有些残兵败将还遗留在外面,我们要谨慎说话,莫要露了底。” 曹家军把乌桓打残,已结成大仇,确实不能让人知道身份,曹震让人悄悄把话传到每一个人。 大木屋里气氛紧张,十几个带刀壮汉在两旁侍立,当中坐着几个迥异汉民的人,看着进来的人眼神不善。 居中那个身形彪悍的三十来岁男人看起来是他们的头目,脑袋上一头乱七八糟的小辫子,唇上蓄着一条上翘的小胡子,死死盯着曹震等人,像随时要扑过来的豹子。 德尔汗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的王子雅克威大人,想问你们几句话,为了我们纯洁的友谊,请你们都要讲真话,不然,那些勇士会不高兴的!” 说着话把指向雅克威的手掌又指向那些带刀壮汉,那些人立刻凑趣地发了一声“呜”,表示他们的存在。 曹震已经叮嘱过曹植少说话,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凡事由曹震来对付。 他拱了下手:“幸会!雅克威王子,请问我等正行路之间,被你们带来这里,所为何来啊?” 雅克威不会说汉话,他的言语都是由德尔汗翻译,先问道: “你们是中原人?” 曹震道:“没错!” “为什么北来?” “生意人,哪里有生意就到哪里!” 雅克威摇了摇头,冷笑一声说:“北地战乱,生意人求的是财,可不是拼命来的!” 曹震笑道:“战乱才有机会,你没听说过有一种财叫国难财吗?” 雅克威忽然一拍桌子:“说,你们和曹家军是不是一起的?” 带刀壮汉们像得了令的看门狗唰地一声把刀举起 ,向他们逼来。 六名侍卫也立刻紧张地拔刀出鞘,护住曹震和曹植。 德尔汗轻蔑地对曹震说:“我为什么让你的人带着刀进帐,这里的勇士都是百里挑一的,尤其我们的王子更是人中雄鹰,你们的刀只会给自己招来灾祸,听我的话收起来吧,这样不礼貌!” 曹震指着那些壮汉说:“他们这样就很礼貌吗?我的人出刀是他们护主的本分,他们出刀可是多此一举!我们只有几个人,何必如临大敌呢?” 雅克威被说得有些无趣,挥了挥手,壮汉们退回去,曹家侍卫也还刀入鞘。 雅克威捻着自己的小胡子说道:“现在我们好好说话,你们,和我们的老朋友曹家军是什么关系?” “我说!”段景住突然出声,把曹震吓了一跳,之前嘱咐大家谨慎言行,也让传话给段景住了,莫非他见情形不对要反水? 一直都是曹震说话,这时又跳出一个黄发黄须的人,雅克威立时有了兴趣:“你不是汉人?” “不是,我是契丹人!” 虽然段景住也不像契丹人,但他反正不像汉人,觉得说是哪儿的人都比说汉人要安全。 雅克威听了翻译,更是高兴,对旁边的一个白眉毛老者说了句话。那人便用契丹话问段景住:“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和几个汉人在一起?” 段景住暗自叫苦,白眉老者若是辽国人可是很容易穿帮啊,万一问起辽人部队上的事,他一个盗马贼哪知道那么详细。 不过,撒谎成性的段景住当然不会被问住,他也看明白了,只要和曹家军不是一伙就没事,用契丹话回道:“我是契丹人,现在给萧王子效力,这几个汉人,是我奉命请来要对付曹家军的。” 他心中暗暗打着主意,如果白眉老者质疑没听说过萧王子,他就说萧王子是辽国大王私生的,身份不宜透露。 曹震等人也不知段景住说那外语都是啥话,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但愿这家伙不是来卖人的。 白眉老者翻译给雅克威,雅克威又让他问段景住:“这几个汉人有什么用?为什么可以对付曹家军?” 段景住心中暗想,我帮曹家办事得让他们知道,再者别问起来他们再说拧劲儿喽,这次便用汉语说: “我家萧王子说,只有汉人才懂汉人兵法,这几位中原的高人有高招帮助我们打曹家军,怎么个打法我不懂,我就是跑腿请人的,你得问他们自己。” 说罢,又对德尔汗讨好地说:“我不说契丹话了,省得功劳都被那老头抢走,还是由你说给大王子。” 德尔汗背对着雅克威对段景住眨了一下眼表示领情,然后再翻译给雅克威。雅克威和另几个人哈哈大笑,只有白眉老者面有不悦。 原来是德尔汗把段景住讨好的话也学过去了,雅克威夸德尔汗说:“你做这个通译很称职,外族人对你印象不错嘛!” 德尔汗谦躬地说:“为王子效力,小的愿意竭尽所能!” “嗯,你再问那个汉人,他们有什么高招能打败曹家军,看看我们能不能用?” 这回德尔汗就对曹震发问了。 这就是段景住的机智之处,让曹震他们知道了他的说辞,也把包袱甩给了曹震,那意思剩下的你爱咋编咋编,跟我没关系了。 他也怕言多有失再穿帮。 好在曹震也是奸商一族,只要有个头儿他就能整出一大篇来,这时就轻描淡写地说:“曹家军,小菜一碟,我自有利器对付,但今天站得乏了,不想多说。” 德尔汗听出他的话外之音,知道人家是不满意一直站着像个犯人一样听审,便把话报给王子。 雅克威立刻吩咐看座,曹家两位公子落座,连“辽国使者”段景住也有了一席之地,不禁对六位侍卫笑笑,表示他这身份是该有座位的。六位侍卫站在他们身后目不斜视,只看紧了自家两位公子。 雅克威吩咐上了奶茶,摆出待客的样子,然后再说道: “实不相瞒,我们乌桓人和曹家军仇深似海,我父亲蹋顿大王在和曹家军战斗中陨落,我的族人被他们屠杀大半,我在这里招兵买马,就是为了报回此仇,既然曹家军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不如把你的利器拿出来我们一起用。” 曹震听过淡然一笑:“雅克威王子,我对你们的不幸深感同情,但是,我们与曹家军没有这么大的仇恨,对付他们不过是一桩买卖,我的利器也是看契丹人能不能出到合适的价钱才给他们的。” 这话让雅克威更加相信,曹震那种商人气质可不是装出来的,他问道:“你说的利器究竟是什么东西,是刀枪还是弓箭,这些东西我也需要,我们不妨做做买卖。” 曹震露出不屑的表情:“那些东西都是普通兵器,利头不大,我能卖给你但是真心不想做这买卖,不够我远途颠簸的。” 雅克威被吊足了胃口,虎视眈眈对着曹震:“到底是什么兵器?我乌桓虽然不如以前,金银还有一些,只要你的东西真有神通,这买卖我跟你做!” 曹震两手向下一按,嘴里发出“砰”的声音,对雅克威说:“火炮,大宋第一流的火炮,一炮打出去,至少上百人都得没命,够不够利?值不值钱?” 他把凌振那套拿出来卖了,当然效果完全是自己的想象。 “上百人!”雅克威两眼放光,仿佛已火炮在手,大仇得报! “你们可带在身上?”雅克威说着还看了看德尔汗,他知道那东西不能是小武器,不过听说这些人带着三驾马车,他本来也是想把车扣下的,如果里面再有火炮,那真是天助啊! 第174章 喜相聚都是熟人 “雅克威王子,你想得太简单了,就算我们携带一门炮,再厉害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我们是要去辽国与他们面谈,谈成以后,就地打造,那时,上百、上千的火炮,不要说破曹家军,称雄天下也是指日可待!” 曹震的一番话听得雅克威直咽口水,如果所说的利器为己所有,我雅克威的声名将远超父亲蹋顿,让天下人在我的火炮之下颤抖,蛰居地穴这两年也值了! “我要,火炮给我!”他让德尔汗替他表达出强烈的欲望。 曹震遗憾地表示:“我们已经与辽国搭上头了,做生意要讲诚信,不如让我们先去见过辽国的主顾,谈不拢再来与乌桓王子合作。” 雅克威看了一眼段景住:“我们可以把这位辽国人永远留在这里,你就不用担心他们了。” 段景住立刻反对:“不能过河拆桥啊,他们的事还是我先告诉你的。” 曹震也说:“王子还是没有明白,做火炮要用到很多材料,你这小小部落东西一定不全,还要用到很多人,很大的工场,真不是轻松就能办到的,如果王子一定要火炮,我们也可以在辽国打造之时多做出一些,再和王子做交易。” 雅克威的贪欲已经不可抑制,他不愿意和这么好的东西失之交臂,略一思量,说道:“先不说这些了,尊贵的客人远道而来,不要忙着离开,一定要接受我们乌桓人的真挚友情!” 德尔汗领着他们去客舍休息,那是一长溜的大土房,有位小和尚正在门前闲逛,看到来人,惊喜地叫了一声:“曹施主?还有,段施主?” 曹植见人大感意外:“宝玉?你怎么会在这里?”段景住认出这是自己甩包袱的小和尚,心里藏着暗鬼只往人身后躲着。 德尔汗疑窦顿生,警惕地看着曹震:“曹?你们姓曹吗?” 曹震暗叫一声苦,乌桓人对“曹”已经到了风声鹤唳的程度,这曹可不能姓啦,他哈哈一笑道:“刚才只说火炮,倒忘了介绍,在下姓陶,陶土的陶,我叫陶震,他是我兄弟陶植。” 德尔汗本来也是后学的汉话,对那些繁琐的多音字也不甚明白,这时起了好学之心:“陶和曹很像嘛,你是陶土的陶,那个曹家军的曹,除了做姓氏,还能做什么讲?” 曹震为了移开他的注意力,就给他普及了一下汉语知识,顺带告诉他即使做姓氏,也有“晁”等很容易混淆的字,再者曹姓在中原很多,可不是曹家军的专属,还有些姓曹的和曹家军是对头呢。 德尔汗听的头大,苦笑着摇摇头:“你们中原人尽把心思用在这些让人迷糊的东西上,我可不想学了,来,这就是你们的房间,两位陶先生可用一间上房,另有两间平房给你们带来的人。” 他这次没给段景住特殊待遇,在他眼里那个辽国人已经是这桩生意的竞争对手啦。 曹震谢过进了门,德尔汗见宝玉要随着曹植走,便喊住他:“小师父,你等一下。” 宝玉应声过来,德尔汗说:“我们王子不是说过了吗,只要留下白马,你们师徒可以离开。” “我师父不急着走,他说你们这里安静,可以留几天补补功课。” 德尔汗很无语,他没少往回劫人,有的什么都舍得献出来,只求放一条生路,还头一回见到这样撵着都不走的。 他又试探着问:“你和曹先生认识?” “嗯,在路上遇到过陶施主,不跟你说了,贫僧要给他传播佛法去。” 宝玉也是极其聪明的人,虽然被三藏洗脑洗得多了点呆气,但刚才听了曹震和德尔汗的对话,又见曹植对他使眼色,已经知道这位公子不敢姓曹了,便心领神会地给他改过来。 德尔汗也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不过两拨人认识也是没想到的事,他还是得回去汇报给雅克威王子,便匆匆离开了。 宝玉进去找曹植算账:“曹施主,你让我打了诳语,贫僧这些日子的清修算白费了。” 曹植笑道:“宝玉,你干脆跟我还俗得了,你这本事正可在战场上拜将封侯,强过陪着三藏师父漫无头绪地乱逛。” 宝玉也笑道:“嗯,你要是过来给我师父当徒弟,我就替你上战场。” 曹震在旁边提醒道:“小师父,我们的曹家身份不能暴露,你可记得叮嘱你师父别说出来啊!” 宝玉犯愁说:“我师父是真不打诳语的,他不可能帮你们遮掩,我跟他说说看吧。还有啊,那位黄头发的段景住是送我白马的人,金国人说马是他偷了人家的,怎么和你们在一起啊?” “他现在是我们的人了,唉,好在没和那些金国人碰在一起,不然又要露馅!”曹震感叹道。 宝玉指着客舍的一端:“金国人在啊,就住在那边的几个屋子。” “啊?怎么会?”曹震大吃一惊,这乌桓的隐蔽老巢什么时候成了旅游胜地,怎么有点关系的都聚过来了。 宝玉说了缘由,原来他和三藏被那两小队金兵裹挟着往回走时,又遭到了德尔汗的礼貌相邀,金兵当然不肯就范,两方就打起来了。 宝玉护着师父站在一边,恪守当俘虏的本分。金兵虽然勇猛,但一者之前在八戒的飞沙走石那里受过挫,二者乌桓出动了一百多人,也都是能打斗的勇士,很快金兵就被缴械了。 依旧是德尔汗领着人去见了雅克威王子,说起来都是一样的阵仗,不过他们这波被看中的是金兵和马匹兵刃等。 雅克威等乌桓人败后就躲进了这个藏在山下的营地,起初是为了躲避曹家军的追杀,为乌桓保留最后的种子。 时间长了他们没有暴露,就慢慢地过起日子,形成了封闭的小城镇模式。雅克威打听到曹家军与辽国又开战了,还有诸多势力也牵扯其中,不由得动了复仇的心思。 但是缺人缺马缺兵刃,便派出德尔汗等人出去劫掠来补充。 他们让这些金兵投降,金兵不肯,便被软禁在客舍,希望早晚给教化成自己的兵卒。 而对于三藏和宝玉,他们没太看得上,一瞅就不是打仗的料,以往对这种无用之人是一杀了之,不过乌桓人有些敬鬼神,怕杀了这些僧人招来灾祸,就想打发他们走算了。 三藏死活不走,要等着徒弟们来救,这都已经形成套路了,不如此就不算成功的劫难。 两匹神骏白马也被雅克威看中,收归自己的马厩,三藏也不急,反正你拿什么等我徒弟打上来也都得给我吐出来。 奇怪的是已经两三天了,八戒沙僧还是没找到这个地方。 “这回好了,我们又在一起,就当来这聚会吧!”宝玉对曹植他们能来很高兴。曹植也说这个地貌值得好好观赏一番。 曹震想的却没他们那么乐观,担忧地说:“也不知那些金人认不认得段景住,若是闹将起来又不好解释。” 宝玉说:“有个铁狸队长追杀过段景住,为此还和我打过一架,他一定能认出来。” 辽国派去请中原火炮高手的使者,又跑到更北方的伯都讷偷了一匹马,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乌桓人再傻也能看出破绽,继而将曹家兄弟置于危险之中。 曹震又一次感到了危机。 刚刚在雅克威那里,他还暗赞展平让带上这个段景住还真有用,一番花言巧语取得了乌桓人的信任,从阶下囚变成座上宾;此时,他又想埋怨展平,你多事带上这么个货干嘛?一旦穿帮,我们兄弟的脑袋就得被雅克威拿去祭祖啊! 第175章 头与发不能双全 曹植也觉得难弄:“这个金毛犬,特征太过明显,很难让人不记住。” “嗯,他要是没头发胡子就好了,铁狸可能就认不出他。”宝玉说道。 曹震灵机一动,击掌道:“让段景住给三藏师父当徒弟去,马上剃度,这不就成了!” 宝玉为难地说:“我师父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曹植劝他,这是救命的事,三藏师父慈悲能帮忙。 宝玉答应回去劝说。 三藏正在默诵经书,见宝玉进来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悟真,可是你两个师兄还没消息?” “我们这个地方太隐蔽,估计师兄们也不好找,不然我们自己出去找他们吧,乌桓人不是答应放我们走吗?” “他们还是不肯放白龙马?”三藏问道。 “对,这些人是要和曹家军打仗的,非常缺马,现在还天天在外面劫人劫马呢。” “白龙秉性纯良,心中有佛,怎可与他们去征战沙场,我们还是等八戒他们来吧!” 三藏虽然还未成佛,但已经应了那句话:请佛容易送佛难!他要在这里死等徒弟相救。 “师父还有件事......”宝玉讲了曹植等人与乌桓的冤仇,现在面临杀身之祸,请师父帮着遮掩。 三藏摇摇头:“他们不问我则罢,若是问到我,怎可打诳语?悟真你要知道,为师的每句话菩萨都听得到,不可妄言!” 见宝玉左右为难的样子,三藏又安慰道:“为师也不想因言语使其得祸,即日起师父就闭关修口二十一日,谁若与为师说话,你便讲与他听。” 这倒是也算个办法,宝玉又想起段景住之事,问师父主意,三藏说:“收徒是要选有慧根的,你说那人我没见过怎可轻易收之,你若想度他,就自己收了吧!” “可我才出家几天,哪有资格收徒?” “你若不喜就不收,你若喜欢,一天也可成佛,悟真,为师开始修口了!”三藏闭眼闭口,宛如石塑泥雕,不再理他。 宝玉知道三藏是说到做到的人,便躬施一礼,去与曹家兄弟相商。 曹震对身边的亲兵说,把段景住带过来,让他先用头巾包裹住脑袋,莫要与金兵撞上。 少顷,包着头的段景住来到,一眼看见宝玉,忙问:“小师父,我的宝马可还好?” 宝玉说:“不好,被这山里的人给扣住了,你若想要可以找他们商量。” 段景住便对曹震说:“那匹宝马叫照夜玉狮子,煞是神骏,也只有大公子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不如就趁雅克威有求于咱们,跟他讨要过来,给大公子当坐骑!” 曹震笑道:“你这一个闺女许了多少人家啊?现在先不要谈跟雅克威讲价的事,恐怕你的脑袋旦夕之间就不能保了!” 段景住没想到拍马屁拍出人命,立刻申辩道:“大公子,我金毛犬跟了你们以后可一直是赤胆忠心,今天在乌桓人那里也是我帮你们解的围,不知小的犯了哪条规矩要掉脑袋?” “唉,你也看到了,这里熟人甚多,小师父在这是被金人给裹挟来的,而金人里面还有个铁狸,是你的老相识吧,你说他见了你会怎样?” 曹震的话确实吓到了段景住,哀叹:“咋这么巧,都凑一起了,万万不能让铁狸见到我,还请大公子救命!” “我也是被羁押的人,怎么救你,为今之计,只能你自己救自己!” 段景住六神无主地说:“我——这鬼地方步步都是守卫,我哪里逃得出去?” 曹植笑道:“你只要把金毛犬变成没毛犬,不就解决了!” “你让我剃去头发?我段景住全靠这一头黄发在江湖立足,要不然谁认识我啊!”段景住摩挲着自己的头发甚是舍不得。 曹震进一步逼他:“头发和脑袋,只能留一样,你自己权衡,要是想剃度还得麻烦人家小师父收你为徒才行,不然更是让人生疑,恐怕比你满头黄发更惹铁狸注意。” 话已至此,段景住不敢犹豫了,对宝玉说:“我觉得和小师父甚是有缘,要不咋一见面就把好马相送,请小师父收下我吧!” 宝玉对段景住不甚喜欢,但看在曹植的面上,勉为其难道:“本来贫僧也没资格收你做徒弟,事急从权,等度过此劫,你自行还俗吧!” 正合段景住心意,连连说道:“对对,就是做个样子给他们看,小师父你真好!” 宝玉早有准备,把师父的剃刀已经带在身上,立刻就给段景住剃度,因为手法不熟,少不得给段景住的脑袋添了几个小伤口,疼得金毛犬要急成藏獒了。 头发、胡子都给刮个干净,宝玉像是研究自己的作品,皱紧了眉头:“还是不太像,一会儿随我回去给你找件僧衣换上吧,算是为师送你的礼物。” 段景住千恩万谢,又小声问道:“能喝酒吃肉吗?” “你这几天就忍忍吧,离开这里你愿意咋样就咋样。对了,还得给你起个法名,但我真不知道你这辈分该怎么取。” 宝玉愁着起名:“叫‘无毛’,不行,‘无’和‘悟’太接近,和我成一个辈分啦!” 曹植随口道:“‘无毛’不如‘发空’,都是一个意思,还更像出家人的名字。” “对,就叫‘法空’,曹施主果然好文才!”宝玉赞道。 曹震提醒:“不是曹施主,是陶施主,段景住你看,你改了名字,我们也改了姓氏,大家都很难啊!” 段景住立刻心里平衡许多,觉得自己和大公子一样重要。 曹震让人收拾了落发悄悄扔掉,宝玉也领着段景住回到和师父的房间。 宝玉介绍道:“师父,这是你徒孙法空,法空,这是你师爷,快来见礼!” 段景住急忙跪倒:“金毛犬......法空见过师爷!” 三藏正端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闻声睁开眼睛,看到贼眉鼠眼的徒孙,心里暗叹:一代不如一代啊!然后又合上眼睛。 宝玉想起师父在修口:“法空你起来吧,师爷正在闭关不能说话,等以后能张口了再来给你施教。” 随后从包袱里拿出自己的备用僧衣,让段景住换上,段景住比宝玉高大,但人长得非常瘦,穿上宝玉的衣服除了滑稽些也还过得去。 “行了,你可以正大光明地出入了,记得斋戒哦!”宝玉赶走了段景住,心里有了执念,以后能正式收徒时,一定挑个相貌好些的。 当晚吃饭,在地下部落的一座二层饭庄里,雅克威隆重地给曹震一行人搞了个接风宴,他们的宴会厅在二楼,一楼也坐满了吃饭的,俱是乌桓人劫持在这里的过客,但他们不是初来,只供给一般酒食,二十来个金兵就在其中。 段景住心里有鬼,一进去就两个眼珠不停地转,终于被他发现了铁狸,恰好铁狸也朝他看过来。段景住忙偏过脸去。 铁狸说:“这个和尚有鬼,好像是很怕我。” 高楞悻悻地说:“中原和尚,能不招惹就不要招惹吧,都古怪得很!” 楼上,雅克威等人都看着段景住的脑袋发懵,不明白仅仅半天时间怎么辽国使者就变成了和尚。 德尔汗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问曹震:“陶先生,这个人是跟你们来的辽国人吗?” 曹震说:“就是他啊,要说这人的造化真是奇怪,这位段先生竟然是个有佛缘的人,今天和悟真师父聊了一会儿天,一下子开悟了,非要出家谁拦也拦不住,拜了悟真为师。” “段先生,真不是凡人啊!”德尔汗赞了一句。 段景住一本正经地说:“请叫我法空!” 德尔汗有些为难地看着酒席:“不知道段先生突然成了法空,没预备素菜啊!” 满桌都是鱼肉,段景住咽了一下口水说:“本和尚刚刚出家,做人得有始有终,今天这顿不戒荤腥,做俗人的最后一次了结吧!” 第176章 假方子弄巧成拙 乌桓的理想是复国,人马远远不够,所以德尔汗的工作还要继续。 一支队伍由北而来,烟尘浩荡,德尔汗心喜,让弟兄们注意肥羊来了。 队伍走得近了,德尔汗又一挥手,手下人都隐藏起来。 这块肥羊不好吃,盔明甲亮,步伐整齐,一派肃杀之气远远地扑来,是曹家军!至少有百人。 德尔汗也就带了百来个人,以他们的经验,如果有三百人,还可以与曹家军对阵试试,同样的人数,必是惨败无疑。 德尔汗只带几个人装作是路人在那里驻足观看。 走在前头的是董连山,他和臧霸的副将韩子明回来迎接曹震,按说早该会拢了,却一直不见踪影,心里焦急万分。 一路逢人打听,这下子打听到了德尔汗头上:“老丈,你可看到过三驾马车,其中有两架形状怪异,有点像帆船?” 他们怎知做火炮的汉人?德尔汗心里纳闷,扮做无知村民的样子说:“小老儿刚从村子走到这条路上,没见过你说的那种车。” 董连山面现失落之色,韩子明策马上前:“董校尉,还是没有两位曹公子的消息吗?” “这里已接近我们分手的地方,大公子会去哪儿呢?”董连山四处观望,看到了那条歧路。 “老丈,这条路通往何处?” 德尔汗已经冒出了冷汗,强做镇静地说:“此处通往荒山,几乎没有人烟。” “难不成还走了回头路?”董连山自语着和队伍继续前行。 德尔汗吩咐两个手下,在路边守着观察这支队伍的动向,自己带着其他人迅速返回部落。 大帐里,雅克威听了德尔汗的报告,腾地站了起来:“你说曹家军的人在找姓陶的?” “是啊王子,他们还口口声声说大公子,我现在可以确定,他们不是姓陶,其实姓曹,连小和尚也帮着他们骗我!” 德尔汗回想起那日小和尚与这伙人初相见的情景,一一对应,觉得心头雪亮。 雅克威激动地说:“我的父亲显灵,把仇人送到我的身边,把他们给我绑来,挖心斩首!” “王子不要急,要让他们失去所有的一切,还得好好筹谋!” 雅克威对德尔汗怒道:“我等不及要见仇人的血,你还要啰嗦什么?” 德尔汗奸笑着说:“那天我们要他姓陶的,不姓曹的写出火炮制造的材料,今天就先把这份东西要来,再杀他们!” “你还相信他会造火炮?” “他们说的不像是假的,我们先看看嘛,然后,那支曹家军的队伍找不到他们要找的人,估计还是要折返回来,我们就埋伏在那里打他的伏击,这样会得到很多的马匹和兵器,王子也能好好地解解心头之恨!” 雅克威听德尔汗说的不错,立刻决定同时进行,一边调动四百人队伍去截杀韩子明,一边让德尔汗带人去抓曹震一伙人。 一声令下,雅克威帐下传令官四处调人,地下部落乱成一片。 在德尔汗到来之前,曹震他们已经看到乌桓人在紧急集合,个个刀枪在手,如临大敌。 曹震吩咐侍卫们做好准备,防止有变。 不一会儿,德尔汗来了,平时只带一两个随从,今天后面跟着二十余人。 见面还是那副伪善的笑容:“尊贵的陶先生,我来看看火炮制造需要哪些材料,你答应的方子写好了吧?” “写好了,随我来!”曹震若无其事地领人进了临时住所,到门口时忽然止住脚步,对德尔汗说:“这么小的屋子,你要带所有人进来吗?” “他们有别的事等会儿要随我办。”德尔汗让手下等在房外,点了两个人与他进去。 曹震拿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递给德尔汗,德尔汗随手又交给一个人:“桑克隆,你来看看。” 桑克隆拿过去看了一遍,眼神古怪地看看曹震,对德尔汗说了几句乌桓话。 德尔汗收起笑容:“我会说汉话,看不懂汉人的文字,桑克隆是我的老师,他是汉人通,他刚才跟我讲的话,让我很是伤心!” 目光突然变得阴鸷:“你这是药方,桑克隆说过,里面有好几味药他自己就吃过,你能解释一下吗,你的火炮是打人的还是治病的?” 曹震哪里有配方,他以为乌桓人什么都不懂,所以写了张药方,当然他也不会医术,不过是记得一些常用中药材的名字,写上后再加一些钢铁、矿石之类的东西,想着名字怪异能唬住人就好,哪里知道人家还真有这人才。 他尴尬地笑笑:“这位老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中药材的用途很是多样,少量的能治病,多掺杂几样就能爆炸,里面学问太大了,一时半会和你讲不清。” “不要狡辩了陶先生,我应该叫你曹公子吧,你根本不懂什么火炮,去向雅克威王子解释吧!来人!” 德尔汗对着门外喊人,外面齐声应着要进屋抓人,而早候在外面的曹震侍卫不用吩咐,见他们一动马上亮出兵刃上前拦挡。 段景住见势不妙,噌地一下蹿进了宝玉和三藏的屋子。 “师父,乌桓人和曹公子他们要打起来了,怕是露馅了,咱们怎么办?” 段景住想万一曹震他们失势,自己好歹还有个挂名师父,马上投靠或许还能逃命。 “哇,这就打上啦!师父,咱们怎么办?” 宝玉问他的师父。 三藏不想管别人的闲事,把手向下一压,意思是让他坐下,稍安勿躁。 宝玉会错了意:“明白师父,我去把他们拿下!” 转身领着段景住出去了。 三藏想喊住他,但是正在修口期间不能说话,干脆闭上眼睛,来个眼不见为净。 德尔汗后悔了,他没想到曹家兄弟也不是单纯的商贾,一声“曹公子”叫出口,曹震立刻出手擒拿他,曹植稍愣一下也加入进来,哥俩合力一起抓住了德尔汗。 桑克隆和另一人反应过来想出手时,德尔汗已经被人用笔逼住。 对,是毛笔杆,当时曹植正在写字,对德尔汗几人进屋置若罔闻,也正是因为他的书呆子做派,让德尔汗放松了警惕。 擒下德尔汗后曹植觉得应该有个刀子逼住他才对,可手里只有一杆忘了放下的毛笔,便用笔尾对着德尔汗的眼睛,征求他还要不要眼睛的意见。 德尔汗得王子宠信,靠的是巧言令色,他可不是悍勇之将,登时就不敢乱动,好言商量:“不要动粗啊,到雅克威王子面前,我还能帮你们说几句好话,差不多就没事了。” 曹震从德尔汗身上抽出腰刀架在他脖子上,对曹植说:“子建,收起笔,别弄脏了!” 曹植“哦”了一声,松开德尔汗,自顾去洗笔,让曹震哭笑不得。 好在刀子的威胁更实在,曹震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姓氏?” “大路上有你们的军队在找曹公子,被王子知道了。” 曹震马上就想明白了这一切:“那么,你们调动军队是要对付他们?” 德尔汗说:“他们只有一百来人,没有用的,我们这有上千人马,所以我们必胜,你这样抓着我,不如和我好好讲话,我是个心肠软的人,在王子那里还有面子,可保你们性命。” 曹震知道他说的大概是实情,外面来的曹家军必是董连山和臧霸的接应人员,不可能出动大部队来接几个人,而地下部落中,虽然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兵力,从平常状态看也是全民皆兵,千人不是虚言。 但此时更不可能讲和,雅克威和曹家军是杀父之仇、灭族之恨,不是德尔汗两句美言能化解的。 门哗啦被拽开,几名侍卫冲进来,将桑克隆和另一人逼住。 曹震问外面怎么样,侍卫说,德尔汗的人都被小师父一人给撂倒了。 第177章 雅克威悔骑玉狮 宝玉在门外转悠着很是无聊,二十来个乌桓兵都躺倒在地上,眼睛气鼓鼓地瞪着他。 “谢谢小师父出手相救!”曹震感激地说。 “没什么,这些施主太弱。”宝玉很是懊丧,刚一个旋子热身都算不上,这些人就倒在那里耍赖不起来。 曹震知道,如果自己这几个人来打,能胜也不会很轻松,和小和尚这神出鬼没的角色没法相提并论。 他忽然有个主意:“小师父,他们要对我们下狠手了,外面还有我们一百来人被他们围困,你能不能帮我们把他家的王子擒住?” “他家王子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可以让德尔汗带路我们去。” 宝玉又恢复慵懒样子:“你把他带来我可以帮忙拿下,离开不行,我不能离开师父,而师父又不肯离开客舍。” 这边的动静已被人发现,大批乌桓兵从四面八方赶来这里,连客舍的金兵也出来了,站在门前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乌桓兵越来越多,像是嗅到了血腥气的狼群,一眼望去就不止百人。曹震不由得灰心说道:“今天怕是要战死在这里了,小师父,你能打过这许多人吗?” 宝玉伸了个懒腰:“不知道,没这么玩过。” ...... 董连山等人来到他与曹震分别的那个小镇,向路人询问,得到的讯息还是数日前的,也是因为那船车太醒目,有人还记得,说见过它出了镇子往北走。 董连山和韩子明商量,已经走到这里,他们不可能掉头再向南行,最可疑的还是刚才见到的那条歧路。 于是他们折返回来,打算再踏上那条歧路一探究竟。 乌桓的四百伏兵也快赶到路口了,他们还没来得及埋伏,董连山他们的旌旗已经出现,两个岗哨连忙飞跑去报信。 雅克威亲自带队出击,听说曹家军的人已经进了歧路,大吼一声:“我们的人四倍于他,还埋伏什么,直接开战,勇士们,雪耻的机会到了,杀!” “杀!”乌桓人大叫着冲上去! 今天雅克威还特地骑上了照夜玉狮子,他觉得这匹马比白龙马顺眼,而白龙马也被拉出来作战,是雅克威手下的一个军官骑着。 小白很是不甘心,一直在消极怠工,这时需要冲击了他还是慢慢走着,那乌桓军官着急,用马鞭狠狠抽打,白龙马一声长嘶,把军官掀翻在地。 于是那边雅克威带人已经与韩子明的队伍打起来了,这边军官还在忙着驯马,他觉得被马抛弃很没面子,一定要骑着他去征战。 但小白龙心高气傲,想着臭和尚骑我是看菩萨的面子,你何德何能敢上我的龙背,于是咴咴叫着和军官周旋,他恪守当马的本分,没想着弄死军官,只是转着磨不让他上。 这却惊动了空中的几位,其中一个欢叫一声“小白!”,从云中跳下来,正落在白龙马的背上。 对这位白龙马不拒绝,还亲昵地拿脑袋在他身上蹭蹭痒,然后掉头往地下部落走。 空中沙僧说道:“大师兄找到白龙马了,跟着他们就能找到师父。” 八戒向下一瞧:“嗯,小师弟的白马也在那儿呢,我得给他骑回去。” 八戒像苍鹰一样呼哒着大袖子扑下来,一把抓起雅克威扔出老远:“谁马都敢骑,也就碰上老猪这个好人,要是小师弟不打你个七荤八素!” 说着话人已落在照夜玉狮子上,拨转马头喊着“猴哥等等我”追了上去,一路上把乌桓兵又冲撞得稀里哗啦,刚燃起的士气,没了。 董连山眼尖,像猎犬一样奔着被八戒扔出去的雅克威扑过去,等雅克威停下还没摸清楚怎么回事,已被董连山的大刀逼住。 韩子明正打着,忽然觉得压力一减,随着看到对方首领已是董连山刀下之俘,大声发问:“怎么回事?” 董连山笑答:“那大神是我们饮马川认识的朋友!” 当然他也不明白,八戒师父怎么会来到这里。 八戒和沙僧两兄弟苦寻师父不得,无奈之下上了泰山找悟空求助。 两人不走寻常路,直接在山巅落下,八戒又看到那个石猴雕像,依旧俯瞰黄河,沉静无波。 八戒说:“就是这里了,我上次来也没见到猴哥,只有这个石猴子摆在这装样,还有个酸秀才推三阻四的不让我见人,老沙啊,现在猴哥当大王,咱们穷兄弟见一面可难了!” 沙僧缅怀道:“还是从前好啊,我们一路打怪、要饭,很辛苦但是很快乐,不像现在这样,不知道做什么好” “那是你这么想,猴哥当大王了就会觉着还是现在的日子好,没有紧箍咒勒脑袋,天天吃我那些猪儿们的肉,再娶上三宫六院的大嫂子,不知有多快活!” 八戒艳羡地吧唧一下嘴儿,石猴受不了啦,一下子现了真身:“呆子敢诋毁老孙,俺何曾吃你家肉,何曾娶你嫂子?” 没想到石猴能活,八戒转瞬已被悟空骑在身上,逮着脑袋一顿暴捶。 八戒遮挡着脸嚎叫:“别打了,我这猪头已经够大了你还想打成啥样!” “哼,你可知道,在我大圣朝,你这是犯了欺君之罪,该砍你脑袋,诛你九族!” 八戒凛然不惧:“我哪有九族,顶多算上高家庄一族,有能耐你把他们找出来!” “找不到俺就诛你九次!”悟空抓着八戒的耳朵撕扯起来。 八戒怕耳朵被撕掉,一面与他争夺,一面向沙僧求救:“老沙你怎么在那里笑,我快被猴子给打死了,你快把他整下去!” 沙僧一脸温馨缓缓地说:“好兄弟多久没在一起玩耍了,那快乐的日子好像又回来了,你说大师兄的坏话,大师兄揍你,师父装得无奈转过头又在偷笑,还对我说,你别看他哥俩像冤家一样,其实他俩最是要好......” 悟空放开了八戒,坐到一边去俯瞰黄河,但眼里已是泰山日出一样的温暖。 八戒坐起来摸着耳朵,发着狠说:“要不是看他厉害,我真想一脚给他踹进黄河!” 悟空背着脸说:“你俩跟着和尚还没够?过来跟俺在泰山上混吧,老沙当二王,八戒当三王。” “凭啥给我降级了?”八戒委屈地叫起来。 “老沙比你个高。” “那你比我还个矮。” “俺老孙会变高。” “好像谁不会变化似的。” 哥俩又吵作一团。 沙僧等他们吵累了的间隙微笑着说道:“二师兄,别忘了我们来的正事啊!” 悟空恼道:“合着我们说了这么多话,都不是正事?俺可是要立你们为肱骨大臣!” 八戒一撅大嘴:“那算啥大事,我们的大事永远是师父被抓了!” “不能吧,这些年天庭搞廉政建设,天神的亲戚弟子已经不下来作乱了,还有什么妖怪能难住你们,竟有搞不定的时候?” 沙僧说:“倒是没有厉害妖怪,所以我们找个劫难都不易,可算遇到一桩,可是不知他们把师父给拐到哪里,找不见了!” “咦,话说老沙这次怎么没跟在他身边一起被抓?”悟空发现了问题。 “师父新收的徒弟悟真陪着他呢,不过他是凡人。” “切,那和尚收徒门槛可越来越低了!”悟空很是不屑。 八戒大点其头:“就这还留不住人呢,前一个替你带箍的悟身都不知跑哪里去了。” 悟空又纳闷道:“又没遇到厉害角色你们搬俺干什么?难道是要给那和尚办丧事,来邀请生前故旧?” 八戒说:“我们是想在丢人那片地方找土地神问问,可你也知道,他不鸟我们,只有你大圣才能叫得动1” 悟空意兴阑珊:“叫俺去当个拍门的,你们真是高看俺了!” “猴哥你别这么说,土地别看官小架子可大着呢,上次在华山地面上土地和山神对我可牛掰了,要上天庭告我,后来还是搬出猴哥他才罢休。猴哥啊,我受欺负别人不说我没本事,是说齐天大圣躲起来了,他师弟不用鸟,这你受得了?” 八戒做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怂样,拿小话撩拨悟空。 “呆子休要激俺,俺高居泰山修心养性,已没多少争胜之心了,可是谁敢说俺是躲起来的?” 悟空招手引来一片云,八戒大喜,忙扑上前抱住悟空的腿:“猴哥坐我的云,你太快了我们跟不上!” 第178章 孙悟空闻经飞遁 悟空、沙僧、八戒在白龙马的带领下先后赶到地下部落。 见了偏狭的地势,八戒怨道:“这种鬼地方谁能找得到,我和老沙从这上面探寻过,也没想到山底下还有人家。” 门口已没有岗哨,除了随雅克威出征的,其他人听到动静也都赶去客舍帮忙,悟空见那里人多,自然就奔了过去。 客舍前陷入僵持,地下躺倒一大片,更多的乌桓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那里不敢上前,因为他们知道上前去也是和那些兄弟们一样躺卧着听小和尚讲经。 “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服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人无余涅盘而灭度之......” 宝玉盘膝坐着,嘴里唠唠叨叨,酷肖三藏,不由让悟空头痛欲裂,问刚降落在身边的沙僧。 “这就是你们的师弟?” “他就是悟真,我亲自教的。”沙僧看着满地蝼蚁有些自豪。 “你教他念经?” “不不,是武功,要知道他刚入师门时还涂脂抹粉呢,你看现在成长的,太令人欣慰啦!” 悟空把白龙马交给沙僧:“人也找到了,俺回去了!” “都到了这里大师兄不见见师父吗?” “听小和尚念经俺就知道他唐和尚是什么样子,不想见了,保重!” 悟空纵上云头很快消失,乌桓部落的人都在被小和尚震慑着不知如何是好,竟没有人看到这惊人一幕。 八戒纵马赶到,见情景放声大哭:“师父啊,徒儿来晚了!” 情急之下不管不顾地冲进人群,照夜玉狮子又踏伤了许多人,到了宝玉身边,八戒跳下马,一屁股坐到宝玉身边嚎哭。 宝玉纳闷:“二师兄,你咋地了?” “师父怎么死的?” “师父好好的在屋子里呢!”宝玉一指他们的小屋。 “那你领着一大帮人念什么经?”八戒擦了擦眼睛,高喊着想念之词冲进小屋子里。 宝玉看到照夜玉狮子,立刻欣喜地跳起来,搂住白马的脖子,玉狮子也打着响鼻聊表衷肠。 那边隔岸观火的金兵沉不住气了,高楞哀叹:“大王子的爱骑要变节啦!” 密多阴沉地说:“小和尚有万人敌之能,当初他们非要让我们劫持,必是有阴谋,而今我们该做的不是夺马,是逃跑!” 两人一商量,便下了令,所有金兵偷偷向外转移,欲借机遁走。 他们没有曹震“贵客”的待遇,武器都已经被收缴,只能空着两手找没人注意的地方溜出去。 大门口没有设防,密多等顺利地出去,欣喜没多久,看到外面有些乌桓人像逃跑似的奔回来,密多当机立断:抢马抢兵器,先武装起来。 密多等人本以为只是小股乌桓兵,想着解决了他们武装自己,开始时杀的很有气势,但很快就发现犯了大错误。 歧路上的人比想象的还多,一路都是乌桓溃兵,大王被人家抓了俘虏,曹家军有了人质,手下更不留情,乌桓一众只能败回老巢,等着其他有力度的首领再来组织应战。 没想到家门口还有人截杀,乌桓兵众彻底被激怒了,逃过来的人不急着进寨,把怒火倾向阻击的金兵。 等韩子明押着雅克威来到近前,大多乌桓兵已逃进部落,金兵也仅剩一个满身是伤的铁狸摇摇欲坠。 韩子明老远地已经看到有一小股人和乌桓人打着呢,以为是友军,这时问硕果仅存的铁狸:“你们是什么人?” 铁狸惨笑一声:“倒霉的人!”用尽最后力气把手中刀插进腹中。 “莫名其妙!”韩子明没法理解,也没时间理解,指挥队伍冲进部落。 等韩子明控制了现场,与曹震等相见,宝玉也就不做度化之事,回小屋里与师兄们相见。 八戒还在大发悲声,两手把三藏摇得已经要散架子了:“师父你跟徒儿说句话啊,你怎么不开口啊,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满肚子苦水倒不出来呀!” 沙僧默默地观察三藏,见师父脸上很是欣慰,但只是使着看不懂的眼色就是不说话,心里也急,但想问的都被二师兄问着呢,他也就不再跟着喊叫。 见宝玉进来方问师父是何情况。 宝玉说:“师父在闭关修口,现在不能说话,二师兄你就别摇晃他了,弄不好他疼都没法喊呢。” 八戒这才住了手脚:“好么好样的修啥口啊,修口你倒是告诉徒儿一声啊,老猪心都碎了!” 三藏抚摸着猪头百感交集,刚才已听说了悟空到了门口都不肯进来,心中直骂泼猴,再看八戒从来没用金箍束缚,却一副热心肠永远不变,老怀甚是安慰。 宝玉讲了师父为何修口的经过,八戒说:“你这小师弟倒是厉害,开始收徒啦,把你那宝贝徒弟叫进来拜拜我们这些师伯呗!” “那算什么徒弟,这是为救曹施主他们的权宜之计,现在危险已去除,这个徒弟我也不要了。” 正说着话,段景住来了,扒在门口贼头贼脑地看着几人,笑嘻嘻地说:“师父,咱们人都回来啦?徒儿以后就跟在你身边吧!” 宝玉指着他身上的僧袍说:“把它还给我吧,以后你还是留起你的黄毛爱干嘛干嘛去,与我再无关系。” 段景住刚才见过宝玉的厉害,觉得跟在和尚身边才是最安全的,所以想来投靠,这时见宝玉不要他,涎着脸说:“师父亲手给剃的度,又赐名法空,咋能说不要徒儿就不要呢,徒儿心都碎了!” 八戒立起眼睛:“这厮怎敢学老猪说话?” 段景住连说不敢,再三求恳,宝玉说不行,收这徒弟会折了修行。段景住只得脱下僧袍再去投靠曹震。 曹震一行与韩子明已移到雅克威的“王宫”,也就是那个宽大些的木屋,商量地下部落的善后事宜。 韩子明觉得这个部落对曹家军是个威胁,应彻底除掉,但还是请两位曹公子定夺。 曹震把决定权交给曹植,那位才是正主嘛。 曹植头一回要做这上千人命运的生杀决定,一时也犯了踌躇,他凝眉思索了一会儿,说:“雅克威与我们有杀父之仇,此仇不可解,但这个部落里不止是能征战的士兵,还有很多妇孺百姓,不可滥杀!” 曹震说:“你的意思是杀雅克威,把百姓迁走?” “迁走又安置在哪里?我的意思是让他们如前一样在这里生活,雅克威也不能杀,以免激起反抗让我们曹家军多增伤亡,不如把他带走羁押起来,也让这些人有所忌惮。” 曹震和韩子明也觉得这是个稳妥的办法,便让人押上雅克威。 雅克威见自己的座位上坐着汉人,怒不可遏地咆哮着。 曹震说道:“雅克威王子,重新认识一下,我们就是曹家军,我们兄弟俩也都姓曹,现在你还想报仇吗?” 雅克威还是呜哇乱叫。曹震想起这人听不懂汉话,让把德尔汗带上来。 德尔汗面如土色,连连求饶,曹震忽然生出一个主意,对德尔汗说:“你家王子好像很不服气,你问他想怎么样,活有活着的法子,想死也可以成全你们。” 德尔汗和雅克威说了几句话后对曹震说道:“王子确实不服气,说是有猪妖帮助你们,要不然今天他不会败。” “那是他的想法我知道了,你德尔汗又怎么想,也想陪着你家王子掉脑袋吗?” 曹震的眼睛如有实质,击中了德尔汗的腘窝,德尔汗扑通跪倒:“王子是蹋顿大王留下的唯一血脉,他已经无力对抗曹家天军,请饶过王子!” “忠心可嘉,那么是你要替他死喽?” “我,更想得到天军的饶恕,留着小命为天军歌功颂德!”德尔汗的身躯扑簌簌直抖,不知真是吓得还是有意装出恐慌至极的样子。 曹震对他表现挺满意:“你来暂做部落之主,雅克威我们要带走,如果你等乌桓人能臣服不再生事,兴许有一天还放他回来。” 第179章 青红见十里长亭 十里长亭,展平和太史青鸾并坐九曲回廊,看着旁边路上长长的队伍,他们已探听明白,这就是曹洪北迁的亳州军。 展平怕被人认出,斗笠压得很低,几乎把眼睛也遮住,太史青鸾依然故我,而且对展平讥笑道:“啧啧,藏头露尾的,难道这数万人都记得你不成?即使记得又能奈你何?” “我有软肋啊,我的义妹在他们手里当人质呢。” “你不是说他家的大小姐对梁红玉还不错吗?” “再如何也是人质啊,所以我不能被他发现。” “哈哈,扣个人质能把你拿捏成这样,等会儿我也扣下梁红玉,让你也怕我!”青鸾为自己的想法而得意。 “别呀,大姑娘,我现在就怕你呢!” 青鸾心情大畅,展平这样的人她欺负起来很对胃口,能让她找回童年的回忆。 小时候左慈养了几只小鸡,刚孵出蛋壳的小鸡毛茸茸的,她喜欢弹人家脑瓜崩,有的鸡仔一挨弹就缩着脖子躲进别的鸡仔后面,这样的很没趣,有的一弹一蹦高,斗志昂扬,若是她加大点力气,它又会躲在一边像是在思索,等她手指不动了,它再过来啄她的手指。 亳州军队伍已过了一会儿,还是看不到尾,青鸾问他们家眷的车乘会在哪里,展平觉得应该在中间护着,他看到后面有几辆颜色鲜明的车舆,说可能就是这些个啦。 青鸾说,等他们过来就劫车。 展平说你不是只想看看你的后世是什么样吗,怎么又动了劫车的念?青鸾说改主意了。 车舆堪堪接近亭子,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赶路的兵丁们不知原因,就地歇息,那车舆开了门,一些女人下来舒展身体,看得出来坐车都很乏。 “里面那个绿衫的就是梁红玉。”展平将斗笠压得更低。 前面有人策马赶来对着车子说话。 青鸾说:“那人告诉车里的‘夫人’,前面有保州军队拦路,恐怕要打仗,让后面的家眷不要动。” 这么远都听得到,展平不禁佩服,保州,还是张飞在驻守吧,他会和曹洪开战吗? 一个年长的妇人下了车,对着亭子说了些什么,那些女人就拥着她慢慢往这边走来。 青鸾大言不惭地说:“怕劳动我老人家,她们先张罗着过来歇息,真是很贴心啊!” 几个家丁先过来,对着两人驱赶道:“女眷要来,你们不要在这里逗留了!” 青鸾斥道:“怎么说话呢,没看我也是女的吗?” 家丁取笑道:“女的跟女的还真不一样,那是大将军夫人和小姐,岂是你个民女可以比的。” “那你让她们过来和我比比。” 家丁正要动粗,被那边的夫人喊住,家丁解释说亭子被两个百姓占着不肯让。夫人说那么大个亭子也不多他们两个,不用管。 家丁不忿:“夫人,咱们上万的人马不能让两个小百姓给叫住啊!” 夫人训道:“上万人马是去北地打仗的,不是给你耍威风的。” 没想到曹洪那么粗鄙的家伙,却有这么一位通情达理的夫人,展平不由暗赞一句,青鸾却有些失望:“这夫人多事,让他们来啊!” “大姐,你就算能横扫千军,这可是起码万军呢,咱低调点行不?” 青鸾不听劝,两眼朝天:“十万又如何?不过你这义妹长得挺标致,你是不是喜欢她?” “哪里话,她是个可怜的小姑娘,喜欢也是对妹妹一样的喜欢。” “哦,”青鸾看他别扭的样子来了兴趣,凑近他说:“那你是喜欢本姑娘这种大姑娘咯?” 展平大窘,把斗笠压得更低:“你们古代人不是应该矜持些吗?” “不懂,没人教我!”青鸾又把目光转向红玉,恰与红玉两眼对上,便做了个明媚的笑容。 红玉不知所措,视线一偏,心里却是一跳,旁边那个人怎么有些熟悉的感觉?她不由定住张望,想要看清展平的样子。 青鸾招了招手:“妹妹过来,我正有个忙要你帮。” 展平怕她乱来,向上推了推斗笠,让红玉看到脸。义兄!红玉欣喜地走过来,曹昭喊道:“红玉干嘛去?” “哦,我问问路。”梁红玉扯了个拙劣的谎。 待得近了,她低声问:“义兄是你吗?” 展平说:“是我,这位大姑娘和你有些渊源,你和她唠唠吧。” 红玉诧异地望着青鸾,盘算着自己知道的亲人里是不是有这么一位。 青鸾单刀直入:“梁红玉,你能走吗?” 梁红玉看着展平说:“我听义兄的,但是,会不会给你们惹麻烦啊,万一他们不放我,再把你们扣下怎么办?” “这不是个问题!我去和他们谈条件!” 红玉不解:“你有什么条件能让他们让步啊?” “嗯,要么我直接带你走,要么我杀他几千个兵带你走!” 红玉以为她是开玩笑,只说道:“若杀几千人还不如我就跟着他们走呢,没必要伤及无辜啊。” 展平可知道青鸾是说得出做得出的人,阻道:“还是商量着来吧,我看他家夫人是讲理的,太史姑娘你且在这别动,我和义妹去和她们说一声。” “行吧,等你们撞墙了再用我的道理跟她讲!”青鸾把脚扔上条凳,摘下酒葫芦喝了一口,准备看戏。 曹昭在那边坐着,眼睛一直观察梁红玉,见她与人窃窃私语很是奇怪,这时见红玉带着一人过来,知道谜底要揭开了。 红玉主动说道:“昭姐,这是我义兄,来接我回家的。” 曹昭看着展平满脸狐疑。 展平摘下斗笠:“曹昭小姐,我是展平,在亳州我们见过面。” 曹昭好像对他没什么印象:“有吗?我不记得。” “这不重要,我是想说,红玉总跟着你们吃白食,我很是过意不去,想带她回家了,曹小姐放人吗?” 曹昭拉过红玉,严肃地问:“你确定认识他吗?不要是人贩子?” “确定啊昭姐,我跟你讲过的,救我的那个人啊!”梁红玉提醒她,看来两人私下里也没少聊天过。 “噢,是他呀!”曹昭的脸上略显失望,可能想象中展平应该是卓尔不凡的人,没想到相貌平平。 “红玉,没你在身边我更没意思了,再说,你跟着他哪有我们坐车舒坦。”曹昭依依不舍地说。” 梁红玉说义兄有救命之恩,还有那边那位大姐姐也有事要交代,所以走是必须的。 这时,队伍开始动起来,原地歇息的军士也都起立整队,有个军官上来对曹夫人报告,可以开拔了。 曹夫人问前面有没有打起来?军士说,是刘备的军队,本来是要动武的,但听说我们是去北部打辽国就放行了。 曹夫人张罗着女人们归队,曹昭拉着红玉去对母亲说红玉要离开的事。 “她义兄不是跟着震儿走的吗,怎么自己来此,让他过来问话。” 展平听曹夫人招呼,忙过来问好,回答她的问题说:“我在蓟州与大公子和曹子建分开的,因为突然发生的一件事,他们继续赶往北地,臧霸将军会在前面接应。” 曹夫人在曹洪安排梁红玉时曾跟她说过其中缘由,留这女子在府里不过是为了让展平老老实实地帮曹震找到曹植,目前人家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要接回妹妹无可厚非。 便说:“我们都把红玉当成自己家人了,既是有家人来寻,去留自当随意,若是没有好的去处,你们随时回来,大将军喜欢招纳人才!” 最后的话是对着展平说的,展平能不辱使命办成事,也算是人才。 展平恭谨回道:“展平与大公子也是相处甚好,这回分别仓促,都未能好好道别,等家中琐事无扰,定会再与大公子相见!” 他这次被青鸾强行带离行程,以后还是会去北地,所以留了个活络话。 第180章 清凉山因缘际会 亳州军缓缓动了起来,梁红玉目送着队伍远去,想着与曹昭这些日子的相处,亦有些不舍。 展平问道:“凌振大哥也在里面吗?” “是呀,他是大将军的重要客人,在我们后面那辆车子里,和他一起乘车的是个白发老人,据说医术很厉害!” 展平惊问:“他是不是姓华?” 梁红玉略想一下:“是呢,听曹夫人说起过,北地的曹公等着华神医治病呢。” “唉,这命中劫数仍是难逃!”展平大叹。 太史青鸾挨过来:“喂,你又揣测到什么天机了?” 展平道:“有位非常伟大的中医,医术可以说是惊世骇俗的,如果留下他的书册能让后世的医术有个飞跃,可惜注定要被曹操给冤杀!本来我以为他能逃过这一劫呢,没想到啊没想到,曹操在北地还惦记着他。” “有这么神奇吗?” “他这个时代的人,可以给人开颅手术,就是把脑袋给切开治病,你说神不神?” “哦,那和我差不多,我也会给人开脑袋,有些小病也会治。”太史青鸾不以为意。 展平知道和她是说不通的,不再废话,只自己琢磨赵子龙找不到华佗会怎样。 青鸾说:“我看你龇牙咧嘴的好像肉骨头被人抢走了一样,要不要我帮你把那个神医给抢过来,算是抵了你帮我找到梁红玉的人情?” “真的不用,你不欠我的人情,说起来你把我义妹带离曹家,让我放了心,我还算欠你的!” 青鸾轻松了些:“你是这样想的啊,既然你欠我的,我倒是有个办法让你补偿,不如你替我去帮马超夺城,这是我欠马超的,咱们也别欠来欠去,你俩直接搭上线,去兑现这个承诺。” “我靠!”展平很无语了,不知这位太史大姑娘算是真聪明还是假糊涂。 “你在说什么?” “我佩服!” “看来你很赞同,就这样了,你走你的,我和我后世走我们的。”青鸾说着拍拍红玉让跟她走。 梁红玉还没弄清是什么情况,问展平:“义兄,这位姐姐到底是谁啊?” “直说了吧,她是你的前世!”展平被青鸾的安排弄得心乱如麻,也没心思给她循循善诱地讲了。 梁红玉惊呼一声躲到展平身边:“她......她怎么出来了!” 这个时代的人不拒绝生死轮回的说法,但是在梁红玉看来,人只有死了才进入下一个轮回,突然冒出个前世,那不是个鬼吗? “喂你这小姑娘,我好不容易找到你的,要不是你我这等关系你以为我有耐心找你,你怕我做什么?”青鸾老大不愿意,难得想关心个人,咋这反应呢? 展平安慰红玉:“不用怕,她也是人,不信你去掐掐她耳朵,她也怕疼。” 红玉当然没胆子去掐人,还是赖在展平身边:“义兄,我怎么理不清这些事,谁好好活着能见到前世,我们俩不是只能有一个在吗?” “你这叫我咋给你形容呢?”展平苦恼地说:“就比如说你的父母,他们都过世了,可是你在梦里不也还能梦到他们吗,跟活着时候一样,对吧?” “那是梦啊!” “对呀,梦咋产生的你知道吗?不知道但也不耽误你做梦啊,这都一个道理,唉你就当做梦吧!” 看红玉还是懵懂无知,青鸾过来大喇喇地拍拍她肩膀:“你呀就是层级太低,修炼到一定时候就什么都懂了,你也别管前世后世了,就当我是你大姐,行吗?” 红玉瞅瞅展平,展平点点头:“你就先跟着你大姐吧,她能耐大你吃不了亏。” 红玉心定下来,问青鸾:“大姐,我们要去哪啊,不跟义兄一起吗?” “你个没家的孩子去哪不行,跟谁走也无所谓,我主要是想把你教得强一些,省得被人欺负丢我的脸面,以后你变强了我也就不管你了,我还想自由自在到处游玩呢。” 青鸾说罢,又对展平说:“这孩子还就信你啦,咱们一起先往西夏走吧,你可要记住,现在是你欠马超的,跟我没有关系啦!” 她越想越是得意,罗真人不愿意让她搅和马超的事,如此一安排,她两面都有交代了。 三人结伴而行,路上青鸾对红玉甚是用心,武功心法悉心传授,虽然左慈教她的东西赖药石相辅才有所成,不是梁红玉所能学到的,但仅是凡人能够学习的技艺有这样的大神当师父,梁红玉的进步也是神速。 这日走到延安府,青鸾看中了清凉山,对梁红玉说:“我们又没什么紧要的事,贪赶路程干什么,我带你在这里修炼一段时间吧!” 梁红玉已经和她相处的很是相宜,说全听姐姐安排。 按现在的关系青鸾实是她的师父,但那位不肯,只要姐妹相称。 青鸾又对展平考问:“揣测天机的,你揣测一下我为什么选这清凉山修炼。” 她那脑路不是正常人,展平猜不出,直言道:“这山也不高,林也不密,有些洞窟雕的也是佛像,你的师承应属道门,所以也没啥渊源,我实在看不出哪里吸引了你。” “哼,你也有被我问住的时候吧,我告诉你,清凉山,有我的‘清’,有妹妹的‘凉’,可见与我二人有大大的缘分,跟你却没啥关系!”说罢哈哈大笑,像是发现了很好笑的逻辑。 哦,原来是“青梁山”! 青鸾又说道:“所以没你啥事你就去找马超吧,路上没我保护,自己当心!” 这番慈母般的叮嘱让展平哭笑不得,故意逗她说:“这便如何是好,没有姑娘保护,在下怕是寸步难行啊!” “你这么说真是叫我为难了些,也是啊,陆地行舟坐得好好的,被我领出来再撒手不管,万一有个好歹的,我咋跟你爹妈交代呢?” 太史青鸾秀眉微蹙,当真思考起来。 这时却听到有人说话,言辞慷慨激昂,从头顶一处岩石上传来: “二郎,我带你来游清凉山,是因为当年范文正公总领西北军务时,就常常来此登高远眺,有文正公在此,西夏不敢越界,后来的诸多名将如狄青,如老种相公的祖父种世衡都是他的门生,大丈夫当如是也!” 说话的是个留短发的黑粗汉子,这番伟岸言语与他的形象极不相符,听他说话的人倒是身躯魁伟,站在那里如一尊宝塔,但见识明显不如黒汉,只听他开口道:“哥哥,竟有这样英雄的人物,我们何不投他?” 黒汉沉痛地说:“文正公已仙逝多年啦!” 一阵清脆的笑声打破黒汉的缅怀:“哈哈傻大个,人家都没了你还想投靠,你也想死不成?” 魁伟男子怒道:“谁敢嘲笑俺?” “你大姐我在笑你呢,下来吧,还有点酒!” 武松弯下腰找到笑他的人:“啊呀,是你!”纵身从足有三丈高的那块岩石上跳了下来,劈手抢过青鸾的酒葫芦,几口灌了下去。 这厮满意地哈了一口酒气:“你这葫芦里的酒总是比寻常酒肆的要好喝,酒俺喝了,想听故事吗?” 青鸾晃了晃葫芦,责怪道:“也不给我留点!武松,今天不听故事了,让你办点事抵我的酒。” “太史姑娘但有吩咐,武松无不听从!”武松掷地有声地应承道。 青鸾一指展平:“这个人没什么能耐,还要独自赶路去西凉,你护送他一程。” “这不算事,本来俺也要往西走呢,这位兄弟跟着俺就是了!”武松大力拍了展平肩膀一下,展平忙塌了肩膀卸下点力气,暗骂这厮真是没轻没重。 宋江已经小心翼翼地从上面爬了下来,他极是记人,见到青鸾马上想起,这就是那日在寮房外探听的女子,不明白为什么和武松好像很是相熟,再看到展平,更是奇怪:这几个人怎么凑一起的? 展平含笑招呼道:“公明师父别来无恙啊!” 第181章 浊浪翻西北风云 宋江要带着武松投种师道,做一番保国安民的事业,途经延安府,宋江向当地人询问此地风貌时得知范仲淹曾经在这里戍边抗西,特地与武松来此地凭吊感怀,算是给武松这个江湖汉子洗洗脑,加强爱国教育。 与展平、青鸾的意外重逢,并不改变各自原来的行程,宋江记得在长安时与三藏在种家做客,适逢圣旨宣种师道知环州,所以环州是他的目的地。 展平去给马超助力,走环州去西凉也没毛病,只是展平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他能给马超帮什么忙,完全是被青鸾支使着去应付差事。 青鸾要带着转世真身梁红玉留下修炼,一行人就在清凉山分别了。 一路上宋江少不得对展平也施加影响,忠君爱国的理论从他嘴里一套套说出来,堪比后世的传教士。但展平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又洞悉了宋江的毛病,盛赞宋大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对他的君却极是鄙薄。 宋江与他讨教,若不忠君怎算为国尽忠? 展平告诉他这是两码事,因为皇帝他就是一个人,一个靠着老辈英雄霸了个皇帝位置,一辈一辈传到他,不管是贤是愚,是智是昏,只要没人推翻他他就能受万人朝拜。 而国是立身根本,不管你是大宋子民还是大汉子民,就是这片土地生长了你,为了自己的生存也要保护好他。所以很多造反的人不是非要当皇帝,而是那个皇帝不称职让他的国不好了,人家为自己的立身之地与皇位上那个败家子抗争,你凭啥说人家是反贼? 受三纲五常教育长大的宋江对这番论调很迷惑,他陷入沉思,考虑再搬出哪些理论来驳斥展平的谬论。 武松却听得大对脾胃,说鸟皇帝砍就砍了,江山万古长青是砍不死的,凭啥他皇帝就可唯我独尊,别人都得弯腰撅腚拜他?凭啥他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百姓一个媳妇还被人抢来抢去? 武大的家庭故事一直是武二的意难平,凡事皆可导引。 就这样三人一路探讨着哲学问题来到了环州,向人打听环州府衙所在,可巧遇到的是一位直脾气的人,开口就说:“你们活得嫌长了吗,去那个鬼地方,小心被征兵去送死!” 宋江不以为意:“当兵为国而战,死不足惜,何况是在种老大人麾下,这位兄台为何如此介意?” 那人说:“跟着种大人当然没错,可惜现在不是种大人主事,他被免职了!” “啊?为何啊?” “我一个老百姓哪知道为河为江,就是听说种大人削职为民,来了个奸臣蔡京的门生当环州知府,第一件事就是征兵,给西夏当狗子。” 那人发泄完,再也不肯多说,匆匆隐入人群之中。 宋江呆在那里,一头雾水地问:“两位贤弟可听清楚是怎么回事?” 武松说:“好像老种经略相公遭了暗算,这边的天又变了!” 展平道:“一个路人的话不足为凭,我们还是找到官方的人问个清楚吧。” 刚进入环州时,宋江兴高采烈的像是来投奔一个有头有脸的亲戚,他和种师道在长安有过两天的相处,虽然实质上是三藏与老种的相处,他在旁作陪,但说出来就是两人相交莫逆的关系。 而今,经过又一番打听,老种确实已经从环州首席位置上被撸下来了,宋江已经六神无主。 接近府衙门口时,他们被官兵截住,说前面有重要客人来访,知府大人要亲自迎接,路人不能通行。 只见官府大门张灯结彩,一班锣鼓乐手候在两边,有如大富人家的娶亲场面,很多官员模样的人肃立在门口,向着路的一端张望,那边已经隐隐出现一队马车,前面有官兵引领着,气派十足。 宋江讨好地问阻住他们的官兵:“这位都头,来的是什么贵客啊,要知府大人大门迎接。” 那名官兵当然不是都头,听得很是惬意,好言相告道:“算你开眼了,那是红楼城的客人,咱家大人与红楼城甚有渊源,当然要亲自出迎!” 衙门口的鼓乐已经响起,门口那位身着红衣的当头大人,迅速整理一下衣襟,像新郎官一样喜气洋洋地迎到马车车队前,高声说道: “门生贾雨村恭迎太君莅临,环州上下军民倍感荣幸。” 一位丫鬟替老太君说道:“感谢贾知府盛意,太君说,不须多礼,府里叙话便是!” 贾雨村应承着把车队让进衙门,车队里的女子袅袅婷婷地下了车,进了府衙的客室。 王熙凤和王夫人搀着史太君在首席上坐了,其余女子有坐有站的满满一室,霎时让肃穆的官府光彩照人。 黛玉在贾府两年已出落成大姑娘,这时先上前向贾雨村行礼:“之前在运河上遇贼,以为先生遇难,甚是感怀,前些日子得知先生到过红楼,却未得相见,黛玉正以为憾,不想却在此得见先生!” 说着话已是清泪盈盈。 贾雨村也百感交集:“那日为师受伤昏迷,为岸边渔人所救,心中惦念你的安危,奈何一场重病几乎西去,幸得老天有眼,林家有福,才让姑娘平安到了红楼,若非如此为师百死难解内疚啊!” 王熙凤笑道:“贾先生和黛玉妹妹都是有福之人,现在不都是好好的,可不要再抹泪了,一会儿再招得老太君难受,我们可都有罪了!” 贾雨村连连点头:“门生得荣国府荫庇,有了这份官职,感激涕零,一直想回报一二,但人微力薄,今天幸得老太君和各位贵戚路经环州,贾雨村喜不自胜啊!” 史太君走得有些疲惫,摇摇手说:“贾知府无须多想,你有此位置是你自己的能力,可不是全靠什么门路,尽心做好你的官事,不要让人说贾赦荐人不明就是!” 贾雨村忙说不敢,王熙凤让他先安顿老太君休息,贾雨村说都已经把客房收拾停当,请大家去歇息。 贾雨村十分用心,为了护得贾府一行人安全,他让住在府衙内的官吏们都把房子腾出来,着意清理装饰一番,虽与富可敌国的荣国府没法相比,但旅途上能达成这个样子,已是难能可贵了! 当初贾雨村和仆人驾着小船,随在贾府接黛玉的大船之后,名为护送,实际是林如海给他写了封荐书,意图借贾府之势,到京中谋个官职。 不想运河之上,遇到林冲带梁山喽啰打劫,贾雨村被喽啰打下水,幸得仆人护着逃到岸上,但随身衣物包括荐书都不得保存。 贾雨村以为林黛玉等不是遇害也得被掳上山寨不得保全,心中愧怕,哪敢再去贾府,只能躲在乡下艰难度日,直到一年前,偶然的机会得知林黛玉很是安全,已在贾府居住,这才敢露面。 他了解到荣国府中承袭荣国公爵位的贾赦最敢卖官鬻爵,就费尽心力从乡下淘到一件古董,再以林如海故旧之名找到贾赦,请求拔擢。 贾赦与当朝太师蔡京私交甚好,便把贾雨村引荐给蔡京。 贾雨村曾经当过知府,因为贪腐被革职,但才学却是有的,尤其写得一手好字,深得蔡京的赏识,收为门生。 西夏如今日子不好过,西有马超步步相逼,东有钟繇渐渐势大,阻其东进之路。西夏为此向大宋递交国书,希望与大宋交好,共同消灭马超等汉匪,并警告说,西夏不保,马超汉匪将长驱直入进兵中原,到时大宋的江山将被大大压缩。 朝廷同意西夏的建议,责令种师道配合西夏打马超,但种师道迟迟不动,让朝廷极为不满。 蔡京看到安插自己人的机会,上本参种师道不作为,有通匪之嫌,应削职为民,并保荐贾雨村接任环州知府,操持联合西夏消除汉匪一事。 赵佶当即准奏,才有了种师道黯然下岗,贾雨村走马上任。 第182章 恶气涌府衙杀机 王熙凤歇息一夜还不解乏,惦记着老太君,硬撑着起来去问安。 鸳鸯轻轻地拉上门,迎上熙凤:“琏二奶奶早,太君还没醒呢。” 王熙凤叹了口气:“我们这年纪轻的都禁不起折腾了,老祖宗就是神仙也抗不住啊,不能再往前走了!” “可是谁能劝得了太君啊,政老爷磕破了头都拦不住,非要找她的心头肉,可宝二爷又在哪啊?”鸳鸯一筹莫展。 护卫长王锋匆匆找了过来:“二奶奶,来了两个人,说是知道宝二爷的下落。” 熙凤惊喜道:“快快领到客厅问话。” 又对鸳鸯吩咐:“先别说与老祖宗,还不知来人说的准不准呢!” 环州府的客厅里,宋江和展平被人安排坐在那儿等着贾家人来。 昨日宋江在旅舍里犯起了踌躇,本想投奔种师道走上官途,如今种老已经不在其位,这一番千里奔波势成徒劳。 只有投奔贾雨村,才能走回仕途之道。他把想法一说,武松表示反对,他来是想和西夏打仗的,而今听来的消息是,帮西夏打汉人,虽然他对马超没什么印象,但西夏与中原是仇人,这是延续多年的认知,转过头来相帮,真是有些别扭。 “二郎啊,哥哥也不理解其中奥妙,但是朝廷做出的决策,我们不管是做臣做民,得跟着朝廷走啊!” “为了帮西夏,强征百姓入伍,寻常百姓上阵与西夏虎狼之师相对就是送死,若是这样糊涂的朝廷,俺不鸟他,哥哥自去当官,俺武松还是浪迹江湖,做个自在闲人。” 宋江敢来前线讨份前程,武松是他的依仗,早就耳闻武二郎英雄仗义,一路上碰到山贼也把耳闻变成目睹,有这样的兄弟在身边,进可冲锋陷阵,退可保命助逃,绝对是一张上好的护身符。 而今护身符要离开,宋江立刻感到形单影只独木难行:“二郎,哥哥也不是要当官,是想走一条光宗耀祖的正途,只恨报国无门,可若是为此我与兄弟分开,实是心痛啊!” 宋江哭了,甩出一把一把的英雄泪,还有英雄鼻涕,让武松心中不忍,把展平找过来相劝。 武松说,反正打西夏他可以干,能让人挑大拇哥说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帮衬西夏绝对不行。但是哥哥想当官做事情,没了种师道就要投贾雨村,贾雨村又是朝廷让干啥就干啥的主儿,武松不想侍候。 展平笑道:“我们说了一路的忠君不是爱国,这不就应了!朝廷软弱,做这个决定必是受了西夏的威胁和奸臣的蛊惑,真要如此灭了马超,西夏没了掣肘之患,也试出朝廷的无能,将来大举进攻中原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绝非我所愿,能不能劝劝贾大人,也学着种大人那样拖延着制衡西夏。”宋江探询道。 展平很有智慧地摇摇头:“贾雨村当官只为敛财,以前就是因为这个被罢免的,这种人能再复起用,怎么可能有种大人的胸怀和韬略,劝不通的。 “但是,如果日后西夏得势对中原造成威胁的时候,贾雨村是妥妥一个替罪羊,那时就没人说他是奉旨行事,而会说西北之祸,是贾雨村助纣为虐而起!” 宋江听展平说的句句在理,不由愁苦说道:“左右都是为难,宋江还是不趟这浑水啦!” 展平想到宋江啸聚梁山几乎掀翻朝廷的壮举,随口说道:“以宋兄之能,贾雨村之位大可取而代之!” “怎么可能,又不是山寨火并。”宋江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也对,展平意识到自己串场了,此宋江不是彼宋江。 展平又动了别的恻隐:“我想去见见红楼城的人,她们是出来找宝玉的,现在已是走岔道了,再跑下去一帮妇孺老太太早晚会出事的,我去告诉他们下落,让她们回去吧。” 宋江听了也表示要跟着去,宝玉和他曾是师兄弟啊。展平怀疑宋江是想着和贾家搭上关系攻他的仕途,但也没有说破。 武松对红楼贾家没好印象,想起拐过他嫂子的贾琏,恶声说道:“那一家子腌臜货,俺不去见!” 于是宋江和展平就来了府衙。 熙凤来之前,贾雨村先出面了,他对这两人突然现身很是怀疑,警告道:“若是虚报消息想骗赏钱,本官可是眼里不揉沙子,定让你们后悔多事!” 宋江说道:“大人多虑了,我等报信只为心安,不要赏钱,无所图也就没必要说谎了吧。” 贾雨村又叮嘱道:“如果是贾宝玉有什么不好的消息,我劝你们也闭口,不要让老太君在我这里出什么事情,本官还是不会饶你!” 展平讥讽道:“大人如此官威浩荡,我定要转告老太君知道。” “要说什么先讲给我!”随着话音王熙凤进来了。 贾雨村先殷勤地说道:“二奶奶,这两个不知哪里来的人说是知道宝二爷的消息,我正盘问呢,可不能听他们胡乱攀扯。” “我自有分辨!”王熙凤打量着两人说:“你们知道我荣国府是怎么个来头吧?” 宋江恭敬地说:“在下曾在红楼城住过几日,当然知道荣国府的显赫!” 王熙凤骄矜地说:“既是清楚就不劳我多说了,你们快报出宝二爷的下落,说的真实,赏赐是少不了的。” 宋江正色道:“不敢要赏,否则又被当成图赏扯谎之辈,只因在下与宝玉曾为师兄弟,尽门中之谊,报个平安消息以让他俗家安心。” 王熙凤这才注意到宋江的头型确是与众不同:“你当过和尚?和宝玉拜的是一个师门?” 宋江两手合十:“在水月庵剃度时,在下曾见过二奶奶的风采!” 事情都能对上,王熙凤这下不再怀疑,问宝玉现在如何?宋江说一切安好,只是已去东北,那里正生战乱,奉劝各位女眷就不要去啦。 王熙凤听得宝玉还活得好好的,放下心来,说让二人且等候着,她去见过老太君,再看老太君有何相问。 王熙凤出去后,有个校官进来报告:“报告大人,都指挥使上官正龙要逃,我们已经抓住他了。” 贾雨村示意他小声,走到客厅一角,低声问道:“大战在即,他为什么要逃?” 那个校官说:“他是种师道的铁杆拥趸,必是不服大人,怕就怕他一走,还会影响一批人,都走了可是没人打仗了。” 贾雨村略一思索,道:“杀了吧,免得夜长梦多!” 校官犹豫说:“他是朝廷命官,要等朝廷下令才可杀啊!” 贾雨村眼里寒光迸射:“就说他与马超勾结意图弑杀本官,事机败露自杀谢罪!” “喳!”校官领命欲走。 “且慢!”展平飞身上前,一掌击昏了校官。 刚才他们说话虽放低了声音,但没逃过展平的耳朵,甚至宋江也听了个大概,这也是因为贾雨村没想到军队里的事与他们有何关系,提防的还是不够。 展平怕校官一走,上官正龙就要没命,因此不假思索地拦下了。 陡然出手的展平惊住了宋江,也惊住了贾雨村,怒指展平:“你疯了不成?” “疯的是你!贾雨村,我只以为你是个贪官,没想到还是个狠角色,上官将军这样的人你说杀就杀,眼里还有法度公道吗?” 展平的钢针已抵住贾雨村的喉头,吓得贾雨村不敢说话,咽口水都要碰上针尖。 宋江慌忙阻道:“兄弟不可啊,杀朝廷命官可是要灭九族的大罪!” “他都不怕杀命官,我怕啥,有本事把我九族给找出来,宋大哥你站远点,别崩一身血!” 展平是真的愤怒了,各种英雄枭雄莽汉恶徒干点狠事他都觉得正常,唯独想不到贾雨村这么个窝囊角色也敢杀戍边名将,他决定为民除害! 第183章 宋公明假痴不癫 “展兄弟,我有办法!” 宋江当过衙门公务员,当过出家人,还没当过钦犯,他可不想糊里糊涂地成了杀官造反之人。 “宋兄能有什么好办法?现在放手这厮不会善罢甘休的。”展平把钢针稍挪开些,刚才一时情急动了杀念,但也知道,环州知府是地市级一把手,真杀掉贾雨村,他将面临的是大宋铺天盖地的通缉令。 虽然他有北地、东海等诸多地方可以躲藏,但宋江呢、武松呢,还有他们的家人呢,都不可避免要受到连累。 门外有人听到动静不对,问道:“大人有事吗?” 贾雨村面露喜色,但见展平将钢针在他眼前晃了晃,只能点点头喊道:“没事,本官不宣不许进来!” 宋江走过来脱下他的官帽:“贾大人,小可在衙门勤勤恳恳几十年,也未曾得到过像样的帽子,你头上这顶乌纱实属不易,可要珍惜啊!” 贾雨村压住心里的恐惧,尽量用镇定的语气说道:“上官正龙的事与你们又不相干,这是何苦来的,你们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本官不与你们计较。” 展平说:“你们这些官老爷翻脸比翻书快,我如何能信你,等你一脱身,成千上百的刀斧手就会来伺候,对一个都指挥使都敢下手,何况我等平民百姓?” 他对宋江说:“现在杀了这厮还能跑,若是放了他可跑都来不及!” 宋江很天真的问贾雨村:“大人,他说的是真的吗?” 贾雨村忙说:“本大人一言九鼎,说饶过你们就是饶过,弄好了还封你们的官。” 宋江充满希冀:“大人你看我能做什么官?” 贾雨村心里骂着蠢货,嘴上继续忽悠:“你可以接任上官正龙的都指挥使,先履其职,随后朝廷诰封下来,你就是真正的边关大将!” “但是我不会打仗,你让上官正龙还是做他的都指挥使,给我个只比你小一点的官职可好?” 现在连贾雨村都觉得这个人太弱智也太无耻了,本来就啥也不是的两个小民,拿根绣花针就来要官,还要大官?这个白痴要过了那个耍针的肯定也得要。 但惹恼了他们可真会下手,怕就怕这些没脑子的粗鲁人,陶器不与瓦罐碰,现在我答应你多痛快,以后收拾起来就多痛快。 “同知,这个官够大吧?”贾雨村语带讥讽地说。 “行,贾大人,你看他的针也收了,我也是跟你好言商量,没人相逼,你可不能过后不认啊!”宋江再次确认。 “不会不会,本官现在是用人之际,求贤若渴啊,那位壮士还想当什么官,不妨一并提出。”贾雨村看向展平,这人比要官的白痴危险,必须稳住。 展平已经被官迷心窍的宋江气得无力,懒懒地说:“我不要官,展某今日所为,只是不想你滥杀忠良。” 宋江欣喜道:“现在贾大人已经不杀上官指挥使,又给了宋江一个施展抱负的职位,可谓是皆大欢喜啊,我还有个兄弟武松可以来军中效力,等他来了再安排吧!” 贾雨村笑道:“本官求贤若渴,既然还有人才,宋同知快快去请来,本官统统安排!” 心中盘算,只要你们一离开客厅,管叫你离不开府衙。 “大人言之有理!”宋江放下一直端在手里的乌纱帽,从怀中拿出金箍,恭敬地捧在手里:“为了感谢大人的提携之恩,小可传家宝贝敬送大人,万勿推辞啊!” 展平看得真切,心里顿时雪亮,那日宋江声称金箍丢了,原来在他自己身上,莫非他已学会了紧箍咒,所以才在这里大言要官有恃无恐! 贾雨村不由退了一步:“你这是干什么?” “此宝物是招财运、招官运的,只有大人配得上戴!”说着话宋江已不由分说地套在贾雨村的脑袋上。 贾雨村恼道:“本官戴个头陀的箍子算怎么回事!”伸手要摘。 宋江已念了一句紧箍咒,金箍立刻收紧,贾雨村无论如何都取不下来。 “大人莫急,戴上帽子谁也看不到了,大人的财运官运却是在偷偷地增长啊!”宋江把乌纱帽帮助贾雨村戴好,完美地遮住了金箍。 门外传来鸳鸯的声音: “老太君要过来了!” 宋江忙对展平说:“快把那个校官给整到哪里去吧!” 展平说:“马上让他醒!” 小针一动,校官醒过来,愣愣地不知发生了什么。 贾雨村趁着两人忙活校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到门外,大喊:“快来人,把里面的狂徒拿下!” 无数的官兵涌来,而另一端,贾府众女眷簇拥着史太君姹紫嫣红地走了过来。 校官还在问:“抓谁?” “那俩......啊——”贾雨村忽然头痛欲裂,抱着脑袋在地上翻滚。 官兵和贾府女眷都瞠目结舌看着,史太君疑惑地问熙凤:“这个是贾雨村吗?” “是啊,莫不是见到老祖宗康健,欢喜得疯了?” 史太君板起脸来:“穿着官服厮闹,成何体统,看赦儿保举的人。”说着话还看了邢夫人一眼。邢夫人觉得很委屈。 宋江停了念咒,走到贾雨村身前低声道:“大人的官运发作呢,若不想让他发,就要言行谨慎些。” 贾雨村这才明白已经着了宋江的道,但痛彻心腑的感觉可再也不敢承受,看到老太君站在那里满脸不悦,忙爬起来:“门生恭迎太君!” 史太君冷脸说道:“贾大人,西北偏远,朝堂耳目可达,切不可太过放任,让人来说贾家的是非!” 贾雨村有苦难言,做受教状:“门生谨记太君教诲!” 史太君不再理他,带着人进了客厅,对熙凤说:“谁来报说那魔头的消息,快让他来!” 熙凤对宋江招手,宋江忙过来拜见,说了与宝玉的缘分。 太君对身边人说:“你看看,人家都知道还俗,宝玉怎么就不知道,还是在跟着和尚鬼混!” 熙凤埋怨宋江:“你这人,还说与宝玉如何要好,怎么不带着他一起离开和尚。” 宋江道:“小可终究是个俗人,难有宝玉的心志坚定啊!” 王夫人思及儿子掉下眼泪:“他那么小,走了几千里路,出家人又吃不得荤腥,怕是瘦得没样了吧!” 宋江安慰道:“小师弟可一点不瘦,比从红楼城里出来更高更壮实了,他现在武功高强,身体健康得很!” 史太君不信:“他个脂粉堆儿里的小哥儿,怎么成了武功高强?你说的是宝玉吗?” “真的,我三师兄在长安时天天教他,都是上乘的武功,不信你问展平兄弟,我在长安离开的师父,从长安到蓟州这段,展兄弟和宝玉见过面。” 宋江喊来展平作证,展平笑吟吟地说:“宋大哥所言非虚,和一般人家孩子学武可不同,宝玉的武功是神僧传授,现在和人打仗,单打没有对手,群打,几百上千的人,他一个就打发了。” 这一说颠覆了贾府众女对宝玉的印象,连黛玉都惊呼:“世上哪有这样的人?” 展平说道:“太君的年纪与我奶奶相同,骗谁也不敢骗老太君啊,所以我建议你们还是打道回府吧,宝玉不用惦记,他任何闪失都不会有!” 史太君还是不死心:“听你这一说我倒是有些放心,可是见不到他这心还是悬着,熙凤,从这里到蓟州还有多远?” 熙凤哪说得出来,把展平推出来:“你不是刚从蓟州来的,跟老太君说说。” 展平大概算了下说:“将近三千里吧,那里现在已经下大雪了,人车皆不好行走,再者说,他们已经离开蓟州继续北行,最后会到哪儿谁也不知道,你们真是不要去了。” “宝玉咋去那种地方受苦啊,这个孽障就是不让我省心!” 太君和几个女人又开始要掉泪,展平也是真不忍心看她们再去奔波,安抚道:“过一阵我还会去北地,到时把你们的话传递给他,让他抽工夫回趟家,老太君就攒足了力气那时再胖揍他一顿!” “你这孩儿倒是乖巧懂事!”史太君破涕为笑。 第184章 贾知府金身难退 趁着展平宋江与女人们说话,贾雨村退出客厅,召集卫队等候行动,远远地看着这边的情形。 待红楼诸人走后,贾雨村立刻让人抓捕展宋二人。 宋江恭送太君离开刚直起腰,就见衙役四面八方扑来,展平一根钢针左刺右挑已经开打。宋江急忙寻找贾雨村,视线中却是没有,几个衙役已经提着刀追过来。 这时念咒不知管不管用,宋江也顾不得了,将当先的衙役放倒,随后一边逃一边念紧箍咒。 只听左前方向传来嗷嗷的惨叫,宋江大喜,奔着惨叫声跑过去,嘴里仍是念叨个不停。 石猴的脑袋都受不了,何况贾雨村那个不中用的肉脑袋,等宋江赶到,他已经疼晕过去,几个手下围在身边连声唤着“大人”。 宋江说:“赶紧让他们停下,贾大人只有我能治。” 一个侍卫说:“凭什么相信你?” “我是大人刚委任的同知!” “哼,我就知道大人刚才还让抓你!” “他再醒来就不会了。” 这时展平放倒了几个人也奔了过来,一大帮衙役将他们团团围住,但此刻宋江已经不怕了,他假装号脉把贾雨村的手腕捏在手里,用力一掐,贾雨村醒了。 脑袋还是嗡嗡的像进了一群苍蝇,痛感在慢慢消失,贾雨村看清了眼前人大吃一惊,宋江正看着他一脸关切。 “大人急火攻心,命悬一线啊,不过有宋江在,大人就算出了城门,宋江依旧能治(制)大人!” 宋江一语双关,贾雨村岂能听不出来,这是告诫他跑到多远他念咒也好使。贾雨村眼中满是怨毒地盯着宋江,却也不敢再对他下手了。 “大人今天身体不在状态,宋江不好打扰,先告辞了,明天再来与大人商谈公事!”宋江放开贾雨村,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对展平招了招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府衙。 校官眼睁睁看着人离开,也没等到动手的命令,不由问道:“大人,让他们走吗?” “不用管,明天他不敢不来!”贾雨村强撑着官威挥退众人,回到自己的内宅。 对着铜镜摘下乌纱帽,开始琢磨那道金箍,使劲拔、顺着圈旋转,金箍悍然不动,简直就是生在了脑袋上。 侍妾花玲走了进来,惊问:“老爷头上好大的金货!” 贾雨村唤她过来:“你看看怎么能把它拿下去。” 花玲试了几下,也无非是贾雨村用过的那些招数,当然不会奏效:“搞不掉啊老爷,你怎么戴上去的?” 贾雨村不愿意提那些糗事,耐着性子说:“你再想想辙,要是能取下来,老爷就把它送给你!” “真的呀老爷!”花玲惊喜地说,心中盘算着这么大金箍怕不是能换几栋好宅院,到时离开这风沙大的西北,再找个年轻郎君过日子。 她翻找出一个绣花针,准备撬个空隙进去,未果。 贾雨村看到针就想起展平,心里发怵,让花玲再找个像样的东西。 这回花玲找了个刨锛,是家人日常修理家居杂物的工具,也难为她能给翻出来。 贾雨村看着害怕:“你要干什么?” “砸呀,这东西石头都能刨出个槽子来,我不信弄不下这个宝贝。”花玲握着刨锛紧了紧手指,准备发力。 一股无名火上头,贾雨村一把推开花玲:“给我滚!” 花玲被推个趔趄,委屈地说:“老爷说的取下来给奴家,这又反悔了不成!” “我是真想给你,可也不能把老爷的脑袋给刨烂了呀,以后再说吧!”贾雨村烦躁地戴上官帽,把金箍藏了起来。 ...... 宋江回到客栈,掌柜哭丧着脸迎上来,指着院子里的一棵参天大树说: “与你同行的那位客人把这树打了好多拳,你说这树已有百年了,我爷爷在时就在树下乘过凉,无端被打还是第一回,我让他住手,他就拿牛一样的眼睛瞪我,我也不敢惹他,客人如果嫌小店不好,大可另寻去处。” 宋江抱歉地说:“我那兄弟脾气是急了些,我替他陪不是,如果店家不愿意留住我们就搬走也可,刚刚知府贾大人委任我为本州的同知,本也是要分发一所房子的。” 掌柜的一惊:“客人说的是刚来环州替了种大人的新知府?” “是啊,我这次来就是投奔他的,我们是过命的交情,他今天还邀我住到府里,用了好多衙役都没拦住,我不喜欢衙门里头束缚,还是住在外面的好!掌柜啊,我们结一下账目,我和兄弟这就出去找房。” “别的呀同知大人,环州城里没有比我家客栈更舒适的了,你就在这里住着,现在是淡季本来也没多少客人,我给你们调三间上房,不加房价的。” 掌柜热情挽留,宋江犹豫道:“只怕我那兄弟又来发疯,惊扰店家。” “没事没事,不就一棵树又打不坏。”掌柜的过去对着树踢了踢说:“结实着呢,不瞒客人说,我爹以前是习武的,就拿这树练功,全环州没有比我这树适合练拳的,让你兄弟没事就来打打!” 宋江连连称谢,掌柜的已经张罗着让伙计给挪腾房子,请他们去上房住。 展平看得心悦诚服:“公明哥哥,你这口才真是了得啊!” 宋江的黑脸温良敦厚依然:“人与人相处,难得的是用诚心换诚心,只要你对他足够好,人家也会以足够的好回报你,你看贾大人和这位掌柜,都是如此啊!” 武松正躺在床上两眼望天,两人进来他也没动。 “二郎啊,何事不能释怀,要去院里拿老树撒气啊?”宋江坐在他身旁关心地问。 “俺就觉得种大人冤屈,凭啥就被罢官,凭啥那个奴才相的贾府走狗就能顶替得了种大人?” 武松说得气闷,一拳砸在墙壁上,砸出隔壁“妈呀”一声。 宋江忙提高声音对隔壁喊道:“莫怪,我等这就挪去上房!” 武松纳闷:“还挪什么上房,不走吗?” 宋江温和地说:“不走啦,贾大人委任我做同知,我要留下做事,你也要留下。” 武松猛地坐起:“咋地,你跟着他当官,去帮西夏?” “哎,现在不同了,我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是他让我们干什么才干什么,至于该干什么愚兄还没想好,兄弟你说要干什么?” 武松被他一通“干什么”给绕蒙了:“哥哥你啥意思?俺想去打西夏,你能办到吗?” “行啊,只要二郎你愿意留下,你想打西夏还是打哪里,哥哥都帮你做到!”宋江自信满满地说。 武松看了他一会儿,又转向展平:“展兄弟,你跟俺说说,你们今天撞到啥了,哥哥咋把话说得这么大。” 展平说:“公明哥哥用真心换来贾知府的真心,算了我说点通俗易懂的,就是公明哥哥现在能威胁到贾雨村,让他干啥就得干啥,除非他不想活了!” “奶奶的,哥哥现在比知府都厉害啦?”武松瞪着眼睛不敢置信。 宋江摇摇头:“官还是他大,但是我们要做的事,可以由他的口去发令,我们不显山不露水地得到我们所要的结果,这样不好吗?” 武松精神一振:“我看行,那就让他打西夏!” 宋江给贾雨村上箍时可没想到这么多,他纯属是因为展平打晕校官又威逼知府,为了摆脱困境他才想起了金箍的存在,等金箍戴在贾雨村脑袋上真的起了胁迫的作用,宋江想的就更多了。 比如他现在就想,先通过贾雨村有个官身,然后再让贾雨村违反朝廷号令,做出震动朝廷的大事,最后他再除掉贾雨村为朝廷立功。 第185章 上官将军满头雾 第二日,宋江三人来到环州府,与贾雨村相见,贾雨村这次没起幺蛾子,当着他们的面给朝廷上书,申请委任宋江为环州同知。 贾雨村态度极好,说是朝廷任命虽然还要一段时间才能下来,但宋江可以先任其职、司其令,对武松也有安置,做上官正龙手下的统兵官,待有功绩再行加赏。 三个人里武松最为魁伟,不过贾雨村印象不深,他更忌惮会念咒的宋江和会扎针的展平,此时还有展平没有安排,他便探询道:“展义士想担任何职啊,做本府的侍卫队长如何?” 昨天贾雨村的一帮侍卫没拿住展平,可见展平的手段要高于这些人,贾雨村心想,能不能把这个人拉过来,以后对付宋江可就有办法了。 他相信许以金银功名,没有人不会拒绝。 但展平推辞道:“我还有些琐事要办,不能侍候大人。” “也罢,本府将权力下放给宋同知,有何需求你们之间也好商量,到时报备本府一声就行。”贾雨村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好像已经认命了。 宋江长揖道:“小可起于微末,蒙大人垂爱,于千万人中拔擢小可,委以重任,宋江定竭尽全力为朝廷尽忠,为大人效力!” 贾雨村很想一脚踹过去,骂他挺大个脸明明是威胁本官要官做,却说什么我去千人万人里挑的你,太无耻了! 可是只想一想脑袋已隐隐作痛,不由得扶扶帽子,温声道:“是同知迥异常人,才脱颖而出,有同知辅佐,本府幸甚!那么,现在最要紧的是征兵之事,就烦劳宋同知了!” 宋江借机言道:“我正思谋此事,虽是刚到环州,也看出百姓对入伍帮助西夏这事有些抵触,盖因百年来西夏与环州边界常起冲突,国仇家恨已深,所以不能再提相帮西夏!” 贾雨村对此也是有些烦恼,本来征兵就是征兵,不会把战争的指向说给普通百姓,可没想到消息还是流了出去,他也正是用这个理由逼迫前任同知让出位置给宋江的。 “可流言已经传播开了,宋同知有何良策?” 宋江说:“不如扩大宣传,说我朝要对西夏征伐,必能激励民心,鼓舞士气!” “但最后终究要以朝廷的部署行事,不会生变吗?” “大人,当木已成舟,只能做舟用!” 宋江说着还挤了挤眼睛,装出一副要愚民的样子。 贾雨村本来就对军务不通,此时只想给宋江压担子,让他知难而退,如果这事办不好再瞧他的笑话不迟,于是应允,让宋江放手去做。 衙役来报,上官正龙求见。 “大人有事,宋江告退!”宋江说着要走。 贾雨村留他一起见上官正龙,说是以后共事免不了打交道,先给他们引见认识。展平和武松知趣退了出去。 上官正龙只穿着布衣,面沉似水,昂然走了进来,对贾雨村开口说道:“贾大人,以出逃之名拿我,在下不认,在下只想离任自去,并非出逃。” 贾雨村道:“上官将军,大战在即,你为武官之首,怎可轻留?此事揭过本府已不再追究,并让你官复原职,依旧做都指挥使。” 上官正龙坚持道:“种大人被罢免,贾大人又要与西夏携手合作,我已无心位列西北行伍之中,还是请大人放我回乡做个田舍郎。” 宋江在旁笑了起来:“贾大人,我说什么来着,谣言猛于虎啊,不单是百姓抵触,连上官将军都要撂挑子了,所以,请大人还是尽快把对西夏用兵的布告贴出去以安人心!” “什么?对西夏用兵?”上官正龙不敢相信。 “是啊,你误解贾大人了,他对西夏的决战之心不比种大人差。” 上官正龙发现宋江似乎比贾雨村还能做主,而且把贾雨村抬到与种大人一个位置,心中不忿,喝问:“你又是何人,怎敢如此说话?” “这位是新任同知宋江,你们多熟悉熟悉,本府公务繁多,红楼的国戚又在这里,用兵之事就请你们二位多多商榷!” 说罢,贾雨村扬长而去,他可不管这俩人谈成什么样,巴不得谈崩了打起来才好。 只剩两人,上官正龙开始盘道:“宋同知?之前在哪里任职啊?” “小可原是山东郓城县的押司!” 押司?上官正龙第一次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小县城的押司到洪州同知,这个跨度不是一般的大,得多强大的背景才能做到。 见上官懵懂,宋江又进一步提示:“因为在下急公好义,江湖朋友都称在下为山东及时雨,还有个孝义黑三郎的谬赞。” “山东,本将从未去过。” 上官正龙依旧不上道,没有把大名鼎鼎的宋江给想起来,其实也不怪他迟钝,实在是因为他从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 宋江没听到预期的“大名鼎鼎如雷贯耳”之词,心中难免失落,暗想这人不怪贾雨村要杀他,确实少些知识。 他只好再祭出杀手锏:“在下长安为僧时,与种老大人有一段交往,彼此甚是投缘,所以才来环州投奔种大人,没想到时过境迁,种大人竟已离任啦!” 这回才算震到了上官正龙:“你认识种大人?” “在种大人家做过客,陪种老一起接过圣旨。”宋江心中总算熨帖了些,说话也云淡风轻。 上官正龙也和缓了态度:“既是种大人故旧,我也就不与你见外,适才说对西夏用兵是什么意思,据我所知这不是朝廷的旨意!” “上官将军说的很对,这是我的意思,对西夏这条饿狼,帮了是害我们自己,哪怕是坐山观虎斗也比出手帮他要好一些。” “但是,朝廷会答应吗?贾知府会同意吗?”上官正龙敢挂印离去,可不敢跟朝廷公然唱反调,谁没个三族九族的呢。 “上官将军,你接到过朝廷有关西夏的圣旨吗?” “不曾,都是贾知府接旨再布置下来的。” 宋江意味深长地说:“朝廷怪罪下来,有贾知府顶着,我们只要奉贾知府的令行事就行,而贾知府一定会按我们的意愿对西夏发兵,上官将军,做自己想做的事,有功无过,何乐而不为呢?” “难道说,是你胁迫了贾知府?”上官正龙看着自称做过押司、及时雨、僧人的同知,不敢相信他有这么泼天的胆子。 宋江长叹一声:“说起来,事情的起因还是在上官大人啊!” “我?” “嗯,如果不是用了些手段,昨天上官将军就......” 宋江把昨天贾雨村动了杀机的事讲了一遍,听的上官正龙出了一身冷汗。 昨天他便衣出行,被贾雨村派去盯梢的人发现,以知府大人相请之名带回府衙,他本意是脱身去做个百姓,也没想着反抗,不然就算是上百条好汉也不会轻易把他截回来。 更没想到的是,贾雨村竟敢对他这个五品官动手,暗算难防,如果真是宋江说的这样,自己死都死的不明不白。 但他还是不能尽信:“同知与我素昧平生,为何冒此风险?” “实话实说,开始动手的是我的兄弟展平,他一听校官要去传令对你不利,立时就动了手,箭在弦上我也只好控制贾知府,不然别说救你不得,就是我二人也难脱身啊!” “展平?我与他也是素昧平生啊,为了一个陌生之人甘愿与知府犯难,我实是想不出这人图的什么!”上官正龙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事有些假。 “他这人......是很古怪,好像是知道很多常人不知的事,有位神女说过,他是能揣测天机的人!” 宋江适当地把自己的小队伍神化了一小下。 第186章 公明同知满嘴车 上官正龙在自己家里歇息,想着今天经历的事,甚是难解,无奈地笑笑,贾雨村固然不是好人,宋江也要提防,满嘴的话像是讲书的,一点不靠谱。 门外传来敲门声,上官正龙才想起来,为了走人,已经把家仆都遣散了,现在连个门子都没有,只能自己去开门。 进来的是个小厮,见是上官正龙有些惶恐:“怎么敢劳上官老爷开门,朱林在吗?” “你是?”上官正龙觉得小厮有些面熟,一时想不起来。 “我是钱喜啊,朱林是我姐夫,我有时来府上找他,见过上官老爷。” 上官正龙恍惚想起,这个人确实来过,但下人们的走动他并不关注,所以只是有点印象。 “哦,钱喜呀,朱林我让他回家了。” 钱喜急问:“老爷,我姐夫人很实在的,想是笨手笨脚惹大人不喜欢啦?” “不,朱林很好,我因为想离开环州,才遣散的他们,但事与愿违,又回来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 钱喜这才放心,告辞自去寻他姐夫说话。 上官正龙独自坐了一阵儿,又躺了一阵儿,仍是没把事情理出个头绪来,直到饥肠辘辘才爬起来,想着找个馆子去垫垫肚子。 恰在此时朱林提着大包小包地回来了,进来跪倒说:“小的以为再见不到老爷了,正在家里不知做何是好,听钱喜报信才知老爷又回来了。” 上官正龙看到他也很高兴,大宅子里又有了点人气:“明天你去找下刘管家他们,愿意回来的就回来吧。” 朱林答应着拿出肉、菜,他本来就是上官府上的厨子,马上下厨去做饭,很快就忙活完了。 上官正龙吃饭时,朱林在旁边陪着聊天,虽是多年的家人,也死活不肯上桌与老爷一起吃饭。 让人想不到的是,朱林提起了宋江,问可是有这么一位新来的同知,会妖邪之术。 上官正龙和宋江也是上午刚见过面,所知不多,问朱林为啥这么说。朱林说是内弟钱喜就是为了这个宋江的事,来找他拿主意的。 钱喜是府衙的杂役,他的上司是秦师爷,平时对他不错,最难得的是秦师爷和新来的知府也很快搭上关系,被贾知府引为心腹。 今天秦师爷将一包药粉交给他,吩咐那位新任同知再来府衙时,想办法把这药粉给他下在茶里。 钱喜以为是毒药,如何敢去杀同知大人,死活推脱。 秦师爷告诉他底细,宋同知会妖法,他一念咒就让知府大人脑袋痛的死去活来,所以,这不是毒药,而是哑药,让宋同知以后没法念咒。 秦师爷还得意地说,这是他给知府大人出的主意,搞定同知宋江以后,知府就和他有了共同的秘密,关系牢不可破。他又拍拍钱喜的肩膀,同样的,你我关系也是如此,牢不可破啊! 钱喜胆子小,怕这药里另有蹊跷,又不敢得罪秦师爷,所以来找朱林讨主意。 这消息让上官正龙解开了迷惑,原来宋江是用了个咒语控制的贾雨村,如此,他的话大半倒是可信啦。 他问朱林,钱喜还会下药吗? 朱林说,这是个做损的事,我让钱喜宁可不当那个衙役也不要干。 上官正龙点头:“你做得对,一会儿趁着天黑你再替我跑一趟......” 客栈里,宋江的黑脸变白了。 朱林刚刚把贾雨村的阴谋告诉了他,让宋江喉头一紧,好像真的说不出话了。 本以为把贾雨村拿捏住了,可人家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还真是没算计到他会想出哑药这么歹毒的招。 武松腾地立起,要去杀了狗官,被宋江急忙拦住,说愚兄自有对策。 朱林话传到了就告辞,宋江千恩万谢,朱林说,不必,我家主人让我传话,就是为了回报宋大人的搭救之情,现在两不相欠啦。 宋江坚持给了赏钱,送走朱林。 武松说:“哥哥不要干这差事了,杀了狗官咱们远走高飞,想打西夏咱自己去打,和这等阴沉之人在一起,谁知他什么时候就下黑手,天天防范着也闹心。” “二郎,有坏事也有好事,上官将军本来摇摆不定,这次也站在我们一队了,至于贾雨村,明天我再吓他一吓,管教他以后不敢生事。” ...... 西北天寒的早,贾雨村早起就披上了裘衣,吩咐秦师爷给红楼来的贵人们置办一批皮毛的衣着,莫要让她们着了风寒。 这时听说宋江要来拜见,贾雨村对师爷说:“那事可有筹备?” “大人放心,一切安排好了,教他今天就说不出话来。” “一定不要泄露风声,只你我二人知道即可。”贾雨村声音严厉,加了点威慑的意思。 秦师爷不敢说钱喜知道,肯定地点点头:“一话不传六耳!” 他下来找到钱喜,见其正看着茶壶发呆,问准备好了吗,钱喜机械地点点头。 “唉,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等会还是我去吧。” 这时听到贾雨村与宋江的大声寒暄,秦师爷立刻走出去,那两人虚情假意地刚好落座,贾雨村对师爷说看茶。 秦师爷应着拿起茶壶,先给贾雨村倒在盏子里,再给宋江倒,茶壶却空了,只落了一点。秦师爷抱歉地说:“大人稍候,我再去拿新茶!” 贾雨村责备道:“这点小事也办不好,快去!” 这都是事先预备好的,全按着计划进行。 宋江谦道:“不必费事了,下官说说话就走。” “哎,不忙,这是当地的高山茶,你一定要品尝品尝。” 少顷,秦师爷提着茶壶快步进来,把宋江茶盏倒干净,注入新茶。 贾雨村挥挥手让他退下,然后对宋江急不可待地举起手中茶盏:“快品品,好茶!” 宋江端起茶盏闻了闻,点头赞道:“确实是好茶,可惜啊,我本命在这个时辰是火神当值,不能碰水啊!” “还......还有这个说道?” “本来我也不知,是今早的梦里,我的本命佛告诉我的。”宋江煞有介事地说。 贾雨村心下扑腾,嘴里还得故作不当回事:“梦里的事当不得真!” 宋江忧心忡忡地说:“我的本命佛每次都很灵的,不听就有灾祸。” 贾雨村还想着怎么劝他把茶喝进去,忽然脑袋一震,熟悉的痛感又来了,他抱住脑袋喊道:“宋江,我好意待你,你为啥又整我?” 宋江抱屈地说:“没有啊大人,我一直在和你聊天,哪有嘴去念咒。” 贾雨村疼的已经坐不住了,滚到地上叫着说:“就是你就是你,快停下有事好商量。” 宋江好像恍然大悟:“是了,是我的本命佛在念,佛爷啊,你停了吧,贾大人是好人别折磨他!” 说来也怪,念叨完这一句,贾雨村立刻不那么疼了,那些余下的痛感一点一点在消失。 他挥挥手让闻讯冲进来的秦师爷和侍卫出去,哭丧着脸对宋江说:“你不能这样啊,自己不念,又让他老人家来念,本府这脑袋是血肉做的,如何承受得了?” 宋江端起茶走过来,关心地说:“大人喝口茶吧,这本命佛有时就会替我做主,好在我能说句话让他停下,若是我说不出话来,他可是念叨起没完啊!” 贾雨村痛的出汗,顺手接过宋江递来的茶,一听这话手一哆嗦,茶泼在地上。 宋江安慰道:“大人稍安勿躁,我有个道门的朋友可以解除这道金箍,等我把他寻来,为大人除去就再也无碍了。” “那得啥时候?”贾雨村有了希望,可怜巴巴地问。 “他行踪不定,我找他不易,但他找我不难,少则数天,多则数月,肯定会与我相聚,那时,想必我与大人相处融洽,甚至情同生死兄弟,我就是磕破了脑袋也要求他给大人除去金箍!” 宋江说得万分诚恳,贾雨村已经流下泪来,也不知是感动的,还是疼的。 第187章 飞来横福他三叔 看到宋江出来,武松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待走到没人的地方,武松问:“俺念那经可好使?” 宋江说:“好使的很,不过也不能轻用,他这次知道厉害,以为真有一尊本命佛护我,殊不知护我的是二郎!” 武松却站住了脚:“哥哥,俺觉着你不像他们嘴里说的那个人呢?” 宋江没听懂:“此话怎讲?” “只听人传你仗义疏财,对朋友没有二话,人也极是敦厚诚恳,其实你心眼挺多啊,这没人说过!” “二郎,我对你如何,使过心眼没有?” “哥哥对我那当真是传说中的一样,没嫌弃俺是乡下草莽,现在吃饭的银子还是哥哥的。” “这就是嘛,对啥人用啥法子,我对贾雨村若也是一片挚诚毫无心机的话,恐怕已经没法跟你说话了。” 武松似乎明白了些,又问道:“你对展平兄弟又是如何想法呢?” 宋江略作停顿:“他呀,不如二郎这般可以交心,但也不会像贾雨村那样让人不敢放心,人嘛,千人千面,哪能都把头磕在一起,只要你我兄弟同心,足矣!” 两人看看身边的景物,偌大个洪州府衙,第一次来时还被兵卒拦在外面不让从门前过,而今似乎已经全在掌握之中,不由得都有些豪情壮志想要表达,只恨眼前没有酒肉。 武松目中精光一闪:“展平?他怎么来了?” “在哪?”宋江没看到,他们今天出来时,展平还没起床。 “好像进了后院。” 武松没有看错,展平是被贾家车队的护卫长王锋给请来的。 到了后院被鸳鸯接过来,直接领到了老太君的居室。 老太太、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还有几个女子都在那儿,展平眼花缭乱也不敢多看,只向着老太太行礼。 史太君招呼他走近一些,展平便听话地趋前两步,史太君细细端详他:“这孩子,初一看觉着平常,看仔细了却是一块璞玉,眉宇间的英雄气概,与国公爷有些相似,这是我那帮子孙里缺少的啊!” 展平谦逊道:“太君谬赞,展平不过平庸之人,怎敢和府上贵胄相提并论!” “看看,还挺知书达礼,展平啊,老身有个冒昧的请求,你可要应下来!” “太君吩咐,展平自无不应。”展平觉得这老太太除了惯孩子倒也没啥别的毛病,想来不会提什么过分要求。 史太君眼神变得炽烈:“我想认你做义子,你可愿意叫我一声娘亲?” 啥玩意?展平愣住了,怀疑是出现了幻听。 王熙凤打破尴尬:“老祖宗见你投缘,想收你做干儿子,这天大的好事快应了吧!” 展平哭笑不得:“我与各位今天不过见上两面,怎敢得老太君厚爱?” 史太君问:“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展平说:“没什么人,我一个人流落江湖。” “那不就结了,你缺一个家,还缺一个娘,老身补给你不成吗?还是你看老身不顺眼,觉着给你当娘是占了你的便宜?” 史太君步步相逼,展平手忙脚乱:“哪里哪里,展平见着太君也是非常亲切,但展平岁数,也就是个孙儿辈,怎敢高攀?” 史太君笑了:“当孙子?你看赦儿、政儿哪个能当你的爹,还是给我当儿子吧,你看我这年纪有今天没明天的,就不要让我再多说话了!” 展平想这大概是老太太想念孙子,想寄托一下情感,认个亲戚也无所谓,那边认过义妹,也不差这认个干妈,再说,老太太这说法也对,贾赦贾政他都看不顺眼。 想通了这节,展平不再扭捏,跪下说道:“展平见过干娘!” 老太太笑不拢嘴:“好,好,这是你两个嫂嫂,你见过她们!” 展平便向邢夫人、王夫人行礼叫了声嫂嫂,两个嫂嫂很不自在地应了。 展平又向王熙凤等人见礼,王熙凤捂着嘴笑着闪在一边,史太君喊道:“平儿,你坐过来,她们得给你见礼!” 展平被史太君拉到身边坐下,王熙凤等人莺歌燕舞地过来拜倒一大片:“见过三老爷!” 这个辈长的,展平真不想要,一下子就给整得快入土了。 众人见过礼,王熙凤会来事,向太君请示其他人还不知道这喜事,要不要也喊过来?史太君说不用了,今天要大宴欢庆,到时再一起昭告,然后又让众人各自回去,她要和儿子说说话,只让凤辣子留下。 史太君拉住展平的手:“平儿啊,以后荣国府就是你的家,你再不是没家的苦孩子啦!” 这话说得展平鼻子一抽,眼泪要掉下来了,想到自己凭空穿越到这里,一个人和这个混一会儿和那个打一会儿,这下子好像真的有个家了。 “你愿意住府里也成,不愿意在红楼城给你一处安身之地,凤辣子,你三叔的宅地你要当个事,我怕我这身子骨没准不等回到红楼城就完了,可不能让我儿没个住的地方!” 王熙凤巧笑嫣然:“老祖宗这身子骨等我没了您还硬朗着呢,不过您不愿意操心我就记着这事,保准亏不了三叔!” 史太君笑指着王熙凤对展平说:“你这侄媳妇是咱府上最精明最利落的人,有啥事你不好说的就找她没错!” “有劳凤姐!”展平不敢做大,对熙凤抱了抱拳。 史太君又跟他唠叨一番荣宁二府的大事小情,当展平听得已经恹恹欲睡的时候,终于聊到了正题。 “你那小侄子宝玉最是不让我放心,眼看着娘的时日也不长了,就怕闭眼时还看不到宝玉,你是他三叔,得管管他啊!” “娘的意思要怎么办?” “你去帮我找到他,让他回家,别跟着和尚厮混了,他要是不听话,你就揍他,帮我好好管教!” 展平一个激灵,不困了,也终于明白老太太为啥认他当儿子啦! “打他?老太君,我可打不过!” 展平忽然觉得老太太也不是那么和蔼可亲了,语气就有些疏离。 “宝玉虽然顽皮,也是懂得长幼尊卑的,你是长辈他不敢还手,如果不是冬天难行,娘还是想自己去找他回来,可现在看来,娘到这里都歇了几天还是困乏,真是坚持不到东北啦,平儿,你是娘唯一的指望!” 展平审慎地说:“您就千万别去找了,那边的路年轻人走着都费劲,还有山贼草寇什么的很危险,我答应您,待这边的事完了,我去找宝玉,把您的话告诉他。” 史太君问他还要办什么事,展平说要去西凉一趟,已经承诺过别人要去帮个忙,不能不守信用,好在这里离西凉也不是很远,去过就转回来上北地。 史太君赞道:“你对别人都这么守信,对娘的话更不会忘了吧?” “当然不会,就算没有您认我义子这回事,我也会跑这一趟,宝玉的二师兄和我是好朋友,我还想看看他呢!” 展平说的也是心里话,他本来就有再去北地的计划,但没想这么快,马超那里不知道还有什么事,但他现在挺不喜欢老太太用“干儿子”来给他道德绑架,有事说事多好,非要转这么大个圈子。 不过看老太太也当真可怜,再有多少富贵,也是抵不过风烛残年,就这么一点念想,他不忍再说别的,就当自己这个“傻儿子”看不出来吧! 史太君说出她的计划,让王熙凤给展平安排一架马车,又快又舒服地去西凉办完他的事,再去北地,但北地不是他一个人去。 “宝玉的两个丫头袭人和晴雯你给我带走,她们的小主子去出家,她们留着干什么,告诉宝玉,想念经就让俩丫头一左一右地陪着他念,啥时候念到老和尚也烦了为止!” 第188章 后辈成全金先生 贾雨村、宋江等人谁也没想到,转眼间展平成了史太君的义子! 史太君是谁,那可是富可敌国的红楼城里,“白玉作堂金作马”的贾府老祖宗啊! 虽然知道了后面的安排,明眼人都知道其中奥妙,但面子上终究要恭敬几分,尤其贾雨村,好似忘了前面被钢针相逼的事,做出一副恍然大悟样儿:“怪不得我与展兄一见如故,原来早有不解之缘啊!” 他不想同贾府人一样喊“三老爷”,那样谄媚的太着相,却也不敢轻慢,便以展兄称之,难为他这四旬的年纪了。 为了安全起见,欢宴在衙门里进行的,除了贾府车队的女眷们,外人也只贾雨村和新任同知宋江,武松见到王熙凤想起曾经的别扭,说死也不肯参加。 薛姨妈上来跟太君道喜,她是客人身份,敢说两句笑话,笑道:“可喜可喜!老太君这是老来得子啊!” 史太君笑不拢嘴,唤过展平:“我这三儿可乖呢,平儿啊,这位你得叫薛嫂子!” 展平哪敢跟着叫,含糊地见了礼,没话找话地问:“薛蟠没有来吗?”宝钗他已见过了,却没见到那位呆霸王。 薛姨妈有些讶异:“你认识蟠儿啊?那浑小子太君不让带!” 史太君拍拍展平的手背:“你娘啊,喜欢听人说书,上次她们给我贺寿,请了个先生说书,讲的是《杨门女将》,让娘好生羡慕,这次出来啊,就除了家将和车夫,别的男子都不带着,就说我史太君也不比佘太君差啊!” “您已经胜过佘太君,她那只是故事,您可是真真的挂帅,带着女将出征,从中原到西北,但是咱证明一下就结了,可是快回去吧!” 展平的话甚合太君意,她说:“本来是谁劝我也不回的,现在有平儿替我出征,为娘就打道回府啦!” 展平表示明天就要出发,老太太吃了定心丸,大喜,连忙让熙凤安排明天出发的事宜。 熙凤对两位丫头单独嘱咐过后,对展平说:“袭人是个细致丫头,我给你们备的盘缠,就让她管着,这一路三老爷只管吩咐她们做事,不用考虑花销账目。” “有劳凤姐啦!” “再就是挑个车夫,我领你去看看。” 贾府这一次出动十余辆马车,此时车夫们已汇聚一处,等着展平带人。 展平对车夫们说:“话说到前面,此去一途有兵有匪,颇多风险,我没什么本事,还要护着两位丫头,所以我找的车夫还得兼职保镖,手上得有点功夫,害怕的可不要去了!” 众车夫面面相觑,多是有些不情愿的样子。熙凤笑道:“三老爷太过直率,不说赏金丰厚,先拿难处吓人,可是把这些人叫住了!” 却有一位相貌英武的青年站出一步:“二奶奶,我想走这一遭!” 王熙凤面现为难之色:“你并非我府上的家丁,本是帮忙来的,如今我们要回红楼了,怎好再劳动你接着走下去!” 青年说:“我欠政老爷的情,红楼出来这一路走的太顺,不足以还情。另外,在下还有点武功傍身,希望能帮上三老爷的忙!” 展平见此人一身白衣,与那些车夫在一起确实有些另类,问道:“阁下怎么称呼,会的是哪家武功?” “小姓郭,名盛,使得一套‘并天戟法’。” 展平一惊:“你可是诨号‘赛仁贵’的郭盛?” 郭盛大是意外:“三老爷也知道在下诨号?那不过是江湖朋友戏弄在下乱取的,在下自己也羞提!” 旁边一个车夫笑道:“我们赶车用鞭子,郭盛用的是画戟,已经吓毛了好几匹马,只现在那匹枣红马还算和他对脾气。” “三老爷和二奶奶不要听他胡说,郭盛也是用鞭子赶马,不过是多预备一杆方天画戟防贼的,可惜这一路贼人听得红楼的名气都不敢侵扰,我的并天戟法也没有用武之地!” 郭盛怕人误解自己不懂驾车,连忙做了解释,却让王熙凤挑了理:“一路太太平平的是老祖宗积下的德业荫庇,怎么到了你那里又成了‘可惜’?为了让你有用武之处,还得让我们这一班子妇人受些惊吓不成?” 郭盛大窘:“我好像说错话了,这不是我的本意,二奶奶恕罪!” 王熙凤掩口笑道:“你这老实人啊,老实起来也听不懂个笑话!” 她又对展平说:“三老爷,郭先生以前是做水银生意的商人,不曾想在黄河翻了船,恰好二老爷在那边督查水道疏浚工程,搭救了郭先生。二老爷本想赠些路费让他回家,但郭先生感恩图报,一定要跟着二老爷回来,说是宁可做仆役还了这份人情也不要资助,你说他呆不呆?” 说罢熙凤忍不住地笑起来,看来郭盛是他们常常取笑的对象。 展平说:“不呆,真君子大丈夫也,郭盛,明天我们一起走没问题吧?” 郭盛大喜,抱拳道:“谢谢三老爷给我这个机会,郭盛必生死相随!” 生死相随?这厮又惦记拿他的画戟搞事情,展平默默祈求贾家老祖宗也荫庇他这小车一回。 一路向西。 袭人和晴雯两个美貌丫头坐在车里,看着展平这位“三老爷”既恭敬又好奇,展平不能忍受这种尴尬气氛,和郭盛一起坐在外面,看起来就是正副两个车夫。 郭盛还劝他:“三老爷,你是贵人,应该坐在里面,莫要染了风寒!” 展平搓了搓牙花子:“郭盛啊,我想求你件事,恳求你能答应!” 郭盛肃然道:“三老爷有事只管吩咐,郭盛没有不从的!” “好,郭盛,你我年纪相差不大,我可能痴长你一二岁,再一个,我是不是也算个帅哥,就算不帅也能靠上个青年才俊吧?” 郭盛不知这位三老爷是何意,只能老实说道:“论相貌,三老爷确实比大老爷二老爷好看,郭盛也想狠狠夸赞三老爷一番,就是嘴笨不知言辞如何表达,在下对水银还能品评一二,对人就说不出许多好话来,三老爷你说什么,在下只管叫好便是!” “哎呀郭盛,你想多了,我不是要夸你,我是这么个意思,咱们都岁数差不多,谁也不想未老先衰,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三老爷的叫,在府衙时我还能忍受两句,这接下来我们可能要相处很多天,千万不要这么叫了。” 郭盛有些为难:“三老爷就不要考究我了,我是个直性人,你愿意听怎么称呼你得告诉我才行。” 展平道:“以后我就叫你郭大侠,我觉得这个称呼很适合你。” 郭盛咧嘴笑了:“好听,可是郭盛没做过什么侠义之事,有些愧不敢当!” “不打紧,你的后辈有个响当当的大侠,你受得起!” “这话说的,郭盛还没娶妻,哪来的后辈,三老爷,你是不是想让我叫你展大侠?”郭盛试探着问。 “行,咱就这么叫着吧。”大侠也强过老爷。 听得车舆里一声轻笑,展平敲敲车壁:“你们也不许叫什么三老爷啦!” “是,展大侠!”两人燕语莺声地回答。 展平心里畅快,和郭盛聊天:“你见过小温侯吕方没有?” “展大侠问的是地方名字还是人?” “就是和你一样玩戟的,不少人当你们是孪生兄弟!” 郭盛苦恼地说:“我家人丁稀薄,我娘生下我就过世了,不知有没有这样的兄弟,莫非我爹给送了人没告诉与我?” 展平安慰道:“这不重要,吕方错过就错过了,但愿你的子孙不要搞错,别把郭靖给错过去。” “郭靖何许人?” “大概是你的第四代孙,很有名气的!” 水银商人郭盛两眼放光:“没想到展大侠还会算卦,我那郭靖孙儿很有钱吗?” 展平一时被问住,捋了捋射雕神雕那些脉络,说道:“他好像不是很有钱,但是有位金先生靠着写他的故事,赚了很多钱!” 第189章 仗义行侠去无回 中午在勐垅镇打尖时,听到有人在议论,“拽破天”又在到处抢良家女子,各家可要把女眷看好。 这里已是西夏地界,民风迥异,也更透着一股无法无天的劲儿。 展平担心引起麻烦,对两个丫鬟说:“此地不比中原,估计贾府的影响力也没到这里,两位姑娘尽量少出头露面,不如做男装打扮方便些。” 晴雯立刻赞成:“好呀,我就喜欢扮男儿装束,我们快找一家成衣铺吧!” 袭人柔声说道:“全听展大侠安排!” 一行人走上闹市街,寻成衣铺买男装,说来也怪,以前是男装多过女装,而今走过两家铺子,男装只有老年服饰,式样又宽大,颜色又陈旧。 两个女孩儿都不喜欢,问掌柜西夏男子都是穿这样的衣服吗,但街上那些少年穿得也很光鲜啊。 掌柜的对俩女孩笑说:“镇子里的女儿们也都是两位姑娘的想法,想穿上男装防着拽破天,把像样的衣服都买走了,现在制衣师傅在昼夜赶制,若是现在排上号,三天后也就有货了。” 袭人说:“算了吧,三天我们也出了勐垅镇,拽破天想抓也抓不到人。” “姑娘错了,拽破天可不是勐垅的,这人的马贼纵横大半西北,只要你走在西北大地上,就有可能遇到他们。” 晴雯立起眼睛挤兑他:“掌柜的不要为了卖几件衣服就吓人,我又不是美人,一个做奴婢的丫头,还怕被人抢不成?” 掌柜说:“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衣服不愁卖,但还想多句嘴,拽破天抢女人丑俊不吝,何况两位姑娘看着就不是平常女子,路上还是当心些的好!” 郭盛和展平原本是跟在两人后面随她们挑选衣服的,一直不怎么说话,听了掌柜的说法,郭盛怒问:“这拽破天是色中饿鬼不成,什么人都抢?” 晴雯把脸凑过来,眯缝着眼问:“郭大侠,小女子又算什么人呢?” 郭盛茫然地说:“不知道,在下跟姑娘又不熟。” “呆死了!”晴雯觉得无趣,决定不跟他交流。 出了勐垅镇,郭盛把大戟放在身侧,目光炯炯地扫视着前路。 展平拍拍他后背:“大侠,放松些!” 郭盛道:“若是让拽破天在我面前肆意妄为,我就不配称作大侠!” 袭人有些感动:“多谢郭大侠一心想着护佑我等!” 郭盛正气凛然道:“姑娘不必称谢,我是为那些无辜的西北女子鸣不平!” 袭人:...... 展平叹道:“郭家的基因太强大了!” “展大侠说的郭家可是指的在下?” “是啊,你的那位四世孙儿,有些方面酷肖乃祖,所以我服呢,这基因是怎么一代一代不走样地传承的呢?” “说来惭愧,在下虽是做水银生意,‘吉银’这种传家宝却不曾有,但若说后代不逊于我,我回去告知我父,他或可含笑九泉矣!”郭盛欣慰地笑了。 展平听这话别扭,问:“令尊健在吗?” “已经仙逝数年了!” “这样啊,那他的信息就灵通了,你不用回家也可以告慰他老人家啦!” 郭盛摇摇头:“在下觉得还是坟前禀告正式,他老人家很讲老礼的!” 展平语塞,他觉得找个哲学家来也不见得能和郭盛聊到一起。 尴尬的气氛正在浓郁,郭盛忽然兴奋地叫起来:“来了来了,贼子拽破天果然没叫我失望!” 一群西夏打扮的人跌跌撞撞地从车子后面追了上来,摇着手朝他们大喊大叫。 展平说:“我咋看不出,他们哪拽了?” “就是,哪拽了?”晴雯也撩开帘子看了一眼说。 郭盛阻止道:“晴雯姑娘快进去,莫要让拽破天看到!” “咱们有两位大侠在,怕他个破天则甚?”晴雯嘴上厉害,人还是乖乖拉严实了帘子。 这妮子见展平随和,说话也不像开始时的恭敬,挤兑郭盛也把三老爷捎上。 说话间,那些人已经迫近,郭盛先发制人,提起大戟跃下马车,大踏步来到马车身后,拦在路的当中。 “呔,拽破天,郭盛等你多时了!” 当头的一个四旬左右男人连连躬身施礼:“求求大王放了我的女儿,你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老汉可只有这一个女儿,放我家人团圆,自有金银相谢!” 郭盛见对方谦恭,也有些不好意思:“老丈,我找错了人,你也找错了人,这车上是两个姑娘,你说只有一个女儿,明显不对!” 男人身后一个胖汉忽然跪倒:“好汉爷,另一个是我的女儿小青,她和小兰是好姐妹,一起丢的。” 小青?小晴?郭盛犯了踌躇,看那两人可怜,说:“我这虽然有个带晴的和你家小青差不多,但是从红楼城来的,绝不是你家小青,你们寻别处找吧!” 胖汉不信,说哪有那么巧的事,一定要看看这小晴是不是他的那小青,郭盛不干,说女眷岂是随便能看的。 见郭盛讲道理,那些西夏人不再惧怕他,几个人上来推搡着郭盛,把他的大戟当烧火棍一样挤开,郭盛被逼得连连后退。 晴雯忍了半天终于再忍不住,拉开车门呲道:“睁大狗眼好好看看,谁是你家小青?谁又是你的小晴?” 最后一句是冲着郭盛去的,还附赠一个大白眼。 门子拉开,现出晴雯,也露出袭人,西夏众人里有的后生立刻惊羡:“好一对中原美人!” 但小青的爹和小兰的爹就无心欣赏了,说了声:“对不住!”就匆匆越过马车向前赶去,身后一伙人也都跟着他们死命地往前跑。 郭盛大戟低垂,很是无趣,自言道:“拽破天着实可恶,让多少人家不能团圆!” 晴雯抢白道:“你这人也很有意思,几句话就被人套出了底儿,害得我们抛头露面来给你解围,听说你还是个商贾,就你这一眼看到底的心计,能赚到银子吗?” 郭盛颓然道:“赚什么赚,不是都扔在黄河里,若非政老爷仗义相救,我郭盛也成了黄河里的鬼!” “所以嘛,老天很公道,该吃哪碗饭就吃哪碗饭,你不是做买卖的料,就给你个当车夫的机会。”晴雯继续怼人不倦。 郭盛认真地点点头:“也难为老天爷替郭盛操心,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能干什么,刚想着行侠仗义,差点没把苦主给当做拽破天,还是老实当车夫的好!” 从郭盛对阵西夏人,到郭盛被晴雯数落到认命,展平一直没插话,笑吟吟地看热闹,旅途寂寞,有这么几位宝货很解乏!这时看到郭盛要认命,不由得撩拨他: “郭大侠,你知道吗,行百里者半九十,什么事都是坚持下去才有结果,就像刚才那伙人,你怀疑他们是贼本就没错,可惜被人绕了几句就忙于解释自己不是贼,主动权交给了对方,你怎么就能相信他们是苦主?也可能是拽破天派出的探子,专门来看看我们车里拉的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呢?” 刚抬起屁股要上岗当车夫的郭盛,闻言陡然停住,大眼睛轱辘轱辘转了几圈,一拍脑袋说:“对呀!我咋没想到,这伙人根本就是拽破天的探子,还什么小青小兰,当我郭盛这‘大侠’是白叫的吗!” 越说怒火越炽,扛起大戟撒丫子向前跑去。 “郭大侠,你要干啥去?”展平喊道。 “我要追上那些贼子问出拽破天的下落——”郭盛的声音越来越远。 展平:“我说着玩的,大侠回来吧!” 没人回应他,晴雯和袭人也下了车,和展平一起看着郭盛越跑越远,在行侠仗义的路上一去不回。 第190章 执马扬鞭俏丫鬟 停了良久,晴雯问:“三老爷大侠,我们在这是等那个傻子吗?” 展平懊恼地说:“不是非要等他,可没有司机我们这车不是停摆了吗?” “你说的司机是不是车夫啊?” “没错!” 晴雯奇怪地问:“这几天你和傻郭盛坐在外面,没想着学学赶车吗?” “我是没想到他能给我撂挑子!” 展平把鞭子一扔,他也摔耙子啦,刚才尝试过,枣红马宁死不从。 “当大侠的还真是都挺……别具一格!” 晴雯捡起鞭子坐在车夫位上,在空中一扬打了个响鞭,秀口一开,喊了声:“驾!” 枣红马闻声起步,拉动车子前行。 这大出展平意外:“晴雯姑娘还会这车把式玩意?” “进府前我家有辆牛车,按我们那的说法儿,赶车这差事绑块骨头狗都行!” “你是骂我不如狗吧?”展平摆出三老爷的威势。 晴雯立刻服软:“奴婢不敢,三老爷如狗,不,三老爷比狗厉害,唉瞧我这嘴,非要和狗比什么,比郭盛强就行呗!” 展平点着晴雯的额头说:“晴雯你这张嘴呀,还是别回贾府了,早晚把人得罪个光!” “我是人家花钱买来的丫头,哪能说不回就不回呢,三老爷要是置府,我去给你当丫头吧,看你人还挺好的。” 展平叹道:“说说罢了,你以为我真是三老爷啊?” 晴雯直言:“我知道咋回事,就是说着图一乐嘛!” 透明的展平无言以对。 马车走了一段,晴雯惊叫一声“吁!”把车停住。 展平在旁也早就看到不对,但是他见过的死人多了,没有太过紧张。 前路上胡乱倒着许多死尸,尸体死相狰狞,几步一个,俱是先前拦车的西夏人,小兰的爹和小青的爹赫然在列。 “不要停,继续走!”展平吩咐。 “没想到郭盛这么没有人性,都给杀了!” 晴雯为有这么位冷血杀手同行而后怕。 “不是郭盛动的手!” “你一直坐在车上,怎知这里的事?” “你仔细看看就知道了,郭盛的武器是方天画戟,这些人有的死于马刀,有的死于棍棒,还有那个舌头吐出半尺长的,明显是被绳索勒死的。” 展平如数家珍,晴雯闭着眼睛赶车,连连说:“好了好了,你说的都对!” “你看着点路啊!现在过去了睁眼吧!” 枣红马很会避让尸体,步伐轻盈地踏过这片杀戮地,但后面的车子就在所难免地轧到尸体,每一个都如过沟堑,颠得袭人直叫。 晴雯隔着厢壁说:“袭人姐,大呼小叫的可不淑女啦,别以为没府里的人看到就随意,我可是会学的!” 袭人:“你把车好生赶啊,这还有三老爷呢,莫要颠簸坏了身子!” 晴雯小心甩着鞭子:“三老爷好像没那么娇贵,是吧三老爷大侠?” 展平不想跟她斗嘴,没接她话。 晴雯偏要说点什么:“你眼力还真毒,也没下车看那些死人,就知道怎么死的,这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到的,你以前干嘛的呀?” 展平想起前世码字生涯,每天至少发出四千字,阅者寥寥无几,收益为零,评分像难产一样不出,看赘婿战神那些套路文永恒霸榜。不由懒懒地说: “以前嘛,过得不如狗,现在比狗强那么一点,不足为外人道!” “呦,还过不去了是不?再提狗的事我也扔下鞭子去找拽破天!” 晴雯单手把车鞭子高高举起,作势要扔。 “我没跟你较劲,说得都是真心话。” 晴雯狐疑地猜测着展平脸上的微表情,展平努力呈现出百分百的真诚。 “你也怪可怜的,信你啦!” 走了一会儿,晴雯又问,郭盛干什么呢? 展平说,无非两条,不是杀人,就是被杀! 他猜中了一条,郭盛正在被杀呢。 西夏人被一支马队截杀,小青的爹掉头往回逃,正被赶来的郭盛拦住。 “贼子休逃,谁是你们的头子拽破天?” 小青的爹刚要说话,已被后面赶来的一个络腮胡子骑者一刀劈倒。 那人对郭盛喝问:“你要找拽破天做什么?” “他强抢民女作恶多端,我要为民除害!” 那人听了哈哈一阵狂笑,随即两根手指放在唇间,发出一声长啸。 此时那些拦车的西夏人已没有站立之人,十多名骑者闻声过来,以郭盛为中心围成一圈。 有人问:“老大,这个小生莽子是什么来头?” 那人说:“他要找拽破天,为民除害!” 马上骑者俱是一阵哄笑,有个就指着络腮胡子对郭盛说:“你咋骑驴找驴呢,我们老大就是拽破天啊!” “什么?那这些人是什么人?”郭盛指着地上倒着的那些西夏人问。 拽破天邪笑着说:“他们管我来要闺女,那就算我老丈杆子呗!” 在马匪们的哄笑声中,郭盛头昏脑胀,愧悔交加,觉得自己做了拽破天的帮凶,一起杀了小青的爹。 “贼子,我要你们偿命!” 郭盛画戟一挥大杀四方,缤纷寒光,煞是好看。马贼们反应也是迅速,郭盛兵器袭到,他们轻提马缰闪避开来,稍后提马上前,继续围观,对郭盛不下杀招,只图戏耍。 拽破天对身边的独眼老二说:“这小子有点玩意啊!” 老二怪眼一翻:“不过是花拳绣腿,中看无用!”忽然把手中流星锤一抖,锤头如飞矢,击飞了郭盛的画戟:“绑喽!” 马匪们还不过瘾:“这小子耍的好看,弟兄们还没看够呢。” 拽破天说:“带回去让他入伙,没事就耍大枪给我们看。” 郭盛练武数年,未曾有过如此惨败,气馁至极,被俘后默不作声,这时还是忍不住纠正:“那叫戟,不是枪!” 拽破天训斥:“啥戟啥枪你不也是输了,有啥不一样吗?” 马贼们将郭盛和大戟都横担在马背上带走了。一行人呼啸着来到一片土窑子前。 拽破天问一个小马贼:“先送过来的五个女娃呢?” “三爷安顿好了,说是等大爷、二爷回来再分配。” 老二呲牙笑道:“老三这回不错啊,能忍住没下嘴。” “二哥瞧不起谁呢,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道理我还懂,咦,你们带个啥人回来了,这货值钱吗?” 一个邪气凛然的青年一摇三晃地走过来。 拽破天说:“这人交给你了老三,让他跟我们干,以后演杂耍,不听话就杀!” 老三欢喜地应着,让一个壮汉把郭盛提到土窑前一个破旗杆那儿。 乜斜着眼睛对郭盛说:“我顶看不上长得比我好的人,不过大哥想收你当个玩意儿,我也劝你一句,跟着我们混吃香的喝辣的,不听话就是个死!” 郭盛两眼望天:“宵小之辈,不堪为伍!” “啥意思?” “就是郭某绝不和你同流合污!” 老三抓抓头发说:“还是没太明白,我猜你是不同意入伙啦,来,侍候!” 壮汉把郭盛绑到旗杆上,用一条犀牛皮鞭不由分说就是三鞭,打得郭盛冬衣破裂,皮开肉绽,细白的皮肉上三条瘆人的血痕。 老三问:“应不应?” “应你老母!”郭盛闭着眼睛回道。 “这话我懂了,接着打!” 壮汉说:“三爷,我这三鞭子有数,他这都不服,再打也是那样,杀吧!” 老三舔舔嘴唇:“这么白净的肉皮,我要摘心刮肉下酒喝,去取刀来!” 郭盛知道命不久矣,尚有千万般的不甘,不由高喊:“展大侠你算的不准,说我后辈有杰出人才,可郭盛死到临头,还没有成亲啊!” 第191章 认个童子当哥哥 郭盛悲怆的声音直上九霄,透尽不甘。 土窑里的马贼很多都听到了,笑得前仰后合,悍匪们杀人无数,从没见过哪个人临死抱怨没成过亲的。 拽破天喊住壮汉:“你拿刀干啥去?” 听说老三要摘心刮肉,老二说:“告诉你三爷,把那个童子鸡的家伙给我割下来做药引子。” 壮汉把话传给老三,老三气道:“尽扯那些没用的事,把刀给我,先摘了他的心,剩下的你爱割啥就割啥。” 老三把郭盛胸前的衣服剥开:“这皮肉,啧啧,白瞎长在个爷们儿身上!” 招手要来个水罐,朝郭盛泼过去,大冬天的冷水浇在身上让郭盛打了个寒颤。 老三高举尖刀叫道:“小子,想成亲,下辈子早点吧!” 对着心口就是一刀...... 郭盛看着森寒的刀芒,两眼一闭等死,他已经感觉到了刀尖刺破皮肤的痛感,但死亡没有如期而至,而是听到了一声骇人的惊叫。 他睁开眼睛,看到老三已经倒在地上,一根箭矢穿过他的额头。 惊叫的是壮汉,而土窑外烟尘滚滚,一支马队冲了进来,当头的是个头缠红巾的女子,手里挽着长弓,正看向他这里。 显然,是她射死了老三。 拽破天和老二等人已经从土窑里冲出来,见状大惊:“哪里来的疯婆娘,敢杀我兄弟,没听过我拽破天的凶名吗?” 女子把长弓挂在马上,从腰间拔出两只弯刀,驱马向前:“拽破天?你也配!” 拽破天把大马刀横在身前,淫笑着说:“配不配的得过一过再说,你这娘们还算标致,就留下跟我过日子吧!” “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上的便宜,真是不入流的马贼!” 女子双刀一错,攻上前去,一刀磕开拽破天的马刀,一刀削向拽破天的脑袋,拽破天危急中缩紧了头颈,被削去一块头皮,脑袋变成了血葫芦。 老二挥动流星锤来救,女子队中一个使铁棍的大汉接住,一棍把锤头砸回老二,老二被自己的锤头砸到胸骨,棍子不停接着横扫在老二的肋下,老二不知断了几根骨头,软塌塌地倒下了。 而这时拽破天也被红巾女子补了两刀,挂掉了。 “一个不留,杀!” 红巾女子刀指处,身后马队长驱直入,杀向土窑。 而女子却跳下马走到旗杆这儿,看着郭盛好奇地说:“老远就听人喊什么没成亲,就是你?” 郭盛当了半天看客,也不知这些人都是什么来头,但杀拽破天的应该不是坏人,便说道:“感谢女侠相救,刚才是在下喊了几句,要死了也不知乱喊些什么!” “谁说我要救你,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女子掂了掂手里的弯刀,狐疑地看着郭盛,让人相信一言不合,没死在老三手里也会死在她手里。 郭盛说:“我就是红楼贾家的一个车夫,因为拽破天强抢民女,我想打抱不平,结果失手被抓了,刚才听说这土窑里还有些被抢的女子,请女侠快去救她们!” “还救人?想想你自己怎么活下来吧!”女子扬长而去。 郭盛急道:“大家都是侠义中人,你倒是放开我呀!” 一个梳着抓髻的小童子蹦跳着过来,手里提着个小木剑,笑嘻嘻地看着郭盛:“你叫声哥,我就放你!” 郭盛看这童子喜人,觉得被他讨个便宜也不打紧,说道:“哥!” “哎,真乖!”童子努力装着大人的样子,甚至想拍拍郭盛的头顶,可惜够不着,只好拍拍他肚子,然后用他那木剑挑了几下,给郭盛松了绑。 郭盛重获自由,先把衣服裹紧遮住皮肉,然后就东张西望地想找他的画戟。 童子不乐意了:“干嘛呢,刚放了你就不认我啦?” 郭盛说:“哪有啊哥,我的兵器不知被他们藏哪里了,我得找回来。” 童子招招手:“跟在我后面,你这样乱走,小心被他们当马贼给杀了,我又没弟弟了。” 郭盛乖乖地跟着,在拽破天那帮马贼里试过身手,他对自己的武功已经不很自信啦。 一路上,有童子的同伴们好奇,问童子是抓了个俘虏吗?说老大说这些人作恶多端,不留活口。 童子挑着拇指一本正经地指着后面的郭盛:“什么俘虏,这是我弟!” 闻者都哈哈笑着,对郭盛现出友善的态度。 有的认出郭盛:“这不是刚才大嚷没成亲的家伙吗,骆少爷,你这弟怕是要变成你姐夫了吧?” 童子警告:“和我说笑没事,让我姐听到小心你脑袋不保!” 那人配合地四处张望一圈,又摸摸自己的脑袋,骆少爷满意地笑了。 郭盛好奇,问:“哥啊,你姐是那个戴红巾的吗?你们是什么人啊?” 骆少爷闻声驻足,上下打量他道:“你该不是真想当我姐夫吧?” “没有没有,郭盛哪是那等轻薄之人,适才蒙你姐相救,我应该知道恩人的名字啊!” “嗯,我是你哥,我姐也是你姐,别乱想了,再说她也不是要救你,她是杀人碰巧救的你,别当真事惦记!” 这位骆少爷看着也就七八岁的样子,俨然小大人地说教。郭盛擦擦汗,觉得自己往昔都是白活了。 红巾女子带着五个女孩出来,郭盛看到那个胖乎乎的就想起先前那个西夏胖汉,问道:“你们里面可有小青、小兰?” 胖姑娘怯生生地站出来:“我是小青。” 另一个小兰也站出来。 郭盛看着她们觉着可怜,对红巾女说:“她们的爹都被这伙马贼给杀了,女侠要好好安顿她们!” 红巾女刀指着郭盛说:“多活了一会儿还活出毛病了,我用你教我怎么做事吗?” 骆少爷忙陪笑说:“姐,这是我刚收的小弟,给我点面子别吓唬他!” 红巾女瞪他一眼:“你又调皮,下次不带你出来了。” 随后对知道死了爹正在哭哭啼啼的小青小兰她们说:“别哭了,我现在带你们去坝州,再着人告知你们家人来接你们。” 有个瘦骨伶仃的女孩儿说:“我没有家了,贼人是我娘出殡时抓走的我,我眼看着他们杀了我爹!” 红巾女拍拍她瘦削的肩头:“跟我去坝州,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本来挺坚强的女孩儿被她一说又哭了。 红巾女有些不耐烦:“你们这些女孩子就知道哭哭哭,我要是也像你们一样,今天都没人救你们。” 瘦女孩盈盈下拜:“我叫谭秀儿,请问姐姐怎么称呼。” 其他姑娘也都学着谭秀儿的样自报名号,请教恩人大名。 红巾女说:“我叫骆冬芳,你们叫我芳姐就成。四儿,你领她们去找祁叔,先送回坝州!” 骆少爷答应着,让女孩儿们跟他走。小兰犹豫着说道:“芳姐,我家离这儿近,虽然爹爹没了,我娘和我哥哥他们都还在,我不想去坝州。” 骆冬芳说:“这却由不得你,我救了你的命,就得好好交给你的家人,放你自己回去,安危不说,谁给我赎金呢?” 郭盛忍不住插话道:“还要收赎金,骆女侠,这不是和马贼一样吗,岂是侠义中人所为?” 骆冬芳眉毛一立正待发作,骆少爷见机不妙赶紧挡在郭盛身前:“姐,别生气,你说我都不懂事,何况他是我弟呢,就是个孩子嘛!” 骆冬芳:“给我弟面子,跟你好好说两句,你们几个女娃也听着,马贼抢人是祸害人的,你们落在他手里没个好;我骆冬芳从不掳掠,只从马贼手里救人,我这只队伍要不要花销?有伤亡不得给人家赔偿,这钱就要从赎金里出,我要的不对吗?” 郭盛无言以对,谭秀儿弱弱的问一句,没人给送赎金咋办? 骆冬芳说:“芳姐不是马贼,也没有撕票的规矩,你以后就是我坝州的人,别人啥样你啥样!” 谭秀儿感激地说:“芳姐真是好人,我是西北土生土长的,怎么没听过芳姐的名号啊?” 骆少爷做了个古怪的表情:“我姐的名号你们肯定听说过,她就是拽破天!” 第192章 说段往事又别离 谭秀儿几个女孩儿惊呼一声,瑟缩着挤成一团,郭盛也情不自禁地挡在她们面前,百倍警惕地防范着骆冬芳。 骆冬芳有些无奈地说道:“就算我是拽破天,我一女的能把你们怎么着,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四儿,不让你再提那个名号,你既然提了就索性把真相跟她们说个明白,谁再寻死觅活的就是你的问题!” 说完话扭头便走,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用弯刀指着郭盛对骆少爷说:“这个蠢货你要不赶他走,要不杀了他,别再让我看见!” 等她走远了,骆少爷同情地看着郭盛说:“我说什么了,她肯定看不上你,但我还是认你这个弟弟,你先躲起来,等心眼长全了再来坝州找我!” 郭盛忍住气说道:“我心眼少得听听故事长心眼儿,你既然要跟她们说出真相,我不妨听完再走!” 谭秀儿她们也求道:“这位小公子快说说吧,我们一直最怕的就是拽破天,怎么芳姐这么好的人会是拽破天?” “唉,都是造化弄人啊!”骆少爷用不知哪学来的一句词儿开了篇。 其实别看我姐叫我四儿,我家只我们姐弟两个,我这个四儿是从我爹和我叔两家兄弟里排下来的......(小青嘀咕道:说拽破天啊,你是老几没有关系的。) 好吧,我爹是坝州的土司,在坝州是最大的官儿,我们家也算有钱有势,但他想更厉害一些......(小兰嘟囔:又说他爹了,啥时候说拽破天啊?) 对,我姐为啥叫拽破天,她比我爹更厉害,能把天拽下来,但是这是后来的事,她不叫拽破天之前,是坝州的土司小姐,和一般小姐不同的是她跟一个中原来的老太婆练过武。 我爹为了势力更大,和曲州土司定下一门姻亲,想让我姐嫁给曲州土司的少爷。我姐不听他的话,因为曲州少爷被他爹带着来过我家,长得太秀气了,弟弟啊,我姐看不上你可能跟你和曲州少爷都是白皮子有关联。 (郭盛搓搓脸,怪我咯?) 但我爹那也是说一不二的人,他不管我姐咋反对,定下日子就让曲州来轿子接人了,我姐脾气再急也拗不过我爹,只好跟着迎亲的队伍走了。 走出坝州刚到了曲州地面时,一伙人蒙着脸骑着马来冲撞迎亲队,那些人是真豪横,连吹鼓手带曲州土司的亲兵都给打了,曲州少爷也吓得尿了裤子,我姐呢,这时也不会功夫了,束手就擒被人掳走。 那伙人只留下一句话,我乃拽破天,专抢良家女子! (谭秀儿哀叹道:红颜命薄,连芳姐都遭遇过这等惨事!) 惨什么惨,这都是她自己搞出来的,那些人是她的江湖朋友,被她教着搞了这么一出抢新娘的戏,从那以后她就不回家了,领着那些人一起干些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事。 都说拽破天专抢女的,其实我姐就抢过两回,一次是抢她自己,一次是听说有个苦命女孩儿被他爸要卖给一个六十老翁当妾,我姐一气就给女孩儿抢了,也是报的拽破天名号。 拽破天这名号被传的越来越响,都觉得这人胆大包天,土司女儿敢抢,谁又奈何不得她,被人又给编排了一些故事在身上,拽破天就成了花名在外的马贼。 没想到那些真正的马贼也来冒拽破天的名号,他们可是实打实的抢良家女子,抢的时候也是真杀人,最后拽破天的名号就被他们搞臭了,落得现在这样谁听了谁害怕。 我姐气那些人用她的名号干坏事,就开始追踪这些人,打马贼,救姑娘,开始时是救了就送人回家,但是她这支队伍虽然挺强悍,因为不干坏事也没啥收入,人也有死有伤,干脆就救出人后再收点报酬,维持队伍的开销。 (郭盛问:你家不是土司吗,还差钱?) 以前还行,从我姐被人抢了后,我爹在人前就抬不起头,人家说你土司连自己的闺女都保不住,你怎么保这坝州?一来二去的我爹土司就被人家给顶了,没几年他也死了,这样我姐才回家把我带走的,所以我家现在也是穷人啦! 骆少爷说着话已经把女孩儿们领到祁叔那里,让女孩儿们上车并说道:“坝州土司虽然不是我家的了,我姐在那说话依旧好使,你们没人赎的,她会安顿你们,没人敢欺负你们!” 祁叔赶着马车先走了,郭盛看着女孩儿们马车腾起的烟尘,心里也很担忧她们的未来,但也知道自己对此无能为力。 骆少爷看出他的心思,拍拍他胳膊:“放心,如果说大丈夫不分男女,那也只有我姐才配称大丈夫,说一不二!反正也有不好的地方,她说不想见你,我也不敢留你啦!” 郭盛说:“我也没想留下,找回我的方天画戟我就走,还得给人当车夫呢!” 骆少爷展目四望,喊住一个人:“喂,你手里那东西拿过来,好像是我兄弟的。” 那人依言过来,郭盛一见果然是他的大戟:“是我的,谢谢啦!” 那人看着他有些不屑:“使这么威猛的家伙还被人绑在这里,还不如给我拿去换点盐巴!” 骆少爷拉下脸子:“咋说话呢,好汉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知道不?” 拿回了大戟,郭盛向骆少爷告辞,骆少爷拿出一个金长命锁,老气横秋地说:“没想到这么快就分开了,当哥哥的也没啥好东西,这个是跟我长大的物件,送给你做纪念了!” 郭盛连忙推说不可,骆少爷不悦地说:“你嫌它是小孩子戴的不成?我又不让你戴脖子上,你收好就行,等过几年我长高了就不是这副样子,你可能也有变化,拿这金锁我们好相认!” 这——听起来也有道理,郭盛只好收了,自己身上摸摸,却是没什么能送人的。骆少爷看出他的尴尬,大度地挥挥手:“你是弟,不用还礼!” 郭盛持戟骑上骆少爷送他的假拽破天的马,向来路驱驰,走出里许回头望时,仍见骆少爷那小小的身影在目送着他。 第193章 惊鸿一现赛吕布 郭盛再次找到展平他们已是四天以后。 离开土窑后郭盛纵马疾驰,回到当初分别的地方,他以为没了车夫马车会像抛锚的船一样停滞不前,但没有等到红楼丫鬟和三老爷苦苦期盼的一幕。 郭盛想到他们是要往西去找一个叫马超的人,遂也打马向西狂奔,一面也是自责不已,不该抛下马车逞一时之勇去追什么拽破天,万一红楼的人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对得起贾政的恩情。 所以,在他看到马车与一支庞大的军队对峙,像汪洋中随时倾覆的小船,心中大急,抄起方天画戟,高呼一声:“展大侠莫慌,郭盛来也!” 庞德见一白袍小将气势如虹地向他杀来,心中一凛,拔出截头大刀准备迎战。 展平拦阻道:“庞将军,不要误会,都是自己人!” 展平带着晴雯袭人本是想奔着西凉城去,刚刚正好遇到西凉兵出兵征伐西夏,与先锋庞德相遇。展平之前曾在西凉城逗留几日,与马超马岱庞德等人结成酒肉朋友,所以见面交谈甚欢,庞德也着人去中军报与马超。 这时马超已经从中军来到阵前,赞了一声:“这少年郎看着挺虎势啊,展兄弟,你哪里找来这么一员虎将!” 展平先喊停郭盛,然后对马超说:“这位是蜀地的一位好汉——郭盛,因为善使一杆方天画戟,人称‘赛......吕布’!” 他想起薛仁贵是唐朝名将,但马超这汉朝人是不知道的,所以临时给改了赛吕布,心里是把郭盛和吕方合并同类项了,也是想替自己人挂个金字招牌长点脸面。 马超瞪大了眼睛,如获至宝地看着郭盛:“一直听说吕布英雄,都把他排在武人第一,咱马超却是不服气,想与他一较长短,可惜人被曹操杀了,这位赛吕布,一定是比吕布更强,咱要与他比试比试,补上这许多年的遗憾!” 展平没见过郭盛出手,但他明白郭盛即使有些本事也不会是三国顶尖人物马超的对手,便转圜道:“这个江湖人称,不过是虚名,多数言过其实,郭盛比起吕布还是大大不如,唯一相似处就是兵器,马兄怎么说也是个西凉霸主,和一个江湖人比武可有失身份。” “咱就是个西北汉子,哪有什么身份,你放心,咱收着点就是。” 马超提着钩镰枪一夹马腹上前:“小吕布,咱与你战上十合,你若不败就是你赢!” 郭盛面对西北大军凛然不惧:“既是比武,郭盛奉陪就是,若是失手伤了阁下,郭盛一人承担,不要牵累展大侠他们。” 马超赞道:“长得细皮嫩肉,气势却足得很,不愧是和吕布齐名的人物,你出招吧!” “并天戟法!”郭盛大喝一声,挺戟来刺。 “吕布看招!”马超潜意识里已经把对方当成吕布,钩镰枪迎上方天戟,小镰刀勾住戟上的月牙刃,用力一扭。 郭盛只觉得一股大力从戟尖直接震到戟尾,两手发麻抓不住兵器,大戟脱手而出,倒飞出去。 观战的庞德眼见两人兵刃刚一接触,方天戟竟然向自己飞过来,大惊,侧身让过戟尾,一把抓住戟杆,怒道:“小子竟然声东击西暗算于我,将军且让我会会他。” 马超也没想到号称赛吕布的小将竟然一招扔了兵器,正自纳罕,庞德已奔过来,并把手里的画戟掷还给郭盛。 郭盛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爱戟会脱手之后转瞬又回来,匆忙间接住画戟,但庞德的力道是他不能承受的,人抓住了戟,也被惯力带下了马,几个踉跄方才站住。 这还是庞德没用力的情况下,如果真是拿件东西掼他,恐怕郭盛吐血也接不住。 庞德没想到郭盛会下马战斗,心中狐疑难道这小子是要对我马腿下手?他截头大刀一挥:“小子不要使诈,与我正面决斗!” “啪!”一声清脆的鞭哨,把庞德的目光引向马车。 晴雯手执赶车鞭子站在车上,弓着水蛇腰指着庞德奚落:“我们家一个笨手笨脚的车夫,也让你们两个带兵的官合伙欺负,人多了不起啊?” 庞德被臊的有些脸红,指着郭盛辩解道:“说是比武他却耍诈,先是把兵器当暗器算计我,又下马来谋算我的战马,这样诡计多端之人,如何说我欺负他?” 晴雯冷笑一声:“这家伙要是诡计多端,世间便没有老实人,他明显是打不过你们嘛,连我都看出来了不要说你们不知道。” 马超其实已经看明白了,这人的武功不要说和吕布比,就是跟吕不韦比都不知道谁输谁赢呢,第一下丢了兵器确实让他有些意外,主要给对手预设的武力值太高了,但他绝不相信郭盛还有闲心避开正面相搏去搞暗算。兵器明明是被磕飞的,庞德的大力他也知道,是对方消受不起的。 他问同样目瞪口呆的展平:“你不是说这是位好汉,怎么又成了车夫?” 展平被电光石火的一通操作弄的有点乱,这时有些懊悔不该扯什么赛吕布,差点害了郭盛。 说道:“他是为了还人情,才兼职当个车夫,确实是条好汉,不过马兄的武功放眼天下已经没什么对手,跟他不是一个级别,再比就真是欺负人了。” 晴雯在那里叫道:“郭盛,你回来了这鞭子还是给你,干点你该干的事别以为你真是大侠,给我丢人!” 郭盛无力反驳,乖乖地把大戟放回车辕,接过鞭子。 看着变回车夫身份的郭盛,庞德有些赧颜,默默地回到队列。 马超打个哈哈:“行着呢,这要是换成......”他回头在队列里看了看,找到一架马车上抱着鞭子的一个老军,指着他说:“要是换成李大贵,恐怕这一招下去他站都站不起来了,哪还有力气赶车。” 老军受不得主公轻视,颤巍巍地站起来:“李大贵请战,要和对面的车夫拼出个高低!” 庞德刚才出个头讨了个没趣,心里正火,对老军斥责道:“李大贵你给我坐下,客气话都听不明白吗?” 第194章 西北道上少人行 郭盛恢复了车夫位置,俩丫头猫进车里,展平则被马超拉过去叙话。 马超说在这个地方见到面不算偶遇吧?展平笑说当然不是,这是专程来找马兄的,想送马兄一桩好事。 马超忙挥手打住,义正词严地说:“咱兄弟也是喝酒喝出来的交情,你当知道咱的秉性,别想着给咱送女人,咱马超看来那还不如一坛好酒,再说你们的女人都太泼辣,和太史大姑娘一样难缠。” 看来晴雯那一鞭子还是惊到了马超。 “马兄想多了,我车上那俩丫头是要送去陪和尚念经的,与马兄不搭噶,不过提到太史姑娘,这还真有她的事,马兄是否也在挂念着她?” 想到青鸾,马超就一个头两个大:“咱挂念她?咱是怕她再来胡闹,不听还不行,听了她的咱就得跟着她瞎折腾劳民伤财,刚消停点你可别提她了!” 唉!展平叹道:“这不活生生的负心男子多情女吗,人家惦记着对你的承诺,巴巴地请我来帮你夺城,你还一心想着躲她,叫人家知道多寒心啊,老马你这么做不对啊!” “越说越不着调,咱和太史大姑娘也只有喝酒的交情,扯啥负心多情的,咱有老婆不贪野花,你要是被她派来说这事的,现在就回去告诉她,以前说那些玩笑话作废,不用她应诺!” 展平乐得马超不惦记这事,他也没想带着俩丫鬟一个呆子跟着他们去攻城,但该通气的地方还得说。 “其实马兄啊,我也不是全给太史跑腿,你俩既然这事了啦,我就说件别的事,若是能帮上你最好,你要是觉着无所谓,就当没听说过。” “顶烦你们中原人说话绕圈子,有话快讲!” 展平便说了宋江把持了环州的军权,决意打西夏,两边可以联络。马超听了兴趣不大,说又不认识什么宋江,他打他的,咱打咱的,各不相犯就是,但西夏本就占了咱西凉的地儿,宋江要是敢跟着争地盘,马超决不能让。 展平再抛出一个信息,洪州现在是钟繇占着呢,直接与西夏对垒,要不要考虑合作。 三国名臣钟繇是马超知道的,他大点其头,钟繇老头可以,帮咱马家做个一府主政,咱倒是放心。 展平把知道的事情都交代了,就和马超别过,嘱咐道,若是他日遇到太史青鸾,你得告诉她我把话带到了也帮你找到了助力,省得她对我横加埋怨。 马超同情地看着他:“不是咱一个人嫌她吧,你也想躲她远远地吧?” “嗯,总想给谁都当老大,谁喜欢她啊,马兄保重吧!” “酒还没喝呢着急个啥呢?” “下次,下次一定痛饮一番!” 看展平落荒而去,马超自语道:“喝一回醉三天,这厮是真怕了咱的烈酒啦!” 展平找到自己的同伴们,这时他骑着郭盛带回的马,干脆就不上车了,吩咐郭盛此间事了,向北行。 郭盛提着鞭子茫然四顾,问是不是还要折返环州?展平说无此必要,西部的事已经算完成了,我们要去东北,你就抄近道走吧。 郭盛说:“委实不知道该怎么走,要不然你们等一会儿,我先骑马去探探路?” “别的郭大侠,你一走我不知道咱们还能不能见面了,你就看着太阳走吧,先寻个岔路和这些西凉大军分开。” 郭盛也不喜欢西凉兵,尤其那使钩镰枪和截头刀的,所以很快找到一个岔路也不管是通向哪里就一猛子扎了进去,展平无所谓地骑马在后面悠哉游哉着,他们与马超的队伍渐行渐远。 路上郭盛和他们讲起了他遇到拽破天的事情,郭盛也不会粉饰,该怎样就讲怎样,又遭晴雯一通奚落,唯独展平赞他不畏强暴,心怀大义,至于话由不由心却是难说。 西北道上少人行,走了一天后,人却多了起来,几伙人越过他们的马车,走得很急。 展平纳闷,拦住一伙问前面可有什么事发生,一个壮汉匆匆忙忙地说:“大马贼拽破天落网,三日内要问斩了,我等家人多有被他所害的,过去讨个公道!” “呀,前面是什么地方?” “坝州!” “吁!”郭盛叫停了马,心神不定,若有所失。 展平问:“郭大侠意欲何为?” 晴雯的声音从车厢里嘤嘤传来:“刚说她家事,又闻她家悲,可怜骆小姐要与我们郭大侠阴阳两隔啦!” 袭人拉了拉她的衣襟,示意她别乱说话。 刚才路人的话大家都听到了,郭盛的故事犹在耳畔,故事中的女主却要被正法了,让人不敢相信事情有这么巧。 郭盛从怀中掏出长命锁,有些激动地说:“骆小姐从马贼的刀下救了我,骆少爷把我当兄弟,又赠我战马和自小相伴的宝物,他们遭难,我焉能无动于衷!” 展平安抚道:“听说话的意思人还在呢,郭大侠你要怎样做我都支持你!” 郭盛拱手行礼:“多谢展大侠,多谢晴雯姑娘!” “谢我干嘛?”晴雯诧异问道。 郭盛道:“还要劳烦晴雯姑娘出来赶马车,郭盛要去看看究竟,若救不出骆家姐弟,便与他们同死!” “嗨,我说王熙凤安排我出行时一脸坏笑,她竟是算准了我来是当马夫的,郭盛我谢谢你啦!”晴雯在里面跺脚发泄不满。 袭人也觉不妥,探出脑袋劝道:“郭先生,你受贾府之托,当忠贾府之事,人家坝州自有人家的法度,你何苦要生要死的去,她们骆家有一支马队尚且不敌,你一人去又能救得了谁啊,难道二老爷在黄河里救了你,就是让你来西北送命的吗?” 郭盛被说得惭愧,低了头说:“袭人姑娘言之有理,郭盛背负着二老爷和骆家两方面的救命之恩,但贾府没有致命的危险,骆家姐弟却是危在旦夕,我即使无能,也断无坐视不理的道理啊!” 他又看着展平说:“三老爷,你现在是能代表贾府的主事人,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展平跳下马,把马缰甩给郭盛:“不要问别人,做你想做的事!” 第195章 午时已到当斩首 郭盛飞也是地走了。 马车进入坝州的主镇金瓦寨,展平找个客栈先落下脚,让两个丫头躲在客栈别动,自己去寨子里看看动静。 袭人说三老爷注意安全,切不要和人发生冲突。晴雯却不想听话,金瓦寨杀的是马贼拽破天,又不干我的事没什么危险,我倒要看看那位奇女子长得什么样。 展平拗不过她,只好让她穿戴好斗篷遮住眉眼,谁知道这地方什么民风,尽量少惹麻烦吧。 两人拣着人多的街道顺着人流走,晴雯看着新鲜,嘴里品评着:“看那些人喜气洋洋的样子,骆家必是没什么好人缘,和郭盛嘴里说的又不甚一样。” 展平提醒道:“这里的人可不认识荣国府,你要多听少说,否则惹毛了哪个我可护不住你。” 晴雯是个不怕事的,对“三老爷”有了几分轻视,怼道:“若是郭盛就不会这么说,别看他人呆,血性可不缺!” 展平知道这大丫头嘴巴不饶人,也不愿意和她争辩,把注意力放在对周围的观察中。 从人们的议论中知道,今天是土司公示处斩拽破天的正日子,距离午时已近,把砍头当戏看的百姓争先恐后即为此事。 法场很好找,哪里人多就是哪里,展平边走边张望着:“郭盛去了哪里?” “八成是劫法场去了,等下要是死在哪里,我们要不要收尸啊给他。”虽然展平是自语,晴雯却没让他的话掉到地上。 “哦,先别说丧气话,不过要是真想收尸还得你出面冒充家属。” “为啥啊,我一个丫鬟出头露面的合适吗?” “合适,我要是出面,那就叫同党,得被人一起砍了,你个弱女子没人把你当同党,就说他是你哥或者胡乱说是什么亲戚,脑袋有病没看住,跑这送死你给他收个尸也说得过去。” “呦,你还真是个三老爷,人家都要死了,还在这说风凉话。”晴雯小腰一掐,鄙夷地看着展平。 展平后悔,明明丫头在那乱讲话,我跟她节奏走啥呀。 两人步伐加快,再度沉默。 法场不说人山人海,上千人总是有的,拽破天名气太大,十里八乡听到信儿的都跑来了,人犯还没押上来,场上已是一片咒骂之声。 “民愤好大啊,郭盛为这种人赔上性命真是不值!” 晴雯翘着脚往人堆里看,也不知是找马贼还是找郭盛。展平有了教训,绝不轻易接她话,你若跟着她说不值,她就有话反驳你说些值的道理。你若敢说值,她又有一堆理由证明如何不值。 总之,嗑没法唠。 人群一阵骚动,有人说来了来了,拽破天押过来了。马上有人紧张地问,哪个是?别人回答他,哪个独眼的就是呗,一脸凶相,看着就是作恶多端的马贼。 “什么什么,郭盛嘴里的美人竟是个独眼儿?我天啊!”晴雯像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可惜身子太小,在拥挤的人群中什么也看不到。 她摇着展平的胳膊:“你看到了吧,是他们说的那模样吗?” “嗯,比他们说的还惨,独眼,面目狰狞,而且被打的塌了半架身子骨,没人扶着都站立不住!”展平摇晃着说,他感觉自己的半架身子也要被晴雯晃塌了。 晴雯觉得不可思议:“天啊,一个女人伤成这样还有个看吗?郭盛呢,他还要拼命去救?” “我说,你晃就晃呗,还掐我干啥?”展平甩着胳膊,幸亏穿得厚,晴雯的手还在加力。 “哎呀不好意思,我紧张的,骆小姐好惨!”晴雯松了手。 展平凝视着前方:“问题是那不是什么骆小姐,是个男的!” “还好,还好!”晴雯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又问:“难道是骆少爷?” 展平有些悲悯地低头看看晴雯:“你是光长嘴不长脑子啊,骆少爷几岁的孩子,能用得上狰狞这词儿吗?” 晴雯瞪了瞪眼睛,把气咽下去,问:“郭盛找到没有,不是他恩人这法场还劫不劫啦?” 不止一个人闻声看过来,有的好奇,有的愤怒,想看看谁这么大胆子嚷嚷劫法场。 展平赶紧拽着晴雯往人堆深处扎,咬牙切齿地低声警告:“你再多话就别说认识我,省得一会儿被砍头的要多两个人!” 晴雯不服,叨叨着:“这些人有没有脑子,说闲话也当真!” 展平站住:“我好像看到了我们的车夫。” “哪里哪里,他被抓了吗?”晴雯不由得踮起脚尖,手也搭上了展平的肩膀。 展平怕她再掐人:“要不要我把你抱起来看?” “那怎么行,被人看到不妥!”晴雯断然拒绝。 展平松了口气:“你也知道顾忌这些啊!” “怎么说话呢,我也是女的好吗!”晴雯被针扎了一样把手从展平肩上挪开,又艳羡地说:“我要是长你们这么高就好了!” 展平瞅她可怜,就通报了看到的情况:“郭盛和一个男孩子在一起,估计就是骆少爷,左近还有个趾高气扬的女人,我看八成就是那个拽破天!” “咋看出来的?” “她是很拽啊!” 晴雯抬头只看到一个个的后脑勺,根本张望不到远处,像是落在一个陷坑中,哀叹:“我出来是干什么的!” “你跟紧了我!”展平一手揽住她的肩膀,一手使巧劲儿拨开前面的看客从人群中穿插,几个腾挪到了前面,过程中也招来几声责骂。 晴雯觉得像是被一股大力裹着,晕晕乎乎地就从人堆中出来了,站在前面,独眼马贼也看到了,再顺着展平的指点也看到了郭盛和他身边的人。 她兴奋地捶了展平一拳:“你怎么做到的?” 展平和她们在一起时从来没展露过武功,晴雯一直以为这就是个名不副实的三老爷,此举着实让她惊喜。 “我怕你憋死,一急就做到了!但是大小姐,你不练武真的很屈才啊!”展平揉着被打的地方说。 “去他的大小姐,我就是个丫头!”晴雯又对着郭盛扯开嗓子喊:“郭大车夫,你救的人没事啦?” 人声鼎沸中,郭盛没有听到她的召唤,还在和他“哥”骆少爷在讲话。 这时传来打锣声,有人拉着长声喊道:“午时已到,请土司老爷下令,斩贼首!” 第196章 仗义执言赏牢饭 看着骆冬芳大马金刀地站在监斩台上,郭盛还是不敢相信,问骆少爷:“你姐怎么又当上土司了?” 骆少爷投以审视的目光:“弟呀,你心急火燎地赶来救援,我其实挺感动的,我现在又想问问,你是奔着我来的还是奔着我姐啊?” “这个......有啥不一样吗?” “很不一样,你要是想着救我来的,我姐会很高兴,也对你刮目相看,你要是奔着她来的,小心啊,她可是喜怒无常的女人,发起疯来我都拦不住!”骆少爷还特意打了个寒颤来表示他说的都是真的。 郭盛抓抓头皮,费解地说:“我以为差不多的,你看你是我哥,你姐也算是我姐,谁欺负你们我都不能答应。” “这么想就对了,别问那么多,听咱姐讲话!” 骆冬芳正讲到马贼之事:“做为新任土司,我必保境安民,根除一直为患西北的马贼拽破天,数日前我刚率众剿灭拽破天团伙,贼首拽破天在亡命抵抗中已经授首。” 一个汉子用竹竿挑着曾经砍杀小青的爹那个“拽破天”的脑袋,在人前示众。 骆冬芳又指着独眼马贼说:“这是拽破天马贼的二当家,今日枭首以镇群贼,本土司在此发誓,再有以‘拽破天’之名为祸乡里者,哪怕上天入地,定杀之!” 随后扔下杀人牌:“斩!” 行刑大汉闻声挥刀,独眼儿的脑袋瞬间从腔子上剥离,滚到看热闹的人群脚下,有人吓得后跳,也有胆大的一脚把头颅踢走,然后像是他杀了贼一样狂呼。 几个年纪大的族老上来向骆冬芳道贺,有的回忆起骆冬芳的爹老土司,流下点潸然的泪水。骆冬芳礼貌又不乏王霸之气地微微颔首,说州治少不得各位乡亲帮衬,冬芳必振兴坝州为报。 兴师动众斩了个马贼老二,骆冬芳令疏散百姓,恢复安定。 骆少爷领着郭盛来到姐姐身边:“姐你越来越像大官了!” 骆冬芳说:“你学着点,等火候到了这大官让你来做。” 郭盛忍不住说道:“姐,你已经当了土司,那些救来的姑娘就别要赎金了吧,小青她们该放了吧!” 骆冬芳春风得意的脸立刻阴沉下来,斥责道:“你谁呀,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郭盛被训斥得面孔一红,但仍要死谏:“你说缺钱才救下那些女孩子换赎金,可现在已不是你自己带着马队拼死拼活的时候,不差这点银子,我觉得你不该这么做了!” “贺瓜!”骆冬芳威严地叫了一声。 “在!”一个秃顶鹰鼻的人从后面闪了出来。 骆冬芳指着郭盛说:“把这个人关进水牢!” 贺瓜立刻挥手让两个大汉扭住郭盛。骆少爷急忙劝阻:“姐,他脑袋就一根筋你也知道,不要认真了吧!” 骆冬芳眼睛一立:“这没你姐,是土司在下令,不服的同罪论处!” “土司就可以不讲理吗?”郭盛挣扎着说道。 贺瓜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不讲!” 骆少爷凑过来埋怨道:“你也真是,那些女孩儿我姐都要放了,你偏还来捋她的虎须,先跟他们去吧,等我姐消气了我再劝她!” 郭盛被押走了,晴雯看得目瞪口呆,展平拉了她一把,她问:“我没看错的话,郭盛是被他要救的人给抓走了是吗?” “好像是吧!” “这是哪一出戏码啊?” “你问我不如问她。”展平向骆冬芳一努嘴。 “嗯!” 晴雯向骆冬芳追过去,展平一把拉住:“你真要去呀,现在那人火大,去了只能自讨苦吃。” “那也得问个明白啊,我不能一直替人不清不楚当马夫啊!” “唉,先别说话,跟着找机会。” 两人跟在骆冬芳身后走了一段,骆冬芳十分警觉,早就发现了他们,先是示威地回头扫了一眼,没想到那两人看不出土司脾气还是不紧不慢地尾随着。 骆冬芳终于不耐烦了,猛然回身,咄咄逼人地看着他们:“你们想找死吗?” 展平尴尬地拉着晴雯停下脚,挤出一脸讪笑:“我们想打听个道,土司衙门是这么走吗?” “刚才在砍头场你们就见过我,跟了一路又向我打听土司,是你们傻还是把我当傻子?”骆冬芳把两人说得无语,又威胁道:“午时还没过,还是杀头的好时候,你们想尝尝我的快刀吗?” 一招手,旁边一个健壮妇人奉上一对弯刀。 “那么凶干嘛?”晴雯忽然开口,展平立时紧张起来,不知她要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好在晴雯嘴巴虽是厉害也能看出火候,她居然对着骆冬芳甜甜一笑:“我们和郭盛是一起的,他这几日总是夸一位骆姐姐如何如何好,我们就是想拜见拜见嘛!” 骆冬芳嗤之以鼻:“小丫头你以为自己很会说话吗?被一个二愣子夸我该感到荣幸吗?” 晴雯第一次拍马屁惨遭失败,心里不忿,说你这么个人怎么听不出好赖话呢?骆冬芳把弯刀拔出半截,对着晴雯做凶神恶煞状:“因为我本来就是坏人,怕不怕!” 晴雯往展平身后撤了一步,用行动表示了她也怕恶人。 展平没处可躲,只能笑嘻嘻地说道:“骆土司,你也说了那郭盛是个二愣子,跟他较什么劲儿啊,不如把他放了我们带回去严加管教,不会让他再烦你就是!” “我给人下令抓了他,还没到地方又放了他,这么善变以后谁还听我的令,先关上一年再说吧!”骆冬芳拔腿要走。 晴雯急了:“哪有你这么做事的,他到底犯了什么事就要被你关一年?” 骆冬芳把两只弯刀互击发出一声脆响:“小丫头胆子又回来啦?你们和郭盛什么关系这么紧张他?” “他是我们的车夫啊,没这人我就得赶马车,外面风沙很大的,姐姐你行个方便好啦,我们出银子赎人也行啊!”晴雯恳求道。 骆冬芳眼睛一转有了主意:“银子就不要了我们又不是马贼,本土司今天开恩行个方便,让你们选三个人出来,按我们的规矩比武定输赢,要是能三局两胜,就领那个愣子走人!” 第197章 一腔热血命该绝 展平和晴雯找了个干爽的地方坐着,看着土司衙门口发呆。 上哪里去找三个人来对垒呢? 骆冬芳最后算网开一面,说郭盛扛着个大戟也别白扛,可以让他算一个人头出来替自己赌命,另外两个你们自己想办法。 “要快一点,我去问问水牢的饭够不够吃,若是养着他费粮食,明天当马匪砍了也说不定!” 这话让两个人捉摸不定,晴雯说:“挺好的女子啊怎么这样歹毒,她说笑呢吧?” “你看到她笑了吗?”展平嚼着随手捡到的一根干草心不在焉地问。 “没笑!想不到郭盛的结局竟然是这样,等见着宝玉,让他帮郭盛念念经,来世长点心吧!” 展平点点头:“你想的周到,不过要带着你一起念,心这玩意儿早长早受益。” 刚刚有些哀伤的晴雯被触怒了:“就你长心了呗,眼前的事儿怎么解决,你用点心拿出个主意呀!” 展平打了个响指:“走,找那个土豆丝去!” 晴雯不信:“有办法了?” “试试看吧!” 土司衙门,骆冬芳没想到这么快两人就找上门来,并且表示接受比武的挑战,她看看两人:“在这金瓦寨中你们能凑出三个人来吗?” 展平说:“我俩,加上郭盛,不是正好三个人。” 骆冬芳围着晴雯转了两圈,怀疑道:“莫非我看走了眼?小丫头会两下子?” 晴雯赌气说道:“不会,他硬推我上来的。” 骆冬芳不禁哈哈大笑,然后一绷脸说:“胡闹!” 展平陪笑道:“土司大人,你也看出我们的困难了,但是又不想把人扔下不管,只好赌这一把,请土司大人给点优惠条件,让我们自己选对手行吗?” 骆冬芳冷笑道:“打得好主意,你是想在我金瓦寨中找个风吹就倒的白头翁当对手吗?你出价了我再还个价,我马队的人你随便选对手,寨子里的百姓就别算计了。” “成交!” 骆冬芳暗骂中原人狗胆包天,竟敢小瞧我的马队,说道:“本土司今天没空,明天巳时你们来,哪怕挑本土司当对手也陪你们玩玩。” 晴雯一路闷闷不乐,回到客栈,袭人看到她的表情,安慰道:“人总有死的时候,我看今天天儿不错,郭大侠定是登了仙界啦!” 晴雯平素不太喜欢袭人,嫌人事事滴水不漏反衬得她晴雯不懂规矩,这时悲从中来,也忘了对袭人的怨念,抱住袭人说:“上仙界的是马贼的二头目,郭盛没死呢!” “呀,他没去劫法场啊,万幸万幸,可我看你脸色不对呀?” 晴雯哇地一声哭了:“可我明天要死了啊,还不知道天儿怎么样呢!” 袭人拍着她的俏背急急地问道:“怎么说这种疯话,到底是怎么了,三老爷,你说句话啊!” “也没那么夸张了!”展平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晴雯擦着泪说:“瞧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和丫头们都没打过架,你让我去跟人比武,不就是让我送死吗!袭人,以后只有你跟着他了,可得长点心防着他点,一不留神没准就叫他给卖了!” 展平看这丫头是真伤心了,咳嗽下嗓子说:“你们知道有个‘田忌赛马’的故事吗?” “赶马车也是平生第一回,谁知道你那什么赛马!” “是这样的,有个人和另一个人比赛马,他的三匹马和人家三匹马没法比,肯定赢不了,他就想了一个办法,用三等马对阵对方的一等马,这个肯定是败局,但他用一等马对阵二等马,用二等马对阵三等马,就是胜局,结果三局两胜就赢了。” 晴雯跳着脚对袭人说:“太欺负人了,他把我当三等马!” “比喻,比喻!”展平安抚道:“明天你就挑对面最厉害的,比如骆冬芳,完了不等打就认输,你啥危险都没有。剩下我找一个厉害些的,再让郭盛找一个有把握的,只要赢下两局咱不就是赢了!” 晴雯嫌弃道:“枉你还自称大侠,这不是耍赖吗?” “我只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回晴雯姑娘知道我的用意了吧?”展平拂袖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晴雯看向袭人:“他怎么是这种人?” 袭人道:“妹妹自己当心吧,市井打闹的事我真帮不了你!” ...... 巳时,土司衙门。 郭盛已经被带了出来,有些颓丧地站在那里,看到展平晴雯二人,愧疚地说:“展大侠、晴雯姑娘,是郭某孟浪了,牵累二位!” 展平说:“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走,要是过意不去,今晚你请我们喝酒。” 骆冬芳呵斥道:“要不要脸,谁告诉你他今晚能出去?还有你们两位,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一个瘦弱不堪的惫懒汉子,你们今晚又在哪里还未定呢!” 两军对垒,展平也不再客气,冷声道:“比武不是比谁说话声大,骆土司说话还算不算数?” “本土司一向言出必行,你们选对手吧!” 骆冬芳把手向后一挥,她马队上的人都挺胸腆肚,一副不可一世的骄傲样子。 展平想的策略是自己必须胜、晴雯肯定输,最摸不准的是郭盛,他没见过郭盛的真实水平,据讲被假拽破天抓住是因为寡不敌众,如今1v1比试,又胜算几何呢? 他对郭盛说:“郭大侠,你被他们关了一天,体力行不行啊?” 郭盛说:“还好,有饭吃有水喝,因为他们水牢出了毛病关在旱牢里,没有水蛇侵扰。” “水蛇?” “是呢,听牢友讲,水牢里放有水蛇,常常出来与人戏耍!” “真他妈法西斯!”展平骂了一声,对郭盛说:“我们要和他们进行三场比武,赢了你就不用留在这陪水蛇了,你和他们接触的多一些,睁大眼睛在对面的人里挑个对手,一定要选个你能打赢的!” 郭盛看向对面,正迎上骆冬芳挑衅的目光,他说:“不用选了,就这位骆姑娘!” 啊?在展平看来,最大的boss就是骆冬芳,本来是要留给晴雯做必输项的,他很怀疑郭盛的战力:“你确定是选骆土司?” 郭盛一腔热血赶到金瓦寨要救骆家姐弟,却不料被骆冬芳羁押,对恩将仇报的骆冬芳已经满是怨气,他咬着牙说:“就是她,如果不敌死在她手,算是我命该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