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骄宠,皇兄他心怀不轨》 第1章 夫君归来 明宣十七年春 汴京城 落日余晖似一抹红绸染红了整片天际,霞光笼罩下男人身披银甲策马而来。 沅芷眼眶微热的迎上前方那朝思暮想的男人:“夫君!” 江亦安似乎并未注意到人群中的沅芷,只见他翻身下马径直走到队伍后面的一辆马车前,主动伸出手对车内人柔声道:“我们到家了,小心些!” 马车内伸出一只细腻修长的手放在了江亦安的手心,江亦安握紧对方的手将她小心翼翼扶下马车。 沅芷神情微愣,目光直直盯着那对年轻男女,阳光照耀下他二人相视一笑仿若一对恩爱缠绵的璧人,随即一起朝侯府走来。 江亦安转身之际才注意到人群中的沅芷,眸光微闪,下意识松开了女子的手走上前来。 “阿芷,我回来了!” 一年前戎狄大军突然进犯,南安侯嫡长子江亦安奉命带兵奔赴漠北御敌,那日偏巧是他们的大婚之日,洞房花烛夜尚未完成新婚夫妻就被迫分隔两地。 沅芷父母早逝,十四岁那年家族亲戚抢夺家产险些害她致死,是远房表亲的南安侯府收留了她这个孤女,从此之后她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姑娘便在侯府住了下来。 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侯府家规甚严,府中的奴才们也多是捧高踩低、趋炎附势之辈,她这个身份自是不受人待见,即便侯爷对她还算疼爱,可他忙于公务无暇顾及后宅之事,最初入府时,上至侯府夫人妾室下至丫鬟奴仆没人将她当做主子看待。 庆幸的是她身边有江亦安的陪伴,当初是他将满身鲜血的她背出雪山,是他遍寻名医为她治病养伤,亦是他在侯府上下护她周全给足了她偏爱和颜面,也正是有他护着,她在侯府这六年才能安稳度日。 所以在沅芷心里,嫁给江亦安就是找到了此生最大的依靠。 “安哥!”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江亦安身后传来。 女子迅速朝沅芷打量一眼,她抬手举止亲密的在江亦安肩上轻拍了一下。 “这就是嫂子吗?还真被我猜中了,你们男人啊就喜欢这种娇娇弱弱的病美人。” 沅芷看向眼前的女子,她瞧着十八九岁年纪,一身异族打扮,肤色算不上白,但五官生的颇为精致,身材婀娜高挑,颇有异域风情之美。 江亦安看向女子道:“别没大没小的,阿芷性子腼腆,你这咋咋呼呼的样子可莫要吓着她。” 女子娇嗔一声:“我怎么就咋咋呼呼了?哼,我若是像嫂子一样像朵娇弱的小白花似的,当初如何将你从尸横遍野的战场上背回来?” 江亦安略带宠溺的语气道:“好了,当初的救命之恩我是不会忘记的,你有自己的优点不必和阿芷比。” 亲眼看到江亦安对这个异族女子如此宠溺的态度,沅芷眼底露出惊愕之色。 与江亦安相识数年她算是比较了解他的为人,身为南安侯府的小侯爷生来尊贵,他表面上看着谦逊知礼实则骨子里是个很冷漠的人,这么多年他也只在她面前表露出足够的耐心,此刻见他用如此温柔的语气宽慰其她女子,心口像是被针狠狠戳了一下。 “夫君,这位姑娘是?” 江亦安这才察觉到忽略了身边的人儿,他伸手握住沅芷的手解释道:“她叫叶攸宁,是漠北的一名医女,曾在战场上救过我一命,这一年多她一直随军行医立下不小功劳,此次跟随我们回京是来寻亲的,阿芷,攸宁在找到亲人之前可能要在咱们府中住上一段时日。” 听了江亦安的解释,沅芷冲着叶攸宁微微一笑。 “叶姑娘既然是夫君的救命恩人,南安侯府自是要以礼相待,不知叶姑娘的亲人可有下落了?若尚未有眉目侯府可安排人协助姑娘寻找。” 叶攸宁瞥了沅芷一眼,冷淡的笑了一声。 “就不劳烦嫂子操心了,安哥说会亲自帮我找寻亲人的下落。” 话落,叶攸宁很自然的伸手扯住江亦安的衣袖:“安哥,我饿了,你不是说侯府的厨子做菜手艺很好吗?快带我去尝尝吧。” 江亦安无奈的看向她:“刚入城你就吵闹着饿了,不是已经给你买了栗子糕吗?” “栗子糕太干了我只吃了两块就分给张副将他们了,现在肚子都快饿扁了,你快带我去嘛。” 江亦安轻叹一声:“走吧,我们回府。” 叶攸宁拉着江亦安就往侯府跑去,江亦安只能松开沅芷的手。 沅芷被他们带的身子微微一晃,还好站在一旁的丫鬟春荷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了一把。 “这是哪儿冒出来的乡下贱婢竟敢如此不知礼数?小侯爷竟然还任凭她胡闹。” 春荷颇为气愤的冲着已经走远的二人瞪了一眼,往日小侯爷眼里除了少夫人何曾有过旁人?可刚刚那女子在小侯爷面前那般放肆,小侯爷却对她很是纵容。 沅芷陷入沉默,心口某个地方一阵闷堵。 “她是夫君的救命恩人,夫君对她照顾些也是应该的,刚刚那番话莫要再说了。” 他们从少年相知相守走到如今,她最清楚他对自己的感情有多深,他只是感激叶攸宁的救命之恩才会对她比常人好一些的,自己不该因此就怀疑他。 春荷拧了拧眉,最终垂下眼帘点了点头:“是,奴婢记下了。” —— 回到侯府,沅芷先去了侯夫人苏氏的院落回禀。 按照往常惯例,江亦安从外面回来后一般会先来苏氏的静安堂请安,此刻他陪着叶攸宁怕是一时脱不开身,作为儿媳的沅芷自是要来向婆母回禀。 来到静安堂,沅芷迈入屋内朝坐在榻上的中年妇人屈膝行礼。 “儿媳见过母亲。” 苏氏正在手抄佛经,神情冷淡的扫了沅芷一眼,又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怎么就你自己来了?安儿呢?他不是回来了吗?” “回禀母亲,夫君带了客人回府,此刻正在前厅那边陪客人用膳,过会儿就来给母亲请安了。” “哦?什么客人?” 苏氏话音刚落,伺候苏氏的秦嬷嬷匆匆走了进来。 “夫人,大公子带了一个异族女子回来,说是那女子曾在战场上救了大公子一命,算是咱们公子的救命恩人。” 苏氏神色微沉了几分:“既是救命恩人赏些银钱便罢了,怎还将人带回侯府了?” 秦嬷嬷眼角余光朝沅芷扫了一眼,如实道:“听说那姑娘是来汴京寻亲的,大公子承了恩情也不好坐视不理,这才将人暂时接回侯府安置下来,想必等找到那姑娘的亲人就会将其送走了。” 第2章 短暂温存 苏氏缓缓转动着手里的菩提子佛珠,沉默了一阵儿方才将视线挪到沅芷的身上。 “你们小夫妻久别胜新婚,当初落下的洞房花烛需早些补上,我虽不满意你,可侯爷同意你和安儿的婚事我也不好多加阻拦,既然坐上了侯府少夫人的位置,就要早些为侯府开枝散叶才是。” 苏氏打心里是瞧不上这个儿媳的,可侯爷对这个丫头很是看重,再加上安儿那小子对这丫头亦是痴心一片,她纵然万般不满也只能默认了这门婚事,还好这丫头在府中还算恪守本分。 沅芷有些心神不宁的应了一声,正要起身告退时江亦安赶了过来。 “儿子见过母亲,给母亲请安了。” 站在一旁的沅芷朝江亦安看去,心里疑惑,他不是陪着叶攸宁走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赶来了? 见到自己的儿子来了,苏氏冷淡的脸上方才有了笑意。 “安儿快上前来让母亲好好瞧瞧。” 江亦安大步走到苏氏面前,苏氏满眼疼爱的仔细端详一番。 “比出征时瘦了些也黑了些,这一年在漠北边塞之地定然是吃了不少苦吧,娘整日吃斋念佛抄写经文祈祷我儿能大获全胜早日归来,如今总算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江亦安立刻跪在苏氏面前道:“儿子离家这么久让母亲担忧了。” 苏氏破涕为笑,脸上带着一抹骄傲之色。 “自是担忧的,但也为我儿感到骄傲,你年纪轻轻就立下军功今后势必会大有所为,也让后宅那些心思不静的人好好看看,这南安侯府只要有我儿在的一日,那几个庶子们就别想压过你的风头去。” 母子二人聊了一阵儿,苏氏这才冷眼朝站在一旁的沅芷看去。 “芷儿,吩咐厨房那边给大公子的膳食要多以滋补身体为主,安儿是你的夫君,你要照顾好他。” 沅芷道:“母亲放心,儿媳定会好好照顾夫君的。” 江亦安朝沅芷看了一眼,随即笑着对苏氏道:“母亲,儿子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就不打扰您了,明日儿子再来向您请安。” “去吧,这几日好好休息。” “儿子告退。” 江亦安作揖行礼后,转身拉着沅芷走出了苏氏的屋子。 离开静安堂,沅芷询问道:“夫君怎么过来了?那位叶姑娘呢?” 江亦安牵着沅芷的手往他们的院子走去。 “那丫头见着吃的东西就顾不上其他了,得知你自己跑来见母亲,我怕她又刁难你便急匆匆赶来了。” 沅芷的眼眶顿时一热,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滚落而下。 江亦安发现沅芷情绪不对,急忙停下来查看。 “我的乖乖,怎么哭了?” 沅芷泪眼朦胧的投入他的怀里:“我以为夫君不会再关心我了。” 江亦安顿时整个心抽痛了一下,柔声安抚道:“胡说什么呢?你可是我捧在手心里珍视的人,夫君就算不关心任何人也不可能不关心阿芷。” 沅芷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太合适。 若她表现的太过在乎叶攸宁的存在,就显得自己没有身为妻子的容人之量。 这一年多来苏氏没少耳提面命教导她为人正妻的本分,眼看着侯爷后宅纳了那么多房妾室与苏氏争宠,她知道自己将来迟早是要面对这一关的,可一想到有朝一日要和其她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心里便觉闷堵的难受。 江亦安深深看了沅芷一眼,似乎猜到她刚刚想说什么。 “走,我们回去说。” 江亦安拉起沅芷回到房间,关上门后他一把将沅芷打横抱起,大阔步走到床榻前。 沅芷轻呼一声:“夫君,你不是有话要说吗?为何……” 江亦安迫不及待将她压在床上急切的吻了上来。 这个吻猛烈炙热,似将所有的思念都倾注在此时此刻的唇齿相融间,那只修长的大掌沿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缓缓游走,沅芷整个人如一滩水一般沉溺在他的身下。 片刻后,江亦安喘着粗气将滚烫的脸颊埋在沅芷的颈窝里,低沉的嗓音带着诱哄一般说道。 “阿芷,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叶攸宁是我的救命恩人,当初若不是她从腐尸血海中将我救回,只怕这辈子我都见不到你了,这个恩情我是要还的,她举目无亲又是个年轻姑娘,我不能放任她不管,所以她提出要来京城寻找亲人时我便答应了。不过你要相信自己的夫君,我江亦安心里只爱阿芷,此生不变。” 沅芷轻轻捧起他的头,清澈的眸子静静注视着他。 “阿哥,可还记得我及笄那年你对我说过的话?” 江亦安心头微微一颤,这声阿哥不由的勾起他们多年朝夕相处的回忆,她刚被接回侯府时身子格外羸弱,就像是个漂亮的雪瓷娃娃,需要人小心翼翼的呵护着才能长大。 “我说将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做出伤害阿芷的事。” 沅芷微微一笑,主动伸手缠上江亦安的脖颈:“我相信阿哥当年的承诺是出自肺腑,这些年你也一直在履行承诺,所以只要是阿哥说的我都会相信,可若阿哥将来喜欢上旁的女子,也请一定要告知我,我不想当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不会有那一日!在我心里阿芷永远是第一选择。” 沅芷半开玩笑的娇声道:“若哪一日阿哥违背了诺言,我就拿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扎进阿哥的心口。” 江亦安并未当真,满脸笑意的俯身在沅芷的唇上轻吻着。 “若真有那一日不用你动手,我也会捅自己一刀。” 沅芷闭上眼动情的主动吻上了他的唇,小夫妻又耳鬓厮磨了一阵儿,沅芷小脸上绯红一片,娇喘一声握住了他不安分的手。 “我让人准备了热水,你先去沐浴。” 江亦安低喘几声,在沅芷细腻的颈窝轻咬了一口:“今晚说什么都要把欠小爷的洞房补回来,对了,我想吃夫人做的虾羹了,在军营里最想的就是这一口,外面做的总觉得不是那个味道。” 沅芷笑道:“好,我这就去小厨房亲手给你做。” 江亦安笑着捏了捏她细嫩的脸颊:“有劳夫人。” 第3章 小侯爷又被勾走了 二人下了床,沅芷吩咐下人将提前备好的热水抬进来。 江亦安去屏风后沐浴,她则去了小厨房给江亦安准备吃食。 小厨房的下人们见沅芷亲自来厨房,全都走上来想要帮忙,沅芷净了手后挥退了所有人。 她做的虾羹与市面上的做法有些不同,味道也更鲜嫩爽口,至于自己是跟谁学的这道菜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十四岁那年她被亲戚追杀时伤了脑子,自此之后便忘却了过往的一切,但唯独记得这道虾羹的做法。 小半个时辰后,沅芷将做好的虾羹送回房中,屋内却没看到江亦安的身影。 春荷走上前来:“少夫人,刚刚那个叶姑娘来找小侯爷,二人不知说了什么,小侯爷便跟着她一起走了。” 沅芷端着托盘的手微微收紧。 “小侯爷离开时可曾留下什么话?” “小侯爷说今晚可能要晚些回来,让您不必等他了。” 沅芷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的端着托盘走回屋内。 春荷紧跟在沅芷身后:“夫人,奴婢说句逾矩的话,小侯爷品相家世放眼整个汴京城都是极好的,免不了被一些贪慕虚荣攀附权贵的贱蹄子盯上,奴婢知道您和小侯爷打小就感情甚好,可外面那些狐媚子的手段让人防不胜防,您要将小侯爷看紧一些才是。” 沅芷听出春荷的意思,同为女人,她在见到叶攸宁的第一眼就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了挑衅的意味,可叶攸宁毕竟救过江亦安的性命,江亦安既然已经将人带回侯府,若自己阻拦叶攸宁进门只会伤了夫妻情分,何况他二人目前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春荷离开后将房门带上,天色渐暗,屋内笼罩在一片漆黑中。 沅芷呆呆坐着,整个思绪有些乱。 “咚!” 屋顶上突然传来声响,沅芷整个人倏然绷紧。 她猛然抬头朝房梁看去,一抹黑影飞身落下,下一刻,冰冷的剑刃瞬间抵在她纤细的脖颈上。 “不想死就别出声!” 沅芷整个身子僵在原地,背脊一股寒气瞬间窜起。 她惊恐的抬眸看向面前的黑衣人,他的大半张脸都隐匿在黑巾下,昏暗的环境里只能隐约看到一双漆黑深邃的凤眸。 “你是什么人?为何……为何会出现在我房中?” 黑衣男子漠然的盯着她,冷声道:“我不得已藏匿于此,只要你不将外面的人招过来我不会杀你。” 沅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视线落在他胸前划破的衣襟处,里面的白色里衣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大片。 “我房内有止血的金疮药,若你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帮你上药。” 对方的剑已经抵在她的喉咙,只要稍一用力就能立刻杀了她,可他并没有这么做,足可说明此人的确不是冲着她来的。 而让她更担心的是,眼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若真将侯府的侍卫引来自己的名节也会受损,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给他止血放他离开。 男人清冷的眸子盯着她看了片刻:“若敢骗我,今日必是你的死期!” 沅芷尽量保持冷静:“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不会蠢到自寻死路。” 男人沉吟片刻将利剑收回。 见他信了自己的话,沅芷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缓缓起身走向妆奁前,她虽背对着对方却依旧感觉到一双冷冽的寒光落在她身上。 伸手打开妆奁下的暗格,从里面取出一瓶金疮药便立刻返回桌前。 “条件有限,我只能简单帮你上药止血,等你安全离开后还需找大夫好好处理伤口。” 在男人警惕的目光下,沅芷将金疮药小心翼翼涂在他胸前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处,刺痛感猛烈袭来,男人紧抿着唇一言不发,额上快速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恍惚间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那香气清雅好闻,似刚盛开的兰花幽香四溢,暂时转移了伤口处带来的剧痛冲击,男人漆黑的眸子下意识落在女子的脸上,屋内的光线昏暗却将她的肌肤映衬的莹莹雪白,她的脖颈那么纤细,他一只手就能将其折断了。 沅芷将金疮药均匀的涂抹在伤口处,又将一块棉布撕扯成几条缠绕在他的胸前,鲜血很快就止住了。 “伤口处理好了,还请阁下早些离开。” 黑衣男子应了一声,刚站起身就感到一阵晕眩袭来。 他强撑着身体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肚子却在这时很不合时宜的咕噜了起来。 沅芷的目光错愕的盯着他的肚子。 “你……饿了?” 黑暗中男子的脸上闪过一丝窘迫,沉默的瞪了沅芷一眼,视线落在那碗虾羹上,不自觉吞了吞口水。 “我多日未曾进食,此刻还受了重伤,眼下怕是没力气逃出去。” 沅芷绣眉微蹙,循着他的目光朝自己做的那碗虾羹看去,这碗虾羹本是做给江亦安吃的,可现在江亦安不在,倒不如给这个人吃了让他有力气尽快离开。 “这碗虾羹你吃了吧。” 男子早就嗅到食物的香味儿了,刚刚一直强忍着,现在肚子都在叫嚣,他索性大大方方坐回桌前。 沅芷立刻背过身去,她不想看到对方的长相,今日过后最好也不要再见到此人。 男子朝她的背影瞥了一眼,抬手扯下面巾便端起虾羹吃了起来。 一碗虾羹很快见了底,男人意犹未尽的用衣袖擦了擦嘴。 “多谢!” “若要感谢我就请尽快离开吧。” “告辞!” 男人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打开一条缝隙朝外面看了一眼,确定屋外没有其他人后便快速飞身离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第4章 江亦安变心了 沅芷想到那个黑衣男人依旧心有余悸,再加上江亦安迟迟未回,她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沅芷立刻坐起身来,下一秒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江亦安步履虚浮的走入屋子里。 “阿芷。” 沅芷立刻下床走到江亦安身边,伸手扶着他坐在了桌前。 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鼻而来,沅芷微微蹙眉:“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今日张槐在天香楼做东邀请我们都过去吃酒,去的都是战场上那些糙老爷们儿免不了被劝酒。” 沅芷端起茶壶倒了一杯凉茶递给他,江亦安伸手接了凉茶一饮而下,他酒量不错,虽今晚饮了不少酒却并未失去意识。 “听府中下人说你是和叶姑娘一起去的?” 江亦安将茶杯放在桌上,伸出双臂抱住沅芷的细腰,将自己整个人靠在她怀里。 “那丫头性子肆意洒脱、热情大胆,不像闺阁女子这般拘束,与军营里那些糙老爷们也能称兄道弟,大家都把她当做兄弟看待,她最喜凑热闹了,在漠北时也经常一起围聚黄沙之地把酒畅谈,今日张槐做东自是会邀请她一同前去。” 江亦安并没有察觉到沅芷神色有变,他看似是随意的一番话,言语中却处处透露出赞赏。 “夫君喜欢叶姑娘那样的女子吗?” 江亦安神情顿了一下:“呵,我喜欢的是阿芷这般温柔如水的姑娘,叶攸宁从来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沅芷反问:“是吗?可夫君似乎很欣赏她。” 江亦安昂起头,醉眼朦胧的眸子静静凝视着沅芷。 他的大掌在她不盈一握的腰上掐了一下:“乖乖吃醋了?” “我才没有。”沅芷撇开脸不看他。 江亦安勾了勾唇,伸手将她抱在自己的大腿上,凑过来就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夫人,我错了。” “夫君何错之有?” 江亦安将额头轻轻抵在沅芷的额上,沉声道:“我不该当着夫人的面夸赞其她女子,是为夫思虑不周,还望夫人宽宏大量饶恕为夫这一次吧。” 沅芷见他态度如此诚恳,想到傍晚还曾说过信任他的话,她不想在他面前表现的太过小气。 见沅芷不说话,江亦安抱着她站起身来,阔步朝床榻而去:“夫人,我们就寝吧。” “你满身酒气,今晚你就睡在榻上吧。” 江亦安祈求道:“阿芷最好了才不会舍得让夫君睡在榻上呢,我们回床上睡。” 话落,江亦安将沅芷放到床上,迫不及待吻了上来。 “扣扣”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小侯爷,叶姑娘不知何故跑到了屋顶上,院子里的奴才们劝说了半晌她都不肯下来,一直吵闹着说要见您呢。” 江亦安眉头微蹙,他看向身下的沅芷:“今晚叶攸宁替我挡了不少酒却把自己灌醉了,我过去瞧瞧她胡闹什么。” 沅芷心口憋着一股怒火,伸手抱住江亦安的腰。 “叶姑娘毕竟是女子,夫君深夜独自前往恐会遭人非议,我陪夫君一起去吧。”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叶攸宁究竟想干什么。 江亦安点头道:“好。” 二人穿戴好衣裳便来了叶攸宁暂住的茗香阁,刚走入院中就看到几个下人站在院子里正神情紧张的盯着正房屋顶。 沅芷抬头看去,便见叶攸宁坐在房檐边缘,双脚悬空着轻轻晃动,她的手里还捧着一个酒壶低声呢喃着。 “安哥,我没有家了,这里不是我的家,没有人会在乎我的感受,没有人在乎我……呜呜,我想回家,我好想爸妈他们。” 江亦安快步走上前,沉着一张脸盯着屋顶上的女子。 “叶攸宁,你不要乱动,我这就上去接你下来。” 叶攸宁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在江亦安的脸上,顿时哭闹的更凶了。 “你不要上来!呜呜,你这个大骗子,我不要相信你说的话了,我要回家!” 话落,叶攸宁情绪激动的站了起来,狠狠将手里的酒壶丢在地上,随即纵身一跃跳了下来。 “不要!” “啊!”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惊叫连连,江亦安飞身而起精准接住了叶攸宁。 “我不要你救我,这里不是我的家,我要回家,呜呜……” 江亦安目光阴翳的盯着叶攸宁:“你在胡闹什么?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 叶攸宁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她不服气的攥着拳头捶打他的肩膀。 “我才不要你管,你是我的谁啊凭什么管我?我想家了,我想回家!” 江亦安怒声道:“来人,给叶姑娘煮一碗醒酒汤来。” “是!”伺候叶攸宁的丫鬟急忙领命而去。 叶攸宁还在大声哭闹,江亦安柔声哄道:“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房休息。” “不要你管,呜呜呜……江亦安,你混蛋!” “好,我混蛋!” 江亦安耐心哄着叶攸宁,顾不得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匆匆抱着她径直回了房间,他似乎早已忘记自己的妻子就站在不远处。 目送二人进入叶攸宁的闺房,沅芷面色惨白的呆立在原地。 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夫君担心其她女人,甚至全然不顾闲言碎语将那女子抱回闺房,而自己就像个毫无关系的旁观者,就这么被忘在了一旁,她的夫君此时正抱着别的女人细声软语的哄着,这场景何其讽刺! 春夜料峭、寒风刺骨,沅芷被一阵冷风吹的浑身颤栗。 “少夫人。” 春荷小心翼翼站在身旁,将随手拿来的披风搭在沅芷瘦弱的肩上,眼底满是心疼之色。 她是少夫人亲手从乞丐窝里救下的孤儿,从五年前跟随少夫人一起回到侯府,她就立誓此生都要效忠少夫人,本以为少夫人和小侯爷夫妻恩爱定能携手白头,可如今小侯爷却为了其她女子如此忽视少夫人的感受,她真是恨死那个叶攸宁了。 沅芷回过神儿,目光朝叶攸宁的闺房看去,隐约还能听到叶攸宁的哭闹声和江亦安耐心的轻哄。 第5章 信任危机 强压下翻涌的怒意,沅芷抬脚走入屋内,入眼便看到叶攸宁坐在床上哭的梨花带雨,江亦安则坐在床边用帕子帮她擦拭脸上的泪痕。 “夫君!” 听到沅芷的声音,江亦安的手猛然一顿,他的眼神微微闪过一抹慌乱。 “阿芷,我……” 他想解释什么,可对上沅芷清冷的目光时想要说的话突然难以开口。 沅芷走到床前,伸手接了江亦安手里的帕子。 “夫君,叶姑娘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你在这里照顾她恐对姑娘家的名节有损,还是让我来吧。” “是我一时心急忘了分寸。”江亦安作势就要站起来,一只手却紧紧揪住他的袖袍。 叶攸宁满脸委屈的望着他:“江亦安,我不要旁人照顾,在漠北的时候我生病都是你亲自照料的,为什么到了这里就不可以了?” 江亦安脸色微变,急忙解释道:“我当时将你看做兄弟才会亲自照料,谁能想到你竟然女扮男装混入军营。” 沅芷死死攥着手里的帕子,娇嫩的手心泛起了隐隐血色:“叶姑娘,江亦安已经成亲了,你一个姑娘家不该在深更半夜与他纠缠不清,还是说叶姑娘想入府为妾?若你真有这心思不如敞开来说。” 这番话明里是在讥讽叶攸宁,实则是说给江亦安听的。 叶攸宁恼羞成怒的瞪向沅芷:“我和安哥在漠北军营里几次出生入死,我拿他当知己当兄弟,你休要拿自己肮脏的心思来污蔑我们,我叶攸宁可不是你这种成日只知道围着男人转的后宅女子,你这种拈酸吃醋的腌臜手段用错了地方。” 江亦安急忙冷声呵斥道:“攸宁,你喝醉了休要胡说。” 叶攸宁眼眶泛红的看向江亦安。 “安哥,当初回京时是你承诺帮我找寻亲人的,如今我住到侯府却被你的夫人如此污蔑,难道我还不能反驳两句吗?说什么要一直照顾我,说什么不会丢下我不管,全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好,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出现在这里,明日我就会搬出去住,这下嫂子该放心了吧?” 江亦安面露为难的看向叶攸宁。 “你一个姑娘家离开侯府能搬去哪里?” 叶攸宁一脸倔强道:“大不了先去客栈住下来,总比受人白眼来的强,我又不是你家娘子这种娇滴滴的弱女子,就算一个人也能生活的很好。” 江亦安沉默不语,目光却哀求的朝沅芷看来。 “阿芷,攸宁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放任她不管。” 沅芷漆黑的眸子里难掩失望,她神情漠然的盯着江亦安看了一眼,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 “夫君是一家之主,妾身一切听从夫君的安排便是,妾身累了先行告退。” 话落,沅芷利落的转身离去。 看着沅芷离去的身影,江亦安内心莫名一阵慌乱,隐隐一股不安的情绪闪过。 “阿芷……”他起身想追上去,可身旁的叶攸宁却突然干呕了起来。 “安哥,我的肚子好疼啊。” 江亦安眼见叶攸宁脸色煞白,暂时也顾不得去和沅芷解释,冲着门外的护卫喊道:“清风,快去请大夫来。” “是!” —— 沅芷回到自己的院子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心口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让她难以平复心情。 她以为江亦安会追出来,可他明知道她很生气却还是选择留在了茗香阁照顾叶攸宁,从前的他从不会如此忽视她的感受,她不是傻子,江亦安刚刚对待叶攸宁的态度早已超越了界限。 沅芷坐在床上,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脑海中不断闪过曾经那些美好的回忆,他们从少年携手走来,她以为他们的感情足够经得住考验,可现实却狠狠打了她的脸,碾碎了她对他们未来的所有憧憬。 翌日 天蒙蒙亮,江亦安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沅芷的院子里。 春荷一晚上都不敢睡,生怕沅芷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她索性就坐在沅芷闺房门外的台阶上守着,突然看到一抹黑影走来,整个人顿时清醒了不少。 “小侯爷,您回来了。” 江亦安朝沅芷的房间看了一眼:“夫人何时睡下的?” “回禀小侯爷,夫人回来不久就睡下了。” “嗯,你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春荷退下后,江亦安推开屋门走了进来。 屋内黢黑一片,他摸黑来到床边坐下,看了一眼熟睡的沅芷后脱去外衣轻手轻脚躺在了外侧,伸手想将沅芷搂入怀里,可对方却朝床内移动了几分。 江亦安的手僵在半空。 “阿芷,刚刚见你负气离开我本是想跟回来解释的,可叶攸宁突然腹痛难忍,我不得已只能留下照顾她,今晚是我忽视了你的感受,可当时情况紧急,若我不出手救人叶攸宁很可能会出事。” 沅芷没有任何回应,江亦安主动凑过来搂住了沅芷的腰。 “若你不想让她住在府中,等过两日我便在外面寻处院子让她搬出去住,我只是感念她的救命之恩,对她真的没有别的心思,乖乖,你理理我。” 沅芷缓缓睁开眸子,漆黑的目光沉静清冷。 “夫君不必和妾身解释,你是南安侯府的小侯爷,即便夫君要纳妾我也没资格阻拦,一切遵循夫君的意思便是。” 江亦安用力收紧手臂,将沅芷禁锢在自己怀里。 “阿芷,我没有纳妾的打算。” “夫君若无此意就不该如此行事,可曾想过今日之后叶姑娘该如何自处?” “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沅芷冷然一笑:“我认识的江亦安向来是个谋定而后动的性子,他冷静自持最是在意礼数规矩,可此时他却为了一个女子乱了方寸,真的只因为救命之恩吗?” 对上沅芷质问的目光,江亦安心里突然有些乱。 看到他的反应沅芷心里那一丝希冀彻底熄灭,江亦安想凑上前亲吻她的唇,却被她撇开脸避开了。 “妾身最近身子不适,怕是不能伺候夫君了。” 话落,她挣脱了江亦安的怀抱背过身去。 身后传来一声轻叹,江亦安道:“我会尽快将人打发走。” 沅芷闭上眼睛并未再答话。 信任一旦出现裂痕就再难修复,叶攸宁今日的一席话点醒了她,曾经她一心把江亦安当成依靠,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江亦安若变心了她该如何自处? 是像苏氏那般与那些小妾们在后宅里明争暗斗一辈子?还是在郁郁寡欢中香消玉殒了此残生? 无论哪一种结局都不是她想要的。 江亦安只眯了小半个时辰就起身上朝去了,沅芷并未睡着却没有起身送他。 第6章 第一公子 侯府门外 南安侯江承晔一身大红官袍笔直坐在马车里,虽年过半百却依旧身姿挺拔,颇有武将钢铮铁骨之风。 “听闻你昨日带回一个异族女子?昨晚那女子似乎还闹出不小的动静。” 南安侯府四处都设有暗卫,府中发生什么事情都能很快传入南安侯的耳中。 江亦安面对父亲时态度十分恭顺:“那女子在漠北曾救过儿子一命,儿子为了报答她的恩情故而答应帮她寻找亲人,昨晚她是替我挡酒才喝醉闹事的。” 江承晔轻哼一声:“为父不管你和外面那些女人如何胡闹,但你要记住一点,你的第一个孩子只能是从芷儿肚子里生出来的。” 江亦安立刻点头:“儿子明白。” 金銮殿 年轻帝王坐于高位,他身着一件绣着沧海龙腾的明黄锦袍,身姿挺拔、容貌俊美,冷峭的眉眼间带着一股清冷,周身的气度散发出君临天下的威仪。 此人正是大隋当今天子明宣帝云澹,他八岁登基,十五岁诛杀佞臣独揽大权,至今在位十七年实施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对内肃清朝纲、减轻赋税,大力发展农业商贸,对外选用良将抵御外敌扬我国威,可谓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即到,史官赞他远瞻卓识有明君之才。 在位期间就能获得史官如此赞誉,明宣帝是独一份的。 此刻,云澹一双深眸朝殿上的几名武将看去。 “此次漠北一战镖旗大将军用兵如神功不可没,特封为成阳侯,晋升一品,赏黄金千两良田千顷。” 一名身着铠甲的中年男人立刻跪下领命。 “臣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澹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又对李绛嘉奖一番,这时李绛态度谦逊道。 “启禀陛下,此次立功最大的当属南安侯之子江亦安莫属,库木那两场诱敌深入以少胜多的战役皆是这小子在前出谋划策。” 云澹的目光朝站在李绛身后的江亦安看去。 “南安侯当年带领十万守城军在漠北边塞镇守十余年,可谓功勋卓绝、威名赫赫,亦安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才能,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南安侯立刻走上殿前:“犬子年纪尚轻在战场上还需多加历练,多亏陛下赏识又得李将军照拂,这才得以发挥一点作用,在李将军和几位出征漠北的将军面前他实在不值一提。” 江亦安拱手道:“父亲说的是,能得陛下与李将军夸赞微臣倍感荣幸,只不过微臣年纪尚轻经验不足,今后还需跟随朝中几位经验丰富的将军们多请教学习才是。” 云澹沉声道:“你们父子二人就莫要谦逊了,此次亦安在漠北屡立奇功理应嘉奖,如今殿前司都虞候的位置尚有空缺,亦安今后就入殿前司任职吧。” 江亦安眼底闪过一抹喜色,殿前司是皇城内权利最大的衙门,能进入里面的人都是陛下培养的亲信,这个官职不仅有实权还是天子近臣,可谓前途无量。 “微臣谢主隆恩!” 退朝后,文武百官们鱼贯而出。 今日江家父子在朝堂上可谓出尽风头,朝中有不少官员对江亦安起了逢迎拉拢之意。 江家父子二人刚走出来就有数名官员主动迎上前来攀谈,这时有个小太监匆匆走来。 “江大人,陛下有请。” 江亦安刚好有了脱身的理由,与各位大人辞别后就跟着那小太监去了御书房。 走入殿内,江亦安目不斜视的朝坐在案前的帝王行礼。 “微臣参见陛下。” 云澹深邃清冷的眸子朝江亦安看来。 “起身吧。” “多谢陛下!” “会下棋吗?” 江亦安心里泛起疑惑,陛下单独召见他并未说出原因,难不成只是让他陪着下棋? “略懂一二,微臣早有耳闻陛下棋艺精湛,只怕微臣那点门道在陛下面前不够班门弄斧的。” 云澹轻笑一声:“无碍,陪朕下一局。” “是!” 江亦安走到棋盘对面坐下,随着云澹将一粒白子落入棋盘,他紧随其后落入黑子。 随着江亦安棋局的走向,云澹总觉得这下棋的路数有些熟悉。 小半个时辰后,一盘棋局终于结束,江亦安道:“陛下棋艺高深,微臣甘拜下风。” “亦安是跟着哪位名师学的围棋?” 江亦安道:“微臣幼时在漠北跟随一位当地小有名气的老者所学,世人皆称他为东阳先生,外人鲜少有人知道他的名讳。” 云澹眼帘微垂掩去了一抹失望,浓密的长睫盯着棋盘上的黑子陷入沉思,为何江亦安这下棋的路数竟与云乐如此相似? 这时,伺候云澹的宦官林忠匆匆走入殿内。 “陛下,温少师回京了。” 云澹眸光微亮:“快将人请进来。” “诺!” 林忠躬身退出,江亦安紧随其后站起身道:“陛下与温少师想必有要事相商,微臣先行告退。” “嗯,你明日便去殿前司上任,早些熟悉那边的情况,朕很看好你。” “多谢陛下赏识。” “退下吧。” “臣告退!” 江亦安跪下行了大礼便出了御书房,迎面一抹身影正迈着台阶缓步走来。 那人身着红色直缀朝服,腰间束着黑底金丝云纹带,脚上穿着黑色锦缎官靴,修长的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更是丰神俊逸仿若谪仙降临,周身萦绕着一股脱离世俗的出尘之气。 江亦安眼底闪过一丝惊艳,这就是京城第一公子温溯白? 他虽未曾见过温溯白,却对此人早有耳闻,他乃是汴京城千年世家温家嫡子,因从小身子羸弱被家中长辈送去了青云山修行,直到去年才从青云山下来,只短短一年时间便因出众的容貌和满腹才华名动京城。 听闻此人通晓天文精通占卜之术,因此深得陛下赏识,温溯白回京不久便被安排到了钦天监,并肩负太子少师一职,可谓仕途无量。 “下官见过温少师。” 温溯白微微侧目朝江亦安看了一眼,淡然颔首后便径直朝大殿内走去。 江亦安心里腹诽,这个温溯白果然如传闻中所言冷漠疏离不好相与。 第7章 小三挑衅 沅芷一夜未眠,早上起来时整个人看着有些憔悴。 每日早起她都要去苏氏那边请安,今日自是不能落下,打起精神梳妆打扮好就去了静安堂,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一阵愉悦的笑声从苏氏房中传出。 沅芷走上前去,站在门口的丫鬟上前行了一礼。 “奴婢见过少夫人。” 沅芷朝苏氏的房门看了一眼:“夫人这里可是有客人在?” 丫鬟道:“回禀少夫人,里面的人是叶姑娘,今早夫人头疾犯了,原本是去请刘大夫来给夫人看诊,可不巧刘大夫昨日回了乡下探亲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叶姑娘过来请安得知此事后便给夫人吃了一粒药丸儿,神奇的是没多久夫人就不疼了,叶姑娘可真是妙手回春啊。” 丫鬟夸赞了叶攸宁一番,察觉到沅芷神色不对慌忙住了嘴。 “少夫人稍等,奴婢这就回屋向夫人通传一声。” 话落,那丫鬟转身匆匆去了苏氏的房内,片刻后丫鬟走出门请沅芷入内。 沅芷缓步走入屋内,朝坐在榻上的苏氏屈膝见礼。 “儿媳给母亲请安。” 苏氏看到沅芷时嘴角那一抹笑意顿时收了起来,眼神里一片轻蔑之色。 “都这个时辰了你才过来请安,如此不知礼数还不及一个外人。” 苏氏面对沅芷时向来冷嘲热讽,沅芷也没期盼苏氏能给她什么好脸色,她神情淡然的朝叶攸宁扫了一眼。 “昨日深夜叶姑娘醉酒不知何故跑到了屋顶上,我与夫君闻讯赶过去劝阻,一番折腾下来便睡得晚了,还望母亲莫怪。” 苏氏眉心微蹙,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之色,出身名门的苏氏一向注重规矩礼法,叶攸宁放荡不羁的性子显然是她不喜的。 叶攸宁冷冷瞪了沅芷一眼,眸底闪过一丝恨意,这贱人摆明了就是故意当着苏氏的面提起此事,目的就是想让苏氏厌弃她。 “夫人有所不知,昨日兵部侍郎家的二公子张槐在天香楼做东,席间有不少人敬安哥酒水,我怕他喝醉了方才替他挡了几杯,不曾想自己不胜酒力反倒是先喝醉了,又因为夜深人静实在想念家乡不知怎的就上屋顶去了,让夫人您见笑了。” 听了叶攸宁的解释,苏氏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你也是替安儿挡酒所致,只不过汴京不同于漠北蛮荒之地,姑娘家还是要矜持一些,以免有损名节。” “夫人提醒的是,今后攸宁定会注意分寸。” 叶攸宁垂着眼帘看似乖巧,眼底却闪过一抹鄙夷。 她可是在人人平等的21世纪长大的,才不会像这些腐朽的古代女子一般把名节看的比自己的命都重要,简直迂腐至极。 叶攸宁快速转移了话题:“夫人这头疾虽已是久病沉疴却并非无药可医,等明日我带了针灸过来给您用针灸疏通一番经络,再加上内服安神止疼的药物,双管齐下必然能根除您的病痛。” 苏氏眼眸微亮,头疾已经折磨了她十几年,找了各方名医都不见效果,叶攸宁这番话无疑是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暂时对叶攸宁醉酒闹事的不满抛诸脑后去了。 “我的头疾真能治好?” 叶攸宁满脸自信的拍了拍胸脯:“有我叶攸宁在一定能帮夫人治好这个顽疾的。” 苏氏激动不已,当众吩咐秦嬷嬷去库房取了一堆赏赐送去了叶攸宁的茗香阁。 她满是感激的握起叶攸宁的手:“刘大夫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名医,他给我治疗头疾时都不能这么迅速的止疼,不曾想吃了你给的一粒小药丸儿这么快就好了,你可真是本夫人的福星呢。” “能为夫人效劳是攸宁的福分,何况您是安哥的母亲,我自是要尽全力医治您的。” 叶攸宁这番话对苏氏很是受用,她欣慰道:“万幸安儿将你带回侯府,不然我还遇不到像你这般医术高超的大夫。” 二人热络交谈,沅芷像个局外人被晾在一旁。 “母亲,您好生休息,儿媳先行告退了。” 苏氏目光冷清的看向沅芷。 “听下人说今早安儿连早膳都未用就去上朝了,你这妻子是怎么伺候的?” 沅芷垂落身侧的双手缓缓收紧。 “是儿媳的疏忽。” 苏氏冷声道:“沅芷,别忘了你的身份!当初若不是安儿执意要娶你过门,你一个孤女有何资格嫁入侯府?你若有心就该对安儿感恩戴德好好伺候着。” 沅芷强忍着内心的屈辱微微颔首。 “儿媳谨记母亲教诲。” “下去吧。” 沅芷离开苏氏的屋子,叶攸宁也紧跟着站起身:“攸宁也不打扰夫人休息了,等明日我再来给您针灸。” 面对叶攸宁时,苏氏脸上方才流露出笑意。 “好,去吧。” 沅芷走出静安堂,叶攸宁脚步匆匆的追了出来。 “嫂子请留步。” 沅芷停下来,神情淡漠的转身朝叶攸宁看去:“叶姑娘有事?” 叶攸宁带着胜利者的姿态,轻笑一声走到沅芷面前:“昨晚的事还望嫂子不要误会才好。” 沅芷冷冷盯着她:“误会什么?是误会叶姑娘与一群男子聚在一起喝的酩酊大醉?还是误会你深更半夜爬到屋顶上撒酒疯纠缠一个有家室的男人?这些似乎都是事实吧?即便叶姑娘是漠北女子不拘礼数了些,想必你爹娘也该教过你何为礼义廉耻!” 叶攸宁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眼含鄙夷的冷嗤一声。 “我之所以能和安哥同坐一桌谈天说地把酒言欢,是因为我有能力与他并肩而战,是我这双手挽回了无数将士的生命,也是我将安哥从血海尸山中背了回来,那时的你在哪里?呵呵,听闻你是安哥六年前从漠北雪山救回的孤女,若不是安哥你又凭什么坐在侯府少夫人的位置上?一个依附于男人的菟丝花,被安哥养在后宅的金丝雀,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谈礼义廉耻?” 叶攸宁挑衅的勾唇一笑,俯身靠近沅芷耳边低声道:“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在军营的时候我与安哥同床共枕了许久,在我生病浑身发冷时,是他脱了衣裳紧紧将我抱在怀里为我取暖,在我想念亲人时是他温柔的宽慰我陪伴我,我们在大漠中朝夕相处荣辱与共,这份情意是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安哥出身名门长相俊美,当时我就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得到他,只可惜他竟然英年早婚,不过不要紧,我看上的东西一定会抢到手的!” 沅芷感觉一股热流直冲大脑而来,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她的脸色苍白无血,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叶攸宁刚刚那番话。 他们同床共枕了许久?她生病时他脱了衣裳抱着她取暖? 呵呵,这就是那个口口声声宣称与叶攸宁只有救命之恩的男人做过的事? 这一刻,撕开谎言后的真相鲜血淋漓的袒露在她面前,一股巨大的屈辱在内心蔓延,整颗心仿佛被撕裂成了无数碎片,被碾的血肉模糊! 第8章 他的偏向 沅芷愤怒的抬手狠狠朝叶攸宁脸上扇去。 “啪!” 清脆的巴掌重重落在叶攸宁脸上,她的脸颊瞬间红肿了起来,可叶攸宁没有恼火,而是朝着沅芷身后望了一眼。 叶攸宁捂着红肿的脸颊看向沅芷。 “嫂子,我是诚心来向你道歉的,你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我?” 江亦安看到眼前的情景,快步走上前来。 “怎么回事?” “安哥……”叶攸宁红着眼眶委屈的看着他。 江亦安的视线率先落在叶攸宁脸上,随即蹙眉朝沅芷看去,眼底是不解和隐隐的失望之色。 “阿芷,你为何要打她?” 沅芷冷然一笑:“那就要问问你的叶姑娘都说了些什么。” 江亦安听出沅芷话里的讥讽,他再次朝叶攸宁看去。 “你刚刚都说了什么?” 叶攸宁则是一脸无辜道:“安哥,我只是向嫂子解释了昨晚你照顾我一宿的事,除此之外真的什么都没说,可我刚提起这件事就被嫂子狠狠甩了一巴掌。” 听了叶攸宁的话,江亦安眸色顿时冷了下来。 “阿芷,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是我昨晚没能考虑到你的感受,你有什么气冲我来便是,可你不该打她,毕竟攸宁是侯府的客人。” 沅芷神情漠然的盯着江亦安:“江亦安,我们相识六年,我以为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像你一样了解我,可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看着她满是失望的眼神,江亦安心口狠狠揪了一下。 “我……我不是要数落你的意思,攸宁是漠北女子不像你这般思虑周全,她太过单纯直率,说出的话可能会造成误会。” 沅芷冷冷一笑:“所以叶姑娘刚刚说与我夫君在漠北同床共枕,生病时我夫君脱光衣裳抱着她取暖都是因为太过单纯直率?夫君是这么理解的吗?” 江亦安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叶攸宁时神情变得冷冽几分。 “你真的这么说了?” 叶攸宁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刚刚只是想刺激沅芷才说出这些事的,可她忽略了一点,江亦安和沅芷毕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在江亦安心里,他肯定更相信沅芷的话。 “安哥,你说过会相信我的,可你现在却在怀疑我?我叶攸宁做过的事情就会大方承认,可没做过的事情别人也休想诬陷我!” 江亦安陷入了沉默,他知道叶攸宁在撒谎,可他不想当面拆穿她。 “阿芷,说起来你和攸宁的矛盾都是我造成的,她若说错了话我替她向你道歉。” 沅芷突然觉得很没意思:“你以什么身份替她道歉?” 江亦安垂下眼帘不敢直视沅芷的目光。 “她是我带回来的,出了事我自是要负责。” 沅芷垂落身侧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袖,身子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突然升起一股恶心。 “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毕竟夫君做过什么心里最清楚。” 他二人如此私密的事情,除了江亦安之外就只有叶攸宁知道,她刚刚已经将此事摊在明面上了,可江亦安面对铁一般的事实却还是在袒护叶攸宁,她这个妻子可真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沅芷怕自己多待一秒就要当众吐他们一身,随即转身快步离去。 目送沅芷离开,江亦安眼底露出愧疚之色。 “安哥,对不起,因为我害的嫂子误会你了。” 江亦安眸光凌厉的朝叶攸宁瞪了一眼:“攸宁,看在当初你救我一命的情分我才带你回京,可你不该去招惹阿芷!” “你不信我?” 江亦安冷声道:“我从未和阿芷提过你我在漠北的事,若不是你当众和她说起此事她又怎会知道?我已经帮你找好了宅子,你过两日就抽空搬过去吧,至于你父亲的下落我会继续帮忙寻找。” 话落,江亦安快步朝沅芷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叶攸宁脸色阴郁的僵在原地,她能感受到江亦安是在乎她的,可他心里同样放不下沅芷,看来想要得到江亦安全部的感情,还需要下一剂猛药才行。 —— 江亦安回到沅芷的院子里,主屋的房门紧紧闭着,春荷和另外一个丫鬟秋兰守在门外。 “少夫人可在里面?” 春荷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少夫人从夫人那处回来后就将自己关在房内,奴婢们都不许跟进去,小侯爷,您是不是让少夫人受委屈了?” 她是下人,自是不敢当面数落主子,可还是忍不住替少夫人鸣不平。 江亦安面色难看,挥退了春荷、秋兰两个丫鬟,他走到屋门口抬手推门,可房门从里面上了门插,他只能抬手敲门。 “阿芷,你开开门好不好?有什么话我们当面谈一谈,莫要积在心里会憋出病的。” 等了半晌,屋内没有丝毫回应。 江亦安担心沅芷会做什么傻事,快步走到窗前抬手将窗门推开,随即轻松跳入屋内,目光焦急的朝屋子里的人儿看去。 沅芷躺在床上背对着屋门,听到动静也没什么反应。 江亦安心里一沉,快步走到床边。 “阿芷,刚刚我已经和叶攸宁说清楚了,过两日就让她搬出侯府,今后她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我知道你正在气头上,可我还是要向你解释清楚,当初叶攸宁一直是女扮男装混迹在军营里,我并不知她是女儿身,我见她有些小聪明再加上曾救过我一命,免不了对她多照拂一些,至于她说的同床共枕那是在不知她是女子的情况下,我发誓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在我心里最在乎的人只有阿芷,你是我的妻子,是与我携手共白头的人,她怎么能和你比呢?” 沅芷闭着眼睛沉默不语,这两日江亦安的态度已经让她不敢相信他的话了。 江亦安脱了鞋子躺在沅芷身侧,伸手从她身后紧紧抱住她。 “阿芷,你心里不痛快就拿夫君出气吧,打我骂我都好,别闷在心里。” 沅芷眼眶酸涩,她紧紧咬着唇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 “夫君看的清自己的内心吗?从夫君回来的那日我就该明白的,夫君和叶攸宁一起回府时下意识松开了我的手,叶攸宁从屋顶上跳下来时你紧紧抱着她回房,那种失而复得的紧张全都挂在脸上,甚至刚刚你明知道她故意撒谎却还是下意识偏袒她,听说在乎一个人是下意识的偏向,从前夫君在侯府一直是偏向我的,害得我以为自己在你心里无可替代,直到叶攸宁出现后我才突然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替代的。” 江亦安眼底满是自责,他抬手狠狠在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 “是我混蛋忽略了阿芷的感受,可是阿芷要相信我,我真的不喜欢叶攸宁,只是这一年习惯了护着她……” 沅芷转过身平静的看着他,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明显的懊恼与后悔。 “江亦安,我们相识六年,其实我比你原想的更了解你,你心里有了别人却又放不下我,不想与她错过又不想辜负我,你啊,总想事事尽善尽美,可世间事又哪能全部如你所愿?罢了,你身为侯府小侯爷,将来后宅也不可能只有我一人,若你喜欢叶攸宁将她纳入府中便是,我不会再计较什么。” 江亦安看着面前的沅芷,内心莫名觉得很慌乱,他用力将沅芷搂入怀中。 “不,不是这样的!阿芷,我的心里真的只有你一人,我知道现在你对我的感情产生了怀疑,你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尽快帮叶攸宁找到她的家人,我发誓从此之后不会再让她出现在你面前碍你的眼。” 沅芷缓缓闭上了眼睛,晶莹的泪珠顺着白净无瑕的脸颊缓缓滑落,整个心除了无尽的痛苦之外就只剩下疲惫了,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推开他,也没有勇气再相信他说的任何话。 “阿芷别吓阿哥,我知道这两日自己做了很多混账事惹你伤心难过了,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今后我再也不惹阿芷伤心了。” 阿哥,我还能再信任你吗? 第9章 执行家法 两日后,江亦安吩咐手下护送叶攸宁前往新住所,叶攸宁自是不肯走,可这次江亦安的态度坚决,眼看江亦安真心让她离开,叶攸宁便把心思放在了苏氏身上。 最近几日叶攸宁有意讨好苏氏,再加上治疗苏氏头疾的办法的确有效,苏氏得知江亦安因为沅芷吃醋就要赶走叶攸宁大为恼火。 今日一早,沅芷前来静安堂给苏氏请安。 刚走入屋内便看到叶攸宁坐在苏氏身旁,苏氏则目光狠厉的朝她看来。 “跪下!” 沅芷面带不解的看向苏氏:“儿媳不知何故惹母亲生气?” 苏氏冷哼一声:“安儿回来这些时日你不仅没有照顾好他,反而对攸宁丫头住在侯府多有不满,几次三番在安儿面前胡闹,沅芷,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沅芷挺直了背脊,沉声道:“母亲再如何不满儿媳,可我都是夫君明媒正娶的妻子,至于叶攸宁的去留也是夫君决定的,母亲若对此不满应该找夫君前来才是。” 作为儿媳她对苏氏一向孝敬恭谨,这并不代表自己就柔弱可欺。 如今苏氏明摆着是为叶攸宁出气,既然她想给江亦安身边塞女人,自己又何须忍让? 苏氏气的面色铁青:“哼,若不是你从中作梗,安儿岂会好端端赶走攸宁?” 叶攸宁不怀好意的朝沅芷看了一眼,随即对身旁的苏氏道:“夫人莫要因为攸宁的事气坏了身子,嫂子是安哥的妻子,她介意其她女子靠近自己的夫君也是人之常情,何况我也不想让安哥夹在中间为难,所以今日我就会尽快搬离侯府。” 叶攸宁这番话看似是在解释,实则就是火上浇油。 苏氏最在意侯府香火的延续,沅芷善妒就是触及了苏氏的逆鳞,这已经无关叶攸宁去留问题了,而是关乎到江亦安日后的子嗣问题。 苏氏抬手用力拍在身侧的茶几上,上面的茶盏随之剧烈摇晃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简直倒反天罡!女子自古以夫为天,你还想让安儿只守着你一人?简直是痴心妄想!哼,看来安儿真是把你宠坏了,今日本夫人定要教教你什么是侯府的规矩!秦嬷嬷,上去给我狠狠地打!” “是!”秦嬷嬷招呼两个粗使婆子上前。 两个婆子用力将沅芷按跪在地上,秦嬷嬷抬手冲着沅芷脸上狠狠甩了几巴掌。 “啪啪啪!” 响亮的巴掌声响彻四周,站在门外的春荷听到动静想冲入屋内,值守在门外的丫鬟拦住了去路。 焦急之下,春荷突然想到江亦安这时候应该快回府了,于是转身匆匆跑出了苏氏的院子。 屋内,沅芷挨了秦嬷嬷十几个巴掌,倔强的眼里溢满腥红,细嫩的脸颊早已红肿的不成样子,嘴角还渗出了大片血迹。 她冷冷抬头瞪着苏氏:“夫人,侯爷和亦安很快就要下朝了,若让他们知晓你随意打骂儿媳,他们又该如何看你?” 苏氏在南安侯面前素来伪装的温柔端庄,暗地里却没少使用腌臜的手段对付那些小妾和庶子们,这些事南安侯可一直被蒙在鼓里,还以为自己的夫人是个多么宽宏大度的主儿。 苏氏的神情越发凌厉。 “呵,沅芷,伪装了这么多年你终于肯露出本性了?本以为你身份卑贱无依无靠嫁给安儿会安分守己,如今看来你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真以为本夫人会惧怕你的威胁?秦嬷嬷,给本夫人继续打,打到她认错为止!” “是,夫人!” 秦嬷嬷听出苏氏的怒意,正要抬手好好教训沅芷时,一抹身影快速冲了进来。 “住手!” 江亦安大步走入屋内,他撩起衣袍抬脚将那两个粗使婆子踹倒在地,当看到沅芷被打的红肿不堪的脸时眸光顿时射出一道刺骨的寒气。 他上前将沅芷搀扶起来,冷冷朝苏氏看去。 “不知阿芷做错了什么让母亲如此大动肝火?” 苏氏冷哼一声:“还不是你干的好事!都是你从前将这丫头宠的无法无天,如今成婚了还不懂收敛,身为侯府少夫人没有一点容人之量,我身为婆母自是要教教她规矩。” 江亦安的眸光朝叶攸宁扫了一眼,心里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 “母亲误会阿芷了,是儿子让攸宁搬出侯府的,她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无名无分长期住在侯府于理不合。” 叶攸宁眼底闪过一丝不甘,这两日她主动去找江亦安时都被他的侍卫拦在了门外,江亦安显然是有意躲着她,他为了沅芷竟然真的对她不管不顾了。 她可是新时代女性,怎么可以输给一个迂腐无知的后宅女子?那么多宅斗宫斗剧都是白看的不成?江亦安是她看上的,这侯府少夫人的位置也必然是她的。 想到此,叶攸宁突然站起身,冲着苏氏行了一礼。 “多谢夫人这些时日对攸宁的照顾,安哥并未逼迫我离开,而是在城内为我寻了一处安静的院落,您千万别为了我和安哥心生嫌隙。” 苏氏欣慰的握起叶攸宁的手:“攸宁,你虽来自漠北边塞之地,却比侯府某些恃宠而骄的东西识大体的多,本夫人甚至喜欢你这丫头,日后无事了可常来府中做客。” 叶攸宁笑道:“攸宁觉得夫人很是亲切,您若不嫌攸宁身份卑微,日后攸宁定会时常来看望夫人的。” 苏氏轻轻拍了拍叶攸宁的手,目光看向沅芷时满是嫌弃。 “沅芷,你和攸宁同样是孤女,可攸宁心地善良懂得顾全大局,而你身为侯府少夫人却小肚鸡肠只知道拈酸吃醋,你真该好好跟着攸宁学学,念在安儿和攸宁都帮你说话的份儿上,你只要承认自己的错误本夫人便不再与你计较了。” 沅芷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心口似有一头被激怒的猛兽在狂啸。 “我的确是错了,夫人刚刚嘲讽的对,我出身卑贱应该早些认清自己的身份,夫君别说带回一个女子,即便是带回十个百个我都应该将她们照顾的无微不至才是。叶姑娘也不必离开侯府,毕竟那日你醉酒闹事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夫君搂搂抱抱,这些事只怕早已经传开了,未出阁的姑娘没名没分跟着一个已婚男子回家本就是大忌,姑娘是漠北女子可以不在乎名声,可侯府的脸面不能有损,若姑娘对夫君有意不如选个好日子纳你入府吧,夫君觉得意下如何?” 第10章 不甘于此 沅芷这番话一出,苏氏老脸上黑白交加,叶攸宁更是神情羞愤不已,甚至连一旁的江亦安都觉得面上一阵发烫。 苏氏前脚刚夸赞了叶攸宁心地善良宽容大度,沅芷后脚就扯开了叶攸宁的假面。 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子会随意跟随已婚男人回家?会喝醉酒当众闹事与男人搂搂抱抱? 屋内都是后宅里磨炼出的人精,自然听出沅芷这番话的嘲讽之意。 若有人将苏氏今日这番话传扬出去,这侯府当家主母袒护一个不知来历的狐媚子刁难自家儿媳的臭名可就人尽皆知了。 江亦安沉声道:“我没有纳妾之意,叶姑娘,今日我便安排人送你出府。” 叶攸宁用力攥着手里的帕子,目光朝沅芷冷冷瞪了一眼。 “不必了,我已经找好了去处,这几日多谢安哥收留,苏夫人,攸宁先下去收拾东西了。” 话落,叶攸宁朝苏氏行了一礼便起身匆匆离开了。 江亦安张了张口,最终递到嘴边的关切终是没有说出。 沅芷朝江亦安瞥了一眼,将他脸上的愧疚尽收眼底,心里一阵冷意。 从前有江亦安处处袒护,即便苏氏有意刁难也没觉得日子那么难捱,今日的处境方才让她真正体会到孤立无援是什么滋味儿。 回到自己的宅院,江亦安拿出金疮药走到沅芷身边坐下。 “我帮你上药,忍着点疼。” 沅芷面无表情的拒绝:“不必劳烦夫君,让春荷来吧。” 江亦安眉头微蹙,心知沅芷今日受了屈辱心里定是不好受,他没有说话,将手里的金疮药递给了一旁的春荷。 “给夫人上药时下手轻些。” “是。” 春荷走上前小心翼翼将金疮药涂抹在沅芷的脸上,沅芷咬着唇强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绣眉紧紧蹙了起来。 江亦安道:“母亲今日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从未因为你的身份有过任何想法,叶攸宁已经离开了,今后我们夫妻二人好好过日子。” 沅芷没有应声,江亦安轻叹一声。 “你好好休息,我还要去衙门当值,晚些回来陪你。” 听到脚步声远去,沅芷方才缓缓睁开眼,她起身将房门关上,转身走到衣柜前从衣柜里搬出一个红木箱子。 “少夫人,你要做什么吩咐奴婢就是。” 春荷急忙上前帮忙,二人将那个沉甸甸的箱子搬到了桌子上,沅芷走到床榻前摸出一把钥匙,随即又走回桌前将红木箱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些金银首饰之类。 她在侯府每个月都有一定的月钱,再加上江亦安经常送她一些值钱的金银首饰,这么多年不知不觉竟已积攒了满满一箱子。 “春荷,你帮我一个忙。” 在这侯府里她只相信春荷一人,这件事也只有交给她去做才能放心。 “少夫人请吩咐。” 沅芷从箱子里挑出一些贵重的金银首饰和两个金元宝放在桌上。 “明日我安排你出府采买胭脂,你顺便将这些东西拿去典当行全部换成银票。” 春荷顿时察觉到沅芷的行为不太对劲儿,她瞪大眼睛看着沅芷:“少夫人,您换银票不会是想离开侯府吧?您千万别想不开啊,奴婢看得出小侯爷很在乎您的,得知您今日被夫人刁难连官服都未曾换下就直奔夫人院子去了,他还为了您把叶攸宁都赶走了,这样的好男人您真舍得不要了?” 好男人?或许是吧。 在外人眼里江亦安的确算的上好男人,出身勋贵之家却没有那些纨绔子弟的恶习,为人沉稳聪慧,年纪轻轻就立下了赫赫战功,这样的男子本应该与高门贵女相配,可他却偏偏选中了自己这个无权无势的孤女。 她应该感恩戴德好好珍惜才是,可她内心却有一股强烈的念头,她不该这样活一辈子。 “别多想,我只是想换些银票傍身罢了。” 春荷见沅芷没有离开的打算,这才安心将那些首饰包起来。 “少夫人放心,明日奴婢定会将银票换回来。” “嗯,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江亦安离开沅芷的院子并未立刻出府,而是转身又回了苏氏那里。 “母亲,您今日不该当着下人的面如此羞辱阿芷,她毕竟是儿子的妻子,您这么做何曾给她一点颜面?” 苏氏气的不轻,冷冷瞪向江亦安。 “你这是回头向我兴师问罪来了?呵,真不知那丫头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听说你回来这么久了还未与她同房,是她闹脾气故意不让你碰吧?你可真是出息!” 江亦安神情略显尴尬:“母亲,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您就别操心了,这几日阿芷要养伤就不来给您请安了,儿子还要去衙门先行告退。” 说完话,江亦安就躬身退出了苏氏的房屋。 苏氏一口怒气提到嗓子眼,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 “也不知那狐媚子使了什么手段,这么多年了硬是将我儿吃的死死的,这小子堂堂南安侯府的小侯爷,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怎么偏就被那贱人蛊惑了?” 站在一旁的秦嬷嬷走上前给苏氏倒了一杯茶水。 “夫人消消气,大公子与少夫人从少年相伴至今,感情自然是要深厚些,可这未必就是情爱,等时间久了夫妻感情也就会淡了,依老奴看大公子对叶姑娘就很特别。” 苏氏喝了一口茶水顺了顺气,听了秦嬷嬷的话顿时在心里有了个想法。 叶攸宁虽是漠北女子身份低微了些,若给安儿做妾倒是合适,总之安儿后宅绝对不能只有沅芷一个女人,如此心胸狭隘拈酸吃醋的东西,若等她与侯爷百年后,那贱人还不知如何拿捏安儿呢。 第11章 淼淼下落 江亦安走出侯府,恰巧遇到叶攸宁和张槐二人站在侯府门外。 张槐是江亦安的好友,父亲乃是兵部侍郎,去年他与江亦安一起奉命前往漠北御敌,一同在军营里结识了女扮男装的叶攸宁。 见江亦安走出来,张槐冷着脸上前嘲讽。 “江小侯爷,当初是你把人接回京城还承诺会照顾人家,这才几日就将人赶出侯府着实也太不地道了吧?” 江亦安沉默的朝叶攸宁看去,随即走到她面前。 “南街那套宅院我已经买下来了,你可以一直住在那里。” 叶攸宁神情冷漠道:“张槐已经帮我安排了住处,就不劳烦小侯爷了。” 听出她言语间的疏离,江亦安眉头微蹙:“你父亲的下落我会加派人手帮你寻找。” 叶攸宁盯着江亦安看了一眼:“不必了,我父亲的下落我自己会寻找,小侯爷今后还是别和我有太多牵扯,以免被你夫人误会又要找我麻烦。” 话落,她转身提起裙摆踩着杌子就要上马车,江亦安下意识伸手握住了叶攸宁的手腕。 “照顾好自己,若有什么需要就派人通知我。” 叶攸宁眼眶微红的转身。 “江亦安,我叶攸宁不是你后宅里养的那朵菟丝花,即便来到人生地不熟的汴京城,我一样可以靠自己这双手安身立命,不用你假好心。” 话落,用力甩开江亦安的手,叶攸宁头也不回的钻进了马车内。 张槐走到江亦安身旁:“既然小侯爷做不到信守承诺,那今后攸宁就由我来照顾了。” 江亦安空了的那只手微微收紧,心里有个角落狠狠刺痛了一下。 —— 钦天监内有一座七层宝塔名唤登风楼,这座塔是钦天监官员夜观星象所用。 明宣帝云澹此刻站在顶楼,一双深邃的眸子静静注视着眼前的一盏莲花灯。 “溯白,这真是云乐的命灯?” 温溯白恭敬回道:“回禀陛下,此灯乃是结合长公主的八字点的命灯,命灯亮起说明长公主尚在人世,并且从命灯的亮度来看她此时很可能就在汴京城内。” 云澹的心脏倏然加快了跳动,他屏息压下眼底翻涌的浪潮看向温溯白。 “你说云乐就在京城?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为何迟迟不回宫与朕相认?” “许是长公主身上发生了什么变故,只有找到她才能了解到当年的真相。” 云澹剑眉微蹙,心里喜忧参半。 喜的是找寻了整整六年终于有了云乐的下落,忧的是她这些年不知经历了什么,若不是身不由己怎会不与他相见呢? “可否根据命灯具体找到她的下落?” 温溯白摇了摇头:“命灯的亮度只能判断她的大概方位,至于长公主具体的下落还需在京城仔细排查。” “当年云乐在漠北失踪才不过十四岁,而朕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她出征那年,届时她刚满十三岁,如今她已是双十年华,想必此时的模样与当年的小姑娘已经大相径庭了,即便已知她可能就在京城怕是想要与她相认也没那么容易。” 温溯白抬眸朝云澹看去。 “陛下,长公主身上可有什么便于相认的胎记?” 云澹浓密的长睫微动:“朕记得她的右手腕处有一块红色胎记,那胎记的形状很特别,类似一朵梧桐花的形状。溯白,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即便将京城翻个底朝天也要尽快找到云乐的下落。” “微臣领命。” 云澹深谙的眸子紧紧盯着那盏莲花灯,心口一阵滚烫,等了这么久,他的淼淼终于有音信了,也不知这些年她吃了多少苦,既然知道她尚在人世,想尽一切办法都要尽快将人找到不可。 —— 江亦安刚入殿前司任职最近公务上十分繁忙,这些时日几乎整日早出晚归,可无论多忙他都会尽量赶回来陪沅芷用晚膳。 府中没有了叶攸宁的存在,夫妻二人的关系渐渐有所缓和,叶攸宁这个名字仿佛成了他们之间的禁忌,谁都不会主动提起, 可沅芷察觉到江亦安最近养成了发呆的习惯。 她多次看到江亦安独自坐在书房里,手里捧着一本书却半晌没有翻动的迹象,眉头也时常紧锁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沅芷看在眼里却从不会主动询问,有些真相一旦揭开可能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说她是鸵鸟也好懦弱也罢,她与江亦安六年多的感情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彻底切断的。 再次听到叶攸宁的名字,是几日前宁国公府的春日宴上,听闻叶攸宁以一首《清平调》艳压全场,尤其那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溶。”堪称封神之句,因为这首诗的问世,叶攸宁在汴京城声名鹊起成为名副其实的才女,尤其是在文人圈子里颇受追捧。 除了在诗词方面有颇深造诣之外,叶攸宁对吃喝也颇有研究,她联合兵部侍郎之子一起开了一家名唤“铜香锅”的酒楼,里面推出的一种“铜锅涮肉”很受客人喜欢,吸引了许多达官显贵前去捧场。 春荷拿出一张纸交给沅芷。 “少夫人,这便是那个女人在春日宴上所作的诗,最近各大书肆争相将这首诗编入了诗集里。” 沅芷接过春荷递来的那张纸,将上面抄写的那首《清平调》仔细阅览了一番。 这首诗的确够得上惊艳,辞藻浓艳、花光满眼,通篇以花赞誉美人的娇艳绝美,如此率性洒脱、张扬不羁的诗句真的是出自叶攸宁之手? 这时,门外值守的小丫鬟唤了一声小侯爷,片刻后,江亦安推开屋门走了进来。 沅芷将那首诗放在了书案上,抬眸朝江亦安看去。 “夫君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春荷,去备晚膳吧。” 江亦安道:“不必准备了,今晚是上巳花灯节,眼下外面十分热闹,夫人收拾一下,我们今晚出去赏花灯顺便去天香楼用晚膳。” 沅芷沉吟片刻后微微点了点头。 “也好,春荷一会儿陪我们一起去街上转转吧。” 春荷开心的点了点头:“那奴婢先下去准备一下,奴婢告退。” 第12章 遭遇歹徒 春荷离开后,江亦安径直走到沅芷身边,伸手揽住了她的细腰肢。 “夫人今日在忙些什么?” 他的视线朝书案看去,一眼就注意到了那首《清平调》,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沅芷见江亦安的目光盯着那首诗,开口道:“听闻最近这首名动京城的诗句是出自叶姑娘之手,真没想到出身漠北之地的女子竟能写出如此雍容华丽的诗句,从这首诗中竟隐隐透出男子的风流恣意。” 江亦安沉默片刻:“我也很意外她竟有如此才华。” 当初在漠北时只知晓她精通医术,身上有一股活泼飒爽之气,一言一行与大明的女子截然不同,所以她女扮男装混迹军营那么久都没被人发现。 脑海中不由浮现叶攸宁的身影,江亦安整颗心突然乱了节奏,他紧紧搂住怀里的人儿,轿香软玉的触感暂时压下了内心不该有的杂念。 “外人的事与我们无关,阿芷,冷落了我这么久,今晚能不能……” 眼看江亦安的脸凑了过来,沅芷挣脱他的怀抱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夫君,春荷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呢,我们出府吧。” 江亦安泄气的垂下手臂,指间还停留着沅芷身上的余温,心里轻叹一声。 这段时日他和阿芷虽然同床共枕,可只要他有这个心思阿芷都会找各种理由拒绝,他心知阿芷还未真的原谅自己,也不想在这种事上强迫她,可二人再不圆房母亲那边怕是要借此寻阿芷的麻烦,甚至今日早朝时父亲还曾特意提了一嘴。 —— 汴京城 身为大明国都自是最为繁华富饶之地,这里的街道宽阔、商铺林立,即便是深夜依旧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今日又是一年一度的上巳花灯节,道路两旁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还悬挂着色彩绚丽的各色花灯售卖。 江亦安陪着沅芷走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这一路走来只要是沅芷多看一眼的东西,他就会立刻吩咐手下将其买下来。 一行人还未走出多远,身后跟随的几名护卫已经人手抱了不少东西。 沅芷这时被路边的泥人吸引了过去,捏泥人的师傅手艺很是厉害,摆在摊位上的泥人被他一双巧手捏的惟妙惟肖。 “小夫人要捏泥人吗?” 沅芷原本只是好奇看看,江亦安走到她身旁询问:“可否照着我夫人的模样捏一个?” 老师傅呵呵一笑:“小夫人长得貌若天仙,即便是老夫只怕也很难将小夫人的神韵捏出来。” 江亦安从荷包里掏出一锭五两的银锭子:“只要你能将我夫人的七分神韵捏出,这一锭银子就是你的了。” 老师傅浑浊的目光倏然一亮,他捏一个泥人才几十文钱,这位公子一出手就是五两银子,这笔买卖他可是要赚大发了。 “好说好说,老夫定会尽力而为。” 有了五两银子作为诱饵,老师傅格外认真的开始捏泥人,不时会朝沅芷打量一眼,生怕错过面部的细节之处,很快一个精致的脸部轮廓就出现了,那泥人眉目如画、鼻梁高挺秀丽,唇如樱桃一般莹莹水润,随着老师傅一双巧手的不断雕塑下,一个与沅芷极其相似的泥塑便完成了。 “公子夫人看看可还满意?” 江亦安小心翼翼捧在手里,泥人那惟妙惟肖的神韵竟真与沅芷有七八分的神似。 “夫人看看可像你?” 沅芷伸手接过泥塑看了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 “老师傅好手艺。” 那老师傅礼尚往来夸赞道:“是夫人容姿秀美、天姿国色,您的夫君更是对您宠爱有加,老夫摆摊捏泥人几十载还是第一次见到出手如此阔绰的公子呢。” 沅芷并未搭话,捧着泥人继续朝前面走去。 江亦安将银锭子放在摊位上,紧跟着追了上去。 一行人又走了一段路,一名玄衣侍卫匆匆走来。 “主子,请借一步说话。” 江亦安侧目朝沅芷瞥了一眼,随即与那侍卫走到不远处交谈,听了属下的汇报后江亦安的脸色异常阴翳,他快步走回沅芷面前。 “阿芷,我有些公务上的事情要去处理,你们先去天香楼等我,处理好那边的事情我会尽快赶回来。” 沅芷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可见江亦安神色焦急以为他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夫君快去吧。” 江亦安顾不得叮嘱什么,带着清风一行人行色匆匆的离开了。 春荷走到沅芷身边:“少夫人,想必小侯爷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咱们先去天香楼等他吧。” 沅芷轻轻点了点头。 “走吧。” 主仆二人继续沿着街道往前走去,迎面突然有几个人影堵住了她们的去路。 “吆,哪里来的小娘子长得如此标志,大爷之前怎么从未见过你?” 沅芷冷眼朝面前的几人看去,他们身上皆穿着粗布衣裳,身材高大健硕,腰间还别着佩刀、斧头之类,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善类。 今日上巳节,街道上不免有些三教九流之辈出没,沅芷心里涌起一股隐隐的不安,她们怕是遇到坏人了。 “春荷,夫君他们还在前方等着我们,咱们快走。” 沅芷拉起春荷的手就想绕过几人,故意提起自己的夫君在前面就是想让这几个人有所忌惮,可他们显然没把沅芷的话放在眼里。 为首的男人一脸坏笑的伸手揽住沅芷的去路,眼神直勾勾盯着她绝美的面庞。 “小娘子别走啊,你夫君大晚上让你一个大美人孤身在外行走,他可真是心大啊,如此没用的废物留着何用?不如今后跟着哥哥吃香喝辣的,哥哥保证会好好疼爱你。” 沅芷神色冷凝的瞪向那壮汉。 “大胆!我乃是南安侯府的少夫人,你们再敢在本夫人面前污言秽语,我夫君定不会轻饶了你们!” 大汉昂头大笑:“哈哈哈,南安侯府的少夫人?哎吆,我好怕啊。” 另外一名大汉坏笑一声:“勋贵之家出门哪个不是奴仆环伺前呼后拥的?你若是侯府的少夫人又怎会只带了一个小丫鬟就出来了?呵呵,真当我们如此好骗?” 第13章 一面之缘 为首的那壮汉一把握住了沅芷的手腕,粗糙的手指触摸到细腻光滑的肌肤时,浑浊的眸子眯了眯。 “呵呵,小美人,今天你就算是宫里的贵妃,老子也要尝尝是什么滋味。” 话落,他粗鲁的扯着沅芷的手腕就朝旁边漆黑的巷子拖去。 沅芷拼命挣扎:“放开我,你若敢动我南安侯府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别说是南安侯府的人,今日当今天子来了老子也要睡了你!” 大汉压根不相信沅芷的话,那南安侯府可不是一般人家,侯府少夫人出门怎么可能只带一个小丫鬟? “少夫人,你这个流氓快放开我家夫人……救命救命啊,有人当众强抢民女,唔唔……” 春荷大声呼喊求救,却被另外两个壮汉捂住嘴巴一并带入了深巷里。 “大哥,这个小丫鬟也有几分姿色,你不要就赏给兄弟们吧。” “随便你们。” 话落,为首的大汉将沅芷推到一处死角,这条巷子很深,今日大部分人都在主城街道上游玩,这边巷子里极少会有人路过。 大汉淫笑几声,伸开双臂就朝沅芷扑了过去。 “小美人,让哥哥好好尝尝你的滋味儿,他娘的,这肌肤比剥了壳的鸡蛋还滑溜,万花楼的花娘可比你差多了。” 大汉嘴里说着污言秽语,一只粗糙的大手就朝沅芷脸上抹去。 “不要碰我,滚开!” 沅芷用力推搡压在身前的男人,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恶心的她屏住呼吸拼命躲避男人的靠近。 经过一番挣扎,沅芷一只手终于挣脱了大汉的牵制,立刻拔下发髻间的银簪狠狠朝大汉侧脖颈刺了过去。 “啊!” 大汉疼的惨叫一声,一只手捂着被刺伤的部位,温热的鲜血顺着指缝不断往外冒出,气的他瞳孔放大,凶狠的脸上闪过杀意。 他抬起大掌朝沅芷脸上呼了过去! “啪!” 一道巴掌狠狠落在脸上,沅芷感觉大脑突然抽痛了一下,随即眼前的人影逐渐变得模糊,耳边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厮杀声,恍惚间她看到一个带着银质鬼面的女子骑在白色骏马上,万马奔腾,尸横遍野,她挥舞着一杆长枪一路披荆斩棘,鲜血染红了她的银白披风,似火骄阳下,她如一道流光划过,应着烈焰红光驰骋沙场。 这时,心口倏然一颤,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那女子是谁? 随着大脑中的嗡鸣声散去,万马奔腾声士兵喊杀声渐渐远去,她的衣领被人一把揪住作势就要撕扯开! “贱人,竟然敢刺伤老子,今日老子非要玩死你不可!” 耳边传来那壮汉的辱骂声,还有不远处春荷凄厉的哭喊声,沅芷倏然清醒了过来,浑身的血液快速流动,清冷的眸子朝大汉腰间撇去,随即一把握住那大汉的手腕,不知哪里来的一股神力,用力向侧面一掰,只听到“咔嚓”一声脆裂的响声,沅芷趁机抽出壮汉腰侧的佩刀狠狠刺入了他的心口。 扑哧一声,温热的鲜血喷溅了沅芷一脸,她抽出佩刀再一次狠狠捅入大汉的腹部。 大汉浑身一僵,眼底满是震惊之色。 他怎么也没想到,如此娇柔可欺的小娘子杀人时竟如此干脆利落,他张口想说什么鲜血却不断顺着嘴角流出,随即两眼一翻断了气,身体重重朝地面栽去。 “老大!” 那几个欺负春荷的男人发现大汉被杀,他们急忙摸出身上的佩刀、斧头就冲了过来。 沅芷忍着浑身剧痛站起身来,她朝春荷的方向看去,见小姑娘身上的衣服被扯开了,身上只穿着一件肚兜和亵裤时,眼底顿时一片赤红,握着刀柄的手缓缓收紧。 “小贱人,我要杀了你替我大哥报仇!” “兄弟们,给我上!” 巷子外面正有一辆马车缓缓路过,赶车的护卫听到巷子里传出的动静立刻抬手勒住缰绳。 “主子,巷子里有动静。” 马车内传出一道温润低沉的声音。 “去看看。” “是!” 护卫立刻跳下马车朝巷子里走去,下一刻便看到了令人震惊的血腥场面。 沅芷将最后一个人杀了之后,身体强撑的一丝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离。 “咣当!” 还在滴血的大刀掉落在地,她则无力的靠着冰冷的墙壁跌落下去。 看着地上死状惨烈的六具尸体,她的心跳如锣鼓般砰砰跳动着,低下头看向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满是疑惑,她怎么会武功? 刀子刺入身体的那种感觉竟让她感到无比熟悉,还有刚刚那一闪而过的画面也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真实感…… 这时,一抹黑影走入巷子里,他手里提着一盏花灯照亮了漆黑的巷子。 男人清冷的凤眸淡淡扫过地上的几具尸体,他们个个死状惨烈,有的被砍了头颅身首异处,有的被一刀劈开了胸膛,内脏随着鲜血一起从腹部流出。 此刻,整条巷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温溯白朝贴坐在墙角的女子看去。 借着昏暗的光线隐约看清了女子的样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异色。 他抬脚径直走到沅芷面前:“你杀的?” 思绪混乱的沅芷这时才注意到有人靠近,她抬起头戒备的瞪向温溯白。 “你是什么人?” “温溯白。” 沅芷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 “少夫人……呜呜呜,你没事吧?” 春荷一张小脸上满是惊恐,她回过神儿后便立刻跑到了沅芷身边。 沅芷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春荷衣衫不整的身上急忙扯下自己的披风裹住了她,春荷泪眼婆娑扑到沅芷怀里大哭起来。 “呜呜,刚刚真的吓死奴婢了。” “别怕,已经没事了。”沅芷除了浑身没力气之外,心情倒算得上平静。 她似乎并不惧怕杀人,甚至在杀人的那一刻大脑里闪过各种血腥的场面,隐隐竟有些兴奋。 “主子。” 温溯白的护卫径直走上前来。 “属下已经通知了应天府那边,衙役很快就到。” 温溯白应了一声,目光看向沅芷。 “江夫人,应天府的人会过来处理这些尸体,若夫人不介意,温某可先护送你们回侯府。” 沅芷意外的看向温溯白:“你认识我?” “有过一面之缘。” 沅芷绣眉微蹙,如此清隽出尘的容貌她不该毫无印象才对。 六年前她跟随南安侯府从漠北迁回京城,这六年来鲜少与外面的人接触,她的世界里仿佛除了江亦安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主仆二人上了温溯白的马车,沅芷的视线朝马车内环顾一周。 从马车外面看来这辆马车与普通马车无异,可内部的材质却都是采用上等金丝楠木制作而成,车窗帘幔则采用上等的丝绸制作,车顶上还镶嵌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这奢华的程度处处透露出主人的雄厚财力。 第14章 捉奸在床 沅芷好奇的打量着对面的男人,他身穿一件烟青色墨竹锦袍,一头乌黑长发仅用一根云纹白玉簪束起,身形清瘦、眉目如画,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雅致俊逸,仿若不染尘世的谪仙降临。 “温公子,我们何时见过面?” 如此绝色的一张脸她不该毫无印象才对,还是说温溯白故意撒谎欺骗她?可他却又一眼就认出她的身份,不像是作假。 温溯白缓缓抬眸看向沅芷:“去年在侯爷的生辰宴上曾见过夫人一面,当日前去道贺的客人很多,想必夫人并未注意到在下。” “原来如此。”沅芷打消了心里的疑虑。 自从南安侯举家回京后,为了隐匿锋芒这些年府中鲜少大操大办,直到去年侯爷五十大寿才算隆重的举办了一场寿宴,当日有不少达官显贵到访,那时她和江亦安尚未成亲又只是远房表姑娘,再加上苏氏不喜她,生辰宴上也只是匆匆去女眷那边走了个过场就起身离开了,至于当日前去侯府的宾客都有谁她自是不知情的。 “吁!”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驾车的侍卫道:“主子,前方的道路被堵了。” “去看看。” “是!” 沅芷好奇的挑开车帘朝前方张望一眼,此刻前方不远的道路上聚集了很多人,他们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张望,似乎在看什么热闹。 片刻后,离去的侍卫匆匆赶了回来。 “回禀主子,起因是南安侯府的江小侯爷与苏丞相家的二公子在酒楼闹事,据说那苏二公子被江小侯爷揍得不轻,人刚刚被抬出酒楼。” 温溯白侧目朝沅芷看了一眼,继续询问道:“因何而起?” 侍卫答:“苏二公子看上了最近颇具盛名的才女叶姑娘,还想当众将人掳回府中做妾,结果江小侯爷匆匆赶来把苏二公子打了一顿,两男争一女还都是勋贵之子,自是惹出不小的动静,附近的百姓听闻此事便纷纷跑来酒楼外看起热闹,这才导致前方道路被堵。” 沅芷放在膝上的双手缓缓收紧。 难怪他离去时那般行色匆匆,原来是跑到这里英雄救美了。 只要是有关叶攸宁的一切都能让江亦安方寸大乱,他是真将叶攸宁放在了心尖上。 他明明变心了却把她当傻子一样耍的团团转,今晚他又因为叶攸宁毫无顾忌的将她丢在了大街上,若不是发现自己竟然会武功,只怕此刻她的清白乃至性命都要毁在那些贼人手中了! “闲人避让!” 听到外面的声音,温溯白抬起手中折扇挑开车帘一角,恰巧看到江亦安抱着一个女子从酒楼走了出来。 数名侍卫将看热闹的百姓驱离,随即清风牵着一匹马走上前去。 江亦安朝怀里的女子看了一眼:“别怕,我这就带你离开。” 那女子整张脸埋在江亦安怀里点了点头,江亦安则将她抱到马背上,随即自己也翻身上马,用氅衣将女子紧紧包裹在怀中后握住缰绳策马朝沅芷这个方向驶来。 沅芷目光死死盯着江亦安从眼前策马而过,曾经的承诺犹如一把利刃狠狠戳入了她的心脏,字字句句戳心刺骨。 温溯白沉静的凤眸落在沅芷苍白的脸上,随即吩咐车外的侍卫:“十一,跟上去。” 侍卫立刻领命:“是,主子!” 沅芷怔愣片刻,有些意外温溯白竟然会帮自己:“多谢温公子。” 温溯白笑道:“不必谢我,闲来无事权当是去凑个热闹。” 沅芷:…… 如此绝美的男人怎么就长了一张嘴。 —— 江亦安带着叶攸宁来到了南街江宅。 这里是他之前为叶攸宁准备的那套宅院,叶攸宁跟着张槐离开后,这栋宅子便一直空着无人居住。 一行人停在江府门外,江亦安利落的翻身下马,随即伸手将叶攸宁抱了下来。 叶攸宁双脚落地后就气鼓鼓的推开了他。 “江小侯爷带我来这里干嘛?我要回自己的住处,你立刻让人送我回去。” 江亦安沉声道:“苏明赫已经知道了你的住处今后势必会前去寻你麻烦,安全起见今后你还是住在这里吧,我会安排几个暗卫保护你。” 叶攸宁一脸倔强的盯着江亦安。 “我的事自己会解决就不劳小侯爷费心了,你还是管好自己的夫人吧,若让她知晓你今日因为我和苏家嫡次子大打出手,你猜她会怎么想?” 对上叶攸宁挑衅的目光,江亦安脸色微沉,心口涌起一股怒气。 “叶攸宁,你故意刺激小爷不就是想让我承认心里有你吗?好,我是放不下你,我该死的违背了对阿芷的承诺对你动了心,自从你离开侯府之后小爷满脑子想的都是你,看到苏明赫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盯着你看,小爷真恨不得挖了他的双眼,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叶攸宁当场愣住了,小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 沉默了一会儿,叶攸宁目光里含着盈盈笑意。 “江亦安,你是在向我表白吗?” 江亦安隐约猜到她口中的“表白”是何意,面对眼前的女子他承认自己动心了,克制了这么久,可直到今晚看着她与别的男人言笑晏晏的模样,嫉妒让他发狂。 他伸手将叶攸宁紧紧抱在怀里,心跳如擂一般躁动。 “攸宁,我真的尝试放下你的,我知道这样对你对阿芷都不公平,可我控制不住自己这颗心,在你离开侯府的这一个月里,我几乎时常会想起你,看书时会想你站在一旁帮我研墨时的样子,吃饭时会想这道菜是攸宁喜欢的,若她在的话肯定会很开心。” 叶攸宁抱着江亦安的腰:“江亦安,你应该知道我和寻常女子不同,我不喜欢女人们的雌竞,我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在我和沅芷之间你若只能选一个,你想清楚该如何抉择了吗?” 江亦安眸色微沉,这个问题让他不知如何回答。 放弃阿芷?不可能,就算是死他也不会放弃阿芷,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为叶攸宁心动,这个问题对他而言着实难以回答。 “攸宁,对不起,我不能休妻,阿芷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她从小就习惯了依赖我,纵使我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可她依旧是我不能推卸的责任,我不能承诺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我对你是出自真心的。” 第15章 为何帮我 叶攸宁紧紧盯着江亦安的眼睛:“那沅芷呢?既然不是男女之情那你对她是什么感情?” 江亦安握了握拳头:“我只是习惯了她的陪伴,在我心里一直将阿芷当做妹妹看待。” 没有血缘的妹妹? 叶攸宁的眸子冷了几分,即便他真的不喜欢沅芷,可他在意沅芷是真的,在江亦安心里始终有沅芷的位置,纵使他此刻喜欢的是自己,可他依旧不会休弃沅芷娶她为妻。 她可是接受过男女平等教育的新新人类,怎么可能给别人当小妾? 可她又是真心喜欢江亦安的,无论是他的才华样貌还是尊贵的身份,在她眼里都是妥妥的金龟婿,这样的江亦安她岂能不心动? 既然江亦安暂时难以决策,她有的是办法逼他做出选择,先拿下他这个人再说。 “江亦安,我知道你是个重守承诺的男人,我不逼你做出选择,不过今后你要加倍爱我宠我才行。” 江亦安眸光亮起,心里一阵动容。 “攸宁,谢谢你。” 叶攸宁主动踮起脚尖吻上了江亦安,后者身子僵硬片刻,随即紧紧将她圈在怀里动情的回吻了起来,一吻结束后,江亦安拉着叶攸宁便进了江府。 不远处,一辆马车安静的停在一棵榕树下,春荷气愤不已的目送那二人离开。 “少夫人,小侯爷简直太过分了,说什么有公务在身全都是骗鬼的话,他把我们丢在了大街上,害的我们险些被那群流氓侮辱了,而他却为了别的女人在酒楼里争风吃醋打架斗殴,竟然还将那贱人带来这里厮混……” 说到这里,春荷见沅芷没有反应,担忧的红了眼眶。 “夫人,您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会好一点,奴婢的肩膀可以借给您。” “我为何要哭?” 此时此刻,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或许从第一次失望开始,她的内心深处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只是人习惯带有侥幸心理,没有看到残忍的真相之前总会幻想还能回到从前。 亲耳听到江亦安刚刚对叶攸宁吐露的那番真心话,沅芷心里最后的一丝侥幸也彻底覆灭了,她必须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从前那个满眼满心只有她的少年郎,如今已经爱上了另一个女人。 两年前明明是他跪在侯爷面前立誓要娶她,是他口口声声说此生唯爱阿芷一人,如今却说只当她是妹妹? 呵呵,真是可笑。 他们成亲时并不顺利,侯爷虽对她还算不错,内心却并不想让自己唯一的嫡子娶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为妻,为了能让侯爷答应这门婚事,江亦安在江家祠堂不吃不喝整整跪了三日有余,侯爷一气之下还杖责了他五十军棍,那时的江亦安是真心想娶她的,即便被打的血肉模糊,发着高烧昏迷不醒时嘴里依旧囔囔着要娶阿芷为妻。 六年间相处的点点滴滴仿佛还像昨日之事,那个一心要娶她为妻的少年郎犹在眼前,此时却拥着其她女人柔情蜜意。 一道清冷声音响起:“身上长了毒疮,是小意温养还是剔骨剜肉只在夫人的一念之间,夫人可想亲眼去看一看这扇门内是何情况?” 沅芷怔怔的抬眸看向温溯白:“温公子为何要帮我?” 既然他们有一面之缘,他能好心送她到这里已经是帮了她的大忙。 南安侯府可是手握兵权的勋贵之家,无论是侯爷还是江亦安如今都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这个温溯白不怕招惹了江家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温溯白清隽的面容上露出淡淡笑意。 “风流多情的小侯爷与名动京城的大才女珠胎暗结,这等风流韵事可比那些画本子上的故事有趣多了。” 虽然温溯白如此解释,可沅芷心里清楚温溯白是在帮她。 生了毒疮就该刮骨剔肉一次解决,虽然这个过程可能会尝尽撕心裂肺之痛,可总好过将毒疮留在身上被慢慢折磨致死要好的多。 温溯白见沅芷没有拒绝他的提议,对马车外的十一吩咐道:“去将那几名侍卫解决了,莫要惊动屋内的二人。” “是!” 十一领命后飞身而起,眨眼之间就消失了。 片刻后,江宅的大门从里面缓缓打开,十一缓步走了出来。 温溯白看向沅芷。 “下车吧。” 沅芷让春荷待在车上等候,她跟随温溯白一起下了马车。 十一走上前朝温溯白拱手道:“主子,里面的人已经解决了。” 温溯白应了一声,径直朝江宅而去。 沅芷紧跟着走入府中,前院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身影,他们皆是江亦安的随身护卫,此刻像是中了迷药沉睡了过去。 心里不免好奇,温溯白的这名护卫瞧着年纪不大,一个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迷晕了这么多身怀武功的侍卫,足可证明他的武功远在这几人之上。 走到后院,沅芷看到主屋的灯还亮着,窗棂前有两道身影紧紧贴合在一起,男人正急切的吻着怀里的女子。 “安哥……” 叶攸宁娇媚的声音从房内传出,像一只勾人心魄的狐妖,一双酥软的手臂攀在男人的肩上,昂起头主动回吻着他。 这一刻,江亦安的理智早已抛之九霄云外,身体的血液在剧烈沸腾,感官的刺激蛊惑着他急迫的想要了怀里的女人。 “攸宁,我想要你。” 叶攸宁早已被吻的动情不已,身子酥软的像一滩水,一双含情目痴痴盯着眼前的男人,欲拒还迎一般看着他。 “安哥,我和沅芷你更想要谁?” 江亦安呼吸变得急促,低下头深深凝视着怀里的女子:“要你,我要你!” 叶攸宁魅惑一笑,一只手轻轻抚上江亦安的脸颊。 “骗人,你和沅芷在床上的时候也是这样急切吗?” 江亦安握住了叶攸宁的手,眼底燃烧着一簇炙热的欲念之火。 “阿芷她和你不同,她性子保守是个木头美人。攸宁,我忍的好难受!” 他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做些什么来释放翻涌的欲望,随即将叶攸宁打横抱起朝床榻前走去。 听到屋内的靡靡之音传出,温溯白侧目朝身边的沅芷看去。 “看着自己的夫君与其她女子恩爱缠绵,江夫人好定力。” 沅芷心里一片冰冷,此时此刻这个男人在她心里已经彻底死透了。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如此良辰美景我应该送给夫君一份大礼才对。” 温溯白好奇的挑了挑俊眉:“哦?” 沅芷的目光朝坐在屋顶上的十一看去:“借公子的侍卫一用。” 第16章 寻找沅芷 深夜,一群捕快冲着江宅而去,大门虚掩着,他们一路畅通无阻来到院子里,当看到地上躺着几名陷入昏迷的侍卫后对举报之人的话深信。 捕快们脸上的神情既紧张又兴奋,南山匪寇猖獗已久,应天府早就想将那帮人一网打尽了,奈何南山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朝廷几次派兵剿匪都未能将他们彻底铲除,这群余孽趁着上巳节敢来京城作乱,正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时机。 一行人蹑手蹑脚来到后宅,隐约听到主屋内传出一阵女子娇软的呻吟声,心里暗骂这帮匪徒真他娘的会享受,竟然躲在这里玩起了女人? 为首的捕快立刻挥手示意手下们直接冲进去。 “砰!” “咣当!” 屋门没有上门插,打头阵的捕快一脚便将屋门踹开了。 一声巨响惊动了床榻上紧紧交织的男女。 “啊!”叶攸宁惊叫一声。 江亦安则神情微变,立刻从叶攸宁身上起来匆匆扯过锦被裹在了二人身上。 “谁让你们进来的?” 为首的捕快朝床榻上的男子定睛一看着实吓了一跳。 “江……江小侯爷?” “卑职见过江小侯爷,有人检举说这里窝藏匪徒,卑职等人是奉命前来捉拿匪徒的,不曾想这屋内之人竟然是小侯爷您。” 江亦安面色阴郁:“滚出去!” “是!” —— 翌日 江亦安与叶攸宁在私宅鬼混的事在汴京城迅速传开了。 听闻事发当场周围的邻里听到动静后纷纷跑过去偷看,有人亲眼看到江亦安和叶攸宁衣衫不整的待在同一间屋子里。 江亦安极力想将此事压下去,一想到这个消息会传入侯府整个人变得心神不宁起来。 “你们几个是干什么吃的?” 清风几人跪在江亦安面前。 “主子,当时属下突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片刻后便不省人事了。属下猜测在我们昏迷期间曾有人来过这里,甚至此人极有可能就是向应天府举报之人。” 江亦安面色阴翳的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究竟是谁去应天府举报的?难道是苏明赫?他都被打成重伤了竟还不安生? 眼下他也没精力去应付苏明赫那个废物,若是昨晚的事让阿芷知晓,以她的性子是绝不会再原谅他的,想到此江亦安猛然站起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回府!” “是!” 江亦安带着侍卫们从书房走出,叶攸宁立刻从卧房追了出来。 “安哥!” 昨晚她初经人事又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叶攸宁此时也是心慌不已。 她上前拉住江亦安的手:“我们的事你打算如何与侯府那边交代?” 江亦安眼神闪躲:“昨晚的事我会负责,你且先在这里住下,晚些了我会安排一些下人过来伺候你的起居。” 叶攸宁眼底闪过失望:“你不打算接我回侯府?” 江亦安本就归心似箭,被叶攸宁如此纠缠质问越发心烦意乱。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意:“攸宁,你在这里乖乖等我,你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昨晚的事若传出去对你的名声有损,我需要尽快去解决此事才行。” 话落,江亦安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头也不回的朝府外走去。 叶攸宁神情愤怒的盯着江亦安离去的背影, 他究竟是害怕她的名节有损还是担心沅芷知道了昨晚的事情? 看来只要沅芷存在一天,江亦安这颗心就不可能完完全全属于她。 出了江宅,江亦安立刻吩咐清风:“去应天府,让应天府尹想办法封锁昨晚的消息,警告他一句,若这个消息传入侯府他这个应天府尹也就做到头了。” “是!” 清风骑马去了应天府,江亦安则带着其余护卫急匆匆赶回了侯府。 一路跑回沅芷的院子,却发现沅芷并未在房内。 江亦安一颗悬着的心倏然一沉,他焦急的喊来伺候沅芷的丫鬟询问。 “少夫人呢?” 那丫鬟一脸疑惑的跪在地上。 “小侯爷,昨晚不是您带着少夫人出府的吗?” 江亦安心头一颤:“你是说少夫人一夜未归?” 丫鬟点头道:“少夫人昨晚跟随您出府后就未曾回来过。” 江亦安顿时吓得大脑嗡嗡作响,他紧紧握着拳头沉默片刻,便立刻吩咐身旁的侍卫。 “立刻发动府中所有暗卫去寻找少夫人,若找不到少夫人你们全都重刑伺候!” “属下领命!” 侍卫们立刻开始行动,就在这时门房那边的小厮前来通报。 “小侯爷,应天府的捕快来了。” 江亦安神色一片阴翳:“他们来干什么?” 此刻他听到“应天府”三个字就一阵头疼。 门房小厮道:“那捕快说昨晚南街那边发生一场凶杀案,事发地有人发现那六名死者临死之前曾强行将两名女子拐入巷中,那目击证人还……还说那女子自称是南安侯府的少……少夫人。” 江亦安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身体无力的后退了一步。 “阿芷……,不可能,阿芷不会有事的!” 他发疯一般朝侯府门外跑去,那几名衙役看到江亦安亲自出来见他们,立刻上前作揖行礼。 “卑职见过江小侯爷。” 江亦安眼睛通红,一把揪住为首捕快的衣领:“到底怎么回事儿,我的夫人怎么了?” 捕快一愣,他也想搞清楚真相才来侯府的啊。 “小侯爷莫动怒,请问少夫人可在府中?卑职有些事想当面询问少夫人。” 江亦安抓着捕快的那只手微微颤抖:“听闻那六名死者临死之前曾强行掳走良家子,那被拐的女子人呢?” 捕快解释道:“我们赶到时那条巷子里只有那六名匪徒的尸首,最近南山匪寇猖獗,这六人很可能就是从南山下来趁着上巳节潜入京城寻找目标的,卑职在现场还发现了一支簪子,小侯爷可识得此物?” 捕快从怀中摸出用帕子包裹的物品,打开后里面赫然是染了鲜血的银簪,看到银簪的那一刻江亦安整颗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 这是阿芷及笄那年他亲自画的图纸,找京城最好的工匠为她打造而成,上面镶嵌的那颗血红珠乃是他第一次立下军功皇家赏赐之物,这颗珠子整个京城也找不出第二颗。 江亦安眼睛赤红,他颤抖着双手捧起那带血的簪子,仿佛有一把利刃一点点割开了他的心脏,撕裂般的疼痛在身体内蔓延。 就在昨晚,他丢她一个人在街上,而那时他的阿芷遭遇了什么? 捕快劝慰道:“小侯爷别太担心,那几名匪徒死状凄惨,想必当时有人出手救下了少夫人,也许很快就有少夫人的消息了。” 江亦安将簪子紧紧攥在手里,吩咐手下立刻备马,他要亲自去找回阿芷。 第17章 渣男总想扑倒我 距离南安侯府不远的庆园茶楼内 十一走入一间包房。 “主子,江小侯爷正在满城找寻江夫人的下落,还动用了殿前司的人,此刻京城各处城门全都安排了人手排查来往行人。” 温溯白看向对面的女子:“江夫人接下来作何打算?” 沅芷站起身朝温溯白盈盈一拜:“多谢温公子出手相助,今后温公子若有需要沅芷的地方尽管开口,沅芷必当竭尽所能相助,叨扰了您一晚实在过意不去,接下来的事就不必劳烦公子了。” 温溯白盯着她深深看了一眼:“夫人请便。” “告辞!春荷,我们走。” “好的少夫人。” 等沅芷离开后,温溯白起身走到了窗口,一双清冷的凤眸朝街道上看去,不久后沅芷的身影便落入眼帘。 十一走上前不解问道:“主子为何要帮这位江夫人?” 他从小就跟在主子身边,主子素来是个冷眼旁观不问世事的主儿,可昨日他竟然主动出手帮了江夫人,实在是令人费解。 温溯白语气淡然道:“就当是还那一饭之恩吧。” 十一:?? 什么一饭之恩?难不成主子与江夫人是旧相识? —— 江亦安四处找寻沅芷的下落无果,心急如焚时侯府的侍卫匆匆赶来通报。 “小侯爷,少夫人已经回府了!” “阿芷当真回去了?” 那侍卫点头:“属下亲眼所见。” 江亦安立刻翻身上马快速朝着南安侯府而去。 回到侯府后,他一路狂奔来到了沅芷的院子里。 两个丫鬟正巧端着两盆血水从屋内走出来。 “见过小侯爷?” 江亦安看到铜盆里的血水后焦急询问。 “少夫人受伤了?” “回禀小侯爷,少夫人她……” 丫鬟话还未说完,江亦安就等不及快步走入了屋内。 沅芷刚将身上带血的衣物换下来,正准备去屏风后面沐浴,就见江亦安推门闯了进来。 看到完好无损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江亦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阿芷,你……你没受伤……” 沅芷神情漠然的看向江亦安。 “夫君盼着我有事?” “不……不是的,你一夜未归我到处寻找你的下落,你不知道找不到你时我有多害怕。” 江亦安走到沅芷面前伸手想去抱她,沅芷想到这一夜江亦安都和叶攸宁厮混在一起,顿时一股恶心翻涌而上。 她立刻转身走回桌前缓缓坐了下来。 “我以为夫君是盼着我出事,毕竟我死了夫君好给别的女人腾位置。” 江亦安的心猛然一颤,看向沅芷的目光带着一丝紧张。 “阿芷为何这么说?我怎么可能会为了别的女人盼着你出事?都是我不好,昨晚若是我留下清风护送你回侯府,你就不会遭遇那些歹徒。” 沅芷清冷一笑:“当时夫君一心想着去救你心尖儿上的人,哪里顾得上我的安危?” “阿芷……” 对上沅芷冰冷的目光,江亦安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心里顿时一慌,江亦安几步走到沅芷面前。 “阿芷,昨晚的事情我可以解释的,叶攸宁被苏明赫看上了,昨晚那纨绔想要强行掳叶攸宁回府做小妾,她是我从漠北带回来的,得知她有危险我不能见死不救。” 沅芷沉默的盯着江亦安,见她一言不发,江亦安蹲下身紧紧握住了沅芷的手。 “阿芷,我真的该死,可我是真的在乎你的,在得知你有可能遭遇不测时我感觉自己的心像刀割一样疼,我担心你被那群歹徒欺负,脑子里出现各种可怕的场景,那一刻我真的好后悔,如果当时我没有抛下你,你就不会遭遇这些事情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混蛋,是我违背了自己的诺言没有保护好你。” 看着江亦安痛哭流涕的模样,沅芷突然呵呵笑了起来。 看到她的反应江亦安整个人呆愣在当场。 “阿芷,你怎么了?不要吓夫君,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沅芷冷眸中泛着血色,一字一句道:“ 攸宁,对不起,我暂时不能休妻,阿芷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她从小就习惯了依赖我,纵使我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可她依旧是我不能推卸的责任,我不能承诺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我对你是出自真心的。” “我只是习惯了她的陪伴,在我心里一直将她当做妹妹看待。夫君觉得这些话耳熟吗?” 话落,沅芷面带讥讽的看向江亦安,那张俊脸一点点变得惨白。 江亦安整个人处于震惊的状态,他很快反应过来。 “昨晚你在那里?” 沅芷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掏出帕子仔细擦拭他触碰过的地方。 “我不仅听到了你和叶攸宁互诉衷肠,还亲眼看到你和她在屋内激情缠绵,瞧瞧这双眼睛满是红血丝,夫君昨晚可真是酣畅淋漓尽兴而归啊。” 江亦安满脸羞愧,不敢再直视沅芷嘲讽的目光。 “阿芷别说了,是我混蛋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不过你放心,我娶了你就会对你负责到底,即便日后叶攸宁入府也不会越过你去,你依旧会是南安侯府最尊贵的少夫人,我也依旧会宠你爱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宠我爱我?夫君曾承诺说此生唯爱阿芷,这句话才过去多久你就爱上旁人,夫君的爱可着实廉价。” 江亦安眼眶泛红,满脸愧疚的低下头:“阿芷,我不想这么做的,我真的不想做出伤害你的事情,可不知为什么我这颗心控制不住会去想她。” 沅芷冷声道:“江亦安,在你将我丢到大街上跑去救叶攸宁时,可曾有片刻考虑过我的安危?我被一群劫匪强行拐入巷子里险些被凌辱时,竟还傻傻的期待着我的夫君能去而复返回来救我,呵呵,多么可笑的想法。” 江亦安哽咽道:“阿芷,我没想到你会遭遇这种不测,是我该死没有考虑到你的安危,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第18章 准备跑路 沅芷缓缓蹲下身,视线落在江亦安通红的眼睛上。 “去救自己心爱之人本没有错,可你不该将我当傻子一般愚弄,变了心就大大方方承认,而不是嘴上说着爱我却一次次偏向她。阿哥可还记得那日我们说过的话?” 江亦安一时没明白沅芷的意思,直到沅芷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入了他的心口,一股钻心撕裂的疼痛沿着心脏快速蔓延全身,他浑身僵硬的看着眼前女子,终于明白她所说的是什么。 她曾说过,若有一日他违背了诺言,她就拿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沅芷神情平静的看着他:“阿哥疼吗?你要记住这种感觉,因为你带给我的伤害比这个可是痛苦百倍!” 江亦安疼的浑身痉挛,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缓缓伸出手擦去沅芷脸颊上的血迹。 “阿芷,若……若阿哥死了你能好受一些,我……我愿意死在你手里,是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我知道你不会再原谅我了,可我……可我真的……真的是在乎你的。” 沅芷神情漠然的将刀子拔出:“这一刀是兑现阿哥当时的承诺,从今以后过往种种一笔勾销,给我一份和离书我成全你和叶攸宁,而你我之间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不……不要和离……” 江亦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完这句话,随即捂着心口无力的倒下。 “砰!” 屋门被人用力撞开,清风快速冲了进来。 “主子!” 看到江亦安满身鲜血的倒在血泊中,清风错愕的朝沅芷瞪了一眼,随即快步冲到江亦安身边。 “主子,您怎么样?” 江亦安一把握住了清风的手腕:“我受伤……之事不要惊动侯爷和夫人,此事若敢宣扬出去,我……我不会轻饶你们!” 清风蹙紧眉头不甘心的点头应下:“是,主子忍一忍,属下这就带您去看大夫。” 临走之前,江亦安朝沅芷深深看了一眼,便被清风搀扶着走出了房间。 目送他们离开,沅芷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的落在手里那把带血的匕首上,过往种种像倒带一般在脑海中闪过。 他们初见时,她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趴在一个少年的背上。 他听到她的咳嗽声,侧目柔声安抚:“你醒了?别怕,我们很快就能走出雪山。” 那一晚漠北的雪山里雪虐风饕,他将自己的大氅披在了她身上,在大雪纷纷中硬是背着她走了整整一夜。 回到驻守的营地后,他因受寒一连高烧几日不退,却每日都坚持跑去她的营帐看望她,他会和她讲述一些有趣的事情,会在夜晚与她坐在草地上看漫天星海,会吟唱漠北的童谣哄她入睡。 她及笄时,他跑遍了汴京城的银匠坊,就为了找寻一个最满意的银匠为她打造一支独一无二的簪子,他将自己第一次立军功得到的赏赐镶嵌在银簪上。 那晚他开心的将银簪插入她的发髻痴痴的望着她:“我的阿芷真好看。” 出征那晚,他眼眶泛红依依不舍的抱了她许久。 “阿芷乖乖等着我,夫君一定要建功立业,早日为我的阿芷争一个诰命夫人回来!” 他知晓她的自卑,明白她在侯府生活的艰辛,所以他将那份独宠摆在明面上,让侯府上下都看得清楚明白她是他江亦安护着的人。 她一直以为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是无可撼动的,谁都不能将他们分开,可如今过往一切如浮生旧梦,这一刀也彻底斩断了她对他的所有情意。 —— 江亦安受伤的部位避开了要害再加上大夫来的及时,总算是挽回了一条性命。 侯爷闻讯匆匆赶回府中,将清风等人召集起来询问原由,因江亦安提前下达了死命令,清风等人只能瞒报说是被刺客所伤。 因江亦安前一晚与苏丞相嫡次子在酒楼大打出手,这个敏感时期被人刺杀江侯爷首先怀疑到苏家头上,故而沅芷并未因此受到责罚。 江亦安受伤期间沅芷从未亲自过去探望,苏氏对此颇为不满,更让她气愤的是沅芷连每日来静安堂请安都免了,摆明了完全不将她这个当家主母看在眼里。 秦嬷嬷安抚道:“夫人莫气,少夫人如此行事岂不是寒了公子的心吗?趁着这个时候不若将叶姑娘请进侯府,她医术了得自然能照顾好公子,二人本就有情意在,朝夕相处之下感情必然会突飞猛进的。” 苏氏听了秦嬷嬷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不屑的冷哼一声。 “既然那贱人如此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本夫人心狠了,你亲自去南街那边把叶攸宁接回来,我倒是要看看,今后没有安儿护着那小贱人,她在侯府还如何嚣张!” “是,老奴这就去。” __ 这日,春荷刚从府外回来。 她匆匆走进沅芷的屋内,谨慎的朝院子四周扫了一眼,确定安全后顺手将屋门带上。 “少夫人,您吩咐的事情奴婢办妥了,这是今日卖的一对玉镯和三支金钗的银票,总计三百七十四两,您将银票收好。” 沅芷接过银票感激的看向面前的小丫头。 “春荷,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春荷憨憨笑道:“奴婢不辛苦,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不过少夫人,这半个月您把那一箱子金银首饰都变卖的差不多了,您是不是打算离开侯府?” 沅芷走回桌前坐了下来。 “我与他已经提过和离之事,不过他未必会爽快答应。” “所以您是打算悄悄离开?” 沅芷陷入沉默,如今她手里已经有五千多两银票在手,即便离开侯府也能好好活下去。 春荷扑通一声跪在了沅芷面前。 沅芷不解的看向她:“你这是做什么?” 春荷红着眼眶道:“少夫人,奴婢是您从乞丐窝里救下的,当初进入侯府时奴婢的卖身契也是签给您的,若您真的要离开侯府能不能把奴婢也带上啊,奴婢知道自己吃的有点多,不过您不要担心,等离开侯府后奴婢会把饭量减少的,只要给奴婢一口吃的就行。” 沅芷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这丫头平日憨憨傻傻的,其实骨子里是个很善良忠心的丫头。 “你跟着我可没有在侯府这般衣食无忧的日子。” “奴婢不怕吃苦,之前奴婢可都是在街上乞讨为生,什么三教九流奴婢一眼就能分得清楚,奴婢跟着少夫人还能保护您呢。” 沅芷将她拉了起来:“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切莫走了风声。” 春荷喜上眉梢,连连点头:“奴婢一定守口如瓶。” 之前她觉得小侯爷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少夫人跟着他定然不会受什么委屈,可自从亲眼看到他和叶攸宁勾搭到一起后,在她眼里这个狗男人已经脏了,这么好的少夫人不应该被一个三心两意的狗男人耽误一辈子。 她要和少夫人云游四海去,就让那个狗男人后悔去吧。 第19章 是情是欲? 与此同时,墨轩阁内。 江亦安卧榻养了半个月的伤身体终于日渐好转,可这半个月里他变得比往日更沉默寡言了些,脑海中时常不受控制的回忆过往。 叶攸宁端着药膳进门,江亦安眸色微动抬头朝门口看来,见到来人的那一刻眼底的亮光又暗淡了下去。 “攸宁,我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从明日起这药就断了吧。这半个月多亏你细心照料,不过你毕竟是姑娘家,常进出我的院子对名声不好,明日还是搬回南街那边吧。” 叶攸宁神情微怔,目光震惊的看向眼前的男人。 “江亦安,你这是想赶我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没名没分留在我身边对你不公平。” 叶攸宁冷冷一笑:“你的伤怎么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武功高强身边又有暗卫保护,怎么可能被苏明赫那个废物派来的人轻易刺伤?能用匕首直刺你心口的人只可能是你及其信任之人,是沅芷对吗?” 江亦安沉着脸道:“别瞎想,我受伤和阿芷没关系。” “她想要你的命你却还在袒护她?江亦安,你明不明白谁才是真心对你好的人?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没名没分把自己的清白给了你,我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甘愿伏低做小,你可曾为我考虑过?”叶攸宁气愤的将汤药放在江亦安面前转身要走。 江亦安焦急的起身握住了她的手,见她满脸泪痕时心里闪过不忍。 “阿芷是与我青梅竹马长大的妻子,我曾发誓此生唯爱阿芷,我不能对不起她。攸宁,我可以纳你为妾,可我知晓你性子骄傲不甘做小,所以若你同意的话,我可将自己名下的所有商铺田宅过户到你名下,再给你一万两白银作为补偿,即便今后你找不到亲人的下落,依靠这些钱财也可衣食无忧,若日后遇到了心仪之人也可当做自己的嫁妆……。” 叶攸宁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 “江亦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上巳节那晚是你先向我表明心意,是你先说的心悦我难不成都是假的?” 江亦安心里一阵懊恼:“为你动心是真,可在我察觉到要失去阿芷的那一刻才忽然明白,比起一时的心动阿芷早已经深刻在我心里了,我不能负她。” 叶攸宁双手紧紧攥着,尖锐的指甲用力掐着手心里的软肉,一股股钻心的刺痛感袭来。 是她高估了自己在江亦安心里的地位,本以为他为了她不惜得罪苏丞相之子,足可以说明她已经住进了他的心里。 可江亦安不是普通男人,他身份尊贵从小见多了各色美人却还能坚持迎娶沅芷为妻,说明这个男人活的很清醒,她的一年相伴依旧抵不过他与沅芷六年的感情。 她叶攸宁可不是吃素的,她的身子都给了江亦安就没打算给自己留后路! 快速理清了头绪,叶攸宁哭的梨花带雨,一脸委屈的看向江亦安。 “安哥,我都已经是你的人了今后还能嫁给谁呢?我知道你心里最在意的是沅芷,我不和她争了,只要你心里也有我,我们还和在军营时一样好不好?” 江亦安终究是不忍叶攸宁受伤,他紧紧将叶攸宁抱在怀里。 “攸宁,和我在一起就要委屈你做小,你这般恣意率真的女子,我真怕这后宅会拘束了你的自由。” 叶攸宁环抱住江亦安的腰,哽咽着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 这日深夜,江亦安去了侯爷书房。 “父亲。” 江承晔朝江亦安仔细打量了一眼。 “伤势养的如何了?”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江承晔点了点头:“听闻这些日子都是你从漠北带回来的女子衣不解带的照顾你?” 江亦安垂眸回道:“正是,所以儿子今日前来便是想告知父亲,儿子准备纳攸宁为妾,还望父亲应允。” 江承晔冷哼一声:“她出身低微又与你无媒苟合,如此不知检点行事放荡的女子被纳入府中怕是你的后宅要不得安宁了。” 江亦安蹙眉,对江承晔如此看待叶攸宁有些不满。 “父亲误会她了,攸宁虽是漠北女子,可她精通医术、善于诗词,甚至对美食也颇具研究,想必父亲听过最近那首颇具盛名的《清平调》,这首诗就是出自攸宁之手。” 江承晔略显意外:“《清平调》可不像是女子所作。” “父亲不了解攸宁,许是她从小在大漠中长大,故而所作诗句不拘泥于女子的小情小爱,只要父亲对她有所了解儿子相信您必然会对她有所改观。” 江承晔呷了一口茶,沉声道:“此事你打算如何与芷儿说?当初可是你小子要死要活吵着娶她为妻,如今新婚才一年你便纳妾,阿芷那丫头怕是该伤心了。” 江亦安满脸愧疚:“阿芷……她永远都会是我唯一的妻子,攸宁同意做妾也答应日后会与阿芷好好相处的。” 江承晔看着自己的儿子摇了摇头。 “父亲为何摇头?” “安儿,你年纪尚轻对情爱有所憧憬为父可以理解,可你要明白你是江家嫡子是未来的南安侯,你肩上担负着江家百年荣辱的责任,身为江家家主最忌的就是动情,你可以纳无数女人进门可你不能为她们动真情,只将她们当一个玩意儿宠着便好,而你的妻子只有一个,她才是与你生儿育女、白头偕老之人,你要分得清什么是情什么是欲,莫要少年意气做出后悔终生之事。” 江亦安似懂非懂的应下:“多谢父亲教诲,儿子记下了。” “苏家那边毕竟是你动手打了苏明赫,明日下朝后你随我去一趟苏府,亲自向苏丞相赔个不是。” “可是苏明赫对攸宁有不轨之心,当时我若不出手攸宁就会被他强行掳回去,是他强抢民女在先,儿子不认为自己打他一顿有什么错。” 江承晔冷眸朝他瞪了一眼:“那苏明赫虽说是个纨绔却深得苏谦疼爱,苏谦那老东西可最是护犊子的,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得罪苏家。” 江家的家教甚严,江亦安身为侯府嫡子从小便接受了承爵的培养,一言一行都恭谦知礼,除了迎娶沅芷那次之外,江亦安在江承晔面前从未做出忤逆之事。 即便心有不甘,可他还是恭敬的点头应下:“父亲提醒的是,明日我会亲自去苏府致歉。” 第20章 强行圆房 夜色如墨、一轮弯月高高悬挂在天际,昏暗的银光倾洒而下,仿佛为漆黑的大地蒙上了一层银白薄纱。 四月的夜风透着一丝凉意,江亦安不知不觉走到了沅芷的院子里。 四周寂静无声,他的目光痴痴望向沅芷的房间,屋内亮着灯,纱窗上映射出一抹熟悉的纤细身影,她静静坐在窗边专注的看着书。 江亦安很想进去看她一眼,可心知她此时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他,内心顿时空落落的。 正犹豫要不要进屋时,春荷从屋内走了出来,一眼就注意到站在院门口的身影。 “小侯爷?” 江亦安走上前去。 “少夫人在做什么?” 春荷冷着脸道:“少夫人正在看书呢,想必一会儿就该睡下了。” 江亦安的目光朝屋内看了一眼:“你先下去吧。” 春荷蹙眉,少夫人肯定不想见他,狗男人不会又想给少夫人灌迷魂汤吧? “是!” 不情不愿应了一声,临走前春荷朝屋内喊了一声。 “少夫人,奴婢就在院外守着,您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奴婢,奴婢耳朵好使听得见。” 她要保护好少夫人,绝对不能让这狗男人再用花言巧语迷惑少夫人。 等春荷走后,江亦安迈开腿走入屋内。 沅芷早就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一双漆黑的眸子却专注在手里的书本上。 “阿芷!” “夫君怎么有空来妾身这里?” 一开口就是冷淡疏离,江亦安的心狠狠刺痛了一下。 他径直走到沅芷面前:“这半个多月我在西苑养伤不曾来看你,府中可有人欺负你?” 沅芷翻了一页书,语气淡淡道:“夫君若有什么事请直说吧,时辰不早了,妾身也要歇息了。” “阿芷,我们非要如此生疏吗?我知道你现在恨我,可在我心里你依旧是最重要的,你是我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不要闹了好不好?” 沅芷不耐烦的蹙起眉头,缓缓抬眸看向江亦安。 “你觉得我在闹?那日的一刀还没让你明白吗?你我之间已经恩断义绝了,若你觉得对我有所亏欠就给我一份和离书,你名下的财产房契田地我什么都可以不要,相识一场我们好聚好散。” 江亦安情绪激动的快步上前,一把握住沅芷的手腕将人用力拉起。 他面目赤红的盯着她,眼睛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愤怒。 “沅芷,你给我听好了,我江亦安没有休妻只有丧偶,除非我死,不然你永远都是我的女人。母亲说得对,从前是我太骄纵你以至于你不懂什么是以夫为天!我就不该迁就你迟迟不碰你,回来这么久我们早就该把当初欠下的洞房补回来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我们就圆房!” 话落,江亦安用力拉着沅芷朝床榻前走去,沅芷想要挣脱,可她发现自己竟然使不上力气。 沅芷错愕的一瞬,江亦安一把将她按在了床上,他高大的身躯随即压了上来。 “不要碰我!” 沅芷吓得花容失色,回过神后用力去推搡他,可她发现自己的身体越发酸软无力,想从江亦安身下逃脱简直难如登天。 而此刻江亦安被那句“和离”气到失去理智,满脑子想着尽快得到沅芷的人,他想着只要沅芷怀了他们的孩子就不会再提和离的事情了。 “阿芷,你是我的,你是我从小养大的乖乖,我不会将你让给任何人的!” “江亦安,你就是个混蛋,你真让我恶心,快放开我!” 沅芷拼命挣扎,江亦安一只手将沅芷的双臂轻而易举禁锢在头顶上,另外一只手去撕扯她的衣裳,气的沅芷浑身发抖。 “别让我恨你!” 对上沅芷含恨的目光,江亦安眼神怔愣了一下。 他抬手轻轻抚上沅芷的脸颊,眼睛里满是柔情。 “阿芷,比起你想离开我,我宁愿你恨我!” 话落,他低下头迫不及待吻上了她的唇,沅芷趁机张口狠狠咬住了他探进来的舌头,一股血腥在口腔里蔓延,江亦安吃疼后用力掐住她的下颌阻止她乱咬,带血的唇却依旧吻着她不放。 深深的厌恶不断翻涌,沅芷眼睛通红死死的盯着江亦安。 就在这时,一抹瘦小的身影举着一个花瓶狠狠朝江亦安后脑勺砸去。 “砰!” 一声闷响,江亦安顿时感觉后脑勺一阵闷疼,不过他常年习武,就这点力气对他造不成什么伤害。 江亦安目光冷厉的看向一脸惊呆的春荷。 “你敢拿花瓶砸小爷?” “我……”春荷吓得浑身哆嗦。 这么大一只花瓶怎么就没把人砸晕呢?画本子里可不是这么写的啊,呜呜呜…… 沅芷得了自由立刻冲下床挡在了春荷身前。 “此事因我而起,你莫要迁怒她!” 江亦安铁青着俊脸怒声道:“ 她竟敢对主子动手,如此刁奴你还护着她?” 以前的阿芷明明最心疼的人是他,如今他被丫鬟砸伤,她竟然只一心护着那丫鬟? 江亦安内心很受伤,更恨不得将这个碍眼的丫鬟直接拉出去杖毙了。 沅芷目光冷冷盯着他:“是你试图强迫我在先,她只是想保护自己的主子何错之有?小侯爷别忘了春荷是我买下的,她的卖身契也在我手里,算起来她并不是侯府的奴才。” 江亦安冷笑一声,眼底起了杀意:“你都是我的人,她一个贱婢小爷我还收拾不得?阿芷身边就不该留着这种狗奴才,来人,将春荷带下去杖责二十板子,行刑后将她丢去掌事嬷嬷那里明日一早直接发卖出去!” 两名侍卫立刻走入屋内眼看就要将春荷强行带走。 “你们不准动她!”沅芷一时怒火攻心,突然觉得胸口剧痛难忍。 “噗……” 一口鲜血喷出,她感觉自己眼前一黑,整个人无力的朝地面摔去。 “阿芷!” 江亦安及时接住昏迷的沅芷,焦急喊道:“快去请大夫过来!” “是!” 一名侍卫立刻领命而去。 茗香苑 伺候叶攸宁的小丫鬟匆匆走入屋内。 “姑娘,奴婢刚刚听到消息,说是少夫人突然吐血昏迷了!” 叶攸宁猛然抬头看向那丫鬟。 “小侯爷呢?” “小侯爷此刻就在那边守着,听那边的下人说少夫人和小侯爷似乎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后来小侯爷一气之下要杖责少夫人的贴身丫鬟春荷,少夫人许是被气的怒火攻心当场就吐了好大一口血,到现在还不省人事呢。” 叶攸宁陷入沉思,眸底闪过一抹喜色。 “去拿上我的药箱,咱们去探望一下少夫人。” “是。” 第21章 加倍爱你 叶攸宁出了茗香阁就直奔沅芷的住处而去。 此时,沅芷正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整个人昏迷了一刻钟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江亦安心里慌乱不已不停地在床边来回踱步。 “大夫怎么还没来?” 清风道:“这个时辰想必附近的医馆都闭门了。” 江亦安冷声道:“再多派些人出去,医馆找不到就直接去他们家里找,绑也要给我绑回侯府!” “是!” 门外的侍卫这时匆匆进来通传:“主子,叶姑娘在外求见。” 江亦安倏然想到什么:“快将人带进来。” “是!” 叶攸宁带着丫鬟快步走入屋内,面上一脸关切的看向江亦安。 “安哥,沅姐姐情况如何?” 江亦安神色焦急道:“攸宁,你精通医术快帮阿芷看看她得了什么病?为何好端端的人会吐血昏迷?” “我先诊脉看看。” 叶攸宁走到床边,目光朝沅芷苍白的脸上淡淡扫了一眼,随即坐在床边伸手按在沅芷的脉门处。 片刻后,她收回手起身看向江亦安。 “从脉象来看沅姐姐的身体并无大碍,吐血许是最近郁结于心所致,我开个方子让人抓几副药来,喝上几日应该很快就能痊愈。” “那她何时能醒过来?” 叶攸宁见江亦安整个心思全都放在了沅芷身上,心里不免有些吃味,他口口声声说只将沅芷当妹妹照顾,可他对沅芷的在意令她嫉妒到发狂,这种在意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只要沅芷在他身边一日,他就不可能戒掉这种下意识的袒护。 强压下心里的不悦,叶攸宁沉声道:“小桃,将药箱里的针灸包拿过来。” “好的姑娘。” 小桃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针灸包走到床边交给叶攸宁,叶攸宁取出一根银针就要朝沅芷头顶刺去。 “住手!” 春荷从门外冲了进来,她戒备的瞪了叶攸宁一眼,随即扑通一声跪在了江亦安面前。 “小侯爷,还是等外面的大夫来给少夫人看诊了再说吧。” 狗男人竟然让叶攸宁这只黄鼠狼给少夫人针灸?那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吗? 呸呸呸,少夫人才不是鸡,但叶攸宁绝对存着一肚子坏水儿呢。 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说不定会趁机对少夫人下黑手,还好她一直守在门外盯着,不然就让这贱人得手了。 叶攸宁捏着银针的手指紧了紧,冷凝的目光朝江亦安看去。 “安哥,既然这丫鬟担心我会对沅姐姐做什么,那还是等外面的大夫来为姐姐再诊治吧。” 叶攸宁心里暗自冷笑一声,来自南疆无色无味的剧毒,早期发病时普通大夫根本觉察不出来,如今的沅芷在她看来已经是个活死人,她可没蠢到当众对一个将死之人做什么。 江亦安犹豫片刻,朝站在一旁的清风看去。 “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是!” 清风领命离开,江亦安走到床边缓缓蹲下身,紧紧握住沅芷的手将其贴在自己脸上。 “阿芷,不要吓我,你快醒来吧。” 沅芷隐隐约约听到了江亦安的声音,眼皮动了一下,意识也渐渐清醒。 江亦安见沅芷醒来情绪激动的看着她:“阿芷,你总算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想到刚刚江亦安意图强迫她时的情景,一股深深的厌恶感在心口蔓延,远芷漠然的抽回自己的手。 “我没事,时候不早了,夫君请回吧。” 沅芷刚睁开眼就驱赶自己,江亦安脸上露出一丝失落。 “从前你生病的时候总是吵着让我陪在身边,你这丫头最怕喝那些苦涩的药汁,总是央求我多给你备一些饴糖才肯乖乖喝药,你看我都随身带着呢,等会儿你喝药的时候吃一颗就不觉得苦了。” 江亦安竟真的从怀里摸出两块包裹着的饴糖出来,这已经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了。 沅芷的神情有片刻恍惚,随即漠然的撇过脸不再看他。 “你也说了是从前。” 江亦安垂下眼帘掩去了眸子里的落寞。 “你刚刚都吐血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今晚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哪里都不去。” 沅芷眉心微蹙,不想再说废话。 叶攸宁嫉妒的朝沅芷瞪了一眼,随即柔声对江亦安道:“安哥,你旧伤未愈不能熬夜操劳,不如让我守在这里伺候沅姐姐吧。” 江亦安的目光一直落在沅芷身上:“不用了,你们都下去吧。” 叶攸宁眼底闪过一丝冷厉,心里安抚自己再忍一忍,用不了多久阻碍她和江亦安的贱人就彻底消失了。 “那好吧,等明日我再来探望姐姐。” 沅芷冷声道:“叶姑娘,我与你非亲非故担不起这声姐姐。” 叶攸宁故作委屈的看向她。 “等我嫁给安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称一声姐姐自是应该的。” 沅芷冷嗤一声,眼角余光扫过江亦安。 “嫁?可有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可着红装走正门拜天地?我大明律法凡我大明男子在婚配上只可一夫一妻,夫君若要娶叶姑娘为妻可就是藐视王法了。” 江亦安出声维护道:“阿芷,你误会攸宁了,她甘愿入府为妾,我的正妻也只会是你一人。” 沅芷轻晒一声:“自古明媒正娶才担得起嫁娶二字,纳妾说好听点是府中半个主子,说直白点不过是给夫君找的消遣玩意儿,叶姑娘好歹是位名动京城的才女,竟上杆子给别人当玩意儿,呵,叶姑娘对夫君真是用情至深。” 被沅芷当众羞辱一番,叶攸宁的脸色变的异常阴郁,眼睛里闪着盈盈泪光。 “安哥,你就任凭她如此羞辱我?” 江亦安神色微沉:“阿芷,攸宁好心过来探望你,你这么说她太过伤人了些。”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夫君都要将人纳入府中了,我这个正室还不能提前立规矩了?” 江亦安眸光微微一亮。 “阿芷,你是同意攸宁进门了?” “夫君都已经占了叶姑娘的身子,我就算不同意又能如何?” 江亦安压下眼底的喜色,对一旁的叶攸宁道:“攸宁,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叶攸宁强忍着波涛怒意朝沅芷冷冷瞪了一眼。 “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叶攸宁带着丫鬟离开后,江亦安将其他人也赶了出去,此刻屋内只有他和沅芷二人。 “阿芷,攸宁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你捅我一刀也当解气了。这段时日我常常回忆往事,或许那年狩猎将你从雪山背出去就注定了你我二人的缘分,我们从年少懵懂相知相伴到如今的互许终生,走的每一步都是我无数次设想好的,唯一的变故就是叶攸宁,我承认她的出现让我对我们之间的感情产生了一丝动摇,可那日当我得知你可能被南山的匪徒掳走时,我才真正意识到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无可替代。阿芷,再给我们彼此一次机会可好?今后我一定会加倍的疼爱你。” 第22章 商议纳妾 沅芷半靠着身后的福寿软枕,江亦安这番话在她心里毫无波澜。 “夫君说的话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你当着叶攸宁的面是否又是另一套说辞?” 对上沅芷嘲讽的目光,江亦安立刻摇头解释:“不是的,我已经和攸宁说明了心思,在我心里没有人能取代你的位置,若你今后觉得她碍眼,等她入府后便不让她出现在你面前便是。” 沅芷咳嗽了几声,有些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明日我会去静安堂请示母亲,尽快选一个合适的日子迎她入门吧。” 听到沅芷终于松口了,江亦安莫名觉得心里空空的,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沅芷的手。 “阿芷,你真的不介意吗?” 沅芷突然笑出声来,那笑意却并未直达眼底。 “若我介意夫君就不纳妾室进门了?既然介意无用倒不如想开一点,你身为南安侯府的小侯爷纳妾是迟早的事,从前是我的错,一开始我就不该对你抱有太高的期望。” 听了沅芷这番话,江亦安胸口像是堵着一块巨石。 他以为阿芷同意叶攸宁进门自己会松了一口气,可看着阿芷无喜无悲的目光时他却莫名有些心慌,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要失去了。 “主子,大夫来了。” 门外的清风拉回了江亦安的思绪:“将人请进来。” “是!” 片刻,一位年迈的老者跟随清风走入屋内,他朝江亦安作揖见了一礼。 江亦安随即请老大夫上前给沅芷看诊,老大夫仔细把了脉后所说的结果与叶攸宁相差无几。 得知沅芷的身体并无大碍,江亦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吩咐清风给了老大夫诊金后便将人送走了。 “今晚我就守在这里,阿芷不必紧张,你不同意,我今晚绝不会再碰你。” 说话间,江亦安自顾从衣柜里取出一床被子,脱了外袍便躺在了不远处的美人榻上。 沅芷见他执意赖着不走也不再管他,侧身躺下背对着江亦安就闭上了眼睛,昏昏沉沉间隐约感觉床侧有人一直盯着她看了许久。 —— 翌日,当沅芷醒来时已经不见江亦安的身影了。 春荷端着洗漱用具伺候她洗漱。 “少夫人,您今日觉得身子好些了吗?” “大夫已经诊过脉了,说没什么大问题。” “那就好,昨晚看到您突然吐血昏迷真的吓死奴婢了。” 沅芷想到昨晚被江亦安强迫时的场景依旧有些后怕,还好春荷这丫头及时闯进来,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与江亦安相识这么久,她还从未见过他像昨晚那般失去理智。 看来计划要提前了。 梳妆后,沅芷直接去了静安堂。 自从和江亦安闹僵后,沅芷就再也没来过苏氏这边请安,这期间府中下人免不了在背后乱嚼舌根,不过她鲜少出自己的院子,外面的人说什么她也根本不在意。 “儿媳给母亲请安。” 苏氏冷眼看向沅芷,语气嘲讽道:“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竟让你想起还有我这个婆母在。” 来之前沅芷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苏氏必然会拿许久不来静安堂请安借题发挥。 “前阵子儿媳身体不适担心将病气过给母亲,故而不敢前来探望,还望母亲见谅。” 苏氏轻蔑的冷哼一声:“不来我这里请安便罢了,安儿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时你也是不闻不问,这世上哪里有你这样的妻子?我知晓安儿要纳妾你心里不舒服故意与他置气,可他是南安侯府的小侯爷将来是要承袭爵位的,你还指望他这种身份的男人这辈子只守着你一人?我看是安儿这些年太过宠着你,才让你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听了苏氏的一番训斥,沅芷神情恭顺的垂着眼帘。 “母亲教训的是,从前是儿媳不懂事,这些时日儿媳闭门思过已经看开了许多,今日前来除了给母亲请安之外,便是想与母亲商议一下夫君纳妾之事,叶姑娘既然已经是夫君的人了,就该早些给她一个名分才是。” 苏氏眼眸微微一怔,满脸诧异的打量起沅芷。 她这么善妒的女人竟然主动提起安儿纳妾之事? 沅芷看出苏氏的怀疑,说道:“儿媳想着将纳妾之事早日定下,母亲在这方面更有经验,不如由您亲自选个吉日。” 苏氏冷冷盯着沅芷看了一阵儿:“那就定在三日后吧,秦嬷嬷,此事由你去张罗。” “是,夫人。” 敲定好了叶攸宁进门的日子沅芷便起身告退了。 苏氏盯着沅芷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这小贱人今日怎么转了性子?” 秦嬷嬷道:“许是见大公子的心思已经偏向了叶姑娘,她若继续胡闹下去怕是大公子对她仅剩下的那点怜惜之意也要收回了,如今表现的大度一些反而还能让大公子对她心生愧疚。” 苏氏冷哼一声:“她若早些想明白这个道理也不至于落的如此被动,安儿受伤这些时日全都是攸宁尽心尽力在旁伺候,她身为正妻却整日躲在宅院里不闻不问,安儿看在眼里岂能不寒心?秦嬷嬷,攸宁虽说是纳的妾室,但该有的体面要给足了她。” “老奴明白。” 第23章 叶攸宁身份 当晚,南安侯府突然来了一批护卫,为首的是个年近半百的男子。 他跟随南安侯、江亦安父子二人一起朝着茗香阁的方向而去。 随后不知几人在茗香阁内谈了些什么,那男子当晚便将叶攸宁接走了,听闻还是由江亦安亲自将人送走的。 翌日一早 沅芷带着春荷去苏氏那边请安,刚走到静安堂门外就听到里面两个清扫院落的丫鬟窃窃私语。 “真没想到叶姑娘竟然是苏丞相流落在外的私生女,虽说只是庶女可听闻苏丞相膝下只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她若回去了可就是妥妥的丞相府千金大小姐了。” “这么看来咱们少夫人就危险了,她虽说是小侯爷的正妻,可一介孤女全凭小侯爷那点宠爱才能在侯府立足,若叶姑娘被苏家认回去的话,少夫人今后怎么和叶姑娘比呢?” “你还看不明白吗?如今小侯爷心悦的人是叶姑娘,人家二人郎有情妾有意的,少夫人根本拦不住最后还不是同意小侯爷纳妾了?我看啊这妾是纳不成了,丞相府那边肯定是不允的,如今叶姑娘摇身一变成了相府的千金小姐,苏丞相又岂会让自己的女儿做妾?” “说不定小侯爷要贬妻为妾,再抬叶姑娘为正妻了!” 门外的春荷气的小脸铁青:“少夫人,一大清早哪儿来的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乱叫?真想捏碎它们的脑袋让它们闭嘴!” 院里的两个丫鬟看到门外的沅芷时,脸上顿时露出惊慌之色。 “奴婢见过少夫人。” 沅芷冷冷扫了二人一眼,径直朝苏氏的屋内走去。 “儿媳给母亲请安。” 苏氏抿了一口茶水,目光淡淡朝沅芷瞟了一眼。 “你来的正好,有些事需要和你商量,坐下吧。” 想到在门外听见那两个丫鬟说的一番话,沅芷已经猜到苏氏接下来要谈什么。 若叶攸宁的生父真的是权倾朝野的苏丞相,叶攸宁就不可能给江亦安做妾室,就算叶攸宁答应,丞相府也丢不起这个脸面。 所以摆在江亦安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休妻另娶,要么让叶攸宁以平妻的身份嫁入侯府。 沅芷走到右侧椅子前缓缓坐下:“不知母亲有何吩咐?” 苏氏轻叹一声。 “昨日安儿与侯爷去了苏府一趟,安儿无意间发现苏丞相身上带着半块玉珏格外眼熟,随即想起另外半块正是在攸宁身上,安儿将此事告知了苏丞相,于是昨夜苏丞相安排府中管家前来接攸宁去苏府见上一面,如今已经确定攸宁便是苏相国的女儿,眼下攸宁的身份是不可能做安儿的妾室了,可她已经委身给了安儿,唯一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让她以平妻的身份嫁入侯府,就是要委屈你了。” 话落,苏氏抬眼观察沅芷的神情,见她对此并未露出太多情绪,方才继续说道:“不过你放心,即便攸宁是以平妻身份入府也威胁不到你,若你肚子争气早日给安儿生下嫡长子,这侯府少夫人的位置便无人能撼动。” 沅芷沉默片刻,随即微微一笑。 “叶姑娘毕竟是相府千金,自是不能怠慢了她,还是母亲考虑的周到。” 苏氏瞳孔微微放大,诧异的盯着沅芷。 “你同意?” 沅芷站起身冲着苏氏微微屈膝行礼。 “一切母亲做主便是,若无其它事儿媳就先退下了。” 苏氏有些看不懂沅芷此刻的心思,不过她既然同意自己的目的就达到了。 “去吧。” “儿媳告退。” 沅芷回到自己的宅院,春荷终是忍不住替沅芷愤愤不平。 “他们太欺负人了!当初小侯爷信誓旦旦说会照顾少夫人一辈子,这才成亲多久不仅和外面的狐狸精勾搭上,竟然还要以平妻的身份迎娶入府?他们这么做也不怕遭报应!” 沅芷倒了两杯茶水,端起一杯递给了春荷。 “好了,喝杯茶消消气。” “少夫人就不生气吗?” 沅芷呷了一口茶,不以为意的轻哂一声。 那个男人她都不想要了,还会在乎他娶谁进门? —— 江亦安刚回到侯府就被苏氏的人请到了静安堂。 “母亲,阿芷真的同意我娶攸宁为平妻?” 苏氏笑道:“这次她倒是懂事了一回,苏相昨晚的意思已经够清楚了,以平妻的身份迎娶攸宁入门已经是丞相府最大的让步了。安儿,攸宁的身份不同往日,娶了她你可就是苏丞相的乘龙快婿,今后在官场上苏丞相一定会提携你一把的。” 江亦安脑子有些混乱,全然没将苏氏的话听进去。 阿芷同意他纳妾已经让他觉得很意外了,为何她竟如此爽快就答应他迎娶叶攸宁为平妻? 她是真的想清楚愿意退让了?还是已经完全不在意他了? 脑海中回想起她刺伤他时说过的话,整个心神变得越发烦乱。 “母亲,儿子有些事要去处理就先回去了。” 苏氏问:“迎娶攸宁进门的日子打算定在何时?” “您看着定吧。” 匆匆丢下这句话,江亦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静安堂。 当他来到沅芷的院子里时,沅芷正坐在桌前独自用晚膳。 春荷看到江亦安走进来眼底闪过一丝胆怯,但还是下意识站在了沅芷身侧。 沅芷抬眸朝江亦安看了一眼,对身侧的春荷吩咐:“春荷,你先出去吧。” “奴婢告退!” 春荷冲着江亦安侧身行了一礼便走出了屋子。 江亦安深邃的目光静静注视着沅芷看了一阵儿,两个人都陷入了无声的沉默中。 良久,江亦安率先开口:“阿芷,娶平妻的事情你真的同意了?” 沅芷拿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嘴角,语气淡然道:“叶攸宁既然是苏丞相的千金,若让她做你的妾室岂不是让整个丞相府蒙羞?即便叶攸宁肯委身于你,那苏丞相也不会答应,此事已不是我答不答应就能改变的。” 江亦安走到沅芷面前缓缓蹲下身,他昂着头满眼愧疚的盯着她。 “阿芷,这件事上你受委屈了,即便攸宁日后以平妻身份入府也不会动摇你侯府少夫人的地位,未来承袭爵位的也只会是你我诞下的子嗣。” 他这番话算是给她的弥补?沅芷心里暗自冷笑一声,可她根本不打算生下他的孩子。 “这些都不重要。” 江亦安猛然握住沅芷的手:“这很重要,在我心里只有你生下的孩子才有资格继承侯府的爵位,阿芷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从今以后我会加倍对你好的。” 第24章 迎娶平妻 沅芷强压着心里的厌烦:“想必夫君这几日还要忙于迎娶平妻之事,时候不早了,夫君还是早些回去吧。” 江亦安眸子里露出失望之色。 “婚礼之事由母亲和府中下人操持,我现在就想好好陪陪你,阿芷,今晚让我留在这里吧。” 沅芷绣眉微蹙:“我这几日身子不方便伺候夫君,何况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还是回自己院子里休息吧。” 江亦安听出沅芷驱赶自己的意思,明白她说的这些话都是借口,可想到那日她气到吐血时的情景他是真的怕了,也不好厚着脸皮继续赖着不走。 “那我改日再来看你。” 江亦安起身在沅芷眉心落下一吻,这才满脸不舍的离开。 目送江亦安走后,沅芷立刻拿起帕子用力擦了擦被他吻过的位置。 “春荷,给我打盆水来。” “是,少夫人。” 春荷很快送来一盆温水, 沅芷仔细洗了一把脸才觉得浑身舒服了。 “我们找的那个车夫可靠吗?” 春荷将手里的干帕子递给沅芷:“您放心好了,马车夫是曾经和奴婢一起乞讨的曹固曹大哥,这些年他一直在码头上当脚夫,偶尔也会帮东家拉些货物,赶车的技术没问题,人也绝对可靠。” 沅芷放心不少,她从袖中摸出两张银票交给春荷。 “这是二百两银子,明日你和那位曹大哥一起去买一辆马车,再准备几日的干粮,我们出京后头几日最好不做停留,所以马车上要准备好足够的吃食。” 春荷立刻接了银票:“好,奴婢明日就去安排。” “小心些。” “少夫人放宽心,奴婢会小心的。” 等春荷离开后,沅芷走到书案前坐了下来。 拿起一本书却半晌没有翻看的心情。 江亦安迎娶叶攸宁那日也是府中防卫最薄弱之时,希望那日能顺顺利利的离开。 —— 这几日侯府内格外热闹,各处院子里都被仔细清扫一遍,回廊下挂上了红绸布、红灯笼,门框上贴上了醒目的大红囍字,场景布置的比江亦安娶正妻那日还要隆重华丽。 而沅芷这边则以偶感风寒为由闭门谢客,她的院子里与侯府喜庆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倒不是她故意在这个节骨眼上表达不满,是身体的确出了问题。 自从那日吐血昏迷后,她发现自己曾被激发出来的内力很难施展开,身子更是每况愈下,时常感觉头晕无力呼吸急促。 期间江亦安曾来看过她两次,也请了府外的陈大夫来把了平安脉,与之前看诊的结果一样,除了气血有些虚弱之外并无其它问题。 后来江亦安忙于公务和迎娶平妻之事,也顾不得每日来看她,沅芷倒是图的清净。 “少夫人,您的脸色越来越差了,这可不像是身体没问题的样子啊,那陈大夫莫不是庸医吧?” 沅芷坐在妆奁前,漆黑的眸子盯着铜镜里一脸憔悴的自己。 “咳咳……咳咳咳……” 胸腔里突然像是有异物涌动,沅芷捂着心口猛地一阵咳嗽,伴随着胸口的剧烈起伏,一口腥红的鲜血从口中喷出。 春荷吓得惊叫一声。 “少夫人,您怎么又吐血了?” 沅芷整个人呆愣在原地,怔怔的看向手心里鲜红的血迹,心里隐隐察觉到不太对劲。 “少夫人,奴婢这就去请大夫过来。” “别去!”沅芷急忙拦下春荷。 春荷眼眶微红,不解的看向她。 “您都吐血了为何不请大夫来瞧瞧呢?” 沅芷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口那股钻心的刺痛感。 “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不要打草惊蛇,我睡一会儿就好。” 今日是江亦安迎娶叶攸宁的日子,也是她计划了许久离开侯府的日子,再难受她也要撑到天黑。 春荷哽咽着道:“奴婢先扶您回床上休息会儿吧。” 沅芷被春荷搀扶起来,她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处于麻木的状态,浑身使不上一点力气。 躺到床上后那种困倦乏力的感觉快速袭来,眼睛闭上没多久就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沅芷再次睁开眼是被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吵醒的。 她朝窗外看去,纱窗映出一道落日霞光,这会儿应该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自古新人成亲讲究“晨迎昏行”,婚礼又被称作“昏礼”,因为这个时辰正是黑白交替的时刻,象征着阴阳相合之意。 沅芷记得她和江亦安成亲那日正值金秋,当日却很不合时宜的下起了蒙蒙细雨,她的花轿停在侯府门外,江亦安担心弄脏了她的嫁衣,众目睽睽之下将她从花轿上抱入侯府。 外人都说江小侯爷爱妻如命,除了他那位青梅竹马相伴长大的妻子之外,这世间再无女子能入得了他的眼里。 如今短短一年时间,他却已经将新人迎进门了。 思绪收回,沅芷觉得身子好了些,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妆奁前开始为自己梳妆打扮。 脸上的病态被精致的妆容遮掩,整个人显得越发楚楚动人。 屋门被人轻轻推开,春荷看到沅芷已经醒了有些意外。 “少夫人可觉得身子好些了?” 沅芷微微一笑:“好多了。春荷,来帮我挽个发髻吧。” “好。” 春荷接了木梳将沅芷一头柔顺的长发简单梳理了一番,一双巧手很快便给沅芷梳了一个精美的发髻,春荷又挑选了几件适配的簪子珠花作为点缀,随即满意的看着铜镜中曼妙如仙的女子。 “少夫人容貌绝美,盘什么款式的发髻都好看。” 沅芷静静盯着自己看了一眼:“去给我挑一身衣裳来。” “好嘞,奴婢这就去。” 春荷打开衣柜,为沅芷选了一条月牙白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淡紫色银丝绣五彩樱花披风,待沅芷穿上后小姑娘瞪着一双大眼睛围着她转了好几圈。 “少夫人怎么能生的这么好看呢?奴婢要是个男子一定会被少夫人迷住的。” 沅芷冲着小丫头淡淡一笑:“你这张嘴今日是抹了蜜不成?” 春荷眼底满是惊艳,一脸真诚道:“奴婢这番话可不是恭维,您这些年一直深居简出,外人都不知咱们侯府藏着这么一位大美人,他们都说平阳郡主是汴京最美的女子,可奴婢有幸在街上见过她一面,说实话奴婢觉得您比那平阳郡主还要贵气三分。” 沅芷摇了摇头:“平阳郡主可是皇亲国戚,我一介无父无母的孤女怎能与皇家贵女比呢?走吧,陪本夫人去喝杯新人茶。” “您要去喜堂那边?” “身为江亦安的正妻,新人茶我岂有不喝的道理?” 春荷扬眉一笑:“夫人说的对,那贱人就算是平妻又如何?今日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她还是要低您一等!” 沅芷轻笑一声:“你这张嘴啊。” “奴婢这张嘴可是开过光的,奴婢坚信他们这对狗男女早晚会两看生厌、互相折磨!咱们就等着瞧吧。” 沅芷走出屋门,目光朝着满目红绸扫了一眼。 “他们过得如何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今日前去喜堂走这一遭,就当是为她和曾经的少年告个别吧。 第25章 抢尽风头 当沅芷赶到喜堂时,江亦安与叶攸宁正在拜天地。 因为苏丞相对外公开了叶攸宁的身份,再加上叶攸宁凭借几首诗词在京城早已名声大噪,今日前来道贺的达官显贵们络绎不绝,场面比江亦安娶正妻时还要隆重许多。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随着主婚人即将喊出夫妻对拜时,一道如清泉般悦耳的声音从喜堂外传来。 “且慢!” 喜堂内围坐的宾客们纷纷好奇的朝门外看去,便见一位相貌绝美的女子缓缓走来。 “阿芷?” 看到沅芷的那一刻江亦安愣神儿片刻,随即径直走到沅芷面前。 “阿芷,你怎么来了?” 宾客中有人说道:“这位难道就是江小侯爷的正室?之前鲜少见她在众人面前露面,都说江小侯爷将家里的小娇妻看护的紧,如今我还真能理解江小侯爷了。” “江小侯爷真是艳福不浅啊,家里有如此天仙似的美娇娘,如今又将大才女苏姑娘娶进了侯府,这婚后的日子可着实让我等羡慕。” 叶攸宁被晾在一边,整个人气的面色铁青。 “安哥,我们该拜堂了,莫要错过了吉时。” 江亦安朝叶攸宁看了一眼,随即转身看向沅芷。 “阿芷,你身子不舒服就先回房休息吧,晚些了我再过去看你。” 沅芷朝四周环顾一遭,落落大方的轻笑一声。 “今日是夫君娶平妻的日子,身为正妻我若不来岂不是落人笑话?” 按照规矩男子娶平妻当日,平妻需和妾室一样当众向正室敬茶,而侯府为了顾及苏家颜面从一开始便没打算让沅芷出席,苏氏以为沅芷称病数日定是不想看到这种场面,没想到沅芷竟然不请自来了。 此刻,苏氏坐在首位脸色异常难看。 “沅氏,你生病卧床多日身上还带着病气,今日是安儿和攸宁的大喜之日,你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沅芷走到喜堂中央盈盈一拜:“母亲不必挂心,我的身子已无大碍,且礼数不可废,今日夫君和苏妹妹大喜我自是要来讨一杯喜茶沾沾喜气。” “沅氏,你……”苏氏一时没忍住想当众训斥沅芷。 坐在苏氏身侧的南安侯江承晔及时开口。 “还是芷儿考虑的周全,今日安儿娶平妻自是该给芷儿敬一杯茶。芷儿过来坐。” “多谢父亲。” 沅芷径直走到江承晔身侧的空位坐下。 江承晔朝主婚人道:“继续吧。” “夫妻对拜!” 江亦安的目光下意识朝沅芷看去,一时有些难以弯下腰身去拜堂。 “新郎官别愣着啊!” “安哥……”叶攸宁小声在一旁提醒。 江亦安收回目光,转过身与叶攸宁行了夫妻对拜礼,礼毕后,叶攸宁走到江承晔和苏氏面前一一敬茶。 “新娘子请上前给正室夫人敬喜茶!” 叶攸宁心里颇为不甘,沅芷这时候赶过来就是故意想让她难堪,当众让她敬茶就是想提醒所有人,她叶攸宁堂堂苏丞相的女儿只是一个平妻。 叶攸宁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接过丫鬟送来的茶盏缓缓朝着沅芷走去。 “姐姐请喝茶。” 沅芷伸手准备接住茶盏,就在这时叶攸宁突然将那茶水朝自己身上泼去,沅芷早就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提前就做好了准备,手指即将碰触到茶盏时突然收回,距离二人比较近的宾客都看清了整个过程。 “姐姐,你……” 江亦安立刻走到叶攸宁身旁关切的问道:“怎么回事?” 叶攸宁伸手抓住江亦安的手臂,语气委屈道:“只是不小心将茶水泼洒到身上了,安哥别怪姐姐。” 沅芷冷笑一声:“我的手有没有碰到茶盏周围的宾客均可为我作证,苏妹妹好端端的为何要泼自己一身茶水?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我这个正室有意刁难你呢。” 叶攸宁栽赃不成只能暗暗吞下苦果。 “刚刚是我太紧张手抖了一下,这才导致没端稳茶盏,的确和姐姐无关。” “妹妹这手抖的毛病可要好好治治才是,好好的一盏茶就这么浪费了。” 江承晔距离二人最近,将叶攸宁那点小把戏尽收眼底。 他冷声道:“重新送一杯茶水过来。” 一名丫鬟很快送来了第二杯茶,江承晔冷冷朝叶攸宁瞪了一眼。 “攸宁,这次你可要端稳一些。” 虽没有直白挑明她想栽赃沅芷的心思,可这语气明显带着警告之意。 叶攸宁咬了咬唇:“多谢父亲提醒。” 刚刚二人之间暗潮汹涌的较量众人都看在眼里,明眼人自是看出叶攸宁故意泼自己一身茶水原是想故意栽赃给沅芷,还好沅芷早有防备才让叶攸宁当众暴露心思。 叶攸宁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青白交加,虽然头上带着红盖头却感觉到四周有许多双眼睛在嘲讽的看着自己,脸颊上一阵火辣辣的,心里羞愤不已。 她只能咬紧后槽牙恭恭敬敬给沅芷再次敬茶。 “姐姐请喝茶。” 这次沅芷落落大方接了那杯茶,当着众人的面饮了一口。 主婚人喊道:“礼成,新娘送入洞房!” 叶攸宁被两个丫鬟搀扶着离开喜堂。 沅芷随即起身向江承晔盈盈一拜:“父亲母亲,若无事的话儿媳就先退下了。” 江承晔点了点头:“你风寒才刚好切莫着了凉气,回去好好休息。” “多谢父亲关心,儿媳告退!” 沅芷离开喜堂时察觉到人群中有一道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她循着直觉看去便对上一双深冷的目光。 对方是个中年男人,肤色黝黑,长着一张国字脸,眼睛炯炯有神,周身散发出一股强大的煞气,这种人一看就知道是身上背了多条人命的武将。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探究,沅芷心里升起一丝戒备,匆匆收回目光径直出了喜堂。 “父亲,您为何一直盯着那沅氏看?”坐在中年男子身边的青年好奇开口。 父亲虽说好色了些却并非什么女人都碰的主儿,江亦安可是南安侯之子,又是父亲曾经的得力部下,父亲总不会把主意打到那沅氏身上吧? 中年男人眉心微蹙,一脸沉思道:“那沅氏的眼睛长得很像一位故人。” “父亲觉得像谁?” “琼华长公主。” 青年面露惊愕之色:“琼华长公主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朝中除了陛下之外无人见过她的真容,且儿子看这沅氏性子温婉贤淑,实在与琼华长公主相差甚远。” 李绛捋了一把络腮胡:“你说的不错,这女子的气质与那杀神可完全不同。” —— “阿芷。” 沅芷刚走出喜堂,江亦安立刻就追了出来,他的目光静静注视了她一阵儿:“这几日你似乎消瘦了些,身子可好些了?” 沅芷语气疏离道:“并无大碍。” “阿芷,你能否别和我如此生疏?即便我娶了攸宁也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们难道就不能像从前一样吗?” 沅芷抬眸看向他,一双杏眼深深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江亦安,别在自欺欺人了,若你坦然告诉我你爱上了叶攸宁或许我还会高看你一眼,从上巳节那晚你已经做出了选择,落子无悔,莫要再纠结!” 话落,沅芷转身离开。 第26章 沅芷逃走 江亦安怔愣在原地,感觉自己的一颗心犹如被黑暗吞噬,跳动的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袭来,每一次呼吸都觉得无比煎熬。 “阿芷……”江亦安抬脚想追上去,却被匆匆赶来的小桃拦了下来。 “小侯爷,新娘子还等着您去掀盖头呢。” 江亦安犹豫片刻,最终转身朝着茗香苑的方向而去。 暮色渐浓,整个侯府的人都在喜堂那边忙碌,宾客们也都喝的正酣,无人注意后院里两抹身影正疾步朝着后门而去。 后门有两个小厮守夜,看到迎面走来的丫鬟立刻认出了对方。 “吆,春荷姐姐,这么晚了您这是要上哪儿啊?” 春荷轻叹一声:“少夫人晚上咳嗽的有些厉害,吩咐我去请陈大夫过来给瞧瞧病症。” 春荷平日里从外面回来没少给看守的小厮买些酒水糕点之类,久而久之小厮对她也十分客气。 “那可是大事儿,用安排马车吗?” “不必了,陈大夫的医馆距离侯府不远,今日小侯爷大喜的日子,少夫人生病这事儿还是莫要让他知晓了。” 那小厮觉得春荷说的有道理,于是叮嘱了几句就将二人放行了。 春荷与那随行的丫鬟刚走出几步,身后的小厮突然喊道:“等等!” 二人心口猛地一跳,春荷强装镇定的转身看去。 “还有事吗?” 其中一名小厮道:“这个丫鬟之前似乎没见过。” 天色昏暗,其中一名小厮上前仔细打量了面前的丫鬟一眼,对方是个肤色偏黄其貌不扬的丫头,一脸唯唯诺诺的样子。 “新来的?” 丫鬟微垂着眼帘点了点头:“我才进府不久。” 春荷笑着道:“她是少夫人院儿里的杏儿,上个月刚进府的,少夫人瞧着她还算老实本分就让我多带带她,这不是天色太黑我一个姑娘家出门不安全,于是就喊上她陪我一起出去了。” 小厮笑了笑:“行吧,认个脸熟,下次再见就知道了,天色不早了你们早去早回。” “行嘞,那我们去了。” 春荷拉上“杏儿”的手就朝医馆的方向而去。 —— 距离侯府不远的一条巷子口,此刻正停放着一辆马车,车夫坐在车架上四下张望,当看到两个女子朝这边疾步走来时,他立刻跳下马车迎上前去。 “你们可算来了,咱们快走吧,再晚就该宵禁了。” 春荷点了点头,挽着身旁的女子:“少夫人,我们快走。” 等二人上了马车后,车夫立刻驾着车快速朝东城门的方向而去。 看着皇城区越来越远,沅芷紧张的心情渐渐松懈下来。 这阵子她把自己所有的金银首饰都换成了银票,前前后后加起来足足有七千多两了,她准备一路南下去江南,等到了那边先买一处院子,今后看看可否做些营生过活,虽比不上侯府的锦衣玉食,但衣食无忧应该是不成问题。 冷静下来后,沅芷心里隐隐有些担忧,如果江亦安发现她不见了必然会派人追查她的下落,若被他找到的话今后再想离开就更困难了。 不过,今日是江亦安大喜之日,他肯定是要宿在茗香阁那边陪着叶攸宁,等他发现她不在时已经到明日了,届时她早已经离开了京城。 然而,事情并未朝着沅芷预期的方向发展。 江亦安送走了宾客们,有些醉意的朝着后院走去。 原本他是想去茗香阁的,可不知怎么走着走着来到了沅芷的院子里。 屋内漆黑一片,他以为沅芷已经睡下了。 想到不久前她说的那番话,心里总是闷闷的全然没有了成亲的喜悦,反而整个心情都很沉闷。 这让他不由想到与沅芷大婚时的情景,在成婚前三日他就激动的整日睡不着觉,一闭上眼就会幻想沅芷穿着嫁衣时该是什么模样,期待掀开盖头时的惊鸿一眼,想到洞房花烛夜要做的事情会血液躁动身体发烫。 而此刻,他却全然没有了那种悸动。 江亦安迈开腿走向沅芷的屋门口,抬手轻轻敲门。 “阿芷!” 等了片刻里面没有任何回应,江亦安常年习武听力极好,顿时察觉到屋内的情况不对。 他用力将房门推开,快步走到床榻前将被子一把掀开。 当看到被子下面竟然是一只枕头时,江亦安瞬间神色大变。 他阴沉着脸转身快步冲出房门。 “来人!” 两个伺候沅芷的丫鬟匆匆走了过来。 “小侯爷有何吩咐?” “少夫人呢?” 丫鬟面面相觑。 “少夫人从喜堂回来后不久就歇息了。” 江亦安面色冷凝,眼神里翻涌着滔天怒意。 “少夫人不在房中,你们这些狗奴才是怎么伺候主子的?她何时离开的你们都不知情?” 两个丫鬟吓得脸色一白,急忙跪在了江亦安面前。 “少夫人素来习惯春荷姐姐照顾,今晚春荷姐姐一早让我们退下了,奴婢并不知少夫人是何时离开的。” 江亦安深吸了一口气,因愤怒心脏剧烈跳动。 这么晚了,阿芷会去哪里? “清风!” 隐匿在暗处的清风立刻闪身出现。 “主子。” “调动南安侯府所有护卫查找少夫人的下落。” “是!” —— 茗香阁 叶攸宁静静坐在喜床上等着江亦安回来,可等了许久也未见到他的人影儿。 “小桃,你去前厅看看小侯爷是不是喝多了酒?为何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奴婢这就去。” 小桃起身离开,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就匆匆折返了回来。 “二夫人,小侯爷已经出府去了,听下人说是少夫人不见了,小侯爷发现后就立刻调动了侯府数百名侍卫出去寻人了。” 叶攸宁神情顿时变得铁青,双手紧紧揪着大红衣裙,愤怒让她的五官变得有些狰狞。 今晚是她的大喜之日,沅芷那个贱人跑去喜堂大闹一场就算了,竟然还故意搞起了失踪? 这个贱人摆明了就是想让她难堪! 想到此,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在心里蔓延,心里暗暗发誓:沅芷,你最好永远不要回来,不然我叶攸宁绝对不会放过你! 第27章 半路被追 半个时辰后,江亦安快马加鞭赶到了东城门附近。 “深夜时可曾见过两个年轻女子从这里离开?” 随行的护卫向守城士兵亮出两张画像,一名守城士兵辨认一番指着其中一张画像道:“两个时辰之前卑职曾见过这名女子乘坐马车出城了,她身边还跟着一男一女,不过另一名女子与画像上这位相差甚远,他们说是要去南方省亲的。” 清风这时匆匆赶了过来。 “主子,属下从应天府那边得到消息,说是少夫人一月前就在府衙办了路引,办理此事的官员得知她是您的夫人自是不敢怠慢,很快就给少夫人通过了。” 江亦安脸上一片冷意,双手紧紧攥着缰绳,原来那时她就已经做好了要离开的准备,所以今晚她在喜堂外说的那番话不是释然而是告别! “所有人听令,即刻随我出城接回少夫人!” 阿芷,你是我的妻,没有我的允许你休想就这么离开! “是!” 一行数十人骑着高头大马连夜出城,江亦安心急如焚,阿芷走的时候乘坐的马车,只要他加快速度应该在天亮之前就能追赶上她,想到此,他用力挥动马鞭催促身下的汗血宝马快些奔跑。 漆黑的官道上只有一辆马车快速向前行驶,沅芷一阵心神不宁。 她挑开车帘子对外面的车夫问道:“曹大哥,我们何时能到睢县?” 车夫回道:“夫人,还要一个时辰左右才能到达睢县。” 沅芷朝灰蒙蒙的天际看了一眼,这会儿应该已经寅时末了,一个时辰后就该天亮了,他们只要穿过睢县就可以下官道走其它小路绕道而行,这样就能尽可能的避开江亦安的追查。 她了解江亦安的性子,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她走的,眼下她只能祈祷江亦安晚些发现她不在府中,留给她足够远离京城的时间。 一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到达了睢县城门下。 此时城门已经打开,城门口有不少附近的百姓和来往商队在排队等候入城。 曹固将马车赶到队伍后面等待,三人简单洗了一把脸清醒一下,随后在马车上吃了些干粮喝了几口水,眼看就要轮到他们了,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 车上的三人神色皆是一沉,沅芷挑开车窗帘子朝后面张望一眼,一颗心瞬间跌入谷底。 一行数十人如狂风般疾驰而来,马群扬蹄飞奔掀起滚滚尘埃,为首的男人一身红衣格外刺眼,正是连喜服都未曾换下的江亦安。 春荷早已吓得小脸发白,紧张的看向沅芷。 “少夫人,小侯爷追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沅芷面色阴郁,目光里闪过一丝绝望,就差一点,只要他晚出现一个时辰她就能离开睢县走小路绕行,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让他追上来? “吁!” 江亦安停在了马车前,目光阴鸷的朝车厢看了一眼,随即翻身下马径直走来。 清风等人将马车团团包围,引来周围百姓的好奇侧目。 江亦安朝曹固冷冷瞥了一眼。 “滚下来!” 曹固吓得浑身哆嗦,目光朝马车内快速看了一眼。 “这位爷为何好端端的拦下我们的马车?” “锵!” 烈日下,一道银光快速划过,下一秒锋利的剑刃架在曹固的脖子上,吓得曹固大气不敢出。 江亦安冷眸朝马车内看去。 “阿芷,你应该不想无辜之人因你而死吧?” 沅芷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挑开车帘子看向外面。 江亦安的目光瞬间落在她身上,二人隔空对视,沅芷率先开口:“他只是一个不知情的车夫,放开他,我随你走。” 江亦安收了剑,伸出手递给沅芷。 “下来。” 沅芷纵使满心不甘也只能听从江亦安的话,她将自己的手放在江亦安手心,对方立刻握紧顺势将她抱下马车。 “江亦安,我们谈谈。” “先回府再说。”江亦安全程冷着脸抱着沅芷上了自己的马。 “少夫人……”春荷跳下马车追了上来。 江亦安一记杀人的目光射去,吓得春荷不敢再向前走。 “将这两个奴才一并带回侯府。” 清风领命:“是!” —— 临近傍晚,沅芷被江亦安带回侯府,这一路二人都不曾言语。 江亦安一只手抱着沅芷翻身下马,落了地也没有松开她的意思。 “放开我。”沅芷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江亦安心里窝着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见沅芷不想靠近自己,当即将她打横抱起朝侯府走去。 “江亦安,我自己可以走,你放我下来!” 江亦安脚步未停,垂眸朝怀里的人儿看了一眼。 “阿芷乖一点,不然我可就当众亲你了。” 沅芷冷冷瞪向他:“你可真让我恶心。” 江亦安眼底露出一抹受伤,随即自嘲的笑了一声。 “恶心我可以,但休想离开我!” 话落,江亦安一路将沅芷抱回后院,在路过花园时迎面遇到了叶攸宁。 “安哥,你终于回来了。” 叶攸宁快步走到江亦安面前,目光朝江亦安怀里的沅芷看了一眼。 “姐姐今后莫要小孩子心性了,安哥得知你不在府中怕你遭遇不测,连喜服都未来得及换下就出门去寻你了。” 沅芷身心疲惫,实在不想理会叶攸宁的挑衅。 她朝江亦安看去:“昨晚你不该是去茗香阁过夜吗?怎么把你的新娘丢在喜房却跑去我的院子里了?” 江亦安心知沅芷这番话是为了刺激叶攸宁,他索性转移话题。 “奔波了一天一夜你定是累了,我先送你回去。攸宁,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叶攸宁面色冷清的瞪了江亦安一眼,江亦安垂眸没有再看她,抱着沅芷匆匆离开。 目送他们离去的身影,叶攸宁眼底快速闪过一抹怨毒。 沅芷这么一闹江亦安的心更偏向她那边了,不能再这么下去,她要尽快想个办法让江亦安对沅芷彻底失望才行。 第28章 威逼利诱 江亦安抱着沅芷回到房间,顺手将屋门关上。 沅芷戒备的盯着面前的男人。 江亦安转过身冷眸深深的盯着她看了一阵儿,呵呵冷笑了两声。 “阿芷,就因为我娶了叶攸宁你就要离开我?难道就因为我犯了这点错就把我这些年对你的好全部抹除掉吗?我承认叶攸宁的事的确是我亏欠你,可你看看汴京城那些稍有权势地位的男人们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甚至在外面豢养外室私生子的不计其数,为何到我这里就这般不可饶恕?” 江亦安的情绪逐渐失控,他上前紧紧抓住沅芷的手臂直勾勾的盯着她的双眼。 “你告诉我,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比起江亦安的失控,沅芷此时显得尤为平静。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道,你所做的事在旁人眼里的确算不得什么,或许是我的想法偏执任性,我没办法和一个心里想着其她女人的丈夫共度一生,我更不想被锁在这座牢笼里郁郁而终。江亦安,看在我们相识相伴多年的情分上,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我离开后你可以和叶攸宁好好过你们的日子,今后我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们眼前,就当你从未认识过我。” 江亦安的眸子一点点黯淡下去,唯一抓住的一丝光亮顷刻间熄灭了。 他太了解沅芷的性子,她看似温柔似水实则骨子里十分倔强,一旦做出的决定就很难改变。 这次,她是真的不想要他了。 一股深深的恐惧哽在心头,他用力将沅芷抱在怀里。 “不可以!阿芷,你不能离开我,我们说好了要携手到老,你不可以就这么抛下我!” 沅芷僵着身子一动不动:“江亦安,人不能太贪心,不如好好问问你自己这颗心里到底装着的是谁。” 江亦安眼眶湿热,抱着沅芷的手臂越来越紧。 “阿芷,不是这样的,我们不该是这样的,我是爱你的,在我心里也从未有任何人能取代你。” 沅芷用力挣脱江亦安的怀抱,愤怒的喊出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我不想再听这些无关痛痒的承诺了!江亦安,你要是个男人就该果断一些,既然已经和叶攸宁有了夫妻之实,你们郎情妾意的在一起不好吗?为何就是不肯放过我?” 江亦安僵在原地,眼神里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所以你心里已经不爱我了对吗?” 沅芷呵呵冷笑两声:“你和叶攸宁在南街鬼混的那晚可曾有一刻想过我?你凭什么让我爱一个三心二意的男人?” 江亦安垂落身侧的双手紧紧攥了起来,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眸子里一片冷意。 “当初是我一时糊涂犯下了无法挽回的过错,这件事就像在你心里扎了一根刺至今都难以拔除,阿芷,我是真的悔了,也是真的想弥补你的。” 沅芷转身径直走到书案前,将提前备好的和离书拿了出来。 之前料定他不同意和离,她写好这份和离书一直搁置在一旁没有用上,如今逃跑失败,事后江亦安肯定会安排人手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再想逃出去的机会渺茫,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和离上了。 “若你想弥补我就签下这份和离书,你曾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是你的第一选择,可如今你食言了就该放我自由。” 江亦安盯着沅芷递来的和离书沉默许久,他突然情绪激动的抢到手里撕得粉碎。 “其它都依你,和离的事情你就别想了,除非我死不然这一辈子你都注定是我江亦安的妻子!” 沅芷勾唇冷笑一声:“好啊,既然你不愿与我和离,那就休了叶攸宁。” 江亦安眉心紧紧蹙了起来:“如今攸宁才刚嫁入侯府怎有立刻休弃的道理?阿芷,你别总是盯着这件事不肯罢休好不好?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都要学着往前看才对。” 沅芷愤怒道:“可我做不到!现在我只要看到你们就觉得反胃恶心!放我走吧,我们两个人已经回不去了,强行将我留下日后只会闹的整个侯府不得安宁!” 听到沅芷亲口说出恶心自己的话,江亦安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从未想过,那么依赖他的小姑娘如今会说出如此刺耳决绝的一番话,也让他真正意识到,她是真的不肯原谅他了。 江亦安突然笑了起来,眼睛里却是一片赤红。 “呵呵,呵呵呵,你看到我恶心?可即便恶心我又如何?阿芷,认命吧,你无父无母没有依仗,这辈子你都离不开我的!” 沅芷脸上一片寒霜:“你在威胁我?” 江亦安一步步走到沅芷面前,强行将她抱在怀里:“我宠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威胁阿芷?我只是让你认清现实,我们这辈子注定要生同衾死同穴,阿芷今后不要再说这种傻话了,夫君会不开心的!” 心口涌起一股强大的怨念,沅芷猛地后退一步,抬手狠狠朝江亦安脸上甩了一巴掌。 “啪!”清脆刺耳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屋内响起。 “江亦安,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竟不知自己认识多年的男人如此卑鄙无耻,若早知你是这种人,当初我宁愿死在雪山里也不会跟着你从漠北回到汴京!” 江亦安被打的偏过头去,烛光照映出他那张英俊的侧脸,一道血红的印子格外醒目,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面无表情的将视线移到沅芷脸上。 “撒气了?接下来该谈谈你逃跑的事了。” 话落,江亦安冷声对着门外吩咐:“将他们带进来!” 片刻,清风带着两名侍卫押着春荷、曹固二人走了进来,二人浑身是血的被两名侍卫粗鲁的丢到了地上。 “春荷、曹大哥……” 沅芷想冲到二人身前,却被江亦安一把拉入自己怀里。 “阿芷,他二人敢私自带你离开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若不是你在意这丫头,今日我必然杖毙了她!” 第29章 强迫圆房 沅芷眼眶一阵酸涩,噙着泪死死盯着江亦安。 “是我要离开的和他们两个没有关系,他们也只是听命办事罢了!江亦安,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何故去为难两个无关紧要的人?” 江亦安抬手温柔的抹去沅芷脸上的泪痕。 “我怎么舍得伤害我的阿芷呢?但我知道阿芷会在意他们的死活,只要阿芷答应我今后再也不逃了,我保证留他们一命。” 沅芷气的身子微微颤栗,垂落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方才忍下了翻涌的怒意。 “只要你放他们离开,我答应你今后不逃了。” “这才乖。” 江亦安冷冷朝地上的二人瞥了一眼:“春荷照顾主子不利从今日起赶出侯府,明日让管事嬷嬷给你院子里送两个伶俐的丫鬟伺候。” 春荷昂起头朝沅芷看来:“少夫人,是奴婢害了您,您不用管奴婢的死活……” 春荷话未说完,侍卫的鞭子狠狠落在了她的身上,衣裳瞬间破开,鲜血顺着鞭痕往外渗出,春荷咬紧后槽牙倔强的不肯发出声来,紧攥着的拳头因用力过大隐隐泛白。 当第二鞭子即将落在小姑娘身上时,沅芷快步冲过去扑到了春荷身上。 “少夫人……” “阿芷!” 江亦安神色微变,在鞭子即将落在沅芷后背上时及时伸手扯住了鞭子,一道刺骨的疼痛在手掌心蔓延。 沅芷冷冷看向江亦安:“放他们出去!” 身上受鞭刑的时候她没哭,可是听到让她离开沅芷那一刻眼泪再也止不住的往外涌出。 “少夫人别……别赶奴婢走。” 沅芷心疼的看着浑身是血的小姑娘,眼泪夺眶而出。 此时此刻,沅芷内心升起一股深深的无能为力,府中那些下人说得没错,她无权无势,往日能在侯府立足依仗的就是江亦安这点宠爱,一旦江亦安收回了对她的好她便什么都不是。 自己被关在这座牢笼里插翅难逃,何必还让一个无辜的小姑娘跟着她受苦。 沅芷从袖带中掏出几张银票塞到了春荷怀里:“离开侯府后好好生活。” “少夫人……”春荷呜呜哭了起来。 她真没用,筹划了这么久还是没能将少夫人平安送出京城,这次失败后少夫人就再难逃出去了。 沅芷用帕子擦去她脸上的泪痕,站起身神情漠然的看向江亦安。 “几日后我要亲眼看到他二人安然无恙,夫君可能做到?” 江亦安忍着手心处传来的疼痛,心里有些失落,她现在是完全不信任自己了。 “好,过几日我会让你见他们一面。” 有了江亦安的保证,沅芷这才放心让府中侍卫将二人带走。 屋内再次恢复安静,江亦安走到沅芷面前。 “阿芷,今后我们好好过日子,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江亦安动情的俯身想要亲吻沅芷,沅芷急忙后退一步闪躲开。 “夫君还欠叶攸宁一个洞房花烛夜,今晚留宿在我这里传出去还以为我与新进门的平妻争宠呢,你还是去茗香阁吧。” 江亦安脸色越发冷凝,他上前一把抓住沅芷的手腕:“这么着急把我往别的女人那里推,我的夫人可真是大度,可我今晚就想宿在你这里!” 沅芷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江亦安紧抓不放。 他一把将沅芷推到桌子上,红木桌发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随即他俯身压下来,一只手扣住沅芷的双手抵在头顶上,一条长腿压在她的双腿之间,带着惩罚性的吻上沅芷的唇瓣。 “放开……唔唔……” 沅芷拼命摇头想躲避男人的索取,却彻底激怒了对方。 江亦安狠狠地吻着她的唇,肆意而猛烈,隐忍多时的怒火顷刻间宣泄而出,他的舌尖长驱直入侵入她的口腔,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强烈滚烫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脸上,将她口中的呼吸全部吞噬。 沅芷心口一股刺痛袭来,她张口用力咬住了江亦安的舌尖,鲜血瞬间弥漫在二人的口齿间。 江亦安吃疼退缩了出来,一双深沉的眸子里却满是欲壑难填的渴望。 “阿芷,把你给我吧,给我生个孩子,我会对你和孩子好的。” 沅芷忍着心口撕裂般的剧痛,朝着江亦安“呸!”了一口。 “别做梦了,你若敢强迫我生下野种,我就敢活活掐死他!” “砰!” 江亦安被她这番话激的愤怒到了极致,猛地挥出一拳擦着沅芷的脸颊砸向了红木桌上。 他的眼睛血红一片,恶狠狠的掐着她的下颌强迫她与他直视:“你想逼疯我是不是?” 沅芷满眼恨意的盯着他:“你只要碰我一下都会让我觉得无比恶心,与其留我在身边互相折磨,你倒不如杀了我一了百了!” “你想得美!”江亦安用力掐着沅芷的下颌骨。 “就算你再如何厌恶我,你也要成为我的人为我生儿育女。” 江亦安铁了心今晚要与沅芷圆房,他用力搂着沅芷的腰将她抱起径直朝着床榻大步走去。 沅芷被丢到床上的那一刻趁机拔下发髻间的簪子,抵在了自己白皙纤长的脖颈上。 “你若再敢动我一下,我就死在你面前!” 江亦安正在气头上,当看到那尖锐的簪子将她细嫩的肌肤扎出一道血痕时,心里的怒火到达了极点却也不敢再乱来。 二人僵持不下,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主子,苏夫人晚饭后不知何故突然腹痛难忍,眼下小桃来请您过去一趟。” 江亦安神色顿时一晃:“怎么回事?” 门外传来小桃焦急的声音:“小侯爷,苏夫人突然疼的下不了床,奴婢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您快过去看看吧。” 江亦安立刻就要离开,想到沅芷手里还拿着簪子,他朝沅芷深深看了一眼。 “你若想让春荷好好活着就不要做这种自残的行为,我明日再来看你。” 话落,江亦安迅速转身朝屋门口走去。 临走前,江亦安安排了数名暗卫守在沅芷的院子里,别说一个大活人想离开,怕是连一只苍蝇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中。 沅芷无力的跌坐在床上,撕裂般的疼痛如巨浪翻涌。 “噗!” 一口腥红的鲜血喷出,锦被上瞬间沾染了大片血迹。 沅芷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一股晕眩感袭来瞬间昏厥了过去。 第30章 爱的是谁 茗香阁 当江亦安匆匆赶来时,陈大夫和秦嬷嬷都在屋内候着。 “攸宁怎么回事?”江亦安匆匆走到床边,目光关切的朝叶攸宁看去。 叶攸宁脸上带着虚弱的笑意,伸手轻轻握起江亦安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本以为是晚饭吃坏了肚子,结果刚刚请陈大夫来看诊却诊出了喜脉,安哥,你要做父亲了。” 江亦安当场愣住,大脑里一道轰鸣声闪过。 “你……怀孕了?” 叶攸宁从床上缓缓坐起身,伸手勾住江亦安的脖子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这可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你不高兴吗?” 回过神儿后,江亦安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自然是高兴的,只是这个消息来的有些突然。” 他和攸宁只有南街那一次,她怎么就怀孕了? 江亦安的心情很复杂,一边是为人父的喜悦,另一边却觉得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他原本是想让阿芷生下嫡子,这样对她来说便有了寄托,她也不会总想着逃离侯府。 可若攸宁怀孕,阿芷那边该如何交代? 一旁的秦嬷嬷笑道:“小侯爷,刚刚陈大夫给把了脉,二夫人的确是喜脉,老奴这就回静安堂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夫人去,她可是期盼孙子盼了很久呢。” 秦嬷嬷向江亦安行了一礼便恭敬退出了屋子。 江亦安询问了陈大夫几句。 “劳烦陈大夫给开个安胎药吧。” 叶攸宁握着江亦安的手撒娇道:“安哥,你忘记你的老婆就是大夫了?安胎药我自己会开,让陈大夫回去吧。” 江亦安目光温柔的看向她。 “那就听攸宁的,清风,给陈大夫结了诊金送他出府。” “是,主子!” 屋内只剩下江亦安和叶攸宁时,叶攸宁抱着他的腰主动凑到江亦安唇上吻了起来。 “夫君,昨晚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是不是该补上了?” 江亦安脑海中闪过沅芷冷漠怨恨的目光,整个人如遭电击一般,猛然抓住叶攸宁在他身上四处点火的手。 他微微喘息道:“攸宁,你还怀着身孕,陈大夫刚刚说了前期要少行房事……” 叶攸宁生气的扑进江亦安怀里:“我比陈大夫的医术高多了,我说可以就不会有问题,洞房花烛夜是你昨日欠我的,今日你必须补上才行!” 话落,叶攸宁伸手扯着江亦安的束腰将他拉到床上,随即主动跨坐在他的腰间俯身吻了上去。 江亦安在沅芷那边被勾起的火本就无处发泄,叶攸宁如此勾引他身体哪里还受得住?极力克制了一番最终还是被身上的女人惹的浑身燥热,他的双手用力掐着叶攸宁的细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随即热烈的吻上了她的唇。 水乳交融的欢愉到达顶峰,江亦安喉咙微动,嘴里发出一道极轻的呢喃。 “阿芷” 身下动情迎合的女子猛然睁开双目,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怒意。 江亦安,你口口声声说心悦我,可你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想着那个贱人? 你爱的到底是谁? —— 翌日 沅芷从一阵剧烈头痛中苏醒过来,她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很想喝水,于是强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春荷,给我倒杯水来。” 等了片刻,屋外没有任何动静,沅芷这才忽然记起春荷已经离开了侯府。 她朝寂静的屋子环顾了一圈,今后这里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沅芷掀开被子下床慢悠悠走到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过夜的凉茶喝了几口。 外面突然传来两个丫鬟的说话声,沅芷好奇走到窗前朝外看去,见两个院里伺候的丫鬟刚从外面回来,二人正在小声的嘀咕什么。 “昨晚那苏夫人都怀孕了竟然还和小侯爷同房,听那边伺候的丫鬟说闹的动静可大了,也真不怕把孩子折腾没了,听说一晚上叫了三次水呢。” 另一个丫鬟叹了一口气:“咱们夫人就是想不开,早点给小侯爷生下一儿半女比什么都强,如今竟让茗香阁那女人率先怀上了,若她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儿,岂不就是咱们小侯爷的嫡长子了?这可对咱们夫人很不利啊。” “现在全府上下都奉承巴结着苏夫人,其它几房的公子姑娘们也都是左一句大嫂又一句大嫂的称呼着,哪里还有咱们少夫人的位置?听闻小侯爷今早吩咐库房备了厚礼与苏夫人一道回门了。” “哎,咱们夫人真是死脑筋,好好的侯府少夫人不当非要逃走,如今小侯爷寒了心只会更偏向苏夫人那边了,今后少夫人的日子不好过咱们也要跟着受苦了。” “吱呀!” 主屋的房门缓缓打开,沅芷从屋内走了出来。 两个丫鬟吓了一跳,急忙朝沅芷屈膝行礼。 “奴婢见过少夫人。” 沅芷站在回廊下目光沉静的盯着眼前这两个丫鬟。 “春夏、冬雨,若你二人觉得留在栖云阁委屈了你们,从今日起你们可以去崔掌事那里重新换个差事,想必茗香阁那边尚缺人手,你二人刚好可以过去。” 春夏、冬雨两个丫鬟吓得立刻跪在院中。 春夏道:“少夫人误会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冬雨紧跟着道:“是奴婢多嘴不该在背后议论主子的是非,还望少夫人莫要赶奴婢走。” 沅芷缓缓走到二人面前。 “人往高处走,你们想找一个受宠的主子无可厚非,我不会阻拦你们攀高枝儿的机会,可若留在我的院子里就要安分守己做好分内之事,若让我再听到你们背后非议主子,发卖两个奴才的权利我还是有的。” 两个丫鬟吓得小脸惨白,连连对着沅芷磕头。 “奴婢知错了,求少夫人开恩千万不要发卖奴婢,今后奴婢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沅芷冷声道:“起来吧,去屋里将我床上的被褥换了。” “是,奴婢这就去。” 两个丫鬟立刻站起身匆匆去了沅芷的房间。 沅芷走到秋千架前坐下,抬手抚摸上心口的位置,最近时常觉得心口刺痛难忍,就好像有一个东西在撕咬她的心脏一般,已经连续几次吐血绝非是陈大夫所说的体虚所致,她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少夫人!” 沅芷抬头看去,便见秦嬷嬷带着两个丫鬟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夫人让您到静安堂一趟,您请随老奴走吧。” 沅芷心下了然,苏氏这是冲着她逃跑一事来的。 第31章 狼狈时遇到 静安堂 沅芷走入屋内后,房门立刻被两个丫鬟关上,屋子里此刻只有苏氏、秦嬷嬷和另外两个粗使婆子。 沅芷朝几人看了一眼:“母亲喊我过来所为何事?” 苏氏起身走到沅芷面前,冷厉的目光狠狠瞪了沅芷一眼,随即猛然抬手朝沅芷脸上挥去。 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落在沅芷脸上,左半张脸一股麻木夹杂着火辣辣的疼痛感瞬间袭来。 “谁借给你的胆子竟敢趁着安儿和攸宁成婚当日逃走?害的安儿丢下新娘子去寻了你一天一夜,苏丞相为此大动肝火,就因为你的胡闹我南安侯府颜面尽失,你可真是一颗扫把星,府中有你这么一个祸害就难得安宁之日!” 沅芷满眼冷意的对上苏氏的眸子:“我本就是想与江亦安和离,是他非要将我强行带回来,你若觉得我丢了侯府的颜面大可以给我一份和离书,从此之后我与南安侯府再无半分瓜葛!” 苏氏面目狰狞,眼神里满是怨毒之色。 “在本夫人面前收起你这套把戏,安儿吃你这一套我可不吃,一个依靠侯府生存的孤女,你好不容易爬上少夫人的位置又怎会甘心离开?不过是耍些不入流的手段想引起安儿在意你,选择在安儿娶攸宁当日逃走让他发了疯似的去找你,从而让攸宁独守空房,可真是好歹毒下作的手段!” 听了苏氏的话,沅芷面露鄙夷的冷笑一声。 “一个脏了的男人何至于我用什么手段?我着实嫌他恶心!若不是他成婚当晚不去茗香阁却偏偏跑去了我的栖云阁,此时我早已经远离京城了,要怪只能怪你儿子放不下我!” 江亦安不肯与她和离,为今之计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苏氏身上,让苏氏彻底厌恶她或许一气之下会给她一封休书,只要能离开侯府,即便做下堂妇她也甘愿! 苏氏被沅芷这番话成功激怒却还没到失去理智的地步,眼下安儿将这贱人当个宝贝疙瘩一样守着,若直接将人赶走只会让他们母子心生嫌隙。 现在攸宁已经怀了身孕,男人向来看重子嗣,安儿今后势必会把更多的心思放在攸宁和孩子身上,等他逐渐冷落了沅芷再将她赶出侯府不迟。 苏氏想通后冷冷朝沅芷瞪了一眼。 “身为侯府当家主母,本夫人今日定要让你好好长长记性!秦嬷嬷,上家法!” “是!” 秦嬷嬷双手捧着一把戒尺走上前来,另外两个婆子一左一右将沅芷压在了一把长条凳上。 “放开我!” 沅芷拼命反抗,奈何身子虚弱一番挣扎无果,衣袖被一把撩起,秦嬷嬷握着戒尺狠狠朝她白皙的手臂上敲去。 “啪啪啪……” 随着戒尺不断落下,沅芷白皙的手臂上出现数十道血痕,沅芷脸色越发苍白,冷汗顺着额角缓缓落下,她的双手紧紧攥着,强忍着皮肉开裂般的剧痛不发一声。 苏氏坐在首位冷冷盯着沅芷被打,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若不是看在安儿的面上,你犯下的过错何止打五十戒尺就能了事的?今日这点教训就是让你好好记住,今后若敢再犯可就不会这么轻易饶恕你了!” 沅芷的意识逐渐涣散,隐约看到苏氏的嘴一张一合的说着话,至于说了些什么她并未听清楚。 强烈的耳鸣仿佛将她定格在密闭的空间里,五十戒尺打完后她踉踉跄跄站起来,转身朝着屋门口的方向走去。 秦嬷嬷微微蹙眉,有些担忧的看向苏氏。 “夫人,老奴按照您的吩咐只打了五十戒尺,可瞧着少夫人的情况不太对劲。” 苏氏冷哼一声:“她惯会装柔弱博取同情,区区五十戒尺还能要了她的命不成?” —— 沅芷步履虚浮的走出静安堂,强撑着身子朝前走了一段路,昨晚那股熟悉的剧痛感再次袭来,眼前一阵晕眩整个人重重朝地面栽去。 隐匿在四周的暗卫正要上前,便见不远处两道身影朝这边走来。 其中一名玄衣少年率先走上前查看一眼。 “主子,是侯府的少夫人,她怎么会满身是血的昏倒在这里?” 温溯白走到沅芷身前,朝沅芷苍白无血的脸上看了一眼。 “为何每次见到你都如此狼狈?” 温润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沅芷努力睁开眼朝温溯白看去。 “是你?” “还能站起来吗?” 沅芷摇了摇头:“劳烦……温公子去我的院里喊两个丫鬟过来。” 温溯白伸手按在她的脉门处,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暗光。 “江夫人,得罪了!” 话落,温溯白俯身将沅芷打横抱起,十一惊的眼睛都瞪大了:“主子,她毕竟是江小侯爷的女人,您抱着她于理不合啊,还是让属下去喊人过来吧。” “生死攸关顾不上这么多了。” 沅芷强撑着意识朝眼前的男人看了一眼,小声道:“谢谢。” “每次在夫人落难时相遇,这算不算是一种缘分?” 沅芷扯动唇角苦涩一笑,心里暗道:不是孽缘就好。 温溯白抱着沅芷熟门熟路来到栖云阁,跟在身后的十一满脸狐疑的看向自家主子。 主子似乎对沅氏的住所很熟悉是怎么回事? 春夏、冬雨眼见一个陌生男子抱着自家少夫人回来,两个人惊愕的愣在当场。 十一解释道:“你家夫人晕倒在花园附近,我家主子恰巧路过便将人送了回来。” “少夫人怎么了?” 十一道:“人已经昏迷了,先将她送回房吧。” 春夏最先反应过来,急忙带着温溯白去了沅芷的房间。 温溯白将沅芷放在床榻上,吩咐春夏:“去打盆温水来,你家夫人的伤口需要尽快处理。” 春夏偷偷打量了温溯白一眼。 “有劳这位公子送我家少夫人回来,剩下的事交给奴婢来就是了。” 温溯白道:“我是大夫。” 一旁的十一忙替自家主子介绍:“我家主子师出青云山门下,这汴京城内应该没有比我家主子医术更高明的人了。” “原来公子是大夫啊,您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打水。” 等春夏离开后,温溯白掀起沅芷的衣袖查看外伤情况,两条白皙的手臂被打的没有一块好地方。 “十一,将金疮药拿来。” 十一立刻从怀里摸出一只白色瓷瓶递到温溯白的手中,这时春夏刚好也将水送了进来。 温溯白亲自用湿帕子帮沅芷擦拭伤口,突然注意到沅芷手臂内侧有一块紫红色的图案与周围的淤青有明显不同。 那是梧桐花的图案? 第32章 遭遇刺杀 温溯白不动声色的帮沅芷上了药。 “这瓶金疮药给你家夫人留下,每日早晚各涂抹一次,三日后便可消肿。” 春夏上前接了那瓶药:“多谢温公子。” 温溯白朝床上昏睡的沅芷深深看了一眼,随即起身离开。 南安侯府外 温溯白上了马车后吩咐驾车的十一:“回青云山。” “是!” —— 傍晚 江亦安和叶攸宁二人方才准备从苏府离开,临别前苏丞相单独请江亦安去书房聊了一番话。 “攸宁在外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头,我这个做父亲的往后余生要好好弥补对她的亏欠,虽说她只是相府庶女可却是本相唯一的女儿,以攸宁如今的身份才情即便嫁入高门做正头娘子也使得,那丫头偏偏就喜欢你,宁愿委屈自己以平妻身份嫁入了侯府,可你是怎么对她的?” 江亦安立刻向苏丞相致歉:“是小胥让攸宁受了委屈,今后小胥定当加倍疼爱攸宁,还请岳父大人放心。” 苏谦轻哼一声:“听闻你那正室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江小侯爷能将她以正妻之名迎娶入府足可见你对她的喜爱,不过本相想提醒小侯爷一句,娶一个没有母族依仗的孤女对你的仕途可是毫无用处,江小侯爷是聪明人,孰轻孰重想必你心里分得清楚。” 江亦安眼眸微垂,自是明白苏谦这番话是在敲打他的意思。 “小胥谨记岳父教诲。” 苏丞相背手立在窗前,沉声道:“你们侯府的事本相不便过问,可若今后再让攸宁受到半点委屈,本相不保证会对你那青梅竹马的夫人做些什么。” 江亦安深谙的眸底闪过一抹冷光:“岳父放心,今后我定会加倍疼爱攸宁。” —— 江亦安和叶攸宁二人刚回到茗香阁,一名护卫便匆匆赶了过来。 “主子。” 江亦安朝来人看去,正是他安排在沅芷身边的暗卫。 “何事?” 暗卫道:“今早夫人罚了少夫人五十戒尺,少夫人离开静安堂不久便昏倒在路上,人至今尚未苏醒。” 江亦安脸色顿时一沉:“可请过大夫了?” “当时恰巧温少师路过便将少夫人送回了住处,温少师精通医术已经帮少夫人诊断过了,说是皮外伤调养几日便可痊愈,不过少夫人身子太过虚弱,需要好生静养一段时日。” 江亦安眉头微蹙:“温溯白?他怎么会来侯府?” 暗卫回道:“早朝后温少师与侯爷一起回的侯府,想必是有政务相商。” 想到沅芷被一个外男抱回住处,江亦安心里像是吞了一只苍蝇般难受。 越想越不是滋味儿,他侧目看向身旁的叶攸宁。 “攸宁,你先回屋吧,我晚些再来看你。” 不等叶攸宁开口江亦安便匆匆离开了。 叶攸宁站在原地,眼神里闪过一抹妒火,想到昨日在床笫之事上他下意识喊出的名字,平静的面容下涌起翻江倒海的醋意。 江亦安,既然你犹豫不决,那就只好由我来做这个决定了! —— 沅芷半睡半醒间隐约察觉到有人站在她的床边,此刻对方似乎正用一双冰冷的目光打量着她。 屋内格外寂静,她甚至能听到对方细微的呼吸声。 沅芷彻底清醒过来,藏匿在薄被下的双手紧紧抓住了身下的锦褥。 上方突然一道冷风呼来,沅芷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杀气朝自己面门逼近,巨大的恐惧笼罩下让她的呼吸变得紊乱急促,冷汗打湿了身上的衣衫,心跳如擂鼓般在耳边回荡。 “哥哥!” 在那把利刃即将刺入她的喉咙时,沅芷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声“哥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喊哥哥,就好像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她,有危险的时候就喊哥哥来救你。 对方神色微顿,就在这片刻迟疑之际,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抹黑影只能收手闪身离去。 沅芷劫后余生的长舒了一口气,房门这时被人推开,江亦安快步走入屋内 见沅芷已经苏醒过来,他悬着的一颗心方才稳稳落下。 江亦安径直走到床榻前坐了下来:“我刚回府就听说你被母亲责罚了,她素来最在意侯府的声誉,你这次偷跑出去属实是触了她的逆鳞。” 江亦安自顾自说着话,沅芷没心情理会他,强撑着坐起来快速朝四周扫了一眼,那个人似乎已经离开了。 沅芷心里满是狐疑,她一个长居后宅的深闺妇人素来不曾与人结过仇怨,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何至于派人潜入侯府来取她性命? 还是说,想要她命的正是侯府里的人? 江亦安的目光落在沅芷露在外面的一节手臂上,见那双纤细的手臂满是戒尺鞭打后留下的红肿淤青,他撩起沅芷的衣袖仔细查看一番,肉眼可见的伤痕触目惊心。 他的眼底满是心疼,轻轻将沅芷的双手拉到自己面前。 “是我考虑不周,我应该早些带你去向母亲请罪,有我在场她也不好对你用刑!” 沅芷忍着疼痛用力抽回自己的双手,目光里闪过一抹嫌恶。 “春荷的情况如何了?” 江亦安剑眉微蹙:“你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有时间惦记一个下人?” “她对你来说是个微不足道的下人,可对我来说她是与我相伴多年的朋友,逃跑之事是我一个人谋划的,她只是听命行事罢了,你不要为难她。” 江亦安在她这里已经没有丝毫的信任可言,见不到春荷平安无事她始终难以安心。 “昨夜清风将春荷与那车夫送去了医馆,上了药后他们已经离开了,若你想见她过几日我会安排人将她接入府中与你见上一面。” 沅芷漠然的应了一声,随即将虚弱的身体贴靠在福寿枕上闭目休息,二人陷入一阵沉默。 “阿芷,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江亦安以为她会问叶攸宁怀孕的事,可她对他的事情毫不关心,心里一股失落感紧紧缠绕着他。 沅芷冷声道:“时候不早了,夫君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第33章 小姑子挑衅 “攸宁怀孕了,昨晚刚诊出喜脉。” 江亦安盯着沅芷脸上的变化,可她的神情漠然,对此事没有丝毫反应。 “那就恭喜夫君早日喜得贵子了。” 江亦安烦闷道:“阿芷,你明明知道我想要你生的孩子做嫡长子,攸宁怀孕在我的预料之外,但我们可以尽快有自己的孩子,等你我的孩子出生后我一定会用心栽培他继承侯府家业的。” 沅芷冷冷抬眼看向江亦安:“你要喜欢孩子就让茗香阁那位给你多生几个,她定是乐意的,至于我和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 江亦安神色阴翳的盯着面前的女子,一股怒火在胸口盘绕,他紧抿着唇深吸了几口气才调整好心绪。 “你今日身子不适我不与你争执,早些休息吧,改日我再来看你。” 他怕自己多待片刻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总是能轻而易举触怒他。 江亦安冷着脸拂袖离去,房门被重重关上,沅芷方才将绷紧的身子松懈下来。 回想刚刚那个刺客,究竟是谁想杀她? 这次刺杀失败后此人想必还会再次出手,沅芷心里一团乱麻,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茗香阁 小桃提着一盏灯笼从外面走进屋内。 “二夫人,小侯爷已经从栖云阁那边出来了,离开时脸色很难看,奴婢瞧着小侯爷定是与少夫人又起了争执。” 叶攸宁坐在妆奁前,手里拿着一柄木梳缓缓打理着自己的一头长发。 “小侯爷去哪儿了?” “好像是朝他的院子去了。” 叶攸宁勾唇冷笑一声,吵吧闹吧,吵的越激烈闹的越凶狠他们的感情就破裂的越快。 她不仅要江亦安的身心都属于自己,还要让江亦安彻底对沅芷失望。 六年的感情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彻底输给了她? —— 沅芷静养了几日,温溯白留下的金疮药疗效显着,三日后手臂上大片的淤青已经消散了,破皮出血的伤口也没有落下疤痕,但她的身子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吐血的次数也日渐增多。 期间江亦安来过栖云阁两次,但都没有进门,只是站在院子里待一会儿便离开了。 沅芷全当看不见,从不主动出门去迎他。 江亦安的耐心可能也被消磨的差不多了,最近几日一直没来过,倒是听说他日日宿在茗香阁那边,沅芷对此毫无所谓,反而觉得清净自在了不少。 这日一早 沅芷刚起身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少夫人!” 沅芷猛然抬头朝屋门口看去:“春荷,真的是你!” 春荷见到沅芷那一刻眼眶顿时一酸,眼泪不受控制的簌簌往下落。 “少夫人,奴婢终于又见到您了,才几日不见您怎么憔悴了这么多?是不是小侯爷又欺负您了?” 沅芷拉着春荷的手坐在了桌前。 “我好好的,你不必担心我,你呢?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奴婢皮糙肉厚挨几鞭子不碍事的,只是今后不能经常在您身边伺候了,奴婢心里很难过。” 沅芷轻笑一声:“你总是要嫁人的,我瞧着那曹固对你很好,若觉得他人品不错就早做打算,总不能给人当一辈子丫鬟。” 春荷哭着摇头:“奴婢不想嫁人,奴婢只想伺候在夫人身边。” 沅芷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 “好了,不哭了,我瞧着今日天气不错,你陪我走走吧。” “好!” 自从出逃失败后,沅芷还从未在侯府花园内散过步,若不是今日春荷回来了,她怕是也没心情出来。 春荷搀扶着沅芷,目光担忧的看着她:“夫人,您瞧着清瘦了不少,最近是不是没好好用膳?” “总觉得没什么胃口。” 春荷蹙紧了两道绣眉:“这样可不行,小侯爷瞧着您如此虚弱都不请大夫来看看吗?” “请过两个大夫,把了平安脉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大夫虽说没问题,可沅芷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大不如从前,既然找不到原因就随它去吧,索性她在这世上也了无牵挂。 二人说话间走到了花园附近的水榭旁边,水榭内此刻正围坐着几个年轻女子。 沅芷朝那边看了一眼,看清里面的几人正是叶攸宁和侯府的四姑娘江惜苒、五姑娘江姝妍三人,四姑娘五姑娘向来看沅芷不顺眼,这些年一直有江亦安护着,二人即便不喜欢沅芷也会维系表面上的和睦。 三人这时不约而同注意到水榭外的沅芷。 “吆,这不是大嫂吗?自从大哥迎娶苏嫂嫂进门后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你了,这几日我们去给母亲请安方才得知大嫂生病了,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率先开口的是四姑娘江惜苒,她也是最讨厌沅芷的人。 在沅芷没有出现之前江亦安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四妹妹,可自从沅芷出现后江亦安的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其她人,对她们这几个妹妹也冷淡了许多。 身在侯府,他们这些庶子庶女都要仰仗嫡子过活,能否得到嫡长子的喜欢甚至关乎到她们出嫁后在婆家的地位,所以四姑娘、五姑娘才会如此讨厌沅芷。 沅芷本想转身离开,对方主动开口她只能礼貌的回应一句。 “劳烦四姑娘挂怀,我已经好多了。” 江惜苒呵呵一笑:“之前大嫂有个头疼脑热的都让大哥好生担心,恨不能把你身上的病气过到他身上去才甘心,如今苏嫂嫂怀了身孕大哥最近要忙着照顾苏嫂嫂这边,便不能像之前那般关心大嫂了,大嫂不会生大哥的气吧?” 沅芷冷淡的笑了一声:“四姑娘这么好奇我们夫妻之间的关系?那不如去你大哥面前好好问问他如何?” 江惜苒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眼底闪过一丝憎恨。 “侯府上下谁人不知我大哥如今最疼爱的是苏嫂嫂?自从得知苏嫂嫂怀孕后,他可是将侯府上下的奴仆都赏赐了一遍呢。” 一旁的叶攸宁面上带着幸福的笑意。 “四妹妹别胡说,安哥对姐姐也很好的。” 五姑娘江姝妍嗤笑一声:“那是之前了,如今放在我大哥心尖上宠着的可是苏嫂嫂,听说我大哥最近夜夜宿在茗香阁,对嫂嫂事无巨细的照顾着,真是羡煞旁人呐。” 沅芷听着她们一番交谈,内心未起半分波澜。 “春荷,我们去别处转转。” 春荷忙点头道:“好,这边苍蝇太多了,许是有夜猫在附近拉了屎,引来这群恶心人的东西嗡嗡乱叫,咱们去花圃那边,奴婢瞧着那边的花儿开的很娇艳呢。” 第34章 落水陷害 听到春荷的一番嘲讽,水榭内的三人神色均是一冷。 叶攸宁缓缓站起身走向沅芷。 “姐姐,四妹妹性子直爽说话没个轻重,总归是孩子心性,你莫要与她计较。” 沅芷冷嘲道:“你见过十八岁的孩子吗?按理说十八岁还未出阁都快成老姑娘了,四姑娘不能总长身体不长脑子。” 江惜苒顿时气的浑身发抖,眼神似两把利刃狠狠落在沅芷身上。 “沅芷,你还以为自己是侯府少夫人呢?哼,如今侯府上下谁不是尊称苏嫂嫂一声大嫂?在我们心里她才是大哥的正妻!你不过就是大哥年少时捡回来的孤女,他喜欢你将你当个玩意儿放在身边宠着,心里没你时你就是那剩下的残羹烂叶一文不值!事到如今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本姑娘倒是要看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那番羞辱的话就如一把利箭射来,深深刺入了沅芷的心口,她紧紧咬着下唇强忍着喷薄而出的怒火。 即便这颗心早已千疮百孔,可当面被人如此直白的羞辱,内心还是很难做到毫不在意。 叶攸宁向前迈出一步,低声对沅芷道:“此时此刻你心里一定很难受吧?如今安哥最在意的便是我和我腹中的孩子,看着我们一家三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你不觉得自己很多余吗?沅芷,等我的孩子出生后他就是侯府的嫡长子,而我身后有整个苏家撑腰,在这侯府无人敢轻视我,而你一介孤女早晚会被安哥厌弃,届时你拿什么和我争?” 沅芷神情漠然的看向叶攸宁,讥讽道:“他要真这么在乎你就应该早些与我和离让你成为他的正妻,如今你都怀了他的孩子了,怎么还不见他将和离书送到我面前?” 叶攸宁春风满面的脸上瞬间变色,得意的神情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汹涌的怒火。 沅芷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冷哂一声道:“江亦安一直求我早些为他生下嫡长子,他说只有我肚子里生出的儿子才有资格继承南安侯府的家业,叶攸宁,他似乎没有你炫耀的那般在乎你啊。” 叶攸宁面目闪过一丝狠厉:“你真以为他很在乎你吗?那不如我们就来打个赌好了!” 话落,她快速抓住沅芷的手大喊道:“沅芷你想干什么?快放开我……啊……” 叶攸宁惊叫一声,身体径直朝身后的湖水栽去。 水榭内的江惜苒、江姝妍姐妹二人快速朝这边跑来。 “不好了,苏嫂嫂落水了!” “快,快来人啊!” 这时一抹身影飞奔而来径直跳入水中,他快速游到叶攸宁身后紧紧抱住她的腰将她托出水面朝岸边游了过来。 上岸后,江亦安抱着呛水的叶攸宁神情冷漠的朝沅芷看去。 “是你推她入水的?” 沅芷不屑的冷笑一声:“你怎么不怀疑她上杆子往湖里跳?” 江亦安脸色一阵阴郁,这时叶攸宁急促的咳嗽了几声,虚弱的开口道:“安哥,别怪姐姐,她只是情绪太激动才无意间推了我一把,并非……并非有意的。” 叶攸宁这番话算是坐实了沅芷的罪名。 春荷怒声道:“你胡说!我亲眼看到是你自己跌入水中的!小侯爷,你与少夫人相伴数年,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江亦安深冷的眸子闪过一丝狐疑,阿芷的确不屑于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若她有心想要害攸宁也不会选择如此蠢笨的办法。 “安哥,我的肚子好难受,咳咳咳……”叶攸宁捂着肚子剧烈的咳嗽起来。 江亦安顾不得多想,低头朝叶攸宁看了一眼,冷声吩咐清风:“快去请陈大夫来!” “是!” 江亦安满脸担忧的抱着叶攸宁快速朝茗香阁的方向走去。 春荷愤恨的目送他们离开。 “少夫人,小侯爷现在眼里只有叶攸宁那个贱人,叶攸宁故意诬陷您,只怕小侯爷会信了她说的话。” 沅芷脑海中浮现出江亦安跳入水中去救叶攸宁的场景,其实他的水性并不好,可看到落水的人是叶攸宁时,他丝毫没有犹豫就跳了下去,还有他上岸时看向她那一记冰冷的眼神,夹杂着质问和愤怒。 可能连江亦安自己都没有察觉,只要有关叶攸宁的事情,他总是那般冲动行事。 —— 叶攸宁落水的消息很快在侯府内传开了,侯爷和苏氏闻讯也急忙赶了过去。 江承晔朝床榻上的叶攸宁看了一眼,眉头紧锁了起来。 “好端端的人为何会落水?” 四姑娘江惜苒立刻走上前:“父亲,女儿亲眼看到是大嫂将苏嫂嫂推入湖中的。” 江承晔面露疑惑:“阿芷为何要推攸宁落水?” 四姑娘道:“当时女儿随口夸赞了苏嫂嫂几句便引的大嫂不悦,苏嫂嫂本是好意上前劝说大嫂,不知哪句话惹到大嫂了,她竟然一把将苏嫂嫂推到了湖里。” 五姑娘紧跟着道:“父亲母亲,女儿也可作证,当时我还听到大嫂说起孩子之类的话,好像起因正是苏嫂嫂怀了大哥的孩子引的大嫂心生嫉恨所致。” 苏氏脸上露出愤怒之色:“这个毒妇竟然敢谋害侯府子嗣,我看她真是活腻了!” 话落,苏氏愤懑的朝江亦安看去。 “安儿,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救下攸宁,只怕此时你看到的就是一尸两命了!这毒妇不能再留了,今日当着我们的面你立刻休书一封将那贱人彻底赶出侯府!” 江亦安放在膝上的双手缓缓收紧:“母亲,此事尚未调查清楚,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苏氏气的胸口一阵闷疼:“事到如今你还想袒护她不成?难道苒儿和妍儿会故意撒谎骗我们?” 江惜苒看向江亦安道:“大哥,当时我和五妹妹就在不远处,我们清清楚楚看到是大嫂将苏嫂嫂推入水中的,除了我们二人之外,还有几个丫鬟也都在场,她们都能为苏嫂嫂作证!” 第35章 大事化小 叶攸宁眼见江亦安还在袒护沅芷,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江亦安的手。 “安哥,你不必觉得为难,当时姐姐也是在气头上才会失去理智推我入水的,我不怪她就是了。母亲,刚刚陈大夫把了脉说腹中的胎儿没什么大问题,此事就算了吧。” 苏氏心疼的看向叶攸宁:“攸宁,你就是太懂事善良才会被某些贱蹄子得寸进尺的欺负,这次她胆敢把手段用到侯府子嗣上,我是断然不能轻易饶恕她的!” 江承晔沉思片刻:“还是将阿芷喊过来问个清楚吧。” 他的话音刚落,沅芷便带着春荷走了进来。 “儿媳见过父亲母亲。” 江亦安的目光径直朝沅芷看去,沅芷没有看他,而是将视线转到了江承晔脸上。 整个侯府上下也只有南安侯还算公正,平日对她也算不错。 “父亲,关于苏夫人落水一事,儿媳有几句话想要单独问四妹妹和五妹妹,还望父亲应允。” 江承晔睿智的目光朝沅芷看了一眼,随即点头道:“此事关乎到你的名誉,你尽管问便是。” “多谢父亲。” 得到江承晔的应准,沅芷转身朝江惜妍看去:“劳烦五妹妹先出去等候片刻。” 江姝妍心里一阵紧张,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我为何要出去?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江承晔沉声道:“妍儿,你先出去。” “是,父亲!” 江姝妍冷冷瞪了沅芷一眼,满心不甘愿的出了房间。 沅芷示意春荷去屋外守着,她顺手将房门关上,缓缓转过身朝江惜苒看去。 “四姑娘说亲眼看到我推苏夫人落水,那敢问当时我用的是哪只手推的她?” 江惜苒神情微微一僵,眼底闪过一抹心虚之色。 沅芷道:“四姑娘说不出来吗?刚刚不是还信誓旦旦说亲眼看到我推苏夫人落水的?” “是……是右手,对,你是用右手推的。” 正常人下意识都会使用右手,她这个回答没什么问题,就怕五妹妹待会儿说出不同的答案来就麻烦了。 难怪沅芷要将五妹妹赶出去,原来是想单独让她们回话,若她和五妹妹回答的不一样岂不就露馅了? 沅芷静静盯着她的眼睛:“你确定是右手?” “我确定!” 沅芷冷声对门外道:“请五姑娘进来。” 片刻,江姝妍走了进来。 沅芷将询问四姑娘的话又问了一遍,江姝妍下意识朝江惜苒看去。 江承晔察觉到这两个女儿神情有异,一记冷眼射向江姝妍。 “妍儿,如实回答!” 江惜妍素来最怕的就是江承晔,被江承晔冷冷盯着,她心跳如锣鼓般咚咚跳个不停,也不知四姐姐刚刚说的是哪只手?万一她和四姐姐说的不同,父亲肯定会认为她们故意撒谎。 纠结一番,为了自保江惜妍决定实话实说。 “当时苏嫂嫂背对着凉亭,我不确定大嫂用的是左手还是右手。” 沅芷冷声道:“所以从你当时所在的角度,甚至根本看不到我有没有推过苏夫人对吗?” “不是的,我看到你们两个人拉扯了一番随后苏嫂嫂才落水的,不是你推的还能是谁?难不成是苏嫂嫂自己落水栽赃给你的?” 沅芷转身看向江承晔道。 “父亲,当时侯府的暗卫就在附近,真相如何他们想必看的一清二楚!” 听到“暗卫”时叶攸宁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江亦安朝门外看去:“你们几个进来!” 他话音刚落,就见三个黑影闪身进入屋内。 他们拱手向江承晔和江亦安行了一礼,其中一人一五一十将当时的情况说出。 “当时属下看到是苏夫人主动去抓少夫人的衣袖,然后不知为何自己就倒向了身后的湖水中。” 江亦安面色阴沉的看向叶攸宁:“攸宁,是这样吗?” 叶攸宁心虚的不敢直视江亦安的目光。 “说话!你为何要诬陷阿芷?” 叶攸宁狡辩道:“安哥,事情不是这样的,我落水前突然觉得一阵晕眩,脚下不慎打滑就跌落到了湖水里,再加上呛了水后整个人意识不清醒,这才误以为当时是被姐姐推入湖中的,绝非我有意去陷害她,何况我即便不为自己的安危考虑总不会拿我们的孩子去冒险吧?” 江亦安陷入沉思,攸宁怀有身孕,就算她真的不喜阿芷也不会拿孩子去涉险,或许真的只是一场误会。 叶攸宁见江亦安神情有所松动,哭的梨花带雨,仿佛自己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总归是我对不起姐姐。” 话落,叶攸宁掀开被子下床,当即就跪在了沅芷面前。 “是我害姐姐被误会,我诚心向姐姐道歉,还望姐姐能原谅我一时犯下的糊涂!” 不等沅芷开口,苏氏急忙走上前伸手将叶攸宁搀扶起来。 “你还怀有身孕别动不动就下跪,小心惊动了腹中的胎儿!沅氏,这次是攸宁不对,之前你害她新婚夜独守空房,这次就算扯平了,此事就此揭过日后谁都莫要再提起,让攸宁好好休息,其他人都退下吧。” 江亦安则坐在那里默不作声,显然也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沅芷讥讽的扯了扯唇角,早就预料的结果她还期待什么? 第36章 彻底解脱 回到栖云阁 沅芷从柜子里取出一张契书交给春荷。 “这是你的卖身契,拿上它你就彻底自由了,今后离侯府远远的,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春荷一脸拒绝:“奴婢不想离开少夫人。” “傻姑娘,你不能守在我身边一辈子,缘聚缘散终有时,要学会独自面对未来的生活。我给你那一千两银票好好收起来,莫要让别人知道你身上有这么多银子,你心灵手巧盘一间铺子做些小生意养活自己应是不成问题。” 听着沅芷为自己规划好的一切,春荷立刻跪在了沅芷面前。 “少夫人,奴婢日后就待在京城哪儿都不去,奴婢会按照您的吩咐盘一家铺子做生意,但这间铺子不是奴婢的而是少夫人您的,若赚了钱奴婢都给少夫人存起来。” 沅芷眼睛微微酸涩,那年大雪天看着她瘦瘦小小蜷缩在破旧的寺庙里,一时心生怜悯将她带回府中,如今也只有这姑娘依旧对她不离不弃。 —— 深夜 沅芷刚准备休息,门窗突然被人用力推开,随即一抹身影纵身一跃进了房间。 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沅芷蹙眉神情不悦的看向闯入屋内的男人。 江亦安显然是喝了不少酒,走起路来脚下有些虚浮,沅芷坐起身目光戒备的盯着他。 “小侯爷走错门了,这里不是茗香阁。” 江亦安呵呵笑了两声,他微微抬头朝沅芷看来,眼神里满是朦胧的醉意。 “我知道……这里是阿芷的栖云阁。” “既然知道,还请小侯爷早些离开,我要休息了。” 江亦安踉跄着走到床边坐下,伸手一把握住了沅芷的手腕。 “我……我就是来找阿芷的,阿芷,你不要对我这么冷漠好不好?我真的很想来看看你,可我……可我害怕你看向我的眼神,这双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温柔缱绻,只有……只有无尽的冷漠……,每当你用如此冰冷的目光看向我的时候,我的心口就像被一把刀子一点点的割开,这里真的很疼!” 江亦安抓着沅芷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处,眼圈泛着水光,就像是被人遗弃的大狗狗一般可怜又无助。 若不是被他一次次欺骗,他这般受伤的神情真让人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可惜此时的沅芷早已心硬如磐石,她神情冷漠的抽回自己的手。 “江亦安,喝醉了就回去好好睡觉,别深更半夜跑到我这里撒酒疯,我没心情听你说这些醉话!” 沅芷不想和他单独待在一起,起身下床径直走到屋门口,打开房门朝外面冷声喊道。 “清风,把你家主子带走!” 漆黑的院子里一片寂静,等了片刻没有见到清风的影子。 沅芷神色不悦,她断定清风和暗卫就在四周,可他们摆明了想装聋作哑。 “阿芷!” 江亦安像个跟屁虫似的黏了上来,从沅芷背后抱住了她的腰:“别赶我走,我……我清醒的时候不敢来找你,只有……只有把自己灌醉才敢过来,求求你别赶我走!” 沅芷闭了闭眼,下一秒用力掰开江亦安的手,转过身冷冷看向他。 “江亦安,你并没有喝醉对吧?今日你将叶攸宁从湖水中救上来时不假思索怀疑是我推她落水,若眼神能杀人的话你当时的眼神会狠狠刺穿我的心脏,这就是你口口声声对我的爱?在我与叶攸宁之间你从未坚定的站在我这边,你放任府中下人对我轻视嘲讽,却将你对叶攸宁的宠爱大张旗鼓的抬到明面上,闲暇想起我时就如现在这般假意演出一番深情戏码,你不累吗?你不累我看的都累了!” 话落,沅芷绕开江亦安走回屋内。 “你走吧,今后若无事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江亦安立刻走到沅芷面前,双手用力抓紧她的手臂:“阿芷,天地可鉴我江亦安对你绝对出自真心!不然我也不会在当年冲破重重阻碍娶你为妻,攸宁是苏丞相的女儿如今又怀着身孕,她若在侯府有什么意外苏丞相那边不好交代,当时只有你二人在场,攸宁落水时又故意大喊你的名字,所以我才误以为是你做的,那一刻我害怕的不是攸宁会出事,更害怕你会因此受到责罚,当时一心急就口不择言的凶了你。” 沅芷神情漠然的挣开江亦安的手,缓缓后退了一步。 “江亦安,我说过我比你原想的更了解你,你冷眼旁观我在侯府被人苛待无非是想让我认清现实,若没有你的依仗我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在这吃人的侯府将举步维艰。在我和叶攸宁之间你次次选择她,爱她也好忌惮她背后的相府势力也罢,我都注定是被忽视的那一个,所以你心里是如何想的并不重要,你的下意识选择足以证明我是那个可以随时被舍弃的人!” 江亦安立刻摇头否认:“不是这样的,我承认这些日子我整日宿在茗香阁,故意当着众人的面捧着叶攸宁是想逼你对我服个软,我想让你像从前那般依赖我,可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倔强?” 沅芷突然轻笑一声,江亦安有些莫名的看着她。 “阿芷……” “我爱你时可以全身心依赖你,可我如今不爱你了啊!” 江亦安听到沅芷轻飘飘的这句话,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呆愣愣的望着她,那双深沉的眸子里从难以置信到愤怒。 他紧紧攥起拳头:“这种话不要乱说。” 沅芷嘲讽道:“当初在我身边时你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叶攸宁,如今你已经如愿以偿娶了她却又跑到我面前故作深情,江亦安,你是不是贱啊?” 对上她满是嘲讽的目光,江亦安深吸了几口气:“阿芷,别再挑衅我的底线!” 沅芷抬起下颌冷冷看向他:“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厌恶看到你这张脸,你却还想让我给你生孩子?我是身份卑贱但不是骨子里下贱,你想享齐人之福就去找别的女人,别整日来恶心我!” 江亦安暴怒的上前一把掐住沅芷的脖颈:“沅芷,你非要逼疯我吗?我让你别说了别说了!” 他心里闪过一道狠厉,掐着沅芷的手缓缓收紧,内心有一道邪恶的念头在怂恿他用力掐下去。 沅芷呵呵一笑,滚烫的泪水从眼角缓缓滑落,她因呼吸不畅面颊被憋的通红,眼睛却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用力掐下去,你我就都解脱了!” 既然逃不掉,她宁愿一死也不想继续待在这个牢笼里! 第37章 穿越女失算 江亦安目光赤红的盯着沅芷的脸,看着她眼角滑落的两行清泪心口狠狠抽痛了一下,整个人也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一把将沅芷拥进怀里,死死的抱紧她。 “阿芷……,你激怒我无非就是想让我厌弃你,想让我给你一份和离书放你自由。别做梦了,这辈子我都不可能放你离开,就算是一对怨偶我们也要互相纠缠下去,至死方休!” 沅芷发了狠的咬上江亦安的脖颈不放,江亦安剑眉微微一蹙,抱着沅芷的双臂越发收紧了力度,温热的血液沿着江亦安的脖颈流淌而下,片刻之间沾湿了他的衣襟。 等沅芷泄恨后,江亦安静静注视着她。 “明日母亲要去南山寺祈福,你也跟着去散散心吧,我会亲自护送你们过去。” 话落,江亦安温柔的伸手抚上沅芷的面颊:“私下里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你乖乖留在我身边。” 沅芷心如死灰的盯着面前的男人,江亦安看似端方知礼不过是侯府教养出的虚假一面,真实的他冷血又偏执,只要是他认定的人哪怕是自己亲手摧毁也不会轻易放手! 她就像被他操控的提线木偶,挣扎的越激烈手腕上的那根线就会被收的越紧,直到她彻底麻木到自愿放弃为止。 —— 当晚江亦安死赖在这里不走,沅芷的精力已经耗尽了只好当他不存在,回到床上躺下一股沉沉的疲倦感瞬间袭来,没多久就昏睡了过去。 江亦安最先躺在美人榻上,听到沅芷呼吸逐渐放缓这才起身走到床榻前坐了下来,痴痴的看着沅芷沉静的睡颜许久,他情不自禁俯下身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 如今只有在她熟睡时才是他记忆中温柔体贴的小姑娘。 茗香阁 叶攸宁坐在屋内静静等候着,目光不时朝屋外看一眼。 “二夫人,您是在等小侯爷吗?” 叶攸宁面上带着几分愁容,自从她落水的真相被当众揭穿后,江亦安就再也没来看她一眼。 往常他即便不宿在茗香阁也会抽空来看看她,可今日竟然连派人传个话都没有。 小桃小心翼翼瞧了叶攸宁一眼:“要不奴婢出去打听一下?许是小侯爷有事耽搁了。” 叶攸宁沉吟片刻方才点了点头。 小半个时辰后,小桃方才匆匆回了茗香阁。 “二夫人,奴婢打听到小侯爷的去处了,他……他今晚宿在了栖云阁那边,奴婢听那边的丫鬟说今晚小侯爷喝多了酒,眼下主屋的灯都熄了,想必是睡下了。” 叶攸宁听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心里一股巨大的怨念翻涌,她气的浑身颤抖,泄恨般猛然将桌上的茶具挥落到地面上,上等的白瓷官窑茶壶顷刻间摔得稀碎,吓得小桃瑟缩着身子不敢上前。 “江亦安,你这个大骗子!口口声声说心悦的人是我,说什么只把沅芷当妹妹照顾,可你如今在做什么?” “二夫人,您怀着身孕千万别动怒,小心伤到腹中的胎儿,小侯爷想必是觉得今日少夫人受了些委屈,他心里有愧才会过去安抚一下,您别多想。自从您嫁入侯府后小侯爷对您宠爱备至,府中的下人可都看在眼里呢,小侯爷的心里肯定是有您的。” 叶攸宁呵呵冷笑一声,她可不是这些困于后宅的古代女子,她要的爱是平等的,江亦安既然爱她就只能爱她一人,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若不是知道江亦安和沅芷未曾圆房,他身边这些年除了沅芷以外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她也不会这么快将自己给了他。 本以为只要她耍些手段江亦安就会彻底偏向她这边,可如今看来是她低估了沅芷在江亦安心里的地位! 撒了一通火气后,叶攸宁渐渐冷静了下来。 “小桃,往年夫人去南山寺上香时小侯爷和栖云阁那个女人会一同前去吗?” 小桃道:“历年小侯爷和少夫人都会陪同前往,今年想必也不会落下。” 叶攸宁紧紧攥紧拳头,眸子里闪过一抹深冷的恨意。 “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 “是!” —— 翌日 沅芷醒来时江亦安已经不在房内了。 春夏端着洗漱盆具走入屋内。 “少夫人醒了?小侯爷早朝时给您留了话,说是等他下了早朝后就送夫人和您一起去南山寺上香。” 沅芷想到昨晚江亦安曾提过此事,当时她本想拒绝,突然想到南山寺的弘一大师不仅佛法高深还精通岐黄之术。 她近段时日身子越来越差,还时常心悸吐血,便想到趁此机会请弘一大师给号脉看一看。 其实有一个猜测一直藏在她心里苦无机会查证,如今这侯府没有一个可靠的人,或许弘一法师就是这个突破口。 一个时辰后,江亦安下了早朝就匆匆赶回了侯府。 侯府门外此刻停放着数辆马车,清风带着二十名侍卫已经等候在侧。 不久,叶攸宁和苏氏带着几名丫鬟婆子从府中走了出来。 “母亲!” 江亦安翻身下马走到苏氏面前作揖请安,目光朝苏氏身旁的叶攸宁看去。 “攸宁怀着身孕今年就别去南山寺了。” 叶攸宁道:“安哥,我也想在佛祖面前为咱们的孩儿祈福,保佑他能平平安安的降世,此事母亲已经同意了。” 苏氏笑着点了点头:“攸宁想去就带着她一起去吧,路上行车慢些便是了。” 江亦安沉默不语,原本他是想带阿芷上山散散心,或许在山上小住几日能增进夫妻感情。 叶攸宁表露出失落的神色:“安哥,难道你不想为我们的孩儿祈福吗?” “山路崎岖,你怀孕初期胎儿还不稳,我是担心你身子会吃不消。” 叶攸宁握住江亦安的手轻轻摇晃,撒娇道:“有你陪着我不会有事的,你就带我去嘛!” 苏氏也劝说道:“安儿,去年我曾在寺中为你们求了一子,如今攸宁顺利怀有身孕,这次带着攸宁上山也算是还愿了。” 江亦安不好再拒绝,只能点头应下。 这时,沅芷在春夏的陪同下走出侯府,目光冷淡的朝江亦安、苏氏、叶攸宁几人扫了一眼,随即缓步走上前来。 “儿媳见过母亲!” 苏氏面对沅芷时神情转瞬间冷漠下来。 “还以为你这副身子骨今年撑不住去南山寺了。” 沅芷微微颔首,语气淡然:“为侯府祈福是儿媳的本分,即便身子不适也是要去的。” 苏氏轻哼一声:“你若真有这份心,等上了山别整出什么幺蛾子便好!” 江亦安走到沅芷身前替她挡下了苏氏凌厉的视线:“母亲,阿芷上山也是为侯府祈福,她这些年可从未落下。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启程了!” 苏氏冷着脸瞪了江亦安一眼,被儿子当众落面子心里颇为不悦,甩着脸朝第一辆马车走去。 第38章 沅芷中毒 南山寺 坐落在京郊三十里外的南山山脉上,是汴京城最负盛名的第一古刹,寺内常年香火鼎盛,更有大德高僧在此修行,汴京城里的达官显贵们每年都会前来寺庙为家族上香祈愿。 南安侯府的队伍临近中午终于赶到了南山寺,在寺庙僧人的带领下,苏氏、江亦安、沅芷、叶攸宁四人先去了大雄宝殿上香,随后便去了寺庙后院为香客们准备的寮房内。 “一会儿会有人将斋饭送来,几位施主若无事贫僧就先告退了。” 苏氏、江亦安双手合十朝着僧人见了一礼。 “小师父请便。” 沅芷目送那僧人离开,紧随其后跟了出来。 “小师父留步。” 僧人停下脚步,转过身双手合十面向沅芷。 “施主可是有什么吩咐?” 沅芷问道:“听闻弘一法师医术高明,我最近身体有些不适,在京中请了不少大夫也没查出病症,便想求大师为我看诊一二。” “阿弥陀佛,施主来的很巧,师叔祖昨日才从无望崖闭关出来,您随贫僧来吧。” 沅芷面上一喜,双手合十道:“多谢!” 二人离开香客寮房一路朝寺庙东北角的方向走去,穿过一片竹林后到达了一座篱笆小院门外。 “施主稍等片刻,贫僧这就进去通禀一声。” “有劳!” 沅芷等在篱笆院外面,僧人推门走了进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僧人方才缓步从竹屋内走出来。 “施主,师叔祖有请!” 沅芷跟着僧人走入竹屋,屋内简洁明亮,一位身穿素色灰布僧袍的老者盘膝坐在蒲团上,他的脸色红润慈祥,留着一缕花白胡须,整个人透露出莫测高深之感。 “见过弘一法师!” 老者缓缓抬眸看向沅芷,沉静的目光静静注视了她片刻。 “施主请坐吧。” 沅芷道了一声谢径直走到弘一法师对面的蒲团盘膝坐下。 “听慧仁说施主是来求医的?” 沅芷点头道:“正是,最近我时常感觉心口刺痛难忍呼吸不畅,偶尔疼痛剧烈时还会咳血昏厥,请了几位大夫诊脉却只说我是身体虚弱所致,可我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像虚症这么简单。早就听闻大师慈悲为怀常常行医问诊悬壶济世,从而慕名上山前来求见大师。” 弘一法师听后点了点头:“还请施主将手放在桌上。” 沅芷伸出右手放在茶桌上,弘一法师按在她的脉门仔细诊断了起来。 “施主这个症状有多久了?” “一月有余,大师可瞧出病症了?” 弘一法师意味不明的看了沅芷一眼,缓缓收回自己的手道:“夫人并非生病所致,而是中毒!” 沅芷长睫微微一颤,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竟然真的是中毒? 最近她也有所怀疑,之前自己的身体明明好好的,自从叶攸宁出现后她才突然出现这种情况,而叶攸宁偏巧精通医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对她下毒并非难事。 “大师可知我身中何毒?” 弘一法师道:“此毒乃是苗疆五毒之一的三色花,此花色泽艳丽花瓣为红紫黄三色,花芯可散发一种毒雾,人若吸食此物便会出现心口绞痛呼吸不畅之感,最终导致心力衰竭而亡,中毒前期很难通过脉象诊断出来,属于障毒的一种,从施主的脉象来看你中毒的时间已经很长了,毒液沁入肺腑,若不及时服用解药怕是最多撑不过三个月。” 沅芷脸上一片阴郁,按照她中毒的时间来推算,应该是在叶攸宁来侯府不久就对她下毒了,那么早她就预谋好了要铲除自己,还真是煞费苦心。 “大师可有办法解此毒?” 弘一法师道:“三色花的花芯为毒花根为药,只要拿到三色花的花根入药便可解毒,只不过南疆距离汴京几千里远,那边又多是丘陵山地常年雾障弥漫,即便快马加鞭一个来回也要三四个月时间,施主的身体怕是等不及,为今之计只有找到下毒之人逼她拿出解药是最稳妥的办法。” 沅芷陷入沉思,叶攸宁既一心想让她死又怎肯交出解药? 即便她将中毒一事告诉江亦安,以他对叶攸宁的信任只怕也不会轻易相信自己。 “大师,难道这汴京城就没有人可以解三色花的毒吗?” 弘一法师捋了捋花白胡须,陷入一阵沉思。 “老衲倒是想起一个人来,此人医毒双绝只不过性子太过孤冷,怕是没那么好说话?” 沅芷追问道:“何人?” “少师温溯白,他出自青云门下还曾前往苗疆待过三年,三色花在苗疆并非稀缺之物,他手里可能会有此毒的解药。” 温溯白? 沅芷陷入一阵沉默。 那日她昏倒在花园便是温溯白将她送回的栖云阁,若他真的医毒双绝那日就应该发现她中毒之事,他却选择袖手旁观不予告知,想必是不想插手侯府之事。 离开弘一大师的竹屋沅芷一路往香客的住处走去,在穿过那片竹林时上方茂密的竹叶轻轻晃动,发出一阵沙沙的声响。 沅芷顿时察觉到周围的异样,她提起裙摆加快了脚步朝竹林外跑去,可那声响距离她越来越近,一抹鬼魅身影从眼前略过,随即沅芷后颈猛然一股钝疼袭来,眼前场景快速旋转,片刻后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第39章 生死选择 当沅芷苏醒时发现自己身处在山顶上,身后便是深不可测的万丈悬崖,一股股阴冷的风呼啸而过。 “醒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沅芷抬头望去便见叶攸宁带着两名五大三粗的壮汉缓步走来。 沅芷冷冷看向叶攸宁:“叶攸宁,你到底想干什么?” 叶攸宁呵呵一笑,径直走到沅芷面前。 她居高临下的望着跌坐在地上的沅芷。 “我只是想让你认清现实,也让安哥看清自己内心究竟爱的是谁。沅芷,其实我挺可怜你的,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却偏偏嫁给了身份尊贵的南安侯府的小侯爷,你想要在侯府安稳活下去就只能依靠安哥施舍的那点宠爱,可如今安哥爱的人是我,你的存在就显得多余了。” 沅芷心里一阵紧张,她已经大致猜到叶攸宁接下来想做什么了。 “叶攸宁,从你来到侯府我自认从未有意刁难过你,是你不顾女子名节勾引江亦安在先,又在暗中给我下毒想要致我于死地在后,你我的那点恩怨无非就是因为一个男人,若你肯放我离开我保证会远离京城,此生都不会再踏足这里。” 叶攸宁呵呵一笑:“中毒的事你已经知晓了啊?本来想着再让你多活几日的,可你的存在实在膈应到我了,在我的家乡有一句话,叫做不被爱的人才是第三者,我与安哥在漠北相识,我们一起在战场御敌几经生死,他曾在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刻给了我温暖和希望,我们彼此心悦对方,可是安哥碍于对你许下的承诺不得不肩负起照顾你的责任。沅芷,只要你活着一天就会是横插在我和安哥之间那块绊脚石,所以你必须永远消失我才能安心。” 话落,叶攸宁缓缓蹲下身与沅芷对视,挑衅的勾唇笑了一声。 “南街那晚你眼睁睁看着我和南哥在屋内恩爱缠绵,想必你也清楚当时安哥有多急切热情吧?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迟迟不肯与安哥圆房,这才让他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我,他初次体验快感是在我身上,从懵懂到娴熟,从柔软到坚挺全都是因为我,是我让他一夜之间变成了真正的男人,这就注定我叶攸宁的名字将永远烙印在他的心上,你说他怎么可能忘记我?” 叶攸宁得意一笑,抬手掐住了沅芷的下颌仔细打量一番。 “你长得的确很美只可惜败在了不懂男人上,一个木头美人看久了就会觉得无趣,而我能带给安哥的新鲜刺激是你永远都给不了他的,希望下辈子你能投个好胎平平安安过完一生。” 沅芷眸光凌冽的盯着叶攸宁。 “你真觉得这是他爱你的表现?叶攸宁,其实你内心很惶恐吧,你害怕江亦安对你只是一时的新鲜,你怨恨我即便如何冷淡他,他还是像条狗一样上杆子去我那里,昨晚他装作喝醉赖在栖云阁不走,想必你一整夜都睡不安稳吧?不然你也不会如此急不可耐想让我死!呵呵,你以为自己很了解男人?其实你错了,太容易得到的东西都是廉价的,而他对你究竟是情还是欲你看的明白吗?” 叶攸宁被沅芷一席话彻底激怒,得意的脸上闪过一道狰狞。 她猛地抬手朝沅芷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那就让我们来看看在生死攸关的那一刻,江亦安到底会选择谁!” —— 南山寺 江亦安去了沅芷的房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他喊来春夏询问一番才得知沅芷去见了弘一大师。 随后他跟去了弘一大师的住所,却被告知沅芷半个时辰前就走了。 江亦安心里顿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他匆匆赶回寮房那边,清风正巧带着一批护卫从院子里走出来。 “主子不好了,少夫人和苏夫人被人劫持了,这是那贼人留下的书信。” 江亦安心口骤然一紧,急忙从清风手中拿过书信快速打开看了一眼,俊逸的脸上倏然闪过震怒。 “跟在阿芷身边的暗卫呢?” “在少夫人离开弘一法师住所后,有人暗中故意引开了暗卫,等暗卫发现上当时少夫人已经被劫持了。” 江亦安神色阴翳:“是南山匪寇,立刻调集所有侍卫随我去救人!” “是!” 江亦安带着二十名侯府侍卫急匆匆离开南山寺,苏氏得知叶攸宁被绑架了,担心她腹中的胎儿有什么闪失,立刻带着丫鬟婆子和几个小厮紧跟了出去。 来到信上所说的那处悬崖前,江亦安看到沅芷和叶攸宁被两名大汉挟持着站在悬崖边上。 江亦安眼神里射出一道寒光,愤怒的朝那两个壮汉看去。 “放开她们!” 其中一名壮汉冷笑道:“江小侯爷身边拥有这么两位大美人真是艳福不浅啊,一个是与你少年相知相许的妻子,另外一个是你宠爱备至的红颜知己,如今这二人都在老子手里,你想让谁活下去选一个吧。” 江亦安紧握双拳眼神里迸射出浓浓杀意。 “只要你放开她们,你们想要什么我都答应!” “呵呵,当年你们南安侯府杀害我寨中百十余口时可曾想过也有今日?老子就是想要你尝尝痛失亲人的滋味儿,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这两个女人你只能选一个,另外一个今日必须死!” 江亦安心口翻涌着滔天怒火,恨不得将这两个匪寇千刀万剐才甘心。 “还不选?既然你不知道该选哪一刻,那就先从这个小美人开始吧。” 大汉的刀子恶狠狠抵在叶攸宁纤细的脖颈上,锋利的剑刃轻而易举将她细嫩的脖子划出一道血痕。 叶攸宁泪眼婆娑的望向江亦安。 “安哥,我不想让你为难,你救姐姐吧!” 江亦安焦急喊道:“不要伤她,你想报仇应该找我,我愿意拿自己的性命换她们的命!” 壮汉嗤笑道:“老子不稀罕你的命,看着你往后余生都生活在愧疚中老子才开心,最后一盏茶的时间,若你做不出选择老子就先送这个美人下黄泉了!” 江亦安下意识朝沅芷看去,她就那样平静的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期待,江亦安整颗心乱作一团,选择谁另外一个都要九死一生,他要如何抉择? “安儿!” 苏氏在秦嬷嬷的搀扶下匆匆跑上前来。 “你还在犹豫什么?攸宁怀了你的孩子,你当然要保她母子平安啊!” “我……” 江亦安张了张口,始终没办法喊出那个名字。 苏氏走到清风身旁,一把抽出清风腰间的佩剑。 “夫人不可!”清风立刻出声阻止。 苏氏将剑刃抵在自己脖颈上,目光死死盯着江亦安。 “安儿,若我江家血脉今日有任何差池,你我都愧对江家列祖列宗,若你不救攸宁和孩子,今日我便死在你面前!” 江亦安处于崩溃边缘,一个是怀了他孩子的女人,一个是从少年便与他携手相伴的妻子,身后还有母亲以命要挟,江亦安紧紧握着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放了她……放开攸宁!” 喊出叶攸宁名字的那一刻,江亦安下意识侧目看向沅芷的方向,眼底是深深的愧疚痛苦之色。 “阿芷……” 叶攸宁在看到江亦安选择了自己时,眼底不易察觉的闪过一抹胜利的笑意。 沅芷淡然一笑,眼神里无悲无喜。 “曾经我坚信那个背着我走出雪山的少年郎会永远遵守他的承诺许我一世安稳,他说过无论将来发生何事我都是他的第一选择,然而事实再一次证明,在我与叶攸宁之间,你却始终选择的都是她。”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期待他会选择她,正因为没有期待所以此刻她也没有什么失望可言。 只是若今日是她的死期,她祈祷接下来的生生世世都不要再和这个男人相遇了! 第40章 恢复记忆 江亦安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袖中的暗器随时准备出手。 这时,挟持沅芷的大汉冷冷一笑。 “美人儿,看来你夫君心里更在乎的是他的红颜知己,既然他已经做出了选择,那老子只好亲自送你一程了!” 话落,壮汉挟持着沅芷退到悬崖边缘伸手就要把沅芷推下去,斜前方的一棵大树上突然嗖的一声射出一支箭,其中一名壮汉当场被射杀,挟持沅芷的那名壮汉浑身一震,一双铜铃大眼死死盯着被射杀的兄弟。 “老三!” 江亦安趁机挥出袖中暗器径直射入了壮汉左侧胸口,与此同时他闪身上前一掌挥向壮汉面门,另外一只手猛然扯住了沅芷的手腕。 那壮汉坠落悬崖的瞬间一把抓住沅芷的手臂,眼神里闪过怨毒之色。 “江亦安,我要拉着你的夫人一起下地狱!我要让你永远活在痛苦中饱受折磨,哈哈哈!” 沅芷整个人被壮汉带着向悬崖坠落,江亦安握着沅芷的那只手却死死攥着。 “阿芷撑住,我拉你上来。” 沅芷整个身体悬空,她的视线朝下面湍急的河流看去,目光带着决绝之色。 “江亦安,若离开你是付出生命为代价,我甘之如饴,这一次是我不要你了!” 话落,沅芷拔下发髻间的簪子用力刺向了江亦安的手背,江亦安的手瞬间没了力气,沅芷整个身体在他眼前急速坠落! “阿芷!” 江亦安瞳孔剧烈收缩,在这短暂的一瞬,他的脑海中快速闪过曾经与沅芷朝夕相处的画面,一股撕心裂肺的悲痛紧紧笼罩着他。 叶攸宁走到江亦安身旁假意安慰:“安哥,是姐姐一心求死你别太自责,今后我和孩子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苏氏见江亦安呆呆跪在崖边整个人仿佛僵化了一般,她心里有些担心。 “安儿,攸宁也受了不小的惊吓,我们还是先送她回寺里吧。” 江亦安低垂着头,眼泪不断从眼眶里涌出,心痛到连呼吸都是滚烫的。 “阿芷没有死,我要去悬崖下救她。来人,立刻随我去山崖下寻找少夫人!” 江亦安猛然站起身,叶攸宁用力拉住他的手:“安哥,你清醒一点,下面是湍急的河流,她掉下去怎么可能还活着?” 江亦安一记摄人的眼神狠狠瞪向叶攸宁,那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叶攸宁顿时吓得心口一慌,不敢再直视江亦安的目光。 “阿芷还在等着我,我要下去找她,你们谁都不要拦我!” 江亦安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头也不回的朝山下而去。 —— 山崖下 一行人骑着马从河边经过,隐约看到前方一处礁石附近躺着一个人。 “保护主子!” 十几名身着玄衣的护卫立刻将一名青年护在中间,为首的男子朝那片礁石区仔细打量了一眼。 “南箫,你过去看看。” “是!” 唤名南箫的侍卫立刻翻身下马走上前去查看,发现躺在这里的竟然是个女子,他蹲下身伸手在女子鼻尖探了探呼吸。 随即站起身喊道:“主子,这女子还活着!” 云澹带着一众侍卫走上前来,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向地面昏迷不醒的女子,当看清女子的容貌时凤眼倏然一震。 “淼淼?” 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女子身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撩开女子脸颊上的碎发,完全看清了女子的容貌云澹情绪激动的将女子抱进怀里,眼泪不受控的夺眶而出。 “她是淼淼,我的淼淼终于回来了!” 南箫等人面露震惊之色。 她竟然是失踪多年的琼华长公主? 云澹扯下自己身上的银色披风紧紧包裹在女子身上,随即将人打横抱起朝马匹走去。 “快,去宣太医!” “是!” —— 江亦安带着侯府侍卫沿着山崖下的河道遍寻了整整一日,始终没有找到沅芷的下落。 别说是活人了,连尸体的影子都没有。 清风和一众护卫心里都认为沅芷很可能顺着湍急的河流被冲走了,即便真的找到了也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可江亦安不肯放弃,他们也只能遵从主人的命令继续寻找。 当晚电闪雷鸣,狂风骤雨接踵而至,江亦安冒着大雨沿着河道继续往前走,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愿。 “主子,您已经找寻少夫人一天一夜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而且现在下着大雨河道里的水一直在上涨,留在这里会很危险!” 江亦安摇了摇头,脚步未曾停下。 “不能回去,阿芷最怕黑了,她肯定在等着我去救她,若去晚了她该害怕了。” 大雨滂沱,天地间仿佛拉起了一道厚重的雨幕,雨水淋在身上透着刺骨的寒凉也冲刷了满身的疲惫。 江亦安不知疲倦的继续寻找,最终引发高烧昏倒在河边被清风和护卫们连夜送回了南山寺。 三日后,江亦安的身体好转一些就开始继续寻找沅芷的下落。 这几日他调动了侯府所有势力,联合官府的捕快一起在山崖下地毯式搜寻,今日一早在河流下游一个分叉口处找到了一具男尸,最终证实这具尸体就是那日挟持沅芷坠崖的匪寇。 捕快走到江亦安面前:“小侯爷,在这具男尸附近并未发现少夫人的踪迹,再往下游就到临江主河道了,那里的水流更为湍急,若少夫人……一时半会儿很难找到。” 捕快心知江亦安不想听到最坏的结果,可他们动员上百人沿着河流一路找寻了三天三夜,附近的树林草丛也都仔细盘查过,依旧没有找到沅芷的身影,这里已经是河流最末端的一段,若沅芷顺流而下进入了临江内,即便是尸体可能都要被大鱼分食殆尽了。 江亦安深吸了一口气,心口撕裂般的疼痛,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啃食他的灵魂,往日的回忆一帧帧在脑海中浮现,沅芷的音容相貌这几日不断出现在他的梦中,如同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他想过沅芷若真的死了他会难以承受,可真的切身体会到这种感觉,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没找到人就继续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捕快无声轻叹:“卑职领命!” 第41章 蠢蠢欲动 长乐宫 沅芷悠悠转醒,目光好奇的打量着眼前富丽堂皇的宫殿,眉心一股刺痛袭来,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随即一段段陌生的画面如潮水一般快速闪过。 她神情痛苦的敲打自己的头部,试图将那些不断输入脑海中的记忆赶出去。 “淼淼!” 一双温热的大掌伸向沅芷,阻止了沅芷自残的动作,对方俯下身将她揽入怀里,轻柔的拍着她的后背。 “别怕,哥哥在。” “哥哥?” 沅芷昂起头静静注视着面前的男人。 此时他也正满眼柔情的凝视着她。 “哥哥在,淼淼别怕!” 沅芷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她都记起来了! 她并不是什么南安侯府的远房表姑娘沅芷,她的父亲是威名赫赫的镇北王,母亲是大明第一女将西林将军,他们夫妻二人常年镇守西林关,膝下只有她一个女儿。 十五年前先帝突然病逝引发朝局动荡,先帝膝下唯一的皇子云澹登基称帝,四皇叔晋王云泓起兵靖州一路北上,在短短三个月内连破七座城池,眼看叛军就要打进汴京城了,远在西北的镇北王祁景与西林将军阮妩带领十万西林军临危受命南下平叛。 这场关乎大明生死存亡的战争整整打了五个多月,十万西林军对抗晋王二十五万叛军,这场兵力悬殊的硬仗打的十分艰难,最终镇北王祁景与西林将军阮妩带领五百精锐深入敌营诛杀了晋王,而他夫妻二人也在这场战役中双双殉国。 五岁那年父母战死沙场,她被接进皇宫册封为琼华长公主,赐皇家姓氏,成为新帝唯一的妹妹,年仅八岁的新帝为她取名“乐”字,希望她一生都能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新帝云澹感念镇北王夫妇的恩情,对小云乐十分照顾,虽说叛乱被镇压,但那些年前庭的局势依旧不稳,云澹一个八岁的孩子即便早慧聪颖也不是朝堂那些士族门阀的对手,再者太后苏氏并非云澹的生母对他亦无半分母子亲情,可想而知那些年云澹过得有多艰难。 若说云澹此生最庆幸的事,莫过于主动提出接云乐入宫成为他的妹妹,有这个小女娃陪伴着他,那些深宫孤寂的岁月里才有了一丝温暖。 云澹满眼心疼的伸手将云乐脸颊上的泪痕抹去:“乖乖不哭,告诉阿哥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坠落悬崖?” 云乐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可对于这些年的经历却只字不提。 云澹虽然很想了解她这些年的遭遇,可云乐不想提起他便猜到那些过往定然都是不好的经历。 “不想说哥哥就不问了,如今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今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 云澹整个下午都待在长乐宫陪着云乐,即便云乐大多时候都在昏睡,他也会静静坐在床边看着她沉睡的模样。 记忆里的小姑娘英姿飒爽、雷厉风行,她承诺说要当他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刀,所以她刻苦熟读各类兵法古籍,努力练习各派武功,她创建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宿卫营替他绞杀佞臣、平叛匪寇、肃清朝纲,很多时候他不必多言她就能猜到他的心思。 只要是他想杀的人,她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此人,他们一明一暗逐渐把控了朝堂风向,也让他成功摆脱了太后一党的束缚顺利亲政。 云澹以为他们会一直这么相互依偎着走下去,直到那年她主动请缨前去漠北御敌,让他彻底失去了她的踪迹。 找寻了这么多年他始终坚信淼淼还活着,如今上天眷顾终于将他的淼淼还给了他。 “陛下!”南箫径直走入殿内。 云澹伸手帮云乐掖好被角方才缓缓站起身。 “出去说。” 南箫点了点头,跟随云澹一起出了长乐宫来到偏殿的一处书房内。 “查清楚了?” 南箫道:“前几日南安侯府的小侯爷协同家眷去了南山寺上香,当日他的正妻和新娶进门的平妻一同被匪寇挟持,江小侯爷选择救了那苏氏,他的正妻沅氏则被匪寇推落悬崖生死不明,这些日子江小侯爷一直派人在山崖下寻找他夫人的踪迹,而他夫人坠崖的地方刚好距离我们发现长公主的地方相距不远。” 云澹幽深的凤眸里闪过一抹冷意,背在身后的双手缓缓收紧。 “你是说云乐很可能就是江亦安的妻子?” 南箫点了点头:“通过侯府下人的描述来看,那位沅氏与长公主的相貌十分吻合,应该就是同一个人。” 云澹的脸色瞬间阴沉,眉头紧紧蹙起,眼神中透出一股阴翳之色。 他从小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的小姑娘竟然被人如此对待,这些年淼淼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嫁给江亦安为妻? “云乐回宫的消息暂时对外封锁,你派人暗中盯着南安侯府那边,查清楚这些年云乐在南安侯府过得如何。” “是!” —— 一处坐落在山谷的秘密庄园内。 空灵悦耳的琴声缓缓从山谷传出,一抹紫衣丽影策马而来,目光朝湖水中央的水榭望了一眼,随即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朝湖面飞来,她的脚尖轻轻点过湖面上翠绿的荷叶,双臂伸展几个呼吸间便稳稳落在了水榭内。 琴音未停,水榭内的男子身着一席月白锦袍端坐在古琴前,墨发如瀑随意用一根通体白玉的云纹簪子束起,面容清隽、气质如兰,撩拨琴弦的那双手白皙修长,音符如水随着他的指尖流淌,琴声袅袅,仿佛能穿透灵魂。 紫衣女子径直坐在男子对面的空位上,静静欣赏他弹琴的模样。 片刻,琴声戛然,男子缓缓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女子。 “如何?” “人已经脱离了危险,整个长乐宫被云澹的宿卫营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着,就算是只苍蝇也很难混进去。师兄,你错过了最佳时机。” “她命不该绝,逆天而为只会遭来反噬,你切记不可冲动行事!” 紫衣女子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满。 “在南安侯府那晚明明就可以一刀结果了她,你为何迟疑?” 话落,紫衣女子一双桃花眼里闪过探究之色,沉默半晌试探道:“从小到大我还从未见你对哪个女子如此特殊。” 男子端起面前的茶盏呷了一口茶水,语气淡然道:“我自有打算,没有我的允许不可轻举妄动!” 紫衣女子轻哂一声,抓起桌上的佩剑转身要走:“随你吧,好心提醒师兄一句,别最后把自己深陷其中就好!” 第42章 阿哥错了 半个月过去,江亦安始终没有找到沅芷的下落。 他整个人从焦急寻找到逐渐绝望意志消沉,这些时日满脑子都是沅芷的身影,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有几个深夜睁着眼睛熬到天明,如今只有借助酒精来麻痹自己,喝醉了就能暂时忘记现实里所有的痛苦。 叶攸宁这半个月过得也是异常煎熬,本以为解决了沅芷她和江亦安之间就再无阻碍了,江亦安的心也会完完全全的属于她。 可事实却和她预想的完全不同,自从沅芷坠崖身亡后,江亦安整日浑浑噩噩的待在沅芷的房间里闭门不出,想到自己付出了这么多最终却被这个男人如此忽视,叶攸宁心里满是不甘。 “把这扇门踹开!” 侍卫一脸为难:“二夫人,主子交代过谁都不许打扰他。” 叶攸宁冷着脸质问:“难道你想让你家主子喝死在里面不成?” 侍卫沉默不语,他自然不想主子出事,可主子下了死命令不许外人进入这扇门,他是主子的侍卫自当听从主子的命令。 叶攸宁怒火中烧,提起裙摆走到屋门口,抬脚将房门应声踹开。 她径直走入屋内,一股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叶攸宁蹙了蹙眉,阴冷的目光朝瘫坐在床榻前的男人看去,他的怀里抱着一只酒坛子,脑袋歪靠着榻前的雕花木架,整个人紧闭双眼陷入沉睡。 看到此情此景叶攸宁心口像被针扎一样刺痛了一下。 “江亦安,你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 江亦安眼皮轻颤,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细缝,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朝自己走来,他的目光顿时一亮,丢开怀抱着的酒坛子一把将面前的女子拉入怀里。 “阿芷,你终于肯回来了,对不起对不起,当初是阿哥抛下了你,你恨我打我都好求求你不要消失不见,阿哥错了,阿哥真的知道错了!” 叶攸宁被江亦安紧紧抱着,听着他嘴里不断喊着沅芷的名字,巨大的怨念羞辱将她吞噬,她猛然将江亦安推开,抬手狠狠朝他脸上挥了一巴掌。 “啪!” 清脆响亮的一记耳光响彻整个房间,也将醉酒的江亦安彻底打清醒了过来。 叶攸宁愤怒的吼道:“江亦安,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是谁!” 江亦安抬起浑浊的眸子面无表情的看向叶攸宁,剑眉微微蹙了起来。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叶攸宁呵呵冷笑:“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当初的选择?沅芷死了你才突然发现你深爱的人是她?江亦安你可真是个混蛋!当初我明明已经远离你了,可你又要出现在我面前与我纠缠,是你当初信誓旦旦的说爱我的,如今你在做什么?这半个月你发了疯似的去找她,却从未关心过我和肚子里的孩子,这就是你爱我的表现?” 江亦安神情漠然的闭上眼睛,叶攸宁的指责让他无比烦躁。 “砰!” 他狠狠一拳砸向了滚落身侧的酒坛子,一声碎裂的巨响,瓷片被击的粉碎,他的手指也被锋利的瓷片划伤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流淌,他却毫无所觉一般。 “出去,别让我再说一遍!” 叶攸宁被江亦安周身散发的杀气震慑住,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这时,江承晔和苏氏一起走了进来。 苏氏将委屈哭泣的叶攸宁拉到一旁。 “攸宁,你别和安儿一般见识,他和沅芷毕竟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如今沅芷不在了他心里不痛快,多给他一点时间走出来吧。” 叶攸宁满眼通红的朝江亦安看去。 也许是她太心急了,苏氏说得对,江亦安和沅芷相识多年,这次二选一他选择救下自己就说明在他心里还是她最重要的。 “母亲说的是,我只是不想看到安哥继续这么颓废下去。” 苏氏牵起叶攸宁的手道:“让他们父子二人说会儿话,母亲带你去花园散散心,你怀着身孕切勿动了胎气。” 叶攸宁乖乖点了点头,跟着苏氏一起离开。 江承晔看着满身酒气的儿子,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既然当初你已经做出选择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何况攸宁怀了你的孩子,当时那种情况选择她无可厚非,你现在又要摆出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只会让死了的人死不瞑目活着的人彻底寒心。已经半个多月过去了还是没找到阿芷的下落,从那么高的悬崖坠入湍急的河流,她多半是凶多吉少了,你若真的愧疚就好好为她准备一座衣冠冢将她风风光光大葬!” 江亦安眼睛里血红一片:“只要一日没有找到尸体我就不会放弃寻找她!” 江承晔目光锐利的看向江亦安:“为了一个女人如此消沉成何体统?别忘了你是江家未来的家主,这个位置你若坐不稳,你下面那些弟弟们可都眼巴巴等着呢!你好好想想吧!” 冷哼一声,江承晔拂袖而去。 屋内终于静了下来,江亦安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泥人痴痴看着。 他泪眼婆娑的抚摸着泥人的眉眼:“阿芷,我怎么都找不到你,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吗?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别丢下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伸出双臂紧紧抱住卷曲的双腿,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呜咽哭泣,沅芷离开的时间越久他的心里越是悲痛绝望,这种感受让他真正明白自己内心到底爱的是谁。 是他的错,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招惹叶攸宁,在得知叶攸宁是女子时就该与她保持距离,上巳节那晚更不该抛下阿芷去酒楼救人,也就是那一晚他放纵自己的欲望让阿芷彻底寒了心。 可是如今想明白了却也迟了,阿芷再也不要他了,她不要他了…… 第43章 年下小狼狗 一月后,在御医的精心调理下,云乐身上的伤势终于好的差不多了。 这段时日她还从未出过长乐宫,宫里只知道陛下外出打猎那日从外面带回一个女子,而那女子至今未曾在公众场合露过面,外面传的沸沸扬扬,却没人能从长乐宫探听出半点消息。 云澹在长乐宫附近安排了宿卫营的人严密保护,他自己除了处理朝政之外余下时间都用来陪着她,也趁此机会与她讲述了这些年朝堂局势的变化。 太后如今深居坤德宫吃斋礼佛,自从云澹亲政后她便鲜少插手朝政,如今朝堂上依旧分了几个派系,表面上是以苏丞相为首的文官派与李绛为首的武官派政见不合,而在暗处几大门阀世家明争暗斗干预朝政,他们掌控着大明的经济命脉,繁衍千年世袭罔替已经成为了大明背后不可忽视的强大力量。 比起当年绞杀朝堂那几位佞臣来说,对付这种千年世家才是更令人头疼的。 云澹为此没少从中斡旋,至今还算维持着表面的平衡。 六年光阴飞逝,皇宫内也发生了很多变化,似乎只有这长乐宫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云澹端坐在书案前批阅奏折,抬头时见云乐懒洋洋的趴在窗边望向窗外,娇艳的面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云澹盯着那张绝美的侧颜一时失神,心里暗叹记忆里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再也不是那个曾经喜欢抱着他的手臂喊哥哥的年纪了。 这次云乐回来性子明显沉稳内敛了许多,想到她在侯府这六年寄人篱下的生活云澹心中便觉一阵隐痛。 “江亦安已经许久未曾上朝了,听闻他整日喝的酩酊大醉,南安侯为此也颇为震怒。” 话落,云澹观察了云乐一眼,见她听到江亦安时神情漠然,心下了然淼淼心里是彻底放弃那个人了。 “那个苏氏屡次陷害与你,如此歹毒之人定然不能轻饶,苏谦那边你不必担心,朕即便杀了她苏家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云乐眯了眯眼睛,侧目朝云澹看来。 “不必脏了哥哥的手,此仇我会亲自讨回来!” 叶攸宁最得意的无非是她所谓的才华,开了一家酒楼整日卖弄她的诗作,时常高谈阔论叫嚣着人人平等来彰显她的与众不同,自己却又知三当三攀附权贵,如此寡廉鲜耻的窃贼竟也能名动京城,不知将她这层假面撕碎的那一刻,江亦安和京城那些对她趋之若鹜的文人墨客们会是什么嘴脸? “咚!” 屋顶上一声瓦片脆裂的声响传来,守在殿外的南箫立刻察觉到异样。 “什么人?” 随即长乐宫外传来一阵刀剑激烈碰撞声,云澹云乐二人立刻起身走了出去。 院内,南箫带领几名宿卫营的侍卫将一个人影团团包围,这时人群中有人认出了来者身份。 “影十三?怎么会是你?” 南箫朝那说话的侍卫瞥了一眼:“你认识?” 那侍卫道:“回禀箫统领,此人是刚入宿卫营的侍卫,这几个月一直由属下负责带他。” 南箫的目光打量了眼前的少年一阵儿,冷声质问:“今日并非你当值,为何会私自出现在长公主的住处?” 那少年抬眸朝长乐宫门口望去,一双漂亮的眸子在阳光映射下泛着淡淡紫光。 他猛然双膝跪地,视线始终紧紧盯着云乐。 “听闻陛下正在为长公主挑选合适的暗卫,属下想保护公主所以今日斗胆前来自荐!” 云乐静静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他身着一件玄色劲装,身姿挺拔如松、眉若远山含黛,五官精致的仿若神明精心雕琢而出,尤其那双眼睛生的格外漂亮,在阳光下他的瞳孔竟然是紫色的。 云澹打量了少年一眼,一双深邃的眸子在少年出众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即对身旁的云乐道:“朕安排了几个身手不错的暗卫供你挑选,此人年纪尚轻相貌又透着妖冶,不适合用来做暗卫。” 南箫抿了抿唇,强忍着憋笑的冲动。 陛下这是觉得影十三长得太过俊美,担心长公主会看上这小子吧? 云乐并未答话,径直走到了少年面前。 “抬起头来!” 影十三微微抬头迎上了云乐的目光。 云乐盯着他那双漂亮的紫瞳看了一阵儿:“你的眼睛生的很美。” 影十三恭敬颔首:“因为这双眼睛奴从小被视作异类,曾经有人说过与公主相同的话才让奴摆脱了自卑。” 云乐微微蹙眉,总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 “除了这双漂亮的眼睛之外,你还有什么资格留在本宫身边?” 影十三目光坚定的望着云乐:“从今往后奴这条命就是公主的,公主若想要奴这条贱命,奴随时奉上!” 云乐勾唇轻哂一声:“能进宿卫营的人第一条就是忠诚,若做不到你会死的很惨!” 影十三垂下脑袋匍匐在地:“奴孑然一身,唯有这条命尚且能做得了主!” “好,既然你说可以把这条命交给本宫,今日就给你这个机会。皇兄,将你为我挑选的几名暗卫带上来吧。” 云澹朝南箫使了个眼神,南箫立刻领命而去。 片刻后,四名精挑细选的暗卫并排站在长乐宫殿前。 云乐看向影十三道:“若你能打败他们四人本宫就留下你,这是一场生死之战,你可要想好了!” 影十三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起身朝那四人走去。 其他宿卫营的侍卫们集体站在了外围,给他们几人留下足够的场地比武。 “开始吧!” 随着云乐一声令下,那四人齐刷刷挥出佩剑朝影十三刺来,影十三如猎豹般敏捷的避开四人的致命一击,他的速度快如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瞄准目标挥剑劈去,其余三人见此立刻从三面夹击,他左冲右突,手中利剑寒光闪烁,每一次挥舞都带着绝杀的狠厉,尽管以一敌四也丝毫不落下风! 战斗越发激烈,引来旁观的侍卫为其喝彩。 “好功夫!” “没想到这小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身手!” “其他四人可都是宿卫营的高手,他就算武功再厉害也休想同时打败对方四个人。”。 一番较量,几人身上都逐渐挂彩,影十三前胸后背被划开数道口子,一道道血红伤口触目惊心,可他似乎不知疼痛,眼神依旧坚韧冷静。 云乐静静站在不远处观望着眼前的局势,那四名侍卫已经有两人身受重伤倒下了,另外两人依旧与影十三殊死搏斗,势必要分出一个胜负。 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影十三身上已是鲜血淋漓,他的下盘走位略显凌乱,可眼神却越发清明狠绝。 那双如狼一般阴鸷的眸子恶狠狠盯着对面的侍卫,只剩下最后一个了,只要解决了这个人他就能成功走向她。 影十三握紧手里的佩剑催动内力飞身迎上,下手招招狠辣,汗水混着血水湿透了他的衣衫,伤口的疼痛越发刺激着他的神经,使他的斗志愈发高昂,对面苦苦支撑的最后一名暗卫最终也倒了下去。 影十三犹如一匹孤狼,挺着剧烈起伏的胸膛冷冷环顾倒在地上的四人。 “咣当!”手里的佩剑应声落地。 他缓缓转身一步步走向云乐,身上的衣衫还在往下滴血,每走一步地上就会出现一片血迹,他强撑着有些混乱的意识走到云乐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公主,奴完成了您交代的任务!” 云乐沉静的目光注视了他良久:“你叫什么名字?” 影十三沉默片刻:“奴没有名字,从小到大别人都喊奴贱种!” 云乐心口微微一颤,静默片刻后道:“本宫原是出身西林祁氏,你就用本宫的原姓,叫祁年如何?” 影十三那双紫眸倏然一亮,立刻双手匍匐在地:“奴多谢公主赐名!” “祈年,从今日起你就是本宫的贴身暗卫了,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 “奴定会誓死效忠公主!” 云乐朝南箫看去:“南箫,将他们几人带下去疗伤。” “是!” 第44章 温溯白人情债 祁年等人被带下去后,云澹目光深沉的望向云乐。 “淼淼,此人刚进入宿卫营尚且不能信任,朕为你准备的那几人都是跟随朕多年的隐卫。” 云乐道:“皇兄也看到了,那四名暗卫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而且我很欣赏他身上这股子狠厉。” 云澹眉头微蹙,心里还是不太放心。 “那就再挑选一名信得过的暗卫保护你。” 话落,云澹牵起云乐的手走回大殿内。 “你回来这段时日我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害怕一觉醒来这里的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境。淼淼,你失踪的这六年始终让我心里难安,我害怕日后再出什么意外,哥哥真的会承受不住。” 云乐心里一阵温暖,她与云澹相依为命长大,在这波诡云谲的朝堂历经风雨,这世上若说谁会真心待她也只有云澹了。 “哥哥别担心,我不会再让自己身处危险之中,若他真有异心直接杀了便是。” 云澹见云乐已经做出决定便不再多言,他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交到云乐手中。 “物归原主。” 云乐朝手中的令牌看了一眼,这是宿卫营的令牌,有了这块令牌就可随意调动宿卫营十八门的侍卫。 “宿卫营已经被哥哥亲自接管多年,令牌还是留在你手里吧。” 云澹道:“宿卫营是你花费许多心血亲手创建的,里面的人也都对你忠心耿耿,将宿卫营交给你我才能放心。” 云乐缓缓握紧手里的令牌,似承诺般说道:“今后我依旧是哥哥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刀!” 云澹深深看了云乐一眼,突然伸手将她紧紧拥入怀里:“可我更希望我的淼淼今后少经磨难,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待在哥哥身边其它都不重要,如今我们已经长大了,哥哥希望成为你的依靠而不是让你替我冲锋陷阵。淼淼,只要是哥哥有的都可以给你,不要总是为我着想,今后你要为自己而活。” —— 东宫 年仅四岁的太子云恒端端正正坐在书案前,他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聚精会神听着屋内男子徐徐讲述的课业。 “温少师,何为帝王之道?” 温溯白沉声片刻:“帝王之道乃识人之能、用人之贤、驭人之术。” 话落,温溯白抬眸看向云恒。 “太子今日为何对帝王之道感兴趣?” 云恒道:“昨日在父皇书房内我看到张首辅指着父皇的鼻子训斥,可父皇不仅不恼他还主动给张首辅倒了一杯茶水,父皇为什么这么做?他不是天子吗?既是天子就是这天下最尊贵之人,为何要对臣子如此屈尊降贵?” 温溯白抬手揉了揉云恒的脑袋:“用人之长,必容人之短,张首辅虽脾气暴躁,但他却有宰辅之才,不仅是你父皇的恩师更是三朝元老,理应受到尊敬,此乃用人之贤。” “啪啪啪!” 一阵拍掌声从殿外传来,温溯白和云恒一同循声看去,便见一抹清丽的身影走了进来。 她身着一席如火的红装,长发如墨、莲步轻移,宛若彼岸盛开的曼珠沙华,神秘而妖娆。 温溯白清冷的眉眼微微闪动了一下,随即起身走上前去。 “微臣见过长公主殿下。” “温少师不必拘礼,没想到我们再见面会是在这里。” 温溯白缓缓抬头看向云乐:“微臣也未曾想到江夫人会是失踪多年的琼华长公主。” 云恒一脸好奇的打量着云乐。 “你就是父皇口中说的那位皇姑姑吗?” 云乐朝云恒走去,目光在小家伙脸上打量了片刻,随即微微一笑。 “对,我是皇姑姑。” 眼前这个白白嫩嫩的肉团子就是云澹的儿子云恒,五年前云澹纳了南阳王氏之女为容妃,次年容妃在生云恒时因产后大出血香消玉殒。 容妃死后云澹便鲜少踏足后宫又迟迟未立皇后,云恒出生当日便被册立为太子,所以坊间传闻明宣帝对逝去的容妃用情至深。 温溯白对云恒道:“太子今日表现很好,就奖励你休息半个时辰吧。” 云恒开心的站起身作揖道:“多谢少师。” 他怯生生的望向云乐:“皇姑姑,今后恒儿可以去你的长乐宫玩儿吗?” “太子若能每日按时完成课业,日后都可以到长乐宫去。” 云恒漆黑的瞳孔顿时亮起,连连点着小脑袋保证:“皇姑姑放心,恒儿一定会用功读书的。” 云乐看向温溯白:“温少师,可否借一步说话。” “公主请!” 二人结伴离开书房,沿着花园走到了附近的凉亭内。 云乐率先坐下,沉静无波的眸子落在温溯白清隽俊美的面容上。 “温少师看到本宫似乎并不意外?” “公主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必是为了三色花解药而来。” 云乐一笑:“温少师果然聪慧过人,在侯府那日想必你已经诊出我被人下了毒。” 温溯白并未隐瞒:“当时公主还是江少夫人,此事关乎侯府秘闻我一个外人不便插手,还望公主见谅。” 这个回答倒是符合温溯白冷情淡漠的性子。 “听闻温少师医毒双绝,早年还曾前往南疆游历三年,你身上可有三色花的解药?” 温溯白料到云乐会找上他,从袖中将早已准备好的解药拿出。 “解药总共三粒,每日一粒三日便可解除三色花之毒。” 云乐淡然一笑:“本宫又欠了温少师一个人情。” 温溯白眼眸深邃的看向云乐:“那就先欠着,说不定某日微臣会有求于公主。” “只要不是违背道德伦理之事,你若有求,本宫必当结草衔环。” 第45章 诛杀匪寇 如温溯白所说,云乐吃了三粒解药后身上的余毒已经彻底清除。 毒解之后她觉得浑身清爽了起来,内力也逐渐恢复了七八成。 这日一早,云乐拿着一柄银枪在院子里耍了一套枪法,多年未练身手略微有些生疏,今后需要加强训练才是。 “公主!” 一张干净的帕子递到面前,云乐抬头看向恭敬垂首的少年。 她伸手接了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你的伤势如何?” “奴皮糙肉厚这点伤休息两三日已经无碍了。” 云乐将手里的银枪丢给随行的侍卫,对祈年道:“那就陪本宫出趟远门吧。” “是!” 深夜 南山孤峰寨,位于南山山脉深处最高的一座高峰之上,寨子里常年居住着几百名匪寇,他们常年隐于深山之中,四周皆是陡峭的崖壁,仿佛一座天然的堡垒。 正因为孤峰寨易守难攻,他们盘踞在这里多年几经围剿,最终都未曾彻底将其剿灭。 寂静的山林中突然闪过数十道黑影,他们以极快的速度飞身朝前方的城墙而去,当站哨的匪寇发现有人闯入时,这批人已经训练有素的挥剑解决了他们,匪寇连声求救都未来得及发出便当场断了气,随即通往寨子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快速逼近,地上卷起尘土飞扬。 数百名黑衣侍卫骑着高头大马闯入寨子里,前排弓箭手连射数百支箭羽将最先赶来的一批匪寇射杀殆尽。 这批人来势汹汹下手狠绝,打的就是闪电战,丝毫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显然是冲着灭口来的。 “大当家不好了,有人趁夜闯入我们山寨了。”几名土匪冲到寨主的院子前来报信。 孤峰寨的当家曹德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匆忙披上一件外衣拿上自己的大刀就冲了出去。 他揪着手下的衣领瞪着铜铃大眼逼问:“哪个挨千刀的敢深夜跑到老子地盘上撒野?” 他可是拳打衙役脚踢官兵的南山一霸,这南山一带谁听了他孤峰寨的名头不是抖三抖? 曹德还不知今夜事态的严重性,恨不能立刻冲到前院去大开杀戒! 其中一人哭丧着脸道:“小的也不知道,那帮人瞧着都是练家子,神不知鬼不觉就闯进来了,咱们前面看守的弟兄们全都被杀了!” 此刻前方的喊杀声和刀剑碰撞声越来越近,曹德面目凶狠的握着大刀就要冲出去。 “大当家不可啊,咱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眼下保命要紧,咱们还是从后山先逃走吧。” “大当家,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咱们和主子联系上了一定杀回来替弟兄们报仇雪恨!” 曹德面色铁黑,沉思片刻决定还是保命要紧。 “从后门走!” “砰!” 几人刚要转身离开,前门被人一脚踹开,随即一行玄衣侍卫迅速冲了进来。 “想走去哪儿?”最后走进来的红衣女子冷声开口,声音似山间清泉流淌。 曹德浑身戒备的朝对方看去,见那女子脸上戴着一张银质鬼面,虽看不清她的模样却可以从对方身段和声音断定她是一个年轻女子。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深夜闯入我们孤峰寨?” 为首的女子瞥了曹德一眼,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冷声吩咐手下道:“将此人带回去,其余人全部诛杀!”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不带一丝温度,杀人对她来说就像是谈论天气一般简单。 “是!” 曹德心口紧张的一颤,瞳孔猛然放大。 “你是哪儿来的妖女?知道老子背后的靠山是谁吗?说出来能吓死你!” 云乐勾唇冷笑一声:“哦?我倒是很好奇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站在曹德身旁的几名土匪暗中互换了一记眼神,随即挪动脚步径直朝云乐面前冲去。 他们以为云乐是一介女流肯定更好对付,而且她似乎是这帮人的主子,只要挟持了她就能安全逃出去。 云乐眸光微微一冷,抽出束腰软剑朝最先冲向她的匪寇挥去,锋利的剑刃划过对方脖颈,鲜血瞬间喷出,那人当场双目圆瞪直直倒了下去。 身侧的侍卫见此立刻挥剑迎上,片刻功夫便将剩余的几名土匪全部解决。 曹德眼睁睁看着与自己多年相伴的弟兄全部被杀,他气愤的朝云乐看来。 “妖女,我要杀了你!” 大喝一声,曹德挥舞着大刀便朝云乐砍来。 祁年飞身而起,一脚便将曹德踹飞在地。 “咣当!” 大刀落地,曹德狼狈的躺在地上,两柄长剑一左一右抵在了他的面前,云乐缓步上前抬脚踩在了他的胸口处。 她居高临下的望着对方。 “你们孤峰寨常年盘踞于此,打家劫舍无恶不作,附近几个郡县内常年丢失年轻女子想必都与你们脱不了干系,如此恶贯满盈的一群畜生不杀光了还留着让你们继续祸害乡邻?” 曹德恶狠狠道:“我是绝对不会说出背后之人的身份,你最好直接杀了我。” 云乐扬唇一笑:“进了宿卫营你会老实交代的。” 听到“宿卫营”三个字时,曹德脸上的凶狠傲慢瞬间一僵,眼底闪过一丝惊恐。 他早有耳闻宿卫营里审讯犯人时手段极其阴狠毒辣,再硬的嘴到了里面都能被撬开,去了那里的人都是一心求死,可想而知宿卫营里到底有多残酷。 这个女子竟然是宿卫营的人?那岂不是说明这背后是皇家动手了? 想到此,曹德一颗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 南安侯府挂上了白绫,临近中午,一行送葬队伍缓缓沿着街道朝着城外的方向而去。 江亦安一身素白丧服走在队伍前面,多日消沉使得他身形消瘦了不少,往日器宇轩昂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此时确是满目沧桑。 围观的百姓们早就听闻了南安侯府的事情,免不了一番窃窃私语。 “这江小侯爷也真是让人看不懂,听说当时他的正妻与新娶的平妻一同被挟持,他最终选了那平妻,如今又故作深情给谁看的?” “就是说啊,之前坊间传闻小侯爷与他妻子少年情深,二人的感情都被传成了佳话,结果新人进门后这旧人就变成了墙上的蚊子血,真是可怜啊。” “那苏攸宁算什么京城才女?之前听闻她时常在酒楼为女子发声,本以为她是品行高洁之人,最终还不是上杆子给人当妾?” 听着道路两旁刺耳的议论声,叶攸宁面色一阵难看。 她气愤的朝那说话的几人狠狠瞪去:“你们不知真相的一群人,在这里乱嚼什么舌根?” 一名妇人嘲笑道:“吆,敢做还不让人说了?” “我是江小侯爷的平妻,怎么就是妾室了?” “平妻又怎样?说好听点也就是个贵妾罢了,横竖你都是破坏别人夫妻感情的狐媚子!” 叶攸宁向来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这种气? 她顿时就要上前理论,却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拉住。 “安哥,你看不到她们在嘲讽我们吗?你可是堂堂南安侯府的小侯爷,怎么能被这几个卑贱的妇人当众侮辱?” 江亦安面无表情的瞪向她。 “今日是阿芷的葬礼我不想有任何意外发生,若你不想送葬就回去吧。” 冷冷丢下这句话,江亦安转身继续朝前走去,叶攸宁在众目睽睽之下即便满心愤怒,也只能紧跟上江亦安的步伐。 第46章 大开杀戒 这时,城门方向一队玄衣护卫策马而来,为首的女子一席红衣在风中烈烈作响,她手握缰绳身姿飒爽,一头齐腰长发随风飘扬,她的脸上带着一张银质鬼面,露出的眼睛犹如星辰般璀璨明亮。 眼看前方道路被堵,女子勒住缰绳“吁”了一声,挥手招呼侍卫上前查看。 宿卫营副统领立刻打马上前,高喊道:“长公主回京,闲人避让!” 围观送葬的百姓也被迎面而来的队伍吸引了目光。 有人惊呼:“长公主?可是失踪多年的琼华长公主?“ 有人激动喊道:“那红衣女子脸上戴的正是长公主的獠牙鬼面,长公主真的回来了?” 江亦安抬头朝坐在马上的女子望去,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副统领看向江亦安:“江小侯爷,您这是?” 江亦安收回落在云乐身上的目光,对那副统领道:“今日是亡妻下葬之日,下官不知长公主会从此经过,还望长公主见谅!” 云乐睥睨了江亦安一眼:“听闻江小侯爷的亡妻是坠崖而死,她的尸首找到了?” 江亦安眸光微动,心脏剧烈跳动,目光炙热的盯着前方的女子。 这是阿芷的声音? 长公主的声音为何与阿芷的声音如此相似? 望着眼前这个雍容华贵、烈焰红装的女子,脑海中浮现阿芷往日的音容相貌,他又否定了心里窜动的大胆想法。 可是长公主和他的阿芷气质完全不同,他对大长公主早有耳闻,她是大明威名赫赫的女杀神,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手中掌控了宿卫营八千精锐,是陛下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只不过六年前长公主在回京途中突然失踪…… 江亦安神色一怔,六年前?阿芷也是在六年前被他从雪山救回的? 难道这世上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强压下激动的心情,江亦安再次抬头看向云乐。 “回禀长公主,亡妻的尸体尚未找到,今日下葬的是亡妻的衣冠冢。” “原来是尸骨无存,江小侯爷建一座衣冠冢怕是为了让自己心安吧?“ 云乐讥笑一声,挥动马鞭扬长而去,身后的祈年冷冷瞥了江亦安一眼,随即紧跟着追了上去。 公主似乎很讨厌这个人,他们之前认识吗? 江亦安痴痴望着那一抹红装渐渐远去的身影,眼神里闪烁着希冀的光亮。 她真的会是阿芷吗? —— 宿卫营地牢内 云乐神情慵懒的坐在一把红木椅子上,眼帘轻抬扫向被捆绑在木架上的曹德。 “泼醒他!” 侍卫立刻端起一盆冷水照着曹德脸上泼去。 “噗!” 曹德瞬间惊醒,瞪着一双铜铃大眼环顾一圈,心里顿时一慌。 这里难道就是宿卫营审讯的地牢?紧张的吞了吞口水,他朝云乐狠狠瞪了一眼。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从我口中是问不出什么的。” 云乐清冷一笑。 “不着急,我们慢慢玩儿,先从哪里开始好呢?” 她缓缓起身,饶有兴致的走到一排刑具架前,从上面取下一根满是倒刺的蛇鞭,随即利落挥出朝着曹德身上甩去。 “啊!” 一股皮肉撕裂的剧痛袭来,曹德身上瞬间多出一条狰狞的血口子,疼的一个七尺大汉失声尖叫! 云乐却兴致越发高昂,手中的蛇鞭再次挥了出去,俄顷之间,曹德胸前已经多出数条血痕,鲜血顺着裂开的口子汩汩往外冒,他身上的那件藏青色绸缎袍子被血水浸湿,整张脸上满是豆大的汗水,身子不断的颤抖着。 “这才是第一道刑法你就撑不住了?” 云乐将鞭子丢在地上,又从架子上摸起一把造型奇特的刀子。 那刀子手指长短,刀刃薄如蝉翼在火光照应下几近透明。 云乐献宝似的将手里的刀子递到曹德面前。 “这把刀子可是玄铁铸造而成,薄如蝉翼却削铁如泥,你知道它是用来做什么的吗?它呀可以把皮肉完美的分隔开来,你这身皮还算厚实,待会儿割下来后拿你这层皮做一盏人皮灯笼如何?” 曹德那张黑脸瞬间惨白一片,眼神从最初的嚣张变成了惊恐。 这妖女到底是什么来路?竟然比男人还心狠手辣,她简直就是变态! 云乐呵呵一笑:“先从哪里开始呢?你这肚子上一堆肥肉好下手一些,那就从这里开始吧,将他的衣裳扒了!” “是!” 一名侍卫上前两三下将曹德的上身扒的精光,云乐正要下刀子时一股刺鼻的尿骚味儿传来,她愕然一瞬缓缓低头,便看到曹德裤裆湿了一大片,还有液体顺着裤脚流向地面。 云乐绣眉微蹙,嫌弃的冷哼一声。 “还以为今日这十八道刑具都能派上用场,废物!” 曹德有气无力的求饶:“姑奶奶……饶命啊,你问什么我都会一五一十交代,求你……给我个痛快吧。” 云乐转身坐回椅子上,冷眸盯着他的眼睛。 “一个半月之前可是你们寨子里的人挟持了南安侯府的女眷?” 曹德愣了一下,没想到云乐率先问的是这件事。 “是我们寨子里的马六和栓子干的,他们两个人都已经死了,两年前南安侯奉命围剿孤峰寨,当时我们寨子里有一百多号人被剿灭,其中就有马六和栓子的妻儿,所以他们绑架南安侯府的女眷是私人恩怨,这件事和我们孤峰寨没有关系啊。” “第二个问题,你们这些年抢劫官运贩卖年轻女子的勾当是谁指使的?” 以孤峰寨这些匪寇的身手,想要劫持来往一些行商货物还说得过去,可他们胆敢将主意放在官运货物和贩卖人口上,这背后若没有人提前报信以及来往疏通,他们怎么可能将官府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 所以背后之人定然大有来头,此人借着这些匪寇的名头截获官运物资,这胆子可真是要捅破天了。 曹德眼神闪烁了几下,支支吾吾不肯说出对方身份。 云乐一记冷眼射去,见她手里微微晃动着那把行刑的刀子,曹德顿时张口说出。 “是……是苏丞相的二公子苏明赫,这些年孤峰寨劫持的官运货物都是他提前透露给我们消息,每次抢劫的货物七成以上都被他分走了,还有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也都被苏明赫卖去了各地州府勾栏妓院之地,有些长相特别出众的女子要先让苏二公子破了身才能送走。” 第47章 八字不合 云乐眸子里闪过一道冷光。 苏明赫,苏家那个斗鸡遛鸟欺行霸市的废物? 这么说当日挟持她的那两个匪寇也是苏明赫与叶攸宁联手所为? 呵,这就对上了! “你们掳来的那些女子都藏在了何处?” “在东乡镇马鞍村子里,那里的村民都是苏二公子安排的人伪装成村民的样子,所有被掳的女子都会从那里转送出去。” 曹德小心翼翼看向云乐。 “该说的我都交代清楚了,能不能放过我?” 云乐勾唇轻哂一声。 “自然!” 话落,她手中的那把刀子瞬间射了出去,精准的刺入了曹德的眉心。 “送你早些下地狱也是一种解脱!” 曹德张了张嘴“呃呃”的发出几声闷哼便彻底咽了气。 云乐吩咐道:“将尸体处理干净!” “是!” 走出地牢,祁年紧紧跟在云乐身侧。 “公主可是要对那苏家二公子动手?” “暂时先不要打草惊蛇,安排人手去马鞍村暗中监视那边的动静,抓贼要抓赃,苏明赫不是喜欢玩儿女人吗?那个蠢货会自己送上门的!” “奴明白了,这就下去安排。” 云乐侧目睨了祁年一眼。 “你的脸色有些差,身子没养好就不要强撑着。” 听到云乐关心自己,祁年心里一阵暖意涌动。 “奴受得住!” “随你!” 云乐回到长乐宫就觉得有些饿了,吩咐宫女送一些糕点来,才刚吃了一块云澹就匆匆赶来了。 “私自跑去孤峰寨,简直胡闹!” 人未到他略带愠怒的声音便传了进来,云乐咀嚼了几口糕点,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几口,这才将糕点顺了下去。 云澹已经冷沉着一张俊脸走入殿内,深邃的眸子在她身上快速打量了一眼。 “那孤峰寨地形复杂易守难攻,前两年南安侯亲自带兵上山都未能将他们一举拿下,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提前和我商量?” 云乐笑道:“若提前和你商量了,这事儿怕是就没那么容易办成了,我去孤峰寨是一早就定好的,一个月前已经派人拿到了详细的堪舆图,若没有十成把握我也不会以身犯险。而且此次孤峰寨五百三十一人全部被剿灭,也算是为当地百姓铲除一害,整个寨子里的黄金珠宝古玩玉器清点完后会尽快充入国库,对朝廷来说也是一大喜事,哥哥有所不知,那孤峰寨这些年打家劫舍来往商队可捞了不少油水。” 云澹走到她身旁坐下,好看的眸子在她嘴角停驻片刻,俯身抬手轻轻抹去了她嘴角的糕点残渣。 “都这么大了吃东西还是会沾到脸上。” 云乐心里划过一丝异样,她和云澹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如今二人都长大了还是要适当避嫌才是。 云澹问:“听南箫说你在回城的路上遇到了江家送葬的队伍?江亦安可认出你了?” 云乐面色沉了几分:“应该是有所怀疑,江亦安心思缜密想必很快就会想明白。对了,我从孤峰寨大当家口中问出了他们幕后主子的身份,哥哥一定猜不到。” 云澹眼底露出一丝好奇:“是谁?” “苏家二公子苏明赫!这些年被孤峰寨劫持的官运货物都是苏明赫暗中放出的消息,每批货物的七成收益最后都会落入他的口袋里,而且这些年汴京附近时常有年轻貌美的女子失踪,背后主谋也是他。” 云澹冷峻的面容上露出震怒之色。 “竟然是这个不学无术的恶棍?他依仗着太后的宠爱从小胡作非为,如今更是敢与匪寇勾结,真是不知死活!” 云乐道:“太后出自苏家,苏谦是太后的亲弟弟,苏明赫是她的亲侄儿,她膝下无子又与你心生嫌隙,自是对自己的母族更为上心。动一个苏明赫简单,就怕牵一发而动全身会引起太后和苏谦的不满。” 云澹沉思片刻:“铁证面前他们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此事你尽管去做,有什么后果哥哥给你兜着。” 云乐眉梢微扬,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 翌日早朝上,云澹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了琼华长公主回京的消息。 昨日云乐回城时就闹出不小的动静,有些官员提前就听到了一些风声。 可云澹亲口说出此事时,群臣心里依旧打了个激灵。 他们可都是亲眼目睹那个女杀神在朝堂上一剑砍下前兵部侍郎脑袋的人,那血淋淋的场面至今想起来还心生胆寒。 好不容易过了六年安稳日子,这朝堂怕是又要血雨腥风了。 为了给长公主接风洗尘,明日傍晚在太和殿会举行宫宴,文武百官皆可携同家眷一同前往。 这是家中女眷们与长公主攀附关系的好机会,官员们自是不会错过。 早朝结束,云澹回到太极殿换了一身墨色锦袍,金丝镶边,衫上绣着繁复的云纹,穿在他挺拔的身上尽显天下之主的贵气。 “林忠!” 门外值守的大太监匆匆走入殿内。 “陛下有何事吩咐奴才?” “云乐在何处?” “今早昭阳郡主与李箐姑娘一起进宫面见太后,随后又去了长乐宫见了长公主,如今长公主应该和她二人在御花园那边。” 云澹捏了捏眉心:“姚禾与淼淼向来不对付,她们二人见面免不了要动手。” 林忠笑道:“那都是儿时的事情了,如今二位主子都已经长大成人,长公主相较从前性子更加沉稳内敛了些,想必她不会和昭阳郡主一般见识!” 话音刚落,南箫急匆匆走入殿内。 “陛下不好了,长公主把昭阳郡主踹到河里了。” 云澹叹息一声:“朕说什么来着?她俩天生八字不合!” 第48章 第一美人? 御花园碧水湖中 一抹绿衣妙龄女子狼狈的从湖水中爬了上来,她胡乱抹了一把脸,随即气哄哄的指着岸边冷眼旁观的女子骂道。 “云乐,你就是个不讲信用的奸诈小人,搞偷袭你算什么英雄?” 云乐绝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嘲弄。 “兵者诡道也!你只说一局定输赢可没说不能偷袭。姚禾,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对上云乐嘲讽的眼眸,姚禾气的肺管子都要炸裂了,她紧紧咬着后槽牙。 “敢不敢光明正大和我比一局分出胜负?” 她这次请的师父号称绿林榜排名第三的逍遥剑客,她可是苦学了整整三年啊,按道理不应该输给云乐才是。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不服! “你还是先把湿透的衣裳换下来再说吧。”云乐一把扯下身上的红色披风丢到了姚禾的头上,气的姚禾哇哇大叫。 “死云乐,谁稀罕你的披风,你这个阴险狡诈的女人,你给本郡主等着,明日本郡主一定还会回来找你,哼!” 气哄哄的哼了一声,满脸嫌弃的把披风披在自己身上,哆哆嗦嗦就跑走了。 凉亭内,一名恬静温柔的女子摇了摇头。 “你们两个一见面就打架,姚禾每次都打不过你却还要每次主动挑衅。” 云乐略带嫌弃的口吻:“都这么多年了她怎么还没嫁人?堂堂汴京城第一美人,想必前去靖安王府求娶的人络绎不绝才是。” 李箐低笑一声:“她心里倒是有心悦之人,只不过二人身份悬殊,靖安王怕是不会同意她下嫁。” “哦?对方是何身份?” “是进京赶考的举子,我曾见过一面,相貌的确是生的有几分颜色,听闻文采也好,想必今年春闱能中。别看姚禾平日里性子跳脱,其实她还是喜欢像靖安王那般有书香气质的男子,只不过听闻那举子家境贫寒,即便春闱能进士及第配姚禾门第上还是相差太远。” 云乐、李箐、姚禾三人也算是一起长大的闺中密友,李箐的父亲是骠骑大将军李绛,而云乐曾请李绛教授过功夫,那段时日来往李府比较勤快便与李箐相熟了,李箐虽是大将军李绛之女却生的柔柔弱弱,像是一朵温室里的娇花儿。 姚禾则是靖安王独女,靖安王那可是大明远近闻名的大才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奈何生出的女儿从小上房揭瓦闯祸不断,一身三脚猫的功夫却总喜欢找云乐切磋,从小被云乐暴揍偏偏是个犟种越挫越勇。 “陛下驾到!” 云澹缓步走入凉亭内,云乐和李箐立刻起身。 “臣女见过陛下!” “皇兄!” 有外人在场时云乐都会遵循宫规尊称云澹皇兄,只有在私底下二人才会抛开身份上的束缚,像一对普通兄妹一般相处。 “平身吧,朕听说姚禾落水了?她人呢?” 云乐道:“下去换衣裳了。” 云澹走到石桌前坐了下来,目光看向云乐。 “是被你踹下去的?” “回禀皇兄,姚禾说这六年她请了名师教导武功大有精进,她主动邀我切磋,我实在盛情难却!” 云澹盯着云乐扬起的唇角,抿着唇轻咳一声压下涌起的笑意。 “既是正常切磋还是要适可而止。” “皇兄说的是!” 云澹看向安静站在一旁的李箐。 “李姑娘与云乐从小关系交好,今后可多去长乐宫走动一些。” 他想让云乐早些淡忘那六年寄人篱下的生活,重新回到曾经那个张扬自信的琼华长公主,她该是天上皎皎明月,不该被凡世拂尘蒙了光芒。 “臣女领命。” 李箐朝云澹看了一眼,随即娇羞的低下头去,脸颊和耳根不易察觉的红了几分,手里的帕子已经被她攥的皱在一起,她感觉自己的心口有一只小鹿在乱撞,扑通扑通的怎么也不肯停下来。 这时姚禾换好衣裳走了回来,见到云澹在这里那张嘴叭叭的开始告状。 “陛下,云乐她就是故意踹我落水的,您瞧我这张如花似玉的脸被打成什么样了?我看她就是嫉妒我比她生的美,陛下,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呜呜……” 靖安王虽是异姓王却深受云澹敬重,姚禾自小出入皇宫也算是云澹看着长大的。 他仔细端看了姚禾的脸,那张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颊明显肿了起来。 “云乐是上过战场的人,下手也没个轻重,朕看你今后还是别找她切磋了!” “那不行!” 姚禾当场拒绝,那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两圈。 “我姚禾这辈子的目标就是打败云乐,陛下您瞧好了,早晚有一天我会报仇的!” 云澹被眼前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逗的一笑。 “既如此切磋武功时便免不了受伤,若你每次输了就要找朕来告状,朕若帮你惩治云乐怕是也说不过去。” 姚禾捏了捏自己的脸:“算了,我不在陛下面前告状就是了,大不了我忍忍,总之我见她一次就要打她一次。” 云乐忍不住朝她翻了个白眼:“你确定打得过我?” 姚禾鼓起腮帮子怒目瞪向云乐:“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还有很多个十年呢,现在打不过你未必将来就不行,说不定等你老了走不动的时候,我还身板硬朗的很呢,到时候高低给你两个拳头!” 云乐:谁能想到这么一个笨蛋会被捧成了京城第一美人呢? 第49章 云澹选妃 傍晚 将军府 李箐刚回到院子里,管家主动迎上前来。 “二姑娘回来了,老爷请您到书房一趟。” 李箐好奇李绛为何这么晚要见她,还特意安排了管家等在门口。 来到李绛院子里,李箐径直走进了李绛的书房内。 “父亲!” 李绛正在擦拭他那把佩戴多年的弯刀,见李箐进门他将擦拭干净的刀柄插回刀鞘里,随即朝李箐深深看了一眼。 “听闻你今日进宫见到陛下了?” 李箐点了点头:“长公主与昭阳郡主切磋武艺时昭阳郡主不慎落了水,陛下听闻此事便赶了过去。” 李绛沉声道:“今日早朝礼部的官员又提起了陛下立后之事,箐儿可想入宫?” 李箐眸光微微一闪,惊讶的看向李绛。 “父亲的意思是?” “为父知道你从小心悦陛下,这次礼部给陛下施加了压力,陛下就算不册立一位皇后出来,此次选秀时也会挑选两个贵女入宫平息此事,若你想进宫的话为父便着手安排,必然让我闺女达成心愿。” 李箐心里一阵悸动,她从小就喜欢云澹,主动与云乐交好的目的也是想有更多与云澹相处的机会,可只要有云乐在的地方云澹的目光就永远不会落在她身上。 曾经她真的很羡慕云乐,甚至羡慕到有些嫉妒。 “一切听父亲安排便是。” 李绛听出李箐的意思,捋了捋络腮胡:“爹明白了,最近长公主回京,你可借着探望长公主的名义多进宫走动走动,箐儿长得这么美,陛下正值壮年只要你多花些心思一定能宠冠后宫!” “女儿没想这么多,若真能进宫我只想好好陪着陛下。” 李箐话音刚落下,门外一抹身影气冲冲的闯了进来。 “父亲,你太偏心了!同样是你的女儿,为什么让李箐进宫?我也要进宫成为皇帝的妃子。” 李绛沉着脸看向突然闯入的三女儿。 “你看看自己像什么样子?整日咋咋呼呼没有一点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你拿什么和你二姐姐比?别说陛下看不上你,你爹我都瞧不上你!” 李浅浅气的脸色通红,怒不可遏的反驳道:“我这不都是随你了吗?谁让我是你的亲闺女呢,总之你不能这么偏心,李箐有的我都要有!” 李绛看着小女儿一阵头疼。 “箐儿,你先退下吧。” 李箐看了李浅浅一眼,朝李绛福了福身。 “女儿告退!” 李箐刚走出不远,李浅浅就追了上来。 “你给我站住,李箐,谁给你的脸敢肖想陛下?我警告你,识相的就去爹爹面前拒绝进宫,不然日后有你好看的!” 李箐是李绛第一任妻子所生,母亲早死,李绛后来续弦的余氏就是李浅浅的母亲,如今余氏掌管将军府的中馈,李箐在府中的日子并不好过,所以她才会养成这种逆来顺受的性子。 可不代表她骨子里就是这般懦弱! 李箐猛然抬手恶狠狠掐住了李浅浅的脖子:“李浅浅,从小到大你都喜欢抢我的东西,之前是我大度不和你计较,但这次你若敢阻拦我进宫,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话落,李箐用力将李浅浅甩开,李浅浅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她摸着被李箐掐红的脖子急促的咳嗽起来。 “你竟敢对我动手?李箐,你给我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李箐居高临下的睨了李浅浅一眼,随即漠然转身离开。 别的东西她都可以让出去,唯独云澹绝不可以! —— 深夜,一阵电闪雷鸣声响起。 云乐被雷声惊醒,整个人烦躁的坐了起来。 宫殿内点着一盏灯,窗外的冷风吹入殿内,那一抹烛光被风吹动的忽明忽暗。 “轰隆!” 一道惊雷劈下,云乐整颗心咯噔一下,伸出双臂将自己紧紧抱了起来。 从五岁那年被送入皇宫开始,她就独自一个人居住在这偌大的长乐宫里,从前承欢父母膝下,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要早早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每当遇到打雷的夜晚就是她最难熬的时候,后来云澹发现了这个秘密,只要遇到雷雨天他就会偷偷从自己的太极殿跑来长乐宫陪着她。 “公主,您睡不着吗?”一抹黑影闪身到殿内。 祁年刚刚一直隐身在暗处,看着她被雷声惊醒时脸上流露出明显害怕的神情,外人都传她杀人如麻、冷血无情,可此时的她却像是一个胆小无助的小姑娘。 “脚凉!”云乐不想说自己是因为害怕打雷,随便胡诌了个理由。 “公主稍等!” 祁年转身走了出去,很快他端着一盆水回到殿内。 “奴在里面加了艾叶、红花、生姜,公主多浸泡一会儿能驱除寒气。” 云乐掀开被子,祁年将木盆放在她跟前。 “奴伺候公主!” 云乐慵懒的斜靠在床侧看着他轻轻握住她的赤足放入温热的水中,他的手掌透出一股暖意,手心有一层薄薄的茧子,肌肤相触的瞬间四周的气息似乎都透着一丝暧昧。 “祁年,你为何想要留在本宫身边?” “奴见到公主的第一眼就坚信您是奴的主子。” 云乐红唇微勾,似笑非笑的伸出手指挑起他光洁的下颌,眸色晦暗不明。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目的?” 祁年目光沉静的凝视着云乐,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在仰望自己的真神一般。 “奴唯一的心愿就是能一直陪着公主。” 云乐的手指轻轻拂过他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声音温柔道:“背叛本宫的人可没什么好下场。” 祁年神情认真道:“奴绝对不会背叛公主!” 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几道身影缓缓朝这边走来。 “奴才参见陛下!” 云乐朝殿外扫了一眼:“你下去吧。” 祁年长睫微动,直起身朝云乐拱手行了一礼,人影一闪隐匿在了暗处。 房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淼淼,你可睡下了?” “我没睡,皇兄进来吧。” 云乐话音刚落云澹便推门而入。 “刚刚那阵打雷声来的突然想着你定是害怕的睡不着。” 云乐淡淡一笑:“这么晚了哥哥怎么还没休息?” 云澹走到床边的黄花梨圆凳前坐下,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原本是准备睡下了,突然听到打雷声就想到某个小丫头每当这个时候就会躲在被子里哭鼻子,为了不让小哭包第二天眼睛肿的像个核桃,我只好过来陪她。” 云乐略显尴尬的摸了摸鼻尖,道:“哥哥,我已经长大了这些糗事就莫要再提了,倒是你啊,林忠说你时常批阅奏折到深夜方才歇息,翌日一早还要上早朝,如此操劳实在对身体不易,今后可不能这样了。” 看着云乐关切的目光,云澹笑着点了点头。 “好,今后我会注意的。” 云澹在长乐宫待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外面雨势渐弱没了雷声,他朝沉睡的云乐深深看了一眼,这才起身离开。 第50章 长公主洗尘宴 南安侯府 小桃捧着一身新制的衣裳走入房内。 “二夫人,您定制的那身衣裳绣房一早就送来了。” 叶攸宁坐在妆奁前,身后站着一名小丫鬟正在伺候她梳妆。 “先放下吧,小侯爷呢?” 小桃道:“听门房的下人说小侯爷这几日都是早出晚归的,想必是公务繁忙抽不开身。” 叶攸宁神色不悦的咬紧下唇,自从沅芷的衣冠冢下葬后,江亦安倒是不再像从前那般整日酗酒,可他这些日子却从未来过她的院子里。 想到此,叶攸宁摸向自己平坦的小腹心里一阵烦闷,怀孕三个月就要显怀了,可她肚子里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和江亦安总共也就同房了两个晚上,如今江亦安别说碰她了,就连茗香阁的大门都没迈进来过,这让她如何能顺利怀孕? “二夫人,秦嬷嬷来了。”门外的小丫鬟进门通传。 叶攸宁收起思绪朝门外看了一眼。 “请进来吧。” “是!” 小丫鬟转身离去,片刻后秦嬷嬷带着两个丫鬟缓缓走入屋内。 “老奴见过苏夫人。” 叶攸宁面上带着一抹笑意:“秦嬷嬷,可是母亲那边有什么交代?” 秦嬷嬷对身后的丫鬟吩咐道:“将东西放下。” 其中一名丫鬟端着红木托盘盈盈走上前来,那托盘内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套名贵饰品。 秦嬷嬷解释道:“苏夫人,这是夫人为您准备的饰品,都是出自云镶阁老师傅之手,今日是长公主的洗尘宴,朝中官员的家眷们皆会系数到场,想必今晚会有不少贵女们在殿前献艺,苏夫人乃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您又是咱们汴京城享誉盛名的大才女,若今日能在洗尘宴上被长公主赏识,对您日后结交京中贵人们大有益处。” 叶攸宁眸光微微一亮,眼底闪过一抹势在必行。 在这些古人面前她只要稍微表现一番就能成为全场焦点。 今晚她不仅要在宴会上得到陛下和长公主的赏识,还要让江亦安看清她身上的价值,她的才华见识可不是沅芷那个后宅无知妇人能比的。 傍晚 一辆马车停在丞相府门外,苏谦带着夫人崔氏缓缓从府中走出,身后还跟着苏家大公子苏明寅、三公子苏明宸二人。 苏谦走到马车前四下看了一眼。 “明赫那小子呢?” 苏大公子道:“父亲,二弟这两日都不在府中,想必是去郊外温泉庄子上小住了,他素来喜欢往那边去。” 苏谦一张肃穆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整日在外面鬼混,我一世英名怎么就养出这么一个无所事事的废物?” 一旁的崔氏劝道:“老爷消消气,赫儿那孩子不去宫里赴宴也好,省的他在殿前失仪,长公主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苏谦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等他回来后定要好好收拾他不可!” 话落,苏谦率先上了马车,随后崔氏被丫鬟搀扶着紧随其后上了车。 苏大公子、苏三公子则各自骑了一匹红棕马一左一右跟在马车身侧。 马车前面则有府中侍卫开道,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皇城的方向而去。 —— 太和殿 高大的宫墙巍峨耸立,屋顶上铺满了金色琉璃瓦,整个宫殿在落日余晖下闪耀着金灿灿的光芒。 宫宴上灯火通明,此时陛下、太后、长公主还未到场,相熟的官员和家眷们聚在一起相互攀谈。 江承晔、江亦安父子协同苏氏、叶攸宁一同步入大殿之内。 叶攸宁今日身上穿了一件朱红色绮丽繁复的绣花长裙,上等丝绸料子柔软丝滑,衣身上绣着精美的云纹海棠,一头青丝挽起,发髻间插着满头珠翠更显华贵。 叶攸宁身材高挑长相又颇具异域风情,再加上这几个月在汴京娇养的肤色白皙不少,这身盛装打扮一亮相便吸引了不少瞩目。 感受到周围人投注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叶攸宁心里暗自得意。 她这具身体底子很好,再加上她超高的化妆技术,随便装扮一下就能鹤立鸡群。 叶攸宁跟随苏氏刚落座,殿内有一男子开口道:“本王早就听闻江少夫人才气横溢、文采飞扬,少夫人创作的每一首诗都能成为京中文人们追捧的佳作,《清平调》本王也曾有幸拜读,那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意境深远、辞藻华丽,着实妙不可言。” 叶攸宁朝坐在对面的中年男子看去,他衣着华丽面容俊逸,虽然已经人到中年却依旧气质出众、风度翩翩。 这就是那位温润如玉的大才子靖安王? 叶攸宁心里暗赞,这汴京城果然是天潢贵胄云集之地,美男子着实不少。 “王爷过奖了,当时在赏花宴上臣妇只是有感而发随意作诗一首,竟不知会引起如此大的反响。” 人群中有人道:“听闻江少夫人可七步成诗不知是真是假?今日可否在这里赋诗一首?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 叶攸宁轻笑道:“只是衔觞赋诗图个乐子,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正说话间门外值守的太监忽然高喊。 “陛下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云澹身着一席明黄龙袍缓缓走来,形貌潇洒、容姿隽爽,不笑时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流露出浑然天成的帝王霸气! 而站在他身侧的是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她面容白皙五官生的精致大气,眉眼间自带一股雍容华贵,颇有庄重威严之感,此人便是当今太后苏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爱卿平身吧。” 云澹坐在龙椅上,一双清冷的凤眸微微扫过大殿上的文武百官。 “刚刚朕进来时似乎听到什么七步成诗?哪位爱卿有如此大才?” 靖安王道:“回禀陛下,此人并非朝堂中人,而是江小侯爷新娶进门的夫人,江少夫人乃是最近京城内赫赫有名的大才女,她所创作的诗句每一首都可配得上千古佳作。” 苏太后道:“这江家少夫人可是我那遗失在外多年的侄女?” 苏谦缓缓站起身朝苏太后拱手行了一礼。 “回禀太后娘娘,攸宁的确是我那失散多年的女儿,一个多月前方才认回苏家,本以为这孩子从小出生在塞北之地会蹉跎了光阴,没想到她母亲将她教导的极好,不仅学了医术竟还有机会读书识字。” 苏谦这番回答看似谦虚,面上却带着骄傲之色。 他的女儿可是京城第一才女,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乃至整个苏家面上都有光彩。 第51章 长公主驾到 苏太后的目光朝叶攸宁看去。 “孩子,快到哀家这边来!” 叶攸宁缓缓站起身走到了苏太后面前行了一礼。 “臣妇见过太后娘娘。” 苏太后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面带慈爱的笑了笑。 “哀家虽是第一次见到你这姑娘却瞧着格外喜欢,这些年你在外面吃了这么多苦还能自学成才,哀家想着都觉得心疼。” 话落,苏太后牵起叶攸宁的手,将自己手腕上一只白玉镯子取下来戴在了叶攸宁的手腕上。 “太后娘娘使不得!”叶攸宁面上露出受宠若惊之色。 苏太后拉着叶攸宁的手道:“这青白玉镯乃是哀家出嫁时你祖母准备的陪嫁,如今哀家膝下也没有女儿,苏家又只有你一个姑娘,这镯子留给你最是合适,你放宽心收下便是。” 叶攸宁急忙跪下:“攸宁多谢太后娘娘赏赐!” “该叫姑母才是!” 苏太后向来对娘家人亲近,苏家如今也只有叶攸宁一个女儿,即便是庶女对她也有几分喜爱。 “姑母!” 叶攸宁听话的喊了一声,心里暗自激动,宴席还未开始她就得到了太后当众认亲,日后有太后撑腰谁还敢嘲讽她是丞相府的庶女? 云澹神情淡然的朝叶攸宁看了一眼:“连靖安王都夸赞江少夫人文采出众可七步成诗,朕很好奇传闻是否属实,江少夫人当众赋诗一首如何?” 叶攸宁微微蹙起绣眉,故作为难道:“臣妇那些诗作不过是打发时间所为,今日有陛下、太后娘娘和各位大人以及各家名门淑秀在场,臣妇这点文墨实在不宜献丑。” 云澹轻笑一声:“江少夫人过谦了,朕对你所创作的那首《清平调》也略有耳闻,能创作出如此惊才绝艳的诗句之人怎能说是献丑?林忠,准备笔墨纸砚来!” “诺!” 林忠立刻领命而去,片刻后两个小太监抬着一张书案放在大殿之上,随即文房四宝一应准备妥当。 云澹深沉的目光朝叶攸宁看去:“朕记得那首《清平调》是以牡丹为题,朕独爱兰花如今又正值春季,就以“春兰”为题赋诗一首吧。” 叶攸宁听到这个主题稍作思索心里就有了想法。 前世时,她的母亲是一位语文老师,从小逼她背诵唐诗宋词,这些诗句早已经烂熟于心。 “臣妇试一试!” 叶攸宁转身缓步走向书案,峨眉轻蹙装模作样的沉思一番,刚好走了七步来到了书案前,提笔便在宣纸上写了起来。 靖安王和几位在文坛上颇具盛名的官员纷纷走上前来,只见那白色宣纸上落下的字迹还算工整,但从书法角度而言实在谈不上出色。 不过想到叶攸宁从前生活困难想必也没时间练习书法,能写成这样倒也可以理解。 叶攸宁所作诗名便是《赋春兰》三字,随后一首颇具文采的诗句跃然纸上。 靖安王眸色微亮,情不自禁的跟着念出声来。 “春兰如美人,不采羞自献。时闻风露香,蓬艾深不见……” “妙哉,前四句写出了春兰的非凡风姿,后四句又以兰花写出倾心爱慕之意,看来江少夫人对江小侯爷真是用情至深啊。” “七步可成诗,且每一首水准都如此之高,江少夫人真是奇才。” “旷世奇才,实乃旷世奇才啊!江少夫人若是男子必然流芳百世,成为一代诗词大家。” 这时有不少官员开始恭维起苏谦来。 “也只有苏丞相这般博学多才之人才能生出江少夫人这般妙人啊!” 苏谦面上显露的十分谦虚,那上扬的嘴角却怎么都压不住。 江亦安原本心事重重的望着殿外,在听到叶攸宁创作的这首《赋春兰》时,目光也不自觉落在了叶攸宁的身上。 这首诗她是写给他的?想到这段时日他对叶攸宁的冷淡,内心深处升起一丝内疚。 走到如今这一步都是他自己守不住心,他不该将怒气转移到攸宁的身上,何况如今她腹中还怀着他的孩子。 这时,殿外传来一声通报! “长公主到!” 听到女杀神到了,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朝太和殿外看去,只见一抹艳丽的红色悄然入目,微风拂过,裙摆随风轻轻飘动,如在黑夜中燃烧的烈焰红光,虽看不清女子的容貌,但从那纤细的身影以及优雅的姿态,便能想象出来人定是一位绝世佳人。 待她走入大殿人们终于看清了她的样貌,青丝如墨随意的挽起,几缕发丝垂落在白皙的脸颊两侧,发髻间只斜插着两支纯白玉簪再无它物,却浑身散发着慵懒妩媚、万种风情! 大殿内寂静无声针落可闻,所有人都带着震惊之色的盯着眼前的女子。 她真的是琼华长公主? 世人都知琼华长公主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传闻说她小时候意外毁了容貌导致心理扭曲,这才会逐渐变的嗜血成性,也有人说琼华长公主从出生就容貌丑陋,这才长期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遮盖自己的自卑心理。 看着眼前这位千娇百媚的美人,怎么也不会和那位杀人不眨眼的女杀神联系到一起。 “阿芷,真的是你!”江亦安猛然站了起来。 坐在他身旁的江承晔一把将他拉回座位上。 “父亲,她是阿芷,我的阿芷真的没有死,她……” 江承晔冷冷瞪向江亦安,沉声打断了他的话:“看清楚,她是琼华长公主不是你的阿芷。” “不,她明明就是阿芷!” “安儿,现在的她只可能是长公主你明白吗?” 江亦安怔怔的盯着江承晔看了一阵儿,激动的心情像是被人瞬间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瞬间凉的透彻。 是啊,如今的阿芷摇身一变成了大明最尊贵的长公主,她怎么可能还会原谅他? 江亦安目光痴痴的追随那抹身影,心里一阵无力挽回的绝望袭来。 在看到云乐出现的那一刻江承晔心里也是狠狠一震,没想到六年前安儿从雪山带回来的孤女竟然就是失踪多年的琼华长公主? 如今长公主既然已经恢复了身份,想必也已经记起了前尘往事。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南山坠崖一事长公主会不会报复江家? 以他对长公主的了解,这位可是睚眦必报的主儿! 在看清楚长公主容貌的那一刻叶攸宁整个人僵在原地。 “咚!” 手里握着的笔应声落在桌案上,墨汁迅速在白色纸上晕染了大片。 第52章 叶攸宁假才女 叶攸宁震惊的盯着走向自己的女子,怎么可能?大长公主怎么可能是沅芷? 在叶攸宁惊愕的注视下,云乐缓步走到了书案前。 她伸手拿起桌上那首《赋春兰》看了一眼,唇角微勾。 “这是江少夫人所作?” 叶攸宁下意识攥紧了双手,对上云乐的目光时莫名有些心虚。 “回禀长公主,是臣妇所作!” 转念想,就算她是长公主又如何? 这首诗是自己借用前世古人创作的,就算云乐再如何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知道这首诗的来历。 云乐挑眉:“哦?可是你当场所作?” 一旁的靖安王插话道:“长公主,这首诗的确是江少夫人现场所作,而且是七步成诗。” 云乐轻哂一声,将那首诗随意的放在了书案上,随即径直走到殿前向云澹和苏太后行礼。 “云乐参见皇兄,参见母后!” 云澹朝她微微一笑:“怎么来的这么晚?可是有事耽搁了?” 云乐道:“昨日抓了几条野狗,今日剥皮抽骨想着待会儿送上来供在座的各位享用一番。” 听到云乐这番话,在场的官员们神色各异。 什么野狗还需要长公主亲自上手?这明摆着就是另有深意啊。 隐隐有一股不安是怎么回事? 苏太后眸色微沉,神情不悦道:“云乐,这场洗尘宴是你皇兄为你精心设下的,你身为今日的主角怎可来的这么晚?” 云乐眉梢轻扬,眉眼间透着几分桀骜。 “母后说的是,实在是这几只野狗牙尖嘴利,云乐可是好一番折腾才将它们那嘴獠牙拔除干净,本也是想让各位能及时尝个新鲜,等那野狗肉送来了,儿臣定当把最肥美的一只送到母后面前。” 对上云乐似笑非笑的眸子,苏太后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好的预感,这丫头到底想做什么? 眼风一转,云乐朝云澹看去。 “皇兄,刚刚看到江少夫人七步成诗,臣妹突然想到生母西林将军,她的遗物中曾留下一本手抄书籍,西林将军曾说这些诗作皆是出自一些隐士大家之手,今日臣妹偏巧将这本书也带来了。” 话落,云乐拍了一下手掌,殿外的小太监立刻捧着一本书籍走了进来。 云乐将书籍接过去,移步走到云澹面前。 “皇兄请过目。” 云澹对上云乐眸子里的一抹狡黠,心领神会的接了过去,手指按在云乐故意翻开的书角,缓缓打开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 随即一道冷冽的寒光射向叶攸宁。 “江少夫人,今日这首《赋春兰》真的是你当场所作?” 叶攸宁心口猛然一震,对上云澹质问的目光,双手紧张的攥起身侧的衣裙。 “回禀陛下,刚刚是您提出以春兰为题,臣妇当着众人的面当场所作的,这还岂能有假?” 云澹举起手中书籍道:“那为何你刚刚在大殿上所作的诗会出现在这本书籍里?上面可清晰的记录了创作此诗的人乃是一个叫苏轼的人,且这本书是西林将军亲笔所写,距今已经二十多年了!” 叶攸宁神色大惊:“怎么可能?” 难道云乐的母亲西林将军也是一位穿越者? 云澹冷声道:“不仅如此,你那首名动京城的《清平调》乃是一位叫李白的先辈所作,西林将军这本摘录中记载的清清楚楚,你还有何话说?哼!好一个汴京第一才女!好一个旷世奇才!原不知你竟是如此欺世盗名之辈!” “让本王瞧瞧!” 靖安王像个显眼包,麻溜起身走到云澹身边,将那本手抄录拿到了自己手里。 他快速翻看了起来,眼睛越瞪越大。 “哎呀,本王曾有幸与西林将军有过书信来往,本王可以证实这本手抄录的确是出自西林将军之手。江少夫人你糊涂啊,自己没有经世之才不丢人,可你偷盗别人的诗词来蒙骗众人就着实过分了。” 这时姚禾冷嗤一声:“本郡主早就怀疑她那些诗作都是盗取别人的。” 靖安王挑眉看向自家闺女:“哦?禾儿具体说说。” 姚禾鄙夷的朝叶攸宁瞥了一眼:“虽然本郡主不会作诗但不代表本郡主不懂欣赏,每个诗作大家所创作的诗句中都有很强的个人特色,可江少夫人创作的那些诗句有的性子放荡不羁,有的又觉得沉稳内敛如耄耋老者,即便我这种不懂作诗的人都能品出不同来,竟然还有如此多文豪大师们被哄骗的团团转,也不知他们是不是喝多了假酒烧坏了脑子。” 姚禾素来说话耿直,可今日这番话却说到了重点。 靖安王勾唇一笑:“还是我闺女看的通透,为父险些就被骗了。” 云乐看向这对戏精父女,靖安王与母亲是至交好友,他们在文学上颇具共鸣,母亲从那个世界带来的文化、诗作靖安王都有接触,他又岂会不知叶攸宁是盗窃别人的成果? 靖安王故意将叶攸宁捧到殿前,她之前有多得意如今就有多狼狈,从云端跌入地狱的过程才最诛心。 周围人听后似乎恍然大悟。 “难怪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如今想来还真是昭阳郡主所说这般,这江少夫人可真是寡廉鲜耻、沽名钓誉之徒,枉费我之前还那么崇拜她!” “呸!盗窃别人的诗作占为己有,踩在别人的肩膀上享受追捧赞誉,也不怕自己德不配位引来灾祸!” “现在报应不就来了?” 叶攸宁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周围人的异样眼神以及窃窃私语的嘲讽声仿佛将她架在了烈火上烘烤,从前接受万人敬仰有多么骄傲,此刻被众人唾弃便有多么狼狈。 “不,不是这样的!这些诗作就是我所作,是她!一定是她想污蔑我!” 叶攸宁眼神愤恨的指向云乐:“她根本就不是琼华长公主!她叫沅芷是南安侯府收养的孤女,整个南安侯府的人都认识她,并且我和江亦安大婚当日很多到访的宾客也看到过她的真容。陛下、姑母,你们莫要被她欺骗了啊!” “够了!” “啪!” 江亦安上前一巴掌将叶攸宁扇倒在地,淬了冰的眼神恶狠狠的瞪着她。 “还不嫌丢人现眼吗?” 叶攸宁捂着被打的脸,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你打我?江亦安,你这个混蛋!渣男!”叶攸宁站起身疯了似的捶打撕扯江亦安的衣领,大有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 江亦安的忍耐到达了极限,狠狠将叶攸宁推了出去。 “这里是皇宫,你要发疯就滚回去!” 第53章 云乐复仇1 叶攸宁眼睛赤红,满是恨意的盯着江亦安。 “江亦安,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竟然为了那个女人如此对我!” 江亦安撇开眼不再看叶攸宁,撩起衣角跪了下去。 “陛下,是微臣管教不严让内子在殿前失仪闹出笑话,微臣该死,还望陛下责罚。” 云澹眸光晦涩不明:“江爱卿,你这平妻剽窃他人诗作在先乃是欺君,当众诋毁大长公主更是罪加一等,朕念在你漠北战役有功,就将她拉去殿外杖责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叶攸宁整个人呆愣当场,三十大板落在她身上就算不死也要褪层皮的,而且她假怀孕的消息岂不是彻底瞒不住了。 两名侍卫走上前,一左一右将叶攸宁控制住准备带走。 叶攸宁彻底慌了。 “安哥,我腹中还怀着你的孩子,这孩子是无辜的啊,你难道就忍心让他被活活打死吗?” “父亲,父亲救救我,女儿真的知道错了!” 她是穿越者,故事的走向不该是这样的,怎么会这样? 苏谦面对叶攸宁的求救只想把她的嘴堵上,他堂堂当朝丞相的脸全都被她丢尽了,她还敢来求他救命? 越想越气,本以为认回这个女儿不仅和南安侯府结了亲,还能白捞一个汴京第一才女当女儿,谁能料到她的诗作全都是剽窃来的。 真是一辈子的体面碎了一地,若有地洞他恨不得立刻钻进去才好。 江承晔、苏氏二人想到叶攸宁腹中的孩子,急忙起身跟着跪在了大殿之上。 “陛下,攸宁腹中已经怀孕两月有余,她今日犯下弥天大错理应受到惩罚,可她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还请陛下念及这个孩子饶她一命!” 话落,江承晔匍匐在地恭恭敬敬的磕头。 苏氏紧跟着磕头:“请陛下开恩,请太后娘娘开恩!” 江亦安看着父母不断磕头求情,双手紧握成拳,一股悔恨屈辱在心里蔓延。 当初他怎么就被这样一个女人迷惑了双眼?害的父母一把年纪还要因为他的事跪在大殿上磕头求饶,害的他舍弃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如今看来他真是蠢的无可救药。 “陛下,此事因内子而起,那三十杖责微臣甘愿替她受罚,还望陛下成全。” “安儿……” 苏氏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三十大板打在身上那得多疼啊,这可不是家里的祠堂,府中下人还会掂量着你是主子下手会留有余地,可这皇宫里的侍卫只听命于皇帝啊。 云乐慵懒的坐在云澹下首第一个空位上,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大殿下跪地求饶的江家人。 眼风扫向叶攸宁的肚子,随即朝御医的方向递了个眼色。 老御医心领神会:“咦?这江家少夫人的肚子好生奇怪?” 云澹看向说话的老御医:“哦?沈御医可看出什么?” 沈御医缓缓起身朝云澹拱手行礼。 “回禀陛下,以老臣的经验来看这位江少夫人身形苗条、形态轻盈,并不像怀有身孕之相!” 叶攸宁那神色肉眼可见慌了。 “你胡说!我就是大夫,自己怀没怀孕自己岂能不知?” 云乐把玩着手里的玉珏,漫不经心道:“沈御医伺候了三代帝王,后宫嫔妃都曾寻他看过诊,你是在质疑他的能力?” 叶攸宁愤懑的瞪向云乐,尖利的指甲狠狠掐着手心里的软肉,强压着心里的慌张。 “臣妇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臣妇怀孕时还曾请了府外的陈大夫号过脉,的确是喜脉。” “哦?陈大夫啊。” 云乐朱唇微勾,清冷的眸子朝大殿外看去。 叶攸宁和大殿上的所有人也都朝殿外看去。 两名宿卫营的侍卫将一个老者带了进来,此人正是常为侯府看诊的陈大夫。 叶攸宁神色一僵,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抿起的唇微微颤抖。 陈大夫胆怯的朝大殿之上扫了一眼,首位龙椅上那一抹明黄灼的他眼睛发烫,匆匆瞥了一眼便立刻跪了下去。 “草民……草民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澹朝殿上的陈大夫看去:“南安侯府少夫人怀孕之事可是你诊的平安脉?” 陈大夫浑身颤抖的厉害:“是……是草民。” “她真的怀孕了?” 陈大夫朝叶攸宁看了一眼,又颤颤巍巍朝云乐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立刻躬着身匍匐在地上。 “回禀陛下,江少夫人并未……并未怀孕,是那苏家二公子上门以老夫妻儿的性命相要挟,草民也实在是没办法啊!” 江亦安整个人僵在原地,他的眼神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仿佛能将一切吞噬。 “原来你从始至终都在骗我?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的!” 怒火如燎原一般在胸腔里蔓延,紧握的拳头咯吱作响,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我就是个笑话,原来我就是个笑话!”江亦安怒极生悲哭笑起来。 叶攸宁快步走到江亦安面前,双手握住他的手:“安哥,他是被沅芷收买了,他们都在诬陷我,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骗你!” 江亦安眸子里闪过一丝狠厉,狠狠将她推开。 叶攸宁惊呼一声跌落在地上,整个人慌乱的爬到江亦安身边,紧紧抱住了他的腿。 “安哥,你忘记我们在漠北时同生共死的经历了吗?是我从尸山血海中将你背回军营,是我在你陷入敌军包围时带你突围,我们经历了那么多难忘的事情,你真的狠心丢下我不管吗?” 云乐想要她的命,苏家显然也不想管她了,如今唯一能救她的就只有江亦安了。 江亦安眼神里满是恨意,抬脚毫不留情将她踹倒在地上。 “你还有脸求我?满腹文采是假,诗作是假,连怀孕都是假的!叶攸宁,你将我当傻子一样骗的团团转,如今还想让我救你?若不是你,阿芷她……” 提到这里,江亦安心口一痛,满目愧疚的朝云乐看去。 如果不是他带回叶攸宁,此时他该是和阿芷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可能阿芷这时候已经怀上他的孩子了。 都没有了,一切都变成了奢望…… 云乐冷冷朝江亦安瞥了一眼,她缓缓起身走到了叶攸宁身边,居高临下的看向她。 “叶攸宁,给本宫下毒的事该算一算了。” “她给你下毒?”江亦安震惊不已。 云乐没有理会江亦安,一双桃花眼轻蔑的看向叶攸宁。 “南疆五毒之一的三色花,无色无味,你从入侯府开始就在我屋内的熏香里动了手脚,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想要我的命对吧?” 第54章 云乐复仇2 叶攸宁缓缓站起来,恶狠狠笑。 “没错,当我知道江亦安成亲后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我在军营里与他朝夕相处了这么久,明明他心里也喜欢我,可就是碍于他已经娶了你所以迟迟不肯面对我的感情,那时我就在心里想,如果你死了他才能完完全全的属于我。” 云乐神情漠然的看着她:“叶攸宁,你常常高喊独立、平等、自由,自己做到了几成?本宫的母亲西林将军智勇双全、文韬武略,十五岁便带领两千精锐横跨湛江深入敌营复地,亲自斩获敌军上将首级!十七岁带领五万士兵在槐崖之战大败戎狄十万大军,从此西林边塞固若金汤无敌敢扰。她驻守西北十数年,大力推广当地农业、疏通河渠、发展商贸,将自己毕生所学都用在了改变那片土地上,她将荒无人烟的西北之地建造成了黄金玉林,最终也将自己葬在了那片金色的胡杨林里,她的平等是用自己的一杆梨花枪打下来的,她的自由是遵循自己的使命而活,她才有资格谈独立的人格。” “而你,一心攀附权贵来满足你的虚荣,从你遇到江亦安开始就把他当成了你改变命运的筹码,离开侯府后又转身攀上兵部侍郎家的公子,你整日周旋在那些世家子弟周围,靠着剽窃来的诗作想让别人高看你一眼,你享受着那种被众人追捧的感觉,以特立独行标榜自己与这些后宅女子的不同,你从骨子里轻视她们,这就是你所谓的自由平等独立?与那勾栏里的娼妓有何区别?” 被云乐如此掷地有声的一番羞辱,叶攸宁面目狰狞的喊道:“你又强到哪里?若不是你的出身高贵,你有资格站在这里吗?” 云乐冷笑一声,漫不经心的动了动手指:“你怕是忘了本宫女杀神的称谓从何而来,想必本宫昨日抓的那几条野狗你一定很感兴趣!” 云乐话音落下,一群侍卫架着四名血肉模糊的身影走入大殿。 “砰!” 几个被打的遍体鳞伤的男人丢到了大殿之上。 其中一人努力抬起头朝着坐在首位的苏太后看去。 “姑母……姑母救救赫儿……” “赫儿?” 苏太后震惊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苏谦、崔氏以及苏家大公子、三公子也疾步走到了苏明赫面前。 崔氏满眼心疼的将苏明赫搀扶起来:“赫儿,你怎么被打成这样了?是谁干的?” 苏明赫满脸惊悚的指着云乐:“父亲、母亲、姑母,是她将我抓去了宿卫营折磨了一天一夜,孩儿差点就……就见不到你们了,呜呜呜……” 想到这一整夜遭的罪,苏明赫呜呜大哭了起来,每抽泣一下浑身的骨头皮肉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苏太后满眼怒意的瞪向云乐。 “云乐!此事你必须给哀家一个说法!” 云乐走到其中一名浑身是血的罪犯前,祈年立刻揪住那人的后衣领强迫他抬起头面对众人。 有官员看清这人的相貌顿时惊呼一声。 “是户部侍郎严大人?怎么会是他?” “难怪今日他未曾前来赴宴,原来是……”目光看向云乐,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云乐道:“这些年南山匪寇猖獗,官府运输的大量官盐、茶叶、瓷器、布匹大批被劫,而这幕后主谋正是户部侍郎严坤与苏家二公子苏明赫联手所为。” 话落,云乐走到另外一人身边。 “临清知府王崇,门下官员皆是花银子买来的职务,正六品通判售银一万三千两,八品县丞售银七千两!临清知府这些年卖官鬻爵积银三十多万两,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些才只是明面上贪墨的银款,汴京城常年丢失貌美女子,这些女子经孤峰寨几经周转,最终都和临清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这背后最大的主谋亦是严坤、苏明赫二人!” 话落,云乐阴翳的目光落在了苏太后身上。 “皇兄常年提倡务存节俭,可光禄寺这些年用于祭飨、宴劳、酒醴、膳羞上的银两却在逐年增加,这些多出来的银子花到了何处?光禄寺卿何守仁想必最清楚不过!” 被云乐带上殿内的四人正是苏府二公子苏明赫,户部侍郎严坤,光禄寺卿何守仁,临清知府王崇。 云乐将一摞罪证呈到殿前:“这是臣妹最近一段时日搜集到的重要证据,累累罪证罄竹难书,且这几人均已认罪画押!” 众人这时方才明白云乐口中的“野狗”究竟为何。 云澹眼神示意林忠上前。 林忠立刻将云乐呈上的一摞罪证接过手送到云澹面前。 大殿内异常安静,人人自危。 长公主刚回来就将户部侍郎和光禄寺卿拉下了马,连带着苏家二公子和临清知府也一并被抓,看着他们血肉模糊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浑身发凉。 云澹在看完那些罪证后,俊逸的面容上异常阴沉。 他愤怒的朝大殿上那四人看去。 “朕御极以来夙夜忧勤,不敢有丝毫懈怠,而你们这些中饱私囊、罔顾国法的贪官污吏食君之禄却大肆敛财,实乃罪不可赦!来人,将这四人押入刑部依法惩处!” “陛下饶命啊!” 四人撑着被折磨半死的身子,跪在大殿上连连磕头求饶。 苏明赫眼底满是绝望的看向苏谦。 “父亲救我,父亲救我啊!” 苏谦老泪纵横,转身跪在了大殿之上。 “陛下,犬子顽劣酿下如此滔天大祸实在罪无可恕,老臣愿以死谢罪!” 云澹沉默半晌,道:“此事云乐已经调查清楚与苏丞相并无关系,可你养子为患酿成大错,子不教父之过,就罚你一年俸禄长长记性吧。” 苏谦哽咽道:“臣谢主隆恩!” “至于你!” 云澹的目光落在叶攸宁身上,漆黑如墨的瞳孔里闪过杀意。 “这张是苏明赫的罪证书,上面清楚记录了你与苏明赫雇佣匪寇在南山劫持长公主害其坠崖一事,罪证确凿,你便交由长公主亲自处置吧!” 第55章 下媚药 叶攸宁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抽离了魂魄,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云乐摆手,示意下属将人带走。 叶攸宁发疯似的挣扎起来:“滚开,不要碰我!云乐要害死我,她想要害死我!” 姚禾冷哼一声:“若不是你作恶多端加害云乐,如今你又怎会落到她手里?叶攸宁?哦,应该是苏攸宁才对,毕竟你可是苏丞相的掌上明珠啊。” 苏谦脸色晦暗不明,听到“掌上明珠”四个字,如今就是对他莫大的羞辱。 看到苏谦那张老脸被自己气绿了,姚禾得意的笑了笑,今天这只老狐狸损失了一儿一女,自己还成了满朝文武的笑话,实在是丢脸丢尽了。 一个字“爽!” 她继续幸灾乐祸道:“苏攸宁,云乐可不是什么善类,你落在她手里,啧啧,本郡主突然有些可怜你是怎么回事儿?” 叶攸宁面色惨白,目光哀求的看向一旁的江亦安 “安哥,看在往日我曾救你一命的情分求求你救救我!我如果落入云乐手里她一定会杀了我的,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呜呜呜……” 看着她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江亦安眼神异常冰冷:“叶攸宁,此时此刻我比大长公主更想让你死!” 当真相被残酷揭开的那一刻,他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女人千刀万剐了才甘心。 原来她从进入侯府那一刻就已经开始谋划这一切,暗中给阿芷下毒,甚至南山那两个匪寇都是她和苏明赫联手雇佣的,目的就是在他面前演一场戏,逼他在阿芷和她之间做出选择。 想到此江亦安真想狠狠地抽自己一巴掌! 在听到江亦安这句冰冷的话后,叶攸宁眼神里的那一簇光亮渐渐灰暗了下去,她被带走时疯狂的大笑起来。 “哈哈,江亦安,一切都来不及了!从你在南山抛弃她的那一刻,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与她重归于好,这就是你背叛我的报应!我不好过,你这辈子也别想好过,哈哈哈……” 江亦安紧握双拳强忍着失控的情绪,目光痴痴的看向云乐。 他们真的不可能了吗? 叶攸宁的声音渐行渐远,云乐漠然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从始至终未曾施舍给江亦安一个眼神。 “刚刚那个小插曲别影响了各位的兴致,来人,将那几条处理好的野狗送上来!” 再次听到“野狗”二字,官员们背脊猛地一抽,脸上的神情都透露出明显的不自然。 这时,宫娥们端着烤肉鱼贯而入,一阵肉香扑鼻而来,这次是真的野狗肉,可想到刚刚那血淋淋的场景,在场的宾客已经没了吃它的兴致。 宴席这时才算正式开始,苏太后锋利的眼神朝云乐看去。 “时隔六年云乐能平安回来哀家心里甚是高兴,你从五岁入宫也算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当年得知你下落不明后哀家担忧自责了许久,深感对不起你的父母。” 云乐的目光和苏太后隔空对上,淡淡一笑。 “多谢母后挂念,是云乐不孝,这么多年不能在母后身边承欢膝下。” 苏太后面上露出一抹慈爱的笑意:“如今也不晚,你能回来哀家就很高兴。来人,将哀家珍藏多年的鹤年贡酒呈上来。” 片刻,宫娥端着一壶酒走上前来。 苏太后亲自倒了两杯酒走到云乐面前:“今日哀家高兴,将珍藏多年的贡酒开坛与皇儿一起分享,云乐陪哀家喝两杯如何?” 云澹剑眉微蹙,眸光锐利的看向那两个杯子。 “母后,云乐的伤势尚未痊愈,怕是不宜饮酒。” 苏太后笑了笑:“不妨事,这贡酒味温喝两杯不会影响身体。” “云乐,哀家敬你一杯。” 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云乐如果不喝就是当众驳了苏太后的面子。 她的目光朝不远处的一抹暗影看了一眼,随即面带笑意的站起身双手恭敬的接过那杯酒。 “多谢母后!” 话落,她将酒递到嘴边一饮而尽。 看着云乐喝下这杯酒,苏太后满意的昂起头喝下自己杯中的酒水。 —— 丝竹声声、呦呦鹿鸣,美酒飘香、觥筹交错。 宴席进行到一半,云乐抬手捏了捏眉心。 从云乐喝下苏太后敬的那杯酒后,云澹的心思就全放在了她身上。 “可是觉得身子不适?要不要让沈太医给你看看?” 云乐笑着摇了摇头:“只是贪杯喝多了酒有些醉意罢了,皇兄,臣妹想出去透透气。” 云澹点了点头:“让南箫陪着你。” “不必,我就在殿外吹吹冷风,一会儿便回来。” 话落,云乐起身向苏太后行了一礼,说明情况后便带着伺候在侧的一名宫娥走了出去。 走出太和殿,不远处便是碧清池,一股清凉的微风扑面而来。 夜色如幕,那一片寂静的水池中此刻漂浮着数百只莲花灯。 “谁点的莲花灯?” 身后宫娥道:“回长公主,这是陛下吩咐人给您点的祈愿灯,一早还请了登风楼的道士做了一场法事。” “过去瞧瞧。” 云乐径直朝碧清池走去,波光粼粼,烛光摇曳,一盏盏精美的莲花灯在水面上缓缓飘动。 云乐蹲下身,将最近的一盏莲花灯捞了起来,花瓣上写了一行小楷:“唯愿淼淼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是云澹的字迹。 她又随手捞起一盏,“岁月缱绻,葳蕤生香,淼淼顺遂,柠月如风。” 随即又是一盏“尔尔辞晚,朝朝辞幕。” 云乐捞起三盏花灯,上面的祈愿词都是云澹亲笔所写。 “公主,起风了,您穿的单薄还是早些回去吧。” 听到宫女的话,云乐将花灯放回水中,起身时突然觉得一阵晕眩袭来,脸颊绯红,浑身发烫。 宫娥见此,急忙伸手扶住了她:“公主这是怎么了?” 云乐摇了摇头:“扶本宫去前方观景阁休息片刻。” “诺!” 第56章 来捉奸 观景阁就建在碧清池旁。 云乐浑身燥热难耐,宫娥搀扶着她走到美人榻前。 “公主躺下休息片刻,奴婢这就去给您打盆水来。” 话落,宫娥转身离去,顺手将观景阁的房门关闭。 等那宫娥离开后,一抹黑影从屏风后面闪身而出。 他的目光看向榻上的美人,一席烈焰红裳衬的肌肤白皙似雪,在烛光映衬下微微泛着光洁。 男人舔了舔唇,迈着极轻的步子走到了榻前。 走近后,他的目光被女子那绝美的容貌迷的短暂失神,视线沿着女子姣好的身躯缓缓移动,干渴难耐,他急切的伸出手去撕扯美人的束腰。 一道凌厉的眸子猛然睁开,云乐倏然出手一把掐住了对方的喉咙,只听“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那男人还未回过神儿来,脑袋一歪嘴角一股鲜血流出,瞬间咽了气。 “砰!” 云乐将男人的尸体嫌恶的丢在地上,祈年闪身出现。 “公主,您中药了?” 云乐冷笑一声:“老东西原来是这个目的。” 她感觉体内一股热流窜动,脸颊发烫的厉害,指甲深深掐住手心让自己尽量保持清醒。 冷眸朝紧闭的房门扫了一眼。“将尸体带出去!” 祈年担忧的看了云乐一眼:“是,奴去请沈太医来。” 话落,祈年将地上的尸体拎起扛在肩头,推开门窗纵身跃了出去。 祈年刚走,观景阁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云乐眸色微动,转身利落躺回美人榻上。 “吱呀!” 房门应声打开,一抹素青衣角映入屋内,云乐紧闭双眼仔细聆听对方的呼吸和脚步声。 察觉来人没有内力。 走入阁楼的男子看到榻上的美人神情微微一怔,随即拂袖作揖:“下官见过长公主,公主怎会在此处?” 听到温溯白的声音,云乐方才卸下了戒备。 她的身体燥热难耐,一只手紧紧攥着榻上铺设的锦褥,当温溯白走近时,一股好闻的熏香扑鼻而来。 温溯白走近后一眼便看出云乐脸色不对,他伸出手刚想按在云乐的手腕处,便被一只白皙的手一把握住,随即身子前倾整个人扑了下去。 云乐顺势一个翻身将温溯白压在身下。 温溯白整个身体顿时一僵,漆黑如墨的眸子错愕片刻。 “公主……” 云乐的手抚摸上温溯白俊美的脸庞,眼底带着一抹魅惑。 “好俊俏的郎君!” 温溯白蹙眉,沉默的盯着她。 发烫的指尖轻轻划过他清隽的眉眼,云乐妩媚一笑。 “小郎君,春宵苦短,不如从了本宫。” 温溯白清明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公主可认得微臣?” 云乐淡然一笑,指尖沿着他精美的下颌线缓缓下移,食指停在他微微凸起的喉结上,他的肌肤白皙细腻,这身皮囊比女人还要光滑,也难怪被京中贵女们如此追捧。 “小郎君长得如此秀色可餐,本宫并不在意你是谁。” 听着她撩拨的话语,温溯白清浅的呼吸微微加重了几分,他的目光径直落在云乐那双勾人心魄的眸子上。 “若臣从了公主,公主打算如何对臣负责?” 云乐俯下身,身体的燥热一浪高过一浪,滚烫的脸颊埋在温溯白的颈间,朱红的唇瓣故意在他耳边轻呼了一口气。 “做我的……男宠!” 温溯白的眸子似有若无的落在她白皙的侧脸上,眼底的清明不再。 “男宠?” 女子微微咬着朱唇,眼波流转间尽是勾人的风情。 “驸马也不是不可。” 温溯白抬手抚上她不盈一握的腰身,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耳畔,云乐的身子轻颤,嘴里发出一丝娇魅的轻喘。 这一声娇吟似一滴泉水滴落在温溯白的心尖儿上。 “师父说长得美艳的女子都是妖精所化,她们说的话不能轻信,公主不若给臣一个准话,是男宠还是驸马?” 顷刻,那双被欲念晕染的眸子收起,云乐利落的从温溯白身上起来。 “都这时候了还在纠结名分,温少师可真是坐怀不乱。” 温溯白紧跟着坐起身,将云乐扯开的衣领修整了一下。 “公主媚骨天成自是没有人经得住这等诱惑,只不过您被下了药,温某不能乘人之危。” 云乐朝屋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接下来还要温少师配合。”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快步走来,听声音来了不少人。 那离去的宫娥带着苏太后以及一群官员女眷们走到了屋门口。 屋内这时传来一阵娇媚的声音。 “疼,你轻点。” 苏太后的眼底闪过一抹暗喜,脸上却露出震惊之色。 “你确定是长公主在里面?” 那宫娥连连点头:“回禀太后,奴婢走的时候长公主正在里面歇息。” “啪!” 苏太后狠狠抽了那宫娥一巴掌。 “长公主何等高贵,怎可能在这种地方与人厮混?你这贱婢休要污蔑长公主的清誉。” 宫娥立刻跪下:“奴婢冤枉啊太后娘娘,长公主真的就在里面。” 苏太后轻哼一声,立刻吩咐身旁的嬷嬷:“去请陛下过来。” “诺!” 嬷嬷匆匆离去,太后径直走到门口:“哀家倒是要看看是哪儿冒出来的狐媚子,竟敢污蔑长公主的名声!” 话落,苏太后一把将房门推开,迈步走了进去。 身后的夫人们纷纷好奇的跟上前,那些未曾出阁的姑娘们不敢上前,有人拿团扇遮挡着脸,却忍不住拿眼角余光往里面瞅。 第57章 调戏懵懂少年 苏太后在看清屋内的二人时神色猛然一震。 “温少师?怎么是你?” 她眼神愕然的盯着出现在这里的温溯白。 温溯白站在美人榻前,云乐则端坐在榻上,她的头上插了数十根银针,脑袋上方肉眼可见的往外冒着热气。 云乐的视线冷冷落在苏太后脸上。 “母后气势汹汹的闯进来所为何事?” 苏太后神色阴翳的扫过观景阁内,怎么回事?她安排的那个人呢? “刚刚哀家带着这些夫人小姐来这边欣赏花灯,结果撞见了伺候你的宫女,她说你身子偶感不适,哀家关心皇儿便急忙过来看看,没想到温少师也在这里。” 温溯白眼眸微垂,神态恭谨:“微臣来这边观赏花灯,没想到会在观景阁遇到长公主殿下,见长公主玉体欠安恰巧微臣略懂一些医术,便用针灸试着为长公主减缓病症。” 苏太后脸部神情僵硬的笑了笑。 “云乐眼下可好些了?” 云乐似笑非笑的勾唇:“温少师医术精湛,云乐已无大碍。” 这时,一抹明黄身影匆匆赶了过来。 那双清冷的凤眸快速落在云乐身上,见她完好无损的坐在那里方才放心。 “云乐这是怎么了?” 云乐朝苏太后看了一眼,对云澹道:“许是母后赏的那杯贡酒太烈了些,刚刚有些头晕目眩,还好遇到了温少师帮臣妹针灸一番,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这一语双关不要太明显,在场的夫人哪个不是后宅争斗的高手?自是立刻听出云乐这番话的暗示,联想到太后兴师动众的带着她们来这边观赏祈愿灯,还好巧不巧的撞上了伺候云乐的那个宫婢,一切真相就呼之欲出了。 苏太后脸色黑白不明,眼底的狠厉一闪而过。 “都怪母后,早知云乐如此不胜酒力刚刚就不该向你敬酒了。” 云澹走到云乐身旁,抬手抚上她滚烫的额头。 “既然云乐身子不适,今日的洗尘宴就此结束吧。林忠,送宾客们出宫。” “诺!” “各位夫人请吧。” —— 等苏太后一行人离开后,观景阁内只剩下云澹、云乐、温溯白和沈老御医,祈年站在门口看守。 “云乐怎么样?” 温溯白将云乐头顶上的银针收起:“是催情香,此毒没有解药,微臣用针灸只能暂时压制。” 云澹的脸上一片阴云,眼底压抑着深深的愤怒。 她竟然对云乐用这种腌臜的手段,真以为他不敢动她? 沈御医意味不明的看了云乐一眼:“陛下,催情香烈性极强,唯一的解毒方法就是与人行云雨之欢,或者浸泡在冰水中强撑过去,只不过后者容易伤及身体。” 云乐闭了闭眼。 “祈年!” 门外值守的身影立刻走了进来。 “送本宫回长乐宫。” “是!” 祈年上前立刻将云乐抱起,云澹的双手紧握成拳,目光落在云乐绯红的面容上。 “淼淼,硬撑过去朕怕你会受不住。” “皇兄不必担心,这点毅力臣妹还是有的,走吧。” 温溯白目送祈年抱着云乐离开,那双清眸中闪过一抹暗流。 观景阁外 祈年的双手牢牢抱紧怀里的女子,生怕一个不小心会磕碰了她,鼻尖嗅着女子身上淡淡的清香,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个不停。 路上,云乐秀眉微蹙。 “好吵!” 祈年不解的看向怀里的女子:“公主说什么吵?” 云乐浑身无力,整个人贴靠在祈年的怀里,抬手放在了他的心口位置。 “这里……好吵。” 祈年:…… 那张俊俏的脸肉眼可见的迅速赤红了起来。 “奴……紧张。” —— 坤德宫 苏太后回到寝宫后气的将手里的佛串生生扯断,上等的血玉珠子掉落了一地。 身后的嬷嬷忙出声劝阻:“太后娘娘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苏太后坐在榻上,目光阴冷的看向伺候在身侧的刘嬷嬷。 “你安排的那人简直就是废物,一个中了催情香的女人都对付不了,害的哀家在皇帝和众夫人面前当众出丑。” 刘嬷嬷忙跪下,道:“老奴实在没想到温少师会出现在那里,很显然是他出手救了长公主,不然长公主中了媚药怎么可能抵得过一个大男人?” 苏太后神色阴郁的陷入沉思。 温溯白当时为何会独自出现在观景阁?他是早就知道云乐被下药才跟出来的还是凑巧路过? 仔细思索一番,苏太后得出一个猜测。 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凑巧?温溯白医术精湛,看出云乐被下了催情香并不难,只不过温溯白向来不是个多管闲事儿的主,他为什么要帮云乐? “去查一查温溯白和云乐之间是否有交集,另外,派人去探探长乐宫那边的情况。” “诺,老奴这就去。” 刘嬷嬷刚离开,贴身宫女缓缓走了进来。 “太后娘娘,苏家大娘子在外求见。” 苏太后神情不悦,她正在为陷害云乐失败忧心忡忡,那个妖女定然会找机会报复回来,这会儿苏家找上来定然是为了赫儿的事,这件事更是让她头痛不已。 想到此,苏太后眉宇间带着一丝烦闷。 “让她进来!” 宫女躬身退出,片刻后,崔氏身披一件紫色斗篷匆匆步入大殿,她抬手将头上的帽子取下,朝着苏太后便跪了下去。 “太后娘娘,您可一定要救救赫儿啊,赫儿从小就和您亲近,臣妇知道您最疼爱的就是赫儿这孩子,如今赫儿生死攸关也只有您才能救他一命了。” 苏太后端起身侧茶几上的茶杯,慢悠悠递到嘴边缓缓呷了一口,随即用锦帕擦了擦嘴角。 她无奈的轻叹一声道:“此次赫儿闯下这么大的祸事,经手此案的还是长公主,圣上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他收押刑部,铁证如山之下,即便是哀家也是无能为力。” 崔氏跪着挪到苏氏跟前,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她。 “圣上虽不是您肚子里生的,可他毕竟是您一手扶持登上的皇位,若您开口他怎着也要给您几分薄面,哪怕最终将他流放外地吃几年苦头也行,只要能留他一命就好。” 崔氏声泪俱下的哭着,看的苏太后一阵心烦。 “好了!真是慈母多败儿,若当初你们能约束些他,何至于让他闯下弥天大祸?” 崔氏拿衣袖抹了抹眼泪。 “赫儿虽然混账了些,可他自小就孝敬您,这些年他在外面捞的那些油水可没少往您坤德宫里送,今晚长公主提起光禄寺出纳银款之事,赫儿那可都是……” “闭嘴!” 苏太后一记摄人的目光瞪向崔氏。 这是想威胁她? 第58章 听娇喘,念清心咒 苏太后脸色阴郁不明,沉默半晌方才开口。 “赫儿的事哀家会想办法,你先退下吧。” 崔氏垂眸恭敬的行了叩恩,心知自己手里这个筹码对太后有用,这才心满意足的起身离开。 崔氏走后,苏太后怒声大骂:“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那些年皇帝年幼,她身为当朝太后大权在握,若不是她一路提携娘家人,苏家在朝堂上能有如今的地位? “太后娘娘,元章君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苏太后那双冷冽的眸子方才缓和了几分。 “将人请进来。” 片刻,一位穿着紫色锦袍的男子抱着一架古琴走了进来,男人面容生的格外俊美,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微微抬起,似水柔光般朝苏太后望去。 “奴参见太后娘娘。” 看到这么一个美人,苏太后顿时觉得精神好了不少。 “元章来了,过来哀家身边。” 宫女上前接了元章君手里的琴,将古琴摆好后招呼殿内的几名宫女一起退了出去。 整个坤德宫的奴才们都知晓,太后娘娘自两年前遇到了元章君后,就对此人格外喜爱,隔三差五就会请人进宫为其抚琴,实则…… 奴才们没人敢当众议论,外人皆知自圣上亲政以来太后娘娘便常年吃斋念佛清心寡欲,日后史书上必然也是这么记载的,至于私底下究竟如何,谁敢置喙半句? —— 长乐宫 云乐回来后便在浴房内添置了冰水,随即清退所有人,褪去身上的外衫,只穿了一身中衣便将自己泡在了浴桶里。 被敲碎的冰渣子漂浮在水中,刺骨的寒意将她的身体团团包围,云乐感觉自己体内那股燥热感开始拼命抵抗,顺着她的小腹迅速在身体内游走。 “嗯……” 嘴里忍不住发出一阵阵娇吟,听的她自己都觉得面红耳赤,可那股燥热一浪高过一浪,仿佛有一团火在体内燃烧,心跳急剧加速,她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响,可那股陌生的渴望每分每秒都是煎熬,让她不由自主的扭动身躯。 祈年站在门外看守,他听力极好,那低声娇喘,水声阵阵听得他犹如热锅上的蚂蚁,闭了闭眼,在心里默默念起了清心咒。 “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陀……”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祈年立刻抬眸看去,便见云澹带着南箫等人朝云乐的寝殿走来。 “卑职参见陛下!”祈年拱手行礼。 云澹的眼底满是担忧之色。 “云乐如何了?” “回禀陛下,长公主还在里面。” 云澹眉心紧紧蹙了起来,转身询问跟随而来的沈太医。 “药效多久才能褪去?” “要看下药的剂量和每个人的承受能力。” “砰!” 屋内突然传出重物落地声,云澹神情大变。 “淼淼……” 他顾不得设不设防,一把推开门就闯了进来。 “谁都不要跟进来!” 门外的南箫等侍卫集体转过身面对院子里的花圃,祈年也跟着转了身,垂落身侧的双手却缓缓收紧了,耳朵时刻听着殿内的动静。 云澹走到屏风后面便看到云乐摔倒在地,他急忙上前将人打横抱起,焦急的呼唤着云乐。 “淼淼,你醒醒,你别吓哥哥。” 他将云乐抱回床榻上,用锦被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紧紧抱在自己怀里。 “沈太医,你进来。” 沈老太医急忙拎着药箱走入殿内。 云澹催促:“快看看她怎么样了。” “陛下莫急,老臣这就给长公主看诊。” 沈太医仔细把脉后,恭敬对云澹道:“陛下,长公主已经挺过来了,只不过这药效太烈损耗了她太多精力导致身体虚脱,这才会昏厥过去。陛下不必担心,长公主好好睡上一觉就好。” 听到云乐身上的媚药已经解了,云澹稍稍放心一些。 “可会伤及她的身子?” “目前来看没什么问题,就怕在冰水中待的时间太久容易受凉,老臣开几服药让长公主吃上几日。” “好,你下去开方子吧。” “是,老臣告退!” 沈太医离开后,云澹吩咐伺候云乐的宫女进来帮她更换了衣裳和被褥。 深夜,云澹不放心云乐,便吩咐人将自己的奏折一并送来,守在云乐房中等她醒来。 南箫匆匆走到殿内。 “陛下,今日在宴会上伺候长公主的丫鬟服毒自尽了。” “服毒?” “是,她将毒药藏在了身上,想必是一早就准备好的,一旦事情败露便会死无对证。” 云澹将手里的奏折丢到桌案上:“云乐刚回来她便如此急切,看来要让她长长记性才是。” 南箫道:“还有一事,苏丞相的夫人崔氏今晚去了坤德宫,想必是为了苏明赫的事去求太后的。” 云澹面色阴翳:“苏明赫罪证确凿,他这些年做下的恶事足够朕砍了他的脑袋了!” 云乐醒来就听到云澹和南箫的谈话。 “就怕太后用麒麟玉要挟皇兄退让。” “淼淼,你终于醒了。” 云澹立刻起身走到床榻前,抬手摸向她的额头,触手的肌肤已经恢复了正常体温。 “身体可好些了?” 云乐缓缓坐起身:“已经好多了,皇兄,太后极有可能使用麒麟玉保下苏明赫,可能最终只能将他发配出去了事。” 云澹冷声道:“她若真用了麒麟玉,朕也只能遵循祖制留苏明赫一命,只不过就这样放过苏明赫实在太便宜他了。” 云乐笑笑:“麒麟玉只有三次免死机会,当年玄阳门兵变时太后为了活命已经用过一次,若这次机会给了苏明赫,那她就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且答应放苏明赫一条生路的是当今圣上,不代表别人会让他活着。” 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先不说苏明赫这些年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就他联合叶攸宁谋害她坠崖一事,她就不会放过此人。 “流放路上死一两个人太平常不过,若太后真拿出麒麟玉皇兄应下便是。” 云澹点了点头:“这些事先放一放,你当下要做的是好好休息。” 南箫朝云澹看了一眼。 “陛下,属下先行告退!” 南箫离开后,云澹扶着云乐躺下,帮她掖好被角。 “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 “时辰不早了,哥哥早些回去休息,你是一国之君更应该爱惜自己的身体。” 云澹微微一笑:“好,都听你的。” 等云澹离开后,一抹黑影闪身进入殿内。 “公主,那个元章君入宫了。” 云乐立刻睁开眼睛,迅速坐起身:“按计划行事。” 原本她就在等这一刻,没想到坤德宫那个老东西先对她下手了,既如此,今日这份大礼她必须要送过去。 “是!” 第59章 祸乱宫闱 深夜,一行黑衣人在皇宫内穿梭而过,寻夜的侍卫及时发现大喊一声。 “有刺客闯入皇宫!” 片刻,皇宫内传来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宫女太监们纷纷赶赴各自主子寝宫保护自家主子。 值守皇城的羽林卫迅速出动,循着那批黑衣人追了上去,而那批黑衣人所去的方向正是苏太后的坤德宫。 云乐披着一件大红披风,身旁跟着祈年和数十名宿卫营的人直奔坤德宫而去! 坤德宫这边刚听到刺客闯入的消息,刘嬷嬷准备通知太后,院门“砰”的一声巨响,随即一行举着火把的侍卫冲了进来。 “长公主奉命捉拿刺客,闲人闪开!” 看到云乐闯入坤德宫,刘嬷嬷神色顿时一慌。 “老奴参见长公主殿下!” 云乐的目光朝太后的寝宫瞥了一眼:“皇宫内突然有刺客闯入,本宫一路追赶到了坤德宫,刺客很可能就隐藏在这里,仔细搜查!” 宿卫营的侍卫立刻举着火把上前,刘嬷嬷急忙张开双臂大喊道:“长公主殿下!这里是太后的寝宫,若想搜查刺客还需经过太后应允才可,您这么擅自闯入恐怕不妥吧?” 云乐勾唇冷笑一声,抬脚狠狠将刘嬷嬷踹倒在地。 “狗奴才,你在这里阻拦本宫有何目的?若母后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宫定扒了你的皮!” 刘嬷嬷被踹的胸口一阵闷痛,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哼哼唧唧起来。 “哎吆……老奴冤枉啊,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您可要为老奴做主啊!” 刘嬷嬷扯着嗓子朝苏太后寝宫方向大喊,云乐立刻朝属下使了个眼神,张副将上前一把将刘嬷嬷扯起来强行拉开。 云乐趁机率先走到太后寝宫门口,抬脚用力将殿门踹开! 宫殿之内,那张华丽的床榻上一对衣衫不整的男女慌乱的穿戴衣裳,那男子赤裸着上身,仅穿着一条亵裤匆匆爬下了凤榻,他神情仓皇的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外袍,哆哆嗦嗦的往身上套。 苏太后上身穿着一条红肚兜,红色带子都没来得及系好,显然是听到外面的动静后匆忙穿上的。 “混账东西,谁让你们进来的?全都给哀家滚出去!” 太后狼狈不堪的扯过床上的锦被裹在身上,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上满是羞愤难堪之色。 宿卫营的侍卫们看到苏太后衣衫不整的模样立刻转过身去,没有云乐的命令他们都站在原地不曾移动。 云乐缓步走到床榻前,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睥睨的看向跪在地上的男人。 “京中传闻元章君生的风姿绰约、温文尔雅,一手古琴更是弹奏的行云流水、余音绕梁,听说母后时常将你招进宫中为其抚琴解闷儿,怎么这双抚琴的手还弹到凤榻上去了?” “奴不敢,奴……太后娘娘……”元章求救的看向苏太后。 他早就听闻过长公主的手段,她为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落入她手里的人最终都落得个极其凄惨的下场。 想到此,元章君身子颤抖的越发厉害。 苏太后毕竟是一国太后,云澹未亲政之前独揽大权十余年,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女人很快就镇定下来。 她将衣裳穿好下了床榻,目光阴冷的看向云乐。 “云乐,哀家可是大明的太后,你没有经过哀家的允许擅自闯入哀家的寝宫,该当何罪?” “母后这可就误会儿臣了,今夜有一行刺客闯入皇宫径直朝着您的坤德宫而来,儿臣奉命捉拿刺客,当时情况紧急,为了母后的安危已经顾不得其它,只是令儿臣未曾想到,母后竟在自己的寝宫内与外男厮混,此事若传扬出去您这一国太后该如何自处?” 苏太后的脸色异常阴沉,自从玄阳门兵变后她的大权便彻底被云澹夺了去,如今她韬光养晦博了个吃斋念佛、深居简出的好名声,若祸乱宫闱的消息一经传出,那她岂不是要被后世之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苏太后最注重名声,想到此心里一阵愤恨。 什么刺客?不过是云乐来给她添堵的借口罢了。 “在场的也就这些人,哀家看谁敢在背后乱嚼舌根!” 苏太后目光凌厉的朝宿卫营那群侍卫扫了一眼,视线最后落在云乐身上。 “云乐,你乃是皇家公主自当应该袒护皇家颜面,今日之事哀家不想听到任何风声。” 云乐轻哂一声:“您说的没错,此事不仅关乎到您的名声更关乎到整个皇室的颜面,毕竟皇兄和儿臣都不希望自己名义上的母后是个淫乱宫闱之人。” 这番话着实像两道狠厉的巴掌硬生生落在了苏太后脸上,可如今她即便满腹羞愤也不好表露出来。 压下心头怒火,苏太后的目光瞥了元章君一眼。 “元章君先退下吧。” 得了太后旨意,吓得满头大汗的元章君如蒙大赦一般向苏太后磕头行了大礼,随即便起身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慢着!” 云乐漫不经心的开口拦下他,元章君吓得浑身一颤。 “不知长公主还有何吩咐?” 既然太后已经放他离开了,想必长公主不会再刁难他。 云乐轻轻一笑,抬脚走到了元章君面前,在元章君不知所云的注视下,她倏然抽出束腰间的软剑利落刺入了元章君的心窝。 “啊!”苏太后吓得失声尖叫。 她即便如何从容镇定也毕竟是个后宅女人,何况这个被一剑刺死的男子刚和她在床上共赴巫山一番,转眼间就死在了自己面前,这种血腥场面狠狠刺激了苏太后的神经。 元章君那张俊朗的脸上满是错愕之色,他低下头看向刺入自己心脏的那把利剑,鲜血顺着剑刃缓缓向外流淌。 云乐在元章君惊惧的目光下用力抽回软剑。 “砰!” 元章君瞬间倒在地上,嘴里汩汩的往外冒血,片刻后便断了呼吸。 “云乐,你竟敢在哀家面前杀了元章君!你这是想谋害哀家吗?来人,快来人!将这个佞臣贼子给哀家抓起来!” 宿卫营的侍卫们一动不动,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苏太后怔愣的看向门外,她喊了半天没有一个人冲进来,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早已经是云澹和云乐的天下。 第59章 送叶攸宁上路 云乐掏出帕子慢悠悠擦拭着锋利的剑刃,剑身薄如蝉翼,散发着幽冷的寒光。 “母后,此时这坤德宫外不知多少双眼睛暗中盯着,若元章君从您的寝宫走出去,您与元章君深夜共处一室的消息便会迅速传开,您猜一猜守在宫里的起居郎会如何记载此事?既然您都说了此事关乎皇家颜面,这元章君就留不得,儿臣也是为了母后着想,还望母后日后能好好反省洁身自好才是。” 苏太后朝元章君的尸体看了一眼,目光怨恨的看向云乐。 “皇儿真是好谋算!” “母后过奖了,来人,将尸体抬出去处理干净!” 云乐一开口,宿卫营的侍卫立刻行动了起来,看到这些人只听从云乐的话,苏太后气的浑身颤栗。 —— 云乐刚离开坤德宫,就听到身后一阵瓷器碎裂声。 想来苏太后今晚要好好发泄一通。 祈年跟在云乐身后:“公主,既然抓住了太后的把柄,您为何要杀了元章君?” 云乐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此事关乎皇家秘辛,若捉奸在床闹的人尽皆知,那些史官们必然会对此事大书特书一番,本宫不在乎那老东西的名声,可圣上也会因此背上污点,所以元章君必须死!” 云乐带着宿卫营的人离开不久,云澹便气势汹汹赶去了坤德宫内。 当晚母子二人不知在太后寝宫具体谈了些什么,听暗卫汇报云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随即连夜宣布太后要前往白马寺为皇家祈福三个月的消息。 云乐端着一碗八珍粥慢悠悠的喝着,听着下人报回的消息后心情格外开怀。 “将早膳撤了吧。” “诺!” 宫人们将早膳全部撤了下去,云乐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随即眼帘抬起朝值守在门外的祈年看去。 “昨晚的事情可调查清楚了?” 祈年步入殿内,朝云乐拱手回道:“奴已经命人调查了一番,昨晚在您离开不久温少师就起身离开了,他似乎提前就知道您中了药。” 云乐的手指轻叩着桌面,整个人陷入一阵沉思。 温溯白医术高明看出她身中媚药并非难事,怪之怪在他为何要插手此事。 此人城府极深,她可不认为短短几面他就对她动了心思,温家背后真正的掌权者若真如此恋爱脑,他也不会在刚弱冠的年纪就爬上那么高的位置。 人啊,做任何事的出发点都是有利可图的,他宁肯得罪苏太后也要出手帮她,他的图谋是什么? “派人暗中盯着温溯白,尤其是注意他时常与什么人往来,事无巨细每日都要向本宫汇报。” “是!” —— 温府 温溯白刚下早朝回到自己的宅院,推门而入便见一位蓝衣女子端坐在他的琴架前,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正在缓缓拨弄琴弦,琴音悠扬悦耳,如潺潺流水般环绕耳畔。 女子眼角余光扫过温溯白颀长挺拔的身影,琴弦嗡鸣一声,乐声戛然。 “师兄昨日在皇宫里好一场英雄救美,不知大长公主对你可有感谢?” 温溯白并未答话,径直走到桌前轻掀官袍坐下,拂袖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水。 “听闻昨日深夜宫里进了刺客,羽林卫联合宿卫营都未曾将那几名刺客逮到,倒是一早听闻太后要去白马寺为皇家祈愿礼佛三月。” 女子冷笑一声,缓缓起身走到了温溯白对面坐下。 “皇家秘闻自是不能轻易传出来,昨晚长公主可是演了一场好戏,不仅报了太后对她下催情香之仇,还把太后养了两年的情郎斩杀在坤德宫里,就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这一国太后当得可着实憋屈。” 温溯白漆黑浓密的长睫微微一颤,隐匿在深处的瞳孔闪过一抹流光。 “陛下头顶上压着仁孝二字,即便经历了玄阳门之变也并未与太后彻底撕破脸,这些年虽夺了她的权却依旧将她供在后宫之中,可咱们这位长公主却不是个好相与的。” “何止?她刚回来就动了苏明赫和苏家暗中扶持的几名官员,这已经是把刀子架在了苏太后脖子上,赤裸裸的威胁。” 话落,女子抬眸深深看了温溯白一眼。 “师兄又一次出手救了她,恕师妹我愚钝,实在看不出师兄这盘棋局到底走的哪一步。” “昨晚即便我不出手她也会全身而退,当我赶过去时太后安排的人已经被她解决了,直接拧断了脖子,下手干脆利落。” 女子起身道:“不难听出师兄对她的赞赏之意,你可莫要忘了她的身份。” “另外,师父让我们尽快赶回青云山一趟,他老人家怕是时日无多了。” 留下话,女子径直走出房门。 温溯白坐在位置上沉默了许久,随即朝暗处吩咐道:“事情可安排好了?” 黑影闪现:“一切安排就绪。” “动手吧。” “是!” 宿卫营 云乐走到地牢,朝面前披头散发浑身是伤的女子打量了一眼。 昨晚叶攸宁被送到地牢后就被实施了酷刑,今日整个人已经剩下半口气吊着命了。 听到开门声,她强撑着意识睁开眼朝云乐看去,那双灰暗无光的眸子亮了起来。 “云乐,念在我和你母亲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当初不该被嫉妒蒙了心做出那些伤害你的事,我真的好后悔。” 经过昨晚的非人折磨,她真正体会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儿。 这古代比她原想的要残酷太多了,皇权至上,人命就如草芥一般,她本以为自己一个现代人穿越到古代,面对这些迂腐落后的古人还不是全方位碾压? 可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低估了这些从小在权力旋涡中角逐厮杀的权贵们狠辣手段的程度。 云乐缓缓坐到椅子上,清冷的眸子静静欣赏着叶攸宁如此狼狈的模样。 “若不是你和本宫的母亲有一丝渊源,本宫今日便不会来见你。叶攸宁,你原本可以依靠自己的医术福泽一方,可惜你却走了一条最愚蠢的路,选了一个三心二意的男人,最后连自己的性命都要搭进去。” 叶攸宁眼神里满是后悔,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所以你今天是来送我最后一程的?” 云乐淡淡一笑:“落在本宫手里的犯人结局只有一个,念在你是弱女子上,本宫并未对你处以极刑,你死后本宫会将你的尸体送回江家,江亦安或许会念及你们的情分为你安排后事。” “哈哈哈,云乐,好一个杀人诛心啊!你让我身体遭受折磨的同时还要往我心口上插刀子,你明明知道此时最恨我的就是江亦安,他怎么可能会安葬我的尸首?他只会将我丢到乱葬岗被野狗分食,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吧?” 她到底招惹了一个什么魔鬼? 第60章 叶攸宁尸体送回侯府 叶攸宁见到云乐的当晚没能挺过去,最终死在了宿卫营的地牢里。 张副统领按照云乐的吩咐,将尸体卷了一层草席抬到木板车上,连夜送去了南安侯府。 而这几日,南安侯府内一直处于紧张的气氛当中。 皇家权威、雷霆之怒犹如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在侯府上空,最胆战心惊的莫过于侯府夫人苏氏。 她的父亲广威将军与苏丞相、苏太后同是出自常州苏氏一族,虽已出了五服却也算沾亲带故,所以当得知叶攸宁是苏丞相的庶女后她才会一心偏袒这边。 原是觉得沅芷好欺负,一介孤女随便她拿捏也不会闹出什么乱子,没有强大的母族支持就只能在自己手底下讨生活。 可万万没想到,那个无父无母、无权无势的孤女摇身一变成了当朝令人闻风丧胆的琼华长公主,想到自己从前对她的刁难,苏氏心里害怕的要死,甚至梦里都是捆绑着手脚被实施各种酷刑的场景。 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最终苏氏病倒了。 秦嬷嬷神情焦急的从外面走入苏氏的屋子里。 “夫人,宿卫营的人来了!” 听到“宿卫营”三字,苏氏嗖的一下坐起身:“你说什么?” 秦嬷嬷一脸凝重:“宿卫营来了十几号人,眼下侯爷和大公子已经去了前厅,那边指明了让您过去呢。” 苏氏觉得自己提心吊胆许久的心终于……死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替我更衣吧。” —— 当苏氏赶到前厅时,张副统领已经等候多时。 她走入屋内,目光率先朝江承晔和江亦安看去,父子二人朝她看了一眼,皆未搭话。 张副统领坐在右侧下首第一个位置,比起江家人谨慎小心的态度,他要显的从容自在许多。 “长公主交代,有些东西需物归原主。” 江亦安眼皮轻颤,好奇云乐送来的是什么。 他想去见她一面,可如今她是长公主殿下身居在长乐宫里,四周都是宿卫营的侍卫看守,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靠近她身边。 这几日他想了很多,他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阿芷虽然恢复了长公主的身份,可按道理她依旧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只要未和离他们这层关系就不会改变。 江承晔问道:“不知长公主送来的是何物?” 张副统领朝外面看了一眼。 “抬进来吧。” 随着他一声令下,几名宿卫营的侍卫抬着担架走入厅堂内。 江承晔、江亦安在看到担架上那块带血的白布时,心里隐约已经猜到了什么。 果然,宿卫营的侍卫将白布掀开后,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出现在三人面前。 “啊!” 苏氏和秦嬷嬷吓的大叫一声,二人的脸色瞬间惨白。 “她……她是谁?” 不怪苏氏认不出,这张脸上满是污血混着泥土,头发像枯草似的乱糟糟的散落在脸颊上,眼珠子向外凸出,整个样子就像是从地府爬上来的恶鬼。 张副统领道:“此人正是罪妇叶攸宁的尸体,江小侯爷不该认不出吧?毕竟她可是您的平妻。” 他想说一张炕上睡了这么久的人,怎么也不可能认不出来。 江亦安抿着唇沉默不语,眼神死死盯着地上的尸体。 他原本以为自己见到叶攸宁时会满腔恨意,可此时内心却毫无波澜。 死了好,死了一切就结束了。 “长公主交代说,这叶氏毕竟是侯府的人,如今她已经死了尸体自当交由侯府处理。” 张副统领交代完长公主的吩咐就起身告辞了。 等宿卫营的人离开后,厅堂里寂静了许久。 苏氏吓得声音都是发颤的:“长公主将叶攸宁的尸体送回来是何意?难道接下来她就该对我们江家动手了?” 想到此,苏氏眼眶一红,哽咽着呜呜起来。 “真是作孽啊!当初为什么要把她从雪山背回来,如今救命恩人不成反倒成了仇人!” 江承晔目光阴沉的瞪了苏氏一眼。 “胡言乱语什么?这种事也是能从你嘴里吐出来的?” 苏氏哭道:“侯爷,若长公主怒气难消,妾身就去皇宫里负荆请罪去,你和安儿之前对她不错,虽然安儿负了她可这些年安儿从未亏待过她,当初她被匪寇绑架也是叶攸宁指使的,和咱们侯府可没有任何关系,她堂堂长公主不至于会把怒火降到咱们南安侯府的头上来,左右不过我之前惩治过她几次,若她气不过罚我就是。” 江承晔一阵心烦意乱,目光看向江亦安。 “叶攸宁的尸体该怎么处理?” 江亦安沉默片刻:“寻个无主之地埋了吧。” 江承晔叹了一口气,心知安儿心里恨极了叶攸宁,她即便死了也不会给她一个名分入江家宗祠。 “那就这么办吧。” —— 这日姚禾竟然送了请帖到长乐宫。 云乐打开看了一眼,便随手将帖子放在了书案上。 “昨日春闱放榜,皇兄可有看好的学子?” 云澹批阅着手里的折子:“倒是有几个出色的,等殿试的时候再看看。” “有一个叫秦翰之的学子,此次春闱他似乎是第七名。” 云澹握笔的手微微一顿,稍作沉思了片刻:“朕看过他的文章,此人文采不错,也有些自己独到的见解,若殿试的成绩再升一升说不定能进一甲。” 云乐沉思,看来李箐说的不错,此人倒是有些学识,就不知人品如何了。 “淼淼为何突然关注此人?” 云乐端起身前的茶盏呷了一口:“没什么,从别人那儿听了一嘴。对了,今日早朝时礼部那些官员再次提议你立后之事,皇兄有何打算?” 提起此事云澹一阵心烦,抬手捏了捏发胀的眉心。 “又头疼了?你整日忙于政务脑子里闲不下来,这样可不行。”云乐站起身吩咐门口的祈年。 “去请……” 话未说出口,手腕被云澹紧紧攥住。 “老毛病了,你坐下陪我一会儿就好。” 云乐见他脸色有些苍白,不想让他强撑着。 “去那边榻上躺一会儿。祈年,端一盆热水过来。” “是!” 祈年朝云澹看了一眼,转身匆匆离去。 第61章 云乐的男宠 云乐坚持让他躺下休息,云澹只能放下手里的奏折起身走到榻前躺了下来。 祈年这时端了热水进来,云乐用吸水性好一些的棉布巾在盆里打湿,沾了滚烫的热气立刻叠好盖在云澹的额上。 “什么话都不要说,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云澹整日为国事烦忧,除了每日各地方上奏来的折子要批阅,还要召见官员听取他们的汇报和商议具体事务,云澹绝对算得上一个勤勉的好皇帝,即便在政事上做到了无可指摘,他的私事依旧会成为美中不足的一笔。 温热的气流顺着双眼、额头进入头部,那种隐隐的钝痛感逐渐有所缓解。 云乐就静静坐在床榻前,等帕子不热就继续放入水中浸泡后再重新给他敷上,不知换了几盆热水,云澹小睡了半个时辰后头部的疼痛已经消除了。 他看向坐在身边的女子:“淼淼,麻烦你照顾了。” 云乐将帕子收起来放入盆子里:“你这头疾就是熬出来的,整日把自己赶的太紧,脑子一整日都不停歇的转,正常人哪个受得住?” 云澹轻叹一声:“都说皇家子弟从出生就在金窝里,吃穿用度无一不精细,可身上压着的担子也是常人不能体会的,朕时常会想,若当年父皇没有英年早逝,大皇兄也没有早夭的话,朕可能会做个无所事事的闲散王爷,去游历大好河川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 云乐并未说话,她理解云澹的心思,他骨子里是个专情之人却偏偏生在了帝王家,繁衍子嗣是他推卸不掉的责任,尤其当年先皇就因为子嗣单薄突然薨逝才出了晋王叛乱一事,所以以史为诫,如今压在云澹身上的担子变得更重了。 “立后一事只是他们的一个说辞,目的不过是想找机会将自己的女儿塞入后宫,以此来巩固家族势力,哥哥这些年后宫虚设便是给了他们把柄,倒不如趁着今年选秀挑选几个合适的女子入宫为妃,既能堵住悠悠众口还能平衡那几股势力。” 云澹抬眸目光深沉的盯着云乐看了一阵儿。 “淼淼可为自己的将来打算过?” 云乐沉默片刻:“或许会追随父母遗志前往西林镇守边关。” 云澹藏匿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 林忠这时来报:“陛下,张首辅求见,人已经在御书房候着了。” 云澹收回思绪,从榻上坐了起来。 “想必是来当说客了,朕过去看看。” 云澹走出几步突然停下,转身看向云乐道:“你与江亦安的事情该趁早解决了,若你不好开口就让朕来,他负你在前,左右不过一道圣旨的事儿。” 说完话,云澹便带着林忠匆匆离开了长乐宫。 目送云澹离开后,云乐对身侧的祈年道:“随本宫去御花园走走。” “是!” 二人结伴出了长乐宫,四月底的御花园已经是一片生机盎然。 沿着一条幽静小路走了一段,突然听到前方有一道熟悉的稚嫩声音。 “姚禾姑姑,你小心一点,昨日才刚下过雨,上面很湿滑的。” 紧跟着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别担心,你姚禾姑姑可是练家子,轻功了得着呢,待会儿取了风筝我飞一个给你看。” 下面的元恒很给面子的拍手夸赞:“姚禾姑姑真厉害,姚禾姑姑是恒儿见过武功最厉害的人。” “嘿嘿,也就一般般厉害啦。” 被小云恒夸的找不着北的姚禾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从五六米高的大树上掉了下来。 “啊!” 云乐眸光微沉,飞身而上在半空中一把揽住了姚禾的腰身稳稳落到了地面。 随即毫不客气的将其丢到了地面。 “噗!” 姚禾还没看清是谁救了自己,就被丢的啃了一口青草。 她怒气冲冲爬了起来:“好你个狗胆包天的奴才……” 转身看去便对上一双戏谑的目光,她张开的嘴自动闭上,没说出的话硬生生收了回去。 还以为是宫里的侍卫及时出手相救,竟然是云乐? 真是丢脸啊,她刚在太子面前夸下海口给他表演轻功,结果就从树上掉下来了,最重要的是还被她的死敌云乐救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 “太子,刚刚是谁说要表演轻功的?” 云恒的眼神瞟向了姚禾身上。 姚禾努着嘴哼唧一声:“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失误,本郡主那是失误。” 云乐抬头朝树上挂着的那只风筝瞥了一眼。 “风筝还在上面挂着,你不如重新上去取下来,顺便再给太子表演一个厉害的轻功。” 姚禾心里冷哼,她才不要在云乐面前丢脸,绝不! “太子,我好像闪着腰了,这风筝要不咱就别要了吧。” 云恒小脸上满是失落:“可是这只风筝是少师陪我一起制作的,我很喜欢这只风筝呢。” 说话时云恒可怜兮兮的望向云乐,小家伙虽然只有四岁,但他心里很清楚在场的人里谁才是真正的高手。 “祈年!” 站在不远处的祈年立刻飞身而起,在空中一个完美的旋转,风筝被他轻而易举取了下来。 “太子殿下,您的风筝。”祈年双手将取下来的风筝递到云恒面前。 云恒开心的伸手接过:“多谢皇姑姑。” 云乐揉了揉云恒毛茸茸的小脑袋瓜,看着这张神似云澹儿时的模样勾起了不少回忆。 收回思绪,云乐吩咐一旁伺候的宫娥。 “带太子去那边空地上玩吧。” “诺!” 宫娥带着云恒离开,姚禾的目光好奇的盯着祈年看了一阵儿。 “云乐,你这个小侍卫武功不错嘛,你不如把他给我吧。” 祈年那双紫色的眸子倏然一冷,立刻朝云乐看去,见云乐不说话,心里隐隐升起一丝担忧。 她会把他送出去吗? 云乐:“你们靖安王府还缺侍卫?” “那倒是不缺,可这么好身手的侍卫谁不想要啊。” “你也知道都想要还开这个口?” “小气,你手下可是掌握着八千宿卫营,又不缺他一个。”姚禾暧昧不明的在祈年和云乐脸上来回转了转。 “一个侍卫长得这么俊美,他莫不是你的男宠吧?” 云乐:…… 第62章 做驸马? 云乐懒得和一个没脑子的家伙多费口舌,转身要走,却被姚禾伸手拦了下来。 “请帖收到了吧?明日靖王府流觞宴你抽空过来。” “都是些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我一个舞刀弄枪的过去不怕他们握不住笔杆子?” “明日李将军和一些武将也会到场,今年春闱榜那几位议论最多的举子也在受邀之列,而且京中不少夫人、贵女们也会过去,你收敛着点脾气,就当过去凑个热闹。” 云乐突然想到姚禾倾慕的那个举子,听云澹说他文采不错,姚禾这个只看脸下菜碟的人既然能相中他,相貌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就是不知人品如何了。 “秦翰之也会去?” 姚禾脸色顿时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他是此次春闱榜第七名,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那本宫明日就勉为其难去凑个热闹。” “真的吗?” 姚禾刚喜上眉梢顿时觉得哪里不对。 “等等,我苦口婆心求你过去你不去,怎么听说秦翰之去了你就答应了?我可警告你哦,朋友夫不可欺,秦翰之是我姚禾的男人。” 云乐轻嘲一笑:“本宫记得靖安王似乎反对这门婚事儿。” 姚禾气的鼓起腮帮子,跺脚道:“我父王早晚会同意的,而且我和翰之情投意合互许终生,他是不会喜欢你的!” “是吗?娶一个没有实权的昭阳郡主,还是尚公主顺势而为,你猜他会怎么选?” 眼见姚禾愣住了,似乎对云乐的话当了真,心灵受到了一亿点伤害。 “云乐!” 云乐勾唇笑了笑,心情不错的转身离开。 “明日在靖安王府等着本宫。” 姚禾欲哭无泪,她一定是脑子抽了才想着请云乐这个黑心肝的妖女。 不过,她还是坚信秦翰之不是那样见异思迁的人,对,他不是,他才不会看上那个妖女。 —— 苏府 苏谦刚回到府中,崔氏的嬷嬷便立刻迎上前来。 “相爷,徐州那边来人了。” 苏谦眸光微亮:“可是二爷来了?” “回禀相爷,二爷没有亲自过来,说是手头有些事要耽搁一阵儿,今日来的是二夫人和三姑娘。” 苏谦略有失望,已经三年没见过自己的胞弟了,本以为这次圣上选妃他会亲自送三姑娘过来,兄弟二人好见上一面。 苏谦与二弟苏澈一母同胞,兄弟二人从小聪慧过人,他们相差两岁从启蒙时便在一起读书,后来兄弟二人又一起参加科考,苏谦能力过人顺风顺水一路坐到丞相之位,玄阳门兵变那晚他力挽狂澜,及时阻止了意图兵变夺权的苏太后,规劝苏太后交出大权扶持圣上亲政。 世人都说苏丞相大义灭亲,只有他心里清楚那一晚若不及时阻拦太后行事,他们整个苏家最终都要落的个夷三族的下场,此事过后圣上表面对他十分器重,可苏谦生性多疑,太后与他的关系,太后与圣上的关系,注定了圣上不可能完全信任他,所以他便想办法将苏澈安排到了徐州任巡抚一职,留一脉远离权利争斗中心,二弟还能在地方上与他里应外合互相帮衬。 稍作思索,苏谦径直朝着后院走去。 堂屋内 崔氏坐在首位,目光看向右侧第一个位置上的妇人,那妇人身着一袭翠绿色的绸缎长裙,裙摆上用银丝绣着精美的兰花图案,一身华服将妇人衬托的很是庄重,也显示出她来到相府的重视。 此人正是苏谦的弟妹梁氏。 崔氏笑道:“相爷想二爷了,本以为二爷此次也会跟随入京,心里早就盼上了,还将前面的芙蓉苑提前收拾出来,说是之前二爷在京城任职时就住在那里。” “夫君也很挂念兄长,此次我们过来还特意交代路过常州时给兄嫂多带些常州的特产。” 苏谦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梁氏说的这番话:“二弟真是有心了,京城里的东西再好也比不得儿时的记忆。” 对于苏丞相这种位高权重的权臣,没有什么比送家乡特产更得他心意的了。 “相爷回来了!” 崔氏站起身,梁氏和她身旁的年轻女子也紧跟着站了起来。 “见过兄长!” “晚晚见过伯父。” 苏谦走上前:“路途奔波你们受累了,这是三丫头?” 少女缓缓抬头看向苏谦:“伯父,正是晚晚。” 苏谦看到苏晚晚的脸时神情微微一震,他的目光仔细端详起眼前的女子。 “像啊,真像啊。” 崔氏看了晚晚一眼,笑道:“妾身刚见到晚晚时也是有些意外。” 梁氏不解:“兄嫂指的是?” 苏谦阴郁了几日的心情好了起来,走到首座坐下。 “坐下说。” 梁氏母女二人坐下,苏谦呷了一口茶水,再次看向苏晚晚时依旧忍不住感叹。 “故人之姿,真是故人之姿,这张脸若进了宫……” 那必然是要宠冠六宫的命啊,说不定苏家还能再出一位皇后也未可知。 —— 深夜 张副统领匆匆赶去长乐宫,隐匿在暗处的祈年闪身出现。 “长公主可睡下了?” “公主正在沐浴,有事?” “急事,需亲自通禀。” 祈年朝紧闭的宫殿看了一眼:“稍等!” 他转身走到长乐宫殿前,抬手叩了叩门。 片刻,里面传来云乐慵懒的声音。 “何事?” “公主,张副统领来了,说是有急事向您通禀。” 水雾缭绕的浴池里,美人浸在温泉中,水汽袅袅,朦胧了她的身影,水雾中,如上等羊脂玉般细腻的肌肤越发晶莹剔透。 云乐缓缓睁开眼睛,乌黑的长发湿漉漉的贴在肩头,她转身扯过一旁的干巾随意的擦拭了几下,便踩着阶梯缓步走出浴池。 一旁伺候的宫娥立刻上前,将她娇媚柔软的身子仔细擦拭一遍,另一名宫娥将提前熏制好的锦缎衣裙捧上来,为云乐穿戴整齐。 “让他进来吧。” 听到云乐的回话,祈年转身看向张副统领。 “公主有请!” 第63章 神秘死亡 张副统领走入殿内,云乐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了妆奁前梳妆。 祈年立刻走上前去,接过宫娥手里的干巾包裹住云乐湿漉漉的长发,小心翼翼的帮忙绞干。 “卑职参见长公主。”张副统领微垂着眼帘恭敬行礼。 “发生了何事?” 张副统领道:“刚刚刑部那边传出消息,苏明赫在牢狱中自戕了。” 云乐眸光微动,沉静的面容倏然冷了下来。 “刑部那边的狱卒干什么吃的?好端端的刑犯怎么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自戕?” 张副统领将当时情况详细说明:“狱卒送晚饭时发现苏明赫死在了牢房,刑部的仵作已经验过尸体了,死因是用磨尖的竹筷刺入颈脉流血过多而亡。” 云乐陷入一阵沉思,苏太后已经使用了麒麟玉保下苏明赫一命,云澹也准备将他发配宁古塔算是给这个案子一个交代,苏明赫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自杀? 先不说此事不符合常理,就说苏明赫贪生怕死、骄奢淫逸的性格,他那种人也不会羞愤到自杀的地步。 “确定是自戕而亡?” “苏明赫的牢房内并未有外人进入的痕迹,再加上苏明赫脖颈上的伤口形状的确是自杀所为。苏丞相一家已经闻讯赶了过去,听闻苏丞相悲痛欲绝,他的夫人崔氏因悲伤过度当场昏厥了过去。” 祈年道:“公主可是有疑虑?” 云乐冷哂:“明知道有一条活路可走,你会一心求死吗?” 张副统领和祈年都陷入沉思之中。 “若有活路,应该正常人都不会寻死。” “何况是苏明赫那种作恶多端的二世主,他是绝对不会轻易自戕的,除非是有不得不死的苦衷?” 云乐透过铜镜看向身旁的祈年:“你随张何一起带宿卫营的仵作再去一趟刑部衙门,把当晚值守的狱卒好好审问一番,事后立刻回来通禀。” 祈年将云乐的长发顺好,随手将干巾交给一旁的宫娥。 “奴这就去。” —— 刑部大牢 当祈年和张何带着仵作赶到现场时,刑部尚书带着左右侍郎闻讯赶来。 苏明赫毕竟是苏丞相之子,他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在了刑部大牢里着实是一件大事,即便这苏二公子最终确定是自戕而亡,怕是刑部也要落下个监管不严的罪名。 想到此,身为刑部尚书的孙启柏就觉得一阵头疼。 宿卫营的仵作在停尸房内重新检验了苏明赫的尸体,人已经死亡超过两个时辰,尸体上陆续出现尸斑,侧颈上的伤口处已经被干枯的血浆凝固住。 仵作仔细查验了一番,最终的结果与刑部仵作的检验结果基本相同。 “的确是自戕而死,而且是毫不犹豫的下了必死的决心,不然一个没有武功的人想凭借一根竹筷自戕,是不会有如此光滑的伤口留下。” 祈年的目光落在苏明赫的伤口处沉思了片刻,随即看向一旁的刑部尚书。 “孙大人,今日值守的狱卒在何处?” 孙启柏回道:“都在刑部一并看管起来了。” “带我们去看看。” “几位请吧。” 孙启柏带领祈年、张副统领见到了那几名大牢值守的狱卒。 “这二位是宿卫营的大人,他们问什么你们如实回答。” 听到是宿卫营的人来了,几个人被吓得僵在原地不敢乱动。 汴京城的各司衙门谁人不知宿卫营是皇家鹰爪?普通人想不到的各种酷刑都能出现在那里,落入宿卫营的手里基本没有活着走出来的机会。 张副统领咳嗽一声,几名狱卒的身子明显抖动了一下。 “最先发现苏明赫自戕的是谁?” 其中一名年纪稍长的狱卒哆哆嗦嗦走上前一步:“是……是小人给苏二公子送饭时发现他倒在血泊中,小人上前查看时苏二公子的身体都已经凉了。” 祈年问:“今日苏明赫可曾见过什么人?” 那名狱卒摇了摇头。 “倒是昨日苏府的管家曾来送过一些吃食和被褥。” “为何要送被褥?” 那狱卒叹了口气:“苏二公子自从进入刑部牢房就整日叫骂个不停,不是嫌弃饭菜是狗食,就是嫌牢房里太脏床板太硬,我们这些看守的狱卒被骂怕了,没事都不敢上前寻不痛快。” 祈年思索了片刻。 “苏明赫临死前可有什么异常反应?” 几名狱卒摇了摇头,这时一名年轻狱卒似乎想到什么。 “大人,小的送午饭的时候发现苏二公子一直在牢房里走来走去,看样子神情挺烦躁的,小的当时顺嘴问了一句,他说昨夜听到外面有吹箫声,那声音听着很刺耳,可那吹箫的人却吹奏了一整晚,害的他一夜没法子入睡,当时小的没多想,如今想来有些奇怪,昨夜小人守夜时并未听到箫声,莫不是二公子受了什么刺激幻听了?” —— 祈年回到长乐宫已是后半夜。 他径直去了云乐的寝宫。 “公主,奴回来了。” 屋内沉寂片刻。 “进来!” 得到应允,祈年推门而入。 云乐缓缓从床榻上坐起来,祈年走上前单膝跪地,主动俯身将镶嵌着一串珍珠的绣花鞋拿起来穿在云乐的脚上。 云乐垂眸看向祈年的后背,他的背脊宽阔坚实,隔着一层布料依旧能看到那条笔直的脊骨,背阔肌向两侧延伸,精壮的肌肉线条格外分明,仿佛钢铁铸就一般。 能练就这样一身精壮的肌肉线条,他必然是习武时吃了常人不能吃的苦头。 “调查的如何?” 祈年将绣花鞋穿戴好,这才昂起头看向云乐的目光。 “宿卫营的仵作检验了苏明赫的尸体,与刑部的结果相差无几,奴审问了那几名狱卒,他们都说今日并未有外人见过苏明赫,不过昨日苏府的管家曾送来一些吃食和被褥。” 没有听到有用的答案,云乐绣眉微微蹙了起来。 “就这些?” 祈年道:“有一名狱卒说今日晌午时分苏明赫的情绪有些不对,他曾情绪烦躁的在牢房里踱步,说是昨晚听了一夜箫声吵的他难以入眠,可守夜的狱卒却并未听见。” 箫声? 现在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苏明赫死亡背后一定有人在操纵此事,可这个人会是谁呢? “祈年,你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祈年沉吟片刻:“奴认为公主的怀疑是对的,若一个人一心求死他就不会抱怨周围的环境,可自从苏明赫被抓入刑部后吃用上都无比挑剔,这不像一个将死之人该有的状态,奴只是不知是谁想让苏明赫死在刑部,其背后的目的是什么?” 第64章 流觞宴1 云乐起身在殿内来回走了一遭,大脑里迅速将苏明赫自戕前的事情仔细捋了一遍,一个隐藏在暗处的真相渐渐浮出了水面。 她忽然明朗,勾唇冷笑一声:“好一个栽赃嫁祸。” 祈年看向云乐:“公主的意思是有人想将苏明赫之死嫁祸给您?” 云乐走到黄花梨木桌前坐下,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狠厉。 “苏明赫是本宫抓的,如今他突然死在了刑部,你说苏谦首先会怀疑是谁动的手?” 祈年顿时明白过来:“所以这个幕后之人是冲着您来的。” 云乐端起桌上的白玉茶盏为自己倒了一杯水,烛光映衬下茶盏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她慵懒的眯了眯眼,微微昂起头慢悠悠喝了一口。 看来,她的回归让那些世家们开始蠢蠢欲动了。 翌日 祈年一早赶去了太医院,沈老太医刚点卯就被祈年匆匆拉着往外走。 老爷子一把年纪腿脚哪里赶得上年轻人?他被拉着走了一段路气喘吁吁的扶着墙说什么都不肯走了。 “小伙子,你……你着啥急啊,我一把老骨头被你这么折腾,还没……还没赶到长乐宫就先……先一步咽气了,老夫还……还想多活几年呢,不行了不行了,老夫要休息一会儿再走。” 祈年见他死活不肯动,剑眉微微蹙起,因为苏明赫自戕一事长公主一宿没睡,今早立刻就要召见沈老太医,他担心公主的身体抱恙,所以才着急将沈老太医带去长乐宫。 “我背你,上来!” 不等沈老太医答应,祈年已经转过身一把握住沈御医的手腕强行将老爷子背了起来,随即健步如飞的朝着长乐宫的方向而去。 二人到了长乐宫后,沈老太医那张老脸被憋的通红,路上颠簸的他差点就吐了。 双脚落地,老爷子脚步虚浮摇摇晃晃的走到宫殿里。 “老臣参见长公主殿下。” 沈老太医行了礼,抬头朝云乐看了一眼,又侧目朝身旁的祈年瞪了一眼。 这小伙子急匆匆把他背过来,还以为长公主得了什么急症,可看着眼前的长公主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啊。 云乐清退了宫殿里伺候的宫娥太监们,只留下沈老太医和祈年二人。 “沈太医,本宫有件事想请教你。” 她想了一整晚,总觉得苏明赫的死很可能和他听到的箫声有关系,故而一早便吩咐祈年去将沈老太医请了过来。 “公主请讲。” 云乐问道:“你见多识广,可曾听过一种能操控人心智的曲子?” 沈老太医捋了捋花白胡须沉思了片刻:“若说能操控人心智的曲子老夫还真没听说过,不过南疆有一种噬心蛊若进入人的大脑中,蛊虫就会慢慢操控人的意识。” 噬心蛊? 难道苏明赫自戕和噬心蛊有关系? “若是噬心蛊操控人的意识,被下蛊之人会怎样?” “这个要看下蛊之人的意愿,若想要取人性命,蛊虫就会刺激被下蛊之人的大脑,操控他做出自杀的行为。” 云乐又问:“若被下了噬心蛊,可通过尸体检查到蛊虫的存在?” 沈老太医点了点头:“若真是噬心蛊所为,一旦宿主死亡噬心蛊就会进入休眠状态,通过外部诊断很难判断出中蛊迹象,只有解剖大脑才能找到噬心蛊的存在。” 云乐听了沈老太医这番解释后陷入了许久的沉默,想要知道苏明赫是否中了噬心蛊,只要解剖了他的大脑就能知道答案,可苏谦那边不好交代,他儿子无故死在刑部大牢已经够让他痛心疾首,若解剖大脑…… 送走沈老太医后,云乐独自待了一会儿。 “祈年。” 守在门外那抹颀长的身影立刻走入殿内。 云乐看向他:“你过来,本宫要交代一些事。” 祈年抬脚走到云乐身边,云乐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俯下身来。 祈年背脊紧绷着缓缓俯下身靠近云乐,后者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一股温热的气息轻柔的吹拂在他的耳边,心跳不受控的乱了方寸,少年浓密的长睫微微一颤,垂在身侧的修长手指紧张的揪住了衣角,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可记下了?” 祈年白净的脸上升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沉声道:“奴记下了。” “下去安排吧。” “是!” 祈年转身的那一刻,抬手按在狂跳不止的胸口处,暗暗呼了一口气。 —— 靖安王府 今日是靖安王亲自操办的流觞宴,京城内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都派了人前来捧场。 靖安王虽是个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但他为人乐善好施、广交善缘,无论是朝堂权贵还是绿林侠客亦或是市井小贩,他都能与之成为至交好友,连当今圣上与先帝对他也十分尊敬,世人皆称赞靖安王是个奇才。 往年春闱放榜时靖安王也会在府中举办一场小型的宴会,前来参加的都是文人墨客居多,可今年靖安王想给自家那不争气的闺女择一良婿,所以提前广发英雄帖,无论是朝中新贵还是春闱名列前茅的学子,亦或是世家大族子弟,只要是合适的人选都在受邀之内。 而接到请帖的家族也都是各怀心思,听闻今日各路青年才俊都会前来参加这场流觞宴,那些家中有未出阁姑娘的人家也都想来碰碰运气,而且听闻长公主也会到场,这是一次能攀附公主的好机会,自是不能错过。 临近中午,客人们陆续赶来,王府门外的马车络绎不绝,门房小厮不断通报到访客人的身份。 姚禾今日穿着一袭紫红色金丝绣花长裙,裙摆摇曳生姿,一头漆黑长发挽成精致的发髻,头戴珠翠凤钗,整个人显得格外高贵优雅,只要不开口,她这个京城第一美人倒也并非浪得虚名。 在靖安王再三叮嘱下,姚禾尽量维持着名门淑秀的端庄气度,乖巧的站在靖安王和靖安王妃身侧与来往宾客们寒暄,嘴角的假笑都快抽筋了。 “骠骑大将军到!” 听到李府来人了,姚禾无精打采的小脸顿时来了精神。 “李姐姐!” 第65章 流觞宴2 李箐跟在李绛和长兄李晟身后,旁边跟着的是继母余氏和三姑娘李浅浅。 看到姚禾向自己挥手示意,李箐立刻迎了上来。 “臣女见过昭阳郡主。” “咱们姐妹还客气什么?”姚禾伸手将李箐搀扶起来。 李箐今日穿了一件淡蓝色长裙,袖口、裙摆都是用银丝刺绣的兰花,在阳光下精美的花纹泛起莹莹光泽,这身衣裙将李箐衬托的越发楚楚动人。 “郡主,长公主殿下今日也要来吗?” 姚禾绣眉微蹙,对云乐昨日说的那番话还有些耿耿于怀。 “谁知道,请帖已经送过去了,她这个人阴晴不定的,我是猜不透她的心思。” 二人说话间,大门外一对母女带着几名丫鬟婆子走了进来。 “徐州巡抚苏夫人、苏三姑娘到!” 听到是徐州那边来的人,在场的宾客们纷纷朝来人看去。 苏晚晚跟在梁氏身后,她身上穿着一件月牙白的外衫,里面配的是一件藕荷色的长裙,整个人如一朵娇弱的小花儿微微垂首亦步亦趋的走了进来。 靖安王朝母女二人打量一眼,眼神询问一旁的靖安王妃柳氏。 他似乎并未跟徐州巡抚有什么往来,徐州那边怎么突然来人了? 柳氏看出靖安王的疑惑,解释道:“原是送去相府的帖子,昨日苏家出了那事,苏丞相和苏夫人自是来不了的,苏家二房恰巧来京城探亲,苏二夫人想必是替苏丞相苏夫妇前来的。” 靖安王恍然大悟,一早也听说了苏家二公子在刑部自戕一事。 这时,梁氏带着苏晚晚已经走到二人面前。 “臣妇给王爷、王妃请安。” “见过昭阳郡主。” 苏晚晚跟着梁氏屈膝行了一礼。 靖安王妃上前将梁氏搀扶起来。 “苏二夫人不必多礼,自从苏大人前往徐州任职后,咱们已经许多年未曾见面了。” 话落,靖安王妃的目光落在了苏晚晚身上。 “这位姑娘是?” 梁氏道:“这是臣妇的三女儿晚晚,晚晚快见过王妃。” 苏晚晚走上前一步,再次向靖安王妃行了一礼。 “晚晚见过王妃娘娘。” 靖安王妃伸出双手牵起苏晚晚的手,当苏晚晚抬起头时靖安王妃的神情顿时一变。 不仅靖安王妃的神情有异,周围的宾客们也都露出震惊之色。 “容妃娘娘?” 有人下意识脱口而出。 人群中一名年轻男人死死盯着苏晚晚看了半晌,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人? 苏晚晚注意到宾客们诧异的盯着自己时,终于明白昨日伯父欲言又止的那席话是何深意。 “这位苏姑娘竟然与容妃娘娘长得如此相似,若苏姑娘参加今年的选秀的话那还得了?” “陛下已经很多年未曾选秀了,今年这场选秀可是有热闹看了。” 听着四周的议论声,苏晚晚心里暗暗有些窃喜,她来京城就是要参加今年选秀的,早就听闻当今圣上与容妃的事,据说自从容妃去世后圣上的后宫便形同虚设。 一个年轻俊逸的帝王竟还是个情种,这样的男人又有几个女人不想得到他的专宠?她既然与容妃长得像便是老天爷相助,这个机会自己要把握住才行。 姚禾不以为意的打量了苏晚晚一眼,世人都说容妃宠冠后宫,可她却觉得陛下对容妃最多算是相敬如宾罢了,甚至连对云乐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若不是云乐上了皇家族谱,是真正的皇家长公主,她绝对会怀疑云澹心里一直爱的人是云乐,当然,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她可不敢乱说。 “李姐姐?” 姚禾摇了摇李箐的手,见李箐的目光一直盯着苏晚晚看,她凑到李箐耳边喊道:“李姐姐!” “郡主,怎么了?”李箐回过神儿,快速收起了眸底的一抹晦暗。 “客人们都入席了,咱们也过去吧。” 李箐朝周围扫了一眼,发现靖安王已经带着客人们离开了。 “走吧。” 与此同时 靖安王府门外,一名身穿青色襦衫的年轻男子匆匆赶来,他刚准备进去便被一名年轻女子上前拦了下来。 “翰之哥!” 男子回头看去,清俊的脸上露出一抹惊讶。 “墨娘?你怎么在这里?” “干娘的药没了,我想去药铺给干娘抓药,可家里银子不多了,于是我就去书斋找你,那边的佟掌柜说你今天受邀来了靖安王府,于是我便只好赶来这里等你了。” 秦翰之从袖中取出钱袋子,从里面掏出一锭五两的银锭子交给林墨儿,这是他抄了一个多月的书和书写策论赚取的银子,怕是还不够他娘一个月的药钱。 “若不够就先在楚大夫那里赊账,我娘一直在他那边开药,欠几钱银子他会赊的。” 林墨娘看向秦翰之:“翰之哥,听说你最近和昭阳郡主走的很近,这次靖安王设下什么流觞宴也邀请了你,郡主是不是看上你了?” 最近秦翰之很少和她说话,他们之间除了交流秦母的病情之外几乎没有其他话聊,之前他明明不是这样的。 虽然两个人尚未定亲,可当年秦母将她收养在身边就是给翰之哥买的童养媳,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秦母说过等翰之哥中了进士就迎娶她过门的。 秦翰之神情冷淡道:“不要胡说,若让外人听到这些话有损郡主的名节,你快去拿药吧,我晚些就回去。” 话落,秦翰之转身朝靖安王府走去,恰巧这时姚禾走了出来。 “翰之,你总算来了!” 姚禾看到秦翰之来了,高高兴兴跑了过去。 秦翰之在面对姚禾时脸上方才有了笑意。 “刚刚在瞻园那边有些事耽误了,还望郡主见谅。” “没关系,你能来本郡主很高兴,这次邀请的名单可是我父王亲自拟写的,你今日好好表现,本郡主相信以你的才华一定能惊艳四座!”姚禾对秦翰之很有信心。 犹记得他们第一次相遇时,他在茶楼里做说书先生被人当众投掷果皮嘲讽,他面不改色的站在那里继续说书,背脊挺的直直的,那种文雅中自带风骨的气质吸引了她的目光,从此之后她成了瞻园的常客,目光也总会被这个清冷孤傲的男子所吸引。 后来从旁人那边了解的多了,才知道他名字叫秦翰之,是去年才从外地进京赶考的举子,听说他的母亲久卧病榻需要长久吃药,他一边读书一边在瞻园当说书先生,还要抽空去书斋抄书赚些银子,除了读书所需的开销之外,余下的几乎都拿去给他母亲治病了。 这样有风骨有孝心的男子逐渐走进了姚禾的心里,她觉得秦翰之身上有一股如悬崖青松般坚毅的气质,不同于她曾经见过的那些勋贵子弟。 姚禾朝门外那个离去的背影瞥了一眼。 “刚刚见你和那位姑娘交谈,你们认识?” 秦翰之微垂的眼眸闪动了一下。 “她是我的妹妹,不过我们并非亲生兄妹,她是我母亲自小收养在身边的故人之女。” 他从未将墨娘当做童养媳看待,也曾多次和母亲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如今他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墨娘的事是该早些解决了。 姚禾性子单纯,听说那女子是秦翰之的妹妹忙道:“既是你的妹妹,刚刚为何不将人一起带来?王府又不是缺那一双碗筷。” 秦翰之解释道:“她还要去药铺为家母抓药,不便久留。” 姚禾哦了一声,她原本是想请宫里的御医为秦翰之的母亲看病的,再三斟酌后认为还是等他进士及第后再提此事。 王府外不远处安静停着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 马车内,云乐摆弄着面前的一盘残棋,她就知道今天有热闹看,刚赶过来就看到了一场好戏。 “查一查秦翰之与那女子的关系。” 站在马车旁的俊美少年立刻应声。 “是。” “走吧,去王府看看热闹。” 第66章 温少师别来无恙 “长公主到!” 随着门房一声通传,席间的客人陆陆续续站起身朝门口的方向望去。 庭院中,身着一袭红色宫装长裙的女子带着几名护卫缓缓走来,阳光普照,妖艳如火,女子周身的皇家贵气让人心生敬畏。 云乐素来不喜头上带太多饰品,今日却一改常态梳起了精致的发髻,上等的朱钗步摇随着她的步履一步一摇,尤其是那眉心的红色花钿将她的肌肤衬托的越发雪白细腻,与她身上的红装相得益彰。 “参见长公主殿下!” 众人齐声朝云乐行了大礼,靖安王、靖安王妃立刻走上前来。 “长公主总算是来了,若再不来别人会误以为本王对外吹牛皮呢。” 云乐看向靖安王道:“靖安王往年举办的流觞宴都能频出惊才绝艳的文章、诗句,今年更是将满京城的名门勋贵都聚集到了一起,本宫自是要来凑个热闹。” 靖安王吹捧到:“您能来更是锦上添花、蓬荜生辉,长公主请上座。” 云乐到场后,现场的氛围显得有些局促,毕竟长公主凶名在外,她这尊杀神坐在这里,在场的宾客们说话都不敢大声了。 而云乐坐的那一桌,除了靖安王、靖安王妃、姚禾一家三口之外,便再没有其他人敢上前凑热闹。 姚禾小声道:“瞧瞧,你来了之后客人都不敢上这一桌来吃饭了。” 云乐端起酒杯递到鼻尖嗅了嗅,一股果香扑鼻而来。 她抿了一口尝了尝,味道酸甜醇厚,是上等的梅子酒。 “不是你请本宫来的?” 姚禾轻哼一声,小声嘟囔:“本郡主还后悔请你来呢。” 云乐内力深厚自是听清了她的嘀咕,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在男宾客那个区域扫了一眼。 “那个秦翰之在哪儿?” 姚禾顿时眼神戒备的盯着她:“你……你想干嘛?” “紧张什么?只不过是想帮你把把关而已。” “哼,本郡主相中的男人才不用你把关呢。” 坐在她们对面的靖安王、靖安王妃二人见云乐自坐下后就和姚禾凑到一起嘀嘀咕咕,夫妻二人相视一笑。 “多年未见,咱们禾儿还是最喜欢和长公主待在一起。” 靖安王笑着点了点头:“禾儿自小就喜欢跟在长公主身后,也是见长公主从小习武才嚷嚷着要学武功的。” 姚禾听到父母的一席话顿时不乐意了。 “谁跟在她后面了?我那是从小就瞧她傲慢无理,想杀杀她的锐气而已。” 云乐轻哂一声:“奈何这么多年过去了,请了那么多名师教导你的武功还是毫无精进。” 面对云乐的嘲讽,姚禾险些气炸了,奈何宾客满堂她只能咬着后槽牙瞪了云乐一眼。 眼见云乐坐下后与靖安王、靖安王妃谈笑风生,并非在朝堂上那般杀伐狠辣,有些世家夫人带着自家姑娘壮着胆子来长公主面前露脸。 云乐在面对各家夫人小姐时也并非那般不近人情,见此,本就存着攀附心思的夫人们纷纷带着各家女儿前来敬茶。 “臣妇见过长公主。” “臣女见过长公主殿下!” 云乐看向走来的一对母女,靖安王妃在一旁轻声介绍。 “这二位是徐州巡抚苏澈苏大人的家眷。” 苏澈?苏丞相的弟弟。 云乐道:“原来是苏巡抚的家眷。” 苏晚晚微微抬眸朝云乐看了一眼,随即立刻垂下头去。 这位就是圣上唯一的妹妹琼华长公主? 世人都传她丑陋无垠,故而从小带着一张獠牙鬼面,如今看来传言实在信不得,眼前这女子的容貌竟比京城第一美人的昭阳郡主还要明艳三分。 母亲说长公主深得圣上宠爱,她想要今后在后宫蒙得圣宠,这位长公主自是不能得罪。 云乐与梁氏闲谈了几句徐州的情况,梁氏有意将苏晚晚推到云乐面前。 “徐州最出名的便是玉露团藕粉桂花糕和凤梨酥,臣妇的三姑娘曾跟随徐州最有名的点心师傅学过,若公主喜欢的话,改日让晚晚做一些给您送去宫里尝尝鲜。” 云乐端起身边的茶盏慢悠悠呷了一口茶水,梁氏紧张的揪着手里的帕子等着云乐开口。 放下茶盏,云乐淡淡一笑:“既如此,那改日就有劳苏姑娘了。” 梁氏大喜,又说了两句讨喜的话便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温少师到!” 随着门房的又一声通传,一道青色身影缓缓走来,他步伐轻盈如风,宽大的衣袖随风拂动,每一步都似踏在云端之上。 青衫磊落公子行,风华绝代步轻盈。 看到温溯白的那一刻,云乐脑海中不由的闪过这句诗。 他的出现吸引了宾客们的目光,男人们眼神里带着崇敬之意,汴京第一美男子,美的不仅仅是容貌,更有那簪缨世家养出来的矜贵和满腹的惊世才华。 而年轻女子看向温溯白的神情便不再那么清白,一个个眼含春水、含羞带怯的偷偷张望,又想被他注意到又怕自己表现的太明显,短短片刻时间心里已经是千百种心思环绕。 靖安王和靖安王妃再次起身上前相迎,一番客套的寒暄后便将温溯白请到了他们这一桌。 因为目前也只有他们这一桌空位最多。 温溯白走到云乐面前,拱手行了一礼。 “微臣参见长公主殿下。” 云乐面带笑意的看向温溯白:“素来听闻温少师不喜参加京中宴会,今日能在此处见到温少师着实意外。” “并非不喜,而是有无想见之人。” 云乐绣眉微挑:“哦?今日这宴席上可有温少师想见之人?” 在场的年轻姑娘们纷纷眼含期待的看向温溯白。 温少师竟然说出如此令人浮想联翩的话,难道他今日真的是为了谁而来? 会是谁呢? 今日半个京城的世家贵女们可都来了。 温溯白微微抬眸,那双漂亮的凤眼里溢着一抹隐隐笑意。 “前几日曾有人许诺臣一件事,事后她似乎忘记了,臣听闻她今日也会来参加流觞宴,便想当面问一问那个承诺可还算数?” 云乐顿时想起洗尘宴那晚,她当时怀疑温溯白出现在观景阁的目的,曾言语调戏试探过他。 当时不过是随口一说,他堂堂温家嫡子当朝少师还能当真不成? 一旁的靖安王笑道:“不知对方许下了什么承诺,竟让温少师如此记挂?” 温溯白沉静的目光落在云乐身上:“此事不宜声张,还是我和她心里知晓便好。” 云乐把玩着手里的白瓷酒杯,这是在点她呢。 靖安王妃招呼道:“少师请坐吧。” 温溯白应了一声,径直走到云乐旁边的空位坐下。 此时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这边的酒桌。 温少师竟然挨着长公主坐下了,他那么斯文儒雅的男子竟然敢坐在那位女杀神的身旁? 难道他就不怕吗? 第67章 前夫和现任的修罗场? 江亦安打马上前缓缓停在了殿前司大门外,将缰绳随手丢给门口值守的护卫便快步朝司内而去。 “今日衙里怎么如此清净?” 他注意到几位同僚都不在场。 一名下属道:“今日靖安王设了流觞宴,邀请咱们司过去镇镇场子,赵指挥带着一帮弟兄都过去了,说是为了保护那些权贵门的安全,实则就是过去讨杯酒水吃。” 江亦安这几日奉旨去了京郊大营,此时刚从军营里赶回来方才知道靖安王设流觞宴的事。 “往年靖安王也会设宴,怎不见如此大的阵仗?” “今时不同往日,往年靖安王只是邀请了一些文人,可今年不仅京城有头有脸的勋贵们都去了,连长公主也亲临了。” 江亦安脱外袍的手微微一顿。 “长公主也去了?” “是啊,靖安王早就放出风声邀请了长公主,素来听闻长公主与靖安王的关系不错,长公主亲自前去也并不意外。” 江亦安心情一阵激动。 “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是!” —— 靖安王府的花园内古朴典雅风格秀美,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观景台内可将整个园林全貌尽收眼底。 饭后,云乐在观景阁外寻了一处秋千坐下,这边有一片半人多高的牡丹花圃遮挡外面的视线,她本想在这里独自坐一会儿晒晒太阳,可偏有人不想让她安静。 “阿芷。” 祈年从附近的大树上纵身跃下,抬手拦住了江亦安。 “江小侯爷止步!” 江亦安被祈年拦下,只能眼神痴痴望着不远处那抹熟悉的身影。 女子神情慵懒的靠在秋千架上,即便双眼紧闭周身却依旧散发出不可亵渎的高贵。 明明……明明是同一张脸,明明就是他的阿芷,为什么眼前的长公主与他的阿芷却完全不同了。 变得那么陌生,那么高不可攀,即便二人相隔几米却依旧觉得那么遥不可及。 江亦安默默吞咽了一抹苦涩,朝着云乐的方向拱手作揖。 “下官江亦安参见长公主殿下!” 云乐缓缓睁开眼睛,清冷的眸子沉静无波的看了过来。 “江小侯爷有事?” “下官想单独和长公主说几句话,不知可否?” 云乐沉默片刻,朝祈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放行。 祈年朝江亦安看了一眼,这才将手臂收回走到那棵柳树下守着。 江亦安径直走到花圃丛中,漆黑的目光紧紧盯着云乐的脸,最近晚上他还是时常梦到阿芷,她会做自己喜欢吃的虾羹,然后坐在一旁目光温柔的看着他吃个精光,她会坐在灯下帮他缝制衣裳、香囊、帕子…… 她刚回到京城时这些女红都是不会做的,是她亲自去找了绣娘拜师一点点学会,这六年多他的贴身衣物从未假手旁人,都是阿芷一针一线为他缝制出来的,从前他穿上她缝制的衣裳那么小心翼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习惯了这些呢? 以至于忘记了,这些年并不是阿芷受他的庇护,而是他已经离不开她。 “阿芷,你最近过得可好?” 云乐冷声道:“江小侯爷,若你一直在本宫面前喊其她人的名字,你接下来的话本宫一个字都不想听。” “可是你……你就是我的妻子阿芷,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是应该的,是我一叶障目被叶攸宁骗的团团转,是我的心不够坚定忘记了曾经对你的承诺,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在你坠崖后我寻遍了山下的角角落落,那时我才真正感觉到了绝望的窒息,睁开眼闭上眼全都是你的影子,我最近常常再想若当时我救下的是你该多好,若我不带叶攸宁回京城该多好,若这一切都未曾发生,你我还是恩爱如初,说不定此时此刻我们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我怎么就因为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选择放弃了你。” 江亦安神情痛苦的闭了闭眼。 “伤害已经造成,我知道自己说再多都于事无补,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哪怕是奢望,哪怕只有渺茫的一丝机会我也不想放弃。” 云乐神情平静的看着他。 “所以你说这些是想试探本宫是否还对你有情?” “我……” 那个“是”字江亦安难以启齿。 云乐淡淡一笑:“江小侯爷,曾经那个一心爱你的沅芷已经死了,在南山悬崖边上是你放弃了她,而本宫从来不是她,也不可能像她一样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一个男人,本宫是大明长公主,是天之骄女!本宫这双手从小拿的是梨花枪,欲掌乾坤之柄夺万世之名,你说本宫和你的沅芷可有半分相似?” 江亦安一颗心如坠冰窟,她如此平静的说出这番话,不带一丝情绪,就好像在评述一件与她毫不相关的事情。 在她的眼里找不到一丝阿芷的影子了,长公主.....她如今是长公主,而他的阿芷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云乐不想与江亦安多做纠缠,他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江亦安陷入了沉默,他知道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长公主云乐,她不可能再成为从前那个失忆的阿芷。 可他不甘心就这样彻底和她没有关系。 “公主原来在这里。” 云乐抬头看去,温溯白缓步朝花圃这边走来。 她只是想清静一会儿才选了这么个僻静的地方…… 温溯白走上前来,似乎这时才看到江亦安一般。 “江小侯爷也在。” 江亦安眸色阴翳的看了温溯白一眼,云乐还在侯府时曾晕倒在花园附近,就是温溯白不顾男女大防将她送回了院子里,此事他一直耿耿于怀。 想到此,江亦安垂落的双手紧紧攥了起来。 “温少师和长公主很熟?” 温溯白淡然一笑,看向云乐的目光多少有些暧昧不明。 “那要看长公主的意思了。” 眼睁睁看着温溯白用那种暧昧的神情看向云乐,江亦安的愤怒如狂潮般涌上心头。 阿芷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温溯白这是存的什么龌龊心思? 第68章 暧昧 云乐揶揄道:“温少师又不是三岁的幼童,怎还将别人不清醒时说的话当真了?” “哦?公主金口玉言,人生大事您怎会随意开玩笑?何况当时我们……” 温溯白故意将话说了一半,只有云乐自己能听得懂。 江亦安气的面色铁青,他猛地上前一步恶狠狠揪住温溯白的衣领。 “你对她做了什么?” 十一飞身上前,温溯白抬手制止了十一出手。 比起江亦安的愤怒,温溯白显得尤为平静。 “江小侯爷这是闹什么?你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江亦安愤怒道:“我的身份?呵,你明明知道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 温溯白淡淡一笑:“若我没记错的话,江小侯爷的妻子乃是孤女沅氏,她不是已经在南山坠崖身亡了吗?而站在你面前的这位可是我大明朝的琼华长公主,江小侯爷可莫要认错了人!” 江亦安眼神赤红,愤怒已经到达了极点,紧握的拳头咯吱作响,随时都可能用力挥向温溯白那张不染尘世的清隽面容上。 云乐看向江亦安,冷声道:“江小侯爷,你是想当着本宫的面殴打朝廷命官?” 江亦安渐渐冷静下来,即便他被嫉妒刺激的失去理智,可这一拳头下去,南安侯府都会因此受到牵连。 温家嫡子他得罪不起。 云乐从秋千上站起身,缓缓走到江亦安的面前:“本宫今后不想再听到刚刚那番话,与你成婚的是沅芷而非本宫,你该明白这个道理,若实在想念你的亡妻不如去她的衣冠冢前好生祭拜一番,今后无事别再来烦本宫。” 言罢,云乐转身离去。 温溯白朝云乐的背影看了一眼,随即也紧跟着追上前去。 “公主等等微臣。”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来到一处假山旁,云乐转身看向身后的温溯白。 “温少师这么上杆子和本宫扯上关系,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温溯白低声轻笑,嗓音低沉悦耳。 “微臣自小便被家师教导做人应一诺千金、信守不渝,当初长公主将臣压在榻上可是亲口许诺了臣,如今臣当真了公主却不认了。” 云乐看着眼前风雅绝伦的男子,突然上前一步侧着脑袋贴上了他的心口。 温溯白深邃的眸子微微一闪,疑惑的垂眸看向她。 “公主靠臣这么近是想?” 云乐缓缓抬手,食指在他的心口位置轻点了几下,眼神透着妖媚,可这双眸子再往深处看确是一片汪洋。 “温少师既然这么想自荐枕席,本宫想好好听听你这颗心是不是如你这张嘴说的那般真切,毕竟嘴可以骗人但心不会。” 二人的目光对视,彼此都看不透对方此刻的心思。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云乐看了一眼自己和温溯白暧昧的姿势,随即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扯进了假山的石洞里。 这个石洞空间很狭窄,只能勉强容下两个人,云乐比温溯白低了多半个头,她整个人只能缩在温溯白怀里才能勉强站直身子,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山洞里某人明显加快的心跳声显得尤为突兀。 头顶上一丝热气拂过,云乐冷眸抬起朝温溯白瞥了一眼。 不忘调戏道:“温少师这会儿的心跳倒是不像说了假话。” 温溯白如玉的面容透着一抹不自然的红晕,如此亲密的姿势她怎么能如此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种话来? 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到了假山附近,一个女子的声音紧随着传了过来。 “瞧瞧那些夫人在长公主面前阿谀奉承的嘴脸,平日里一个个在府中作威作福的主儿,在长公主面前却像极了谄媚的奴才。” 说话的女子言语中满是嘲讽之意,与她并肩而走的紫衣女子道:“那毕竟是手握兵权的长公主殿下,她可是陛下最疼爱的妹妹,这些夫人们心里跟个明镜似的,尤其是准备送女儿入宫的那些人家,若能让自家女儿与长公主搞好关系,今后入宫为妃可是大有助力。” 最初说话的那名女子不屑的轻哼一声:“什么长公主?圣上不过是念及她父母曾为大明立下功劳才将她接入宫中罢了,她身上可没有流着皇家的血脉。” 云乐朝山洞外面看去,说出这番话的是那名身穿淡黄色长裙的女子。 温溯白低下头凑到她耳边道:“那是南阳王氏嫡次女,她身边那位是宁国公府的四姑娘,四姑娘的母亲宁国公府三夫人也是出自南阳王家。” 云乐理清了那两名女子的身份,南阳王氏的嫡次女,她的姐姐便是太子的生母容妃。 这时,跟在二人身后的老妇人急忙出声制止:“二姑娘切莫乱说,这里可不比南阳。” 在南阳府无人敢得罪王氏,再加上二姑娘从小就受老爷夫人的宠爱,以至于性子张扬跋扈,说话也从不过脑子。 若不是夫人膝下就这两个女儿,容妃娘娘去世多年,太子如今年幼身边又需要一个亲人进宫照顾,夫人也不会让二姑娘来参加选秀。 可这二姑娘…… 想到此,钱嬷嬷一阵叹息。 一旁的紫衣女子道:“钱嬷嬷不必太紧张,即便长公主听到了又能如何?嫣儿可是容妃娘娘的亲妹妹,是当今太子的亲姨母,以圣上对容妃娘娘的深情又怎能让嫣儿受别人的欺负?” 听了紫衣女子的话,王嫣儿脸上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说话间,几人走到了假山旁边的观景阁内坐了下来。 那紫衣女子继续说道:“说起来,从徐州来的那位苏姑娘怎会和容妃娘娘如此相似?” 提起此人,王嫣儿面露不屑。 “大明疆土辽阔百姓众多,有两个长的相似之人并不奇怪,苏家打的什么算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刚刚在宴席上你看苏家母女二人面对长公主时那趋附逢迎的嘴脸,哼,真以为长得像容妃娘娘就能得到圣上的喜爱了?” 紫衣女子附和道:“容妃娘娘可是圣上的挚爱,即便圣上选她入宫为妃也只是一个替身罢了。” 云乐听了二人谈话的内容陷入沉思。 她对容妃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她性子温柔恬静平易近人,入宫短短一年便香消玉殒了,她去世之后云澹的后宫形同虚设,对太子更是用心教导,想必他是真心喜欢容妃的。 若苏家这位苏三姑娘长得真和容妃很像的话,这次选秀应该能脱颖而出。 第69章 挑衅长公主 不久,靖安王妃带着姚禾与一群夫人小姐们也赶了过来,观景阁中顿时热闹了起来。 温溯白低笑一声:“公主,倘若被外面的人发现我们躲在这里,你猜她们会怎么想?” 云乐的目光看向温溯白似笑非笑的眸子,抬手轻轻扯住他的衣领,温热的指尖犹如一根羽毛轻柔的划过他的锁骨,勾的人心房一颤。 “本宫恶名在外,就算被人发现最多就是传本宫肖想温少师这张出尘绝世的容颜,而少师今后可就从端方禁欲的谪仙跌落神坛了,不知破碎了多少女子的美梦呢。” 面对云乐的调戏,温溯白那双冷清的凤眸竟也染上了浮尘。 恍惚间,云乐觉得这双眼睛有些似曾相识。 温溯白的手礼尚往来的掐住了云乐不盈一握的腰身:“若公主真的馋臣这张脸,那臣愿意为公主跌落神坛。” 云乐淡淡一笑,抬手摸了摸他白皙细腻的脸颊。 “可本宫更喜欢……偷情。” 温溯白神情微怔间,云乐后退到洞口,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瞬间清明:“本宫过去会会她们,温少师找机会自行离开吧。” 话落,她转身走出了山洞。 观景阁的位置背对着山洞,所以云乐走过去时,里面的人并未发现她。 此时靖安王妃、姚禾和一众女眷都已经落座观景阁中。 四面雕花镂空的门窗大开,外面便是花团锦簇、绿意盎然的优美景色,而观景阁不远处的水榭内便是以靖安王为首的男子们聚集之地,两方之间相隔不到五十米的距离,均可隔着花海看到彼此那边的情况。 站在观景阁外的祝嬷嬷看到走来的云乐,立刻上前侧身行了一个标准的礼仪。 “老奴见过长公主!” “祝嬷嬷不必多礼,这些年你在靖安王府过得可好?” 祝嬷嬷曾是云乐的教养嬷嬷,之前她一直是在长乐宫伺候的,在云乐失踪后她便自请出宫养老,后来又被靖安王妃请入王府做了姚禾的教养嬷嬷。 面对自己曾经最亲近的老人,云乐多了几分敬重,亲自伸手将人搀扶起来。 多年不见,祝嬷嬷已经是满头银丝了。 “王爷、王妃和郡主对老奴很好,公主这些年在外面受苦了。” 提起此事祝嬷嬷顿时红了眼眶。 “嬷嬷不必伤心,都过去了。” “老奴知道公主性子坚强,无论在什么地方你都会过得很好。” 二人寒暄几句,祝嬷嬷亲自带着云乐走入观景阁:“王妃,长公主到了!” 随着祝嬷嬷一声通传,屋内抚琴的世家女顿时停了下来,阁楼里的夫人、小姐们齐刷刷站起身朝着云乐行礼。 云乐径直走到靖安王妃身旁的空位坐下,冷眼扫过在场的世家女子,当视线落在王嫣儿身上时停顿了片刻。 “都坐下吧。” 等众人入座后,云乐沉声道:“在座的各家小姐皆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今日既是流觞宴自是要有才艺展示。” 靖安王妃听出云乐的意思,笑着说道:“既然水榭那边的男人们正在吟诗作对,咱们这边也应该拿出看家本领才是。齐家姑娘刚刚一首《云水禅心》颇有意境,可有其她姑娘愿意上来比试一番的?” 云乐从发髻上取下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 “若今日谁弹奏的曲子合本宫心意,这支步摇便作为胜出之人的赏赐。” 靖安王妃紧跟着从手腕上取下一只通体白玉的镯子:“本王妃这只镯子也拿来做奖赏,各位姑娘们可要好生表现才是。” 长公主和靖安王妃同时拿出了随身佩戴之物作为奖赏,在场的贵女们皆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这可不仅是一件赏赐品那么简单,更是为自己和家族争夺一份无尚的荣耀,而且今日这场流觞宴其背后的意义更加深远,若今日能技压群芳明日就能名扬整个汴京城。 姚禾将手里吃剩下的半块桃花酥塞到嘴里,拿帕子擦了擦手指,顺手将脖子上带着的一个金璎珞圈取下来一并交了出去。 “来来来,本郡主也来凑个热闹,各位姐妹好好表现,本郡主最喜欢听曲儿了。”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内阁大学士家的嫡四小姐陶妍姝率先走上前冲着长公主、靖安王妃福了福身。 “臣女恰巧最近新学了一首曲子,就先来弹奏一曲为各家姐妹们抛砖引玉吧。” 靖安王妃笑着夸赞了一番,陶妍姝随即走到琴架前坐下,调试了片刻,白皙修长的双手缓缓拨弄琴弦,一段潺潺流水的曲子萦绕耳畔,曲调婉转悠扬令人陶醉。 曲闭,众人还未从曲子中回过神儿来。 云乐赞道:“不愧是内阁大学士亲自教导出来的名门闺秀,陶姑娘好琴技。” “多谢长公主赞誉。” 陶妍姝落座后,其她人纷纷开始上前献艺,都是名门闺秀,家中自是从小就请了名师教导,整体下来琴技虽有高低之分却都相差并不明显。 王嫣儿听了几首曲子,一脸自信的走上前来。 “臣女自小跟在容妃娘娘身边学了几年,在这方面自是比不得容妃娘娘万分之一,但今日各家姐妹都上前献艺了,那嫣儿也来献丑弹奏一曲。” 言罢,王嫣儿走到琴架前坐了下来。 云乐慢悠悠呷了一口茶水:“既然是容妃娘娘亲自调教出来的,想必王姑娘的琴技十分娴熟,可莫要给你长姐丢人。” 王嫣儿眸光顿时阴郁了下来,心里暗骂,这个云乐是什么意思? 还没弹奏就想给她下马威是吗? 王嫣儿抿了抿唇,压下心里升起的一丝怨恨。 “长公主说笑了,我虽比不过容妃娘娘,但比起那些整日舞刀弄枪的还是要强一些的。呀,瞧我这脑子,险些忘记长公主您也是从小习武之人,嫣儿刚刚那番话可没有嘲讽您只会舞刀弄枪的意思,还望长公主莫怪。” 王嫣儿挑衅的看向云乐,别人怕她是长公主,她王嫣儿可不怕。 她不仅是南阳王氏嫡女,更是容妃娘娘的亲妹妹,就凭圣上对姐姐的深情,这大明谁敢给她脸色瞧? 第70章 长公主的惩罚 王嫣儿话音刚落,观景阁内顿时传出一阵吸气声。 在场的人纷纷关注云乐的神情,怕她一个不高兴直接拧断了王嫣儿的脖子. 然而云乐脸上显得格外平静,可就是这种没什么反应的态度让众人心里越发忐忑起来。 伺候王嫣儿的钱嬷嬷脸都吓白了,立刻走上前向云乐赔罪:“我家姑娘性子直爽,她并非有意冒犯长公主,还望长公主殿下大人大量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王嫣儿的神情顿时不悦:“钱嬷嬷,我让你说话了吗?” 一个奴才仗着母亲对其有几分器重,就敢不把她这个嫡小姐放在眼里,狗奴才,当着众人的面向云乐道歉,让她的脸面往哪儿搁? 她姐姐可是容妃,一个没有皇家血脉的公主而已有什么好忌惮的? 钱嬷嬷急的都想上前一把捂住王嫣儿的嘴,就二姑娘这种性子怎么能入宫为妃呢? 云乐勾唇冷哂一声:“本宫倒是越发期待王姑娘接下来的弹奏了。” 姚禾吃着桃花酥喝着茶水,眼睛里全是吃瓜看戏的雀跃。 要开始了吗?云乐这妖女今天又想出什么整人的新手段? 她可太清楚不过了,云乐越是平静的时候就证明她要下狠手了,这个王嫣儿怕是在南阳府作威作福惯了,还真以为仗着一个容妃就敢下云乐的面子。 王嫣儿初生牛犊不怕虎,此刻并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左手按住琴弦,右手指法娴熟的弹奏了起来,一首悠扬的曲子随之响起,可在场的众人却已经没有欣赏曲子的心情了。 云乐静静闭目聆听,一曲结束,王嫣儿神情骄傲的朝四周环顾。 女眷们则齐刷刷看向了云乐,竟没有一个人敢鼓掌,连与王嫣儿有亲戚关系的宁国公府三夫人和四姑娘此刻也不敢乱动。 眼见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云乐身上,王嫣儿顿时觉得自己被当众羞辱了。 云乐缓缓睁开眼,神情淡然的看向王嫣儿。 “继续弹。” 王嫣儿不悦的反驳道:“长公主这是何意?别人都是只弹奏一首曲子,怎么到我这里就要继续弹奏了?” 云乐勾唇一笑:“本宫一个舞刀弄枪之人的确是听不出这首曲子的高深之处,既然是容妃娘娘亲自教导出来的,自是要让本宫听出特别来,所以在本宫没有点头之前,你就只能继续。” 这番话是带着命令的口吻,王嫣儿气的浑身颤抖,还想反驳时却被一旁的钱嬷嬷摇头制止。 “二姑娘,既然公主想再听一曲,您就弹吧。” 这时候长公主明显已经不悦了,摆明了就是给二姑娘难堪,若二姑娘还敢顶嘴,等着她的可就不是弹琴这么简单了。 王嫣儿很想一把将琴架掀翻了事,心里的羞愤屈辱到达了顶点。 暗暗咬了咬后槽牙,王嫣儿冷着脸继续不甘不愿的弹奏了一曲。 “这下总可以了吧?”她不悦的望向云乐。 云乐连一个眼神都未曾施舍给她,坐在云乐身旁的姚禾可太懂云乐此刻的意思了,毕竟她可是从小被妖女虐到大的。 “王姑娘,长公主不说话的意思就是让你别停,继续吧!” 王嫣儿深吸了一口气,连续弹奏了两首曲子手指已经微微有些疼了,可此时云乐不说话她就只能继续。 随即第三首、第四首、第五首…… 琴声越来越乱,直到后面已经成了刺耳的噪音。 就这么毫不停歇的弹奏了不知多少首曲子,王嫣儿的手指已经被琴弦磨破了皮,每次拨弄一下琴弦都要紧紧咬着下唇强忍着手指上的刺痛。 可云乐依旧没有喊停的意思。 水榭那边早已经察觉到这里的情况不太对,传出的琴音也是越发的刺耳难听。 靖安王吩咐身旁的侍卫:“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是!” 侍卫领命而去,很快便折返了回来。 “王爷……” 侍卫在靖安王耳边低语了几句,靖安王神情露出一抹惊讶。 竟然还有人敢挑衅长公主的权威?这王家的二姑娘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走,随本王过去瞧瞧。” 靖安王大手一挥,急匆匆放下手里的毛笔,书写的文章也顾不上了,看戏最重要。 其余人见靖安王走了,他们早就好奇是谁弹奏如此刺耳的琴音,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等着看谁最先坐不住。 就在这时王家的丫鬟匆匆跑了过来。 “大公子!” 王澜君看到是自家丫鬟,起身迎了出去:“何事?” “二姑娘……二姑娘她被长公主逼迫弹琴,已经弹奏了一个多时辰了,那双手眼看就要废了!” 王澜君神色大变,立刻朝观景阁而去。 听到王家丫鬟的一席话,在场的人终于知道观景阁那边出了什么事,随着王澜君离开后其余人也相继跟了过去。 此时,观景阁内。 “嗡!” 一声嗡鸣,伴随着女子的惨叫声,王嫣儿抚琴的右手已经疼的使不上丝毫力气,指腹被琴弦磨破的皮流出好多血,长这么大她还从未如此凄惨过。 她身为容妃的亲妹妹,凭什么要被一个不是皇家血脉的公主刁难? 云乐这个贱人凭什么敢如此对她? 想到此,王嫣儿心里的恨意已经到达极限,她猛然站起身一把将整个琴架推倒在地,上等的古琴被狠狠砸向了金砖地面,琴弦瞬间崩断! “本姑娘又不是西园里的琴师,凭什么让本姑娘一直弹个没完没了?我姐姐可是容妃娘娘,我可是太子的亲姨母,凭什么你想听我就要弹啊!你是长公主就能如此蛮横不讲理吗?” 靖安王刚赶来就看到如此火爆的场面,吓得他停在了阁楼外,当看到地上的古琴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 他的忘忧琴,那可是最心爱的宝贝啊。 这个天杀的王二,这个天杀的王二啊!!她怎么敢摔坏他的忘忧琴? 云乐抬眸瞥了王嫣儿一眼:“你说本宫蛮不讲理?” 王嫣儿神情憎恶的瞪着云乐:“什么长公主?不过就是仗着陛下念及你父母那点恩情将你养在皇宫里罢了,说起来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 “二姑娘,你别说了!”钱嬷嬷上前阻拦,却被王嫣儿粗鲁的狠狠推开。 “你少管本姑娘,今日我就要说出来!云乐,别人怕你但本姑娘可不怕你,我南阳王氏可是太子的母族,我是她的亲姨母,你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公主又算什么东西?” 在场的人全都被王嫣儿这席话吓的呆愣在原地,谁都不敢乱说一句话,现场的杀气逐渐浓郁起来。 靖安王妃朝门口的靖安王看去,后者摇了摇头。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王二,这个该死的王二就该被云乐好好收拾一番!! 第71章 长公主的惩罚2 就在王嫣儿话音刚落下时,一条红色鞭子飞射而出,如灵蛇一般径直缠绕在王嫣儿的脖颈上,随即稍一用力,王嫣儿惨叫一声整个人被蛇鞭拉扯到云乐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云乐扯动手中鞭子,缠绕在王嫣儿脖子上的那一段鞭绳瞬间收紧,一股强烈的窒息感随即袭来,王嫣儿面目狰狞的张着嘴大口大口出气,前一刻的傲慢猖狂已然消失,此刻的眼神里满是惊恐之色。 她强烈的感觉到云乐随时会杀了她。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狠狠落在王嫣儿的脸上,她的嘴角瞬间渗出血迹。 云乐抬手捏住王嫣儿的下颌,目光凌厉的盯着她满是慌乱的眼睛。 “本宫自五岁起便入了皇家族谱,本宫的名字更是当今圣上亲自赐予,你是在质疑圣上的决断?” 王嫣儿吓得心口一颤,急忙出声反驳:“我……我没有。” 云乐冷哼一声:“容妃娘娘温婉典雅、贤惠端庄,太子殿下虽只有四岁却天资聪颖、谦逊有礼,而你借着他母子二人的身份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竟还把小人得志的嘴脸摆在了本宫面前,你真以为本宫像你一样愚蠢无能只能依别人的势来抬高自己?” 话落,云乐嫌恶的抬脚将王嫣儿踹倒在地,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 “呵,既然你如此喜欢拿容妃娘娘和太子殿下以势压人,以免有损皇家声誉,从今日起本宫会亲自教导你规矩。” “来人!” 祈年带着几名侍卫走了进来。 “将王姑娘送去宿卫营,等本宫闲暇了会亲自调教调教她。” 云乐说出这番话时嘴角扬起一抹艳丽的笑容,眼神里的狠厉冰冷的让人胆寒。 在听到宿卫营三个字时,王嫣儿那张脸瞬间惨白一片,浑身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我不去,我不要去宿卫营,我要面圣,我要面见圣上!” 祈年摆了摆手,随行侍卫立刻上前将王嫣儿强行架起来就要带走。 门外一抹身影匆匆冲了进来。 “长公主殿下!” 云乐抬眸看去,来人正是大理寺少卿王澜君,南阳王氏嫡长子,容妃娘娘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此人是有些能力的。 “大哥……大哥救我,长公主要把我关去宿卫营,我不要去,去那里我会死的!” 她虽然来京城不久,却早就知道宿卫营恶名在外,那里都是关押重犯的地方,她只不过嘲讽了云乐几句,这个贱人就要把她送去那种地方,她这就是想要自己的命啊! 王澜君进来后拱手恭恭敬敬朝云乐行了一礼。 “舍妹从小被家里宠坏了以至于养成了张扬跋扈的性子,今日得罪殿下是她莽撞行事,等回去后下官一定严厉教导,且她不日就要进宫参加选秀,若身上落了伤怕是圣上那边不好交代,还请长公主开恩,念在她是个姑娘家就饶恕她这一回吧。” 云乐朝王嫣儿瞥了一眼:“看在王少卿的面子上本宫倒是可以不将她送去宿卫营,不过你们王家调教了她十几年却将她养成这般刁蛮粗鄙的性子,选秀的日子眼看就要到了,王少卿公务繁忙想必也没时间教导令妹,不如就交给本宫来调教吧。” “我不要!” 王嫣儿大声抗议,眼神哀求的看向王澜君。 “大哥,你快去面见圣上,就算她是皇家公主也不能罔顾王法,圣上一定会为我做主的!” 王澜君侧过身冷冷瞪了王嫣儿一眼。 “住嘴!” 圣上对长公主的信任和宠爱文武百官都看在眼里,只要是长公主想要惩治之人圣上何曾过问过? 即便是念及容妃娘娘和太子殿下,圣上也不会落了长公主的面子,若真闹到圣上面前只会引来长公主更狠辣的报复,从长公主回京这段时日所作所为就可窥探出她的为人,怕是比传言还要更冷血无情! 他这个二妹从小就不受约束,他与长姐一直在京城,母亲身边只守着二妹一个孩子,免不了宠溺了些,这才将她养成了如今这般跋扈愚蠢的性子。 “公主能亲自教导你是对你的恩赐,还不跪下道谢?” “大哥,你怎么不帮我?” 王澜君气的深吸了一口气,抬手一巴掌呼到了王嫣儿的脸上。 “若你再敢乱说话我便将你直接送回南阳去!” 王嫣儿被打的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可她不想回南阳,她想和长姐一样入宫为妃得到盛宠,她想让王家族人们能看到她身上的价值,这个家里并不是只有长姐和大哥才是有用的人。 捂着被打的红肿的脸颊,王嫣儿一想到要当面下跪向云乐道歉心里便觉得无比屈辱,她发誓等今后她若得到恩宠一定会将今日所受的屈辱十倍百倍还给云乐这个贱人! 王嫣儿用力咬着牙跪了下来。 “臣女不知礼数冒犯了长公主,您能放下身段亲自教导臣女是臣女的荣幸,臣女感激不尽!” 云乐唇角勾起一抹讥讽:“这汴京城啊最不缺的就是所谓的簪缨世家、名门之后,今日本宫给你上的第一课就是要认清自己的位置。” 王嫣儿浑身紧绷,攥在衣袖里的手死死的掐着手心。 “臣女多谢长公主教导!” “祝嬷嬷!” 守在门外的祝嬷嬷立刻走了进来。 “长公主有何吩咐?” 云乐道:“你是宫里的教养嬷嬷,在调教新人这方面你是最在行的,接下来的三日本宫要看到一个知书达理、温柔乖觉的王二姑娘,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 话落,云乐看向身旁的靖安王妃。 “王妃,祝嬷嬷本宫就先借走了。” 靖安王妃道:“祝嬷嬷本就是殿下的人,全凭殿下做主便是。” 祝嬷嬷立刻点头应下。 “公主放心,老奴一定会好好教导王二姑娘的。” 王嫣儿整颗心顿时一片冰冷,落到云乐手里名义上是教导规矩,可这三日她一定会想着法子折磨自己的。 这个女人真如传言一般冷血狠毒,简直就是一个毒妇! 云乐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今日这才艺比试到此为止,本宫还是最喜欢陶四姑娘弹奏的曲儿,这支步摇便赏你了。” 陶妍姝立刻起身上前谢恩。 “多谢长公主殿下赏赐!” 第72章 各怀鬼胎 云乐选中了魁首为陶妍姝,靖安王妃和姚禾的奖赏也一并赏赐给了她,在一众贵女中无论是比技艺还是比抒发的情感,陶妍姝的水准的确要远远高于其她人。 云乐起身准备离开,目光朝地上扫了一眼,随即转身看向王澜君。 “若本宫没看错的话,令妹今日砸坏的可是靖安王最喜欢的忘忧琴,此琴乃是排列十大古琴之首,据说每一根琴弦都是用的天池玉蚕吐的银丝制作而成,靖安王平日里可是宝贝的紧,今日本想拿出来让众人体验一番,没想到就这么砸坏了,即便修好音律怕是也失了准头儿。” 王澜君顿时觉得刚刚那一巴掌打的太轻了,这样一个无脑的蠢货还想代替长姐得到盛宠?若她真的被选中入宫为妃,怕是日后整个家族都要跟着遭殃。 想到此,王澜君眉宇间闪过一丝晦暗。 回去后他要立刻修书一封送回南阳,实在不行从旁支中挑选一个合适的人选尽快入京,不能再让嫣儿在这里继续闯祸了。 收回思绪,王澜君恭敬道:“下官一定竭尽所能将断掉的琴弦修好,在此下官向王爷、王妃郑重赔个不是。” 靖安王摇了摇头:“此事本王也不该怪你,可你这妹妹着实失了分寸。” 这番话已经算客气了,毕竟靖安王好脾气,即便再生气也不会表现的特别明显。 王澜君连连道歉,并承诺一个月内一定将忘忧琴修缮好原璧归还。 云乐离开王府时,祝嬷嬷和王嫣儿也被她一并打包带走。 姚禾将云乐送出王府,闷闷不乐的看向祝嬷嬷。 “本郡主已经习惯祝嬷嬷伺候了,一下子没了你在身边,本郡主会不适应的。” 祝嬷嬷柔声安抚道:“郡主已经长大了,您聪明伶俐,很多规矩其实您心里都明白,也用不着老奴一直待在身边。” 王爷王妃恩爱有加,膝下就只有郡主这么一个女儿,夫妻二人从小将郡主捧在手掌心,这才将她娇养的如此天真烂漫,其实郡主心里很聪明,什么都看得透彻。 姚禾拉起祝嬷嬷的手:“那行吧,今后我会经常进宫看你的。” “好,老奴在宫里等着您。” 祝嬷嬷上了后面那辆马车,云乐上车之前朝不远处的秦翰之看了一眼,随即看向面前的姚禾。 “你啊,别总是只看脸,要多用心去看。” 姚禾顿时拧紧了眉头看她:“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要多动脑子。” “云乐!” 姚禾再次被云乐惹炸毛了! 云乐没在理她,转身在祈年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姚禾撇了撇嘴角,不服气的小声嘀咕。 “你自己挑的侍卫还不是相中人家的脸了?哼,妖女!” —— 云乐的马车刚离开靖安王府不远便被人拦了下来。 祈年冷冷看向眼前的男子。 “温少师这是何意?” 温溯白朝祈年淡淡看了一眼,随即对马车内的人说道:“微臣的马车出了些故障,公主可否搭送微臣一段?” 车内,云乐缓缓挑开车帘子朝外面的温溯白看了一眼。 “哦?温少师的马车坏的真是时候,若本宫不从此处经过的话,温少师岂不是要步行回家?” 温溯白温润一笑:“说明微臣与长公主实在有缘!” 云乐朝不远处高坐在马上的江亦安瞥了一眼,江亦安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她。 云乐眼眸微沉,南安侯府可不从这条路过,他还不肯死心。 “那就上来吧。” 听到云乐同意搭载温溯白一程,祈年握紧手里的缰绳,紫色的瞳孔闪过一抹妖冶的寒光。 而不远处,江亦安周身也透着一股寒意。 他打马上前想要追过去,却被一旁的张角拦了下来。 “别冲动,那可是长公主的马车。” 江亦安面色铁青,眼神阴翳的盯着那辆远去的马车。 “什么马车出了故障,他明显就是故意和长公主制造偶遇,这个温溯白有意接近长公主到底想干什么?” 张角叹了一声道:“这不是很明显吗?温溯白十有八九是看上长公主了,不过仔细想想也挺稀奇,外面不是都传温溯白不近女色吗?为何他偏偏对长公主如此特别?” 江亦安陷入沉思,温溯白作为温家嫡长孙,如今温家的大权已经落到了他的手里,他又岂会甘愿去做长公主的驸马? 此人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云淡风轻不问世事,甚至他觉得温溯白这个人很善于隐藏自己,让人难以捉摸,他有意接近云乐一定有其它目的。 此事他必须暗中调查清楚,绝不能让云乐受到任何伤害。 见江亦安沉默不语,张角以为他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小侯爷,如今的嫂夫人摇身一变成了那位手握大权的长公主,你和她怕是再无可能,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人要学着向前看。” 江亦安沉默不语,冷冷收回目光调转马头朝反方向走去。 —— 温溯白上了马车后,目光静静落在云乐脸上。 晚霞透过被风卷起的窗帘洒在了她的面容上,白皙的肌肤在红光的映衬下透着淡淡的粉红,像是一个精雕细琢的粉瓷娃娃,看上去那么恬静美好。 云乐微阖着眼帘都能感觉到对面炙热的目光。 “温少师,本宫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成?” 她缓缓睁开眼看向对面的男人。 温溯白没有丝毫被抓包的羞愧,温润如玉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笑意。 “微臣觉得公主安静休息时显得格外沉静温柔。” 也许,她若不是长公主,若没有被卷入权力争斗的旋涡里,她本该就是一个温柔沉静的女子。 云乐玩味的勾唇一笑:“在温少师眼里,你更喜欢哪一面的本宫?” “人有千千面,环境不同所呈现出的样子也不尽相同,可无论是哪一面都是真实的公主。” “外人都说本宫杀人如麻,倒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评价本宫。” 温溯白柔声道:“没有人天性喜欢杀戮,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罢了,长公主为陛下肃清朝堂、协助陛下顺利亲政,戎狄进犯时亦是公主换上戎装前往漠北御敌,并将戎狄击退关外百里,如此丰功伟绩的背后必然需要付出常人所看不到的艰苦,若无雷霆手段怎能镇得住那些魑魅魍魉?” 云乐静静注视了温溯白一阵,随即转向了窗外被落日映红的天际。 第73章 各怀鬼胎2 回到长乐宫 祝嬷嬷安顿好住所,便立刻开始亲自调教起王嫣儿。 “皇宫里规矩森严,稍有差池就可能犯下掉脑袋的大罪,面对宫里的主子该如何行礼如何说话都是一门技术,尤其是面对圣上、太子、长公主的时候要尤为注意,你身上半分大家闺秀的气质都无,要先从体态、举手投足开始调教,今日就先学下跪行礼吧。” 祝嬷嬷指了指青石地面:“王姑娘请吧。” 王嫣儿脸上满是愤恨:“下跪有什么好学的?我是来宫里当主子的又不是来做奴才!” 祝嬷嬷拿起桌上的戒尺,眼神朝旁边站立的两位教养嬷嬷看去,二人立刻明白了祝嬷嬷的意思,几步上前一把将王嫣儿按着跪在了地上。 “放开我!你们这些狗奴才放开我!我是容妃娘娘的亲妹妹,你们敢如此对我等圣上知晓后一定会治你们的罪!你们给我等着!” 两个嬷嬷毫无畏惧,反而下手更狠的将她双手按在了面前的长条板上,随即祝嬷嬷的戒尺便狠狠打了下来。 随着戒尺不断落在手心,王嫣儿疼的哇哇惨叫,她的手指因抚琴布满了伤痕,现在手心又惨遭戒尺敲打,这种钻心刺骨的疼痛彻底将她整崩溃了。 报复,这绝对是云乐对她的报复! 五十戒尺结束,祝嬷嬷冷声道:“你以为选秀入宫就一定能当上宫里的主子?那些秀女们哪个不是卵足了劲儿的表现,可最终能入得了圣上眼里的又有几人?就你如今这般刁蛮任性的姿态,怕是初选都入不了,更别说能得到圣上的恩宠了。” 王嫣儿心里很不服气,她这张脸与姐姐生的有几分相似,再加上她可是容妃的亲妹妹,就凭借这一点圣上也会多照顾她一些,只要能被圣上看到,她相信以自己的手段一定能得到圣宠的! “陛下驾到!” 听到长乐宫门外值守太监的通传声,王嫣儿的瞳孔倏然一亮。 她抬头朝门庭的方向看去,便见一抹俊朗非凡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是陛下,五年前她曾进宫有幸见过陛下一面。 此时的陛下比当年更沉稳更英气逼人了。 王嫣儿喜极而泣,提起裙摆就朝云澹的方向跑去。 “陛下,陛下救命啊!” 云澹看向突然跑向自己的陌生女子,冷峻的脸上有些诧异。 南箫见云嫣儿直扑云澹而来,立刻上前将其拦下。 “大胆,陛下面前岂容你如此冒失?” 王嫣儿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望着云澹。 “陛下,我是嫣儿啊,是容妃娘娘的亲妹妹嫣儿。” 云澹的凤眸里闪过一抹冷光:“原来是你。” “是臣女,陛下还记得臣女吗?当年我曾进宫探望容妃娘娘时见过陛下一面。” 云澹沉声反问道:“你为何会在长乐宫?” 王嫣儿心里暗喜,她正愁该怎么告云乐的状呢,这机会不就送上来了? “回禀陛下,臣女今日在靖安王府许是说错了话惹的长公主不开心了,长公主便让臣女整整弹了一个时辰的琴,臣女这双手险些就废掉了,可长公主还是没消气就把臣女带来长乐宫调教,那祝嬷嬷刚刚又把臣女的手打肿了,呜呜……” 王嫣儿颤颤巍巍伸出自己被打的惨不忍睹的双手,云澹冷冷扫了一眼。 “云乐并非不讲道理的人,你若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她岂会如此动怒?” 祝嬷嬷走上前来,朝云澹微微屈膝行礼。 “老奴参见陛下。” 云澹看向祝嬷嬷:“祝嬷嬷,你跟随云乐进宫了?也好,云乐是你看着长大的,她素来与你最是亲近。” 祝嬷嬷道:“公主带老奴进宫是为了给王二姑娘好好教导宫里的规矩,今日王二姑娘众目睽睽之下嘲讽长公主是无父无母的孤女,还说陛下留长公主在宫里不过是念及镇北王和西林将军为国捐躯的功劳,而且还……” 云澹的神色异常阴翳:“还说什么?” 王嫣儿慌张的看向云澹:“陛下,不是这样的,是长公主先惩罚的臣女,臣女气不过才……” “闭嘴!朕没有让你开口!” 对上云澹凌厉的目光,王嫣儿心里彻底乱了。 怎么会这样? 陛下那么爱长姐,他得知自己受了欺负不应该去找云乐算账吗? “祝嬷嬷,你继续说。” 祝嬷嬷冷冷瞥了王嫣儿一眼:“王二姑娘在流觞宴上几次提起容妃娘娘和太子殿下,她说陛下最爱的是容妃娘娘,所以她身为容妃娘娘的妹妹您一定会偏袒她,正是因为她拿容妃娘娘和太子的身份以势压人,长公主才会出手惩戒了她,并在宴席结束后将她带回了长乐宫教导规矩。” 云澹了解了整件事的经过,看向王嫣儿的眼神越发凌厉。 “容妃贤良淑德、温柔敦厚,她在世时从不曾恃宠而骄,太子虽年幼也是尊师重道、谦逊有礼,对伺候他的宫人从未苛待欺辱,不曾想他二人的声誉却要毁在你手里!祝嬷嬷,既然她管不住自己这张嘴,今日就好好让她学一学如何闭嘴!” 冷哼一声,云澹拂袖朝云乐的寝宫方向走去。 王嫣儿吓得双腿一软,哆哆嗦嗦跌坐在地上。 “公主,陛下罚了王家二姑娘,此刻正往这边来了。”小太监长寿先一步来通禀,脸上带着笑意。 “那王二姑娘真是个蠢的,竟然在陛下面前告您的状,如今反倒是让陛下彻底的厌弃了她。” 云乐盘膝坐在棋盘前,目光专注在面前的棋局之上,复盘之余似乎有所顿悟。 这时,云澹大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层寒霜,显然是怒气难消。 “淼淼,今日你受委屈了,王家二姑娘的事你看着办就好。” 云乐抬头看向云澹:“哥哥不必生气,我是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一个王二姑娘岂能让我受了委屈?” 云澹走到云乐对面坐下:“王家最注重对子孙的教导,像当年的容妃和她的胞弟王澜君都是谦逊有礼之人,没想到王家竟还养出王二这种蠢笨无脑之人。” 云乐拂袖缓缓将棋盘上的白子收入棋笥中。 “哥哥陪我下一局如何?” 云澹见她的心情并未受到影响,俊朗的脸上方才露出笑意。 “朕与你许久未曾下过棋了,来吧。” 云乐执白子先入棋局,沉声道:“哥哥对宁国公府那位周四姑娘可有了解?” 云澹随即落入黑子。 “周莺莺,听说是宁国公老夫人一手带大的,此人不同于寻常闺阁女子,因受宁国公老夫人的宠爱,自小便与宁国公府的公子们一起学习君子六艺,对经史策论也颇有见地,有人称赞她是闺中诸葛,想必是有些能耐的。” 第74章 不眠之夜 云乐继续将白子落入棋盘,整个人陷入沉思之中。 她与温溯白在假山附近恰巧听到王嫣儿与周莺莺那番对话,总感觉周莺莺每一句话都在引导王嫣儿。 后来在王嫣儿被惩罚时,宁国公府的三夫人和周莺莺就坐在旁边,母女二人却始终未曾帮王嫣儿说过一句话。 “过几日就是选秀了,哥哥可有中意的人选?” 云澹的神色颇为冷淡,内心里甚至并不想云乐提起此事。 “文官派就从苏家选一个合适的人出来,武将这边李绛的女儿也在秀女名单之中,如此他们两个派系谁也挑不出错来,另外温家、王家、柳家、崔家也都送了人进来,届时以情况而定,不过王嫣儿此人性子太过张扬跋扈,自是不能留的。” 云乐沉吟片刻,继续将白子落入棋盘之中。 “哥哥要从另外一面去想,王家若送来一个太过精明的反而不好掌控,王嫣儿冲动易怒心里藏不住事情,加之又没什么脑子,且她是太子的亲姨母,总比再从旁支选出来的人要强一些。” 云澹有些诧异:“你不反对她进宫?” 云乐分析道:“今日王嫣儿闹的这一出背后怕是没那么简单,她显然是被人利用了。”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想让你和王嫣儿结下仇怨?” 云乐端起一旁的茶壶为两人各自斟了一杯茶水。 “王家是太子的母族,王嫣儿被王家送进宫的目的也是为了照顾太子,同时也能稳固太子的地位,你说谁最不想让太子的势力壮大呢?” 云澹陷入沉思:“这么说试图送女儿入宫的人都有一定的嫌疑,刚刚你问起宁国公府的四姑娘,可是与此事有关?” “暂时还不能确定,不过既然知道了对方的目的,我猜他们很可能还会对王嫣儿动手,所以才借着惩罚她一事将她带入长乐宫。” 云澹眸光深邃的看向眼前的女子,看着她对自己选秀一事毫不在意,内心隐隐有些失落。 他害怕若有一天自己丑陋的心思全都摊开在她面前时,会不会迎来她的厌恶和逃避?他不想走到那一步,那就只能让这个秘密永远封尘下去。 “苏明赫的事情苏家那边需要给个交代,他的死很蹊跷,若最终结果还是自戕而亡的话,苏谦那只老狐狸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我担心他会因此记恨上你。” 云乐淡淡一笑:“不出意外的话,苏明赫之死明日就能真相大白。” 云澹被勾起了兴趣:“这么说你已经知道他因何而死了?” “若皇兄感兴趣的话,今晚可以陪我一起看场戏。” 云澹捏起一粒黑子落入了棋盘中:“也好。” 二人下了一个多时辰的围棋,外面的天色也逐渐黑沉了下来。 林忠走进殿内:“陛下,该用膳了,今日可是要吩咐御膳房将晚膳摆在长乐宫?” 云澹揉了揉酸涩的肩膀,笑着看向云乐:“我们好久没一起用过膳了,今晚朕就在这里陪你一起用膳吧。” 云乐笑道:“好,长寿,你去安排一下。” “诺!” —— 苏府 “你说什么?”苏谦面色阴郁的看向护卫。 侍卫道:“刑部那边传出消息,说是长公主为了查找二公子的死因,要……要将二公子的脑袋剖开,还说是怀疑二公子中了蛊毒!” “砰!” 苏谦手里的茶盏应声落地。 一旁的崔氏气的险些背过气去,她捂着心口满眼泪痕的看向苏谦。 “赫儿就算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可如今人都已经死了,长公主为何还是揪着不放呢?她是想让咱们苏家彻底从汴京消失才甘心吗?” 苏谦的眼底划过一道狠厉,冷声吩咐:“准备马车,本相这就去刑部看看她云乐究竟想干什么!” “是!” 半个时辰后,苏谦匆匆赶到了刑部大牢外,刑部尚书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已经提前候着了。 “相爷,对不住了,此事是长公主下的命令,圣上那边也是同意的,下官只能听命行事实在是没有办法。” 苏谦冷着脸质问道:“长公主一句话就要将我儿的脑袋剖开,可曾问过我这个当父亲的没有?她这就是公权私用、公报私仇,她……” “哎吆,我的相爷,您消消气,这里是刑部啊,您在这边说的话很快就会传入长公主的耳朵里。” 话落,刑部尚书低声劝说道:“长公主提前下了死命令,若您来了直接让下官将您拦住,她还说您若不服气大可以进宫去求圣上讨个说法。” 苏谦气的胸脯剧烈起伏:“无耻小儿、无耻小儿!简直欺人太甚,我这就进宫面圣好好讨要个说法去!” 冷哼一声,苏谦上了马车快速朝皇城而去。 与此同时 云澹刚在长乐宫用了晚膳,云乐亲自煮了一壶花茶。 南箫径直走了进来。 “陛下,苏丞相进宫了。” 云澹看向对面的云乐:“他想必已经去了刑部。” “皇兄去见见他吧。” 云澹放下茶杯,缓缓起身整了整身上的锦袍:“也好,省的他这边生出变故。” 等云澹带着南箫离开后,祈年闪身进入殿内。 “公主,事情都安排好了。” 云乐点头应了一声,站起身径直走到了大殿门外,目光朝着漆黑的天际看了一眼。 “刑部那边可有异常?” “刑部内部暂时并未发现有什么可疑人员出现。” 云乐沉吟片刻问:“轮值是什么时辰?” 祈年回道:“亥时。” “让张何他们盯紧轮值的那些人员。” “是,还有一事,白日出现在靖安王府门外那个女子名唤林墨娘,她是秦母给秦翰之收养的童养媳,从小在秦家长大。” “童养媳?”这么说根本不是秦翰之所说的妹妹。 祁年道:“秦翰之似乎并不同意这门亲事,不过秦母这些年久卧病榻一直是由林墨娘照顾,秦母已经认定了林墨娘的身份。” 话落,祈年看向云乐:“公主是担心昭阳郡主?” 云乐沉默片刻:“一个名义上的童养媳,又常年伺候他生病的母亲,林墨娘付出这么多怎可能甘心将秦翰之拱手让人?姚禾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需要她自己做决断。” 第75章 不该有的心思 深夜 几名狱卒因喝多了酒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这时,其中一名狱卒突然醒了过来,他朝其余人扫了一眼,随即伸手从狱卒头儿的腰间取下一串钥匙,径直朝着停尸间的方向而去。 房门打开,狱卒走到苏明赫的尸体前,掀开尸体上的白布,将手里的烛台放在一旁,从袖带里摸出一只雕花木盒子,打开盖子递到李明赫的鼻孔前,一股淡淡的白雾缓缓从盒子里冒了出来,片刻后,一条黑色类似线虫的东西蠕动着身体从苏明赫的鼻孔里爬了出来,它循着那股白烟缓缓爬向了木盒子里。 就在这时,一抹黑影如鬼魅般瞬间闪到狱卒面前,抬手一抓将那盒子抢到了手里。 “砰!” 房门应声踹开,一行玄衣侍卫冲了进来,将那狱卒瞬间包围。 狱卒神色大变,手中猛然挥出一把白色粉末,趁机朝着屋门口的方向跑去。 一抹红影飞身而上,抬起一脚狠狠踹在狱卒胸口,当即将他踹回屋内。 祈年将木盒子盖好,张何则亲自拿着大刀抵在狱卒脖颈上。 “公主,这就是那人从苏明赫头部取出的东西。” 云乐伸手接过盒子。 “沈太医,你来看看。” 沈老太医立刻走上前来,从云乐手里接过盒子仔细看了一眼。 “没错,的确是噬心蛊。” 云乐朝地上的狱卒扫了一眼:“将人带去宿卫营!” “是!” 宿卫营地牢 云乐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欣赏着那名被打的满身伤痕的狱卒。 “嘴倒是真硬,给他再换个刑具。” 行刑的护卫将手里的刺鞭放回架子上,从炭盆里取出已经烧的火红的烙铁。 猛的朝那狱卒胸口按去。 “啊!” 狱卒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寂静的夜晚。 滋滋冒烟伴随着一股烤肉的味道弥漫在整个牢房内。 “陛下驾到!” 云澹带着南箫走了进来,云乐立刻起身迎上去。 “皇兄。” 云澹朝那被用刑的狱卒看了一眼。 “他就是下蛊之人?” 云乐道:“此人嘴风很紧,目前什么都不肯说,不过从刚刚调查此人的过往来看与南疆巫族并没有直接联系。” “能撑到现在还不肯交代,看来他并非拿钱办事那么简单。” 云乐点了点头:“这里血腥味儿重,皇兄还是先去外面等着吧,有消息了臣妹立刻前去通禀。” “不必,朕陪着你。” 云乐见他不肯走也就不再劝说,让云澹坐到一旁看着,她则上前亲自动手,一番刑罚加心理攻陷,半个时辰后,那狱卒终于在绝望与恐惧之下老实交代了出来。 “是……是刑部侍郎关崇海,小人的母亲、妻子和三个儿女都在他手里,若我……若我不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他们就都没命了……” 狱卒悲恸的哭了起来。 “苏明赫身上的蛊毒是你下的?” “不……不是,小人只是奉命每日在他餐食里下药,那药能加快他毒发的速度,至于……至于苏二公子身上的蛊虫到底是……是什么时候下的,小人并不知情,关崇海答应小人,若此事完成后他……他不仅会放了小人的家人,还会给小人一大笔银子让我带着……带着家人远走高飞,小人真的是……没有退路啊。” 云澹脸上一片阴郁:“南箫,带人立刻去关崇海的府上,连夜将他抓来宿卫营。” “是!” 南箫立刻转身离去。 云乐又询问了一些事,狱卒只是这条线上最末端的执行者,他知道的消息很有限。 南箫带着数十名宿卫营的人赶到关崇海的府邸,刚走到大门外就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常年在刀尖上舔血的人瞬间察觉到情况不妙。 他脚尖撑着马镫顺势飞身而起稳稳落到了关府前院内,刚进来就被眼前的场景震到了。 —— 山谷庄园 一间房屋内此时还亮着灯。 黑衣人飞身落入院内,径直走向了那间屋内。 “主子,人已经处理干净了。” “长公主那边情况如何?” “长公主将那名刑部狱卒带去了宿卫营,陛下随后也赶了过去,不久后南箫便带着一批宿卫营的人赶去了关崇海的府邸,还好主子有先见之明先一步解决了这个隐患。” “下去吧。” “是!” 黑影闪身离去,随即又一抹紫衣丽影闯了进来。 “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她竟然猜到今晚会有人过去收噬心蛊。” 男子的凤眸闪过一抹冷意。 “苏明赫中蛊一事在今日突然传出,显然就是她有意放出的饵。” 女子走到男子对面坐了下来。 “我之前说什么来着?她活着就是我们最大的阻碍,当年没能在漠北解决了她,如今我们已经错失了最佳时机。” 男子并未说话,女子探究的朝他看了一眼。 “舍不得?” “王嫣儿情况如何?” 女子见他回避了这个话题,心里闪过一丝不悦。 “王嫣儿落入长公主手里即便不死也要脱层皮,听宫里的线人说今日王嫣儿见到了陛下,还试图告长公主一状,结果引起陛下动怒当即便惩治了她,我看她想进宫是彻底无望了。” 男子缓缓转动手里的珠串,沉思片刻道:“李绛的二女儿可是也在选秀名单里?” 女子点了点头:“李箐心悦陛下已久,想必李绛也明白李箐的心思,此次陛下同意选秀后便把她的名帖送了上去。” “你找机会多与李箐来往,最好能博取她的信任,此人日后或许有大用!” 女子隐约猜到了他的心思:“师兄,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记住她的身份别动不该动的念头,等此事过后我们的亲事也该早日提上日程了。” 不等男子回话,女子起身潇洒离开。 与此同时 宿卫营 南箫匆匆赶回来,将关府的情况一五一十禀明云澹。 “陛下,关崇海一家全部被杀,关崇海本人死在了书房里,他的书房有明显被翻动的痕迹,而且炭盆里焚烧了不少东西。” 云澹剑眉紧紧蹙了起来。 “看来对方一直在暗处盯着。” 第76章 祈年找了她七年 云乐陷入一阵沉思。 若自己的计划真的被对方提前察觉,那么今晚这名狱卒就不会动手。 所以对方之前并不知道她的计划,而是在她将人抓获并带回宿卫营的这段时间里,对方才接收到了消息。 这么想来,除了关崇海之外还有其他暗线。 云乐的目光扫过地牢里的所有人,这个暗线极有可能就在她的身边。 能将手伸的这么长,此人的身份必定不一般。 收回思绪,云乐道:“关崇海一死此事暂时很难继续深查下去,不过已经证实苏明赫是被人暗中害死的,也算是给了苏家一个交代。” 云乐、云澹一起离开宿卫营时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苏谦见二人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他先向云澹行了一礼,随即态度诚恳的向云乐道歉。 “之前是微臣鲁莽误会了长公主,还望长公主莫怪。” “苏丞相痛失爱子心情悲恸,本宫自是理解。” 二人虚假的寒暄客套两句,已经是上早朝的时辰了,三人便一起回了皇城。 云乐回到寝宫后就去了浴池沐浴,将身上的血腥味儿清洗干净。 穿好衣裳,云乐朝门外瞥了一眼。 “祈年!” 片刻,那抹矫健身影落在门口。 “公主有何吩咐?” “进来。” 房门被祈年轻轻推开,他站在门口率先朝寝殿内的云乐看了一眼。 云乐坐在妆奁前,一头漆黑长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身后,白净的小脸透着淡淡的粉色。 “愣着做什么?过来帮本宫绞干头发。” 祈年眨了下眼睛,急忙抬脚走入殿内。 他抬手拿起旁边的干巾,用手指轻柔的将她的乌发理顺,再用干巾小心翼翼擦拭了一番。 云乐闭着双眼整个人处于放空状态,祁年透过妆奁前的铜镜偷偷看向她。 她的皮肤白皙细腻,就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眼睛闭起来时弯弯的,眼尾略微上翘,睫毛又浓又长像两把小扇子,鼻子挺立小巧,唇瓣即便不涂口脂依旧红润,像挂在树枝上成熟的樱桃…… “祈年?” 祈年快速回神儿。 云乐透过铜镜看着他:“你可是困了?” “不是,只是刚刚在想事情。” 云乐勾唇一笑,一双桃花眼越发璀璨夺目。 “在想什么?” 想到心里的妄念,祈年心虚的垂下了眼帘不敢直视云乐的目光。 “公主可是喜欢温少师?” “为何这么说?” “奴觉得温少师有意接近您,可您并未排斥他的靠近。” 云乐淡淡一笑,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儿。 祈年猛然抬头,目光惊愕的看向她。 “公主。” 云乐拉着他的手缓缓站起身:“本宫脚凉。” 祈年感觉自己的心跳如锣鼓一般,砰砰狂跳不止。 “奴这就去打水。” 话落,他抽回自己的手转身一溜烟跑没了影。 看着他狼狈离去的模样,云乐心情不错的勾了勾唇。 打水回来的路上,祈年整张脸还燥的厉害,脸颊微微发烫,甚至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热烈滚烫的。 公主刚刚主动牵了他的手?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转念又想,自己只是公主的暗卫,是主子的奴才,怎么能对公主有非分之想? 能待在她身边他已经很满足了,这一天他等了整整七年,他不该太贪心的。 激动的心情瞬间被理智泼了一盆冷水,彻底浇灭了。 回到云乐的寝殿,祈年收拾好心情端着水盆走了进去。 云乐正亲自用木梳打理已经半干的长发,祈年见此立刻将水盆放下,起身走到云乐面前。 “奴来。” 云乐顺手将木梳给他,祈年仔细把云乐的一头长发打理柔顺。 “水已经备好了,公主请移步榻前。” 云乐走到床榻前坐下,祈年将热水端到她脚前,他先用自己的手背测试了一下水温,这才捧起云乐白皙的玉足放入温热的水中, 他蹲着身子,用自己手掌心包裹着她的双脚,催动内力的热流源源不断输送给她,云乐感觉到一股温热顺着有些冰凉的脚心缓缓上涌,整个小腿的凉意也舒缓了。 “祈年,你多大了?” “奴不清楚,大概十八九岁了。” 云乐慵懒的贴靠在美人榻上,漆黑的眸子静静注视着面前的少年。 “给本宫讲讲你的过去吧。” 祈年垂着头沉默了片刻:“奴的过去没什么值得提起的,自小奴就是孤儿,是村子里的瞎婆婆看奴可怜把奴养到了十岁,后来瞎婆婆去世了,她的侄儿一家便将奴赶出了村子,因为这双紫色眼睛外面的人都将奴当做怪物,当时为了生存下去奴曾试图找过活计,可没有人愿意雇佣一个怪物。” 谈及过往时,祈年的语调很轻很淡,目光专注的盯着她白皙的双脚,她的脚很小巧好看,就像是玉石雕琢的一样精致,甚至他的大掌能轻易将其包裹在手心里。 祈年的双手轻柔的揉捏着她的脚背,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双足遍及全身,云乐有些失神。 “后来呢?” “后来奴为了隐藏这双眼睛就用厚厚的头发遮掩住,去码头当散工,去街道上乞讨,也曾为了一口吃的钻狗洞去当地陈员外家偷干粮,结果被他家的小厮牵着猎狗追了几条街,奴就那么浑浑噩噩过了两年,直到有一年的冬天,奴因占了其他乞丐的地盘被一群乞丐群殴,奴记得那个傍晚大雪纷纷,天气很冷,奴倒在雪地里起不来,浑身都冻得冰凉了,那时奴感觉自己可能就要死了,意识恍惚间突然听到了一阵疾驰的马蹄声,有一个少女停在了奴的跟前。” 祈年缓缓昂起头看向面前的女子,记忆中的少女与眼前的女子容貌重叠,虽然当时她的脸上带着獠牙鬼面,但他听到属下称呼她为长公主,这是他昏迷前最后记得的事。 云乐脑海中浮现出一段模糊的记忆,她垂眸仔细盯着祈年的眼睛,曾经她的确见过一双同样漂亮的眼睛。 “你是莫城那个小乞丐?” 第77章 容易害羞的少年 当年她带兵路过莫城,正逢年关下了好大一场雪,在道路上曾遇到一个倒在雪地里的少年,当时他的意识已经不清醒了,似乎听到疾驰的马蹄声强撑着睁开了眼睛。 许是那惊鸿一瞥让她心生涟漪,那么漂亮的一双紫色眼睛是她从未见过的。 小时候母亲经常讲述自己家乡的事情,在她生活的世界里有金发碧眼的摩登女郎,有红发棕眼的狂野汉子,还有从头到脚黑如碳灰的人类,似乎在她那个世界里长成什么模样都不稀奇。 所以当初在看到少年那双如琉璃般漂亮的紫色眼睛时,她才会产生了一丝怜悯,于是吩咐属下送他去了医馆,临走前还留给了他一张百两银票。 她明白在这个腐朽的世道这样的异类是不被正常对待的,他浑身是伤的倒在大雪中险些被活活冻死,就说明他的生存环境十分艰难,留给他那一百两是想让他能好好活下去。 不曾想七年后的今日,他竟然走到了自己面前。 祈年微微一笑,眼神里满是柔光:“奴很开心公主还记得当年的事,后来奴养好伤就徒步去了西北大营,原是想投军报答您的恩情,可当奴到达那里时戎狄大军已经被击退百里之外,您也在前一天班师回朝了,当奴再听到有关您的消息时,却是您在回程的路上突然下落不明,于是奴便决定一路从漠北走去汴京,在路上边走边寻找您的踪迹,可最终还是没有找到您。” 云乐好奇问道:“你为何执着要找本宫?” 祈年静静凝视着云乐的眼睛。 “奴从记事以来只有两个人不求回报的帮助奴,一个是瞎婆婆的养育之恩,若不是她当时从路边将尚在襁褓的奴捡回去,奴会死在那个寒冷的冬天,而在十二年后的另一场大雪天,若不是公主救了奴,奴同样活不到今日。” “你又如何学了这一身功夫?” “在前来汴京的路上奴结识了玄宗派的一位长老,他觉得奴根骨不错有意想收奴为徒弟,可当时奴一心想要找到公主便婉拒了他的好意,后来找寻不到您的下落,奴便去了玄宗派拜师,直到半年前奴师成下山进了宿卫营,原是想有朝一日公主若回来了奴能第一时间见到您。” 七年时间,他终于等到了。 云乐沉吟片刻:“所以,你找寻了本宫这么久,就是来报当年的恩情?” “不仅仅是报恩,而是心甘情愿誓死追随公主。” 云乐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的俯下身,两个人的距离突然拉近,祈年整个身子顿时僵住,连呼吸都不敢大气出一下。 看着祈年耳根迅速泛起红晕的模样,云乐觉得自己这个小侍卫害羞的模样还挺好玩儿。 “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想法?” 云乐的手轻轻抚上他坚硬的胸膛,手指下那颗砰砰狂跳的心脏似乎随时就要跳出来了。 “奴不敢!” 云乐徐徐引诱:“是不敢还是不想?” 祈年紧张的吞咽了一下:“不敢!” “若本宫允你敢呢?” 祈年愕然的昂起头望着她:“公主……” 云乐的眸子璀璨如星海一般,对视的瞬间仿佛能将人拉入无尽的苍穹之中,让人沉沦深陷。 “水凉了。” 她将双脚缓缓抬起,祈年迅速回过神儿,拿起旁边准备的干巾帮云乐擦拭干净。 云乐朝窗外看了一眼:“本宫要睡一会儿,期间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搅。” “是!” 云乐躺下休息后,祈年端起水盆走了出去。 走出长乐宫,清早透着凉意的风扑面而来,脸颊上那股微微燥热的感觉得到了一丝舒缓。 公主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祈年摇了摇头,把不该有的妄念统统抛出去。 公主许是一时兴起故意逗趣他罢了。 在靖安王府时,她也曾那么逗弄过温少师。 想到他们二人在假山里的情景,祈年心口像是梗着一块石头,心情也跟着沉闷了下来。 —— 京城西郊附近一处破旧的四合院门外,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门口处。 “郡主,我们到了,这里就是秦公子的家。” 姚禾掀开帘子朝门口张望了一眼,绣眉微微蹙了一下。 秦翰之来京城这半年多时间就住在这里吗? 不仅距离京城繁华区很远,这房屋看着也很破旧,似乎下一场大雨都能将其冲毁了。 他们一家人住在这里太不安全了,还好秦翰之马上要参加殿试,等进士及第后就能入朝为官,届时若能进入前三甲便能分到一处府邸。 “小秋,你去敲门。” “是!” 小丫鬟下了马车径直走到了院门口,抬手叩了叩门。 片刻,里面传出一道年轻女子的声音。 “谁啊?” 小秋道:“请问是秦公子家吗?” 林墨娘好奇将门打开,目光朝小秋看了一眼,随即又朝着那辆豪华的马车看去,车夫一身劲装打扮一看便知是练家子,心里已经猜到来人的身份。 “翰之哥不在家,这两日他都没有回来过。” 车内,姚禾匆匆下了马车。 “这两日他可有传书信回来?” 林墨娘目光冷漠的看向姚禾,看着她那张明艳动人的面容以及那身上等料子制作的衣裙,再看看自己一身粗布衣裳,心里一股股酸楚涌上心头。 站在这种养尊处优的贵女面前让她产生极大的自卑感,也难怪翰之哥会喜欢她。 “你是墨娘吧,我叫姚禾,那日在靖安王府门外我曾见过你一面,不过你走的匆忙未曾说上话。” 林墨娘不想和姚禾过多交谈,语气冷淡道:“翰之哥从参加了流觞宴就不曾回来过,郡主难道也不知道他的去处?” 姚禾绣眉微蹙,心里有些担忧。 “我今日去了他说书的瞻园和书斋,那边的人都说他两日未曾过去了。” 林墨娘隐隐也感觉到有些不太对。 “平日翰之哥都会回来的,若有事回不来的话,他也会提前打声招呼或是送书信回来,可这次却没有送过任何书信。” “墨娘,是家里来客人了吗?” 屋子里传来一道女人有气无力的声音。 林墨娘朝主屋看去:“是翰之哥的朋友来了。” “咳咳,翰之的朋友?” 妇人拄着拐杖从屋子里颤颤巍巍走出来,林墨娘急忙上前搀扶住她。 “干娘,您身子刚好一些,大夫说您最近还不能吹风。” 秦母摆了摆手:“不妨事,今日觉得身子好多了。” 说话间,秦母已经走到了门口,那双浑浊的目光静静注视了姚禾一阵儿。 “姑娘是?” 姚禾上前行了一礼:“伯母好,我叫姚禾,是秦翰之的朋友。” 第78章 扰人清梦 秦母点了点头:“原来是姚姑娘啊,翰之不在家,你若有事不妨和我说吧,等他回来了我帮姑娘转达。” 姚禾笑道:“也没什么事,小秋,去把马车上准备的东西搬下来。” “是!” 小秋从马车上搬下来三个大小不一的盒子,盒子外面都是上等的绸布包裹,秦母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里面的东西定是价值不菲。 “听翰之说您身子虚弱,这株百年人参对您想必有一定的滋补作用,还有鹿茸和灵芝也都是极好的品质,这是我母妃……我母亲常用的几味补药,效果很不错的,还有……” 秦母的脸色沉了几分,她再次打量了姚禾一眼。 刚刚她说的是母妃? 能称自己母亲为母妃的也只有皇族中人了吧? 这个姚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 “姚姑娘,我们与你非亲非故的,民妇虽是个乡下人也听说过百年人参的价格有多昂贵,俗话说无功不受禄,你的好意民妇心领了,可这些东西我们不能收下。天色不早了,若无事的话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 被秦母冷淡拒绝,姚禾心里有些闷闷的难受。 “伯母,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第一次到家中拜访,想着略备一些薄礼。” 秦母淡淡笑了笑:“姚姑娘不必多想,只是您的薄礼对我们普通人来说实在太贵重了,何况翰之马上就要参加殿试了,民妇不想在这个时候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姚禾歉声道:“是我考虑不周,既然翰之不在,那我就先告辞了。” 秦母对身旁的林墨娘道:“去送送姚姑娘吧。” “知道了干娘,您先回屋吧。” “嗯!” 秦母冲着姚禾点头示意后就转身进了屋子,林墨娘走到姚禾面前。 “郡主请吧。” 感觉到秦母和林墨娘不太欢迎自己,姚禾闷闷的上了马车。 小秋忍不住吐槽:“那秦公子的母亲和妹妹什么态度嘛,这些礼品可都是郡主您亲自挑选的,结果就被秦母那般冷淡的拒绝了。” “其实秦母的担忧也没错,翰之马上要参加殿试了,若真有人借题发挥对他的确有影响。” 眼下她最担心的是秦翰之的下落,他不会无缘无故失联。 要尽快找到他才行,不然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 秦家 秦母被林墨娘搀扶着躺回床上,她一把握住了林默娘的手腕。 “墨娘,那个姚姑娘是什么身份?她和翰之的关系……” 林墨娘原本不想让秦母知道姚禾的存在,她担心秦母得知姚禾是郡主后也会支持翰之哥和姚禾在一起。 人往高处走这个道理她懂,在姚禾面前自己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毫无胜算,她不敢去赌。 “你这孩子怎么不说话?那姚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儿?” 林墨娘垂下眼眸如实交代:“那是靖安王的女儿昭阳郡主,近几个月翰之哥和昭阳郡主走的很近。” 秦母的神情顿时沉了下去,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翰之竟然和郡主搭上了关系? 那郡主长得跟个天仙似的,翰之那小子能不被迷惑住吗? “你翰之哥是什么想法?” “看的出翰之哥很喜欢郡主。” 秦母看了林墨娘一眼,见她眼眶泛红顿时心疼不已。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你是我们秦家认定的儿媳妇,就算翰之日后高中入朝为官,他的妻子也只能是你,他若敢娶别人我定是不会轻饶他!” 林墨娘没想到秦母在得知姚禾的身份后还会如此说,她满眼感激的看向秦母。 “干娘,眼下翰之哥心里只有郡主,您若逼迫他娶我的话,怕是翰之哥会在心里埋怨我们的。” 秦母自信道:“不会的,翰之这孩子从小听话孝顺,何况那郡主是什么门第?就算翰之真中了进士,最多也就是个七品芝麻官,他若娶了郡主岂不是娶回来一个祖宗?怕是到时候连我这个婆母见了她都要下跪行礼。” 她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未来是要做官夫人的,可不是在郡主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的。 而且,翰之娶的人只能是墨娘,除了墨娘其她人休想进秦家的大门! —— 云乐熟睡间听到殿外一阵吵闹声,她不悦的蹙了蹙眉。 “祈年!” 门外,祈年听到云乐的怒声,朝姚禾看了一眼。 “郡主,长公主在休息,您还是先离开吧!” “本郡主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找她,一刻也等不了。云乐,你快给本郡主出来!” 云乐扯过被子蒙住了头:“将这只聒噪的乌鸦给本宫丢出去!” 她一晚没休息,刚睡一会儿就被人吵醒,杀人的心都有! 祈年抬手在姚禾的左肩点了一下,姚禾瞬间被定在原地不能动弹,张嘴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对不住了郡主!” 话落,祈年转身走回门口值守。 “你进来。” 听到云乐愠怒的声音,祈年立刻推开门走入殿内。 云乐有些困倦的坐起身:“姚禾跑来闹什么?” 祈年道:“似乎有急事求见。” 云乐打了个哈欠,朝祈年勾了勾手指,祈年听话的乖乖走到床边为她穿好鞋子,随即起身走到衣柜前取出一身红色长裙伺候她穿上。 一刻钟后,云乐穿戴整齐懒洋洋走出宫殿,一双桃花眼冷冷瞥了姚禾一眼。 “你最好是有天大的事!” “啊啊……” 姚禾张嘴发出声音示意自己被点了穴道。 云乐朝祈年使了个眼色,祈年走到姚禾面前轻轻一点,瞬间解开了她身上的穴道。 姚禾匆匆走到云乐面前:“秦翰之不见了,我刚刚去了他家里和他常去的几个地方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影,似乎是流觞宴结束那天他就不见了,我怕他会遇到什么危险,云乐,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他啊。” 云乐微微蹙眉:“他在京城可有仇家?” “应该没有,他来京城时日较短,为人也是克己守礼从不会主动与人发生争执,那日流觞宴结束后他还说要回瞻园说书,可瞻园那边的掌柜却说当天他并没有过去,所以他失踪的时间应该就是那日傍晚。” 云乐沉思片刻,吩咐祈年道:“你带一批人去查,尽快将人找到。” “是!” 第79章 悍妇不讲武德 祈年走后,云乐回到寝殿坐下慢悠悠喝茶,姚禾则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走来走去。 云乐实在觉得碍眼:“别在本宫跟前转悠。” 姚禾揪着帕子满脸担忧:“你说好端端的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他平日的去处也就瞻园和书斋,我还询问了与他关系不错的两个同窗,他们都说这两日没见过他,我真的很担心他会出事。” 云乐分析道:“他恰巧是在流觞宴结束后无故失踪,你仔细想一想,流觞宴那日秦翰之可在宴席间的罪过什么人?” 姚禾沉下心仔细回想了一阵儿:“那天周沐曾言语嘲讽过翰之,翰之随后还写了一首诗暗讽周沐不学无术,当时碍于我父王在场周沐虽然气愤却并未发作,难道是他?” 周沐?宁国公府的世子爷? 此人与苏明赫一般是个有名的纨绔子弟,因母亲早世,继母进入国公府后对他颇为溺爱纵容,从而将其养成了不学无术、斗鸡遛鸟的废物。 不过比起苏明赫来,这个周沐虽然贪玩了些,却并未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若真是他动的手秦翰之不至于丢了性命。 “长寿!” 门外值守的太监匆匆走入殿内。 “长公主有何吩咐奴做的?” “你去宿卫营通知祈年,让他重点查一查宁国公世子这两日的动向。” “是,奴这就去。” 临近晌午,祈年匆匆赶了回来。 “公主。” “有消息吗?” 祈年点了点头:“流觞宴结束后,宁国公世子的确曾派人带走了秦公子,动手的是工部侍郎之子冯褚。” 姚禾气的猛拍桌子:“冯褚这狗东西对周沐马首是瞻,一定是周沐让他这么做的。若翰之有什么三长两短本郡主定不会饶了他们!” 云乐看向祈年:“将人救出来了吗?” “人已经救下了。” 姚禾焦急询问:“他现在在哪儿?身上可有受伤?” “受了些皮外伤,人目前在太医院那边,沈老太医正在帮他处理伤口。” “我去看看。” 姚禾匆匆起身离开长乐宫径直去了太医院。 —— 太医院内 沈老太医检查了秦翰之身上的几条鞭伤,吩咐徒儿拿出自己的独家金疮药给他涂抹上。 一抹丽影飞奔而来。 “秦翰之……” 看到秦翰之正光着上身上药,姚禾及时止住了脚步。 “郡主?” 秦翰之看到姚禾出现漆黑的眸子微微亮起。 “你身上的伤是被冯褚打的对吗?” 看到秦翰之胸前几条见血的鞭痕,姚禾气的双眼通红。 秦翰之道:“许是那日作诗得罪了周世子,冯褚想为周世子出气便在流觞宴结束后将我绑了去,郡主别担心,我已经没事了。” “还说没事,伤口这么深得多疼啊,会不会落下疤痕?” 沈老太医走过来:“郡主放心吧,外面的大夫不敢说会不会留疤,可这小郎君用了老夫的药肯定不会留下疤痕的。” 姚禾满脸心疼,看到御医上药没个轻重,疼的秦翰之都冒汗了。 “你下手轻点,他都疼出汗了。” 小御医也很无奈:“郡主,下官已经很轻了,可这药膏必须被伤口吸收才能有效啊。” “你起来,让本郡主来。” 秦翰之忙出声制止:“郡主,男女有别,这样有损您的名节,还是让刘太医来吧……” “这里是太医院,这间屋子是沈太医的地盘,沈太医知道该怎么做吧?” 看着姚禾威胁的目光,沈老太医识趣的点了点头:“老夫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今天的事明天就忘的干干净净了。” 沈老太医的弟子刘太医使了个眼色,后者急忙附和:“下官什么都没看到。” 姚禾满意的接过药膏,小心翼翼的涂抹在秦翰之的伤口上,不时冲着他的伤口轻轻吹几下。 秦翰之浑身绷紧,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掐着手心,强忍着内心躁动的念头。 —— 天香楼 一名穿着华丽锦袍的年轻男子正围坐在一张八仙桌前,他身边还围坐着几个年纪相仿的同伴。 桌子上发出蛐蛐的叫声,几个人热情高涨的为自己的蛐蛐儿摇旗呐喊。 “黑将军打它打它,快咬住它别放,好,好样的!” “砰!” 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屋内的几人全都被吓了一跳。 “周沐,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姚禾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上前一把揪住周沐的衣领,握紧的拳头狠狠砸向了他的脸颊。 “哎吆,姚禾你敢打小爷,你是不是疯了,小爷哪儿又招惹你了?”周沐挨了一拳头脸颊火辣辣的疼。 他一只手紧紧握住姚禾再次挥舞来的拳头,满脸愤懑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明明长得娇娇软软的,怎么行事作风如此暴力? 心里腹诽,不愧是和长公主能玩到一起的女人。 姚禾几次尝试抽回自己的手,奈何周沐死死攥着不放,脸上还露出一副欠打的挑衅。 “来啊,不是能耐吗?来打小爷啊!” 姚禾气的胸脯剧烈起伏,她抬起揪着周沐衣领的那只手狠狠又是一拳头。 “啊!”周沐惨叫一声。 “姚禾,你这个悍妇不讲武德!” 姚禾冷哼一声,抽回自己的手看着他红肿的脸。 “这下对称了,这就是你欺负秦翰之的代价!” 周沐瞪了姚禾一眼:“原来是为了秦翰之那个软饭男来的,姚禾,你的眼光可真是差劲,京城里那么多世家贵子你不选偏偏选中一个乡下来的穷书生,就算他进士及第最多也就是翰林院里的编撰,每个月领那点可怜的月俸怕是都不够你一顿饭钱,你还真是没苦硬吃啊!” “本郡主做什么还轮不到你这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多管闲事,你给本郡主听好了,今后再敢欺负秦翰之本郡主就打断你的狗腿,反正你们周家最不缺的就是儿子,想必宁国公早就盼着废了你的世子之位了,哼!” 轻蔑的冷哼一声,姚禾转身离开。 周沐捂着被打的红肿的脸颊目送姚禾离去的背影。 “死丫头,下手可真狠!” 站在一旁的几名公子哥这时才敢走上前来。 “我说周世子,您好歹也是武将世家,对付一个三脚猫的昭阳郡主还不是手到擒来?白白挨这两巴掌,在下都替你觉得委屈。” 另一名同伴揶揄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周世子这叫怜香惜玉,毕竟昭阳郡主可是汴京第一美人,面对这么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实在是下不去手啊。” “周世子,你不会是喜欢昭阳吧?不然为何总是盯着那秦翰之不放?” 第80章 棒打鸳鸯 周沐不悦的朝几名损友瞪了一眼。 “都给小爷闭嘴!小爷眼瞎了才会看上那么刁蛮任性的丫头。王福,你给本世子滚进来。” 门外有一名胖胖的小厮急忙走了进来。 周沐质问道:“刚刚那母夜叉闯进来的时候你为何不提前拦住她?” 王福很委屈:“小的也想拦啊,可郡主带了一帮宿卫营的侍卫凶神恶煞的闯进来,小的实在拦不住啊。” 周沐脸色铁青:“你立刻带人去把冯褚那小子给本世子抓过来。” 他一定要问问这个蠢货到底在想什么? “是,小的这就去。” 半个时辰后,冯褚急匆匆赶了过来。 “周世子,这么着急见我有啥吩咐?” 周沐冷哼一声:“秦翰之是被你抓去的?” 冯褚点了点头:“当时不是你让我给他点颜色瞧瞧吗?” 周沐差点气出心梗:“本世子让你给他点颜色瞧瞧,是让你把他狠狠打一顿让小爷出口恶气,谁让你绑架他的?如今昭阳都闹到长公主那里去了,你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冯褚刚从勾栏院的温柔乡里醒过来,还不知道秦翰之已经被救走了,听了周沐的一番话顿时吓的浑身一哆嗦。 “怎么还闹到长公主跟前儿了?周世子,兄弟做这些可都是为了您啊,若长公主怪罪下来您可一定要帮兄弟说说情。” 周沐脸色阴沉:“现在昭阳一口咬定是小爷指使你绑的秦翰之,若长公主怪罪下来也是小爷先倒霉,怕是免不了被我家老头子一顿暴揍了!” 冯褚长呼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只要揍的不是他就好。 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冯褚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世子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哪个意思?嗯?”周沐朝着冯褚的脑袋狠拍了几巴掌泄愤。 “你小子立刻买些补品去秦家探望秦翰之,一定要给秦翰之解释清楚,绑他的人是你不是小爷,而且还要把你赔礼道歉的事情传到昭阳耳朵里,记住了吗?” 冯褚心里委屈,最终还是他承担了所有。 “知道了,我这就去准备礼品上门致歉。” —— 秦家门外 姚禾亲自将秦翰之送了回来。 “郡主,我家到了,多谢郡主送在下回来。” 姚禾叮嘱道:“沈太医给的药一天涂抹两次,你自己好好上药,等你去瞻园的时候记得送封书信知会我一声。” 秦翰之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好,今日多谢郡主的救命之恩。” 姚禾嘿嘿一笑:“咱们是朋友嘛,帮你是应该的。” 秦翰之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鼓足勇气伸了出去,紧张的想去牵姚禾的手。 这时秦家院门突然被人打开,随即林墨娘走了出来。 “翰之哥!” 看到林墨娘,秦翰之缩回了自己的手:“郡主,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好!” 姚禾朝秦墨娘看去,对方冷冷撇开了脸。 她收回视线,与秦翰之告别后便上了马车。 秦翰之站在原地,直到姚禾的马车离开了巷子方才转身往家走。 “翰之哥,你这两天去哪儿了?我和干娘都很担心你,你受伤了?” 走到屋门口时,林墨娘方才看清秦翰之脸上的淤青。 “无碍,娘,孩儿回来了。” 秦翰之迈步走到秦母床前拱手行了礼。 秦母道:“儿啊,你这脸上是怎么回事?两日不归家怎么连个口信都没送来?” 秦翰之不想将这两日的遭遇告知秦母,怕她为自己担心。 “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这两日一直在同窗家养伤,今日好些了方才回来给您报个平安。” “摔到哪儿了?严不严重?” 秦翰之摇头:“娘放心,孩儿已经找过大夫了,您这几日身子如何?” 秦母叹了一口气:“吃了药就好一些,可一停药就又不行了,每个月都花那么多银子,娘这病拖累你了。” “您别这么想,爹走得早,是您一手将孩儿养大成人供孩儿念书,如今是孩儿该孝敬您了!” 听了秦翰之一席话,秦母颇感欣慰。 “墨娘,你去厨房给翰之做些吃的吧。” “好,我这就去。” 林默娘离开后,秦母看向秦翰之。 “今天白日有一个气度不凡的姑娘上咱们家来了,她说自己姓姚是你的朋友,墨娘说她是靖安王府的郡主,还说你和那郡主最近来往密切,可有此事?” 秦翰之沉默片刻:“郡主性子天真烂漫,身上没有半分皇家贵女的傲慢,娘与她接触后一定会喜欢她的。” 是时候该提起他和墨娘的事情了,这两年娘一直有意撮合他和墨娘,可在他心里从来只是将墨娘当亲妹妹一般看待。 秦母眸光微沉,蹙眉道:“你可是喜欢那郡主?” 秦翰之如实点了点头。 秦母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娘,我知道您的心思,可在儿子心里墨娘只是妹妹,等儿子日后入朝为官了定会好好帮她挑选一位夫婿,再给她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将她嫁出去。” “我不同意!”秦母态度坚决的看向秦翰之。 “为何?” 秦母脸色阴沉道:“墨娘从不是你的妹妹,当初收养她也是想着将来给你做媳妇儿的,而且这些年墨娘照顾我这个病人还要照顾这个家,她付出这么多难道你都没看到吗?” 秦翰之不解:“我很感激她,但不能因为感激就娶她为妻,我心里不喜欢墨娘,若真娶她为妻岂不是害了她?” 秦母冷声道:“别说了,此事没得商量!你现在只是被那个郡主迷了心智,若真将那尊大佛娶回来才是家宅不宁,儿啊,你想一想那可是靖安王的女儿啊,人家是皇亲国戚,那靖安王能允许你一个穷苦人家出身的人娶他的女儿?纵使最后他点头答应了,只怕你也和入赘王府没有区别,你兢兢业业苦读多年,如今眼看就要步入仕途了,这是你靠实力争取来了光荣,可你若娶了昭阳郡主,外人会认为你是个吃软饭的。” 第81章 闹鬼 秦翰之缓缓攥紧了衣角,脑海中闪过这两日遭遇的屈辱。 周沐、冯褚这种游手好闲的废物都能将他贬低的一文不值,事实的确如此,这纸醉金迷的汴京城是权贵们的天下,而他一介外来的穷书生,想要有所作为就要付出百倍千倍的辛苦。 可想到姚禾时,内心又觉得没那么苦了,她是他灰色生活里的一抹甜,是他从未有过的悸动,若放手他怕是会抱憾终身。 “娘,孩儿心意已决,只要姚禾想嫁我儿子便非她不娶,至于墨娘,您若不好开口儿子会亲自和她谈,从今以后我会将她视作亲妹妹,为她择选良婿护她此生无忧。您好好休息,儿子先告退了!” “你……你竟如此冥顽不灵!” 秦翰之心里很难过,明明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为何在终身大事上却从不为他考虑? 刚走出秦母的屋门,便看到林墨娘失神的站在门外,她显然是听到了二人的谈话。 “墨娘,我有话想对你说。” 恰在这时,院门被人敲响打断了秦翰之想说的话。 他只好先走去开门。 看到门外的人,秦翰之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还想将我绑去庄子上欺负?” 冯褚一脸谄媚的笑:“不不不,之前的事都是误会一场,是我误解了周世子的意思才会把你掳到庄子上的,我为之前的鲁莽真诚向你道歉,还望秦公子能大人不记小人过。” 秦翰之冷着脸盯着冯褚,看的对方后背冷嗖嗖的。 能让冯褚心甘情愿登门道歉,看的不是他秦翰之的面子,定是姚禾去找周沐算账了。 “带上你的礼品离开,今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话落,砰的一声将院门关上。 冯褚摸了摸鼻尖,低声咒骂一句。 “给脸不要脸,若不是周世子逼我来,小爷才不会来这种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呸,晦气!” 秦翰之就站在门口,将冯褚的话全都听进耳里,从未有像这一刻对权势地位那般渴望过。 他不想靠一个女人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他要的是自己羽翼丰满去保护自己的女人。 —— 按照常年选秀的规矩,秀女需提前三月入住掖庭接受宫中教养女官的培训,可云澹自从登基后只在亲政不久选过一次秀,并且那次在百名秀女中只挑选出三位,其中一位便是太子的生母容妃,另外两位册封为美人后至今未曾晋升,甚至听说陛下从未临幸过她们。 直到今年朝中大臣轮番上奏请求陛下早日立后,无奈之下云澹方才答应选秀,因是临时下的决定,这批秀女在选秀大典开始前十天方才送入宫中。 宫殿之中,秀女们身着粉色宫装身姿婀娜的排队步入大殿,她们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都想给当今天子留下自己最美的一面。 “陛下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苏太后是昨日才被云澹派人从白马寺接回,等选秀结束之后还会再以祈福的名义送她回去。 “吴太妃、张太妃到!” 随着太监的通传,两位先帝的妃嫔紧随其后走来。 在场的秀女们齐刷刷跪下行礼。 “臣女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娘娘、吴太妃、张太妃。” 云澹率先入座,苏太后坐在云澹左侧的位置上,吴太妃、张太妃二人则坐在云澹另外一侧的空位上。 “平身吧。” “多谢陛下!” 站在人群中的苏晚晚偷偷朝云澹看了一眼,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却也看清了云澹的模样。 爹爹和伯父都说当今圣上生的面容俊美、气质非凡,今日一见竟比她想象中还要出众。 “皇儿,今年这几十位秀女都是礼部精挑细选上来的,你后宫空置多年,是该多选几位中意的女子留下才是,虽说太子乖顺懂事,可后宫只有他一人孩子未免太过孤单,何况为皇室绵延子嗣也是你的责任。” 云澹心里冷哼,太后这是想拿子嗣的担子来逼迫他多选几名秀女,尤其是苏家送上来的人。 坐在另外一侧的张太妃朝苏太后看了一眼,紧跟着附和道:“太后娘娘说的极是,陛下正值壮年后宫却空置多年,如今是该充盈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了。” 云澹清俊的脸上并未露出太多神色,深邃的眸子淡淡扫过大殿上的秀女。 随即询问一旁的杨忠。 “长公主呢?” 杨忠道:“长公主说选秀是陛下的私事她就不来凑热闹了。” 云澹闭了闭眼,也好,在她眼皮子底下与这些女人虚与委蛇,他实在觉得别扭。 “开始吧。” 苏太后朝苏晚晚的方向看去,苏家今年送的这个倒是很意外,若这丫头是个聪明的必然能得到圣宠,最好能彻底拴住云澹的心,若能从中让这兄妹二人反目成仇就再好不过了。 —— 城外 江家庄园附近一座孤坟前。 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跪在石碑前嘤嘤哭泣。 “少夫人,奴婢来看您了,奴婢还带了您生前最爱吃的点心,呜呜,没想到江亦安竟然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奴婢真恨不得能杀了他,可是奴婢现在连侯府大门都进不去,您为何迟迟不给奴婢托个梦啊,您若想报仇就给奴婢托梦吧,咱们合计合计怎么杀了那个畜生为您报仇雪恨,不过……不过听说叶攸宁犯了大错触怒了圣上,最终死的可惨了,真是报应!” 春荷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奴婢开的桂顺斋糕点铺子,名字还是您给取的呢,如今生意已经逐渐稳定下来了,可是您……呜呜呜,少夫人这么好的人怎么要遭受如此不公呢?老天爷可真是瞎了眼!” “轰隆!”天际很配合的劈下一道惊雷。 吓得春荷浑身一哆嗦:“老天爷还怪小气的,连说他两句坏话都不行吗?” 就在春荷自己吓自己的空际,一抹黑影眨眼的功夫就闪身到她面前。 荒郊野外、杂草丛生,面前还有一座新建的孤坟,在这种极具恐怖氛围下突然冒出一个人,春荷感觉自己眼前泛起白光,眼看就要见到自家太奶了。 慢了半拍后,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四周。 “啊!鬼……鬼啊!” 第81章 侍寝 当春荷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宽大的红木床榻上,她惊愕的坐起身快速环顾四周,发现眼前这个偌大的房间比她在侯府见过的还要气派许多。 “你醒了?我这就去通禀公主一声。” 看着兴奋离去的丫鬟,春荷还处于云里雾里一般。 她刚刚好像听到那个姐姐说什么公主?难道……难道这里是皇宫? 两盏茶的功夫,外面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房门被推开,那名离去的女子又走了进来。 春荷已经下了床迷茫的站在屋子里。 “你是什么人?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那女子笑道:“这里是长公主的寝宫。” “长公主?” 春荷嘴巴张得老大,小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是那个手段狠辣、杀伐果决的长公主? “春荷姑娘,长公主有请,您随我来吧。” 春荷再次被震惊:“你知道我的名字?” 那宫女冲她微微一笑:“长公主也知道姑娘的名字呢。” 春荷:…… 她在大腿上狠狠拧了一下,好疼,竟然不是梦啊。 可是,长公主殿下怎么会见她呢? 跟着宫娥走在悠长宽阔的长廊上,绕过一座庭院方才到达长乐宫的正殿。 不愧是长公主居住的寝宫,这座寝殿都能比京城那些四进四出的府邸还大了。 “长公主,人带来了。” “进来!” 春荷神情微怔,这声音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春荷姑娘请吧!” 带着满腹好奇,春荷迈开颤颤巍巍的双腿走入大殿内,目光径直朝坐在美人榻上的女子看去,这一看整个人顿时呆愣在原地。 “少……少夫人?” 站在一旁的祝嬷嬷道:“这里没什么少夫人,坐在你面前的正是大明琼华长公主!” 春荷心脏狂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奴婢参见长公主殿下!” 云乐起身走到春荷面前:“祝嬷嬷,你先下去吧。” “诺!” 祝嬷嬷离去后,云乐上下打量了春荷一眼。 “不必紧张,虽然本宫的身份不同往日,可我们主仆的情分还在。” 春荷点了点头,心里还是忍不住紧张的要命。 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跟随了几年的主子,竟然就是当朝长公主殿下。 “公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您不是在南山坠崖了吗?那个渣男……那个江小侯爷都为您建了墓地,您怎么会变成长公主呢?” “坐下说。” 云乐坐在桌前,让春荷坐在了自己身旁。 她简单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春荷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奴婢就知道公主这么好的人定然会逢凶化吉的。” 主仆二人聊了一阵儿,主要是春荷讲述自己离开侯府的一些经历。 目前她租了一处小院子,距离开的点心铺子很近,每天忙忙碌碌赚些辛苦银子倒是过得比较充实。 得知云乐是当朝公主,春荷并未流露出想要巴结的意思,还是和从前一般无二。 云乐正是欣赏这丫头身上那股纯真的品质,这才想将她接到身边来。 如今的长乐宫大部分宫人都是云澹临时调来的,这其中说不定有多少是苏氏和其他人的暗线,所以她急需培养一批信得过的人在身边。 云乐说出自己的意愿,春荷惊喜的连连点头。 “真的吗公主?奴婢真的能来宫里伺候您吗?” 云乐笑道:“宫里规矩良多,若你能吃得了这份苦的话本宫自是想让你来,毕竟我们相处多年。” “奴婢不怕吃苦,只要能在公主身边伺候,让奴婢吃再多苦奴婢也心甘情愿。” “只是你那间铺子……” “这个您不必担心,铺子可以交给曹大哥接管,自从开了那家铺子以后他就一直在铺子里干活,那些点心的做法他都已经学会了。” “那就好,你今日回去收拾一下,明日本宫派人接你进宫。” “好!” —— 深夜,云乐将祈年叫到身前。 “今日的选秀情况如何?” 祈年道:“陛下总共留下五名秀女。” “哦?都有谁?” 云乐坐在妆奁前,祈年上前帮她将发髻间的朱钗取下。 “骠骑大将军李绛之女李箐,南阳王氏之女王嫣儿,还有温家二房嫡次女温馥馥,另外两人分别是张首辅的孙女张思淑以及徐州巡抚苏澈之女苏晚晚。李箐、苏晚晚二人册封为正四品昭仪和昭容,温馥馥、张思淑则是从四品贵仪和庶四品淑容,王嫣儿则是庶三品婉妃。” 云乐静静听着,与自己心里猜测的基本吻合,李箐是武将之女,苏晚晚是苏丞相的亲侄女,一文一武哪一方都不得罪,而张首辅虽已经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可老爷子在朝堂上的威望依旧,无论是武官还是文官都对他敬让三分。另外的温家嫡女和王家嫡女则是四大世家中影响力最大的两家,如此一来朝堂各方势力便得到了平衡。 伺候的宫女从侧殿内走了出来。 “公主,浴池的热水放好了。” “你们都退下。” “诺!” 几名宫娥一起走了出去,云乐透过铜镜询问祈年道:“这几人查的如何?” 祈年将云乐的发髻拆散开,一头漆黑墨发如流云一般倾斜而下,发间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让他短暂有些失神。 “嗯?”云乐见他不语,眸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祈年长睫微颤了一下,忙道:“香玉每隔两三日会与林公公见上一面,她的任务是向陛下汇报您的近况,从您平日琐碎的小事到外出的踪迹事无巨细都会传到陛下耳里。雪珠则趁夜曾去过太后的坤德宫,与太后身边的锦瑟姑姑来往密切,奴还调查到她的对食是锦瑟姑姑的干儿子,不过二人的关系并未对外公开,知情的人很少。” 云乐把玩着手腕上的雪玉镯子,目光深谙不明。 “海兰和碧溪呢?” “她二人目前并未有什么异常,奴会继续派人盯着。” 云澹安排人过来是为了时刻了解她的情况倒是无可厚非,而雪珠已经确定是苏太后那边派来的奸细,需找机会寻个错处解决了她。 第82章 侍寝2 长乐宫外 雪珠和香玉两个宫娥站在不远处,雪珠的目光朝长乐宫紧闭的殿门看了一眼。 “长公主沐浴时竟然让祈侍卫留在身边伺候,他们的关系……” 香玉小声呵斥道:“胡说什么?长公主也是你能非议的?” “我这不是私底下和你说说嘛,香玉姐姐对我这么好才不会传出去呢,那个祁侍卫长得那般妖冶,瞳孔还是紫色的,我听宫里的老人说瞳孔异色为不祥人,我也是担心公主留下这种人会对自己不利。” 香玉将雪珠的一席话听进了心里,那个祈年的确长相太过妖冶了些,尤其是那双特殊的眼睛总感觉透露着古怪,也不知长公主为何要留下这么一个人在身边。 暗处,祈年将二人的对话听的真切,紫色眼眸里的光暗淡了下去。 像他这样的怪胎能留在长公主身边已是万幸,怎敢再有旁的念头呢? 祈年,你太贪心了。 —— 太极殿 林忠端着侍寝的牌子走了进来。 “陛下,您该就寝了, 按照规矩,今日选秀结束后陛下需从新选的妃嫔中挑选一个侍寝。” 云澹的视线在一排木牌上扫过,沉默了许久。 “就她吧。” 林忠的目光落在翻过的那张木牌上,眼皮微微一跳。 果然啊,陛下还是忘不掉容妃娘娘。 “诺,奴才这就下去通传。” 羲和宫 “娘娘,娘娘大喜!” 苏晚晚刚刚沐浴完,伺候的安嬷嬷满脸喜庆的走了进来。 她的心口猛然一颤:“嬷嬷,什么大喜?” 安嬷嬷笑道:“陛下今晚翻了您的牌子,接您去太极殿的步辇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看着安嬷嬷一脸激动之色,苏晚晚的内心也是春心荡漾,紧张的心脏仿佛都要跳出来。 教养嬷嬷说,新嫔妃入宫的第一天,陛下翻谁的牌子就说明陛下对谁的印象最深刻,而陛下果然选了她侍寝。 “安嬷嬷,快帮我更衣。” 安嬷嬷亲自挑选了一身衣裙:“听说容妃娘娘生前喜欢素色的衣物,陛下也是节俭之人,稳妥起见,娘娘今晚的装扮最好端庄素雅一些。” 苏晚晚点了点头:“一切听嬷嬷的。” 一刻钟后,梳妆打扮好的苏晚晚坐上步辇,一路朝着太极殿的方向而去。 今晚,后宫妃嫔们都在盯着太极殿方向的动静。 苏晚晚侍寝的消息迅速传开,王嫣儿气的砸碎了一套上等的官窑瓷具。 “她不过是长姐的一个替身而已,凭什么能得到陛下的垂青?明明我才是王家的女儿,我才是长姐的亲妹妹,为什么会便宜了那个外人?” 一旁伺候的钱嬷嬷忙出声制止。 “娘娘,您小声一点,小心隔墙有耳啊,咱们进宫之前大公子耳提命面说过的话您这么快就忘记了?您想想前几日在长公主跟前受到的屈辱总该明白了吧?在这后宫里想要出人头地首先就是要学会忍耐,莫要争一时的输赢,何况您手中还有太子这张王牌呢。” 王嫣儿的脸色变了变,想到前几日在长乐宫遭的罪,整个人渐渐冷静下来。 “你说得对,我还有太子这张牌,只要哄好了太子,陛下必然会看到我的好。” 钱嬷嬷见她听进自己的话,继续劝说:“若您能得到太子的信任和喜爱,陛下必然会对您另眼相待,您要将目光放长远些,未来太子才是我们王家荣辱兴衰的关键,只要您哄好了太子,协助太子登基,您未来贵不可言啊。” 王嫣儿陷入沉思,若太子能顺利登基她就是大明未来的太后,整个王家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 还有那个云乐,哼,届时她还敢在自己面前嚣张? 可是想到陛下今晚宠幸苏晚晚,心里还是很不服气。 “绝不能让那个贱人怀上龙种,对太子有威胁的人都要想办法尽快铲除才行。” 钱嬷嬷冷笑一声:“您放心,今晚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太极殿呢,不用咱们动手,一定会有人先按耐不住。” 永和宫 李箐坐在书案前,手里捧着一本书看了许久。 贴身丫鬟喜儿从外面赶了回来。 “娘娘,陛下那边有消息了。” 李箐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书册:“如何?” 喜儿小心翼翼看向李箐:“今晚侍寝的是苏昭容。” 李箐一颗提起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她猜到今晚侍寝的人极大概率是苏晚晚,因为那张脸与逝去的容妃太过相似,而陛下又是那么念旧的一个人,苏晚晚占尽了先机。 “轰隆!” 夜空中一道惊雷劈下。 太极殿内,云澹坐在棋桌前,苏晚晚则恭敬的坐在他的对面,二人已经坐在这里下了一个时辰的围棋了。 “陛下棋艺精湛,臣妾太过愚笨已经连续输给您三局了。” 云澹的目光朝窗外看去,漆黑的天幕忽明忽暗,轰隆声不时响起。 苏晚晚寻着云澹的目光朝窗外看了一眼。 “时候不早了,臣妾伺候陛下休息吧。” 云澹垂眸沉吟了片刻:“林忠。” 在门外伺候的林忠立刻走入殿内。 云澹沉声吩咐:“要下雨了,早些送苏昭容回去吧。” 苏晚晚和林忠皆是面露不解之色。 她今晚不是来侍寝的吗?为何陛下只是叫她陪着下了一个时辰围棋就要赶她离开? 林忠听到外面的雷声,隐约猜到了什么。 “苏昭容,请吧!” 苏晚晚心里满是不甘,仔细回想自己刚刚的表现,难道她刚刚说错了什么话引的陛下不悦了?还是她下棋的技艺太差让陛下轻视了? “臣妾告退!” 苏晚晚忐忑不安的跟着林忠离开了太极殿。 而云澹利落起身换了一套墨色锦袍,带着南箫从太极殿的侧门匆匆离去。 长乐宫 云乐被一声声惊雷扰的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阵儿,最后泄气的坐起身来。 祈年站在门口:“公主可是又失眠了?” 云乐朝门外瞥了一眼:“你进来。” 祈年抬手推开殿门走了进来,目光径直落在云乐身上。 她穿着一件很薄的白色丝绸长裙,烛光照映下,里面的月白色肚兜上绣的并蒂莲花若隐若现,胸前袒露的肌肤更是莹白如雪、吹弹可破。 祈年急忙撇开了视线。 云乐看向他:“祈年,你坐过来。” 祈年心口猛地漏了一拍,他的神情有些呆滞的看向云乐,怀疑自己听错了。 “怎么?没听到本宫的话?” “是!” 得到云乐的确认,祈年抬脚走到床榻像一尊木雕似的缓缓坐下,背脊挺的笔直,眼睛更是不敢在云乐身上多停留片刻。 第83章 勾引 云乐盯着浑身紧张的小侍卫,勾唇笑了笑。 “祈年,你为何不敢看本宫。” 祁年心脏狂跳不止,安放在大腿上的双手紧紧攥了起来。 “奴……怕亵渎公主。” 云乐倾身靠近他,两个人面对着面看着对方,彼此之间只隔了半米不到的距离。 床榻前的烛光随风摇曳,柔和的光芒映照在脸上,勾勒出少年绝美的轮廓,他的睫毛浓密、微微上翘,淡淡的光影洒在面上,随着他不断忽闪的动作轻轻摆动,犹如两只展翅待飞的雨蝶。 云乐心里由衷赞叹,少年长得真美,是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游离的雄性之美,宽肩、窄腰、螳螂腿,天生习武的好苗子。 看着他逐渐红透的耳根,云乐眼底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伸出手指轻轻挑起他的下颌。 “若本宫想要对你做些什么呢?” “公主……” 少年紫色瞳孔紧紧一缩,带着迷离,隐隐又有些期待的凝视着她。 他不该奢望什么,可娇香软玉的女子就在眼前,淡淡的清香环绕在他的鼻尖刺激着他的感官神经,面对如此娇媚似水的她,这颗心毫无自我控制的能力。 云乐缓缓靠近少年俊美的面容,朱红的唇瓣若有似无的擦过他的唇角,微妙的触感似一股电流迅速在彼此身体内蔓延。 “祈年?” 云乐轻声唤他,娇软的声音带着勾人的魅惑,那双葱翠如玉的手按在他的双肩上,在祈年迷失在她散布的欲网下顺势将他推到了床榻上,随即她跨坐在他的窄腰间俯身压在他的身上。 祈年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小腹间那抹滚烫的热流如翻涌的浪潮般蜂拥而至,他的呼吸逐渐不稳,因浑身燥热难耐眼尾泛起了淡淡红晕,额角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公主,您这样有损自己的清誉,奴只是您的侍卫……” 他强忍着仅存的意识出声劝阻,发出的声音却那般苍白无力。 云乐看着他极力克制的模样,心情愉悦的贴近他的耳边:“你的命都是本宫的,本宫对你做什么不可以?” 祈年面颊赤红,双手紧紧抓着被褥:“公主想对奴做什么?” “祈年,你有过女人吗?” “没……没有。” 看着他纯情的模样,云乐的手缓缓抚上他紧抿着的唇瓣,触感很不错。 她静静注视着少年看了一阵儿,随即俯身吻上了他的唇,如手感触摸的一般柔软。 祈年呼吸一滞,一颗心脏咚咚咚的狂跳声听的真切,仿佛随时就要剖开胸膛跳了出来。 唇瓣上柔软的触感让人心驰神往,他情不自禁伸手掐住了她的细腰,隔着薄薄的料子都能感觉到里面那层肌肤有多细腻光滑,他加重了力道,顺着侧腰缓缓抚摸上她的后背,将她整个人用力的压向自己。 这一刻忘记彼此的身份,他只想要靠近她,感受着那股令人疯狂的欲念。 唇齿相依间,云乐感受到男人的身体变化,她错开脸避开了对方的亲吻。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公主……”听到有人过来,祁年神色微变。 云乐翻身坐在了床边,祈年紧跟着起身下床,扑通一声跪在了云乐面前。 “奴该死!刚刚是奴僭越冒犯了公主。” 云澹走到门口时听到祈年的声音从殿内传出,声音有些紊乱,与往日有明显的区别。 眸光倏然一冷,云澹立刻抬手敲门。 “淼淼,你睡了吗?” 云乐目光沉静的朝门外的身影看了一眼,随即眼帘微垂落在了祈年身上。 “起来吧,去开门!” 祈年见云乐并未生气,站起身走到了门口。 殿门打开的瞬间,云澹阴翳的目光径直落在了祈年身上。 他的视线顺着祈年的脸落在他有些凌乱的衣衫上,随即朝坐在床榻前的云乐看去,见她一头长发散乱的披在身前,身上的衣着单薄,想到刚刚祈年那压抑克制的声音,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就都明白了。 云澹紧紧攥紧拳头,指甲用力掐着手心。 “你先退下!” 祁年朝云乐看去。 “下去吧。” “是!” 祁年退出大殿后,云澹将殿门关上,转过身沉默的盯着云乐看了许久。 “淼淼,你和祈年是什么关系?” 云乐不以为然的整了整身上的衣裙,缓缓起身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外面的电闪雷鸣伴随着狂风骤雨倾泻而下,呼啸的狂风吹动的树叶沙沙作响。 她坐下后目光落在云澹身上,他的衣衫已经湿透了,脚上沾染了些许泥土,从太极宫到长乐宫之间有一条捷径的小路,需要穿过一片观赏竹林,每当打雷下雨的时候云澹都会从那里经过,冒着大雨过来陪她。 “哥哥,我们都已经是大人了,臣妹养一个男宠在身边没什么可稀奇的。” “为什么是他?一个卑贱的下人,他凭什么?” 云澹气得来回踱步:“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你留他在身边,此人竟敢勾引长公主,朕绝对不能轻饶了他!” 云乐神情沉静的看着云澹:“记得小时候哥哥曾说过,只要是我喜欢的你都会喜欢。” 云澹脚步微顿,深邃的目光怔怔盯着她的眼睛。 “所以……你喜欢他?” 云乐并未直面回答云澹这个问题,目光朝殿外那抹颀长的身影看了一眼。 “今晚哥哥不应该过来,按照规矩,你应该在太极殿召见一位新进宫的妃嫔,你可知今晚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你?” 年少懵懂时她只知道云澹是疼她爱她的哥哥,可如今他们两个人都已经长大成人,她必须用一个女人的角度来看待眼前的男人。 他对她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而这个心思滋生下去会让彼此万劫不复。 看着她如此平静的神情,云澹心口一阵刺痛。 走向长乐宫的路上,他感觉自己从身体到心灵都是迫切和自由的,那一刻他渴求能看到她,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都能洗涤自己的灵魂。 可面对他的却是最残忍的场面,纵使这个场景在自己脑海中演变了无数次,可真正看到时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他用心呵护长大的女孩儿就在面前,而自己却只能以兄长的身份待在她的身旁,这一刻“皇兄”的称谓让他无比憎恶。 “淼淼为何不正面回答我?你喜欢他?” “皇兄为何执意想知道答案呢?无论臣妹喜欢谁,你永远都是我的皇兄。” 第84章 做戏 云乐的目光直视着眼前的男人,她知道自己这番话很残忍,可早些划清界限,将不该存在的念头扼杀在摇篮里对彼此都好。 她可以不顾自己的名声,可云澹是帝王,她不想让他在后世留名中记载下如此不堪的一笔。 “乱伦”两个大字会抹杀他的所有功绩,沦为后世之人的谈资。 云澹深吸了一口气,自嘲的笑了几声。 此刻,他不想再去看她的眼睛,因为那双眼睛太过理智,他看不到一丝除亲情之外的情愫。 早该知晓的,云乐从小就是一个极其冷静的人,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你早些休息吧。” 目送云澹落寞离开的背影,云乐的心情异常阴郁,握在手里的茶杯应声碎裂。 她低头看了一眼,锋利的瓷片划伤了手指,一道血口缓缓向外冒出血珠子。 祈年重新走进屋内,看到云乐的手指受伤流血,一个箭步走上前将云乐手心里碎裂的茶盏接过来放在一旁,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仔细涂抹在受伤的手指上,他凑到伤口处轻轻吹拂了一会儿,丝丝凉意减轻了伤口的疼痛。 “公主若生气可以打奴,莫伤自己。” 云乐笑了一声:“失神罢了。” 太极殿 云澹回来后乱砸一通泄愤。 南箫守在门外,清退了所有宫人。 陛下脾气一向很好,即便不好也能极力克制,能让他如此大发雷霆的人,也只有长乐宫那位了。 云澹看着满地狼藉,名贵砚台、书籍、字画甚至是今晚批阅完的折子悉数散落一地,他粗重的喘息了几声,无力的瘫坐在榻上久久沉默。 她知道了,她知道了他的心思。 今晚打雷,她猜到他会过去,所以和祈年演了那场戏,目的就是让他断了不该有的念头。 呵呵,她何其聪明,怎可能看不透他那些卑劣的心思呢。 云澹双手捂住了脸,眼泪沾湿了手掌心,一股绝望萦绕在心间。 也许她是对的,他是该彻底断了自己的念想了。 —— 翌日 天气依旧不见好转,起了大雾。 云乐一晚上没睡好,天将亮时才沉沉睡去,可一早就有客人陆续赶来了。 祝嬷嬷为云乐梳妆打扮,上了些脂粉遮掩了她眼底的青色。 “都有谁来了?” “昨日册封的几位嫔妃都到了。” 云乐打了个哈欠,站起身让香玉伺候着穿衣。 一盏茶后 云乐身着一席大红色宫装缓缓走到前厅,坐在屋内等候的几位妃嫔立刻起身朝她行礼。 “臣妾参见长公主殿下。” “起身吧。” “谢殿下!” 云乐走到首位坐下,祝嬷嬷站在一旁吩咐香玉、雪珠二人上茶。 茶水送上来,云乐端起喝了一口,目光朝在场的几人轻扫了一眼。 “外面还下着雨,几位怎么一早就过来了?” 李箐与云乐相熟,最先开口说道:“昨日本该就来给长公主请安的,只是册封仪式过后天色已经不早了,若今日再不来可就着实失了礼数。” 苏晚晚紧跟着道:“李昭仪说的极是,臣妾们刚进宫有许多规矩还不熟悉,若有不周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温馥馥、张思淑随即也开口说了几句客套话,王嫣儿眼见大家都表态了,她也跟着违心附和了两句。 那几日在长乐宫遭的罪可历历在目,云乐这个名字成了她人生的噩梦,再次来到这里内心还是会恐惧不安。 “时间久了这些规矩自然就懂了,各位都是皇兄的妃嫔,你们首要的就是照顾好皇兄。” 云乐简单交代几句,几人纷纷点头应是。 长寿前来通禀。 “公主,早膳备好了。” 云乐看向在坐的几人:“几位可用过早膳了?” 几人纷纷点头,称来时已经用过了,随即识趣的送上一份精心准备的见面礼便一起退出了长乐宫。 云乐无心应付云澹这些妃嫔,见她们一面走个流程了事。 —— 走出长乐宫 李箐朝苏晚晚看去。 “说起来昨个儿陛下宣召了苏妹妹侍寝,这方面我们还要多找苏妹妹探讨一下呢。” 温馥馥道:“苏姐姐是第一个近距离面见陛下的人,你快来说说陛下是什么样的人?” 王嫣儿嫉妒的朝苏晚晚看来,手里的帕子被紧紧攥在手心里。 若不是这张与长姐相似的脸,苏晚晚一个巡抚之女凭什么得到陛下的垂青? “苏妹妹,昨个儿陛下看着你这张脸,可有提起已故的容妃娘娘?” 苏晚晚朝王嫣儿看去,王嫣儿这是在嘲讽她只是一个替身。 心里冷笑一声,替身又如何?最起码陛下最先看到的人是她。 “陛下温润如玉待人亲和,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而且昨晚陛下并未提起容妃娘娘。” 王嫣儿冷哼一声:“容妃娘娘深刻在陛下心里,如此重要的人自然不会和无关紧要之人提起。” 苏晚晚被怼,脸色有些难堪。 张思淑默默跟在身后,大有事不关己的姿态。 温馥馥为了转移气氛,凑到苏晚晚耳边低语:“苏姐姐,陛下在榻上可如平时一般温柔?” “温妹妹……”苏晚晚一张俏脸红透了。 心里却是一阵苦闷,她连陛下的龙榻都未曾挨到,哪里知道陛下在床上是什么模样。 想到昨晚侍寝只是陪着陛下下了一个时辰的围棋,心里便一阵惋惜。 —— 朝中政务处理好后,云澹回了太极殿。 地上散落的东西已经被宫人收回原处,破碎的物品也已经补上新品。 “陛下,今早几位新纳的妃嫔去了长乐宫。” 云澹目光深沉:“她见了?” “见了,只不过几人逗留的时间不长。” 云澹握着手里的笔杆,垂下眼眸翻开一页奏折,视线看似落在奏折上,半晌却并未看进去一个字。 杨忠道:“敬事房那边今早儿来问了苏昭容落红一事,按道理昨晚陛下和苏昭容已经同房,若没有落红敬事房那边不好记录。” 云澹揉了揉发胀的眉心。 “就说帕子由朕亲自处理了,让他们如实记录便是。” “诺!” 杨忠离开后,云澹将手里的折子丢到一旁。 “南箫!” 守在暗处的南箫立刻闪身上前。 “去把祈年带来见朕。” “遵命!” 第1章 夫君归来 明宣十七年春 汴京城 落日余晖似一抹红绸染红了整片天际,霞光笼罩下男人身披银甲策马而来。 沅芷眼眶微热的迎上前方那朝思暮想的男人:“夫君!” 江亦安似乎并未注意到人群中的沅芷,只见他翻身下马径直走到队伍后面的一辆马车前,主动伸出手对车内人柔声道:“我们到家了,小心些!” 马车内伸出一只细腻修长的手放在了江亦安的手心,江亦安握紧对方的手将她小心翼翼扶下马车。 沅芷神情微愣,目光直直盯着那对年轻男女,阳光照耀下他二人相视一笑仿若一对恩爱缠绵的璧人,随即一起朝侯府走来。 江亦安转身之际才注意到人群中的沅芷,眸光微闪,下意识松开了女子的手走上前来。 “阿芷,我回来了!” 一年前戎狄大军突然进犯,南安侯嫡长子江亦安奉命带兵奔赴漠北御敌,那日偏巧是他们的大婚之日,洞房花烛夜尚未完成新婚夫妻就被迫分隔两地。 沅芷父母早逝,十四岁那年家族亲戚抢夺家产险些害她致死,是远房表亲的南安侯府收留了她这个孤女,从此之后她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姑娘便在侯府住了下来。 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侯府家规甚严,府中的奴才们也多是捧高踩低、趋炎附势之辈,她这个身份自是不受人待见,即便侯爷对她还算疼爱,可他忙于公务无暇顾及后宅之事,最初入府时,上至侯府夫人妾室下至丫鬟奴仆没人将她当做主子看待。 庆幸的是她身边有江亦安的陪伴,当初是他将满身鲜血的她背出雪山,是他遍寻名医为她治病养伤,亦是他在侯府上下护她周全给足了她偏爱和颜面,也正是有他护着,她在侯府这六年才能安稳度日。 所以在沅芷心里,嫁给江亦安就是找到了此生最大的依靠。 “安哥!”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江亦安身后传来。 女子迅速朝沅芷打量一眼,她抬手举止亲密的在江亦安肩上轻拍了一下。 “这就是嫂子吗?还真被我猜中了,你们男人啊就喜欢这种娇娇弱弱的病美人。” 沅芷看向眼前的女子,她瞧着十八九岁年纪,一身异族打扮,肤色算不上白,但五官生的颇为精致,身材婀娜高挑,颇有异域风情之美。 江亦安看向女子道:“别没大没小的,阿芷性子腼腆,你这咋咋呼呼的样子可莫要吓着她。” 女子娇嗔一声:“我怎么就咋咋呼呼了?哼,我若是像嫂子一样像朵娇弱的小白花似的,当初如何将你从尸横遍野的战场上背回来?” 江亦安略带宠溺的语气道:“好了,当初的救命之恩我是不会忘记的,你有自己的优点不必和阿芷比。” 亲眼看到江亦安对这个异族女子如此宠溺的态度,沅芷眼底露出惊愕之色。 与江亦安相识数年她算是比较了解他的为人,身为南安侯府的小侯爷生来尊贵,他表面上看着谦逊知礼实则骨子里是个很冷漠的人,这么多年他也只在她面前表露出足够的耐心,此刻见他用如此温柔的语气宽慰其她女子,心口像是被针狠狠戳了一下。 “夫君,这位姑娘是?” 江亦安这才察觉到忽略了身边的人儿,他伸手握住沅芷的手解释道:“她叫叶攸宁,是漠北的一名医女,曾在战场上救过我一命,这一年多她一直随军行医立下不小功劳,此次跟随我们回京是来寻亲的,阿芷,攸宁在找到亲人之前可能要在咱们府中住上一段时日。” 听了江亦安的解释,沅芷冲着叶攸宁微微一笑。 “叶姑娘既然是夫君的救命恩人,南安侯府自是要以礼相待,不知叶姑娘的亲人可有下落了?若尚未有眉目侯府可安排人协助姑娘寻找。” 叶攸宁瞥了沅芷一眼,冷淡的笑了一声。 “就不劳烦嫂子操心了,安哥说会亲自帮我找寻亲人的下落。” 话落,叶攸宁很自然的伸手扯住江亦安的衣袖:“安哥,我饿了,你不是说侯府的厨子做菜手艺很好吗?快带我去尝尝吧。” 江亦安无奈的看向她:“刚入城你就吵闹着饿了,不是已经给你买了栗子糕吗?” “栗子糕太干了我只吃了两块就分给张副将他们了,现在肚子都快饿扁了,你快带我去嘛。” 江亦安轻叹一声:“走吧,我们回府。” 叶攸宁拉着江亦安就往侯府跑去,江亦安只能松开沅芷的手。 沅芷被他们带的身子微微一晃,还好站在一旁的丫鬟春荷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了一把。 “这是哪儿冒出来的乡下贱婢竟敢如此不知礼数?小侯爷竟然还任凭她胡闹。” 春荷颇为气愤的冲着已经走远的二人瞪了一眼,往日小侯爷眼里除了少夫人何曾有过旁人?可刚刚那女子在小侯爷面前那般放肆,小侯爷却对她很是纵容。 沅芷陷入沉默,心口某个地方一阵闷堵。 “她是夫君的救命恩人,夫君对她照顾些也是应该的,刚刚那番话莫要再说了。” 他们从少年相知相守走到如今,她最清楚他对自己的感情有多深,他只是感激叶攸宁的救命之恩才会对她比常人好一些的,自己不该因此就怀疑他。 春荷拧了拧眉,最终垂下眼帘点了点头:“是,奴婢记下了。” —— 回到侯府,沅芷先去了侯夫人苏氏的院落回禀。 按照往常惯例,江亦安从外面回来后一般会先来苏氏的静安堂请安,此刻他陪着叶攸宁怕是一时脱不开身,作为儿媳的沅芷自是要来向婆母回禀。 来到静安堂,沅芷迈入屋内朝坐在榻上的中年妇人屈膝行礼。 “儿媳见过母亲。” 苏氏正在手抄佛经,神情冷淡的扫了沅芷一眼,又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怎么就你自己来了?安儿呢?他不是回来了吗?” “回禀母亲,夫君带了客人回府,此刻正在前厅那边陪客人用膳,过会儿就来给母亲请安了。” “哦?什么客人?” 苏氏话音刚落,伺候苏氏的秦嬷嬷匆匆走了进来。 “夫人,大公子带了一个异族女子回来,说是那女子曾在战场上救了大公子一命,算是咱们公子的救命恩人。” 苏氏神色微沉了几分:“既是救命恩人赏些银钱便罢了,怎还将人带回侯府了?” 秦嬷嬷眼角余光朝沅芷扫了一眼,如实道:“听说那姑娘是来汴京寻亲的,大公子承了恩情也不好坐视不理,这才将人暂时接回侯府安置下来,想必等找到那姑娘的亲人就会将其送走了。” 第2章 短暂温存 苏氏缓缓转动着手里的菩提子佛珠,沉默了一阵儿方才将视线挪到沅芷的身上。 “你们小夫妻久别胜新婚,当初落下的洞房花烛需早些补上,我虽不满意你,可侯爷同意你和安儿的婚事我也不好多加阻拦,既然坐上了侯府少夫人的位置,就要早些为侯府开枝散叶才是。” 苏氏打心里是瞧不上这个儿媳的,可侯爷对这个丫头很是看重,再加上安儿那小子对这丫头亦是痴心一片,她纵然万般不满也只能默认了这门婚事,还好这丫头在府中还算恪守本分。 沅芷有些心神不宁的应了一声,正要起身告退时江亦安赶了过来。 “儿子见过母亲,给母亲请安了。” 站在一旁的沅芷朝江亦安看去,心里疑惑,他不是陪着叶攸宁走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赶来了? 见到自己的儿子来了,苏氏冷淡的脸上方才有了笑意。 “安儿快上前来让母亲好好瞧瞧。” 江亦安大步走到苏氏面前,苏氏满眼疼爱的仔细端详一番。 “比出征时瘦了些也黑了些,这一年在漠北边塞之地定然是吃了不少苦吧,娘整日吃斋念佛抄写经文祈祷我儿能大获全胜早日归来,如今总算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江亦安立刻跪在苏氏面前道:“儿子离家这么久让母亲担忧了。” 苏氏破涕为笑,脸上带着一抹骄傲之色。 “自是担忧的,但也为我儿感到骄傲,你年纪轻轻就立下军功今后势必会大有所为,也让后宅那些心思不静的人好好看看,这南安侯府只要有我儿在的一日,那几个庶子们就别想压过你的风头去。” 母子二人聊了一阵儿,苏氏这才冷眼朝站在一旁的沅芷看去。 “芷儿,吩咐厨房那边给大公子的膳食要多以滋补身体为主,安儿是你的夫君,你要照顾好他。” 沅芷道:“母亲放心,儿媳定会好好照顾夫君的。” 江亦安朝沅芷看了一眼,随即笑着对苏氏道:“母亲,儿子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就不打扰您了,明日儿子再来向您请安。” “去吧,这几日好好休息。” “儿子告退。” 江亦安作揖行礼后,转身拉着沅芷走出了苏氏的屋子。 离开静安堂,沅芷询问道:“夫君怎么过来了?那位叶姑娘呢?” 江亦安牵着沅芷的手往他们的院子走去。 “那丫头见着吃的东西就顾不上其他了,得知你自己跑来见母亲,我怕她又刁难你便急匆匆赶来了。” 沅芷的眼眶顿时一热,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滚落而下。 江亦安发现沅芷情绪不对,急忙停下来查看。 “我的乖乖,怎么哭了?” 沅芷泪眼朦胧的投入他的怀里:“我以为夫君不会再关心我了。” 江亦安顿时整个心抽痛了一下,柔声安抚道:“胡说什么呢?你可是我捧在手心里珍视的人,夫君就算不关心任何人也不可能不关心阿芷。” 沅芷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太合适。 若她表现的太过在乎叶攸宁的存在,就显得自己没有身为妻子的容人之量。 这一年多来苏氏没少耳提面命教导她为人正妻的本分,眼看着侯爷后宅纳了那么多房妾室与苏氏争宠,她知道自己将来迟早是要面对这一关的,可一想到有朝一日要和其她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心里便觉闷堵的难受。 江亦安深深看了沅芷一眼,似乎猜到她刚刚想说什么。 “走,我们回去说。” 江亦安拉起沅芷回到房间,关上门后他一把将沅芷打横抱起,大阔步走到床榻前。 沅芷轻呼一声:“夫君,你不是有话要说吗?为何……” 江亦安迫不及待将她压在床上急切的吻了上来。 这个吻猛烈炙热,似将所有的思念都倾注在此时此刻的唇齿相融间,那只修长的大掌沿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缓缓游走,沅芷整个人如一滩水一般沉溺在他的身下。 片刻后,江亦安喘着粗气将滚烫的脸颊埋在沅芷的颈窝里,低沉的嗓音带着诱哄一般说道。 “阿芷,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叶攸宁是我的救命恩人,当初若不是她从腐尸血海中将我救回,只怕这辈子我都见不到你了,这个恩情我是要还的,她举目无亲又是个年轻姑娘,我不能放任她不管,所以她提出要来京城寻找亲人时我便答应了。不过你要相信自己的夫君,我江亦安心里只爱阿芷,此生不变。” 沅芷轻轻捧起他的头,清澈的眸子静静注视着他。 “阿哥,可还记得我及笄那年你对我说过的话?” 江亦安心头微微一颤,这声阿哥不由的勾起他们多年朝夕相处的回忆,她刚被接回侯府时身子格外羸弱,就像是个漂亮的雪瓷娃娃,需要人小心翼翼的呵护着才能长大。 “我说将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做出伤害阿芷的事。” 沅芷微微一笑,主动伸手缠上江亦安的脖颈:“我相信阿哥当年的承诺是出自肺腑,这些年你也一直在履行承诺,所以只要是阿哥说的我都会相信,可若阿哥将来喜欢上旁的女子,也请一定要告知我,我不想当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不会有那一日!在我心里阿芷永远是第一选择。” 沅芷半开玩笑的娇声道:“若哪一日阿哥违背了诺言,我就拿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扎进阿哥的心口。” 江亦安并未当真,满脸笑意的俯身在沅芷的唇上轻吻着。 “若真有那一日不用你动手,我也会捅自己一刀。” 沅芷闭上眼动情的主动吻上了他的唇,小夫妻又耳鬓厮磨了一阵儿,沅芷小脸上绯红一片,娇喘一声握住了他不安分的手。 “我让人准备了热水,你先去沐浴。” 江亦安低喘几声,在沅芷细腻的颈窝轻咬了一口:“今晚说什么都要把欠小爷的洞房补回来,对了,我想吃夫人做的虾羹了,在军营里最想的就是这一口,外面做的总觉得不是那个味道。” 沅芷笑道:“好,我这就去小厨房亲手给你做。” 江亦安笑着捏了捏她细嫩的脸颊:“有劳夫人。” 第3章 小侯爷又被勾走了 二人下了床,沅芷吩咐下人将提前备好的热水抬进来。 江亦安去屏风后沐浴,她则去了小厨房给江亦安准备吃食。 小厨房的下人们见沅芷亲自来厨房,全都走上来想要帮忙,沅芷净了手后挥退了所有人。 她做的虾羹与市面上的做法有些不同,味道也更鲜嫩爽口,至于自己是跟谁学的这道菜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十四岁那年她被亲戚追杀时伤了脑子,自此之后便忘却了过往的一切,但唯独记得这道虾羹的做法。 小半个时辰后,沅芷将做好的虾羹送回房中,屋内却没看到江亦安的身影。 春荷走上前来:“少夫人,刚刚那个叶姑娘来找小侯爷,二人不知说了什么,小侯爷便跟着她一起走了。” 沅芷端着托盘的手微微收紧。 “小侯爷离开时可曾留下什么话?” “小侯爷说今晚可能要晚些回来,让您不必等他了。” 沅芷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的端着托盘走回屋内。 春荷紧跟在沅芷身后:“夫人,奴婢说句逾矩的话,小侯爷品相家世放眼整个汴京城都是极好的,免不了被一些贪慕虚荣攀附权贵的贱蹄子盯上,奴婢知道您和小侯爷打小就感情甚好,可外面那些狐媚子的手段让人防不胜防,您要将小侯爷看紧一些才是。” 沅芷听出春荷的意思,同为女人,她在见到叶攸宁的第一眼就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了挑衅的意味,可叶攸宁毕竟救过江亦安的性命,江亦安既然已经将人带回侯府,若自己阻拦叶攸宁进门只会伤了夫妻情分,何况他二人目前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春荷离开后将房门带上,天色渐暗,屋内笼罩在一片漆黑中。 沅芷呆呆坐着,整个思绪有些乱。 “咚!” 屋顶上突然传来声响,沅芷整个人倏然绷紧。 她猛然抬头朝房梁看去,一抹黑影飞身落下,下一刻,冰冷的剑刃瞬间抵在她纤细的脖颈上。 “不想死就别出声!” 沅芷整个身子僵在原地,背脊一股寒气瞬间窜起。 她惊恐的抬眸看向面前的黑衣人,他的大半张脸都隐匿在黑巾下,昏暗的环境里只能隐约看到一双漆黑深邃的凤眸。 “你是什么人?为何……为何会出现在我房中?” 黑衣男子漠然的盯着她,冷声道:“我不得已藏匿于此,只要你不将外面的人招过来我不会杀你。” 沅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视线落在他胸前划破的衣襟处,里面的白色里衣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大片。 “我房内有止血的金疮药,若你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帮你上药。” 对方的剑已经抵在她的喉咙,只要稍一用力就能立刻杀了她,可他并没有这么做,足可说明此人的确不是冲着她来的。 而让她更担心的是,眼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若真将侯府的侍卫引来自己的名节也会受损,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给他止血放他离开。 男人清冷的眸子盯着她看了片刻:“若敢骗我,今日必是你的死期!” 沅芷尽量保持冷静:“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不会蠢到自寻死路。” 男人沉吟片刻将利剑收回。 见他信了自己的话,沅芷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缓缓起身走向妆奁前,她虽背对着对方却依旧感觉到一双冷冽的寒光落在她身上。 伸手打开妆奁下的暗格,从里面取出一瓶金疮药便立刻返回桌前。 “条件有限,我只能简单帮你上药止血,等你安全离开后还需找大夫好好处理伤口。” 在男人警惕的目光下,沅芷将金疮药小心翼翼涂在他胸前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处,刺痛感猛烈袭来,男人紧抿着唇一言不发,额上快速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恍惚间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那香气清雅好闻,似刚盛开的兰花幽香四溢,暂时转移了伤口处带来的剧痛冲击,男人漆黑的眸子下意识落在女子的脸上,屋内的光线昏暗却将她的肌肤映衬的莹莹雪白,她的脖颈那么纤细,他一只手就能将其折断了。 沅芷将金疮药均匀的涂抹在伤口处,又将一块棉布撕扯成几条缠绕在他的胸前,鲜血很快就止住了。 “伤口处理好了,还请阁下早些离开。” 黑衣男子应了一声,刚站起身就感到一阵晕眩袭来。 他强撑着身体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肚子却在这时很不合时宜的咕噜了起来。 沅芷的目光错愕的盯着他的肚子。 “你……饿了?” 黑暗中男子的脸上闪过一丝窘迫,沉默的瞪了沅芷一眼,视线落在那碗虾羹上,不自觉吞了吞口水。 “我多日未曾进食,此刻还受了重伤,眼下怕是没力气逃出去。” 沅芷绣眉微蹙,循着他的目光朝自己做的那碗虾羹看去,这碗虾羹本是做给江亦安吃的,可现在江亦安不在,倒不如给这个人吃了让他有力气尽快离开。 “这碗虾羹你吃了吧。” 男子早就嗅到食物的香味儿了,刚刚一直强忍着,现在肚子都在叫嚣,他索性大大方方坐回桌前。 沅芷立刻背过身去,她不想看到对方的长相,今日过后最好也不要再见到此人。 男子朝她的背影瞥了一眼,抬手扯下面巾便端起虾羹吃了起来。 一碗虾羹很快见了底,男人意犹未尽的用衣袖擦了擦嘴。 “多谢!” “若要感谢我就请尽快离开吧。” “告辞!” 男人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打开一条缝隙朝外面看了一眼,确定屋外没有其他人后便快速飞身离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第4章 江亦安变心了 沅芷想到那个黑衣男人依旧心有余悸,再加上江亦安迟迟未回,她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沅芷立刻坐起身来,下一秒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江亦安步履虚浮的走入屋子里。 “阿芷。” 沅芷立刻下床走到江亦安身边,伸手扶着他坐在了桌前。 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鼻而来,沅芷微微蹙眉:“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今日张槐在天香楼做东邀请我们都过去吃酒,去的都是战场上那些糙老爷们儿免不了被劝酒。” 沅芷端起茶壶倒了一杯凉茶递给他,江亦安伸手接了凉茶一饮而下,他酒量不错,虽今晚饮了不少酒却并未失去意识。 “听府中下人说你是和叶姑娘一起去的?” 江亦安将茶杯放在桌上,伸出双臂抱住沅芷的细腰,将自己整个人靠在她怀里。 “那丫头性子肆意洒脱、热情大胆,不像闺阁女子这般拘束,与军营里那些糙老爷们也能称兄道弟,大家都把她当做兄弟看待,她最喜凑热闹了,在漠北时也经常一起围聚黄沙之地把酒畅谈,今日张槐做东自是会邀请她一同前去。” 江亦安并没有察觉到沅芷神色有变,他看似是随意的一番话,言语中却处处透露出赞赏。 “夫君喜欢叶姑娘那样的女子吗?” 江亦安神情顿了一下:“呵,我喜欢的是阿芷这般温柔如水的姑娘,叶攸宁从来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沅芷反问:“是吗?可夫君似乎很欣赏她。” 江亦安昂起头,醉眼朦胧的眸子静静凝视着沅芷。 他的大掌在她不盈一握的腰上掐了一下:“乖乖吃醋了?” “我才没有。”沅芷撇开脸不看他。 江亦安勾了勾唇,伸手将她抱在自己的大腿上,凑过来就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夫人,我错了。” “夫君何错之有?” 江亦安将额头轻轻抵在沅芷的额上,沉声道:“我不该当着夫人的面夸赞其她女子,是为夫思虑不周,还望夫人宽宏大量饶恕为夫这一次吧。” 沅芷见他态度如此诚恳,想到傍晚还曾说过信任他的话,她不想在他面前表现的太过小气。 见沅芷不说话,江亦安抱着她站起身来,阔步朝床榻而去:“夫人,我们就寝吧。” “你满身酒气,今晚你就睡在榻上吧。” 江亦安祈求道:“阿芷最好了才不会舍得让夫君睡在榻上呢,我们回床上睡。” 话落,江亦安将沅芷放到床上,迫不及待吻了上来。 “扣扣”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小侯爷,叶姑娘不知何故跑到了屋顶上,院子里的奴才们劝说了半晌她都不肯下来,一直吵闹着说要见您呢。” 江亦安眉头微蹙,他看向身下的沅芷:“今晚叶攸宁替我挡了不少酒却把自己灌醉了,我过去瞧瞧她胡闹什么。” 沅芷心口憋着一股怒火,伸手抱住江亦安的腰。 “叶姑娘毕竟是女子,夫君深夜独自前往恐会遭人非议,我陪夫君一起去吧。”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叶攸宁究竟想干什么。 江亦安点头道:“好。” 二人穿戴好衣裳便来了叶攸宁暂住的茗香阁,刚走入院中就看到几个下人站在院子里正神情紧张的盯着正房屋顶。 沅芷抬头看去,便见叶攸宁坐在房檐边缘,双脚悬空着轻轻晃动,她的手里还捧着一个酒壶低声呢喃着。 “安哥,我没有家了,这里不是我的家,没有人会在乎我的感受,没有人在乎我……呜呜,我想回家,我好想爸妈他们。” 江亦安快步走上前,沉着一张脸盯着屋顶上的女子。 “叶攸宁,你不要乱动,我这就上去接你下来。” 叶攸宁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在江亦安的脸上,顿时哭闹的更凶了。 “你不要上来!呜呜,你这个大骗子,我不要相信你说的话了,我要回家!” 话落,叶攸宁情绪激动的站了起来,狠狠将手里的酒壶丢在地上,随即纵身一跃跳了下来。 “不要!” “啊!”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惊叫连连,江亦安飞身而起精准接住了叶攸宁。 “我不要你救我,这里不是我的家,我要回家,呜呜……” 江亦安目光阴翳的盯着叶攸宁:“你在胡闹什么?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 叶攸宁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她不服气的攥着拳头捶打他的肩膀。 “我才不要你管,你是我的谁啊凭什么管我?我想家了,我想回家!” 江亦安怒声道:“来人,给叶姑娘煮一碗醒酒汤来。” “是!”伺候叶攸宁的丫鬟急忙领命而去。 叶攸宁还在大声哭闹,江亦安柔声哄道:“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房休息。” “不要你管,呜呜呜……江亦安,你混蛋!” “好,我混蛋!” 江亦安耐心哄着叶攸宁,顾不得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匆匆抱着她径直回了房间,他似乎早已忘记自己的妻子就站在不远处。 目送二人进入叶攸宁的闺房,沅芷面色惨白的呆立在原地。 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夫君担心其她女人,甚至全然不顾闲言碎语将那女子抱回闺房,而自己就像个毫无关系的旁观者,就这么被忘在了一旁,她的夫君此时正抱着别的女人细声软语的哄着,这场景何其讽刺! 春夜料峭、寒风刺骨,沅芷被一阵冷风吹的浑身颤栗。 “少夫人。” 春荷小心翼翼站在身旁,将随手拿来的披风搭在沅芷瘦弱的肩上,眼底满是心疼之色。 她是少夫人亲手从乞丐窝里救下的孤儿,从五年前跟随少夫人一起回到侯府,她就立誓此生都要效忠少夫人,本以为少夫人和小侯爷夫妻恩爱定能携手白头,可如今小侯爷却为了其她女子如此忽视少夫人的感受,她真是恨死那个叶攸宁了。 沅芷回过神儿,目光朝叶攸宁的闺房看去,隐约还能听到叶攸宁的哭闹声和江亦安耐心的轻哄。 第5章 信任危机 强压下翻涌的怒意,沅芷抬脚走入屋内,入眼便看到叶攸宁坐在床上哭的梨花带雨,江亦安则坐在床边用帕子帮她擦拭脸上的泪痕。 “夫君!” 听到沅芷的声音,江亦安的手猛然一顿,他的眼神微微闪过一抹慌乱。 “阿芷,我……” 他想解释什么,可对上沅芷清冷的目光时想要说的话突然难以开口。 沅芷走到床前,伸手接了江亦安手里的帕子。 “夫君,叶姑娘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你在这里照顾她恐对姑娘家的名节有损,还是让我来吧。” “是我一时心急忘了分寸。”江亦安作势就要站起来,一只手却紧紧揪住他的袖袍。 叶攸宁满脸委屈的望着他:“江亦安,我不要旁人照顾,在漠北的时候我生病都是你亲自照料的,为什么到了这里就不可以了?” 江亦安脸色微变,急忙解释道:“我当时将你看做兄弟才会亲自照料,谁能想到你竟然女扮男装混入军营。” 沅芷死死攥着手里的帕子,娇嫩的手心泛起了隐隐血色:“叶姑娘,江亦安已经成亲了,你一个姑娘家不该在深更半夜与他纠缠不清,还是说叶姑娘想入府为妾?若你真有这心思不如敞开来说。” 这番话明里是在讥讽叶攸宁,实则是说给江亦安听的。 叶攸宁恼羞成怒的瞪向沅芷:“我和安哥在漠北军营里几次出生入死,我拿他当知己当兄弟,你休要拿自己肮脏的心思来污蔑我们,我叶攸宁可不是你这种成日只知道围着男人转的后宅女子,你这种拈酸吃醋的腌臜手段用错了地方。” 江亦安急忙冷声呵斥道:“攸宁,你喝醉了休要胡说。” 叶攸宁眼眶泛红的看向江亦安。 “安哥,当初回京时是你承诺帮我找寻亲人的,如今我住到侯府却被你的夫人如此污蔑,难道我还不能反驳两句吗?说什么要一直照顾我,说什么不会丢下我不管,全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好,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出现在这里,明日我就会搬出去住,这下嫂子该放心了吧?” 江亦安面露为难的看向叶攸宁。 “你一个姑娘家离开侯府能搬去哪里?” 叶攸宁一脸倔强道:“大不了先去客栈住下来,总比受人白眼来的强,我又不是你家娘子这种娇滴滴的弱女子,就算一个人也能生活的很好。” 江亦安沉默不语,目光却哀求的朝沅芷看来。 “阿芷,攸宁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放任她不管。” 沅芷漆黑的眸子里难掩失望,她神情漠然的盯着江亦安看了一眼,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 “夫君是一家之主,妾身一切听从夫君的安排便是,妾身累了先行告退。” 话落,沅芷利落的转身离去。 看着沅芷离去的身影,江亦安内心莫名一阵慌乱,隐隐一股不安的情绪闪过。 “阿芷……”他起身想追上去,可身旁的叶攸宁却突然干呕了起来。 “安哥,我的肚子好疼啊。” 江亦安眼见叶攸宁脸色煞白,暂时也顾不得去和沅芷解释,冲着门外的护卫喊道:“清风,快去请大夫来。” “是!” —— 沅芷回到自己的院子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心口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让她难以平复心情。 她以为江亦安会追出来,可他明知道她很生气却还是选择留在了茗香阁照顾叶攸宁,从前的他从不会如此忽视她的感受,她不是傻子,江亦安刚刚对待叶攸宁的态度早已超越了界限。 沅芷坐在床上,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脑海中不断闪过曾经那些美好的回忆,他们从少年携手走来,她以为他们的感情足够经得住考验,可现实却狠狠打了她的脸,碾碎了她对他们未来的所有憧憬。 翌日 天蒙蒙亮,江亦安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沅芷的院子里。 春荷一晚上都不敢睡,生怕沅芷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她索性就坐在沅芷闺房门外的台阶上守着,突然看到一抹黑影走来,整个人顿时清醒了不少。 “小侯爷,您回来了。” 江亦安朝沅芷的房间看了一眼:“夫人何时睡下的?” “回禀小侯爷,夫人回来不久就睡下了。” “嗯,你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春荷退下后,江亦安推开屋门走了进来。 屋内黢黑一片,他摸黑来到床边坐下,看了一眼熟睡的沅芷后脱去外衣轻手轻脚躺在了外侧,伸手想将沅芷搂入怀里,可对方却朝床内移动了几分。 江亦安的手僵在半空。 “阿芷,刚刚见你负气离开我本是想跟回来解释的,可叶攸宁突然腹痛难忍,我不得已只能留下照顾她,今晚是我忽视了你的感受,可当时情况紧急,若我不出手救人叶攸宁很可能会出事。” 沅芷没有任何回应,江亦安主动凑过来搂住了沅芷的腰。 “若你不想让她住在府中,等过两日我便在外面寻处院子让她搬出去住,我只是感念她的救命之恩,对她真的没有别的心思,乖乖,你理理我。” 沅芷缓缓睁开眸子,漆黑的目光沉静清冷。 “夫君不必和妾身解释,你是南安侯府的小侯爷,即便夫君要纳妾我也没资格阻拦,一切遵循夫君的意思便是。” 江亦安用力收紧手臂,将沅芷禁锢在自己怀里。 “阿芷,我没有纳妾的打算。” “夫君若无此意就不该如此行事,可曾想过今日之后叶姑娘该如何自处?” “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沅芷冷然一笑:“我认识的江亦安向来是个谋定而后动的性子,他冷静自持最是在意礼数规矩,可此时他却为了一个女子乱了方寸,真的只因为救命之恩吗?” 对上沅芷质问的目光,江亦安心里突然有些乱。 看到他的反应沅芷心里那一丝希冀彻底熄灭,江亦安想凑上前亲吻她的唇,却被她撇开脸避开了。 “妾身最近身子不适,怕是不能伺候夫君了。” 话落,她挣脱了江亦安的怀抱背过身去。 身后传来一声轻叹,江亦安道:“我会尽快将人打发走。” 沅芷闭上眼睛并未再答话。 信任一旦出现裂痕就再难修复,叶攸宁今日的一席话点醒了她,曾经她一心把江亦安当成依靠,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江亦安若变心了她该如何自处? 是像苏氏那般与那些小妾们在后宅里明争暗斗一辈子?还是在郁郁寡欢中香消玉殒了此残生? 无论哪一种结局都不是她想要的。 江亦安只眯了小半个时辰就起身上朝去了,沅芷并未睡着却没有起身送他。 第6章 第一公子 侯府门外 南安侯江承晔一身大红官袍笔直坐在马车里,虽年过半百却依旧身姿挺拔,颇有武将钢铮铁骨之风。 “听闻你昨日带回一个异族女子?昨晚那女子似乎还闹出不小的动静。” 南安侯府四处都设有暗卫,府中发生什么事情都能很快传入南安侯的耳中。 江亦安面对父亲时态度十分恭顺:“那女子在漠北曾救过儿子一命,儿子为了报答她的恩情故而答应帮她寻找亲人,昨晚她是替我挡酒才喝醉闹事的。” 江承晔轻哼一声:“为父不管你和外面那些女人如何胡闹,但你要记住一点,你的第一个孩子只能是从芷儿肚子里生出来的。” 江亦安立刻点头:“儿子明白。” 金銮殿 年轻帝王坐于高位,他身着一件绣着沧海龙腾的明黄锦袍,身姿挺拔、容貌俊美,冷峭的眉眼间带着一股清冷,周身的气度散发出君临天下的威仪。 此人正是大隋当今天子明宣帝云澹,他八岁登基,十五岁诛杀佞臣独揽大权,至今在位十七年实施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对内肃清朝纲、减轻赋税,大力发展农业商贸,对外选用良将抵御外敌扬我国威,可谓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即到,史官赞他远瞻卓识有明君之才。 在位期间就能获得史官如此赞誉,明宣帝是独一份的。 此刻,云澹一双深眸朝殿上的几名武将看去。 “此次漠北一战镖旗大将军用兵如神功不可没,特封为成阳侯,晋升一品,赏黄金千两良田千顷。” 一名身着铠甲的中年男人立刻跪下领命。 “臣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澹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又对李绛嘉奖一番,这时李绛态度谦逊道。 “启禀陛下,此次立功最大的当属南安侯之子江亦安莫属,库木那两场诱敌深入以少胜多的战役皆是这小子在前出谋划策。” 云澹的目光朝站在李绛身后的江亦安看去。 “南安侯当年带领十万守城军在漠北边塞镇守十余年,可谓功勋卓绝、威名赫赫,亦安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才能,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南安侯立刻走上殿前:“犬子年纪尚轻在战场上还需多加历练,多亏陛下赏识又得李将军照拂,这才得以发挥一点作用,在李将军和几位出征漠北的将军面前他实在不值一提。” 江亦安拱手道:“父亲说的是,能得陛下与李将军夸赞微臣倍感荣幸,只不过微臣年纪尚轻经验不足,今后还需跟随朝中几位经验丰富的将军们多请教学习才是。” 云澹沉声道:“你们父子二人就莫要谦逊了,此次亦安在漠北屡立奇功理应嘉奖,如今殿前司都虞候的位置尚有空缺,亦安今后就入殿前司任职吧。” 江亦安眼底闪过一抹喜色,殿前司是皇城内权利最大的衙门,能进入里面的人都是陛下培养的亲信,这个官职不仅有实权还是天子近臣,可谓前途无量。 “微臣谢主隆恩!” 退朝后,文武百官们鱼贯而出。 今日江家父子在朝堂上可谓出尽风头,朝中有不少官员对江亦安起了逢迎拉拢之意。 江家父子二人刚走出来就有数名官员主动迎上前来攀谈,这时有个小太监匆匆走来。 “江大人,陛下有请。” 江亦安刚好有了脱身的理由,与各位大人辞别后就跟着那小太监去了御书房。 走入殿内,江亦安目不斜视的朝坐在案前的帝王行礼。 “微臣参见陛下。” 云澹深邃清冷的眸子朝江亦安看来。 “起身吧。” “多谢陛下!” “会下棋吗?” 江亦安心里泛起疑惑,陛下单独召见他并未说出原因,难不成只是让他陪着下棋? “略懂一二,微臣早有耳闻陛下棋艺精湛,只怕微臣那点门道在陛下面前不够班门弄斧的。” 云澹轻笑一声:“无碍,陪朕下一局。” “是!” 江亦安走到棋盘对面坐下,随着云澹将一粒白子落入棋盘,他紧随其后落入黑子。 随着江亦安棋局的走向,云澹总觉得这下棋的路数有些熟悉。 小半个时辰后,一盘棋局终于结束,江亦安道:“陛下棋艺高深,微臣甘拜下风。” “亦安是跟着哪位名师学的围棋?” 江亦安道:“微臣幼时在漠北跟随一位当地小有名气的老者所学,世人皆称他为东阳先生,外人鲜少有人知道他的名讳。” 云澹眼帘微垂掩去了一抹失望,浓密的长睫盯着棋盘上的黑子陷入沉思,为何江亦安这下棋的路数竟与云乐如此相似? 这时,伺候云澹的宦官林忠匆匆走入殿内。 “陛下,温少师回京了。” 云澹眸光微亮:“快将人请进来。” “诺!” 林忠躬身退出,江亦安紧随其后站起身道:“陛下与温少师想必有要事相商,微臣先行告退。” “嗯,你明日便去殿前司上任,早些熟悉那边的情况,朕很看好你。” “多谢陛下赏识。” “退下吧。” “臣告退!” 江亦安跪下行了大礼便出了御书房,迎面一抹身影正迈着台阶缓步走来。 那人身着红色直缀朝服,腰间束着黑底金丝云纹带,脚上穿着黑色锦缎官靴,修长的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更是丰神俊逸仿若谪仙降临,周身萦绕着一股脱离世俗的出尘之气。 江亦安眼底闪过一丝惊艳,这就是京城第一公子温溯白? 他虽未曾见过温溯白,却对此人早有耳闻,他乃是汴京城千年世家温家嫡子,因从小身子羸弱被家中长辈送去了青云山修行,直到去年才从青云山下来,只短短一年时间便因出众的容貌和满腹才华名动京城。 听闻此人通晓天文精通占卜之术,因此深得陛下赏识,温溯白回京不久便被安排到了钦天监,并肩负太子少师一职,可谓仕途无量。 “下官见过温少师。” 温溯白微微侧目朝江亦安看了一眼,淡然颔首后便径直朝大殿内走去。 江亦安心里腹诽,这个温溯白果然如传闻中所言冷漠疏离不好相与。 第7章 小三挑衅 沅芷一夜未眠,早上起来时整个人看着有些憔悴。 每日早起她都要去苏氏那边请安,今日自是不能落下,打起精神梳妆打扮好就去了静安堂,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一阵愉悦的笑声从苏氏房中传出。 沅芷走上前去,站在门口的丫鬟上前行了一礼。 “奴婢见过少夫人。” 沅芷朝苏氏的房门看了一眼:“夫人这里可是有客人在?” 丫鬟道:“回禀少夫人,里面的人是叶姑娘,今早夫人头疾犯了,原本是去请刘大夫来给夫人看诊,可不巧刘大夫昨日回了乡下探亲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叶姑娘过来请安得知此事后便给夫人吃了一粒药丸儿,神奇的是没多久夫人就不疼了,叶姑娘可真是妙手回春啊。” 丫鬟夸赞了叶攸宁一番,察觉到沅芷神色不对慌忙住了嘴。 “少夫人稍等,奴婢这就回屋向夫人通传一声。” 话落,那丫鬟转身匆匆去了苏氏的房内,片刻后丫鬟走出门请沅芷入内。 沅芷缓步走入屋内,朝坐在榻上的苏氏屈膝见礼。 “儿媳给母亲请安。” 苏氏看到沅芷时嘴角那一抹笑意顿时收了起来,眼神里一片轻蔑之色。 “都这个时辰了你才过来请安,如此不知礼数还不及一个外人。” 苏氏面对沅芷时向来冷嘲热讽,沅芷也没期盼苏氏能给她什么好脸色,她神情淡然的朝叶攸宁扫了一眼。 “昨日深夜叶姑娘醉酒不知何故跑到了屋顶上,我与夫君闻讯赶过去劝阻,一番折腾下来便睡得晚了,还望母亲莫怪。” 苏氏眉心微蹙,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之色,出身名门的苏氏一向注重规矩礼法,叶攸宁放荡不羁的性子显然是她不喜的。 叶攸宁冷冷瞪了沅芷一眼,眸底闪过一丝恨意,这贱人摆明了就是故意当着苏氏的面提起此事,目的就是想让苏氏厌弃她。 “夫人有所不知,昨日兵部侍郎家的二公子张槐在天香楼做东,席间有不少人敬安哥酒水,我怕他喝醉了方才替他挡了几杯,不曾想自己不胜酒力反倒是先喝醉了,又因为夜深人静实在想念家乡不知怎的就上屋顶去了,让夫人您见笑了。” 听了叶攸宁的解释,苏氏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你也是替安儿挡酒所致,只不过汴京不同于漠北蛮荒之地,姑娘家还是要矜持一些,以免有损名节。” “夫人提醒的是,今后攸宁定会注意分寸。” 叶攸宁垂着眼帘看似乖巧,眼底却闪过一抹鄙夷。 她可是在人人平等的21世纪长大的,才不会像这些腐朽的古代女子一般把名节看的比自己的命都重要,简直迂腐至极。 叶攸宁快速转移了话题:“夫人这头疾虽已是久病沉疴却并非无药可医,等明日我带了针灸过来给您用针灸疏通一番经络,再加上内服安神止疼的药物,双管齐下必然能根除您的病痛。” 苏氏眼眸微亮,头疾已经折磨了她十几年,找了各方名医都不见效果,叶攸宁这番话无疑是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暂时对叶攸宁醉酒闹事的不满抛诸脑后去了。 “我的头疾真能治好?” 叶攸宁满脸自信的拍了拍胸脯:“有我叶攸宁在一定能帮夫人治好这个顽疾的。” 苏氏激动不已,当众吩咐秦嬷嬷去库房取了一堆赏赐送去了叶攸宁的茗香阁。 她满是感激的握起叶攸宁的手:“刘大夫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名医,他给我治疗头疾时都不能这么迅速的止疼,不曾想吃了你给的一粒小药丸儿这么快就好了,你可真是本夫人的福星呢。” “能为夫人效劳是攸宁的福分,何况您是安哥的母亲,我自是要尽全力医治您的。” 叶攸宁这番话对苏氏很是受用,她欣慰道:“万幸安儿将你带回侯府,不然我还遇不到像你这般医术高超的大夫。” 二人热络交谈,沅芷像个局外人被晾在一旁。 “母亲,您好生休息,儿媳先行告退了。” 苏氏目光冷清的看向沅芷。 “听下人说今早安儿连早膳都未用就去上朝了,你这妻子是怎么伺候的?” 沅芷垂落身侧的双手缓缓收紧。 “是儿媳的疏忽。” 苏氏冷声道:“沅芷,别忘了你的身份!当初若不是安儿执意要娶你过门,你一个孤女有何资格嫁入侯府?你若有心就该对安儿感恩戴德好好伺候着。” 沅芷强忍着内心的屈辱微微颔首。 “儿媳谨记母亲教诲。” “下去吧。” 沅芷离开苏氏的屋子,叶攸宁也紧跟着站起身:“攸宁也不打扰夫人休息了,等明日我再来给您针灸。” 面对叶攸宁时,苏氏脸上方才流露出笑意。 “好,去吧。” 沅芷走出静安堂,叶攸宁脚步匆匆的追了出来。 “嫂子请留步。” 沅芷停下来,神情淡漠的转身朝叶攸宁看去:“叶姑娘有事?” 叶攸宁带着胜利者的姿态,轻笑一声走到沅芷面前:“昨晚的事还望嫂子不要误会才好。” 沅芷冷冷盯着她:“误会什么?是误会叶姑娘与一群男子聚在一起喝的酩酊大醉?还是误会你深更半夜爬到屋顶上撒酒疯纠缠一个有家室的男人?这些似乎都是事实吧?即便叶姑娘是漠北女子不拘礼数了些,想必你爹娘也该教过你何为礼义廉耻!” 叶攸宁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眼含鄙夷的冷嗤一声。 “我之所以能和安哥同坐一桌谈天说地把酒言欢,是因为我有能力与他并肩而战,是我这双手挽回了无数将士的生命,也是我将安哥从血海尸山中背了回来,那时的你在哪里?呵呵,听闻你是安哥六年前从漠北雪山救回的孤女,若不是安哥你又凭什么坐在侯府少夫人的位置上?一个依附于男人的菟丝花,被安哥养在后宅的金丝雀,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谈礼义廉耻?” 叶攸宁挑衅的勾唇一笑,俯身靠近沅芷耳边低声道:“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在军营的时候我与安哥同床共枕了许久,在我生病浑身发冷时,是他脱了衣裳紧紧将我抱在怀里为我取暖,在我想念亲人时是他温柔的宽慰我陪伴我,我们在大漠中朝夕相处荣辱与共,这份情意是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安哥出身名门长相俊美,当时我就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得到他,只可惜他竟然英年早婚,不过不要紧,我看上的东西一定会抢到手的!” 沅芷感觉一股热流直冲大脑而来,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她的脸色苍白无血,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叶攸宁刚刚那番话。 他们同床共枕了许久?她生病时他脱了衣裳抱着她取暖? 呵呵,这就是那个口口声声宣称与叶攸宁只有救命之恩的男人做过的事? 这一刻,撕开谎言后的真相鲜血淋漓的袒露在她面前,一股巨大的屈辱在内心蔓延,整颗心仿佛被撕裂成了无数碎片,被碾的血肉模糊! 第8章 他的偏向 沅芷愤怒的抬手狠狠朝叶攸宁脸上扇去。 “啪!” 清脆的巴掌重重落在叶攸宁脸上,她的脸颊瞬间红肿了起来,可叶攸宁没有恼火,而是朝着沅芷身后望了一眼。 叶攸宁捂着红肿的脸颊看向沅芷。 “嫂子,我是诚心来向你道歉的,你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我?” 江亦安看到眼前的情景,快步走上前来。 “怎么回事?” “安哥……”叶攸宁红着眼眶委屈的看着他。 江亦安的视线率先落在叶攸宁脸上,随即蹙眉朝沅芷看去,眼底是不解和隐隐的失望之色。 “阿芷,你为何要打她?” 沅芷冷然一笑:“那就要问问你的叶姑娘都说了些什么。” 江亦安听出沅芷话里的讥讽,他再次朝叶攸宁看去。 “你刚刚都说了什么?” 叶攸宁则是一脸无辜道:“安哥,我只是向嫂子解释了昨晚你照顾我一宿的事,除此之外真的什么都没说,可我刚提起这件事就被嫂子狠狠甩了一巴掌。” 听了叶攸宁的话,江亦安眸色顿时冷了下来。 “阿芷,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是我昨晚没能考虑到你的感受,你有什么气冲我来便是,可你不该打她,毕竟攸宁是侯府的客人。” 沅芷神情漠然的盯着江亦安:“江亦安,我们相识六年,我以为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像你一样了解我,可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看着她满是失望的眼神,江亦安心口狠狠揪了一下。 “我……我不是要数落你的意思,攸宁是漠北女子不像你这般思虑周全,她太过单纯直率,说出的话可能会造成误会。” 沅芷冷冷一笑:“所以叶姑娘刚刚说与我夫君在漠北同床共枕,生病时我夫君脱光衣裳抱着她取暖都是因为太过单纯直率?夫君是这么理解的吗?” 江亦安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叶攸宁时神情变得冷冽几分。 “你真的这么说了?” 叶攸宁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刚刚只是想刺激沅芷才说出这些事的,可她忽略了一点,江亦安和沅芷毕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在江亦安心里,他肯定更相信沅芷的话。 “安哥,你说过会相信我的,可你现在却在怀疑我?我叶攸宁做过的事情就会大方承认,可没做过的事情别人也休想诬陷我!” 江亦安陷入了沉默,他知道叶攸宁在撒谎,可他不想当面拆穿她。 “阿芷,说起来你和攸宁的矛盾都是我造成的,她若说错了话我替她向你道歉。” 沅芷突然觉得很没意思:“你以什么身份替她道歉?” 江亦安垂下眼帘不敢直视沅芷的目光。 “她是我带回来的,出了事我自是要负责。” 沅芷垂落身侧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袖,身子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突然升起一股恶心。 “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毕竟夫君做过什么心里最清楚。” 他二人如此私密的事情,除了江亦安之外就只有叶攸宁知道,她刚刚已经将此事摊在明面上了,可江亦安面对铁一般的事实却还是在袒护叶攸宁,她这个妻子可真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沅芷怕自己多待一秒就要当众吐他们一身,随即转身快步离去。 目送沅芷离开,江亦安眼底露出愧疚之色。 “安哥,对不起,因为我害的嫂子误会你了。” 江亦安眸光凌厉的朝叶攸宁瞪了一眼:“攸宁,看在当初你救我一命的情分我才带你回京,可你不该去招惹阿芷!” “你不信我?” 江亦安冷声道:“我从未和阿芷提过你我在漠北的事,若不是你当众和她说起此事她又怎会知道?我已经帮你找好了宅子,你过两日就抽空搬过去吧,至于你父亲的下落我会继续帮忙寻找。” 话落,江亦安快步朝沅芷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叶攸宁脸色阴郁的僵在原地,她能感受到江亦安是在乎她的,可他心里同样放不下沅芷,看来想要得到江亦安全部的感情,还需要下一剂猛药才行。 —— 江亦安回到沅芷的院子里,主屋的房门紧紧闭着,春荷和另外一个丫鬟秋兰守在门外。 “少夫人可在里面?” 春荷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少夫人从夫人那处回来后就将自己关在房内,奴婢们都不许跟进去,小侯爷,您是不是让少夫人受委屈了?” 她是下人,自是不敢当面数落主子,可还是忍不住替少夫人鸣不平。 江亦安面色难看,挥退了春荷、秋兰两个丫鬟,他走到屋门口抬手推门,可房门从里面上了门插,他只能抬手敲门。 “阿芷,你开开门好不好?有什么话我们当面谈一谈,莫要积在心里会憋出病的。” 等了半晌,屋内没有丝毫回应。 江亦安担心沅芷会做什么傻事,快步走到窗前抬手将窗门推开,随即轻松跳入屋内,目光焦急的朝屋子里的人儿看去。 沅芷躺在床上背对着屋门,听到动静也没什么反应。 江亦安心里一沉,快步走到床边。 “阿芷,刚刚我已经和叶攸宁说清楚了,过两日就让她搬出侯府,今后她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我知道你正在气头上,可我还是要向你解释清楚,当初叶攸宁一直是女扮男装混迹在军营里,我并不知她是女儿身,我见她有些小聪明再加上曾救过我一命,免不了对她多照拂一些,至于她说的同床共枕那是在不知她是女子的情况下,我发誓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在我心里最在乎的人只有阿芷,你是我的妻子,是与我携手共白头的人,她怎么能和你比呢?” 沅芷闭着眼睛沉默不语,这两日江亦安的态度已经让她不敢相信他的话了。 江亦安脱了鞋子躺在沅芷身侧,伸手从她身后紧紧抱住她。 “阿芷,你心里不痛快就拿夫君出气吧,打我骂我都好,别闷在心里。” 沅芷眼眶酸涩,她紧紧咬着唇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 “夫君看的清自己的内心吗?从夫君回来的那日我就该明白的,夫君和叶攸宁一起回府时下意识松开了我的手,叶攸宁从屋顶上跳下来时你紧紧抱着她回房,那种失而复得的紧张全都挂在脸上,甚至刚刚你明知道她故意撒谎却还是下意识偏袒她,听说在乎一个人是下意识的偏向,从前夫君在侯府一直是偏向我的,害得我以为自己在你心里无可替代,直到叶攸宁出现后我才突然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替代的。” 江亦安眼底满是自责,他抬手狠狠在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 “是我混蛋忽略了阿芷的感受,可是阿芷要相信我,我真的不喜欢叶攸宁,只是这一年习惯了护着她……” 沅芷转过身平静的看着他,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明显的懊恼与后悔。 “江亦安,我们相识六年,其实我比你原想的更了解你,你心里有了别人却又放不下我,不想与她错过又不想辜负我,你啊,总想事事尽善尽美,可世间事又哪能全部如你所愿?罢了,你身为侯府小侯爷,将来后宅也不可能只有我一人,若你喜欢叶攸宁将她纳入府中便是,我不会再计较什么。” 江亦安看着面前的沅芷,内心莫名觉得很慌乱,他用力将沅芷搂入怀中。 “不,不是这样的!阿芷,我的心里真的只有你一人,我知道现在你对我的感情产生了怀疑,你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尽快帮叶攸宁找到她的家人,我发誓从此之后不会再让她出现在你面前碍你的眼。” 沅芷缓缓闭上了眼睛,晶莹的泪珠顺着白净无瑕的脸颊缓缓滑落,整个心除了无尽的痛苦之外就只剩下疲惫了,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推开他,也没有勇气再相信他说的任何话。 “阿芷别吓阿哥,我知道这两日自己做了很多混账事惹你伤心难过了,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今后我再也不惹阿芷伤心了。” 阿哥,我还能再信任你吗? 第9章 执行家法 两日后,江亦安吩咐手下护送叶攸宁前往新住所,叶攸宁自是不肯走,可这次江亦安的态度坚决,眼看江亦安真心让她离开,叶攸宁便把心思放在了苏氏身上。 最近几日叶攸宁有意讨好苏氏,再加上治疗苏氏头疾的办法的确有效,苏氏得知江亦安因为沅芷吃醋就要赶走叶攸宁大为恼火。 今日一早,沅芷前来静安堂给苏氏请安。 刚走入屋内便看到叶攸宁坐在苏氏身旁,苏氏则目光狠厉的朝她看来。 “跪下!” 沅芷面带不解的看向苏氏:“儿媳不知何故惹母亲生气?” 苏氏冷哼一声:“安儿回来这些时日你不仅没有照顾好他,反而对攸宁丫头住在侯府多有不满,几次三番在安儿面前胡闹,沅芷,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沅芷挺直了背脊,沉声道:“母亲再如何不满儿媳,可我都是夫君明媒正娶的妻子,至于叶攸宁的去留也是夫君决定的,母亲若对此不满应该找夫君前来才是。” 作为儿媳她对苏氏一向孝敬恭谨,这并不代表自己就柔弱可欺。 如今苏氏明摆着是为叶攸宁出气,既然她想给江亦安身边塞女人,自己又何须忍让? 苏氏气的面色铁青:“哼,若不是你从中作梗,安儿岂会好端端赶走攸宁?” 叶攸宁不怀好意的朝沅芷看了一眼,随即对身旁的苏氏道:“夫人莫要因为攸宁的事气坏了身子,嫂子是安哥的妻子,她介意其她女子靠近自己的夫君也是人之常情,何况我也不想让安哥夹在中间为难,所以今日我就会尽快搬离侯府。” 叶攸宁这番话看似是在解释,实则就是火上浇油。 苏氏最在意侯府香火的延续,沅芷善妒就是触及了苏氏的逆鳞,这已经无关叶攸宁去留问题了,而是关乎到江亦安日后的子嗣问题。 苏氏抬手用力拍在身侧的茶几上,上面的茶盏随之剧烈摇晃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简直倒反天罡!女子自古以夫为天,你还想让安儿只守着你一人?简直是痴心妄想!哼,看来安儿真是把你宠坏了,今日本夫人定要教教你什么是侯府的规矩!秦嬷嬷,上去给我狠狠地打!” “是!”秦嬷嬷招呼两个粗使婆子上前。 两个婆子用力将沅芷按跪在地上,秦嬷嬷抬手冲着沅芷脸上狠狠甩了几巴掌。 “啪啪啪!” 响亮的巴掌声响彻四周,站在门外的春荷听到动静想冲入屋内,值守在门外的丫鬟拦住了去路。 焦急之下,春荷突然想到江亦安这时候应该快回府了,于是转身匆匆跑出了苏氏的院子。 屋内,沅芷挨了秦嬷嬷十几个巴掌,倔强的眼里溢满腥红,细嫩的脸颊早已红肿的不成样子,嘴角还渗出了大片血迹。 她冷冷抬头瞪着苏氏:“夫人,侯爷和亦安很快就要下朝了,若让他们知晓你随意打骂儿媳,他们又该如何看你?” 苏氏在南安侯面前素来伪装的温柔端庄,暗地里却没少使用腌臜的手段对付那些小妾和庶子们,这些事南安侯可一直被蒙在鼓里,还以为自己的夫人是个多么宽宏大度的主儿。 苏氏的神情越发凌厉。 “呵,沅芷,伪装了这么多年你终于肯露出本性了?本以为你身份卑贱无依无靠嫁给安儿会安分守己,如今看来你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真以为本夫人会惧怕你的威胁?秦嬷嬷,给本夫人继续打,打到她认错为止!” “是,夫人!” 秦嬷嬷听出苏氏的怒意,正要抬手好好教训沅芷时,一抹身影快速冲了进来。 “住手!” 江亦安大步走入屋内,他撩起衣袍抬脚将那两个粗使婆子踹倒在地,当看到沅芷被打的红肿不堪的脸时眸光顿时射出一道刺骨的寒气。 他上前将沅芷搀扶起来,冷冷朝苏氏看去。 “不知阿芷做错了什么让母亲如此大动肝火?” 苏氏冷哼一声:“还不是你干的好事!都是你从前将这丫头宠的无法无天,如今成婚了还不懂收敛,身为侯府少夫人没有一点容人之量,我身为婆母自是要教教她规矩。” 江亦安的眸光朝叶攸宁扫了一眼,心里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 “母亲误会阿芷了,是儿子让攸宁搬出侯府的,她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无名无分长期住在侯府于理不合。” 叶攸宁眼底闪过一丝不甘,这两日她主动去找江亦安时都被他的侍卫拦在了门外,江亦安显然是有意躲着她,他为了沅芷竟然真的对她不管不顾了。 她可是新时代女性,怎么可以输给一个迂腐无知的后宅女子?那么多宅斗宫斗剧都是白看的不成?江亦安是她看上的,这侯府少夫人的位置也必然是她的。 想到此,叶攸宁突然站起身,冲着苏氏行了一礼。 “多谢夫人这些时日对攸宁的照顾,安哥并未逼迫我离开,而是在城内为我寻了一处安静的院落,您千万别为了我和安哥心生嫌隙。” 苏氏欣慰的握起叶攸宁的手:“攸宁,你虽来自漠北边塞之地,却比侯府某些恃宠而骄的东西识大体的多,本夫人甚至喜欢你这丫头,日后无事了可常来府中做客。” 叶攸宁笑道:“攸宁觉得夫人很是亲切,您若不嫌攸宁身份卑微,日后攸宁定会时常来看望夫人的。” 苏氏轻轻拍了拍叶攸宁的手,目光看向沅芷时满是嫌弃。 “沅芷,你和攸宁同样是孤女,可攸宁心地善良懂得顾全大局,而你身为侯府少夫人却小肚鸡肠只知道拈酸吃醋,你真该好好跟着攸宁学学,念在安儿和攸宁都帮你说话的份儿上,你只要承认自己的错误本夫人便不再与你计较了。” 沅芷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心口似有一头被激怒的猛兽在狂啸。 “我的确是错了,夫人刚刚嘲讽的对,我出身卑贱应该早些认清自己的身份,夫君别说带回一个女子,即便是带回十个百个我都应该将她们照顾的无微不至才是。叶姑娘也不必离开侯府,毕竟那日你醉酒闹事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夫君搂搂抱抱,这些事只怕早已经传开了,未出阁的姑娘没名没分跟着一个已婚男子回家本就是大忌,姑娘是漠北女子可以不在乎名声,可侯府的脸面不能有损,若姑娘对夫君有意不如选个好日子纳你入府吧,夫君觉得意下如何?” 第10章 不甘于此 沅芷这番话一出,苏氏老脸上黑白交加,叶攸宁更是神情羞愤不已,甚至连一旁的江亦安都觉得面上一阵发烫。 苏氏前脚刚夸赞了叶攸宁心地善良宽容大度,沅芷后脚就扯开了叶攸宁的假面。 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子会随意跟随已婚男人回家?会喝醉酒当众闹事与男人搂搂抱抱? 屋内都是后宅里磨炼出的人精,自然听出沅芷这番话的嘲讽之意。 若有人将苏氏今日这番话传扬出去,这侯府当家主母袒护一个不知来历的狐媚子刁难自家儿媳的臭名可就人尽皆知了。 江亦安沉声道:“我没有纳妾之意,叶姑娘,今日我便安排人送你出府。” 叶攸宁用力攥着手里的帕子,目光朝沅芷冷冷瞪了一眼。 “不必了,我已经找好了去处,这几日多谢安哥收留,苏夫人,攸宁先下去收拾东西了。” 话落,叶攸宁朝苏氏行了一礼便起身匆匆离开了。 江亦安张了张口,最终递到嘴边的关切终是没有说出。 沅芷朝江亦安瞥了一眼,将他脸上的愧疚尽收眼底,心里一阵冷意。 从前有江亦安处处袒护,即便苏氏有意刁难也没觉得日子那么难捱,今日的处境方才让她真正体会到孤立无援是什么滋味儿。 回到自己的宅院,江亦安拿出金疮药走到沅芷身边坐下。 “我帮你上药,忍着点疼。” 沅芷面无表情的拒绝:“不必劳烦夫君,让春荷来吧。” 江亦安眉头微蹙,心知沅芷今日受了屈辱心里定是不好受,他没有说话,将手里的金疮药递给了一旁的春荷。 “给夫人上药时下手轻些。” “是。” 春荷走上前小心翼翼将金疮药涂抹在沅芷的脸上,沅芷咬着唇强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绣眉紧紧蹙了起来。 江亦安道:“母亲今日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从未因为你的身份有过任何想法,叶攸宁已经离开了,今后我们夫妻二人好好过日子。” 沅芷没有应声,江亦安轻叹一声。 “你好好休息,我还要去衙门当值,晚些回来陪你。” 听到脚步声远去,沅芷方才缓缓睁开眼,她起身将房门关上,转身走到衣柜前从衣柜里搬出一个红木箱子。 “少夫人,你要做什么吩咐奴婢就是。” 春荷急忙上前帮忙,二人将那个沉甸甸的箱子搬到了桌子上,沅芷走到床榻前摸出一把钥匙,随即又走回桌前将红木箱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些金银首饰之类。 她在侯府每个月都有一定的月钱,再加上江亦安经常送她一些值钱的金银首饰,这么多年不知不觉竟已积攒了满满一箱子。 “春荷,你帮我一个忙。” 在这侯府里她只相信春荷一人,这件事也只有交给她去做才能放心。 “少夫人请吩咐。” 沅芷从箱子里挑出一些贵重的金银首饰和两个金元宝放在桌上。 “明日我安排你出府采买胭脂,你顺便将这些东西拿去典当行全部换成银票。” 春荷顿时察觉到沅芷的行为不太对劲儿,她瞪大眼睛看着沅芷:“少夫人,您换银票不会是想离开侯府吧?您千万别想不开啊,奴婢看得出小侯爷很在乎您的,得知您今日被夫人刁难连官服都未曾换下就直奔夫人院子去了,他还为了您把叶攸宁都赶走了,这样的好男人您真舍得不要了?” 好男人?或许是吧。 在外人眼里江亦安的确算的上好男人,出身勋贵之家却没有那些纨绔子弟的恶习,为人沉稳聪慧,年纪轻轻就立下了赫赫战功,这样的男子本应该与高门贵女相配,可他却偏偏选中了自己这个无权无势的孤女。 她应该感恩戴德好好珍惜才是,可她内心却有一股强烈的念头,她不该这样活一辈子。 “别多想,我只是想换些银票傍身罢了。” 春荷见沅芷没有离开的打算,这才安心将那些首饰包起来。 “少夫人放心,明日奴婢定会将银票换回来。” “嗯,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江亦安离开沅芷的院子并未立刻出府,而是转身又回了苏氏那里。 “母亲,您今日不该当着下人的面如此羞辱阿芷,她毕竟是儿子的妻子,您这么做何曾给她一点颜面?” 苏氏气的不轻,冷冷瞪向江亦安。 “你这是回头向我兴师问罪来了?呵,真不知那丫头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听说你回来这么久了还未与她同房,是她闹脾气故意不让你碰吧?你可真是出息!” 江亦安神情略显尴尬:“母亲,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您就别操心了,这几日阿芷要养伤就不来给您请安了,儿子还要去衙门先行告退。” 说完话,江亦安就躬身退出了苏氏的房屋。 苏氏一口怒气提到嗓子眼,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 “也不知那狐媚子使了什么手段,这么多年了硬是将我儿吃的死死的,这小子堂堂南安侯府的小侯爷,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怎么偏就被那贱人蛊惑了?” 站在一旁的秦嬷嬷走上前给苏氏倒了一杯茶水。 “夫人消消气,大公子与少夫人从少年相伴至今,感情自然是要深厚些,可这未必就是情爱,等时间久了夫妻感情也就会淡了,依老奴看大公子对叶姑娘就很特别。” 苏氏喝了一口茶水顺了顺气,听了秦嬷嬷的话顿时在心里有了个想法。 叶攸宁虽是漠北女子身份低微了些,若给安儿做妾倒是合适,总之安儿后宅绝对不能只有沅芷一个女人,如此心胸狭隘拈酸吃醋的东西,若等她与侯爷百年后,那贱人还不知如何拿捏安儿呢。 第11章 淼淼下落 江亦安走出侯府,恰巧遇到叶攸宁和张槐二人站在侯府门外。 张槐是江亦安的好友,父亲乃是兵部侍郎,去年他与江亦安一起奉命前往漠北御敌,一同在军营里结识了女扮男装的叶攸宁。 见江亦安走出来,张槐冷着脸上前嘲讽。 “江小侯爷,当初是你把人接回京城还承诺会照顾人家,这才几日就将人赶出侯府着实也太不地道了吧?” 江亦安沉默的朝叶攸宁看去,随即走到她面前。 “南街那套宅院我已经买下来了,你可以一直住在那里。” 叶攸宁神情冷漠道:“张槐已经帮我安排了住处,就不劳烦小侯爷了。” 听出她言语间的疏离,江亦安眉头微蹙:“你父亲的下落我会加派人手帮你寻找。” 叶攸宁盯着江亦安看了一眼:“不必了,我父亲的下落我自己会寻找,小侯爷今后还是别和我有太多牵扯,以免被你夫人误会又要找我麻烦。” 话落,她转身提起裙摆踩着杌子就要上马车,江亦安下意识伸手握住了叶攸宁的手腕。 “照顾好自己,若有什么需要就派人通知我。” 叶攸宁眼眶微红的转身。 “江亦安,我叶攸宁不是你后宅里养的那朵菟丝花,即便来到人生地不熟的汴京城,我一样可以靠自己这双手安身立命,不用你假好心。” 话落,用力甩开江亦安的手,叶攸宁头也不回的钻进了马车内。 张槐走到江亦安身旁:“既然小侯爷做不到信守承诺,那今后攸宁就由我来照顾了。” 江亦安空了的那只手微微收紧,心里有个角落狠狠刺痛了一下。 —— 钦天监内有一座七层宝塔名唤登风楼,这座塔是钦天监官员夜观星象所用。 明宣帝云澹此刻站在顶楼,一双深邃的眸子静静注视着眼前的一盏莲花灯。 “溯白,这真是云乐的命灯?” 温溯白恭敬回道:“回禀陛下,此灯乃是结合长公主的八字点的命灯,命灯亮起说明长公主尚在人世,并且从命灯的亮度来看她此时很可能就在汴京城内。” 云澹的心脏倏然加快了跳动,他屏息压下眼底翻涌的浪潮看向温溯白。 “你说云乐就在京城?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为何迟迟不回宫与朕相认?” “许是长公主身上发生了什么变故,只有找到她才能了解到当年的真相。” 云澹剑眉微蹙,心里喜忧参半。 喜的是找寻了整整六年终于有了云乐的下落,忧的是她这些年不知经历了什么,若不是身不由己怎会不与他相见呢? “可否根据命灯具体找到她的下落?” 温溯白摇了摇头:“命灯的亮度只能判断她的大概方位,至于长公主具体的下落还需在京城仔细排查。” “当年云乐在漠北失踪才不过十四岁,而朕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她出征那年,届时她刚满十三岁,如今她已是双十年华,想必此时的模样与当年的小姑娘已经大相径庭了,即便已知她可能就在京城怕是想要与她相认也没那么容易。” 温溯白抬眸朝云澹看去。 “陛下,长公主身上可有什么便于相认的胎记?” 云澹浓密的长睫微动:“朕记得她的右手腕处有一块红色胎记,那胎记的形状很特别,类似一朵梧桐花的形状。溯白,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即便将京城翻个底朝天也要尽快找到云乐的下落。” “微臣领命。” 云澹深谙的眸子紧紧盯着那盏莲花灯,心口一阵滚烫,等了这么久,他的淼淼终于有音信了,也不知这些年她吃了多少苦,既然知道她尚在人世,想尽一切办法都要尽快将人找到不可。 —— 江亦安刚入殿前司任职最近公务上十分繁忙,这些时日几乎整日早出晚归,可无论多忙他都会尽量赶回来陪沅芷用晚膳。 府中没有了叶攸宁的存在,夫妻二人的关系渐渐有所缓和,叶攸宁这个名字仿佛成了他们之间的禁忌,谁都不会主动提起, 可沅芷察觉到江亦安最近养成了发呆的习惯。 她多次看到江亦安独自坐在书房里,手里捧着一本书却半晌没有翻动的迹象,眉头也时常紧锁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沅芷看在眼里却从不会主动询问,有些真相一旦揭开可能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说她是鸵鸟也好懦弱也罢,她与江亦安六年多的感情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彻底切断的。 再次听到叶攸宁的名字,是几日前宁国公府的春日宴上,听闻叶攸宁以一首《清平调》艳压全场,尤其那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溶。”堪称封神之句,因为这首诗的问世,叶攸宁在汴京城声名鹊起成为名副其实的才女,尤其是在文人圈子里颇受追捧。 除了在诗词方面有颇深造诣之外,叶攸宁对吃喝也颇有研究,她联合兵部侍郎之子一起开了一家名唤“铜香锅”的酒楼,里面推出的一种“铜锅涮肉”很受客人喜欢,吸引了许多达官显贵前去捧场。 春荷拿出一张纸交给沅芷。 “少夫人,这便是那个女人在春日宴上所作的诗,最近各大书肆争相将这首诗编入了诗集里。” 沅芷接过春荷递来的那张纸,将上面抄写的那首《清平调》仔细阅览了一番。 这首诗的确够得上惊艳,辞藻浓艳、花光满眼,通篇以花赞誉美人的娇艳绝美,如此率性洒脱、张扬不羁的诗句真的是出自叶攸宁之手? 这时,门外值守的小丫鬟唤了一声小侯爷,片刻后,江亦安推开屋门走了进来。 沅芷将那首诗放在了书案上,抬眸朝江亦安看去。 “夫君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春荷,去备晚膳吧。” 江亦安道:“不必准备了,今晚是上巳花灯节,眼下外面十分热闹,夫人收拾一下,我们今晚出去赏花灯顺便去天香楼用晚膳。” 沅芷沉吟片刻后微微点了点头。 “也好,春荷一会儿陪我们一起去街上转转吧。” 春荷开心的点了点头:“那奴婢先下去准备一下,奴婢告退。” 第12章 遭遇歹徒 春荷离开后,江亦安径直走到沅芷身边,伸手揽住了她的细腰肢。 “夫人今日在忙些什么?” 他的视线朝书案看去,一眼就注意到了那首《清平调》,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沅芷见江亦安的目光盯着那首诗,开口道:“听闻最近这首名动京城的诗句是出自叶姑娘之手,真没想到出身漠北之地的女子竟能写出如此雍容华丽的诗句,从这首诗中竟隐隐透出男子的风流恣意。” 江亦安沉默片刻:“我也很意外她竟有如此才华。” 当初在漠北时只知晓她精通医术,身上有一股活泼飒爽之气,一言一行与大明的女子截然不同,所以她女扮男装混迹军营那么久都没被人发现。 脑海中不由浮现叶攸宁的身影,江亦安整颗心突然乱了节奏,他紧紧搂住怀里的人儿,轿香软玉的触感暂时压下了内心不该有的杂念。 “外人的事与我们无关,阿芷,冷落了我这么久,今晚能不能……” 眼看江亦安的脸凑了过来,沅芷挣脱他的怀抱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夫君,春荷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呢,我们出府吧。” 江亦安泄气的垂下手臂,指间还停留着沅芷身上的余温,心里轻叹一声。 这段时日他和阿芷虽然同床共枕,可只要他有这个心思阿芷都会找各种理由拒绝,他心知阿芷还未真的原谅自己,也不想在这种事上强迫她,可二人再不圆房母亲那边怕是要借此寻阿芷的麻烦,甚至今日早朝时父亲还曾特意提了一嘴。 —— 汴京城 身为大明国都自是最为繁华富饶之地,这里的街道宽阔、商铺林立,即便是深夜依旧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今日又是一年一度的上巳花灯节,道路两旁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还悬挂着色彩绚丽的各色花灯售卖。 江亦安陪着沅芷走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这一路走来只要是沅芷多看一眼的东西,他就会立刻吩咐手下将其买下来。 一行人还未走出多远,身后跟随的几名护卫已经人手抱了不少东西。 沅芷这时被路边的泥人吸引了过去,捏泥人的师傅手艺很是厉害,摆在摊位上的泥人被他一双巧手捏的惟妙惟肖。 “小夫人要捏泥人吗?” 沅芷原本只是好奇看看,江亦安走到她身旁询问:“可否照着我夫人的模样捏一个?” 老师傅呵呵一笑:“小夫人长得貌若天仙,即便是老夫只怕也很难将小夫人的神韵捏出来。” 江亦安从荷包里掏出一锭五两的银锭子:“只要你能将我夫人的七分神韵捏出,这一锭银子就是你的了。” 老师傅浑浊的目光倏然一亮,他捏一个泥人才几十文钱,这位公子一出手就是五两银子,这笔买卖他可是要赚大发了。 “好说好说,老夫定会尽力而为。” 有了五两银子作为诱饵,老师傅格外认真的开始捏泥人,不时会朝沅芷打量一眼,生怕错过面部的细节之处,很快一个精致的脸部轮廓就出现了,那泥人眉目如画、鼻梁高挺秀丽,唇如樱桃一般莹莹水润,随着老师傅一双巧手的不断雕塑下,一个与沅芷极其相似的泥塑便完成了。 “公子夫人看看可还满意?” 江亦安小心翼翼捧在手里,泥人那惟妙惟肖的神韵竟真与沅芷有七八分的神似。 “夫人看看可像你?” 沅芷伸手接过泥塑看了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 “老师傅好手艺。” 那老师傅礼尚往来夸赞道:“是夫人容姿秀美、天姿国色,您的夫君更是对您宠爱有加,老夫摆摊捏泥人几十载还是第一次见到出手如此阔绰的公子呢。” 沅芷并未搭话,捧着泥人继续朝前面走去。 江亦安将银锭子放在摊位上,紧跟着追了上去。 一行人又走了一段路,一名玄衣侍卫匆匆走来。 “主子,请借一步说话。” 江亦安侧目朝沅芷瞥了一眼,随即与那侍卫走到不远处交谈,听了属下的汇报后江亦安的脸色异常阴翳,他快步走回沅芷面前。 “阿芷,我有些公务上的事情要去处理,你们先去天香楼等我,处理好那边的事情我会尽快赶回来。” 沅芷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可见江亦安神色焦急以为他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夫君快去吧。” 江亦安顾不得叮嘱什么,带着清风一行人行色匆匆的离开了。 春荷走到沅芷身边:“少夫人,想必小侯爷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咱们先去天香楼等他吧。” 沅芷轻轻点了点头。 “走吧。” 主仆二人继续沿着街道往前走去,迎面突然有几个人影堵住了她们的去路。 “吆,哪里来的小娘子长得如此标志,大爷之前怎么从未见过你?” 沅芷冷眼朝面前的几人看去,他们身上皆穿着粗布衣裳,身材高大健硕,腰间还别着佩刀、斧头之类,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善类。 今日上巳节,街道上不免有些三教九流之辈出没,沅芷心里涌起一股隐隐的不安,她们怕是遇到坏人了。 “春荷,夫君他们还在前方等着我们,咱们快走。” 沅芷拉起春荷的手就想绕过几人,故意提起自己的夫君在前面就是想让这几个人有所忌惮,可他们显然没把沅芷的话放在眼里。 为首的男人一脸坏笑的伸手揽住沅芷的去路,眼神直勾勾盯着她绝美的面庞。 “小娘子别走啊,你夫君大晚上让你一个大美人孤身在外行走,他可真是心大啊,如此没用的废物留着何用?不如今后跟着哥哥吃香喝辣的,哥哥保证会好好疼爱你。” 沅芷神色冷凝的瞪向那壮汉。 “大胆!我乃是南安侯府的少夫人,你们再敢在本夫人面前污言秽语,我夫君定不会轻饶了你们!” 大汉昂头大笑:“哈哈哈,南安侯府的少夫人?哎吆,我好怕啊。” 另外一名大汉坏笑一声:“勋贵之家出门哪个不是奴仆环伺前呼后拥的?你若是侯府的少夫人又怎会只带了一个小丫鬟就出来了?呵呵,真当我们如此好骗?” 第13章 一面之缘 为首的那壮汉一把握住了沅芷的手腕,粗糙的手指触摸到细腻光滑的肌肤时,浑浊的眸子眯了眯。 “呵呵,小美人,今天你就算是宫里的贵妃,老子也要尝尝是什么滋味。” 话落,他粗鲁的扯着沅芷的手腕就朝旁边漆黑的巷子拖去。 沅芷拼命挣扎:“放开我,你若敢动我南安侯府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别说是南安侯府的人,今日当今天子来了老子也要睡了你!” 大汉压根不相信沅芷的话,那南安侯府可不是一般人家,侯府少夫人出门怎么可能只带一个小丫鬟? “少夫人,你这个流氓快放开我家夫人……救命救命啊,有人当众强抢民女,唔唔……” 春荷大声呼喊求救,却被另外两个壮汉捂住嘴巴一并带入了深巷里。 “大哥,这个小丫鬟也有几分姿色,你不要就赏给兄弟们吧。” “随便你们。” 话落,为首的大汉将沅芷推到一处死角,这条巷子很深,今日大部分人都在主城街道上游玩,这边巷子里极少会有人路过。 大汉淫笑几声,伸开双臂就朝沅芷扑了过去。 “小美人,让哥哥好好尝尝你的滋味儿,他娘的,这肌肤比剥了壳的鸡蛋还滑溜,万花楼的花娘可比你差多了。” 大汉嘴里说着污言秽语,一只粗糙的大手就朝沅芷脸上抹去。 “不要碰我,滚开!” 沅芷用力推搡压在身前的男人,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恶心的她屏住呼吸拼命躲避男人的靠近。 经过一番挣扎,沅芷一只手终于挣脱了大汉的牵制,立刻拔下发髻间的银簪狠狠朝大汉侧脖颈刺了过去。 “啊!” 大汉疼的惨叫一声,一只手捂着被刺伤的部位,温热的鲜血顺着指缝不断往外冒出,气的他瞳孔放大,凶狠的脸上闪过杀意。 他抬起大掌朝沅芷脸上呼了过去! “啪!” 一道巴掌狠狠落在脸上,沅芷感觉大脑突然抽痛了一下,随即眼前的人影逐渐变得模糊,耳边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厮杀声,恍惚间她看到一个带着银质鬼面的女子骑在白色骏马上,万马奔腾,尸横遍野,她挥舞着一杆长枪一路披荆斩棘,鲜血染红了她的银白披风,似火骄阳下,她如一道流光划过,应着烈焰红光驰骋沙场。 这时,心口倏然一颤,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那女子是谁? 随着大脑中的嗡鸣声散去,万马奔腾声士兵喊杀声渐渐远去,她的衣领被人一把揪住作势就要撕扯开! “贱人,竟然敢刺伤老子,今日老子非要玩死你不可!” 耳边传来那壮汉的辱骂声,还有不远处春荷凄厉的哭喊声,沅芷倏然清醒了过来,浑身的血液快速流动,清冷的眸子朝大汉腰间撇去,随即一把握住那大汉的手腕,不知哪里来的一股神力,用力向侧面一掰,只听到“咔嚓”一声脆裂的响声,沅芷趁机抽出壮汉腰侧的佩刀狠狠刺入了他的心口。 扑哧一声,温热的鲜血喷溅了沅芷一脸,她抽出佩刀再一次狠狠捅入大汉的腹部。 大汉浑身一僵,眼底满是震惊之色。 他怎么也没想到,如此娇柔可欺的小娘子杀人时竟如此干脆利落,他张口想说什么鲜血却不断顺着嘴角流出,随即两眼一翻断了气,身体重重朝地面栽去。 “老大!” 那几个欺负春荷的男人发现大汉被杀,他们急忙摸出身上的佩刀、斧头就冲了过来。 沅芷忍着浑身剧痛站起身来,她朝春荷的方向看去,见小姑娘身上的衣服被扯开了,身上只穿着一件肚兜和亵裤时,眼底顿时一片赤红,握着刀柄的手缓缓收紧。 “小贱人,我要杀了你替我大哥报仇!” “兄弟们,给我上!” 巷子外面正有一辆马车缓缓路过,赶车的护卫听到巷子里传出的动静立刻抬手勒住缰绳。 “主子,巷子里有动静。” 马车内传出一道温润低沉的声音。 “去看看。” “是!” 护卫立刻跳下马车朝巷子里走去,下一刻便看到了令人震惊的血腥场面。 沅芷将最后一个人杀了之后,身体强撑的一丝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离。 “咣当!” 还在滴血的大刀掉落在地,她则无力的靠着冰冷的墙壁跌落下去。 看着地上死状惨烈的六具尸体,她的心跳如锣鼓般砰砰跳动着,低下头看向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满是疑惑,她怎么会武功? 刀子刺入身体的那种感觉竟让她感到无比熟悉,还有刚刚那一闪而过的画面也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真实感…… 这时,一抹黑影走入巷子里,他手里提着一盏花灯照亮了漆黑的巷子。 男人清冷的凤眸淡淡扫过地上的几具尸体,他们个个死状惨烈,有的被砍了头颅身首异处,有的被一刀劈开了胸膛,内脏随着鲜血一起从腹部流出。 此刻,整条巷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温溯白朝贴坐在墙角的女子看去。 借着昏暗的光线隐约看清了女子的样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异色。 他抬脚径直走到沅芷面前:“你杀的?” 思绪混乱的沅芷这时才注意到有人靠近,她抬起头戒备的瞪向温溯白。 “你是什么人?” “温溯白。” 沅芷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 “少夫人……呜呜呜,你没事吧?” 春荷一张小脸上满是惊恐,她回过神儿后便立刻跑到了沅芷身边。 沅芷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春荷衣衫不整的身上急忙扯下自己的披风裹住了她,春荷泪眼婆娑扑到沅芷怀里大哭起来。 “呜呜,刚刚真的吓死奴婢了。” “别怕,已经没事了。”沅芷除了浑身没力气之外,心情倒算得上平静。 她似乎并不惧怕杀人,甚至在杀人的那一刻大脑里闪过各种血腥的场面,隐隐竟有些兴奋。 “主子。” 温溯白的护卫径直走上前来。 “属下已经通知了应天府那边,衙役很快就到。” 温溯白应了一声,目光看向沅芷。 “江夫人,应天府的人会过来处理这些尸体,若夫人不介意,温某可先护送你们回侯府。” 沅芷意外的看向温溯白:“你认识我?” “有过一面之缘。” 沅芷绣眉微蹙,如此清隽出尘的容貌她不该毫无印象才对。 六年前她跟随南安侯府从漠北迁回京城,这六年来鲜少与外面的人接触,她的世界里仿佛除了江亦安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主仆二人上了温溯白的马车,沅芷的视线朝马车内环顾一周。 从马车外面看来这辆马车与普通马车无异,可内部的材质却都是采用上等金丝楠木制作而成,车窗帘幔则采用上等的丝绸制作,车顶上还镶嵌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这奢华的程度处处透露出主人的雄厚财力。 第14章 捉奸在床 沅芷好奇的打量着对面的男人,他身穿一件烟青色墨竹锦袍,一头乌黑长发仅用一根云纹白玉簪束起,身形清瘦、眉目如画,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雅致俊逸,仿若不染尘世的谪仙降临。 “温公子,我们何时见过面?” 如此绝色的一张脸她不该毫无印象才对,还是说温溯白故意撒谎欺骗她?可他却又一眼就认出她的身份,不像是作假。 温溯白缓缓抬眸看向沅芷:“去年在侯爷的生辰宴上曾见过夫人一面,当日前去道贺的客人很多,想必夫人并未注意到在下。” “原来如此。”沅芷打消了心里的疑虑。 自从南安侯举家回京后,为了隐匿锋芒这些年府中鲜少大操大办,直到去年侯爷五十大寿才算隆重的举办了一场寿宴,当日有不少达官显贵到访,那时她和江亦安尚未成亲又只是远房表姑娘,再加上苏氏不喜她,生辰宴上也只是匆匆去女眷那边走了个过场就起身离开了,至于当日前去侯府的宾客都有谁她自是不知情的。 “吁!”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驾车的侍卫道:“主子,前方的道路被堵了。” “去看看。” “是!” 沅芷好奇的挑开车帘朝前方张望一眼,此刻前方不远的道路上聚集了很多人,他们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张望,似乎在看什么热闹。 片刻后,离去的侍卫匆匆赶了回来。 “回禀主子,起因是南安侯府的江小侯爷与苏丞相家的二公子在酒楼闹事,据说那苏二公子被江小侯爷揍得不轻,人刚刚被抬出酒楼。” 温溯白侧目朝沅芷看了一眼,继续询问道:“因何而起?” 侍卫答:“苏二公子看上了最近颇具盛名的才女叶姑娘,还想当众将人掳回府中做妾,结果江小侯爷匆匆赶来把苏二公子打了一顿,两男争一女还都是勋贵之子,自是惹出不小的动静,附近的百姓听闻此事便纷纷跑来酒楼外看起热闹,这才导致前方道路被堵。” 沅芷放在膝上的双手缓缓收紧。 难怪他离去时那般行色匆匆,原来是跑到这里英雄救美了。 只要是有关叶攸宁的一切都能让江亦安方寸大乱,他是真将叶攸宁放在了心尖上。 他明明变心了却把她当傻子一样耍的团团转,今晚他又因为叶攸宁毫无顾忌的将她丢在了大街上,若不是发现自己竟然会武功,只怕此刻她的清白乃至性命都要毁在那些贼人手中了! “闲人避让!” 听到外面的声音,温溯白抬起手中折扇挑开车帘一角,恰巧看到江亦安抱着一个女子从酒楼走了出来。 数名侍卫将看热闹的百姓驱离,随即清风牵着一匹马走上前去。 江亦安朝怀里的女子看了一眼:“别怕,我这就带你离开。” 那女子整张脸埋在江亦安怀里点了点头,江亦安则将她抱到马背上,随即自己也翻身上马,用氅衣将女子紧紧包裹在怀中后握住缰绳策马朝沅芷这个方向驶来。 沅芷目光死死盯着江亦安从眼前策马而过,曾经的承诺犹如一把利刃狠狠戳入了她的心脏,字字句句戳心刺骨。 温溯白沉静的凤眸落在沅芷苍白的脸上,随即吩咐车外的侍卫:“十一,跟上去。” 侍卫立刻领命:“是,主子!” 沅芷怔愣片刻,有些意外温溯白竟然会帮自己:“多谢温公子。” 温溯白笑道:“不必谢我,闲来无事权当是去凑个热闹。” 沅芷:…… 如此绝美的男人怎么就长了一张嘴。 —— 江亦安带着叶攸宁来到了南街江宅。 这里是他之前为叶攸宁准备的那套宅院,叶攸宁跟着张槐离开后,这栋宅子便一直空着无人居住。 一行人停在江府门外,江亦安利落的翻身下马,随即伸手将叶攸宁抱了下来。 叶攸宁双脚落地后就气鼓鼓的推开了他。 “江小侯爷带我来这里干嘛?我要回自己的住处,你立刻让人送我回去。” 江亦安沉声道:“苏明赫已经知道了你的住处今后势必会前去寻你麻烦,安全起见今后你还是住在这里吧,我会安排几个暗卫保护你。” 叶攸宁一脸倔强的盯着江亦安。 “我的事自己会解决就不劳小侯爷费心了,你还是管好自己的夫人吧,若让她知晓你今日因为我和苏家嫡次子大打出手,你猜她会怎么想?” 对上叶攸宁挑衅的目光,江亦安脸色微沉,心口涌起一股怒气。 “叶攸宁,你故意刺激小爷不就是想让我承认心里有你吗?好,我是放不下你,我该死的违背了对阿芷的承诺对你动了心,自从你离开侯府之后小爷满脑子想的都是你,看到苏明赫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盯着你看,小爷真恨不得挖了他的双眼,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叶攸宁当场愣住了,小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 沉默了一会儿,叶攸宁目光里含着盈盈笑意。 “江亦安,你是在向我表白吗?” 江亦安隐约猜到她口中的“表白”是何意,面对眼前的女子他承认自己动心了,克制了这么久,可直到今晚看着她与别的男人言笑晏晏的模样,嫉妒让他发狂。 他伸手将叶攸宁紧紧抱在怀里,心跳如擂一般躁动。 “攸宁,我真的尝试放下你的,我知道这样对你对阿芷都不公平,可我控制不住自己这颗心,在你离开侯府的这一个月里,我几乎时常会想起你,看书时会想你站在一旁帮我研墨时的样子,吃饭时会想这道菜是攸宁喜欢的,若她在的话肯定会很开心。” 叶攸宁抱着江亦安的腰:“江亦安,你应该知道我和寻常女子不同,我不喜欢女人们的雌竞,我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在我和沅芷之间你若只能选一个,你想清楚该如何抉择了吗?” 江亦安眸色微沉,这个问题让他不知如何回答。 放弃阿芷?不可能,就算是死他也不会放弃阿芷,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为叶攸宁心动,这个问题对他而言着实难以回答。 “攸宁,对不起,我不能休妻,阿芷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她从小就习惯了依赖我,纵使我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可她依旧是我不能推卸的责任,我不能承诺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我对你是出自真心的。” 第15章 为何帮我 叶攸宁紧紧盯着江亦安的眼睛:“那沅芷呢?既然不是男女之情那你对她是什么感情?” 江亦安握了握拳头:“我只是习惯了她的陪伴,在我心里一直将阿芷当做妹妹看待。” 没有血缘的妹妹? 叶攸宁的眸子冷了几分,即便他真的不喜欢沅芷,可他在意沅芷是真的,在江亦安心里始终有沅芷的位置,纵使他此刻喜欢的是自己,可他依旧不会休弃沅芷娶她为妻。 她可是接受过男女平等教育的新新人类,怎么可能给别人当小妾? 可她又是真心喜欢江亦安的,无论是他的才华样貌还是尊贵的身份,在她眼里都是妥妥的金龟婿,这样的江亦安她岂能不心动? 既然江亦安暂时难以决策,她有的是办法逼他做出选择,先拿下他这个人再说。 “江亦安,我知道你是个重守承诺的男人,我不逼你做出选择,不过今后你要加倍爱我宠我才行。” 江亦安眸光亮起,心里一阵动容。 “攸宁,谢谢你。” 叶攸宁主动踮起脚尖吻上了江亦安,后者身子僵硬片刻,随即紧紧将她圈在怀里动情的回吻了起来,一吻结束后,江亦安拉着叶攸宁便进了江府。 不远处,一辆马车安静的停在一棵榕树下,春荷气愤不已的目送那二人离开。 “少夫人,小侯爷简直太过分了,说什么有公务在身全都是骗鬼的话,他把我们丢在了大街上,害的我们险些被那群流氓侮辱了,而他却为了别的女人在酒楼里争风吃醋打架斗殴,竟然还将那贱人带来这里厮混……” 说到这里,春荷见沅芷没有反应,担忧的红了眼眶。 “夫人,您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会好一点,奴婢的肩膀可以借给您。” “我为何要哭?” 此时此刻,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或许从第一次失望开始,她的内心深处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只是人习惯带有侥幸心理,没有看到残忍的真相之前总会幻想还能回到从前。 亲耳听到江亦安刚刚对叶攸宁吐露的那番真心话,沅芷心里最后的一丝侥幸也彻底覆灭了,她必须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从前那个满眼满心只有她的少年郎,如今已经爱上了另一个女人。 两年前明明是他跪在侯爷面前立誓要娶她,是他口口声声说此生唯爱阿芷一人,如今却说只当她是妹妹? 呵呵,真是可笑。 他们成亲时并不顺利,侯爷虽对她还算不错,内心却并不想让自己唯一的嫡子娶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为妻,为了能让侯爷答应这门婚事,江亦安在江家祠堂不吃不喝整整跪了三日有余,侯爷一气之下还杖责了他五十军棍,那时的江亦安是真心想娶她的,即便被打的血肉模糊,发着高烧昏迷不醒时嘴里依旧囔囔着要娶阿芷为妻。 六年间相处的点点滴滴仿佛还像昨日之事,那个一心要娶她为妻的少年郎犹在眼前,此时却拥着其她女人柔情蜜意。 一道清冷声音响起:“身上长了毒疮,是小意温养还是剔骨剜肉只在夫人的一念之间,夫人可想亲眼去看一看这扇门内是何情况?” 沅芷怔怔的抬眸看向温溯白:“温公子为何要帮我?” 既然他们有一面之缘,他能好心送她到这里已经是帮了她的大忙。 南安侯府可是手握兵权的勋贵之家,无论是侯爷还是江亦安如今都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这个温溯白不怕招惹了江家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温溯白清隽的面容上露出淡淡笑意。 “风流多情的小侯爷与名动京城的大才女珠胎暗结,这等风流韵事可比那些画本子上的故事有趣多了。” 虽然温溯白如此解释,可沅芷心里清楚温溯白是在帮她。 生了毒疮就该刮骨剔肉一次解决,虽然这个过程可能会尝尽撕心裂肺之痛,可总好过将毒疮留在身上被慢慢折磨致死要好的多。 温溯白见沅芷没有拒绝他的提议,对马车外的十一吩咐道:“去将那几名侍卫解决了,莫要惊动屋内的二人。” “是!” 十一领命后飞身而起,眨眼之间就消失了。 片刻后,江宅的大门从里面缓缓打开,十一缓步走了出来。 温溯白看向沅芷。 “下车吧。” 沅芷让春荷待在车上等候,她跟随温溯白一起下了马车。 十一走上前朝温溯白拱手道:“主子,里面的人已经解决了。” 温溯白应了一声,径直朝江宅而去。 沅芷紧跟着走入府中,前院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身影,他们皆是江亦安的随身护卫,此刻像是中了迷药沉睡了过去。 心里不免好奇,温溯白的这名护卫瞧着年纪不大,一个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迷晕了这么多身怀武功的侍卫,足可证明他的武功远在这几人之上。 走到后院,沅芷看到主屋的灯还亮着,窗棂前有两道身影紧紧贴合在一起,男人正急切的吻着怀里的女子。 “安哥……” 叶攸宁娇媚的声音从房内传出,像一只勾人心魄的狐妖,一双酥软的手臂攀在男人的肩上,昂起头主动回吻着他。 这一刻,江亦安的理智早已抛之九霄云外,身体的血液在剧烈沸腾,感官的刺激蛊惑着他急迫的想要了怀里的女人。 “攸宁,我想要你。” 叶攸宁早已被吻的动情不已,身子酥软的像一滩水,一双含情目痴痴盯着眼前的男人,欲拒还迎一般看着他。 “安哥,我和沅芷你更想要谁?” 江亦安呼吸变得急促,低下头深深凝视着怀里的女子:“要你,我要你!” 叶攸宁魅惑一笑,一只手轻轻抚上江亦安的脸颊。 “骗人,你和沅芷在床上的时候也是这样急切吗?” 江亦安握住了叶攸宁的手,眼底燃烧着一簇炙热的欲念之火。 “阿芷她和你不同,她性子保守是个木头美人。攸宁,我忍的好难受!” 他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做些什么来释放翻涌的欲望,随即将叶攸宁打横抱起朝床榻前走去。 听到屋内的靡靡之音传出,温溯白侧目朝身边的沅芷看去。 “看着自己的夫君与其她女子恩爱缠绵,江夫人好定力。” 沅芷心里一片冰冷,此时此刻这个男人在她心里已经彻底死透了。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如此良辰美景我应该送给夫君一份大礼才对。” 温溯白好奇的挑了挑俊眉:“哦?” 沅芷的目光朝坐在屋顶上的十一看去:“借公子的侍卫一用。” 第16章 寻找沅芷 深夜,一群捕快冲着江宅而去,大门虚掩着,他们一路畅通无阻来到院子里,当看到地上躺着几名陷入昏迷的侍卫后对举报之人的话深信。 捕快们脸上的神情既紧张又兴奋,南山匪寇猖獗已久,应天府早就想将那帮人一网打尽了,奈何南山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朝廷几次派兵剿匪都未能将他们彻底铲除,这群余孽趁着上巳节敢来京城作乱,正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时机。 一行人蹑手蹑脚来到后宅,隐约听到主屋内传出一阵女子娇软的呻吟声,心里暗骂这帮匪徒真他娘的会享受,竟然躲在这里玩起了女人? 为首的捕快立刻挥手示意手下们直接冲进去。 “砰!” “咣当!” 屋门没有上门插,打头阵的捕快一脚便将屋门踹开了。 一声巨响惊动了床榻上紧紧交织的男女。 “啊!”叶攸宁惊叫一声。 江亦安则神情微变,立刻从叶攸宁身上起来匆匆扯过锦被裹在了二人身上。 “谁让你们进来的?” 为首的捕快朝床榻上的男子定睛一看着实吓了一跳。 “江……江小侯爷?” “卑职见过江小侯爷,有人检举说这里窝藏匪徒,卑职等人是奉命前来捉拿匪徒的,不曾想这屋内之人竟然是小侯爷您。” 江亦安面色阴郁:“滚出去!” “是!” —— 翌日 江亦安与叶攸宁在私宅鬼混的事在汴京城迅速传开了。 听闻事发当场周围的邻里听到动静后纷纷跑过去偷看,有人亲眼看到江亦安和叶攸宁衣衫不整的待在同一间屋子里。 江亦安极力想将此事压下去,一想到这个消息会传入侯府整个人变得心神不宁起来。 “你们几个是干什么吃的?” 清风几人跪在江亦安面前。 “主子,当时属下突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片刻后便不省人事了。属下猜测在我们昏迷期间曾有人来过这里,甚至此人极有可能就是向应天府举报之人。” 江亦安面色阴翳的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究竟是谁去应天府举报的?难道是苏明赫?他都被打成重伤了竟还不安生? 眼下他也没精力去应付苏明赫那个废物,若是昨晚的事让阿芷知晓,以她的性子是绝不会再原谅他的,想到此江亦安猛然站起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回府!” “是!” 江亦安带着侍卫们从书房走出,叶攸宁立刻从卧房追了出来。 “安哥!” 昨晚她初经人事又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叶攸宁此时也是心慌不已。 她上前拉住江亦安的手:“我们的事你打算如何与侯府那边交代?” 江亦安眼神闪躲:“昨晚的事我会负责,你且先在这里住下,晚些了我会安排一些下人过来伺候你的起居。” 叶攸宁眼底闪过失望:“你不打算接我回侯府?” 江亦安本就归心似箭,被叶攸宁如此纠缠质问越发心烦意乱。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意:“攸宁,你在这里乖乖等我,你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昨晚的事若传出去对你的名声有损,我需要尽快去解决此事才行。” 话落,江亦安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头也不回的朝府外走去。 叶攸宁神情愤怒的盯着江亦安离去的背影, 他究竟是害怕她的名节有损还是担心沅芷知道了昨晚的事情? 看来只要沅芷存在一天,江亦安这颗心就不可能完完全全属于她。 出了江宅,江亦安立刻吩咐清风:“去应天府,让应天府尹想办法封锁昨晚的消息,警告他一句,若这个消息传入侯府他这个应天府尹也就做到头了。” “是!” 清风骑马去了应天府,江亦安则带着其余护卫急匆匆赶回了侯府。 一路跑回沅芷的院子,却发现沅芷并未在房内。 江亦安一颗悬着的心倏然一沉,他焦急的喊来伺候沅芷的丫鬟询问。 “少夫人呢?” 那丫鬟一脸疑惑的跪在地上。 “小侯爷,昨晚不是您带着少夫人出府的吗?” 江亦安心头一颤:“你是说少夫人一夜未归?” 丫鬟点头道:“少夫人昨晚跟随您出府后就未曾回来过。” 江亦安顿时吓得大脑嗡嗡作响,他紧紧握着拳头沉默片刻,便立刻吩咐身旁的侍卫。 “立刻发动府中所有暗卫去寻找少夫人,若找不到少夫人你们全都重刑伺候!” “属下领命!” 侍卫们立刻开始行动,就在这时门房那边的小厮前来通报。 “小侯爷,应天府的捕快来了。” 江亦安神色一片阴翳:“他们来干什么?” 此刻他听到“应天府”三个字就一阵头疼。 门房小厮道:“那捕快说昨晚南街那边发生一场凶杀案,事发地有人发现那六名死者临死之前曾强行将两名女子拐入巷中,那目击证人还……还说那女子自称是南安侯府的少……少夫人。” 江亦安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身体无力的后退了一步。 “阿芷……,不可能,阿芷不会有事的!” 他发疯一般朝侯府门外跑去,那几名衙役看到江亦安亲自出来见他们,立刻上前作揖行礼。 “卑职见过江小侯爷。” 江亦安眼睛通红,一把揪住为首捕快的衣领:“到底怎么回事儿,我的夫人怎么了?” 捕快一愣,他也想搞清楚真相才来侯府的啊。 “小侯爷莫动怒,请问少夫人可在府中?卑职有些事想当面询问少夫人。” 江亦安抓着捕快的那只手微微颤抖:“听闻那六名死者临死之前曾强行掳走良家子,那被拐的女子人呢?” 捕快解释道:“我们赶到时那条巷子里只有那六名匪徒的尸首,最近南山匪寇猖獗,这六人很可能就是从南山下来趁着上巳节潜入京城寻找目标的,卑职在现场还发现了一支簪子,小侯爷可识得此物?” 捕快从怀中摸出用帕子包裹的物品,打开后里面赫然是染了鲜血的银簪,看到银簪的那一刻江亦安整颗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 这是阿芷及笄那年他亲自画的图纸,找京城最好的工匠为她打造而成,上面镶嵌的那颗血红珠乃是他第一次立下军功皇家赏赐之物,这颗珠子整个京城也找不出第二颗。 江亦安眼睛赤红,他颤抖着双手捧起那带血的簪子,仿佛有一把利刃一点点割开了他的心脏,撕裂般的疼痛在身体内蔓延。 就在昨晚,他丢她一个人在街上,而那时他的阿芷遭遇了什么? 捕快劝慰道:“小侯爷别太担心,那几名匪徒死状凄惨,想必当时有人出手救下了少夫人,也许很快就有少夫人的消息了。” 江亦安将簪子紧紧攥在手里,吩咐手下立刻备马,他要亲自去找回阿芷。 第17章 渣男总想扑倒我 距离南安侯府不远的庆园茶楼内 十一走入一间包房。 “主子,江小侯爷正在满城找寻江夫人的下落,还动用了殿前司的人,此刻京城各处城门全都安排了人手排查来往行人。” 温溯白看向对面的女子:“江夫人接下来作何打算?” 沅芷站起身朝温溯白盈盈一拜:“多谢温公子出手相助,今后温公子若有需要沅芷的地方尽管开口,沅芷必当竭尽所能相助,叨扰了您一晚实在过意不去,接下来的事就不必劳烦公子了。” 温溯白盯着她深深看了一眼:“夫人请便。” “告辞!春荷,我们走。” “好的少夫人。” 等沅芷离开后,温溯白起身走到了窗口,一双清冷的凤眸朝街道上看去,不久后沅芷的身影便落入眼帘。 十一走上前不解问道:“主子为何要帮这位江夫人?” 他从小就跟在主子身边,主子素来是个冷眼旁观不问世事的主儿,可昨日他竟然主动出手帮了江夫人,实在是令人费解。 温溯白语气淡然道:“就当是还那一饭之恩吧。” 十一:?? 什么一饭之恩?难不成主子与江夫人是旧相识? —— 江亦安四处找寻沅芷的下落无果,心急如焚时侯府的侍卫匆匆赶来通报。 “小侯爷,少夫人已经回府了!” “阿芷当真回去了?” 那侍卫点头:“属下亲眼所见。” 江亦安立刻翻身上马快速朝着南安侯府而去。 回到侯府后,他一路狂奔来到了沅芷的院子里。 两个丫鬟正巧端着两盆血水从屋内走出来。 “见过小侯爷?” 江亦安看到铜盆里的血水后焦急询问。 “少夫人受伤了?” “回禀小侯爷,少夫人她……” 丫鬟话还未说完,江亦安就等不及快步走入了屋内。 沅芷刚将身上带血的衣物换下来,正准备去屏风后面沐浴,就见江亦安推门闯了进来。 看到完好无损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江亦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阿芷,你……你没受伤……” 沅芷神情漠然的看向江亦安。 “夫君盼着我有事?” “不……不是的,你一夜未归我到处寻找你的下落,你不知道找不到你时我有多害怕。” 江亦安走到沅芷面前伸手想去抱她,沅芷想到这一夜江亦安都和叶攸宁厮混在一起,顿时一股恶心翻涌而上。 她立刻转身走回桌前缓缓坐了下来。 “我以为夫君是盼着我出事,毕竟我死了夫君好给别的女人腾位置。” 江亦安的心猛然一颤,看向沅芷的目光带着一丝紧张。 “阿芷为何这么说?我怎么可能会为了别的女人盼着你出事?都是我不好,昨晚若是我留下清风护送你回侯府,你就不会遭遇那些歹徒。” 沅芷清冷一笑:“当时夫君一心想着去救你心尖儿上的人,哪里顾得上我的安危?” “阿芷……” 对上沅芷冰冷的目光,江亦安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心里顿时一慌,江亦安几步走到沅芷面前。 “阿芷,昨晚的事情我可以解释的,叶攸宁被苏明赫看上了,昨晚那纨绔想要强行掳叶攸宁回府做小妾,她是我从漠北带回来的,得知她有危险我不能见死不救。” 沅芷沉默的盯着江亦安,见她一言不发,江亦安蹲下身紧紧握住了沅芷的手。 “阿芷,我真的该死,可我是真的在乎你的,在得知你有可能遭遇不测时我感觉自己的心像刀割一样疼,我担心你被那群歹徒欺负,脑子里出现各种可怕的场景,那一刻我真的好后悔,如果当时我没有抛下你,你就不会遭遇这些事情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混蛋,是我违背了自己的诺言没有保护好你。” 看着江亦安痛哭流涕的模样,沅芷突然呵呵笑了起来。 看到她的反应江亦安整个人呆愣在当场。 “阿芷,你怎么了?不要吓夫君,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沅芷冷眸中泛着血色,一字一句道:“ 攸宁,对不起,我暂时不能休妻,阿芷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她从小就习惯了依赖我,纵使我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可她依旧是我不能推卸的责任,我不能承诺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我对你是出自真心的。” “我只是习惯了她的陪伴,在我心里一直将她当做妹妹看待。夫君觉得这些话耳熟吗?” 话落,沅芷面带讥讽的看向江亦安,那张俊脸一点点变得惨白。 江亦安整个人处于震惊的状态,他很快反应过来。 “昨晚你在那里?” 沅芷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掏出帕子仔细擦拭他触碰过的地方。 “我不仅听到了你和叶攸宁互诉衷肠,还亲眼看到你和她在屋内激情缠绵,瞧瞧这双眼睛满是红血丝,夫君昨晚可真是酣畅淋漓尽兴而归啊。” 江亦安满脸羞愧,不敢再直视沅芷嘲讽的目光。 “阿芷别说了,是我混蛋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不过你放心,我娶了你就会对你负责到底,即便日后叶攸宁入府也不会越过你去,你依旧会是南安侯府最尊贵的少夫人,我也依旧会宠你爱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宠我爱我?夫君曾承诺说此生唯爱阿芷,这句话才过去多久你就爱上旁人,夫君的爱可着实廉价。” 江亦安眼眶泛红,满脸愧疚的低下头:“阿芷,我不想这么做的,我真的不想做出伤害你的事情,可不知为什么我这颗心控制不住会去想她。” 沅芷冷声道:“江亦安,在你将我丢到大街上跑去救叶攸宁时,可曾有片刻考虑过我的安危?我被一群劫匪强行拐入巷子里险些被凌辱时,竟还傻傻的期待着我的夫君能去而复返回来救我,呵呵,多么可笑的想法。” 江亦安哽咽道:“阿芷,我没想到你会遭遇这种不测,是我该死没有考虑到你的安危,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第18章 准备跑路 沅芷缓缓蹲下身,视线落在江亦安通红的眼睛上。 “去救自己心爱之人本没有错,可你不该将我当傻子一般愚弄,变了心就大大方方承认,而不是嘴上说着爱我却一次次偏向她。阿哥可还记得那日我们说过的话?” 江亦安一时没明白沅芷的意思,直到沅芷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入了他的心口,一股钻心撕裂的疼痛沿着心脏快速蔓延全身,他浑身僵硬的看着眼前女子,终于明白她所说的是什么。 她曾说过,若有一日他违背了诺言,她就拿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沅芷神情平静的看着他:“阿哥疼吗?你要记住这种感觉,因为你带给我的伤害比这个可是痛苦百倍!” 江亦安疼的浑身痉挛,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缓缓伸出手擦去沅芷脸颊上的血迹。 “阿芷,若……若阿哥死了你能好受一些,我……我愿意死在你手里,是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我知道你不会再原谅我了,可我……可我真的……真的是在乎你的。” 沅芷神情漠然的将刀子拔出:“这一刀是兑现阿哥当时的承诺,从今以后过往种种一笔勾销,给我一份和离书我成全你和叶攸宁,而你我之间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不……不要和离……” 江亦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完这句话,随即捂着心口无力的倒下。 “砰!” 屋门被人用力撞开,清风快速冲了进来。 “主子!” 看到江亦安满身鲜血的倒在血泊中,清风错愕的朝沅芷瞪了一眼,随即快步冲到江亦安身边。 “主子,您怎么样?” 江亦安一把握住了清风的手腕:“我受伤……之事不要惊动侯爷和夫人,此事若敢宣扬出去,我……我不会轻饶你们!” 清风蹙紧眉头不甘心的点头应下:“是,主子忍一忍,属下这就带您去看大夫。” 临走之前,江亦安朝沅芷深深看了一眼,便被清风搀扶着走出了房间。 目送他们离开,沅芷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的落在手里那把带血的匕首上,过往种种像倒带一般在脑海中闪过。 他们初见时,她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趴在一个少年的背上。 他听到她的咳嗽声,侧目柔声安抚:“你醒了?别怕,我们很快就能走出雪山。” 那一晚漠北的雪山里雪虐风饕,他将自己的大氅披在了她身上,在大雪纷纷中硬是背着她走了整整一夜。 回到驻守的营地后,他因受寒一连高烧几日不退,却每日都坚持跑去她的营帐看望她,他会和她讲述一些有趣的事情,会在夜晚与她坐在草地上看漫天星海,会吟唱漠北的童谣哄她入睡。 她及笄时,他跑遍了汴京城的银匠坊,就为了找寻一个最满意的银匠为她打造一支独一无二的簪子,他将自己第一次立军功得到的赏赐镶嵌在银簪上。 那晚他开心的将银簪插入她的发髻痴痴的望着她:“我的阿芷真好看。” 出征那晚,他眼眶泛红依依不舍的抱了她许久。 “阿芷乖乖等着我,夫君一定要建功立业,早日为我的阿芷争一个诰命夫人回来!” 他知晓她的自卑,明白她在侯府生活的艰辛,所以他将那份独宠摆在明面上,让侯府上下都看得清楚明白她是他江亦安护着的人。 她一直以为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是无可撼动的,谁都不能将他们分开,可如今过往一切如浮生旧梦,这一刀也彻底斩断了她对他的所有情意。 —— 江亦安受伤的部位避开了要害再加上大夫来的及时,总算是挽回了一条性命。 侯爷闻讯匆匆赶回府中,将清风等人召集起来询问原由,因江亦安提前下达了死命令,清风等人只能瞒报说是被刺客所伤。 因江亦安前一晚与苏丞相嫡次子在酒楼大打出手,这个敏感时期被人刺杀江侯爷首先怀疑到苏家头上,故而沅芷并未因此受到责罚。 江亦安受伤期间沅芷从未亲自过去探望,苏氏对此颇为不满,更让她气愤的是沅芷连每日来静安堂请安都免了,摆明了完全不将她这个当家主母看在眼里。 秦嬷嬷安抚道:“夫人莫气,少夫人如此行事岂不是寒了公子的心吗?趁着这个时候不若将叶姑娘请进侯府,她医术了得自然能照顾好公子,二人本就有情意在,朝夕相处之下感情必然会突飞猛进的。” 苏氏听了秦嬷嬷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不屑的冷哼一声。 “既然那贱人如此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本夫人心狠了,你亲自去南街那边把叶攸宁接回来,我倒是要看看,今后没有安儿护着那小贱人,她在侯府还如何嚣张!” “是,老奴这就去。” __ 这日,春荷刚从府外回来。 她匆匆走进沅芷的屋内,谨慎的朝院子四周扫了一眼,确定安全后顺手将屋门带上。 “少夫人,您吩咐的事情奴婢办妥了,这是今日卖的一对玉镯和三支金钗的银票,总计三百七十四两,您将银票收好。” 沅芷接过银票感激的看向面前的小丫头。 “春荷,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春荷憨憨笑道:“奴婢不辛苦,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不过少夫人,这半个月您把那一箱子金银首饰都变卖的差不多了,您是不是打算离开侯府?” 沅芷走回桌前坐了下来。 “我与他已经提过和离之事,不过他未必会爽快答应。” “所以您是打算悄悄离开?” 沅芷陷入沉默,如今她手里已经有五千多两银票在手,即便离开侯府也能好好活下去。 春荷扑通一声跪在了沅芷面前。 沅芷不解的看向她:“你这是做什么?” 春荷红着眼眶道:“少夫人,奴婢是您从乞丐窝里救下的,当初进入侯府时奴婢的卖身契也是签给您的,若您真的要离开侯府能不能把奴婢也带上啊,奴婢知道自己吃的有点多,不过您不要担心,等离开侯府后奴婢会把饭量减少的,只要给奴婢一口吃的就行。” 沅芷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这丫头平日憨憨傻傻的,其实骨子里是个很善良忠心的丫头。 “你跟着我可没有在侯府这般衣食无忧的日子。” “奴婢不怕吃苦,之前奴婢可都是在街上乞讨为生,什么三教九流奴婢一眼就能分得清楚,奴婢跟着少夫人还能保护您呢。” 沅芷将她拉了起来:“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切莫走了风声。” 春荷喜上眉梢,连连点头:“奴婢一定守口如瓶。” 之前她觉得小侯爷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少夫人跟着他定然不会受什么委屈,可自从亲眼看到他和叶攸宁勾搭到一起后,在她眼里这个狗男人已经脏了,这么好的少夫人不应该被一个三心两意的狗男人耽误一辈子。 她要和少夫人云游四海去,就让那个狗男人后悔去吧。 第19章 是情是欲? 与此同时,墨轩阁内。 江亦安卧榻养了半个月的伤身体终于日渐好转,可这半个月里他变得比往日更沉默寡言了些,脑海中时常不受控制的回忆过往。 叶攸宁端着药膳进门,江亦安眸色微动抬头朝门口看来,见到来人的那一刻眼底的亮光又暗淡了下去。 “攸宁,我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从明日起这药就断了吧。这半个月多亏你细心照料,不过你毕竟是姑娘家,常进出我的院子对名声不好,明日还是搬回南街那边吧。” 叶攸宁神情微怔,目光震惊的看向眼前的男人。 “江亦安,你这是想赶我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没名没分留在我身边对你不公平。” 叶攸宁冷冷一笑:“你的伤怎么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武功高强身边又有暗卫保护,怎么可能被苏明赫那个废物派来的人轻易刺伤?能用匕首直刺你心口的人只可能是你及其信任之人,是沅芷对吗?” 江亦安沉着脸道:“别瞎想,我受伤和阿芷没关系。” “她想要你的命你却还在袒护她?江亦安,你明不明白谁才是真心对你好的人?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没名没分把自己的清白给了你,我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甘愿伏低做小,你可曾为我考虑过?”叶攸宁气愤的将汤药放在江亦安面前转身要走。 江亦安焦急的起身握住了她的手,见她满脸泪痕时心里闪过不忍。 “阿芷是与我青梅竹马长大的妻子,我曾发誓此生唯爱阿芷,我不能对不起她。攸宁,我可以纳你为妾,可我知晓你性子骄傲不甘做小,所以若你同意的话,我可将自己名下的所有商铺田宅过户到你名下,再给你一万两白银作为补偿,即便今后你找不到亲人的下落,依靠这些钱财也可衣食无忧,若日后遇到了心仪之人也可当做自己的嫁妆……。” 叶攸宁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 “江亦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上巳节那晚是你先向我表明心意,是你先说的心悦我难不成都是假的?” 江亦安心里一阵懊恼:“为你动心是真,可在我察觉到要失去阿芷的那一刻才忽然明白,比起一时的心动阿芷早已经深刻在我心里了,我不能负她。” 叶攸宁双手紧紧攥着,尖锐的指甲用力掐着手心里的软肉,一股股钻心的刺痛感袭来。 是她高估了自己在江亦安心里的地位,本以为他为了她不惜得罪苏丞相之子,足可以说明她已经住进了他的心里。 可江亦安不是普通男人,他身份尊贵从小见多了各色美人却还能坚持迎娶沅芷为妻,说明这个男人活的很清醒,她的一年相伴依旧抵不过他与沅芷六年的感情。 她叶攸宁可不是吃素的,她的身子都给了江亦安就没打算给自己留后路! 快速理清了头绪,叶攸宁哭的梨花带雨,一脸委屈的看向江亦安。 “安哥,我都已经是你的人了今后还能嫁给谁呢?我知道你心里最在意的是沅芷,我不和她争了,只要你心里也有我,我们还和在军营时一样好不好?” 江亦安终究是不忍叶攸宁受伤,他紧紧将叶攸宁抱在怀里。 “攸宁,和我在一起就要委屈你做小,你这般恣意率真的女子,我真怕这后宅会拘束了你的自由。” 叶攸宁环抱住江亦安的腰,哽咽着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 这日深夜,江亦安去了侯爷书房。 “父亲。” 江承晔朝江亦安仔细打量了一眼。 “伤势养的如何了?”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江承晔点了点头:“听闻这些日子都是你从漠北带回来的女子衣不解带的照顾你?” 江亦安垂眸回道:“正是,所以儿子今日前来便是想告知父亲,儿子准备纳攸宁为妾,还望父亲应允。” 江承晔冷哼一声:“她出身低微又与你无媒苟合,如此不知检点行事放荡的女子被纳入府中怕是你的后宅要不得安宁了。” 江亦安蹙眉,对江承晔如此看待叶攸宁有些不满。 “父亲误会她了,攸宁虽是漠北女子,可她精通医术、善于诗词,甚至对美食也颇具研究,想必父亲听过最近那首颇具盛名的《清平调》,这首诗就是出自攸宁之手。” 江承晔略显意外:“《清平调》可不像是女子所作。” “父亲不了解攸宁,许是她从小在大漠中长大,故而所作诗句不拘泥于女子的小情小爱,只要父亲对她有所了解儿子相信您必然会对她有所改观。” 江承晔呷了一口茶,沉声道:“此事你打算如何与芷儿说?当初可是你小子要死要活吵着娶她为妻,如今新婚才一年你便纳妾,阿芷那丫头怕是该伤心了。” 江亦安满脸愧疚:“阿芷……她永远都会是我唯一的妻子,攸宁同意做妾也答应日后会与阿芷好好相处的。” 江承晔看着自己的儿子摇了摇头。 “父亲为何摇头?” “安儿,你年纪尚轻对情爱有所憧憬为父可以理解,可你要明白你是江家嫡子是未来的南安侯,你肩上担负着江家百年荣辱的责任,身为江家家主最忌的就是动情,你可以纳无数女人进门可你不能为她们动真情,只将她们当一个玩意儿宠着便好,而你的妻子只有一个,她才是与你生儿育女、白头偕老之人,你要分得清什么是情什么是欲,莫要少年意气做出后悔终生之事。” 江亦安似懂非懂的应下:“多谢父亲教诲,儿子记下了。” “苏家那边毕竟是你动手打了苏明赫,明日下朝后你随我去一趟苏府,亲自向苏丞相赔个不是。” “可是苏明赫对攸宁有不轨之心,当时我若不出手攸宁就会被他强行掳回去,是他强抢民女在先,儿子不认为自己打他一顿有什么错。” 江承晔冷眸朝他瞪了一眼:“那苏明赫虽说是个纨绔却深得苏谦疼爱,苏谦那老东西可最是护犊子的,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得罪苏家。” 江家的家教甚严,江亦安身为侯府嫡子从小便接受了承爵的培养,一言一行都恭谦知礼,除了迎娶沅芷那次之外,江亦安在江承晔面前从未做出忤逆之事。 即便心有不甘,可他还是恭敬的点头应下:“父亲提醒的是,明日我会亲自去苏府致歉。” 第20章 强行圆房 夜色如墨、一轮弯月高高悬挂在天际,昏暗的银光倾洒而下,仿佛为漆黑的大地蒙上了一层银白薄纱。 四月的夜风透着一丝凉意,江亦安不知不觉走到了沅芷的院子里。 四周寂静无声,他的目光痴痴望向沅芷的房间,屋内亮着灯,纱窗上映射出一抹熟悉的纤细身影,她静静坐在窗边专注的看着书。 江亦安很想进去看她一眼,可心知她此时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他,内心顿时空落落的。 正犹豫要不要进屋时,春荷从屋内走了出来,一眼就注意到站在院门口的身影。 “小侯爷?” 江亦安走上前去。 “少夫人在做什么?” 春荷冷着脸道:“少夫人正在看书呢,想必一会儿就该睡下了。” 江亦安的目光朝屋内看了一眼:“你先下去吧。” 春荷蹙眉,少夫人肯定不想见他,狗男人不会又想给少夫人灌迷魂汤吧? “是!” 不情不愿应了一声,临走前春荷朝屋内喊了一声。 “少夫人,奴婢就在院外守着,您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奴婢,奴婢耳朵好使听得见。” 她要保护好少夫人,绝对不能让这狗男人再用花言巧语迷惑少夫人。 等春荷走后,江亦安迈开腿走入屋内。 沅芷早就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一双漆黑的眸子却专注在手里的书本上。 “阿芷!” “夫君怎么有空来妾身这里?” 一开口就是冷淡疏离,江亦安的心狠狠刺痛了一下。 他径直走到沅芷面前:“这半个多月我在西苑养伤不曾来看你,府中可有人欺负你?” 沅芷翻了一页书,语气淡淡道:“夫君若有什么事请直说吧,时辰不早了,妾身也要歇息了。” “阿芷,我们非要如此生疏吗?我知道你现在恨我,可在我心里你依旧是最重要的,你是我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不要闹了好不好?” 沅芷不耐烦的蹙起眉头,缓缓抬眸看向江亦安。 “你觉得我在闹?那日的一刀还没让你明白吗?你我之间已经恩断义绝了,若你觉得对我有所亏欠就给我一份和离书,你名下的财产房契田地我什么都可以不要,相识一场我们好聚好散。” 江亦安情绪激动的快步上前,一把握住沅芷的手腕将人用力拉起。 他面目赤红的盯着她,眼睛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愤怒。 “沅芷,你给我听好了,我江亦安没有休妻只有丧偶,除非我死,不然你永远都是我的女人。母亲说得对,从前是我太骄纵你以至于你不懂什么是以夫为天!我就不该迁就你迟迟不碰你,回来这么久我们早就该把当初欠下的洞房补回来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我们就圆房!” 话落,江亦安用力拉着沅芷朝床榻前走去,沅芷想要挣脱,可她发现自己竟然使不上力气。 沅芷错愕的一瞬,江亦安一把将她按在了床上,他高大的身躯随即压了上来。 “不要碰我!” 沅芷吓得花容失色,回过神后用力去推搡他,可她发现自己的身体越发酸软无力,想从江亦安身下逃脱简直难如登天。 而此刻江亦安被那句“和离”气到失去理智,满脑子想着尽快得到沅芷的人,他想着只要沅芷怀了他们的孩子就不会再提和离的事情了。 “阿芷,你是我的,你是我从小养大的乖乖,我不会将你让给任何人的!” “江亦安,你就是个混蛋,你真让我恶心,快放开我!” 沅芷拼命挣扎,江亦安一只手将沅芷的双臂轻而易举禁锢在头顶上,另外一只手去撕扯她的衣裳,气的沅芷浑身发抖。 “别让我恨你!” 对上沅芷含恨的目光,江亦安眼神怔愣了一下。 他抬手轻轻抚上沅芷的脸颊,眼睛里满是柔情。 “阿芷,比起你想离开我,我宁愿你恨我!” 话落,他低下头迫不及待吻上了她的唇,沅芷趁机张口狠狠咬住了他探进来的舌头,一股血腥在口腔里蔓延,江亦安吃疼后用力掐住她的下颌阻止她乱咬,带血的唇却依旧吻着她不放。 深深的厌恶不断翻涌,沅芷眼睛通红死死的盯着江亦安。 就在这时,一抹瘦小的身影举着一个花瓶狠狠朝江亦安后脑勺砸去。 “砰!” 一声闷响,江亦安顿时感觉后脑勺一阵闷疼,不过他常年习武,就这点力气对他造不成什么伤害。 江亦安目光冷厉的看向一脸惊呆的春荷。 “你敢拿花瓶砸小爷?” “我……”春荷吓得浑身哆嗦。 这么大一只花瓶怎么就没把人砸晕呢?画本子里可不是这么写的啊,呜呜呜…… 沅芷得了自由立刻冲下床挡在了春荷身前。 “此事因我而起,你莫要迁怒她!” 江亦安铁青着俊脸怒声道:“ 她竟敢对主子动手,如此刁奴你还护着她?” 以前的阿芷明明最心疼的人是他,如今他被丫鬟砸伤,她竟然只一心护着那丫鬟? 江亦安内心很受伤,更恨不得将这个碍眼的丫鬟直接拉出去杖毙了。 沅芷目光冷冷盯着他:“是你试图强迫我在先,她只是想保护自己的主子何错之有?小侯爷别忘了春荷是我买下的,她的卖身契也在我手里,算起来她并不是侯府的奴才。” 江亦安冷笑一声,眼底起了杀意:“你都是我的人,她一个贱婢小爷我还收拾不得?阿芷身边就不该留着这种狗奴才,来人,将春荷带下去杖责二十板子,行刑后将她丢去掌事嬷嬷那里明日一早直接发卖出去!” 两名侍卫立刻走入屋内眼看就要将春荷强行带走。 “你们不准动她!”沅芷一时怒火攻心,突然觉得胸口剧痛难忍。 “噗……” 一口鲜血喷出,她感觉自己眼前一黑,整个人无力的朝地面摔去。 “阿芷!” 江亦安及时接住昏迷的沅芷,焦急喊道:“快去请大夫过来!” “是!” 一名侍卫立刻领命而去。 茗香苑 伺候叶攸宁的小丫鬟匆匆走入屋内。 “姑娘,奴婢刚刚听到消息,说是少夫人突然吐血昏迷了!” 叶攸宁猛然抬头看向那丫鬟。 “小侯爷呢?” “小侯爷此刻就在那边守着,听那边的下人说少夫人和小侯爷似乎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后来小侯爷一气之下要杖责少夫人的贴身丫鬟春荷,少夫人许是被气的怒火攻心当场就吐了好大一口血,到现在还不省人事呢。” 叶攸宁陷入沉思,眸底闪过一抹喜色。 “去拿上我的药箱,咱们去探望一下少夫人。” “是。” 第21章 加倍爱你 叶攸宁出了茗香阁就直奔沅芷的住处而去。 此时,沅芷正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整个人昏迷了一刻钟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江亦安心里慌乱不已不停地在床边来回踱步。 “大夫怎么还没来?” 清风道:“这个时辰想必附近的医馆都闭门了。” 江亦安冷声道:“再多派些人出去,医馆找不到就直接去他们家里找,绑也要给我绑回侯府!” “是!” 门外的侍卫这时匆匆进来通传:“主子,叶姑娘在外求见。” 江亦安倏然想到什么:“快将人带进来。” “是!” 叶攸宁带着丫鬟快步走入屋内,面上一脸关切的看向江亦安。 “安哥,沅姐姐情况如何?” 江亦安神色焦急道:“攸宁,你精通医术快帮阿芷看看她得了什么病?为何好端端的人会吐血昏迷?” “我先诊脉看看。” 叶攸宁走到床边,目光朝沅芷苍白的脸上淡淡扫了一眼,随即坐在床边伸手按在沅芷的脉门处。 片刻后,她收回手起身看向江亦安。 “从脉象来看沅姐姐的身体并无大碍,吐血许是最近郁结于心所致,我开个方子让人抓几副药来,喝上几日应该很快就能痊愈。” “那她何时能醒过来?” 叶攸宁见江亦安整个心思全都放在了沅芷身上,心里不免有些吃味,他口口声声说只将沅芷当妹妹照顾,可他对沅芷的在意令她嫉妒到发狂,这种在意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只要沅芷在他身边一日,他就不可能戒掉这种下意识的袒护。 强压下心里的不悦,叶攸宁沉声道:“小桃,将药箱里的针灸包拿过来。” “好的姑娘。” 小桃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针灸包走到床边交给叶攸宁,叶攸宁取出一根银针就要朝沅芷头顶刺去。 “住手!” 春荷从门外冲了进来,她戒备的瞪了叶攸宁一眼,随即扑通一声跪在了江亦安面前。 “小侯爷,还是等外面的大夫来给少夫人看诊了再说吧。” 狗男人竟然让叶攸宁这只黄鼠狼给少夫人针灸?那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吗? 呸呸呸,少夫人才不是鸡,但叶攸宁绝对存着一肚子坏水儿呢。 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说不定会趁机对少夫人下黑手,还好她一直守在门外盯着,不然就让这贱人得手了。 叶攸宁捏着银针的手指紧了紧,冷凝的目光朝江亦安看去。 “安哥,既然这丫鬟担心我会对沅姐姐做什么,那还是等外面的大夫来为姐姐再诊治吧。” 叶攸宁心里暗自冷笑一声,来自南疆无色无味的剧毒,早期发病时普通大夫根本觉察不出来,如今的沅芷在她看来已经是个活死人,她可没蠢到当众对一个将死之人做什么。 江亦安犹豫片刻,朝站在一旁的清风看去。 “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是!” 清风领命离开,江亦安走到床边缓缓蹲下身,紧紧握住沅芷的手将其贴在自己脸上。 “阿芷,不要吓我,你快醒来吧。” 沅芷隐隐约约听到了江亦安的声音,眼皮动了一下,意识也渐渐清醒。 江亦安见沅芷醒来情绪激动的看着她:“阿芷,你总算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想到刚刚江亦安意图强迫她时的情景,一股深深的厌恶感在心口蔓延,远芷漠然的抽回自己的手。 “我没事,时候不早了,夫君请回吧。” 沅芷刚睁开眼就驱赶自己,江亦安脸上露出一丝失落。 “从前你生病的时候总是吵着让我陪在身边,你这丫头最怕喝那些苦涩的药汁,总是央求我多给你备一些饴糖才肯乖乖喝药,你看我都随身带着呢,等会儿你喝药的时候吃一颗就不觉得苦了。” 江亦安竟真的从怀里摸出两块包裹着的饴糖出来,这已经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了。 沅芷的神情有片刻恍惚,随即漠然的撇过脸不再看他。 “你也说了是从前。” 江亦安垂下眼帘掩去了眸子里的落寞。 “你刚刚都吐血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今晚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哪里都不去。” 沅芷眉心微蹙,不想再说废话。 叶攸宁嫉妒的朝沅芷瞪了一眼,随即柔声对江亦安道:“安哥,你旧伤未愈不能熬夜操劳,不如让我守在这里伺候沅姐姐吧。” 江亦安的目光一直落在沅芷身上:“不用了,你们都下去吧。” 叶攸宁眼底闪过一丝冷厉,心里安抚自己再忍一忍,用不了多久阻碍她和江亦安的贱人就彻底消失了。 “那好吧,等明日我再来探望姐姐。” 沅芷冷声道:“叶姑娘,我与你非亲非故担不起这声姐姐。” 叶攸宁故作委屈的看向她。 “等我嫁给安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称一声姐姐自是应该的。” 沅芷冷嗤一声,眼角余光扫过江亦安。 “嫁?可有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可着红装走正门拜天地?我大明律法凡我大明男子在婚配上只可一夫一妻,夫君若要娶叶姑娘为妻可就是藐视王法了。” 江亦安出声维护道:“阿芷,你误会攸宁了,她甘愿入府为妾,我的正妻也只会是你一人。” 沅芷轻晒一声:“自古明媒正娶才担得起嫁娶二字,纳妾说好听点是府中半个主子,说直白点不过是给夫君找的消遣玩意儿,叶姑娘好歹是位名动京城的才女,竟上杆子给别人当玩意儿,呵,叶姑娘对夫君真是用情至深。” 被沅芷当众羞辱一番,叶攸宁的脸色变的异常阴郁,眼睛里闪着盈盈泪光。 “安哥,你就任凭她如此羞辱我?” 江亦安神色微沉:“阿芷,攸宁好心过来探望你,你这么说她太过伤人了些。”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夫君都要将人纳入府中了,我这个正室还不能提前立规矩了?” 江亦安眸光微微一亮。 “阿芷,你是同意攸宁进门了?” “夫君都已经占了叶姑娘的身子,我就算不同意又能如何?” 江亦安压下眼底的喜色,对一旁的叶攸宁道:“攸宁,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叶攸宁强忍着波涛怒意朝沅芷冷冷瞪了一眼。 “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叶攸宁带着丫鬟离开后,江亦安将其他人也赶了出去,此刻屋内只有他和沅芷二人。 “阿芷,攸宁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你捅我一刀也当解气了。这段时日我常常回忆往事,或许那年狩猎将你从雪山背出去就注定了你我二人的缘分,我们从年少懵懂相知相伴到如今的互许终生,走的每一步都是我无数次设想好的,唯一的变故就是叶攸宁,我承认她的出现让我对我们之间的感情产生了一丝动摇,可那日当我得知你可能被南山的匪徒掳走时,我才真正意识到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无可替代。阿芷,再给我们彼此一次机会可好?今后我一定会加倍的疼爱你。” 第22章 商议纳妾 沅芷半靠着身后的福寿软枕,江亦安这番话在她心里毫无波澜。 “夫君说的话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你当着叶攸宁的面是否又是另一套说辞?” 对上沅芷嘲讽的目光,江亦安立刻摇头解释:“不是的,我已经和攸宁说明了心思,在我心里没有人能取代你的位置,若你今后觉得她碍眼,等她入府后便不让她出现在你面前便是。” 沅芷咳嗽了几声,有些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明日我会去静安堂请示母亲,尽快选一个合适的日子迎她入门吧。” 听到沅芷终于松口了,江亦安莫名觉得心里空空的,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沅芷的手。 “阿芷,你真的不介意吗?” 沅芷突然笑出声来,那笑意却并未直达眼底。 “若我介意夫君就不纳妾室进门了?既然介意无用倒不如想开一点,你身为南安侯府的小侯爷纳妾是迟早的事,从前是我的错,一开始我就不该对你抱有太高的期望。” 听了沅芷这番话,江亦安胸口像是堵着一块巨石。 他以为阿芷同意叶攸宁进门自己会松了一口气,可看着阿芷无喜无悲的目光时他却莫名有些心慌,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要失去了。 “主子,大夫来了。” 门外的清风拉回了江亦安的思绪:“将人请进来。” “是!” 片刻,一位年迈的老者跟随清风走入屋内,他朝江亦安作揖见了一礼。 江亦安随即请老大夫上前给沅芷看诊,老大夫仔细把了脉后所说的结果与叶攸宁相差无几。 得知沅芷的身体并无大碍,江亦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吩咐清风给了老大夫诊金后便将人送走了。 “今晚我就守在这里,阿芷不必紧张,你不同意,我今晚绝不会再碰你。” 说话间,江亦安自顾从衣柜里取出一床被子,脱了外袍便躺在了不远处的美人榻上。 沅芷见他执意赖着不走也不再管他,侧身躺下背对着江亦安就闭上了眼睛,昏昏沉沉间隐约感觉床侧有人一直盯着她看了许久。 —— 翌日,当沅芷醒来时已经不见江亦安的身影了。 春荷端着洗漱用具伺候她洗漱。 “少夫人,您今日觉得身子好些了吗?” “大夫已经诊过脉了,说没什么大问题。” “那就好,昨晚看到您突然吐血昏迷真的吓死奴婢了。” 沅芷想到昨晚被江亦安强迫时的场景依旧有些后怕,还好春荷这丫头及时闯进来,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与江亦安相识这么久,她还从未见过他像昨晚那般失去理智。 看来计划要提前了。 梳妆后,沅芷直接去了静安堂。 自从和江亦安闹僵后,沅芷就再也没来过苏氏这边请安,这期间府中下人免不了在背后乱嚼舌根,不过她鲜少出自己的院子,外面的人说什么她也根本不在意。 “儿媳给母亲请安。” 苏氏冷眼看向沅芷,语气嘲讽道:“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竟让你想起还有我这个婆母在。” 来之前沅芷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苏氏必然会拿许久不来静安堂请安借题发挥。 “前阵子儿媳身体不适担心将病气过给母亲,故而不敢前来探望,还望母亲见谅。” 苏氏轻蔑的冷哼一声:“不来我这里请安便罢了,安儿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时你也是不闻不问,这世上哪里有你这样的妻子?我知晓安儿要纳妾你心里不舒服故意与他置气,可他是南安侯府的小侯爷将来是要承袭爵位的,你还指望他这种身份的男人这辈子只守着你一人?我看是安儿这些年太过宠着你,才让你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听了苏氏的一番训斥,沅芷神情恭顺的垂着眼帘。 “母亲教训的是,从前是儿媳不懂事,这些时日儿媳闭门思过已经看开了许多,今日前来除了给母亲请安之外,便是想与母亲商议一下夫君纳妾之事,叶姑娘既然已经是夫君的人了,就该早些给她一个名分才是。” 苏氏眼眸微微一怔,满脸诧异的打量起沅芷。 她这么善妒的女人竟然主动提起安儿纳妾之事? 沅芷看出苏氏的怀疑,说道:“儿媳想着将纳妾之事早日定下,母亲在这方面更有经验,不如由您亲自选个吉日。” 苏氏冷冷盯着沅芷看了一阵儿:“那就定在三日后吧,秦嬷嬷,此事由你去张罗。” “是,夫人。” 敲定好了叶攸宁进门的日子沅芷便起身告退了。 苏氏盯着沅芷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这小贱人今日怎么转了性子?” 秦嬷嬷道:“许是见大公子的心思已经偏向了叶姑娘,她若继续胡闹下去怕是大公子对她仅剩下的那点怜惜之意也要收回了,如今表现的大度一些反而还能让大公子对她心生愧疚。” 苏氏冷哼一声:“她若早些想明白这个道理也不至于落的如此被动,安儿受伤这些时日全都是攸宁尽心尽力在旁伺候,她身为正妻却整日躲在宅院里不闻不问,安儿看在眼里岂能不寒心?秦嬷嬷,攸宁虽说是纳的妾室,但该有的体面要给足了她。” “老奴明白。” 第23章 叶攸宁身份 当晚,南安侯府突然来了一批护卫,为首的是个年近半百的男子。 他跟随南安侯、江亦安父子二人一起朝着茗香阁的方向而去。 随后不知几人在茗香阁内谈了些什么,那男子当晚便将叶攸宁接走了,听闻还是由江亦安亲自将人送走的。 翌日一早 沅芷带着春荷去苏氏那边请安,刚走到静安堂门外就听到里面两个清扫院落的丫鬟窃窃私语。 “真没想到叶姑娘竟然是苏丞相流落在外的私生女,虽说只是庶女可听闻苏丞相膝下只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她若回去了可就是妥妥的丞相府千金大小姐了。” “这么看来咱们少夫人就危险了,她虽说是小侯爷的正妻,可一介孤女全凭小侯爷那点宠爱才能在侯府立足,若叶姑娘被苏家认回去的话,少夫人今后怎么和叶姑娘比呢?” “你还看不明白吗?如今小侯爷心悦的人是叶姑娘,人家二人郎有情妾有意的,少夫人根本拦不住最后还不是同意小侯爷纳妾了?我看啊这妾是纳不成了,丞相府那边肯定是不允的,如今叶姑娘摇身一变成了相府的千金小姐,苏丞相又岂会让自己的女儿做妾?” “说不定小侯爷要贬妻为妾,再抬叶姑娘为正妻了!” 门外的春荷气的小脸铁青:“少夫人,一大清早哪儿来的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乱叫?真想捏碎它们的脑袋让它们闭嘴!” 院里的两个丫鬟看到门外的沅芷时,脸上顿时露出惊慌之色。 “奴婢见过少夫人。” 沅芷冷冷扫了二人一眼,径直朝苏氏的屋内走去。 “儿媳给母亲请安。” 苏氏抿了一口茶水,目光淡淡朝沅芷瞟了一眼。 “你来的正好,有些事需要和你商量,坐下吧。” 想到在门外听见那两个丫鬟说的一番话,沅芷已经猜到苏氏接下来要谈什么。 若叶攸宁的生父真的是权倾朝野的苏丞相,叶攸宁就不可能给江亦安做妾室,就算叶攸宁答应,丞相府也丢不起这个脸面。 所以摆在江亦安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休妻另娶,要么让叶攸宁以平妻的身份嫁入侯府。 沅芷走到右侧椅子前缓缓坐下:“不知母亲有何吩咐?” 苏氏轻叹一声。 “昨日安儿与侯爷去了苏府一趟,安儿无意间发现苏丞相身上带着半块玉珏格外眼熟,随即想起另外半块正是在攸宁身上,安儿将此事告知了苏丞相,于是昨夜苏丞相安排府中管家前来接攸宁去苏府见上一面,如今已经确定攸宁便是苏相国的女儿,眼下攸宁的身份是不可能做安儿的妾室了,可她已经委身给了安儿,唯一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让她以平妻的身份嫁入侯府,就是要委屈你了。” 话落,苏氏抬眼观察沅芷的神情,见她对此并未露出太多情绪,方才继续说道:“不过你放心,即便攸宁是以平妻身份入府也威胁不到你,若你肚子争气早日给安儿生下嫡长子,这侯府少夫人的位置便无人能撼动。” 沅芷沉默片刻,随即微微一笑。 “叶姑娘毕竟是相府千金,自是不能怠慢了她,还是母亲考虑的周到。” 苏氏瞳孔微微放大,诧异的盯着沅芷。 “你同意?” 沅芷站起身冲着苏氏微微屈膝行礼。 “一切母亲做主便是,若无其它事儿媳就先退下了。” 苏氏有些看不懂沅芷此刻的心思,不过她既然同意自己的目的就达到了。 “去吧。” “儿媳告退。” 沅芷回到自己的宅院,春荷终是忍不住替沅芷愤愤不平。 “他们太欺负人了!当初小侯爷信誓旦旦说会照顾少夫人一辈子,这才成亲多久不仅和外面的狐狸精勾搭上,竟然还要以平妻的身份迎娶入府?他们这么做也不怕遭报应!” 沅芷倒了两杯茶水,端起一杯递给了春荷。 “好了,喝杯茶消消气。” “少夫人就不生气吗?” 沅芷呷了一口茶,不以为意的轻哂一声。 那个男人她都不想要了,还会在乎他娶谁进门? —— 江亦安刚回到侯府就被苏氏的人请到了静安堂。 “母亲,阿芷真的同意我娶攸宁为平妻?” 苏氏笑道:“这次她倒是懂事了一回,苏相昨晚的意思已经够清楚了,以平妻的身份迎娶攸宁入门已经是丞相府最大的让步了。安儿,攸宁的身份不同往日,娶了她你可就是苏丞相的乘龙快婿,今后在官场上苏丞相一定会提携你一把的。” 江亦安脑子有些混乱,全然没将苏氏的话听进去。 阿芷同意他纳妾已经让他觉得很意外了,为何她竟如此爽快就答应他迎娶叶攸宁为平妻? 她是真的想清楚愿意退让了?还是已经完全不在意他了? 脑海中回想起她刺伤他时说过的话,整个心神变得越发烦乱。 “母亲,儿子有些事要去处理就先回去了。” 苏氏问:“迎娶攸宁进门的日子打算定在何时?” “您看着定吧。” 匆匆丢下这句话,江亦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静安堂。 当他来到沅芷的院子里时,沅芷正坐在桌前独自用晚膳。 春荷看到江亦安走进来眼底闪过一丝胆怯,但还是下意识站在了沅芷身侧。 沅芷抬眸朝江亦安看了一眼,对身侧的春荷吩咐:“春荷,你先出去吧。” “奴婢告退!” 春荷冲着江亦安侧身行了一礼便走出了屋子。 江亦安深邃的目光静静注视着沅芷看了一阵儿,两个人都陷入了无声的沉默中。 良久,江亦安率先开口:“阿芷,娶平妻的事情你真的同意了?” 沅芷拿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嘴角,语气淡然道:“叶攸宁既然是苏丞相的千金,若让她做你的妾室岂不是让整个丞相府蒙羞?即便叶攸宁肯委身于你,那苏丞相也不会答应,此事已不是我答不答应就能改变的。” 江亦安走到沅芷面前缓缓蹲下身,他昂着头满眼愧疚的盯着她。 “阿芷,这件事上你受委屈了,即便攸宁日后以平妻身份入府也不会动摇你侯府少夫人的地位,未来承袭爵位的也只会是你我诞下的子嗣。” 他这番话算是给她的弥补?沅芷心里暗自冷笑一声,可她根本不打算生下他的孩子。 “这些都不重要。” 江亦安猛然握住沅芷的手:“这很重要,在我心里只有你生下的孩子才有资格继承侯府的爵位,阿芷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从今以后我会加倍对你好的。” 第24章 迎娶平妻 沅芷强压着心里的厌烦:“想必夫君这几日还要忙于迎娶平妻之事,时候不早了,夫君还是早些回去吧。” 江亦安眸子里露出失望之色。 “婚礼之事由母亲和府中下人操持,我现在就想好好陪陪你,阿芷,今晚让我留在这里吧。” 沅芷绣眉微蹙:“我这几日身子不方便伺候夫君,何况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还是回自己院子里休息吧。” 江亦安听出沅芷驱赶自己的意思,明白她说的这些话都是借口,可想到那日她气到吐血时的情景他是真的怕了,也不好厚着脸皮继续赖着不走。 “那我改日再来看你。” 江亦安起身在沅芷眉心落下一吻,这才满脸不舍的离开。 目送江亦安走后,沅芷立刻拿起帕子用力擦了擦被他吻过的位置。 “春荷,给我打盆水来。” “是,少夫人。” 春荷很快送来一盆温水, 沅芷仔细洗了一把脸才觉得浑身舒服了。 “我们找的那个车夫可靠吗?” 春荷将手里的干帕子递给沅芷:“您放心好了,马车夫是曾经和奴婢一起乞讨的曹固曹大哥,这些年他一直在码头上当脚夫,偶尔也会帮东家拉些货物,赶车的技术没问题,人也绝对可靠。” 沅芷放心不少,她从袖中摸出两张银票交给春荷。 “这是二百两银子,明日你和那位曹大哥一起去买一辆马车,再准备几日的干粮,我们出京后头几日最好不做停留,所以马车上要准备好足够的吃食。” 春荷立刻接了银票:“好,奴婢明日就去安排。” “小心些。” “少夫人放宽心,奴婢会小心的。” 等春荷离开后,沅芷走到书案前坐了下来。 拿起一本书却半晌没有翻看的心情。 江亦安迎娶叶攸宁那日也是府中防卫最薄弱之时,希望那日能顺顺利利的离开。 —— 这几日侯府内格外热闹,各处院子里都被仔细清扫一遍,回廊下挂上了红绸布、红灯笼,门框上贴上了醒目的大红囍字,场景布置的比江亦安娶正妻那日还要隆重华丽。 而沅芷这边则以偶感风寒为由闭门谢客,她的院子里与侯府喜庆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倒不是她故意在这个节骨眼上表达不满,是身体的确出了问题。 自从那日吐血昏迷后,她发现自己曾被激发出来的内力很难施展开,身子更是每况愈下,时常感觉头晕无力呼吸急促。 期间江亦安曾来看过她两次,也请了府外的陈大夫来把了平安脉,与之前看诊的结果一样,除了气血有些虚弱之外并无其它问题。 后来江亦安忙于公务和迎娶平妻之事,也顾不得每日来看她,沅芷倒是图的清净。 “少夫人,您的脸色越来越差了,这可不像是身体没问题的样子啊,那陈大夫莫不是庸医吧?” 沅芷坐在妆奁前,漆黑的眸子盯着铜镜里一脸憔悴的自己。 “咳咳……咳咳咳……” 胸腔里突然像是有异物涌动,沅芷捂着心口猛地一阵咳嗽,伴随着胸口的剧烈起伏,一口腥红的鲜血从口中喷出。 春荷吓得惊叫一声。 “少夫人,您怎么又吐血了?” 沅芷整个人呆愣在原地,怔怔的看向手心里鲜红的血迹,心里隐隐察觉到不太对劲。 “少夫人,奴婢这就去请大夫过来。” “别去!”沅芷急忙拦下春荷。 春荷眼眶微红,不解的看向她。 “您都吐血了为何不请大夫来瞧瞧呢?” 沅芷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口那股钻心的刺痛感。 “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不要打草惊蛇,我睡一会儿就好。” 今日是江亦安迎娶叶攸宁的日子,也是她计划了许久离开侯府的日子,再难受她也要撑到天黑。 春荷哽咽着道:“奴婢先扶您回床上休息会儿吧。” 沅芷被春荷搀扶起来,她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处于麻木的状态,浑身使不上一点力气。 躺到床上后那种困倦乏力的感觉快速袭来,眼睛闭上没多久就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沅芷再次睁开眼是被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吵醒的。 她朝窗外看去,纱窗映出一道落日霞光,这会儿应该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自古新人成亲讲究“晨迎昏行”,婚礼又被称作“昏礼”,因为这个时辰正是黑白交替的时刻,象征着阴阳相合之意。 沅芷记得她和江亦安成亲那日正值金秋,当日却很不合时宜的下起了蒙蒙细雨,她的花轿停在侯府门外,江亦安担心弄脏了她的嫁衣,众目睽睽之下将她从花轿上抱入侯府。 外人都说江小侯爷爱妻如命,除了他那位青梅竹马相伴长大的妻子之外,这世间再无女子能入得了他的眼里。 如今短短一年时间,他却已经将新人迎进门了。 思绪收回,沅芷觉得身子好了些,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妆奁前开始为自己梳妆打扮。 脸上的病态被精致的妆容遮掩,整个人显得越发楚楚动人。 屋门被人轻轻推开,春荷看到沅芷已经醒了有些意外。 “少夫人可觉得身子好些了?” 沅芷微微一笑:“好多了。春荷,来帮我挽个发髻吧。” “好。” 春荷接了木梳将沅芷一头柔顺的长发简单梳理了一番,一双巧手很快便给沅芷梳了一个精美的发髻,春荷又挑选了几件适配的簪子珠花作为点缀,随即满意的看着铜镜中曼妙如仙的女子。 “少夫人容貌绝美,盘什么款式的发髻都好看。” 沅芷静静盯着自己看了一眼:“去给我挑一身衣裳来。” “好嘞,奴婢这就去。” 春荷打开衣柜,为沅芷选了一条月牙白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淡紫色银丝绣五彩樱花披风,待沅芷穿上后小姑娘瞪着一双大眼睛围着她转了好几圈。 “少夫人怎么能生的这么好看呢?奴婢要是个男子一定会被少夫人迷住的。” 沅芷冲着小丫头淡淡一笑:“你这张嘴今日是抹了蜜不成?” 春荷眼底满是惊艳,一脸真诚道:“奴婢这番话可不是恭维,您这些年一直深居简出,外人都不知咱们侯府藏着这么一位大美人,他们都说平阳郡主是汴京最美的女子,可奴婢有幸在街上见过她一面,说实话奴婢觉得您比那平阳郡主还要贵气三分。” 沅芷摇了摇头:“平阳郡主可是皇亲国戚,我一介无父无母的孤女怎能与皇家贵女比呢?走吧,陪本夫人去喝杯新人茶。” “您要去喜堂那边?” “身为江亦安的正妻,新人茶我岂有不喝的道理?” 春荷扬眉一笑:“夫人说的对,那贱人就算是平妻又如何?今日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她还是要低您一等!” 沅芷轻笑一声:“你这张嘴啊。” “奴婢这张嘴可是开过光的,奴婢坚信他们这对狗男女早晚会两看生厌、互相折磨!咱们就等着瞧吧。” 沅芷走出屋门,目光朝着满目红绸扫了一眼。 “他们过得如何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今日前去喜堂走这一遭,就当是为她和曾经的少年告个别吧。 第25章 抢尽风头 当沅芷赶到喜堂时,江亦安与叶攸宁正在拜天地。 因为苏丞相对外公开了叶攸宁的身份,再加上叶攸宁凭借几首诗词在京城早已名声大噪,今日前来道贺的达官显贵们络绎不绝,场面比江亦安娶正妻时还要隆重许多。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随着主婚人即将喊出夫妻对拜时,一道如清泉般悦耳的声音从喜堂外传来。 “且慢!” 喜堂内围坐的宾客们纷纷好奇的朝门外看去,便见一位相貌绝美的女子缓缓走来。 “阿芷?” 看到沅芷的那一刻江亦安愣神儿片刻,随即径直走到沅芷面前。 “阿芷,你怎么来了?” 宾客中有人说道:“这位难道就是江小侯爷的正室?之前鲜少见她在众人面前露面,都说江小侯爷将家里的小娇妻看护的紧,如今我还真能理解江小侯爷了。” “江小侯爷真是艳福不浅啊,家里有如此天仙似的美娇娘,如今又将大才女苏姑娘娶进了侯府,这婚后的日子可着实让我等羡慕。” 叶攸宁被晾在一边,整个人气的面色铁青。 “安哥,我们该拜堂了,莫要错过了吉时。” 江亦安朝叶攸宁看了一眼,随即转身看向沅芷。 “阿芷,你身子不舒服就先回房休息吧,晚些了我再过去看你。” 沅芷朝四周环顾一遭,落落大方的轻笑一声。 “今日是夫君娶平妻的日子,身为正妻我若不来岂不是落人笑话?” 按照规矩男子娶平妻当日,平妻需和妾室一样当众向正室敬茶,而侯府为了顾及苏家颜面从一开始便没打算让沅芷出席,苏氏以为沅芷称病数日定是不想看到这种场面,没想到沅芷竟然不请自来了。 此刻,苏氏坐在首位脸色异常难看。 “沅氏,你生病卧床多日身上还带着病气,今日是安儿和攸宁的大喜之日,你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沅芷走到喜堂中央盈盈一拜:“母亲不必挂心,我的身子已无大碍,且礼数不可废,今日夫君和苏妹妹大喜我自是要来讨一杯喜茶沾沾喜气。” “沅氏,你……”苏氏一时没忍住想当众训斥沅芷。 坐在苏氏身侧的南安侯江承晔及时开口。 “还是芷儿考虑的周全,今日安儿娶平妻自是该给芷儿敬一杯茶。芷儿过来坐。” “多谢父亲。” 沅芷径直走到江承晔身侧的空位坐下。 江承晔朝主婚人道:“继续吧。” “夫妻对拜!” 江亦安的目光下意识朝沅芷看去,一时有些难以弯下腰身去拜堂。 “新郎官别愣着啊!” “安哥……”叶攸宁小声在一旁提醒。 江亦安收回目光,转过身与叶攸宁行了夫妻对拜礼,礼毕后,叶攸宁走到江承晔和苏氏面前一一敬茶。 “新娘子请上前给正室夫人敬喜茶!” 叶攸宁心里颇为不甘,沅芷这时候赶过来就是故意想让她难堪,当众让她敬茶就是想提醒所有人,她叶攸宁堂堂苏丞相的女儿只是一个平妻。 叶攸宁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接过丫鬟送来的茶盏缓缓朝着沅芷走去。 “姐姐请喝茶。” 沅芷伸手准备接住茶盏,就在这时叶攸宁突然将那茶水朝自己身上泼去,沅芷早就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提前就做好了准备,手指即将碰触到茶盏时突然收回,距离二人比较近的宾客都看清了整个过程。 “姐姐,你……” 江亦安立刻走到叶攸宁身旁关切的问道:“怎么回事?” 叶攸宁伸手抓住江亦安的手臂,语气委屈道:“只是不小心将茶水泼洒到身上了,安哥别怪姐姐。” 沅芷冷笑一声:“我的手有没有碰到茶盏周围的宾客均可为我作证,苏妹妹好端端的为何要泼自己一身茶水?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我这个正室有意刁难你呢。” 叶攸宁栽赃不成只能暗暗吞下苦果。 “刚刚是我太紧张手抖了一下,这才导致没端稳茶盏,的确和姐姐无关。” “妹妹这手抖的毛病可要好好治治才是,好好的一盏茶就这么浪费了。” 江承晔距离二人最近,将叶攸宁那点小把戏尽收眼底。 他冷声道:“重新送一杯茶水过来。” 一名丫鬟很快送来了第二杯茶,江承晔冷冷朝叶攸宁瞪了一眼。 “攸宁,这次你可要端稳一些。” 虽没有直白挑明她想栽赃沅芷的心思,可这语气明显带着警告之意。 叶攸宁咬了咬唇:“多谢父亲提醒。” 刚刚二人之间暗潮汹涌的较量众人都看在眼里,明眼人自是看出叶攸宁故意泼自己一身茶水原是想故意栽赃给沅芷,还好沅芷早有防备才让叶攸宁当众暴露心思。 叶攸宁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青白交加,虽然头上带着红盖头却感觉到四周有许多双眼睛在嘲讽的看着自己,脸颊上一阵火辣辣的,心里羞愤不已。 她只能咬紧后槽牙恭恭敬敬给沅芷再次敬茶。 “姐姐请喝茶。” 这次沅芷落落大方接了那杯茶,当着众人的面饮了一口。 主婚人喊道:“礼成,新娘送入洞房!” 叶攸宁被两个丫鬟搀扶着离开喜堂。 沅芷随即起身向江承晔盈盈一拜:“父亲母亲,若无事的话儿媳就先退下了。” 江承晔点了点头:“你风寒才刚好切莫着了凉气,回去好好休息。” “多谢父亲关心,儿媳告退!” 沅芷离开喜堂时察觉到人群中有一道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她循着直觉看去便对上一双深冷的目光。 对方是个中年男人,肤色黝黑,长着一张国字脸,眼睛炯炯有神,周身散发出一股强大的煞气,这种人一看就知道是身上背了多条人命的武将。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探究,沅芷心里升起一丝戒备,匆匆收回目光径直出了喜堂。 “父亲,您为何一直盯着那沅氏看?”坐在中年男子身边的青年好奇开口。 父亲虽说好色了些却并非什么女人都碰的主儿,江亦安可是南安侯之子,又是父亲曾经的得力部下,父亲总不会把主意打到那沅氏身上吧? 中年男人眉心微蹙,一脸沉思道:“那沅氏的眼睛长得很像一位故人。” “父亲觉得像谁?” “琼华长公主。” 青年面露惊愕之色:“琼华长公主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朝中除了陛下之外无人见过她的真容,且儿子看这沅氏性子温婉贤淑,实在与琼华长公主相差甚远。” 李绛捋了一把络腮胡:“你说的不错,这女子的气质与那杀神可完全不同。” —— “阿芷。” 沅芷刚走出喜堂,江亦安立刻就追了出来,他的目光静静注视了她一阵儿:“这几日你似乎消瘦了些,身子可好些了?” 沅芷语气疏离道:“并无大碍。” “阿芷,你能否别和我如此生疏?即便我娶了攸宁也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们难道就不能像从前一样吗?” 沅芷抬眸看向他,一双杏眼深深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江亦安,别在自欺欺人了,若你坦然告诉我你爱上了叶攸宁或许我还会高看你一眼,从上巳节那晚你已经做出了选择,落子无悔,莫要再纠结!” 话落,沅芷转身离开。 第26章 沅芷逃走 江亦安怔愣在原地,感觉自己的一颗心犹如被黑暗吞噬,跳动的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袭来,每一次呼吸都觉得无比煎熬。 “阿芷……”江亦安抬脚想追上去,却被匆匆赶来的小桃拦了下来。 “小侯爷,新娘子还等着您去掀盖头呢。” 江亦安犹豫片刻,最终转身朝着茗香苑的方向而去。 暮色渐浓,整个侯府的人都在喜堂那边忙碌,宾客们也都喝的正酣,无人注意后院里两抹身影正疾步朝着后门而去。 后门有两个小厮守夜,看到迎面走来的丫鬟立刻认出了对方。 “吆,春荷姐姐,这么晚了您这是要上哪儿啊?” 春荷轻叹一声:“少夫人晚上咳嗽的有些厉害,吩咐我去请陈大夫过来给瞧瞧病症。” 春荷平日里从外面回来没少给看守的小厮买些酒水糕点之类,久而久之小厮对她也十分客气。 “那可是大事儿,用安排马车吗?” “不必了,陈大夫的医馆距离侯府不远,今日小侯爷大喜的日子,少夫人生病这事儿还是莫要让他知晓了。” 那小厮觉得春荷说的有道理,于是叮嘱了几句就将二人放行了。 春荷与那随行的丫鬟刚走出几步,身后的小厮突然喊道:“等等!” 二人心口猛地一跳,春荷强装镇定的转身看去。 “还有事吗?” 其中一名小厮道:“这个丫鬟之前似乎没见过。” 天色昏暗,其中一名小厮上前仔细打量了面前的丫鬟一眼,对方是个肤色偏黄其貌不扬的丫头,一脸唯唯诺诺的样子。 “新来的?” 丫鬟微垂着眼帘点了点头:“我才进府不久。” 春荷笑着道:“她是少夫人院儿里的杏儿,上个月刚进府的,少夫人瞧着她还算老实本分就让我多带带她,这不是天色太黑我一个姑娘家出门不安全,于是就喊上她陪我一起出去了。” 小厮笑了笑:“行吧,认个脸熟,下次再见就知道了,天色不早了你们早去早回。” “行嘞,那我们去了。” 春荷拉上“杏儿”的手就朝医馆的方向而去。 —— 距离侯府不远的一条巷子口,此刻正停放着一辆马车,车夫坐在车架上四下张望,当看到两个女子朝这边疾步走来时,他立刻跳下马车迎上前去。 “你们可算来了,咱们快走吧,再晚就该宵禁了。” 春荷点了点头,挽着身旁的女子:“少夫人,我们快走。” 等二人上了马车后,车夫立刻驾着车快速朝东城门的方向而去。 看着皇城区越来越远,沅芷紧张的心情渐渐松懈下来。 这阵子她把自己所有的金银首饰都换成了银票,前前后后加起来足足有七千多两了,她准备一路南下去江南,等到了那边先买一处院子,今后看看可否做些营生过活,虽比不上侯府的锦衣玉食,但衣食无忧应该是不成问题。 冷静下来后,沅芷心里隐隐有些担忧,如果江亦安发现她不见了必然会派人追查她的下落,若被他找到的话今后再想离开就更困难了。 不过,今日是江亦安大喜之日,他肯定是要宿在茗香阁那边陪着叶攸宁,等他发现她不在时已经到明日了,届时她早已经离开了京城。 然而,事情并未朝着沅芷预期的方向发展。 江亦安送走了宾客们,有些醉意的朝着后院走去。 原本他是想去茗香阁的,可不知怎么走着走着来到了沅芷的院子里。 屋内漆黑一片,他以为沅芷已经睡下了。 想到不久前她说的那番话,心里总是闷闷的全然没有了成亲的喜悦,反而整个心情都很沉闷。 这让他不由想到与沅芷大婚时的情景,在成婚前三日他就激动的整日睡不着觉,一闭上眼就会幻想沅芷穿着嫁衣时该是什么模样,期待掀开盖头时的惊鸿一眼,想到洞房花烛夜要做的事情会血液躁动身体发烫。 而此刻,他却全然没有了那种悸动。 江亦安迈开腿走向沅芷的屋门口,抬手轻轻敲门。 “阿芷!” 等了片刻里面没有任何回应,江亦安常年习武听力极好,顿时察觉到屋内的情况不对。 他用力将房门推开,快步走到床榻前将被子一把掀开。 当看到被子下面竟然是一只枕头时,江亦安瞬间神色大变。 他阴沉着脸转身快步冲出房门。 “来人!” 两个伺候沅芷的丫鬟匆匆走了过来。 “小侯爷有何吩咐?” “少夫人呢?” 丫鬟面面相觑。 “少夫人从喜堂回来后不久就歇息了。” 江亦安面色冷凝,眼神里翻涌着滔天怒意。 “少夫人不在房中,你们这些狗奴才是怎么伺候主子的?她何时离开的你们都不知情?” 两个丫鬟吓得脸色一白,急忙跪在了江亦安面前。 “少夫人素来习惯春荷姐姐照顾,今晚春荷姐姐一早让我们退下了,奴婢并不知少夫人是何时离开的。” 江亦安深吸了一口气,因愤怒心脏剧烈跳动。 这么晚了,阿芷会去哪里? “清风!” 隐匿在暗处的清风立刻闪身出现。 “主子。” “调动南安侯府所有护卫查找少夫人的下落。” “是!” —— 茗香阁 叶攸宁静静坐在喜床上等着江亦安回来,可等了许久也未见到他的人影儿。 “小桃,你去前厅看看小侯爷是不是喝多了酒?为何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奴婢这就去。” 小桃起身离开,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就匆匆折返了回来。 “二夫人,小侯爷已经出府去了,听下人说是少夫人不见了,小侯爷发现后就立刻调动了侯府数百名侍卫出去寻人了。” 叶攸宁神情顿时变得铁青,双手紧紧揪着大红衣裙,愤怒让她的五官变得有些狰狞。 今晚是她的大喜之日,沅芷那个贱人跑去喜堂大闹一场就算了,竟然还故意搞起了失踪? 这个贱人摆明了就是想让她难堪! 想到此,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在心里蔓延,心里暗暗发誓:沅芷,你最好永远不要回来,不然我叶攸宁绝对不会放过你! 第27章 半路被追 半个时辰后,江亦安快马加鞭赶到了东城门附近。 “深夜时可曾见过两个年轻女子从这里离开?” 随行的护卫向守城士兵亮出两张画像,一名守城士兵辨认一番指着其中一张画像道:“两个时辰之前卑职曾见过这名女子乘坐马车出城了,她身边还跟着一男一女,不过另一名女子与画像上这位相差甚远,他们说是要去南方省亲的。” 清风这时匆匆赶了过来。 “主子,属下从应天府那边得到消息,说是少夫人一月前就在府衙办了路引,办理此事的官员得知她是您的夫人自是不敢怠慢,很快就给少夫人通过了。” 江亦安脸上一片冷意,双手紧紧攥着缰绳,原来那时她就已经做好了要离开的准备,所以今晚她在喜堂外说的那番话不是释然而是告别! “所有人听令,即刻随我出城接回少夫人!” 阿芷,你是我的妻,没有我的允许你休想就这么离开! “是!” 一行数十人骑着高头大马连夜出城,江亦安心急如焚,阿芷走的时候乘坐的马车,只要他加快速度应该在天亮之前就能追赶上她,想到此,他用力挥动马鞭催促身下的汗血宝马快些奔跑。 漆黑的官道上只有一辆马车快速向前行驶,沅芷一阵心神不宁。 她挑开车帘子对外面的车夫问道:“曹大哥,我们何时能到睢县?” 车夫回道:“夫人,还要一个时辰左右才能到达睢县。” 沅芷朝灰蒙蒙的天际看了一眼,这会儿应该已经寅时末了,一个时辰后就该天亮了,他们只要穿过睢县就可以下官道走其它小路绕道而行,这样就能尽可能的避开江亦安的追查。 她了解江亦安的性子,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她走的,眼下她只能祈祷江亦安晚些发现她不在府中,留给她足够远离京城的时间。 一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到达了睢县城门下。 此时城门已经打开,城门口有不少附近的百姓和来往商队在排队等候入城。 曹固将马车赶到队伍后面等待,三人简单洗了一把脸清醒一下,随后在马车上吃了些干粮喝了几口水,眼看就要轮到他们了,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 车上的三人神色皆是一沉,沅芷挑开车窗帘子朝后面张望一眼,一颗心瞬间跌入谷底。 一行数十人如狂风般疾驰而来,马群扬蹄飞奔掀起滚滚尘埃,为首的男人一身红衣格外刺眼,正是连喜服都未曾换下的江亦安。 春荷早已吓得小脸发白,紧张的看向沅芷。 “少夫人,小侯爷追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沅芷面色阴郁,目光里闪过一丝绝望,就差一点,只要他晚出现一个时辰她就能离开睢县走小路绕行,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让他追上来? “吁!” 江亦安停在了马车前,目光阴鸷的朝车厢看了一眼,随即翻身下马径直走来。 清风等人将马车团团包围,引来周围百姓的好奇侧目。 江亦安朝曹固冷冷瞥了一眼。 “滚下来!” 曹固吓得浑身哆嗦,目光朝马车内快速看了一眼。 “这位爷为何好端端的拦下我们的马车?” “锵!” 烈日下,一道银光快速划过,下一秒锋利的剑刃架在曹固的脖子上,吓得曹固大气不敢出。 江亦安冷眸朝马车内看去。 “阿芷,你应该不想无辜之人因你而死吧?” 沅芷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挑开车帘子看向外面。 江亦安的目光瞬间落在她身上,二人隔空对视,沅芷率先开口:“他只是一个不知情的车夫,放开他,我随你走。” 江亦安收了剑,伸出手递给沅芷。 “下来。” 沅芷纵使满心不甘也只能听从江亦安的话,她将自己的手放在江亦安手心,对方立刻握紧顺势将她抱下马车。 “江亦安,我们谈谈。” “先回府再说。”江亦安全程冷着脸抱着沅芷上了自己的马。 “少夫人……”春荷跳下马车追了上来。 江亦安一记杀人的目光射去,吓得春荷不敢再向前走。 “将这两个奴才一并带回侯府。” 清风领命:“是!” —— 临近傍晚,沅芷被江亦安带回侯府,这一路二人都不曾言语。 江亦安一只手抱着沅芷翻身下马,落了地也没有松开她的意思。 “放开我。”沅芷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江亦安心里窝着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见沅芷不想靠近自己,当即将她打横抱起朝侯府走去。 “江亦安,我自己可以走,你放我下来!” 江亦安脚步未停,垂眸朝怀里的人儿看了一眼。 “阿芷乖一点,不然我可就当众亲你了。” 沅芷冷冷瞪向他:“你可真让我恶心。” 江亦安眼底露出一抹受伤,随即自嘲的笑了一声。 “恶心我可以,但休想离开我!” 话落,江亦安一路将沅芷抱回后院,在路过花园时迎面遇到了叶攸宁。 “安哥,你终于回来了。” 叶攸宁快步走到江亦安面前,目光朝江亦安怀里的沅芷看了一眼。 “姐姐今后莫要小孩子心性了,安哥得知你不在府中怕你遭遇不测,连喜服都未来得及换下就出门去寻你了。” 沅芷身心疲惫,实在不想理会叶攸宁的挑衅。 她朝江亦安看去:“昨晚你不该是去茗香阁过夜吗?怎么把你的新娘丢在喜房却跑去我的院子里了?” 江亦安心知沅芷这番话是为了刺激叶攸宁,他索性转移话题。 “奔波了一天一夜你定是累了,我先送你回去。攸宁,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叶攸宁面色冷清的瞪了江亦安一眼,江亦安垂眸没有再看她,抱着沅芷匆匆离开。 目送他们离去的身影,叶攸宁眼底快速闪过一抹怨毒。 沅芷这么一闹江亦安的心更偏向她那边了,不能再这么下去,她要尽快想个办法让江亦安对沅芷彻底失望才行。 第28章 威逼利诱 江亦安抱着沅芷回到房间,顺手将屋门关上。 沅芷戒备的盯着面前的男人。 江亦安转过身冷眸深深的盯着她看了一阵儿,呵呵冷笑了两声。 “阿芷,就因为我娶了叶攸宁你就要离开我?难道就因为我犯了这点错就把我这些年对你的好全部抹除掉吗?我承认叶攸宁的事的确是我亏欠你,可你看看汴京城那些稍有权势地位的男人们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甚至在外面豢养外室私生子的不计其数,为何到我这里就这般不可饶恕?” 江亦安的情绪逐渐失控,他上前紧紧抓住沅芷的手臂直勾勾的盯着她的双眼。 “你告诉我,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比起江亦安的失控,沅芷此时显得尤为平静。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道,你所做的事在旁人眼里的确算不得什么,或许是我的想法偏执任性,我没办法和一个心里想着其她女人的丈夫共度一生,我更不想被锁在这座牢笼里郁郁而终。江亦安,看在我们相识相伴多年的情分上,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我离开后你可以和叶攸宁好好过你们的日子,今后我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们眼前,就当你从未认识过我。” 江亦安的眸子一点点黯淡下去,唯一抓住的一丝光亮顷刻间熄灭了。 他太了解沅芷的性子,她看似温柔似水实则骨子里十分倔强,一旦做出的决定就很难改变。 这次,她是真的不想要他了。 一股深深的恐惧哽在心头,他用力将沅芷抱在怀里。 “不可以!阿芷,你不能离开我,我们说好了要携手到老,你不可以就这么抛下我!” 沅芷僵着身子一动不动:“江亦安,人不能太贪心,不如好好问问你自己这颗心里到底装着的是谁。” 江亦安眼眶湿热,抱着沅芷的手臂越来越紧。 “阿芷,不是这样的,我们不该是这样的,我是爱你的,在我心里也从未有任何人能取代你。” 沅芷用力挣脱江亦安的怀抱,愤怒的喊出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我不想再听这些无关痛痒的承诺了!江亦安,你要是个男人就该果断一些,既然已经和叶攸宁有了夫妻之实,你们郎情妾意的在一起不好吗?为何就是不肯放过我?” 江亦安僵在原地,眼神里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所以你心里已经不爱我了对吗?” 沅芷呵呵冷笑两声:“你和叶攸宁在南街鬼混的那晚可曾有一刻想过我?你凭什么让我爱一个三心二意的男人?” 江亦安垂落身侧的双手紧紧攥了起来,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眸子里一片冷意。 “当初是我一时糊涂犯下了无法挽回的过错,这件事就像在你心里扎了一根刺至今都难以拔除,阿芷,我是真的悔了,也是真的想弥补你的。” 沅芷转身径直走到书案前,将提前备好的和离书拿了出来。 之前料定他不同意和离,她写好这份和离书一直搁置在一旁没有用上,如今逃跑失败,事后江亦安肯定会安排人手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再想逃出去的机会渺茫,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和离上了。 “若你想弥补我就签下这份和离书,你曾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是你的第一选择,可如今你食言了就该放我自由。” 江亦安盯着沅芷递来的和离书沉默许久,他突然情绪激动的抢到手里撕得粉碎。 “其它都依你,和离的事情你就别想了,除非我死不然这一辈子你都注定是我江亦安的妻子!” 沅芷勾唇冷笑一声:“好啊,既然你不愿与我和离,那就休了叶攸宁。” 江亦安眉心紧紧蹙了起来:“如今攸宁才刚嫁入侯府怎有立刻休弃的道理?阿芷,你别总是盯着这件事不肯罢休好不好?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都要学着往前看才对。” 沅芷愤怒道:“可我做不到!现在我只要看到你们就觉得反胃恶心!放我走吧,我们两个人已经回不去了,强行将我留下日后只会闹的整个侯府不得安宁!” 听到沅芷亲口说出恶心自己的话,江亦安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从未想过,那么依赖他的小姑娘如今会说出如此刺耳决绝的一番话,也让他真正意识到,她是真的不肯原谅他了。 江亦安突然笑了起来,眼睛里却是一片赤红。 “呵呵,呵呵呵,你看到我恶心?可即便恶心我又如何?阿芷,认命吧,你无父无母没有依仗,这辈子你都离不开我的!” 沅芷脸上一片寒霜:“你在威胁我?” 江亦安一步步走到沅芷面前,强行将她抱在怀里:“我宠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威胁阿芷?我只是让你认清现实,我们这辈子注定要生同衾死同穴,阿芷今后不要再说这种傻话了,夫君会不开心的!” 心口涌起一股强大的怨念,沅芷猛地后退一步,抬手狠狠朝江亦安脸上甩了一巴掌。 “啪!”清脆刺耳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屋内响起。 “江亦安,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竟不知自己认识多年的男人如此卑鄙无耻,若早知你是这种人,当初我宁愿死在雪山里也不会跟着你从漠北回到汴京!” 江亦安被打的偏过头去,烛光照映出他那张英俊的侧脸,一道血红的印子格外醒目,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面无表情的将视线移到沅芷脸上。 “撒气了?接下来该谈谈你逃跑的事了。” 话落,江亦安冷声对着门外吩咐:“将他们带进来!” 片刻,清风带着两名侍卫押着春荷、曹固二人走了进来,二人浑身是血的被两名侍卫粗鲁的丢到了地上。 “春荷、曹大哥……” 沅芷想冲到二人身前,却被江亦安一把拉入自己怀里。 “阿芷,他二人敢私自带你离开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若不是你在意这丫头,今日我必然杖毙了她!” 第29章 强迫圆房 沅芷眼眶一阵酸涩,噙着泪死死盯着江亦安。 “是我要离开的和他们两个没有关系,他们也只是听命办事罢了!江亦安,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何故去为难两个无关紧要的人?” 江亦安抬手温柔的抹去沅芷脸上的泪痕。 “我怎么舍得伤害我的阿芷呢?但我知道阿芷会在意他们的死活,只要阿芷答应我今后再也不逃了,我保证留他们一命。” 沅芷气的身子微微颤栗,垂落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方才忍下了翻涌的怒意。 “只要你放他们离开,我答应你今后不逃了。” “这才乖。” 江亦安冷冷朝地上的二人瞥了一眼:“春荷照顾主子不利从今日起赶出侯府,明日让管事嬷嬷给你院子里送两个伶俐的丫鬟伺候。” 春荷昂起头朝沅芷看来:“少夫人,是奴婢害了您,您不用管奴婢的死活……” 春荷话未说完,侍卫的鞭子狠狠落在了她的身上,衣裳瞬间破开,鲜血顺着鞭痕往外渗出,春荷咬紧后槽牙倔强的不肯发出声来,紧攥着的拳头因用力过大隐隐泛白。 当第二鞭子即将落在小姑娘身上时,沅芷快步冲过去扑到了春荷身上。 “少夫人……” “阿芷!” 江亦安神色微变,在鞭子即将落在沅芷后背上时及时伸手扯住了鞭子,一道刺骨的疼痛在手掌心蔓延。 沅芷冷冷看向江亦安:“放他们出去!” 身上受鞭刑的时候她没哭,可是听到让她离开沅芷那一刻眼泪再也止不住的往外涌出。 “少夫人别……别赶奴婢走。” 沅芷心疼的看着浑身是血的小姑娘,眼泪夺眶而出。 此时此刻,沅芷内心升起一股深深的无能为力,府中那些下人说得没错,她无权无势,往日能在侯府立足依仗的就是江亦安这点宠爱,一旦江亦安收回了对她的好她便什么都不是。 自己被关在这座牢笼里插翅难逃,何必还让一个无辜的小姑娘跟着她受苦。 沅芷从袖带中掏出几张银票塞到了春荷怀里:“离开侯府后好好生活。” “少夫人……”春荷呜呜哭了起来。 她真没用,筹划了这么久还是没能将少夫人平安送出京城,这次失败后少夫人就再难逃出去了。 沅芷用帕子擦去她脸上的泪痕,站起身神情漠然的看向江亦安。 “几日后我要亲眼看到他二人安然无恙,夫君可能做到?” 江亦安忍着手心处传来的疼痛,心里有些失落,她现在是完全不信任自己了。 “好,过几日我会让你见他们一面。” 有了江亦安的保证,沅芷这才放心让府中侍卫将二人带走。 屋内再次恢复安静,江亦安走到沅芷面前。 “阿芷,今后我们好好过日子,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江亦安动情的俯身想要亲吻沅芷,沅芷急忙后退一步闪躲开。 “夫君还欠叶攸宁一个洞房花烛夜,今晚留宿在我这里传出去还以为我与新进门的平妻争宠呢,你还是去茗香阁吧。” 江亦安脸色越发冷凝,他上前一把抓住沅芷的手腕:“这么着急把我往别的女人那里推,我的夫人可真是大度,可我今晚就想宿在你这里!” 沅芷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江亦安紧抓不放。 他一把将沅芷推到桌子上,红木桌发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随即他俯身压下来,一只手扣住沅芷的双手抵在头顶上,一条长腿压在她的双腿之间,带着惩罚性的吻上沅芷的唇瓣。 “放开……唔唔……” 沅芷拼命摇头想躲避男人的索取,却彻底激怒了对方。 江亦安狠狠地吻着她的唇,肆意而猛烈,隐忍多时的怒火顷刻间宣泄而出,他的舌尖长驱直入侵入她的口腔,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强烈滚烫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脸上,将她口中的呼吸全部吞噬。 沅芷心口一股刺痛袭来,她张口用力咬住了江亦安的舌尖,鲜血瞬间弥漫在二人的口齿间。 江亦安吃疼退缩了出来,一双深沉的眸子里却满是欲壑难填的渴望。 “阿芷,把你给我吧,给我生个孩子,我会对你和孩子好的。” 沅芷忍着心口撕裂般的剧痛,朝着江亦安“呸!”了一口。 “别做梦了,你若敢强迫我生下野种,我就敢活活掐死他!” “砰!” 江亦安被她这番话激的愤怒到了极致,猛地挥出一拳擦着沅芷的脸颊砸向了红木桌上。 他的眼睛血红一片,恶狠狠的掐着她的下颌强迫她与他直视:“你想逼疯我是不是?” 沅芷满眼恨意的盯着他:“你只要碰我一下都会让我觉得无比恶心,与其留我在身边互相折磨,你倒不如杀了我一了百了!” “你想得美!”江亦安用力掐着沅芷的下颌骨。 “就算你再如何厌恶我,你也要成为我的人为我生儿育女。” 江亦安铁了心今晚要与沅芷圆房,他用力搂着沅芷的腰将她抱起径直朝着床榻大步走去。 沅芷被丢到床上的那一刻趁机拔下发髻间的簪子,抵在了自己白皙纤长的脖颈上。 “你若再敢动我一下,我就死在你面前!” 江亦安正在气头上,当看到那尖锐的簪子将她细嫩的肌肤扎出一道血痕时,心里的怒火到达了极点却也不敢再乱来。 二人僵持不下,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主子,苏夫人晚饭后不知何故突然腹痛难忍,眼下小桃来请您过去一趟。” 江亦安神色顿时一晃:“怎么回事?” 门外传来小桃焦急的声音:“小侯爷,苏夫人突然疼的下不了床,奴婢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您快过去看看吧。” 江亦安立刻就要离开,想到沅芷手里还拿着簪子,他朝沅芷深深看了一眼。 “你若想让春荷好好活着就不要做这种自残的行为,我明日再来看你。” 话落,江亦安迅速转身朝屋门口走去。 临走前,江亦安安排了数名暗卫守在沅芷的院子里,别说一个大活人想离开,怕是连一只苍蝇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中。 沅芷无力的跌坐在床上,撕裂般的疼痛如巨浪翻涌。 “噗!” 一口腥红的鲜血喷出,锦被上瞬间沾染了大片血迹。 沅芷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一股晕眩感袭来瞬间昏厥了过去。 第30章 爱的是谁 茗香阁 当江亦安匆匆赶来时,陈大夫和秦嬷嬷都在屋内候着。 “攸宁怎么回事?”江亦安匆匆走到床边,目光关切的朝叶攸宁看去。 叶攸宁脸上带着虚弱的笑意,伸手轻轻握起江亦安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本以为是晚饭吃坏了肚子,结果刚刚请陈大夫来看诊却诊出了喜脉,安哥,你要做父亲了。” 江亦安当场愣住,大脑里一道轰鸣声闪过。 “你……怀孕了?” 叶攸宁从床上缓缓坐起身,伸手勾住江亦安的脖子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这可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你不高兴吗?” 回过神儿后,江亦安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自然是高兴的,只是这个消息来的有些突然。” 他和攸宁只有南街那一次,她怎么就怀孕了? 江亦安的心情很复杂,一边是为人父的喜悦,另一边却觉得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他原本是想让阿芷生下嫡子,这样对她来说便有了寄托,她也不会总想着逃离侯府。 可若攸宁怀孕,阿芷那边该如何交代? 一旁的秦嬷嬷笑道:“小侯爷,刚刚陈大夫给把了脉,二夫人的确是喜脉,老奴这就回静安堂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夫人去,她可是期盼孙子盼了很久呢。” 秦嬷嬷向江亦安行了一礼便恭敬退出了屋子。 江亦安询问了陈大夫几句。 “劳烦陈大夫给开个安胎药吧。” 叶攸宁握着江亦安的手撒娇道:“安哥,你忘记你的老婆就是大夫了?安胎药我自己会开,让陈大夫回去吧。” 江亦安目光温柔的看向她。 “那就听攸宁的,清风,给陈大夫结了诊金送他出府。” “是,主子!” 屋内只剩下江亦安和叶攸宁时,叶攸宁抱着他的腰主动凑到江亦安唇上吻了起来。 “夫君,昨晚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是不是该补上了?” 江亦安脑海中闪过沅芷冷漠怨恨的目光,整个人如遭电击一般,猛然抓住叶攸宁在他身上四处点火的手。 他微微喘息道:“攸宁,你还怀着身孕,陈大夫刚刚说了前期要少行房事……” 叶攸宁生气的扑进江亦安怀里:“我比陈大夫的医术高多了,我说可以就不会有问题,洞房花烛夜是你昨日欠我的,今日你必须补上才行!” 话落,叶攸宁伸手扯着江亦安的束腰将他拉到床上,随即主动跨坐在他的腰间俯身吻了上去。 江亦安在沅芷那边被勾起的火本就无处发泄,叶攸宁如此勾引他身体哪里还受得住?极力克制了一番最终还是被身上的女人惹的浑身燥热,他的双手用力掐着叶攸宁的细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随即热烈的吻上了她的唇。 水乳交融的欢愉到达顶峰,江亦安喉咙微动,嘴里发出一道极轻的呢喃。 “阿芷” 身下动情迎合的女子猛然睁开双目,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怒意。 江亦安,你口口声声说心悦我,可你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想着那个贱人? 你爱的到底是谁? —— 翌日 沅芷从一阵剧烈头痛中苏醒过来,她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很想喝水,于是强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春荷,给我倒杯水来。” 等了片刻,屋外没有任何动静,沅芷这才忽然记起春荷已经离开了侯府。 她朝寂静的屋子环顾了一圈,今后这里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沅芷掀开被子下床慢悠悠走到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过夜的凉茶喝了几口。 外面突然传来两个丫鬟的说话声,沅芷好奇走到窗前朝外看去,见两个院里伺候的丫鬟刚从外面回来,二人正在小声的嘀咕什么。 “昨晚那苏夫人都怀孕了竟然还和小侯爷同房,听那边伺候的丫鬟说闹的动静可大了,也真不怕把孩子折腾没了,听说一晚上叫了三次水呢。” 另一个丫鬟叹了一口气:“咱们夫人就是想不开,早点给小侯爷生下一儿半女比什么都强,如今竟让茗香阁那女人率先怀上了,若她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儿,岂不就是咱们小侯爷的嫡长子了?这可对咱们夫人很不利啊。” “现在全府上下都奉承巴结着苏夫人,其它几房的公子姑娘们也都是左一句大嫂又一句大嫂的称呼着,哪里还有咱们少夫人的位置?听闻小侯爷今早吩咐库房备了厚礼与苏夫人一道回门了。” “哎,咱们夫人真是死脑筋,好好的侯府少夫人不当非要逃走,如今小侯爷寒了心只会更偏向苏夫人那边了,今后少夫人的日子不好过咱们也要跟着受苦了。” “吱呀!” 主屋的房门缓缓打开,沅芷从屋内走了出来。 两个丫鬟吓了一跳,急忙朝沅芷屈膝行礼。 “奴婢见过少夫人。” 沅芷站在回廊下目光沉静的盯着眼前这两个丫鬟。 “春夏、冬雨,若你二人觉得留在栖云阁委屈了你们,从今日起你们可以去崔掌事那里重新换个差事,想必茗香阁那边尚缺人手,你二人刚好可以过去。” 春夏、冬雨两个丫鬟吓得立刻跪在院中。 春夏道:“少夫人误会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冬雨紧跟着道:“是奴婢多嘴不该在背后议论主子的是非,还望少夫人莫要赶奴婢走。” 沅芷缓缓走到二人面前。 “人往高处走,你们想找一个受宠的主子无可厚非,我不会阻拦你们攀高枝儿的机会,可若留在我的院子里就要安分守己做好分内之事,若让我再听到你们背后非议主子,发卖两个奴才的权利我还是有的。” 两个丫鬟吓得小脸惨白,连连对着沅芷磕头。 “奴婢知错了,求少夫人开恩千万不要发卖奴婢,今后奴婢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沅芷冷声道:“起来吧,去屋里将我床上的被褥换了。” “是,奴婢这就去。” 两个丫鬟立刻站起身匆匆去了沅芷的房间。 沅芷走到秋千架前坐下,抬手抚摸上心口的位置,最近时常觉得心口刺痛难忍,就好像有一个东西在撕咬她的心脏一般,已经连续几次吐血绝非是陈大夫所说的体虚所致,她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少夫人!” 沅芷抬头看去,便见秦嬷嬷带着两个丫鬟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夫人让您到静安堂一趟,您请随老奴走吧。” 沅芷心下了然,苏氏这是冲着她逃跑一事来的。 第31章 狼狈时遇到 静安堂 沅芷走入屋内后,房门立刻被两个丫鬟关上,屋子里此刻只有苏氏、秦嬷嬷和另外两个粗使婆子。 沅芷朝几人看了一眼:“母亲喊我过来所为何事?” 苏氏起身走到沅芷面前,冷厉的目光狠狠瞪了沅芷一眼,随即猛然抬手朝沅芷脸上挥去。 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落在沅芷脸上,左半张脸一股麻木夹杂着火辣辣的疼痛感瞬间袭来。 “谁借给你的胆子竟敢趁着安儿和攸宁成婚当日逃走?害的安儿丢下新娘子去寻了你一天一夜,苏丞相为此大动肝火,就因为你的胡闹我南安侯府颜面尽失,你可真是一颗扫把星,府中有你这么一个祸害就难得安宁之日!” 沅芷满眼冷意的对上苏氏的眸子:“我本就是想与江亦安和离,是他非要将我强行带回来,你若觉得我丢了侯府的颜面大可以给我一份和离书,从此之后我与南安侯府再无半分瓜葛!” 苏氏面目狰狞,眼神里满是怨毒之色。 “在本夫人面前收起你这套把戏,安儿吃你这一套我可不吃,一个依靠侯府生存的孤女,你好不容易爬上少夫人的位置又怎会甘心离开?不过是耍些不入流的手段想引起安儿在意你,选择在安儿娶攸宁当日逃走让他发了疯似的去找你,从而让攸宁独守空房,可真是好歹毒下作的手段!” 听了苏氏的话,沅芷面露鄙夷的冷笑一声。 “一个脏了的男人何至于我用什么手段?我着实嫌他恶心!若不是他成婚当晚不去茗香阁却偏偏跑去了我的栖云阁,此时我早已经远离京城了,要怪只能怪你儿子放不下我!” 江亦安不肯与她和离,为今之计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苏氏身上,让苏氏彻底厌恶她或许一气之下会给她一封休书,只要能离开侯府,即便做下堂妇她也甘愿! 苏氏被沅芷这番话成功激怒却还没到失去理智的地步,眼下安儿将这贱人当个宝贝疙瘩一样守着,若直接将人赶走只会让他们母子心生嫌隙。 现在攸宁已经怀了身孕,男人向来看重子嗣,安儿今后势必会把更多的心思放在攸宁和孩子身上,等他逐渐冷落了沅芷再将她赶出侯府不迟。 苏氏想通后冷冷朝沅芷瞪了一眼。 “身为侯府当家主母,本夫人今日定要让你好好长长记性!秦嬷嬷,上家法!” “是!” 秦嬷嬷双手捧着一把戒尺走上前来,另外两个婆子一左一右将沅芷压在了一把长条凳上。 “放开我!” 沅芷拼命反抗,奈何身子虚弱一番挣扎无果,衣袖被一把撩起,秦嬷嬷握着戒尺狠狠朝她白皙的手臂上敲去。 “啪啪啪……” 随着戒尺不断落下,沅芷白皙的手臂上出现数十道血痕,沅芷脸色越发苍白,冷汗顺着额角缓缓落下,她的双手紧紧攥着,强忍着皮肉开裂般的剧痛不发一声。 苏氏坐在首位冷冷盯着沅芷被打,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若不是看在安儿的面上,你犯下的过错何止打五十戒尺就能了事的?今日这点教训就是让你好好记住,今后若敢再犯可就不会这么轻易饶恕你了!” 沅芷的意识逐渐涣散,隐约看到苏氏的嘴一张一合的说着话,至于说了些什么她并未听清楚。 强烈的耳鸣仿佛将她定格在密闭的空间里,五十戒尺打完后她踉踉跄跄站起来,转身朝着屋门口的方向走去。 秦嬷嬷微微蹙眉,有些担忧的看向苏氏。 “夫人,老奴按照您的吩咐只打了五十戒尺,可瞧着少夫人的情况不太对劲。” 苏氏冷哼一声:“她惯会装柔弱博取同情,区区五十戒尺还能要了她的命不成?” —— 沅芷步履虚浮的走出静安堂,强撑着身子朝前走了一段路,昨晚那股熟悉的剧痛感再次袭来,眼前一阵晕眩整个人重重朝地面栽去。 隐匿在四周的暗卫正要上前,便见不远处两道身影朝这边走来。 其中一名玄衣少年率先走上前查看一眼。 “主子,是侯府的少夫人,她怎么会满身是血的昏倒在这里?” 温溯白走到沅芷身前,朝沅芷苍白无血的脸上看了一眼。 “为何每次见到你都如此狼狈?” 温润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沅芷努力睁开眼朝温溯白看去。 “是你?” “还能站起来吗?” 沅芷摇了摇头:“劳烦……温公子去我的院里喊两个丫鬟过来。” 温溯白伸手按在她的脉门处,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暗光。 “江夫人,得罪了!” 话落,温溯白俯身将沅芷打横抱起,十一惊的眼睛都瞪大了:“主子,她毕竟是江小侯爷的女人,您抱着她于理不合啊,还是让属下去喊人过来吧。” “生死攸关顾不上这么多了。” 沅芷强撑着意识朝眼前的男人看了一眼,小声道:“谢谢。” “每次在夫人落难时相遇,这算不算是一种缘分?” 沅芷扯动唇角苦涩一笑,心里暗道:不是孽缘就好。 温溯白抱着沅芷熟门熟路来到栖云阁,跟在身后的十一满脸狐疑的看向自家主子。 主子似乎对沅氏的住所很熟悉是怎么回事? 春夏、冬雨眼见一个陌生男子抱着自家少夫人回来,两个人惊愕的愣在当场。 十一解释道:“你家夫人晕倒在花园附近,我家主子恰巧路过便将人送了回来。” “少夫人怎么了?” 十一道:“人已经昏迷了,先将她送回房吧。” 春夏最先反应过来,急忙带着温溯白去了沅芷的房间。 温溯白将沅芷放在床榻上,吩咐春夏:“去打盆温水来,你家夫人的伤口需要尽快处理。” 春夏偷偷打量了温溯白一眼。 “有劳这位公子送我家少夫人回来,剩下的事交给奴婢来就是了。” 温溯白道:“我是大夫。” 一旁的十一忙替自家主子介绍:“我家主子师出青云山门下,这汴京城内应该没有比我家主子医术更高明的人了。” “原来公子是大夫啊,您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打水。” 等春夏离开后,温溯白掀起沅芷的衣袖查看外伤情况,两条白皙的手臂被打的没有一块好地方。 “十一,将金疮药拿来。” 十一立刻从怀里摸出一只白色瓷瓶递到温溯白的手中,这时春夏刚好也将水送了进来。 温溯白亲自用湿帕子帮沅芷擦拭伤口,突然注意到沅芷手臂内侧有一块紫红色的图案与周围的淤青有明显不同。 那是梧桐花的图案? 第32章 遭遇刺杀 温溯白不动声色的帮沅芷上了药。 “这瓶金疮药给你家夫人留下,每日早晚各涂抹一次,三日后便可消肿。” 春夏上前接了那瓶药:“多谢温公子。” 温溯白朝床上昏睡的沅芷深深看了一眼,随即起身离开。 南安侯府外 温溯白上了马车后吩咐驾车的十一:“回青云山。” “是!” —— 傍晚 江亦安和叶攸宁二人方才准备从苏府离开,临别前苏丞相单独请江亦安去书房聊了一番话。 “攸宁在外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头,我这个做父亲的往后余生要好好弥补对她的亏欠,虽说她只是相府庶女可却是本相唯一的女儿,以攸宁如今的身份才情即便嫁入高门做正头娘子也使得,那丫头偏偏就喜欢你,宁愿委屈自己以平妻身份嫁入了侯府,可你是怎么对她的?” 江亦安立刻向苏丞相致歉:“是小胥让攸宁受了委屈,今后小胥定当加倍疼爱攸宁,还请岳父大人放心。” 苏谦轻哼一声:“听闻你那正室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江小侯爷能将她以正妻之名迎娶入府足可见你对她的喜爱,不过本相想提醒小侯爷一句,娶一个没有母族依仗的孤女对你的仕途可是毫无用处,江小侯爷是聪明人,孰轻孰重想必你心里分得清楚。” 江亦安眼眸微垂,自是明白苏谦这番话是在敲打他的意思。 “小胥谨记岳父教诲。” 苏丞相背手立在窗前,沉声道:“你们侯府的事本相不便过问,可若今后再让攸宁受到半点委屈,本相不保证会对你那青梅竹马的夫人做些什么。” 江亦安深谙的眸底闪过一抹冷光:“岳父放心,今后我定会加倍疼爱攸宁。” —— 江亦安和叶攸宁二人刚回到茗香阁,一名护卫便匆匆赶了过来。 “主子。” 江亦安朝来人看去,正是他安排在沅芷身边的暗卫。 “何事?” 暗卫道:“今早夫人罚了少夫人五十戒尺,少夫人离开静安堂不久便昏倒在路上,人至今尚未苏醒。” 江亦安脸色顿时一沉:“可请过大夫了?” “当时恰巧温少师路过便将少夫人送回了住处,温少师精通医术已经帮少夫人诊断过了,说是皮外伤调养几日便可痊愈,不过少夫人身子太过虚弱,需要好生静养一段时日。” 江亦安眉头微蹙:“温溯白?他怎么会来侯府?” 暗卫回道:“早朝后温少师与侯爷一起回的侯府,想必是有政务相商。” 想到沅芷被一个外男抱回住处,江亦安心里像是吞了一只苍蝇般难受。 越想越不是滋味儿,他侧目看向身旁的叶攸宁。 “攸宁,你先回屋吧,我晚些再来看你。” 不等叶攸宁开口江亦安便匆匆离开了。 叶攸宁站在原地,眼神里闪过一抹妒火,想到昨日在床笫之事上他下意识喊出的名字,平静的面容下涌起翻江倒海的醋意。 江亦安,既然你犹豫不决,那就只好由我来做这个决定了! —— 沅芷半睡半醒间隐约察觉到有人站在她的床边,此刻对方似乎正用一双冰冷的目光打量着她。 屋内格外寂静,她甚至能听到对方细微的呼吸声。 沅芷彻底清醒过来,藏匿在薄被下的双手紧紧抓住了身下的锦褥。 上方突然一道冷风呼来,沅芷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杀气朝自己面门逼近,巨大的恐惧笼罩下让她的呼吸变得紊乱急促,冷汗打湿了身上的衣衫,心跳如擂鼓般在耳边回荡。 “哥哥!” 在那把利刃即将刺入她的喉咙时,沅芷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声“哥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喊哥哥,就好像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她,有危险的时候就喊哥哥来救你。 对方神色微顿,就在这片刻迟疑之际,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抹黑影只能收手闪身离去。 沅芷劫后余生的长舒了一口气,房门这时被人推开,江亦安快步走入屋内 见沅芷已经苏醒过来,他悬着的一颗心方才稳稳落下。 江亦安径直走到床榻前坐了下来:“我刚回府就听说你被母亲责罚了,她素来最在意侯府的声誉,你这次偷跑出去属实是触了她的逆鳞。” 江亦安自顾自说着话,沅芷没心情理会他,强撑着坐起来快速朝四周扫了一眼,那个人似乎已经离开了。 沅芷心里满是狐疑,她一个长居后宅的深闺妇人素来不曾与人结过仇怨,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何至于派人潜入侯府来取她性命? 还是说,想要她命的正是侯府里的人? 江亦安的目光落在沅芷露在外面的一节手臂上,见那双纤细的手臂满是戒尺鞭打后留下的红肿淤青,他撩起沅芷的衣袖仔细查看一番,肉眼可见的伤痕触目惊心。 他的眼底满是心疼,轻轻将沅芷的双手拉到自己面前。 “是我考虑不周,我应该早些带你去向母亲请罪,有我在场她也不好对你用刑!” 沅芷忍着疼痛用力抽回自己的双手,目光里闪过一抹嫌恶。 “春荷的情况如何了?” 江亦安剑眉微蹙:“你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有时间惦记一个下人?” “她对你来说是个微不足道的下人,可对我来说她是与我相伴多年的朋友,逃跑之事是我一个人谋划的,她只是听命行事罢了,你不要为难她。” 江亦安在她这里已经没有丝毫的信任可言,见不到春荷平安无事她始终难以安心。 “昨夜清风将春荷与那车夫送去了医馆,上了药后他们已经离开了,若你想见她过几日我会安排人将她接入府中与你见上一面。” 沅芷漠然的应了一声,随即将虚弱的身体贴靠在福寿枕上闭目休息,二人陷入一阵沉默。 “阿芷,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江亦安以为她会问叶攸宁怀孕的事,可她对他的事情毫不关心,心里一股失落感紧紧缠绕着他。 沅芷冷声道:“时候不早了,夫君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第33章 小姑子挑衅 “攸宁怀孕了,昨晚刚诊出喜脉。” 江亦安盯着沅芷脸上的变化,可她的神情漠然,对此事没有丝毫反应。 “那就恭喜夫君早日喜得贵子了。” 江亦安烦闷道:“阿芷,你明明知道我想要你生的孩子做嫡长子,攸宁怀孕在我的预料之外,但我们可以尽快有自己的孩子,等你我的孩子出生后我一定会用心栽培他继承侯府家业的。” 沅芷冷冷抬眼看向江亦安:“你要喜欢孩子就让茗香阁那位给你多生几个,她定是乐意的,至于我和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 江亦安神色阴翳的盯着面前的女子,一股怒火在胸口盘绕,他紧抿着唇深吸了几口气才调整好心绪。 “你今日身子不适我不与你争执,早些休息吧,改日我再来看你。” 他怕自己多待片刻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总是能轻而易举触怒他。 江亦安冷着脸拂袖离去,房门被重重关上,沅芷方才将绷紧的身子松懈下来。 回想刚刚那个刺客,究竟是谁想杀她? 这次刺杀失败后此人想必还会再次出手,沅芷心里一团乱麻,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茗香阁 小桃提着一盏灯笼从外面走进屋内。 “二夫人,小侯爷已经从栖云阁那边出来了,离开时脸色很难看,奴婢瞧着小侯爷定是与少夫人又起了争执。” 叶攸宁坐在妆奁前,手里拿着一柄木梳缓缓打理着自己的一头长发。 “小侯爷去哪儿了?” “好像是朝他的院子去了。” 叶攸宁勾唇冷笑一声,吵吧闹吧,吵的越激烈闹的越凶狠他们的感情就破裂的越快。 她不仅要江亦安的身心都属于自己,还要让江亦安彻底对沅芷失望。 六年的感情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彻底输给了她? —— 沅芷静养了几日,温溯白留下的金疮药疗效显着,三日后手臂上大片的淤青已经消散了,破皮出血的伤口也没有落下疤痕,但她的身子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吐血的次数也日渐增多。 期间江亦安来过栖云阁两次,但都没有进门,只是站在院子里待一会儿便离开了。 沅芷全当看不见,从不主动出门去迎他。 江亦安的耐心可能也被消磨的差不多了,最近几日一直没来过,倒是听说他日日宿在茗香阁那边,沅芷对此毫无所谓,反而觉得清净自在了不少。 这日一早 沅芷刚起身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少夫人!” 沅芷猛然抬头朝屋门口看去:“春荷,真的是你!” 春荷见到沅芷那一刻眼眶顿时一酸,眼泪不受控制的簌簌往下落。 “少夫人,奴婢终于又见到您了,才几日不见您怎么憔悴了这么多?是不是小侯爷又欺负您了?” 沅芷拉着春荷的手坐在了桌前。 “我好好的,你不必担心我,你呢?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奴婢皮糙肉厚挨几鞭子不碍事的,只是今后不能经常在您身边伺候了,奴婢心里很难过。” 沅芷轻笑一声:“你总是要嫁人的,我瞧着那曹固对你很好,若觉得他人品不错就早做打算,总不能给人当一辈子丫鬟。” 春荷哭着摇头:“奴婢不想嫁人,奴婢只想伺候在夫人身边。” 沅芷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 “好了,不哭了,我瞧着今日天气不错,你陪我走走吧。” “好!” 自从出逃失败后,沅芷还从未在侯府花园内散过步,若不是今日春荷回来了,她怕是也没心情出来。 春荷搀扶着沅芷,目光担忧的看着她:“夫人,您瞧着清瘦了不少,最近是不是没好好用膳?” “总觉得没什么胃口。” 春荷蹙紧了两道绣眉:“这样可不行,小侯爷瞧着您如此虚弱都不请大夫来看看吗?” “请过两个大夫,把了平安脉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大夫虽说没问题,可沅芷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大不如从前,既然找不到原因就随它去吧,索性她在这世上也了无牵挂。 二人说话间走到了花园附近的水榭旁边,水榭内此刻正围坐着几个年轻女子。 沅芷朝那边看了一眼,看清里面的几人正是叶攸宁和侯府的四姑娘江惜苒、五姑娘江姝妍三人,四姑娘五姑娘向来看沅芷不顺眼,这些年一直有江亦安护着,二人即便不喜欢沅芷也会维系表面上的和睦。 三人这时不约而同注意到水榭外的沅芷。 “吆,这不是大嫂吗?自从大哥迎娶苏嫂嫂进门后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你了,这几日我们去给母亲请安方才得知大嫂生病了,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率先开口的是四姑娘江惜苒,她也是最讨厌沅芷的人。 在沅芷没有出现之前江亦安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四妹妹,可自从沅芷出现后江亦安的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其她人,对她们这几个妹妹也冷淡了许多。 身在侯府,他们这些庶子庶女都要仰仗嫡子过活,能否得到嫡长子的喜欢甚至关乎到她们出嫁后在婆家的地位,所以四姑娘、五姑娘才会如此讨厌沅芷。 沅芷本想转身离开,对方主动开口她只能礼貌的回应一句。 “劳烦四姑娘挂怀,我已经好多了。” 江惜苒呵呵一笑:“之前大嫂有个头疼脑热的都让大哥好生担心,恨不能把你身上的病气过到他身上去才甘心,如今苏嫂嫂怀了身孕大哥最近要忙着照顾苏嫂嫂这边,便不能像之前那般关心大嫂了,大嫂不会生大哥的气吧?” 沅芷冷淡的笑了一声:“四姑娘这么好奇我们夫妻之间的关系?那不如去你大哥面前好好问问他如何?” 江惜苒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眼底闪过一丝憎恨。 “侯府上下谁人不知我大哥如今最疼爱的是苏嫂嫂?自从得知苏嫂嫂怀孕后,他可是将侯府上下的奴仆都赏赐了一遍呢。” 一旁的叶攸宁面上带着幸福的笑意。 “四妹妹别胡说,安哥对姐姐也很好的。” 五姑娘江姝妍嗤笑一声:“那是之前了,如今放在我大哥心尖上宠着的可是苏嫂嫂,听说我大哥最近夜夜宿在茗香阁,对嫂嫂事无巨细的照顾着,真是羡煞旁人呐。” 沅芷听着她们一番交谈,内心未起半分波澜。 “春荷,我们去别处转转。” 春荷忙点头道:“好,这边苍蝇太多了,许是有夜猫在附近拉了屎,引来这群恶心人的东西嗡嗡乱叫,咱们去花圃那边,奴婢瞧着那边的花儿开的很娇艳呢。” 第34章 落水陷害 听到春荷的一番嘲讽,水榭内的三人神色均是一冷。 叶攸宁缓缓站起身走向沅芷。 “姐姐,四妹妹性子直爽说话没个轻重,总归是孩子心性,你莫要与她计较。” 沅芷冷嘲道:“你见过十八岁的孩子吗?按理说十八岁还未出阁都快成老姑娘了,四姑娘不能总长身体不长脑子。” 江惜苒顿时气的浑身发抖,眼神似两把利刃狠狠落在沅芷身上。 “沅芷,你还以为自己是侯府少夫人呢?哼,如今侯府上下谁不是尊称苏嫂嫂一声大嫂?在我们心里她才是大哥的正妻!你不过就是大哥年少时捡回来的孤女,他喜欢你将你当个玩意儿放在身边宠着,心里没你时你就是那剩下的残羹烂叶一文不值!事到如今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本姑娘倒是要看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那番羞辱的话就如一把利箭射来,深深刺入了沅芷的心口,她紧紧咬着下唇强忍着喷薄而出的怒火。 即便这颗心早已千疮百孔,可当面被人如此直白的羞辱,内心还是很难做到毫不在意。 叶攸宁向前迈出一步,低声对沅芷道:“此时此刻你心里一定很难受吧?如今安哥最在意的便是我和我腹中的孩子,看着我们一家三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你不觉得自己很多余吗?沅芷,等我的孩子出生后他就是侯府的嫡长子,而我身后有整个苏家撑腰,在这侯府无人敢轻视我,而你一介孤女早晚会被安哥厌弃,届时你拿什么和我争?” 沅芷神情漠然的看向叶攸宁,讥讽道:“他要真这么在乎你就应该早些与我和离让你成为他的正妻,如今你都怀了他的孩子了,怎么还不见他将和离书送到我面前?” 叶攸宁春风满面的脸上瞬间变色,得意的神情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汹涌的怒火。 沅芷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冷哂一声道:“江亦安一直求我早些为他生下嫡长子,他说只有我肚子里生出的儿子才有资格继承南安侯府的家业,叶攸宁,他似乎没有你炫耀的那般在乎你啊。” 叶攸宁面目闪过一丝狠厉:“你真以为他很在乎你吗?那不如我们就来打个赌好了!” 话落,她快速抓住沅芷的手大喊道:“沅芷你想干什么?快放开我……啊……” 叶攸宁惊叫一声,身体径直朝身后的湖水栽去。 水榭内的江惜苒、江姝妍姐妹二人快速朝这边跑来。 “不好了,苏嫂嫂落水了!” “快,快来人啊!” 这时一抹身影飞奔而来径直跳入水中,他快速游到叶攸宁身后紧紧抱住她的腰将她托出水面朝岸边游了过来。 上岸后,江亦安抱着呛水的叶攸宁神情冷漠的朝沅芷看去。 “是你推她入水的?” 沅芷不屑的冷笑一声:“你怎么不怀疑她上杆子往湖里跳?” 江亦安脸色一阵阴郁,这时叶攸宁急促的咳嗽了几声,虚弱的开口道:“安哥,别怪姐姐,她只是情绪太激动才无意间推了我一把,并非……并非有意的。” 叶攸宁这番话算是坐实了沅芷的罪名。 春荷怒声道:“你胡说!我亲眼看到是你自己跌入水中的!小侯爷,你与少夫人相伴数年,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江亦安深冷的眸子闪过一丝狐疑,阿芷的确不屑于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若她有心想要害攸宁也不会选择如此蠢笨的办法。 “安哥,我的肚子好难受,咳咳咳……”叶攸宁捂着肚子剧烈的咳嗽起来。 江亦安顾不得多想,低头朝叶攸宁看了一眼,冷声吩咐清风:“快去请陈大夫来!” “是!” 江亦安满脸担忧的抱着叶攸宁快速朝茗香阁的方向走去。 春荷愤恨的目送他们离开。 “少夫人,小侯爷现在眼里只有叶攸宁那个贱人,叶攸宁故意诬陷您,只怕小侯爷会信了她说的话。” 沅芷脑海中浮现出江亦安跳入水中去救叶攸宁的场景,其实他的水性并不好,可看到落水的人是叶攸宁时,他丝毫没有犹豫就跳了下去,还有他上岸时看向她那一记冰冷的眼神,夹杂着质问和愤怒。 可能连江亦安自己都没有察觉,只要有关叶攸宁的事情,他总是那般冲动行事。 —— 叶攸宁落水的消息很快在侯府内传开了,侯爷和苏氏闻讯也急忙赶了过去。 江承晔朝床榻上的叶攸宁看了一眼,眉头紧锁了起来。 “好端端的人为何会落水?” 四姑娘江惜苒立刻走上前:“父亲,女儿亲眼看到是大嫂将苏嫂嫂推入湖中的。” 江承晔面露疑惑:“阿芷为何要推攸宁落水?” 四姑娘道:“当时女儿随口夸赞了苏嫂嫂几句便引的大嫂不悦,苏嫂嫂本是好意上前劝说大嫂,不知哪句话惹到大嫂了,她竟然一把将苏嫂嫂推到了湖里。” 五姑娘紧跟着道:“父亲母亲,女儿也可作证,当时我还听到大嫂说起孩子之类的话,好像起因正是苏嫂嫂怀了大哥的孩子引的大嫂心生嫉恨所致。” 苏氏脸上露出愤怒之色:“这个毒妇竟然敢谋害侯府子嗣,我看她真是活腻了!” 话落,苏氏愤懑的朝江亦安看去。 “安儿,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救下攸宁,只怕此时你看到的就是一尸两命了!这毒妇不能再留了,今日当着我们的面你立刻休书一封将那贱人彻底赶出侯府!” 江亦安放在膝上的双手缓缓收紧:“母亲,此事尚未调查清楚,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苏氏气的胸口一阵闷疼:“事到如今你还想袒护她不成?难道苒儿和妍儿会故意撒谎骗我们?” 江惜苒看向江亦安道:“大哥,当时我和五妹妹就在不远处,我们清清楚楚看到是大嫂将苏嫂嫂推入水中的,除了我们二人之外,还有几个丫鬟也都在场,她们都能为苏嫂嫂作证!” 第35章 大事化小 叶攸宁眼见江亦安还在袒护沅芷,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江亦安的手。 “安哥,你不必觉得为难,当时姐姐也是在气头上才会失去理智推我入水的,我不怪她就是了。母亲,刚刚陈大夫把了脉说腹中的胎儿没什么大问题,此事就算了吧。” 苏氏心疼的看向叶攸宁:“攸宁,你就是太懂事善良才会被某些贱蹄子得寸进尺的欺负,这次她胆敢把手段用到侯府子嗣上,我是断然不能轻易饶恕她的!” 江承晔沉思片刻:“还是将阿芷喊过来问个清楚吧。” 他的话音刚落,沅芷便带着春荷走了进来。 “儿媳见过父亲母亲。” 江亦安的目光径直朝沅芷看去,沅芷没有看他,而是将视线转到了江承晔脸上。 整个侯府上下也只有南安侯还算公正,平日对她也算不错。 “父亲,关于苏夫人落水一事,儿媳有几句话想要单独问四妹妹和五妹妹,还望父亲应允。” 江承晔睿智的目光朝沅芷看了一眼,随即点头道:“此事关乎到你的名誉,你尽管问便是。” “多谢父亲。” 得到江承晔的应准,沅芷转身朝江惜妍看去:“劳烦五妹妹先出去等候片刻。” 江姝妍心里一阵紧张,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我为何要出去?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江承晔沉声道:“妍儿,你先出去。” “是,父亲!” 江姝妍冷冷瞪了沅芷一眼,满心不甘愿的出了房间。 沅芷示意春荷去屋外守着,她顺手将房门关上,缓缓转过身朝江惜苒看去。 “四姑娘说亲眼看到我推苏夫人落水,那敢问当时我用的是哪只手推的她?” 江惜苒神情微微一僵,眼底闪过一抹心虚之色。 沅芷道:“四姑娘说不出来吗?刚刚不是还信誓旦旦说亲眼看到我推苏夫人落水的?” “是……是右手,对,你是用右手推的。” 正常人下意识都会使用右手,她这个回答没什么问题,就怕五妹妹待会儿说出不同的答案来就麻烦了。 难怪沅芷要将五妹妹赶出去,原来是想单独让她们回话,若她和五妹妹回答的不一样岂不就露馅了? 沅芷静静盯着她的眼睛:“你确定是右手?” “我确定!” 沅芷冷声对门外道:“请五姑娘进来。” 片刻,江姝妍走了进来。 沅芷将询问四姑娘的话又问了一遍,江姝妍下意识朝江惜苒看去。 江承晔察觉到这两个女儿神情有异,一记冷眼射向江姝妍。 “妍儿,如实回答!” 江惜妍素来最怕的就是江承晔,被江承晔冷冷盯着,她心跳如锣鼓般咚咚跳个不停,也不知四姐姐刚刚说的是哪只手?万一她和四姐姐说的不同,父亲肯定会认为她们故意撒谎。 纠结一番,为了自保江惜妍决定实话实说。 “当时苏嫂嫂背对着凉亭,我不确定大嫂用的是左手还是右手。” 沅芷冷声道:“所以从你当时所在的角度,甚至根本看不到我有没有推过苏夫人对吗?” “不是的,我看到你们两个人拉扯了一番随后苏嫂嫂才落水的,不是你推的还能是谁?难不成是苏嫂嫂自己落水栽赃给你的?” 沅芷转身看向江承晔道。 “父亲,当时侯府的暗卫就在附近,真相如何他们想必看的一清二楚!” 听到“暗卫”时叶攸宁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江亦安朝门外看去:“你们几个进来!” 他话音刚落,就见三个黑影闪身进入屋内。 他们拱手向江承晔和江亦安行了一礼,其中一人一五一十将当时的情况说出。 “当时属下看到是苏夫人主动去抓少夫人的衣袖,然后不知为何自己就倒向了身后的湖水中。” 江亦安面色阴沉的看向叶攸宁:“攸宁,是这样吗?” 叶攸宁心虚的不敢直视江亦安的目光。 “说话!你为何要诬陷阿芷?” 叶攸宁狡辩道:“安哥,事情不是这样的,我落水前突然觉得一阵晕眩,脚下不慎打滑就跌落到了湖水里,再加上呛了水后整个人意识不清醒,这才误以为当时是被姐姐推入湖中的,绝非我有意去陷害她,何况我即便不为自己的安危考虑总不会拿我们的孩子去冒险吧?” 江亦安陷入沉思,攸宁怀有身孕,就算她真的不喜阿芷也不会拿孩子去涉险,或许真的只是一场误会。 叶攸宁见江亦安神情有所松动,哭的梨花带雨,仿佛自己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总归是我对不起姐姐。” 话落,叶攸宁掀开被子下床,当即就跪在了沅芷面前。 “是我害姐姐被误会,我诚心向姐姐道歉,还望姐姐能原谅我一时犯下的糊涂!” 不等沅芷开口,苏氏急忙走上前伸手将叶攸宁搀扶起来。 “你还怀有身孕别动不动就下跪,小心惊动了腹中的胎儿!沅氏,这次是攸宁不对,之前你害她新婚夜独守空房,这次就算扯平了,此事就此揭过日后谁都莫要再提起,让攸宁好好休息,其他人都退下吧。” 江亦安则坐在那里默不作声,显然也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沅芷讥讽的扯了扯唇角,早就预料的结果她还期待什么? 第36章 彻底解脱 回到栖云阁 沅芷从柜子里取出一张契书交给春荷。 “这是你的卖身契,拿上它你就彻底自由了,今后离侯府远远的,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春荷一脸拒绝:“奴婢不想离开少夫人。” “傻姑娘,你不能守在我身边一辈子,缘聚缘散终有时,要学会独自面对未来的生活。我给你那一千两银票好好收起来,莫要让别人知道你身上有这么多银子,你心灵手巧盘一间铺子做些小生意养活自己应是不成问题。” 听着沅芷为自己规划好的一切,春荷立刻跪在了沅芷面前。 “少夫人,奴婢日后就待在京城哪儿都不去,奴婢会按照您的吩咐盘一家铺子做生意,但这间铺子不是奴婢的而是少夫人您的,若赚了钱奴婢都给少夫人存起来。” 沅芷眼睛微微酸涩,那年大雪天看着她瘦瘦小小蜷缩在破旧的寺庙里,一时心生怜悯将她带回府中,如今也只有这姑娘依旧对她不离不弃。 —— 深夜 沅芷刚准备休息,门窗突然被人用力推开,随即一抹身影纵身一跃进了房间。 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沅芷蹙眉神情不悦的看向闯入屋内的男人。 江亦安显然是喝了不少酒,走起路来脚下有些虚浮,沅芷坐起身目光戒备的盯着他。 “小侯爷走错门了,这里不是茗香阁。” 江亦安呵呵笑了两声,他微微抬头朝沅芷看来,眼神里满是朦胧的醉意。 “我知道……这里是阿芷的栖云阁。” “既然知道,还请小侯爷早些离开,我要休息了。” 江亦安踉跄着走到床边坐下,伸手一把握住了沅芷的手腕。 “我……我就是来找阿芷的,阿芷,你不要对我这么冷漠好不好?我真的很想来看看你,可我……可我害怕你看向我的眼神,这双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温柔缱绻,只有……只有无尽的冷漠……,每当你用如此冰冷的目光看向我的时候,我的心口就像被一把刀子一点点的割开,这里真的很疼!” 江亦安抓着沅芷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处,眼圈泛着水光,就像是被人遗弃的大狗狗一般可怜又无助。 若不是被他一次次欺骗,他这般受伤的神情真让人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可惜此时的沅芷早已心硬如磐石,她神情冷漠的抽回自己的手。 “江亦安,喝醉了就回去好好睡觉,别深更半夜跑到我这里撒酒疯,我没心情听你说这些醉话!” 沅芷不想和他单独待在一起,起身下床径直走到屋门口,打开房门朝外面冷声喊道。 “清风,把你家主子带走!” 漆黑的院子里一片寂静,等了片刻没有见到清风的影子。 沅芷神色不悦,她断定清风和暗卫就在四周,可他们摆明了想装聋作哑。 “阿芷!” 江亦安像个跟屁虫似的黏了上来,从沅芷背后抱住了她的腰:“别赶我走,我……我清醒的时候不敢来找你,只有……只有把自己灌醉才敢过来,求求你别赶我走!” 沅芷闭了闭眼,下一秒用力掰开江亦安的手,转过身冷冷看向他。 “江亦安,你并没有喝醉对吧?今日你将叶攸宁从湖水中救上来时不假思索怀疑是我推她落水,若眼神能杀人的话你当时的眼神会狠狠刺穿我的心脏,这就是你口口声声对我的爱?在我与叶攸宁之间你从未坚定的站在我这边,你放任府中下人对我轻视嘲讽,却将你对叶攸宁的宠爱大张旗鼓的抬到明面上,闲暇想起我时就如现在这般假意演出一番深情戏码,你不累吗?你不累我看的都累了!” 话落,沅芷绕开江亦安走回屋内。 “你走吧,今后若无事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江亦安立刻走到沅芷面前,双手用力抓紧她的手臂:“阿芷,天地可鉴我江亦安对你绝对出自真心!不然我也不会在当年冲破重重阻碍娶你为妻,攸宁是苏丞相的女儿如今又怀着身孕,她若在侯府有什么意外苏丞相那边不好交代,当时只有你二人在场,攸宁落水时又故意大喊你的名字,所以我才误以为是你做的,那一刻我害怕的不是攸宁会出事,更害怕你会因此受到责罚,当时一心急就口不择言的凶了你。” 沅芷神情漠然的挣开江亦安的手,缓缓后退了一步。 “江亦安,我说过我比你原想的更了解你,你冷眼旁观我在侯府被人苛待无非是想让我认清现实,若没有你的依仗我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在这吃人的侯府将举步维艰。在我和叶攸宁之间你次次选择她,爱她也好忌惮她背后的相府势力也罢,我都注定是被忽视的那一个,所以你心里是如何想的并不重要,你的下意识选择足以证明我是那个可以随时被舍弃的人!” 江亦安立刻摇头否认:“不是这样的,我承认这些日子我整日宿在茗香阁,故意当着众人的面捧着叶攸宁是想逼你对我服个软,我想让你像从前那般依赖我,可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倔强?” 沅芷突然轻笑一声,江亦安有些莫名的看着她。 “阿芷……” “我爱你时可以全身心依赖你,可我如今不爱你了啊!” 江亦安听到沅芷轻飘飘的这句话,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呆愣愣的望着她,那双深沉的眸子里从难以置信到愤怒。 他紧紧攥起拳头:“这种话不要乱说。” 沅芷嘲讽道:“当初在我身边时你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叶攸宁,如今你已经如愿以偿娶了她却又跑到我面前故作深情,江亦安,你是不是贱啊?” 对上她满是嘲讽的目光,江亦安深吸了几口气:“阿芷,别再挑衅我的底线!” 沅芷抬起下颌冷冷看向他:“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厌恶看到你这张脸,你却还想让我给你生孩子?我是身份卑贱但不是骨子里下贱,你想享齐人之福就去找别的女人,别整日来恶心我!” 江亦安暴怒的上前一把掐住沅芷的脖颈:“沅芷,你非要逼疯我吗?我让你别说了别说了!” 他心里闪过一道狠厉,掐着沅芷的手缓缓收紧,内心有一道邪恶的念头在怂恿他用力掐下去。 沅芷呵呵一笑,滚烫的泪水从眼角缓缓滑落,她因呼吸不畅面颊被憋的通红,眼睛却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用力掐下去,你我就都解脱了!” 既然逃不掉,她宁愿一死也不想继续待在这个牢笼里! 第37章 穿越女失算 江亦安目光赤红的盯着沅芷的脸,看着她眼角滑落的两行清泪心口狠狠抽痛了一下,整个人也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一把将沅芷拥进怀里,死死的抱紧她。 “阿芷……,你激怒我无非就是想让我厌弃你,想让我给你一份和离书放你自由。别做梦了,这辈子我都不可能放你离开,就算是一对怨偶我们也要互相纠缠下去,至死方休!” 沅芷发了狠的咬上江亦安的脖颈不放,江亦安剑眉微微一蹙,抱着沅芷的双臂越发收紧了力度,温热的血液沿着江亦安的脖颈流淌而下,片刻之间沾湿了他的衣襟。 等沅芷泄恨后,江亦安静静注视着她。 “明日母亲要去南山寺祈福,你也跟着去散散心吧,我会亲自护送你们过去。” 话落,江亦安温柔的伸手抚上沅芷的面颊:“私下里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你乖乖留在我身边。” 沅芷心如死灰的盯着面前的男人,江亦安看似端方知礼不过是侯府教养出的虚假一面,真实的他冷血又偏执,只要是他认定的人哪怕是自己亲手摧毁也不会轻易放手! 她就像被他操控的提线木偶,挣扎的越激烈手腕上的那根线就会被收的越紧,直到她彻底麻木到自愿放弃为止。 —— 当晚江亦安死赖在这里不走,沅芷的精力已经耗尽了只好当他不存在,回到床上躺下一股沉沉的疲倦感瞬间袭来,没多久就昏睡了过去。 江亦安最先躺在美人榻上,听到沅芷呼吸逐渐放缓这才起身走到床榻前坐了下来,痴痴的看着沅芷沉静的睡颜许久,他情不自禁俯下身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 如今只有在她熟睡时才是他记忆中温柔体贴的小姑娘。 茗香阁 叶攸宁坐在屋内静静等候着,目光不时朝屋外看一眼。 “二夫人,您是在等小侯爷吗?” 叶攸宁面上带着几分愁容,自从她落水的真相被当众揭穿后,江亦安就再也没来看她一眼。 往常他即便不宿在茗香阁也会抽空来看看她,可今日竟然连派人传个话都没有。 小桃小心翼翼瞧了叶攸宁一眼:“要不奴婢出去打听一下?许是小侯爷有事耽搁了。” 叶攸宁沉吟片刻方才点了点头。 小半个时辰后,小桃方才匆匆回了茗香阁。 “二夫人,奴婢打听到小侯爷的去处了,他……他今晚宿在了栖云阁那边,奴婢听那边的丫鬟说今晚小侯爷喝多了酒,眼下主屋的灯都熄了,想必是睡下了。” 叶攸宁听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心里一股巨大的怨念翻涌,她气的浑身颤抖,泄恨般猛然将桌上的茶具挥落到地面上,上等的白瓷官窑茶壶顷刻间摔得稀碎,吓得小桃瑟缩着身子不敢上前。 “江亦安,你这个大骗子!口口声声说心悦的人是我,说什么只把沅芷当妹妹照顾,可你如今在做什么?” “二夫人,您怀着身孕千万别动怒,小心伤到腹中的胎儿,小侯爷想必是觉得今日少夫人受了些委屈,他心里有愧才会过去安抚一下,您别多想。自从您嫁入侯府后小侯爷对您宠爱备至,府中的下人可都看在眼里呢,小侯爷的心里肯定是有您的。” 叶攸宁呵呵冷笑一声,她可不是这些困于后宅的古代女子,她要的爱是平等的,江亦安既然爱她就只能爱她一人,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若不是知道江亦安和沅芷未曾圆房,他身边这些年除了沅芷以外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她也不会这么快将自己给了他。 本以为只要她耍些手段江亦安就会彻底偏向她这边,可如今看来是她低估了沅芷在江亦安心里的地位! 撒了一通火气后,叶攸宁渐渐冷静了下来。 “小桃,往年夫人去南山寺上香时小侯爷和栖云阁那个女人会一同前去吗?” 小桃道:“历年小侯爷和少夫人都会陪同前往,今年想必也不会落下。” 叶攸宁紧紧攥紧拳头,眸子里闪过一抹深冷的恨意。 “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 “是!” —— 翌日 沅芷醒来时江亦安已经不在房内了。 春夏端着洗漱盆具走入屋内。 “少夫人醒了?小侯爷早朝时给您留了话,说是等他下了早朝后就送夫人和您一起去南山寺上香。” 沅芷想到昨晚江亦安曾提过此事,当时她本想拒绝,突然想到南山寺的弘一大师不仅佛法高深还精通岐黄之术。 她近段时日身子越来越差,还时常心悸吐血,便想到趁此机会请弘一大师给号脉看一看。 其实有一个猜测一直藏在她心里苦无机会查证,如今这侯府没有一个可靠的人,或许弘一法师就是这个突破口。 一个时辰后,江亦安下了早朝就匆匆赶回了侯府。 侯府门外此刻停放着数辆马车,清风带着二十名侍卫已经等候在侧。 不久,叶攸宁和苏氏带着几名丫鬟婆子从府中走了出来。 “母亲!” 江亦安翻身下马走到苏氏面前作揖请安,目光朝苏氏身旁的叶攸宁看去。 “攸宁怀着身孕今年就别去南山寺了。” 叶攸宁道:“安哥,我也想在佛祖面前为咱们的孩儿祈福,保佑他能平平安安的降世,此事母亲已经同意了。” 苏氏笑着点了点头:“攸宁想去就带着她一起去吧,路上行车慢些便是了。” 江亦安沉默不语,原本他是想带阿芷上山散散心,或许在山上小住几日能增进夫妻感情。 叶攸宁表露出失落的神色:“安哥,难道你不想为我们的孩儿祈福吗?” “山路崎岖,你怀孕初期胎儿还不稳,我是担心你身子会吃不消。” 叶攸宁握住江亦安的手轻轻摇晃,撒娇道:“有你陪着我不会有事的,你就带我去嘛!” 苏氏也劝说道:“安儿,去年我曾在寺中为你们求了一子,如今攸宁顺利怀有身孕,这次带着攸宁上山也算是还愿了。” 江亦安不好再拒绝,只能点头应下。 这时,沅芷在春夏的陪同下走出侯府,目光冷淡的朝江亦安、苏氏、叶攸宁几人扫了一眼,随即缓步走上前来。 “儿媳见过母亲!” 苏氏面对沅芷时神情转瞬间冷漠下来。 “还以为你这副身子骨今年撑不住去南山寺了。” 沅芷微微颔首,语气淡然:“为侯府祈福是儿媳的本分,即便身子不适也是要去的。” 苏氏轻哼一声:“你若真有这份心,等上了山别整出什么幺蛾子便好!” 江亦安走到沅芷身前替她挡下了苏氏凌厉的视线:“母亲,阿芷上山也是为侯府祈福,她这些年可从未落下。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启程了!” 苏氏冷着脸瞪了江亦安一眼,被儿子当众落面子心里颇为不悦,甩着脸朝第一辆马车走去。 第38章 沅芷中毒 南山寺 坐落在京郊三十里外的南山山脉上,是汴京城最负盛名的第一古刹,寺内常年香火鼎盛,更有大德高僧在此修行,汴京城里的达官显贵们每年都会前来寺庙为家族上香祈愿。 南安侯府的队伍临近中午终于赶到了南山寺,在寺庙僧人的带领下,苏氏、江亦安、沅芷、叶攸宁四人先去了大雄宝殿上香,随后便去了寺庙后院为香客们准备的寮房内。 “一会儿会有人将斋饭送来,几位施主若无事贫僧就先告退了。” 苏氏、江亦安双手合十朝着僧人见了一礼。 “小师父请便。” 沅芷目送那僧人离开,紧随其后跟了出来。 “小师父留步。” 僧人停下脚步,转过身双手合十面向沅芷。 “施主可是有什么吩咐?” 沅芷问道:“听闻弘一法师医术高明,我最近身体有些不适,在京中请了不少大夫也没查出病症,便想求大师为我看诊一二。” “阿弥陀佛,施主来的很巧,师叔祖昨日才从无望崖闭关出来,您随贫僧来吧。” 沅芷面上一喜,双手合十道:“多谢!” 二人离开香客寮房一路朝寺庙东北角的方向走去,穿过一片竹林后到达了一座篱笆小院门外。 “施主稍等片刻,贫僧这就进去通禀一声。” “有劳!” 沅芷等在篱笆院外面,僧人推门走了进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僧人方才缓步从竹屋内走出来。 “施主,师叔祖有请!” 沅芷跟着僧人走入竹屋,屋内简洁明亮,一位身穿素色灰布僧袍的老者盘膝坐在蒲团上,他的脸色红润慈祥,留着一缕花白胡须,整个人透露出莫测高深之感。 “见过弘一法师!” 老者缓缓抬眸看向沅芷,沉静的目光静静注视了她片刻。 “施主请坐吧。” 沅芷道了一声谢径直走到弘一法师对面的蒲团盘膝坐下。 “听慧仁说施主是来求医的?” 沅芷点头道:“正是,最近我时常感觉心口刺痛难忍呼吸不畅,偶尔疼痛剧烈时还会咳血昏厥,请了几位大夫诊脉却只说我是身体虚弱所致,可我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像虚症这么简单。早就听闻大师慈悲为怀常常行医问诊悬壶济世,从而慕名上山前来求见大师。” 弘一法师听后点了点头:“还请施主将手放在桌上。” 沅芷伸出右手放在茶桌上,弘一法师按在她的脉门仔细诊断了起来。 “施主这个症状有多久了?” “一月有余,大师可瞧出病症了?” 弘一法师意味不明的看了沅芷一眼,缓缓收回自己的手道:“夫人并非生病所致,而是中毒!” 沅芷长睫微微一颤,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竟然真的是中毒? 最近她也有所怀疑,之前自己的身体明明好好的,自从叶攸宁出现后她才突然出现这种情况,而叶攸宁偏巧精通医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对她下毒并非难事。 “大师可知我身中何毒?” 弘一法师道:“此毒乃是苗疆五毒之一的三色花,此花色泽艳丽花瓣为红紫黄三色,花芯可散发一种毒雾,人若吸食此物便会出现心口绞痛呼吸不畅之感,最终导致心力衰竭而亡,中毒前期很难通过脉象诊断出来,属于障毒的一种,从施主的脉象来看你中毒的时间已经很长了,毒液沁入肺腑,若不及时服用解药怕是最多撑不过三个月。” 沅芷脸上一片阴郁,按照她中毒的时间来推算,应该是在叶攸宁来侯府不久就对她下毒了,那么早她就预谋好了要铲除自己,还真是煞费苦心。 “大师可有办法解此毒?” 弘一法师道:“三色花的花芯为毒花根为药,只要拿到三色花的花根入药便可解毒,只不过南疆距离汴京几千里远,那边又多是丘陵山地常年雾障弥漫,即便快马加鞭一个来回也要三四个月时间,施主的身体怕是等不及,为今之计只有找到下毒之人逼她拿出解药是最稳妥的办法。” 沅芷陷入沉思,叶攸宁既一心想让她死又怎肯交出解药? 即便她将中毒一事告诉江亦安,以他对叶攸宁的信任只怕也不会轻易相信自己。 “大师,难道这汴京城就没有人可以解三色花的毒吗?” 弘一法师捋了捋花白胡须,陷入一阵沉思。 “老衲倒是想起一个人来,此人医毒双绝只不过性子太过孤冷,怕是没那么好说话?” 沅芷追问道:“何人?” “少师温溯白,他出自青云门下还曾前往苗疆待过三年,三色花在苗疆并非稀缺之物,他手里可能会有此毒的解药。” 温溯白? 沅芷陷入一阵沉默。 那日她昏倒在花园便是温溯白将她送回的栖云阁,若他真的医毒双绝那日就应该发现她中毒之事,他却选择袖手旁观不予告知,想必是不想插手侯府之事。 离开弘一大师的竹屋沅芷一路往香客的住处走去,在穿过那片竹林时上方茂密的竹叶轻轻晃动,发出一阵沙沙的声响。 沅芷顿时察觉到周围的异样,她提起裙摆加快了脚步朝竹林外跑去,可那声响距离她越来越近,一抹鬼魅身影从眼前略过,随即沅芷后颈猛然一股钝疼袭来,眼前场景快速旋转,片刻后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第39章 生死选择 当沅芷苏醒时发现自己身处在山顶上,身后便是深不可测的万丈悬崖,一股股阴冷的风呼啸而过。 “醒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沅芷抬头望去便见叶攸宁带着两名五大三粗的壮汉缓步走来。 沅芷冷冷看向叶攸宁:“叶攸宁,你到底想干什么?” 叶攸宁呵呵一笑,径直走到沅芷面前。 她居高临下的望着跌坐在地上的沅芷。 “我只是想让你认清现实,也让安哥看清自己内心究竟爱的是谁。沅芷,其实我挺可怜你的,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却偏偏嫁给了身份尊贵的南安侯府的小侯爷,你想要在侯府安稳活下去就只能依靠安哥施舍的那点宠爱,可如今安哥爱的人是我,你的存在就显得多余了。” 沅芷心里一阵紧张,她已经大致猜到叶攸宁接下来想做什么了。 “叶攸宁,从你来到侯府我自认从未有意刁难过你,是你不顾女子名节勾引江亦安在先,又在暗中给我下毒想要致我于死地在后,你我的那点恩怨无非就是因为一个男人,若你肯放我离开我保证会远离京城,此生都不会再踏足这里。” 叶攸宁呵呵一笑:“中毒的事你已经知晓了啊?本来想着再让你多活几日的,可你的存在实在膈应到我了,在我的家乡有一句话,叫做不被爱的人才是第三者,我与安哥在漠北相识,我们一起在战场御敌几经生死,他曾在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刻给了我温暖和希望,我们彼此心悦对方,可是安哥碍于对你许下的承诺不得不肩负起照顾你的责任。沅芷,只要你活着一天就会是横插在我和安哥之间那块绊脚石,所以你必须永远消失我才能安心。” 话落,叶攸宁缓缓蹲下身与沅芷对视,挑衅的勾唇笑了一声。 “南街那晚你眼睁睁看着我和南哥在屋内恩爱缠绵,想必你也清楚当时安哥有多急切热情吧?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迟迟不肯与安哥圆房,这才让他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我,他初次体验快感是在我身上,从懵懂到娴熟,从柔软到坚挺全都是因为我,是我让他一夜之间变成了真正的男人,这就注定我叶攸宁的名字将永远烙印在他的心上,你说他怎么可能忘记我?” 叶攸宁得意一笑,抬手掐住了沅芷的下颌仔细打量一番。 “你长得的确很美只可惜败在了不懂男人上,一个木头美人看久了就会觉得无趣,而我能带给安哥的新鲜刺激是你永远都给不了他的,希望下辈子你能投个好胎平平安安过完一生。” 沅芷眸光凌冽的盯着叶攸宁。 “你真觉得这是他爱你的表现?叶攸宁,其实你内心很惶恐吧,你害怕江亦安对你只是一时的新鲜,你怨恨我即便如何冷淡他,他还是像条狗一样上杆子去我那里,昨晚他装作喝醉赖在栖云阁不走,想必你一整夜都睡不安稳吧?不然你也不会如此急不可耐想让我死!呵呵,你以为自己很了解男人?其实你错了,太容易得到的东西都是廉价的,而他对你究竟是情还是欲你看的明白吗?” 叶攸宁被沅芷一席话彻底激怒,得意的脸上闪过一道狰狞。 她猛地抬手朝沅芷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那就让我们来看看在生死攸关的那一刻,江亦安到底会选择谁!” —— 南山寺 江亦安去了沅芷的房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他喊来春夏询问一番才得知沅芷去见了弘一大师。 随后他跟去了弘一大师的住所,却被告知沅芷半个时辰前就走了。 江亦安心里顿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他匆匆赶回寮房那边,清风正巧带着一批护卫从院子里走出来。 “主子不好了,少夫人和苏夫人被人劫持了,这是那贼人留下的书信。” 江亦安心口骤然一紧,急忙从清风手中拿过书信快速打开看了一眼,俊逸的脸上倏然闪过震怒。 “跟在阿芷身边的暗卫呢?” “在少夫人离开弘一法师住所后,有人暗中故意引开了暗卫,等暗卫发现上当时少夫人已经被劫持了。” 江亦安神色阴翳:“是南山匪寇,立刻调集所有侍卫随我去救人!” “是!” 江亦安带着二十名侯府侍卫急匆匆离开南山寺,苏氏得知叶攸宁被绑架了,担心她腹中的胎儿有什么闪失,立刻带着丫鬟婆子和几个小厮紧跟了出去。 来到信上所说的那处悬崖前,江亦安看到沅芷和叶攸宁被两名大汉挟持着站在悬崖边上。 江亦安眼神里射出一道寒光,愤怒的朝那两个壮汉看去。 “放开她们!” 其中一名壮汉冷笑道:“江小侯爷身边拥有这么两位大美人真是艳福不浅啊,一个是与你少年相知相许的妻子,另外一个是你宠爱备至的红颜知己,如今这二人都在老子手里,你想让谁活下去选一个吧。” 江亦安紧握双拳眼神里迸射出浓浓杀意。 “只要你放开她们,你们想要什么我都答应!” “呵呵,当年你们南安侯府杀害我寨中百十余口时可曾想过也有今日?老子就是想要你尝尝痛失亲人的滋味儿,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这两个女人你只能选一个,另外一个今日必须死!” 江亦安心口翻涌着滔天怒火,恨不得将这两个匪寇千刀万剐才甘心。 “还不选?既然你不知道该选哪一刻,那就先从这个小美人开始吧。” 大汉的刀子恶狠狠抵在叶攸宁纤细的脖颈上,锋利的剑刃轻而易举将她细嫩的脖子划出一道血痕。 叶攸宁泪眼婆娑的望向江亦安。 “安哥,我不想让你为难,你救姐姐吧!” 江亦安焦急喊道:“不要伤她,你想报仇应该找我,我愿意拿自己的性命换她们的命!” 壮汉嗤笑道:“老子不稀罕你的命,看着你往后余生都生活在愧疚中老子才开心,最后一盏茶的时间,若你做不出选择老子就先送这个美人下黄泉了!” 江亦安下意识朝沅芷看去,她就那样平静的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期待,江亦安整颗心乱作一团,选择谁另外一个都要九死一生,他要如何抉择? “安儿!” 苏氏在秦嬷嬷的搀扶下匆匆跑上前来。 “你还在犹豫什么?攸宁怀了你的孩子,你当然要保她母子平安啊!” “我……” 江亦安张了张口,始终没办法喊出那个名字。 苏氏走到清风身旁,一把抽出清风腰间的佩剑。 “夫人不可!”清风立刻出声阻止。 苏氏将剑刃抵在自己脖颈上,目光死死盯着江亦安。 “安儿,若我江家血脉今日有任何差池,你我都愧对江家列祖列宗,若你不救攸宁和孩子,今日我便死在你面前!” 江亦安处于崩溃边缘,一个是怀了他孩子的女人,一个是从少年便与他携手相伴的妻子,身后还有母亲以命要挟,江亦安紧紧握着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放了她……放开攸宁!” 喊出叶攸宁名字的那一刻,江亦安下意识侧目看向沅芷的方向,眼底是深深的愧疚痛苦之色。 “阿芷……” 叶攸宁在看到江亦安选择了自己时,眼底不易察觉的闪过一抹胜利的笑意。 沅芷淡然一笑,眼神里无悲无喜。 “曾经我坚信那个背着我走出雪山的少年郎会永远遵守他的承诺许我一世安稳,他说过无论将来发生何事我都是他的第一选择,然而事实再一次证明,在我与叶攸宁之间,你却始终选择的都是她。”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期待他会选择她,正因为没有期待所以此刻她也没有什么失望可言。 只是若今日是她的死期,她祈祷接下来的生生世世都不要再和这个男人相遇了! 第40章 恢复记忆 江亦安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袖中的暗器随时准备出手。 这时,挟持沅芷的大汉冷冷一笑。 “美人儿,看来你夫君心里更在乎的是他的红颜知己,既然他已经做出了选择,那老子只好亲自送你一程了!” 话落,壮汉挟持着沅芷退到悬崖边缘伸手就要把沅芷推下去,斜前方的一棵大树上突然嗖的一声射出一支箭,其中一名壮汉当场被射杀,挟持沅芷的那名壮汉浑身一震,一双铜铃大眼死死盯着被射杀的兄弟。 “老三!” 江亦安趁机挥出袖中暗器径直射入了壮汉左侧胸口,与此同时他闪身上前一掌挥向壮汉面门,另外一只手猛然扯住了沅芷的手腕。 那壮汉坠落悬崖的瞬间一把抓住沅芷的手臂,眼神里闪过怨毒之色。 “江亦安,我要拉着你的夫人一起下地狱!我要让你永远活在痛苦中饱受折磨,哈哈哈!” 沅芷整个人被壮汉带着向悬崖坠落,江亦安握着沅芷的那只手却死死攥着。 “阿芷撑住,我拉你上来。” 沅芷整个身体悬空,她的视线朝下面湍急的河流看去,目光带着决绝之色。 “江亦安,若离开你是付出生命为代价,我甘之如饴,这一次是我不要你了!” 话落,沅芷拔下发髻间的簪子用力刺向了江亦安的手背,江亦安的手瞬间没了力气,沅芷整个身体在他眼前急速坠落! “阿芷!” 江亦安瞳孔剧烈收缩,在这短暂的一瞬,他的脑海中快速闪过曾经与沅芷朝夕相处的画面,一股撕心裂肺的悲痛紧紧笼罩着他。 叶攸宁走到江亦安身旁假意安慰:“安哥,是姐姐一心求死你别太自责,今后我和孩子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苏氏见江亦安呆呆跪在崖边整个人仿佛僵化了一般,她心里有些担心。 “安儿,攸宁也受了不小的惊吓,我们还是先送她回寺里吧。” 江亦安低垂着头,眼泪不断从眼眶里涌出,心痛到连呼吸都是滚烫的。 “阿芷没有死,我要去悬崖下救她。来人,立刻随我去山崖下寻找少夫人!” 江亦安猛然站起身,叶攸宁用力拉住他的手:“安哥,你清醒一点,下面是湍急的河流,她掉下去怎么可能还活着?” 江亦安一记摄人的眼神狠狠瞪向叶攸宁,那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叶攸宁顿时吓得心口一慌,不敢再直视江亦安的目光。 “阿芷还在等着我,我要下去找她,你们谁都不要拦我!” 江亦安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头也不回的朝山下而去。 —— 山崖下 一行人骑着马从河边经过,隐约看到前方一处礁石附近躺着一个人。 “保护主子!” 十几名身着玄衣的护卫立刻将一名青年护在中间,为首的男子朝那片礁石区仔细打量了一眼。 “南箫,你过去看看。” “是!” 唤名南箫的侍卫立刻翻身下马走上前去查看,发现躺在这里的竟然是个女子,他蹲下身伸手在女子鼻尖探了探呼吸。 随即站起身喊道:“主子,这女子还活着!” 云澹带着一众侍卫走上前来,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向地面昏迷不醒的女子,当看清女子的容貌时凤眼倏然一震。 “淼淼?” 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女子身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撩开女子脸颊上的碎发,完全看清了女子的容貌云澹情绪激动的将女子抱进怀里,眼泪不受控的夺眶而出。 “她是淼淼,我的淼淼终于回来了!” 南箫等人面露震惊之色。 她竟然是失踪多年的琼华长公主? 云澹扯下自己身上的银色披风紧紧包裹在女子身上,随即将人打横抱起朝马匹走去。 “快,去宣太医!” “是!” —— 江亦安带着侯府侍卫沿着山崖下的河道遍寻了整整一日,始终没有找到沅芷的下落。 别说是活人了,连尸体的影子都没有。 清风和一众护卫心里都认为沅芷很可能顺着湍急的河流被冲走了,即便真的找到了也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可江亦安不肯放弃,他们也只能遵从主人的命令继续寻找。 当晚电闪雷鸣,狂风骤雨接踵而至,江亦安冒着大雨沿着河道继续往前走,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愿。 “主子,您已经找寻少夫人一天一夜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而且现在下着大雨河道里的水一直在上涨,留在这里会很危险!” 江亦安摇了摇头,脚步未曾停下。 “不能回去,阿芷最怕黑了,她肯定在等着我去救她,若去晚了她该害怕了。” 大雨滂沱,天地间仿佛拉起了一道厚重的雨幕,雨水淋在身上透着刺骨的寒凉也冲刷了满身的疲惫。 江亦安不知疲倦的继续寻找,最终引发高烧昏倒在河边被清风和护卫们连夜送回了南山寺。 三日后,江亦安的身体好转一些就开始继续寻找沅芷的下落。 这几日他调动了侯府所有势力,联合官府的捕快一起在山崖下地毯式搜寻,今日一早在河流下游一个分叉口处找到了一具男尸,最终证实这具尸体就是那日挟持沅芷坠崖的匪寇。 捕快走到江亦安面前:“小侯爷,在这具男尸附近并未发现少夫人的踪迹,再往下游就到临江主河道了,那里的水流更为湍急,若少夫人……一时半会儿很难找到。” 捕快心知江亦安不想听到最坏的结果,可他们动员上百人沿着河流一路找寻了三天三夜,附近的树林草丛也都仔细盘查过,依旧没有找到沅芷的身影,这里已经是河流最末端的一段,若沅芷顺流而下进入了临江内,即便是尸体可能都要被大鱼分食殆尽了。 江亦安深吸了一口气,心口撕裂般的疼痛,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啃食他的灵魂,往日的回忆一帧帧在脑海中浮现,沅芷的音容相貌这几日不断出现在他的梦中,如同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他想过沅芷若真的死了他会难以承受,可真的切身体会到这种感觉,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没找到人就继续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捕快无声轻叹:“卑职领命!” 第41章 蠢蠢欲动 长乐宫 沅芷悠悠转醒,目光好奇的打量着眼前富丽堂皇的宫殿,眉心一股刺痛袭来,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随即一段段陌生的画面如潮水一般快速闪过。 她神情痛苦的敲打自己的头部,试图将那些不断输入脑海中的记忆赶出去。 “淼淼!” 一双温热的大掌伸向沅芷,阻止了沅芷自残的动作,对方俯下身将她揽入怀里,轻柔的拍着她的后背。 “别怕,哥哥在。” “哥哥?” 沅芷昂起头静静注视着面前的男人。 此时他也正满眼柔情的凝视着她。 “哥哥在,淼淼别怕!” 沅芷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她都记起来了! 她并不是什么南安侯府的远房表姑娘沅芷,她的父亲是威名赫赫的镇北王,母亲是大明第一女将西林将军,他们夫妻二人常年镇守西林关,膝下只有她一个女儿。 十五年前先帝突然病逝引发朝局动荡,先帝膝下唯一的皇子云澹登基称帝,四皇叔晋王云泓起兵靖州一路北上,在短短三个月内连破七座城池,眼看叛军就要打进汴京城了,远在西北的镇北王祁景与西林将军阮妩带领十万西林军临危受命南下平叛。 这场关乎大明生死存亡的战争整整打了五个多月,十万西林军对抗晋王二十五万叛军,这场兵力悬殊的硬仗打的十分艰难,最终镇北王祁景与西林将军阮妩带领五百精锐深入敌营诛杀了晋王,而他夫妻二人也在这场战役中双双殉国。 五岁那年父母战死沙场,她被接进皇宫册封为琼华长公主,赐皇家姓氏,成为新帝唯一的妹妹,年仅八岁的新帝为她取名“乐”字,希望她一生都能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新帝云澹感念镇北王夫妇的恩情,对小云乐十分照顾,虽说叛乱被镇压,但那些年前庭的局势依旧不稳,云澹一个八岁的孩子即便早慧聪颖也不是朝堂那些士族门阀的对手,再者太后苏氏并非云澹的生母对他亦无半分母子亲情,可想而知那些年云澹过得有多艰难。 若说云澹此生最庆幸的事,莫过于主动提出接云乐入宫成为他的妹妹,有这个小女娃陪伴着他,那些深宫孤寂的岁月里才有了一丝温暖。 云澹满眼心疼的伸手将云乐脸颊上的泪痕抹去:“乖乖不哭,告诉阿哥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坠落悬崖?” 云乐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可对于这些年的经历却只字不提。 云澹虽然很想了解她这些年的遭遇,可云乐不想提起他便猜到那些过往定然都是不好的经历。 “不想说哥哥就不问了,如今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今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 云澹整个下午都待在长乐宫陪着云乐,即便云乐大多时候都在昏睡,他也会静静坐在床边看着她沉睡的模样。 记忆里的小姑娘英姿飒爽、雷厉风行,她承诺说要当他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刀,所以她刻苦熟读各类兵法古籍,努力练习各派武功,她创建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宿卫营替他绞杀佞臣、平叛匪寇、肃清朝纲,很多时候他不必多言她就能猜到他的心思。 只要是他想杀的人,她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此人,他们一明一暗逐渐把控了朝堂风向,也让他成功摆脱了太后一党的束缚顺利亲政。 云澹以为他们会一直这么相互依偎着走下去,直到那年她主动请缨前去漠北御敌,让他彻底失去了她的踪迹。 找寻了这么多年他始终坚信淼淼还活着,如今上天眷顾终于将他的淼淼还给了他。 “陛下!”南箫径直走入殿内。 云澹伸手帮云乐掖好被角方才缓缓站起身。 “出去说。” 南箫点了点头,跟随云澹一起出了长乐宫来到偏殿的一处书房内。 “查清楚了?” 南箫道:“前几日南安侯府的小侯爷协同家眷去了南山寺上香,当日他的正妻和新娶进门的平妻一同被匪寇挟持,江小侯爷选择救了那苏氏,他的正妻沅氏则被匪寇推落悬崖生死不明,这些日子江小侯爷一直派人在山崖下寻找他夫人的踪迹,而他夫人坠崖的地方刚好距离我们发现长公主的地方相距不远。” 云澹幽深的凤眸里闪过一抹冷意,背在身后的双手缓缓收紧。 “你是说云乐很可能就是江亦安的妻子?” 南箫点了点头:“通过侯府下人的描述来看,那位沅氏与长公主的相貌十分吻合,应该就是同一个人。” 云澹的脸色瞬间阴沉,眉头紧紧蹙起,眼神中透出一股阴翳之色。 他从小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的小姑娘竟然被人如此对待,这些年淼淼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嫁给江亦安为妻? “云乐回宫的消息暂时对外封锁,你派人暗中盯着南安侯府那边,查清楚这些年云乐在南安侯府过得如何。” “是!” —— 一处坐落在山谷的秘密庄园内。 空灵悦耳的琴声缓缓从山谷传出,一抹紫衣丽影策马而来,目光朝湖水中央的水榭望了一眼,随即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朝湖面飞来,她的脚尖轻轻点过湖面上翠绿的荷叶,双臂伸展几个呼吸间便稳稳落在了水榭内。 琴音未停,水榭内的男子身着一席月白锦袍端坐在古琴前,墨发如瀑随意用一根通体白玉的云纹簪子束起,面容清隽、气质如兰,撩拨琴弦的那双手白皙修长,音符如水随着他的指尖流淌,琴声袅袅,仿佛能穿透灵魂。 紫衣女子径直坐在男子对面的空位上,静静欣赏他弹琴的模样。 片刻,琴声戛然,男子缓缓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女子。 “如何?” “人已经脱离了危险,整个长乐宫被云澹的宿卫营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着,就算是只苍蝇也很难混进去。师兄,你错过了最佳时机。” “她命不该绝,逆天而为只会遭来反噬,你切记不可冲动行事!” 紫衣女子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满。 “在南安侯府那晚明明就可以一刀结果了她,你为何迟疑?” 话落,紫衣女子一双桃花眼里闪过探究之色,沉默半晌试探道:“从小到大我还从未见你对哪个女子如此特殊。” 男子端起面前的茶盏呷了一口茶水,语气淡然道:“我自有打算,没有我的允许不可轻举妄动!” 紫衣女子轻哂一声,抓起桌上的佩剑转身要走:“随你吧,好心提醒师兄一句,别最后把自己深陷其中就好!” 第42章 阿哥错了 半个月过去,江亦安始终没有找到沅芷的下落。 他整个人从焦急寻找到逐渐绝望意志消沉,这些时日满脑子都是沅芷的身影,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有几个深夜睁着眼睛熬到天明,如今只有借助酒精来麻痹自己,喝醉了就能暂时忘记现实里所有的痛苦。 叶攸宁这半个月过得也是异常煎熬,本以为解决了沅芷她和江亦安之间就再无阻碍了,江亦安的心也会完完全全的属于她。 可事实却和她预想的完全不同,自从沅芷坠崖身亡后,江亦安整日浑浑噩噩的待在沅芷的房间里闭门不出,想到自己付出了这么多最终却被这个男人如此忽视,叶攸宁心里满是不甘。 “把这扇门踹开!” 侍卫一脸为难:“二夫人,主子交代过谁都不许打扰他。” 叶攸宁冷着脸质问:“难道你想让你家主子喝死在里面不成?” 侍卫沉默不语,他自然不想主子出事,可主子下了死命令不许外人进入这扇门,他是主子的侍卫自当听从主子的命令。 叶攸宁怒火中烧,提起裙摆走到屋门口,抬脚将房门应声踹开。 她径直走入屋内,一股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叶攸宁蹙了蹙眉,阴冷的目光朝瘫坐在床榻前的男人看去,他的怀里抱着一只酒坛子,脑袋歪靠着榻前的雕花木架,整个人紧闭双眼陷入沉睡。 看到此情此景叶攸宁心口像被针扎一样刺痛了一下。 “江亦安,你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 江亦安眼皮轻颤,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细缝,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朝自己走来,他的目光顿时一亮,丢开怀抱着的酒坛子一把将面前的女子拉入怀里。 “阿芷,你终于肯回来了,对不起对不起,当初是阿哥抛下了你,你恨我打我都好求求你不要消失不见,阿哥错了,阿哥真的知道错了!” 叶攸宁被江亦安紧紧抱着,听着他嘴里不断喊着沅芷的名字,巨大的怨念羞辱将她吞噬,她猛然将江亦安推开,抬手狠狠朝他脸上挥了一巴掌。 “啪!” 清脆响亮的一记耳光响彻整个房间,也将醉酒的江亦安彻底打清醒了过来。 叶攸宁愤怒的吼道:“江亦安,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是谁!” 江亦安抬起浑浊的眸子面无表情的看向叶攸宁,剑眉微微蹙了起来。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叶攸宁呵呵冷笑:“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当初的选择?沅芷死了你才突然发现你深爱的人是她?江亦安你可真是个混蛋!当初我明明已经远离你了,可你又要出现在我面前与我纠缠,是你当初信誓旦旦的说爱我的,如今你在做什么?这半个月你发了疯似的去找她,却从未关心过我和肚子里的孩子,这就是你爱我的表现?” 江亦安神情漠然的闭上眼睛,叶攸宁的指责让他无比烦躁。 “砰!” 他狠狠一拳砸向了滚落身侧的酒坛子,一声碎裂的巨响,瓷片被击的粉碎,他的手指也被锋利的瓷片划伤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流淌,他却毫无所觉一般。 “出去,别让我再说一遍!” 叶攸宁被江亦安周身散发的杀气震慑住,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这时,江承晔和苏氏一起走了进来。 苏氏将委屈哭泣的叶攸宁拉到一旁。 “攸宁,你别和安儿一般见识,他和沅芷毕竟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如今沅芷不在了他心里不痛快,多给他一点时间走出来吧。” 叶攸宁满眼通红的朝江亦安看去。 也许是她太心急了,苏氏说得对,江亦安和沅芷相识多年,这次二选一他选择救下自己就说明在他心里还是她最重要的。 “母亲说的是,我只是不想看到安哥继续这么颓废下去。” 苏氏牵起叶攸宁的手道:“让他们父子二人说会儿话,母亲带你去花园散散心,你怀着身孕切勿动了胎气。” 叶攸宁乖乖点了点头,跟着苏氏一起离开。 江承晔看着满身酒气的儿子,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既然当初你已经做出选择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何况攸宁怀了你的孩子,当时那种情况选择她无可厚非,你现在又要摆出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只会让死了的人死不瞑目活着的人彻底寒心。已经半个多月过去了还是没找到阿芷的下落,从那么高的悬崖坠入湍急的河流,她多半是凶多吉少了,你若真的愧疚就好好为她准备一座衣冠冢将她风风光光大葬!” 江亦安眼睛里血红一片:“只要一日没有找到尸体我就不会放弃寻找她!” 江承晔目光锐利的看向江亦安:“为了一个女人如此消沉成何体统?别忘了你是江家未来的家主,这个位置你若坐不稳,你下面那些弟弟们可都眼巴巴等着呢!你好好想想吧!” 冷哼一声,江承晔拂袖而去。 屋内终于静了下来,江亦安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泥人痴痴看着。 他泪眼婆娑的抚摸着泥人的眉眼:“阿芷,我怎么都找不到你,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吗?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别丢下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伸出双臂紧紧抱住卷曲的双腿,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呜咽哭泣,沅芷离开的时间越久他的心里越是悲痛绝望,这种感受让他真正明白自己内心到底爱的是谁。 是他的错,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招惹叶攸宁,在得知叶攸宁是女子时就该与她保持距离,上巳节那晚更不该抛下阿芷去酒楼救人,也就是那一晚他放纵自己的欲望让阿芷彻底寒了心。 可是如今想明白了却也迟了,阿芷再也不要他了,她不要他了…… 第43章 年下小狼狗 一月后,在御医的精心调理下,云乐身上的伤势终于好的差不多了。 这段时日她还从未出过长乐宫,宫里只知道陛下外出打猎那日从外面带回一个女子,而那女子至今未曾在公众场合露过面,外面传的沸沸扬扬,却没人能从长乐宫探听出半点消息。 云澹在长乐宫附近安排了宿卫营的人严密保护,他自己除了处理朝政之外余下时间都用来陪着她,也趁此机会与她讲述了这些年朝堂局势的变化。 太后如今深居坤德宫吃斋礼佛,自从云澹亲政后她便鲜少插手朝政,如今朝堂上依旧分了几个派系,表面上是以苏丞相为首的文官派与李绛为首的武官派政见不合,而在暗处几大门阀世家明争暗斗干预朝政,他们掌控着大明的经济命脉,繁衍千年世袭罔替已经成为了大明背后不可忽视的强大力量。 比起当年绞杀朝堂那几位佞臣来说,对付这种千年世家才是更令人头疼的。 云澹为此没少从中斡旋,至今还算维持着表面的平衡。 六年光阴飞逝,皇宫内也发生了很多变化,似乎只有这长乐宫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云澹端坐在书案前批阅奏折,抬头时见云乐懒洋洋的趴在窗边望向窗外,娇艳的面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云澹盯着那张绝美的侧颜一时失神,心里暗叹记忆里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再也不是那个曾经喜欢抱着他的手臂喊哥哥的年纪了。 这次云乐回来性子明显沉稳内敛了许多,想到她在侯府这六年寄人篱下的生活云澹心中便觉一阵隐痛。 “江亦安已经许久未曾上朝了,听闻他整日喝的酩酊大醉,南安侯为此也颇为震怒。” 话落,云澹观察了云乐一眼,见她听到江亦安时神情漠然,心下了然淼淼心里是彻底放弃那个人了。 “那个苏氏屡次陷害与你,如此歹毒之人定然不能轻饶,苏谦那边你不必担心,朕即便杀了她苏家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云乐眯了眯眼睛,侧目朝云澹看来。 “不必脏了哥哥的手,此仇我会亲自讨回来!” 叶攸宁最得意的无非是她所谓的才华,开了一家酒楼整日卖弄她的诗作,时常高谈阔论叫嚣着人人平等来彰显她的与众不同,自己却又知三当三攀附权贵,如此寡廉鲜耻的窃贼竟也能名动京城,不知将她这层假面撕碎的那一刻,江亦安和京城那些对她趋之若鹜的文人墨客们会是什么嘴脸? “咚!” 屋顶上一声瓦片脆裂的声响传来,守在殿外的南箫立刻察觉到异样。 “什么人?” 随即长乐宫外传来一阵刀剑激烈碰撞声,云澹云乐二人立刻起身走了出去。 院内,南箫带领几名宿卫营的侍卫将一个人影团团包围,这时人群中有人认出了来者身份。 “影十三?怎么会是你?” 南箫朝那说话的侍卫瞥了一眼:“你认识?” 那侍卫道:“回禀箫统领,此人是刚入宿卫营的侍卫,这几个月一直由属下负责带他。” 南箫的目光打量了眼前的少年一阵儿,冷声质问:“今日并非你当值,为何会私自出现在长公主的住处?” 那少年抬眸朝长乐宫门口望去,一双漂亮的眸子在阳光映射下泛着淡淡紫光。 他猛然双膝跪地,视线始终紧紧盯着云乐。 “听闻陛下正在为长公主挑选合适的暗卫,属下想保护公主所以今日斗胆前来自荐!” 云乐静静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他身着一件玄色劲装,身姿挺拔如松、眉若远山含黛,五官精致的仿若神明精心雕琢而出,尤其那双眼睛生的格外漂亮,在阳光下他的瞳孔竟然是紫色的。 云澹打量了少年一眼,一双深邃的眸子在少年出众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即对身旁的云乐道:“朕安排了几个身手不错的暗卫供你挑选,此人年纪尚轻相貌又透着妖冶,不适合用来做暗卫。” 南箫抿了抿唇,强忍着憋笑的冲动。 陛下这是觉得影十三长得太过俊美,担心长公主会看上这小子吧? 云乐并未答话,径直走到了少年面前。 “抬起头来!” 影十三微微抬头迎上了云乐的目光。 云乐盯着他那双漂亮的紫瞳看了一阵儿:“你的眼睛生的很美。” 影十三恭敬颔首:“因为这双眼睛奴从小被视作异类,曾经有人说过与公主相同的话才让奴摆脱了自卑。” 云乐微微蹙眉,总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 “除了这双漂亮的眼睛之外,你还有什么资格留在本宫身边?” 影十三目光坚定的望着云乐:“从今往后奴这条命就是公主的,公主若想要奴这条贱命,奴随时奉上!” 云乐勾唇轻哂一声:“能进宿卫营的人第一条就是忠诚,若做不到你会死的很惨!” 影十三垂下脑袋匍匐在地:“奴孑然一身,唯有这条命尚且能做得了主!” “好,既然你说可以把这条命交给本宫,今日就给你这个机会。皇兄,将你为我挑选的几名暗卫带上来吧。” 云澹朝南箫使了个眼神,南箫立刻领命而去。 片刻后,四名精挑细选的暗卫并排站在长乐宫殿前。 云乐看向影十三道:“若你能打败他们四人本宫就留下你,这是一场生死之战,你可要想好了!” 影十三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起身朝那四人走去。 其他宿卫营的侍卫们集体站在了外围,给他们几人留下足够的场地比武。 “开始吧!” 随着云乐一声令下,那四人齐刷刷挥出佩剑朝影十三刺来,影十三如猎豹般敏捷的避开四人的致命一击,他的速度快如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瞄准目标挥剑劈去,其余三人见此立刻从三面夹击,他左冲右突,手中利剑寒光闪烁,每一次挥舞都带着绝杀的狠厉,尽管以一敌四也丝毫不落下风! 战斗越发激烈,引来旁观的侍卫为其喝彩。 “好功夫!” “没想到这小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身手!” “其他四人可都是宿卫营的高手,他就算武功再厉害也休想同时打败对方四个人。”。 一番较量,几人身上都逐渐挂彩,影十三前胸后背被划开数道口子,一道道血红伤口触目惊心,可他似乎不知疼痛,眼神依旧坚韧冷静。 云乐静静站在不远处观望着眼前的局势,那四名侍卫已经有两人身受重伤倒下了,另外两人依旧与影十三殊死搏斗,势必要分出一个胜负。 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影十三身上已是鲜血淋漓,他的下盘走位略显凌乱,可眼神却越发清明狠绝。 那双如狼一般阴鸷的眸子恶狠狠盯着对面的侍卫,只剩下最后一个了,只要解决了这个人他就能成功走向她。 影十三握紧手里的佩剑催动内力飞身迎上,下手招招狠辣,汗水混着血水湿透了他的衣衫,伤口的疼痛越发刺激着他的神经,使他的斗志愈发高昂,对面苦苦支撑的最后一名暗卫最终也倒了下去。 影十三犹如一匹孤狼,挺着剧烈起伏的胸膛冷冷环顾倒在地上的四人。 “咣当!”手里的佩剑应声落地。 他缓缓转身一步步走向云乐,身上的衣衫还在往下滴血,每走一步地上就会出现一片血迹,他强撑着有些混乱的意识走到云乐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公主,奴完成了您交代的任务!” 云乐沉静的目光注视了他良久:“你叫什么名字?” 影十三沉默片刻:“奴没有名字,从小到大别人都喊奴贱种!” 云乐心口微微一颤,静默片刻后道:“本宫原是出身西林祁氏,你就用本宫的原姓,叫祁年如何?” 影十三那双紫眸倏然一亮,立刻双手匍匐在地:“奴多谢公主赐名!” “祈年,从今日起你就是本宫的贴身暗卫了,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 “奴定会誓死效忠公主!” 云乐朝南箫看去:“南箫,将他们几人带下去疗伤。” “是!” 第44章 温溯白人情债 祁年等人被带下去后,云澹目光深沉的望向云乐。 “淼淼,此人刚进入宿卫营尚且不能信任,朕为你准备的那几人都是跟随朕多年的隐卫。” 云乐道:“皇兄也看到了,那四名暗卫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而且我很欣赏他身上这股子狠厉。” 云澹眉头微蹙,心里还是不太放心。 “那就再挑选一名信得过的暗卫保护你。” 话落,云澹牵起云乐的手走回大殿内。 “你回来这段时日我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害怕一觉醒来这里的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境。淼淼,你失踪的这六年始终让我心里难安,我害怕日后再出什么意外,哥哥真的会承受不住。” 云乐心里一阵温暖,她与云澹相依为命长大,在这波诡云谲的朝堂历经风雨,这世上若说谁会真心待她也只有云澹了。 “哥哥别担心,我不会再让自己身处危险之中,若他真有异心直接杀了便是。” 云澹见云乐已经做出决定便不再多言,他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交到云乐手中。 “物归原主。” 云乐朝手中的令牌看了一眼,这是宿卫营的令牌,有了这块令牌就可随意调动宿卫营十八门的侍卫。 “宿卫营已经被哥哥亲自接管多年,令牌还是留在你手里吧。” 云澹道:“宿卫营是你花费许多心血亲手创建的,里面的人也都对你忠心耿耿,将宿卫营交给你我才能放心。” 云乐缓缓握紧手里的令牌,似承诺般说道:“今后我依旧是哥哥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刀!” 云澹深深看了云乐一眼,突然伸手将她紧紧拥入怀里:“可我更希望我的淼淼今后少经磨难,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待在哥哥身边其它都不重要,如今我们已经长大了,哥哥希望成为你的依靠而不是让你替我冲锋陷阵。淼淼,只要是哥哥有的都可以给你,不要总是为我着想,今后你要为自己而活。” —— 东宫 年仅四岁的太子云恒端端正正坐在书案前,他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聚精会神听着屋内男子徐徐讲述的课业。 “温少师,何为帝王之道?” 温溯白沉声片刻:“帝王之道乃识人之能、用人之贤、驭人之术。” 话落,温溯白抬眸看向云恒。 “太子今日为何对帝王之道感兴趣?” 云恒道:“昨日在父皇书房内我看到张首辅指着父皇的鼻子训斥,可父皇不仅不恼他还主动给张首辅倒了一杯茶水,父皇为什么这么做?他不是天子吗?既是天子就是这天下最尊贵之人,为何要对臣子如此屈尊降贵?” 温溯白抬手揉了揉云恒的脑袋:“用人之长,必容人之短,张首辅虽脾气暴躁,但他却有宰辅之才,不仅是你父皇的恩师更是三朝元老,理应受到尊敬,此乃用人之贤。” “啪啪啪!” 一阵拍掌声从殿外传来,温溯白和云恒一同循声看去,便见一抹清丽的身影走了进来。 她身着一席如火的红装,长发如墨、莲步轻移,宛若彼岸盛开的曼珠沙华,神秘而妖娆。 温溯白清冷的眉眼微微闪动了一下,随即起身走上前去。 “微臣见过长公主殿下。” “温少师不必拘礼,没想到我们再见面会是在这里。” 温溯白缓缓抬头看向云乐:“微臣也未曾想到江夫人会是失踪多年的琼华长公主。” 云恒一脸好奇的打量着云乐。 “你就是父皇口中说的那位皇姑姑吗?” 云乐朝云恒走去,目光在小家伙脸上打量了片刻,随即微微一笑。 “对,我是皇姑姑。” 眼前这个白白嫩嫩的肉团子就是云澹的儿子云恒,五年前云澹纳了南阳王氏之女为容妃,次年容妃在生云恒时因产后大出血香消玉殒。 容妃死后云澹便鲜少踏足后宫又迟迟未立皇后,云恒出生当日便被册立为太子,所以坊间传闻明宣帝对逝去的容妃用情至深。 温溯白对云恒道:“太子今日表现很好,就奖励你休息半个时辰吧。” 云恒开心的站起身作揖道:“多谢少师。” 他怯生生的望向云乐:“皇姑姑,今后恒儿可以去你的长乐宫玩儿吗?” “太子若能每日按时完成课业,日后都可以到长乐宫去。” 云恒漆黑的瞳孔顿时亮起,连连点着小脑袋保证:“皇姑姑放心,恒儿一定会用功读书的。” 云乐看向温溯白:“温少师,可否借一步说话。” “公主请!” 二人结伴离开书房,沿着花园走到了附近的凉亭内。 云乐率先坐下,沉静无波的眸子落在温溯白清隽俊美的面容上。 “温少师看到本宫似乎并不意外?” “公主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必是为了三色花解药而来。” 云乐一笑:“温少师果然聪慧过人,在侯府那日想必你已经诊出我被人下了毒。” 温溯白并未隐瞒:“当时公主还是江少夫人,此事关乎侯府秘闻我一个外人不便插手,还望公主见谅。” 这个回答倒是符合温溯白冷情淡漠的性子。 “听闻温少师医毒双绝,早年还曾前往南疆游历三年,你身上可有三色花的解药?” 温溯白料到云乐会找上他,从袖中将早已准备好的解药拿出。 “解药总共三粒,每日一粒三日便可解除三色花之毒。” 云乐淡然一笑:“本宫又欠了温少师一个人情。” 温溯白眼眸深邃的看向云乐:“那就先欠着,说不定某日微臣会有求于公主。” “只要不是违背道德伦理之事,你若有求,本宫必当结草衔环。” 第45章 诛杀匪寇 如温溯白所说,云乐吃了三粒解药后身上的余毒已经彻底清除。 毒解之后她觉得浑身清爽了起来,内力也逐渐恢复了七八成。 这日一早,云乐拿着一柄银枪在院子里耍了一套枪法,多年未练身手略微有些生疏,今后需要加强训练才是。 “公主!” 一张干净的帕子递到面前,云乐抬头看向恭敬垂首的少年。 她伸手接了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你的伤势如何?” “奴皮糙肉厚这点伤休息两三日已经无碍了。” 云乐将手里的银枪丢给随行的侍卫,对祈年道:“那就陪本宫出趟远门吧。” “是!” 深夜 南山孤峰寨,位于南山山脉深处最高的一座高峰之上,寨子里常年居住着几百名匪寇,他们常年隐于深山之中,四周皆是陡峭的崖壁,仿佛一座天然的堡垒。 正因为孤峰寨易守难攻,他们盘踞在这里多年几经围剿,最终都未曾彻底将其剿灭。 寂静的山林中突然闪过数十道黑影,他们以极快的速度飞身朝前方的城墙而去,当站哨的匪寇发现有人闯入时,这批人已经训练有素的挥剑解决了他们,匪寇连声求救都未来得及发出便当场断了气,随即通往寨子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快速逼近,地上卷起尘土飞扬。 数百名黑衣侍卫骑着高头大马闯入寨子里,前排弓箭手连射数百支箭羽将最先赶来的一批匪寇射杀殆尽。 这批人来势汹汹下手狠绝,打的就是闪电战,丝毫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显然是冲着灭口来的。 “大当家不好了,有人趁夜闯入我们山寨了。”几名土匪冲到寨主的院子前来报信。 孤峰寨的当家曹德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匆忙披上一件外衣拿上自己的大刀就冲了出去。 他揪着手下的衣领瞪着铜铃大眼逼问:“哪个挨千刀的敢深夜跑到老子地盘上撒野?” 他可是拳打衙役脚踢官兵的南山一霸,这南山一带谁听了他孤峰寨的名头不是抖三抖? 曹德还不知今夜事态的严重性,恨不能立刻冲到前院去大开杀戒! 其中一人哭丧着脸道:“小的也不知道,那帮人瞧着都是练家子,神不知鬼不觉就闯进来了,咱们前面看守的弟兄们全都被杀了!” 此刻前方的喊杀声和刀剑碰撞声越来越近,曹德面目凶狠的握着大刀就要冲出去。 “大当家不可啊,咱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眼下保命要紧,咱们还是从后山先逃走吧。” “大当家,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咱们和主子联系上了一定杀回来替弟兄们报仇雪恨!” 曹德面色铁黑,沉思片刻决定还是保命要紧。 “从后门走!” “砰!” 几人刚要转身离开,前门被人一脚踹开,随即一行玄衣侍卫迅速冲了进来。 “想走去哪儿?”最后走进来的红衣女子冷声开口,声音似山间清泉流淌。 曹德浑身戒备的朝对方看去,见那女子脸上戴着一张银质鬼面,虽看不清她的模样却可以从对方身段和声音断定她是一个年轻女子。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深夜闯入我们孤峰寨?” 为首的女子瞥了曹德一眼,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冷声吩咐手下道:“将此人带回去,其余人全部诛杀!”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不带一丝温度,杀人对她来说就像是谈论天气一般简单。 “是!” 曹德心口紧张的一颤,瞳孔猛然放大。 “你是哪儿来的妖女?知道老子背后的靠山是谁吗?说出来能吓死你!” 云乐勾唇冷笑一声:“哦?我倒是很好奇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站在曹德身旁的几名土匪暗中互换了一记眼神,随即挪动脚步径直朝云乐面前冲去。 他们以为云乐是一介女流肯定更好对付,而且她似乎是这帮人的主子,只要挟持了她就能安全逃出去。 云乐眸光微微一冷,抽出束腰软剑朝最先冲向她的匪寇挥去,锋利的剑刃划过对方脖颈,鲜血瞬间喷出,那人当场双目圆瞪直直倒了下去。 身侧的侍卫见此立刻挥剑迎上,片刻功夫便将剩余的几名土匪全部解决。 曹德眼睁睁看着与自己多年相伴的弟兄全部被杀,他气愤的朝云乐看来。 “妖女,我要杀了你!” 大喝一声,曹德挥舞着大刀便朝云乐砍来。 祁年飞身而起,一脚便将曹德踹飞在地。 “咣当!” 大刀落地,曹德狼狈的躺在地上,两柄长剑一左一右抵在了他的面前,云乐缓步上前抬脚踩在了他的胸口处。 她居高临下的望着对方。 “你们孤峰寨常年盘踞于此,打家劫舍无恶不作,附近几个郡县内常年丢失年轻女子想必都与你们脱不了干系,如此恶贯满盈的一群畜生不杀光了还留着让你们继续祸害乡邻?” 曹德恶狠狠道:“我是绝对不会说出背后之人的身份,你最好直接杀了我。” 云乐扬唇一笑:“进了宿卫营你会老实交代的。” 听到“宿卫营”三个字时,曹德脸上的凶狠傲慢瞬间一僵,眼底闪过一丝惊恐。 他早有耳闻宿卫营里审讯犯人时手段极其阴狠毒辣,再硬的嘴到了里面都能被撬开,去了那里的人都是一心求死,可想而知宿卫营里到底有多残酷。 这个女子竟然是宿卫营的人?那岂不是说明这背后是皇家动手了? 想到此,曹德一颗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 南安侯府挂上了白绫,临近中午,一行送葬队伍缓缓沿着街道朝着城外的方向而去。 江亦安一身素白丧服走在队伍前面,多日消沉使得他身形消瘦了不少,往日器宇轩昂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此时确是满目沧桑。 围观的百姓们早就听闻了南安侯府的事情,免不了一番窃窃私语。 “这江小侯爷也真是让人看不懂,听说当时他的正妻与新娶的平妻一同被挟持,他最终选了那平妻,如今又故作深情给谁看的?” “就是说啊,之前坊间传闻小侯爷与他妻子少年情深,二人的感情都被传成了佳话,结果新人进门后这旧人就变成了墙上的蚊子血,真是可怜啊。” “那苏攸宁算什么京城才女?之前听闻她时常在酒楼为女子发声,本以为她是品行高洁之人,最终还不是上杆子给人当妾?” 听着道路两旁刺耳的议论声,叶攸宁面色一阵难看。 她气愤的朝那说话的几人狠狠瞪去:“你们不知真相的一群人,在这里乱嚼什么舌根?” 一名妇人嘲笑道:“吆,敢做还不让人说了?” “我是江小侯爷的平妻,怎么就是妾室了?” “平妻又怎样?说好听点也就是个贵妾罢了,横竖你都是破坏别人夫妻感情的狐媚子!” 叶攸宁向来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这种气? 她顿时就要上前理论,却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拉住。 “安哥,你看不到她们在嘲讽我们吗?你可是堂堂南安侯府的小侯爷,怎么能被这几个卑贱的妇人当众侮辱?” 江亦安面无表情的瞪向她。 “今日是阿芷的葬礼我不想有任何意外发生,若你不想送葬就回去吧。” 冷冷丢下这句话,江亦安转身继续朝前走去,叶攸宁在众目睽睽之下即便满心愤怒,也只能紧跟上江亦安的步伐。 第46章 大开杀戒 这时,城门方向一队玄衣护卫策马而来,为首的女子一席红衣在风中烈烈作响,她手握缰绳身姿飒爽,一头齐腰长发随风飘扬,她的脸上带着一张银质鬼面,露出的眼睛犹如星辰般璀璨明亮。 眼看前方道路被堵,女子勒住缰绳“吁”了一声,挥手招呼侍卫上前查看。 宿卫营副统领立刻打马上前,高喊道:“长公主回京,闲人避让!” 围观送葬的百姓也被迎面而来的队伍吸引了目光。 有人惊呼:“长公主?可是失踪多年的琼华长公主?“ 有人激动喊道:“那红衣女子脸上戴的正是长公主的獠牙鬼面,长公主真的回来了?” 江亦安抬头朝坐在马上的女子望去,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副统领看向江亦安:“江小侯爷,您这是?” 江亦安收回落在云乐身上的目光,对那副统领道:“今日是亡妻下葬之日,下官不知长公主会从此经过,还望长公主见谅!” 云乐睥睨了江亦安一眼:“听闻江小侯爷的亡妻是坠崖而死,她的尸首找到了?” 江亦安眸光微动,心脏剧烈跳动,目光炙热的盯着前方的女子。 这是阿芷的声音? 长公主的声音为何与阿芷的声音如此相似? 望着眼前这个雍容华贵、烈焰红装的女子,脑海中浮现阿芷往日的音容相貌,他又否定了心里窜动的大胆想法。 可是长公主和他的阿芷气质完全不同,他对大长公主早有耳闻,她是大明威名赫赫的女杀神,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手中掌控了宿卫营八千精锐,是陛下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只不过六年前长公主在回京途中突然失踪…… 江亦安神色一怔,六年前?阿芷也是在六年前被他从雪山救回的? 难道这世上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强压下激动的心情,江亦安再次抬头看向云乐。 “回禀长公主,亡妻的尸体尚未找到,今日下葬的是亡妻的衣冠冢。” “原来是尸骨无存,江小侯爷建一座衣冠冢怕是为了让自己心安吧?“ 云乐讥笑一声,挥动马鞭扬长而去,身后的祈年冷冷瞥了江亦安一眼,随即紧跟着追了上去。 公主似乎很讨厌这个人,他们之前认识吗? 江亦安痴痴望着那一抹红装渐渐远去的身影,眼神里闪烁着希冀的光亮。 她真的会是阿芷吗? —— 宿卫营地牢内 云乐神情慵懒的坐在一把红木椅子上,眼帘轻抬扫向被捆绑在木架上的曹德。 “泼醒他!” 侍卫立刻端起一盆冷水照着曹德脸上泼去。 “噗!” 曹德瞬间惊醒,瞪着一双铜铃大眼环顾一圈,心里顿时一慌。 这里难道就是宿卫营审讯的地牢?紧张的吞了吞口水,他朝云乐狠狠瞪了一眼。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从我口中是问不出什么的。” 云乐清冷一笑。 “不着急,我们慢慢玩儿,先从哪里开始好呢?” 她缓缓起身,饶有兴致的走到一排刑具架前,从上面取下一根满是倒刺的蛇鞭,随即利落挥出朝着曹德身上甩去。 “啊!” 一股皮肉撕裂的剧痛袭来,曹德身上瞬间多出一条狰狞的血口子,疼的一个七尺大汉失声尖叫! 云乐却兴致越发高昂,手中的蛇鞭再次挥了出去,俄顷之间,曹德胸前已经多出数条血痕,鲜血顺着裂开的口子汩汩往外冒,他身上的那件藏青色绸缎袍子被血水浸湿,整张脸上满是豆大的汗水,身子不断的颤抖着。 “这才是第一道刑法你就撑不住了?” 云乐将鞭子丢在地上,又从架子上摸起一把造型奇特的刀子。 那刀子手指长短,刀刃薄如蝉翼在火光照应下几近透明。 云乐献宝似的将手里的刀子递到曹德面前。 “这把刀子可是玄铁铸造而成,薄如蝉翼却削铁如泥,你知道它是用来做什么的吗?它呀可以把皮肉完美的分隔开来,你这身皮还算厚实,待会儿割下来后拿你这层皮做一盏人皮灯笼如何?” 曹德那张黑脸瞬间惨白一片,眼神从最初的嚣张变成了惊恐。 这妖女到底是什么来路?竟然比男人还心狠手辣,她简直就是变态! 云乐呵呵一笑:“先从哪里开始呢?你这肚子上一堆肥肉好下手一些,那就从这里开始吧,将他的衣裳扒了!” “是!” 一名侍卫上前两三下将曹德的上身扒的精光,云乐正要下刀子时一股刺鼻的尿骚味儿传来,她愕然一瞬缓缓低头,便看到曹德裤裆湿了一大片,还有液体顺着裤脚流向地面。 云乐绣眉微蹙,嫌弃的冷哼一声。 “还以为今日这十八道刑具都能派上用场,废物!” 曹德有气无力的求饶:“姑奶奶……饶命啊,你问什么我都会一五一十交代,求你……给我个痛快吧。” 云乐转身坐回椅子上,冷眸盯着他的眼睛。 “一个半月之前可是你们寨子里的人挟持了南安侯府的女眷?” 曹德愣了一下,没想到云乐率先问的是这件事。 “是我们寨子里的马六和栓子干的,他们两个人都已经死了,两年前南安侯奉命围剿孤峰寨,当时我们寨子里有一百多号人被剿灭,其中就有马六和栓子的妻儿,所以他们绑架南安侯府的女眷是私人恩怨,这件事和我们孤峰寨没有关系啊。” “第二个问题,你们这些年抢劫官运贩卖年轻女子的勾当是谁指使的?” 以孤峰寨这些匪寇的身手,想要劫持来往一些行商货物还说得过去,可他们胆敢将主意放在官运货物和贩卖人口上,这背后若没有人提前报信以及来往疏通,他们怎么可能将官府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 所以背后之人定然大有来头,此人借着这些匪寇的名头截获官运物资,这胆子可真是要捅破天了。 曹德眼神闪烁了几下,支支吾吾不肯说出对方身份。 云乐一记冷眼射去,见她手里微微晃动着那把行刑的刀子,曹德顿时张口说出。 “是……是苏丞相的二公子苏明赫,这些年孤峰寨劫持的官运货物都是他提前透露给我们消息,每次抢劫的货物七成以上都被他分走了,还有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也都被苏明赫卖去了各地州府勾栏妓院之地,有些长相特别出众的女子要先让苏二公子破了身才能送走。” 第47章 八字不合 云乐眸子里闪过一道冷光。 苏明赫,苏家那个斗鸡遛鸟欺行霸市的废物? 这么说当日挟持她的那两个匪寇也是苏明赫与叶攸宁联手所为? 呵,这就对上了! “你们掳来的那些女子都藏在了何处?” “在东乡镇马鞍村子里,那里的村民都是苏二公子安排的人伪装成村民的样子,所有被掳的女子都会从那里转送出去。” 曹德小心翼翼看向云乐。 “该说的我都交代清楚了,能不能放过我?” 云乐勾唇轻哂一声。 “自然!” 话落,她手中的那把刀子瞬间射了出去,精准的刺入了曹德的眉心。 “送你早些下地狱也是一种解脱!” 曹德张了张嘴“呃呃”的发出几声闷哼便彻底咽了气。 云乐吩咐道:“将尸体处理干净!” “是!” 走出地牢,祁年紧紧跟在云乐身侧。 “公主可是要对那苏家二公子动手?” “暂时先不要打草惊蛇,安排人手去马鞍村暗中监视那边的动静,抓贼要抓赃,苏明赫不是喜欢玩儿女人吗?那个蠢货会自己送上门的!” “奴明白了,这就下去安排。” 云乐侧目睨了祁年一眼。 “你的脸色有些差,身子没养好就不要强撑着。” 听到云乐关心自己,祁年心里一阵暖意涌动。 “奴受得住!” “随你!” 云乐回到长乐宫就觉得有些饿了,吩咐宫女送一些糕点来,才刚吃了一块云澹就匆匆赶来了。 “私自跑去孤峰寨,简直胡闹!” 人未到他略带愠怒的声音便传了进来,云乐咀嚼了几口糕点,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几口,这才将糕点顺了下去。 云澹已经冷沉着一张俊脸走入殿内,深邃的眸子在她身上快速打量了一眼。 “那孤峰寨地形复杂易守难攻,前两年南安侯亲自带兵上山都未能将他们一举拿下,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提前和我商量?” 云乐笑道:“若提前和你商量了,这事儿怕是就没那么容易办成了,我去孤峰寨是一早就定好的,一个月前已经派人拿到了详细的堪舆图,若没有十成把握我也不会以身犯险。而且此次孤峰寨五百三十一人全部被剿灭,也算是为当地百姓铲除一害,整个寨子里的黄金珠宝古玩玉器清点完后会尽快充入国库,对朝廷来说也是一大喜事,哥哥有所不知,那孤峰寨这些年打家劫舍来往商队可捞了不少油水。” 云澹走到她身旁坐下,好看的眸子在她嘴角停驻片刻,俯身抬手轻轻抹去了她嘴角的糕点残渣。 “都这么大了吃东西还是会沾到脸上。” 云乐心里划过一丝异样,她和云澹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如今二人都长大了还是要适当避嫌才是。 云澹问:“听南箫说你在回城的路上遇到了江家送葬的队伍?江亦安可认出你了?” 云乐面色沉了几分:“应该是有所怀疑,江亦安心思缜密想必很快就会想明白。对了,我从孤峰寨大当家口中问出了他们幕后主子的身份,哥哥一定猜不到。” 云澹眼底露出一丝好奇:“是谁?” “苏家二公子苏明赫!这些年被孤峰寨劫持的官运货物都是苏明赫暗中放出的消息,每批货物的七成收益最后都会落入他的口袋里,而且这些年汴京附近时常有年轻貌美的女子失踪,背后主谋也是他。” 云澹冷峻的面容上露出震怒之色。 “竟然是这个不学无术的恶棍?他依仗着太后的宠爱从小胡作非为,如今更是敢与匪寇勾结,真是不知死活!” 云乐道:“太后出自苏家,苏谦是太后的亲弟弟,苏明赫是她的亲侄儿,她膝下无子又与你心生嫌隙,自是对自己的母族更为上心。动一个苏明赫简单,就怕牵一发而动全身会引起太后和苏谦的不满。” 云澹沉思片刻:“铁证面前他们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此事你尽管去做,有什么后果哥哥给你兜着。” 云乐眉梢微扬,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 翌日早朝上,云澹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了琼华长公主回京的消息。 昨日云乐回城时就闹出不小的动静,有些官员提前就听到了一些风声。 可云澹亲口说出此事时,群臣心里依旧打了个激灵。 他们可都是亲眼目睹那个女杀神在朝堂上一剑砍下前兵部侍郎脑袋的人,那血淋淋的场面至今想起来还心生胆寒。 好不容易过了六年安稳日子,这朝堂怕是又要血雨腥风了。 为了给长公主接风洗尘,明日傍晚在太和殿会举行宫宴,文武百官皆可携同家眷一同前往。 这是家中女眷们与长公主攀附关系的好机会,官员们自是不会错过。 早朝结束,云澹回到太极殿换了一身墨色锦袍,金丝镶边,衫上绣着繁复的云纹,穿在他挺拔的身上尽显天下之主的贵气。 “林忠!” 门外值守的大太监匆匆走入殿内。 “陛下有何事吩咐奴才?” “云乐在何处?” “今早昭阳郡主与李箐姑娘一起进宫面见太后,随后又去了长乐宫见了长公主,如今长公主应该和她二人在御花园那边。” 云澹捏了捏眉心:“姚禾与淼淼向来不对付,她们二人见面免不了要动手。” 林忠笑道:“那都是儿时的事情了,如今二位主子都已经长大成人,长公主相较从前性子更加沉稳内敛了些,想必她不会和昭阳郡主一般见识!” 话音刚落,南箫急匆匆走入殿内。 “陛下不好了,长公主把昭阳郡主踹到河里了。” 云澹叹息一声:“朕说什么来着?她俩天生八字不合!” 第48章 第一美人? 御花园碧水湖中 一抹绿衣妙龄女子狼狈的从湖水中爬了上来,她胡乱抹了一把脸,随即气哄哄的指着岸边冷眼旁观的女子骂道。 “云乐,你就是个不讲信用的奸诈小人,搞偷袭你算什么英雄?” 云乐绝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嘲弄。 “兵者诡道也!你只说一局定输赢可没说不能偷袭。姚禾,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对上云乐嘲讽的眼眸,姚禾气的肺管子都要炸裂了,她紧紧咬着后槽牙。 “敢不敢光明正大和我比一局分出胜负?” 她这次请的师父号称绿林榜排名第三的逍遥剑客,她可是苦学了整整三年啊,按道理不应该输给云乐才是。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不服! “你还是先把湿透的衣裳换下来再说吧。”云乐一把扯下身上的红色披风丢到了姚禾的头上,气的姚禾哇哇大叫。 “死云乐,谁稀罕你的披风,你这个阴险狡诈的女人,你给本郡主等着,明日本郡主一定还会回来找你,哼!” 气哄哄的哼了一声,满脸嫌弃的把披风披在自己身上,哆哆嗦嗦就跑走了。 凉亭内,一名恬静温柔的女子摇了摇头。 “你们两个一见面就打架,姚禾每次都打不过你却还要每次主动挑衅。” 云乐略带嫌弃的口吻:“都这么多年了她怎么还没嫁人?堂堂汴京城第一美人,想必前去靖安王府求娶的人络绎不绝才是。” 李箐低笑一声:“她心里倒是有心悦之人,只不过二人身份悬殊,靖安王怕是不会同意她下嫁。” “哦?对方是何身份?” “是进京赶考的举子,我曾见过一面,相貌的确是生的有几分颜色,听闻文采也好,想必今年春闱能中。别看姚禾平日里性子跳脱,其实她还是喜欢像靖安王那般有书香气质的男子,只不过听闻那举子家境贫寒,即便春闱能进士及第配姚禾门第上还是相差太远。” 云乐、李箐、姚禾三人也算是一起长大的闺中密友,李箐的父亲是骠骑大将军李绛,而云乐曾请李绛教授过功夫,那段时日来往李府比较勤快便与李箐相熟了,李箐虽是大将军李绛之女却生的柔柔弱弱,像是一朵温室里的娇花儿。 姚禾则是靖安王独女,靖安王那可是大明远近闻名的大才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奈何生出的女儿从小上房揭瓦闯祸不断,一身三脚猫的功夫却总喜欢找云乐切磋,从小被云乐暴揍偏偏是个犟种越挫越勇。 “陛下驾到!” 云澹缓步走入凉亭内,云乐和李箐立刻起身。 “臣女见过陛下!” “皇兄!” 有外人在场时云乐都会遵循宫规尊称云澹皇兄,只有在私底下二人才会抛开身份上的束缚,像一对普通兄妹一般相处。 “平身吧,朕听说姚禾落水了?她人呢?” 云乐道:“下去换衣裳了。” 云澹走到石桌前坐了下来,目光看向云乐。 “是被你踹下去的?” “回禀皇兄,姚禾说这六年她请了名师教导武功大有精进,她主动邀我切磋,我实在盛情难却!” 云澹盯着云乐扬起的唇角,抿着唇轻咳一声压下涌起的笑意。 “既是正常切磋还是要适可而止。” “皇兄说的是!” 云澹看向安静站在一旁的李箐。 “李姑娘与云乐从小关系交好,今后可多去长乐宫走动一些。” 他想让云乐早些淡忘那六年寄人篱下的生活,重新回到曾经那个张扬自信的琼华长公主,她该是天上皎皎明月,不该被凡世拂尘蒙了光芒。 “臣女领命。” 李箐朝云澹看了一眼,随即娇羞的低下头去,脸颊和耳根不易察觉的红了几分,手里的帕子已经被她攥的皱在一起,她感觉自己的心口有一只小鹿在乱撞,扑通扑通的怎么也不肯停下来。 这时姚禾换好衣裳走了回来,见到云澹在这里那张嘴叭叭的开始告状。 “陛下,云乐她就是故意踹我落水的,您瞧我这张如花似玉的脸被打成什么样了?我看她就是嫉妒我比她生的美,陛下,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呜呜……” 靖安王虽是异姓王却深受云澹敬重,姚禾自小出入皇宫也算是云澹看着长大的。 他仔细端看了姚禾的脸,那张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颊明显肿了起来。 “云乐是上过战场的人,下手也没个轻重,朕看你今后还是别找她切磋了!” “那不行!” 姚禾当场拒绝,那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两圈。 “我姚禾这辈子的目标就是打败云乐,陛下您瞧好了,早晚有一天我会报仇的!” 云澹被眼前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逗的一笑。 “既如此切磋武功时便免不了受伤,若你每次输了就要找朕来告状,朕若帮你惩治云乐怕是也说不过去。” 姚禾捏了捏自己的脸:“算了,我不在陛下面前告状就是了,大不了我忍忍,总之我见她一次就要打她一次。” 云乐忍不住朝她翻了个白眼:“你确定打得过我?” 姚禾鼓起腮帮子怒目瞪向云乐:“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还有很多个十年呢,现在打不过你未必将来就不行,说不定等你老了走不动的时候,我还身板硬朗的很呢,到时候高低给你两个拳头!” 云乐:谁能想到这么一个笨蛋会被捧成了京城第一美人呢? 第49章 云澹选妃 傍晚 将军府 李箐刚回到院子里,管家主动迎上前来。 “二姑娘回来了,老爷请您到书房一趟。” 李箐好奇李绛为何这么晚要见她,还特意安排了管家等在门口。 来到李绛院子里,李箐径直走进了李绛的书房内。 “父亲!” 李绛正在擦拭他那把佩戴多年的弯刀,见李箐进门他将擦拭干净的刀柄插回刀鞘里,随即朝李箐深深看了一眼。 “听闻你今日进宫见到陛下了?” 李箐点了点头:“长公主与昭阳郡主切磋武艺时昭阳郡主不慎落了水,陛下听闻此事便赶了过去。” 李绛沉声道:“今日早朝礼部的官员又提起了陛下立后之事,箐儿可想入宫?” 李箐眸光微微一闪,惊讶的看向李绛。 “父亲的意思是?” “为父知道你从小心悦陛下,这次礼部给陛下施加了压力,陛下就算不册立一位皇后出来,此次选秀时也会挑选两个贵女入宫平息此事,若你想进宫的话为父便着手安排,必然让我闺女达成心愿。” 李箐心里一阵悸动,她从小就喜欢云澹,主动与云乐交好的目的也是想有更多与云澹相处的机会,可只要有云乐在的地方云澹的目光就永远不会落在她身上。 曾经她真的很羡慕云乐,甚至羡慕到有些嫉妒。 “一切听父亲安排便是。” 李绛听出李箐的意思,捋了捋络腮胡:“爹明白了,最近长公主回京,你可借着探望长公主的名义多进宫走动走动,箐儿长得这么美,陛下正值壮年只要你多花些心思一定能宠冠后宫!” “女儿没想这么多,若真能进宫我只想好好陪着陛下。” 李箐话音刚落下,门外一抹身影气冲冲的闯了进来。 “父亲,你太偏心了!同样是你的女儿,为什么让李箐进宫?我也要进宫成为皇帝的妃子。” 李绛沉着脸看向突然闯入的三女儿。 “你看看自己像什么样子?整日咋咋呼呼没有一点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你拿什么和你二姐姐比?别说陛下看不上你,你爹我都瞧不上你!” 李浅浅气的脸色通红,怒不可遏的反驳道:“我这不都是随你了吗?谁让我是你的亲闺女呢,总之你不能这么偏心,李箐有的我都要有!” 李绛看着小女儿一阵头疼。 “箐儿,你先退下吧。” 李箐看了李浅浅一眼,朝李绛福了福身。 “女儿告退!” 李箐刚走出不远,李浅浅就追了上来。 “你给我站住,李箐,谁给你的脸敢肖想陛下?我警告你,识相的就去爹爹面前拒绝进宫,不然日后有你好看的!” 李箐是李绛第一任妻子所生,母亲早死,李绛后来续弦的余氏就是李浅浅的母亲,如今余氏掌管将军府的中馈,李箐在府中的日子并不好过,所以她才会养成这种逆来顺受的性子。 可不代表她骨子里就是这般懦弱! 李箐猛然抬手恶狠狠掐住了李浅浅的脖子:“李浅浅,从小到大你都喜欢抢我的东西,之前是我大度不和你计较,但这次你若敢阻拦我进宫,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话落,李箐用力将李浅浅甩开,李浅浅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她摸着被李箐掐红的脖子急促的咳嗽起来。 “你竟敢对我动手?李箐,你给我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李箐居高临下的睨了李浅浅一眼,随即漠然转身离开。 别的东西她都可以让出去,唯独云澹绝不可以! —— 深夜,一阵电闪雷鸣声响起。 云乐被雷声惊醒,整个人烦躁的坐了起来。 宫殿内点着一盏灯,窗外的冷风吹入殿内,那一抹烛光被风吹动的忽明忽暗。 “轰隆!” 一道惊雷劈下,云乐整颗心咯噔一下,伸出双臂将自己紧紧抱了起来。 从五岁那年被送入皇宫开始,她就独自一个人居住在这偌大的长乐宫里,从前承欢父母膝下,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要早早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每当遇到打雷的夜晚就是她最难熬的时候,后来云澹发现了这个秘密,只要遇到雷雨天他就会偷偷从自己的太极殿跑来长乐宫陪着她。 “公主,您睡不着吗?”一抹黑影闪身到殿内。 祁年刚刚一直隐身在暗处,看着她被雷声惊醒时脸上流露出明显害怕的神情,外人都传她杀人如麻、冷血无情,可此时的她却像是一个胆小无助的小姑娘。 “脚凉!”云乐不想说自己是因为害怕打雷,随便胡诌了个理由。 “公主稍等!” 祁年转身走了出去,很快他端着一盆水回到殿内。 “奴在里面加了艾叶、红花、生姜,公主多浸泡一会儿能驱除寒气。” 云乐掀开被子,祁年将木盆放在她跟前。 “奴伺候公主!” 云乐慵懒的斜靠在床侧看着他轻轻握住她的赤足放入温热的水中,他的手掌透出一股暖意,手心有一层薄薄的茧子,肌肤相触的瞬间四周的气息似乎都透着一丝暧昧。 “祁年,你为何想要留在本宫身边?” “奴见到公主的第一眼就坚信您是奴的主子。” 云乐红唇微勾,似笑非笑的伸出手指挑起他光洁的下颌,眸色晦暗不明。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目的?” 祁年目光沉静的凝视着云乐,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在仰望自己的真神一般。 “奴唯一的心愿就是能一直陪着公主。” 云乐的手指轻轻拂过他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声音温柔道:“背叛本宫的人可没什么好下场。” 祁年神情认真道:“奴绝对不会背叛公主!” 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几道身影缓缓朝这边走来。 “奴才参见陛下!” 云乐朝殿外扫了一眼:“你下去吧。” 祁年长睫微动,直起身朝云乐拱手行了一礼,人影一闪隐匿在了暗处。 房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淼淼,你可睡下了?” “我没睡,皇兄进来吧。” 云乐话音刚落云澹便推门而入。 “刚刚那阵打雷声来的突然想着你定是害怕的睡不着。” 云乐淡淡一笑:“这么晚了哥哥怎么还没休息?” 云澹走到床边的黄花梨圆凳前坐下,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原本是准备睡下了,突然听到打雷声就想到某个小丫头每当这个时候就会躲在被子里哭鼻子,为了不让小哭包第二天眼睛肿的像个核桃,我只好过来陪她。” 云乐略显尴尬的摸了摸鼻尖,道:“哥哥,我已经长大了这些糗事就莫要再提了,倒是你啊,林忠说你时常批阅奏折到深夜方才歇息,翌日一早还要上早朝,如此操劳实在对身体不易,今后可不能这样了。” 看着云乐关切的目光,云澹笑着点了点头。 “好,今后我会注意的。” 云澹在长乐宫待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外面雨势渐弱没了雷声,他朝沉睡的云乐深深看了一眼,这才起身离开。 第50章 长公主洗尘宴 南安侯府 小桃捧着一身新制的衣裳走入房内。 “二夫人,您定制的那身衣裳绣房一早就送来了。” 叶攸宁坐在妆奁前,身后站着一名小丫鬟正在伺候她梳妆。 “先放下吧,小侯爷呢?” 小桃道:“听门房的下人说小侯爷这几日都是早出晚归的,想必是公务繁忙抽不开身。” 叶攸宁神色不悦的咬紧下唇,自从沅芷的衣冠冢下葬后,江亦安倒是不再像从前那般整日酗酒,可他这些日子却从未来过她的院子里。 想到此,叶攸宁摸向自己平坦的小腹心里一阵烦闷,怀孕三个月就要显怀了,可她肚子里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和江亦安总共也就同房了两个晚上,如今江亦安别说碰她了,就连茗香阁的大门都没迈进来过,这让她如何能顺利怀孕? “二夫人,秦嬷嬷来了。”门外的小丫鬟进门通传。 叶攸宁收起思绪朝门外看了一眼。 “请进来吧。” “是!” 小丫鬟转身离去,片刻后秦嬷嬷带着两个丫鬟缓缓走入屋内。 “老奴见过苏夫人。” 叶攸宁面上带着一抹笑意:“秦嬷嬷,可是母亲那边有什么交代?” 秦嬷嬷对身后的丫鬟吩咐道:“将东西放下。” 其中一名丫鬟端着红木托盘盈盈走上前来,那托盘内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套名贵饰品。 秦嬷嬷解释道:“苏夫人,这是夫人为您准备的饰品,都是出自云镶阁老师傅之手,今日是长公主的洗尘宴,朝中官员的家眷们皆会系数到场,想必今晚会有不少贵女们在殿前献艺,苏夫人乃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您又是咱们汴京城享誉盛名的大才女,若今日能在洗尘宴上被长公主赏识,对您日后结交京中贵人们大有益处。” 叶攸宁眸光微微一亮,眼底闪过一抹势在必行。 在这些古人面前她只要稍微表现一番就能成为全场焦点。 今晚她不仅要在宴会上得到陛下和长公主的赏识,还要让江亦安看清她身上的价值,她的才华见识可不是沅芷那个后宅无知妇人能比的。 傍晚 一辆马车停在丞相府门外,苏谦带着夫人崔氏缓缓从府中走出,身后还跟着苏家大公子苏明寅、三公子苏明宸二人。 苏谦走到马车前四下看了一眼。 “明赫那小子呢?” 苏大公子道:“父亲,二弟这两日都不在府中,想必是去郊外温泉庄子上小住了,他素来喜欢往那边去。” 苏谦一张肃穆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整日在外面鬼混,我一世英名怎么就养出这么一个无所事事的废物?” 一旁的崔氏劝道:“老爷消消气,赫儿那孩子不去宫里赴宴也好,省的他在殿前失仪,长公主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苏谦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等他回来后定要好好收拾他不可!” 话落,苏谦率先上了马车,随后崔氏被丫鬟搀扶着紧随其后上了车。 苏大公子、苏三公子则各自骑了一匹红棕马一左一右跟在马车身侧。 马车前面则有府中侍卫开道,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皇城的方向而去。 —— 太和殿 高大的宫墙巍峨耸立,屋顶上铺满了金色琉璃瓦,整个宫殿在落日余晖下闪耀着金灿灿的光芒。 宫宴上灯火通明,此时陛下、太后、长公主还未到场,相熟的官员和家眷们聚在一起相互攀谈。 江承晔、江亦安父子协同苏氏、叶攸宁一同步入大殿之内。 叶攸宁今日身上穿了一件朱红色绮丽繁复的绣花长裙,上等丝绸料子柔软丝滑,衣身上绣着精美的云纹海棠,一头青丝挽起,发髻间插着满头珠翠更显华贵。 叶攸宁身材高挑长相又颇具异域风情,再加上这几个月在汴京娇养的肤色白皙不少,这身盛装打扮一亮相便吸引了不少瞩目。 感受到周围人投注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叶攸宁心里暗自得意。 她这具身体底子很好,再加上她超高的化妆技术,随便装扮一下就能鹤立鸡群。 叶攸宁跟随苏氏刚落座,殿内有一男子开口道:“本王早就听闻江少夫人才气横溢、文采飞扬,少夫人创作的每一首诗都能成为京中文人们追捧的佳作,《清平调》本王也曾有幸拜读,那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意境深远、辞藻华丽,着实妙不可言。” 叶攸宁朝坐在对面的中年男子看去,他衣着华丽面容俊逸,虽然已经人到中年却依旧气质出众、风度翩翩。 这就是那位温润如玉的大才子靖安王? 叶攸宁心里暗赞,这汴京城果然是天潢贵胄云集之地,美男子着实不少。 “王爷过奖了,当时在赏花宴上臣妇只是有感而发随意作诗一首,竟不知会引起如此大的反响。” 人群中有人道:“听闻江少夫人可七步成诗不知是真是假?今日可否在这里赋诗一首?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 叶攸宁轻笑道:“只是衔觞赋诗图个乐子,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正说话间门外值守的太监忽然高喊。 “陛下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云澹身着一席明黄龙袍缓缓走来,形貌潇洒、容姿隽爽,不笑时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流露出浑然天成的帝王霸气! 而站在他身侧的是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她面容白皙五官生的精致大气,眉眼间自带一股雍容华贵,颇有庄重威严之感,此人便是当今太后苏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爱卿平身吧。” 云澹坐在龙椅上,一双清冷的凤眸微微扫过大殿上的文武百官。 “刚刚朕进来时似乎听到什么七步成诗?哪位爱卿有如此大才?” 靖安王道:“回禀陛下,此人并非朝堂中人,而是江小侯爷新娶进门的夫人,江少夫人乃是最近京城内赫赫有名的大才女,她所创作的诗句每一首都可配得上千古佳作。” 苏太后道:“这江家少夫人可是我那遗失在外多年的侄女?” 苏谦缓缓站起身朝苏太后拱手行了一礼。 “回禀太后娘娘,攸宁的确是我那失散多年的女儿,一个多月前方才认回苏家,本以为这孩子从小出生在塞北之地会蹉跎了光阴,没想到她母亲将她教导的极好,不仅学了医术竟还有机会读书识字。” 苏谦这番回答看似谦虚,面上却带着骄傲之色。 他的女儿可是京城第一才女,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乃至整个苏家面上都有光彩。 第51章 长公主驾到 苏太后的目光朝叶攸宁看去。 “孩子,快到哀家这边来!” 叶攸宁缓缓站起身走到了苏太后面前行了一礼。 “臣妇见过太后娘娘。” 苏太后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面带慈爱的笑了笑。 “哀家虽是第一次见到你这姑娘却瞧着格外喜欢,这些年你在外面吃了这么多苦还能自学成才,哀家想着都觉得心疼。” 话落,苏太后牵起叶攸宁的手,将自己手腕上一只白玉镯子取下来戴在了叶攸宁的手腕上。 “太后娘娘使不得!”叶攸宁面上露出受宠若惊之色。 苏太后拉着叶攸宁的手道:“这青白玉镯乃是哀家出嫁时你祖母准备的陪嫁,如今哀家膝下也没有女儿,苏家又只有你一个姑娘,这镯子留给你最是合适,你放宽心收下便是。” 叶攸宁急忙跪下:“攸宁多谢太后娘娘赏赐!” “该叫姑母才是!” 苏太后向来对娘家人亲近,苏家如今也只有叶攸宁一个女儿,即便是庶女对她也有几分喜爱。 “姑母!” 叶攸宁听话的喊了一声,心里暗自激动,宴席还未开始她就得到了太后当众认亲,日后有太后撑腰谁还敢嘲讽她是丞相府的庶女? 云澹神情淡然的朝叶攸宁看了一眼:“连靖安王都夸赞江少夫人文采出众可七步成诗,朕很好奇传闻是否属实,江少夫人当众赋诗一首如何?” 叶攸宁微微蹙起绣眉,故作为难道:“臣妇那些诗作不过是打发时间所为,今日有陛下、太后娘娘和各位大人以及各家名门淑秀在场,臣妇这点文墨实在不宜献丑。” 云澹轻笑一声:“江少夫人过谦了,朕对你所创作的那首《清平调》也略有耳闻,能创作出如此惊才绝艳的诗句之人怎能说是献丑?林忠,准备笔墨纸砚来!” “诺!” 林忠立刻领命而去,片刻后两个小太监抬着一张书案放在大殿之上,随即文房四宝一应准备妥当。 云澹深沉的目光朝叶攸宁看去:“朕记得那首《清平调》是以牡丹为题,朕独爱兰花如今又正值春季,就以“春兰”为题赋诗一首吧。” 叶攸宁听到这个主题稍作思索心里就有了想法。 前世时,她的母亲是一位语文老师,从小逼她背诵唐诗宋词,这些诗句早已经烂熟于心。 “臣妇试一试!” 叶攸宁转身缓步走向书案,峨眉轻蹙装模作样的沉思一番,刚好走了七步来到了书案前,提笔便在宣纸上写了起来。 靖安王和几位在文坛上颇具盛名的官员纷纷走上前来,只见那白色宣纸上落下的字迹还算工整,但从书法角度而言实在谈不上出色。 不过想到叶攸宁从前生活困难想必也没时间练习书法,能写成这样倒也可以理解。 叶攸宁所作诗名便是《赋春兰》三字,随后一首颇具文采的诗句跃然纸上。 靖安王眸色微亮,情不自禁的跟着念出声来。 “春兰如美人,不采羞自献。时闻风露香,蓬艾深不见……” “妙哉,前四句写出了春兰的非凡风姿,后四句又以兰花写出倾心爱慕之意,看来江少夫人对江小侯爷真是用情至深啊。” “七步可成诗,且每一首水准都如此之高,江少夫人真是奇才。” “旷世奇才,实乃旷世奇才啊!江少夫人若是男子必然流芳百世,成为一代诗词大家。” 这时有不少官员开始恭维起苏谦来。 “也只有苏丞相这般博学多才之人才能生出江少夫人这般妙人啊!” 苏谦面上显露的十分谦虚,那上扬的嘴角却怎么都压不住。 江亦安原本心事重重的望着殿外,在听到叶攸宁创作的这首《赋春兰》时,目光也不自觉落在了叶攸宁的身上。 这首诗她是写给他的?想到这段时日他对叶攸宁的冷淡,内心深处升起一丝内疚。 走到如今这一步都是他自己守不住心,他不该将怒气转移到攸宁的身上,何况如今她腹中还怀着他的孩子。 这时,殿外传来一声通报! “长公主到!” 听到女杀神到了,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朝太和殿外看去,只见一抹艳丽的红色悄然入目,微风拂过,裙摆随风轻轻飘动,如在黑夜中燃烧的烈焰红光,虽看不清女子的容貌,但从那纤细的身影以及优雅的姿态,便能想象出来人定是一位绝世佳人。 待她走入大殿人们终于看清了她的样貌,青丝如墨随意的挽起,几缕发丝垂落在白皙的脸颊两侧,发髻间只斜插着两支纯白玉簪再无它物,却浑身散发着慵懒妩媚、万种风情! 大殿内寂静无声针落可闻,所有人都带着震惊之色的盯着眼前的女子。 她真的是琼华长公主? 世人都知琼华长公主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传闻说她小时候意外毁了容貌导致心理扭曲,这才会逐渐变的嗜血成性,也有人说琼华长公主从出生就容貌丑陋,这才长期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遮盖自己的自卑心理。 看着眼前这位千娇百媚的美人,怎么也不会和那位杀人不眨眼的女杀神联系到一起。 “阿芷,真的是你!”江亦安猛然站了起来。 坐在他身旁的江承晔一把将他拉回座位上。 “父亲,她是阿芷,我的阿芷真的没有死,她……” 江承晔冷冷瞪向江亦安,沉声打断了他的话:“看清楚,她是琼华长公主不是你的阿芷。” “不,她明明就是阿芷!” “安儿,现在的她只可能是长公主你明白吗?” 江亦安怔怔的盯着江承晔看了一阵儿,激动的心情像是被人瞬间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瞬间凉的透彻。 是啊,如今的阿芷摇身一变成了大明最尊贵的长公主,她怎么可能还会原谅他? 江亦安目光痴痴的追随那抹身影,心里一阵无力挽回的绝望袭来。 在看到云乐出现的那一刻江承晔心里也是狠狠一震,没想到六年前安儿从雪山带回来的孤女竟然就是失踪多年的琼华长公主? 如今长公主既然已经恢复了身份,想必也已经记起了前尘往事。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南山坠崖一事长公主会不会报复江家? 以他对长公主的了解,这位可是睚眦必报的主儿! 在看清楚长公主容貌的那一刻叶攸宁整个人僵在原地。 “咚!” 手里握着的笔应声落在桌案上,墨汁迅速在白色纸上晕染了大片。 第52章 叶攸宁假才女 叶攸宁震惊的盯着走向自己的女子,怎么可能?大长公主怎么可能是沅芷? 在叶攸宁惊愕的注视下,云乐缓步走到了书案前。 她伸手拿起桌上那首《赋春兰》看了一眼,唇角微勾。 “这是江少夫人所作?” 叶攸宁下意识攥紧了双手,对上云乐的目光时莫名有些心虚。 “回禀长公主,是臣妇所作!” 转念想,就算她是长公主又如何? 这首诗是自己借用前世古人创作的,就算云乐再如何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知道这首诗的来历。 云乐挑眉:“哦?可是你当场所作?” 一旁的靖安王插话道:“长公主,这首诗的确是江少夫人现场所作,而且是七步成诗。” 云乐轻哂一声,将那首诗随意的放在了书案上,随即径直走到殿前向云澹和苏太后行礼。 “云乐参见皇兄,参见母后!” 云澹朝她微微一笑:“怎么来的这么晚?可是有事耽搁了?” 云乐道:“昨日抓了几条野狗,今日剥皮抽骨想着待会儿送上来供在座的各位享用一番。” 听到云乐这番话,在场的官员们神色各异。 什么野狗还需要长公主亲自上手?这明摆着就是另有深意啊。 隐隐有一股不安是怎么回事? 苏太后眸色微沉,神情不悦道:“云乐,这场洗尘宴是你皇兄为你精心设下的,你身为今日的主角怎可来的这么晚?” 云乐眉梢轻扬,眉眼间透着几分桀骜。 “母后说的是,实在是这几只野狗牙尖嘴利,云乐可是好一番折腾才将它们那嘴獠牙拔除干净,本也是想让各位能及时尝个新鲜,等那野狗肉送来了,儿臣定当把最肥美的一只送到母后面前。” 对上云乐似笑非笑的眸子,苏太后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好的预感,这丫头到底想做什么? 眼风一转,云乐朝云澹看去。 “皇兄,刚刚看到江少夫人七步成诗,臣妹突然想到生母西林将军,她的遗物中曾留下一本手抄书籍,西林将军曾说这些诗作皆是出自一些隐士大家之手,今日臣妹偏巧将这本书也带来了。” 话落,云乐拍了一下手掌,殿外的小太监立刻捧着一本书籍走了进来。 云乐将书籍接过去,移步走到云澹面前。 “皇兄请过目。” 云澹对上云乐眸子里的一抹狡黠,心领神会的接了过去,手指按在云乐故意翻开的书角,缓缓打开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 随即一道冷冽的寒光射向叶攸宁。 “江少夫人,今日这首《赋春兰》真的是你当场所作?” 叶攸宁心口猛然一震,对上云澹质问的目光,双手紧张的攥起身侧的衣裙。 “回禀陛下,刚刚是您提出以春兰为题,臣妇当着众人的面当场所作的,这还岂能有假?” 云澹举起手中书籍道:“那为何你刚刚在大殿上所作的诗会出现在这本书籍里?上面可清晰的记录了创作此诗的人乃是一个叫苏轼的人,且这本书是西林将军亲笔所写,距今已经二十多年了!” 叶攸宁神色大惊:“怎么可能?” 难道云乐的母亲西林将军也是一位穿越者? 云澹冷声道:“不仅如此,你那首名动京城的《清平调》乃是一位叫李白的先辈所作,西林将军这本摘录中记载的清清楚楚,你还有何话说?哼!好一个汴京第一才女!好一个旷世奇才!原不知你竟是如此欺世盗名之辈!” “让本王瞧瞧!” 靖安王像个显眼包,麻溜起身走到云澹身边,将那本手抄录拿到了自己手里。 他快速翻看了起来,眼睛越瞪越大。 “哎呀,本王曾有幸与西林将军有过书信来往,本王可以证实这本手抄录的确是出自西林将军之手。江少夫人你糊涂啊,自己没有经世之才不丢人,可你偷盗别人的诗词来蒙骗众人就着实过分了。” 这时姚禾冷嗤一声:“本郡主早就怀疑她那些诗作都是盗取别人的。” 靖安王挑眉看向自家闺女:“哦?禾儿具体说说。” 姚禾鄙夷的朝叶攸宁瞥了一眼:“虽然本郡主不会作诗但不代表本郡主不懂欣赏,每个诗作大家所创作的诗句中都有很强的个人特色,可江少夫人创作的那些诗句有的性子放荡不羁,有的又觉得沉稳内敛如耄耋老者,即便我这种不懂作诗的人都能品出不同来,竟然还有如此多文豪大师们被哄骗的团团转,也不知他们是不是喝多了假酒烧坏了脑子。” 姚禾素来说话耿直,可今日这番话却说到了重点。 靖安王勾唇一笑:“还是我闺女看的通透,为父险些就被骗了。” 云乐看向这对戏精父女,靖安王与母亲是至交好友,他们在文学上颇具共鸣,母亲从那个世界带来的文化、诗作靖安王都有接触,他又岂会不知叶攸宁是盗窃别人的成果? 靖安王故意将叶攸宁捧到殿前,她之前有多得意如今就有多狼狈,从云端跌入地狱的过程才最诛心。 周围人听后似乎恍然大悟。 “难怪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如今想来还真是昭阳郡主所说这般,这江少夫人可真是寡廉鲜耻、沽名钓誉之徒,枉费我之前还那么崇拜她!” “呸!盗窃别人的诗作占为己有,踩在别人的肩膀上享受追捧赞誉,也不怕自己德不配位引来灾祸!” “现在报应不就来了?” 叶攸宁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周围人的异样眼神以及窃窃私语的嘲讽声仿佛将她架在了烈火上烘烤,从前接受万人敬仰有多么骄傲,此刻被众人唾弃便有多么狼狈。 “不,不是这样的!这些诗作就是我所作,是她!一定是她想污蔑我!” 叶攸宁眼神愤恨的指向云乐:“她根本就不是琼华长公主!她叫沅芷是南安侯府收养的孤女,整个南安侯府的人都认识她,并且我和江亦安大婚当日很多到访的宾客也看到过她的真容。陛下、姑母,你们莫要被她欺骗了啊!” “够了!” “啪!” 江亦安上前一巴掌将叶攸宁扇倒在地,淬了冰的眼神恶狠狠的瞪着她。 “还不嫌丢人现眼吗?” 叶攸宁捂着被打的脸,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你打我?江亦安,你这个混蛋!渣男!”叶攸宁站起身疯了似的捶打撕扯江亦安的衣领,大有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 江亦安的忍耐到达了极限,狠狠将叶攸宁推了出去。 “这里是皇宫,你要发疯就滚回去!” 第53章 云乐复仇1 叶攸宁眼睛赤红,满是恨意的盯着江亦安。 “江亦安,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竟然为了那个女人如此对我!” 江亦安撇开眼不再看叶攸宁,撩起衣角跪了下去。 “陛下,是微臣管教不严让内子在殿前失仪闹出笑话,微臣该死,还望陛下责罚。” 云澹眸光晦涩不明:“江爱卿,你这平妻剽窃他人诗作在先乃是欺君,当众诋毁大长公主更是罪加一等,朕念在你漠北战役有功,就将她拉去殿外杖责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叶攸宁整个人呆愣当场,三十大板落在她身上就算不死也要褪层皮的,而且她假怀孕的消息岂不是彻底瞒不住了。 两名侍卫走上前,一左一右将叶攸宁控制住准备带走。 叶攸宁彻底慌了。 “安哥,我腹中还怀着你的孩子,这孩子是无辜的啊,你难道就忍心让他被活活打死吗?” “父亲,父亲救救我,女儿真的知道错了!” 她是穿越者,故事的走向不该是这样的,怎么会这样? 苏谦面对叶攸宁的求救只想把她的嘴堵上,他堂堂当朝丞相的脸全都被她丢尽了,她还敢来求他救命? 越想越气,本以为认回这个女儿不仅和南安侯府结了亲,还能白捞一个汴京第一才女当女儿,谁能料到她的诗作全都是剽窃来的。 真是一辈子的体面碎了一地,若有地洞他恨不得立刻钻进去才好。 江承晔、苏氏二人想到叶攸宁腹中的孩子,急忙起身跟着跪在了大殿之上。 “陛下,攸宁腹中已经怀孕两月有余,她今日犯下弥天大错理应受到惩罚,可她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还请陛下念及这个孩子饶她一命!” 话落,江承晔匍匐在地恭恭敬敬的磕头。 苏氏紧跟着磕头:“请陛下开恩,请太后娘娘开恩!” 江亦安看着父母不断磕头求情,双手紧握成拳,一股悔恨屈辱在心里蔓延。 当初他怎么就被这样一个女人迷惑了双眼?害的父母一把年纪还要因为他的事跪在大殿上磕头求饶,害的他舍弃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如今看来他真是蠢的无可救药。 “陛下,此事因内子而起,那三十杖责微臣甘愿替她受罚,还望陛下成全。” “安儿……” 苏氏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三十大板打在身上那得多疼啊,这可不是家里的祠堂,府中下人还会掂量着你是主子下手会留有余地,可这皇宫里的侍卫只听命于皇帝啊。 云乐慵懒的坐在云澹下首第一个空位上,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大殿下跪地求饶的江家人。 眼风扫向叶攸宁的肚子,随即朝御医的方向递了个眼色。 老御医心领神会:“咦?这江家少夫人的肚子好生奇怪?” 云澹看向说话的老御医:“哦?沈御医可看出什么?” 沈御医缓缓起身朝云澹拱手行礼。 “回禀陛下,以老臣的经验来看这位江少夫人身形苗条、形态轻盈,并不像怀有身孕之相!” 叶攸宁那神色肉眼可见慌了。 “你胡说!我就是大夫,自己怀没怀孕自己岂能不知?” 云乐把玩着手里的玉珏,漫不经心道:“沈御医伺候了三代帝王,后宫嫔妃都曾寻他看过诊,你是在质疑他的能力?” 叶攸宁愤懑的瞪向云乐,尖利的指甲狠狠掐着手心里的软肉,强压着心里的慌张。 “臣妇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臣妇怀孕时还曾请了府外的陈大夫号过脉,的确是喜脉。” “哦?陈大夫啊。” 云乐朱唇微勾,清冷的眸子朝大殿外看去。 叶攸宁和大殿上的所有人也都朝殿外看去。 两名宿卫营的侍卫将一个老者带了进来,此人正是常为侯府看诊的陈大夫。 叶攸宁神色一僵,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抿起的唇微微颤抖。 陈大夫胆怯的朝大殿之上扫了一眼,首位龙椅上那一抹明黄灼的他眼睛发烫,匆匆瞥了一眼便立刻跪了下去。 “草民……草民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澹朝殿上的陈大夫看去:“南安侯府少夫人怀孕之事可是你诊的平安脉?” 陈大夫浑身颤抖的厉害:“是……是草民。” “她真的怀孕了?” 陈大夫朝叶攸宁看了一眼,又颤颤巍巍朝云乐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立刻躬着身匍匐在地上。 “回禀陛下,江少夫人并未……并未怀孕,是那苏家二公子上门以老夫妻儿的性命相要挟,草民也实在是没办法啊!” 江亦安整个人僵在原地,他的眼神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仿佛能将一切吞噬。 “原来你从始至终都在骗我?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的!” 怒火如燎原一般在胸腔里蔓延,紧握的拳头咯吱作响,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我就是个笑话,原来我就是个笑话!”江亦安怒极生悲哭笑起来。 叶攸宁快步走到江亦安面前,双手握住他的手:“安哥,他是被沅芷收买了,他们都在诬陷我,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骗你!” 江亦安眸子里闪过一丝狠厉,狠狠将她推开。 叶攸宁惊呼一声跌落在地上,整个人慌乱的爬到江亦安身边,紧紧抱住了他的腿。 “安哥,你忘记我们在漠北时同生共死的经历了吗?是我从尸山血海中将你背回军营,是我在你陷入敌军包围时带你突围,我们经历了那么多难忘的事情,你真的狠心丢下我不管吗?” 云乐想要她的命,苏家显然也不想管她了,如今唯一能救她的就只有江亦安了。 江亦安眼神里满是恨意,抬脚毫不留情将她踹倒在地上。 “你还有脸求我?满腹文采是假,诗作是假,连怀孕都是假的!叶攸宁,你将我当傻子一样骗的团团转,如今还想让我救你?若不是你,阿芷她……” 提到这里,江亦安心口一痛,满目愧疚的朝云乐看去。 如果不是他带回叶攸宁,此时他该是和阿芷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可能阿芷这时候已经怀上他的孩子了。 都没有了,一切都变成了奢望…… 云乐冷冷朝江亦安瞥了一眼,她缓缓起身走到了叶攸宁身边,居高临下的看向她。 “叶攸宁,给本宫下毒的事该算一算了。” “她给你下毒?”江亦安震惊不已。 云乐没有理会江亦安,一双桃花眼轻蔑的看向叶攸宁。 “南疆五毒之一的三色花,无色无味,你从入侯府开始就在我屋内的熏香里动了手脚,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想要我的命对吧?” 第54章 云乐复仇2 叶攸宁缓缓站起来,恶狠狠笑。 “没错,当我知道江亦安成亲后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我在军营里与他朝夕相处了这么久,明明他心里也喜欢我,可就是碍于他已经娶了你所以迟迟不肯面对我的感情,那时我就在心里想,如果你死了他才能完完全全的属于我。” 云乐神情漠然的看着她:“叶攸宁,你常常高喊独立、平等、自由,自己做到了几成?本宫的母亲西林将军智勇双全、文韬武略,十五岁便带领两千精锐横跨湛江深入敌营复地,亲自斩获敌军上将首级!十七岁带领五万士兵在槐崖之战大败戎狄十万大军,从此西林边塞固若金汤无敌敢扰。她驻守西北十数年,大力推广当地农业、疏通河渠、发展商贸,将自己毕生所学都用在了改变那片土地上,她将荒无人烟的西北之地建造成了黄金玉林,最终也将自己葬在了那片金色的胡杨林里,她的平等是用自己的一杆梨花枪打下来的,她的自由是遵循自己的使命而活,她才有资格谈独立的人格。” “而你,一心攀附权贵来满足你的虚荣,从你遇到江亦安开始就把他当成了你改变命运的筹码,离开侯府后又转身攀上兵部侍郎家的公子,你整日周旋在那些世家子弟周围,靠着剽窃来的诗作想让别人高看你一眼,你享受着那种被众人追捧的感觉,以特立独行标榜自己与这些后宅女子的不同,你从骨子里轻视她们,这就是你所谓的自由平等独立?与那勾栏里的娼妓有何区别?” 被云乐如此掷地有声的一番羞辱,叶攸宁面目狰狞的喊道:“你又强到哪里?若不是你的出身高贵,你有资格站在这里吗?” 云乐冷笑一声,漫不经心的动了动手指:“你怕是忘了本宫女杀神的称谓从何而来,想必本宫昨日抓的那几条野狗你一定很感兴趣!” 云乐话音落下,一群侍卫架着四名血肉模糊的身影走入大殿。 “砰!” 几个被打的遍体鳞伤的男人丢到了大殿之上。 其中一人努力抬起头朝着坐在首位的苏太后看去。 “姑母……姑母救救赫儿……” “赫儿?” 苏太后震惊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苏谦、崔氏以及苏家大公子、三公子也疾步走到了苏明赫面前。 崔氏满眼心疼的将苏明赫搀扶起来:“赫儿,你怎么被打成这样了?是谁干的?” 苏明赫满脸惊悚的指着云乐:“父亲、母亲、姑母,是她将我抓去了宿卫营折磨了一天一夜,孩儿差点就……就见不到你们了,呜呜呜……” 想到这一整夜遭的罪,苏明赫呜呜大哭了起来,每抽泣一下浑身的骨头皮肉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苏太后满眼怒意的瞪向云乐。 “云乐!此事你必须给哀家一个说法!” 云乐走到其中一名浑身是血的罪犯前,祈年立刻揪住那人的后衣领强迫他抬起头面对众人。 有官员看清这人的相貌顿时惊呼一声。 “是户部侍郎严大人?怎么会是他?” “难怪今日他未曾前来赴宴,原来是……”目光看向云乐,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云乐道:“这些年南山匪寇猖獗,官府运输的大量官盐、茶叶、瓷器、布匹大批被劫,而这幕后主谋正是户部侍郎严坤与苏家二公子苏明赫联手所为。” 话落,云乐走到另外一人身边。 “临清知府王崇,门下官员皆是花银子买来的职务,正六品通判售银一万三千两,八品县丞售银七千两!临清知府这些年卖官鬻爵积银三十多万两,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些才只是明面上贪墨的银款,汴京城常年丢失貌美女子,这些女子经孤峰寨几经周转,最终都和临清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这背后最大的主谋亦是严坤、苏明赫二人!” 话落,云乐阴翳的目光落在了苏太后身上。 “皇兄常年提倡务存节俭,可光禄寺这些年用于祭飨、宴劳、酒醴、膳羞上的银两却在逐年增加,这些多出来的银子花到了何处?光禄寺卿何守仁想必最清楚不过!” 被云乐带上殿内的四人正是苏府二公子苏明赫,户部侍郎严坤,光禄寺卿何守仁,临清知府王崇。 云乐将一摞罪证呈到殿前:“这是臣妹最近一段时日搜集到的重要证据,累累罪证罄竹难书,且这几人均已认罪画押!” 众人这时方才明白云乐口中的“野狗”究竟为何。 云澹眼神示意林忠上前。 林忠立刻将云乐呈上的一摞罪证接过手送到云澹面前。 大殿内异常安静,人人自危。 长公主刚回来就将户部侍郎和光禄寺卿拉下了马,连带着苏家二公子和临清知府也一并被抓,看着他们血肉模糊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浑身发凉。 云澹在看完那些罪证后,俊逸的面容上异常阴沉。 他愤怒的朝大殿上那四人看去。 “朕御极以来夙夜忧勤,不敢有丝毫懈怠,而你们这些中饱私囊、罔顾国法的贪官污吏食君之禄却大肆敛财,实乃罪不可赦!来人,将这四人押入刑部依法惩处!” “陛下饶命啊!” 四人撑着被折磨半死的身子,跪在大殿上连连磕头求饶。 苏明赫眼底满是绝望的看向苏谦。 “父亲救我,父亲救我啊!” 苏谦老泪纵横,转身跪在了大殿之上。 “陛下,犬子顽劣酿下如此滔天大祸实在罪无可恕,老臣愿以死谢罪!” 云澹沉默半晌,道:“此事云乐已经调查清楚与苏丞相并无关系,可你养子为患酿成大错,子不教父之过,就罚你一年俸禄长长记性吧。” 苏谦哽咽道:“臣谢主隆恩!” “至于你!” 云澹的目光落在叶攸宁身上,漆黑如墨的瞳孔里闪过杀意。 “这张是苏明赫的罪证书,上面清楚记录了你与苏明赫雇佣匪寇在南山劫持长公主害其坠崖一事,罪证确凿,你便交由长公主亲自处置吧!” 第55章 下媚药 叶攸宁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抽离了魂魄,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云乐摆手,示意下属将人带走。 叶攸宁发疯似的挣扎起来:“滚开,不要碰我!云乐要害死我,她想要害死我!” 姚禾冷哼一声:“若不是你作恶多端加害云乐,如今你又怎会落到她手里?叶攸宁?哦,应该是苏攸宁才对,毕竟你可是苏丞相的掌上明珠啊。” 苏谦脸色晦暗不明,听到“掌上明珠”四个字,如今就是对他莫大的羞辱。 看到苏谦那张老脸被自己气绿了,姚禾得意的笑了笑,今天这只老狐狸损失了一儿一女,自己还成了满朝文武的笑话,实在是丢脸丢尽了。 一个字“爽!” 她继续幸灾乐祸道:“苏攸宁,云乐可不是什么善类,你落在她手里,啧啧,本郡主突然有些可怜你是怎么回事儿?” 叶攸宁面色惨白,目光哀求的看向一旁的江亦安 “安哥,看在往日我曾救你一命的情分求求你救救我!我如果落入云乐手里她一定会杀了我的,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呜呜呜……” 看着她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江亦安眼神异常冰冷:“叶攸宁,此时此刻我比大长公主更想让你死!” 当真相被残酷揭开的那一刻,他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女人千刀万剐了才甘心。 原来她从进入侯府那一刻就已经开始谋划这一切,暗中给阿芷下毒,甚至南山那两个匪寇都是她和苏明赫联手雇佣的,目的就是在他面前演一场戏,逼他在阿芷和她之间做出选择。 想到此江亦安真想狠狠地抽自己一巴掌! 在听到江亦安这句冰冷的话后,叶攸宁眼神里的那一簇光亮渐渐灰暗了下去,她被带走时疯狂的大笑起来。 “哈哈,江亦安,一切都来不及了!从你在南山抛弃她的那一刻,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与她重归于好,这就是你背叛我的报应!我不好过,你这辈子也别想好过,哈哈哈……” 江亦安紧握双拳强忍着失控的情绪,目光痴痴的看向云乐。 他们真的不可能了吗? 叶攸宁的声音渐行渐远,云乐漠然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从始至终未曾施舍给江亦安一个眼神。 “刚刚那个小插曲别影响了各位的兴致,来人,将那几条处理好的野狗送上来!” 再次听到“野狗”二字,官员们背脊猛地一抽,脸上的神情都透露出明显的不自然。 这时,宫娥们端着烤肉鱼贯而入,一阵肉香扑鼻而来,这次是真的野狗肉,可想到刚刚那血淋淋的场景,在场的宾客已经没了吃它的兴致。 宴席这时才算正式开始,苏太后锋利的眼神朝云乐看去。 “时隔六年云乐能平安回来哀家心里甚是高兴,你从五岁入宫也算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当年得知你下落不明后哀家担忧自责了许久,深感对不起你的父母。” 云乐的目光和苏太后隔空对上,淡淡一笑。 “多谢母后挂念,是云乐不孝,这么多年不能在母后身边承欢膝下。” 苏太后面上露出一抹慈爱的笑意:“如今也不晚,你能回来哀家就很高兴。来人,将哀家珍藏多年的鹤年贡酒呈上来。” 片刻,宫娥端着一壶酒走上前来。 苏太后亲自倒了两杯酒走到云乐面前:“今日哀家高兴,将珍藏多年的贡酒开坛与皇儿一起分享,云乐陪哀家喝两杯如何?” 云澹剑眉微蹙,眸光锐利的看向那两个杯子。 “母后,云乐的伤势尚未痊愈,怕是不宜饮酒。” 苏太后笑了笑:“不妨事,这贡酒味温喝两杯不会影响身体。” “云乐,哀家敬你一杯。” 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云乐如果不喝就是当众驳了苏太后的面子。 她的目光朝不远处的一抹暗影看了一眼,随即面带笑意的站起身双手恭敬的接过那杯酒。 “多谢母后!” 话落,她将酒递到嘴边一饮而尽。 看着云乐喝下这杯酒,苏太后满意的昂起头喝下自己杯中的酒水。 —— 丝竹声声、呦呦鹿鸣,美酒飘香、觥筹交错。 宴席进行到一半,云乐抬手捏了捏眉心。 从云乐喝下苏太后敬的那杯酒后,云澹的心思就全放在了她身上。 “可是觉得身子不适?要不要让沈太医给你看看?” 云乐笑着摇了摇头:“只是贪杯喝多了酒有些醉意罢了,皇兄,臣妹想出去透透气。” 云澹点了点头:“让南箫陪着你。” “不必,我就在殿外吹吹冷风,一会儿便回来。” 话落,云乐起身向苏太后行了一礼,说明情况后便带着伺候在侧的一名宫娥走了出去。 走出太和殿,不远处便是碧清池,一股清凉的微风扑面而来。 夜色如幕,那一片寂静的水池中此刻漂浮着数百只莲花灯。 “谁点的莲花灯?” 身后宫娥道:“回长公主,这是陛下吩咐人给您点的祈愿灯,一早还请了登风楼的道士做了一场法事。” “过去瞧瞧。” 云乐径直朝碧清池走去,波光粼粼,烛光摇曳,一盏盏精美的莲花灯在水面上缓缓飘动。 云乐蹲下身,将最近的一盏莲花灯捞了起来,花瓣上写了一行小楷:“唯愿淼淼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是云澹的字迹。 她又随手捞起一盏,“岁月缱绻,葳蕤生香,淼淼顺遂,柠月如风。” 随即又是一盏“尔尔辞晚,朝朝辞幕。” 云乐捞起三盏花灯,上面的祈愿词都是云澹亲笔所写。 “公主,起风了,您穿的单薄还是早些回去吧。” 听到宫女的话,云乐将花灯放回水中,起身时突然觉得一阵晕眩袭来,脸颊绯红,浑身发烫。 宫娥见此,急忙伸手扶住了她:“公主这是怎么了?” 云乐摇了摇头:“扶本宫去前方观景阁休息片刻。” “诺!” 第56章 来捉奸 观景阁就建在碧清池旁。 云乐浑身燥热难耐,宫娥搀扶着她走到美人榻前。 “公主躺下休息片刻,奴婢这就去给您打盆水来。” 话落,宫娥转身离去,顺手将观景阁的房门关闭。 等那宫娥离开后,一抹黑影从屏风后面闪身而出。 他的目光看向榻上的美人,一席烈焰红裳衬的肌肤白皙似雪,在烛光映衬下微微泛着光洁。 男人舔了舔唇,迈着极轻的步子走到了榻前。 走近后,他的目光被女子那绝美的容貌迷的短暂失神,视线沿着女子姣好的身躯缓缓移动,干渴难耐,他急切的伸出手去撕扯美人的束腰。 一道凌厉的眸子猛然睁开,云乐倏然出手一把掐住了对方的喉咙,只听“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那男人还未回过神儿来,脑袋一歪嘴角一股鲜血流出,瞬间咽了气。 “砰!” 云乐将男人的尸体嫌恶的丢在地上,祈年闪身出现。 “公主,您中药了?” 云乐冷笑一声:“老东西原来是这个目的。” 她感觉体内一股热流窜动,脸颊发烫的厉害,指甲深深掐住手心让自己尽量保持清醒。 冷眸朝紧闭的房门扫了一眼。“将尸体带出去!” 祈年担忧的看了云乐一眼:“是,奴去请沈太医来。” 话落,祈年将地上的尸体拎起扛在肩头,推开门窗纵身跃了出去。 祈年刚走,观景阁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云乐眸色微动,转身利落躺回美人榻上。 “吱呀!” 房门应声打开,一抹素青衣角映入屋内,云乐紧闭双眼仔细聆听对方的呼吸和脚步声。 察觉来人没有内力。 走入阁楼的男子看到榻上的美人神情微微一怔,随即拂袖作揖:“下官见过长公主,公主怎会在此处?” 听到温溯白的声音,云乐方才卸下了戒备。 她的身体燥热难耐,一只手紧紧攥着榻上铺设的锦褥,当温溯白走近时,一股好闻的熏香扑鼻而来。 温溯白走近后一眼便看出云乐脸色不对,他伸出手刚想按在云乐的手腕处,便被一只白皙的手一把握住,随即身子前倾整个人扑了下去。 云乐顺势一个翻身将温溯白压在身下。 温溯白整个身体顿时一僵,漆黑如墨的眸子错愕片刻。 “公主……” 云乐的手抚摸上温溯白俊美的脸庞,眼底带着一抹魅惑。 “好俊俏的郎君!” 温溯白蹙眉,沉默的盯着她。 发烫的指尖轻轻划过他清隽的眉眼,云乐妩媚一笑。 “小郎君,春宵苦短,不如从了本宫。” 温溯白清明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公主可认得微臣?” 云乐淡然一笑,指尖沿着他精美的下颌线缓缓下移,食指停在他微微凸起的喉结上,他的肌肤白皙细腻,这身皮囊比女人还要光滑,也难怪被京中贵女们如此追捧。 “小郎君长得如此秀色可餐,本宫并不在意你是谁。” 听着她撩拨的话语,温溯白清浅的呼吸微微加重了几分,他的目光径直落在云乐那双勾人心魄的眸子上。 “若臣从了公主,公主打算如何对臣负责?” 云乐俯下身,身体的燥热一浪高过一浪,滚烫的脸颊埋在温溯白的颈间,朱红的唇瓣故意在他耳边轻呼了一口气。 “做我的……男宠!” 温溯白的眸子似有若无的落在她白皙的侧脸上,眼底的清明不再。 “男宠?” 女子微微咬着朱唇,眼波流转间尽是勾人的风情。 “驸马也不是不可。” 温溯白抬手抚上她不盈一握的腰身,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耳畔,云乐的身子轻颤,嘴里发出一丝娇魅的轻喘。 这一声娇吟似一滴泉水滴落在温溯白的心尖儿上。 “师父说长得美艳的女子都是妖精所化,她们说的话不能轻信,公主不若给臣一个准话,是男宠还是驸马?” 顷刻,那双被欲念晕染的眸子收起,云乐利落的从温溯白身上起来。 “都这时候了还在纠结名分,温少师可真是坐怀不乱。” 温溯白紧跟着坐起身,将云乐扯开的衣领修整了一下。 “公主媚骨天成自是没有人经得住这等诱惑,只不过您被下了药,温某不能乘人之危。” 云乐朝屋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接下来还要温少师配合。”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快步走来,听声音来了不少人。 那离去的宫娥带着苏太后以及一群官员女眷们走到了屋门口。 屋内这时传来一阵娇媚的声音。 “疼,你轻点。” 苏太后的眼底闪过一抹暗喜,脸上却露出震惊之色。 “你确定是长公主在里面?” 那宫娥连连点头:“回禀太后,奴婢走的时候长公主正在里面歇息。” “啪!” 苏太后狠狠抽了那宫娥一巴掌。 “长公主何等高贵,怎可能在这种地方与人厮混?你这贱婢休要污蔑长公主的清誉。” 宫娥立刻跪下:“奴婢冤枉啊太后娘娘,长公主真的就在里面。” 苏太后轻哼一声,立刻吩咐身旁的嬷嬷:“去请陛下过来。” “诺!” 嬷嬷匆匆离去,太后径直走到门口:“哀家倒是要看看是哪儿冒出来的狐媚子,竟敢污蔑长公主的名声!” 话落,苏太后一把将房门推开,迈步走了进去。 身后的夫人们纷纷好奇的跟上前,那些未曾出阁的姑娘们不敢上前,有人拿团扇遮挡着脸,却忍不住拿眼角余光往里面瞅。 第57章 调戏懵懂少年 苏太后在看清屋内的二人时神色猛然一震。 “温少师?怎么是你?” 她眼神愕然的盯着出现在这里的温溯白。 温溯白站在美人榻前,云乐则端坐在榻上,她的头上插了数十根银针,脑袋上方肉眼可见的往外冒着热气。 云乐的视线冷冷落在苏太后脸上。 “母后气势汹汹的闯进来所为何事?” 苏太后神色阴翳的扫过观景阁内,怎么回事?她安排的那个人呢? “刚刚哀家带着这些夫人小姐来这边欣赏花灯,结果撞见了伺候你的宫女,她说你身子偶感不适,哀家关心皇儿便急忙过来看看,没想到温少师也在这里。” 温溯白眼眸微垂,神态恭谨:“微臣来这边观赏花灯,没想到会在观景阁遇到长公主殿下,见长公主玉体欠安恰巧微臣略懂一些医术,便用针灸试着为长公主减缓病症。” 苏太后脸部神情僵硬的笑了笑。 “云乐眼下可好些了?” 云乐似笑非笑的勾唇:“温少师医术精湛,云乐已无大碍。” 这时,一抹明黄身影匆匆赶了过来。 那双清冷的凤眸快速落在云乐身上,见她完好无损的坐在那里方才放心。 “云乐这是怎么了?” 云乐朝苏太后看了一眼,对云澹道:“许是母后赏的那杯贡酒太烈了些,刚刚有些头晕目眩,还好遇到了温少师帮臣妹针灸一番,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这一语双关不要太明显,在场的夫人哪个不是后宅争斗的高手?自是立刻听出云乐这番话的暗示,联想到太后兴师动众的带着她们来这边观赏祈愿灯,还好巧不巧的撞上了伺候云乐的那个宫婢,一切真相就呼之欲出了。 苏太后脸色黑白不明,眼底的狠厉一闪而过。 “都怪母后,早知云乐如此不胜酒力刚刚就不该向你敬酒了。” 云澹走到云乐身旁,抬手抚上她滚烫的额头。 “既然云乐身子不适,今日的洗尘宴就此结束吧。林忠,送宾客们出宫。” “诺!” “各位夫人请吧。” —— 等苏太后一行人离开后,观景阁内只剩下云澹、云乐、温溯白和沈老御医,祈年站在门口看守。 “云乐怎么样?” 温溯白将云乐头顶上的银针收起:“是催情香,此毒没有解药,微臣用针灸只能暂时压制。” 云澹的脸上一片阴云,眼底压抑着深深的愤怒。 她竟然对云乐用这种腌臜的手段,真以为他不敢动她? 沈御医意味不明的看了云乐一眼:“陛下,催情香烈性极强,唯一的解毒方法就是与人行云雨之欢,或者浸泡在冰水中强撑过去,只不过后者容易伤及身体。” 云乐闭了闭眼。 “祈年!” 门外值守的身影立刻走了进来。 “送本宫回长乐宫。” “是!” 祈年上前立刻将云乐抱起,云澹的双手紧握成拳,目光落在云乐绯红的面容上。 “淼淼,硬撑过去朕怕你会受不住。” “皇兄不必担心,这点毅力臣妹还是有的,走吧。” 温溯白目送祈年抱着云乐离开,那双清眸中闪过一抹暗流。 观景阁外 祈年的双手牢牢抱紧怀里的女子,生怕一个不小心会磕碰了她,鼻尖嗅着女子身上淡淡的清香,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个不停。 路上,云乐秀眉微蹙。 “好吵!” 祈年不解的看向怀里的女子:“公主说什么吵?” 云乐浑身无力,整个人贴靠在祈年的怀里,抬手放在了他的心口位置。 “这里……好吵。” 祈年:…… 那张俊俏的脸肉眼可见的迅速赤红了起来。 “奴……紧张。” —— 坤德宫 苏太后回到寝宫后气的将手里的佛串生生扯断,上等的血玉珠子掉落了一地。 身后的嬷嬷忙出声劝阻:“太后娘娘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苏太后坐在榻上,目光阴冷的看向伺候在身侧的刘嬷嬷。 “你安排的那人简直就是废物,一个中了催情香的女人都对付不了,害的哀家在皇帝和众夫人面前当众出丑。” 刘嬷嬷忙跪下,道:“老奴实在没想到温少师会出现在那里,很显然是他出手救了长公主,不然长公主中了媚药怎么可能抵得过一个大男人?” 苏太后神色阴郁的陷入沉思。 温溯白当时为何会独自出现在观景阁?他是早就知道云乐被下药才跟出来的还是凑巧路过? 仔细思索一番,苏太后得出一个猜测。 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凑巧?温溯白医术精湛,看出云乐被下了催情香并不难,只不过温溯白向来不是个多管闲事儿的主,他为什么要帮云乐? “去查一查温溯白和云乐之间是否有交集,另外,派人去探探长乐宫那边的情况。” “诺,老奴这就去。” 刘嬷嬷刚离开,贴身宫女缓缓走了进来。 “太后娘娘,苏家大娘子在外求见。” 苏太后神情不悦,她正在为陷害云乐失败忧心忡忡,那个妖女定然会找机会报复回来,这会儿苏家找上来定然是为了赫儿的事,这件事更是让她头痛不已。 想到此,苏太后眉宇间带着一丝烦闷。 “让她进来!” 宫女躬身退出,片刻后,崔氏身披一件紫色斗篷匆匆步入大殿,她抬手将头上的帽子取下,朝着苏太后便跪了下去。 “太后娘娘,您可一定要救救赫儿啊,赫儿从小就和您亲近,臣妇知道您最疼爱的就是赫儿这孩子,如今赫儿生死攸关也只有您才能救他一命了。” 苏太后端起身侧茶几上的茶杯,慢悠悠递到嘴边缓缓呷了一口,随即用锦帕擦了擦嘴角。 她无奈的轻叹一声道:“此次赫儿闯下这么大的祸事,经手此案的还是长公主,圣上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他收押刑部,铁证如山之下,即便是哀家也是无能为力。” 崔氏跪着挪到苏氏跟前,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她。 “圣上虽不是您肚子里生的,可他毕竟是您一手扶持登上的皇位,若您开口他怎着也要给您几分薄面,哪怕最终将他流放外地吃几年苦头也行,只要能留他一命就好。” 崔氏声泪俱下的哭着,看的苏太后一阵心烦。 “好了!真是慈母多败儿,若当初你们能约束些他,何至于让他闯下弥天大祸?” 崔氏拿衣袖抹了抹眼泪。 “赫儿虽然混账了些,可他自小就孝敬您,这些年他在外面捞的那些油水可没少往您坤德宫里送,今晚长公主提起光禄寺出纳银款之事,赫儿那可都是……” “闭嘴!” 苏太后一记摄人的目光瞪向崔氏。 这是想威胁她? 第58章 听娇喘,念清心咒 苏太后脸色阴郁不明,沉默半晌方才开口。 “赫儿的事哀家会想办法,你先退下吧。” 崔氏垂眸恭敬的行了叩恩,心知自己手里这个筹码对太后有用,这才心满意足的起身离开。 崔氏走后,苏太后怒声大骂:“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那些年皇帝年幼,她身为当朝太后大权在握,若不是她一路提携娘家人,苏家在朝堂上能有如今的地位? “太后娘娘,元章君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苏太后那双冷冽的眸子方才缓和了几分。 “将人请进来。” 片刻,一位穿着紫色锦袍的男子抱着一架古琴走了进来,男人面容生的格外俊美,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微微抬起,似水柔光般朝苏太后望去。 “奴参见太后娘娘。” 看到这么一个美人,苏太后顿时觉得精神好了不少。 “元章来了,过来哀家身边。” 宫女上前接了元章君手里的琴,将古琴摆好后招呼殿内的几名宫女一起退了出去。 整个坤德宫的奴才们都知晓,太后娘娘自两年前遇到了元章君后,就对此人格外喜爱,隔三差五就会请人进宫为其抚琴,实则…… 奴才们没人敢当众议论,外人皆知自圣上亲政以来太后娘娘便常年吃斋念佛清心寡欲,日后史书上必然也是这么记载的,至于私底下究竟如何,谁敢置喙半句? —— 长乐宫 云乐回来后便在浴房内添置了冰水,随即清退所有人,褪去身上的外衫,只穿了一身中衣便将自己泡在了浴桶里。 被敲碎的冰渣子漂浮在水中,刺骨的寒意将她的身体团团包围,云乐感觉自己体内那股燥热感开始拼命抵抗,顺着她的小腹迅速在身体内游走。 “嗯……” 嘴里忍不住发出一阵阵娇吟,听的她自己都觉得面红耳赤,可那股燥热一浪高过一浪,仿佛有一团火在体内燃烧,心跳急剧加速,她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响,可那股陌生的渴望每分每秒都是煎熬,让她不由自主的扭动身躯。 祈年站在门外看守,他听力极好,那低声娇喘,水声阵阵听得他犹如热锅上的蚂蚁,闭了闭眼,在心里默默念起了清心咒。 “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陀……”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祈年立刻抬眸看去,便见云澹带着南箫等人朝云乐的寝殿走来。 “卑职参见陛下!”祈年拱手行礼。 云澹的眼底满是担忧之色。 “云乐如何了?” “回禀陛下,长公主还在里面。” 云澹眉心紧紧蹙了起来,转身询问跟随而来的沈太医。 “药效多久才能褪去?” “要看下药的剂量和每个人的承受能力。” “砰!” 屋内突然传出重物落地声,云澹神情大变。 “淼淼……” 他顾不得设不设防,一把推开门就闯了进来。 “谁都不要跟进来!” 门外的南箫等侍卫集体转过身面对院子里的花圃,祈年也跟着转了身,垂落身侧的双手却缓缓收紧了,耳朵时刻听着殿内的动静。 云澹走到屏风后面便看到云乐摔倒在地,他急忙上前将人打横抱起,焦急的呼唤着云乐。 “淼淼,你醒醒,你别吓哥哥。” 他将云乐抱回床榻上,用锦被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紧紧抱在自己怀里。 “沈太医,你进来。” 沈老太医急忙拎着药箱走入殿内。 云澹催促:“快看看她怎么样了。” “陛下莫急,老臣这就给长公主看诊。” 沈太医仔细把脉后,恭敬对云澹道:“陛下,长公主已经挺过来了,只不过这药效太烈损耗了她太多精力导致身体虚脱,这才会昏厥过去。陛下不必担心,长公主好好睡上一觉就好。” 听到云乐身上的媚药已经解了,云澹稍稍放心一些。 “可会伤及她的身子?” “目前来看没什么问题,就怕在冰水中待的时间太久容易受凉,老臣开几服药让长公主吃上几日。” “好,你下去开方子吧。” “是,老臣告退!” 沈太医离开后,云澹吩咐伺候云乐的宫女进来帮她更换了衣裳和被褥。 深夜,云澹不放心云乐,便吩咐人将自己的奏折一并送来,守在云乐房中等她醒来。 南箫匆匆走到殿内。 “陛下,今日在宴会上伺候长公主的丫鬟服毒自尽了。” “服毒?” “是,她将毒药藏在了身上,想必是一早就准备好的,一旦事情败露便会死无对证。” 云澹将手里的奏折丢到桌案上:“云乐刚回来她便如此急切,看来要让她长长记性才是。” 南箫道:“还有一事,苏丞相的夫人崔氏今晚去了坤德宫,想必是为了苏明赫的事去求太后的。” 云澹面色阴翳:“苏明赫罪证确凿,他这些年做下的恶事足够朕砍了他的脑袋了!” 云乐醒来就听到云澹和南箫的谈话。 “就怕太后用麒麟玉要挟皇兄退让。” “淼淼,你终于醒了。” 云澹立刻起身走到床榻前,抬手摸向她的额头,触手的肌肤已经恢复了正常体温。 “身体可好些了?” 云乐缓缓坐起身:“已经好多了,皇兄,太后极有可能使用麒麟玉保下苏明赫,可能最终只能将他发配出去了事。” 云澹冷声道:“她若真用了麒麟玉,朕也只能遵循祖制留苏明赫一命,只不过就这样放过苏明赫实在太便宜他了。” 云乐笑笑:“麒麟玉只有三次免死机会,当年玄阳门兵变时太后为了活命已经用过一次,若这次机会给了苏明赫,那她就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且答应放苏明赫一条生路的是当今圣上,不代表别人会让他活着。” 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先不说苏明赫这些年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就他联合叶攸宁谋害她坠崖一事,她就不会放过此人。 “流放路上死一两个人太平常不过,若太后真拿出麒麟玉皇兄应下便是。” 云澹点了点头:“这些事先放一放,你当下要做的是好好休息。” 南箫朝云澹看了一眼。 “陛下,属下先行告退!” 南箫离开后,云澹扶着云乐躺下,帮她掖好被角。 “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 “时辰不早了,哥哥早些回去休息,你是一国之君更应该爱惜自己的身体。” 云澹微微一笑:“好,都听你的。” 等云澹离开后,一抹黑影闪身进入殿内。 “公主,那个元章君入宫了。” 云乐立刻睁开眼睛,迅速坐起身:“按计划行事。” 原本她就在等这一刻,没想到坤德宫那个老东西先对她下手了,既如此,今日这份大礼她必须要送过去。 “是!” 第59章 祸乱宫闱 深夜,一行黑衣人在皇宫内穿梭而过,寻夜的侍卫及时发现大喊一声。 “有刺客闯入皇宫!” 片刻,皇宫内传来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宫女太监们纷纷赶赴各自主子寝宫保护自家主子。 值守皇城的羽林卫迅速出动,循着那批黑衣人追了上去,而那批黑衣人所去的方向正是苏太后的坤德宫。 云乐披着一件大红披风,身旁跟着祈年和数十名宿卫营的人直奔坤德宫而去! 坤德宫这边刚听到刺客闯入的消息,刘嬷嬷准备通知太后,院门“砰”的一声巨响,随即一行举着火把的侍卫冲了进来。 “长公主奉命捉拿刺客,闲人闪开!” 看到云乐闯入坤德宫,刘嬷嬷神色顿时一慌。 “老奴参见长公主殿下!” 云乐的目光朝太后的寝宫瞥了一眼:“皇宫内突然有刺客闯入,本宫一路追赶到了坤德宫,刺客很可能就隐藏在这里,仔细搜查!” 宿卫营的侍卫立刻举着火把上前,刘嬷嬷急忙张开双臂大喊道:“长公主殿下!这里是太后的寝宫,若想搜查刺客还需经过太后应允才可,您这么擅自闯入恐怕不妥吧?” 云乐勾唇冷笑一声,抬脚狠狠将刘嬷嬷踹倒在地。 “狗奴才,你在这里阻拦本宫有何目的?若母后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宫定扒了你的皮!” 刘嬷嬷被踹的胸口一阵闷痛,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哼哼唧唧起来。 “哎吆……老奴冤枉啊,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您可要为老奴做主啊!” 刘嬷嬷扯着嗓子朝苏太后寝宫方向大喊,云乐立刻朝属下使了个眼神,张副将上前一把将刘嬷嬷扯起来强行拉开。 云乐趁机率先走到太后寝宫门口,抬脚用力将殿门踹开! 宫殿之内,那张华丽的床榻上一对衣衫不整的男女慌乱的穿戴衣裳,那男子赤裸着上身,仅穿着一条亵裤匆匆爬下了凤榻,他神情仓皇的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外袍,哆哆嗦嗦的往身上套。 苏太后上身穿着一条红肚兜,红色带子都没来得及系好,显然是听到外面的动静后匆忙穿上的。 “混账东西,谁让你们进来的?全都给哀家滚出去!” 太后狼狈不堪的扯过床上的锦被裹在身上,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上满是羞愤难堪之色。 宿卫营的侍卫们看到苏太后衣衫不整的模样立刻转过身去,没有云乐的命令他们都站在原地不曾移动。 云乐缓步走到床榻前,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睥睨的看向跪在地上的男人。 “京中传闻元章君生的风姿绰约、温文尔雅,一手古琴更是弹奏的行云流水、余音绕梁,听说母后时常将你招进宫中为其抚琴解闷儿,怎么这双抚琴的手还弹到凤榻上去了?” “奴不敢,奴……太后娘娘……”元章求救的看向苏太后。 他早就听闻过长公主的手段,她为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落入她手里的人最终都落得个极其凄惨的下场。 想到此,元章君身子颤抖的越发厉害。 苏太后毕竟是一国太后,云澹未亲政之前独揽大权十余年,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女人很快就镇定下来。 她将衣裳穿好下了床榻,目光阴冷的看向云乐。 “云乐,哀家可是大明的太后,你没有经过哀家的允许擅自闯入哀家的寝宫,该当何罪?” “母后这可就误会儿臣了,今夜有一行刺客闯入皇宫径直朝着您的坤德宫而来,儿臣奉命捉拿刺客,当时情况紧急,为了母后的安危已经顾不得其它,只是令儿臣未曾想到,母后竟在自己的寝宫内与外男厮混,此事若传扬出去您这一国太后该如何自处?” 苏太后的脸色异常阴沉,自从玄阳门兵变后她的大权便彻底被云澹夺了去,如今她韬光养晦博了个吃斋念佛、深居简出的好名声,若祸乱宫闱的消息一经传出,那她岂不是要被后世之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苏太后最注重名声,想到此心里一阵愤恨。 什么刺客?不过是云乐来给她添堵的借口罢了。 “在场的也就这些人,哀家看谁敢在背后乱嚼舌根!” 苏太后目光凌厉的朝宿卫营那群侍卫扫了一眼,视线最后落在云乐身上。 “云乐,你乃是皇家公主自当应该袒护皇家颜面,今日之事哀家不想听到任何风声。” 云乐轻哂一声:“您说的没错,此事不仅关乎到您的名声更关乎到整个皇室的颜面,毕竟皇兄和儿臣都不希望自己名义上的母后是个淫乱宫闱之人。” 这番话着实像两道狠厉的巴掌硬生生落在了苏太后脸上,可如今她即便满腹羞愤也不好表露出来。 压下心头怒火,苏太后的目光瞥了元章君一眼。 “元章君先退下吧。” 得了太后旨意,吓得满头大汗的元章君如蒙大赦一般向苏太后磕头行了大礼,随即便起身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慢着!” 云乐漫不经心的开口拦下他,元章君吓得浑身一颤。 “不知长公主还有何吩咐?” 既然太后已经放他离开了,想必长公主不会再刁难他。 云乐轻轻一笑,抬脚走到了元章君面前,在元章君不知所云的注视下,她倏然抽出束腰间的软剑利落刺入了元章君的心窝。 “啊!”苏太后吓得失声尖叫。 她即便如何从容镇定也毕竟是个后宅女人,何况这个被一剑刺死的男子刚和她在床上共赴巫山一番,转眼间就死在了自己面前,这种血腥场面狠狠刺激了苏太后的神经。 元章君那张俊朗的脸上满是错愕之色,他低下头看向刺入自己心脏的那把利剑,鲜血顺着剑刃缓缓向外流淌。 云乐在元章君惊惧的目光下用力抽回软剑。 “砰!” 元章君瞬间倒在地上,嘴里汩汩的往外冒血,片刻后便断了呼吸。 “云乐,你竟敢在哀家面前杀了元章君!你这是想谋害哀家吗?来人,快来人!将这个佞臣贼子给哀家抓起来!” 宿卫营的侍卫们一动不动,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苏太后怔愣的看向门外,她喊了半天没有一个人冲进来,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早已经是云澹和云乐的天下。 第59章 送叶攸宁上路 云乐掏出帕子慢悠悠擦拭着锋利的剑刃,剑身薄如蝉翼,散发着幽冷的寒光。 “母后,此时这坤德宫外不知多少双眼睛暗中盯着,若元章君从您的寝宫走出去,您与元章君深夜共处一室的消息便会迅速传开,您猜一猜守在宫里的起居郎会如何记载此事?既然您都说了此事关乎皇家颜面,这元章君就留不得,儿臣也是为了母后着想,还望母后日后能好好反省洁身自好才是。” 苏太后朝元章君的尸体看了一眼,目光怨恨的看向云乐。 “皇儿真是好谋算!” “母后过奖了,来人,将尸体抬出去处理干净!” 云乐一开口,宿卫营的侍卫立刻行动了起来,看到这些人只听从云乐的话,苏太后气的浑身颤栗。 —— 云乐刚离开坤德宫,就听到身后一阵瓷器碎裂声。 想来苏太后今晚要好好发泄一通。 祈年跟在云乐身后:“公主,既然抓住了太后的把柄,您为何要杀了元章君?” 云乐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此事关乎皇家秘辛,若捉奸在床闹的人尽皆知,那些史官们必然会对此事大书特书一番,本宫不在乎那老东西的名声,可圣上也会因此背上污点,所以元章君必须死!” 云乐带着宿卫营的人离开不久,云澹便气势汹汹赶去了坤德宫内。 当晚母子二人不知在太后寝宫具体谈了些什么,听暗卫汇报云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随即连夜宣布太后要前往白马寺为皇家祈福三个月的消息。 云乐端着一碗八珍粥慢悠悠的喝着,听着下人报回的消息后心情格外开怀。 “将早膳撤了吧。” “诺!” 宫人们将早膳全部撤了下去,云乐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随即眼帘抬起朝值守在门外的祈年看去。 “昨晚的事情可调查清楚了?” 祈年步入殿内,朝云乐拱手回道:“奴已经命人调查了一番,昨晚在您离开不久温少师就起身离开了,他似乎提前就知道您中了药。” 云乐的手指轻叩着桌面,整个人陷入一阵沉思。 温溯白医术高明看出她身中媚药并非难事,怪之怪在他为何要插手此事。 此人城府极深,她可不认为短短几面他就对她动了心思,温家背后真正的掌权者若真如此恋爱脑,他也不会在刚弱冠的年纪就爬上那么高的位置。 人啊,做任何事的出发点都是有利可图的,他宁肯得罪苏太后也要出手帮她,他的图谋是什么? “派人暗中盯着温溯白,尤其是注意他时常与什么人往来,事无巨细每日都要向本宫汇报。” “是!” —— 温府 温溯白刚下早朝回到自己的宅院,推门而入便见一位蓝衣女子端坐在他的琴架前,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正在缓缓拨弄琴弦,琴音悠扬悦耳,如潺潺流水般环绕耳畔。 女子眼角余光扫过温溯白颀长挺拔的身影,琴弦嗡鸣一声,乐声戛然。 “师兄昨日在皇宫里好一场英雄救美,不知大长公主对你可有感谢?” 温溯白并未答话,径直走到桌前轻掀官袍坐下,拂袖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水。 “听闻昨日深夜宫里进了刺客,羽林卫联合宿卫营都未曾将那几名刺客逮到,倒是一早听闻太后要去白马寺为皇家祈愿礼佛三月。” 女子冷笑一声,缓缓起身走到了温溯白对面坐下。 “皇家秘闻自是不能轻易传出来,昨晚长公主可是演了一场好戏,不仅报了太后对她下催情香之仇,还把太后养了两年的情郎斩杀在坤德宫里,就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这一国太后当得可着实憋屈。” 温溯白漆黑浓密的长睫微微一颤,隐匿在深处的瞳孔闪过一抹流光。 “陛下头顶上压着仁孝二字,即便经历了玄阳门之变也并未与太后彻底撕破脸,这些年虽夺了她的权却依旧将她供在后宫之中,可咱们这位长公主却不是个好相与的。” “何止?她刚回来就动了苏明赫和苏家暗中扶持的几名官员,这已经是把刀子架在了苏太后脖子上,赤裸裸的威胁。” 话落,女子抬眸深深看了温溯白一眼。 “师兄又一次出手救了她,恕师妹我愚钝,实在看不出师兄这盘棋局到底走的哪一步。” “昨晚即便我不出手她也会全身而退,当我赶过去时太后安排的人已经被她解决了,直接拧断了脖子,下手干脆利落。” 女子起身道:“不难听出师兄对她的赞赏之意,你可莫要忘了她的身份。” “另外,师父让我们尽快赶回青云山一趟,他老人家怕是时日无多了。” 留下话,女子径直走出房门。 温溯白坐在位置上沉默了许久,随即朝暗处吩咐道:“事情可安排好了?” 黑影闪现:“一切安排就绪。” “动手吧。” “是!” 宿卫营 云乐走到地牢,朝面前披头散发浑身是伤的女子打量了一眼。 昨晚叶攸宁被送到地牢后就被实施了酷刑,今日整个人已经剩下半口气吊着命了。 听到开门声,她强撑着意识睁开眼朝云乐看去,那双灰暗无光的眸子亮了起来。 “云乐,念在我和你母亲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当初不该被嫉妒蒙了心做出那些伤害你的事,我真的好后悔。” 经过昨晚的非人折磨,她真正体会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儿。 这古代比她原想的要残酷太多了,皇权至上,人命就如草芥一般,她本以为自己一个现代人穿越到古代,面对这些迂腐落后的古人还不是全方位碾压? 可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低估了这些从小在权力旋涡中角逐厮杀的权贵们狠辣手段的程度。 云乐缓缓坐到椅子上,清冷的眸子静静欣赏着叶攸宁如此狼狈的模样。 “若不是你和本宫的母亲有一丝渊源,本宫今日便不会来见你。叶攸宁,你原本可以依靠自己的医术福泽一方,可惜你却走了一条最愚蠢的路,选了一个三心二意的男人,最后连自己的性命都要搭进去。” 叶攸宁眼神里满是后悔,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所以你今天是来送我最后一程的?” 云乐淡淡一笑:“落在本宫手里的犯人结局只有一个,念在你是弱女子上,本宫并未对你处以极刑,你死后本宫会将你的尸体送回江家,江亦安或许会念及你们的情分为你安排后事。” “哈哈哈,云乐,好一个杀人诛心啊!你让我身体遭受折磨的同时还要往我心口上插刀子,你明明知道此时最恨我的就是江亦安,他怎么可能会安葬我的尸首?他只会将我丢到乱葬岗被野狗分食,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吧?” 她到底招惹了一个什么魔鬼? 第60章 叶攸宁尸体送回侯府 叶攸宁见到云乐的当晚没能挺过去,最终死在了宿卫营的地牢里。 张副统领按照云乐的吩咐,将尸体卷了一层草席抬到木板车上,连夜送去了南安侯府。 而这几日,南安侯府内一直处于紧张的气氛当中。 皇家权威、雷霆之怒犹如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在侯府上空,最胆战心惊的莫过于侯府夫人苏氏。 她的父亲广威将军与苏丞相、苏太后同是出自常州苏氏一族,虽已出了五服却也算沾亲带故,所以当得知叶攸宁是苏丞相的庶女后她才会一心偏袒这边。 原是觉得沅芷好欺负,一介孤女随便她拿捏也不会闹出什么乱子,没有强大的母族支持就只能在自己手底下讨生活。 可万万没想到,那个无父无母、无权无势的孤女摇身一变成了当朝令人闻风丧胆的琼华长公主,想到自己从前对她的刁难,苏氏心里害怕的要死,甚至梦里都是捆绑着手脚被实施各种酷刑的场景。 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最终苏氏病倒了。 秦嬷嬷神情焦急的从外面走入苏氏的屋子里。 “夫人,宿卫营的人来了!” 听到“宿卫营”三字,苏氏嗖的一下坐起身:“你说什么?” 秦嬷嬷一脸凝重:“宿卫营来了十几号人,眼下侯爷和大公子已经去了前厅,那边指明了让您过去呢。” 苏氏觉得自己提心吊胆许久的心终于……死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替我更衣吧。” —— 当苏氏赶到前厅时,张副统领已经等候多时。 她走入屋内,目光率先朝江承晔和江亦安看去,父子二人朝她看了一眼,皆未搭话。 张副统领坐在右侧下首第一个位置,比起江家人谨慎小心的态度,他要显的从容自在许多。 “长公主交代,有些东西需物归原主。” 江亦安眼皮轻颤,好奇云乐送来的是什么。 他想去见她一面,可如今她是长公主殿下身居在长乐宫里,四周都是宿卫营的侍卫看守,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靠近她身边。 这几日他想了很多,他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阿芷虽然恢复了长公主的身份,可按道理她依旧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只要未和离他们这层关系就不会改变。 江承晔问道:“不知长公主送来的是何物?” 张副统领朝外面看了一眼。 “抬进来吧。” 随着他一声令下,几名宿卫营的侍卫抬着担架走入厅堂内。 江承晔、江亦安在看到担架上那块带血的白布时,心里隐约已经猜到了什么。 果然,宿卫营的侍卫将白布掀开后,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出现在三人面前。 “啊!” 苏氏和秦嬷嬷吓的大叫一声,二人的脸色瞬间惨白。 “她……她是谁?” 不怪苏氏认不出,这张脸上满是污血混着泥土,头发像枯草似的乱糟糟的散落在脸颊上,眼珠子向外凸出,整个样子就像是从地府爬上来的恶鬼。 张副统领道:“此人正是罪妇叶攸宁的尸体,江小侯爷不该认不出吧?毕竟她可是您的平妻。” 他想说一张炕上睡了这么久的人,怎么也不可能认不出来。 江亦安抿着唇沉默不语,眼神死死盯着地上的尸体。 他原本以为自己见到叶攸宁时会满腔恨意,可此时内心却毫无波澜。 死了好,死了一切就结束了。 “长公主交代说,这叶氏毕竟是侯府的人,如今她已经死了尸体自当交由侯府处理。” 张副统领交代完长公主的吩咐就起身告辞了。 等宿卫营的人离开后,厅堂里寂静了许久。 苏氏吓得声音都是发颤的:“长公主将叶攸宁的尸体送回来是何意?难道接下来她就该对我们江家动手了?” 想到此,苏氏眼眶一红,哽咽着呜呜起来。 “真是作孽啊!当初为什么要把她从雪山背回来,如今救命恩人不成反倒成了仇人!” 江承晔目光阴沉的瞪了苏氏一眼。 “胡言乱语什么?这种事也是能从你嘴里吐出来的?” 苏氏哭道:“侯爷,若长公主怒气难消,妾身就去皇宫里负荆请罪去,你和安儿之前对她不错,虽然安儿负了她可这些年安儿从未亏待过她,当初她被匪寇绑架也是叶攸宁指使的,和咱们侯府可没有任何关系,她堂堂长公主不至于会把怒火降到咱们南安侯府的头上来,左右不过我之前惩治过她几次,若她气不过罚我就是。” 江承晔一阵心烦意乱,目光看向江亦安。 “叶攸宁的尸体该怎么处理?” 江亦安沉默片刻:“寻个无主之地埋了吧。” 江承晔叹了一口气,心知安儿心里恨极了叶攸宁,她即便死了也不会给她一个名分入江家宗祠。 “那就这么办吧。” —— 这日姚禾竟然送了请帖到长乐宫。 云乐打开看了一眼,便随手将帖子放在了书案上。 “昨日春闱放榜,皇兄可有看好的学子?” 云澹批阅着手里的折子:“倒是有几个出色的,等殿试的时候再看看。” “有一个叫秦翰之的学子,此次春闱他似乎是第七名。” 云澹握笔的手微微一顿,稍作沉思了片刻:“朕看过他的文章,此人文采不错,也有些自己独到的见解,若殿试的成绩再升一升说不定能进一甲。” 云乐沉思,看来李箐说的不错,此人倒是有些学识,就不知人品如何了。 “淼淼为何突然关注此人?” 云乐端起身前的茶盏呷了一口:“没什么,从别人那儿听了一嘴。对了,今日早朝时礼部那些官员再次提议你立后之事,皇兄有何打算?” 提起此事云澹一阵心烦,抬手捏了捏发胀的眉心。 “又头疼了?你整日忙于政务脑子里闲不下来,这样可不行。”云乐站起身吩咐门口的祈年。 “去请……” 话未说出口,手腕被云澹紧紧攥住。 “老毛病了,你坐下陪我一会儿就好。” 云乐见他脸色有些苍白,不想让他强撑着。 “去那边榻上躺一会儿。祈年,端一盆热水过来。” “是!” 祈年朝云澹看了一眼,转身匆匆离去。 第61章 云乐的男宠 云乐坚持让他躺下休息,云澹只能放下手里的奏折起身走到榻前躺了下来。 祈年这时端了热水进来,云乐用吸水性好一些的棉布巾在盆里打湿,沾了滚烫的热气立刻叠好盖在云澹的额上。 “什么话都不要说,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云澹整日为国事烦忧,除了每日各地方上奏来的折子要批阅,还要召见官员听取他们的汇报和商议具体事务,云澹绝对算得上一个勤勉的好皇帝,即便在政事上做到了无可指摘,他的私事依旧会成为美中不足的一笔。 温热的气流顺着双眼、额头进入头部,那种隐隐的钝痛感逐渐有所缓解。 云乐就静静坐在床榻前,等帕子不热就继续放入水中浸泡后再重新给他敷上,不知换了几盆热水,云澹小睡了半个时辰后头部的疼痛已经消除了。 他看向坐在身边的女子:“淼淼,麻烦你照顾了。” 云乐将帕子收起来放入盆子里:“你这头疾就是熬出来的,整日把自己赶的太紧,脑子一整日都不停歇的转,正常人哪个受得住?” 云澹轻叹一声:“都说皇家子弟从出生就在金窝里,吃穿用度无一不精细,可身上压着的担子也是常人不能体会的,朕时常会想,若当年父皇没有英年早逝,大皇兄也没有早夭的话,朕可能会做个无所事事的闲散王爷,去游历大好河川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 云乐并未说话,她理解云澹的心思,他骨子里是个专情之人却偏偏生在了帝王家,繁衍子嗣是他推卸不掉的责任,尤其当年先皇就因为子嗣单薄突然薨逝才出了晋王叛乱一事,所以以史为诫,如今压在云澹身上的担子变得更重了。 “立后一事只是他们的一个说辞,目的不过是想找机会将自己的女儿塞入后宫,以此来巩固家族势力,哥哥这些年后宫虚设便是给了他们把柄,倒不如趁着今年选秀挑选几个合适的女子入宫为妃,既能堵住悠悠众口还能平衡那几股势力。” 云澹抬眸目光深沉的盯着云乐看了一阵儿。 “淼淼可为自己的将来打算过?” 云乐沉默片刻:“或许会追随父母遗志前往西林镇守边关。” 云澹藏匿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 林忠这时来报:“陛下,张首辅求见,人已经在御书房候着了。” 云澹收回思绪,从榻上坐了起来。 “想必是来当说客了,朕过去看看。” 云澹走出几步突然停下,转身看向云乐道:“你与江亦安的事情该趁早解决了,若你不好开口就让朕来,他负你在前,左右不过一道圣旨的事儿。” 说完话,云澹便带着林忠匆匆离开了长乐宫。 目送云澹离开后,云乐对身侧的祈年道:“随本宫去御花园走走。” “是!” 二人结伴出了长乐宫,四月底的御花园已经是一片生机盎然。 沿着一条幽静小路走了一段,突然听到前方有一道熟悉的稚嫩声音。 “姚禾姑姑,你小心一点,昨日才刚下过雨,上面很湿滑的。” 紧跟着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别担心,你姚禾姑姑可是练家子,轻功了得着呢,待会儿取了风筝我飞一个给你看。” 下面的元恒很给面子的拍手夸赞:“姚禾姑姑真厉害,姚禾姑姑是恒儿见过武功最厉害的人。” “嘿嘿,也就一般般厉害啦。” 被小云恒夸的找不着北的姚禾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从五六米高的大树上掉了下来。 “啊!” 云乐眸光微沉,飞身而上在半空中一把揽住了姚禾的腰身稳稳落到了地面。 随即毫不客气的将其丢到了地面。 “噗!” 姚禾还没看清是谁救了自己,就被丢的啃了一口青草。 她怒气冲冲爬了起来:“好你个狗胆包天的奴才……” 转身看去便对上一双戏谑的目光,她张开的嘴自动闭上,没说出的话硬生生收了回去。 还以为是宫里的侍卫及时出手相救,竟然是云乐? 真是丢脸啊,她刚在太子面前夸下海口给他表演轻功,结果就从树上掉下来了,最重要的是还被她的死敌云乐救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 “太子,刚刚是谁说要表演轻功的?” 云恒的眼神瞟向了姚禾身上。 姚禾努着嘴哼唧一声:“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失误,本郡主那是失误。” 云乐抬头朝树上挂着的那只风筝瞥了一眼。 “风筝还在上面挂着,你不如重新上去取下来,顺便再给太子表演一个厉害的轻功。” 姚禾心里冷哼,她才不要在云乐面前丢脸,绝不! “太子,我好像闪着腰了,这风筝要不咱就别要了吧。” 云恒小脸上满是失落:“可是这只风筝是少师陪我一起制作的,我很喜欢这只风筝呢。” 说话时云恒可怜兮兮的望向云乐,小家伙虽然只有四岁,但他心里很清楚在场的人里谁才是真正的高手。 “祈年!” 站在不远处的祈年立刻飞身而起,在空中一个完美的旋转,风筝被他轻而易举取了下来。 “太子殿下,您的风筝。”祈年双手将取下来的风筝递到云恒面前。 云恒开心的伸手接过:“多谢皇姑姑。” 云乐揉了揉云恒毛茸茸的小脑袋瓜,看着这张神似云澹儿时的模样勾起了不少回忆。 收回思绪,云乐吩咐一旁伺候的宫娥。 “带太子去那边空地上玩吧。” “诺!” 宫娥带着云恒离开,姚禾的目光好奇的盯着祈年看了一阵儿。 “云乐,你这个小侍卫武功不错嘛,你不如把他给我吧。” 祈年那双紫色的眸子倏然一冷,立刻朝云乐看去,见云乐不说话,心里隐隐升起一丝担忧。 她会把他送出去吗? 云乐:“你们靖安王府还缺侍卫?” “那倒是不缺,可这么好身手的侍卫谁不想要啊。” “你也知道都想要还开这个口?” “小气,你手下可是掌握着八千宿卫营,又不缺他一个。”姚禾暧昧不明的在祈年和云乐脸上来回转了转。 “一个侍卫长得这么俊美,他莫不是你的男宠吧?” 云乐:…… 第62章 做驸马? 云乐懒得和一个没脑子的家伙多费口舌,转身要走,却被姚禾伸手拦了下来。 “请帖收到了吧?明日靖王府流觞宴你抽空过来。” “都是些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我一个舞刀弄枪的过去不怕他们握不住笔杆子?” “明日李将军和一些武将也会到场,今年春闱榜那几位议论最多的举子也在受邀之列,而且京中不少夫人、贵女们也会过去,你收敛着点脾气,就当过去凑个热闹。” 云乐突然想到姚禾倾慕的那个举子,听云澹说他文采不错,姚禾这个只看脸下菜碟的人既然能相中他,相貌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就是不知人品如何了。 “秦翰之也会去?” 姚禾脸色顿时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他是此次春闱榜第七名,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那本宫明日就勉为其难去凑个热闹。” “真的吗?” 姚禾刚喜上眉梢顿时觉得哪里不对。 “等等,我苦口婆心求你过去你不去,怎么听说秦翰之去了你就答应了?我可警告你哦,朋友夫不可欺,秦翰之是我姚禾的男人。” 云乐轻嘲一笑:“本宫记得靖安王似乎反对这门婚事儿。” 姚禾气的鼓起腮帮子,跺脚道:“我父王早晚会同意的,而且我和翰之情投意合互许终生,他是不会喜欢你的!” “是吗?娶一个没有实权的昭阳郡主,还是尚公主顺势而为,你猜他会怎么选?” 眼见姚禾愣住了,似乎对云乐的话当了真,心灵受到了一亿点伤害。 “云乐!” 云乐勾唇笑了笑,心情不错的转身离开。 “明日在靖安王府等着本宫。” 姚禾欲哭无泪,她一定是脑子抽了才想着请云乐这个黑心肝的妖女。 不过,她还是坚信秦翰之不是那样见异思迁的人,对,他不是,他才不会看上那个妖女。 —— 苏府 苏谦刚回到府中,崔氏的嬷嬷便立刻迎上前来。 “相爷,徐州那边来人了。” 苏谦眸光微亮:“可是二爷来了?” “回禀相爷,二爷没有亲自过来,说是手头有些事要耽搁一阵儿,今日来的是二夫人和三姑娘。” 苏谦略有失望,已经三年没见过自己的胞弟了,本以为这次圣上选妃他会亲自送三姑娘过来,兄弟二人好见上一面。 苏谦与二弟苏澈一母同胞,兄弟二人从小聪慧过人,他们相差两岁从启蒙时便在一起读书,后来兄弟二人又一起参加科考,苏谦能力过人顺风顺水一路坐到丞相之位,玄阳门兵变那晚他力挽狂澜,及时阻止了意图兵变夺权的苏太后,规劝苏太后交出大权扶持圣上亲政。 世人都说苏丞相大义灭亲,只有他心里清楚那一晚若不及时阻拦太后行事,他们整个苏家最终都要落的个夷三族的下场,此事过后圣上表面对他十分器重,可苏谦生性多疑,太后与他的关系,太后与圣上的关系,注定了圣上不可能完全信任他,所以他便想办法将苏澈安排到了徐州任巡抚一职,留一脉远离权利争斗中心,二弟还能在地方上与他里应外合互相帮衬。 稍作思索,苏谦径直朝着后院走去。 堂屋内 崔氏坐在首位,目光看向右侧第一个位置上的妇人,那妇人身着一袭翠绿色的绸缎长裙,裙摆上用银丝绣着精美的兰花图案,一身华服将妇人衬托的很是庄重,也显示出她来到相府的重视。 此人正是苏谦的弟妹梁氏。 崔氏笑道:“相爷想二爷了,本以为二爷此次也会跟随入京,心里早就盼上了,还将前面的芙蓉苑提前收拾出来,说是之前二爷在京城任职时就住在那里。” “夫君也很挂念兄长,此次我们过来还特意交代路过常州时给兄嫂多带些常州的特产。” 苏谦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梁氏说的这番话:“二弟真是有心了,京城里的东西再好也比不得儿时的记忆。” 对于苏丞相这种位高权重的权臣,没有什么比送家乡特产更得他心意的了。 “相爷回来了!” 崔氏站起身,梁氏和她身旁的年轻女子也紧跟着站了起来。 “见过兄长!” “晚晚见过伯父。” 苏谦走上前:“路途奔波你们受累了,这是三丫头?” 少女缓缓抬头看向苏谦:“伯父,正是晚晚。” 苏谦看到苏晚晚的脸时神情微微一震,他的目光仔细端详起眼前的女子。 “像啊,真像啊。” 崔氏看了晚晚一眼,笑道:“妾身刚见到晚晚时也是有些意外。” 梁氏不解:“兄嫂指的是?” 苏谦阴郁了几日的心情好了起来,走到首座坐下。 “坐下说。” 梁氏母女二人坐下,苏谦呷了一口茶水,再次看向苏晚晚时依旧忍不住感叹。 “故人之姿,真是故人之姿,这张脸若进了宫……” 那必然是要宠冠六宫的命啊,说不定苏家还能再出一位皇后也未可知。 —— 深夜 张副统领匆匆赶去长乐宫,隐匿在暗处的祈年闪身出现。 “长公主可睡下了?” “公主正在沐浴,有事?” “急事,需亲自通禀。” 祈年朝紧闭的宫殿看了一眼:“稍等!” 他转身走到长乐宫殿前,抬手叩了叩门。 片刻,里面传来云乐慵懒的声音。 “何事?” “公主,张副统领来了,说是有急事向您通禀。” 水雾缭绕的浴池里,美人浸在温泉中,水汽袅袅,朦胧了她的身影,水雾中,如上等羊脂玉般细腻的肌肤越发晶莹剔透。 云乐缓缓睁开眼睛,乌黑的长发湿漉漉的贴在肩头,她转身扯过一旁的干巾随意的擦拭了几下,便踩着阶梯缓步走出浴池。 一旁伺候的宫娥立刻上前,将她娇媚柔软的身子仔细擦拭一遍,另一名宫娥将提前熏制好的锦缎衣裙捧上来,为云乐穿戴整齐。 “让他进来吧。” 听到云乐的回话,祈年转身看向张副统领。 “公主有请!” 第63章 神秘死亡 张副统领走入殿内,云乐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了妆奁前梳妆。 祈年立刻走上前去,接过宫娥手里的干巾包裹住云乐湿漉漉的长发,小心翼翼的帮忙绞干。 “卑职参见长公主。”张副统领微垂着眼帘恭敬行礼。 “发生了何事?” 张副统领道:“刚刚刑部那边传出消息,苏明赫在牢狱中自戕了。” 云乐眸光微动,沉静的面容倏然冷了下来。 “刑部那边的狱卒干什么吃的?好端端的刑犯怎么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自戕?” 张副统领将当时情况详细说明:“狱卒送晚饭时发现苏明赫死在了牢房,刑部的仵作已经验过尸体了,死因是用磨尖的竹筷刺入颈脉流血过多而亡。” 云乐陷入一阵沉思,苏太后已经使用了麒麟玉保下苏明赫一命,云澹也准备将他发配宁古塔算是给这个案子一个交代,苏明赫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自杀? 先不说此事不符合常理,就说苏明赫贪生怕死、骄奢淫逸的性格,他那种人也不会羞愤到自杀的地步。 “确定是自戕而亡?” “苏明赫的牢房内并未有外人进入的痕迹,再加上苏明赫脖颈上的伤口形状的确是自杀所为。苏丞相一家已经闻讯赶了过去,听闻苏丞相悲痛欲绝,他的夫人崔氏因悲伤过度当场昏厥了过去。” 祈年道:“公主可是有疑虑?” 云乐冷哂:“明知道有一条活路可走,你会一心求死吗?” 张副统领和祈年都陷入沉思之中。 “若有活路,应该正常人都不会寻死。” “何况是苏明赫那种作恶多端的二世主,他是绝对不会轻易自戕的,除非是有不得不死的苦衷?” 云乐透过铜镜看向身旁的祈年:“你随张何一起带宿卫营的仵作再去一趟刑部衙门,把当晚值守的狱卒好好审问一番,事后立刻回来通禀。” 祈年将云乐的长发顺好,随手将干巾交给一旁的宫娥。 “奴这就去。” —— 刑部大牢 当祈年和张何带着仵作赶到现场时,刑部尚书带着左右侍郎闻讯赶来。 苏明赫毕竟是苏丞相之子,他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在了刑部大牢里着实是一件大事,即便这苏二公子最终确定是自戕而亡,怕是刑部也要落下个监管不严的罪名。 想到此,身为刑部尚书的孙启柏就觉得一阵头疼。 宿卫营的仵作在停尸房内重新检验了苏明赫的尸体,人已经死亡超过两个时辰,尸体上陆续出现尸斑,侧颈上的伤口处已经被干枯的血浆凝固住。 仵作仔细查验了一番,最终的结果与刑部仵作的检验结果基本相同。 “的确是自戕而死,而且是毫不犹豫的下了必死的决心,不然一个没有武功的人想凭借一根竹筷自戕,是不会有如此光滑的伤口留下。” 祈年的目光落在苏明赫的伤口处沉思了片刻,随即看向一旁的刑部尚书。 “孙大人,今日值守的狱卒在何处?” 孙启柏回道:“都在刑部一并看管起来了。” “带我们去看看。” “几位请吧。” 孙启柏带领祈年、张副统领见到了那几名大牢值守的狱卒。 “这二位是宿卫营的大人,他们问什么你们如实回答。” 听到是宿卫营的人来了,几个人被吓得僵在原地不敢乱动。 汴京城的各司衙门谁人不知宿卫营是皇家鹰爪?普通人想不到的各种酷刑都能出现在那里,落入宿卫营的手里基本没有活着走出来的机会。 张副统领咳嗽一声,几名狱卒的身子明显抖动了一下。 “最先发现苏明赫自戕的是谁?” 其中一名年纪稍长的狱卒哆哆嗦嗦走上前一步:“是……是小人给苏二公子送饭时发现他倒在血泊中,小人上前查看时苏二公子的身体都已经凉了。” 祈年问:“今日苏明赫可曾见过什么人?” 那名狱卒摇了摇头。 “倒是昨日苏府的管家曾来送过一些吃食和被褥。” “为何要送被褥?” 那狱卒叹了口气:“苏二公子自从进入刑部牢房就整日叫骂个不停,不是嫌弃饭菜是狗食,就是嫌牢房里太脏床板太硬,我们这些看守的狱卒被骂怕了,没事都不敢上前寻不痛快。” 祈年思索了片刻。 “苏明赫临死前可有什么异常反应?” 几名狱卒摇了摇头,这时一名年轻狱卒似乎想到什么。 “大人,小的送午饭的时候发现苏二公子一直在牢房里走来走去,看样子神情挺烦躁的,小的当时顺嘴问了一句,他说昨夜听到外面有吹箫声,那声音听着很刺耳,可那吹箫的人却吹奏了一整晚,害的他一夜没法子入睡,当时小的没多想,如今想来有些奇怪,昨夜小人守夜时并未听到箫声,莫不是二公子受了什么刺激幻听了?” —— 祈年回到长乐宫已是后半夜。 他径直去了云乐的寝宫。 “公主,奴回来了。” 屋内沉寂片刻。 “进来!” 得到应允,祈年推门而入。 云乐缓缓从床榻上坐起来,祈年走上前单膝跪地,主动俯身将镶嵌着一串珍珠的绣花鞋拿起来穿在云乐的脚上。 云乐垂眸看向祈年的后背,他的背脊宽阔坚实,隔着一层布料依旧能看到那条笔直的脊骨,背阔肌向两侧延伸,精壮的肌肉线条格外分明,仿佛钢铁铸就一般。 能练就这样一身精壮的肌肉线条,他必然是习武时吃了常人不能吃的苦头。 “调查的如何?” 祈年将绣花鞋穿戴好,这才昂起头看向云乐的目光。 “宿卫营的仵作检验了苏明赫的尸体,与刑部的结果相差无几,奴审问了那几名狱卒,他们都说今日并未有外人见过苏明赫,不过昨日苏府的管家曾送来一些吃食和被褥。” 没有听到有用的答案,云乐绣眉微微蹙了起来。 “就这些?” 祈年道:“有一名狱卒说今日晌午时分苏明赫的情绪有些不对,他曾情绪烦躁的在牢房里踱步,说是昨晚听了一夜箫声吵的他难以入眠,可守夜的狱卒却并未听见。” 箫声? 现在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苏明赫死亡背后一定有人在操纵此事,可这个人会是谁呢? “祈年,你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祈年沉吟片刻:“奴认为公主的怀疑是对的,若一个人一心求死他就不会抱怨周围的环境,可自从苏明赫被抓入刑部后吃用上都无比挑剔,这不像一个将死之人该有的状态,奴只是不知是谁想让苏明赫死在刑部,其背后的目的是什么?” 第64章 流觞宴1 云乐起身在殿内来回走了一遭,大脑里迅速将苏明赫自戕前的事情仔细捋了一遍,一个隐藏在暗处的真相渐渐浮出了水面。 她忽然明朗,勾唇冷笑一声:“好一个栽赃嫁祸。” 祈年看向云乐:“公主的意思是有人想将苏明赫之死嫁祸给您?” 云乐走到黄花梨木桌前坐下,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狠厉。 “苏明赫是本宫抓的,如今他突然死在了刑部,你说苏谦首先会怀疑是谁动的手?” 祈年顿时明白过来:“所以这个幕后之人是冲着您来的。” 云乐端起桌上的白玉茶盏为自己倒了一杯水,烛光映衬下茶盏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她慵懒的眯了眯眼,微微昂起头慢悠悠喝了一口。 看来,她的回归让那些世家们开始蠢蠢欲动了。 翌日 祈年一早赶去了太医院,沈老太医刚点卯就被祈年匆匆拉着往外走。 老爷子一把年纪腿脚哪里赶得上年轻人?他被拉着走了一段路气喘吁吁的扶着墙说什么都不肯走了。 “小伙子,你……你着啥急啊,我一把老骨头被你这么折腾,还没……还没赶到长乐宫就先……先一步咽气了,老夫还……还想多活几年呢,不行了不行了,老夫要休息一会儿再走。” 祈年见他死活不肯动,剑眉微微蹙起,因为苏明赫自戕一事长公主一宿没睡,今早立刻就要召见沈老太医,他担心公主的身体抱恙,所以才着急将沈老太医带去长乐宫。 “我背你,上来!” 不等沈老太医答应,祈年已经转过身一把握住沈御医的手腕强行将老爷子背了起来,随即健步如飞的朝着长乐宫的方向而去。 二人到了长乐宫后,沈老太医那张老脸被憋的通红,路上颠簸的他差点就吐了。 双脚落地,老爷子脚步虚浮摇摇晃晃的走到宫殿里。 “老臣参见长公主殿下。” 沈老太医行了礼,抬头朝云乐看了一眼,又侧目朝身旁的祈年瞪了一眼。 这小伙子急匆匆把他背过来,还以为长公主得了什么急症,可看着眼前的长公主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啊。 云乐清退了宫殿里伺候的宫娥太监们,只留下沈老太医和祈年二人。 “沈太医,本宫有件事想请教你。” 她想了一整晚,总觉得苏明赫的死很可能和他听到的箫声有关系,故而一早便吩咐祈年去将沈老太医请了过来。 “公主请讲。” 云乐问道:“你见多识广,可曾听过一种能操控人心智的曲子?” 沈老太医捋了捋花白胡须沉思了片刻:“若说能操控人心智的曲子老夫还真没听说过,不过南疆有一种噬心蛊若进入人的大脑中,蛊虫就会慢慢操控人的意识。” 噬心蛊? 难道苏明赫自戕和噬心蛊有关系? “若是噬心蛊操控人的意识,被下蛊之人会怎样?” “这个要看下蛊之人的意愿,若想要取人性命,蛊虫就会刺激被下蛊之人的大脑,操控他做出自杀的行为。” 云乐又问:“若被下了噬心蛊,可通过尸体检查到蛊虫的存在?” 沈老太医点了点头:“若真是噬心蛊所为,一旦宿主死亡噬心蛊就会进入休眠状态,通过外部诊断很难判断出中蛊迹象,只有解剖大脑才能找到噬心蛊的存在。” 云乐听了沈老太医这番解释后陷入了许久的沉默,想要知道苏明赫是否中了噬心蛊,只要解剖了他的大脑就能知道答案,可苏谦那边不好交代,他儿子无故死在刑部大牢已经够让他痛心疾首,若解剖大脑…… 送走沈老太医后,云乐独自待了一会儿。 “祈年。” 守在门外那抹颀长的身影立刻走入殿内。 云乐看向他:“你过来,本宫要交代一些事。” 祈年抬脚走到云乐身边,云乐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俯下身来。 祈年背脊紧绷着缓缓俯下身靠近云乐,后者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一股温热的气息轻柔的吹拂在他的耳边,心跳不受控的乱了方寸,少年浓密的长睫微微一颤,垂在身侧的修长手指紧张的揪住了衣角,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可记下了?” 祈年白净的脸上升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沉声道:“奴记下了。” “下去安排吧。” “是!” 祈年转身的那一刻,抬手按在狂跳不止的胸口处,暗暗呼了一口气。 —— 靖安王府 今日是靖安王亲自操办的流觞宴,京城内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都派了人前来捧场。 靖安王虽是个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但他为人乐善好施、广交善缘,无论是朝堂权贵还是绿林侠客亦或是市井小贩,他都能与之成为至交好友,连当今圣上与先帝对他也十分尊敬,世人皆称赞靖安王是个奇才。 往年春闱放榜时靖安王也会在府中举办一场小型的宴会,前来参加的都是文人墨客居多,可今年靖安王想给自家那不争气的闺女择一良婿,所以提前广发英雄帖,无论是朝中新贵还是春闱名列前茅的学子,亦或是世家大族子弟,只要是合适的人选都在受邀之内。 而接到请帖的家族也都是各怀心思,听闻今日各路青年才俊都会前来参加这场流觞宴,那些家中有未出阁姑娘的人家也都想来碰碰运气,而且听闻长公主也会到场,这是一次能攀附公主的好机会,自是不能错过。 临近中午,客人们陆续赶来,王府门外的马车络绎不绝,门房小厮不断通报到访客人的身份。 姚禾今日穿着一袭紫红色金丝绣花长裙,裙摆摇曳生姿,一头漆黑长发挽成精致的发髻,头戴珠翠凤钗,整个人显得格外高贵优雅,只要不开口,她这个京城第一美人倒也并非浪得虚名。 在靖安王再三叮嘱下,姚禾尽量维持着名门淑秀的端庄气度,乖巧的站在靖安王和靖安王妃身侧与来往宾客们寒暄,嘴角的假笑都快抽筋了。 “骠骑大将军到!” 听到李府来人了,姚禾无精打采的小脸顿时来了精神。 “李姐姐!” 第65章 流觞宴2 李箐跟在李绛和长兄李晟身后,旁边跟着的是继母余氏和三姑娘李浅浅。 看到姚禾向自己挥手示意,李箐立刻迎了上来。 “臣女见过昭阳郡主。” “咱们姐妹还客气什么?”姚禾伸手将李箐搀扶起来。 李箐今日穿了一件淡蓝色长裙,袖口、裙摆都是用银丝刺绣的兰花,在阳光下精美的花纹泛起莹莹光泽,这身衣裙将李箐衬托的越发楚楚动人。 “郡主,长公主殿下今日也要来吗?” 姚禾绣眉微蹙,对云乐昨日说的那番话还有些耿耿于怀。 “谁知道,请帖已经送过去了,她这个人阴晴不定的,我是猜不透她的心思。” 二人说话间,大门外一对母女带着几名丫鬟婆子走了进来。 “徐州巡抚苏夫人、苏三姑娘到!” 听到是徐州那边来的人,在场的宾客们纷纷朝来人看去。 苏晚晚跟在梁氏身后,她身上穿着一件月牙白的外衫,里面配的是一件藕荷色的长裙,整个人如一朵娇弱的小花儿微微垂首亦步亦趋的走了进来。 靖安王朝母女二人打量一眼,眼神询问一旁的靖安王妃柳氏。 他似乎并未跟徐州巡抚有什么往来,徐州那边怎么突然来人了? 柳氏看出靖安王的疑惑,解释道:“原是送去相府的帖子,昨日苏家出了那事,苏丞相和苏夫人自是来不了的,苏家二房恰巧来京城探亲,苏二夫人想必是替苏丞相苏夫妇前来的。” 靖安王恍然大悟,一早也听说了苏家二公子在刑部自戕一事。 这时,梁氏带着苏晚晚已经走到二人面前。 “臣妇给王爷、王妃请安。” “见过昭阳郡主。” 苏晚晚跟着梁氏屈膝行了一礼。 靖安王妃上前将梁氏搀扶起来。 “苏二夫人不必多礼,自从苏大人前往徐州任职后,咱们已经许多年未曾见面了。” 话落,靖安王妃的目光落在了苏晚晚身上。 “这位姑娘是?” 梁氏道:“这是臣妇的三女儿晚晚,晚晚快见过王妃。” 苏晚晚走上前一步,再次向靖安王妃行了一礼。 “晚晚见过王妃娘娘。” 靖安王妃伸出双手牵起苏晚晚的手,当苏晚晚抬起头时靖安王妃的神情顿时一变。 不仅靖安王妃的神情有异,周围的宾客们也都露出震惊之色。 “容妃娘娘?” 有人下意识脱口而出。 人群中一名年轻男人死死盯着苏晚晚看了半晌,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人? 苏晚晚注意到宾客们诧异的盯着自己时,终于明白昨日伯父欲言又止的那席话是何深意。 “这位苏姑娘竟然与容妃娘娘长得如此相似,若苏姑娘参加今年的选秀的话那还得了?” “陛下已经很多年未曾选秀了,今年这场选秀可是有热闹看了。” 听着四周的议论声,苏晚晚心里暗暗有些窃喜,她来京城就是要参加今年选秀的,早就听闻当今圣上与容妃的事,据说自从容妃去世后圣上的后宫便形同虚设。 一个年轻俊逸的帝王竟还是个情种,这样的男人又有几个女人不想得到他的专宠?她既然与容妃长得像便是老天爷相助,这个机会自己要把握住才行。 姚禾不以为意的打量了苏晚晚一眼,世人都说容妃宠冠后宫,可她却觉得陛下对容妃最多算是相敬如宾罢了,甚至连对云乐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若不是云乐上了皇家族谱,是真正的皇家长公主,她绝对会怀疑云澹心里一直爱的人是云乐,当然,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她可不敢乱说。 “李姐姐?” 姚禾摇了摇李箐的手,见李箐的目光一直盯着苏晚晚看,她凑到李箐耳边喊道:“李姐姐!” “郡主,怎么了?”李箐回过神儿,快速收起了眸底的一抹晦暗。 “客人们都入席了,咱们也过去吧。” 李箐朝周围扫了一眼,发现靖安王已经带着客人们离开了。 “走吧。” 与此同时 靖安王府门外,一名身穿青色襦衫的年轻男子匆匆赶来,他刚准备进去便被一名年轻女子上前拦了下来。 “翰之哥!” 男子回头看去,清俊的脸上露出一抹惊讶。 “墨娘?你怎么在这里?” “干娘的药没了,我想去药铺给干娘抓药,可家里银子不多了,于是我就去书斋找你,那边的佟掌柜说你今天受邀来了靖安王府,于是我便只好赶来这里等你了。” 秦翰之从袖中取出钱袋子,从里面掏出一锭五两的银锭子交给林墨儿,这是他抄了一个多月的书和书写策论赚取的银子,怕是还不够他娘一个月的药钱。 “若不够就先在楚大夫那里赊账,我娘一直在他那边开药,欠几钱银子他会赊的。” 林墨娘看向秦翰之:“翰之哥,听说你最近和昭阳郡主走的很近,这次靖安王设下什么流觞宴也邀请了你,郡主是不是看上你了?” 最近秦翰之很少和她说话,他们之间除了交流秦母的病情之外几乎没有其他话聊,之前他明明不是这样的。 虽然两个人尚未定亲,可当年秦母将她收养在身边就是给翰之哥买的童养媳,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秦母说过等翰之哥中了进士就迎娶她过门的。 秦翰之神情冷淡道:“不要胡说,若让外人听到这些话有损郡主的名节,你快去拿药吧,我晚些就回去。” 话落,秦翰之转身朝靖安王府走去,恰巧这时姚禾走了出来。 “翰之,你总算来了!” 姚禾看到秦翰之来了,高高兴兴跑了过去。 秦翰之在面对姚禾时脸上方才有了笑意。 “刚刚在瞻园那边有些事耽误了,还望郡主见谅。” “没关系,你能来本郡主很高兴,这次邀请的名单可是我父王亲自拟写的,你今日好好表现,本郡主相信以你的才华一定能惊艳四座!”姚禾对秦翰之很有信心。 犹记得他们第一次相遇时,他在茶楼里做说书先生被人当众投掷果皮嘲讽,他面不改色的站在那里继续说书,背脊挺的直直的,那种文雅中自带风骨的气质吸引了她的目光,从此之后她成了瞻园的常客,目光也总会被这个清冷孤傲的男子所吸引。 后来从旁人那边了解的多了,才知道他名字叫秦翰之,是去年才从外地进京赶考的举子,听说他的母亲久卧病榻需要长久吃药,他一边读书一边在瞻园当说书先生,还要抽空去书斋抄书赚些银子,除了读书所需的开销之外,余下的几乎都拿去给他母亲治病了。 这样有风骨有孝心的男子逐渐走进了姚禾的心里,她觉得秦翰之身上有一股如悬崖青松般坚毅的气质,不同于她曾经见过的那些勋贵子弟。 姚禾朝门外那个离去的背影瞥了一眼。 “刚刚见你和那位姑娘交谈,你们认识?” 秦翰之微垂的眼眸闪动了一下。 “她是我的妹妹,不过我们并非亲生兄妹,她是我母亲自小收养在身边的故人之女。” 他从未将墨娘当做童养媳看待,也曾多次和母亲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如今他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墨娘的事是该早些解决了。 姚禾性子单纯,听说那女子是秦翰之的妹妹忙道:“既是你的妹妹,刚刚为何不将人一起带来?王府又不是缺那一双碗筷。” 秦翰之解释道:“她还要去药铺为家母抓药,不便久留。” 姚禾哦了一声,她原本是想请宫里的御医为秦翰之的母亲看病的,再三斟酌后认为还是等他进士及第后再提此事。 王府外不远处安静停着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 马车内,云乐摆弄着面前的一盘残棋,她就知道今天有热闹看,刚赶过来就看到了一场好戏。 “查一查秦翰之与那女子的关系。” 站在马车旁的俊美少年立刻应声。 “是。” “走吧,去王府看看热闹。” 第66章 温少师别来无恙 “长公主到!” 随着门房一声通传,席间的客人陆陆续续站起身朝门口的方向望去。 庭院中,身着一袭红色宫装长裙的女子带着几名护卫缓缓走来,阳光普照,妖艳如火,女子周身的皇家贵气让人心生敬畏。 云乐素来不喜头上带太多饰品,今日却一改常态梳起了精致的发髻,上等的朱钗步摇随着她的步履一步一摇,尤其是那眉心的红色花钿将她的肌肤衬托的越发雪白细腻,与她身上的红装相得益彰。 “参见长公主殿下!” 众人齐声朝云乐行了大礼,靖安王、靖安王妃立刻走上前来。 “长公主总算是来了,若再不来别人会误以为本王对外吹牛皮呢。” 云乐看向靖安王道:“靖安王往年举办的流觞宴都能频出惊才绝艳的文章、诗句,今年更是将满京城的名门勋贵都聚集到了一起,本宫自是要来凑个热闹。” 靖安王吹捧到:“您能来更是锦上添花、蓬荜生辉,长公主请上座。” 云乐到场后,现场的氛围显得有些局促,毕竟长公主凶名在外,她这尊杀神坐在这里,在场的宾客们说话都不敢大声了。 而云乐坐的那一桌,除了靖安王、靖安王妃、姚禾一家三口之外,便再没有其他人敢上前凑热闹。 姚禾小声道:“瞧瞧,你来了之后客人都不敢上这一桌来吃饭了。” 云乐端起酒杯递到鼻尖嗅了嗅,一股果香扑鼻而来。 她抿了一口尝了尝,味道酸甜醇厚,是上等的梅子酒。 “不是你请本宫来的?” 姚禾轻哼一声,小声嘟囔:“本郡主还后悔请你来呢。” 云乐内力深厚自是听清了她的嘀咕,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在男宾客那个区域扫了一眼。 “那个秦翰之在哪儿?” 姚禾顿时眼神戒备的盯着她:“你……你想干嘛?” “紧张什么?只不过是想帮你把把关而已。” “哼,本郡主相中的男人才不用你把关呢。” 坐在她们对面的靖安王、靖安王妃二人见云乐自坐下后就和姚禾凑到一起嘀嘀咕咕,夫妻二人相视一笑。 “多年未见,咱们禾儿还是最喜欢和长公主待在一起。” 靖安王笑着点了点头:“禾儿自小就喜欢跟在长公主身后,也是见长公主从小习武才嚷嚷着要学武功的。” 姚禾听到父母的一席话顿时不乐意了。 “谁跟在她后面了?我那是从小就瞧她傲慢无理,想杀杀她的锐气而已。” 云乐轻哂一声:“奈何这么多年过去了,请了那么多名师教导你的武功还是毫无精进。” 面对云乐的嘲讽,姚禾险些气炸了,奈何宾客满堂她只能咬着后槽牙瞪了云乐一眼。 眼见云乐坐下后与靖安王、靖安王妃谈笑风生,并非在朝堂上那般杀伐狠辣,有些世家夫人带着自家姑娘壮着胆子来长公主面前露脸。 云乐在面对各家夫人小姐时也并非那般不近人情,见此,本就存着攀附心思的夫人们纷纷带着各家女儿前来敬茶。 “臣妇见过长公主。” “臣女见过长公主殿下!” 云乐看向走来的一对母女,靖安王妃在一旁轻声介绍。 “这二位是徐州巡抚苏澈苏大人的家眷。” 苏澈?苏丞相的弟弟。 云乐道:“原来是苏巡抚的家眷。” 苏晚晚微微抬眸朝云乐看了一眼,随即立刻垂下头去。 这位就是圣上唯一的妹妹琼华长公主? 世人都传她丑陋无垠,故而从小带着一张獠牙鬼面,如今看来传言实在信不得,眼前这女子的容貌竟比京城第一美人的昭阳郡主还要明艳三分。 母亲说长公主深得圣上宠爱,她想要今后在后宫蒙得圣宠,这位长公主自是不能得罪。 云乐与梁氏闲谈了几句徐州的情况,梁氏有意将苏晚晚推到云乐面前。 “徐州最出名的便是玉露团藕粉桂花糕和凤梨酥,臣妇的三姑娘曾跟随徐州最有名的点心师傅学过,若公主喜欢的话,改日让晚晚做一些给您送去宫里尝尝鲜。” 云乐端起身边的茶盏慢悠悠呷了一口茶水,梁氏紧张的揪着手里的帕子等着云乐开口。 放下茶盏,云乐淡淡一笑:“既如此,那改日就有劳苏姑娘了。” 梁氏大喜,又说了两句讨喜的话便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温少师到!” 随着门房的又一声通传,一道青色身影缓缓走来,他步伐轻盈如风,宽大的衣袖随风拂动,每一步都似踏在云端之上。 青衫磊落公子行,风华绝代步轻盈。 看到温溯白的那一刻,云乐脑海中不由的闪过这句诗。 他的出现吸引了宾客们的目光,男人们眼神里带着崇敬之意,汴京第一美男子,美的不仅仅是容貌,更有那簪缨世家养出来的矜贵和满腹的惊世才华。 而年轻女子看向温溯白的神情便不再那么清白,一个个眼含春水、含羞带怯的偷偷张望,又想被他注意到又怕自己表现的太明显,短短片刻时间心里已经是千百种心思环绕。 靖安王和靖安王妃再次起身上前相迎,一番客套的寒暄后便将温溯白请到了他们这一桌。 因为目前也只有他们这一桌空位最多。 温溯白走到云乐面前,拱手行了一礼。 “微臣参见长公主殿下。” 云乐面带笑意的看向温溯白:“素来听闻温少师不喜参加京中宴会,今日能在此处见到温少师着实意外。” “并非不喜,而是有无想见之人。” 云乐绣眉微挑:“哦?今日这宴席上可有温少师想见之人?” 在场的年轻姑娘们纷纷眼含期待的看向温溯白。 温少师竟然说出如此令人浮想联翩的话,难道他今日真的是为了谁而来? 会是谁呢? 今日半个京城的世家贵女们可都来了。 温溯白微微抬眸,那双漂亮的凤眼里溢着一抹隐隐笑意。 “前几日曾有人许诺臣一件事,事后她似乎忘记了,臣听闻她今日也会来参加流觞宴,便想当面问一问那个承诺可还算数?” 云乐顿时想起洗尘宴那晚,她当时怀疑温溯白出现在观景阁的目的,曾言语调戏试探过他。 当时不过是随口一说,他堂堂温家嫡子当朝少师还能当真不成? 一旁的靖安王笑道:“不知对方许下了什么承诺,竟让温少师如此记挂?” 温溯白沉静的目光落在云乐身上:“此事不宜声张,还是我和她心里知晓便好。” 云乐把玩着手里的白瓷酒杯,这是在点她呢。 靖安王妃招呼道:“少师请坐吧。” 温溯白应了一声,径直走到云乐旁边的空位坐下。 此时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这边的酒桌。 温少师竟然挨着长公主坐下了,他那么斯文儒雅的男子竟然敢坐在那位女杀神的身旁? 难道他就不怕吗? 第67章 前夫和现任的修罗场? 江亦安打马上前缓缓停在了殿前司大门外,将缰绳随手丢给门口值守的护卫便快步朝司内而去。 “今日衙里怎么如此清净?” 他注意到几位同僚都不在场。 一名下属道:“今日靖安王设了流觞宴,邀请咱们司过去镇镇场子,赵指挥带着一帮弟兄都过去了,说是为了保护那些权贵门的安全,实则就是过去讨杯酒水吃。” 江亦安这几日奉旨去了京郊大营,此时刚从军营里赶回来方才知道靖安王设流觞宴的事。 “往年靖安王也会设宴,怎不见如此大的阵仗?” “今时不同往日,往年靖安王只是邀请了一些文人,可今年不仅京城有头有脸的勋贵们都去了,连长公主也亲临了。” 江亦安脱外袍的手微微一顿。 “长公主也去了?” “是啊,靖安王早就放出风声邀请了长公主,素来听闻长公主与靖安王的关系不错,长公主亲自前去也并不意外。” 江亦安心情一阵激动。 “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是!” —— 靖安王府的花园内古朴典雅风格秀美,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观景台内可将整个园林全貌尽收眼底。 饭后,云乐在观景阁外寻了一处秋千坐下,这边有一片半人多高的牡丹花圃遮挡外面的视线,她本想在这里独自坐一会儿晒晒太阳,可偏有人不想让她安静。 “阿芷。” 祈年从附近的大树上纵身跃下,抬手拦住了江亦安。 “江小侯爷止步!” 江亦安被祈年拦下,只能眼神痴痴望着不远处那抹熟悉的身影。 女子神情慵懒的靠在秋千架上,即便双眼紧闭周身却依旧散发出不可亵渎的高贵。 明明……明明是同一张脸,明明就是他的阿芷,为什么眼前的长公主与他的阿芷却完全不同了。 变得那么陌生,那么高不可攀,即便二人相隔几米却依旧觉得那么遥不可及。 江亦安默默吞咽了一抹苦涩,朝着云乐的方向拱手作揖。 “下官江亦安参见长公主殿下!” 云乐缓缓睁开眼睛,清冷的眸子沉静无波的看了过来。 “江小侯爷有事?” “下官想单独和长公主说几句话,不知可否?” 云乐沉默片刻,朝祈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放行。 祈年朝江亦安看了一眼,这才将手臂收回走到那棵柳树下守着。 江亦安径直走到花圃丛中,漆黑的目光紧紧盯着云乐的脸,最近晚上他还是时常梦到阿芷,她会做自己喜欢吃的虾羹,然后坐在一旁目光温柔的看着他吃个精光,她会坐在灯下帮他缝制衣裳、香囊、帕子…… 她刚回到京城时这些女红都是不会做的,是她亲自去找了绣娘拜师一点点学会,这六年多他的贴身衣物从未假手旁人,都是阿芷一针一线为他缝制出来的,从前他穿上她缝制的衣裳那么小心翼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习惯了这些呢? 以至于忘记了,这些年并不是阿芷受他的庇护,而是他已经离不开她。 “阿芷,你最近过得可好?” 云乐冷声道:“江小侯爷,若你一直在本宫面前喊其她人的名字,你接下来的话本宫一个字都不想听。” “可是你……你就是我的妻子阿芷,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是应该的,是我一叶障目被叶攸宁骗的团团转,是我的心不够坚定忘记了曾经对你的承诺,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在你坠崖后我寻遍了山下的角角落落,那时我才真正感觉到了绝望的窒息,睁开眼闭上眼全都是你的影子,我最近常常再想若当时我救下的是你该多好,若我不带叶攸宁回京城该多好,若这一切都未曾发生,你我还是恩爱如初,说不定此时此刻我们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我怎么就因为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选择放弃了你。” 江亦安神情痛苦的闭了闭眼。 “伤害已经造成,我知道自己说再多都于事无补,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哪怕是奢望,哪怕只有渺茫的一丝机会我也不想放弃。” 云乐神情平静的看着他。 “所以你说这些是想试探本宫是否还对你有情?” “我……” 那个“是”字江亦安难以启齿。 云乐淡淡一笑:“江小侯爷,曾经那个一心爱你的沅芷已经死了,在南山悬崖边上是你放弃了她,而本宫从来不是她,也不可能像她一样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一个男人,本宫是大明长公主,是天之骄女!本宫这双手从小拿的是梨花枪,欲掌乾坤之柄夺万世之名,你说本宫和你的沅芷可有半分相似?” 江亦安一颗心如坠冰窟,她如此平静的说出这番话,不带一丝情绪,就好像在评述一件与她毫不相关的事情。 在她的眼里找不到一丝阿芷的影子了,长公主.....她如今是长公主,而他的阿芷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云乐不想与江亦安多做纠缠,他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江亦安陷入了沉默,他知道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长公主云乐,她不可能再成为从前那个失忆的阿芷。 可他不甘心就这样彻底和她没有关系。 “公主原来在这里。” 云乐抬头看去,温溯白缓步朝花圃这边走来。 她只是想清静一会儿才选了这么个僻静的地方…… 温溯白走上前来,似乎这时才看到江亦安一般。 “江小侯爷也在。” 江亦安眸色阴翳的看了温溯白一眼,云乐还在侯府时曾晕倒在花园附近,就是温溯白不顾男女大防将她送回了院子里,此事他一直耿耿于怀。 想到此,江亦安垂落的双手紧紧攥了起来。 “温少师和长公主很熟?” 温溯白淡然一笑,看向云乐的目光多少有些暧昧不明。 “那要看长公主的意思了。” 眼睁睁看着温溯白用那种暧昧的神情看向云乐,江亦安的愤怒如狂潮般涌上心头。 阿芷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温溯白这是存的什么龌龊心思? 第68章 暧昧 云乐揶揄道:“温少师又不是三岁的幼童,怎还将别人不清醒时说的话当真了?” “哦?公主金口玉言,人生大事您怎会随意开玩笑?何况当时我们……” 温溯白故意将话说了一半,只有云乐自己能听得懂。 江亦安气的面色铁青,他猛地上前一步恶狠狠揪住温溯白的衣领。 “你对她做了什么?” 十一飞身上前,温溯白抬手制止了十一出手。 比起江亦安的愤怒,温溯白显得尤为平静。 “江小侯爷这是闹什么?你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江亦安愤怒道:“我的身份?呵,你明明知道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 温溯白淡淡一笑:“若我没记错的话,江小侯爷的妻子乃是孤女沅氏,她不是已经在南山坠崖身亡了吗?而站在你面前的这位可是我大明朝的琼华长公主,江小侯爷可莫要认错了人!” 江亦安眼神赤红,愤怒已经到达了极点,紧握的拳头咯吱作响,随时都可能用力挥向温溯白那张不染尘世的清隽面容上。 云乐看向江亦安,冷声道:“江小侯爷,你是想当着本宫的面殴打朝廷命官?” 江亦安渐渐冷静下来,即便他被嫉妒刺激的失去理智,可这一拳头下去,南安侯府都会因此受到牵连。 温家嫡子他得罪不起。 云乐从秋千上站起身,缓缓走到江亦安的面前:“本宫今后不想再听到刚刚那番话,与你成婚的是沅芷而非本宫,你该明白这个道理,若实在想念你的亡妻不如去她的衣冠冢前好生祭拜一番,今后无事别再来烦本宫。” 言罢,云乐转身离去。 温溯白朝云乐的背影看了一眼,随即也紧跟着追上前去。 “公主等等微臣。”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来到一处假山旁,云乐转身看向身后的温溯白。 “温少师这么上杆子和本宫扯上关系,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温溯白低声轻笑,嗓音低沉悦耳。 “微臣自小便被家师教导做人应一诺千金、信守不渝,当初长公主将臣压在榻上可是亲口许诺了臣,如今臣当真了公主却不认了。” 云乐看着眼前风雅绝伦的男子,突然上前一步侧着脑袋贴上了他的心口。 温溯白深邃的眸子微微一闪,疑惑的垂眸看向她。 “公主靠臣这么近是想?” 云乐缓缓抬手,食指在他的心口位置轻点了几下,眼神透着妖媚,可这双眸子再往深处看确是一片汪洋。 “温少师既然这么想自荐枕席,本宫想好好听听你这颗心是不是如你这张嘴说的那般真切,毕竟嘴可以骗人但心不会。” 二人的目光对视,彼此都看不透对方此刻的心思。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云乐看了一眼自己和温溯白暧昧的姿势,随即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扯进了假山的石洞里。 这个石洞空间很狭窄,只能勉强容下两个人,云乐比温溯白低了多半个头,她整个人只能缩在温溯白怀里才能勉强站直身子,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山洞里某人明显加快的心跳声显得尤为突兀。 头顶上一丝热气拂过,云乐冷眸抬起朝温溯白瞥了一眼。 不忘调戏道:“温少师这会儿的心跳倒是不像说了假话。” 温溯白如玉的面容透着一抹不自然的红晕,如此亲密的姿势她怎么能如此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种话来? 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到了假山附近,一个女子的声音紧随着传了过来。 “瞧瞧那些夫人在长公主面前阿谀奉承的嘴脸,平日里一个个在府中作威作福的主儿,在长公主面前却像极了谄媚的奴才。” 说话的女子言语中满是嘲讽之意,与她并肩而走的紫衣女子道:“那毕竟是手握兵权的长公主殿下,她可是陛下最疼爱的妹妹,这些夫人们心里跟个明镜似的,尤其是准备送女儿入宫的那些人家,若能让自家女儿与长公主搞好关系,今后入宫为妃可是大有助力。” 最初说话的那名女子不屑的轻哼一声:“什么长公主?圣上不过是念及她父母曾为大明立下功劳才将她接入宫中罢了,她身上可没有流着皇家的血脉。” 云乐朝山洞外面看去,说出这番话的是那名身穿淡黄色长裙的女子。 温溯白低下头凑到她耳边道:“那是南阳王氏嫡次女,她身边那位是宁国公府的四姑娘,四姑娘的母亲宁国公府三夫人也是出自南阳王家。” 云乐理清了那两名女子的身份,南阳王氏的嫡次女,她的姐姐便是太子的生母容妃。 这时,跟在二人身后的老妇人急忙出声制止:“二姑娘切莫乱说,这里可不比南阳。” 在南阳府无人敢得罪王氏,再加上二姑娘从小就受老爷夫人的宠爱,以至于性子张扬跋扈,说话也从不过脑子。 若不是夫人膝下就这两个女儿,容妃娘娘去世多年,太子如今年幼身边又需要一个亲人进宫照顾,夫人也不会让二姑娘来参加选秀。 可这二姑娘…… 想到此,钱嬷嬷一阵叹息。 一旁的紫衣女子道:“钱嬷嬷不必太紧张,即便长公主听到了又能如何?嫣儿可是容妃娘娘的亲妹妹,是当今太子的亲姨母,以圣上对容妃娘娘的深情又怎能让嫣儿受别人的欺负?” 听了紫衣女子的话,王嫣儿脸上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说话间,几人走到了假山旁边的观景阁内坐了下来。 那紫衣女子继续说道:“说起来,从徐州来的那位苏姑娘怎会和容妃娘娘如此相似?” 提起此人,王嫣儿面露不屑。 “大明疆土辽阔百姓众多,有两个长的相似之人并不奇怪,苏家打的什么算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刚刚在宴席上你看苏家母女二人面对长公主时那趋附逢迎的嘴脸,哼,真以为长得像容妃娘娘就能得到圣上的喜爱了?” 紫衣女子附和道:“容妃娘娘可是圣上的挚爱,即便圣上选她入宫为妃也只是一个替身罢了。” 云乐听了二人谈话的内容陷入沉思。 她对容妃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她性子温柔恬静平易近人,入宫短短一年便香消玉殒了,她去世之后云澹的后宫形同虚设,对太子更是用心教导,想必他是真心喜欢容妃的。 若苏家这位苏三姑娘长得真和容妃很像的话,这次选秀应该能脱颖而出。 第69章 挑衅长公主 不久,靖安王妃带着姚禾与一群夫人小姐们也赶了过来,观景阁中顿时热闹了起来。 温溯白低笑一声:“公主,倘若被外面的人发现我们躲在这里,你猜她们会怎么想?” 云乐的目光看向温溯白似笑非笑的眸子,抬手轻轻扯住他的衣领,温热的指尖犹如一根羽毛轻柔的划过他的锁骨,勾的人心房一颤。 “本宫恶名在外,就算被人发现最多就是传本宫肖想温少师这张出尘绝世的容颜,而少师今后可就从端方禁欲的谪仙跌落神坛了,不知破碎了多少女子的美梦呢。” 面对云乐的调戏,温溯白那双冷清的凤眸竟也染上了浮尘。 恍惚间,云乐觉得这双眼睛有些似曾相识。 温溯白的手礼尚往来的掐住了云乐不盈一握的腰身:“若公主真的馋臣这张脸,那臣愿意为公主跌落神坛。” 云乐淡淡一笑,抬手摸了摸他白皙细腻的脸颊。 “可本宫更喜欢……偷情。” 温溯白神情微怔间,云乐后退到洞口,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瞬间清明:“本宫过去会会她们,温少师找机会自行离开吧。” 话落,她转身走出了山洞。 观景阁的位置背对着山洞,所以云乐走过去时,里面的人并未发现她。 此时靖安王妃、姚禾和一众女眷都已经落座观景阁中。 四面雕花镂空的门窗大开,外面便是花团锦簇、绿意盎然的优美景色,而观景阁不远处的水榭内便是以靖安王为首的男子们聚集之地,两方之间相隔不到五十米的距离,均可隔着花海看到彼此那边的情况。 站在观景阁外的祝嬷嬷看到走来的云乐,立刻上前侧身行了一个标准的礼仪。 “老奴见过长公主!” “祝嬷嬷不必多礼,这些年你在靖安王府过得可好?” 祝嬷嬷曾是云乐的教养嬷嬷,之前她一直是在长乐宫伺候的,在云乐失踪后她便自请出宫养老,后来又被靖安王妃请入王府做了姚禾的教养嬷嬷。 面对自己曾经最亲近的老人,云乐多了几分敬重,亲自伸手将人搀扶起来。 多年不见,祝嬷嬷已经是满头银丝了。 “王爷、王妃和郡主对老奴很好,公主这些年在外面受苦了。” 提起此事祝嬷嬷顿时红了眼眶。 “嬷嬷不必伤心,都过去了。” “老奴知道公主性子坚强,无论在什么地方你都会过得很好。” 二人寒暄几句,祝嬷嬷亲自带着云乐走入观景阁:“王妃,长公主到了!” 随着祝嬷嬷一声通传,屋内抚琴的世家女顿时停了下来,阁楼里的夫人、小姐们齐刷刷站起身朝着云乐行礼。 云乐径直走到靖安王妃身旁的空位坐下,冷眼扫过在场的世家女子,当视线落在王嫣儿身上时停顿了片刻。 “都坐下吧。” 等众人入座后,云乐沉声道:“在座的各家小姐皆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今日既是流觞宴自是要有才艺展示。” 靖安王妃听出云乐的意思,笑着说道:“既然水榭那边的男人们正在吟诗作对,咱们这边也应该拿出看家本领才是。齐家姑娘刚刚一首《云水禅心》颇有意境,可有其她姑娘愿意上来比试一番的?” 云乐从发髻上取下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 “若今日谁弹奏的曲子合本宫心意,这支步摇便作为胜出之人的赏赐。” 靖安王妃紧跟着从手腕上取下一只通体白玉的镯子:“本王妃这只镯子也拿来做奖赏,各位姑娘们可要好生表现才是。” 长公主和靖安王妃同时拿出了随身佩戴之物作为奖赏,在场的贵女们皆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这可不仅是一件赏赐品那么简单,更是为自己和家族争夺一份无尚的荣耀,而且今日这场流觞宴其背后的意义更加深远,若今日能技压群芳明日就能名扬整个汴京城。 姚禾将手里吃剩下的半块桃花酥塞到嘴里,拿帕子擦了擦手指,顺手将脖子上带着的一个金璎珞圈取下来一并交了出去。 “来来来,本郡主也来凑个热闹,各位姐妹好好表现,本郡主最喜欢听曲儿了。”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内阁大学士家的嫡四小姐陶妍姝率先走上前冲着长公主、靖安王妃福了福身。 “臣女恰巧最近新学了一首曲子,就先来弹奏一曲为各家姐妹们抛砖引玉吧。” 靖安王妃笑着夸赞了一番,陶妍姝随即走到琴架前坐下,调试了片刻,白皙修长的双手缓缓拨弄琴弦,一段潺潺流水的曲子萦绕耳畔,曲调婉转悠扬令人陶醉。 曲闭,众人还未从曲子中回过神儿来。 云乐赞道:“不愧是内阁大学士亲自教导出来的名门闺秀,陶姑娘好琴技。” “多谢长公主赞誉。” 陶妍姝落座后,其她人纷纷开始上前献艺,都是名门闺秀,家中自是从小就请了名师教导,整体下来琴技虽有高低之分却都相差并不明显。 王嫣儿听了几首曲子,一脸自信的走上前来。 “臣女自小跟在容妃娘娘身边学了几年,在这方面自是比不得容妃娘娘万分之一,但今日各家姐妹都上前献艺了,那嫣儿也来献丑弹奏一曲。” 言罢,王嫣儿走到琴架前坐了下来。 云乐慢悠悠呷了一口茶水:“既然是容妃娘娘亲自调教出来的,想必王姑娘的琴技十分娴熟,可莫要给你长姐丢人。” 王嫣儿眸光顿时阴郁了下来,心里暗骂,这个云乐是什么意思? 还没弹奏就想给她下马威是吗? 王嫣儿抿了抿唇,压下心里升起的一丝怨恨。 “长公主说笑了,我虽比不过容妃娘娘,但比起那些整日舞刀弄枪的还是要强一些的。呀,瞧我这脑子,险些忘记长公主您也是从小习武之人,嫣儿刚刚那番话可没有嘲讽您只会舞刀弄枪的意思,还望长公主莫怪。” 王嫣儿挑衅的看向云乐,别人怕她是长公主,她王嫣儿可不怕。 她不仅是南阳王氏嫡女,更是容妃娘娘的亲妹妹,就凭圣上对姐姐的深情,这大明谁敢给她脸色瞧? 第70章 长公主的惩罚 王嫣儿话音刚落,观景阁内顿时传出一阵吸气声。 在场的人纷纷关注云乐的神情,怕她一个不高兴直接拧断了王嫣儿的脖子. 然而云乐脸上显得格外平静,可就是这种没什么反应的态度让众人心里越发忐忑起来。 伺候王嫣儿的钱嬷嬷脸都吓白了,立刻走上前向云乐赔罪:“我家姑娘性子直爽,她并非有意冒犯长公主,还望长公主殿下大人大量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王嫣儿的神情顿时不悦:“钱嬷嬷,我让你说话了吗?” 一个奴才仗着母亲对其有几分器重,就敢不把她这个嫡小姐放在眼里,狗奴才,当着众人的面向云乐道歉,让她的脸面往哪儿搁? 她姐姐可是容妃,一个没有皇家血脉的公主而已有什么好忌惮的? 钱嬷嬷急的都想上前一把捂住王嫣儿的嘴,就二姑娘这种性子怎么能入宫为妃呢? 云乐勾唇冷哂一声:“本宫倒是越发期待王姑娘接下来的弹奏了。” 姚禾吃着桃花酥喝着茶水,眼睛里全是吃瓜看戏的雀跃。 要开始了吗?云乐这妖女今天又想出什么整人的新手段? 她可太清楚不过了,云乐越是平静的时候就证明她要下狠手了,这个王嫣儿怕是在南阳府作威作福惯了,还真以为仗着一个容妃就敢下云乐的面子。 王嫣儿初生牛犊不怕虎,此刻并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左手按住琴弦,右手指法娴熟的弹奏了起来,一首悠扬的曲子随之响起,可在场的众人却已经没有欣赏曲子的心情了。 云乐静静闭目聆听,一曲结束,王嫣儿神情骄傲的朝四周环顾。 女眷们则齐刷刷看向了云乐,竟没有一个人敢鼓掌,连与王嫣儿有亲戚关系的宁国公府三夫人和四姑娘此刻也不敢乱动。 眼见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云乐身上,王嫣儿顿时觉得自己被当众羞辱了。 云乐缓缓睁开眼,神情淡然的看向王嫣儿。 “继续弹。” 王嫣儿不悦的反驳道:“长公主这是何意?别人都是只弹奏一首曲子,怎么到我这里就要继续弹奏了?” 云乐勾唇一笑:“本宫一个舞刀弄枪之人的确是听不出这首曲子的高深之处,既然是容妃娘娘亲自教导出来的,自是要让本宫听出特别来,所以在本宫没有点头之前,你就只能继续。” 这番话是带着命令的口吻,王嫣儿气的浑身颤抖,还想反驳时却被一旁的钱嬷嬷摇头制止。 “二姑娘,既然公主想再听一曲,您就弹吧。” 这时候长公主明显已经不悦了,摆明了就是给二姑娘难堪,若二姑娘还敢顶嘴,等着她的可就不是弹琴这么简单了。 王嫣儿很想一把将琴架掀翻了事,心里的羞愤屈辱到达了顶点。 暗暗咬了咬后槽牙,王嫣儿冷着脸继续不甘不愿的弹奏了一曲。 “这下总可以了吧?”她不悦的望向云乐。 云乐连一个眼神都未曾施舍给她,坐在云乐身旁的姚禾可太懂云乐此刻的意思了,毕竟她可是从小被妖女虐到大的。 “王姑娘,长公主不说话的意思就是让你别停,继续吧!” 王嫣儿深吸了一口气,连续弹奏了两首曲子手指已经微微有些疼了,可此时云乐不说话她就只能继续。 随即第三首、第四首、第五首…… 琴声越来越乱,直到后面已经成了刺耳的噪音。 就这么毫不停歇的弹奏了不知多少首曲子,王嫣儿的手指已经被琴弦磨破了皮,每次拨弄一下琴弦都要紧紧咬着下唇强忍着手指上的刺痛。 可云乐依旧没有喊停的意思。 水榭那边早已经察觉到这里的情况不太对,传出的琴音也是越发的刺耳难听。 靖安王吩咐身旁的侍卫:“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是!” 侍卫领命而去,很快便折返了回来。 “王爷……” 侍卫在靖安王耳边低语了几句,靖安王神情露出一抹惊讶。 竟然还有人敢挑衅长公主的权威?这王家的二姑娘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走,随本王过去瞧瞧。” 靖安王大手一挥,急匆匆放下手里的毛笔,书写的文章也顾不上了,看戏最重要。 其余人见靖安王走了,他们早就好奇是谁弹奏如此刺耳的琴音,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等着看谁最先坐不住。 就在这时王家的丫鬟匆匆跑了过来。 “大公子!” 王澜君看到是自家丫鬟,起身迎了出去:“何事?” “二姑娘……二姑娘她被长公主逼迫弹琴,已经弹奏了一个多时辰了,那双手眼看就要废了!” 王澜君神色大变,立刻朝观景阁而去。 听到王家丫鬟的一席话,在场的人终于知道观景阁那边出了什么事,随着王澜君离开后其余人也相继跟了过去。 此时,观景阁内。 “嗡!” 一声嗡鸣,伴随着女子的惨叫声,王嫣儿抚琴的右手已经疼的使不上丝毫力气,指腹被琴弦磨破的皮流出好多血,长这么大她还从未如此凄惨过。 她身为容妃的亲妹妹,凭什么要被一个不是皇家血脉的公主刁难? 云乐这个贱人凭什么敢如此对她? 想到此,王嫣儿心里的恨意已经到达极限,她猛然站起身一把将整个琴架推倒在地,上等的古琴被狠狠砸向了金砖地面,琴弦瞬间崩断! “本姑娘又不是西园里的琴师,凭什么让本姑娘一直弹个没完没了?我姐姐可是容妃娘娘,我可是太子的亲姨母,凭什么你想听我就要弹啊!你是长公主就能如此蛮横不讲理吗?” 靖安王刚赶来就看到如此火爆的场面,吓得他停在了阁楼外,当看到地上的古琴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 他的忘忧琴,那可是最心爱的宝贝啊。 这个天杀的王二,这个天杀的王二啊!!她怎么敢摔坏他的忘忧琴? 云乐抬眸瞥了王嫣儿一眼:“你说本宫蛮不讲理?” 王嫣儿神情憎恶的瞪着云乐:“什么长公主?不过就是仗着陛下念及你父母那点恩情将你养在皇宫里罢了,说起来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 “二姑娘,你别说了!”钱嬷嬷上前阻拦,却被王嫣儿粗鲁的狠狠推开。 “你少管本姑娘,今日我就要说出来!云乐,别人怕你但本姑娘可不怕你,我南阳王氏可是太子的母族,我是她的亲姨母,你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公主又算什么东西?” 在场的人全都被王嫣儿这席话吓的呆愣在原地,谁都不敢乱说一句话,现场的杀气逐渐浓郁起来。 靖安王妃朝门口的靖安王看去,后者摇了摇头。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王二,这个该死的王二就该被云乐好好收拾一番!! 第71章 长公主的惩罚2 就在王嫣儿话音刚落下时,一条红色鞭子飞射而出,如灵蛇一般径直缠绕在王嫣儿的脖颈上,随即稍一用力,王嫣儿惨叫一声整个人被蛇鞭拉扯到云乐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云乐扯动手中鞭子,缠绕在王嫣儿脖子上的那一段鞭绳瞬间收紧,一股强烈的窒息感随即袭来,王嫣儿面目狰狞的张着嘴大口大口出气,前一刻的傲慢猖狂已然消失,此刻的眼神里满是惊恐之色。 她强烈的感觉到云乐随时会杀了她。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狠狠落在王嫣儿的脸上,她的嘴角瞬间渗出血迹。 云乐抬手捏住王嫣儿的下颌,目光凌厉的盯着她满是慌乱的眼睛。 “本宫自五岁起便入了皇家族谱,本宫的名字更是当今圣上亲自赐予,你是在质疑圣上的决断?” 王嫣儿吓得心口一颤,急忙出声反驳:“我……我没有。” 云乐冷哼一声:“容妃娘娘温婉典雅、贤惠端庄,太子殿下虽只有四岁却天资聪颖、谦逊有礼,而你借着他母子二人的身份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竟还把小人得志的嘴脸摆在了本宫面前,你真以为本宫像你一样愚蠢无能只能依别人的势来抬高自己?” 话落,云乐嫌恶的抬脚将王嫣儿踹倒在地,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 “呵,既然你如此喜欢拿容妃娘娘和太子殿下以势压人,以免有损皇家声誉,从今日起本宫会亲自教导你规矩。” “来人!” 祈年带着几名侍卫走了进来。 “将王姑娘送去宿卫营,等本宫闲暇了会亲自调教调教她。” 云乐说出这番话时嘴角扬起一抹艳丽的笑容,眼神里的狠厉冰冷的让人胆寒。 在听到宿卫营三个字时,王嫣儿那张脸瞬间惨白一片,浑身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我不去,我不要去宿卫营,我要面圣,我要面见圣上!” 祈年摆了摆手,随行侍卫立刻上前将王嫣儿强行架起来就要带走。 门外一抹身影匆匆冲了进来。 “长公主殿下!” 云乐抬眸看去,来人正是大理寺少卿王澜君,南阳王氏嫡长子,容妃娘娘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此人是有些能力的。 “大哥……大哥救我,长公主要把我关去宿卫营,我不要去,去那里我会死的!” 她虽然来京城不久,却早就知道宿卫营恶名在外,那里都是关押重犯的地方,她只不过嘲讽了云乐几句,这个贱人就要把她送去那种地方,她这就是想要自己的命啊! 王澜君进来后拱手恭恭敬敬朝云乐行了一礼。 “舍妹从小被家里宠坏了以至于养成了张扬跋扈的性子,今日得罪殿下是她莽撞行事,等回去后下官一定严厉教导,且她不日就要进宫参加选秀,若身上落了伤怕是圣上那边不好交代,还请长公主开恩,念在她是个姑娘家就饶恕她这一回吧。” 云乐朝王嫣儿瞥了一眼:“看在王少卿的面子上本宫倒是可以不将她送去宿卫营,不过你们王家调教了她十几年却将她养成这般刁蛮粗鄙的性子,选秀的日子眼看就要到了,王少卿公务繁忙想必也没时间教导令妹,不如就交给本宫来调教吧。” “我不要!” 王嫣儿大声抗议,眼神哀求的看向王澜君。 “大哥,你快去面见圣上,就算她是皇家公主也不能罔顾王法,圣上一定会为我做主的!” 王澜君侧过身冷冷瞪了王嫣儿一眼。 “住嘴!” 圣上对长公主的信任和宠爱文武百官都看在眼里,只要是长公主想要惩治之人圣上何曾过问过? 即便是念及容妃娘娘和太子殿下,圣上也不会落了长公主的面子,若真闹到圣上面前只会引来长公主更狠辣的报复,从长公主回京这段时日所作所为就可窥探出她的为人,怕是比传言还要更冷血无情! 他这个二妹从小就不受约束,他与长姐一直在京城,母亲身边只守着二妹一个孩子,免不了宠溺了些,这才将她养成了如今这般跋扈愚蠢的性子。 “公主能亲自教导你是对你的恩赐,还不跪下道谢?” “大哥,你怎么不帮我?” 王澜君气的深吸了一口气,抬手一巴掌呼到了王嫣儿的脸上。 “若你再敢乱说话我便将你直接送回南阳去!” 王嫣儿被打的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可她不想回南阳,她想和长姐一样入宫为妃得到盛宠,她想让王家族人们能看到她身上的价值,这个家里并不是只有长姐和大哥才是有用的人。 捂着被打的红肿的脸颊,王嫣儿一想到要当面下跪向云乐道歉心里便觉得无比屈辱,她发誓等今后她若得到恩宠一定会将今日所受的屈辱十倍百倍还给云乐这个贱人! 王嫣儿用力咬着牙跪了下来。 “臣女不知礼数冒犯了长公主,您能放下身段亲自教导臣女是臣女的荣幸,臣女感激不尽!” 云乐唇角勾起一抹讥讽:“这汴京城啊最不缺的就是所谓的簪缨世家、名门之后,今日本宫给你上的第一课就是要认清自己的位置。” 王嫣儿浑身紧绷,攥在衣袖里的手死死的掐着手心。 “臣女多谢长公主教导!” “祝嬷嬷!” 守在门外的祝嬷嬷立刻走了进来。 “长公主有何吩咐?” 云乐道:“你是宫里的教养嬷嬷,在调教新人这方面你是最在行的,接下来的三日本宫要看到一个知书达理、温柔乖觉的王二姑娘,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 话落,云乐看向身旁的靖安王妃。 “王妃,祝嬷嬷本宫就先借走了。” 靖安王妃道:“祝嬷嬷本就是殿下的人,全凭殿下做主便是。” 祝嬷嬷立刻点头应下。 “公主放心,老奴一定会好好教导王二姑娘的。” 王嫣儿整颗心顿时一片冰冷,落到云乐手里名义上是教导规矩,可这三日她一定会想着法子折磨自己的。 这个女人真如传言一般冷血狠毒,简直就是一个毒妇! 云乐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今日这才艺比试到此为止,本宫还是最喜欢陶四姑娘弹奏的曲儿,这支步摇便赏你了。” 陶妍姝立刻起身上前谢恩。 “多谢长公主殿下赏赐!” 第72章 各怀鬼胎 云乐选中了魁首为陶妍姝,靖安王妃和姚禾的奖赏也一并赏赐给了她,在一众贵女中无论是比技艺还是比抒发的情感,陶妍姝的水准的确要远远高于其她人。 云乐起身准备离开,目光朝地上扫了一眼,随即转身看向王澜君。 “若本宫没看错的话,令妹今日砸坏的可是靖安王最喜欢的忘忧琴,此琴乃是排列十大古琴之首,据说每一根琴弦都是用的天池玉蚕吐的银丝制作而成,靖安王平日里可是宝贝的紧,今日本想拿出来让众人体验一番,没想到就这么砸坏了,即便修好音律怕是也失了准头儿。” 王澜君顿时觉得刚刚那一巴掌打的太轻了,这样一个无脑的蠢货还想代替长姐得到盛宠?若她真的被选中入宫为妃,怕是日后整个家族都要跟着遭殃。 想到此,王澜君眉宇间闪过一丝晦暗。 回去后他要立刻修书一封送回南阳,实在不行从旁支中挑选一个合适的人选尽快入京,不能再让嫣儿在这里继续闯祸了。 收回思绪,王澜君恭敬道:“下官一定竭尽所能将断掉的琴弦修好,在此下官向王爷、王妃郑重赔个不是。” 靖安王摇了摇头:“此事本王也不该怪你,可你这妹妹着实失了分寸。” 这番话已经算客气了,毕竟靖安王好脾气,即便再生气也不会表现的特别明显。 王澜君连连道歉,并承诺一个月内一定将忘忧琴修缮好原璧归还。 云乐离开王府时,祝嬷嬷和王嫣儿也被她一并打包带走。 姚禾将云乐送出王府,闷闷不乐的看向祝嬷嬷。 “本郡主已经习惯祝嬷嬷伺候了,一下子没了你在身边,本郡主会不适应的。” 祝嬷嬷柔声安抚道:“郡主已经长大了,您聪明伶俐,很多规矩其实您心里都明白,也用不着老奴一直待在身边。” 王爷王妃恩爱有加,膝下就只有郡主这么一个女儿,夫妻二人从小将郡主捧在手掌心,这才将她娇养的如此天真烂漫,其实郡主心里很聪明,什么都看得透彻。 姚禾拉起祝嬷嬷的手:“那行吧,今后我会经常进宫看你的。” “好,老奴在宫里等着您。” 祝嬷嬷上了后面那辆马车,云乐上车之前朝不远处的秦翰之看了一眼,随即看向面前的姚禾。 “你啊,别总是只看脸,要多用心去看。” 姚禾顿时拧紧了眉头看她:“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要多动脑子。” “云乐!” 姚禾再次被云乐惹炸毛了! 云乐没在理她,转身在祈年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姚禾撇了撇嘴角,不服气的小声嘀咕。 “你自己挑的侍卫还不是相中人家的脸了?哼,妖女!” —— 云乐的马车刚离开靖安王府不远便被人拦了下来。 祈年冷冷看向眼前的男子。 “温少师这是何意?” 温溯白朝祈年淡淡看了一眼,随即对马车内的人说道:“微臣的马车出了些故障,公主可否搭送微臣一段?” 车内,云乐缓缓挑开车帘子朝外面的温溯白看了一眼。 “哦?温少师的马车坏的真是时候,若本宫不从此处经过的话,温少师岂不是要步行回家?” 温溯白温润一笑:“说明微臣与长公主实在有缘!” 云乐朝不远处高坐在马上的江亦安瞥了一眼,江亦安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她。 云乐眼眸微沉,南安侯府可不从这条路过,他还不肯死心。 “那就上来吧。” 听到云乐同意搭载温溯白一程,祈年握紧手里的缰绳,紫色的瞳孔闪过一抹妖冶的寒光。 而不远处,江亦安周身也透着一股寒意。 他打马上前想要追过去,却被一旁的张角拦了下来。 “别冲动,那可是长公主的马车。” 江亦安面色铁青,眼神阴翳的盯着那辆远去的马车。 “什么马车出了故障,他明显就是故意和长公主制造偶遇,这个温溯白有意接近长公主到底想干什么?” 张角叹了一声道:“这不是很明显吗?温溯白十有八九是看上长公主了,不过仔细想想也挺稀奇,外面不是都传温溯白不近女色吗?为何他偏偏对长公主如此特别?” 江亦安陷入沉思,温溯白作为温家嫡长孙,如今温家的大权已经落到了他的手里,他又岂会甘愿去做长公主的驸马? 此人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云淡风轻不问世事,甚至他觉得温溯白这个人很善于隐藏自己,让人难以捉摸,他有意接近云乐一定有其它目的。 此事他必须暗中调查清楚,绝不能让云乐受到任何伤害。 见江亦安沉默不语,张角以为他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小侯爷,如今的嫂夫人摇身一变成了那位手握大权的长公主,你和她怕是再无可能,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人要学着向前看。” 江亦安沉默不语,冷冷收回目光调转马头朝反方向走去。 —— 温溯白上了马车后,目光静静落在云乐脸上。 晚霞透过被风卷起的窗帘洒在了她的面容上,白皙的肌肤在红光的映衬下透着淡淡的粉红,像是一个精雕细琢的粉瓷娃娃,看上去那么恬静美好。 云乐微阖着眼帘都能感觉到对面炙热的目光。 “温少师,本宫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成?” 她缓缓睁开眼看向对面的男人。 温溯白没有丝毫被抓包的羞愧,温润如玉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笑意。 “微臣觉得公主安静休息时显得格外沉静温柔。” 也许,她若不是长公主,若没有被卷入权力争斗的旋涡里,她本该就是一个温柔沉静的女子。 云乐玩味的勾唇一笑:“在温少师眼里,你更喜欢哪一面的本宫?” “人有千千面,环境不同所呈现出的样子也不尽相同,可无论是哪一面都是真实的公主。” “外人都说本宫杀人如麻,倒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评价本宫。” 温溯白柔声道:“没有人天性喜欢杀戮,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罢了,长公主为陛下肃清朝堂、协助陛下顺利亲政,戎狄进犯时亦是公主换上戎装前往漠北御敌,并将戎狄击退关外百里,如此丰功伟绩的背后必然需要付出常人所看不到的艰苦,若无雷霆手段怎能镇得住那些魑魅魍魉?” 云乐静静注视了温溯白一阵,随即转向了窗外被落日映红的天际。 第73章 各怀鬼胎2 回到长乐宫 祝嬷嬷安顿好住所,便立刻开始亲自调教起王嫣儿。 “皇宫里规矩森严,稍有差池就可能犯下掉脑袋的大罪,面对宫里的主子该如何行礼如何说话都是一门技术,尤其是面对圣上、太子、长公主的时候要尤为注意,你身上半分大家闺秀的气质都无,要先从体态、举手投足开始调教,今日就先学下跪行礼吧。” 祝嬷嬷指了指青石地面:“王姑娘请吧。” 王嫣儿脸上满是愤恨:“下跪有什么好学的?我是来宫里当主子的又不是来做奴才!” 祝嬷嬷拿起桌上的戒尺,眼神朝旁边站立的两位教养嬷嬷看去,二人立刻明白了祝嬷嬷的意思,几步上前一把将王嫣儿按着跪在了地上。 “放开我!你们这些狗奴才放开我!我是容妃娘娘的亲妹妹,你们敢如此对我等圣上知晓后一定会治你们的罪!你们给我等着!” 两个嬷嬷毫无畏惧,反而下手更狠的将她双手按在了面前的长条板上,随即祝嬷嬷的戒尺便狠狠打了下来。 随着戒尺不断落在手心,王嫣儿疼的哇哇惨叫,她的手指因抚琴布满了伤痕,现在手心又惨遭戒尺敲打,这种钻心刺骨的疼痛彻底将她整崩溃了。 报复,这绝对是云乐对她的报复! 五十戒尺结束,祝嬷嬷冷声道:“你以为选秀入宫就一定能当上宫里的主子?那些秀女们哪个不是卵足了劲儿的表现,可最终能入得了圣上眼里的又有几人?就你如今这般刁蛮任性的姿态,怕是初选都入不了,更别说能得到圣上的恩宠了。” 王嫣儿心里很不服气,她这张脸与姐姐生的有几分相似,再加上她可是容妃的亲妹妹,就凭借这一点圣上也会多照顾她一些,只要能被圣上看到,她相信以自己的手段一定能得到圣宠的! “陛下驾到!” 听到长乐宫门外值守太监的通传声,王嫣儿的瞳孔倏然一亮。 她抬头朝门庭的方向看去,便见一抹俊朗非凡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是陛下,五年前她曾进宫有幸见过陛下一面。 此时的陛下比当年更沉稳更英气逼人了。 王嫣儿喜极而泣,提起裙摆就朝云澹的方向跑去。 “陛下,陛下救命啊!” 云澹看向突然跑向自己的陌生女子,冷峻的脸上有些诧异。 南箫见云嫣儿直扑云澹而来,立刻上前将其拦下。 “大胆,陛下面前岂容你如此冒失?” 王嫣儿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望着云澹。 “陛下,我是嫣儿啊,是容妃娘娘的亲妹妹嫣儿。” 云澹的凤眸里闪过一抹冷光:“原来是你。” “是臣女,陛下还记得臣女吗?当年我曾进宫探望容妃娘娘时见过陛下一面。” 云澹沉声反问道:“你为何会在长乐宫?” 王嫣儿心里暗喜,她正愁该怎么告云乐的状呢,这机会不就送上来了? “回禀陛下,臣女今日在靖安王府许是说错了话惹的长公主不开心了,长公主便让臣女整整弹了一个时辰的琴,臣女这双手险些就废掉了,可长公主还是没消气就把臣女带来长乐宫调教,那祝嬷嬷刚刚又把臣女的手打肿了,呜呜……” 王嫣儿颤颤巍巍伸出自己被打的惨不忍睹的双手,云澹冷冷扫了一眼。 “云乐并非不讲道理的人,你若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她岂会如此动怒?” 祝嬷嬷走上前来,朝云澹微微屈膝行礼。 “老奴参见陛下。” 云澹看向祝嬷嬷:“祝嬷嬷,你跟随云乐进宫了?也好,云乐是你看着长大的,她素来与你最是亲近。” 祝嬷嬷道:“公主带老奴进宫是为了给王二姑娘好好教导宫里的规矩,今日王二姑娘众目睽睽之下嘲讽长公主是无父无母的孤女,还说陛下留长公主在宫里不过是念及镇北王和西林将军为国捐躯的功劳,而且还……” 云澹的神色异常阴翳:“还说什么?” 王嫣儿慌张的看向云澹:“陛下,不是这样的,是长公主先惩罚的臣女,臣女气不过才……” “闭嘴!朕没有让你开口!” 对上云澹凌厉的目光,王嫣儿心里彻底乱了。 怎么会这样? 陛下那么爱长姐,他得知自己受了欺负不应该去找云乐算账吗? “祝嬷嬷,你继续说。” 祝嬷嬷冷冷瞥了王嫣儿一眼:“王二姑娘在流觞宴上几次提起容妃娘娘和太子殿下,她说陛下最爱的是容妃娘娘,所以她身为容妃娘娘的妹妹您一定会偏袒她,正是因为她拿容妃娘娘和太子的身份以势压人,长公主才会出手惩戒了她,并在宴席结束后将她带回了长乐宫教导规矩。” 云澹了解了整件事的经过,看向王嫣儿的眼神越发凌厉。 “容妃贤良淑德、温柔敦厚,她在世时从不曾恃宠而骄,太子虽年幼也是尊师重道、谦逊有礼,对伺候他的宫人从未苛待欺辱,不曾想他二人的声誉却要毁在你手里!祝嬷嬷,既然她管不住自己这张嘴,今日就好好让她学一学如何闭嘴!” 冷哼一声,云澹拂袖朝云乐的寝宫方向走去。 王嫣儿吓得双腿一软,哆哆嗦嗦跌坐在地上。 “公主,陛下罚了王家二姑娘,此刻正往这边来了。”小太监长寿先一步来通禀,脸上带着笑意。 “那王二姑娘真是个蠢的,竟然在陛下面前告您的状,如今反倒是让陛下彻底的厌弃了她。” 云乐盘膝坐在棋盘前,目光专注在面前的棋局之上,复盘之余似乎有所顿悟。 这时,云澹大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层寒霜,显然是怒气难消。 “淼淼,今日你受委屈了,王家二姑娘的事你看着办就好。” 云乐抬头看向云澹:“哥哥不必生气,我是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一个王二姑娘岂能让我受了委屈?” 云澹走到云乐对面坐下:“王家最注重对子孙的教导,像当年的容妃和她的胞弟王澜君都是谦逊有礼之人,没想到王家竟还养出王二这种蠢笨无脑之人。” 云乐拂袖缓缓将棋盘上的白子收入棋笥中。 “哥哥陪我下一局如何?” 云澹见她的心情并未受到影响,俊朗的脸上方才露出笑意。 “朕与你许久未曾下过棋了,来吧。” 云乐执白子先入棋局,沉声道:“哥哥对宁国公府那位周四姑娘可有了解?” 云澹随即落入黑子。 “周莺莺,听说是宁国公老夫人一手带大的,此人不同于寻常闺阁女子,因受宁国公老夫人的宠爱,自小便与宁国公府的公子们一起学习君子六艺,对经史策论也颇有见地,有人称赞她是闺中诸葛,想必是有些能耐的。” 第74章 不眠之夜 云乐继续将白子落入棋盘,整个人陷入沉思之中。 她与温溯白在假山附近恰巧听到王嫣儿与周莺莺那番对话,总感觉周莺莺每一句话都在引导王嫣儿。 后来在王嫣儿被惩罚时,宁国公府的三夫人和周莺莺就坐在旁边,母女二人却始终未曾帮王嫣儿说过一句话。 “过几日就是选秀了,哥哥可有中意的人选?” 云澹的神色颇为冷淡,内心里甚至并不想云乐提起此事。 “文官派就从苏家选一个合适的人出来,武将这边李绛的女儿也在秀女名单之中,如此他们两个派系谁也挑不出错来,另外温家、王家、柳家、崔家也都送了人进来,届时以情况而定,不过王嫣儿此人性子太过张扬跋扈,自是不能留的。” 云乐沉吟片刻,继续将白子落入棋盘之中。 “哥哥要从另外一面去想,王家若送来一个太过精明的反而不好掌控,王嫣儿冲动易怒心里藏不住事情,加之又没什么脑子,且她是太子的亲姨母,总比再从旁支选出来的人要强一些。” 云澹有些诧异:“你不反对她进宫?” 云乐分析道:“今日王嫣儿闹的这一出背后怕是没那么简单,她显然是被人利用了。”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想让你和王嫣儿结下仇怨?” 云乐端起一旁的茶壶为两人各自斟了一杯茶水。 “王家是太子的母族,王嫣儿被王家送进宫的目的也是为了照顾太子,同时也能稳固太子的地位,你说谁最不想让太子的势力壮大呢?” 云澹陷入沉思:“这么说试图送女儿入宫的人都有一定的嫌疑,刚刚你问起宁国公府的四姑娘,可是与此事有关?” “暂时还不能确定,不过既然知道了对方的目的,我猜他们很可能还会对王嫣儿动手,所以才借着惩罚她一事将她带入长乐宫。” 云澹眸光深邃的看向眼前的女子,看着她对自己选秀一事毫不在意,内心隐隐有些失落。 他害怕若有一天自己丑陋的心思全都摊开在她面前时,会不会迎来她的厌恶和逃避?他不想走到那一步,那就只能让这个秘密永远封尘下去。 “苏明赫的事情苏家那边需要给个交代,他的死很蹊跷,若最终结果还是自戕而亡的话,苏谦那只老狐狸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我担心他会因此记恨上你。” 云乐淡淡一笑:“不出意外的话,苏明赫之死明日就能真相大白。” 云澹被勾起了兴趣:“这么说你已经知道他因何而死了?” “若皇兄感兴趣的话,今晚可以陪我一起看场戏。” 云澹捏起一粒黑子落入了棋盘中:“也好。” 二人下了一个多时辰的围棋,外面的天色也逐渐黑沉了下来。 林忠走进殿内:“陛下,该用膳了,今日可是要吩咐御膳房将晚膳摆在长乐宫?” 云澹揉了揉酸涩的肩膀,笑着看向云乐:“我们好久没一起用过膳了,今晚朕就在这里陪你一起用膳吧。” 云乐笑道:“好,长寿,你去安排一下。” “诺!” —— 苏府 “你说什么?”苏谦面色阴郁的看向护卫。 侍卫道:“刑部那边传出消息,说是长公主为了查找二公子的死因,要……要将二公子的脑袋剖开,还说是怀疑二公子中了蛊毒!” “砰!” 苏谦手里的茶盏应声落地。 一旁的崔氏气的险些背过气去,她捂着心口满眼泪痕的看向苏谦。 “赫儿就算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可如今人都已经死了,长公主为何还是揪着不放呢?她是想让咱们苏家彻底从汴京消失才甘心吗?” 苏谦的眼底划过一道狠厉,冷声吩咐:“准备马车,本相这就去刑部看看她云乐究竟想干什么!” “是!” 半个时辰后,苏谦匆匆赶到了刑部大牢外,刑部尚书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已经提前候着了。 “相爷,对不住了,此事是长公主下的命令,圣上那边也是同意的,下官只能听命行事实在是没有办法。” 苏谦冷着脸质问道:“长公主一句话就要将我儿的脑袋剖开,可曾问过我这个当父亲的没有?她这就是公权私用、公报私仇,她……” “哎吆,我的相爷,您消消气,这里是刑部啊,您在这边说的话很快就会传入长公主的耳朵里。” 话落,刑部尚书低声劝说道:“长公主提前下了死命令,若您来了直接让下官将您拦住,她还说您若不服气大可以进宫去求圣上讨个说法。” 苏谦气的胸脯剧烈起伏:“无耻小儿、无耻小儿!简直欺人太甚,我这就进宫面圣好好讨要个说法去!” 冷哼一声,苏谦上了马车快速朝皇城而去。 与此同时 云澹刚在长乐宫用了晚膳,云乐亲自煮了一壶花茶。 南箫径直走了进来。 “陛下,苏丞相进宫了。” 云澹看向对面的云乐:“他想必已经去了刑部。” “皇兄去见见他吧。” 云澹放下茶杯,缓缓起身整了整身上的锦袍:“也好,省的他这边生出变故。” 等云澹带着南箫离开后,祈年闪身进入殿内。 “公主,事情都安排好了。” 云乐点头应了一声,站起身径直走到了大殿门外,目光朝着漆黑的天际看了一眼。 “刑部那边可有异常?” “刑部内部暂时并未发现有什么可疑人员出现。” 云乐沉吟片刻问:“轮值是什么时辰?” 祈年回道:“亥时。” “让张何他们盯紧轮值的那些人员。” “是,还有一事,白日出现在靖安王府门外那个女子名唤林墨娘,她是秦母给秦翰之收养的童养媳,从小在秦家长大。” “童养媳?”这么说根本不是秦翰之所说的妹妹。 祁年道:“秦翰之似乎并不同意这门亲事,不过秦母这些年久卧病榻一直是由林墨娘照顾,秦母已经认定了林墨娘的身份。” 话落,祈年看向云乐:“公主是担心昭阳郡主?” 云乐沉默片刻:“一个名义上的童养媳,又常年伺候他生病的母亲,林墨娘付出这么多怎可能甘心将秦翰之拱手让人?姚禾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需要她自己做决断。” 第75章 不该有的心思 深夜 几名狱卒因喝多了酒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这时,其中一名狱卒突然醒了过来,他朝其余人扫了一眼,随即伸手从狱卒头儿的腰间取下一串钥匙,径直朝着停尸间的方向而去。 房门打开,狱卒走到苏明赫的尸体前,掀开尸体上的白布,将手里的烛台放在一旁,从袖带里摸出一只雕花木盒子,打开盖子递到李明赫的鼻孔前,一股淡淡的白雾缓缓从盒子里冒了出来,片刻后,一条黑色类似线虫的东西蠕动着身体从苏明赫的鼻孔里爬了出来,它循着那股白烟缓缓爬向了木盒子里。 就在这时,一抹黑影如鬼魅般瞬间闪到狱卒面前,抬手一抓将那盒子抢到了手里。 “砰!” 房门应声踹开,一行玄衣侍卫冲了进来,将那狱卒瞬间包围。 狱卒神色大变,手中猛然挥出一把白色粉末,趁机朝着屋门口的方向跑去。 一抹红影飞身而上,抬起一脚狠狠踹在狱卒胸口,当即将他踹回屋内。 祈年将木盒子盖好,张何则亲自拿着大刀抵在狱卒脖颈上。 “公主,这就是那人从苏明赫头部取出的东西。” 云乐伸手接过盒子。 “沈太医,你来看看。” 沈老太医立刻走上前来,从云乐手里接过盒子仔细看了一眼。 “没错,的确是噬心蛊。” 云乐朝地上的狱卒扫了一眼:“将人带去宿卫营!” “是!” 宿卫营地牢 云乐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欣赏着那名被打的满身伤痕的狱卒。 “嘴倒是真硬,给他再换个刑具。” 行刑的护卫将手里的刺鞭放回架子上,从炭盆里取出已经烧的火红的烙铁。 猛的朝那狱卒胸口按去。 “啊!” 狱卒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寂静的夜晚。 滋滋冒烟伴随着一股烤肉的味道弥漫在整个牢房内。 “陛下驾到!” 云澹带着南箫走了进来,云乐立刻起身迎上去。 “皇兄。” 云澹朝那被用刑的狱卒看了一眼。 “他就是下蛊之人?” 云乐道:“此人嘴风很紧,目前什么都不肯说,不过从刚刚调查此人的过往来看与南疆巫族并没有直接联系。” “能撑到现在还不肯交代,看来他并非拿钱办事那么简单。” 云乐点了点头:“这里血腥味儿重,皇兄还是先去外面等着吧,有消息了臣妹立刻前去通禀。” “不必,朕陪着你。” 云乐见他不肯走也就不再劝说,让云澹坐到一旁看着,她则上前亲自动手,一番刑罚加心理攻陷,半个时辰后,那狱卒终于在绝望与恐惧之下老实交代了出来。 “是……是刑部侍郎关崇海,小人的母亲、妻子和三个儿女都在他手里,若我……若我不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他们就都没命了……” 狱卒悲恸的哭了起来。 “苏明赫身上的蛊毒是你下的?” “不……不是,小人只是奉命每日在他餐食里下药,那药能加快他毒发的速度,至于……至于苏二公子身上的蛊虫到底是……是什么时候下的,小人并不知情,关崇海答应小人,若此事完成后他……他不仅会放了小人的家人,还会给小人一大笔银子让我带着……带着家人远走高飞,小人真的是……没有退路啊。” 云澹脸上一片阴郁:“南箫,带人立刻去关崇海的府上,连夜将他抓来宿卫营。” “是!” 南箫立刻转身离去。 云乐又询问了一些事,狱卒只是这条线上最末端的执行者,他知道的消息很有限。 南箫带着数十名宿卫营的人赶到关崇海的府邸,刚走到大门外就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常年在刀尖上舔血的人瞬间察觉到情况不妙。 他脚尖撑着马镫顺势飞身而起稳稳落到了关府前院内,刚进来就被眼前的场景震到了。 —— 山谷庄园 一间房屋内此时还亮着灯。 黑衣人飞身落入院内,径直走向了那间屋内。 “主子,人已经处理干净了。” “长公主那边情况如何?” “长公主将那名刑部狱卒带去了宿卫营,陛下随后也赶了过去,不久后南箫便带着一批宿卫营的人赶去了关崇海的府邸,还好主子有先见之明先一步解决了这个隐患。” “下去吧。” “是!” 黑影闪身离去,随即又一抹紫衣丽影闯了进来。 “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她竟然猜到今晚会有人过去收噬心蛊。” 男子的凤眸闪过一抹冷意。 “苏明赫中蛊一事在今日突然传出,显然就是她有意放出的饵。” 女子走到男子对面坐了下来。 “我之前说什么来着?她活着就是我们最大的阻碍,当年没能在漠北解决了她,如今我们已经错失了最佳时机。” 男子并未说话,女子探究的朝他看了一眼。 “舍不得?” “王嫣儿情况如何?” 女子见他回避了这个话题,心里闪过一丝不悦。 “王嫣儿落入长公主手里即便不死也要脱层皮,听宫里的线人说今日王嫣儿见到了陛下,还试图告长公主一状,结果引起陛下动怒当即便惩治了她,我看她想进宫是彻底无望了。” 男子缓缓转动手里的珠串,沉思片刻道:“李绛的二女儿可是也在选秀名单里?” 女子点了点头:“李箐心悦陛下已久,想必李绛也明白李箐的心思,此次陛下同意选秀后便把她的名帖送了上去。” “你找机会多与李箐来往,最好能博取她的信任,此人日后或许有大用!” 女子隐约猜到了他的心思:“师兄,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记住她的身份别动不该动的念头,等此事过后我们的亲事也该早日提上日程了。” 不等男子回话,女子起身潇洒离开。 与此同时 宿卫营 南箫匆匆赶回来,将关府的情况一五一十禀明云澹。 “陛下,关崇海一家全部被杀,关崇海本人死在了书房里,他的书房有明显被翻动的痕迹,而且炭盆里焚烧了不少东西。” 云澹剑眉紧紧蹙了起来。 “看来对方一直在暗处盯着。” 第76章 祈年找了她七年 云乐陷入一阵沉思。 若自己的计划真的被对方提前察觉,那么今晚这名狱卒就不会动手。 所以对方之前并不知道她的计划,而是在她将人抓获并带回宿卫营的这段时间里,对方才接收到了消息。 这么想来,除了关崇海之外还有其他暗线。 云乐的目光扫过地牢里的所有人,这个暗线极有可能就在她的身边。 能将手伸的这么长,此人的身份必定不一般。 收回思绪,云乐道:“关崇海一死此事暂时很难继续深查下去,不过已经证实苏明赫是被人暗中害死的,也算是给了苏家一个交代。” 云乐、云澹一起离开宿卫营时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苏谦见二人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他先向云澹行了一礼,随即态度诚恳的向云乐道歉。 “之前是微臣鲁莽误会了长公主,还望长公主莫怪。” “苏丞相痛失爱子心情悲恸,本宫自是理解。” 二人虚假的寒暄客套两句,已经是上早朝的时辰了,三人便一起回了皇城。 云乐回到寝宫后就去了浴池沐浴,将身上的血腥味儿清洗干净。 穿好衣裳,云乐朝门外瞥了一眼。 “祈年!” 片刻,那抹矫健身影落在门口。 “公主有何吩咐?” “进来。” 房门被祈年轻轻推开,他站在门口率先朝寝殿内的云乐看了一眼。 云乐坐在妆奁前,一头漆黑长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身后,白净的小脸透着淡淡的粉色。 “愣着做什么?过来帮本宫绞干头发。” 祈年眨了下眼睛,急忙抬脚走入殿内。 他抬手拿起旁边的干巾,用手指轻柔的将她的乌发理顺,再用干巾小心翼翼擦拭了一番。 云乐闭着双眼整个人处于放空状态,祁年透过妆奁前的铜镜偷偷看向她。 她的皮肤白皙细腻,就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眼睛闭起来时弯弯的,眼尾略微上翘,睫毛又浓又长像两把小扇子,鼻子挺立小巧,唇瓣即便不涂口脂依旧红润,像挂在树枝上成熟的樱桃…… “祈年?” 祈年快速回神儿。 云乐透过铜镜看着他:“你可是困了?” “不是,只是刚刚在想事情。” 云乐勾唇一笑,一双桃花眼越发璀璨夺目。 “在想什么?” 想到心里的妄念,祈年心虚的垂下了眼帘不敢直视云乐的目光。 “公主可是喜欢温少师?” “为何这么说?” “奴觉得温少师有意接近您,可您并未排斥他的靠近。” 云乐淡淡一笑,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儿。 祈年猛然抬头,目光惊愕的看向她。 “公主。” 云乐拉着他的手缓缓站起身:“本宫脚凉。” 祈年感觉自己的心跳如锣鼓一般,砰砰狂跳不止。 “奴这就去打水。” 话落,他抽回自己的手转身一溜烟跑没了影。 看着他狼狈离去的模样,云乐心情不错的勾了勾唇。 打水回来的路上,祈年整张脸还燥的厉害,脸颊微微发烫,甚至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热烈滚烫的。 公主刚刚主动牵了他的手?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转念又想,自己只是公主的暗卫,是主子的奴才,怎么能对公主有非分之想? 能待在她身边他已经很满足了,这一天他等了整整七年,他不该太贪心的。 激动的心情瞬间被理智泼了一盆冷水,彻底浇灭了。 回到云乐的寝殿,祈年收拾好心情端着水盆走了进去。 云乐正亲自用木梳打理已经半干的长发,祈年见此立刻将水盆放下,起身走到云乐面前。 “奴来。” 云乐顺手将木梳给他,祈年仔细把云乐的一头长发打理柔顺。 “水已经备好了,公主请移步榻前。” 云乐走到床榻前坐下,祈年将热水端到她脚前,他先用自己的手背测试了一下水温,这才捧起云乐白皙的玉足放入温热的水中, 他蹲着身子,用自己手掌心包裹着她的双脚,催动内力的热流源源不断输送给她,云乐感觉到一股温热顺着有些冰凉的脚心缓缓上涌,整个小腿的凉意也舒缓了。 “祈年,你多大了?” “奴不清楚,大概十八九岁了。” 云乐慵懒的贴靠在美人榻上,漆黑的眸子静静注视着面前的少年。 “给本宫讲讲你的过去吧。” 祈年垂着头沉默了片刻:“奴的过去没什么值得提起的,自小奴就是孤儿,是村子里的瞎婆婆看奴可怜把奴养到了十岁,后来瞎婆婆去世了,她的侄儿一家便将奴赶出了村子,因为这双紫色眼睛外面的人都将奴当做怪物,当时为了生存下去奴曾试图找过活计,可没有人愿意雇佣一个怪物。” 谈及过往时,祈年的语调很轻很淡,目光专注的盯着她白皙的双脚,她的脚很小巧好看,就像是玉石雕琢的一样精致,甚至他的大掌能轻易将其包裹在手心里。 祈年的双手轻柔的揉捏着她的脚背,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双足遍及全身,云乐有些失神。 “后来呢?” “后来奴为了隐藏这双眼睛就用厚厚的头发遮掩住,去码头当散工,去街道上乞讨,也曾为了一口吃的钻狗洞去当地陈员外家偷干粮,结果被他家的小厮牵着猎狗追了几条街,奴就那么浑浑噩噩过了两年,直到有一年的冬天,奴因占了其他乞丐的地盘被一群乞丐群殴,奴记得那个傍晚大雪纷纷,天气很冷,奴倒在雪地里起不来,浑身都冻得冰凉了,那时奴感觉自己可能就要死了,意识恍惚间突然听到了一阵疾驰的马蹄声,有一个少女停在了奴的跟前。” 祈年缓缓昂起头看向面前的女子,记忆中的少女与眼前的女子容貌重叠,虽然当时她的脸上带着獠牙鬼面,但他听到属下称呼她为长公主,这是他昏迷前最后记得的事。 云乐脑海中浮现出一段模糊的记忆,她垂眸仔细盯着祈年的眼睛,曾经她的确见过一双同样漂亮的眼睛。 “你是莫城那个小乞丐?” 第77章 容易害羞的少年 当年她带兵路过莫城,正逢年关下了好大一场雪,在道路上曾遇到一个倒在雪地里的少年,当时他的意识已经不清醒了,似乎听到疾驰的马蹄声强撑着睁开了眼睛。 许是那惊鸿一瞥让她心生涟漪,那么漂亮的一双紫色眼睛是她从未见过的。 小时候母亲经常讲述自己家乡的事情,在她生活的世界里有金发碧眼的摩登女郎,有红发棕眼的狂野汉子,还有从头到脚黑如碳灰的人类,似乎在她那个世界里长成什么模样都不稀奇。 所以当初在看到少年那双如琉璃般漂亮的紫色眼睛时,她才会产生了一丝怜悯,于是吩咐属下送他去了医馆,临走前还留给了他一张百两银票。 她明白在这个腐朽的世道这样的异类是不被正常对待的,他浑身是伤的倒在大雪中险些被活活冻死,就说明他的生存环境十分艰难,留给他那一百两是想让他能好好活下去。 不曾想七年后的今日,他竟然走到了自己面前。 祈年微微一笑,眼神里满是柔光:“奴很开心公主还记得当年的事,后来奴养好伤就徒步去了西北大营,原是想投军报答您的恩情,可当奴到达那里时戎狄大军已经被击退百里之外,您也在前一天班师回朝了,当奴再听到有关您的消息时,却是您在回程的路上突然下落不明,于是奴便决定一路从漠北走去汴京,在路上边走边寻找您的踪迹,可最终还是没有找到您。” 云乐好奇问道:“你为何执着要找本宫?” 祈年静静凝视着云乐的眼睛。 “奴从记事以来只有两个人不求回报的帮助奴,一个是瞎婆婆的养育之恩,若不是她当时从路边将尚在襁褓的奴捡回去,奴会死在那个寒冷的冬天,而在十二年后的另一场大雪天,若不是公主救了奴,奴同样活不到今日。” “你又如何学了这一身功夫?” “在前来汴京的路上奴结识了玄宗派的一位长老,他觉得奴根骨不错有意想收奴为徒弟,可当时奴一心想要找到公主便婉拒了他的好意,后来找寻不到您的下落,奴便去了玄宗派拜师,直到半年前奴师成下山进了宿卫营,原是想有朝一日公主若回来了奴能第一时间见到您。” 七年时间,他终于等到了。 云乐沉吟片刻:“所以,你找寻了本宫这么久,就是来报当年的恩情?” “不仅仅是报恩,而是心甘情愿誓死追随公主。” 云乐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的俯下身,两个人的距离突然拉近,祈年整个身子顿时僵住,连呼吸都不敢大气出一下。 看着祈年耳根迅速泛起红晕的模样,云乐觉得自己这个小侍卫害羞的模样还挺好玩儿。 “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想法?” 云乐的手轻轻抚上他坚硬的胸膛,手指下那颗砰砰狂跳的心脏似乎随时就要跳出来了。 “奴不敢!” 云乐徐徐引诱:“是不敢还是不想?” 祈年紧张的吞咽了一下:“不敢!” “若本宫允你敢呢?” 祈年愕然的昂起头望着她:“公主……” 云乐的眸子璀璨如星海一般,对视的瞬间仿佛能将人拉入无尽的苍穹之中,让人沉沦深陷。 “水凉了。” 她将双脚缓缓抬起,祈年迅速回过神儿,拿起旁边准备的干巾帮云乐擦拭干净。 云乐朝窗外看了一眼:“本宫要睡一会儿,期间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搅。” “是!” 云乐躺下休息后,祈年端起水盆走了出去。 走出长乐宫,清早透着凉意的风扑面而来,脸颊上那股微微燥热的感觉得到了一丝舒缓。 公主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祈年摇了摇头,把不该有的妄念统统抛出去。 公主许是一时兴起故意逗趣他罢了。 在靖安王府时,她也曾那么逗弄过温少师。 想到他们二人在假山里的情景,祈年心口像是梗着一块石头,心情也跟着沉闷了下来。 —— 京城西郊附近一处破旧的四合院门外,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门口处。 “郡主,我们到了,这里就是秦公子的家。” 姚禾掀开帘子朝门口张望了一眼,绣眉微微蹙了一下。 秦翰之来京城这半年多时间就住在这里吗? 不仅距离京城繁华区很远,这房屋看着也很破旧,似乎下一场大雨都能将其冲毁了。 他们一家人住在这里太不安全了,还好秦翰之马上要参加殿试,等进士及第后就能入朝为官,届时若能进入前三甲便能分到一处府邸。 “小秋,你去敲门。” “是!” 小丫鬟下了马车径直走到了院门口,抬手叩了叩门。 片刻,里面传出一道年轻女子的声音。 “谁啊?” 小秋道:“请问是秦公子家吗?” 林墨娘好奇将门打开,目光朝小秋看了一眼,随即又朝着那辆豪华的马车看去,车夫一身劲装打扮一看便知是练家子,心里已经猜到来人的身份。 “翰之哥不在家,这两日他都没有回来过。” 车内,姚禾匆匆下了马车。 “这两日他可有传书信回来?” 林墨娘目光冷漠的看向姚禾,看着她那张明艳动人的面容以及那身上等料子制作的衣裙,再看看自己一身粗布衣裳,心里一股股酸楚涌上心头。 站在这种养尊处优的贵女面前让她产生极大的自卑感,也难怪翰之哥会喜欢她。 “你是墨娘吧,我叫姚禾,那日在靖安王府门外我曾见过你一面,不过你走的匆忙未曾说上话。” 林墨娘不想和姚禾过多交谈,语气冷淡道:“翰之哥从参加了流觞宴就不曾回来过,郡主难道也不知道他的去处?” 姚禾绣眉微蹙,心里有些担忧。 “我今日去了他说书的瞻园和书斋,那边的人都说他两日未曾过去了。” 林墨娘隐隐也感觉到有些不太对。 “平日翰之哥都会回来的,若有事回不来的话,他也会提前打声招呼或是送书信回来,可这次却没有送过任何书信。” “墨娘,是家里来客人了吗?” 屋子里传来一道女人有气无力的声音。 林墨娘朝主屋看去:“是翰之哥的朋友来了。” “咳咳,翰之的朋友?” 妇人拄着拐杖从屋子里颤颤巍巍走出来,林墨娘急忙上前搀扶住她。 “干娘,您身子刚好一些,大夫说您最近还不能吹风。” 秦母摆了摆手:“不妨事,今日觉得身子好多了。” 说话间,秦母已经走到了门口,那双浑浊的目光静静注视了姚禾一阵儿。 “姑娘是?” 姚禾上前行了一礼:“伯母好,我叫姚禾,是秦翰之的朋友。” 第78章 扰人清梦 秦母点了点头:“原来是姚姑娘啊,翰之不在家,你若有事不妨和我说吧,等他回来了我帮姑娘转达。” 姚禾笑道:“也没什么事,小秋,去把马车上准备的东西搬下来。” “是!” 小秋从马车上搬下来三个大小不一的盒子,盒子外面都是上等的绸布包裹,秦母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里面的东西定是价值不菲。 “听翰之说您身子虚弱,这株百年人参对您想必有一定的滋补作用,还有鹿茸和灵芝也都是极好的品质,这是我母妃……我母亲常用的几味补药,效果很不错的,还有……” 秦母的脸色沉了几分,她再次打量了姚禾一眼。 刚刚她说的是母妃? 能称自己母亲为母妃的也只有皇族中人了吧? 这个姚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 “姚姑娘,我们与你非亲非故的,民妇虽是个乡下人也听说过百年人参的价格有多昂贵,俗话说无功不受禄,你的好意民妇心领了,可这些东西我们不能收下。天色不早了,若无事的话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 被秦母冷淡拒绝,姚禾心里有些闷闷的难受。 “伯母,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第一次到家中拜访,想着略备一些薄礼。” 秦母淡淡笑了笑:“姚姑娘不必多想,只是您的薄礼对我们普通人来说实在太贵重了,何况翰之马上就要参加殿试了,民妇不想在这个时候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姚禾歉声道:“是我考虑不周,既然翰之不在,那我就先告辞了。” 秦母对身旁的林墨娘道:“去送送姚姑娘吧。” “知道了干娘,您先回屋吧。” “嗯!” 秦母冲着姚禾点头示意后就转身进了屋子,林墨娘走到姚禾面前。 “郡主请吧。” 感觉到秦母和林墨娘不太欢迎自己,姚禾闷闷的上了马车。 小秋忍不住吐槽:“那秦公子的母亲和妹妹什么态度嘛,这些礼品可都是郡主您亲自挑选的,结果就被秦母那般冷淡的拒绝了。” “其实秦母的担忧也没错,翰之马上要参加殿试了,若真有人借题发挥对他的确有影响。” 眼下她最担心的是秦翰之的下落,他不会无缘无故失联。 要尽快找到他才行,不然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 秦家 秦母被林墨娘搀扶着躺回床上,她一把握住了林默娘的手腕。 “墨娘,那个姚姑娘是什么身份?她和翰之的关系……” 林墨娘原本不想让秦母知道姚禾的存在,她担心秦母得知姚禾是郡主后也会支持翰之哥和姚禾在一起。 人往高处走这个道理她懂,在姚禾面前自己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毫无胜算,她不敢去赌。 “你这孩子怎么不说话?那姚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儿?” 林墨娘垂下眼眸如实交代:“那是靖安王的女儿昭阳郡主,近几个月翰之哥和昭阳郡主走的很近。” 秦母的神情顿时沉了下去,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翰之竟然和郡主搭上了关系? 那郡主长得跟个天仙似的,翰之那小子能不被迷惑住吗? “你翰之哥是什么想法?” “看的出翰之哥很喜欢郡主。” 秦母看了林墨娘一眼,见她眼眶泛红顿时心疼不已。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你是我们秦家认定的儿媳妇,就算翰之日后高中入朝为官,他的妻子也只能是你,他若敢娶别人我定是不会轻饶他!” 林墨娘没想到秦母在得知姚禾的身份后还会如此说,她满眼感激的看向秦母。 “干娘,眼下翰之哥心里只有郡主,您若逼迫他娶我的话,怕是翰之哥会在心里埋怨我们的。” 秦母自信道:“不会的,翰之这孩子从小听话孝顺,何况那郡主是什么门第?就算翰之真中了进士,最多也就是个七品芝麻官,他若娶了郡主岂不是娶回来一个祖宗?怕是到时候连我这个婆母见了她都要下跪行礼。” 她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未来是要做官夫人的,可不是在郡主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的。 而且,翰之娶的人只能是墨娘,除了墨娘其她人休想进秦家的大门! —— 云乐熟睡间听到殿外一阵吵闹声,她不悦的蹙了蹙眉。 “祈年!” 门外,祈年听到云乐的怒声,朝姚禾看了一眼。 “郡主,长公主在休息,您还是先离开吧!” “本郡主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找她,一刻也等不了。云乐,你快给本郡主出来!” 云乐扯过被子蒙住了头:“将这只聒噪的乌鸦给本宫丢出去!” 她一晚没休息,刚睡一会儿就被人吵醒,杀人的心都有! 祈年抬手在姚禾的左肩点了一下,姚禾瞬间被定在原地不能动弹,张嘴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对不住了郡主!” 话落,祈年转身走回门口值守。 “你进来。” 听到云乐愠怒的声音,祈年立刻推开门走入殿内。 云乐有些困倦的坐起身:“姚禾跑来闹什么?” 祈年道:“似乎有急事求见。” 云乐打了个哈欠,朝祈年勾了勾手指,祈年听话的乖乖走到床边为她穿好鞋子,随即起身走到衣柜前取出一身红色长裙伺候她穿上。 一刻钟后,云乐穿戴整齐懒洋洋走出宫殿,一双桃花眼冷冷瞥了姚禾一眼。 “你最好是有天大的事!” “啊啊……” 姚禾张嘴发出声音示意自己被点了穴道。 云乐朝祈年使了个眼色,祈年走到姚禾面前轻轻一点,瞬间解开了她身上的穴道。 姚禾匆匆走到云乐面前:“秦翰之不见了,我刚刚去了他家里和他常去的几个地方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影,似乎是流觞宴结束那天他就不见了,我怕他会遇到什么危险,云乐,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他啊。” 云乐微微蹙眉:“他在京城可有仇家?” “应该没有,他来京城时日较短,为人也是克己守礼从不会主动与人发生争执,那日流觞宴结束后他还说要回瞻园说书,可瞻园那边的掌柜却说当天他并没有过去,所以他失踪的时间应该就是那日傍晚。” 云乐沉思片刻,吩咐祈年道:“你带一批人去查,尽快将人找到。” “是!” 第79章 悍妇不讲武德 祈年走后,云乐回到寝殿坐下慢悠悠喝茶,姚禾则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走来走去。 云乐实在觉得碍眼:“别在本宫跟前转悠。” 姚禾揪着帕子满脸担忧:“你说好端端的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他平日的去处也就瞻园和书斋,我还询问了与他关系不错的两个同窗,他们都说这两日没见过他,我真的很担心他会出事。” 云乐分析道:“他恰巧是在流觞宴结束后无故失踪,你仔细想一想,流觞宴那日秦翰之可在宴席间的罪过什么人?” 姚禾沉下心仔细回想了一阵儿:“那天周沐曾言语嘲讽过翰之,翰之随后还写了一首诗暗讽周沐不学无术,当时碍于我父王在场周沐虽然气愤却并未发作,难道是他?” 周沐?宁国公府的世子爷? 此人与苏明赫一般是个有名的纨绔子弟,因母亲早世,继母进入国公府后对他颇为溺爱纵容,从而将其养成了不学无术、斗鸡遛鸟的废物。 不过比起苏明赫来,这个周沐虽然贪玩了些,却并未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若真是他动的手秦翰之不至于丢了性命。 “长寿!” 门外值守的太监匆匆走入殿内。 “长公主有何吩咐奴做的?” “你去宿卫营通知祈年,让他重点查一查宁国公世子这两日的动向。” “是,奴这就去。” 临近晌午,祈年匆匆赶了回来。 “公主。” “有消息吗?” 祈年点了点头:“流觞宴结束后,宁国公世子的确曾派人带走了秦公子,动手的是工部侍郎之子冯褚。” 姚禾气的猛拍桌子:“冯褚这狗东西对周沐马首是瞻,一定是周沐让他这么做的。若翰之有什么三长两短本郡主定不会饶了他们!” 云乐看向祈年:“将人救出来了吗?” “人已经救下了。” 姚禾焦急询问:“他现在在哪儿?身上可有受伤?” “受了些皮外伤,人目前在太医院那边,沈老太医正在帮他处理伤口。” “我去看看。” 姚禾匆匆起身离开长乐宫径直去了太医院。 —— 太医院内 沈老太医检查了秦翰之身上的几条鞭伤,吩咐徒儿拿出自己的独家金疮药给他涂抹上。 一抹丽影飞奔而来。 “秦翰之……” 看到秦翰之正光着上身上药,姚禾及时止住了脚步。 “郡主?” 秦翰之看到姚禾出现漆黑的眸子微微亮起。 “你身上的伤是被冯褚打的对吗?” 看到秦翰之胸前几条见血的鞭痕,姚禾气的双眼通红。 秦翰之道:“许是那日作诗得罪了周世子,冯褚想为周世子出气便在流觞宴结束后将我绑了去,郡主别担心,我已经没事了。” “还说没事,伤口这么深得多疼啊,会不会落下疤痕?” 沈老太医走过来:“郡主放心吧,外面的大夫不敢说会不会留疤,可这小郎君用了老夫的药肯定不会留下疤痕的。” 姚禾满脸心疼,看到御医上药没个轻重,疼的秦翰之都冒汗了。 “你下手轻点,他都疼出汗了。” 小御医也很无奈:“郡主,下官已经很轻了,可这药膏必须被伤口吸收才能有效啊。” “你起来,让本郡主来。” 秦翰之忙出声制止:“郡主,男女有别,这样有损您的名节,还是让刘太医来吧……” “这里是太医院,这间屋子是沈太医的地盘,沈太医知道该怎么做吧?” 看着姚禾威胁的目光,沈老太医识趣的点了点头:“老夫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今天的事明天就忘的干干净净了。” 沈老太医的弟子刘太医使了个眼色,后者急忙附和:“下官什么都没看到。” 姚禾满意的接过药膏,小心翼翼的涂抹在秦翰之的伤口上,不时冲着他的伤口轻轻吹几下。 秦翰之浑身绷紧,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掐着手心,强忍着内心躁动的念头。 —— 天香楼 一名穿着华丽锦袍的年轻男子正围坐在一张八仙桌前,他身边还围坐着几个年纪相仿的同伴。 桌子上发出蛐蛐的叫声,几个人热情高涨的为自己的蛐蛐儿摇旗呐喊。 “黑将军打它打它,快咬住它别放,好,好样的!” “砰!” 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屋内的几人全都被吓了一跳。 “周沐,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姚禾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上前一把揪住周沐的衣领,握紧的拳头狠狠砸向了他的脸颊。 “哎吆,姚禾你敢打小爷,你是不是疯了,小爷哪儿又招惹你了?”周沐挨了一拳头脸颊火辣辣的疼。 他一只手紧紧握住姚禾再次挥舞来的拳头,满脸愤懑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明明长得娇娇软软的,怎么行事作风如此暴力? 心里腹诽,不愧是和长公主能玩到一起的女人。 姚禾几次尝试抽回自己的手,奈何周沐死死攥着不放,脸上还露出一副欠打的挑衅。 “来啊,不是能耐吗?来打小爷啊!” 姚禾气的胸脯剧烈起伏,她抬起揪着周沐衣领的那只手狠狠又是一拳头。 “啊!”周沐惨叫一声。 “姚禾,你这个悍妇不讲武德!” 姚禾冷哼一声,抽回自己的手看着他红肿的脸。 “这下对称了,这就是你欺负秦翰之的代价!” 周沐瞪了姚禾一眼:“原来是为了秦翰之那个软饭男来的,姚禾,你的眼光可真是差劲,京城里那么多世家贵子你不选偏偏选中一个乡下来的穷书生,就算他进士及第最多也就是翰林院里的编撰,每个月领那点可怜的月俸怕是都不够你一顿饭钱,你还真是没苦硬吃啊!” “本郡主做什么还轮不到你这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多管闲事,你给本郡主听好了,今后再敢欺负秦翰之本郡主就打断你的狗腿,反正你们周家最不缺的就是儿子,想必宁国公早就盼着废了你的世子之位了,哼!” 轻蔑的冷哼一声,姚禾转身离开。 周沐捂着被打的红肿的脸颊目送姚禾离去的背影。 “死丫头,下手可真狠!” 站在一旁的几名公子哥这时才敢走上前来。 “我说周世子,您好歹也是武将世家,对付一个三脚猫的昭阳郡主还不是手到擒来?白白挨这两巴掌,在下都替你觉得委屈。” 另一名同伴揶揄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周世子这叫怜香惜玉,毕竟昭阳郡主可是汴京第一美人,面对这么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实在是下不去手啊。” “周世子,你不会是喜欢昭阳吧?不然为何总是盯着那秦翰之不放?” 第80章 棒打鸳鸯 周沐不悦的朝几名损友瞪了一眼。 “都给小爷闭嘴!小爷眼瞎了才会看上那么刁蛮任性的丫头。王福,你给本世子滚进来。” 门外有一名胖胖的小厮急忙走了进来。 周沐质问道:“刚刚那母夜叉闯进来的时候你为何不提前拦住她?” 王福很委屈:“小的也想拦啊,可郡主带了一帮宿卫营的侍卫凶神恶煞的闯进来,小的实在拦不住啊。” 周沐脸色铁青:“你立刻带人去把冯褚那小子给本世子抓过来。” 他一定要问问这个蠢货到底在想什么? “是,小的这就去。” 半个时辰后,冯褚急匆匆赶了过来。 “周世子,这么着急见我有啥吩咐?” 周沐冷哼一声:“秦翰之是被你抓去的?” 冯褚点了点头:“当时不是你让我给他点颜色瞧瞧吗?” 周沐差点气出心梗:“本世子让你给他点颜色瞧瞧,是让你把他狠狠打一顿让小爷出口恶气,谁让你绑架他的?如今昭阳都闹到长公主那里去了,你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冯褚刚从勾栏院的温柔乡里醒过来,还不知道秦翰之已经被救走了,听了周沐的一番话顿时吓的浑身一哆嗦。 “怎么还闹到长公主跟前儿了?周世子,兄弟做这些可都是为了您啊,若长公主怪罪下来您可一定要帮兄弟说说情。” 周沐脸色阴沉:“现在昭阳一口咬定是小爷指使你绑的秦翰之,若长公主怪罪下来也是小爷先倒霉,怕是免不了被我家老头子一顿暴揍了!” 冯褚长呼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只要揍的不是他就好。 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冯褚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世子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哪个意思?嗯?”周沐朝着冯褚的脑袋狠拍了几巴掌泄愤。 “你小子立刻买些补品去秦家探望秦翰之,一定要给秦翰之解释清楚,绑他的人是你不是小爷,而且还要把你赔礼道歉的事情传到昭阳耳朵里,记住了吗?” 冯褚心里委屈,最终还是他承担了所有。 “知道了,我这就去准备礼品上门致歉。” —— 秦家门外 姚禾亲自将秦翰之送了回来。 “郡主,我家到了,多谢郡主送在下回来。” 姚禾叮嘱道:“沈太医给的药一天涂抹两次,你自己好好上药,等你去瞻园的时候记得送封书信知会我一声。” 秦翰之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好,今日多谢郡主的救命之恩。” 姚禾嘿嘿一笑:“咱们是朋友嘛,帮你是应该的。” 秦翰之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鼓足勇气伸了出去,紧张的想去牵姚禾的手。 这时秦家院门突然被人打开,随即林墨娘走了出来。 “翰之哥!” 看到林墨娘,秦翰之缩回了自己的手:“郡主,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好!” 姚禾朝秦墨娘看去,对方冷冷撇开了脸。 她收回视线,与秦翰之告别后便上了马车。 秦翰之站在原地,直到姚禾的马车离开了巷子方才转身往家走。 “翰之哥,你这两天去哪儿了?我和干娘都很担心你,你受伤了?” 走到屋门口时,林墨娘方才看清秦翰之脸上的淤青。 “无碍,娘,孩儿回来了。” 秦翰之迈步走到秦母床前拱手行了礼。 秦母道:“儿啊,你这脸上是怎么回事?两日不归家怎么连个口信都没送来?” 秦翰之不想将这两日的遭遇告知秦母,怕她为自己担心。 “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这两日一直在同窗家养伤,今日好些了方才回来给您报个平安。” “摔到哪儿了?严不严重?” 秦翰之摇头:“娘放心,孩儿已经找过大夫了,您这几日身子如何?” 秦母叹了一口气:“吃了药就好一些,可一停药就又不行了,每个月都花那么多银子,娘这病拖累你了。” “您别这么想,爹走得早,是您一手将孩儿养大成人供孩儿念书,如今是孩儿该孝敬您了!” 听了秦翰之一席话,秦母颇感欣慰。 “墨娘,你去厨房给翰之做些吃的吧。” “好,我这就去。” 林默娘离开后,秦母看向秦翰之。 “今天白日有一个气度不凡的姑娘上咱们家来了,她说自己姓姚是你的朋友,墨娘说她是靖安王府的郡主,还说你和那郡主最近来往密切,可有此事?” 秦翰之沉默片刻:“郡主性子天真烂漫,身上没有半分皇家贵女的傲慢,娘与她接触后一定会喜欢她的。” 是时候该提起他和墨娘的事情了,这两年娘一直有意撮合他和墨娘,可在他心里从来只是将墨娘当亲妹妹一般看待。 秦母眸光微沉,蹙眉道:“你可是喜欢那郡主?” 秦翰之如实点了点头。 秦母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娘,我知道您的心思,可在儿子心里墨娘只是妹妹,等儿子日后入朝为官了定会好好帮她挑选一位夫婿,再给她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将她嫁出去。” “我不同意!”秦母态度坚决的看向秦翰之。 “为何?” 秦母脸色阴沉道:“墨娘从不是你的妹妹,当初收养她也是想着将来给你做媳妇儿的,而且这些年墨娘照顾我这个病人还要照顾这个家,她付出这么多难道你都没看到吗?” 秦翰之不解:“我很感激她,但不能因为感激就娶她为妻,我心里不喜欢墨娘,若真娶她为妻岂不是害了她?” 秦母冷声道:“别说了,此事没得商量!你现在只是被那个郡主迷了心智,若真将那尊大佛娶回来才是家宅不宁,儿啊,你想一想那可是靖安王的女儿啊,人家是皇亲国戚,那靖安王能允许你一个穷苦人家出身的人娶他的女儿?纵使最后他点头答应了,只怕你也和入赘王府没有区别,你兢兢业业苦读多年,如今眼看就要步入仕途了,这是你靠实力争取来了光荣,可你若娶了昭阳郡主,外人会认为你是个吃软饭的。” 第81章 闹鬼 秦翰之缓缓攥紧了衣角,脑海中闪过这两日遭遇的屈辱。 周沐、冯褚这种游手好闲的废物都能将他贬低的一文不值,事实的确如此,这纸醉金迷的汴京城是权贵们的天下,而他一介外来的穷书生,想要有所作为就要付出百倍千倍的辛苦。 可想到姚禾时,内心又觉得没那么苦了,她是他灰色生活里的一抹甜,是他从未有过的悸动,若放手他怕是会抱憾终身。 “娘,孩儿心意已决,只要姚禾想嫁我儿子便非她不娶,至于墨娘,您若不好开口儿子会亲自和她谈,从今以后我会将她视作亲妹妹,为她择选良婿护她此生无忧。您好好休息,儿子先告退了!” “你……你竟如此冥顽不灵!” 秦翰之心里很难过,明明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为何在终身大事上却从不为他考虑? 刚走出秦母的屋门,便看到林墨娘失神的站在门外,她显然是听到了二人的谈话。 “墨娘,我有话想对你说。” 恰在这时,院门被人敲响打断了秦翰之想说的话。 他只好先走去开门。 看到门外的人,秦翰之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还想将我绑去庄子上欺负?” 冯褚一脸谄媚的笑:“不不不,之前的事都是误会一场,是我误解了周世子的意思才会把你掳到庄子上的,我为之前的鲁莽真诚向你道歉,还望秦公子能大人不记小人过。” 秦翰之冷着脸盯着冯褚,看的对方后背冷嗖嗖的。 能让冯褚心甘情愿登门道歉,看的不是他秦翰之的面子,定是姚禾去找周沐算账了。 “带上你的礼品离开,今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话落,砰的一声将院门关上。 冯褚摸了摸鼻尖,低声咒骂一句。 “给脸不要脸,若不是周世子逼我来,小爷才不会来这种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呸,晦气!” 秦翰之就站在门口,将冯褚的话全都听进耳里,从未有像这一刻对权势地位那般渴望过。 他不想靠一个女人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他要的是自己羽翼丰满去保护自己的女人。 —— 按照常年选秀的规矩,秀女需提前三月入住掖庭接受宫中教养女官的培训,可云澹自从登基后只在亲政不久选过一次秀,并且那次在百名秀女中只挑选出三位,其中一位便是太子的生母容妃,另外两位册封为美人后至今未曾晋升,甚至听说陛下从未临幸过她们。 直到今年朝中大臣轮番上奏请求陛下早日立后,无奈之下云澹方才答应选秀,因是临时下的决定,这批秀女在选秀大典开始前十天方才送入宫中。 宫殿之中,秀女们身着粉色宫装身姿婀娜的排队步入大殿,她们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都想给当今天子留下自己最美的一面。 “陛下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苏太后是昨日才被云澹派人从白马寺接回,等选秀结束之后还会再以祈福的名义送她回去。 “吴太妃、张太妃到!” 随着太监的通传,两位先帝的妃嫔紧随其后走来。 在场的秀女们齐刷刷跪下行礼。 “臣女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娘娘、吴太妃、张太妃。” 云澹率先入座,苏太后坐在云澹左侧的位置上,吴太妃、张太妃二人则坐在云澹另外一侧的空位上。 “平身吧。” “多谢陛下!” 站在人群中的苏晚晚偷偷朝云澹看了一眼,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却也看清了云澹的模样。 爹爹和伯父都说当今圣上生的面容俊美、气质非凡,今日一见竟比她想象中还要出众。 “皇儿,今年这几十位秀女都是礼部精挑细选上来的,你后宫空置多年,是该多选几位中意的女子留下才是,虽说太子乖顺懂事,可后宫只有他一人孩子未免太过孤单,何况为皇室绵延子嗣也是你的责任。” 云澹心里冷哼,太后这是想拿子嗣的担子来逼迫他多选几名秀女,尤其是苏家送上来的人。 坐在另外一侧的张太妃朝苏太后看了一眼,紧跟着附和道:“太后娘娘说的极是,陛下正值壮年后宫却空置多年,如今是该充盈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了。” 云澹清俊的脸上并未露出太多神色,深邃的眸子淡淡扫过大殿上的秀女。 随即询问一旁的杨忠。 “长公主呢?” 杨忠道:“长公主说选秀是陛下的私事她就不来凑热闹了。” 云澹闭了闭眼,也好,在她眼皮子底下与这些女人虚与委蛇,他实在觉得别扭。 “开始吧。” 苏太后朝苏晚晚的方向看去,苏家今年送的这个倒是很意外,若这丫头是个聪明的必然能得到圣宠,最好能彻底拴住云澹的心,若能从中让这兄妹二人反目成仇就再好不过了。 —— 城外 江家庄园附近一座孤坟前。 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跪在石碑前嘤嘤哭泣。 “少夫人,奴婢来看您了,奴婢还带了您生前最爱吃的点心,呜呜,没想到江亦安竟然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奴婢真恨不得能杀了他,可是奴婢现在连侯府大门都进不去,您为何迟迟不给奴婢托个梦啊,您若想报仇就给奴婢托梦吧,咱们合计合计怎么杀了那个畜生为您报仇雪恨,不过……不过听说叶攸宁犯了大错触怒了圣上,最终死的可惨了,真是报应!” 春荷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奴婢开的桂顺斋糕点铺子,名字还是您给取的呢,如今生意已经逐渐稳定下来了,可是您……呜呜呜,少夫人这么好的人怎么要遭受如此不公呢?老天爷可真是瞎了眼!” “轰隆!”天际很配合的劈下一道惊雷。 吓得春荷浑身一哆嗦:“老天爷还怪小气的,连说他两句坏话都不行吗?” 就在春荷自己吓自己的空际,一抹黑影眨眼的功夫就闪身到她面前。 荒郊野外、杂草丛生,面前还有一座新建的孤坟,在这种极具恐怖氛围下突然冒出一个人,春荷感觉自己眼前泛起白光,眼看就要见到自家太奶了。 慢了半拍后,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四周。 “啊!鬼……鬼啊!” 第81章 侍寝 当春荷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宽大的红木床榻上,她惊愕的坐起身快速环顾四周,发现眼前这个偌大的房间比她在侯府见过的还要气派许多。 “你醒了?我这就去通禀公主一声。” 看着兴奋离去的丫鬟,春荷还处于云里雾里一般。 她刚刚好像听到那个姐姐说什么公主?难道……难道这里是皇宫? 两盏茶的功夫,外面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房门被推开,那名离去的女子又走了进来。 春荷已经下了床迷茫的站在屋子里。 “你是什么人?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那女子笑道:“这里是长公主的寝宫。” “长公主?” 春荷嘴巴张得老大,小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是那个手段狠辣、杀伐果决的长公主? “春荷姑娘,长公主有请,您随我来吧。” 春荷再次被震惊:“你知道我的名字?” 那宫女冲她微微一笑:“长公主也知道姑娘的名字呢。” 春荷:…… 她在大腿上狠狠拧了一下,好疼,竟然不是梦啊。 可是,长公主殿下怎么会见她呢? 跟着宫娥走在悠长宽阔的长廊上,绕过一座庭院方才到达长乐宫的正殿。 不愧是长公主居住的寝宫,这座寝殿都能比京城那些四进四出的府邸还大了。 “长公主,人带来了。” “进来!” 春荷神情微怔,这声音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春荷姑娘请吧!” 带着满腹好奇,春荷迈开颤颤巍巍的双腿走入大殿内,目光径直朝坐在美人榻上的女子看去,这一看整个人顿时呆愣在原地。 “少……少夫人?” 站在一旁的祝嬷嬷道:“这里没什么少夫人,坐在你面前的正是大明琼华长公主!” 春荷心脏狂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奴婢参见长公主殿下!” 云乐起身走到春荷面前:“祝嬷嬷,你先下去吧。” “诺!” 祝嬷嬷离去后,云乐上下打量了春荷一眼。 “不必紧张,虽然本宫的身份不同往日,可我们主仆的情分还在。” 春荷点了点头,心里还是忍不住紧张的要命。 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跟随了几年的主子,竟然就是当朝长公主殿下。 “公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您不是在南山坠崖了吗?那个渣男……那个江小侯爷都为您建了墓地,您怎么会变成长公主呢?” “坐下说。” 云乐坐在桌前,让春荷坐在了自己身旁。 她简单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春荷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奴婢就知道公主这么好的人定然会逢凶化吉的。” 主仆二人聊了一阵儿,主要是春荷讲述自己离开侯府的一些经历。 目前她租了一处小院子,距离开的点心铺子很近,每天忙忙碌碌赚些辛苦银子倒是过得比较充实。 得知云乐是当朝公主,春荷并未流露出想要巴结的意思,还是和从前一般无二。 云乐正是欣赏这丫头身上那股纯真的品质,这才想将她接到身边来。 如今的长乐宫大部分宫人都是云澹临时调来的,这其中说不定有多少是苏氏和其他人的暗线,所以她急需培养一批信得过的人在身边。 云乐说出自己的意愿,春荷惊喜的连连点头。 “真的吗公主?奴婢真的能来宫里伺候您吗?” 云乐笑道:“宫里规矩良多,若你能吃得了这份苦的话本宫自是想让你来,毕竟我们相处多年。” “奴婢不怕吃苦,只要能在公主身边伺候,让奴婢吃再多苦奴婢也心甘情愿。” “只是你那间铺子……” “这个您不必担心,铺子可以交给曹大哥接管,自从开了那家铺子以后他就一直在铺子里干活,那些点心的做法他都已经学会了。” “那就好,你今日回去收拾一下,明日本宫派人接你进宫。” “好!” —— 深夜,云乐将祈年叫到身前。 “今日的选秀情况如何?” 祈年道:“陛下总共留下五名秀女。” “哦?都有谁?” 云乐坐在妆奁前,祈年上前帮她将发髻间的朱钗取下。 “骠骑大将军李绛之女李箐,南阳王氏之女王嫣儿,还有温家二房嫡次女温馥馥,另外两人分别是张首辅的孙女张思淑以及徐州巡抚苏澈之女苏晚晚。李箐、苏晚晚二人册封为正四品昭仪和昭容,温馥馥、张思淑则是从四品贵仪和庶四品淑容,王嫣儿则是庶三品婉妃。” 云乐静静听着,与自己心里猜测的基本吻合,李箐是武将之女,苏晚晚是苏丞相的亲侄女,一文一武哪一方都不得罪,而张首辅虽已经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可老爷子在朝堂上的威望依旧,无论是武官还是文官都对他敬让三分。另外的温家嫡女和王家嫡女则是四大世家中影响力最大的两家,如此一来朝堂各方势力便得到了平衡。 伺候的宫女从侧殿内走了出来。 “公主,浴池的热水放好了。” “你们都退下。” “诺!” 几名宫娥一起走了出去,云乐透过铜镜询问祈年道:“这几人查的如何?” 祈年将云乐的发髻拆散开,一头漆黑墨发如流云一般倾斜而下,发间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让他短暂有些失神。 “嗯?”云乐见他不语,眸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祈年长睫微颤了一下,忙道:“香玉每隔两三日会与林公公见上一面,她的任务是向陛下汇报您的近况,从您平日琐碎的小事到外出的踪迹事无巨细都会传到陛下耳里。雪珠则趁夜曾去过太后的坤德宫,与太后身边的锦瑟姑姑来往密切,奴还调查到她的对食是锦瑟姑姑的干儿子,不过二人的关系并未对外公开,知情的人很少。” 云乐把玩着手腕上的雪玉镯子,目光深谙不明。 “海兰和碧溪呢?” “她二人目前并未有什么异常,奴会继续派人盯着。” 云澹安排人过来是为了时刻了解她的情况倒是无可厚非,而雪珠已经确定是苏太后那边派来的奸细,需找机会寻个错处解决了她。 第82章 侍寝2 长乐宫外 雪珠和香玉两个宫娥站在不远处,雪珠的目光朝长乐宫紧闭的殿门看了一眼。 “长公主沐浴时竟然让祈侍卫留在身边伺候,他们的关系……” 香玉小声呵斥道:“胡说什么?长公主也是你能非议的?” “我这不是私底下和你说说嘛,香玉姐姐对我这么好才不会传出去呢,那个祁侍卫长得那般妖冶,瞳孔还是紫色的,我听宫里的老人说瞳孔异色为不祥人,我也是担心公主留下这种人会对自己不利。” 香玉将雪珠的一席话听进了心里,那个祈年的确长相太过妖冶了些,尤其是那双特殊的眼睛总感觉透露着古怪,也不知长公主为何要留下这么一个人在身边。 暗处,祈年将二人的对话听的真切,紫色眼眸里的光暗淡了下去。 像他这样的怪胎能留在长公主身边已是万幸,怎敢再有旁的念头呢? 祈年,你太贪心了。 —— 太极殿 林忠端着侍寝的牌子走了进来。 “陛下,您该就寝了, 按照规矩,今日选秀结束后陛下需从新选的妃嫔中挑选一个侍寝。” 云澹的视线在一排木牌上扫过,沉默了许久。 “就她吧。” 林忠的目光落在翻过的那张木牌上,眼皮微微一跳。 果然啊,陛下还是忘不掉容妃娘娘。 “诺,奴才这就下去通传。” 羲和宫 “娘娘,娘娘大喜!” 苏晚晚刚刚沐浴完,伺候的安嬷嬷满脸喜庆的走了进来。 她的心口猛然一颤:“嬷嬷,什么大喜?” 安嬷嬷笑道:“陛下今晚翻了您的牌子,接您去太极殿的步辇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看着安嬷嬷一脸激动之色,苏晚晚的内心也是春心荡漾,紧张的心脏仿佛都要跳出来。 教养嬷嬷说,新嫔妃入宫的第一天,陛下翻谁的牌子就说明陛下对谁的印象最深刻,而陛下果然选了她侍寝。 “安嬷嬷,快帮我更衣。” 安嬷嬷亲自挑选了一身衣裙:“听说容妃娘娘生前喜欢素色的衣物,陛下也是节俭之人,稳妥起见,娘娘今晚的装扮最好端庄素雅一些。” 苏晚晚点了点头:“一切听嬷嬷的。” 一刻钟后,梳妆打扮好的苏晚晚坐上步辇,一路朝着太极殿的方向而去。 今晚,后宫妃嫔们都在盯着太极殿方向的动静。 苏晚晚侍寝的消息迅速传开,王嫣儿气的砸碎了一套上等的官窑瓷具。 “她不过是长姐的一个替身而已,凭什么能得到陛下的垂青?明明我才是王家的女儿,我才是长姐的亲妹妹,为什么会便宜了那个外人?” 一旁伺候的钱嬷嬷忙出声制止。 “娘娘,您小声一点,小心隔墙有耳啊,咱们进宫之前大公子耳提命面说过的话您这么快就忘记了?您想想前几日在长公主跟前受到的屈辱总该明白了吧?在这后宫里想要出人头地首先就是要学会忍耐,莫要争一时的输赢,何况您手中还有太子这张王牌呢。” 王嫣儿的脸色变了变,想到前几日在长乐宫遭的罪,整个人渐渐冷静下来。 “你说得对,我还有太子这张牌,只要哄好了太子,陛下必然会看到我的好。” 钱嬷嬷见她听进自己的话,继续劝说:“若您能得到太子的信任和喜爱,陛下必然会对您另眼相待,您要将目光放长远些,未来太子才是我们王家荣辱兴衰的关键,只要您哄好了太子,协助太子登基,您未来贵不可言啊。” 王嫣儿陷入沉思,若太子能顺利登基她就是大明未来的太后,整个王家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 还有那个云乐,哼,届时她还敢在自己面前嚣张? 可是想到陛下今晚宠幸苏晚晚,心里还是很不服气。 “绝不能让那个贱人怀上龙种,对太子有威胁的人都要想办法尽快铲除才行。” 钱嬷嬷冷笑一声:“您放心,今晚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太极殿呢,不用咱们动手,一定会有人先按耐不住。” 永和宫 李箐坐在书案前,手里捧着一本书看了许久。 贴身丫鬟喜儿从外面赶了回来。 “娘娘,陛下那边有消息了。” 李箐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书册:“如何?” 喜儿小心翼翼看向李箐:“今晚侍寝的是苏昭容。” 李箐一颗提起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她猜到今晚侍寝的人极大概率是苏晚晚,因为那张脸与逝去的容妃太过相似,而陛下又是那么念旧的一个人,苏晚晚占尽了先机。 “轰隆!” 夜空中一道惊雷劈下。 太极殿内,云澹坐在棋桌前,苏晚晚则恭敬的坐在他的对面,二人已经坐在这里下了一个时辰的围棋了。 “陛下棋艺精湛,臣妾太过愚笨已经连续输给您三局了。” 云澹的目光朝窗外看去,漆黑的天幕忽明忽暗,轰隆声不时响起。 苏晚晚寻着云澹的目光朝窗外看了一眼。 “时候不早了,臣妾伺候陛下休息吧。” 云澹垂眸沉吟了片刻:“林忠。” 在门外伺候的林忠立刻走入殿内。 云澹沉声吩咐:“要下雨了,早些送苏昭容回去吧。” 苏晚晚和林忠皆是面露不解之色。 她今晚不是来侍寝的吗?为何陛下只是叫她陪着下了一个时辰围棋就要赶她离开? 林忠听到外面的雷声,隐约猜到了什么。 “苏昭容,请吧!” 苏晚晚心里满是不甘,仔细回想自己刚刚的表现,难道她刚刚说错了什么话引的陛下不悦了?还是她下棋的技艺太差让陛下轻视了? “臣妾告退!” 苏晚晚忐忑不安的跟着林忠离开了太极殿。 而云澹利落起身换了一套墨色锦袍,带着南箫从太极殿的侧门匆匆离去。 长乐宫 云乐被一声声惊雷扰的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阵儿,最后泄气的坐起身来。 祈年站在门口:“公主可是又失眠了?” 云乐朝门外瞥了一眼:“你进来。” 祈年抬手推开殿门走了进来,目光径直落在云乐身上。 她穿着一件很薄的白色丝绸长裙,烛光照映下,里面的月白色肚兜上绣的并蒂莲花若隐若现,胸前袒露的肌肤更是莹白如雪、吹弹可破。 祈年急忙撇开了视线。 云乐看向他:“祈年,你坐过来。” 祈年心口猛地漏了一拍,他的神情有些呆滞的看向云乐,怀疑自己听错了。 “怎么?没听到本宫的话?” “是!” 得到云乐的确认,祈年抬脚走到床榻像一尊木雕似的缓缓坐下,背脊挺的笔直,眼睛更是不敢在云乐身上多停留片刻。 第83章 勾引 云乐盯着浑身紧张的小侍卫,勾唇笑了笑。 “祈年,你为何不敢看本宫。” 祁年心脏狂跳不止,安放在大腿上的双手紧紧攥了起来。 “奴……怕亵渎公主。” 云乐倾身靠近他,两个人面对着面看着对方,彼此之间只隔了半米不到的距离。 床榻前的烛光随风摇曳,柔和的光芒映照在脸上,勾勒出少年绝美的轮廓,他的睫毛浓密、微微上翘,淡淡的光影洒在面上,随着他不断忽闪的动作轻轻摆动,犹如两只展翅待飞的雨蝶。 云乐心里由衷赞叹,少年长得真美,是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游离的雄性之美,宽肩、窄腰、螳螂腿,天生习武的好苗子。 看着他逐渐红透的耳根,云乐眼底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伸出手指轻轻挑起他的下颌。 “若本宫想要对你做些什么呢?” “公主……” 少年紫色瞳孔紧紧一缩,带着迷离,隐隐又有些期待的凝视着她。 他不该奢望什么,可娇香软玉的女子就在眼前,淡淡的清香环绕在他的鼻尖刺激着他的感官神经,面对如此娇媚似水的她,这颗心毫无自我控制的能力。 云乐缓缓靠近少年俊美的面容,朱红的唇瓣若有似无的擦过他的唇角,微妙的触感似一股电流迅速在彼此身体内蔓延。 “祈年?” 云乐轻声唤他,娇软的声音带着勾人的魅惑,那双葱翠如玉的手按在他的双肩上,在祈年迷失在她散布的欲网下顺势将他推到了床榻上,随即她跨坐在他的窄腰间俯身压在他的身上。 祈年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小腹间那抹滚烫的热流如翻涌的浪潮般蜂拥而至,他的呼吸逐渐不稳,因浑身燥热难耐眼尾泛起了淡淡红晕,额角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公主,您这样有损自己的清誉,奴只是您的侍卫……” 他强忍着仅存的意识出声劝阻,发出的声音却那般苍白无力。 云乐看着他极力克制的模样,心情愉悦的贴近他的耳边:“你的命都是本宫的,本宫对你做什么不可以?” 祈年面颊赤红,双手紧紧抓着被褥:“公主想对奴做什么?” “祈年,你有过女人吗?” “没……没有。” 看着他纯情的模样,云乐的手缓缓抚上他紧抿着的唇瓣,触感很不错。 她静静注视着少年看了一阵儿,随即俯身吻上了他的唇,如手感触摸的一般柔软。 祈年呼吸一滞,一颗心脏咚咚咚的狂跳声听的真切,仿佛随时就要剖开胸膛跳了出来。 唇瓣上柔软的触感让人心驰神往,他情不自禁伸手掐住了她的细腰,隔着薄薄的料子都能感觉到里面那层肌肤有多细腻光滑,他加重了力道,顺着侧腰缓缓抚摸上她的后背,将她整个人用力的压向自己。 这一刻忘记彼此的身份,他只想要靠近她,感受着那股令人疯狂的欲念。 唇齿相依间,云乐感受到男人的身体变化,她错开脸避开了对方的亲吻。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公主……”听到有人过来,祁年神色微变。 云乐翻身坐在了床边,祈年紧跟着起身下床,扑通一声跪在了云乐面前。 “奴该死!刚刚是奴僭越冒犯了公主。” 云澹走到门口时听到祈年的声音从殿内传出,声音有些紊乱,与往日有明显的区别。 眸光倏然一冷,云澹立刻抬手敲门。 “淼淼,你睡了吗?” 云乐目光沉静的朝门外的身影看了一眼,随即眼帘微垂落在了祈年身上。 “起来吧,去开门!” 祈年见云乐并未生气,站起身走到了门口。 殿门打开的瞬间,云澹阴翳的目光径直落在了祈年身上。 他的视线顺着祈年的脸落在他有些凌乱的衣衫上,随即朝坐在床榻前的云乐看去,见她一头长发散乱的披在身前,身上的衣着单薄,想到刚刚祈年那压抑克制的声音,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就都明白了。 云澹紧紧攥紧拳头,指甲用力掐着手心。 “你先退下!” 祁年朝云乐看去。 “下去吧。” “是!” 祁年退出大殿后,云澹将殿门关上,转过身沉默的盯着云乐看了许久。 “淼淼,你和祈年是什么关系?” 云乐不以为然的整了整身上的衣裙,缓缓起身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外面的电闪雷鸣伴随着狂风骤雨倾泻而下,呼啸的狂风吹动的树叶沙沙作响。 她坐下后目光落在云澹身上,他的衣衫已经湿透了,脚上沾染了些许泥土,从太极宫到长乐宫之间有一条捷径的小路,需要穿过一片观赏竹林,每当打雷下雨的时候云澹都会从那里经过,冒着大雨过来陪她。 “哥哥,我们都已经是大人了,臣妹养一个男宠在身边没什么可稀奇的。” “为什么是他?一个卑贱的下人,他凭什么?” 云澹气得来回踱步:“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你留他在身边,此人竟敢勾引长公主,朕绝对不能轻饶了他!” 云乐神情沉静的看着云澹:“记得小时候哥哥曾说过,只要是我喜欢的你都会喜欢。” 云澹脚步微顿,深邃的目光怔怔盯着她的眼睛。 “所以……你喜欢他?” 云乐并未直面回答云澹这个问题,目光朝殿外那抹颀长的身影看了一眼。 “今晚哥哥不应该过来,按照规矩,你应该在太极殿召见一位新进宫的妃嫔,你可知今晚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你?” 年少懵懂时她只知道云澹是疼她爱她的哥哥,可如今他们两个人都已经长大成人,她必须用一个女人的角度来看待眼前的男人。 他对她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而这个心思滋生下去会让彼此万劫不复。 看着她如此平静的神情,云澹心口一阵刺痛。 走向长乐宫的路上,他感觉自己从身体到心灵都是迫切和自由的,那一刻他渴求能看到她,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都能洗涤自己的灵魂。 可面对他的却是最残忍的场面,纵使这个场景在自己脑海中演变了无数次,可真正看到时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他用心呵护长大的女孩儿就在面前,而自己却只能以兄长的身份待在她的身旁,这一刻“皇兄”的称谓让他无比憎恶。 “淼淼为何不正面回答我?你喜欢他?” “皇兄为何执意想知道答案呢?无论臣妹喜欢谁,你永远都是我的皇兄。” 第84章 做戏 云乐的目光直视着眼前的男人,她知道自己这番话很残忍,可早些划清界限,将不该存在的念头扼杀在摇篮里对彼此都好。 她可以不顾自己的名声,可云澹是帝王,她不想让他在后世留名中记载下如此不堪的一笔。 “乱伦”两个大字会抹杀他的所有功绩,沦为后世之人的谈资。 云澹深吸了一口气,自嘲的笑了几声。 此刻,他不想再去看她的眼睛,因为那双眼睛太过理智,他看不到一丝除亲情之外的情愫。 早该知晓的,云乐从小就是一个极其冷静的人,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你早些休息吧。” 目送云澹落寞离开的背影,云乐的心情异常阴郁,握在手里的茶杯应声碎裂。 她低头看了一眼,锋利的瓷片划伤了手指,一道血口缓缓向外冒出血珠子。 祈年重新走进屋内,看到云乐的手指受伤流血,一个箭步走上前将云乐手心里碎裂的茶盏接过来放在一旁,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仔细涂抹在受伤的手指上,他凑到伤口处轻轻吹拂了一会儿,丝丝凉意减轻了伤口的疼痛。 “公主若生气可以打奴,莫伤自己。” 云乐笑了一声:“失神罢了。” 太极殿 云澹回来后乱砸一通泄愤。 南箫守在门外,清退了所有宫人。 陛下脾气一向很好,即便不好也能极力克制,能让他如此大发雷霆的人,也只有长乐宫那位了。 云澹看着满地狼藉,名贵砚台、书籍、字画甚至是今晚批阅完的折子悉数散落一地,他粗重的喘息了几声,无力的瘫坐在榻上久久沉默。 她知道了,她知道了他的心思。 今晚打雷,她猜到他会过去,所以和祈年演了那场戏,目的就是让他断了不该有的念头。 呵呵,她何其聪明,怎可能看不透他那些卑劣的心思呢。 云澹双手捂住了脸,眼泪沾湿了手掌心,一股绝望萦绕在心间。 也许她是对的,他是该彻底断了自己的念想了。 —— 翌日 天气依旧不见好转,起了大雾。 云乐一晚上没睡好,天将亮时才沉沉睡去,可一早就有客人陆续赶来了。 祝嬷嬷为云乐梳妆打扮,上了些脂粉遮掩了她眼底的青色。 “都有谁来了?” “昨日册封的几位嫔妃都到了。” 云乐打了个哈欠,站起身让香玉伺候着穿衣。 一盏茶后 云乐身着一席大红色宫装缓缓走到前厅,坐在屋内等候的几位妃嫔立刻起身朝她行礼。 “臣妾参见长公主殿下。” “起身吧。” “谢殿下!” 云乐走到首位坐下,祝嬷嬷站在一旁吩咐香玉、雪珠二人上茶。 茶水送上来,云乐端起喝了一口,目光朝在场的几人轻扫了一眼。 “外面还下着雨,几位怎么一早就过来了?” 李箐与云乐相熟,最先开口说道:“昨日本该就来给长公主请安的,只是册封仪式过后天色已经不早了,若今日再不来可就着实失了礼数。” 苏晚晚紧跟着道:“李昭仪说的极是,臣妾们刚进宫有许多规矩还不熟悉,若有不周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温馥馥、张思淑随即也开口说了几句客套话,王嫣儿眼见大家都表态了,她也跟着违心附和了两句。 那几日在长乐宫遭的罪可历历在目,云乐这个名字成了她人生的噩梦,再次来到这里内心还是会恐惧不安。 “时间久了这些规矩自然就懂了,各位都是皇兄的妃嫔,你们首要的就是照顾好皇兄。” 云乐简单交代几句,几人纷纷点头应是。 长寿前来通禀。 “公主,早膳备好了。” 云乐看向在坐的几人:“几位可用过早膳了?” 几人纷纷点头,称来时已经用过了,随即识趣的送上一份精心准备的见面礼便一起退出了长乐宫。 云乐无心应付云澹这些妃嫔,见她们一面走个流程了事。 —— 走出长乐宫 李箐朝苏晚晚看去。 “说起来昨个儿陛下宣召了苏妹妹侍寝,这方面我们还要多找苏妹妹探讨一下呢。” 温馥馥道:“苏姐姐是第一个近距离面见陛下的人,你快来说说陛下是什么样的人?” 王嫣儿嫉妒的朝苏晚晚看来,手里的帕子被紧紧攥在手心里。 若不是这张与长姐相似的脸,苏晚晚一个巡抚之女凭什么得到陛下的垂青? “苏妹妹,昨个儿陛下看着你这张脸,可有提起已故的容妃娘娘?” 苏晚晚朝王嫣儿看去,王嫣儿这是在嘲讽她只是一个替身。 心里冷笑一声,替身又如何?最起码陛下最先看到的人是她。 “陛下温润如玉待人亲和,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而且昨晚陛下并未提起容妃娘娘。” 王嫣儿冷哼一声:“容妃娘娘深刻在陛下心里,如此重要的人自然不会和无关紧要之人提起。” 苏晚晚被怼,脸色有些难堪。 张思淑默默跟在身后,大有事不关己的姿态。 温馥馥为了转移气氛,凑到苏晚晚耳边低语:“苏姐姐,陛下在榻上可如平时一般温柔?” “温妹妹……”苏晚晚一张俏脸红透了。 心里却是一阵苦闷,她连陛下的龙榻都未曾挨到,哪里知道陛下在床上是什么模样。 想到昨晚侍寝只是陪着陛下下了一个时辰的围棋,心里便一阵惋惜。 —— 朝中政务处理好后,云澹回了太极殿。 地上散落的东西已经被宫人收回原处,破碎的物品也已经补上新品。 “陛下,今早几位新纳的妃嫔去了长乐宫。” 云澹目光深沉:“她见了?” “见了,只不过几人逗留的时间不长。” 云澹握着手里的笔杆,垂下眼眸翻开一页奏折,视线看似落在奏折上,半晌却并未看进去一个字。 杨忠道:“敬事房那边今早儿来问了苏昭容落红一事,按道理昨晚陛下和苏昭容已经同房,若没有落红敬事房那边不好记录。” 云澹揉了揉发胀的眉心。 “就说帕子由朕亲自处理了,让他们如实记录便是。” “诺!” 杨忠离开后,云澹将手里的折子丢到一旁。 “南箫!” 守在暗处的南箫立刻闪身上前。 “去把祈年带来见朕。” “遵命!” 第85章 祈年被罚 祈年跟随南箫步入太极殿内,目光轻抬,朝端坐在书案前的当今天子看了一眼。 “卑职参见陛下!” 云澹朝南箫递了一眼,后者转身走了出去。 等殿内只剩下二人时,云澹起身径直走到祈年面前。 “可知朕为何要见你?” 祈年垂下眼帘,沉声道:“卑职不知。” 云澹冷哼一声:“一个卑贱的奴才也敢肖想天上的明月,祈年,你好大的胆子!” 祁年眼眸微垂:“长公主是卑职的主子,卑职只想忠心耿耿伺候在主子身边。” 云澹目光深冷的盯着面前的少年,心里有些后悔,从他私自出现在长乐宫那日就该就地处决了他,如今他已经得到了淼淼的信任,若直接将他杀了淼淼怕是会生气。 沉思片刻,云澹冷声道:“从今日起你重新调回宿卫营,朕会安排其他职务给你,长公主那边你就不必再去了。” 祈年攥紧了双手:“陛下,卑职是长公主的贴身暗卫,此事还需经过长公主的同意。” 云澹冷笑道:“呵,朕还做不了你的主?” “卑职并非此意,可若卑职就这么调离的话,长公主必然会询问此事。” 云澹冷冷瞥了祈年一眼:“朕会亲自和她说,南箫!” 门外值守的南箫转身走了进来。 “带他回宿卫营,安排一个远离京城的职务给他。” 祁年蹙眉,抬起头看向云澹。 “陛下,卑职恕难从命!” 云澹眼眸微眯,眸光深冷的盯着他。 “你敢抗旨?” 祈年躬身匍匐在地:“卑职是公主的人,此事需长公主亲自定夺!” —— 长乐宫 云乐和宿卫营的几名属下正在书房议事。 “皇陵渗水一事工部那边还在调查,皇陵附近有一条暗河,持续暴雨有可能引起地下河水上涨这才出现渗水现象。” 云乐勾唇冷哂一声。 “皇陵建造之前都是由钦天监勘探了地形,再由工部施工建造,选用的也都是老工匠,这种工程怎么能出现如此大的纰漏?陛下那边怎么说?” “陛下今日委派了温少师督促此事,说来也巧,江陵那边连续下了半个月的大雨,前几日沧兰江突然决堤造成大量田地房屋被毁,此事竟和皇陵渗水前后相差几日,京城最近有传言说今年各地涝灾严重,皇陵渗水便是上天的启示,怕是会有更大的灾情出现。” 温溯白在青云山清修多年,又在钦天监领了职务,皇陵渗水关乎风水布局,请温溯白负责此事倒也合情合理。 云乐陷入沉思,今年的雨季的确比往年提前了不少,南方几个州府本就是雨水充沛的地方,若连续下半个月的大雨必然会发生涝灾,大水之后必有大疫,若这场洪水不能及时控制怕是后面还会有更严重的灾情出现。 “可查清楚是谁在京城散布的这些消息?” 张副将道:“据说是东城外一处破旧的寺庙内最先传出的,那座寺庙荒废已久,平日偶尔会有来往行商的客人遇到雨天时前去避雨,有人无意间在墙壁上发现了一句谚语,至于是何人留下的无人得知。” “谚语说的什么?” 张副将支支吾吾不敢说,云乐冷冷瞪了他一眼。 “嗯?” “回禀公主,谚语说的是高山之上起妖云、泥鳅跳、雨来到,紫微倒挂兵劫起,天罚人、逃不掉!这谚语妖言惑众,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云乐心里暗自冷笑,皇家乃是云姓,紫微乃是皇权,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 背后之人趁着洪涝灾情之际制造恐慌,目的就是想让大明内部彻底动乱,这个人的野心要通天了。 张副将等人离去后,云乐喊了一声祈年,发现他竟然不在。 “祈年呢?” 另一名暗卫回道:“半个时辰前陛下召见了祈侍卫,人还未回来。” 云乐眸光微沉,立刻起身出了长乐宫。 她一路来到太极殿,便看到祈年正在受杖刑。 少年笔直的跪在汉白玉地面上,一名侍卫正举着行刑的棍棒狠狠敲在他的后背,玄色的衣服料子上湿了一大片,鲜血顺着轮廓分明的背脊缓缓流淌,地面上已经沾染了大片血迹。 “皇兄!” 云乐收回目光,径直朝坐在大殿门口的云澹行了一礼。 云澹看向云乐道:“淼淼来的正好,这狗奴才胆敢违抗朕的旨意,养不熟的狗就要及时丢弃才是,朕决定重新给你换一个更听话的暗卫如何?” “皇兄如此生气,可见定是祈年说错了话,若真是如此这杖刑倒是受的不冤枉。” 祈年缓缓抬起头朝云乐看去,她站在云澹身边巧笑嫣嫣,眼神从未落在他的身上。 他奢望什么呢,陛下惩罚一个奴才,即便是打死了也不为过,长公主又怎会为了一个奴才与陛下闹得不愉快? 云乐话锋一转,道:“不过,祈年毕竟是臣妹的人,手里有几件事还需他亲自去处理,若真将人打死打残了,臣妹这边一时还真没人能尽快接手,皇兄可否看在臣妹的面子上,姑且就饶他一命。” 云澹自是听出云乐是想为祈年求情,左右不过是个奴才,他身为帝王岂能因为吃一个奴才的醋让云乐瞧低了自己? “行了,停下吧。” “是!” 侍卫立刻停了下来,祈年感觉整个后背火辣辣的疼,他强撑着意识望向云乐,紫色的瞳孔在阳光下闪着奇异的光彩。 云乐斜睨了他一眼:“陛下胸襟广阔饶你一命,还不叩谢皇恩?” 祈年朝云澹叩首行礼。 “多谢陛下不杀之恩。” 云澹朝身旁的云乐看来。 “此人还需送回宿卫营好好调教一番,你身边该换个人了。” 云乐点了点头:“皇兄说的是,如此不懂规矩之人的确不适合留在身边。” 祈年面色瞬间苍白,眼底满是哀求的望着高高在上的女子。 “公主,奴一切都听公主的,求公主莫要……莫要赶奴走。” 云乐冷声道:“你先下去,此事本宫自会定夺!” 祈年抿了抿唇,看着她冷漠疏离的目光,此时此刻竟觉得身体的疼痛远不及心里的痛。 第86章 动乱将起 目送祈年离开后,云乐、云澹二人一起回了太极殿。 “皇陵渗水一事臣妹已经听说了,听闻皇兄将此事交给了温溯白?” “皇陵还在修建就出现渗水,朕担心此事会破坏了皇陵风水,温溯白为人心思缜密又精通易数,是彻查此事最合适的人选。” 云乐坐在了云澹对面:“哥哥似乎很信任他。” “他是恒儿的老师,且是个满腹才华、能力出众之人,再加上温家这些年向来行事低调,若好生培养此人将来必然会大有作为。” 其实云澹说的没错,温溯白这样光风霁月的青年才俊,没有理由不被当今天子重用。 “最近京城谣言四起,竟有人将南方涝灾与皇陵渗水一事牵扯到一起,还出了一个谚语被百姓口口相传,此事背后定是有人故意制造舆论引起恐慌,若不尽早解决我担心会有暴乱出现。” 此事一早就传入云澹的耳里,他今日也在思索这件事背后之人的身份。 “淼淼觉得操控此事的人会是谁?” 云乐沉吟片刻:“此人布了这盘棋局就是在堵天意,若南方洪涝灾情继续严重下去,很有可能会出现大面积的时疫,届时当地粮仓那些救济粮就如杯水车薪,若有人趁机制造一些混乱后果便不堪设想,皇兄,户部那批赈灾粮臣妹想亲自护送。” “不可,江陵内部已经有乱象出现,你是皇家公主怎能亲自涉险?” 云澹目光幽深的注视着眼前的女子,他盼了整整六年才盼回来的人,岂能让她再次去冒险? “此事朕会安排其他人过去。” 云乐起身跪了下去。 “此事我们在明敌人在暗,派别人前去我实在放心不下。” 云澹无奈道:“淼淼,你这是在为难朕。” 云乐缓缓抬眸看向他。 “我不想看到父王母妃用生命护佑的这片土地再起战乱,还望皇兄成全!” 云澹深邃的目光默默注视了她一阵,态度尤为坚决道:“洪涝严重的几个郡县已经开仓放粮,今日朕已命户部尽快派送一批粮食前去救济,尽量将当地灾民就近安置好,另外朕会安排亲信过去。” 话落,云澹将云乐搀扶起来:“淼淼,你是镇北王和西林将军唯一的血脉,朕曾答应过他们护你一世周全,六年前朕就险些抱憾终身,如今你好不容易平安回来,朕绝不会再让你以身涉险,此事莫要再谈。” 见云澹态度坚决,云乐也不再多说。 —— 回到长乐宫 云乐径直去了祈年的房间。 少年整个人呆呆坐在床上,看到云乐进来时黯然的目光方才有了神采,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奴参见公主。” 云乐走到他面前,伸手将他搀扶起来。 “上药了吗?” 祈年不语,云乐朝他后背看去,衣衫上还在往外渗血。 “金疮药拿出来,把上衣脱了。” 祈年的目光静静注视着眼前的女子。 “公主真的要将奴送走吗?奴不想离开公主,求公主不要赶奴走。” 云乐轻叹一声:“你先坐下乖乖上药。” 祈年站着不动,眼神执拗的盯着她想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祈年,别让本宫再说第二遍!” 祈年眼眸垂下,浓密的长睫轻颤了几下,脸上透露出一副委屈模样。 他默默转身走到床边,抬手将身上的衣衫解开,衣裳滑落下来,整片背脊上早已血肉模糊。 云乐吩咐长寿送了一盆水进来,亲自用干巾将祈年背后的血迹清理干净,再将金疮药涂抹在伤口处。 祈年坐在床边一动不动,感受着背后那一抹轻柔的触感。 “好了,这几日不要沾水,按时让长寿帮你上药。” 云乐起身要走,却被一只手紧紧拉住。 她低头看向少年,他的眼睛里闪着盈盈泪光。 “公主,奴不想离开你。” 云乐轻叹一声:“祈年,你身为宿卫营的侍卫首先要效忠的是陛下,可你却当众顶撞陛下,若本宫对此坐视不理陛下的天威何在?” “奴知道错了。” 云乐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 “本宫先将你调离身边一段时日,顺便安排一个重要的任务给你,若你能趁此立功本宫好有理由将你重新召回身边。” 祈年黯淡的眸子顿时亮了起来。 “奴定不辱使命。” —— 深夜 永和宫 “娘娘,陛下来了!” 李箐惊讶的抬头:“陛下来了?” “是陛下,奴婢亲眼看到的,已经快到了。” 李箐匆忙起身:“快看看本宫这身打扮如何?” 喜儿满脸喜色的夸赞道:“娘娘天生丽质,什么衣裳穿在您身上都好看。” “陛下驾到!” 听到小太监的通传,李箐立刻出门迎接。 “臣妾参见陛下!” 云澹身着一袭宝蓝色锦袍,衣摆处绣着繁复的云纹,领口和袖口处皆用银丝勾勒,腰间竖着一条白玉腰带,周身的气质华贵非凡。 “李昭仪起身吧。” “谢陛下!” 李箐站起身,一双水眸缓缓抬起凝望着眼前俊美非凡的男子。 “外面寒气重,陛下请随臣妾进屋吧。” 云澹应声,率先朝寝殿走去,李箐亦步亦趋的跟在身侧。 走入李箐的寝宫云澹便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朝上面的几个盒子看了一眼。 “你在调香?” “臣妾闲来无事,便想着亲自调制一些熏香,比不得宫里的。” 云澹径直走到桌前坐下,端起香料盒子嗅了嗅。 “上等的沉香,味道调制的很好。” 李箐见云澹似乎对香料感兴趣,走上前道:“若陛下喜欢的话,臣妾调制好了给陛下送一些去,臣妾这里面还加了乳香粉和熟蜜,有一定的安神作用。” “好,那就劳烦李昭仪了。” “不麻烦,若陛下喜欢,臣妾日后多给您做一些备用。” 喜儿端着刚沏好的茶水送了进来。 “陛下尝尝这茶水,可是我家娘娘亲自在山上栽种的雪茶。” 云澹接了茶盏抿了一口,入口的茶香不算浓郁却在口齿间停留许久,清香淡雅中带着丝丝甘甜。 云澹由心夸赞:“这雪茶竟和贡茶不遑多让,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手艺。” 他之前对李箐的印象并不深刻,只知道她和淼淼、姚禾关系不错,仅存的印象便是她不同于姚禾那般率真跳脱,是个沉静乖顺的女子。 李箐脸上带着温柔笑意:“臣妾闲来无事琢磨这些东西打发时间罢了,记得之前父亲还曾笑话臣妾,明明他是征战沙场的将军,可臣妾却偏偏喜欢捣鼓这些无用之物。” “怎能是无用之物?朕倒是很羡慕你能坚持做自己喜欢的。” 李箐道:“臣妾记得幼时长公主也曾对臣妾说过类似的话,陛下和长公主真是心意相通。” 提到云乐时,云澹的神情顿了一下,随即稍纵即逝。 第87章 得到圣宠 云澹接连三日宿在李昭仪的永和宫,这件事很快在后宫掀起不小的风浪。 “本以为苏昭容会最先得宠。”温馥馥感叹一句。 坐在她对面的张思淑正在握笔抄写佛经,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张姐姐,你年纪轻轻就吃斋念佛了?” “并未忌口。” 温馥馥疑惑,张思淑也不过十八九岁年纪,怎么感觉她活的像个老妇人似的?这样的人送进来如何能争宠? 若不为了争宠,她选择进宫作甚? 还是家中逼迫? “都说陛下对容妃娘娘用情至深,只奈情深不寿,容妃娘娘只进宫一年多就香消玉殒了,按道理苏昭容这张脸必然会勾起陛下许多回忆,怎会……” 张思淑笔尖微顿,抬眸朝窗外看了一眼。 四月的天气带着春日的暖风,裹挟着淡淡的桃花香。 “早就听闻李昭仪与长公主关系不错,想必与陛下也是相熟的,她最先得宠也在情理。” 世人都说陛下爱极了容妃娘娘,可据她所知容妃在世时也并未得到什么特殊的待遇。 生前还只是正三品的婕妤,一品容妃的头衔还是生下太子死后追封。 这个追封是否也与太子有一定关系?毕竟太子是陛下目前唯一的儿子,他的母妃位份不能太低。 陛下这些年后宫空置真的是因为容妃? 她想到进宫前一夜祖父将她叫到书房说的那番话。 “陛下是个贤明君主,是龙他就有逆鳞,你今后入了宫与那些妃嫔们如何争宠都可以,唯独不要得罪长公主。” 祖父的意思很明显,长公主才是陛下的逆鳞。 温馥馥心里并不赞同张思淑那番话,若陛下真对李箐有意早就纳她进宫了,何至于容妃死后多年未曾选秀? 听爹爹说,若不是今年朝臣们联名上书催促立后之事,陛下今年还是不会选秀。 伺候张思淑的嬷嬷恭敬走入屋内。 “娘娘,李昭仪身边的喜儿姑娘来了。” 张思淑和温馥馥对视了一眼,后者将手里的笔轻轻放下。 “请进来吧。” 她们几人一同被选入后宫,又同一日被册封了妃位,这些时日彼此之间偶尔也会来往,在御花园遇上了也会坐在一起闲聊几句。 目前大家都还处于表面和睦的状态。 喜儿带着两个永和宫的丫鬟走了进来,恭恭敬敬朝张思淑俯身见礼,随即朝屋内的温馥馥也行了一礼。 “奴婢参见张淑容、温贵仪,昨日我家娘娘得了一些南疆的蜜橘,想着给各宫里的娘娘们送一些来尝尝鲜。” 张思淑笑道:“三月的蜜橘可着实金贵呢,替本嫔谢谢你家娘娘。” 喜儿从随行丫鬟手里接了两只精美的篮子放在了桌上。 “温贵仪刚好也在,您那份奴婢就直接放下了。” 温馥馥笑道:“回去替我也谢谢李姐姐,算了,明日我自己过去谢她,几日没见倒是想她了。” “奴婢一定将话带到,若无事奴婢先告退了。” 张思淑吩咐伺候的嬷嬷将人送了出去。 温馥馥从篮子里拿出一个蜜橘,剥开尝了一口,酸甜可口带着丝丝凉意,口齿间都是橘子的清香。 不由艳羡道:“得宠就是不一样,南疆的蜜橘产量有限,我可是第一次吃到。” 从南疆到汴京城路途遥远,而南疆的蜜橘又是在三月成熟,这个天气远途运输新鲜果子的成本实在太高,也只有皇宫里每年能品尝到一些。 汗血宝马、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何其金贵。 张思淑并未接话,目光落在橙黄的蜜橘上,个头虽不算大,但颗颗饱满。 听闻每年从南疆送来的蜜橘不过百斤,李箐给每个宫里送来了四五斤左右,可想而知陛下赏赐了她许多。 虽然永和宫的丫鬟没有点明是陛下赏的,可蜜橘摆在这儿,各自宫里的人便都清楚其中份量。 比起温馥馥和张思淑的坦然接受,王嫣儿和苏晚晚的心情就没那么平静了。 王嫣儿脸色阴郁的盯着那一篮子蜜橘。 “一个武夫的女儿怎么就得了圣宠?陛下竟然还赏给她这么多蜜橘,她分明就是来炫耀的。” 钱嬷嬷叹息一声,自家这小主子还是不长记性。 “有些事心里清楚就好,如今李昭仪正得圣宠,她想炫耀就让她炫耀,这日子还长着呢,娘娘还是把心思多放在太子身上才是。” 王嫣儿神情不悦,整日陪一个小孩子枯燥的很,而且太子似乎也不怎么与她亲近。 她正值豆蔻年华,不该早早把自己当人母看待,何况陛下那般明耀璀璨的人,谁不想得到他的宠爱? 可这几日陛下天天留宿在永和宫,压根不来她的长春宫,她只能干着急。 另一方 苏晚晚怔怔盯着桌上的贡橘,内心五味杂陈。 明明陛下最先宣召侍寝的人是她,明明距离圣宠只有一步之遥,为何就变了? 安嬷嬷站在一旁轻声安抚:“娘娘别担心,老奴打听过了,陛下这几日虽然宿在了李昭仪的房内,可二人似乎并未同房。” 苏晚晚一怔。 “为何?” 整整三日留宿在李箐的寝宫,这是何等恩宠?陛下怎可能不碰她? 安嬷嬷小声道:“这三日那边晚上安静的很,陛下可一次水都没叫过,伺候在外的丫鬟婆子也未曾听到里面有动静传出,老奴倒是听说陛下有头疾的毛病,似乎李昭仪有治疗头疾的办法,这三日陛下在她那边休息许是这个原因。” 苏晚晚心里稍安,可转念又觉得奇怪。 陛下正值壮年,听闻他每天都会抽出一个时辰去教练场习武,身体素质应该是不错的,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怎会如此清心寡欲? 若说他某方面有问题的话,那太子可是和陛下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定然是陛下的种。 她真是猜不透陛下的心思。 永和宫 李箐穿戴整齐准备亲自去一趟长乐宫。 喜儿赶回来向她行了一礼。 “娘娘,几份蜜橘已经分别送往各宫娘娘那里了。” 李箐点了点头:“她们有什么反应?” “奴婢先去了最近的张淑容处,恰巧温贵仪也在那边便将她那份一并放下了,张淑容性子闷一些,只说让奴婢替她向您道谢,温贵仪就要热络许多,还说改日亲自登门致谢呢,至于婉妃得知陛下赏了您贡橘后不悦都写到脸上了。” 李箐静静听了喜儿的话,将几人的反应系数记下。 “苏昭容呢?” “苏昭容的态度也是客客气气的,但奴婢觉得她脸色不太好。” 喜儿有些幸灾乐祸。 册封当日陛下宣召的是苏昭容侍寝,后宫里的人都认为苏昭容要宠冠六宫了,可现在陛下却日日留宿在永和宫,她家娘娘争气,打了所有人的脸。 李箐却并未如喜儿那般开心,这几日和陛下相处起来还算融洽,可陛下对她的态度看不到丝毫男女之情,甚至这三日他都是睡在屋内的榻上。 若不是她曾跟随伺候祖母的嬷嬷学过一套头部推拿的法子,恰巧这几日阴雨天陛下头疾加重,陛下也不会日日宿在她这里。 “娘娘,咱们去长公主处,需要给长公主带些蜜橘吗?” 李箐沉吟片刻:“不必了。” 宫里有什么新鲜玩意儿,陛下从不会忘记云乐,只怕她那里的贡橘比自己这里的品质更好。 第88章 对她太特殊 长乐宫 祝嬷嬷听闻李箐来了,亲自迎接。 “老奴见过李昭仪。” “祝嬷嬷请起,前两日本嫔制了些安神香,想着给公主送一些来。” “长公主刚从外面回来,人正在书房,您坐下稍等,容老奴进去通传。” 祝嬷嬷离去后,李箐坐在正殿等候,目光朝四周环顾了一眼,视线落在桌上的果盘内。 如她所料,长乐宫的贡橘比她的要大上许多。 之前听姚禾提起过,南疆每年送入大明的贡橘,其中有一批个头很大,听说这批大个头的贡橘是从一棵三百多年的老树上结的果子,这棵树上最终只结五十多颗果子,还有专门的人看守,保证成熟时果子的数量不能低于五十颗也不能多于六十颗,这样整棵树的糖分水分营养都会平均在这五十多颗果子上,成熟采摘后以特殊的冰镇保鲜法快马加鞭送往汴京。 今年,这五十颗贡橘的大半数怕是都送到了长乐宫。 李箐眼神黯淡,她的兄长从小与她关系疏远,反而对李浅浅格外疼爱,在继母从小的灌输下,李晟一直认为是她害死了母亲。 听到脚步声朝正殿走来,李箐收起飘远的思绪。 “嫔妾参见长公主。” 云乐笑了笑:“起身吧,今日怎得空来本宫这里?” 这几日云澹都宿在李箐的永和宫,云乐自是知晓。 李箐从小喜欢云澹,这件事她也知晓,从私心而言,她更希望云澹身边有真心爱慕他的女子,而不是掺杂了太多利益关系。 所以相较而言,或许李箐是最好的人选。 “这几日连续下雨,嫔妾也不好过来打扰公主,今日好不容易晴天,便想着把前几日制的香送来一些。” 喜儿立刻将一个精美的香盒呈上,春荷伸手接过恭恭敬敬捧到云乐面前。 自她进宫这几日,祝嬷嬷每天亲自教导她宫里的规矩。 春荷为人机灵聪慧,再加上足够认真重视,学什么都很快,一向严肃的祝嬷嬷都忍不住在云乐面前夸赞了春荷几句。 云乐打开香盒嗅了嗅,淡淡的沉香夹杂着其它几味药香。 “你的双手堪比专业的调香师傅了,在宫里住的可还习惯?” “之前也常常跟着昭阳来宫里,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只是偶尔会想家。” 二人闲聊一阵,提到了姚禾免不了又提起她中意的那个秦翰之。 昨日殿试放榜,秦翰之被陛下钦点为探花郎,他那个相貌学识倒是并不意外。 —— 云澹在太极殿处理完公务已过了晚膳时间。 他忙起来不喜人中途打扰,因此时常忘记用晚膳。 林忠端着一盏参汤走了进来。 “陛下,这是李昭仪命人送来的参汤,说是有助于缓解您头疾的。” “放下吧。” 云澹的目光并未从手里的折子上移开,将最后一本折子批阅完后,目光方才落在那罐参汤上,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勾起了他的食欲。 “给朕盛一碗吧。” “诺!” 杨忠立刻拿起汤匙盛了一小碗递给云澹。 云澹尝了几口,味道比较清淡倒是符合他的口味,便将整碗汤都喝了。 杨忠见此面带笑意道:“时辰不早了,陛下今日可是还去李昭仪那边?” 这几日陛下都宿在那边,不仅头疾得到了改善,睡眠也变好了许多。 李昭仪是个心细体贴的,陛下身边就该有这么一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着。 堂堂帝王,明明可以后宫佳丽无数,可陛下偏偏像个苦行僧似的,他看着都替陛下着急。 “太晚了,今日便算了。” 一连去了永和宫几日算是给足了李家面子。 云澹状似无意的询问一句:“公主这几日都在忙什么?” 香玉每隔两三日就会向杨忠汇报长乐宫的情况,杨忠趁着云澹不忙时一五一十转述。 “这几日连续下雨,长公主一直待在她的寝殿并未外出,期间倒是见过两次宿卫营张副统领等人。” “那个祈年她如何处置的?” “似乎已经被长公主调离身边了,这几日都未曾在长乐宫出现过。” 听到这个消息,云澹神情微微一顿,清冷的眉眼闪过一丝狐疑。 她真的就这么将祈年送走了? —— 通州府官道附近一处破庙内传出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 “这狗日的天气,一连下了几日大雨,好不容易消停了一日,结果傍晚又突然下起来了,照这个态势咱们何时才能到达江陵府?” “老天爷这是想整死咱们,七天了都还没走出通州府,照这个行程等到了江陵府怕是要一个半月之后了,上面可只给了咱们一个月的时间。” “于大人,下官听闻通州下的长白县有一条近路,就是期间要走一段山路,您看?” 于启站在破庙的玄廊下,听着哗哗的雨声心里一阵烦闷。 “若绕道而行能节省几天?” “若走长白县下来最少能省下五天的路程。” “下雨,小路未必好走。” “倒也不是,听闻那边路况有当地富商集资修缮过,虽比不得官道但也还算平坦,那段山路虽难走一些,也只需多半日就能通过。” 听了手下人的分析,于启一时拿不定主意。 若走官道最后势必会晚上半个月的行程,远远超出了规定送达的期限,耽搁一日江陵府的情况就糟糕一日,形势若控制不住,上面怪罪下来他们都要跟着受罚。 “等雨停了咱们就改走长白县。” 两个时辰后,雨势渐渐缓和下来,又过了半个多时辰雨终于停了。 道路虽不算好走,但一行数百人稍微休整片刻就继续上路了。 第89章 布局 下了官道穿过长白县后,就到了必经之路的冯虎山,这座山是从长白县通往临水县的必经之路,山路是两地官府联合当地富商一起修缮过的,有利于两县之间的行商往来。 刚下过雨的道路有些泥泞坑洼,这条山路也仅仅能容纳一辆马车的宽度勉强通行。 好在这条山路并不算太陡峭,于启估算最快天黑之前能顺利下山。 走在浓密的山林里,雨后蛙鸣、蝉鸣非要争个高低,吵的人耳朵嗡嗡的响。 于启坐在一匹棕色高头大马上打头阵,腰间别着一把弯刀,锐利的眼神不时朝四周环视。 身为武将出身有着对危险环境敏锐的直觉,从踏入眼前这片密林开始,他就察觉到四周的磁场不太对劲儿。 “大家小心点,看好货物!” “是!” 听到自家大人的提醒,众人开始警戒起来,车夫也不自觉加快赶车的速度,遇到不好走的路几人一组上前推车,气氛显得越来越凝重。 “嗖!” 前方突然射来数十支箭羽,密林深处半人高的杂草丛沙沙作响,倏然,数十名黑影飞窜而出,奔雷之势冲入队伍之中。 于启调转马头大声喊道:“大家不要乱,常六,带着你的人看好货物,老孟、成三带着你们的人随我御敌!” 随着于启一声令下,顷刻间刀光剑影、拳脚交锋、厮杀声响彻山林。 片刻,丛林附近再次冲出数十名黑衣人加入战斗。 原本他们这批押运人员可以在数量上压制对方一头,可随着敌人的人员增多,这个优势很快翻转,看着不断倒下的兄弟们,于启面色凝重。 这批人个个身手不凡且下手干脆利落,路数不像是普通护卫,倒像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老孟、成三带着一批亲信一路冲到于启身前,合力帮他抵挡不断向他攻击的杀手。 “于大人,你和常六带着货物先走,我们来断后。” 眼下这种情况,若继续交手下去他们几百人可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最终这批运往江陵府的赈灾粮还要落入对方手里。 让手下拼死相护,他带着货物还有一线生机。 可…… 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不忍也不想这么做。 “大人,不要再犹豫了,快走,不然我们都走不了!”成三大喊一声,挥舞手里的大刀狠狠砍向面前的杀手,可背后有人向他袭来,一剑刺入他的后背。 “成三!” 于启大喊一声,他想要冲上去救人,暗处的弓箭手早已瞄准了他,嗖的一声,一支箭羽径直朝他面门射来。 千钧一发之际,不远处传来一阵马鸣,另一支箭羽从前方射来,在对方的箭距离于启只有不到一米时被成功拦截,那支箭嗖的一声精准的射入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 于启抬头看去,一行身着玄衣的侍卫策马而来,目测足足有一百多人。 “大人,是宿卫营的人来了,长公主派人来了!” “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看到奔驰而来的一行人,那群杀手意识到情况不妙。 “撤!” 为首的少年抬手一挥,身后上百名宿卫营的侍卫飞身而上,于启立刻带着人从后路拦截,两面夹击将黑衣人困在中间、 “杀!” 随着一声令下,两方人马激烈对冲,气势如虹。 祈年瞄准为首的黑衣人,轻点马镫飞身而起,手中长剑径直劈下。 黑衣人立刻挥剑抵挡,两人同时使出浑厚的内力,黑衣人被少年浑厚的内力振的膝盖弯下方才接住了劈来的一剑。 祈年一个漂亮的翻身,一脚踹向对方胸口,后者踉跄后退两步,眼眸冷冽,顺势挥剑迎上。 缠斗数十个来回,黑衣人额角冒出一层汗水,顺着额侧流淌而下,面对少年强势的攻击,他的下盘已经没了章法,一着不慎被对方一剑刺入心口位置,若不是他敏锐侧开一寸,这把利剑就会精准刺入他的心脏。 “砰!” 黑衣人被少年一掌拍飞在地,锋利的剑刃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这时,宿卫营连和于启的人也将其余黑衣人杀的杀俘的俘。 “留几个活口!” —— 两日后 宿卫营衙署 一名侍卫快马加鞭送来一封急报,张何接到手里后看了一眼,迅速起身去了后院的一间房屋门外。 “长公主,前方急报。” “进!” 得到应允,门口值守的护卫将门打开,张何立刻抬脚走了进去。 “殿下,真如您预料那般,于启在路上果然遭遇了伏击。” 他将手里的书信递到了云乐面前,云乐打开看了一眼。 “天机阁?” 张何点头:“这批试图截获赈灾粮的人出自天机阁,这个组织是近几年才冒出来的,听闻阁主的身份十分神秘,他们的任务就是帮雇主实施各种刺杀任务,且阁内的杀手都是一顶一的高手,只要是他们接单的任务鲜少有失败的,此次若不是殿下早就派遣祈年暗中跟着,于启等人怕是都会折在长白县。” 更别说那三百万担粮食了,那可是送往江陵府的急救粮。 能不能安抚住江陵十三郡受灾的难民,可全都靠这三百万担粮食呢。 云乐将书信放在桌上,这批赈灾粮被盯上是必然,背后那股势力就像隐匿在暗处的饿狼,时刻等待着猎物上钩的时机,一击毙命。 门外,一名侍卫前来通传。 “公主,户部尚书尹大人在外求见。” 云乐绣眉微蹙,来的倒是快。 “让他进来。” “是!” 片刻,一名身着大红官袍的中年男人弓着腰走了进来。 “下官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云乐冷冷瞥了对方一眼:“起来吧。” “多谢殿下!” “尹大人公务繁忙,怎么突然来了宿卫营?” 尹峥眼帘轻抬,朝云乐快速看了一眼,随即又恭敬的垂下了目光。 “于启是下官安排的人,他们此次不听指令随意改变行道是下官失职,多亏长公主暗中相护这才得以脱险,下官心里感激万分,特来向长公主致谢。” 得知于启遭遇埋伏险些丢了那批赈灾粮,尹峥吓得半死,这几日粮食在路上,他的一颗心也在路上,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圣上将这个重担压在了他身上,若办得好他能得到几句褒奖,可若办不好那就是随时摘脑袋的大罪。 江陵那是什么地方?南江十三岭每一个山头都盘踞着一方势力,官匪勾结、烧杀掳掠无恶不作,那可是真正的穷山恶水、蛮夷之地,想将这批赈灾粮平平安安护送到江陵府简直难如登天。 这样的差事朝中无人敢应,他身为户部尚书也只能硬着头皮被迫接下了差事。 第90章 拗不过她 云乐淡淡睨了他一眼。 “如今才到长白县就出了这么大的差错,接下来的抚州、南渭你要如何通行?还没到江陵府这批赈灾粮怕是就要易主了。” 尹峥额头冒出一层薄汗,手指紧紧攥着衣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还请长公主指条明路。” 这块烫手山芋谁爱要谁要,他只想尽快转手出去。 再这么下去,他的心脏就要受不住了。 云乐轻哂一声:“你可见过皇兄了?” 尹峥抬眸看向云乐:“得到消息下官先来面见了殿下,还未上奏陛下。” “你先去请张首辅商议此事,让他给你个明路。” 尹峥心里一顿,长公主这是何意? 为何要去求张首辅? 虽然心里有疑惑,但尹峥这人听劝,尤其是长公主说的话他更会仔细斟酌。 “下官先行告退!” 尹峥离开宿卫营后,张何不解的看向自家主子。 “公主,您不是有心接手押运赈灾粮一事?为何不指明告诉尹峥您的意思?” 云乐单手撑着头,慵懒的闭着眼睛养神。 “皇兄不允,能说动皇兄的也就张首辅了,那老爷子精明的很,尹峥去了之后他就明白了。” 另一边 尹峥出了宿卫营马不停蹄就往张首辅家赶去,一路还在思索长公主这番话是何意。 没有面对长公主时的紧张,他也逐渐冷静下来。 长公主既然安排宿卫营的人暗中护送,想必是有心插手这件事,仔细想来,如今整个朝堂敢接这块烫手山芋的也就只有长公主了。 她若能安全将赈灾粮护送到江陵府,自是在功绩簿上再填一笔,若失败了陛下也不会真的怪罪她。 何况,长公主出手似乎就没有失败的可能,也许是那些年她的杀戮以及累累战功留下了太高的威望,在朝臣眼中只要她想办的事就没有办不好的。 “大人,张府到了。” 尹峥收回思绪,立刻挑开帘子下了马车。 与张府守卫打了声招呼,守卫进府通报。 等了一阵儿,离去的守卫赶了回来,跟来的还有张府的管家。 “小人见过尹大人。” “张管家安好,张首辅他老人家可方便见本官一面?” 张管家笑着道:“我家老爷正在书房候着,您请。” 尹峥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张首辅年纪大了脾气也日渐大了不少,不高兴时在陛下面前也是该骂就骂,更别说面对他们这些下面的官员了。 来到书房 尹峥朝坐在书案前练字画的老爷子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下官见过张首辅。” 张徵没有看尹峥一眼,继续握笔专注在绘画上,尹峥小心翼翼看了满头白发的张首辅一眼,也不敢再开口打扰,只能静静等候。 约莫两盏茶后,张徵将最后一笔颜色晕染上,随即满意的欣赏了一番自己的大作,这才放下笔,身旁伺候的小厮立刻端水上前。 老爷子净了手,尹峥走上前拿起备好的帕子帮老爷子擦拭一番,随即目光朝书案看了一眼。 “《松鹤延年图》,您老笔下的仙鹤自带灵动之气,栩栩如生,仿佛随时要展翅飞出来一般。” “行了,你这会儿不在衙署待着却专程跑来我这里,有事就说吧。” 坐在他这个位置上,就算画几坨狗屎他们都能夸出花儿来。 尹峥搀扶着张首辅坐下:“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老,两日前送往江陵的那批赈灾粮出了些变故。” 张首辅听了尹峥讲述赈灾粮被半路拦截一事,慢悠悠喝了一口参茶。 “此事你应该尽快上奏陛下,怎么跑到老夫府上来了?” 尹峥叹口气:“下官刚去见了长公主道谢,这件事您老也清楚,眼下谁都不敢接手这块烫手山芋,下官本想让长公主指条明路,长公主就让下官来找您了,您老分析分析,长公主这是何意?” 张首辅睿智的眸子微微一顿,沉吟了片刻,继续喝茶。 尹峥等的心急:“老爷子,此事关乎下官的前程,还请您给指一条明路啊。” 张首辅放下茶盏,目光幽深的朝尹峥瞪了一眼。 “你觉得谁更适合护送这批赈灾粮?” 尹峥愣了一下:“长公主?”似乎没有人比她更适合。 “但陛下不允,所以长公主这是让老夫去当说客啊。” 尹峥倏然悟了。 他立刻拱手作揖:“还请先生出面帮学生一把,学生必当铭记于心、感恩戴德。” 他曾任职翰林院编撰时,张首辅曾是他的上峰,也算是他半个恩师,把这层关系提出来就是想让张首辅念及往日的恩情。 好在,张首辅看他还算顺眼,再者,此事关乎江陵府上百万流民的性命,他自是不能坐视不理。 “张五,把官服取来。” 小厮立刻领命而去。 半个时辰后,张首辅带着尹峥一起进宫面圣。 御书房内 云澹得知张首辅的来意后神情便一直冷着。 “陛下,长公主手里管控八千宿卫营,且她曾经亲自前往十三岭剿匪,那边的地形也比较熟悉,想要将这三百万担赈灾粮平安送达,非长公主莫属。” “哼,难道我大明上千朝臣中,就没有一个能独当一面的?” 张首辅看了云澹一眼:“有没有您心里还不清楚?” 云澹脸色顿时阴青下来,一旁的尹峥吓得把脑袋压了压,千万别看到他,他可什么都没说。 张首辅继续道:“陛下心里最清楚,长公主是押运赈灾粮最合适的人选,可您不舍得,那就当老臣没说。” 云澹深吸一口气,目光冷冷射向尹峥。 尹峥浑身一颤,陛下看他作甚?他可什么也没说。 “这是长公主的意思?” 张首辅已经逐渐退出朝堂,他不会主动插手这件事,必然是尹峥去求了张首辅,而尹峥为何想到去求张首辅?必然是有人推波助澜。 她还是不死心。 云澹心里很清楚,押运这批赈灾粮最合适的人选是云乐,不仅是她行事敏锐,还有她对十三岭的了解,以及江陵府内部的洪涝灾情抢险,没有人比她做的更用心,也更能让他安心。 可…… 罢了,她一心想去,即便今日他不应允,她还是会私自前去。 第91章 八辈祖宗 天香楼 一位身穿灰白色长衫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仔细看,男子袖口和手肘处都有明显的补丁,针脚线缝制的很匀称,衣裳虽破旧却浆洗的很干净。 天香楼是汴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能来这里吃饭消遣的人非富即贵,酒楼看台的掌柜和跑腿的小二个个都生了一双火眼金睛,只需大致扫对方一眼就知道来人是个什么身份。 所以,当这个年轻男人走进来时,小二那双眼睛里明显闪过一丝轻蔑。 就这浑身行头超过不一两银钱的穿着,怎么还敢跑来天香楼?他知不知道这里随随便便一顿饭就要普通人家几年嚼用的? 年轻男子感受到对方不屑的目光,神情依旧从容的四下打量一眼,便径直朝里面走来。 “这位客官也是来吃饭的?” 男子冷淡的看了小二一眼,他不吃饭跑酒楼来作甚? “嗯,吃饭。” “可有预订?咱们酒楼都是要提前预定好的?”小二嘴角撇了撇,这穷酸样一看就是从外地来赶考的落魄书生,东林巷子那边才是他们这些穷鬼该去的地方,没事跑来南街巷子凑什么热闹? “朋友邀请来的。” 小二呵呵笑了两声,神情越发敷衍。 “不知这位公子的朋友预定的是哪一桌?小的帮您查看。” 男人皱眉,那人只是约好了这个时辰在天香楼见面,却并未说具体是订在了哪一间。 “他没说。” 见此,小二脸上维持的客套顿时收敛。 “既然不知道是哪一间就不能让你上去了,客官请吧。” 小二摆出请他出去的手势,男子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许是他还没到,我在这里等他。” “这里是贵客吃饭的地方,可不是公子歇脚的地方,您要歇脚出去找个茶馆去,这里可没有闲地方让你多待,请吧。” 被小二再次请走,男子的脸上也露出不悦之色。 “这天香楼开门做生意,迎来送往难道不是应该的?偌大的酒楼还缺了客人等人的地方?” 小二顿时更没什么好脸色,他们迎来送往的都是贵客,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的吗? “公子是外地人吧?许是没听过天香楼是什么地方,那你好好看看这里的客人和你有什么区别?” 男子呵呵轻笑:“我只看到了踩高捧低、趋炎附势的奴才嘴脸,与我的确不同。” “你……” “哪儿来的穷酸鬼也敢来天香楼捣乱!” “来人,将他轰出去。” 掌柜的发话了,天香楼背靠的可是镇国公府,别说得罪一个外来户,朝中三品以下的官员他们都不屑拍马屁。 几名酒楼的护院冲上前来,一把将男子牵制住就往外面带去,楼梯口上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等一下!” 众人抬头朝楼梯上看去,便见一个身着绿色长裙的小姑娘匆匆下来。 “这位公子是我家主子请的客人,放开他!” 掌柜的朝小姑娘看了一眼,凶神恶煞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讨好的笑意。 “原来是贵客邀请的人,自是不敢怠慢,还不快放开。”一群没眼力劲儿的东西。 上面那位小公子来的时候那阵仗着实不敢怠慢,一群玄衣侍卫开路,里面竟还有宿卫营的人左右跟随,一看便知不是一般人。 护院立刻松开了男子,男子得了自由轻哼一声,抬手揉了揉被抓的酸胀的手臂,以及被扯皱了的衣袍,他现在可就这一身开春的体面衣裳了。 “公子请随我来吧。”小丫头走上前邀请男子上楼。 “等一下,刚刚小二问在下天香楼是什么地方,据在下所知天香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能来这里用餐之人都是京城富家子弟,所以如此大的一家酒楼,不打听清楚就驱赶殴打客人,此事若传扬出去这汴京城的金字招牌怕是要挂不住了。” 掌柜的脸色阴了几分,谁知道这个一身褴褛的穷书生会是上面那位请的客人。 “这位客官实在对不住了,刚刚是小二不懂事冲撞了您,在下给您赔个不是。” 男子冷笑一声,张嘴就来的赔礼谁稀罕? “我这衣裳都被扯破了,掌柜的不给个说法?” 掌柜朝男子衣袖看去,补丁的那一块被扯开了一角,掌柜的眼神阴郁的瞪了男子一眼。 就这一身破烂玩意儿还想讹钱不成? “扯坏公子的衣裳的确该赔,这样吧,是我们酒楼冒犯公子在先,这点茶水钱您收下。” 掌柜拿出一角银子递给男子,男子冷淡的扫了一眼,五钱银子不能再多了。 他这身衣裳当时可是花了一两银子做的,虽说已经穿了五六年,但那也是足足花了一两银子的、 “这点银子您觉得足够赔我的衣裳?” 掌柜愕然,什么玩意儿? 赔他的衣裳?瞧瞧说的是人话吗?就他这身破衣裳丢到汴京城的街道上都没人要的破烂货,五钱银子还看不上眼? 小丫头眼珠子机灵的转了一圈。 “既然是你们把这位公子的衣裳扯坏的,赔钱不是应该的吗?公子的衣裳虽然破旧了些,但料子是不错的,这一身下来没个三五两银子怕是下不来。”往大了吹准没错。 男子朝小丫头投去感激的目光,一只手捂上另外一只手肘。 “还有刚刚那几个武夫把我手腕拉伤了,这笔费用劳烦掌柜一并赔偿,我待会儿好去看大夫。” 掌柜的一双小眼睛恨不得凸出来,这两个人还要脸吗?这是硬抢了是吗? “你这手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伤着了?” 受伤不也有个过程?“现在疼了。” 掌柜无语了。 若不是忌惮那位小公子,他怎么可能让这个无赖死皮赖脸缠上,读书人不都是自诩清高吗?眼前这只臭虫哪儿冒出来的? “公子既然受伤了,那就让人请大夫来看诊吧。” 小丫头冷声道:“耽误了我家主子议事掌柜担待的起?” 掌柜张了张嘴,想到宿卫营的人最后泄了气。 “那请公子开个价吧,您的伤该赔多少钱?” “我这手若伤筋动骨最少三个月才能恢复,这期间我这只右手不能握笔就没有了经济来源,一身衣裳加看病养伤,最少也要二十两银子。” 看着掌柜咬碎后槽牙的样子:“二十两?你可真是敢要啊。”死臭虫,你咋不去抢啊。 噔噔噔 三名玄衣护卫快速下楼,神情冷漠的朝掌柜瞪了一眼。 “掌柜的,此事本就是你们酒楼最先驱赶客人还动了手,如今扯坏了公子的衣裳还打伤了他,难道不该赔钱?我家主子可在上面看着呢。” 掌柜的盘踞京城多年,什么人什么气场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位小公子一身清贵,再加上有宿卫营亲自护送,身份必然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今日就当是破财免灾了。 “去取二十两银子来。” 小厮很快将银子取来,掌柜接到手里双手交给了男子。 “公子,刚刚多有得罪,这是给您的赔偿,还望海涵。” 男子朝白花花胖嘟嘟的银锭子瞥了一眼,脸不红气不喘毫不客气伸手拿了。 “此事便罢了!”随即跟着那小丫头和三名护卫上了楼。 掌柜的冷眼目送,心里问候了八辈祖宗。 第92章 姐姐 二楼最豪华的包间 小公子站在栏杆前,从这里可以清楚看到一楼大堂的情况。 身旁站着的张副将介绍道:“鸿一道,唯一从南疆蛮地杀出来的举子。” 小公子将那走向楼梯的男子打量一番,此人年纪很轻,清瘦,肤色偏白,从外貌看就是个长相还可以的清俊书生,可他的眼神漆黑锐利,记仇且贪财,一件破旧衣裳就能讹二十两银子,亏得他敢开口。 “此人有何过人之处?” “之前也是碌碌无名之辈,不过在他来汴京的路上发生了一件怪事。” 小公子来了兴致,转身走到桌前坐下,张副将立刻跟上前为主子斟茶。 “他曾在路过狮驼岭时被山上的匪寇劫持,同行的还有十几个同乡,狮驼岭的匪寇是出了名的凶残,可不知为何关了他们几日后竟然全都放了,甚至连他们的盘缠都没有收缴,而且属下打听到自从他离开后狮驼岭突然像开窍似的,仅用三个月就打下了大大小小七八个山头,整个狮驼岭附近百里眼下可都是他们的势力范围,所以属下觉得此人许是个人才。” 狮驼岭是十三岭其中一岭,最靠近南疆的地盘,也是地势最为险峻之地,那个地方盘踞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寨子,他能被狮驼岭的人抓去后还全须全眼的放回来,难道是山寨里有他认识的人? 房门被敲响 屋内的侍卫立刻上前去开门。 门外,鸿一道朝两边站成一排的侍卫扫了一眼,这么大的阵仗,这里面的主子怕是身份大有来头。 吱呀 房门打开,鸿一道跟随那小丫头走了进去,另外三人值守在门口。 “主子,人带到了。” 鸿一道的目光快速朝上位者看去,当看到是一个粉面玉容的年轻公子时,心里稍稍一愣。 能出门带几十名护卫的,整个汴京城也只有那些皇孙贵胄、世家子弟才能有的排场,本以为是个年长的上位者,不曾想竟然是个年轻……姑娘。 “咳咳!”春荷两声咳嗽提醒身旁的人。 她家公主长得美,但现在是男人好吗?一个大男人盯着另外一个“男人”如此打量真的好吗? 云乐从男子眼里并未看到一丝邪念,是打量,有诧异。 “鸿公子请坐。” “多谢……小公子。” 云乐挑眉,她看上去很小? 张副将握着拳咳嗽两声,公主气场强大,浑身气场加起来两米八,绝对不小,绝对! “不知小公子见在下所为何事?” 话落,他朝张副将瞥了一眼,昨日傍晚就是此人在半路拦住他,直截了当询问他想不想赚银子。 他虽然是个有节操的人,可奈何两袖清风,家里的锅里已经没米了,不得不为两斗米折腰。 原本他是有些怀疑,可此人穿着华服,坐着一匹棕色大马,上等的红棕玉狮子,正儿八经的皇家御用马匹,再看此人一身刚毅的气场,应该是个武将,皇城里的武将,确切的说是皇家的护卫,还是个统领级别。 春闱失势,他正在找营生此人就出现了,这种诱惑就算知道它可能带点毒也要赌一把。 再看眼前这位女扮男装的姑娘,一身上好的云锦衣裳,腰间随便坠的玉珏都是上等和田玉,头顶上那只玉簪子是血玉吧?脚上的靴子是鹿皮的?还是稀有的白鹿皮。 这身行头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好有钱。 云乐并未忌讳对方的打量,她神态从容的端起茶盏慢悠悠抿了一口茶水。 “若没有我的人出现,这二十两鸿公子还打算要吗?” “要,就是不会这么顺利,还要多谢借了小公子的势。”送上门的钱为什么不要?不过需要承认,若不是小公子的人及时出现,想要到这笔钱需要用点损招。 看他回答如此干脆,云乐简单了解了此人性格。 虽是读书人却不墨守成规,甚至可以说剑走偏锋还带点痞气。 “听闻今年春闱鸿公子落榜了,可是打算继续留在京城?” 鸿一道沉思片刻,琢磨着她这句话的意思。 是想拉拢他?可一个落榜的学子有什么好拉拢的? “是有这个打算。” 不管了,先混口饭吃再说,若这小公子招他做幕僚倒是不错的选择、 年轻人好拿捏。 —— 傍晚 鸿一道趁天黑之前赶回了南街柳枝胡同,在街口买了二两肉和一些蔬菜、白面馒头之类,便匆匆往家里赶去。 他租住的是柳枝胡同最靠里的一处四合院,院子很小,三间正房两间厢房,就这个小院子每个月的租金一两银子,其实胡同里大多数人家都是按照单间租赁,每间屋子大小不同,大点的三百文上下,小点的二百文上下。 有的院子里住着四五户人,每天老人的咳嗽声,叫骂声,小孩的哭闹声,夫妻吵架声,乱糟糟的,像臭水沟里的青蛙吵的人不得清净。 他喜欢安静,宁愿熬夜多抄几本书,多写几份策论去卖钱也不想受到这些人的精神磋磨,想念那大山里了,寨子里只有几户村民,他和阿姐两个人住在最高处,环境清幽,与世隔绝也不错。 可汴京城的繁花似锦也很好,只不过需要在内城区,那里才是真正的富贵迷人眼。 走到自家小院门口,鸿一道抬手敲门。 里面很快传来脚步声。 “是阿鸿?” “是我。” 院门这才被人小心翼翼打开,漆黑的巷子里看不清模样,只依稀看到一抹清瘦的身影。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有些事要谈便回的晚了,这些拿去厨房,晚上炒点肉吧。” 女子看到他手里拎着的东西,眼底带着疑惑。 “咱们身上的盘缠不多了,你还要继续去读书,这些钱要省着点花才行。” 她不是想数落他,可接下来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若不节省一点怕是下个月房子的租金都不够。 “我有分寸,钱的事阿姐不必担心。” “行吧,我是担心你每日抄书太累了。” “我进屋换身衣裳,这衣袖被人扯开了,明日阿姐帮忙缝补一下。” “好,你换下来吧,我晚些了看看。” 第93章 准备南下 深夜,长白县驿站 一名侍卫快马加鞭赶来,翻身下马后径直走了进去。 “祁统领,公主来信了。” 祈年立刻起身上前,将书信接到自己手中,转身走到书案前,对着烛光仔细将内容阅读了一番。 “祁统领,长公主信里怎么说?” 祈年将信纸点燃,薄薄的一张纸瞬间燃成灰烬。 “等增兵支援。”长公主信里只说会调遣几千士兵过来,不知她此次可会亲自赶来? 于启得了消息立刻赶来祈年的房间。 “祁统领,公主要增兵支援?这次会送多少人过来?” “信中并未明说。” —— 京城 长乐宫 春荷捧着一份卷宗走到云乐的书房内。 “公主,这是鸿一道此次春闱的卷子,请您阅览。” 春荷将卷宗双手捧到云乐面前,后者放下手里的书籍,伸手接过来放在书案上打开仔细阅览。 首先跃入眼帘的是一副笔锋如剑的字体,锐利精湛,透着一股子杀气。 看了他的策论后,云乐对此人升起了一丝兴趣。 全篇文章通读下来透着一股剑走偏锋的特质,这样的观点与自诩正派清流的官员背道而驰,再者,他的观点太过超前,提出的几个政策都带有极大地风险,甚至稍有差池就会动摇国本。 恒王叛乱距今已经十几年了,这十几年大明休养生息、国富民强,与北疆戎狄的战争也多是胜仗为主,所以整个朝堂上的官员大多都已经没了开疆拓土的野心,他们只想待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安乐窝里享受人生,又怎可能会重用与他们背道而驰的人为官? “让长寿进来。” “是!”春荷放下手里的墨条,转身走出书房。 长寿今日恰巧轮班守夜,此刻就站在长乐宫外面候着。 昨日殿下派给了他一个任务,如今这件事已经基本打听清楚,就等着春荷出来后进去回禀了。 “奴才见过公主,公主万安。” 云乐缓缓抬眸看向跪在地上的长寿,他之前是伺候在云澹身边的小太监,杨忠看中的干儿子,她回宫后杨忠便将长寿安排了过来。 用了几个月下来,长寿为人和睦,见面便是三分笑,无论对方身份高低都不会看出他待人有何区别,年纪轻轻就如此张弛有度、懂得人心,不愧早早就成了杨忠最得意的干儿子。 “起身吧,事情查清楚了?” 长寿恭恭敬敬站起身,双手叠放在身前,眼帘微垂,姿态谦卑。 “查清楚了,鸿一道就住在南街柳枝胡同,家中还有一位长姐,二人从去年十一月进京后便在此定居。” “长姐?对方没有婚嫁?” 鸿一道今年二十有二,他的姐姐必然是比他要年长的,这个年纪按道理早该嫁人了,为何会跟随鸿一道千里迢迢来了汴京城? 长寿抬眸看了云乐一眼,觉得自家主子关心的点和他不谋而合,当得知鸿一道是和长姐住在一起时,他也曾心里产生一丝好奇,还好向邻居多问了一嘴。 “听周围的邻居说那女子装扮来看应是嫁过人的,可能家中遭逢变故这才和鸿一道一起入京了。” 云乐并未再询问什么,清冷的眸子落在书案上,今日下午在茶楼与此人聊了些南疆的事,此人对那边的风土人情、地貌、山河甚至是周围十几个部落的方言都很精通。 的确是个人才,若好好栽培此次南下说不定有大用处。 “陛下驾到!” 云澹走到门口,祝嬷嬷、春荷二人立刻跪下行礼。 “参见陛下!” “起身吧,公主刚回来?” “回来有小半个时辰了。” “可用膳了?”她倒是比自己还忙了。 春荷道:“公主还在处理事务,说晚些了再吃。” “胡闹,去吩咐御膳房将公主的膳食送来,等一下,把朕的晚膳一并送来。” “是!奴婢这就去。”春荷立刻下去吩咐备膳,她在宫里伺候这阵子经常见到陛下,陛下对公主真是照顾的无微不至,有这么一个好哥哥,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公主了。 云澹进门,长寿立刻跪下行礼。 云乐也起身侧身行了礼。 云澹伸手将云乐搀扶起来:“行了,私底下这些礼数就省了吧。” “皇兄脸色不太好,可是朝中遇到什么事情了?” 云澹径直坐在她身侧的一张黄花梨太师椅上,深邃的眸子静静注视了她一会儿。 长寿暗中掀起眼皮朝二人看了一眼,感觉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 “陛下、公主,奴才先告退了!” 云乐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等殿内只剩下他二人时,云乐目光沉静的看向他。 “皇陵渗水一事可有眉目了?” “今日早朝温溯白上奏了一道折子,皇陵渗水是因为原定的材料暗中以次充好,原本从南疆送来的一批金丝楠木竟被他们暗中换了不少,几根主要梁柱也被换成了松木,若不是这次连日大雨出现渗水,朕还不知道这帮蛀虫竟敢打皇陵的主意。” “这么大的事若不是工部上面有人暗中操作,下面的人纵使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如此行事。” “已经查到了康弘仁的头上,单单皇陵偷工减料贪墨的银子就高达四万余两白银,这件事工部有不少官员都参与其中,今日他们的府邸一并查抄,人也已经关押到了刑部,看来他们的安稳日子过的太久了。” 皇陵乃是皇家祖宗百年后安息之所,不仅关乎到皇家的脸面,往大了说更是关乎到风水气运,就比如此次皇陵渗水,有心人第一时间就和江陵府洪涝联系到了一起,风言风语闹得人尽皆知。 百姓不关心朝事但却对一些怪力乱神的事情深信不疑,这个谣言就像传染的瘟疫,会快速在街头巷尾四散传开,百姓们对“天罚”一说会深信不疑。 “此案审理要大办,最好由皇兄亲自督办,闹的满城风雨才好。” 云澹了然的点了点头,只有将这桩贪污案定性,百姓们才不会以为真的是什么天罚。 “你确定要去江陵?那边的情况暂时不好掌控,前些年派去那边的官员不少死于意外,地方势力牵涉太深,那些山寨名义上是匪寇,实则就是当地氏族推到明面上的一把刀,想要控制住十三岭并非易事。” 云乐眸光坚定:“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们想只手遮天就砍了他们的手,十三岭看似环境恶劣,实则若能打通沧兰江这条水运蛮荒之地也能成为鱼米之乡。” 云澹的眸光微动,眼神里闪过一抹奇异的光彩。 “你是想挖运河?朕不止一次动过这个念头,可运河耗时耗力最主要是耗费财力,如今南方又遇洪涝,国库难以支撑这么大的工程。” “国库没有,那就想办法从其它地方弄银子,总会有办法的。” “你有主意了?” 云乐面带笑意的看向云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皇兄可想听一听?” 随后半个时辰,二人围着一张堪舆图聊了许久。 第94章 不将他当男人? 翌日 北城军营 接到上面指令的北营将军董正阳有些犯难,随即将麾下几位副将全都召集到了一起。 “陛下的意思是让咱们营里安排五千士兵随长公主南下治理涝灾,你们觉得安排哪个营里的人去合适?” 一位副将道:“听闻南方涝灾情况十分严重,不少灾民已经举家北上逃难了,若这时候出兵前去,咱们能做什么?镇压流民还是治理洪涝?镇压流民本应该是江陵府的差事,治理洪涝是工部和户部该操心的事情,咱们只是上战场杀敌的士兵,去了能做什么?” “长公主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她手里有八千宿卫营可动了?” 董正阳摇了摇头:“目前没听到上面传出消息。” 有人冷哼一声:“长公主的宿卫营不动,却让咱们北城军营的人去做这份苦差事,定然不是什么好事儿。” “最主要咱们对治理涝灾也没经验,去了就是做些体力活?”这种差事谁愿意干? 董正阳听了手下人的分析,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差事。 宿卫营是京卫兵,是要保护皇城不能远行倒是可以理解,可南城军营里很多都是南方上来的士兵,按道理安排他们去不是更熟悉地形和当地的环境?为何要选一批北方上来的士兵? 他有些摸不清上面的意思,可这件事既然已经分派下来就要给上面一个交代。 这时,坐在身侧的幕僚出声道:“将军,咱们军营马上有一批退下来的士兵,原本这批人是要各自回乡的,若能领了这个差事必然会对将军感恩戴德。” “对啊,差点把他们给忘记了。”这批人正愁着退了之后没活计,这次跟着长公主去江陵治水说不定是个机会。 军营每隔四年就要换一批年纪大的老兵退下来,因为大明这些年战事不多,没有上战场的机会朝廷也不会养太多士兵,所以一些年纪超过三十五岁的老兵领取一笔赏金就各自回乡了。 既然上面让北城出一批兵,这些人刚好混在里面一起南下。 —— 南街柳枝胡同 鸿婵做好了早饭走去鸿一道门口喊了一声。 “阿道,起来吃饭了。” 屋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声:“阿姐,我那件衣袍缝补好了吗?” 今日他和那位小公子约好了见面,和那样身份的人打交道,穿着上还是要注意一些。 “已经缝补好了,我这就拿来给你。” 鸿婵回了自己屋子里,将昨晚缝补好的衣裳拿起来就出了屋子。 来到鸿一道屋子门口:“我能进来吗?” 鸿一道正在穿里衣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手速放慢了些。 “进来吧。” 房门打开,鸿婵捧着叠放整齐的衣裳径直走到床边,目不斜视的将衣裳放在床上。 这时才拿目光看了鸿一道一眼。 他的衣领大开着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膛,虽然清瘦肌肉却很结实。 鸿婵只是冷淡的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羞怯、不自在,甚至什么都没有,随即走到书案前将桌面上散落的书本整理起来,嘴上忍不住数落几句。 “昨晚半夜我起来上茅厕时发现你屋子里的灯还亮着,这么熬夜可不是办法,你已经是举人了,即便今年没考中也能在附近找个私塾当先生维持生计,等三年后再考就是,别有太大压力。” 鸿一道神情有些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敞开的衣领,她的眼神压根就没往他身上瞅一眼,难道他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她面前,她就没看到吗? 在她眼里,自己就不是男人了? 仔细想一想,好像,自己在她眼里真不是男人,从呱呱落地到穿开裆裤满地乱爬的年纪,都是她一手带着的,虽然阿姐只比他大五岁,却着实承担了养育他的担子。 “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穿上衣裳出来吃饭。” “哦。”鸿一道心情低落,闷哼了一声,利落把衣裳穿戴好出门洗漱。 二人面对面坐下吃饭,鸿一道脸色还有些沉,鸿婵眼里这个弟弟性子一直挺沉闷,话少点子多,若不是他,自己当初只怕要死在那个地方,哪儿敢想还有活命来汴京的机会。 “咚!” 鸿一道喝了几口白粥,从怀里摸出钱袋子丢到了鸿婵面前。 “这是……” 鸿婵打开后不敢相信的看向鸿一道:“哪儿来这么多银子?” 她知道他点子多,可一次见到这么一个大银锭子还是头一次。 拿在手里掂了掂重量,这可是足足的二十两吧。 “来路干净,最近我可能有些忙,你晚上把房门插好,不是我应声不要开门,最近南方来了不少流民,治安不太好。” 鸿婵收了银子:“好,我记下了,你身上还有银子吗?若没有的话这些银子你先拿着。” “有一点,够用了。” 二人说话间,院子的门被人敲响了。 鸿一道放下碗筷,起身走了过去。 打开门,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 “张哥,你怎么知道我家?” 张何爽朗一笑,拎着一些点心和两只活母鸡走了进来。 “在这汴京城想打听一个人的住处太容易了。” 鸿一道沉默的跟在后面,是他犯蠢了,以张何背后那位主子的身份,只怕昨晚关于他的事情已经都调查清楚了。 鸿婵站在灶房门口,神情有些紧张的看向走进来的年轻男人。 她在京城住了半年,也在街道上看到过不少穿着光鲜的有钱人,眼前这个男人一身墨色长衫上还有刺绣,料子在阳光下闪着光亮,似乎那袖口和领口都是用的银线绣的。 阿道怎么结交上这样的人物了? “这是弟妹?” 鸿一道眼眸微动,并未出口解释。 鸿婵急忙解释道:“公子误会了,我是阿道的姐姐。” 张何不好意思的作揖赔礼:“抱歉,是在下冒犯了。” “张哥,进屋说。” “好!” 张何将手里的礼品递给了鸿一道:“顺路买的,这家点心味道不错。” 鸿一道谢了一声,伸手接了礼品交给了鸿婵,随即和张何一起进了自己的屋子。 第95章 开疆拓土 宿卫营衙署内 尹峥抬眼看向坐在书案前的长公主:“不知长公主宣下官前来所为何事?” “尹大人请坐吧。” 尹峥心里带着狐疑,径直走到云乐对面坐了下来。 “本宫不日就要前往江陵,临行前想询问尹大人一些情况。” “公主请说,若下官知晓定当言无不尽。” “若从江陵府沧兰县挖一条运河直通抚州的京杭河,户部多久能筹集到这笔银子?” 尹峥面上露出震惊之色,本以为长公主召他前来是为了那批赈灾粮,路上还担心是不是又出了什么变故,没想到长公主竟然想挖一条连通苍兰江与京杭河的大运河,这个想法也太大胆了。 “回禀长公主,从沧兰县到京杭河途径千里,需要打通抚州、南渭、潼州、最后到达江陵,其中花费大量人力财力物力不计其数,这是笔天文数字,单纯只依靠国库怕是支撑不了如此庞大的工程。” 云乐将堪舆图展开在尹峥面前:“银子的事先放一边,你来看看,若将这条运河打通所带来的受益如何?” 尹峥沿着堪舆图仔细研究了一阵儿,这个想法他不是没想过,但能否有效的落实下去才是个大问题,若打通了这条运河,路运必然会受到极大的冲击,而陆运的商道目前掌握在几个世家手中,沿边关乎的商业、牵扯的利益都必须考虑在内。 “若打通了这条运河就等于打开了南疆的入口,自此之后来往行商走水路会大大缩减时间,且江陵附近也不会在每年雨季到来时被洪水淹没,南疆与中原腹地之间的往来也会更加密切,的确是个利国利民的工程。” 云乐拿起一旁的笔在堪舆图上圈出了一大片地。 尹峥惊愕的盯着那片广袤无垠的土地。 “公主是想……”是他想的那样吗?若真是如此,这个想法也太大胆了,那可是西南三十六部,比起南疆,西南三十六部情况更为复杂,民风也更为凶残,听说那边如今大多数人还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 因为经济太落后,拥有一片肥沃的土地却不精通农耕,形成了大片荒地,西南地区日照充足,一年可种植三季粮食,若真的能将那边的大片荒地利用起来,大明的未来会强大到何种程度? 他不敢深想下去。 云乐道:“这条运河若挖通了,尹大人的美名将会流芳千古、万世传颂。” 官拜户部尚书,尹峥心知自己这辈子最高也就这样了,再想往上升一升就必须做出一件旷古烁今的大事,而修建一条直通南疆的运河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人力物力都好说,工部最不缺的就是这方面的人才,下官倒是有几个看好的人选,就是钱财方面是当下最大的问题。” 云乐端起茶盏慢悠悠抿了一口茶水。 “本宫有一个主意,尹大人可以一试。” 半个时辰后 尹峥满面红光的从宿卫营衙署走了出来,一想到长公主提出的那个办法就忍不住拍手叫好。 妙哉,实在是妙哉啊。 “大人可是要回衙门?”小厮出声询问,大人进宿卫营之前还是一脸担忧之色,怎么走出来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不去衙门,直接送我回府。”这件事需尽快和夫人商议一番。 —— 南安侯府 晚膳期间,江承晔、苏氏和刚从衙署回来的江亦安围坐在一起吃晚饭。 苏氏突然想到什么,目光朝江亦安看了一眼。 “刚刚尹府送来请帖,说是明日府中举办春日宴,邀请我带着府中女眷们前去观赏,我准备带着四丫头、五丫头一同前往,她们两个人也该到了议亲的年纪了。” 江承晔慢悠悠吃着饭:“让她们多与各世家小姐走动一些对她们有好处,你明日多给她们留意一下,谁家有合适的人选早些定下。” 苏氏点了点头,四丫头、五丫头虽说是庶女,可她们嫁的好对侯府和安儿有益,今后也能帮衬安儿,她自是会留意。 江承晔放下碗筷:“对了,老二、老三也该到说亲的年纪了,明日尹府春日宴上夫人也多留意些前去的女眷。” 他了解自己妻子的性子,满心满眼都放在嫡子身上,对下面那几个庶子不管不顾,若他不提醒她是懒得管这些事的。 毕竟是他的儿子,即便是庶子也不能说一门太差劲的婚事。 苏氏表面答应,心里却不屑一顾。 “安儿的婚事也该留意了,年后他就要去漠北了,走之前尽快把婚事订了吧。” 提起江亦安的婚事,江承晔神情阴沉下来,若不是这小子把叶攸宁那个女人带回来,如今他就是长公主的夫婿,而南安侯府的声望也会更上一层楼。 可惜命里无福,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母亲,我的婚事不着急,您还是多给弟弟妹妹们留意吧。” 他现在心里除了她之外再也容不下其她女子。 江承晔道:“难不成你还想着长公主?安儿,到现在你该看清楚了,长公主虽说没有因为坠崖一事追究我们南安侯府的责任,可陛下最近明显冷待了我们,虽说这其中未必有公主的意思,可这也间接说明了公主那边的态度,你就不要再抱有幻想了,趁着换防之前早些订下一门合适的亲事早日成亲,也了却了我们的一桩心事。” 江亦安面色冷淡的放下手里的筷子:“孩儿吃好了,爹娘慢用,孩儿还有事就先退下了。” “为父刚刚说的事你可听进去了?” “父亲,儿子和芷儿尚未和离,即便她如今是长公主殿下,可她依旧是和儿子成亲的人是儿子的妻子,只要她未成婚一日,我们的婚事就不能作废,还望父亲、母亲不要逼迫儿子。” 话落,江亦安作揖后转身离开厅房。 江承晔面色阴沉的冷哼一声:“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苏氏面上满是愁容:“他心里不好受,长公主一日不成婚他就不会死心的,当初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非要留叶攸宁在侯府居住,安儿和公主也不会走到这一步,说起来还要怪叶攸宁那个小贱蹄子,害的我们安儿这么惨,她真是死不足惜。” 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想起叶攸宁时,苏氏依旧满心的恨意。 第96章 下药逼婚 江亦安不知不觉走到了云乐曾经居住的院子。 此时整个院子里漆黑寂静,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景一物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他们六年多的朝夕相处都在此处留下过足迹。 来到云乐曾居住的房屋,江亦安点燃了屋内的油灯,视线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 床榻上还铺着一套紫色锦缎背面,一对鸳鸯戏水的枕头,他记得这套枕头的花样还是阿芷为他们成亲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还有靠窗位置悬挂的那只风铃,是他从出行归来的好友处得了些漂亮的海贝送给她,她亲手用海贝、珍珠和编织的穗子制作而成,清风吹动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妆奁上还放着她平日喜欢佩戴的首饰,她常用的木梳和胭脂水粉,一件件、一幕幕不断牵引着他的思绪,每一件不起眼的物品都包含着他们相处的一段记忆。 阿芷…… 江亦安缓缓闭上眼睛,咽下了心里的苦楚,物是人非、他的阿芷再也不要他了。 —— 城外 秦家 秦母端着一碗鸡汤走到秦翰之的书房。 “翰之,休息会儿吧,墨娘刚煮的鸡汤来喝一些。” 秦翰之放下手里的书籍,立刻起身接了秦母手里的碗。 “娘,您身子还病着,这些事就不劳您操心了,等过几日朝廷提供的住处分下来了,咱们就搬去城内住,到时候去牙行给您买一个婆子伺候着,也省的墨娘跟着操劳。” 秦墨缓缓坐下,目光探究的落在秦翰之身上。 “你这是何意?若让墨娘听到了还以为你要赶她走呢,再者,我常年生病,每个月吃药看病就花费不少银子,你才刚进翰林院任职,月俸也就二三两银子,养活咱们一家三口都将将够,哪里还请的起下人啊。” “我抽空还能抄书赚钱,如今已有功名在身,写的那些策论也能卖些银子,这些您都不必担心,墨娘毕竟是年轻姑娘,如今条件宽裕了不该事事让她操劳。” 秦母淡淡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他这番话明面上是为墨娘考虑,实则是不想再欠墨娘的。 “你和那个郡主还在来往?她父王母妃能同意这门亲事?” 秦翰之坐在秦母身侧,提起姚禾时清俊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前两日靖安王曾私下见了儿子一面,虽没有明说同意了这门婚事,但态度上已经对我和悦不少,想必是赞同的。” 秦母有些诧异,堂堂王爷竟然真的同意唯一的女儿下嫁? “你赚的这点银子能养得起郡主吗?” “娘,您不了解姚禾,她并非爱慕虚荣的女子。” “即便她不爱慕虚荣,可她自小就是在金窝里长大的女子,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上等的,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比五品官员府上的小姐夫人还气派,这样金尊玉贵的菩萨咱们这小门小户哪里供养的起?翰之,娘不希望你成婚后过得憋屈。” “娘,不会的,姚禾不是那样的人。” 秦母眼看秦翰之根本听不进自己的话,无奈的摇了摇头。 “趁热把鸡汤喝了吧,娘回屋了。” “我送您。” “不用,几步路娘自己能走,你快喝吧。” 话落,秦母起身走出了秦翰之的房间。 出了门,她并未回自己的屋子,而是转去了林墨娘的房间。 进屋,秦母关上门。 “干娘。”林墨娘有些无措的站起身。 “再过一刻钟那药想必就发作了,你待会儿进去吧。” “这么做,翰之哥他会恨我们的……”干娘说只有生米煮成熟饭翰之哥才会对她负责,她这辈子从没想过再嫁给其他人,若翰之哥不要她,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干娘一心想让翰之哥娶她,可她知道翰之哥心里并没有她,这一晚也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别想那么多,我是他母亲,我同意的婚事他没有反对的道理,而且你翰之哥一向孝顺,他早晚会明白我们的苦心。” 秦翰之喝了鸡汤后继续拿起书籍翻看了起来,没过多久发觉浑身燥热的厉害,他端起一旁的凉茶喝了几口,可身体里依旧燥热难耐,就似着了火一般,一股股热流沿着小腹不断翻涌。 他抬手摸了摸滚烫的脸颊,很快反应过来情况不太对。 是娘送来的那碗鸡汤?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带进来一丝夜间的凉风。 秦翰之满头大汗的望向门口,就看到穿着单薄的林墨娘娇羞的走了进来。 “是你们……你们合谋给我下药?” “翰之哥,我……我是你的童养媳,干娘说如今你已经考取功名,我们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秦翰之强撑着书案站起身,眼神里满是冷厉之色:“你……你走,立刻离开这里,走啊!” 林墨娘眼见秦翰之出了一身汗,整个人强忍着身体的躁动艰难的控制着自己,她下定决心转身将房门关上,随即转身一步步朝林翰之走了过去。 “不要……过来,林墨娘,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出去,立刻……马上出去!” “翰之哥,干娘在鸡汤里下了媚药,没有女人你是挺不过去的,我是你的未婚妻我愿意帮你解药。” 林墨娘将身上薄薄的外衫脱去,上面只穿了一件藕荷色的肚兜,下面穿着一条月白色的长裙,整个人虽然算不上绝美却也是清秀佳人,她顾不得害羞扑进了秦翰之怀里。 秦翰之极力推开他,踉跄着朝门口走去,可当他的手拉动房门时发现,屋门已经被从外面上了锁。 “砰砰砰!” 秦翰之用力拍打房门:“娘,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非要逼死我才甘心吗?” 秦母一脸肃容:“翰之,娘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日后你自会明白的。” 秦翰之心里一阵绝望,身体已经开始微微颤抖,林墨娘上前从后面抱住了他。 “翰之哥,我从未想过做你的妹妹,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除了你之外墨娘从未想过嫁给其他男人,哪怕你日后娶了郡主,让我留在身边为奴为婢也好,别推开我,求求你别推开我。” 秦翰之想要推开她,可双手碰触到她的肌肤时,那种酥麻感像触电一般快速在身体内蔓延,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翻涌,摧毁着他仅存的一丝理智。 秦母守在门外,听到屋内传出的动静,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翰之的妻子只能是墨娘,谁都别想破坏这桩婚事。 那个什么昭阳郡主真是该死,好好的贵女非要低三下四缠着翰之,若不是她有意勾引,翰之又怎么会不喜欢墨娘,明明之前他们两个人好好的。 第97章 定亲 “嘶!” “郡主,您怎么了?呀,都扎出血了,奴婢之前就劝您别亲自动手,可您偏偏不听。” 姚禾将手里的绣绷放在桌上,小秋拿棉球按在她出血的手指上。 “我想给翰之绣一块帕子,已经应下了岂有反悔的道理。” “可您从小到大就没挨过这些,还不如让府里的绣娘给他绣几块呢,您的心意秦公子会心领的。”她家郡主从小金尊玉贵,从小连绣花针都没碰过,因为秦公子竟然亲自绣起了帕子。 若让王爷王妃看到了,肯定会以为郡主脑子出问题了。 “哎呀,你不懂,别人绣的和我绣的当然不一样了,本郡主就想秦翰之用我亲手绣的帕子,小秋你来看看,这株兰花像不像?” 小秋看了帕子上歪歪扭扭的图案,实在不知该如何评价。 都怪她这张嘴不会说谎话。 “郡主,奴婢觉得这边和这边再添几针或许会更像一只蜻蜓……” 实在和兰花不沾边,她总不能违心的欺骗郡主吧。 —— 轰隆 外面电闪雷鸣 秦家,秦翰之面如死灰的看着床上嘤嘤哭泣的女子,以及站在床边的秦母。 他攥紧双拳愤懑的看向秦母:“娘,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母轻叹一声:“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墨娘打小就跟着你,乡亲邻里谁不知她是你的童养媳?你不娶她岂不就是背信弃义?若日后此事被人翻出来了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秦翰之愤恨的看向眼前满脸病容的妇人:“您是我的娘吗?有你这么坑害自己儿子的吗?我何止一次和你提起过与墨娘只有兄妹之情,你这么做是害了我们啊。” 秦母冷下脸:“如今木已成舟,你只能娶墨娘为妻,今日我就把话放这里,若你不娶墨娘我就死在你面前,我说到做到,也让你那些同僚们看看你是如何逼死自己母亲的。” “娘,你不要再逼我了!”秦翰之怒吼一声,匆忙站起身就朝外面冲了出去。 “翰之。” “翰之哥!” 秦翰之对屋内的呼喊充耳不闻,冒着大雨冲入了夜色中。 靖安王府 小秋走到姚禾的屋子门外,将手里的雨伞放在回廊下,拍了拍衣裙上沾染的雨水,匆匆走到了屋内。 “郡主,门房那边的小厮前来通禀,好像看到秦公子站在王府门外。” 姚禾神情愕然的朝窗外看了一眼,倾盆大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都这么晚了他怎么跑来了? “可说有什么急事?” “门房小厮问了,可秦公子什么都不说,连一把雨伞都没带,就那么呆愣愣的站在门外。” “我去看看。”姚禾起身立刻就往外走去。 “郡主,外面冷,您披件披风再走。” 小秋拿上披风匆匆追了出去,姚禾举着伞急步朝王府大门外走去。 来到大门外,果然看到不远处站着一抹身影,姚禾立刻提起裙摆走上前去,将手里的雨伞举在秦翰之的头顶上。 “翰之,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秦翰之整个人木讷的站在原地,灰暗的目光在看到走向自己的女子时方才有了神彩。 “郡主!” “嗯,你是不是生病了?下这么大的雨为何不带把伞,可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 “郡主……”秦翰之低沉的声音再次轻唤着她。 “是我,你到底怎么了?”即便姚禾素来神经大条,此刻也能感觉到秦翰之情绪很不对劲。 “没事,只是……路过这里,想……想看看你。” 姚禾又欣喜又心疼:“你这个傻子,就算……就算想见我也可以等明天白日过来,冒着大雨跑来不怕生病吗?” 秦翰之很想握住她的手说他不怕,一想到刚刚自己做的那些事,心里便觉得自己不配碰她。 “我身子硬朗不会有事的,倒是你快回去吧,小心染了风寒。” “那你也回去,小秋,快去让人备车送秦公子回去。” 秦翰之忙出声拒绝:“不用,雨势太大我今晚就在附近的客栈歇下了。” “那就让车夫送你过去。” 王府的马车很快赶来,姚禾目送秦翰之上了车方才回了王府。 此事很快传入了靖安王和王妃耳中。 “不像话,大晚上跑来做什么?是想让禾儿心疼他吗?”真有心机。 靖安王妃柳氏笑着摇了摇头:“年轻人做事冲动了些,不过看得出这个秦探花对禾儿倒是出自真心,如今咱们禾儿也该早些定下来了,京城那些贵女与她这般年纪早就嫁人了,这个秦探花虽说家境贫寒,但禾儿若喜欢,日后你在官场多提携一些,想必也能在京中立足。” 靖安王叹息一声,他心里有自己的顾虑。 “咱们夫妻二人膝下就禾儿一个孩子,若你我百年后靖安王府世袭旁落宗族其他人手里,便无人能庇护禾儿了,若那秦翰之婚后对她不好,她下半辈子可如何过那苦日子?” 孩子是他一手娇宠长大的,他可不想看到自己疼爱的女儿下半辈子去过那苦日子。 “若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等我们百年后没了依仗,她要面对的问题岂不是更多?儿孙自有儿孙福,况且……” 柳氏摸向自己的小腹:“禾儿也并非一个人。” 靖安王神情一愣,目光怔怔的盯着柳氏的肚子。 “夫人,这是有了?” 他不敢想,自从自家夫人生禾儿时伤了身子,这些年再未曾生下一儿半女,他也就认命了,他和夫人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自小便认定的人,这辈子就算无儿无女二人也会携手走下去,更别说他们还有禾儿这么可爱的姑娘。 柳氏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最近找的那位神医给开的方子,今日诊平安脉时发现有孕了,只是月份尚浅原本想过几日再和夫君说的,可见你如此担心禾儿,就想着还是让你早些安心的好。” “快,快坐下!”靖安王扶着柳氏小心翼翼坐了下来。 “不管这一胎是儿是女与禾儿而言都是好的,明日本王见那小子一面,若他们彼此有意就早些定下吧。” 第98章 春日宴 尹府今日举办的这场春日宴将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女眷以及富商夫人小姐一并请了来。 一大清早府外已是车水马龙,源源不断有客人到访。 南安侯府的马车缓缓停在尹府大门外。 苏氏叮嘱了四姑娘、五姑娘几句,三人便一起下了马车。 跟随的嬷嬷、丫鬟立刻上前搀扶。 尹夫人刘氏带着大儿媳、二儿媳一起迎接客人,将一众女眷请到了后院的雪竹园内。 这里花团锦簇、绿竹环绕,人工开凿的小河从假山石缝间缓缓流淌,顺着河流一路绕过一座建造精致的观景阁。 这里是府中招待贵客时用的地方,观景阁内宽敞明亮,外面便是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地,不远处便是翠绿的竹林山水,意境之美达到了极致。 第一次前来做客的夫人小姐们无不对其连连赞叹。 苏氏自坐下后目光就在几位衣着华丽的夫人间徘徊。 她给安儿相看了几个三四品官员家中的女眷,安儿毕竟成过婚,再加上叶攸宁那个贱蹄子闹出的丑闻,害的安儿名声受到很大影响。 之前安儿可是京中贵女们争抢的青年才俊,如今,唉晦气,不提也罢! “尹夫人,听说一会儿有贵客到?” 苏氏抬眸朝尹夫人看去,好奇等会来的贵客是谁。 这阵子她一直称病在床,好久没出来参加这些宴席了,听闻流觞宴那日长公主到了,今日不知她会不会来? 想到长公主,苏氏心里有点慌。 每每想到自己曾对长公主刑过家法,心里就慌得要死,最近睡眠都少了,吃什么也不香了,就怕在京城再遇到这个前儿媳。 所以京城这些大大小小的宴席她也不敢凑热闹了。 “长公主到!” “昭阳郡主到!” 苏氏心里咯噔一下,整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三五成群站在院子里赏花的女眷纷纷朝走来的女子行礼。 长公主一席华服美艳绝伦,身侧跟随的昭阳郡主一席蓝色长裙娇俏灵动,两个人是不同的美,却又都美的不可方物。 “起身吧。”云乐径直走到尹夫人面前。 尹夫人微微俯身道:“长公主能光临寒舍,臣妇荣幸之至,您请上座。” 今日天气格外晴朗,尹夫人吩咐人将桌椅都摆在了阁楼外面的平地上,坐在这里不仅能欣赏到花团锦簇的美景,还在空地上搭建了戏台子。 等长公主和昭阳郡主到后,江夫人立刻安排戏班子登场。 众人等云乐落座后方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南安侯府被安排在左侧第二个位置,与长公主只有三五米的距离,就算苏氏想躲也没地方躲避。 而四姑娘、五姑娘的心里同样害怕的要死,早知道长公主要来,她们肯定不会陪同母亲一起过来。 当初可是她们诬陷长公主推叶攸宁落水的,这件事不知长公主会不会报复回去。 云乐并未多看江家女眷一眼,眼神淡淡扫过在场的所有女眷们。 尹峥今日请来的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几大世家温家、王家、柳家、崔家也都悉数到场。 她朝尹夫人看去,尹夫人明白长公主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 戏台上,一场生动的演绎结束。 几位台上表演的戏子朝台下众人行礼谢幕。 尹夫人笑着看向众人。 “前些日子南方的亲戚送来一些梅子酒,各位尝尝看。” 各夫人身侧伺候的丫鬟婆子开始倒酒。 云乐举起酒杯:“今日天清气爽小酌几杯倒是应景,本宫敬各位一杯。” 长公主亲自敬酒,在场所有人纷纷起身回敬。 这时,席间传来一道不合时宜的叹息。 众人循声看去,便见是坐在右侧首位的昭阳郡主。 尹夫人笑着询问:“郡主为何叹息?” 姚禾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今日听闻南城外来了很多流民,听闻江陵府那边每年都要发一次洪灾,往年受到波及的几个郡县都是在沧兰江附近,可今年南方持续下了半个月暴雨,据说整个江陵府近半数田地都被洪水淹没,上百万百姓无家可归。” 尹夫人也是满脸愁容的叹息一声。 “妾身的娘家就在南渭府与江陵府的交界处,前两日娘家那边送来的书信中也曾提起此事,说是有大批流民已经陆续北上,想必过不了多少时日南方大多数流民都会赶来汴京。” 下面一位夫人道:“若那些难民都到了汴京,朝廷不知会如何安置?” 有人紧跟着说道:“几千几万人还能在京郊安排一片难民营让他们暂时住下,可若几十万人全都赶来汴京,朝廷怕是也很头疼。” 尹夫人眼看众夫人的话题都被引到了流民身上,便将昨晚自家老爷交代的事情随口说了出来。 “昨日听闻老爷提起安顿流民之事的难处,即便今年朝廷花银子解决了这些流民的去处,可等明年呢?后年呢?江陵那边穷山恶水,每年雨季都会遭遇洪涝,若不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今后可能常年都会有流民大量进入京城,因为他们知道朝廷会管他们,可这么大一笔开销无疑是给国库造成巨大的压力。” 云乐道:“尹大人分析的极是,流民若每年遭遇洪涝就往京城跑,北方旱灾时那边的流民也会跟着有样学样,这个办法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听闻朝廷有意挖一条贯通沧兰江与京杭河道的运河,若这条运河一旦打通了,南方雨季时沧兰江的水流就会源源不断流向京杭河内,这样便分担了南方江流的压力,也能解决京杭河道夏季断流的问题。” 下面有人惊喜开口:“若能挖通这条运河岂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不仅南方水涝解决了,整个南疆的天堑之地也能顺利打通,来往贸易自然也会增多,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情啊。” 云乐循声看去,便见说出这番话的人坐在宁国公府女眷的位置,她的旁边则坐着周家其她几位年轻女眷,其中一位她有些印象,正是周家三房嫡女周莺莺。 “云湘,休要胡言。”坐在女子身前的妇人回头冷着脸瞪了年轻女子一眼。 这个不要脸的小狐狸精,简直和她娘一样让人不省心,早知道就不将她带出来了。 “母亲,女儿多嘴了。”女孩儿脸上露出一丝惶恐,急忙垂下头不敢再多言。 那妇人缓缓站起身,朝云乐行了一礼。 “家中庶女不知礼数,还望长公主见谅。” 若不是怕丢了宁国公府长房的脸,她恨不得让这个贱人被乱棍打死才好。 三房的嫡姑娘周莺莺朝身侧的周云湘瞥了一眼,这个六妹妹平日里在府中一向沉默寡言,低调的众人都快忘记她的存在了,没想到竟然敢在这种场合开口。 挖运河的事本就是长公主在暗中操纵,户部尚书尹峥只不过是长公主推到明面上的执行者。 看来,今日这场春日宴也是长公主授意的,就不知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云乐的目光在周云湘脸上停留片刻。 “这位是?” 第99章 人的欲望 眼见长公主点了名,周大夫人只能如实回禀。 “此乃长房庶女名唤湘云,在府中排行第六,这丫头平日里还算乖觉柔顺,今日许是第一次参加此等宴会有失分寸,还望长公主见谅。” 云乐把玩着手里的白瓷酒杯,葱翠如玉的手指轻轻摩擦着杯盏上精美的花纹。 “周六姑娘似乎对南疆一带很是熟悉。”一个年轻姑娘能一眼看透开通运河的好处,可见她应是个伶俐的。 周湘云站起身冲着云乐微微俯身行礼:“回禀公主,臣女的姨娘正是江陵人,姨娘的母家恰巧就住在沧兰江附近,听姨娘说在她的记忆里几乎年年雨季大水都会淹没一次村庄,所以为了生存,大家只能都搬去山上居住。” 云乐静静听着,心里沉思,这也就是十三岭形成的开始。 那些所谓的匪寇都是因常年洪涝受灾,为了躲避灾情被迫举家搬迁上山为寇。 云乐沉默的看了周湘云一眼:“坐下吧。” “是!” 周夫人心中忐忑,也不知长公主是喜是怒,更气愤周湘云多嘴,想出风头也不挑个合适的场合,在大长公主面前瞎显摆什么? 眼见事情酝酿的差不多了,尹夫人开口道:“今日请各位夫人前来是有一事相商,开挖运河是个大工程,人力物力都需要足够的财力支撑,去年北疆战事花费了不少银两,今年若开挖运河只怕国库难以支撑,咱们后宅女人们除了相夫教子也出不了太多对策,便想着能不能捐出一些贴己的银子来协助朝廷建造这项工程。” 众人这时也总算明白尹夫人设下这场春日宴的目的,原来是为开挖运河筹集银子,可这种事出少了容易得罪朝廷和尹峥,若出多了心里也心疼,毕竟是个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若最后这条运河挖通了,功绩是朝廷和尹峥的,而他们这些出过银两的人又能得到什么? 眼见在座的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云乐率先开口。 “开挖运河是利国利民、功在千秋的好事,本宫想上奏皇兄在江陵府搭建一座功德殿,只要是为此次挖运河募捐的人都可铸像入殿供奉,享千年香火得万世美名,本宫愿意从私库中拿出五万两做个表率。” 尹夫人含笑道:“还是长公主想的长远,区区几万两就能进入功德殿受香火供奉,说句逾矩的话,就是在朝堂上鞠躬尽瘁一辈子的官老爷们,百年后也难以享受到如此待遇,妾身虽比不得公主,但也愿意拿出三分之一的嫁妆出来。” 昭阳紧跟着开口道:“这是好事情啊,本郡主也想沾沾这福气,就从私库中拿出两万两出来吧,今日我母妃身子不适不能前来,等本郡主回府后问问她的意见,想必她也愿意献出一笔捐款。” “功德殿”这是何等的荣光? 她们虽都是出自京城内有头有脸的勋贵之家,可说到底内宅的妇人无论多尊贵也都是依靠家族和男人得来的,更别说流芳百世、名垂千古,那更是男人们才去为之奋斗的方向。 可如今,只需要花费一些银两就能铸像受到供奉,怎么算都是一笔只赚不亏的买卖,何况带头的还是长公主,她在民间的名声可是极好的。 “妾身也愿意拿出两万两来为开通这条运河出一份绵薄之力。”说话的是工部侍郎的夫人,最近工部尚书连带工部许多官员,因皇陵贪污一事被陛下革职查办,还好自家老爷是个胆小的,庆幸没有参与其中。 挖运河这事儿她需要表现积极一点,说不定也能给自家老爷在长公主这边博取一些好感,下一任的工部尚书也该轮到自家男人了。 何况,开挖运河本就是户部和工部联合筹划的事情,怎能让尹峥两口子出尽风头? “妾身也愿意拿出一万两。” “妾身愿拿出五千两。” “臣女愿意从嫁妆里拿五千两贴己银子出来。” 随着云乐带了个好头,下面的夫人、小姐们争先开始捐款,都怕自己捐少了到时候在功德殿排不上好位置。 宁国公府三位夫人眼看大家都纷纷开始捐款,三人也各自捐了一万两。 云乐的目光这时落在了南安侯府的方向:“江夫人打算捐多少?” 问的是捐多少,而不是捐不捐。 虽说捐款没有强求,可被长公主众目睽睽之下点名,苏氏心知自己若回答的让对方不满意,长公主有的是办法让她难堪。 原本她是想随大多数捐一万两,可对上云乐的目光后,心里又觉得这是向长公主赔罪的机会。 会不会她多捐一些,长公主和安儿还有破镜重圆的可能? 毕竟长公主曾在侯府居住了六年,那时的她眼里心里只有安儿,即便如今恢复了身份应该也不会这么快放下安儿吧。 “回禀公主,妾身认为修建运河的确是利国利民的善举,所以妾身愿意捐出三万两,希望这条运河能早日建成,让南方的百姓得以在自己的家乡安稳生活。” 尹夫人率先开口夸赞:“江夫人虽为女子却有如此胸怀,本夫人敬你一杯。” “不敢,在座的夫人们都是胸怀天下、救困扶危之人,妾身深受感动。” 云乐端起酒杯道:“本宫替江陵府的百姓谢过各位夫人,本宫今日向各位夫人承诺,等运河建造成功之时就在沧兰江畔建造一座功德殿,今日慷慨相助的各位都将有一尊铸像进入殿内供奉。” 因“功德殿”的原因,今日前来的宾客几乎都募捐了银子。 尹峥早早下了衙回到府中,看到账房先生统计的银两吃了一惊。 “长公主这个主意真是妙啊,只是一场春日宴就收到了一百多万两的捐款,这可是国库十分之一的存银啊。” 云乐放下手中的茶盏:“尹大人高兴的太早了,这点银子可远远不够。” 尹峥将手里的册子放下,朝长公主看去,眼神里满是钦佩之意。 从前忌惮长公主,是因为她手握兵权,行事作风又太过狠绝毒辣,可在她提出挖运河这个主意时他便开始对这个人有了改观。 眼前的女子有野心有抱负,甚至她的世界观远比他们在朝堂上这些官员们看的更加长远。 若按照长公主的布局,万邦来朝的繁荣盛世迟早会到来。 “长公主可是还有妙计?” 云乐道:“功德殿一事明日必然会传到朝堂上,若那些大人们想留一个席位,价格方面你看着办。至于用工方面,最近不是有大批北上的难民?他们皆是出自江陵府一带,对那边的地势最为了解,雇佣他们也能解决了安置流民的问题。” 尹峥点了点头:“下官明白了,下官会尽快筹集银子,联合工部早日制定出运河的详细布局图。” “这些都是尹大人擅长的,你放开手去做就是,若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就去请示皇兄。” “是。” 第100章 愿者上钩 太极殿 云澹静静听着南箫汇报的消息,清俊的脸上露出笑意。 “功德殿?那些夫人们生前已经受尽荣宠,若能死后流芳百世对她们来说的确是巨大的诱惑,捐了多少?” 南箫将尹峥连夜送进宫的册子递给云澹。 看到上面的数额,云澹也是吃了一惊。 第一个念头是,这些官宦、世家手里着实有钱。 啪! 册子合上,云澹朝殿外喊了一声。 “杨忠!” 杨忠立刻走了进来。 “传朕口谕,让内务府准备十万两白银送去户部交给尹峥。” 既然这些女眷们都争抢封神的位置,若他这个天子做了表率,下面的官员又岂会落下?他们自是不想看着自家夫人、女儿们在百年后压自己一头。 投石问路,愿者上钩。 “诺!” 云澹心情大好,起身脱了身上的龙袍,在贴身太监的伺候下换上了一件月白色锦袍,奏折也不想看了,直奔长乐宫而去。 这么大的好消息他自是想陪她一起开心。 云澹刚离开太极殿不久,李箐亲自端着药膳赶来。 值守的太监恭敬行礼。 “李昭仪来的不巧,陛下此刻不在太极殿。” 李箐绣眉微蹙,往日这个时间陛下都在太极殿批阅奏折,今日去哪儿了? “何公公,陛下去哪儿了?” “这个,陛下的踪迹奴才可不清楚。” 李箐朝身旁的喜儿使了个眼色,喜儿心领神会,最近她与太极殿的太监宫女们已经相继混熟了,只要银子给够了透露一些陛下的行踪他们自是愿意的。 “何公公,我家娘娘亲自给陛下做的药膳,是有助于缓解陛下头疾的,药膳需趁热喝才行。”熙儿将一锭银子塞到了何公公手里。 何公公立刻将银锭子塞到了袖袍里,脸上多了三分笑意。 “陛下刚刚提起了长公主和尹府今日的春日宴,随后就匆匆离开了。” 他还朝着长乐宫的方向瞟了一眼。 李箐道了谢将药膳交给何公公:“劳烦公公将药膳送过去。” 陛下治疗头疾的药膳耽搁不得,何公公伸手接了。 “好,奴才这就送去。” 离开太极殿,李箐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娘娘,您熬了两个时辰的药膳,为何不亲自送去长乐宫给陛下?以您和长公主的交情她想必不会计较什么。” “长公主不计较,但陛下未必会领情,喜儿,你去做一件事。” 李箐在喜儿耳边低语两句,喜儿不解的看向自家娘娘。 “按照我说的去做。” “是!” 长乐宫 云澹赶来时恰巧云乐正在用晚膳,得知云澹还未用膳,云乐吩咐春荷再添一副碗筷。 “打算何时动身离开?” 云澹亲自剥了好几只虾放在云乐的碗碟里,她喜欢吃虾却懒得动手,小时候也都是他亲自剥好了她才肯吃。 云乐慢悠悠吃着饭:“三日后吧。” “北营那边已经调遣了五千士兵出来,明日你抽空过去一趟。” “嗯,是要亲自看看才安心。” 长寿走到殿外通禀:“陛下,何公公送药膳来了。” 云澹给云乐夹了一块挑了刺的鱼肉,这才沉声开口。 “让他送进来吧。” 云乐喝了一口参茶,目光朝走进来的何公公看了一眼。 “奴才参见陛下,参见长公主。陛下,这是李昭仪亲手为您做的药膳,说是调理您头疾的,要趁热喝才行。” “李昭仪人呢?” “得知您不在太极殿就回去了。” 云澹招手让何公公将药膳放下,最近一段时日在李箐的按摩和药膳调理下,他的头痛的确减轻了不少。 何公公放下药膳便恭敬的退了出去,云澹掀开盖子一股草药的味道扑鼻而来。 虽说有效果,但这口感着实不好。 云乐见他蹙眉,喊来春荷。 “取些蜜饯来。” “是!” 云乐笑着揶揄一句:“小时候皇兄最怕的就是喝药,如今都这个年纪了怎还如此抵触?” 云澹见她笑话自己,也跟着无奈的笑了笑:“如此苦涩的东西谁会喜欢喝?都是无奈罢了。” “呐,把药喝了吃一颗蜜饯就不那么苦了。” 云澹看向云乐递过来的蜜饯,突然不觉得这药膳难喝了。 快速把一碗药喝了个干净,云澹俯下身靠近云乐的手心,直接将蜜饯含在了口中。 温热的唇瓣擦过她的手掌心,有些痒痒的。 云乐心里有些异样的抽回了手,小时候习惯做的一些事,如今看来似乎都不合适了。 “看得出李箐对皇兄很用心,在这偌大的后宫里能有一个人真心待你是一件难得的事。” 云澹的目光顿时黯淡了下去,口中的蜜饯竟也觉得有些苦涩。 他端起身旁的茶盏喝了一口茶水:“她的确是个不错的人。” 可却不是他心里认定的人。 云乐轻叹一声,有些话她也只能点到为止,希望他能早日想明白。 云澹不想再和那天晚上一般与她争执,这个问题既然无解那就暂时不要讨论。 “皇陵一案温溯白表现的极好,朕想安排他与你一起前往江陵府,他虽是文臣却善于兵法布局,有他一同前往朕也能放心些。” 云乐并未拒绝,她暂时看不透温溯白这个人,若他别有用心,放在身边反而更能暗中观察此人。 且皇陵一案中温溯白的表现的确可圈可点,短短几日就将皇陵贪污一案调查的水落石出,一举拿下那么多贪官污吏,云澹对他如此信任也不难理解。 “一切听皇兄安排。” 饭后,云澹与云乐正在下棋,杨忠却在这时急匆匆赶了过来。 “陛下,苏昭容不小心落水了。” 云澹将手里的棋子落于棋盘之上。 “宣太医了吗?” “已经宣过了。” “既然宣了太医,你寻朕来做什么?” 他和淼淼好不容易能安静待一会儿,这些不长眼的奴才一个个往这边跑什么? 杨忠垂下头心里暗暗一惊,他以为陛下对苏昭容会有所不同,这才匆匆赶来通禀,可陛下这态度着实太过冷淡了些。 云乐朝杨忠看了一眼,随即看向对面的云澹。 “苏昭容毕竟是皇兄的妃子,皇兄理应前去探望一下。” 云澹眸光深邃的看了云乐一眼,心里苦涩一笑,他在期待什么? 在她心里他只是皇兄而已。 云澹将手里捻着的棋子放回棋笥中,沉默的起身离开。 杨忠偷偷观察了陛下一眼,心里一阵紧张,糟糕啊,他来通知陛下苏昭容落水一事似乎惹的陛下不悦了。 第101章 争宠 云澹离开后,云乐将暗卫喊了出来。 “去查查苏昭容落水一事。” “是!” 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为何突然落水?即便去御花园散心身边也会跟随几个伺候的人,落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若不是被人暗中陷害,就极有可能是争宠的手段。 是后者便罢了,若是前者就说明这些人已经蠢蠢欲动了。 云澹赶去了和羲宫看望苏晚晚,此时御医也刚刚赶来不久。 “臣妾见过陛下!” “微臣参见陛下!” 屋内的众人齐刷刷朝云澹跪下行礼。 云澹走上前将苏晚晚搀扶起来:“太医,苏昭容的情况如何?” 太医上前一步:“回禀陛下,昭容娘娘的身子并无大碍,不过落水后着了些凉气,吃两副驱寒的汤药便可痊愈。” 苏晚晚满眼柔情的看向眼前丰神俊逸的帝王,自从册封第一日近距离见过陛下之后,这还是她第二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他。 嬷嬷说的没错,只要装出一副柔弱的模样就能博得帝王的垂怜。 云澹冷冷扫过跪在地上的奴才:“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伺候主子的?” “回禀陛下,都是老奴看护不周才害的娘娘落水,是老奴没用。”安嬷嬷匍匐在地连连磕头。 苏晚晚咳嗽了几声吸引了云澹的目光。 “陛下,此事不怪他们,是臣妾晚饭后想出去消消食,结果走到湖边绊了一跤才不小心坠湖的,这么晚还让陛下亲自过来一趟,妾身……咳咳……” 云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你身子不适就别说话了,躺下好好休息,李太医尽快给苏昭容准备汤药。” “微臣这就下去准备。” 太医离开后,云澹陪了苏晚晚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 目送陛下离去的身影,安嬷嬷眼底闪过失望,回头看向自家娘娘,一席白色薄裙衬托的小脸越发温柔娇弱,那张小脸上白里透粉,这样一副模样哪个男人还把持得住?为何陛下却没有留宿的想法? “你们先退下!” 安嬷嬷清退了屋内的所有奴才,走到苏晚晚身边坐下,苏晚晚的脸色也露出一丝不悦。 “陛下明明都已经过来了,为何只是待了半个时辰就走了?嬷嬷,难道我这个样子很丑吗?”刚刚她都那么主动的往他怀里钻了,为何他还是无动于衷? “娘娘美艳动人怎么会丑呢?定是陛下还有政事要忙才离开的,娘娘莫要多想,今后有的是机会。” 苏晚晚心里焦急,陛下最近时常去和羲宫看望李箐,这一批新进宫的妃嫔也只有李箐最受宠,太后前两日从白马寺送书信回来,伯父伯母在此期间也托人前来询问近况,明里暗里都在盯着她,这让她如何不急? 永和宫 喜儿满脸笑意的走进殿内。 “娘娘,陛下已经离开和羲宫了,您真是料事如神,奴婢只是将陛下的行踪透露给了和羲宫那边,很快那苏昭容就落了水,用这种办法吸引陛下垂怜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可惜咱们这位陛下是个不易被美色迷惑的主,也只是象征性去看望了一眼就走了。” 李箐握着笔认真绘画,听了喜儿的话久久未曾言语。 “娘娘,您不开心吗?奴婢觉得在这几位妃嫔里您是最得陛下宠爱的。” “是吗?你觉得陛下宠爱我?那你觉得在陛下心里我和长公主比如何?” 喜儿愣了一下:“那不一样,长公主是陛下的妹妹,兄长疼爱妹妹和宠爱自己的女人不一样。” 李箐心里苦涩一笑,可长公主并非陛下的亲妹妹。 今日这场试探让她隐隐撕开了真相的一角,虽然荒谬大胆,可似乎也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解释陛下为何不近女色。 都说陛下对容妃用情至深,若真如此,苏晚晚这张与容妃近乎八分相似的脸必然会得到陛下垂怜,可陛下对待苏晚晚的态度却与其她嫔妃并无不同,这就很难不让人起疑。 之前自己虽与长公主交好却也只是偶尔才有机会进宫一趟,见到云澹的次数并不多,所以她从未往这个方向去怀疑,可自从进宫这一个多月,陛下三天两头去长乐宫,甚至有时直接带着未批阅的折子过去,这样殷切的态度着实不像兄妹之情。 所以她大胆的猜测,陛下心里一直深藏着一个不能言说的秘密,他爱上了自己的皇妹,而容妃不过是为他延续皇家血脉的工具人罢了。 想到这个可能,李箐用力收紧了手里的笔,若只是与一个死人争她从未放在心上。 可为什么偏偏是云乐? —— 早朝 “功德殿”一事果然成为今日朝堂上热烈讨论的话题,各位大人昨晚回到府中方才从女眷处得知此事,便觉得是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一早又听说陛下竟然也从私库中捐了十万两白银出来,一时之间掀起了不小的浪花。 早朝结束后,尹峥成了香饽饽,许多官员都殷切的上前来询问募捐一事。 尹峥想了一晚上相应的对策,在功德殿的原有基础上又加了竖碑立文这一项,也就是运河每经过一个郡县就会在河口处立一座界碑,这段河流的名称可以用人名来命名,界碑上甚至会详细介绍此人的平生功绩,当然,谁捐款最多才有资格在最好的地段竖碑,以此类推。 听明白大致意思后,不少官员都动了心思,捐点银子不仅能上功德殿受后世香火,还能在河道口竖立以自己名字命名的界碑,这是何等的荣耀? 于是,当天就有不少官员、世家、富商们争抢着往户部送银子。 与此同时 北城军营操练场上,云乐亲自赶来阅兵,由北大营总兵董正阳陪同在侧。 “参见长公主,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士兵们齐刷刷跪在地上,声音震耳欲聋、恢弘有力。 云乐站在五千士兵面前的高台上,仔细打量了一阵儿。 一旁的董正阳介绍道:“公主,这些都是北大营最精锐的一批士兵,全都是在漠北上过战场的,体格和能力都不在话下。” 他说的可都是实话,只是年纪大了一点。 云乐从木台上走下来,绕着士兵们仔细端看了好一会儿,直看的董正阳心里发虚。 这五千人里有四千人是准备退役的老兵,剩下的一千则是各项表现都比较一般的新兵蛋子,为了不被长公主发现端倪,排队上是提前训练过的,新兵们都站在外围。 云乐绕着教练场自行转了一圈,从武器架上取下一柄红缨枪,随即吩咐张何上前,将手里的红缨枪丢给了他。 “若有人上前能从张副将手中撑过半炷香,赏银一百两。” 第102章 半路偶遇 台下的士兵们一阵哗然。 “一百两啊,老子有这么多钱都可以一辈子不愁吃喝了。” “如果我能拿到这一百两,立马就回家盖五间大瓦房再取个能生养的媳妇儿生一窝大胖儿子。” “做什么梦呢?那可是宿卫营的副统领,听闻他颇得长公主器重,武功深不可测,咱们这些人只怕在他手底下撑不住两盏茶的功夫。” 百两赏银的诱惑令众人蠢蠢欲动,可看到身材高大满身杀气的张何时,大多数人又快速恢复了冷静。 “小人来!”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第一个士兵朝比武台大步走去。 云乐、董正阳等一众北大营武将坐在一旁观看。 上来的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皮肤黝黑,留着一簇络腮胡,看着是个满身力气的壮汉。 张何走上前:“自己选一件趁手的兵器吧。” “不用,小人手里这把斧头用着趁手,就这个。” 云乐朝那壮汉看了一眼:“那就开始吧。” 随着铜锣敲响,壮汉大喝一声率先上前,快狠准的冲着张何下盘攻去。 张何抡起长枪刺来,竟被那大汉机敏的侧身避开。 云乐的目光静静盯着比武场,二人你来我往,那大汉身材看着壮硕却又十分灵活,出击、闪躲、前进、退后的时机都把握的很准,他自知不是张何的对手,从一开始就不是奔着输赢去的,而是张弛有度的拖延时间。 眼看半炷香的时间到了,那壮汉一个麻溜的在地上打滚躲开了张何的袭击。 铜锣再次敲响,时间到了。 壮汉满脸笑意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着云乐的方向磕头。 “公主!” 云乐眼底带着一抹笑意,重新打量了对方一眼。 “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小人晏大强。今年三十有二。” “等验兵结束后,会有人将银子送上。” 晏大强嘴角的喜悦压都压不住,高高兴兴的磕头领赏。 有他开了一个好头,随即不断有人上前挑战。 张何一个人精力有限,最后宿卫营跟随而来的五十名侍卫轮番上前迎战,最终从几百名上前挑战的士兵中选出十名胜出者。 随后,云乐当场分派了这十个人重要的职务,将五千人分成十组,由他们十人各自带五百人一组分别管理。 临行前,云乐朝董正阳瞥了一眼。 “本宫记得你和赵总兵是同一年进的军营?” 董正阳微垂着头回道:“正是。” 云乐冷哂一声:“如今赵总兵已经官居正三品,掌管着整个御林军,董将军要想一想自己的原因。” 话落,云乐径直上了皇家马车。 董正阳脸色阴晴不定,他最恨别人拿自己和赵拓比,他们两个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又是一起入的军营,可赵拓仰仗着和上面贵人关系好,一路从一个小小士兵成为皇家禁卫的大统领,天子近臣、手握实权,而自己目前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小官,对此他很不服气。 可他无论如何不服,以赵拓如今的身份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长公主这番话是何意?” 站在董正阳身旁的谋士自然是听懂了,可他不敢说出来。 用这些老兵搪塞长公主的提议是他率先提出的,长公主今日显然是看出了他们的意图,对董将军自是有意见的,还好董将军脑子不够用,稍微有深意的话他听不出来。 “公主的意思可能是让您多向赵总兵学习。” 董正阳神情不悦,心里暗骂赵拓是个谄媚小人,他才不屑与这种人为伍。 —— 马车上 张何骑马跟在一侧。 “公主,董正阳这孙子以次充好,弄一些年纪大的老兵来糊弄,您为何不当众拆穿他?” 云乐手里正捧着几封刚送来的密信查阅:“有一点董正阳说的没错,这些士兵都是亲身上过战场的,作战经验足够丰富,年纪虽大了些,但比起年纪来说经验才更是本宫需要的。” 前往江陵明面上是治理洪涝,暗处确是准备动一动十三岭,对付这些上山为寇的刁民,就需要有绝对作战经验的士兵。 “鸿一道今日动身了?” “一早就走了,按照您的吩咐暗处给他安排了几百名宿卫营的人护送,您觉得他真的可以胜任?” 云乐将几封信件收入暗格里。 “狮驼岭那些匪寇还念及着他出谋划策的恩情,这个差事也只有他最合适,在他回京之前安排人照顾好他的姐姐。” “属下领命!” 长公主的车队缓缓经过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一向喧闹的街道上变得格外安静,路人纷纷避让。 沿着街道走了一段路程,前方带队的侍卫突然停了下来,马车紧随其后缓缓停下。 张何朝前方拦路的马车看了一眼,看到上面悬挂的是温府的木牌。 在他打量对方马车时,一只修长的手缓缓挑开车帘子走了下来。 “公主,是温少师!” 云乐放下手里的书籍,抬手挑开车帘一角朝前方拦路的车队看去,一身山青色刺绣长袍的俊美男子缓缓朝她的方向走来,落日余晖、微风轻拂他的衣袍,薄薄的料子随风轻舞,姿容清冷,宛若天人。 温溯白出现的地方总能引起万众瞩目,两侧围观百姓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 “这位就是我大明第一公子吗?如此清风朗月的贵公子不愧被称赞为汴京第一美男子,实至名归啊。” 有女子满脸羞怯的望着他:“若能去温府当丫鬟就好了。” “这样谪仙般的人物,京中哪家的贵女才配得上?” 二楼茶室 周莺莺站在栏杆处看着下面热闹的场景,白皙葱翠的双手紧紧握着栏杆扶手,一双深冷的目光静静注视着那抹清隽身影。 还以为他是得知她在此处才来的,不成想…… 周莺莺的目光落在那辆豪华气派的马车上,里面坐着的女子是大明最尊贵的长公主,也是第一个让她产生危机感的女人。 第103章 前夫哥 温溯白走到云乐的马车前,恭敬作揖行礼。 “下官见过长公主殿下。” “温少师拦住本宫的马车所为何事?” 温溯白缓缓抬眸,清冷深邃的目光朝帘子挑起的一角看去,隐约能看到马车内那抹倩丽身影。 “关于前往江陵之事下官有些想法与长公主相商,不知公主眼下可否有时间?” 云乐沉吟片刻:“那就去前面的瞻园吧。” “公主请!” 温溯白侧身让开,示意自己的马车给长公主的车队让路,等长公主的马车行驶过去后他方才上了自己的马车。 瞻园二楼包间内 云乐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 “温少师想说什么?” 温溯白轻拂衣袖端起茶壶,为二人各自斟了一杯茶水。 “瞻园的茶点很不错,尤其是这道龙井茶糕是他们家的特色,公主先尝尝。” 见他不着急说,云乐也不再追问,拿起一旁的筷子夹了一块糕点尝了一口,清香的龙井茶香弥漫在口中,就着一杯上好的茉莉花茶,花香与茶香混合在口腔中,花香沁人、龙井甘醇,搭配在一起竟别有一番风味。 温溯白静静注视了她一阵儿:“公主可知通往江陵的路运掌握在谁手中?” “本宫记得崔家在京城设立了“京通仓”,通过旗下掌管的马帮运输南北物资,这条线路想必每年给崔家带来几十万两的收益。” “看来公主早就调查清楚此事,若运河挖通后漕运必然会成为南北物资互通的重要途径,崔家的马帮也就很难生存下去,崔家怕是不会坐视不理。” 云乐淡淡一笑:“你认为本宫此次前往江陵,崔家会对本宫动手?” “防患于未然,公主要清楚一点,崔家就在江陵,若动十三岭便是动了崔家的根基。” “温少师担忧的不无道理,听皇兄的意思,他有意安排你同本宫一起前往江陵,温少师没有功夫傍身,既知此行凶险温少师若此时拒绝还来得及,本宫会让皇兄另外安排人选。” 四大世家历经成百上千年,彼此联姻、商贸合作都是常事,虽然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算盘,但有一点是达成共识的,一旦朝廷想动其中一家,另外三家都会暗中相助。 唇亡齿寒、落叶知秋的道理早已在他们家族的观念里根深蒂固。 朝廷早就想削弱四大世家的势力,可正因为在这方面他们太过团结才迟迟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 温溯白多智近妖,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能只听表面意思,他有意提起崔家,难不成也存了动崔家的心思? 若真如此,这对温家有何好处? 在云乐快速思索时,温溯白语气真切道:“为陛下和公主分忧是下官的职责所在,且此事并非陛下安排,而是下官主动请缨前往。” “温少师忧国忧民,实乃朝臣们的楷模。” 温溯白慢悠悠抿了一口茶水,深邃的目光径直落在她的脸上。 “下官并非如公主这般想的深远,只因公主要前往江陵,下官便想陪在公主身边。” “温少师,你说这种话可是容易让人误会的。”一个外人眼中端方知礼、清风朗月般的人物,却三番四次在她面前言语撩拨,若说他没有存什么心思着实说不过去。 温溯白淡淡一笑:“或许那并非误会,而是下官的肺腑之言。” 云乐静静盯着他,他的目光幽暗深邃,让人一眼望不到尽头,猜不透他所说的话是否出自真心,这个人实在难以捉摸,却也勾起了她想要深挖下去的猎奇心。 温溯白点到为止的转移了话题:“下官还找了几位在修补河道方面颇有经验的水工,明日启程时可带他们一同前往,想必对治理洪涝有所帮助。” 云乐眼眸微动,收起了思绪。 “能被温少师看上的人,想必都是有真本事的,那就一并带上吧。” 温溯白直勾勾盯着云乐:“下官与长公主相识也有一段时日了,今后还要一起前往江陵治理洪涝,我们可否换个称呼?” 云乐挑了挑眉:“你想让本宫如何称呼?” “溯白?或是下官的表字重光。” 云乐笑了笑:“逢天地之降祥,值日月之重光,好寓意的字,本宫日后就唤你重光吧。” 温溯白温润一笑:“公主喜欢就好,那今后下官可否唤你淼淼?” 云乐浓密的长睫轻轻一眨,除了父王母妃之外,也只有云澹会这么喊她。 “公主可是不愿?是下官逾越了。”温溯白垂下眼帘,清隽的脸上露出一抹失望之色。 “一个名字而已,随你高兴便是。“ 温溯白眸光亮了起来,眼底含着隐隐的期待:“淼淼?淼淼,这个名字真好听。” —— 江亦安和兵部侍郎的两个儿子张角、张槐还有其他几位世家子弟一起来了瞻园。 张角看向面无表情的江亦安。 “这几个月你都不和兄弟们一起玩了,今天休沐就好好放松一下,听说瞻园新来了个歌姬,那嗓音犹如天籁一般,听了让人浑身酥麻,今日小爷做东陪你好好放松放松。” 江亦安对这些兴趣缺缺,之前他也会偶尔来这种地方消遣,逢场作戏、把酒言欢过得恣意洒脱,从阿芷离开后,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竟也变的索然无味。 “快看,那是长公主的车队吧?” “那个人好像是宿卫营的张副统领?” 江亦安立刻循声看去,瞻园外专门停放马车的地方正有一批人等候在此,为首的男人正是宿卫营的张何。 “堂哥!” 张角、张槐兄弟二人率先走上前去打招呼,张何冷淡的点了点头。 “堂哥是护送长公主来的?” 张何的父亲和张角、张槐的父亲是兄弟,但张何的父亲是庶子,所以一直不受张家族人器重,后来张父从了军自己一路努力拼搏,最终也只是个六品的骑尉,而张角、张槐的父亲如今已经是兵部侍郎,所以张角、张槐从前一直没把张何当回事,直到长公主回京后对张何颇为看中,如今张何在宿卫营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张角、张槐二人才逐渐对这个堂哥表现出一点尊敬之意。 张何对这对堂兄弟没什么感情,之前就算在街上遇到了,这二人也不会多看自己一眼,如今倒是眼巴巴的凑上来认堂哥了。 哼,他还不稀罕呢。 第104章 拿命相护 见张何要走,江亦安立刻跟了上去。 “张副统领,不知长公主在哪个包间?她是来此会客吗?” 张何冷冷瞥了江亦安一眼:“江小侯爷,长公主的事您还是少打听为好。” 冷哼一声,张何径直进了瞻园。 江亦安脸色有些阴沉,心里对这个张何的印象极其恶劣,那日他将叶攸宁的尸体送回侯府时,也是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不过是仰仗公主的一个奴才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可此时他也意识到,想要见到公主,他甚至需要对这些皇家鹰犬低声下气。 张角凑到江亦安身旁小声道:“长公主的车队旁边似乎是温少师的马车,他们许是一起来的。” 江亦安朝温家的车队看去,脑海中回想起在流觞宴那日温溯白就曾缠着公主,难道他们二人私底下一直有来往? 不行,阿芷是他的,谁都休想碰她一下。 此事必须查清楚不可。 半个时辰后 清风匆匆走到包间内。 “主子,长公主和温少师就在隔壁的梦竹阁内,据说是长公主今日前往北城大营阅兵,回城的路上遇到了温少师,二人随后便一同来了瞻园。” “长公主去北城大营做什么?” “属下也是刚听到一点风声,说是长公主要亲自带兵前往江陵府治理洪涝。” 她要去江陵?那边的洪涝灾情如此严重,大水之后很可能会发生时疫,她怎么能亲自涉险? 越想越担心,江亦安立刻起身离开,朝着梦竹阁走去。 门口守卫将他拦下。 张何从另一间茶室走出来。 “江小侯爷这是何意?” “我有事想要见长公主一面。” “公主正在里面会客,此时怕是不便见你。” 面对张何的冷脸,江亦安尽量压制着自己的脾气。 “张副统领,我真的有急事要见公主,还请您进去通传一声,是关于江陵府的事情。” 张何沉思,万一江亦安真有重要的事情,若没有及时通知长公主的话,那他可就失职了。 “你在外等着,容我进去通禀一声。” 江亦安拱手作揖:“有劳张副统领。” 张何抬手敲了敲门,片刻后里面的人将房门打开,张何径直走了进去。 “公主,江小侯爷在外候着,说有关于江陵府的事想和您商议。” 云乐绣眉微微蹙了起来,江亦安也在这里? 私心来说她是不想再见到这个人,可理智思考的话,抛开她与江亦安的感情纠葛不谈,在带兵打仗、出谋划策上他绝对是颇有见地和能耐的人才。 温溯白一双清眸朝云乐看来:“想必江小侯爷的确有要事谈。” 云乐吩咐:“将人请进来吧。” “是!” 江亦安走入茶室,目光径直朝云乐看去,多日的思念在这一刻有了具象化的身影。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可他却要克制自己不敢在她身上驻足太久。 眼角余光扫向一旁的温溯白,江亦安的柔情瞬间化成锋利的冰刃。 温溯白不以为然的喝着茶水。 云乐神情冷淡的朝他看来:“听张何说江小侯爷想和本宫谈一谈江陵的事?” 江亦安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回禀公主,卑职听闻您明日要启程前往江陵府治理洪涝,卑职斗胆想劝说公主三思而行。” “哦?江小侯爷在殿前司的职务难不成很闲?竟然管到本宫头上来了。” “公主,此次江陵府的洪涝与七十年前那场洪灾十分相似,那次的洪灾过后曾出现一场突如其来的鼠疫,几十万无辜百姓因此丧命,卑职担心此次洪灾过后同样也会出现大面积传播的瘟疫,公主千万不要以身犯险才是。” 云乐冷道:“本宫心意已决,若江小侯爷是为了此事而来,那就不必再多说了,退下吧。” 江亦安当即跪了下去。 “若长公主执意前往,请带上卑职,卑职在漠北有带兵的经验,前往江陵必然也能派上用场。” 温溯白轻笑一声:“淼淼,江小侯爷在漠北战役上曾立功无数,的确是一员猛将。” 江亦安猛然抬头,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他唤她淼淼?他们私底下的称呼竟然如此亲昵? 她难道喜欢上了温溯白? 云乐沉思一阵儿:“此事还需皇兄定夺,你需亲自去请示他,若皇兄同意,本宫自是没有异议。” “是,卑职这就进宫面圣。” —— 夜幕降临,一轮皎洁明月悬挂在漆黑的夜空,宛如璀璨的宝石。 温府马车缓缓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一抹黑影策马而来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十一勒住缰绳,鹰隼般的目光冷冷盯着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年轻人。 车内,温润的声音传来。 “江小侯爷不去皇宫面圣,怎会拦住在下的去路?” “我有话想和温少师说。” “上车吧。” 江亦安翻身下马,径直走到马车前,纵身一跃上了温溯白的马车。 二人面对面坐着,江亦安冷声开口:“温少师,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今后请你离长公主远一些。” “呵呵,江小侯爷是在威胁在下?长公主与温某男未婚女未嫁,我们该如何往来就不劳江小侯爷费心了。” 江亦安最厌烦看到的就是温溯白脸上这份从容淡然的笑意,似乎一切外物都很难影响到他的情绪。 世人都夸赞他是光风霁月的谦谦君子,可世上怎会有如此完美的人? 一个人在外人眼中表现的越是无懈可击,背地里极有可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最近他暗中派去监视温溯白的人都有去无回,更证实了他的怀疑。 “我和长公主有多年的情分在,即便我们不是夫妻,在我心里她依旧是我最重要的人,温少师最好把尾巴藏好了,若你敢伤她分毫,纵使豁出性命我也不会放过你!” 温溯白目光沉静的盯着面前的男人。 “江小侯爷既然如此在意她,为何当初又要伤她至深呢?你猜在淼淼心里我和你谁更值得她信任?” 江亦安心口狠狠抽痛了一下,他攥紧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正因为我体会到了失去她的代价,才更清楚她在我心里的地位,就算她永远不肯原谅我,我也会一直默默守着她,记住我今日的话,我会时刻盯着你。” 话落,江亦安一把掀开帘子跳下马车扬长而去。 第105章 前往江陵 太极殿内 云澹冷着眼看向前来通禀的杨忠。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老奴问了,江小侯爷似乎是想跟随长公主前往江陵府治理洪涝灾情,听闻今日他与长公主和温少师似乎还在瞻园见了面。” 云澹神情不悦的将手里的折子合上,看来江亦安对淼淼还是不肯死心。 淼淼她又是什么态度呢? 以她的性子应该不会再和江亦安有太多牵扯才是。 “你去告诉他,就说朕有事要忙没空见他。” “诺!” 杨忠退出太极殿,来到江亦安的面前。 “江小侯爷请回吧,陛下眼下有要事处理,实在没时间见您。” 江亦安朝灯火通明的太极殿望了一眼,随即撩起衣袍跪了下去。 “请求陛下准许卑职护送长公主前往江陵府,卑职必当以命相护!” 狂风骤起,大雨倾盆。 云乐站在窗前感受着窗外吹进来的丝丝凉意,春荷拿起一件锦缎披风小心翼翼披在她的身上。 “公主,江小侯爷跪在太极殿外足足一个多时辰了,可陛下始终不肯松口,此事很快传回了南安侯府,南安侯已经进宫面圣了。” 云乐将手伸向窗外,细小的水珠一颗颗落在她的手心里。 “春荷,你说为何世人都是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 春荷仔细想了想这个问题:“奴婢也不知为何,或许是不惜福吧。” 云乐淡淡笑了笑:“或许是这样。” 她曾幻想过,若她不是长公主,那日从南山悬崖坠落后就死了,江亦安今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 或许最初会伤心难过一段时间,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终究会渐渐适应没有她的日子,而朝夕相处陪在他身边的叶攸宁会完全代替她的位置,或许若干年后他早已经忘记了她的音容相貌,只是偶尔才会想起曾经有她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 翌日 姚禾、李箐二人一早就来了长乐宫。 云乐从姚禾口中得知她和秦翰之已经换了庚帖。 “何时订婚?” 姚禾吃着糕点,提起她和秦翰之的婚事,眉眼间满是喜悦。 “三日后就是订婚宴,翰之刚去翰林院任职不久,手里还不太宽裕,所以父王送了一套宅子给我们,就是靖安王府隔壁的巷子里,订婚宴就在那边举办。” “成亲的日子可定下了?” 姚禾点了点头,又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心里赞叹还是皇宫里的糕点更好吃啊。 “算的日子是九月,对了,我成婚的时候你能不能赶回来?” 云乐摇了摇头:“说不准。” 姚禾将手里的点心塞到口中,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你尽量赶回来,本郡主可是想让你亲眼见证我的幸福呢。” 云乐呷了一口茶:“你确定是幸福?” 姚禾神情一顿,李箐也诧异的看向云乐。 “公主这话是何意?难道那个秦探花有什么问题?” 姚禾也紧紧盯着云乐,见她迟迟不语焦急的催促起来:“你倒是说啊。” 云乐放下茶盏,沉声道:“他好像有个妹妹吧?” “你怎么知道?他是有个妹妹,听翰之说那女子并非亲生妹妹,而是秦母收养的义女。” 云乐淡淡一笑:“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又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你这么缺脑子的人可要多留意一些。” 姚禾白了云乐一眼:“我怎么就缺脑子了?翰之的人品我肯定信的过,在这种事情上他断然不敢欺骗我。” 秦翰之对她的感情她是能感受到的,他对那个林墨娘也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 云乐的目光意味深长的看向姚禾:“他那个妹妹对你的态度如何?” 姚禾快速眨了眨眼睛,脑海中突然回想起去秦家那日的情景,似乎秦母和林墨娘对她的态度都很冷淡。 见姚禾突然沉默不语,云乐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若她真的只是将秦翰之当做兄长,看着兄长能娶到皇家贵女她应该与有荣焉才对,看你的神情莫非她不喜欢你?那可就更值得怀疑了。” 李箐轻轻拍了拍姚禾的手背:“长公主的担忧不无道理,事关婚姻大事郡主还是多存个心思为好,若那义女真的对秦探花有旁的心思,你也能早做提防。” 听了云乐和李箐的一番提醒,姚禾顿时觉得满桌子的点心都不好吃了,心里也生出了几分怀疑。 林墨娘的确不喜欢她,可为什么不喜欢她呢?二人远日无仇近日无怨,自己将来又很可能成为她的嫂嫂,按道理她不应该讨厌自己才对吧? 难道林墨娘喜欢翰之? —— 临近中午 雨势渐弱,北大营的五千士兵已经整装待发等候在城门口。 “陛下驾到!” 城门下的士兵立刻跪在了湿漉漉的青石地面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澹看向跪在雨中的数千士兵,掷地有声道:“朕派长公主前往江陵治理洪涝,众将士见长公主如朕亲临,江陵一切事宜皆听从长公主调令,若有违抗者,杀无赦!” 城下的士兵立刻匍匐在地:“卑职誓死效忠陛下,誓死效忠长公主!” 云澹看向身旁的云乐,今日她穿着一身银色铠甲,脸上带着那张令人闻风丧胆的鬼面,一头乌黑长发用玉冠束起,像极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小将军。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精美的手串,红玛瑙珠串的中央有一颗白色透亮的珠子,他拉起云乐的手将手串亲自戴在她的手腕上。 “前路凶险,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朕听闻江陵府这个季节的蚊虫很多,有些蚊子还是带有毒性的,咬人一口就要疼上好些时日,这颗避毒珠你带着,一般的蛇虫鼠蚁都不敢随意近身。” “皇兄在京城也多保重龙体。” “嗯,多送书信回来,若那边情况难以控制就先回来,不要自己去冒险知道吗?” “我记下了。” 云澹目光幽深的盯着她,一想到几个月见不到她的人心里便是万般不舍,真想无所顾忌的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可理智提醒他不能这么做,即便他可以不顾及自己的名声,也不能让她背上不该有的骂名。 这时,一抹清雅身影打着油纸伞缓缓走来。 “微臣参见陛下,参见长公主。” 云澹朝来人看去:“溯白,朕就将长公主交给你照顾了,务必要确保她的安全。” 温溯白缓缓抬眸,清冷的目光朝云乐看了一眼,随即垂下眼帘向云澹作揖道:“微臣必当竭尽所能护佑长公主。” 云乐看了温溯白一眼,转身对云澹道:“皇兄,我们该启程了。” 第106章 欺骗,谎言 云澹让杨忠送来一坛佳酿,亲自开封为他们一行人饯行。 这时,城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众人抬头看去,便见一身玄衣锦袍的江亦安高坐在马上疾驰向城门口驶来。 “卑职参见陛下,参见长公主殿下,卑职来迟了,还请陛下责罚!”江亦安停在云澹、云乐面前,翻身下马当即跪在了云澹面前。 他的脸色有些憔悴,眼底透着明显的红血丝。 早上听春荷说,江亦安在太极殿外跪了整整一宿,即便是南安侯亲自赶来皇宫都没能将他劝回。 他既然出现在这里,想必皇兄已经答应他前往江陵了。 云澹冷冷瞥了江亦安一眼:“起身吧,江亦安,朕念在你昨晚的态度诚恳才允许你陪同长公主前行,记住你向朕保证的话。” 江亦安的视线朝云乐看去,语气坚定道:“卑职谨记!” 云澹牵起云乐的手:“朕亲自送你上马车。” 二人走到马车跟前,云澹低声解释:“朕安排他跟随是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的,江亦安有带兵打仗的经验,在排兵布阵上也是少有的将才,他对你心有亏欠,若有危险必然会尽力保护你,这样朕远在千里之外也能安心一些。” 虽然心里十分不愿,可理性分析后安排江亦安同行的确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云乐点了点头,她心里的想法和云澹是相似的。 国家大事面前儿女情长都变得微不足道,她绝不会因为和江亦安那点旧事影响南疆布局,只要是可用之才她都会悉数接纳。 “上车吧,记得给我来信。” 云乐上车前深深看了云澹一眼:“哥哥保重。” 云澹点了点头,亲自搀扶她上了马车,温溯白、江亦安与另外几名副将一起恭恭敬敬向云澹辞行后,温溯白紧随其后上了同一辆马车,江亦安则翻身上马紧紧跟在马车身侧。 城门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视线里,云乐方才放下帘子。 她朝坐在对面的男人看去,自上了马车开始,他手里就一直捧着一本书籍看的入神,云乐好奇的朝书名看了一眼,竟然是一本地理志。 “重光喜欢看地理相关的书籍?” 温溯白抬眸看向她,轻笑道:“并非,只是想在去江陵之前对那边的地貌特征再多了解一些。” “你倒是有心,和本宫说说你对十三岭的看法吧。” 温溯白合上手里的书籍:“十三岭的地貌多是以高原、山地、峡谷形成,地形波状起伏,山势陡峭、峰峦叠嶂,且这片山脉上大大小小盘踞着几十个山寨,想要靠我们几千名士兵逐一清剿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云乐沉思片刻,这些情况她已经提前设想过了,不过此时她倒是想听一听温溯白的看法。 “我们带的这些人想要与几十个山寨硬碰硬自是占不到便宜,你可有什么良策?” 温溯白沉静无波的眸子静静凝视了她片刻,薄唇缓缓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淼淼如此聪慧,必然已经有对策了吧?” 云乐单手托腮,俯身靠近眼前的男人:“本宫想听听你的想法。” 淡雅的清香扑鼻而来,温溯白有片刻失神。 “十三岭易守难攻,强攻不行那就只能智取,只要先拿下龙头山、猛虎寨以及黄岭寨三座匪寇的大本营,便可占领十三岭最重要的一道要塞,这三个寨子也是十三岭实力最强的,想必他们这些年已经积累了不少家当,若拿下他们就有了粮草和银钱,随后可再征一批当地民兵,粮草充裕,士兵人数逐日增加,拿下剩余的寨子便不是什么难事。” 云乐身体轻靠在背后的软枕上,神情专注的盯着温溯白看了许久。 温溯白低笑一声,深邃的凤眸看着她。 “淼淼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先啃最难啃的骨头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不过这三个寨子已经在江陵附近盘踞几十年,他们背后的主人是不会看着自己养了多年的鬣狗被人猎杀的。” “嗯,所以要想清楚该从哪一块骨头下手,才能以小博大达到最终的目的。” “你说。” 温溯白将手里的地理志缓缓打开,指着其中的一座山峰:“就从它开始。” —— 姚禾送走云乐后亲自去了一趟翰林院。 门口的守卫看到是靖安王府的马车,立刻上前行礼。 “小人参见郡主,郡主万安!” 姚禾朝翰林院里看了一眼:“秦编撰可在?” “在呢,郡主可是要见秦编撰?” “嗯,你去通知他,就说本郡主在对面茶楼等他。” “好,小的这就进去通传。” 半炷香后 秦翰之匆匆赶到了对面的茶楼,跟随小二来到姚禾定的包间内。 “阿禾,可是有什么急事找我?” 姚禾从未来翰林院找过他,得知她突然要见自己,秦翰之害怕她遇到什么事情,急忙放下手里的差事就跑了过来。 “没事,就是刚送长公主出京城,闲来无事就想过来看看你,快坐下喝杯茶。” 秦翰之悬着的心这才放下,走到她身侧坐下,亲自为她斟了一杯茶水。 “快中午了,我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你想吃什么?附近有一家酒楼的饭菜做的很不错,要不要去尝一尝?” 姚禾静静看着秦翰之,他看向自己的眼睛里满是柔情与宠溺,她不该怀疑他的,可脑海中浮现云乐说的那番话,云乐不是个喜欢搬弄是非的人,她既然开口说了那番话,是不是说明她知道些什么? “阿禾?阿禾?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秦翰之给她夹了两块糕点,发现姚禾一直在发呆,和以往活泼好动的性子完全不同。 姚禾回过神儿,伸手握住了秦翰之抚向她额头的手。 “翰之,你妹妹看着年纪也不小了,可有说亲?” 秦翰之心口猛然一紧,脸上的神情有片刻僵硬。 “之前家里太穷,我母亲也离不开墨娘,她又是个孝顺的姑娘,有人上门说亲都被她拒绝了,随后她便一起随我和母亲来了京城,这一年里我们居无定所,自然也没人在上门提亲了。” 姚禾握着秦翰之的手轻轻摇晃:“你们翰林院那么多青年才俊,可有合适墨娘的人选?我们很快就成亲了,父王在王府隔壁给咱们备了宅子,到时候把伯母一起接来住再给她安排两个擅长药理的嬷嬷伺候,墨娘也不用再担心伯母的身体了。” 秦翰之心里一阵沉闷,他何尝不想给墨娘找一个如意良君,可如今只怕他提出这个想法,墨娘就会立刻投湖自尽。 “此事我会多留意些的,你怎么还操心起她的事情了?” 姚禾害羞道:“人家马上就要嫁给你了,自然也要多关心你的家人才是,墨娘是个好姑娘,应该给她找一门好亲事。” 秦翰之心虚的垂下眼帘,对上这双纯净的眼睛,他感觉多说一句谎话都是亵渎。 第107章 丑闻 宁国公府 周沐穿过垂花门,本想直接回自己的院子去,却被宁国公身边伺候的小厮拦了下来。 “世子,国公爷请您去前厅一趟。” 周沐剑眉蹙了蹙:“他有什么事不能让你带句话?为何非要本世子亲自跑一趟?” 这些年他鲜少和这一家子聚在一起,老爷子今日是抽的什么风? “世子,国公爷也是记挂着您的,这些日子您整日不在府中,国公爷想见您一面都难,如今您总算回来了,也该过去请个安才是。” 周沐冷着脸朝前厅的方向走去。 当他赶来时,宁国公、宁国公夫人以及他们的一双儿女正坐在饭厅用晚膳,见周沐来了,宁国公夫人王氏冷淡的瞥了一眼,随即垂下眼帘继续吃饭。 王氏的儿女周谨、周琳月也朝周沐瞥了一眼,见自家母亲没有开口,他们索性也装作没看到周沐这个大活人,反正这些年他们这位大哥也从未将他们放在眼里。 周沐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桌前的几人,迈开腿径直走到宁国公对面的空位坐下,目光朝满桌的佳肴扫了一眼。 “菜色不错,来人,给本世子添一双碗筷。” 站在王氏身侧伺候的嬷嬷朝王氏看去,见王氏当做没听到自顾自的吃饭,她索性也冷着脸笔直的站在那儿不动。 而另外两个丫鬟见杜嬷嬷不动,她们也站着一动不动。 周沐冷笑一声:“怎么?这府中的下人本世子差遣不动了?” 宁国公讥讽的轻哼道:“你还知道自己是宁国公夫的世子爷?整日看不到你的人影,再不回来连我都要忘记你这个人了。” 周沐不疼不痒的反击回去:“你要看不惯我就直接去面见圣上,请一道旨意直接废了我的世子之位好了,反正在你心里我始终不是你中意的世子人选。” 这个男人在母亲病逝不到半年就续弦了他的青梅竹马,更是对这个女人生的一双儿女疼宠备至,这些年他把全部的父爱都给了他们,而他从小就明白自己只是一个多余的人。 若不是母亲的娘家地位显赫,只怕这个男人早就想把他废了立他最中意的儿子为世子了。 宁国公猛地将手里的筷子用力拍在红木桌上。 “你……你整日不学无术,倒是顶撞起自己的父亲如此牙尖嘴利,这些年你在国公府何曾受过一点亏待?吃穿用度哪一样缺过你的?你要是能有谨儿一般懂事,为父也不至于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了,每日见不到你的人影却时常听到你在外面做的那些荒唐事,早知道你就是个废物,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宁国公气的连连咳嗽起来,一想到这个不争气的大儿子火气就噌噌往上冒,之前还有苏谦家里那个苏明赫在前面挡着,还显露不出他家这个混账如此不堪,如今苏明赫死了,京城里最大的笑话就轮到宁国公府头上了。 “父亲,您别生气了,小心气坏自个儿的身子。”周谨端起一杯水走到宁国公面前。 宁国公喝了几口水,深吸了几口气,因咳嗽憋闷的脸色方才缓和了一些。 周谨看向周沐:“大哥,爹最近因公务繁忙累病了,今日方才精神好了一些,你怎么能这么气他呢?” 周沐冷笑:“呵,我说什么了?难道不是一进门就被你们各种冷眼相待?原本小爷不想来凑这个热闹,以免大家都不开心,是老爷子非要喊我过来,现在自己生气反倒还怪罪我了?合着在这个家里,只要小爷还留着一口气都是错的呗?”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面对宁国公的怒斥,周沐呵呵笑了两声。 “我说错了?既然你看我不顺眼就别总是喊我到跟前来,看不见我说不定还能多吃两碗饭,可你非要找不痛快啊,老爷子,我早就说过了,我呢身无长物,文不成武不就,你看我不顺眼就去请一道圣旨回来废了我,也省的你替自己的亲儿子委屈。” “你这个混账东西,若不是你早出生一年,世子之位又怎会轮到你身上?” 周沐讥讽的挑了挑眉:“吆,忍不住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真要说起来还是要怪你自己啊,当年若不是看中我母亲家族的势力,你又何故抛下自己的青梅娶我母亲为妻?呵,若让世人知晓你引以为傲的二儿子是你在亡妻刚去世不久就怀上的,你说世人会怎么看你?想必你也不在意这点脸面,毕竟亡妻刚去世半年你就急不可耐把已经怀孕半年的小青梅娶了回来!” “你这个畜生!”宁国公被气的抓起茶盏就朝周沐砸去。 周沐早就知道他要来这么一手,一个侧身避开了攻击。 “砰!” 茶盏落地摔的粉碎。 王氏再也装不下去,眼神如刀子般瞪向周沐。 “你非要把你爹气死是不是?” “别把脏水泼小爷身上,小爷刚刚说的哪句不是实话?” “你这个逆子,逆子!这个世子之位你不想要就别要,我明日就进宫面圣撤了你的世子之位。” 王氏也是被气的不轻,她怨恨的瞪了周沐一眼,随即轻轻拍着宁国公的后背帮他顺气。 “世子,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记恨我,可你母亲的死与我没有关系,我也是在你母亲病逝之后才嫁给国公爷的,这些年国公爷对你比对谨儿更用心,可你一次次让他失望,如今一事无成便罢了,还故意说这种话气他,你的良心真是被狗吃了。” 周沐冷眸射向王氏,那双一向轻浮的桃花眼里此刻却闪过一抹杀意:“我娘当年就是被你们这对狗男女气死的,如今你们还敢提我娘?既然这顿饭都吃的不痛快,那就都别吃了!” 话落,周沐一把将餐桌掀翻在地。 桌子上的碗筷餐碟哗啦啦全都摔在地上,汤汁飞溅,满地狼藉。 王氏和三姑娘周琳月被吓得惊叫一声,国公爷气的怒骂。 “混账东西,你给我滚出国公府,有种你就永远别踏进这个家里。” 周沐充耳不闻的走了出来,没走多远便看到了一抹身影跪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正哭着哀求站在一旁的丫鬟。 第108章 吃醋 “翠芝姐姐,求求你向母亲通传一声,小娘她发了高热已经烧糊涂了,请母亲安排人给小娘请个大夫过来,求求翠芝姐姐了。” 站着的丫鬟不耐烦的将自己的衣袖扯回来:“六姑娘,不是奴婢不帮你,可夫人吩咐过这一个月你都要被禁足在院子里哪儿都不能去,若让夫人知道你私自跑出来,只怕大夫没请到,你还要挨一顿板子呢。” 周湘云哭着哀求道:“只要能给小娘请大夫,我甘愿挨板子,求你了翠芝姐姐,若不给小娘请大夫她只怕熬不过今晚啊。” “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谁让她生了个不争气的女儿呢?六姑娘,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府中不受宠的庶女为何要在春日宴上出风头?你以为自己能入的了长公主的眼?呵,真是痴人做梦,如今好了,不仅长公主没记住你,连夫人也对你心生不喜,连带着你小娘也要受到牵连,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自量力。” “好大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主子呢。” 听到身后嘲讽的声音,翠芝猛然转身,当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是周沐,眼神里闪过一丝轻蔑。 “原来是世子爷啊,奴婢见过世子爷。” “别,你的礼本世子可受之不起,刚刚若不是六妹妹喊了你的名字,本世子还以为是老头子又新纳了一房妾室呢。” “世子爷说笑了,奴婢只是夫人身边的丫鬟,怎能入得了国公爷的眼!” 周沐玩味的勾了勾唇:“你还知道自己是丫鬟?让国公府的小姐跪在你面前苦苦哀求,你一个丫鬟可真是胆大妄为啊!” 话落,周沐抬脚将翠芝踹倒在地。 翠芝痛呼一声,难以置信的盯着周沐。 “世子爷,奴婢好歹是夫人的丫鬟,你怎敢如此对奴婢?” 周沐冷笑一声,伸手将周湘云搀扶起来,目光阴冷的扫了翠芝一眼。 “一个国公府的贱婢,就算本世子今日杖毙了你谁又敢多说一句?” “王福!” 王福立刻走上前来。 “世子爷,您有何吩咐?” “将这个欺辱主子的贱婢拉下去杖责三十板子,若今后再敢欺负六姑娘,本世子就将你卖去勾栏院好好学学规矩!” 翠芝吓得脸色惨白,这个混不吝的世子爷真的敢这么做,连国公爷都拿他没办法。 “是!” “奴婢知错了,求世子爷开恩饶恕奴婢这一回,求世子爷开恩啊!” 周沐冷淡的瞥了翠芝一眼:“现在知道求饶了?晚了,给本世子狠狠地打,若这贱婢三十板子没撑过去直接丢乱葬岗去。” 王福得了命令,立刻喊来侍卫将翠芝带下去行刑。 周湘云紧紧扯着周沐的衣袖:“大哥,求求你救救我小娘吧,她快撑不住了。” 周沐轻叹一声,这个破地方真是一日都不让人清净。 “行了,你先回去照顾你小娘,本世子会安排人去请大夫的。” 周湘云眼眶泛红,感激的就要给周沐下跪,周沐一把扶住了她的手。 “别总是见人就磕头,你可是我们国公府的六姑娘,连个贱婢都对付不了,也不知道你这性子随谁了。” “谢谢大哥。” 周沐不以为意的摆手示意她赶紧走,周湘云福了福身就急忙转身离开了。 没想到整日吊儿郎当的大哥却是最好说话的人,这样的人又能坏到哪里? 周沐喊出自己的暗卫:“尽快请个大夫去给方姨娘看看。” “是!” 在府中大闹一场,周沐心情烦闷的出了府。 他在外面有私人宅子,母亲留下的那笔丰厚嫁妆足够他衣食无忧了,所以他在国公府才有底气胡闹,想到六妹妹过的那日子,自己似乎也没那么惨了。 “世子,这么晚了您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喝闷酒?” 周沐嫌弃的瞥了冯褚一眼:“你是狗鼻子吗?本世子刚坐下你就闻着味儿跑来了。” 冯褚也不生气,走到他身旁坐下。 “今晚瞻园那歌姬刚好有表演,我就跑来想一睹美人风采,结果看到了站在门外的王福,咱们可真是有缘分啊。” 周沐继续灌酒:“看你的美人去,别打扰本世子想事情。” “世子想什么呢?有什么心事儿不如和弟弟说一说,说不定能帮你出出主意呢。” “你可拉倒吧,上次绑架秦翰之的事害的小爷挨了三十鞭子,到现在鞭伤还没养好呢。” 冯褚贱兮兮的嘿嘿笑了几声赔罪。 “都是弟弟的错,是我没明白世子爷的意思,不过说起秦翰之那小子,他的命可真好,听说已经和昭阳郡主定亲了,真是想不明白靖安王怎么就答应了?让堂堂郡主嫁给一个寒门学子,连成婚的宅子都要靖安王出,这不纯纯找了个吃软饭的吗?” 周沐脸色阴沉,端起酒杯咕咚咕咚一杯酒下肚,肚子里火辣辣的,心口却闷堵的厉害。 “她瞎了眼谁能拦得住?靖安王是有名的疼女儿,事事都顺着她的心意,就算她找的男人不如人意最终也拗不过她软磨硬泡。” “哎,要我说郡主就应该找个门当户对的,不仅家底丰厚能经得起她折腾,等靖安王百年后她也有依仗,若这个秦翰之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那她下半辈子可就惨了!” “总提她干什么?晦气,老子管她死活,喝酒!” “来来来,喝酒,不说郡主咱们聊聊长公主,今日我无意间听我爹提起,挖运河的事情背后其实是长公主提议的,前几日长公主带了五千人前往江陵,只怕除了治理洪涝之外还有其它目的。” 周沐神情微顿,眯了眯眼:“什么目的?” “听我爹的意思,长公主是想剿灭十三岭的匪寇,你想想,陛下安排温少师、江小侯爷同去,怎可能只是治理水患那么简单?这一文一武不就是最好的左膀右臂?” 周沐陷入沉思,十三岭打通后挖运河就能畅通无阻,若这条运河贯通南北,南疆一带便彻底在大明的掌控范围之内,长公主是个有野心的人,她的布局应该不仅仅只是放眼南疆那么简单。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闪过,周沐握着酒杯的手指缓缓收紧。 周沐此刻没了喝酒的兴致,将酒杯放下就匆匆离开了包间。 “世子,世子您要去哪儿?” “回家!” 周沐在回府的路上意外遇到了一个人。 秦翰之?这么晚了他这是要去哪儿? 秦翰之最近已经住进了靖安王府隔壁的宅子里,这个方向可不是回去的路。 思索片刻,周沐掀开车帘子利落的跳下马车。 “世子,您要去哪儿?” “别管本世子,你先回去。” 话落,周沐朝着秦翰之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109章 怀孕 周沐暗中跟着秦翰之来到一条漆黑的巷子口,亲眼目睹秦翰之进入了一座宅院里。 都这么晚了秦翰之这是要见谁? 难道他在外面养了野女人? 想到这个可能性,周沐紧随其后走到了那座宅院门口,朝一旁栽种的梧桐树扫了一眼,随即飞身而上稳稳落在了树上。 院子里站着两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见到秦翰之后立刻恭敬的行礼。 “大人。” “嗯,她们今日可好?” “老夫人的身子还是很虚弱,林姑娘已经按时给老夫人喂了药。” 秦翰之点了点头径直朝主屋走去。 来到屋内,他的目光朝床榻上看去,秦母半靠在床前,脸上依旧带着明显的病容,呼吸时胸腔“呼噜呼噜”作响,看到走进屋内的秦翰之时,目光顿时冷了下来。 “你还来看我做什么?我这个累赘死了你就能安安心心娶你的名门贵女当你的郡马爷了。” 坐在床边的林墨娘轻轻拍了拍秦母的后背。 “干娘,您别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那晚的事情不能怪翰之哥,都是我不对,明明知道他不喜欢我却还是……” 话说到一半,林墨娘垂下了眼帘,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秦母心疼的握住了林墨娘的手:“这件事和墨娘无关,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在鸡汤里下了药,也是我把屋门锁上的,墨娘是个好姑娘,你既然已经要了她总该给她一个名分才是,可你是怎么做的?把我们幽禁在这里,却和那个昭阳郡主整日鬼混在一起,你还有良心吗?咳咳……” 秦母怒火攻心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秦翰之深吸了一口气:“母亲,若当日不是你给我下药,我和墨娘都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您说我没有良心?呵,父亲病逝后您的医药费都是靠我抄书,去码头当脚夫一点点赚来的,我自认并非不孝之人,可您是怎么对我的?您这是要彻底毁了我啊。” 秦母眼底闪过一丝心虚:“此事是我理亏,可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啊,娶媳妇就是要娶一个能干的女人进门,她能好好照顾你照顾这个家,那个郡主十指不沾阳春水,只怕连灶房的门朝哪边开都不清楚,这样的女人娶回来不仅照顾不好你,还要让你当祖宗一样供着,头两年你可能还有新鲜感,日子久了你就知道娘是对的。” 秦翰之对于秦母的想法着实无可奈何,她苦了一辈子就以为所有的女人都该过那样的日子。 “她是郡主,即便嫁给我身边也是有伺候的嬷嬷和丫鬟,还有专门从靖安王府请的厨子,她生来就是众星拱月的存在,又何须了解这些?今日我来就是想知会你们一声,我和郡主前几日已经订婚了。” “你说什么?”秦母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通知我?” “我对外说您身体不适,担心将病气传给别人,所以订婚那日便没有请您出面。” 林墨娘一脸错愕。 “翰之哥,那我呢?我的身子都给了你,今后我要怎么办?” 秦翰之冷声道:“你若想嫁人,我依旧会如兄长一般帮你物色合适的人选,若你不想嫁人,等日后我会给你买一套宅子再给你一笔钱财,定然能保证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你……你简直胡闹!”秦母猛然凑上前,抬手一巴掌呼在秦翰之的脸上。 秦翰之结结实实挨了这一巴掌:“此事已经定下了,母亲还是早些想开些。” “我是不会同意你娶那个女人进门的,若你敢负了墨娘我就……我就死在你面前!” 秦翰之呵呵笑了起来,抬起袖袍擦去了嘴角的血迹。 “您一直用这个说辞威胁我妥协退让,从小到大我从不敢忤逆你的意思,可如今连我的终身大事都不能自己做主,枉我苦读十几年的圣贤书却还要成为你的提线木偶,母亲,我身上的线也该解开了,若你实在想不开追随父亲而去,儿子一定会将你的尸体送回老家妥善安葬!” “你……你竟然如此……咳咳咳……秦翰之,你当了大官要娶高门贵女就不将你娘我放在眼里了是吗?好,好的很,既然你想逼死我,那我就随了你的意,只不过即便我死了,也绝对不会让你娶那个女人进门的,不信你就等着瞧!” “娘好好养病,这里有刘大、刘二看着,张嬷嬷也会好好照顾你的病情,改日儿子再来看你。” 秦翰之面无表情的起身离开,林墨娘急忙抓住了他的手。 “翰之哥,我从未想过嫁给别人,如今我都是你的人了,更不可能再嫁给其他男人,求求你别丢下我,即便做不成你的妻子,哪怕做个妾室也好,你放心,我不会和郡主抢你的宠爱,我会安分守己的待在你身边,绝对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而且……而且干娘的身体不能动怒,我知道你素来孝顺不会真的看着她气坏了身子对不对?” 秦翰之眼神里有些松动,若林墨娘为妾就能解决当下的困局,可郡主那里又怎可能同意纳妾呢? 何况,他还答应过靖安王这一生都会好好疼爱姚禾,哪里有新娘子刚进门就纳妾的道理? 林墨娘眼看秦翰之有所动容,她抬手抚摸上自己的腹部。 “翰之哥,我已经怀孕了,这腹中有了我们的孩子。” “怀孕?你怎么可能怀孕?” 那晚只有一次,她怎么就怀孕了? 林墨娘温柔说道:“也许是这个孩子与我们有缘分,就那一次我竟然怀上了。” 秦翰之呆呆的盯着林墨娘的腹部,心里五味杂陈。 他竟然让自己不爱的女人怀了孩子,还是在和姚禾未成亲之前怀上的,若这个孩子让姚禾知道了她该多伤心? “这个孩子不能留下,明日我会送堕胎药过来。” “你说什么?”林墨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以为自己怀孕能博得一丝垂怜,可这个男人却要让她堕胎? “不,我不要堕胎,翰之哥,这可是你的孩子啊。” 秦母气的浑身颤抖,指着秦翰之怒骂:“你……你竟然还想杀死自己的孩子,你可……可真是好狠的心啊,若你父亲还在世看到你如此狠毒定然会……会对你失望透顶,我……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个一个心狠手辣的儿子啊。咳咳……噗……” 秦母怒火攻心,当场喷出一口鲜血。 秦翰之也吓着了,立刻掏出帕子上前帮她擦拭。 “母亲,您怎么样?” “不用……不用你管,让我死,让我去死,我要去……去见你的父亲了。” “快,快去请大夫。” 门外的刘大立刻领命而去。 第110章 珠胎暗结 秦翰之眼眶微红,他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气话,怎可能眼睁睁看着生养自己的母亲去死呢。 秦母死死瞪着秦翰之:“你……你要有一点良心就……就留下这个孩子,不然我……我死不瞑目。” 秦翰之无奈妥协:“我答应您就是。” 屋顶 一抹黑影听着屋内的吵闹,勾了勾唇角。 秦翰之啊秦翰之,终于逮住你的狐狸尾巴了。 连孩子都有了竟然还痴心妄想娶郡主? 姚禾那蠢女人,他定要亲眼看她的笑话不可。 翌日一早 秦翰之等秦母的病情稳定了方才离开巷子。 等他走后不久,突然来了一批玄衣侍卫闯了进来。 “将里面那女人拿下!” “是!”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私闯民宅,这里的主子可是翰林院的官老爷,你们不想惹上麻烦就滚出去!“ “呵呵。翰林院的官员?我家主子抓的就是他!” 侍卫首领挥了挥手,身后的手下立刻上前,三两下制服了刘大、刘二。 林墨娘从屋子里走出来,脸上满是慌乱之色。 “你们要干什么?” 为首的侍卫想到主子的嘱托,立刻抬手指向林默娘。 “就是她,带走!” “墨娘,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抓走墨娘?”秦母硬撑着身子颤巍巍走出来,想要阻拦他们带走林墨娘,还未靠近就被一把利剑拦住了去路。 “老太太,我家主子只是想见一见她,晚些时候会送人送回的,您老这羸弱的样子可莫要上前凑热闹了,磕着碰着我们可不负责!” 冷哼一声,侍卫首领招了招手,示意手下带走林默娘。 等他们离开后,秦母立刻吩咐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刘大、刘二。 “快去翰林院通知翰之,快去!” 天香楼 周沐站在窗前看向缓缓驶来的马车。 马车停在天香楼外,一抹熟悉的清丽身影径直下了马车便朝着天香楼走来,似乎有所察觉,姚禾昂头看向二楼,与周沐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周沐,你给本郡主等着!” 这小子竟然敢青天白日挟持女眷,他是嫌自己这个宁国公府世子爷的名声还不够臭名远扬吗? “来啊,本世子正等你呢。” 等着看你好戏! 姚禾快步冲到二楼包间,抬脚踹开了房门。 站在门口的王福和两个侍卫早已经见怪不怪,全然当没看到姚禾的行为。 “林墨娘人呢?你为什么要挟持人家一个姑娘家?周沐,平日你斗鸡遛鸟、打架斗殴也就算了,最起码没像苏明赫那般当众调戏良家妇女,怎么着?如今苏明赫不在了,你想继承他的位置?” 周沐径直走到桌前,神情愉悦的看向姚禾,一边喝茶还一边盯着她摇头晃脑。 姚禾蹙眉,感觉周沐不太对劲,换了平时他早就反唇相讥了,怎么今日如此气定神闲? “你把林默娘弄哪儿去了?立刻把人放了!” “人就在隔壁,你确定要见她?” “废话!若让本郡主看到她掉一根头发丝,本郡主定会叫你好看!” 姚禾转身走出房门,来到隔壁房间抬手敲了敲门。 片刻,里面才传来脚步声,房门缓缓打开。 “墨娘,你没事吧?周沐那混蛋可有伤着你?”姚禾神情焦急的看向屋内的女子。 林墨娘却冷冷盯着眼前清丽绝伦的女子:“郡主在我面前就别伪装了,若没有你的授意他们又怎会掳我过来?你已经知道那晚的事情了对吧?你究竟想干什么?” 想到什么,林墨娘受到惊吓一般后退了几步,双手紧紧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你想伤害我的孩子对吗?我警告你不要乱来,这孩子可是翰之哥的,他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姚禾整个人如遭雷劈,猛然震在原地。 “你说……孩子……”她的目光紧紧盯着林墨娘的腹部。 后者冷笑一声:“你装什么?如果不是知道我怀了翰之哥的孩子,又为何大费周折绑我来这里见面?还以为郡主是多么高风亮节、宽容大度的女子,没想到竟然容不下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姚禾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个孩子是翰之的?” 怎么可能?翰之对她那么好,她明明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满腔爱意,他怎么可能背着她和林默娘搞到一起去? “是,这个孩子就是我和翰之哥的,我才是翰之哥的未婚妻,我们从小就定了亲的,是你主动勾引他才让翰之哥弃了我,原本……原本我们都说好了,等他考取功名时我们就成亲的,可就是因为你看上了他,你贵为郡主他不敢违抗,这才在你我二人之间选择了你。” “不可能,秦翰之不是这样的人,他绝对不会如此对我!” 看到姚禾深受打击,林墨娘心里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呵呵,翰之哥和我已经有了孩子,你认为他心里可能没有我和孩子吗?” 姚禾整个人摇摇欲坠的向后退去,身后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她。 “秦翰之的确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姚禾,今日让你过来就是想让你知道自己的眼睛究竟有多瞎!” 姚禾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不,这不是真的!周沐,是不是你联合林默娘欺骗我?” 周沐无语的白了她一眼。 “秦翰之马上就来了,不信的话你亲自问他便是!” 姚禾用力甩开周沐的手,转身朝楼梯口冲去,她一定要亲口问问秦翰之! 刚冲到楼梯口就看到匆匆赶来的秦翰之,二人都僵在了原地。 秦翰之原本因奔跑微红的脸颊,此刻却透着一丝苍白。 “阿禾,你怎么在这里?” “翰之,你和林墨娘到底是什么关系?”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秦翰之心里最后一丝侥幸瞬间消失,他紧紧攥起双手,眼底露出愧疚之色。 “林默娘和我的婚事是我母亲一早定下的,但我从来只将她当做妹妹,我也曾和母亲多次提起婚约作废的事,可母亲念及墨娘对她多年的照顾,以死相逼让我娶墨娘,阿禾,这件事的确是我骗了你,可在我心里自始至终为之心动的女子只有你一人。” 姚禾扯了扯唇角,想笑又笑不出来,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那林墨娘腹中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你口口声声说喜欢的是我,原本我也一直这么认为,可你却已经和她珠胎暗结怀了身孕,这件事你打算隐瞒我到何时?” 第111章 退婚 秦翰之焦急的上前一把抓住姚禾的手。 “你听说解释,这件事另有隐情,我真的不是有意隐瞒你。” “孩子都怀上了,你还有什么隐情?难道是她逼你碰她的?秦翰之,我虽然不聪明却也没蠢到一无所知的地步,男人若不想的话怎么可能被强迫?” 姚禾用力想挣脱秦翰之的牵制,可对方却攥的死死的,他心知若自己此时放手了,他和姚禾之间就真的再无可能了。 “阿禾,你冷静一点,我真的可以解释的,我是……” “放开,我让你放开,我不想听你的任何解释!” “阿禾……” 周沐大步走上前来,一把揪住秦翰之的衣领随即挥出拳头狠狠砸向了他的脸。 “她让你放开,没听到?” 揉了揉自己的手指,周沐满脸鄙夷的看向倒在地上的男人。 “秦翰之,事到如今你还想解释什么?你该护着的女人是包间里那个,毕竟她肚子里可揣着你的崽子。” 秦翰之的目光死死盯着姚禾:“阿禾,求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不好?” 想到林墨娘刚刚那番话,以及她憎恨的目光,姚禾满眼失望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我以为自己选了一个一心一意对我好的男人,我可以不在乎他的出身不在乎他今后是否有出息,只要他眼里有我就足够了,秦翰之,我以为你是这个人,我真的是想和你白头到老的,可你却亲手打碎了我的美梦,我们之间的婚事到此为止吧!” “阿禾,我当时是被下药的,我心里真的很爱你啊……” 姚禾没有再听他的解释,快速朝楼下走去。 秦翰之从地上爬起来想要追上去,却被周沐拦了下来,他警告的瞪了秦翰之一眼:“马上要当父亲的人了,别整日出来祸害无知小姑娘。秦翰之,今后若再让本世子知道你纠缠姚禾,本世子定不会放过你!” 冷哼一声,周沐屁颠颠的追了出去。 靖安王得知秦翰之与林墨娘的关系后大动肝火,第二日就解除了两家的婚事。 秦翰之随后几日天天守在靖安王府门外,却始终再未见到姚禾一面。 而姚禾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可把靖安王、靖安王妃两口子急坏了。 自己的闺女从小被娇宠长大,半分旁人的委屈都不曾受过,如今却因为一个男人如此伤心难过,靖安王想亲手杀了秦翰之的心都有。 不过他也并未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事后安排人亲自去调查了一番,得知秦翰之的确是被他母亲下了药才让林墨娘怀孕的,此事算是情有可原,因此他并未对秦翰之赶尽杀绝。 不然,秦翰之这会儿还不知躺在哪个乱葬岗呢。 “王爷,周世子在王府门外把秦公子给打了。” 靖安王冷着脸重重放下手里的茶盏,周家这个二世主又来凑什么热闹?还嫌我们靖安王府的脸面丢的不够吗? “把这二人一并扭送官府去,另外警告秦翰之一声,他和郡主的婚事已经解除了,今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让他今后不要再来王府碍眼。” “是!” 管家正要退下,又被靖安王叫住。 “本王亲自去。” 这几日秦翰之无论刮风下雨雷打不动的跑过来,府中下人怎么赶都赶不走,还是他亲自过去见那小子一面,让他彻底死心! 靖安王来到王府大门外,便看到外面围堵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靖安王感觉自己的老脸都有些挂不住。 此刻,秦翰之鼻青脸肿的倒在地上,周沐一条长腿踩在他的胸前。 “本世子还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厚颜无耻的人,都把别的女人肚子搞大了,竟然还敢整日来靖安王府门外上演深情戏码,你恶不恶心?” 秦翰之眼神冰冷的盯着周沐:“这是我和郡主之间的事与你有何关系?你是以什么身份跑来多管闲事的?” 周沐神情怔了一下,他是以什么身份插手此事? 姚禾的朋友?好像不对,姚禾那女人从小到大见了他就只会欺负人,根本没将他当做朋友看待。 死对头?这个关系倒是贴切,可他这个死对头不是来看姚禾笑话的吗?怎么还替她打抱不平了? “你管老子,老子教训你纯属看你不顺眼!” 周沐气愤的加重了脚上的力道,秦翰之仿佛不知疼痛一般躺在地上,呵呵笑了几声。 “难怪周世子总是在郡主面前上蹿下跳的找存在感,原来你对郡主存了见不得人的心思啊,呵呵,即便郡主和我退了婚,你以为自己就有机会了?你除了这层身份之外还有哪一点配得上她?” 周沐被秦翰之的言语挑衅彻底激怒,握紧的拳头咯吱作响。 “找死!” 眼看周沐的拳头就要狠狠落在秦翰之身上,靖安王带着管家和几名侍卫匆匆赶来。 “快住手!” 周沐见靖安王来了,这才冷着脸收了拳头,还是不甘心抬脚狠狠踢了秦翰之一脚。 “王爷!” 秦翰之捂着胸口跪在了靖安王面前。 “求王爷让我见见郡主!” 靖安王冷着脸瞪向他:“事已至此说再多都无济于事,况且禾儿也并不想见到你,秦翰之,木已成舟就放手吧,至于你和你那个童养媳的事本王不予追究,只希望你今后不要再来纠缠禾儿,以免影响她的声誉。” 秦翰之昂起头神情哀求的看向他:“求王爷让我见郡主一面,若郡主真的不肯原谅我,我保证今后再也不会来烦她。” 周沐冷哼道:“本世子看你就是不肯死心,瞧准了姚禾心软又想哄骗她是不是?” 靖安王觉得周沐说的在理:“秦翰之,本王是不会允许你见禾儿的,若你再执迷不悟,本王不介意将家丑闹到殿前请陛下做主。” 话落,靖安王吩咐侍卫道:“送他离开。” “是!” 秦翰之被两名王府的侍卫架起来,他用力甩开二人的手:“我自己走。” 他的目光朝王府内深深看了一眼,心知在这里是见不到姚禾了,他只能像个幽魂一般转身离去。 这一刻他心里明白,姚禾是不会再见他了。 第112章 混出点名堂娶媳妇 等秦翰之离开后,靖安王的目光方才落在周沐身上。 “周世子,今日府中繁忙,本王就不请你进去了!” 他对周家这个二世主没什么好印象,京城有关这小子的传闻也都是负面的,不管他为何出现在这里,又对禾儿存的什么心思,自己都不会允许禾儿和这个纨绔子弟有什么牵扯。 何况宁国公府情况复杂,大房虽然世袭爵位,可二房、三房势力都不遑多让,这些年明争暗斗素来不睦,禾儿心思单纯,断然不适合嫁入这样复杂的人家。 周沐问:“姚禾她还好吗?” 刚问出这句话他就后悔了,自己多这一嘴做什么?她好不好和他又没什么关系,他就是纯粹好奇心作祟。 “不劳周世子挂心,禾儿一切都好。” 周沐轻咳一声缓解了尴尬:“那就好,那就好,无事本世子就先行告辞了。” “慢走!” 周沐急忙转身匆匆离开了靖安王府,随后直奔天香楼而去。 整个上午脑海中不时浮现秦翰之今早说的那番话。 他朝对面的冯褚瞥了一眼。 “本世子很差吗?” “噗!”冯褚刚喝的一口酒喷了出来,诧异的看向对面的周沐。 “世子爷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了?” “你就实话实说,本世子看着很差劲?”靖安王为姚禾挑选夫婿,宁愿选一个没有背景的寒门学子秦翰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一早那态度生怕他缠上靖安王府似的。 冯褚重重放下酒杯:“世子怎能如此妄自菲薄?外人看不到您的优点是他们有眼无珠,您这容貌这气度这身份,放眼整个汴京城能比得过您的又有几人?” 周沐赞许的点了点头,听上去他也没那么差劲嘛。 “你说我要是上靖安王府去提亲,靖安王会不会答应?” “啥?世子爷,您啥时候有这种特殊癖好了?人家靖安王和靖安王妃夫妻恩爱,你是插不进去的,还是趁早死心吧。” 周沐铁青着俊脸瞪向对面的蠢货。 “你脑子里整日装的是什么?本世子说的意思是求娶姚禾。” 冯褚长呼了一口气:“还好不是靖安王,真是吓死弟弟我了。不过靖安王宠女如命,他应该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你不是说本世子在整个汴京都数得上号吗?怎么就不行了?” 冯褚张了张嘴,说实话容易伤人,会不会这个朋友就没得做了。 周沐喝了一口酒:“说来听听。” “姚禾毕竟是郡主,身份上和您倒是门当户对,只不过您这名声怕是过不了靖安王那一关,除非您能有机会建功立业,让整个汴京城的人对您刮目相看。” 建功立业? 周沐眯了眯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些年他从未在乎过名声,本想自己的名声不好也是丢的宁国公府的脸,可现在他不想再这么混日子了。 若他真的建功立业混出点名堂……也不是不可以。 —— 长白县 驿站内,一名侍卫匆匆走到一间房屋门口,激动的抬手敲门。 “祈统领,外面来了一支队伍,应该是支援我们的人到了。” 祈年猛然站起身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们在哪儿?” “出了驿站就能看到了,很快就能赶过来。” 祈年激动的冲出驿站,来到大门口朝远处张望,黑压压的一群人井然有序的排列成长队正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走来。 隐约看到有一辆马车走在队伍前面,心跳不由的加快,是长公主亲自来了吗? 于启带着一批属下也闻讯赶了出来,他好奇的朝那支队伍看去。 “不知来的是哪位大人?” 祈年没有说话,紫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那辆马车,心里满心期待能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儿。 队伍终于缓缓驶向了驿站门口,带头的骑兵立刻翻身下马,一行人整齐的站成两排恭敬等候马车上的人下来。 祈年、于启等人也立刻走上前,这时,祈年在队伍里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江亦安?他怎么也来了? 江亦安的目光此刻紧紧落在马车上。 车帘被一只骨节修长的手缓缓挑开,随即露出一截烟青色的锦缎袖袍,看到是男人的衣角后祈年希冀的眸子顿时暗淡了下去。 不是她! 温溯白缓缓从马车上下来,于启看到温溯白的那一刻面露狂喜。 来的竟然是温少师,这下他们有救了。 就在于启准备上前问候时,温溯白缓缓转身朝马车内伸出手。 “公主,下车吧。” 云乐随后从马车内出来,见温溯白将手伸向自己,她落落大方的将手轻轻放在温溯白的手中,借着他的力下了马车。 “长公主?” 于启惊愕的瞪大双眼,还以为来人是温少师,没想到亲自带队来的人竟然是长公主? 祈年那张清隽的脸上瞬间洋溢起一抹笑意,快步走上前朝云乐单膝跪地。 “奴参见长公主。” 于启以及其余人也纷纷跪了下去。 “下官参见长公主,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云乐清冷的眸子淡淡扫过跪下的众人。 “都起来吧。” “多谢殿下。” 随后于启又与温溯白、江亦安见了礼,一行人进入驿站,云乐没有打算休息,进了书房后就直接询问了前阵子遭遇袭击一事。 听了于启的描述,云乐陷入沉思。 “为何突然走长白县?” 于启道:“当时连续下雨,若继续走官道就会耽搁行程,听手下人说走长白县能节省五六日的路程,下官一时心急就决定改道行走,没想到竟然在穿过那座山林时遭遇了埋伏。” 温溯白沉思片刻:“既然对方提前设下埋伏,必然已经料定你们会从那条路通过,那个劝说你改道的手下呢?可曾仔细排查过他?” 于启叹了一口气:“此人当日已经被那批杀手趁乱杀死了。” “这么说死无对证了。” 于启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这几日有祈统领他们保护,那些杀手才没有继续找上来,可下官总觉得他们时刻在暗中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云乐的目光朝书房外看去,有两名驿站的人员正拎着水桶来给外面安营扎寨的将士送水,其中一人的目光不时朝书房的方向看来。 “祈年。” 云乐朝祈年使了个眼色,祈年循着云乐的目光朝那名驿吏看去,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 第113章 余情未了 祈年径直走了出去,云乐若无其事的喝着茶水,专注听着于启说的话。 “公主,如今大部队已经到达,我们何时启程?” “今日在驿站休整一晚,等明日一早就启程吧。” 于启点了点头:“好,下官这就下去吩咐手底下的人早做准备。” 等于启离开后,温溯白的目光落在云乐的脸上。 “淼淼可是发现了什么?” 云乐目光沉静的回看向他:“是发现一些异常,想必你也发现了吧?” 温溯白淡淡一笑:“先将那人抓起来审问一番,或许有意料之外的惊喜。” 深夜 驿站一间房屋内依旧亮着灯火。 地上趴着一个满身鲜血的男子,云乐和温溯白一起步入屋内,祈年立刻放下手里的刑具走了过来。 “公主。” “审问的如何了?” “此人已经交代,是柳家的人派他们来的。” 云乐神情漠然的朝地上的人瞥了一眼,随即走到桌前缓缓坐了下来。 “之前拦截赈灾粮的那批杀手和你可是一伙的?” 那人撑着身子缓缓抬起头,朝着云乐看了一眼,有气无力道:“那些人是柳家请的杀手,小人则是柳家花钱收买的眼梢,主要……主要任务是盯着于大人他们……他们的动静,原本柳家是想再次派人来抢……抢这批赈灾粮的,可于大人身边近日多了这么多宿卫营的高手,他们始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与你暗中来往的人是谁?” 那人紧紧抿着唇,眼神里流露出害怕的神情。 “是马帮少东家柳岩嶂。” 温溯白道:“柳岩嶂是柳家二房嫡次子,三年前才开始接手的马帮来往通行的事务,南疆一带每年到雨季时都会出现大大小小的洪灾,遇到天灾年粮食绝收是常有的事,所以这些年马帮主要的经营就是把北方平原地区的粮食运往南疆一带高价售卖,再从南疆收购廉价的草药、各种矿石运送到北方,这些年马帮依靠这门生意几乎垄断了南疆一带粮食价格,像今年这种罕见的天灾,南方几个州府的庄稼几乎都受到了严重影响,柳家靠卖出的粮食比往年足足赚了十倍有余。” 云乐冷笑一声:“如此暴利,难怪他们连朝廷的赈灾粮都敢动。” 当天晚上,驿站内异常安静。 长白县内,一座宅院里此时还亮如白昼。 坐在首位的男人听着属下来报,脸上闪过一丝阴鸷的寒光。 “长公主竟然亲自来了?看来京城的传闻是真的,是长公主怂恿尹峥那个老匹夫提出挖运河这个点子的。” 站在男子身旁的中年男子一身文人襦衫打扮,手里轻轻摇晃着一柄羽毛扇。 “长公主亲自前来想必不仅仅只是护送赈灾粮这么简单,在下猜测她定然有更大的目的。” 柳岩嶂神色微动,好奇的看向对方。 “庞先生有何高见?” 庞先生在屋内来回走了几步,认真沉思了一阵儿方才开口。 “挖运河最大的阻碍就是十三岭,若能趁机解决了十三岭,整个南疆天堑便可彻底打通,届时再也没有人能阻止这条运河的开建。” 柳岩嶂面色阴郁,眼底闪过一抹狠厉。 “所以长公主前往江陵是冲着十三岭那些寨子去的?” “也只有这个可能才会让长公主亲自前往,听说陪同的还有温溯白和江亦安,这二人一个善于谋略心计,一个曾亲赴战场立下过战功,若只是治理洪涝灾情着实大材小用了。” “哼,南疆可不是汴京城,长公主又如何,胆敢动马帮的生意,那就让她有来无回!” “长公主身边高手如云,听闻她自己的武功也是深不可测,想要在半路刺杀她恐怕困难。” 柳岩嶂呵呵冷笑两声:“让一个人从世上彻底消失有很多种办法,六年前她能在漠北失踪,六年后同样也可以在南疆消失。” 只要琼华长公主一死,柳家自会有办法让朝廷放弃挖运河的打算,马帮的生意可是占据了二房的大头,这条线路绝对不能生出任何变故。 翌日 押送赈灾粮的大部队继续赶路,他们沿着官路继续向南,因为没有再遇到雨天,这几日加快了进程,在第十天时终于到达了抚州与南渭府的交界处。 江亦安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随即轻夹马肚挨近马车旁边。 “长公主,天色不早了,距离南渭府大概还有四五十里路,我们今晚就在这里露营吧。” 云乐的目光专注盯着手里的书籍,沉声道:“你去前方看看可有合适的露营地。” “是!” 江亦安透过半遮的窗帘朝马车内看去,深邃的目光贪婪的盯着车内安静看书的女子。 “江小侯爷,卑职陪你一同去吧。”祈年骑着马来到江亦安身边,他的身影刚巧遮挡了车窗,也挡下了江亦安黏在云乐身上的目光。 江亦安神情漠然的收回视线:“走吧。” 温溯白侧目朝窗外的江亦安看了一眼,缓缓合上手里的书籍。 “我曾与柳岩嶂有过一面之缘,也曾多次听闻有关他的行事作风,此人做人做事都颇为阴狠,这些年经营马帮没少得罪人,只不过马帮势力强大,再加上有柳家做为靠山,一般的仇家也拿他无可奈何,我们这一路颇为太平,正是因为一路畅通无阻,才不符合柳岩嶂的性子,我猜测他必然在暗处谋划什么。” 云乐认真分析温溯白这番话:“我们如今的队伍一般匪寇、杀手都不敢贸然行动,柳岩嶂应该不会再行暗杀之事,或许他在等着我们踏入南疆的地界,毕竟天高皇帝远,去到了他的地盘才更好把控局势。” 温溯白温润的眸子里含着赞赏之意。 “你猜测的应该没错,明日进入南渭府便正式进入了柳家的势力范围,路上要更加留意周围的动静。” 云乐将手里的书籍放在面前的茶桌上,端起身前的茶盏抿了一口茶水。 “等江亦安回来后,本宫会叮嘱他做好防备。” “江小侯爷似乎对你余情未了,淼淼对他也并非全完冷漠,想必多年的感情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忘怀的。” 这些时日他都看在眼里,江亦安的目光时刻盯着云乐,显然对她还存着旧情复燃的心思。 他看不出云乐的真实想法,相处的越久越看不透她,也不知她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 第114章 少年纯爱 云乐抿唇轻笑一声,清冷的桃花眼淡淡瞟了温溯白一眼。 “本宫小时候养过一只狸奴,这只猫崽儿虽讨得本宫喜欢却野性难驯,本宫好吃好喝精心喂养,最后它还是被外面的花花世界吸引跑了出去,它在外面流浪了一个多月似乎日子并不好过又跑了回来,回来后变得异常柔顺乖巧,可本宫却对它彻底失去了兴致便让侍卫将它丢了出去,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无论是畜生还是人,在本宫这里都没有重新再来的机会。” 温溯白低笑一声:“你的想法很对,只要是背叛你的人都没有资格再求得原谅的机会。” 云乐眸子眯了眯,意味深长的盯着温溯白看了一阵儿。 “你对本宫的事似乎很感兴趣。” 温溯白清眸微动,浓密的长睫轻颤了几下,脸上始终带着温柔从容的笑意。 “被淼淼发现了。” 二人目光对视了,谁都没有避让的心思。 直到外面传来疾驰的马蹄声,云乐方才收回视线朝车窗外看去。 祈年、江亦安已经回来了。 “公主,前方下了官道不远处有一片密林,林子里还有一条从山上流淌而下的河流,河边不远就有一片空地,很适合我们安营扎寨。” “吩咐下去,今晚我们就在此处留宿一晚。” “是!” 江亦安下去通知众人,祈年也安静的守在马车旁。 “公主,今晚怕是要下大雨。” 云乐、温溯白的目光同时朝祈年看去。 云乐朝天空看了一眼,晚霞笼罩,一轮巨大的红色太阳正在缓缓退出地平线。 这样的天气实在看不出要下雨的节奏。 “哦?你怎么知道会下雨?” “奴从小嗅觉比常人灵敏一些,能通过空气感知到湿度的变化,此刻周围的湿气明显在增加,往常下大雨前都是如此。” 温溯白朝祈年打量了一眼,他这一路时常暗中观察云乐身边这个小暗卫,长相出众,俊美中带着一丝妖冶邪魅,尤其是那双紫色的眼瞳格外特殊,倒是让他想到了一个神秘的部落,难道这个少年与那个族人有关? “无论今晚下不下雨,还是早点搭建营帐为好。” 云乐也赞成的点了点头。 等队伍来到安营地后,云乐吩咐跟随的士兵自行搭建营帐,她的营帐也很快搭建好了。 夜晚 云乐坐在篝火旁边,抬头遥望漆黑的夜空,繁星漫天,被风吹动的云朵都清晰可见,目前来看依旧没有要下雨的前兆。 “公主!”江亦安用荷叶装着一份烤好的野鸡肉走了过来。 他站在云乐面前停下:“卑职刚刚猎杀了一只野鸡,已经烤熟了,公主尝尝。” 话落,江亦安双手把烤好的野鸡肉递到云乐面前,切成块状的鸡肉用干净的荷叶包裹,散发着浓郁的肉香。 云乐淡淡看了一眼:“本宫不饿,江小侯爷还是自己享用吧。” 江亦安伸出去的双手僵在半空:“你今日都未曾好好进食,明日还要赶一天的路,晚上还是多少吃一些吧。” 她肠胃不好,这一路她的吃用都和随军士兵一样,看着她每日啃又干又硬的饼子,他心里很心疼。 云乐冷漠的看向他:“江小侯爷,你身为这批士兵的首领,便该把精力和目光多放在他们身上,而不是把心思放在如何讨好本宫。” 江亦安立刻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一路走来很辛苦,你本就肠胃不好,所以我才想着弄些肉食给你补一补。” 云乐冷淡的扯了扯唇角:“若江小侯爷吃不完,就把这一份分给那些生病的士兵吧。” 这几日有些士兵出现了水土不服的症状,还好温溯白医术了得才没有因此耽搁了行程。 看出云乐神情不悦,江亦安歉意的垂下眼帘。 “是卑职逾越了,我这就把这些食物分给那些生病的士兵们。” 云乐恩了一声,自顾自的拿起那本地理志翻看起来。 温溯白这本书将整个大明版图、地理风貌描述的十分清楚,她之前也看过不少版本的地理志,却不曾见过介绍如此详细的内容,所以这一路只要有空她就会拿起来翻看研究。 “公主!”祈年拎着一只兔子兴冲冲跑了过来。 “奴刚去林子里猎杀了一只野兔,你想怎么吃?奴来给你做。” 云乐抬眸看向面前的少年,那双清冷的紫眸里闪着盈盈笑意,就像一个得了宝贝跑来炫耀的孩子。 “本宫突然想喝兔肉汤了。” 祈年立刻点头:“奴这就去做。” “多添些食材,给那些生病的士兵也每人送去一些。” “好!” 祈年拎着兔子下去处理,从小到大什么事情都是他亲力亲为,做饭自是不在话下。 很快扒了兔子的皮毛,在河边清洗干净后,摸出腰间的弯刀快速将兔肉切块,随后等待水开,娴熟的将兔肉放入铁锅里焯水,又准备了一些携带的干菜和从树林里采摘的菌子作为配菜,一锅兔肉汤的香气很快飘了过来。 等兔肉汤做好,祈年第一碗盛给了云乐。 “公主快尝尝看。” 云乐朝碗里的兔肉汤看去,白色的浓汤里放了好几块兔肉和菌子,她注意到这几块都是兔腿上的肉,显然这小子是有心挑出来的。 她先尝了一口肉汤,浓郁的汤汁弥漫在口腔,带着菌子的淡淡清甜。 “不错,没想到你还有做饭的手艺。” 被云乐亲口夸赞,少年的眼睛变得越发璀璨明亮。 “瞎婆婆眼睛看不到,奴很小就自己做饭了,公主喜欢就好。” “祈年,你可曾想过找寻自己的父母?” 祈年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灰暗,立刻摇了摇头。 “小时候看着别人都有父母的陪伴,奴也曾幻想过自己的爹娘能来找奴,长大一些后奴就不这么想了,能将奴丢在寒冷的雪地里自生自灭,想必他们也没有想着让奴活下去,又怎可能会来寻找?” 曾经,他渴望过亲情,尤其是在遭遇各种生活上的磨难时,在新年的鞭炮齐鸣时,看着那些有父母陪伴的孩子穿着新做的衣裳欢快的在大街上奔跑嬉闹时,他多想一觉醒来自己也能拥有这一切,可每年的新年他都是被冻醒的,一次次的失望已经让他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更何况,他如今找到了此生最想守候的人,只要待在她身边,他便再也不会觉得自己是孤单一人了。 第115章 前夫没有资格了 江亦安坐在另一处篝火前,一双深邃的目光紧紧盯着不远处那抹身影。 她并非不饿,只是不想吃他送过去的食物罢了。 江亦安心里郁结,端起酒壶昂起头猛灌了几口酒,辛辣的液体刺激的喉咙发痒发疼,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连带着腹部也是一阵抽痛。 他喝酒太多就会容易胃绞痛,从前阿芷会时刻盯着他,每次外出喝多了酒回去免不了被阿芷数落一番,可她嘴上重复说着气话,却总是在第一时间把醒酒汤送到他的嘴边喂他喝下。 从前啊……那个傻丫头眼里心里的人都是他。 而现在,他就算活活痛死,她可能都不会多看一眼。 “主子,您这两日着了风寒还没痊愈,不宜饮太多酒。” 清风端来一番兔肉汤:“这是祈侍卫给长公主做的兔肉汤,长公主吩咐说感染风寒的将士每人分一些,属下给您盛了一碗,您喝点热汤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还要继续赶路。” 江亦安看向递到面前的兔肉汤,握着酒壶的手指缓缓收紧:“把汤拿去给其他病人吧,我不需要。” 他的视线冷冷朝不远处的祈年看去,祈年正安静坐在云乐身边添柴,俊美的侧颜在火光映照下格外耀眼,这样的一张脸真的只是她的侍卫吗? 想到此,江亦安突然苦涩一笑。 他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去怀疑,就算这个祈年是她养在身边的男宠,他又能做什么? 密林内 一抹挺拔俊逸的身影缓步走来,高耸的树上飞身落下几个黑影。 “主子。” “柳家那边有什么情况?” “暂时柳家家主还没有任何动静,不过柳岩嶂已经亲自赶去南疆了。” 温溯白陷入沉思,柳岩嶂必然是有后手的打算,他究竟想做什么? “主子,这是周姑娘给您的书信。”黑影从怀里摸出书信双手交给温溯白。 温溯白冷眸扫了一眼方才伸手接住。 “长公主身边有暗卫跟随,以免被他们发现,你们几人不用继续跟着我,先一步去江陵等候吧。” “是!” “退下!” 黑影拱手行礼后,如鬼魅一般快速消失在夜色中。 温溯白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快速将书信的内容阅览了一遍,眉心微微蹙了起来,随即将书信点燃烧成灰烬。 —— 王福匆匆走到周沐的房内。 “世子,小的刚刚从靖安王府打听到消息,最近半个月郡主一直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不曾出过王府的大门,而且,小的听小秋姑娘说,郡主这半个月食不知味,在王爷、王妃的劝说下每日才能少量进食,人都瘦了一大圈了。” 周沐穿外衫的动作微微一滞,冷眼朝王福看去。 “那个秦翰之最近可曾去过王府?” “自从那日被您打了以后就再未去过了。” “行吧,你随小爷出去一趟。” “都这么晚了,世子要去哪儿?” “去了便知!” 周沐大步离开自己的院子,走到前厅时听到厅堂那边传来宁国公爽朗的笑声。 “修缮皇陵可是一个好机会,此次工部那批官员下马后,陛下对皇陵之事格外看中,我儿能参与其中实乃幸事,不错,只要认真将此事做好,等明年你应该能升一升。” 周沐放慢脚步,侧目朝厅堂看去。 宁国公、继母王氏以及他们的一双儿女均在场,周谨是今年的新科进士,勉强挤进了二甲行列,若不是背靠宁国公府的势力,此刻他早不知被下放到什么穷乡僻壤当差了。 宁国公为了这个儿子也算是竭尽所能,不仅给他安排在工部任职,还趁着皇陵贪污一案顺利将周谨推了上去。 若皇陵修缮上周谨能表现突出,明年倒是极有可能官升一级。 周沐听了几句就要离开,恰巧宁国公这时注意到了他。 看到周沐的那一刻,宁国公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都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哼,整日和你那些狐朋狗友在外面惹是生非,简直丢尽我宁国公府的颜面,瞧瞧你二弟,他才进工部多久如今已经能委以重任了,若他能早出生一年何至于让宁国公府的爵位落在你这个废物身上。” 周沐扯了扯唇角嘲讽的笑了笑,从小到大这种话他早就听腻了。 小时候不懂反抗,甚至还想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可最后他发现,无论自己多么努力多么优秀,这个父亲也不会夸赞他一句,因为在他的心里自己从来就不是他理想的儿子。 周沐缓缓转身朝堂屋内的宁国公看去。 “谁说不是呢?若你当初没有娶我母亲也就不会生下我,早一些娶了你的青梅周谨就能成为宁国公府的世子了,可是谁让你贪心呢?既然选择了权势就别既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吃相未免太难看!” “砰!”宁国公震怒,狠狠一掌拍在了身侧的茶几上。 “逆子!你简直要无法无天了!来人,将这个逆子给我抓起来,今日我必要好好惩治他一番不可!” 周沐的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几名家丁朝他径直走来,周沐勾唇冷笑一声,朝着空中打了个响指,几名黑影瞬间闪身到他面前。 “主子!” 周沐冷声吩咐:“给本世子将这几个没长眼的奴才的狗腿打断了!” “是!” 四名暗卫立刻上前,三两下便将那几名家丁踹倒在地,随即一阵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和凄惨的嚎叫声响起。 宁国公脸色阴沉的冲上前来:“你竟然敢当着我的面对这些下人动手,谁给你的胆子?” 周沐慢悠悠的走到那几名家丁跟前,抬脚又朝他们断裂的双腿狠狠补了一脚。 “本世子教训奴才还要选日子吗?忘记告诉你了,本世子这些暗卫都是外祖给我挑选的一等一的高手,别说是宁国公府的这些奴才,就算是你的暗卫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老爷子,别动不动落我的面子,我现在已经不是任凭你摆布的年纪了,今日断了这些狗奴才的腿,就是想让宁国公府这些下人们好好看清楚,未来的宁国公府究竟是谁说了算!” “你……” “别你啊你的了,我还有事没工夫听你废话!” 周沐招了招手,暗卫们瞬间隐匿了起来,随即周沐带着王福转身大步离去。 目送周沐离开,宁国公气的浑身颤抖,怒声吩咐一旁看热闹的下人。 “都愣着干什么?把这几个不中用的东西带下去看大夫!” “是!” 第116章 关门放狗 靖安王府 一抹黑影利落的爬上院墙,朝寂静的院子里看了一眼,透过格子纱窗隐约能看到一抹倩丽的身影坐在窗前发呆。 他纵身一跃跳入了院子里。 脚下未注意踩在了一根树杈上,发出一声脆响。 “什么人?” 一声怒喝传来,随即那抹熟悉的身影快速起身冲出房间。 一个站在屋门口另外一个站在院子里,漆黑的夜色下,二人隔空相望了一眼,姚禾蹙了蹙秀眉,神情错愕的盯着对面的男人。 “周沐,你竟然敢擅闯靖安王府?来人……” 周沐一个闪身来到姚禾面前,立刻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姑奶奶,你别喊了,想把王府的侍卫全都引过来让他们看到外男待在你院子里?那咱们得关系可就真解释不清了。“ “唔唔……唔唔……”姚禾瞪着一双大眼睛警告的看向周沐。 这个家伙怎么突然跑来她的宅院里?他的手里似乎还拎着一个东西。 姚禾低头看了眼周沐手里的东西,竟然是个食盒,他带了吃得来? 周沐此时距离姚禾很近,能清晰的嗅到她身上的清香,她那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自己,心跳竟一时加快了速度。 之前两个人见面不是动手就是动嘴,他还从未如此仔细端详她的容貌,京城的世家子弟都说昭阳郡主生的很美,担得起第一美人的称谓,之前他听了嗤之以鼻,觉得这丫头言语粗鄙、行为更是粗俗的很,可现在觉得传言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压低声音说道:“你保证不喊人我就松开手。” 姚禾乖乖点了点头,怎么从前没发现周沐这个混蛋力气这么大? 见她点头了,周沐这才收回了手。 下一秒,姚禾狠狠抬脚踩在了他的脚背上。 “啊!”周沐惨叫一声。 “姚禾,你这丫头下手可真狠。” 死王福说她最近都没好好吃饭,可她的力气还是这么大,哪里像没好好吃饭的样子? 姚禾冷哼一声:“你有病吧?谁家正常人深更半夜跑来未出阁女子的闺房来?若本郡主大喊一声,我父王今日非要剥了你的皮。” 周沐举起手里的食盒:“小爷是怕你饿死了好心给你送些吃的来,天香楼的松鼠鳜鱼、得月童子鸡,还有桂云斋的点心,西街酒楼里上等的桂花酒,要不要吃啊?” 姚禾下意识舔了舔唇角,该死,怎么都是她爱吃的东西? 周沐得意的嘿嘿一笑:“小爷不仅带了好吃好喝的来,还亲自陪你喝酒解闷儿,这样的好事儿你可要珍惜,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不要太感激小爷,小爷纯属心善做好事罢了。” 说着话,周沐径直走到院落里的石桌前,将食盒里的吃食摆在了石桌上。 “愣着做什么?饭菜可都还热乎着,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他可是打包好饭菜就快马加鞭送来的。 姚禾闻到饭菜的香味儿的确被勾起了食欲,冷静了半个多月她已经从最初的难受痛苦中挣脱了出来。 虽然想起秦翰之的时候还是会心痛,可如今事实已经摆在了面前,她和秦翰之的婚事父王也已经解除,从此之后只希望当个陌生人,彼此互不打扰就好。 径直走到桌前坐下,周沐拿出一双碗筷递给她。 “天香楼的松鼠鳜鱼真的没话说,小爷三天不吃就想念这一口,尤其是搭配上一杯桂花酒,顿时觉得人生没什么事值得小爷不痛快的,来,喝一杯?” 姚禾端起酒杯和周沐碰了一杯,随即昂头喝了一大口。 桂花酒的清香带着微辣弥漫开来,她眯了下眼睛,拿起筷子开始吃肉。 味蕾得到了满足,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 看着她吃的欢快,周沐慢悠悠品着酒。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来,尝尝童子鸡味道如何。” 周沐扯了一只鸡腿递给姚禾,姚禾很不客气的伸手接过去大快朵颐起来。 “还别说,本郡主已经许久没去过天香楼了,着实想这一口。周沐,谢谢你啊。” “客气,本世子好歹也算是和你一起长大的,怎么着也不能看着你饿死自己,为了一个男人亏待自己的身体是最不值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能在大婚前发现秦翰之的真面目,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姚禾没想到周沐会对自己说这样宽慰人的话,以前她总是瞧不上这个玩世不恭的周沐,见面也总是喜欢与他作对,没想到竟然是他在深夜买了自己最爱吃的食物送了过来,还陪着她一起喝酒。 姚禾抬头朝天空中的明月深深看了一眼,雨过天晴了,她也该早日放下过往的一切重新开始。 不久后 “砰!” 院门应声被人踹开,随即靖安王带着一批王府的侍卫冲了进来。 “还以为哪个小毛贼敢擅闯靖安王府,没想到是你小子,好大的狗胆竟然敢深夜跑来我闺女院子里,来人,关门放狗!” “汪汪汪!” 几条恶犬冲入院子里,径直朝着周沐冲去。 “父王,快住手,周沐没做什么,他只是来给女儿送些吃食!” 周沐也急忙出声解释:“王爷,误会,都是误会啊……” “误会什么?本王府中什么吃食没有,用得着你假好心?哼,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大黄、二黄、三黄、四黄,给本王狠狠地咬他!” 敢对他的宝贝闺女动歪心思,定要周家这小子好看! 眼看恶犬已经冲向自己,周沐转身快速爬上了院墙,下面四条恶狗昂着头凶狠的狂吠,不远处靖安王满脸铁青的瞪着他,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似的。 周沐心里叫苦,他只是好心过来送点吃的,至于吗? 靖安王咬着后槽牙喊道:“将这小子给本王抓起来!” “是!” 几名侍卫飞身而上。 周沐朝姚禾看去:“小爷今日不能陪你喝酒了,改日有空了小爷再来看你!” 话落,周沐纵身一跃落在了隔壁巷子里。 “父王,您别让人去抓周沐了,他今日来真的没有恶意,您看,这都是他送来的!”姚禾指着桌上的饭菜。 靖安王冷着脸朝桌子上扫了一眼,轻哼一声。 “一顿饭就把你收买了?之前你不是最讨厌周家这小子吗?” 姚禾轻叹一声:“之前是挺惹人讨厌的,不过他在这时候能想到来看望我,想来是把我当朋友的吧。” “我的傻闺女。”那小子哪里是把你当朋友?明显就是对你心怀不轨。 第117章 私人感情 一炷香后 周沐还是被靖安王府的几名护卫抓了回来。 靖安王的书房内,他坐在书桌前冷着脸看向被五花大绑推进来的周沐。 “臭小子,你倒是跑的比兔子还快!” 周沐嘿嘿干笑两声:“王爷,姚叔,我只是好心来看望姚禾顺便送点吃的,咱别搞出那么大的阵仗,传出去对姚禾的名声多不好!” 靖安王铁青着脸冷哼道:“你也知道对姚禾的名声不好?深更半夜跑到女子的闺阁,你是一点男女设防的礼数都不懂了。” 周沐眼神闪烁,有点理亏的小声解释:“我这不是听说姚禾这些日子郁郁寡欢,人都瘦了一大圈,走正门您又不让进来,这才出此下策!” 靖安王心知他的确没有对姚禾做什么,毕竟是宁国公府的世子爷,打一顿也不太好。 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警告道:“本王不管你对禾儿存的什么心思,但今日本王把话和你说清楚,禾儿和你并不适合,你们如今都到了议亲的年纪,今后还是少见面为好。” 周沐下意识的问道:“为何?王爷连机会都不给,怎知我和姚禾不适合?” “哼,你自己在京城里的名声如何自己还不清楚?何况你们宁国公府的情况太过复杂,本王就禾儿这一个女儿,怎可能将她推进火坑?” 周沐沉默下来,名声是他有意为之,这种事解释不清楚,只有拿实力来证明,至于宁国公府的身份他从来就不稀罕。 “我知道王爷的顾虑了,给我一年时间,一年后若我还是没有改变,我绝对不会再出现在姚禾面前,还请王爷应允!” 对上周沐漆黑如墨的眸子,靖安王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 其实他知道周沐这些年有心隐藏锋芒,到并非真的无可救药,而且最近他有意派人打听过,这小子平时看着不着调,可房里却连个通房都没有,若直接就这么拒绝似乎也太草率了,左右禾儿刚和秦翰之解除婚约,暂时应该也无心婚嫁,不如就等一年看看这小子的表现。 “只有一年时间,若没有让本王满意,你就要遵守今日的承诺。” 周沐高兴的重重点了点头:“一言为定!” 另一边 姚禾派小秋去打听周沐的消息,小秋很快就赶了回来。 “郡主,王爷的暗卫把周世子绑回来了。” “父王对周沐怎么样了?可有打伤他?”周沐毕竟是为了探望她才来的王府,若真被父王的人打伤了,她心里着实会过意不去。 小秋摇了摇头:“王爷把周世子带回书房,二人不知聊了些什么,没过多久周世子就大摇大摆离开了王府。” “没事就好,不然本郡主还要欠他的。”姚禾暗暗松了一口气。 —— 南渭府北海镇。 这里是南渭府与江陵府接壤的地方,镇子很小,被三面大山包围在其中,通过这个镇子后,就要走进真正的十三岭了。 一行人今日选在了镇子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安营扎寨。 主营帐内 云乐、温溯白二人站在沙盘前仔细推演接下来的布局。 “通往龙头山的这条山路异常狭窄,旁边就是万丈悬崖,龙头山在这条山路上应该设置了埋伏,想要从这里进攻伤亡的代价太大。” 云乐盯着沙盘看了许久:“龙头山上总共有一千多名匪寇,除去老弱妇孺大概还有六七百名青壮年,若有一支三百人的队伍能从这条峡谷上到后山吸引他们的主要兵力,大部队收到信号再从前路攻入如何?” 温溯白沉思片刻:“是个好办法,为保万无一失,这三百人必须挑选一批精锐才行。” “那就安排宿卫营的人前去,让于启带领大部队从前方攻入。” “那江亦安如何安排?他是领兵的一把好手。” “听说他感染了风寒,此次行动暂时就别参与了。” 半个时辰后 云乐回到营帐内刚睡下,就听到祈年在外面与人说话。 “公主已经睡下了,江小侯爷若有事还请明日再找公主详谈。” 江亦安面色冷清的瞪了祈年一眼:“我有要事找公主商谈,今日必须见到公主!” 祈年面色冷沉,噌!一柄闪着银光的利剑拔出,径直指向江亦安的面容。 “江小侯爷请回!” 江亦安站着不动,目光朝云乐的营帐看去。 “公主,卑职有要事求见,还请公主见卑职一面!” 他想问清楚,为什么明日的行动不通知他,为什么她宁愿相信于启和温溯白都不信任他? 就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让她心里不痛快吗? 可是,明日的行动至关重要,他要跟在她身边时刻保护她才能放心,怎么可以让他置身事外? “祈年,让他进来!” 营帐内传来清冷的声音,祈年冷冷瞪了江亦安一眼,这才利落的收回佩剑。 江亦安大步走入了营帐内。 云乐穿戴好衣裳端坐在书案前,冷淡的眸子静静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江小侯爷这么晚过来有事?” “公主,卑职的风寒已经无碍了,明日攻打龙头山卑职也想出一份力。于启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让他带领数千将士攻城风险太大,还请公主三思!” 云乐单手侧撑着头,目光淡漠的看向眼前的男人:“你在质疑本宫?” “卑职并无此意,只是卑职觉得自己比他更适合。” 话落,江义安缓缓抬头看向面前的女子:“卑职有些话想提醒公主,温少师并非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温润随和,此人心机颇深,身后的势力更是深不可测,卑职曾暗中派了不少暗卫调查他,最终这些人竟然无一人活着回来,卑职见最近公主与他来往密切,怕此人会对公主存有目的,还望公主能多存个提防之心。” 云乐起身缓缓走到江亦安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容。 “江亦安,你不会认为本宫没有给你安排任务,是因为对曾经你的背叛还心存芥蒂吧?” 江亦安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她,眼底闪过一抹希冀的光亮。 他倒是希望她在意,哪怕是恨他也好,最起码目前在这段感情里并非只有他一个人。 “阿芷,过去是我犯了错,可你要相信我绝对不会害你,在你有危险时甚至可以豁出性命保护你,我知道你一心想打通十三岭,我定会竭尽所能的帮助你。” 第118章 猜疑 云乐并未说话,只是沉默的看了他一眼。 江亦安虽然不是个好夫君,但他绝对算得上一把称手的好刀,而且他对她心存愧疚,日后的布局的确还需要他的出力。 想到此,云乐的声音柔和了几分。 “本宫没有安排你带兵并非因为私人感情,而是另外有一个任务需要你去做。” 话落,云乐从袖带中拿出一块铜牌:“这是本宫的私人令牌,见令牌如见本宫,本宫有一批暗卫就等候在北海镇上,明日你一早就赶过去……” 听了云乐的安排,江亦安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疑虑。 “这批暗卫的存在只有你和本宫知晓,明日该怎么做你可明白了?” 江亦安郑重的点头:“卑职明白,请公主放心,卑职必当完成公主的吩咐。” “嗯,下去吧。” 江亦安最后再看了云乐一眼,而对方却没有再多看他一眼,转身走回床榻前,见江亦安没有走,她背着身影冷声道:“还不走?” “卑职告退!”从她的身上完全看不到阿芷的身影,眼前的长公主给人一种上位者的威压之势,这是身居高位才能散发出的强大气场。 他真的好想念阿芷。 江亦安离开后,祈年随后走入营帐。 “公主,之前暗中监视我们的那批人今日似乎都退了。” 云乐沉思片刻,扯了扯唇角。 “传下去,就说今日江小侯爷深夜冲撞了本宫,被罚了十军棍,明日让他留在营地养伤。” “是!” 翌日 温溯白刚醒来就听到昨晚江亦安被罚的事情,清隽的脸上神色微微一顿。 她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罚了江亦安,难道是昨晚江亦安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江小侯爷昨晚做了什么事惹得公主如此震怒?” 十一道:“听外面的人说似乎是江小侯爷深夜强闯公主的营帐,不知二人在帐内谈了什么,等江小侯爷离开后就领了十军棍,听说今早还在床上躺着呢。” 温溯白端起身前的茶盏缓缓喝了一口,整个人陷入沉思。 如今他身边只有十一,而长公主的营帐内外全都是宿卫营的人,祈年那个侍卫又时刻守在营帐外面,所以他很难判断昨晚的事情是否是真的。 若是真的,那就说明长公主和江亦安之间的感情纠葛影响了她的情绪,一时动怒才下令打了江亦安。 若是假的,那她就是有心做戏给外人看,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温溯白突然轻笑一声,第一次看不透一个女人。 这一路相处下来,他能明显感觉到她的亲近和信任,有时候甚至觉得她不过是个无害的小姑娘罢了,可有时候又觉得她那双看似璀璨明亮的眼底却隔了一层深海般难测。 —— 深夜 龙头山正堂 首位虎皮椅上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下方左右两侧各自坐着十几个寨子里的弟兄。 “上方来信说最近护送赈灾粮的队伍已经到达了北海镇附近,很快就要朝着咱们龙头山来了,各位兄弟最近都打起精神,叮嘱好你们手下那些弟兄们,让他们最近轮班守夜,每个上山的入口都要严格值守,可都记下了?” “大当家,朝廷送了多少赈灾粮?” 陈虎捋了捋络腮胡子,眼睛里散发出贪婪的神色。 “听说好几百万担呢,不过此次护送粮食的人据说是个公主,那公主还带了五千士兵跟随保护,想靠咱们自己吃下这批赈灾粮怕是不容易。” 台下有人不屑的冷笑一声:“朝廷真是无人可用了,竟然会派一个女人送粮食,真当咱们十三岭是这么好闯的?” 对面坐着的年轻人道:“大哥,我倒是听闻过这个公主的一些事情,传闻她从小用兵如神,小小年纪就成了当今天子的左膀右臂,不仅将北方那几个盘踞多年的匪寇清剿了个干净,还曾在十三四岁就上了漠北战场领军打仗,此人虽说是女子却不可轻视。” “小六,你这小子就是多读了几本书读傻了,一个女人能成得了什么气候?要我看啊就是想拿长公主的名头来震慑当地官府的官员,哼,咱们南疆一带的官员不听话的可活不到今天,朝廷以为派来一个皇亲国戚就能镇得住十三岭?他们想的太简单了,这里是南疆的地界虽说对大明俯首称臣了,那也不过是表面功夫,他们还真以为能把手伸进来不成?” “我觉得蔡三哥说的有道理,不过是一个公主而已,不必太杞人忧天,咱们龙头山、老虎寨和黄岭寨之间向来同仇敌忾,尽快让他们召集人放马过来,咱们三个寨子加上手底下那些散兵也能凑够五千人,这龙头山可是咱们的地盘,想一举拿下他们有何难的?” 大当家赵康连连点头。 “老四分析的有道理,不过小六说的也对,这个长公主既然凶名在外想必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咱们还是要做足了准备再来个瓮中捉鳖,哈哈,届时那批赈灾粮三家平分,若那长公主长得不错就抢来当老子的压寨夫人。” 赵康越想越兴奋,玩女人他在行,就是不知皇家贵女玩起来会不会不一样? “小六,你立刻书信一封派人给老虎寨和黄岭寨送消息,让他们明日就派兵过来支援。” 三个寨子距离不算远,若骑马的话最多半日走一个来回,小六心里还是隐隐不安,立刻便起身下去准备送消息出去。 而赵康想到能玩一玩公主,对接下来抢劫赈灾粮的事越发期待。 深夜 一行人沿着一条峡谷爬上了龙头山的后山峰,这里悬崖峭壁,四周没有一条成型的道路。 若是普通人很难从这里爬上山顶,而这批黑衣人轻功了得,每个人腰上都缠着一条带钩子的绳索,借助钩子的抓力缠绕树干的力量,快速朝着陡峭的山峰爬去。 云乐站在大营内,夜间起了大风,周围的树木被风刮的沙沙作响,云乐朝着不远处那漆黑的山脉看去。 起风有助于隐藏行踪,真是天都助她。 但愿祈年那边能一切顺利。 第119章 火攻山寨 温溯白径直走到云乐身旁。 “龙头山那边今日想必已经派人送消息给老虎寨和黄岭寨,明日他们的援军就会到达,我们今晚必须速战速决,成败在此一举。” 云乐点了点头:“等祈年发出消息后,我们即刻攻上去。” 深夜 赵康刚酣畅淋漓一番,搂着小妾正要睡下。 前方寨子突然燃起一阵火光,门外很快有人前来通传。 “大当家不好了!有人从我们后山闯进来了,来人还带着弓箭手,已经杀了我们不少巡夜的弟兄。” 赵康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匆忙穿上衣裳跑了出去。 “怎么回事?来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这帮人都统一穿的夜行衣,而且身手十分了得,看着像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赵康神情大变,心里一阵慌乱。 难道是那个长公主派来的人? 他们竟然从后山爬了上来,后山几乎是一整片陡峭的山壁,普通人根本上不来,他们是怎么从那里上来的? “走,随我前去看看。” 赵康顾不得多想,拿上兵器就带着弟兄冲了出去。 来到前院,地上已经倒下不少兄弟,赵康瞪大双眼神情愤怒。 “弓箭手呢?全都给老子上,老子要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山寨里的弓箭手第一时间就上了,可那批黑衣人身手太过敏捷,而且对方的弓箭手明显比他们的人射的更准,一番对射下来,他们的弓箭手死伤了几人,可山寨里这批弓箭手却被射杀了多半。 赵康带领二十名弟兄冲了上去,他挥舞着手里的长枪朝敌人刺去。 一名黑衣人早已瞄准了他,挥剑飞身迎了上来。 二人在火光中缠斗数十个来回,赵康暗暗心惊,他可是从小跟随在主子身边的侍卫,接受过柳家最严格的训练,可与此人交手时却觉得异常吃力。 “砰!”手里的长枪被对方一剑劈断,黑衣人飞身而起狠狠踹向他的胸膛。 陈康重重倒地,眼见不是对手,猛然一个后空翻飞身离开。 “所有人随我撤退!” 正在与黑衣人交手的弟兄们听到命令立刻向后撤去,黑衣人想要乘胜追击,城墙上方突然有无数巨石投掷而下,这批巨石的坠落点正在寨子第二道入口的位置,黑衣人不得已只能朝后退去。 等上方的巨石投掷结束后,第二道入口的大门已经重重关闭。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土匪窝竟然安装了几道千斤重的大门,他们城墙上还设有投石器,祁统领,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祈年的目光朝城墙看去,上面的匪寇们已经排成一排,举起弓箭朝他们瞄准。 “先撤出去!” 公主他们很快就会赶来,龙头山第一道大门已经突破,他们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只要大军赶到形成包围之势,今夜必然能拿下龙头山。 早已经在半山腰等候的云乐在看到空中燃起的信号后,立刻吩咐于启带兵上山。 半个时辰后,他们绕过山路上的重重阻碍来到了龙头山大门外,祁年等人立刻迎上前来。 “公主,寨子里设置了两道入口,那帮匪寇此时已经退居第二道城门内了,不久前寨子内发射了几枚信号弹,想必是在向外部求救。” 云乐朝第二道护城墙看去,一个匪寇的老巢竟然建造了两道高达十米的护城墙,这可不是一般财力能做到的事。 她曾提前派人暗中调查过这个龙头山的大当家赵康,此人就是北海镇人士,早年进入了马帮当了脚夫,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就上山为寇,那时他的手里突然多了一大笔钱财,很快就招揽了一大帮前来投靠的弟兄,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如今的龙头山已经成为当地不容小觑的势力。 从这座山寨建造的如此恢弘坚固来看,他们这些年积攒了不少家底。 城墙上,赵康满眼愤恨的朝下面看去,偌大的场地上聚集了几千名士兵,此刻已经将他们龙头山团团包围。 “大哥,怎么办?咱们此时已经逃不掉了,若硬碰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赵康咬牙切齿道:“没想到老子竟然真栽在一个娘们儿手中,眼下既然不能硬碰硬就守好这座大门等待援军,老虎寨、黄岭寨那边得到消息会立刻派人过来的,咱们只要挺到天明就有救了。” 话落,赵康的目光落在被一群暗卫团团包围的那名女子身上,她穿着一身白色甲胄,整个人高坐在一匹棕色骏马上,面上带着一张鬼面看不清她的具体容貌。 这个女人竟然如此迅速就攻了上来,可见对他们龙头山的地形十分熟悉。 “该死,之前真是大意了,就该听小六的话,若早些设下埋伏,咱们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赵康朝小六看去,之前觉得这小子是个书呆子没啥作用,如今看来还是多读书脑子好使。 “小六,你来想想办法,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小六朝下面的人马看了一眼,神情沉重。 “眼下我们只能凭借这道城墙来自保,他们不会给我们等待援兵的机会,必然会强势攻进来,多安排些弓箭手和投石器,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他们攻入的时间。” 赵康的脸色越发难看:“吩咐下去,全部的弓箭手打前阵,投石器也不要停,把寨子里存的那批石头全都运送过来。” “是!” 云乐此时观察了这座城墙的建造风格,因为山上木材最多,所以整个寨子木质房屋比较多,连城墙上建造的箭楼都是木质结构为主。 “先上火攻!” “是!” 第120章 收尾 赵康眼见下面的队伍已经开始行动,立刻吩咐弓箭手上阵,一声令下数百支箭雨纷纷射了下来。 云乐这边,前面两排士兵顶着盾牌挡下上方的箭雨,另外一批弓箭手将点燃的火箭精准的朝着城墙角楼射去,数百名弓箭手轮番上阵,城墙上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 “不好,他们这是要火攻!” 云乐冷冷盯着城墙上仓皇逃跑的人们,立刻吩咐攻城兵架好梯子开始强攻。 跟随前来的士兵眼看他们胜利在望,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般,尤其是在出兵前长公主曾亲口承诺,若能在此次攻打龙头山表现出众的队伍,每人可奖励五两银子和两百斤口粮,这样的诱惑对他们这些老兵来说诱惑力太大了。 若离开军营后,他们可再难找到这么好的待遇,何况这才是第一座匪寇的老巢,接下来大大小小还有几十个山头等着他们攻陷,几个月下来他们能存下多少银两? 说不定表现优异的人还能进入长公主的私兵营,昨晚上面透露了一点风声,说是长公主有心再组建一批精锐私兵,他们这批士兵里会择优挑选,一旦成为长公主的人,那可比待在北大营待遇好多了,不仅银钱给的多,靠山也足够大啊,瞧瞧宿卫营那些人,走出去哪个不是鼻孔朝天人人惧怕? 此刻,士兵们都抱有出人头地的心思,攻城的气势格外强盛。 “快,把石头都砸下去,砸死他们!” 云乐看到已经发疯的赵康,抬手接过下属的弓弩,架上三支箭羽朝着赵康的方向径直射去。 “嗖!” 三箭齐发,精准的射入了赵康的咽喉部位,一股鲜血从口中喷出,赵康难以置信的看着坐在马上的飒爽女子,整个身体硬生生倒了下去。 “大当家!” 其余兄弟朝着赵康冲了过去。 楼下,于启高喊道:“赵康已死,尔等若速速就擒长公主还会网开一面,若不投降,你们的下场便与赵康一样。” 小六朝下面看去,士兵们已经搭建了梯子开始攀爬,而反观他们寨子里的弟兄们死伤已经大半,他们根本等不到救兵过来就要被屠戮殆尽,兄弟们身后可都还有家人,他们若都死光了那些妇孺幼儿该怎么办? “二哥,如今大当家去了,我们不能再这么硬碰硬下去,咱们投降吧!” “小六,你在说什么?大当家刚死你就要投降?你这是让大当家死不瞑目啊!” 小六大声喊道:“可是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何况想想你的父母妻儿,难道要让他们跟着咱们一起死吗?” 小六这番话让身旁的几个弟兄都噤了声。 “就算我们投降了,只怕这个女人也不会放过咱们。” “总还有一线生机,我去与他们谈判!”小六站起身朝着城下的云乐喊道。 “长公主殿下,若你能答应留我们寨中兄弟一命,我们愿意归顺朝廷!” 云乐清冷的目光朝小六看去:“只要你们立刻投降,本宫可确保你们性命无忧!” “小六,不能轻信他们。” “朝廷里的人素来言而无信,我们一旦缴械投降他们很可能会屠杀我们所有人!” 小六道:“二哥、三哥,我们目前还有谈条件的资格吗?她是长公主,若当着几千名将士的面言而无信,她日后还如何树立军威?而且咱们兄弟们也不会坐以待毙,若她反悔大不了和他们拼了,就算豁出这条命也要拉他们当垫背的。” 几人叹了一口气,眼下的情况若继续打下去,他们整个寨子里的人就都没了。 “长公主,让你的人全都撤退,我会亲自打开城门!” 云乐沉吟片刻,下令将正在攻城的士兵全部召回,随后小六带着几名寨子里的弟兄下了城墙,厚重的大门被他们亲自打开,寨子里数百名弟兄也纷纷走了出来。 小六率先朝云乐作揖行了一礼。 “今日我陈小六愿带领龙头山的弟兄们归顺朝廷,希望长公主能言而有信给我们一条生路。” “本宫自是会信守承诺,不过你们需先随本宫签订投降书,随后本宫会安排你们的去路。” 老二大声喊道:“若你们反悔了呢?” 云乐冷笑一声:“若本宫反悔,此时动手才是最佳时机,何须再带你们下山闹得人尽皆知?” 小六盯着云乐深深看了一眼:“好,我们随你下山!不过我们要先将死去的弟兄安葬了才能离开。“ 云乐吩咐道:“祈年,你带人一起帮他们一把,于启,你带一批人清点寨子里的人数。” “是!” 天微微亮起,寨子里死去的弟兄已经安葬了,余下的人全都跟随云乐一起穿过了龙头山到达山下的凤翔县内。 此次从龙头山清剿的财物丰厚,黄金白银加起来足足有五十多万两,还有一大批的布匹、瓷器、粮食和金银珠宝,从小六和寨子里其他几位当家口中得知,这些物资大多数都是从来往客商手中抢劫来的,都是不义之财自然全数充公。 ———— 另外两个山头老虎寨和黄岭寨,此时已经得到了龙头山出事的消息。 有了龙头山的前车之鉴,他们不敢在轻视此次朝廷派来的人。 “赵康死了,听说小六已经带领龙头山余下的弟兄全部投降了,人就被关押在凤翔县内,什么护送赈灾粮来的,我看这帮人就是来对付咱们得,必须把附近寨子里的人都召集起来,咱们要先下手为强!” 听了下面弟兄的一番分析,老虎寨的大当家李魁沉思了一阵。 “说的不错,说不定龙头山那帮人会反咬我们一口,他们对咱们寨子的地形和寨子的内部情况很了解,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这时,值守在寨子口的手下匆匆跑了进来。 “大当家,黄岭寨的马当家来了。” 李魁激动的从位置上站起来。 “快,快请进来!” 片刻,一名身材瘦小的中年男人径直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随着二十多名手下。 “老李啊,咱们如今可遇到大麻烦了,你眼下可有什么想法?” 李魁面露忧愁:“马哥,咱们坐下说。” —— 与此同时 老虎寨后院 几名送粮食蔬菜的农户牵着驴车走了进来。 领他们进来的人指着灶房的位置道:“把货物放在灶房就可以了,银子先记账,等下次再结算给你。” 牵驴车的农户露出愁容之色。 “大牛哥,咱们每隔七日往山上送一批粮食,如今已经三个月没有结账了,我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庄稼户,守着几亩薄田就靠这点粮食糊口,手里也实在没余钱了,你看能不能先把这三个月的账结一下?” 大牛听后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一双大眼睛恶狠狠瞪了农户一眼。 “给我们供食材的农户可有足足三十多家,我们还能亏钱了你们这点银子不成?若不是我看在咱们是同村的情分上,这么个赚钱的机会怎么可能轮到你身上?” 农户急忙赔礼道歉:“是是是,你的确是帮了咱不少,可你也知道我家三个儿子,眼下这个远房外甥也来投奔,家里实在快揭不开锅了。” 听了他的话,大牛不耐烦的挥手:“这件事我会和寨子的管事说的,你先卸货吧。若敢在磨磨唧唧的,下次就换别人送了。” 农户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当时同村的大牛找上门说有个赚钱的好差事,本以为真是给他介绍了一个活儿,没想到家里存下的这些粮食没拿去卖全都送来寨子里了,可至今一个铜板都没看到,这不是骗人吗? 可知道被骗他们也无可奈何,老虎寨雄踞一方,住在半山腰的百姓们谁也不敢得罪他啊。 第121章 瞧上他的身子? “老大、带着你几个弟弟来卸货吧。”实在不行下次找个借口不送了,就当这些日子送的粮食喂了狗。 四个身强力壮的青年立刻走上前开始搬运车上的米面蔬菜,大牛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陌生面孔上。 “这就是你那投奔的外甥?” 农户点了点头:“是啊。” “怎么看着和你长得一点都不像?这张脸长得倒是挺英俊,身材看着也结实。” 在大牛的打量下,那青年闷着头搬送货物,一旁的农户道:“是我远房表妹的儿子,之前他们家条件好曾接济过我们,如今江陵那边闹洪灾,他家突逢变故只能来投奔我,我看他实在可怜便暂让他住了下来。” 大牛起了歪心思,笑道:“你家这条件养活你三个儿子都费劲,你这便宜外甥吃喝可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你养得起吗?” “那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把人赶出去吧?” “你看这样如何?我们寨子里最近正在招人,我看你外甥身强体壮的,不如就来我们山寨干活吧,如果头脑灵活手脚麻利,很可能还会得到我们寨主的重用呢,日后说不定你们一家还能沾这个外甥的光。” 老农浑浊的目光倏然亮了起来。 “那真是太好了,大强哥,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呢。” “说啥感谢呢,都是一个村的,把你外甥喊过来吧。” “安子,你过来。” 青年把一箩筐蔬菜放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身上穿的满是补丁的粗麻衣,可站在那里却格外出挑。 大牛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青年不放。 “舅舅,您有啥吩咐吗?” “这是你大牛叔,他可是寨主眼前的红人,他觉得你体格子不错想留你在山寨里干活,你可愿意?” 青年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真的可以吗?” 大牛哈哈一笑:“可不可以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安子是吧?你只要跟着我干,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的好处。” 话落,大牛那只黑乎乎的手还在青年的肩头上拍了拍,眼睛里散发出令人作恶的淫腻之色。 青年强忍着心里的恶心,扯动嘴角笑着点了点头。 “多谢大牛叔,以后我会好好听大牛叔的话。” “好好好,我这就带你去四处转一转。” 青年朝农户告了个别,就跟着大牛在龙虎寨的后院里溜达了一圈。 “前面都是寨主和堂里弟兄们活动的地方,你暂时刚进来,我还没去向寨主请示,暂时就待在我那边不要往前院跑。” 青年乖乖点头。 见他很上道,大牛心里一阵暗喜。 整个寨子都找不出这么俊的小伙子,不愧是从富人家出来的,虽然如今落魄了,这细皮嫩肉的都能比上姑娘们了,不知道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想到一些限制级淫秽的画面,大牛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青年忽视他黏腻的目光,心里暗暗记下寨子的具体布局。 深夜 大牛悄悄起身朝隔壁床熟睡的身影看去,随即蹑手蹑脚起身挪了过去。 借着窗外的昏黄月光,大牛一双眼睛贪婪的落在青年脸上,目光从他脸上缓缓下移,落在宽阔结实的胸膛前,虽然这小子身上穿着衣裳,可透过这层薄薄的料子还是能看出那身结实的肌肉,视线继续往下落在了小腹下方,大牛情不自禁的伸手就要摸上去。 青年猛然睁开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伸手一把抓住大牛的双手,另外一只手扯过被子猛然按住大牛的脑袋上,用力将他按在床上捂住口鼻,大牛拼命的挣扎,可口鼻被对方死死的捂住,他的双腿用了蹬了一会儿就不动了。 确定身下的人已经咽了气,青年立刻起身走出房间。 他按着白天的路摸黑走到前院,精准找到了老虎寨大当家李魁的房间,此时屋子里还亮着灯,他飞身落在了屋顶上,轻轻掀开一片瓦片,一束光透过空隙射了出来。 “咱们已经召集了三千多人,主子那边也派来了几百名死士帮我们,加起来与他们的实力相当,他们此时就住在凤翔县的驿站附近,我们接下来这样……” 一个时辰后 凤翔县驿站内 一名黑衣人送来了一封密信,云乐接到手中看了一眼,唇角微微勾起了来。 寅时末 此时是天色最漆黑的时辰,外面黢黑一片,隐约能看到营地附近未曾熄灭的星星火苗。 一行队伍悄无声息的摸黑闯入营地,随即钻进帐篷就朝床上刺去,可一刀下去发现床上的东西不太对劲,掀开被子一看下面竟然放的是一捆稻草。 “不好,上当了!” 随后,潜入的一批人惊恐的发现,所有的营帐里竟然空无一人。 “快撤退,我们被发现了!” 李魁大喊一声,转身就朝营地外面狂奔,四周突然亮起无数火光,黑压压的一大批人已经将老虎寨、黄岭寨的人团团包围在中间。 云乐站在半山坡上,神情凌厉的看向被包围在其中的人。 “缴械投降者可保你一命,违令者就地诛杀!” 于启大声喊道:“长公主有令,缴械投降者可留一命,违令者就地诛杀!” “大当家,咱们该怎么办?” 李魁和马元兴对视一眼。 “投降也不会落下好,老子可不想下半辈子关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 马元兴也点头附和:“那就赌一把,杀出去!” “兄弟们,随我杀出去!” 李魁、马元兴振臂一挥,三千匪寇瞬间开始往营地外面冲去。 云乐见此冷声下令:“杀!” “是!” 祈年、于启、晏大强等人各自带领一支队伍冲上前去,温溯白站在云乐身旁看着眼前的局势。 “既然他们不想活,杀干净也好,可以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只要解决了这三个寨子,接下来的那些寨子便不足为惧。” 这时,江亦安带领一批人冲入战场,他的目标很明确,直奔李魁、马元兴二人而去,很快,这二人的头颅便被江亦安、祈年二人砍了下来。 匪寇余孽眼看大当家已死,斗志全无,天亮前,大部分匪寇全部诛杀干净,只留下一批胆小怕死的临阵倒戈,已经被捆绑起来准备带去凤翔县衙门关押等待处决。 江亦安带人清理了现场的尸体后,径直走到云乐面前。 “公主,卑职已经找到了老虎寨的地下库房,发现里面藏着大量财物,卑职还发现前两年一批从汴京运送的官银也在其中。” 云乐勾唇冷笑:“看来这批人死的真不冤。” 劫持官银的事都敢做,柳家在南疆还真是无法无天! 铲除了十三岭势力最为庞大的三个寨子,清剿上来的财物高达三百多万两,随后的几日,云乐通过匪寇的供词铲除了当地大量官员。 第122章 杀心 云乐将消息八百里加急送入京城时,已进入了六月末。 云澹收到上奏的折子后大为开心,早朝上因挖运河被世家派系极力阻拦的阴霾也一扫而空了。 看了云乐上奏的折子后,云澹面带笑意的问道:“长公主可还有私信送回?” 看到陛下许久未曾如此开心,杨忠也是呵呵一笑,他就知道陛下最惦记的就是长公主的来信。 “自然是有的,长公主不仅送回了私信,还送了不少江陵府那边的特产回来。” “书信呢?快拿给朕。” 杨忠立刻上前,将一封密封的书信交给了云澹。 后者迫切的伸手接过去,展开信后认真阅读起来。 总共两张薄薄的纸张上是她熟悉的字迹,看着她描述那三次剿匪的一些细节,还有清剿上来的银款将不日派人送回京城充盈国库,末尾还讲述了江陵府那边的洪涝情况以及接下来的作战布局,最后便是让他勿念,多保重龙体云云。 虽然只是一封谈公事的信件,可云澹却看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将信按照折痕叠起来放回信封里。 随即提笔开始写回信。 比起云乐简短的陈述,云澹整整写了五大张才勉强停笔,其实他还有很多话想说,可有些话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杨忠,将这封信交给信使,连带给长公主准备的一些物品一并送过去。” “诺!” 杨忠刚退下,殿门外当值的小太监这时走了进来。 “陛下,李昭仪给您送药膳来了。” “让她进来。” “诺!” 小太监退出去片刻后,李箐端着一罐汤药走了进来。 “臣妾见过陛下。” 云澹放下手里的折子,抬眸看向李箐时俊逸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不必多礼,每日劳烦你给朕煎药还要亲自送过来,实在是麻烦你了,其实这些事可以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便是。” 李箐温柔一笑,将药膳放在书案上。 “为陛下调理身子的药膳还是臣妾亲自来做比较放心,最近陛下的头疾发作的次数少了许多,坚持再喝一段时间应该会慢慢恢复。” “嗯,的确已经好了很多。” 李箐朝书案上瞥了一眼:“陛下下了早朝就来此批阅奏折实在辛劳,不如您喝了汤药让臣妾给您按按头吧,这汤药里本就有助眠的成分,趁此好好休息一会儿。” 云澹捏了捏眉心,最近因为朝堂上的异声太多,他不仅要亲自盯着挖运河的前期准备事宜还要想办法应付那些世家们,的确是操劳过度了些。 “也好,那就有劳你了。” 云澹喝了汤药起身躺在了榻上,李箐坐在云澹身边双手轻轻按压在他的头部穴位上,随着她熟练的指法,云澹很快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陛下?陛下?” 李箐轻唤了几声,云澹都未曾有所反应。 确定他睡着后,李箐起身走到了书案前,将书案上的物品和奏折仔细翻了一遍,没有找到书信。 李箐心里沉思,陛下对云乐如此重视,她送回的书信必然也会无比珍视,自然不会随意放起来。 转身看向身后的多宝格架子,其中一个精美的木盒子吸引了她的注意,走上前快速将木盒打开,里面果然放着几封书信,而最上面的这一封就是云乐刚送回来的。 李箐心跳加快,快速打开书信仔细阅览了上面的内容,听到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吓得她赶紧将书信放回去,转身就想往榻前走,而这时杨忠已经走进大殿内,恰巧看到李箐站在书案旁边。 他的神色微冷,视线快速朝书案上看了一眼。 “昭仪娘娘,陛下睡着了?” 李箐忙定了定心神,点了点头:“陛下刚睡下,我正准备给陛下拿件衣裳盖在身上。” 话落,李箐顺手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袍走回了床榻前,轻手轻脚的盖在了云澹身上。 杨忠心里的猜疑收了几分,想必是他多心了。 —— 云澹这一觉睡了一个多时辰,等他醒来时李箐已经离开了。 “杨忠!” “奴才在。” 云澹四下看了一眼,问道:“李昭仪何时离开的?” “昭仪娘娘半个时辰前就离开了。” 云澹起身下榻径直走到了书案前,只低头扫了一眼神情顿时冷了下来。 他转身朝多宝架的方向看去,眉头越发紧了起来。 箱子被人动过。 “除了李昭仪之外,期间可还有别人进来过?” 杨忠倒了一杯茶水放在书案前。 “奴才回来时只看到李昭仪守在殿内,随后老奴便一直在外面看守,期间并未有其他人来过。” 云澹沉着脸坐下,杨忠看出陛下神色不对,小心翼翼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不对?” 云澹凤眸冷冷抬起,盯着杨忠看了一眼。 “你回来时李昭仪在做什么?” 杨忠的目光朝书案前看了一眼,难道李昭仪真的动过书案这边? 沉吟片刻,杨忠如实回道:“奴才回来时曾看到李昭仪站在书案旁边,她说陛下您睡着了,怕您着了凉便来拿了您的外袍盖在了您身上,陛下,可是您的书案被人翻动过?” 云澹并未回答:“去把南箫喊来。” “诺!” 一盏茶后,南箫匆匆赶了回来。 “陛下!” “你派人去盯着永和宫那边的所有人,他们这几日做了什么、见过什么人都要每日事无巨细的传给朕,另外,再派一人八百里加急将这封书信送去江陵府。” 暂时不清楚李箐的目的还不易打草惊蛇,李箐的性子绝不会随便翻阅太极殿的物品,除非她是在找什么,而偏巧他存放淼淼书信的那个箱子被动过。 “是!” 另一边 李箐回到永和宫便觉得心神不宁,若将云乐在江陵府的计划透露出去无疑是一步险棋,可这是当下能让云乐彻底消失最好的办法。 周莺莺亲口承诺了她,只要将云乐接下来的布局弄到手,她就有办法让云乐永远待在江陵府。 在屋内来回踱步一阵儿,李箐心里暗暗下了决定,朋友又如何?只要是阻拦在她和云澹身边的人都该死,何况云乐还是云澹心里最在意的人,只有她永远消失才不会成为自己的威胁。 她径直走到书架前,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圈圈写写了一阵儿,随即喊来喜儿附耳说了几句话。 “奴婢这就去办。” 第123章 喜欢 深夜 太极殿 南箫将白日里永和宫那边的情况事无巨细说给云澹听。 “她的丫鬟去宁国公府做什么?” 南箫回道:“最近李昭仪与周四姑娘来往密切,两个人都是汴京城数一数二的才女,免不了有志趣相投之意,今日李昭仪派丫鬟是给周四姑娘送孤本书籍的,那丫鬟见了人将书送到并未多说什么就走了。” 周四姑娘? 云澹突然想到之前云乐曾提过周莺莺,她不会提起无关紧要的人,是不是这个周莺莺有什么问题? 无论如何,此事需尽快让淼淼知晓。 “继续盯着永和宫,另外再派一批人暗中盯着这位周四姑娘。” “是!” —— 于此同时 凤翔县内,云乐刚回到暂住的宅院,府中管家便前来通禀。 “长公主殿下,今日有一名年轻公子找上门说要见您,他说是从汴京城来的,小的瞧着他真是您的朋友,便让人先在前厅候着了。” 汴京来的? 云乐心里升起一丝疑惑,最近她并未从汴京城调人过来,究竟是谁来了? 来到前厅,云乐朝坐在厅内的青年看去,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周沐?” 周沐看到云乐进门,立刻起身拱手作揖行礼。 “卑职见过长公主殿下,公主万安!” 云乐径直走到首位坐了下来,目光在周沐身上打量了一眼。 “你不好好待在汴京城,怎么突然跑来这里?” 周沐朝云乐看了一眼,随即双膝跪地道:“我知道长公主有心打通南北水运,想必您的目标是控制整个南疆,甚至再往大了想,只要掌控了南疆,借此为跳板拿下西南三十六部才是您的最终目的,所以我不远千里跑过来就是想跟随您出一份力。” 云乐轻笑一声:“看来京城有关于你的那些传闻并不可信。” 她所听闻有关周沐的传言几乎都是负面的,说他是京中纨绔,说他是个玩物丧志的废物,连宁国公都不想多提起这个儿子。 若他真是废物,又怎会只是通过一条运河就能察觉出她的目的? 周沐无奈的轻叹一声:“宁国公府的情况想必殿下也略有所闻,我这个世子空有其名罢了,我家老爷子更中意他和王氏所生的儿子,而我那继母也不是省油的灯,更何况二房、三房也在虎视眈眈盯着爵位,总想把我们大房拉下马,所以在我羽翼未丰满之时为了自保也只能把自己当个废物。” 云乐心里了然,比起苏明赫那个恶事做尽的纨绔来说,周沐最多也就是玩物丧志、斗鸡遛鸟罢了,想来他所做的这些事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云乐又朝着周沐看了一眼。 “你这么着急建功立业是不想继续伪装了?” 周沐耸了耸肩:“再装下去名声就彻底臭了,恐怕连媳妇儿都娶不到,宁国公府的先祖当初就是跟随高祖马上打天下的,周家本就是武将出身,只不过经过百年延续如今周家子弟多以文臣为主,反倒是都紧盯着爵位不放,没有一个人想靠自己的双手重新建功立业,偏我就想当这个例外,所以我猜到您南下的目的后就有了追随而来的想法,还请长公主给卑职一个上战场的机会。” 云乐接了祈年送来的茶水,掀开盖子缓缓抿了一口。 “你喜欢姚禾?” 周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一张脸倒是被翻涌的热气烧的通红。 云乐冷哼一声:“堂堂七尺男儿喜不喜欢这种话都说不出口?” 周沐神情不自然的低下头:“那个,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是不是喜欢,我这人对感情有些迟钝,之前总觉得和姚禾是冤家,见面总忍不住挑衅她几句,被她气冲冲的怼回来就觉得浑身舒服,直到她和秦翰之的事被我知晓后,我就莫名看那个秦翰之不顺眼,总想找他的麻烦,看到姚禾如此袒护那个男人就恨得牙痒痒,后来得知秦翰之辜负了她,又忍不住心疼担忧,总想着让她嫁给别的男人不太放心。” 云乐扯了扯唇角:“你这或许就是喜欢而不自知吧。” 站在身侧的祈年侧目朝云乐看去,公主对别人的感情都看得很透彻,不知她对自己的感情又是怎么想的? 这一路公主与温溯白朝夕相处,两个人似乎总是有很多共同的话题,或许是温溯白懂得投其所好,会很容易将公主的目光吸引到他身上,公主是喜欢温溯白的吧,或许连她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喜欢。 想到此,祁年落寞的垂下眼眸。 云乐察觉到身边人情绪上有所变化,目光朝他看了一眼。 随即对周沐道:“跟着本宫可是会吃很多苦头的,你决定好了?” 周沐的眼神异常坚定:“我不怕吃苦。” 走武将的路注定是要吃苦,甚至做好随时豁出性命的准备,他并非真的玩物丧志,更何况答应了靖安王一年后迎娶姚禾,不管吃再多的苦他都要不断往上爬。 只有他自己足够强大才有能力去保护那傻丫头。 “好,你先跟着祈年,随后本宫会安排给你些差事。” 周沐道:“多谢殿下,卑职从此就认定殿下这个主子了!” —— 接下来的日子,云乐加快了清剿十三岭的步伐,在龙头山、老虎寨、黄岭寨被清剿之后,这一路下来积攒了不少银两,一半送回京城用来挖运河,剩下的一半和清剿上来的粮食则用于赈灾,甚至这一路下来还收了不少前来投奔的民兵,有些人在其它山头落草为寇本就是无奈之举,得知长公主招募私兵便一个个都弃暗投明了。 大军每攻破一座山头便进入当地郡县分发赈灾粮食,这一路温溯白还借着土匪处搜集到的证据查办了当地大批官员。 八月底,鸿一道那边送来了一个好消息,他已经顺利将南疆最大的部落巫族拿下了,云乐对此大为振奋,接到鸿一道的消息时她已经到达了沧兰县。 来到洪涝重灾区,云乐方才亲眼看到何为人间炼狱。 河面上不时漂浮着一具具腐烂的尸体,有人的也有动物的,这些尸体顺着湍急浑浊的河流冲走,岸上不时听到有人哭喊找寻父母、孩子的声音。 “江陵府那边可有灾民安置点?” 温溯白道:“刚从江陵送回的消息,江陵府尹只是在城外选了一片空地,让逃难过去的灾民待在那里自生自灭,城门口有守城士兵严格把守,只要是逃难过来的流民都不可进入城中。” 云乐听后脸上一阵阴沉:“江陵府尹上奏的折子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地官员如此不作为,难怪大批流民会源源不断北上。” 哪怕自己的家乡有一线活路,这些百姓都不会拖家带口选择流浪,他们实在是没了活路才会如此。 第124章 合谋 温溯白侧目看向她:“我们这一路铲除了不少官员,江陵府尹自然有所耳闻,听说这几日江陵府外开始每日施粥了,想必是演给我们看的。” 云乐冷笑道:“既然他喜欢演,本宫自是要给他这个机会。走吧,我们去江陵府看看。” 江陵府衙门 府尹范泽方径直走到衙门后堂的办公房内,里面一位锦衣玉袍的公子正襟危坐等候在内。 范泽方走进来后,恭恭敬敬的作揖:“下官见过柳公子,给柳公子请安。” “范大人不必客气,坐吧。” 范泽方点了点头,走到左侧椅子前坐了下来。 柳岩嶂看向范泽文道:“长公主已经到了江陵府,此刻就在沧兰县重灾区视察灾情。” “什么?长公主已经到达江陵了?可下官派去的人查探到她此时还在凤翔县才对啊。” 柳岩嶂心里暗骂一声废物:“大军的确还驻扎在凤翔县内修筑那边的河堤,而长公主则已经秘密到达了沧兰县。范大人,长公主此刻想必已经亲眼看到了沧兰县内的真实情况,你说她看到那里的场景后会作何感想?” 范泽方吓得浑身颤抖,长公主这一路清剿匪寇的手段他早已知晓,这位杀神亲自来南疆必然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 沧兰县那边此时到处都是腐臭的尸体,若被长公主亲眼看到他的小命不保啊。 “柳公子,您可一定要救救下官啊。” 他这些年捞上来的银子近一半都孝敬了柳家,如今他和柳家同属一条绳上的蚂蚱,若他有事柳家又岂能独善其身? 柳岩嶂缓缓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勾唇冷笑一声。 “蠢货,当初本公子提醒过你,今年的洪涝灾情不同往年不能做的太过分,以免被朝廷察觉,可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啊,如今朝廷派遣长公主亲自督办此事,别说是我了,就是发动整个柳家的势力也很难保你一命!” 范泽方脸色一片惨白,扑通一声跪在了柳岩嶂面前。 “柳公子肯定有办法的,求您给下官指一条明路,若下官真的落入长公主手中,只怕柳家也会受到牵连。” 最后这句话是在提醒柳岩嶂他和柳家的牵扯往来,他手里可有大量柳家卖官鬻爵、豢养匪寇的证据。 柳岩嶂阴冷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杀意,他冷冷瞥了范泽方一眼。 “范泽方,眼下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死路,不过若你敢冒险一搏,说不定能博出一线生机,你可要试一试?这可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 “还请公子指教。” 柳岩嶂将自己的计划说出,范泽方听后神情凝重,沉默了许久始终难以决定。 若此事失败了,不仅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很可能还要遗臭万年。 “呵,都是要死的人了,你竟然还如此顾虑,看来本公子来这一趟有些多余了。” 范泽方猛然抬头看向柳岩嶂:“真的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不然呢?你能有什么办法自救?长公主身边可是有宿卫营的侍卫严密保护,想要派杀手杀她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想让她彻底留在江陵的办法,也只有这一个了。” 范泽方一番思索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下官都听公子的。” 若不这么做自己必死无疑,若按照柳公子的计划,他的确还有一线生机。 这时,府衙的衙役快步走来。 “大人,长公主到了!” 范泽方心里一慌,紧张的站了起来。 “来的可真快!” 柳岩嶂将一瓶药放在了桌子上:“本公子等着你的好消息。” 目送柳岩嶂从后门离开后,范泽方整了整官服压了压紧张的心神,惴惴不安的来到了衙门外。 他朝门外的一行队伍看了一眼,目光随即落在了被侍卫团团保护的那辆马车上。 “下官恭迎长公主殿下,公主万安!”范泽方带领衙门内一众官员纷纷跪在了府衙门外。 车帘缓缓被挑开,一抹清丽身影缓缓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你就是江陵府尹范泽方?”云乐站在范泽方跟前,居高临下的冷冷打量着对方。 范泽方不敢抬头,甚至都没看清楚这位长公主的相貌,可在她走近时会明显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袭来,他忍不住身体微微颤抖。 “回禀长公主,下官正是江陵府尹。” “嗯。” 云乐冷淡的应了一声,便径直朝衙门内走去。 范泽方心里擂鼓咚咚,摸不准长公主这番话是何意。 他站起身提心吊胆的跟在云乐身后。 “殿下一路舟车劳顿想必身子乏了,下官这就吩咐人给您安排住处。” “不必专程收拾一处宅院出来,本宫来的路上恰巧路过范府,你的府邸距离衙门最近,本宫接下来几日就住在你府上吧。” 范泽方心里咯噔一声,心里越发的紧张不安起来。 长公主为何要住在他的府中?难道是想借此查找什么证据? “公主,您是千金之躯实在不适合屈居寒舍,不如让下官给您安排一处更好的住处,这样您接下来也能住的舒心。” 云乐勾唇冷哂一声,清冷的眸子落在范泽方脸上,看的对方一阵心虚。 “怎么?范大人是不愿意?” “下官不敢,只是下官怕怠慢了长公主殿下。” “无碍,去准备吧。” 范泽方见此只能应下。 “是,下官这就吩咐人去安排。” “对了,本宫进城时看到城外围聚着大批难民,有几个粥棚在对外施粥,可是你安排的人?” “正是,已经连续施粥月余了,眼下江陵府的粮仓也已经快用完了,还好长公主能及时送赈灾粮前来,不然接下来下官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云乐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能施粥月余已经不易了,你下去吧。” “是!” 从正厅走出来后,范泽方深吸了一口气。 他立刻安排手下前去城外警告那批难民,若有人询问施粥的时间,一定要说有月余左右,他猜测长公主必然会安排人前去盘问。 虽然她已经去过沧兰县,可那边灾情太过严重,单靠一方州府很难安置那么多灾民,只要咬定城内这一个月都在对外施粥,长公主即便怪罪也要拿出足够的证据定他的罪才行。 在她找到证据之前,他就先一步送她上路了! 第125章 薄情郎 深夜,一抹黑影闪身来到云乐暂住的院落。 “公主,范泽方离开书房后就径直去了后院一名小妾的院子里,至今未曾出来。” 云乐站在窗前注视着寂静的夜空。 “老鼠要逃了,准备收网吧。” “是!” 半个时辰后,范府隔壁的一座宅院门外,此时静静停放着一辆马车,已经到了后半夜,幽深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寂静。 “吱呀”一声,宅院的大门被人轻轻打开,随即一行人匆匆走了出来。 他们穿着打扮甚是朴素,看着很像是难民一般。 “老爷,咱们真就这么走了?”一位脸上涂抹着锅灰的妇人满眼不舍的看着眼前偌大的府邸。 她的锦衣玉食、她的绫罗绸缎统统都带不走啊。 男人催促道:“今晚必须走,快带两个孩子上车。” 妇人收回不舍的目光,抹了一把眼泪,拉着一双儿女就急匆匆上了马车,随即那男人也紧跟着钻进了车内,车夫架着马车快速消失在夜色中。 车内,范泽方心里暗暗想着,柳公子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他身上带了不少银票和钱财,虽然全部家产不能带走,这些钱也足够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况且若长公主真的死在了江陵府,他说不定还能凭借头功去而复返。 “老爷,夫人她知道吗?”小妾嘴上看似关切询问,内心却是暗暗得意。 老爷的正妻又如何?那老女人肚子不争气这些年只给老爷生了个女儿,而自己虽然是老爷的妾室,却是老爷最宠爱的妾,再加上肚子足够争气,为老爷生了一个大胖儿子,这些年老女人没少找她的麻烦,可最后老爷还是偏向她这边,谁让那个女人没为范家延续香火呢? 提起自己的发妻,范泽方脸上闪过一瞬的内疚,随即叹声道:“长公主就在府中,暗中不知有多少暗卫在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庆幸当初我有先见之明买下了这栋紧临范府的宅院,又在你的院子里打了一条通行的隧道,这才能悄无声息的离开府中,可若带上夫人目标就太过明显了,想必我们离开后,长公主也不会为难她一个妇道人家。” 妾室心里暗暗冷笑,大夫人算是被老爷彻底舍弃了,今后若她能被扶正的话,她的一双儿女可就是嫡出了,想到此,小妾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范泽方挑开车帘子紧张的看着外面的动静,再过半个时辰城门就要开了,只要离开江陵府他们就一路南下去往三苗部落,那边有他提前安插的势力,日后天高皇帝远朝廷也管不到他。 —— 范府 云乐坐在厅堂首位的太师椅上,慢悠悠品着范府上好的茶水。 地上跪着一对母女,那妇人眼里噙着泪光。 云乐神情淡淡的瞥了妇人一眼:“范夫人,你真的不知范大人去了何处?” “回禀殿下,臣妇真的不知老爷的去向,晚饭后他便宿在了姜姨娘那边,想必姜姨娘肯定是知晓的。” 云乐放下茶盏,勾唇轻笑一声。 “可那妾室与她的一双儿女也都不见了,不如让本宫来猜一猜,或许范大人带着那妾室和一双儿女私奔了,却把你这个正室夫人留在府中面对当下这一切。啧啧,范夫人啊,怎么说你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怎么可以如此心狠?” 范夫人神情微震,猛然摇头道:“不会的,他怎么会抛下我们母女就这么走了?” 云乐见眼前的妇人并不相信,心里可以确定范夫人的确不知情。 范泽方许是担心带的人太多会打草惊蛇,便将范夫人和他的大女儿舍弃了,还真是宠妾灭妻的人渣啊。 祈年带着两名侍卫大步走了进来。 “公主,奴在姜姨娘的院子里发现了一条密道,这条密道直接通往了范府隔壁的宅院里,奴猜测范泽方就是通过这条密道逃跑的。” 听到祈年的话,范夫人瞬间无力的跌坐在地上,一旁的女儿哭喊道:“娘,爹他太过分了,竟然带着那个贱人和她的一双儿女逃跑了,他这是彻底想舍弃咱们母女啊,我怎么就有这么一个畜生不如的父亲呢?呜呜呜……” 范夫人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眼睛惊愕的瞪着,眼神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 她知道范泽方一直偏宠那个姜氏,只因姜氏肚子争气给他生了儿子,而自己自从生下女儿后便伤了身子,至今没有再诞下一儿半女,所以他心里偏向那边她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她怎么都想不到,这个和自己成婚十几年的丈夫,竟然在危难关头毫不犹豫的舍弃了她们。 他可想过,若他真的逃了,她和女儿该如何面对当前的局面?她们会被当做罪犯抓起来,说不定长公主一怒之下当场杀了她们,这些结果他怎么可能没想到?只不过他根本不在意罢了,他在意的只是那个贱人生的儿子! “噗!”范夫人怒火攻心,当场喷了一口鲜血出来。 “娘,您怎么了?您不要吓女儿啊。”范秀秀看到自己的母亲气的当场吐血,吓得小脸惨白,不知所措的跪在范夫人身边哭喊。 云乐吩咐道:“祈年,去请个大夫来。” “奴这就去。” “不……不必了,臣妇缓一缓就好。”范夫人深吸了几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云乐端起一杯茶水走过去。 “先喝口茶吧。” “多谢长公主。”范秀秀接了茶杯,小心翼翼喂给范夫人喝了几口,一边帮着范夫人顺气。 “娘,您好些了吗?” 范夫人闭着眼休息片刻,感觉心口还是一股股钻心的疼痛,她尽量忍着不适朝着云乐的方向磕头。 “殿下,臣妇愿意交代有关范泽方的一切秘密,只求公主能法外开恩饶臣妇女儿一命,范泽方的所作所为秀秀她丝毫不知情。” 云乐沉默的看了范夫人一眼,范泽方自诩聪明,却不知他做的如此决绝把别人逼上了绝路,即便是同床共枕多年的人也会恨不得反过来狠狠咬他一口。 “好,本宫答应你。” “多谢殿下!” 第126章 瘟疫 随后的一刻钟,范夫人将这些年范泽方暗中与柳家秘密来往,以及通过扶持十三岭匪寇抢掠过往行商财物之事详细说了出来。 “这些都是范泽方无意间透露给臣妇的,若范泽方能被缉拿归案臣妇自请出堂作证,另外,这些年范泽方贪墨朝廷发放的救济款项、私自变卖粮仓,其中与这些事相关的官员们,臣妇也会详细列出一份名单,只要将这些人抓来审问,是非黑白便能一清二楚。” 范夫人心里冷笑,范泽方,你以为自己跑的了吗? 等你落到长公主手里时,就是你的死期到了! 城门口 范泽方正在为自己即将逃离江陵府而沾沾自喜时,一行黑衣人犹如鬼魅一般从屋顶飞掠而过,几个呼吸间已经稳稳的落在了马车前方。 车夫焦急喊道:“大人,有人拦截我们的去路。” 范泽方整个心提到了嗓子眼,挑开车帘朝外面看了一眼,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无血。 —— 翌日 江陵府衙 范泽方以及范夫人和江陵府大批官员全都跪在了大堂之上。 听闻由长公主亲自坐堂审讯,吸引了不少百姓前来围观。 南疆的官员大多都是背靠世家扶持,因为远离朝廷,高度自制让他们逐渐被欲望裹挟,贪污纳贿、压榨百姓、官匪勾结在当地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 即便连大字不识一个的百姓都知道,这边的土匪都有官府作为靠山,即便被土匪半路抢劫了财物也鲜少有人前来报官,曾经无数个血淋淋的例子摆在面前,报官后不仅自己的财物追不回来,很可能还会因此得罪那些土匪,甚至有报官者因此惨遭土匪灭门的案例。 今日这场审讯整整耗时两个多时辰,江陵府连带管辖下八个郡县大批官员锒铛入狱,清剿上来的财物更是不计其数。 温溯白将一份整理好的账目交给云乐过目。 只是一个范家就查抄了五十多万两白银,古董、玉器、字画更是摆满了范泽方的密室,甚至一箱箱银子上堆积了厚厚的陈灰。 “淼淼,这些财物你打算如何安排?” 云乐沉思片刻:“江陵府的灾情刻不容缓,这批银两一部分拿来养兵,剩下的一部分再购买一批粮食拿来赈灾,只要撑过这两个月,今年的新粮就该下来了。” 温溯白点了点头:“暂时也只能如此,如今江陵府的官员全部落马,十三岭也已经打通,接下来就该面对柳家了,柳家在南疆豢养私兵,还扶持了三苗部落,他们若真联手想必能集结到五万士兵,并且这些士兵都是本地人,对南疆的地形、环境以及山林内的植物都很了解,我们目前加上招募的士兵也只有一万余人,在人数上力量悬殊,是否要现在动柳家?” 云乐盯着手里的账簿沉思了片刻:“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岂有后退的道理?” 柳家这只肥羊她是宰定了! 只要能灭了柳家,南疆便可尽数落入她的掌控之中,这是她布局中最重要的一环。 温溯白深深看了云乐一眼:“你接下来可有应对之策?” 云乐轻笑一声,一双桃花眼静静盯着温溯白清隽出尘的面容。 “本宫身边有你这么一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军师,何须本宫再费心想什么?不如重光来和本宫说说你的想法。” 温溯白道:“若论运筹帷幄,淼淼可不遑多让,不过我一个文臣不能像江小侯爷与祈年那般上场杀敌,也只能在布局上帮你分担一些。” 云乐笑道:“看来你已经有想法了。” “的确有一个想法,不过这个想法若真办起来怕是有些困难,你且先听一听。” “嗯,你说。” 温溯白柔声道:“过了江陵府就正式进入南疆地界,南疆目前总共有三个大部落分庭抗衡,分别是三苗部落、巫族、岭南部落,这三个部落实力上最强的就是岭南部落,而土地最为肥沃的是巫族,三苗部落因与柳家通商密切,所以是这三个部落中财力最为雄厚的,若我们想要瓦解柳家在南疆的势力,就必然要对上三苗部落,若能联合巫族、岭南部落与我们一起的话,便能破了当下困局。只不过想要让另外两个部落答应与朝廷合作着实有些困难,尤其是岭南部落的首领向来对朝廷深恶痛绝,几乎不与中原人来往。” 云乐把玩着手里的棋子:“岭南部落可是与中原人有仇?” “算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听闻是他们的首领曾遭遇中原人的欺骗,他的夫人还被那个中原人掳走了,自此之后岭南部落的首领便对中原来的人深恶痛绝。” 夺妻之恨啊,若真是这样的话就有些难办了。 温溯白沉声道:“祈年的身份你可知晓?” 云乐眼眸微动,狐疑的看着他:“为何突然对祈年的身份好奇?” “我曾有幸见过岭南部落的首领,他似乎有异族人的血统,眼睛是紫色的,并且他二人的容貌也十分相似。” 云乐心里一震,相似的容貌和一样的紫色眼睛,难道祈年和岭南部落的首领有什么关系? 这时,江亦安、祈年二人从外面匆匆赶了回来,二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公主,城中出事了!” 云乐、温溯白的目光同时朝二人看去。 “怎么回事?” 江亦安道:“城内有大批百姓出现高热昏厥的现象,这症状看着很像是瘟疫。” 云乐瞳孔猛然一缩:“确诊了吗?” “已经找过城中几位最有经验的大夫,他们一致怀疑是瘟疫。” 云乐站起身道:“带本宫过去看看。” 江亦安立刻伸手拦下了她的去路。 “目前情况未定不可冒险,若真是瘟疫你就更不能去了。” 云乐冷冷看了江亦安一眼:“本宫心里有数,让开!” 江亦安蹙眉,苦心劝说道:“若殿下真的担心这些病人的情况,由我过去盯着,有什么情况我会随时传消息回来。” 云乐深吸了一口气:“江小侯爷,莫要忘了本宫才是主帅!” 冷哼一声,云乐绕开江亦安径直走了出去,温溯白、祈年二人也紧随其后。 温溯白柔声交代云乐:“我精通医术,此事还需我亲自过去查看,你待会儿远远看着便是。” 云乐沉默的点了点头,南疆那边就差临门一脚,若真在此刻爆发瘟疫就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 真不是个好消息。 江亦安见他们都要过去,也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第127章 渣男不得好死 云乐、温溯白、祈年、江亦安等人赶到发病区域时,有的人家中已经传出阵阵哭声,确定已经死人了。 温溯白停在病死的那户人家门外,对云乐叮嘱道:“你们在外等着,我进去看看。” 话落,他从药箱中拿出一块特制的隔离棉布遮住了口鼻。 云乐提醒道:“小心,若情况不对尽快出来。” “嗯,我会注意的。”温溯白将那块棉布系好后,拎着药箱就走了进去。 约莫一刻钟后,温溯白匆匆走了出来。 云乐问道:“情况如何?” “与鼠疫的症状十分类似,可最近城中并未发现有大批鼠群出现,这疾病来的着实蹊跷。” 云乐沉思片刻,目光看向祈年和江亦安二人。 “你们立刻带一批人搭建一处隔离营,将这些已经发病的人全部送过去严加看守,另外召集江陵府内所有大夫前来府衙议事。” “是!” 祈年、江亦安率先骑马离去,云乐和温溯白则结伴先回府衙。 马车上,云乐看向温溯白。 “你能确定是鼠疫?” 温溯白点了点头:“从尸体的身体症状来看的确是鼠疫,可是鼠疫率先出现在江陵府着实可疑。” 云乐眸光微沉:“哪里可疑?” “按道理鼠疫的爆发多是在洪涝灾害的重灾区,沧兰县才是鼠疫滋生的温床,而江陵府距离沧兰县有一百多里地,而且这边地势偏高,此次洪灾并未涉及到这里,鼠疫怎么可能会从这里出现?” 云乐陷入沉思之中,她刚来江陵府的第二日鼠疫就爆发了,此事的确透露出古怪之处。 傍晚 城内已经有上百户人出现了高热的症状,病情来势凶猛,死亡人数陡增。 云乐手里拿着一份详细的名单,上面记录的都是今日出现病症的人员以及地址。 “生病的人住处都比较分散,根据他们这两日的行踪来看并没有直接接触的机会。” 祈年看向云乐:“有没有可能是投毒?” 祈年的话瞬间点醒了云乐,她勾唇冷笑一声:“这里是南疆边界,出现任何事情都不稀奇。温溯白和那些大夫那边可有消息?” 祈年回道:“温少师与那些大夫还在尝试研制解药,不过研制解药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可这瘟疫的传播速度极快,若按照目前的局势只怕三日之内整个江陵府都要沦陷。” 云乐沉思,若真是被人下毒,找到下毒之人就能找到解药,这也是最快控制瘟疫蔓延的方法。 “走,陪本宫去个地方。” —— 府衙牢房内 范泽方、范夫人、姜姨娘和她的一双儿女都被关在这里,而范夫人因举报有功云乐兑现了承诺,范秀秀已经被她的外祖父接走了。 “爹、姨娘,我好饿。”范泽方的儿子捂着肚子,小脸紧紧皱在一起望着姜氏。 从昨晚逃跑至今他们还未曾吃过东西,身上的细软全都被收缴了,连吃的也没给他们送来。 大人们暂且能忍受,可孩子忍不了,饿了就会吵闹着要吃的。 女儿也紧跟着扯着姜姨娘的衣袖要吃东西,姜姨娘烦躁的甩开女儿的手。 “吃吃吃,就知道吃,看不到我们都被关在大牢里了吗?我上哪儿给你们找吃的去?” “呜呜呜,我好饿,我要吃东西!” 姜氏恶狠狠的朝范夫人看去,脸上满是恨意,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小意温柔。 “都怪你这个毒妇,若不是你向长公主揭发老爷,我们又何至于被关在这里?” 范夫人坐在稻草堆上,目光讥讽的瞪向姜姨娘。 “我是毒妇?哼,你们这对狗男女逃跑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有这么一遭?把我和秀儿丢在府中自生自灭,你们却携款潜逃想要在外面逍遥快活,我岂能让你们如意?” 姜姨娘满眼怨恨的冲到范夫人面前就要打人,范夫人早就憋了一肚子怒火,立刻扑过去把姜姨娘压在地上,一只手扯着她的头发一只手狠狠照着她的脸上招呼。 “小贱人,骚狐狸,这些年本夫人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之前还顾及着范府的名声一再忍让,如今范府没了,本夫人何须还顾及什么脸面,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范泽方看到两个女人扭打在一起心里越发烦躁,他怒吼一声道:“够了,都给我住手!” 范夫人哪里会听他的,心里早就恨不得将姜姨娘撕碎了,下手的力道毫不留情,姜姨娘那张脸被抓花了好几道血印子,两个孩子哭喊着求范夫人别打了。 范泽方几步上前,一把抓住范夫人的手腕,用力将她拉扯起来,抬手就朝着范夫人的脸上甩了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打的范夫人短暂怔愣,范泽方满眼怒火的瞪着她。 “你闹够了没有?把全家人都送到牢房里你可满意了?若不是你,我们都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若长公主找不到我,自是不会为难你一个妇道人家,我原本是想解决了长公主就回来接你们娘俩,可你却毫不犹豫出卖了我,现在好了,咱们大家一起等死吧!” 范夫人呵呵冷笑两声,眼神里燃烧着满腔恨意,她猛然抬手朝着范泽方脸上甩了一巴掌。 范泽方没想到范夫人敢打他,之前这个女人虽然不像姜姨娘那么温柔,可面对他的时候也算恭敬,如今这个女人竟然敢打他的脸? “毒妇,你竟敢打我?” 范夫人恶狠狠道:“狗男人,打你怎么了?你还以为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江陵府尹大人呢?现在你已经是阶下囚了,说不定长公主随时会砍了你的脑袋,你在本夫人面前还耍什么威风?哼!范泽方,你宠妾灭妻、心狠毒辣,危急关头抛妻弃子,走到如今这一步都是你的报应!哈哈哈,罪证累累,长公主是不会放过你的,还有你养的这个贱人和她生的两个贱种,都要因为你被株连,而本夫人向长公主揭发有功,长公主已经放了我的秀儿,哈哈哈,真是机关算尽到头来功亏一篑啊,看到你锒铛入狱,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范泽方眼神如刀,死死掐住了范夫人的脖子。 “毒妇,去死!” “嗖!”一支飞镖径直刺入了范泽方的手背上,疼的他大喊一声。 一行人朝牢房走来,狱卒将门打开后,祈年冷冷瞥了范泽方一眼。 “将范泽方带走!” “是!” 范泽方面上露出慌乱之色,长公主这是要私自审讯他? 难道是那件事被发现了? 范夫人跌坐在地上咳喘几声,呵呵冷笑:“范泽方,本夫人等着替你收尸!” 范泽方被侍卫押着出了牢房,姜姨娘的眼神里满是绝望。 “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的锦衣玉食,她的正室夫人的位置都没有了。 第128章 想念 刑房 云乐坐在太师椅上,眸光冷冷射向跪在地上的范泽方身上。 “看到架子上摆放的那些刑具了吗?范大人是文臣平日里的生活过得滋润,断然受不了这种皮肉之苦。” 范泽方朝架子上看去,数十个刑具整齐的摆列着,上面还有未干的血迹,惊慌已经达到了极限,身体也不由的颤抖起来。 云乐道:“江陵府今日突发瘟疫,这件事是否与你有关?想好了再答,不然这第一道刑具可就落在你身上了。” 祈年拿起一把烧红的烙铁站在范泽方身侧,烫红的烙铁在他面前晃悠,吓得范泽方大气不敢出一下。 “回禀长公主殿下,此事真的和下官无关。” “和你无关?”云乐的手臂慵懒的搭在扶手上,清冷的眸子闪过一抹讥讽。 “瘟疫只在江陵府出现,洪涝重灾区的几个郡县内却相安无事,你说这种巧合如何解释?” “下官……下官真的不知,许是从洪灾区逃难的灾民传染给了城中的百姓……” “哼,巧的是,城外那些难民区却没有一名病例,看来你是不肯说实话啊。” 云乐缓缓站起身,伸手接过祈年手里的烙铁,在范泽方惊恐的注视下,猛然将烙铁按在了他的心口处。 “啊!” 范泽方第一次遭遇这种酷刑,没受两下子就开始求饶了。 “公主殿下饶命啊,下官交代,下官全都交代,是柳岩嶂给下官的药,他交代下官将药分别在江陵府各个城区投放,只要一人中招很快就会将毒性传染给周围的人,所以下官挑选了几个合适的人来下的毒。” 云乐眸光里闪过一抹狠厉:“解药呢?” “他……他没有给下官解药。” 云乐冷哼一声:“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范泽方皱着眉头强忍着身体的剧烈疼痛,一字一句如实将柳岩嶂的计划交代清楚。 “你可知他目前人在何处?” “这个下官真不知晓,昨日公主到达衙门时他刚刚离开,既然知道城内即将爆发瘟疫,想必他昨日就已经离开了,至于去了什么地方下官真的不知道啊。” 云乐丢下手里的烙铁,沉声对看守的衙役吩咐道:“盯着他,别让他死了。” “是!” 云乐、祈年二人一起离开牢狱回到了衙门,温溯白的侍卫十一站在院子里正等着他们。 “参见长公主!” “嗯,你家主子那边情况如何?” “病人目前已增加到七百多人,其中有六十多人因年纪太大病情恶化迅速已经死亡了。主子说这个解药想要研制出来最少需要十日左右,所以主子建议尽快封城,好阻止瘟疫继续蔓延下去。” 云乐应了一声:“告诉你家主子,本宫会立刻下令封城,他固守在疫区,这段日子让他保护好自己。” “卑职一定将公主的原话带给主子。” 十一离开后,云乐的目光看向身侧的祈年。 “祈年,你随本宫过来。” 二人来到书房,祈年抬眸朝云乐看来。 “公主可是有什么事吩咐奴?” 云乐坐在书案前,提笔快速写了一封书信。 等墨迹干了之后将信纸叠好放在信封里:“本宫交代你去办一件事。” “公主请说。” 云乐缓缓站起身走到祈年面前,沉静的目光静静注视着少年的那双紫色眼睛。 之前听祈年讲述自己的身世时,她曾心生怜悯,好奇什么样的父母会如此狠心将襁褓中的婴儿丢到冰天雪地之中,若祈年真的是岭南王的儿子,说明他的母亲当年可能遭遇了不测,而非狠心将他丢弃,若真相是她预想的这样,也许能弥补他幼年时落下的遗憾。 “祈年,今晚你带领两百名宿卫营的护卫前往巫族找鸿一道,将这封书信交给他,接下来你就留在鸿一道身边,一切听从他的安排行事。” 祈年剑眉微蹙:“公主,城内接下来很可能会出现暴乱,奴想要留下来保护您的安全。” “本宫身边还有其他暗卫,而这次前往巫族你非去不可。” 祈年不解的看着她:“为何?” 如今江陵府瘟疫横行,他怎么能放心留她一人在城中面对接下来的一切?万一…… 不能有万一,哪怕想到这种可能他都会承受不了。 云乐冷下脸色看着他:“你素来是个听话的,怎么?如今是想违抗本宫不成?” 祈年目光深深的注视着云乐,见她神情不悦,他立刻跪在了她面前。 “公主,奴不放心将你留在江陵府,若您执意让奴前往巫族,您可否也一并离开,哪怕先去城外的庄子上暂避一段时日也好。” 云乐摇了摇头:“江陵府内有几十万百姓,关闭城门后城内势必会人心惶惶,这里的官员大多数已经锒铛入狱,没有人比本宫更适合留下来主持大局。” “可……可瘟疫传播速度极快,您留下来实在太危险了,这种情况下奴怎么能安心离开?” 云乐俯下身将他搀扶起来:“祈年,之所以安排你前往巫族,是因为去了那里你可能会找到自己的家人!” 祈年紫色的瞳孔微微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云乐。 “我的家人?” “听闻岭南王也拥有一双与你相似的紫色瞳孔,他的妻子曾被一位中原人士挟持后下落不明,所以,想要弄清楚你的身世,就需要你亲自赶往岭南一趟。” 祈年握紧双手,抿着唇陷入了沉默。 他从未想过这一辈子还能有机会和生养他的父母见面,岭南王?那个男人真的会是他的父亲吗? 云乐继续道:“除了让你去确认自己的身世之外,本宫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本宫想联合巫族、岭南族一起攻打三苗部落和柳家私兵,可如今江陵府突然爆发瘟疫,本宫一时挪不开手去解决此事,所以安排你去找鸿一道,就是想让你们说服岭南王同意出兵,不过岭南王此人对中原人深恶痛绝,与朝廷也一直鲜少往来,想要劝说他出兵有一定的难度,若你真的是他的儿子,就是此行的最大转机。” 祈年明白了云乐的目的,心知此行他是非去不可了。 “好,奴去,公主要保护好自己,奴会尽快完成任务赶回来。” “下去准备一下,去吧!” 祈年深邃的眸子深深注视了云乐一眼,拿上那封书信后躬身作揖行了一礼。 “公主保重!” 目送祈年离开,云乐静静走到玄廊下仰望着漫天星河。 不知哥哥此时在做什么?江陵府闹瘟疫的事情想必很快就会传回汴京了。 第129章 镇压暴乱 祈年离开后,云乐又派人去请了江亦安与周沐二人前来。 “此次瘟疫并非天灾而是人祸,下毒之人正是柳岩嶂所为。” 江亦安蹙眉。 “柳岩嶂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云乐道:“我们一连攻破十三岭,柳家在整个江陵府的势力被连根拔除,柳家自然是恨透了本宫,若能来一场瘟疫要了本宫的性命便是一劳永逸,即便本宫大难不死活着离开了江陵府,也给了他们在南疆召集兵力的时间。” 江亦安面色冷厉,眸底闪过一丝恨意。 竟然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这个柳岩嶂真是不知死活。 “既然知道了这场瘟疫是被柳岩嶂投毒,他手里必然有解药,需尽快找到此人的下落。” 周沐点了点头,赞同江亦安的想法。 “公主,江小侯爷说的对,必须尽快找到柳岩嶂逼他交出解药,不然以现在的情况,江陵府内的瘟疫会快速蔓延开来,等明日一早百姓得知城门封锁,我担心会有人带头闹事。” 云乐朝二人看去,目光最后落在了江亦安:“江小侯爷带一批人去找寻柳岩嶂的下落,他今日刚离开江陵府,本宫若猜的没错此人必然是赶去三苗部落的方向,快马追赶也许还能追得上。” “周沐,你带于启、晏大强他们各领五百名士兵,严格看守东西南北四城区的百姓,交代他们无事不可随意踏出家门,家中若有断粮或是急事者,可在门口悬挂一块蓝色布条,安排一批人专程去解决这些问题,若家中有高热昏厥者,则在家中挂上一块白布,让相关人员详细记录在册,再逐一安排他们进去隔离营。” “是!” 云乐揉了揉太阳穴:“你们下去吧。” 周沐躬身退出书房,江亦安走到门口却又停了下来。 “公主,你留守在江陵府万事小心,我一定会尽快将柳岩嶂抓回来。” 云乐缓缓抬眸看向江亦安,江亦安的实力她不曾怀疑,所以抓捕柳岩嶂的事情交给他去做最为合适。 抛开儿女私情不谈,在南安侯府那六年,江亦安对她的照顾的确无微不至,她不是个感性的人,也不会因为南山悬崖他的选择而对他深恶痛绝,从而否定了他先前的付出。 只能说人的感情是复杂的,当初他对她的宠爱是真的,后来在她和叶攸宁之间的摇摆不定也是真,如今的她对这个男人无爱亦无恨。 “那本宫就在此等候江小侯爷带回好消息了。” 江亦安深深注视了云乐一眼,拱手作揖行了一礼,随即转身快速没入漆黑的夜色当中。 江陵府早晚会沦陷,她在这里多待一刻都有生命危险,他必须与时间赛跑,尽快找到柳岩嶂的下落才行。 —— 翌日 江陵府的百姓得知封城的消息后,城内开始流言四起,百姓们人心惶惶,都开始收拾家当想要逃出城去。 然而城内一早就进入了大批士兵,四城各区巷子口都有士兵值守,一旦发现有百姓随意走出家门就会上前将人驱赶回去,江陵府的街道上除了巡逻的士兵之外,几乎看不到一个普通百姓。 临近傍晚 突然有一拨人冲出来,将看守在巷子口的士兵杀害,随后快速集结了上百名百姓冲上了街道。 他们的力量不断壮大,为首的那波人不仅带着兵器还身怀武功,普通士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一番冲突下不少看守南城区的士兵被杀。 云乐、周沐等人闻讯赶来,南城区这边的街道上到处是抢夺物资,打砸商铺的百姓,士兵们试图拦截就会被他们群起攻击,场面十分混乱,喊杀声此起彼伏。 云乐坐在高头大马上,视线冷冷扫过那群闹事的百姓,快速在人群中锁定了几个目标,他们的身手矫健,一看便是练家子。 “周沐,将那几个人抓起来!” 周沐也察觉到那几人的特别之处,立刻带着一批宿卫营的侍卫冲进了混战区,他们将围攻上来的百姓踹飞出去,几个闪身就将那几个人团团包围,几人察觉到官府有援军到了,他们不再恋战试图退居人群中。 周沐立刻飞身绕到他们后方,彻底断了几人的退路,一番兵刃相接,两方人马有来有回缠斗了数十个来回宿卫营的人方才把几人拿下。 周沐押着其中一人走到云乐跟前,抬脚踹向对方后腿,那人立刻跪了下去。 “长公主,人都抓住了。” 其余几人也都被押着跪了下来,云乐冷眸射向为首的中年男人,对方恶狠狠抬起头朝她看来。 “我们就是普通百姓,你们凭什么抓我们?” 云乐翻身下马,缓缓走到对方面前。 “你们的身手可不像是普通百姓那么简单,怂恿百姓聚众闹事,加速瘟疫的传播速度,这就是你们此行的目的吧。” 那男人眼神慌乱,冷声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们就是想寻条活路罢了,城门被封,我们都出不去了,岂不是都要在这里等死吗?你们这些贵人若见形势不妙随时都能离开,可我们最终却要被活活困死在这里,这也太不公平了!” 云乐冷哼一声,拔出腰间的软剑一剑挥下,当即刺穿了那男人的心脏:“死到临头还敢煽风点火,那就先拿你杀鸡儆猴吧!” “将剩下的这几人的脑袋全都给本宫砍下来,就悬挂在各个城门口内,让城内这些包藏祸心的人好好看一看,若胆敢带头闹事,这些无头尸体就是他们的下场!” “是!” 此时,那几百名闹事的百姓已经被宿卫营联合南城守备的士兵镇压下来,所有人都跪在了街道上,眼睁睁看着那几名带头闹事的人当场被砍下脑袋,血柱喷出,汩汩的鲜血喷洒在地面上,头颅滚落地面划出一道醒目的血痕印记。 在场的百姓眼底不约而同露出了惊恐之色。 云乐满意的勾唇冷笑。 “各将士听令,从今日起,若再有人贸然上街闹事,当场诛杀!” “是!” 这场闹剧在云乐砍了几人的头颅收场。 其余百姓看到血淋淋的例子都不敢再继续闹下去,一个个落荒而逃,街道上很快空无一人。 第130章 去见她 可这场暴乱还是带来了很大的影响,被杀的几人趁乱投毒,大批聚众闹事的百姓在当晚就陆陆续续出现了症状,最终只能将他们统一送去隔离营。 而隔离营这边,已经聚集了上千名病人,还好如今是夏季,营帐的数目不够,大部分后来的病人和病情较轻的人只能躺在外面的草地上。 温溯白和几十名大夫一起商讨对症方剂的调整,最终先确定了一个排毒的方子使用,眼看从城内送出的病人越来越多,大夫们的心情显得格外沉重。 “按照这个传播速度,即便我们最终将解药调配出来,城中也没有这么多草药可用啊,需要尽快派人去各个郡县里大量调一批草药过来。” 温溯白道:“你们继续给病人发放汤药,本官会将此事通禀长公主殿下。” 回到营帐,温溯白刚坐下准备写一封书信,一抹士兵打扮的身影闪身跟了进来。 温溯白抬眸朝来人看去:“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师兄在这里还真当起了她的左右手,这次的瘟疫来势凶猛,你是真不要命了?” 温溯白低下头继续忙手里的事情,语气淡然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尽快离开。” 周莺莺径直走到温溯白身侧坐下,视线朝桌案上扫了一眼。 “师兄,眼下江陵府乱了对我们没有坏处,她若能死在这里对我们而言就是解决了最大的劲敌。” 温溯白握笔的手微微一顿,视线落在尚未完成的信件上。 “身为医者,我不能为了仇恨对江陵府几十万百姓坐视不管,他们不该成为这场利益角逐中的牺牲品。” 周莺莺心里暗自冷笑一声,目光静静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师兄扪心自问,你真的只是为了这几十万百姓吗?这一路你有很多机会对她下手,可你不仅没有这么做,却不断帮她铲除柳家的势力,如今十三岭已经被她拿下,接下来她就要对南疆动手了,你可知她的野心有多大?她的目标不仅仅是南疆,而是南疆外那片广袤的土地,若西南三十六部落都被她拿下大明的实力会空前强大,而我们反攻回汴京就会越发艰难,你这是在养虎为患啊,别忘了你身上背负的仇恨,更不要忘记她是你杀父仇人的女儿!” 温溯白清隽的面容越发清冷:“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该做的是盯着京城那边,南疆的事你不要插手进来,这里有宿卫营的暗卫盯着,你尽快离开吧。” “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她和师兄一起在青云山长大,他从小性子内敛,喜怒不形于色,也从不许别人太靠近他。 本以为这个世上没有哪个女人能轻易走进他的心里,所以她坚信,她与师兄即便没有爱情也有亲情,更是彼此的知己,她心悦他,所以只要能与他长相厮守,即便不是爱情也甘之如饴。 可云乐的出现让她越发觉得师兄变得陌生起来,他面对那个女人时会流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只要有她出现的地方,他的目光总会不自觉的追随着她。 周莺莺心里轻叹一声,这样的感情她并不陌生,因为从小她的目光就是这般追随着他的,从前总以为时间久了他早晚会回头看到她,可如今看来,爱与不爱就是这般泾渭分明。 温溯白脑海中浮现云乐那张明艳的面容,她的一颦一笑竟在不知不觉间入了他的心。 可师妹提醒的对,他对谁动心都可以,唯独对她不行。 “我们的计划不会有任何改变,只不过目前我与她有相同的敌人!” 周莺莺看着他:“铲除柳家后,她必须死,若你不忍动手就由我来做!” 话落,周莺莺起身走出营帐。 —— 汴京 江陵府突发瘟疫的事情已经传回了京城。 云澹早朝得知这个消息后整个人就一阵心慌。 下朝后,他心绪不宁的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她怎么那么傻,明明知道江陵府即将沦陷她为什么还要留下?不行,朕不能在京城就这么干等着,朕要亲自去一趟江陵,杨忠,你立刻去将张首辅召进宫来。” 杨忠担忧的看向皇帝:“陛下,您先稍安勿躁,长公主行事向来稳妥,想必她是有把握才这么做的。” 云澹的神色异常焦灼:“不,你不懂,她在外人眼里看似行事果决狠辣,可她与她的父母一样心系天下苍生,江陵府有几十万百姓,她不可能弃他们而去,你快派人去张府,朕要尽快见到张首辅。” “诺,奴才这就去。” 半个时辰后 张首辅被四名御林军的侍卫抬着步辇送入御书房。 “老臣参见陛下!” “张首辅,朕有一事要和你相商,你先坐下。” 张首辅径直走到一旁的空椅子前缓缓坐下,目光好奇的看向云澹。 “陛下有何事找老臣?” “朕要去一趟江陵府,京城这边朕想安排您老人家代为监国。” 张首辅不仅是三朝元老还是他的恩师,如今大明内部局势并不稳定,若他远行,朝中之事只有交给张首辅他才能放心。 “陛下要去何处?” “江陵!” 得到这个答案,张首辅的目光里闪过一丝了然,今早朝会时陛下就已经坐不住了,长公主被困江陵,陛下心里定是焦急万分的。 “还请陛下三思,老臣心知您担心长公主的安危,可您贵为一国之君万不可出任何差池。” 云澹神情坚定,态度坚决道:“张首辅不必再劝朕,朕心意已决,您年岁大了,朕会另外安排三位大臣从旁辅佐,等接回长公主后,朕会尽快赶回来。” 张首辅心知自己是劝不动陛下的,他从小看着陛下长大,这孩子心里想什么他自然清楚。 “陛下既然非去不可,那就把沈老太医一并带上,他医术高明不仅能保护陛下,去了江陵说不定还能派上大用场。” 第131章 感染瘟疫 瘟疫爆发这段时日,江陵府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虽然有数千名士兵轮番值守,百姓们也鲜少会出门,可还是每天不断有人被传染,这个现象已经在士兵中开始出现。 仅仅这两三日,就有数十名士兵倒下了,并且每天还在以成倍的速度增加。 温溯白那边送来两个消息,解药很难研制,但目前他已经调配出一个解毒的方子,虽然不能完全清除身体内的病毒,但连续服用五日后病情出现了好转,这说明有根治的希望,温溯白还在夜以继日的加快调配解药,可城内大批被传染的百姓已经无处安放。 建造的安置营目前已经接收了两千多名病人,再加上大夫的人数太少,即便临时将一批士兵调遣过去打下手,每日轮番照顾上千名病人也是一件极其辛苦的事。 云乐暂时将城内的病人安置在几家客栈和几座学堂内进行隔离,可人数越来越多,药材成为当下最棘手的事情。 这时,从土匪窝和那些贪官处清剿的银两就派上了大用场,云乐连夜安排周沐带了一批人出城,赶往距离江陵最近的凤翔县采购药材,顺便再从凤翔县抓一些大夫回来。 周沐跟在长公主身边这段时间早已脱胎换骨,几次在生死边缘游走,短短时间里看到了无数家庭支离破碎、生离死别,也让他变得成熟稳重了不少。 今日是长公主首次派遣他远行办差,所以他必须将这件事完美的办成才行。 马不停蹄赶了三个时辰的夜路,周沐一行人终于在天亮前赶去了凤翔县,直奔凤翔县府衙而去。 与此同时,另外一行人也在凤翔县驿站内留宿了两个时辰,准备天亮就继续赶往江陵。 “公子,再赶四个时辰的路咱们就到达江陵了。” 云澹不眠不休、日夜兼程赶了十多天的路,将原本二十天的路程硬是用了十来天就到达了,这些时日他们一行人每日只休息两个时辰,所有人都清瘦了不少。 他朝江陵府的方向看去,眸底闪过一抹隐隐的激动之色。 终于要见到淼淼了,这段时日江陵府全面封禁,外面很难打听到城内的消息,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南箫匆匆从凤翔县内赶了回来。 “陛下,属下在县衙见到了周世子,他竟然偷偷来到了江陵府,目前已经加入了长公主的麾下。” “他来凤翔县做什么?“ “听周世子说如今江陵府内最缺的就是草药,他奉命前来凤翔采购一批药材,顺便再请一批行医的大夫前去江陵治理瘟疫。” “去把周沐带过来见朕。” “是!” 半个时辰后 周沐纵马赶来,走进驿站堂屋后立刻双膝跪在了地上。 “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澹端坐在首位,目光径直落在周沐身上打量了一眼。 “起身吧。” “谢陛下!” 周沐站起身后,好奇的看向云澹道:“陛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朕听闻江陵府瘟疫肆虐,担心这里的情况便亲自过来看看,你给朕说说城内的情况吧。” 周沐有些意外,陛下乃九五之尊,朝中政务繁多,怎么会抽身跑来江陵视察瘟疫? 难道是担心长公主?似乎这个可能性更大一些。 陛下还真是疼爱这个妹妹啊。 “目前城内已经有数千人感染瘟疫,长公主亲自坐镇江陵府内方才没有引起百姓恐慌暴乱,只不过当下城内蔓延的速度依旧在加快,甚至连值守的士兵也逐渐出现感染者,眼下最缺的就是治病的大夫和草药,所以长公主才安排微臣前来凤翔购买一批草药,顺便再带一批大夫送回城中。” 云澹沉思片刻,凤翔县的草药有限,恐怕撑不了几日。 他立刻吩咐身侧的南箫道:“你去附近其它几个郡县一趟,将那里的郎中和所需草药尽快送过来。” “是!” 南箫离去后,云澹缓缓站起身道:“朕同你们一起去江陵府。” “陛下,这万万使不得啊,如今江陵府内瘟疫肆虐,您乃天子担负着治理天下的责任,断然不可冒险。” 云澹摆手制止他继续劝说:“朕心意已决,长公主身为女子都能如此英勇无畏,朕是男子又岂能事事退居人后让人保护?走吧!” 周沐心里叹了一口气,陛下的话他不得不听,但愿长公主看到陛下时不会训斥他才好。 深夜 云乐出现了咳嗽的症状,她的眸色微沉,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白日便觉得浑身酸软疲乏,原本还以为是她最近休息的太少所致,可如今看自己这个症状怕是不妙。 江亦安已经离开十几日了,期间未曾送回任何消息,也不知他是否找到了柳岩嶂的下落。 若她倒下了,这江陵府怕是就彻底乱套了。 想到此,云乐强撑着身体走回桌前,提笔想要尽快将接下来的安排整理好,即便她真的感染了瘟疫,温溯白、周沐、于启等人也能继续主持大局。 “咳咳咳……” 云乐逐渐感觉到浑身发烫,可身体却觉得异常寒冷,明明是酷暑季节,身体却忍不住微微颤抖。 终于将安排细节写好后,她想站起身回床上休息一会儿,可身子刚站起来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她猛然扶住桌子重新坐了回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长公主,陛下来江陵府了,此刻与周世子已经到了府衙外。” 云乐神情猛然一震,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云澹怎么来了? “通知下去,所有人不可擅自闯入本宫的房间,一定要保护好陛下……” 暗卫听出云乐的气息紊乱,心里顿时一阵担忧。 “公主,您难道……” 云乐咳嗽了几声:“想必是昨日见那几位大夫时被传染了瘟疫,本宫要在这间屋子里自行隔离,接下来的安排本宫已经写了下来,等你离开后本宫将这张纸贴在门外,离远一些看。” “公主,您的身体耽搁不得,卑职这就去请温少师回来。” 云乐出声阻拦:“不必,就按照温少师开的方子给本宫煎药即可。” 暗卫眉头紧锁,站在门口拱手行礼。 “是,卑职下去安排!” 第132章 哥哥来了 云澹下了马车,迫不及待进入了府衙。 “长公主住在何处?” 周沐跟随在他身旁:“在府衙后堂,陛下请随微臣前来。” 二人来到云乐暂住的房间门外,发现房门紧闭,门口还有宿卫营的侍卫看守着。 “参见陛下!” 见到云澹,几人立刻跪下行礼。 “长公主可在?” “公主她……她在房内!” 云澹抬脚想要走进去,却被几人出声阻止。 “陛下,公主怕是已经被传染了瘟疫,她吩咐属下严加看管房门,任何人不得入内!” 云澹心里猛然一震:“你说什么?” 那名暗卫立刻跪下,沉声回道:“回禀陛下,长公主可能被感染了瘟疫。” 云澹的神色大变,怒声道:“你们是怎么保护长公主的?” “卑职该死!” 周沐道:“长公主心系城中百姓,很多事都是她亲力亲为,微臣猜测许是昨日长公主见了几位疫区的大夫被传染了,陛下,如今还是尽快请温少师回来给公主医治吧,他是最了解此病的人!” 云澹的目光紧紧盯着云乐的房间:“立刻去请温少师过来!” “微臣领命!” 周沐离开后,云澹挥退了守门的暗卫,径直走到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淼淼,哥哥来了,你不要怕,哥哥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云乐沉睡中迷迷糊糊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她想要睁开眼看看,可眼皮却像是被黏住一般。 “哥哥……” 听到房间里传出微弱的声音,云澹立刻开口:“是我,淼淼是我来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云乐终于睁开了眼睛,双臂撑着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脸颊因高热透着不正常的红晕。 “我没事,哥哥不必担心,你……你不该来的。” 听到日思夜想的人儿的声音,云澹眼眶忍不住一阵湿热。 “你真不乖,总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江陵闹瘟疫你为什么还要守在这里?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云乐低咳了几声,每次咳嗽都感觉胸腔里一阵抽痛,嗓子干疼的厉害。 “城中几十万百姓的性命不能不管,即便是换做哥哥,我相信你也会做出与我相同的选择。哥哥还是尽快离开吧,你是皇帝不能有任何闪失。” 云澹沉声道:“你为了几十万百姓甘愿冒险,我又为何不能为了你而来呢?淼淼,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你重要,得知你固守在江陵府没有离开时,我的心里又急又气,来找你的路上不敢多做休息,一闭上眼就担忧你在江陵会出事,这一路你不知道我有多着急想赶来见你。” 云乐双手环抱着自己,将脸轻靠在膝盖上,目光落在门窗上那抹挺拔俊逸的身影上。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云澹无声叹息:“我的淼淼天性善良,不忍人间疾苦,总想尽自己所能的为大明的百姓撑起一片天,我为有这样的妹妹而骄傲,你只管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无论何时哥哥都在你身后。” 云乐眼眶泛红,湿热的泪珠顺着眼眶流淌而出。 这个世上,没有人像云澹这般了解她在想什么。 母亲曾说,她所在的那个世界高度文明,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男女都有平等的生存机会,可以一起上学一起工作,甚至婚姻都是自己做选择。 幼小的她当时只有满心的羡慕和憧憬,长大后一心想要完成父母的遗愿,尽她所能给这个世界创造一场河清海晏的盛世。 云澹是个好皇帝,他的信任可以让她放手去完成这个心愿,哪怕十年、二十年甚至到了她的生命尽头,她都会为了这个目标而奋斗。 温溯白得知云乐被感染瘟疫后,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他和周沐赶来时,便看到门口蹲坐着一个黑影。 “陛下?” 看到云澹的那一刻,温溯白眸底闪过一抹暗光。 “溯白,你快去看看淼淼的情况如何了。” “好,微臣这就进去查看。” 温溯白准备好特制的棉布带在脸上,云澹道:“朕也想进去。” “陛下,公主很可能感染了瘟疫,安全起见您还是不要进去的好,您放心,微臣必当竭尽所能救治公主。” 周沐也出声劝阻:“陛下,长公主肯定不想让您冒险。” 云澹态度坚决:“溯白,你给朕一个遮蔽口鼻的棉布,朕就远远的看一眼她就好。” “陛下……” “不必劝朕了,不能亲眼看看淼淼朕始终放心不下。” 温溯白点了点头,从怀中重新拿出一块特制的棉布,云澹将棉布带好就跟随温溯白一起进了房间。 外间是云乐平日里办公的区域,穿过雕花隔断方才进入内室。 云澹的目光径直朝床榻上看去,云乐目前处于昏睡中,她的面颊滚烫泛着淡淡潮红,额侧的碎发被汗水沾湿,即便是昏睡中眉心也是微微蹙着,呼吸明显透着虚弱沉重。 温溯白径直走到床榻前仔细看诊一番。 “公主她的确感染了瘟疫。” “你医术高明,一定要尽力救治她。” 温溯白点了点头:“微臣先给公主针灸退热。” 云澹安静站在一旁,目光始终紧紧落在云乐的身上。 针灸过后,云乐的脸色渐渐好转了一些,温溯白也松了一口气。 她目前症状尚轻,及时救治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收针时,温溯白深邃的目光落在云乐的脸上,若她死在了这场瘟疫中,被她扰乱的那颗心或许就不再躁动不安。 师妹的话犹在耳旁,他可以爱上任何人,但唯独她不可以。 温溯白快速压下了心里那一丝邪念,收拾好药箱匆匆起身和云澹一起出了房间。 “她的情况如何?” “此次的瘟疫并非天灾而是下毒,下毒之人正是柳家二房的嫡长子柳岩嶂,他也是马帮幕后的主人,这个毒应该是从硕鼠身上提取炼制的,中毒之后出现的症状和鼠疫相似,但比鼠疫的毒性更为猛烈,发病期更短,传播速度也更快,微臣先给公主开两道方子,一道内服一道用来药浴,若能撑过今晚应该就能脱离危险。” 云澹催促:“好,你快去开方子。” “是!” 第133章 表明心意 按照温溯白的办法,药浴很快就准备上了。 温溯白面露难色的走到云澹面前:“陛下,药浴已经准备好了,但眼下还缺最关键的一步,公主泡药浴时还需一名内力深厚之人催动内力让公主尽快吸收汤药的精髓,从而加快排毒的速度。” “府中可有内力深厚的女暗卫?” 站在一旁的暗卫上前道:“回禀陛下,公主的暗卫都是男子。” 云澹脸色越发阴沉,如此紧急的时刻去哪里能找到一个内力深厚的女子? 泡药浴便要赤身裸体,淼淼的身体怎可随意让其他男子看到? 云澹看向温溯白:“若没有人从旁催动内力的话,效果会受到影响吗?” 温溯白缓缓抬眸朝云澹看了一眼:“回禀陛下,若没有这一步效果怕是只有三分之一。” 一阵沉默后,云澹缓缓闭了闭眼。 “朕亲自来。” 周沐、于启等人立刻出声制止。 “陛下不可,如此近距离接触很可能会被传染上瘟疫,您是天子,绝不能涉险。” 周沐劝道:“若公主知道的话,她断然不会同意您这么做的。” 云澹道:“她是朕一手养大的姑娘,只要有救她的办法朕都要试一试,你们不必再劝了。” 话落,云澹重新带上棉布遮住口鼻,再次进入了云乐的房间里。 他走到床边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头:“淼淼,哥哥来陪你了。” 随即俯身将她打横抱起,转身朝着屏风后面走去。 浴桶里漂浮着几十种草药,水雾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云澹垂眸朝怀里的女子深深看了一眼,眼底是无尽的温柔宠溺。 他将云乐小心翼翼的抱进浴桶里,视线落在云乐的衣衫上,想到接下来要褪去她的衣裳,指尖都在微微颤动。 云澹在心里安慰自己,救人要紧,眼下也顾不得这些礼节了,等淼淼苏醒后再好好和她解释吧。 可若她心里介怀该如何?介怀就介怀吧,若让他找别的男人来为她淬毒,这个念头只要闪过脑海他都接受不了一点。 说服了自己,云澹伸手放在她的腰间,摸索着扯开衣带,白色的中衣缓缓松开,衣领向着两侧敞开,露出了里面月牙色的肚兜。 云澹尽量保持着克制,目光不敢往她身上看,直到将她身上的衣衫全都褪去后方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云乐深陷昏睡中却隐约有些察觉,她感觉到自己似乎浸泡在温热的水中,刺骨的寒冷逐渐消散,身体渐渐变得温暖了起来。 云澹将双掌抵在云乐的后背上,源源不断的给她输送内力,药浴逐渐升温,水雾环绕在二人周围,云乐感觉四肢百合有一股热流涌动,顺着她的血液四处游走,最后源源不断的注入她的百会穴。 半个时辰后,云乐迷迷糊糊掀开眼皮,察觉到自己竟然缩在一个男人怀里,她猛然惊醒,一张熟悉的俊逸脸庞映在眼前。 云澹察觉到怀里的动静,低头朝她看来。 “淼淼醒了,身体好些了吗?” 他伸出手抚摸她的额头,将她额侧的几缕碎发轻柔的勾到耳后,娇媚的面容透着淡淡的粉色,犹如一朵盛开的莲花璀璨绽放。 四目相对,云澹有片刻失神,神情不自然的从她脸上移开。 “溯白说输送内力泡药浴能加快毒素排出,我们身边没有女暗卫,所以我才……” 云乐神情平静的从云澹怀中离开,将虚弱的身体贴靠在浴桶上,庆幸药浴中的草药漂浮在水面,让她不至于尴尬的和云澹赤诚相见。 “哥哥不必说了,你也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我理解。” 云澹眸色微暗,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她为此动怒的准备,可她却表现的异常平静,很坦然的就接受了,这样的结果反而让他心里有些失落。 即便此刻他们的举止如此亲密暧昧,在她眼里也看不到任何女子该有的羞涩和难为情,她是真的只将他当做哥哥看待吗? “淼淼,我有私心,想到让别的男人来做这件事我心里就嫉妒的发疯,所以并非不得已,而是甘之如饴。” 话落,云澹突然俯身上前,双臂抵在她的两侧浴桶边沿,身体像一座大山笼罩了下来,他将她困在怀中,视线紧紧的注视着她的眼睛。 “淼淼,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便不再将你当做妹妹看待,也许是年少时懵懂的爱恋在心里生了根,也许是在无数个梦境里梦到我娶了心爱的女子,而洞房花烛夜出现的都是你的面容。情不知所起却已经深刻在我的心里,我没办法继续欺骗自己,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嫁给旁人,淼淼,回头看看我可好,不要再将我当哥哥,而是把我当成一个能与你白首齐眉、交颈而卧的伴侣。” 云乐平静的心湖因云澹这番荡起了一层涟漪,她伸手想要推开他,可云澹却步步紧逼,双臂用力圈住她纤细的腰身将她紧紧的锁在怀里。 “既然跨出了这一步我就没打算再回头,从今往后我也不再将你当做妹妹,你是我深爱的女子,谁都不能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云乐无奈的轻叹一声:“非我不可?” 云澹将清俊的脸深埋在她的颈间:“非你不可!” 云乐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有些欣喜有些彷徨,更有着与他相守后所面对的重重阻碍。 “你先松开手,我现在可还感染着瘟疫,你不要命了?” 云澹不听,却将她抱的越来越紧:“在你昏睡期间我已经想过了,若你不能醒过来那我就陪你一起离开。” “胡闹,你可是帝王,身上肩负的责任不允许你有这种想法,水凉了,我们先出去。” 云澹挪开一点缝隙,目光里闪着一丝试探的期许。 “你答应了?” 她没有直接拒绝,是不是在她心里其实也有自己? 云乐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若我们都相安无事再来讨论这个话题可好?我现在可还病着。” 云澹连连点头:“好,我去给你拿衣服过来。” 一向稳重自持的天子,此刻却像个毛头少年一般。 他匆匆离开浴桶,身上的衣衫已经湿透了,顾不得给自己擦拭一下就离开了盥洗室,来到内室的衣柜前,从衣柜中拿出一身干净的衣裳送回浴桶旁。 “你自己可能起来?” 云乐有些尴尬,她身上不着寸缕,想来自己的衣裳都是被云澹脱去的。 “可以,放下衣服你先出去吧。” “那好,我在外面等你,有事你就喊我。” 第134章 感情升温 等云澹离开屏风后,云乐双手撑着木桶边缘缓缓站起身,双腿依旧觉得酸软无力,勉强撑着身子迈出浴桶,将云澹放下的衣裳一件件穿在了身上。 走出屏风时,云澹正站在屋子里走神儿,他的衣袍还在向下滴水,头发有些凌乱,少了帝王的威严之气,多了几分鲜活的气息。 “你快进去擦一擦,我让人给你送一身干净的衣袍来。” 云澹收回思绪,径直走到云乐身边:“不急,我已经吩咐暗卫去取了,先帮你把头发擦干。” “我担心把病气过给你,你还是离我远些的好。” 云澹笑道:“别担心我,若溯白这个法子能治好你便也能治好我,若治不好你,我进来的那一刻便没想过会独自活着。” 云澹将她拉到妆奁前坐下,用干帕子温柔的擦拭着她湿漉漉的头发。 云乐看着镜子里的男子,儒雅俊美、矜贵无双,依稀还能从他的脸上看到小时候的模样。 犹记得第一次在皇宫里见面,那年他才八岁,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的锦袍,头上戴着镶嵌着红色宝石的玉冠,就像一个小大人似的端坐在书案前,一双漆黑的眼睛静静的望向她。 “你就是淼淼吧,从今往后你便是朕唯一的妹妹,你放心从此之后哥哥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一晃眼,他们都长大了。 “陛下、公主,你们还好吗?”温溯白站在门口沉声询问。 云澹朝屋门口看了一眼:“公主已经醒了,你进来吧。” 温溯白推开屋门走了进来,清冷的目光径直朝妆奁前看去,夕阳的红光透过纱窗射进屋内,笼罩在一对壁人身上,他们一坐一站,这样美好的画面似乎任何人都很难融入其中。 温溯白长睫微垂掩去了眸里的异样,随即迈开腿走了进来。 “陛下,这是您的衣裳,尽快换上小心着了风寒,一会儿微臣再给您把个平安脉。” “嗯,你先看看淼淼的情况。” “是!” 云澹拿上衣裳去了屏风后面,云乐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她看向温溯白道:“药浴这个法子在疫区可试过了?” “尚未,你是第一个尝试之人,药浴的关键就是内力催动逼毒,这就意味着为其运功之人需要冒着生命危险以命换命,一般人都不会搭上自己的性命去救别人,陛下他……真的很在乎你。” 云乐陷入沉默,她一直都清楚。 “看诊吧。” 云乐将手臂放在桌上,温溯白拿出一方白色帕子铺在她的手腕处,三根手指熟练的按在脉门上,仔细诊断一番后,他满意的冲着云乐淡淡一笑。 “症状有所缓解,汤药已经熬好了,一会儿会有人送进来,喝了汤药好好睡上一觉,若明日一早烧退了就说明挺过来了。” 云澹换好衣裳走了出来:“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今晚朕亲自守在这里,你直接交代给朕即可。” 温溯白劝解道:“陛下,您耗损了大量内力,今晚还是去隔壁房间好好休息吧,这里今晚可由微臣和周世子看守。” 云乐看向云澹:“哥哥,你现在也需要好好休息,有重光守着你不必担心。” “重光?”云澹清冷的凤眸落在云乐脸上,眼底明显透露出一丝不悦。 “看来这一路你二人相处的很不错。” 温溯白解释道:“公主对人和善,与她相处久了的人都会明白她是个极好的人。” 云乐咳嗽两声:“先给陛下诊脉吧。” 云澹沉着脸坐下,温溯白给他仔细诊断一番:“陛下的身体目前来看并无大碍,不过病毒传播有一定的潜伏期,这两日若有头晕目眩、呼吸困难的症状一定要及时通知微臣。” 得知云澹暂时无碍云乐稍稍放心下来,喝了送来的汤药便觉得一阵困乏,躺下后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翌日清晨 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攥着,侧目看去便见一张沉睡的容颜静静趴在床边。 他竟然在这里守了一夜? 云乐想抽回手,熟睡的人儿瞬间惊醒。 “你醒了?今日觉得好些了吗?” 云乐静静看着他,他的一双眼睛里泛着红血丝,想来一晚上没怎么合眼。 无奈的叹息一声:“哥哥,我不想你因为我被传染瘟疫。” “我没事,你怎么样?身上似乎不像昨日那般滚烫了,想来是药浴和那汤药起了作用,饿不饿?” 云乐摇了摇头:“我好多了,你听话,先回隔壁去好好睡一觉,等你醒了也许我就好了。” “先让温溯白给你看诊,等看着你喝了药我再去休息。”话落,云澹起身走出房间。 片刻后温溯白跟着他一起进了屋子里,温溯白的目光在云乐脸上停驻片刻。 “今日的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体温也逐渐恢复正常,想必再喝几日的汤药就能痊愈。” 得到肯定的答复,云澹感觉压在心头的那座大山方才稳稳落了地。 在云乐的再三催促之下,他方才回到隔壁去休息。 深夜 温溯白刚回到疫区营帐内,一抹黑影就闪身闯了进来。 “她得了瘟疫,这么好的机会你又错过了,师兄,我实在不知你是真有自己的安排,还是因为舍不得对她下手?” 温溯白站在一排草药前调配草药,语气淡然道:“她还不能死。” 周莺莺冷笑一声,讥讽道:“不能死?我看你是不想让她死罢了,若这次她能死在瘟疫中,狗皇帝必然会为云乐报仇从而对柳家动手,一箭双雕、渔翁得利多好的计策,可你做了什么?师兄,你从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为何在她面前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心软?” 温溯白抓草药的手微微一滞,为何会心软?也许师妹说得对,他的确是舍不得。 生于人世间,无论身边围绕着多少人,似乎都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他从不在意别人的生死、悲欢,就像一个没有情绪的活死人,活在这世上越久越觉得孤独,直到有这么一个女子出现,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会牵动着他的心弦,这样陌生的情感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周莺莺默默盯着温溯白的背影,双手紧紧攥住衣角,眸底闪过一丝决绝。 师兄,既然你不舍得动手,这件事就只能我来做了。 筹谋了十几年,一切阻碍我们的人都该死! 第135章 耿耿于怀 随后的几日,云乐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身体日渐好转。 温溯白调整的药方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按照解毒的思路,先排毒是关键,只要率先将毒素排出体内就能及早控制住病毒的蔓延。 根据这个办法,已经有不少病人逐渐痊愈离开了隔离区。 这日深夜,一行人快速从南城门进入城中,径直朝着衙门的方向而去。 回到衙门,江亦安询问周沐。 “公主最近可好?” 周沐道:“公主前几日感染了瘟疫……” “什么?那她现在情况如何了?” 周沐见他满脸紧张之色,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紧张,长公主已经脱离危险了,对了,陛下也来江陵府了,我先带你去见陛下!” 江亦安脚步微顿,目光里露出一丝惊讶。 “陛下怎么会来江陵府?” “哎,这还用想吗?陛下素来宠爱长公主,得知长公主固守江陵府,他肯定是放心不下呗。” 江亦安陷入沉默,陛下对长公主就是太好才让人觉得奇怪。 即便他将长公主视如亲生妹妹,也不必不远千里赶来瘟疫重灾区冒险,他可是当朝天子九五之尊,为了一个女子做到这种程度实在令人起疑。 带着满腹疑惑,江亦安跟随周沐一起来到后衙见到了云澹。 “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澹坐在书案前,沉静深邃的眸子朝江亦安看了一眼。 “起身吧,柳岩嶂可抓到了?” 江亦安拱手作揖道:“回禀陛下,人已经被抓回来了。” 云澹立刻站起身:“很好,朕亲自审问他。” 胆敢放瘟疫荼毒几十万无辜百姓,柳家在南疆势力日渐壮大,只怕早已生出反心,趁此机会正好将他们彻底铲除。 等云澹、江亦安、周沐等人离开后,消息已经送到了云乐耳中。 “陛下说时辰不早了,您身子尚未痊愈就别过去了。” 云乐的身体半靠在床头软枕上,默默听了属下的汇报,伸手接过沈御医亲自送来的药膳。 “本宫知道了,等陛下回来后请他过来一趟。” “是!” 暗卫离开后,云乐方才端起苦涩的药汁,忍着恶心大口喝了下去。 “沈老太医,本宫身上的毒素可排出干净了?” “已经排干净了,不过大病初愈,公主的身子还很虚弱,最近几日最好还是多卧床休息为好。” 沈老太医接了空碗,伺候的丫鬟立刻端着一碟蜜饯递到云乐面前。 云乐拿起一颗蜜饯放入口中,酸甜的口感顿时消散了口腔里的苦涩。 “本宫知道了,您舟车劳顿一路匆匆赶来,原本应该多让您休息几日的,可如今江陵府的情况您也看在眼里,温少师已经忙碌了二十多日,身边需要像您这般能与他商议对策的人。” 沈老御医年纪大了,受不住太快的行程,所以在离开汴京时云澹派了一批人单独护送老爷子过来,昨日他方才赶来江陵府。 沈老御医道:“公主放心,老臣定当尽力而为。” 地牢内 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被架在木桩上。 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他警惕的抬头看去,便见一名挺拔俊逸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 看到来人的那一刻,柳岩嶂震惊的瞪大双眼。 “陛……陛下……” 云澹冷冷注视了柳岩嶂一眼:“为了一己私欲不惜拿几十万城中百姓的性命来豪赌,柳家可真是教出你这么一个好儿孙。” “陛下,不是我,这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云澹冷嗤一声:“误会?江陵府那些被查抄收押的官员分别审讯后,他们的供词中都提到了你,你们柳家这些年大力扶持十三岭的匪寇,还在官场安插自己的人与匪寇勾结,甚至在南疆秘密豢养了上万名私兵,着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是误会?” 柳岩嶂焦急解释道:“这定是范泽方他们构陷柳家,他们犯下滔天大罪心知凶多吉少,便像疯狗似的乱咬一气,目的就是想把柳家拉下水,陛下莫要轻信他们的话啊。” 云澹缓缓坐下,沉声道:“死到临头还敢巧舌如簧,朕看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长公主已经搜集了大量证据,这些证据足够将柳家诛连九族了。” 柳岩嶂故作镇定的神情终于绷不住了,眼底露出明显的惊慌之色。 云澹道:“朕来见你不是来听你狡辩的,不想受皮肉之苦就把瘟疫的解药交出来!” 柳岩嶂呵呵冷笑两声:“呵呵,陛下,自古瘟疫就没有解药,即便这毒是人为投放的,可毒素依旧来源于硕鼠自带的天然病毒,效果与自然形成的鼠疫并无区别。” 云澹冷冷盯着他:“看来不吃些苦头你是不肯招了,来人,好好让他长长记性!” 不久后,牢房内便传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嘶吼声。 半个时辰后 南箫从牢房内走出来。 “陛下,审讯了这么久他都拿不出解药,看样子应该没有说谎。” 云澹冷哼一声:“罢了,溯白那边配的方子已经可以压制这个毒药,如今沈老太医也来了,有他二人在想必很快就能研制出解药。” 南箫询问道:“这个柳岩嶂要如何处理?” “先姑且留他一命,等着柳家前来要人!” “是!” 云澹回到府衙后堂时见云乐的房间还亮着灯光,他径直走了过去。 门口的侍卫拱手行礼。 “参见陛下!” 云澹应了一声,抬手敲了敲门:“淼淼,你睡了吗?” “没有,皇兄进来吧。” 房门推开,云澹抬脚走入屋内。 目光朝床榻前看去,云乐半靠在床头前的软枕上,手里捧着一卷书看的认真。 见云澹走进来,她方才将手里的书籍缓缓合上。 “审讯的如何了?” 云澹径直走到床边坐下,视线落在她柔美的脸上:“柳岩嶂说此毒没有解药。” 云乐绣眉微蹙:“确定他说的是真话?” “用了半个多时辰刑法他始终没有改口,柳岩嶂不至于为了掩护此事豁出性命,想必是真的没有。” “还好温溯白那边已经快研制成功了,不然这场瘟疫会给江陵府带来灭顶之灾。” 云澹主动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指腹轻轻揉捏着她的手心,第一次察觉到女子的手竟然可以如此柔软无骨。 “如今我来了,这些事就交给我来做,你只需要好好调理身子。” 云乐认真的看向云澹:“哥哥……” “淼淼,我现在不想听你唤我哥哥,你唤温溯白的表字,今后可否也唤我的字?我想听。” 云乐:…… 几天前的事了,他竟然还耿耿于怀? 第136章 喜欢淼淼 平日里的云澹沉稳内敛、不苟言笑,周身散发着上位者的威仪矜贵,可私底下的他却像个童心未泯的少年,这样的他似乎才是最真实的一面,只不过他们所处的环境不允许做真正的自己。 云乐莞尔一笑:“那我该怎么称呼你?记得哥哥的字好像是晏辞吧?那我今后称呼你阿辞可好?” 她俯身靠近他的面容,烛光摇曳,美人如画。 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儿,云澹心跳加快,握着她的那只手用力收紧,猛然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云乐:…… 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眼前的男人紧紧抱在怀里,他的声音低沉悦耳,轻柔的在她耳边响起。 “淼淼,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怕自己控制不住。” 云乐清眸微眨,眼底闪过一抹浅笑。 “忍不住做什么?” 云澹顿时觉得一股热浪翻涌而起,心头滚烫,眼睛变得炙热。 他的小姑娘这是在撩拨他? “淼淼……” 他温柔的捧着她的脸颊,烛光闪烁,屋内的光影笼罩在二人周围,他们四目相对了许久。 云乐伸出手环上了他的腰:“阿辞,可喜欢我这么唤你?” 云澹唇角微扬,将她拥入怀中久久不肯松手。 “再叫一声我听。” “阿辞!” “嗯,喜欢!” 很喜欢。 —— 半个月后, 江陵府这边,在温溯白、宋老御医联合研制下,终于研制出一种针对此次瘟疫最有效的方子,经过几日给病人的服用,大部分感染瘟疫的患者已经脱离危险逐渐回家。 另一边,因为柳岩嶂被抓,柳家二房曾派人多次前来营救,最终都被云澹设局抓了现行。 眼看柳岩嶂救不回去了,柳家那边一怒之下联合三苗部落大量召集兵力,短短数日就征集了六万余精锐。 柳家大军一连攻破数个城池,直奔江陵府的方向而来。 江陵府目前只有五百宿卫营加上一万士兵,这一万士兵中还有五千是这一路清剿匪寇时临时召集的散兵。 若两方正面交锋,云乐手中的士兵很难有胜算。 柳家这边连破数座城池眼见江陵府这边迟迟未动,他们的士气大涨,一路攻城掠地眼看就要打到江陵府了。 —— 深夜 一批士兵抬着长梯在弓箭手的护送下快速朝江陵府城墙而去,城墙上方却一片寂静。 主帅柳元正朝漆黑的城墙看去,心里总觉得隐隐不安。 听闻琼华长公主用兵如神,可这一路北上他们连续攻破了四座城池,而江陵府这边却没有丝毫动静。 “通知下去,让大家一定要多加注意,总觉得这一路太过顺利了些。” 柳元正的二儿子柳岩景不以为意:“父亲,儿子认为您太过多虑了,江陵府的探子说城内这段时日数万百姓感染瘟疫,长公主自己还感染了恶疾,如今她带来的那批兵也有不少被传染的,就他们现在这点老弱病残的兵力如何与我们六万精锐大军抗衡?这点人就是守城都困难。” 柳元正觉得二儿子说的有道理,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攻破江陵府,若能活捉云乐就更好了! “攻城!” “将士们,攻城!” 大喊一声,数万将士群起激昂的朝着江陵府城门而去,千斤木桩在数十人的齐心协力下用力撞击城门,攻城的长梯上,士兵们争先恐后往上攀爬。 就在这时,寂静的城楼上倏然灯火通明,无数火球从城墙坠落而下,那火球里不知添了什么东西,一点磷火沾染到身上身体就会刺痛无比,随即浑身瘙痒难耐,就在这些士兵因身体不适浑身抓挠时,无数巨石从城墙上砸了下来,首批攻城的士兵被砸的溃不成军。 柳元正、柳岩景父子二人见此脸色大变。 柳元正愤恨道:“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弓箭手掩护,继续攻城!” 第二批、第三批攻城兵继续前赴后继的往上冲,不久后城墙上的火球和巨石终于没有再落下来,柳元正心里暗自得意。 这时城门终于被撞开,柳元正一声令下,数万将士势如破竹般朝着城内攻去。 就在他们冲入城中的那一刻,隐藏在暗处的无数身影从各处涌出,纷纷朝着城门口攻来。 一批火箭飞射而出,火箭燃烧的正是从城墙上坠落的磷火,火光在半空砰的一声炸开,数万蓝色磷光犹如坠落的繁星纷纷朝着柳家军的士兵而去。 随即,城外突然传来万马奔腾之声,柳元正神情惊愕的调转马头朝城门外望去,只见黑压压的一批队伍正朝城内冲来。 “不好,我们上当了,快,快杀出重围!” “既然来了,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周沐、江亦安带着一支队伍率先杀来,城门外祈年、鸿一道等人率领巫族、岭南族的数万名士兵背后夹击,一场瓮中捉鳖,将柳家与三苗部落的士兵彻底困死在城中。 云乐、云澹二人站在城墙上,亲眼目睹下面这场厮杀。 云澹勾唇浅笑:“天亮了,该收网了。” 筹谋了这么久,这场请君入瓮将柳家二房一脉彻底拔除,今后柳家在南疆的势力再难构成威胁。 天色渐渐大亮,城内的百姓听了一夜的兵刃相接和喊打喊杀声,没有人敢出门查看,等太阳升起时,城内街道上遍布血海尸山,有人大着胆子爬上屋顶查看,只看了一眼就匆忙顺着梯子爬了下来。 傍晚时,城内的尸体方才彻底清理干净,柳家军的俘虏已经被押解到城外的军营中。 军营内 祈年、鸿一道二人身着铠甲一起走到主营帐,朝着为首的云澹跪下行礼。 “参见陛下,参见长公主殿下!” 云澹沉声道:“起身吧,此次能让巫族、岭南族部落归顺大明,你二人功不可没!” 鸿一道恭敬回道:“能为陛下分忧解药是草民的职责!” 第137章 回城 云澹的视线落在鸿一道身上,最近时常听云乐讲起此人,此人出身南疆,脑子灵活、能言善辩,曾在前去汴京参加春闱的路上被土匪绑回山上,硬是靠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成功脱险,他不仅保护了自己还救下了同样被绑上山的普通百姓。 今日云澹第一次见到此人,见多了京城世家贵子,眼前的青年算不得多惊艳,五官倒是生的还算清秀,最出众的应该是那双颇为锐气的眼睛,透着几分锋芒却又隐匿在漆黑的瞳孔之内,是个有分寸的精明之人。 淼淼看人向来精准,当初她能提前布局将鸿一道派去南疆,才能在今日如此轻易的铲除柳家势力。 随后云澹询问了鸿一道一番,得知他是今年落榜学子,但此次统一南疆他功不可没,日后必然是要入朝为官的。 至于祈年,云澹沉默的盯着他看了一阵儿。 “祈年,既然你就是岭南王失散多年的儿子,如今你们父子好不容易相认,想必会留在他身边承欢膝下吧?” 祈年朝云乐看了一眼。 “陛下,卑职曾立誓此生都要追随长公主,即便如今找到了亲人,卑职依旧是公主的奴才。” 云澹眸色微沉,侧目朝云乐看去。 “云乐,祈年如今毕竟是岭南王世子,岭南王膝下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若继续让他留在你身边怕是不妥。” 云乐坐在下首左侧的椅子上,清冷的眸子朝祈年看了一眼。 祈年紧张的双手紧紧攥着,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 公主会赶他离开吗? 云乐沉吟片刻:“皇兄说的有道理,祈年,今时不同往日,你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当一个暗卫了,何况如今南疆局势不稳,也需要你和鸿一道在此坐镇。” 接下来还要攻打三十六部落,祈年留在岭南才能说服岭南王出兵,所以他留下来用处更大。 祈年的目光暗淡了下去:“公主,你要赶奴走吗?” 若早知道找回自己的身世就要离开她,他宁愿不要这个世子之位。 云乐沉声道:“你如今是岭南王世子,不必在自称奴,本宫如此安排自然有本宫的道理,你们一路奔波再加上昨日与柳家叛军征战一宿,都退下好好休息吧。” 鸿一道拱手作揖,目光朝身侧的祈年看去。 小声道:“祈兄,先撤吧。” 虽然不知陛下和祈兄之间有什么过节,可明眼人都看得出陛下不喜欢祈兄。 就算如今他恢复了岭南王世子的身份,可面对当朝天子时还是要敛去锋芒才是。 祈年心知这时候自己说再多都改变不了结局,只能先躬身退出。 二人离开后,云澹又分别面见江亦安、温溯白、周沐、于启等此次立了大功之人。 柳家被铲除,江陵府的瘟疫也得到了控制。 休整了两日,云澹准备启程回京。 书房内 云澹伸手将云乐拉入自己怀里,紧紧的抱着。 “为什么不随我一起回去?” “这里还有些事情需要善后,等下个月处理好这边的一切我就会回去。” 云澹语气有些沉闷:“那我也不回去了,陪你一起处理这边的事情。” “别胡闹。”云乐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是帝王,朝堂上还有很多事情要你去处理,朝臣之间明争暗斗,若没有你亲自坐镇不知那几个派系都闹成什么样子了,张首辅毕竟年纪大了,该到了颐养千年的时候,总不能一直让一个耄耋老人为国事操劳。” 云澹在她眉心落下一吻,一张清隽的脸埋在她的颈窝间,感受着属于她的气息。 “淼淼,我该拿你怎么办呢?你总是那么理性,可我却只希望你能多看看我,多陪在我身边,我不想和你分开。” 云乐心里很无奈,虽然那日没有直接答应和他改变关系,可最近她的确放任他为所欲为,真正敞开了心扉纵着他,才知道这个男人有多粘人。 从前那个威仪的九五之尊呢?那个一直令她钦佩的哥哥,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粘人精? 还是说这些年他一直在隐忍克制自己的情感,一朝爆发后才会如洪水猛兽一般不可收拾? 书房外 江亦安走进院内,一眼便看到窗前相拥的一对璧人。 他的眼底闪过震惊之色,陛下和阿芷? 他们为什么会如此亲密的抱在一起? 难道陛下对阿芷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这时,云澹正巧俯下身在云乐的唇上亲吻了一下,不知他说了什么,云乐的脸上带着一抹笑意。 江亦安心口被狠狠戳痛了一下,这样的笑容曾在他面前无数次出现过,她是个性子内敛的人,只有在单独面对他的时候才会露出如此深情的模样。 这样的她本该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可如今她却用这样的神情面对另外一个男人。 江亦安被眼前的一幕深深刺痛,站在原地半晌没有挪动一下,隐匿在暗处的南箫径直走到他面前。 “江小侯爷要见陛下?” 江亦安强忍着心里的苦涩道:“是有些事要禀告陛下。” “您怕是要稍等一会儿,陛下此刻正在忙。” “好,我知道了。”江亦安紧紧攥着拳头转身离开。 南箫盯着他落寞的背影冷笑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长公主可是陛下心尖上宠着的人,如今长公主对陛下的感情似乎也有了一点变化,他自然不会让无关紧要的人打扰了陛下的好事! 第138章 回京 云澹离开江陵府后,云乐一边整合南疆部落,一边派人修筑决堤、安顿灾民,终于在十月底整个南疆一带恢复了生机,北上的流民也陆陆续续赶回了家乡。 云澹回京后立刻命人着手挖掘运河一事,铲除柳家后,八百多万两白银上缴国库,这笔银子一半拿来修建运河,剩下的四百万两则用于江陵府灾后重建。 十一月中旬 南疆多日下着连绵细雨,云乐召集重要将领连续开了三日会议,商讨好明年四月开始攻打三十六部落。 为何会选择在春季?因为三十六部这个时候正处于第一茬水稻收割的季节,一路南下不缺少粮食,可以节省下大量粮草。 这次攻打三十六部,主要征用的都是南疆一带的兵力,云乐手中除了从京城带来的五千士兵之外,最近又招募了两万多私兵,这些士兵皆是当地人,因今年灾情严重地里的庄稼绝收,为了养家糊口,大部分青壮劳力都选择了入伍,主要是云乐开的军饷实在丰厚。 而经过这段时日的训练,从这批士兵中也涌现出不少值得培养的人物,云乐着重关注了这批人,根据他们所擅长的能力委以重任。 距离明年四月还有将近半年时间,云乐准备十二月初便回京城一趟,攻打三十六部落之前,京城里有些事还等着她去处理。 —— 十二月 深夜 云乐回到房中不久祈年就独自找了过来。 云乐坐在桌前,目光沉静的盯着面前的少年。 “有什么话就说吧。” 自从与岭南王相认后,祈年这段时日一直待在岭南族熟悉那边的情况,岭南王许是想要弥补这十几年的亏欠,对他十分器重,甚至已经开始让他接手军营里的大小事务。 祈年本就聪明,武功高强、心思缜密,短短几个月时间在军营里已经获得了不小的威望,这一点云乐很是欣慰,毕竟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与有荣焉。 扑通一声,祈年当即跪在云乐面前。 “公主明日一早就要回汴京了,此次回京路上十分凶险,属下想亲自护送您回京,还请公主成全。” 她想让他留在岭南带兵他听了,只要是她想做的事他都会尽力完成,可这次她回京后不知多久才能再见,这一路又不知有多少人暗中想要对她动手,他不想再看到六年前的事情重新上演。 云乐沉默片刻,起身径直走到祈年身旁。 “本宫倒是真有一事要你去做。” 祈年缓缓抬起头看向面前清冷矜贵的女子。 “公主请说。” 云乐朝门外瞥了一眼,沉吟片刻后伸手递给了祈年。 “你随本宫来。” 祈年立刻伸出手握住了云乐的手,被她拉了起来。 云乐松开他,转身走到一排书柜前,抬手转动书柜旁的一只花瓶,书柜缓缓朝两侧打开,书柜后面的墙壁暗门则缓缓打开。 —— 翌日一早 云乐、温溯白、江亦安一行人准备回京,同行的还有上百名宿卫营的侍卫护送。 祈年、周沐、鸿一道、于启等人以及跟随云乐的一批将领亲自将他们护送出城。 “长公主,回京的路上万事小心、多加保重。” 云乐与众人辞行准备上车离开,周沐径直走到云乐面前,他从怀里掏出一只木盒,低头仔细看了一眼。 “公主,劳烦你回京后把这个带去给姚禾,另外再帮属下带句话给靖安王,提醒他千万记得我们的一年之约。” 云乐伸手接过木盒子点了点头:“好,本宫一定将话带到。” 祈年站在一旁默默盯着云乐,目送她转身上了马车,直到一行队伍缓缓离去都未收回目光。 鸿一道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长公主已经走远了,咱们也该启程了。” 祈年收回目光:“我暂时不能和你们一起回南疆了,南疆那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周沐问道:“你要去做什么?公主可是交代了我们,这几个月她不在这里,一定要把南疆剩余叛军清剿干净。” 祈年翻身上马:“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等事情解决后会尽快赶回来。” 话落,祈年骑着马快速朝云乐离去的方向追去。 离开江陵府的当晚,云乐等人所处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在附近的树林内露营休整。 篝火点燃,云乐坐在火堆前伸手烤火,十二月的南方虽然没有北方那么天寒地冻,可早晚的天气在外面过夜还是会感觉到昼夜温差带来的寒意。 江亦安将一条烤好的鱼送到云乐面前。 “公主,天气太冷了,吃些东西会好一些。” 云乐抬眸看了江亦安一眼,在江亦安以为她又会像上次那般拒绝时,云乐伸手接了过来。 “坐下烤火吧。” 江亦安深眸里闪过一抹颤动,开心的点了点头。 “好!”他小心翼翼坐在云乐的面前,整个心都是忐忑紧张的。 这是今年以来她第一次对他不那么冷淡,江亦安感觉自己冰冷许久的心终于鲜活了过来。 云乐咬了一口鱼肉,江亦安烤鱼时刷了一层油又撒了些盐巴,鱼肉吃着味道还不错。 她记得在侯府时,他也曾亲自为她烤过鱼肉,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小侯爷哪里做过这些粗活,烤的鱼肉简直一言难尽,可当时她的眼里心里都是这个男人,即便那鱼肉难以下咽,她也不舍得浪费了他的好意。 “烤鱼的技术提高了不少。” 得到夸赞,江亦安眼底闪着笑意。 “在军营里跟着其他士兵学的。” 云乐恩了一声便不再搭话,两个人沉默的围着篝火,江亦安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云乐神情冷淡的抬眸看他。 “有话要说?” 江亦安紧紧攥着袖袍:“你和陛下……那日看到你和他抱在一起,你喜欢上他了?” 他鼓起勇气才问出这句话,整颗心紧紧揪着,不敢再直视她的眼睛,甚至没有勇气听她接下来的回答。 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夫妻了,即便他不肯放手也无济于事,她是长公主,只要她不愿意,谁都勉强不了她分毫。 可心里还是不肯死心,总想着他们有多年的感情羁绊,她不会这么快喜欢上别人,可那日她与陛下相拥的画面绝对不是兄妹之情。 “江小侯爷,你逾越了。” 江亦安心里一阵刺痛,立刻恭敬说道:“是卑职多嘴了,还望公主见谅。” 云乐冷笑一声,将手里吃剩下的烤鱼随手丢到了地上。 “本宫与陛下的关系也是你能妄加揣测的?” 即便她和云澹私底下心生情愫,可他们的关系永远不会抬到明面上,他只可能是她的皇兄,这件事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她绝对不会因为对云澹生了情就不顾伦理纲常,更不可能让他背负污名流传于世。 江亦安立刻起身跪在了云乐面前。 “卑职该死!” “念及你在南疆有功的份上,此事本宫姑且不与你计较,若敢再有下次本宫决不轻饶。” “是,卑职绝不敢再犯。” 是他糊涂了,面前的人是长公主,即便她与陛下真的有什么,也不可能公开承认二人的关系,她是陛下名义上的妹妹,是上了皇家宗祠的长公主殿下,若她和陛下私底下关系暧昧之事被传出去,必然会遭到文武百官口诛笔伐,那些史官们更不会放过他们。 想到此,江亦安为自己的一时鲁莽懊恼。 “咣当!” “锵!” “什么人?”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乱,云乐、江亦安立刻看去,便见一批黑衣人快速冲了过来。 第139章 暗杀 “保护长公主!” 所有宿卫营的侍卫将云乐团团保护在其中,江亦安抽出佩剑警惕的环视四周。 黑衣人陆陆续续涌出,云乐快速扫了一圈,目测人数竟有四五百人之多,看情况明显是有备而来。 人群中,一名身材娇小的黑衣人朝云乐的方向看了一眼。 云乐的目光快速锁定在那人身上,看对方的身高体态应该是个女子,而这些黑衣人明显是以她为中心的。 江亦安冷声询问:“你们是什么人?” 女子的视线从云乐身上移开,冷声开口:“长公主这半年在南疆出尽风头,你好好想一想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云乐眯了眯眼:“柳家人?” 这几个月柳家人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这批人若一直深处南疆不可能毫无所觉,难道柳家在其它地方还隐藏着一批势力? 黑衣女子冷哼一声:“公主想知道?那就等下了地府好好问一问柳家那些亡魂吧!动手,送长公主上路!” 江亦安立刻上前将云乐护在身后:“待会儿跟紧我。” 云乐看了江亦安一眼并未开口,伸手摸向腰间的软剑,准备随时动手。 黑衣人主动攻击,宿卫营的侍卫奋力抵抗,江亦安则始终护在云乐三米之内,云乐并未急着出手,目光一直在关注当下的情况。 就在这时,几名黑衣人同时向云乐飞身而来,锋利的剑刃齐齐朝她刺来。 “锵!” “咣当!” 云乐挥出软剑挡下致命一击,随后飞身而起主动朝对方攻去。 她下手狠绝,招招攻其要害,不过片刻就解决了那名黑衣人。 黑衣女子见此眼神里闪过一抹怒意,轻点脚尖拔地而起,在半空中挥出一道强大的剑气朝着云乐而来。 “咚!” 云乐运足内力注入软剑之上,抬手挥臂用软剑挡下这道内力,心里暗自惊叹,好强大的内力。 黑衣女子见云乐竟然接了自己的致命一击,也是一愣,这还是她和云乐第一次正面交锋,之前只是听闻长公主能文能武、身经百战,她一直以为其中有吹捧的成分,可此刻她才明白这个女人的确比她预想的还要难对付。 身子飘然落在云乐面前,黑衣女子挥剑再次朝云乐而来。 这时,以一敌三的江亦安快速解决了面前的黑衣人,飞身来到云乐身边帮忙,他挥剑挡下了黑衣女子朝云乐刺来的利剑,而其余黑衣人也快速朝这边围堵了过来。 云乐一边解决不断攻击自己的黑衣人,一边暗中观察当下的情况,随即利落转身飞出数米开外,从腰间摸出一支信号弹点燃,一簇火光瞬间飞入空中。 黑衣女子时刻盯着云乐,心里暗自一沉,她竟然还有救兵? 可他们从江陵府一路暗中盯着这支队伍,并未看到有另外一批人暗中保护,难道云乐早就知道有人会半路截杀,所以提前就做好了布局? 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安,黑衣女子立刻带着一批手下集体朝云乐飞去。 片刻间,云乐被十几名黑衣人团团包围。 江亦安见此带着几名宿卫营的人紧跟而上。 云乐挥动着手中的软剑与那黑衣女子交手,江亦安飞身落到云乐身后,帮她抵挡其余人背后袭击,黑衣女子见此突然从袖中挥出一把白粉,直朝着云乐面门撒去,白色粉末飘散在四周挡住了视线。 黑衣女子趁此机会立刻挥剑刺来。 “小心!”江亦安大喊一声。 云乐脚步快速后退,挥剑挡下这致命一击,而黑衣女子丝毫不气馁,剑刃一个旋转从下往上攻去,躲开了云乐的抵御后再次朝她心口刺来。 霎时,一抹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在了云乐身前,那女子出手的速度太快,根本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 锋利的剑刃刺入了他的心脏部位,江亦安浑身一僵,云乐随即挥剑朝黑衣女子刺去,一剑挑开了她握着剑柄的手,另一只手稳稳的接住了即将摔倒的江亦安。 “江亦安,你不要睡,一定要撑住了!” 江亦安的目光里满是柔情,缓缓抬起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这次终于……终于护住你了!” 云乐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公主!”祈年策马来到云乐身旁,翻身下马神情担忧的看着她。 “你可有受伤?” 云乐擦去江亦安嘴角的血迹,深谙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名女子。 “将那女人活捉了!” “是!” —— 另一边 黑衣女子眼见云乐搬了救兵过来,明白自己这场刺杀失败了,不再恋战,立刻招呼手下准备撤离。 宿卫营的人和祈年带来的羽林卫飞身而上,将他们一行人的退路彻底截断,一场更大的厮杀开始。 这批羽林卫是云澹秘密安排在江陵府外的一个小镇子上,目的就是暗中保护云乐的安全。 云乐离开江陵府的前一夜,便将调动这批羽林卫的的令牌交给了祈年。 黑衣女子眼底闪过一抹不甘,若不是江亦安替云乐挡下那致命一剑,此刻云乐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杀出去!” “是!” 若她没看错,来的人似乎是羽林卫,这可是云澹的皇家隐卫,云澹竟然提前安排这么多羽林卫暗中保护云乐,难道是提前得知了什么风声? 余下的二百多名黑衣人奋力想要厮杀出一条出路,祈年的目标很明确,直奔黑衣女子攻去。 二人交手几十个来回,那黑衣女子竟然全都接住了。 这边,云乐带着两名属下将江亦安送到不远处的马车上,随行的沈老御医认真查看江亦安的伤口。 “还好这一剑并未伤及心脉,不过伤口很深,要及时止血才行。” 云乐吩咐道:“一定要想办法救他一命。” “公主放心,老臣会尽力的!” 云乐朝马车外面看去,见祈年还未拿下那名黑衣人,她从马车暗格中取出弓弩,吩咐手下保护好马车里的人,她则飞身落在了不远处的大树上,举起弓弩瞄准那黑衣女子的身影,利落的射出箭矢。 “嗖!”的一声,箭矢刺入了女子胸口的位置。 祈年趁机抬手挥剑朝女子刺去,就在这时,一阵火光从密林中飞射而来,数百支箭矢如骤雨般划过夜空。 余下的黑衣人趁机护着黑衣女子飞身逃离。 祈年等人砍掉袭击他们的火箭时,那帮人早已消失在黑夜中。 云乐走上前,目光朝地面上的火箭看了一眼。 祈年走上前拱手道:“是属下办事不力让那女子逃跑了,属下这就带人去追!” 云乐沉声道:“不必追了,他们有同伴接应,若追上去反而会落入敌人的陷阱,收拾一下我们尽快离开此地。” 她射出的那支箭淬了剧毒,而解药中至关重要的一味草药就在皇宫,那女人若是京城里的人,迟早会现身的,并且,她大致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第140章 温溯白失踪 等队伍收拾妥当时,云乐发现队伍里少了两个人。 “温溯白和他的小侍卫呢?” 一旁的属下道:“这批黑衣人出现之前,温少师一直和沈老御医待在一起。” 云乐立刻让人将沈老御医请来问话,老爷子得知温溯白和十一不见了也是吃了一惊。 “当时温少师的确和老臣待在一起,可后来江小侯爷受伤老臣就来给江小侯爷治疗伤情去了,当时情况紧急老臣也没多余时间留意周围的情况,还以为温少师待在自己的马车上呢,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云乐沉思一阵儿,立刻吩咐手下:“派人去附近寻找温少师的下落,务必尽快将人找到。” “是!” 所有人开始分头朝四周的树林里寻找,云乐回到马车上,朝昏迷的江亦安看了一眼。 “他怎么样?” 沈老御医道:“伤口处已经止血了,不过伤势太重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目前老臣手里缺少几味草药,需要尽快赶到最近的县城采购,若耽误了时辰恐有生命危险。。” 云乐蹙眉:“这种情况能赶路吗?” “老臣守着他,前几个时辰尽量走慢一些,应该没什么问题。” —— 半个时辰后 出去寻找温溯白的侍卫们陆续赶了回来。 祈年走到云乐面前拱手道:“启禀公主,属下在北边那片密林附近发现了一片杂乱的脚印,还有这块带血迹的帕子。” 祈年将那血帕子双手递到云乐面前,云乐伸手接过去仔细看了一眼,浅灰色的面料上绣着墨竹图案,可以确定这块帕子的确是温溯白常用的。 “加派人手去发现帕子的地方,仔细排查附近能躲避隐藏的洞穴之类,十一的武功不弱,他们应该是躲藏到什么地方了。” “是!” 祈年举着火把,带着上百人继续进入密林中寻找,终于在天将亮时在一处山洞内发现了温溯白和十一的踪迹。 “温大人受伤了?” 祈年看向贴靠在山洞内昏迷不醒的男人,借着手里的火把仔细朝他身上看去。 锦缎长衫上有几处明显的伤痕,伤口处已经涂抹了止血的药膏,但伤势看着依旧很严重。 十一身上也挂了彩,但整个人比温溯白要好很多。 “那帮黑衣人一心想要主子的命,主子又不会武功,他们人太多了,是我无能没有保护好主子才害的主子受了重伤。” 祈年沉声道:“公主很担心你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嗯。” 随后,祈年吩咐一名侍卫背起昏迷的温溯白,一行人快速朝着安营地而去。 云乐一夜未眠,一早,沈老御医的弟子匆匆来到云乐的营帐外通禀。 “长公主,江小侯爷苏醒了。” 云乐放下手里的书籍起身走出营帐,来到江亦安休息的营帐内,沈老御医正在帮江亦安上药,清风则端着刚熬好的药站在一旁等候。 “参见长公主殿下!” 几人见到云乐走进来,立刻起身朝云乐行礼。 江亦安躺在床上想要挪动身子坐起来,立刻被沈老御医呵斥。 “别动,伤口刚止血,如果乱动很容易把伤口重新扯开,别仗着年轻就无所忌讳,保不齐可是要命的!” 江亦安被沈老御医按回床上,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云乐。 “公主。” “你有伤在身不必起身行礼了。”云乐语气淡然开口。 走到床边,目光在江亦安的伤口处看了一眼,随即询问了沈老御医江亦安的情况。 “人苏醒就说明脱离了危险,不过这伤势太重恐怕要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的,若就这么继续赶路也会影响到身体的恢复。” 云乐沉吟片刻:“再赶一天的路就到达凤翔县了,等到了那里江小侯爷就先留下养伤,本宫会留一些人照顾你。” “不……不必,卑职能撑得住。”他不想离开她,尤其是一想到回京后她要见到陛下时,心里就一阵发慌。 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爱上别人,甚至连想到这个可能仿佛整个人瞬间窒息了一般难受,回城的这一路是他们独自相处的机会,他不想就这么错过。 云乐的视线重新落回江亦安身上。 “能不能撑住不是你说了算,要看大夫怎么说,沈老御医,你来说。” 江亦安的目光朝沈老御医看去,频频朝他使眼色。 沈老御医明白江亦安的意思,心里感叹年轻人为了爱情竟然连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 虽然他有点感动,可断然不会让病人冒死犯蠢,若这小子真的在半路有个什么好歹,南安侯还不把责任都怪罪在他身上? “咳咳,江小侯爷,你的情况最好还是卧床几日为好。” 江亦安还想说什么,营帐外传来一阵吵闹声,一名侍卫快速走了过来。 “长公主,温大人找到了,不过人受了伤处于昏迷中。” 云乐对沈老御医道:“沈御医,你随本宫一起去看看。” “好!” 来到另一处营帐 云乐朝临时搭建的木板床上看去,满身鲜血的温溯白安静的躺在上面,因失血过多本就白皙的面容此刻透着一丝苍白,脸颊上还沾染着干枯的血迹,整个人瞧着十分虚弱。 “怎么伤的这么严重?沈御医,你快帮着瞧瞧。” “是!” 沈老御医走上前查看病情,云乐朝祈年看了一眼。 “祈年,你随本宫出来。” 祈年立刻跟着云乐走出营帐,二人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云乐转身朝他看去。 “将你们发现温溯白的经过详细说给本宫听。” “是,我们是在距离营地四五里之外的一处山洞找到了温大人……” 祈年将找到温溯白的整个过程讲述给云乐,后者听后沉默了许久 第141章 试探 找到温溯白后,队伍整装待发继续朝着凤翔县的方向而去。 天黑时他们终于到达凤翔县,那批杀手此次任务失败,云乐身边跟随着数百名宿卫营和羽林卫会让这些人有所忌惮,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再出手。 驿站内 祈年上前伸出双手恭敬的接住云乐的貂绒氅衣,将其叠放好搭在衣架上。 “公主舟车劳顿,昨晚又一夜未曾合眼,属下去吩咐人送些热水进来,您沐浴后早些休息。” 云乐坐下,端起身前的茶盏,缓缓递到嘴边抿了一口茶水。 “这些事情交给其他下人去做,你现在的身份不需要在本宫身边伺候,明日一早就准备回南疆去吧。” 祈年抬眸看向云乐:“公主多久回来?” “年后,时间未定,南疆这边有你坐镇本宫才能放心。” 祈年失落的心情因为云乐这席话变得熨帖:“公主放心,属下一定守好南疆,对了,昨日那批刺客公主觉得是谁派来的?” 云乐陷入沉默,纤长白素的手指捧着温热的茶杯。 “你有什么看法?” 祈年沉思片刻,认真分析道:“那女子故意提起柳家显然是想借柳家的身份行事,若我们相信了她的话就会把大量精力放在搜寻柳家余孽上,属下听那女子的口音像是汴京人,不过她当时有意改变了声线,即便再次相见怕是也不能从声音来辨别身份。” 云乐淡淡一笑:“你觉得温溯白此人如何?” 祈年蹙眉,不解的看向云乐,心道:公主为何会突然提起温溯白? 这一路南下走来,公主与温溯白走的很近,二人在江陵府又共同治理了瘟疫,难道公主对温溯白有意? 沉默了一阵儿,祈年沉声说道:“温大人温润如玉、才华出众,此次在江陵鼠疫和安置难民上立下大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属下看不透此人。” 云乐点了点头:“本宫与他也算朝夕相处了半年之久,却也看不透他。” 祈年好奇问出自己的疑惑:“公主难道是怀疑温大人?” 云乐并未回答,将手里的茶杯放下,目光缓缓落在祈年身上。 “京城的事情你无需操心,南疆这边柳家的余孽尽快清除干净,等南疆这次粮食下来后便可大量囤积一批粮草,鸿一道点子多,他对西南三十六部落的情况比较清楚,平日里多听他的意见,若你们有拿不定主意的地方就快马加鞭送书信给本宫。” “是!”祈年拱手领命。 退下前,他又深深看了云乐一眼。 她坐在书案前,提笔正在专注书写什么,目光微垂,浓密的长睫投下细密的剪影,随着烛光轻轻颤动。 屋内迟迟没有脚步声,云乐握笔的手微微一顿。 “还有事?” 祈年静静注视着云乐:“公主多保重。” “嗯,下去吧。” “是!” 祈年深吸一口气,到嘴边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翌日 温溯白方才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云乐得到消息亲自来看望了他。 看到云乐进门,温溯白略显虚弱的笑了笑。 “让你担心了。” 云乐走到床边,端起十一手里的药碗亲自用汤匙喂温溯白喝药。 “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又为何会跑出那么远的地方?” 说话间,云乐将药递到了温溯白嘴边,温溯白神色从容的喝了汤药,语气平静的将当时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当时祈年他们还未曾赶来,江小侯爷受了重伤,沈老御医带着他的两个徒弟跑过去查看江小侯爷的情况,我看你们被那批黑衣人团团包围就想上前帮忙,偏就在马车附近的草丛里藏着几名潜伏的杀手,他们从身后挟持了我,十一为了救我一路追到了密林深处。” 温溯白这个回答听上去倒是合情合理,当时她的心思都放在江亦安身上,的确没注意到温溯白那边的情况,若他是在这个时间段被挟持走的话,以当时那种混乱的场面的确很难被发现。 不过,有一点他解释不清楚,当时江亦安受了重伤,温溯白身为医者,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和沈老御医一起过来,而是躲在了马车里静观其变,随后又这么凑巧的被挟持了。 云乐的神色平静无波,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温溯白看向她:“江小侯爷的伤势如何了?” “伤及命脉,沈老御医说最好卧床几日,你如今也有伤在身,不如和他一起先留在凤翔县养伤,等伤势好了再一起回京吧。” 温溯白沉吟了片刻:“也好,带着我这个病秧子赶路,怕是还要让你跟着操心。” 云乐笑了笑,将空了的药碗放在桌上。 “沈老御医会留下来照看你们,今日本宫就先启程了,好好养伤吧。” 温溯白在十一搀扶下躺回床上。 他看似随意的询问道:“那批杀手的身份可查清楚了?” 云乐微微蹙起了绣眉,轻轻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查清楚他们是什么人派来的,不过想要本宫性命的无外乎就那些人,究竟是谁做的,对方的狐狸尾巴迟早会露出来。” 话落,云乐目光含着淡淡笑意的看向温溯白。 “你觉得会是谁?” 温溯白眼眸深邃,漆黑的瞳孔闪过一抹异色,随即虚弱的咳嗽了几声。 “这些人出现在江陵府附近,的确有可能是柳家残余势力,但也不能忽略其他人想趁机借刀杀人,毕竟你在朝堂上可得罪了不少人。” 云乐轻哂一声:“你倒是提醒了本宫,京城里想必有不少人不想让本宫活着回去,最好就像六年前在漠北一样彻底消失才好。” 话落,云乐的目光静静凝视了温溯白一阵。 神情自信说道:“可不管他是谁,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你好好休息吧,本宫该走了。” 温溯白睫毛轻颤,面容淡然的看向离去的清丽背影。 离开了温溯白的房间,云乐又去看了江亦安,江亦安再次提出想要跟随大部队一起离开,云乐语气冷硬的下了命令,让人严加看守他留在凤翔县内好好养伤,江亦安无奈,自己的身体还很虚弱,门口又有宿卫营的侍卫看守,他心里纵使焦急万分也只能待在这里继续养伤。 半个时辰后 十一目送长公主的队伍离开凤翔县,随即策马赶回了驿站内。 “她走了?” 温溯白穿戴整齐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封书信,清冷的面容略带一丝阴翳之色。 “长公主已经出城了。” 十一的目光朝温溯白手里的那封书信瞟了一眼:“主子,长公主让我们留下,是不是对我们有所怀疑?” 这次刺杀失败,主子险些暴露了身份,为了博取长公主的信任甚至不惜受了这么重的伤,长公主没道理会怀疑到主子身上。 温溯白拂袖将手里的书信丢到一侧的炭盆内,薄薄的纸张瞬间化为灰烬。 看到这封书信他方才明白云乐离开时说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很快真相就会大白。 而那晚她射向周莺莺的箭矢就是关键,如今周莺莺身中剧毒,而此毒乃是皇宫里的密毒,解药也只有宫内才有,且毒发只有两个月时间,即便他能研制出解药,怕是也来不及了。 难怪她不急着追查这批杀手,原来她早就在当日已经设下了这个局,想要周莺莺活命就只能进宫拿到解药。 “去准备一下,今晚我们就动身回京城。” 十一不解的看向温溯白:“沈老御医那边该如何解释?” “就说家中老夫人身体抱恙,需要尽快赶回去近前伺候,耽误不得。” 十一点了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办。” 第142章 见面 半个月后,云乐一行人安全抵达汴京城。 路过十里亭时,一人骑着马拦在了官道中央。 队伍缓缓停下,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 “卑职参见长公主殿下。” 云乐挑开车帘朝外面看去,见南箫恭敬的站在马车前,微垂着头拱手行礼。 云乐下意识朝不远处的凉亭看去,隐约能看到凉亭内有几个模糊的人影。 “你怎么会在这里?” 南箫抬眸朝云乐看去:“回禀殿下,陛下得知您今日赶回汴京,下了早朝后便匆匆赶来十里亭等着您了。” 云乐心里轻叹一声,他果然亲自出宫了。 “过去吧。” “是,卑职前面带路。” 南箫回到自己的马匹前,牵着马缰走在前面,云乐的马车和随行队伍缓缓跟在后面,来到凉亭时,云澹立刻起身迎了上来。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云乐身上,压抑着内心的思念和喜悦伸出手将她从马车上搀扶下来,见她穿的单薄立刻将自己的银狐大氅解下来披在了她身上。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给云乐多余拒绝的机会,她刚感觉到马车外一丝寒气袭来,便被柔软温暖的大氅紧紧包裹了起来,大氅内侧还有他的体温和熟悉的淡淡龙涎香。 云澹的视线仔细打量了云乐一阵儿,方才牵着她的手走到了凉亭内。 他沉声命令:“其余人都退下。” 一声令下,南箫立刻招呼所有人走到了凉亭外五十米左右的地方等候。 云澹温凉的双手将云乐的双手紧紧包裹住,递到嘴边哈气帮她取暖。 云乐笑着看他:“我没那么冷,倒是你在这里等了多久?南箫说你下了早朝就赶来了。” 云澹柔声道:“听说你在离开江陵时遭遇了刺杀,还好当初留下那批羽林卫暗中保护你,不然这一路怕是都不会太平,虽然知道你没事,可还是想尽快见到你才能安心。” 云乐心里一阵暖意涌起,突然想到什么,她低声询问道:“宁国公府那边可有动静?” 云澹帮她拢了拢额前的碎发:“这里风大,我们回宫再说。” “也好。” —— 宁国公府 一抹黑影闪身进入一间密室内,目光朝床榻上的女子看去。 “情况如何?” 站在一旁的青衫男子摇了摇头:“是皇宫里的独家毒药,太医院那边也没有解药,唯一的解药在陛下手里,若想救小师妹,就只能想办法从皇宫里拿到解药,可这样就等于暴露了小师妹就是刺杀云乐的凶手。” 温溯白坐在床边,伸出手按在了周莺莺的脉门上,仔细把脉后脸色越发冷清。 “之前我送出的暗信你们没有看到?长公主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她早就在路上设下了埋伏等你们上钩,偏偏你们还自投罗网。” 青衫男子轻叹一声:“大师兄,当初在江陵府才是杀她的最佳时机,她感染瘟疫时你就不该对她心慈手软,若在她回京的路上再不出手只怕日后再想刺杀她就更难了,何况此次借着柳家倒台之势,若真刺杀成功也可以全都推到柳家人的头上,小师妹这么做也有她的道理。” 话落,青衫男子见温溯白沉默不语,想到小师妹那次喝醉酒说的话,试探的开口问道:“大师兄,你莫不是对长公主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吧?” 见温溯白没有当即反驳,青衫男子顿时气愤道:“你怎么能喜欢上别的女子?而且这个人还是当朝长公主云乐?你难道忘记当年王爷、王妃是怎么死的了?他们可都是死在云乐父母手里的,还有这些年你隐藏身份吃了多少苦?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了今日,你却对仇人之女动情了,你要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父母?还有小师妹,她从小就跟在你身边,周家三房一脉的生死也都系在你的身上,她为你做了这么多,你怎可负她?” 温溯白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眸底那一抹复杂的情绪倏然不见:“我会想办法拿到解药,你照顾好她。” “师……师兄!” 温溯白、青衫男子立刻停止谈话,目光同时朝床上的周莺莺看去。 “小师妹,你觉得怎么样?” “二师兄,多谢……你这些时日的照顾,我还撑得住。”周莺莺虚弱的扯动唇角笑了笑,目光慢悠悠转向温溯白身上。 其实她刚刚已经苏醒了,听到二师兄说的那番话,心里的疼痛远比身体更甚。 他如今的态度显得她像个小丑一般,这些年与他同生共死的情意竟抵不上一个刚认识不到半年的女子。 “师兄,你行事向来冷静果断,更明白以大局为重的道理,如今……柳家已经被铲除,你的仇也算报了一半,只要……只要云乐一死,这天下就没有人再能阻拦你了,那个位置本就该是你的,当年先帝属意的继承人是晋王,只可惜先帝突发恶疾病逝时晋王未能及时赶回京城,这才给了苏太后可乘之机辅佐云澹登基,如今是最关键的时期,切不可为了一个女人影响到我们的计划。” 温溯白心里很清楚这个道理,云乐和云澹的感情一向深厚,很难离间他们二人,而云乐身为云澹的左膀右臂势必会有与自己兵戎相见的那一日。 “眼下最重要的是拿到解药,你好好修养,我会尽快想办法为你解毒。” 周莺莺伸出手握虚弱的握住了温溯白的手,目光紧紧的盯着他。 “师兄,不要为了我暴露身份,云乐让我身中奇毒就是为了引我们自动献身,去找李箐,她只要不想暴露自己与我合谋刺杀云乐一事,就一定会帮这个忙,若连她都没办法拿到解药的话,就不要管我了。” 温溯白心里颇为内疚,这些年小师妹毫无怨言的追随他,甚至将全家性命都交到了他的手上,纵使自己对她没有儿女私情,却也有长久相伴的情意在。 “好,我这就安排人与她暗中联系。” 第143章 两人相处 长乐宫 云乐回来后,祝嬷嬷立刻吩咐宫婢准备热水沐浴。 袅袅生烟的浴池中,云乐慵懒的贴靠在身后温热的石壁上,浴池中的暖流紧紧包裹着她的身体,将这一路风尘仆仆的倦怠一扫而空。 浴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春荷带着两名丫鬟提着两篮子花瓣徐徐走来。 春荷笑着说道:“公主,奴婢见暖房的玫瑰花开的娇艳便给您采摘了一些过来,用花瓣沐浴比熏香还好闻呢。” 云乐缓缓睁开眼睛朝春荷递过来的花篮扫了一眼,火红的玫瑰花瓣格外娇艳,上面还点缀着晶莹剔透的露珠。 “那就撒进来吧。” 得了云乐的应准,春荷和两个宫女一起将采摘的花瓣均匀的洒在了池水中。 云乐吩咐道:“春荷留下,其余人都退下吧。” “诺!” 两名宫女以及守在浴室门口的几名宫女一起退出偏殿,春荷跪坐在池水边帮云乐揉捏肩膀。 “本宫离开的这半年宫里可发生什么事了?” 春荷仔细回忆一番,捡着重要的说给云乐听。 “这几个月各宫的娘娘们为了争宠暗地里没少耍手段,陛下去了江陵府微服私访后这些娘娘们才消停一些,前几日长春宫的碗妃试图爬龙床,还胆敢收买太极宫奉茶的小宫女给陛下下了合欢散,还好被太极宫的暗卫发现及时才没有让碗妃得逞,陛下一怒之下将婉妃降为了美人幽禁长春宫半年不得外出,若不是王家出面求陛下开恩,只怕婉妃会被打入冷宫。” 云乐静静听着:“太子那边呢?” 自从王嫣儿进宫后,太子一直是放在她膝下抚养的,早就知道王嫣儿是个蠢货,不曾想胆子也够大,竟然敢对天子下媚药,她是真不怕整个王家会因此受到牵连。 “太子似乎不怎么喜欢婉妃,是奴婢口误,现在该称呼她为王美人了,自从出了那件事情以后太子就暂时由苏昭容代为照顾,这是太后主动提议的,再加上太子也点头应下了,陛下那边并未阻拦。” 太后被陛下送去寺庙里静养半年,刚回来就开始有所动作了? 苏昭容与太子生母容妃长得极为相似,本以为进宫后就能深的圣宠,可这半年多以来云澹对后宫的妃嫔皆是一视同仁的冷淡,太后和苏家眼看苏晚晚没有抓住云澹的心,故而把心思放在了太子身上。 云澹目前只有这一个儿子,若太子从小在苏晚晚身边长大,今后势必会偏向这个抚养他的妃嫔,更何况苏晚晚长得神似他的母亲,只怕王家接下来也要有所动作了。 “另外几个人呢?” 春荷如实将温馥馥、张思淑、李箐这半年的境况详细说给云乐听,她们三个人一直深居简出颇为低调。 温家嫡女和张首辅的嫡孙女自进宫以来就表现的无心争宠,目前还看不出这二人内心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不过李箐…… 想到云澹在江陵时的提醒,李箐与周莺莺来往密切,若周莺莺就是半路刺杀她的人,那么背后是否有李箐的意思? 云乐面色冷清了几分,她与李箐也算一起长大,李箐没道理会这么对她,希望她不要让自己失望。 “对了公主,您离开这半年,李昭仪院子里的丫鬟喜儿来过几次。” 云乐闭着眸子问道:“她来做什么?” “也没做什么,她和香玉的关系不错,平日里来往紧密一些。” 香玉? 这个丫鬟是云澹安排的人,想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过当下云乐不保证身边这些人的忠诚,还是要安排人多留意一些。 “扣扣!” 偏殿的门从外面被人敲响,春荷站起身擦了擦手。 “奴婢出去看看。” 春荷走出浴池的隔断屏风,径直走到门口将殿门打开一条缝隙。 看到来人后,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急忙跪下。 “奴婢参见陛下。” 云澹的目光朝屋内看了一眼:“淼淼在里面?” 春荷微垂着头回道:“公主正在沐浴,陛下若有急事的话奴婢这就进去通禀。” 云澹摆了摆手:“不必,朕去正殿等她,她一路舟车劳顿好不容易放松一下,不必催促。” “陛下心疼公主,公主定然明白陛下的好。” 云澹未曾多言,转身去了正殿内,祝嬷嬷立刻吩咐长乐宫的下人为陛下准备茶点。 等春荷回到浴池时,云乐已经出了浴池穿上了一件淡紫色的长衫,整个人侧坐在妆奁前,用干帕子擦拭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春荷立刻将暖炉搬到云乐身侧,又取下一件外衫披在她身上,随即接了帕子小心翼翼的绞干云乐的长发。 “陛下来了?” “是的,陛下说不必打扰您,让您好好放松一下。” 云乐心里有事,正好要和云澹商议,将头发烘干后,便穿戴好衣裳出了偏殿,来到正殿时便看到云澹坐在书案前批阅起奏折来,桌案上摆放了厚厚一摞已经批阅好的折子。 听到脚步声云澹立刻抬起头看了过去,便见云乐一头漆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前,一身紫色衣裙穿戴她身上衬托出几分慵懒,像一只狡黠又散漫的猫儿,看的人只想将她抱在怀里好好的抚摸一番。 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后,云澹也是这么做的。 当云乐走到身边时,他自然的伸出手将人拉入了自己的怀中,淡淡的玫瑰花香萦绕在鼻尖,让人心神激荡。 “累不累?” 在江陵时,云澹只要逮住机会就想和她贴近一些,云乐已经习以为常。 “不累,倒是你,听春荷说最近你头疾又犯了,李箐的方子不是有效吗?怎么会又犯病?” 云乐搂着云澹,纤长白皙的手指轻柔的抚过他俊朗的眉眼。 云澹喜欢闻她身上的味道,喜欢这么紧紧搂着她纤细的腰肢,更喜欢看着她眼底满满的关切和心疼,这一切都只属于他的。 “连沈老御医都不能调理好的病,李箐的方子又怎可能有多大效果?” 云乐微微蹙眉:“你是在故意骗她?” 云澹凑到她的红唇上轻啄了一下,深邃的凤眸里荡漾着满足的笑意。 “李箐毕竟是李将军的女儿,表面的恩宠还是要给的,再者她出的方子的确有一定的缓解作用,而且这么做也能堵住前朝官员的嘴,省的他们整日无所事事总是爱关朕后宫的闲事。” 云乐低声轻笑:“朝臣们送家族女子进来无非是想稳固家族在朝堂的地位,自古以来皆是如此,身为陛下的确应该雨露均沾才是。” 说这番话时云乐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她一直是个感情淡薄的人,尤其是在男女情爱方面并没有太多经验,只是相较于其他男人来说云澹在她心里的位置更重一些,再加上在江陵时他豁出性命陪在她身边,她回想了这十几年的许多往事,似乎在她最脆弱无助的时候他总是能及时的出现。 她不确定这是否是男女之间的爱,但她愿意为之一试,可云澹是帝王,他的后宫还有许多妃嫔,身为帝王不仅要治理这个国家,还要维系君臣关系,所以帝王的后宫亦是前朝的缩影,所有氏族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每走一步都疏忽不得。 她和云澹好不容易走到江山稳固的这一步,绝对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而乱了方寸。 第144章 同房 云澹听到她语气平静的说出这番话,心口像是被锐利的锥子狠狠戳了一下,原本满满的喜悦也瞬间消散而去。 他双手紧固着她的双臂,一双深邃的眸子直视着眼前娇媚的女子。 “淼淼,你究竟是如何看待我们之间的感情的?为何能如此轻易就说出让我雨露均沾的话?在你心里可曾将我当做爱人?还是说在江陵府的一切都只是我自作多情不过是你的一场露水姻缘罢了?” 云澹极力克制着自己燃烧的怒火,他知道云乐的出发点是为了他,也知道她说的没有错,可错就错在不该是从她的口中说出如此平静的一番话。 分离的这些日子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她,日日期盼着她能早日回来,期盼着他们接下来的朝夕相处,哪怕她一时还没办法接受他的情意,只要日子久了她总会习惯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她却依旧能如此理性的说出这番话,似乎就像那些大臣提醒他广纳后宫时一样的口吻。 云乐眼皮轻跳了几下,稍愣了片刻就反应过来他为何这么生气。 她伸出手捧住了云澹的脸颊,目光直视着他。 “云澹,你首先是一个帝王,之后才是一个男人,在这个位置上无关爱或不爱你都要去做,后宫妃嫔是你的妃子,你宠幸她们本就是理所当然,而我首先是大明长公主其次才是一个女子,我们都没有放肆选择的机会。” 云澹的心顿时一片冰凉,他顿时明白了云乐的想法。 她愿意尝试接受他的感情,但却从未想过做他的女人,或者说她根本没想过要将二人的关系公之于众。 “若我想立你为后呢?” 云乐神色顿时一变,目光里一片漆黑,仿佛看不到底的无尽深渊。 “你知道娶我为后的结果是什么吗?你兢兢业业、勤政爱民受百官尊宠百姓爱戴,只要大明不出什么变故将来在史书上你必然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若娶了我那你就只会背负千世骂名,而我也会成为勾引自己皇兄的祸国妖女,只要你在这个位置上一日,我们的关系都不能公之于众人面前。” 云澹眼底的希冀一点点熄灭,她还是那个云乐,那个在大是大非面前无比冷静的女子。 “可我只想要你,除了你我谁都不想要,若做这个皇帝连娶心爱的女子都做不到,我和傀儡有何区别?当皇帝本就非我本意。” 云乐无奈的抱着他,将脸轻靠在他的怀里。 “我知道你的苦衷,可坐在这个位置上我们都没有退路。”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抱了一阵儿,云澹道:“这件事交给我。” 云乐沉默不语,她虽然答应和云澹在一起,却从未想过能和他白头到老,更没有想过嫁给他,他是帝王,此生注定不会只有一个女人,而她虽为女子却志向远大,后宫绝不会是她的归属。 云乐缓缓从云澹怀里挣脱开,目光沉静温柔的看着他。 “哥哥,就当是为了我打消这个念头可好?” 云澹蹙了蹙眉头,沉默了半晌。 “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议,不过我向你保证,若有朝一日我想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一定会提前同你商量。” 他此生唯一深爱的女子怎可能不明不白的跟着他?日后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一定要堂堂正正的娶她为妻。 听了云澹这个回答云乐也不再多说什么,二人聊起了这次刺杀之事。 云乐道:“那个人该来拿解药了。” 云澹抬起右手食指勾起云乐的一缕发丝轻轻缠绕把玩。 “周家那边对外说周莺莺跟随宁国公府老夫人上山祈福至今未归,暗中监视周家的暗线回禀说,十天前周老夫人的确上了南山祈福。” “可有看到周莺莺本人跟随?” 云澹道:“随行的队伍里跟着周家的几位姑娘,周莺莺和她的丫鬟也都在随行的队伍里。” 云乐陷入沉思,当初刺杀她的女子难道不是周莺莺? 联想到刺杀当晚温溯白的离奇失踪,还有那批杀手被祈年带着羽林卫团团包围时突然出现的援兵,她总觉得这件事背后有太多巧合,虽然不知道云澹和周莺莺在密谋什么,但他们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云澹看向云乐的目光带着心疼之色。 “噬魂的解药只有皇宫里才有,除了朕没有人知道解药存放在何处,不管当初刺杀你的人是否和周家有关,他们都会想办法来拿解药,到时候便能知道那批刺客的真实身份。你刚从江陵回来,整个人都清瘦了许多,最近就留在宫中好好休养吧,等有消息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云乐点了点头,舟车劳顿了二十多日,坐马车坐的浑身酸疼,她打了个哈欠,目光懒洋洋扫了一眼桌上的奏折。 “你继续忙吧,我去躺会儿。” 云澹下意识收紧了圈在她腰际的手臂,俯身凑到她耳边低语道:“一起。” 云乐脸颊微微发烫,眼神朝殿外看去,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鹅毛大雪,院子里的几棵梅花开的娇艳,洁白的雪色世界中点缀着红色的花瓣,看的让人心旷神怡。 她转过头看向云澹:“你的奏折不看了?” 云澹低声轻笑,一把将她打横抱起:“都没有你重要。” 云乐伸出双臂勾住男人的脖颈,任凭他抱着自己回到了寝殿,紫色床帐缓缓落下,云乐被轻柔的放在了床榻上,她没有松开勾着云澹的双臂,男人也顺势俯身压下,二人的目光静静看向彼此,云乐从眼前这双眼睛里看到了满眼的柔情缱绻以及渐渐升起的欲。 “淼淼……” 第145章 春纱帐暖 春寒薄暮锁帘栊,纱帐轻垂烛影红。 暗里眸光交咫尺,静中兰息渐朦胧。 寝殿内只留着一盏烛火,烛光随风摇曳,映衬出纱幔里紧紧相拥的一对身影。 云澹呼吸渐渐匀称,温热的手指轻柔的抚摸着女子光滑如玉的背脊,内心里翻涌着激动欣喜之色。 淼淼嫁给江亦安一年有余,竟然还是完璧之身? 他的淼淼真的完完全全属于他了,她是他的人了。 情到浓时,云澹用力拥紧了怀里的人儿,温软的唇轻吻着她雪白的肩胛,语气温柔的低问:“还痛吗?” 云乐慵懒的闭紧双眼,整个人像没有骨头的猫儿蜷缩在他的怀里,感受着男人滚烫的温度。 “不疼了,就是有些累。” 感觉浑身都没有一点力气了,就想闭着眼睛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想到刚刚二人动情交织的场景,云乐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她睁开眼睛朝面前的男人看去:“什么时辰了?” “酉时三刻,你困了就再睡一会儿。” 云乐想到什么,撑着酸软的身子坐起身,下意识扶着侧腰倒吸了一口凉气,躺在床上还不觉得,刚起身时那股酸痛的感觉便蔓延开了。 云澹急忙跟着起身,扯过床前散落的一件衣裳披在她身上。 “怎么突然坐起来了?” 云乐拢了拢衣裳,朝窗外看了一眼。 “这长乐宫有不少眼睛暗中盯着,皇兄不能在这里过夜。” 云澹轻叹一声,伸手将她拥入怀里。 “别担心,南箫他们在外面守着,也该是到用膳的时辰了,起来梳洗一下吃些东西吧。” 云乐点了点头,二人在偏殿里梳洗好,穿戴好衣裳后,云澹吩咐门外值守的南箫去传晚膳。 云澹站在窗前朝漆黑的夜幕看了一阵儿,转过身去,便看到云乐坐在书桌前看着什么。 他径直走到书案前:“怎么了?” 顺着云乐的目光朝桌案上的折子看去,最上面展开的那一份正是北僵那边送来的。 云乐道:“北僵那边看来又要不太平了,皇兄打算派何人前去镇守?” 七年前她和李绛带领十万大军前去抵御戎狄,那场战役持续了半年之久,最终活捉了戎狄的三皇子,他们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签订了投降书,可戎狄人天性卑劣言而无信,这些年北僵那边偶有发生小规模的冲突,一直有李家父子镇守戎狄才不敢轻易进犯,今年李将军回京,戎狄那边又开始蠢蠢欲动的。 云乐心里沉思,年后南疆那边要开疆拓土,她准备从南城军营调遣五万精锐兵力过去,而皇城附近还要有十万守城军固守,以目前大明的军力还不足以两头开战,所以戎狄那边暂时不能再有大规模的战争了。 云澹沉吟片刻:“江亦安如何?” 云乐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江亦安在南疆就屡立奇功,他的确是个难得的帅才。 “他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 —— 永和宫 一抹鬼祟的身影墙角处的阴影里,另一抹身影从永和宫走出来四下张望,躲在黑影中的人立刻挥手压低声音道:“喜儿姐姐,我在这里。” 喜儿听到声音立刻朝墙角的位置走了过来。 “怎么这么晚跑来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那黑影小声道:“陛下从下午进了长公主的寝宫后,至今尚未出来。我觉得这件事还是要让李昭仪知晓才是。” 喜儿顿时蹙了蹙眉头,故作随意的说道:“陛下平日里就喜欢往长公主的长乐宫跑,今日长公主刚回京,陛下去叙叙旧也正常,你怎么还为了这件事专程跑来一趟?” “平日里陛下过来时,长乐宫这边的宫人都会在旁伺候,可今日陛下进了公主寝殿,南箫带着几名羽林卫亲自看守,你说陛下和公主会不会……” 喜儿脸色微变,急忙出声制止:“嘘,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会通知娘娘的。” 话落,喜儿想到什么,从衣袖里摸出一只通体翠绿的手镯。 “这是娘娘赏你的。” 那黑影目光贪婪的接了镯子,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摸了摸,在皇宫待了多年自然见过了不少珍宝,这镯子入手质地细腻,应该是不错的水头。 到了谢,黑影便抹黑离开了,喜儿目送那人离开后急忙转身进了永和宫,直奔李箐的寝殿而去。 第146章 偏宠 喜儿回到寝殿,李箐正慵懒的斜靠在美人榻上看书,身旁的炭火燃烧的旺盛,整个房间都暖烘烘的。 喜儿挥了挥肩上落下的雪花,避免将寒气过给主子,在门口站立了片刻方才缓步走到了美人榻前。 “娘娘,刚刚长乐宫那边传消息过来,说是陛下接长公主回宫之后就一直待在那边未曾离开,连今日前庭送上来的折子也都是在那边批阅的,听长乐宫那边的人说二人单独在寝宫里待了好几个时辰,南箫带人一直守在门外不让人靠近,也不知陛下和长公主在里面都做些了什么。” 喜儿说完这番话暗中观察李箐的神色,自家娘娘从小就恋慕陛下,若长公主和陛下的关系真如猜测的那般,怕是娘娘心里会很难受。 李箐的目光微微一顿,淡雅的面容上流露出一抹冷色。 沉默一阵儿,她方才缓缓抬头看向面前的喜儿。 “陛下的药膳该准备好了,你给陛下亲自送过去吧。” “娘娘可是要让奴婢送去长公主那里?” 李箐沉吟片刻,放下手里的书籍缓缓站起身,眼神里射出一道寒光。 “罢了,长公主刚回京,本妃作为她的好友于情于理应该前去看望,你去将上次送给长公主的那款调香再准备一些,带上陛下的药膳,咱们一起去长乐宫走一趟。” 感情是最难隐藏的,云澹和云乐之间若真的有超越兄妹的关系,必然会在二人的眼波流转与谈话中露出破绽。 她原本还抱有希望,若周莺莺真的能在云乐回城的路上刺杀成功,那么拦在她跟前最大的石头就彻底清除了,虽然云澹可能永远不会忘记云乐,可一个死人而已,她不会和死人争什么。 可偏偏云乐竟然完好无损的回来了,而周莺莺那个废物反倒身受重伤,如今还敢威胁她想办法去拿解药,若早知她如此无用,当初就不该被她蛊惑。 云乐不是好糊弄的主儿,二人虽然从小一起长大,可她始终看不透她,也不知这次刺杀的事云乐查到了多少消息? 想到这些,李箐心里格外烦闷,还需她亲自过去试探一番才能安心。 喜儿微微俯身:“是,奴婢这就下去准备。” —— 另一边 云乐和云澹二人安静的坐在桌前用膳,云澹不时给云乐布菜。 “趁着回京这段时日多吃一些,今日准备的饭菜都是你喜欢的,早些把身体养胖些,太瘦了不健康。” 云乐的确有些饿了,今晚的食欲很不错。 云澹则吃的并不多,除了给她夹距离远一些的菜催促她多吃些之外,那双眼睛就未曾从云乐身上移开过,一向神经大条的春荷都看出了陛下的心思暗暗偷笑,被一旁的祝嬷嬷眼神警告,吓得她急忙低垂下脑袋紧紧抿着自己的嘴不敢再笑出声来。 长寿从外面走了进来。 “陛下、公主,李昭仪来了。” 云乐眼皮一颤,目光朝云澹的方向看了一眼。 云澹给她继续夹菜:“若你不想见直接回绝便是。” 云乐淡淡一笑:“于理不合,怎么说我和她也算是好友。” 缓缓放下筷子,春荷立刻端起一旁准备的茶水送上,云乐接了茶杯缓缓喝了几口。 “让她进来吧。” “诺!” 长寿转身走出去,片刻后,李箐带着喜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她的目光朝餐桌前看去,脸上带着敬意。 “臣妾参见陛下,参见长公主。” 云澹这时方才慢悠悠放下筷子,一旁伺候的太监立刻捧着水盆走来,云澹净手后淡淡开口。 “外面下着大雪,李昭仪怎么过来了?” 李箐心里闪过一丝失落,进宫都这么久了,她想尽办法靠近他,只盼着他能与自己多亲近一些,可这么久了,他的态度依旧如刚进宫时那么不冷不淡,就好像在应付公事一般。 掩去了眸底的难过,李箐面带笑意的看向云澹。 “听说长公主回宫了,臣妾许久未曾见过殿下心里挂念,刚巧陛下的汤药也熬好了,臣妾想着前来探望殿下也刚好将陛下的药膳一并送来。” “嗯,你有心了。” 云乐的目光看向李箐:“李昭仪可用过晚膳了?若没有的话就坐下一并吃些吧。” 李箐摇了摇头:“来时已经用过了,想着殿下喜欢臣妾制作的香料,今日便给殿下再送来一些。” “真是有心了,坐下说吧。” “多谢殿下。” 李箐走到空位上坐了下来,目光朝身侧的云澹看了一眼,随即吩咐喜儿将带来的食盒送上来。 “陛下,药膳需趁热喝效果才好。” 伺候在旁的小太监立刻上前用银针试探,确定没有问题方才端起来摆在了云澹的面前。 云乐夸赞道:“李昭仪真是温柔贤惠。” 李箐也笑了笑,满眼情谊的看向云澹:“能伺候在陛下身侧是臣妾的福气,陛下日理万机自是要多注意龙体,妾身也没有其他本事,不能像长公主这般运筹帷幄、带兵打仗,也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情为陛下分忧。” 云澹将药膳喝下后,李箐立刻从怀中摸出一个精美的锦袋,打开后里面放着几颗饴糖。 “药膳太苦,陛下吃颗糖吧。” 云澹伸手捏了一颗放入口中,夸赞道:“这饴糖不算太甜,竟然还有些橘子的清香,与朕往日吃的口感不同。” 站在一旁的喜儿及时插嘴道:“回禀陛下,这是我家娘娘亲自做的,里面加了一些橘粉和花蜜,味道绝对是独一份的。” 云澹又拿了一块递到了云乐嘴边。 “淼淼尝尝。” “多谢皇兄。” 看着云澹满眼宠溺的注视着自己,云乐只好张口吃了一块。 感觉到李箐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云乐道:“这饴糖的确好吃,李昭仪蕙质兰心,做什么都很出色。” 李箐强压下心头的憋闷,嘴角挤出一抹笑意:“臣妾也就能摆弄这些小玩意儿,比不得殿下。” “人各有志,让本宫做这些还真是做不来呢。” 云乐与李箐闲聊片刻,云澹没有离开的意思,她也没有理由继续赖在这里不走。 于是只好起身告辞。 目送李箐离开后,云乐吩咐下人将餐桌收拾干净,随即清退了长乐宫的其余宫人。 “最近宫中的暗卫可发现李箐有何异常?” 云澹看向南箫,后者出声道:“最近几个月李昭仪除了偶尔给家里送几封书信之外,并未再和宫外的人有什么联系,不过她身边伺候的大宫女喜儿倒是今日出宫过一次,暗中跟随的人说她只是奉命外出买了些点心之类,期间也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听了南箫的一番回话,云乐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第147章 亲密 云澹将云乐的手紧紧握在手掌心里,温热的手掌心包裹住她略带凉意的右手。 “是狐狸就算再狡猾迟早也会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你刚回来先不要操心这些事情,周家和李家这边朕都安排了人暗中盯着。” 云乐点了点头:“李箐虽为女子却心思深沉,这一点倒是随了她父亲李绛,虽说李家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可这几年他们李家在朝中做的那些事也着实该找机会敲打敲打了,若李箐真的和周莺莺暗中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往来,倒是一个不错的切入口。” 云澹陷入一阵沉思:“最近在朝堂上该让那些文官们动动笔杆子了。” 云乐突然想到一件事,眼神示意南箫和春荷先出去,等屋内剩下二人后,云乐方才开口。 “若半路截杀我的人真的是周莺莺所为,她想要从皇宫里拿到解药会不会去找李箐?” 云澹面色冷了几分,凤眸危险的眯了起来:“你是怀疑她和此次暗杀有关联?” 回想刚刚李箐看向自己的那一眼,虽然她再极力的克制,可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杀意还是未能隐藏。 她今晚赶在云澹在长乐宫时过来,想必是听到了什么。 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云乐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的从云澹手掌心抽回自己的手。 “皇兄,天色不早了,你还有不少奏折未批阅完呢,早些回去吧。” 屋内只剩下云澹和云乐二人,云澹喜欢挨着她抱着她,感受着满满属于她的气息。 他将云乐紧紧抱在怀里,整张英俊的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就这么不想和你分开呢?” 云乐无奈轻笑道:“又不是长久的分开,哥哥何时变得这么粘人了?” 云澹闷闷不乐道:“一直都想这么粘着你,从前害怕袒露自己的心思会惹你生厌,可现在你已经是我的了。” 说完话,云澹的唇在她颈间亲吻了几下,温热的气息落在她娇嫩的肌肤上,雪白的脖颈上落下一抹淡淡的粉红,看的云澹眸子微微一暗。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心里那股炙热翻涌的情欲,不舍的松开了云乐的腰。 “你早些休息,等明日早朝后我再来看你。” 云乐点了点头,起身送云澹出了长乐宫。 等云澹离开后,长寿独自一人来到云乐的寝殿。 “殿下,香玉今晚的确去见了喜儿,当时二人低声交谈了一阵儿,不久后李昭仪就来了长乐宫,想必是喜儿将陛下的行踪透露给了李昭仪。” 云乐心里已经猜到是这个答案,李箐对云澹的在意她是知晓的,就是不知她为了云澹能做出多疯狂的事情。 长寿抬眸看了云乐一眼,恭敬开口道:“公主,既然已经知道香玉被李昭仪收买,可要除掉这个隐患?” “暂时先不必动她,本宫还想靠她来看看永和宫那边究竟打的什么算盘,继续派人暗中盯着她便是。” “诺!” 永和宫 李箐回来后,一封书信已经出现在她的书桌上。 看到那封密信,李箐冷声看向身旁伺候的宫人。 “都退下吧。” “诺!” 第148章 流言蜚语 喜儿带着宫人退出寝殿,李箐立刻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封书信,打开后快速阅览了上面的内容,阴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怒意。 若早知周莺莺会这么没用,当初就不该选择与她联手,如今反倒骑虎难下了。 还魂草是皇家秘药,她都不知道这东西藏在哪儿,想要拿到手谈何容易? 可若不帮这个忙,只怕周莹莹还有后手,这封信里威胁的意味太明显了,若周莺莺一旦出事,此次刺杀云乐的事周家势必会将她供出来。 越想心里越慌,李箐脑海中浮现刚刚在长乐宫时的情景。 云澹的目光总是情不自禁的看向云乐,眼神里的情意都要溢出来了,云乐那么聪明岂会看不出云澹的心思? 而且,今日见他们二人总觉得关系更亲密了。 想到此,李箐的心里一阵愤恨。 只要有云乐在的一日,云澹的眼里就永远看不到其她人,为什么云乐那么命大,得了瘟疫遭遇刺杀都没能弄死她! 独自沉默了许久,李箐渐渐冷静下来。 “喜儿!” 站在门外看守的喜儿立刻推门而入。 “娘娘有何吩咐?” “你过来,本妃交代你一件事。” 喜儿走到李箐身边,李箐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喜儿不解的看向李箐。 “娘娘的意思是?” 李箐勾唇冷笑:“长公主如今已是二十芳华,早已经到了该选驸马的时候了。” 喜儿立刻点头应下。 “是,奴婢明日一早就出宫一趟。” “就说我想念府中厨娘做的糕点了,你出宫采买一些香料顺带回将军府一趟。” “奴婢明白。” —— 接下来的几日,云澹只要忙完正事就从太极殿后门顺着竹林偷偷溜去长乐宫。 自从云乐与他交心以后,云澹就像是释放了天性一般,把这些年压抑在内心里的感情恨不得全部释放出来。 他会抱着她猛亲,行鱼水之欢时会不断呢喃她的小名,甚至情到浓时各种让人面红耳赤的情话脱口而出。 云乐甚至有些怀疑,她敬重多年的兄长和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想什么呢?” 云澹坐在书案前,将云乐一把抱在自己的大腿上,亲昵的凑过来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云乐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漆黑的眸子静静注视了云澹一阵儿。 “听说今日在朝堂上有大臣给我说亲了?” 提起此事云澹含笑的目光瞬间冷了下去,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那群老东西吃饱了撑的,整日无所事事就专盯着别人的私事不放,不必理会他们,等过几日闹腾够了自然就闭嘴了。” 云乐却并不这么想,她从书案旁的一摞书中抽出一本。 “看看这个。” 云澹好奇的拿起那本书翻看了几页,越看脸色越是阴沉。 “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这两日京城各大书斋都在售卖此书,虽说是画本子,可不少人却都觉得这上面的皇帝和长公主是在含沙射影,想必那些官员也是听到了这些流言蜚语。” 云澹气愤的将书籍丢到书案上,凤眸看向云乐。 “你觉得是谁在暗处推波助澜?”能快速制作出画本子传播皇宫秘辛,这幕后操纵此事的人定然大有来头。 云乐陷入一阵沉思。 “不得不说,这书中有些桥段描述的很精细准确,就仿佛亲眼目睹了似的。” 云澹眯了眯眼:“所以这个幕后主谋很可能是宫里的人?” 云乐点了点头:“而且这个人对你我都很了解,并且有一定的手段和能力来散播这件事。” “有这能力的人后宫里屈指可数。” 云澹心疼的抚摸着云乐的脸颊:“淼淼,让你受委屈了。” 云乐笑了笑:“这有什么好委屈的,从另一面想,他们这么大张旗鼓的散播流言,说明这后宫里有些人已经坐不住了,只要做过的事情就会留下痕迹,也是我们清扫垃圾的机会。” “我会立刻安排人去暗中追查此事,若查清楚是谁暗中散播流言,不论她是什么身份我都不会轻易放过。” 云乐伸手勾住云澹的脖颈,凑到他喉结间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语气蛊惑道:“哥哥难道不觉得,这画本子里的内容很真实吗?连我们在床上的事都描写的绘声绘色。” 上一秒云澹还在生气,这一秒他的气息就变得凌乱起来。 “淼淼,乖,别闹。” 他对她可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这只小狐狸偏又能精准的抓住他的弱点。 第149章 逗弄他 云乐很喜欢逗弄他,看着云澹满眼欲念又渴求的注视着自己,云乐的红唇在他耳边吐气如兰的说道:“对方是冲着我来的,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做吧。” 云澹掐着她的细腰,小腹一股膨胀感越来越强烈,他低下头张口咬住她的衣领,往旁边轻轻一扯,丝滑的料子顺着她雪白的香肩缓缓滑落,一片雪白的肌肤在他眼前如冬日里的寒梅般盛开。 云乐的衣裳凌乱的散落在腰间,光洁的后背一阵凉意袭来,她本能的更往云澹的怀里靠近,他的身上却如燃烧的碳火一般炙热,那双温热的大掌沿着她光滑的背脊缓缓游移,将空气中那一丝寒意驱散开来。 云澹的唇沿着她细腻的颈窝缓缓移动,顺着她纤长的鹅颈一路吻到精巧的下巴、耳垂、又沿着脸颊一点点亲上了她饱满红润的唇瓣。 亲吻了许久,云澹声音略带嘶哑喘息道:“敢把心思打到你身上,这个人等查出来后,无论是何身份都不必再留了。” “若是太后呢?” 提起苏太后,云澹满是欲望的眼底闪过一抹狠厉。 “若真是她所为,这个太后也不是非留不可。” 如今他已经独揽大权,若不是念及苏家有从龙之功的份儿上,在她试图兵变那年就该送她去见先帝了。 淼淼是他的逆鳞,谁若敢动她,他也不介意做个暴君。 他将云乐的衣裳向上扯了扯,盖住了裸露在外的肌肤。 “你怀疑是她?倒也有可能,你杀了她的男宠,这笔账她怕是一直都记得。” 云乐只是首先怀疑到了苏太后身上,后宫也只有她与自己的过节最深,恰巧苏太后才从白马寺回来,没过多久自己和云澹的事情就被传播了出去,不排除是苏太后暗中操纵的此事。 但仅仅是苏太后一人吗?还是说有人暗中与苏太后联手了? 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陛下、公主,摘星阁那边有动静。” 云澹和云乐对视了一眼。 “外面正下雪呢,你乖乖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 云乐站起身:“我随你一起过去。” 她已经等很久了,那边终于有动静了。 见云乐很想跟着去,云澹叹息一声,从衣架上取下她的氅衣给她披在身上。 “那就走吧,撒了这么久的渔网,鱼儿终于上钩了。” 二人一起离开长乐宫,朝着摘星阁的方向走去。 此时,摘星阁内灯火通明,羽林卫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将此处团团包围。 “陛下,此人就是今晚潜入摘星阁盗取还魂草的人。”羽林卫副统领将一块腰牌双手递到了云澹面前。 云澹朝地上跪着的黑衣人瞥了一眼。 “将她脸上的面巾摘下来。” “是!” 身侧押着黑衣人的侍卫伸手一把将她脸上的面巾扯下,当看到对方的容貌时,云乐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梢。 “这不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绥姑姑吗?” 跪在地上的中年女人冷然抬头:“此事是奴婢一人所为,太后娘娘并不知情。” 云澹冷笑一声:“绥姑姑从小跟在太后身边,谁人不知你是她的亲信,若没有太后的授意你为何深更半夜跑来摘星阁偷窃还魂草?” 他这几日刚将还魂草在摘星阁的消息放出去,今日苏氏就派了人过来,难道刺杀淼淼的人是苏太后? 绥姑姑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什么还魂草?奴婢根本不知道还魂草是何物。” 云乐盯着绥姑姑看了一阵儿:“那你今日夜闯摘星阁所为何事?” 绥姑姑眼神闪烁,不敢直视云乐的目光。 “太后娘娘驾到!” 随着太监的通禀,苏太后带着一行人快速朝这边走来。 第150章 抓人 她走路有些急,显然是刚得到消息就急匆匆赶了过来。 “深更半夜母后怎么来了?” 苏太后冷着脸朝绥姑姑看了一眼,随即转向云澹。 “是哀家让绥玥来摘星阁拿东西的,难不成这摘星阁何时成了禁地?” “母后多虑了,摘星阁内藏的都是皇家御用之物,母后想拿什么吩咐个人过来取便是,只不过母后安排人深夜偷偷潜入摘星阁,不知情的还以为皇宫里进了刺客,不知母后想拿什么?” 苏太后冷哼一声:“最近哀家的腿疾犯了,听说前朝太医院留下一份孤本,上面有记载治疗腿疾的方子,哀家便让绥玥过来看看。” 云澹朝副统领的方向看去,后者立刻将一个木质的盒子呈上前来。 “既然是拿医书孤本,为何会从她身上搜到这个?”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株看似普普通通的草药。 苏太后看到里面的草药时神情微微一变:“不过是一株草药,这摘星阁里什么名贵草药没有?” 云乐轻笑一声:“看来母后不认识这株草药,那儿臣就好好给您解释一下,皇家有一种秘毒名唤鸩丘,此毒的解药天下间只有皇宫里才有,而这株还魂草便是鸩丘解药最关键的一味草药,前阵子儿臣在回京的路上被人暗杀,当时儿臣便在弓弩上涂了鸩丘之毒,三个月内若此人不服用解药就会五脏六腑腐烂而亡,这株还魂草唯一的价值就是解鸩丘的毒,敢问母后要来做什么用?” 太后脸上闪过震惊之色,心里暗骂,李箐那个贱人只说要还魂草作为交换,没想到这还魂草竟然牵扯如此深,如今自己岂不是要被怀疑是暗杀云乐的主谋? “哀家并不知晓这还魂草的作用,也未曾指使绥玥来偷药,绥玥,你如实招来,是不是有人让你来栽赃哀家?” 对上苏太后的眼神,绥玥顿时明白了主子的意思。 眼下这情况想要保住苏太后的清誉,唯一的办法就是弃车保帅。 “此事的确与太后娘娘无关,是奴婢受人蒙蔽一时起了贪念,奴婢这就以死谢罪!” 话落,绥玥一把握住了身旁侍卫的佩刀,狠狠朝自己脖子上抹去,顿时鲜血如注般喷涌而出,绥玥口中吐出几口鲜血,很快便断了气。 眼下绥玥已死,即便真的是苏太后暗中指使也没有十足的证据。 太后冷哼一声:“这贱婢在哀家身边伺候多年,没想到竟然会被外人收买,皇帝,刚刚绥玥说的已经很清楚了,她来偷窃还魂草并非哀家指使,若无事哀家就先回宫了。” “恭送母后。” 苏太后离去后,云澹吩咐羽林卫将绥玥的尸首带下去,他和云乐则直接回了太极殿。 云澹沉默的坐了一阵儿,抬眸看向云乐。 “淼淼,你觉得会是苏氏安排的杀手吗?” 云乐倒了一杯茶水走到云澹身边,将茶水放在了书案上。 “不是她。” “嗯?为何如此肯定?” 云乐笑了笑:“苏氏去往白马寺时我便暗中安排了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就算她想杀我也不可能在那批暗卫的眼皮底下筹谋这场刺杀,而且今晚我说出还魂草的作用时,她脸上明显露出一抹震惊错愕之色,显然在此之前并不知晓还魂草就是鸩丘的解药。” 第151章 主动出手 云澹觉得云乐分析的在理。 “按照你的意思,苏氏很可能是被人利用了,或许她与对方谈了什么条件,对方的要求便是拿到还魂草。” 云乐点了点头:“苏氏是一国太后,能进摘星阁的除了陛下就是太后的人,想拿到解药的人盯上她倒是很有可能。” 云澹轻轻握住云乐的手腕将人拉到自己的腿上,随即双臂紧紧环抱住她的细腰。 “你说创作那画本子的人会不会和此事有关联?” 云乐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云澹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在想什么?” 云乐收回思绪,冲着云澹轻笑一声。 “你刚刚的话倒是点醒了我,明日我要出宫一趟。” “去哪儿?” “既然敌人藏匿在暗处不肯出现,那我只好主动出击了。” 云澹有些担心:“明日多带些人手在身边,半路刺杀失败,保不齐这些人会狗急跳墙。” “嗯。” 云乐朝窗外看了一眼,整个地面和树梢上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 “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她想从云澹身上起来,后者掐在她腰间的力道却加重了几分。 “外面雪势正猛,今晚就留在这里吧。” 不等云乐开口,他的唇便沿着她纤细的脖颈缓缓轻吻,一路顺着光洁细腻的脸颊吻上她敏感的耳垂。 多日的身体相融让他逐渐摸清了小姑娘身体的秘密,每当他轻吻她的耳垂和后颈的软肉时,她的身子总会忍不住发颤,小巧的耳朵会泛起红晕,本就白皙似雪的肌肤也会因身体的反应而泛着淡淡的粉色。 他爱极了她情到浓时的模样,恨不得将其深深刻印在脑海中。 “不行。”云乐身子朝后倾了几分,避开了云澹温热的气息。 “今晚摘星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暗处不知多少人盯着太极殿呢,我不能在这里留宿。” 眼下二人的关系被整个京城的人非议,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也是她内心最忌讳的事。 云澹低声叹了一口气,眼底燃烧的欲火依旧炙热。 “我只是喜欢的女子恰好是我养大的娇娃娃,我们何错之有?” 若当年早知道自己会对淼淼情根深种,他就不会让她上皇家宗祠,更不会册封她为公主,让她当一个无忧无虑的西北小郡主该多好。 云乐揉了揉他松软的长发:“朝堂上不少人盯着你的错处,这个风口浪尖还是谨慎些的好。” “那我明日晚上去找你。” 云乐见他一脸委屈,好笑的点了点头。 云澹凑到云乐唇边亲了个够本,这才不情愿的将人送走。 翌日 宁国公府 云乐和姚禾同乘一辆马车。 “你今日怎么突然想来宁国公府了?老实说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云乐挑开车窗帘子朝外面看了一眼。 “听闻你和周府四小姐关系不错?” 姚禾看向云乐:“她母亲和我母妃关系不错,两家来往比较多,我和她打小就认识,关系尚可吧。” “一会儿本宫看望了周老夫人后,你寻个由头去看见一见周莺莺,本宫同你一起过去。” 姚禾上下打量了云乐一眼,呵呵干笑了两声。 “日理万机的长公主竟然顺路去看望臣子的家眷,这话说出去谁信?” “别人信不信与本宫何干?” 她的目的是亲眼见到周莺莺本人。 云乐率先下了马车,姚禾紧随其后跟着下来。 看到长公主和昭阳郡主突然来访,门房值守的下人不敢怠慢,立刻进府通禀。 宁国公周珩、二爷周放、三爷周彬恰巧都在府中,三人得到消息后一起前来迎接。 “微臣参见长公主,不知长公主大驾光临,微臣有失远迎。” 云乐朝周家人扫了一眼:“宁国公不必多礼,今日本宫只是与昭阳路过此地,想着许久没看望过周老夫人,听闻她最近刚从山上祈福回来,便想着来探望一下她老人家,说起来当年本宫初入京城时,还曾蒙周老夫人照顾过一段时日。” 周珩忙恭敬作揖道:“照顾长公主是我等臣子的本分,公主不必挂怀,外面天气寒冷,公主请随微臣前去前厅休息吧。” “嗯!” 云乐点了点头,带着昭阳了一行宿卫营的侍卫们跟随周家人去了前厅,很快周老夫人便闻讯赶了过来。 幼时云乐父母战死沙场,届时她才五岁,再加上晋王被镇压后朝堂上几波势力不满苏太后把持朝政,前朝风云莫测,后宫更是勾心斗角,云澹为了她的安全便暂时将她寄养在周老夫人身边三个多月。 所以,自云澹亲政后对周家一直颇为照顾,其中也有这个原因。 云乐见了周老夫人后,二人一言一语闲聊了一阵儿,云乐询问了老夫人的身体情况,如今周老夫人年事已高早已经不管宁国公府的事情,每日也就是吃斋念佛为周家后世子孙祈福,身子也不像从前那般硬朗。 昭阳吃了两盏茶和几块点心,觉得坐的差不多了,故作好奇的朝四下扫了一眼。 赶来前厅拜见长公主的都是周家三房的老爷、夫人还有各房的嫡子们,周家的姑娘们并未出现在此。 “老夫人,本郡主许久未见到周四姑娘了,听说她前阵子跟随您一起上山祈福了,想必现在也回府了吧?” 周老夫人脸上一派从容道:“四丫头已经回来了,不过最近偶感风寒一直在府中将养着。” “生病了啊,那本郡主去看看她吧。” 周三爷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郡主,您是千金之躯,以免莺莺那丫头把病气过给你,今日就别去看望她了。” 周三夫人也紧跟着周三爷的话附和:“夫君说的对,郡主的好意臣妇定当传达给莹莹。” “无碍,本郡主身体好的很,不怕她把病气传给本郡主,许久未曾见她了还怪想念的,公主,您要不要随我一起去?” 昭阳性子跳脱我行我素惯了,云乐正是看中她这一点才带她来此的。 “那就一起去走走吧。” 云乐率先站起身,昭阳也紧跟着站了起来,周老夫人、周家人也紧跟着全都站起身。 “老夫人、宁国公,你们不用跟着本宫,昭阳认识路。” 周三爷朝周三夫人看了一眼,后者立刻上前:“二位都是贵客切不可怠慢,还是让臣妇为你们引路吧。” 云乐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也好,三夫人请吧。” “长公主、郡主请。” 第152章 试探,较量 长公主和昭阳郡主来到宁国公府的消息此刻已经传到了周莺莺的耳中。 站在她面前的素衣青年面露一抹担忧。 “长公主为何会突然来宁国公府?难道她已经猜到了什么?” 周莺莺半靠在床头,中毒多日导致身子每况愈下,若不是温溯白拿上等解毒丹减缓了鸩丘之毒的蔓延,此刻这烈性剧毒只怕早已沁入肺腑。 “ 看样子是冲我来的……” 话还未说完,密室的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她的贴身丫鬟匆匆走了进来。 “小姐,昭阳郡主说要来看您,长公主也跟着一起来了,夫人让奴婢知会您一声,今日怕是躲不过去了。” 周莺莺与青年对视一眼,二人脸色都不太好。 “二师兄,用银针封住我的观海穴吧。” 裴浔张口要说什么,周莺莺摆了摆手。 “眼下也只能封住观海穴暂时激发内力,才能达到回光返照的作用,不然……这一关怕是不好躲过去,来不及了,快些吧。” 昨日皇宫的消息一早就传到了她的耳中,太后那边的人失败了,云澹、云乐二人很快会发觉太后背后还有人暗中指使,在大师兄的计划实施之前,宁国公府绝对不能倒下。” 情况紧急,青年轻叹一声让周莺莺躺下,随即开始用银针封住了她的几个穴位。 这个办法能暂时激发人体的潜力,血液也会加速流转,从而让病入膏肓的人能短暂恢复正常人的状态,只不过反噬也非常大。 门外传来一阵说话声。 周三夫人带着云乐、昭阳二人走到了周莺莺的院子里,门外站着周莺莺的丫鬟。 “奴婢参见长公主殿下、见过昭阳郡主,见过夫人。” 周夫人道:“你家小姐呢?” “刚听闻长公主和昭阳郡主大驾光临,小姐自觉穿着太随意恐怠慢了殿下和郡主,此刻正在房内换衣裳呢。” 周三夫人交叠在身前的手心里已经冒出一层冷汗:“长公主,那丫头不知您会过来一时疏忽,还望您见谅。” “不要紧,本宫本就是来看望周老夫人顺路来看看周四姑娘,不必太拘谨。” 话音刚落,房门被缓缓打开。 周莺莺匆匆走了出来,她低垂着眉眼恭恭敬敬走到云乐面前。 “臣女周莺莺见过长公主殿下,见过昭阳郡主。” 云乐的目光冷淡的盯着周莺莺的脸。 “听说周四姑娘前阵子生病了?如今可好些了?” 周莺莺感觉到头顶上一道极有压迫感的视线,她抿了抿唇缓缓抬起头。 “只是偶感风寒罢了,如今已无大碍,劳烦长公主牵挂了。” 昭阳笑道:“没事就好,听说你跟随周老太君上山时就病着,如今看着的确清瘦了不少,这寒冬腊月的的确容易着了风寒,我母妃也才刚病好不久。” 周莺莺笑着点了点头,她与姚禾相熟一些说话也随意不少。 云乐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周莺莺的身上,气色看上去的确有几分病态,却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外面冷,长公主和郡主还请到屋内稍作歇息吧。” “嗯!” 云乐应了一声,周莺莺转身之际脚踝处突然一股刺痛袭来,似乎有人暗中朝她脚踝上投掷了一块石子,石子夹杂着一股强大内力,让本就强撑着身子的周莺莺顿时膝盖一软,整个人朝前摔去。 “小心!” 一只手及时握住了她的手腕,周莺莺眸色微变,忍着疼痛站起身故作惊慌的后退一步,顺势抽回了自己的手。 “多谢长公主及时搀扶臣女一把,不然刚刚着实要摔倒在地上了。” 周三夫人忙上前道:“看来身子骨还是没好利索,这丫头打小身体就不太好,让长公主见笑了。” “既然还病着那就好生休息吧,本宫就不打扰了。” 周莺莺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下意识抬起头朝云乐看去,后者也正在静静注视着她。 云乐临走时脚步微微一顿,回眸看向周莺莺。 “晚些了让沈老御医来给周姑娘诊个平安脉吧,都病了这么久还未好,切莫耽搁了病情。” 这话并非商议,而是就这么定了的语气,根本不给周三夫人和周莺莺拒绝的机会。 “多谢殿下。” “恭送长公主殿下。” 目送云乐离开,周莺莺强忍着钻心的疼痛,被丫鬟搀扶着回了房间。 “噗!”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没走出几步路便昏厥了过去。 第153章 怀疑 马车内 姚禾吃着刚从桂云斋买的点心,眼神慢悠悠朝云乐的方向瞥了一眼。 “周莺莺似乎真的病了,瞧着气色不太好,没想到她身子这么羸弱,只是个风寒而已竟然病了这么久。” 云乐抿着唇并未搭话,刚刚她使用暗器打在周莺莺脚踝,迫使她身体失衡趁机搀扶了一把,她的脉象着实有些乱,气血翻涌的厉害,这可不像是风寒之症。 可从脉象和神色来看,竟也看不出中毒的迹象。 “先送你回去。” “你不是要请我去瞻园吃饭的?” “有些事要去处理,改日。” 姚禾撇了撇嘴,不满的轻哼一声:“利用完人家就把人家丢到一边,云乐,你真是没有心。” 云乐淡淡瞥了她一眼:“对你有心的人在南疆呢。” 提起周沐,姚禾的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红晕,最近几个月周沐都会按时送书信回来,还会派人送一些南疆的特产给她,虽然两个人只能用书信联系,却仿佛渐渐对这个人有了牵挂。 姚禾说不清楚那种感觉,不确定她对周沐是否有情,可脑子里总是时不时浮现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收到他的书信时心里也会暗暗开心,甚至偶尔从父王口中听到有关南疆的战况会担心那家伙的安危。 她可能是疯了,怎么想起那家伙不再讨人厌了呢? “你对周莺莺为何如此关注?” 云乐向来眼高于顶,没有价值的人或事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 周莺莺虽说在京城贵女中有着才女的名气,却远没有到达让云乐高看一眼的地步,她总觉得云乐今日前来见周莺莺有些奇怪。 云乐闭目养神了片刻,听着耳边姚禾咀嚼糕点的声音,像一只小仓鼠似的吃的格外开怀,说话时都含糊不清的。 她不由轻笑一声,心想也许是她从小生活在复杂的环境里,才会愿意和姚禾这种单纯点的人成为朋友。 “没什么,早就听闻她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本宫想建一所女子书院,需要几位有真才实学的贵女前去教书。” “女子书院?”姚禾神情一顿,点心也不吃了。 她眼睛微微一亮,激动的抓住云乐的衣角:“我能去吗?都需要做些什么?” 云乐淡淡瞥了她一眼:“你还是好好当好你的小郡主吧。” “你这是什么眼神?不信我的实力?我好歹也是从皇家书院出来的,怎么就不能当女夫子了?” 二人说话间已经到了靖王府,云乐毫不客气的赶她下了马车,一脸郁闷的姚禾轻哼一声回了府中。 长乐宫 沈老御医在春荷的带领下来到书房内。 “下官见过长公主殿下,公主金安。” “起身吧,沈老御医,本宫有些事想请教你。” 沈老御医抬头看向云乐:“公主请说。” 云乐抿了一口茶水,语气淡淡道:“你应该知道鸩丘吧?” 沈老御医眼皮颤了一下,随即垂眸点了点头:“这是皇家秘毒,普天之下也只有皇宫里才有。” “你说中了鸩丘的人有没有办法能压制此毒?” 联想到今日见到周莺莺的情况,看似没有中鸩毒的迹象,可脉象却很是混乱,似乎有病入膏肓的迹象。 她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种可能,周莺莺在见她之前用了某种办法压制了鸩丘的毒性。 “鸩丘可是天下第一奇毒,唯一的解药就在宫中,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暂时性压制,不过需要此人有一定的内力作为抵抗,并且反噬作用也大。” 云乐眼眸微微眯了眯:“什么办法?” “封住观海穴,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步,不过此法很是危险,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使用。” “哦?有什么反噬?” “气血翻涌、五脏俱损!” 听到这个结果,云乐心里已经有底了。 “周家四姑娘最近身子不适,今晚本宫安排人送你去一趟宁国公府,好好给她诊个平安脉。” 沈老御医心领神会,鸩毒是皇家秘毒,长公主提起此毒又紧跟着让他去给周家四姑娘诊断病情,莫不是周家四姑娘中了此毒? “下官遵命!” 沈老御医离开后,云乐走到书案前开始查看南疆那边最新送回的密函。 另一边 御书房内跪了一地官员。 为首的丞相苏谦道:“陛下,最近京城内流言四起,那本胡编乱造的画本子更是成了畅销的书籍,民间已经开始传播一些不实言论了,再这么下去恐会影响到陛下与长公主的清誉。” 跪在苏谦身侧的李绛也紧跟着出声道:“陛下是一代明主,一向洁身自好,切不可因这不实传言污了陛下的名声,何况长公主待字闺中,此事对女子的名节大有损害,不可坐视不理任其蔓延下去了。” 云澹面色深沉的看着跪在面前的几名大臣,朝中文武派系一向不和,都恨不得将对方的人拉下马,可在这件谣言上他们却出奇的一致。 “以你们的意思朕该如何做?” 几名官员互相递给彼此一个眼神,御史大夫率先道:“以臣之见,只要长公主尽快选定驸马人选,像这种流言便能不攻自破了。” 云澹的呼吸明显沉了几分,安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缓缓收紧,若不是这层身份束缚,他定要起身将这几个谨言逼迫的官员狠狠踹在地上,最好拉出去杖责五十棍子才能解恨。 让他的女人去找男人?这口窝囊气实在难以下咽。 可理智又让他不得不忍下这口气,淼淼的意思很明确,若想和她继续好下去就不能公开二人的关系,她好不容易试着接纳了这份感情,他不敢拿这件事去赌。 “此事朕知晓了,你们先退下吧。” 御史大夫眼见云澹又想糊弄过去,他神情激昂道:“陛下还请尽快决断,事关君主名誉,若此等有悖伦理之事被后世传颂,即便陛下功勋卓着也会因此留下一道污点,切不可轻视!” 其余官员紧跟着纷纷劝说,云澹深吸了一口气,不由冷笑一声。 “云乐的性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若不想嫁人朕也劝不动,不如各位爱卿去云乐面前劝一劝?” 此话一出,现场的官员们顿时闭了嘴。 谁都知道长公主那性子不好惹,他们除非不想活了才去她面前找不痛快。 “好了,此事朕会与长公主商讨的,你们都先退下吧。” 被再三催促,一众官员也只好暂时离开。 等脚步声远去,云澹将手里的折子狠狠摔在地上。 “南箫!” 一抹黑影立刻闪身出现。 “陛下有何吩咐?” “淼淼回来了吗?” 南箫道:“长公主刚回宫不久,不过……” 云澹凤眸冷冷瞥向他。 “说。” 南箫抬眼看向云澹:“公主说最近陛下还是先避避嫌为好,暂时就别明目张胆的去长乐宫了。” 云澹有些哭笑不得,觉得他们就是一对苦命鸳鸯,明明都在皇宫内,怎么见一面就这么难呢? 第154章 深夜见面 深夜 云乐刚沐浴完毕,春荷走上前去为她绞干头发。 门外传来长寿的声音:“长公主,温少师在外求见。” 云乐的目光静静注视着铜镜中的自己,唇角几不可闻的勾了起来。 晚上沈老太医去宁国公府给周莺莺把脉,结果被拒之门外了,想必周莺莺此时还昏迷着,这么晚了温溯白找上门就说得通了。 “将他请进来吧。” “诺!” “殿下,炉子升起来了,您躺在榻上,奴婢帮您将头发烘干。” 云乐应了一声,起身走到不远处的美人榻上,一席漆黑的墨发披散着搭在扶手上,春荷蹲在身侧轻柔的将她的头发捋顺,借着炉子的热浪将一头柔顺的长发一点点烘干。 脚步声渐渐临近,云乐轻掀眼皮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 门外值守的太监将殿门打开,一抹长身玉立的身影映入眼帘。 算起来从回到京城后她和温溯白还未曾见过面。 四目相对,温溯白拱手作揖:“微臣参见长公主。” “一段时日不见,重光似乎对本宫生分了不少。” “规矩不可废,在皇宫里您是长公主,微臣自当规规矩矩行礼。” 云乐并未对温溯白的回答放在心上,头发烘的差不多了,她缓缓坐起身摆出请坐的手势。 温溯白朝炉子旁的空椅子前走去,坐了下来。 他的目光情不自禁朝云乐看了一眼,一身月白色长裙在烛光下将她衬托的越发出尘灵动,柔顺的漆黑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前,将她巴掌大的脸显得越发小了,此刻的她卸下了平日的矜贵高傲,竟多了些柔顺随和。 云乐接过春荷的茶水抿了一口,语气淡淡道:“说吧,这么晚来见本宫所为何事?” 温溯白轻轻眨了下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火光映照下轻颤了几下。 “想必殿下心里已经猜到了。” 这几日他仔细回忆在江陵府的事,那时的云乐看似对他信任,可几次攻打山寨以及城内闹瘟疫期间,她的重要布局安排都未曾向他透露分毫,事后他才知道她暗中安排了那么多事。 在回城的路上,她不动声色提前安排祈年带着羽林卫暗中保护,只等着周莺莺一行人现身,甚至鸩丘的毒也是提前就安排好的,只要周莺莺一旦中毒不管她是什么身份都要自动来皇宫求药。 如今,想必她已经猜到他和周莺莺之间有关系。 “我从小在青云山养病,莺莺是我师父无意间收的弟子,外人鲜少知道此事,她因从小聪慧对易经八卦、占卜之术感兴趣,便时常前往青云山求教,久而久之我们便熟络了起来。” 云乐勾了勾唇:“这么说来是有青梅竹马之意,温少师这么晚跑过来不会是想与本宫讲你与小青梅的故事吧?” 听出云乐口气里带着几分逗弄,温溯白眸色不明的盯着她看了一阵儿。 “在殿下微末时微臣曾救过殿下一命,殿下曾说他日有难必当结草衔环,不知此话可还作数?” 云乐勾起一缕发丝缓慢的绕在指尖把玩着。 “是想为你的小青梅求鸩丘的解药?” 温溯白的神情并未露出一丝震惊,从今日云乐去看了周莺莺后,他便已经断定云乐已经查到了周莺莺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