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心愿系统为您服务》 第1章 第一愿1 此时,正是日落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天边,染红了整片天空,远处山峦也披上了一层红晕,仿若着火一般的鲜红。 莲花楼里炊烟袅袅,充斥着柴米油盐的人间烟火味。 李莲花正挽着袖子,在认真炒菜。他神色淡然,动作如行云流水,彷佛如同演练了千百遍一样熟练,便是顶级的大厨也没有他这般潇洒写意,美得好似一幅画卷。 少许盐、少许糖、少许酱油、少许醋……,他一伸手,动作飞快地将一旁摆放整齐的调料都加了少许。 很快,一道热腾腾的炒菜就新鲜出炉了。肉片焦黄,闻起来鲜甜可口,伴随着油光发亮却依旧脆嫩的绿叶,看起来也是色香味俱全。 李莲花闻着这个味道,脸上笑意十足,显然对自己的手艺是十分有信心的。 他端出一碗米饭,取了一双筷子,姿态优雅地坐到饭桌前,然后下手夹了一片自己炒的肉片。他的神情从淡然自若到可疑地停顿,然后面无表情,最后他机械地咀嚼两下,若无其事地咽了下去。 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如果不是事后猛灌了两杯茶水下去,大约会给人一种饭菜很好吃的错觉。 桌上摆放着的是自己亲手炒的菜,桌子底下躺的是自己养大的狐狸精。 秉承着不能浪费的原则,李莲花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将桌上的菜都倒到狐狸精专用的碗里,然后走到狐狸精身旁,蹲下轻抚它的脊背,笑容和煦道,“狐狸精,开饭了,今天还有肉,好好吃啊。” 狐狸精被香味勾引,“汪汪”地叫了一声,迫不及待地将脸埋到了碗里。还是那熟悉的味道,狐狸精身子僵了一会,紧接着便是大口吞咽。它已经习惯了这种口味的饭菜,完全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李莲花满意极了,他双手抱臂,斜靠在门上,看着狐狸精的眼神温柔极了。真是一条好狗。 晚霞绚丽,娇艳似火。 李莲花的眼神漫不经心扫过莲花楼外的树林,然后倏地顿住了。 有人来了。 那人身姿曼妙,步履轻盈,彷佛一只灵巧的蝴蝶,一身粉白纱裙,衬得她的容貌越发娇嫩,及腰长发随风飘动,那一刹那,仿佛时间都为她静止。 李莲花的神色瞬间变得古怪至极。 概因这人曾经出现过,出现在他一个旖旎而迷乱的梦里。 其实也不能说是梦,呼吸交换,唇齿相依,肌肤相触的感觉真实无比,那些欢愉美好的让人难以忘却,只是他醒来之后,找不到她,也找不到那个令他意乱情迷的桃花林,便以为那是一场荒诞香艳的梦。 李莲花回想着一年前遇见的情景,一抹红悄然爬上了他的脸颊,然后蔓延开来,染红了他的耳廓。 如今这姑娘找上门来了,虽然好似不是来寻仇的气势汹汹,但他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紧张万分。 他猛地站直了身子,双手垂落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音,这才唤道,“姑娘……” “桃清,我叫桃清。”她的声音婉转,如涓涓泉水,沁人心脾。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人美,名字也美。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李莲花猛地惊醒过来,他摸了摸鼻子,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在下李莲花。”他看着对方神情似乎并没有不高兴,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便问道,“不知姑娘此来何意?”对方要是想要杀他,一年前他就活不了。 鸦羽般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桃清的脸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一年前的事情本来是个意外,事后我也补偿你了,除了那个厉害的毒,你身上的其他伤我也都给你治好了。本不应该再来找你。”她顿了顿,声音柔柔道,“只是,我近期武功修炼到了关键时刻,需要闭关一段时间,烦请你帮忙照顾他一段时间。” 一年前,李莲花的脸色随着她的话语,瞬间红透了,满脸红晕的样子比晚霞更艳。 那时候,他驾着莲花楼,路过一个平平无奇的山谷,见山谷中有一株桃花开得非常好,便驻足欣赏,甚至搬了桌椅,在桃花树下看书喝茶休憩,结果却发现了一旁看似平平无奇的山壁上好似有奇门遁甲的痕迹,他一时鬼迷心窍,便走了进去。 结果也没有令他失望,阵法内另有一番天地。放眼望去,入目皆是桃花,灼灼其华,如火如荼。 他站在入口处喊了几声,见没有人回应,便以为里面无人,遂漫步在桃花之间,直到遇到那个躺在地上,被枝头飘落的桃花埋了一身的女人。她紧闭着眼睛,好似昏过去了一样,生死不知。 李莲花转身就走,结果踏出两步后,叹息一声,还是掉头走了回去,他看着对方在粉色的花瓣中也显得苍白的纤细手腕,伸出两根手指搭了上去。只是他最先感受到的不是跳动的脉搏,而是从指尖蔓延上去的寒意。 好冷。 李莲花指尖发颤,猛地收了回来,然后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睁开的眼睛。原来是人醒了,她的眼神中带着一分警惕,一分隐忍,还有一分迷离。 李莲花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后退两步,结果还来不及稳住身形,反被一股巨力拉扯了过去,他整个人砸到了那个地上,溅起无数花瓣,凌空飞舞,美不胜收。 他一身内力本就只剩一层而已,如今不知是被桃花香给醺醉了,还是被美景给迷醉了,只觉四肢疲软,浑身无力,竟是连起身都做不到。这什么毒,怎么好像比碧茶之毒还厉害? 李莲花头昏脑胀,缓了好一会才觉得清明了一些,他艰难地转过头去,正对上侧身躺着的姑娘明亮的双眸。她的眼神一寸一寸扫过他的脸,好似在打量什么。 两人挨得很近,近到呼吸都是相互缠绕的。这里也很安静,没有虫鸣,没有鸟叫,他们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咚咚咚”地在响着。 也因为离得近,所以,李莲花清楚地看到对方越发迷离的眼神,好像下一秒就要是失去理智一般。 桃花香弥漫,温软的身躯越贴越近,他已经能感受到肌肤相贴那种细腻和凉意,李莲花身体更加僵硬了。他惊慌失措,忍不住道:“姑娘,冒然闯入是在下不对,还请原谅一二,在下马上离去。” 他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大,大到能震醒对方的程度,实则声音带着几分哑意,低沉无力,带着几分欲拒还迎的虚弱感。 那姑娘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她伸手抵住了他的唇瓣,不让他说话,眼神迷醉,却努力保持清醒,声音绵软无力,却有着一丝魅惑的意味:“不原谅,你帮我一次,嗯?” 李莲花疯狂摆头,努力将自己从她的手掌中解救出来,“要如何帮你?姑娘,你中了什么毒?”他努力想要调动内息,却发现本就不多的扬州慢彻底罢工了,他狠狠闭上了眼睛。 “不是什么厉害的毒药,就是有点折腾人。”她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李莲花以为她清醒了,结果却听她道:“不同意也没关系,你长得好看,我不吃亏。” “……”李莲花震惊到失语,所以姑娘不是中毒了,而是中了某种不正经的药,他这是要清白不保了?李莲花动了动手指,按在刎颈的剑柄之上,隐忍不发,暗中积蓄力量,想要一击必中,他嘴上絮絮叨叨,想要拖延时间,“姑娘,在下就是一个大夫,你放开我,让我给你瞧瞧,保管药到病除。姑娘家清白何等重要,在下家中已有一妻一妾,并不是什么良配……” 那姑娘却蹙起了眉头,神色有几分不耐道:“啰嗦。”她速度极快地在他身上点了几个大穴,李莲花只觉得身上的力气一泄,连刎颈都握不住了。 他咬牙,再顾不上身体情况,调动本就不多的内力,一举冲破被禁锢的穴道,抬手就是一掌,想要逼退她,结果对方速度比他更快,一指点在他的手臂上,泄了他的力道,紧接着周身大穴再次被封。 李莲花颓然地闭上了眼睛。究竟是他太弱了,还是对方太强了? 他一个愣神的功夫,就失去了再开口的机会,那姑娘精准无比地吻了上去,手顺着他的后脑勺一路向上,抽出了他脑后的发簪。 林中,桃花飞舞,香气弥漫,让人沉醉,让人迷恋。 桃林之中甚至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恍恍惚惚的,不知岁月流逝。 他恍惚之中好似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只是每次努力想要清醒过来,都会陷入更深的迷障之中。等他真的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在桃林之外。 但莲花楼里落的一层薄薄的灰尘是真,受损的三经被调养得很不错,折磨了他好几年的碧茶之毒大半被逼出了体内,体内恢复了五成的扬州慢内力也是真。 后来,他在山谷中停留了三个月,仔仔细细探查了无数遍,却没有再发现奇门遁甲的痕迹,那些发生的事情好似只是他的一场梦一样。 最终只能无奈地离去。却不曾想,时隔一年之后,他再次遇到了她。 李莲花用内力强行将脸上的热意压了下去,但说话仍有些磕磕绊绊道:“照顾……照顾谁?”他们虽然曾经做过最亲密的事情,但其实也只是刚刚认识而已。 桃清转身走向身后跟着的那一只鹿,从藤条编织的藤筐中抱起一个粉色的襁褓,神色温柔地看了襁褓中的婴儿几眼,然后上前将他塞到已经傻眼的李莲花手中。 李莲花双臂僵硬地抱着被强塞入怀中的孩子,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看去,小孩正闭着眼睛酣睡,肉嘟嘟的脸颊粉粉嫩嫩的,小手握着放在嘴边,可爱极了。 桃清道:“他叫桃梓,三个月了。” 李莲花不由自主地放松了手臂,小孩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笑容,让他看着就觉得心都要化了。李莲花的嘴快于脑子,突然问了一句:“是我的?”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李莲花小心瞥了一眼桃清的神色,却发现对方神色未变,好似没听懂一般,简单回了一声:“啊,是啊,除了你,也没别人了。” 桃清自顾自道:“我要闭关,时间不知长短,没有时间照顾孩子,你可以帮我照顾一段时间吗?”她的脸色虽有几分不舍,但声音却是十分平稳,“饿了就给他喝鹿奶,藤筐里还有几件他的衣服,他尿了你记得给他换尿布。” “好,好的。”李莲花机械点头,看桃清一副交待完就要离开的样子,忍不住出声道,“我要怎么找你?” 桃清回头望了他一眼,笑得意味深长:“不用找我,我出关了自然会来找你。你也不用担心我找不到你,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了,只要我想,我就一定能找到你。” 一阵风拂过,那个粉色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就是最好的轻功也做不到这种程度。李莲花看着她消失的方位,喃喃自语道:“所以,她真的是人吗?” 大概是他误入了不知什么山野精怪的地盘,所以被人吸了元气。李莲花低头看了一下怀里的孩子,欲哭无泪,“我没照顾过这么小的孩子啊。” 话说,人和精怪的孩子是人吗? 第2章 第一愿2 桃清站在不远处的山头,看着李莲花将孩子和那一头奶鹿带到了莲花楼,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宿主,把小桃子扔给李莲花可以吗?】心愿系统忍不住发问道,那可是一个才出生三个月的小崽子啊,那么小,那么弱的一个小崽子。宿主居然狠心扔给了一个新手奶爸。 “系统,戏过了。”桃清翻了一个白眼,“我们不是给小桃子喂了各种药,他的身体素质已经达到了最佳状态,皮糙肉厚的,轻易夭折不了。” 小婴儿之所以难养,主要是因为他们太小了,身体发育不全,免疫力低下,很容易生病,古代儿科大夫又几乎没有,所以幼儿夭折率才会那么高。 但是小桃子是没有这种困扰的,她用三个月的时间将他的身体调养得十分健康,连其他位面的基因药剂都给他打了一针,小病小痛是不会找上他的。 系统一秒收起自己的担忧,这女人的心比只是程序的系统还狠心。【宿主,把小桃子送给李莲花就能解开他的心结,让他想要活的久一点吗?】 这世上大多数的父母都是愿意活的长久一点,亲眼看着自家的孩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然后陪他度过一次又一次来自于生活的磨难。 “当然不是,只是刚开始而已。我虽然可以给李莲花解了碧茶之毒,但是他整个人还是一副生死看淡的死样子,把小桃子送过去,只是给他增添一点活力,他忙着照顾孩子,也就没时间去伤春悲秋了。” 本位面主线任务:李莲花长命百岁。 万千祈愿人共同的心愿。 愿力之强大,愿力之虔诚,让心愿系统都为之震惊,忙不迭地接下了这个任务,所以才有了她们这一趟莲花楼位面之旅。 根据系统强大的计算能力,得出的最优解是给李莲花一个血缘羁绊,让他舍不得去死,更何况那是一个将责任深深放在心里的男人,只要还有人需要他,是那种无人可依,只能依靠他的那种,那么他一定不会轻言生死。所以她在到达位面的第一时间就把人给睡了,虽然是强买强卖,但是结果是真的香就行了。 至于说要编织爱情的美梦什么的,被桃清嫌弃速度太慢,效率太差,她不愿意。以李莲花如今这样随遇而安,无欲无求,一脸马上就要看破红尘,出家当和尚的寡淡性子,想要打动他并不容易,说不定拖拖拉拉个十年,都不一定有结果,还容易被别人摘了果子。比如他的旧情人之类的。 【宿主,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 桃清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悠然道:“什么也不做,闭关看戏。”她虽然将肉身的各种天赋都点到了最佳,天赋根骨悟性绝佳,但每一个新肉身都是全新的开始,需要一级一级练上去,这需要一点点时间。 在武侠世界,武力值才是最大的底气。不修炼到天下第一的程度,她感觉自己出门都没有安全感。 还得编一个来历,一个隐世的门派,因为收徒都是随缘收的,如今整个门派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孤孤单单的,没有地方可去,最适合被人收留了。 【行,你是宿主,你说了算。】只是辅助系统的它建议道,【宿主,解了毒的李莲花武功天下第一,应该不会轻易死的,到时候任务是不是就完成得差不多了?】 好像让李莲花长命百岁也没有那么难嘛。只要解了碧茶之毒,他没了悬在头顶的生命倒计时,又遍尝人情冷暖,不会轻易踏入别人的陷阱。应该能活的长长久久了吧? 桃清摇了摇头,道:“你错了,杀人不一定用到武功。李莲花在中毒之前,武功已经是天下第一了,但他却轻易败在了人心鬼蜮之中。如今虽然懂了人情世故,也比以前通透了很多,但他依旧保持着正直善良,心底软的一塌糊涂。面上虽然冷淡,但若是有人能走到他的心底,那他一定会对对方很好,好到可以交付自己的性命。” 有了第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因为背叛他的代价太小了,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当人面临选择的时候,一定会下意识地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一面。而李莲花,因为他的宽宏大量,因为他的善解人意,他会永远处在被放弃的那一端。因为事后只要诚恳道歉,诉说自己的苦衷,就一定能够得到他的原谅。 她叹息道:“如果有人求到了他头上,要他以命换命或许会犹豫一二,但若只是损伤自身七分,能救对方一命,那他绝不会推迟,长此以往,他的身体能好才怪。但是我们的任务是让他活到一百岁,哪怕他死在九十九岁,这任务都是失败的。” 就桃清而言,她敬佩李莲花这样的人,因为她是绝对的利己主义者,她自己做不到这种程度,但作为任务者,她又相当讨厌那些牺牲自己也要救人的人,因为那会让她的任务难度提升好几个等级。 一不小心人就没了,任务又要重启,浪费时间与精力,这是她不能容忍的事情。 最后,她总结道:“所以,还得守着他。一方面让他身体健康,无病无灾活到老,一方面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惹到了他,哪怕他本人大度不计较,但也有其他人会为他讨回公道。” 【那你怎么不跟小桃子一起住进去?】 “短期内他不是不会有问题?更何况感情是需要循序渐进的。”桃清挑了挑眉道:“如今相处只剩尴尬,还不如不见,等小桃子刷满了他的好感度再去更好。” 说是做任务,又何尝不是自己的一辈子,所以,在保证任务能够达成的基础上确保自己过得舒服才是最重要的。 【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不主动一点?】几辈子的搭档了,谁还不了解谁,宿主就是个颜控。 “他长得那般好看,我自然是喜欢他的。”桃清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盈盈道,“虽然我长得不错,但是作为被强迫的对象,我觉得他的体验可能并不怎么美妙。”所以,要给他一点时间去接受孩子,至于孩子的妈。不急不急,她有的是时间。 透过栖息在莲花楼窗户上的小鸟眼睛,她看到了莲花楼中李莲花直勾勾盯着孩子看的傻样,桃清摸了摸下巴,“就是对着那张脸,我也能多吃几碗饭。” 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 一见钟情或许是见色起意,但能吸引人一辈子的出色外貌,怎么就不能是爱情呢。骗一阵子是渣,骗一辈子难道不是深情? “那么好看的脸一定要保养好了。”桃清盘算着以她如今这样的身份,需要给他准备什么养颜的补品,灵泉水,百花酿,桃花露,养颜丹,都给准备起来。 【宿主,你可以给他搞点什么神兽血,比如麒麟血,凤凰血,玄龟血什么的,这样他就不老不死了,等他活过了一百岁,你再收回来。”】 桃清嘴角抽了抽,“如果一直没有变化,那种异常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人类皇帝在追求长生不老的时候上可是很疯狂的。” 平平淡淡活到一百岁才是做任务的的最优解啊,不要搞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出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做过的事情总会留下痕迹。人嘛,可以老的慢,却不能没有变化,不老不死的是妖怪。 【你又不怕皇帝。】 桃清没好气道:“是啊,我不怕,我甚至可以杀了皇帝,但是杀了一个还有下一个,我还能都杀了?要是我真的是这样一个弑杀之人,你觉得李莲花会不会为了天下大义,然后给我一剑,他再自杀以谢天下?” 李莲花的道德水平太高,以至于想要跟在他身边,自己的行为也不能太过离谱,但她本身又算不上是好人。再说了,一个成功的任务者有下限这种东西吗? 桃清有些苦恼地摸了摸下巴,她并不想装一辈子的好人,太累了,所以只能慢慢去试探对方的底线。这一过程可能需要花费漫长的时间,不能操之过急。 所以说这个任务一点也不容易。 又因为任务完成后还有一个评分等级,她不能将人做成傀儡,让他无知无觉过一辈子,不然等待她的一定是不合格评价。 【……】系统也给她整无语了。反正宿主怎么样都对。 桃清也不跟它废话了,她盯着莲花楼里,李莲花拿着碗跟顶着一双湿漉漉大眼睛的母鹿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她乐不可支地弯了弯眼睛。 他无可奈何的样子,有点可爱。 果然,颜值才是最重要的,脸不好,她都懒得去做攻略任务,都是给人做背后灵老师,或者直接冒充系统,给任务对象发金手指。 发觉自己的行为好像有点痴汉属性,桃清掩饰般点了点自己的唇,喃喃自语道:“我作为一个担心孩子的妈妈,时不时偷偷去看下孩子,顺便看看孩子的爸,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系统斩钉截铁,哪怕我的宿主是个喜欢偷窥的变态,那也绝对没有问题。 桃清在看了一眼李莲花和桃梓后就关闭了远程之眼,她身形瞬间淡去,却是已经进入自己的空间中,那是于她而言,最安全的地方。 “好了。我要真的去闭关了。系统你帮我盯着小桃子,遇到有意思的画面记得录屏,出现问题立刻通知我。” 【好的,宿主。】 第3章 第一愿3 李莲花一脸茫然看着快速消失在自己眼前的不负责任的桃清,然后低下头,对上怀中婴儿白白胖胖的小脸蛋,却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这是他的孩子,跟他血脉相连的孩子。冥冥之中好似确实有一种联系将他和孩子捆绑在一起,让他生不起一点怀疑。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他就是对这孩子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爱,他游历江湖见过很多孩子,幼小的生命总是惹人爱护的,他也很喜欢那些孩子,但如今却觉得自己的孩子才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孩子。 这大概就是源于血脉的力量。 只是他真的不会带孩子啊,还是这么小,这么脆弱的孩子,李莲花瞬间觉得自己的胳膊重的抬不起来。 嘴角带着一抹苦涩,李莲花慢吞吞走回了莲花楼。将孩子放在自己的床上,他坐在床沿看了片刻。然后沉默起身,将鹿背上的藤筐取下来。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封信,他伸手抽了出来,字迹若行云流水,潇洒又随意。 “桃梓出生于三月初六,至今已满百日,出生时幼小如猫,哭声几不可闻……白日里睡眠太过,恐夜间难以入睡,望君知晓……有荷包一个,内置驱蚊药材,可放置桃梓身侧,以防蚊虫侵扰,但需谨防入口,有花露一瓶,清凉止痒……” “母鹿无需饲养,可放归山林,次日清晨自会寻踪而至,鹿奶煮沸后可存于杯中保鲜,供桃梓一日所需。若有一日,母鹿不再登门,也无需去寻。母鹿哺乳期为三月,望早作准备,寻其他牛羊替代。若实在找寻不到也无妨,届时桃梓已半岁,可碾碎白米调成糊状喂他。” “另,养育婴孩所费颇丰,故赠夜明珠一颗以为花费,又闻君为大夫,为表谢意,特奉上师门所传医书若干,与君共勉。” 她在心中将事情仔仔细细交待了一遍,李莲花甚至能想象到她写信的时候脸上挂着的笑容,那是一个母亲的温柔。 他看完信后放下,再去整理藤筐中的物品。除了小孩子粉粉嫩嫩的衣服和一叠码得整整齐齐不知道多少片尿布,还有小被子,小枕头,布偶小狗等物品。 一个小箱子,里面装着小孩用的碗、杯子和勺子之类的东西,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箱子,里面是她信中所说的医书,最上面一本名为育儿指南。 李莲花没有看它,而是从底下又抽了一本医书,名为《少儿医经》,他嘴角抽了抽,看名字就是专看小儿病症的,他又陆续翻开其他几本,内容居然都是儿童病症以及用药。 没想到这世间还有这么多针对孩童的医药书籍流传于世。李莲花将医书放好,为了将孩子养好,这都是他未来需要重点学习的医书典籍。 他又翻开最上面的那一本育儿指南看了起来。书里面的字不大,却密密麻麻的,让他一眼看去就有些头疼。嘶,这么厚,这么多内容,他得什么时候才能看完。 结构方面倒是让他眼睛一亮,书中第一页就是对整本书的指引,喂养,睡眠,环境,心情,陪伴,安抚,引导,运动等等,乍眼看去,内容之丰富,让他叹为观止。 嗯,就先从喂养开始吧。 “新鲜的鹿奶挤出来以后,加水煮沸,然后放温之后再喂给小孩。水和奶的配比是三比一,三分鲜奶,加一分水。三到六个月的孩子需要一到两个时辰喂一次,每次喂奶五到六勺,大勺。”李莲花拿起一个比较深的大勺,一看就知道那是用来称量的勺,另外一个圆头的浅勺,应该是用来喂孩子吃奶用的,“可以少食多餐,但不能一次性喂养太多,容易积食。” 好像不难?李莲花自信满满地起身,结果却跟母鹿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这挤奶怎么挤?鹿身上的穴位跟人一样吗,如何才能定着它,不让它乱动? 一阵手忙脚乱,甚至经历了差点被鹿踹之后,他终于挤到了半碗鹿奶。李莲花脸上带着笑,一转身就对上了一双圆溜溜,跟葡萄一样水汪汪的眼睛。 小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一个身,趴在床边,看着李莲花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一瞬间就甜到了人心里去了。 只是李莲花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在转眼之间就变成了惊恐。小孩原本是被他放在床中间的,但是他翻了一个身,滚到了床边,若是再翻一个身,他就要掉到床下边去了。 李莲花倒吸一口凉气,婆娑步都踩出了残影,这才在他继续翻身之前给他摁住了。他吓得个半死,小孩却在咯咯直笑,好似玩的十分开心。 “臭小子。”他今天一天的情绪波动比过去一年还要多。李莲花伸出手虚虚点了点他,却被小孩抓住手指,那软软的触感让他心神微动。这是一个完全不能讲道理的小婴儿,打不得,骂不得,真叫人无可奈何。 一个笑得兀自开心,一个笑得无可奈何,一时间,竟也十分和谐。 只是突然间,那咯咯笑着的小孩嘴巴一瘪,莫名其妙就哭了出来。 李莲花头皮一炸,急忙回忆育儿指南中的内容。孩子哭了,首先要看他是尿了还是饿了,如果都不是的话,也可能是吃多了或者环境让他觉得不舒服。 他摸了摸小孩的尿布,是干的,再将手中的鹿奶放到小孩的面前,他果然慢慢停止了哭泣,所以,这是饿了?因为闻到了他另一只手上的奶香味,所以哭了?这么聪明吗?可是奶还没有煮过,不能吃。 李莲花将孩子挪到床的最里面,然后快速到厨房加了一点水到碗里,在小孩的哇哇大哭中,他甚至连火都来不及生,直接以内力将鹿奶加热到煮沸,然后再降温,直到入口温凉,再用大勺量了六勺到另一个碗里,这才拿着小勺子给他一口一口地喂了进去。 安静等着投喂的小婴儿格外乖巧,就是嘴巴太小了,刚开始不熟练,洒了很多在外面,最后,看他还是一副没有吃饱的样子张着嘴巴,李莲花忍不住又给他喂了一大勺鲜奶。 新手奶爸的第一次喂养之后,过了不到一刻钟,小孩尿了。他从藤箱中取了一块干净的棉布给他换上,捏着那块脏了的尿布犯了难。 用一块扔一块当然省事,但是费钱,洗洗接着用吧,洗完之还要煮一煮,然后晾干才能再次使用。 他看着自己莲花楼里唯一的一个锅犯了难,养个孩子真是费力又费钱。他本人两袖清风,莲花楼甚至四处漏风,人穷志短的李莲花忍不住捏了捏鼻子。 好在孩子的娘不是真的完全不管了,她信中所说,赠送给他的那个跟鸡蛋一样大的夜明珠,要是拿到当铺里,估计能换回不少的钱,这辈子都吃穿不愁了。 李莲花欣赏了一会夜明珠,又给它放回了盒子里。他身上还有几十两银子,买个锅还是没问题的,不至于要去卖夜明珠。主要是用一个几乎算得上是陌生人的钱,他心里是拒绝的。 其实这么点大的孩子除了吃就是睡,只要不闹腾都很好伺候,李莲花发现最大的难点竟是给孩子洗澡。水温要适宜,然后托着小孩的后颈将他放在水里,既不能太用力以至于弄痛了他,又不能太松,让孩子滑到水里去。好在如今的天气炎热,冬日里洗澡就更麻烦了,得有一个温度适宜的浴室。 李莲花抿了抿唇,终于将孩子从盆里捞了出来,感觉自己的左手为了保持托举之势都僵直了。 把自己折腾得满头大汗之后快速洗了个澡,李莲花觉得累极了,他躺在床上,侧着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孩子看。小孩也不怕生,躺着东看看西瞧瞧兀自傻笑,也不知道在乐呵什么。 李莲花伸出一根手指在小孩眼前晃了一下,小孩就睁着大眼睛,小手举着要去抓他的手指,脸上的表情竟是有几分认真,瞧着天真又可爱。 这孩子这么爱翻身,得将床边都围起来,省的他掉下来。李莲花心里盘算着之后要做的事情,心里也渐渐安稳了下来。 漂泊无依的人有了亲人,有了家,有了归宿。那种心灵的踏实感让他止不住的欢喜,他不再是游离在人间的孤魂野鬼,而是有了眷恋,有了不舍,有了在漫漫长夜中也可以期盼的温暖和光明。 这真是无比神奇的一天。 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上了门,然后给他留下了一个孩子。活了二十几年,以为孑然一身的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一个血缘亲人。 这孩子那么小,那么软,离了大人就活不下去。他只在最开始有那么一点抗拒,然后就很自然地接受了他有了孩子这个事实。 这是他的孩子,与他血脉相连。虽然孩子是一个意外的惊喜,但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李莲花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变得更鲜活了一些,更有意思了一些。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老天待他当真不薄,先是碧茶之毒解了一大半,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去寻找师兄的遗骨,如今又送了一个可爱的孩子给他,让他的孤单一人的生命中多了一个小小可爱身影。 真好。 第4章 第一愿4 李莲花是一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除了最开始的不熟悉,没过几日,他就已经可以从容应对小婴儿的各种需求。 大约也是这个孩子太好养活的缘故,饿了会哭,尿了、拉了也会哭,其他时间都是自己在观察探索世界,自己一个人躺着就能玩的很开心,一点不闹腾。 就是夜里真的是很难哄睡,老是睁着眼睛看你,不理他吧,他还会哼哼唧唧地叫唤,抱起来哄睡了,一放到床上又醒了。李莲花感觉自己保养了好几年,好不容易养到乌黑亮丽有光泽的头发都快要掉光了。 这小子可比狐狸精难养活多了。睡眠时间不够,睡眠质量不佳,李莲花日渐暴躁,狐狸精最近几日一看到他就夹着尾巴逃跑。 好在,那头鹿就像是桃清说的那样,不需要他养,每天挤了奶就会自己回归山林,然后第二日早晨再出现。否则的话,他可能更加暴躁。 桃清给小孩准备的杯子是可以保鲜的,每天煮一次鲜奶,放到杯子里,喝的时候倒一些出来,很是方便。 好像自桃清出现以后,他的生活中就多了一些奇怪的地方。李莲花对此有一分好奇,但没有探究的欲望。 这一日,李莲花找了一个安静的,晒不到太阳的角落出摊子,旁边摆放着一个迷你版的莲花楼。上面是四面有围栏,顶上有纱帐的小床,里面的小娃娃也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底下一层是一个柜子,放置小孩的用品,比如干净的尿片和保鲜的鹿奶等。最底下跟莲花楼一样,有四个轮子,可以随时推着走。 没办法,坐吃山空是不可能的,李莲花在买了一口新锅,又添置了一些其他东西后,存款就要用完了,逼不得已之下,只能带娃出摊。 更何况,他打算在冬日来临之前,将莲花楼翻俢一下,至少改善一下莲花楼四处漏风的状况,让孩子免受寒风侵扰,所以还是要想办法多赚点银子。 至于孩子会不会在冬日之前被接走,他暂时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即便是今年用不上,日后总有用得上的一天。 只是这次出诊,因为位置偏僻,李莲花本以为会冷冷清清,一天能遇到一个冤大头就了不得了。为此他还带了几本医书出来,打算借书消磨时间。没想到的是,他才开张没多久,就有人抱着孩子前来了。 来人忧心忡忡道:“李大夫,我家这孩子一直拉肚子,好几天了,没什么精神,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您看他是怎么了,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舒服一些?”她怀中的孩子瘦瘦小小的,脸色蜡黄,一脸病容。 李莲花一边假模假样地搭脉,实则以体内真气探查孩子的身体,一边温柔安慰病人家属:“这孩子多大了,平日里吃着什么东西。” 杨州慢的内力入体,缓解了孩子的难受,他对着李莲花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显得可怜又可爱。 他母亲见他笑了,也忍不住高兴了起来,她将孩子拢在怀里,仔细回忆了最近几天的小孩吃的东西,“两岁了,平时也没吃什么什么特别的东西,大人吃什么,他就吃什么,我们吃的都是日常饭菜,以前他也吃的,没出过什么问题。” 李莲花又探了探孩子的舌苔,看了看他的指甲,心中有几分明了,他道:“最近可有带孩子出门,去了郊区或者山上?” 那位娘子连忙道:“有,三日前,我们回了老家一趟,就是个小山村。”她焦急道,“他是吃了什么脏东西吗?可我一直都是看着他的,没让他离开我的视线,不应该啊。” 李莲花的声音温温和和的,他脸上的神色是从容的,很容易感染他人,让人放松心神:“夫人不必着急,这孩子玩耍的时候摸过一些毒草,手上残留的汁液误入口中,以至腹泻。” 这般大的孩子正是好奇的时候,摸个叶子,拔根草是最普通不过的事情。这孩子手指上还沾染了草汁的黑褐色,显然是拔了草玩,被汁液染了上去,而且是不容易清洗的汁液,小孩子又喜欢用手拿东西吃,甚至直接将手塞到嘴里,故而会误食毒草汁。 他一边安抚有些焦躁的母亲,一边快速写下药方,“不是什么大问题,您按照这个方子给他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药,一天三顿,清理一下肠胃即可。” 感谢桃清送来的育儿指南,上面有不同年龄段小孩会做的事情,可能存在的后果,以及最佳的应对方式。而医经上有针对儿童各种病症的治疗方式。 那位娘子将药方收入怀中,爽快付了诊金,然后又不好意思地问道:“李大夫,冒昧问下,您究竟是怎么养孩子的,有没有什么好的方式可以告知?” 她家的孩子已经两岁了,看着还是十分瘦小,她平时真的已经很用心去养孩子了,却不怎么见效,但李大夫家的孩子白白胖胖的,一看就十分健康。李大夫是不是有特殊的养孩子技巧? 李莲花闻言也看向身旁躺在婴儿床上流着口水傻乐的桃梓,想不到带着孩子出诊还有这等好处。他都成了活招牌了。 他谦虚一笑:“孩子还小呢,我只盼着等大一些的时候,能像夫人您家的孩子一般乖巧可爱。” 那孩子简直是乖巧过了头,虽然生病了不舒服,但他坐在母亲怀里始终不发一言,明明是个男孩子,却跟女孩子一样腼腆。 将人高高兴兴地哄走了,李莲花这才回身看着桃梓,小声嘀咕道:“小桃子可是男孩子,绝对不能养成娇滴滴的小姑娘性子。”他只要想到顶着自己的脸,性子却是像女子那样温柔腼腆,敏感多思,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老父亲真是操碎了心。 这一日,李莲花是见到了各种小儿病症,发热,咳嗽,气促,腹泻,腹胀,腹痛,他忍不住感叹道,养活一个小儿当真是不容易。 而且,小儿病症最难的是孩子无法轻易描述自己的病症,都要靠大夫自己观察判断,也就是全靠猜,对症下药都很难做到,另外,就是小儿用药的时候药量要格外小心,因为孩子实在太脆弱了,容不得一点差错。故而,一般大夫都会使用偏低的药量,保守治疗。 汤药苦涩,大人都未必愿意喝药,更不用说不懂事的小儿了,一口汤药,十之八九都未能入口,导致可以发挥作用的汤药十分有限,故而即便是普通的病症,也拖拖拉的难以治愈。 李莲花看着桃梓的眼神变得忧心忡忡,一个孩子长大成人之前,竟是要遭受这般多的磨难。他将孩子抱了起来,微笑着跟他贴了贴脸。他心中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将育儿指南和那几本医书研究透彻,决不能让孩子白白受罪。 太阳西沉,一日很快就过去了。 李莲花收了摊子,正要推桃梓回莲花楼,却被呼啦啦冲上来的一群人围住了。李莲花握住推车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然后神情又变得平和,只淡淡道:“不知诸位找在下何事?” 后面挤上来一个中年男子,他满脸堆笑,谄媚道:“误会,误会,李大夫,李神医,是这样的,我家小少爷生病了,听说您是儿科圣手,我们夫人叫我一定要将您请回去看诊。” 李莲花看着桃梓一点也没有因为人多而显得害怕的,反而饶有兴味地趴在小床上,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瞧着众人的,心中那份因为这些人莽撞而冲撞了孩子的怒气便烟消云散了。 这孩子是个傻大胆。 他勾了勾嘴角,脸上的浅笑一闪而逝,语气敷衍道:“今日看诊已经结束了,诸位要看病,明日请早。” 那些人又岂是那么好打发的。其中一人不满道:“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要你去看病的可是县令家的公子,请你那是看得起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李莲花冰冷的眼神瞟了他一眼,那种扑面而来的压力让对方惊惧地闭上了嘴,他凉凉一笑,油盐不进:“我家孩子饿了,要回家了。” 那中年男子瞪了随从一眼,他一边哭一抹抹泪道:“李神医,不是我们不讲道理,实在是我家小公子的病拖不得,他前几日还算不错,只是今日确是有些不大好了,实在是发作的太为凶险,等不得明天再看。” 美人哭起来是梨花带雨,中年男子哭起来,着实有些辣眼睛,李莲花撇过头去盯着桃梓的脸,“其他大夫是不是都被请到了府上?” 看着人点头的样子,李莲花终于明白今日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来找他看病了,感情的其他大夫都不在医馆里。 “我年轻经验不足,哪有那些老大夫经验丰富,你怕是找错人了。”老大夫若都没有办法,找他这样一个半吊子的大夫有什么用? 中年男子有些悻悻,道,“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力量,还请李神医莫要推辞。”他们府上虽然请了整个县里的大夫,但他们面对小公子的病情都是毫无办法,听说城西这里来了一个对小儿病症极为拿手的神医,夫人就忙不迭地让他出门,一定要把人请回去。 第5章 第一愿5 李莲花在这个小县城也待了一段时间了,这里的人都说县令大人是一个好官,在他治下,很少发生欺压良民的事情,大家的日子还算不错。 他是李相夷的时候,对官府之人殊无好感,但如今混迹市井多年,也知道这世上有很多品行卑劣的佞臣,也有爱民如子的好官。他先入为主,对杨大人有了好感,又听说孩子危在旦夕,半推半就之下,便随着他们到了县衙后院。 天还没黑,小公子的院子里已经是灯火通明,他一走进去,就看到人头涌动,想必县里德高望重的大夫都被请到了这里。他们俱是一脸愁苦,眉头紧锁,好似遇到了天大的难题一样。 李莲花的进入并没有引起太多的重视,因为进进出出的丫鬟仆从本来就不少。李莲花见没人注意自己,便自己找了一个角落站定。 桃梓下午睡了不少时间,这会精神正好,在李莲花怀里啊啊啊地叫着,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李莲花无视众人被桃梓叫声吸引过来的怪异眼神,淡定自若地微笑。 那将他请来的中年男人已经进了内室复命,怕是一会就要让人来请他。果然没一会,就有丫鬟过来,恭敬将人领了进去。 他抱着桃梓,提步走入内室,小公子的卧房里倒并没有多少人,安安静静的,气氛十分压抑。一个装扮得十分富贵的太太坐在床边,捏着帕子默默流泪,想必那就是杨夫人了。 剩下还有三个年纪很大的老大夫围在一起,小声讨论着什么。一人说话,另外两人或点头,或摇头,气氛安静又热烈。 李莲花将桃梓拜托给了一旁丫鬟照顾,他自己则是上前给小公子诊脉。小公子看着两三岁的样子,一张小脸还没有他巴掌那么大,脸色青白,看着就十分不健康,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昏迷了,还是沉睡了。 其实看面相就知道了,小公子是胎里带来的毛病,先天体弱。他搭了一下脉,心中狠狠一跳。这脉象,若有似无,是将死之象啊。 他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三位大夫,却见他们已经停止了讨论,三双眼睛都盯着他,想听他说个一二三来。武道总是不乏有人想要争第一,医道上虽然很难评选出第一,但好胜之心人常有之,同样也是谁也不服谁。 李莲花其实没把出什么脉象,只是看着旁边殷切地看着他的杨夫人,斟酌着开口道:“小公子先天体弱,如今又感染了风寒,风邪入体,身体这才这般虚弱。” 三位大夫若无其事地转回了头。这个刚来的年轻大夫也就是那样,这个病症是个大夫都能说出来。他们想要的是治疗方案。 杨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点点头,“其他几位大夫也是这般说,只是我儿如今昏睡着,却是喝不下药,不知李大夫可有其他法子?” 之前老大夫开的药给孩子灌了下去,结果没一会,他就全部都吐了出来。小小的孩童神情痛苦,吐得直翻白眼,叫她这个做娘的,只觉得剜心挖肺一样痛。 再厉害的大夫,面对完全喝不进去药的病人,那也只能束手无策。 李莲花看着床上躺着的小小生命,想到自己的桃梓,便不免动了几分恻隐之心,“可试试药浴或者药熏之法。” 练武之人锤炼筋骨,大多使用药浴,只是要在泡药浴的同时运行内功,否则吸收不了药性,如果仅仅是泡着,药性入不了体,也是无用。 杨夫人看向另外三位大夫,只见其中一人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 “可以一试。”总比在这里一筹莫展要好。 他们未尝不知道这个办法,只是怕收效甚微,让人空欢喜一场。年轻人就是胆子大,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 另一人忧心道:“只是药浴或者药熏,小公子能吸收的药量不多,在药方上还需重新斟酌。” 最后一人也是赞同的,只是他提出了另外的建议:“若是有人能刺激小公子穴道,促进药量吸收怕是效果更好。”可惜,他们这是小县城,没有精通金针刺穴的大夫,他又道,“若是有一武功高强之辈,将内力灌注小公子体内,运行周天,助力药液吸收更佳。” 杨夫人闻言激动道:“府里的护院可以吗?” “不知他们修行的什么武功?” 杨夫人自然也不知道,她找来护卫首领,一问才知他们修炼的都是刚猛的硬功,内力也是强劲霸道为主,这却是不适合身体脆弱的小公子的。如今情况紧急,要到哪里去找一个内息平和的高手呢。 李莲花闻言,摸了摸鼻子道:“在下修行的内功中正平和,可以内力助小公子吸收药量,驱逐邪气。”放眼整个江湖,再没有比扬州慢更加中正纯厚的内力了。 “好好好,那就拜托李大夫了。”人生大起大落也不过如此,杨夫人忍不住痛哭出声。 药方是老大夫开的,李莲花看了一眼没吭声,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厉害的大夫,也看不出什么不一样,只是在进入小公子的浴室之前又忍不住叮嘱了一下照顾桃梓的丫鬟,生怕别人照顾不好他一样。 老父亲担心他,结果那个没良心的却在丫鬟的怀里津津有味地吃着羊乳,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这羊乳原是备给杨小公子吃的,他脾胃弱,即便已经三岁了,平日里吃食还是以羊乳为主,所以府里的羊乳是从来没有间断的。杨夫人看着白胖的桃梓,眼中有几分喜爱,便吩咐人将羊乳端给他吃。她做梦都希望自家的孩子能有这个孩子一般健康。 一个时辰后,李莲花从浴室里出来,杨小公子已经面色红扑扑地睡着了,脉搏也已经恢复了清晰,虽然算不上强健,但已经不是那种几乎摸不到的情况了。 杨夫人喜极而泣,大手一挥,吩咐下人将几个大夫都送到客院休息。孩子还没有脱离危险,她却是不放心让这些大夫离开的。 李莲花孑然一身,住哪里都行,如今带着桃梓也一样,更何况,杨夫人感激他们,早吩咐下人准备好了各种婴儿用品,崭新的衣物和尿布,随时可用的新鲜羊乳,好几个丫鬟轮流抱他,比起在莲花楼只能躺在床上可享受多了。 桃梓被照顾得很好,李莲花便放心地调息去了。他体内的碧茶之毒好似恢复到了几年之前的程度,断掉的筋脉也被接续好了,一层内力用来压制剩余不多的碧茶之毒,其余内力倒是可以使用自如,如今给杨小公子治疗一次便花费了两成的内力,可得好好调息一番才行。 晚上的时候,忙碌的一天终于回到衙门的杨大人主动到客院向几位大夫表示感谢。李莲花这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天都没有见到他,原来是怕夏日雨水过多,造成洪灾,杨大人带着人去检视河堤去了。 他一脸风尘仆仆的,连洗漱都没有就过来探视孩子,虽只是隔着老远瞅一眼,但依旧可见拳拳爱子之心,可即便是这样,杨夫人几次派人去叫他,他都没有中途折返,而是按照计划巡视完河堤才回,可见他是一个好官。 好人该有好报,李莲花有些庆幸他没有拒绝过来给小公子治病,杨大人这样的人,不该忍受丧子之痛。 也因为杨大人的回归,原本只是聚在一起探讨下一步治疗方案的众人好似参加觥筹交错的宴会一样,言笑晏晏,恭维之声不断。 老大夫也不摆着前辈的姿态,对年轻人爱搭不理,而是有意无意地讨好着杨大人。杨大人的平易近人以及话语之间的感激之意让众人眉开眼笑。 本以为这一趟县衙之行,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毕竟,杨夫人虽然看起来温和大方,但谁都知道大家族的女人真的动起手来也是心狠手辣的。他们若是治不好小公子,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迁怒。 这也是他们谁也不敢提用药浴或者药熏的方式。若不是李莲花这个愣头青提出来,他们是打算含糊过去的。身为大夫,他们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 大夫开了药方,病人用不了药,家属是不会怪罪到大夫头上的,但是用了药治不好病,那是必然会被迁怒的。活了一大把年纪的老大夫,深谙明哲保身之道。 谁知道峰回路转,小公子竟然真的有了好转,这等大喜事,不说事后会有的封赏,就是能得县太爷的一分好感也是好处多多的。 这一室的热闹非凡,众人欢声笑语,唯李莲花一身清冷,与众人格格不入。他静静站在角落里,身姿挺拔,一袭淡绿色的长衫更衬得他气质出尘,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明明带着笑容,却给人一种冷淡的感觉,眼神深邃而疏离,仿佛藏着无尽的心事,无人可以倾诉。 就在那一瞬间,毫无预兆地,一只肉嘟嘟的小手突然拍在了他那张清冷如玉的脸上。原本安安静静躺在他怀中的桃梓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犹如一阵春风吹散了笼罩在他身上的清冷之气。只见他在眨眼之间便完成了身份的转换,仿佛从游离在世俗之外的仙人瞬间变成了一个置身于凡尘之中的慈爱父亲。 李莲花的脸上绽放出一抹宠溺而又无比温柔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冬日里的暖阳,温暖而柔和,能够融化世间一切的寒冷与冰霜。那双深邃如星辰般的眼眸中,此刻满是对怀中这个小家伙无尽的疼爱和关怀。 这孩子不仅是他血缘上的亲人,还是他与人间的牵绊。他在心里再次感谢上苍,将这个孩子送到了他的身边,让他的人生不再只有痛苦和遗憾,还有值得期待的未来。 第6章 第一愿6 杨小公子的病两日后终于稳定了下来,杨大人将所有大夫都恭敬送了回去。只是在李莲花这里,他还是诚恳地请求他继续留下来,帮助杨小公子调养身体。 杨大人虽然人时常不在府里,但是他对府里情况的掌控却十分强,自然知道哪个大夫是有真本事的,哪些大夫是怕担责而退避的。 李大夫虽然年轻,还带着孩子,但他温文尔雅,谈吐不凡,是一个值得结交之人,更何况他还是一个有真本事的神医,小公子在李大夫的帮助下,身体日渐康复,故而,杨大人对他观感十分之好,诚挚地邀请他继续留在府上小住一段时间。 李莲花颠了颠怀里的大胖儿子,笑着应了下来。在这里有吃有喝,儿子有人帮忙带,住宿还不用花钱,挺好,挺好。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将莲花楼拖到县里的木匠行,让人给翻修一下。等莲花楼翻修好了,他再离开这里,继续行走天下。 李莲花行动力十足,当天就收拾好了莲花楼里的东西。大概也是因为他太穷了,本身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收拾。不到半天的时间,他的莲花楼就送到了木匠行。 接下去的一段时间,外头日日有雨,李莲花足不出户,除了每日里给杨小公子以真气调养一下身体,就是现学现卖,根据医经所述调整药浴方子,剩下的就是带桃梓玩,日子过得轻轻松松。 杨小公子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府里没有同龄的孩子,他就跑过来看桃梓。一张厚毯子铺在地上,小公子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盯着另一头趴着睡觉的桃梓,眼中盈满了笑意。 孩子天真无邪,无忧无虑。但杨大人脸上的神色却是越发严肃,李莲花见过几次,也被他传染的没了笑容。外面的雨实在太大了,大到让人心惊肉跳,而且下雨的时间太长了,这暴雨已经连续下了半个多月了。 杨大人几次派遣县衙的人冒雨前去查看河堤,甚至一次又一次叮嘱河岸边上的村民,一旦水位上涨,一定要向高处撤离。房子没了可以重建,但命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这一日,外面风大雨急,李莲花从后院中给小公子施针而回,在走廊中隐约听到下人在谈话。 “……雨水上涨,听说河堤快要挡不住了……” “……大人动员所有人冒雨加固河堤……” “挡不住的,大人已经打算将南面那一座山挖开,分流河水……” 李莲花听着他们的对话,心情十分沉重。他捏了捏袖中刎颈的剑柄,冰凉的触感让他的心安稳了许多。不论什么时候,对剑客而言,手中有剑,便是再多的艰难也是不惧的。 可人力岂能与天对抗,李莲花撑着伞在雨中驻足片刻,叹息一声,就打算回去休息,结果走到拐角处,发现杨府老管家正坐在廊下对着大雨发愁。 他看到李莲花眼睛就是一亮,急忙将人叫住,“李大夫,不知你现在可是有空,老朽想求您一件事?” 李莲花走过去,“管家但说无妨。” 老管家一脸忧愁道:“我家老爷连日奔波,风吹雨淋的,头痛的毛病怕是要犯了,老朽想要给他送药,但人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这腿啊,用不上劲。” 他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腿,一脸为难,“府里的人大多被老爷带走去俢河堤了,就剩下一群老弱妇孺,也没个人能给老爷送药,李大夫。能不能麻烦您走一趟?” 李莲花给他捏了捏腿,确实僵硬地很,他渡了一点真气过去,游走于腿部的穴道,力求让老人家腿脚舒服一点。闻言也不推辞,只道,“好,我去给杨大人送药,我家幼子还在夫人那里,还请管家帮忙跟夫人说一下,我晚些时候再过去接他。” 老管家忙不迭地将怀里的药拿出来递给他,感激道,“李大夫放心,老朽马上去禀报夫人,一定将小公子照顾好,老爷那里就拜托你了。” 李莲花接了药便出了门,只是他不知道到底杨大人到底在哪里,走出县衙的时候看到一群穿着蓑衣扛着锄头带着竹筐的人。 他们这副装扮,十有八九是为了去加固河堤的。李莲花眼睛一亮,来不及思索就跟了上去。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跟着他们出城后,很快就看到了在大雨中依旧干活干的热火朝天的众人。 最可怕的不是水位高无河堤流入下游造成洪灾,而是巨大的水力冲垮了现有的河堤,拦截在大坝内的河水瞬间倾泻而下,那种情况造成的灾难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杨大人现场指挥,一部分人拼命加固现有的河堤,一部分人在河堤南边另挖沟渠,想要引流到山后面的盐碱地中去。 说是山,其实只是一个并不算高的小山,只是山壁陡峭,山石坚硬,故而始终未曾开凿水渠。但若是用黑火药炸也是可以炸开的,只是江水县并没有储备黑火药,只能以人力挖开,这效率便差了许多。便是数百人日以继夜,也需要好几天吧。 县衙的人带着源源不断的人加入其中,一派齐心合力的模样,让人看了就觉得心中宽慰。所有的人都在自救,这样就很好。 为什么更早的时候没有清理河道,加固河堤?不,这样的劳役每年都有的,只是谁也没想到今年的雨水会这样多,暴雨期会这样长。以至于不得不临时补救。 水位虽然还在缓慢上涨,但距离河堤最高处还有半丈,李莲花看着镇定自若的杨大人和齐心合力的众人,他心中盘算了一下,依照杨大人的安排,是完全来得及的,他心中的不安终于减少了几分。 李莲花挤到杨大人身边,将药给了他,杨大人一边就着雨水吞了一颗药丸子,剩余的都塞怀里去了,一边叮嘱李莲花,让他赶紧回去。李莲花看起来实在是太文弱了,杨大人也不指望他过来帮忙加固河堤。而且大夫的作用,可比挖沟渠来的重要多了。 瓢泼大雨还在下,哪怕穿了蓑衣依旧被雨淋了个湿透,只是每一个人都咬紧了牙关在拼命干活,雨水之下的面容显得万分刚毅。 李莲花瞧着这一幕,有些动容,只是冥冥之中好似还有一份沉甸甸的危机感笼罩在他心头。他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终于看向了旁边那座高山,他提气向山上一跃而起。 那山很高,高到正好可以看到河流的上游,也是因为他看到了上游的情况,看到了上游那汹涌而来的洪流,他终于明白了心中不安的来源。 杨大人的安排确实没问题,但前提条件是上游的河堤是稳固的,河水的上涨是缓慢的。如果上游决堤了,那么瞬间而来的洪流足以冲垮他们所在的这个河堤。 他闭了闭眼睛,瞬间提气往山下跑。原本撑着的伞早就被他扔一边去了,磅礴的大雨砸在他的身上,让他浑身狼狈,但他如今却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只管笔直往山下冲。他一边跑一边冲着山下喊话,“上游决堤了,快跑。” 大雨格挡了声音,稍微离得远一点就听不见别人的话,更不用说他这样站在山顶,对着隔了几千米远的山下喊话,但他这一声却是蕴含了他的内力,又有山间本身存在的回声,故而他这话,大多数人都听见了。 “……决堤了,快跑……决堤了,快跑。” 被雨水淋了个湿透的杨大人猛地抬起头来,他一把抓住身旁蒋师爷的衣袖,惊恐问道:“你听到了吗?” 蒋师爷哆嗦着回到:“大人,卑职也听到了。是上游决堤了,快跑,大人,快跑。” 这里的河道本就是群山环绕之间的河道,他们这个位置并不能看到上游的情况,但是秉承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道理。杨大人当机立断道:“县衙的衙役都给我往下游跑,边跑边叫,让河岸两边的人马上朝着山上撤离。其他人跟本官上山,到高处去,爬得越高越好,速度要快。” 众人一听,就扔下手中的东西,如鸟雀一般,四散开来,向着山顶冲去。每个人都爆发出了自身最强大的力量,这是求生的本能。 大家都是干惯了苦力的人,虽然已经很累了,但还是拼了命地向山上爬去,蒋师爷这般文弱的反而落在了最后面,杨大人正直盛年,体力倒是比蒋师爷好,他一手搀扶着自己这个忠心的下属,一边往山上走。 蒋师爷羞愧万分,只一会就气喘吁吁,他抓住一棵树,说话断断续续道:“大人,卑职惭愧,您自个逃命去吧,别管我了。” 杨大人却不发一言,只拉着他不放。如今这个情况,只觉得说话都累。 李莲花下山的途中很快就碰到了上山的人,他朝着杨大人轻轻一点头,就继续朝山下而去。 杨大人虽然不知道李大夫为什么还没有回去,但也不赞同他继续下山的行径,只是他伸出的手却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抓到。当真是好俊的轻功。 这位李莲花李大夫难不成是一位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那他究竟是谁?隐瞒一身功夫为了什么? 之前预警的那个声音好像就是李大夫?杨大人脑中好似闪过什么,他停下上山的脚步,然后找了一个视野宽阔之地,眼睛一直盯着山下的河堤。 李莲花是不知道杨大人停下来脚步是为了观察他,就是知道了也不在意,他提前发出预警就是为了让他们撤离。 他目标明确,直奔河堤,站在众人只挖开了一小段的分流沟渠上,手中的刎颈一抖,划出衣袖,在瓢泼大雨中透露着一股寒意,他闭着眼睛,快速调动体内所有能调动的真气。 李莲花睁开了眼睛,只见他紧握着手中刎颈,高高举起过头顶,刹那间,磅礴汹涌的真气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涌出,如同滚滚洪流一般,疯狂地注入到刎颈之中。 伴随着真气的疯狂涌入,原本略显低调的刎颈竟然开始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光芒,剑身之上更是隐隐有风雷之声响起,摄人心魄。 下一刻,他猛然挥动手中的刎颈,一道剑光瞬间冲天而起,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和速度向着前方疾驰而去。这道剑光快若闪电,疾似流星,眨眼间便已划过天际,直直地朝着那座在杨大人等人眼中宛如天堑般难以逾越的小山斩去。 与此同时,这一片所在的大雨也被这道剑光斩断,无数雨水还未接近,就消融在剑光之中,为剑光更添一分威势。 山上的杨大人死死盯着这道剑光,只觉得灰暗的天际都被这道剑光所照亮,其光芒之璀璨夺目,简直让人无法直视。而在这璀璨光芒的照耀之下,那座小山就像是一块脆弱不堪的豆腐一般,瞬间被切成了两半,切口处平滑如镜,没有丝毫的阻滞之感。 山上的杨大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那一剑,那是天人一剑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等一剑劈山的威力? “大人,大人,这……这……”蒋师爷结结巴巴,一脸惊叹。 “不要说话。”杨大人虽然不知道李大夫要隐瞒什么,但对方既然不说,那他们自然也不应该挑破这个事实。 第7章 第一愿7 一剑过后,李莲花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气息萎靡,神色黯淡,但他看着被自己一剑破开山脉的宽大沟渠却是欣慰地笑了起来。这样就可以将水流引导到另一边没有人的地方去了。 只是还不够,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脚尖点地,快速朝着河对岸而去,随意找了一个地方打坐,快速恢复真气。 上游的洪流冲下来很快,快到他刚刚坐下,只来得及喘一口气,那巨大的洪流已经近在眼前了。李莲花叹了一口气,手一撑地,直接站了起来,他感受着体内仅剩下的用于压制碧茶之毒的一层内力,只觉得人生无常。 本以为那恢复了一半的内力足以支撑他多活几年,谁知道刚才那一剑之后又消耗完了。但愿这次之后自己还活着,否则的话,只能对桃梓说一声对不起了,希望杨大人看在自己今日所作所为之上,能够善待桃梓,等桃清知道他出事后将孩子接回去。 洪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李莲花的神色却越发平静,平静到一种几乎无悲无喜的状态,仿佛进入了一种无我无相的境界,天地与我是一体。 就在那滔滔不绝、汹涌澎湃的滚滚洪水如脱缰野马般咆哮着冲向他时,只见他面色凝重地缓缓抬起自己的手臂,然后看似随意地挥出了一剑。 这一剑看上去普普通通、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和炫目的光芒。然而,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随着他这一剑斩下,刹那间仿佛有成千上万道剑光同时闪现而出,这些剑光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巨大而坚固的剑网。 这张由无数剑光编织而成的剑网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稳稳地矗立在洪水与河堤之间。任凭那洪水如何肆虐冲撞,都无法冲破这道防线分毫。与此同时,顺着他先前在对面另一座山峰处斩出的那条狭窄缝隙,洪水开始源源不断地被引导向另一边流去。 时间一点一点流淌,李莲花嘴角的血液也在一滴一滴流下。更令他难受的是随着体内的真气流失,那本被压制得死死的碧茶之毒开始在奇经八脉中游走、肆虐,不断破坏他体内的筋脉。 李莲花眼神阵阵发黑,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身上的力气在一点一点被抽走。他想自己大概是要死了,只是遗憾地是还没有找到师兄的遗骨,没有陪伴桃梓长大。 终于,体内最后一点真气耗尽,李莲花的身体软软倒了下去。昏迷前一刻,他好似感受到了有人托着他的身体倒飞出去,伴随着那甜甜的桃花香,他终于放任自己陷入黑暗。 【宿主,他快不行了,快给他喂点药。】系统喋喋不休地吐槽,【我们为什么上次不给他解除碧茶之毒,要是巅峰时期的他,也不至于这么惨,就剩最后一口气,差点人就没了。】 桃清听着也觉得心累,捏着李莲花的嘴巴给他灌了一大瓶保命药水,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再多的内力都不够他这样消耗的,这不是功力多少的问题,而是他态度的问题。” 她只是闭关了一个多月,而不是闭关了一整年,结果就被系统强行打断了,因为任务目标他马上要嘎了。 花费了一张神行符到没人注意的山林,又以轻功赶路,这才在最后一刻堪堪救下他的命。 泄洪最可怕的是最开始那一波储存许久的洪水,后面就会放缓很多。如今最可怕的那一波洪水已经被李莲花引导到对面去了,剩余的洪水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威胁了。 桃清悄悄加固了一下河堤,让它不至于被冲垮,至于高出河堤的水就任由它流走。只要反应得快,下游的人都来得及逃命。 【他可真厉害,竟然能调动天地之力,不愧是无数祈愿人想要挽留的对象。】 桃清道:“他刚才使用的力量明显已经超出了这个世界武道的范畴,当是世界暗地里帮了他一把。气运之子嘛,世界偶尔伸一把手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也是因为他有一颗慈悲之心,怜爱众生,世界才会助他。】 桃清不置可否:“李莲花这个人呢,他有一颗想要避世,想要逃离江湖纷争的心,可实际上,真的遇到事情了,他却做不到不看不听不管。虽然嘴上说着不入江湖,实则从未离开过江湖。为了救那些不相干的人,他都愿意付出自己的性命。” 李莲花除了自己的命不在乎,其他人的命都想要救一救。烂好心,英雄病,舍己为人,他身上有很多桃清不屑一顾的品质,但她又能理解他的行为,因为他是一个好人,他的行为本身是一种大义。 【所以,才有我们的存在,他守护苍生,宿主守护他。】任务对象品格高尚,怜爱众生,众生也喜欢他,汇聚千万愿力为他祈愿。这便是心愿系统诞生的意义。 桃清面无表情地吐槽道:“可是我们上一个人任务对象是一个大魔王。他对世人可没有怜爱。” 【他的身上也有一些吸引人的品质的,比如坦率,真诚,大格局,不耽于情爱,一心称霸天下。】 桃清哼了一声:“最主要的难道不是因为他长得好,身世悲苦,命途坎坷,惹人怜爱?” 【这么说,也没错。每一个人的欣赏点总是不一样的。有人讨厌,自然有人喜欢。】 桃清自然更愿意接一些正义的、品格高尚任务对象,因为除了任务报酬,还会给她带来一大波功德。甚至引导一个灭世大魔王成为守护天下的人,那获得的功德更是不计其数。都是做任务,她当然挑选对自己最有利的那种。 【宿主是功德善人。】宿主虽然总说自己不是好人,但做的事情却都不坏。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开了天眼看到她身上那能够亮瞎人的功德金光的,都会以为她是几辈子的善人转世。 “呵……”桃清十分不以为然,却没有反驳系统的话。赚功德这种事情,其实跟本人的德行没什么关系,更像是做生意,权衡利弊之下,有功德可图,就可以做, 李莲花半昏半睡之间,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摸他的脸,又软又滑,他想着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怕不是有蛇在他身上爬? 一想到那种场景,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费力睁开眼睛,结果就对上桃梓那晶亮的眼睛,他的小胖手正在他脸上作乱,嘴上还在咯咯直笑。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被他的笑容所感染,李莲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看来这一次,又让他逃过一劫。 “你醒了?”一道粉白的身影映入眼帘,李莲花这才惊觉还有第三个人在房中。他眨了眨眼睛,发现这不是错觉,确实是桃清。 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头一次也就不说了,前所未有的混乱,第二次见面也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了,没想到这第三次见面,他又是这般狼狈。 李莲花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全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尝试失败了,他也就不强求起身了,老老实实地躺着,虽然有些失礼,但没办法,他如今是个病人。 明明她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可李莲花好似一点也不意外看到她,他就像是见到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打招呼:“你来了,来带孩子走吗?”除了孩子,他们之间其实并无多少交集,可能也就是比陌生人好一点,毕竟见过几次了。 理智上,孩子娘要带他离开,这是应该的,但是情感上,他却极为不舍,明明只相处了一个来月,但那孩子就好像是长在了他心里一样,只要想到以后都见不到桃梓了,他的心里空荡荡的。 桃清上前将人扶起来,给他身后垫了一床被子,让他半靠在床上,笑道:“怎么,这么怕我把孩子带走?” 李莲花听懂了她的意思,有几分欣喜:“你不是来带孩子走的?” 桃清看他这么着急,有心想要逗他,只是看在他刚捡回一条命的份上,想想还是算了,她不跟一个重病患者计较,她摇摇头道:“不是,我只是过来看看,你把他带的很好,我就放心了。我还有事情要做,带着他不方便。” 李莲花看她这般随意就决定了孩子的去留,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有什么事情比孩子还重要?”她作为孩子的娘,对小桃子的态度是不是太随意了? 桃清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李神医这话我就不懂了,你之前想着牺牲自己一个,拯救河岸两边的百姓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桃梓一个人呆在这陌生的地方,没有人管呢?” 李莲花咳嗽一声,道:“事态紧急,来不及多想。”救人是他本能的反应,是有点对不起桃梓,但如果再次面临这个选择,他应该依旧会那样选择。有时候老天是真的不给人选择的机会,因为没有犹豫的时间。 不过,他想起自己昏迷之前闻到的桃花香,“是你救了我,你怎么会这么巧也在那里?” “我说是巧合你信吗?”桃清挑眉笑道,看到李莲花眼中明晃晃的不信,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那就是心灵感应,我感应到了你要死了,所以过去救你。” 李莲花眼睛不离在床上翻滚的桃梓,听到桃清的话,有些窘迫道,“你……”他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压根不敢去想衣服是谁换的这个问题,就怕自己尴尬。结果绕来绕去,话题怎么还是走向了这般诡异的场景。 桃清耸了耸肩,“我说的是实话,你又不信。”虽然不是自己感应到的,而是系统监控到的,说到底都是为了他而来。没差。 李莲花顶着对方灼灼视线,生硬地转移话题道:“多谢。”不管是什么原因,对方救了他是事实。他发现自己体内有一股跟扬州慢不一样纯阴内力,但是同样对碧茶之毒有很强压制效果,大概是桃清注入他的体内的。 桃清也怕自己将人逗过头了,得不偿失,便随着他的意愿转移话题,她将一旁桌子上搁置了好一会的汤药端了过来,“李神医你既然醒了,就把药喝了。” 李莲花看着苦药汁子的眼神有些游移,他挣扎道,“我已经醒了,就不用喝药了吧?” 桃清诧异地看着他:“李神医,你不会怕喝药吧?”看他一点也不想动手端药的模样,桃清弯了弯眉眼,道,“你自己是大夫,居然还怕喝药?”她把桃梓抱了起来,放在膝盖上,两双神似的眼睛看着他,让他压力巨大。 “谁说的,我不怕。”李莲花被她眼中的戏谑刺激到了,他颤巍巍地伸出手,将药碗递到嘴边,然后闭着眼一口灌了下去。 桃清看他一脸痛苦的样子,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她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掏出一颗糖块塞到他嘴里。“吃了糖就不苦了。”李莲花的爱好之一,嗜甜。 猝不及防间,嘴里被塞了一颗糖,唇瓣与她的指尖相触,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李莲花略偏了偏头,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桃清冲他笑了一下,笑容绚烂,宛如三月之桃花在他眼前徐徐绽放,“甜吗?” 李莲花第一次发现桃梓其实长得挺像她的,是那种神态上的类似,又乖又软,让人看上一眼就觉得心头发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糖还可以这么甜。 第8章 第一愿8 李莲花的病其实就是内力损耗过度,碧茶之毒疯狂侵蚀五脏六腑,如今被桃清强势压了回去,又灌了他几碗苦药,第二日他就能下床溜达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李莲花虽然忧心,却也坦然地留在府里修养,他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也就是看老天爷是不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好在,两日后外面的雨终于停了,虽然不知道外面村庄的灾情如何,至少听闻县城里安稳如故。 只是他早知道上游河堤决了,沿江两边好多村子遭了灾。失去了家园的流民正往四处逃命,而他们这里也接收了很多前来投奔的人,一时间人满为患。 这段时间县里的衙役都派了出去,维护治安,人一多,就越发混乱。更遑论那些经历过一次生死的人,胆气都变大了,平日里唯唯诺诺的人也敢做以前想也不敢想的恶事了。这也导致,很多人都不敢轻易出门。 李莲花是重病患者,不被允许出门,桃清却是不乐意出门,两人都留在县衙的客院中带孩子玩。只能偶尔听下人说起外面的事情。 听说很多没有亲人可以投奔的流民无处可去,只能在城外搭个棚子过活,衣不蔽体,形如饿殍。好在杨大人心善,联合城中富户,在城外施粥,让那些遭受了厄运之人勉强能够活下去。 李莲花怀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态坐在庭院中煮茶。天灾无情,一场暴雨造成的洪灾,就让不知道多少人家破人亡。在这天灾面前,曾经那些萦绕于心的江湖恩怨好像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桃清抱着桃梓走过去,将他塞到李莲花怀里,不经意的动作驱散了他心中各种纷乱的思绪。李莲花下意识将孩子拢在怀里,对着他露出一个微笑。 转眼间桃梓已经四个多月大啦!他那小小的四肢逐渐变得越来越有力气,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活力与生机。特别喜欢在大人的怀抱里欢快地蹦跶个不停。他根本就站不稳当。每次兴奋地一跳起来,身体立马就会歪斜过去,然后“噗通”一声摔倒。 可就算这样磕磕碰碰地撞到大人身上,他也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似的,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好玩的事情一般,“咯咯咯”地笑得合不拢嘴。他那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可爱模样,让看着的人也忍不住跟着一起欢笑起来。 真是一个甜蜜的负担。桃清反正是不爱带孩子的,她完全没有李莲花有耐心。 如今的李莲花当真看不到半分曾经属于李相夷的各种标签,比如行事果断急躁,李相夷永远是风风火火的锐利少年,而李莲花却是温和过了头的儒雅青年。 李莲花不经意之间看见桃清看他的眼神,怎么说呢,有一种微妙的审视感:“怎么这么看我?”就好像她曾经听说过他的名号一样,如今正在将传说与现实一一对照的那种审视。 总觉得桃清好像对他了解很深,深到不像是才见过几次面的人一样,可是他翻遍自己的记忆,确认自己以前并不认识她。李莲花的心中咯噔一下,莫非她从什么途径知道了他曾经是李相夷? 桃清微微一笑,“看你好看啊。”是真的好看啊,清风朗月,君子如玉。嗯,还是一个宠溺孩子的好爸爸。 李莲花对着她翻了一个白眼,就知道她嘴里没一句实话。年岁不大的小姑娘,怎么感觉比他还不要脸。 桃清嘴角微勾,正要说话,外面却闯进来一个丫鬟,她一见到两人,就急忙道,“李神医,李夫人,我家大人出事了,师爷请神医过去看看。” 第一次听到县衙的下人叫她李夫人的时候,李莲花差点被口水呛到,只是看她接受良好,并无任何不适的样子,他又觉得好似自己的大惊小怪并不合时宜。 小桃子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这里,若说他们不是夫妻,那小桃子成了什么人了?私生子吗?况且跟这些以后可能都不会见面的陌生人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呢?李莲花只能默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只是若是后续他们还会继续来往,大概是需要坐下来好好谈一下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的。就算不考虑外人的想法,也要考虑孩子会长大,会懂事,总不能一直糊弄他。 “我跟你去。”李莲花皱眉,他将孩子还给桃清,立马起身,作势要走。他本意是自己过去,桃清就不要去了,谁知道他出院子的时候,桃清也抱着孩子一起走了出去,他不解地看向桃清,“你怎么?” 桃清也没有解释,只是道,“一起去吧。”其实有系统监控,她比任何人都更早知道这件事。不仅仅是杨县令,城里很多人都病了。她在知道的时候就给桃梓喂了药,确保他不会被传染。 洪灾之后,饿红眼了的人什么都吃,浑浊的河水,在水中浸泡多日的动物尸体,只要能入口的,就没有人会放过。吃多了不干净的东西,生病是必然的结果,如果只是一般的拉肚子也就罢了,最怕的就是那种会传染的病症,那是令人为之色变的瘟疫。 大人身体一般比较强壮,开始时症状或许会比较轻,他们甚至都不会在意自身的问题,所以跟没事人一样四处走动,在无知无觉中散播瘟疫。 等到那些被传染的年纪大的老人和体弱的小孩爆发出来,其实已经来不及了。 李莲花的心在看到杨大人的的瞬间就沉入了谷底。明明是一年中最热的天气,杨大人身上裹着一床棉被,却依旧冷得直打哆嗦,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满脸通红,高烧不退,眼睛布满血丝,充斥着满满的疲惫感。 李莲花在第一时间看向了身后的桃清,却见她抱着孩子正站得远远的,甚至已经退出了房门,显然是发现了不对。李莲花松了一口气,若真的是传染病,那么孩子就是最危险的人群。 杨大人府上去外面请的大夫还没有到,只有李莲花听到消息,来得最早。杨夫人带着杨小公子急匆匆从后院赶来,却在门口被桃清拦住了,她温温和和道:“小公子体弱,且才大病初愈,莫要过了病气。” 杨夫人原本心急如焚想去探望夫君,被桃清拦住有几分不悦,但见她神色认真,似乎是真的不让小公子进入看望他的父亲,心中不觉生出一股寒意,明明是三伏天,她却觉得自己在瞬间跌入了冰窖之中,说出的话都不利索了:“夫君他,他……” 李莲花走出来,站在她的身旁,宽慰道:“杨大人没事,只是之前太过于操劳,长时间疲累,没有休息好,这才得了病,夫人且放宽心,大人休息一段时间就会没事的。” 桃清一手抱着桃梓,一手握住李莲花的手腕,果然感受到了他手腕微微的颤抖,这人真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都一副快要死了的模样,还要用那一丁点真气救人。 她忍不住跟系统抱怨道:“系统,我怀疑李莲花在套路我。他就是仗着我在这里,所以压根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他知道,我一定会救他。” 【宿主,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他试探你才是正常的啊。】 心眼子多的人就是烦人,到处都是陷阱,到处都是试探。桃清气不过,用力捏了一下李莲花的手腕,得到对方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 这个时候,回春堂的大夫到了,李莲花便跟杨夫人告了退,杨夫人哪里顾得上招呼他们,便顺水推舟让他们回客院休息。李莲花是一个昏迷着被抬回来的人,杨大人再三叮嘱要当成贵客招待的。杨夫人自然是对他们十分客气。 李莲花一回客院,就忍不住软了身体,桃清十分庆幸这是一个练武的世界。否则的话,身娇体弱的她绝不可能一手抱孩子,一手还能扶一个高壮的男人。 她将孩子放在有围栏的小床上,确保他不会掉下来,然后扶着李莲花坐下,坐在他背后给他运功疗伤。 一个时辰后,两人同时停止运功。李莲花的气色好了一些,桃清臭着一张脸,倒是看不出究竟是好是坏。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李莲花语气充满了歉意,好似真的在为自己身体不适跟她道歉一样。 桃清撇了撇嘴,“你若是真的觉得抱歉,以后就少动用真气。若是再这般不计后果滥用真气,就是神仙也救不回你。” 李莲花对着她露出一抹苦笑,“在下还有心愿未达成,自然是惜命的,可事实上,摆在我眼前的从来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摆在他眼前的都是唯一的的答案。选择自身还是数以千计无辜的百姓,选择自身苟延残喘还是选择爱民如子的杨大人?对李莲花来说,只有一个答案。 桃清看着他,突然出声道:“李神医,你知道吗,杨大人那样的并不是个例,我听府中采买的下人说起,县城中的药堂早就人满为患了,听他们的描述,好似那些病人的症状都跟杨大人类似。” 如果这是一场传染得极广的瘟疫,李莲花你的那点内力能救一个两个人,要如何拯救一城的人? 李莲花的脸色沉了下去,在看到杨大人的时候,他的心中未必没有这个念头,只是他在许久没出门了,不知道外面的光景而已。 “当真?”李莲花沉着脸的模样有几分不怒自威的威严。 桃清耸耸肩,语气平淡道:“或许是,或许不是,我又没有出去看过,只是听别人说起而已。” 李莲花撑着床榻就要起身,却起到一半又跌了回去。他这根本没有力气出门去调查这件事,他将目光转到桃清身上,开门见山道,“姑娘几次三番救我,所求为何?” 桃清挑眉:“我就不能是为了桃梓,为了不让他失去父亲而救你?” 李莲花微笑道:“别说桃梓如今还小,根本认不出父母,便是他长大了一些,记事了,以姑娘的品貌和手段,若是要嫁人,对方定会对桃梓视若己出。” “唉呀,你可真聪明。”桃清索性跟他挑明,一双桃花眼深情款款地看着李莲花道,“我这么做,当然是为了你啊,李神医。”你是我的任务目标,当然是为了你而来。 “为了我?”李莲花咀嚼着这三个字,不置可否道,“那不知道姑娘是否可以为在下在做一件事?” 桃清了然道:“替你去探查是否是真的瘟疫?既是李神医请求,那当然是没问题。说了是为你而来,自然就是真的为你而来。李神医还是莫要再怀疑我的真心了。我可是会伤心的。” 李莲花无视她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表白,直接道:“那就拜托姑娘了。” 真是无趣,可桃清最后还是认命地出了门。谁让他是自己的任务对象呢,偶尔任性也不是不能包容的。 第9章 第一愿9 桃清独自一人缓缓地行走在宽阔而又寂静的街道之上。耳畔没有了往日里那喧闹嘈杂的声音,放眼望去,道路两旁也很难看到一个行人的身影。 一阵微风吹过,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更增添了几分萧瑟与凄凉之感。 桃清不禁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空。阴沉的乌云低低压在头顶上方,好像之前那场令人恐惧的暴雨随时还会回来一样。这压抑的氛围让她感到难受。 整座城池都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这种气息如同一层厚重的阴霾,紧紧地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让人无法挣脱,无力反抗。 听说粮价已经上涨了两倍有余,却是有价无市,很多人咬着牙拿出积攒多年的银钱,却连一两米都买不回去。仅仅是半个多月的时间,这个城市就好像从繁华陷入了困窘。 桃清一路走,一路看,终于看到了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在药店门口排了长长的队伍,每个人的神色都很疲累,累到话都不想说的地步。明明是一个很长的队伍,但却无一人说话,死寂地可怕。 她远远看着,并不上前。如今这病算不上是瘟疫,但传染性极强,风邪入脏腑,对于抵抗力差的人而言,那就是要命的病。 【宿主,在这生产力极为落后的古代,感冒发烧都是会要人命的,更何况他们这是病毒感染。】 “在中医学上不叫病毒感染,叫毒火之症,或者外邪攻肺?”桃清并不是一个富有同理心的人,但她知道任务目标是这样的人,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吩咐系统,“系统,开启数据扫描功能,采集样本数据。” 【好的,宿主。】一道肉眼看不见的光扫过人群,系统内便构建了同等的人群模式,片刻后,系统又道,【数据采集已完成,人体模型已构建。宿主,还需要血液样本。】 “知道了。”桃清掏出一把银针,迅速隐去自己的身形,在人群中快速游走一圈,等她重新恢复身影,手中所有银针针尖都带着一滴血。 一阵蓝光包裹住血液,不到一秒的时间就被系统读取数据,桃清甩了甩手,那些银针上的血便滴到地上,渗入泥土中消失不见。而银针也消失在她指尖。 “我要一份适合所有体质的中药药方,药材以常见的、价格低为主。”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若是她自己来,可能每一个病人的药方都是不一样的。系统大数据计算的结果就是模拟了无数次的结果,适配绝大多数人。 【血液分析已完成,开始计算。】 一个呼吸的时间,系统吐出一张纸在她手上,正是一张中药药方,用的是她的字迹。 “谢了,系统。” 【不客气,为宿主服务是系统的使命。】 目的已达成,桃清立刻打道回府。 李莲花好似还在忧心外面的事情,时不时地抬头看向院门,跟桃梓玩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 桃清刚刚走进院子的大门,就对上了李莲花的眼神,那目光热切地好似要把她洞穿一样。 李莲花迫不及待地问道:“情况如何?” 桃清坐在椅子上,刚清了清嗓子,李莲花就识趣地给她倒了一杯茶。桃清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这才缓缓道:“风邪入五脏,是疫病。” 李莲花噌的站了起来,眉头紧皱,手指互相摩挲着,脑中在极速运转,想着如何化解这一疫情。 可他虽然挂着大夫的名头,却偏偏不会医术,就连神医的名头也是阴差阳错得来的,如何真的会治病。 如今这种情况,便是李相夷来了,也是束手无策吧。李莲花有些颓然地想着。难道要他眼睁睁看着一城的人因为疫病而死去?可他又能如何做呢? 桃清将茶杯放下,歪头看他,神情带着一点真挚和无辜,“我觉得你可能需要一点帮助?” 我需要什么帮助?李莲花愣了一下,想到她赠送的那一箱医书,突然惊喜道:“你有办法对不对?” 那些医书他越是研究越觉得精妙。如果她手中拥有的不只有小儿病症的医书呢?是不是可以应对这场疫病。 “你有针对这次病症的药方吗?”他立刻坐下,殷勤地给她的茶杯里添满水,充满期待地看着他。那殷切期盼的小眼神,看着桃清就好像在看全世界。 这眼神,有点顶不住,桃清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让自己不至于那么快丢盔弃甲,她抬了抬自己的下巴,傲然道:“我是有方子,但是我为什么要拿出来?”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依旧是天真而无辜的。好似并不在乎她手中的方子关乎了一个乃至更多县城百姓的性命一样。 李莲花浅浅蹙了一下眉,如果她不愿意拿出来,那她为什么要提起这个话题,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桃清的眉眼,看她略带狡黠的眼神,心中不由一动:“你想要什么?” 桃清眉眼含笑地看着他:“师门传下来的规矩,想要我们出手,对方必须拿出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来交换。”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师门自己是第一代,规矩当然也是自己定的。 李莲花低着头思考了一秒钟,然后试探道,“在下身无长物,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不如我给你引荐杨大人,你跟他商量报酬一事?” 桃清不满地哼了一声:“可我只想跟你做交易。”她盯着他的眼睛,脸上笑意盈盈,神色却是不容置疑的。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嘀咕道:“倒也不必如此看得起我。”他看了一眼桃清,正色道,“在下存银不足五十两,随身之物也不过一楼一狗,不知姑娘想要什么?” 桃清不怀好意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你最珍贵的难道不是你这个人吗?”天下第一李相夷,俊美无涛李相夷,风度翩翩李莲花,温和儒雅李莲花,他一个带着那么多标签的人,这世上有谁能比得上他? 李莲花大吃一惊,带着桌子往后退了一步,抓着自己的衣领,状若惊恐道:“在下不卖身。” 好家伙,这是什么山沟沟里跑出来的女土匪,提的要求这么不要脸,李莲花已经在思考要不要牺牲一下色相把药方骗到手然后立马跑路的事情了。 桃清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们连孩子都生了,李神医你在怕什么?” “咳咳……”李莲花剧烈咳嗽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桃清。却见她神色坦然,好似并不觉得自己说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李莲花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他这样一个破烂的身子如何能拖累她人。或许只是离群索居的少女见识的人太少了,而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所以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 他几乎有些狼狈地侧过脸,不去看她坦荡无畏的眼睛。她年岁小见识浅,明明不懂情爱,却被孩子困住了脚步,这于她而言太不公平了。他或许应该主动疏远她? 李莲花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甚至显得有些无理取闹:“我怎么知道你的药方是有效的还是无效的,如果你是骗我的怎么办,不如你现在先熬一份药出来试试看?” 桃清当然知道他不会轻易妥协的,但今日本就没有逼迫他同意的意思,于是,她善解人意地从袖中掏出那张药方,塞到李莲花的手上,意味深长道:“药方在这里,你可以直接给病人用药,有用没有的,试过就知道。至于报酬,不急于一时,日后慢慢取就是了。” 桃清说完就起身去抱桃梓了,“小宝贝,阿娘回来了,有没有想阿娘啊。” 桃梓:“啊啊啊……” 桃清:“我就知道我们家桃梓想阿娘了,哈……” 李莲花握着手中的药方,看着她背影的神色有些复杂。这人这么巧出现在他身边,又几次三番救他性命,到底为了什么? 她那以他为报酬好似玩笑话,又好似再正经不过的要求。似是而非的话语,到底让他乱了心绪。她到底明不明白,有些话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 【宿主,我们不走天真善良,温柔体贴的小仙女人设吗?】药方应该直接给他啊,这样才显得人善良。 “李莲花的初恋白月光不就是这种人设,我若是跟她一样,不是给自己添堵,也让他永远走不出白月光的美好嘛。” 李莲花已经是看淡了一切的淡泊宁静,真温柔体贴,可能就是一辈子的朋友以上,恋人以下。面对他这种遇事就逃避的性子,就得打直球,不然他会装傻一辈子。 【可你之前说,攻略这种历经千帆,心眼比筛子还多的人,最合适的没心眼的单纯人设?】 桃清理所当然道:“是啊,我又没有跟他耍心眼,直白地索要报酬难道不是一种单纯吗?” 【……对。】坏的理直气壮也是一种单纯。 事实证明,桃清给出的药方是有效的,杨大人自己用过以后病情迅速好了。亲测有效后,他以极其强硬的姿态要求各大药铺供应药材,不得藏私,有个别不想配合的,被他杀鸡儆猴用来立威了。同时他还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从外面调来大批药材。 县里的百姓知道了药方后,许多身体强壮的人自发入山林采药,将新鲜的药材源源不断送入药铺,熬成汤药给病人服下。 当最后一个重病患者终于转危为安之际,所有人忍不住欢呼雀跃,原来治愈疫病竟然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原来他们也可以自救的。 第10章 第一愿10 李莲花在一个风格丽丽的日子里告别了杨大人,带着桃梓离开了。桃清当然是跟他一起走,毕竟在外人看来,他们是一家三口嘛。 他不要朝廷的嘉奖,不需要百姓的感恩,甚至拜托杨大人不要传出自己的名号,那一副淡泊名利的风范叫杨大人十分佩服,并最终答应了他,尽量淡化了李莲花在这场洪灾乃至蔓延全城的疫病中发挥的作用。 不过,有些事情并不是他想淡化就能真的淡化的,比如他给杨大人药方的时候是有其他大夫在场的,又没有当场下保密命令,口口相传之下,自然有很多人知道是一个叫李神医的治好了大家。 他去木匠行拉回莲花楼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小破楼就像是全部推倒了重修一样,除了外形还是一样的,里面的各种陈设都换了新的,而且都是用的好木料。李莲花抖了一下嘴唇,这得花多少银子?难不成真的要把夜明珠换了? 木匠行的负责人爽朗一笑:“李神医,这楼您可满意?”这可是整个木匠行所有人加班加点赶出来的。为了感谢李神医救了他们,所有人都拿出了十二分的功力,就连椅子上的一个雕花都是精致的。 随着对方的介绍,李莲花眼前越觉得发黑,上下嘴唇哆嗦了一下,吐出三个字:“多少钱?” “啊?”木匠行的负责人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急忙开口解释道,“杨大人没跟您说吗?大人已经派人给您结了尾款,您只要套上马就可以直接拉走了。”也是杨大人要求用最好的木料给他所有家具都换成新的。 李莲花神色一愣,随即脸上浮现一抹感叹,这杨大人还真是做事周到啊。罢了,他不想传扬名声出去,主要是怕麻烦,另外就是方子并不是大家所想的那样,是他想出来的,而是桃清给的,所以觉得受之有愧。 至于这俢楼的花费,有人替他出了,何乐而不为,他倒是不纠结,立马去旁边的车马行买了马,拉着莲花楼就跑了。 桃清在出了城门楼就跟他分道扬镳了,她抱着桃梓依依不舍,“小宝贝,阿娘还有事,你乖乖的跟着你爹一起,等阿娘忙完了事再回来找你啊。” 李莲花脸上的笑容灿烂,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深深的愉悦,“不送。”后会无期。 那迫不及待的送客姿态,让桃清眯了眯眼,她将孩子给了李莲花,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李神医,希望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还能如今日这般活蹦乱跳的。” 李莲花悻悻一笑:“自然,自然。”这次是意外,真的是意外。 “呵……”我怎么这么不信呢。桃清一拉缰绳,转身朝着莲花楼相反的方向而去。 李莲花抱着孩子,抓着桃梓的小胖手跟她挥手,桃梓:“啊啊……” 日子悠悠闲闲地过去,接近大半年的时间,他看着桃梓一点一点长大,从只会翻身的小屁孩但如今已经可以爬行,可以坐起来了,笑起来的时候嘴里露出六颗小米牙,越发可爱了。人也沉甸甸的,抱的时间久了,只觉得手臂酸痛。 天气冷起来以后,桃梓裹得跟个球一样,圆滚滚的。那衣服仿造动物的样子,有毛茸茸的耳朵尾巴,衬得孩子越发可爱了。 也不知道桃清是怎么精准找到莲花楼的,每隔一段时间就能接到对方托镖局送过来的各种衣服鞋袜以及各种生活用品,有江南送过来的丝绸织品,还有京城送过来的皮毛大氅。大部分是桃梓的,居然还有一小部分是他的。真叫人受宠若惊。 李莲花有些苦恼,桃清人不在这里,莲花楼里却处处有她的痕迹。像是逐步蚕食地盘的猎手。 只是,他自己过惯了清贫的日子也就算了,但桃梓还是个孩子,就算养的娇一些也是应该的?而且,桃梓用她的东西是天经地义吧?更何况她送过来的衣物保暖又轻便,确实很适合孩子。 连续跑了几个地方都没有摆脱被镖局找到送货上门的结局,李莲花妥协了,不跑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这一日,李莲花带着孩子上门去给人看病回来,还未走到莲花楼,就看到原本应该门窗紧闭的莲花楼里炊烟袅袅,大门敞开,窗户也支了起来。 夕阳西下,晚风轻拂,他看着那熟悉的莲花楼却难得发了愣。 他见过许许多多的人劳作了一天,踏着晚霞铺就的大路,从田间归来,家中炊烟袅袅,妻子备好了饭菜,坐在门口的矮凳上,目光温柔地眺望远方,等着归家的丈夫,与他共享温馨时刻。 人间的温暖好似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看客,不论何时,都只能收获一室冷清。无人等他,无人伴他。 狐狸精闻着味道,冲着莲花楼“汪汪”叫了两声,并率先冲了进去,结果被兜头甩了一根肉骨头,狐狸精一跃而起,精准咬住肉骨头,尾巴摇的十分欢快。 李莲花瞪了一眼有吃的就背弃主人的狐狸精,继续向前走去,一眼看见在厨房忙碌的桃清,柴米油盐的人间烟火也没有折损她的半分美貌。 今日的她依旧穿着广袖长裙,只是袖口上挽,并以丝带束缚,方便动作,她看到李莲花回来,神色十分自然,一点也没有反客为主的羞愧感,“回来了?我已经做好了饭菜,洗个手就可以吃了。” 她端着盘子走过来,引得桃梓啊啊叫了两声,好似对她还有印象。桃清笑了笑,矮下身跟他贴了贴脸,小家伙叫的更起劲了。 只是她这一动作,好像将自己埋入李莲花的怀中一样,距离近到让人不适。哪怕他微微后仰,那发丝中潜藏的桃花香却近在咫尺。 还不等李莲花后退,桃清就站了起来,主动后退一步,然后进入厨房,将给桃梓做的饭食端了出来,一碗熬的浓稠的稀饭,一碗加了一滴酱油的蒸蛋。“桃梓断奶了吗?你现在给他吃些什么?” 李莲花将桃梓放在可以靠坐的婴儿椅上,那是桃清送过来的,听到她的话,简单说道:“嗯。米糊,稀饭。”他这莲花楼就这么一点大,养了一只狐狸精,再养不下另外的牛羊了。 育儿指南有孩子辅食各种做法,而且不需要添加调料,李莲花照着书做,结果还可以,反正桃梓吃得挺香的。 厨房里大灶已经熄了火,小灶上还吊着一个冒着热气的药罐子,中药的苦涩味道在莲花楼里蔓延,叫人只闻到那个味就从心中生了苦涩之意,李莲花瞧见了,却懒得问。反正楼里人就这么多,不是她喝的就是自己喝的。 桌上的饭菜摆了一桌,两人却谁也没有动筷子,李莲花熟练地给桃梓喂食,桃清则是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李莲花面不改色地任她看着,动作毫无滞涩,仿佛她不存在一样。 好不容易喂好了孩子,两人这才开始吃饭。桃清道:“我师父是个药痴,我从八岁开始就负责做饭,你尝尝看,我做的好不好吃?” 李莲花其实并不能尝出太多味道,只是每样浅尝一口,然后道:“味道很好。” 桃清却嗤笑一声,“你明明尝不出来味道,又怎么知道是好还是坏呢?” 李莲花也不意外对方知道自己的味觉不好,他见识过对方超高的医术,被拆穿也不窘迫,只道:“用心去做了,味道当然不会差。” 桃清轻笑一声,算是放过了这一茬,她慢慢讲起自己跟他分开后这一段时间的事情,“江南首富年逾四十,膝下却无一儿半女,他以十万两黄金求子,我给他送了一枚丹药,一个月后,他家后院妻妾七人皆身怀有孕。” 李莲花恍然,难怪早期他收到那么多江南来的丝绸茶叶瓷器之类的东西。原来却是她确实人在江南,还赚了那么大一笔钱。存银不超过五十两的清贫李神医有一点羡慕,但不多。 “三个月前,皇帝的人秘密找到我,他也要求子,我便随他们入了京城。” 李莲花并不感觉意外,大熙皇帝缺孩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她换了个人又赚了十万两黄金? “这一次,我不要金银,也不要名利,只是让他答应我一个条件,为我寻来一株灵药。”这个世界,势力最大的莫过于皇帝了,跟谁合作也不如跟皇帝合作来的快啊,“忘川花,世间至毒,亦可解百毒。” 李莲花手抖了一下,可解百毒的忘川花,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他定了定神,听她接着说下去。 桃清毫无敬意地吐槽皇帝:“当然,皇帝嘛,不见兔子不撒鹰,我先给他治了病,三个月的时间,后宫二十多位娘娘都怀了孕,直到昨日,忘川花终于送到了我手上。所以,我今天就过来找你了。” 她的话语直白好懂,她的神色也是一片坦荡。叫人想要装傻也做不到。李莲花的神色瞥向厨房里那一罐闻着就觉得苦得不得了的药,“何必这么麻烦,我这毒解不了的。你该为自己讨要一些好处。” 桃清却不以为意道:“你已经卖身给我了,你的事情自然是我的事情,更何况这世上我感兴趣的东西不多,你,我就很感兴趣。” 李莲花捏了捏鼻子,无奈道:“我以为你是开玩笑的。” 桃清瞪他一眼:“谁跟你开玩笑的,我从来不跟人开玩笑。怎么,你以为我的药方这么好得?” 李莲花不吭声了,以前或许这样认为的。如今却是不敢了,她一张药方挣了十万两黄金,一张药方换取天下这第一尊贵之人为她满天下寻找忘川花。 所以,他真的只能自卖自身吗? 第11章 第一愿11 晚饭后,李莲花收拾好了碗筷,两人相对坐着,中间桌子上摆放着的就是那一碗价值十万黄金的,以忘川花为主药,另外又加了很多珍贵药材为辅熬制出来的汤药。 李莲花再多的纠结在这一碗堪比毒药的汤药面前都消失不见了。药汁呈现一种墨绿色,明明已经放温了,上面依旧诡异地冒着气泡。别说喝了,李莲花只轻轻闻上一口,就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 “真的不可以不喝吗?”李莲花的眼神写满了抗拒,恨不得离这碗药的距离有十万八千里,比起这碗药,他突然觉得其实碧茶之毒也并不是不能忍受。 “喝。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灵药,世间有没有第二株忘川花都不知道呢,赶紧喝,别犹豫。” 桃清将药碗推到他身边,催促着他赶紧把药喝了。“你身为一个大夫,难道不明白良药苦口的道理?” 别以为我看不到你眼中的幸灾乐祸,李莲花愤愤不平地端起药碗,刚一凑近嘴边,就觉得自己的灵魂要出窍了,犹豫再三,他又把碗放了下去,“要不,我等会再喝?”可能放凉了以后就没那么苦了? 桃清一副你怎么无理取闹的表情,她叹息一声,从柜子里搬出一个糖罐子,放在桌上,哄他道,“这是我让宫中的御厨特别做的糖,各种口味都有,芝麻糖、瓜子糖、冬瓜糖,你把药喝了,这一罐子的糖都给你。” 李莲花翻了一个白眼,“我又不是桃梓,你当哄小孩呢。”只是话虽然这么说,他再次端起药碗,闭了闭眼,将碗凑到嘴边,一口灌了进去。药一入口,李莲花便瞪大了眼睛,十分艰难地咽了下去。明明他都没有味觉了,为什么这味道还是这么要命? 桃清面上虽然绷着不至于笑场,但眼中却掩饰不住的笑意。 【宿主,你就是纯粹的报复,这药明明可以不那么苦的。】系统都忍不住出来冒泡。 桃清冷哼道:“谁让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命都要没了,还不忘用那点内力充大夫。得让他吃点教训,否则永远学不乖。若是再不爱惜身体,我日后给他开的药只会一次比一次更绝。” 李莲花睁开眼睛,没有错过她眼中的笑意,只是如今且不是跟她计较这个的时候,一碗汤药下肚,只觉得胃腑中有一股火烧了上了,很快蔓延至五脏六腑,他当即要坐下打坐运功,却被桃清阻止了,她直接起身,将人半拖半抱带到了浴室内,道:“我还给你准备了药浴,你自己泡吧。” 她伸手要去解他的腰带,却被咬着牙的,忍着痛的李莲花给推了出去,“出去,我自己来。” “又不是没看过。当初在谷里,你昏迷的时候……”桃清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直将他看的面色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药效上来了,李莲花将人推了出去,将门重重关上,狠狠喘了一口气,这才将衣服脱了,爬到了浴桶里。桶里的水是冰的,体内却燃烧着一把火,这冰火两重天的体验可真是非常不美好。 被推到浴室外的桃清对着浴室的门挑眉冷笑。浴室里可没有换洗的衣服,我看你泡完药浴之后要怎么出来。是继续穿脏衣服,还是不穿衣服。 她迈着轻快的脚步去看桃梓,却见他抱着玩偶睡得香甜,她贴了贴孩子的额头,心中涌现一股熨帖,呢喃道:“还是我们桃梓最乖,都不用人哄,就自己睡着了,真乖,阿娘最爱我们桃梓了。” 这么大的孩子正是惹人怜爱的时候,桃清躺在他的身边,将他搂在怀里,感受着这个温暖的小身体,不知不觉间竟是睡了过去。 等她被李莲花的脚步惊醒过来的时候,夜已经过去了大半。她从榻上坐了起来,看了一下月色,启明星还没有亮起,应该是还算早的。“比我想的要早,我以为你要把毒逼出来,至少要三四个时辰。” 本来只是想拿一本书到楼上去看,结果打开柜子的时候却发现里面不知道被桃清塞得满满当当的,满到马上要溢出来的程度,他立马就想要关上柜门,结果摆在边缘的一个罐子却被里面的东西挤得要掉下来。 他虽然及时接住了,但脚步却突然重了一下,就这一下,桃清就醒了过来。李莲花十分歉意地看着桃清,轻声道:“抱歉,吵醒你了。”不过,她究竟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高警觉性? 桃清揉了揉眉心,对此并不生气,她伸出手抓住李莲花的手腕,仔细探查了一会,“嗯,很干净,你体内的毒已经完全解了,以后只要慢慢养着,就没有性命之忧了。” 李莲花闻言笑着道谢:“多谢。”他以为会跟着自己进入棺材的一身毒,终于还是解了。 “不客气。”桃清看着一身青衣的李莲花,在脑中问系统,“系统,他是怎么出来的?” 【穿着脏衣服呗,难道一身药味不难受?当然是出来换了一桶清水,重新洗漱换衣服。】 一点也不意外呢,桃清叹息一声。还以为会叫我呢,还可以借此跟他谈条件,结果就这样错过了。 【都半夜了,他体贴你,怕吵醒你。】 桃清不以为然道:“他对任何人都体贴,尤其是女子。今天在这里的即便不是我,是别人,他也一样这般体贴,这跟是不是我没有关系。” 【……啧。】我的宿主总是特别理智,特别清醒。 桃清起身,伸了伸懒腰,感觉自己是彻底清醒了,她看着李莲花半点睡意也没有的样子,十分疑惑:“你不睡觉是因为我占了你的床,没地方睡?还是解了毒,心中太开心了,以至于睡不着了?” 【宿主,你给他补得太过了,他这会精神百倍。能睡得着才怪。】 桃清这才想起,李莲花的身体因为被碧茶之毒侵害多年,身体虚弱,她想着一次折腾完,就加了很多补药。虽然他需要花费一段时间去消化吸收,但不需要日日喝药也挺好的。 李莲花也道:“楼上也有一间卧室,我睡楼上就好。”总不能说他睡不着觉,所以特意来拿本书做消遣,结果把人吵醒了。 桃清却不让他走了,因为她这会已经没了睡意,并不想躺回去。她从柜子里拿出一坛酒递给他,“你今天毒也解了,喝酒庆贺一下?” “你带来的酒?”李莲花闻言也不走了,去厨房拿了两个杯子,到桌边坐下,玩笑道,“下毒了没有?” 桃清挑眉:“下了,世间最毒的毒药。你敢喝吗?” “激将法对我没用。”李莲花拿起酒坛,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桃清,一杯自己拿了,“不过今日,有没有毒,都要喝。” 桃清跟他碰了一下杯子:“恭喜你,毒解了,从此以后海阔天高,任你翱翔。” 李莲花将酒一饮而尽,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轻快和释然:“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第一次他冒犯了她,她却帮他压制碧茶之毒,第二次他真气耗尽濒死,又是她赶到救了他,第三次,她为了他直接跟皇帝做交易,彻底解除了碧茶之毒。 碧茶之毒如附骨之疽,从一开始的不甘心到后来的坦然面对,他走了很多年。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不曾想到,这世上还有人大费周折就是为了让他活着。呵……当真是天意弄人。 “你记得就好。”桃清可不是什么不求回报的性子,她将自己做的事情一点一滴告诉他,便是要他承了这份情。 “当然,”救命之恩,是要记一辈子的。李莲花失笑道,“我如今也就这条命了,要不,以后听你差遣?” 桃清扬了扬眉:“人我倒是要,命就不要了,你保重自身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她的任务是保他长命百岁,只要他老老实实不去寻死就是对她最大的回馈了。 李莲花喝了一口酒,低垂着眉眼,自嘲道:“你几次见我都是最狼狈的时候,看上我什么了?” 李相夷武功高强,俊美无双,江湖之上爱慕他的侠女很多,这他是知道的,怎么如今都成了落魄的李莲花了,还有姑娘看上他?她眼神不好? 桃清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好似一汪春水落入心间,让人脸红心跳:“李神医容貌清隽,气度非凡,我对你可是一见倾心,再见倾情。” 李莲花面不改色道:“姑娘幽居深谷,终究是见到的人太少了,我就认识很多年轻英俊的公子,给你介绍一个?”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讲究的是一个时机。太早或者太晚都不行,我觉得遇见李神医的时候刚刚好。”桃清喝了一口酒,神情哀怨地看着他,“还是说,李神医觉得我不美,比不得你的心上人半分,所以配不上你?” 李莲花道:“姑娘容色倾城,又岂是我这等江湖游医能配得上的。” 桃清双手托腮,一双眼睛好似要看到他心里去:“所以,你是有心上人,才不愿意与我一起吗?” 李莲花神色微顿,刚想开口说自己有心上人以打消她的念头,结果却听到她说了一句话,“不如我去杀了你的心上人,如何?”她眼中带着一股狠戾,语气却十分平淡,叫人一时无法分辨她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 李莲花瞬间改变了自己将要出口的话:“在下确实有个心上人,只不过这心上人另有归宿,于是,我下定决心,不再娶任何人,实不敢耽误姑娘。” 桃清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你未婚,我未嫁,你的心上人已经另嫁他人,而我正好喜欢你,这不是刚刚好吗?” 李莲花汗颜道:“不妥,不妥,这样未免太委屈姑娘。姑娘这般品貌出众,日后自然有良缘。” 桃清道,“可我自认识李神医,便觉他人再难入眼。”她语气软软的,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不如李神医跟我试试,说不定哪天我就不喜欢了,到时候我们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如何?” “傻话,人是不能只活在当下的。姑娘日后若是有了真心之人,便会后悔今日言语。”李莲花好似在笑,眼中却透露着一股深深的疲惫,“年少的时候太过于轻狂,图一时爽快,却不知道日后是要付出代价的。” “为了虚无缥缈的未来而放弃当下,李神医又如何肯定,未来的我不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桃清神色认真凝视他,“又或者,李神医亲身体会过?” 李莲花哑然失笑,这姑娘年岁不大,却活的极为通透,感觉自己都要被她说服了。他避开她的眼神,绝口不谈自己的过往,只道:“不过是年少的时候做事太过于随心所欲,桀骜不驯,得罪了很多人,后来便连累了身边的朋友。” 桃清微笑听着,心中却叹了一口气。老狐狸什么时候才愿意将藏在心里的事说出来。她顺着他的话道:“那你得罪的人都还活着吗?不如我去把他们都杀了,这样,这世上便再没有要向你讨债的人了。” 欠债的要把讨债的都杀了,真是新奇的角度,这跟要把他的心上人给杀了有异曲同工之妙。李莲花静默片刻,然后道:“那也不至于,时间都过了很久了,我早忘了。” 桃清:“呵……”不过是百川院云彼丘金鸳盟角丽谯那些人,回头总是要找上他们的。 第12章 第一愿12 酒坛里的酒喝完了,桃清又去柜子里取了一坛,给他重新倒了一杯酒,摆出一副不醉不睡的态度:“李神医已获新生,却仍不愿意重新生活吗?” 李莲花挑眉:“我如今这般有什么不好?”刚还说喜欢呢,怎么这么快就开始挑刺了? 桃清点头又摇头,“是挺好,悠闲自在,无拘无束。只是我觉得莲花楼缺一个女主人。” 李莲花无语地朝她翻了一个白眼:“呵……” 桃清见好就收,转移话题道:“你以后想做些什么?” 李莲花:“我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做,等做完了以后就到处走走,四处看看,晴空万里,碧海蓝天,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他想到自己如今再没有悬在头顶的生命倒计时,想到躺在床上的可爱孩子,忍不住轻笑出声,他道,“看着桃梓长大,等以后厌倦了四处漂泊的日子,就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来,直到年华老去。” “挺好的。”他的未来有桃梓,却没有她,不过不着急,慢慢来就是了。桃清试探道,“我很好奇,你中的毒到底叫什么名字,我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毒,论起毒性,在江湖上应该能排前三?你是怎么中了这种毒的?” 李莲花反问道:“你才多大年纪,二十有了吗?年纪轻轻的自以为见识广博,其实这世上厉害的毒药多了去了,这只是很普通的一种。我呢,是有一天走在路上,莫名其妙就被人抓去试毒去了,后来趁着对方不注意,逃了出来,但这一身毒却是解不了了。” 你年纪也不大,但嘴里却没一句实话,桃清隐晦地撇了撇嘴,“那你就错了,我见过的毒药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这世上我没有见识过的毒才是少数。我们师门收罗了天下奇毒。只不过我师父跟我十年没有出过谷,所以,你这毒应该是谁在十年内研究出来的,当然也可能是毒药的主人一直没有拿出来,所以不出名。” 李莲花直接摆烂:“我不知道啊,这毒也不是我制的,我可是受害者。”碧茶之毒好像确实是药魔研究出来的剧毒,距离它出现在江湖确实没有十年。 桃清进一步试探道:“你的内功很奇特,中正绵长,有生生不息之意,而且能压制那种剧毒长达数年之久,你未中毒武功应该不弱,我想大概能够跻身江湖前列?可我四处打听来的消息,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如今,江湖都没有一个叫李莲花的高手,所以,李莲花真的是你的名字吗?” 李莲花眼神闪了闪,然后特别坦然地回看过去,“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就是李莲花,莲花山莲花镇莲花村人。我的内功就是无名功法。是这样的,我有一次出门看风景,不小心跌落悬崖,结果福大命大没摔死,还在悬崖底下还找到一本无名古卷,就是我修行的内功心法了。”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惆怅:“我倒是想出去闯荡江湖,结果刚出了门,就被人抓去试药了,这江湖实在是太过于险恶了,我经历了那一遭可算是怕了那些江湖人,只能过得低调一点。至于那毒,靠的是另外一个朋友帮忙压制的,我自己是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桃清呵呵一笑:“那个抓你试药的人是谁?你报仇了吗?” 李莲花煞有其事道:“好像听人说是金鸳盟的药魔,有大魔头坐镇,我躲都躲不及,哪里还敢找上门去报仇啊。不过,后来我听说金鸳盟四分五裂后,那药魔也销声匿迹了。” 桃清点头,“所以,你的仇人是金鸳盟?”这是为了以后他去找金鸳盟的人做铺垫? “对,金鸳盟就是我毕生之敌。”李莲花毫不犹豫点头,他为了不让桃清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转移话题道,“你这么厉害,当初怎么会中药?” 这是李莲花十分不解的地方,她那山谷别人也进不去啊。总不能是自己没事把药当饭吃吧? “我自己吃的。” 搞了半天,还真是自己做的?李莲花惊讶地看着她。为什么呢,好玩?总不能是看上了路过的他,然后给自己下药,等着他去救她? 桃清无所谓道:“我从小被师父用药泡大的,身体不说百毒不侵,也差不了多少。不是那种碰到毒药不会起作用的那种,而是那种可以适应任何一种药物的体质,只要花费一点点时间,什么毒药在我体内都会自动化解。我那时候年满十八周岁了,打算出谷去闯荡江湖,所以呢,在出谷之前,就将未来可能遇到的各种药物都吃一遍,等以后再次遇到就不会受到影响了。” 李莲花惊呆了,这世上还有这种体质?桃清表示当然有,你没听说是你见识少了。 李莲花信吗?不太敢相信。他审视的眼神落在桃清身上,“那你谷外的阵法怎么会破,我还恰好进去了?” “我说是年久失修你信吗?”桃清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看李莲花完全不相信的眼神,她摊了摊手,“谁知道呢,反正事情就是这么巧。”当然是我放你进来的,否则谁能破我的大阵。 “你在自己的谷里还下药,防谁呢?”他要不是中了连碧茶之毒都奈何不了的迷药,怎么可能任由她摆布? 桃清道:“我用了药会昏迷,自然需要一点点小手段保护自身。且不说山中毒蛇虫蚁甚多,就谷外那阵法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用的,总有一些小动物找到空子误入山谷,我防的当然不是人,而是山间的野兽啊。我可不想成为它们的盘中餐,腹中肉。”所以用的药本身就不是针对人类的,而且用量很足。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俱是笑意。 “还喝酒吗?” “喝。” 【两个戏精,互相飙演技,谁都不爱说实话。】围观的系统毫无波澜地吐槽。 第二日,桃清从床上醒来,李莲花和桃梓都不在屋子里了。她看着床头叠放得十分整齐的衣物,无声地笑了起来。哪怕没有答应在一起,李莲花依旧那么温柔体贴。 【宿主,你不行啊,喝了那么多酒都没有把人灌醉,来个酒后乱性。】 桃清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随手在脑后挽了一个松松垮垮的发髻,闻言懒懒散散地说道,“说什么酒后乱性了,酒后乱不了性。喝酒只是助兴,最终还是要看自己的意愿。若是心中所念,便是清醒的时候也能做,说到底还是不愿。” 【那你们还有得磨。】 “不会很久。”她一双熠熠生辉的桃花眼中绽放出一种别样的温柔和狡黠,“成年人的世界哪有这么多你爱我,我不爱你,等一方不爱了,另一方再来一个火葬场的极限拉扯。更多是权衡利弊之后的适配性,合则聚,不合则散,主打一个随性,随缘。我们之间都有桃梓了,本来就已经捆绑在一起,掰扯不清的。” 桃清觉得李莲花对她不是没有好感的,只是他比较克己复礼,所以没有更进一步。两人的关系,说爱太早了,说不爱也不是。“大概是互相有好感的程度?” 【不理解,人类的感情太复杂了。】 “你不需要懂,你只要辅助我完成任务就好。”桃清毫不犹豫道。系统若是有了感情,她还愿意让它陪着做任务?当然不愿意啦,工具就要有工具的自觉。 如今正是腊月,桃清这一次在莲花楼里一直待到年后才离去。莲花楼里头一次这么热闹,三人一狗,父母孩子,还有狐狸精,倒真有了几分家的味道。 李莲花在江湖漂泊数年,孑然一身,桃清更是游离在不同位面,时间漫长到她都懒得去回忆过往。两个孤独的人凑在一起,虚情假意也好,逢场作戏也罢,总归相互陪伴,能一起走过很长一段时间。 龙飞凤舞的对联,大红的灯笼,漂亮的剪纸,丰盛的年夜饭,窗外瑞雪飞扬,楼内一室温馨。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花市灯火如昼,人潮如织。 放灯是这个小镇一年一度的盛事。他们也随大流买了一盏天灯,准备点燃放飞。桃清沉吟片刻,在天灯上写下一句话,余生欢喜,长命百岁。 她偷瞄了一眼李莲花写的灯语,愿所求,皆如愿。其实普通人的愿望都很朴素,大多都是健康,平安,有情人终成眷属,更大一些的愿望是财富,权利,饱含着自己对未来的期许。 无数天灯被点亮,带着美好的心愿和憧憬,飞向天空。那明亮的火光瞬间穿透黑暗,星星点点,与星辰交汇,将整个夜空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系统,你看这人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愿望,你能接收到这些愿望吗?” 【不能,系统不是神明,不能回应每一个信徒的愿望。】一个人的力量太微弱了,不足以被系统捕捉,更不值得系统为他穿梭位面,【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明灯三千只为一人燃,当一个人的执念太过于强大,强大到令天地动容,那就可能会被系统捕捉到。】 桃清懂了。所以说到底还是自身力量的问题,凡人如蝼蚁,一人不足以撼动天地,唯有千千万万的人加在一起,才能令天地失色,但也有人自身力量强大,强大到能够威胁天地的程度,天地自然愿意为了他而妥协。 上元之后,桃清再次准备离开。 【宿主,好不容易有了进展,你不留下来守着他,为什么我们还要离开?】系统不是很能理解,任务目标不是只有李莲花一个,还要去哪里,去做什么?如果说是修炼武功的话,在莲花楼也可以啊。 桃清道:“我想杀一个人,然后,继承他的全部遗产和女人。”她的神色平淡漠然,好似杀一个人就跟杀一只鸡一样容易。 【玉楼春?】 桃清:“对。他剥削压迫了姑娘们这么久,也该死了,我要用他的钱在他的地盘建一个秀玉谷移花宫,给那些可怜的姑娘们一个安身之所。” 【杀一个人容易。但要打造一个移花宫可不是一时半刻能完成的事情。】 桃清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我不着急啊,玉楼春的钱够多,我完全可以设置一个阵法,将几个山头笼罩进去,闭谷三年,等姑娘们学有所成,有足够自保的能力了,再跟外面打交道。” 活了时间久了一点,她什么都会一点点。她有很多速成的功法,足够姑娘们挑选,哪怕习武的天赋不强也没关系,她还有不挑资质只看愿不愿意去练的魔功。 甚至她都不会对外公布玉楼春的死活,只等待几年之后,移花宫出世,到时候给江湖一个惊喜。至于玉楼春所谓的朋友们敢上门寻人的,那就都不要走了。 【宿主,加油,系统看好你。】 桃清心情愉悦,骑着马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离别是为了下一次的重逢,所以,她当然要早去早回。 第13章 第一愿13 出摊子的人不少见,但带孩子出摊的着实不多见。街头拐角处有一个带着一岁的孩子出来给人看病的大夫,叫人看了个稀奇。 但也没有恶意,毕竟这年头出来讨生活的人都不容易,各有各的难处。像他这样带孩子出来的,有余力的还会帮一把,比如他有事情需要离开一小会的时候,旁边的人还会帮忙看一会孩子。 李莲花一边照看孩子,一边给人把脉开方子,将一心二用的技能修炼得炉火纯青。叫人看着有几分心酸,又有几分好笑。 桃梓正是对外界的一切都好奇地年纪,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对着街上的景色和行人看得目不转睛。不知道看到什么,他突然啊啊叫了两声,眼睛都亮了几分,小手抓着婴儿车的把手,小脚一蹬,立马就站了起来。 李莲花听到动静立刻转身去看他,生怕他一个没注意就摔了回去。“怎么啦,小桃子,是不是坐不住啦?等阿爹收摊,我们马上回去。” “……爹。”小桃梓刚刚开口学说话,听到熟悉的话语,他偶尔也能蹦出一个字相同的字眼。 “唉,阿爹在呢。”李莲花眉开眼笑地将桃梓从婴儿车中抱了起来。大概每一个做父母的在孩子刚开始说话的时候,都会感觉无比地幸福。哪怕孩子不明白说出的话的意思,只是无意识地重复大人的字眼。 “李神医,看病。” 明明是正经的称呼,却因为她压着嗓子的缘故,硬生生让她叫出了一种缠绵的味道,那熟悉的腔调,李莲花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他抱着孩子转身,果不其然,是离开近两个月的桃清。桃梓之前大概就是看到了熟悉的人,才这样兴奋。他怀里的桃梓倾着身子要向她靠过去。 李莲花暗道,这个小没良心的,明明平常都是我带的,怎么这么喜欢桃清?这么久没见了,还记得人呢? 桃清对着桃梓笑了一下,却没有要要接的意思,她在桌子对面椅子上坐下,挽起袖子,将手腕搭在药枕之上,蹙着眉有些忧愁道:“我这几日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李神医给我瞧瞧,这是得了什么病,可还能治?” 李莲花将孩子放在膝盖上,一只手环着他,一只手搭在她的脉搏上,片刻后,对着她扯出一个笑容:“姑娘身体十分康健,没什么问题。这人吃不下饭,很有可能就是不饿,饿上一顿也是无碍的,睡不着就是精力太过于旺盛,不如去山上跑两圈,发泄一下精力,保管晚上睡得香甜。” 桃清先是一惊,随即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我之前是感觉哪里都不舒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感觉完全好了。唉,大概是见到了李神医,我这病就不药自愈了。” 李莲花皮笑肉不笑道:“是吗?那姑娘你既然没问题了,不如把诊金付一下,诚惠五两银子。” 桃清状似苦恼道:“银子我没有,不如以身抵债吧,我给你端茶倒水,铺床叠被?” “不要。”李莲花露出一个微笑,嘴上却毫不留情道,“养不起。”吃得多,干的少,还样样都要最好的活祖宗,就问谁养的起她? 桃清鼓了鼓嘴,差点气成河豚:“我很好养活的,自家种的萝卜白菜就行,实在不行,餐风饮露?” 李莲花眼神死了一样盯着她。 桃清深情款款地回望,一脸只要他点头答应,她马上上门倒贴的不值钱模样。 桃梓对着桃清伸手要抱,嘴里啊啊叫了两声,突然喊出一个字,“……凉…” 桃清一愣,随即笑了,“小桃子都会叫娘了?可真厉害。”她看向李莲花,“你教的?”她离开的时候这孩子除了笑还不会说话,自然没有教他喊娘。想不到短短两个月居然会喊人了,孩子的变化可真是一天一个样。 谁知道李莲花却摇摇头道:“不是,大概是听别人叫的吧。”他是没有教小桃子叫娘,只是好似有不经意之间跟孩子说话的时候提到过几次,诸如都是你阿娘惯的,不知道你阿娘究竟去做什么了之类的话,难不成小桃子还会挑字眼学习?精准地学会了娘这个字? 桃清就道:“听别人叫娘,我们小桃子就学会啦,也很厉害。”看来孩子的智商也很高,她有些高兴,大概是父母双方的基因好,所以,他才这么一点大,就这么聪明。 李莲花欲言又止,孩子可能不是在叫你,而是在学声。 桃清假装没看到他的欲言又止,只一脸欣慰地看着小桃子。我家桃梓就是这么棒,这么点大就会认人了。 突然旁边冒出一张哭丧着的脸,他的语气十分急切:“两位,你们要是不急的话,能不能帮我先看啊?”大庭广众之下打情骂俏,有伤风化,还耽误事。 他捂着肚子,一脸拉虚脱的表情,身上还带着一股臭味,不用看就知道他是什么毛病。 桃清挥袖将臭味挥开,随手点了他身上几个穴位,然后微抬着下巴道:“好了,留下银子,你就可以走了。” 那人也不是个傻的,一阵香风袭来,自己身上就是一轻,那种急切的想要出恭的感觉瞬间没了。知道自己遇到了有本事的大夫,他留了银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被人这么一打岔,桃清的戏也演不下去了。她敲了敲桌子,眼神盯着李莲花的手腕,示意他把手伸出来。 李莲花瞥了她一眼,将手放在了药枕之上。因为他觉得自己要是不主动伸手给她看,这人绝对做得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强行拽他的手。 这影响多不好啊,绝对不是他拒绝不了她的缘故。 桃清握住他的手腕,再一次感受到扬州慢强大的恢复力:“恢复得不错,再有个一年半载,你的内力就能恢复到全盛时期了。” 她看着李莲花的神色充满探究,“你的内力是我平生所见最为奇特的,疗伤之效绝佳。别人若是伤得你这般重,没个十年八载的,别想恢复,而你只需要一两年就能恢复全盛时期。” 李莲花神色平淡地收回手,好似并没有看到她的探究一样,“是你的药好。”那么多珍贵药材灌下去,要是还不好,岂不是暴殄天物。 若非桃清不认识扬州慢的内力,他的马甲根本捂不住。多做多错。言必有失,李莲花不准备在这个事上多做纠缠:“你的事情这么快就处理好了?” 桃清点头:“差不多了。”女宅的人该杀的都杀了,剩下的人也被她收编了,如今姑娘们正废寝忘食地修炼武功,争取能够获得自保能力。接下来她大概就可以常驻莲花楼了,偶尔过去看下就行。 李莲花道:“那你还闭关吗?”当初她就是以闭关的名义将孩子送到他这里的。虽然他事后回想起来,觉得送孩子才是目的,闭关只是一个借口。 他算是看出来了,桃清虽然会带孩子,却不是一个愿意带孩子的人。每次离开的时候,她眼神中那种雀跃骗不了人。大约是因为她自己还是个孩子,没有那么多的耐心照顾另一个孩子。 “不闭关了。”桃清嘴唇一抿,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眼中似有泪光在闪烁,“整个师门就剩我一个人,回去山谷也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想要找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小女子无处可去,李神医,你就发发善心,收留我一下?” 明知她是在装可怜,而不是真的这般可怜,可李莲花却无法硬下心肠说不管她。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独自一人漫步于热闹的街头巷尾,感受到的却是深入骨髓的孤单与寂寞,心中只有无尽的惆怅。 他也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让自己在孤单中生活。正因为他自己的经历,让他深深地明白这种滋味有多难受、多痛苦。所以,他并不希望另外一个人品尝到孤单与寂寞。 只是桃清对他的态度暧昧不明,他若是让她一直住在莲花楼,岂不是默认了她的得寸进尺?这姑娘若是以后后悔了,她该如何自处? 桃清拉了拉他的袖子,将他注意力拉回来:“李神医,你怎么不说话?” 李莲花回过神来,在她期盼的眼神中点头:“莲花楼,你想住就住。” 桃清原本那可怜兮兮的神色瞬间消失了,眼中是达成目的狡黠。嘴角微微上扬,美丽的眼睛也弯成了月牙状,整个面庞都因为这开心的笑容而焕发出一种迷人的光彩,如桃花般娇艳。 李莲花感到自己心脏猛烈跳动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撇过头去,只是上扬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只是答应让她住在莲花楼里,她就这般高兴吗? 桃清傻乐了一会,才停下来问他:“你想不想快速恢复内力?” 李莲花闻言平静地吐出两个字:“不想。”他的恢复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而已,并不需要外在的力量帮助。 桃清却好像没听到一样,自顾自道:“我听说芳玑王的陪葬品中有一种奇药,名为观音垂泪,它具有强大的疗伤功效,可以助你快速恢复内力,你要不要?” 她的语气平淡,好像只要李莲花说一个要字,她就能马上去把人坟挖了一样。 “不要。”李莲花想也不想地拒绝了。芳玑王虽然没有埋在皇陵,但也是皇家的人,去挖皇家的坟?不至于,他的扬州慢运转之下,内力恢复不过是时间问题,不需要这般大费周章。 桃清也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肯定不愿意去挖坟,所以,她给出了第二种方案:“我听说江湖上有一种酒名叫柔肠玉酿,喝了可以提升功力,不如我们也去寻一寻。”石寿村那个鬼地方,早端了早好。 李莲花不以为然道,“江湖传言而已,那都是骗人的。” 桃清:“你怎么知道是骗人的?说不定是真的呢。世人还说忘川花是不存在的,我不是也找到了真的。” 李莲花解释道:“柔肠玉酿的江湖传闻也就是最近十几年才传出来的,以前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种东西,更何况,不断听闻有人去寻找这种传说中的酒,但却从未有传言说有人真的找到这种酒,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桃清反驳道:“或许是找到了的人为了独占好处,选择保密,不对外说出事实呢。” 李莲花瞥了她一眼,语气笃定道:“一个两个或许会有可能,但实际上当初传闻最激烈的时候,去寻找柔肠玉酿的人何止数人?至少几十上百吧,人多口杂,不可能这么多人无一人泄露秘密的。” 桃清看他不以为然的样子,突然笑了:“那你有没有想过,当初为什么会有这样离谱的传言出现在江湖?那些去寻找柔肠玉酿的武林高手可有多少人平安回来?若柔肠玉酿只是一个骗局,那幕后主使的目的是什么?你不好奇吗?” “不好奇。”李莲花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好奇害死猫,我自来惜命地很,从来不会去自找麻烦。” 桃清状似可惜道:“唉,听说近些年武林中追寻柔肠玉酿而失踪的高手有上百人之多,你说他们还有可能活着吗?” 李莲花眉心微蹙,随即若无其事道:“这事应该跟百川院说,江湖事都归他们管。我们这种武功武功不行,脑子也不聪明的普通人就不要去硬凑这个热闹了。” 桃清遗憾道:“我倒是希望它是真的。这样,你就马上可以恢复功力了。” 李莲花道:“恢复功力做什么,我又不找人打架,真气够用就行。”他将桃梓给桃清抱着,“你看桃梓才这么一点大,我们总不能带着他去冒险吧。若柔肠玉酿背后真的有主使者,必定是有天罗地网布置着,就等着人自投罗网。到时候打起来,我们俩逃命都是个问题,别说带个小孩了。” “那你可以找一个相熟的人家,将孩子托付一段时间嘛。”桃清笑眯眯道,“而且,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我们护不住他呢?” 李莲花神色微动。 第14章 第一愿14 莲花楼里,桃清特制的婴儿围栏中,粉雕玉琢的小桃子小心翼翼地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扶住围栏,他先是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站在围栏角落的桃清,忍不住想要靠过去,他试探性地缓缓抬起一只小脚,向前迈去。 当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摔倒时,脸上立刻绽放出了笑容,咯咯咯笑个不停。接着,他似乎胆子大了起来,迅速将小手换到另一个位置,牢牢抓住围栏,紧接着又迈出了第二步、第三步……每走一步,他自己就会乐得咯咯直笑。 然而,他毕竟还是个一岁刚开始学走路的孩子,没一会儿功夫就有些累了,小手没力气,整个人就倒在了柔软的爬行垫上,像个四脚朝天的小乌龟。 他也不觉得疼,懵了一会后,原地翻了个身,目光四处张望了一下,就朝着桃清那里,手脚并用,快速爬了过去。 爬到顶了又是围栏,他拽着围栏,一点一点站了起来,将自己整个人压在木制的围栏上,对着桃清伸出手要抱。 一直在旁边默默守护着的老母亲桃清,看到这一幕后,终于伸手将他抱了起来。她的眼中满是笑意,贴着桃梓的小脸蛋夸赞他,“宝宝真棒,都会自己走路啦。” 【宿主,真的要带小桃子去石寿村?】 是的,桃清他们正在赶往石寿村的路上。李莲花在前面驾车,桃清带着孩子坐在后面。李莲花本来是不打算去的,但是等桃清拿出石寿村的地图之后,他又改变主意说要去。问就是突然有了点兴趣。 桃清朝着驾车的李莲花的方向看了一眼,“大概是他的那颗侠义之心从未消逝吧,事情摆到了他的面前,总是做不到不去管。” 桃清看着李莲花驾车的背影,依旧纤细清隽,但她却觉得他的脊背比之前更加挺拔。以前的李莲花虽然看着超然外物,但偶尔能在他身上看到那种被压迫的疲惫感,有一种被迫放下的淡淡心酸和无奈。 可自从他身上的毒解了之后,他眉宇间的愁绪少了一分,心态越发淡然,举手投足之间,那种掌控一切的强大自信好似在缓慢复苏着,从他的身上依稀可以看到几分李相夷的风采。 【我知道你们两个都很强,只是给一岁的小宝宝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的没问题吗?这不符合幼崽成长规律啊。】 桃清不以为然道:“这可是武侠世界,打架就是要从娃娃开始抓起,有什么关系。更何况,我倒是想让李莲花将桃梓送到云隐山去,可他不愿意回去啊。” 难道要她送到女宅去?要怎么跟李莲花解释她一个十年没出谷的人,在外面还有至交好友,可以托付孩子的那种? 唉,遇上他们这样不靠谱的爹娘,是桃梓倒霉。系统狠狠同共情了小桃子一波。 桃清垂下眼眸,她其实也有一点失望,还以为没有了生命之忧的李莲花会愿意回到云隐山。那样很快就能迎来坦白局,结果他好似一点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大概真的是不找到单孤刀的尸体,他就没脸回去。 桃清心中蠢蠢欲动,“系统,你觉得我把单孤刀弄死,然后给他塞到棺材里,把假的换出来,怎么样?” 【随你,宿主开心就好。】与任务无关的人都不重要,世界也不会因为他们的死亡而崩溃。 桃清认真地想了想杀死单孤刀这个可行性,最终还是放弃了。那样的结局省事倒是省事了,就是太过于寡淡无味了。 生活嘛,还是需要多点乐子。看李莲花剥茧抽丝,发现真相是一种乐子,看那些阴谋家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谋划,却在临门一脚被人破坏,最后万念俱灰,万事成空就更有意思了。尤其是现场看戏,那是她最喜欢的事情了。 桃清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世界,时间于她而言并没有太多的意义,若非她还愿意给自己找点乐子,怕是早就厌烦了这漫长的时间。 她愿意去女宅杀了玉楼春,是同情那些可怜的女子,想要给她们一个可以选择的未来,至于石寿村,大概是有那么一点好奇,好奇那些丧尸一样的玩意到底死没死。 “系统,你说石寿村那些江湖人士还有救吗?”若是能救回来,也是好事一桩,能给莲花楼楼主李神医的美名更添一份传说。 她不太喜欢方多病说李莲花浪得虚名,是个招摇撞骗的假神医。治病嘛,管它用药还是用内力,只要能看好病不就得了。李莲花虽然医术不怎么样,但他也没骗人啊。 【不知道,要具体看过之后才能确定。如果脑子都被痋虫吃掉了,肯定是没救了,如果只是被痋虫控制,那些人还有自己的意识,以宿主的本事当然可以抢救一波。】 “那就应该能治。”她看过全部的剧情,自然记得那个叫金有道的好像凭借着一个酒葫芦就认出了自己的好基友,应该还是有神志的。其他人的神志可能比他微弱,但不可能一点也没有。 不过倒也不强求,“能治就治,不能治送他们入土,好歹也能赚一波功德。” 【……对,不论是救人还是帮助他们解脱,都能获得功德。】我的宿主明明是个好人,就是嘴很硬。 石寿村不愧是偏远小村,他们带着莲花楼一连走了一个多月才到地方,慢到小桃子已经会清晰地喊爹娘了,已经可以不用扶着东西,跌跌撞撞走上几步了。 桃清望着绿意盎然的菊花山,神情是有些失望的。来早了啊,菊花山,顾名思义,漫山遍野都是菊花,若是到了秋季,满山金菊,灿烂华美,世所罕见。 如今正是初夏,这里也不是不美,只是失了特色,瞧着跟荒山野地也无甚不同。 莲花楼停在菊花山下不远处的小村庄里。跟那些黄土垒起来的泥房相较,李莲花的两层小木楼好似也成了豪华精美之物,令人艳羡不已。 桃清带着桃梓在楼外散步,那些村民只远远瞧着,却从不上前。有小孩不懂事稍微靠近一点,都会被大人紧急抱回去。从这里就可以看出,这个小村庄的人对外来人员很是戒备。 桃清自然不会去自讨没趣,她带着桃梓在莲花楼中等着去探路的李莲花。结果却等到了他带着一人回来。 那人青衫佩剑,标准的江湖人士打扮,为人也很是有礼,“在下陆剑池,叨扰了,李夫人。” 桃清看了一眼陆剑池,心中涌上一种诡异的感觉。她在心中跟系统吐槽道:“他是石寿村定点npc吗?怎么我们提前到石寿村的,还能遇到他?” 【剧情中陆剑池为了寻找失约的友人,每年两人相约的时间点都会跑到这里来赴约,除此之外,他不管是路过还是得了空闲,都会跑到菊花山缅怀故人,希望能得到什么有用消息,所以遇到他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桃清看了一眼李莲花,又看了一眼陆剑池,暗暗感叹道:“有的人身边全是豺狼虎豹,背叛都不带丝毫犹豫的,有的人却可以为了一个约定,年年奔波劳累。” 李莲花不知桃清正在心中吐槽他的遇人不淑,他见桃清一直看着陆剑池,以为她好奇陆剑池的事情,便道:“陆兄乃是武当白木道人二弟子,年纪轻轻,却是江湖成名已久的大侠。” 桃清懂了,这是李莲花看到对方武艺不错,忽悠回来当打手的。她抱着孩子不方便回礼,只微微点头示意,“幸会,陆大侠。” 陆剑池道:“是在下叨扰了,当不得李神医如此夸赞。大家不过是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略给几分薄面。李神医医者仁心,更值得敬佩。” 说话间,众人已走进莲花楼,桃清将孩子放在婴儿车上,准备做几个菜招待客人。 李莲花则是煮了茶,只不过这个过程中陆剑池一直在给他打下手。李莲花递给他一杯茶,他都要站起来接,做足了恭敬的姿态。 桃清好奇问系统:“陆剑池为什么对李莲花这么恭敬?” 【上次治好疫病之后,虽然杨大人答应了他的请求,没有在朝廷的请功折子上写上他,但在江湖上,李莲花可谓是声名鹊起,被人誉为江湖第一神医。陆剑池这种态度是正常的。】 桃清闻言弯了弯眉眼。李相夷武功天下第一,令江湖人推崇备至,李莲花作为江湖第一神医,受万人敬仰也不为过吧。 安静淡然的李莲花很好,但她觉得天下第一的李神医更好。李相夷就该是永远的天之骄子,不论做哪一行,都让人望尘莫及。 系统犹犹豫豫道:【宿主,我觉得李莲花可能并不是很喜欢天下第一的名头,因为天下第一背负了太多,那是他想要抛弃的过往。】但宿主却偏偏一直在将他往这个方向上推。 “我知道啊。”桃清不在意道,“他是自由的,而我只是给他多一个选择,他想要做李莲花就做李莲花,想做李神医就做李神医,横竖有我给他兜底。” 她嘴角上扬,带着看透一切的笑意道:“责任和枷锁都是自己给自己套上的,在江湖上混,有良心的人通常过得不好。俗话说得好,只要我没道德,道德就绑架不了我。谁说天下第一就要背负责任,我当天下第一的那些年,谁敢用责任压我?” 【……】宿主当年在修真界当大佬的时候,俢的是无情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样的天下第一,谁敢挑战?后来还是经历的世界多了,什么道都修过,她的脾气才变得如今这般和缓。 李莲花在陆剑池那里套了一会话,知道他跟金有道之间的友谊和约定,也忍不住有几分唏嘘。他隐隐有预感,那位乾坤如意手怕是落到石寿村手里了,是死是活还得看天意。 这石寿村当真是害人不浅。 第15章 第一愿15 陆剑池听说菊花山的后山就是传说中的石寿村,生产柔肠玉酿的地方。都不需要李莲花怎么忽悠,他就答应要去一探究竟了。因为他有一个外号,酒痴。传说中的酒,他自然是非常感兴趣的。 这让李莲花少了一份成就感。不过好在结果是双方都满意的。吃了中饭,三人带一小孩就出门了,留着狐狸看家。 李莲花抱着孩子,桃清带着挎包,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悠闲地就像是带孩子出门游玩的普通家庭一样,做足了一家三口的亲密姿态。 嗯,不论什么时候,拖家带口的人总是能让人放松几分警惕。将他们划分到没有威胁的位置。 他们是轻松的,但落后他们一步的陆剑池却觉得压力很大。李神医看着文质彬彬,一般而言,医术好的人武功都很一般,李夫人更是弱质女流,还带着一个更小的孩子,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强有力的帮手。 传闻出来寻找柔肠玉酿的江湖人士何其多,但真正找到的没听说过,这取酒的过程必然是有几分凶险的。陆剑池欲言又止,却见李大夫一家三口兴致勃勃的样子,便咽下了嘴里的话,大不了到时候他多护着他们吧。 李莲花他们是不知道陆剑池心中所想,否则一定会给他竖起大拇指夸赞一番。陆剑池这样的才是江湖大侠风范啊,临危不惧,锄强扶弱。 石寿村在菊花山后山一个较为隐秘的所在,可以翻过山头去,也可以跨越八荒混元湖去,但在系统提供的地图中,还标注了一条隐秘的山间小道。三人便是穿过这条小道,很快就到了那个荒凉的,看起来跟鬼村一样的石寿村。 明明是白天,但村子里的人都龟缩在家中,只透过破损的窗户暗中窥视着外来之人。那阴冷的不怀好意的目光让人汗毛倒立。 桃清心中一动,小碎步走到李莲花身边,拽着他的手臂,将自己紧紧贴着他。多情的桃花眼弥漫着水汽,好似在无声述说着自己的害怕与惶恐。 李莲花使劲挣扎了一下,居然没有挣脱开,他甚至下意识地用上了内力去挣脱,但桃清拽着他手臂的手却是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就这,还会害怕?他怎么那么不相信。李莲花无语地盯着她拽着他手臂的纤细五指片刻,最终放弃了跟她理论。有些人她压根不跟别人讲道理。 陆剑池走在最前面,他看到一户人家窗户后面有人,便上前敲了敲门,结果里面的人压根不回应他们,一片寂静无声。 三人无法,只能继续往前走,结果居然在这荒凉的破落村庄中看到了积了厚厚的灰尘,却意外豪华坚固的客栈。当真是稀奇至极,古怪至极。 李莲花将桃梓给桃清抱着,他自己上前叩门,结果依旧无人响应,但大门未锁,只轻轻一推就开了。 灰尘与霉气透过打开的门扉,争先恐后地往外涌来,李莲花深受其害,轻轻咳嗽了两声。 突如其来的动静和光亮惊动了客栈里面的老鼠,它们“吱吱吱”地叫着,疯狂乱窜,带动厚厚的灰尘在客栈中飞舞。 李莲花连忙挥了挥袖子,将那股霉气和灰尘挡在客栈里面,以防止身后的人被呛到。 陆剑池感受到真气波动,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不显山不露水的李大夫居然还有武功在身。不过转念一想又不觉得奇怪,李神医在行走江湖多年安然无恙,应该是有几分倚仗的。 桃清从挎包中翻出一个口罩,给桃梓戴上,口鼻被捂住,他有些不舒服,小手使劲拽了拽,发现拽不动,很不开心地拍了拍桃清,她却不为所动,将他的小手抓住,哄他道:“宝贝乖一点,这里面太脏了。”她自己也戴了一个同款口罩。 李莲花回头看他们两个夸张的造型,忍不住轻咳一声道:“要不,你就在外面等我们,我跟陆大侠进去看看?”他站在门口就已经能闻到里面那种浓厚的死人味道,当然不愿意让他们两个进去。 桃清爱洁,她就应该坐在干净整洁的莲花楼品茗赏花,而不是跟着他去这等脏乱的环境中查找线索,更不用说小桃子了,小孩子怕是会被灰尘呛到。 站在客栈门口朝里面看去,整个客栈门窗紧闭,黑黝黝的,就像是个张开嘴巴,等待吃人的怪兽。 桃清想了想,这破客栈不进去也行,她哪怕人不进去,但系统的视线不受限制,整个客栈的秘密在系统中无所遁形,于是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我不进去,在门口等你,你自己小心。” “你在外面也小心一点。这村子里的人看着都不正常,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叫我一声。”李莲花答应了一声,同时也嘱咐了她几句。虽然通过她替他疗伤的过程中,他感受到了桃清内力的浑厚,不弱于曾经的李相夷,但她带着孩子,束手束脚,怕是不好应付。 等桃清笑着应了后,他才扭过头,率先走入客栈之中。陆剑池紧了紧手中的剑,紧随其后。 桃清站在门口等了许久,久到桃梓都在她怀里睡了一觉又醒了,里面的人还没有出来。还好她知道探索客栈不会太快,所以找了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头,拂去上面的灰尘,坐着等他们,不然的话,腿都要站麻了。 直到她听到客栈里面传来隐隐的打斗之声,然后没一会,两人终于出来了。跟进去的时候衣着整齐干净不一样,两人颇有几分狼狈。 桃清好奇道:“我听到有打斗的声音,里面藏有人?”那些丧尸一样的玩意怕光,但客栈乌漆墨黑,确实也能躲藏几个。 李莲花搁了老远将身上的灰尘拍落,然后才走到她身边,“嗯,有人躲在暗处偷袭,但是客栈太黑了,看不清长相,陆兄,你跟对方交了手,可能认出对方的武功路数?” 陆剑池好似有些心神不宁,直到李莲花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怎么了,李神医?” 李莲花重复一遍自己的问题:“陆兄,可知与你交手的人的武功路数?” 陆剑池思索了一下,谨慎道:“我与他总共交手了没几招,对方完全没有施展任何一种武功,他的力量极强,速度极快,但不像是某一种武功,更像是野兽的行径,依靠蛮力致胜,凭借速度躲闪。” 他没有说的是,凭借着火光,他于交手之际隐约看到了对方的侧脸,那人的长相有几分像是他失踪一年有余的至交好友金有道。只是这人的身形更为高大,外形也更加怪异。所以他也不敢确认,只是心中隐隐有着不安。若真的是金兄,那金兄他到底遭受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般情景? 桃清看了一眼天色随着日头下滑,整个石寿村看起来更阴森恐怖了,她道:“天快黑了,我们现在回去,明日再探吧?”她记得李莲花是怕鬼的,天黑了最好早点回去。 果不其然,李莲花点头赞同道:“回去梳洗一下,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再过来。” 陆剑池却皱着眉头看着客栈,听到两人打算要离开了,便道:“两位,我要留在这里继续探查。”好不容易有了金兄的消息,他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他原本一路追着那怪人,但对方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了,所以客栈应该有有密室一类的地方。他准备再仔细探查一遍。 李莲花闻言不由一叹:“那我们也留下吧,这地方诡异,怎好留陆兄一人探查,在下虽武功不济,但人多力量大,总归能有几分帮助的。”陆剑池这个样子,肯定有所隐瞒,不如便随着他留下继续探查好了。 陆剑池抱剑道:“多谢李神医。”这位李神医哪怕武功并不是特别厉害,但对方观察力强,且见多识广,客栈中只根据前人留下的一招半式,就能脱口而出对方的来路出处,叫他很是佩服。若是李神医愿意留下相助,他便更多几分信心。 李莲花自己要留下来,却劝桃清先回莲花楼:“我估计夜里不会太安宁,你先回,明日一早再过来。” 桃清嘻嘻一笑,却不答应:“若是有危险,哪里都一样。在这里还有你保护我们,若是回了莲花楼,出了事,谁能保护我们?” 等她明天再过来,所有的事情大概就尘埃落地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自己的武功还没有完全恢复,她的武功可比他高。可桃清坚持要留下来,李莲花拗不过她,最终只能捏着鼻子同意了她一起行动。 几人商量完毕,正要再入客栈,却发现有人自远处走来,光线灰暗,脚步声又很轻,身形模糊得不像真人。 远远瞧着,就像是客栈里的那种怪物一样。李莲花神色凝重,上前一步,将桃清挡在身后。桃清站在他身后,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她眼中的神色跟她怀里的桃梓一样,只有无畏,没有害怕。 走到近处,才发现那是一个活人,是石寿村的一个老人家。据她所说,是因为听到动静,从家中出来前往客栈查探情况。 她还是一个热情好客的人,主动邀请他们几人到她那边休息。 李莲花不置可否,只是这人出现的时机很巧,巧到引起了他的一丝兴趣。陆剑池虽心中万分焦急,但跟村里人打探消息也十分要紧,便点头答应了。 桃清在酒桌上看到了传说中的柔肠玉酿酒,以及更稀奇的高山野驴肉。桃梓对着热腾腾的饭菜流口水,嘴里叫着“要…要…”就想伸手去够,桃清将给他准备磨牙的小食塞到他的嘴里,很容易就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她谢绝了石长老帮她抱孩子,让她腾出手吃饭的好意。眼睛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桃清笑得十分虚假,面上露出一抹不屑,好似对这一桌酒菜极为嫌弃的模样。 李莲花则偷偷的,实则在大家都能看到的角度拉了拉她的袖子,脸上挂着十分歉意的笑容:“我们夫妻二人近日在练习辟谷,今日却是无缘这美酒美食了,还请石长老勿怪罪。” 石长老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嘴里说着,“无妨。”眼中却是半点笑意也没有,外乡人着实令人讨厌。 陆剑池有一个酒痴的名号,对传说中的柔肠玉酿神往已久,这酒闻着就很香,他肚子里的馋虫已经快要受不了了。只是李莲花这个江湖第一神医都不动筷,他当然也不敢动手,只能拼命咽了咽口水。 他硬邦邦地说了一句,“我还不饿,等会在吃。”然后就将目光瞥向一旁的柱子,好似在认真研究它的材质。 李莲花笑着对石长老赔礼道歉,然后指着那打开的小酒坛子道,“这可是传闻中,习武之人喝完就可以增长内力的柔肠玉酿?” “是啊,这就是用冷泉酿的柔肠玉酿酒。”石长老笑着解释道,“只不过,增进功力这种事都是那些江湖人说的,老婆子不会武功,也不知道他们说的对不对。少侠若是喜欢,可以自己尝试一番。 李莲花摇摇头道,“我就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这酒给我喝就可惜了。还是留给其他人吧。石长老,这柔肠玉酿酒多吗,你们怎么不往外出售?” 石长老叹息一声道:“以前就很多江湖人来我们这里喝酒,但是后来他们发现这酒是用冷泉酿的,就开始抢夺冷泉,砍伐果树酿酒,泉也枯了,树也砍光了,甚至为了最后那一点冷泉,那些江湖人在客栈大打出手,血流成河,死了很多很多人,我们实在是怕了,再不敢往外说的。” 李莲花道:“那这么多年过去了,客栈怎么也没人收拾一下,我看那房子建很不错,收拾一下,应该可以住人的。” 石长老道:“就是死的人太多了,大家都怕,后来又发现一夜之间,那些尸体都不见了,里面有鬼影在飘,村民们都怕得很,没人敢去。” 李莲花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却是我唐突了。” 石长老不在意道:“没事。都过去了,我们现在就盼着过几天安稳的日子,其他的都不在意。” 她看了一眼外头的月色,起身道:“你们早点休息,等明天一早我就送你们出去。” 李莲花微笑着应了。 陆剑池看到人走了,才小声问道:“李神医,可是有什么发现?” 李莲花直言道:“这酒菜都有些问题,别吃就对了,晚上警醒一些,怕是会出事。” 陆剑池郑重地应了一声:“好。” 第16章 第一愿16 为了应对半夜可能的问题,他们决定早点休息。陆剑池跟李莲花道了别,就进入自己房中准备小憩片刻。 李莲花跟桃清因为对外是夫妻关系,所以两人被安排休息的是同一个房间。李莲花在门口静立片刻,确认周围没有人了,用内力将身上的灰尘全部震开,才施施然打开房门进入。 “是无心槐,饭菜和酒水里都加了无心槐。”还不等李莲花发问,桃清就提前说出口。她早就探查过周围,确认没有人躲在暗中偷听。 李莲花伸手将她手中的碗和勺子接过,里面是桃梓吃的肉粥,这是他们自带的东西,都放在桃清的挎包里。大人可以一天不吃饭,但孩子却是一顿也饿不得。 他一边给孩子喂饭,一边道:“南胤三大秘术无心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想着这里与世隔绝,几乎不与外界联系的样子,猜测道,“这些村民是南胤后裔?” “很有可能。”桃清拿着帕子给桃梓擦嘴,她道,“无心槐制成的迷药,少量使用能让人昏迷不醒,大量的无心槐能散去人一身功力,让人变成废人。而且,因为失传多年,外面的人认识无心槐的不多,很难防备。”比如陆剑池就是一个不识货的,她指着房中燃烧的蜡烛道,“那里就有无心槐制成的迷香。” 李莲花这才惊觉,房间内除了桃清喜欢的桃花香,还有一种很淡的别样味道,大概就是无心槐的味道。这味道叫他觉得有几分熟悉,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仔细去想,却又毫无头绪,索性等以后再去研究。 既然知道蜡烛有问题,那就不留了,他伸手要灭了蜡烛,被桃清拉住了手,“别急,一点点是没关系的,等孩子吃完饭。” 李莲花看着桃清怀里张着嘴巴等着吃饭的桃梓,便忍了一会。等一碗粥吃完,他立刻手一挥,一道劲风闪过,房中的蜡烛便灭了。 桃清微微一滞,倒也不必如此着急,这点迷香她还是能对付的。只是她看着屋内没有蜡烛的光辉,余下一点月光透入屋内,带着几分朦胧的光晕,这氛围感一下子就拉满了。 她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小点心,放在他的手心,“我带了很多点心,你吃一点。”她亲手做的桃花酥,刚拿出来就有一股香甜的味道弥漫开来。 昏暗的环境中,她的眼睛很亮,还带着一点小小的雀跃,在他的眼中比天上的星辰还要明亮。 李莲花低头看着手心的桃花酥,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他将点心递到她的嘴边,“我不饿,你吃吧。”她的包看着也不大,大概带的东西也不多。 桃清眼睛一亮,直接张嘴咬了一口,然后她从挎包再取出一个,递给他,李莲花这次没有拒绝,送入了口中,只觉得口感细腻软糯,恰到好处的甜度更是令人回味无穷。 桃清怀里的桃梓发现大人自己在吃东西,他没有,嘴巴动了动,“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小孩子的哭声,声音并不算大,却极具穿透力,隔着老远就能听到。 除了隔壁因为吸入了一点无心槐而有些晕晕沉沉的陆剑池,就连离得较远的石长老等人都听到了。 他们安安静静地看着窗户外面,看着月亮被乌云覆盖,然后整个天空一下子就暗了下去。黑暗之中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凝神去听,就会发现那是一种如同野兽一般的低吼。 李莲花也发现到了外面的动静,起初很小,然后动静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他靠在窗户上,透过一点缝隙朝外看去,隐约看见远处有野兽一样的东西在黑夜中狂奔着。那些东西前进的方向正是他们这里。 桃清自然也感受到了从远及近的那种奔跑声,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会被声音吸引,难怪到了晚上,这个村子就变得极为安静,安静地让人发寒。而且他们好似对血腥,对生人的气息也很敏感,所以,这玩意跟丧尸到底有什么区别? 她原本还想着要怎么将那些丧尸引出来,结果桃梓误打误撞完成了了她的期许。桃清伸手摸了摸桃梓的脸,对他表示了肯定和赞许,然后等时间差不多了,赶紧往他嘴里塞磨牙棒。 桃梓嘴里咬着硬硬的饼干,还时不时抽噎着,眼中挂着泪珠,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委屈地让人心疼。 桃清却顾不上他了,因为那些丧尸已经近在眼前了。她递给李莲花一个瓷瓶,然后指了指隔壁,李莲花会意,打开房门,闪入了陆剑池的房间。 等丧尸大军到院子里的时候,陆剑池已经可以提着剑,冲入院中,跟丧尸们打得有来有回。只是那些丧尸无知无觉,被打中了也不觉得痛,而是爬起来继续战斗。照这种情况下去,他落败是迟早的事情。 李莲花思考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换身衣服,再戴个面具,能不能骗过桃清和陆剑池。只是他看着一旁的桃清一眼,发现她眉宇之中并无害怕,而是轻松惬意,他问桃清:“是不是有办法制服那些东西?”她身上好像充满了谜团,总是能给他带来惊喜。 桃清貌似正抱着桃梓瞧热闹,实则在脑中跟系统交流丧尸的一二三种救治方式。桃梓拍着手,看陆剑池的打斗看得手舞足蹈,哈哈大笑。手脚十分有力,偶尔被他打到的桃清感觉有点痛,这孩子未来定是一个练武的好苗子。 桃清听到他的话,反问道,“制服,怎么样才算制服?把他们都绑起来,还是都杀了?”这些能动的还有救,就是很麻烦很费力气。当然,如果李莲花给她一点好处,她也不是不能救。 李莲花好似从她的话中得出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结论,立刻转头看她,眼中含着一分想要被肯定的期待:“他们还活着吗?”即便只有一分活着的可能,也不能真的把人都杀了。 桃清拍了拍怀里的桃梓,轻笑道:“活死人,不死不活。如果那些村民真的是南胤人,那么他们除了无心槐,自然会有其他秘术,比如业火痋,用来控制人心的。这些江湖人如今这般模样,很像是中了痋虫,而且是失败痋虫的模样。柔肠玉酿的骗局或许只是想要骗一些江湖人过来做他们的试验品。 李莲花眼中生起一股怒意,是对石寿村村民草菅人命的愤怒,只是眼神转到那些怪人身上,又变得有些怜悯,他问道:“痋虫可以驱逐吗?” “痋虫可以驱逐,但是,”桃清也将话提前说了明白,“你看这些人呆呆傻傻的样子,怕是脑子都被痋虫给啃了,即便驱逐了脑子里的痋虫,余生也只能当一个傻子了。你觉得他们会愿意这样过一辈子吗?” 桃清的话像是一道闷雷落在他的心间。李莲花突然想到了自己,他当时身中碧茶之毒,得知自己未来碧茶入脑会痴傻一生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他想将自己埋入师父的坟旁边,或者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等死。他决不允许自己变成痴傻的模样,无知无觉过完余生。 那这些江湖人呢?他们曾经也是天之骄子或者一方大侠,是愿意被救还是更愿意获得解脱? 李莲花不知道,李莲花心中很乱。但是他还是下意识地选择了,“要活的。”至少问一问他们的亲朋故旧,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然后他对上了桃清含笑的眼眸,她似乎在说,你拿什么来换?他差点忘了桃清可是一个要价很高的女人。 他微微咳嗽了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一亮,“江湖中人,谁还没有几个亲朋好友,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支付报酬的,不如到时候再跟他们详谈?” 江湖中人跟那些普通百姓不一样,他们基本上都有一二知交好友,不管是自愿也好,被众人逼迫也罢,总归会有人为他们付账的。 桃清听到他话,却是不置可否道,“李神医,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大夫,一不治病,二不救命,偶尔出手,也是因为对方的手中有我想要的东西,治病救人只是我谈判的筹码。” 【宿主,我们不是来赚功德的吗?怎么你不要这份功德了?】 “谁说我不救了?”桃清眼中含笑,“功德我要,但这不妨碍我从李莲花身上得点好处。毕竟如今是他求我办事,他承了我的情,当然要付出一点代价。”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以及不想做的事情,李莲花对此十分理解,并不打算强迫她出手救人。只是,他微微蹙眉,桃清想要什么呢?他如何做才能换她出手一次? 桃清也十分期待地看着他,想看看他最终能拿出什么样的筹码,才能让她心动。 两人说话间,陆剑池那里却是险象环生,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一脸不可置信,竟是呆愣在那里不动了。他不动,周围那些丧尸却还在向他进攻,惨白的手掌握成爪,直冲他心脏而去,若是这一击中了,他怕是就要丧命当场。 李莲花虽然在跟桃清说话,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注意着陆剑池。他见陆剑池身处险境,神色便是一肃,手中抓着的石头嗖的一下扔了出去,将那个离陆剑池最近的丧尸打了出去。他自己也站了起来,袖中刎颈已滑出衣袖,提气就要冲入场中。 却在起身的瞬间,被桃清拽住了手腕,随即怀中便落了一个小小的软软的身体。他手比脑子快,立刻环住了桃梓,才没有让他掉下去。他低头看去,跟突然换了一个怀抱的桃梓大眼瞪小眼。 好在场中的陆剑池因为他那一救已经回过神来,虽然看到好友变成怪物让他十分震惊,但眼下明显不是去抓他的好时机。他定了定神,立刻提剑格挡怪物的攻击。 桃清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是长约三寸的蛇形流苏银发簪。她将发簪的一头凑近嘴巴,然后发簪就发出呜呜的声音,李莲花这才发现原来那不仅仅是发簪,还是一只小巧又精致的笛子。 是蛊笛,桃清以前用过的迷你蛊笛。这发簪做的十分精致,一度很得她的欢心,只是她的首饰太多了,很难坚持喜欢一件首饰太长的时间。这一次她既然知道在这里会遇到业火痋的失败品,自然就想起了这个东西。 业火痋是南胤人的叫法,其实就是高级一些的蛊虫。当然也会受到蛊笛的控制,更何况现场的这些都只是失败品,它们的等级甚至不入品。 桃清将那支迷你的蛊笛放在唇边,开始缓缓吹奏起来。悠扬而又略带凄凉的笛声瞬间响起,呜呜咽咽地回荡在空气中。起初,她还有些生疏,但仅仅只吹了两声之后,那种熟悉的感觉便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她的手指灵活地在笛孔间跳跃舞动,音符不断从蛊笛中流淌而出,变成了一曲有些反人类的,听到就感觉要做噩梦,但是蛊虫听到却昏昏沉沉,不知不觉就陷入沉眠的催梦神曲。 那些围攻陆剑池的丧尸们不知不觉就躺了一地,神色安详地仿佛已入西天极乐。反观陆剑池,却是眼睛通红,额角青筋暴起,一副饱受魔音贯耳的苦逼样子。 李莲花早已捂住了桃梓的耳朵,他自己虽觉得难听,但神色还算是镇定,只有陆剑池,一开始要应对丧尸的围攻,没空管自己,所以才遭受了蛊笛的音乐攻击。 桃清看到丧尸都躺倒了,意犹未尽地放下了手中的蛊笛,随手又插到了发髻上。至于口水?不,小仙女没有那种东西。 第17章 第一愿17 桃清放下了蛊笛,陆剑池终于不用再忍受魔音贯耳了。他喘了一口气,却是半点没有停歇地去翻丧尸堆去了。终于从一堆人中扒拉出了他的金兄。 他看着金有道紧挨着眼睛,一脸安详地样子,忍不住去拍他的脸,嘴里不停地喊着:“金兄,金兄,你有没有事,能不能听到我的话?” 桃清走上前,好心跟他解释道:“他现在听不见你说的话。他脑子里的痋虫陷入了沉睡,连带着痋虫的宿主也陷入了沉睡。不论你说什么,他都听不见。” 陆剑池很会抓重点:“痋虫?金兄的脑子里有痋虫?” 桃清点头道:“不错,他们所有人都是中了南胤的痋虫,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陆剑池连忙追问道:“那是不是解了痋虫,金兄就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桃清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理论上是这样的,没错。但是,痋虫寄居在他们脑中,你猜痋虫以什么为食?” 李莲花也抱着桃梓走上前来,他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心态,只是语气平淡地对着陆剑池道:“陆兄,若是金大侠解了痋虫后依旧这般痴痴傻傻的,你还要给他解开吗,我觉得不如让他解脱吧?以金大侠的骄傲,他怕是难以接受自己余生痴傻。” 陆剑池听到桃清的话就已经惊呆了,再听到李莲花让他杀了金有道,给予他解脱,却是突然苦笑一声,他看向金有道,语气带着一抹涩然:“金兄若是清醒着,怕是当如李神医说的那般,求我给他一个痛快。” 他看向自己拿剑的手,语气低落却十分坚定道,“但我却是做不到的,即便是痴傻半生,我也要他活着。” 李莲花听到陆剑池的选择,眼中闪过一丝波澜,只是速度太快了,快到桃清都没有看清,她想到李莲花在剧情中的结局,便凑到他身边,悄悄道:“花花,若是你傻了,我也是愿意养你一辈子的。” 桃清有些后悔,是不是救他救早了?原本应该等他碧茶入脑之后,整个人痴痴傻傻再去救。那时候想要怎么对待他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想象一下呆呆傻傻的李小花,怎么感觉有点可爱呢,桃清拼命压制嘴角,这才没有当场笑出声来,只是眼中的笑意却是十分明显。 李莲花斜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道:“你才傻。”他上前一步,将人挡在了身后。虽然不知道她想到什么这么开心,但是陆剑池还在那里伤心痛苦,你却在这里眉开眼笑,这被人瞧见了像什么样子。还不得以为你是在幸灾乐祸。 当然,此时的陆剑池全部注意力都在他的金兄身上,是没有注意到他们这里的,他整理了一下金有道身上的衣服,沉默了好一会,才抬头看向李莲花,“李神医,金兄身上的痋虫是否可解?” 李莲花道:“可。”虽然报酬还没有谈妥,但是救是可以救的。 陆剑池瞬间大喜过望,他站过身,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上前几步,想要抓住李莲花的手,被桃梓轻轻拍了一下他也不介意,只语气急迫道:“当真可以吗?” 李莲花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再次给予他肯定道:“当真可解。”只是结果可能不尽如人意。 陆剑池看他脸色并不是很好,也能理解他的未尽之言,只是本就不能奢求太过,比起再无相见之日的生死之隔,能活着已是侥天之幸,他喃喃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等丧尸都被撂倒了,那些发现事情不对的村民这才姗姗来迟。他们或许掌握了一些秘术,但实则都是没有武功的普通人,手里拿着木棍或者锄头这样的工具,所仰仗的也不过是人多势众,想要吓退他们而已。 陆剑池本来心情就不好,看到这些人心情更差了几分。金有道是为了送柔肠玉酿给他,这才进入石寿村,以至于中了圈套,变成了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他对于石寿村的人可谓是深恶痛绝,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只是李莲花拦下了他的剑,村民即便有罪,也不应死于陆剑池的手下,把他们留给百川院或者监察司更好。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石长老看着躺了一地的丧尸,色厉内荏道:“你们对人头神的使者们做了什么?亵渎人头神是死罪,你们完了,人头神会惩罚你们的。” 李莲花道:“人头神的使者?原来你们是这样称呼他们的。”他微笑看着石长老和村民,语气平淡,“如你们所见,这些人头神的使者都被我们送回了人头神的怀抱,后续人头神会不会降下责罚,我们不知道,但如今你们却需要为你们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我们什么也没有做,这些人都是受了人头神的惩罚,中了人头煞才变成这样的,跟我们可没有任何关系。”石长老狡辩道。 李莲花娓娓道来:“无心槐,这是南胤的三大秘术之一,我猜,你们这所谓的人头煞,就是南胤三大秘术之一,业火痋的失败品。石长老,我说的对吗?” 石长老却不承认,只道,“什么南胤,什么无心槐,老婆子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们只是居于深山的无知村民,不懂你们江湖人的事情。” 李莲花神色仍旧十分淡定:“其实要找证据也很简单。炼制痋虫需要专门的地方吧,在村子周围应该有一个据点,我们花点时间找一找,肯定能找到。” 他看着石长老假装镇定的神色,又接着道,“这些人头神的使者们平日里呆的地方应该就是炼制痋虫的地方吧。你说我现在把他们唤醒,他们是不是就能带我们找到地方?” 陆剑池在一旁听他说到这里,立刻急道:“那还等什么,劳烦李夫人将金兄唤醒,我们马上过去。”石寿村这些害人不浅的村民,就应该早日受到惩罚。 桃清做势要去取蛊笛,李莲花却是不疾不徐,温温和和道,“石长老,你的事发了,明日你就要被收入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不知你背后的主子可能救你一救?” 石长老瞳孔地震,这人怎么会知道她背后还有人。那一瞬间的神色变化被早就注视着他的李莲花瞧得真切。 果然能够在江湖散播流言,吸引一部分急功近利的人前来做试验品,又不会过分引起江湖人的注意,以至于被大规模清扫,这样的事,不是这些久居深山的村民能够做到的。他们的背后一定有一个人或者组织策划了这一切。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从她的口中问出幕后主使之人?李莲花撇了撇嘴,这些事留给百川院或者其他人去做吧。 石长老不耐烦地挥舞着手中的拐杖,大声喊道:“什么主子,什么百川院,我不知道,你们给我滚,离开我们村子。大伙一起上,把他们赶走。” 村民们犹犹豫豫,却都不敢上前。江湖人武功高强,他们本来就挺怕的。更不用说,这些人还打败了他们眼中如同魔神一般的人头神的使者,他们就更不敢动手了。 陆剑池紧了紧手中的剑,看村民神色怯懦不敢上前也松了一口气,他心中虽然恨他们入骨,但若真的朝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下手,又觉得有失侠义之道,他对着李莲花道:“李神医,我们现在就过去看一下吗?” 李莲花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反而道:“孩子困了,现在当然是要去睡觉,明天早上再去看也不迟。” 陆剑池闻言一愣,他看向李莲花怀里的桃梓,果然刚才活力四射的孩子,如今已经在打哈欠了。陆剑池嘴角微动,他差点忘了李神医还是带着孩子的,他看向石寿村的那些人道:“那这些人该如何处理?”关在一起怕他们生事,不关在一起吧,他们没这么多的人看守。 李莲花不在意道:“随便找一个空房子将人关进去就是了。你若是怕他们聚在一起闹事,就将人绑了或者穴道点了,若是还不行放心,就将我们房中那蜡烛拿到他们那里,点上一段时间,保管他们一觉睡到大天亮。” 这主意损是损了一点,但吃过无心槐苦头的陆剑池却是眼睛猛地一亮,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主意好,也该让他们也尝尝无心槐的厉害。 陆剑池大为震惊,连声道:“受教了,受教了。” 桃清轻笑了一声,觉得提出这种主意的李莲花特别可爱。 李莲花将事情扔给陆剑池,自己一身轻松地带着孩子走了。 房间还是原来那个房间,蜡烛是不打算点了,房间里照明用的是桃清从村民手中拿的一个火把,就着火光,将孩子放到床上,轻轻拍睡了。 桃清侧身躺在床内侧,桃梓躺在她的怀中,外侧的床还留了一大半。只是她看李莲花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喝茶,有一种要坐到天荒地老的感觉。她觉得外侧的床大概是不需要留的。 桃清脸上带笑,她看着李莲花的神色有几分意味深长,在昏黄的火光中显得有几分暧昧,“李神医,忙碌了一晚上,你还不准备睡觉吗?怎么,不敢上床,是怕我吃了你吗?” 李莲花低垂着头,并不看她,只道:“你先睡吧,我还有事情没有想通,需要再理一理线索。” 桃清却是放下孩子,自己也从床上起来,在他身旁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这些都是从石长老他们那里翻出来的干净的东西。 “什么事情能让我们李神医这样聪明的脑子都想不通的,不如说出来,我跟你一起研究啊。” 不知为何,李莲花总觉得桃清好像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于是他也不犹豫,将心中在想的事情说出了口:“我只是在想石寿村幕后主使究竟会是什么人,他或者他们有什么目的。” “就这?”桃清颇为不解,“南胤业火痋是以控制人为己用而出名的。那人炼制业火痋必然是抱着这个目的,想要控制一些人为自己所用,要是有野心的话,控制武林也是有可能的,或者野心更大一些,就是为了称霸天下。” 她看着李莲花眉宇间的忧色,又道,“不过,你不用担心,能称为南胤三大秘术的业火痋又岂是这般容易炼制的,很显然那人失败了,所以之前所说的种种可能都不会实现。对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到。” 桃清好似从来没有将那些人那些事放在心上,目中无人的样子像极了曾经的李相夷,那是一种极度自信的表现。 李莲花有些苦恼,该怎么委婉地劝诫她一下,让她收敛一点呢?但她大概也不会听。少年人不吃到苦头是不会回头的。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他如今也同那幕后黑手一般,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到。 第18章 第一愿18 第二日,并不需要唤醒那些丧尸,他们自己就寻着味道找到了南胤人炼制痋虫的废弃天坑。 桃清虽然隔着八百米远就能闻到蛊虫的味道,但她没有提示,天坑却是李莲花找到的。他根据昨日那些奔涌而来的丧尸,判断了他们来时的方向,一路寻了过去,果然找到了一处废弃的天坑。 里面有炼制痋虫的残破手稿,李莲花根据获得的线索很快就还原了南胤人炼制痋虫失败的原因,因为手稿就是不全的。所以他们只能通过不断的实验去寻找那一丝可能。也许是失败的次数太多了,最终他们甚至放弃了炼制痋虫。 桃清拿着手稿,脸色却十分困惑。她在心里跟系统吐槽道,“这地方都废弃了,为什么还有炼制痋虫的手稿留下来?南胤人都不知道将资料损毁或者带走的吗?资料收藏这么不走心可还行?还是说他们都是傻子,所以南胤国灭真的不是因为他的子民太过于愚蠢的关系?” 如果是我,我一定一把火烧了这里,别管是资料还是试验品,只会消失得干干净净,半点东西也不会给别人留下。 【宿主,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若是没有这些手稿,后面的人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干什么,都是为了推动剧情而已,你要理解。】 “不,我不能理解。”桃清面无表情,“官府办案都要拉警戒线,就是为了防止有人破坏现场,但是你看这里,现场保留了几年没有丝毫损坏,就是为了给我们查案的人方便?” 她记得剧情中采莲庄那里也是一样,那个十年前的新娘给庄主戴了绿帽子,但她的房间居然还保留了原样,留着它是为了怀念吗?不,是为了方便后面查案的人。 【……宿主,你想开一点。】 桃清叹了一口气。李莲花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问道,“怎么了,叹什么气?” 桃清道:“可惜了,没有业火痋的炼制方式。”这样子有意思的小虫子,她其实挺想搞一只的,不如一品坟或者皇宫里的那一只,她先截获了? 李莲花却道:“不可惜,若是真的让他们炼成了业火痋,江湖又是一场风波。” 知道,知道,你是一个大好人嘛。桃清悄悄翻了一个白眼,忧国忧民的大好人。怎么在感情上就这么犹豫不决呢,难道是被初恋伤了心,所以不敢再步入深渊了? 陆剑池通知了百川院的人将石寿村的村民都带了回去,他们要审问一遍那些村民,参与炼制痋虫的人都要受到惩罚,真正未曾参与的人再给放了。 石寿村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只是那些被坑害的江湖中人百川院没有带走,因为陆剑池说李神医正在想办法替他们解除体内的痋虫。 他们便暂时停留在石寿村,这里偏僻,正适合安安静静做实验。桃清给出了一张单子,便有流水一样的药材被源源不断送入这里。 那些丧尸,陆剑池认出了好几个,便写了一些信件托人给他们的亲朋故旧送了出去。得到的回复都是只管用药,价钱不是问题,他们收拾妥当了,马上赶至石寿村。 鉴于此,桃清就放心地开始写方子。什么人参、鹿茸、灵芝,开了一堆的大补药。 当然了,她愿意出手,那是因为李莲花在私底下软磨硬泡求来的。他在陆剑池面前信誓旦旦说能治,可桃清却是油盐不进,就是不肯出手。没办法,他只能死皮赖脸地求她了。 “清清,你一定会帮忙的,对不对?”他拉着她的衣袖,轻轻摇晃着,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眸中闪烁着期盼与依赖,仿佛只要她说一句拒绝的话,这光芒就会瞬间黯淡下去。 被美色蛊惑了的桃清没有撑住,扔给他一本墨迹未干的小册子,正是痋虫解除办法。她不出手的情况下,李莲花可以啊,她愿意手把手教会李莲花治疗痋虫的办法。 【宿主,你是不是太不坚定了?怎么也要拿点好处啊。】 桃清却道:“免费的才是最贵的。人情是最难还的。亏欠得越多,面对我的时候越没有底气,他除了拿自己抵债,还有什么能给我的?” 【可宿主你不是说,欠债还不清的时候,杀了那个追债的人就行?】 桃清笃定道:“他不会的,他的道德感太高了,与其逼着他一定要喜欢上我,我觉得亏欠更适合他。他若是觉得亏欠,只会想尽办法去弥补。我猜,他弥补我的方式,就是对于予取予求。” 【……】 解除痋虫首先是要调养身体。那些人身体内的生机都被痋虫吸食地差不多了,若是立刻驱逐体内的痋虫,剩下的那点生机只够他们喘一口气的。 所以,要先恢复他们体内的生机,就要大量进补,泡药浴,不需要他们有意识去运转功法,他们体内的痋虫就会发出指令,让他们去吸收生机。痋虫吃饱了之后,剩余的生机就会储存在他们体内。只要进补的速度快于痋虫消化的速度,他们的身体就会越来越好。 为了给那些人治病,李莲花正在紧急修炼灵枢九针,所以汤药都是桃清煮的,谁也不知道她到底用了多少药量,用了多少药材。等到李莲花被她硬塞了一大瓶大补丹的时候,他真的是被震惊到了。 李莲花手上拿着瓷瓶,脸色微妙,“所以,给那些人补充生机其实是用不到那么多药材的?”桃清给他的大补丹药效着实强劲,他吃了一颗,就感觉自己那被碧茶之毒侵害的破烂身体舒服了一些。 桃清却答非所问道:“此丹名为造化丹。你身上那毒在你体内破坏多年,导致根基有损,沉疴不愈,不过没关系,这造化丹就是补根基的。你只要每天吃一颗,很快就能痊愈了。” 为了让丹药符合李莲花的口味,她可是在里面加了不少的蜂蜜,这丹药吃起来可是甜滋滋的。 李莲花迅速将丹药塞到了怀里,自动跳过了对药材来源的疑问。他们刚才在探讨什么来着?哦,对了,他们生机已复,是不是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桃清眉眼弯弯,从善如流道,“自然可以。” 第二步就是治好他们体内的伤。他们受制于痋虫,即便身体重伤也依旧无知无觉。如今正好趁着他们没有知觉,有这些需要开膛破肚治疗的内伤就赶紧办了。 李莲花神情麻木又认真,他曾经验过无数的尸体,但是给活人做这样的手术还是第一次。 他一丝不苟地给那些丧尸们做着手术,将移了位的五脏六腑归位,将那些藏于体内的断刀断剑取了出来,然后缝衣服一样再给伤口缝上线。 他跟桃清都是面不改色,唯有陆剑池看过一次就受不了,跑了出去,再没有回来过。 要不是痋虫奇迹般地吊着一口气,在古代这种环境下,他们根本支撑不住这种手术。 桃清的眼睛亮得惊人。她给出的治疗方案也只是系统给出的一种可能,没想到却真的实现了。 果然,这世上的事情有正面就有反面,业火痋这种东西也不只有坏处,它也是有好处的。在吊人一口气上,非常好用。 等所有人都检查了一遍,确认身体没有问题,最后一步就是驱逐他们脑内的痋虫了,那其实是最简单的工作。 以金针将痋虫固定在脑中,不让它们到处乱窜,然后点燃特制的引虫香,那些痋虫就顺着香味,从宿主的耳鼻喉中爬出来,飞入点着引虫香的桐庐里。 等所有人的痋虫都飞入桐庐以后,桃清在盖上桐庐的盖子,往里面加一把火,将它们都点着了,消灭了就好。 后续就是等他们自行恢复。 李莲花这些时日忙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事情都做好了,终于可以躺着晒太阳了。 他躺在摇椅上假寐,桃梓趴在他怀里正睡得香甜,脚下是挨着他的狐狸精,桃清坐在莲花楼二楼的小阳台上看书。 一时间只觉得岁月静好。陆剑池远远瞧着,心中只有一股不愿意前去打搅的心思,只是他看了看身后亦步亦趋的友人,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他小声地喊了一句:“李神医。” 李莲花睁开眼睛,看到是陆剑池和外形已经没有那么怪异的金有道,便道:“陆兄此来何事,可是金兄出了什么问题?” 陆剑池道:“不是,金兄很好,他意识也恢复得不错,我们是特意来感谢李神医的。” 他身后的金有道也学着陆剑池的样子抱拳道:“多……多谢……李……神医。”或许是因为受到迫害的时间不太长,金有道是那些人中神志保存得最为完整的人,也是恢复最好的人。 李莲花看着虽反应慢于常人,但已经能认出陆剑池,恢复了几分神志的金有道,他如释重负,脸上也露出了明快的轻松的笑意。 他的目光好似穿透了时光,看到了时间长河的那一侧,碧茶入脑的李莲花神志仿若孩童,痴痴傻傻地望着天空的一轮明月。某一瞬间,懵懂如稚儿的人心有所感一般朝着他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时光中意外地对上了,然后那人朝着他露出一个笑意,那笑容干净透彻到了极致,让看到的人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微笑。 那人痴傻的样子,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那一瞬间,一直压在李莲花心中的层层枷锁仿若松动了几分。 陆剑池和金有道很快就离开了,他们来就是为了表示感谢。 桃清站在二楼,眼神专注而痴迷地凝视着李莲花,她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描摹他清隽的眉眼。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低眉浅笑的样子,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柔与慈悲,仿若悲悯的神佛降临凡间。他的双眸深邃如浩渺星空,蕴含着无尽的智慧和洞察世事的能力,仿佛能够看穿一切虚妄和伪装。 他平和淡然,身在人间,又有一种超脱感。看似妥协退让,实则这一切于他都是过眼云烟,一丝一毫都没有被他放在心上。 只是在这看似完美无缺的表象之下,偶尔也会流露藏在心底深处的情感波动,那种萦绕于心的遗憾和不甘,那种浅笑之下的悲凉,那种人性化的弱点却越发惹人怜爱。 【宿主,你心跳过快,需要冷静一下吗?】 “不用。”桃清幽幽道,她想做一个智者,可他实在太过于好看,“人生苦短,如白驹过隙,及时行乐才是真谛。” 人生嘛,就是要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情,年轻的时候不谈恋爱,总不能等七老八十了再来演绎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戏码? 或许是她的视线太过于灼热了一些,李莲花抬头,直直对上了她的视线。 他们隔空对望。 她的目光直白而炽热,他也没有闪躲,坦然面对,眼中绽放着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第19章 第一愿19 第二日,他们没有跟陆剑池告别就离开了这个停留了许久的菊花山。 因为再不走,那些被他们救治的人的亲朋好友都该到了,到时候各种人情往来都是麻烦。李莲花不喜欢麻烦,所以,选择在他们到来之前就离开。 感谢石寿村地处偏僻,从中原赶过来也要花费许多时间。只是偶尔几个快马加鞭赶过来的,都被他以专心研究救治之法给挡住了,没什么来往。 如今既然痋虫已解,他自然是要跑路了。李莲花任由马匹在官道上慢吞吞行走,只偶尔在岔道的时候,他会选择一下方向,其他的都是任由它们自己把控速度。拖拖拉拉的,也没有走得很快。 莲花楼里有清脆的笛声流出以及偶尔传来的孩子的笑声。李莲花看着蓝天白云,鲜花飞鸟,只觉得心情格外舒畅,有一种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豪气油然而生。 人生的境遇,当真是百转千回,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不知道前方有没有惊喜在等着你。 桃清好似自那日解锁了蛊笛之后,终于发现了自己还有音乐这一项技能,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根玉笛,没事就吹一曲。比起蛊笛的难以入耳,她的玉笛声却是一绝,有绕梁三尺,余音不绝的效能。 可惜桃梓好像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每次她一吹笛,他就昏昏欲睡,倒是成了每晚入睡的绝佳神器。 桃清气得磨牙,但李莲花却表示很好听,他爱听。 她衣袂飘扬,玉笛横放在唇边,轻轻吹奏起来。悠扬的笛声如同一股清泉,缓缓流淌而出。 他月下舞剑,身姿矫健而灵活,每一个动作都流畅自然,宛如行云流水,剑光闪烁,与皎洁的月光相互辉映。 她的笛声和他的剑舞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彼此呼应,相得益彰。 月色朦胧,美人娇艳,公子如玉,有一种别样的情愫在缓缓流淌。 气氛正好,适合表白,可惜来了一群不速之客,打破了这份美好。那是一群穿着黑衣的蒙面人,藏于黑暗中,影影绰绰的,叫人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桃清差点掰断手中的玉笛。她伸手在腰间一摸,抽出一把软剑。 她对着李莲花道:“你回去看着桃梓。”为什么抢先出手,因为系统说对面的人是万圣道的人,她怕李莲花暴露,便不想让他出手。 桃清含怒出手。 她手中的剑快如闪电,银光乍现,瞬间划过空气,带起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猩红的血线喷涌而出,宛如一朵绽放的血色花朵,在空中短暂停留后便洒落而下。每一次剑光闪过,都意味着一条鲜活生命的消逝。 她的剑不仅快,更是美得动人心魄。剑身闪烁着寒光,犹如夜空中璀璨的银河,飘逸而凌厉;剑法灵动多变,手中长剑如灵蛇般腾挪婉转,挥洒自如。 一袭粉白的衣裙,随风飘荡,身姿轻盈,动作敏捷,整个人就如同一只穿花蝴蝶,绣着桃花花瓣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上下翻飞,如梦似幻,而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好似这些人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大的苦恼。 这一场杀机来的快,去得更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那些黑夜而至的不速之客就全部留下了他们的性命。 桃清手腕一抖,软剑中的猩红血液滴落而下,在空中炸开一朵血花,随即落入黑色的土地之中,只残留一点血腥之气弥漫。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力李莲花也觉受到了一点点震撼。世人都说世上最快的是李相夷的剑,但他今日观这一场绝美的杀戮,却觉得桃清的剑比之李相夷也不遑多让。 他捂住自己砰砰跳的心口,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悸动涌上心头,久久无法平静。像是在平静的心湖中投下一颗石子,搅动了一池春水,又像是初春悄然绽放的花朵,不经意之间却惊艳了整个四季。 其实,以身相许什么的,好像也不是不行。 桃清将软剑收回腰间,抬头看天,神色有些忧伤。怎么每次她觉得气氛好的时候都有人打岔呢?她这辈子的运气真的这么差?“系统,要不,给我挂一个幸运光环?” 【单位面幸运光环,100积分,多位面幸运光环,积分,宿主,你要哪一个?】 桃清面无表情拒绝:“有没有不要积分的?”她的积分用的最多的就是扩容空间,扩充到无限大,可以让她囤积无限的物资,其他的几乎都不怎么用。 【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我家宿主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 桃清撇了撇嘴:“……”她空间里囤积了无数灵异侧的东西,比如幸运符,霉运符之类的东西,就是在这个位面不被允许使用。 系统商品没有位面使用限制,就是要花积分。桃清严重怀疑它是故意限制宿主不允许使用不同属性位面的东西,就是为了赚宿主手里的积分。 【宿主,你现在回头看一眼。】 桃清闻言转身,却见李莲花目光专注地看着她,眼中是还没有散去的惊艳,温柔又深邃,给她一种被爱慕包裹着的感觉。 桃清嘴角微翘,有些愉悦地问系统道:“我刚才的剑法很帅?” 系统很是捧场,【美,美到极致。】 原来他喜欢这样的吗?桃清若有所思。 【宿主,万圣道居然敢派人来暗杀你,你不做点什么回敬一下对方吗?系统推荐霉运符,本位面使用仅需积分100。】 桃清想了想,觉得系统说的对,她还没有去找单孤刀的麻烦,对方居然先来找她的麻烦,新仇旧恨一起,是该给他整点好东西。 心情很好的桃清问道:“有效时间如果是三年的霉运符话,积分多少? 【10积分,不需要宿主亲自动手,系统直送目标,即时生效。】 桃清:“来一个。” 系统:【好的,积分已扣除,三年有效期霉运符已送至目标单孤刀。】 从现在开始,单孤刀将过上运气为负的日子。吃饭噎到,喝水呛到,出门必踩狗屎,头上必掉鸟屎,睡觉必做噩梦,身边有人感冒发烧,他一定会被传染,有人械斗,刀剑最后一定会落在他身上。 桃清满意了,一个人的运气差到一定程度,是会要人命的。 回过神来的李莲花蹲下身,掩去眼中的情绪。片刻后,他挨个翻看那些黑衣人随身携带的物品,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可以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 结果是没有。 那些人的面孔他一概不识,身上没有佩戴着代表身份的东西,手中的刀剑很普通,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标志,唯一的优点就是品质还不错,比铁匠铺中出售的普通刀剑要好上许多。 至于他们所用的招式,因为桃清出手过快,他甚至没怎么看到对方的人出手,他所看到的招式都十分简单狠辣,奔着取人性命而去。 李莲花摸着下巴沉吟片刻。觉得这些人像是哪个组织培养出来的暗卫杀手一类的,而他近期得罪的人或者说组织就是石寿村背后的主人,难道是他们? 可他们究竟是谁呢?藏头露尾的,叫人摸不着头脑。 桃清道:“别想了,对方若是因为我们破坏了石寿村的事情而找我们麻烦,自然不可能只有这一次行动。日后接触多了,自然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李莲花一想也是,他跟桃清并排走回莲花楼,不经意间问道:“你的剑法不错,叫什么名字?” “笑春风剑法。”桃清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笑春风。”自己的武功自己取的名字,叫什么都可以。 她停顿了一会,又道,“内功心法是醉花阴,轻功叫逍遥游,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她的眼神纯净无比,好似只要他问,她就什么都会告诉他一样。 李莲花其实并没有窥探她秘密的想法,只是单纯地对对方的武功好奇,所以多嘴问了一句,谁知道桃清好似要跟他摊牌一样。李莲花捏了捏手指,有些无措。 在桃清直白的眼神中,李莲花微微一笑,却是劝她早点去睡觉:“并没有什么想问的,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桃清却不让他逃避,她没有去二楼。而是跟着进入了一楼,将婴儿车放在中间的位置,她自己在一边的椅子上下,示意李莲花坐在对面,摆出一副要详谈的模样。 看她那副架式,李莲花哭笑不得,只能遂了她的意,在她对面坐下。桃梓左看看右看看,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阿爹……阿娘。”可惜这会没人理他。 桃清道:“你没什么想问的了?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这人没有被逼到绝境,是不会主动透露任何一点过往的,所以还是要自己主动。 李莲花低垂着眼睑,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掩饰性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给她倒了一杯水,“行,你问。”你问归问,回不回答在我。 桃清却没有直接问他,而是说起了别的事情,“十二年前,我八岁的时候,师父带我去扬州城看望一个故友,结果那一天晚上,有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为博美人一笑,在江山笑屋顶在剑上系了丈许红绸,舞了一套三十六路醉如狂剑法,导致扬州城万人空巷,只为争堵那红绸一剑。” 李莲花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意:“……”年少时的黑历史猝不及防攻击到了他,感觉心中中了好几箭。 不顾李莲花的欲言又止,桃清继续道:“那一天,我想不止是我,扬州城许许多多的人都记住了李相夷的名字,毕竟他可是天下第一啊。” 她意味深长地看向李莲花,“而我呢,恰好有那么一点点技能,比如我可以凭骨相认人。所以,我该叫你李莲花呢,还是李相夷?” 从她的口中听到李相夷这三个字,李莲花神色有些恍惚,原来她从一开始就认出了我。桃清静静等他回神,片刻后,李莲花开口道:“李相夷这个名字我很久没用了。” 【咦,他承认了,这么简单就承认了?他不是应该死不承认吗?】 桃清暗道:“若到了这个地步他依旧选择否认,那说明他不信任我,那我是真的要重新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一个人的情深除了感动自己,毫无意义,对另一个人而言甚至是一种负担。” 听到李莲花的承认,桃清笑了,为了他的坦然而感到开心,于是她问了第二个问题:“我遇见你的时候你身中剧毒,命不久矣,我想以你的警惕性,除了亲近之人,谁都没有机会下手,所以,背叛你的人是谁,他还活着吗,你恨他吗?” 从四顾门门主,天下第一的李相夷变成神医李莲花,是什么让他心灰意冷,不愿意回去?是来自于兄弟的背叛和否定。 李莲花语气平淡道:“恨?曾经恨过,如今不恨了。”普通人活着就已经耗尽全力,哪有余力再去记恨一个人。李莲花只是一个普通人。 桃清执拗道:“是谁?”她一脸杀气腾腾的样子,显然是不准备放过背叛他的人。 李莲花叹息一声,道:“是云彼丘。”纵然他已经放下了过去,但是云彼丘而已,不足以让他欺骗她。 得到答案的桃清心满意足,从李莲花口中得到这三个字,说明他不会阻止桃清对云彼丘做任何事情。她最讨厌的就是那种,我在给你报仇,而你在后面拖我后腿,以命相护仇人。 最后一个问题,桃清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李相夷跟江湖第一美人乔婉娩的姻缘天下皆知,如今你还喜欢她吗?” 李莲花目光闪了一下,却没有避开她的直视,语气平淡道,“东海大战前,乔女侠给李相夷写了一封分手信。” 【咦,他在避重就轻,答非所问。这证明,他心里还有她。宿主,你输给了白月光。】 “闭嘴。”桃清心中有气,脸上却是面无表情,沉默片刻后,若无其事道,“天色不早了,我去休息了。” 那么多年的时间,日子过得太苦了,他就靠着那点回忆过日子,曾经的美好在不断放大,加了十倍,百倍的滤镜,想要放下谈何容易。不过,理解归理解,但就是好气。 桃清抱起在一旁啃着绣球玩的桃梓,在他的一脸懵逼中,迅速转身离去。 李莲花手指微动,看着她的背影一步一步远离,最终还是没有叫住她,任由她的衣角消失在门边。 第20章 第一愿20 那一日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好似变了,又好似没变。日常生活中越发有默契,只是感情上,却好像有一种交付给时间来解决的无奈感。 他需要一点时间用现在去代替过去的,而她愿意给他一点时间去忘却。 情感的变化是缓慢的,是不受控的,但是一个人行为是可控的,只看自己愿不愿意去做。 当他终于将柜子里的香囊和佛珠埋入一个不知名的小山头的时候,桃清给他送了一朵向日葵。 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有你时你是太阳我目不转睛,无你时我低头谁也不见。 李莲花抱着向日葵有些茫然,“你想吃炒瓜子?” 桃清用力点头:“对,你炒。”生活哪有那么多的风花雪月,有的只是柴米油盐,衣食住行。 在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里,日落时分,他们携手走在山道之上。面对着绚烂的晚霞,他忽然停下脚步,侧身对着她,目光中充满深情与坚定:“等我找到师兄的遗骨,求得师娘的原谅之后,我们便成亲,可好?” 听到这话,桃清不禁陷入了沉默之中。她心中暗自思忖:自己的婚事竟然要和单孤刀那个人渣牵扯到一起,怎么突然就没有任何期待了呢。她甚至想要开口说,其实不成亲也没关系,她不在乎这些东西的。 然而,当她迎上李莲花那满含期待、却又隐隐透着些许忐忑不安的眼神时,所有拒绝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最终,她还是微微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句:“好。” 看到她答应下来,他的眼中立刻绽放出喜悦的光彩,仿佛整个世界都因她的这个回答而变得明亮起来。 望着他那瞬间欢喜若狂的神情,桃清心头一软,心想或许成亲与否真的并不重要,只要能让他开心就行。 回到莲花楼后,他从柜子里取出一张早就写好的婚契,红色的绸锻上写着对婚姻的承诺,上面他早就签好了大名,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李相夷。 哪怕他说自己叫李莲花,如今的身份户籍上也写的是李莲花,但那都是假的,他在官府那里登记的大名是李相夷。 桃清在他的灼灼目光中,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桃清。 一纸婚书,缔结姻缘。 两人的命运就此紧紧地交织在一起,是他们两人相互靠拢、彼此交融的见证。 山上的桃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转眼之间,桃梓就能跑能跳,能说会道了。 小孩子总是精力旺盛的,东奔西跑地也不觉得累。出门看诊回来,他一个人冲在最前面,远远的就听到他的惊呼声,“阿爹,阿娘,快来,我们家的门怎么没有关,咦,咱楼里倒了一个人。” 李莲花闻言脚下轻功运转,瞬间飘到了莲花楼门前,“来了,你离那人远一点,等阿爹看过再说。” 莲花楼因为桃清的入住,这些年陆陆续续添置了很多贵重物品,再不能像以前一样,往郊外一扔,门不锁都没有关系。 桃清也是花了心思,在莲花楼里布置了一些小机关,洒了一些药粉,保管那些不请上门的客人有幸得见主人一面,并为他们的不礼貌而留下一些东西,比如他们的命。 只是这次上门的人虽然也是一个贼,却是一个李莲花认识的贼。所以不好让人家把命留下。 桃清去了二楼休息,李莲花带着好奇的桃梓在楼下招待妙手空空。 妙手空空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十分痛苦道:“你到底用的是什么迷药,我怎么到现在还感觉迷迷糊糊的?头疼死我了。我说花花,你也太狠了,怎么在自己家里还布置这么多机关,不要命了?” 他躲过了大门上的迷药,结果刚进入一楼,马上又被兜头盖了一脸的迷药,真是哪哪都是药,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李莲花给他倒了一杯水,在里面加了一点让他清醒的药:“普通迷药,你就是吸入太多了才难受,来,喝点水,休息一下,很快就好了。” 妙手空空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然后只觉一股凉入骨髓的寒意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打了一个哆嗦,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好你个花花,你给我喝的什么玩意,怎么那么难受?” 李莲花不紧不慢道:“你现在不是清醒了吗?这就是解药。要是没清醒的话,再来一杯?” 妙手空空连连摆手,“清醒了,清醒了,不需要再来一杯。”终于清醒过来的妙手空空打量了一眼四周,看到眨巴着眼睛看他的桃梓,眼睛就是一亮,“一年没见,小桃子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李莲花横了他一眼,不悦道:“闭嘴吧你。”小孩子一天一个样,都一年过去了,能不长大? 妙手空空才不在意他的态度,李莲花嘛,对他一直都是这样不冷不热的,若非他当年阴差阳错救过李莲花一次,恐怕连他的楼都进不来。 这样的人,居然娶了妻生了孩子,他刚知道李莲花有孩子的时候,只以为自己在做梦。而且李莲花的孩子居然叫桃子,而不是莲子,真是奇奇怪怪。 他笑容满面将一块随身携带的玉佩塞到桃梓手上:“小桃子,还记不记得叔叔啊?这是叔叔送你的礼物,收好啊。” 桃梓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根本插不上话,如今终于等到了说话的机会:“叔叔,你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你?”小孩子忘性大,他哪里还记得一年前见过的叔叔。 妙手空空捂着胸口做伤心状,“我是你爹的至交好友,空空叔叔,你小的时候,叔叔还抱过你呢,怎么能把叔叔忘记了?” 李莲花对着他翻了一个白眼,什么至交好友,一年也不一定能见到一次的人,谈什么至交好友。 桃梓不知道大人之间的关系,他拿着叔叔送的礼物,脸上带着一丝害羞,“对不起空空叔叔,小桃子以后都会记得你的。” 妙手空空顿时高兴了起来:“唉呀,真是一个乖孩子,比你爹可爱多了。” 李莲花打断他的话:“你这次找我有什么事,总不会是看到莲花楼了,特意留下来是为了跟我打声招呼?” 妙手空空赶忙收起那副不着调的模样,神色一肃道:“我这次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 李莲花抬起手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示意他先不要说,他侧头对着桃梓道:“桃子,阿爹跟叔叔有事情要说,你去楼上找你娘,好吗?” 桃梓乖巧点头,跟妙手空空挥手告别:“好的,叔叔再见。”噔噔噔,小短腿跑得飞快,很快就上了二楼。 妙手空空也笑眯眯地跟他挥了挥手,“回见啊。小桃子。” 李莲花神色温柔地看着他离开,然后转头看着妙手空空的时候又是一副冷淡的模样,“说吧,什么事?” 妙手空空道:“施家托我从风火堂给他们取回一样被抢走的东西。我思来想去,我一个人对上风火堂,胜算太低,所以,想请你帮忙。” 李莲花不解:“请我帮忙?跟你一起去风火堂偷东西?” 妙手空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就他这半点武功不会的样子,能帮上什么忙,他摆摆手道:“当然不是,就是请你在外面接应一下。我要是能顺利逃出来自然就没事,若是打不过我就以龟息功假死脱身,你找到他们扔尸体的地方,将我唤醒就行。” 李莲花想了想,如果只是这样倒也不是不行,便道,“我师父有一本菜谱,叫山家清供,不知怎么落在了风火堂手里,你顺便帮我取回来,我就答应你。” 妙手空空一拍桌子,豪气道,“行啊,没问题,不过是一本菜谱,我顺手就给你带回来了。就这么说定了啊?” 李莲花道:“行,就当是还你当年救我的人情。” 事情已经说定了,妙手空空也不多留,立马走了。他倒是想留下来吃顿饭,但李莲花明显不欢迎他。妙手空空泄愤似的将茶壶里的水一饮而尽,然后施展他的轻功走了。 桃清从楼上走下来,好奇道:“你到底欠了他什么人情,让你记在心里这么多年?” 李莲花正将茶壶茶杯放到厨房清洗,他道:“我有一次夜里毒发了,他呢,偷东西偷到莲花楼来了,正好遇见我毒发,他也没趁人之危,反而给我喂了药,也算是救了我一次。妙手空空这人,干的都是偷鸡摸狗的事,名声也不太好听,但瑕不掩瑜,扶危济弱,人品还过得去。” 妙手空空也就轻功还算不错,武功却是差强人意,风火堂虽然实力一般,但胜在人多势众,他想要全身而退有点困难,桃清道:“你要暗中跟着他,保护他吗?” 李莲花却道:“不用,妙手空空行走江湖多年,眼力绝佳,他既是准备行动了,必是已经了解了风火堂的实力,他只让我在外接应,便按照他的计划,给他收尸就行。” 话虽然这么说,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李莲花听说风火堂打死了一个偷东西贼人,却因为没找到丢失的东西,以至于将尸体扣留了下来,并没有丢到乱葬岗去。 李莲花无奈之下,只得将莲花楼拉到城中,打出他江湖第一神医的名头。好在他去年从土里将施文绝挖了出来之后,身上又多了个活死人的称号,风火堂若是有心,定然是会找上他的。 桃清没有跟着他,而是带着桃梓住进了客栈,好整以暇地看他演戏。 看他胆小,惶恐,害怕,不安,将一个武功不济,胆小怕事的江湖游医演绎地淋漓尽致,实则将风火堂的众人耍得团团转。 表情多变的李莲花就挺可爱的? 桃清坐在大堂的一个角落里,给桃梓夹菜,在他叫出阿爹的时候用一块点心堵住他的嘴,然后笑眯眯给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小桃子还记得吗?我们在跟阿爹玩游戏,要假装不认识他哦。” 桃梓眼睛亮晶晶的,闻言点点头,在将嘴里的点心咽下去后,他还知道用小手捂住嘴巴,“知道了。” 于是两个吃瓜群众正式上线,看李莲花站在人家小年轻后面,跟风火堂的人唇枪舌战。这么多年过去了,李莲花别的不好说,但嘴皮子是真的利索,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宿主,方多病其实也不错,乖巧、听话、懂事,被家里娇宠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有点小傲娇和小任性,你怎么就不选他呢?】 桃清看了一眼被李莲花三言两语就骗得晕头转向的方多病,嫌弃地撇了撇嘴,“我不喜欢这种清澈愚蠢的。既见皓月,何求萤火?” 所以说,年少的时候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否则其他人再难入眼。 她眉眼含笑地看着李莲花仗着百川院的名头,将风火堂的人给气走了,却留下了那具装着妙手空空的棺材。 这就是跑路的最好时机啊。 桃清站在走廊上,没多久就看到李莲花从隔壁那间上房中走了出来。初出茅庐的小年轻被他上了生动的一课,怕是醒过来之后会对他咬牙切齿很长一段时间。 李莲花一改大堂中小人得志的张狂模样,又恢复了他那副从容不迫的姿态,温温柔柔的,眼中还带着点点笑意。 “阿爹。”桃梓已经困了,看到他便伸手要抱,李莲花却没有抱他,只摸了摸他的头,对着桃清道,“我一会从南门将人引走,你等一刻钟后带着莲花楼走北门,也不用太着急,在城门关闭之前离开就行,我随后就到。” 桃清应了一声好。 两人短暂交流片刻,随后擦肩而过。桃清的房间正对着后院,她从窗户看到妙手空空跟着李莲花一起离开,然后隔了没多久,风火堂的人带着少年刑探方多病就怒气冲冲地追人去了。 桃清这才不慌不忙抱着已经熟睡的桃梓下了楼,路上还碰到方多病带来的丫头和小厮,他们两个急得不得了,却又没有武功,跟不上其他人,只能在客栈里干着急。 桃清笑了笑,正大光明地离开了客栈。 第21章 第一愿21 官道之上,一辆两层的小楼在缓缓前行。路旁树木苍翠,野花鲜艳,但车马的主人却没有丝毫欣赏的心思。 桃清手里拿着从风火堂取回来的菜谱,坐在车前陪着李莲花驾车。拉车的四匹马终于跑出了骏马应有的速度,桃清忍不住道:“你好像有点着急?” 李莲花怀里抱着桃梓,正握着他的手在教他赶车,闻言苦笑一声:“东海之战后,金鸳盟销声匿迹,我四处探访,也没有找到半点有用的消息,十年了,才终于有了金鸳盟的消息,我有些失态,抱歉,累你跟我奔波了。” 桃清道:“你既然这么着急想要找到金鸳盟的人,为什么不让我去联系皇帝的人,以他们的实力,或许更早的时候就找到了金鸳盟的人。” 桃清不在乎用的是谁的人,只要能达成目的就好了,但李莲花却有一种奇怪的坚持,他依旧坚持江湖是江湖,朝堂是朝堂,所以桃清有一次提了这个建议,但是他并没有同意,依旧坚持自己漫无目的地寻找。 李莲花道:“江湖若是让朝廷的人插了手,这有违我当年江湖上的事情由江湖上自己处理的想法。朝廷一旦插手其中,江湖上难得的平静就要打破了。” 他想着百川院十年来的表现,中规中矩,没有特别亮眼的成绩,也没有太大的失误,总归这几年江湖还算平静。这就够了。 桃清翻了一页书,调侃道:“四顾门都不在了,李门主还记得要匡扶武林呢?你的那些好下属可不是你,他们没你的本事,却把持着对江湖人的处罚的权利不放,日后怕是要被朝廷清算。” 李莲花如今说起那些过往,说起百川院的时候多了几分坦然,他道:“那就是他们的事了,李相夷都不在了,如何去管他死后的事情?不过我觉得你说的来自于朝廷的清算未必很快就会发生。” 他的言语中倒好像很看好未来的江湖:“虽然四顾门没了,但百川院还在,佛彼白石这些年还算不错的,更何况百川院每年都有像方多病那样的热血少侠加入,其中未必没有惊才绝艳之辈,挑起维护武林正道的大梁。” 桃清诧异地看着他,这不像是李莲花会说出的话啊。 李莲花摸了摸脸,不明所以,“怎么这么看我?莫不是我脸上有东西?” 桃清道:“你如今这样可比以前看着好多了。”刚认识他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看似温柔和善,实则冷淡疏离,他身在人群之中,却给自己的心房竖起了一圈厚厚的围墙。 如今呢,看的开,也放得下,心态比以前乐观多了。按照他以前那样的性子,怕是累得都要起不来身了,还觉得自己应该将事情都处理好,而不是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李莲花耸耸肩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江湖是江湖人的江湖,我只有一个人,当然不可能事事做得周全。” 更何况,他摸了摸正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的桃梓,“孩子大了,懂事了。我们做父母的当然要以身作则。” 那些悲观的,失落的情绪都不应该传染给孩子,而是应该教会他开心的,乐观的,积极向上的情绪。 他太知道一个人承担太多责任的辛苦了,并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像他一样的人。江湖之巅固然风光一时,但也只是一时风光,不如平平安安长大,快快乐乐生活。 桃清的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清浅明媚,衬得她那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越发妩媚,眼波流转间,好似有深沉的情意在流淌。 风吹过她的长发,发丝飞扬间,悄然吻上了他的脸颊,随之而来的是她独有的桃花甜香,那种微甜的味道,钻入他的鼻翼,扎根于他的心田。 他转头,她侧身,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他们的目光在这一瞬间交汇在一起,四周的一切都仿佛凝固了起来。 直到桃梓轻轻惊呼了一声,两人这才回过神来,桃清若无其事地伸手理了理长发,李莲花则低头看着桃梓,眼中的笑意挡也挡不住。 桃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知道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小手紧紧地捂着嘴巴,眼睛一眨一眨的,甚是可爱。 李莲花点了点他的鼻子,问道:“小桃子,怎么了?” 桃梓吐了吐舌头,道:“上次见到的那个哥哥很厉害,是不是每一个剑客大侠都这么厉害,阿爹我能学剑吗?” 这孩子对外界的认知有限,只知道大侠很厉害,剑客很帅气,所以就想要学剑。李莲花道:“可以是可以,不过小桃子你还太小了,等长大一点才能学。” 桃梓小大人一样叹了一口气道,“可我已经不小了,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呢?” 小孩子对时间的概念很模糊,桃清插了一句话道:“等你长到跟阿娘房间里的桌子一样高的时候就可以开始习武了。” 桃梓蔫哒哒的,“好吧。” 李莲花不忍心看他失落的样子,便安慰他道:“你好好吃饭,很快就长高了。” 桃梓用力点头:“我今天要吃两碗饭,米饭和菜都吃光光。” 桃清偷笑,这孩子总算是要吃饭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喜欢挑食,这个不吃,那个也不吃,大人看了恨不得掰开他的嘴给他塞进去。 李莲花也夸他,“好,我们小桃子很厉害。”育儿手册上说,教育孩子要温和慈爱,做父母的不可以过度严厉,而是要实施鼓励式教育,孩子做错了事情要给予鼓励引导他认识错误,孩子做对了事情要继续肯定和夸奖,以培养他的自信心。 桃清看着他从什么都不会的新手爸爸到如今的到如今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都游刃有余,甚至愿意为了孩子改变自己的一些行为习惯。不得不说,这是一种不错的变化。 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他们很快就到了嘉州。只是怎么进入灵山道场成了一个问题。 灵山派掌门蝉蜕登仙,下一任灵童还没有选出来,掌门的三个徒弟谁也不让谁,都想要推荐自己人登上掌门的位置,灵山派且得乱一阵子,故而灵山派关门谢客,想要进去也不容易。 李莲花想借着灵山派掌门欠了五两银子未还而进去讨债,结果掌门弟子压根不承认,把他当成想要浑水摸鱼的骗子给赶了出来。 桃清扶住他被推得踉跄的身子,小声道:“我们悄悄翻墙进去不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走正门?” 李莲花神色一僵,他给忘了,他一本正经道:“偷偷潜进去是简单,但是万一被发现了,岂不是尴尬?最好是能正大光明进去。” 桃清对他露出一个笑容,不说话了。笑话,只要桃梓乖乖地不出声,以他们俩的身手,还怕被人发现? 李莲花看了她一眼,随即决定马上找一个没人的角落,翻墙进去。结果还不等他们离开这里,就遇到了被李莲花坑过一次的大少爷,方多病。 “天道好轮回,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李神医。”他看着李莲花手中牵着的桃梓,笑得意味深长道,“你也带孩子来竞选灵童啊?李神医不是我说你,你好歹打听清楚了再来啊,你带来的这个孩子太小了,不符合竞选灵童最低年龄啊。” 李莲花敷衍地跟他打了一声招呼,就想要溜走。谁知道那位方少侠不让他走,他举着手中的剑,神色肃然,“说,这孩子是不是你拐来的?假冒神医,伙同妙手空空作案,又拐卖孩子,我若是把你抓回百川院,有你罪受的。”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方少侠,你是否眼睛有疾?还拐带孩子,我上哪去拐孩子去,这是我自己的孩子,你看不出他跟我很像吗?” 说实话,桃梓跟李莲花也就眉眼之间有三四分相似,但他跟李相夷却是像了七八分,若是让熟悉李相夷的人看到,怕是会很惊讶。 桃梓虽然不知道这位大哥哥为什么会觉得他是阿爹拐带的孩子,但他还是为阿爹努力解释道:“哥哥,桃子是阿爹亲儿子,阿爹是我的亲阿爹,我们是过来看热闹的,不是来选灵童的。” 桃梓叹了一口气,这个哥哥实在是不太聪明。听说被选上了灵童就要留在灵山派了,他怎么可能愿意离开阿爹阿娘,到这个谁也不认识的灵山派。 方多病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们一会,看着他们长相确实有几分相似,更何况李莲花身边还带着一个女眷,的确像是一家三口过来瞧热闹的,这才勉强同意他们的说法,“好吧,算你过关,但你之前骗我的事情没完。” 李莲花道:“方少侠,其实呢,那件事情也怪不得我,我只是答应了给妙手空空帮一个忙,剩下的事情你都知道,我一没有杀人,二没有放火,你实在没有必要抓我?” 方多病道:“跟妙手空空一起偷了风火堂的东西,怎么就不算错了?” 说到这个,李莲花就更有话说了:“那风火堂呢,前身是马匪,他们很多东西都是抢来的,东西的原主人自己拿不回去,只能委托妙手空空帮忙去取,你说这个事情怎么算?” 方多病皱眉,若事情真如他所言,那李莲花不仅没错,还做了行侠仗义之举,难不成还是个好人不成?可对方对他下药了,绝对不是个好人。 李莲花这人满嘴胡言乱语,就不该跟他废话那么多。方多病上前一步,就要把人拿下,结果一直站在李莲花身后的桃清一剑挑开了他的剑,并把软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方多病这才正眼瞧了她一眼。 好快的身法,还有比身法更快的剑。被剑架在脖子上的方多病满脸通红。眼下这个局面,虽然有他轻敌的缘故在,但是这个人武功是真的好。 方多病脸一阵青一阵白,枉他自以为是青年才俊,在拿下百川院大比第一名之后更是志得意满,没想到他这刚出江湖,就栽了两次,跟李莲花下药不一样,这次是武功上面栽了。 之前因为是女眷的缘故,他目不斜视,视线压根不往她哪里去,如今怒气上涌,他直勾勾盯着桃清看。 第一眼是惊艳。桃清无疑是美的,她的美宛如那三月盛开的桃花,娇嫩又艳丽,上挑的桃花眼带着一丝不屑和傲然,却无损她的气质,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出众。 第二眼是羞愧。这人的年纪看着好像跟他差不多,甚至更小,武功却比他高,方多病想起自己信誓旦旦说要在江湖上闯出一番事业再回去让爹娘高看一眼,结果连一个普通女子都打不过。难道百川院大比第一名就是他的巅峰时刻了? 李莲花从桃清身后探出一个头,看着怀疑人生的方多病道:“我说方少侠,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嗯?嗯。”方多病傻愣愣的,桃清却已经收了剑,退回李莲花身旁。一家三口都睁着眼睛盯着方多病。 第22章 第一愿22 方多病回过神来,就发现对面一家三口用如出一辙地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他咳嗽了一声,道:“好吧,你说。” 李莲花道:“前面的事情我都跟你解释清楚了,至于来灵山派,这不是听说这里有竞选灵童的大事,所以过来凑热闹来了,真的没有什么危害武林的目的。” 听起来确实没什么毛病,方多病颔首:“既然都解释清楚了,那你走吧。”深受打击的方多病已经没了将人抓到百川院想法了,只想着让他赶紧走,离他远远的才好。 这时候,方多病的丫鬟赶了过来,她看到李莲花明显想要说什么,却被方多病阻止了,被问起旺福的事情,她乐呵呵道,“少爷,旺福已经了验过户帖和其他的,就是一同参加灵童竞选的还有五人,还需要做进一步甄别。” 方多病说了一声好,就要朝里面走去。李莲花本来打算离开的脚步一顿,他好声好气地劝了方多病一句话,“方少侠,刑牌既然是偷拿别人的,下次记得遮掩一点,这世上的人呢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般好心的。” 方多病顿时止住了脚步,他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李莲花,然后将腰间挂着的刑牌取了下来,果然在刑牌的左下角看到了石水两个字。他的脸色更红了,慌里慌张地将刑牌塞进了怀里。 李莲花对着他善意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告辞。只是离开的时候,他轻声对桃清道:“你说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够蝉蜕登仙吗?”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但确保方多病那里肯定能听到。 桃清眼尾一挑,配合说道,“这世上哪有蝉蜕登仙,我不信这个,这灵山派掌门八成是被人杀了。” 李莲花道:“嗯,我也这么觉得。那灵山派掌门欠我五两银子都不愿意给,哪里愿意舍下这万贯家财去登什么仙。 桃清:“你觉得人是怎么死的,或者说怎么做到众目睽睽偷梁换柱的?” “不知道啊。”李莲花遗憾道:“可惜不能当面看上一眼,不然肯定能发现问题。” 方多病凝神去听,却发现再听不到声音了,李莲花跟他夫人却是讨论的兴致勃勃。他紧了紧手中的剑,眼神游移了一会,这才突然下定决心,回头叫住了一声:“李莲花。” 李莲花嘴角微勾,向桃清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然后回头,神色平和地看向方多病,“方少侠,可还有事?” 方多病本想理直气壮地让他帮忙,但是看到他身旁的桃清,好不容易鼓起的气焰又消了几分,“那什么,你不是想进去看热闹嘛,不如跟着本少爷走?我带你们进去啊。” 李莲花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不太好吧?”这大少爷一连经受了多次打击,这是没了信心,怕自己搞不定灵山派掌门被杀的案子,所以想要请求外援吗? 方多病咳嗽一声,努力保持自己矜持的人设:“废什么话,你进去瞧热闹,本少爷去查案,两不耽搁。当然如果你发现了什么蹊跷的地方,记得跟本少爷说,如何?” 李莲花抱拳:“那就多谢方少侠了。”这大少爷一如既往地好骗。老狐狸看着对面清澈愚蠢的小白兔,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系统,我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余。”桃清看着李莲花哄骗方多病的过程,有些不爽,为什么她觉得李莲花在她身上都没有花费这么多的精力? 【宿主,自信点,把好像去掉。事实就是,有你没你都一样。】 桃清:“……啧!”她的脸上刚露出一点不愉快,李莲花就精准地回头看她,以眼神询问,怎么了? 原来他一直在看着我的,桃清瞬间又高兴起来了,她靠近他,借着宽大的袖袍,拉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李莲花神色不变,另一只手拉着桃梓,慢悠悠走上台阶。桃梓抬头看他,“阿爹,所以,我们是可以进去了吗?” 为了配合桃梓的小短腿,李莲花的脚步放得很慢,听到小桃子的话,他侧头微笑:“是啊,桃梓要谢谢那位哥哥。” 桃梓挣开他的手,哒哒哒跑上台阶,跑到方多病跟前,甜甜地道谢,“谢谢方哥哥。” 方多病将手中的剑递给了离儿,然后蹲下身,笑呵呵地将人抱了起来,“不用谢,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李莲花人不怎么样,儿子倒是长得可爱,性格也乖巧。 桃梓也不怕生,抱着他的脖子,脆生生道:“哥哥,我叫桃子。” 方多病抱着他往里走,闻言忍不住吐槽道:“桃子?你为什么不叫莲子啊?” 这个问题已经被很多人问过很多次,桃梓已经可以熟练地回答:“因为我娘姓桃,我是我娘的孩子,所以我叫桃子。” “原来如此。”方多病恍然大悟,“小桃子,你今年几岁了?” 桃梓:“三岁了。” 方多病:“小桃子,你为什么叫我哥哥,而不是叔叔?”这不是让他比李莲花矮了一辈?这怎么能行呢,必须叫叔叔。 桃梓:“阿娘说,我要是叫那些跟她差不多大的人为姨姨,她们会不高兴的,但如果我叫她们姐姐,她们就会很高兴。所以,阿娘说,跟爹爹一样的人,我要叫哥哥,跟阿娘一样的人,我要叫姐姐。这样大家都会很高兴。” 方多病:“……倒也不必都如此,要喊我叔叔,知道吗?”男人嘛,哪有女人在乎年纪问题。 桃梓:“好的,方哥哥。”方哥哥就是个幼稚鬼,只能是哥哥,不能再多了。 两个人一问一答,居然挺和谐的。李莲花和桃清走在后面,眼中含笑地听着他们两个的对话,袖袍下十指紧密相扣,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互相支撑,互相陪伴。 事实证明,灵山派的天选灵童就是一场闹剧。前掌门的三个弟子和他的管家各怀鬼胎,参选灵童者六人,唯有二人是误打误撞进来的,其中四人都是特意安排进来,想要成为灵山派实权掌控者。 早已看过剧情的桃清对于灵山派的事情并不怎么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李莲花一步一步发现真相时的那种从容不迫,那种一切尽在掌控中的强大自信。 平日里的他如明月般皎洁,清冷柔和,澄澈空灵,但探案的时候,他却如太阳般炫目,光芒万丈,让人目眩神迷,久久移不开目光。 她从不做多余的事情,去提醒他发现真相或者其他,因为她爱极了他一步一步发现真相时的种种神情动作,这让她心情格外愉悦,以至于恨不得多给他搞几个案子查查。 桃清目光灼灼的盯着李莲花的一举一动,李莲花被她毫不掩饰的目光看得如芒在背,拉着方多病加快了查案的脚步。 方多病有时候不经意看到她的眼神,都有一种鸡皮疙瘩冒出来的感觉。果然,能看上老狐狸李莲花的女人就不会是什么正常女人。 【宿主,收敛一点,你的眼神吓到人了。】 桃清闻言低头去看桃梓,眼神一秒变得慈爱宽和,在他头顶落下一个轻吻。阿娘的小宝贝,你可真是我的乖乖儿子。 桃梓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阿娘,“阿娘,怎么了?” 她毫不吝啬地跟他表示自己对他的爱:“没事,小桃子,阿娘爱你。” 桃梓了然,踮起脚尖,伸手抱了抱她,又拿小脸蛋跟她贴了贴,“阿娘,小桃子也爱你。” 桃清弯了弯眉眼。唉呀,好可爱,你可真是我的贴心小可爱。 李莲花不经意之间抬头,看到的就是那娘两个黏黏糊糊的样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放松的神情被方多病看到了,被他狠狠地嘲笑了一番。 方多病昂着头,一脸骄傲。还是本少爷有先见之明,成亲什么的,不适合想要闯荡江湖的大侠。 李莲花斜了他一眼,语气凉凉道:“那么方大侠,方刑探,你究竟发现蝉蜕登仙的真相了没有?” 方多病昂首挺胸道:“小瞧我了不是,我可是天机山庄的少庄主。”他伸手转了一下王青山登仙之前所坐位置前方的小石雕,露出石板下面的密室,里面正藏着另一尊用来偷梁换柱的金身。 李莲花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提出另一个问题:“那么他们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下这偷梁换柱的把戏的?” 方多病确实是一个做刑探的好苗子,稍微点拨一下,就能发现问题。李莲花心中有一种教导后辈的成就感。 方多病四处看了看。很快就发现镶嵌在高塔之上的铜镜可以在合适的时间折射太阳光,造成金光涌现,白日飞升的情景。 场景能够还原,可是动机呢?“王青山为什么要做这一出假成仙呢?”方多病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李莲花将桃梓手中一直在玩的三字经递到方多病手里,他这才恍然大悟。原因在于孩子,王青山的孩子。 所谓天选灵童,一开始就是一场闹剧。从掌门到他的三个徒弟,到他的管家,每一个人都有私心,都想掌控青山派的家财。 掌门王青山五十多岁了,却有一个六岁的私生子,他既舍不得万贯家财。又舍不得儿子,便设下了这一局,想要将灵山派传到他儿子手中,他在背后掌控一切。 谁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最终用命给他人做了嫁衣。他以为的亲信包藏祸心,一心要他死,然后自己上位。 背叛的戏码真是到处可见,李莲花有些意兴阑珊道:“方少侠,你做一个打破金箔,让死人开口的机关究竟要多久,子时之前能完成吗?” 方多病拍拍胸口,保证道:“放心吧,交给本少爷就是了,本少爷不会让你失望的。” 听了全程的桃清突然插了一句话:“需要我做什么吗?”李莲花扮演了回魂的主事,也给方多病安排了事情,好像就她无事可做。 李莲花伸手抱过孩子,语气诚恳道:“小孩子不能睡那么晚,就拜托你哄桃梓睡觉啦。” 方多病噗嗤一声笑了,然后收到了两个人的死亡凝视,瞬间收声,闭紧了嘴巴。 第23章 第一愿23 晚上李莲花等人一通装神弄鬼后,将想要传递的消息传给了几个嫌疑人知道,便回房休息了。 方多病看着跟他走入一个房间的李莲花很不可思议道:“你为什么不去他们给你安排的客房休息,要跟我住一间房?” 李莲花对着方多病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蹙眉道:“小声点,你叫这么大声是想把人都吵醒吗?”灵山派就给他们“夫妻”安排了一间客房,他能去吗?他们还没有成亲呢。 他摸了摸耳朵,趁着方多病还没有反应过来,快速走向后面洗漱的地方,“小孩子觉轻,一点动静就醒了,回头再要睡可不好哄。今晚我就在你这里凑合一晚就是了,省得吵醒他们。方少爷,我刚给你帮了这么大一个忙,你总不至于要把我赶出去吧?” 方多病纠结地眉头打结:“本少爷长这么大,从未跟人睡过一张床。不行,你让灵山派的人再给你准备一个客房。” 李莲花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都什么时辰了,赶紧洗洗睡吧,明天起来还要继续查案呢。我说方大少爷,房间里又不是只有一张床,我睡软榻,你睡床,这总行了吧?” 方多病傲娇道:“这还差不多。”他放下手中的剑,听到屏风后面的水声,突然大惊失色道,“李莲花,你别把水用完了,给本少爷留一点。” 李莲花敷衍地应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了。” 第二日,牵着桃梓出门的桃清跟李莲花打了一个照面。原就是一个院子的两间客房,这开了门就是面对面。 “阿爹,早上好。”小太阳一样的桃梓率先打招呼。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些心虚,“早上好,小桃子。” 在桃清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李莲花感觉自己像是夜不归宿的浪荡子,还一大早就被人逮住了的那种。 桃清道:“李神医,昨日休息的可好?”她人虽然没有过去,但看了系统转播的招魂现场,就挺有意思的。怕鬼的李神医去招魂,呵…… 只是没想到李莲花招魂结束后,跑到隔壁方多病那里休息了。在莲花楼的时候,他们一个住楼上,一个住楼下,倒是谁也不打搅谁。 是我不够美,还是媚术修炼不到家?明明每天都在展示自己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美,怎么李莲花就始终无动于衷呢?这让桃清感觉有些挫败,李莲花这人,当真是将克己复礼做到了极致。难道非得等到找到单孤刀尸体,他们两个成亲之后才可以更进一步? 【宿主,克己复礼,才是真君子。】 “我知道。”桃清咬牙切齿。这就是她当初为什么选择下药,而不是走纯纯的恋爱路线。因为真的太难了。 瞧着桃清不同以往的沉默,李莲花不知怎么的,那本来想说很好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嘴巴张开说起了各种不好的地方:“不好,那位方少侠睡觉打呼,还说梦话,大半夜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笑个不停,实在难以忍受。” 桃清哼笑一声,他神采奕奕的样子,可不像是没有睡好的样子。桃梓却一脸同情地看着他爹,“阿爹,你真可怜,晚上还是跟桃梓一起睡吧。” 李莲花摸了摸他的头,轻轻一笑:“好,跟桃梓一起睡,以后都跟桃梓一起睡。” 坐等侍女给他整理头发的方多病听到他满嘴胡言乱语,勃然大怒道:“死莲花,臭莲花,你在说什么鬼东西,本少爷睡觉从来都老老实实的。你才睡觉不老实,大半夜翻来覆去,吵得本少爷都没睡好。” 桃梓歪头看向李莲花:“阿爹睡不着,是想桃子了吗?” 李莲花道:“阿爹是有点想桃子,但知道桃梓就在隔壁跟着你阿娘,阿爹很放心。所以没有睡不着觉,睡不着觉的是那位方哥哥,不是阿爹。桃梓你相信阿爹还是相信方哥哥?” 桃梓毫不犹豫道:“相信阿爹。” 李莲花道:“真棒,阿爹从来不骗桃梓的,是不是?” 桃梓点头:“对。” “小桃子你可不要学方哥哥,小孩子是不可以说谎的。”李莲花呵呵一笑,带着桃梓一溜烟出了院子,徒留方多病在身后气急败坏。 今日便是天选灵童最后一试。五个候选人,不出所料,三个给出了的同样的答案,是李莲花特意透露出来想让他们给出的答案,误打误撞的那个单独一个答案,最后一个给出的是真正的答案,贺兰。 谁能想到金鸳盟的奔雷手辛雷竟然是灵山派的管家朴二黄,在这里潜伏数年,不露一丝破绽,深得王青山的信任。为了掌控灵山派的巨额财产,也为将发现了金鸳盟动向的王青山灭口,他在背后策划了这一切。 更离谱的是方多病的小厮旺福竟然是朴二黄的儿子。从小被抛弃的孩子,如今想起来,也不过是想要让他成为自己手中的傀儡。何其讽刺。 “话这么多,送你去见阎王。”被揭穿一切真相的朴二黄怒极,用出他的成名绝技奔雷手,直冲着李莲花 李莲花伸手将一旁看戏的桃梓捞到了怀里,然后后退一步,叫了一声:“清清。” 他叫的是我,不是方多病。 【……】我的宿主已经完成了自我攻略。刚刚还在吐槽他各种不好,下一秒就能进行自我洗脑。混什么心愿组,就应该去深情女配组。 桃清微笑着抽出腰间软剑,一剑朝着奔雷手的手臂斩去,在对方因为畏惧而收回手的时候,她飞起一脚将人踹飞了。要不是李莲花还要问话,她刚才就把人给宰了。 奔雷手摔在地上吐了一口血,咬牙切齿地看着桃清。本以为是个突破口,没想到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这时候,反应过来的灵山派的众人一拥而上,将人捆了起来。 灵山识童的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方多病完成了自己想要探查真相的心愿,唯有刚认识了亲爹,又被亲爹抛弃的旺福闷闷不乐。 方多病忙不迭地去安慰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厮。 旁观了一切的桃梓被李莲花抱着,居然也有点不开心。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被朴二黄凶恶的嘴脸吓到了? 李莲花抱着他,轻抚他的脊背,温声安慰道:“怎么了,小桃子,吓到你了吗?别怕,阿爹在这里,不会让他伤到你的。” 桃梓搂着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肩头,小声道:“阿爹,我很乖,你不要不喜欢我,好不好?” 哦,原来是被朴二黄对旺福的态度影响了,他这才发现,原来并不是每一个做爹的都会喜欢自己的孩子的。 李莲花有些懊恼,孩子这么小,就让他看到了人性中这么复杂的一面,是不是对他的成长不太好?他拍着小桃子的背,语气温柔却带着一种肯定:“不管小桃子乖不乖,你永远是阿爹的孩子。阿爹会永远喜欢小桃子的。” 桃梓紧紧搂住李莲花脖子,眼中有泪光在闪,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不安:“真的吗?” 李莲花保证道:“真的。阿爹不是说过,阿爹永远不会骗小桃子的。”桃梓是在他漂泊无所依的时候得来的宝贝,就是因为他的存在,让他对人世多了几分留恋,所以,怎么会不爱他呢。 桃梓破涕为笑:“桃梓也会永远喜欢阿爹的。”他阿爹跟那个旺福哥哥的爹才不一样,他阿爹是爱他的。 冷不丁地,桃清插话道,“那阿娘呢,桃梓会永远喜欢阿娘吗?” 桃梓连忙保证:“当然,桃子也永远喜欢阿娘。” 桃清满意了,伸手抱他,“那可爱的小桃子,让阿娘抱一会,我们第一次来这里,阿娘带你四处逛逛,好不好?” 桃梓看看李莲花,又看看桃清,小眼神恍然大悟,理解地点头:“好。”大概阿爹就跟昨天一样,要去做大事,所以,小孩子不能跟着一起。 桃清也不解释,她将桃梓抱在怀里,以眼神示意李莲花,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去做。 辛雷被关押在柴房里,所幸并没有人看守,只在门口落了一个大锁。这倒是方便了李莲花去问话。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铁丝,插入锁头,轻轻一拨,很轻易就将锁打开了。一身狼狈的辛雷看到他出现很是意外,但又好像并不那么意外。这位李神医避开其他人,单独出现在这里,大概就是有话要问他,辛雷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的滋味可并不好受的呀。”李莲花大约也觉得跟他虚与委蛇并没有什么用,于是单刀直入道,“如果你告诉我一件事情,我就放了你。” 辛雷被抓了,却好似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死活,浑身透露着一股无所谓的摆烂姿态,只是李莲花过来找他,让他生出了一点点的好奇:“说吧,你到底要什么?” 李莲花看着他,神色冷淡,他一字一句道:“十年前,金鸳盟的三王,杀了四顾门的单孤刀,还抢走了他的尸骨,他的尸骨现在在何处?” 辛雷打量了一下李莲花,他若有所思道:“你是谁?”他往李莲花的耳朵上瞟了一眼,却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痕迹。 李莲花神色不悦道,“别管我是谁,你只需要告诉我,单孤刀的尸骨现在在哪里?” 辛雷并没有被他的态度激怒,反而笃定道,“你是那个人。四顾门门主,剑神李相夷。” 李莲花的神色倏地冷了下去,眼神如刀,冷冷盯着辛雷。这个人知道得太多了,不能任由他活着。李莲花的心中充满了杀意,但面上还是保持着冷然的模样。 辛雷却一点也没觉得害怕,他自顾自道:“十年前,圣女从药魔那里取了碧茶之毒,用在李相夷身上,没想到十年过去了,你还活着。不过,想来也没什么稀奇的,药魔的碧茶之毒虽然厉害,但是若是天下第一的李相夷,他能解开碧茶之毒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他呵呵一笑,“只是单孤刀是什么人?十年前若非他是李相夷的师兄,谁会记得有他这么一个人?更不用说,如今都十年过去了,除了李相夷,谁会在乎他的尸骨。所以,你是李相夷。” 这个时候的沉默就像是一种默认,只是如今这个李相夷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就连遇到别人的攻击,都让自己的女人挡在前面。辛雷眼中滑过什么,丹田处内力轻微涌动,他继续说着话,继续试探道。 “你不是没有武功,你是武功尽失,哈哈哈……曾经不可一世的剑神也落到如此地步了。十年前,李门主为了你师兄打上了金鸳盟,没想到十年过去了,李门主还在寻找你师兄遗骨,可惜我帮不了你,我不知道他的尸骨在哪里。” “方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小桃子,你怎么在这里?” 屋外传来两人的对话,李莲花转身,露出身后的空门,好似毫无防备。 辛雷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然后手上猛地发力,一道强劲的内力冲断了束缚着他的铁索,他拾起较长的一段锁链,一个箭步上前就想要勒死李莲花。 这一切在转瞬之间发生,辛雷手中的铁索很轻易地就套在了曾经天下第一人的脖子上,只是在辛雷狰狞着脸,以为可以杀了李相夷的时候,却发现那锁链被一股更大的力气拽住,动弹不得。李相夷没失去武功?他惊疑不定际时,只觉后心一凉,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辛雷倒下以后,露出了站在他身后剑尖染血的方多病。 孩子还是要少见血。 桃清抱着桃梓,压根就没有进去。 第24章 第一愿24 “你得到你想要的消息了吗?” 桃清躺在莲花楼前摆放着的躺椅上,看着草地上跟狐狸精一起玩闹的桃梓,忽而转头问择菜的李莲花。 “没有。”李莲花将摘下的菜叶子扔到菜篮子里,“不过也不算毫无收获。奔雷手有一个从不离身的玉扳指,上面有金鸳盟的暗纹,那玉质地极好,整个江湖只有一个地方有出产,那就是昆仑玉城。” 桃清了然道:“所以,下一步我们就去昆仑玉城?” “对。”李莲花起身,将择好的菜端到屋内,准备做晚饭。他自解了毒之后,味觉恢复了正常,除了那些他突发奇想的神奇搭配,一般的菜他烧的还不错,尤其是桃梓跟着大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很少在做一些奇奇怪怪口味的菜。 桃清懒懒的,不想动,今日便打算坐享其成。她看着天边的夕阳缓缓落下,神色逐渐变得空洞。 【宿主,你还好吧?】 桃清撑着额头,语气淡淡道:“没事,只是有些无聊罢了。”她对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时常觉得有些孤独罢了。 李莲花看似孤身一人,实则跟很多人都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她不一样,她是强行走入这个世界的任务者,是真正的孤身一人,跟这个世界的任何人都没有联系。每一个任务者都要经历这种全世界唯有自己一人的孤独感。 桃梓?桃梓是她算计而来的产物,对她的牵绊不是很强。比如她今天消失了,她相信李莲花可以将桃梓照顾得很好。秀玉谷的姑娘们?她们已经找到了生存下去的方式,以后即便没有了她,也能过得很好。至于李莲花,他大概会伤心一阵子,应该不会活不下去吧? 有时候比别人知道更多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探索未知的事情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而早就知道结果的她不一样,她没有任何参与感,大多时间都觉得索然无味。 【宿主,你可以给予李莲花一些提示或者线索,趁早结束这无聊的寻找单孤刀的事情?这样以后再发生的事情就是没有经历过的,都是新鲜的事情。】 桃清不置可否道:“我凭什么呢,或者说以什么立场去提示他所谓的真相?我甚至不认识单孤刀这个人,凭什么说他不怀好意?李莲花若是带我去云隐山,或许我可以“不小心”翻出那些单孤刀恨他的证明,但如今的我从未接触过任何与单孤刀相关的人或者物品,说出来要如何取信于人。” 除非单孤刀现在就出现在他们面前,然后桃清抓着他告诉李莲花,你师兄还活着。否则的话,谁能信? 可惜单孤刀那个家伙,以前还会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出来溜达两圈,自从霉运降临之后,他是连门都不敢出了,因为实在是太倒霉了。 出门一趟就被人戳了一剑,躲在密室里,密室塌了,他差点被活埋,短短两年时间,他就已经遭遇了二十九次生死劫难,搞得整个封磬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一样,生怕哪一天起来,好不容易找到的主上没了。 “再说了,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保他性命无忧,其余的都不重要。李莲花可以凭借实力找出十年前的真相,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徒惹人怀疑,他自己查出来的总比外人说的更值得相信吧。” 每一个任务者首先要学会的难道不是隐藏自己,让自己泯灭于众人吗?不做多余的事情,不管多余的闲事,不发多余的善心,这才是完成任务最标准的模式。 【宿主,你应该也算不上外人?】 “不,我就是外人。”桃清眼睑微阖,“十年前的事情我不曾参与过,在他的所有故人面前,我就是一个局外之人。” 所有涉及到十年前的事情,因为不了解,没有经历过,所以,她没有话语权。 “系统,随便来点音乐。”为什么很多系统的宿主到了后面都放弃了这种另类的永生方式,因为精神上太累了,太孤独了。刚跟一个世界的人建立起羁绊,马上就要面临告别,然后去下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又一个轮回。 【好的,宿主。】 在夕阳笼罩之中,在微风轻拂之中,在系统悠扬的乐声中,桃清放空心情,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她虽然偶尔会出现一些情绪,但她绝不会允许这种情绪影响她太长的时间。 李莲花在厨房,透过窗户看了她半晌。他早就准备开始要做饭,只是到了这会锅灶还是冷的。 桃清这人,看似简单,有时候又格外复杂。她长着一双桃花眼,看着人的时候好像满目深情,可有时候他扫过她的侧脸,又觉得她的眼神格外冷漠。有时候她的情绪变化只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有时候又觉得她万事不萦于心。 她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孩子说生就生,不曾考虑是不是会成为拖累。她不交朋友,也不入江湖,她的人生好像都围着他转,其他的没什么目标,有一种活一天是一天的随意感觉。 李莲花以前虽然头悬生命倒计时,但他活着的每一天都在好好过,也尽量让自己过得舒服自在。但桃清不是,她很轻易就能获得数不尽的财富,吃穿都是用的最好的,但就是给人一种过日子很随意的感觉。 她能看着天空发呆半天,能躺着一动不动一整天。好似你不去推她一下,她就能在那里海枯石烂地坐下去。 她的身上有一种超脱感,跟以前命不久矣的李莲花很像,好像随时可以从这个世界抽离。李莲花甚至觉得如果有一天她想要走了,那么连桃梓和他都留不住她。 李莲花叹息一声,将锅灶点燃,从旁边的橱柜上取出他师父的菜谱,倒入油热好,再倒入菜翻炒一下,然后加入少许盐……三许盐…… 然后没一会就听到莲花楼外桃清忍无可忍的暴怒声:“李莲花,你又在尝试你的新菜谱是不是?把东西给我放下,放下……” 任你是何等脱俗绝世的仙子,在柴米油盐中都会变得无比真实, 油烟弥漫的厨房中,李莲花嘴角刚露出一个微笑,转瞬又变成一种可怜巴巴的委屈,他看着冲进莲花楼的桃清道,“我没有随意乱加东西,是严格按照师父的菜谱来做的,怎么,有哪里不对吗?” 桃清从他手里抢过锅铲,一边将人挤开,快速将锅里的东西捞出来,看看还有没有抢救的可能,一边将人和他的菜一起赶出了厨房,“去把桃梓抱回来,给他洗手。” 李莲花依依不舍地出了厨房,然后微笑着走向桃梓。桃清看着厨房里还没有烧的生菜,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宿主,他故意的。】 桃清:“我知道。但这样不是很好吗?”有个人能注意到她的心情不好,并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已经不错了。 只是在他们开始吃饭前,莲花楼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方多病。他以一种惊叹的语气看着莲花楼:“原来这就是莲花楼啊,李莲花,原来你真的是那个江湖第一神医,莲花楼楼主李莲花啊。” 李莲花瞪了他一眼,无奈道:“怎么你一直以为我是假冒的?” 方多病:“我自遇见你开始,你嘴里就没一句实话,跟传闻中的那个江湖第一神医可差太多了。” 李莲花连忙道:“我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大夫,江湖传言不可信。” 方多病提着酒,跟在李莲花身后好奇道:“活死人的事情我就不问了,一听就不靠谱。江水县治瘟疫,石寿村解人头煞,这些总是真的吧?” 李莲花啊了一声,点头道:“真的,真的。我呢,也就是多看了几本书,谁能想到,就这么巧,正好对症。”桃清不愿意接这个名头,破了她的规矩,那就只能是他认了。 方多病瞬间崇拜地看着他,双手做了一个揖,道歉道,“李神医,之前是在下得罪了。你是真的神医,不是假神医。” 李莲花:“什么真的假的,方少侠,你过来干什么的,不要告诉我是来蹭饭的?” 在桃梓亮晶晶的眼神中,方多病微微红了脸,他将手中提着的酒放在桌上,道:“我是带酒来跟你赔罪的。李夫人,小桃子,在下叨扰了。” 桃清微微一笑:“方少侠来得正好,一起吃点吧。请坐。” 桃梓也道:“方哥哥,坐下一起吃吧,我娘烧的菜,可好吃了。” 方多病将手中的剑放下,笑呵呵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本来是一家三口的晚饭,结果饭桌上莫名其妙多了一个来蹭饭的方多病,气氛变得有些拘谨。桃清吃完就带着桃梓去了楼上。 方多病好似有话要对李莲花说,但在饭桌上却被迫陷入了食不言的状态。桃清看他嘴巴动了好几次,憋得脸都有些红了,便体贴地主动上了楼。 男人之间的情谊嘛,体贴的女人应当知情识趣,主动避让。 桃梓三岁了,正是开蒙的年纪,到了楼上,桃清给他布置了描红的任务。她自己则一心二用,一边拿着桃梓新做的衣服给他绣可爱动物图案,一边竖着耳朵倾听方多病和李莲花的对话。 桃清一离开,方多病就自在多了,他看着李莲花熟练地刷洗碗筷的样子,忍不住调侃道:“李莲花,莫不是平日里洗衣拖地也是你在做?” 李莲花将洗好的碗擦干,一个一个放入碗柜之中,闻言白了他一眼,“我说方大少爷,这饭你也吃了,你是不是可以走了?夜路可不好走,先说好,我这莲花楼小,可没有你住的地方。” 方多病不高兴道:“别那么冷漠嘛,你好歹是我入江湖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朋友之间就应该多相处相处。” 李莲花敬谢不敏,“免了,你方大少爷不来找我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方多病鼓了鼓嘴:“我今天好歹救了你一命,你就是真的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李莲花不以为意道:“我也帮你破了一件案子啊,咱们可是两清了。”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方多病道,“百川院非要叫我破三个案子才肯收我,可本少爷又答应了灵山派,不将事情的真相外传。所以,破了这个案子。我还差三个案子。” 李莲花嗯嗯了两下表示听到了,“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方多病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李莲花了,压根不在意他的态度,自言自语道:“我之前还想着邀请你跟我搭档,一起闯荡江湖,做出一番事业。不过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小桃子还这么小,你也不方便到处奔波。” 李莲花没好气道:“那可真是谢谢方大少爷的体谅了。” 方多病展颜一笑,还略有一些得意:“不客气。” 第25章 第一愿25 大概是李莲花那莫名其妙的亲和力发挥了作用,方多病吃了饭不仅不走,还要拉着他一起喝酒,跟他推心置腹。 两个人在空地上点了一个火堆,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李莲花对着其他人都有一种疏离感,但是对着方多病却好似更多几分宽和,难不成他终于想要交朋友了? 桃清在二楼看见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她跟在李莲花身边两年多了,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命运这种东西,当真是难以难以捉摸。他该遇到的人还是会遇到,该碰到的事情还是会碰到。 “系统,或许我们选择的时间点太早了,我们应该等一切都结束了,尘埃落定之后再来。反正看这个情况,他绝对是能挺到那个时候的。” 【宿主,那不行的。那个时候李莲花的身世已经曝光了,他不死,皇帝会寝食难安的。他和皇帝必须得死一个。】 桃清想了想,道:“我可以杀了皇帝,然后保住李莲花的命。” 【……也不是不行,宿主,你要放弃这次任务,然后重启本位面任务吗?】 “我随便说说而已,系统,别那么较真。我觉得现在其实就挺好的。”桃清义正言辞地拒绝道。 她的视线重新投向李莲花,李莲花似有所感,回望了她一眼,对着她露出这个温柔的笑意。桃清挑了挑眉,虽然他们感情还算不错,但总觉得缺少了什么?难道是提早进入了老夫老妻的生活,缺少了一点激情? 【宿主,我觉得你每天都是激情满满。】每天鸡飞狗跳想要把人推倒的那种。这还不够激情满满的?宿主每天都在想尽办法魅惑他,可对方偏偏就是心动了却不上钩,越是这样,她那奇怪的胜负欲越是旺盛,越想要推倒他。 楼下,方多病已经喝醉了,他脸色酡红,醉醺醺道:“师父,你一手建立的四顾门,百川院,我一定会为你撑起来的。” 李莲花神色一凝,十分惊讶地看向方多病道:“你说你师父是谁?” 方多病喝了一口酒,他醉的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但一听这个问题,脸上立马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剑神李相夷。” 李莲花无奈道地扶了一把醉鬼:“那我怎么不知道李相夷还收过你这样的一个徒弟?” 方多病神色有些暗淡:“这事没人知道。”李相夷答应了他,等他学会基础剑诀就收他为徒,谁知道等他学会了之后,李相夷却失踪了。 李莲花就接了一句,“我猜他本人也是不知道的。”他的记忆中根本没有收任何人为徒的过往,如果不是他失忆了,那就是方多病在乱说。 方多病好似对李莲花的说法很不满意,他站起身来,将过往娓娓道来。四顾门副门主单孤刀是他的舅舅,曾经与李相夷见过一面。 李莲花这才想起记忆中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孩。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原来都是故人。 方多病喝醉了,已经酣然入睡,李莲花看着他的神色却更加慈爱了。这是师兄留在世上的亲人,他或许应该替师兄多照顾方多病一些? 李莲花神色悠悠,思绪瞬间回到了在云隐山的时候,他跟师兄相互陪伴,一同长大的日子。 突然,一道寒光从后袭来,察觉到危险的李莲花头也没回,抬手将手中喝空的酒坛朝后扔了出去,精准砸到了直飞而来的软剑上,他手一撑地面,整个人起身回旋,一气呵成,抬头看到的就是从二楼飞身而下,一把抓住弹飞软剑的桃清。 面对杀气腾腾的桃清,李莲花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叹了一口气:“怎么了?” 桃清不喜欢看李莲花陷在跟单孤刀的回忆中,她挑衅地看了李莲花一眼,“拔剑,今日就让我领教一下江湖人令人闻风丧胆的相夷太剑。” 别问,问就是想揍你。桃清眼睛发亮,她想揍他很久了。 李莲花偶尔兴致来了也会舞剑,但舞的都是他师父教给他的其他剑法。他自创的相夷太剑却是一次也没有展示过。用他的话说,就是相夷太剑是他自对敌的过程中创造出来的杀人剑法,太过于凶戾狠辣,不适合用来做剑舞。 李莲花不想跟她打,顾左右而言他道,“桃梓呢,睡着了?” 桃清点头:“睡着了,不用担心他。”她见李莲花迟迟不出剑,就知道他不想动手。 但今日可由不得你了,桃清嘴角微勾,提剑就攻了上去,完全没有留手的那种。 她的剑法李莲花见过,以快和轻灵为主,他见她杀人,只觉得剑法美到了极致,如今他直面这份杀机,却发觉她看似只出一剑,实际却出了很多剑,铺天盖地的剑网笼罩着他,让他直冒冷汗。 啧,她真的想杀了他啊。李莲花袖中的刎颈瞬间滑出,在铺天盖地的剑网中破开一个口子,人与剑一同从中脱离了出来。 桃清并没有趁机出第二剑。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远离莲花楼的树林中飞去。 月光轻洒,照在林间,落下一地细碎星光。 他立在树下,一身素色青衫,身姿挺拔,岳峙渊渟,她站在竹枝上,随风摇晃,粉裙翩跹,几欲乘风而去。 某一时刻,风停了,两人如同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动手。 李莲花手腕轻抖,手中的长剑宛如一道凌厉的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上挑起。这一剑快若疾风,瞬间划破了漆黑如墨的夜空,留下一道耀眼夺目的光芒轨迹。 与此同时,桃清亦是毫不示弱,她自空中俯冲而下。那一剑犹如流星坠地,携带着漫天璀璨的星光,气势磅礴地朝着李莲花疾驰而去。 两道身影在空中交汇,两柄长剑碰撞在一起,发出“铮”的一声脆响。这声音尖锐异常,震耳欲聋,在寂静的夜空中远远传播开来。火星四溅之中,一股无形的气浪向四周扩散开来,吹得周围的树叶沙沙作响。 两人的剑一触即离,眼神交汇间,彼此都很满意,是对对方的欣赏,也是对对方全力以赴的赞赏。 就在那一瞬间,两人同时向后疾退数步。他们的脚步并未停歇,如同两道闪电划过夜空,紧接着又以惊人的速度朝着对方猛冲而去! 桃清长剑往前一送,拦腰横劈,李莲花身形一闪,猛然跃起,脚尖轻踩她的剑尖,借力飞跃至半空,他手执刎颈,以雷霆万钧之势当头直直劈下。 桃清脚下轻点地面,娇躯向后微微一仰,看似退让,实则是以退为进。就在李莲花的剑即将落下之际,桃清犹如一条灵动的鱼儿般,从他身下迅速滑过。其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丝毫拖沓之感。甚至她还有空伸手在他胸口摸了一把。 待落到李莲花身后时,桃清甚至没有转身,手中长剑回转,化作一道寒光,如闪电般直直刺向李莲花的后心。这一剑速度极快,角度刁钻,显然是经过精心算计,不给李莲花任何喘息之机。 李莲花却也不慌,右脚一点,人便倒向了右边,同时在倒地的瞬间,以刎颈杵地,借着软剑反弹的力道,整个人如狂风一般,在眨眼之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左脚在地上画了一个半圆。 同时两人左手伸手对了一掌,同时借力向后飞去。桃清吹了吹手指,笑道:“李神医身材不错,挺结实的。” 被调戏的李莲花面不改色,“你的簪子也好看。”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手上,却是一根精致的桃花簪。 桃清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果然少了一根发簪。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她怎么一点感应也没有? 【在你沉迷男色,摸他胸口的时候。】系统幽幽道。 桃清咳嗽一声,俏脸一寒,倾身攻了上去。总感觉自己输了。 李莲花的剑法犹如鬼魅般玄妙难测、出其不意。每一剑刺出,都带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轨迹,让人防不胜防。而桃清的剑法则轻盈灵动且刁钻狠辣,她的剑就像一条灵活的毒蛇,总是能够找到对手招式中的破绽并给予致命一击。 一时间,剑光交错,剑气纵横。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李莲花的剑招时而如疾风骤雨般猛烈,时而又如清风拂面般柔和;桃清则凭借着自身敏捷的身手和精湛的剑术巧妙应对,将李莲花的攻势一一化解于无形之中。 月上中天,夜明如昼,遍地银辉,如霜似雪。 两人抬头望天,眼见已耗时许久,便很有默契地准备结束今晚这场切磋。 李莲花体内真气涌动,雄浑内力灌入手中长剑,刎颈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宛如凤凰于九天之上啼鸣,手中长剑瞬间挣脱了主人的束缚,如同闪电般疾速飞射而出!其速度之快,好似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这柄长剑所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被撕裂开来,发出尖锐刺耳的呼啸声,犹如万马奔腾时掀起的滚滚风雷之声。它挟带着一种无可阻挡、勇往直前的气势,似乎要将前方的一切阻碍统统破除。 桃清手腕轻轻一抖,手中的长剑便如灵动的蛟龙一般在空中急速划转起来。随着剑身的舞动,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搅动得泛起层层涟漪。刹那间,一片片翠绿的竹叶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如同雪花般轻盈。这些竹叶在空中打着旋儿,与剑影相互交织。 那些原本青翠欲滴的竹叶此时竟好似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轻纱,又像是抹上了一抹粉色的胭脂,竟像是置身于桃林之中,桃花纷飞,美不胜收。 凌厉的剑风裹挟着这些似真似假的桃花在林间飞速穿梭,所过之处,仿佛带动着无数闪烁的星光一同流动,宛如夜空中划过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留下一道道绚丽的轨迹。 明月沉西海。 桃花逐水流。 那携带主人一身真气的长剑,宛如两道闪电般于空中轰然相遇,刹那间,针尖对麦芒,双方剑刃交错之处火花四溅,发出铮铮鸣响,一时间竟难分高下,呈现出势均力敌之态。 突然,一股强大无匹的气劲从各自的剑尖猛然爆发开来,并迅速向着四周扩散而去。眨眼之间,便在空中形成了两个相互对峙的半圆形气场,其光芒闪烁,气势磅礴,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其中。 随即,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传来,犹如天崩地裂一般。紧接着,整个场地瞬间被一片耀眼夺目的白光彻底笼罩,那光芒强烈至极,亮得让人根本无法睁开双眼。 在白光的映照下,桃清倏然笑了。果然打架才是发泄情绪的最佳途径,这酣畅淋漓的一架只叫她浑身舒畅,神清气爽。 方多病自醉梦中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仰躺在地上,他抬头看天,只见星光闪耀,璀璨夺目。突然之间,他好像听到了山崩地裂的声音,又好似看到了耀眼的白光自远处的树林中喷洒而出,照亮整个天空。 他一个激灵,翻身坐起,却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看不真切,使劲揉了揉眼睛,再去看远处的树林,却只余一片寂静。方多病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只觉得看出了重影,他果断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原来是在梦里。 第26章 第一愿26 第二日,桃清的心情一直很好,好到路过阴气森森的古战场,入住奇奇怪怪的小绵客栈的时候,她还能高兴地哼上一曲。 今儿正是中元节,掌柜的又是安排人讲解附近古战场的事情,又安排跨火盆这样的仪式,倒是把诡异的氛围渲染得极为到位,让那些原本不在意这种事情的人也不由心中发寒。 李莲花留在大堂等着小二上菜,桃清带着桃梓上楼洗漱,收拾一下自身。这一路走来,风尘仆仆的,她是一刻也难以忍受。 桃清他们定的房间窗户在客栈大门那边,她远远就瞧见了方多病一行三人走了过来。 她诧异道:“这方多病怎么会在这里?他这次学聪明了,没有去翻莲花楼?”桃清有些遗憾道,她这次可是特意为了这个少爷,在莲花楼里加了十倍的迷药,方多病只要一踏入莲花楼的范围内,就会一觉睡到玉城的事情结束。 【这个我知道。主要是宿主将人养的好,李莲花除了身形纤细了些,气色看起来特别好,瞧着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他们之前在讨论金鸳盟的人,一开始也怀疑他是药魔,不过马上方多病就推翻了这个结论,他觉得药魔十年前就已经闻名于江湖了,但十年前李莲花也就十岁出头,年纪太小了,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是药魔。而且,因为你的存在,他是不敢去翻一个女眷的房间的,最终打消了强闯莲花楼的想法。】 桃清笑了笑,觉得这个方多病是有一些气运在身的。他终于长了一回脑子,结果就让他完美避开了她特意设下的陷阱。 楼下,方多病气势汹汹地质问着李莲花为什么将他扔在荒野。李莲花也很委屈地表示,都怪莲花楼太小了,真的住不下他这么大一个人。 两个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突然间,屋外狂风暴雨随着突然打开的大门席卷而至,一阵喧哗之后归于平静。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窗子外面幽幽乎乎飘着些碧绿色的点状影子,恍若鬼火,又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诡异歌声悄然响起,桃清低着头哄着怀里的孩子,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好似在应和窗外的诡异歌声,又好似只是心情紧张之下随意乱哼。 突然之间,一道黑影攀爬在她这间客房的窗户上,好似一道鬼影想要破窗而入,桃清一只手捂住桃梓的眼睛,一只手对着窗户上的那道鬼影隔空拍了一掌。一声惨叫声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重物落地的巨大声响。 桃清嘴角勾了勾,等你很久了呢,玉城主。来都来了,不留下点什么,怎么好意思走呢? 李莲花听到楼上的动静,脸色猛地一沉,他急忙起身,冲上了二楼,速度之快,令方多病目瞪口呆。他喃喃道:“没想到这个李莲花武功不怎么样,轻功倒是厉害。” 李莲花冲入桃清定的上房中,却见桃清正抱着桃梓,站在窗户边上,神色并没有丝毫的异样。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没发现什么问题,便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桃清将伸手将窗户推开,闻言风轻云淡道:“有人想要偷袭我,被我隔着窗户,一掌拍了下去,我也不知道对方是死了还是活着。”窗户一打开,外面的风雨就涌入房中,桃清忍不住后退几步。 李莲花闻言取了伞,撑在头顶,从窗户上探出头去看了一会,只觉得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方多病这个时候也终于赶了上来,一听有人偷袭就义愤填膺地表示要把人抓起来,他学着李莲花地样子探头看了一下,同样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对着身边的小厮吩咐了一声:“旺福,去外面看下,究竟是什么人。” “好的,少爷。”旺福急忙下楼,跟几个想要看热闹的人出了客栈,在客栈墙根脚下找到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众人合计将他抬了进来。 方多病上前,一把摘下他的面巾,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松了一口气道:“人没死,还活着。”就是身受重伤,再不医治就要没命了。 他不认识对方,但身边有人认识他,那人惊呼一声:“是玉城主,他怎么跑这里来了,还穿成这样?” 玉城那些前来寻找二小姐的护卫本来事不关己的站着,一听说是自家城主,便瞬间涌上前,一看就懵了。还真是他们家城主。怎么他们过来找二小姐,城主莫不是也过来找二小姐?可他怎么穿着夜行衣,还行踪鬼祟,被当成歹人打成了重伤? 从二楼走下来的云娇一听玉城主身受重伤,脸色瞬间一白,差点从楼梯上跌倒,她扶着楼梯,勉强站了起来,然后踉跄着奔跑下来,拨开人群,跪倒在地,眼中泪水滚滚,伸出的手颤颤巍巍的,半天不敢落在玉城主的脸上。她这一番情态,叫周围的人看了都觉得异样。这云娇姑娘跟玉城主关系这么好? 看了一场戏的桃清幽幽道:“这位云娇姑娘对这玉城主当真是情真意切。”为了一个男人,害了自家闺蜜,还要帮忙掩盖痕迹,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位云娇姑娘是玉二小姐的闺中密友,两家来往紧密,关系好些也是正常。”姑娘家的清誉重要,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不太好。 桃清撇了撇嘴,到底没再说什么。 方多病听他们嘀嘀咕咕地在说着小话,就是没人去看玉城主的伤势,他急切道:“李莲花,这玉城主的伤能不能治?” 李莲花还没有说什么,桃清就不耐烦道:“救他做什么,他可是要杀我的人,不救,让他去死。方少侠,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还是你觉得我们是烂好心的人?” 面对桃清这个苦主,方多病也理不直气不壮,闻言只能苦笑一声,道:“可他要是不醒,我们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偷袭李夫人你呀。” 云娇听到救不救的,好像突然醒过神来,急切道:“你们谁是大夫,救救他啊,快救救他啊。”看到众人无动于衷的模样,她的神色又变得狠厉,“你们若是不救他,就等着被玉城问罪吧。” 桃清嗤笑一声,“我倒是想要见识见识,玉城是怎么个怪罪法。” 云娇气急败坏,手指着她就要继续逼迫:“你!!!” “二小姐,二小姐不见了。”突然二楼又有人叫了出来。原来是玉城的护卫看到自家城主出事了,马上跑去跟二小姐请示,结果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应,他大着胆子推开房门,却发现自家二小姐根本不在房中。 玉城护卫感觉天都要塌了。先是城主身受重伤,再是二小姐不见踪迹,夫人回来一定会杀了他们的。玉城护卫凶恶地盯着众人,“来人,给我搜,若是二小姐出事了,你们一个也跑不掉。”言语间竟是将二小姐的重要性放在了城主之上。 大家都是是势单力薄的江湖散人,哪里比得过玉城的人多势众,没法子,只能任由他们挨个房间搜过去。结果在鹤行镖局的镖箱中找到了玉二小姐的尸体。 他们找到那位玉二小姐的时候,她蜷缩在镖箱中,尸体尚在淌血。 李莲花若有所思地看着玉秋霜的尸体。桃清捂着桃梓的眼睛,只瞥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这一刻,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玉城城主重伤,玉二小姐身死,这一惊天大案就在这小小的客栈中上演。真是叫人难以置信。 玉城护卫意欲将所有人押解进入玉城,尤其是打伤了玉城主的桃清,更是被当成重点嫌疑人。 本身李莲花的目的就是玉城,顺水推舟也就随他们去了。一路上,方多病是中气十足地嚷嚷着,倒是鹤行镖局的人一个个面如考妣,好像即将要奔赴刑场一样。 因为人太多,也做不到一人一个牢房,便一大群人关在一个牢房里。 众人在讨论玉二小姐离奇被杀一事,只有桃清毫不在意,她从挎包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布铺在干草上,然后她抱着桃梓坐在上面,神色有些微妙,这是她第一次坐大牢,她拉了拉李莲花的袖子,小声道:“李神医,你说的顺水推舟就是将我们都带到了玉城的大牢里?这体验感可不怎么美妙。” 李莲花咳嗽一声,道歉道:“抱歉,是我的失误。我也不知道这玉城的主事人居然不在城里,还以为能当面解释清楚。”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肯定能把他们从阶下囚忽悠成人家的座上宾。 桃清斜了他一眼,真诚建议道:“要不,我们打出去?” 李莲花摸了摸下巴,还是觉得不要了:“算了,等着吧,估摸着用不了多长时间,城主夫人就该回来了。”丈夫重伤,妹妹身死,他想那位玉城城主夫人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桃梓对于坐牢倒是接受良好,他只要跟在父母身边,在哪里都无所谓。只是,他捂着小肚子,有些不好意思道:“阿娘,我饿了。” 李莲花在客栈里吃了一肚子的瓜,他们两个可是什么也没有吃。从小绵客栈又跑到玉城牢房,桃梓是该饿了。好在桃清早有准备,随身携带的挎包里装着桃梓的零食水和各种东西。 桃清喂他吃了一些点心和水,然后听到了身边其他人咽口水的声音。她抬眼看去,原来是方多病。他此时正羞红了脸。看小朋友吃东西看饿了什么的,也太令人羞耻了。 他们在小绵客栈还没来得及吃饭就被抓了,之前李莲花请他吃瓜他也没有吃,所以是滴水未沾。 他的丫头心疼自己少爷,忍不住抱怨道:“这什么玉城,把我们关在牢里也不给吃的,是想要饿死我们吗?我们家少爷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方多病:“好了,离儿,别说了。相信少爷,我们很快就能出去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好在旺福怀里还有一些他们的干粮,唯一的一张饼,他们三个人分着吃了,虽然不顶饿,但肚子终于有了点货,不至于尴尬地叫出声来。 桃清给自己喂了一颗大补丹,也不觉得饿,她还顺手给李莲花也喂了一颗,“李神医,张嘴,请你吃糖。” 李莲花吃了一颗所谓的糖,觉得可以一天不吃饭了,他看了一眼桃清,发现她已经将东西都收了起来,便也识趣地闭上了嘴。 玉城的牢里格外阴冷,有几个体弱的都抱着自己的身体,感觉浑身都在发颤。李莲花伸手给小桃子度了一点内力过去,让他暖和一些, 桃清眼巴巴的看着他,一脸我也好冷的样子。李莲花白了她一眼,她那内力深厚得吓人,怎么可能会觉得冷。只是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认命地将一大一小两个都抱在怀里。 至于其他人偷瞄过来的眼神,那是什么,他看不到。十年后的李莲花,脸皮已经厚到了一定境界,他的少师剑都戳不破的那种。 第27章 第一愿27 天光大亮之后,就听说玉城城主夫人回来了,他们一群人被带去见了玉红烛。曾经的金鸳盟十二凤之一,确实是风姿绰约,袅袅婷婷,是角丽谯眼里容不下的那种女人,就是凶了点,看起来十分不好惹。大概是久居高位,掌一个城的生杀大权,才养成的霸道气度。 若非她对着自己喊打喊杀,桃清是喜欢这种性格的女人的。 玉城主重伤,没想到放置玉二小姐的尸身灵堂还是落了火烛,桃清猜测,那样的意外大概率是云娇做的吧。哪怕玉城主昏迷不醒,她还是想要将计划执行下去,因为他们一旦暴露了,玉红烛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可惜在她不是玉城主,只是二小姐的闺蜜,在玉府没什么心腹,所以大火很快就扑灭了,没有伤及玉秋霜的尸体,这才让那些护卫们躲过一劫,但死罪能逃,活罪难免,他们被暴怒的玉红烛打成了重伤。 小绵客栈的所有人都被带了过来,在玉城护卫虎视眈眈的目光中,瑟瑟发抖。 客栈的掌柜哆哆嗦嗦指着桃清道:“是她伤的玉城主,跟我们无关,你要找就找她好了,不关我们的事啊。”他只是普普通通的客栈老板,并不想参与这样的江湖仇杀啊。 桃清也没有否认,“是我伤的,可我是自卫,玉城主想要袭杀我在前,被我打伤在后,我还想问问玉夫人,尊夫到底跟我什么仇什么怨,要千里奔袭,跑到小绵客栈去杀我。”她一点也不怕玉红烛,意味深长道,“或许他跑到小绵客栈,想要杀的人不是我,只是阴差阳错之下,伤在了我的手里?” 玉红烛凝眉,冷眼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桃清道:“客栈里死的人只有玉二小姐一人,有没有一种可能,玉城主是去杀玉二小姐的,只是杀了人之后,他跳窗而逃,正好路过我的窗户边,而我感受到了他刚杀完人之后身上带着的杀气,所以朝他动了手?” 桃清说的煞有其事,听着的人都觉得很有道理。毕竟玉城主被发现的时候穿着夜行衣,行踪确实鬼祟至极。除了玉城之人,其他人跟他素不相识,自然无甚交集,所以没必要跑这么远去杀人吧? 李莲花手抵住唇,不让自己笑出来。她一通胡说八道,差点将人带到沟里去。关键是逻辑还挺通顺,听起来也十分有道理,倒也有几分胡诌的天分? 玉红烛若有所思,但她身旁的云娇却是站了出来,急切道:“秋霜跟城主素来和睦,城主又为何要痛下杀手,更何况,秋霜的尸体是在镖箱中找到的,如果是城主杀的人,他是如何在短时间之内做到这一切的?” 这说的也是啊,杀人总需要动机吧。这玉城主杀玉二小姐做什么呢,有什么好处? 鹤行镖局的镖箱一直有人守着的,其他人也没机会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啊。 可,玉城主的行踪诡异,且玉秋霜的死更加诡异。玉夫人的态度决定了大家的态度,所有人好像有志一同地忘记了玉城主,将重点集中在玉秋霜被杀一事之中。 有人喃喃自语道:“难不成真是鬼杀的?” “除了鬼,还有谁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人,还把尸体塞到镖箱里面?” 众人想到昨天夜里各种阴森诡异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玉红烛不屑道:“我还没见过鬼,你们谁来跟我说说,这鬼到底长什么样子?” 众人面面相觑,却是说不出话来,这鬼向来是听说过,没见过啊。 玉红烛冷冷一笑:“怎么,说不出来?听说濒死的人都能见到鬼的,我帮你们想起来。” 哇哦,这是要杀人啊。桃清捂着孩子的眼睛,生怕有血溅出污了他的眼。 李莲花神色一变,这玉夫人当真是不讲道理至极,真相还没有查明,她就要杀人泄愤了。 方多病气的脸都红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这玉夫人当真不把人当人看。他喝骂道:“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们怎么能这样草菅人命?” 他强压下脾气,好言好语道,“在下百川院刑探方多病,请玉夫人给在下一点时间,在下一定查明令妹被杀一事。玉夫人,你难道想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让令妹死不瞑目吗?” 百川院的?玉红烛心中杀心更甚,她最讨厌百川院的人了,这个方多病真是撞在了刀口之上。 李莲花看到了她眼中的杀机,心中有了些许猜测,他主动站出来道:“在下李莲花,不知可否让在下给玉二小姐看看?” 玉红烛这才屈尊降贵看了他一眼,“江湖第一神医,莲花楼楼主李莲花,活死人的那个?” 李莲花微微一笑,颔首道:“正是在下。” 玉红烛将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实在看不出这文弱的大夫有什么活死人的本事,她道:“你能把我家霜儿救活?”她竟好似完全不记得自己丈夫重伤,比一个死人更需要神医救治一样,只一心惦记自己的妹妹。 李莲花却道:“那还需要看过之后才知道,毕竟这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刚死之人和死了很久的人那也是不一样的,不知玉夫人可否让在下一试?” “我这个人脾气不好,也没什么耐心,但现在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救不回霜儿,你们所有人都要给她陪葬。来人,把其他人都带回牢中。” 李莲花连忙道:“在下的夫人和孩子可以留下吗?” 玉红烛自衬对玉城的掌控足够,闻言不在意道:“可以。” 方多病数次给李莲花递眼神,他却好似没有看到一样,只能被玉城的护卫压着走了出去。 只是没一会,李莲花还没有被领过去看玉秋霜的尸体,方多病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洋洋得意道:“有的人不愿意帮我,但我还能找到其他人帮我。”他还没有出门就遇到了丞相家的公子宗正明珠,两家的长辈同朝为官,自然是要给几分薄面。所以,方多病就被他给放了。 李莲花不走心地恭维道:“方少爷本事高强,在下甚是佩服。”他说是要去给玉秋霜看病,其实就是去验尸。他自己去的,当然不会带孩子去做这种事。 桃清带着桃梓在走廊处赏花,绕过一处假山,前面就是一处小池塘,却见云娇呆呆地坐在池塘旁边,失魂落魄的样子,好似想不开想要寻短见。桃清只觉得晦气,转身就想要离开,谁知道对方先一步看到了她,云娇提着裙摆怒气冲冲地追了过来。 “你伤了城主,怎么还敢在府中闲逛,你也不怕被人杀了?”云娇对她是有怨气的,心爱的人被她所伤,生死一线,他们想要将一切都推给鬼杀人的场景还没有布置好,玉穆蓝就折戟了。 桃清看了一眼这个天真又不值得同情的姑娘,忍不住笑道:“云娇姑娘,我能把你的城主打成重伤,你猜,我能不能把你也打成重伤?” 云娇忍不住后退一步,色厉内荏道:“我警告你别乱来,这府里到处都是护卫,我叫一声,就会有人来救我了。” 桃清翻了一个白眼,“我当然不会乱来,当然也请云娇姑娘你离我远一点,不然我不小心误伤了你可就不好了。” 云娇被她那不屑一顾的神色刺激得到了,恨声道:“你!!!”只是她想到自己的目的,拼命平复了自己的心绪,望着桃清,露出一个哀求的神色,“那个李莲花真的是江湖第一的神医,他是不是能救城主?” 玉夫人对玉城主当真是不在意极了。他重伤昏迷,她甚至没有想着给他请一个厉害点的大夫,用最好的药,好似任他自生自灭。云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她从骨子里对霸道强势的玉夫人怕极了,压根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每日里只能看着心爱之人无知无觉地躺着,默默流泪。 桃清对这种小姑娘是没什么耐心的,她实话实说:“为什么要救,凭他想要杀我吗?”若非遇到的是她,搁旺福那,他可是真把人给杀了,就是为了制造混乱,引出玉秋霜失踪之谜。 云娇神色哀切,几乎要给她跪下道:“他不是故意的,只是无意惹到了你,你放过他,好不好?” 桃清却道:“真不是故意的吗?云娇姑娘,他难道不是为了制造混乱,想要随便杀一个人吗?”她突然靠近云娇,声音和缓,却如利刃一般扎进云娇的心里,“云娇姑娘,那玉二小姐是不是也求过你,那你为什么不救她呢?” 这话一出,玉娇娇躯一震,惶恐退开两步,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你……你……”。 “我怎么会知道?”桃清却是不管她的神色,只淡淡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上的事呢,做过了总会留下痕迹的。” 云娇像是遇到了洪水猛兽一般,尖叫一声,仓皇逃走了。 桃清将捂住桃梓耳朵的手放了下来。这有些人武功不高,但别的杀伤力也很强,比如声音。 李莲花从假山那一边走过来:“你怀疑玉秋霜的死跟云娇有关?” 桃清歪头看他:“李神医,你是要考我吗?那玉秋霜的尸体,我虽然只看了一眼,但我知道那不是刚死的尸体,而是死了很多天的尸体。所以,小绵客栈你们看到的活生生的玉二小姐一定是假的,而在小绵客栈中唯一跟她接触过的人云娇的嫌疑最大。” 李莲花道:“你说的不错,我也这么觉得,她的尸体腐烂程度远超寻常,死亡应该有一段时间了。”他有些苦恼道,“只是,我在她的尸体上发现了两处完全不同的致命伤。有人杀了她两次或者两个人分别杀了她一次?” 桃清神色轻松,不负责任道:“那是李神医你和那个方大少爷要查的事情,我可不负责查案。” 她走在前面,李莲花落后一步,他看着她兴致缺缺的侧脸,突然道:“我有一种感觉,你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玉二小姐身亡真相。我说的对吗?” 一般人面对一个案子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现呢?除了方多病那种想要亲身参与的,其他的也会对真相保持一定的好奇之心。像桃清这样从头到尾对真相的揭露毫不感兴趣的,大多是因为她早就知道了真相。 桃清也没有否认,只是道:“李神医,你不是也一开始就猜到大半真相了吗,如今看过玉秋霜的尸体,怕是已经确认了吧,可你还是在引导着那位方刑探一点一点去发现真相,一步步应证你的猜测。” 李莲花笑笑不说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由着她去猜测。 桃清玩味一笑:“李神医,那玉夫人性子霸道,怕是查出了真相也不会让外人插手。你有没有什么外援,是不是赶紧去请?否则的话,到时候得凭着我们两个打出去,当然,我也是不介意的,但你是不是做好了回归另一个身份的准备?”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面不改色道:“什么回归,什么身份,难道我除了江湖游医的身份,还有什么别的身份,这我怎么不知道?” 桃清:“呵……当然有,比如小桃子的爹?” 两人隔空对视,脸上的笑容如出一辙,就是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第28章 第一愿28 “这玉二小姐,所爱之人皆不爱她,还一个个都不想放过她。”李莲花有感而发,神色却有一些萧索和落寞。 他掐着时间,引导着方多病一点一点还原了玉秋霜被杀的所有真相。 玉二小姐十分不幸,她先是发现了姐姐跟未婚夫在偷情,被人隔空打了一掌,她拖着重伤之身去闺蜜那里求救,谁能想到,又碰到了姐夫跟闺蜜在偷情,被姐夫又打了一致命一针。 这一掌一针,断送了她的生机,让她绝无生还的可能。 李莲花眉头微蹙,神色郁郁,好似在为玉秋霜感到悲伤,实则他是通过玉秋霜,想到了被所有人辜负的李相夷, “阿爹,桃梓爱你,阿娘也爱你。”桃梓一句话就打断了他的伤感,让他心中充满了暖意。李莲花看着抱着桃梓对他微笑的桃清,觉得他这一生,也不全部都是笑话。这世上还有真心相待之人。 方多病摸了摸自己身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嘟囔了一句,李莲花你也太矫情了,还要小孩子安慰你。他抽出尔雅剑,跟玉城的人打成一团。 好在鹤行镖局以及百川院的石水和监察司的杨昀春都到位了,终于将玉城所有人都收押。 这是桃清第一次见到百川院的石水。石水这人,她仰慕李相夷,一直在为李相夷打抱不平,可实际上又总是无能为力,左右不了佛彼白的决定,只能随波逐流,在佛彼白石四人之中,影响力最低。她看不惯其他三人,心中有气,却又对他们有割舍不下的情谊。她很矛盾,也很优柔。 但矮个子拔高个子,她跟佛彼白站在一起的时候,竟然已经是最好的那一个了。又因为她是女性,桃清对她也不算讨厌。所以,最好就是无视。 桃清看着李莲花,他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压根没有回头看石水一眼。还是不愿意见那些旧人? 她伸手拉了一下李莲花,差点把他拉一个踉跄。 李莲花回头无声询问她。 桃清笑了笑,道了一声没事,“你慢点走,等等我啊~” 他们如今已经走出了百川院那些人的视线,脚步当然可以放慢。李莲花便也不着急了,与她一起放慢脚步,与她共赏玉城的景色。 方多病软磨硬泡跟石水表示这玉城案作为他入百川院考核第一个案子,等石水答应之后,他一回头,发现李莲花不见了,气得他原地爆炸。 李莲花他们在哪里?正在去玉城后山的路上。宗正明珠和玉红烛口中隐隐提及不能为外人知道的后山显然隐藏着什么秘密。而玉秋霜一开始也是因为触碰了后山的禁忌,这才被宗正明珠痛下杀手。 玉城后山有什么?有药魔的生死障,有闭关的笛飞声,还有角丽谯和她的左膀右臂雪公。桃清心中思索着将这些人都留下的可能。嗯,只要李莲花拼着暴露的可能,他们就可以将金鸳盟的人,包括笛飞声都给抓了。 桃清看着自己怀里睁着眼睛四处张望的桃梓,有些后悔将他带过来了,就应该让方多病给她看着孩子,不然动起手来,不太方便。 李莲花好似也是这样想的,他自觉将孩子抱了过去。小声道:“算了,刚才的爆炸声动静太大,很快就会把百川院和监察司的人引过来。笛飞声武功不弱,一时半会拿不下他,我们等下次再找他。” 笛飞声重出江湖,再要找他便没有那么难了。这次不成,自有下次的机会。虽然他很想要找到师兄的尸体,但都已经找了十年了,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的时间了,他更厌烦身份暴露之后会遇到的各种麻烦。 “你们两来,怎么还带了个尾巴?”药魔慢悠悠走过来,显然没有把尾随而来的人放在眼里。 “这玉红烛是越发没用了,什么人都能到这儿来,”角丽谯妩媚一笑,只是在看到走出来的桃清那张脸时,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厉声道,“药魔,把你的宝贝毒虫拿出来,把她的骨肉都给我啃干净。”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愤恨地看着桃清。她决不允许这世上有比她更貌美的女子出现,甚至比她差一点也不行。她要在美貌这一领域,一骑绝尘,让所有人望尘莫及。 尤其是在尊上出关的时候,看到的第一眼只能是她。别的,任何女人都不行。 桃清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并没有用尽全力,她身上带着各种药,药魔的那些宝贝毒虫争先恐后地逃走的,半点近不了身。 角丽谯见状更生气了,她和雪公同时拔剑,加入战场,桃清仗着自己的绝顶轻功,将三人溜得团团转。 终于,石水到了,她一鞭子将药魔卷了过去,捉队厮杀。桃清剩余的对手就变成了两个,她更轻松了。 “李莲花,你没事吧?”方多病看到抱着桃梓躲在草丛里的李莲花,忍不住跑过去询问。 李莲花将人拉住,跟他一起蹲在草丛里,“小声点,你想把他们注意力都引过来吗?” 方多病看不得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嘲讽道:“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没出息,每次遇到危险都躲在你夫人身后,你好意思吗?” 李莲花斜了他一眼,反问道:“你怎么不上?” 方多病语塞,随即瞪着李莲花道:“我不是被你拉过来的?” 李莲花摆摆手,“那你去啊,我不拦着你。” 方多病看着那边打得激烈,虽心向往之,却也有几分自知之明,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抱着剑嘀咕道,“那不是有石水姐姐在嘛,不需要我过去。再说了,我走开了,你怎么办?万一他们看你弱,想要抓了你做人质呢?” 李莲花什么也没有说,但眼神直白地表示了他的鄙夷。 方多病无视他的鄙视,一本正经地对着小桃子说:“小桃子,我们可不能跟你爹一样,武功就要从小练起,这样长大以后才能横扫江湖。”他诱哄道,“小桃子,你想不想学武功?” 桃梓如小鸡啄米般点头,脆生生道:“我想学武功。” 方多病道:“那方哥哥教你武功,你拜我为师怎么样?我可是天下第一剑神李相夷的徒弟,你拜我为师,你以后就是李相夷的徒孙。” 谁要当李相夷的徒孙?李莲花一脸黑线,然后将小桃子的脸转了一个方向,不让他看到方多病那诱骗无知孩童的丑恶嘴脸。 方多病不乐意了,“李莲花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本少爷是不是?” 李莲花无语道:“方大少爷,就你还想给人当师父?再回去练个十年吧。” 被李莲花嘲讽,方多病气得炸了毛:“咱们来比划比划。” 李莲花语气还是淡淡,说出的话却气人:“不比,不比,等你什么时候能打过小桃子他娘,你再说要给小桃子当师父,我就不拦你。” 方多病看了一眼场中将角丽谯和雪公两个人压着打,却没有丝毫败迹的桃清,顿时不说话了。他刚才一时嘴瓢,光记得李莲花武功差强人意,却忘了小桃子还有一个高手娘,当然是轮不到他来教导的。 “不必纠缠。”笛飞声逆着光从石洞中走出来,身姿挺拔,气势雄浑,有一种无与伦比的霸道,“还有事要做,走。” “是,尊上。”角丽谯几人一听,就毫不犹豫放弃跟他们几人的打斗,跟随着笛飞声的脚步离开。 方多病一听他们叫尊上,就激动的不得了,想要探头去看,却被李莲花摁住了头,不让他露头,这个时候出去不是找死嘛。 【好帅。宿主,你真的不考虑换个对象吗?真男人就要像笛飞声这样的威武霸气。】 “你一个系统知道什么是真男人?”桃清以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笛飞声,嘴里却说着否定的话:“不用,不考虑。这种男人太冷硬了,我不喜欢,其次,攻略笛飞声之前,你要先干掉角丽谯。”角丽谯这样的疯批美人都搞不定的男人,就问这世上还有谁能搞定? 金鸳盟笛飞声伤势痊愈,重出江湖,这样的消息一旦放出去,整个江湖都会为之震动。 显而易见,未来的江湖必有波澜,李莲花心事重重,方多病却仿佛打了鸡血一样,“笛飞声没死?笛飞声没死,那李相夷一定还活着,对不对?” 没有人理他,他也兴致勃勃,“我就知道,他一定没死,一定还活着。只是被什么牵绊住了,所以才没有现身。” 李莲花闻言苦笑不已,却没有反驳方多病。桃清就看着李莲花不说话。他不是被什么牵绊住了,他是不愿意再回到过往,回到李相夷的过去。 只有趴在李莲花肩头的桃梓应和他,“方哥哥,这个李相夷对你很重要吗?为什么笛飞声还活着,这李相夷就一定活着?” 方多病双手叉腰,道:“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懂这个,李相夷的武功天下第一,他跟笛飞声东海大战以后一起失踪,武林一直传言,说他们两个同归于尽了。但如今笛飞声出现了,那么武功比笛飞声还厉害的李相夷一定在江湖的某一个角落里,等着合适的时机出现。” “哦。”小桃子懵懵懂懂的,不是很明白这其中的逻辑关系,但是没关系,方多病也不是要他明白这个,只是自己的喜悦没地方发泄,找个人分享而已。 桃清拉了拉李莲花的手,笑着挠挠他的手心。你看,你还是被人期待的,这江湖从没有忘记过李相夷。你可是整个江湖的白月光啊。 李莲花无奈地抓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这江湖确实没有忘记李相夷,却也只需要一个被捧上了神坛的李相夷,作为号召江湖人团结一致共抗金鸳盟的精神象征。 他是普普通通的李莲花,不是惊才绝艳的李相夷,所以江湖需要的不是他。 第29章 第一愿29 两人回了玉府暂做休息,便打算离开,只是在离开的时候,桃清借口有东西落下,回了客房。李莲花抱着桃梓在走廊等她。 他思索着要如何找到笛飞声,向他打探师兄尸骨的消息,不经意抬头之间,他看到了并肩走来的乔婉娩和肖紫矜。 他们男的英俊,女的貌美,言语之间神态亲密,并肩走来的时候仿若一对璧人。李莲花神色一变,脚步回转,下意识想要躲开,但眼神却好又不受控地朝他们看去。紫衿,阿娩,当真是好久不见了。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他的眼中,李莲花神色怅然间,猝不及防对上了另外一双平静过了头的眼神。桃清斜倚在院子里的门洞上,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他的心脏骤然紧缩,神色一僵,咽了咽口水,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宿主,你明知道乔婉娩和肖紫矜会来,你其实可以想办法避开他们见面的。】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看见的场景呢。”桃清语气幽幽,“我只是想看看他到底还有没有白月光的位置,但结果却显得我有些自作聪明啊。”言语可以骗人,但下意识的眼神和动作骗不了人。她有些意兴阑珊,转瞬之间就消失在门洞之后。 【宿主,人类有句话,人心是经不起试探的。】 “我知道啊,但还有一句话,叫明知不可而为之。”大概是她生了一些妄念,想要证明一些什么。 【宿主,李莲花做李相夷的那些年,跟乔婉娩,跟四顾门绑得太紧密了一些,如果将那些人从他身上剥离,那么属于李相夷的记忆还有多少呢?】 桃清冷笑道:“我是来做任务的,又不是来受气的。”惹恼了我,把他们都杀了,大不了扣积分嘛。 【……】嘴比你的剑还硬。 旁观了整个过程,却被这种修罗场气氛吓得说不出来话的方多病这才小声嘀咕道:“李莲花,你完蛋了。”叫你看江湖第一美人看呆了吧,结果被抓了个正着,他武功还这么弱,回头别被李夫人打死了。方多病有些同情地看着李莲花,好似已经预见了他未来被打个半死不活的模样,差点笑出声来。 李莲花不轻不重地看了他一眼,将桃梓往他怀里一塞,“帮我照顾一下孩子。”他运起婆娑步,脚下生风,人眨眼就不见了。 留下方多病跟桃梓大眼瞪小眼。他心里骂骂咧咧,死莲花,你怎么把孩子扔给我,本少爷看着像是个会带孩子的人吗?只是,好像,那死莲花也没有别人可以托付了。 方多病心中陡然生出一股责任感,他对着小桃子和蔼一笑:“小桃子,你别怕,方哥哥会照顾你的。”突然间,方多病听到远处有一个熟悉的女声在叫他的名字,他吓了一个激灵,一把抄起小桃子,拔腿就跑。啊啊啊,小姨来了,快逃,快逃。 桃清将轻功用到极致,整个人如同一道风,瞬间跨过半个玉城,消失在天际。 【宿主,你跑太快了,他都看不到你的背影,怎么找你?你到底是想让他跟上,还是不想让他跟上?】 桃清摆烂道:“随便。烦死了,他都见到他的白月光了,还不许我闹闹脾气?”最讨厌有白月光的男人了,哪怕明知道他现在喜欢自己,可白月光的杀伤力不是一般地大,不可能完全从心里拔除的。真怕他们哪天就死灰复燃了。 山顶的风很大,吹得人衣裳飒飒作响。桃清仰躺在悬崖旁边的一棵大树枝桠上,面对着天空出神,整个人随着狂风轻轻摇晃。裙摆飞扬,好似一只要坠入悬崖的蝴蝶。 她从玉城不知道谁的房间中顺了一壶酒,也没拿杯子,就着壶口,喝了一口,结果因为太过于难喝全部喷了出来。她将那壶酒从悬崖上扔了下去,然后从自己的空间中掏出一壶酒,仰躺着着慢慢喝。 系统感受到她心情不好,小心翼翼道,【宿主,要不来个小黑屋,强制爱?】 “呵……若是解毒之前还有几分可能,如今解了毒恢复了全部功力的李莲花,我但凡有那么一点想法,他能把我头盖骨掀了。” 桃清也有一些惆怅,看来是给他解毒解得太早了,不然,他如今哪里打得过她,敢生出一点别的心思,腿给他打断了。 李莲花的速度很快,他没有多犹豫一秒,将孩子扔给方多病之后就跟着出了门,他甚至顾不上在百川院众人面前暴露的可能,将婆娑步用到了极致。 可他还是没有找到她。他站在玉城门口,眼前所见是荒凉贫瘠的高山,却没有看到半点人影。李莲花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婆娑步还不够快,否则的话,他怎么会追不上桃清呢? 桃清是以轻功飞走的,所以地面不会留下她的足迹,可她若是踩着树梢飞走,就更不会留下痕迹了。玉城的风很大,那些树木本就被吹得簌簌直响,便是有人踩在它们身上,也并不会有太大区别。 如果她离开了玉城,她会去哪里?去莲花楼或者他们初遇的那个山谷?不,应该不会,如果她不想让他找到,那她就不会回去。可她有其他的落脚地点吗? 人海茫茫,他该去何处寻她? 李莲花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对桃清的了解太少了。虽然她每年都会外出,可终归是会回来。所以,他没有问过她,出了莲花楼,会去哪里。 他好像找不到她了。 心中似是被蚂蚁咬过,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他总想着两个人哪怕亲密如夫妻,也需要有自己的私密空间,所以从不过问她的事情,好似在不经意之间忽视了她许久。如今想要去了解,却发现无从下手。 她会不告而别吗?不,不会的。以她的脾气,难过了肯定想要打他一顿,绝不会自己生着闷气离开。 或许,她还在玉城,只是在玉城的某一个角落里。狐狸精呢,狐狸精哪去了?这关键时刻怎么不在。 李莲花回了一趟玉城,结果发现不仅狐狸精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方多病也不知道带着桃梓去哪里了。 他看着玉城外面的悠悠群山,突然笑了起来,既然不知道她在哪里,不如就一寸一寸找过去,总能找到的。 桃清躺在树上,一直等他,结果等到太阳都要下山了,她都睡了一觉了,却半个人影都没有等到。她的神色有些微妙,难不成,她在他心里真的一点点份量都没有? 她那秀美的面庞此刻因为恼怒而显得越发冷肃,只是双眉紧蹙,嘴角勾起一个冷笑,一股强大的低气压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体内的真气不受控制地向外泄出,形成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气流波动。 这些气流如同狂风骤雨般席卷而出。刹那间,原本挺拔屹立的大树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烈拍打了一下似的,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树枝在风中胡乱摆动,相互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翠绿的树叶也纷纷脱离枝干,如雨点般簌簌而下,在空中打着旋儿飘落在地上。 不远处,原本已经失望打算离开这个山头的李莲花猛地转过身来。 在那纷纷扬扬的漫天落叶之间,在金色的夕阳笼罩之下,他心心念念、一直想要找到的那个人,终于找到了。 她的身影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显得格外修长和婀娜,一袭粉色长裙随风轻轻飘动,在周围的环境中明明是那么显眼,可为什么之前他就是没有发现呢? 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脸,精致的面庞被霞光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那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翅膀一般轻轻颤动着,脸色微红,好似有些气恼。 他犹豫着不敢上前,只微笑着地望着她,心中涌动着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原本正在气头上的桃清感受到了一道强烈的目光在注视着她,倏然转头,就看到了李莲花还来不及收回的纵容而宠溺的眼神。 她的神色蓦然变得奇怪,似开心又似恼怒。她咬着牙,恼羞成怒地骂着系统:“系统,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他就在这里。”这搞得她刚才发脾气就像是送上门去给人发现一样。 【宿主,你没问啊。】 桃清生无可恋地躺了回去,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眼睛一闭,开始装死。这种大型社死现场,就让她去死吧。 李莲花缓步走到树下,张开嘴巴,才刚说了一个“你”字就被桃清呵斥了一声。 “闭嘴,不要说话。”桃清爬了起来,怒目瞪着他,语速极快道:“你想说什么?” “说李相夷和乔婉娩早就分开了,如今的乔婉娩已经移情别恋,和肖紫衿在一起了?” “还是说你不喜欢她了,只是见到故人心中略有触动,一时没反应过来?” 话都让你说完了,还要我说什么?李莲花一脸无辜地抬头看她。 桃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色已经冷静了下来:“这话你自己信吗?” 李莲花眨眨眼,诚恳地看着她,老实点头,信啊,为什么不信。这就是事实啊。 他着实长了一个好相貌。没了李相夷的俊美桀骜,李莲花身上那种天然的纯净反而凸显了出来。桃清觉得什么乔婉娩,角丽谯,在李莲花面前都完全不够看得。谁能比他更好看? 看着他那委屈的,带着一点小情绪的表情,桃清突然放低了声音道:“李莲花,忘了她好不好?” 她双手撑了一下树枝,突然从树上跳了下来,李莲花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将人抱了一个正着。 将人抱在怀里,闻着熟悉的桃花甜香,他那着急惶恐的内心终于多了一些圆满的感觉。 他将人拥在怀里,轻吻她的发丝:“抱歉。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是我还要说,李相夷跟乔女侠真的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李莲花最喜欢桃清了,他是认真的想要跟她过一辈子。” 桃清抬头看他,看他眼中好似溢满了深情,她却抬手捂住他的眼睛。“我知道。” 他纵容她的得寸进尺,放任她的肆意妄为,可又好像害怕她哪一天后悔了想要离去,而他做好了随时放手的准备。他总是觉得她太年轻,不相信她始终如一,所以,哪怕他们定了婚约,但没有正式成亲之前,不敢越雷池一步。 桃清叹息一声,另一只手一寸寸抚过他的脸庞,最后停留在他的唇瓣,她踮着脚尖,倾身去吻他。这一吻,从一开始的缠绵悱恻,到后来凶狠激烈。 最后,她在他唇上重重咬了一口,又温柔地将咬出来的血珠一点一点舔舐干净。桃清退开一步,将手从他眼睛上挪开。 她朝着他笑了一下,唇上带血,有一种别样的妖异,笑容明艳亮丽,灿烂至极,然后她猛地推开他,一个后翻,跳下了悬崖。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对我不是没有心,但我也知道你的心里还有别人。 李莲花抓她不及,眼睁睁看着她纵身跳下了悬崖,心脏骤停,一口气上不来,差点跟着她跳下去了。 只是紧接着,一声鹰啸响破长空,她稳稳落于鹰背之上,乘着那巨大的雄鹰,直飞天际。她背对着他,朝他摆了摆手,像是告别。 “疯了,你真是疯了。”李莲花气得牙齿都差点咬碎。 桃清听到了他的话,回头看他一眼,眼中的神色颇有一种都疯了才好的意思。 不疯魔不成活。 李莲花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捏了捏眉心,感觉头疼无比。眼角瞥到地上的树叶上好像有什么痕迹,他便弯腰捡了一片。果然,他没有看错,树叶上用剑气刻了字。 “自古多情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辞别再无相见日,终是一人度春秋。”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词中满是别离意,李莲花看了却不觉得伤心,反而笑出声来。他好像能想象得到,她是如何百无聊赖在树叶上刻字,说不定刻的时候还咬牙切齿,想要捅他一剑,然后,日后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只是,李莲花却觉得,她还有闲心在这里刻下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说明她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生气。 他一直提着的心突然就放下了。看来日后哄一哄还是能把人给哄回来的。 桃清是不知道李莲花已经看穿了她的心口不一,外强中干。她正乘着神鹰去追逐落日,风吹过她的脸颊,让她心情十分愉悦。 【宿主,我们去做什么?】 “品酒赏花看美人,烹茶抚琴观日月,做尽一切风雅之事。” 【宿主,你装个失意人也装得像一点啊,不然回头被人发现了,多伤感情?】 “被他发现了更好,闹脾气就是要让他知道,不然的话,他还以为我没脾气。”她遵守跟他的约定,找到单孤刀的尸体再成亲,未尝不是给他时间彻底告别过去。 可这进展未免也太慢了,得推一下他。 第30章 第一愿30 李莲花一个人回了莲花楼,却发现方多病和桃梓正在莲花楼里吃晚饭。小桃子看到他回来了,立马扔下勺子,从桌子上跑下来,跑过去抱他的大腿,“阿爹,你回来了。” 李莲花摸了摸他的头,“嗯,阿爹回来了,小桃子今天乖不乖啊?” 小桃子眯着眼睛,在他手掌中蹭了蹭:“我乖。有好好听方哥哥的话。” 方多病抱着臂站在一旁,看他们两个亲热完了,这才忍不住开口抱怨道,“怎么去这么久,都一整天了,你才回来?你自己儿子就这样扔给本少爷带,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要不是本少爷会做饭,我们两个都要饿死了。” “还有,你没事在自己家设那么多机关迷药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本少爷差点中了药,要不是小桃子还记得机关在哪里关,本少爷就要被迷药放倒了。到时候留小桃子一个孩子,丢了都没人知道?” 李莲花连忙止住他的喋喋不休,“停停停,方少爷,你一下子说这么多,让我先回答你什么好呢?” 方多病:“我今天帮你带了这么久的孩子,你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 李莲花闻言拱了拱手,郑重道了谢:“谢谢方少爷啊。”在孩子面前,他总是要有礼一些。 方多病第一次听到他言辞恳切的道谢,傲娇地哼了一声,“不客气。不过,李莲花,你怎么回事,出门一天了也没把你娘子哄回来?你不是能言善辩,舌灿莲花吗?哄个人都不会了?” 小桃子也抬头看他,期待地问:“阿爹,阿娘呢,她没有回来吗?” 李莲花剜了方多病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蹲下身,跟小桃子说话:“阿娘暂时有事离开了,过几天就回来了,小桃子陪着爹爹在莲花楼里等阿娘回来,好不好?” 桃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没有落下来:“可是小桃子会想阿娘的,她要去很久吗?” 李莲花连连向他保证:“不会很久的,她办完了事就会回来了。到时候要是她不回来,那阿爹就带着小桃子去找她,好不好?” 桃梓抽噎着鼻子,点点头:“好。” 李莲花将小桃子安抚好了,这才看向方多病,嫌弃道,“你怎么还没有走。现在我回来了,方少爷你可以走了。” 方多病愣了一下,然后瞬间炸毛,“好你个李莲花,你过河拆桥,用完了人就扔?本少爷辛辛苦苦帮你带了一天孩子,结果你就这样对本少爷的,回来了就赶人?” 李莲花去厨房看了一眼,还有剩余的饭,就给自己盛了一碗,打算就着桌上剩余的菜,随便吃了两口。 “可是,方少爷,你虽然帮我带了一天孩子,但玉城的案子我也帮你破了,要不,就两清了?” 方多病嘟囔道:“两清,两清,你怎么天天就想着跟别人两清了呢?我跟你说,朋友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忙,而不是斤斤计较人情多少的事情。” 李莲花才懒得跟他分辩这些,他转移话题道:“对了,方少爷,你的丫头小厮呢,你在我这里,都不管他们了?” 说到这个方多病就更郁闷了,“也不知道我家小姨是怎么知道我在玉城的,她跑过来想抓我回去成亲,我当然是不乐意的,但旺福和离儿被她抓回去了。” 李莲花若有所思,看来想要甩开方多病,只要通知他的家人就是了。 几人很快吃完饭,收拾了碗筷。李莲花烧水给桃梓和自己洗了澡,至于方少爷,当然是自己的活自己干,李莲花才不惯着他。 只是要睡觉的时候,桃梓却拉着李莲花的衣袖,充满期待地问他:“阿爹,我今晚可以睡在二楼吗?”他夜里其实跟桃清睡得更多,所以更喜欢睡二楼。 李莲花有些为难,毕竟二楼是桃清的地盘,他趁着对方不在,住进她的房间算是怎么回事?方多病却是奇怪道,“怎么李夫人不在,你进不去二楼吗?没有备用钥匙?李莲花你不是很会开锁吗?灵山派的柴房你都进去了,自己家总不会进不去吧?” 李莲花一个眼刀甩过去,恨不得给他下药,把人丢到莲花楼外面去,只是当着小桃子的面,不太好干坏事。“行了,方少爷,你今晚住楼下,不过我们可说好了,明天你就走了,你去查你的案子,我去找我的人,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可别赖在我莲花楼里啊。” 方多病虽然被他赶瘟神一样的态度搞得不太开心,但也知道他们两个目的不一样,他要赶紧破三个案子加入百川院,而李莲花的首要目的肯定是哄回他的娘子,于是爽快道:“行,本少爷明天就走,不打搅你找夫人。” 李莲花领着桃梓往二楼走去。说实在的,自从二楼的地盘归了桃清之后,李莲花就没有往二楼去过。当他打开卧室大门的时候,一阵桃花香扑面而来,着实让他愣了好一会。 打开灯罩,拔亮灯芯,桃梓已经爬到桌子上坐好,自觉开始今天的描红任务。李莲花看着他认真的神色,忍不住柔和了眉眼。 桃梓太乖,不需要他时刻盯着,李莲花的眼神不由的开始打量这个卧室。二楼卧室的空间并不大,又隔开一个洗漱间,卧室的空间就更小了,除了那巨大的床,就只有一个衣柜,一个梳妆台以及一个书案,一个书架。 以前他不觉得莲花楼哪里不好,可如今瞧着却觉得是有些简陋的。桃清竟然也不嫌弃,在这里一住就是好几年。 李莲花的心中有一种想要窥探她隐私的冲动,他有心压下这种冲动,可转念一想,不去看好像也不对,因为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去了解她。 李莲花心中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起身,怀着一隐蔽的兴奋感,去探索属于她的一点一滴。 他最先看的是她的梳妆台。桌面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反正他也不认识,便没有打开看。打开她首饰盒本意是想看看她缺什么,回头好买了送她,谁知里面放满了各种材质发簪耳环手镯等等首饰,金银玉石珍珠的都有,好似什么也不缺。可见她是一个爱美的姑娘,哪怕天生丽质,也爱装扮自己。 李莲花略过衣柜,她的衣物他平日里都瞧得见。他走向书案旁边书架上放置的书籍,随手抽出一本是《李相夷传》,又抽出一本是《天下第一那些不为人知的一二事》,再一本《李相夷和他的红颜们》。 李莲花的脸色有着红,他竟不知道桃清平日里是看这些书打发时间的。只是没一会,他的脸色又变得铁青,概因为他随手翻开一本,发现里面的内容都是胡编乱造,除了借用他的名头,其他内容跟他本人没有一点干系。甚至于,书籍内容之香艳,描写之露骨让李相夷本人都大开眼界。 桃清平日里看得都是什么玩意,难怪她有时候那么不正经,都是被这些书籍给教坏了。李莲花面色红的滴血,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他将这些书籍都收起来,一股脑扔到书架最高处,眼不见为净。 他深吸一口气,缓了一会,终于转向下一个目标,是她摆放在竹篓里面的字画。他取出一幅画展开,然后惊讶地张开了嘴。 那是一幅李莲花种萝卜图,蓝衣白衫的青年挽着袖子拿着水瓢在给地里的萝卜浇水,他旁边蹲着一个小小的孩童,双手托腮,眼神惊叹地看着土地顶出肚子的白胖萝卜。另外一边,白衣粉裙的年轻女子靠在莲花楼二楼的栏杆上,眼神温柔地看着下面的两人。 她不知是怎么画的,画中的人跟画外的他们一模一样,就好像把他们摁在了纸上一样,他们眼中的神色灵韵,甚至是衣服上的褶皱竟都是栩栩如生。 她眼中所见该是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李莲花有些不明白她是如何将围观的自己也画的如此生动的? 桃清表示,系统牌无人机航拍了解一下,360度无死角,想怎么拍就怎么拍,对着照片画画,那还不是很容易? 他打开第二幅、第三幅画,乃至于所有的画,然后发现画像里面都是他们。有单人的,有双人的,最多的还是三人的。 他牵着桃梓的手教他走路的,带着孩子出诊的,他们俩有对弈的,舞剑的,好似每一个她觉得不错的场景,她都画了下来,粗略一看,这里的画作竟不下三十幅。 李莲花看着其中一幅他单人舞剑的画像,姿态潇洒,神色从容,嘴角微扬,眼中略带几分漫不经心,却仿佛带着一种睥睨和桀骜之感,还有那好似要穿透纸面,传递到外界的冲天剑意。 这人是李莲花,却又不像是李莲花,他更像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李相夷。孤高冷傲不再,却依旧有些天下第一的气魄。 李莲花伸手抚摸着这一张画像,原来我在你眼中是这样的。 你眼中的我是李莲花,也是李相夷。 他嘴角的笑意越发深邃了几分。 李莲花突然生了几分兴致,他取出一张空白的画卷,又取出桃清惯用的颜料和画笔,在画卷上缓缓落下一笔。 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去回忆,就能想起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然后下笔如行云流水,不需要停留,不需要修改,整幅画作一气呵成。 夕阳晕染,漫天落叶,她颤动的睫毛,嘴角略带僵硬的笑意,略显凌厉的眼神中有一丝呆滞,微微蹙起的眉头有几分恼意,这些在他的画里呈现了出来。她那时的姿态不是最完美的,却是他眼中最生动的画面。 那是他寻遍了山头后的暮然回首,是他的情之所钟,是他的心之所向。 原来,他已经将人牢牢印在了心底。李莲花不由的轻笑出声。 桃梓已经完成了他的描红,看到李莲花在作画,就一直安静地趴在旁边看着,因为他以前也是这样看着桃清作画的:“阿爹,你画的阿娘真好看。” “不是阿爹画的好看,是你阿娘本来就好看。”李莲花将手中的画卷挂了起来,准备等它晾干后再收起来。 桃梓点头道:“嗯,阿娘好看。可是,阿娘说咱们家里最好看的是阿爹你,你是她见过全天下最好看的人。阿娘还说了,小桃子是阿爹阿娘的孩子,等桃梓长大了,应该会比阿爹阿娘都好看。到时候小桃子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了。” 李莲花嘴角的笑意一僵,所以她对他当真是见色起意? 不过,也无妨,她想要的,他有的,他总是愿意给她的。 愿她所求,皆如愿。 第31章 第一愿31 第二日,方多病就如同他之前说的那样,跟李莲花告辞。倒没有多加纠缠,只是临走之前还向李莲花借了五十两银子。 大少爷身边小厮丫头都没了,李莲花又有事情不愿意陪他闯荡江湖,他只能孤身一人上路。既不愿意向家里妥协,又不愿意放弃当刑探进百川院梦想,便打算准备四处走走,游历江湖,锄强扶弱,顺便破破案子,完成百川院的考核。 李莲花觉得笛飞声重出江湖,江湖风波将至,不管他愿不愿意,总是会被卷到风波之中。 他虽然武功高强,但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自负的少年郎,并不能保证在桃清不在的时候,将孩子护个周全。所以,他思来想去,打算将孩子托付给让他放心的人。而能让他完全放心之人,唯有云隐山的师娘。 桃梓不知道他的险恶用心,只以为是跟阿爹一起爬山游玩。等到了漆木山的坟墓前,他也听话地跪下磕头。然后听他阿爹跟坟墓里面的师爷爷说话。 “十年来,我一直在找师兄,但都没什么消息,但如今,我发现笛飞声还活着,顺着他,我定能找到师兄,到时候我就带着师兄回来,埋在您旁边,让他陪着您。” “至于我,您也不用担心,我这几年过得挺好,吃得好,喝得好,就像您当年说的那样,不求江湖至高,只求日子顺遂。就是我可能要食言了,本来说好要跟师兄一起陪着您的,可现在估计得过个几十年再下去孝顺您了,跟您赔个不是。” “这是我儿子,今年三岁了,长得可像我了,天赋也好,日后啊,肯定能继承咱们云隐山的衣钵,我特意把他领过来给您瞧瞧。至于您徒弟媳妇,我做了点错事,她生气不理我了,下次我再带她过来看您啊。” 他一点一滴地跟漆木山说着自己的十年的过往,从一个人的孤独行程,到照顾孩子的鸡飞狗跳,夜不能寐。后来啊,又有那么一个人走进了他的生命里,照亮了那些原本平淡无奇的琐碎日子。 他们携手并肩,一同漫步在晨曦微露的小道上,静静等待着那一轮红日从东方缓缓升起。当夜幕降临,夕阳西下时,他们也会相伴坐在莲花楼前,共同守候着那一抹绚烂的晚霞渐渐消失在地平线尽头。 夏日炎炎,他陪着她听雨煮茶,享受那份宁静与惬意,还会去芦苇荡中捕一兜萤火虫,做成一盏特殊的灯,托在手心,仿佛捧着细碎的星尘。 每逢寒冬时节,大雪纷飞之际,她就会兴致勃勃去踏雪寻梅,誓要要寻一株红梅冲淡莲花楼的冷寂,还要他用刎颈给她做冰雕,有她,有他,有小桃子,还有狐狸精。 她总是乐此不疲地在不同的日子里找出各种各样的乐趣。 当时只道是寻常,可如今回忆起来,却觉得处处都是值得回忆的美好时光。 三岁的桃梓不知道什么是生死的界限,只知道现在的阿爹虽然嘴里说着一些开心的事情,但看起来很伤怀,他不想看阿爹难过,所以忍不住投入阿爹的怀里,用小小的身体温暖他。 阿娘生气的时候,小桃子只要跟她贴贴抱抱,阿娘就不会生气了。阿爹难过的时候,阿娘就会让小桃子去抱抱他,阿娘说这样阿爹就会开心起来。 于是,似懂非懂的小桃子就知道了,没有什么事情是一个抱抱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个亲亲。 小桃子可真是一个大宝贝,李莲花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小桃子,过来,跟师爷爷道个别,我们要走了。” “哦,好。”桃梓又磕了一个头,“师爷爷再见,您放心,小桃子一定会照顾好阿爹的。” 他一直被桃清灌输一种理念,就是他爹身体弱,还不好好爱惜自己,所以是需要别人照顾的。如今阿娘不在身边,照顾阿爹就是小桃子的事情。 因为这次预计要在云隐山停留一段时间,所以李莲花把狐狸精也一起带了过来。两人一狗站在云居阁门口,却近乡情怯,始终不敢推开大门走进去。 “阿爹,这里是哪里,我们不去敲门吗?”小桃子看着这云雾缭绕的院落,眼中满是好奇。 李莲花深吸一口气,终于上前一步,轻声道,“这里是师奶奶的住处,阿爹去敲门,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好不好?” “好。”桃梓后退一步,乖乖点头。 李莲花缓慢上前,但比他更快的是狐狸精,它冲上前,对着云居阁的大门“汪汪”叫了两声,结果却迎来了一阵箭雨,它瞬间夹着尾巴逃到李莲花身后,一副怂得不行的样子。 李莲花十分无语地看了它一眼,然后等一轮箭雨之后,他听到了师娘的声音,神色瞬间变了。 “谁人擅闯我云居阁?老婆子早已立誓,此生不出山门,不见外人,还请来人止步。” 小桃子眨巴着眼睛,“阿爹,师奶奶好像不欢迎我们,要不,我们还是走吧?”他受到的教育是,擅闯别人家门是十分不礼貌的事情。 李莲花咳嗽一声:“师娘,是我。”他声音不大,但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了。 云居阁大门轰然打开,芩婆快步从院子里出来,云雾未散,她还没有看清人,就着急问道:“相夷,何在?” 李莲花微微低头,羞愧地不敢看她的眼睛,“不孝徒弟,拜见师娘。” 芩婆托着他的手,看向眼前这个面容有异,但声音确实是李相夷的青年,“相夷,真的是你。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再次面对慈爱的师娘,李莲花心中有愧,又怎么会将过往的一切伤痛对她说出。他对师娘的问题避而不答,转身将身后的桃梓拉了过来,“师娘,这是徒弟的孩子。” 被作为挡箭牌的小桃子甜甜地叫了一声:“师奶奶好,我是小桃子。”可是相夷是谁,为什么师奶奶叫阿爹相夷,阿爹不是叫莲花吗?桃梓有几分不解,准备私下再问问爹爹。 事实证明,小桃子牌挡箭牌确实是挺好用的。看着这个跟李相夷长得格外相似的孩子,芩婆眼中陡然生出了一股巨大的惊喜。她蹲下身,跟小桃子平视,“你叫小桃子是吗?今年几岁了?” 至于李相夷,他孩子都这么大了,虽然一直没有什么音讯,但应该过得还算不错? 小桃子露出一口小白牙,笑得极为灿烂,“师奶奶好,我是桃梓,我今年三岁了。” 狐狸精这会也不害怕了,也冲上前去叫了两声,好像是在介绍自己,小桃子善解人意地替它发声:“这是狐狸精。” 芩婆一把将人抱在了怀里,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小桃子真乖。”她站起身,又往李莲花身后瞧了一眼,没再见到别的什么人,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想要说着什么,却又怕提到什么不能提的事情。 李莲花当然看懂了师娘的欲言又止,他摸了摸鼻子,颇有些心虚道:“师娘,我们进去说。” 芩婆道:“唉呀,你瞧我,看到你们太开心了,都忘了还站在大门口,快快快,我们进去说。师娘有的是时间听你慢慢说。” 她在慢慢说这几个字上加了重音,显然是不打算让他随意糊弄过去的。 李莲花尴尬地笑了笑,慢吞吞地跟在师娘身后,踏入了他十几年没有踏入的地方。 这里的一草一木,他既熟悉又陌生。陌生是因为距离上次看见已经隔了十几年,熟悉是因为他在这十年的时间里,一遍又一遍地去回忆这里的一切。思念刻入骨髓,想见,却又害怕见到。 随着他一步一步踏入庭院,那些久远的记忆突然变得鲜活了起来。 他自下山后便很少回云隐山,刚入江湖的时候总想着名扬天下,让师父师娘以他为荣,后来成了天下第一,身边聚集了一大帮志同道合的朋友,建立了四顾门,有处理不完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忙起来就更少回云隐山了。 他总以为时间还有很多,等他完成了匡扶武林,缔造一个公正平等的江湖后,他再回云隐山给师父师娘养老。 谁知道变故来得猝不及防。一夕之间,下属背叛,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四顾门分崩离析,他好不容易回到云隐山,却发现师父因为担心他,走火入魔没了。他万念俱灰之下,只觉得再无颜面去见师娘。 如今回来云隐山见师娘,也是因为想要师娘帮忙。李莲花自嘲地笑了一下,我真是一个不孝徒弟。 他走得很慢,慢到桃梓都等了好一会,他还没有走到,桃梓从芩婆怀里跑下来,站在客厅门边叫他:“阿爹,你走快些。” 李莲花收起各种情绪,随即快步走上前,将小桃子抱了起来。 芩婆早已在上首的位置坐好,她递给小桃子一个果子,让他吃,眼神却一直盯着李莲花。 李莲花抱着桃梓在另一边乖乖坐好,低着头像是犯错的小孩,轻声呢喃了一句:“师娘。” 芩婆本有很多问题想问他,比如这十年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来等等,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回来就好。你师父若是泉下有知,会很高兴的。你是他最喜欢的徒弟,当年他知道你出事以后,悲痛欲绝,谁也不见,把自己关了起来,对外就说是闭关修习武功。”她叹息一声,“结果没多久,就走火入魔,气绝身亡。” 李莲花早在师父墓前听师娘说过这些话,这些年也一直自责懊悔,如今再次听到师父的死因,依旧红了眼睛:“当年东海大战之后,我身受重伤,但是伤好后,我是回来过的,只是得知师父身亡,无脸进门。” 看到他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桃梓吓得手中的果子都掉了,他伸出小胖手,从怀里掏出一块小手绢,给他擦了擦眼睛,“阿爹,你怎么哭了?” 他从自己的兜兜里掏出一颗糖块,放到李莲花的手里,忍痛道,“给你吃糖,你别哭好不好?”阿爹爱吃糖,他记得阿娘就是这样哄阿爹的。 李莲花哭笑不得地看着手里的糖,那是桃清做的给小孩子磨牙的小零嘴,不怎么甜,平日里也不给小桃子多吃,一天只能吃一颗。那糖他宝贝得很。如今却舍得将糖分给他一颗,李莲花心中那点伤感却消失了一大半。 看着这当爹的还要靠三岁的儿子安慰,芩婆第一次觉得这个他们引以为豪的徒弟相当不靠谱。只是嘴角却是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你就是因为这个不敢回云隐山?” 李莲花道:“徒儿不孝,害了他老人家。” 芩婆却道:“这也怨我们哪,我跟他斗气斗了大半辈子,临了临了,却是舍不得你们任何一人。相夷,你受苦了。” 李莲花抱了怀中的孩子,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来:“师娘,您看,我这不是挺好的嘛。” 芩婆有些欣慰地看着他,“挺好,回来了就好,以后师娘再也不让你吃苦了。这次回来你就多住一段时间,师娘给你做些好吃的,你看你都廋了。” 李莲花有些无奈,只是在师娘慈爱的眼神中应了一声好。他其实真的只是看着廋而已,身体还是很好的。桃清给他准备的各种补药不是白吃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吃不胖。 不过他隐隐有一种猜测,桃清好像不喜欢胖的。他有时候懒得动,就想躺着,她就会磨着他起来打一架,不让他躺着长肉。大概可能,她给他下药了,吃不胖的那种药? 第32章 第一愿32 晚上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桃梓也跟芩婆混熟了,奶奶长,奶奶短的,将人哄得眉开眼笑。 李莲花看着桃梓跟师娘亲热的样子,心中想要将他留下的念头更坚定了几分。这孩子一直跟着他奔波,倒是吃了不少苦头,还不如留在云隐山,过几天安宁的日子。 睡觉之前,桃梓换了衣裳,突然想起白天那个问题,就好奇地问李莲花道:“阿爹,奶奶为什么叫你相夷?你姓李,叫相夷,和起来不就是李相夷,是方哥哥的师父李相夷吗?是天下第一的那个李相夷吗?” 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家阿爹。李相夷这个名字他可太熟悉了。不仅街头巷尾能听到关于李相夷的传闻,就连比他大些的孩子过家家的时候,所有人都抢着要做天下第一,要做李相夷。 李莲花将人塞到被窝里,给他掖好被角,扯起慌来那叫一个信手拈来:“阿爹呢,以前是叫李相夷,可是自从那个天下第一李相夷出名以后,其他叫李相夷的就都不敢叫这个名字啦。你想啊,我一说自己叫李相夷,那很多人就以为我是天下第一,都要跑来跟我打架,阿爹武功又不高,哪里打的过他们。所以,阿爹就改名了。” 桃梓闻言有些失望,“阿爹你不是那个天下第一李相夷啊。” 李莲花好笑地拍了拍他的小胳膊,“这世上叫同一个名字的人很多。你忘了,阿爹是个大夫,阿爹呢,给人看个病还行,但是武功就平平无奇,每次遇到有人闹事,不都是你阿娘摆平的?” 桃梓想了想,好像也是,每次动手的人都是阿娘,阿爹就是个柔弱的大夫,他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保证道,“阿爹,等我长大了,我也保护你。” 这话说得人心里熨帖,李莲花笑着说好,“那我们小桃子要乖乖吃饭,乖乖睡觉,这样才能快快长大。” 小桃子用力点头。 李莲花侧身躺在他身边,轻轻拍着他,很快就将人哄睡了。 他想着师娘的欲言又止,起身走出房门,果然看到师娘还坐在大厅,并没有睡觉。 李莲花也坐到桌边,伸手给她倒了一杯茶:“师娘,您怎么还没有睡?” 芩婆道:“小桃子睡了?”看李莲花点头她又道,“白天我就想问你了,只是当着孩子的面,我也不好问。这孩子你带回来了,那孩子的娘呢,是不在了,还是不愿意跟你回来?” 李莲花尴尬一笑,“她好好的,就是有点事情要办,所以没跟着一起,下次,下次我带着她一起来看您。” 芩婆斜了他一眼,“说实话。”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她还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说实话,什么时候说的是假话。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心虚道:“我做错了事情,惹她生气了,我这不是想让您帮我带几天小桃子,我去把人接回来。”比起江湖风波险恶,大概这样的理由听起来更让人放心一些。 芩婆松了一口气道:“我也不问你们闹什么脾气,我跟你师父斗气斗了一辈子,日子过得一塌糊涂,也教不了你什么。只一点,你身为男人,多让着她一点就是了。” 李莲花点头道:“我知道的,师娘。”这几日,他已经想的很明白了。她用几年的时间一点一点软化了他的心房,将自己的痕迹刻入了他的每一个角落。 他和小桃子的衣裳鞋袜都出自她之手,莲花楼的茶盏碗碟都是她亲自绘制的图纸找人定做的,就连狐狸精脖子上的铃铛也是她亲手系上。来势汹汹,却又润物细无声。 等他回头一看,入目皆是她的痕迹。而他也只能看得到她了。晨露是她,朝霞是她,晚风还是她,思念如影随形,乱了人心。 李莲花垂眸,眼中有一分无奈,但更多的是甘之如饴。 “至于小桃子,”芩婆皱眉道,“我倒是愿意带他,但是你有没有问过他的意思。你可别看他年纪小,就不跟他商量,把人丢在这里。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依赖爹娘,你若是把他丢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会非常不安的。” 李莲花一愣,这才发觉自己有些想当然了。云隐山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师娘是他熟悉的师娘,但对于桃梓而言,这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师娘也只是才相处了一天的奶奶。 若是把他留在这里,他会害怕,会惶恐,会不安。李莲花沉吟半晌,才道,“师娘,是我没考虑清楚,明天我会好好跟他商量的。若是他愿意,就留在这里陪您,若是不愿意,就跟着我一起去接他娘,等下次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回来看您。” 芩婆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嗯,这样才对。不要因为孩子小,就随意糊弄他。” 回到了云隐山,李莲花百感交集,本以为自己会彻夜难眠,谁知道他刚躺下去,小桃子就循着热源滚到了他怀里,他盯着小桃子稚嫩的小脸看了一会,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日,他想着让师娘尝尝他的手艺,早早起身去厨房做了早饭,只是做到一半,就看到小桃子衣衫凌乱地跑出了房间。眼中含着泪水,带着哭腔喊他:“阿爹,阿爹,你在哪里?” 李莲花赶紧从厨房中跑了出来,“我在这呢,怎么了,小桃子?” 小桃子哭着冲进他的怀里,将自己的脸埋了进去,不让他看到自己丢脸的样子,半晌后,他红着脸,才不好意思抬头道,“阿爹,我醒了。” 李莲花绷着脸,没敢笑话他,而是顺着他的话,“嗯,小桃子醒了就去房间里等阿爹,阿爹洗了手,再去帮你穿衣服,好不好?” “好的。”小桃子转身,哒哒哒地跑回了房间。 厨房里的事情都被芩婆接手了,李莲花端着一盆温水,进入了房间,给小桃子穿衣洗漱。 只是看他对自己的依赖程度,李莲花觉得师娘说的对,孩子应该是更愿意跟在自己身边的。 果然,吃了早饭后,他问小桃子。愿不愿意留在这里陪奶奶,小桃子第一反应不是同意或者不同意,而是小心地瞄了他一眼,然后试探地问道:“那阿爹呢?也一起留在这里吗?” 李莲花道:“阿爹要去把你阿娘接回来,所以,想让小桃子跟着奶奶一段时间,好不好?” “不好。”小桃子摇摇头,他瞥了李莲花一眼又一眼,“我要跟阿爹一起去找阿娘。” 李莲花道:“小桃子不愿意在这里陪奶奶吗?你在这里等一段时间,阿爹阿娘就会回来了。” 小桃子闻言,眼泪刷地就流了出来:“阿爹,你是不是不要小桃子了,我很乖的,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李莲花连忙将人抱了起来,轻声安抚他:“阿爹没有不要你啊,你是阿爹的宝贝,阿爹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要丢下你呢。” 桃梓却没有被他安慰到,他哭着道,“可是苗苗也是这样的,她阿娘没了,后来阿爹也不要她了,我听贺贺说,她家里人不要她了,把她送到别人家去了。” 桃梓的阿娘也不见了,如今阿爹也要离开他,所以他也要成为没人要的孩子了吗? 李莲花心中忍不住泛起了一股难受,原来自桃清走后,小桃子心里就有这样的不安。上次在屏山镇停留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小桃子跟镇上那些小朋友一起玩,自然就听到了很多不好的东西。 小孩子当然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只是听到家里大人那样说了,平日里便学了几分。所以小桃子觉得,娘不见了,爹不要他了,他就会被送到陌生人家里。 芩婆看到小桃子哭得稀里哗啦,也跟着劝道:“相夷,小桃子愿意跟着你,你就带着一起吧。难不成你还护不住一个小孩子吗? 事已至此,李莲花还能说什么呢?罢了,既然小桃子不愿意,那就算了,带着他去找桃清好了。他拿着帕子给小桃子擦了擦眼泪,“好了,小桃子,阿爹答应你,不会不要你,也不会丢下你,阿爹带着你一起去找阿娘。” 小桃子还在憋着嘴巴哭,李莲花无法,只能继续哄他,“阿爹错了,小桃子你原谅阿爹,好不好?”见小桃子还是不理他,又许下一系列条件,“阿爹给你做一个小木剑好不好,你不是想学武功吗?阿爹教你啊。或者咱们回头偷偷去买糖吃,不告诉阿娘好不好?” “真的吗?”小桃子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吸着鼻子道,“那我要学剑,还要买好多好多糖。” 李莲花捏着鼻子认了,“行行行。”只要不再哭了,小祖宗说什么都行。 桃梓直勾勾盯着他,“阿爹不许骗小孩,我们拉勾。” 李莲花跟他拉勾,“阿爹不骗小桃子。” 小桃子这才破涕为笑。跑下桌子,跟狐狸精去院子里玩去了。 李莲花这才长出一口气,对着看了半天热闹的芩婆道:“师娘,让您看笑话了。”孩子哭起来实在是难哄得很。 芩婆摆摆手,笑呵呵道:“无妨,小孩子都爱哭嘛,就是要这样家里才显得热闹。” 李莲花垂下眼睑,双眸瞬间黯淡了下来。这世上享受孤独的人不是没有,只是大多数都是因为厌倦了人世,这才避避世而居。 曾经的云隐山有师父师娘,还有他和师兄,后来他和师兄下了山,还有师父师娘互相为伴,哪怕他们没有住在一起,但知道对方留在自己不远处,心中也是安稳的。可师父走了之后呢,徒留师娘一人,日日忍受着思念的煎熬。 他真是太不孝了,只顾着自己逃避,却忘了孤身一人的师娘以为他们三人都不在了,在云隐山的日子又岂能好过。 李莲花一撩衣摆,端正地跪了下去,“师娘,是徒弟不孝,十年前还活着,却没有给您送信,让您平白伤心了一回。” 他孤身一人之际,饱尝世间冷暖,很明白那种孤独感。外界的热闹与自己无关,只能远观而无法融入其中的。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如影随形,最终迫使他选择与人群保持距离。 但实际上,他内心深处对于温暖和陪伴的渴望却从未熄灭过,只是被深深地埋藏起来罢。因为害怕再次失去,所以不敢去主动接触。 “你这是做什么?”芩婆赶紧起身,试图将人扶了起来,但李莲花却坚持磕了几个头,这才起身。 李莲花的眼中是深深的歉意。 师娘,徒弟不孝,因为过去十年没有陪伴您身侧,让您一人独自伤心度日。 徒弟不孝,因为还要入江湖,未来的日子依旧不能时时陪伴您。 李莲花明明没有说话,但芩婆却像是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她叹息一声,看着李莲花的神色有疼惜,也有几分无奈。 “师娘知道,你是心中有成算之人,你想把小桃子托付给师娘,想必是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师娘阻止不了你,只是小桃子不愿意,你就把他带在身边吧,遇事多想想能不能保护他的安全。若是真的非去不可,又是那种九死一生的情况,你再把孩子送回来。” 她的眼中明明有泪意在涌动,却始终没有落下。孩子好不容易安全回到了家,下一刻却又要再入那波云诡谲的江湖。 心中虽不愿他涉险,可孩子就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能怎么办呢?只能支持他。 李莲花眼眶通红,强忍着愧疚安慰她道,“师娘,您徒弟可是天下第一,谁能越过我去伤害小桃子,您别担心啊。” 第33章 第一愿33 夜里,白天跟狐狸精疯玩了一天小桃梓睡得极不安稳。也许是在梦境之中遭遇了一些可怕场景,以至于小桃子紧闭双眼,泪水却如决堤之水般哗哗流淌而下,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 李莲花心疼不已地将其紧紧抱入怀中,小心翼翼地来回踱步,嘴里轻声呢喃着各种温柔安慰的话语,试图平息小桃子的不安。 然而,无论李莲花如何绞尽脑汁去哄劝,小家伙就像是被噩梦彻底魇住了一般,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啼哭不止。 就这样,一直折腾到了夜半时分,小桃梓似乎终于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和精力,哭声渐渐停歇下来,小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沉沉地睡了过去。 看着孩子安静入睡的模样,李莲花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在床上,然后坐在床边默默地守护着,生怕再有什么惊扰到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的小宝贝。 这也证明了孩子心里的不安根本没有散去,只是被藏了上来,那种不安甚至影响到了他的精神,让他睡觉都不安稳。李莲花越发觉得愧疚,这一段时间以来,事情频发,让他失了分寸。 好在小桃子的身体一直被桃清养的很好,即便白日里受了惊,夜里也没有发烧,只是哭了这许久,让人很是心疼。 接下去的时间,李莲花除了陪着师娘说话,就是带着小桃子走遍云隐山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他疯玩。 这一天,狐狸精不知道从哪里拖出来一个小箱子,桃梓打开后发现,里面有很多小玩具,小刀小木剑之类的东西,他开心地将东西都拿了出来,结果却失望地刀剑都是断的。 小桃子瘪了瘪嘴,将东西都扔了回去,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看着自己的阿爹,他蹭一下站了起来,“阿爹,不是我干的,都是狐狸精干的,它把箱子搬出来的,它把东西搞坏了。” 他的认知里面,坏掉的东西都是要扔掉的,只有好的东西才要收起来。这些东西既然放在箱子里,那说明它们原本是好的,只是现在坏了,那肯定是狐狸精干的。毕竟也不能要求一只狗狗去好好对待一个箱子。 原本围着桃梓的狐狸精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小主人的污蔑之言,对着桃梓“汪汪汪”地叫了几声。看到主人不理他,它委屈地尾巴都耷拉了下去。 这里是李莲花师父的云居阁,如今这个房间是他跟师兄一起住过的弟子房。桃梓刚才拿在手中的玩具他很眼熟,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是他以前送给师兄的礼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断成了两节,但他也没有怪罪小桃子的意思。孩子还小,并不明白这些东西对他的意义。 李莲花蹲下身,摸了摸小桃子的头,“阿爹知道,小桃子不是个会撒谎的孩子,你说不是你干的,那就肯定不是我们小桃子做的。” 嗯,他也觉得是狐狸精没轻没重,将箱子拖出来的时候磕到了或者碰到了的缘故。 他同样摸了摸狐狸精的狗头,笑着道:“狐狸精也不是故意的,阿爹也不怪它。” 李莲花伸手想要将箱子重新关上再放回去,却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愣住了。箱子里断掉的刀剑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所有。他拿起一个看了看,发现绝不是磕到了造成的断裂,而是被人用内劲强行折断的。 他的脸色蓦然一白,伸手又去拿第二件物品,第三件物品,最终发现每一件都是类似的缺口。 李莲花有了一种可怕的猜测,他眼中隐隐看到箱子底下有什么字迹,他的手搭在木箱边缘,力道重的好似要捏碎箱子一样,强忍着想要掉头离开的心思,他手一伸,将箱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然后他看到了箱子底下的字迹,全都是李相夷,李相夷,李相夷。每一个名字上面都被划了刀痕,那刀痕入木三分,彰显了箱子的主人对那个叫李相夷的人仇恨之深。 李莲花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勉强站了起来,只是脸色白的像鬼,眼神空洞,好似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嘴角喃喃道:“师兄,为什么?” 看到他那个样子,桃梓不能明白李莲花的悲伤,但他就是能感受到李莲花的状态是不正常的,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声叫道:“阿爹,你怎么了?别吓我。” 李莲花连忙稳了稳神色,对着桃梓扯出一抹微笑,“小桃子,别怕,阿爹没事,就是有点累,阿爹缓一下就好,你别担心。” 他坐在自己的床上,将小桃子抱在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背,看似是在安慰小桃子,实则是他拼命从小桃子身上汲取力量。 李莲花狠狠闭了闭眼睛,他想不明白,师兄究竟为何会这般恨他?难不成那么多年的师兄弟情谊都是假的不成?可平日里师兄一直对他很好,不像是强装出来的。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他想要安慰自己这里的东西代表不了什么,可眼眶就是莫名地红了。李相夷眼盲心瞎,当真是从未看清过身边的人。 就像他曾经也从未想过云彼丘会背叛他,对他下毒,肖紫衿会对他不满,以至于迫不及待解散四顾门,门下的弟子对他怨声载道,沸反盈天。 所有他以为的,他想当然认为的事情,可能都是错的。 他以为四顾门都是一群志同道合,为了匡正武林的信仰而聚集在一起的朋友,对方也可能只是觉得有利可图,一旦发生某种变故,就可以抽身离去。 他以为下属都对他忠心耿耿,永远不会背叛他,可其实只是背叛的筹码不够,一旦可以获得更多的好处,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朝他下手。 他以为可以长相厮守的恋人可能只是因为他对她的关注少了,让她觉得累了,倦了,她就想要放手了。 李莲花早已学会不去深究别人做事的缘由,因为他不是他们,永远不会明白别人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狠狠地闭上眼睛,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李莲花突然更多了一些急迫之感,他迫切的想要做些什么,或者证明什么。 虽然不知道师兄对自己的恨意从哪里来,但他如今人都死了,尸骨还消失了十年,他于情于理都应该将他找回来,这也是对他十年寻找的一种宽慰。 更何况,十年前师兄死于金鸳盟三王之手,之后就是四顾门和金鸳盟大战,他跟笛飞声两败俱伤,那其中是不是一直有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曾经的他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更不愿意再去掺和那些阴谋诡计,如今却觉得或许应该查清楚十年前的事情。因为那阴谋或许并没有散去,只是随着金鸳盟和四顾门的沉寂而潜伏了下去。 如今金鸳盟笛飞声高调回归,那阴谋是否会再现江湖,搅动整个江湖的风雨? 回到师娘的云居阁后,李莲花一直心不在焉,芩婆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神思不属。 她关心地问道:“相夷,怎么了?” “没事,师娘。”李莲花条件反射地回了一个没事,只是想到心中的一些念头,他狠了狠心道:“师娘,我可能明日要离开了。” 芩婆愣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说道:“去吧,师娘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日后啊,没事常回来看看师娘就是了,云隐山永远是你的家。” 李莲花垂下眼睑,忍着泪意叫了一声:“师娘,我会的。” 小桃子知道阿爹要走了,生怕他将自己丢下一样,黏他黏得更紧了,时时刻刻跟在李莲花的身后,就连睡觉都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李莲花也怕他不安,只能由着他了。 只是孩子睡着了以后,他脱下自己的外袍,塞到桃梓的怀里,他自己则是抱了一坛酒,坐到了屋檐之上。一边喝酒一边回忆往事。 单孤刀对他的恨意就像是一把利剑,扎在了他的心口,让他心痛难忍。曾经相依为命的师兄弟,原以为纵有些理念不同,但兄弟情义总不是假的,没想到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宿主,你不去安慰安慰他?】 站在云隐山另外一个山头的桃清远远看着李莲花那借酒消愁的模样,却并没有上前的打算。 “不去,我相信这么点小事,他能处理好的。他总要一步一步发现真相的,早点认清单孤刀的真实面目也好。” 【可你不跟到了云隐山,将万圣道暗中监视云隐山的人控制住了,才没有让李莲花在单孤刀那里提早暴露。你做的这些事都不打算告诉他了吗?】 “谁让他是我的任务对象呢。任务对象虐我千百遍,我待任务对象如初恋。” 系统汗颜道,【宿主,不至于,我们凭良心说,他对你挺好的,予取予求。】 桃清嗤笑一声,不以为然,“我对他也是予取予求的呀。但他嘛,身边的人太多,比如他对方多病那傻小子也挺好,手把手件教导他破案,他对他的那些下属也好,做了什么错事都可以原谅,对他旧情人就更好了,为了救她,命都可以不要。” 他对她的好夹杂在这么多人之间,好像一点也不突出,以至于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对他而言是最特别的那个。 【可是,那些事情都还没有发生,宿主,你不能因为剧情,因为故事线的发展给人定罪。】 桃清却笃定道:“他会的。哪怕那些事情如今就发生在他眼前,他依旧会去做。性情如此,很难改变。” 就是因为未来有太多不确定性,所以,她还在这里,否则若是系统推演的未来中他的生命没有威胁,她的任务就该完成了,她早跑了。 他在前面为了别人豁出命去,她在他身后拼命救他,任务嘛,就要要求她如此,哪怕没有在一起,也要救,啧,想想好像挺虐的。 虽然她其实也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生气,毕竟她只是觉得人生漫漫,有人陪着就不会那么孤独,又不是找灵魂伴侣,但人生嘛,就是要偶尔作一下,否则的话,不是如同一潭死水,毫无乐趣可言。 桃清抬头看了看月色,觉得时间不早了,她纵身一跃,朝着身后的山下而去。“系统,走,我们去山下找点乐子玩。” 她走得果断,没有回头,所以不知道李莲花抬头往她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神色若有所思。 第34章 第一愿34 第二日,李莲花就带着桃梓和狐狸精离开了云隐山。虽然离别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但跟李莲花不一样,小桃子的神色却是肉眼可见的开心,因为他没有被留在云隐山,可以跟在李莲花身边,他很开心。 两人一狗带着莲花楼没走多远,就听说了朴锄山七具无头尸的事情,更令人无语的是,他们又又又碰到了方多病。那大少爷身无分文,饿的要去讨饭吃了。 李莲花转身就要走,哪知道桃梓一看到方多病就叫了一声,“方哥哥。” 方多病快速捕捉到这个声音,虽然很是意外看到他们,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睛就是一亮,迅速上前跟他们打招呼,“好巧啊,李神医,好巧啊,小桃子。” 李莲花勉强笑了一下,“方少侠。”一碰到方多病这人就意味着麻烦,但他是师兄的血缘亲人,又不能不管他,任由他莽莽撞撞一头扎进深坑。 方多病热情道:“相请不如偶遇,李神医,不如咱们坐下来一起吃个饭,再聊聊朴锄山这七具无头尸的事情。” 李莲花抬起眼皮,将他从头到尾扫了一眼,“方少侠,你这身无分文的,还要请我们吃饭呢?” 方多病理直气壮道:“你请。朴锄山出现了七具无头尸的事情,你感不感兴趣?本少爷邀请你共破这七具无头尸的案子,你请本少爷吃个饭不为过吧?” 李莲花兴致缺缺道:“谢了,我不感兴趣。破案是你这个刑探需要做的事情,我只是路过,马上就走。” 方多病看他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转向桃梓,笑容满面道:“小桃子,几天没见,有没有想你方哥哥啊?” 小桃子却歪着头看着方多病道:“方哥哥,你是没有钱吃饭吗?小桃子有钱,我借你。” 他从怀里掏出自己的荷包,然后拿了两颗金莲蓬递给方多病,“这是阿娘给我的小莲蓬,她说是金子做的,很值钱,可以买很多很多好吃的,小桃子现在借你,你快去吃饭吧。” 方多病傻愣愣地看着躺在手心里的纯金打造的精致小莲蓬,半天没反应过来,结果就是被李莲花眼疾手快地拿了回去。方多病顿时大怒:“李莲花,你干什么?” 李莲花将小莲蓬塞回小桃子的荷包中,叮嘱他财不外露的道理,听到方多病的话,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我说方少侠,你总不至于连小孩子的钱都要骗吧?” 方多病气急败坏道:“谁骗了?谁骗小孩了,小桃子都说了是借我的,回头本少爷还他十倍。” 李莲花敷衍了一句,“知道了,知道了,方少爷既然有正事要办,那我们就此别过。” 还是小桃子比较有良心,他虽然不知道阿爹为什么要把小莲蓬拿回来,但钱不能给,东西可以给吧,他将手中啃了一颗的糖葫芦送给方多病,“方哥哥,给你吃。” 方多病十分感动,但还是拒绝了,“还是我们小桃子贴心,不像某个做爹的,没有良心。不过,方哥哥不爱吃糖葫芦,小桃子,你自己吃吧。” 儿子对别人这么贴心,李莲花虽然有些酸,但小孩子糖吃多了不好,好不容易小桃子愿意把糖葫芦给别人了,他哪里会阻止,赶紧将糖葫芦塞到方多病手里,抱着桃梓转身就走,“后会无期啊,方少侠。” 方多病手里拿着糖葫芦,十分想砸到李莲花身上去,但是肚子这个时候却应景地叫了一声,他僵着脸一口咬掉一颗糖葫芦,牙齿咬得吱吱嘎嘎地响,好像咬着的是李莲花的头一样。 再次在卫庄门口见到李莲花,方多病好似一点也不觉得意外。李莲花这人,什么都不在意,但其实,他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漠不关心。他就知道,李莲花对这七具无头尸的事情一定有兴趣。 “方少侠,想什么呢?”刚跟人分别,眨眼的功夫又碰到了,李莲花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反而神态自若道,“我呢,就是过来买点东西。听说这卫庄就是附近最大的古玩市场,我就过来看看,能不能买到一点合心意的,回头拿来送人。” “是吗?”方多病一脸我已经看穿了你,你随意编的表情,“你说不是就不是吧。”他快步上前,想要在李莲花之前进入卫庄,结果守门的人竟然不让他进去,要收入门费。 身无分文的方大少爷顿时僵住了。这次出来混江湖,让他深深明白了一个道理,没钱那是寸步难行。 李莲花上前解围,说两人是一起的,结果用的却是方多病的玉佩。 两人进入卫庄后,方多病忍不住道:“你怎么不用你自己的玉佩?而且我看你的样子也不像缺钱啊。” 李莲花的衣衫虽然瞧着朴素,但那也就是瞧着而已,实际上那料子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料子,衣服上的暗纹虽然不明显,却更显低调的华贵。小桃子都能随意掏出金莲蓬,他不信李莲花身上连一百两都掏不出来。 李莲花抱着小桃子走来走去,四处查看,“唉,你这人。反正都是要进来的,我看你身上也就那玉佩比较值钱的样子,带两个人总比带一个人更划算吧,你也没吃亏啊。” 这话一听很有道理,实则狗屁不通,方多病想到自己那枚从未离身的玉佩,还是有几分心痛,“你怎么不用你的,我看你的玉佩成色也不错。” 李莲花挑了挑眉,看来这玉佩对方大少爷还挺重要的。他身上带着的各种东西都当了,唯有这一枚玉佩保留下来,看来是有重要意义的。 他心中盘算着抽空给他取回来,嘴上却道:“方少侠,我这身上的东西都是别人送的,这人还生我气,要是再知道我把东西丢了,怕是会更生气。不像方少侠你大人有大量,就体谅一下吧。” 方多病撇了撇嘴,什么这人那人的,不就是你娘子嘛,真是麻烦。他哼了一声,不再跟着他乱转,而是转身朝着内院走去。 李莲花看着他真的进入了内院,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这孩子怎么这么莽撞,非要一头扎进贼窝不成? 他叮嘱了怀里的小桃子道:“小桃子,阿爹带你去玩个好玩的,你呢,不要说话,跟方哥哥也不要多说话,好不好?” 小桃子捂着嘴巴,一脸兴致勃勃,“好啊,桃梓一定乖乖的不说话。” 李莲花笑了笑,夸他,“真乖。”我儿子可比那任性妄为的方大少爷乖多了。 “这位朋友呢,也跟咱们在一个屋听曲,南腔北调不分家啊。诸位,这位小兄弟呢,就是个肉头,平日里不下地,不懂行话,大家莫怪啊。” 李莲花虽然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但姿态依旧潇洒从容,有一副大家气度。跟众人你来我往寒暄了几句,便淡定地认下了素手书生这个名号。 有人提出疑问:“没想到素手书生前辈也出山了,只是这肉头也就算了,您怎么还带着个孩子,这不太合适吧?” 李莲花一副艺高人胆大的样子,无所谓道:“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带他过来自然是要让他长长见识。孩子嘛,就是要从小培养,练练胆子,长大了才能成为名动一方的大人物啊。” 众人虽不敢苟同,却皮笑肉不笑地恭维道:“是是是,还是前辈您高瞻远瞩,孩子这么小就开始着手培养了,日后定然是响当当的人物。” 李莲花神色淡淡道:“客气了,诸位也是咱们这行里有名有姓之人,倒也不必过于自谦。” 众人碍于素手书生的威名,都对李莲花推崇至极,唯有一人,古风辛看着李莲花怀中的孩子神色有些古怪,甚至隐隐透露着一股悲色,“但愿你能护得住他。” 李莲花微微颔首道:“自然。” 古风辛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外面的景色,却是不再搭理他了。 一时间气氛竟有些冷凝,有人缓和气氛,“前辈莫怪,那个姓古的半路出道,不懂规矩,您多多包涵。” 李莲花道:“无所谓,我来吃席,不攀交情,各位请自便。”他抱着孩子去外面透气,方多病赶忙跟上。 方多病看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跟他说话,“李莲花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土夫子聚集在一起,是要一起下墓的。你自己来也就算了,还带着小桃子一起,你不要命了?” 李莲花轻轻地瞥了他一眼,“方大少爷,你也知道这里是土夫子的聚集地?什么都不懂,莽莽撞撞的就往这里闯,刚才若不是我替你解围,你就让人给拿下了。” 刚承了情的方多病心虚万分,“那也不行,趁着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你赶紧带着小桃子走,走得越远越好。这里的人我替你挡着。” 李莲花闻言颇有些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可以啊,方少侠,够义气。不过不用了。这卫庄呢,守卫森严,想要逃出去不容易,但是下墓必定是要去野外的吧?到时候再走,岂不是更容易?” 方多病还是有几分犹豫:“可跟那些穷凶极恶的土夫子一起,定然十分凶险,你到时候跑不掉怎么办?” 李莲花一只手抱着桃梓,另一只手拍了拍方多病的肩膀,语气淡然道:“放心吧,方少侠,我这人呢,特别惜命,别的本事没有,但逃命的本事还算不错。你也不用担心我,我看到机会了一定会走。到时候可能顾不上你,方少侠,你自求多福啊。” 方多病傲娇地哼了一声,“你且顾好你自己和小桃子吧,本少爷武艺高强,才不用你担心。” 小桃子也学着李莲花的样子,伸出小手拍了拍方多病的肩膀道:“方哥哥,阿爹可聪明了,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李莲花看到远处有人朝着他们走来,便止住了话题:“小桃子别说话了。方少侠。你不是饿了吗?现在我们就去吃席。” 果然,那下人走到两人身边,低声说着卫庄的主人有请。 李莲花向着来请的下人点头致谢,然后一身轻松地跟着走了,方多病眉头微蹙,也不情不愿地跟着走了。 第35章 第一愿35 卫庄主的席面很丰盛,就是来的人出乎意料。李莲花看着那个背着大刀,明目张胆地发着臭脾气的小孩,暗暗叹了一口气,果然是他啊。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他本来只是来这里碰碰运气,没想到直接就见到了正主。 笛飞声看到小桃子也是惊疑不定,尤其是对比了自身状况,他很怀疑李相夷也用了缩骨功。只是看他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李莲花的服侍,给他夹菜,给他擦嘴,又不是很确定了。李相夷是这么不要脸的人吗? 更何况,那孩子好似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天真无邪,纯真明媚,的确就是孩子的笑容。 如果小的不是李相夷,那是不是大的那个才是?笛飞声又盯着李莲花瞅了好一会。神态气质都不像,但他就是怀疑对方是李相夷。 正好有人不怕死的来挑衅他,笛飞声一怒之下将手中的筷子朝着李莲花飞射而去。他微微侧头就躲开了,笛飞声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一阵吵闹,这席是开不下去呢,卫庄主只能另外设宴。李莲花却是跟大家告罪,“孩子睡得早,在下失陪了。” 李莲花抱着昏昏欲睡的桃梓一路走至客房,至于方多病:“方少侠,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不用跟着我们。” 方多病紧了紧手中的剑:“我这不是担心你们路上遇到什么事,既然到了,那我走了。我刚才可是听到狮虎兄弟说要把人都给杀了,我得跟着他们,不然要出大乱子的。李莲花,你早点休息。” “去吧,去吧。”李莲花冲他摆摆手,还叮嘱了一句,“方少侠,晚上有事没事都不要来找我啊,万一吵醒了能哭一晚上。” “知道了,不吵你。”方多病应了一声,就踩着轻功溜去了新开的宴席那边,准备监视张庆狮,张庆虎兄弟去。 李莲花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他有一种预感,晚上一定会出事。他之前行走江湖多年,碰到麻烦的事不计其数,但也没有像如今这般,走到哪,人死到哪里。 李莲花暗暗揣测,一定是方多病,他就是个麻烦体,遇到他就会被纠缠到麻烦的事情里面,十分晦气,以后还是少见面为好。 果然到了下半夜,一声尖叫响破整个客院。李莲花早在尖叫声响起的瞬间就伸手捂住了桃梓的耳朵,桃梓动了动,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李莲花长舒了一口气,外面已经嘈杂了起来,他却不予理会,轻拍小桃子的背,无声安抚他的情绪。 直到外面传来拍门声,而且有一种他不开门就不会停歇地意思,李莲花才不得不起身打开房门。 来人道:“素手前辈,抱歉,打搅了,我们只是过来看下,您没事就好。” 李莲花睡眼惺忪,使劲揉了揉眼睛,这才好奇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人有几分惶恐道:“张庆狮死在了自己房里,还被割了头。” 李莲花拧了拧眉头,“是吗?可我这儿孩子还在睡,我就不过去了,麻烦替我告个罪。” 那人朝着屋里看了一眼,也十分善解人意道:“好的,素手前辈,您早点休息。” 李莲花原本以为,事情再怎么紧急,也可以等天亮了以后再说,谁知道没过多长时间,他就等来了方多病。 若不是看他只是一个孩子的份上,若不是看在师兄的面上,李莲花早一脚两人踹到外面去了。他有些无语道:“你既然争取了到一个晚上的时间破案,那你不抓紧时间去破案,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方多病低着头,十分羞愧,“我将这地方来来回回跑了个遍。但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李莲花,人命关天的事情,你可一定要帮我。” 李莲花瞪了他一眼,“你是刑探还我是刑探啊?我去帮你破案,那谁给我看孩子?杀害张庆狮的人还没有抓到,谁知道他会不会丧心病狂将小桃子抓去当人质,我如何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方多病拍着胸脯道:“我给你看,我给你看孩子。我保证寸步不离小桃子。”他看着李莲花,小心翼翼道,“李莲花,李神医,你帮我看看案子如何?” 李莲花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道:“不要。方少侠,你可是天机山庄的少庄主,还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多愁公子,你若是每次破案都要靠别人,那我劝你趁早打消进入百川院的念头,那不适合你。百川院的刑探都是要单独面对无数案子的。你怎么保证每次办案都有人帮忙?” 方多病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皱着眉头不解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你现在明明在这里,为什么不能帮忙破案呢?” “方少侠,我带着孩子不方便呢。”他拍了拍方多病的肩膀,言语中带着真挚的鼓励道,“这次就是你独自破案的机会了,你若是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破了这个案子,那距离你成为真正的刑探就不远了。” 方多病支支吾吾地不说话,他十分有自知之明,他哪里比得上李莲花这个老狐狸来得聪明,他已经将案件仔细梳理过了,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这才来寻求帮助的。 “李莲花,你还是不是我朋友了,我就求你这一件事,你到底帮不帮忙?” 李莲花断然道:“不帮。” 方大少爷也是有脾气的,他冷哼一声,“李莲花,人命关天的事情,你都不管?你给我等着,少爷我自己也可以破案。”方多病昂着头,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慢走啊,方少爷,不送。”方多病一脚踏出房门,后面李莲花砰的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原本昂着头的方多病瞬间垂了下了他的脑袋,他有些抓狂地拽着自己的头发,他真的找不到线索啊。可是李莲花说得对,对方又不愿意做他搭档,他方多病总是要独立办案。 他暗暗给自己打劲,“方多病,你可以的。”然后又去查看现场去了。 李莲花却是心情很好地倒了一杯水喝,缓了一会,等身上暖和了,这才脱衣上床,搂着桃梓睡觉。 第二日一早,李莲花就看到了垂头丧气的方多病,他思考了一晚上,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凶手是如何行凶的。面对众人的质问,他只能憋气。 不过,被查出是百川院刑探的葛潘的命还是暂时保了下来,毕竟卫庄主将他们请来可不是为了看他们你杀我我杀你的戏码,而是为了共破一品坟。 他等了一晚上就是为了等他们体内的鬼哭汤发作,他在众人剑拔弩张的时候道出了大家都中了毒这个事实,然后张庆狮被杀一事就不了了之。 李莲花看了一场戏,有些意兴阑珊。他看卫庄主的神色,怕是不打算放过这些人的。如今不过是用得上他们,等用不上了,生死还不是在他一念之间。 甚至都不需要等到最后,他们一路走,一路死,等到真的走到芳玑王和南胤公主的尸身跟前,还站着的人除了他们几个,只剩卫庄主一人,他召集来的土夫子已经全军覆没。而卫庄主一句话没有说对,就死在了笛飞声手下。 李莲花看准时机,将墓穴里捡到的一枚袖箭扔出,划破笛飞声的脸,然后趁着他愣神之际,抢了观音垂泪就跑。 笛飞声摸了摸自己带着血丝的脸,神情冷肃,紧随其后,穷追不舍。方多病受了笛飞声一掌,想要去追却没有半点力气,无奈地晕了过去。 李相夷抱着孩子却跑得飞快,脚下的轻功踩得都有残影了。 “婆娑步,李相夷,果然是你。” 李莲花在朴锄山上跑了一会,发现没办法将人甩开,他回头道,“笛盟主,你想要观音垂泪啊?答应我两个条件,我就将它给你。” 笛飞声却是不同意,“打赢你,东西我自然可以拿回来。李相夷,你别跑,堂堂正正跟我打一场。” 李莲花仗着轻功好,拉着人遛弯,“不打不打,你没看到我还带着孩子嘛,你总不会就这样打我吧?胜之不武啊,笛盟主。” 笛飞声道:“那你把孩子放下,再跟我打。” 李莲花道:“你打起来没完没了的,没轻没重的,孩子在一旁看着,误伤了怎么办?” 李莲花估算着时间,在到达一处山坡的时候停了下来,他回头微笑地看着笛飞声:“你追我追得这么紧,内力可还好?” “什么意思?”笛飞声手掌一动,却发现自己的内力居然用不出来了。“你对我下毒了?”他背后的刀蠢蠢欲动,看着李莲花的眼神充满了杀意。 李莲花抬手挡了挡小桃子的眼睛,怕他被笛飞声的杀气吓到了,然后才对着笛飞声道:“那倒没有,我只是在一品坟里捡了一点修罗草的草籽,刚才不小心落了一点在你脸上,那东西见血疯长,然后封住了你的内力。” 显然笛飞声也是听说过南胤三大秘术的消息的,“南胤三大秘术之一的修罗草?李相夷,你早就算好了这一切?你信不信我拼着一死也能杀了你。” 李莲花道:“我信,我当然信。只是杀了我,你的内力也回不来啊。不过,我呢主要是想求你帮我点小忙。” 笛飞声冷冷看着他,“你求人帮忙就是封住我的内力,任你宰割。”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唉呀,那不是你武功太高了,不封住你的内力,我不安心啊。” 笛飞声嗤笑一声:“我内伤未愈,不是你的对手。” 李莲花掂了掂怀里好奇地看着笛飞声的小桃子,“我就这么一个人,总有注意不到的时候,不像笛盟主你家大业大的,手里能人无数,要是趁机掳走我儿子威胁我怎么办?”当然是有点把柄落在自己手里才更好掌控对方啊。 这一局是他输了,笛飞声道:“这十年未见,你的脸皮越发厚了,莫不是除了带孩子,你就只修炼了你的脸皮?” 李莲花嘴角抽了一下,皮笑肉不笑道:“是呢,我这十年过得可忙了,不仅要忙着带孩子,还要忙着照顾自己。不像笛盟主只要一直躲着疗伤就行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冷哼了一声。 李莲花并不想再跟他废话,“别说废话了,我求你两件事,你若是同意了,除了观音垂泪,我另外再赠送你一件礼物,洗经伐髓诀,修成之后,修成之后,可以逆转经脉,将修罗草排出体外,如何?” “你想要什么?”笛飞声权衡利弊后,出声询问。 李莲花嘴角噙着笑意,云淡风轻道:“这第一呢,自然是替我保密,李相夷这个名字我不用很久啦,我现在是李莲花。” 笛飞声对这个问题自然是没有异议,对他来说对方叫什么名字都一样。“第二呢?” 李莲花道:“这第二嘛?那就请笛盟主将我师兄的遗骨还给我。” 笛飞声不理解他对于单孤刀遗骨的执着,直言道:“十年前金鸳盟与四顾门一战,很多门人散落,下落不明,你让我去哪里找你师兄的遗骨,说不定早就被狗吃了,难不成你还要我杀尽天下的狗去给你找单孤刀的遗骨?” 你才被狗吃了,李莲花瞪了他一眼:“笛盟主,这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笛飞声:“我若是不帮又如何?” 李莲花高深莫测道:“那笛盟主就要跟你这一身高深的武学说再见了。” 笛飞声:“要我帮忙也可以,除非你答应事成之后跟我再打一架。” 十年前他的对手只有李相夷,十年后他的对手也只有李相夷。笛飞声的眼中燃起一道火焰。庆幸李相夷还活着,庆幸江湖有李相夷。 李莲花眯了眯眼,“不行,观音垂泪和洗精髓伐诀,一换一,其他的事情等你帮我找到我师兄的遗骨再说。” 笛飞声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成交。”不着急,李相夷还活着,他总能找到机会跟他再打一架的。 第36章 第一愿36 等方多病带跟李莲花回到莲花楼的时候,发现这小破楼又多了一个人,一个戴着面具,十分没有礼貌的冷面神。 小桃子跟他介绍道:“方哥哥,这是阿飞叔叔,是阿爹的朋友。” 阿飞叔叔叫笛盟主,但是阿爹说这个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叫出来,有人的时候,都要叫对方阿飞叔叔。 又是金鸳盟,又是四顾门,还有李相夷和笛盟主,阿爹真的不是天下第一的李相夷吗?小桃子脑子纠结得要打结了,可阿爹就是说不是。为什么阿娘不在家?不然还可以问问阿娘。 方多病顿时皱起了眉头,“小桃子,为什么他是叔叔,我是哥哥?我也是你阿爹的朋友啊。”这不是平白比冷面神矮了一辈? 小桃子一脸天真无邪道,“可是方哥哥你虽然很厉害,但是看起来比阿爹小多了,所以小桃子才叫你哥哥啊,阿飞叔叔那样的大人才能叫叔叔。” “是吗?”方多病顿时有些飘飘然了,没想到自己在小桃子眼中又年轻又很厉害,“嘿嘿,小桃子你很有眼光嘛。” 小桃子说的对,自己是年轻人,就不跟冷面神那样的老一辈计较了。 笛飞声从他们两个身边经过,却对着李莲花道:“油嘴滑舌,不愧是你儿子。” 李莲花顿时不乐意了,“小桃子这是童言稚语,说的是实话。阿飞你不能因为他叫你叔叔,没叫你哥哥生气啊。你看看你自己,明明年纪也不算大,却成天冷着一张脸,难怪小桃子都觉得你年纪不小了。” 笛飞声一脸无所谓道:“不重要。”他看着李莲花那张好似才二十出头的脸,不屑道,“你倒是把你的脸保养得很好,除了脸皮越发厚了,还有什么用?” 李莲花摸了摸自己的脸,十分不要脸地叉腰道:“我儿子今年三岁了,你有吗?”至少桃清就很喜欢这张脸。 笛飞声:“……”他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用脸将人嘲讽了一遍。李相夷真是越发出息了。 方多病跟李莲花站在同一战线,嘲讽道:“有些人哪怕比别人多活了很多年,武功也是稀松平常。当真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笛飞声眉目一冷,就要跟他动手,被李莲花强摁了下去,“要打出去打,我这莲花楼小,容不下你们两个绝世高手在这里动手。” 方多病提着剑,率先走出莲花楼,“自大狂,你敢不敢跟本少爷走?我们俩出去较量较量。” 这笛飞声能忍?向来只有他上门去挑衅别人的,哪里能容许他人挑衅自己?他立马提着刀,跟着走了出去。 李莲花叹了一口气,算了,随他们折腾去吧,只要不来拆他的莲花楼就行。他对着桃梓谆谆教诲道:“小桃子啊,你可不要跟方哥哥和阿飞叔叔学,成天找人打架是不对的。我们要做一个雅正的人,知道吗?” 小桃子点头:“知道了,阿爹,我长大以后要成为跟阿爹一样的人。”小孩子嘛,天然崇拜自己的父母,觉得他们无所不能。 李莲花欣慰地点头,果然,什么哥哥叔叔,在小桃子心中只有爹爹才是最厉害的。 李莲花心情十分美好地做了几道菜,结果方多病和笛飞声又在饭桌上因为抢菜而再次动手。 两人力气过大,导致整个莲花楼都抖了一下,伴随着灰尘落下的是兜头罩脸的迷药,只听“扑通”、“扑通”两声听着就疼的巨响,方多病跟笛飞声两人都晕倒在地板上。 李莲花早在莲花楼机关被震动的瞬间,就带着小桃子逃离到了安全地带。李莲花对着这两个罪魁祸首,那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就是可惜了那一桌饭菜,还没吃完呢,就掺上无数迷药,那都是他做出来的心血啊。 小桃子委屈地瘪了瘪嘴,“阿爹,我还没有吃饱。” 李莲花充满歉意地看了他一眼,安慰道:“阿爹重新给你煮面条吃,小桃子稍微等一下好吗?” “好。”小桃子看着桌上那道他十分喜欢吃的肉羹,十分遗憾地舔了舔嘴。但桃清早就教导过他,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所以,他也就只遗憾了一小会,就坐在小凳子上等着阿爹做的面条了。 李莲花单知道到武功高强的笛飞声不可控性太强,所以想了办法,暂时封住他的内力,谁知道内力都没了,他还是能跟一个小了他十多岁的孩子打起来。幼稚,臭脾气。 李莲花很快就收拾好了那一桌不能吃的饭菜。东西沾了迷药,人不能吃,狐狸精自然也不能吃。他还需要挖坑将饭菜给埋了。真是造孽啊。 他看着那两个昏迷不醒的人,心中火气直冒,最后把人往一楼的榻上一扔就不管了。他重新生了火,给小桃子和自己煮了面条吃。折腾了半天,夜都深了。 第二日,那两个醒过来的人总算是老实了许多。李莲花和笛飞声要去普渡寺查狮魂的消息,方多病要将葛潘押解到百川院。百川院普渡寺同山而建,倒是难得同路。 半月之后,莲花楼终于到了清源山脚。这期间,方多病和笛飞声虽有些小打小闹,却都被李莲花给轻松镇压了。因为他掌管着几人的伙食,搞得他不耐烦了,众人都得吃素。 清源山爬了一半,李莲花借口走累了,要去普渡寺歇脚,把方多病忽悠走了。 普渡寺的方丈法号“无了”,是个慈眉善目、佛法高深,智慧绝伦的老和尚,也是李相夷的老朋友。 虽然这个朋友一见面就抱怨他这么多年都没有给他回信,但见到无了和尚这个多年老友,李莲花还是打心眼里觉得高兴的。 面对无了和尚的发问,李莲花斯斯文文一笑,道:“和尚,你可不要瞎说,我不是给你回过信的嘛。” 无了和尚眼皮子一撩,做恍然大悟状:“哦,是了。李门主三年前给我回了一封信,里面就两个字,无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无恙法,老衲也不知道啊。” 李莲花莞尔一笑,“和尚,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身上的毒也解了,内力也恢复了,儿子都三岁了,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你看我像是哪里有不好的地方吗?” 无了和尚看了一眼他怀中安静乖巧的孩子,那眉眼像极了曾经的李相夷,说不是亲生的都没人信。李门主和乔女侠当真是缘分尽了,再无一丝可能,只是让人觉得有些遗憾。 “阿弥陀佛,李门主如今这样洒脱和豁达,当是已经真的放下,老衲也就放心了。只是,李门主可知那乔女侠苦寻你十年,肖大侠就苦守了她十年,他们两人却始终等不来一个结局,李门主若是已经放下,何不成人之美?” “阿爹,乔女侠是谁,她为什么寻你十年?”李莲花怀里的桃梓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样,突然睁大了眼睛,气鼓鼓地瞪着李莲花。 他看了一下无了和尚,勾着李莲花的脖子,趴在他耳边问道,“阿爹,你背着阿娘在外面有了别人?” 李莲花瞪了无了和尚一眼,将小桃子从身上扒拉下来,对着他道:“这和尚满嘴胡言乱语,你别听他瞎说。阿爹发誓,阿爹绝对没有别人,绝对没有。” 面对小桃子怀疑的眼神,李莲花捏了捏眉心,有些无奈道,“小桃子乖,你跟狐狸精到院子里玩一会,阿爹马上就好,乖啊,去吧。” 小桃子一步三回头地走出禅房,只是在李莲花看不到的时候,他又折返回来,蹲在门口,试图偷听他们的谈话。虽然他很多东西听不明白,但是阿爹要去找别的女人,就是不行。 小孩子的动作当然瞒不过禅房内的人,李莲花点了点无了和尚,压低了声音确保桃梓听不见,道:“和尚,我不入局就是最好的结局了。肖大侠守着乔女侠十年,如今正是苦尽甘来之际,我若是贸然掺和其中,怕是不美。”桃清要是知道他悄悄去见了乔婉娩,怕不是以后就不理他了。 无了和尚看到小桃子的反应,正是有些愧疚的时候。人老了,脑子糊涂了,他怎么能当着人家孩子的面前议论这些,确实不该。李莲花这样说,他点点头,不再刻意提起那些往事。 李莲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直入主题:“和尚,我来是有正经事问你,你别给我扯开话题,东海大战后,狮魂究竟有没有回来过普渡寺?” 无了和尚拨弄着手里的念珠,“不错,狮魂确实是普渡寺逐出去的慧源,只是后来未曾有过他的消息。你若是要找他,怕是来错地方了。当初金鸳盟的人大多都被百川院抓了,若是有消息,百川院怕是比老衲更清楚。” 百川院?李莲花苦笑一声,他千方百计想要避开的地方,却是不得不去的地方。缘分这种事,当真是避无可避。 无了和尚微微一笑道:“乔女侠和肖大侠苦寻十年,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人,他们是没找到,却找到了一把剑。” 李莲花喃喃道:“剑?” 无了和尚点头,缓缓道:“对,一把剑,就是李门主的贴身佩剑,少师。自东海大战,少师落于海中,后有渔人打捞而出,之后此剑被辗转贩卖,历经三十四手,终归百川院。百川院得了这把剑,便向四顾门昔日好友发出邀约,要召开赏剑大会,日子嘛,就在今日。” 他看着李莲花,眼神温和,透露着一种期许:“李门主,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今日你因缘际会来了这里,是否证明你跟少师缘分未尽,何该是名剑回归他真正的主人手里的时候了。” 少师。 李莲花回想起第一次拿到少师的时候,自己的想的是要凭借着手中的剑,登顶武林巅峰,扫平天下一切不平之事。后来他也做到了。 挥少年之师而出,誓取敌首而回。少师,与李相夷一起,成为了武林的传奇。 十年前,少师随着李相夷葬身东海,十年后,少师重见天日,而李相夷依旧留在了十年前。 在无了和尚期待的目光中,李莲花却是豁然一笑:“和尚,你也知道,我如今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游医,平日里与人为善,既不入江湖,也不掺和纷争,何须名剑利器在身?这名剑嘛,自然会寻到真正的主人的。” 无了和尚叹了一口气,“罢了,老衲劝不了你。反正消息我已经告诉了你,至于你要怎么做,老衲可不管了。” 李莲花从无了和尚的禅房中走出来,就看到院子里和负手而立的笛飞声大眼瞪小眼的小桃子。 笛飞声淡淡道:“普渡寺没有狮魂的消息,乔婉娩是唯一的线索。你若是不愿意去,我去便是。” 李莲花只觉得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无形之中好似有一种宿命感在推着他前行。 他看着大摇大摆走出去的笛飞声,赶紧一把捞起小桃子,跟着走了出去:“你现在武功尽失,还是低调一点为好。” 笛盟主那就不是一个低调隐忍的性子,放任他一个人去做事,肯定是要出事的。 第37章 第一愿37 李莲花没有拜帖也没人引荐,在门口被人拦住,只能看着旁边一个粉衣小公子拿着一份拜帖上前。 “九华门的?以前怎么没有见过?” 小公子玉面朱唇,容貌虽略显稚嫩,却有一股天然的风流潇洒之姿,他手中折扇轻摇,像极了那些富贵出身的纨绔子弟,可他做起来,却只有潇洒而不显油腻。 被人质疑身份,他也不着急,缓缓解释道:“我是师父刚收的弟子,今年才入门,还未在江湖行走,诸位大侠不认识在下是对的。” “你们门派其他人怎么没有来,就派了你一人前来?” 小公子以折扇掩面,状似羞愧道:“都是家门不幸,有小弟子调皮,在大家的喝的水里下了药,师父和其他师兄弟都中了招,我不在山上住,是以逃过一劫。这次百川院邀约,师父十分重视,只实在不能成行,万不得已之下只能由在下赴约,还请诸位见谅。” “既如此,小兄弟请进。” 小公子折扇一手,跟他们拱了拱手,这才走入大门,看到身旁的李莲花等人,还微微点头示意。 李莲花微笑地回应,当面瞧着并不觉得有异,只觉那是一个品貌出众的小公子。这会对方转过身去,他看着对方的背影,却意外地觉得很熟悉。 他问同样看着对方许久的笛飞声道:“阿飞,你盯着他看了这么久,看出什么没有?” 笛飞声言简意赅道:“此人下盘极稳,呼吸绵长有力,是个高手,可以与我一战。” 李莲花深深叹了一口气,就知道笛飞声这个武痴,他看的只会是对方的武功高不高,而不会去看人对不对劲。 两人虽然没有拜帖,但好在方多病这回终于靠谱了一回,还记得要出门寻他们,正好作为保人,将他们两人带了进去。 不过看到戴着面具的笛飞声和小桃子,方多病很是疑惑,“李莲花,那个自大狂戴着面具也就罢了,他冷着脸的模样确实挺吓人的,但是我们小桃子怎么也戴上面具了?” 李莲花从容解释道:“小桃子看阿飞戴了面具,他觉得好玩,非要也带一个,我也拿他没办法。”小桃子要是不戴面具,回头所有人的目光都要集中在他们身上了,那一点不符合他们想要低调行事的准则。 其实并不想戴面具,却被逼着戴面具的小桃子重重点头,“对,好玩,小桃子要戴。”阿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把面具拿下来,他能怎么办呢?只能乖乖照做呗。 “哦,是这样啊。”方多病就没有再问了。他领着几人去看李相夷的画像,让他们瞻仰一下天下第一的风采。言语之间,对于李相夷的推崇显而易见。 两个大人那不以为然的眼神刺得方多病气急败坏。他冷哼一声,对着小桃子道:“小桃子,看到了吗,这就是天下第一的李相夷,也就是你方哥哥的师父,怎么样,是不是看着就很厉害,拜你方哥哥为师绝对不亏的?” 小桃子咬着手指看了画像半晌,最后摇摇头道:“看不出来,他很厉害吗?” 方多病:“……”果然不能指望一个三岁的孩子能透过画像看出李相夷的潇洒以及那力透纸背的剑意。他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很厉害,他可是天下第一啊。” 小桃子敷衍地哦了一声。他是看不出来这画像画的是他阿爹。他所见过的画像只有桃清画的那些写实的画作,色彩鲜明,光影对立,层次递进,一眼瞧着就是真人的那种画像。他是无法理解水墨画中那种神似形不似的精髓的。 所以,他看了画像之后觉得,阿爹确实只是跟那个天下第一重名了,他们一点都不像。可是阿飞叔叔来自金鸳盟,又叫笛盟主唉,阿爹到底是不是那个天下第一呢? 听到锣鼓声响起,李莲花抱着小桃子就走,身后还隐隐传来方多病和笛飞声关于谁是天下第一的争论。这样都能吵起来,真是两个比小桃子还幼稚的臭小鬼。 所谓赏剑大会,一个赏字,就将这个大会的讽刺意味展示了出来。 李相夷的少师剑,曾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绝世凶器,如今落在百川院的手里,却成了一把供人观赏的宝剑,何等讽刺。百川院以赏剑为名,将四顾门的故旧召集在一起,不过是再次借由李相夷的名头,扬百川院的声威。 【宿主,我们什么时候去把剑偷出来?】 桃清蹙眉,不悦道:“怎么能说是偷呢,是物归原主。少师是李相夷的配剑,也就是李莲花的剑,当然也是我的剑,我把它取回来,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宿主,如今正是下手的最好时机啊,我们不是应该提早找到那个假和尚,把剑拿回来吗?】 桃清道:“不不不,我才不要这样。我要等他们发现剑丢了,然后历尽千辛万苦,找回来时候,我再去把剑换了。百川院闹了一回丢剑的笑话,第二回再丢了剑,我不信他们敢再闹出来。百川院作为江湖刑堂,却一次两次,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盗走少师,他们怕是再没有脸面掌控江湖刑罚了。” “更何况,赏剑大会之后,少师估计也就跟李相夷的画像一样,被他们奉上神坛,搁那祭拜,恐怕连少师丢了他们都不一定能发现。毕竟我又不是那个假和尚,会留下那么明显的破绽,造假我可是专业的。只要李相夷不上手去试剑,他都认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只是剑丢了再找回来,百川院恐怕会看得很牢,不好下手。】 桃清嘴角微勾,露出一抹不怀好意道,“没有混乱,我可以制造混乱。”云彼丘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来了百川院不给他们添点堵,岂不是白来一趟?还想用花生粥试探,我让他连门都出不了。 “小公子好像不是用剑的,也对这少师感兴趣?”一道温雅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打断了桃清跟系统的交流。 李莲花一到广场就看到大门口遇到过的那个粉衣小公子, 毕竟穿粉衣而且穿得好看的男人可不多见。他想起当时他从自己身边走过时那种异样的感觉,便主动穿过人群,挤到了他身边。 这人随身并未佩戴长剑,而且他看了一眼这人握着折扇的手,纤细白嫩,不论是虎口还是指间,并没有长期握剑而产生的薄茧,惯用的武器应该不是长剑。 桃清藏在折扇下的嘴角一僵。她其实已经在尽量忽视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她身边的李莲花了,就是不想跟他说话。 只是对方主动开口,她不回应好像说不过去。她看了李莲花和他怀里的小桃子一眼,将手中的折扇一收,眉眼含笑道:“幸会,这位?”一段时间不见,李莲花被人夺舍了?他怎么突然这么主动?不都是一副恨不得离人八百里远的疏离模样?“系统,你说他是认出我来了吗?” 【宿主你若是真的不想他认出你来,就不会留下这么多破绽了。】系统吐槽道,【他若是当真没有认出你来,你会放过他吗?】 李莲花微微一笑,端的是君子如玉,温润儒雅:“在下姓李,李莲花。” 桃清抱拳行礼:“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李神医啊,幸会幸会,在下姓桑,桑瑜。”她对着李莲花笑了笑,“李神医,你别看我年岁小,其实我最崇拜的就是那李相夷了,可惜晚生了十年,缘悭一面,实乃人生一大憾事,今日可以得见少师一面,也勉强算是一个安慰。” 她的眼神闪烁着崇拜和遗憾,像极了方多病谈起李相夷的神色。李莲花目光闪了闪,笑道:“桑公子年少有为,日后必是可以超越李相夷,成为武林新的传奇。” 桃清谦虚道:“李神医谬赞了,在下不过微末武艺,如何比得上那天下第一,更何况,在下志不在江湖,此生惟愿走遍三山五岳,做那闲云野鹤,求一逍遥自在。” 李莲花好似遇到了知己一般,言语之间更是热情了,“桑公子跟在下一样啊,在下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游山玩水,踏遍五湖四海,走过山川河流,晒晒太阳,钓钓鱼,这样的日子岂不快活?” 桃清抱拳敷衍了一句:“李神医高见。” 台上乔婉娩在真情流露,台下李莲花却是一眼没看过去,跟一个不认识的小公子聊得热火朝天的。笛飞声觉得,这十年以后的李相夷是越发叫人捉摸不透了。他这是逃避呢,还是真的不在意了? 少师剑一出,现场的气氛瞬间火热无比。方多病大声道:“那就是少师剑,当年李相夷为博乔女侠一笑,在少师剑柄上系了一丈红绸,于扬州江山笑屋顶,舞了一套醉如狂三十六路剑法,引得无数人争相前往,只为睹那红绸一剑。” 李莲花怒瞪了他一眼:“闭嘴,你话太多了。” 桃清却微微勾了嘴角:“是啊,当年红绸舞剑,李相夷当真是意气风发,风采绝伦。”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强笑道:“大概是年纪太轻了,做事夸张了一点而已。 “做事太招摇了。”笛飞声语气冷淡,却好似在幸灾乐祸。 此时台上已经日火朝天地开始了争斗,年轻人都想成为最后的优胜者,一试少师。可惜那剑是假的,桃清嘴角微勾,觉得有意思极了。 桃清与李莲花本就是并肩而立,桃梓趴在李莲花的肩头,侧头看了她半晌,突然朝着她靠了过去,并伸手要抱:“阿娘,抱。” 桃清倏地转头朝着小桃子看去,不可思议地看着孩子朝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眼中并没有陌生的情绪。桃清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认出来的? 她在李莲花意味深长笑容中假装愤怒道,“李神医,贵公子眼神不好,这见人就叫娘的毛病可得好好治治。在下七尺男儿,如何可以被人叫娘?” 桃清上前一步,跟他拉开距离,谁知道他却紧随其后,声音柔柔道:“桑公子,童言无忌,你切莫生气。” 桃清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就飞到了台上去了,将眼看着就要取得最后胜利的方多病一脚踹了下去。 甚至,她都不等百川院的人宣布最后结果,就直直走向少师,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下子抽了出来。 众人只见一妃色身影落入台中,很快就其他人一一踹下台去,夺得了那胜利的红花。他品貌出众,气度不凡,众人只以为是哪家带过来见世面的小辈,虽疑惑他是谁,却无人提出质疑。 少年人到底轻狂了些,他甚至等不及肖紫衿肖大侠宣布结果,就开始了试剑,十分地目中无人。 只是,众人为之而来的名剑,他真气一送之下,却突然碎裂了开来,叫人目瞪口呆。 比众人质问声来得更快的是他的不屑之言:“想不到百川院召开赏剑大会,却拿了一把假剑糊弄大家。我这点微末真气尚且承受不住,这剑如何能承受天下第一的真气?” 百川院的人冲上去,一番确认后,发现那确实是假的少师。可如果这是假的,那真的又去了哪里? 众人看了这么一场闹剧,很快就被百川院的人给请了下去。 方多病左看右看,没看见李莲花人影,问笛飞声道:“李莲花人呢?” 笛飞声:“跑了。”跟着那个刚认识的小公子跑了。 方多病忍不住道:“少师剑丢了,他不帮忙找回来,这个时候跑什么跑?” 笛飞声转身离去,不冷不淡道:“百川院丢的,百川院自己找。” 方多病对着他的背影道:“唉,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义气?” 他踌躇了一会,坚定道:“不行,你们都不去,我去。那可是我师父的剑,决不能丢了。” 第38章 第一愿38 桃清停下来,有些无奈地看着身后尾随的人。 “李神医,贵公子眼神不好,难不成你眼神也不好,连自己娘子也能认错?在下究竟哪里看起来像是女子,以至于让阁下错认?” 李莲花微笑道:“桑公子何必走那么快,我家小桃子认错了人是他的不对,总要给在下一个道歉的机会,小桃子,快点给哥哥赔个不是。”他在哥哥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暗示的意味十足。 小桃子一脸懵逼,这人身上明明是阿娘的气味,怎么就不是了?阿爹笨死了,好不容易找到阿娘,怎么就没认出来呢?不过哥哥就哥哥吧,大概阿娘还有事情要做。 小桃子从善如流改口:“哥哥,抱。”称呼可以改,但是抱还是要抱的。 李莲花“扑哧”一声笑了,“桑公子别误会,我家小桃子只是太喜欢你了,你若是不介意的话,抱一下他?” 话虽是问句,却直接将人塞到了她怀里,桃清只能任劳任怨地将人抱住。小桃子抱着她的脖子蹭了蹭,闻着熟悉的气味,开心地笑了出来。 桃清还有事情没有干完,当然只能打死不认,还好心劝导道:“李神医,贵公子这般容易认错人,你可得小心看顾一些,否则容易被人拐走。” 李莲花看着他们两人,眼中温柔至极,“怎么会呢,他也就对桑公子这般亲近,旁人他是绝不会如此的。” 桃清抱了一会,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那看热闹的眼神,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将牛皮糖一样赖在她身上的桃梓扒了下来,还给李莲花,“好了,这抱也抱过了,解释也解释清楚了,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啊,李神医。” 李莲花上前一步,拦着不让她走,“不急不急,桑公子,在下跟你一见如故,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一起喝杯茶?” “不妥,不妥。”桃清连忙拒绝道,“我还有要事,急着赶路,李神医,我们下次再约啊。” 李莲花脸上微笑,脚下却是一步不让:“在下正好闲来无事,不如跟桑公子同行?” 桃清倏然冷笑一声:“李神医,你这般强人所难,可不是君子所为。”她折扇一摇,后退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不高不低,“在下虽自认长得还不错,但并没有分桃断袖之癖,对男人不感兴趣,还请神医莫再纠缠。” 听到此等八卦的众人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想看看事件的主人究竟是何等人物,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等隐秘之事。 只见那两人,一人是貌美的小公子,一人是年轻英俊的温雅公子,只瞧脸的话,倒也算般配,只是听这话的意思是一个看上了,另一个没看上,想要强取豪夺的戏码? 饶是脸皮厚如李莲花者,也有一些讪讪,他摸了摸鼻子,再要上前,却发现对方已经快速走入人群之后,然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挑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用着他极为眼熟的轻功逃之夭夭。 眼见着八卦双方一人已经跑了,剩下一人也没什么看头,众人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估计很快,江湖就会有莲花楼楼主李莲花对一貌美小公子求而不得,百般纠缠的流言出现了。 不知看了多久的笛飞声上前,嗤笑一声道:“李莲花,你这是被乔婉娩甩了之后,不要女人,看上男人了?” “你闭嘴。”李莲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那是小桃子他娘,易容术没听说过啊?笛盟主。少见多怪。是吧,小桃子?” 小桃子点头:“阿飞叔叔,那是我娘。”他催促李莲花道,“阿爹,快点,我们去把阿娘追回来。” 笛飞声冷冷道:“李莲花,狮魂的消息你还查不查?”意思就是乔婉娩你见不见? 李莲花只觉得头大如牛,真想撂挑子不干了。桃清追不回来,师兄找不到。他长腿一迈,有气无力道,“我哪也不去,我去普渡寺找无了喝茶。” 谁知道,他刚进入普渡寺,就看到了方多病。“李莲花,你来的正好。快快快,帮忙分析下案子,百川院放少师的地方底下竟然有地道,而且是通向普渡寺的,如今那盗剑杀人的贼人可能正是普渡寺的和尚。” 李莲花奇道:“杀人?”所以方少侠这走到哪死到哪的属性是真实的吗?李莲花绝不承认这里面可能也有自己的原因。 方多病点头:“乔女侠的贴身婢女阿柔姑娘在地道被发现。当胸一剑,疑似少师造成的。” 李莲花若有所思道:“普渡寺半月前正好来了一个新的和尚,你们可以去查一下。” 方多病闻言顿时就是一喜,果然来找李莲花是对的,他转身欲走,结果发现李莲花并没有跟上来,连忙转身:“李莲花,你不去?” “不去。”李莲花摆摆手,“这里有你,有百川院的各位刑探,找一把少师而已,还不是手到擒来。我还有事,别来烦我。” 小桃子郑重其事道:“方哥哥,我娘来了。我们要去找我娘。” “啊?哦。”方多病点点头,理解地走了。李莲花把他娘子气走有一段时间了,终于有消息的还不得抓紧时间把人哄回来。 李莲花不想见故人,但无了和尚操着一颗普渡众生的心,他觉得众生皆苦,想要劝所有人放下,想要所有人都不留遗憾。 最后,趁着人都在普渡寺,他还是千方百计地促成了李莲花跟乔婉娩的见面,甚至他还早早地安排了小沙弥带着小桃子在其他地方玩耍。 禅房中,两个十年未正式见面的昔日恋人再次相对而坐。只是此时心境却非当年那般。 乔婉娩开口道:“李先生,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眼前这人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可他戴着面具,露出的半张脸叫人无法分辨真假。只是,无了和尚话里话外,他们还是故人。可他们当真见过吗? 李莲花微笑道:“是这样的,我小时候结识了普渡寺的一个小沙弥,他叫慧源,后来我听说他入了金鸳盟,改了个名字叫狮魂,不知乔姑娘可有听说过?” 乔婉娩思索片刻,“这名字我听说过的,既然先生要找他,我回去就去查一查他的消息,查到确切消息后再告诉先生。” “那就多谢乔姑娘了。”他准备倒茶,却发现壶里没了水,只能起身去添水。 他逆着光的背影像极了当年的李相夷,乔婉娩一时心绪浮动,眼中浮现点点泪光,又见他敲击茶勺的小动作跟李相夷敲击剑柄的动作如出一辙,她再忍不住手指僵硬,紧紧抓住茶杯。 听到动静的李莲花一顿,回过头来却见乔婉娩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目光直直地盯着他,“你,你……你是……” 李莲花叹息一声,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乔姑娘,你没事吧?” 李相夷桀骜不驯,李神医温润如玉,他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的。乔婉娩轻出一口气,却是再忍不住起身告辞离去。 李莲花看着她的背影不语。这一次再见到她,他本想就像无了说的那样,跟她坦白,劝她放下过往,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只是乔婉娩拒绝的姿态太过于明显,让他失去了开口的机会。 乔婉娩从禅房中出来,走得太快。在院子门口跟一个蹦蹦跳跳跑来的小孩撞上了,她温柔地扶起被撞了一下跌倒在地的孩子,“小朋友,你没事吧?” “没事,姐姐,我没事。”小桃子拍了拍手,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面具被她撞掉了,抬头露出他那张令乔婉娩花容失色的脸。 她脱口而出两个字,“相夷……”她的声音极轻,轻到好似只是自己的呢喃,可小桃子却表示听到了,并疑惑地问了一句,“姐姐,你认识我阿爹?” 乔婉娩喃喃道:“你爹?” 小桃子卖爹卖得那叫一个欢快:“是啊。我阿爹以前就叫相夷。”奶奶叫阿爹相夷,阿飞叔叔也叫他相夷。小桃子觉得这个姐姐也叫相夷,大概是认识阿爹的。 听到动静走出来,却碰上了小桃子卖爹现场的李莲花静静地看着乔婉娩,神色温润宽和。果然有些人,有些事,并不是想要逃避就能逃避的。 小桃子兴高采烈地跑过去拉着他的衣裳要抱,“阿爹,我不要听和尚讲经,我都听不懂,你带我去找阿娘玩,好不好?” 李莲花缓缓取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他那张面目全非,其实熟人还是可以认出来的,跟李相夷有几分相似的脸。 乔婉娩整个人好像失去了力气一样,靠双手支撑着门框才没有摔倒,她看着眼中有些无奈,神色却始终温柔的清隽男子弯腰抱起孩子,她脸上的神色满是不可置信。 她突然觉得一股寒意涌上心头,让她如坠冰窟。这个人是李相夷,她寻了十年,等了十年的李相夷,如今再见,她本该万分欣喜的,可为什么心里这么茫然,这么不知所措? 她的呼吸陡然加重,好似喘症要爆发了一样,抓着门框边缘的手青筋暴起。而他抱着孩子站在旁边,温柔地看着她,等着她平复自己的呼吸。 眼泪从眼眶中流了出来,她颤抖着声音道:“我找了你十年,也等了你十年,你为什么不回来?是因为我写的那封信,你恨我吗?” 小桃子不知所措地抱着李莲花的脖子,这位姐姐怎么哭了?是因为小桃子说了什么吗? 李莲花拍了拍他的背安抚他,然后将孩子给了蹲在墙上看热闹的笛飞声。 笛飞声还想嘲笑他,却被他瞪了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直接带着小桃子进了禅房,将院子留给了他们两个解决问题。 李莲花神色温柔道:“乔姑娘,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更应该朝前看,十年的光阴何其漫长,你该多为自己考虑,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 乔婉娩泪流满面:“可你明明还活着。”活着却不肯回来,这就是他的答案了。 李莲花低垂眼眸,不疾不徐道:“当年重伤难行,养了几年伤,也回过四顾门,只是门里的弟子都不在了,四顾门也散了。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看到你写给我的信。乔姑娘,你是自由的,不爱一个人不是你的错,你也不需要为此感到愧疚。” 这人真是相夷吗?李相夷从不原谅背叛他的人,可眼前这人却好似将温柔刻到了骨子里,乔婉娩闭了闭眼睛,轻声道:“你恨我吗?” “我曾经恨过很多人。”李莲花坦然道,“可现在我不恨了,只希望你们每一个都过得好好的。”他用十年的时间忘却仇恨,最终得以放下。 乔婉娩愣愣地看着他略带悲悯的神色,心中有一丝错觉,仿佛站在她眼前的人不是真人,而是她臆想出来的神佛,他慈悲宽和,能原谅愚昧凡人的一切过错。 她轻声道:“你不是相夷。”好像是在说他,又好像是在说服自己。 李莲花却点点头道:“李相夷已经死了十年了,在下不过是一介江湖游医李莲花。” 乔婉娩摇摇头,神色恍惚道:“你是李莲花?那李相夷又在哪里,他还会回来吗?” 李莲花肯定道:“死了,便不会再回来了。” 既是故人,便让他留在故事里吧,他们每个人都应该朝前看。 乔婉娩手腕上带着肖紫矜的家传手镯,而他早已埋了乔婉娩送他的香囊和佛珠。 乔婉娩和李相夷在十年前就已经结束了。如今的李莲花跟乔女侠之间自然更无关联。 第39章 第一愿39 李莲花目送着乔婉娩的离去,心中再无一丝波澜。十年前是李相夷辜负了一个女孩的心意,让她疲惫不堪,后来又漠视了她十年的等待和找寻,只希望日后她能想的开,放得下过去,认真过自己的幸福日子。 小桃子站在一旁,拉着他的衣袖,有些纠结道:“阿爹,你喜欢这个姐姐?” 李莲花低头,闻言不轻不重地敲了敲他的脑袋:“你才几岁,你知道什么是喜欢?” 小桃子不依不饶道:“我知道的,阿爹,娘说过,喜欢一个人就是想对他好。阿爹,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到底喜不喜欢那个姐姐?” 李莲花微微一笑:“不喜欢。”以前喜欢过的,如今不喜欢了。曾经大约还是有点恨的,恨他们的背弃,所以十年来,对于江湖传闻,云彼丘的自苦,乔女侠的苦寻,他都不闻不问。 如今十年的时间过去,什么都能放下了,什么都能看开了,已经不需要再做什么,因为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乔婉娩早就在十年的陪伴中,爱上了肖紫衿。而李相夷用十年的时间变成了李莲花,他也有自己的未来。 一墙之隔的桃清倚在树下,托着下巴也是一笑,“系统,我们现在去找云彼丘,给他送份大礼。” 【宿主愿意相信他的话?】 “倘若他将自己的身份隐藏起来,始终不愿向乔婉娩坦白,只是默默地在暗处默默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那么这无疑是一种无法割舍的深情厚爱。这种爱或许因为种种原因而不能宣之于口,但它就像深埋在心底的火种,虽不张扬却始终燃烧不息。 然而,如果他能够毫无顾忌地坦然承认自己的身份,并以平和从容的姿态面对对方,那则意味着他已经真正放下了过去的情感纠葛。抛去恋人的身份,他们还有故友之情,他对乔婉娩的温柔并非源自放不下的过去,而是源于内心深处的宁静和安然。” 【有点复杂。】 “乖,你是系统,人类的感情纠葛不适合你。给我调一份清源山山腹高清图出来。”搞事不比谈情说爱来得香? 【好的,宿主。】 李莲花带着桃梓在普渡寺溜达,结果碰到了笛飞声,这才知道了乔婉娩在离开普渡寺后又被贼人掳走的事情。 他嘴角抽了一下,今日遇见的哪怕不是乔婉娩,任何一个无辜的女子被贼人掳走,他也都会去救,可为什么对象是乔婉娩,感觉这味道就变了呢? 李莲花看着笛飞声眼中的戏谑,让这个大魔头去救人是不现实的,更不要说如今这个大魔头还是武功尽失的魔头,他深吸一口气,“她在哪里?我去救她。” 桃清本来打算是用易容后的面目正大光明在百川院搞事,然后任由他们去通缉一个不存在的人,她暗戳戳看笑话。 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李莲花那个没眼色的,跟她走太近了,她若是真的用那个身份搞事,怕是会连累到他,害他一起被百川院通缉。 所以,只能让那个身份在众目睽睽之下下了山,然后她再换回女装,悄悄回了山搞事,又为了让桃清的出现变得合理化,她再次折返山下,慢悠悠上山寻人。 这一天,她上上下下,就这清源山她都爬了三次,累死个人。 当她踩着月色从找到李莲花的时候,结果直面了肖紫矜对李莲花拔剑现场,她的怒气瞬间涌了上来。 所有朝着我任务目标下手的人,都得死。她站在肖紫矜背后,瞬间拔出腰间软剑,真气运转,剑光如电,划破长空。速度快到在场的所有人都来不及拦截她的剑势。 “紫衿!!!”跟肖紫衿不一样,乔婉娩他们是正对着这边的,所以都看见了她的出手。 原本桃清是打算一剑劈了肖紫衿的,只是看着对面惊喜地看着她的小桃子,剑锋一转,斩向了肖紫衿握剑的手臂。孩子面前还是不易杀人。 只是她这样一动,倒是让肖紫衿找到机会。他毕竟也是混迹江湖多年的人,感受到身后的杀气,干脆利索抱着身子就地一滚,桃清的剑只在他背后划出一道血痕,却没有如她预期的那样断他一臂。 剑上还滴着血,桃清却是有几分不满的。虽然李莲花有心阻止,但看着杀气腾腾的桃清,他这个时候压根不敢说话,只伸手捂住了小桃子的眼睛。 那肖紫衿背上有伤,从地上狼狈起身,他不能接受乔婉娩眼中狼狈的自己,也不能接受让那个疑似李相夷的人看到如此不堪一击的自己,他理智瞬间消失,转身提剑就刺向桃清。 桃清冷笑一声,只见她不慌不忙地伸出左手,食指与中指轻轻探出,如同灵蛇出洞般迅速而精准地夹住了肖紫衿手中那把威名赫赫的破军剑!这一夹,看似轻描淡写,但其中所蕴含的力道却是惊人无比。 肖紫衿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引以为傲、曾经纵横江湖的破军剑竟然会被如此轻易地夹住。 桃清指尖微动,仿佛只是随意地加了一点力而已。紧接着,只听见一声清脆至极的“咔嚓”声响彻全场,那名震江湖的破军剑,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断成了两截! 喜欢逼别人的断剑是吧?今日我就先断了你的剑。桃清将手中那半截破军剑一扔,就好像扔了什么垃圾一样。那轻蔑的眼神深深刺痛了肖紫衿。 他提着手中那半截断剑,不管不顾地再次冲上去。 “肖大侠,不要…”找死啊。 李莲花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桃清轻轻一跃,那穿着漂亮绣鞋的脚落在肖紫衿的下巴上,一脚给人踹翻了去,飞到十米之远。肖紫衿也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恨恨地盯着桃清看了一眼,然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紫衿。”乔婉娩惊呼一声,连忙起身去看他。 一旁观战的笛飞声身上突然冒出强烈的战意,只是感受着身上毫无波动的内力,又泄了气。该死的李相夷。 桃清收剑回腰间,瞪了李莲花一眼,转身欲走。好险,她刚才差点把肖紫衿给宰了。肖紫衿死就死了,一点也不重要,就是单剩乔婉娩一个,有些麻烦。 李莲花急忙上前,情急之下婆娑步都用了出来,索性这会肖紫衿已经晕了过去,而知情的乔婉娩正泪眼婆娑地朝着相反方向去查看肖紫矜的伤势,没有注意到他的动静,至于方多病,他没见识,不认识。 李莲花抱着桃梓拦在她的前面,一只手抱着桃梓,一只手拉着她的衣袖,不让她走:“卿卿,别走,我错了,你别走。” 桃清冷冷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李莲花手一松,小桃子从他身上滑下去,抱着桃清的小腿不放,“阿娘,你别走。” 被这么一大一小拽着,桃清是想走都走不成了。 乔婉娩扶着肖紫矜回来。想来也是,再怎么严重的伤,在心爱之人的深情呼唤之下,他就是只剩一口气了也要挣扎着清醒过来。 更不用说肖紫衿只是气急攻心,吐了一口血,脸色稍微白了那么一些,既没有缺胳膊断腿,也没有内脏破损,人还是那么个人。 对于他仇视的视线,桃清漠然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肖紫衿就是一个虚伪至极,又好大喜功的人,实际上干啥啥不行。 李莲花咳嗽了一声,对着乔婉娩诚恳道:“乔女侠,你刚才也看清了,是肖大侠先动的手,这天色又黑,看不清楚是正常的事情,我家卿卿只是以为肖大侠要对我下手,故而关心则乱,动手稍微快了那么一点点,这真不能怪我们的啊。” 他看向一旁愣神的方多病,“方少侠可以给我们作证,今天晚上的事情是肖大侠先动的手,我们只是防卫而已,误伤了肖大侠我在这里赔个不是,还望原谅一二。” 刚被桃清的强和肖紫衿的弱震惊到了的方多病看到了李莲花的暗示,也连连点头,“是的,没错,是肖大侠不分青红皂白,要对李莲花喊打喊杀,李夫人是出于保护李莲花的目的这才动手的。” 肖紫衿想要说不原谅,但看着桃清看着他凌厉的眼神,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乔婉娩温温柔柔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把话说清楚,李神医救了我,紫衿却以为他是贼人想要动手。不怪李…夫人。” 她抬眼看向李莲花,却见他正温柔地看着他的夫人,半个眼角都没有分给她,而且,刚才他话里话外都在为她夫人开脱。 相夷他的妻子原来是这样的,她很强大,连紫衿都不是她的对手,或者只有这样的人才可以跟相夷并肩吧。 乔婉娩眼中泪水盈盈,她有些失落,又有些释怀,牵挂了十年的人,牵挂了十年的旧事,终于可以放下了。相夷他过得很好,娇妻幼子在侧,她强打起精神道:“几位,紫衿受伤了,我们先失陪了。” 李莲花点点头道:“乔女侠请自便。” 第40章 第一愿40 乔婉娩跟肖紫衿互相搀扶着走了,从背影看就像是一对蹒跚而行的老夫妻。 “方少侠。方多病。”李莲花叫了一声,见他没应,又重重叫了一下他名字。 方多病这才反应过来:“啊?哦,李莲花你叫我干嘛?” 李莲花点了点他,小声道:“你看乔女侠跟肖大侠都受了伤,你赶紧过去帮忙啊。等会见到佛彼白石,若是肖大侠非说是我们的问题,你记得帮我们解释一下,知不知道,机灵点。”肖紫衿受了伤,又断了剑,看他那样子,显然不准备轻易放过。 方多病闻言觉得李莲花说得对,刚才肖紫衿离开时候那个眼神还是很可怕的,明显记着仇呢。生怕肖紫衿到百川院乱说,方多病赶紧小跑了几步,运起轻功追了上去。 李莲花感受了一下,发现躲在暗处笛飞声也不在了,现场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顿时满意了, 他冲着桃清讨好一笑:“卿卿,你事情忙完了?”愿意出来见他了,是不是意味着不生气了? 桃清突然问他:“你叫我什么?”她爱叫他李神医,李莲花有时候叫桃清,有时候叫清清,语气大概没有这么轻柔或者说缱绻? 李莲花微微抬起头来,有些忐忑地看着她:“亲卿爱卿,是以卿卿。”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与深情。 原来是这个卿卿啊~桃清摸了摸下巴,颇感意外地看着他:“李神医,几日不见,你怎么变得油嘴滑舌了?”转变这么快的吗,以退为进这么好用? 【宿主,有句话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还有一句话叫小别胜新婚。】 桃清心中给它点了个赞:“所以啊,适当地分开有助于增进感情。那些经历了磨难挫折的感情才会更加坚定,顺风顺水的感情容易走向平淡,走向分手。” 李莲花目光坚定,又满含温柔地凝视着她,似乎想要将自己所有的真诚都传递给她,“肺腑之言,发自真心,绝无虚假。” 小桃子拽着她的另一只手,闻言迅速帮他阿爹说话:“阿娘,你原谅爹好不好,跟我们一起回莲花楼吧?” 桃清却不答反问道:“李莲花,刚才若我真的杀了肖紫衿,你会不会怪我?” 李莲花愣了一会,仔细想了一下,郑重道:“不会,就是我们两个得连夜逃命去了。”嗯,他不会怪桃清,因为她是为了他动的手,只是大概会有一点愧疚,愧对于乔婉娩,愧对肖紫衿。 桃清看懂了他的神色,这人是不会怪她,只会怪自己。然后把所有的责任一个人背起来,真是,让人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可她认识他的那一天开始,就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她能怎么办呢? 十年前乔婉娩跟李相夷的分手,全部都是乔婉娩的错吗?不是的,二十岁的李相夷如脱了缰的野马,谁也拉不住他。他的眼中心中装着的是整个江湖。爱上这样的男人就是会比旁人更累,因为他能给予的关注有限。而乔婉娩身娇体弱,只能站在原地等他,她的情感需求没有得到满足,所以最终放弃了。 十年后的李莲花冷淡疏离,好似抗拒所有的人和事,但其实他波澜不惊的面孔下,藏着的是满满的自责和愧疚。对师兄的愧疚,对五十八位兄弟的愧疚,最后甚至将这种愧疚移情到了还活着的旧人身上,所以他才可以轻易地原谅他们,因为他答应过要护每一位兄弟周全。 他的心中装的从来不只有情爱,还有很多很多其他东西,正是因为那些情感,那些记忆,这才成就了如今的他。心怀天下,慈悲,宽和,温柔,善良,也是因为他的品性,所以有那么多人喜欢他,为他祈愿,愿他长命百岁。 她看过他的人生,了解他的全部。早就知道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到了如今才来反悔?更不用说,她本就是为了守护他而来。 桃清撇了撇嘴,轻声道:“算了。”她认命了。她不高兴了,生气了,可以跟他闹脾气,大概也是有恃无恐,因为知道他会哄着自己。 可李莲花呢,他万事藏于心,无法说,不能说,也无人可以诉说。被自责和愧疚淹没的那些年,他的苦,是旁人无法想象的到的。 哪怕她能给予他所有的偏爱,但事实上,她能为他做的十分有限。她是后来者,对他的经历做不到感同身受,言语的开解其实很苍白,最多不过是陪着他忘却。 她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痛哭流涕,只有平静的两个字,算了。可这两个字,却让李莲花脸色煞白。 很早以前,他也曾默默地对自己说过:“就这样吧,算了……” 那些曾经深埋于心底、如影随形的仇与恨,就像是纠缠不休的噩梦一般,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最终,他用数不尽的日夜,挣扎着学会了放下,算了,就这样吧,往事随风而散,无爱亦无恨。 但那是他经历了无数次纠结与挣扎后做出的放弃,如今桃清也同样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吗?他要被放弃了吗? 李莲花神色彷徨,抓着桃清的手越发紧了,“卿卿?” 桃清被他抓得手都痛了,忍不住蹙着眉头,咬牙切齿道:“放开!” 伴随着她的目光,李莲花的眼神最终定格在了两人紧紧交握着的手上。以往的时候,大多数都是她从他身后走来,主动牵起他的手,陪着他去做各种事情。 只是如今,她却叫他放开手。就在这一瞬间,一股尖锐而刺骨的疼痛猛地涌上心头,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无情地刺入心脏。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短短片刻之后,他终于松开了那双原本紧握在一起的手。然而,此刻他低垂着的面容上却满是哀痛,宛如被整个世界遗弃般孤独和无助。那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有晶莹的泪光在微微闪烁着,若隐若现,令人心碎不已。 桃清看着他这副大受打击的模样有些不明所以。“系统,他怎么了?” 【宿主,是你说话有歧义,他以为你要跟他分手。】 我就是字面意义让他放开抓我的手。桃清眼神闪了一下,心中升起了一些恶劣的念头,她转身,做势欲走。 只是脚步还没有迈出,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好似有滚烫的泪珠落在她的脖子上,烫得她心头发涩,他低声祈求道:“别走。” 李莲花哪怕已经不是李相夷了,他也应该是不疾不徐,不骄不躁的,患得患失这种表情不适合他。 桃清闭了闭眼,狠狠心道:“不去找你的旧情人了?” “李莲花此生唯卿一人,没有什么旧情人,余生也只愿与卿共赴白首。” 桃清压住嘴角的笑意,淡淡问道:“那李相夷的旧情人?” “李相夷的旧缘也早于十年前断了,若说新的缘分也唯有卿卿。”再见乔婉娩,他心中再无波澜,那些过往当真成了过往。 “我今后再不多看他们一眼,你原谅我,好不好?” 桃清不语,只想将他的手掰开,结果他的手就跟长在那里一样,怎么掰都不动,怎么都动不了。“放开吧,我不走。” 李莲花:“……”不敢信。他如今能做的就是固执地抱着她,不让她离开。若再次失去了她的踪迹,人海茫茫,他要去哪里寻她? 桃清深吸一口气,“我说放开,李莲花,小桃子还在这里,你到底要不要脸?” “不要了,只要你不走,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桃清咬牙切齿道:“我不走,先放开。” 李莲花缓缓放开自己的手,只是双手离开她的腰间,却落在她的袖口,捏着她的长袖的一角:“卿卿,真的不走吗?” 啧,桃清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将小桃子抱了起来:“不走,不走,你们两个都在这里,我能走哪去?对了,你住哪?我累了,要休息。” 李莲花脸上的悲痛瞬间云销雨霁,灿如骄阳,充分显示了什么叫变脸,“嗯,我目前暂时住在普渡寺的客房里,屋舍简陋,今晚随意休息一下,明日我们就回莲花楼。” “嗯。”桃清答应了一声。 他们回去普渡寺的时候,无了和尚还没有休息。百川院丢了少师和乔婉娩,同在一山的普渡寺自然要尽一份心力的。所以大家都还没有休息。 李莲花跟无了说了一声,乔婉娩和少师都找到了,他这才叫寺里的和尚通知其他人都回来休息。 桃清跟他见了礼。这老和尚看到她还有几分羞愧,大约是为了白天李莲花跟乔婉娩独处的事情而觉得不好意思。桃清却不怪他,这老和尚是个心善的,也是个爱操心的,总想着普渡众生,你好我好大家好。这种对世人的慈悲不是坏事。 更何况,这一次见面也让她知道了李莲花是真的放下了乔婉娩,他的情感从乔婉娩身上剥离了出来,或许他们之间还有一些旧友之情,但此情无关风月,这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自从再次见面以后,李莲花分外地体贴。知道她没有吃晚饭,就借着普渡寺的膳房,给她做了一碗素面,没有搞什么奇怪的配比,味道还是不错的。 看她要给小桃子洗漱,他就主动提来了热水,并用扬州慢加热到合适的温度,并将毛巾拧干递到她面前。 看她唇有些干,就给她倒了一杯水,主动递到她的嘴边。好到过了头啊。 小桃子大概是很久没有见到桃清了,晚上拉着她,都哈欠连天了,还是不肯入睡,桃清哄了许久才将他哄睡。 “李神医,好看吗?” 李莲花安静地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桃清哄桃梓入睡。她哄了桃梓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李莲花点点头:“好看。” 他的眼神清澈而明亮,专注地看着她的时候,让她感受到了他发自内心的真诚,脸上一抹令人如沐春风般温暖的笑意,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了其清风明月般的独特气质魅力。 桃清斜了他一眼,“嘴巴这么甜,你吃糖了?” “没有,卿卿确实好看。”李莲花眨巴了一下眼睛,那欲语还休的眼神让他的眉梢眼角都染上了一抹风情,桃清甚至有一种口干舌燥,心跳加快的感觉。 桃清抿了抿唇,他对她太过于了解,知道她最喜欢他什么样子。她之前为了攻略他,可是连媚术都用上了,结果李莲花总是不上钩。 但是,为什么明明李莲花不会媚术,她却觉得自己被蛊惑了呢?桃清眨了一下眼睛,掩去自己的情绪,她清了清嗓子,“李神医,你还不去休息,怎么打算看着我睡?” 李莲花垂着眼眸解释道:“最近百川院的缘故,很多江湖人士过来清源山,有许多香客都住在普渡寺,所以普渡寺的禅房已经人满为患了。” 所以,你要跟我一间房?桃清眼神清凌凌地看着他。 李莲花咳嗽一声:“我不用睡,或者打地铺都行。” “随你。” 桃清伸手挥灭了蜡烛,侧身背对着他躺下。月色之中,他明亮又专注的眼睛盯着她的背上,灼热得令人不适。 黑暗之中,李莲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抹小心翼翼的询问:“卿卿,你这些时日去了哪里?” 桃清道:“随便走走看看。”让她想想,她都去干什么了?哦,也就是听听曲,看看美人跳舞,喝喝酒,尝尝美食,顺便体验一下一掷千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生活,古代世界就是这点不好,没什么消遣。 “以后若是还想要出去玩,能不能告诉我一声,让我有地方可以去找?”他不怕她离开,只是怕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半晌后,她轻轻地回了一个嗯。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时,外面不知道哪里发出一声巨响,“碰”的一声,好似地动山摇。 两人同时看向桃梓,发现他没有被这动静吵醒,这才松了一口气。 “百川院又出事了?”李莲花听着动静,好似是百川院那个方向发出了的声响。这百川院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桃清道,“大概是吧。”没错,是百川院,她早早在云彼丘院子里埋下的雷,终于炸了。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道“百川院这一天天的,也没个消停的时候。” 李莲花回头看了看桃清的神色,却见她脸上除了幸灾乐祸,再无其他,好似外面发生的事情真的与她无关一样。 他拍了拍桃清的手,主动打开房门出去:“我出去看下,马上回来。” “嗯。”桃清跟他挥了挥手,表示桃梓这里有自己在,不用担心。 【宿主,我不是计划好了,趁乱去拿少师吗?】 桃清抽空回了一句:“不去了,明天再去吧,如今百川院乱着呢,我等他们明天收拾好了再去。”她给百川院准备的大礼可是又脏又臭又乱。 更何况,李莲花走了,桃梓没人看着也不行。她不放心孩子一个人睡觉。 【行吧。】 第41章 第一愿41 桃清本以为李莲花会去百川院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想到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就回来了。 清冷的禅房中还留了一盏暖灯,那温柔的灯火照耀得人心中发烫。他心中一暖,看着屋内的神色比灯火更暖。 这点时间,也就够他去跟无了说两句话的,所以是真的没有去百川院看看他的那些好下属吗?桃清有些意外,却又觉得不是那么意外。 月色透过窗楞撒在屋内,显得室内更加昏暗,可他的眼中却像是盛满了星光,带着无尽的温柔与深情。 桃清叹息一声,起身将小桃子抱起来放在中间,她自己缩在床内侧,“床分你一半,要不要?” 李莲花沉默了片刻,用内力散去寒意,这才脱下外鞋袜上床,挨着小桃子躺下。 只是禅房的床本就不大,哪怕他们中间隔了一个小桃子,却近得好像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李莲花侧着身子看她,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了一句话:“卿卿,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这段时间,他才惊觉,自己早就习惯了身边有她的陪伴。在找不到她的日子里,他心绪浮动,有一种莫名的忧虑和急躁。 他这一生,曾经功成名就,什么都是触手可得,却在一夕之间失去所有,孑然一身流落江湖。后来,她带着小桃子意外闯入他的人生,清冷孤寂的莲花楼瞬间变得热闹温暖,一大一小都是爱折腾人的,吵吵闹闹的,让他头疼不已,也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回想那些令人遗憾的过往。 以前她偶尔也会离开,只是他知道归期不远,所以也不觉失落。这段时间,她伤心离开却没有定下归期,才让他明白可能会失去的惶恐。 她不在的那段时间,莲花楼重新变得安静,安静到令人觉得可怕的地步。 随处可见她的痕迹,可抬头却不见人,只能在梦里一遍一遍跟她解释,祈求她的原谅。只是,梦醒之后她不在身边,更显冷清。 桃清撩开眼皮看了他一眼,从他的眼中,好似明白了他未述之于口的思念和眷恋。 她只是想要推他一把,找什么单孤刀的尸体,她不比单孤刀的尸体更好?一听到单孤刀这三个字就烦。以退为进这种事情,只有对方心里真的有她,才会发挥效用,否则的话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李莲花凑近一点,声音低沉,带着一分蛊惑,“以后都不走了,好不好?”他想要她的一个承诺,一个不离开的承诺。 桃清哼笑一声,将他推开:“看你表现。” 李莲花抓住她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的手心中:“以后你若是生气了,就戳我一剑,我绝不反抗。只要不离开我,卿卿想要怎么样都行。” 桃清嘴角勾了勾:“倒也不必如此。”君不负我,我不负君。君若负我,下一个更乖? 李莲花举起一只手发誓道:“此生绝不负卿。若违此誓,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闭嘴。”桃清皱眉不悦道,“我要你长命百岁。” 李莲花从善如流改口:“好,我们一起同携手,共白头。” 他们没做什么亲密的事,只这样挨着对方,就觉得心中安定了下来。 心安之处,便是归处。 第二日,醒来最开心的是小桃子,左边是阿娘,右边是阿爹,而他躺在最中间。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特别开心。开心得他都舍不得起床,想要赖在床上打滚。 虽然以往的时候,他不是跟着阿爹睡,就是跟着阿娘睡,但是能同时看到阿爹和阿娘,好像更开心一点? 可惜他想要赖床没有成功,最终还是被桃清给揪了起来,给他洗漱穿衣,然后去了普渡寺的膳房吃早饭。 关于百川院的事情,他们两个夜里是什么都不知道,但第二日,普渡寺的小沙弥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着八卦,桃清饶有兴味地假装在听八卦,实在正在暗戳戳看着系统录下来的百川院的那一场大混乱。 那云彼丘居住的院落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群蛇占据了,成了一个巨大的蛇王宫。 昨日那一声巨响正是因为底下被掏空,导致上面的房屋塌陷,砸入地下洞窟所造成的巨响。那恐怖的蛇群这才被众人瞧见。 据说那蛇群不计其数,密密麻麻的,比之蚂蚁窝中的蚂蚁还要多,昨晚瞧见的人都觉得头皮发麻,估计要做几天噩梦。 那云彼丘也是倒霉,他正是就寝的时候,房屋塌了,他躲闪不及时,整个人随着院落一起砸到了蛇窟之中,被底下的蛇群咬得差点不成人形。 若非佛白石,拼死将人从蛇群中捞了出来,他怕是已经成了那蛇群腹中的一块肉。 本以为百川院底下有一个巨大的蛇窟已经很恐怖了,谁知道那只是一个开始。 众人眼睁睁看着从蛇群中飞出一条六七米长的巨蟒,它追着一只鸡蛋大小的浑身七彩斑斓的蛤蟆不放。蛤蟆速度很快,若非它的颜色过于绚烂,众人只怕瞧不见它。 即便如此,众人眼中所见只有七彩的光芒在闪耀,当然巨蟒的速度也不慢,步步紧逼,其他蛇群也跟随在巨蟒身后,如百万士兵簇拥着它们的王。 所过之处,百川院那叫一个人仰马翻,苦不堪言。 那蛇多的根本杀不完,任你武功再高,也逃不过这蛇群洪流。 有人觉得既然巨蟒在追那七彩的蛤蟆,便打算助蛇王一臂之力,抓了它之后,蛇群或许就退去了?便有那自作聪明者去拦截那七彩蛤蟆,想要阻一阻它的脚步,谁知这一阻就更加坏事了。 那蛤蟆被不知道谁的剑给击了一下,瞬间直直飞了出去,落到了被人救治后,安置在人群之外的云彼丘嘴里。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巧合,他正好张着嘴巴。总之,最终的结果就是云彼丘莫名其妙吞下了那七彩蛤蟆。 整个蛇群顿时一静,然后以一种更加疯狂的姿态朝着云彼丘冲过去,百川院所有弟子加在一起,都差点没拦住。 结果好不容易处理了蛇群,众人疲累不堪之际,却发现那吞了蛤蟆的云彼丘浑身正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迎风能臭十里的那种。 好多离得近的人当场把胆汁都吐了出来,更令人崩溃的是他们普通人难以忍受的这种味道,却好像是蛇虫鼠蚁眼中的珍馐美味。 昨夜里清源山内,以百川院为中心,方圆十里的蛇虫鼠蚁都躁动了起来。那随着清风传播而来的味道,好似勾动了它们心底最深沉的进食欲望,它们不顾一切开始狂奔,就像是奔赴一场饕餮盛宴。 百川院刑探、普渡寺僧侣以及那些被邀请而来参加赏剑大会一时未曾离开的人,都跟蛇虫鼠蚁打了一整晚的架。 这些江湖人士,从未想过,有一天手中执剑,竟是为了从蛇虫鼠蚁手下抢回一条命来。 桃清看完整件事,乐不可支,觉得这积分花的实在是太值了。那七彩蛤蟆就是她给云彼丘准备的礼物,已经指定了送给他,不管出现什么情况,最终都会被他吞下。其他的各种蛇虫鼠蚁都是她从清源山中其他位置花积分挪过去的,为的就是给百川院添麻烦。 只要云彼丘活着,这辈子都会迎风臭十里,是无数蛇虫鼠蚁的心肝宝贝,越毒的玩意越喜欢他。 喜欢喂人吃毒药是不是,你自己做毒药去吧,只要一露面,就会迎来无数垂涎欲滴的眼神,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的那种。 说是自囚十年,实则在百川院日子也过得十分自在,如今顶着这一身臭不可闻的皮囊,还敢不敢再出现于人前?还想摆出一副百川院院主的派头,就看谁会给他面子? 桃清低着头,憋笑憋得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哭呢。 李莲花十分无奈地扶了一下她的肩膀:“想笑就笑吧,别憋坏了。” “哈哈哈……”桃清爆发出一阵笑声,小桃子不明所以,傻傻地盯着她。 兀自乐了好一会的桃清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活该,云彼丘该有此报应,他当初在东海大战前夕给李相夷下碧茶之毒,害他一身功力尽散,与笛飞声两败俱伤,如今这般我还觉得便宜他了呢。” 李莲花盯着她看了一会,眼神中带着一股询问,好似在问她,真不是你干的? 桃清万分无辜地回望过去,我昨夜可是在普渡寺休息,没去百川院,你不是看了我一晚上吗? 李莲花揉了揉眉心,算了,是不是她干的有什么重要的。总之已经是这样了,日后云彼丘虽然日子可能稍微难过一点,好歹人还活着不是。 “笃笃笃”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却是小沙弥过来,说是无了方丈有请。 李莲花起身,跟着小沙弥走了。 桃清想了想,也带着小桃子一起过去了。那和尚疑似夷婉头号cp粉,对百川院的人也格外宽容,不得不防。 本以为有什么事情,谁知道竟是为了想要求医而来。 老和尚给李莲花倒了一杯茶,“昨夜的情况,李施主也听说了吧,云彼丘那种情况,诡异得很,老衲看过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可若是不解决,这百川院日后怕是难有安宁之刻。老衲思来想去,就想到了李施主你,不知当初给李施主解了那碧茶之毒的是何高人,可能帮忙引荐一番,或许他会有办法也不一定?” 李莲花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微微一笑道:“我与那高人也只是萍水相逢,他见我这毒难缠,便生了几分兴趣,解了毒之后,他就走了,江湖之大,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呀。和尚你说这话,却是为难我了。”我怀疑云彼丘的事情是她做的,你还想找她解开这个问题?绝无这种可能。 无了和尚看了他一眼,缓缓道:“你可还在介怀他当年受角丽谯蛊惑,给你下了碧茶之毒的事情?其实云彼丘十年来自闭百川院,他的痛苦,也非常人所能想象,李施主何不放宽胸怀,宽恕了他?” 桃清听不下去了,她牵着桃梓,打开门进去,不客气道:“老和尚,十年前你救了李相夷一命,我很感激你,但是这不是你逼迫他原谅别人的理由。人生在世,皆在自渡。李相夷是人,不是神,腊月二七,东海的水很冷,他受的伤很重,碧茶之毒更是日以继夜地折磨着他,他所受到的苦也不是别人能够想象得到的。” “那些加害他的人不想着以死谢罪,难道还妄想他这个受害者去他们面前,亲口对他们说上一声原谅?凭什么呢?就凭李相夷武功高强,凭他是天下第一,所以他活该受罪?我告诉你,不可能,不原谅。李相夷受过的苦,遭受的罪,他们拿什么来偿还?李相夷不原谅,绝不。” 她一掌拍在茶桌上,那原本就是普通的木质茶桌在她的真气之下碎成了好几块。李莲花眼疾手快将茶壶茶杯捞了起来。这普渡寺本来就穷,这东西能抢救一点是一点。 李莲花将抢救回来的茶壶茶杯放到一边,对着无了和尚歉意道:“和尚,抱歉,内子性子冲动了些,你莫怪罪。” 他拽了拽桃清的衣袖,桃清低眉顺眼地道歉,“抱歉,方丈大师,你是好人。我也不是冲着你,我就是看不惯百川院那群人。你这桌子多少钱,我赔你。” 无了和尚是东海大战后唯一惦记李莲花的人,也是救过李相夷命的人,她不应该对着这和尚生气。嗯,一会去大殿那里多捐点香油钱。 无了和尚嘴角抽了一下,站起身来,郑重朝着李莲花弯腰道歉道:“阿弥陀佛,是老衲错了。”李莲花宽和豁达,这次他再见云彼丘,也不见有什么仇恨怨怼,无了只当他已经彻底放下了过往恩怨。只是如今看来,他自己放下了,身边的人还在替他不平,是他想当然了。 云彼丘的事情不该找李莲花的。他绝口不提赔偿的事情,但道歉的姿态摆得极低。 李莲花笑了一下,朝他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快走:“无碍,无碍,老和尚,你该去给那些小和尚讲经了,不然他们要翻天了,快去,快去。” 无了和尚道了一声佛号,面无异色地出了门,实则脚步略有些匆忙,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第42章 第一愿42 李相夷年少之时,凭借着自身卓越的武学造诣和过人的智慧谋略,以惊人之势崛起于江湖之中。其名如雷贯耳,声震武林,不久之后便成功登上了武林之巅,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一时间,世间之人皆对他顶礼膜拜,将他高高捧起,奉若神明,视之为不朽的传奇人物。 只是后来,无辜的百姓遭受无妄之灾时怪他,四顾门中的兄弟们遇害了怪他,昔日的恋人追不上他的脚步也怪他。 面对这一切的误解、责备与怨恨,李相夷心如死灰,原本炽热的心渐渐冷却。曾经的豪情壮志已化为泡影,往昔的意气风发也消失无踪。那时候的他只觉人生索然无味,活下去只为了寻找师兄的遗骨。 只有他的卿卿说他是人,不是神。那一年,东海的水很冷,他受的伤也很痛,但比身上的伤更令他难以忍受的是所有人的背弃。 如今十年过去,他放下了很多,也决定不再沉溺过往。但仍有一人愿意站在他的身边,为他发声,为他说话,李莲花心里是很高兴的。他捂了捂心口,感觉有一股热流涌入四肢百骸:“多谢你。” 桃清眉毛微挑,狭长的眼尾扫了他一眼:“不用谢,你不都对我以身相许了嘛。你人都是我的,何须再言谢?” 李莲花乖顺道:“对,是你的。李莲花这辈子都是卿卿的,任由卿卿差遣。” 两人温情脉脉,连一旁的小桃子都忽视了过去。结果不解风情的笛飞声破门而入,伸手就要去抓李莲花。 桃清皱眉,抬手跟他对了一掌。因为知道对方内力被封,所以桃清这一掌只用了一分力道。却也将笛飞声打退了好几步。 笛飞声却看也不看桃清,他的目光始终盯着李莲花,面上的神色很是恐怖,有种风雨欲来的狂暴感:“李相夷,十年前,东海大战,你输了我半招,是因为你中了碧茶之毒?” 李莲花也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不知道?”也对,笛飞声这样的武痴,应该是不屑于那种下三滥的手段的。 笛飞声的脸色更冷了几分:“你在羞辱我?”他因为赢了李相夷半招沾沾自喜十年,结果现在告诉他,他胜之不武。他笛飞声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笑话。这对他而言,是何等的羞辱。 桃清幽幽道:“羞辱你的明明是你金鸳盟的圣女。她生怕自己心爱的尊上死在李相夷手上,回不去了,便勾引了云彼丘,在李相夷喝的茶水里下了碧茶之毒,散了他一身的功力。怎么,难不成你还要怪罪李相夷因为太过于信任手下中了毒吗?” “你中了毒?”笛飞声猛地窜了过去,抓住李莲花的手腕,仔细探查了一番,语气笃定道,“你没中毒。” 李莲花将手腕从他手里挣脱,“笛盟主,我曾经中了碧茶之毒,只是后来解了而已。”他说的轻描淡写,实则碧茶之毒何等恶毒,若非遇到了桃清,他大概是没几天好活了。 笛飞声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我们再打一架。”十年前的东海大战不算,他们重新打过,再分胜负。 李莲花不乐意道:“啊?不要吧,十年前我就输了,十年后我直接承认你是天下第一,这样总行了吧?” 笛飞声断然道:“不行。你之前中了毒,不算,找到你师兄的遗骨,就跟我打一架。” 李莲花皱眉:“我可没有答应你,只是说考虑考虑,而且得等找到我师兄的遗骨之后。”他两手一摊,“现在还没有找到。” 笛飞声拽着他的胳膊就要往外走:“我们现在就去找乔婉娩,她要是不愿意说出狮魂的消息,就拿刀逼到她愿意说为止。” 李莲花不走:“等等,阿飞,别着急,乔女侠答应了帮忙找线索,你就耐心等下,说不定消息就在路上了也不一定,” 话音刚落,方多病就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他们拉拉扯扯的样子,好奇道:“干嘛呢,你们俩这是要打架?” 李莲花甩了一下袖子,将袖子上的褶皱甩开,恢复平顺的样子。“没什么,方少侠,你怎么来了,百川院没事了?” 方多病将手中的信递给李莲花道:“这是乔女侠让我给你的信,说是你拖她查的消息,就在这里了。百川院那边还乱着呢,大家或多或少都受了伤,肖大侠更是伤上加伤,如今正在休养,乔女侠忙着照顾他,不方便过来,就托我给你带过来了。” 因为夜里突发的意外,不论是想要报复的肖紫衿还是想要试探李莲花的百川院几人,他们的计划都不得不搁置了,因为他们自顾不暇。 李莲花闻言,一把拿过他手上那封信,拆开一看,正是狮魂写给乔婉娩的感谢信,里面透露着他在薛玉镇采莲庄的消息。虽然落款是十年前,如今狮魂不一定还在采莲庄,但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笛飞声也将信拿了过去,肯定道:“是狮魂的笔迹,我们现在马上去采莲庄。” 什么都不知道的方多病疑惑道:“狮魂是谁,你们找他做什么?你们两个有事瞒着我?” 李莲花十分淡定道:“方少侠,你不是正在查找金鸳盟的消息吗?这狮魂就是那金鸳盟的人。” 方多病沉吟片刻,目光审视地看着李莲花:“金鸳盟的人?李莲花,你们找金鸳盟的人做什么?” 李莲花一直神神秘秘的,还有阿飞也是,成天戴着一个面具,藏头露尾,好像不敢见人一样,难不成他们两个跟金鸳盟真的有什么瓜葛不成? 李莲花道:“是这样的,这个狮魂手上有我一个朋友的消息,找这个狮魂,那么我那个朋友很快就能找到了。” 方多病道:“本少爷跟你们一起去。李莲花,你别想扔下本少爷,我这就去跟百川院那边说一声,你们别走。在这里等我。” 李莲花却道:“不着急的。方少侠,你去百川院顺便查一查采莲庄的事情,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方多病远远地挥了挥手,道:“知道了,交给我。” 笛飞声也出了门,不知去向。李莲花追着出去看了一眼,连个背影都没有看到。 身后,小桃子拉了拉桃清的袖子,示意她蹲下来。桃清如他所愿蹲下来后,他趴在她耳边问道:“阿娘,阿爹是李相夷,那个天下第一的李相夷吗?” 桃清好笑道:“小桃子为什么这么说?”他们在小桃子面前好像提了很多次李相夷的事情,难怪这孩子有这种疑问。 桃梓一脸你不要糊弄我的表情,小脸严肃道:“阿爹说他以前有个名字叫李相夷,但他说他不是天下第一那个李相夷,我本来是信了的,可是我现在又不信了。” 他小嘴吧啦吧啦地一通话说出来:“所有人都知道李相夷在东海跟笛飞声大战,受了伤中了毒,刚才阿飞叔叔也叫阿爹李相夷,还说阿爹跟他在十年前东海大战,中了毒,所以输给了他,阿爹还说什么天下第一是阿飞叔叔。” 他一脸你们都把我当傻子的表情,“所以阿爹就是天下第一的李相夷,而阿飞叔叔是金鸳盟的大魔头笛飞声,阿娘我说的对不对?” 桃清点了点他的额头,“我们小桃子真聪明,你说的都对。” 小桃子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那是,我可聪明了。阿爹虽然老跟我说他不是,但我早就看穿了他,他就是那个天下第一的李相夷。只是他不肯承认,我也拿他没办法。” 桃清微笑着夸他:“是是是,我们小桃子可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谁也骗不了你。”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很聪明,但是这样直白地被阿娘夸奖,他还是有点害羞的。小桃子抿着唇笑了一下,“阿娘,我阿爹是天下第一,那以后我是不是也会是天下第一?” 桃清点头,十分肯定道:“对,阿爹是现在的天下第一,我们小桃子是未来的天下第一。”李相夷天下第一嘛,笛飞声肯定打不过满血状态的李相夷。 而小桃子有最出色的天赋,有最强大的老师,未来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成为新的天下第一。 桃清又道:“不过,小桃子,关于你阿爹是天下第一这件事不要说出去哦,任何人都不能说,包括你方哥哥,知道吗?” 小桃子不解道:“天下第一不是天下最厉害的人吗,为什么不能说?” 桃清指了指外面道:“你阿爹要是传出去天下第一的名声,就会有很多跟阿飞叔叔这样的人上门,要跟你阿爹打架。跟人打架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要受伤流血的,小桃子想看到阿爹受伤流血吗?” 小桃子头摇的像拨浪鼓,“小桃子不想看到阿爹受伤。小桃子不会说出去的。” 桃清将人抱了起来,狠狠亲了他一口,“小桃子真乖。” 正准备走入禅房的李莲花抬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 等方多病带着采莲庄嫁衣杀人的卷宗回来的时候,李莲花终于决定要下山了。 只是在山脚的时候,桃清突然止住了步伐,她道:“我还有东西没取回来,等我取到东西后再回莲花楼。” 李莲花眼睛微眯,道了一声好,并随手接过了桃梓,“早点回来,我在莲花楼等你。” 桃清点头,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李莲花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方多病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李莲花,你若是不放心她,怎么不跟着一起去取东西?光在这里看有什么用?”成了亲的男人太过于可怕,更不用说这种小别胜新婚的人了。 李莲花转身,突然对着方多病道:“方少侠,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他的脸上还带着面对桃清的时候那种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方多病一蹦三米远:“你别拿看你夫人的眼神看我,我可受不了。你先说说看,本少爷可不是什么忙都帮的人。” 李莲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语气平淡道:“这个忙,非方少爷帮忙不可。之前你也帮过我的,而且做得非常好。” 方多病看了一眼冷着脸的笛飞声,又看了李莲花一眼,抱着剑傲娇道:“说说看。” 李莲花将小桃子往他怀里一塞:“你帮我带下小桃子。” 方多病:“……”你看本少爷像是给人带孩子的吗? 小桃子:“……”阿娘一走,阿爹就不爱我了吗? 第43章 第一愿43 桃清踩着夕阳的余晖回到莲花楼的时候,结果发现只有李莲花一个人倚靠在莲花楼的大门上等她。金红色的霞光笼罩在他身上,带着令人心醉的温柔与美好。 莲花楼里没有人声,没有犬吠。她甚至没有感受到除了他们两人以外的第三个呼吸声。所以,他的两个朋友,外加一个桃梓和一条狗都不在。 【宿主,有惊喜等着你哦。】 桃清嘴角带着一个笑意:“知道了,你别说话,都说了是惊喜嘛,要我自己去发现才有意思。” 那个清隽温柔的男子远远地朝她伸出了手。桃清跨越台阶,走至他的身旁,然后将手放在李莲花伸出的手掌之中,由着他将自己牵入楼中。 一楼的餐桌上摆满了饭菜,是她爱吃的菜,也是李莲花亲手做的菜。桃清捏了捏他的手,状似不解道:“小桃子哪里去了?还有狐狸精和你的两个朋友,方少侠和笛盟主,你做这么多菜,他们不过来吃饭吗?” 李莲花为她拉开椅子,让她坐下,闻言轻描淡写道:“那位方少侠大少爷出身,最爱排场了,他跟阿飞去住镇上最好的客栈去了,小桃子吵着闹着要跟他方哥哥一起,只能让他们带着一起去了,你放心,他们两个带孩子很有经验。” 桃清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他:“所以,只有你留在莲花楼,是为了等我回来吗?还做了这么多的菜,不怕吃不完浪费呀?” 李莲花在她对面坐下,殷勤地给她倒了一杯酒,“你说要回莲花楼的嘛,我当然哪里也不去,就在这儿等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准备了几个你爱吃的菜。” 桃清笑眯眯道:“辛苦我们李神医了。作为回报,我送你一份礼物。”她伸手将那柄从百川院拿回来的少师放在桌上,并取下了外面的剑袋。 她做了那样一场局,总要亲眼去看一看那些人的惨状,心里才更加愉悦。她亲眼看到半死不活的云彼丘因为太累以至于睡着后放松警惕,被无数的蚂蚁活爬上身体,生生给咬醒了。体验了一回万蚁噬身的痛,以后怕是连睡觉都不敢睡得沉了。 还有百川院的其他人,跟山上的蛇虫鼠蚁斗了一整夜,也是个个受伤,看起来格外凄惨。看到他们的惨状,她就放心了。那些人有眼无珠,又包庇云彼丘,死罪不至于,但活罪总要受上一些的。 李莲花有一种原来如此,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感,对于桃清的行为,他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呢。李莲花伸手握住少师的剑柄,轻轻拔了出来:“你说要去取东西,就是去取少师剑?” 桃清看着握着少师,神情似悲又似喜的李莲花,轻叹一声:“是啊,少师是你的剑。我想少师剑若有灵的话,它必然也是想要回到他主人的手里的。” 李莲花嘴角扯出一抹略显苦涩的笑意,眼中隐隐有水光在弥漫:“是我有负于少师。”少师随着李相夷沉入东海,如今少师既归,李相夷何在? 桃清伸手,附上他握剑的右手,柔声道:“我把它取回来,不是要逼着你去做李相夷。只是想着,若有一天你想做李相夷了,那你就是李相夷,手执少师的李相夷,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李相夷。若你只想做李莲花,那做一辈子的李莲花又有何妨?等以后年纪大了,还可以凭借它去缅怀一下年少轻狂的过往嘛。” 等以后他发现刎颈的事情,他就会重新拿起少师剑,替所有被单孤刀害死的人讨回一个公道。 她手中微微用力,就着李莲花的手,将少师插入剑鞘之中,“我把它拿回来给你,只是因为这是你的剑,不应该落在其他人手里。”她不允许。 李莲花将少师放置在一旁,对着桃清道:“这份礼物,我很喜欢。不过你是怎么取到少师剑的,百川院不会明日就张贴告示,全江湖寻找丢失的少师剑吧?” 见李莲花并没有想要将少师送回百川院的打算,桃清得意道:“放心吧,我拿了一把假的放在神龛之上,百川院不会发现的。” 她自信一笑,“就算发现了,他们也不敢声张的,如今的百川院丢脸丢的还不够多吗?他们怕是恨不得这个江湖短时间之内不记得他们才好。” 李莲花喟叹一声,她为了他倒是费尽心思,所以他才不能辜负她啊。他有预感,刚才若是他说一句不要少师,她铁定会生气。桃清好像有一份强烈的独占欲,就是那种该是自己的东西,他人谁也不能染指。剑如此,人亦如此。 李莲花举起手中的酒杯,跟她碰了一下:“敬少师,敬卿卿。” 桃清微笑着将酒一饮而尽。 夕阳渐渐西沉,只留下一抹残红在天际边微微闪烁。随着夜幕的悄然降临,天空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黑暗吞噬得无影无踪。 室内,几支烛火安静地燃烧着,那微弱而又温暖的光芒透过层层叠叠的光影投射下来,使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如梦似幻。 在这朦胧的烛光之下,桃清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李莲花在利落地收拾碗筷,他低着头只对她露出一个侧脸,那白皙的面容在烛光的映照下越发显得瓷白,美如画卷。微风吹过,轻轻拂起他额前的几缕发丝,更增添了几分朦胧之美。 桃清久久等不得系统所说的惊喜,便有了几分猜测,或许不是在一楼,而是在她住的二楼。 她提着裙摆悄悄挪动了几分,到了一楼门口的时候,停顿了片刻,并没有听到他喊停的声音,心中更多了几分明悟。她扶着把手,缓慢踏上了二楼的台阶,于黑暗中听到了不知到底是他的,还是她的,过快的心跳声。 桃清站在二楼卧室的门口,伸出手轻轻推开房门,跟烛光一起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红色。红色的龙凤蜡烛在静静地燃烧,大红的锦被铺在床上,给整个房间增添了几分热烈和喜意。 那床锦被之上,安静地摆放着一套色泽同样火红的衣裙。这衣裙红得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鲜艳夺目,上面绣满了精美的图案和花纹。金线银线交织其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犹如繁星点点点缀于夜空之中。 梳妆台上摆着的是新的胭脂,和一套金灿灿的华贵头面。桃清一一抚过这些东西,桃花眼中充斥着浓浓的笑意。准备这些东西,他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多少精力。 不过,他哪来的钱? 现在倒不是跟他计较这个的时候,桃清捧着那套精美的嫁衣,缓缓向着二楼的浴室走去。浴室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那是桃花香和药草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她嘴角轻扬,看来她不在的时候,李莲花一直是住在二楼的,他的味道充斥着二楼的每一个角落。 沐浴更衣后,桃清站在梳妆前,看着落地镜中的自己。那衣裙剪裁得体,贴合着她曼妙的身姿曲线,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制而成。 腰肢纤细,不盈一握,却又蕴含着柔韧的力量;修长的双腿被裙摆遮掩,若隐若现,而当她轻轻转身时,裙裾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般绽放开来,华丽而绚烂。 平日里她总爱穿粉色,因为粉色娇俏,贴合她如今的年龄和外貌,如今身着大红,那张本就绝美的面容更多了一丝妩媚与灵动。她微微抬起头,眼尾上翘,眼神略有些迷离,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也显得十分深情。 她抬手给自己挽了一个发髻,插上他送的凤凰展翅金发簪,敷了薄粉,点了唇脂。她笑了笑,镜中的人也弯了眉眼,娇俏柔媚,温婉动人。 侧头看去,李莲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二楼门口了,他倚在门上,不知看了多久。桃清扬了扬眉,她没有听到他走路的脚步声,所以他是仗着轻功飞上来的吗? 李莲花平日里以浅色衣服居多,至少在他成为李莲花后,再未穿过极尽张扬的红衣。如今突然换了一身红衣,着实让人眼前一亮,没有烈火般想要将人燃烧的炽热,他有的是晚霞般映照世间的温柔,眉目如画,温雅从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那独特的气质却足以让人一见倾心。 这人如今是我的了。一想到这里,桃清的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愉悦感。从今以后,再没有哪个女人可以理直气壮地跟她抢人。如果有,那也要问她手中的剑答不答应。 没有羞涩,没有迟疑,她朝他伸出自己的手。李莲花上前几步,握住她的手,将人拉了起来。四目相对间,他歉意地笑了一下,“抱歉,卿卿,不能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未婚先孕的名声不好,私生子名头更不好听,为了孩子的将来,他们做父母的只能退一步。对外他们早就是夫妻了,对内,他们今日才正式成为夫妻。 桃清摇头,脸上的笑意却是不变,“有你有我,足够了。”她就是一个孤魂野鬼,没有高堂,也不需要宾客,成亲的当事人都在就可以了。对于那些做给别人看的仪式,她从来不在意。 只是,她有些疑惑道:“你不是说要找到单孤刀尸骨再言其他?”他的心结没解开,有心思想别的了? 李莲花脸上笑意不变:“不及卿卿来得重要。”什么都没有她来得重要。失而复得,他真的一刻都等不及了。 他们的新婚,没有仪式,没有流程,只有高悬的月亮无声做着见证,他们敬拜天地,许下终生的誓言,对视之间情意流转,交握的双手始终不曾放开,还有那一杯在唇齿之间流转的合卺酒更添几分缠绵。 房间内的红烛轻轻摇曳着,映照着整个室内满是幸福的光晕。 他们并肩坐在床沿上。他侧身看她,而她微笑回应。李莲花突然伸手拔下她脑后的发簪,那盘绕在脑后的青丝如绽放的花朵一般,层层落下,美不胜收,他的眼中满是惊艳。 桃清看着垂落在胸前的发丝,突然一笑。她伸出双手,将自己的一缕发丝与他的一缕发丝缠绕在一起,编成一个小小的辫子,以红色丝带绑紧。长长的指甲划过,仿佛一柄利剑,瞬间将编好的发丝削了下来。 她将两人的头发装入一个红色的绣着莲花纹的荷包中,然后放入他的手心,示意他收好。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李莲花微笑着将荷包放入枕头底下,然后将人拥在怀里,他好似有很多话要跟她说,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好似什么都不需要再说,“愿余生与卿卿携手并肩,不离不弃。” 桃清羞涩一笑:“我亦然,朝暮与年岁并往,愿与君一同行至天光。” 屋内,红色的纱幔被窗户上流入的一缕夜风吹起,轻轻飘动,温情与火焰在一同燃烧,大红的衣服被随意扔在地上,丢的到处都是,偶尔泄露出来的几声轻吟和低语,将这种火热推到了新的高处,羞得月亮都躲到了云层之中。 第44章 第一愿44 第二日,在小桃子哭唧唧,一定要回去找爹娘的吵闹声中,方多病臭着一张脸,抱着人去了莲花楼。 李莲花那个家伙让他们中午再过去,但孩子吵闹怎么办,只能妥协跟着一起去。方多病第一次发现小孩子的中气竟然这么足,哭起来没完没了,吵到了同一个客栈的人,还得给人赔笑脸。方大少爷第一次遭这样的罪,简直头大如牛。他甚至产生了一种以后都不要生孩子的冲动。实在是太可怕了。 臭着脸的方多病和始终冷着脸的笛飞声走在一起,像两个黑脸煞神,路过的人都避而远之。 此时太阳已经高升,李莲花正蹲在地上,悠闲地给他的那些宝贝青菜浇水。 小桃子看到他地身影,眼睛就是一亮,从方多病身上挣扎着下来,小短腿跑得飞快,远远地就叫了一声,“阿爹。” 李莲花回头一看,原来是小桃子回来了,他放下水瓢,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然后伸手将飞奔过来的小桃子抱了起来。 “小桃子回来啦,有没有乖乖听方哥哥的话?”他又对黑着脸的方多病道了一声谢,“多谢方少侠了。” 方多病抱着剑,不发一言。只是那死臭的脸色已经充分说明问题了。 小桃子抱着李莲花的脖子,对着他的问话避而不答,伸着头朝莲花楼里看了一圈,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他有些失望道:“阿爹,阿娘呢,她没回来吗?” 李莲花捏了捏她的鼻子:“你阿娘在楼上睡觉,还没起,小桃子我们声音小一些,别吵到她了。”他脸上的笑容一如往常,但瞧在其他人眼中,却多了一丝春风得意。男人嘛,哪怕没有经历过,但该懂得都懂。 笛飞声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不务正业。”堂堂天下第一高手,每日里不想着修炼武功,突破自我,攀登更高境界,成日里关注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当真无聊至极。 李莲花眼皮子都没抬,立马回敬道:“阿飞你这个人就是太刚直,不知变通,一味追求武道至高是没用的,需知过刚易折,阴阳和合,刚柔相济,才能到达天人合一的境界。” 笛飞声不以为然:“满嘴胡言。”如今的李相夷,武功没试探出深浅,乱七八糟的道理倒是一大堆。 李莲花振振有词道:“阿飞你信我绝对没错。这可是我多年练武的心得。” 方多病忍不住插了一句,“李莲花,也没见你武功多好,你哪来的练武心得?” 在场之人,方多病是唯一不知道他是李相夷的事情,被他这么一打岔,李莲花顿时噎住了,只能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大人说话,你小孩子插什么嘴?没大没小。” 方多病不乐意了:“李莲花,你今年到底多几岁?看着也没比我大多少,就敢充我长辈?” 李莲花却不说自己多大,只道:“大一岁也是大。” 笛飞声突然道:“他三十了。”十年前他二十,如今当然是三十了,一个大男人,成天在这里装嫩,也不嫌累。 方多病诡异的眼神落在李莲花那张好似嫩得可以掐出水来的脸上,“真的假的?完全看不出来啊,我以为你就大我两三岁。李莲花,你平日里都在保养你这张脸吗?” 李莲花对着他们两人翻了一个白眼:“……”三十怎么了?我有扬州慢,美容养颜,就是看着年轻。 在小桃子叫出声音的时候,二楼的桃清已经醒了,她在床上抱着被子打了一个哈欠,听到楼下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许久后才坐起身来,锦被从身上滑落,露出她如玉的肌肤上朵朵红梅。她理了理披散着的长发,伸手拿过床头叠得整齐的衣服拿来穿上,遮住一身的痕迹。 至于脖子上那些衣领遮不住的地方,那就只能用脂粉掩盖一下了。她坐在梳妆台上,看到自己水雾迷蒙的眼睛以及那眼尾的红痕,只觉得过于柔媚了些,她使劲眨了眨眼睛,驱散眼中那点媚意,又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恢复清明。 她挽着头发,眼睛却看向了四周,昨夜没来得及仔细打量自己的房间,今日瞧着好似也无甚变化。就是藤筐里的画作好似多了许多。 她伸手取出一幅,里面是她的单人画像,应该是李莲花画的。那时候的她坐在莲花楼的楼顶上,双腿悬空,手撑着屋檐,正微微抬着头仰望星空。那嘴角的清浅笑意,耳边挂着的明月珰,随风飞扬的裙摆都画的栩栩如生。 从一幅画作之中,是能够洞察到作画之人内心深处的种种思绪与情感。他似乎将自己的思念以及那深沉的情感,化作了那些无比柔软且细腻的笔触。 她凝视这幅作品时,仿佛能够感受到李莲花当时的心潮起伏,对那个画面的深刻记忆,哪怕时隔日久,依旧记得她当初的神情与每一处细节,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桃清伸手触碰画中自己的脸,好似感受到了他作画时的心意,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他总是经常能让她觉得惊喜。 他也当真是一个聪明至极的人,他只是通过观看她的画作,就将写实的画法学了一个七七八八,从皮肤的纹理到头发的丝质感,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极好,那种立体感、层次感扑面而来,逼真至极。 所谓的天才大概就是李莲花那样的吧,只要他想,任何一件事都可以做得很好。 等她收拾妥当下楼的时候,他们三个大男人还站在门口说话,也不嫌累的慌。 李莲花看她下楼,抱着桃梓也跟着进了一楼,将孩子在餐桌上后,取出锅里一直温着的粥和精致早点,以及四样小菜,给她一样一样摆到桌上。 桃清出于礼貌,问了一下一直盯着桌上早餐的方多病和面无表情的笛飞声,“两位可要一起用点?” 他们还没有说话,小桃子就抢着道:“阿娘,我们已经吃过早饭啦。” 方多病也道:“多谢李夫人盛情,我们在客栈已经用过早饭。”他就是有点气,李夫人不在家的时候,李莲花那个死抠门给他们吃的都是什么?全是素菜也就不说了,早点就是白粥配馒头,连点咸菜都没有。 不是说来者是客吗,李莲花怎么一点也不好客呢?李莲花当然也有话说,他们家有钱的是桃清啊,他没钱,浑身上下银子不超过五十两的人能给他们整点东西吃就不错了。 既然客人不需要,那桃清就自顾自开始用饭。李莲花坐在一旁陪她吃饭,顺便给看馋了的小桃子喂几口,方多病和笛飞声已经自觉跑到外面去了,因为看别人吃饭实在是一件尴尬的事情。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新婚的小夫妻,正是情浓之际,哪怕只是偶然间目光交汇一下,都仿佛能擦出炽热的火花来。那饱含着深情与眷恋的眼神,犹如粘在一起剪不断的柔丝,任谁见了都会觉得脸上发热。 有时候旁若无人的亲昵起来。那些在外人眼中或许显得有些过分亲密的举动,于他们而言却不过是自然而然、顺理成章之事。 比如,桃清吃了一块糕点觉得味道不错,她就将咬过一口的糕点塞给李莲花吃,他也不会拒绝。比如他忙着做饭的时候,她给他端茶都是直接送到他的嘴边的,让他就着她的手喝上一口水。 真的都只是顺手做的事情,但旁人瞧见了,却觉尴尬至极。 好在方多病和笛飞声也不傻,他们尽量避免跟他们两个同处一个空间之内,比如两人抢着去赶车。 方多病赶车的时候,笛飞声就坐在莲花楼楼顶吹风,笛飞声赶车的时候,方多病就只跟小桃子一起玩九连环,鲁班锁之类的玩具,期间目不斜视。 到了夜里,李莲花嫌弃那两个吃白饭的,让他们出一个人去洗碗,结果两人差点因为这事打起来。之所以没打起来,还是因为桃清下手快,在他们两个打起来之前给他们下了药。 李莲花欲言又止,是不是给他们解药,把人弄醒?毕竟人晕了,谁洗碗啊?桃清眨了眨眼睛,假装没有理会到他的意思。好不容易找到名正言顺的机会给他们两个下药,还不得抓住这个时机。 李莲花认命地开始收拾残局。两个晕过去的人扔一边去,碗筷也自己洗。 【宿主,你是要他们自动自觉地离开莲花楼吗?】在莲花楼里经常会被药晕,估计那两人的体验好不了。 桃清嗯了一声,道:“我从不阻止李莲花交朋友,但是这个朋友不能住在我的小楼。莲花楼又不隔音,我在楼上咳嗽一声,楼下都能听到,别说做什么亲密的事情了,就是说点私密的话都不行。他们若是偶尔借住一宿也就算了,忍忍也就过去了,但像是一起赶路十天半个月的,我不愿意,委实不太方便。” 他们要是自觉一点,晚上的时候就应该自己找一个树枝睡觉去。可偏偏他们两个,一个是我行我素的大魔头笛飞声,一个是娇纵任性的大少爷方多病,都没有那个自觉。所以啊,她得露出那么一点意思,让人知难而退。 小桃子完成了每日任务,李莲花抱着他去洗漱换衣,然后将他交给桃清哄睡。桃清伸手接过,跟他玩闹了一会,才哼着歌将人哄睡着了。 李莲花洗漱完出来,孩子都已经睡着了。屋里的灯都被她熄灭了,只有浅浅的月光照耀进来,映衬着她的眼睛很亮。 “我给他们下药了,他们晚上一定会睡得更沉。”她支起身子,朝着李莲花勾勾手指,声音甜腻,带着一股蛊惑的味道:“夫君可是觉得我做的不对?” 桃清穿的衣服本就宽松,这一起身,衣襟半开,便滑落了大半,露出的白皙肌肤上面还有昨夜留下的点点红痕,旖旎又暧昧。 他的卿卿容色倾城,此时正支着头躺在床上,眉眼含春邀请他。李莲花觉得心中的火瞬间烧了起来,他如同被蛊惑了一般,走到她的身边,轻抚着她的脸颊,然后吻上了她的唇。 桃清被他亲得眼尾发红,媚意更甚,她开始不满足于唇齿间的交缠,右手摸上他的腰间,顺着他的领口钻入他的衣襟,微凉的手指一寸寸摸索着他的身体。 李莲花也不阻止她,他的吻从唇角转到脸上,再到脖颈,到锁骨,只是动作依旧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像是在拆一件精美的礼物一样。 桃清忍受不住他的慢动作,一口咬上了他的脖子,死死不放,很快就留下一道牙印,然后她换了一个地方继续咬。 他轻笑一声:“你是小狗吗?这下好了,留了印子,明天要没脸见人了。” 她轻哼一声,不以为然:“谁让你留他们住莲花楼的。” “为夫错了,下次再不敢了。” “嗯哼,这还差不多……你轻点……”她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音。楼下的人可以下药,但是小桃子不能下药啊,只能放轻了动作和声音,生怕把孩子给吵醒了。 每次她受不住,想要出声的时候他就倾身去吻她,将所有呻吟与喘息都吞入腹中,等她平复之后又忍不住继续撩拨她。 反反复复,对她身体的掌控力却在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中加强,直到彻底为他所掌控。 “卿卿好似知道的有点多?” “啊?……坊间所传,李门主的话本,我都看了三年了……李门主,你的红颜知己遍江湖啊……” “江湖传言不可信,话本怎么能当真呢,以后不许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到那些香艳至极的话本,他就觉得有些尴尬。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尾音拉的老长:“是吗?我以为你还挺喜欢的,……李门主~李神医~夫君~相公,你想让我怎么叫你?嗯?或者,哥哥~主人……唔……” “看来卿卿你还很有精神,我们再来一次。” “……乖乖,别闹,我困了,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不,你不困。” 第45章 第一愿45 当旭日东升,太阳光缓缓渗入屋内的时候,那一地凌乱的衣裳,未散尽的残香,都昭示着这一夜发生的事情。 层层叠叠的床帐将一室阳光都挡在了外面,那小小的空间内依旧是昏昏暗暗的。 窗外传来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李莲花被这动静吵醒了,掀开床帐,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已经是天光大亮的时候了。 桃清闭着眼睛,紧紧搂着他的腰,脸埋在他的颈肩处,睡得正香。他感觉到被她压了半晚上的手臂有些麻,扬州慢的内力在手臂上游走一遍,缓解了手臂的僵硬,只是跟他贴在一起的桃清睫毛颤了颤,瞬间睁开狭长的眼睛。 她看到无辜看着他的李莲花,在他的肩颈处蹭了蹭,随即又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觉。 “别闹,乖乖再睡会。” 他的手顺着她光裸的脊背一路向下,肌肤如玉,爱不释手,只是脸上却是有些忧心道:“卿卿,你的体温是不是太低了?”用被子捂了一晚上了,还是那种触手微凉的感觉。 桃清闭着眼睛,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无妨,是功法的缘故,修行到高深之处,肤如凝脂,肌如白雪,倒也可以称之为冰肌玉骨,甚至可长寿不见老。” 李莲花笑道:“卿卿这功法倒像是为我而练。”女子容颜不老,肌肤如玉,这种福利当然是只有她的夫君能够享受得到。 微凉的手落在他的心脏处,桃清嘲笑他的自作多情:“女子精心打扮自己,当然是为了悦己,你只是顺带的。” 人呢,首先要先学会爱自己,才会有能力爱别人。 细密的吻落在她的头顶,他隐忍却愉悦的声音传来,有些敷衍,“嗯嗯,卿卿说的都对。 男人总是这么自恋。桃清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一个白眼。嘴角挂着恶意的笑容,她伸手一把抓住他的命脉。 “嘶,放手。”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随后就是忍不住讨饶的声音,“卿卿,我错了。” 喘息声随着她的力道不断加重,突然两人浑身一僵,同时转头看向睡在床内侧的桃梓。却见他闭着眼睛抬了抬头,随后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的一角又打起了小呼噜。 两人面面相觑,又同时笑出了声。 桃清忍不住道:“有空了把莲花楼拖去重新修过,二楼还需要一个房间。” 李莲花有些犹豫道:“不好吧,他太小了。” 桃清斜了他一眼,“我说让小桃子睡了吗?你睡。” 命脉被人捏住不得不妥协的李莲花忙不迭地应了一声好。 两人正闹着,突然之间,楼下传来“咚”的一声轻响,好似有人摔到了地上。李莲花顿时僵住了,感觉脸皮都要烧了起来,半晌后,他道:“我下去看看。”看来这药效不够啊,楼下这么早就醒了。 桃清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冷笑一声,压着他不让他起身,嘴里含糊道:“这不是没声音了嘛,应该只是掉下床去了,死不了,不用管他们。” 李莲花哄着她道:“天色不早了,我下去给你做早饭?”他的脸皮还没有厚到在老朋友和小辈的面前毫无顾忌。 “不吃。”桃清想想就觉得气人,这小破楼一点都不隔音,总不能表演活春宫给别人听,她一把将人推开,“起来吧你,去看看你的朋友有没有摔死。” 李莲花闷笑一声,吻了吻她略带迷蒙的双眼,然后起身将地上东一件西一件的衣服捡起来收拾整齐。自己从柜子里拿了新的衣服进了洗漱间。 等他从洗漱间穿戴整齐出来后,却见桃清手上拿着一罐药膏等着他。 桃清将人摁在梳妆台上,手指挖了点药膏给他脖子上抹药。那密密麻麻的齿痕都是她咬出来的。不过,她虽然热衷于在他身上制造痕迹,但也不是做给别人看的。 用药膏仔细涂抹了一遍,再用脂粉掩盖,就再也看不出任何痕迹了。桃清看着他看着完好无损的脖子,满意点头。 两人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然后李莲花这才慢吞吞下楼去,桃清则继续躺回床上,睡回笼觉去了。 方多病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脑子还是懵的。不过也不是第一次被莲花楼的迷药放倒了,他之前就体验过一回,只是隔了一段时间,他给忘了而已。 这药就是让人睡得沉一些,但睡醒之后却觉得精神百倍。该是那些睡眠不足之人的良药。 他抱着剑,朝着厨房里忙活的李莲花抱怨道:“李莲花,你卑鄙无耻,你偷袭,你下药,你胜之不武,而且能用嘴巴说的事情,你为什么要下药?” 李莲花一边朝着锅里加水,一边漫不经心回道:“那不是方少侠你和阿飞武艺高强,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哪来得及阻止你们两个动手,我也只有用药这点长处了。事急从权,体谅一下啊,方少侠,莲花楼真的是承受不了两位的折腾呢。” 方多病哼哼道:“那也不能总是用迷药,本少爷这脑子感觉都睡迷糊了,再来几次,本少爷怀疑自己会变傻了。” 李莲花敷衍地答应了一句:“知道了,下次一定不会。”不会什么?卿卿会不会下药,真的不是他能阻止的。 更何况这两位的脾气是一个比一个还要大,根本不是能忍受对方的臭脾气的,铁定还有得闹。但愿他们吃过几次亏后,能学的聪明一些。 笛飞声嗤笑一声。 本来就是个傻子。 他跟方多病那个傻子不一样,虽然他知道李相夷在这里很安全,但他笛飞声从不依靠别人,哪怕武功被封,但该有的警惕性一直都在,以至于他其实半夜就醒过来了,只是后来隐隐听到楼上的动静,自觉封闭了听力。只是大清早还不消停,恼得他一脚将方多病踹了下去。然后自己拎着刀去外面晨练去了,内力被封了,刀还是得练。 或许是夜里下了药,良心过不去,桃清做饭的时候,做得很丰盛。李莲花觉得那两个饭桶只吃白米饭就能过活,但桃清说她想吃,他只能妥协,然后抢着做饭。 当然,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莲花楼里的食材消耗特别快,哪怕有人烟的地方可以去买,倒也不要紧,但荒无人烟的野外遇到食材消耗一空的时候,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去抓点野味,摘点野菜过了。 至于李莲花种的那点菜,若是敞开了吃也没几顿,更何况他种的菜品种并不多,还不如野外的野菜种类来得多,偶尔吃一顿也觉得别有风味。 这天,莲花楼停在一处水潭边,李莲花有了钓鱼的兴致,便拿着钓鱼竿,搬着躺椅悠哉悠哉地准备去钓鱼了。 桃清带着桃梓往山上捡蘑菇去了。方多病被赶到林子里去抓野味去了。不论是野鸡还是野兔子,总归能给餐桌加一道菜嘛。 只有笛飞声是使唤不动的,他大爷一样坐在莲花楼里,实在没事干,就跟着李莲花去钓鱼了。 他看着躺在椅子上,说是钓鱼,其实就是在偷懒晒太阳的李莲花道:“我原本以为你很急,没想到你一点不着急。”本来最快一天,最慢两天的路程,硬生生拖成了一倍有余。 李莲花睁开眼睛,扫了一眼负手而立的笛飞声,“我很急的,我都找了十年了,这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线索,当然很急。还有你能不能坐下来?你挡着我晒太阳了。”坐一下不好吗,非要站着,显他高? 笛飞声跟没听到一样:“没看出来。你现在做事慢吞吞的,一点也不干脆。”还有时间在这里浪费时间钓鱼,他觉得李莲花一点也不着急。关键是他在这里半天了,一条鱼都没有钓上来,简直是浪费时间。 李莲花一只手执着钓竿,一只手抵在脑后,躺在藤椅上,悠哉道:“十年都过去了,再着急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的。人生烂漫之事何其多,不应该只注重某一件事,路上的风景也是不容错过的。” 这十年来,他将寻找师兄的遗骨作为唯一的大事,一开始甚至拖着病体四处奔波,生怕自己的生命不能坚持到找到师兄的遗骨。 只是现在终于发现,他好似又错付了。他总想着以前师兄弟情意甚笃,谁知道师兄却恨他入骨。那些过往师兄弟之间的美好记忆蒙上了一层灰,让他心头发涩。 李相夷的过往就像是一个笑话,他没看清楚兄弟,没看清楚下属,没看清楚恋人。李相夷此人当真是眼盲心瞎。 若非答应了师父,要将师兄找回去埋在他的身边,他可能心灰意冷之下,已经放弃了寻找单孤刀的遗骨。无了和尚说的对,人死之后万事成空,埋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何必执着? 他冷静下来后,撇除对师兄美化过的记忆,再去看十年前的事情,只觉得那一环扣一环的算计,不是对他的脾性知之甚详的人做不下这等局。 而师兄单孤刀的死是其中最初的一环节,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找到师兄的遗骨,或许可以解开他的一些疑惑。同样,也算是为了给自己的那十年的找寻送上一个完美的结局。 李莲花还煞有其事地劝导笛飞声:“老笛,说真的,这都十年过去了,你还停留在悲风白杨第七层吧?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自己,有时候太过于执着不是什么好事。你或许可以换条路走走,放松放松心情,说不定就能水到渠成突破悲风白杨第七层,到达第八层了呢。” 笛飞声认真思考了李相夷的话,虽然听着是有几分道理,但是细究起来又没什么依据,他淡淡道:“比不得你执着,找一个尸骨找了十年还没有放弃。” 李莲花啧了一声,瞪了他一眼道:“那不是你们金鸳盟的人藏得太深了,我一点消息都没有探查到。” 笛飞声:“你若是回了四顾门,发动整个江湖帮你找,说不定早就找到了。” 李莲花并没有被他激怒,而是平静地回了一句:“早就没什么四顾门了。”李相夷回不去四顾门,李莲花又与四顾门有什么关系呢? 桃清提着篮子从远处走来,就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凝。她也不问缘由,推了推小桃子,小桃子便兴高采烈地提着他的小篮子跑过去道,“阿爹,快来看,我采了很多蘑菇。” 原本趴在地上,陪李莲花晒太阳的狐狸精凑过去想要舔一下蘑菇,却被李莲花眼疾手快地撸到一边去了。狐狸精要是吃了这蘑菇,发起疯来,不得拆了他的莲花楼? 李莲花看着小桃子篮子里颜色艳丽的蘑菇,习惯性地先夸奖了一句,然后再跟他讲道理,“小桃子,你采了这么多蘑菇是很厉害,但是,阿娘没告诉你这些蘑菇都是有毒的,不可以吃的吗?” 小桃子歪了歪头,乖巧道:“知道,这些蘑菇小桃子不能吃。但是阿娘说,可以用来入药。” 都是剧毒的蘑菇,小桃子用手摘了蘑菇,必须要马上清洗,小孩子一个没注意,把手塞嘴里了怎么办?李莲花牵着他的手,让他蹲在水潭边上,认真给他洗手。 入什么药,毒药吗?所以,李莲花家的迷药都是毒蘑菇做的吗?刚提了一只兔子回来的方多病闻言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这是什么家学渊源,小桃子这么小就知道用毒蘑菇入药了?方多病看着微笑的桃清,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第46章 第一愿46 采莲庄的彩莲很美,流光溢彩,美不胜收。除了湖底的花肥特别了一些,其他的并没有什么毛病。 桃清曾经在一个位面中种过十里桃花林。那桃花娇艳欲滴,灼灼风华,并且长开不败,底下埋的就是累累白骨。那是一些修行有成的修士,比凡人可补多了。 那时候的任务对象是一位仙子,一位无数人遗憾走错了路,该修无情道的好苗子。桃清自然是为了补上这个遗憾而去。 最后,那位仙子走上了堂皇修仙之途,而她那些听不懂人话,又惯爱自说自话的原同门们都被桃清做了花肥,为她的十里桃花林贡献了一份力量,保她那桃林千年万年花开不败。 那些人临死之前那不可置信的眼神深深愉悦到了她。想到了好笑之处,桃清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桃子歪了歪头,不明所以道:“阿娘?”这采莲庄的彩莲这么好笑吗? 在小桃子的视线中,就是阿娘自进入采莲庄之后,就一直盯着那彩莲发呆,然后过了一会还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 桃清回过神来,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她歉意道:“抱歉,失礼了,只是这第一次见到这等异种彩莲,一时失了神,还望见谅。” 那郭庄主本就得意于自家庄子的彩莲,见她如此喜爱这彩莲,自然没有怪罪的。 这采莲庄自来只接待一些文人墨客,对于百川院来查案的人没什么好态度,那不冷不热的样子连遮掩一番都没有。反倒是他的儿子,郭少庄主,对于查案的几人有一些过分的殷勤。 方多病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死的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这郭少爷自然是想要查清楚真相,给她一个公道。” 李莲花敲了敲他的头,“按理说这采莲庄才死了人,且还在白丧之期,可是你看这整个庄子,除了停灵的地方,其他地方可还有半点白事的痕迹?哪怕那新娘子还未过门就死了,但郭家的态度就很可疑。” 方多病抱剑道,“照你这么说,郭庄主言辞闪烁,郭二爷疯疯癫癫,郭少爷唯唯诺诺,管家神神叨叨,这庄子上的人就没一个正常的人了?” 李莲花抱着孩子走在最前面,桃清跟在他身后,方多病跟笛飞声落后一步,几人随意找了一个借口说要去赏莲,其实就是想四处走走,查找线索。 “方少侠说的是,这采莲庄每一个瞧着都不正常。不说那真疯的,郭庄主呢,庄子里死了人,他却一点也不想有人去探查这件事,一心只想结案。至于郭少庄主,死的那个是他将要过门的新娘吧,可他却好似一点也不难过啊。另外就是,他好像格外怕他的父亲。” 方多病不解:“哪里不难过了?我看他挺难过的,还很着急,想要破案找出真凶。儿子怕父亲不是正常的事情吗?你看那郭庄主疾言厉色的样子,平日里怕是不止对下人严厉,对郭少爷也十分严厉,所以,郭少爷自然就会畏惧几分。” 李莲花瞥了他一眼,“他只是看起来难过罢了,其实我觉得他一点也不难过,甚至还有一点藏得很深的高兴。” 方多病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郭少爷不难过的,他相信李莲花的观察能力,但是,“世家大族,向来是联姻为主,很多新婚夫妻,成亲之前连面都没有见过,谈何有感情。或许这位郭少爷和威远镖局家的千金就是这样的联姻,因为只有这样,所以那郭少爷才不伤心吧。” 他想起自身,说的好听点是圣旨赐婚,是方家的荣耀,实际上呢,他却连公主的面都没有见过,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清楚,这种情况下很难产生感情的。 李莲花点点头:“方少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他将桃梓放在地上,牵着他的手,走到莲池旁赏莲。 笛飞声听他们说了一路了,有点不耐烦道:“我是来找狮魂的,不是来查案的,懒得听你们分析这些。” 方多病气倒:“唉,你这人怎么这样?好歹是一起来的,怎么只记找你的狮魂。” 小桃子伸手想要去够那彩莲,却发现那彩莲都在池子中央,离岸边有一段距离,伸手根本够不着。 他拉了拉李莲花的袖子:“阿爹,我要那花,你帮我取来好不好。” 李莲花看了一眼不远处虎视眈眈看着他们的下人,蹲下身子,好声好气地跟他讲道理:“不可以哦,小桃子,这是别人庄子上的莲花,未经主人允许,我们是不可以私自采摘别人的花的。” 小桃子道:“那阿爹你去跟他们说,让我们采一朵好不好?”他想了想,将自己的荷包塞到李莲花手里,道,“我们付钱的。” 李莲花掂了掂他的小荷包,感觉有些沉,他打开一看,里面的金子还真不少。“那晚一点,阿爹去跟郭庄主说,他要是同意了,阿爹就给你采一朵莲花,好不好?” 小桃子点头又摇头:“不是给我,是给阿娘,阿娘喜欢这花。” 桃清忍不住笑了出来,小孩子贴心的时候真是能让人暖到心里去。她不过多看了一眼,小桃子就觉得她喜欢,想要给她摘一朵。她看看小桃子,又看看李莲花,果然男人这种玩意就是不如亲生的来得贴心。 被儿子比下去了,李莲花有些心虚,面对桃清意味深长的眼神,也只能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他含糊不清道:“摘,我们一会就去摘。” 桃清蹲下身,跟孩子贴了贴脸,“小宝贝,谢谢你的花。不过呢,阿娘觉得这莲花长在水里好看,摘下来以后很快就会枯萎的,到时候就不好看了,所以,我们不摘它,好不好?” “好。”他本来就是想送给阿娘的,既然阿娘说不要,那就不要吧。“阿爹,我们不要了。” 说要的是你,说不要的也是你,好处都让你占了。李莲花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臭小子,害得你阿爹挨了好几个白眼呢。 “小桃子在这里跟你阿娘看莲花,阿爹去跟郭庄主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让我们采点莲子回去,好不好?” 桃梓点头以后,李莲花朝着桃清使了一个眼色,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李莲花大概是想要去看一下新娘的尸体的,所以不方便带着孩子过去。 果不其然,李莲花过去不知道跟其他两人说了什么,他们兵分两路,李莲花和方多病一路,笛飞声自己一个人走了。 桃清目送着他们离去,回头看向莲花池,目露惋惜。等采莲庄的案子破了之后,这莲花便再也见不着了。桃清突然生了一个念头,她叫来采莲庄的下人,说自己要作画,希望能提供笔墨和画纸。 采莲庄时常招待文人墨客,她要的东西很快就送了过来。只是没有她用惯的那些颜料,倒是有跟采莲庄里的彩莲一样的色彩颜料,大概是采莲庄特意寻来为他们的彩莲作配的。 每次她作画的时候,桃梓都会很乖地在一旁观看。采莲庄的下人还贴心地给他送了一点点心和水果。 温暖而柔和的阳光洒落在那位粉裙的女子身上。那点点光斑仿佛特意为她打上了一束温柔的光,使得她整个人都被一层淡淡的光晕所笼罩,散发着一种格外温柔的气息。 她微微俯身,手中的画笔轻盈地在画纸上舞动,那专注的神情宛如沉浸在一个属于画中的世界, 在她身旁,有一个可爱的小儿安静地坐着。小手托着下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女子作画,眼神中满是惊叹和好奇。 在她的妙手之下,逐渐成型的画作跃然纸上。一朵朵彩莲悄然绽放。它宛如从古老画卷中走出的仙子,散发着一种超凡脱俗的神韵。 彩莲亭亭玉立,花瓣层层叠叠,似薄纱般轻盈飘逸。每一片花瓣都像是被精心描绘而成,线条流畅而自然,墨色浓淡相宜,将莲花的柔美与婉约展现得淋漓尽致。 靠近一些,可以看到花瓣上细腻的纹理和微妙的色彩变化。有的地方颜色较深,仿佛是莲花深处隐藏的秘密;有的地方则稍浅,透出一丝清新淡雅之气。而花蕊处,则是一抹金黄,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其中,熠熠生辉。 明明是静止的画作,却好似有微风拂过,水墨莲花轻轻摇曳,似乎在诉说着一段动人的故事。又有阳光洒下,透过水面映照在莲花之上,光影交错之间,更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氛围。 桃清收笔站定,对自己的画作感觉挺满意的。身旁不知何时过来的李莲花看了一眼她的画,捏了捏她的手,对着另一边的郭庄主笑道:“郭庄主,不知我夫人这幅彩莲图可还能入你的眼,让我等在这采莲庄多住几日,此画便赠予庄主,如何?” 郭庄主盯着那幅画,眼中神色十分满意,闻言假装沉吟片刻,道:“我这采莲庄素来招待文人墨客,几位只管住下便是了。” 李夫人所做彩莲图,极为逼真,甚至在原有的基础上有所升华,当真是一幅不可多得的画作。郭庄主很是满意,倒也不介意让他们多住一晚。他自信只有几天而已,他们绝对查不出什么东西。 李莲花将画作递给郭庄主,郭庄主吩咐下人给他们安排客房后,这才拿着画作转身就离去了。 桃清伸手戳了戳他的腰,被他反手捉住,放在手心揉捏,她咬牙切齿道:“我这花了小半天的时间作的画,李神医这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给我送出去了,怎么这么轻松啊?” 李莲花凑近她耳边小声道:“先给他观赏两天,回头再给你拿回来。” 这算盘珠子都蹦到别人脸上,让桃清有种奇怪的感觉,她知道案件的始末,所以知道这郭家一家子碰到李莲花都要栽了。他怎么也知道最后一定能拿回来? 她试探性道:“偷回来?” 李莲花斜了她一眼,用她说过的话堵她:“拿自己的东西怎么能说偷呢?物归原主而已。” 桃清:“……”当初少师就是这么拿回来的。啧,他学的可真快。 第47章 第一愿47 夜里,小桃子吵着要学画,桃清就在他跟前搁了一个茶壶,让他照着画。孩子虽然不会画,拿着画笔倒也玩得很开心。 李莲花一边喝茶,一边思考采莲庄的事情。那眉头紧皱的样子,好似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地方。 桃清走到他的身后,伸手给他揉了揉太阳穴,“皱什么眉头,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地方,说出来,我给你分析分析。” “没什么。”李莲花抓着她的手指捏了捏,“我们自从进入这个采莲庄开始,郭庄主就言辞闪烁,表现得极为不待见我们。但是你看,采莲庄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周围,所有人都在说这件事情的诡异,作为主人家难道不想查清真相,给自己,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吗?可郭庄主偏偏不想查,也不想让我们去查,可见他心里有鬼,嫁衣杀人的事情说跟他没关系都没人信。” 桃清知道他很聪明,大约从第一次见面,从郭庄主的态度就已经开始怀疑上了他,便道:“还有呢?” “郭二庄主是真疯还是假疯,我不太清楚,卿卿你明日帮我看下,看看他的疯病是真的还是装的。” 桃清点头,表示没问题。她今日没有跟着李莲花他们一起行动,所以并没有见到那位疯子二爷。 “还有就是那郭少庄主就更奇怪了。他听说我们在找狮魂,十年前的六指怪人,他就有意无意地引导我们去发现狮魂和许娘子的关系。他好像知道很多东西,虽然没有直接告诉我们,却一直暗示我们,这一切都跟他父亲有关。他给我一种感觉,那就是他好像很害怕他的父亲,同时又十分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他的父亲。” 桃清道:“若狮魂和许娘子有情,却被郭庄主发现,他确实可能愤起杀人,他有杀人动机。”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受头顶绿帽的羞辱。 李莲花接着说道,“那么我们假设,那许娘子真的跟狮魂有不一样的情意,最后两人还被郭庄主发现了,杀害了。那么郭庄主为什么还保留着许娘子的故居?虽然落满了灰尘,但却保留了十年前的原貌,以至于我们轻易就能找到狮魂的画作,将狮魂和许娘子联系到了一起。” 桃清指出他前面说的郭少爷想要摆脱父亲的心思昭然若揭:“你刚才也说了,那郭少爷和他爹并不是一条心,会不会郭庄主是想要毁掉罪证的,但是他却将事情给了郭少爷处理,以为他能处理得很好,结果就是郭少爷并没有听从他的吩咐,而是将东西都保留了下来,就为了有一天能坐实郭庄主的罪责。” 李莲花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只是到底是什么仇恨,能让当儿子的这么恨他的父亲。 是啊,为什么呢?桃清道:“采莲庄规矩森严,下人们个个活的胆战心惊,可见郭庄主掌家之严,郭少庄主唯唯诺诺,可见平日里被压迫得狠了,在日复一日的掌控,他疯了也不一定。” “算了。”李莲花揉了揉眉心,从郭家这令人头疼的父子关系中剥离出来,还是继续找狮魂吧,“根据现有的线索,狮魂在十年前跟许娘子是有一些交情的,只是后来许娘子死了,那么狮魂会去了哪里。” 桃清道:“两种可能,一种跟许娘子一起死了,一种逃离了这采莲庄。” 虽然李莲花更想要找到活着的狮魂,毕竟活着的人才方便问话,但也知道可能性不大。 李莲花点点头道:“狮魂呢,在金鸳盟的本职工作是仵作,他的武功是不高的。而郭庄主,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武功,但是无意之中却露出了行迹,他会武功,而且是西南八卦门一派。跟狮魂比起来,可能在伯仲之间,也可能略胜一筹。” 所以,狮魂死在他手里的可能性很大。 桃清看他说这么多话,嘴巴都干了,就给他倒了一杯茶,“狮魂跟许娘子有关,而跟许娘子有关的人是郭庄主。若狮魂死了,那他的东西一定落在了郭庄主的手里,只要撬开他的嘴就知道东西的下落了。” 有时候,她就很赞同笛飞声的做法,把人抓起来严刑拷打,还有什么话吐不出来的。当然,她知道李莲花是不会这么干的,他只会摆事实,讲道理,让人心悦诚服地说出隐藏的真相。 李莲花喝了一口茶水,悠然道,“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采莲庄嫁衣杀人的真相,若真的是郭庄主所为,那他最后不说也得说了。只是若许娘子的事情跟郭庄主有关,后面的两位新娘又为何穿着同一件嫁衣而亡呢?郭庄主跟她们并没有仇怨啊。” 他道:“威远镖局濒海而建,按理说镖局千金应该熟识水性,又怎么会溺水而亡呢?更何况,那件嫁衣既然已经死了两位新娘,那威远镖局家的千金也不嫌弃它晦气,怎么还继续穿呢?而且,我今天去看了一下她的尸体,身上多处骨折,都不是小伤。” 桃清双手托着下巴,猜测道:“那有没有可能她先受了伤,浑身动不了,这才落入水中溺死。”她站在上帝视角,好似答案很简单,但身在局中,只能根据一点一滴的线索去拼凑真相,是真的很困难。 李莲花笑了笑:“那伤不像是被人打了的,是撞击伤,也像是摔伤。” 桃清道:“花花,不是每个人都有高深的武功,对于武功低微,甚至可以忽略不计的弱女子而言,摔一下可能就起不来身了,这个时候若是掉入水中,再好的水性都没用。” “你说的对,确实有这种可能,只是他们为什么会摔倒呢?这三位新娘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穿着同样一件嫁衣,是不是有人对这件嫁衣很执着,不管谁穿了都要出来将人推倒在地?” 李莲花若有所思道:“都说那嫁衣邪性,我倒是想要见见那嫁衣,可惜郭庄主说那是郭家的传家之宝,不给见。”最好有个人穿着那件嫁衣做诱饵,引得那暗中之人露面。 他看了一眼桃清,然后马上把心里的想法给熄灭了。那衣服晦气,卿卿不能穿。而且这郭家新妇的嫁衣,他的卿卿如何能上身。 桃清朝他眨眨眼:“你若是想见,总是能想到办法见到的。”比如夜里偷偷去看一眼? 李莲花重新理了一遍思路,发现关键之处就在那嫁衣之上,他站起身来,神情狡黠道:“那我就去看看那件嫁衣,卿卿你早点睡。” 桃清点点头:“早去早回。” 【宿主,你不想看他穿嫁衣的模样吗?】 桃清道:“不想。我已经看过了他穿婚服的样子,穿那石榴裙嫁衣如何比得上他成亲时候穿的那一身。”最主要的是那是为我而穿的,如今只不过是为了破案。 李莲花推开房门,跟采莲庄的管家婆婆打了一个照面,双方都被吓了一跳。只是在管家婆婆一通神神叨叨的操作之后,李莲花这才悠哉悠哉地去找了笛飞声。 至于方少侠,那是个爱凑热闹的,他自己会找过去。果不其然,他跟笛飞声没聊一会,那方少侠就出现了。 三人一同摸进了采莲庄收藏嫁衣的地方。那件连杀三人的石榴裙嫁衣。沉重的头饰,挂满银饰的嫁衣,还有那狭窄的裙摆。李莲花围着它转了一圈,又伸手掂了掂头冠。心中有了几分明悟。 “一般的嫁衣以金线和银丝绣成各种华丽的纹饰,看着很华贵,但一般重量并不会很重,因为女子体弱,要穿着嫁衣一整天会很累。但这件石榴裙嫁衣不一样,它是真的很重,不仅头冠很重,坠着银饰的嫁衣也很重,穿戴在身上像是挂了几十斤重量,更何况裙摆过窄,穿在身上根本迈不开腿。若是穿着这嫁衣的时候摔一跤,怕是很难爬起来。” 方多病一边听他解释,一边点头,只是仍旧有几分不解道:“话说你为什么对嫁衣这么懂?” “听别人说了,自然就懂了一些。”他去选婚服的时候,那绣娘一直在跟他介绍各种不一样的衣服,哪种比较轻盈,那种比较华贵,哪种走起路来最美,哪种穿起来便于行动,那多多少少都记住了一些嘛。所以,他一看到这嫁衣就能说出它的各种缺点。 他环视了一圈屋子,然后道:“这个房间既然是摆放嫁衣的地方,也是新娘试衣服的地方,却缺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最捧场的当然还是方多病,“什么东西?”笛飞声兴致缺缺,对这些压根不感兴趣。 李莲花道:“镜子,一个能照见全身的镜子。你想一下,一个穿着嫁衣的新娘子,她难道不需要梳妆,不想看到自己最美的模样吗?” 方多病点头:“那定然是想的。” “所以,穿上嫁衣之后,新娘一定会去找镜子。找下,看看镜子在哪里。” 三人四处查找镜子,结果还是笛飞声打开窗户,指着外面镜石道的:“在那里,外面有镜子。” 李莲花从新娘的待嫁房中一步一步走了出来,站在镜石前面,然后看了一眼草地通向莲池的寿山石,他豁然开朗。原来如此。 等半夜李莲花回房的时候,桃清并没有在他身上闻到腥湿的湖水的味道,这是没掉湖里去? 【没有呢,大概他跟宿主在一起后,运气好了那么一点点,他们在讨论谁去做诱饵的时候,是方多病输了。嫁衣也是他穿的。】 “哦。”桃清了然一笑,“那位方少爷掉湖里去了?”那莲池李莲花掉进去过,笛飞声掉进去过,现在终于轮到方多病了吗? 【也没有。李莲花不是方多病,连个疯了的郭坤都应付不了,人一出现就被抓住了。】 “那尸香花冢?”桃清刚问出来这个问题,又觉得自己太小瞧别人了,李莲花或许一眼就看出了莲池里的秘密,只是没有拿到切实的证据的事情,他不爱说出口罢了。 果然,系统道,【他们摸了一具尸骨上来。】 那就好,桃清安心地睡了过去。 第48章 第一愿48 第二日一早,李莲花就打算领着桃清去看看那个疯了的郭坤,看还能不能抢救一把。路上碰到了笛飞声和方多病,几人便一起了。 郭坤虽然是杀害三个新娘的嫌犯,但因为是个疯子,倒也不需要单独关押,而是就在他自己的房中。 他见到众人就开始胡言乱语,嘴里说着一些外人听不懂的话。甚至还要跟他们动手。可偏偏武功不济,一下子被笛飞声点住了穴道。 桃清这才上前把脉,片刻后,她解开郭坤的穴道,任由他龟缩到角落里去。她对着李莲花道:“问题不大,他这疯病虽然得了许多年,但要说治也能治,而且据我探查,他的病平日里并没有那么重,是有人于这两日用了药让他的疯病加重。” 李莲花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他的病是人为可以控制的,有人想要他疯得厉害一点,就给他下了药。” 方多病看得一愣一愣的,“李莲花,你不是神医吗,你怎么没看出来?” “这个呢,虽然我跟夫人师出同门,但论医术还略输一筹,惭愧惭愧。” 李莲花随口敷衍着方多病。他将怀里的小桃子放下,让他站得远远地,然后从笛飞声那里接过他那件石榴裙嫁衣,试探性地往郭坤眼前放,他却对此毫无反应,只依旧上蹿下跳,嘴里念念叨叨。 李莲花道:“看来刺激到他的不是这件嫁衣,而是穿着这件嫁衣的人。” 笛飞声冷眼旁观许久,突然道:“或许还有另外一个人。”他转身出去,不知道怎么折腾,在脸上搞出了一些伤痕,模仿起狮魂来竟也是有模有样的。 然后桃清看着他们转眼之间就试探出了郭坤模仿他大哥八卦形意掌的事实。也就是说,这郭坤当年无意中看到了他大哥杀害许娘子和狮魂的场景,便将那一幕复刻了下来,多年之后再另外的新娘身上重演。 只是凭借着推测,不足以给郭乾定罪。尸香花冢倒是可以给他安一个勾结金鸳盟的罪名,但想想还是算了。狮魂本来就是百川院放出来的,用了他的秘术其实也并不什么大事。 桃清看他一筹莫展的样子,好心建议道:“如果你只是想要他清醒一段时间问几句话,我现在就可以给他施针,让他清醒过来。” 李莲花道:“可以的话自然更好。这样,卿卿在这里给他施针,我们再去找找其他的线索。” 桃清答应了。李莲花本想带着小桃子一起走的,他却不乐意了,要留下来跟桃清一起。小桃子面对这个郭坤这个怪人却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满是好奇。 反观郭坤,他对着李莲花几人不是疯言疯语,就是摆弄着他那并不高深的武学。只有对着小桃子的时候,他反而安静了下来,一动不动,任由小桃子围着他打转。 李莲花看着这一幕,不由感叹道:“看来他疯得不是很彻底呀,对孩子他还保留了一分心善。” 在这个采莲庄里,连疯子都被人利用得彻底,可见这里的人除了郭二爷这个真疯子,还有其他隐藏的极深的疯子。 等他们几个一走,桃清立刻点住了郭坤的穴道,同时从袖子里掏出一大把银针,快狠准地落在了郭坤头上。再配合她独特的内力,郭二爷头上很快就冒出了白烟。 另一边,李莲花等人再探许娘子故居,终于破解了狮魂与许娘子相约私会的证据,然后跟赶过去的郭庄主等人剑拔弩张,气氛僵持。 “……十年前,狮魂不小心跌进你家的莲花池,巧被许娘子所救,两人在相处之中生了情愫。你猜忌心起,想来对许娘子苛刻,狮魂相约许娘子私奔,却被你发现,你恼羞成怒之下杀了他们二人。你杀人的过程正好被郭坤看见,所以他那些看起来疯癫的行为都是对你杀人的模仿,如今呢。你眼见事情瞒不住了,就想要他替你担下杀人的罪名。我说的对吧?” 郭庄主被说中了隐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心中慌乱,面上和还在垂死挣扎:“这只是你们的猜测而已,毫无根据,难道你们百川院硬要将罪名扣在我头上吗?” 桃清带着已经清醒过来的郭坤正好走到门口,闻言高声道:“郭庄主,不如先来看看你弟弟,他当年既然目睹了那一切,想来还有几分印象。” 郭坤还是那一副邋邋遢遢的样子,只是眼神多了几分清明,不再是一副吓死人的疯子疯癫模样,他看着郭乾,颤抖着嘴唇,缓缓叫了一声,“哥……” 桃清牵着桃梓的手,走到李莲花的身旁,朝他点点头,小声道:“能清醒小半个时辰。”至于以后是清醒还是疯癫,那就看他的表现了。 李莲花对着郭坤道:“郭二爷。你既然已经清醒了,那是否可以请你回应一下十年前许娘子的事情。” 郭坤才刚刚清醒,脑子还有些混沌,只是顺着李莲花的话,嘴里无意识地重复道:“十年前,许娘子……” 他话还没有说完,郭乾就大喝一声,止住了他的话头,“我虽然不知道你们用什么办法让我二弟清醒过来的,但十年前他还是个疯子,疯子看见的,听见的东西如何能够作证?若他说他日日见鬼呢,这世上难不成真的有鬼不成?” 郭坤颤抖着身子喃喃道:“有鬼,有鬼,有鬼。”声音一声比一声尖利,最后居然叫着跑了出去。那疯疯癫癫的样子,好似刚才的清明是一场笑话。 桃清眉毛一挑,看着他跑出去的身影哼笑了一声。没有人可以质疑她的医术,她说对方是清醒的,那郭坤就绝不会是疯癫的。 她正要转身去抓郭坤,却被李莲花一把抓住了手,他朝他摇了摇头。他们不知道郭坤和郭乾的感情如何,没得逼着郭坤去作证的。而且,有的人耐心早已告罄。 笛飞声抓住大刀,顷刻之间就横在了郭乾的脖子上,他不屑道:“让人开口说话的法子,我有的是。”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狡辩毫无意义。郭乾在面对笛飞声有如实质的杀气下,招架不住几个回合,就将十年前的事情撂得一干二净。 许娘子和狮魂那一顶绿帽子扣在他的头顶,让他羞愤欲死,忍不住对他们二人痛下杀手。许娘子溺水而亡,狮魂则被他扔入了莲花池做花肥。 等采莲庄的下人将池子里的尸骨一具一具打捞出来的时候,笛飞声终于找到了六根手指的狮魂。 只是十年的时间,狮魂早已化作了白骨,就算携带着什么东西,在水里泡了十年,也早落在了莲池淤泥里或者干脆腐烂成泥了。 “狮魂的九鲲皮囊是天山宝物,不腐不化,若是莲花池里找不到,那就一定还在采莲庄的某一处。” 被他冷眼一扫,采莲庄的下人忙不迭地去帮忙找东西了。 本以为能找到狮魂的下落,没想到到头来白忙活一场,李莲花有些失落。桃清不想看到他失望的样子,就站出来却询问郭庄主,“郭庄主,你既然这么恨许娘子,应该是不愿意留下许娘子的遗物的,可是十年以后那些本应该被毁灭的东西却依然还在,并被顺利送到了我们手里,郭庄主,你当年是派谁去收拾残局的,又是谁能让你放心,以至于你这么多年都没有过问?” 郭乾愣了一下,然后瞥了一眼郭祸,随即若无其事道,“时间太久,庄子里的人又换了一批,我早忘了。” 桃清状似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郭少爷。那既然许娘子的东西是郭少爷处理的,那狮魂的东西想来也是郭少爷处理的了。” 郭乾颓然道:“不,不是,他年纪那么小,我怎么可能让他去善后,都是家里的老仆人处理的。” 桃清笑了笑,“想不到郭庄主对于郭少爷还有几分父子之情。只是,你在杀害威远镖局家的千金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那是你儿子即将过门的新娘呢?” 李莲花却在这个时候想明白了,他接着桃清的话道,“那是因为,第三个新娘不是他杀的呀。我说的对吗?郭少爷。” 郭祸眼睛闪了一下,急忙追问道,一副很想给父亲脱罪的模样,“不是父亲做的,那是谁做的?” “是你呀,郭少爷。”李莲花盯着他的眼睛,笑道,“我之前说错了一句话,当年目睹郭庄主杀害许娘子和狮魂的现场的,除了郭二爷,还有一人就是你,郭少爷。所以,你利用你二叔的疯病,让他害死了后面的威远镖局家的千金。 郭祸惊恐抬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李莲花:“不不不,怎么会是我呢,她可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呀,我怎么可能杀害她。” 郭乾也急道:“都说了,人是我杀了,你们还问来问去做什么。这罪,我认了。” 李莲花却不着急了,他侧头对着方多病耳语一阵,方多病听完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郭祸,然后提着剑离开了。 “威远镖局家的千金虽然是郭少爷你未过门的妻子,可奈何你不喜欢她,却又反抗不得你父亲,不得不妥协娶他,所以你最终设计杀了她。” 郭祸当然不可能认这个罪名,他跟他父亲一样,准备抵死不认,“胡说八道,我……我是喜欢苏苏的。” “郭少爷,眼神是骗不了人的。那天在酒楼里,我们可都是看见了的,你跟绿柔姑娘有情。虽然你们装作不熟悉的样子,但眼中的情意却是骗不了人的,所以,你就认了吧,郭少爷。” 这时,方多病回来了,他手上拿着的是一件崭新的,跟石榴裙嫁衣一模一样的紫色裙子。 这下,证据确凿,容不得他抵赖了。 第49章 第一愿49 经过层层剥茧,小心取证,采莲庄十年内嫁衣杀人案终于告破。 方多病捆着采莲庄的三个主人,对着李莲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忍住,“李莲花,我找到郭二爷的时候,他又成了那疯癫的样子,他的病是不是可以治?” 小少爷有善心是好事,但是前提条件是不要麻烦到我。桃清瞥了一眼那没有发挥任何用处的郭二爷一眼,“反正要被关到百川院,疯或者不疯又有什么关系,这样不是挺好?” 方多病一噎,顿时不敢吭声了。反正都要被关着,或许疯着比不疯更快乐? 而李莲花这会却顾不上他,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找的狮魂的手札,手中握着狮魂的手札,只觉得重逾千斤。 “狮魂伤重未愈,而盟主之令未尽,不敢怠之,故将单孤刀遗骸敛于药棺,保尸身不腐,暂藏采莲庄南门柳树下,以待盟主之令。” 李莲花有些不可思议的想着,他竟然真的找到了师兄的遗骨。他找了整整十年,如今终于找到了。 桃清当然不能让他一个人去挖坑,她从采莲庄下人那里要了好几把锄头,给方多病塞了一把。 “方少侠,里面埋的可能是你舅舅,你难道不想出一份力吗?” 方多病看了一眼认真挖坑的李莲花,“所以,你们在找的人就是我的舅舅,四顾门的副门主,单孤刀。李莲花,你们认识他?” 桃清轻描淡写道:“不过是受人之托,帮忙找寻单孤刀遗骨,谈不上认识。方少侠,锄头你要吗?” 方多病确实有一颗赤诚的心,他二话不说,马上加入李莲花挖坑的大业。 李莲花倒是想要自己一个人挖,但被桃清瞪了一眼,就不敢吭声了。好吧,方多病是师兄的外甥,大概也许应该出一份力? 桃清又给笛飞声塞了一把锄头。 笛飞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就是不接。毕竟他跟单孤刀可没有什么交情。 “阿飞,你是李莲花的朋友,难道朋友有事,你不帮忙?而且,你不想尽快完成这件事吗?” 笛飞声想到李莲花答应找到单孤刀尸体就给他洗经伐髓诀,同时也可以将打架提上日程,于是挖坟的人又多了一个。嗯,他才不是李莲花的朋友。 当然桃清自己也加入挖坟大军。她又不是真的什么柔弱的女子,而是一个力能扛鼎的奇女子,挖坟而已,洒洒水啦。 唯有小桃子一人,因为年纪太小,蹲在一旁看他们几个劳作。 李莲花无奈地看了几人一眼,最终低头笑了起来。这一笑,好似心中那些愁绪,那些伤感就消失无踪了。如今的他娇妻幼子在侧,还有一二好友陪伴,人生也不觉得缺憾了。 四个人的行动很快,没一会就挖到了棺材盖,李莲花的手落在棺材盖的边缘,然后一把掀了它,露出里面保存得完好的单孤刀的遗容。 方多病探头一看,果然是他的舅舅,单孤刀。没想到十年过去了,这人的遗容竟然丝毫不损,这金鸳盟的人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李莲花眼眶慢慢红了。哪怕明知道师兄恨他入骨,但找到单孤刀的遗骨是他十年来的夙愿,如今终于找到了,总算是对自己对师父有一个交代了。 他双腿一软,好似马上就要跪下去了。桃清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整个人托住,没让他真的软下膝盖。 “我没见过单孤刀,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但是这人的脸上动过刀子,这张脸是后天改的。那单孤刀可曾毁过容,叫人重新做的脸?” 桃清原本还在想着要怎么拆穿假尸体的事情,没想到这张脸本身就是破绽,对她这样精通易容术的人而言,那就是一眼能瞧出来的破绽。 李莲花顿时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师……单孤刀就长这样,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张脸。这人不是单孤刀?” 可这跟他十年前在扬沙谷收殓的师兄的尸体一模一样。更何况,金鸳盟也没必要搞一具假尸体来糊弄他吧?他锐利的眼神扫向笛飞声。 笛飞声却已经冷了脸,“不可能,狮魂手札中记载的,藏在这里的尸体就是单孤刀。他不可能骗我。十年前金鸳盟抢到的尸体就是这一具。” 方多病一脸懵逼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炸了:“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是假的?舅舅的尸体是假的,怎么可能呢?我记得他就长这样啊。而且阿飞你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十年前金鸳盟抢到的尸体什么样的!” 桃清玩味道:“一张脸而已,你们若是喜欢这张脸,我现在就可以将你们的脸易容成单孤刀的模样。当然,这具尸体不是易容术,而是换脸术。” 李莲花喃喃道:“换脸术?”他见过桃清的易容术,那位粉衣的桑小公子,当真是改头换面,半点也看不出破绽。 李莲花从痛苦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桃清便不再扶着他,站在他的身旁缓缓道:“对,比易容术更高一级的换脸术,它是对人进行削骨画皮,将一个人生生改造成另一个人的面容。当然是人活着的时候,死了之后操作起来伤口愈合不了。” 方多病打了一个哆嗦,“通过削骨画皮,将一个人改成另外的人,那不是很残忍?” 桃清却摇头道:“也不算吧。棺材里这个我不知道,但实际上却是有很多人愿意主动要改造自己的脸的。其实,只要打了麻药,被改造的人是感受不到这种痛苦的。有些人天生容貌丑陋,为了变美,哪怕削骨画皮,她们也是愿意的。毕竟痛苦是一时的嘛,而变美却是一辈子的大事。” 方多病听着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何可以轻易舍弃,换成他人面容?” 那是你不懂女人对于美貌的执着,只要能变美,换脸算什么,后世的美容整形都已经烂大街了。桃清对着李莲花道:“花花,你信我,棺材里这个,我确定是假的脸。” 可我宁愿他是真的。比起师兄的死亡,他更不能接受的是师兄的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在幕后策划了一切。人命在他的心里,究竟算是什么? 李莲花沉默了一会,他跳进棺材里,仔细检查了一遍“单孤刀”的尸体。当他带着疑虑去看这具尸体的时候,他就能发现很多问题。 “这尸体确实是假的,我记得单孤刀的小指是被震碎的,但这人的手指是被砍断的。尸体上的宝甲也是假的,单孤刀的宝甲刀枪不入,这里的却是残次品,一碰就碎。” 方多病瞪大了眼睛,“如果这是假的尸体,那真的尸体哪里去了?”偷一个尸体的意义何在? 桃清嗤笑一声:“或许这世上根本不存在什么真的单孤刀的尸体,当年四顾门和金鸳盟争抢的就是一具假尸体。” 笛飞声若有所思,眉头紧皱。李莲花扶着棺材,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有方多病大惊小怪,“什么意思?” 有些人只要点一下就能想明白很多事情,有些人非要人把话挑明,“若是人真的死了,那么直接放真的尸体就行了,何须弄虚作假搞一具假尸体出来。只有活人,才需要搞一具一模一样的假尸体,用自己的死亡来达成一些目的。” 方多病:“不可能,我舅舅他为何要假死?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他的死,李相夷这才为了给他报仇,带着四顾门和金鸳盟拼死一战?他……” 方多病的话都说不下去,难不成他舅舅真的这么坏,让四顾门和金鸳盟两败俱伤就是他最终的目的。不可能的,他可是堂堂四顾门的副门主,是除了李相夷之外,他最崇拜的人啊。 桃清给了方多病一个赞赏的眼神,“方少侠说的不错。如果单孤刀不死,那么李相夷不会杀上金鸳盟,那么就不会有东海大战,更不会有四顾门和金鸳盟的两败俱伤。为了做那个渔翁,单孤刀必须死。” “卿卿,别说了。”李莲花有些虚弱的声音响起来,正午的太阳照在他的身上,他却觉得身处凛冽寒冬一样冻的发抖。师兄真的是幕后策划一切之人吗?他恨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毁掉四顾门,害死四顾门五十八位兄弟的性命? 笛飞声却冷冷道:“让她说。”若背后真的有人算计了金鸳盟,他一定不会放过对方的。 桃清上前扶了一把虚弱的,好像风一吹就会倒的李莲花,却没有听他的话点到为止,而是将话说得更明白了一些。 “单孤刀了解李相夷,了解四顾门,他是有可能算计得了四顾门的,但是要金鸳盟跟四顾门两败俱伤,那一定还有一个跟他熟悉四顾门一样,熟悉金鸳盟的人跟他合谋,否则的话,做不下这局。” 桃清不能将话说得太明白,毕竟她没有证据,但是却可以做合理的猜测。十年前,四顾门与金鸳盟同样损失惨重,难道只有四顾门有叛徒,而金鸳盟没有吗?那是谁将雷火弹埋到金鸳盟总坛的?总不能是单孤刀吧,他有这个本事? “而且这换脸之术可不是谁都能做的。我想这江湖上除了我,怕也没几人可以完成这么完美的换脸之术。” 笛飞声冷冷道:“角丽谯会。”笛飞声虽然看着冷淡,对一切都不放在心上,但他连狮魂会做笔记,有宝贝九鲲皮囊都知道,当然也知道角丽谯擅长的是什么。 方多病惊呼一声,不可置信道:“金鸳盟的角丽谯,她会跟我舅舅勾结,她图什么?”她可是金鸳盟的圣女啊,笛飞声座下权势最大的人。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他舅舅还是四顾门副门主呢,不也照样有算计四顾门的嫌疑? 她看着笛飞声越发恐怖的脸色,话锋一转,又道:“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的事情还需要大家去查证。” 笛飞声看了李莲花一眼,淡淡道:“这些事情,我会去查。”他可不像某些人,遇到事情只会逃避,若角丽谯真的是金鸳盟的内鬼,他一定会杀了她。 虽然还没有从这样的惊天秘闻中醒过神来,方多病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需要怎么做?”比起只是小时候见过几次,还印象不好的单孤刀,他潜意识里更相信李莲花他们。 桃清眯了眯眼睛,“方少侠,这具尸体虽然我们说是假的,但是没有经过更专业的仵作查验,不如,你将他送到百川院,让百川院的人再验一次,然后集合百川院的力量,共同查探十年前单孤刀生死之谜,如何?” 只要方多病大张旗鼓地将假尸体送到百川院,紧接着,她就跟着公布十年前的真相。关于李相夷,关于笛飞声的流言,以大众的猎奇心理,保管一夜之间传遍整个江湖。到时候看单孤刀还怎么躲。 幕后黑手掀开了笼罩真面目的薄纱,失去了他的神秘性,其实也就是一个小boss而已。 “哦哦哦,”方多病傻愣愣地点头,出现了疑似单孤刀假尸体的事情,当然是要拖到百川院,让百川院定夺。 第50章 第一愿50 四匹马拖着晃晃悠悠的莲花楼最终停在了云隐山下。 笛飞声得了李莲花的洗经伐髓诀,拔除体内的修罗草之后,回去金鸳盟查内奸去了。方多病带着采莲庄的真相和单孤刀的假尸体去了百川院。 而李莲花则决定带桃清回云隐山一趟。上次跟师娘说好了要带她回去的,另外就是找师娘了解一下单孤刀的事情。 只是到了云隐山脚下,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在云隐山脚下的一处较为平坦的草地停了下来,打算在这里歇息片刻。 草地的一角有一丛野花开得正好,花瓣娇小,颜色如玉,香味怡人。李莲花带着小桃子摘了一捧回来,放在莲花楼里,只觉得满室馨香,让人心情不由自主地放松。 桃清搬出桌椅,在树荫下煮茶。清澈的泉水注入茶壶,水与茶叶相遇的瞬间,发出轻微的“呲呲”声,茶香也开始慢慢弥漫开来,萦绕在整个树荫下,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李莲花神色懒懒得坐在桃清对面,捧着一杯茶慢吞吞喝着,眼角的余光看着跟狐狸精打闹的小桃子,看到他无忧无虑的笑容,自己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桃清仔细地端详着他的神色,本以为他会因为单孤刀的假死而感觉到悲伤,但此刻他的脸上却并未显露过度伤心的痕迹。相反,他看起来格外的平静。 可就是因为他太平静了,桃清反而担心他。情绪这种东西,其实发泄出来比憋在心里好多了。 大概是她的目光中的担忧太过于明显了,以至于李莲花突然说道,“其实我早就心有所感,如今得到了证实,也不算很意外。” 他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苦绝望,或许会有一点难过,但这种情绪很容易被抚平。尤其是他陪着小桃子玩的时候,被他的笑容感染,突然就觉得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他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唯一执念就为了找到师兄遗骨而活着的孤魂野鬼了。心中空了一块,但马上会被其他东西填满。 单孤刀那么恨他,恨到假死布局,但他如今的生活其实也挺好的。没了四顾门,没了天下第一的光环,他拥有了更简单的快乐。 晨起一杯清茶,晚间一壶热汤,雨天一把伞,晚归一盏灯,妻子脸上的温柔笑意,孩子口中的一声阿爹,楼里的萝卜长势颇好,狐狸精活蹦乱跳,每一样都能让他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满足。那些让人不开心的事情好像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不过,他还是微微叹息道:“我一直以为是李相夷狂妄自大,轻信金鸳盟导致师兄身亡,心中每次想到他,都觉得愧疚,东海大战以后,我也只想着找到他的遗骨,带回云隐山安葬。哪怕不久前发现他其实深恨于我,过往的师兄弟情谊并不如记忆中的美好,但小时候他待我总是好的,找到遗骨也算是全了师兄弟之情。” 但没想到找到的尸体竟然是假的,甚至于,师兄可能还活着,甚至在暗中谋划着毁掉李相夷的一切,要他这个师弟去死。 桃清轻嗅了一下杯中的茶香,顺着他的话道:“如今证实单孤刀才是谋划了这一切,导致后续事件发生的罪魁祸首,你无需对他感到愧疚。” 李莲花嗯了一声没有说话。虽然这样说,但想到那个人,心中还有一丝钝痛,眼中仍有一抹埋藏的很深的郁色。 桃清觉得李莲花可能并不是不能接受单孤刀的真面目,而是对单孤刀假死引发的后果感到心寒。 “你不是不能接受单孤刀的欺骗,你是不能接受他因为恨你,对着四顾门下手,以至于四顾门五十八位兄弟枉死?” 李莲花低头喝茶,沉默不语。显然是默认了她的说法。单孤刀想要他的命也就罢了,为何要连累无辜?还是说,他一直都是这样视人命如草之人。 四顾门的兄弟为了给副门主报仇,杀上金鸳盟,结果这一切都是单孤刀的算计,他根本就没有死,那让死去的四顾门兄弟情何以堪?他们的一腔热血,一番义气都被人无情践踏。 原本这些都不应该发生的,是因为他这个门主,太相信他们的师兄弟情谊,太过于相信单孤刀了。以至于让四顾门的兄弟做了那冤死的鬼魂。 桃清心想,这其实也很简单的,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能做的就是给死去的人报仇。她这么想也这么说:“你若是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兄弟们,就把罪魁祸首找出来,为他们报仇,让他们得以安息。” 李莲花捧着还在冒热气的茶杯,眼中是被热气熏染的迷蒙,藏着一股狠意,“你说得对,他还活着,我们师兄弟两人终会见面的。若他当真做了对不起四顾门的事情,必要为此付出代价。” 对,没错,找到单孤刀,然后杀了他。笼罩在李莲花头上最大的威胁就没有了。其实只要李相夷肯露面,单孤刀肯定会过来看热闹。桃清心中思量,云隐山那颗被控制的棋子,是时候让他传消息回万圣道了。 李莲花摩挲着茶杯,自嘲一笑,“只是人海茫茫,他又有心躲藏,想要找到他并不容易。”这时候他倒是有些后悔,手上没有什么力量,凭借他们两个人,要在偌大的江湖找一个人,何其不易。 “一具假的尸骨我们都能找到,更不用说一个大活人了。除非他永远不露面,否则找一个活人会比找一个死人更容易。”桃清的手里其实有不少势力,而且她觉得不需要自己去找,可以让百川院,金鸳盟,甚至朝廷去找。 更何况,其实目标也不是真的锁定不了,她道:“他做那么多事情,总不会就是为了让你一无所有吧,定然是能从中获得更多的利益。四顾门副门主他都不要做,反而要毁了它,想必是要建立一个只听从他命令的势力。不如去查查这十年间,江湖上崛起最快,最大的势力是哪一方。” 万圣道。 不需要去查,李莲花对此了然于心。这万圣道的名头在如今的江湖可谓是如雷贯耳,哪怕他这样居无定所的游医,也经常能听到万圣道的消息。 可是万圣道也是江湖门派,而李相夷哪怕已经死了十年,他在江湖上的影响依旧巨大。哪怕单孤刀成为了万圣道的掌权之人,他也不敢在江湖露面。因为他一旦露面,那么江湖对他的讨伐之声必将接踵而至。 除非他志不在江湖,江湖人对他的看法才不重要,或者他会想办法破坏李相夷的名声,再让自己的出现变得名正言顺。 一个人能躲藏十年而不出现,要么是逃避现实,不愿意出现,比如李莲花这样的,要么就是图谋很大,让他隐忍不发。而等他露面的时候,怕是已经成竹在胸亦或者早已尘埃落定。 什么事情需要花费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去谋划,去布局? 李莲花手指敲击着桌面,一下一下的,清晰而有力,“他活着的时候,对朝堂很感兴趣,几次三番提议我跟朝廷合作,有入朝堂之意。” 可一介江湖草莽想要进入朝堂并不容易,更不用说李相夷对朝堂敬而远之,并不想让门人子弟跟朝堂有太多接触。 单孤刀何止想要进入朝堂,他是想要整个天下。桃清对此心知肚明,只是看着他不再沉溺于那些已经是既定事实的往事中,而是去思考单孤刀做那些事情的缘由,不由会心一笑。 桃清道:“不管他想要什么,只要去查,总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李莲花道:“万圣道的掌门人是一个叫封磬的人。但他却不常露面,为人也有一些神秘,我与他素无交情,想从他入手,怕是不太好查。” 桃清建议道:“那就从单孤刀的旧居,旧事,旧人身上查起。云隐山的旧居,四顾门的旧居,他曾经的心腹下属如今可还在?还有跟单孤刀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天机山庄也可以去看看,那方少爷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但也许何庄主知道得更多一点。” 李莲花沉思片刻,点头答应了。他抬头看向脚下熟悉的土地,倏然一笑,“那就从云隐山开始查起。” 上次他从自己跟师兄曾经住过的弟子房中发现了师兄恨着自己的证据,却没有去找师娘那里师兄的屋子。那是因为他觉得就算去找了,也只能找到更多的证据,证明师兄的表里不一。 可他人都死了,生前再是如何恨着李相夷又如何呢。李莲花抱着人死如灯灭的心态,没有去找出更多令自己难堪的证据。没想到如今却要再次去翻他的房间,为了是找出他活着的证据。 桃清听到他这般说满意了。只要愿意去查就行了,以他的聪明程度,他很快就能查到所有的真相。 她端茶冲着他笑道:“那我们……”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到不远处小桃子惊呼一声,“奶奶。” 她整个人一僵,连忙放下茶杯,转头看去,却是一个有点年数,却又不是特别显老的人正笑着弯腰去抱小桃子。 桃清有些不确定道,“那是谁?”她虽然私底下瞧见过芩婆,但是明面上是没有见过的。第一次见到男方长辈,她是应该温柔腼腆一点,还是端庄大方一点? 芩婆当着方多病的面吐槽单孤刀心思深沉,所以,她喜欢的应该是单纯赤诚好懂的人?桃清心中有了一份明悟。 李莲花站起身来,向着小桃子和芩婆那边走了两步,轻声喊道:“师娘。” 芩婆抱着小桃子过来,狐狸精也跟着跑了回来,她笑容满面地打量着桃清一眼,只是面对李莲花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相夷,你怎么到了家门口还不回去,是不认识路了吗?” 芩婆远远看着云隐山山脚下有个小楼,想着相夷跟她说过的,他带着一栋两层小楼行走江湖。便想着可能是小徒弟回来了,只是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回到家,只能自己下山来瞧瞧。果然是她那个小徒弟,是不是她今日不下山,这人就要过家门而不入了? 李莲花立刻解释道:“师娘,我这一路风尘仆仆的,总要停下来修整一下,再回去见您。”主要是想要收拾好心情再去见师娘,不让她老人家操心。 桃清憋红了脸,尴尬一笑:“是我见此地风景绝佳,一时流连,耽搁了时间,还请前辈勿要怪罪。” 李莲花将芩婆引到椅子上坐好,桃清赶忙拿了一个新杯子,给她倒茶,恭敬地摆在芩婆面前,而他们两个站在一旁,有几分尴尬。 芩婆瞪了李莲花一眼,转头对着桃清却是微笑脸:“不怪,不怪,喜欢云隐山,就留下了多住一段时间。你就是桃清吧,我听相夷说过你。他这些年多亏了你的照顾,不然他自己一个人还不知道将日子过成什么样。” 桃清看了一眼李莲花,对方对着她眨了眨眼睛,看来这人没少在芩婆面前给她说好话。对着热情异常的芩婆,她抿唇一笑,“前辈,相夷很好,都是他在照顾我们。” 芩婆笑道:“叫什么前辈,你应该跟相夷一样叫我师娘。” 芩婆打量了他们两个一眼,又看了看桌上的茶水。李莲花悄悄戳了戳桃清,示意她端茶。 桃清端起茶水,状似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师娘。” “唉。”芩婆应了一声,接过她手中的茶水抿了一口,“我呢是临时出的门,身上也没带什么东西,回头让相夷领你去云居阁的库房里,看上什么你就拿什么。” 云隐山虽然清贫,但早年他们混江湖的时候也有一些好东西存了下来,本来是给两个徒弟存的娶媳妇的聘礼,结果一个用不上了,一个不需要了,库房里的东西还扔在那里吃灰。以后啊,都给相夷他们了。 长者赐不敢辞,桃清从善如流道:“多谢师娘。” 芩婆看着温柔体贴,又乖巧的徒弟媳妇,心中十分欢喜,尤其是他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你们是路过这边,还是要住上一段时间?” 桃清立刻道:“师娘,我们是特意过来见您的。这么多年才第一次上门,实在是失礼了,还请您见谅。” 芩婆又瞪了一眼站在旁边当壁画,斯斯文文闭口不言的李莲花,“我知道,这跟你没关系,是相夷心中有过不去的坎。这些年,苦了你了。” 虽然不知道相夷是怎么将人家小姑娘哄骗到手的,但是连小桃子都不知道他是李相夷,只知道他是李莲花,那必然是隐瞒了原来的身份哄骗人家的,小姑娘恐怕都不知道他家里还有人。说不定上次姑娘离开就是因为他身份暴露了。芩婆有些怜惜地看了桃清一眼。 虽然不知道芩婆脑补了什么,但好像事情的发展有利于自己,桃清轻声道:“师娘,我不苦。” 这姑娘是个傻的,也是个好的,芩婆满意道:“相夷这孩子冲动、任性,性子还有些急躁,要是有哪里做得不好的,你和我说,师娘帮你教训他。”就是不要离开他,这孩子的日子太苦了,上次他一个人回来,瞧着就有些失魂落魄,心不在焉,让人心疼。 她说的或许是二十岁哪怕身居高位,执掌生杀大权,却仍有些孩子气的李相夷,却不是如今三十岁的李莲花。孩子是会长大的,二十岁骄傲肆意的李相夷终是长成了成熟稳重的李莲花。 桃清努力把脸憋红,情意绵绵地看了李莲花一眼,有些羞涩却足够深情:“不会,他很好。” 看着小辈家庭和睦,夫妻恩爱,这比什么都要叫老人家开心,芩婆乐的眉眼弯弯:“唉,你们都是好孩子。” 李莲花咳嗽了一声:“师娘,我们正准备收拾东西回云居阁去,您来了正好,我们等会一起回去。” 芩婆笑道:“行,一起回去。” 第51章 第一愿51 回到云隐山的一个好处就是小桃子有人帮忙带。他们不需要时刻分一点精力在他身上,生怕他做点什么危险得事情。 芩婆以前不爱出门,连云居阁都不怎么出去,如今倒是喜欢牵着小桃子,带着狐狸精四处走动。 而果不其然,李莲花在单孤刀的房间找到了一个信箱。里面装着的是南胤旧事,关于芳玑王,关于宣妃,关于南胤三大秘术,修罗草、业火痋、无心槐,还有什么罗摩鼎,罗摩天冰,关于单孤刀跟南胤旧人的来往通信,还有宣妃写给南胤术师的亲笔信。 “原来,他竟是南胤之人,芳玑王和宣妃的后人,身具两国血脉,他想要的是颠覆大熙江山,执掌天下。”李莲花将所有的信一一看过,心中对于单孤刀的谋算终于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单孤刀虽然是孤儿出身,但凭借着玉佩和身上的胎记,被依旧忠心耿耿的南胤后人找到,并验证了身份。单孤刀有野心,他跟那些南胤旧人想要光复南胤的想法不谋而合,于是共同策划了十年前的事情。 而瓦解四顾门和金鸳盟的势力,让万圣道拥有充足的成长土壤只是第一步,后续蛰伏十年,他们做的肯定不止是发展万圣道的势力,还应该有更多的部署才是。 “石寿村。”李莲花的眼中陡然生出一股怒火,“术师风阿卢当年失踪了,所以他们失去了可以控制人的业火痋。石寿村的试验品就是他们想要重现当年的业火痋。” 为了炼制业火痋,他们不惜骗取大量武林人士前往石寿村,用人命去堆一个可能。这幕后之人当真该死。 桃清将这些信一封一封收入木箱,这可都是罪证,不管用不用得上,都要保存好。“别生气,不管他们想要做什么,结果就是他们失败了。”他们找到石寿村的时候,那里早就荒废了,说明南胤之人想要重新炼制业火痋的计划失败了。 “南胤,石寿村,业火痋,无心槐!”李莲花突然站了起来,他皱着眉头好似想起了什么,“我终于知道当初在石寿村闻到的那股熟悉的味道是什么了,是无心槐的味道。” “嗯?”桃清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无心槐怎么了? 李莲花道:“无心槐的味道,我在十年前就闻到过,在师……单孤刀的尸体上闻到过那股味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就是无心槐的味道。” 桃清了然道:“无心槐除了能散人武功,还是一种极强的迷药,闻之可使人致幻,失去痛感,大量吸入者,即使被削骨剥皮也不会有任何感觉。”好东西啊,这不比什么麻药好使,她一定要搞到无心槐的制作方法。 绕来绕去,绕不开四顾门。李莲花深吸一口气,轻叹道:“看来,我们得尽快去一趟小青峰。当年那具尸体上所有的随身物品我都收起来,放在小青峰的故居了。就是不知道十年过去了,那房间里的东西还在不在。” 桃清将盒子放到一边,握着他的手道:“不着急,只是去确认一下而已,我相信你的记忆不会出错。而且,我们本来不就是打算云隐山之后再去小青峰单孤刀旧居看一下,说不定还能找到新的线索。” “嗯。我们陪师娘两天,然后去小青峰。”曾经的四顾门烟消云散,就剩下了小青峰那里的四顾门建筑还在。李莲花心中暗道了一声罪过。乔婉娩这些年居住在小青峰扩建的慕娩山庄中,听说四顾门旧居没有动过分毫。 “好。”桃清应了一声,她打量了一眼单孤刀的房间,确定没其他什么遗漏的东西了,便道,“这房间我们都翻遍了,大抵是没有更多的东西了,我们出去吧。” 李莲花抱着箱子走回自己的房间放好,出来的时候看到桃清正在打量院子里的景色,突然想起师娘说的带桃清去云隐山的库房挑东西,他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走上前去,牵着她的手朝着库房走去。 “走,我带你去库房看看,你别看师娘日子过得清贫,其实啊,师父师娘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 他的那把被誉为天下至刚的少师剑就是师父送给他的礼物。除此之外,库房中还存着不少其他的好剑。 库房里财物不多,古玩字画,金银玉石之类的东西也有一些,但并不是很多,一个箱子就装完了。最多的还是各式各样的武器,刀枪剑戟匕首等冷兵器,摆了一排又一排,品质看起来都还不错,不是那种铁匠铺里十两银子一把的普通货色。 桃清神色有些古怪:“怎么会有这么多?”师父师娘年轻的时候,专门打劫人武器的吗? 李莲花咳嗽一声,轻声解释道:“其实这里很多收藏品,是我送回来的。那时候,每年生辰的时候,江湖人送到四顾门的礼物能将一个广场堆满。我就挑了一些觉得还不错的东西送回了云隐山,给师父师娘把玩。” 桃清笑着看了他一眼。的确。天下第一,四顾门门主的生辰,所有人不得卯足了劲给他送礼,那可是能光明正大给他送礼,还不用担心被拒绝的好时候。 不管他承不承认,礼物送到了,那大大小小都是一份人情。那时候,普通东西的根本不敢送到他面前,能送到他跟前的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她能想象得到,当年那个站在江湖顶峰的少年万人敬仰,万人拥趸,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偏偏就有那么一些人,非要将少年郎踩入泥坑,折断他的傲骨,真是肮脏卑劣至极。 桃清眼神扫过这里的一件件藏品,突然问道:“四顾门那里是不是有更多的东西?”李相夷留下的何止是偌大的名声,还应该有一批物质财富才是。 李莲花不在意道:“没了吧。当年…”他谈及那些牺牲的门人,心中还是有些隐痛,“……门人弟子死伤惨重,四顾门的财物,大都拿了出来做了抚恤用,还有活着的人的遣散费。应是不剩什么了。” 听说连百川院的地契都抵了出去,被天机山庄买下。要不是何庄主大气,百川院都要没了。至于小青峰,是乔婉娩买下了,她和肖紫衿除了是江湖人,还是世家大族教养出的子女,私产颇丰。 论家世,其实肖紫衿和乔婉娩才是门当户对之人。李相夷是江湖至高,却远非世家眼中的良配。如今一切回归正轨,乔家和肖家大抵都是满意的吧。 “你喜欢什么随便拿。”李莲花轻笑道,“师娘大气,就是你都拿走了她估计也是不会生气的。”四顾门的东西早就流入江湖不知凡几,也不需要顾忌这些东西都是谁送的,看中哪个都可以拿走。 桃清瞪了他一眼,我要是都拿走,我成什么人了。她有软剑玉生烟,倒没必要再准备一把武器,索性直接略过一排排的刀剑,走到更小一些的盒子那边。 最后,她看中了一把匕首,巴掌大小,薄如蝉翼,通体银白,泛着冷光,触手微凉,是把适合给人开膛破肚的手术刀。 桃清满意地将将盒子取了下来:“就要这个了。” 李莲花看着她手中的匕首,缓缓解释道:“这把匕首名叫月归,因为它在黑夜中犹如月亮一样散发着冷光。它还真的是师娘的收藏。我小时候也拿来玩过,后来发现太小了,没有剑好用,就放回了库房。听说是师父师娘年轻的时候游历南疆,从苗人手中获得的匕首,说是用什么秘银打造的,锋利异常。” 桃清却觉得这匕首小巧精致,藏在身上也方便,可以当成底牌来用,还能出其不意当暗器使,好处多多。她道:“它好看,而且名字也好听,你不喜欢吗?我就很喜欢。 李莲花看她神色欢喜,是真的喜欢那把匕首,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你喜欢就行,就要一把匕首就够了吗?不再看看别的东西?” 他反而来了兴致,跟桃清一一介绍这里的东西:“你看这把匕首,轻薄锋利,是师父在西南地界找到的黑曜石做的,据说当初为了这矿石,师父还跟人打了一架。这把剑是采自雪山之上的寒铁制成的冷剑,这剑造成的伤口,有冰寒之意覆盖,很难愈合。这把红色的剑,是采自火山内部一种被岩浆包裹着的红色矿石,经过了千锤百炼后剩下的精铁。” 桃清听他介绍这些武器,从南到北,从陆地到海洋,师父师娘的足迹好似遍布整个大陆一样:“这样看来,师父师娘年轻的时候当真是走过不少地方呀,真是潇洒至极。” 李莲花有些歉然道:“抱歉,是我拖累了你。”桃清还未出谷就遇上了他,然后提早过上了退隐后的生活。平淡的生活是他的追求,却不应该是年华正好的她的追求。 少年人爱热闹,爱武林至高,当策马扬鞭,执剑江湖,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 “抱歉什么?我又不是那种喜欢热闹,想要闯荡江湖,名扬天下的人。我觉得游山玩水,见识不同的风光,见识不同的人更有意思。闲着没事,喝茶晒太阳,钓鱼养狗,种菜养花,这种日子嘛就挺适合我的。” 桃清看他还是一副歉意的模样,便道笑眯眯道,“其实花花你身上还是有一些玄学存在的,总是莫名其妙被卷入各种事件中,而且还是一些惊险刺激的事情,跟着你,我从来不觉得无聊。” “普通的江湖人士能遇上一两件事就值得吹一辈子了,我可是源源不断见识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而且,我看那位方少侠就很想跟你同路,上次采莲庄分别的时候,他还眼巴巴地看着你,那眼神跟狐狸精一模一样,哈哈……” 虽然李莲花总说不入江湖,不管江湖事,但事情却会找上他,跟在他身边才能见识到这个江湖最有意思的事情啊。 李莲花闻言顿时僵住了,他一直将这种玄学的因子按在方多病头上,但桃清却觉得是他的问题。问题是,他还不敢反驳。 看他有些心虚的神色,桃清忍俊不禁,“我们出去吧。”她听到院子里小桃子说话的声音了,大概芩婆带着他回来了。她抱着盒子率先走了出去,李莲花紧随其后,锁了库房的门。 等他们离开库房,果然芩婆带着小桃子和狐狸精已经在大堂里喝水。她看到桃清怀里的盒子,眼中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笑了笑,什么话也没有说。 桃清自然要对芩婆感谢一番,并回房中取了四季衣裳,皮毛大氅奉上。第一次上门见长辈嘛,她自然是带了礼物的。她亲手做的衣裳,只是尺寸上,她也不能做得刚刚好,故意做大了一些,然后见了芩婆之后,再改成合适的。这才耽搁到了现在。 芩婆拉着她的手道:“你这孩子有心了。我老婆子一个,也不出门见客,用不了这么多好衣裳,你以后多给自己做就行了。你年轻,正是该装扮自己的时候。” 桃清笑意盈盈道:“师娘,我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情,也就做做衣服打发时间。这多年未来拜访您,我这心里一想起来就难受。您也别推辞,徒弟们孝敬您的东西,您尽管用,若是有哪里觉得不好的,您都提出来,我来改。” 芩婆笑容满面道:“不用,都好。”桃清做的衣服颜色素雅,针脚细密,也没绣什么花哨的花纹,挺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孩子考虑得很周到。 第52章 第一愿52 “师娘,我听相夷说,您跟师父分居两地,他跟着师父学武,师兄跟着您一起生活。那如果师兄还活着,您是不是会更开心一点?” 李莲花去厨房做饭了,桃清留下来看看芩婆的衣裳是否合适。她看着屋子里就他们两人,突然对着芩婆说道。 桃清声音缓缓传来,微微地颤抖着,仿佛风中飘飞的柳絮一般,显得有些飘忽不定。她的语调里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试探意味。她的手里还紧紧捏着一方手帕,由于过度用力,那原本平整光滑的帕子此刻已被她揉弄得皱巴巴的不成样子,就像她此时那颗忐忑不安的心一样。很明显,桃清的内心正处于一种极度紧张和不安的状态之中。 芩婆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将桃清的小动作看在眼中,不解道:“为什么这么问?他们师兄弟在我这里都是一样的,不管谁活着,我都很开心。” 这姑娘哪怕只相处短短时间,按理说不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啊,活着的人为什么要跟一个死人去比较? 桃清低垂着眼眸,声音幽幽道:“您没有下山,不知道山下的流言。就在前段时间,整个江湖都传遍了,听说师兄还活着,十年前死的那个不是他,只是他找的假尸体而已。” 对,这个传言就是桃清干的,她这些年私底下发展了一些势力,比如茶楼书局之类的地方。她太明白舆论的重要性,总不能等到日后单孤刀、肖紫矜等人往李相夷身上泼脏水,而他们却只能安慰自己说清者自清吧。她便抢先一步布局,单孤刀的消息就是她透露出去,然后一夜之间传遍江湖,传到它该传的人耳中。 芩婆脸色一变,差点打翻手中的茶盏,她手臂僵硬地将茶盏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喃喃道:“他还活着,怎么可能呢?十年前……”哪怕她不怎么下山,也知道李相夷为师兄报仇,一怒杀上金鸳盟的事实。 桃清抬头,眼眶微红:“十年前,正是因为单孤刀的死,李相夷为了给师兄报仇,跟金鸳盟拼死一战,他自己落得个重伤难行,四顾门兄弟们也死伤惨重。如今那个原本应该死了十年的人却有可能还活着,您说李相夷做的这一切,算什么呢?” 话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好似呢喃一般,像是在质问那个布局之人,又像是在心疼那个被当成傻子糊弄的人。 芩婆听出来了,她这语气充满了对单孤刀的怨念,是那种恨不得活剐了对方的那种恨意。芩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希望单孤刀活着还是希望他早就死了,她皱着眉头,轻轻一叹道:“江湖传言未必可信。” 桃清却笃定道:“空穴来风,必定有因。” 芩婆张了张嘴,她也不敢肯定单孤刀一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那就是一个心思深沉却又争强好胜的人,越是长大,越叫人看不懂他的心思。他与相夷的比武从未赢过,芩婆也不敢保证单孤刀不会因此心生怨恨,从而算计李相夷。 而且,桃清既然敢当着她的面说这些事情,只怕她跟相夷已经查出了一些消息,单孤刀之死或许真的是假的。 芩婆语气怅然道:“那孩子从小争强好胜,他身为师兄却从未赢过相夷,他心里是有怨,有恨的。这也怪我,没把他教好。” 单孤刀若真的因为心中的不甘和怨恨朝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下手,那他的人品真是堪忧。或者她和老头子真的做错了,他们两个自己斗气,却让两个孩子卷入其中。师兄弟之间的比武,单孤刀从未赢过,他是不是每一次比武输了就更恨相夷一点? 对于芩婆的态度,桃清是满意的,她赶紧道:“这跟您没有关系。李相夷天赋卓绝,年纪轻轻就达到了别人努力一辈子也达不到的地步,这整个江湖嫉妒他的人如过江之卿。单孤刀若真的是因为不如相夷而怨恨嫉妒他,那只能说明他心性不佳,跟师娘您是没有关系的。” 芩婆摆摆手道:“你不用安慰我,我都活到如今这般年纪了,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反正她该伤心的十年前就已经伤心过了。 桃清看着芩婆的脸色,话音一转,小心翼翼道:“当年四顾门与金鸳盟大战,除了相夷重伤难行,四顾门还牺牲了五十八位门人,若真的是有心人的算计,总是要有人为他们讨回公道的。” 她的小眼神一眼一眼地瞅着芩婆。芩婆心中觉得有些好笑,这小心思也太明显了。她从桃清的神色中读懂了她的意思,这是怕师兄弟刀剑相向,她老婆子不能接受。 “没事,我知道相夷性子固执,既然有这样的流言,他必是要查个一清二楚的。孤刀没死师娘自然高兴,但若是他当真做了那等视人命如草芥的事情,师娘头一个不放过他。” 桃清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原本紧绷着的面容瞬间松弛下来,仿佛心头压着的那块巨石终于落了地一般。这细微的变化被一旁的芩婆尽收眼底,但她并未对此感到有何不妥之处。 毕竟,她如此小心翼翼地试探自己的态度,全都是出于对相夷的关怀与担忧。她一心只为相夷着想,深怕他们师徒因为误会而伤了情谊。这份真挚的情感,芩婆自然是心知肚明。 看到有人能处处为自家小徒弟考虑,芩婆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对于桃清的谨慎和顾虑,她不仅没有丝毫怪罪之意,反而倍感欣慰。在她看来,能够拥有像桃清这样真心关爱相夷之人,实在是小徒弟的福气。 桃清也是仗着芩婆是真心疼爱李相夷的,并且对此单孤刀的心思深沉,他们应该是偏心对亲人毫无保留的李相夷的,这才敢装傻试探她。 芩婆重新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冷不丁问道:“传言应该不止单孤刀还活着这一件事情?” 桃清犹豫了一会,但在芩婆好似看透一切的眼神中,还是开口道:“师娘说的是,江湖传言师兄身上有南胤皇室血脉,是百年前芳玑王和宣妃的后人,他十年前之所以假死,就是为了躲在暗地里谋划,想要光复南胤。” 单孤刀的事情,李莲花不说,是因为没有切实的证据,不想让芩婆烦忧。但桃清却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应该给芩婆打一个预防针,同时也要坐实单孤刀的南胤皇室血脉。 只要唯一的知情人芩婆不开口,那么李莲花的身世就不会暴露出来。那个在皇宫中专心养孩子的皇帝也不会找李莲花的麻烦。这是李莲花的生死大劫,必须给它摁死了。 至于这世间唯一能验证宣妃血脉的业火母痋。早就被桃清偷偷拿走了,藏到了她的空间中。与其被李莲花他们找到消灭,不如给她的收藏做点贡献。 业火母痋在她手里,玉楼春的冰片也在她手里,单孤刀即便耗费所有的力量,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芩婆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后就变得有些奇怪,好似有什么东西想不通一样:“单孤刀,南胤皇室血脉?”这从何说起? 桃清假装没有看到她奇怪的神色,点头应道:“是啊,江湖传言就是这样说的。听说连当今皇帝都听到了这个传闻,如今派监察司的人正在四处调查取证呢。” 她这是明着告诉芩婆,单孤刀的事情不止是江湖的事,他还涉及到了朝廷,涉及到了天下。 桃清叹了一口气道:“百年前芳玑王和宣妃就是因为谋逆被处死,皇位这才落在了宗亲王一脉。单孤刀他若真的是芳玑王和宣妃的后人,又意图谋反,只怕当今不会放过他的。” 南胤皇室的血脉的消息一旦流出去,必然引起皇室忌惮,被皇室追杀。所以李相夷的南胤皇室血脉,您还是别暴露出来了吧。 她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拍着胸口:“也不知道这十年,单孤刀娶妻生子了没有,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事,妻儿跟着担惊受怕,最后还得共赴黄泉。您跟师父收养相夷和单孤刀后,可有调查他们之前的事情,或者他身上可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单孤刀就是一个小乞丐,如果说身上带着的东西,大概就是相显赠送给他的玉佩,那或许就是南胤人认错人的缘由了。而相夷因为年纪小,并没有同样证明身份的玉佩。所以单孤刀才一直以为那是他家里留给他的。 当年李家被山匪灭门之后,漆木山就和芩婆怀疑并不一定是山贼所为,毕竟李家的身份太过于特殊,有人想要借山贼的手覆灭李家也是有可能的。他们商量过后,决定瞒着李相夷的身份,就当是他们收养的孤儿。这样,在有心人眼中,李家就已经被灭门了。 可如今单孤刀被认成了南胤皇室血脉,虽然是南胤之人认错了,但未尝不是一种解决办法。本就是单孤刀对不起李相夷,如今替他背了南胤皇室血脉的锅,从而被朝廷针对,就当是为了还债吧。 她果断道:“老头子遇到他们两个的时候,他们就是两个流落街头的小乞丐,哪里知道自己的身世。相夷当时年纪小,什么也不记得,至于单孤刀,他生了一场病,发烧烧坏了脑子,过往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不管谁问她,她老婆子就主打一个死不承认,她什么也不知道。当然,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一步,可以私底下透露给相夷知道,但明面上再不能多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她一点也不怀疑单孤刀做不出谋反这样的事情。那孩子从小就是一副心高气傲的性子,若是真以为自己是那什么高贵的南胤皇室血脉,怕是真的会做出造反这样的事情来。 芩婆拍了拍桃清的手,安慰她,“清清,你别怕,若单孤刀当真犯下大错,师娘就把他逐出师门,绝对不会让他连累你们。” 桃清却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师娘,我倒不是怕被连累,而是怕您跟相夷伤心,那人虽不义,但师娘跟相夷对他的感情却是真的,他做错了事情,伤心难过的是您和相夷啊。” 芩婆笑道,“你啊,就放宽心。老婆子年纪大了,早就看透了,师娘不难过。相夷有你和小桃子陪着,他也不会有事的。” 小徒弟现在这样的日子就很不错,日子虽过得平淡,却很幸福,余生有一人相伴,且后继有人,是多少人的求而不得。 如果南胤皇室血脉是枷锁,那就希望永远不要加在相夷的身上了。芩婆觉得,这是李家的先人乃至于死去的相显最想要看到的。 桃清听到李莲花的脚步声在门口不远处响起,抿唇笑了下,不再说话。 第53章 第一愿53 傍晚时分,李莲花一家三口带着香烛去祭拜漆木山。一路上,他们沉默不语,气氛有些安静。 李莲花摆上贡品,倒上师父生前最喜欢的酒,然后点燃香烛,再取一炷清香点燃,香烟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视线。 桃清则从篮中拿出一叠厚厚的纸钱,一张一张地投入火盆中,小桃子也学着她的样子,一丝不苟地烧着纸钱。 夕阳的余晖透过树梢的缝隙,斑驳地映照出明暗相间的光影,仿佛给这座沉默的墓碑披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纱,也徒增了几分无法言说的冷意。 李莲花眼中的光明明灭灭,过往的记忆在他脑中如水般流过,每一个细节、每一次微笑都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只是随之而来的是师兄那张在记忆中逐渐扭曲的脸,被欺骗的痛苦如同沉重的乌云笼罩着他的心,让他无法喘息。 时间悄然流逝,悲伤也逐渐淡去,他的内心开始恢复平静。过往的一切已成为不可更改的事实,而他必须学会接受和放下。 万般思绪最终都化成了坚定。师兄走错了路,他作为师弟,有必要纠正他的过错,如果不能,那就替师父清理门户。 “师父,您从小教导我们要相互扶持,兄弟同心,如今我们却是不成了。您如果活着,一定会阻止我们的吧?可如今您是想管也管不着了,等日后到了地下,我再跟您赔罪,可好?” 桃清看他脸上带着的释然笑容,心中倒是期待单孤刀早点出现在他面前:“也不知道万圣道那边收到了云隐山传递过去的消息吗?” 【按照时间计算,应该是收到了的。】 桃清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笃定:“我猜单孤刀收到李相夷的消息,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确认,如果他们速度快的话,说不定已经在来云隐山的路上了。毕竟,如今整个江湖都知道单孤刀假死的事情了,他再躲藏也没有意义。而他出山后第一个想见的必然是李相夷。他想象中的师兄弟重逢,李相夷因为被他欺骗,被他伤害而痛彻心扉的画面大概已经想了十年了吧。他怎么可能不亲自过来看上一眼?” 【宿主要留下单孤刀的命吗?】 桃清却没有说肯定的话:“看情况吧,李莲花想留下他的命,单孤刀就跑不了,但他若是念旧情,下不去手,那就下一次再杀也无所谓,单孤刀这人的的威胁其实不大。” 还不到入睡的时候,单孤刀和万圣道的人就到达云隐山了。彼时,李莲花和桃清正带着小桃子在云居阁院子里散步。是漆木山的云居阁。 有人施展绝顶轻功,落在屋檐之上,落下的时候轻如鸿毛,好似一片树叶落在地上,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但在李莲花和桃清这样的绝顶高手面前,哪怕只是一丁点动静也难以逃过他们的耳目。 “什么人?”李莲花倏地转头看去,只见月色下,有一个全身漆黑的人站在屋顶上,一身黑色斗篷将对方从头遮到了脚,让人无法轻易分辨他的身影。更远一点的地方,还有三个不认识的男人占据三个位置,呈拱卫的姿态守护着他。哦,是新晋万人册第一,浮屠三圣。 只是李莲花太熟悉他,熟悉到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那人是单孤刀。他寻找了十年的单孤刀,如今正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 “师兄,你果然没死。” 李莲花眼眶微红,喃喃道。往昔记忆瞬间涌上心头,他们一同拜师,一同成长,一同成立四顾门,那些兄友弟恭的场景一一浮现在他脑海中,恍如昨日。只是他们都已经回不去了。 “师弟你都还活着,师兄又怎么会先死呢。”单孤刀取下头上的兜帽,露出那张李莲花熟悉的脸,只是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得意。 “你派人监视云隐山?”不然解释不了为什么在他回云隐山之后,单孤刀马上就赶到了。李莲花的神色有些阴沉,对于师娘这些年活在单孤刀的监视中十分愤怒。 至于以前他回来祭拜为什么没有被发现,大概是因为眼线盯着的主要是云居阁,他呆的时间又不长,更何况云隐山那么大,想要恰好遇到并非那样容易,除非单孤刀派出监视的人很多,而不是只是一枚闲棋。 至于前段时间他在云隐山呆了几天也没有被发现,可能是因为十年过去了毫无动静,那暗中监视的人早就玩忽职守,其实不怎么常驻云隐山了吧? “是又如何?”到了这个时候,单孤刀也不屑于去掩饰,“虽然所有人都说师弟你死了,可师兄啊从来没有相信你会死在了东海。” 所以一听到我的消息,就马上要过来杀我。李莲花面露嘲讽,虽然对单孤刀很是失望,还是想要问他,“为什么?”他们师兄弟什么时候到了你死我活这样的地步? 单孤刀无所谓道:“不为什么,我想那么做就做了。师弟啊师弟,你这十年是不是过得很痛苦?”他脸上的神色有些得意,又有些癫狂道,“师兄我可是过得相当开心呢,只要想到你过得不好,我就能高兴地笑出来。” “系统,单孤刀带了多少人过来?”桃清旁观这场师兄弟重逢的戏码,心中却第一时间问了系统。 【这里只有他带着十几个人,正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山脚倒是有一批人,但武功不高,威胁不大。】 桃清咋舌:“单孤刀他是疯了吗,就带几个人就敢来挑衅我们?是吸收了漆木山的内力,让他膨胀到对自己没了自知之明,还是现在万人册第一的浮屠三圣给了他勇气?” 之前因为石寿村的事情,万圣道可是派了几次人过来劫杀他们,最后不都是没回去?桃清还以为单孤刀对他们的武力值是有一定了解的。 【宿主,有没有可能,暗中监视的那个人因为常年呆在这里,并不认识李莲花,传回的消息也没有说明李相夷现在是什么身份,所以,是信息差给了单孤刀勇气?】 桃清想了一下,觉得可能真的是这样。单孤刀傻了吧唧地跑到云隐山,大概是真的以为自己牛逼坏了,可以完败中了碧茶之毒的李相夷。 李莲花也觉得单孤刀疯了,“你当真是不可理喻。”那么多的人命在他眼中都是可有可无,简直禽兽不如。 单孤刀哈哈大笑,笑得连眼泪都冒了出来。“师弟啊师弟,谁叫你挡了我的路,挡我路的人都得死。你是这样,四顾门也是这样。” 只见他潇洒地一挥袖袍,整个人如同一只轻盈的飞燕一般,准备从那高高的屋檐之上飞身而下。然而,就在单孤刀刚刚飞到半空之中,正欲调整身形缓缓降落之际,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异样涌上心头。 刹那间,他体内原本顺畅运行的真气竟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阻滞住了一般,任凭他如何努力去调动,都毫无反应。回想起自己近些年来一连串倒霉透顶的遭遇,单孤刀那张原本还镇定自若的面容瞬间扭曲变形,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惊恐之色。 内力全无的单孤刀,他的身躯如流星般急速下坠,慌乱之中,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导致了身体的失衡,倾斜着落了下去。单孤刀最终以一种极其狼狈的五体投地姿势重重地砸在了李莲花正前方不远处,扬起一片尘土飞扬。 李莲花神色错愕,然后就坦然受了这一份大礼:“师兄,十年不见,没想到你一见到师弟就对我行此大礼,真让我受宠若惊。” 隐在暗处的气息波动了一下,然后马上藏得更深了一些。这些年,单孤刀一直很倒霉,身为他的护卫当然随时做好了救援的准备,只是像这种让人尴尬的场面,单孤刀是不允许有人出现的。 单孤刀闭着眼睛,只觉得一团火从自己的心脏涌向了全身,让他几欲发狂。他这辈子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在李相夷面前狼狈不堪。一定要杀了他,杀了他就没人知道他的狼狈了。 感受到身体内的真气运转流畅,单孤刀一拍地面,立马翻身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喊了一声,“李相夷!” 他刚喊了一个名字,就被“噗嗤”一个笑声打断了。单孤刀冷冷的朝着桃清看过去,却见她怀里的小桃子捂着嘴巴,已经扭过头去趴在她肩头,用屁股对着单孤刀,只是那小肩膀一耸一耸的,明显还在笑。 甚至桃清脸上也是笑意十足,看热闹的意思十分明显。概因为单孤刀的脸上此时正挂着狐狸精的杰作,一坨狗屎。狐狸精,干得漂亮,回去就给它加鸡腿。 能看到单孤刀五体投地跪拜李相夷,还被狗屎糊了一脸,简直能让她笑一个月。不愧是系统出品,桃清觉得那积分花得太值了。 他这么一搞,什么伤感的氛围都没有了。李莲花也是用尽全力才压下那涌上喉咙的笑意,只是嘴角上扬,压都压不住。 单孤刀想看李相夷失意痛哭的场景是看不到了,他所看到的全都是李相夷对他的嘲讽。在单孤刀眼中,李相夷还是十年前那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讨人厌模样。 单孤刀目光阴沉,还是躲在暗处的护卫跑了出来,拿着手帕给他擦去脸上的狗屎,他才反应过来。脸色瞬间黑如锅底,他面对着李莲花三人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杀意。 他咬着牙道:“杀了他们。” 单孤刀直面李相夷,而浮屠三圣以及暗处的那些人则想要绕过了对峙的两人,直奔桃清而去。 李莲花袖中刎颈滑出,一道剑光闪过,瞬间拦下了所有人,他一人独战万圣道众人。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神色从容不迫,气势也并不凌厉,却让对面的人忍不住齐齐后退一步。 桃清眼中笑意更甚,脚尖轻点地面,后退着飞上了另一边的屋檐,只打算远观而不参战。 李莲花只出了一剑,却让单孤刀心中发紧,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李莲花道:“你没有中毒?” “中毒?”李莲花漫不经心道,“师兄你果然知道。只是区区碧茶之毒,如何能困的住我的相夷太剑?”他说这话的时候像极了站在武林之巅的李相夷,又酷又拽,让人目眩神迷。 一句话,让万圣道的众人齐齐色变,齐刷刷再次后退一步。相夷太剑的名头可真是太吓人了。 跟桃清一起坐在屋檐上看戏的小桃子忍不住鼓掌欢呼道:“阿爹真棒。”桃清无奈地将人搂在怀里,摁住他的头,不让他看接下去的血腥战斗。 “你!!!”单孤刀气急,论口舌之厉,他是比不上他师弟的,只不过看着李莲花手中的刎颈,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恶意,“师弟,师兄送你的剑好用吗?” 李莲花看他毫不掩饰的恶意,心中有不好的预感,眸光微暗,握着刎颈的手也不由紧了几分,只是嘴上却道:“挺好的。” 单孤刀眼中露出一抹戏谑:“那可是天外云铁打造的,师兄自己都舍不得用,只送给了师弟啊。” 李莲花的目光顿时变冷了,“你杀了贺家小儿,夺了云铁?”原来那个时候,单孤刀就已经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了吗? 单孤刀洋洋得意:“你当初那么清高,连云铁也不动心,如今还不是很喜欢?哈哈哈……” 李莲花看着他的眼神再不带一丝温度:“单孤刀,你该死。”既如此,那就用刎颈为它原来的主人报仇。 一道耀眼的剑光闪过,刹那间,他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瞬间移动起来。那速度快得让人几乎无法捕捉到他的动作,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众人只觉得白光一闪,就有一人被抹了脖子。李相夷的剑太快了。 相夷太剑的传说在江湖上流传很广,只是时隔十年,传说也只是传说,很多人都忘记了直面相夷太剑的恐怖。 尤其是万圣道这些人中除了单孤刀,其他人都没有见过真正的相夷太剑,所以哪怕一开始被他的名头吓住了,后面回过神来,也觉得他们人多势众,未必不能一战。 可结果告诉他们,真的是想多了。战况从一开始就呈现一面倒。除了浮屠三圣和单孤刀,其他人在他剑下都走不过一招。 单孤刀脸色极为扭曲,他以为李相夷中了碧茶之毒已经是个废物了,所以想要过来炫耀一下,结果这个李相夷根本没有中毒不说,功力比起十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随着万圣道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单孤刀心中恐慌不已,瞬间生了退意。 “撤。” 单孤刀运起全部的内力,跟李莲花对了一掌,借着这股力道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后撤去。 跟单孤刀对了一掌的李莲花看着自己的手掌,惊疑不定道:“你的内力?” 已经退了几十米远,觉得安全了的单孤刀闻言回头,像是迫不及待地跟他分享一样,脱口而出道:“多亏了师父啊。我只不过跟他说了你跟笛飞声东海大战,危在旦夕,他就忍不住破关而出,还将全部内力传给我,让我去东海救你……哈哈哈,都是为了你啊。” “噗……”骤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李莲花只觉得心中剧痛,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单孤刀,你这个欺师灭祖之徒,你不配为人。” 桃清看着李莲花吐血,嘴角的笑意顿时没了,她冷冷看着单孤刀,平静的眼神底下仿佛燃烧着熊熊怒火,她扫了一眼四周,除了瓦片没什么东西好用,她瞬间做了决定,取出刚得的月归,浑身的内力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地灌注其中。 刹那间,月归闪烁出耀眼的银色光芒。紧接着,她猛地将这灌注了全身内力的月归用力抛掷而出! 月归如同离弦之箭,划破长空,带着凌厉无比的气势和一往无前的决心,径直朝着不远处的单孤刀疾驰而去。所过之处,空气都被撕裂开来,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单孤刀听到身后传来的破空之声,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于满目惊恐之中将身旁的护卫拉到了自己背后,试图用护卫的血肉之躯挡住这一剑。 虽然那护卫是个忠心的,想要护住自己的主上,只是被飞驰而来的杀气一激,膝盖不由自主地软了下去,整个人跪倒在地上。 单孤刀手里还抓着两块因为用力过猛,从护卫身上撕下来的破布,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光擦过护卫的头顶,猛地扎入自己身上。剧痛传来,他一口鲜血喷出,瞬间昏了过去。 浮屠三圣眼中浮现一抹恐惧,他们对视一眼,手中浮现几颗霹雳子,朝着院子里扔去,而他们拽着受伤昏迷的单孤刀奔逃而去。 第54章 第一愿54 这一场师兄弟的见面后果相当惨烈。万圣道的人死了很多个,师父的云居阁被霹雳子炸毁了一大半。 师父的事,云铁的事,单孤刀究竟还做了多少坏事。李莲花神色黯然,了解得越多,他对单孤刀的观感越差。只恨自己早些年识人不清,让这样的人欺骗隐藏至今。 而且云居阁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根本瞒不住芩婆。单孤刀前脚刚走,后脚芩婆就到了。 三人合力挖了一个大坑,将万圣道的人都埋了。桃清本来打算将人都扔到后山去喂野兽,可惜李莲花不同意,他秉承着慈悲之心,还是要让他们入土为安。哪怕他们刚才还是敌人。 然后他们回了芩婆的云居阁。在芩婆颇具威严的目光下,李莲花只能老老实实将一切道出。 芩婆一掌拍碎了桌子,愤恨道,“单孤刀这等欺师灭祖之辈,相夷,下次见面,不要留手,送他去地下跟你师父赔罪。”她跟老头子真是养了一头狼啊,把他养大了还要咬他们一口,欺人太甚。 “是,师娘。”李莲花神色沉沉,或许一开始他确实有留手一二,但后面他是动了杀心的,只是对方跑的太快了。也不知道中了桃清一击之后,那人有没有死。 【单孤刀当时没死,还留了一口气,至于之后会不会死,就看万圣道的手段了,除非有宿主这样的医术,否则他的生死还真的不好说。】 桃清微笑:“那就好,也能消停一段时间。”万圣道忙着保他的命,估计短时间内不会跳出来蹦哒了。 桃清丢了刚得的月归,芩婆让她去库房再挑一件东西,她也没有推辞。这次她选了一把软剑。 她拿着那把名为惊鸿的软剑跟李莲花交换刎颈,“我看你好似不太想用刎颈了,不如交给我吧。剑本身没有错,错的是别有用心之人,我把它收起来,此生不会让你见到。你呢,又不愿意随身带着少师,但身上总要有把防身的武器,我看这把惊鸿就不错,就跟以前一样藏在身上就行。” 李莲花看着考虑到方方面面的桃清,忍不住面带微笑,吻上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片刻后,他将刎颈放在她的手上,将惊鸿收入袖中,“听你的。” 刎颈,取自刎颈之交。却不曾想那把剑从头到尾只是一场算计,上面甚至还沾染了无辜之人的血。李莲花本来想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将它埋了,没想到被桃清先看了出来,她想要就给她吧。 其实以他如今的境界,哪还需要什么绝世之剑,手中所执哪怕只是一根枯枝,一根丝带,附上内力,也能当成剑来使用,剑气纵横捭阖,能从容应付绝大多数的人。但他总是不愿意拂了她的好意的。 桃清满意了。刎颈这样难得的宝剑,你不要可以给我收藏啊,别扔了,最后不知道便宜了谁。 两人告别芩婆,准备下山继续去查单孤刀的事情。如今的事情虽有单孤刀承认,只是物证仍有不足,凭借现在查出来的东西想要定他的罪很难。除非李莲花站出来说他是李相夷,否则一个江湖游医的话,不能取信绝大多数的人。 【宿主,你怎么带着小桃子,不将他托付给芩婆?】 桃清摸了摸小桃子红扑扑的小脸蛋:“孩子当然是要自己带才放心啊。小桃子已经在万圣道那里露了脸,他们打不过李莲花,想要抓住小桃子威胁他怎么办?单孤刀虽然瞧着对养大他的芩婆还有几分情谊,可小桃子这么明显的软肋放过岂不是傻子。留着小桃子在云隐山,我怕疯魔了的万圣道直接拉着咸日撵要去攻打云隐山。” 【宿主说得对。】 从云隐山走了没多久,他们找了一个茶馆想要探听一点消息。李莲花终于知道单孤刀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跳出来了。实在是他已经没什么隐藏的必要了。不知道哪位高人将他所有算计都抖落得一干二净,甚至大众自己还衍生了许多不同的版本。 台上的说书人一拍桌子,开始滔滔不绝说着最新的江湖传闻。 “单孤刀何许人也?孤儿出生,流浪多年,后拜入云隐山门下,是李相夷的师兄,十年前也是四顾门的副门主,论在四顾门的权势地位,只在李相夷之下,可这人啊,越是身居高位,他想要的更多,所谓欲壑难填就是如此了。” “他身为师兄,论武功不如师弟,论名望不如师弟,论地位还是不如师弟,这叫他如何能忍?表面上他扮演着好师兄,明里暗里维护自己的师弟,实际上,嫉妒不甘在黑暗中疯狂滋生。” “最终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那就是用自己的假死,逼李相夷跟笛飞声大战。他了解李相夷,知道李相夷绝对会因为他这个师兄的死,跟金鸳盟不死不休。同时他又害怕天下第一的师弟不能跟笛飞声同归于尽,所以他暗中使坏,勾结他人,给李相夷下了毒啊……” 李莲花端着茶杯,听着台上抑扬顿挫的说书声,脸上的神色半点变化也没有,好似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不过也是,李相夷的事情跟李莲花有什么关系呢? 说书人口中的主人公置身事外,那些故事外的听众却讨论得热火朝天。 “这死了十年的人还能活过来,这江湖上的大戏可真是一出比一出热闹啊。” “谁说不是呢,前段时间百川院又是赏剑大会,又是爆发了虫灾,这热闹还没过去几天,这死了十年的单孤刀也跑出来凑热闹了。” “你们看这单孤刀之前不怎么出名,但他利用自己的死一举毁灭了十年前最鼎盛的两大门派,四顾门和金鸳盟,啧啧啧,瞬间闻名整个江湖啊,可算得上是一举成名天下知?” “唉,就是可惜了李相夷那等人物,为了给单孤刀报仇,四顾门跟金鸳盟两败俱伤,自己也落了个身死东海的下场。” “所以说啊,人心隔肚皮,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身边的人是人是鬼。” “王兄这话说的,你看我们是人是鬼?” “哈哈哈,我就随口那么一说,别那么较真,我们就一普通人,顶了天了也就身上那么几两肉,谁还能图我们身上的东西啊,来来来,喝茶,喝茶。” “听说那单孤刀还是什么南胤血脉,正在暗里准备造反呢,真是胆大包天。” “那南胤早灭国了,还有后人呢?” “谁知道呀……” 小桃子气鼓鼓的,十分不高兴。这什么单孤刀可真是太坏了,他欺负阿爹,给阿爹下毒,“阿爹,你别怕,等我长大了,学好了武功,到时候去给你报仇。” 说完这话,他好似想起了等自己长大还不知道需要多少年,于是又道,“要是你等不及的话,让阿娘给你报仇,阿娘很厉害的。” 小桃子觉得虽然阿爹很厉害,但他还是被人下了毒,说明他还不够厉害,可能阿娘更厉害一点? 桃清端起茶杯,对着李莲花笑道:“是啊,李神医,要不,你求求我,我去替你报仇,给他们也下点毒?” 李莲花勾了勾嘴角,心中十分熨帖。这世上从来不缺狼心狗肺之人,自然也有那真心之人,他摸了摸小桃子的头,又对着桃清道,“虽然卿卿要替我报仇我很开心,但是这种人还是留着我自己处理比较好。” 台上还在说着单孤刀的事情,但台下却开始聊起了另一件大事。 “听说肖紫衿肖大侠和乔婉娩乔女侠准备在八月十五大婚,地点就定在了小青峰慕娩山庄?” “是啊,你也听说了啊,这小青峰是四顾门所在,慕娩山庄也是在四顾门旧居上扩建的,乔女侠更是李相夷的未婚妻,肖大侠要在小青峰迎娶乔女侠,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李相夷已经身故十年,四顾门也早就没了,时过境迁,活着的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四顾门可不是一般的江湖门派,李相夷是侠义正道之魂,肖乔大婚,我无心置喙,可若是四顾门故旧,任由四顾门风消云散,要抹去李相夷的一切过往,那我第一个不答应。” “是这个道理,如今江湖大乱未起,却已见处处隐忧,曾经为了追随武林公义而设立四顾门的热血,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被遗忘,金鸳盟大魔头笛飞声已经养好了旧伤,四处立威,都向百川院下战书了,你们说,这次肖乔大婚,金鸳盟会不会来挑事啊?” 李莲花聆听了一会,忍不住蹙眉,他暗暗思考,笛飞声在搞什么,不是说回去查内奸的事情,怎么还给百川院下战书了?难不成是手下没人可用了,想要救他的心腹下属?当年金鸳盟的绝大多数骨干可都被关在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里啊。 李莲花道:“卿卿,我们去扁州,若是能跟老笛碰个面也好,问问他查得怎么样了。” 单孤刀都已经现身,自然就不需要去小青峰确认那截香是不是无心槐了。而且一个假的尸体身上绝不可能留下太多的破绽。所以小青峰之行已经被他们否决了,准备直接去天机山庄拜访何庄主。 按照方多病的说法,单孤刀是他血缘上舅舅,那么按照道理而言,天机山庄也该是南胤后人才对。而且天机山庄立于江湖,何庄主却嫁给了方尚书。江湖跟朝廷的联姻,怎么看都很奇怪。 这会不会是南胤后人想要染指朝堂下的一步棋?李莲花觉得天机山庄还是需要去探查一番的。 虽然他的想法好像跑偏了,但桃清是不会反驳的,她乐意陪他去天机山庄看看。或许何晓兰会留下一些线索? “可以。”桃清没有不答应的,李莲花去扁州也不是为了去恭贺肖乔两人大婚之喜。而是就像他说的那样,一个若是笛飞声现身了,正好可以跟他交换一下信息。 另一方面,李莲花也怕笛飞声真的现身,肖紫衿、百川院以及前去参加婚礼的人不够他打的。 小青峰四顾门旧址有一百八十八牢第一牢,天字牢,据说关押着笛飞声的心腹爱将,阎王寻命,从李莲花的角度猜测,笛飞声出现的可能性很大。 而且,她觉得刚才那个人说的非常好,肖紫衿想要抹掉李相夷的痕迹,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宿主,若是乔婉娩中毒了,你会让李莲花去救人吗?】 系统本以为她会不高兴,没想到桃清却是兴致盎然:“不,不用李莲花,我可以救她。” 【乔婉娩手上有宿主想要的东西?】无利不起早的宿主应该不会无条件去救自己男人的白月光? “对,我要小青峰,四顾门。”釜底抽薪最好,省得那个肖紫衿还要在小青峰搞什么重建四顾门,召开四顾茶会之类的事情。“四顾门只能是李相夷的四顾门,肖紫衿算是什么东西,他也配?”他要是当真有这个念头,桃清不介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打得生活不能自理。弱鸡一样的门主,就问谁能服气? 【如果角丽谯没有出现,也没有下毒呢?笛飞声觉得她是内奸,应该会把人关起来或者直接把人杀了?】 “那我亲自去给她下毒。”桃清眼中闪过一丝不怀好意,“扮成角丽谯去。”虽然有点缺德,但是能达成目的就好。 “我也不让她白送,用真金白银按照市价购买。省得又欠乔婉娩一个人情,毕竟她只是受了李相夷的无妄之灾,哪怕她愿意将小青峰送给李相夷,我还不乐意收呢。银货两讫,不谈人情。” 【宿主,比起李相夷的痕迹,在小青峰多生活了十年的乔婉娩和肖紫衿的痕迹可能更重一点,你不膈应吗?】 桃清翻了一个白眼,“膈应。可我也没说我要住进去啊。我只是要拿到归属权而已,不让肖紫衿在那里瞎搞。住不住的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更何况,我可以保留想要保留的,然后剩余的改造成我想要的。” 我希望李相夷的痕迹永远存在,三百年后仍在许多人口中传颂。 第55章 第一愿55 因为肖紫衿和乔婉娩大婚的事情,如今的小青峰八方来客,人潮涌动,他们两个想要偷摸进去不容易。 只是在小青峰下溜达了很久,没有看到金鸳盟的痕迹。李莲花一边庆幸金鸳盟不到处瞎捣乱,一边又苦恼碰不到笛飞声,无法跟他交流一下信息。 可惜上次跟肖紫衿交恶,混不进去喜宴,否则的话还能以逸待劳,直接在天子牢入口处守一守笛飞声。笛飞声若是来了,怕是会往那里去,若是不来也无妨,左右不过是浪费点时间。 桃清想要易容进去,就像之前混入百川院一样,找个孤家寡人的客人打晕了,抢了请帖就走。 毕竟肖紫衿苦恋乔婉娩十年,如今终于抱得美人归,恨不得将这份喜悦告知全天下,因而他邀请的宾客着实有些多,想要浑水摸鱼进去,大概不算太难,笛飞声都能混进去,他们大概也没问题? 正在李莲花苦恼究竟该蹭一下谁的请帖进去,桃清也在物色可以下手的对象时,莲花楼就意外地收到了乔婉娩特意差人送过来的请帖。 来人将请帖送到他们手里,并留下一句话:“乔姑娘说先前与李夫人有些误会,希望能请两位去喝杯喜酒,借此次机会化干戈为玉帛。” 等人走后,桃清有些不解地看着李莲花:“我以为在江湖上,断剑如杀人?”乔婉娩怎么会想着给他们送请帖,而肖紫衿居然答应了?她还记得肖紫衿那天晚上怨毒的眼神呢,他如今没事吧? 李莲花咳嗽一声,说着自己都不信的鬼话:“可能肖大侠比较大气,并不十分在意自己的佩剑的事情。” 肖紫衿要是大气,那这世上就没有心胸狭窄之人了。在桃清一脸不信的表情中,李莲花正色道,“不管他们怎么想的,总之现在我们可以正大光明进去了,贺礼送什么?” 虽然年轻的时候说要把最甜的喜糖留给乔婉娩,如今若是真的送上喜糖却是不合适了。他们都已经各自成家了,过去的事情该忘记就得忘记。 “你决定就好,我跟他们两个不熟,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喜欢什么。”桃清手里捏着大红的喜帖,脑中闪过各种念头。肖紫衿和乔婉娩到底为什么会邀请他们两个呢? 乔婉娩这个人很矛盾。有时候表现得很柔弱,有时候呢,又特别的大气,她的身上有大家族培养出来的端庄得体,也有江湖女侠的洒脱。这一次邀请他们,或许是想争一口气,又或者是已经放下过去,只单纯邀请故友? 桃清觉得,她或许更想要争一口气。毕竟十年后再见,李莲花孩子都这么大了,那就是先于她放下了过去,而人的心中或许都有一些胜负欲。你过得好,我也不差?而她如今也终于要开始重新生活了,所以一定要告诉他一声,哪怕没有了李相夷,乔婉娩依旧可以获得幸福。 至于肖紫衿,他未必没有认出李相夷,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能当着李相夷的面娶乔婉娩,他大概是做梦都要笑醒。肖紫衿跟单孤刀或许很有共同语言,都想将自己取得的成果舞到正主面前,看他伤心难过,看他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 “卿卿,你在想什么?” 耳边传来李莲花的喊声,桃清这才回过神来,她询问的眼神落在李莲花身上:“怎么了?” “我说我们送药材怎么样,人参或者灵芝?”作为一个武功高强,又喜欢四处闲逛的大夫,他们因为经常深入深山野林之中,一些稀缺的药材莲花楼里都不缺。比如野山参和灵芝就不止一株。 这礼物只能说是中规中矩,不出彩,也不便宜。不过游医送药材,再合适不过。“行啊。之前不是采到一株百年的野山参,就送那个吧。” “行。”李莲花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盒子,将人参包装好,准备送去给人做大婚礼物。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八月十五这一天。李莲花穿上了桃清特意为他准备的浅粉色的衣裳,一家三口都是同一色系,一看就是亲子装。 李莲花日常都是穿素色的衣服,如今突然换了这么一身粉衣,倒是有些不习惯,只是桃清坚持要他穿。 桃清振振有词:“人家大婚,我们不说穿的隆重些,反而穿一身素衣白衫过去,他们不得以为我们是过去砸场子的?” 李莲花说不过她,也拒绝不了她,最后还是认命地穿上了粉色的衣裳。他都三十了,穿着小年轻才喜欢的浅粉色,总觉得不自在。 桃清笑得很灿烂,走在他们中间的小桃子也很开心,虽然孩子并不知道他娘给他脸上搞了一点易容,让他看起来跟之前很不一样。 在小青峰山脚,他们遇到了带着苏小慵过来凑热闹的侠医关河梦,几人遇见又是一阵寒暄。 他们是去年认识关河梦的。 那时候对方出门游历,结果路上碰到了莲花楼。李莲花神医之名远播,对方怀着崇敬的心态登门拜访,结果跟李莲花交谈了几句后,却闹了一点不愉快。 李莲花看着彬彬有礼,实际上在很多事情上不是个守规矩的人。比如年轻的时候喜欢自创功法,如今呢,仗着扬州慢作弊,也喜欢尝试不同于书上的药方。 桃清从来不觉得他这样有问题,毕竟只要熟悉药性,君臣佐使配置得当,药方本身就是千变万化的。这世上哪有什么一成不变的东西? 关河梦觉得李莲花不够严谨,存在草菅人命的嫌疑。桃清直接反驳他刻板迂腐,墨守成规,固步自封。 “尽信书,不如无书。昔日神农尝百草,可有旧例可寻?” “治病救人,若无十分把握。岂可轻言?你如何保证病人服下你药剂后一定能痊愈,绝不会死?” “那照你这样说,没有十足的把握便不动手,让病人绝望等死?既然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不能去尝试那一二分的可能?” 关河梦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不过,双方虽然一开始闹了不愉快,但关河梦本性还是一个不错的人,很快就放下了那点不愉快,然后相处得居然还不错。 当然这也是因为李莲花着实是个体贴的人,他知道对方不喜欢他那些稀奇古怪之法,索性就不谈,只跟他谈书上记载过的病症药方。李莲花这些年死磕少儿医经,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儿科圣手了。想要忽悠一个关河梦,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几人一路走,一路跟认识的人打招呼。比如碰到了陆剑池、金有道以及其他石寿村受害者亲友。如今的金有道除了反应迟钝了一些,其他已经看不出来问题了,也算是一大喜事。 而且,金有道的样子,对于其他同样受到痋虫迫害的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安慰。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其他人也会逐渐像一个普通人。 一路上都能碰到各种意义上的“熟人”打招呼,李莲花虽然戴着面具,让人看不清脸色,但他嘴角的笑意都僵硬了。桃清偷笑,这样看起来,李莲花的人缘其实还不错。 只是大门口一身红衣迎宾的肖紫衿在看到他们的时候,脸色瞬间拉了下来,他皮笑肉不笑道:“你还是来了?” 乔婉娩在写邀请函的时候,特意要邀请李莲花一家,他其实是不乐意的,他跟这两人的仇不共戴天,但是肖紫衿无法拒绝他的阿娩,更何况乔婉娩的意思是希望大家可以坐下来,将误会解开。只是肖紫衿以为他们不会来的,没想到他们不仅来了,还准备了贺礼,坦坦荡荡地进门。 李莲花将手中的请帖和贺礼递给一旁的下人,笑眯眯道:“肖大侠,恭喜恭喜,我们过来喝一杯喜酒,肖大侠不会不欢迎吧?”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路打招呼过来的“熟人”,大家看着肖紫衿黑沉沉的脸,很多人都带上了奇怪的打量的神色。 这肖大侠跟李神医还有什么仇怨不成?再说了,你要是真不欢迎他们,你给人家请帖做什么,这不是打自己脸吗? 肖紫衿脸上挤出一抹扭曲的笑容,“怎么会呢,肖某欢迎每一个真心来喝喜酒的江湖同道,请进。” 李莲花和桃清进了正院,然后趁着没人注意,他们闪身进入了后院。就如传言所说的那样,四顾门的旧居还保留着原本的模样,李相夷的屋子甚至连摆设都没有动过。 李莲花看着这熟悉的景色,眼中似有怀念,只是他感受到手里牵着的小桃子,又回头看了一眼桃清,那些久远的记忆顷刻间便消散了。 他从屋子里搬出一个箱子打开,从中取出一截香,确认了李莲花当初从假尸体上获得的香确实就是无心槐。 他们又搜了单孤刀的房间,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是,单孤刀如果决意离开四顾门,那必然是将重要的东西一起带走了才是。 两人也不觉得失望,听到前面的锣鼓声,知道吉时到了,两人又急匆匆赶到前院。众人齐聚一堂的时候,缺席的那人看着就特别明显。 只是令桃清感到奇怪的是,他们才走入院中,何晓凤就急匆匆地向他们走来。 她的神色很是焦急:“李神医,李夫人,在下是天机山庄何晓慧的妹妹何晓凤,冒昧前来,就是想问问李神医,不知可见过我那外甥方多病,他现下身在何处?” 李莲花看她神色焦急,便直接略过客套话,直言道:“不曾见过方少侠。自上次采莲庄一别,在下有些时日未曾见过方少侠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何三姑娘惊呼出声:“怎会如此?”她蹙眉,有些生气道,“之前,他跟我说看到了朋友,离开一会,结果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他去哪里了?”到别人家里做客,结果却跑得不见人影了,他的礼仪都白学了。 李莲花温温柔柔道:“何姑娘,或许方少侠有事离开了。”他记得方多病之前就是离家出走的,应该不是什么乖宝宝才是,或许是怕被抓回家中,所以自己逃走了。 何晓凤也想到方多病离家出走的壮举,有些悻悻:“我家小宝平日里对李神医多有推崇,说您是他入江湖以来最好的朋友。我因为着急而有些失态,还请神医不要见怪。” 李莲花道:“无事,何姑娘忧心方少侠,实乃人之常情。” 送走了何晓凤,李莲花脸上的微笑瞬间落了下来,桃清奇怪道,“怎么了,你觉得有不对的地方?” 李莲花摩挲了一下手指,轻轻嗯了一声:“方多病虽然有些大少爷脾气,但也是个识大体,讲礼数的人,肖大侠和乔女侠的大婚,他作为天机山庄少庄主前来,代表的是天机山庄的面子,按理来说绝不会到了这个时候仍旧不露面。这很不对劲。” 桃清懂了:“你是说他出事了?不是不想来,而是来不了?只是那方少侠可是天机山庄庄主和朝廷尚书之子,一般人不敢朝他下手吧?” 江湖是人情世故,身份和背景这东西,年轻人不屑于用,但实际上,这却是他们能够在江湖混得如鱼得水的实际保障。 李莲花却有不一样的看法,“一般人确实是不敢朝他下手,但若是那种不怕天机山庄,又不怕朝廷的人呢?” 桃清挑眉:“你是说单孤刀?” 李莲花轻轻一叹,忧心忡忡道:“当时让他带着假尸体,大张旗鼓送到百川院,虽说搅混了江湖的水,逼那隐藏之人出来,实际却是大大得罪了幕后之人。那人恼羞成怒之下,对引发这一切的方多病下手也是极有可能的。” 李莲花说的推测十分合理,但桃清却有跟他不一样的想法。李莲花只以为方多病是单孤刀的外甥,所以很多可能会对他下手,但如果方多病是单孤刀唯一的儿子呢? “系统,能不能查到方多病在哪里?” 【抱歉,宿主,不能。搜索目标超出系统监控范围。】除了任务对象以外,系统只能以宿主为中心,监控到附近的画面,超出范围的系统也无能为力。 就是说方多病已经不在扁州小青峰了,被人远远地带走了。 桃清将自己的猜测告诉李莲花:“上次在云隐山,单孤刀受了我一击,我有把握他不死也得残,你说会不会单孤刀不行了,那些南胤后人于是找上了单孤刀的外甥方多病回去继承那一摊子事业?他们这么多年执着找寻萱公主后人,说明他们对于所谓皇室血脉看得很重,而方多病是距离单孤刀最近的血脉?”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女人很少会被确认为继承者。 李莲花瞬间瞪大了眼睛,还有这种可能?只是顺着桃清的思路想下去,好像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第56章 第一愿56 肖紫衿一身华丽红衣,终于在无数江湖人的注视下,娶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新娘,他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叫人无法直视。 桃清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这两人最好锁死,一辈子都不分开。她衷心地祝愿肖紫衿对乔婉娩的爱意一辈子不退散。 肖紫衿这人,武功一般,心胸狭窄,小肚鸡肠,好大喜功,喜欢排场,还是个集贪嗔痴于一体的卑鄙无耻的小人。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人,唯一能被人多看一眼的大概就是十年如一日地对乔婉娩的深情。 抛开人品等问题,肖紫衿确实比李相夷更何况适合乔婉娩。李相夷不可一世,是天上的太阳,所有人都在追随他的脚步,唯有肖紫衿会在原地一直陪伴她,守着她,等她回头看他一眼。 乔婉娩爱肖紫衿吗?应该是爱的。肖紫衿花费十年光阴,终于让乔婉娩对他产生了爱意和依赖。 只是,难道不会有一种纵然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的遗憾吗?年轻时候遇到李相夷那等惊艳之人,是床身的白月光,是心口的朱砂痣,真的可以完全忘记吗? 桃清悄悄瞥了一眼李莲花,发现他脸上的神色十分温柔,好似真心为两个故友之喜而感到欣慰。她挑了挑眉,眼中颇有几分意味不明,结果被猝然转头的李莲花抓了个正着。 小桃子个子矮,他们所处位置又不是前排,看不到前面的热闹,李莲花将他抱得高高的,方便他看热闹。李莲花抱着孩子,遂倾身问她:“不看热闹,看我做什么?” 桃清眼神闪了一下,然后更加理直气壮地继续看他,言辞恳切道:“不好看,不想看。”肖紫衿穿红衣,哪里有李莲花的红衣好看,看多了伤眼,当然要看李莲花洗洗眼睛,她悄悄道,“不及你万一。” 其实肖紫衿也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大侠,单就外貌而言,也是高大挺拔,英俊潇洒,跟乔婉娩站在一起,算得上是一对璧人。 但相由心生,桃清看肖紫衿哪哪都不顺眼,自然觉得他这人长得也很是一般。只是这话说出来可是要得罪人的,好在新郎新娘拜过了天地,宾客们起哄,喊叫了起来,“喜结良缘”、“多福多寿”、“早生贵子”什么的,都是吉祥话,整体闹哄哄的,大家说个悄悄话,谁也听不见。 李莲花展颜一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那就不看,等会咱们找个位置坐下,吃了席就走。”乔婉娩和肖紫衿真心邀请他过来参加喜宴,他也真心希望他们过的好,白头偕老,天长地久。 这婚宴没那么容易结束的。桃清心知肚明,只是不好明说,她在李莲花的注视中点头,“好,我们等会就走。” 李莲花扫了一圈围观的众人,目光在某一个位置停止不动了,脸上的笑意凝住了,他叹息一声道,“笛飞声来了。”本以为不会来的人还是来了。真是的,老笛就不能有点分寸。闹别人婚宴什么的,也太难看了。 桃清闻言伸手要抱小桃子,“你去吧。”笛飞声把李莲花引走正好方便她行事,最好能晚点回来。 李莲花点点头,将孩子给她抱着,“我很快回来。”为什么笛飞声出现后,桃清好似特别开心?是他的错觉吗,有点奇怪。 桃清道:“嗯,阎王寻命他想救,你就让他把人带走,肖紫衿他们拦不住他的。”除非李莲花愿意出手拦下他,但是两人动起手来,动静一定很大,不可能不惊动人。 李莲花心情也明快了几分:“你就留在这里吃席。”他想着桃清跟肖紫衿的恩怨,顿了顿又道,“若是有人为难你,你也无需忍让,只是别掀了桌子就行。” 他越说越觉得忧心忡忡,以桃清和肖紫衿的性情,大概真的有可能会打起来。所以,他还是得速战速决,得尽快把老笛打发走。 桃清推了他一把,信誓旦旦保证道:“放心吧,我什么也不做。”乔婉娩好不容易退出李莲花的世界,选了一个她自己满意的人嫁了,她怎么可能会破坏对方的婚宴,让这婚事成不了呢。乔婉娩只有日子过得好,李莲花才不会因为担心她而重新关注她。 李莲花放心不下也没有办法,笛飞声现身小青峰,一定会引发众人群起而攻击之,一旦打起来,必然是死伤惨重。 桃清看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睛眯了眯。她是不会做什么,但耐不住有别人要做什么呀?嘿,不过还好,不会死人,也绝不会有婚变。 “系统,角丽谯来了吗?” 【来了,宿主,她是跟着笛飞声来的,就在小青峰上。】 桃清有些嫌弃道:“你说这笛飞声也是的,那么大个人他都看不住。不过也是,他闭关了十年,金鸳盟早就成了角丽谯的一言堂,他前脚将人关起来,后脚恐怕就被别人放出来了。笛飞声还是太心软了,对付角丽谯这样的人就不应该给她活命的机会。” 【宿主,为什么角丽谯会来,如今她的人并没有发现李相夷还活着的可能,不是吗?】 “万圣道在我们那里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他们肯定要报复回来。如今有半死不活的单孤刀拖着,他们可能腾不出手来,他们难道不会借别人的手来报复一二?角丽谯可是他们的重点合作对象,他们应该会告知角丽谯一定的消息,比如李相夷活着。难道给他下过碧茶之毒的角丽谯不会怕?角丽谯这个人吧,别人说的她不一定会信,但得了消息她一定会去查证。” 桃清随着大流挑了一个位置坐下,身边的人都不认识,她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给小桃子喂东西吃。喜宴嘛,就得趁早吃,不然后面可能就吃不上了。 正席那边气氛却是比想象中的言笑晏晏要差得多。纪汉佛白江鹑愿意给肖紫衿面子,但石水是个耿直的,黑着脸自己喝了一杯,连句恭喜都说不出口。 肖紫衿面子上过不去,还找补了一句:“我和婉娩没什么对不起相夷的地方。” 桃清听他说话有些烦,也不想看他走到自己这边来,便给石水传音道:“笛飞声来了,在破相思梨花阵。” 石水豁然起身,左右看了一下,并没有看到什么人,但秉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她拿着剑匆匆起身,朝门外而去。 白江鹑身子胖,但身手同样利落,他赶忙拦住石水,“老四,不要任性,再怎么样,也不能这个时候离席。” 石水摆脱不了,只能低声道:“笛飞声来了,要破天字牢。我去看看。” 白江鹑惊疑不定,但看石水神色凝重,不像假的,心中猛地沉了下去。他拉住肖紫衿,两人嘀咕了两句,然后肖紫衿跟众人告罪,几人匆匆离去。 留下的众人虽有些好奇,但有肖紫衿的亲友留下来招待,倒也没有非要跟着去瞧热闹的意思。 “小桃子,阿娘带你去瞧个热闹怎么样?”桃清低头问小桃子,在小桃子点头后,抱着他也闪身出了正厅。 有系统的指引,她熟门熟路地走在山庄的后院中,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新房所在。 她一脚踏入庭院,只见地上倒了两人,唯一站着的那位,一身红衣比新娘更艳,美得超乎寻常,眼波流转间,有绝世之风华。 她漫不经心地回头一看,神色猛地一僵:“是你。”在玉城后山,她们可是交过手的,自然认识,也知道桃清的武功不低。 角丽谯看着她怀中的孩子,突然咯咯咯笑了出来,“你若是空手我还怕你三分,如今你带着这么一个累赘,今日你们母子怕是都要留在这里了。” 话音未落,她手执匕首,整个人已经冲了上来,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狠戾。 看来万圣道并没有透露太多的消息,只是告诉角丽谯李相夷可能还活着的消息。所以,她不知道,抓她们两个,可能比直接杀死他们更有用。 桃清后退一步,将孩子抛到自己背上,又伸手扯下门框上绑着的红绸,将孩子绑住,她语气温柔地安慰小桃子,“乖宝,闭上眼睛,阿娘叫你睁开你再睁开,好不好?” 小桃子伸手搂住她的脖子,乖乖趴在她背上闭上眼睛,“好的。” 桃清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伸手在腰上一抹,玉生烟瞬间出鞘。 她一剑挥出,剑光凌厉至极,带着无尽的威压和杀气,角丽谯骇然后退不及,只能以匕首格挡,虽挡住剑锋,却难以抵挡这股剑气,整个人被剑气所伤,从头到脚血肉模糊。 “啊啊啊,我的脸。”角丽谯感受到脸上的刺痛,惊恐大叫。叫声尖锐,便是隔了一段距离的前院也听到了,众人登时大惊失色,忙不迭朝着后院而来。 角丽谯大叫之际,桃清的第二剑又至,从上至下,全力一击,势不可挡,整个空间都充斥着杀机。只是斜里却窜出一个人,挡在角丽谯身上,竟是她的一个属下。桃清面不改色,径直劈了下去,那人瞬间被劈成两半。 角落里窜出更多的人,但桃清的剑更快,全部一剑封喉。此时,角丽谯已经逃到了门口,桃清微微一笑,扯下另一条红绸,迅速飞出,将人给拉了回来,随即一剑刺在她的气海,废了她的武功。 角丽谯如死狗一般趴在地上,眼睛中的怒火好似要将桃清焚烧殆尽一般。 “我不喜欢你看我的眼神。”桃清的手一顿,原本想要收起来的软剑再出,刺穿了她的眼睛,又挑了她的手筋脚筋。 听到嘈杂的脚步声响起,桃清解下背上的小桃子,抱在身前,“乖宝,睁开眼睛吧。”她只是不让孩子亲眼看到她杀人,至于杀人后的场景,倒也没那那么恐怖。除了角丽谯和那个被劈成两半的人惨了一点,却被她用红绸遮住了,其他人都是一剑封喉,看起来也就那样。 跑得快的人已经进入了院子:“怎么啦,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前面的人看到院子里的情景,顿时僵住了,后面的人探头去看,然后惊叫出声:“啊啊啊!!!死人了。” “新娘子出事了!!!快来人啊。”原本应该在新房中等待的乔婉娩昏倒在院中,众人顿时大惊,面面相觑:“肖大侠哪里去了?” “快,快去把肖大侠找回来。” “究竟是谁干的,什么时候上门寻仇不好,偏要在别人大婚的时候上门闹事?” “小慵,小慵,你怎么了?”这是关河梦。跟其他人不一样,他的眼里只看得到苏小慵。 作为场中唯一站着的人,桃清承受了大多数的目光,但看着院子里的惨状,没人敢问她。最后还是关河梦站出来,问她:“李夫人,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桃清拍了拍怀里的桃梓,漫不经心道:“我带着孩子出来透口气,无意中发现金鸳盟的角丽谯来了,便偷偷跟着来了这里,结果发现她正对着乔女侠和苏姑娘下手,我只来得及拦下她,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清楚。不过想来,苏姑娘或者乔女侠醒了就清楚了。” “角丽谯!!!” 众人的眼神齐刷刷落在地上那个被红绸裹成蚕蛹的女人,试图从她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看出她的绝世之姿。 有人疑惑不解:“这金鸳盟的妖女怎么会来?” 有人悄悄道:“不止她,听说金鸳盟的大魔头笛飞声也来了,肖大侠他们正是去抓捕笛飞声去了。” 于是,有人推理出了一番逻辑:“所以,笛飞声是故意现身,引肖大侠他们离开这里,以方便这妖女对乔女侠下手?” 可也有解释不通的:“可是金鸳盟为什么要对乔女侠下手?” “谁知道呢,魔头的行事,我们怎么可能知道。也许只是金鸳盟想要给肖大侠和百川院一个下马威?” 众人正在胡乱猜测,屋外又是一阵闹哄哄,原来是肖紫衿他们回来了。当然他们无功而返,那么多人一起去,都没有拿下笛飞声。 所以,究竟是笛飞声太强了,还是肖紫衿,百川院的人太弱了? 第57章 第一愿57 “不需要扬州慢,这毒我可以解,但是这位肖大侠,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请我出手救你的心上人?”桃清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却是带着一抹戏谑。 李莲花听到这话,想要推开房门的手顿时不动了。他也想知道,她想要什么。桃清这么兴致勃勃要参加肖紫衿和乔婉娩的喜宴,这跟她的性情可是不怎么符合。他猜到她有事情要做,只是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 角丽谯被关押了,她留下的纸条大家也看了,苏小慵也醒了,真相很快就明了。大家这才知道原来这角丽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消息,觉得李相夷没死,所以用乔婉娩来试探来了。 众人虽然不相信角丽谯的话,但鼎鼎大名的“乳燕神针”关河梦已经诊断过了,冰中蝉,雪霜寒两种剧毒叠加,毒入口,直入肺腑,半个时辰就能让内腑结成冰,此毒无解,非至阳至纯内力不可解。也就是说,唯有扬州慢才可以救乔婉娩。 不过,关河梦对此束手无策,但不代表其他人对此也无能为力。关河梦之前跟李莲花探讨医术的时候,桃清也在旁边插了一些话,关河梦对她也是知道一些的。为此他放低姿态请教桃清的时候,她就说了那句话。她可以解,但是请她出手,需要付出代价。 肖紫衿听说不需要扬州慢也可以解毒,喜上眉梢,闻言立刻道:“只要你能救婉娩,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还会奉上重金酬谢。” 只要不跟李相夷扯上关系,肖紫衿愿意花费任何代价。他跟乔婉娩好不容易修成正果,不需要一个死了十年的人出来搅局。 肖紫衿这话一出,引得众人纷纷看向他,你跟人有仇,还邀请对方过来喝喜酒?什么毛病? “不不不,肖大侠若是想要找我报一剑之仇,我随时欢迎。”桃清摇摇头,语气和缓道:“要不,你再想想,反正我不着急?” 你是不着急,但乔婉娩危在旦夕,肖紫衿忍着怒气道:“你想要什么?” 桃清不答,反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我呢,在江湖上其实也略有几分薄名,就是说起来不太好听,所以我一向是不愿意提起。只是如今却是不得不提了,我姓桃,名清。” “见死不救桃医仙?”一向掌管百川院人脉琐事,对江湖名人事迹如数家珍的白江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他见桃清只微笑地看着他,不仅不阻止反而一副鼓励的模样,便对众人说道:“传闻桃医仙医术出神入化,号称天下没有她治不了的伤,也没有她解不开的毒,妙手回春,可生死人肉白骨,于阎王手里抢人。” 虽然白江鹑说的好像很厉害,但众人却有一些不以为意,如果真的这么厉害,在江湖上早就名声大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吧。怎么可能只有少数人知道呢。 见众人不信,白江鹑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只是,她有一个规矩,想要求她出手,必须拿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去换,否则人即便死在她面前,她都懒得看上一眼。” 听他这样说,众人都皱起眉头,什么样的东西是自己最珍贵的呢,这个如何去界定? 尤其是关河梦,他被人称为侠医,自然有着一些侠义心肠,对于桃清这样的规矩是不认同,医者当不分贫富贵贱,专注救死扶伤。只是交情不深,不好明说罢了。 桃清点头,给他们举了几个例子:“比如最有钱的人他珍贵的是他的万贯家财,最美的人最珍贵的是她的美貌,最聪明的人最珍贵的是他的脑子。当然,一般情况下,我也没有那么高的要求,只要我满意了就可以。但是这位肖大侠,我们之间可是有一些不愉快的,你觉得你能拿出什么可以打动我的东西?” 肖紫衿握紧了拳头,他一字一顿道:“我肖紫衿此生最珍贵的唯有婉娩一人,但我绝不会以她为筹码。除此之外,唯有一命还算珍贵,你是想要我的命?”他们第一次见面,这人就差点杀了他,这次再见,也毫不掩饰对他的恶意,借着婉娩受伤的事情,怕是难以善了。 对肖紫衿有这样的清醒认知,桃清不免高看了他一眼:“肖大侠对乔女侠的感情当真是感天动地。嗯,如果我说我想要你一命换一命,以你的命换乔女侠的安然无恙,肖大侠愿意吗? “为了婉娩,我甘愿赴死。”肖紫矜先是慷慨激昂表示愿意,话锋一转却是对桃清的质疑,“但是我不信你。” 桃清翻了一个白眼,说到底就是不愿意以命换命而已,“那就请肖大侠另请高明吧。” 肖紫矜眼中冒火地看着她:“李夫人既然能解这毒,想必李神医也可以。李神医前来赴宴,却不知此时又身在何处?” 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桃清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原来不是认不出,只是需要的时候就能认出人来,不需要他的时候就是无论如何也认不出。 李莲花推门进来,摸了摸鼻子,对着众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那什么,我的医术是不如我夫人的,若是什么头疼脑热,跌打损伤之类的我还能治,冰中蝉,雪霜寒,一听就是很厉害的毒,在下不会解啊。肖大侠却是为难我了。” 桃清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不错,没有给她捣乱,还知道配合她演戏。 肖紫矜大怒:“你!!”那可是阿娩,你不愿意救她,要眼睁睁看着她去死?那角丽谯留下的纸条明摆着就是知道李相夷还活着,为了试探他而来。乔婉娩不过是受了李相夷的牵连而已,凭什么不救她? 李莲花落后一步,抱起小桃子,站在桃清身后。明明他的身形高大挺拔,哪怕戴着面具,但整体气质瞧着也是温润如玉,赏心悦目,可他站在自己夫人身后,却平白好似矮了一头,给人一种文弱感。 肖紫衿脸色苍白无比,他目光怨毒地盯着李莲花,一字一顿道:“你恨我可以,但是跟婉娩无关,求你……救她……”他其实更想上前抓住她,逼他们去救乔婉娩,但他回忆起上一次动手的结果,心中却生了几分怯意,只能放低姿态,求他们救人。 明明没多久之前,他还是因为娶到心爱女子而意气风发的新郎官,如今却在这里低声下气地求人。 房间里的佛白石和关河梦苏小慵等人纷纷不忍撇过头去,李莲花低着头不看他,桃清却是无动于衷。 她道:“肖大侠,我以为是你比较恨我们才对。而且,你不求我这个正主,你求我们李神医做什么?他做不了我的主,是吧,李神医?” 李莲花轻笑了一下,对众人展示自己的无可奈何,“对,我们家夫人做主,我都听她的。” 纪汉佛叹息一声,他对着两人重重行了一礼,“李神医,李夫人,以命换命这要求未免太过了一些,不知可否通融一二,降低一些要求,不止肖大侠,我们百川院也会记下这次人情,只求李夫人施以援手,救乔女侠一命。” 百川院算个屁,桃清还要继续怼回去,结果背后被李莲花戳了好几下,他的意思是差不多就行了,赶紧说出你真正想要的。 她清了清嗓子,道:“既然纪院主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这样,一命换一命就算了。”肖紫矜的命在她眼中一文不值,她才不要,“我们夫妻四海为家,居无定所,但眼看着孩子就要长大了,是该给他置办点家业了。我看此地风景秀丽,正适合定居,不如就拿这小青峰来换,如何?” 李莲花挑眉,原来她想要的是四顾门。他无声笑了起来。李相夷一手组建了四顾门,然后带着它成长,成为江湖第一大派,再后来,李相夷沉没于东海,四顾门也随之风消云散了,只留下一点故居因为乔婉娩的爱护而留存下来。 四顾门对于李相夷而言,不仅仅是一个门派那么简单。它承载着李相夷的理想和抱负。在这里,他汇聚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江湖豪杰,大家齐心协力,维护武林正义。成为一门之主的李相夷学会了责任与担当,懂得如何应对各种复杂局面,不断磨砺自己的心性和智慧。 四顾门是李相夷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见证了他从青涩少年到正道之光的蜕变历程。 李莲花垂下眼眸,卿卿想要四顾门旧居,也不是不行。 “你说什么?”石水突然冒了出来,“不,不行,这里是……”是什么,是四顾门所在,是整个武林崇敬敬仰的圣地,怎么能交给别人呢?可是,这里如今真的还是四顾门吗?而且,那李莲花真的是别人吗? 桃清却顺着她的话,避重就轻道:“我知道这里是乔女侠的私人山庄,怎么她一条命不比一个山庄来得值钱?” 屋内的几人心思不同,但都保持了沉默。关河梦事不关己,百川院的几人心中有几分猜测,不敢言语,肖紫衿还在犹豫。 只有苏小慵不明所以,无所顾忌,快人快语道,“乔姐姐在这里住了十多年呢,这里是她的家,她一觉醒来,家就没了。这让她如何能接受?李夫人能不能换个条件,我就知道乔姐姐名下还有其他庄子,不比小青峰差的,不如换成其他庄子,如何?” 桃清看了这姑娘一眼,觉得她有些缺心眼,她温声道:“苏姑娘,既然乔女侠有那么多的庄子,没了这小青峰,想来也是不差落脚地的,不如就舍了这里给我吧,我真的就只喜欢这里。” 关河梦将苏小慵拉在身后,正色道:“可这里曾经是四顾门,李夫人想要将这里拆了盖庄园,怕是不容易,江湖人不会答应的。” 桃清道:“多谢关侠医提醒。我凭本事买下的地方,日后能不能住下,那也要看我们夫妻的本事。再说了,我可没说要把四顾门拆了,我会在这里扩建一个庄子,绝不会拆了四顾门。”当然,慕娩山庄就不在她保留的范围内了,那是一定会被她拆掉的地方。 李神医这些年在江湖的名声还是不错的,可能并不会有很多人过来找他们麻烦。关河梦于是闭口不提。 桃清看着犹豫不决的肖紫衿,决定再加一把火,她假装沉吟道,“这样,我再退一步,肖大侠可以请人估一个价值,我按照市价买下小青峰,如何?”当然,想让她多掏一分钱也不行。 还是沉默。 桃清不悦道:“我都一退再退了,难不成你们还是不同意?那就没得谈了。” 众人都看向肖紫矜,小青峰是乔婉娩私人所属,这里唯一能做决定的只有乔婉娩的新婚丈夫,肖紫矜。 肖紫矜沉默不语,他有很多的计划要做,想要抹除李相夷的痕迹,想要超越李相夷,但如果连小青峰都保不住,别人会怎么看他?在江湖上可还有威信可言? 可如果真的离开这里,看不到熟悉的场景,婉娩是不是就不会再回忆李相夷,回忆曾经,而是心里只有他,只一心跟他过日子? 肖紫衿心中天人交战,既想要小青峰,又有一种想要它扔出去给别人的冲动。 “看来肖大侠舍不得啊,那算了,我们走。”桃清看他犹豫不决,转身拉着李莲花的袖子就要离开这里,李莲花对着众人歉意地笑了一下,抱着小桃子跟在她身后。 一步,两步,三步,在她即将跨越门槛的时候,肖紫矜出声叫住了她。 “等等。” 肖紫矜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充满了痛苦和自责:“我同意了。” 所以说,肖紫矜是真的深爱乔婉娩,愿意为她改变自己。 桃清转身,笑眯眯道:“肖大侠大气。既如此,你把地契寻了来,我就马上开始替乔女侠解毒。” 等肖紫衿找乔婉娩的贴身侍女取来小青峰的地契,桃清微笑地将所有人,包括李莲花都赶了出去,“半个时辰就好,诸位请放心。” 第58章 第一愿 58 众人站在院子里,盯着那扇关上的房门,神色担忧。 肖紫衿脸色黑沉地看着蹲在地上陪孩子玩抛石子的李莲花:“你为什么跟我们一样在外面,而不是在里面帮忙?”难不成真的不需要扬州慢就能解毒? 李莲花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悠悠道:“稍安勿躁啊,肖大侠,我夫人说能解,就一定能解,我的医术比起她来,可差远了,进去也帮不了什么忙。” 肖紫衿脸上露出复杂无比的神色,“你……”他想说什么,想说你如今怎么成了这样,还是说你为什么还活着,亦或者为什么不承认?可是他最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凭心而论,他想要李相夷回来吗?不,不想的,他好不容易从名为李相夷的阴影中走出来,难道要重新回到过去被他随意指使的日子吗?回到那个喜欢一个人都不敢表露出半分意思的时候吗? 不,他不想,所以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拼命说服自己,不是他不承认李相夷,是李相夷自己不愿意回来。 石水走到李莲花身边站定,端详许久,突然问道,“李神医,李夫人既然号称天下没有她解不了的毒,那么不知道她可研究过碧茶之毒?” 她这话一出,众人骇然色变,几双眼睛死死盯着李莲花,等待他的反应。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答案,只期盼着对方可以给他们一个答案。 李莲花面色不变,声音平淡如水,不疾不徐:“石院主,江湖传言多为夸大其实,不可全信。在下不过碰巧救了两个未死之人,江湖人就给在下送了一个活死人的称号。而在下的夫人不过是年纪不大,见识浅薄,她能解的毒也就是她见过的那些而已。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一人之力何其渺小,如何就敢说能解所有的毒,当不得真。” “果真吗?”石水的声音好似带着哭腔,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怎么了,“连李夫人也解不了碧茶之毒?” 李莲花倒也不敢说桃清解不了,毕竟她是可以的,故而只模糊道:“主要是不曾见过那碧茶之毒,所以不知是否可解。”当初桃清给他解毒的时候,都不知道那是碧茶之毒,只是给他灌了一碗可解百毒的药。 石水失魂落魄地走到一边,对着墙壁发呆。纪汉佛负着手对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白江鹑低着头好似在看地上的蚂蚁,而肖紫衿的神色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 他们都不再说话,只听得小桃子抛出的小石子落在地上,发出啪啪啪的声音。他偶尔丢得远了,李莲花就自觉给他捡回来,偶尔跟孩子的对话,显得幼稚又好笑。 直到有人急匆匆跑过来,这才打破了这里的略显尴尬的气氛。“不好了,不好了。笛飞声现身,打伤了看守的人,把天字牢里面的阎王寻命劫走了,他还杀了角丽谯。” “什么?”百川院几人神色巨变,别人抓到的妖女送到他们百川院手里不到一会就被人杀了,这简直是狠狠一拳打在百川院的脸上。堂堂江湖刑堂,却连一个废了的角丽谯都看不住,这叫百川院在江湖同道面前还有什么颜面? 李莲花道却是转瞬就明白了:“那笛飞声之前被众人联手逼退,应该不曾离开这小青峰,后来怕是跟着关押角丽谯的人员进去了天字牢,然后把牢里的人都给劫走了。” 众人闻言也有些懊恼,就不该贪图近便,将角丽谯也关到天字牢去。若是没有人带路,笛飞声怕是根本进不去天字牢。可他杀角丽谯做什么呢?他们不是一伙的吗?他怎么救一个,杀一个? 李莲花看着报信那人,“人员伤亡如何,我是大夫,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前去帮忙?” 那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道:“看守天字牢的人被打晕了,受了些伤,没有人死亡。” 李莲花便放了心。那些看守的人在笛飞声眼中大概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弱者,所以他没下死手。但凡出现个武功高的,他可能一时兴起跟人比武,指不定就弄死了。 佛白石三人去处理天字牢的事情,只有肖紫衿依旧守在这里,竟是片刻都不愿意离去。 半个时辰后,桃清果然从屋里出来,还没有说话,肖紫衿就迫不及待推门进去了。 李莲花知道她的本事,所以一点也不担心乔婉娩的毒没有解,反而摸了摸她的脉,确定她并没有怎么动用真气,于自身无碍后,这才跟她说起笛飞声的事情:“笛飞声进了天字牢,劫走了阎王寻命,杀了角丽谯。” 桃清蹙眉:“角丽谯死了?”她之所以没有杀角丽谯,只是废了她,是为了钓一钓云彼丘,看看他会不会为了他心爱的阿谯去劫狱。 云彼丘目前为止亲自下手的只有李莲花一个,而李莲花这个人悲天悯人,对百川院的故人格外宽容,所以他会原谅云彼丘。但如果云彼丘敢为了角丽谯去劫狱,甚至杀害无辜的人,那别说李莲花,百川院的人为了自己的声誉就不能放过他。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桃清为云彼丘想好的结局,却止于笛飞声的插手。啧,不过也能理解,角丽谯或许在笛飞声手里逃过一次命,所以这一次他就下了狠手。 能死在心爱的尊上手里,角丽谯大概是欢喜的?只是可惜云彼丘暂时死不了了。 单孤刀废了,角丽谯死了,那是不是事情差不多就结束了?桃清摸了摸小桃子的头,“我们接下去要去哪里,天机山庄吗?” 李莲花摇头,小声道:“不去了。老笛这次过来,以让我带他去天字牢为交换,告诉我一个消息。” 李莲花将笛飞声带到了相思梨花阵里,然后跟他交换了信息。结果后来笛飞声遇到了前去的百川院众人,虽然破了相思梨花阵,但还是没有进去天字牢。 桃清:“什么样的消息?”人手多就是好,想要查什么只要吩咐一声就可以了,比起李莲花这种还要自己亲自跑一趟的可省事多了。 李莲花面上有几分一言难尽道:“单孤刀跟天机山庄何庄主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跟他有关系的是天机山庄的二小姐,何晓兰。方多病不是他的外甥,而是他的亲儿子。” 单孤刀是个野心勃勃,一心想要恢复南胤荣光的阴谋家,没想到生出来的儿子却是天真赤诚,充满正义的好少年。只能说,天机山庄何庄主将孩子教导得很好。 “这样的话更好。”桃清挑眉,“方少侠若是当真落在了南胤之人的手中,凭借着他是单孤刀亲儿子的份上,那些人定然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他。因为单孤刀一道死了,那方多病就是他们未来的主上人选。” 那何二小姐真是一个眼瞎的,那单孤刀既不好看,武功也差,人品更烂,就这样还有人喜欢? 李莲花叹了一口气:“希望方少侠能明白自己的处境,隐忍不发,与人虚与委蛇一段时间。若是他再聪明一点,能传递一些消息出来就更好了。否则的话,想要找到他,当真是大海捞针。” 桃清不解:“那我们去万圣道看看?虽然看起来万圣道跟单孤刀没有关系,但是我觉得万圣道的嫌疑还是很大。”万圣道可不是什么末流小派,它的总坛在哪里,江湖人还是知道的。 李莲花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他还有一些担心:“万圣道总坛好找,怕就怕他们狡兔三窟,人不在总坛,一击不中,日后想要再找到他们,只怕就难了。” 找方多病都是顺带的,他们主要的目的除了确认单孤刀的死活,另外就是南胤复国之事,牵连甚广,若是一个处理不好,怕是会天下大乱。忧国忧民的李神医是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桃清却不在意道:“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更何况,这事最着急的可不是我们,涉及到造反,朝廷肯定比我们心急,丢了少庄主的天机山庄肯定也很着急。” “婉娩为什么没有醒?”肖紫衿从室内大踏步走出来,他看着桃清的神色不是很好看。他花费了这么大的代价,如果救不了人,那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桃清朝他翻了一个白眼,“肖大侠不用着急,我答应了的事情自然会做到。乔女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不是吗?她只是身体太弱的,被两种毒药折磨了有些疲惫,休息一段时间,她自然会醒。” “最好如此,如果你骗了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肖紫衿冷冷地盯了她几眼,转身就要走回室内。 桃清却不让他走,“肖大侠,小青峰已然易主,稍后我会让人奉上银票,不知肖大侠搬家需要多长时间,三日时间可够?”她的语气并不重,说出的话却是咄咄逼人。“ 肖紫衿豁然转身,死死盯着她。肖紫衿早将四顾门视为己有,如今却要被人从这里赶走,这是何等奇耻大辱。这种屈辱感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将肖紫衿淹没其中,让他感到无比的愤怒,简直想要不管不顾跟她打一场。 只是当他的眼神落在桃清身旁,眼神平静地看着他的李莲花时,又如一瓢冷水兜头淋下。四顾门从来不是他的,以前是李相夷的,后来解散了,故居被乔婉娩买下,哪怕他取了名字叫慕娩山庄,这里依旧是乔婉娩的私人地盘。 桃清嗤笑一声,“难不成你不想搬走,要赖在我的地盘?” 肖紫衿一字一顿道:“你在羞辱我。不需要你提醒,等婉娩醒了,身体恢复了,我们自然会搬走。” 桃清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言辞恳切道:“如果三日后,我还能在自己的地方看到肖大侠,我可是会赶人的。” 当然是在羞辱他。当年肖紫衿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解散了四顾门,让李相夷无家可归,流落江湖。如今,风球轮流转,这地方落在了我手里,不把他赶出去,难解自己心头之恨。 等乔婉娩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房中静悄悄的,只有肖紫衿坐在椅子上,目光沉沉地盯着桌上的花瓶发呆。她咳嗽了一声,瞬间惊醒了肖紫衿。 肖紫衿立刻起身走到她身边,将人扶了起来:“阿娩,你醒了?” 乔婉娩看着肖紫衿脸上的憔悴神色,有些心疼地扶着他的手:“紫衿,我这是怎么了?” 肖紫衿小心翼翼道:“你不记得了吗?你遇到了角丽谯,被她下了毒。” 乔婉娩这才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抓着肖紫衿的手一紧:“对,我遇到了角丽谯,后来怎么样了?” 肖紫衿拍了拍她的手道:“阿娩,别急,角丽谯死了,你的毒也解了,已经没事了。” 乔婉娩这才感应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觉不仅没有中毒的迹象,就连喘症好似也消失了一样,刚才着急起来,也没觉得难受,身体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我好了,谁帮我解的毒?” 肖紫衿脸色阴沉,不是很想提起这个话题。乔婉娩疑惑看他,“紫衿?” 肖紫衿不情不愿道:“是李莲花他夫人。”看到乔婉娩神色微动,他又道,“不是免费的,他们趁火打劫,强要了小青峰的地契。我担心你的身体,只能答应了他们。阿娩,他们不义,你若是不愿意,我一定会想办法将地契拿回来。” 乔婉娩神色一怔,半晌后道:“他们想要,就给他们吧。”这地方本就是李相夷的,如今还给他们也无妨。 肖紫衿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再没想到乔婉娩竟然同意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乔婉娩早就知道李莲花是李相夷,否则她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将小青峰送出去的。 他低头自嘲一笑,他都能认出来,乔婉娩为什么认不出来呢?“阿娩,你真的愿意放弃这里?” 乔婉娩的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好似终于看开了一些东西:“紫衿,我的喘症好了,李夫人除了帮我解毒,怕是也下了功夫治我的喘症。我感激她,愿意将小青峰送给她。更何况,我之前一定要在这里成亲,本就于礼不和,如今我们成了亲,我觉得我还是随你一起,住到你那里去更好,你觉得呢?”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相夷如今活得好好的,她也愿意放过自己,放过别人了。这小青峰不要也罢。 肖紫衿一愣,随即就是狂喜,“阿娩,你愿意跟我走了?” 乔婉娩对着他温柔一笑,眼中再没了哀伤凄婉:“当然,我们已经拜堂成亲了,不是吗?” 肖紫衿看着她脸上好像许久不曾见到过的明媚笑容,傻愣愣道:“对,我们已经是夫妻了。那我们明天就搬走。” 第59章 第一愿59 第二日,桃清就派人送上了十万两的银票。还指名道姓要送到乔婉娩手中,毕竟比起肖紫衿,乔婉娩的信誉可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结果,她收到了乔婉娩退回来的一半银票。乔婉娩说她当年买下小青峰并没有花那么多银钱,如今也只愿意收下当初花费的钱财。 也对,当初乔婉娩是从四顾门手里买下的小青峰,其实就是花费银子做抚恤金和遣散费。四顾门的人有人拿着钱走了,有很多人却是分毫未取就离开了。 桃清也没有跟她客气,而是拿剩下的钱做装修费用。乔婉娩动作很快,她第二天就指挥人整理东西开始搬家了。除了慕娩山庄她自己的东西,原四顾门的地盘上的东西她一点也没有动,都留了下来。 等乔婉娩和肖紫衿离开的时候,李莲花这才露面,看着他们的背影离去。让乔婉娩和肖紫衿离开他们住了十几年的地方,他心中有些歉意,但看桃清兴致勃勃到处转的样子,他识趣地没有显露分毫。 桃清在小青峰转了一圈,盘算着要拆了单孤刀、乔婉娩、肖紫衿以及佛彼白石的院子,嗯,这么一算,好像只留下李相夷的院子就行? 她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兴致并不高的李莲花。这里承载了李相夷的梦想和信念,同样也充斥着来自身边人的虚情假意。 李莲花显然不太喜欢这里,却又舍不得拆了这里。算了,四顾门的建筑她就不拆了,毕竟重建也要花钱的。 桃清画了一张又一张的图纸,一边构思未来的山庄的模样,一边兴致勃勃跟李莲花讨论改建后的山庄叫什么名字更好,“花花,等新的山庄建好,你觉得叫什么名字好?莲花山庄?爱莲庄?” 李莲花正在给她研墨,闻言神色一顿,然后真诚建议:“我觉得叫桃花山庄挺好,或者叫桃花源。”莲花山庄什么的就算了,小青峰这里是在山上,不适合种莲花,倒是适合种桃花。 更何况,他看了一眼认真画图的桃清,她的山庄当然要叫桃花山庄啊。他伸手擦去她不小心沾在脸上的一点墨水,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是他的桃花源,见到她就觉得心生欢喜,想到她就觉得宁静温暖。 他们并没有在小青峰多加停留,只是定下了修整方案就离开了。剩下的花了钱,自然会有人帮忙完成。回头完成了等着验收就行。 离了扁州,他们直奔江浙万圣道总盟,本来以为万圣道的大门很难进,结果却发现,万圣道好像就在等着他们上门。 人还未入城,就有万圣道的人马等候在官道两旁,看到两层楼高的莲花楼,领头的人眼睛就是一亮,手一挥,万圣道的人就围了上去,挡在了莲花楼前。 领头之人神色严峻,却依旧彬彬有礼,抱拳行礼,“阁下可是莲花楼楼主李莲花李神医?” 李莲花早已拉了缰绳,微笑道,“这位先生姓甚名谁,不知找在下有何要事,竟然在这里拦人?” 那人应到:“在下乃万圣道一个无名小卒,名姓不足挂齿,奉上头命令,在这里等候李神医多时,还请李神医随我入万圣道一趟。” 他说是请,身后十几人却个个严阵以待,显然李莲花若是说一句不去,他们也会强压着他去。这人或许就如他自己所说,只是万圣道一个无名小卒,否则,他万万不敢就带着这么几个人就来拦人的。 在一群人虎视眈眈中,李莲花的神色依旧从容:“看来我是非去不可了?”他语气有些无奈,脸上的笑容却是一点也没有变化。 那人点头,伸手示意李莲花坐上他们的马车去万圣道:“非去不可。李神医请。” 李莲花也不为难他,微笑颔首,“几位还请稍等片刻,我找个地方停下我的小楼。” 那人显然也是早有准备的,他指着前方一片林子道:“李神医不妨将莲花楼停在那边,那里空旷,而且从官道上不容易看到里面的情况,正适合停放李神医的小楼。” 李莲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对那个地方住的比较满意,一拉缰绳,就朝着那边而去。 桃清在楼里听着他们的对话,等李莲花回楼里拿药箱的时候,她忍不住道:“万圣道敢上门请人,怕是有十足的把握留下你我,我们就这样顺着他们的意思,直接入局吗?” 李莲花将药箱整理了一下,然后道:“迄今为止,万圣道跟单孤刀的关系,跟南胤的关系,都只是我们的猜测,没有实证,这次呢,正好去查看一下,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 桃清瞪了他一眼,“这是万圣道的阳谋,他们就是料到了,以你的性子,明知道万圣道有问题,你还是会去。你觉得谁这么了解你?” 除了单孤刀,还有谁呢?李莲花神色暗了片刻,随即无所谓笑道:“还有心思算计我,看来我那师兄福大命大,人还活着呢。”正好,师父的死,四顾门的债,都一次还清吧。 李莲花不怕单孤刀,怕的是对方临死前不顾一切的反扑会连累别人,他想了想,对着桃清道:“卿卿,你带着小桃子留在莲花楼里,万圣道我去就行。” 桃清却抬了抬下巴,“你觉得他们会不知道我,不让我们一起去?”从这些人手里逃走很容易,但是主要是他们的态度,他们是装作不知道万圣道跟单孤刀的关系呢,还是直接挑明,然后打上门去? 李莲花觉得也对:“那一起去?” “一起去。”单孤刀要是耍什么阴谋诡计跟他同归于尽了,难不成她真的能起死回生不成。 桃清抱着小桃子,对他道,“小桃子,爹娘带你去闯江湖,你高不高兴?”小桃子已经经历了好几次爹娘跟别人的血战,虽然没有直面,但耳朵又没有聋,事后也看到了一些该打马赛克的场景,所以,他或许已经可以直面鲜血淋漓的江湖了? 小桃子敏锐地感受到了什么,他抬头开心得问桃清:“好啊。阿娘,我不用再闭眼睛了吗?” 桃清点了点他的头:“不用了,你可以看,但若是害怕的话,你就闭上眼睛,阿娘不会笑话你的。” 杀一人为罪,杀万人为雄,杀百万为雄中雄。孩子爹非要去做英雄,他有什么不能看的。 看着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睛,李莲花有些后悔,“要不,还是算了,他还小呢,再等两年?” 桃清白了他一眼,抱着孩子走在了他的前面,“江湖儿女,矫情个什么劲,宜早不宜迟,走吧。” 果然,那万圣道之人看到她没有丝毫意外,而是将他们恭敬请入马车之中。等他们坐稳后,马车便撒开蹄子,疾驰而去。 等进了万圣道的大门,坐在了客厅上,李莲花这才发现,万圣道并不是只请了他一个。而是请了好几位名医,比如公羊无门,比如关河梦。 关河梦看到他们夫妻,赶紧过来打招呼,口称前辈。冰中蝉,雪霜寒,这样的毒都能解,桃清的医术已经得到了关河梦的认可。 李莲花跟他客套了几句,套了几句话,然后发现对方也是被人“请”来的。他摸了摸下巴,难不成万圣道真的有人病了? 只是他的眼神扫到关河梦身边的助手,心中微微一动,那人虽然低眉顺眼,一副胆小怯懦的样子,但李莲花之前见过,是跟在纪汉佛身边的人,所以,关河梦是代表百川院前来试探的人。 不,关河梦不一定愿意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不定是百川院得知了他收到万圣道的邀请,所以特意派了人跟他一起,想要试探万圣道的虚实。 毕竟单孤刀的事情传得整个江湖都知道,聪明的人都知道该从哪里下手试探。而佛彼白石自然也是聪明的人。 更令李莲花感觉眼睛疼的是对面的药魔和他身后用缩骨功改变了身形的笛飞声。这都是什么事,是万圣道要把他们聚在一起,一网打尽,还是他们心有灵犀,大家准备一起攻打万圣道? 桃清在跟关河梦说话:“关侠医,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可见到病人了,是什么症状?” 关河梦道:“三日前就到了,只是主家说人未到齐,一直不曾见到病人。”所以他们根本就是一直在万圣道白等,不知道他们最想等的是哪一位。“我也不是最早的,最早的前辈到这边已经有七日了。” 这时候,万圣道主事终于进来,“各位,盟主有请。”等了许多天,终于进入了主题,好几个人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大家的视线都看着最后进来的李莲花,所以大家在这里待了这么些天,就是为了等李神医? 李莲花迎着众人打量的视线,淡定自若,毫无羞愧之意。他的莲花楼本来就走不快,在这之前他又不知道万圣道准备请他,所以,绝对不是他的错。 桃清想过很多次,封磬这种连自己主子都能认错的蠢货要怎么收拾,结果却发现她什么都不用想了。概因为那位万圣道的主事领着他们去见的封盟主居然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而且是一个死去多时的人,五官深陷,脸上爬满了尸斑,还有尸体腐烂的臭味。难怪这个房间燃烧着厚重的熏香,原来是为了掩盖尸臭味。 桃清站得远远地,不见小桃子看见这腐烂的尸体。她自己只盯着他的脸看了一眼就不再看。 “系统,确认死者身份是封磬吗?” 【确认。】 这就奇怪了,谁能在万圣道的地盘杀了封磬?莫不是单孤刀干的,他太满意封磬的伺候了,死了也要把人带下去?“单孤刀死了吗?” 【没有。】 所以,单孤刀怎么想的?封磬发现了他假冒南胤皇室血脉的事情,他先下手为强,先干掉了封磬?桃清若有所思。 众位名医好像领悟了万圣道非要等李莲花的深意。大家虽然医术都不错,但说到活死人这一块,名气最大的当然是莲花楼楼主李莲花李神医啊。 李莲花没有辜负大家的心意,直接走到了最前面。他面不改色地看了封磬的尸体一眼,确认了这人是被人一掌拍碎了头骨而亡,死的不能再死了。从伤口的角度来看,他应该是跪着的时候,被人一掌击杀。 他隐晦的视线落在了桃清那里,桃清对着他摇了摇头,并给他传音,“这人的脸是正常的脸,没被人动过手脚。”如果这就是封磬的脸,那么死的就是封磬,不会是别人假扮的。 封磬好歹算得上是一个高手,单孤刀不留着他对付李莲花他们,直接把他弄死是怎么回事?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万圣道的盟主死了,但万圣道却依旧是一副井然有序的模样,好似一点也看不到慌乱。现在主持大局的人又是谁? 那万圣道主事之人当真是好涵养,他面对众人异样的眼神,面不改色问李莲花:“早就听闻李神医医术通神,可活死人,不知道我家盟主可还能救?” 李莲花啊了一声,一本正经道:“应该可以。”他顿了顿,又道,“不知封盟主死去多少时间了,可过了头七?” 那人眯了眯眼,“不曾。今日就是第七日。” 头七,回魂日。 好似为了应景,突然之间,一股凉风透过窗户吹入室内,众人只觉得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袭来,令人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鸡皮疙瘩也瞬间布满全身,带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战栗。 有些人甚至忍不住发出一声低沉的惊呼,而更多的人则是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试图抵御这种令人发毛的恐惧。 这万圣道真是不当人,哪有人都头七了,还请人上门看病的。 唯有李莲花面不改色:“既如此,那就请这位先生准备祭品,我今晚要开坛做法,今晚试试看能不能将封盟主的魂魄留在他的肉身,如何?” 那人也很有意思,听到李莲花这么不靠谱的想法,他也爽快地应了,“一切听从李先生的吩咐。” 李莲花矜持地点头。 第60章 第一愿60 是夜,万圣道的人将祭品准备周全,封磬的房中只留下李莲花一人,就连桃清也带着小桃子去客房休息了。装神弄鬼这种事情,着实不适合给孩子看。 为什么不留其他人,当然是因为李莲花说,活人阳气太重,若是人多了,恐怕会惊扰了封盟主的魂魄,让他不敢进门,故而留不下他的魂。 今夜子时之前,若是魂还没有归位,那就神仙难救。 他说的煞有其事,其他人不管信或者不信的,都准备明日一早就过来瞧热闹。看看大名鼎鼎的李神医活死人的传言究竟是真还是假。 笛飞声翻窗进去的时候,李莲花还在装模作样地打坐。他看到笛飞声,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坐在对面。 李莲花将倒好的茶推到他身边,“笛盟主,你既然出现在这里,想必是查到了万圣道的消息了?” 笛飞声矜贵地点头,表示查出了一些东西。 李莲花做洗耳恭听样,结果半天没有听到动静,他抬头一看,发现笛飞声正在自顾自喝茶。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李莲花不解:“笛盟主,你们查到了什么消息?” 笛飞声看着李莲花冷笑一声:“我是查到了一些东西,但是为什么要告诉你。”上次这人坑了他一次,难道以为轻易就过去了?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心虚笑道:“我也没骗你啊,我都领你去了相思梨花阵,后面是你自己没有破开阵法,这跟我可没有关系,后面拦你的也不是我,更何况,最后你不还是救到了人?” 笛飞声斜了他一眼:“人不是你叫来的?”怎么就那么巧,他前脚进了相思梨花阵,后脚百川院的人就到了。 李莲花一点也不心虚:“真的不是我。”嗯,大概率是桃清干的,知道笛飞声的事情就他们两个。 笛飞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有信。 李莲花看他依旧冷着脸,便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角丽谯那里找出了证据吧,我猜是跟她万圣道通信的信件被你找到了,所以你确定了十年前让你吃了一个大亏的是万圣道,十年后过来报仇?” 笛飞声不置可否道:“那你又是为了什么而来?”李莲花说的没错,他笛飞声睚眦必报。万圣道十年前坑了金鸳盟的血仇,他笛飞声必要向他们讨回来。 李莲花理直气壮道:“我是被人请来的。万圣道的人拦住了我的莲花楼,不让我走,非要我过来不可。” 当然,如果万圣道的人没去请他,他也会想办法混进万圣道的。 “呵……”笛飞声冷淡一笑,直奔主题,“我到了这里五日有余,翻遍了万圣道的地盘,没有找到你师兄单孤刀,你觉得他会躲在哪里?” 李莲花敲了敲桌子,“封磬死了,万圣道却没有乱,说明有人暗中执掌整个万圣道,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单孤刀。而以笛盟主你的武功都没有找到人,那么,只可能他暂时不在万圣道,或者躲在什么一般人无法知晓的密室中。” 单孤刀躲了十年都没有露面,说明他这人擅长隐忍,狡兔三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但是。”李莲花神色有一些凝重道,“我被他们请入万圣道,不仅随身携带的药箱他们没有盘查,身上带的东西他们也没有让交出来。单孤刀是知道我有一柄软剑的,但万圣道对此却是半点表示也没有,任由我带着兵器入内。这很不正常。” 单孤刀那样格外怕死的人不可能不防备带兵器的李莲花的,除非他胜券在握,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李莲花摩挲着茶杯,心中涌现出一点不安:“老笛,你觉得什么情况下,你的敌人压根不在乎你有没得携带武器?” 笛飞声道:“他有把握杀了带剑的你。”没道理啊,单孤刀也不是没有跟李相夷动过手,他不可能是李相夷的对手的,所以。为什么不想方设法削弱敌人的能力呢? “雷火弹。”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十年前导致四顾门和金鸳盟两败俱伤的那一场惊天爆炸。在天灾一样的爆炸面前,再高的武功都没用。 李莲花豁然起身,他快速道:“老笛,你有没有探查到万圣道地底下有没有埋雷火弹?” 笛飞声摇摇头:“我疏忽了。”他一心想找人,根本没在意万圣道的人都在做什么,“他疯了吗?准备用整个万圣道给你陪葬?” 笛飞声并不觉得单孤刀是针对他布置的陷阱,必然是针对李相夷的。 李莲花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有些焦躁道:“忘了跟你说,上次单孤刀去云隐山找我,结果被我们打成重伤,我估计他快死了了,所以临死前想要拉我陪葬。”他人都要死了,万圣道估计也没有再看在眼中了。 他叹息一声,重重吐出一口气,“还好,雷火弹的造价不便宜,所以他们就算有雷火弹,也不可能铺满整个万圣道的,必然也只在某一个地方设下了陷阱,然后引我前往,然后触动机关,将万圣道与我一同毁于雷火。” 李莲花有些紧张不安,笛飞声却半点不在意,他武功高强,轻功也好,就算整个万圣道炸了,他也绝对能躲得掉。 李莲花从封磬的房中找出文房四宝,写了几封信,然后将一碟信封信交给笛飞声,“老笛,你帮我送几封信。” 笛飞声不接,“我凭什么帮你?” 李莲花眉毛一挑,“老笛,你这就不厚道了。坐地起价?凭咱俩都想要报十年前的仇,这还不够吗?帮我就是帮你自己啊。” 笛飞声冷冷淡淡道:“我可以等你跟单孤刀拼个你死我活之后,再收拾他。”的确,这才是最符合金鸳盟利益的做法。 李莲花也不生气,只微笑道:“可是,老笛,你不怕万圣道我一下子全部收拾了,你可能等不得那个渔翁得利的机会。” 任他巧舌如簧,笛飞声就两个字:“不去。” 李莲花瞪他,他也不动如山。 僵持片刻后,笛飞声露出一抹笑意:“除非,你答应此事过后,跟我再战东海。” 他就知道,笛飞声这个人脑子里除了比武,就没有其他东西了。李莲花双手叉腰,在笛飞声略有些得意的眼神中突然狡黠一笑,“笛盟主,你知道几年前,我捣毁了一个叫石寿村的地方吗?那地方是南胤遗民用来炼制业火痋的地方。” 听到李莲花提起石寿村的事情,笛飞声有些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知道李莲花就是李相夷后,他让无颜将李莲花的事情整理成册,他都一一看过了,自然知道石寿村业火痋之事。 李莲花露齿一笑,“我呢,自那以后,对于南胤那些奇奇怪怪的秘术有了几分兴趣,所以多看了一些书,还炼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我就知道笛盟主脑子里有一只蛊虫,你想不想解开?” 其实不是他,干这些事的人是桃清。她觉得武林有业火痋这等厉害的蛊虫还是挺危险的,所以自己炼制了一些能克制蛊虫的东西。所以,她第一次见到笛飞声就告诉李莲花,笛飞声脑子里有蛊虫,不知道是被谁控制的。 笛飞声一掌拍在桌子上,差点将桌子给拍碎了:“李相夷,你会解蛊?” 李莲花气道:“能不能小声一点,你想把人都引过来吗?”他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人过来,这才道,“自然,你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石寿村那些中了痋虫的人都是我救的。” 他斜了一眼笛飞声,好整以暇道,“怎么样,笛盟主,我们合作一把,等拿下万圣道,我替你解除你脑子里的蛊虫,如何?” 笛飞声摩挲了一下茶盏,端起跟他碰了一下:“成交。”他拿过李莲花手中的信,“都给谁?” 李莲花微微一笑:“百川院、监察司还有天机山庄的人,他们都在这次混进来的名医身边,都在客院,你只要把信交给他们就行。最后一封给我夫人。” 其实他自己就可以去的,但是有他在这里吸引万圣道的目光,其他人才更好暗中行动啊。更何况有笛飞声在这里呢,不用白不用。李莲花低着头,将百川院和监察司的人都告诉笛飞声,笛飞声很快就离开了。 桃清正带着小桃子写字,结果就收到了李莲花托笛飞声带过来的信。上面的意思是让她去找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雷火弹,然后在附近放一把火。 “他倒是相信我可以做到。”笛飞声把信送到就走了,桃清右手支着头靠在桌子上,有些无奈道,“可是,这种事他不让笛飞声去做,为什么会认为我可以呢?” 【宿主,可能他更相信你?】 桃清:“不可能。李莲花不是这样随意的人,雷火弹的事情关系重大,若是毁不掉怕是会造成人员大量伤亡。除非,他有把握我可以做到。” 她仔细回想了一遍过往,觉得问题可能出现在清源山上。“系统,虽然我们做事很小心,从来没有被人发现端倪,但他好似认定了云彼丘的事情就是我做的,所以他应该是觉得我有一些本事可以驱使山中的野兽之类的。” 当然,李莲花可能只是有这种猜测,但没有证据。更何况,哪怕心知肚明,他也不会去暴露她的异常。他总是那么温柔体贴的。 但是,他相信她可以最快的速度探查万圣道地下的事情。通过驱使动物或者其他东西之类的。 “算了,管他知不知道,他交托给我的事情,我总是会帮他做好的。”桃清理了理耳边的鬓发,“系统,开始扫描万圣道,将埋藏了雷火弹的地方标注出来。” 【好的,宿主。】 找到了。 桃清点了点系统特意标注出来的地方,眼中含笑。就是现在过去,是不是快了一点,好像告诉别人,她未卜先知,直接知道雷火弹的埋藏地点嘛。 不如她晚点再过去啊,反正李莲花也说了半夜最好嘛。她或许可以趁着这段空闲的时间,做点别的事情,比如回莲花楼取点东西?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仿佛连虫鸣声都悄然隐匿起来,天地间只剩下那轻柔的微风拂过树梢所发出的细微沙沙声。 然而,就在这片宁静被打破之际,万圣道正殿一侧的一座楼阁突然燃起熊熊大火。起初,火势尚小,并未引起过多人的警觉,仅有寥寥数名负责夜间巡逻的弟子匆忙奔向失火之处展开扑救行动。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随着“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宛如天崩地裂一般,正殿前方那原本宽广宏伟的广场竟然在刹那间化作一片废墟。烟尘滚滚,火光冲天,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以摧枯拉朽之势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瞬间将沉睡中的众人从美梦中惊醒。 桃清抱着睡熟了的小桃子站在远处的屋檐上,看着这冲天的火光微笑。这么美的爆炸,这么美的烟火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可惜孩子身上塞了个隔离罩,便是天塌下来了,他也听不见。 李莲花“唉呀”叫了一声,立刻奔出房门,对着候在院子里的人吼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刚才我正要请封盟主的魂魄回归肉身,结果这动静把他吓走了,这下子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救不回来了。” 守在院子里的万圣道弟子被他劈头盖脸地吼了一通,神色也是十分难看,他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李莲花,随即深呼吸,要将人请回房中,“李神医,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派人过去打探,还请神医稍安勿躁。” 在那人低头的瞬间,李莲花在他脖子上点了一下,那人立刻软了身子,晕倒在地。李莲花整了整衣袖,跃上墙头,朝着最热闹的地方而去。 同样被吵醒的人全部有志一同朝着那边奔跑。包括混进来的探子以及万圣道的单孤刀等人。 第61章 第一愿61 明明是为了李相夷,为了百川院,为了所有跟他作对的人设置的陷阱,却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火灾而提前作废的。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单孤刀几乎是暴怒的。 他才埋了雷火弹没多长时间,准备第二日将所有人都引到那里去,然后引爆,拉着所有人一起去死。怎么会在夜里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火灾而提前引爆了?难不成又是他的倒霉属性发作了,让他干什么都不顺利? 想到自己那遇事格外倒霉的属性,单孤刀前往广场查看的脚步顿时止住了。万一还有没有引爆的雷火弹,等他到了就爆炸,岂不是危险万分?所以,还是不去那种险地为妙吧? 单孤刀有了退却的心思,但他还没有付诸行动就被人给挡住了退路。 “单孤刀,你终于露面了。”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的笛飞声提着刀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站在单孤刀的面前。 “笛飞声!!!”单孤刀明显是认识笛飞声的。笛飞声高大的身姿一露面,单孤刀就忍不住后退一步。“你怎么会在这里?” 笛飞声冷冷道:“十年前,你勾结角丽谯,在金鸳盟总坛设下埋伏,让金鸳盟损失惨重。角丽谯已死,如今轮到你了。” 单孤刀看到对面笛飞声只有寥寥几人,神色顿时冷静了下来,他咒骂角丽谯那个不省心的女人:“角丽谯真是个没用的女人,连一个被架空了的盟主都搞不定。不过不要紧,十年前你没死,十年后就让我送你去死。” 他们两个说话的时间,不远处天空炸开几朵颜色不一样的信烟,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显眼。 药魔上前一步,对着笛飞声道:“尊上,不是我们的人。” 笛飞声不在意道:“百川院和监察司的人而已,不用在意。”他们大概都是看到了单孤刀露面,所以各自发了信号。 单孤刀神色扭曲了一下,虽然这些人齐聚万圣道有他的引导,但是事情发生了太快了,他的计划还没有开展,就被人打乱了节奏,这是很要命的事情。一步错步步错,但他没有回头路了。 单孤刀冷冷地下了命令:“杀。”他自己快速后退,而浮屠三圣则是冲上前去,跟笛飞声打得不可开交。 只是单孤刀还没有走几步路,他就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一个他绝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的人,迫使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李莲花素衣墨发,长身玉立,在月色之下宛若谪仙人临世,他对着单孤刀微微一笑:“师兄,看到我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也是,我可是你指名道姓请来的客人,师兄见我怎么可能会觉得意外呢?” 单孤刀神色阴狠,面上却噙着一抹笑意:“自然是要请你上门来做客的,毕竟上次的一剑之仇,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回敬你呢。” 如今的单孤刀,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好似除了身形格外柔弱些,一点也看不出曾经受过重伤的模样。 桃清隔得太远看不清楚,只能让系统拉近镜头,她眯着眼睛将人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才发现他的生命力蓬勃得不正常,面色过于红润些。应当是用了什么药物,燃烧生命力,恢复巅峰身体状态,他这种状态撑不了多长时间。 【是的,宿主,单孤刀只有一天寿命了,如果再动用内力的话,只怕活不了几个时辰。】 她将这一发现传音给了李莲花。李莲花立刻开口嘲讽单孤刀:“我还以为南胤有什么秘药将你给治好了,没想到只是回光返照啊。难怪这么着急找我上门做客,原来你快要死了啊。” 单孤刀眼中闪现一抹疯狂:“咱们师兄弟一场,师兄要走了,当然要带上你一起,否则黄泉路上岂不是寂寞。” 李莲花袖中软剑滑出:“师兄,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兄。师父已经等候你多时,我今天就送你下去,跟他老人家赔罪。” 单孤刀拔出手中的剑,跟李莲花对峙,神色有些不屑,又有些快意,“李相夷,你也就只能逞一逞口舌之快了。没了雷火弹又如何,这里可是万圣道,我的地盘,全部都是我的人,你就一个人,你能把这里所有人都杀了吗,你杀得完吗?” “别人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但是单孤刀,你一定会死,而且是死在我手上。师父的死,四顾门的血债,十年了,该还了。”李莲花脚尖一点,快如闪电,势如破竹冲到单孤刀跟前,朝他劈了两剑。 他的剑很快,但有漆木山毕生功力的单孤刀也不算太弱,更何况,单孤刀身边还有无戒魔僧这样的高手以及一群下属在旁边捣乱。看到李莲花的佩剑不是刎颈,单孤刀嘴角咧开,大笑出声:“李相夷,怎么我送你的软剑不好用,你还换了剑啊?” 目无下尘的李相夷贴身携带的软剑却是他最看不起的杀人夺宝而来的,哈哈哈,不知道有没有将李相夷气得吐血。单孤刀眼中流露出明显的快意。 李莲花怒极反笑:“当然好用,毕竟上次你就差点死在我的剑下。不过你以为你能逃一次,还能逃第二次吗?” 李莲花身形运转到极致,寒光凛冽,万圣道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只是单孤刀说的也没错,他杀了一个,后面还有更多的人蜂拥而至。 虽然那些人的武功也就是那样,没有特别高的,只是蚁多咬死象,李莲花也没有自大到可以以一敌万。所以他一有空就对着单孤刀开嘲讽:“我这一来就看到了封磬的尸体,师兄,你为什么要杀了封磬?” 他看着单孤刀难看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封磬还当真是单孤刀杀的,他勾起嘴角道:“该不会是你快要死了,而忠心于南胤皇室的封磬等人已经开始准备奉迎新主了,你觉得受到了背叛,所以就把人给杀了吧?” 南胤的人看到单孤刀快要死了,自然要开始物色准备接替单孤刀的人,毕竟他们忠于的不是单孤刀本身,而是他身上的南胤皇室血脉,所以,一个不成,就找找下一个呗,比如单孤刀的亲儿子,方多病就很好。 可是单孤刀这人,从小被李相夷的天赋打击的,内心深处格外自卑,可他的自尊心又格外的强。他其实不在乎什么南胤,什么儿子,他在乎的只有自己,跟南胤的人搅和在一起,不过是他们目标一致而已。 但结果呢,他还没有咽气,那些南胤后人就准备扶持他的儿子了,他怎么可能甘愿?所以,他吞下了燃烧生命力的秘药,换回短暂的几日巅峰寿命,就是为了拖所有人一起下地狱。对于认定背叛了自己的人,比如封磬,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单孤刀阴冷的视线盯着他:“闭嘴,李相夷,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说的都是对的吗?” 李莲花一剑将单孤刀的长剑挑飞,不屑道:“单孤刀,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孱弱,不堪一击。我猜那些南胤后人但凡有第二个选择,都不会奉你这个愚蠢又自大的人做主上。而且,你心里也清楚这个事实不是,所以,这么多年,你连孩子都不敢生一个,就怕他们选了更小的孩子,而不是你,我说的对吗,单孤刀?” 至于方多病的存在,何晓兰恐怕根本没有告诉他,可能他知道的时候,孩子已经几岁大了。而且方多病从小体弱多病,能不能平安长大都不知道,所以对南胤人而言,方多病显然不是一个好人选。 “李相夷,你扎人心窝子的本事还是那么厉害。”单孤刀眼中露出一抹赤红,一副被戳中心思的想要生吃了李莲花的狰狞模样,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又冷静了下来,“师弟,我看你逞英雄能到几时,既然你这么聪明,那你不妨来猜一猜,一会你们会怎么死?” “你除了用人命去消耗我的内力,你还有什么办法?”李莲花甩了甩手中的剑,将上面的鲜血甩在地上,对着冲破了万圣道大门,涌入这里的正道众人抬了抬下巴,“可惜啊,你最后的优势马上就要没了。” 他之前给他们写信就是让他们准备好,随时夜袭。没想到居然真的都来了,百川院、监察司、天机山庄三方人马都到齐了。大概也是因为单孤刀露面了,所以他们的探子发信烟之后,大家都赶了过来。 两方人马战在一处,喊杀声震天。李莲花抽空瞥一眼坐在屋檐上的桃清,除了桃梓在她的怀里睡得香甜,一点也没有被吵醒有些怪异,其他的都没什么问题。 偶尔有几个想要偷袭她的,都被她一根银针扎死了。她那一手天女散花的暗器投掷手法也是十分惊艳,李莲花抽空多看了两眼。 “李相夷,你是该好好看看,今日你一家三口都要留在这里,再不看两眼你就看不到了,以后只能到阎王殿里团聚了。”单孤刀的神色越发嫉恨。李相夷都走神了,他却没有占到一丁点儿的便宜,他嫉妒得脸色都扭曲了。 李莲花纵身向后,躲过他劈下来的一剑,“我以前从没有想要跟你争什么,所以让着你而已。你真以为自己很厉害吗?”他神色发狠,手中的剑更快了几分。 单孤刀哪怕穿着云铁打造的软甲,他身上的其他位置也渐渐染了血色。单孤刀摸了一下脸上的血痕,转身向后退去。李莲花紧追不放,结果一群万圣道的人堵住了他的路。李莲花只能停下脚步,杀这些人也要花费了不少时间。 等他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路来,就看到单孤刀志得意满地站在乌龟模样的武器之上。同样的东西总共有五个。 场中的众人好像分成了楚河汉界,一边是单孤刀带领的万圣道的人,一边是含金鸳盟在内的“正道”联盟。 李莲花看着单孤刀脚下踩着的东西问道:“这就是你的倚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武功不行,没想到倒是喜欢倚仗外物。” 清理了半天杂鱼,结果一条大鱼都没有杀掉的笛飞声脾气有暴躁:“咸日撵,角丽谯也有,威力还可以。” 李莲花侧头看了一眼笛飞声:“笛盟主,想不到你挺看好这咸日撵的。” 笛飞声冷冷一笑,面上带着几分不屑:“碰到容易炸,别碰,给他丢回去就行。能清理杂鱼,但想要对付高手不太容易。” “李相夷,我的雷火弹是你毁的吧?”单孤刀站得高,一副睥睨天下的狂傲姿态,“不过你就算毁了雷火弹又如何,我还有咸日撵,今日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单孤刀的话音一落,最先炸锅的反而是“正道”联盟这边的人。 “他在叫谁?” “李相夷?是李门主吗,他在哪里?” “单孤刀没死,笛飞声没死,李门主也没死?” 别人也就算了,百川院的领队石水却是瞬间看向了李莲花的方向,百川院的其他人视线跟着她走。 杨昀春的视线追随着石水,当一部分这样做的,大部分人就会随大流,于是全场人的目光都放在李莲花身上。 有认识他的,惊呼一声:“李神医,他怎么在这里?”据说李神医医术通神,但没听说他武功高强啊。 难道李神医就是李门主? 啊,真的假的,会不会有些离谱?李神医跟医术同样出名的是他的文弱啊。 天下第一的神医,跟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这是一个人? 谁能信,谁敢信?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他放弃了跟“正道”这边解释自己的事情,而是对着单孤刀道:“咸日撵又如何,不如让我见识一下,是不是真的能把我留下?” “希望你的人跟你的嘴一样硬。”单孤刀高高举起的手往下一放,然后那叫咸日撵的乌龟嘴里吐出一个带刺的铁球,速度极快,奔向李莲花。 李莲花还记得笛飞声的话,没有直接上手去劈它,而是剑尖一挑,将东西丢还给了万圣道众人。 “轰”地一声巨响,果然发出了爆炸的效果,让几个万圣道的弟子炸伤的炸伤,着火的着火。 李莲花瞧了一眼,便知道了它的威力,“不过如此。” 单孤刀冷冷一笑,五台咸日撵齐发。笛飞声打飞一枚,李莲花卷起两个随手丢了回去,还有两个却不是对着他们这里,而是对着其他人去了。 李莲花脚下腾空,飞跃而起,身形一闪,速度极快,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其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眨眼之间出现在另外一边,一剑挑飞两个飞弹。 如婆娑步这等神奇的轻功,实在是叫人见过一次就难以忘记。 原来真的是李相夷啊。 第62章 第一愿62 李相夷三个字好像带着一种魔力,让己方人士气大涨,让敌人胆寒三分。 这是活着的传奇。 仰慕的,崇拜的,怀念的,好奇的目光都看向他。 李莲花坦然站在那里,既没有被人认出的欣喜若狂,也没有十几年后才被认出的怅然若失。 在悄然流逝的那些年里,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某一天自己被人认了出来,那将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他是否能够做到镇定自若地轻轻应上那么一声,以一种云淡风轻、满不在乎的姿态来直面他人的目光和疑问,仿佛这一切都不过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罢了。 还是以手掩面,落荒而逃,矢口否认曾经的身份和过往经历,企图将那段历史彻底从记忆中抹去…… 但真到了这一天,他发现自己的心绪已是平静如水,毫无波澜。归根到底,李相夷也好,李莲花也罢,不都是他嘛,一个过去的他,一个如今的他,两份记忆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他,哪个都不能割舍,哪个也不能放弃。 他这一份从容不迫的姿态在单孤刀眼中却令他越发癫狂。李相夷永远都是这样,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单孤刀再次下令,早就埋伏在一旁的弓箭手齐发,一轮箭雨落下,外围成员死伤惨重。 再一轮箭雨下落之时,李莲花一身真气倾泄而出,如一道狂风,吹落了半边的风雨,那些长箭以更强劲的力道回转,弓箭手死伤大半。 另一边的半轮箭雨被笛飞声以悲风摧八荒的强势内劲毁灭。 李莲花含笑道谢:“老笛,谢了。”十年前他无力护住四顾门的兄弟,如今这些人,能护一个是一个, 回答他的是笛飞声重重地哼了一声。 单孤刀的神色在火光中有些扭曲,替换的弓箭手再次上前。这次他们射出的就不再说长箭,而是毒气弹。 闻到空气中熟悉的味道,李莲花有些头疼。那是无心槐的味道。为了将这些人留下,单孤刀可谓是底牌尽出。 李莲花能怎么办呢?只能再次以浑厚的内力构筑屏障,再以强劲的掌力,将所有无心槐回馈给了万圣道的人。 只是这样下去,他便是有再多的真气也不够用的啊,或许单孤刀打得就是这样的主意,不断消耗李莲花的内力,直到他再无力抵抗。 擒贼先擒王,看来还是得先杀了单孤刀。 李莲花目光冷冷地看向单孤刀,却发现他正对着身旁的人吩咐一声,那人便急匆匆离开。 于是,离得远远的,不参与打斗,只看热闹的桃清迎面被人砸过来一口黄铜大钟。她扬了扬眉,站起身来,给小桃子调整了一个睡姿,然后运起轻功,于转瞬之间换了一个屋檐立着。 看来有人把她当成了软柿子,试图捏上一捏,所以不出手不行了吗?正当她打算从挎包里拿出绑带,准备将孩子缚在背上时,却发现那个想要偷袭她的人已经死了。 那人脚踩着屋檐的一角,双目瞪圆,满是不可置信,喉间插着一把让她略有些眼熟的软剑。 桃清歪了歪头,看向那人身后几十米开外的李莲花。她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将身侧的长剑掷了出去。 长剑划过夜空,落在他的手上。那是她特意赶回莲花楼取回来的少师剑。 少师,与李相夷,才是绝配。 两人隔空对视一眼,其中之意,心领神会。既然身份已经暴露,李相夷再无保留,手执少师,一手相夷太剑杀的人肝胆俱裂。 笛飞声从他身旁掠过,语气中似有几分欣慰:“早该这么做了。” 李莲花无奈一笑。看着死在自己剑下的人,神色有几分悲悯。以前执剑是为了惩恶扬善,如今执剑为了止戈。 双方混战再起,而那咸日撵竟然不分敌我,在战场中横冲直撞,搅得两方人马俱是不得安宁。 桃清袖子一甩,一群花生米般大小的黑色蜜蜂,“嗡嗡”叫着冲向了人群中的咸日撵。 单孤刀派人偷袭她,她总要回敬一二的。咸日撵像个坦克,外面的乌龟壳难攻破,不过到底是人力驾驶的嘛,只要里面的人没了,再大的家伙都得趴窝。 小小的蜜蜂顺着炮弹口往里面飞去,轻易就进入了乌龟壳内部,然后浑身一炸,特制的无色无味的药粉瞬间充斥着乌龟壳内部,随着呼吸进入人的体内,那些人只觉得浑身发麻,便再也动弹不得。体积庞大的咸日撵便瞬间熄了火,动弹不得。 单孤刀气急败坏,连忙叫人查看情况,只是爬上咸日撵的人刚刚打开顶上的铁盖子,就有一股气流涌入他的鼻尖,他四肢一麻,瞬间从咸日撵上滚下来。 万圣道的人有些忌惮,却不敢再有动作,更何况那些“正道”联盟的人已经杀到了跟前,他们也没有机会再去探查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战况呈现了一面倒的情势,除了个别比较凶狠的,万圣道的人越发越没了精气神,几乎都没什么抵抗,转瞬就投降了。 毕竟,在今日之前,万圣道名声还不错,很多人加入万圣道的时候都是慕名而来,有些是为了混口饭吃,但是他们都不知道万圣道是为了造反而拉起来的队伍。 所以,当他们知道攻打万圣的人有朝廷的监察司,有江湖刑堂百川院,甚至还有传说中的人物李相夷的时候,很多人心中都萌生了退意。 万圣道在他们心中是“正义”的一方,如果它沦落到“不正义”的一方,那人心便瞬间消散了。 当天边的启明星亮起的时候,场中的人站着的绝大多数都是“正道”联盟这边的人,跪着的无数万圣道弟子,以及仅剩十几人围着的单孤刀。 浮屠三圣死在笛飞声手里,无戒魔僧被李莲花杀了。单孤刀身边的高手尽去,只留下十几个死士保护着他。 李莲花站出来,手中的少师剑指着单孤刀,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单孤刀,你大势已去,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单孤刀握紧手中长剑,看着李莲花呵呵一笑,“李相夷,十年前我总是输给你,十年后,我们再比一次。” 李莲花一直在打架耗费内力,而单孤刀却一直在养精蓄锐,身边的人都快死光了,也不见他动手一次。 百川院的人有看出他的意图的,叫嚷道:“李门主,别跟他废话,我们一起上,杀了他。” “对,一起上,杀了他。” 李莲花却抬手止住了众人的话:“我说过,我要亲手送你下去给师父赔礼道歉。” 单孤刀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李相夷这人就是这样,傲慢自大,自以为是。他长剑抓在手中,瞬间冲了上去。 只见李莲花右手轻轻一挥,手中少师猛地扬起,横着抵住了单孤刀刺来的剑尖。刹那间,只听得“铛”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单孤刀这一击可谓是蓄谋已久,其气势犹如排山倒海一般,汹涌澎湃。那强大无匹的内劲顺着剑身传来,竟硬生生地将李莲花逼得向后连退数步。 然而,李莲花却异常冷静。就在单孤刀欲要乘胜追击之际,他身形忽地向左一侧,脚尖轻点地面,整个身躯如同鬼魅一般迅速移动起来。与此同时,他脚下步伐不断变幻,令人眼花缭乱,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 他一个转身回旋,手中少师剑裹挟着万钧之力,如泰山压顶般朝着单孤刀的头顶狠狠砸去。这一击来得如此突然,且威力惊人,以至于单孤刀只能提剑在头顶格挡,却被李相夷的力道压弯了脊背,重重跪了下去。 相夷太剑向来以快着称于世。此时此刻,李莲花全力施展,一招接着一招,其进攻速度更是快到了极致,仿佛化作一道道闪电。 单孤刀纵然拥有漆木山全部的功力,但面对如此迅猛绝伦的攻势,却也应接不暇,只得被动地忙于防守,一时间竟然完全被压制住了。 好似在须臾之间,胜负已分。 当少师剑横在单孤刀的脖颈上的时候,李莲花轻轻说了一句,“我赢了。” 是啊,又输了,哪怕拥有了师父全部的功力,哪怕李莲花的内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他还是输了。 单孤刀半跪在地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单孤刀谋反,大概还是交给监察司更好,李莲花想了片刻,准备抽走少师。却在这个时候单孤刀猛地抬头,伸手抓住李相夷的胳膊,双目赤红,满满都是快意和恶毒。 “师弟,跟我一起死吧。” 他说完这句话,好似在等待什么,结果等了两秒钟却什么也没有发生。他狰狞的笑容有些凝固,只是还不等他继续。 已经反应过来的李莲花已经断了他的两条胳膊,并抬起一脚将人狠狠踹了出去。 被踢飞的单孤刀在空中发出“轰”的一声响,傻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竟然在身上藏了雷火弹,准备跟李相夷同归于尽。好在雷火弹爆炸延迟了那么一会,不然真叫他得逞了就不好了。 真是疯了。 李莲花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单孤刀这人真是死都要拉着他。 被雷火弹炸得只剩一口气的单孤刀仰躺在地上,眼睛遥望着高悬在天际的启明星。 他虽然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但是李相夷和师父都告诉过他,他是乞丐出身。后来被师父收养,一开始也是感恩戴德,诚惶诚恐。 只是后来啊,李相夷的天赋实在是太高了。他仿佛天生为剑而生,不论什么剑法,他只要看过一次就能学会,每日里除了练几个时辰的剑法,师父还会教导他各种其他功课,什么琴棋书画君子六艺,他觉得有趣的,师父都会教。而他单孤刀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练剑之上,却依旧不如李相夷。 这个师弟仿佛一颗耀眼的星辰,瞬间夺走了所有关注和赞誉,而他则黯然失色,被深深掩埋在了阴影之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嫉妒和不甘如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灵,令他渐渐沉沦于无尽的黑暗深渊之中无法自拔。 直到有一天,一群神秘之人突然找上门来。他们自称为南胤后人,并宣称他身上流淌着尊贵无比的皇室血脉,这一消息犹如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照亮了他那颗早已黯淡无光的心。 “原来我并非低贱的乞丐,而是与生俱来就拥有高贵血统的皇族后裔!”那一刹那,单孤刀的内心深处迸发出一股强烈到极致的狂喜之情。这种喜悦如同汹涌澎湃的洪流,冲破了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头的阴霾;又如熊熊燃烧的烈焰,点燃了他蛰伏已久的野心之火。 从那个时候起,他不再满足于小小的江湖,他要征服更广阔的天地——整个天下都应当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挡我者死。 李相夷算什么,他就应该成为他单孤刀称霸天下的垫脚石。 可为什么,天下第一的碧茶之毒都没有毒死他,跌落东海都没有淹死他。十年前他压在自己的头顶让人喘不过气来,十年后他依旧是自己称霸天下最大的绊脚石。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单孤刀缓缓咽下最后一口气,睁着眼睛至死都没有闭上。 桃清瞬间从屋檐上跳了下来,差点吓死她了,李莲花要是当着她的面被单孤刀杀了,她也得疯。 【宿主,放心,单孤刀身上的霉运光环还没有失效,他想做的任何事都是不成的。】 桃清当然不放心,她将李莲花浑身上下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他没有生命危险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李莲花微笑着任由她检查,直到她松了一口气,这才长臂一伸,将桃清和她怀里的小桃子一起拥入怀中。 被收走了隔离罩的小桃子被嘈杂的声音吵醒,从他们两个的怀里醒过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打着哈欠问道:“阿爹,阿娘,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他抬头四下张望,结果看到很多很多的人,瞬间瞪圆了眼睛,喃喃道:“怎么这么多人,阿飞叔叔,你什么时候来的?” 笛飞声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桃清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本来打算带小桃子瞻仰一下他爹当英雄的英姿的,结果他直接睡过了整个过程,直接迎来了结局。 这样也不错。 第63章 第一愿63 天机山庄从万圣道的牢房中找到了遍体鳞伤的方多病。因为他那一身伤,何庄主直接求上门来。 跟方多病的交情还算不错,李莲花自然没有不同意的。桃清无所谓,两人便携手去给方多病瞧了病。 天机山庄的人因为方多病的伤势对单孤刀恨得要死,不停地咒骂他虎毒不食子。但桃清瞧了方多病一身的伤势之后,却有了几分不同的看法。 方多病这一身伤看起来吓人,实际上却多是皮肉之伤,养上一段时间也就差不多了,不至于损伤根基。下手的人很有分寸,折磨人,但不会要人命。 桃清猜想,单孤刀或许在人生的最后时刻,终于有了一点慈父之心。方多病在他那里受的伤越重,他活下来的机会也就越大。 从万圣道找出很多单孤刀跟朝廷重臣勾结意图颠覆天下的证据,万圣道和单孤刀造反的事实证明无疑。 而造反可是诛九族的事情,唯有让皇帝知道,方多病从头到尾跟他单孤刀不是一条心,皇帝才可能看在方大人的面子上,饶了他一条性命。 至于说寄希望于皇帝不知道方多病是单孤刀的儿子,那概率太低了。连金鸳盟都能查到的事情,皇帝真的去查,不可能查不到。 李莲花朝她眨了眨眼睛,轻轻嘘了一声,看破不说破。单孤刀的事情何必让方多病来承受呢。被自己的亲爹折磨成这样,身体上的伤还有心里的伤,方多病怕是再回不到过去那样,做无忧无虑的大少爷了。 果然,方多病回去天机山庄以后,并没有被皇帝问罪,不仅如此,还赏赐了一批东西给天机山庄,算是奖赏他们在南胤谋反之事上出的力。 只是,他跟昭翎公主的婚事到底是取消了。皇室不会允许一个反贼的后人娶到皇室的公主。 时隔多年,重新坐在轮椅上,被人推出来晒太阳的方大少爷沉默了许多。李莲花去跟他聊了聊,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方大少爷心情明显好了一些。 只是他们之间也不似从前。单孤刀对李相夷做的事情暴露出来,方多病似有羞愧之意,既没有对李莲花就是李相夷的事情多加置喙,也不再动不动就将自己是李相夷徒弟的事情挂在嘴边。 吃了大亏的大少爷终是学会了成长。等方多病的病情好的差不多的时候,他们终于离开了天机山庄。 又过了一段时间,桃清在小青峰上的庄子修好了。她让李莲花在牌匾上刻了三个字,云水居。 心有桃花源,处处水云间。 还是跟云隐山一脉相承的名字,用着挺合适的。 李莲花就是李相夷的事情暴露出来,便再也没有人觉得他们住在四顾门旧址名不正言不顺。 云水居落成之后,第一个上门的客人是百川院的佛白石。桃清是不乐意见他们的,所以只有李莲花招待他们。 他们不是第一次见李莲花,之前就见过好几次,只是他的气质神态跟李相夷相差太远,所以他们不敢认,也不愿意承认曾经风华绝世,惊艳了一代人的武林之光变成李莲花这般温吞如水的青年。 可再次见识到相夷太剑,他们才发现,哪怕他表现得再温和,执剑的李莲花还是那个风华绝世的天之骄子,是他们心中照耀世间的光。 李莲花客客气气地招待了他们,对于他们对他的称呼不置可否,他已经明确地拒绝了李门主的称呼,谁曾想他们却仍旧这么称呼他。不过一个称呼而已,如今的李莲花已经不会放在心上了。反倒是他们带来的消息让他有些诧异。 “比丘死了?” 云彼丘怎么会自杀呢? 石水脸色格外的差劲,她冷着脸道:“他死的时候,手里还抓着角丽谯身死的卷宗。” 她是觉得云彼丘是因为角丽谯死了,所以殉情而去。纪汉佛和白江鹑的脸色有些不好,大概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角丽谯也是一个传奇的人物,江湖上痴迷于她,为她疯癫的人不在少数,她的死讯传出去以后,为她自杀而死的人真不少。 李莲花叹息一声:“不管如何,安葬了吧。”他虽然可以原谅云彼丘十年前对他下毒的事情,却也不愿意再见云彼丘了。他看向佛白石三人,温和问道:“几位这次来,有何要事? 纪汉佛起身,恭敬问道:“不知门主可有重新召集四顾门故旧的打算?” 李莲花挑了挑眉:“无。四顾门本是为了维护江湖正义而建,百川院近几年做的就挺好。如今万圣道刚刚覆灭,金鸳盟笛飞声也答应了约束属下不再作恶,江湖风平浪静,没有重建四顾门的必要。” 这个江湖熙来攘往,从来不缺传奇,关于四顾门,关于李相夷,已是过去的事情了,何必重提。 佛白石三人尴尬一笑,说到名声,百川院前些年倒也不错,只是最近一年以来发生了好几件事情让百川院颜面扫地。 而且,在万圣道大战之前,肖紫衿已经透露出了想要重建四顾门的打算,美其名曰是为了对付金鸳盟笛飞声。虽然随着李相夷的重新出世,肖紫衿瞬间就沉寂了下去,再不敢提重建四顾门的事情了。因为,只要李相夷还活着,就没人敢称自己为四顾门的门主。 性子比较急躁的石水忍不住道:“门主,您当真不回来了吗?” 李莲花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啪地一声脆响,神色却依旧温和,“石水,四顾门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如今的江湖已经不需要四顾门,也不需要李相夷了。” 十年前四顾门已经清理了江湖上大多数的败类,笛飞声也将万人册上有名气的都杀了一遍。李莲花隐姓埋名的这十年,江湖风平浪静,他这才发觉,他想要做的大概已经差不多了,四顾门已经完成了当初创立时候的梦想。 “石水,你们这些年做的很好。”李莲花眉眼含笑,眼神带着充分的肯定。或许佛白石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毛病,但人无完人,大是大非上无错就可以了,“汉佛,白鹅,你们这些年都辛苦了。” 石水神色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纪汉佛白江鹑低着头,似有愧意,这些年,他们不敢说自己做得很好,比起李相夷的惊世之才,他们只是平庸,用尽全力也只能勉强维持而已。 “如今的江湖该是年轻人的江湖,我啊,现在的日子就很不错,种种花,晒晒太阳,带带孩子。”他笑出来,神色放松,是真的放下过往的惬意神色,如果不是在讨伐万圣道的时候暴露了出来,他大概就会一直这么过下去,以李莲花的名字。 做逍遥江湖的李神医,做游山玩水的江湖闲人,匡扶武林的责任,李相夷背过,李莲花却不想再背负了。 李莲花端着茶水朝他们示意了一下。他不会做回李相夷,不会重建四顾门。当然人生漫漫,他或许会因为无聊而找些乐趣,但不会主动涉入江湖纷争了。 笑容是最会感染人的,佛白石三人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只是石水突然间想到什么,忙问道:“门主,你身上的毒?” 他啊了一声,摸了摸鼻子,笑道:“已经解了。”明明前段时间还跟他们说不知道什么是碧茶之毒,如今却不得不承认。至于替他解毒的人选,大家心照不宣。 “解了就好,解了就好。”石水重重松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长久以来的心事。 李莲花笑而不语。 送走了佛白石,李莲花伸了伸懒腰,往后院走去。 院子中的花卉是新移栽过来的,本来有些疲软无力,但李莲花瞧着不好看,就用扬州慢一一加持过了,助它们生根发芽,助它们焕发新芽。 虽然新建造的庄子,如今瞧着也是花团锦簇,缤纷多彩,有蝴蝶和蜜蜂穿梭其中,倒也生气十足。 小桃子手里拿着木剑,一板一眼在练习剑术,李莲花看着他,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小时候的他也是这样,对武功很感兴趣,对江湖很感兴趣。 狐狸精躲在花园的一角晒太阳,那懒洋洋的样子,深得李莲花的精髓。 桃清坐在亭子里喝茶,手上捧着一本书,却很长时间没有翻页,而是笑意盈盈地看着练剑的小桃子。 听到李莲花的脚步声响起,桃清头也没回,“人送走了?” “嗯。”李莲花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把自己听到的消息告诉他,“云彼丘死了,自杀身亡。” 桃清一愣,然后冷笑一声,“他终于舍得死了吗,他是怕你回头找他算账?” “或许吧。”李莲花不欲多说,他抽走桃清手中的书合上,“快过年了,我们回云隐山去陪师娘过年吗?” 桃清点点头,理所当然道:“当然,云隐山是你的家,我们当然要回去陪师娘过年。” 李莲花牵起他的手,跟她十指相扣,“错了,不是我的家,是我们的家。” 桃清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几分,她放松身体靠在他的怀里,言语带笑:“好,是我们的家。” “李相夷,我突破了,我们再战一场!” 远远传来笛飞声的声音让他们一僵,李莲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上次万圣道之战后,笛飞声在离开之前,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下战帖,约他一个月后再战东海。说完他就跑了,根本没给李莲花反应的时间。 李莲花十分无奈,只能如约去东海。那一战,没有金鸳盟跟四顾门的拼死一战,却有无数看热闹的江湖人士。所有人都想看看十年后,李相夷跟笛飞声到底谁才是天下第一。 他们打了一天一夜,结果当然没有意外,李莲花赢了。只是笛飞声走的时候说感觉自己要突破了,等他突破之后再约战。 李莲花对着他的背影生气,后悔刚才怎么没有一剑劈死他。本以为再怎么样突破也得要个一年半载的,结果有一个月没到,笛飞声这么快居然真的突破了? 李莲花想起比武之后,因为身体上的外伤而被桃清压着喝了好几天苦药汁子,吃完还没有糖的那种,只觉得苦味再次泛上舌尖。比武什么的,真的不适合他这个柔弱的大夫啊。 “卿卿,不如我们今天就走吧?”这里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每天不是有人上门拜访,就是有人上门挑战。李相夷过的日子实在是太累了啊。 桃清也有些头疼,高手对战,就没有不受伤的,说不定一上头,以命相搏也不是不可能的,她真怕一个没注意到,李莲花跟笛飞声同归于尽了。 她看到翻墙进来的笛飞声,也是十分心累:“好,我们今天就走。” 他们想走没问题,但是首先要把上门的笛飞声搞定。 李莲花假装自己没听到笛飞声的约战发言,“老笛,上次说好了要给你解蛊的,你也没上门,这次过来把蛊虫解了吧?” 涉及到自己身体内的蛊虫,笛飞声狂热的心情顿时冷静了下来,他矜持点头:“可以。” 李莲花朝着桃清使了一个眼色,桃清心领神会,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起身离开,说是要去做些准备。 等笛飞声被李莲花忽悠着躺到床上去的时候,他看着李莲花嘴角的笑意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没等他多想,耳边就传来了李莲花的声音:“这解蛊呢,需要你放松心情,对,别抵抗啊,等你醒了,这蛊虫就解了。” 笛飞声不明所以,但却如他所言,一阵困意传来的时候,他没有抵抗,任由自己陷入了沉睡。 结果等笛飞声醒过来的时候,他头脑还有些着昏沉,悲风白杨的内力一转,脑子瞬间清醒了。他首先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结果确实如李莲花所说,困住他半生的蛊虫没有了。 他难得得露出一抹真心的微笑。只是在看到李莲花的留信后,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 “赠君金蚕蛊一只,其以蛊虫为食,可解君之蛊虫,并使君之夙愿得偿,李某有事,先行一步,招待不周之处,请君见谅。” 毫无疑问,李相夷他跑了。笛飞声捏着桌子上的小盒子,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哼,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看你能躲到几时。 笛飞声拿着盒子,扬长而去。 此时的李莲花已经驾着莲花楼跑出了很远,他们正在前往云隐山的路上。 桃清坐在他的身边,好笑看着他,“这么怕跟笛盟主的比武?” 李莲花还没有说话,坐在她怀里的小桃子先不高兴了,“阿爹是天下第一,阿爹才不怕阿飞叔叔呢。” 这次东海大战后,天下第一的名头稳稳落在李相夷头上,再无人置喙。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件事。小桃子听到后,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模样。 李莲花一把捂住他的嘴,神色诚恳地对桃清道:“我就是一个江湖闲人,种菜养花还行,打打杀杀不适合我。”虽然打架的时候是挺痛快的,但是打完架,受过伤之后的待遇着实有些可怕。 他哪里是怕笛飞声,他怕的是卿卿的药啊,感觉比碧茶之毒的解药还可怕,只要想起来那个味道,就能让人恶心地三天吃不下饭。 桃清笑眯眯看着不说话,等他说完提着旁边放置的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水,一股苦涩的药味瞬间弥漫出来。 李莲花咽了咽口水,有些畏惧地看着杯子里深绿色的茶水:“这是什么茶?” “药茶。”桃清将茶水递到他跟前,眼神死死盯着他,大有一种他不喝就给他灌下去的强硬姿态,“这不是笛盟主他又突破了,我估计他肯定要缠着你比武的,以他的性子,你不答应也会逼到你答应为止。可我又不想让你受一点伤,怎么办呢?” 她状似无意的叹了一口气:“我觉得不如每次都碾压他好了,让他知难而退。我这茶呢,里面加了几百种珍贵药材进去,虽然比不上观音垂泪的效果来得明显,但是你每日喝一杯,用不了多长时间,你的内力就会实现翻倍的增长,到时候碾压笛飞声不是梦。” 李莲花嘴角抽了一下,至于吗,他为什么要碾压笛飞声?他上次真的只是小伤,也就是肩膀上被笛飞声砍了一刀,笛飞声就比他惨多了,身上的剑伤无数。 李莲花接过茶杯,迟疑了一下,还是道:“这用不了多长时间是多长时间?” 桃清微笑:“不多不多,也就三个月而已,很快的,眼睛一眨就过去了。” 她本以为他要继续讨价还价,没想到李莲花这下再没有迟疑,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那苦涩的药味直冲天灵盖,让他的眉都皱成了川字。 桃清有些诧异:“这么爽快? 李莲花拿起一旁真正的茶水连喝三杯,将口中的苦味冲淡。小桃子眼泪汪汪地将自己咬了一口的糖送到他的嘴里,让李莲花哭笑不得。 李莲花抱着小桃子,牵着她的手,笑容温软,“因为,我也想陪着你,陪着小桃子,长长久久。” 有一个人自己的生死放在她的心上,不允许有任何的意外发生,那他还有什么理由不保重自身呢? 他的双眸之中闪烁着光芒,那光芒纯净而炽热,仿佛能够穿透一切迷雾和黑暗,照见最真实的内心。 恍惚之间,她好像发现自己在他面前毫无秘密可言,可她并不觉得惶恐,而是有一种没有来由的惬意,因为他温柔地闭上眼睛,不探究她的秘密,却对着她说好。 他们对视一笑,有一种心领神会的默契。 愿君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愿卿所求,皆如愿。 第1章 第二愿1 “四顾门没了谁都可以,没了李相夷不行。” 李相夷负气说出这句话,在看到师兄愤然离去的背影后。他有一瞬间想要挽留,只是出于少年人的骄傲,到底没有出声。 对于师兄,他什么都能容忍,唯独不能容忍师兄想要跟朝廷合作,他好不容易争取到了江湖事江湖了。一旦跟朝廷合作,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只是师兄不能理解自己,李相夷有些失落。他在大厅枯坐许久,直到天色将暗,这才起身,拿起少师剑,准备出门。 结果就有弟子匆匆赶来汇报,“门主,亮了,广场上的天机石亮起来了。”李相夷神色一顿,立刻抬脚朝着广场而去。 一个月前,一块平滑如镜的水晶石从天而降,就像流星一样,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天际,最终落在小青峰四顾门的广场上,震得整个小青峰抖了一抖,好在没有什么人员伤亡。但是这么大的动静,四顾门根本阻止不了消息泄露。 而且那块水晶石有些神异,它如同一幅长方形的画卷,高一丈有余,长三丈有余,上书九个大字,观天机,知未来,晓福祸。刀劈不断,剑砍不掉,就连李相夷的十成扬州慢内力都毁不掉它。 然后没过多长时间,整个江湖都知道了。朝廷的人也知道了,他们甚至想要将它整个挖走,结果发现这水晶石重达万万斤,根本不可能搬得动。 全天下的人都在关注四顾门,四顾门无奈,只能广发请帖,邀请武林同道前来共同研究天机。小青峰及山脚,一时之间那叫一个人满为患。可惜,他们等了一天又一天,这天机石一直没有动静。 因为水晶石说可以观测天机,所以大家称呼这水晶石为天机石。 终于如今有一个月过去了,很多满足了好奇心的人都散去了,结果水晶石终于动了。李相夷有些迫不及待地赶了过去。他倒是要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四顾门广场上摆满了桌椅板凳,挤挤挨挨的,不像是武林第一门派四顾门的广场,反而像是普通人的菜市场一样的嘈杂。 李相夷是门主,自然预留了位置,他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跟他一桌还有佛彼白石,肖紫衿,乔婉娩,以及漆木山和芩婆。 听说了四顾门发生的事情,漆木山和芩婆生怕小徒弟撑不住天下人的热情,两人忙不迭地赶过来给徒弟撑场子了。 漆木山看到小徒弟来了,没看到大徒弟,就问道:“相夷,你师兄呢?” 李相夷四处看了一下,确实没看到单孤刀的身影,他拧着眉头道,“我也没瞧见,可能离开四顾门了吧。”师兄刚才那么生气,还放话说要退出四顾门,可能一气之下,走了吧。 此时藏在人群后面的单孤刀紧了紧身上的黑袍,往封磬等人身后一站,将自己藏得更深了一些。他刚离开小青峰没多久,就收到封磬的传信,说是天机石亮了,他马上就赶了回来。因为跟李相夷闹掰了,他又不想再以四顾门副门主的身份出现,只能躲着四顾门的人了。 不仅武林正道的人听到消息涌上了四顾门,将四顾门的广场,屋檐,以及大树都被人占据了位置。 就连没有收到四顾门邀请的邪道人士都乔装而来,躲在暗处观看,比如金鸳盟就来了不少的人,比如笛飞声、三王、角丽谯和十二凤之类的都来了。 人一多就乱,若非李相夷这天下第一的实力在这里坐镇,又安排了门人弟子严守各个院子,恐怕,这四顾门一个晚上就要被人搬空了。 桃清坐在一根树枝上,同一棵树上也挤了好多人,只是别人看在她是一个小少女的份上,这才没有跟她抢,当然有那种不讲理的,都被她踹了下去。 容貌可爱,还有不错的武功,众人不管是出于哪种心理,总之,没有人跟她抢位置了。她晃着腿看着这热闹的场景,眼中满是笑意。 她如今壳子才十五岁,嗯,还是个未及笄小少女,梳着双丫髻。她就想当个快乐的吃瓜小少女,她一点也不想陷入三角恋的可怕旋涡中。 而且,初恋组也是很多人的意难平嘛,若是乔婉娩和李相夷可以解除误会在一起,其实也不错的。 【……】以宿主的霸道,它不信她会成人之美,但是系统不敢说。 桃清正色道:“系统,开始吧。” 【好的,宿主。】 天音响起,前方的天机石上的字如水波荡漾一般散去,缓缓显示出画面。 【月色皎洁,圆月当空。 有一白衣潇洒的少年郎在剑上系了丈许红绸,在扬州城江山笑屋顶舞了一套醉如狂三十六剑。 他嘴角含笑,眼中似盛满星光,手中执剑,挥洒自如,剑光如流水缠绕,剑气纵横捭阖,红绸如火,热烈张扬,如花绽放于天地间,刚毅与柔美交织,翩若惊鸿,皎若游龙。】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啊,是门主的红绸舞剑。”有四顾门的人惊呼一声。 再次看到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四顾门的门人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当初门主为哄乔姑娘开心,特意准备的红绸舞剑,可是叫扬州城万人空巷,无数人争先恐后前往,只为争睹那红绸一剑。” “门主绝世之姿,天下谁能与之相比?” 不仅是四顾门人,就连江湖各派都赞叹不已:“李门主风华绝世,潇洒不羁,实在令人羡慕啊。” 只有笛飞声冷哼了一声。李相夷武功那么高,偏偏喜欢做一些无聊的事情。女人只会影响自己武功提升的速度。 可惜,在场的人都跟他不一样,哪怕是金鸳盟的人也沉浸在红绸剑舞之中。当初因为各种原因错过了这一次盛会的人,更是看得目不转睛,对李相夷的绝世风姿充满了赞叹与向往。 为哄美人一笑,红绸舞剑,多浪漫啊,李门主好会哦。场中的女子满脸通红,恨不得自己就是那被哄的美人。 不过乔婉娩也是貌美异常,她跟李门主当真是神仙眷侣啊。 原本还对自己舞剑的姿态极为满意的李相夷在师父师娘揶揄的眼神中,悄悄红了耳朵。 可是天机石不是说观未来吗?为什么显示的是过去的画面, 画面由屋顶拉到了人群中。 【人潮涌动,欢呼声、尖叫声此起彼伏,热热闹闹的跟过年一样。 乔婉娩目光闪动,双手抱着剑放在胸前,一双美目深情地看着屋顶上的心上人。那个堪称绝世的美少年,红绸剑舞只为她,便是石头也会被他打动,更何况乔婉娩本就芳心暗许,更是被他哄的心花怒放。 肖紫矜看着李相夷的剑舞,原本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少年人真是热烈张扬,他转头想要跟乔婉娩说些什么,只是在看到她脸上羞涩又甜蜜的笑意后,他的微笑转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眼中闪过一丝痛苦,随后狠狠闭了闭眼睛。 跟他们站在一起的单孤刀将肖紫矜的表情看在眼里,他的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相夷啊,真是孩子气。” 这话是不是说他连个孩子都比不过。肖紫矜闻言,脸上的神色更加难看了一分。】 啊,这? 四顾门的人面面相觑,这肖护法也喜欢乔姑娘?整个四顾门都知道乔姑娘是门主的未婚妻啊,他想要跟门主抢人不成,他抢得过吗? 而且副门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感觉他说完之后,肖护法更生气了? 肖紫矜握紧了拳头,低着头沉默不语,对众人打量的视线只能装作看不见。他能反驳什么呢?说他不喜欢乔婉娩,还是说天机石上显示的东西是假的?万一他这会反驳了,一会显示更多的东西怎么办? 乔婉娩的神色也变得有些苍白,紫衿喜欢她她是知道的,只是她拒绝了他很多次,但肖紫衿依旧对她很好,他也没有越界,而是守着那份边界对她好。她的拒绝好似对肖紫衿没有任何用处,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守着她。 这个世道对女人苛刻,男人四处留情顶多说一句风流,女人不一样,哪怕不是她的错,也会被各种批判。 李相夷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肖紫衿,又看了一眼乔婉娩,从他二人的神色看出了一点端倪。 原来紫矜也喜欢阿娩,可为什么从未听他说过,他也从未注意到紫衿看阿娩的神色有什么不一样。 这可真是出人意料。 画面再转。 【有一日,肖紫矜一脸喜色拿着一个盒子从外面回来,李相夷路过的时候看他这么珍惜地拿着盒子,便多嘴问了一句,“什么东西呀?” 肖紫矜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玉镯,笑着介绍道:“这青玉镯是我肖家祖传之物,与我那破军剑上的碧玉雕花是一对。” 李相夷了然一笑,调侃道:“原来是给你未来娘子的,看来紫矜也有了心上人啊。” 肖紫矜被他打趣也不恼,依旧笑眯眯的。虽然乔婉娩跟李相夷走得更近,但万一呢,万一他还有机会呢? 两人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然后分开。 肖紫矜拿着盒子,兴冲冲去找乔婉娩,却被她的贴身婢女告知对方去了桃花林。 此时,那片繁茂的桃林中,桃花正开得如火如荼,粉艳艳的花瓣如同天边绚丽的云霞一般,美不胜收。 然而,与这娇艳的花朵相比,更为显眼的却是那对坐在一起的有情人。乔婉娩略带羞涩地将亲手制作的香囊递到李相夷面前,眼中满是柔情蜜意。李相夷微笑着接过香囊,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紧接着,李相夷缓缓靠近乔婉娩,温柔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那一刹那,时间似乎都为之静止,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彼此深情凝视的目光和那缠绵悱恻的爱意。 远处,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肖紫矜死死捏住手中的木盒,眼中有一团火在燃烧,嫉妒、愤恨、不甘在他脸上逐一显现,他原本还算英俊的脸显得有些狰狞,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桃林中的人都离开了,肖紫衿自嘲一笑,这才黯然离开了。】 “啊啊啊……好美啊。”不知道是哪个江湖女侠发出的惊叫,然后惹出一片赞同声。而那些男人们,则是一副牙疼的模样,李相夷跟乔婉娩的画面看着是赏心悦目,但你们也不能完全忽略旁边那苦逼的肖大侠吧? 当初跟乔婉娩一起练剑的时候不觉得,如今在大屏幕上放出来,李相夷这才看到了自己脸上的神色,原来我那个时候的神情是这个样子的。 画面唯美,眼神拉丝,大庭广众之下,李相夷心中略觉得有几分尴尬,但他面上却不露半分,一副不动如山的沉稳模样。 乔婉娩却觉得有些羞涩,她本就是一个内敛又含蓄的人,如今他们定情的的画面被这么多人看见,她只觉得脸上的热度高得快要把她烧熟了。 肖紫矜再次看到乔婉娩和李相夷定情的画面,心中还是一如当初那般钝痛万分。他凭什么跟李相夷比?李相夷是天下第一,是四顾门门主,而他呢,只是四顾门的护法,唯李相夷马首是瞻的下属而已。 婉娩会选择李相夷而不是他,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屏幕上将他那些不愿意回想的事情放出来,他有些难堪地对着李相夷道:“相夷,我……对不起……”在李相夷面前,他就像是一个笑话。 自己的未婚妻被自己的好兄弟觊觎,李相夷心中是有几分不快的,但感情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更何况骄傲的李相夷对自己充满了自信,对于他跟乔婉娩之间的感情也充满了信任。他定了定神,平静道:“紫矜,无需多言,我们私下再议。” 画面中是肖紫矜的一场暗恋,甚至连乔婉娩都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不是他的错。阿娩那么优秀,有追求者很正常。 笛飞声闭上眼睛,不再看。他只对天下第一感兴趣,对李相夷的感情生活毫无探究的欲望。 角丽谯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江湖人总爱将她跟乔婉娩放在一起比较,说到她都是风流,妖女之类的,但说到乔婉娩却是温柔贤淑,冰清玉洁的赞美之词,没想到她居然也引得四顾门两个男人为她争风吃醋。呵…… 这等隐秘又难堪的事情都放出来,这天机石究竟想要干什么?除他们以外的江湖人士既觉得尴尬,又有一种窥探到了江湖名人隐私的快感。 李相夷是天下第一,他的感情虽然传得沸沸扬扬的,但像这样显露在大家面前又不一样。而且,那肖紫衿名气虽然不如李相夷,也是鼎鼎大名的紫袍宣天,平日里傲得很,没想到私底下居然也是一个爱而不得的苦命人啊。 第2章 第二愿2 【肖紫衿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住所,将家传的玉镯放进了柜子深处,然后从柜子里取出一坛又一坛的酒,一个人在房间里买醉。 桌上的酒喝完了,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想要去拿新的,结果还没有走两步,脚一软摔倒在地,他趴在地上,将脸埋在手掌中,沉默地流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都黑了,他却懒得起身点灯,而是坐在地上,靠着墙,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倒酒,胸前的衣襟湿了一大半,他却半点感觉都没有。 突然,只听“吱呀”一声,他的房门被人打开。肖紫衿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根本不管来的人是谁,只烦躁道:“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那人在肖紫衿十步开外站定,他看着一身酒气的肖紫衿,闻言叹息一声,“今天相夷喜气洋洋地宣布乔姑娘跟他在一起了,我就猜到你一定会不开心。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你已经喝成这样了。” 李相夷的爱张扬又热烈,他喜欢就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两情相悦又怎么可能藏着掖着。肖紫衿心在滴血,他仰头灌酒,根本不搭理来人。 此时光线灰暗,唯有一点清光打在来人的脸上,露出单孤刀那张充满着恶意的脸,“这事啊,是相夷办的不地道。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你跟乔姑娘青梅竹马,又门当户对,肖乔两家早就有了默契,你们日后十有八九是要在一起的。可相夷偏偏也喜欢乔姑娘,他是天下第一,又有些任性,喜欢的东西就要抓到手里,我这个做师兄的也管不了他。只能跟你说一声抱歉了,肖兄。” 肖紫衿被他说的心头无名火起,他将手中的酒坛子扔在单孤刀的脚下,怒骂道:“滚,给我滚。你们师兄弟都是一路的货色,一个抢了我的阿娩,一个来看我的笑话。滚,都滚。” 酒坛子砸在他的脚下,打湿了他的靴子,单孤刀的神色有一瞬间的阴沉,随即,他又若无其事地往肖紫衿心里扎刀,“他们今日定情,说不得明年就要成亲,后年就有了孩子,肖护法日后说不得还可以帮他们教一教孩子。如果是男孩,肯定跟相夷一样,是个天资出众的剑道天才,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天下第一。如果是个女孩,肯定跟乔姑娘一样,生得花容月貌,引无数英雄为她折腰,就像如今的你一样。” 被戳到痛处的肖紫衿崩溃大叫:“啊啊啊,滚啊,给我滚。”】 画面的最后定格在肖紫衿崩溃扭曲的脸和单孤刀一脸的不屑和冷笑上。 这个单孤刀明显是想挑起肖紫衿和李相夷的矛盾,他说话时候的神情,他嘴角恶意的笑意,天机石前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天机石虽然展示了它的各种神异,但李相夷却是不怎么相信的。哪怕肖紫衿的事情好像是真实的。但是他却始终保持着一分警惕之心。来历不明的东西,凭什么让他相信呢。 等天机石展示师兄挑拨离间的时候,李相夷撇了撇嘴,觉得自己知道他的目的了。原来是为了挑拨他跟师兄之间的感情啊。这天机石不可信,师兄怎么可能这么对我。 桃清远远瞧见了李相夷脸上的冷笑和不以为然,她鼓了鼓嘴,跟系统吐槽道,“年轻时候的李相夷真是自信过了头,完全听不进去别人的话。” 她叹息一声。少年一腔赤忱,信任自己的亲人,可这份诚挚的心意到底是被辜负了。你就是明明白白将证据摆在他眼前了,他还会以为是你伪造的证据。 李相夷看到漆木山若有所思的样子,还宽慰他道:“师父,这天机石来历不明,所展示的不一定为真。您就放宽心,这上面的师兄定然是假的。您亲手把我和师兄养大,您还不了解我们嘛。师兄必不会如此,” 漆木山看着他好似完全不相信这上面显示的是真的,他有些头疼道:“这天机石来历神秘,不论真假,你都要认真对待,如果是真,你可以避过劫难,如果是假,查清楚真相便是了。” 李相夷神色愕然,师父竟然觉得这样的师兄可能为真。他有些恍惚,但还是跟师父承诺道:“我明白了,师父,我会认真看下去的。” 听到小徒弟的话,漆木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并不觉得这直播间所言为假。单孤刀从小心思就深,他是有可能做这些事情的,只是小徒弟心性赤忱,太过于信任他师兄,一时半会怕是改不过来。他叹了一口气,如今说什么都太早了,希望天机石能透露更多吧。 乔婉娩被众人的目光盯得如芒在背,只是良好的教养让她做不出大庭广众之下呵斥的事情,只能挺直了脊背,尽量忽视其他人意味不明的目光, “阿娩,别怕。”李相夷握着乔婉娩的手,目光冷冷地扫过众人,凡是接触到他的目光的人都忍不住低下了头。天下第一李门主的气势还是十分压迫人的。 面对众人或不屑,或看不起,或看热闹的眼神,尤其是乔婉娩那摇摇欲坠的姿态,肖紫衿心中将这天机石恨得要死,却偏偏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阴沉着脸不说话。 【佛彼白石中的纪汉佛和白江鹑跟单孤刀坐在一起喝茶,姿态随意,神色悠闲,享受着那难得的悠闲时光。 单孤刀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叹息道:“相夷他忙得脚不沾地,天南海北的到处乱跑,反倒是我们,偷得浮生半日闲,还能坐下来喝喝茶,晒晒太阳。” 白江鹑惭愧道:“只恨我们本事不够,帮不上门主的忙,反累得门主四处奔波。” 单孤刀端茶敬了他们两个:“我倒是觉得相夷他就是瞎操心,好像这江湖离了他就转不了了。其实呢,四顾门中人才辈出,比如两位都是能人,做事也比相夷有经验,事情交给别人不放心,难道交给佛彼白石还不放心吗?” 纪汉佛表情淡淡道:“副门主说笑了,论才能,我等不及门主万一,即便如此,门主对我等也一向信重,将门内大小事务托付,我们只恨自己才能浅薄,又分身乏术,不能为门主分担更多。” 单孤刀嘴角抽了一下,说什么信重,委以重任,都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旦遇到大事,都要等李相夷回来决断。单孤刀本身对李相夷颐指气使,独断专行不满很久了。 他看着始终表情淡淡叫人摸不着头脑老狐狸纪汉佛以及笑呵呵,但擅长和稀泥的白江鹑,他打了一个哈哈,做足了一个好师兄的模样:“谦虚了,佛彼白石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相夷能带着四顾门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几位居功至伟。” 纪汉佛却不敢居功,只道:“四顾门走到如今凭借的是门主的威望,是所有门人弟子维护武林正义的决心和毅力。” 白江鹑也点头,一副唯李相夷马首是瞻的模样:“门主武功高强,智慧绝伦,是正道武林之光,是吾辈楷模,四顾门正是因为有他,才有天下第一大派的名头。” 单孤刀垂下眼眸,神色有些不悦,这两人心里不知道怎么想的,明面上却是滴水不漏。当真是老狐狸。 只是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明白,只能点到为止,单孤刀喝了一杯茶,便借口有事先离开了,纪汉佛和白江鹑两人对视一眼,都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纪汉佛重新端起茶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水:“副门主他的心不在四顾门。” 白江鹑胖胖的脸上显示出几分无奈:“副门主在江湖上的名声说不上太好,只是门主与他师出同门,关系比起我们来,更显亲厚,更何况,门主光风霁月,用人不疑。” 纪汉佛沉吟道:“门主还是太重情了。”这是优点,也是缺点。他信任身边的人便是全心全意,不知道人心会变,便是关系再亲近的人,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白江鹑也叹息道:“谁说不是呢,门主他重情重义,又年轻气盛,上次有个门人不过是跟人闲谈中说了一句副门主的不好,就被路过的门主呵斥了,吓得那人战战兢兢一个多月才缓和下来。自那以后,还有谁敢在他面前说副门主的不是。说了他也不会信的,到时候反而显得里外不是人。” 两人对视一眼,俱是一脸忧心。】 李相夷回头,神色高深莫测,他盯着佛彼白石问道:“汉佛,白鹅,可有此事?”为什么连纪汉佛和白江鹑也觉得师兄不好,李相夷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师兄对他很好啊。 白江鹑一脸尴尬,面对李相夷的询问,眼神闪躲。但他的这种态度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反而是纪汉佛平静点头:“有,确有其事。”单孤刀的为人,恐怕只有门主看不清,其他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是有几分了解的。借着这次机会,能让门主看清单孤刀的虚情假意也是好的。 肖紫衿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嘲笑李相夷还是在嘲笑单孤刀。四顾门谁不知道单孤刀表里不一,只有李相夷以为他的师兄对他好得不得了。但凡有个人说单孤刀不好的,都觉得是别人在太挑拨他们师兄弟的感情,都会惹怒他,被他训斥。 李相夷回头看着天机石发呆,脸上的神色喜怒难辨。那上面显示出来的是跟他往日所见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打碎了他的固有认知。 且不说上面的师兄是否真有其事,但肖紫衿、纪汉佛、白江鹑对师兄的意见不是一般得大,这是真的。 纪汉佛和白江鹑,在私底下也不如在他面前的恭敬,他们眼中对师兄好似有几分瞧不上,而且觉得他识人不明,却碍于他的威势,不敢在他面前多言师兄的不好。 怎么会这样? 是四顾门容不下他的师兄,还是他师兄当真这般惹人讨厌? 漆木山喝了一口葫芦里的酒,神色难看,他知道大徒弟品性上有点毛病,但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师弟这般痛恨,手心手背都是肉。 漆木山有些痛苦地说道:“相夷,师父师娘站在你这边,如果你师兄真的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你只管出手,师父不会过问。”若大义上无错也就罢了,若是真的有错,那就不能放过。 李相夷不可思议地看着漆木山道:“师父,您就这样相信了师兄人品有瑕?” 漆木山摆摆手:“我只是说万一。日后你去查就是了。” “相夷。”乔婉娩也担忧地看着李相夷,只有她最明白单孤刀对于李相夷的重要意义。是一同长大的情谊,是亲兄弟一样的情谊。 李相夷打起精神,他冲着几人摆摆手,“我没事,继续看下去吧。” 【单孤刀提着一个箱子去了云彼丘的院子,彼时,云彼丘正躲在房间里捧着一本书看得如痴如醉。 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他忙不迭地将书塞到桌子底下,然后拿了一本卷宗放在桌上摊开,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和头发,这才不慌不忙道,“进来。” 单孤刀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提着箱子走进去,他看了看桌上的卷宗,又看了看脸色有些疲惫的云彼丘,调侃道:“呦,我们的军师在忙着呢。” 云彼丘站起来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副门主,不知找彼丘何事?” 单孤刀将手上的箱子放在云彼丘的书案上,将上面的锁扣打开,露出里面一箱子的书籍。“我前段时间出去处理了一个案子,那家人别的不多,就书多,临走前赠了我一些,我想着这四顾门中唯有先生一人爱书成痴,便给先生送了过来。” 云彼丘一看到那么多的书,忍不住倾身过去,取出最上面的一本,却是一本他不曾读过的书籍,他心中欣喜道:“副门主,都给我的吗?” 他爱惜地翻看着手中的书籍,只是不知道想到什么,面色一苦,忍痛将书放了回去,还盖上了箱子的盖子,“门主不叫我看书。” 正是因为他读书成痴,惹得李相夷厌烦,斥责了他一顿,并让他立下誓言,他门下弟子,决计不许读书,如今他都只敢偷摸看书,就怕被李相夷瞧见了再斥责他一回。 单孤刀此举本就有意加深他对李相夷的不满,闻言立刻道:“这事是相夷不对,先生不过是爱读书了一些,又不是什么为非作歹的恶习,这点小爱好,如何就不能容忍了。这书先生只管收下,我不告诉他就是了。”嗯,单孤刀有自知之明,李相夷决定了的事情,谁也改不了,他不说劝李相夷肯定云彼丘的爱好,只说不告诉李相夷就是了。 云彼丘犹豫半晌,实在割舍不下对书籍的喜爱,最后还是收下了这箱子书籍。】 李相夷看到云彼丘看到书籍时眼中纯然欢喜,忍不住问云彼丘:“比丘可是责怪我对你苛责太过?” 凡事都有个度,但云彼丘这人爱书成瘾,读书成痴,昼夜研读,无问寒暑,甚至已经耽搁到了他处理正事的地步,李相夷这才斥责他。李相夷是为了他好,但被无端剥夺爱好的云彼丘心中是否有怨? 以前李相夷是不在乎的,他觉得为对方好的事情,他就强硬地下命令,并不管对方愿不愿意接受。但是看到云彼丘捧着书,一脸欣喜的模样,他倒是生了几分不一样的心思。 天机石展示了自己收下单孤刀送的书,本就忐忑难安的云彼丘立刻站了起来,大惊失色道:“不敢,不敢,比丘知道门主是为了我好。” 不是不会,而是不敢。李相夷支着头,略有深意地看了云彼丘一眼。 第3章 第二愿3 【“肖紫矜就是个没用的软蛋,心上人被人夺走,也只敢在心里嫉恨,实际上屁都不敢放一个。”想着肖紫矜只敢躲在房里买醉,但在李相夷面前还要强颜欢笑,死撑着恭喜对方的模样,单孤刀不屑地撇了撇嘴。 “佛彼白石嘛,纪汉佛和白江鹑看起来忠于四个门,实则谁也不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试探不出深浅,云彼丘是个书痴,很好攻破,至于石水,女人一个,影响不了大局。” 他师弟长着一张俊美无双的脸,之前又在东方青冢那里折梅十七枝赠四顾门女子十七人,流为江湖美谈,搞得这四顾门的女人都对他仰慕非常,个个死心塌地的,石水也不例外。 “四虎银枪,也就刘如京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其他人都是墙头草,不足为虑。” 月色阴暗,单孤刀负手站在阴影中,对四顾门的高层一一点评,言辞犀利狠辣,好似根本没将他们当成相熟的人,而是敌人一样。他身后有一人,落后一步,静静听他的说话。 单孤刀说完之后,又问身后之人:“我们的人接触了四顾门的人了吧,结果如何?” 那人道:“主上,我们的人试探过了,这四顾门大部分都是李相夷的死忠,想要他们背叛李相夷没有可能,另一部分虽有些小心思,但李相夷不死,他们没胆子背叛四顾门。” 单孤刀脸色扭曲,有嫉恨也有不甘,最终化为平静,冷酷地丢下一句话,“看来这四顾门是不能为我所用了,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毁了吧。” 那人单膝跪地,抬头露出封磬那张淳朴忠厚的脸,他恭敬道:“万圣道誓死为主上效力。”】 四顾门的人死死盯着天机石上单孤刀,尤其是被点到名字的几人,那眼神恨不得马上戳死他。毁了四顾门,他凭什么?如果单孤单就在眼前的话,他们怕是忍不住要打死他。 “单孤刀这个匹夫,亏我还处处尊敬他,他居然要毁了四顾门,老子一定要杀了他。” “对,杀了他。” 李相夷皱了皱眉,他都说了这天机石不一定可信。可他瞧着其他人的样子,显然对上面显示的东西深信不疑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四顾门掌管江湖刑堂,事情没有经过查证,如何能就此下结论? 被他目光扫过的人忍不住低下头去,有脑子聪明的已经转了过来,还有那脑子不聪明的,还疑惑地叫了一声:“门主?” 李相夷语气略有些重:“查都没有查的事情,你们就认定了?都给我从头开始学起,让你们去办案,偏听偏信,岂不是都是冤假错案?” 那人立马羞愧地低下了头:“门主,我错了,我一定改正。” 看着四顾门的人重新对着天机石抱着怀疑的态度,李相夷满意地喝了一口茶。不过,万圣道,又是个什么势力,好像没有听说过? “封盟主,你不解释一下?” 封磬的脸在水晶屏幕中露了出来,自然也就被人认了出来,他原本代表万圣道出现在四顾门,自然是没有任何遮掩的站在那里的,如今被人认出来也来不及逃走,只能尴尬一笑。 他拒绝承认天机石上的事情为真:“李门主都说了,这天机石中所述或为真,或为假,这在下没做过的事情,如何能给在下定罪?在下跟四顾门副门主真的不熟啊。”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哪怕自己被四顾门抓了,也绝不会暴露主上的大计。只是他心中不由生了一些隐忧,这天机石连他跟主上私底下的会面都能展示得一清二楚,若是再暴露更多的内容,对万圣道,对主上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不仅是他这样想,单孤刀也将自己藏得更深了一些,在暴露他挑拨肖紫衿的时候,他就换了位置,隐入黑暗中。好在那个时候没人注意到他,所以他跑了。封磬却没来得及跑。 封磬虽然抵死不认,但这里是四顾门的地盘,大多数的人都是四顾门的人,所以,他瞬间就被四顾门的弟子拿下,押送到了李相夷面前。 李相夷居高临下地看着封磬,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点了他的穴道,让人在一旁看着。他虽然不怎么相信天机石所述,但是上面提到的事情,他准备一一去查证。 【“师兄,你又输了。” 年纪不大的李相夷一剑击退比他大了很多岁的单孤刀,然后平静地陈述一个事情。 单孤刀神色不甘,提剑再上,“不够,再来,这些剑法招式,我每天比你多习剑三四个时辰,我就不信了……” 两人的木剑再次相交,但结果并朝着单孤刀想要的方向而去,只是重复了之前的结局,单孤刀再次输了。他闭了闭眼睛,眼中漆黑一片。 “师兄,你又输了……又输了……又输了……” 同样的结果在他眼前上演,一次又一次,单孤刀眼中的不甘在堆积,很快就成了嫉妒,变成了噬人的恨意。 李相夷,为什么,明明我才是师兄,为什么从未赢过一次。 画面一转,李相夷兴高采烈地跑过来跟单孤刀分享自己的喜悦,“师兄,师父说我已经掌握了之前的剑招,他又教了我新的剑法。” 单孤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想起师父漆木山刚刚对他说的话。 “心浮气躁,今天不许练新的招式,去面壁思过。” 同样都是徒弟,为什么师父这么偏心,教给李相夷的是各种精妙的剑法,而对自己的评价永远是心浮气躁,需要面壁思过,我就只配学习基础剑法吗? 又一次比武,李相夷故意慢了半拍,被单孤刀打落了手中木剑,在单孤刀开心自己终于赢了一次后,却被漆木山当场拆穿,李相夷是故意输给他的。 漆木山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习武之人在于心诚,故意输掉,那你是在看轻对手,同时也在看轻你自己。” 他自以为赢了李相夷,原来只是他的相让,单孤刀只觉得前所未有的难堪,他握紧了拳头,几乎靠吼出来,“我不需要你相让,李相夷别看不起人。”他转身离去,只是眼中的恨意达到了顶峰,李相夷,你不该这样侮辱我。 李相夷给单孤刀送了一把银月弩,是之前他看到过的,南宫家少主手中的弓弩。 单孤刀不解道:“我不过是多看了两眼,觉得稀罕,就被他家傲慢的少主一掌掀飞,你哪来的?” 李相夷眉眼含笑:“我打败他得来的,你喜欢就送给你。” 李相夷念着小时候两人一起流浪的情形,对师兄总是格外顺从,可他那云淡风轻的神色却叫单孤刀无比地痛恨。 别人的求而不得,于李相夷而言,不过是随手为之,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在李相夷看不见的时候,单孤刀冷笑着将银月弩掰成两半,然后随手扔到一个箱子里面,那个箱子里面装的全部都是李相夷送给他的礼物,而他们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坏的。 天机石上的画面定格在无意露出来的箱子的底部,用木剑刻着李相夷的名字,上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众人议论纷纷,一方面为小小的李相夷展现出来的天分而感到震撼,一方面又为单孤刀的倒霉而感到唏嘘。 有人不解:“比不过李门主很正常的吧?他可是十五岁的天下第一唉,单孤刀为什么这么看不开?” 有同样被妖孽的师弟师妹压在头顶的人感同身受道:“那时候又不知道李门主未来会是天下第一,总是比不过小自己很多岁的师弟,自尊心很受伤的啊。” 有那靠家世靠父母混吃等死的:“要我说,单孤刀这人就是想不开,李门主这样的靠山,不想着牢牢抱住他的大腿,还要想尽办法毁掉他做什么?吃力不讨好。天下第一的大腿抱住了,那这个江湖还不是任我横行?” 还有那没有抓到重点的人愤愤不平:“啊啊啊,可恶的单孤刀,李门主亲手做的礼物唉,他不要,可以给我啊,为什么要毁掉。” 李相夷嘴角的笑意迅速拉平了。这天机石是非要跟他过不去了。每一次比武,师兄明明就很豁达,从来不记仇。怎么可能像上面那般恨他。只是,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为什么有些不安呢。李相夷狠狠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再睁开眼睛时,眼中重新变得冷静。 他感觉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被这天机石影响了,竟然真的觉得师兄会做这样的事情。李相夷冷哼一声,他一定会查出这天机石背后的阴谋的。 但是如果万一,他是说万一师兄当真如同上面展示的那样,阴谋算计他,算计四顾门,那他李相夷也不惧怕揭开真相。哪怕这真相鲜血淋漓,伤得体无完肤。 “相夷,别难过。”芩婆作为跟单孤刀接触最久的人,对于单孤刀的人品她最有发言权,她叹息道,“你师兄他从小心思深沉,争强好胜,自卑又自傲。过于优秀从来不是你的错,是他心胸狭窄,见不得别人比他厉害。” 单孤刀的习武天赋只能说一般。一个普通人跟一个天才共同成长,这对于普通人而言,本身就是一场灾难。 他这个人啊,因为长年累月比武输给李相夷,内心有一种深深的自卑感。这种自卑感仿佛已经融入了他的骨髓之中,成为了他性格里无法抹去的一部分。 然而,尽管他如此自卑,可他内心深处的自尊心却又强到了极点,他最介意别人说他不如李相夷。他恨李相夷的强大,所以,他想尽办法想要将人拉入泥潭,折了他的傲骨,毁了李相夷的全部。 “门主。”四顾门的人都担忧地看着李相夷,这被最亲近的人背叛,门主一定不好受。 耿直的刘如京更是直白道,“门主,下令吧,我们把人抓住,再好好审一审,绝对不能让他毁了四顾门。”任何一个想要对四顾门下手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对,门主,下令啊。天涯海角,我们也要把副……不对,把单孤刀抓回来受审。” 李相夷已经懒得纠正这一群对天机石深信不疑的人,他抬手止住了他们的义愤填膺,语气冷淡,神色却有一股睥睨天下的自傲:“不急,谁都跑不掉。”包括天机石幕后的人和单孤刀,他顿了顿又道,“我四顾门从不以言论定罪,我会亲自去将人请回来。” 【天机石中的画面继续转换。 封磬双手奉上一个盒子,里面放置着两件物品,一件软甲和一柄软剑。 单孤刀摸了摸软甲,又试了试软剑,赞叹一声:“不错,铁甲门锻造的手艺很好。” 封磬恭维了一句:“主要是主上提供的材料好,天外云铁,百年来唯一的一块都落在主上的手里了,主上果然是天命所归。” 单孤刀脸上露出一个笑意,显然对于封磬的恭维十分受用,他取了软甲,将软剑丢回盒子里,“再去找个好点的盒子,我那个好师弟快到十八岁生辰了,就送他这柄软剑。” 封磬神色不解,他小心翼翼问道:“主上,这是为何?这宝甲刀枪不入,但同是云铁所造软剑就可以破开宝甲,主上,您将这软剑赠予李相夷,这是否太过于危险了?” 单孤刀被他的紧张神色逗笑了:“你觉得李相夷会杀我?” 封磬在单孤刀的笑声中摇头:“就怕万一。”实际上,他心中觉得肯定会的啊,他们都这样算计李相夷了,难道对方还能宽宏大量,当成什么也没有发生,继续跟主上兄弟情深。 单孤刀却不以为意道:“我那个师弟,整个江湖都称赞他智慧绝伦,他自创武学招式,观察入微,推理入神,就没有什么阴谋能逃过他的眼睛的,可惜他这个人有一个最大的毛病,太过于重情,且用人不疑,他对身边的人从不设防,他不懂人心是会变的,不是谁都能像他那样,永远保持初心不变。” 所以,李相夷是不会怀疑他这个师兄的,也绝不会朝他下手。 若不是立场不同,封磬其实也很敬佩李相夷,只不过他也知道,他的主上单孤刀自己可以夸李相夷,但他的下属却一定不能敬佩李相夷,他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单孤刀的马屁:“李相夷他年轻气盛,远不及主上思虑周全。” 单孤刀笑着看了他一眼:“我这个师弟啊,他清高傲慢,不愿意做趁火打劫的事情,当年贺家愿以云铁相赠求他护送贺家小儿,他都一口拒绝。可他不知道这云铁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师兄送给他的软剑他一定会贴身佩戴,而等他日后知道这贴身携带的软剑是用贺家的云铁打造的,你说会不会气吐血?哈哈哈……” 封磬还是觉得就为了气人把云铁打造的宝剑送出去太可惜了,只是他也做不了单孤刀的主,只能违心道:“主上英明。” 单孤刀突然道:“而且,你也说了,唯一能破软甲的只有同为云铁所造的软剑,如果有人知道我有一件软甲,而有一天我死了,致命伤在心口,那是不是就是李相夷干的?” 封磬瞳孔一缩:“主上的意思是?”栽赃嫁祸? 单孤刀却闭口不言了,只冷冷地笑了一声:“呵……”】 第4章 第二愿4 李相夷“哐当”一声,将卷在袖子里的软剑扔在桌子上,他神色阴沉地盯着这把被他取名为刎颈,寓意刎颈之交,同生死共患难情谊的软剑,他沉声道:“铁甲门的人何在?” 施家家主赶紧从犄角旮旯里跑出来,“在呢,在呢,李门主,我在这。” 众多看热闹的人瞬间给他让出了一条路,让他顺顺利利走到李相夷面前。面对着几乎汇聚了整个江湖势力的灼热目光,施家家主额头冒汗,心中将单孤刀骂了个半死。 李相夷扯了扯嘴角,一脸冷漠地问道:“天机石所言,可为真?” 施家家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点头去捣蒜,“真真真,单孤刀确实送了一块云铁到铁甲门,让我们给他打造了一件软甲,一柄软剑。那软剑就是李门主桌上这柄。” 他在李相夷堪称恐怖的眼神下,艰难地解释道:“可我们不知道这云铁的来历有问题啊。”四顾门副门主的名头多大啊,他们小小的铁甲门不敢得罪他啊,就连锻造的费用,他们都只是意思意思随便收了一点。 李相夷还是不愿意相信:“如何证明是云铁所造?” 施家家主松了一口气道:“云铁遇血呈蓝光,李门主一试便知。” 李相夷拿起刎颈,快速在自己手指上划了一刀,果然刎颈染血之后,散发着幽幽蓝光。他心中再无一丝侥幸,内心深处暴躁得想要砍人,这天机石所言难不成都是真的不成? 师兄他真的抢了贺家的云铁。那无辜惨死的贺家小儿是否是死在师兄手里? 乔婉娩皱着眉头上前一步,用手帕给他擦去手上的血,又取了四顾门弟子呈上的金疮药,仔仔细细给他包扎了伤口。 漆木山严肃着一张脸:“相夷,究竟怎么回事?”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单孤刀觉得用了云铁打造的软剑,李相夷会因此气急吐血? 周围的人也对此十分好奇,不由竖起了耳朵。原本窃窃私语,嘈杂如同菜市场的广场一时竟有些安静。 李相夷道:“那是我刚下山的时候,跟师兄一起遇到了贺家因为被外人觊觎云铁而导致的灭门惨案。我们到的时候太晚了,只来得及救下重伤的贺家家主和贺家小儿,贺家主临死前拜托我们将贺家小儿送到他外祖家,他愿以云铁相赠。我拒绝了云铁,但答应了送贺家小儿到他外祖家。只是到了那边后,师兄自告奋勇说要送贺家小儿过去,让我在城里等他,我就没跟着一起去。谁知道后来我听说那贺家小儿还是死了,贺家的云铁也失去了踪迹。” 他的话刚说完,就有那性子急的人得出了结论:“肯定是那单孤刀杀人夺宝了呀。” 一人接话道:“没错,他将李门主支开,怕就是要从贺家小儿口中逼问出云铁的下落,事成了又将人杀了。” “可惜了那贺家小儿。” 漆木山脸色漆黑,大家的猜测不无道理。若真是这样,那单孤刀不配做他的徒弟,有这样杀人夺宝的徒弟真是他的耻辱。 【转眼之间又是热热闹闹的四顾门,李相夷走在最前面,风风火火的,后面跟着一大帮子人。 四顾门的人见了他,全部恭敬地喊了一声,“门主。”彼时的李相夷还是一个意气风发,潇洒肆意的少年郎。 他向众人点头示意,然后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朝内门走去。 上次出门太急,没有跟阿娩说一声,李相夷觉得乔婉娩可能会生气,所以他特意去买了桂花糕,准备去哄乔婉娩。 其他人落在后面,边走边跟留守的四顾门弟子打招呼。 “这次风凌剑派跟我们四顾门求救,我们赶到的时候还是迟了。角丽谯那个疯女人就因为人家小姑娘挑衅了她几句,她就将那小姑娘折磨了半死,然后又将风凌剑派满门屠了个干净。 没去的人应和道:“金鸳盟的人,当真心狠手辣,动不动就屠人满门,可恶,后来呢?” 那人颇有几分得意道:“后来自然是我们将角丽谯的人杀了个一干二净,那妖女还想施展媚术蛊惑门主,但咱门主何等人物,压根不吃她那一套,任她跪地求饶,痛哭流涕也要杀了她为风凌剑派报仇。就是可惜,最后还是让她逃了。” 有人不解:“怎么会?咱门主何等武功,那妖女厉害的不是媚术吗?” 那人叹息道:“还不是大魔头笛飞声到了,门主跟他交手一会,然后他就带着角丽谯跑了。不过角丽谯虽然跑了,但她的手下一个没跑,也算痛快。” 有人起哄道:“对,当浮一大白。” 剩下的人嘻嘻哈哈:“走走走,喝酒去,喝酒去。” 李相夷不仅是四顾门门人弟子的崇拜的对象,也是众多年轻侠士心中敬仰的正道之光,他为死人申冤,为活人讨回公道,他的名字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闪耀着正义与勇气的光芒,照亮了无数人前行的道路。 天机石中一张张面孔闪过,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唯一不变的是他们眼中的光,是充斥着感激和希望的光。因为有了李相夷,有了四顾门,他们才不会余生沉浸在无尽的悔恨与痛苦之中。】 有人看到自己出现在上面,开心得哈哈大笑:“哈哈哈,那上面是我,是我。” 旁边的人接着点头:“哈哈哈,还有我,那就是我说的话,这天机石说的一分不差,就是真的。” 他们所说的话再次证实了天机石所言不虚。 如果说对大徒弟是失望和痛惜,那对小徒弟那就是骄傲和肯定,芩婆道:“相夷,你看,这世上的人也不是都跟单孤刀一样狼心狗肺,还是有很多感恩的人,你帮助了别人,别人就记你一分好。” 江湖就是这样,有好人,有坏人,永远停不下来的争强好胜,永远不会消失的勾心斗角,芩婆和漆木山就是厌倦了江湖的打打杀杀,恩怨情仇,这才选择归隐。他们虽然希望徒弟们都过得顺遂,但也知道年轻人不闯一趟江湖,是不可能安心住在山上的。 只是没想到,这过程竟然这般凶险,单孤刀甚至迷失了本心。不,或许他的本心一向如此,只是他太会掩藏自己了,以至于他们做师父师娘的没有发现罢了。 看到天机石中一张张真挚的感激脸庞,听到师娘安慰自己的话,李相夷心中因为师兄而在骤然间升起的可怕情绪好似终于有了一个突破口,他红着眼眶,鼻音重重地喊了一声,“师娘。” 他想要匡扶武林的信念和梦想不是毫无意义的,至少叫很多苦命之人活了下来,给冤死的人讨回了公道。 芩婆安慰道:“好孩子,别怕,单孤刀多行不义,未来啊,一定没什么好下场。你也无须顾忌我跟你师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李相夷郑重点头:“是,师娘。”若一切为真,那么师兄,我们当真是要兵戎相见了,你若是想对付我,尽管来吧。李相夷不惧怕任何挑战。 【“门主呢?”装扮好了的乔婉娩一脸笑容走到李相夷的院子,他们约好了一起下山去逛逛,结果她左等右等没等到人,只能过来寻找。 院中的弟子看到她,行了一礼,恭敬道:“乔姑娘,门主刚才接到南海派求援信,如今已经带着人出门去了,他让我跟您说一声,要您等他回来。” 乔婉娩眼中有些失落,但还是礼貌道谢:“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等人离开后,乔婉娩一个人在院中站了许久,直到脸色有些苍白,这才苦笑着离去。 李相夷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接不完的挑战。 一次又一次,乔婉娩只能守着空院子或者看着他的背影离去。 李相夷提着少师,脚步轻快,脑后的马尾轻轻晃动,像是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 他身上的丝绦随着他的动作飘荡,乔婉娩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却只抓到了一抹空气,然后眼睁睁看着李相夷逆着光越走越远,好似自此走出她的生命中一样。 乔婉娩用手背遮住阳光,只听到李相夷在临出门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阿娩,等我回来。” 可她用尽全力去看,却始终看不到他说这句话时候的神色。 乔婉娩想要跟上李相夷的脚步,却眼睁睁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每一次看到他潇洒离去,毫不留恋的身影,她心中都会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痛苦。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情绪不断累积,她眼中原本闪烁着的光芒也渐渐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深的疲惫之色。 “真的好累啊……”她看着远处的天空,喃喃自语道,声音轻得仿佛只有自己才能听见。身体的疲惫或许还能够承受,但精神上的失落却让她感到近乎窒息。 然而,即便如此,她仍然无法割舍对他的那份情感,只能独自品尝着这份苦涩的爱恋所带来的伤痛。】 “阿娩,抱歉。”看到乔婉娩的痛苦,李相夷回头对着乔婉娩道歉。过往的时候,他不是没有看到乔婉娩的情绪异样,只是江湖上有那么多不平之事等着他去处理,只能委屈他的阿娩在四顾门等他,他以为不要紧的,没想到她却越来越疲惫。 “没关系。相夷,我知道你做的都是大事,我帮不上忙,也不能拖你后腿。”话虽这么说,乔婉娩也是笑着的,但她眼中流露出来的疲惫跟天机石中的一模一样。 李相夷有些苦恼地想,他好像又惹阿娩伤心了。要怎么样,他的阿娩才会开心呢? 【李相夷翻看了一堆卷宗,从中取出几份拿着,“这几家的事情,我亲自去查证。” 等候在一旁的弟子闻言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准备接过他手中的卷宗。此时肖紫衿大步走了进来。 李相夷看到了他,起身笑道:“紫衿,你来得正好,我正准备出门一趟,四顾门就交给你了。” 肖紫衿神色却有几分不快,他抢过李相夷手中的卷宗,将李相夷摁回椅子,“这几家的事情我去查,你就呆在四顾门。相夷,你刚回四顾门,休息几天再去吧。” 他好似深怕李相夷不同意,拿了卷宗就走,没有丝毫停留。李相夷看他像被人追赶一样跑得飞快,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李相夷重新翻开那堆卷宗,又挑了几份卷宗,然后离开,这次就没有人出来跟他抢任务了。 许久之后,肖紫衿回到四顾门,结果发现不论他多努力出去处理事情,李相夷还是一样的忙碌,很少能看到人影,而乔婉娩始终形单影只,黯然神伤。 乔婉娩提着水壶给李相夷院子里的花卉浇水,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只是偶尔目光扫过李相夷的房间的时候,眼中的笑意就会退去,变得有几分失落。 肖紫衿恨恨地捶了一下墙。李相夷,为什么你就不能停下来,陪陪婉娩呢?为什么要让她伤心难过? “相夷的心太大了,里面装着整个江湖,乔姑娘是他喜欢的人,可惜不足以让他停下脚步。”像是这种可以算是挑拨离间的好时机,总是少不了单孤刀的身影。他在四顾门中好似很闲,闲到可以到处挑拨,他的人脉好像很广,总是能出现得恰到好处。 肖紫衿不搭理他。他知道单孤刀在挑拨他跟李相夷的关系,单孤刀知道他喜欢乔婉娩,算是互相有把柄,但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将事情闹到李相夷那里去。 单孤刀也不需要他的回应,而是继续道:“我听说肖护法最近一段时间比相夷还忙,忙得连停下来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为相夷分担了不少事情。唉,可惜,你们两个都不在四顾门,石水姑娘也是个呆不住的,乔姑娘在四顾门倒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肖紫衿心中一紧。他瞪了单孤刀一眼,他这是什么意思,让他趁着李相夷不在,去陪乔婉娩? 单孤刀冲着他笑了一下,然后背着手,慢慢地离开了。他不信肖紫衿不心动,而乔婉娩身边有一个温柔体贴的肖紫衿比对着,她又能撑多久?师弟啊师弟,如果有一天你身边的人都离你而去,那场景一定很美妙。 肖紫衿握着拳头,靠在墙上,神色晦暗不明。他在原地看了乔婉娩很久,却始终没有踏出一步。】 李相夷点头。前半段为真,他记得很清楚,有一段时间,肖紫衿疯了一样抢他事情做,只是只维持了短短一个月,他就放弃了。后半段,他看了一眼肖紫衿的神色,大概也为真。 肖紫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曾经也是想要放弃的,想要成全李相夷和乔婉娩的。只是他时常能看到乔婉娩一个人黯然神伤,这让一直偷偷关注她的肖紫衿如何甘心。 李相夷明明得到了婉娩的心,可他却不珍惜。嫉妒和愤怒像是一把火,燃烧了他本就不多的理智。 乔婉娩脸色白得几乎要透明了,她只要想到肖紫衿和单孤刀时不时在暗中盯着她,她就油然而生一种厌恶的情绪。 李相夷注意到了她的不安,抓着她的手安慰她,“阿娩,清者自清,我信你。” 肖紫衿和单孤刀这样算计一个女子,做的着实有些过了。 “其实肖大侠他只是喜欢乔女侠而已,喜欢一个人算是错吗?” 这世上求而不得,舍而不能最是折磨人,春花烂漫的姑娘们,正是对感情憧憬的时候,有些人竟是莫名地对肖紫衿有了一些怜惜。 只是此话一出,立马被身边大义凛然的人反驳道:“行走江湖,义字为先,觊觎兄弟的女人算什么好汉?” 肖紫衿想挖李门主墙角,说明他这人人品不行,还什么大侠呢?我呸。 小姑娘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然。又没有嫁娶,为什么不可以喜欢呢? 第5章 第二愿5 【单孤刀邀请云彼丘去小青峰下的酒楼喝酒。 喝完后,云彼丘略微有些醉,却也没有到精神模糊的地步,两人在酒楼门口告了别,他自己一个人踩着有些绵软的脚步,一步深一步浅的要回去四顾门。 天上明月高悬,星光洒满天空。 街道两边店铺都挂着灯笼,微黄的灯光照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静谧而深邃。 月色朦胧,酒意上涌,云彼丘眼神越发迷离。他漫步在街道上,东看看西瞧瞧的,有些高兴。四顾门是江湖第一大派,他作为四顾门的军师,平日里也挺忙,哪有空闲四处闲逛。如今这般悠悠闲闲的,感觉也挺不错。 他是在小青峰下,四顾门的地盘,故而也没有保持什么警惕心,走着走着,突然之间被人撞了一下,力道还挺大的,撞得他侧了侧身。 黑色的发丝从他眼前飘过,扫过他的脸庞,好似特别温柔,一缕幽香冲入鼻尖,让他大脑越发混沌,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姿踉跄了两步,在不远处站定后,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的风情,让他的心跳猛地静止片刻,片刻后就像是烧开的水,瞬间沸腾了起来。那人勾了勾嘴角,轻笑一声,似乎被他的痴态给取悦了,用帕子捂了捂嘴,一阵风吹过,那红色的丝帕从她手中滑落,吹到他地脸上。 云彼丘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丝帕,痴痴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彷佛时光在此刻停滞。】 “角丽谯!!!” 有认识那红衣丽人的人惊呼出声。 四顾门的广场瞬间炸开了锅。 “早听闻金鸳盟圣女角丽谯容色倾城,妖魅惑人,有绝代之姿,今日一见,江湖传言不虚啊。” “呸,魔教妖女,心狠手辣,歹毒至极,是个画皮的女鬼,一不小心落在她的手里,命都要没了。” “她出现在四顾门的地盘上,总不会是路过吧,看她的样子,目标好像就是云先生,难不成是金鸳盟要对四顾门下手,她来提前布局?” “嘶,看云彼丘那神魂颠倒的模样,已经被那妖女迷惑了啊。” “呵,男人……” 云彼丘脸色惨白,“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从天机石开始揭露单孤刀的各种阴谋的时候,他就知道总是会轮到自己的,如今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云彼丘这一举动无疑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了天机石所言皆为真。他真的为了角丽谯而心动了。 众人扼腕叹息,云彼丘也是名震江湖的“美诸葛”,倾心于他的江湖女侠不在少数,没想到他却独爱角丽谯那个妖女,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李相夷指着天机石,眼神沉沉地盯着云彼丘,“比丘,你知道她是谁吗?” 云彼丘跪着没敢抬头,听到李相夷的话,他哆嗦了一下,还是道:“我知道。”哪怕一开始的时候不知道,后来也知道了。 佛彼白石的关系向来比其他人更亲近,这会只觉得脸都被云彼丘一人丢尽了。纪汉佛脸色铁青,白江鹑一脸尴尬,石水的剑都拔出来,搭在云彼丘的脖子上了。 她又是羞耻又是震惊,说出来的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你……你跟那角丽谯还有没有其他交集,你们还做了什么,有没有背叛四顾门?” 云彼丘低着头,沉默不语。有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石水只觉得有一股火气瞬间烧了起来,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与其让他以后被千夫所指,不如就此了结了他。 她的剑刹那间动了,眼看着就要抹了云彼丘的脖子,却被另一柄剑给挡住了,再进不了一分。正是李相夷的少师剑。此时年轻气盛,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石水红着眼睛,“门主,他该死。” 李相夷皱了皱眉,一锤定音:“看下去。”事情还没有问清楚,他到底透露了多少秘密给角丽谯也不知道,不能让云彼丘就这么轻易死了。 石水恨恨地瞪了云彼丘一眼,这才抱剑坐了下去,“是,门主。”至于云彼丘,当然被人点了穴道,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不过是勾搭云彼丘而已,角丽谯心中是无所谓的,只是看到这一幕的人中不能包括她的尊上,她慌乱抬头,想要跟笛飞声解释:“尊上,阿谯都是为了金鸳盟。” “不重要。”笛飞声冷淡地阻止了她的话,他向来对属下管控不严,只要不妨碍到他,他都不在乎。角丽谯想要勾引哪个男人都无所谓。 他这一副冷心冷情的模样着实让角丽谯心痛至极,为什么呢,尊上,阿谯在你心里真的就那么不值一提吗?看着阿谯跟别的男人暧昧,也无动于衷,真的一点点也不喜欢阿谯吗? 众人伸长脖子想要再看看天机石上名满江湖的角丽谯,而角丽谯本人却痴痴地望着笛飞声。 【不远处的酒楼上,单孤刀站在窗户边上,看着失魂落魄的云彼丘,脸上的笑意似嘲弄又似不屑。 他的身后,角丽谯风姿绰约的倚靠在桌子上,手上把玩着一个酒杯,却丝毫没有往嘴里送的意思。 不同于乔婉娩的清丽无双,角丽谯的美是浓墨重彩的美,她热烈,张扬,魅惑天成,好似每一根头发丝都散发着令人心醉的风情。 单孤刀慢慢踱过去,对着角丽谯道:“恭喜角圣女了,座下之臣再添一人,还是四顾门智绝天下的第一军师。” 角丽谯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她抬起手虚虚握了一下,嗤笑一声道:“这世上的男人,除了我家尊上和那个不识抬举的李相夷,没有哪一个能逃得过我的手掌心的。” 角丽谯这话把单孤刀都包括进去了,他也不生气,依旧笑容满面:“自然,角圣女是天下第一美人,谁看了不心动。只是光心动还不够,我们要他做的事情可不容易,角圣女可得再加把劲。” 角丽谯好似很不喜欢单孤刀,却又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忍受他,她翻了一个白眼,依旧美得惊心动魄:“放心吧,耽误不了你的事。” 云彼丘这样的人,因为读的书多了一些,他身上有一种书生意气,还有几分痴性,这样的人,身中孔孟之毒,以君子自居,生怕行差踏错,实则被压抑久了,内心深处最是叛逆,最向往自由和不羁。角丽谯觉得,她只要勾勾手指,云彼丘就会向她飞奔而来, 单孤刀举杯跟她碰了一下:“那就看你的了。”人活在世上,逃不过钱权色。而角丽谯的美貌就是她最大的武器,无往不利。 角丽谯呵了一声,将酒杯放在嘴边,假装喝了一口,实际却是没碰到一分一毫。】 单孤刀和角丽谯,两人好似有合作,又好似面和心不和,彼此之间并没有太多信任。 单孤刀看着角丽谯的眼神有审视,有轻蔑,他好似把角丽谯当成他手中的一把刀,一把很好用的刀。 而角丽谯呢,眼里是明明白白的看不上,却又不得不忍耐他,就很矛盾。 所以,他们究竟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为了什么而合作? 李相夷有些头疼,天机石里面他那个师兄,当真是为了算计四顾门,算计他而不遗余力。连角丽谯都被他邀请来合作的,他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他摩挲着茶杯,陷入沉思。单孤刀究竟想要做什么呢?他们勾搭云彼丘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或者说,四顾门的军师能给他们带去什么? 李相夷锐利的眼神看着云彼丘:“比丘,你还不愿意说吗?”隐瞒的意义在哪里,或早或晚,天机石总会透露出来的。 “属下该死,请门主赐死。”云彼丘不知是认命了,还是觉得难以启齿,他低着头,就是不说其他。 白江鹑恨铁不成钢:“云彼丘,事到如今,你还要为了那个妖女隐藏门主,隐瞒四顾门的兄弟,你以为你瞒得住?” “对不起。”云彼丘一脸痛苦,他知道自己错了,只是他已经泥足深陷,他根本无法拒绝角丽谯,如今他不求门主原谅,只求速死。 李相夷闭了闭眼,天机石可真是针对他,堂堂江湖第一门派,万人敬仰,结果一门之主最敬重的师兄,最信任的下属,平日所展示的都是假面。 单孤刀,肖紫衿,云彼丘,天机石已经揭露了三个人的本性,下一个是谁?纪汉佛,白江鹑,石水,还是四虎银枪?四顾门内人人皆豺狼吗? 这怎么这么像市井流传的话本,主角身边一堆阴险狡诈之徒,每个都在算计暗害主角,而主角将经历各种险境后发现真相,痛彻心扉后终于看破一切,成为孤家寡人。李相夷敲了敲桌子,无声笑了一下,真是好大一场戏。 【“李相夷!”单孤刀一掌击在假山上,内力激荡,瞬间拍碎了一块巨石,他的脸色铁青,好似被气得不轻。 封磬及时递上一块手帕,给单孤刀擦手,狗腿子十足,“主上,息怒。” 单孤刀余怒未消,脸色涨得通红,他骂道:“他根本没有把我这个师兄放在眼里。他没有跟任何人商量,自己跟金鸳盟签订了五年和平条约,签完之后才通知大家。四顾门根本就是他的一言堂。”他擦完手,将手帕一扔,大步离去。 封磬跟在身后,皱着眉头道:“主上,我们是否要调整计划?”如今的江湖,除了四顾门,就是金鸳盟的势力最大,想要毁了四顾门和李相夷,只有金鸳盟和笛飞声是最合适的选择。他们原本的打算就是居中调节,让四顾门和金鸳盟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单孤刀冷笑道:“不,不需要调整计划,按照原计划执行,李相夷真是太天真了,他以为签订了和平条约,和金鸳盟就真的能和平相处了吗?他做梦。” 封磬不解,“主上,我们要怎么做?” 单孤刀的神色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毒蛇,阴暗又狠毒,“如果他最敬重的师兄死在金鸳盟手里,你说他会不会为了给师兄报仇而打上金鸳盟?” 封磬恍然大悟,他恭敬道:“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联系角丽谯。” 联系角丽谯做什么?当然是让她做最擅长的画皮之术。】 天机石的逻辑原来如此。 李相夷终于懂了,四顾门因为有他在,做不了单孤刀手中的刀,任他调遣,指哪打哪。所以单孤刀便想要毁了四顾门。而他选择毁掉四顾门的刀就是金鸳盟。 李相夷嗤笑一声,且不说笛飞声不会听他的,就算角丽谯能影响金鸳盟的决策,单孤刀凭什么认定笛飞声就一定能赢了他李相夷?天下第一在单孤刀眼里还比不上一个笛飞声吗? 单孤刀啊单孤刀,他一方面恨李相夷恨到想让他去死,对他毫无情谊,一方面却又清醒的知道李相夷对他的敬重,甚至还要利用这份情谊来算计李相夷。当真是,这天下的好处都被单孤刀一个人给占尽了。 笛飞声皱了眉头,他虽然不怎么在意金鸳盟,但是也不会让人平白算计的,单孤刀想要金鸳盟做他手中的刀,替他除去四顾门和李相夷,他凭什么? 角丽谯还在小心翼翼地跟笛飞声解释:“尊上,阿谯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尊上,为了金鸳盟。只要没了四顾门,金鸳盟就是天下第一大派,没了李相夷,尊上就是天下第一。” 角丽谯的话得到了金鸳盟其他随行人员的认可,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也愿意拉四顾门下马,哪怕牺牲自己也在所不辞。但是笛飞声却道,“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天机石一直在展示四顾门的各种隐秘事件,其他门派的人骤然之间得知了这么多的秘密,只觉得心惊胆战。 单孤刀、肖紫衿、云彼丘,这可都是成名已久的大人物啊,没想到私底下是这样的,沽名钓誉,阴险狡诈。 “李门主真惨啊,身边的人怎么个个都想算计他?” “嫉妒呗,还能是什么?李门主年纪轻轻,就获得了别人一辈子也得到的成就,谁不羡慕?羡慕过了头,就成了嫉妒呗。” “也是,天下第一的武功,天下第一的门派,还有天下第一的美人,这江湖谁不羡慕李门主啊。” “哈哈哈,我们有自知之明,差得远了,也就羡慕而已。只有那些觉得自己差的不多的人才会嫉妒,才会觉得不甘吧。” “好像是这个道理……” 四顾门会不会因为他们知道得太多了,而杀他们灭口?额,应该不会吧,李门主光风霁月,应该不至于杀人灭口? 你说离开这里,不听这些秘密,那怎么行?八卦还是要听的,他们想要知道得更多。 但也有人对李相夷表示羡慕至极,“李门主不愧是天下第一,天机石这等机缘都落在四顾门,它就是为了帮李门主辨认忠奸啊。” “就是啊,身边的人是人是鬼,这里都透露出来了,可不可就都能避开各种算计和陷阱了。” “唉,它怎么就不砸到我家呢?那主角肯定就是我了呀……” 第6章 第二愿6 【“相夷是别人追逐的光,他的耀眼也许会伤人心,是我追不上他的脚步,可那又怎么会是他的错呢?” 乔婉娩神色有些失落,是对自己追逐不上李相夷脚步的失落。在感情中她觉得有几分疲惫,有些不甘,唯独没有怨怼。 肖紫衿与乔婉娩对坐,他看着眉宇间挂满了忧愁的乔婉娩,神色愤愤,“可他让你不开心了。谁都看得出来,你在这里呆得并不是很开心,我不信他看不出来,只是没有放在心上。” 乔婉娩却是十分善解人意:“这江湖有太多的事等着相夷去处理,他是万人敬仰的大侠,锄强扶弱,匡扶武林,从不曾懈怠。” 李相夷的心很大,装着整个江湖,他就像是太阳,耀眼夺目。追逐阳光和温暖是人类的本能,但是谁又能一直追逐太阳呢? 乔婉娩自嘲的想,所以,被太阳青睐的不那么优秀的她,害怕被丢下,终日诚惶诚恐,终于有一天累了,倦了,再也追不动了。 肖紫衿握着拳头,神色有些挣扎,半晌后才道:“婉娩,你若是不想呆在四顾门,不如出去走走,江湖很大,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 “紫衿,抱歉。”乔婉娩打断他的话,一脸歉意地拒绝他,“如果有一天我跟相夷分开了,那一定是因为我们不合适,而不是他不够优秀,或者我不爱他了。我很感谢你的厚爱,但是抱歉。” 肖紫衿起身,手忙脚乱地解释,“我不是……”不是什么呢?不是想要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想要趁虚而入?可是真的不是吗? 乔婉娩摇摇头,“紫衿,我知道,你不用说。”她的心累了,无意再卷入其他情感中。 只是,哪怕是拒绝,她依旧是温柔的,执念入骨的肖紫衿如何愿意放弃?】 这一段过后,众人安静如鸡,看天机石中的乔婉娩,好似已经萌生了退意。天哪,天下第一高手李相夷要被天下第一美人分手了,这是什么惊天八卦? 李相夷低垂着眼眸,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放在桌子上的少师剑柄,沉静如水的面孔下满满都是不知所措。每次阿娩生气了,他都想尽办法哄她,这次还能哄得回来吗,她还愿意再原谅他一次吗? 漆木山和芩婆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芩婆上前,握着乔婉娩的手,“乔姑娘,你很好,是我们相夷年纪轻,不懂得珍惜,我们一定好好说他,回头你们再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乔婉娩咬着唇,眼泪瞬间流了下来:“不是他的错,是我不够好,是我追不上他的脚步,我太累了。” 她趴在芩婆的肩上,小声哭泣,四顾门的弟子起身围了一圈,将他们都挡在身后,不让其他门派的人看了笑话。四顾门都是一群大老粗,虽然不能理解乔姑娘为什么要离开门主,但是他们选择尊重。 听着乔婉娩的哭泣,李相夷心中有些难受,心中也有了决断,他抿了抿唇,转过头来对着乔婉娩道:“阿娩,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论你想要怎么样,我都愿意成全你。” 芩婆狠狠瞪了李相夷一眼,这个臭小子,听说追人家姑娘的时候,花样百出,十分招摇,如今怎么连话都不会好好说了。 小姑娘说不定就是闹闹脾气,想要他哄一哄而已。他这大义凛然的话一出口,让人家姑娘下不了台,还怎么回心转意? “唉,小姑娘别难过,你若是愿意,就再给他一次机会,若是不愿意,那就不要理他。人生那么漫长,以后啊,你总会遇到比他更好的人。” 【乔婉娩手中拿着一封信,递给李相夷,并嘱咐他一定要看。李相夷正要看的时候,又有弟子赶过来说佛彼白石有事请他定夺。李相夷就把信放在了抽屉里,起身离开了。 乔婉娩等了一天又一天,始终没等到李相夷一个明确的答复。她忍不住找上门去。 “阿娩,你来了。”李相夷看到她很是开心,如往常一样招呼她。 乔婉娩一愣,想要问他是不是没有看到信,结果有弟子闯进了院子,说金鸳盟三王约战单孤刀于扬沙谷,而单孤刀已经赶过去了。 单孤刀一个人怎么可能是金鸳盟三王的对手。李相夷十分担心,转身就走。 李相夷径直从她身旁走过,就像是过去的无数次一样,“阿娩,等我回来。” “相夷。”乔婉娩忍不住叫了一声,等李相夷回头看她的时候,她却只说了两个字,“小心。” 乔婉娩在四顾门中有些心不在焉,她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结果等她的贴身侍女将消息告诉她的时候,乔婉娩失手打翻了茶盏。 “你说什么?副门主死在了金鸳盟三王的手中?”乔婉娩急得不行,差点喘不过气来,“那门主呢?” 李相夷对师兄单孤刀的敬重她都看在眼里,她都无法想象亲自赶过去给单孤刀收尸的李相夷该是何等的悲痛欲绝。 “门主很生气,他说要跟金鸳盟不死不休。” 乔婉娩恨不得立刻赶到李相夷身边陪着他,她甚至都忘了之前已经给李相夷送了分手信,急忙向外走去:“门主可还好,他回来了吗?” “本来回来了的。但是听说副门主的尸体在运回四顾门的途中被金鸳盟给劫走了,门主已经出门去调查去了。” 门外阳光璀璨,乔婉娩却觉得头晕目眩,她扶着门框,神色悲痛:“相夷。”她错了,不该在这个时候跟李相夷说要分开的事情的。】 好似最后一只靴子落了地,这天机石终于开始展示未来的画面了,大家看得格外认真,毕竟这可是未来啊。 李相夷撑着头,脑中极速思考。乔婉娩的信他收到了,就像天机石展示的那样,他还没来得及看,那是不意味着如果没有天机石,那么师兄的死讯马上就要传到他的耳边。 他想到白日里跟师兄因为跟金鸳盟签订和平约定的事情而发生的争执。他明明知道自己最反感跟朝廷有联系,他却不停地说着跟朝廷合作的好处,不顾四顾门在消灭漠北邪教之后力量薄弱,口口声声要消灭金鸳盟,那么单孤刀今日所为是不是故意激怒他。 李相夷敲了敲桌子,理清思路。单孤刀故意激怒他,然后紧接着他的死讯会传回来,而且是死在金鸳盟的手中。 那么自己一定会很愧疚,一方面是愧疚于轻信金鸳盟导致他死亡,另一方面是愧疚于死之前还在跟他争吵。 那时候,他一定会为了单孤刀,跟金鸳盟不死不休。 难怪单孤刀今日反复提起他对自己的好,原来是为了让他更愧疚。 当真是好算计,单孤刀。 想到因为单孤刀的算计,可能会死于四顾门与金鸳盟斗争的兄弟,李相夷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怒气。四顾门的兄弟都是为了维护江湖正义而聚集在一起的,他们不应该死于单孤刀的阴谋诡计之下。 他头也不回,直接命令道:“通知下去,即日起全力查找单孤刀,要活的。”虽然按照天机石给出的画面的去推理,好似一切都说的通。但是师兄啊,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等你回来跟我说清楚,告诉我这上面所述都是假的。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天机石关于过去的记载,已经从肖紫衿、乔婉娩、佛彼白石的反应中得到了证实。所以,在不知不觉中,李相夷已经推翻了自己之前关于这天机石不真的推论,他对这天机石也信了几分。哪怕他如今展示的是无从确认的未来。有几分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从从中获得什么信息。 “是,门主。”四顾门的弟子气势如虹,齐齐应道。他们早就摩拳擦掌,等不及想要弄死单孤刀了,如今门主下令,若非还要继续看天机石,他们早就运起轻功飞奔去抓人了。 李相夷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四顾门中或许有些心怀不轨之徒,但是更多的还是初心不变的义士,他嘱咐了一句:“武功不敌单孤刀的,不要轻举妄动,传递消息回四顾门,本门主亲自去请人。” “是,门主。”众人再次应道。门主就是太高看单孤刀到了,他们一个人比不上单孤刀,难道一群人一拥而上,还怕抓不到一个单孤刀? 除了四顾门的人,其他门派也是跃跃欲试,就不说抓到人,哪怕提供什么消息,估计也能得到李门主的人情啊。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乔婉娩看着上面的画面,心中产生一种巨大的恐慌,如果是平常的时间,跟李相夷分开也就分开了,但是天机石上她的运气太差了。 什么也不知道的她一头撞入了单孤刀准备好的陷阱之中。而李相夷在经历了他最敬爱的师兄死亡之际,又得知自己被她放弃了,经历了双重打击的他一定会很痛苦的。 不论分开理由如何冠冕堂皇,这段感情中是她率先选择了放手,所以,相夷会觉得他被她放弃了。这对于骄傲的李相夷而言,是何等的打击。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乔婉娩捂着嘴哭了出来。 【金碧辉煌的大殿,笛飞声大刀阔斧地坐在上首,手上拿着一封信,他嘴角微勾,显然心情十分愉悦。 腊月二七,与君东海一战。 那是李相夷给他发的约战之书,“你们做的很好。李相夷终于愿意跟我一战了。”只要能让李相夷跟他一战,什么手段不重要。 底下三王面面相觑,阎王寻命上前一步,恭敬道:“尊上,单孤刀不是我们杀的,我们到地方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笛飞声眼神一凝,“怎么回事,人不是你们杀的?” 炎帝白王解释道:“不是我们杀的。那单孤刀给我们下战帖,约战我们三人就很奇怪,他以为他是李相夷吗?还想要一对三。只是他既然敢给我们下了战帖,我们自然是依约前往。” 四象青尊道:“我们到了地方发现他死了,觉得事情不对,以为是四顾门的圈套,就马上离开了,谁知道我们前脚刚走,后脚就传出了我们杀了单孤刀的流言。尊上,属下怀疑这是四顾门的阴谋,他们将单孤刀的死栽赃到我盟中,就是为了找个理由跟我们开战。” 笛飞声皱眉,他虽然不喜欢思考,但也不傻:“李相夷刚刚跟我签订了和平条约,应该不会主动想要开战。” 阎王寻命思索片刻,迟疑道:“会不会和平条约是李相夷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想要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这话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信,这江湖上谁不知道四顾门门主李相夷是个一言九鼎之人。他不轻易承诺什么,但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笛飞声道:“不管什么原因,这次李相夷主动约战,我绝不会失约。东海之战前,我要闭关,盟中之事交给你们处理。” “是,尊上。”三人齐齐答应。 在笛飞声离开之前,炎帝白王想了想还是跟他汇报道:“尊上,属下察觉那单孤刀死亡之事有疑,已经将那单孤刀的尸体抢回来了,如今正在盟中。” 笛飞声摆了摆手道:“那就让下面好好查查。”虽然李相夷的约战让他十分开心,但若是有人算计金鸳盟,他也是十分反感的。 “是,尊上。”】 第一次见到笛飞声的人忍不住惊叹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金鸳盟盟主笛飞声吗?哇,他看起来好帅,好霸道啊。” 很多人在江湖名声很大,但其实不怎么露面,一般人想要见到他不容易。比如笛飞声,比如金鸳盟的其他高层。金鸳盟毕竟是个行事乖张的门派,见他们是会出人命的。 有人忍不住反唇相讥:“你以为魔头都长得三头六臂,虎背熊腰?还是气质阴郁,长得一脸反派相?” “金鸳盟的妖女看到了吧?好看吧,云彼丘看了一眼就魂不守舍,但听说她痴恋笛飞声十几年,你说那笛飞声若是不好看,能勾得那妖女死心塌地为他卖命?” 如果说李相夷是俊美绝伦,潇洒不羁的少年郎,那么笛飞声就是阳刚帅气,威武霸道的真男人。笛飞声一露面,那些看脸的江湖女侠瞬间沦陷了不少。 角丽谯神色阴郁地看了一眼场中伸着脖子想要再看一眼的女人,恨不得将她们通通弄死。尊上只能是她一个人的尊上,其他任何敢肖想笛飞声的女人都得死。 笛飞声皱了皱眉头,如果李相夷约他东海一战,他确实不会在乎原因是什么,肯定是先打完架再说。只是这样好像就落入了单孤刀的阴谋中,被人利用了,笛飞声感觉很不爽。 他深深看了一眼身旁不敢说话的角丽谯,然后转头对着无颜道,“通知下去,金鸳盟全力追捕单孤刀。”算计他笛飞声,就要付出代价。更何况,他若是拿住了单孤刀,那是不是可以借此跟李相夷约战? “是,尊上。”无颜恭敬应下,然后闪身进入黑暗之中,竟是连接下去的天机都不打算看了,而是去执行笛飞声的命令。 李相夷也很十分不爽。单孤刀的算计能成,也是算准了笛飞声这个武痴压根不在乎事情的真相如何。他只看到了可以跟李相夷比武的结果,所以轻而易举跳进了单孤刀准备好的陷阱。 看来有必要跟笛盟主好好聊一聊了。想要打架可以,但是不要上升到门派争斗。 第7章 第二愿7 【云彼丘回到自己的房中,结果看到桌上摆放着的一束鲜花,他的神色骤然变了,惊疑不定地打量四周。 “云先生。”一道娇媚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伴随着的是“吱呀“的关门声。云彼丘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整个身子却是僵硬地像个木头,动也不敢动。 一只白皙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拨弄他垂在肩膀的发丝,伴随着角丽谯独有的香味,还有她那似怨非怨的声音,“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 云彼丘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角丽谯手腕一动,却是没让他触碰到半分,她脚下一动,整个人已经飘到了榻上,身子微倾,倚靠在小几上,懒洋洋道,“云先生不想我吗,我倒是分外想念先生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云彼丘却没有见到心爱之人的喜悦,整个人显得十分焦躁,他上前一步,忧心忡忡道:“你怎么来了,快走。门主因为副门主的事情正在全力清剿金鸳盟的人,若是被他发现了你,你就跑不掉了。” 角丽谯却丝毫不在意,她捻起一片花瓣在鼻尖轻嗅:“怕什么,不是有你吗,这四顾门不也是你的地盘,还是你觉得你保护不了我这样一个弱女子?” 云彼丘却没办法像她这般胆大,他怕李相夷怕得不行,但这关系到男人的尊严,他不能在角丽谯面前表现出一二,最终在角丽谯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妥协道:“阿谯,你究竟想要什么?” 角丽谯的眼神却突然黯淡了下去,美人垂眸,泫然欲泣,让人心神跟着黯然悲伤。天机石里的云彼丘看了就恨不得替她排忧解难,为她肝脑涂地。 “我曾经落在鬼手风烈的手中,后来是尊上救了我,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他一招就败了万人册第十,武功高强,孤高冷傲,我这样的人,他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我,只留给我一个潇洒离去的背影。他冷心冷情,却不知道他随手救下的姑娘,对他一眼万年,自此再不能忘怀。” 那一年那一眼,是她一生的劫难的开始。从此乱了心弦,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画面随着角丽谯的怀念,回到几年前。角丽谯与笛飞声的初见是一场英雄救美,帅气潇洒的英雄,落难的美人,如果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许就是一场美好感情的开端。 只是彼时的笛飞声心心念念只有挑战高手,角丽谯这样的美人没有得到他的一个眼神,而美人却对那个英雄念念不忘。 随着笛飞声远去的背影,画面切回云彼丘这里。 心爱的女人在述说对另一个男人的情有独钟,云彼丘脸色狰狞,妒火高涨,想让她别说了,可抬头看到她眼角悄无声息流下的泪水,满腔嫉妒化成对她的心疼,只恨当时救她的为什么不是自己。 云彼丘伸手想要拂去她脸上的泪水,却又迟疑着不敢上前,只道:“别说了,你想让我做什么?” 美人落泪,从来不影响她的风情。角丽谯眼眶微红,她哀叹道:“我爱他,爱了十多年,如今是时候做个了结了。”她一字一句道,“与其让他死在李门主手里,不如让他死在我的手里。” 云彼丘不可置信道:“你要杀了笛飞声,你舍得吗?” 角丽谯摇摇头:“不,阿谯会陪着他一起的,陪着我的尊上一起沉眠东海。” 云彼丘勃然大怒,手指颤抖,眼里都是痛苦:“你为了他,为了他,竟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了吗?” 角丽谯从榻上起来,走到他的跟前,伸手握住他的手,神色暗淡,惹人怜惜:“他不爱我,或许此生都不会爱我。活着不能在一起,那就死在一起吧。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在角丽谯期盼的眼神中,云彼丘颓然地挣脱她的手,“我能为你做什么?”角丽谯是他的劫难,自从遇见了她,他就坠入了名为角丽谯的旋涡,求不得,放不下。 角丽谯嘴角露出一个笑意,美丽不可方物:“你只要阻拦一下李门主,让他不能按时赴东海之约。” 云彼丘却摇头:“你高看我了,门主他为了给副门主报仇,他独断专行,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他是一定会去东海的。” 角丽谯伸手打开云彼丘的手掌,在他手心放了一个瓷瓶,又将他的手指合上,让他紧握住瓷瓶,语气温柔像是叮嘱对方吃饱穿暖一样:“那就让他去不成吧。” 云彼丘面色惊惧,看着瓷瓶的就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一样:“你……” 角丽谯微微一笑:“这是碧茶之毒。”她的语气带着几分哀怨,像是苦恼,又像是不得已而为之,“李门主的扬州慢是天下一等一的内功心法,不是天下第一的毒,如何能阻他片刻,别怕……” 她后退几步,重新坐到椅子上,从怀里掏出另一瓷瓶放在茶几的上,“这是解药,等他回来,你再给他服下解药就是了。” 云彼丘眼神死死盯着手里的瓷瓶,神色挣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角丽谯欣赏了他挣扎的神色片刻,起身准备离去,“还有,那一天我不希望有人来打搅我和尊上,你让四顾门的人直接去金鸳盟总坛,我会把人先撤离,你们的人只会白跑一趟,而不会有任何损失。” 她站在他的身边,倾身在他耳边呢喃:“我就这么一个心愿,你一定会帮我的,是不是?” 云彼丘抓着瓷瓶的手青筋暴起,却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来。】 这一段放完,众人却是静默无声。角丽谯的美丽再一次通过天机石展示在众人眼前,不管是哭还是笑,都美得惊心动魄。不少江湖人士扪心自问,如果她对着自己施展这等魅力,自己可能顶得住? 而且角丽谯跟笛飞声的初遇没想到这么美好,若是放在江湖大侠和善良少女身上,他们或许能成就一段令人羡慕的姻缘。 或同情或羡慕的眼神落在云彼丘身上,有些人羡慕云彼丘,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更多的人庆幸自己没有价值,不值得角丽谯关注一个眼神。 众人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角丽谯亲身魅惑,云彼丘会相信她的话吗?他会给李门主下毒吗? 他会的。 李相夷已经从天机石中云彼丘的沉默中知道了他的想法。他的军师对角丽谯百依百顺,他会为了那个妖女,对自己这个门主下手。 他自嘲一笑。云彼丘就这样轻而易举被女色所迷,他李相夷看人的眼光可真是太烂了。 离云彼丘最近的四顾门弟子已经一人一拳头将云彼丘打了个半死。李相夷看到了也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别把人打死了。天机石上的事情纵然还未发生,但是看云彼丘的态度,他对于自己会怎么做该是心中有数的。由此可见,他并不清白。 而佛白石青着脸,麻木地看着,一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一个角丽谯就让云彼丘丢了气节,丢了所有曾经坚守的东西,云彼丘啊云彼丘,你怎么这么不是个东西。佛彼白石的脸都被他一个人丢尽了。 肖紫衿勾了勾嘴角,颇有些幸灾乐祸。自从单孤刀和云彼丘暴露出来后,再也没有人关注他了。跟背叛四顾门比起来,喜欢门主的女人,挖墙脚又没有成功而已,算得了什么大事? 角丽谯紧张地看着笛飞声,试图辩解什么:“尊上,阿谯……” 可惜,笛飞声不想听,他只想听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你想拉着本尊一起死?” 角丽谯猛摇头,“不,阿谯怎么可能舍得尊上去死,这世上的人都可以去死,唯独尊上绝不能死,也绝不会死。” 笛飞声冷冷道:“那你哄骗云彼丘给李相夷下毒,是瞧不上本尊,觉得本尊不是李相夷的对手,会死在他的手上?” 在笛飞声冷淡得仿佛看死人一样的眼神中,角丽谯连忙道:“尊上武功盖世,怎么不及那李相夷。那天机石上所示尚未发生,但是阿谯太爱尊上了,因爱生忧,因爱生惧,阿谯不愿意去赌一个可能,阿谯要做便要那万无一失。” 笛飞声厌恶地转开视线,“念在事情还没有发生,角丽谯,本尊暂且饶你一命。你记住,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否则本尊必杀你。” 角丽谯捧住自己怦怦跳的心脏,小声道:“是,尊上。”这地方不能待了,得找个机会离开这里,否则一旦暴露更多的事情,便是尊上也不会放过她。角丽谯了解自己,如果机会摆在眼前,她绝对会做更多的事情。 【画面一转,又是金鸳盟。 装饰极尽奢华的房间中,角丽谯抚摸着笛飞声的衣服,眼神迷离,“尊上啊尊上,你为什么要任命十二个贱女人做你的左膀右臂,你知不知道她们多看你一眼,我就想把她们的眼睛挖出来。” “尊上,你若是知道了我送她们去死,你是不是会怪我?”她的眼神有些委屈,却又在转瞬之间变得凶狠,“可是她们不死,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得到我?” 她靠在笛飞声的衣服上,笑容甜蜜,“你想要天下第一,想要武林至尊,想要任何东西,我都可以双手奉上,只求你多看我一眼。” 画面一转,金鸳盟总坛,四顾门四虎银枪带头闯了进去,对上了十二凤带领的金鸳盟人马,双方才开始厮杀没有多久,一阵轰鸣声响起,顿时金鸳盟总坛火光冲天,怒骂声与哀嚎声此起彼伏。 角丽谯站在山巅之上,神色癫狂: “尊上,以后你的身边只有我啦,哈哈哈……” 她的身后站着她的心腹,雪公雪婆,还有很多很多人,他们皆面无表情地看着毁于一旦的金鸳盟总坛。】 四顾门广场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一阵拔剑声响起,然后就是“铮”的剑击之声。众人回头,却见是几个貌美异常的女子在围攻一个红衣丽人。 众人再定睛一看,那红衣美人不就是天机石上显示的金鸳盟圣女,角丽谯吗?金鸳盟的人也来了? 哗啦啦,众人急忙后退,给打斗的金鸳盟之人留出一块空地,生怕自己遭了池鱼之殃。 李相夷早就发现了笛飞声他们的到来,只是刚跟金鸳盟签订了和平条约,所以一直没有点破,任由他们驻足观看天机。如今他们却是自己跳了出来。 李相夷高声道:“笛盟主,既然来了,不妨到前面来坐。”话音一落,他旁边桌子坐的人就自发起身,空出一张桌子,准备给笛飞声等金鸳盟的人让座了。 笛飞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在众人打量的眼神中面不改色地走了过去。身后十二凤也收起来手中的剑,瞪了角丽谯一眼,跟在笛飞声身后走了过去。 角丽谯倒是想走,奈何被李相夷死死地盯住了,他手中的少师剑出鞘半寸,好似她只要敢踏出一步,就要亡于少师之下。 角丽谯葱白的手指放在唇边点了点,她娇媚一笑,不退反进,缓缓走到四顾门留给金鸳盟的位置上。她那一笑,有些定力不足的江湖人忍不住神魂颠倒,痴痴呆呆地看着她,完全忘了天机石上她那副送人去死的疯癫模样。 只是她到的太晚了,笛飞声身边已经坐满了人,尤其是风姿绰约,袅袅婷婷的十二凤,她们或坐或站,将笛飞声围在里面,好几个还挑衅地看了一眼角丽谯。盟主是大家的,凭什么角丽谯想要独占? 角丽谯眼神瞬间沉了几分,哼,她果然想让她们去死。可惜失去了那么好的一次机会。这天机石真是太可恶了。 四顾门的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角丽谯,尤其是在天机石上看到了自己被炸死的四顾门人,那看着角丽谯的眼神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好些人的剑已经出鞘了,只要她有一丁点儿的异动,就要她做那剑下亡魂。 “李门主,这说的好听点是天机石,说的难听点就是不知道哪里来的东西妖言惑众。它说是未来就一定会是未来了吗?没有发生的事情我可不认,英明神武的李门主总不会用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来定我的罪吧?” 角丽谯先声夺人,她走过如同一摊烂泥的云彼丘,连个眼神都没有留给他,反倒是云彼丘听到她的声音,手指动了动,却最终没敢抬头看上一眼。 李相夷看着她,冷笑一声:“角圣女请放心,我四顾门向来摆事实,讲证据。未来之事本就虚无缥缈,更何况天机石点破未来之后,上面的事情自然不会再发生。本门主不会以天机石上的事情来定任何人的罪,但若是角圣女再次犯到本门主手里,便是笛盟主也保不了你。” 角丽谯摸了摸自己的脸,娇笑着对着虎视眈眈四顾门弟子道:“你们李门主都这样说了,你们还要盯着奴家盯到什么时候?奴家知道自己长得美,但是被这么多人看着也是会害羞的。” 四顾门的人重重冷哼了一声,虽然还在盯着人,但到底收敛了许多。他们不如门主有气度,对未来之事也能风轻云淡的放过,他们恨不得将角丽谯和云彼丘活剐了。但是为了四顾门的脸面,他们哪怕是装也会装得大气。 至于以后的事情,那就手底下见真章,江湖之人,还是以武力定胜负。 第8章 第二愿8 【单孤刀站在海崖上,海风吹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眯着眼睛,一会看看东海上,金鸳盟的大船中不时划过的刀光剑影,一会看看火光冲天的金鸳盟,好似十分享受这份吵闹。 跟在单孤刀后面的是他忠实的狗腿子封磬,“恭喜主上,四顾门和金鸳盟经此一战,实力大损,往后再不值一提,很快,这江湖就该是我们万圣道一家独大了。” 单孤刀哈哈一笑:“我也没想到,计划竟然这么顺利,我只轻轻那么一推,我那好师弟就傻傻地往陷阱里面跳了。我真是没白疼他那么多年。” 封磬道:“主上计划周全,又有天助,自然是心想事成。” 单孤刀扬眉一笑,他看着金鸳盟,对着封磬道,“唉,就是可惜了金鸳盟这么一枚好棋子。我让角丽谯指使云彼丘将四顾门中李相夷的死忠带过去送死。本来并没有想要将金鸳盟一并清算的。毕竟,留着金鸳盟对我们更有好处。只要我们万圣道打着替四顾门报仇的名义,全力清剿金鸳盟,这样就能接收四顾门留下的人脉,还能得到江湖人的推崇,从而快速壮大万圣道。” 他叹息一声,“没想到角丽谯这么疯,笛飞声的心腹跟四顾门的人一起葬身火海,只留下她自己的人了,倒是不好再动手,万圣道崛起还得等待时机。角丽谯可真是不听话。” 单孤刀的心狠手辣封磬不是第一次领教,他的额头流下冷汗:“主上,可要对角丽谯动手?” “算了,咱们南胤本来人就不多,留着她还有用。”单孤刀揉了揉额角,角丽谯虽然不听话,但她是真的好用啊。裙下之臣无数,这江湖哪里没有她的人。 “那笛飞声也是一代枭雄,没想到偌大的一个金鸳盟,就被一个角丽谯给毁了。封磬,以后防着那个女人一点,我可不想万圣道也毁在她的手上。” “是,主上。”】 李相夷扯了扯嘴角。所以,如果没有这天机石,那他就会完全落入单孤刀的阴谋,为了替他报仇,找上金鸳盟,跟笛飞声决战东海,而四顾门的兄弟也会枉死在金鸳盟总坛。 就这样还不够,单孤刀还准备再吃一波四顾门的福利,想要他的万圣道踩着四顾门和金鸳盟站起来。 难不成单孤刀当真是这样卑鄙无耻,恶毒至极的人吗?他以前居然无比地相信单孤刀,李相夷眼中升起一团火气。如果真的如此,那他就是识人不明,轻信他人。好在如今的他还有机会去确认,去改正,去挽回。 漆木山和芩婆对视一眼,皆是诧异。单孤刀怎么会跟南胤扯上关系?难道不应该是相夷吗? “南胤,难道是百年前被灭的南胤小国?”李相夷第一次听到南胤两个字,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师父师娘,“师父师娘,你们可有听过南胤之事,师兄跟南胤有何联系?” 单孤刀要做的事情明显不是什么好事,这个时候暴露出李相夷的身世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漆木山丝毫不慌,只道:“我捡到你们两个的时候,他正发着烧,醒来以后忘记了前尘往事,单孤刀的名字还是你告诉我们的。我对他之前的事情不太清楚,或许是他记起了之前的事情了吧。” 李相夷又转向角丽谯和封磬,封磬正低着头将自己蜷成一团,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而角丽谯意味不明地看着他,好似在等着他提出交换的筹码。 李相夷瞬间转回了视线,他觉得与其听他们两个胡说八道,不如看天机石怎么说。他相信天机石会一点一点将单孤刀等人扒得一干二净的。 【草木青翠,山峦迭起,风景秀丽,空气清新。 这里是云隐山。 单孤刀一步一个脚印走上去,他脸上的便表情有些怀念,有些思恋。直到走到云居阁的时候,他脸上的神色已经成了焦急。 他绕过院子,直奔漆木山闭关的地方,在门外高声道,“师父,怎么办,相夷跟金鸳盟的笛飞声在东海大战,四顾门兄弟尽皆战死,相夷被金鸳盟围困,生死一线,怕是要不好了,师父……” 单孤刀还来不及说更多的消息,那扇紧闭的房门瞬间打开了,漆木山颓败的脸色出现在他面前,他焦急道:“你说什么,相夷,相夷他怎么样了?” 单孤刀伸手扶住漆木山,他的眼神在漆木山看不到的地方有一瞬间的阴狠,然后转瞬之间就变成了担忧,“师父,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在闭关。您受伤了,赶紧坐下调息。” 闭关到关键时候却被打搅,以至于走火入魔,内力反噬的漆木山却不肯坐下休息,他抓着单孤刀的手臂,强硬道:“你快说,相夷究竟怎么样了?” 单孤刀神色游移,显得格外为难,但是在漆木山严厉的目光中,他咬了咬牙道,还是道:“相夷中了计,被金鸳盟围困东海,生死不明。” 漆木山瞬间站了起来,就想要冲出门去,只是气息不稳,一步迈出,身形晃了晃,差点跌倒在地,他推了推单孤刀,道:“你去救他,一定要把你师弟带回来。” 单孤刀在他身后咬牙切齿,说出的话却是:“师父,徒弟这就去,这就去。”他做势要走,却在瞬间被漆木山拉住了。 “等等。”漆木山因为走火入魔而显得通红的眼睛盯着他,然后手一抬,却是瞬间点住了他的穴道,他在单孤刀肩膀上一拍,让他坐下,然后他自己坐在单孤刀身后,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 单孤刀眼中凶光毕露,他暗中积蓄内力,想要一把冲破穴道,口中却道,“师父,师父,您这是在做什么?我要赶紧去救师弟啊。” 漆木山道:“莫说话,孤刀,我现在要将毕生功力传给你,你一定要去救相夷。” 单孤刀脸上浮现狂喜,随即就是深深的嫉恨,又是李相夷,为了李相夷,师父他连命都不要了。他放松了心神,做好了接受漆木山内力的准备,嘴上却还在嚷嚷着:“师父,不要啊,您受伤了,若是再没了内力,您就要油尽灯枯了。” 漆木山却没有理会,铁了心要将自己的内力传给单孤刀,就为了让他去东海救自己的小徒弟。 等他一身功力尽失,临死之前漆木山还在念叨着,“去救相夷,一定要去救相夷。” 只是漆木山的一片爱徒之心,却注定要被辜负。他没有看到单孤刀看着他的冷漠的眼神以及对于他一心只惦记李相夷的嫉妒和不甘。 单孤刀慢悠悠地走出云居阁,而他身后是死不瞑目的漆木山。】 “单孤刀!!!”眼看到师父为了自己,将毕生功力传给狼心狗肺的单孤刀,李相夷暴怒,一身内力席卷而出,威势迫人,压的身边的人瑟瑟发抖。 笛飞声倒是眼前一亮。李相夷不愧是天下第一,跟万人册上那些水分十足的所谓高手不一样。可惜他再怎么不拘小节,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找李相夷的不痛快。 “相夷。”漆木山及时喊了他一声。这才让李相夷清醒过来,“师父还在,师父没事。” 李相夷回头看着漆木山,眼神湿漉漉的,像是小狗找到家一样,“师父,您以后别只想着我,谁说的您都不要信,顾好自己就行。” 漆木山拍了拍他的肩膀,“臭小子,你还管起师父我了,单孤刀的真面目我现在知道了。以后绝不会上当受骗了。” 芩婆也在一旁道:“相夷,你放心,我看着他,不会让他有事的。”如果说之前对于单孤刀还有一分不舍,那么看到他欺师灭祖的举动,芩婆对他再无一丝容忍。 李相夷惊喜地看着芩婆:“师娘,您的意思是?”师父师娘年轻的时候置气,到了如今也是分居两个山头,师娘的意思是以后会一起? 芩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我跟你师父一道,我得看着他,省得他又被人骗。” 几句话就被他们给安排好了,漆木山却不敢反对,只能不爽地喝了一口酒。 芩婆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年轻的时候两人都是心高气傲的,谁也不肯低头,后来分居两个山头,这么多年也是习惯了,就没有想着要去改变。可是天机石展示了漆木山的死亡,芩婆却难受得想要哭,她还是舍不得他。所以,还是活着的时候多看几眼吧。 李相夷看着师父师娘之间的气氛,他突然之间又高兴了起来。单孤刀欺师灭祖,狼心狗肺,却在无意之间促成了师父师娘的和解,鉴于此,若一切为真,他也可以考虑让单孤刀死的痛快一点。 【单孤刀从山上下来,路上远远看到了芩婆从山下上来,他赶紧藏到了一边,目光注视着芩婆的离去。 他一直觉得漆木山偏心小徒弟李相夷,但是师娘芩婆是一手将他带大的人,他对于芩婆的感情比对漆木山更复杂。 单孤刀一直到看不到芩婆的背影,这才继续下山而去。在山脚碰到了正要上山的封磬。 封磬神色激动,好似有什么大喜事一样:“主上,大喜啊,属下从角丽谯那里得到消息,云彼丘给李相夷下了碧茶之毒,东海那边传来消息,李相夷跟笛飞声同归于尽,落入东海。这次,李相夷必死无疑。” 单孤刀却没有如同封磬想象那样高兴,他铁青着一张脸,抓着封磬的胳膊,恶狠狠道:“你说什么?角丽谯给李相夷下了碧茶之毒?他跟笛飞声同归于尽了,消息确实吗?” 封磬惊疑不定地看着单孤刀不善的神色,难不成主上不想要李相夷死,这个时候记起了师兄弟情谊? 只是如今已经成了既定的事情,封磬苦笑道:“消息已经得到了角丽谯的确认。金鸳盟船毁人亡,如今她疯了一样在东海沿线打捞笛飞声。而李相夷中了碧茶之毒,又一人独战金鸳盟两艘大船,绝无身还的可能。” 单孤刀简直要气疯了:“谁让角丽谯给李相夷下碧茶之毒的,她为什么又擅作主张?” 封磬唯唯诺诺道:“她应该是怕笛飞声不敌李相夷,以至于死在李相夷手里,这才对他下了毒。主上,您不想要李相夷死吗?” “我要他死,但不是在这个时候死。”单孤刀眼神愤恨,好似掩藏了无数的怒火与不甘,“我要他身败名裂,带着害死师兄,累死师父的名声去死,我要他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而亡。”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带着最好的名声去死,十年二十年后依旧被世人传颂。 封磬大受震惊,原来单孤刀如此恨李相夷吗,恨到想让他遗臭万年?他喃喃道:“可是如今李相夷已经死了。” 李相夷是为了给师兄报仇,跟笛飞声同归于尽而亡。金鸳盟是什么名声,四顾门是什么名声,这种情况下给他泼脏水也没人信啊。 单孤刀咬着牙:“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该死的云彼丘,该死的角丽谯,该死的笛飞声。“留一队人马在云隐山,保护我师娘安全。”李相夷名满江湖,仇家也遍布江湖,他死了,他的仇人说不定会来找云隐山的麻烦。 最重要的是,若是李相夷没死,他一定会回到云隐山的。四顾门有人背叛了李相夷,他不一定会回去四顾门,但是云隐山他一定会回来。 封磬觑着他的脸色,小心道:“主上,这样是不是会暴露我们的存在?” 单孤刀摆摆手道:“万不得已暴露了自己,就说是李相夷的崇拜者,自发前来保护云隐山的安危。总之,跟我们无关。”】 李相夷简直要被单孤刀给气笑了。这人真是连死后的名声都给他安排好了,还怪他死的不是时候,简直可笑至极。 漆木山瞪着天机石上的单孤刀,听到李相夷的死讯比看到自己身死还让他难受。单孤刀这个讨债鬼,把他养这么大,还养出仇来了。害死师父,害死师弟,简直不知所谓。不过他对芩娘倒是不错,是因为被芩娘养大的吗? 有李相夷的狂热粉站出来:“李门主死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李门主绝不会死,就算金鸳盟的人都死光了,李门主也不可能死。” 他的话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同:“对,绝对不可能。李门主的扬州慢至阳至纯,那什么碧茶之毒,不可能毒死李门主。” 提到碧茶之毒,跟死狗一样的云彼丘又被人揍了一顿,角丽谯更是被人用目光剐了一遍又一遍。 药魔没有来,笛飞声只能问一旁刚回来复命的无颜,“无颜,碧茶之毒可有解药?” 无颜行了个礼:“尊上,属下只听闻中碧茶之毒的人,将于一月之内骨节溃烂,皮肉脱落而亡,至于解药之事,不曾听药魔提起,想来是并未完成。” 笛飞声道:“回去让药魔尽快研究出解药。” “是,尊上。” 完全不知道尊上对自己期望过高的药魔即将迎来一个艰巨的任务。 第9章 第二愿9 【云彼丘一脸失魂落魄的在东海边游荡。 随后赶到的纪汉佛脸色狰狞地怒视着云彼丘:“你让门主独战金鸳盟,跟笛飞声同归于尽,你把四顾门兄弟引到埋了雷火弹的金鸳盟总坛,让四顾门兄弟死伤惨重,云彼丘,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白江鹑一边拦着纪汉佛,一边和稀泥:“怎么会是故意的呢,彼丘也是没想到金鸳盟的人那么狡诈,居然在自己的总坛埋火药,这是谁都想不到的,是吧,彼丘?” 纪汉佛绕过他,上前提着云彼丘的衣领,声音嘶哑:“你是四顾门的军师,在四顾门中除了门主,人员调动安排都是你负责的,不是你的错,是谁的错,云彼丘,你还有什么话说?” 云彼丘被他提着衣领,双目无神,只在嘴里重复几句话:“我有罪,我该死。” “老大,松手,快松手,你要勒死他了。”白江鹑安抚暴怒的纪汉佛,将他拉开,没人拽着的云彼丘摔倒在地上,像是一摊烂泥。白江鹑又回头对着云彼丘道,“彼丘,你快说句话啊。” 云彼丘抬头,眼神似笑非哭,他癫狂道:“她骗了我,骗了我,她明明说要去东海跟笛飞声同归于尽,让我拦下门主,不要让他去东海,她说金鸳盟总坛没有人的,他们都撤走了的,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谁,你嘴里说的那个人是谁?”纪汉佛一把上前,抓住云彼丘的肩膀,眼神中陡然爆发出可怕的火光,他一双手几乎要将云彼丘的肩膀给捏碎了,“快说,你嘴里骗了你的那个人是谁?” 就连白江鹑都忍不住惊愕地看着云彼丘,本以为只是指挥失误,没想到这里面还真的有别的事情啊。 云彼丘还在发疯:“为什么要骗我,骗我……” 看他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纪汉佛重重打了他一个耳光,眼神可怕的看着他:“清醒了吗?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云彼丘跌坐在海滩上,捂着脸呜呜哭泣:“是……角丽谯……” 话音一落,他就被纪汉佛一脚踹了出去,“金鸳盟的妖女,你竟然跟角丽谯有染?”把人踹出去之后,他又追了上去,掐着云彼丘的脖子,“你凭什么阻拦门主,你做了什么?” 云彼丘被掐着脖子,脸色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白江鹑叹息一声,上前掰开纪汉佛的手,“老大,你这样掐着他的脖子,他没法说啊。” 手指被白江鹑一根根掰开,纪汉佛像是扔垃圾一样把云彼丘扔到地上。 云彼丘咳嗽两声,重重吸了一口气,在纪汉佛和白江鹑看死人一样的目光中木然道:“我给门主下了毒……” 纪汉佛又上去踹了他一脚:“你利用门主对你的信任,你给他下了毒?云彼丘,你该死。” 白江鹑喃喃自语,也不知是在安慰别人,还是在安慰自己:“门主的扬州慢至阳至纯,能炼化各种剧毒,他没事的。” 云彼丘却是突然放声大哭:“我给他下的是碧茶之毒……我有解药的。”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哆哆嗦嗦道,“我有解药的……可是我找不到门主了……” 话音未落,云彼丘只觉得胸口剧痛,手中装着所谓“解药”的瓷瓶“啪”地一声落在地上,他无力地垂下头去,最后看到的是白江鹑的剑插在了他的胸口上。 原来就是那一瞬间,听到云彼丘的狡辩之词,纪汉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带着杀死对方的决心,手中的剑刺了出去。 魂飞天外的白江鹑被长剑的寒光晃了眼,他下意识地出手格挡了一下,将纪汉佛的长剑给打偏了。 回过神来的他思及云彼丘犯下的错,怒从心头起,他反手将自己的剑插入了云彼丘的胸膛。老好人发起怒来,也是很可怕的。 “你给我去死!!!”】 “好!!!” 众人起哄,为刺向云彼丘的那一剑大声叫好。这天机石播放以来,四顾门被各种算计,大家都憋屈得很,好不容易看到有人捅了云彼丘那个叛徒一剑,都拍桌子叫好。 有人叫好,有人惋惜,“可惜,白江鹑手抖了一下,剑锋偏了一寸,否则定叫他当场毙命。”谁也不知道他那个时候是故意偏了一寸,还是真的手抖了一下。 也有人发出疑问:“你说这一剑之下,云彼丘死了吗?” “肯定死了吧?总不会还活着吧?难不成都这样了,佛白石还要让他活着?” 打量的神色转移到佛白石身上,三人面色毫无波澜,好像已经魂游天外了。云彼丘居然真的做了,他真的听角丽谯的话,去给门主下了毒,还送四顾门的弟子去金鸳盟送死。这等祸害,这等祸害,为什么是他们的结义兄弟? 众人再次对云彼丘怒目而视,就要冲上去再给他一顿打。李相夷赶紧阻止了他们,云彼丘已经半死不活了,再打下去就真的没命了。 他对着纪汉佛道:“汉佛,把他带下去,押入一百八十八牢,择日再审。”还是关起来好,省得被人打死了。 “是,门主。”纪汉佛起身拱手,将人拖了下去,跟他一起的还有四顾门的其他弟子。对于他们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眼神碰撞,李相夷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石水比其他人早一步回到四顾门,仍旧一身狼狈来不及梳洗。她看到被抬回来的云彼丘,脸色铁青的纪汉佛以及同样不好看的白江鹑,“这是怎么了,你们路上碰到金鸳盟的人了?这受了伤怎么也不包扎一下?” 纪汉佛拦着石水,不让她去处理云彼丘的伤,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冷意,“别理他,这都是他应得的。活下来说明他命不该绝,活不下来说明他本该如此。” 石水一愣,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纪汉佛:“什么意思?” 纪汉佛撇过头去,羞于启口。石水又看向白江鹑,他也转过头,不想说。石水大怒,“你们都不说是不是,我把云彼丘弄醒了问。”这要不云彼丘做了什么让人无法容忍的事情,这两人不可能这样对他。 说完她就要上前去把人摇醒,白江鹑赶紧将人拦住,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其他人,这才低着着头,小声将事情都给她说了一遍。 石水的剑瞬间出鞘,“我杀了他。”原来四顾门兄弟的死,门主的遭遇都是因为他,因为他贪图美色,跟妖女有勾连,所以才造成这样惨烈的后果。 最后还是白江鹑拦了下来,“他也是受了角丽谯的蛊惑,那妖女的画皮媚术,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抵挡的?”他叹息一声,怒其不争地看着人事不知的云彼丘,“我已经刺了他一剑,是生是死就看天意吧。” “你们就打算这样放过他了?凭什么,门主生死未卜,四顾门兄弟死伤惨重,凭什么他还有机会活着?他就应该去死,去底下跟兄弟们赔罪。” 石水剑被白江鹑夺了,手上的鞭子瞬间甩了出去,结结实实打在云彼丘身上,原本昏迷不醒的人吐了一口血,却是醒不过来。她还要继续下手,结果纪汉佛起身喝道,“够了,石水,如今的四顾门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可他该死。”石水手中握着鞭子,眼神死死地盯着云彼丘。 纪汉佛叹息一声,好似被什么压在身上,脊背都弯了几分,“我们也有错。我们没有察觉到他被角丽谯蛊惑了,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 他一掌打在自己的右手,只听得一声咔嚓的脆响,他的手却是折了:“是我这个做大哥的错,如果你要杀他,连我一起杀了吧。” “老大,你干什么?”白江鹑连忙上前,给他正骨,“比丘犯的错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无需如此。” 石水看了一眼纪汉佛,又看了一眼白江鹑,最后看了一眼躺着的云彼丘,她红着眼睛冲了出去。显然不知道去哪里发泄去了。 石水走后,房间外的阴暗处露出面无表情的肖紫矜。 “碧茶之毒……”原来如此,难怪李相夷回不来了。 肖紫矜离开云彼丘的院子,就直奔乔婉娩的院子,在路上的时候,他的嘴角始终带着笑意,脚步轻快,显见心情十分愉悦,只是到了乔婉娩院子外面,他立刻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一脚踏入乔婉娩的院子,却依旧只能看到她的睡颜,“婉娩一直没有醒过来吗?” 站在一旁侍女摇摇头,“自从传回门主葬身东海的消息,小姐就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没有醒转。” 肖紫矜坐在乔婉娩的床边,看着昏迷的她叹息一声:“婉娩,你快醒过来吧,相夷若是在天有灵,他也一定不愿意看到你这样痛苦的。” 好似听到了什么刺激到她的东西,乔婉娩眼皮子抖了一下,却挣扎着醒不过来。】 纪汉佛和白江鹑怒上心头的时候是真的想要刺死云彼丘,如果不是白江鹑最后看到云彼丘心如死灰的眼神,手抖了一下,云彼丘大概那个时候就死了。 只是冷静下来以后,他们还是对云彼丘有几分情谊,觉得他是受到了妖女的蛊惑,所以才犯下大错,纪汉佛宁可自断一臂,也不让石水下手。 “门主,属下该死。”把云彼丘送入大牢的纪汉佛跪了下去,跟他一起跪下去的还有有白江鹑和石水。他们明知道云彼丘犯下大错,却依然没有直接把人弄死,这就是大错。 李相夷语气平淡道:“起来吧。”佛白石的罪在于包庇之罪,如今云彼丘不会再犯同样的错,如果非要以未发生的事情治他们的罪,倒显得无理了。 他一直都知道佛彼白石的感情很好,就像他跟单孤刀的师兄弟情谊一样。恐怕在佛彼白石心中,云彼丘也是受了妖女的蛊惑才犯下大错,并非出于本心。 纪汉佛抬头看了一眼李相夷,却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的背影巍峨如山。因为是未发生的事情,门主或许很大度,只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门主那样的容人之量。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兄弟虎视眈眈的眼神,心中苦笑一声。他们佛彼白石在江湖上的名声算是没了,他们怕是要提早退隐了。 【东海沿岸,角丽谯的手下被全部派出去找人,海边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金鸳盟的船只。 角丽谯暴怒:“找不到尊上,你们全部不用回来了。” 从早上找到晚上,又从晚上找到第二天凌晨,角丽谯脸上的神色越发恐怖,每一个过来跟她汇报的人都会被她迁怒暴打一顿。 期间他们找到了大船被击沉后还活着的金鸳盟其他幸存者。角丽谯却把他们都杀了,“我的尊上生死未卜,其他人凭什么活着?” 金鸳盟很快就会迎来正道的清剿,但圣女却大张旗鼓在海边捞人,目标太明显了。她身旁的雪公雪婆神色焦急,却完全不敢进言。地上那还未干的血迹表明了惹怒圣女的下场,他们两个只能寄希望于尽快找到尊上,然后心满意足的圣女就可以撤退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突然有人大叫道:“找到了,找到了,圣女,是尊上,尊上在这里。” 角丽谯大喜过望,瞬间冲了过去,她拨开人群,果然看到了昏迷不醒的笛飞声。她跪在笛飞声身边,用手帕一点一点擦去笛飞声脸上的海水,柔情万分地喊了两声:“尊上,尊上……” 笛飞声没有回应,角丽谯小心翼翼地地摸上笛飞声的脖子,发现手下的脉络还在跳动,她提起的心瞬间放了下去,欢喜异常。 她趴在笛飞声的心口,听着他微弱的心跳声,“尊上,阿谯就知道您没那么容易死的,您还没有爱上我,没有成为我的夫君,怎么能离开我呢。” 这时候金鸳盟的人又打捞到了一个幸存者,上前禀报,“圣女,我们还找到无颜侍卫,怎么处置?” 角丽谯找到了笛飞声,心情正好,“杀……算了,留着吧,怎么说也是尊上的贴身侍卫,找个人给他看伤,等尊上醒来看到他一定会开心的。” 她伸手理了理笛飞声的衣服,喜笑颜开:“所有人都撤回来,我们走。” 她不假人手,亲自抱起人高马大的笛飞声,健步如飞,一点不像平日里的娇柔模样,她一边走,一边大叫:“药魔呢,药魔死哪去了,让他快点滚过来。” 金鸳盟的人走的很快,原本热闹的东海沿岸在他们走后变得安静无比,只余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空旷悠远。】 东海沿岸全部都是金鸳盟打捞笛飞声的船只,四顾门的人哪里去了?佛白石还有肖紫矜不都还活着呢,怎么没人打捞李门主? 四顾门中死寂一片,江湖其他门派的人也是噤若寒蝉。这角丽谯疯归疯,但她对笛飞声倒是真心实意,虽然她的爱十分扭曲可怕。 反观四顾门,说起来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侠,但李门主的安危,怎么就没一个人放在心上呢? 这样对比起来,李门主有些可怜啊。当然众人只敢在心里想,这种念头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桃清打了一个哈欠,她如今还小,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她要去睡觉了,她让系统在屏幕上打上了几个字。 【未完待续,明日同一时间,我们不见不散。】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很晚了,只是这个夜晚,群情激愤之下,也不知道有几人能睡得着。 第10章 第二愿10 天机石上的机缘暂时没有了。 但是这个夜晚是很多人的不眠之夜。单孤刀走得果断,所以四顾门的人这会找不到他,只能连夜下了抓人的公告。 天机石播放一结束,四顾门的门人如狼似虎地冲进了单孤刀的房间,以掘地三尺的态度将他房间翻了个遍,从中找出了很多他图谋不轨的证据,比如跟封磬的通信,比如跟南胤相关的各种东西。 李相夷下令连夜盘问单孤刀在四顾门的亲信,包括四虎银枪在内的所有人。有问题的关押,没问题的照旧。 获得同等待遇的还有云彼丘。从他房间中找出了角丽谯的手帕,天机石放过的那个。还有角丽谯写给他的信件,询问四顾门机关阵法和人员的部署。 众人这才知道为什么角丽谯可以在四顾门来去自如,而不惊动任何人。云彼丘果然是好样的。 虽然给门主下毒,出卖门内兄弟这两件事情还没有发生,但勾结角丽谯出卖四顾门情报的事情却是已经发生了的,他跑不掉。 金鸳盟中的事情倒是简单,角丽谯谋害十二凤以及笛飞声其他心腹的事情还没有发生,笛飞声并没有处理角丽谯,但可以预见,未来角丽谯肯定会受到金鸳盟其他人的排挤,盟中争权夺利肯定会更热闹。 其他门派没有涉及到,就看了个热闹。只不过他们知道了,这天机石落在四顾门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它讲的都是李门主的事情,所以它应该是为了李门主而来。 可以预见,天机石的未来必然也是围绕着李门主展开。只希望天机石在讲述李门主的时候,可以顺带展示一点其他门派的事情。比如像金鸳盟那样,能提示自己门派中的问题也行。 桃清从空间里睡了一觉出来,翻去四顾门厨房偷了一碗馄饨,一笼包子当早饭吃。最近四顾门客人太多,厨房是从早忙到晚,不带歇息的。负责伙食的管事还从山下招了不少人过来帮忙,才能勉强应付那么多的客人。厨房里少了点什么的的,真的没空注意了。 她还找一个没人会去的地方,小青峰后面相思梨花阵中吃早饭。因为阵法的缘故,这里的梨花好像一年四季都有开放,特别好看。 只是今日好像不止她一个客人。角丽谯不知道为什么跑到这里,难不成是来劫狱,准备捞一把云彼丘?好像是听说云彼丘被关入了天字牢。只不过,他们的感情有这么深吗? 但角丽谯只在阵外转了一下就离开了,并没有深入,这倒是让桃清感觉奇怪了。她啃了一口包子,眯着眼睛看着角丽谯离去。 或者是为了封磬而来?单孤刀自己不敢在四顾门停留,但是让角丽谯来看一看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单孤刀刚准备跟四顾门彻底撕扯开来,而在这之前,万圣道一直是封磬在经营。单孤刀对万圣道的掌控并不强,若是没了封磬,万圣道的人认不认他都是个问题。 角丽谯离去后不久,又一个红色的身影走了过来。桃清定睛看去,原来是李相夷。难不成他是察觉到了角丽谯的踪迹跟踪过来的? 桃清动也不敢动,生怕被李相夷察觉到了,然后被少师砍一剑。李相夷什么也不做,就那样背着剑,直挺挺地杵在那里,像是在等什么人。 十年后的李莲花就不会做这样好看却费力的事情,他大概会找一棵大树倚靠或者找一块石头坐下,然后慢悠悠等人。 有李莲花那样知情识趣,温柔体贴的人做伴侣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因为他总是能恰到好处让人感受到温暖和快乐。 桃清笑了笑,神色有些怀念。可惜李相夷不是李莲花,他也不会成为李莲花。 等看到乔婉娩的时候,她就知道李相夷等的人到了。李相夷不是为了角丽谯而来,他是跟乔婉娩约好了在这里见面。 乔婉娩垂眸,情绪低落:“我的信……” 李相夷看着她,压抑着眼底的情绪,“我看了,阿娩,是我负你。你想要离开不是你的错。” 乔婉娩低头啜泣:“我只是太累了,相夷,我太累了……” 李相夷伸手想要安慰她,却发现自己没了立场,他抬了抬头,眼中有水光涌动:“让你觉得累是我的过错。阿娩,一辈子很长,你该找一个让你觉得安心的人一起度过。” 而不是他这样,让她伤心难过,让她疲惫不堪的人。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未婚夫,阿娩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乔婉娩神色黯然,眼中悲伤又失落。她经历了李相夷这样令所有人黯然失色的少年,又怎么可能轻易爱上别人。 甚至她都搞不清楚,送出那封信到底是真的想要离开,还对李相夷的试探,想要他开口挽留他,退一步哄哄她。 但是在这个她分手的意图已经人尽皆知的情况下,她便是想要反悔都来不及了,因为覆水难收。更何况李相夷并没有挽留,而是选择了成全她的离去。 也是,李相夷何等骄傲,他无法容忍背叛,自然不会挽留生了退意的她。乔婉娩失魂落魄地走了。 桃清啧啧两声,他们两个大概是真的不合适。乔婉娩喜欢陪伴,就不应该爱上一个心里有天下的男人。 婚姻中,永远不要期望另一个人会为了自己改变。成年人的世界只有选择,没有改造。与其指望另一半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改造,不如一开始就选择一个合心意的对象。 真是个傻姑娘,认识的时候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成为那个例外,可以让对方为自己而改变?如果一开始喜欢的是对方心怀天下的大义,那何必去要他改变呢? 嗯,不对,有杀气。 桃清腰间软剑瞬间出了鞘,因为速度够快,堪堪挡住斜刺过来的少师剑。一剑过后,她身影爆退,落在另一个棵大树上,她扶着树干站好,阴阳怪气道:“李门主,暗中偷袭可不是君子所为。” “难道暗中偷窥就是君子所为?”李相夷神色愠怒,反唇相讥,看她轻松格挡方才的一剑,他剑锋一转,再出一剑。 李相夷的剑又快又狠辣,桃清极速后退,她感觉恼羞成怒的李相夷想要杀人灭口,她一边退一边解释:“我又不是君子。再说了,我在这里赏花,是你们自己跑到我眼皮子底下来的。你怎么好意思倒打一耙,怪起我来了?我也不知道李门主会来这里啊。只是没来得及离开而已,又不是我要看的。” 李相夷在看到对象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已经克制了自己的情绪。以大欺小的事情是李相夷不屑去做的。 只是这人年纪不大,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好听,他冷笑一声:“小丫头武功不差,嘴皮子也利索。不过,你是谁家的弟子?” 桃清眯着眼睛看他。李相夷跟李莲花明明是一个人,却割裂地像是两个人,性情上竟然毫无共同之处。她在他身上看不到一点属于李莲花的特性。 李相夷扬了扬眉,“不说?难不成你不是四顾门请来的客人,而是混进来的小贼?”再怎么严密防守,还是会有一些不请自来的客人,想要一睹能够预测未来的机缘。只要没有作奸犯科,李相夷是懒得去管的。 只是撞到他手里就不一样,看桃清不说话的模样,他道:“难不成我说对了?你真是不请自来的小毛贼?敢闯四顾门,你胆子很大。”他的少师剑再次出鞘,“抓到你就会说了吧。” 他一夜之间经历了来自最亲近人的背叛,他心中恨极,却又因为那些只是可能的“未来”,所以不能杀了他们,不然失了风度不说,还会落个千夫所指的地步。他心中本就憋了一团火,这人主动撞到他的剑锋之下,是她运气不好。 李相夷的剑很快,快到桃清还没有找好借口,就得先接他的剑。果然自己的运气一如既往地差啊,正好撞上了对方心情不爽快的时候,然后莫名其妙成了出气筒。 不讲道理的李相夷真是令人头疼啊。桃清看着他冷酷无情的俊脸,以及微红的眼尾,她的心中陡然冒出了一点对于小孩的慈爱之心。 既然不爽快,那就认真打一架吧。 桃清不再逃跑,而是手执软剑,迎了上去。“听说李门主十五岁已经是天下第一了,我今天正好也是十五岁,今日就让我讨教一番天下第一的实力。” 刹那间梨花飞舞,剑影纷纷。 她手中的剑快如闪电,银光乍现,瞬间划过空气,带起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只是快不过李相夷的剑,好在她的剑法灵动多变,又对相夷太剑太过于熟悉,所以她手中长剑在少师的压制下,依旧游刃有余。 十五岁武功未大成的她应付起二十岁未出全力的李相夷倒也不算太难看。 一时之间竟然不分上下。 李相夷有些诧异,他虽然没有出全力,但这人能在他的剑下支撑这么久也是很值得肯定了。这江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么令人惊艳的人了。 他赞叹道:“你很不错。” 桃清回了一句:“天下第一名不虚传,不打了,我认输。” 李相夷脚步一顿,诧异看着她。还没有分出胜负,怎么这么无赖? 桃清好似脱力了一般倚靠在一棵梨花树下,她冲着李相夷笑了一下,然后一掌拍在梨树上。伴随着纷纷扬扬的梨花飘落,相思梨花阵启动,阵型变换之间,她人已经不见了。 她对于相思梨花阵的几种变化,生门、死门都掌握得一清二楚,甚至后来他们还研究出了更多的阵型变化,所以想要动手改造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李相夷气急反笑,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用他的阵法对付他,简直是做梦。只是,他被漫天的梨花挡住了视线片刻,不过几息的时间,等他从阵中出来的时候,居然真的失去了她的踪迹。李相夷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是有点本事的。 不过不要紧,只要她还在四顾门,他不信抓不到人。 相思梨花阵的阵法被启动了,自然惊动了其他人,只是四顾门的弟子到的时候,只看到他们门主一人站在阵中。 有人试探性地问道:“门主,有人强闯阵法?” 李相夷摆摆手:“没有,只是这阵法需要改一下。我亲自动手修改,你们无需理会。”李相夷说这话也不算是假的,云彼丘不知道跟角丽谯透露了多少,安全起见,四顾门的所有阵法机关都需要修改一下。 四顾门就跟个筛子一样,单孤刀也好,云彼丘也好,他们对于门中的各种布置都知之甚详。所以都得改,只是工程很大,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更何况,刚才一个陌生人对于相思梨花阵都透露了一股了解,轻而易举用他的阵法困住他,难不成他亲自设下的阵法当真这般弱,这般容易被人看破?李相夷有些怀疑人生。 李相夷要改动的布置太多,要审问的人也很多,所以他压根没有时间去抓桃清,这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桃清乐得清闲,在四顾门四处溜达。这可是全盛时期的四顾门,不是她那个遗址故居。来来往往,门人弟子无数,四顾门的强大与辉煌可见不一般。 可惜,李莲花看不见了。对她而言不过是眼睛一闭一睁就来到了新世界,可上辈子的故人却只停留在故事里了。 这是任务者的宿命。 当然每个世界过后也可以清除记忆和情感,只是她不愿意那么做而已。清除了记忆的自己还是自己吗?一个人难道不是靠着无数的记忆组合而成的吗? 我之所以是我,是因为过去的经历成就了现在的我。 只是同位面的任务就有点麻烦。因为曾经最熟悉的人成了陌生人。相同的世界,一样的任务对象,容易造成记忆的错位,让她恍惚以为还停留在上个世界。 桃清晃了晃脑袋,有些意兴阑珊地坐在树干上。 “怎么了?你人不大,想的事情还挺多的?” 李相夷的声音突然在桃清耳边响起,吓得她差点从树上掉下去。她倏地转过头去,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树下的李相夷,神色有些不好:“李门主,你什么时候来的,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 桃清心中十分不悦,她怎么回事?怎么会让人近身了都不知道,是太熟悉他的气息了,还是刚到这个世界没有进入状态,亦或者上辈子在李莲花身边过得太安逸了,导致警惕心不够? 李相夷远远地就看到了挂在枝头的粉色身影,定睛一看,果然是那个剑法还不错的后辈。 对于优秀的后辈,他其实是有几分欣赏的,只不过她跑得太快了,没抓住人。 如今看到了,自然要过来打个招呼,谁知道那人好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两耳不闻窗外事。而且,他走近的时候发现她好像特别悲伤,眼神中都透露着一股沧桑,不是,这人才几岁,怎么就好像充满了故事一样?李相夷看着她的神色有几分古怪,忍不住出声打断他。 李相夷一点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直言道:“那是你眼神不好,本门主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一会了,只是你没有看见而已。”他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里都没看见,这人的眼神是有多不好? 桃清磨牙:“是,是我眼神不好,还请李门主宽宏大量,别跟我一个小姑娘计较。” 李相夷看着她的周围,好像都跟她不熟悉,考虑到她年纪小,便好心地邀请她去前面坐,“你真是一个人混进来的?要不要到前面坐坐,位置更好一点。” 桃清跟见鬼了一样看着他,李相夷是这么热情的一个人吗?不是说是冷酷傲慢的吗?“不,不用了,多谢李门主。”她不想万众瞩目,只想低调做人。 李相夷也就是随口一说,看她拒绝了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理了理衣袖,步子轻快地走到了最前方的位置上。 这一次的座位倒是跟之前差了很多,最佳观赏位置还是主人家的,只是之前满满的一桌人,如今只剩下李相夷,漆木山和芩婆。还有金鸳盟的笛飞声凑了一桌。 石水和乔婉娩坐在旁边一桌,纪汉佛和白江鹑坐得远远的,肖紫衿更是坐在角落里,恨不得将自己藏入没人看到的地方。还有那些心中有自知之明的,都不敢坐在太中间的位置,就怕天机石暴露了什么,给自己来一个万人瞩目。 因为单孤刀暴露了南胤之事,监察司的人这次多了好些人,还带着笔墨纸砚,好似是要把事情记下来,送到宫里去给贵人看。 第11章 第二愿11 【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几尺高的水花,海水涌到岸边,轻轻抚摸着细软的沙滩。 礁石旁边躺着一个受了重伤的白衣少年。日光晒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睑颤了颤,悠悠醒了过来。 他坐在沙滩上,半天起不来身,他就看着海浪不停的翻滚,看到海鸟在自由飞翔。 一直看一直看,许久以后,他终于有了一些力气,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握了握,却好似没什么力气。努力扯开嘴角笑了一下,然后转身。 前无出路,后无援兵,身中剧毒, 他想回去看看,去问一个答案。】 “是门主,门主还活着,太好了。” 四顾门弟子欢呼起来,他们提了一天一夜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我就知道门主没那么容易死的。笛飞声都还活着,我们门主一定不会死的。” 这话得到了金鸳盟众人的冷眼。说李相夷就说李相夷好了,说他们盟主做什么。 只是随着李相夷深一脚浅一脚,挣扎着走回四顾门的场景,众人再次沉默了。 【他路过海边的小镇,举目所见满目疮痍,内心只觉一阵悲凉。 百姓在默默修理自己被损坏的房子。 “这乌泱泱的一群人上山,又打下山来,到今日才平静,这不是神仙打架,咱们百姓遭殃嘛。” “神仙打架?什么神仙啊,那些江湖中人,整天争来抢去的,除了祸害人,还会什么啊。”】 四顾门的弟子总是以正义自居,他们锄强扶弱,惩奸除恶,原来在普通百姓眼中,他们跟金鸳盟也没什么差别吗?都是只知道逞凶斗狠的江湖人,那他们坚守的一切还有意义吗? 看到大战之后的断壁残垣,听到百姓口中的抱怨,所有人心中都产生了一股迷茫,他们做的真的是对的吗? 武林中人,打打杀杀最是寻常不过,他们也不是不知道会给别人造成困扰,只是从来没有这么直观地了解到别人对他们的评价,对他们的厌憎。 很多人的目光都忍不住看向李相夷,他是他们的精神信仰。 李相夷看到一双双迷茫的眼睛,沉吟片刻后道:“问心无愧便是了。江湖中若是奸佞邪恶丛生,那普通人的日子更加困苦。那些人自身利益受损,因而抱怨几句,可若是江湖中一片混乱,普通人连性命都难以保全,岂非连抱怨的机会都没有。入江湖的时候为了立心也好,为了立命也罢,只要你们要记住,不论到了何种地步,都不要忘了本心即可。” 众人恭声应道:“是,门主。” 【四顾门中死伤惨重,死去的人不知数,活着的人人带伤。 李相夷靠在大门上,听着门内各种争执声,神色也随着他们的争论越发地疲惫。 “四顾门成了这副模样,还有什么成就,不如各奔前程吧。” “门主生死未明,你们想要分家吗?” “四顾门死伤大半,因为谁?” “如果不是门主争强好胜,一意孤行,我们又怎么会中了金鸳盟的奸计,怎么会损失这么多的弟兄?” “当初我说替二门主报仇的时候,你们有一个算一个,一起齐声高喊的,怎么这会全部怪罪到门主头上了?” “谁敢踏出这个门,我就杀了谁。” “大家都别吵了。四顾门今日局面,虽是李相夷自负之举造成,但他定不愿意看到你们在此相争,如今相夷已去,四顾门损失惨重,若因意见不合分崩离析,倒不如今日就将四顾门散了,大家各自安去。” 肖紫矜赶过来了,一句话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李相夷身上。错误都是李相夷造成的,好人他来做。飘飘然的一句话,四顾门就要面临解散了。 李相夷神色凄然,可他却也不愿意上前争辩。 “你要解散四顾门?”温柔的女声传来,却是李相夷的未婚妻乔婉娩到了。 李相夷的神色温柔了一瞬,是阿娩啊。如果四顾门背弃了他,那阿娩也不会的,只是他听到肖紫矜说了下一句话,脸上的神色僵住了。 “两位门主已去,四顾门人心已散……你不是也不喜欢这里吗?” 原来阿娩也不喜欢四顾门啊,李相夷嘴角露出一抹悲凉的笑意,悄无声息离去,不再听他们的争吵。 他翻墙进了自己的院子,找出很早以前乔婉娩给他的信,撕开。 “……阿勉心倦,敬君,却无法再伴君同行,无法再爱君如故。以此信与君诀别,永祝君,身常健,岁无忧,还却平生所愿。” 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相夷仰着头,默默流着泪。 “李相夷啊,李相夷,你只当大家仰仗你,敬重你,却不知,你已成为他人心中所累。”】 有人窃窃私语道:“这就是乔女侠写给李门主的信啊。难怪白日里李门主要当众宣布他跟乔女侠分开了,从此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有人唏嘘道:“是啊,李门主怕是早就猜到了天机石会放这段吧。若非大家提早知道了他们已经分开了,四顾门那些人怕是会对乔女侠怀恨在心。” 李门主真是倒霉透顶,人生所有的苦难好像都聚集在同一天爆发了,直接压垮了他的脊梁。 “可惜了……” 可惜什么?可惜的是江湖公认的神仙眷侣就这么分开了。天下第一高手和江湖第一美人之间的爱情受无数人吹捧,结果却是这般惨淡收场。那些少男少女怕是再不会相信爱情了。 李相夷撑着头靠在桌上,不发一言,他好似感受到了天机石上那个李相夷的伤心、痛苦和自责。他为了给师兄报仇,拼尽一切杀上金鸳盟,结果弟兄死了一大半,活着的都在怪他,怪他一意孤行,怪他带着大家走向了末路。 他自负一世,以为能护住大家的,却终究抵不过阴谋诡计,他以为兄弟情深,他们却在背地里恨他怨他,他以为情深意笃的恋人,却原来始终不快乐。 身后四顾门的人跪了一地,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四顾门的门主被四顾门的人背弃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让整个江湖看足了笑话。 门主明明在门口站了那么久,四顾门的人就跟集体眼瞎了一样,一个都看不到他。 门主掉落东海无人去寻已是大错,好不容易他自己从东海回来,却只看到门内弟子吵着要分家的事情,门主那时该多伤心,多难过啊。 忠义之人尽皆战死,只留下一些贪生怕死,不忠不义之徒,硬生生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门主身上。 这样乌烟瘴气的四顾门,别说门主看了生气失望,就连他们这些看客都是一肚子的火气。恨不得钻进天机石里,将他们都揍一顿。 只是,门主千万别对我们失望啊,我们跟那些人不一样。四顾门不能没有门主啊。 乔婉娩已经泪流满面,她靠在石水身上,断断续续道:“相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给你写那封信的,是我的错。” 李相夷却在心中道,不是她的错。她只是运气不好,遇上了他这样不懂得珍惜的的人,平日里过的不快乐,又在最糟糕的时机跟他说了分手,以她的性子,怕是要将过错归结自身,内疚一辈子了。 漆木山和芩婆心疼地看着天机石上的李相夷,只觉得心都揪成一团了。孩子不过出门打了一架,结果回来家没了,兄弟死了一大半,剩下的都背弃了他,恋人也要跟他分手,一夕之间一无所有了啊。 他们可没有忘记之前漆木山惨死的事情,若是相夷回了云隐山发现师父也不在了,他该是何等的万念俱灰。 漆木山拍了拍李相夷的肩膀,保证道:“相夷,别怕,这一次师父一定留着这条命陪你。” 李相夷回过神来,对着师父笑了一下,等他转头面对四顾门弟子的时候,他已经冷了眉眼,沉声道:“不必跪我。” “门主,你?”不打算原谅我们了吗?众人惶恐不已。 李相夷摆手,淡淡道:“天机石是天机石,现实是现实,莫要混为一谈。” 众人一惊,这才发觉他们竟是将天机石上的情绪带到了现实。天机石上的四顾门对不起门主,但是他们绝不会如此。 李相夷看他们回神,又道:“天机石上是我错了,轻信他人,狂妄自大。”明明事情没有发生,但他却在某一瞬间觉得自己好似真的背负了那么多的人命,重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不,门主,你没错。”刘如京站起来,大声道,“是单孤刀卑鄙无耻,阴谋算计,是云彼丘见色忘义,出卖弟兄,是肖紫衿道貌岸然,虚伪狡诈,是他们贪生怕死,没担当,这一切跟门主有什么关系,是他们无能才会将这一切都推到门主身上。” “对,没错。门主没必要将其他人的过错强加在自己身上,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没道理让门主替他们认错。” 怪李相夷什么呢? 是怪他年纪太小,涉世不深?还是怪他一腔赤诚,重情重义?亦或者是怪他真心待人,却被人利用? 就像单孤刀说的那样,四顾门的弟子大半都是李相夷的死忠,他们慕李相夷的名而来,也愿意为了共同的理想和信念奉上一腔热血。在他们眼中,李相夷从来没有错。 “门主,我是为了追随您的脚步才来这四顾门的,我的梦想是跟您一起维护武林正道,虽九死亦不悔。” “没错,门主!我们都相信您。相信只有您才能带领着我们,维护武林的和平与安宁。”人群之中有人高声喊道。 “我等愿誓死追随于门主,绝不背叛!”众人齐声高呼,声音响彻云霄,仿佛要将他们内心深处对于李相夷,对于四顾门的忠诚和决心传递到整个江湖之上。 江湖各派心中震撼。这就是天下第一李相夷的号召能力啊。在他清除了身边的害群之马后,这江湖还有谁能阻挡四顾门的冲天之势? 李相夷看着底下一双双信任的眼神,他们都专注地看着他,就如同当初立派的时候一样,他们再一次坚定不移地将性命交托在他手上。哪怕他们在天机石上刚刚看到了自己的死亡,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李相夷站了起来,他的眼中好似有星光汇聚,他的目光扫过一个个鲜活的面孔,看到他们毫不保留的奉上一颗真心,他手执少师,铿锵有力道,“好,李相夷愿与诸位同行。” 天机石上的他错信单孤刀,但现实中的他绝不会犯同样的错。 四顾门众人异口同声:“愿与门主同行。” 四顾门的人恨不得立刻跟着李相夷抛头颅洒热血,围观的人也觉得热血沸腾,就连笛飞声也忍不住勾起嘴角。不管是正道还是魔道,义气忠诚之士总是能让人高看一眼。 突然有非四顾门的人高声喊道,“李门主,四顾门现在还收人吗?我们也想要进去。” 这话惹得众人哄笑,刚才那肃穆的气氛瞬间消散了。 李相夷嘴角一勾,斩钉截铁道:“收。四顾门欢迎每一个志同道合之人。” 话音一落,现场响起了好几道应和之声:“好,我要加入。” “我也是。” “算我一个。” 大家终于放松了下来,继续观看天机石。 【无处可去在东海边游荡的李相夷重伤昏迷,再次醒来已是在充满了檀香味的禅房中。 “和尚,你又救了我一次。” 无了和尚双手合十,显得慈悲无比:“是李门主命不该绝。” 他将金针收起,“李门主全身经脉寸断,碧茶之毒也早已蔓延全身。若非你绝世无二的内功心法,护住心脉一丝生气,老衲也是回天无术。” 李相夷一言不发地接过他递过来的药,神色有些倦怠。不只是身体上的疲惫,他的心理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梵术只能接续静脉,金针也只能导出入脑的碧茶之毒,无法真的解毒,老衲挽回不了李门主这一身绝世武功,只能勉强为你留下一成内力。这金针也让你吃尽苦头,让你容貌和身形日渐变化,故人相见也难识啊。” 李相夷平静道:“李相夷已经不是李相夷,这是命数。”李相夷已经葬身东海,活着的不过是个孤魂野鬼。 无了却还在劝他:“李门主伤在三经,还是要尽快回四顾门,着门下和江湖好友共寻救治之法,否则,恐年寿难永,” 李相夷却觉无所谓,这时光本就是和尚给他从阎王殿里抢回来的,活的长一点还是短一点有什么关系呢,只是忆及心中的执念,他到底问了一句:“和尚,我还有多久可以活?” 无了叹息一声:“勉强支撑十年。” 李相夷道:“十年……不亏。”足够他寻找师兄的遗骨了。 他无视无了絮絮叨叨的劝导,而是看向了无了禅房里挂着的禅语。 一念心清净,莲花处处开。 “了悟了。” 他推开禅房,迎着光走向了云雾之中,步履有些蹒跚,透露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凄凉。 光影交错间,有两个人影交错开来,一人消失,一人转过身来。 素衣白衫,一头墨发披散着,只在头顶簪了一根莲花木簪,眼神疲惫,充斥着一点微不可察的厌世情绪。 “李相夷已葬身东海,从此这世上就只有李莲花了。”】 那一转身的悲凉,让人心中久久难以平静。四顾门背弃了李相夷,所以,李相夷也放弃了四顾门。 世上再无李相夷,也再无四顾门。 笛飞声突然道:“李相夷,四顾门待不下去,不如来我的金鸳盟,本尊定当敞开大门欢迎你。” 李相夷从天机石中那种悲凉的情绪中剥离出来,不屑道:“笛盟主还是顾好你自己吧。我记得东海一战后,你金鸳盟也只剩下角圣女一脉的人了,笛盟主可要当心了。” 两个东海大战的输家五十步笑百步,并没有达成惺惺相惜的成就。 “十年,相夷怎么会只剩十年寿命了?”芩婆有些难受,本以为孩子葬身东海了,没成想他还活着,可生命却进入了倒计时,一天天数着日子过,那多可怜啊。 反倒是漆木山比较豁达,“能从阎王爷手里抢来十年的寿命已经很不错了。你往好处想,十年的时候何等漫长,相夷或许能遇到别的救命机缘也不一定。” 芩婆点头,“希望如此。”他们还得去谢谢无了方丈,那老和尚真是一个好人,他对相夷有救命之恩,理应过去感谢一番。 原本坐在角落里是为了不引人注目,结果方便了那些想要下黑手的人。肖紫衿被人拖到另一个院子揍了一顿。他倒是想要反抗,只是不知什么时候中了药,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就连体内真气也感受不到一分一毫。 跟他一个待遇的还有露面的其他人。先被下了药,再毫无抵抗力地被人拖走,往死里揍一顿。 悄无声息将人药倒,让人反抗不能的桃清眯了眯眼睛,笑得十分开心。 第12章 第二愿12 【李相夷双目空洞无神,缓缓地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身旁的行人如潮水般川流不息,却都步履匆匆,没有人对他这个仿佛失去了灵魂的人感到好奇,为他停留片刻。 此刻的他,心中充满了迷茫和绝望。那曾经炽热的心如今已变得冰冷无比,就像被抽离了生命的躯壳,只剩下一副空壳在这繁华喧嚣的世界里游荡。 来处已经回不去,去处不知在何方。茫茫天地间,似乎再也找不到属于他的一方净土。他的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而艰难,仿佛被压弯了脊背,步履蹒跚。 直到某一刻,他被人拉住,往他手里塞了什么东西。对方嘴巴张张合合,模糊之间好似听到了对方在说什么沾沾喜气之类的话。 李相夷茫然地低下头去,却是手中被塞了一块喜糖和一块喜饼。他神色微动,剥开糖纸,将喜糖送入了嘴里,味道很甜,甜得让他心头发酸。 毫无征兆地,他蹲下身子,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出眼眶,划过他那苍白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让眼前原本就陌生的场景变得更加朦胧不清。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在独自舔舐伤口。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蹲在街边哭泣的男人,他们依旧忙碌地穿梭于这片繁华之中,留下他一个人沉浸在无尽的悲伤和孤独里。 人心为何如此善变呢? 曾经,他单纯地认为自己的世界充满了阳光、雨露以及鲜花。 然而,就在那些他未曾留意的角落之中,阴影如瘟疫一般悄然蔓延滋生,怨念仿佛杂草般肆意疯长。滋养万物雨露汇聚堆积,最终形成了散发着恶臭的烂泥坑;而那些曾经绚丽多彩的鲜花,则在无人关注的时候迅速枯萎凋零,徒留一片黯淡无光与无尽的落寞景象。 心高气傲的少年剑神,一夕之间遭受了来自最信任之人的无情背叛。 前无出路,后无援兵,身中碧茶之毒。那一刻,他心中的怒火熊熊燃起,恨意犹如汹涌澎湃的波涛,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淹没。 他咬牙切齿地发誓,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一定要爬回去,亲手用少师斩杀每一个叛徒,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但是,当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真正回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时,耳畔传来的却是与往昔截然不同的抱怨之声,映入眼帘的也是完全不同以往的场景画面。 一时间,他满心的恨意竟然化作了迷茫与困惑:他还要去杀人吗?杀掉那些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耳边听着无数抱怨之声,他终于接受了已经被所有人背弃的事实。于是,他紧咬嘴唇,强忍着泪水,倔强地转过身去。 这个世界已然无情地抛弃了李相夷,那么就让李相夷彻底葬身东海吧。】 安静。 四顾门的广场前所未有的安静。 所有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发不出任何声音。在这之前谁能想到有一天风光无限,不可一世的李相夷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这一段天机石展示出来的画面除了李相夷轻声哭泣的声音,其他都是无声的,但是从李相夷孤寂的背影,从他茫然的神色,从他脸上的神色变化,天机石外的所有人好似都读懂了他的内心。 有对遭遇背叛的不解,有对叛徒的恨意,还有对于过往的决绝。既然世人都不希望李相夷回来,那么从今以后,世上再无李相夷。 现实中的李相夷抿着嘴角,神色冷淡。他已经能够将天机石的未来跟自己分离出来。他们不是一个人,也不会成为一个人。只是他依旧心疼那个李相夷的遭遇。他只是因为过于信任四顾门的弟兄,就沦落到了无家可归的地步。 单孤刀,云彼丘,那些人都该死。为什么要放过他们呢?他好像能理解另一个自己的迷茫,却不能理解他为什么就这样放弃了复仇?单孤刀的事情被蒙在鼓里,但云彼丘下毒的事情总不会不知道吧? 现实中的他不能杀死他们,因为那是未发生的“未来”,可天机石上的自己为什么没有动手,明明已经遭遇了背叛,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李莲花,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相夷,相夷,相夷。”芩婆忍不住叫了他好几句,“你要是在四顾门待得不开心,你就跟师娘回云隐山,云隐山永远是你的家,师父师娘永远不会不要你。” 漆木山神色漆黑,拿着酒葫芦的手都抖了起来。他那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小徒弟,在陌生的街道,在陌生的人群中号啕大哭,可见这孩子究竟受了多大的委屈? 单孤刀,一切都是因为单孤刀,因为他,自己的小徒弟才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这一刻,芩婆和漆木山对于大徒弟的怨念达到了顶峰,恨不得回到收养他们的时候,一掌拍死那个薄情寡恩的混蛋玩意。 李相夷无奈道:“师娘,我知道,我现在好好的,不会成为李莲花。”他的四顾门也永远不会成为天机石上那样面目全非的四顾门。 乔婉娩默默流泪,如果自己没有在那个时候给相夷分手信,他是不是至少身边还有自己陪伴,而不是形单影只,决绝抛弃过往。他恨云彼丘,恨四顾门的叛徒,那他是不是也恨我,恨我抛弃了他,所以他不愿意回去? 没想到李相夷也会落到这般田地。肖紫衿想要笑,却扯动了嘴角的伤口,一瞬间疼得他说不出话来。天机石上的李相夷有多可怜,现实中的他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在心里破口大骂这该死的,莫名其妙出现的天机石。若不是它的出现,那么未来的李相夷是不是也变成那样落魄的模样? 桃清也有些沉默,这一段她其实考虑很久要不要放出来,她一方面想要别人知道李莲花的委屈,一方面又不愿意将他的伤口露出来给别人看。 世人的同情是最无用的东西,挖开自己的伤口给别人看换取别人的同情完全没有必要。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李相夷永远光鲜亮丽。 可她另一方面又希望世人能够了解到,天下第一并非无坚不摧的神只,他也是人,受伤时会流血,流血了就会痛,遭遇背叛时会痛苦不堪,被无情地抛弃后会悲伤难过。 所以,别以为李相夷无所不能,哪怕他拥有超乎常人的坚韧与顽强,但这并不意味着别人就可以理所当然地背叛他,抛弃他,因为他强大无比,所以,外人总觉得伤痛与失落对他而言也并没无多大关系。 实际上,他不过是个刚刚弱冠的少年郎而已,尚未经历太多世间的沧桑和风雨。而且,正因为他年轻且纯真,那些情感的冲击或许会给他带来更为深刻的影响。 所以她最终还是决定给大家看一下,李相夷到李莲花的蜕变。 【无处可去的李相夷又回到了东海边。他面无表情地走在海滩上。海风轻轻地拂过他的面庞和发丝,带来丝丝凉意,但他却仿若未觉。 傍晚时分,绚丽多彩的晚霞如同燃烧的火焰般布满整个天空,外出打鱼的渔家满载而归,欢呼雀跃。 但这一切都好似与他无关。他将自己封闭了起来,与世界隔绝。夕阳再美,入不了他的眼中,别人的欢呼喜悦也影响不了他。 小渔村虽然贫瘠,却有一个除了祭祀的时候,平日里没人会去的海神庙。李相夷暂时在那里歇脚。 庙里没有床铺没有被褥,他就靠在火堆旁边取暖。烧火用的是被海水冲上岸的破烂木头,李相夷随意拿过一块木板想要扔到火堆中,却发现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莲花纹,他愣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将木板投入火堆。 火光印照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清。 夜里他靠着墙壁,神色不安地陷入了梦境之中。 天机石画面变换,好似在展示李相夷多变的梦境。 一会是跟单孤刀在四顾门中的争吵。单孤刀神色愤怒:“相夷,你是不是觉得你说的话都是对的,都是真理,四顾门没有你不行?” 回答他的是李相夷的自以为是:“是,四顾门没了谁都可以,没了李相夷不行。” 一会是收到了单孤刀死讯的悲痛欲绝,而他赶去扬沙谷,却只看到了师兄的尸体,甚至在运送的过程中,连遗体都被人抢走了。 “四顾门弟子听令,从今日起,跟金鸳盟决战,不死不休!” 光影变幻间,又是他独对金鸳盟的大战。 刀与剑剧烈碰撞,火星四溅,宛如烟花般绚丽夺目。李相夷和笛飞声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招式愈发凶猛,让人眼花缭乱。他们的内力激荡而出,形成一股无形的力量,冲击着周围的空气,使得整个船只都开始颤抖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场战斗变得越发激烈。船体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内力冲击,开始出现裂缝。木板破碎,船舱破裂,海水不断涌入,眼看整艘船就要碎成两半了。 瓢泼大雨倾泻而下,仿佛也在为他们哭泣。 笛飞声:“李相夷,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爱当英雄。” 李相夷手上青筋暴起,碧茶之毒在奇经八脉肆虐,他却依旧执着于一个答案:“我师兄单孤刀的尸体在哪里?” 明月沉西海对上悲风摧八荒,剧烈的真气波动终于摧毁了整艘大船,两人失了力气,同时掉入深海。 冰冷的海水倒灌入体内,那种冰冷的窒息之感让人万分痛苦。 李相夷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 原来这就是东海大战。 当世第一的李相夷对上当世第二的笛飞声,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当真是一场视觉上的武学盛宴。 只是可惜,李相夷碧茶毒发,功力尽散,而笛飞声居然没有察觉到,反而趁着李相夷毒发,重创了李相夷,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赢了。 众人微妙的眼神落在笛飞声身上,原来他是这样的笛飞声啊。 李相夷嘲讽道:“角圣女亲自上演美人计,又是天下第一的碧茶之毒,看来角圣女对笛盟主的武功真是一点信心都没有啊。” 笛飞声怒气更甚,这怒气不是针对其他人的,而是针对角丽谯的。因为她勾搭云彼丘,给李相夷下毒,让自己成了一个笑话。 “角丽谯!” 笛飞声一喊,角丽谯就知道要遭,她赌咒发誓道:“尊上,阿谯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做多余的事情,一切以尊上的意愿为主。” “最好如此。”要不是角丽谯确实是处理事务的好手,笛飞声还真的不一定能忍受她这么久。他看向李相夷,眼中盛满了战意,“我们比一场。” 李相夷看了自己跟笛飞声的战斗,也有几分意动,笛飞声的话正中下怀,他毫不犹豫道:“好。等事情结束了,我们比一场。” 这次的比武不涉及门派之争,不涉及私人仇恨,纯粹是两个武者之间的比武。 最终的胜负决定谁才是天下第一。 见证人是整个江湖同道。 桃清眯了眯眼:“系统,如果他们两个现在比武,胜负如何?”她可没有忘记这次的任务是李相夷天下第一。 李相夷若是输给了笛飞声,那就完蛋了。甚至她自己都控制着自己的武功剑术,会永远弱李相夷一分,当然轻功除外。 【胜负三七分,李相夷七,笛飞声三。】 “若是笛飞声得了观音垂泪,功力大增?”未来她会继续透露,或许可能还是会让笛飞声得到了观音垂泪。 【四六。】 “笛飞声再突破到悲风白杨第八层?”破而后立,说不定笛飞声哪天就突破了呢? 【五五。】 桃清摸了摸下巴,所以,她是不是提早将观音垂泪拿到手,或者想办法给李相夷灌点药? 至于说杀死笛飞声,那还是算了。她跟笛飞声也算是相处了不短的时间,他人还是不错的,除了经常找李莲花打架让她生气以外,其余时间他都挺好相处的。 而且,没有对手的江湖未免太寂寞了些。李莲花如此,李相夷也如此。 人生难得一知己好友。 她愿意成全他们。 第13章 第二愿13 【人活着就要为了衣食住行,柴米油盐而奔波。 李莲花发现,如今的自己一无身份,二无地位,三没有钱财,如果再找不到什么自己能干的活计,大概坚持不到十年,就要因为饿死而提前退场。 经历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窘迫,李莲花摸遍全身,只有一把刎颈和一块令牌。 于是,四顾门那块赐生则生,赐死则死的金贵令牌被他当了五十两银子。 只是在花了十几两银子请人在海边捡回金鸳盟那艘被自己亲手劈沉的大船碎木板,并用它们搭了一座两层小楼用于居住后,剩余的银子不知道被自己扔到哪里去了,竟是找也找不到了。 若非在海边可以靠捡一些被海水冲上岸的小鱼小虾海螺鱿鱼,海带紫菜什么的过活,他怕是早就饿死了。 只是这些东西他也快要吃吐了。 从未做过饭的他,手艺实在是太差了,勉强能煮熟而已。海货本就腥臊味十足,没有去腥的调料,仅仅是水煮,味道奇差。 等他渐渐尝不出味道的时候,他竟然还有些庆幸。 因为他再也不用忧愁明明饿着肚子,却一口都吃不下去的窘迫了。 好的,差的,到了嘴里都是一个样。】 “不是,那当铺老板也太不识货了,我们四顾门的门主令牌,竟然就值五十两银子?有眼无珠,回头老子一定要去砸了他的当铺。”有人忍不住红了眼眶,嘴里却骂骂咧咧。 “哇,门主好厉害,金鸳盟那破船上的木板拆下来,居然可以搭一栋这么好看的小楼,底下还留了轮子,看来是准备拉着走。这不就是带着全部家当游历江湖嘛,门主真是奇思妙想,多才多艺。”这是狂吹彩虹屁的。 金鸳盟那船雕刻着精美的莲花纹,拼凑起来的小楼还挺精致。好歹有了个落脚地,总比一直住破庙里强。 总之任何事情都要往好的方面去想,不然,总是惦记四顾门的门主无家可归,捡金鸳盟不要的破船搭房子住,所有人心里都要难受死了。 等看到李相夷一开始吃东西都要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到后面已经面不改色一口吞下,“失去味觉了?该死的云彼丘,该死的碧茶之毒。”又是辱骂云彼丘的一天。 【李莲花寻思着自己既不会种地,也不会打鱼,他识得几个字,可贫瘠的小渔村没人要去考状元,也没时间去认字,根本不需要教书先生,所以他能做什么呢? 他一直想,也没想明白自己该干点什么,能干点什么。 在海边打鱼不仅需要技巧,更是需要出船的,他当然没有船,也不愿意为了生计卖身。所以渔民的生计不适合他。 海边的土地贫瘠,也种不出什么名堂来,渔民们最多种点菜自己吃,想要依靠种地而活,在海边是行不通的。 至于晒盐采珠之类的事情,那是官府明令禁止的,偶尔为之也就算了,若是被抓到是会被明正典刑的。 最主要的是,以上这些他都不会。 直到有一天,村里有个孩子在礁石上玩耍被石头划破了大腿,血流不止,他给人点穴止了血,又给敷了一些他自己采摘,自己晾晒的帮助伤口愈合的草药。 村子里的人再见他,便改了口,叫他一声李大夫。 李莲花对着大海扯出一抹笑来,其实做大夫也挺好的。就是后悔年轻的时候一心惦记着练剑,没有跟师娘多学点医术。要是真的有一手治病救人的手艺,还怕没饭吃? 刚上岗的李大夫在海边溜达了一圈,回到小楼的时候遇见了那孩子的家长,他们给他送了几个鸡蛋作为诊费和药资,大概也觉得送出的东西有些拿不出手,那户人家又拍着胸脯表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去找他们帮忙。 李莲花看着被他们强硬塞入手中的鸡蛋,又看了看他们被太阳晒得黑红的脸,然后将鸡蛋送还到他们手中,语气真诚道:“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那家人茫然地看着他,实在不知道这斯斯文文的李大夫需要他们帮什么忙。 李莲花微微一笑:“我想在旁边开块地,种点萝卜,你们能教我吗?” “种萝卜?” 无意识地重复了他的话,似乎不是很明白种萝卜需要怎么帮忙。 李莲花点头:“对,种萝卜。” 小渔村的人太少了,李大夫会看的病也不多,思来想去,与其等着病人上门,而且自己恰好能治,不如自己种点萝卜来的实惠,至少不会饿肚子。 当然,李莲花自己不是没有尝试过种萝卜,结果都种死了,所以,他要请教别人种萝卜的技巧。】 有人发出灵魂质问:“大夫?咱门主还会看病呢?” 有人不以为然道:“武林中人风里来雨里去的,谁还不会包扎止血,治个跌打损伤之类的?” 更有人道:“咱门主扬州慢内力至阳至纯,普通的病症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门主剩的那点内力不是用来压制碧茶之毒的吗?”说这话的人被人怒目而视,会不会说话,大家都在特意避开这个话题,你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芩婆指着天机石,对着李相夷痛心疾首道,“相夷,我就说让你跟我学点医术,你看看,你看看,现在后悔了吧?明天我就回云隐山给你取几本医书过来,你好好看,好好学。” 漆木山捏着手里的酒葫芦,眼神游移,李相夷大部分技能都是跟他学的,他剑练得好,已经是天下第一了,但是好像是不会什么能养活自己的手艺。离了四顾门,确实是能饿死自己。 李相夷嘴里抽了抽,在芩婆殷切的眼神中乖乖点头,学,必须学。他如今是江湖第一大派的门主,吃穿用都是最好的。他怎么能预料到自己会沦落到天机石上那样的境地,一文钱都没有,为了不饿肚子还要自己种萝卜吃。 眼看着笛飞声也要开口嘲讽他,李相夷迅速回击了一句话,“不知笛盟主是会种地还是会打鱼,亦或者会教书,算账?” 笛飞声哼了一声,冷冷道:“本尊会杀人。”杀人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不仅能得到雇主的钱,还能得到死者的钱。 李相夷目光如电,直视笛飞声:“希望笛盟主不要落在本门主手里,否则,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怕是要请笛盟主进去坐一坐。” 江湖比斗,生死不论。所以笛飞声万人册一路杀上去,凶名赫赫,江湖上人人畏惧,李相夷却还能跟他和平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喝茶。 【地里的萝卜长得很慢,李莲花每日蹲在田间,专注地看着萝卜长大,有一种望眼欲穿的期盼。 等萝卜肚子顶出土的时候,他眼中终于有了光,仿佛他的生机也随着萝卜重新长了出来。 这个时候,距离东海大战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李莲花也终于有了力气,可以从小渔一路溜达到集市上去了。 彼时的他还没有后来那样的厚脸皮,没有医术就敢支摊子给人看病。可是又没钱了。他想买点米都没有一文钱。他只能提着刚从地里挖出来的萝卜去集市上卖。 在海边是不缺盐的,虽然自己煮出来的盐又苦又涩,但好歹是海边人世代相传的手艺。李莲花也跟着村子里的人学会了。他很长一段时间吃的就是水煮菜,只加了盐的那种。 萝卜很水灵,可惜他选择的位置太偏僻了,又张不开口喊。于是等了半天也没卖出去一根萝卜。最后还是一个大娘看他长的俊,把他的萝卜全都买了,只是需要让他给送到家。 一路上还东问西问的,比他之前去查案还要问得仔细。李莲花觉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这位热情的大娘。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笨口拙舌,一路上就听到大娘嗡嗡嗡的声音,具体什么内容他都没听清楚。等拿到了钱,他一溜烟跑了,连心心念念的大米都忘了买。 只是,没过几天,他居然又碰到了那位热情的大娘。这才知道对方那天为什么对自己这般热情。原来是个给人牵线搭桥的媒婆。 李莲花虽然穷,只有一栋两层的小楼,还一脸病容,一看就是个短命鬼,但架不住他好看啊。偏远的小地方,能看到一个齐整些的俊男美女都不容易。 他在集市上一露面,就有好几个想要打听他信息的人。比如想要招赘的员外家的女儿,比如带着孩子开着店的寡妇,比如猪肉铺老板那传言克夫的女儿。 李莲花婉拒:“在下身无长物,又久病缠身,实在不敢连累她人。” 媒婆却道:“怕什么,那张员外家就一个闺女,虽然长得富态了一些,但他家是十里八乡的有钱人,你若是入赘了他家,还怕没有好药材养身体吗?保管能长命百岁。” 李莲花头疼,于是他准备找个理由拒绝对方,能一劳永逸的那种:“实不相瞒,在下家中已有未婚妻,乃是家中父母自幼定下,等到了年岁就要成亲的。” 媒婆不信,怀疑的眼神看着他:“那你未婚妻家住何方,姓甚名谁?” 谎话开了个头,后面的就容易多了,“在下来自莲花山莲花镇莲花村,未婚妻自然与在下来自同一个地方,双方父母相熟,至于姑娘家的名姓不方便透露,还请见谅。” 媒婆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有娶人家?” 李莲花以袖掩面,遮住自己面无表情的脸,嘴上却道:“都怪在下年幼无知,一心想要出村闯荡,不做出一番事业都不敢回去。结果落了一身伤,在下正准备等养好了伤就回村去成亲。” 话本都这么说,年轻的少侠出门闯荡江湖,功成名就之后再回去娶心爱的姑娘。想到未婚妻就想到已经跟他分手的乔婉娩,他的神色有些黯淡。 李相夷倒是功成名就了,可惜未婚妻觉得他太优秀了,所以不要他了。可见话本都是骗人的。等少侠闯出了名堂,说不定早就忘记了最初喜欢的那个姑娘,又或者姑娘等不到他的回来,早就另觅良人了。 媒婆本来是不信的,只是看他神色好似真的有那么一个人让他牵肠挂肚,便也无话可说,只是临走之前还是不死心道:“当真有未婚妻吗?” 李莲花点头,神色严肃:“当真。婚姻大事岂可玩笑。” 等他将失望的媒婆送走,回头一看,有个小少年也是十分失望地看着他,是小渔村的少年阿海。 少年看着他,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仿佛错过的几百两银子:“李大夫,原来你家中有未婚妻啊?我还想着等过几年我姐长大了,让她嫁给你,这样,她就不用嫁去很远的地方,我还能日日见到她。” 李莲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真是谢谢大家对他的厚爱了,但是真的不用。】 “哈哈哈……”笑出声的是漆木山,他含在嘴里的酒都差点喷出来了,没想到小徒弟都变了样貌,没有李相夷来得俊美无双了,在大姑娘小媳妇那里还是这么受欢迎。 他拍了拍李相夷的肩膀,忍笑道:“相夷,你要是吃不上饭了,只要找个有钱的姑娘入赘就行,吃喝不愁。” 这老不正经的,芩婆伸手拍了他一下,对着李相夷道:“别听你师父的。”她话音一转,又道,“相夷啊,别人那么热心,你也不用一口拒绝,其实见见也没有关系的,说不定就有适合你的姑娘呢。” 小徒弟种萝卜,养萝卜,等萝卜长大的样子太苦了,这还不如找个姑娘吃软饭呢。凭本事吃上的软饭,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乔婉娩想笑却笑不出来。明知道李莲花口中的未婚妻只是搪塞别人的一个借口,但她还是有几分期盼,他口中那个未婚妻是她吗?他对她的情意还有几分? 桃清弯了弯眉眼,其实李莲花一直很受欢迎的,除了小渔村的姑娘,还有鼎鼎大名的比如苏小慵,比如何晓凤之类的,不都是很喜欢他嘛。 第14章 第二愿14 【在东海边的小村庄一住就是三年,李莲花已经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贵少爷变成了洗衣做饭,缝补打扫,各种家务活样样精通的全能型人才。 回想过往,他也就是年幼的时候流浪街头的时候过了一段苦日子,自从被师父带回云隐山之后,师父师娘就把他照顾得很好,他只要一心练武就好,其他的事情完全不需要他操心。 没想到如今他倒是磕磕绊绊,自己又都学会了。每个人一生的福分大概都是有定数的。少年时候享的福太多了,等到了后面就得吃上一些苦头。 粗茶淡饭,布衣木簪,闲来无事海边漫步,一壶清茶对月悠然。他虽然落魄,却又好似过得极为悠闲,那是做李相夷的时候感受不到的轻松与满足。 时光匆匆溜走,等他攒够了五十两银子,站在当铺外面的时候。他又舍不得了。 李莲花自嘲一笑,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离江湖很远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柔软无力,曾经握剑的茧子都在时光中消失不见了。他丢了少师,也丢了一个剑客的风骨。 江湖路远,人事已非。 曾经的刀光剑影、快意恩仇仿佛都成了过眼云烟,随风飘散而去。 他是李莲花,也只是李莲花了。 李莲花叹息一声,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天机石上的画面一幅接着一幅展示,都是李莲花的日常生活,有他种萝卜种菜的,有他在灯下补衣服的,还有他拿着扫帚抹布打扫莲花楼的,像是无数幅画组成了三年的记忆。 三年的时间,让面无表情的少年郎变成了嘴角含笑的温润青年,只是,他依旧游离在人群之外。温润柔和的外表下掩藏的是冷淡疏离的处事态度。 天机石好似格外青睐李莲花,哪怕他生活落魄,但显示出来的画面却无一不精,无一不美。 众人看看天机石外的李相夷,又看看天机石上的李莲花,当真是一种颜色,两段风姿。 一个俊美无双,一个温润隽秀。明明是同一个人,怎么差别这么大呢?不过,都很好看啊,不愧是李门主。 无了的金针还有这等惊天功效? 只是门主令牌,真的不赎回来了吗?不要啊,门主别抛弃我们。四顾门的人对着天机石无声呐喊。 【天气晴朗,阳光和煦。 李莲花坐在漆木山的坟前,跟他絮絮叨叨地说话。 “老头,你这里风景不错,空气清新,是个好地方,就是爬上来真的很累,我这几年身体不好,走不动,好长时间没有过来见你了。” 他的眼中含着泪水。当初从清源山下来,他回过云隐山,只是刚好碰到了在师父坟前烧纸钱的师娘,知道了师父是因为担心他这个徒弟而走火入魔,所以他踉跄着离开了云隐山,再没脸回来见师娘。 “我呢,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准备开始去找师兄的遗骨,你要是在天有灵就保佑我尽快找到师兄的遗骨,到时候,我们一个埋在您的左边,一个埋在您的右边,就像小时候那样,陪着您。” 他喃喃自语:“小的时候,您经常教导我和师兄要互相照顾,徒儿不孝,没能做到,我其实没有脸面过来见你的。只是,除了你这里,我又能去哪里呢?” 天下之大,他却不知何处才是归途?】 漆木山叹息一声。他这个徒弟被单孤刀骗得失去了一切,没想他拖着半残的身体,唯一执念却是找到单孤刀那个王八蛋的尸体。可他又如何能够知道,单孤刀的尸体都是假的呢? 还是李相夷看着师父兴致不高,长吁短叹的样子,安慰他:“师父,单孤刀能骗一时,骗不了一世,总会会露馅的,你别担心那个我了,我那么聪明,肯定会查清真相的。” 李相夷对自己有信心,同样对那个变成李莲花的自己也有信心。他一定会查到真相的,就是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去查,而他的身体又能不能吃得消? 而且他心中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他对于自己的执拗有所了解。如果剩余的时间全部去查尸体,却在临死之前得知真相,那他的一生何其可悲? 漆木山欲言又止,拍了拍李相夷的肩膀,最后憋出一句话,“那什么,单孤刀就不要埋在我旁边了吧。我怕到了下面也不安宁。” 李相夷:“……知道了。”现在都知道了单孤刀的真面目了,他可能会比他们所有人都去的早,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行,怎么可能还等师父百年之后埋一起?他能等,单孤刀也等不起啊。 【李莲花在集市中摆了一个摊子,一看就是看病的那种摊子。他没什么名气,没有客人上门,他就端着一杯茶,捧着一本书,消磨时间。 旁边是一个茶摊,喝茶的客人都聚在一起闲聊。聊聊东家长,西家短,以及江湖趣闻。 有人道:“听说四顾门解散后,只留下一个江湖刑堂,百川院。这些年佛彼白石经营得还算不错,在江湖上名声响亮,比起他们的旧主也差不了多少了。” 再次听说四顾门,百川院的事情,李莲花神色恍惚了一瞬,那些纵横江湖,问鼎武林至尊的事情像是上辈子发生的,好似没了实感。 有人赞叹,就有人质疑,“佛彼白石吗?我怎么听说那云彼丘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据说是受了重伤,缠绵病榻,起不了身?” 有人肯定:“是这样没错。这几年在外面跑得最多的是石水,经常能听到她又抓了谁,破了什么案子,百川院有事情的时候出面的也多是纪汉佛和白江鹑,云彼丘好像是很久没有露面了。” 李莲花垂下眼眸。云彼丘是给他下碧茶之毒的罪魁祸首,没想到他还活着,虽然待遇可能并不是很好,但他却真的还活着,并且佛彼白石的名声居然很不错。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有人叹息:“佛彼白石也就罢了,虽然从四顾门中脱离了出来,但到底没有堕了四顾门名声。只是那肖紫衿却不是个东西。李相夷死了才多久,他就公然开始追求李相夷的未婚妻乔婉娩,真是连脸面都不顾了。” 有人同样愤愤不平:“就是,我听说四顾门虽然解散了,但是乔婉娩一直没有离开小青峰,他们在小青峰扩建了一座山庄,还取名叫慕娩山庄,这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有人持不同意见,“我怎么听说乔女侠对李门主情深义重,几次寻死未果,就是如今也不信李相夷死了,正在满江湖寻找李相夷呢?” 有人不屑道:“乔婉娩寻找李相夷,肖紫衿寸步不离陪着找,谁知道他们是真的在找人,还是以寻找故人为名,游山玩水呢?” 有人不赞成:“也不能这么说,李相夷都死了三年了,乔女侠也没有嫁给他,如今过去这么长时间了,难道还不允许她再找一个?朝廷都鼓励寡妇再嫁呢。而且肖大侠对于乔女侠也算是情深义重了。人死万事休,活着的人总要朝前看的。” 李莲花听到这里,无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书。炎炎夏日,阳光普照,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他在东海边住了三年,不闻江湖喧嚣,没想到这才离开那里没多久,就听到绕不开的过去。 他低头笑了一下,笑意悲凉,满是落寞。骤然听到故人故事,他还是做不到心如止水啊。】 李相夷神色微冷。百川院这是踩着四顾门的名声成就了自己。至于找人那就更是笑话了,李莲花都在东海住了三年,期间不见有人去寻,还谈什么情深义重?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头,承认自己有些迁怒了,他和阿娩不过是阴差阳错的结局。只是在听到江湖人将他和乔婉娩肖紫衿三个人的故事放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愠怒。这都是什么事? 佛白石神色黯然。他们大概猜的到自己为什么没有去东海找人。大概是因为碧茶之毒吧,他们并不觉得中了碧茶之毒的门主还活着,所以放弃了寻找。而是全力经营百川院,门主为江湖夺来的自主权,他们在努力维持。 为了名声,他们甚至容忍云彼丘活着,不公布他的罪行。因为佛彼白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四顾门已经没有了,他们若是再丢了百川院,等死了之后,如何跟门主交代? 乔婉娩好似也共情了天机石里的自己。那个乔婉娩不知道李相夷回来过,只是最终被活着的那些人的恶毒的嘴脸伤害,而失望离开,也不知道他中了碧茶之毒,她只以为李相夷是生她的气,所以不愿意回去。 而她又不信李相夷死了,只以为他隐姓埋名躲起来了,所以才在江湖上寻找他。至于肖紫衿,她知道他对她的喜欢,也说服不了对方不要对她好,所以在江湖上就成了一笔乱账。 “云彼丘还活着?岂有此理。佛白石竟然真的放过了他?”有人忿忿不平,还以为纪汉佛那一剑能要了他的命呢,谁知道佛彼白石的名声在江湖还是那么好。鉴于此,对于纪汉佛的那点好感瞬间没了。 虽然理智上知道云彼丘名声坏了,对于佛白石是致命打击,他们可能连江湖刑堂百川院都保不住,可是情感上却难免为李门主感到不平。 一个给自己下毒的叛徒还留着,李门主对于百川院的印象怕是更差了。以门主的性子,他没有找上去杀了云彼丘已经是出乎大家预料,难不成还要他主动原谅? 【李莲花提着药箱走回莲花楼里,路过一片树林的时候,一阵若有若无的微弱叫声传入了他的耳中。这声音仿佛带着一丝无助和哀求,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匆忙的脚步。 他慢慢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踱步而去。拨开那些横七竖八的枯枝和树叶,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出现在他的眼前,原来是一只柔软可爱的小狗。 它蜷缩在杂草丛生的角落里,身上的毛发略显凌乱,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眼神里透露出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可怜巴巴之感,就好像是在向他拼命求救一般。 经过鉴定,这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李莲花怜爱之心升起,将小狗抱回了莲花楼。 他们同病相怜,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和狗,不如就做个伴吧。他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就叫狐狸精。 柜子打开,李莲花从中取了一件旧衣裳,准备给狐狸精做个柔软的小窝。抽出旧衣的时候,从柜子中带出了一个有些陈旧的香囊,里面放置着一串佛珠。 李莲花轻抚香囊,眼神中带着一抹怀念,只是想到市井中的流言,他并没有取出来,而是将它们锁在了柜子深处。 过去是他不懂得珍惜,他对不起乔婉娩,如今只希望她能得一个好的归宿。】 他不与人为伍,却愿与狗相伴,是因为狗比人忠诚吗?明明养了一只小狗,好歹有个伴了,不知道为什么却感觉更加寂寥。 “狐狸精?门主可真是会取名字。”这是关注点清奇的。 “李门主喜欢小狗吗?我家狗狗刚生了一窝小狗狗,要不要送几只到四顾门?”这是准备投其所好的。 乔婉娩闭了闭眼。李莲花看着香囊的神色很是怀念,说明他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都过去三年了,他的心里还有自己。乔婉娩这会后悔得无以复加,跟李相夷遭遇的那些比起来,她不过是少了几分关注,那又算的了什么呢? 天机石上的李莲花或许还有几分挽回的可能,但天机石外,骄傲如李相夷,他是绝不可能反悔,开口说原谅她的。他做下的每一个决定,都从来不觉后悔。 漆木山看着抱着小狗的小徒弟愣了愣。相夷他的性子一向比较急躁,对于小动物怜爱有之,只是他以前是没有这样的耐心的,如今却给予了狐狸精无限的关怀,当真是世事无常。 第15章 第二愿15 【阳光明媚,灼灼桃花林,一袭粉白长裙的明艳少女仰躺在桃花树上,手枕在脑后,闭着眼睛休憩。紫色的蝴蝶围着她飞舞,个别大胆的甚至停靠在她身上,给她增添了一分灵动。 突然间,她睁开眼睛,一双桃花眼中满是疑惑,喃喃自语了一句话,“我这鬼地方还有人来?”不知道想到什么好主意,她那双含情的桃花眼微微上扬,眼波流转间,仿佛藏了千般柔情,令人心醉神迷。 她忽而从树上落了下来,如同一支羽毛般落在地上,没有发出半点动静,也没有溅起半点尘埃。闭着眼睛躺好后,她好似又觉得缺了什么,复又睁开眼睛,伸出挥出一道气劲,那树上的桃花花瓣便脱离枝头,洋洋洒洒地落了她一身。 片刻后,一道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有人踩着不疾不徐的步伐,如闲庭信步般,从桃花林中穿行而至。 他一身绿色长衫略显朴素,但在这满目皆是粉红的桃林中,又显得格外清隽,肤色白皙,面容俊雅,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头长发披在身后,只用一根木簪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 正是李莲花。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像是一道清风吹过,让人平静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又似天际明月入我怀,惊艳了时光,从此眼中再不见星光。好一个容貌秀美,气质出众的温雅公子。 他看到躺在地上貌似昏迷不醒的少女,立刻转身离去,只是走了三步,终究还是停了下来,转身缓慢朝着她走了过去,于她身旁蹲下。 美丽的少女闭着眼睛无知无觉地躺着,纯净美好,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可他的眼中却无半丝绮念。只伸出两根手指搭在她手腕上的脉上,好似在探查她的情况。 倏然,少女睁开眼睛,两人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啊,这?”这么美的场景,不发生点什么都说不过去啊。众人怀着期待的心情翘首以盼下一个画面。 桃清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毕竟里面的主角之一是自己啊。系统是会剪辑的,没想到在镜头之下的初遇竟是如此梦幻。花花美如画,啧啧……所以,不怪她见色起意。 屏幕上两人四目相对的场景如水雾般散去,转而进入了下一个镜头 【原本虽瞧着有几分羸弱,但看着精神还算不错的青年已经躺在床上了。身上仅穿白色中衣,双目紧闭,眉头微蹙,有一种支离破碎的美感,就像是被吸干了精气的文弱书生。】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女人对门主做了什么?众人眼神游移,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李相夷。 所以,这人会是未来的门主夫人吗?有人不自觉的将天机石上的少女跟江湖第一美人乔婉娩做对比,看起来好似也不差? 不过这样的门主看起来真是脆弱又兼具美感啊。不仅因为他的状态看着令人心疼,更因为这样的青年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美感,这种美甚至超越了性别,让所有见到的人都忍不住片刻失神。 “李门主可真好看啊。”有人忍不住赞叹出声,然后被身边的人迅速捂住了嘴巴,几不可闻道,“小声点,李门主听到了,他瞪过来了。” 【门“吱呀”一声响了,粉裙少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里面摆满了瓶瓶罐罐。她走到青年躺着的床边坐下,就这样看了他半晌。 她将人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然后满脸惊叹地看着昏睡的青年,喃喃自语道:“三经受损,五脏六腑皆受重创,还中了一种厉害的毒,这伤和毒中了至少有五六年了,你怎么还活着呢?” 青年当然没有回应她,她伸手在他身上到处捏了捏,那动作随意却又充斥着满满的暧昧,不知道究竟是给人看病还是在单纯地占人便宜。 昏迷不醒的人好似有所感应,眉宇间满是挣扎,那种挣扎是无声的,充斥着一股无力感,看起来并不狰狞,反而越发惹人怜爱。某一个瞬间,他突然睁开眼睛,然后当着她的面,吐了一口血出来,紧接着又陷入了昏睡。 少女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弯了眉眼,“这是对外界还有感觉呢?”她俯下身子,贴着他的耳朵旁边,轻声道,“看在你人长得美的份上,你这伤我替你治了,这毒我也替你解了。但是美人你要记住,江湖儿女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你要记得找我报恩哦。”】 “她说她能治伤,也能解毒,碧茶之毒能解?”众人瞬间炸了,谁都没有忘记顶在李莲花头顶那个十年的倒计时。从她的话中好似听到了解毒的希望。若是真的,那该多好啊。 至于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他能救了门主,他们就认这个门主夫人。而且她长得好看,医术又高,门主娶了对方绝对不亏。 李相夷心中陡然生出了一种荒谬之感,他暗暗磨了磨牙。他从这人的眉眼中看到了几分令人窒息的眼熟。所以是那个剑术不错的小姑娘长大以后的样子?李相夷强忍住转过头去看她的冲动?她究竟对李莲花做了什么? 乔婉娩神色彻底黯然了。出于女人的直觉,她好像知道了天机石上她和李相夷再无一丝可能。相夷那么优秀,她就知道他的身边从来不会缺比她优秀的女子。 芩婆抿着唇笑,“相夷啊,若是她能救你的命,那你该报恩还是得报恩。”一直悬着的心思终于可以放下一点了,还好,还好,相夷这孩子运气不错,终于遇到了一个能救他的人。 漆木山也道:“不错,臭小子,咱们江湖人,有恩必报。”一个连碧茶之毒都能解,一个连无了和尚都无能为力的伤都能治,这人的医术得有多好,臭小子仗着一张好皮囊能得到对方的青睐,就偷着乐吧。 李相夷有些无奈,师父师娘看热闹的心思太明显了,他不以为然道:“师父师娘,需要报恩也是李莲花的事情,跟我可不相干。我不需要她救。” 漆木山拍了他一下,“说什么呢。不管需不需要,医术高明的大夫,该结识的时候就得去结识一下。”万一以后臭小子再受了伤怎么办。 人这一辈子,谁能保证自己不生病,不受伤?他又看向了芩婆,“芩娘,这是什么地方,你看清了吗?” 芩婆摇头:“没有,我只看到这桃林好似有什么阵法笼罩,但具体的没看出来,应该是个避世的好地方。” 李相夷就这么看着师父师娘你一言我一语,打算等空了就去找找阵法笼罩的桃花林。他很想跟他们说别找了,人家自己过来四顾门瞧热闹了。但是想想对方的年纪,算了算了,随便他们折腾去吧。 【接下去,众人眼看着她用银针将人扎成了刺猬,又给他喂了许许多多的药,李莲花的脸色越发红润了起来。 但他依旧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概因为他每次想要醒来的时候,都会被少女一针给扎晕过去。 她手心捧着一只因为吞噬李莲花身上毒血而从雪色变成黑色的玉蟾,有些苦恼道:“你这伤倒也不难治,就是这毒有些难缠,我家的玉蟾都吸不干净。罢了罢了,就先这样吧,等我出谷给你找点灵药来解毒。反正你的内力纯正绵长,带着生生不息之意,便是不解毒再活个几年也不是个问题。”】 李相夷神色幽深,眸光晦涩不明。所以,那女人到底对李莲花做了什么,都不敢让他醒过来? 虽然李莲花的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了,但是他总觉得他们这中间应该还有什么事才对。因为他能瞧出对方的神色好似有几分心虚,所以治疗的时候才这么尽心尽力。 他第一次对天机石表示不满。它为什么就不能完完全全展示出来,非要跳着展示? “药魔,碧茶之毒的解药研究出来了吗?”笛飞声看着被他从药庐中特意叫过来的药魔,沉声问道。总不能别人都可以解,他自己研究不出来解药吧? 药魔看着天机石中的桃清手中的玉蟾蜍正两眼放光,听到笛飞声的话,有些汗颜道:“尊上,属下还没有研究出解药,但是属下知道江湖中有很多可以解百毒的灵药,比如忘川花,天机石上那位女大夫大概是跟属下一样的想法,要去寻灵药解毒。” “忘川花?”笛飞声沉吟道,“你好像之前说过,可以助我突破武功?” 药魔点头:“是的,尊上,忘川花一体两株,阳株为白,其性至阳,女子服之阴阳逆转,七窍流血而亡,男子需习得阳性心法方可化解药效,增添十数年内力,反之则浑身血液沸腾致死;阴株染血,其性至阴,天下至毒之物,服之可平添十数年内力,然数日后,阴草药性大发,越生越烈,服用者经脉寸断,五脏俱裂。然阴阳相生相克,阴阳二株一同服下,可解百毒。” 笛飞声思及自己跟李相夷的比武,大手一挥,“无颜,从今日起,金鸳盟弟子全力寻找忘川花下落。” “是,尊上。” 【李莲花双手抱臂,斜倚在莲花楼门口,看着吃饭的狐狸精,神色温和极了。 晚霞绚丽,娇艳似火。 他的眼神漫不经心扫过莲花楼外的树林,然后倏地顿住了。 有人来了。 那人身姿曼妙,步履轻盈,彷佛一只灵巧的蝴蝶,一身粉白纱裙,衬得她的容貌越发娇嫩,及腰长发随风飘动,那一刹那,仿佛时间都为她静止。 李莲花的神色瞬间顿住了,脸色变得奇怪至极。 他猛地站直了身子,双手垂落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音,这才唤道,“姑娘……” “桃清,我叫桃清。”她的声音婉转,如涓涓泉水,可她的神色却不怎么好,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莲花。 李莲花强忍着掉头就走的冲动,他摸了摸鼻子,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在下李莲花。不知桃清姑娘找在下有何要事?” 桃清幽幽道:“有个不听话的病人跑了,我出来找找,这位李公子可有见过一个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的病人?” 李莲花:“……”他在陌生的地方醒来不跑路,还留着干嘛? 桃清也不需要他的回答,而是打量了一眼他身后的楼,眼神在莲花楼医馆几个字上转了一圈,她好奇道:“你是传闻中那个能活死人的莲花楼楼主李莲花?听说你能活死人,这是真的吗?” 李莲花道:“江湖传言不足为信。在下并不能救活死人,活死人的事情不过是误传而已。” 桃清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道:“李神医既然被人称呼一声神医,想来医术相当不错?对于自己的身体情况想必是心知肚明的吧?” 李莲花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客套话张嘴就来:“略懂,略懂。在下身体无恙,就是自幼有心疾,平日里也不碍事。” 桃清看他满不在乎的神色,了然一笑:“你不想活了?” 李莲花神色一暗,随后若无其事道:“怎么会,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在下呢?”他未必没有尝试过各种治疗的法子,以毒攻毒都试过,只是没什么成效而已。 桃清歪头,眼中满是笑意:“你的病我能治,你要求我,救你吗?” 看着她不怀好意的笑容,其实并不是很想活的李莲花决定还是不了。】 天机石中炸出一朵烟花,然后弹出几个大字。 【未完待续,明日同一时间,我们不见不散。】 有人暴躁道:“什么情况?怎么到这里就没了,我还想看门主那毒到底能不能解呢?继续啊,它怎么不继续了?” 旁边的人安慰他道:“明天呗,明天不就能知道答案了。” 有人对新出现的桃清比较感兴趣,“唉,你说那人跟李门主到底是什么关系,有没有可能是门主夫人?” “谁知道啊,明天继续看呗。” 李相夷状似不经意地扫过某个角落,果不其然,人已经不在原地了,该是早就跑了。 笛飞声突然道:“你在找人,找那个叫桃清的?” 李相夷抱着剑,“不认识,没找。” 笛飞声挑眉:“你是该找找,万一我们比武,你再次受了伤,估计还要找她来给你救命。” 李相夷起身,不屑道:“不需要。”东海之战,如果不是云彼丘给他下了毒,他绝不会输给笛飞声。李相夷就是有这等自信。 第16章 第二愿16 “唉呀,这世界真小,李门主你不去处理四顾们的事务,怎么有空在这喝酒赏月?” 彼时桃清从厨房顺了一只鸡,正跑到小青峰顶上准备吃个宵夜,结果就遇到了比她更早到的李相夷。 对方一身红衣,坐在崖边的石头上背对着她喝酒,听到动静也不回头,自顾自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李相夷身居高位多年,身上自带摄人气场,被他冷眼一瞪就会两股战战,不能自已。如今的他,却在短短两日之内,眼中染上了愁绪,迫人气场更添几分冷意。 桃清却不觉害怕,在他旁边坐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往下不远处就是热闹喧嚣的四顾门,坐在这里恍惚能听到门人弟子的大声呼喊声,更远一些是小青峰下的小镇,看不清人影,只看到万家灯火璀璨,但想必他们也是幸福安乐的。 桃清猜测,估计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少年郎,被未来惨淡的人生打击到了,所以一个人躲起来喝闷酒。 如今四顾门中的人看到李相夷个个战战兢兢,深怕哪里做得不好,惹他生气了。这一轮的风波波及到了所有的高层人士,他如今却是找不到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人了。 桃清当然也不是,他们甚至连交情都谈不上。 于是,她从油布包里掏出顺来的鸡,掰了一个鸡腿啃,一边吃还一边问李相夷,“要不要吃?刚从厨房拿来的,还热乎呢。” 李相夷看着她手里油腻的鸡腿,嫌弃地撇过脸去。 他不要,桃清就自己吃,边吃边看李相夷。 被她那如有实质的目光侵扰,李相夷蹙眉,猛地转过头问她,语气不是很友善:“看什么?” 桃清咽下嘴里的肉,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巴和手指,慢条斯理道:“四顾门的厨子手艺还不错,这鸡又香又嫩。我嘛,当然是在看李门主你啦。我左看右看,都觉得李门主跟李莲花真是一点也不像。” 李相夷侧头看她充满朝气的脸,干净无瑕的眼睛,他眼中的审视与心中的警惕慢慢散了去。 尽管通过天机石的展示,他李相夷已经是公认的识人不明,虽有些心灰意冷,但到底不是被逼到绝境的李莲花,他还是愿意多信任别人一分。 于是他笑了出来,笑容明亮,比月色更皎洁,照亮了整个黑夜。桃清眼神闪了闪,李莲花清雅无双,自带仙气,可是李相夷他美啊,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一波美颜暴击。 “他是他,我是我。” 李莲花的过去是李相夷,但李相夷的未来不会是李莲花。 桃清赞成的点点头:“确实,你们是两个人。”李莲花看似温和,实则冷淡难以接近,李相夷看着高冷,实则内心柔软,很好接近。 那么多人喜欢李莲花,喜欢他什么呢?喜欢他千帆过尽后的优雅从容,以清风明月的姿态安宁度日。 喜欢李相夷什么呢?喜欢他的意气风发,喜欢他的潇洒不羁,喜欢他的灿若骄阳。 桃清叹息一声:“可惜这辈子是见识不到李神医的风姿。”李莲花很好,但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李相夷还是不要成为李莲花了吧。 李相夷嘴角扯出一抹冷嘲,“李莲花遇人不淑,穷困潦倒,你觉得他挺好?” 山边的风吹动着她的头发,空气中都散发着甜甜的桃花香,桃清微微一笑,理所当然道:“是不错啊,至少除了我,这世上谁也救不了他,这会让我很开心。” 病弱苍白的落魄侠士,虽一身布衣却难掩其风华,眉间一缕倦怠更添几分凄清,这样的人,很少有女人能够拒绝的。 李相夷斜了她一眼,神色有些一言难尽。所以,她之所以救他,只是因为救他这件事会让她有满足感? 桃清理所当然道:“男人救风尘是一段美谈,我去救一个落难的公子有什么不对吗?” 怜他十年飘零,世人负他良多。她将人看在了眼里,便想伸手拉他一把,护他一程。 她侧头,微笑看着李相夷,“听说江湖上不管是谁上门求助,四顾门都不会置之不理。可我不一样,我这人喜欢找人索要报酬。李门主可是觉得挟恩图报不好?” “随你。”李相夷不觉得生气,只冷静地陈述一个事实:“这辈子不会有李莲花。” 李相夷对自己是真的很有自信。桃清道:“李门主是觉得自己不可能成为李莲花吗?可是我想着未来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天机石或许可以改变未来,但谁知道命运是不是会以另外一种方式推着你前行,让你成为另一个李莲花?” 只要他站在武林之巅,总有无数人想要拉他下马,不是单孤刀也会有别人,阴谋诡计从来不只是某一个人的专有。李相夷的一生注定是充满了阴谋算计,刀光剑影的一生。 李相夷语气不重,却十分坚定:“我不信命。” 桃清却忍不住泼他冷水,“我想那个李相夷一开始也跟你一样,不信命,以为可以凭借手中三尺青锋荡尽天下不平事。”她双手一摊,无赖道,“结果不用我多说了吧。” 李相夷尝尽了千般苦楚,最终成为了李莲花。 她语重心长道:“李门主,你可长点心啊,你知不知道就我们两个的距离,我有几十种方式朝你下毒而不被你察觉。我的毒不比碧茶之毒来的差,即便是你的扬州慢也没用。” 李相夷喝了一口酒,随口道,“我会在你出手的一瞬间取你性命。”对外人,他其实从来不缺乏警惕心,他缺少的是对亲近的兄弟下属的警惕心。 但是天机石这么一出,他以后真的是谁也不敢相信了。人心易变,或许今日对他忠心耿耿,明日就会因为各种原因恨他入骨。 桃清有些心虚,是不是矫枉过正了?李相夷以后还有相信别人的能力吗。 她尴尬一笑,想起刚刚才去厨房的时候碰到的江湖女侠,轻咳了一声,以一种格外羡慕的语气道:“我刚才从厨房那边过来,碰到好几位女侠,她们都想给李门主送宵夜呢,李门主,你说若是被她们知道了你在这里,是不是会蜂拥而至?” 醉卧美人膝,醒掌生死权。只要手中有权,自有无数的美人投怀送抱,当真是令人羡慕不已。 李相夷不置可否:“你不是特意过来找我的?”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要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赏月,而这里是最佳的观赏地点。”桃清抬头望月,语带憧憬道,“我喜欢李神医那样温润雅致的,不喜欢李门主你这样的。” 李莲花温和儒雅,如清风明月常相伴,哪怕时光流转,他的温柔也不会褪色。李相夷呢,傲娇、臭屁、霸道、不讲理,着实不是一个贴心人。 李相夷挑了挑眉,冲她恶劣一笑:“恰好,我也不喜欢你这样的小丫头。” 哪怕天机石上李莲花会跟这人有一段纠葛,但那也是好多年以后的事情了,刚跟乔婉娩分手的李相夷着实无法想象自己未来会跟这个小姑娘有什么关系。 “小丫头总是会长大的,但李门主这性格怕是难以改变。”桃清歪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卸下人前那种端着的姿态,其实还是有点活泼的。 她了然一笑:“我知道,你喜欢那种江南水乡蕴养出来的温婉柔顺、楚楚动人的姑娘。”看乔婉娩就知道他的口味是什么样子的了。 李相夷沉默不语。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跟一个认识一天的小姑娘在这里探讨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他强行转移话题,“你是哪个门派的?” 桃清自然是善解人意的,便顺着他的话道:“无门无派,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一个隐世的门派,一脉单传,我师父就收养了我一个,他也从未跟我说过门派叫什么名字,大约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听她这样说,李相夷生了几分招揽的心思,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到哪里都是座上宾:“你有没有兴趣做四顾门的医师?” 桃清抬了抬下巴,颇有些傲然道:“李门主,恕我直言,四顾门怕是请不起我。我这人自在惯了,不爱受拘束,更何况,我不缺钱财,也不想要名声,四顾门以什么请我?” 本以为李门主还会提一提四顾门的待遇福利什么的,谁知道李相夷见她不同意也不多加争取,“那便算了。” 桃清奇道:“李门主,四顾门的人你都是这样招揽来的? 李相夷语气淡淡:“不需要招揽,他们自愿加入的。” 桃清一噎,还真是,李相夷名气大,是天下第一,是万人敬仰的大侠,他振臂一呼,自有响应者无数,根本不需要李门主开尊口。 难怪那么多人想要打死他,就是因为他太容易得到别人得不到的东西了。桃清深吸一口气,道:“李门主,虽然我不加入四顾门,但若是你有人要我救,只要付出一点点报酬,我也不是不能帮你救的。” 虽然这个报酬可能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多一些。 她明明没有说,但李相夷却好像明白了她眉眼中的深意,他微微挑眉,问了她一个问题:“李莲花能给什么报酬?”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李莲花可是一穷二白。 桃清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我以为天机石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图他的谢,也不图他的钱,图的自然是他那个人。” 所谓的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嘛,李莲花一穷二白,她愿意救人自然是图他美色喽。 李相夷神色顿了顿,语气有些微妙道,“他不会同意的。”李莲花看着温和,其实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桃清突然兴致盎然道:“李门主,有没有兴趣跟我打个赌?” 李相夷瞥了一眼,不想搭理她,“没兴趣。” 桃清无视他的拒绝,继续道:“就赌李莲花跟桃清未来的关系如何。你若赢了,我就加入四顾门,你若是输了,就答应我一个条件,怎么样?” 李相夷拒绝:“不赌。”他回想起天机石上李莲花躺在床上那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心情有些微妙。如果他们之间真的发生了点什么,以他的性子应该会负起责任的吧? 桃清拍了一下手,有些挑衅道:“我赌她一定可以得偿所愿。” 李相夷沉默了片刻,虽然不知道她哪来的信心,但还是认命一般道:“我能选择跟你一样的吗?” 桃清翻了一个白眼,“那还赌什么?” 李相夷:“那就不赌。” 桃清看他神色冷淡,便也没了兴致,意兴阑珊道:“算了。” 那些旧人旧事于这个世界的人而都只是一场可能的未来,是在了解情况后绝不可能会出现的未来,但对她而言大多数是真实的记忆。 李相夷半天没有听到她说话,侧头看她,“你怎么……” 桃清打断了他的话:“有人来了,估计是来找你的。”她起身,转瞬之间就运起轻功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我先走了,这次可没有暗中偷听。” 桃清离开后,李相夷等了一会,终于等到了来找他的那个人,是他的师父漆木山。 李相夷叫了一声:“师父。” 漆木山缓缓走到他跟前站定,他左瞧右瞧没有看到其他人,于是好奇道:“我刚才远远瞧着,好像不止你一个人,我看错了吗?” 李相夷道:“师父没看错,刚才是有别人,算是一个朋友。她走了。” 漆木山了然,“是金鸳盟盟主?”江湖传言四顾门跟金鸳盟水火不容,但这两天他发现自家徒弟跟那金鸳盟的盟主好似亦敌亦友,偶尔还能吵个架斗个嘴。 李相夷摇摇头:“不是他。”至于是谁,他闭口不言。 漆木山拍了拍他的手,两人在刚才的石头上坐下。漆木山喝了一口酒,“有一件事,我跟你师娘商量了许久,决定还是要跟你说一声。” 他仔细感应了一下四周,确定四周没人之后,严肃了神色,“相夷,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的身世。” 李相夷不解:“我的身世?”他不是被师父从乞丐堆里捡回去的吗? 漆木山往嘴里狠狠灌了一口酒:“这个秘密我本来打算带进棺材里,不叫你知道的。但是天机石这种机缘掉落在四顾门,又是围绕着你转,我怕有一天它会暴露你的身世,所以想着提前告诉你一声,让你有个准备。” 李相夷被他严肃的神色感染,也认真了几分,“师父,您说,我听着。” 漆木山眼神中透露着一股悲痛,“我跟你爹原本是至交,只是有一天我得到了消息,说是李家因为救了人,被附近的山匪灭了门,等我赶过去的时候李家已经没了活人,唯有李家二子的尸体不在。” 随着漆木山的讲述,李相夷的脑海中好似出现了一个女人将他推出大门,除此之外就是一片血色,李相夷头脑发涨,好似要爆裂开来:“我是李家二子之一?” 漆木山点头:“李家二子流落街头,我找寻了许久,终于叫我找到了你。只是那个时候你哥哥相显已经不在了。” 李相夷喃喃自语:“哥哥?”我还有一个哥哥吗?记忆中相依为命的身影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有些模糊,那个在流浪的时候拼命护着他的真是是单孤刀吗?还是他那个被他忘记的哥哥? 漆木山沉吟片刻,继续道:“天机石上单孤刀跟南胤扯上了关系,虽然我不清楚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相夷,师父要告诉你的是,你的身上流淌着南胤皇室的血脉,这是你爹亲口告诉我的。” 李相夷顿时惊呆了,他转头看着漆木山,神色怔怔,“那师兄他……” 漆木山叹了一口气:“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我收留了的两个孩子都是南胤后人?相夷,我怀疑是那帮南胤后人认错了人,他们要找的不是单孤刀,而是你的哥哥相显,他们同龄。你哥哥临死之前为了让单孤刀照顾年幼的你,将自己从小戴到大的贴身玉佩送给了单孤刀,那块玉佩我是见过的。那可能就是南胤之人认错的关键。” 李相夷的神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所以这一切很可能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错认?单孤刀的野心源于他自以为是的高贵血统,南胤后人是他实现心中野望的一把刀? 接受了大量信息的李相夷很快平静了下来,“师父,我会去查。如果师兄犯下的错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师父,我答应您,我会把他带回来,交给您处理。” 漆木山欣慰一笑,他虽然在众人面前表示得大义凛然,但是私底下不是不心痛的,单孤刀再如何不是人,也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说没有感情那是骗人的。好在天机石降世得早,若非如此,真等单孤刀犯下了滔天大罪,那就一点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如今单孤刀什么都没来得及做,那是不是还有一条生路? 桃清没想到漆木山找李相夷是为了跟他说李相夷的身世,于是她不走了,守在半山腰,以防有人误入听到一星半点。 结果她还真不是杞人忧天,比如她就逮住了一个生怕被人套麻袋,所以半夜偷偷溜出来想要找一个地方躲躲的肖紫衿。桃清悄无声息闪入肖紫衿背后,一棍子给人敲晕了。 又封了他的内力,给他喂了一点药,让他能睡一整晚。最后她抽了一根树藤,将人挂在了树上吹风。寒冬腊月的天气,绝对够他喝一壶的。 山顶的谈话已经进入了尾声,她才拍拍手离开了。 第17章 第二愿17 翌日,肖紫衿不知道被哪位大侠发现了救了回来,但他受了一晚上的冻,到底是病倒了,涕泪横流,出不了房门半步。 四顾门上下一片欢喜鼓舞,虽然不知道是哪位英雄好汉做的,但是大家心里都是对那人敬佩万分的。 夜里,天机石上的画面如期而至。 【瓢泼大雨一直在下,哪怕穿了蓑衣依旧被雨淋了个湿透,只是大雨之下,每个人都咬紧了牙关在拼命干活,雨水之下的面容显得格外刚毅。 瓢泼的大雨,汹涌的河水,快要被淹没的河堤,这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决堤了……上游决堤了……快跑……” 所有人都在往山上跑,唯有李莲花一人逆着人流往山下冲去。 他目标明确,直奔河堤,站在众人只挖开了一小段的分流沟渠上,手中的刎颈一抖,划出衣袖,在瓢泼大雨中透露着一股寒意,他闭着眼睛,快速调动体内所有能调动的真气。 片刻后,他睁开了眼睛,只见他手中刎颈高高举起过头顶,刹那间,磅礴汹涌的真气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涌出,如同滚滚洪流一般,疯狂地注入到刎颈之中。 伴随着真气的疯狂涌入,原本略显低调的刎颈竟然开始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光芒,剑身之上更是隐隐有风雷之声响起,摄人心魄。 下一刻,一道剑光瞬间冲天而起,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和速度向着前方疾驰而去。这道剑光快若闪电,疾似流星,眨眼间便已划过天际,直直地朝着那座在其他人眼中宛如天堑般难以逾越的小山斩去。 灰暗的天际都被这道剑光所照亮,其光芒之璀璨夺目,简直让人无法直视。而在这璀璨光芒的照耀之下,那座小山就像是一块脆弱不堪的豆腐一般,瞬间被切成了两半,切口处平滑如镜,没有丝毫的阻滞之感。 远处一个撑着油纸伞的粉衣女子静静站着,不知道看了多久,在亲眼目睹了这惊天一剑后,她眼中蓦然荡开一抹笑意。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会让你惊艳万分。】 “好!!!”现场爆发出一片叫好之声,李门主剑法通天,一剑劈山,当真不是人间之剑。 笛飞声目光灼灼地看着天机石上的李莲花,那一剑太强了,强到好似根本没有人能接那一剑。 那是一个顶尖的剑客燃烧生命发出的最强一剑,笛飞声扪心自问,他不如李相夷,他做不到。 笛飞声对于得到忘川花的决心更强了一些。他一定要得到忘川花阳草,突破悲风白杨第七层,否则他可能不是李相夷的对手。 天机石中的李莲花被雨水淋得有些狼狈,但在所有人的眼中,他正在闪闪发光。他的脸色苍白,像是一剑透支了自己的生命力,但救了沿岸的百姓,是为了大义,这是四顾门成立的初衷。 李门主哪怕成为了李莲花,但他依旧在践行自己的道义。他一直是那个心怀天下的正道之光。 所有人都觉得李莲花这一剑着实惊艳,李相夷却有几分遗憾,他觉得劈山这种事情,明显少师比刎颈更合适。 少师至刚,刎颈至柔。若是少师在手,他那一剑会比天机石中展示出来的更加耀眼夺目。 监察司的杨昀春记下了李莲花劈山的山脉和地形,虽然天机石没有展示具体的时间,但是大致的时间能推算出来,给宫里看了,召令地方,总能提前做好准备的。天灾不可阻止,但人力可以改变地形,提早疏通河道自然可以化解一场浩劫。 【一剑过后,李莲花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气息萎靡,神色黯淡,但他看着被自己一剑破开山脉的宽大沟渠却是欣慰地笑了起来。这样就可以将水流引导到另一边没有人的地方去了。 只是还不够,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脚尖点地,快速朝着河对岸而去,随意找了一个地方打坐,快速恢复真气。 上游的洪流冲下来很快,快到他刚刚坐下,只来得及喘一口气,那巨大的洪流已经近在眼前了。李莲花叹了一口气,手一撑地,直接站了起来,他感受着体内仅剩下的用于压制碧茶之毒的一层内力,只觉得人生无常。 洪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李莲花的神色却越发平静,平静到一种几乎无悲无喜的状态,仿佛进入了一种无我无相的境界,天地与我是一体。 就在那滔滔不绝、汹涌澎湃的滚滚洪水如脱缰野马般咆哮着冲向他时,只见他面色凝重地缓缓抬起自己的手臂,然后看似随意地挥出了一剑。 这一剑看上去普普通通、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和炫目的光芒。然而,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随着他这一剑斩下,刹那间仿佛有成千上万道剑光同时闪现而出,这些剑光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巨大而坚固的剑网。 这张由无数剑光编织而成的剑网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稳稳地矗立在洪水与河堤之间。任凭那洪水如何肆虐冲撞,都无法冲破这道防线分毫。与此同时,顺着他先前在对面另一座山峰处斩出的那条狭窄缝隙,洪水开始源源不断地被引导向另一边流去。 时间一点一点流淌,李莲花嘴角的血液也在一滴一滴流下。更令他难受的是随着体内的真气流失,那本被压制得死死的碧茶之毒开始在奇经八脉中游走、肆虐,不断破坏他体内的筋脉。 李莲花眼神阵阵发黑,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身上的力气在一点一点被抽走。他想自己大概是要死了,只是遗憾地是还没有找到师兄的遗骨。 终于,体内最后一点真气耗尽,李莲花的身体软软倒了下去。昏迷前一刻,他好似感受到了有人托住了他的身体,伴随着那甜甜的桃花香,他终于放任自己陷入黑暗。 他没有看到的是来人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包裹他握剑的手,刎颈再次发出清越的鸣叫,剑气迸发而出,顺着原来那即将崩溃的剑网攀爬而上,形成了新的剑网,肆虐的洪水只能顺着对面的的空隙,乖乖流向另一边。 不知过了多久,她握剑的手垂下,李莲花已经昏迷,自然握不住手中的剑,于是,刎颈落在石头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随着这声脆响,早已蓄势待发的洪水终于顺着河堤冲入下游。 桃清却一点不在乎,而是从怀里掏出干净的手帕,一点一点擦拭李莲花沾染了雨水的脸,他脸色苍白,唇色极淡,却带着一抹血色,既狼狈,又美得惊心动魄。】 有人咽了咽口水,“好……强。”众人狂热的目光落在李相夷身上,李门主这天下第一的实力可太行了。 自古以来,人力都难以与天灾对抗,没想到李门主却可以做到人力不可为之事。一剑劈山,一剑断江,这是何等风采。啊啊啊,李相夷就是天下第一,永远的天下第一,笛飞声算个屁。 当然没有人怀疑李相夷做不到,因为半残的李莲花都能做到的事实,没道理全盛时期的李相夷做不到。 面对众人狂热又崇拜的眼神,李相夷垂下了眼眸。他如今全力施展,确实可以做到李莲花那样,就是天机石上的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跟外界一样,而自己究竟能拖延几刻。 李莲花也就罢了,倒是桃清的表现出乎了他的意料。不过想到天机石上是五六年后的时候,以她如今的水平,再过几年达到那个地步也不是不可能。 她没打伞,雨水却没有淋到身上丁点,她还给李莲花输了一点内力,还一边控制剑气输出。一心三用,看起来还游刃有余。 李相夷眼睛亮了亮,不错,当真不错,江湖绝顶高手有她一个位置。就连笛飞声都目露赞赏,让一直留意他的角丽谯对桃清咬牙切齿,她平等地讨厌一切能吸引笛飞声注意力的人。 江湖众人将自己代入李莲花的角度,若是自己遇到了这样的问题,大概只能跟着别人身后跑?至于门主会不会死?应该不会吧,之前那桃清姑娘不是说了她能治,应该救得回来吧?看她沉迷美色的模样,应该会救人的吧? 果然,接下去的天机石就转换了画面。 【李莲花睁开眼睛,看到是桃清,他想起自己昏迷之前闻到的桃花香,竟然也不觉得意外,“是你救了我?” 他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发现已经全部换过了。饶是他脸皮厚,如今却也觉得羞囧。 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变脸,桃清点头:“是我。怎么你见到我很意外?” 李莲花礼貌道谢:“多谢。”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他好像特别狼狈。 “不用谢。”她的声音很温柔,如涓涓细流,只是多情的桃花眼中含着一抹戏谑,“李神医,你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你不清楚?还想要牺牲自己救沿江的百姓?你就是豁出命去,也不过是为他们多争取一点点时间而已。” 李莲花咳嗽一声,道:“事态紧急,来不及多想。”救人是他本能的反应。如果再次面临这个选择,他应该依旧会那样选择。有时候老天是真的不给人选择的机会,因为没有犹豫的时间。 他有几分不解道:“你怎么这么巧,也在这里?” “我说是巧合你信吗?”桃清挑眉笑道,看到李莲花眼中明晃晃的不信,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那就是心灵感应,我感应到了你要死了,所以过来救你。” 李莲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桃清耸耸肩道,“我说的是实话你又不信。我说李神医,这次要不是我,你可就真的要死了。” 李莲花揉了揉眉心,真心感谢她将自己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桃清姑娘医术高明,在下十分佩服。” 桃清靠近他,含笑质问:“你也知道我医术好,能救你的命,那你跑什么?”这人几次三番地跑路,想要找到他可真不容易。 李莲花身子后仰,同样微笑,“在下尚有要事在身,急着赶路,不告而别,还望姑娘见谅。” 桃清笑眯眯,“如果我不见谅呢?” 李莲花眨了眨眼睛,无辜道:“那就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桃清坐起身子,冷笑一声:“想的美。我救了你,你一句谢谢就想抵了救命之恩,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李莲花神色有些为难:“在下身无长物,存银不足五十两,仅有小楼一座,不知道姑娘觉得该如何报答这救命之恩?” 桃清突然伸手挑起他的下巴,轻轻摸了一下他细腻光滑的肌肤:“我不要你的楼,也不要你的存银,不如就把你的人和你的命通通抵给我吧?” “咳咳咳”,李莲花剧烈咳嗽,这是什么强盗逻辑,哪有要人的,他觉得桃清是在开玩笑,但是转头看她神色,好似格外地认真。他真诚道:“在下命不久矣,姑娘还是莫开玩笑了。” 桃清挑眉:“我从来不开玩笑。要不是看在你长得合我眼缘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她将一旁温在锅里的药端给他,“有我在,你想死都死不了。” 顿了顿,她又道:“就算出了万一,你还是死了,那也无妨,说不定我早就腻了你的美貌,正想找下一个呢。所以,你只要把活着的时间抵给我就行。” 李莲花抱着被子瑟瑟发抖,脸上做惊恐状:“……”】 这姑娘说话是有些噎人的,李莲花都给整无语了。虽然李相夷俊美无双,江湖上倾心于他的女侠数不胜数,他吃个饭都有无数人争着抢着要喂他。但如桃清这般大胆想要威胁他的却是没有人敢做。 天机石外的男性心中有些微妙,毕竟一个大男人被人觊觎美色什么的,也太不可思议了。但是女侠们却是疯狂心动,毕竟李相夷的武功太高了,谁也不敢去摸老虎的屁股。若是遇上的是病怏怏的李莲花,那是不是自己也有机会? 柔柔弱弱的李神医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而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地调戏他,只要想想都要笑出声来。哈哈哈,这个时候的她们选择性地遗忘了之前李莲花一剑劈山,一剑断江的壮举了。 桃清默默给自己戴上了一个面具,她怕自己被李相夷打死,也怕被那些疯狂的江湖女侠给打死。 视频呢,经过了她的一点点无伤大雅地剪辑,九分真一分假。当然这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真相。 笛飞声嘴角勾了勾,之前李相夷还嘲笑他被角丽谯觊觎美色,结果他自己还不是沦落到一样的境地了。 李相夷抱着被子,一副贞洁烈男的模样可真是好笑,笛飞声忍不住嘲讽道:“真没用。” 李相夷正对李莲花的柔弱可欺而感觉心中堵着一口气,听到笛飞声的话,立刻反唇相讥,“角大美女对笛盟主情根深种,她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吃得消的,说不定你还不如李莲花呢。” 若是尊上也如同李莲花一样柔柔弱弱,任她宰割多好啊,角丽谯心中蠢蠢欲动,但是面上不显,一听就大声反驳:“尊上,阿谯对您一片真心,绝不会逼迫尊上做任何您不愿意的事情。” 笛飞声瞥了她一眼,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角丽谯会不会这样做不重要,但是自己一定不会允许自己落到这种境地的。 第18章 第二愿18 【“瘟疫,怎么会有瘟疫?”李莲花噌的站了起来,眉头紧皱,手指互相摩挲着,脑中在极速运转,想着如何化解这一疫情。 桃清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悠悠道,“为什么不会有呢?洪灾之后,饿红眼了的人什么都吃,浑浊的河水,在水中浸泡多日的动物尸体,只要能入口的,就没有人会放过。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生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之前已经出去转了一圈,整座城池都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这种气息如同一层厚重的阴霾,紧紧地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让人无法挣脱,无力反抗。 李莲花眉间深深皱了起来。可他虽然挂着大夫的名头,却偏偏不会医术,就连神医的名头也是阴差阳错得来的,如何真的会治病。 桃清看他束手无策的样子,脸上带了一点笑意,她将茶杯放下,温声道:“我觉得你可能需要一点帮助?” 李莲花愣了一下,突然惊喜道:“你有办法对不对,你可以解决这次的瘟疫?” “我是有方子,但是我为什么要拿出来?”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依旧是天真而无辜的,似乎根本没有将这一城的人命看在眼里,“李神医,你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李莲花试探道:“不如我给你引荐知县杨大人,你跟他商量报酬一事?” 桃清摇摇头,坚定道:“不行。”她看着李莲花为难的神色,却是笑了起来,如三月桃花,灿烂明媚,“李神医,我就爱跟你做生意。” “倒也不必如此看得起我。”李莲花苦笑道,“姑娘何苦为难我一个江湖游医?” 桃清敲了敲桌子,抬头看他:“我只是好奇,一个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却很在乎别人性命的人,究竟愿意为了素不相识的普通人做到什么程度。” “你高看我了,我呢作为一名大夫,医者仁心,那是能救就救,不能救那我也只能放弃了。”李莲花浅笑,“而且。我怎么知道你的药方一定是有效的,不如先拿出去试一试,若是真的有效,我们再来谈报酬的事情也不迟呀?” 桃清笑得比他更温柔,说出的话却是不容置喙:“李神医,我是在拿药方威胁你。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余地。” “那什么,桃姑娘非如此不可吗?”李莲花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他已经在思考要不要牺牲一下色相把药方骗到手然后立马跑路的事情了。 桃清端起茶杯,李莲花殷勤地给他倒上茶水,她满意点头,喝了一口,慢悠悠道:“我这人不喜欢强人所难,若是不愿意,那就罢了。” 她笑意盈盈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嘴角,然后又取出她自己写的药方捏在手里,“你不要那我可就……”她说着话的时候,手中内力运转,好似想要对药方毁尸灭迹。 李莲花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他眯着眼睛思考自己强抢的可能性有多大。只是真气一动,他就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桃清挣脱他的桎梏,还给他端了一杯水,喂到他的嘴边,好心劝慰道,“李神医,你上次伤了根本,内伤未愈,还是别妄动内力了。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咳咳。”李莲花喝了一口水,勉强压下冲到嗓子眼的咳嗽,他黯然道,“我这身子大概是好不了了,姑娘还是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桃清也对着他叹了一口气,神色有几分惆怅道:“晚了。李神医怕是不知道之前我给你喂的药价值几许,那可是我家积攒了数百年的灵药,若是拿到外面去卖,怕是可以打造一个跟李神医同等身高的金人了。” 李莲花啊了一声,一脸惊恐道:“这么贵?”他喃喃自语道,“把我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钱呀。” 他在桃清的似笑非笑的神色中,真诚地建议,“不如姑娘及时止损?” 桃清却固执得像是一个不输得一干二净就不罢休的赌徒一样:“没办法,我已经投入了半数的身家,不叫我赢一次,我怎么甘心呢?” 她托着下巴靠在桌上,另一只手扬了扬手中的药方,冲着李莲花笑道:“李神医,如何?” 李莲花简直要被气笑了,“没得商量了?” 桃清有些失望道:“看来李神医是不需要这个了,亏得我还跑了一趟,看了好些个病人。” 李莲花快速道:“等等。那什么,我答应了。” 桃清喝了一口茶,幽幽道:“李神医何必为难自己。” 李莲花咬牙:“不为难,我心甘情愿。”】 好一个“心甘情愿”。 她根本没有给李神医第二个选择。 可是李神医若是不答应,她当真不会给出瘟疫方子吗?那姑娘看起来不像那么冷血无情啊。 众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桃清姑娘到底是人美心善还是蛇蝎心肠,以及李神医到底是被逼无奈还是顺势而为。或许那两人乐在其中也不一定。 “瘟疫方子记下来了吗?”李相夷面不改色地问身边记录的人。李莲花被人威胁,被人调戏跟他有什么关系,这画面上唯一有用的就是疫病方子了。 那人赶忙点头,“门主,记下来了。”李莲花看药方的时候,天机石的将药方的内容完全展示出来了,速度快的人早就记下来了。 李相夷道:“回头让门内的医师研究一下,看看对其他的疫情有没有什么帮助。” “是,门主。” 漆木山咳嗽一声,笑道:“相夷,其实师父师娘也给你攒了一家底,本来是准备给你当聘礼用的,如果你需要用钱的话,回云隐山一趟就行。” 所以还别卖自己了,李相夷怎么能用一个小金人给买走呢? 李相夷有些无奈,“师父,我不是李莲花,四顾门也不缺钱财。” 李莲花可真是一点也不像他,他李相夷什么时候受人威胁过?敢威胁他的人都死在了少师的剑下。 不过想想也不能怪李莲花,毕竟他武功不行了,打不过人家姑娘。而且他什么时候生了一副菩萨心肠,最后难不成真的要为了那些普通人卖身不成? 芩婆也忍不住笑了。 李莲花总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好似什么也没有放在心上,有种淡淡的厌世情绪。他们做师父师娘的瞧见了心疼不已。 可他自从遇到了这位桃清姑娘后,就几次三番破大防,虽然两人之间的相处有些一言难尽,但眼看着有生气多了。芩婆对此还是十分欣慰的。 【事实证明,桃清给出的药方是有效的,知县杨大人自己用过以后病情迅速好了。亲测有效后,他以极其强硬的姿态要求各大药铺供应药材,不得藏私,有个别不想配合的,被他杀鸡儆猴用来立威了。同时他还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从外面调来大批药材。 还有百姓自发去山中采药,众志成城之下,县城的瘟疫很快就控制住了,得了病的人也得到了很好的救治。 等李莲花和桃清再次上街的时候,街道两边已经恢复了些许生气。 李莲花由衷感谢桃清的出现:“这次多亏了你了。”相处了一段时间,他算是看出来了,桃清姑娘其实就是嘴硬心软,本质上还是一个人美心善的姑娘。 比如下暴雨的那天,她担心河堤被冲垮,这才跑到城外去,顺便救了他一命,比如她知道城里有了瘟疫,第一时间跑去看了病症,并研究出了治疫病的方子。虽然她口口声声要他卖身给她,但实际上也没让他做什么,并没有实质损失。 被李莲花特别温和、慈爱的眼神看着,桃清忍不住抖了抖,她眯着眼睛:“我觉得李神医你在想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李莲花收回目光,温和道:“我是在想中午要吃什么,你有想吃的吗?我给你做。” 桃清看他这么好说话的样子,试探性地提要求,“我要吃排骨,还要吃鱼。” 李莲花神色非常淡定:“没问题,给你做。” 桃清继续道:“排骨要红烧的,肥瘦相间,太柴了不要,太油腻了也不要,另外还要带脆骨,鱼要清蒸,肉要鲜要嫩,刺要少,不要有一丁点的腥味。” 李莲花一口答应:“好。”要求是要求,做成什么样子看他发挥。大不了多买几份材料,总能做到合适的口味。 这次大灾连带着大病,惊动了朝廷和江湖。县城中除了有朝廷派出来的钦差大臣安抚百姓,还有江湖人士来来往往。 他们说着话就朝菜市场去,路过一个施粥的摊子,李莲花多看了一眼,却是一个叫万圣道的门派,“万圣道?” 江湖中除了少数传承久远的门派,大多数门派都是昙花一现,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新的势力所取代,这万圣道近几年发展势头倒是不错,名声响亮,江湖人都愿意给几分薄面。 桃清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过去:“不过是沽名钓誉,收买人心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李莲花却道:“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普通人能得到实惠就够了。”江湖人喜好名声,他们自然会为了好名声做一些有利于他人的事情。只要有人能因此受益,谁管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那可不一定。”桃清挑眉,拽着他的手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你跟我来。” 李莲花好脾气地被她拽着走,只是目光偶尔落在两人双手相交的地方,眼神有些游移。 很快到了地方,桃清抬了抬下巴,示意李莲花注意那边,“你看那边。” 李莲花抬手抵着唇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他抬头看去,那边正是万圣道招人的队伍。 “万圣道付出的一点恩惠,可是要成百上千的从这些人身上收回。”桃清嘴角扯出一个嘲讽,“卖命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那些热血未凉的少年郎感恩于万圣道的恩惠,愿意加入万圣道为他效命,哪怕只有十之一二的人记得这份恩情,也是一份很强大的力量了。 李莲花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孔,神色有些怔愣,最后叹息一声道:“天灾之后,能得到一份养家糊口的差事也不容易,加入万圣道好歹有口饭吃。” 桃清言辞犀利:“这些少年郎或许长到这么大都没有拿过刀剑,更不用说会武功了,你觉得万圣道招这么多不会武功的人做什么?发善心做善事,还是让他们去做万圣道势力扩张的马前卒?” 李莲花沉默以对。他如今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控不了,更不用说改变他人的命运了。他神色悲悯道:“他们能选择的本来就不多。”这是底层人士的悲哀。 他以前站在高处,不知道底下人生活的艰难,可成为李莲花以后,他知道了普通人很多情况下是没有选择的。他们能做的就是在众多很差的选择中选择一个看起来不那么差的。 桃清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李莲花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的,“怎么了,我说的不对?” “我以为你会去阻止他们加入万圣道,毕竟他们的未来一眼能看到头。” “不必了。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每个人也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李莲花转身,不带一丝犹豫地走了,“走吧,买菜去。” 他走了两步,发现人没跟上来,不得不回头看她,“怎么了?” 桃清缓缓上前,看他冷淡至极的眉眼,浅笑道:“我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比之前更讨人喜欢。”】 万圣道的事情是个例吗?不是的。事实上,江湖上很多门派就是这样壮大的,因为对百姓施有恩德,他们感激之下,就会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入自己信赖的门派中。 一方面是为自家孩子谋一个出路,一方面也是对门派的真心感激,门派收拢了一批忠心不二的弟子,双方都获益,你情我愿,谁也怪不着谁。 只不过,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放到大庭广众之下讨论就显得有几分尴尬了。于是大家批判的重心就放到了万圣道身上。 “万圣道,那不就是封磬的门派,也就是单孤刀的门派?他们收那么多普通人干什么?” 一般门派收人除了那种本身就有武艺的,都是收的有练武资质的孩童,从小培养,对门派归属感更深,谁也不会像万圣道这样,来者不拒。 “我听说那单孤刀狼子野心,他想要颠覆中原武林。”自从单孤刀在天机石上暴露以后,众人不再惧怕在李相夷面前提起单孤刀,对他的讨论也就放到了明面上。 其实单孤刀的人品和野心,武林中人知道的不少,只有李相夷充耳不闻罢了。如今,就是李相夷也不得不正视单孤刀的为人。 万圣道收拢无数的普通人,这样的势力哪里还是一个江湖门派,怕是真的有造反的打算。 第19章 第二愿19 【一个华丽的宫殿之中,大熙的皇帝坐在上首的位置,手中端着茶杯,却是半天没喝一口,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一旁软榻上,正在给雍容华贵的女子诊脉的桃清。 片刻后,桃清起身行了一礼,在皇帝期待的眼神中缓缓开口,“恭喜陛下,这位娘娘已经有孕半月有余。” “好好好,”皇帝大喜过望,将茶杯放在小几上,疾步走到那位娘娘身边,不顾仪态地握着她的手,“赏,都赏,重重有赏,哈哈哈,朕又有孩子了,哈哈哈……” 笑过一阵子,皇帝对着桃清也是万分满意,“医仙,你要的忘川花,朕已经派人去找了,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桃清笑了笑,点头致谢,“那就多谢陛下了。” 这本就是一场交易,皇帝陛下求子,而她求药,一拍即合。 只是也不知道是底下的人不够尽心,还是真的那么难找,皇帝的后宫陆陆续续传来了二十多位娘娘有孕的消息,忘川花却还没有到手。 桃清坐在藏书阁中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本书,目光却盯着窗外的一株山茶花出神。算算时间她入宫至今快要三个月了,也不知道在年节之前能不能取到忘川花。 直到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叫她高兴了一些,“医仙,陛下有请。您想要的忘川花,下面送过来了,跟记载中很像,但是具体是不是,还需要您亲自过目。” 桃清合上手中的书,起身就向外面走去,“是吗?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 王公公笑着跟在她身后:“知道医仙要的急,陛下特意叮嘱过,咱家也都几次催着下面的人,如今总算是不负所托。” 桃清停下脚步,取出一个白玉瓶递给他:“那就多谢公公了,这药您接着吃,吃完这些,您夜里难以入睡的毛病也就差不多治好了。” 王公公欢欢喜喜将药瓶收入袖中,“托您的福,咱家这多少年的老毛病都被治好了。” 桃清温和地笑了一下。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果然是至理名言。刷了一把王公公的好感度,这不是有人盯着,下面的人办事速度就快了很多嘛。 等她被通传进入殿中,草草施了一礼,就盯着小匣子中的忘川花瞧。 一体双生,一红一白,确实是忘川花,如假包换的那种。 皇帝看她神色欣喜,便知道这花算是找着了,他也松了一口气,他堂堂天子,若是找不到一株小小忘川花,失了颜面就不好看了。 他心情舒畅,指了指一旁伺候着的年轻公子:“医仙可要感谢宗正爱卿,这可是他献上来的。” 桃清这才瞥了一眼所谓的宗正爱卿,正是宗正丞相的孙子,自身也是官身的宗正明珠,看起来倒也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她只瞧了一眼,就理所当然对着皇帝道:“宗正大人是陛下的人,他是为了陛下办事,民女要谢自然要谢陛下恩典。” 她是跟皇帝做的交易,至于什么人找到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皇帝受用了她的恭维,笑呵呵对着一旁的宗正明珠道:“没错,爱卿为朕分忧,朕是该好好赏你。” 宗正明珠却显得十分谦逊:“臣不敢独美,这忘川花是万圣道盟主封磬派人找到的,臣不过是借花献佛,把它呈到御前。” 桃清意外地瞥了他一眼,没想到堂堂丞相家的孙子居然跟万圣道有交集。 皇帝显然也是知道万圣道的,他脸上的笑容还在,语气却是淡了几分:“封磬此人还算是有些才华,万圣道这些年做的也不错,江湖平稳,朕很是安心。” 自从李相夷开了先河,这江湖中人个个想要模仿他,搞什么江湖自治,那就是从皇帝手里分权。他自然是极为不悦的。 这万圣道虽有几分乖觉,对皇帝极为尊重,经常讨他欢心,也没有李相夷那么大胆。但是跟朝臣联系在一起,就足够让皇帝不喜了。 桃清虽对万圣道跟宗正明珠之间的瓜葛有些兴趣,只是兴趣不大。而且忘川花到手,桃清就不想在宫里待了,她直接跟皇帝辞行。 皇帝倒是想要留着她,毕竟跟她比起来,太医院那帮人就跟废物一样,一点用都没有,可惜她志不在此,更何况,她说家中有人等着这忘川花救命,故而一刻也不愿意多留。 皇帝没办法,只能让她走了。】 事情就是这么巧,就连桃清也感觉到了意外。她跟皇帝交易,没想到最终献上忘川花的居然是万圣道,是宗正明珠。 角丽谯的爱慕者云彼丘给李相夷送上了碧茶之毒,多年以后她的另一个爱慕者送上了忘川花。单孤刀是害得李相夷变成李莲花的罪魁祸首,但是这一次也是万圣道出动人力找到了忘川花。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自有因果轮回。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们也为李莲花的康复付出了一份力量。 药魔盯着忘川花高兴的忘乎所以:“尊上,忘川花是存在的,只要加大寻找力度,不日定能找到,届时,尊上突破武功必然是水到渠成。”万圣道的人能找到,没道理金鸳盟找不到。 笛飞声看到忘川花也高兴了几分。有了忘川花,他突破武功就多了几分把握,然后跟李相夷打架胜算也能多上几分,“无颜,让金鸳盟全力去寻忘川花,本尊一定要见到它。” 无颜领命:“是,尊上。” 继拼命扩张江湖势力外,万圣道还在染指朝堂官员。李相夷转头看向一旁的杨昀春,“杨大人,你可认识这位宗正大人?” 杨昀春抱了抱拳,恭敬道:“不敢当李门主一声大人,李门主叫我名字就行。那位宗正公子是宗正丞相的孙子宗正明珠,在下自是见过的,只是平日里没什么来往,交情不深。” 万圣道疑似已经灭了国的南胤后人组建,有暗中积蓄力量,意图造反的嫌疑,若是宗正家跟万圣道有牵连,怕是会被皇帝彻查。 “丞相家的孙子?”李相夷有些诧异。既然能做到丞相的位置,必然是得到了皇帝的深厚信任,若是倾尽宗正家族之力给他铺路,他甚至可能成为未来的丞相。宗正明珠跟万圣道牵连,他图什么呢? 万圣道为了讨好皇帝,竟然连忘川花这样神奇的灵药都献了上去,当真像是皇帝的狗腿子。只是他们表现得越是卑微,说明他们所图越大啊。 除了宗正明珠的事情,监察司的人在还在纸上重重记了一笔,桃清,号医仙,擅调理,利子嗣。当今最苦恼的是什么事情,当然是膝下空虚,没个儿子继承自己的皇位。 若是可以将这位大夫请到皇宫,别说忘川花了,就是更多东西,皇帝也愿意付出啊。就是不知道这次她还要不要忘川花? 【画面一转,就是宗正明珠跟封磬的会面。宗正明珠神色不复皇帝面前的谦和,反而显得有些倨傲。 “封盟主,忘川花已经呈了上去。陛下很满意,决定不再追究你们捞过界的事情。但是,封盟主,事情可一不可再二,你们万圣道扩张得太快了,陛下很是不高兴,往后行事还需要收敛一二。” 封磬连连点头,并适时奉上一盒金银珠宝,小小地恭维了宗正明珠一把道:“此次事情,全都依靠宗正大人,才得以圆满解决,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宗正大人收下。” 宗正明珠冷眼看着他,也不去接他手中的东西。封磬了然,将盒子放在桌上,就告辞了。 宗正明珠很满意他的识时务,只是他没有瞧见转过头的封磬眼中全是冷意,充满了对他的杀意。如果不是宗正明珠身后牵扯众多,怕是会被封磬当场杀死。 当然,已经转过身的封磬也没有看到宗正明珠一改在他面前浮夸倨傲的模样,盯着他的背影,眼中充满了审视。 等封磬离开后,宗正明珠身后的珠帘被人挑开,从后面走出来一个红衣丽人。美艳绝伦,风情万种,正是金鸳盟的圣女角丽谯。 宗正明珠听到动静,立刻起身想要去扶她,被她拂开手也不生气,只神色痴迷地看着角丽谯,温声唤了一声:“阿谯。” 角丽谯在他原本的位置坐下,宗正明珠立刻殷勤地给她重新倒了茶。角丽谯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又挑开封磬送过来的盒子,发现只是一些金银珠宝,便没了兴致。 她转向宗正明珠,夸了他一句:“你做的不错。” 宗正明珠毫不犹豫:“能得阿谯一声夸赞,我便是死了也甘愿。” 角丽谯轻笑一声,“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着。”活着才能为我做事啊。 宗正明珠被她一句话哄得心花怒放,凑在角丽谯身边,“阿谯,你为什么让我在陛下面前提一提万圣道的事情?陛下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当然是为了你好呀。”角丽谯瞟了他一眼,这一眼就叫那宗正明珠心猿意马,想要亲近她,结果角丽谯往后一仰,靠坐在椅子上,叫他抓了一个空。 宗正明珠满含委屈地叫了一声:“阿谯。”被角丽谯一瞪,他立刻站好,不敢多说什么。 角丽谯嘴角微勾,继续道:“万圣道这次出动了大批人马去找忘川花,宫里的那位不可能不知道信息,与其让他知道你暗中隐瞒而不高兴,不如坦坦荡荡地说出来,这样,他只会对万圣道感到不高兴,于你却是无碍的。” 心上人一心一意为自己考虑,宗正明珠欢喜异常,只是他也听出来了角丽谯对万圣道的不喜,立刻道:“阿谯可是不喜欢那万圣道,可需要我出手?” 角丽谯却道:“不要多事。我跟万圣道还有合作。” 在复兴南胤的事情上,他们立场一致,但是事成之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她坐山观虎斗,等他们两败俱伤,再出来渔翁得利。 更何况单孤刀的计谋让她的尊上受伤严重,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疗好伤,她焉能不痛恨单孤刀封磬。能给他们添堵的事情,她是愿意去做的。 想到笛飞声,就想到玉红烛,角丽谯眉眼一厉,“玉城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说到玉城,宗正明珠就有些得意:“我是玉秋霜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她对我是一万满意的。至于玉红烛,她早就是我的人了,自然对我言听计从。”玉城的两位小姐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他如何能不得意。 角丽谯很满意:“那距离玉城彻底成为我们的地盘应该不远了?” 宗正明珠跟她保证道:“当然,玉城很快就会成为阿谯你的。” 两人言笑晏晏,商量的却是占据别人的家业。 画面一转,就是角丽谯一个人躺在榻上,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尊上啊尊上,你为什么那么信任玉红烛那个贱人呢,连疗伤都要躲在玉城,躲在玉红烛那个女人的地盘,阿谯是哪里做得不够好,叫你放心不下?” 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将镜子一扔,莫名其妙生了气:“玉红烛你个贱人,雷火弹都炸不死你。”她突然又笑了起来,“不过没关系,一个小白脸就能勾搭得你神魂颠倒,你拿什么跟我争?” 角丽谯喃喃道:“等尊上出关了,就是你玉红烛的死期。哈哈哈,尊上,只有阿谯是最爱你的~”】 早就知道角丽谯跟单孤刀面和心不和,他们二人合谋算计了四顾门和金鸳盟,没想到在多年以后,他们依旧处于互相提防,互相算计的合作关系上。 天机石已经暴露了玉红烛为金鸳盟十二凤之一,没想到她在四顾门和金鸳盟大战中侥幸逃过一劫,却仍逃不过角丽谯的算计,让妹妹的未婚夫去勾搭姐姐,角丽谯可真是疯狂。或许她结识宗正明珠就是为了这一天? 众人看着角丽谯和笛飞声的眼神都不对了。这是何等疯狂的爱,爱他就要弄死他身边所有女性?笛飞声真是艳福不浅。怕了,怕了…… 玉红烛咬牙切齿地看着角丽谯。宗正明珠跟玉秋霜的婚事如今已经定下了,只是没想到未来他竟然会来勾搭自己,而自己没忍住,居然真的跟妹妹的未婚夫产生了感情纠葛。 就因为尊上信任看中自己,自己就成了角丽谯眼中钉肉中刺?玉红烛简直要气疯了,角丽谯未免太疯狂了。十二凤加在一起都不够角丽谯算计的,后来就剩她一个,如何会是角丽谯的对手? 该死的,还连累了秋霜叫人看了笑话。宗正明珠,很好,敢玩弄我们姐妹俩的感情,真有你的,你该死。原本对宗正明珠还很欣赏的玉红烛已经恨上了他。 对于玉红烛仇视的目光,角丽谯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要尊上不怪她,其他人的意见都不重要,“尊上,阿谯……” 笛飞声不想听她说话,皱眉止住了角丽谯的狡辩:“无需多言。”角丽谯喜欢他,他是知道的,只是不在意而已,没想到如今却给他造成了困扰。笛飞声在思考弄死角丽谯和留着角丽谯究竟哪个更好。 李相夷嘴角勾起一个笑容,对着笛飞声举了举茶杯,“笛盟主,角圣女对你一往情深,真是艳福不浅。”他可还记得笛飞声嘲讽李莲花没用呢。 笛飞声冷冷道:“你相好为了给你找忘川花都跑到皇宫去了,你怎么不从了她?” 两人对视之间,火药味十足。 两大高手比拼气势,其他人噤若寒蝉。不过他们看来看去,撇除桃清和角丽谯有些奇怪的性格,她们看起来都格外厉害啊。 所以说,想要做强者的女人,自己也得一样厉害? 第20章 第二愿20 【夜风轻拂,月影婆娑。 品茶,赏月实乃人间一大雅事。 李莲花半夜睡不着觉,就搬了桌椅,坐在在空旷的地方煮茶赏月。 茶是好茶,香气清高悠远,月是好月,如明珠璀璨。 孤身一人,对月举杯,虽有几分寂寥,却也清净自在,不为尘世凡俗侵扰。 年轻的时候喜好热闹,招朋引伴,浮华太甚,如今时过境迁,他也可以坦然面对寂寞,享受安宁。 他低头品茶,滚烫的茶水暖人心扉。清澈的茶水中倒映出他温和的眉眼,再窥不见李相夷时期的锋芒锐利。李莲花瞧着却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 身后传来轻微破空之声,他的神色微微一动,含笑回眸,却在看到来人的时候瞬间收敛了喜色,目光冷淡地看着对方。 “姓李的,你的武功不怎么样,听觉倒是敏锐,我还想站你背后吓你一跳,没想到提早被你发现了。”妙手空空一点不跟他见外,很是自来熟地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下。 茶水普一入口,就觉味醇甘爽,是难得的好茶,妙手空空连忙抢过茶壶,打开壶盖往里面瞄了一眼,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忙不迭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灌入嘴里,完了他咂咂嘴巴,惊奇道:“花花,你最近发财了,这是君山银针,贡茶啊,你跑皇宫偷来的?你这武功也不怎么样,怎么没让人打死?” 李莲花看他一杯接着一杯牛饮的样子,忍不住把茶壶抢了回来:“什么贡茶,胡说八道。这就是最普通的茶叶,山上野生的茶树上摘的,我自己炒的茶叶。” 李莲花说的话,妙手空空是一个字都不信:“你拉倒吧,你的茶我之前又不是没喝过,又苦又涩,难喝得很,还想骗我?我告诉你,我妙手空空可不是一般人,之前在皇宫的时候,我可是喝过这茶叶的,味道一模一样。你自己炒的茶叶还能跟皇家的贡品一个味道?” 李莲花淡定得很:“你味觉坏了吧,要不就是时间太久了,你忘记了贡品的味道。” 妙手空空啧了一声,不跟他争辩,他看了一眼李莲花,又看了一眼桌椅摆设,突然凑到李莲花跟前,笑道:“李莲花,你很不对劲。你刚才看到我好像很失望?杯子是双份的,椅子也摆了两张,你在等人?” 他怪笑一声,形容猥琐,“喂,花花,跟我说说,你在等谁,男的女的?大半夜幽会佳人啊,莫不是我打搅了你的好事?” 李莲花嫌弃地将人推得远远的,“没有,你猜错了。那是我给狐狸精准备的。” 妙手空空看着趴在地上,正在呼呼大睡的狐狸精,一脸你莫要驴我的表情。 李莲花表情淡然,爱信不信。半晌后,他主动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里?” 这荒郊野外,妙手空空本来想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结果遇到个熟人,自然是想要借宿一晚,他道:“难得碰到你,我过来跟你叙叙旧不行吗?” 李莲花平静道:“我们不熟。” “别啊。”妙手空空早知他的性子,自然没有被他打击到,他十分不见外道,“这荒郊野外,又是三更半夜,你好歹收留我一晚。” 李莲花蹙眉,“莲花楼小,没你的地方。以你的轻功,再往前去半个时辰就能找到人家了,你可以去那里借宿。” 妙手空空轻啧了一声:“姓李的,你二楼不是有客房吗?我就住二楼就行。”他起身就要去二楼,却被李莲花摁住,动弹不得,妙手空空一愣,随即充满探究地看着李莲花,“你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李莲花叹息一声:“二楼,怕是不行。” “什么意思?”妙手空空不解。 李莲花十分歉然道:“二楼有人住了,你住不得。” “我没有听到这里有除了我们两个以外的第三个人的呼吸,你骗我也该找个好点的借口。你还不如说把二楼借给鬼住了。”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在他提到鬼的时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下,“没有鬼,只不过呢,莲花楼我卖给别人了,那二楼自然就是别人的住处。不仅你住不得,就是我也住不得。” “你把你的楼卖了?”妙手空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怎么没把你自己卖了呢?” 李莲花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如今的李相夷结交的都是什么掌门,帮主之类的大人物,再不济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大侠,没想到李莲花结交的却是如妙手空空这样的毛贼。 画面上李莲花神色虽有些冷淡,但是从两人之间的交谈可知,这妙手空空当真算得上是他的一个朋友。 妙手空空可以叫李莲花,花花这样亲近的称呼,可他在李相夷面前却是个排不上号的小人物。 世事变化真叫人难以捉摸。 李莲花孤身一人赏月的背影叫人品出了一分寂寥,只是眼神落在另一个空杯上,又让人会心一笑。 “明明人不在身边,李神医还是准备了桃医仙的椅子茶杯,看来李神医也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淡嘛。” “郎有情妾有意,李神医和桃医仙大约好事将近。” 众人带笑的眼神落在李相夷身上,只是在看到不远处的乔婉娩时,又变得唏嘘,李门主跟乔女侠的到底是有缘无分。 李门主跟乔女侠郎才女貌,恰似一对神仙眷侣。而李神医跟桃医仙他们,一个冷淡疏离,一个热情似火,好似也是格外般配? 所以,李门主不愧是李门主,不管是得意还是落魄,都有顶尖的美人相伴身侧,真是令人羡慕。 芩婆和漆木山对视一眼,眼中俱是欣慰。相夷这孩子哪怕成为了莲花,看起来变化很大,但孩子的内心还是一样柔软真诚,别人对他的好,他都记在心里。桃清姑娘这般待他,他心中不是没有触动的。只是比起年轻时候的不管不顾,遭遇变故之后想得更多了一些,所以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他们之前还怕孩子太冷淡,把人家姑娘给吓跑了,没想到他暗地里其实挺在意对方的,这就好,这就好。 李相夷眼中有一点点烦躁。李莲花做事为什么这么温吞,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他却偏偏是一副既不拒绝又不妥协的态度,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就不能干脆点? 【这一日,李莲花出诊归来,还未走到莲花楼,就看到原本应该门窗紧闭的莲花楼里炊烟袅袅,大门敞开,窗户也支了起来。 李莲花在远处驻足半晌,愣愣看着桃清挽着袖子在厨房里忙碌。柴火的烟气与锅里的水汽蒸腾而上,映照得她的面容不甚清晰,可他莫名觉得对方这个时候一定是含着笑意,温和柔顺。 桃清抬头看到他回来,对他露出一个笑意,一点不觉得自己反客为主,反而十分自然地招呼他,“回来了?” 神色自然,动作熟练地好似做过了千百遍一样。李莲花神色有些恍惚,自从他成为李莲花之后,便再也没有人会等他,给他做一次饭,为他留一盏灯,跟他说一声回来了。 家这个词并不新鲜,只是多年以后突然感受到了温暖让他心中熨帖。李莲花眼中的笑意蓦然变得真实了许多。他走回莲花楼放下药箱,然后洗手,在她身后给她递葱蒜碗碟。 他们两个虽然是第一次一起做饭,但还是挺默契的,给人一种仿佛已经合作过了很多次的错觉。 一切温情止于饭后桌上那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药汁呈现一种墨绿色,上面诡异地冒着气泡。 天机石外的人不知道味道如何,只是看着天机石上的李莲花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就知道那味道绝对好不了。 李莲花有些艰难道:“这是什么?” 桃清轻柔的嗓音在莲花楼里飘荡,“以忘川花为主药,另外添加了几十种珍贵药材为辅药,我熬了半天,才熬了这么一小碗出来。” 李莲花难以置信道:“忘川花,你真的找到了?” “当然。”桃清挑眉,“有人愿意帮我去找,我为什么不答应呢?”皇帝只是想要求子而已,于她而言,又不是多难的事情。 李莲花猜到了跟她合作的人是谁,因为她差人送到莲花楼的东西很多都是贡品。茶叶布匹瓷器绸缎,应有尽有,可见皇帝也是给足了诚意的。 跟着东西一起送过来的还有她的信件。她说茶叶喝着还可以,所以给他送一点,邀他共品。当然宫里的酒也不错,可惜他有伤在身,不宜饮酒。 她说御厨做的糖还不错,给他送了一大罐,李莲花尝了一颗,味道确实很甜,甜到人心里去了。 她说他衣服都旧了,所以让宫里的绣娘做了很多成衣送过来,大小合适,颜色也是他常穿的颜色。 桃清人在万里之外,莲花楼里却处处有她的痕迹。像是逐步蚕食地盘的猎手。 李莲花低垂着眉眼,自嘲道:“你几次见我都是狼狈的时候,看上我什么了?” 桃清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好似一汪春水落入心间,让人脸红心跳:“李神医容貌清隽,气度非凡,我对你可是一见倾心,再见倾情。” 李莲花面不改色道:“姑娘幽居深谷,终究是见到的人太少了。”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讲究的是一个时机。太早或者太晚都不行,我觉得遇见李神医的时候刚刚好。” 桃清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唇,媚术悄无声息地运转,神情哀怨地看着他:“还是说,李神医觉得我不美,比不得你的心上人半分,所以配不上你?” 李莲花神色恍惚了一瞬,然后眨了眨眼睛,如常道:“姑娘容色倾城,又岂是我这等江湖游医能配得上的。” 桃清内息一断,不再运转媚术,双手托腮,一双眼睛好似要看到他心里去:“所以,你是有心上人,才不愿意与我一起吗?” 李莲花神色微顿,刚想开口说自己有心上人以打消她的念头,结果却听到她说了一句话,“不如我去杀了你的心上人,如何?” 李莲花瞬间改变了自己将要出口的话:“在下确实有个心上人,只不过这心上人另有归宿,于是,我下定决心,不再娶任何人,实不敢耽误姑娘。” 桃清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你未婚,我未嫁,你的心上人已经另嫁他人,而我正好喜欢你,这不是刚刚好吗?” 李莲花汗颜道:“不妥,不妥,这样未免太委屈姑娘。姑娘这般品貌出众,日后自然有良缘。” 桃清道,“可我自认识李神医,便觉他人再难入眼。”她语气软软的,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不如李神医跟我试试,说不定哪天我就不喜欢了,到时候我们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如何?” “傻话,人是不能只活在当下的。姑娘日后若是有了真心之人,便会后悔今日言语。”李莲花看似在笑,实际上眼中却有一种深深疲惫感。 桃清依旧笑意盈盈,好似被拒绝的那个不是自己:“可是,不叫我试试,总觉得不甘心呢~更何况,李神医你现在想跑都来不及了。” 她敲了敲桌子,神色淡定,“你不会以为等你恢复了武功就跑得远远的,叫我找不到吧?我告诉你,别想了,我在你身上种了香,你便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 李莲花瞬间闻了闻自己衣服袖子,除了清苦的药味,并没有闻到其他什么味道,他怀疑的眼神看着桃清,却见到她格外笃定的眼神。 李莲花:“……倒也不必如此。” 桃清笑而不语。】 芩婆看着李相夷,语重心长道:“相夷,日后若是有个姑娘为了你费尽心思,你也得好好对待人家,知不知道?”小徒弟刚被乔姑娘甩了,只盼望着日后还能遇到一个一心一意待他的人。 天机石上的桃清姑娘就很不错,只不过她五六年后才是天机石上那个样子,那如今该还是个孩子。她太小了,未来的变数又太多,他们可能根本走不到跟天机石上一样。 李相夷应了一声。实则却有些不以为意,他不会沦落到李莲花那样的的境地,自然不需要一个姑娘为了他费尽心思。 但他又感激她,因为没有了她,李莲花会不顾自己的死活,一心一意去找那劳什子的尸骨,让自己活成一个笑话。 李相夷不能接受自己变成落魄的李莲花,却心疼他,单孤刀欺他骗他,然而寻找单孤刀的尸体却成了他心灰意冷之下的唯一寄托,当真是欺人太甚。他很想揪着李莲花的衣领告诉他,别找了,放弃吧,你一定会后悔的。 可他们,终究只是一个看客,眼睁睁看着李莲花走向既定的结局。直到有人闯入他的生活,强行将人拉回人间。李相夷皱了很长时间的眉头总算是舒展了一些,李莲花的未来终于不再是惨淡一片。 桃清回想着以前的事情,除了任务要求外,她对于李莲花大概也是同情居多,所以,她不抗拒救他。 而且找忘川花的是皇帝的人,她不过是给皇帝调养身体,如今想来她也不觉得自己付出了什么,那于她而言,都是轻而易举就能达成的事情。 其实她自己就能找到忘川花,只不过为了将过程合理化,她这才引着皇帝的人找上她。但李莲花得承认,她付出了很多。所以,李莲花对她向来是千依百顺。 第21章 第二愿21 【龙飞凤舞的对联,大红的灯笼,漂亮的剪纸,丰盛的年夜饭,窗外瑞雪飞扬,楼内一室温馨。 莲花楼里头一次这么热闹,两人一狗,倒真有了几分家的味道。 李莲花在江湖漂泊数年,孑然一身,桃清也是孤身一人。两个孤独的人凑在一起,虚情假意也好,逢场作戏也罢,总归相互陪伴,能一起走过很长一段时间。 酒过半巡,桃清问他:“你的毒解了,内力再过个一年半载也能恢复到全盛时期。有没有什么想要弥补的遗憾,想要杀的仇人之类的?” 李莲花一顿,语气平淡道:“我一个江湖游医能有什么仇人?以前的事情我早忘了。没有仇人,也没有什么遗憾。” 桃清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跟他说起了别的事情,“我八岁的时候,师父带我去扬州城看望一个故友,结果那一天晚上,有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为博美人一笑,在江山笑屋顶在剑上系了丈许红绸,舞了一套三十六路醉如狂剑法,导致扬州城万人空巷,只为争睹那红绸一剑。” 李莲花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意:“……”年少时的黑历史猝不及防攻击到了他,感觉心中中了好几箭。 她意味深长地看向李莲花,“而我呢,恰好有那么一点点技能,比如我可以凭骨相认人。所以,我该叫你李莲花呢,还是李相夷?” 从她的口中听到李相夷这三个字,李莲花神色有些恍惚,原来她从一开始就认出了我。 桃清静静等他回神,片刻后,李莲花开口道:“李相夷这个名字我很久没用了。”】 “门主被认出来了?”有人惊呼道。他们这些局外人若不是一直看着门主从李相夷变成了李莲花,怕是根本不敢相信那李莲花就是门主。 “屁,人家话里的意思是她一开始就认出来了,只是没有点破。”可是这个时候为什么要挑破呢,用意何在? “门主也承认了,这么干脆?”就李莲花那一脸抗拒过去,恨不得离那些熟人十万八千里,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见面的模样,怎么就能这么轻易地承认呢? “太好了,李门主的碧茶之毒真的解了,再过个一年半载就能恢复功力了。那李莲花是不是可以做回李相夷了?” 不知道是哪个傻子说出来的话,只是众人心中都有一个答案,那就是不可能的。李莲花永远做不回李相夷。 让李相夷变成李莲花的从来不只是碧茶之毒,而是多变的人心。 只是没想到李莲花解了毒,恢复了功力,还是不愿意回去报仇,他甚至连提都不愿意提那些往事。 如今的李相夷眼里容不得沙子,众人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李莲花会宁愿选择回避,也不愿意报仇雪恨。他真的愿意原谅给他下毒的云彼丘? 【天机石上桃清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不恨他们吗?” 过去的身份被揭破,李莲花好似也有了几分倾述的欲望。他喝了一杯酒,淡然一笑,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低沉,一种萧索。 “当年东海之滨,我一个人独对金鸳盟,前无去路,后无援兵,我拼尽全力击沉了那艘大船,却碧茶毒发,坠入大海,当时在心中对云彼丘真是恨之入骨。后来我从海上活了下来,便立誓,即便坠入地狱,也要回去复仇。” “东海一战后,我便回了四顾门,只是暗中见到了四顾门四分五裂的惨状,也听到了一些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怨言,我当然就茫然了,失去了方向。我想了很久,或许那场失败,都是因为我一个人,一意孤行而导致的。” 桃清静静地听着他的剖白,虽然没有发表意见,但是神色上却是满满地不赞同。那一场失败从来不是他的错。 李莲花笑了一下,“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我也不愿意再回四顾门,不想在做李相夷。” 那些过往,他其实不太愿意去回想。那时候是真的恨啊,恨所有的人,恨得想要杀了他们再自杀。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慢慢放下了。 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遗憾是人生的常态。从前以为不能接受的,在时间的磨合下,慢慢地都接受了,他接受了世事无常,亲人不在,他接受了门派消散,下属背叛,接受了恋人分道扬镳,独自感受孤独挫败。 李莲花神色有些飘忽,仿佛看到了很久远之前的事情,“当时呢,我身上没钱。为了不饿肚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种起了萝卜。那时候是春天,我觉得萝卜长得太慢,一日一日地看着,一日一日地数着,等到看到地里有萝卜肚子顶出土的时候,我高兴得……差点痛哭流涕。” “后来,我发现自己早已渐渐忘记了江湖,已经不需要什么天下第一万人敬仰,我养活了自己,还养活了一条狗。等有一天想起四顾门,想起云彼丘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忘了为何要恨他们。” 他低眉浅笑的样子,好似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柔与慈悲,仿若悲悯的神佛降临凡间,世间的一切都没有看在眼中,放在心上。桃清挑眉,神色有些不以为然。 李莲花微笑,神色悠悠道:“过去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以后的日子。碧海蓝天,晴空万里,我可以去出海,可以去登山,家中有存银,床下养条狗,这日子有何不好?” 看着他神色从悲伤到淡然,甚至有对未来的憧憬,桃清仿佛突然失去了言语能力,她张开嘴巴,不知如何安慰他,最终说出口的话却只有三个字:“挺好的。”】 李相夷变成李莲花的过程是所有人都看过来的,只是展示出来的画面远没有他亲自剖白来得震撼。 一字一句话中透露出来的艰难与心酸,让人忍不住泪流满面。 纪汉佛,白江鹑,石水,还有四顾门的门人顿时跪了下去,“门主,对不起。” 除了肖紫衿躲得远远的,其他人心中都生出了巨大的愧疚。他们错了,真的错的。 一不该让门主独战金鸳盟,前无出路,后无援兵,二不该在门主生死不明的时候闹矛盾,让他看到四分五裂的四顾门,三不该不去寻人,门主明明在东海住了三年,他们却不去寻找,而是默认了他死于东海。 佛白石还有一错,他们不该包庇云彼丘,让那个心智不坚定的混蛋活着,还活得比门主好。 他们暗中发誓,李莲花不愿意回去四顾门,但是他们一定会留住李相夷,现实中的四顾门绝不会沦落到天机石那样的境地。 乔婉娩在自责。她为什么没有去找李相夷,为什么没有找到李相夷,那三年如果有任何一个人陪伴,哪怕没有任何用处,但至少有人陪着,相夷是不是就会过得更好一点? 李相夷眼中似有泪光闪过。他只是将自己代入李莲花口中描述的那个画面,就觉得心头发涩,恨意丛生。他真的好恨,他想要替李莲花报仇,想要杀了云彼丘,杀了单孤刀,杀了角丽谯。 可是现实却不允许他这么做。那是天机石上犯了不可饶恕罪孽的人,不是他这里还没有动手的云彼丘,角丽谯。 他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我是李相夷,不是李莲花。李莲花有理由复仇,他却选择了放过,而李相夷想要替李莲花复仇,却找不到复仇对象。 芩婆也在责怪自己,为什么要避世,为什么不出山,为什么就那么笃定小徒弟死了呢?老头子不在了,她还活着的,若是她去东海寻一寻,是不是能找他,不让孩子受那么多的苦? 四顾门群情激愤的时候,金鸳盟安静如鸡,连呼吸都放缓了,生怕呼吸稍微重了一点,让四顾门的人注意到了,然后群起而攻之。 【李莲花的身体日渐恢复,他终于再次执剑,于月下舞剑。 一袭白衣翩跹飞舞,墨色长发亦随风飘荡,卓然不凡,宛若谪仙人。心随意动,他的剑不是凌厉的杀招,而是圆融的剑意,剑光闪烁间与皎洁的月光相互辉映。 他的嘴角挂着散漫的笑意,眼角的余光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扫过不远处横笛吹奏的姑娘,月光萦绕在她周身,衬得她遗世而独立。 画面如水墨晕染开来,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有人撑着油纸伞走在青石小巷中,步伐轻盈得像是踩着独特的节奏,不疾不徐,缓缓而来。 李莲花提着药箱站在小巷子里的屋檐下躲雨。他的神色并不焦急,而是有些出神地看着豆大的雨点“啪嗒啪嗒”地砸向地面,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眼角的余光瞥到逐渐靠近的油纸伞,他脸上不由自主地绽放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仿佛这漫长的等待只为这一刻,只为看到那人。 油纸伞上扬,露出桃清那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与他格外温柔的眉眼相触,一眼好似成了万年。 雨雾散去,又是一片月色朦胧,清幽静谧。桃清坐在莲花楼的楼顶上,双腿悬空,手撑着屋檐,正微微抬着头仰望星空,嘴角挂着清浅笑意,裙摆随风飞扬,好似要乘风离去。 他蹲在地上给狐狸精顺毛,偶尔抬头看她的时候,眼中溢满了笑意。 “李莲花。” 她叫了一声,而他闻声看她。 却见她轻笑着,从楼顶一跃而下,仿佛从月宫中跌落的仙人,他的心脏猛漏跳了一拍,然后下意识起身上前几步,伸出双手将仙人抱了个满怀。 她的眼中满是狡黠与雀跃,他的眼中满是无奈和纵容。在他低头的一瞬间,她倾身吻在了他的唇上。 让人脸红的画面一闪而过,紧接着就是野外一个不知名的山头,日落时分,晚霞绚烂。 当李莲花终于将柜子里的香囊和佛珠埋入一个不知名的小山头的时候,桃清给他送了一朵向日葵。 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有你时你是太阳我目不转睛,无你时我低头谁也不见。 画面一转,莲花楼里灯火通明,两人相对而坐,一人执棋苦思冥想,一人品茶悠然自得。 桃清微笑着看他皱眉沉思,却在某一瞬间突然之间蹙了眉,脸色陡然白了一分,强忍着胃里翻腾的酸意,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后猛地起了身,到门口弯下身干呕了几声。 李莲花手中的棋子“啪”地一声掉在了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脸色比桃清还要白上三分,说出的话都结巴了:“你,你,你……” 桃清呕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吐出来,她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看他魂飞天外的模样,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语气却是平淡道,“啊,如你所想。” 李莲花好似还没有回过神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愣愣地盯着她看。 桃清眼皮子一抬,意味不明地冷哼了一声。 李莲花顿时收回目光,低着头安静如鸡,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桃清:“……啧!” 看到前面两人独处的时候,李相夷略有些不自在。他实在是无法理解天机石为什么要将这些放出来。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私底下的事情终归是不宜被那么多人看到。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只是最后那一段放出来后,他那一口茶就喷了出来。 所以,李莲花的卖身是真正意义上的卖身?李相夷神色恍惚,好像看到了什么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在他眼前发生,而他只能看着,却无力阻止。 孩子都有了,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李相夷的思绪不由额度飘到了他们最开始遇见的时候,不会是那个时候吧?当时就觉得不太对劲,实在是因为后面躺床上那个李莲花脸色苍白得不像话,不像是毒发了。 李相夷虽然强装镇定,但他的耳朵已经随着广场上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而变得通红。天下第一也没有经历过这种荒唐的场面啊。 他跟阿娩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从来没有越界的行为,怎么成了李莲花之后,一切事情都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呢? 偏偏笛飞声还在一旁幸灾乐祸,“恭喜啊,看来四顾门后继有人了。” 李相夷都懒得理他,只是神色莫名地盯着天机石。心中除了难以置信,窘迫尴尬以外,好似还有一点点微不可查的期待,李莲花的孩子是会像他多一点,还是像她多一点? 芩婆一言难尽地看着天机石上的李莲花,这徒弟怎么这么傻呢?孩子都有了,赶紧负起责任啊。 乔婉娩垂下眼眸。天机石上的姑娘行事作风大胆,完全不符合她家中对她的教导,她应该唾弃看不起桃清的行径的,可是她心中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羡慕对方的鲜活,羡慕对方的随心所欲。 好似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难得住她的,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束缚住她的,真是随性的一个姑娘啊。她有着健康的身体,高深的武功,精妙的医术,可真令人羡慕和嫉妒。 众人八卦的眼睛盯着天机石,想要看后续,结果天机石上弹出眼熟的几个大字,【未完待续,明日同一时间,我们不见不散。】 广场上顿时一片嘘声。 桃清弯了弯眉眼。 这是她怀老二的时候。怀小桃子的时候,她一个人,吃了药,十个月都很安稳,怀老二的时候,她是各种折腾,誓要把前一次少了的补回来,折腾得李莲花瘦了好几斤,哈哈哈…… 天机石上的画面九分真一分假。事情都是真实的,唯一的假大概就是她希望她的孩子出生的时候是名正言顺的婚生子,而不是工具人一样的私生子。 这事她不在乎,却不希望孩子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 第22章 第二愿22 人多就是热闹。 江湖各大门派齐聚四顾门,人满为患。而且武林中人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一言不合就开打那是日常状态。 路边的摊子,客栈的桌椅都换了好几轮。好在没有人员伤亡,在四顾门的地盘还是有所顾忌的,大多点到为止,普通人损失的财物也会得到应有的赔偿。 桃清在小青峰下的小镇上已经看了好多热闹。比如两个门派的弟子同时向另一个门派的女弟子献殷勤,那女弟子有没有表态不知道,但是那两人倒是打了起来,事后气不过,呼朋引伴,最后竟然发展到了两个门派互殴。 两个年过半百的掌门不好意思跟年轻的人一样亲自动手,只能维持着仅剩的那点风度,隔着人群互骂,互揭长短。熟人就是这点不好,自己年轻时候那点黑历史,对方都知道。 围观众人发出“哇”、“哦”、“原来如此”之类的各种惊叹声,吃了一手好瓜。 桃清还特意跑过去瞧了一眼那个引发门派互殴的传说中的“女主角”,纤弱娇美,有楚楚动人之姿,是有那么一点祸水的潜质的,没有那两个年轻人,还有其他的人围着献殷勤。这姑娘池塘养的鱼还挺多,身边是修罗场,她却稳如泰山。 哈哈哈……笑死,年轻人果然感情丰富,精力旺盛,让她这个老年人自愧不如。 吃完了这个瓜,桃清又冲向下一个瓜。听说南边的瀚海阁阁主四十多岁才得了一个宝贝儿子,平日里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每次出门都跟伺候祖宗一样伺候儿子,结果这次带着来了四顾门长见识。 他们从客栈出来的时候跟迎面走来的最北边的鹤归派碰上了。就是这么巧,两边人客套话还没有出口,一个照面,两方人马就懵逼了。 两个门派一南一北,隔着十万八千里远,在此之前也是从未见过,结果自己的儿子长得跟对面那个领头的老家伙有七八分相似,这能忍? 瀚海阁阁主脑子一懵,眼睛瞬间红了,身体比脑子反应快,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自己的拳头已经砸在了对方的脸上。对方莫名其妙被打,当然不可能不还手。两个门派就这样在客栈门口大打出手。 鹤归派掌门不远万里给瀚海阁阁主戴绿帽子,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围观的群众瞪大了眼睛,都想看后续。只有四顾门的弟子无奈地插入其中,将两方人马给劝停了。 桃清到的时候,旁边的人正在讨论最新的传闻。原来鹤归派掌门有一个从小走失的妹妹,两三岁就走丢了,很有可能就是瀚海阁阁主夫人,外甥像舅,这就解释得通了。 虽然万里寻亲的故事也很感人,可惜大众更喜欢桃色绯闻,一时间围在客栈外的人都散了。 桃清不死心,等他们路过的时候,偷偷揪了他们三人的头发,让系统做了亲子鉴定。 结果,那鹤归派的掌门确实是跟孩子有一定的亲缘关系,很可能是舅舅之类的,只是瀚海阁阁主跟孩子居然没有关系。 可惜他夫人没有来,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偷龙转凤,还是张冠李戴的戏码。 哈哈哈……武林中人就是胆子大,玩得还挺花的。桃清捂着新鲜出炉的秘密,一个人笑得合不拢嘴。 等她吃完瓜,心满意足转移下一个事故客栈,发现那里也是围了很多人,而且事情好像有些严重,远远地就瞧见了一身红衣,神色冷峻的李相夷。 桃清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一手冰凉的触感。哦,我还戴着面具,那没事了,身上穿的衣裙是鹅黄的,跟以前可没有一点相似的。 她挤在众人之间,看着客栈中躺了一地的人,她堪称乖巧地问旁边的女侠,“这位姐姐,这里出了什么事?” 那位女侠本来正在聚精会神看着李相夷,听到有人叫她十分不耐烦,转头看到不过是一个小姑娘,便压了脾气,言简意赅道:“听说这客栈有人投毒,住在这里的五六个门派,有十几人中了毒,命在旦夕,李门主都出面了。” 投毒? 是跟人有仇,武功不如对方,只能选择投毒,以至于误伤了其他人,还是跟客栈主人有仇,想要报复对方选择这种方式,亦或者只是单纯地报复社会? 桃清看了一眼李相夷,若有所思,又或者对方的目标是李相夷。这些门派的人都是李相夷邀请过来的客人,若是出了事,又找不到罪魁祸首,怕是四顾门会成为众人的迁怒对象。 昏迷的十多人脸色青黑,嘴唇发紫,显然是中毒颇深,气息微弱,感觉活不了多久的样子。因为是在大堂发作的,所以人都没有送上去客房,只是用木板拼接了临时的床,都在大堂搁着。 没中毒的亲朋好友一边照顾病人,一边悄悄把目光悄悄投向李相夷。 李相夷眉头微蹙,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凝重,四顾门的大夫给人看过之后,上前跟李相夷复命,神色十分为难:“门主,他们中的是一种蛇毒,毒性很强,一时半会配不出解药,可我们最多拖延半个时辰,怕是来不及。” 又有一人从客栈外拨开人群,匆匆跑到李相夷身边,“门主,金鸳盟药魔不在,属下在路上碰到了金鸳盟的四象青尊,他说药魔一大早就离开了,暂时不在这边。” 这么巧?药魔离开了,这里的人就中毒了,而且没有给众人留下配置解药的时间。 他们说话间,中毒的人中有人口吐白沫,四肢痉挛,整个人颤抖了起来。李相夷来不及多想,他将少师扔给一旁的下属,自己走到那人身边,扶起他,给他输入内力逼出毒素。 半晌后,那人吐出一口黑血,眉眼舒展,神色却是安宁了下来。竟是李相夷以扬州慢强行将他的毒给逼了出来。 只是若是只有一人也就罢了,到这里中毒的人有十几人,若是个个都要李相夷以扬州慢的内力救助,不仅费时费力,恐怕他的内力也会消耗巨大。 不仅桃清这么想,在场的很多人脸色巨变。对方为什么明知道李相夷的扬州慢强大无比,可以解决绝大多数毒却依然选择了下毒,可如果这就是对方的目的呢?若是对方下毒的目的就是要消耗李相夷的内力以达到某种目的,如今不就是中了对方的算计? 桃清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看着人群中迅速离去的某些人,眼神闪了闪,“系统,做好标记,跟踪他们,让我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好的,宿主。】 系统地图瞬间打开,那些人从人群中离开后,竟然朝着不同方向而去,然后桃清眼睁睁看着他们在不同的地方搞事,杀人放火,引发的混乱何止一处。 她愕然抬头看着天空,片刻之间,天空炸起好几处信烟,这是求援的信号。所以,他们当真是为了制造混乱,拖住李相夷?这些武林中人,真是不把人命当回事啊。 最终目的是什么呢?桃清看着系统地图上很多人不约而同奔向小青峰后山,对他们的目的有了猜想。他们怕不是想要劫狱?封磬的人?总不会是为了云彼丘而去吧? 所以制造混乱的目的就是为了拖住李相夷,一方面消耗他的内力,一方面让他赶不回去阻止? 药魔怕不是角丽谯给弄走的? 想得挺好的。 桃清笑眯眯地看着李相夷,以他的睿智,不可能想不到的吧,他要怎么办呢?是救人呢,还是回去看看,是不是调虎离山? 她的任务只是保李相夷天下第一,其他的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封磬如何,角丽谯如何,单孤刀又如何,她近乎冷漠地想,通通与她无关啊,她杀过一次的人,都不想动第二次手。这世上有无数相似的位面,难不成她见一次就要杀一次? 只是她看着看着,发现李相夷的目光直直看了过来。桃清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嗯,什么意思,认出我来了,要我出手? 桃清装傻,假装没看出来,一动不动。直到李相夷走到她跟前,“这些人你能救吗?” 桃清看了一眼左右的人,早就退了几米远,就留她一人站在原地不动,她眨了眨眼睛,状似不好意思道:“李门主这是跟我说话?” 李相夷无语地看着她,不跟她说话,跟鬼说话呢?他矜持地嗯了一声。 桃清微微一叹,微笑着就要开口拒绝。中毒的那几人已经命在旦夕,片刻耽误不得,天空中的信烟还没有消散,李相夷蹙眉,神色凝重,“先救人,条件随你开。” 救几个连名字都记不住的江湖人,就可以对李相夷随便开条件?桃清嘻嘻一笑,对着李相夷伸出大拇指,恭维了一句:“李门主大气,人交给我,你放心。” 李相夷看她同意了,提着剑就走。他虽然并不觉得那些人能给四顾门造成多大的损失,但是他也不希望出现不必要的伤亡。 四顾门的弟子一半跟着他走了,一半留在客栈照看病人。看着他飞身而去的背影,桃清幽幽吐出一口气,年轻人就是性子急,不把条件谈妥了再走,也不怕她回头狮子大开口,把四顾门给搬空了,让他们喝西北风去。 她缓缓走到客栈中,里面的人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看李相夷的态度,就没人敢对她不敬。桃清伸手摘下脸上的面具,虽然不是几年以后完全长开的模样,但五官模样摆在那里,众人瞧着当然也不陌生。 哦,原来是她。难怪李门主就这么放心地走了。众人的担心的神色瞬间落回了肚子,碧茶之毒都能解,这小小的蛇毒应该不在话下吧? 看着桃清尚有些稚嫩的脸,众人八卦的火焰在眼中升起,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桃清无视众人打量的视线,自顾自蹲下身给中毒的人检查了一下,然后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来个能做主的。” 其中一人快步上前,恭敬道:“医仙,有何吩咐?” 桃清道:“把窗户大门关上,准备几个暖炉,再给我按照中毒的人数准备金针,每人要一套,再拿一坛烈酒,每人一个碗,另外给我拿纸笔过来,我开个药方,你马上派人去抓药熬药。” 当然客栈里不止他一个四顾门的弟子,她话音一落,那人就安排了其他弟子去做事,而他依旧待在桃清身边待命。桃清好奇的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江一舟,在下江一舟。” “江大侠。”桃清听他的声音有几分耳熟,想了想才发现这就是那个第一个跟李相夷表忠心,说是仰慕他才加入四顾门的,虽九死亦不悔,很有几分气魄。所以,她记得他的声音。 江一舟汗颜,这可是未来很有可能成为门主夫人的人,他哪里敢在对方面前称大侠,“不敢,不敢,医仙称呼在下的名字即可。” 纸笔柜台就有,桃清拿到后快速写下一张药方,墨迹未干,江一舟就着人去准备药材了。 等了没一会,四顾门出去置办东西的弟子陆陆续续回来。桃清刚拿起酒坛,想要将酒倒入碗中,江一舟就很有眼色的接过,给每个碗里倒了半碗烈酒。 桃清不言语,顺手将四顾门弟子寻来的金针放在烈酒中泡着,“你去把他们衣服脱了。” 江一舟懵了一下,无意识地发出疑问:“啊?” 桃清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眼中荡起一点笑意,“啊什么啊,脱衣服不会?毒入五脏六腑,我要给他们扎针,不脱衣服我怎么扎针?” 江一舟瞄了桃清一眼,看她已经捻了一枚金针,不得已只能木着脸给离得最近的一个人脱衣服,等他脱完上衣露出对方的胸膛,他犹豫问道:“裤子?” “不用。”桃清翻了个白眼,脱什么裤子,也不怕自己长针眼。她心无波澜,将银针一一扎入病人胸膛各大穴道,再辅以内力,将五脏六腑的毒素逼至一处,最后一掌打去,让对方吐出大半的毒素。 四顾门派过来的医师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桃清写药方的时候他在一旁看着,她刺穴的时候,他也厚着脸皮在一旁看着,一脸惊叹,恭敬地像个学生。 这世上任何事情都是要讲究天分和资源的,就她刚才给出的药方,已经折服了年过半百的老大夫。 桃清是不在乎别人学去医术的,当然她也不乐意教导别人。只是看看而已,老大夫愿意看,她就任由他看。 她下针的速度很快,逼毒的速度更快。除了那个被李相夷救了的人,剩余还有十三人,她一一处理过去,半个时辰都没有。 “好了。” 江一舟低声问道:“医仙,这样就可以了吗?”那个年过半百的大夫正蹲下给那些人把脉,发现他们脉搏强劲了一些,身体已经好了许多。 桃清在脸盆里净了手,又慢慢擦干净。“当然不是,虽然大半的毒素已经逼出来了,体内还有小部分毒素。银针不要动,等药熬好了,给他们灌下去,再吐出剩余毒血就可以了。吐完血再把银针拔了。” 她伸手点了点老大夫,“那个老大夫,接下去喂药你可以吧?” 那老头点点头,“没问题,医仙。免贵姓孙。” 桃清道:“那就交给你了,孙大夫。” “好的。” 其实很多毒不是没有解药,只是毒性太强,很多人撑不到喝下解药的时候。孙大夫之前为难的也是没办法在配制出解药之前保住那些人的命。 江一舟抱拳:“多谢医仙。” 那些病人的家属也松了一口气,对桃清一阵感谢。 第23章 第二愿23 等李相夷再次回到客栈的时候,发现那些中毒了的人已经都不在大堂了。 江一舟跑过去,主动跟他汇报发生的事情。那些人喝下药将剩余的毒素都逼了出来,人已经好了许多,这会都抬回客房休息了。 李相夷环顾四周,发现整个客栈只有桃清一个人坐在临窗边的桌子上在吃饭。于是他上前,在桃清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桃清已经吃好了,她手中的把筷子放下,然后才抬头看向对面,发现李相夷身上凝聚着一种如有实质的煞气,应当是刚杀了人回来。 看来四顾门的麻烦都解决了,她点开系统地图,发现各处动乱已经平定了下来。四顾门的办事效率还是不错的。 江一舟早就让人准备了一副干净的碗筷送到这边,然后他们自己退的远远的,守在客栈外面。虽然很好奇他们之间的事情,但是门主的事情谁敢打听,众人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眼角的余光都不敢往那边瞟一眼的。 李相夷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举杯向她道谢:“以茶代酒,这次多谢你。” 桃清颇有些受宠若地眯起眼睛,这可是李相夷唉,冷酷桀骜,不可一世的李相夷跟他道谢,哈哈哈,之前她还嫌弃万分的茶,这会喝起来感觉味道真不错。 她看着李相夷杯中的茶水喝完,才问他:“李门主,我桌上的茶你也敢喝,不怕我下毒啊?” 李相夷一点没觉得害怕,他不仅不害怕,反而又倒了一杯茶,淡定地喝了一口:“你下毒了?” 桃清道:“没有。这桌席面可是记在四顾门账上的,我要是对李门主下手了,岂不是还要自己付钱?” 李相夷无言地看着她。所以,堂堂四顾门门主的命就只值一桌席面的钱? 桃清乐不可支,笑完之后才道,“更何况,李门主还欠我一笔债没还,我当然不会对你下手。”谁也别想占她便宜,李相夷也不行。 李相夷颔首:“你要什么?”他并不觉得为了几个小门派的人付出巨大的代价,让桃清出手有什么不对,人命不是以身份地位来衡量的。 桃清摩挲着茶杯边缘,漫不经心道:“如果我说我要四顾门呢,李门主也愿意给吗?” 李相夷神色不变:“你确定?”李相夷一直都知道觉得四顾门没了他不行,更何况,天机石上也展示了四顾门没了李相夷马上解散了,更加深了他那一份笃定。 四顾门除了李相夷,还有谁能驾驭?她要是真的接手四顾门,怕是分分钟要解散,桃清撑着头,无奈道:“四顾门我当然是不要的,开个玩笑而已,别那么严肃。” 随即她又恨铁不成钢道:“李门主,不是我说你,你怎么样也得把条件谈好了再走,怎么能说出条件随我开这样的承诺,万一我要的是你付不起的报酬怎么办?” 李相夷真是太难带了,也太自负了,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长为李莲花那样老奸巨猾的性子?这样她才能放心他不会一不小心又把自己作死了。 李相夷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随口道:“比如?” 桃清眼也不眨,迅速道:“比如我觊觎你这个人,想要你的命之类的,难不成你也愿意?” 李相夷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你要人还是要命?”不知道为什么,桃清的年纪也不大,但是他好像总能在她身上感受到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之情?她总是把我当孩子看,真是个奇怪的人。 大约是见多了江湖女侠对他崇拜的眼神,以及乔婉娩充满爱意的眼神,所以李相夷从不觉得桃清对他有意思。 哪怕她长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但是眼底的神色太过平淡,平淡到这世间万物好似都入不了她的眼,包括他李相夷。 在这一瞬间,李相夷发现桃清的眼神跟李莲花的眼神重叠了。一个看似温和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一个游戏人生,淡看人间三千事。 他们身上一种不属于人间的超脱感,说简单点,就是倦怠,冷漠,不在乎,无所谓。李莲花是十年饮冰,热血已凉,那她又是因为什么缘故,年纪轻轻就这般淡漠,总不至于是天性凉薄吧? 二十岁的李相夷是这样直白的人吗?桃清:“……我都不要。我只是提醒一下李门主,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样好说话的。” 这话让李相夷认真看了她一眼,然后道:“确实,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敢跟我提条件。” 这话让桃清嘴角都拉平了,“李门主,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因为他们想要的都是你给不起的,所以才说不出口。而像我这样,明码标价的,那就是你情我愿的生意。愿意支付报酬的,可以谈,若是不愿意,那就免开尊口。” 李相夷想起天机石上李莲花咬牙切齿地说出心甘情愿四个字时的情景,他由衷得感叹了一声:“确实是你情我愿。” 桃清是不清楚他想到哪里去了,只看他认同自己的观点,就开心了,她道,“李门主,人我已经给你救了,你愿意为他们付出什么东西呢?” 桃清点了一桌子的菜,真正动过的没有几盘,李相夷拿着筷子朝着没有动过的菜色下手。他咽下一口菜后,才道:“说一个你想要,我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跟聪明人说话都得小心谨慎,不然人家随随便便就能猜透自己的心思。桃清叹息一声,正色道:“那不如李门主帮我找找忘川花吧。” 武功这种事情,还是靠自己修炼比较好,靠外物突破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笛飞声最好还是不要突破了,以免给她的任务造成麻烦。 虽然金鸳盟正在全力寻找忘川花,但四顾门也可以插一脚,这个条件,李相夷点头同意了:“可以。” 桃清想着都第三次碰到了,一起吃过饭,聊过天的两人可以算是朋友了吧?于是关心了一句:“四顾门没事吧?” “无事。”李相夷锋利的眉眼一挑,有些傲然,有些不以为意,那些人不过是一群宵小之辈,何足挂齿。 他是有这个资本自傲的,毕竟这江湖绝大多数人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 只是,从这次进犯四顾门的人口中审讯出来的意图叫他有些忧心。那些人竟然不仅仅是想要救封磬,他们甚至要放出牢中所有的犯人。 可惜封磬的嘴很硬,不论怎么用刑,都不肯说出单孤刀的势力除了万圣道,还有什么其他隐在暗中的势力。 四顾门一声令下,还未成气候的万圣道自然不成问题。就怕手下无人可用的单孤刀会把主意打到一百八十八牢中。 那些被关入一百八十八牢的人都是江湖上穷凶极恶之人,他们一旦被放出来,且不说能不能为单孤刀所用,但是他们一定十分痛恨四顾门,痛恨将他们关入其中的李相夷。 李相夷已经传令下去了,一百八十八牢全部要加强防备,生怕单孤刀狗急跳墙,让人攻破了一百八十八牢。 当初他对单孤刀没有防备,哪怕他不知道一百八十八牢所有的位置,但其中很多地点他当是心中有数的。 这并不是说李相夷惧怕他们,相反,李相夷并不害怕,只是能在江湖上搅弄风云的人武功都不弱,人他是一个个抓的,若是那些人联合在一起,也是一个麻烦。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江湖怕是要再起波澜了。 李相夷有些讽刺地想着,前几日单孤刀还是他最信任的人,短短几天过去,他已经不吝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对方,且认定对方会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 师兄啊师兄,你真的会如此丧心病狂吗? 桃清觉得单孤刀这个时候过来想要从李相夷眼皮子底下救人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对方偏偏这样做了,图什么呢?是试探,还是有更深层次的图谋? 所以,她阴谋论了一番:“李门主,我觉得吧,除了被你抓到的人以外,你还需要注意一下在这个过程中表现得不错的门人弟子或者其他人。或许,对方只是想要获取你的信任,从而在你身边埋下一颗探子呢?” 李相夷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垂下的眼眸中有暗光闪过,她这样一说,好像谁都不能相信了。她话虽然难听,却也有几分道理,李相夷一瞬间收拾好了情绪,反问道,“比如你吗?” “不识好人心。”桃清朝他翻了一个白眼,有警惕心是好事,可怀疑她就过了吧。她算计李相夷,图什么啊? 李相夷一笑而过。 桃清突然问道:“李门主,你对天机石上的事情怎么看?” 他们之间的关系没到推心置腹的地步,可有时候又觉得那些苦闷的,无人可以诉说的心声对她说出来也无妨。李相夷心中略有些警醒,感觉自己受到了天机石的影响。天机石上无害的人,在天机石外不一定同样无害。 只是看着桃清亮晶晶充满了求知欲的眼睛,他还是吐出几个字:“一场荒唐的大戏。”如果按照师父告诉他的身世,那么事情从一开始就错了。 天机石上的李莲花被师兄骗,活在师兄给他编造的复仇游戏中难以自拔,是一场荒唐。 而单孤刀的野心来源于那个所谓的南胤皇室血脉,他为了复兴南胤抛弃曾经坚持过的理想信念,最终赌上了自己的一切,但若是那南胤皇室血脉与他无关,岂非同样也是一场荒唐? “荒唐吗?”桃清重复了这两个字,觉得李相夷说的太对了,戏本子上的每一个人都过得荒唐至极,谁的人生不是一场笑话。 不存在的血仇,错认的血脉,跟错的主子,汲汲营营到了头,却是一场空。想活的人活不了,该死的人没死成。没错,就是一场荒唐的大戏。 “李门主说得对。”桃清冲他笑了笑,极为欢快道,“不过,李门主你有没有觉得天机石上的事情或许不仅仅是机缘,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意有所指道:“佛家有云,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或许这世上除了我们所处的世界。还有其他类似的相同的世界存在也不一定,而那里发生的事情或许正如天机石上所示?” 李相夷语气平淡道:“那又如何?” 桃清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一点也不在意天机石上发生在李莲花身上事情?佛彼白石,肖紫衿,单孤刀对他的伤害你也不在意?” 李相夷道:“当我们知道“未来”的那一刻,未来已经发生了改变。而天机石上的未来却不曾有变化,说明上面的事情是李莲花的未来,而不是我的未来。” 说不在意是不可能。李莲花众叛亲离,孑然一身,流落江湖,其中的心酸苦楚又岂是如今的他能预料到的。 只是他却不能以未来之事行报复之举。天机石更像是有人写好的剧本,给他们展示另一个李相夷的一生,天机石外人的意志并不能影响既定的结局。 所以,那人不是他,也绝不会是他。 “李门主高义。”桃清看着李相夷,觉得他在发光。她感觉自己在看菩萨。李相夷的正义感这么强的吗,一点都不搞迁怒这一套? 未来之说虽虚无缥缈,但天机石的出现本身就不合常理,所以很多人是对上面的未来深信不疑的。比起刀落在自己头上再反击,世人更信奉先下手为强。 从天机石上的未来看,云彼丘,单孤刀之类的就是死上一万遍也不足以解恨。李相夷即便因此对云彼丘下手,也不会被人质疑,可他却选择了轻飘飘地放过。因为那些错误还没有犯下,如今的云彼丘有错,却罪不至死。 李相夷被她看得莫名其妙,眼神有些询问地转向桃清,却并没有得到回应。 看来慈悲心这种特性并不是李莲花遭遇了变故之后形成的,而是一直根植于他的灵魂中。 桃清看着踏入大门的两人,笑道:“李门主,有人来找你了。” 李相夷转头看去,却是石水跟杨昀春联袂而来。他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石水跟杨昀春的关系这么好了。他不喜门下的弟子跟朝廷走得太近,没想到这杨昀春好似对石水十分有好感。 石水这些时日过得并不好,四顾门的兄弟见到她都是不冷不热的,他们不骂她,也不打她,只是无视她,这让她十分难堪。李相夷也不处理他们,只是佛白石三人都很自觉地不怎么在门中走动。 只有杨昀春像是并没有被天机石影响一样,还是像以前那样往她身边凑。这次也是对方说第一次来四顾门,所以让她做向导,陪着四处走走。 这是她自天机石事情发生后,收到的少有的善意,石水最终没有拒绝。她陪着杨昀春在街上行走,结果发现出了不少乱子,四顾门的弟子忙不过来,石水当然冲在最前面,杨昀春也没少帮忙。 后来听说了桃医仙都被李门主请了出来救人。杨昀春眼中冒出了亮光,他颇为期待地看着石水。石水被他看得有几分不自在,但还是硬着头皮带着他过来拜见门主了。当然,其实她自己也是挺好奇的。 杨昀春抱剑行了一礼,解释道:“李门主,不关石水姑娘的事情。是在下听说李门主请桃医仙出手救人,冒昧前来,还望李门主莫要怪罪。” 李相夷颔首,对着杨昀春道:“无妨。来者是客,杨大人自便。” 桃清是客,杨昀春也是客,两个客人之间想要结识,他自然不会加以阻拦。 “多谢李门主。”杨昀春笑了一下,对着桃清道,“医仙,在下监察司杨昀春,久仰医仙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他无视桃清那一副少女的打扮,一开口就捧了一句。子嗣对于旁人来说重要性或许不是摆在第一位的,但是对于皇家而言,有一个继承人,是朝堂稳定的定山石。陛下有子,江山传承稳定,朝臣们心中才会踏实。 桃清觉得杨昀春这个人挺有意思的,他年纪轻轻能混到这个位置,除了家中背景深厚,自己本人也是挺有能力的,比如他说话客气又温柔。当然,在喜欢的人面前,他还是有几分笨拙的。 她端起茶杯,跟他们寒暄一句:“杨大人,石姑娘,幸会。” 杨昀春有求于她,姿态摆的很低,他适时起身给她添满茶水:“不知医仙,所谓何事,若有我能帮得上忙,在下义不容辞。”是他个人,而不是监察司或者朝廷。 桃清道:“杨大人客气了,叫我名字就行。我就是听说四顾门最近很热闹,过来凑个热闹。” “如今这小青峰因为天降机缘,各路江湖人马齐聚,倒是比过年还要热闹。”杨昀春话锋一转,笑着说道,“只是这天下的城池论富庶,论热闹的程度,当属京城,天子脚下,尤其是元月十五,京城的灯会格外热闹,当天夜里宵禁都取消了,火树银花,热闹非凡,不知医仙可愿意前去瞧个热闹?” 桃清:“……有机会一定去。”她认识的杨昀春是个话不多,但办事很稳妥的人,没想到也有这么热情的一天。 李相夷听他们不痛不痒地寒暄了几句,喝了两杯茶,看看天色不早了,就起身要走。如今的他是不耐烦那些繁文缛节的,他直说还有事要忙,就干脆地离去。 “李门主,等等我,我也去。”桃清实在是不想再听杨昀春说京城有多好了,她看李相夷起身,赶紧跟着一起出了门,“杨大人,告辞。” 这边的信才送出去,朝廷的回信还没有到,自然不能提什么好的条件请桃清过去,杨昀春无奈,只能看着她离去。不过没事,一回生二回熟,他们还有机会。 第24章 第二愿24 今日观影,很多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主桌飘去。概因为那里坐了一个面生的小姑娘。说是面生也不对,毕竟在天机石上已经看过了许多次她长大后的面孔,只是这么小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众人看看她,又看看隔壁桌上坐着的乔婉娩,眼神是有那么一点兴奋的。新欢旧爱齐聚一堂,啧啧,李门主是真不怕这修罗场。 【宿主,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低调一点吗?】 桃清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漫不经心道:“既然已经低调不起来了,索性就不低调了吧。” 这世上传得最快的是什么?是流言。她既然白日里露了面,那就不藏了,大大方方地出现,任由他们打量去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 芩婆和漆木山对着桃清有些不自在。天机石上他们那个不省心的徒弟把人肚子搞大了,却好像还没有娶人家,实在是不负责任至极。 他们头一天晚上知道了徒弟的不是,第二天就碰到了正主,脸上臊得慌。两人面对桃清的时候不自觉地矮了几分。 桃清却笑得极为天真和单纯,好似真的是一个十五六岁小姑娘,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 只是她越是这样,芩婆越发觉得自己徒弟不懂事。桃清姑娘这么小,不说藏起来,但也要保护起来,别让人被流言中伤。小姑娘还年轻,过早遭遇流言蜚语,人心鬼祟可不是什么好事。 笛飞声盯着她瞧了好几眼,再看李相夷的时候就有些一言难尽。没想到李相夷喜欢年纪这么小的? 李相夷无动于衷。自从天机石第一天开始展示另一个李相夷的人生开始,四顾门,李相夷,佛彼白石,单孤刀,肖紫衿,他们所有人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再多一点别的什么的,已经无法影响他的心绪了。 【天机石上的字迹散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签好字的婚书打开平摊在桌上,上面压着一支娇艳欲滴的桃花,有散开的花瓣从枝头掉落,洒在婚书上,给那份誓言平添了几分旖旎。 画面扩大到整个室内,入目就是大片红色。高大的红烛正静静地燃烧着,烛火摇曳生姿,将周围映照得一片通红。 大红的锦被,红色的纱帐,热烈又喜庆。身着一袭华丽嫁衣的桃清,手持一把精致的折扇轻掩面容,只露出一双波光粼粼、恰似春水荡漾的桃花眼。 那双眼睛里蕴含着无尽的柔情蜜意,同时又透着一种专注深情,仿佛世间万物皆不及眼前之人重要。 她微微抬起头来,眼尾轻轻上翘,流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妩媚风情。随后,她的视线投向倚在门上的那个身影。 李莲花也穿了一身红衣,着实让人眼前一亮,没有烈火般想要将人燃烧的炽热,他有的是晚霞般映照世间的温柔,眉目如画,温雅从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那独特的气质却足以让人一见倾心。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那深邃的眼眸仿佛有点点星尘点缀其中,熠熠生辉。目光之中蕴含着千言万语。 然而,就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对视里,所有的言语都化作了沉默,只留下那脉脉的情意如流水般缓缓流淌而出。 在这一刻,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只有他们两人之间那无形的情感纽带紧紧相连。 她朝他伸出自己的手。李莲花上前几步,握住她的手,歉意地笑了一下,“抱歉,卿卿,不能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桃清摇头,脸上的笑意却是不变,“无妨。” 他们的新婚,没有仪式,没有流程,只有高悬的月亮无声做着见证,他们敬拜天地,许下终生的誓言,对视之间情意流转,交握的双手始终不曾放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时候需要对李门主说恭喜吗?可那是李神医,又不是李门主。 李莲花成亲,无一亲朋好友到场,只有他们自己,好似透露着一股凄凉。 如果是李相夷会如何?天下第一的成亲,必然是客似云来,热闹非凡,怕是为了一张请帖,江湖人士都要争破头。 可是,李神医真的好温柔啊。红衣明明是热烈张扬的颜色,穿在他的身上,却一点也不灼人,反而如晚霞般温柔,他那个人就像是将温柔刻进了灵魂一样,跟李门主真是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桃清目不转睛地看着天机石上的人。真好看啊,李莲花好看,她也好看,尤其是在镜头之下,从人物到背景,都好像美到不可思议。 只是,她看了一眼李相夷,他脸上的神色冷峻严肃,实则眼神已经放空了,不知道在想什么。难道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桃清摸了摸脸,难道是穿嫁衣的我不够美? 芩婆有心开口说什么,比如说自己的小徒弟是个负责任的好孩子之类的,但是看着桃清的脸,她的话又咽了回去。实在是孩子太小,怎么说都不对啊。 不过看着桃清看着天机石两眼放光的模样,她又觉得自己是在瞎操心。这姑娘明显是个喜好颜色的。不是她吹,整个江湖想要找一个比相夷好看的都不容易。所以啊,小徒弟机会还是很大的。 角丽谯有些羡慕地看着画面上成亲的场景,她什么时候才能跟尊上成亲,就算没有宾客也无所谓啊。只要有尊上就够了。 虽然李相夷平日里也经常穿红衣,可都是利于行动的束身衣,乔婉娩也曾想过无数次她跟相夷成亲的时候,对方穿着婚服会是什么样子,如今终于见到了却是在他跟别人的成亲的时候。甚至李相夷都已经面目全非,成为了李莲花。 肖紫衿狂喜,李相夷成亲了,哈哈哈,新娘不是婉娩。虽然他明白这辈子自己跟婉娩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了,但是婉娩没有嫁给李相夷,他就是格外开心。 喜好热闹的李相夷成亲连个客人都没有,哈哈哈,真是可怜。好似只要李相夷过得不好,他就开心了一样。肖紫衿笑得太大声,扯到了嘴上的伤口,一时间呲牙咧嘴,涕泪横流的,简直不堪入目。 【阳光透过云层,照耀在大地之上,暖意融融,让人浑身发软。 李莲花躺在躺椅上晒太阳。他的手上拿着一本书正看得聚精会神,旁边的小几上散着几本书,露出封面的几个大字,《育儿指南》、《少儿医经》之类的书籍。 一个小小的婴孩安静地趴在他的胸膛之上,犹如一只乖巧的小猫咪般睡得正香。小家伙的身上仅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轻纱,轻柔得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起,但这层轻纱却尽职尽责地为他遮挡住了偶尔拂过的微风。 此刻,小小的婴孩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一般微微颤动着,似乎正在做着一场甜美的梦。粉嫩的小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可爱至极。 再瞧他那红扑扑的脸蛋儿,宛如熟透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轻轻咬上一口。而嘴角边,则残留着一点点白色的奶渍,看上去更是增添了几分香甜。 李莲花伸手翻过一页书,又低头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婴孩,脸上的笑意温柔至极。 不知过了多久,小小的婴孩小手动了一下,睫毛轻颤,缓缓张开了他的眼睛,葡萄一样水汪汪圆溜溜的眼睛,软糯可爱,好似能瞬间甜到人心里去。 李莲花早就放下了书,他目光如水般温柔地凝视着那个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小小身影。 看他咂吧着嘴,看他转动着眼睛东看西看,李莲花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露出了一个宠溺而又温暖的笑容。 注视着孩子许久后,李莲花轻轻地伸出手,抚摸着孩子柔软的头发,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到一只正在酣眠的小动物。 只是突然间,他的神色猛地僵住了,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湿意在他胸前流淌,李莲花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个惊恐的神情。 他绷着一张脸,小心将孩子托着离开自己的胸膛,果然看到自己胸前的衣裳已经湿了一大块。 小桃子不知道自己闯祸了,反而对着李莲花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让李莲花严肃的脸瞬间破了功。 李莲花叹息一声,认命起来给孩子换尿布,给自己换衣服。 唉,他爱干净的习惯,自从带了孩子以后已经讲究不起来了。】 “这过去多长时间了,李神医孩子都出生了?”天机石就是有一点不好,所有的时间都不明确,上下一个画面之间好像间隔了许多年。 “不过少门主真可爱啊。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遗传门主的习武天赋,以后是不是也能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四顾门的弟子已经自动代入了角色,那就是他们四顾门的未来啊。孩子才刚出来就想到十几二十年以后的事情了。 “肯定会的,咱门主是什么天赋,他的孩子资质怎么可能会差?”对李相夷无脑崇拜的人那真是方方面面都觉得李相夷最厉害,生的孩子自然也是厉害的。 李相夷眼神温和地盯着天机石上的孩子看。不知道为什么他也觉得那孩子特别可爱,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孩子。 就连小孩子在李莲花身上撒尿,让李莲花脸色都变了,李相夷虽然觉得有几分别扭,却也觉得不是不能接受。虽然他是一个连灰尘都要用内力震开的爱干净的人,但自己的孩子嘛,不嫌弃。 他之前完全不承认李莲花是自己,可这个孩子又让他觉得,其实李莲花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至少他的孩子李相夷就觉得很不错,看着就让人心头发软。 连李相夷都忍不住嘴角上扬,更不用说芩婆和漆木山了,他们两个看到这个孩子时,激动异常,恨不得将孩子从天机石上扣下来,可以真实地抱抱他,亲亲他。哎呀呀,这可是徒孙唉,真可爱。 芩婆感叹道:“这孩子跟相夷小时候一模一样,长得可真像。唉,相夷性子果然变了很多,都知道要未雨绸缪,早早开始学习针对小孩子的医术了,是个当爹的样子。” 李相夷听着师娘的话,转头盯着天机石仔仔细细地打量小孩的五官,真的跟自己很像吗?有一个跟自己长相相似的孩子在慢慢长大,只要想象一下那种画面,就让人忍不住心生欢喜。 至于长相的问题,桃清可以作证,小桃子是真的长得很像李相夷,活脱脱就是李相夷第二,性格外貌都很相似。男方的基因太过于强大,以至于女方好像就走个过场。 就连笛飞声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李相夷的孩子,不知道习武的天赋如何。角丽谯痴痴地望着笛飞声,脑中已经在幻想她跟笛飞声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了。 【李莲花在厨房做饭,一边拿着书,一边往铁锅里放切好的菜,动作如行云流水,好看又严谨。 旁边砂锅里还煲着汤,奶白色的鱼汤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看他的神色,显然这汤熬得十分成功。 桃清不知去哪里了,小桃子在围栏中爬行,陪他玩闹的是狐狸精。 突然间,一阵凄惨的狗叫声传入了李莲花的耳中。那声音听起来充满了哀怨和委屈,仿佛正在遭受极大的痛苦一般。 李莲花心头一跳,急忙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可怜巴巴的狐狸精正被小桃子压在身下。此刻的他正用两只胖乎乎的小手紧紧地抓住一小撮狗毛,脸上绽放出无比得意的笑容,还露出了那两颗可爱的小米牙。 也不知道他的力气为什么这么大,狐狸精在小桃子的身下不断挣扎着,却始终无法挣脱出来,只能发出一声声哀鸣,希望能够引起李莲花的注意,解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 李莲花深怕小桃子张嘴咬上去,他将手上的锅铲一扔,整个人冲了过去,把小桃子抱了起来。想要教训他吧,孩子太小,压根听不懂,不教训他吧,他下次还敢。真是拿这么大的孩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桃子瞬间被悬空抱了起来,他也不害怕,反而将小胖手上的狗毛递给李莲花,嘴里“啊啊啊”叫着,有几分献宝的意思。 李莲花看到他手里的狗毛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低头去看狐狸精,只见它趴在地上,一双狗眼委委屈屈地看着他,身上好像是秃了一小块。 李莲花把小桃子抱离自己的怀里,盯着他身上的衣服瞧,果然看到他身上粘着不少的毛。他额头的冷汗留了下来,内力一转,将自己和孩子身上的狗毛都震开,然后将孩子往床上一放,把狐狸精赶到一边去,彻底隔开他们,省得他们又打架。 他找来扫帚和簸箕,将地板仔细清理了一遍。只是听到远处传来桃清的脚步声,他吓了一跳,下意识运转内力,将簸箕里扫出来的狗毛震碎了,来了个毁尸灭迹。 “李莲花,你在炒什么东西?锅糊了。”桃清却没有看他,而是一阵风似的冲进厨房,快速往锅里浇了一瓢水,然后将锅拎了起来。锅里不知道烧了什么,乌漆麻黑的,已经看不出来本来的面目了。 桃清面无表情地盯着李莲花看。李莲花将扫帚和簸箕放到一边,有些心虚地看着她。 桃清眯了眯眼,“你为什么一边做饭,一边打扫卫生?” 李莲花指着狐狸精,理直气壮道:“狐狸精从外面回来,没有清洗爪子,把地板搞脏了,我随便清理一下。” 小桃子啊啊叫了两声,好似在应和一样,桃清看了看他们两个,又看了看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狐狸精,“我怎么觉得狐狸精好像掉毛了?” 狐狸精原本油光发亮的一身毛,如今瞧着怎么好似秃了许多? 她狐疑地看着李莲花:“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家,又在尝试做新菜式?自己不愿意吃,都让狐狸精给吃了,所以它掉毛了?” 李莲花:“……”有没有一种可能,狐狸精掉毛不是因为吃了我做的菜,而是你儿子给它揪掉的?】 芩婆忍不住拍了一下李相夷:“相夷,小孩子是不可以跟小狗放在一起养的。万一孩子被咬到了怎么办?” 只是看着狐狸精一副被欺负,却不敢反抗的样子,她又改口道:“就是狗狗不咬孩子也不行,小孩子长牙齿的时候,他爱咬东西,要是一口咬了上去,小狗感受到了疼痛,发狂了怎么办?” 李莲花作为一个新手爸爸,其实闹了不少笑话,要不是桃清养的好,孩子生命力顽强,大概都要生好几次病。 李相夷十分无奈,他没有养过狗,也没有养过孩子,他如何知道怎么带孩子?看着师娘还要继续絮叨,他头皮一炸,赶紧道:“师娘,等我以后有了孩子,肯定要麻烦您帮我带的,一切您说了算。” 桃清勾了勾嘴角。当初她也说请人来带,可李莲花非要自己带,她也没有办法。大概是血缘天性吧,他真的很爱孩子的。 第25章 第二愿25 【灯火通明的大殿中,单孤刀坐在高位上,一脸阴沉。如今的他比起几年前更显威严,同时眉宇间的阴霾也更显眼了。 毕竟躲藏着不敢出来见人,对于一心想要攀登至高位置的单孤刀而言,是一件很难熬的事情, “玉楼春被监察司的人给清缴了?朝廷怎么会跟玉楼春扯上关系?”他的语气很平静,但眼中的怒火却快化成实质了,显然是气的狠了。 相处了许多年,对他的脾气了解很深的封磬就有些战战兢兢,“主上,监察司的探子回报,是监察司查到了玉楼春暗中劫掠美貌女子,并买卖芙蓉膏,这才对他动了手,他们的人不知道怎么混进去的,成功杀死玉楼春后,朝廷的已经查封了玉楼春名下所有的产业。” “玉楼春当年背叛了先祖,死不足惜。”单孤刀怒上心头,将桌上的茶盏扫在地上,“只是,监察司的人都能混进去,我们的人怎么就一直混不进去?” 单孤刀早已将玉楼春的财富视为自己的,如今被朝廷截了胡,他焉能不气。更何况罗摩天冰下落不明,又牵扯到了朝廷,事情就更加复杂了。 封磬在他阴冷的神色中跪下请罪:“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力,请主上责罚。” 单孤刀理了理自己的衣袍,重新在位置上坐定,冷笑道:“责罚?事情都成这样了,责罚还有什么用,让他们将功折罪,既然东西都落到了朝廷的手中,让我们在监察司的探子探查出罗摩天冰的下落,要是这件事再办砸了,哼……” 封磬感激道:“主上仁慈。” 单孤刀嗯了一声,让封磬起身:“起来吧。金玉黄权,除了玉楼春,其他三人查的怎么样?” 封磬依言起身,身体却依旧微微躬着,“已经探明了金满堂和玉楼春很有可能就是当年的金家和玉家的后人,另外两家隐姓埋名多年,暂未探测到更多的消息。主上,如今这玉楼春已死,我们是不是要早些对金满堂下手?” 单孤刀摆摆手,“暂时暗地里派人过去探查,若是确定了金满堂就是金家后人,或者探查到了罗摩天冰的下落,即刻动手便是。” 封磬点头应下。】 李相夷看到样貌更加成熟的单孤刀,神色有些恍惚。这样的单孤刀好像很陌生,陌生到他都不敢去认了。 不同于在他面前的掩饰,卸下伪装的单孤刀锋芒毕露,霸道狠戾。或许这就是权利让人着迷的地方,单孤刀追求的就是高高在上,生杀予夺在手的畅快。 金玉黄权,南胤后人?金满堂,玉楼春还有两个不知道名姓的人,单孤刀找他们有什么用意?还有罗摩天冰又是什么? 李相夷有一大堆的疑问,只是没有人可以予他答案,只能耐着性子看下去。 【莲花楼里,桃清靠在桌子上看着李莲花哄孩子睡觉。 他将孩子抱在怀中,仿佛捧着世间珍宝一般。小桃子小小的身躯就这样安静地依偎在他宽阔而温暖的怀抱里,手里还拽着他的一缕发丝不放。 头发被孩子拽在手里,李莲花也不挣扎,只微微低头,纵容而宠溺地看着孩子。他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的脊背,力道不轻不重,既能让孩子获得足够的安全感,又不至于惊醒逐渐陷入沉睡的宝贝。 微弱的烛光给整个房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昏黄。这微黄的光芒映照在他身上,让他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柔气息。 周围的世界都变得格外安静祥和,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声,更衬托出这份静谧的美好。 温柔的男人抱着熟睡的孩子,整个画面定格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让人不禁感叹岁月如此静好,生活这般恬淡。 等小桃子彻底睡熟以后,李莲花将孩子放到床上,给他掖好被子,这才起身到她身旁坐下。 桃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囊扔给李莲花,压低声音道:“给你带的礼物。” 李莲花接过锦囊,从外头摸着,那触感是一个圆形的珠子,他打开锦囊一看,有点被吓到,里面装的是一个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他同样以不高的声音问道:“哪来的?” 桃清浑不在意道:“一个叫玉楼春的人那里得来的。” 香山秀客玉楼春? 李莲花道:“怎么回事?” 桃清手指在茶杯边缘打转,闻言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之前不是出门去给人复诊,就是在回来的路上出了点意外。有人看我孤身一人,又欺我年轻力弱,想要冲我下手。” “谁?”李莲花眼神瞬间锐利了几分,有杀气一闪而过。对孤身一人的姑娘下手,图的自然是色。 桃清莞尔一笑,她缓缓道,“不用担心。我当场反杀了回去,还顺着线索找到了他们的老巢,把他们一窝子都杀了。” 她的经历也不是李莲花能够想象的,什么阴谋诡计在她面前都是无用的。所有想要冲她下手的人都要做好丢命的准备。 李莲花蹙眉,他显然是知道这个人的:“你说的贼窝就是香山,贼首是玉楼春?” 桃清挑眉,目光审视地看着他:“你听说过?” “近几年玉楼春举办的“漫山红”宴席可是闻名江湖,每年只邀请江湖最出奇的人,很多人都以得到一张他的请帖为荣。” 桃清哈了一声:“李神医你的名声也很响亮,难不成你也去过那漫山红宴会?” 李莲花谦虚一笑,“我哪里称得上什么奇人,当然没有收到邀请。” 桃清冷笑:“没去过最好。什么狗屁漫山红,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聚在一起取乐。” 李莲花皱着眉头:“你的意思是?” 桃清气愤道:“那就是个贼窝,玉楼春劫掠了一大批女子供他取乐,招待宾客,所谓的漫山红是浸润了无数女子鲜血的血色宴会。一个美人换取二十块芙蓉膏,玉楼春那就不是个东西,我还觉得一剑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李莲花神色也沉了下来:“之后呢?”这江湖看似风平浪静,其实还是有很多光照不到的地方。 桃清道:“之后,我通知了监察司的人。女宅的姑娘无处可去,玉楼春的地盘就留给她们了,我给姑娘们留了点武功秘籍,让她们练着自保,还在那边设置了一个阵法,一般人进不去。” 女宅的姑娘不是不想向外求救,只是她们人微力弱,求救无门。每年能接触外人的唯一机会不过是玉楼春邀请过去的客人,可是被玉楼春邀请的客人能有什么好品性?他们只顾自己开心,谁会在意一个弱女子的悲哀? 李莲花又从锦囊中摸到一个长条形的东西,他掏出来看了一下,却是极薄极轻形似冰片的玉,“这又是什么?” “不知道。”桃清两手一摊,“那是女宅一位姑娘给我的东西,据说是玉楼春最看重的东西,比看重他的那些密室里的东西还要看重。我瞧着像是什么宝库的钥匙。” 想了想,她又道:“我还在玉楼春的密室中找到一本族谱,那玉楼春的祖先是南胤人,而且是南胤重臣,南胤灭亡之后效命于龙萱公主,是她的心腹属下。” 李莲花若有所思:“所以,你怀疑什么?” 桃清狡黠一笑:“南胤最后死亡的公主,隐姓埋名的南胤重臣,你会想到什么?” 李莲花顺着她的意思道:“亡国后的宝藏?”谁叫玉楼春在江湖中就是以财富众多而出名的呢。 “没错。我跟监察司那里打听了玉楼春,他家百多年前突然出现在大熙,他们一出现就是巨富之家。所以,我猜玉楼春的祖先是看守南胤秘宝的人员之一,他们刮分了那份财富。可是一个国家的传承,肯定会有一些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东西他们不好占为己有,比如传国玉玺之类的,或者其他东西,他们一定还放在密库之类,而这冰片可能就是打开密库的钥匙。” 桃清有些遗憾道:“可惜玉楼春死得太早了,这些都是我的猜测,没从他口里得到证实。” 李莲花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只觉得手中这小东西重若万钧,意味着一桩天大的麻烦,他将东西放在桌上:“既然都是猜测,那就不要乱猜了。这事牵扯很大,我们还是莫要介入为好。你拿走了这东西,监察司知道吗?” 桃清笑着道:“当然不知道。我这是私底下拿的,监察司不知道。”她甚至为了不牵连到自己,还造了一个假的冰片放在玉楼春那里。然后在杨昀春打开盒子的一瞬间,那冰片在众目睽睽之下化成了玉石粉末。 李莲花这才将东西收起来。这东西落在别人手里或许是灾难,但是在他们手里,未尝不是一个解决办法。 桃清试探性道:“或许我们可以把玉楼春的东西在我们手里这个消息传出去,让整个江湖都知道,那么我们就可以逸待劳,其他知道一些消息的人自然就会找上我们了,他们肯定能给我们带来一些不一样的消息。” 李莲花看着兴致盎然的桃清,无奈道:“那我们两个会成为武林公敌,以后连吃饭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小桃子跟着我们颠沛流离,连个安稳日子都过不上。” 桃清挑眉,“怕什么,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十年前,但凡有点名气的邪魔歪道,都被你给一锅端了,万人册上但凡有点本事的,都被金鸳盟的大魔头给杀了。这就相当于你们两个一起将整个中原武林给清洗了一遍,只留下一些歪瓜裂枣,我听说,如今占据万人册前几名的都是外邦人士。” 李莲花悠悠道:“江湖一代新人换旧人,老的高手死去,自然有新的高手出现,江湖嘛,从来不是某一个人的江湖。” 桃清托着下巴,语带憧憬道:“可是街头巷尾说的还是李相夷的故事。可见这新的江湖高手不多啊。唉呀,搞得我都想去试试能不能做这个天下第一了。” 她歪着头对着李莲花道:“要不,让李相夷诈个尸,让我打败他也试试做天下第一的滋味?” 这听起来像是要去李相夷坟头拔草呢?李莲花抿唇笑了,他伸手捏了捏她的手,随即把她的手拍在自己的胸口,顺势往后倒,哎呀叫了一声:“李相夷输了,现在你是天下第一了。” 桃清收回自己的手,斜了他一眼:“当我是小桃子?” 李莲花憋笑:“……我哄你呢,你高不高兴?” 桃清对着他磨了磨牙:“……”高兴你个大头鬼。她瞪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 “噗嗤……” 李神医哄人的方式可真特别。直接承认自己不如夫人,天下第一让给她,唉呀,可真是,哈哈哈哈…… 不过,哄孩子睡觉的李神医真的好温柔啊。温柔这个词跟李门主可是一点都不搭。 笛飞声不高兴,他感觉天下第一的名头受到了玷污,变得一点也不值钱了,“李相夷,你可真是出息。” 李相夷勾唇一笑,颇有几分狂傲不羁:“笛盟主,玩笑话而已,何必当真。你若是打败了我,这天下第一自然是你的,你便是拿去哄角圣女,我也不会有意见。” 角丽谯听得心花怒放,只是笛飞声冷冷道:“呵,本尊才没有你那么无聊,天下第一迟早是本尊的。” 李相夷不以为然,哄自己的夫人怎么能叫无聊呢。笛飞声真是个木头,难怪角圣女爱而不得,越来越疯。 桃清看向笛飞声,语气淡淡,说出的话却有些气人:“笛盟主,与其在这里说空话,不如回去多练练武功,毕竟天下第一可不是嘴上功夫。你今天在这里放狠话,结果二三十年以后,你还是万年老二,那多打脸啊。” 笛飞声想要天下第一,做梦,绝无可能。上辈子没赢过李莲花,这辈子也不可能赢过李相夷。 在笛飞声冷冰冰的眼神中,桃清又道,“我说错了,可能二三十年后,你连天下第二的名头都保不住了。毕竟长江后浪推前浪嘛,江湖侠士层出不穷,谁知道会不会再出一个李门主那样的天骄呢。” “小姑娘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你莫不是在说你自己?这世上天才很多,可惜很多都长不到出名的时候。你可千万可要小心了,小心别一出门就被人打死了。” 角丽谯意有所指地开口道。李相夷也就算了,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也敢挑衅她的尊上了?她已经在心里思索弄死她的一百种办法了。 桃清看了她一眼,突然对着另一边的杨昀春道:“杨大人,我想好了,你们什么时候找到忘川花,我就什么时候进京,如何?” 杨昀春又惊又喜,“好的,医仙,在下一定将话带到。”只要她愿意进京,一切都好说,不就是忘川花吗?天机石上他们能找到,没道理这次找不到啊。 桃清满意点头,对着笛飞声得意地笑了一下:“我觉得武功这种东西还是不要依靠外物比较好,你说对吧,笛盟主?” 笛飞声不跟女人吵架,他对着李相夷道,“牙尖嘴利,不愧是你相好。” 李相夷喝了一口茶,堪堪压住嘴角的笑意,他还没有说话,桃清就抢了一句话:“笛盟主也是高大威猛,英俊潇洒,惹得角圣女苦恋多年,甚至愿意为你亲自做局,赢了李门主半招,笛盟主你开不开心?” 李相夷:“……噗!”除了自己之外,居然还有不怕笛飞声,并且敢回嘴的人。李相夷压住嘴角的笑意,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说了这么多话,嘴巴都要说干了吧。 笛飞声:“……呵!” 所有人都知道角丽谯勾搭云彼丘,给李相夷下毒,就为了让他笛飞声赢中了碧茶之毒的李相夷半招?耻辱,那是天大的耻辱。 角丽谯:“……”死丫头,没事提这个做什么。尊上好不容易不追究这件事了,她的嘴可真是贱。 第26章 第二愿26 言归正传,天机石上透露出来的信息是,玉楼春跟南胤有关。 单孤刀在找的罗摩天冰究竟是什么,会不会是李莲花手中那个被桃清认为是南胤秘宝的钥匙?长得确实像是冰片,难不成桃清误打误撞得到的东西真的跟南胤秘宝有关? 如果这样就好笑了。单孤刀花费力气在找的东西却莫名其妙落在了李莲花手中,那是不是意味着未来他们肯定会对上?所以,李莲花总有一天会发现被单孤刀欺骗的真相的吧? 李相夷心中那种因为李莲花而产生愤愤不平的心情好转了许多。他宁愿李莲花发现真相痛彻心扉,也不愿意他活在欺骗之中。 不过那都是天机石上未来的事情了,如今他能做的就是提早查明玉楼春的真相。李相夷的目光扫过身后众人,有个别人冷汗直流,目光闪躲,一看就很心虚。 也是,玉楼春的宴席已经举办了几次,虽然可能没有几年以后那么出名,但现场就有几个参加过的人。往日或许还曾吹嘘过,一查一个准,赖都赖不掉。整个江湖那么多人,而玉楼春一年只邀请其中几人,对于爱好名声的江湖人而言,难道不是值得吹嘘的事情吗? 只是这天机石一出,玉楼春伪善的面目被揭开,连带着他们参加过玉楼春宴会的人都成了道貌岸然之辈。身旁人若有似无的眼神让人恨不得原地消失。 李相夷对此心中有数,他泰然自若收回目光。这南胤出场的次数未免有些过多,李相夷觉得这必然不是巧合,他对着身旁的人正色道:“关于玉楼春,漫山红的事情,四顾门卷宗可有记载?” 听到李相夷的问话,大多数人不清楚,唯有一人脱口而出,“有的,那位玉楼春也给门主发过请帖,只是门主太忙了,没有理会他。至于他是否涉及天机石上所言之事,因为没有人过来求助,所以四顾门没有调查,不知真假。” 四顾门也不是见个人就要调查的,除非四顾门的弟子行走江湖遇个正着,或者有人上门求助,四顾门才会介入。以四顾门的人手,就上门求助的事情已经处理不过来了,哪里还有空去查其他各种真假传言。 李相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是那个接手云彼丘文书工作的人,沈之恒。之前不属于佛彼白石、肖紫衿、单孤刀任何一方,是个特别清白的人,在这次变故中脱颖而出,成为接替云彼丘的人。 这人长得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武功也不行,但是脑子还不错,过目不忘,李相夷对他有几分印象。 李相夷点点头,“把相关卷宗整理好给我,等天机石上的事情结束,我会亲自去调查漫山红的事情。” 一个人的人生能有多长呢?而且天机石还是跳着展示的,李相夷觉得用不了几天,他的一生大概就展示完了。 若玉楼春当真涉及拐卖人口,买卖芙蓉膏,少师剑下亡魂当有他一个。 沈之恒淡定应了一声:“好的,门主。”佛彼白石肖紫衿一流在四顾门占据高位不过是因为他们跟门主遇到的时间早,占了一个天时,一个萝卜一个坑。 像沈之恒这种后来加入四顾门的自然就轮不到什么好的位置了,也就凸显不出自己来,如今开始大清洗,有本事又清白的人就能得到李相夷的重用。 【桃清在一间书局中挑了几本书,然后走到柜台上结账。 “五两银子。”掌柜翻了一下她的书,一边快速给她算账。 桃清付了钱,提着几本书出了书局。到了一个无人的小巷子,她翻了一下书,从书中翻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 桃清快速浏览了一遍。玉楼春的事情发生后,她让手下的人留意向监察司打听事情的所有人和势力。 纸条上就是传递过来的信息。 向监察司打听消息的有好几波人,其中最急切的势力,一是元宝山庄,二是万圣道。 元宝山庄金满堂,是玉楼春的至交好友,每年的漫山红宴会他几乎都有参加,他关心玉楼春的事情情有可原。 只是万圣道是为了什么呢?他们明面上跟玉楼春可是没有半点关联。她也看过玉楼春的账册,并没有跟万圣道的生意往来。 桃清有些不解,却并没有放在心上。杨昀春还是信守承诺的,并没有将她暴露出来。所有对玉楼春感兴趣的都冲着监察司去了。 算了,只要不冲着她来就不管了。桃清手一扬,那纸条就在她内力的冲击下化成了粉末。】 桃清的那张纸展示在天机石上,眼力好的早就将内容收入眼中。 结合前面看到的单孤刀的场景,他们局外之人了解的比天机石上的人还要多。 那金满堂当然不止玉楼春的至交好友这么简单,他们两个应该就是单孤刀在寻找的金玉黄权中的金玉两家的后人。他们手上有单孤刀想要的罗摩天冰。 李相夷当然不会为李莲花担忧。或许之前病怏怏的李莲花还需要担心,后来解了毒,恢复了功力的李莲花并不需要别人的担心。万圣道如果对上现在的李莲花,没有胜算。 他甚至有点期待李莲花对上单孤刀的画面。那一定很有意思。更何况,桃清知道了万圣道在查玉楼春的事情,那么自然会对它留心,在对上万圣道的时候就不会毫无准备。 【画面随着桃清的走动,从幽静的小巷子转到了热闹的大街。她在街角驻足,视线朝着远处看过去。 此刻,李莲花正抱着孩子坐在大槐树下晒太阳。阳光如同温暖的金纱般洒落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幅温馨而美好的画面。 他正与身旁一群热情洋溢的大娘和大婶们围坐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聊着育儿经,场面可谓是热火朝天。 他专注地倾听着她们分享各自的育儿心得,时不时地点头表示认同,脸上流露出谦逊和受教的神情。 每当听到关键之处,他还会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思索片刻,随后做恍然大悟状。他这种谦逊的态度让分享欲极强的大娘们十分受用,于是,说得更起劲了。 同时,他还时刻关注着怀里的孩子。小桃子安静地依偎在爹爹的怀抱里,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着周围热闹的景象。或许是因为长牙的缘故,小桃子的嘴角不时有口水流淌下来。 这时,李莲花便会迅速从挎包中掏出一块干净柔软的手帕,轻柔地擦拭去孩子嘴边的口水,动作熟练,仿佛已经做过了千百次一样,擦完口水后的手帕放在另一个袋子里。 那温柔的眼神和细腻的举动,无不展现出一个父亲对孩子无微不至的关怀与呵护。 桃清忍不住轻笑出声。清风明月般的青年抱着玉雪可爱的孩童坐在市井之中,却是一点也不突兀,反而跟周围的人和事十分融洽,和谐万分。】 一般人印象中的市井妇人是什么的?乱嚼舌根,泼辣粗鄙,是大多数人不耐烦,不屑去应付的人。 可是李神医却能跟她们相处得极好,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反而是一副谦虚受教的模样。他怎么就能这么轻易融入他们呢? 李门主可以吗?有人忍不住打量了一下最前方的李相夷,只看到他的背影就忍不住摇头,不,他不行。 李相夷锦衣华服,气势十足,别说是普通妇人了,就是一般的江湖人在他面前也是大气不敢出。 李门主跟一群粗俗的市井妇人一起讨论育儿心得?那是想象一下都觉得罪过的画面。 大部分时间独自一个人养孩子,丈夫只做甩手掌柜,只偶尔兴致来的时候抱一抱的各位夫人十分羡慕天机石上的桃清,对李神医的好感度再次暴增。李神医怎么就这么好,这么会养孩子呢? 如今连对象都没有的李相夷很难想象,未来的自己会对孩子这么有耐心,这么温柔。可天机石上的李莲花他对那个孩子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仿佛那孩子就是他生命中的全部光芒,视若珍宝,走哪带哪。 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桃清,却发现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天机石上的李莲花和小桃子,眼中带着能沁出水来的温柔。 李相夷垂下眼眸若有所思。虽然理智上知道天机石上的事情不一定为真,但实际上不知不觉中就会被它展示的未来所影响。 只是对未来寄予厚望,却发现未来没有按照预定的方向走,难道不会觉得失望吗? 比如孩子,如果出生的时间点不一样,他还会是那个孩子吗?所谓的未来,其实只要有一点点的偏差就会出现截然不同的结果。 漆木山瞪着天机石上的李莲花,嘴里嘀咕了一句,“婆婆妈妈的,怎么跟女人一样在家里带孩子呢?” 芩婆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她瞪了一眼漆木山,阴阳怪气道,“莲花比某些老头子可好多了,他爱护孩子,体贴妻子,再没有比莲花更好的丈夫人选了。” 漆木山当初收两个徒弟,衣食住行都是芩婆负责的,他就只负责教导徒弟练武。芩婆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如今看着李莲花带孩子,瞬间将漆木山比到了泥里。 漆木山张嘴想要反驳,他想说女人带孩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只是在芩婆的死亡视线下,在徒弟不赞同的视线下,他低下了头:“……我说什么了我,我什么也没说。你说的都对,都对。” 【莲花楼停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桃清在楼里带着孩子,李莲花四处走走看看。 结果李莲花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人。那人青衫佩剑,标准的江湖人士打扮,为人也很是有礼,“在下陆剑池,叨扰了,李夫人。” 李莲花跟她介绍道:“这位是武当白木道人二弟子陆剑池,陆大侠。” 桃清懂了,这是李莲花看到对方武艺不错,忽悠回来当打手的。她抱着孩子不方便回礼,只微微点头示意,“幸会,陆大侠。” 陆剑池道:“是在下叨扰了,当不得李神医如此夸赞。大家不过是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略给几分薄面。李神医医者仁心,更值得敬佩。” 几人寒暄几句,把人请进了莲花楼喝茶。 陆剑池道:“在下与乾坤如意手金有道金兄相约八荒混元湖切磋剑术,只是我在约定的时间来这里等了许多日,却一直等不到金兄。金兄是个信守承诺之人,绝不可能无故失约,更何况,自那以后,我在江湖上也不曾听闻对方的消息,我怀疑他出事了,只是找不到线索,故而每年都来这里看看,只期望有一日能找到金兄的下落。” 李莲花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给他倒了一杯茶,陆剑池道了一声谢,连忙起身接了。 李莲花道:“听闻陆兄在江湖上有一个外号名为酒痴,想必陆兄的好友金有道金大侠也是一位同好之人?” 陆剑池点头,“我与金兄便是因酒结缘,是酒中好友。” 李莲花脸上有一种不出所料的平静之感,他又问陆剑池道:“不知陆兄可曾听闻江湖中有一种酒名为柔肠玉酿?” 陆剑池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这个话题,但是作为一个爱酒成痴的人,他自然是听说过柔肠玉酿的大名的。 “自然听说过,传闻中柔肠玉酿酒不仅滋味十分好,练武之人喝了还可以提升功力,早些年听说江湖中人趋之若鹜,可惜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断了消息。” 他的神情中有几分遗憾,对于他来说,错过了这样的好酒,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李莲花道:“在下呢,是个江湖游医,四处行走,故而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听说过。这次到这里就是听说这附近有个石寿村,就是盛产柔肠玉酿酒的地方。” 陆剑池骤然之间听到有柔肠玉酿的下落,十分欢喜,眼中冒出巨大的喜意,急忙追问:“李神医,消息来源可是确定,这里真的有柔肠玉酿酒?” 李莲花看着他欢喜的神色,喃喃道:“想必那位金大侠若是知道这里有柔肠玉酿酒,应该跟陆兄你一样欢喜吧?” 听到李莲花的声音,陆剑池狂喜的心情褪去,心头涌上几分不安,他问道:“李神医,可是有哪里不妥?” 李莲花叹息一声:“在下对柔肠玉酿酒不感兴趣,只是江湖上不断听闻有人去寻找柔肠玉酿酒,但却从未有传言说有人真的找到这种酒,故而在下有些好奇,那些喝过酒的人都去了哪里?” 陆剑池陡然生出一种可怕的猜测,他咽了咽口水,神情紧张道:“李神医,你的意思是?” 李莲花微微一笑,“没什么意思,只是有点好奇罢了。”】 如今年岁不大的陆剑池本来只是跟师父过来看热闹的,没想到突然在天机石上看到了更成熟的自己,他对着那个风姿仪态都不错的自己频频点头,觉得十分不错。 甚至他还有几分得意,这天机石除了李门主,除了四顾门的人,没想到还有他。哈哈哈,这下子,整个江湖都认识他了。 陆剑池满意,武当的人更满意。虽然只有陆剑池一个人,但他们终于有了一点参与感。 “剑池,你很不错。”白木道人抚须夸赞了一句。面对成名的前辈,他恭敬有礼,不骄不躁,与人相约,信守承诺,并为了对方多年奔波,重情重义。 “嘿,谢谢师父。”陆剑池抱剑笑得像个傻子。不过柔肠玉酿酒是个什么酒,喝了还能增加功力? 李相夷也在问:“江湖上可有柔肠玉酿酒的传闻?”天机石上既然点出来了,自然不会是小事,后续应该会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沈之恒之前闲着没事干,就是每天看卷宗的,所以他知道。“回门主的话,柔肠玉酿酒的传闻已经有了,但多数人只当成一个玩笑话,信的人不多。” 江湖上每天有无数的流言,大家就当一个乐子听,谁信谁傻。柔肠玉酿酒的事情就跟女宅的事情一样,没有人报案,四顾门自然没有要立案调查的意思。 “先记下。”李相夷蹙了蹙眉,这江湖有无数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偏偏还有单孤刀之流想要兴风作浪,真是惹人厌烦。 沈之恒恭声应下:“是,门主。” 第27章 第二愿27 【李莲花抱着孩子,桃清带着挎包,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悠闲地就像是带孩子出门游玩的普通家庭一样。 落后他们一步的陆剑池却满脸纠结。李神医看着文质彬彬,李夫人更是弱质女流,还带着一个更小的孩子,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强有力的帮手。 小桃子趴在李莲花的肩头,看着陆剑池的变脸觉得十分有趣,咯咯笑个不停。 李莲花点了点他的鼻子,十分温和地对陆剑池道,“陆大侠,孩子无状,还请见谅。” “无碍。”陆剑池风轻云淡地回答道。 等李莲花转过头去,继续前行,陆剑池那云淡风轻的表情瞬间垮掉了。】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陆剑池那纠结为难的表情逗笑了天机石外的所有人。 “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陆剑池的脸色,大家都觉得特别欢乐。就是那种自己以为自己是保护者,不得不扛起了巨大的压力,结果同路的普通人其实都是绝世高手,对方不仅不需要你保护,还可以反过来保护你。 陆剑池有些羞耻地低下了头。啊啊啊,他为什么会觉得李神医一家三口需要他保护?那可是李相夷唉,天下第一的李相夷,哪里需要他的保护? 陆剑池以为自己是发挥不出任何作用的,但是下一秒天机石上就展示了自己的武力。 【微弱的月光下,陆剑池提着剑,跟一些外表有些奇异的怪人打得难分难舍。他的剑术很强,以一敌百不落下风,可见是下过苦功的。 只是敌人好像无知无觉,被打中了也不觉得痛,而是爬起来继续战斗,这样不断消耗陆剑池的内力。他落败是迟早的事情。 不远处的房间门口,李莲花和桃清搬了两个小凳子坐在那里看热闹。陆剑池忙里偷闲看到了他们,只觉得额头青筋都要暴起。 李神医为什么不跑?跑出去外面找人过来帮忙,他要撑不住了。 桃清怀里的小桃子拍着手,看陆剑池的打斗看得手舞足蹈,哈哈大笑,手脚十分有力,偶尔被他打到的桃清感觉有点痛,忍不住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 虽然自己的剑法很好,但陆剑池还是有些委屈地看着天机石上不帮忙的两个人。好歹是一起去的,怎么就让他一个人出力呢?不都说,李门主是一个十分可靠的人,不管敌人是谁,他都是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吗? 李相夷忍不住轻咳了一声,他绝对不是李莲花那种只看热闹不动手的人。不过外形有些奇异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中了毒还是怎么了?是否还活着? 他的眼神扫过金鸳盟的人,药魔满脸困惑,只有角丽谯眼神透露着一股了然,所以她应该知道些什么? 角丽谯对于别人的目光十分敏锐,李相夷刚看过去,她就察觉到了,看到是李相夷,她的眼神瞬间上挑,媚眼如丝,风情万种道:“李门主想要看我,就正大光明地看,何必这么偷偷摸摸的呢?” 角丽谯的媚术对李相夷无效。他厌恶地撇过头去,角丽谯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天机石上的李莲花一定会给他解惑的。 桃清对大名鼎鼎的画皮媚术十分感兴趣,她兴趣盎然地盯着角丽谯看了半晌,看她运用媚术的时候,一举一动皆是风情,确实是连头发丝都好像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角丽谯是一个将魅惑两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将风情刻入骨髓,深入灵魂的女人。 就连身为女人的她都觉得赏心悦目,笛飞声却数十年如一日毫不动心,真是令人费解。 就是不知道她们两个的媚术,谁更厉害一点?桃清勾了勾嘴角,对角丽谯笑得十分明媚。一双含情目波光流转,恰似繁星点点在其间跳跃嬉戏。 当她望向她时,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桃花般明艳动人,娇嫩的花瓣随风轻舞,散发着阵阵芬芳,让人陶醉不已。 角丽谯神色一僵,冲着她翻了一个白眼,转过头去专心致志地看自己的尊上去了。 桃清:“……啧!”看来她的媚术确实不太行,李莲花不受影响,角丽谯也看不上。 李相夷端起茶杯,掩饰嘴角的笑意。嗯,小姑娘挺活泼的。 【天机石上,陆剑池险象环生,李莲花袖中寒光一闪,手心已经握住了刎颈的剑柄,只是比他速度更快的是桃清。 她将怀里的孩子往李莲花那里一塞,拔出头上插着的一根发簪,是长约三寸的蛇形流苏银发簪。 她将发簪的一头凑近嘴巴,然后发簪就发出呜呜的声音,李莲花这才发现原来那不仅仅是发簪,还是一只小巧又精致的笛子。 她的手指灵活地在笛孔间跳跃舞动,音符不断从蛊笛中流淌而出,变成了一曲有些反人类的,听到就感觉要做噩梦,但是蛊虫听到却昏昏沉沉,不知不觉就陷入沉眠的催梦神曲。 那些围攻陆剑池的怪人不知不觉就躺了一地,神色安详地仿佛已入西天极乐。 反观陆剑池,却是眼睛通红,额角青筋暴起,一副饱受魔音贯耳的苦逼样子。 陆剑池忍着身上的不适,从怪人中扒拉出来他的金兄,却是怎么都唤醒不了对方。 桃清走上前,好心跟他解释道:“他现在听不见你说的话。他脑子里的痋虫陷入了沉睡,连带着痋虫的宿主也陷入了沉睡。不论你说什么,他都听不见。” 陆剑池很会抓重点:“痋虫?金兄的脑子里有痋虫?” 桃清点头道:“不错,他们所有人都是中了南胤的痋虫,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陆剑池连忙追问道:“那是不是解了痋虫,金兄就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桃清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理论上是这样的,没错。但是,痋虫寄居在他们脑中,你猜痋虫以什么为食?” 李莲花也抱着桃梓走上前来,他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心态,只是语气平淡地对着陆剑池道:“陆兄,若是金兄解了痋虫后依旧这般痴痴傻傻的,你还要给他解开吗,我觉得不如让他解脱吧?以金兄的骄傲,他怕是难以接受自己余生痴傻。” 陆剑池听到桃清的话就已经惊呆了,再听到李莲花让他杀了金有道,给予他解脱,却是突然苦笑一声,他看向金有道,语气带着一抹涩然:“金兄若是清醒着,怕是当如李神医说的那般,求我给他一个痛快。” 他看向自己拿剑的手,语气低落却十分坚定道,“但我却是做不到的,即便是痴傻半生,我也要他活着。” 李莲花听到陆剑池的选择,眼中闪过一丝波澜,只是速度太快了,快到桃清都没有看清。 她想到李莲花碧茶入脑也会变得疯癫,便凑到他身边,悄悄道:“花花,若是你傻了,我也是可以养你一辈子的。” 桃清虽然没有笑出声,但眼中的笑意却是挡都挡不住。 李莲花斜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道:“你才傻。”他上前一步,将人挡在了身后,不让陆剑池看到她笑容满面的样子。】 “王师兄,快看,那是你吧?”突然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引得众人一致看过去。 他身旁的王师兄捂着脸蹲在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他只恨爹娘没给他生成三头六臂,这样,不仅可以捂着自己的脸,还可以捂着师弟的嘴。 听信流言陷入贼窝,被一群普通百姓拿下,变成怪人被人认出来是一件值得大肆宣扬的事情吗?丢脸丢到所有人的面前,他日后还有什么颜面行走江湖? 王师兄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就不该怪天机石没有提到他,比起这样的丢脸,还是默默无闻更适合他们啊。 “钱师弟,旁边那个是你吧,我看着像你。” 王师兄瞬间放下挡脸的手,转头去看那什么钱师弟。如果只是一个人丢脸那会没脸见人,如果是一群人的丢脸,那就无所谓。愚蠢的人的原来不只我一个。哈哈哈…… “余师弟。” “苏师姐。” …… 陆陆续续,又有更多的人被认了出来。 陆剑池跟那些怪人打斗的时候,镜头在李莲花身上,所以众人只能看到了大概,却看不到怪人的全貌。 只是等他们躺下之后,天机石给那些怪人一个脸部特写,在场的很多人就发现了怪人中有很多看起来极为熟悉的脸。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以为是怪物的东西原来都是江湖人士,还是自己熟悉的人,谁能淡定? 石寿村是吧?很好,所有人都记住了,等有空了就组队杀过去。尤其是天机石上露了脸的几人,一脸的杀气腾腾,恨不得马上就提剑杀光他们。 又是南胤?李相夷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南胤的痋虫,那就是南胤三大秘术之一的业火痋。他曾在书上看到过,却不曾真的见过,没想到在这么一个偏远的小村子竟然有南胤的痋虫。 这石寿村的人是不是单孤刀的属下,他们是不是听从单孤刀的命令,用江湖人去炼制业火痋? 听到南胤痋虫,笛飞声浑身散发着冷气。他死死盯着天机石上那些怪人,那些被痋虫迫害的人。 角丽谯看着突然爆发剧烈杀意的尊上,整个人都是懵的,“尊上?” 笛飞声冷冷地看着她,“这石寿村跟你有关系吗?”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用蛊虫控制别人,若是角丽谯跟这个事情有关,他绝不会放过她。 “无关。”角丽谯求生欲极强,她迅速回了一个答案,将自己跟石寿村撇得一干二净,“尊上,石寿村是封磬的地盘,这里面的事情肯定单孤刀干的,与我无关。” 四象青尊低垂着眸子,若有所思。他虽然没有跟圣女和万圣道因为南胤之事而联系过,但同为南胤之人,他知道的东西并不少,所以他心中也有了一些猜测。 不论是罗摩天冰还是石寿村,都跟业火痋有关,单孤刀想要的或许就是控制人用的业火痋。只是这里人多眼杂,并不适合跟尊上解释。 角丽谯的话李相夷也听到了。所以石寿村果然跟封磬,跟单孤刀有关吗?用无数的人命去炼蛊,他那个师兄当真是丧心病狂,视人命如草芥。 只是笛飞声为什么这么生气?他又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李相夷看着金鸳盟那边杀气腾腾的样子若有所思。他偶然之间得知,金鸳盟盟主笛飞声跟西南那边的笛家堡有几分关系。 或许他就是从那里出来的也不一定,毕竟江湖传言,笛家堡就是以蛊虫控制人为他卖命。所以笛飞声感同身受,才这么生气?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的,李相夷倒是对桃清那一手控蛊之术很感兴趣。他自己除了剑术之外,还学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没想到桃清比他学的还要多,还要杂。 李相夷看了一眼桃清的包包头,上面没有一根发簪,只以丝带束发。哦,还是个没有插簪的小姑娘。 他违心对着桃清夸了一句:“笛子吹得不错。”骨笛一出,所有怪人都倒下了,堪称兵不血刃。 就她那让人头疼欲裂的笛声还好呢?桃清诧异地看着他:“李门主当真觉得我笛子吹得不错?”四顾门广场中还有好多人因为内力不济,听了笛声一脸痛苦的样子呢。 李相夷思及之前李莲花舞剑,桃清吹笛子的场景,那时候听着确实挺不错的,于是点头,“嗯,不错。” 桃清呵呵一笑,“既然如此,那不如李门主赏个脸,我单独给你吹一曲?”保管让你脑子都炸了。 李相夷看她神色就知道她打着什么鬼主意,但他还是镇定点头:“可以。” 桃清言笑晏晏地看着他。李相夷名不虚传,是挺桀骜自负的。他就是一路走得太顺畅了,是该吃点亏,不吃亏,他成熟不了。 她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盯着自己,瞬间转头看去。却不是她以为的乔婉娩或者其他什么女侠之类,竟然是肖紫衿那玩意。 桃清诧异地想,这肖紫衿居然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人前了,脸皮可真厚,看来还是伤得不够重。 肖紫衿接触到她的目光,畏缩了一下,随即假装镇定,目不斜视,好像刚才那个以愤恨和仇视的眼光看着桃清的人不是他一样。 桃清百思不得其解,于是问系统:“系统,肖紫衿他没事吧?难道是知道了之前是我把他敲晕的,挂在山上一夜?” 【宿主,肖紫衿是深度昏迷,全程没有第三人在场,应该没有人发现才是。】 桃清托着下巴,“那他怎么一副恨不得杀了我的样子?我既没有杀他父母,也没有挖他祖坟,在他那里,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这仇恨来得莫名其妙。” 【宿主,有没有可能是天机石上你救了李莲花,没有看到李莲花落魄的样子,所以他恨你?】 桃清觉得系统说的挺有道理的:“肖紫衿这人,一心一意想看李相夷倒霉落魄,所以对于救了李相夷的我恨之入骨,完全可以理解。” 于是,她转头看着李相夷,漫不经心道:“李门主,如果四顾门有人冒犯了我,我可以动手吗?”肖紫衿这种货色不逐出门墙,还要留着过年吗? 李相夷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人群中的肖紫衿,他阖眸道:“自然可以。”他虽然不会因为天机石上的事情问罪肖紫衿他们,但若是他在现实中做了什么错事,他肯定不会容忍他们的。 第28章 第二愿 28 【等怪人都被撂倒了,那些发现事情不对的村民这才姗姗来迟。他们或许掌握了一些秘术,但实则都是没有武功的普通人,手里拿着木棍或者锄头这样的工具,所仰仗的也不过是人多势众,想要吓退他们而已。 李莲花他们虽只有三人,却是武功高强,连怪人都不是对手的江湖人。陆剑池因为金有道的关系,对这些村民深恶痛绝,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展现在外面的气势十分迫人,让石寿村的村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双方泾渭分明,各站一边。 李莲花神色淡然,看着那些色厉内荏的村民,微微叹息一声:“在这小小的石寿村,我见识到了南胤三大秘术之二,无心槐和业火痋,看来,石长老,你们村子里的秘密很多啊。” 石长老却不承认,只道,“什么南胤,什么无心槐,业火痋,老婆子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们只是居于深山的村民,不懂你们江湖人的事情。” 李莲花神色仍旧平静无波,他将各种缘由娓娓道来:“你们在江湖上散播流言,说这里有喝了可以增进功力的柔肠玉酿酒,所以骗了很多江湖人前来。因为你们不会武功,所以那些有武功的江湖人士难免看轻了你们,结果却反而给了你们下手的机会。” 他看向石长老,“我们刚来的时候,村子里一个愿意搭理我们的人都找不到,可石长老你不一样,你不仅愿意收留我们住宿,还给我们准备了丰盛的饭菜。这也太奇怪了吧?我想你肯定在饭菜里下药了,是吧?” 李莲花看着石长老铁青的脸,继续道:“我觉得你很奇怪,所以你准备饿的饭菜我们一口没吃。但是我发现你依然不着急,也不强求我们一定要吃一口,反而找了借口离开,让我们早点休息。” “等我进入房间后,果然发现你们在蜡烛上也动了手脚,里面加了无心槐,既是迷药,也是散功秘药。因为是百年前灭国了的南胤的东西,所以中原人很少认识的。但不好意思,被我们发现了,所以我灭了蜡烛。” 李莲花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一堆怪人,神色惋惜,轻叹一声道:“然后,没过多久,这些怪人就出现了,他们应该就是你们准备的最后杀招。” 就是这样接二连三缜密的布置,所以那些自诩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没有一个能逃离他们眼中的普通人布下的陷阱。 “胡说八道。”石长老握紧了手中的拐杖,拒不承认他口中的事实。 李莲花道:“其实要找证据也很容易的。蜡烛上的无心槐验一验就知道了。还有业火痋,这些人平日里呆的地方就是业火痋炼制的地方吧,那里肯定会有很多线索。” 石长老依旧嘴硬:“我什么不知道,你们给我滚,离开我们村子。大伙一起上,把他们赶走。” 村民却也不是傻的,这些人连人头神的使者都不怕,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们踌躇着不敢上前。 陆剑池见识到了桃清的手段,又对李莲花的观察能力万分认可,想要处理这些村民的时候便下意识地看向了李莲花,“我们现在去找金兄他们之前待的地方吗?” 李莲花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困了,现在去睡觉,明天早上再去看也不迟。” 陆剑池闻言一愣,他看向李莲花怀里的小桃子,果然刚才活力四射的孩子,如今已经在打哈欠了。 陆剑池:“……好的。”】 柔肠玉酿酒果然就是一场骗局。若是喝酒就能增长内力,那大家都不需要练武了,直接喝酒好了。 不会武功的普通村民以有心算无心,居然让无数的武林人士都栽了跟头,果然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人。小看别人终归要付出代价。 又是无心槐,又是业火痋,诓骗江湖人士过去做炼制业火痋。这石寿村留不得,李相夷神色一冷,恨不得马上提剑杀过去。 李相夷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南胤都灭国百年了,那些后人依旧心心念念想要复国。是如今的生活过得不如意,他们想念故国的繁荣昌盛吗? 所谓的南胤皇室血脉号召力真的有这么强,他们愿意听从他们认定的南胤皇室后人单孤刀的命令去做各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如果南胤的人都是跟单孤刀一样的货色,那么,李相夷绝不会对他们有太多的同情。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主动去做这件事还是被单孤刀命令着去做这件事。 若是前者,那他们视人命如草芥,应该受到制裁,若是后者的话…… 李相夷有些烦躁,如果那些南胤后人只是因为心系故国而无条件听从单孤刀的命令,那他真的能对他们动手吗? 他们忠诚于南胤皇室,而他李相夷身上留着先祖的血脉,对于那些遗落在外,仍旧忠心耿耿的旧民,是否有一份不可推卸的责任? 李相夷狠狠闭了闭眼睛。先祖真是给他出了一个难题,只希望如今的单孤刀还没有带着南胤旧民犯下滔天大罪,否则,他可能没有理由留下他们的命。 菊花山,八荒混元湖,他好像听说过这么个地方。就是距离有些远,是个很偏僻的地方,一来一回需要不少时间。 李相夷觉得这天机石很不错,至少它暴露了很多江湖中的阴暗。女宅,石寿村,这些事都没有报到他跟前。 若非天机石放出来,他或许也要跟李莲花一样,在不知道多少年以后才发现这种阴暗,还要让更多的无辜之人被伤害。 【关押怪人的天坑中,李莲花找出一大堆试验的图纸,他推测是有人获得了不完整的业火痋炼制方式,于是以柔肠玉酿酒骗取江湖人士前来石寿村,成为他们的试验品。 陆剑池下山去通知百川院的人了。李莲花抱着孩子在天坑中继续翻找线索,桃清翻着那些南胤人留下的手稿,神色有些惋惜。 “这里的业火痋炼制方式是不完整的。那些人大约是放弃了要炼制业火痋,只留下一堆失败品在这里。” 李莲花怀里的小桃子想要伸手去拿桃清手里的稿纸,李莲花觉得那些东西不干净,给他抱得远了一些,坚决不让他碰到任何东西。 他道:“这样不好吗?若是真的让他们炼成了业火痋,江湖又是一场风波。” 桃清不关心江湖如何,她只是习惯性收集有价值的东西,不过李莲花是不是太过于忌惮南胤的秘术了? 她有些奇怪地看着李莲花:“百年前南胤拥有完整的三大秘术,可最终它还是灭了国,所以,真的拥有业火痋就能控制天下吗?” 是把所有的子民都变成傀儡还是把治理国家的大臣变成傀儡?是傀儡会治理国家还是统治一群傀儡有意思?寄希望于业火痋控制天下人,那人怕不是傻子吧? 李莲花一愣,随即笑了出来,“你说得对。业火痋虽然号称能控制人心,但人心又岂是一只小小的虫子能够控制的。南胤秘术若是真的那么那么厉害,那他们恐怕不仅不会灭国,还统一了天下了吧。” 他话锋一转,又道:“只是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聪明。幕后之人或许真的相信依靠业火痋可以夺得天下也不一定。而且不说最终是否可行,那业火痋若是出世,哪怕不能倾覆天下,但总归会有一些不必要的损伤。” 桃清理解他忧国忧民的心态,将那些图纸都放回了桌上,她主动换了一个话题,“那个石长老不是说她是金鸳盟的人,你找她问话问得怎么样了?” 李莲花闻言有些失望道:“不怎么样。她虽坚持说自己是金鸳盟的人,却对金鸳盟的人和事一问三不知。我觉得她之所以这般说,要么是她自己想要找一个替罪羊,要么就是那幕后之人称自己是金鸳盟的人,而石长老听命于他,所以觉得自己也是金鸳盟的人。” 李莲花虽迫切地想要得到金鸳盟的消息,但他又不傻。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他叹息道:“可惜石长老对于幕后之人三缄其口。倒是个忠心耿耿的,这一点跟金鸳盟的人还挺像。”金鸳盟的人虽然坏,但他们对笛飞声倒也是一心一意。 桃清看他眉头微蹙的模样,好心建议道:“或许你需要一点毒药,锥心刺骨,万蚁噬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莲花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桃清想了想,又道,“我还有一种药,可以让人在濒死之际陷入精神恍惚的境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莲花上前握住她的手,真诚道:“这件事与我们无关,无需介入更多。后续的事情留给百川院去查吧。” “百川院?”桃清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我觉得以他们的能力,查不出来什么有用东西。” 李莲花其实也没有对百川院抱太大希望,只淡淡道:“那也无妨。石寿村的事情暴露了出来,以后不会再有江湖人士陷进去了,不已经是好事一桩了?”】 众人提起的心陡然放了下来。之前南胤三大秘术一出来,就有人对它进行了科普,所有人对于业火痋充满了畏惧。毕竟能控制别人为己用,这是一件多令人害怕的事情。 但听桃清这样一说,好像业火痋也没有那么令人害怕了。南胤既然把它列为三大秘术,自然是曾经拥有过,但纵观历史,也没听说有业火痋为祸世间,逆乱朝纲。 所以啊,就如他们所说的那样,业火痋其实也就那样,不足为惧?天塌不下来。而且,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有如李门主那般的人杰挡在大家的前面,普通江湖人士顿时充满了安全感。 看不起南胤秘术?角丽谯嘴角勾起一个魅惑的笑容,等她拿到了业火痋,让他们第一时间感受一下被业火痋控制的滋味,他们就知道厉害了。 虽然她也看不上单孤刀那个一心想要利用业火痋颠覆朝堂的蠢货,但南胤秘术自然有它的用处。 角丽谯意味不明的眼神落在桃清身上,她感觉到之后瞪了回去。桃清觉得角丽谯好像看她极为不顺眼,对方甚至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她这辈子没有得罪角丽谯吧?桃清百思不得其解。她明明什么也没做,怎么就那么多人看她不顺眼呢?她实在不能理解角丽谯等人的想法,就像是她一直不能理解单孤刀和封磬等人对于业火痋的信心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当年芳玑王是太子,萱妃手握业火痋,但结果呢?他们还是被赐死了,屁事都没搞成,为什么单孤刀就觉得自己拿着业火痋一定行? 笛飞声嗤笑一声。什么业火痋,什么蛊虫,谁说中了蛊就要一辈子受人控制。他不是照样逃离了笛家堡,他们却不敢追过来。哼,迟早有一天杀回去,让笛家堡付出代价。 石寿村搞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搞出来业火痋,李相夷觉得业火痋的事情可以放一放,只是多年以后还有人喜欢将怪事情推到金鸳盟头上,可见金鸳盟魔教的名头深入人心。 他对着笛飞声道:“笛盟主,你可要约束好手底下的人,我们签订协议的时候说的是金鸳盟的人在接下去的五年时间里,不在江湖为非作歹,四顾门不会找金鸳盟的麻烦。若是你管不好,我不介意替你管教你的人。” 金鸳盟收留任何对它忠心的人,而不管那人是好是坏,所以金鸳盟的人从上到下还真的没什么好人。 比如笛飞声为了做那天下第一,万人册上那是一个一个杀上去的。当然武林中人比武那就是生死不论,输了被杀只怪自己武力不济。 笛飞声在李相夷看来就是一个武痴,说他是坏事做尽的大魔头那是没有道理的。但是,像一言不合就灭人满门的角丽谯,以及爱炼毒药喜欢抓人试药的药魔,真的都不是好人。以至于他每次看到金鸳盟的人,都有一种拔剑的冲动。 李相夷觉得,金鸳盟的人若是旧习不改,那么四顾门跟金鸳盟迟早有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那种。 别说天机石上的几年以后了,就是如今,江湖上发生了不好意思的事情,说是金鸳盟干的,根本没有人会怀疑。这就是一个坏名声带来的后果。 笛飞声脸色漆黑,冷然道:“不劳费心。”金鸳盟不炼蛊,石寿村的事情绝对跟金鸳盟没有关系。 第29章 第二愿29 【陆剑池神色悲伤地看着外形怪异的金有道,“李神医,金兄身上的痋虫是否可解?” 李莲花道:“可。”虽然他不知道要怎么解蛊,但是桃清说可以救。 陆剑池瞬间大喜过望,他转过身,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上前几步,想要抓住李莲花的手,被小桃子轻轻拍了一下他也不介意,只语气急迫道:“当真可以吗?” 李莲花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再次给予他肯定道:“当真可解。”只是结果可能不尽如人意。 陆剑池看他脸色并不是很好,也能理解他的未尽之言,只是本就不能奢求太过,比起再无相见之日的生死之隔,能活着已是侥天之幸,他喃喃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陆剑池心中有了希望,终于不再是苦大仇深的模样,而是迅速去处理那些怪人和石寿村村民的事情了。 等陆剑池离开后,桃清拍了拍手,对着李莲花玩味一笑,“想不到李神医连业火痋都能解?不愧是江湖第一神医啊。” 李莲花以一种比她更吃惊的眼神看着桃清,“我不会啊,不是你说可以解吗?” 桃清眨了眨眼睛,无辜道:“我是说可以解,可我没答应要帮忙啊。” 自从认识桃清后,李莲花发现他求她的次数太多了。他略略有些苦恼,这一次要怎么求她帮忙呢? 李莲花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江湖中人,谁还没有几个亲朋好友,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支付报酬的,不如到时候再跟他们详谈?” 桃清摇头:“李神医,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大夫,一不治病,二不救命,偶尔出手,也是因为对方的手中有我想要的东西。” 她一脸戏谑地看着他,脸上写着三个大字,求我呀。 “清清,你一定会帮忙的,对不对?”他微微低头,拉着她的衣袖,轻轻摇晃着,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眸中闪烁着期盼与依赖,仿佛只要她说一句拒绝的话,这光芒就会瞬间黯淡下去。 桃清的眼睛瞬间亮了,美人有求于她的样子太可以了。又欲又清纯,李莲花是知道她好哪一口的。她鼓励地看着李莲花,用眼神示意他再接再厉。 李莲花:“……”好吧,他不生气!他眼眸下垂,片刻后再抬起,那对深邃如湖泊的眼眸,状似平静,又似暗流涌动,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但同时又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脆弱,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魅力,使得他的目光既充满诱惑,又令人不忍拒绝。 桃清:“……”输了输了,李莲花肯定修行了媚术。 被美色蛊惑了的桃清没有撑住,扔给他一本墨迹未干的小册子,正是痋虫解除办法。】 “嘶……”场中一片寂静,除了众人吸气的声音,再无其他动静。 李神医一个男人为什么会这么好看?广场中的女人脸红心跳,恨不得跳进天机石里面代替桃清直面美色的诱惑。 广场中的男人神色也是十分微妙,他们着实想不到原来男人施展美人计,效果居然这么好。 没想到李神医和桃医仙私下玩得这么开,这叫众人以后如何直视李门主那张冷脸? 角丽谯恨不得划花天机石上李莲花的脸,她自诩美貌,对其他人多有不屑之一意,就连江湖公认的第一美人的乔婉娩都不曾被她放在心上,谁知道这李相夷都变成李莲花了,居然还有这么魅惑的一面。 呵,一个男人比女人还要好看,这让她如何能甘心。角丽谯充满怨气的眼神盯着李相夷的背,恨不得一把火烧了他。 桃清看着天机石上的李莲花咽了咽口水,屏幕上他的魅力不输当年啊。李莲花虽然总是一副清风朗月的儒雅君子相,但他不要脸的时候那也是相当不要脸的,十分豁得出去。 李相夷磨牙,感觉自己的脸都被李莲花丢尽了。感受到从四面八方传递过来的灼热眼神,一抹红蔓延到脖子上,又爬上脸颊,烧得他整个人都要冒烟了。李相夷盯着前方的天机石,就是不转头,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神色。 桃清盯着他发红的耳朵,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后背,李相夷不动如山,坚定不转头,桃清再戳,李相夷凶狠地回头瞪了她一眼。 桃清瞧着只觉得他像是一只呲牙咧嘴的小猫咪,也就看着凶,其实没什么杀伤力。看他用内力强压下去的热意,桃清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除她之外,还有作为长辈的漆木山,他一点没有给李相夷留颜面,直接笑出了声。随着他的出声,广场中止不住的笑声此起彼伏。 当然,也是因为那传说中的业火痋可解,众人心神忍不住放松,这才一片欢乐。 李相夷生无可恋地转头看着天机石。他感觉这辈子的脸都被李莲花给丢尽了,他还怎么维持他四顾门门主的威严? 【桃清答应了教李莲花解蛊,首先给出了一张方子,陆剑池按照上面写的内容,准备了数量极为庞大的药材。 听说跟一大批药材一起到石寿村的还有百川院的人。 怕碰到熟人,李莲花还特意戴了一个面具出门。谁知道来的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大概是后面收入门墙的人吧,李莲花并不认识,自然不用担心会被人认出来。 就连陆剑池都有些意外,石寿村这样迫害了一大批江湖人士的祸害,他以为出面的会是常年在外行走的石水,没想到竟然不是。陆剑池对百川院是有几分仰慕的,没见到石水的面有些遗憾。 百川院的弟子道:“本来石院主是要过来的,但是最近江湖传出了少师的消息,石院主跟乔女侠、肖大侠一起过去核实了。” 那弟子感慨道,“李门主不在了,若是能找到少师剑,也是极好的。” 桃清从旁边路过,闻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没见他们找人这么积极,找个少师剑倒是兴师动众的。 李莲花抱着孩子上前一步,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挡住别人看她的视线,他对着百川院弟子和陆剑池微微一笑,温雅和煦。那些旧人旧事何必在意,都已经过去了。 桃清觉得过不去,等两人回了莲花楼后,她问他:“少师,你不想要拿回来了吗?” 李莲花低头轻抚小桃子的头发,垂着的眼眸酝酿着浅浅的涟漪:“是我有负于少师。它跟着我只会蒙尘,倒不如找一个新的主人。” 怎么不想要呢,只是他如今已经是李莲花,而不是李相夷了。拿回了少师也只能束之高阁,一旦用了就会惹人怀疑身份,何必多此一举。 桃清挑眉,漫不经心道:“你的剑,你说了算。” 话虽然这么说,但她的脸色却完全不是这样的,她的眼中透露着一股志在必得的肯定。 只是低着头的李莲花没有看到她的神色。】 这一段放完之后,之前那种欢快的氛围瞬间消散了。四顾门广场再次陷入了寂静无声。 李莲花的旧相识每次出现,甚至只是被提到,都挺让人无语的。 很久没有被提到,几乎成了隐形人的石水、乔婉娩、肖紫衿再次在天机石上被提到,却是因为他们有了少师的消息。 江湖上一直流传着乔婉娩寻人的消息,可李莲花也一直没有真的远离江湖,可他们却始终没有碰面,江湖真的有这般大吗,找一个人这么困难?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一个大活人找不到半点消息,反而是落入东海的少师有了消息。也不知道是人不如剑,还是真的真的这么凑巧,命运就是让他们碰不上。 【李莲花这些时日忙得晕头转向,他要给那些中了痋虫的人泡药浴养生机,动手术恢复伤势等等,这些事情在天机石上都是一闪而过的画面。 陆剑池眼看着金有道从眼神呆滞到有了神采,有了温度,简直要喜极而泣。他看着李莲花的神色更恭敬了几分,对他的崇拜简直要从眼睛中溢了出来。 至于桃清,李莲花忙着治病救人,小桃子就归她带了。菊花山贫瘠,没什么产出,桃清只在第一天带着孩子往山上跑了一天,结果别说什么好药材了,就是花卉都不多,难怪只能种菊花。 她只挖了一棵兰花回来,找了一个花盆种在莲花楼里。李莲花回来瞧见了,很自觉地用扬州慢给它滋养了一下,助它扎根生芽。 在那绿叶丛深处,有一枝长度还不足手指长短的花枝,在扬州慢的滋养下,开始以惊人的速度迅速生长起来,不断向上伸展着自己的身躯,仿佛有着无尽的生命力在涌动。 终于,花枝长到一定程度,它顶端的花苞微微颤动着缓缓张开,如同精心雕琢而成,淡雅而清新的绿色兰花花瓣散发着迷人的光泽和淡淡的香气。 李莲花将花盆捧在手心递给她。有微风轻轻拂过,花朵微微摇曳,更增添了几分灵动之美。 桃清伸手轻触这一枝清雅的兰花,垂下的眼眸中满是笑意。她对于李莲花的讨好很是受用。这盆兰花被她放在二楼的阳台上,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 接下去的日子,她的心情一直不错,每日里就是带着孩子晒晒太阳,种花喝茶,看书练字。 偶尔李莲花遇到问题的时候,她抱着孩子在一旁给他指点一二。当然这些陆剑池都没有看到,所以他不知道李莲花的医术是有水分的。 终于在李莲花的努力之下,那些深受业火痋失败品迫害人的身体慢慢恢复了过来。 金有道磕磕跘跘道:“多……多谢……李……神医。”或许是因为受到迫害的时间不太长,金有道是那些人中神志保存得最为完整的人,也是恢复最快最好的人。其他人都不如他,或许一辈子都将痴痴傻傻的,但他们的性命已经无忧。 李莲花看着虽反应慢于常人,但已经能认出陆剑池,恢复了几分神志的金有道,他如释重负,脸上也露出了明快的轻松笑意。 他低眉浅笑的样子,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柔与慈悲,仿若悲悯的神佛降临凡间。他平和淡然,身在人间,又有一种超脱感。 只是在这看似完美无缺的表象之下,偶尔也会流露出萦绕于心的遗憾和不甘,那种浅笑之下的悲凉,那种人性化的弱点却越发惹人怜爱。 桃清站在二楼,手中的书半天没有翻动一页。她的目光落在李莲花的身上,神情似悲似喜,又含着几分恼怒,有种难以言喻的古怪,半晌后她低头,古怪的神色化作嘴角风轻云淡地一笑。】 看到蛊虫真的可以解除。那些原本被认出来被石寿村迫害变成怪人的人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 如今还不认识金有道的陆剑池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毕竟那可是他未来的好友,哪怕身中蛊虫也能一眼认出他的至交好友,也是他如今下定决心一定要去结识的未来好友。 众人感激的神色落在桃清和李相夷身上,只恨不得将人给供起来。可见一个拥有高超医术的大夫,在江湖上是多么地受欢迎。 桃清叹气,她认栽。 什么是喜欢的人?一见你,就笑的人,一见,你就笑的人。 在某一个瞬间,突然之间心动了。或许是那天的阳光太过于灿烂,或许是他的微笑太过于温柔,也可能是一种长久以来的情感积累,在那一瞬间冲破了理智的防守,在她的心中生根发芽。 她的内心仿佛被一根无形的弦轻轻拨动,泛起层层涟漪,内心的欢喜油然而生,无法抑制,也无法控制。 李相夷的目光落在天机石上那一株用扬州慢催开的兰花,以及李莲花温柔至极的笑意,心弦莫名动了一下。 他转头看了一眼天机石外的桃清,看她的神色比天机石上更古怪,李相夷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言的尴尬,有一种想要将自己藏起来的冲动。 李莲花每次想到过去的自己做的那些出风头的事情,比如红绸舞剑,比如袖月楼提诗之类的就觉得无比尴尬,恨不得失去这段记忆。 如今的李相夷看着李莲花做的事情也觉得十分难为情。又是美人计,又是用扬州慢催开兰花小意讨好,李莲花的脸呢?他的脸都不要了? 角丽谯的目光落到桃清身上,看不出来这人年纪不大,本事倒是不小。原来业火痋真的能解,哪怕石寿村用的只是炼制业火痋留下的失败品,但是谁能保证桃清不会解除真正的业火痋? 角丽谯心中对桃清的杀意达到了顶峰,这人活着势必影响她的大计。看来有必要通知单孤刀,让他想办法除掉桃清,否则他想要通过业火痋控制朝堂的计策绝不可能生效。 心中杀意浓烈,但角丽谯脸上的却笑得越发妩媚,她甚至对着桃清笑着点头表示友好。 当然,桃清也不傻,自然不会被对方表现出来的友善所迷惑。她给角丽谯回了一个微笑,但对角丽谯的警惕心也提到了最高。 可惜自家系统不是好感度系统,否则的话,她估计自己会看到角丽谯对她的好感度达到了负一千。 有什么手段尽管来呗,桃清从来不怕阴谋诡计的的。只怕他们畏首畏尾,不来送死。呵…… 第30章 第二愿30 【李莲花用温热的毛巾给小桃子洗了脸,又从罐子里挖出一点白色的面脂,在手心抹开,仔仔细细地给孩子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抹了一遍。 他给孩子做完护肤工作后,桃清才凑过去抓着小桃子的手闻了闻,带着桃子清香的小手可口地想让人咬上一口。她放下孩子的手,又伸手戳了戳小桃子白皙滑嫩的小脸蛋,只觉得手感极好。 小桃子以为娘亲在跟他玩,两眼亮晶晶地要伸手去抓她的手。 当然他是抓不到的,小桃子嘴巴一瘪,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模样。桃清主动将手指放到他的手心,小桃子拽着她的手,瞬间笑了出来。 真是个小机灵鬼,就是爱流口水。桃清皱眉看着小桃子嘴角的晶莹。娘亲嫌弃,爹爹不嫌弃。李莲花温柔地拿着干净的手帕,给小桃子擦去口水。 桃清挑眉看着李莲花一副二十四孝好爹的模样,想着之前那个百川院的门人对他推崇至极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我们这么着急离开,连招呼都不跟陆大侠他们打一声,算是落荒而逃吗?” 她玩味一笑,道:“我怎么好像听说百川院的人想要招揽你做他们的专属医师,李门主你怎么看?” 李莲花抱着小桃子,微笑道:“在下医术浅薄,实在是难以胜任。更何况,我志不在江湖,平生所愿是游览山川大河,所求是平安喜乐,岁月静好。百川院不适合我。” 桃清噗嗤一下就笑了,她言语中对于百川院的嫌弃直白得很,“说得太委婉了些。百川院这些年虽然名声斐然,但细究起来,好像也没做出什么像样的事情来,大家不过是看在过去的份上,卖他们一个面子而已。” 主要是江湖太平静了,平日里发生的事情都不算什么大事。 李莲花垂眸,声音几不可闻道:“其实也没有那么差……”百川院再怎么说也是四顾门下设的刑堂,那一套运作机制其实挺不错的,至少没听说出过什么差错。 桃清斜了他一眼,李莲花立马改口,“我是想说,小桃子的磨牙饼干都吃完了,我们是不是走快一点,到下一个镇上买点新鲜的蔬菜肉类给他再做一点?” “嗯,去。”桃清也顺着他的意思转移话题。石寿村这个地方太偏僻了,他们想要买点东西都不容易,好不容易出来了,是得补充一些东西。】 “李神医是不是有点惧内?”有人小声道。桃医仙一个眼神飘过去,李神医就立马改口了,难道不是惧内? 旁边的人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李神医夫妻两个一起带孩子,李神医负责养孩子带孩子,而桃医仙只负责玩孩子,呵呵,这家庭地位,你品,你细品。 至于百川院想要招揽李神医的事情,众人也就是笑笑,不发表意见。四顾门还在的时候,百川院不过是四顾门下设的刑堂,让堂堂四顾门门主李相夷去百川院做一个小小的医师,他们怎么敢想的?它配吗? 乔婉娩眼中蕴含多时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她眼看着李莲花娶妻生子,看着他对他的妻子温柔体贴,对他的孩子百般呵护。一家三口,外加一条狗,三餐四季,简单温暖,岁月静好。 她泪眼迷蒙地想着,原来从不在意他人情绪的李相夷也会变成李莲花那样善解人意的人吗? 天机石上那个李莲花符合她对于未来夫君的一切想象,温和有礼,风度翩翩,善解人意,最重要的是他顾家爱家,将孩子亲人视为人生中最重要的珍宝,可惜他是别的女人的夫,是别人孩子的爹。 乔婉娩捂着涩到极致的心口,只觉得喘不过气来。是不是她只要再等一等,再坚持一点时间,李相夷就会成为李莲花那样温柔的人,是不是天机石上那样幸福的生活就会是她乔婉娩的,而不是一个多年以后才出现的女人的? 乔婉娩的视线转向了李相夷的方向,结果却看到了他身旁原本是她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别人。相夷,我终究是错过了你。她猛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万圣道的密室中,单孤刀发了好大一场火。石寿村虽然是他们主动放弃的试验点,但是被人一锅端了,还是让他十分恼怒。 “查清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石寿村为什么会被人发现?”虽然江湖上说的都是百川院做的好事,但单孤刀觉得以百川院那些人的自视甚高,没有引子,他们不可能会去关注一个偏远小村子的事情。 封磬站在下手处,听到单孤刀的问话快速道:“主上,我们的人查到了,石寿村的事情是一个叫陆剑池的人撞破并将人擒下的。他是武当派白木道人的二弟子,武功不错,在江湖上排名靠前。” 单孤刀一脸不愉,“他为什么会去石寿村?”陆剑池无关紧要,但是为了他得罪武当派不值当。 封磬回忆着下面的人传递过来的消息,道:“陆剑池此人,比武功更出名的是他酒痴的名头。他跟人约战八荒混元湖,结果听闻石寿村有柔肠玉酿酒,故而找了过去。” 听到陆剑池一个人就闯了石寿村,单孤刀就更阴沉了,“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区区一个江湖人,他们都拿不下,还让他把事情捅到了百川院那里?”万一查出点什么,对他们而言都是个麻烦。 封磬对此倒是不担心,不用说那些普通的村民,就是石长老知道的都不多。他解释道:“主上请放心,石寿村的人知道的东西不多,绝不会泄露我们的大计。” “最好如此。为了以防万一,找机会送她上路。”单孤刀觉得比起活人,当然是死人更让人放心。 封磬毫不犹豫道:“是,主上。”为了复兴南胤,他们可以牺牲一切。只是他面上犹疑了一会,又跟单孤刀道,“主上,我们留下的那些失败品被人救了。” “你说什么?”单孤刀神色一冷,看着封磬的目光如刀,“那些中了痋虫的人还活着,你没把人处理干净?有人可以解除那些痋虫对人的控制?” 业火痋可是南胤三大秘术之首,是单孤刀争霸天下最重要的一环,怎么会有人可以解除痋虫控制,他咬牙切齿道,“是谁?” 封磬战战兢兢道:“是莲花楼楼主李莲花。”鬼知道天下第一神医李莲花为什么会跑到名不见经传的菊花山石寿村去。 突然听到一个有些陌生的名字,单孤刀一愣,“李莲花,那个江湖传闻可以活死人的游医?” 李莲花的事情之前有报给单孤刀过,所以主上有点印象是正常的,封磬继续道:“李莲花出身不详,四年前出道江湖,此人医术通神,曾使贺兰铁死而复生,有江湖第一神医的名头,之前江水县瘟疫也是他出手救了一城人的性命,如今石寿村再添一笔事迹,那些中了痋虫的江湖人在他手里渐渐恢复了神智。” 单孤刀摩挲着椅子扶手,眼中的神色明明灭灭,“业火痋当真可解?” 他没见过真正的业火痋,只是所有的南胤人都相信业火痋可以给他们带来复国的希望,单孤刀也就信了,可如今怎么看起来不是很靠谱的样子,随便一个江游医就能解除痋虫的控制? 封磬信誓旦旦道:“主上,石寿村的痋虫不过是失败品,它的能力不及真正的业火痋的千万分之一。真正的业火痋为万蛊之王,绝对不是一个江湖游医能解的。” 看到封磬的眼中闪烁着绝对自信的光芒,单孤刀闭上了眼睛,封磬这个蠢货,要不是他绝对忠诚于自己,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他。 至于李莲花这个人,单孤刀想了想,问道:“李莲花此人,能不能为我所用?” 想到下面传过来的调查出来的李莲花的事迹,封磬有些遗憾道:“怕是不能。”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是绝对值得拉拢的,可惜那个大夫他无欲无求。 “哦?”单孤刀疑惑的眼神落在封磬身上,“你已经试探过了?”他不喜欢自作主张的下属。 封磬了解单孤刀的性子,他当然没有越过单孤刀去做事,而是根据了解到的信息做出的合理推测。 “据属下了解,李莲花此人每次出诊只收五两银子,多一文不要,由此可见他不是个爱财的,至于名,他已经是江湖鼎鼎有名的第一神医了,石寿村事件后,他拒绝了百川院的招揽,依然做他的江湖游医,应是个不在乎名利的,至于色,他行走江湖还带着妻儿,依属下愚见,便是角圣女那般绝色,恐也难以近身。” 听着封磬的话,单孤刀脸色越发阴沉恐怖,他最讨厌这样光风霁月,无欲无求的人了,这会让他想起李相夷,他的那个好师弟可不就是大义凛然,目无下尘的正人君子。跟他们比起来,自己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充斥着见不得光的世俗欲望。 “封磬,派人去杀了李莲花。”既然不能为自己所用,那就让他去死。 封磬也是这个意思,于是立刻回答道:“是,主上。” 他们在寻找和炼制业火痋上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们的计划。】 石寿村的事情果然是单孤刀干的,李相夷竟然觉得毫不意外。只不过单孤刀想要杀死李莲花,简直是痴心妄想。 李相夷嗤笑一声,可惜单孤刀没有亲自去,否则他肯定会暴露在李莲花眼皮子底下的。就是不知道李莲花会不会循着这个线索,找上万圣道,找上单孤刀。 角丽谯一脸嫌弃地看着单孤刀和封磬。她站在局外,看着这两人一步一步走向死路,心中只剩厌恶。他们南胤皇室血脉到了这一代,就只留下单孤刀这种货色吗? 她一直知道封磬不聪明,但是那个算计李相夷一击必中的单孤刀没想到居然也这么蠢。做事不干脆,收尾不利索,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人没有试探就要动手,简直是主动送上门。 这两人若是有一天死了,那肯定是蠢死的。 【月色朦胧,美人娇艳,公子如玉,气氛宁静又美好。可惜有一群不速之客打破了这种美好。 李莲花很有自觉地后退一步,看似只有一步,其实他站的方位可以阻止任何一个想要绕过他们,奔向莲花楼的人。毕竟小桃子还睡在楼里呢,可不能叫人扰了他的睡眠。 桃清伸手在腰间一摸,抽出一把软剑。她手中的剑快如闪电,银光乍现,瞬间划过空气,带起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猩红的血线喷涌而出,宛如一朵绽放的血色花朵,在空中短暂停留后便洒落而下。每一次剑光闪过,都意味着一条鲜活生命的消逝。 这一场杀机来的快,去得更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那些黑夜而至的不速之客就全部留下了他们的性命。 桃清手腕一抖,软剑上的猩红血液落而下,在空中炸开一朵血花,随即落入黑色的土地之中,只残留一点血腥之气弥漫。 明明场面血腥无比,可他们一个将杀人变成了一场华丽的剑舞,一个面不改色地欣赏着这场剑舞,甚至在她杀完人之后,他眼中的惊艳与赞赏就是对她最大的肯定。 桃清嘴角微翘,在他专注又温柔的目光中略低下了头。纵使时光流转,她依旧记得他看向她的眼神温柔又深邃,深情又专注。 两人对视许久,最终李莲花摸了摸鼻子败下阵来。他蹲下身,在黑衣人身上查找线索。不出所料,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只不过大致也能猜到是谁想要他们死,毕竟李莲花不是李相夷,半个江湖的朋友,半个江湖的仇人。李莲花在江湖上的朋友不多,敌人更是没有几个。 李莲花摸着下巴沉思,桃清直言道:“别想了,肯定是石寿村幕后的人派来杀人泄愤的,他们既然动了手,应该不止这一次行动,下次我会记得留活口,到时候有什么想问的再问吧。” “嗯。”李莲花无奈叹一口气,他真的不想要被人惦记啊。 桃清将这些人的脸都记下,准备回头把他们都画下来,然后让监察司帮忙查一下这些人的身份。】 众人看看天机石上一剑一个小朋友,凶残至极的桃清,又看看天机石外天真烂漫的桃清,得出一个结论,人不可貌相。 老话说得好,行走江湖,一定不要小看老人小孩以及女人。古人诚不欺我。 从劈山断江那里,桃清帮助李莲花拦截江水,就能看出来她的内力深不可测,后来她又说自己一个人杀穿了玉楼春的势力,可以推测她的武功定然相当不错。 但这却是第一次看到她正式出手。桃清的剑法出乎意料的好,但也出乎意料的凶残。 啧啧,能做天下第一的女人,果然不是普通的女人,当真恐怖如斯。果然啊,敢出来混江湖的女人都得罪不起。 李相夷目光灼灼地看着桃清,“你的剑法叫什么名字?”她的剑法灵动多变,又凌厉又美。 上次他们短暂交过手,只是当初以试探为主,两人都没有出全力,不及她这一场杀人的剑舞来得惊艳,可称绝世,而李相夷欣赏每一个绝世的剑客。 就连笛飞声都忍不住竖起耳朵,虽然他向来不打女人,但是武功这么高的女人应该不能只当成女人来看? 桃清听到这个有些耳熟的问题,忍不住笑了起来,半晌后在李相夷不解的目光中道:“笑春风剑法。” 李相夷不吝于夸奖,然后握着少师的手蠢蠢欲动:“好剑法,好名字。找个时间,我们比一场?” 他自从登上天下第一的位置后,放眼整个江湖,除了笛飞声,实在是难以寻到一个像样的对手。难得见到桃清这样厉害的人物,李相夷是很心动的,心动于想要跟她打一场。 桃清看着目光灼灼的李相夷,又看了一眼蠢蠢欲动的笛飞声,快速摇头道:“不了,我习剑是为了自保,不是为了跟人比武,也不求江湖至高。更何况,李门主,我的剑法还没有大成,你要跟我动手,不是以大欺小嘛?” 李相夷自动忽视她前面的话,只听到了她后面的话,自顾自下了结论:“那就等你剑法大成之后,我们再比。” 桃清微笑不语。呵,想要跟我比武,那也得你能找得到我才行。等我离开了这里,我不想出现,谁又能找得到我? 这时,天机石上弹出大家极为眼熟的几个大字,【未完待续,明日同一时间,我们不见不散。】 “又放完了?唉,走吧,走吧,明日我们再过来看。”众人已经习惯了天机石的播放规矩,就像是在看一出戏一样,开场了就过来,闭幕了就离开。 第31章 第二愿31 江湖人士陆陆续续结伴离去了,离得远远的,也还能听到他们叽叽喳喳讨论的声音。 桃清坐着不动,金鸳盟的人早就走了,就连广场上的其他江湖人士都走得差不多了,她还是没起来,李相夷奇怪地看着她,“你住哪里,我让人送你回去?” 桃清手撑在桌子上,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道:“李门主不用管我。我来得晚了一些,没找到地方住,这几天都是山上随便找一个树枝挂一晚上。其实我也可以不睡觉。”当然不是,她都是住在空间的,外头还真的没一个落脚地。 这深冬腊月,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李相夷顿时觉得她浑身散发着可怜兮兮的光芒,他沉默片刻,对着沈之恒道:“带她去四顾门的客房休息。” 沈之恒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全,闻言有些为难道,“门主,四顾门空余的客房只有几处……” 都是大佬住的地方,比如门主李相夷的院子,比如门主师父师娘芩婆和漆木山的院子,再比爱清静的乔婉娩的院子。还有被封的云彼丘和单孤刀的院子。一般的客人也不敢住过去呀。 “不如住我那里吧,我那里还有两间空房,被褥什么都是新的,可以直接入住。”乔婉娩早就平复了心绪,她听他们的对话,走过来缓缓道。 云彼丘被关进了一百八十八牢,如今四顾门的内务很大一部分落在乔婉娩身上,安排客人的住所自然由她来处理。所以,她这才出口邀请桃清。 虽然大家会私底下调侃李莲花和桃清的事,但现实中他们确实没关系,她住到李相夷的院子明显不方便,住到乔婉娩的院子是最合适的。 见到乔婉娩还有些心虚的桃清下一秒就坦然了,上辈子的事情跟这辈子的她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上辈子也不是她抢人的,他们都分开多少年了,怎么样都说不上一个抢字。 只是,这辈子不管她未来会不会跟李相夷走到一起,但是现在跟乔婉娩走得太近都不是个好主意。桃清微笑着不说话。沉默就是一种拒绝。 “跟我们住吧,我们院子里有空置的客房,小姑娘就跟我们住吧。”芩婆看到她们这个尴尬的情况,立马拍板道。桃清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也好。”乔婉娩勉强笑道,“一会我会让侍女将两位前辈客房中的被褥都换成新的,我那里还有一些新的未上身的衣服,姑娘若是不嫌弃我让人一并送过去。” 她看到桃清连个包袱都没有带,就更体贴了,“当然姑娘若是还有别的什么需求,也可以跟我说,这些小事我都可以做事。” 桃清一愣,她歪头打量了一下乔婉娩。她这女主人的姿态未免做得太过了一些。难道乔大美人这是后悔了,想要追回旧爱?所以打压她这个未来可能变成新欢的人? 乔婉娩温柔得体地看着她,眼中透露着一种十足的客气。举止优雅,从容淡定,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 桃清扬眉,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她年纪不大,但身高不矮,站起来跟乔婉娩也差不了多少,她对乔婉娩笑得更加温柔。 “多谢乔女侠美意,只是不用麻烦了。我呢,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就行,不挑剔的。行李我也是带了的,只是寄放在山脚人家中,我一会过去取就是了,暂时不缺东西。” 听到她的拒绝,乔婉娩也不生气,只礼貌告退,“既如此,那就失陪了。” 她带着一点淡淡的有些失落的笑容转身离去,纤细又单薄的背影渐行渐远,风吹过她的发丝,抚过她的脸颊,整个人透露着一种无法言说的落寞和寂寥。 桃清以一种欣赏的眼神看着乔婉娩离去。美人,果然不管什么样子都很美,失意的美人就更惹人怜惜了。 美人回头看他,只要他伸手就可以重新拥她入怀,桃清甚至想要问问李相夷心不心动,后不后悔。 只是她偏过头,却发现李相夷的目光落在虚空中,没有焦点,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交浅言深,说什么都不合适。 从来初恋最难忘。 人生最美是初见。那是少年人最纯净无瑕的爱恋,毫无私利杂念,只是单纯的喜欢。 桃清翻了一个白眼,大步走了,走之前还带走了江一舟。总不能让她自己扛着一个大包裹回来吧,那多影响形象。 漆木山拍了拍小徒弟的肩膀,叹息一声也离开了。偌大的广场,转瞬之间就剩下李相夷一个。 李相夷提剑就走,他事情多到处理不完。单孤刀还没有抓到,他在四顾门的钉子还没有全部挖出来,意图复国的南胤后人究竟有多少人,女宅的姑娘还没有解救出来,哪有时间留给他吹冷风。 第二日,桃清起来,看着自己的一堆衣服,从中挑选了一件粉色的衣裙,再加一件白纱外衫,跟衣裙同色的桃花在白纱的笼罩下若隐若现,裙角有蝴蝶翩跹欲飞,又拿了一支祥云桃花流苏簪,给自己挽了一个漂亮的发髻。 她对着镜子微微一笑,镜中的她笑容干净,如同春日里的阳光般温暖和煦,充满了自信和活力。她眼尾微微上挑,斜着眼看人的时候,气势瞬间凌厉了起来。 【宿主,你要去找谁的茬吗?】宿主气势汹汹的,摆明了要去找人的麻烦。 “不找谁的茬。就是觉得被人小瞧了,心中有点不痛快。”大概是身体变年轻了,心理也变得幼稚了,完全不能忍受被人挑衅。 她伸手摸了摸发簪上的流苏,自己就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她微微垂下眼眸,将周身气势收敛了回来,“算了,算了,我跟小姑娘生什么气。” 她往香炉里丢了一块自制的香料,甘甜却不腻人的桃花香弥漫出来。她坐在椅子上坐着发了一会呆,听到院子里有动静,这才起身打开房门出去。 原来是漆木山在院子里打拳。是一套能让全身动起来,实际却没什么杀伤力的拳法,大概率是一种养身拳。 对于李莲花这个死的早的师父,桃清是没接触过的,对他的印象来自于李莲花的口述。在李莲花的口中,他的师父是一个慈和豁达,潇洒不羁的老酒鬼。 漆木山一套拳法打完,迎着朝阳吐出一口浊气。看到站在走廊上不骄不躁的姑娘,主动开口道,“我这拳法如何?” “伸筋拔骨,动静得宜,是一套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拳法。”桃清拱手,行了一个晚辈礼,“漆前辈的拳法自然是好拳法。” 漆木山哈哈一笑,摆摆手道:“没有你说的那般夸张,老头子就是成天在这个院子里待的骨头都软了,随便动一动。” 桃清微微一笑:“您是前辈,见多识广,集天下武学于大成之人,对您而言只是普通的一套拳法,但其中蕴含的武学见解,却足够晚辈受教了,未经允许,我看了您的拳法,您莫要怪罪才好。” “哈哈,不怪,不怪。”漆木山大气一笑。如今的武林,偷窥他人习武确实是令人不耻,但他这一套拳法却不并非是不能让人看的。 “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芩婆提着食盒从外面走进来。四顾门客人太多了,底下的人根本招呼不过来,漆木山和芩婆作为长辈,本来可以享受最高待遇,只是他们都是随性之人,不需要人伺候,更愿意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正好桃清姑娘也起了,就跟我们一起用点朝食吧?” “好的,芩前辈。”桃清看到她手中的食盒,上前一步接过。比起漆木山,她当然更熟悉芩婆脾性喜好。毕竟也是相处了不少时间的,她笑着道,“漆前辈指点我武功呢。” 芩婆觉得桃清是客,没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但是看她干净透彻的眼睛,不由得晃了晃神。这姑娘的眼睛长得真好,干净又明亮,晃眼。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手中的食盒已经让桃清拿走了。 芩婆木着脸,空手走在桃清前面。漆木山看了她一眼,眼中都是笑意。说不以后都是一家人,老婆子瞎讲究什么。 桃清跟着这两人一起吃了早饭,并殷勤地收拾了东西。饭后还送上了礼物。给漆木山送的是一坛百年的桃花酿,加了药材,算是一种养生酒。给芩婆送了一本药典。 至于李相夷,她准备送他三本书,《厚黑学》、《智囊》以及《人性的弱点》。当然是经过系统删减版本的,一些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人和事都剔除了。 毕竟是到别人家里做客,吃住都是消耗四顾门的钱财,若是客人们都是空手上门的,恐怕四顾门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要破产了。懂点礼数的人都会带着礼物上门。 白日里没什么事情,江一舟很乖觉地过来带桃清去参观四顾门。其实四顾门的建筑桃清是熟悉的,毕竟四顾门的故居落在了她的手里。只是如今重新走上一次,看到的是充足的人气,而不是孤零零的建筑。 桃清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四顾门里面行走。四顾门的人虽然好奇,偶尔有探究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却不会失礼地一直盯着她瞧。 四顾门的人除了佛彼白石肖紫衿等一些讨厌的人,大部分人对她的观感都挺好的。毕竟在天机石上她可是救了门主,给门主解了碧茶之毒的人。四顾门上下忠于李相夷的人恨不得将她供起来。 虽然桃医仙嫁的是李神医,而不是李门主,但在四顾门忠心弟子眼中,都一样。她一眼相中落魄的李神医,四顾门的人都觉得她有眼光极了。 桃清就觉得挺有意思的,看来李相夷看人的眼光也不是真的那么差。 心情还算不错的桃清在四顾门的门房礼薄上留下了一小箱,十二瓶的解毒丹,能解绝大多数的毒素,如碧茶之毒那样的厉害毒药虽不能解除,也能延缓毒素的爆发,争取解毒时间。 她丹药多得很,送出也不觉得心疼,而且她看着江一舟看到礼物的神情就挺开心的。甚至在她要去小青峰下的镇上逛街看热闹,他都很自觉地跟着一起走了。 江一舟内心:这可是桃医仙,未来的门主夫人,他一定会将人保护好的,坚决隔绝一切不怀好意的人。比如杨昀春那样一心想让人去京都的,还有一些奇奇怪怪想要过来偶遇的人。 桃清在街上逛了没一会,刚买的一串糖葫芦还没有吃完,就遇到了杨昀春,客气地打了招呼,好在对方有分寸,只不深不浅地交谈了几句话就告辞离开了。 只是杨昀春刚走,在下一条街道上,桃清又遇到了天机山庄的庄主何晓慧,她热情地邀请桃清一起吃饭喝茶。 看着何晓慧,桃清突然想起来,她家有一个病秧子方多病,如今且还坐着轮椅呢。 何庄主快人快语,攀谈了几句之后就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果然是求她上门看病的,何庄主还大气地表示,只要能治好她儿子,条件随便她提。 桃清微微侧目。所以,这个江湖的人都是这样大气的吗?李相夷让她随便提条件,何庄主也让她随意提条件,真是有钱任性啊。 她婉拒了何庄主的邀请。方多病不需要她出手,他也会好的,桃清并没有多加干预的意思。 辞别了何庄主没一会,桃清又看到人美心善的乔婉娩因为好心扶起一个摔倒的小女孩,结果小姑娘起身的时候,怀里抱着的香炉掉在地上,扬起的香灰引发了她的喘症,她的侍女扶着她去医馆的路上,路过一个巷口,直接被人打晕了,乔婉娩也被人掳走了。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桃清:“……” 人员密集就是这样,突发事件多。如今的四顾门小青峰就是事故触发地点,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各种奇葩的事情。 看到乔婉娩出事了,江一舟急了,“医仙,失陪。”任何一个人在四顾门的地盘出了事,他们都要去帮忙的,更不用说只要乔婉娩没有退出四顾门,她就还是他们自己人。 桃清不在意道:“嗯,去吧。” 江一舟人虽然长得不起眼,但是武功还是不错的。没一会他就追上了人,以一对多,还将乔婉娩抢了回来。当然这一过程中,桃清悄悄帮了他一把。 那些人任务失败,也没有恋战,很快就跑了。桃清悄悄跟在他们身后。 【宿主,那些人是万圣道的人,他们抓乔婉娩做什么?】 桃清咬了一口糖葫芦,含糊不清道:“大概想要用乔婉娩换封磬吧。”依着李相夷的性子,所有人都知道哪怕他跟乔婉娩分手了,但乔婉娩出事了,他还是会去救的。如果真的被他们抓到了乔婉娩,大概率是可以换出封磬的。 她想着这段时间万圣道的动作,忍不住吐槽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单孤刀跟封磬的感情有多深,非要把人捞出去不可。” 可上辈子封磬分明是死在单孤刀手里的,就因为他想要奉新主,所以单孤刀就觉得受到了背叛,把对南胤皇室忠心耿耿的封磬杀了。 【宿主,你很看好封磬的能力?】 桃清道:“封磬那人,如果不是认错了主子,他的能力其实还不错。单孤刀嘛,说得好听一点是小心谨慎,谋定而后动,其实就是怕死怕见光,我猜,他肯定没怎么露面,真正发挥纽带作用,说服并联系南胤后人的是封磬。所以,有些事情非他不可。” 【李相夷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会利用自己的身份让封磬投诚吗?】 桃清想了想,道:“我觉得不会,李相夷心高气傲,我觉得他应该挺瞧不上南胤后人的,毕竟封磬他们连自己的主子都能认错,白长了一双眼睛。” 她跟着那些人,眼看着他们进入了一个小院,她刚跳上院墙,就看到一抹亮光从小院中闪现,似明月落入凡尘,剑光掠过,刹那过了一场狂沙大漠的雪。 明月沉西海。 每一次看见都觉得万分惊艳。 只是谁能让李相夷用出这一招,难不成是单孤刀亲至?桃清往院子里看去,场中除了李相夷,再没一个站着的人了。一群不知死活的人,看不出有什么高手的气度。 “好巧啊,李门主。”桃清先声夺人,“我跟着贼人身后过来的,你怎么会在此?” “有人假扮单孤刀,引我来此。”李相夷难得解释了一句。他是被一个身形和背影跟单孤刀很像的人给引到了这边,结果一脚踏进别人准备好的陷阱。 果然,最了解李相夷的还得是单孤刀,轻易就能引李相夷入陷阱。桃清忍俊不禁道:“看来他们为了对付李门主煞费苦心。”一涉及到单孤刀,李相夷就格外好骗。 对于桃清的话李相夷不置可否,他看着站在墙头居高临下看着自己桃清,突然道,“下来。” 桃清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地跳了下去。随着她的走近,一股奇特的味道溢入鼻间,桃清稍稍分辨了一下,发现至少有几十种药混合在一起,除了大名鼎鼎的无心槐,还有乱七八糟的迷药毒药之类的。 除了那股的药味,她还闻到浓郁的血腥味。李相夷虽一身红衣不容易分辨是否受伤,但走的近了也能看到他的衣服上有几处湿漉漉的地方,不太一样。 桃清惊讶道:“你受伤了?”就凭地上这些被他一剑封喉的人? 李相夷看着自己被溅了血的衣裳,眉心微蹙,有些烦躁道,“没有,是别人的血。” 桃清了然。看来那些人用的药还是对李相夷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否则生性爱洁的李相夷绝不会让别人的血溅到自己身上。 她原本瞧着李相夷除了脸色苍白了些,神色冷峻了些,其余什么也看不出来。她还以为李相夷没事呢。“李门主,你还能走吗?” 李相夷本来想要嘴硬地说一句可以,但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况,他垂下眼眸,“扶我到屋里调息片刻就好。” 难得李相夷也这么诚实,而不是死撑着自己走。桃清眼中露出一点笑意,走过去抬手想要扶他一把,结果李相夷直接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桃清抓了个空的双手自然垂下,侧头看了一眼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指甲修剪得极为整齐,皮肤白皙且骨节分明,是一双好看的手。 她试探着走了一步,只觉得肩膀一沉,李相夷半个身子的重量落在她的肩膀上。他还真的是一点都不客气。 为了照顾病人,桃清走得不快。李相夷比桃清高了一个头,他靠在她的肩膀上,离得很近,近到能闻到她身上带着的桃花香,近到她头上的簪子差点戳到他。李相夷盯着她的簪子看了两秒,问她:“今儿是你生辰?” “算是吧。”走到房间门口的台阶上,桃清怕他迈不动腿,侧身自然而然地在他背上扶了一把,“我是师父捡到的,哪一天都不是我的生辰,哪一天也都可以是我的生辰。”总而言之,想什么时候生辰就什么时候生辰。 李相夷哦了一声表示听到了。说话间,他们走到了窗户边的榻旁,李相夷却不动了。桃清叹息一声,用内力将榻上的灰尘席卷到一旁,“李门主,可以了吗?” 李相夷嗯了一声,这才坐上去,盘腿开始调息。桃清冲他翻了一个白眼,都什么时候了,还那么讲究。 院子里的尸体她没有兴趣,百无聊赖的桃清挑了一张椅子坐下,目光肆无忌惮盯着闭目调息的的李相夷。墨发高冠,剑眉星目,闭着眼睛的时候安静乖巧,可那双眼睛一旦睁开,尽显凌厉霸道,有一种傲雪凌霜,宁折不弯的桀骜不羁。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桃清走到门口往院子里看去,原来是四顾门的人到了。也是,这里可是四顾门的地盘,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四顾门的人总是要过来看看的。 再看李相夷,他已经睁开了眼睛,脸色恢复了大半,完全看不出来刚才差点被人用药阴了。他起身下地,手中握剑,行动自如,“走吧。” 桃清耸了耸肩,跟着他踏出了小院。 第32章 第二愿32 晚上再次碰到李相夷的时候,他好像已经完全恢复了。相比较而言,乔婉娩的脸色就要难看多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强撑着过来的。 扬州慢就是好,疗伤效果十分强劲。桃清眼神从李相夷的身上移开,落在乔婉娩脸上,最后落在天机石上。 时辰一到,天机石上的字迹散去,一片白光闪过,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宽阔热闹的街道。人流如织,熙熙攘攘。 【“十年前最快的剑是李相夷的剑,他十五岁战胜血域天魔,成为天下第一高手,十七岁创建四顾门,二十岁便问鼎武林盟主,结束武林混战,一时成为传奇。他跟金鸳盟的大魔头在东海一战,直杀的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最终两人双双落入大海,同归于尽……传说那李相夷是中了金鸳盟的圈套,被他们下了毒啊。” 戏台上正在上演着李相夷与笛飞声的大战,说话的人声情并茂,打戏也是酣畅淋漓,台下无数人围观,拍手叫好。 人群的最前面是几个孩子的童言稚语,惹人发笑。 素白的衣袖滑过镜头,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人群中拎出一个小小的孩童,那孩童嬉笑着抬起头来,露出正脸。 圆嘟嘟的小脸蛋儿粉嫩可爱,犹如熟透了的红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轻轻捏一下,眉眼精致酷似李相夷,眼神灵动又活泼,长得真真是好极了。 小小的孩童牵着父母的手,走过热闹的街市,手腕上系着的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他抬头好奇地问自己的父亲,“阿爹,天下第一也会死吗?”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在桃清揶揄的眼神中,有些无奈地低头看向小桃子,“你知道什么是天下第一吗?” 小桃子晃了晃牵着他的手,脆生生道:“我知道,天下第一就是这天下武功最厉害的人。” 李莲花蹲下身,耐心地跟他解释,“只要是人,最终都会死的。天下第一是人,他当然也会死啊。” 小桃子不解道:“可他都已经是天下第一了,谁都打不过他,为什么还会死呢?” 李莲花苦恼着要怎么跟一个三岁的孩子解释并不一定武功高就不会死的。人活着有万千死法,并不一定是比武才会死人。 桃清轻笑一声,给他解围道:“刚才台上的先生不是说了嘛,因为有人对他下了毒呀。天下第一中了毒,他就不是天下第一了,自然就打不过别人。” 小桃子想着听到其他小朋友的话,气鼓鼓道:“金鸳盟的大魔头太坏了。”虽然他可能都不明白为什么不能下毒,只是大家都这么说,他也就这么认为了。 小桃子想到平日里阿爹治病救人的事情,继续问李莲花:“阿爹,你是神医,那毒你会解吗?” 桃清也笑着看向李莲花:“李神医,金鸳盟下的毒你能解吗?” 李莲花摸了摸小桃子头顶的小马尾,叹息道:“阿爹不会。不过没关系,你阿娘会就行。” 小桃子似懂非懂,“哦,原来阿娘的医术比阿爹还要厉害。”可是每次给人看病的都是阿爹啊。 李莲花一本正经道:“没错,你阿娘可比你阿爹厉害多了,小桃子你以后要向多你阿娘学习。” 小桃子虽然不懂,但他听话,乖巧点头:“哦。”他一直都以为阿娘武功厉害,经常打得别人落花流水,阿爹武功不行,但是医术厉害,要挣钱养他。却原来阿爹的医术也不如阿娘吗,那为什么挣钱养他的不是阿娘呢? 小桃子一脸纠结。看看阿爹,又看看阿娘,实在是想不明白。 桃清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莲花,“李神医实在谦虚了。我这点微末本事,怎么能跟江湖第一神医相提并论?” 她桃医仙名头可没有李莲花江湖第一神医来得响亮,尤其是去年他又挖出来一个装死的施文绝之后,李莲花彻底坐实了他活死人的称号。 李莲花无奈道:“江湖朋友抬爱,这江湖第一神医的名头实在是愧不敢当。清清虽没有天下第一神医之名,却有天下第一神医之实,自然是我这江湖游医远远不及的。” 桃清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李神医,你不仅医术日益精进,嘴上的功夫也长进不少啊。” 李莲花谦虚一笑:“承让。” 桃清:“……”】 天机石上的时间向来模糊,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发展到了十年后,小桃子都已经三岁了。 若非孩子在日渐长大,从李莲花和桃清的身上是看不到时间流逝的。十年过去,按理说李神医也该三十了,但他的脸看起来却像是二十出头,一点也不像正常那个年纪的人。 桃清也一样,好像从天机石出现到孩子三岁了,岁月在她身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众所周知,李相夷自创的内力能使老树发新芽,可使枯木再逢春,对于他自身有美容驻颜的功效也并不是什么不能想象的事情。 众人想明白这个情况,看着李相夷的神色顿时火热了起来,尤其是在场的女子,对李门主那叫一个羡慕嫉妒。 韶华易逝,红颜易老,如今却有一种内力可以延缓衰老,让青春常驻,如何不让人心动?又是想学扬州慢的一天。 还是桃医仙好啊,近水楼台先得月,她想要学扬州慢,李神医敢不教吗?更何况,她作为顶级的医者,自有无数保养方子,想想都令人羡慕。 桃清回头,看着那些江湖人羡慕到眼睛都发红的样子,状似不经意地嘀咕了一声,“都十年了,街头巷尾流传的还是东海大战的事情,看来这一届江湖,除了李门主和笛盟主,其他人都不行啊,连个高手都没有。” 她声音不高不低,却极有穿透力,让绝大多数人都听到了。他们顿时羞愧得低下了头,尤其年轻一辈,他们本来还觉得自己出去闯荡江湖,一定可以跟李门主一样,迅速名扬天下,成为李相夷第二的。 难不成他们真的这么差劲。十年那么漫长的时间过去了,这江湖还没一个新的传奇出现?他们忍不住发散思维,难道未来的自己真的趋于平凡,泯灭于众人之间了吗? 李相夷的眼神露出一点笑意。自从他成为天下第一之后,觊觎他的武功心法的人从来不少,只是谁也拿他没办法而已。那些觊觎的人便是再多上十倍百倍又有何妨? 如今的他是天下第一,十年后的他照样是天下第一,他难道还会怕那些人的觊觎? 笛飞声冷冷一笑,对于未来的江湖高手失望透顶,竟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果然,他的对手只有李相夷一个,别说十年了,哪怕二十年,三十年过去,能作为他的对手的依旧是李相夷。 【“恭喜,你怀孕了。” 李莲花在街市上摆了一个摊子,这些天跟人混熟了,找他看病的人不少。毕竟那么显眼的一个楼摆在那里,李神医的名声瞬间在这个镇上人尽皆知。 桃清坐在不远处的茶摊上,慢悠悠喝着茶水,听到有人怀孕了,目光落在那个被诊断为怀孕了的“孕夫”身上,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 那“孕夫”浓眉大眼,是个男人,还是个戾气极重的屠夫。桃清漫不经心地想。为了不砸李神医的招牌,她如果有女儿国的河水,高低得给那屠夫灌上一碗。 嗯,她是不是抽空研究研究怎么能让男人生孩子的事情。既然这么想要孩子,何必骚扰别人又不想负责任,不如自己生啊。 桃清远远瞧着李莲花戏耍了一通那个屠夫,收了他五两银子,又顺了他一块排骨后离去。 小桃子坐在长凳上,双腿离地有一段距离,他晃着小短腿,看着李莲花离开,仰起下巴问桃清:“阿娘,阿爹回去了,我们不回家吗?” 桃清递给他一块点心,然后笑眯眯给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小桃子还记得吗?我们在跟阿爹玩游戏,要假装不认识他哦。” 桃梓眼睛亮晶晶的,闻言点点头,“知道了,我们不认识阿爹。” “真乖。”桃清摸了摸他的头,夸奖了他一句,“作为奖励,小桃子今天可以多吃一块糖。我们偷偷把你阿爹的糖吃掉,不告诉他。” 小桃子的小脸上瞬间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他捂着嘴,东张西望后,悄悄在桃清耳边道:“不告诉阿爹。” 桃清看他可爱的小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q弹软嫩的小脸蛋,手感真是好极了,“小可爱,你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呢。” 李莲花是不知道桃清和小桃子打算刮分他的糖。他不是没有看到桃清他们,只是不想他们参与妙手空空跟风火堂的事情,所以只能假装没有看到。 只希望那风火堂的人不要让他失望,能快点找上他,否则的话,他只能半夜闯进去捞人了。虽然事后可能不太好解释,但是没关系,他可以来个抵死不认。 李莲花提着排骨,带着狐狸精,慢悠悠走过人群,想要回去莲花楼,结果在门口被人拦住了。总算是来了,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来人的眼睛仿佛长在头顶上,问话也显得有几分不耐烦,“你就是神医李莲花?” “谁?”素衣青年左瞧右瞧,装傻充愣道,“不是。” 结果一位路人却正好跟他打招呼,一下子就将他的谎言戳破。 李莲花尴尬一笑。 风火堂的人听说过李莲花活死人的名声,故而找上他要他出手救活被他们打死的妙手空空,李莲花却向他们建议将人送去义庄。 双方没有谈拢,李莲花想走,风火堂的人却不跟他讲道理,直接将刀架在了李莲花的脖子上。 李莲花只能“被逼无奈”地跟着他们走。 普通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瞧着他们一大帮带着刀剑的人,早就闪到了路边,给他们让开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而风火堂的人也习惯了普通人对他们的敬畏,大摇大摆走在路中间。 只是出乎意料的,不知道从哪里射出来一枚暗器打在风火堂管事的膝盖上,他当场跪了下去,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地一声脆响。 李莲花捂着眼睛,这么响的声音,膝盖都磕破了吧,他都替对方觉得疼。他不着痕迹地扫过桃清所在的位置,上前一步热情道:“这位大侠,需要我替你看看吗?价格公道,只要五两银子。” 风火堂管事在下属的搀扶下快速起身,他忍着膝盖上的剧痛,眼睛朝着四周看去。这里是闹市,人本来就多,他这样当街一跪,周围都是看热闹憋笑的人,他看谁都像是不怀好意的人。 而且那人出手极快,快到他根本反应不过来,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膝盖,没看到什么暗器,心中越发惶恐,对方若是对他有杀意,刚才那不知道什么东西直接打入他心脏,他怕是已经横尸当场了。 他心中生出一股惊惧,忍不住颤声道,“不,不用。我们走,快走。”他哪敢在这里停留,只恨不得赶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风火堂一行人风风火火想要离开,李莲花瞬间落在了最后,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他叹息一声,忍不住大声道,“没我的事,那我走了?” 风火堂的人终于注意到了他,这才有一个小弟子过来,押着他一起离开。】 桃清瞧着李莲花淡定地给“孕夫”诊脉,最后甚至让对方有口难言,强收屠夫诊费的样子十分可爱,她忍不住笑道:“李神医真可爱。” “可爱?”李相夷皱着眉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桃清。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你一个十五岁的丫头在说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可爱? 而且李莲花哪里可爱了?他怎么不知道。李门主是一个阳春白雪一样的人,自然瞧不上李莲花那种市井小民的做派。 坑蒙拐骗,还带几分威胁,看个病跟抢钱一样,他甚至占小便宜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就这还可爱? “他活得轻松,自在,随性,快乐。只是诊个脉,他就能发现屠夫求子调戏他人从而受伤的真相,难道不聪明,不可爱吗?” 人间烟火最抚凡人心,她就喜欢那种会把日子过得十分轻松惬意的人,“当然最可爱的还得属我们小桃子,李神医比小桃子差了那么一点点。” 小桃子是可爱,李莲花可爱个鬼。李相夷不想跟她讨论这个话题,他转头问沈之恒,“风火堂是个什么样的势力?” 他听都没听说过什么风火堂。但看他门人行事就知道风火堂是什么样子的,闹市纵马,嚣张跋扈,欺凌弱小,真是好大的威风。 虽然李莲花好像有什么计划要实施,但是不妨碍李相夷看不惯那什么风火堂。什么样的势力,竟然敢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李相夷的目光落在身后各门派所在的位置,他们都是一些江湖有些名望的门派。不知道中间有没有夹杂着风火堂的人。 沈之恒也跟着他一起看着那些门派的人,想了想说道:“属下不曾听闻有哪方势力名为风火堂。那是十年以后的事情,风火堂或许只是一个末流的小门派,也可能是未来才成立的门派,所以如今的名头不大,我们不曾邀请过对方。” 李相夷勉强收回了目光,继续看着天机石上的画面。 第33章 第二愿33 【李莲花被风火堂的人推搡着倒在大堂的一张空桌上。他的目光在大厅随意一扫,发现不远处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的小桃子,嘴角一抽,这下子他在小桃子眼中的柔弱形象更牢固了。 李莲花琢磨着现在暴起把这些风火堂的人打死,是不是勉强可以挽救一下自己在小桃子眼中的形象?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另一桌人身上时,又改了主意。 那人年纪不大,身穿锦衣华服,出门还带着丫鬟仆从,腰间挂着百川院的刑牌。嗯,初出茅庐的富家公子,一定是个热血冲动的少侠。 就他了。 李莲花站起身来,几句话激怒了风火堂的管事,然后故意碰瓷方多病。 方多病的表现正如他预见的那样,热血冲动,好打抱不平。就是喜欢逞威风,半天说不到重点。李莲花掏了掏耳朵,不得不主动站出来,将话题引到死人身上。 热血少侠方多病一听就自告奋勇去验尸,只是手法过于粗糙,李莲花看了在心中直摇头,这百川院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不过好在他也达成了目的。风火堂的人被方多病气走了,装着妙手空空的棺材却留了下来。 “太容易相信别人了,该打,验尸不专业,还是该打,出门还带着丫鬟和仆从,真是太不招摇了。” 桃清在走廊上听着李莲花的话,眼中露出几分笑意。没多久就看到李莲花从隔壁那间上房中走了出来。初出茅庐的小年轻被他上了生动的一课,怕是醒过来之后会对他咬牙切齿很长一段时间。 桃清两将人打量了几眼,揶揄道:“这大少爷什么来历?李神医今儿这般好为人师,不仅言语提点,还亲身下场给人做引导?”她一脸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傻子的表情。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笑道:“大少爷初出茅庐,心思干净简单,与他相交轻松自在,叫人身心愉悦。” 方大少爷是天机山庄何庄主的独子,他倒是跟人没什么交情,就是百川院听说欠了天机山庄很大的人情,地契都抵给了何庄主。若非何庄主大气,百川院连个办事的地方都没有了。 桃清翻了一个白眼,你直接说他人蠢好忽悠不就行了,还身心愉悦?“你的意思是与我一起,让你心力交瘁吗?” 在桃清微凉的眼神中,李莲花从容道:“若不曾遇见卿,李莲花这一残破肉身早不知填了哪里的烂泥堆。与清清相交,自然是舒心自在,岁月静好。” 遇见她,就像是遇见光,不仅他的肉身得以救赎,这束光还给他带来了独一无二的珍宝,让他生了无畏的勇气,让他的灵魂得以安宁。 桃清被他言语直白地捧了一下,心情愉悦了几分,“我还以为你打算收徒弟呢?” 李莲花哭笑不得:“你怎么会这么想?这种大少爷我可伺候不来。萍水相逢才让人愉悦,若是长久相处……”他露出一种惊恐的神色。 “如何?” “那必然是劳心劳力,夜不能寐。”刚上路的新手要调教成合格的刑探,尤其是方多病这般清澈愚蠢的,那需要花费无数的心血。没时间,没精力,如今李莲花坚定地表示拒绝。 桃清意味深长地笑了,“最好如此。”如果哪一天他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徒弟,她会很不高兴。】 当那个锦衣华服,少年意气的方多病出场的时候,最激动的当然是天机山庄的人了。何庄主甚至直接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就为了离那个少年近一些。 她看着那个健康的少年郎,眼中满含热泪。那是她的儿子,是她的小宝。如今的方多病还坐着轮椅,吃的药比吃的饭还要多,整个人骨瘦如柴,她实在无法想象未来的他真的健康起来,还是个俊秀的少年郎。 她的孩子在十年之后长成了翩翩公子,他正直,善良,勇敢,打抱不平,笑起来的时候像个小太阳,那是她心目中做梦都不敢想的未来。何晓慧捂着嘴,激动地哭了出来。 何庄主在江湖上大肆寻找名医,所以很多人都知道天机山庄有一个病弱的少庄主。如今看到天机石上健健康康的方多病,都能理解她的心情。 李相夷看着方多病,记忆中突然涌现了那个坐在轮椅上还在努力够剑的孩子。那时他偶然发现了师兄在教一个孩子练剑,就过去瞧了瞧,为了鼓励孩子站起来,他还承诺等他学会了基础剑法,就收对方为徒。 当时没有多想,只觉得是师兄重视的孩子,他收了做徒弟也是一桩好事。可如今单孤刀被暴露出来野心勃勃,想要造反,那他为什么会重视天机山庄的少庄主?单孤刀跟天机山庄有什么关联? 李相夷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沉浸在喜悦中的何庄主一眼。天机山庄跟朝廷联姻,何庄主嫁的是朝廷大员,方则仕。莫非单孤刀的目的是通过方多病搭上方则仕的路子? 他敲了敲桌子,看来需要好好查一查天机山庄了。看看他们究竟存在什么样的关系。 【妙手空空以归息功假死脱身,李莲花给他扎了几针,他就醒过来了,两人迅速跑路,只留下气急败坏的方多病和风火堂等人。 妙手空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在笑话别人:“花花,你看到没有,刚才那个刑探的脸真是臭极了。” 李莲花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只道:“我欠你的人情清了啊。” “清了清了,”妙手空空道:“这风火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做山贼起家,他们五年前强行借走了施家的秘诀,据为己有,没办法,只能找到我给他偷回来。” 李莲花当然知道风火堂不是什么好东西,而妙手空空虽然名声不好,但所行多为义举,否则他怎么可能配合他去偷人家的镇宅之宝。 两人闲聊了几句,妙手空空一句话让李莲花沉下了脸。 “李莲花,你是不是在找金鸳盟的人?”被李莲花的冷眼注视着,妙手空空讪讪一笑,“职业习惯嘛,一时好奇。” 李莲花沉默不语。他虽然一惯温柔待人,但他沉下脸的时候,给人的压力极大。 妙手空空就受不了他的冷脸,心虚地跑路,离得远了,才传来一句话。 “嘉州,灵山道场,或许会有你想要的消息。” 李莲花在原地若有所思。】 原本因为听说未来的自己很了不起,跟天下第一成了至交好友的妙手空空因为好奇偷摸进了四顾门,结果他第一次见识那所谓的天机,就看到自己那怂样,差点从挂着的树上掉下去。 唉,虽然自己好像真的很相信那个李莲花,就连利用龟息功装死也找对方来搭救。可天下第一哪怕装得柔弱无害,可生气的时候那眼神也是吓人的。 本来还想过来攀个交情的妙手空空打了个哆嗦。算了算了,李门主那样的人,他惹不起,还是离得远一些为妙。 不仅妙手空空这样觉得,天机石外的其他人也被李莲花那一眼给吓得瑟缩了一下。众人恍恍惚惚之间发现,原来李神医骨子里终究还是李相夷。他拥有李相夷那种一个眼神就让所有人安静下来的本事。 半晌后才有一人打破了这种宁静。“青山兄,看来接下去李神医就要到你那里去了。可以看到十年后的门派情况,这可是难得的机缘,恭喜啊。” 天机石一直围绕着李神医,其他门派能被提到一点都不容易。之前石寿村的事情就让武当派的陆剑池出尽了风头,武功高强,重义守诺,名声瞬间就传了出去,如今总算是再次有其他门派的人入场了。 恭喜个屁。灵山派掌门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其他门派掌门。毕竟他可不像对方那样乐观。李神医可是追查金鸳盟的余孽追查到灵山道场的。 若当真有门人弟子勾结金鸳盟,那灵山派百年清誉岂非毁于一旦。灵山派掌门是疯了才觉得这是好事。王青山在心中将各路神仙都求了一遍,唯一祈求的就是保住灵山派的名声。 【天机石上黑夜散去,又是一个白天,碧空万里,天朗气清。 李莲花已经到了嘉州,正抱着小桃子坐在官道旁边的茶棚中给他喂水,一边听着隔壁桌上的人说话。 “唉,你们听说了吗?灵山派最近可是出了一个大新闻,他们的掌门蝉蜕登仙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莲花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这么巧他刚要去灵山派,他们的掌门人就蝉蜕登仙了? “知道啊,他们掌门走得急,只留下一句遗言,说是要找什么灵童去继承灵山派全部财产。如今灵山派正大张旗鼓在找人呢。” “灵山派的人就这么听他们掌门的话,让找人就找人?” “谁知道呢,反正告示已经贴的到处都是了,如今啊消息还在往外传呢,有更多的人往咱们嘉州而来。也不知道最后谁家的孩子会这么幸运,那可是灵山派的全部财产啊。” “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灵山派有提出明确的条件,要找的是十六岁的少年,生辰是四月初六,脚上还得有莲花痣。” “可惜,我们早生了许多年,否则的话岂不是也有机会继承那庞大的财产?哈哈哈……” 李莲花听着他们的话,眉头深深皱了起来。桃清也听到了那些人的话,身边的人都在议论,想要听不到都难。她道:“怎么了,灵山派如今这么热闹,来往的人必然很多,不正适合我们混进去吗?” 李莲花叹息一声,小声道:“这刚探查到灵山道场有金鸳盟的人,灵山派的掌门死了,总觉得这事情太过于巧合了。” 桃清了然:“你怀疑灵山派掌门被金鸳盟的人杀了?为了灭口?可是大家不都说了,那灵山派掌门王青山是众目睽睽之下,蝉蜕登仙的,你怎么就确定他死了呢?” 李莲花摸了摸怀里眼神亮晶晶,竖着耳朵听爹娘说话的小桃子,他虽然听得聚精会神,但他其实未必听得懂,“如果今日灵山派要寻找的是六岁的灵童而不是十六岁的灵童,那王掌门或许还活着,蝉蜕登仙不过是他施展的障眼法,但他们要寻找的是十六岁的灵童,那王掌门八成已经遇害了。” 桃清好奇道:“虽然我并不相信这世上有蝉蜕登仙这回事,但你好像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这里面有什么说法?” 李莲花道:“托清清的福,我在江湖上的名声,除了活死人的第一神医,还有一个儿科圣手的名头。”为了小桃子成长无忧,他仔细研究过很多小孩子的医经,自己没用上,反倒是医治了不少其他小孩子的疑难杂症,名声就传出去了。 “那位王掌门就曾经带着一个孩子来找我看过病,那是两年前的事情,如今那孩子大概六岁了。他是乔装打扮过来的,可惜他不知道在那之前,我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哪怕乔装打扮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他带着孩子上门求医,不曾掩饰过跟孩子的关系,所以我知道那是他的亲生儿子。” 桃清眨眨眼睛,脸色古怪道:“灵山派好像禁止结婚,而且我听说那灵山派掌门已经五十多岁了?五十多岁有一个六岁的私生子,这掌门可真是……” 李莲花看了她一眼,桃清立刻闭上了嘴。李莲花继续道:“正是因为禁止结婚,所以王掌门想要将灵山派的财产传给自己的私生子,而不是传给自己的弟子,那必然要通过非正常的途径。” 血缘就是这世上最不讲道理的事情。就像他曾经一个人活着,有今天没明日的,也不觉难过,后来有了小桃子,就无论如何都想要活着了。 看着孩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点一点长大,感情也在一日一日中加深,只恨不得将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他的跟前。他已经打算好了,等孩子再长大一点,他会教他武功,最好的心法,最好的剑法,最好的轻功。哪怕暴露自己也无所谓。 所以,王掌门想要将目前拥有的一切传给自己的私生子,其实是一件很容易理解的事情。 只不过,对于王掌门而言,最稳妥的办法是将孩子收为弟子,悉心教导,等他长大之后将门派传给他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如今这般着急,不惜兵行险招,怕是还发生了什么事,迫使他下定了决心。只是最终生了变故。 桃清懂了:“比如他蝉蜕登仙,寻找灵童继承门派。” 李莲花道:“不错。我猜那王掌门是打算这么做的,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有第二个人插手这件事,于是结果变了,灵童从六岁变成了十六岁。”毕竟财帛动人心。 桃清道:“如果杀害灵山派掌门的人是觊觎灵山派的财产,那他肯定跟灵童有关,只是这听起来好像跟金鸳盟的人没什么关系。”他们是来找金鸳盟的人,还是来找杀害王青山的凶手的? 李莲花漫不经心道:“谁知道呢,这都是我猜测的,至于具体的情况当然要到灵山派看过才知道。” 桃清立刻起身,“走走走,我们去灵山派看他们选灵童。”】 王青山一张脸涨的通红,跟着他一起过来的三个弟子看着他的眼神也十分古怪。比起一出场就死了,更令人难堪的是禁止结婚的灵山派王掌门犯了门派禁令,十年后有一个六岁的私生子。 至于这事情会不会是假的?绝无可能,李神医亲口认证,那肯定就是真的。李相夷在江湖的信誉再一次展示了他的威力。 王青山眼中布满悔恨的泪水,双手哆嗦着,颤抖不停。本以为只是门中弟子跟金鸳盟勾结,到时候他只要想办法将弟子逐出门派就好了,现在好了,犯错的是他自己,让灵山派蒙羞的也是他,丢脸丢到整个江湖人的面前。 老泪纵横间,他好似看到了来自于无数人的嘲笑。王青山只觉得万念俱灰,心中竟生了一股死意,他拔出手中的剑,迅速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只听到“叮”地一声脆响,一早就盯着王青山的李相夷少师出鞘,及时救下了他。而他的弟子反应过来,立刻上前抢下了师父手上的剑。 王青山手中无剑,颓然地坐在地上,生无可恋。一旁跟他交好的其他门派人看着有些不忍,“青山兄,何必如此,上面都说了十年后,你有一个六岁的私生子,这样的事如今且还没有发生,你又何必以死谢罪?” 王青山一愣,他这才发现了这里面的漏洞,他突然活了过来,深深吐出一口气。也就是四年后他才犯错,如今的他是还没有犯错的他,“是我失态了,多谢。” 不会了,不会了,这辈子他绝不会有私生子的,绝不会让灵山派蒙羞。至于掌门的位置,他要好好想想,传给哪一位弟子。 桃清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贪欲无极,人之本性。王青山做了灵山派的掌门,享受了灵山派的最高待遇多年,到老了都舍不得放手,只想把那种富贵传递到自己的亲儿子手上。 想要的太多,贪心不足,结果就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杀害,竹篮打水一场空,丢了性命,也让自己的孩子在未来孤苦无依。 第34章 第二愿34 【李莲花想要进灵山派的查探金鸳盟的人的想法折在了第一步。 李相夷是天下第一,是四顾门门主,他走到哪里都众星捧月,只有请不到人的,从没有被人拒之门外的。 可惜李神医虽然同样名声斐然,但身为一个医者,有些人不买他的账,比如灵山派的掌门的三个弟子,就不是什么有见识的。 连堂堂江湖第一神医都拒之门外,可见不是什么心有成算的人。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不生病,得罪一个神医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自大狂妄,目光短浅,灵山派传到他们手里,迟早要完。 桃清牵着小桃子的手站在不远处。眸光冷淡地瞧着灵山派的人无礼的样子,若非李莲花及时抓住了她的手,她可能已经冲上去给对方一点颜色看来了。 李莲花拉着她的手,无奈道:“算了,我们翻墙进去吧。”本来是想礼貌上门做客,对方却非要逼着他们做一回梁上君子。 不过,话说这么说,但眨眼之间遇到了大少爷方多病,李莲花几句话就将对方绕了进去。他的小厮竟然完美符合灵山派在寻找的灵童条件,他们作为一起来的人,当然可以进去。 看来这方大少爷还是有点用处的。李莲花忽悠着人将他们带了进去。 事实正如李莲花所猜测的那样,灵山派的掌门王青山死了。他本欲以归息功假死,将灵山派的财产传给他的私生子,谁知道却正好落入了他人的圈套,没有迎来心腹的唤醒,而是等到了致命的一击。 经过一系列抽丝剥茧,装神弄鬼,最终锁定了凶手,就是灵山派的管家朴二黄,也就是金鸳盟奔雷手辛雷。 谁能想到金鸳盟的奔雷手辛雷竟然是灵山派的管家朴二黄,在这里潜伏数年,不露一丝破绽,深得王青山的信任。为了掌控灵山派的巨额财产,也为将发现了金鸳盟痕迹的王青山灭口,他在背后策划了这一切。 所谓天选灵童,一开始就是一场闹剧。从掌门到他的三个徒弟,到他的管家,每一个人都有私心,都想掌控灵山派的万贯家财。 李莲花抱着小桃子,将一切娓娓道来,他所展示的才智与风华令人心服口服。不仅桃清看得目不转睛,就连一开始对他喊打喊杀的方多病也为之拜服。 “话这么多,送你去见阎王。”被揭穿一切真相的朴二黄恼羞成怒,用出他的成名绝技奔雷手,要取李莲花性命。 李莲花伸手将一旁看戏的桃梓捞到了怀里,然后后退一步,叫了一声:“清清。” 桃清微笑着抽出腰间软剑,一剑朝着奔雷手的手臂斩去,在对方因为畏惧而收回手的时候,她飞起一脚将人踹飞了。 这时候,反应过来的灵山派的众人一拥而上,将人捆了起来。 灵山识童的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 谁能想到,这小小的灵山派竟然上演了这么一出大戏。掌门有了私生子就有了私心,三个徒弟都想要通过自己推荐的灵童掌控门派,就连管家都要推举自己那早被他抛弃的儿子上位。 众人看着王青山的神色有些同情。同时又不断在心里祈祷,李神医千万不要到自家的地盘。 李神医的洞察力可真是太强了,凭借一点细枝末节,就能推断出全部过程。天机石上若非是为了引导那方多病,李神医怕是见到王青山的尸体就得到了结论。 这门派家大业大,人员混杂,谁家没点龌龊事?就连公认的武林圣地,四顾门也有单孤刀、肖紫衿那样的玩意,更不用说他们那些小门派了。万一暴露出来,在整个江湖同道面前公开处刑,生不如死啊。 很多熟识的人对视一眼,露出同款抗拒脸。桃清饶有兴味地看着众人的脸色,没想到李相夷竟然有一天也成为最不受欢迎的人。 私底下拜访出了事不要紧,他们还可以请求李门主保密不外泄,但是天机石上一旦展示出来,那就是整个江湖都知道了。那结果,看王青山的脸色就知道了。 王青山的脸色已经麻木了,灵山派这次是丢脸丢大发了。他本以为自己犯了错,只要退下去,让徒弟继位掌门就可以度过这一劫难,谁知道三个徒弟也不成器,武功武功不行,脑子脑子简单。 就他们这样的头脑,如何承担起风雨飘摇的灵山派。灵山派在他们师徒手里怕是没有未来了。王青山捂着胸口。恨不得吐出一口老血,他对不起灵山派历代掌门啊。 “那辛雷……”笛飞声刚提了一个名字,药魔就知道了,他主动解释道,“尊上,辛雷是属下手底下的人,对金鸳盟,对尊上忠心耿耿。” 辛雷药魔手底下专门给他搜罗试药人的。当然不是什么好人,但金鸳盟收人从来不看品性,只看忠心与否。 笛飞声嗯了一声。 金鸳盟的人都为辛雷感到可惜。他的计策其实不错,眼看着就要将灵山派据为己有了,就是运气不好,碰上了化名李莲花的李相夷。否则,金鸳盟暗地里将再多一个门派为己用。 【辛雷被关在灵山派的柴房里,李莲花趁着众人没注意,偷摸溜了进去。 李莲花看着辛雷,神色冷淡,他一字一句道:“十年前,金鸳盟的三王,杀了四顾门的单孤刀,还抢走了他的尸骨,他的尸骨现在在何处?” 辛雷笃定道,“你是那个人。四顾门门主,剑神李相夷。” 李莲花的神色倏地冷了下去,眼神如刀,冷冷盯着辛雷。 辛雷却一点也没觉得害怕,他自顾自道:“十年前,圣女从魔君那里取了碧茶之毒,用在李相夷身上,没想到十年过去了,你还活着。不过,想来也没什么稀奇的,魔君的碧茶之毒虽然厉害,但是若是天下第一的李相夷,他能解开碧茶之毒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他呵呵一笑,“只是单孤刀是什么人?十年前若非他是李相夷的师兄,谁会记得有他这么一个人?更不用说,如今都十年过去了,除了李相夷,谁会在乎他的尸骨。所以,你是李相夷。” 这个时候的沉默就像是一种默认,只是如今这个李相夷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就连遇到别人的攻击,都让自己的女人挡在前面。 “你不是没有武功,你是武功尽失,哈哈哈……曾经不可一世的剑神也落到如此地步了。十年前,李门主为了你师兄打上了金鸳盟,没想到十年过去了,李门主还在寻找你师兄遗骨,可惜我帮不了你,我不知道他的尸骨在哪里。” 辛雷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然后手上猛地发力,一道强劲的内力冲断了束缚着他的铁索,他拾起较长的一段锁链,一个箭步上前就想要勒死李莲花。 只是在辛雷狰狞着脸,以为可以杀了李相夷的时候,却发现那锁链被一股更大的力气拽住,动弹不得。李相夷没失去武功?他惊疑不定际时,只觉后心一凉,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辛雷倒下以后,露出了站在他身后剑尖染血的方多病。】 李相夷有些不满地看着李莲花。都过去十年了,他怎么还在找单孤刀的尸体?不是已经跟万圣道对上了,难道没有顺藤摸瓜查下去? 对于李莲花花了整整十年,哪怕撇除东海三年,也有七年的时间,可他竟然还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这件事,李相夷只觉得满满都是不可思议。他甚至怀疑李莲花真的有在认真找金鸳盟的人,找单孤刀的尸体吗? 李相夷他从出山,到成为天下第一,再到建立四顾门,问鼎武林巅峰,花费的时间也没有五年,怎么李莲花用了更长的时间,却连单孤刀布下的局都没有破开? 李相夷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的他破一个案子最多不超过三个月的时间。难不成他成为李莲花之后,除了武功之外,其他各方面能力都下降了?可看他揭开灵山派掌门蝉蜕登仙一案,也是一眼就看破了。 芩婆和漆木山心疼地看着天机石上的李莲花。前面看他带着妻儿,游山玩水,偶尔碰到事情了,还会破个案,解救受害人,日子过得悠闲自在,他们差点忘记了单孤刀对他的欺骗。 没有看破单孤刀假死布局的小徒弟,心心念念的还是找到师兄的尸骨,葬到师父旁边。那是他一直放不下的执念。 是他们忘记告诉那个李莲花,人死了万事休,葬在哪里有什么区别,何必那么执着? 天机石上的徒弟他们是没有办法了,但是身边的徒弟还来得及教导,漆木山对着李相夷道,“相夷,人死如灯灭,入土既为安。至于葬在哪里,没必要执着,活着的人比死了的人更重要。” 李相夷嗯了一声,便是应下了。李莲花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愧疚于自大狂妄害死了单孤刀,于是,他怀揣着这份愧疚一心一意寻找单孤刀的尸体。 桃清有些赞赏地看着辛雷,毕竟他可是第一个认出李莲花就是李相夷的人,必须给他足够的戏份。 只有对比才能看出差距,就让整个江湖好好看看。金鸳盟都能一眼认出的李相夷,可百川院就跟集体瞎了眼一样,无论如何都认不出人来。 【晚上的莲花楼,不请自来的客人方多病吃完饭后还不走,而是赖着要跟李莲花喝酒。 桃清带着孩子上了二楼,给他们留了空间,于是方多病目瞪口呆地看着李莲花温柔地将人送走后,开始熟练地收拾碗筷,擦桌子扫地。 方大少爷是铁了心不走,李莲花收拾完一楼后,只能陪着他去外面喝酒。好歹是个客人。 方多病喝得醉醺醺道:“师父,你一手建立的四顾门,百川院,我一定会为你撑起来的。” 李莲花神色一凝,十分惊讶地看向方多病道:“你说你师父是谁?” 方多病得意开口:“剑神李相夷。” 李莲花无奈地扶了一把醉鬼:“那我怎么不知道李相夷还收过你这样的一个徒弟?” 方多病神色有些黯淡:“这事没人知道。” 李莲花就接了一句,“我猜他本人也是不知道的。” 方多病好似对李莲花的说法很不满意,他站起身来,将过往娓娓道来。四顾门副门主单孤刀是他的舅舅,曾经与李相夷见过一面。 李莲花这才想起记忆中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孩。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原来都是故人。 方多病喝醉了,已经酣然入睡,李莲花看着他的神色却更加慈爱了。】 “单孤刀是何庄主的弟弟,是方多病的舅舅?可那单孤刀不是南胤皇室后人吗?难不成天机山庄也是南胤皇室后人?”众人看着何庄主的目光都变得诡异。 原本挨着在天机山庄的人迅速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往外挪了几步。一副自己跟他们不熟的表情。 单孤刀干的可是要诛九族的大事,所有跟他有亲戚关系的人都落不着什么好。朝廷不会放过他们的。 杨昀春等人将事情原原本本记在了本子上,至于调查天机山庄或者方大人的事情,在上头有明确的命令下达之前,他们是不会去做多余的事情的。 何晓慧立刻站起身来,甚至用上了内力,保证自己的话能让所有人都听到:“各位,小儿年纪小,他听错了,我们天机山庄跟单孤刀没有任何关系。我爹娘只生了我们三姐妹,我并没有弟弟。这一点很多人都可以作证。” 她心里将单孤刀恨了个半死。他造反的事情暴露出来以后,她就知道迟早会连累到他们的。那个挨千刀的玩意,害死了她妹妹,如今又要连累她的小宝和天机山庄上上下下几百口人。 何庄主虽然早就已经吩咐下去,绝对不会承认单孤刀跟天机山庄有任何关系。之前单孤刀跟自家妹妹的事情也要捂严实了,决不能露半分破绽。 甚至她还考虑了最差的结果,就是方多病作为单孤刀儿子的身份暴露,她拼着整个天机山庄的力量,也要为他求一条生路。 假如最终也求不来一条活路,她就把小宝藏起来,绝对不会将人交出去。如今的方多病已经被她悄悄转移到了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何庄主走到李相夷跟前,恭敬行了一礼,“李门主,单孤刀与我确实没有血缘关系,只是这其中有一些缘由,不方便说出来,请容许我私底下跟你说。” 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她又当着众人的面发誓道,“我可以对天发誓,天机山庄绝对没有跟单孤刀同流合污,没有参与他的任何事情中去,我们不仅没有关系,还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今日所言,但凡有一句谎话,我可以随四顾门处置。” 天机山庄何庄主虽然一介女流,可她在江湖上的名声可不差,豪爽大气,仗义疏财,何晓慧的话还是有分量的。 她解释的话一出口,就已经有几人相信了,并帮着一起求情。 孤山派的掌门站出来道:“确实从未听闻单孤刀跟天机山庄有任何联系,李门主不妨听听何庄主的解释。” 神仙府的主人也道:“众位请听我一言。我相信何庄主的话,她若是跟单孤刀有联系,早就应该跟着单孤刀跑了,而不是坦然地留在这里,等着天机石揭露真相。”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重点都是相信何庄主,相信天机山庄。 何晓慧感激地看着他们,朝着众人拱手,郑重道:“诸位,我们天机山庄在大熙立业已有数百年,传承久远,是地地道道的大熙人,绝不是那什么南胤后人。” 李相夷闻言颔首道,“好,那就等今晚的天机石机缘结束后,请何庄主如实告知。”虽然他很好奇为什么方多病称呼单孤刀为舅舅,但何庄主却声称跟单孤刀有仇。 至于收徒这件事,李相夷觉得他还需要再考虑考虑。虽然未来的方多病瞧着还不错,但原本他想要收那个孩子为徒,看的是单孤刀的面子,如今的他跟单孤刀势不两立,自然需要考虑得更全面一些。 第1章 第一愿1 此时,正是日落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天边,染红了整片天空,远处山峦也披上了一层红晕,仿若着火一般的鲜红。 莲花楼里炊烟袅袅,充斥着柴米油盐的人间烟火味。 李莲花正挽着袖子,在认真炒菜。他神色淡然,动作如行云流水,彷佛如同演练了千百遍一样熟练,便是顶级的大厨也没有他这般潇洒写意,美得好似一幅画卷。 少许盐、少许糖、少许酱油、少许醋……,他一伸手,动作飞快地将一旁摆放整齐的调料都加了少许。 很快,一道热腾腾的炒菜就新鲜出炉了。肉片焦黄,闻起来鲜甜可口,伴随着油光发亮却依旧脆嫩的绿叶,看起来也是色香味俱全。 李莲花闻着这个味道,脸上笑意十足,显然对自己的手艺是十分有信心的。 他端出一碗米饭,取了一双筷子,姿态优雅地坐到饭桌前,然后下手夹了一片自己炒的肉片。他的神情从淡然自若到可疑地停顿,然后面无表情,最后他机械地咀嚼两下,若无其事地咽了下去。 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如果不是事后猛灌了两杯茶水下去,大约会给人一种饭菜很好吃的错觉。 桌上摆放着的是自己亲手炒的菜,桌子底下躺的是自己养大的狐狸精。 秉承着不能浪费的原则,李莲花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将桌上的菜都倒到狐狸精专用的碗里,然后走到狐狸精身旁,蹲下轻抚它的脊背,笑容和煦道,“狐狸精,开饭了,今天还有肉,好好吃啊。” 狐狸精被香味勾引,“汪汪”地叫了一声,迫不及待地将脸埋到了碗里。还是那熟悉的味道,狐狸精身子僵了一会,紧接着便是大口吞咽。它已经习惯了这种口味的饭菜,完全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李莲花满意极了,他双手抱臂,斜靠在门上,看着狐狸精的眼神温柔极了。真是一条好狗。 晚霞绚丽,娇艳似火。 李莲花的眼神漫不经心扫过莲花楼外的树林,然后倏地顿住了。 有人来了。 那人身姿曼妙,步履轻盈,彷佛一只灵巧的蝴蝶,一身粉白纱裙,衬得她的容貌越发娇嫩,及腰长发随风飘动,那一刹那,仿佛时间都为她静止。 李莲花的神色瞬间变得古怪至极。 概因这人曾经出现过,出现在他一个旖旎而迷乱的梦里。 其实也不能说是梦,呼吸交换,唇齿相依,肌肤相触的感觉真实无比,那些欢愉美好的让人难以忘却,只是他醒来之后,找不到她,也找不到那个令他意乱情迷的桃花林,便以为那是一场荒诞香艳的梦。 李莲花回想着一年前遇见的情景,一抹红悄然爬上了他的脸颊,然后蔓延开来,染红了他的耳廓。 如今这姑娘找上门来了,虽然好似不是来寻仇的气势汹汹,但他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紧张万分。 他猛地站直了身子,双手垂落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音,这才唤道,“姑娘……” “桃清,我叫桃清。”她的声音婉转,如涓涓泉水,沁人心脾。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人美,名字也美。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李莲花猛地惊醒过来,他摸了摸鼻子,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在下李莲花。”他看着对方神情似乎并没有不高兴,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便问道,“不知姑娘此来何意?”对方要是想要杀他,一年前他就活不了。 鸦羽般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桃清的脸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一年前的事情本来是个意外,事后我也补偿你了,除了那个厉害的毒,你身上的其他伤我也都给你治好了。本不应该再来找你。”她顿了顿,声音柔柔道,“只是,我近期武功修炼到了关键时刻,需要闭关一段时间,烦请你帮忙照顾他一段时间。” 一年前,李莲花的脸色随着她的话语,瞬间红透了,满脸红晕的样子比晚霞更艳。 那时候,他驾着莲花楼,路过一个平平无奇的山谷,见山谷中有一株桃花开得非常好,便驻足欣赏,甚至搬了桌椅,在桃花树下看书喝茶休憩,结果却发现了一旁看似平平无奇的山壁上好似有奇门遁甲的痕迹,他一时鬼迷心窍,便走了进去。 结果也没有令他失望,阵法内另有一番天地。放眼望去,入目皆是桃花,灼灼其华,如火如荼。 他站在入口处喊了几声,见没有人回应,便以为里面无人,遂漫步在桃花之间,直到遇到那个躺在地上,被枝头飘落的桃花埋了一身的女人。她紧闭着眼睛,好似昏过去了一样,生死不知。 李莲花转身就走,结果踏出两步后,叹息一声,还是掉头走了回去,他看着对方在粉色的花瓣中也显得苍白的纤细手腕,伸出两根手指搭了上去。只是他最先感受到的不是跳动的脉搏,而是从指尖蔓延上去的寒意。 好冷。 李莲花指尖发颤,猛地收了回来,然后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睁开的眼睛。原来是人醒了,她的眼神中带着一分警惕,一分隐忍,还有一分迷离。 李莲花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后退两步,结果还来不及稳住身形,反被一股巨力拉扯了过去,他整个人砸到了那个地上,溅起无数花瓣,凌空飞舞,美不胜收。 他一身内力本就只剩一层而已,如今不知是被桃花香给醺醉了,还是被美景给迷醉了,只觉四肢疲软,浑身无力,竟是连起身都做不到。这什么毒,怎么好像比碧茶之毒还厉害? 李莲花头昏脑胀,缓了好一会才觉得清明了一些,他艰难地转过头去,正对上侧身躺着的姑娘明亮的双眸。她的眼神一寸一寸扫过他的脸,好似在打量什么。 两人挨得很近,近到呼吸都是相互缠绕的。这里也很安静,没有虫鸣,没有鸟叫,他们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咚咚咚”地在响着。 也因为离得近,所以,李莲花清楚地看到对方越发迷离的眼神,好像下一秒就要是失去理智一般。 桃花香弥漫,温软的身躯越贴越近,他已经能感受到肌肤相贴那种细腻和凉意,李莲花身体更加僵硬了。他惊慌失措,忍不住道:“姑娘,冒然闯入是在下不对,还请原谅一二,在下马上离去。” 他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大,大到能震醒对方的程度,实则声音带着几分哑意,低沉无力,带着几分欲拒还迎的虚弱感。 那姑娘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她伸手抵住了他的唇瓣,不让他说话,眼神迷醉,却努力保持清醒,声音绵软无力,却有着一丝魅惑的意味:“不原谅,你帮我一次,嗯?” 李莲花疯狂摆头,努力将自己从她的手掌中解救出来,“要如何帮你?姑娘,你中了什么毒?”他努力想要调动内息,却发现本就不多的扬州慢彻底罢工了,他狠狠闭上了眼睛。 “不是什么厉害的毒药,就是有点折腾人。”她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李莲花以为她清醒了,结果却听她道:“不同意也没关系,你长得好看,我不吃亏。” “……”李莲花震惊到失语,所以姑娘不是中毒了,而是中了某种不正经的药,他这是要清白不保了?李莲花动了动手指,按在刎颈的剑柄之上,隐忍不发,暗中积蓄力量,想要一击必中,他嘴上絮絮叨叨,想要拖延时间,“姑娘,在下就是一个大夫,你放开我,让我给你瞧瞧,保管药到病除。姑娘家清白何等重要,在下家中已有一妻一妾,并不是什么良配……” 那姑娘却蹙起了眉头,神色有几分不耐道:“啰嗦。”她速度极快地在他身上点了几个大穴,李莲花只觉得身上的力气一泄,连刎颈都握不住了。 他咬牙,再顾不上身体情况,调动本就不多的内力,一举冲破被禁锢的穴道,抬手就是一掌,想要逼退她,结果对方速度比他更快,一指点在他的手臂上,泄了他的力道,紧接着周身大穴再次被封。 李莲花颓然地闭上了眼睛。究竟是他太弱了,还是对方太强了? 他一个愣神的功夫,就失去了再开口的机会,那姑娘精准无比地吻了上去,手顺着他的后脑勺一路向上,抽出了他脑后的发簪。 林中,桃花飞舞,香气弥漫,让人沉醉,让人迷恋。 桃林之中甚至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恍恍惚惚的,不知岁月流逝。 他恍惚之中好似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只是每次努力想要清醒过来,都会陷入更深的迷障之中。等他真的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在桃林之外。 但莲花楼里落的一层薄薄的灰尘是真,受损的三经被调养得很不错,折磨了他好几年的碧茶之毒大半被逼出了体内,体内恢复了五成的扬州慢内力也是真。 后来,他在山谷中停留了三个月,仔仔细细探查了无数遍,却没有再发现奇门遁甲的痕迹,那些发生的事情好似只是他的一场梦一样。 最终只能无奈地离去。却不曾想,时隔一年之后,他再次遇到了她。 李莲花用内力强行将脸上的热意压了下去,但说话仍有些磕磕绊绊道:“照顾……照顾谁?”他们虽然曾经做过最亲密的事情,但其实也只是刚刚认识而已。 桃清转身走向身后跟着的那一只鹿,从藤条编织的藤筐中抱起一个粉色的襁褓,神色温柔地看了襁褓中的婴儿几眼,然后上前将他塞到已经傻眼的李莲花手中。 李莲花双臂僵硬地抱着被强塞入怀中的孩子,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看去,小孩正闭着眼睛酣睡,肉嘟嘟的脸颊粉粉嫩嫩的,小手握着放在嘴边,可爱极了。 桃清道:“他叫桃梓,三个月了。” 李莲花不由自主地放松了手臂,小孩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笑容,让他看着就觉得心都要化了。李莲花的嘴快于脑子,突然问了一句:“是我的?”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李莲花小心瞥了一眼桃清的神色,却发现对方神色未变,好似没听懂一般,简单回了一声:“啊,是啊,除了你,也没别人了。” 桃清自顾自道:“我要闭关,时间不知长短,没有时间照顾孩子,你可以帮我照顾一段时间吗?”她的脸色虽有几分不舍,但声音却是十分平稳,“饿了就给他喝鹿奶,藤筐里还有几件他的衣服,他尿了你记得给他换尿布。” “好,好的。”李莲花机械点头,看桃清一副交待完就要离开的样子,忍不住出声道,“我要怎么找你?” 桃清回头望了他一眼,笑得意味深长:“不用找我,我出关了自然会来找你。你也不用担心我找不到你,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了,只要我想,我就一定能找到你。” 一阵风拂过,那个粉色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就是最好的轻功也做不到这种程度。李莲花看着她消失的方位,喃喃自语道:“所以,她真的是人吗?” 大概是他误入了不知什么山野精怪的地盘,所以被人吸了元气。李莲花低头看了一下怀里的孩子,欲哭无泪,“我没照顾过这么小的孩子啊。” 话说,人和精怪的孩子是人吗? 第2章 第一愿2 桃清站在不远处的山头,看着李莲花将孩子和那一头奶鹿带到了莲花楼,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宿主,把小桃子扔给李莲花可以吗?】心愿系统忍不住发问道,那可是一个才出生三个月的小崽子啊,那么小,那么弱的一个小崽子。宿主居然狠心扔给了一个新手奶爸。 “系统,戏过了。”桃清翻了一个白眼,“我们不是给小桃子喂了各种药,他的身体素质已经达到了最佳状态,皮糙肉厚的,轻易夭折不了。” 小婴儿之所以难养,主要是因为他们太小了,身体发育不全,免疫力低下,很容易生病,古代儿科大夫又几乎没有,所以幼儿夭折率才会那么高。 但是小桃子是没有这种困扰的,她用三个月的时间将他的身体调养得十分健康,连其他位面的基因药剂都给他打了一针,小病小痛是不会找上他的。 系统一秒收起自己的担忧,这女人的心比只是程序的系统还狠心。【宿主,把小桃子送给李莲花就能解开他的心结,让他想要活的久一点吗?】 这世上大多数的父母都是愿意活的长久一点,亲眼看着自家的孩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然后陪他度过一次又一次来自于生活的磨难。 “当然不是,只是刚开始而已。我虽然可以给李莲花解了碧茶之毒,但是他整个人还是一副生死看淡的死样子,把小桃子送过去,只是给他增添一点活力,他忙着照顾孩子,也就没时间去伤春悲秋了。” 本位面主线任务:李莲花长命百岁。 万千祈愿人共同的心愿。 愿力之强大,愿力之虔诚,让心愿系统都为之震惊,忙不迭地接下了这个任务,所以才有了她们这一趟莲花楼位面之旅。 根据系统强大的计算能力,得出的最优解是给李莲花一个血缘羁绊,让他舍不得去死,更何况那是一个将责任深深放在心里的男人,只要还有人需要他,是那种无人可依,只能依靠他的那种,那么他一定不会轻言生死。所以她在到达位面的第一时间就把人给睡了,虽然是强买强卖,但是结果是真的香就行了。 至于说要编织爱情的美梦什么的,被桃清嫌弃速度太慢,效率太差,她不愿意。以李莲花如今这样随遇而安,无欲无求,一脸马上就要看破红尘,出家当和尚的寡淡性子,想要打动他并不容易,说不定拖拖拉拉个十年,都不一定有结果,还容易被别人摘了果子。比如他的旧情人之类的。 【宿主,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 桃清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悠然道:“什么也不做,闭关看戏。”她虽然将肉身的各种天赋都点到了最佳,天赋根骨悟性绝佳,但每一个新肉身都是全新的开始,需要一级一级练上去,这需要一点点时间。 在武侠世界,武力值才是最大的底气。不修炼到天下第一的程度,她感觉自己出门都没有安全感。 还得编一个来历,一个隐世的门派,因为收徒都是随缘收的,如今整个门派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孤孤单单的,没有地方可去,最适合被人收留了。 【行,你是宿主,你说了算。】只是辅助系统的它建议道,【宿主,解了毒的李莲花武功天下第一,应该不会轻易死的,到时候任务是不是就完成得差不多了?】 好像让李莲花长命百岁也没有那么难嘛。只要解了碧茶之毒,他没了悬在头顶的生命倒计时,又遍尝人情冷暖,不会轻易踏入别人的陷阱。应该能活的长长久久了吧? 桃清摇了摇头,道:“你错了,杀人不一定用到武功。李莲花在中毒之前,武功已经是天下第一了,但他却轻易败在了人心鬼蜮之中。如今虽然懂了人情世故,也比以前通透了很多,但他依旧保持着正直善良,心底软的一塌糊涂。面上虽然冷淡,但若是有人能走到他的心底,那他一定会对对方很好,好到可以交付自己的性命。” 有了第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因为背叛他的代价太小了,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当人面临选择的时候,一定会下意识地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一面。而李莲花,因为他的宽宏大量,因为他的善解人意,他会永远处在被放弃的那一端。因为事后只要诚恳道歉,诉说自己的苦衷,就一定能够得到他的原谅。 她叹息道:“如果有人求到了他头上,要他以命换命或许会犹豫一二,但若只是损伤自身七分,能救对方一命,那他绝不会推迟,长此以往,他的身体能好才怪。但是我们的任务是让他活到一百岁,哪怕他死在九十九岁,这任务都是失败的。” 就桃清而言,她敬佩李莲花这样的人,因为她是绝对的利己主义者,她自己做不到这种程度,但作为任务者,她又相当讨厌那些牺牲自己也要救人的人,因为那会让她的任务难度提升好几个等级。 一不小心人就没了,任务又要重启,浪费时间与精力,这是她不能容忍的事情。 最后,她总结道:“所以,还得守着他。一方面让他身体健康,无病无灾活到老,一方面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惹到了他,哪怕他本人大度不计较,但也有其他人会为他讨回公道。” 【那你怎么不跟小桃子一起住进去?】 “短期内他不是不会有问题?更何况感情是需要循序渐进的。”桃清挑了挑眉道:“如今相处只剩尴尬,还不如不见,等小桃子刷满了他的好感度再去更好。” 说是做任务,又何尝不是自己的一辈子,所以,在保证任务能够达成的基础上确保自己过得舒服才是最重要的。 【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不主动一点?】几辈子的搭档了,谁还不了解谁,宿主就是个颜控。 “他长得那般好看,我自然是喜欢他的。”桃清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盈盈道,“虽然我长得不错,但是作为被强迫的对象,我觉得他的体验可能并不怎么美妙。”所以,要给他一点时间去接受孩子,至于孩子的妈。不急不急,她有的是时间。 透过栖息在莲花楼窗户上的小鸟眼睛,她看到了莲花楼中李莲花直勾勾盯着孩子看的傻样,桃清摸了摸下巴,“就是对着那张脸,我也能多吃几碗饭。” 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 一见钟情或许是见色起意,但能吸引人一辈子的出色外貌,怎么就不能是爱情呢。骗一阵子是渣,骗一辈子难道不是深情? “那么好看的脸一定要保养好了。”桃清盘算着以她如今这样的身份,需要给他准备什么养颜的补品,灵泉水,百花酿,桃花露,养颜丹,都给准备起来。 【宿主,你可以给他搞点什么神兽血,比如麒麟血,凤凰血,玄龟血什么的,这样他就不老不死了,等他活过了一百岁,你再收回来。”】 桃清嘴角抽了抽,“如果一直没有变化,那种异常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人类皇帝在追求长生不老的时候上可是很疯狂的。” 平平淡淡活到一百岁才是做任务的的最优解啊,不要搞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出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做过的事情总会留下痕迹。人嘛,可以老的慢,却不能没有变化,不老不死的是妖怪。 【你又不怕皇帝。】 桃清没好气道:“是啊,我不怕,我甚至可以杀了皇帝,但是杀了一个还有下一个,我还能都杀了?要是我真的是这样一个弑杀之人,你觉得李莲花会不会为了天下大义,然后给我一剑,他再自杀以谢天下?” 李莲花的道德水平太高,以至于想要跟在他身边,自己的行为也不能太过离谱,但她本身又算不上是好人。再说了,一个成功的任务者有下限这种东西吗? 桃清有些苦恼地摸了摸下巴,她并不想装一辈子的好人,太累了,所以只能慢慢去试探对方的底线。这一过程可能需要花费漫长的时间,不能操之过急。 所以说这个任务一点也不容易。 又因为任务完成后还有一个评分等级,她不能将人做成傀儡,让他无知无觉过一辈子,不然等待她的一定是不合格评价。 【……】系统也给她整无语了。反正宿主怎么样都对。 桃清也不跟它废话了,她盯着莲花楼里,李莲花拿着碗跟顶着一双湿漉漉大眼睛的母鹿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她乐不可支地弯了弯眼睛。 他无可奈何的样子,有点可爱。 果然,颜值才是最重要的,脸不好,她都懒得去做攻略任务,都是给人做背后灵老师,或者直接冒充系统,给任务对象发金手指。 发觉自己的行为好像有点痴汉属性,桃清掩饰般点了点自己的唇,喃喃自语道:“我作为一个担心孩子的妈妈,时不时偷偷去看下孩子,顺便看看孩子的爸,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系统斩钉截铁,哪怕我的宿主是个喜欢偷窥的变态,那也绝对没有问题。 桃清在看了一眼李莲花和桃梓后就关闭了远程之眼,她身形瞬间淡去,却是已经进入自己的空间中,那是于她而言,最安全的地方。 “好了。我要真的去闭关了。系统你帮我盯着小桃子,遇到有意思的画面记得录屏,出现问题立刻通知我。” 【好的,宿主。】 第3章 第一愿3 李莲花一脸茫然看着快速消失在自己眼前的不负责任的桃清,然后低下头,对上怀中婴儿白白胖胖的小脸蛋,却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这是他的孩子,跟他血脉相连的孩子。冥冥之中好似确实有一种联系将他和孩子捆绑在一起,让他生不起一点怀疑。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他就是对这孩子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爱,他游历江湖见过很多孩子,幼小的生命总是惹人爱护的,他也很喜欢那些孩子,但如今却觉得自己的孩子才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孩子。 这大概就是源于血脉的力量。 只是他真的不会带孩子啊,还是这么小,这么脆弱的孩子,李莲花瞬间觉得自己的胳膊重的抬不起来。 嘴角带着一抹苦涩,李莲花慢吞吞走回了莲花楼。将孩子放在自己的床上,他坐在床沿看了片刻。然后沉默起身,将鹿背上的藤筐取下来。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封信,他伸手抽了出来,字迹若行云流水,潇洒又随意。 “桃梓出生于三月初六,至今已满百日,出生时幼小如猫,哭声几不可闻……白日里睡眠太过,恐夜间难以入睡,望君知晓……有荷包一个,内置驱蚊药材,可放置桃梓身侧,以防蚊虫侵扰,但需谨防入口,有花露一瓶,清凉止痒……” “母鹿无需饲养,可放归山林,次日清晨自会寻踪而至,鹿奶煮沸后可存于杯中保鲜,供桃梓一日所需。若有一日,母鹿不再登门,也无需去寻。母鹿哺乳期为三月,望早作准备,寻其他牛羊替代。若实在找寻不到也无妨,届时桃梓已半岁,可碾碎白米调成糊状喂他。” “另,养育婴孩所费颇丰,故赠夜明珠一颗以为花费,又闻君为大夫,为表谢意,特奉上师门所传医书若干,与君共勉。” 她在心中将事情仔仔细细交待了一遍,李莲花甚至能想象到她写信的时候脸上挂着的笑容,那是一个母亲的温柔。 他看完信后放下,再去整理藤筐中的物品。除了小孩子粉粉嫩嫩的衣服和一叠码得整整齐齐不知道多少片尿布,还有小被子,小枕头,布偶小狗等物品。 一个小箱子,里面装着小孩用的碗、杯子和勺子之类的东西,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箱子,里面是她信中所说的医书,最上面一本名为育儿指南。 李莲花没有看它,而是从底下又抽了一本医书,名为《少儿医经》,他嘴角抽了抽,看名字就是专看小儿病症的,他又陆续翻开其他几本,内容居然都是儿童病症以及用药。 没想到这世间还有这么多针对孩童的医药书籍流传于世。李莲花将医书放好,为了将孩子养好,这都是他未来需要重点学习的医书典籍。 他又翻开最上面的那一本育儿指南看了起来。书里面的字不大,却密密麻麻的,让他一眼看去就有些头疼。嘶,这么厚,这么多内容,他得什么时候才能看完。 结构方面倒是让他眼睛一亮,书中第一页就是对整本书的指引,喂养,睡眠,环境,心情,陪伴,安抚,引导,运动等等,乍眼看去,内容之丰富,让他叹为观止。 嗯,就先从喂养开始吧。 “新鲜的鹿奶挤出来以后,加水煮沸,然后放温之后再喂给小孩。水和奶的配比是三比一,三分鲜奶,加一分水。三到六个月的孩子需要一到两个时辰喂一次,每次喂奶五到六勺,大勺。”李莲花拿起一个比较深的大勺,一看就知道那是用来称量的勺,另外一个圆头的浅勺,应该是用来喂孩子吃奶用的,“可以少食多餐,但不能一次性喂养太多,容易积食。” 好像不难?李莲花自信满满地起身,结果却跟母鹿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这挤奶怎么挤?鹿身上的穴位跟人一样吗,如何才能定着它,不让它乱动? 一阵手忙脚乱,甚至经历了差点被鹿踹之后,他终于挤到了半碗鹿奶。李莲花脸上带着笑,一转身就对上了一双圆溜溜,跟葡萄一样水汪汪的眼睛。 小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一个身,趴在床边,看着李莲花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一瞬间就甜到了人心里去了。 只是李莲花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在转眼之间就变成了惊恐。小孩原本是被他放在床中间的,但是他翻了一个身,滚到了床边,若是再翻一个身,他就要掉到床下边去了。 李莲花倒吸一口凉气,婆娑步都踩出了残影,这才在他继续翻身之前给他摁住了。他吓得个半死,小孩却在咯咯直笑,好似玩的十分开心。 “臭小子。”他今天一天的情绪波动比过去一年还要多。李莲花伸出手虚虚点了点他,却被小孩抓住手指,那软软的触感让他心神微动。这是一个完全不能讲道理的小婴儿,打不得,骂不得,真叫人无可奈何。 一个笑得兀自开心,一个笑得无可奈何,一时间,竟也十分和谐。 只是突然间,那咯咯笑着的小孩嘴巴一瘪,莫名其妙就哭了出来。 李莲花头皮一炸,急忙回忆育儿指南中的内容。孩子哭了,首先要看他是尿了还是饿了,如果都不是的话,也可能是吃多了或者环境让他觉得不舒服。 他摸了摸小孩的尿布,是干的,再将手中的鹿奶放到小孩的面前,他果然慢慢停止了哭泣,所以,这是饿了?因为闻到了他另一只手上的奶香味,所以哭了?这么聪明吗?可是奶还没有煮过,不能吃。 李莲花将孩子挪到床的最里面,然后快速到厨房加了一点水到碗里,在小孩的哇哇大哭中,他甚至连火都来不及生,直接以内力将鹿奶加热到煮沸,然后再降温,直到入口温凉,再用大勺量了六勺到另一个碗里,这才拿着小勺子给他一口一口地喂了进去。 安静等着投喂的小婴儿格外乖巧,就是嘴巴太小了,刚开始不熟练,洒了很多在外面,最后,看他还是一副没有吃饱的样子张着嘴巴,李莲花忍不住又给他喂了一大勺鲜奶。 新手奶爸的第一次喂养之后,过了不到一刻钟,小孩尿了。他从藤箱中取了一块干净的棉布给他换上,捏着那块脏了的尿布犯了难。 用一块扔一块当然省事,但是费钱,洗洗接着用吧,洗完之还要煮一煮,然后晾干才能再次使用。 他看着自己莲花楼里唯一的一个锅犯了难,养个孩子真是费力又费钱。他本人两袖清风,莲花楼甚至四处漏风,人穷志短的李莲花忍不住捏了捏鼻子。 好在孩子的娘不是真的完全不管了,她信中所说,赠送给他的那个跟鸡蛋一样大的夜明珠,要是拿到当铺里,估计能换回不少的钱,这辈子都吃穿不愁了。 李莲花欣赏了一会夜明珠,又给它放回了盒子里。他身上还有几十两银子,买个锅还是没问题的,不至于要去卖夜明珠。主要是用一个几乎算得上是陌生人的钱,他心里是拒绝的。 其实这么点大的孩子除了吃就是睡,只要不闹腾都很好伺候,李莲花发现最大的难点竟是给孩子洗澡。水温要适宜,然后托着小孩的后颈将他放在水里,既不能太用力以至于弄痛了他,又不能太松,让孩子滑到水里去。好在如今的天气炎热,冬日里洗澡就更麻烦了,得有一个温度适宜的浴室。 李莲花抿了抿唇,终于将孩子从盆里捞了出来,感觉自己的左手为了保持托举之势都僵直了。 把自己折腾得满头大汗之后快速洗了个澡,李莲花觉得累极了,他躺在床上,侧着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孩子看。小孩也不怕生,躺着东看看西瞧瞧兀自傻笑,也不知道在乐呵什么。 李莲花伸出一根手指在小孩眼前晃了一下,小孩就睁着大眼睛,小手举着要去抓他的手指,脸上的表情竟是有几分认真,瞧着天真又可爱。 这孩子这么爱翻身,得将床边都围起来,省的他掉下来。李莲花心里盘算着之后要做的事情,心里也渐渐安稳了下来。 漂泊无依的人有了亲人,有了家,有了归宿。那种心灵的踏实感让他止不住的欢喜,他不再是游离在人间的孤魂野鬼,而是有了眷恋,有了不舍,有了在漫漫长夜中也可以期盼的温暖和光明。 这真是无比神奇的一天。 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上了门,然后给他留下了一个孩子。活了二十几年,以为孑然一身的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一个血缘亲人。 这孩子那么小,那么软,离了大人就活不下去。他只在最开始有那么一点抗拒,然后就很自然地接受了他有了孩子这个事实。 这是他的孩子,与他血脉相连。虽然孩子是一个意外的惊喜,但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李莲花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变得更鲜活了一些,更有意思了一些。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老天待他当真不薄,先是碧茶之毒解了一大半,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去寻找师兄的遗骨,如今又送了一个可爱的孩子给他,让他的孤单一人的生命中多了一个小小可爱身影。 真好。 第4章 第一愿4 李莲花是一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除了最开始的不熟悉,没过几日,他就已经可以从容应对小婴儿的各种需求。 大约也是这个孩子太好养活的缘故,饿了会哭,尿了、拉了也会哭,其他时间都是自己在观察探索世界,自己一个人躺着就能玩的很开心,一点不闹腾。 就是夜里真的是很难哄睡,老是睁着眼睛看你,不理他吧,他还会哼哼唧唧地叫唤,抱起来哄睡了,一放到床上又醒了。李莲花感觉自己保养了好几年,好不容易养到乌黑亮丽有光泽的头发都快要掉光了。 这小子可比狐狸精难养活多了。睡眠时间不够,睡眠质量不佳,李莲花日渐暴躁,狐狸精最近几日一看到他就夹着尾巴逃跑。 好在,那头鹿就像是桃清说的那样,不需要他养,每天挤了奶就会自己回归山林,然后第二日早晨再出现。否则的话,他可能更加暴躁。 桃清给小孩准备的杯子是可以保鲜的,每天煮一次鲜奶,放到杯子里,喝的时候倒一些出来,很是方便。 好像自桃清出现以后,他的生活中就多了一些奇怪的地方。李莲花对此有一分好奇,但没有探究的欲望。 这一日,李莲花找了一个安静的,晒不到太阳的角落出摊子,旁边摆放着一个迷你版的莲花楼。上面是四面有围栏,顶上有纱帐的小床,里面的小娃娃也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底下一层是一个柜子,放置小孩的用品,比如干净的尿片和保鲜的鹿奶等。最底下跟莲花楼一样,有四个轮子,可以随时推着走。 没办法,坐吃山空是不可能的,李莲花在买了一口新锅,又添置了一些其他东西后,存款就要用完了,逼不得已之下,只能带娃出摊。 更何况,他打算在冬日来临之前,将莲花楼翻俢一下,至少改善一下莲花楼四处漏风的状况,让孩子免受寒风侵扰,所以还是要想办法多赚点银子。 至于孩子会不会在冬日之前被接走,他暂时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即便是今年用不上,日后总有用得上的一天。 只是这次出诊,因为位置偏僻,李莲花本以为会冷冷清清,一天能遇到一个冤大头就了不得了。为此他还带了几本医书出来,打算借书消磨时间。没想到的是,他才开张没多久,就有人抱着孩子前来了。 来人忧心忡忡道:“李大夫,我家这孩子一直拉肚子,好几天了,没什么精神,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您看他是怎么了,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舒服一些?”她怀中的孩子瘦瘦小小的,脸色蜡黄,一脸病容。 李莲花一边假模假样地搭脉,实则以体内真气探查孩子的身体,一边温柔安慰病人家属:“这孩子多大了,平日里吃着什么东西。” 杨州慢的内力入体,缓解了孩子的难受,他对着李莲花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显得可怜又可爱。 他母亲见他笑了,也忍不住高兴了起来,她将孩子拢在怀里,仔细回忆了最近几天的小孩吃的东西,“两岁了,平时也没吃什么什么特别的东西,大人吃什么,他就吃什么,我们吃的都是日常饭菜,以前他也吃的,没出过什么问题。” 李莲花又探了探孩子的舌苔,看了看他的指甲,心中有几分明了,他道:“最近可有带孩子出门,去了郊区或者山上?” 那位娘子连忙道:“有,三日前,我们回了老家一趟,就是个小山村。”她焦急道,“他是吃了什么脏东西吗?可我一直都是看着他的,没让他离开我的视线,不应该啊。” 李莲花的声音温温和和的,他脸上的神色是从容的,很容易感染他人,让人放松心神:“夫人不必着急,这孩子玩耍的时候摸过一些毒草,手上残留的汁液误入口中,以至腹泻。” 这般大的孩子正是好奇的时候,摸个叶子,拔根草是最普通不过的事情。这孩子手指上还沾染了草汁的黑褐色,显然是拔了草玩,被汁液染了上去,而且是不容易清洗的汁液,小孩子又喜欢用手拿东西吃,甚至直接将手塞到嘴里,故而会误食毒草汁。 他一边安抚有些焦躁的母亲,一边快速写下药方,“不是什么大问题,您按照这个方子给他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药,一天三顿,清理一下肠胃即可。” 感谢桃清送来的育儿指南,上面有不同年龄段小孩会做的事情,可能存在的后果,以及最佳的应对方式。而医经上有针对儿童各种病症的治疗方式。 那位娘子将药方收入怀中,爽快付了诊金,然后又不好意思地问道:“李大夫,冒昧问下,您究竟是怎么养孩子的,有没有什么好的方式可以告知?” 她家的孩子已经两岁了,看着还是十分瘦小,她平时真的已经很用心去养孩子了,却不怎么见效,但李大夫家的孩子白白胖胖的,一看就十分健康。李大夫是不是有特殊的养孩子技巧? 李莲花闻言也看向身旁躺在婴儿床上流着口水傻乐的桃梓,想不到带着孩子出诊还有这等好处。他都成了活招牌了。 他谦虚一笑:“孩子还小呢,我只盼着等大一些的时候,能像夫人您家的孩子一般乖巧可爱。” 那孩子简直是乖巧过了头,虽然生病了不舒服,但他坐在母亲怀里始终不发一言,明明是个男孩子,却跟女孩子一样腼腆。 将人高高兴兴地哄走了,李莲花这才回身看着桃梓,小声嘀咕道:“小桃子可是男孩子,绝对不能养成娇滴滴的小姑娘性子。”他只要想到顶着自己的脸,性子却是像女子那样温柔腼腆,敏感多思,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老父亲真是操碎了心。 这一日,李莲花是见到了各种小儿病症,发热,咳嗽,气促,腹泻,腹胀,腹痛,他忍不住感叹道,养活一个小儿当真是不容易。 而且,小儿病症最难的是孩子无法轻易描述自己的病症,都要靠大夫自己观察判断,也就是全靠猜,对症下药都很难做到,另外,就是小儿用药的时候药量要格外小心,因为孩子实在太脆弱了,容不得一点差错。故而,一般大夫都会使用偏低的药量,保守治疗。 汤药苦涩,大人都未必愿意喝药,更不用说不懂事的小儿了,一口汤药,十之八九都未能入口,导致可以发挥作用的汤药十分有限,故而即便是普通的病症,也拖拖拉的难以治愈。 李莲花看着桃梓的眼神变得忧心忡忡,一个孩子长大成人之前,竟是要遭受这般多的磨难。他将孩子抱了起来,微笑着跟他贴了贴脸。他心中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将育儿指南和那几本医书研究透彻,决不能让孩子白白受罪。 太阳西沉,一日很快就过去了。 李莲花收了摊子,正要推桃梓回莲花楼,却被呼啦啦冲上来的一群人围住了。李莲花握住推车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然后神情又变得平和,只淡淡道:“不知诸位找在下何事?” 后面挤上来一个中年男子,他满脸堆笑,谄媚道:“误会,误会,李大夫,李神医,是这样的,我家小少爷生病了,听说您是儿科圣手,我们夫人叫我一定要将您请回去看诊。” 李莲花看着桃梓一点也没有因为人多而显得害怕的,反而饶有兴味地趴在小床上,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瞧着众人的,心中那份因为这些人莽撞而冲撞了孩子的怒气便烟消云散了。 这孩子是个傻大胆。 他勾了勾嘴角,脸上的浅笑一闪而逝,语气敷衍道:“今日看诊已经结束了,诸位要看病,明日请早。” 那些人又岂是那么好打发的。其中一人不满道:“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要你去看病的可是县令家的公子,请你那是看得起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李莲花冰冷的眼神瞟了他一眼,那种扑面而来的压力让对方惊惧地闭上了嘴,他凉凉一笑,油盐不进:“我家孩子饿了,要回家了。” 那中年男子瞪了随从一眼,他一边哭一抹抹泪道:“李神医,不是我们不讲道理,实在是我家小公子的病拖不得,他前几日还算不错,只是今日确是有些不大好了,实在是发作的太为凶险,等不得明天再看。” 美人哭起来是梨花带雨,中年男子哭起来,着实有些辣眼睛,李莲花撇过头去盯着桃梓的脸,“其他大夫是不是都被请到了府上?” 看着人点头的样子,李莲花终于明白今日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来找他看病了,感情的其他大夫都不在医馆里。 “我年轻经验不足,哪有那些老大夫经验丰富,你怕是找错人了。”老大夫若都没有办法,找他这样一个半吊子的大夫有什么用? 中年男子有些悻悻,道,“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力量,还请李神医莫要推辞。”他们府上虽然请了整个县里的大夫,但他们面对小公子的病情都是毫无办法,听说城西这里来了一个对小儿病症极为拿手的神医,夫人就忙不迭地让他出门,一定要把人请回去。 第5章 第一愿5 李莲花在这个小县城也待了一段时间了,这里的人都说县令大人是一个好官,在他治下,很少发生欺压良民的事情,大家的日子还算不错。 他是李相夷的时候,对官府之人殊无好感,但如今混迹市井多年,也知道这世上有很多品行卑劣的佞臣,也有爱民如子的好官。他先入为主,对杨大人有了好感,又听说孩子危在旦夕,半推半就之下,便随着他们到了县衙后院。 天还没黑,小公子的院子里已经是灯火通明,他一走进去,就看到人头涌动,想必县里德高望重的大夫都被请到了这里。他们俱是一脸愁苦,眉头紧锁,好似遇到了天大的难题一样。 李莲花的进入并没有引起太多的重视,因为进进出出的丫鬟仆从本来就不少。李莲花见没人注意自己,便自己找了一个角落站定。 桃梓下午睡了不少时间,这会精神正好,在李莲花怀里啊啊啊地叫着,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李莲花无视众人被桃梓叫声吸引过来的怪异眼神,淡定自若地微笑。 那将他请来的中年男人已经进了内室复命,怕是一会就要让人来请他。果然没一会,就有丫鬟过来,恭敬将人领了进去。 他抱着桃梓,提步走入内室,小公子的卧房里倒并没有多少人,安安静静的,气氛十分压抑。一个装扮得十分富贵的太太坐在床边,捏着帕子默默流泪,想必那就是杨夫人了。 剩下还有三个年纪很大的老大夫围在一起,小声讨论着什么。一人说话,另外两人或点头,或摇头,气氛安静又热烈。 李莲花将桃梓拜托给了一旁丫鬟照顾,他自己则是上前给小公子诊脉。小公子看着两三岁的样子,一张小脸还没有他巴掌那么大,脸色青白,看着就十分不健康,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昏迷了,还是沉睡了。 其实看面相就知道了,小公子是胎里带来的毛病,先天体弱。他搭了一下脉,心中狠狠一跳。这脉象,若有似无,是将死之象啊。 他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三位大夫,却见他们已经停止了讨论,三双眼睛都盯着他,想听他说个一二三来。武道总是不乏有人想要争第一,医道上虽然很难评选出第一,但好胜之心人常有之,同样也是谁也不服谁。 李莲花其实没把出什么脉象,只是看着旁边殷切地看着他的杨夫人,斟酌着开口道:“小公子先天体弱,如今又感染了风寒,风邪入体,身体这才这般虚弱。” 三位大夫若无其事地转回了头。这个刚来的年轻大夫也就是那样,这个病症是个大夫都能说出来。他们想要的是治疗方案。 杨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点点头,“其他几位大夫也是这般说,只是我儿如今昏睡着,却是喝不下药,不知李大夫可有其他法子?” 之前老大夫开的药给孩子灌了下去,结果没一会,他就全部都吐了出来。小小的孩童神情痛苦,吐得直翻白眼,叫她这个做娘的,只觉得剜心挖肺一样痛。 再厉害的大夫,面对完全喝不进去药的病人,那也只能束手无策。 李莲花看着床上躺着的小小生命,想到自己的桃梓,便不免动了几分恻隐之心,“可试试药浴或者药熏之法。” 练武之人锤炼筋骨,大多使用药浴,只是要在泡药浴的同时运行内功,否则吸收不了药性,如果仅仅是泡着,药性入不了体,也是无用。 杨夫人看向另外三位大夫,只见其中一人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 “可以一试。”总比在这里一筹莫展要好。 他们未尝不知道这个办法,只是怕收效甚微,让人空欢喜一场。年轻人就是胆子大,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 另一人忧心道:“只是药浴或者药熏,小公子能吸收的药量不多,在药方上还需重新斟酌。” 最后一人也是赞同的,只是他提出了另外的建议:“若是有人能刺激小公子穴道,促进药量吸收怕是效果更好。”可惜,他们这是小县城,没有精通金针刺穴的大夫,他又道,“若是有一武功高强之辈,将内力灌注小公子体内,运行周天,助力药液吸收更佳。” 杨夫人闻言激动道:“府里的护院可以吗?” “不知他们修行的什么武功?” 杨夫人自然也不知道,她找来护卫首领,一问才知他们修炼的都是刚猛的硬功,内力也是强劲霸道为主,这却是不适合身体脆弱的小公子的。如今情况紧急,要到哪里去找一个内息平和的高手呢。 李莲花闻言,摸了摸鼻子道:“在下修行的内功中正平和,可以内力助小公子吸收药量,驱逐邪气。”放眼整个江湖,再没有比扬州慢更加中正纯厚的内力了。 “好好好,那就拜托李大夫了。”人生大起大落也不过如此,杨夫人忍不住痛哭出声。 药方是老大夫开的,李莲花看了一眼没吭声,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厉害的大夫,也看不出什么不一样,只是在进入小公子的浴室之前又忍不住叮嘱了一下照顾桃梓的丫鬟,生怕别人照顾不好他一样。 老父亲担心他,结果那个没良心的却在丫鬟的怀里津津有味地吃着羊乳,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这羊乳原是备给杨小公子吃的,他脾胃弱,即便已经三岁了,平日里吃食还是以羊乳为主,所以府里的羊乳是从来没有间断的。杨夫人看着白胖的桃梓,眼中有几分喜爱,便吩咐人将羊乳端给他吃。她做梦都希望自家的孩子能有这个孩子一般健康。 一个时辰后,李莲花从浴室里出来,杨小公子已经面色红扑扑地睡着了,脉搏也已经恢复了清晰,虽然算不上强健,但已经不是那种几乎摸不到的情况了。 杨夫人喜极而泣,大手一挥,吩咐下人将几个大夫都送到客院休息。孩子还没有脱离危险,她却是不放心让这些大夫离开的。 李莲花孑然一身,住哪里都行,如今带着桃梓也一样,更何况,杨夫人感激他们,早吩咐下人准备好了各种婴儿用品,崭新的衣物和尿布,随时可用的新鲜羊乳,好几个丫鬟轮流抱他,比起在莲花楼只能躺在床上可享受多了。 桃梓被照顾得很好,李莲花便放心地调息去了。他体内的碧茶之毒好似恢复到了几年之前的程度,断掉的筋脉也被接续好了,一层内力用来压制剩余不多的碧茶之毒,其余内力倒是可以使用自如,如今给杨小公子治疗一次便花费了两成的内力,可得好好调息一番才行。 晚上的时候,忙碌的一天终于回到衙门的杨大人主动到客院向几位大夫表示感谢。李莲花这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天都没有见到他,原来是怕夏日雨水过多,造成洪灾,杨大人带着人去检视河堤去了。 他一脸风尘仆仆的,连洗漱都没有就过来探视孩子,虽只是隔着老远瞅一眼,但依旧可见拳拳爱子之心,可即便是这样,杨夫人几次派人去叫他,他都没有中途折返,而是按照计划巡视完河堤才回,可见他是一个好官。 好人该有好报,李莲花有些庆幸他没有拒绝过来给小公子治病,杨大人这样的人,不该忍受丧子之痛。 也因为杨大人的回归,原本只是聚在一起探讨下一步治疗方案的众人好似参加觥筹交错的宴会一样,言笑晏晏,恭维之声不断。 老大夫也不摆着前辈的姿态,对年轻人爱搭不理,而是有意无意地讨好着杨大人。杨大人的平易近人以及话语之间的感激之意让众人眉开眼笑。 本以为这一趟县衙之行,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毕竟,杨夫人虽然看起来温和大方,但谁都知道大家族的女人真的动起手来也是心狠手辣的。他们若是治不好小公子,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迁怒。 这也是他们谁也不敢提用药浴或者药熏的方式。若不是李莲花这个愣头青提出来,他们是打算含糊过去的。身为大夫,他们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 大夫开了药方,病人用不了药,家属是不会怪罪到大夫头上的,但是用了药治不好病,那是必然会被迁怒的。活了一大把年纪的老大夫,深谙明哲保身之道。 谁知道峰回路转,小公子竟然真的有了好转,这等大喜事,不说事后会有的封赏,就是能得县太爷的一分好感也是好处多多的。 这一室的热闹非凡,众人欢声笑语,唯李莲花一身清冷,与众人格格不入。他静静站在角落里,身姿挺拔,一袭淡绿色的长衫更衬得他气质出尘,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明明带着笑容,却给人一种冷淡的感觉,眼神深邃而疏离,仿佛藏着无尽的心事,无人可以倾诉。 就在那一瞬间,毫无预兆地,一只肉嘟嘟的小手突然拍在了他那张清冷如玉的脸上。原本安安静静躺在他怀中的桃梓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犹如一阵春风吹散了笼罩在他身上的清冷之气。只见他在眨眼之间便完成了身份的转换,仿佛从游离在世俗之外的仙人瞬间变成了一个置身于凡尘之中的慈爱父亲。 李莲花的脸上绽放出一抹宠溺而又无比温柔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冬日里的暖阳,温暖而柔和,能够融化世间一切的寒冷与冰霜。那双深邃如星辰般的眼眸中,此刻满是对怀中这个小家伙无尽的疼爱和关怀。 这孩子不仅是他血缘上的亲人,还是他与人间的牵绊。他在心里再次感谢上苍,将这个孩子送到了他的身边,让他的人生不再只有痛苦和遗憾,还有值得期待的未来。 第6章 第一愿6 杨小公子的病两日后终于稳定了下来,杨大人将所有大夫都恭敬送了回去。只是在李莲花这里,他还是诚恳地请求他继续留下来,帮助杨小公子调养身体。 杨大人虽然人时常不在府里,但是他对府里情况的掌控却十分强,自然知道哪个大夫是有真本事的,哪些大夫是怕担责而退避的。 李大夫虽然年轻,还带着孩子,但他温文尔雅,谈吐不凡,是一个值得结交之人,更何况他还是一个有真本事的神医,小公子在李大夫的帮助下,身体日渐康复,故而,杨大人对他观感十分之好,诚挚地邀请他继续留在府上小住一段时间。 李莲花颠了颠怀里的大胖儿子,笑着应了下来。在这里有吃有喝,儿子有人帮忙带,住宿还不用花钱,挺好,挺好。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将莲花楼拖到县里的木匠行,让人给翻修一下。等莲花楼翻修好了,他再离开这里,继续行走天下。 李莲花行动力十足,当天就收拾好了莲花楼里的东西。大概也是因为他太穷了,本身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收拾。不到半天的时间,他的莲花楼就送到了木匠行。 接下去的一段时间,外头日日有雨,李莲花足不出户,除了每日里给杨小公子以真气调养一下身体,就是现学现卖,根据医经所述调整药浴方子,剩下的就是带桃梓玩,日子过得轻轻松松。 杨小公子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府里没有同龄的孩子,他就跑过来看桃梓。一张厚毯子铺在地上,小公子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盯着另一头趴着睡觉的桃梓,眼中盈满了笑意。 孩子天真无邪,无忧无虑。但杨大人脸上的神色却是越发严肃,李莲花见过几次,也被他传染的没了笑容。外面的雨实在太大了,大到让人心惊肉跳,而且下雨的时间太长了,这暴雨已经连续下了半个多月了。 杨大人几次派遣县衙的人冒雨前去查看河堤,甚至一次又一次叮嘱河岸边上的村民,一旦水位上涨,一定要向高处撤离。房子没了可以重建,但命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这一日,外面风大雨急,李莲花从后院中给小公子施针而回,在走廊中隐约听到下人在谈话。 “……雨水上涨,听说河堤快要挡不住了……” “……大人动员所有人冒雨加固河堤……” “挡不住的,大人已经打算将南面那一座山挖开,分流河水……” 李莲花听着他们的对话,心情十分沉重。他捏了捏袖中刎颈的剑柄,冰凉的触感让他的心安稳了许多。不论什么时候,对剑客而言,手中有剑,便是再多的艰难也是不惧的。 可人力岂能与天对抗,李莲花撑着伞在雨中驻足片刻,叹息一声,就打算回去休息,结果走到拐角处,发现杨府老管家正坐在廊下对着大雨发愁。 他看到李莲花眼睛就是一亮,急忙将人叫住,“李大夫,不知你现在可是有空,老朽想求您一件事?” 李莲花走过去,“管家但说无妨。” 老管家一脸忧愁道:“我家老爷连日奔波,风吹雨淋的,头痛的毛病怕是要犯了,老朽想要给他送药,但人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这腿啊,用不上劲。” 他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腿,一脸为难,“府里的人大多被老爷带走去俢河堤了,就剩下一群老弱妇孺,也没个人能给老爷送药,李大夫。能不能麻烦您走一趟?” 李莲花给他捏了捏腿,确实僵硬地很,他渡了一点真气过去,游走于腿部的穴道,力求让老人家腿脚舒服一点。闻言也不推辞,只道,“好,我去给杨大人送药,我家幼子还在夫人那里,还请管家帮忙跟夫人说一下,我晚些时候再过去接他。” 老管家忙不迭地将怀里的药拿出来递给他,感激道,“李大夫放心,老朽马上去禀报夫人,一定将小公子照顾好,老爷那里就拜托你了。” 李莲花接了药便出了门,只是他不知道到底杨大人到底在哪里,走出县衙的时候看到一群穿着蓑衣扛着锄头带着竹筐的人。 他们这副装扮,十有八九是为了去加固河堤的。李莲花眼睛一亮,来不及思索就跟了上去。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跟着他们出城后,很快就看到了在大雨中依旧干活干的热火朝天的众人。 最可怕的不是水位高无河堤流入下游造成洪灾,而是巨大的水力冲垮了现有的河堤,拦截在大坝内的河水瞬间倾泻而下,那种情况造成的灾难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杨大人现场指挥,一部分人拼命加固现有的河堤,一部分人在河堤南边另挖沟渠,想要引流到山后面的盐碱地中去。 说是山,其实只是一个并不算高的小山,只是山壁陡峭,山石坚硬,故而始终未曾开凿水渠。但若是用黑火药炸也是可以炸开的,只是江水县并没有储备黑火药,只能以人力挖开,这效率便差了许多。便是数百人日以继夜,也需要好几天吧。 县衙的人带着源源不断的人加入其中,一派齐心合力的模样,让人看了就觉得心中宽慰。所有的人都在自救,这样就很好。 为什么更早的时候没有清理河道,加固河堤?不,这样的劳役每年都有的,只是谁也没想到今年的雨水会这样多,暴雨期会这样长。以至于不得不临时补救。 水位虽然还在缓慢上涨,但距离河堤最高处还有半丈,李莲花看着镇定自若的杨大人和齐心合力的众人,他心中盘算了一下,依照杨大人的安排,是完全来得及的,他心中的不安终于减少了几分。 李莲花挤到杨大人身边,将药给了他,杨大人一边就着雨水吞了一颗药丸子,剩余的都塞怀里去了,一边叮嘱李莲花,让他赶紧回去。李莲花看起来实在是太文弱了,杨大人也不指望他过来帮忙加固河堤。而且大夫的作用,可比挖沟渠来的重要多了。 瓢泼大雨还在下,哪怕穿了蓑衣依旧被雨淋了个湿透,只是每一个人都咬紧了牙关在拼命干活,雨水之下的面容显得万分刚毅。 李莲花瞧着这一幕,有些动容,只是冥冥之中好似还有一份沉甸甸的危机感笼罩在他心头。他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终于看向了旁边那座高山,他提气向山上一跃而起。 那山很高,高到正好可以看到河流的上游,也是因为他看到了上游的情况,看到了上游那汹涌而来的洪流,他终于明白了心中不安的来源。 杨大人的安排确实没问题,但前提条件是上游的河堤是稳固的,河水的上涨是缓慢的。如果上游决堤了,那么瞬间而来的洪流足以冲垮他们所在的这个河堤。 他闭了闭眼睛,瞬间提气往山下跑。原本撑着的伞早就被他扔一边去了,磅礴的大雨砸在他的身上,让他浑身狼狈,但他如今却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只管笔直往山下冲。他一边跑一边冲着山下喊话,“上游决堤了,快跑。” 大雨格挡了声音,稍微离得远一点就听不见别人的话,更不用说他这样站在山顶,对着隔了几千米远的山下喊话,但他这一声却是蕴含了他的内力,又有山间本身存在的回声,故而他这话,大多数人都听见了。 “……决堤了,快跑……决堤了,快跑。” 被雨水淋了个湿透的杨大人猛地抬起头来,他一把抓住身旁蒋师爷的衣袖,惊恐问道:“你听到了吗?” 蒋师爷哆嗦着回到:“大人,卑职也听到了。是上游决堤了,快跑,大人,快跑。” 这里的河道本就是群山环绕之间的河道,他们这个位置并不能看到上游的情况,但是秉承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道理。杨大人当机立断道:“县衙的衙役都给我往下游跑,边跑边叫,让河岸两边的人马上朝着山上撤离。其他人跟本官上山,到高处去,爬得越高越好,速度要快。” 众人一听,就扔下手中的东西,如鸟雀一般,四散开来,向着山顶冲去。每个人都爆发出了自身最强大的力量,这是求生的本能。 大家都是干惯了苦力的人,虽然已经很累了,但还是拼了命地向山上爬去,蒋师爷这般文弱的反而落在了最后面,杨大人正直盛年,体力倒是比蒋师爷好,他一手搀扶着自己这个忠心的下属,一边往山上走。 蒋师爷羞愧万分,只一会就气喘吁吁,他抓住一棵树,说话断断续续道:“大人,卑职惭愧,您自个逃命去吧,别管我了。” 杨大人却不发一言,只拉着他不放。如今这个情况,只觉得说话都累。 李莲花下山的途中很快就碰到了上山的人,他朝着杨大人轻轻一点头,就继续朝山下而去。 杨大人虽然不知道李大夫为什么还没有回去,但也不赞同他继续下山的行径,只是他伸出的手却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抓到。当真是好俊的轻功。 这位李莲花李大夫难不成是一位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那他究竟是谁?隐瞒一身功夫为了什么? 之前预警的那个声音好像就是李大夫?杨大人脑中好似闪过什么,他停下上山的脚步,然后找了一个视野宽阔之地,眼睛一直盯着山下的河堤。 李莲花是不知道杨大人停下来脚步是为了观察他,就是知道了也不在意,他提前发出预警就是为了让他们撤离。 他目标明确,直奔河堤,站在众人只挖开了一小段的分流沟渠上,手中的刎颈一抖,划出衣袖,在瓢泼大雨中透露着一股寒意,他闭着眼睛,快速调动体内所有能调动的真气。 李莲花睁开了眼睛,只见他紧握着手中刎颈,高高举起过头顶,刹那间,磅礴汹涌的真气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涌出,如同滚滚洪流一般,疯狂地注入到刎颈之中。 伴随着真气的疯狂涌入,原本略显低调的刎颈竟然开始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光芒,剑身之上更是隐隐有风雷之声响起,摄人心魄。 下一刻,他猛然挥动手中的刎颈,一道剑光瞬间冲天而起,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和速度向着前方疾驰而去。这道剑光快若闪电,疾似流星,眨眼间便已划过天际,直直地朝着那座在杨大人等人眼中宛如天堑般难以逾越的小山斩去。 与此同时,这一片所在的大雨也被这道剑光斩断,无数雨水还未接近,就消融在剑光之中,为剑光更添一分威势。 山上的杨大人死死盯着这道剑光,只觉得灰暗的天际都被这道剑光所照亮,其光芒之璀璨夺目,简直让人无法直视。而在这璀璨光芒的照耀之下,那座小山就像是一块脆弱不堪的豆腐一般,瞬间被切成了两半,切口处平滑如镜,没有丝毫的阻滞之感。 山上的杨大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那一剑,那是天人一剑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等一剑劈山的威力? “大人,大人,这……这……”蒋师爷结结巴巴,一脸惊叹。 “不要说话。”杨大人虽然不知道李大夫要隐瞒什么,但对方既然不说,那他们自然也不应该挑破这个事实。 第7章 第一愿7 一剑过后,李莲花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气息萎靡,神色黯淡,但他看着被自己一剑破开山脉的宽大沟渠却是欣慰地笑了起来。这样就可以将水流引导到另一边没有人的地方去了。 只是还不够,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脚尖点地,快速朝着河对岸而去,随意找了一个地方打坐,快速恢复真气。 上游的洪流冲下来很快,快到他刚刚坐下,只来得及喘一口气,那巨大的洪流已经近在眼前了。李莲花叹了一口气,手一撑地,直接站了起来,他感受着体内仅剩下的用于压制碧茶之毒的一层内力,只觉得人生无常。 本以为那恢复了一半的内力足以支撑他多活几年,谁知道刚才那一剑之后又消耗完了。但愿这次之后自己还活着,否则的话,只能对桃梓说一声对不起了,希望杨大人看在自己今日所作所为之上,能够善待桃梓,等桃清知道他出事后将孩子接回去。 洪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李莲花的神色却越发平静,平静到一种几乎无悲无喜的状态,仿佛进入了一种无我无相的境界,天地与我是一体。 就在那滔滔不绝、汹涌澎湃的滚滚洪水如脱缰野马般咆哮着冲向他时,只见他面色凝重地缓缓抬起自己的手臂,然后看似随意地挥出了一剑。 这一剑看上去普普通通、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和炫目的光芒。然而,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随着他这一剑斩下,刹那间仿佛有成千上万道剑光同时闪现而出,这些剑光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巨大而坚固的剑网。 这张由无数剑光编织而成的剑网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稳稳地矗立在洪水与河堤之间。任凭那洪水如何肆虐冲撞,都无法冲破这道防线分毫。与此同时,顺着他先前在对面另一座山峰处斩出的那条狭窄缝隙,洪水开始源源不断地被引导向另一边流去。 时间一点一点流淌,李莲花嘴角的血液也在一滴一滴流下。更令他难受的是随着体内的真气流失,那本被压制得死死的碧茶之毒开始在奇经八脉中游走、肆虐,不断破坏他体内的筋脉。 李莲花眼神阵阵发黑,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身上的力气在一点一点被抽走。他想自己大概是要死了,只是遗憾地是还没有找到师兄的遗骨,没有陪伴桃梓长大。 终于,体内最后一点真气耗尽,李莲花的身体软软倒了下去。昏迷前一刻,他好似感受到了有人托着他的身体倒飞出去,伴随着那甜甜的桃花香,他终于放任自己陷入黑暗。 【宿主,他快不行了,快给他喂点药。】系统喋喋不休地吐槽,【我们为什么上次不给他解除碧茶之毒,要是巅峰时期的他,也不至于这么惨,就剩最后一口气,差点人就没了。】 桃清听着也觉得心累,捏着李莲花的嘴巴给他灌了一大瓶保命药水,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再多的内力都不够他这样消耗的,这不是功力多少的问题,而是他态度的问题。” 她只是闭关了一个多月,而不是闭关了一整年,结果就被系统强行打断了,因为任务目标他马上要嘎了。 花费了一张神行符到没人注意的山林,又以轻功赶路,这才在最后一刻堪堪救下他的命。 泄洪最可怕的是最开始那一波储存许久的洪水,后面就会放缓很多。如今最可怕的那一波洪水已经被李莲花引导到对面去了,剩余的洪水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威胁了。 桃清悄悄加固了一下河堤,让它不至于被冲垮,至于高出河堤的水就任由它流走。只要反应得快,下游的人都来得及逃命。 【他可真厉害,竟然能调动天地之力,不愧是无数祈愿人想要挽留的对象。】 桃清道:“他刚才使用的力量明显已经超出了这个世界武道的范畴,当是世界暗地里帮了他一把。气运之子嘛,世界偶尔伸一把手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也是因为他有一颗慈悲之心,怜爱众生,世界才会助他。】 桃清不置可否:“李莲花这个人呢,他有一颗想要避世,想要逃离江湖纷争的心,可实际上,真的遇到事情了,他却做不到不看不听不管。虽然嘴上说着不入江湖,实则从未离开过江湖。为了救那些不相干的人,他都愿意付出自己的性命。” 李莲花除了自己的命不在乎,其他人的命都想要救一救。烂好心,英雄病,舍己为人,他身上有很多桃清不屑一顾的品质,但她又能理解他的行为,因为他是一个好人,他的行为本身是一种大义。 【所以,才有我们的存在,他守护苍生,宿主守护他。】任务对象品格高尚,怜爱众生,众生也喜欢他,汇聚千万愿力为他祈愿。这便是心愿系统诞生的意义。 桃清面无表情地吐槽道:“可是我们上一个人任务对象是一个大魔王。他对世人可没有怜爱。” 【他的身上也有一些吸引人的品质的,比如坦率,真诚,大格局,不耽于情爱,一心称霸天下。】 桃清哼了一声:“最主要的难道不是因为他长得好,身世悲苦,命途坎坷,惹人怜爱?” 【这么说,也没错。每一个人的欣赏点总是不一样的。有人讨厌,自然有人喜欢。】 桃清自然更愿意接一些正义的、品格高尚任务对象,因为除了任务报酬,还会给她带来一大波功德。甚至引导一个灭世大魔王成为守护天下的人,那获得的功德更是不计其数。都是做任务,她当然挑选对自己最有利的那种。 【宿主是功德善人。】宿主虽然总说自己不是好人,但做的事情却都不坏。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开了天眼看到她身上那能够亮瞎人的功德金光的,都会以为她是几辈子的善人转世。 “呵……”桃清十分不以为然,却没有反驳系统的话。赚功德这种事情,其实跟本人的德行没什么关系,更像是做生意,权衡利弊之下,有功德可图,就可以做, 李莲花半昏半睡之间,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摸他的脸,又软又滑,他想着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怕不是有蛇在他身上爬? 一想到那种场景,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费力睁开眼睛,结果就对上桃梓那晶亮的眼睛,他的小胖手正在他脸上作乱,嘴上还在咯咯直笑。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被他的笑容所感染,李莲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看来这一次,又让他逃过一劫。 “你醒了?”一道粉白的身影映入眼帘,李莲花这才惊觉还有第三个人在房中。他眨了眨眼睛,发现这不是错觉,确实是桃清。 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头一次也就不说了,前所未有的混乱,第二次见面也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了,没想到这第三次见面,他又是这般狼狈。 李莲花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全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尝试失败了,他也就不强求起身了,老老实实地躺着,虽然有些失礼,但没办法,他如今是个病人。 明明她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可李莲花好似一点也不意外看到她,他就像是见到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打招呼:“你来了,来带孩子走吗?”除了孩子,他们之间其实并无多少交集,可能也就是比陌生人好一点,毕竟见过几次了。 理智上,孩子娘要带他离开,这是应该的,但是情感上,他却极为不舍,明明只相处了一个来月,但那孩子就好像是长在了他心里一样,只要想到以后都见不到桃梓了,他的心里空荡荡的。 桃清上前将人扶起来,给他身后垫了一床被子,让他半靠在床上,笑道:“怎么,这么怕我把孩子带走?” 李莲花听懂了她的意思,有几分欣喜:“你不是来带孩子走的?” 桃清看他这么着急,有心想要逗他,只是看在他刚捡回一条命的份上,想想还是算了,她不跟一个重病患者计较,她摇摇头道:“不是,我只是过来看看,你把他带的很好,我就放心了。我还有事情要做,带着他不方便。” 李莲花看她这般随意就决定了孩子的去留,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有什么事情比孩子还重要?”她作为孩子的娘,对小桃子的态度是不是太随意了? 桃清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李神医这话我就不懂了,你之前想着牺牲自己一个,拯救河岸两边的百姓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桃梓一个人呆在这陌生的地方,没有人管呢?” 李莲花咳嗽一声,道:“事态紧急,来不及多想。”救人是他本能的反应,是有点对不起桃梓,但如果再次面临这个选择,他应该依旧会那样选择。有时候老天是真的不给人选择的机会,因为没有犹豫的时间。 不过,他想起自己昏迷之前闻到的桃花香,“是你救了我,你怎么会这么巧也在那里?” “我说是巧合你信吗?”桃清挑眉笑道,看到李莲花眼中明晃晃的不信,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那就是心灵感应,我感应到了你要死了,所以过去救你。” 李莲花眼睛不离在床上翻滚的桃梓,听到桃清的话,有些窘迫道,“你……”他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压根不敢去想衣服是谁换的这个问题,就怕自己尴尬。结果绕来绕去,话题怎么还是走向了这般诡异的场景。 桃清耸了耸肩,“我说的是实话,你又不信。”虽然不是自己感应到的,而是系统监控到的,说到底都是为了他而来。没差。 李莲花顶着对方灼灼视线,生硬地转移话题道:“多谢。”不管是什么原因,对方救了他是事实。他发现自己体内有一股跟扬州慢不一样纯阴内力,但是同样对碧茶之毒有很强压制效果,大概是桃清注入他的体内的。 桃清也怕自己将人逗过头了,得不偿失,便随着他的意愿转移话题,她将一旁桌子上搁置了好一会的汤药端了过来,“李神医你既然醒了,就把药喝了。” 李莲花看着苦药汁子的眼神有些游移,他挣扎道,“我已经醒了,就不用喝药了吧?” 桃清诧异地看着他:“李神医,你不会怕喝药吧?”看他一点也不想动手端药的模样,桃清弯了弯眉眼,道,“你自己是大夫,居然还怕喝药?”她把桃梓抱了起来,放在膝盖上,两双神似的眼睛看着他,让他压力巨大。 “谁说的,我不怕。”李莲花被她眼中的戏谑刺激到了,他颤巍巍地伸出手,将药碗递到嘴边,然后闭着眼一口灌了下去。 桃清看他一脸痛苦的样子,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她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掏出一颗糖块塞到他嘴里。“吃了糖就不苦了。”李莲花的爱好之一,嗜甜。 猝不及防间,嘴里被塞了一颗糖,唇瓣与她的指尖相触,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李莲花略偏了偏头,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桃清冲他笑了一下,笑容绚烂,宛如三月之桃花在他眼前徐徐绽放,“甜吗?” 李莲花第一次发现桃梓其实长得挺像她的,是那种神态上的类似,又乖又软,让人看上一眼就觉得心头发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糖还可以这么甜。 第8章 第一愿8 李莲花的病其实就是内力损耗过度,碧茶之毒疯狂侵蚀五脏六腑,如今被桃清强势压了回去,又灌了他几碗苦药,第二日他就能下床溜达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李莲花虽然忧心,却也坦然地留在府里修养,他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也就是看老天爷是不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好在,两日后外面的雨终于停了,虽然不知道外面村庄的灾情如何,至少听闻县城里安稳如故。 只是他早知道上游河堤决了,沿江两边好多村子遭了灾。失去了家园的流民正往四处逃命,而他们这里也接收了很多前来投奔的人,一时间人满为患。 这段时间县里的衙役都派了出去,维护治安,人一多,就越发混乱。更遑论那些经历过一次生死的人,胆气都变大了,平日里唯唯诺诺的人也敢做以前想也不敢想的恶事了。这也导致,很多人都不敢轻易出门。 李莲花是重病患者,不被允许出门,桃清却是不乐意出门,两人都留在县衙的客院中带孩子玩。只能偶尔听下人说起外面的事情。 听说很多没有亲人可以投奔的流民无处可去,只能在城外搭个棚子过活,衣不蔽体,形如饿殍。好在杨大人心善,联合城中富户,在城外施粥,让那些遭受了厄运之人勉强能够活下去。 李莲花怀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态坐在庭院中煮茶。天灾无情,一场暴雨造成的洪灾,就让不知道多少人家破人亡。在这天灾面前,曾经那些萦绕于心的江湖恩怨好像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桃清抱着桃梓走过去,将他塞到李莲花怀里,不经意的动作驱散了他心中各种纷乱的思绪。李莲花下意识将孩子拢在怀里,对着他露出一个微笑。 转眼间桃梓已经四个多月大啦!他那小小的四肢逐渐变得越来越有力气,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活力与生机。特别喜欢在大人的怀抱里欢快地蹦跶个不停。他根本就站不稳当。每次兴奋地一跳起来,身体立马就会歪斜过去,然后“噗通”一声摔倒。 可就算这样磕磕碰碰地撞到大人身上,他也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似的,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好玩的事情一般,“咯咯咯”地笑得合不拢嘴。他那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可爱模样,让看着的人也忍不住跟着一起欢笑起来。 真是一个甜蜜的负担。桃清反正是不爱带孩子的,她完全没有李莲花有耐心。 如今的李莲花当真看不到半分曾经属于李相夷的各种标签,比如行事果断急躁,李相夷永远是风风火火的锐利少年,而李莲花却是温和过了头的儒雅青年。 李莲花不经意之间看见桃清看他的眼神,怎么说呢,有一种微妙的审视感:“怎么这么看我?”就好像她曾经听说过他的名号一样,如今正在将传说与现实一一对照的那种审视。 总觉得桃清好像对他了解很深,深到不像是才见过几次面的人一样,可是他翻遍自己的记忆,确认自己以前并不认识她。李莲花的心中咯噔一下,莫非她从什么途径知道了他曾经是李相夷? 桃清微微一笑,“看你好看啊。”是真的好看啊,清风朗月,君子如玉。嗯,还是一个宠溺孩子的好爸爸。 李莲花对着她翻了一个白眼,就知道她嘴里没一句实话。年岁不大的小姑娘,怎么感觉比他还不要脸。 桃清嘴角微勾,正要说话,外面却闯进来一个丫鬟,她一见到两人,就急忙道,“李神医,李夫人,我家大人出事了,师爷请神医过去看看。” 第一次听到县衙的下人叫她李夫人的时候,李莲花差点被口水呛到,只是看她接受良好,并无任何不适的样子,他又觉得好似自己的大惊小怪并不合时宜。 小桃子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这里,若说他们不是夫妻,那小桃子成了什么人了?私生子吗?况且跟这些以后可能都不会见面的陌生人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呢?李莲花只能默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只是若是后续他们还会继续来往,大概是需要坐下来好好谈一下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的。就算不考虑外人的想法,也要考虑孩子会长大,会懂事,总不能一直糊弄他。 “我跟你去。”李莲花皱眉,他将孩子还给桃清,立马起身,作势要走。他本意是自己过去,桃清就不要去了,谁知道他出院子的时候,桃清也抱着孩子一起走了出去,他不解地看向桃清,“你怎么?” 桃清也没有解释,只是道,“一起去吧。”其实有系统监控,她比任何人都更早知道这件事。不仅仅是杨县令,城里很多人都病了。她在知道的时候就给桃梓喂了药,确保他不会被传染。 洪灾之后,饿红眼了的人什么都吃,浑浊的河水,在水中浸泡多日的动物尸体,只要能入口的,就没有人会放过。吃多了不干净的东西,生病是必然的结果,如果只是一般的拉肚子也就罢了,最怕的就是那种会传染的病症,那是令人为之色变的瘟疫。 大人身体一般比较强壮,开始时症状或许会比较轻,他们甚至都不会在意自身的问题,所以跟没事人一样四处走动,在无知无觉中散播瘟疫。 等到那些被传染的年纪大的老人和体弱的小孩爆发出来,其实已经来不及了。 李莲花的心在看到杨大人的的瞬间就沉入了谷底。明明是一年中最热的天气,杨大人身上裹着一床棉被,却依旧冷得直打哆嗦,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满脸通红,高烧不退,眼睛布满血丝,充斥着满满的疲惫感。 李莲花在第一时间看向了身后的桃清,却见她抱着孩子正站得远远的,甚至已经退出了房门,显然是发现了不对。李莲花松了一口气,若真的是传染病,那么孩子就是最危险的人群。 杨大人府上去外面请的大夫还没有到,只有李莲花听到消息,来得最早。杨夫人带着杨小公子急匆匆从后院赶来,却在门口被桃清拦住了,她温温和和道:“小公子体弱,且才大病初愈,莫要过了病气。” 杨夫人原本心急如焚想去探望夫君,被桃清拦住有几分不悦,但见她神色认真,似乎是真的不让小公子进入看望他的父亲,心中不觉生出一股寒意,明明是三伏天,她却觉得自己在瞬间跌入了冰窖之中,说出的话都不利索了:“夫君他,他……” 李莲花走出来,站在她的身旁,宽慰道:“杨大人没事,只是之前太过于操劳,长时间疲累,没有休息好,这才得了病,夫人且放宽心,大人休息一段时间就会没事的。” 桃清一手抱着桃梓,一手握住李莲花的手腕,果然感受到了他手腕微微的颤抖,这人真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都一副快要死了的模样,还要用那一丁点真气救人。 她忍不住跟系统抱怨道:“系统,我怀疑李莲花在套路我。他就是仗着我在这里,所以压根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他知道,我一定会救他。” 【宿主,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他试探你才是正常的啊。】 心眼子多的人就是烦人,到处都是陷阱,到处都是试探。桃清气不过,用力捏了一下李莲花的手腕,得到对方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 这个时候,回春堂的大夫到了,李莲花便跟杨夫人告了退,杨夫人哪里顾得上招呼他们,便顺水推舟让他们回客院休息。李莲花是一个昏迷着被抬回来的人,杨大人再三叮嘱要当成贵客招待的。杨夫人自然是对他们十分客气。 李莲花一回客院,就忍不住软了身体,桃清十分庆幸这是一个练武的世界。否则的话,身娇体弱的她绝不可能一手抱孩子,一手还能扶一个高壮的男人。 她将孩子放在有围栏的小床上,确保他不会掉下来,然后扶着李莲花坐下,坐在他背后给他运功疗伤。 一个时辰后,两人同时停止运功。李莲花的气色好了一些,桃清臭着一张脸,倒是看不出究竟是好是坏。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李莲花语气充满了歉意,好似真的在为自己身体不适跟她道歉一样。 桃清撇了撇嘴,“你若是真的觉得抱歉,以后就少动用真气。若是再这般不计后果滥用真气,就是神仙也救不回你。” 李莲花对着她露出一抹苦笑,“在下还有心愿未达成,自然是惜命的,可事实上,摆在我眼前的从来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摆在他眼前的都是唯一的的答案。选择自身还是数以千计无辜的百姓,选择自身苟延残喘还是选择爱民如子的杨大人?对李莲花来说,只有一个答案。 桃清看着他,突然出声道:“李神医,你知道吗,杨大人那样的并不是个例,我听府中采买的下人说起,县城中的药堂早就人满为患了,听他们的描述,好似那些病人的症状都跟杨大人类似。” 如果这是一场传染得极广的瘟疫,李莲花你的那点内力能救一个两个人,要如何拯救一城的人? 李莲花的脸色沉了下去,在看到杨大人的时候,他的心中未必没有这个念头,只是他在许久没出门了,不知道外面的光景而已。 “当真?”李莲花沉着脸的模样有几分不怒自威的威严。 桃清耸耸肩,语气平淡道:“或许是,或许不是,我又没有出去看过,只是听别人说起而已。” 李莲花撑着床榻就要起身,却起到一半又跌了回去。他这根本没有力气出门去调查这件事,他将目光转到桃清身上,开门见山道,“姑娘几次三番救我,所求为何?” 桃清挑眉:“我就不能是为了桃梓,为了不让他失去父亲而救你?” 李莲花微笑道:“别说桃梓如今还小,根本认不出父母,便是他长大了一些,记事了,以姑娘的品貌和手段,若是要嫁人,对方定会对桃梓视若己出。” “唉呀,你可真聪明。”桃清索性跟他挑明,一双桃花眼深情款款地看着李莲花道,“我这么做,当然是为了你啊,李神医。”你是我的任务目标,当然是为了你而来。 “为了我?”李莲花咀嚼着这三个字,不置可否道,“那不知道姑娘是否可以为在下在做一件事?” 桃清了然道:“替你去探查是否是真的瘟疫?既是李神医请求,那当然是没问题。说了是为你而来,自然就是真的为你而来。李神医还是莫要再怀疑我的真心了。我可是会伤心的。” 李莲花无视她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表白,直接道:“那就拜托姑娘了。” 真是无趣,可桃清最后还是认命地出了门。谁让他是自己的任务对象呢,偶尔任性也不是不能包容的。 第9章 第一愿9 桃清独自一人缓缓地行走在宽阔而又寂静的街道之上。耳畔没有了往日里那喧闹嘈杂的声音,放眼望去,道路两旁也很难看到一个行人的身影。 一阵微风吹过,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更增添了几分萧瑟与凄凉之感。 桃清不禁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空。阴沉的乌云低低压在头顶上方,好像之前那场令人恐惧的暴雨随时还会回来一样。这压抑的氛围让她感到难受。 整座城池都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这种气息如同一层厚重的阴霾,紧紧地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让人无法挣脱,无力反抗。 听说粮价已经上涨了两倍有余,却是有价无市,很多人咬着牙拿出积攒多年的银钱,却连一两米都买不回去。仅仅是半个多月的时间,这个城市就好像从繁华陷入了困窘。 桃清一路走,一路看,终于看到了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在药店门口排了长长的队伍,每个人的神色都很疲累,累到话都不想说的地步。明明是一个很长的队伍,但却无一人说话,死寂地可怕。 她远远看着,并不上前。如今这病算不上是瘟疫,但传染性极强,风邪入脏腑,对于抵抗力差的人而言,那就是要命的病。 【宿主,在这生产力极为落后的古代,感冒发烧都是会要人命的,更何况他们这是病毒感染。】 “在中医学上不叫病毒感染,叫毒火之症,或者外邪攻肺?”桃清并不是一个富有同理心的人,但她知道任务目标是这样的人,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吩咐系统,“系统,开启数据扫描功能,采集样本数据。” 【好的,宿主。】一道肉眼看不见的光扫过人群,系统内便构建了同等的人群模式,片刻后,系统又道,【数据采集已完成,人体模型已构建。宿主,还需要血液样本。】 “知道了。”桃清掏出一把银针,迅速隐去自己的身形,在人群中快速游走一圈,等她重新恢复身影,手中所有银针针尖都带着一滴血。 一阵蓝光包裹住血液,不到一秒的时间就被系统读取数据,桃清甩了甩手,那些银针上的血便滴到地上,渗入泥土中消失不见。而银针也消失在她指尖。 “我要一份适合所有体质的中药药方,药材以常见的、价格低为主。”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若是她自己来,可能每一个病人的药方都是不一样的。系统大数据计算的结果就是模拟了无数次的结果,适配绝大多数人。 【血液分析已完成,开始计算。】 一个呼吸的时间,系统吐出一张纸在她手上,正是一张中药药方,用的是她的字迹。 “谢了,系统。” 【不客气,为宿主服务是系统的使命。】 目的已达成,桃清立刻打道回府。 李莲花好似还在忧心外面的事情,时不时地抬头看向院门,跟桃梓玩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 桃清刚刚走进院子的大门,就对上了李莲花的眼神,那目光热切地好似要把她洞穿一样。 李莲花迫不及待地问道:“情况如何?” 桃清坐在椅子上,刚清了清嗓子,李莲花就识趣地给她倒了一杯茶。桃清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这才缓缓道:“风邪入五脏,是疫病。” 李莲花噌的站了起来,眉头紧皱,手指互相摩挲着,脑中在极速运转,想着如何化解这一疫情。 可他虽然挂着大夫的名头,却偏偏不会医术,就连神医的名头也是阴差阳错得来的,如何真的会治病。 如今这种情况,便是李相夷来了,也是束手无策吧。李莲花有些颓然地想着。难道要他眼睁睁看着一城的人因为疫病而死去?可他又能如何做呢? 桃清将茶杯放下,歪头看他,神情带着一点真挚和无辜,“我觉得你可能需要一点帮助?” 我需要什么帮助?李莲花愣了一下,想到她赠送的那一箱医书,突然惊喜道:“你有办法对不对?” 那些医书他越是研究越觉得精妙。如果她手中拥有的不只有小儿病症的医书呢?是不是可以应对这场疫病。 “你有针对这次病症的药方吗?”他立刻坐下,殷勤地给她的茶杯里添满水,充满期待地看着他。那殷切期盼的小眼神,看着桃清就好像在看全世界。 这眼神,有点顶不住,桃清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让自己不至于那么快丢盔弃甲,她抬了抬自己的下巴,傲然道:“我是有方子,但是我为什么要拿出来?”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依旧是天真而无辜的。好似并不在乎她手中的方子关乎了一个乃至更多县城百姓的性命一样。 李莲花浅浅蹙了一下眉,如果她不愿意拿出来,那她为什么要提起这个话题,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桃清的眉眼,看她略带狡黠的眼神,心中不由一动:“你想要什么?” 桃清眉眼含笑地看着他:“师门传下来的规矩,想要我们出手,对方必须拿出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来交换。”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师门自己是第一代,规矩当然也是自己定的。 李莲花低着头思考了一秒钟,然后试探道,“在下身无长物,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不如我给你引荐杨大人,你跟他商量报酬一事?” 桃清不满地哼了一声:“可我只想跟你做交易。”她盯着他的眼睛,脸上笑意盈盈,神色却是不容置疑的。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嘀咕道:“倒也不必如此看得起我。”他看了一眼桃清,正色道,“在下存银不足五十两,随身之物也不过一楼一狗,不知姑娘想要什么?” 桃清不怀好意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你最珍贵的难道不是你这个人吗?”天下第一李相夷,俊美无涛李相夷,风度翩翩李莲花,温和儒雅李莲花,他一个带着那么多标签的人,这世上有谁能比得上他? 李莲花大吃一惊,带着桌子往后退了一步,抓着自己的衣领,状若惊恐道:“在下不卖身。” 好家伙,这是什么山沟沟里跑出来的女土匪,提的要求这么不要脸,李莲花已经在思考要不要牺牲一下色相把药方骗到手然后立马跑路的事情了。 桃清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们连孩子都生了,李神医你在怕什么?” “咳咳……”李莲花剧烈咳嗽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桃清。却见她神色坦然,好似并不觉得自己说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李莲花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他这样一个破烂的身子如何能拖累她人。或许只是离群索居的少女见识的人太少了,而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所以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 他几乎有些狼狈地侧过脸,不去看她坦荡无畏的眼睛。她年岁小见识浅,明明不懂情爱,却被孩子困住了脚步,这于她而言太不公平了。他或许应该主动疏远她? 李莲花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甚至显得有些无理取闹:“我怎么知道你的药方是有效的还是无效的,如果你是骗我的怎么办,不如你现在先熬一份药出来试试看?” 桃清当然知道他不会轻易妥协的,但今日本就没有逼迫他同意的意思,于是,她善解人意地从袖中掏出那张药方,塞到李莲花的手上,意味深长道:“药方在这里,你可以直接给病人用药,有用没有的,试过就知道。至于报酬,不急于一时,日后慢慢取就是了。” 桃清说完就起身去抱桃梓了,“小宝贝,阿娘回来了,有没有想阿娘啊。” 桃梓:“啊啊啊……” 桃清:“我就知道我们家桃梓想阿娘了,哈……” 李莲花握着手中的药方,看着她背影的神色有些复杂。这人这么巧出现在他身边,又几次三番救他性命,到底为了什么? 她那以他为报酬好似玩笑话,又好似再正经不过的要求。似是而非的话语,到底让他乱了心绪。她到底明不明白,有些话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 【宿主,我们不走天真善良,温柔体贴的小仙女人设吗?】药方应该直接给他啊,这样才显得人善良。 “李莲花的初恋白月光不就是这种人设,我若是跟她一样,不是给自己添堵,也让他永远走不出白月光的美好嘛。” 李莲花已经是看淡了一切的淡泊宁静,真温柔体贴,可能就是一辈子的朋友以上,恋人以下。面对他这种遇事就逃避的性子,就得打直球,不然他会装傻一辈子。 【可你之前说,攻略这种历经千帆,心眼比筛子还多的人,最合适的没心眼的单纯人设?】 桃清理所当然道:“是啊,我又没有跟他耍心眼,直白地索要报酬难道不是一种单纯吗?” 【……对。】坏的理直气壮也是一种单纯。 事实证明,桃清给出的药方是有效的,杨大人自己用过以后病情迅速好了。亲测有效后,他以极其强硬的姿态要求各大药铺供应药材,不得藏私,有个别不想配合的,被他杀鸡儆猴用来立威了。同时他还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从外面调来大批药材。 县里的百姓知道了药方后,许多身体强壮的人自发入山林采药,将新鲜的药材源源不断送入药铺,熬成汤药给病人服下。 当最后一个重病患者终于转危为安之际,所有人忍不住欢呼雀跃,原来治愈疫病竟然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原来他们也可以自救的。 第10章 第一愿10 李莲花在一个风格丽丽的日子里告别了杨大人,带着桃梓离开了。桃清当然是跟他一起走,毕竟在外人看来,他们是一家三口嘛。 他不要朝廷的嘉奖,不需要百姓的感恩,甚至拜托杨大人不要传出自己的名号,那一副淡泊名利的风范叫杨大人十分佩服,并最终答应了他,尽量淡化了李莲花在这场洪灾乃至蔓延全城的疫病中发挥的作用。 不过,有些事情并不是他想淡化就能真的淡化的,比如他给杨大人药方的时候是有其他大夫在场的,又没有当场下保密命令,口口相传之下,自然有很多人知道是一个叫李神医的治好了大家。 他去木匠行拉回莲花楼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小破楼就像是全部推倒了重修一样,除了外形还是一样的,里面的各种陈设都换了新的,而且都是用的好木料。李莲花抖了一下嘴唇,这得花多少银子?难不成真的要把夜明珠换了? 木匠行的负责人爽朗一笑:“李神医,这楼您可满意?”这可是整个木匠行所有人加班加点赶出来的。为了感谢李神医救了他们,所有人都拿出了十二分的功力,就连椅子上的一个雕花都是精致的。 随着对方的介绍,李莲花眼前越觉得发黑,上下嘴唇哆嗦了一下,吐出三个字:“多少钱?” “啊?”木匠行的负责人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急忙开口解释道,“杨大人没跟您说吗?大人已经派人给您结了尾款,您只要套上马就可以直接拉走了。”也是杨大人要求用最好的木料给他所有家具都换成新的。 李莲花神色一愣,随即脸上浮现一抹感叹,这杨大人还真是做事周到啊。罢了,他不想传扬名声出去,主要是怕麻烦,另外就是方子并不是大家所想的那样,是他想出来的,而是桃清给的,所以觉得受之有愧。 至于这俢楼的花费,有人替他出了,何乐而不为,他倒是不纠结,立马去旁边的车马行买了马,拉着莲花楼就跑了。 桃清在出了城门楼就跟他分道扬镳了,她抱着桃梓依依不舍,“小宝贝,阿娘还有事,你乖乖的跟着你爹一起,等阿娘忙完了事再回来找你啊。” 李莲花脸上的笑容灿烂,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深深的愉悦,“不送。”后会无期。 那迫不及待的送客姿态,让桃清眯了眯眼,她将孩子给了李莲花,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李神医,希望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还能如今日这般活蹦乱跳的。” 李莲花悻悻一笑:“自然,自然。”这次是意外,真的是意外。 “呵……”我怎么这么不信呢。桃清一拉缰绳,转身朝着莲花楼相反的方向而去。 李莲花抱着孩子,抓着桃梓的小胖手跟她挥手,桃梓:“啊啊……” 日子悠悠闲闲地过去,接近大半年的时间,他看着桃梓一点一点长大,从只会翻身的小屁孩但如今已经可以爬行,可以坐起来了,笑起来的时候嘴里露出六颗小米牙,越发可爱了。人也沉甸甸的,抱的时间久了,只觉得手臂酸痛。 天气冷起来以后,桃梓裹得跟个球一样,圆滚滚的。那衣服仿造动物的样子,有毛茸茸的耳朵尾巴,衬得孩子越发可爱了。 也不知道桃清是怎么精准找到莲花楼的,每隔一段时间就能接到对方托镖局送过来的各种衣服鞋袜以及各种生活用品,有江南送过来的丝绸织品,还有京城送过来的皮毛大氅。大部分是桃梓的,居然还有一小部分是他的。真叫人受宠若惊。 李莲花有些苦恼,桃清人不在这里,莲花楼里却处处有她的痕迹。像是逐步蚕食地盘的猎手。 只是,他自己过惯了清贫的日子也就算了,但桃梓还是个孩子,就算养的娇一些也是应该的?而且,桃梓用她的东西是天经地义吧?更何况她送过来的衣物保暖又轻便,确实很适合孩子。 连续跑了几个地方都没有摆脱被镖局找到送货上门的结局,李莲花妥协了,不跑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这一日,李莲花带着孩子上门去给人看病回来,还未走到莲花楼,就看到原本应该门窗紧闭的莲花楼里炊烟袅袅,大门敞开,窗户也支了起来。 夕阳西下,晚风轻拂,他看着那熟悉的莲花楼却难得发了愣。 他见过许许多多的人劳作了一天,踏着晚霞铺就的大路,从田间归来,家中炊烟袅袅,妻子备好了饭菜,坐在门口的矮凳上,目光温柔地眺望远方,等着归家的丈夫,与他共享温馨时刻。 人间的温暖好似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看客,不论何时,都只能收获一室冷清。无人等他,无人伴他。 狐狸精闻着味道,冲着莲花楼“汪汪”叫了两声,并率先冲了进去,结果被兜头甩了一根肉骨头,狐狸精一跃而起,精准咬住肉骨头,尾巴摇的十分欢快。 李莲花瞪了一眼有吃的就背弃主人的狐狸精,继续向前走去,一眼看见在厨房忙碌的桃清,柴米油盐的人间烟火也没有折损她的半分美貌。 今日的她依旧穿着广袖长裙,只是袖口上挽,并以丝带束缚,方便动作,她看到李莲花回来,神色十分自然,一点也没有反客为主的羞愧感,“回来了?我已经做好了饭菜,洗个手就可以吃了。” 她端着盘子走过来,引得桃梓啊啊叫了两声,好似对她还有印象。桃清笑了笑,矮下身跟他贴了贴脸,小家伙叫的更起劲了。 只是她这一动作,好像将自己埋入李莲花的怀中一样,距离近到让人不适。哪怕他微微后仰,那发丝中潜藏的桃花香却近在咫尺。 还不等李莲花后退,桃清就站了起来,主动后退一步,然后进入厨房,将给桃梓做的饭食端了出来,一碗熬的浓稠的稀饭,一碗加了一滴酱油的蒸蛋。“桃梓断奶了吗?你现在给他吃些什么?” 李莲花将桃梓放在可以靠坐的婴儿椅上,那是桃清送过来的,听到她的话,简单说道:“嗯。米糊,稀饭。”他这莲花楼就这么一点大,养了一只狐狸精,再养不下另外的牛羊了。 育儿指南有孩子辅食各种做法,而且不需要添加调料,李莲花照着书做,结果还可以,反正桃梓吃得挺香的。 厨房里大灶已经熄了火,小灶上还吊着一个冒着热气的药罐子,中药的苦涩味道在莲花楼里蔓延,叫人只闻到那个味就从心中生了苦涩之意,李莲花瞧见了,却懒得问。反正楼里人就这么多,不是她喝的就是自己喝的。 桌上的饭菜摆了一桌,两人却谁也没有动筷子,李莲花熟练地给桃梓喂食,桃清则是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李莲花面不改色地任她看着,动作毫无滞涩,仿佛她不存在一样。 好不容易喂好了孩子,两人这才开始吃饭。桃清道:“我师父是个药痴,我从八岁开始就负责做饭,你尝尝看,我做的好不好吃?” 李莲花其实并不能尝出太多味道,只是每样浅尝一口,然后道:“味道很好。” 桃清却嗤笑一声,“你明明尝不出来味道,又怎么知道是好还是坏呢?” 李莲花也不意外对方知道自己的味觉不好,他见识过对方超高的医术,被拆穿也不窘迫,只道:“用心去做了,味道当然不会差。” 桃清轻笑一声,算是放过了这一茬,她慢慢讲起自己跟他分开后这一段时间的事情,“江南首富年逾四十,膝下却无一儿半女,他以十万两黄金求子,我给他送了一枚丹药,一个月后,他家后院妻妾七人皆身怀有孕。” 李莲花恍然,难怪早期他收到那么多江南来的丝绸茶叶瓷器之类的东西。原来却是她确实人在江南,还赚了那么大一笔钱。存银不超过五十两的清贫李神医有一点羡慕,但不多。 “三个月前,皇帝的人秘密找到我,他也要求子,我便随他们入了京城。” 李莲花并不感觉意外,大熙皇帝缺孩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她换了个人又赚了十万两黄金? “这一次,我不要金银,也不要名利,只是让他答应我一个条件,为我寻来一株灵药。”这个世界,势力最大的莫过于皇帝了,跟谁合作也不如跟皇帝合作来的快啊,“忘川花,世间至毒,亦可解百毒。” 李莲花手抖了一下,可解百毒的忘川花,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他定了定神,听她接着说下去。 桃清毫无敬意地吐槽皇帝:“当然,皇帝嘛,不见兔子不撒鹰,我先给他治了病,三个月的时间,后宫二十多位娘娘都怀了孕,直到昨日,忘川花终于送到了我手上。所以,我今天就过来找你了。” 她的话语直白好懂,她的神色也是一片坦荡。叫人想要装傻也做不到。李莲花的神色瞥向厨房里那一罐闻着就觉得苦得不得了的药,“何必这么麻烦,我这毒解不了的。你该为自己讨要一些好处。” 桃清却不以为意道:“你已经卖身给我了,你的事情自然是我的事情,更何况这世上我感兴趣的东西不多,你,我就很感兴趣。” 李莲花捏了捏鼻子,无奈道:“我以为你是开玩笑的。” 桃清瞪他一眼:“谁跟你开玩笑的,我从来不跟人开玩笑。怎么,你以为我的药方这么好得?” 李莲花不吭声了,以前或许这样认为的。如今却是不敢了,她一张药方挣了十万两黄金,一张药方换取天下这第一尊贵之人为她满天下寻找忘川花。 所以,他真的只能自卖自身吗? 第11章 第一愿11 晚饭后,李莲花收拾好了碗筷,两人相对坐着,中间桌子上摆放着的就是那一碗价值十万黄金的,以忘川花为主药,另外又加了很多珍贵药材为辅熬制出来的汤药。 李莲花再多的纠结在这一碗堪比毒药的汤药面前都消失不见了。药汁呈现一种墨绿色,明明已经放温了,上面依旧诡异地冒着气泡。别说喝了,李莲花只轻轻闻上一口,就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 “真的不可以不喝吗?”李莲花的眼神写满了抗拒,恨不得离这碗药的距离有十万八千里,比起这碗药,他突然觉得其实碧茶之毒也并不是不能忍受。 “喝。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灵药,世间有没有第二株忘川花都不知道呢,赶紧喝,别犹豫。” 桃清将药碗推到他身边,催促着他赶紧把药喝了。“你身为一个大夫,难道不明白良药苦口的道理?” 别以为我看不到你眼中的幸灾乐祸,李莲花愤愤不平地端起药碗,刚一凑近嘴边,就觉得自己的灵魂要出窍了,犹豫再三,他又把碗放了下去,“要不,我等会再喝?”可能放凉了以后就没那么苦了? 桃清一副你怎么无理取闹的表情,她叹息一声,从柜子里搬出一个糖罐子,放在桌上,哄他道,“这是我让宫中的御厨特别做的糖,各种口味都有,芝麻糖、瓜子糖、冬瓜糖,你把药喝了,这一罐子的糖都给你。” 李莲花翻了一个白眼,“我又不是桃梓,你当哄小孩呢。”只是话虽然这么说,他再次端起药碗,闭了闭眼,将碗凑到嘴边,一口灌了进去。药一入口,李莲花便瞪大了眼睛,十分艰难地咽了下去。明明他都没有味觉了,为什么这味道还是这么要命? 桃清面上虽然绷着不至于笑场,但眼中却掩饰不住的笑意。 【宿主,你就是纯粹的报复,这药明明可以不那么苦的。】系统都忍不住出来冒泡。 桃清冷哼道:“谁让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命都要没了,还不忘用那点内力充大夫。得让他吃点教训,否则永远学不乖。若是再不爱惜身体,我日后给他开的药只会一次比一次更绝。” 李莲花睁开眼睛,没有错过她眼中的笑意,只是如今且不是跟她计较这个的时候,一碗汤药下肚,只觉得胃腑中有一股火烧了上了,很快蔓延至五脏六腑,他当即要坐下打坐运功,却被桃清阻止了,她直接起身,将人半拖半抱带到了浴室内,道:“我还给你准备了药浴,你自己泡吧。” 她伸手要去解他的腰带,却被咬着牙的,忍着痛的李莲花给推了出去,“出去,我自己来。” “又不是没看过。当初在谷里,你昏迷的时候……”桃清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直将他看的面色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药效上来了,李莲花将人推了出去,将门重重关上,狠狠喘了一口气,这才将衣服脱了,爬到了浴桶里。桶里的水是冰的,体内却燃烧着一把火,这冰火两重天的体验可真是非常不美好。 被推到浴室外的桃清对着浴室的门挑眉冷笑。浴室里可没有换洗的衣服,我看你泡完药浴之后要怎么出来。是继续穿脏衣服,还是不穿衣服。 她迈着轻快的脚步去看桃梓,却见他抱着玩偶睡得香甜,她贴了贴孩子的额头,心中涌现一股熨帖,呢喃道:“还是我们桃梓最乖,都不用人哄,就自己睡着了,真乖,阿娘最爱我们桃梓了。” 这么大的孩子正是惹人怜爱的时候,桃清躺在他的身边,将他搂在怀里,感受着这个温暖的小身体,不知不觉间竟是睡了过去。 等她被李莲花的脚步惊醒过来的时候,夜已经过去了大半。她从榻上坐了起来,看了一下月色,启明星还没有亮起,应该是还算早的。“比我想的要早,我以为你要把毒逼出来,至少要三四个时辰。” 本来只是想拿一本书到楼上去看,结果打开柜子的时候却发现里面不知道被桃清塞得满满当当的,满到马上要溢出来的程度,他立马就想要关上柜门,结果摆在边缘的一个罐子却被里面的东西挤得要掉下来。 他虽然及时接住了,但脚步却突然重了一下,就这一下,桃清就醒了过来。李莲花十分歉意地看着桃清,轻声道:“抱歉,吵醒你了。”不过,她究竟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高警觉性? 桃清揉了揉眉心,对此并不生气,她伸出手抓住李莲花的手腕,仔细探查了一会,“嗯,很干净,你体内的毒已经完全解了,以后只要慢慢养着,就没有性命之忧了。” 李莲花闻言笑着道谢:“多谢。”他以为会跟着自己进入棺材的一身毒,终于还是解了。 “不客气。”桃清看着一身青衣的李莲花,在脑中问系统,“系统,他是怎么出来的?” 【穿着脏衣服呗,难道一身药味不难受?当然是出来换了一桶清水,重新洗漱换衣服。】 一点也不意外呢,桃清叹息一声。还以为会叫我呢,还可以借此跟他谈条件,结果就这样错过了。 【都半夜了,他体贴你,怕吵醒你。】 桃清不以为然道:“他对任何人都体贴,尤其是女子。今天在这里的即便不是我,是别人,他也一样这般体贴,这跟是不是我没有关系。” 【……啧。】我的宿主总是特别理智,特别清醒。 桃清起身,伸了伸懒腰,感觉自己是彻底清醒了,她看着李莲花半点睡意也没有的样子,十分疑惑:“你不睡觉是因为我占了你的床,没地方睡?还是解了毒,心中太开心了,以至于睡不着了?” 【宿主,你给他补得太过了,他这会精神百倍。能睡得着才怪。】 桃清这才想起,李莲花的身体因为被碧茶之毒侵害多年,身体虚弱,她想着一次折腾完,就加了很多补药。虽然他需要花费一段时间去消化吸收,但不需要日日喝药也挺好的。 李莲花也道:“楼上也有一间卧室,我睡楼上就好。”总不能说他睡不着觉,所以特意来拿本书做消遣,结果把人吵醒了。 桃清却不让他走了,因为她这会已经没了睡意,并不想躺回去。她从柜子里拿出一坛酒递给他,“你今天毒也解了,喝酒庆贺一下?” “你带来的酒?”李莲花闻言也不走了,去厨房拿了两个杯子,到桌边坐下,玩笑道,“下毒了没有?” 桃清挑眉:“下了,世间最毒的毒药。你敢喝吗?” “激将法对我没用。”李莲花拿起酒坛,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桃清,一杯自己拿了,“不过今日,有没有毒,都要喝。” 桃清跟他碰了一下杯子:“恭喜你,毒解了,从此以后海阔天高,任你翱翔。” 李莲花将酒一饮而尽,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轻快和释然:“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第一次他冒犯了她,她却帮他压制碧茶之毒,第二次他真气耗尽濒死,又是她赶到救了他,第三次,她为了他直接跟皇帝做交易,彻底解除了碧茶之毒。 碧茶之毒如附骨之疽,从一开始的不甘心到后来的坦然面对,他走了很多年。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不曾想到,这世上还有人大费周折就是为了让他活着。呵……当真是天意弄人。 “你记得就好。”桃清可不是什么不求回报的性子,她将自己做的事情一点一滴告诉他,便是要他承了这份情。 “当然,”救命之恩,是要记一辈子的。李莲花失笑道,“我如今也就这条命了,要不,以后听你差遣?” 桃清扬了扬眉:“人我倒是要,命就不要了,你保重自身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她的任务是保他长命百岁,只要他老老实实不去寻死就是对她最大的回馈了。 李莲花喝了一口酒,低垂着眉眼,自嘲道:“你几次见我都是最狼狈的时候,看上我什么了?” 李相夷武功高强,俊美无双,江湖之上爱慕他的侠女很多,这他是知道的,怎么如今都成了落魄的李莲花了,还有姑娘看上他?她眼神不好? 桃清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好似一汪春水落入心间,让人脸红心跳:“李神医容貌清隽,气度非凡,我对你可是一见倾心,再见倾情。” 李莲花面不改色道:“姑娘幽居深谷,终究是见到的人太少了,我就认识很多年轻英俊的公子,给你介绍一个?”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讲究的是一个时机。太早或者太晚都不行,我觉得遇见李神医的时候刚刚好。”桃清喝了一口酒,神情哀怨地看着他,“还是说,李神医觉得我不美,比不得你的心上人半分,所以配不上你?” 李莲花道:“姑娘容色倾城,又岂是我这等江湖游医能配得上的。” 桃清双手托腮,一双眼睛好似要看到他心里去:“所以,你是有心上人,才不愿意与我一起吗?” 李莲花神色微顿,刚想开口说自己有心上人以打消她的念头,结果却听到她说了一句话,“不如我去杀了你的心上人,如何?”她眼中带着一股狠戾,语气却十分平淡,叫人一时无法分辨她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 李莲花瞬间改变了自己将要出口的话:“在下确实有个心上人,只不过这心上人另有归宿,于是,我下定决心,不再娶任何人,实不敢耽误姑娘。” 桃清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你未婚,我未嫁,你的心上人已经另嫁他人,而我正好喜欢你,这不是刚刚好吗?” 李莲花汗颜道:“不妥,不妥,这样未免太委屈姑娘。姑娘这般品貌出众,日后自然有良缘。” 桃清道,“可我自认识李神医,便觉他人再难入眼。”她语气软软的,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不如李神医跟我试试,说不定哪天我就不喜欢了,到时候我们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如何?” “傻话,人是不能只活在当下的。姑娘日后若是有了真心之人,便会后悔今日言语。”李莲花好似在笑,眼中却透露着一股深深的疲惫,“年少的时候太过于轻狂,图一时爽快,却不知道日后是要付出代价的。” “为了虚无缥缈的未来而放弃当下,李神医又如何肯定,未来的我不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桃清神色认真凝视他,“又或者,李神医亲身体会过?” 李莲花哑然失笑,这姑娘年岁不大,却活的极为通透,感觉自己都要被她说服了。他避开她的眼神,绝口不谈自己的过往,只道:“不过是年少的时候做事太过于随心所欲,桀骜不驯,得罪了很多人,后来便连累了身边的朋友。” 桃清微笑听着,心中却叹了一口气。老狐狸什么时候才愿意将藏在心里的事说出来。她顺着他的话道:“那你得罪的人都还活着吗?不如我去把他们都杀了,这样,这世上便再没有要向你讨债的人了。” 欠债的要把讨债的都杀了,真是新奇的角度,这跟要把他的心上人给杀了有异曲同工之妙。李莲花静默片刻,然后道:“那也不至于,时间都过了很久了,我早忘了。” 桃清:“呵……”不过是百川院云彼丘金鸳盟角丽谯那些人,回头总是要找上他们的。 第12章 第一愿12 酒坛里的酒喝完了,桃清又去柜子里取了一坛,给他重新倒了一杯酒,摆出一副不醉不睡的态度:“李神医已获新生,却仍不愿意重新生活吗?” 李莲花挑眉:“我如今这般有什么不好?”刚还说喜欢呢,怎么这么快就开始挑刺了? 桃清点头又摇头,“是挺好,悠闲自在,无拘无束。只是我觉得莲花楼缺一个女主人。” 李莲花无语地朝她翻了一个白眼:“呵……” 桃清见好就收,转移话题道:“你以后想做些什么?” 李莲花:“我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做,等做完了以后就到处走走,四处看看,晴空万里,碧海蓝天,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他想到自己如今再没有悬在头顶的生命倒计时,想到躺在床上的可爱孩子,忍不住轻笑出声,他道,“看着桃梓长大,等以后厌倦了四处漂泊的日子,就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来,直到年华老去。” “挺好的。”他的未来有桃梓,却没有她,不过不着急,慢慢来就是了。桃清试探道,“我很好奇,你中的毒到底叫什么名字,我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毒,论起毒性,在江湖上应该能排前三?你是怎么中了这种毒的?” 李莲花反问道:“你才多大年纪,二十有了吗?年纪轻轻的自以为见识广博,其实这世上厉害的毒药多了去了,这只是很普通的一种。我呢,是有一天走在路上,莫名其妙就被人抓去试毒去了,后来趁着对方不注意,逃了出来,但这一身毒却是解不了了。” 你年纪也不大,但嘴里却没一句实话,桃清隐晦地撇了撇嘴,“那你就错了,我见过的毒药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这世上我没有见识过的毒才是少数。我们师门收罗了天下奇毒。只不过我师父跟我十年没有出过谷,所以,你这毒应该是谁在十年内研究出来的,当然也可能是毒药的主人一直没有拿出来,所以不出名。” 李莲花直接摆烂:“我不知道啊,这毒也不是我制的,我可是受害者。”碧茶之毒好像确实是药魔研究出来的剧毒,距离它出现在江湖确实没有十年。 桃清进一步试探道:“你的内功很奇特,中正绵长,有生生不息之意,而且能压制那种剧毒长达数年之久,你未中毒武功应该不弱,我想大概能够跻身江湖前列?可我四处打听来的消息,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如今,江湖都没有一个叫李莲花的高手,所以,李莲花真的是你的名字吗?” 李莲花眼神闪了闪,然后特别坦然地回看过去,“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就是李莲花,莲花山莲花镇莲花村人。我的内功就是无名功法。是这样的,我有一次出门看风景,不小心跌落悬崖,结果福大命大没摔死,还在悬崖底下还找到一本无名古卷,就是我修行的内功心法了。”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惆怅:“我倒是想出去闯荡江湖,结果刚出了门,就被人抓去试药了,这江湖实在是太过于险恶了,我经历了那一遭可算是怕了那些江湖人,只能过得低调一点。至于那毒,靠的是另外一个朋友帮忙压制的,我自己是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桃清呵呵一笑:“那个抓你试药的人是谁?你报仇了吗?” 李莲花煞有其事道:“好像听人说是金鸳盟的药魔,有大魔头坐镇,我躲都躲不及,哪里还敢找上门去报仇啊。不过,后来我听说金鸳盟四分五裂后,那药魔也销声匿迹了。” 桃清点头,“所以,你的仇人是金鸳盟?”这是为了以后他去找金鸳盟的人做铺垫? “对,金鸳盟就是我毕生之敌。”李莲花毫不犹豫点头,他为了不让桃清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转移话题道,“你这么厉害,当初怎么会中药?” 这是李莲花十分不解的地方,她那山谷别人也进不去啊。总不能是自己没事把药当饭吃吧? “我自己吃的。” 搞了半天,还真是自己做的?李莲花惊讶地看着她。为什么呢,好玩?总不能是看上了路过的他,然后给自己下药,等着他去救她? 桃清无所谓道:“我从小被师父用药泡大的,身体不说百毒不侵,也差不了多少。不是那种碰到毒药不会起作用的那种,而是那种可以适应任何一种药物的体质,只要花费一点点时间,什么毒药在我体内都会自动化解。我那时候年满十八周岁了,打算出谷去闯荡江湖,所以呢,在出谷之前,就将未来可能遇到的各种药物都吃一遍,等以后再次遇到就不会受到影响了。” 李莲花惊呆了,这世上还有这种体质?桃清表示当然有,你没听说是你见识少了。 李莲花信吗?不太敢相信。他审视的眼神落在桃清身上,“那你谷外的阵法怎么会破,我还恰好进去了?” “我说是年久失修你信吗?”桃清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看李莲花完全不相信的眼神,她摊了摊手,“谁知道呢,反正事情就是这么巧。”当然是我放你进来的,否则谁能破我的大阵。 “你在自己的谷里还下药,防谁呢?”他要不是中了连碧茶之毒都奈何不了的迷药,怎么可能任由她摆布? 桃清道:“我用了药会昏迷,自然需要一点点小手段保护自身。且不说山中毒蛇虫蚁甚多,就谷外那阵法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用的,总有一些小动物找到空子误入山谷,我防的当然不是人,而是山间的野兽啊。我可不想成为它们的盘中餐,腹中肉。”所以用的药本身就不是针对人类的,而且用量很足。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俱是笑意。 “还喝酒吗?” “喝。” 【两个戏精,互相飙演技,谁都不爱说实话。】围观的系统毫无波澜地吐槽。 第二日,桃清从床上醒来,李莲花和桃梓都不在屋子里了。她看着床头叠放得十分整齐的衣物,无声地笑了起来。哪怕没有答应在一起,李莲花依旧那么温柔体贴。 【宿主,你不行啊,喝了那么多酒都没有把人灌醉,来个酒后乱性。】 桃清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随手在脑后挽了一个松松垮垮的发髻,闻言懒懒散散地说道,“说什么酒后乱性了,酒后乱不了性。喝酒只是助兴,最终还是要看自己的意愿。若是心中所念,便是清醒的时候也能做,说到底还是不愿。” 【那你们还有得磨。】 “不会很久。”她一双熠熠生辉的桃花眼中绽放出一种别样的温柔和狡黠,“成年人的世界哪有这么多你爱我,我不爱你,等一方不爱了,另一方再来一个火葬场的极限拉扯。更多是权衡利弊之后的适配性,合则聚,不合则散,主打一个随性,随缘。我们之间都有桃梓了,本来就已经捆绑在一起,掰扯不清的。” 桃清觉得李莲花对她不是没有好感的,只是他比较克己复礼,所以没有更进一步。两人的关系,说爱太早了,说不爱也不是。“大概是互相有好感的程度?” 【不理解,人类的感情太复杂了。】 “你不需要懂,你只要辅助我完成任务就好。”桃清毫不犹豫道。系统若是有了感情,她还愿意让它陪着做任务?当然不愿意啦,工具就要有工具的自觉。 如今正是腊月,桃清这一次在莲花楼里一直待到年后才离去。莲花楼里头一次这么热闹,三人一狗,父母孩子,还有狐狸精,倒真有了几分家的味道。 李莲花在江湖漂泊数年,孑然一身,桃清更是游离在不同位面,时间漫长到她都懒得去回忆过往。两个孤独的人凑在一起,虚情假意也好,逢场作戏也罢,总归相互陪伴,能一起走过很长一段时间。 龙飞凤舞的对联,大红的灯笼,漂亮的剪纸,丰盛的年夜饭,窗外瑞雪飞扬,楼内一室温馨。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花市灯火如昼,人潮如织。 放灯是这个小镇一年一度的盛事。他们也随大流买了一盏天灯,准备点燃放飞。桃清沉吟片刻,在天灯上写下一句话,余生欢喜,长命百岁。 她偷瞄了一眼李莲花写的灯语,愿所求,皆如愿。其实普通人的愿望都很朴素,大多都是健康,平安,有情人终成眷属,更大一些的愿望是财富,权利,饱含着自己对未来的期许。 无数天灯被点亮,带着美好的心愿和憧憬,飞向天空。那明亮的火光瞬间穿透黑暗,星星点点,与星辰交汇,将整个夜空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系统,你看这人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愿望,你能接收到这些愿望吗?” 【不能,系统不是神明,不能回应每一个信徒的愿望。】一个人的力量太微弱了,不足以被系统捕捉,更不值得系统为他穿梭位面,【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明灯三千只为一人燃,当一个人的执念太过于强大,强大到令天地动容,那就可能会被系统捕捉到。】 桃清懂了。所以说到底还是自身力量的问题,凡人如蝼蚁,一人不足以撼动天地,唯有千千万万的人加在一起,才能令天地失色,但也有人自身力量强大,强大到能够威胁天地的程度,天地自然愿意为了他而妥协。 上元之后,桃清再次准备离开。 【宿主,好不容易有了进展,你不留下来守着他,为什么我们还要离开?】系统不是很能理解,任务目标不是只有李莲花一个,还要去哪里,去做什么?如果说是修炼武功的话,在莲花楼也可以啊。 桃清道:“我想杀一个人,然后,继承他的全部遗产和女人。”她的神色平淡漠然,好似杀一个人就跟杀一只鸡一样容易。 【玉楼春?】 桃清:“对。他剥削压迫了姑娘们这么久,也该死了,我要用他的钱在他的地盘建一个秀玉谷移花宫,给那些可怜的姑娘们一个安身之所。” 【杀一个人容易。但要打造一个移花宫可不是一时半刻能完成的事情。】 桃清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我不着急啊,玉楼春的钱够多,我完全可以设置一个阵法,将几个山头笼罩进去,闭谷三年,等姑娘们学有所成,有足够自保的能力了,再跟外面打交道。” 活了时间久了一点,她什么都会一点点。她有很多速成的功法,足够姑娘们挑选,哪怕习武的天赋不强也没关系,她还有不挑资质只看愿不愿意去练的魔功。 甚至她都不会对外公布玉楼春的死活,只等待几年之后,移花宫出世,到时候给江湖一个惊喜。至于玉楼春所谓的朋友们敢上门寻人的,那就都不要走了。 【宿主,加油,系统看好你。】 桃清心情愉悦,骑着马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离别是为了下一次的重逢,所以,她当然要早去早回。 第13章 第一愿13 出摊子的人不少见,但带孩子出摊的着实不多见。街头拐角处有一个带着一岁的孩子出来给人看病的大夫,叫人看了个稀奇。 但也没有恶意,毕竟这年头出来讨生活的人都不容易,各有各的难处。像他这样带孩子出来的,有余力的还会帮一把,比如他有事情需要离开一小会的时候,旁边的人还会帮忙看一会孩子。 李莲花一边照看孩子,一边给人把脉开方子,将一心二用的技能修炼得炉火纯青。叫人看着有几分心酸,又有几分好笑。 桃梓正是对外界的一切都好奇地年纪,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对着街上的景色和行人看得目不转睛。不知道看到什么,他突然啊啊叫了两声,眼睛都亮了几分,小手抓着婴儿车的把手,小脚一蹬,立马就站了起来。 李莲花听到动静立刻转身去看他,生怕他一个没注意就摔了回去。“怎么啦,小桃子,是不是坐不住啦?等阿爹收摊,我们马上回去。” “……爹。”小桃梓刚刚开口学说话,听到熟悉的话语,他偶尔也能蹦出一个字相同的字眼。 “唉,阿爹在呢。”李莲花眉开眼笑地将桃梓从婴儿车中抱了起来。大概每一个做父母的在孩子刚开始说话的时候,都会感觉无比地幸福。哪怕孩子不明白说出的话的意思,只是无意识地重复大人的字眼。 “李神医,看病。” 明明是正经的称呼,却因为她压着嗓子的缘故,硬生生让她叫出了一种缠绵的味道,那熟悉的腔调,李莲花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他抱着孩子转身,果不其然,是离开近两个月的桃清。桃梓之前大概就是看到了熟悉的人,才这样兴奋。他怀里的桃梓倾着身子要向她靠过去。 李莲花暗道,这个小没良心的,明明平常都是我带的,怎么这么喜欢桃清?这么久没见了,还记得人呢? 桃清对着桃梓笑了一下,却没有要要接的意思,她在桌子对面椅子上坐下,挽起袖子,将手腕搭在药枕之上,蹙着眉有些忧愁道:“我这几日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李神医给我瞧瞧,这是得了什么病,可还能治?” 李莲花将孩子放在膝盖上,一只手环着他,一只手搭在她的脉搏上,片刻后,对着她扯出一个笑容:“姑娘身体十分康健,没什么问题。这人吃不下饭,很有可能就是不饿,饿上一顿也是无碍的,睡不着就是精力太过于旺盛,不如去山上跑两圈,发泄一下精力,保管晚上睡得香甜。” 桃清先是一惊,随即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我之前是感觉哪里都不舒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感觉完全好了。唉,大概是见到了李神医,我这病就不药自愈了。” 李莲花皮笑肉不笑道:“是吗?那姑娘你既然没问题了,不如把诊金付一下,诚惠五两银子。” 桃清状似苦恼道:“银子我没有,不如以身抵债吧,我给你端茶倒水,铺床叠被?” “不要。”李莲花露出一个微笑,嘴上却毫不留情道,“养不起。”吃得多,干的少,还样样都要最好的活祖宗,就问谁养的起她? 桃清鼓了鼓嘴,差点气成河豚:“我很好养活的,自家种的萝卜白菜就行,实在不行,餐风饮露?” 李莲花眼神死了一样盯着她。 桃清深情款款地回望,一脸只要他点头答应,她马上上门倒贴的不值钱模样。 桃梓对着桃清伸手要抱,嘴里啊啊叫了两声,突然喊出一个字,“……凉…” 桃清一愣,随即笑了,“小桃子都会叫娘了?可真厉害。”她看向李莲花,“你教的?”她离开的时候这孩子除了笑还不会说话,自然没有教他喊娘。想不到短短两个月居然会喊人了,孩子的变化可真是一天一个样。 谁知道李莲花却摇摇头道:“不是,大概是听别人叫的吧。”他是没有教小桃子叫娘,只是好似有不经意之间跟孩子说话的时候提到过几次,诸如都是你阿娘惯的,不知道你阿娘究竟去做什么了之类的话,难不成小桃子还会挑字眼学习?精准地学会了娘这个字? 桃清就道:“听别人叫娘,我们小桃子就学会啦,也很厉害。”看来孩子的智商也很高,她有些高兴,大概是父母双方的基因好,所以,他才这么一点大,就这么聪明。 李莲花欲言又止,孩子可能不是在叫你,而是在学声。 桃清假装没看到他的欲言又止,只一脸欣慰地看着小桃子。我家桃梓就是这么棒,这么点大就会认人了。 突然旁边冒出一张哭丧着的脸,他的语气十分急切:“两位,你们要是不急的话,能不能帮我先看啊?”大庭广众之下打情骂俏,有伤风化,还耽误事。 他捂着肚子,一脸拉虚脱的表情,身上还带着一股臭味,不用看就知道他是什么毛病。 桃清挥袖将臭味挥开,随手点了他身上几个穴位,然后微抬着下巴道:“好了,留下银子,你就可以走了。” 那人也不是个傻的,一阵香风袭来,自己身上就是一轻,那种急切的想要出恭的感觉瞬间没了。知道自己遇到了有本事的大夫,他留了银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被人这么一打岔,桃清的戏也演不下去了。她敲了敲桌子,眼神盯着李莲花的手腕,示意他把手伸出来。 李莲花瞥了她一眼,将手放在了药枕之上。因为他觉得自己要是不主动伸手给她看,这人绝对做得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强行拽他的手。 这影响多不好啊,绝对不是他拒绝不了她的缘故。 桃清握住他的手腕,再一次感受到扬州慢强大的恢复力:“恢复得不错,再有个一年半载,你的内力就能恢复到全盛时期了。” 她看着李莲花的神色充满探究,“你的内力是我平生所见最为奇特的,疗伤之效绝佳。别人若是伤得你这般重,没个十年八载的,别想恢复,而你只需要一两年就能恢复全盛时期。” 李莲花神色平淡地收回手,好似并没有看到她的探究一样,“是你的药好。”那么多珍贵药材灌下去,要是还不好,岂不是暴殄天物。 若非桃清不认识扬州慢的内力,他的马甲根本捂不住。多做多错。言必有失,李莲花不准备在这个事上多做纠缠:“你的事情这么快就处理好了?” 桃清点头:“差不多了。”女宅的人该杀的都杀了,剩下的人也被她收编了,如今姑娘们正废寝忘食地修炼武功,争取能够获得自保能力。接下来她大概就可以常驻莲花楼了,偶尔过去看下就行。 李莲花道:“那你还闭关吗?”当初她就是以闭关的名义将孩子送到他这里的。虽然他事后回想起来,觉得送孩子才是目的,闭关只是一个借口。 他算是看出来了,桃清虽然会带孩子,却不是一个愿意带孩子的人。每次离开的时候,她眼神中那种雀跃骗不了人。大约是因为她自己还是个孩子,没有那么多的耐心照顾另一个孩子。 “不闭关了。”桃清嘴唇一抿,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眼中似有泪光在闪烁,“整个师门就剩我一个人,回去山谷也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想要找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小女子无处可去,李神医,你就发发善心,收留我一下?” 明知她是在装可怜,而不是真的这般可怜,可李莲花却无法硬下心肠说不管她。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独自一人漫步于热闹的街头巷尾,感受到的却是深入骨髓的孤单与寂寞,心中只有无尽的惆怅。 他也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让自己在孤单中生活。正因为他自己的经历,让他深深地明白这种滋味有多难受、多痛苦。所以,他并不希望另外一个人品尝到孤单与寂寞。 只是桃清对他的态度暧昧不明,他若是让她一直住在莲花楼,岂不是默认了她的得寸进尺?这姑娘若是以后后悔了,她该如何自处? 桃清拉了拉他的袖子,将他注意力拉回来:“李神医,你怎么不说话?” 李莲花回过神来,在她期盼的眼神中点头:“莲花楼,你想住就住。” 桃清原本那可怜兮兮的神色瞬间消失了,眼中是达成目的狡黠。嘴角微微上扬,美丽的眼睛也弯成了月牙状,整个面庞都因为这开心的笑容而焕发出一种迷人的光彩,如桃花般娇艳。 李莲花感到自己心脏猛烈跳动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撇过头去,只是上扬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只是答应让她住在莲花楼里,她就这般高兴吗? 桃清傻乐了一会,才停下来问他:“你想不想快速恢复内力?” 李莲花闻言平静地吐出两个字:“不想。”他的恢复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而已,并不需要外在的力量帮助。 桃清却好像没听到一样,自顾自道:“我听说芳玑王的陪葬品中有一种奇药,名为观音垂泪,它具有强大的疗伤功效,可以助你快速恢复内力,你要不要?” 她的语气平淡,好像只要李莲花说一个要字,她就能马上去把人坟挖了一样。 “不要。”李莲花想也不想地拒绝了。芳玑王虽然没有埋在皇陵,但也是皇家的人,去挖皇家的坟?不至于,他的扬州慢运转之下,内力恢复不过是时间问题,不需要这般大费周章。 桃清也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肯定不愿意去挖坟,所以,她给出了第二种方案:“我听说江湖上有一种酒名叫柔肠玉酿,喝了可以提升功力,不如我们也去寻一寻。”石寿村那个鬼地方,早端了早好。 李莲花不以为然道,“江湖传言而已,那都是骗人的。” 桃清:“你怎么知道是骗人的?说不定是真的呢。世人还说忘川花是不存在的,我不是也找到了真的。” 李莲花解释道:“柔肠玉酿的江湖传闻也就是最近十几年才传出来的,以前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种东西,更何况,不断听闻有人去寻找这种传说中的酒,但却从未有传言说有人真的找到这种酒,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桃清反驳道:“或许是找到了的人为了独占好处,选择保密,不对外说出事实呢。” 李莲花瞥了她一眼,语气笃定道:“一个两个或许会有可能,但实际上当初传闻最激烈的时候,去寻找柔肠玉酿的人何止数人?至少几十上百吧,人多口杂,不可能这么多人无一人泄露秘密的。” 桃清看他不以为然的样子,突然笑了:“那你有没有想过,当初为什么会有这样离谱的传言出现在江湖?那些去寻找柔肠玉酿的武林高手可有多少人平安回来?若柔肠玉酿只是一个骗局,那幕后主使的目的是什么?你不好奇吗?” “不好奇。”李莲花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好奇害死猫,我自来惜命地很,从来不会去自找麻烦。” 桃清状似可惜道:“唉,听说近些年武林中追寻柔肠玉酿而失踪的高手有上百人之多,你说他们还有可能活着吗?” 李莲花眉心微蹙,随即若无其事道:“这事应该跟百川院说,江湖事都归他们管。我们这种武功武功不行,脑子也不聪明的普通人就不要去硬凑这个热闹了。” 桃清遗憾道:“我倒是希望它是真的。这样,你就马上可以恢复功力了。” 李莲花道:“恢复功力做什么,我又不找人打架,真气够用就行。”他将桃梓给桃清抱着,“你看桃梓才这么一点大,我们总不能带着他去冒险吧。若柔肠玉酿背后真的有主使者,必定是有天罗地网布置着,就等着人自投罗网。到时候打起来,我们俩逃命都是个问题,别说带个小孩了。” “那你可以找一个相熟的人家,将孩子托付一段时间嘛。”桃清笑眯眯道,“而且,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我们护不住他呢?” 李莲花神色微动。 第14章 第一愿14 莲花楼里,桃清特制的婴儿围栏中,粉雕玉琢的小桃子小心翼翼地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扶住围栏,他先是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站在围栏角落的桃清,忍不住想要靠过去,他试探性地缓缓抬起一只小脚,向前迈去。 当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摔倒时,脸上立刻绽放出了笑容,咯咯咯笑个不停。接着,他似乎胆子大了起来,迅速将小手换到另一个位置,牢牢抓住围栏,紧接着又迈出了第二步、第三步……每走一步,他自己就会乐得咯咯直笑。 然而,他毕竟还是个一岁刚开始学走路的孩子,没一会儿功夫就有些累了,小手没力气,整个人就倒在了柔软的爬行垫上,像个四脚朝天的小乌龟。 他也不觉得疼,懵了一会后,原地翻了个身,目光四处张望了一下,就朝着桃清那里,手脚并用,快速爬了过去。 爬到顶了又是围栏,他拽着围栏,一点一点站了起来,将自己整个人压在木制的围栏上,对着桃清伸出手要抱。 一直在旁边默默守护着的老母亲桃清,看到这一幕后,终于伸手将他抱了起来。她的眼中满是笑意,贴着桃梓的小脸蛋夸赞他,“宝宝真棒,都会自己走路啦。” 【宿主,真的要带小桃子去石寿村?】 是的,桃清他们正在赶往石寿村的路上。李莲花在前面驾车,桃清带着孩子坐在后面。李莲花本来是不打算去的,但是等桃清拿出石寿村的地图之后,他又改变主意说要去。问就是突然有了点兴趣。 桃清朝着驾车的李莲花的方向看了一眼,“大概是他的那颗侠义之心从未消逝吧,事情摆到了他的面前,总是做不到不去管。” 桃清看着李莲花驾车的背影,依旧纤细清隽,但她却觉得他的脊背比之前更加挺拔。以前的李莲花虽然看着超然外物,但偶尔能在他身上看到那种被压迫的疲惫感,有一种被迫放下的淡淡心酸和无奈。 可自从他身上的毒解了之后,他眉宇间的愁绪少了一分,心态越发淡然,举手投足之间,那种掌控一切的强大自信好似在缓慢复苏着,从他的身上依稀可以看到几分李相夷的风采。 【我知道你们两个都很强,只是给一岁的小宝宝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的没问题吗?这不符合幼崽成长规律啊。】 桃清不以为然道:“这可是武侠世界,打架就是要从娃娃开始抓起,有什么关系。更何况,我倒是想让李莲花将桃梓送到云隐山去,可他不愿意回去啊。” 难道要她送到女宅去?要怎么跟李莲花解释她一个十年没出谷的人,在外面还有至交好友,可以托付孩子的那种? 唉,遇上他们这样不靠谱的爹娘,是桃梓倒霉。系统狠狠同共情了小桃子一波。 桃清垂下眼眸,她其实也有一点失望,还以为没有了生命之忧的李莲花会愿意回到云隐山。那样很快就能迎来坦白局,结果他好似一点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大概真的是不找到单孤刀的尸体,他就没脸回去。 桃清心中蠢蠢欲动,“系统,你觉得我把单孤刀弄死,然后给他塞到棺材里,把假的换出来,怎么样?” 【随你,宿主开心就好。】与任务无关的人都不重要,世界也不会因为他们的死亡而崩溃。 桃清认真地想了想杀死单孤刀这个可行性,最终还是放弃了。那样的结局省事倒是省事了,就是太过于寡淡无味了。 生活嘛,还是需要多点乐子。看李莲花剥茧抽丝,发现真相是一种乐子,看那些阴谋家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谋划,却在临门一脚被人破坏,最后万念俱灰,万事成空就更有意思了。尤其是现场看戏,那是她最喜欢的事情了。 桃清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世界,时间于她而言并没有太多的意义,若非她还愿意给自己找点乐子,怕是早就厌烦了这漫长的时间。 她愿意去女宅杀了玉楼春,是同情那些可怜的女子,想要给她们一个可以选择的未来,至于石寿村,大概是有那么一点好奇,好奇那些丧尸一样的玩意到底死没死。 “系统,你说石寿村那些江湖人士还有救吗?”若是能救回来,也是好事一桩,能给莲花楼楼主李神医的美名更添一份传说。 她不太喜欢方多病说李莲花浪得虚名,是个招摇撞骗的假神医。治病嘛,管它用药还是用内力,只要能看好病不就得了。李莲花虽然医术不怎么样,但他也没骗人啊。 【不知道,要具体看过之后才能确定。如果脑子都被痋虫吃掉了,肯定是没救了,如果只是被痋虫控制,那些人还有自己的意识,以宿主的本事当然可以抢救一波。】 “那就应该能治。”她看过全部的剧情,自然记得那个叫金有道的好像凭借着一个酒葫芦就认出了自己的好基友,应该还是有神志的。其他人的神志可能比他微弱,但不可能一点也没有。 不过倒也不强求,“能治就治,不能治送他们入土,好歹也能赚一波功德。” 【……对,不论是救人还是帮助他们解脱,都能获得功德。】我的宿主明明是个好人,就是嘴很硬。 石寿村不愧是偏远小村,他们带着莲花楼一连走了一个多月才到地方,慢到小桃子已经会清晰地喊爹娘了,已经可以不用扶着东西,跌跌撞撞走上几步了。 桃清望着绿意盎然的菊花山,神情是有些失望的。来早了啊,菊花山,顾名思义,漫山遍野都是菊花,若是到了秋季,满山金菊,灿烂华美,世所罕见。 如今正是初夏,这里也不是不美,只是失了特色,瞧着跟荒山野地也无甚不同。 莲花楼停在菊花山下不远处的小村庄里。跟那些黄土垒起来的泥房相较,李莲花的两层小木楼好似也成了豪华精美之物,令人艳羡不已。 桃清带着桃梓在楼外散步,那些村民只远远瞧着,却从不上前。有小孩不懂事稍微靠近一点,都会被大人紧急抱回去。从这里就可以看出,这个小村庄的人对外来人员很是戒备。 桃清自然不会去自讨没趣,她带着桃梓在莲花楼中等着去探路的李莲花。结果却等到了他带着一人回来。 那人青衫佩剑,标准的江湖人士打扮,为人也很是有礼,“在下陆剑池,叨扰了,李夫人。” 桃清看了一眼陆剑池,心中涌上一种诡异的感觉。她在心中跟系统吐槽道:“他是石寿村定点npc吗?怎么我们提前到石寿村的,还能遇到他?” 【剧情中陆剑池为了寻找失约的友人,每年两人相约的时间点都会跑到这里来赴约,除此之外,他不管是路过还是得了空闲,都会跑到菊花山缅怀故人,希望能得到什么有用消息,所以遇到他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桃清看了一眼李莲花,又看了一眼陆剑池,暗暗感叹道:“有的人身边全是豺狼虎豹,背叛都不带丝毫犹豫的,有的人却可以为了一个约定,年年奔波劳累。” 李莲花不知桃清正在心中吐槽他的遇人不淑,他见桃清一直看着陆剑池,以为她好奇陆剑池的事情,便道:“陆兄乃是武当白木道人二弟子,年纪轻轻,却是江湖成名已久的大侠。” 桃清懂了,这是李莲花看到对方武艺不错,忽悠回来当打手的。她抱着孩子不方便回礼,只微微点头示意,“幸会,陆大侠。” 陆剑池道:“是在下叨扰了,当不得李神医如此夸赞。大家不过是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略给几分薄面。李神医医者仁心,更值得敬佩。” 说话间,众人已走进莲花楼,桃清将孩子放在婴儿车上,准备做几个菜招待客人。 李莲花则是煮了茶,只不过这个过程中陆剑池一直在给他打下手。李莲花递给他一杯茶,他都要站起来接,做足了恭敬的姿态。 桃清好奇问系统:“陆剑池为什么对李莲花这么恭敬?” 【上次治好疫病之后,虽然杨大人答应了他的请求,没有在朝廷的请功折子上写上他,但在江湖上,李莲花可谓是声名鹊起,被人誉为江湖第一神医。陆剑池这种态度是正常的。】 桃清闻言弯了弯眉眼。李相夷武功天下第一,令江湖人推崇备至,李莲花作为江湖第一神医,受万人敬仰也不为过吧。 安静淡然的李莲花很好,但她觉得天下第一的李神医更好。李相夷就该是永远的天之骄子,不论做哪一行,都让人望尘莫及。 系统犹犹豫豫道:【宿主,我觉得李莲花可能并不是很喜欢天下第一的名头,因为天下第一背负了太多,那是他想要抛弃的过往。】但宿主却偏偏一直在将他往这个方向上推。 “我知道啊。”桃清不在意道,“他是自由的,而我只是给他多一个选择,他想要做李莲花就做李莲花,想做李神医就做李神医,横竖有我给他兜底。” 她嘴角上扬,带着看透一切的笑意道:“责任和枷锁都是自己给自己套上的,在江湖上混,有良心的人通常过得不好。俗话说得好,只要我没道德,道德就绑架不了我。谁说天下第一就要背负责任,我当天下第一的那些年,谁敢用责任压我?” 【……】宿主当年在修真界当大佬的时候,俢的是无情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样的天下第一,谁敢挑战?后来还是经历的世界多了,什么道都修过,她的脾气才变得如今这般和缓。 李莲花在陆剑池那里套了一会话,知道他跟金有道之间的友谊和约定,也忍不住有几分唏嘘。他隐隐有预感,那位乾坤如意手怕是落到石寿村手里了,是死是活还得看天意。 这石寿村当真是害人不浅。 第15章 第一愿15 陆剑池听说菊花山的后山就是传说中的石寿村,生产柔肠玉酿的地方。都不需要李莲花怎么忽悠,他就答应要去一探究竟了。因为他有一个外号,酒痴。传说中的酒,他自然是非常感兴趣的。 这让李莲花少了一份成就感。不过好在结果是双方都满意的。吃了中饭,三人带一小孩就出门了,留着狐狸看家。 李莲花抱着孩子,桃清带着挎包,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悠闲地就像是带孩子出门游玩的普通家庭一样,做足了一家三口的亲密姿态。 嗯,不论什么时候,拖家带口的人总是能让人放松几分警惕。将他们划分到没有威胁的位置。 他们是轻松的,但落后他们一步的陆剑池却觉得压力很大。李神医看着文质彬彬,一般而言,医术好的人武功都很一般,李夫人更是弱质女流,还带着一个更小的孩子,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强有力的帮手。 传闻出来寻找柔肠玉酿的江湖人士何其多,但真正找到的没听说过,这取酒的过程必然是有几分凶险的。陆剑池欲言又止,却见李大夫一家三口兴致勃勃的样子,便咽下了嘴里的话,大不了到时候他多护着他们吧。 李莲花他们是不知道陆剑池心中所想,否则一定会给他竖起大拇指夸赞一番。陆剑池这样的才是江湖大侠风范啊,临危不惧,锄强扶弱。 石寿村在菊花山后山一个较为隐秘的所在,可以翻过山头去,也可以跨越八荒混元湖去,但在系统提供的地图中,还标注了一条隐秘的山间小道。三人便是穿过这条小道,很快就到了那个荒凉的,看起来跟鬼村一样的石寿村。 明明是白天,但村子里的人都龟缩在家中,只透过破损的窗户暗中窥视着外来之人。那阴冷的不怀好意的目光让人汗毛倒立。 桃清心中一动,小碎步走到李莲花身边,拽着他的手臂,将自己紧紧贴着他。多情的桃花眼弥漫着水汽,好似在无声述说着自己的害怕与惶恐。 李莲花使劲挣扎了一下,居然没有挣脱开,他甚至下意识地用上了内力去挣脱,但桃清拽着他手臂的手却是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就这,还会害怕?他怎么那么不相信。李莲花无语地盯着她拽着他手臂的纤细五指片刻,最终放弃了跟她理论。有些人她压根不跟别人讲道理。 陆剑池走在最前面,他看到一户人家窗户后面有人,便上前敲了敲门,结果里面的人压根不回应他们,一片寂静无声。 三人无法,只能继续往前走,结果居然在这荒凉的破落村庄中看到了积了厚厚的灰尘,却意外豪华坚固的客栈。当真是稀奇至极,古怪至极。 李莲花将桃梓给桃清抱着,他自己上前叩门,结果依旧无人响应,但大门未锁,只轻轻一推就开了。 灰尘与霉气透过打开的门扉,争先恐后地往外涌来,李莲花深受其害,轻轻咳嗽了两声。 突如其来的动静和光亮惊动了客栈里面的老鼠,它们“吱吱吱”地叫着,疯狂乱窜,带动厚厚的灰尘在客栈中飞舞。 李莲花连忙挥了挥袖子,将那股霉气和灰尘挡在客栈里面,以防止身后的人被呛到。 陆剑池感受到真气波动,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不显山不露水的李大夫居然还有武功在身。不过转念一想又不觉得奇怪,李神医在行走江湖多年安然无恙,应该是有几分倚仗的。 桃清从挎包中翻出一个口罩,给桃梓戴上,口鼻被捂住,他有些不舒服,小手使劲拽了拽,发现拽不动,很不开心地拍了拍桃清,她却不为所动,将他的小手抓住,哄他道:“宝贝乖一点,这里面太脏了。”她自己也戴了一个同款口罩。 李莲花回头看他们两个夸张的造型,忍不住轻咳一声道:“要不,你就在外面等我们,我跟陆大侠进去看看?”他站在门口就已经能闻到里面那种浓厚的死人味道,当然不愿意让他们两个进去。 桃清爱洁,她就应该坐在干净整洁的莲花楼品茗赏花,而不是跟着他去这等脏乱的环境中查找线索,更不用说小桃子了,小孩子怕是会被灰尘呛到。 站在客栈门口朝里面看去,整个客栈门窗紧闭,黑黝黝的,就像是个张开嘴巴,等待吃人的怪兽。 桃清想了想,这破客栈不进去也行,她哪怕人不进去,但系统的视线不受限制,整个客栈的秘密在系统中无所遁形,于是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我不进去,在门口等你,你自己小心。” “你在外面也小心一点。这村子里的人看着都不正常,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叫我一声。”李莲花答应了一声,同时也嘱咐了她几句。虽然通过她替他疗伤的过程中,他感受到了桃清内力的浑厚,不弱于曾经的李相夷,但她带着孩子,束手束脚,怕是不好应付。 等桃清笑着应了后,他才扭过头,率先走入客栈之中。陆剑池紧了紧手中的剑,紧随其后。 桃清站在门口等了许久,久到桃梓都在她怀里睡了一觉又醒了,里面的人还没有出来。还好她知道探索客栈不会太快,所以找了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头,拂去上面的灰尘,坐着等他们,不然的话,腿都要站麻了。 直到她听到客栈里面传来隐隐的打斗之声,然后没一会,两人终于出来了。跟进去的时候衣着整齐干净不一样,两人颇有几分狼狈。 桃清好奇道:“我听到有打斗的声音,里面藏有人?”那些丧尸一样的玩意怕光,但客栈乌漆墨黑,确实也能躲藏几个。 李莲花搁了老远将身上的灰尘拍落,然后才走到她身边,“嗯,有人躲在暗处偷袭,但是客栈太黑了,看不清长相,陆兄,你跟对方交了手,可能认出对方的武功路数?” 陆剑池好似有些心神不宁,直到李莲花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怎么了,李神医?” 李莲花重复一遍自己的问题:“陆兄,可知与你交手的人的武功路数?” 陆剑池思索了一下,谨慎道:“我与他总共交手了没几招,对方完全没有施展任何一种武功,他的力量极强,速度极快,但不像是某一种武功,更像是野兽的行径,依靠蛮力致胜,凭借速度躲闪。” 他没有说的是,凭借着火光,他于交手之际隐约看到了对方的侧脸,那人的长相有几分像是他失踪一年有余的至交好友金有道。只是这人的身形更为高大,外形也更加怪异。所以他也不敢确认,只是心中隐隐有着不安。若真的是金兄,那金兄他到底遭受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般情景? 桃清看了一眼天色随着日头下滑,整个石寿村看起来更阴森恐怖了,她道:“天快黑了,我们现在回去,明日再探吧?”她记得李莲花是怕鬼的,天黑了最好早点回去。 果不其然,李莲花点头赞同道:“回去梳洗一下,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再过来。” 陆剑池却皱着眉头看着客栈,听到两人打算要离开了,便道:“两位,我要留在这里继续探查。”好不容易有了金兄的消息,他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他原本一路追着那怪人,但对方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了,所以客栈应该有有密室一类的地方。他准备再仔细探查一遍。 李莲花闻言不由一叹:“那我们也留下吧,这地方诡异,怎好留陆兄一人探查,在下虽武功不济,但人多力量大,总归能有几分帮助的。”陆剑池这个样子,肯定有所隐瞒,不如便随着他留下继续探查好了。 陆剑池抱剑道:“多谢李神医。”这位李神医哪怕武功并不是特别厉害,但对方观察力强,且见多识广,客栈中只根据前人留下的一招半式,就能脱口而出对方的来路出处,叫他很是佩服。若是李神医愿意留下相助,他便更多几分信心。 李莲花自己要留下来,却劝桃清先回莲花楼:“我估计夜里不会太安宁,你先回,明日一早再过来。” 桃清嘻嘻一笑,却不答应:“若是有危险,哪里都一样。在这里还有你保护我们,若是回了莲花楼,出了事,谁能保护我们?” 等她明天再过来,所有的事情大概就尘埃落地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自己的武功还没有完全恢复,她的武功可比他高。可桃清坚持要留下来,李莲花拗不过她,最终只能捏着鼻子同意了她一起行动。 几人商量完毕,正要再入客栈,却发现有人自远处走来,光线灰暗,脚步声又很轻,身形模糊得不像真人。 远远瞧着,就像是客栈里的那种怪物一样。李莲花神色凝重,上前一步,将桃清挡在身后。桃清站在他身后,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她眼中的神色跟她怀里的桃梓一样,只有无畏,没有害怕。 走到近处,才发现那是一个活人,是石寿村的一个老人家。据她所说,是因为听到动静,从家中出来前往客栈查探情况。 她还是一个热情好客的人,主动邀请他们几人到她那边休息。 李莲花不置可否,只是这人出现的时机很巧,巧到引起了他的一丝兴趣。陆剑池虽心中万分焦急,但跟村里人打探消息也十分要紧,便点头答应了。 桃清在酒桌上看到了传说中的柔肠玉酿酒,以及更稀奇的高山野驴肉。桃梓对着热腾腾的饭菜流口水,嘴里叫着“要…要…”就想伸手去够,桃清将给他准备磨牙的小食塞到他的嘴里,很容易就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她谢绝了石长老帮她抱孩子,让她腾出手吃饭的好意。眼睛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桃清笑得十分虚假,面上露出一抹不屑,好似对这一桌酒菜极为嫌弃的模样。 李莲花则偷偷的,实则在大家都能看到的角度拉了拉她的袖子,脸上挂着十分歉意的笑容:“我们夫妻二人近日在练习辟谷,今日却是无缘这美酒美食了,还请石长老勿怪罪。” 石长老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嘴里说着,“无妨。”眼中却是半点笑意也没有,外乡人着实令人讨厌。 陆剑池有一个酒痴的名号,对传说中的柔肠玉酿神往已久,这酒闻着就很香,他肚子里的馋虫已经快要受不了了。只是李莲花这个江湖第一神医都不动筷,他当然也不敢动手,只能拼命咽了咽口水。 他硬邦邦地说了一句,“我还不饿,等会在吃。”然后就将目光瞥向一旁的柱子,好似在认真研究它的材质。 李莲花笑着对石长老赔礼道歉,然后指着那打开的小酒坛子道,“这可是传闻中,习武之人喝完就可以增长内力的柔肠玉酿?” “是啊,这就是用冷泉酿的柔肠玉酿酒。”石长老笑着解释道,“只不过,增进功力这种事都是那些江湖人说的,老婆子不会武功,也不知道他们说的对不对。少侠若是喜欢,可以自己尝试一番。 李莲花摇摇头道,“我就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这酒给我喝就可惜了。还是留给其他人吧。石长老,这柔肠玉酿酒多吗,你们怎么不往外出售?” 石长老叹息一声道:“以前就很多江湖人来我们这里喝酒,但是后来他们发现这酒是用冷泉酿的,就开始抢夺冷泉,砍伐果树酿酒,泉也枯了,树也砍光了,甚至为了最后那一点冷泉,那些江湖人在客栈大打出手,血流成河,死了很多很多人,我们实在是怕了,再不敢往外说的。” 李莲花道:“那这么多年过去了,客栈怎么也没人收拾一下,我看那房子建很不错,收拾一下,应该可以住人的。” 石长老道:“就是死的人太多了,大家都怕,后来又发现一夜之间,那些尸体都不见了,里面有鬼影在飘,村民们都怕得很,没人敢去。” 李莲花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却是我唐突了。” 石长老不在意道:“没事。都过去了,我们现在就盼着过几天安稳的日子,其他的都不在意。” 她看了一眼外头的月色,起身道:“你们早点休息,等明天一早我就送你们出去。” 李莲花微笑着应了。 陆剑池看到人走了,才小声问道:“李神医,可是有什么发现?” 李莲花直言道:“这酒菜都有些问题,别吃就对了,晚上警醒一些,怕是会出事。” 陆剑池郑重地应了一声:“好。” 第16章 第一愿16 为了应对半夜可能的问题,他们决定早点休息。陆剑池跟李莲花道了别,就进入自己房中准备小憩片刻。 李莲花跟桃清因为对外是夫妻关系,所以两人被安排休息的是同一个房间。李莲花在门口静立片刻,确认周围没有人了,用内力将身上的灰尘全部震开,才施施然打开房门进入。 “是无心槐,饭菜和酒水里都加了无心槐。”还不等李莲花发问,桃清就提前说出口。她早就探查过周围,确认没有人躲在暗中偷听。 李莲花伸手将她手中的碗和勺子接过,里面是桃梓吃的肉粥,这是他们自带的东西,都放在桃清的挎包里。大人可以一天不吃饭,但孩子却是一顿也饿不得。 他一边给孩子喂饭,一边道:“南胤三大秘术无心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想着这里与世隔绝,几乎不与外界联系的样子,猜测道,“这些村民是南胤后裔?” “很有可能。”桃清拿着帕子给桃梓擦嘴,她道,“无心槐制成的迷药,少量使用能让人昏迷不醒,大量的无心槐能散去人一身功力,让人变成废人。而且,因为失传多年,外面的人认识无心槐的不多,很难防备。”比如陆剑池就是一个不识货的,她指着房中燃烧的蜡烛道,“那里就有无心槐制成的迷香。” 李莲花这才惊觉,房间内除了桃清喜欢的桃花香,还有一种很淡的别样味道,大概就是无心槐的味道。这味道叫他觉得有几分熟悉,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仔细去想,却又毫无头绪,索性等以后再去研究。 既然知道蜡烛有问题,那就不留了,他伸手要灭了蜡烛,被桃清拉住了手,“别急,一点点是没关系的,等孩子吃完饭。” 李莲花看着桃清怀里张着嘴巴等着吃饭的桃梓,便忍了一会。等一碗粥吃完,他立刻手一挥,一道劲风闪过,房中的蜡烛便灭了。 桃清微微一滞,倒也不必如此着急,这点迷香她还是能对付的。只是她看着屋内没有蜡烛的光辉,余下一点月光透入屋内,带着几分朦胧的光晕,这氛围感一下子就拉满了。 她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小点心,放在他的手心,“我带了很多点心,你吃一点。”她亲手做的桃花酥,刚拿出来就有一股香甜的味道弥漫开来。 昏暗的环境中,她的眼睛很亮,还带着一点小小的雀跃,在他的眼中比天上的星辰还要明亮。 李莲花低头看着手心的桃花酥,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他将点心递到她的嘴边,“我不饿,你吃吧。”她的包看着也不大,大概带的东西也不多。 桃清眼睛一亮,直接张嘴咬了一口,然后她从挎包再取出一个,递给他,李莲花这次没有拒绝,送入了口中,只觉得口感细腻软糯,恰到好处的甜度更是令人回味无穷。 桃清怀里的桃梓发现大人自己在吃东西,他没有,嘴巴动了动,“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小孩子的哭声,声音并不算大,却极具穿透力,隔着老远就能听到。 除了隔壁因为吸入了一点无心槐而有些晕晕沉沉的陆剑池,就连离得较远的石长老等人都听到了。 他们安安静静地看着窗户外面,看着月亮被乌云覆盖,然后整个天空一下子就暗了下去。黑暗之中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凝神去听,就会发现那是一种如同野兽一般的低吼。 李莲花也发现到了外面的动静,起初很小,然后动静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他靠在窗户上,透过一点缝隙朝外看去,隐约看见远处有野兽一样的东西在黑夜中狂奔着。那些东西前进的方向正是他们这里。 桃清自然也感受到了从远及近的那种奔跑声,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会被声音吸引,难怪到了晚上,这个村子就变得极为安静,安静地让人发寒。而且他们好似对血腥,对生人的气息也很敏感,所以,这玩意跟丧尸到底有什么区别? 她原本还想着要怎么将那些丧尸引出来,结果桃梓误打误撞完成了了她的期许。桃清伸手摸了摸桃梓的脸,对他表示了肯定和赞许,然后等时间差不多了,赶紧往他嘴里塞磨牙棒。 桃梓嘴里咬着硬硬的饼干,还时不时抽噎着,眼中挂着泪珠,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委屈地让人心疼。 桃清却顾不上他了,因为那些丧尸已经近在眼前了。她递给李莲花一个瓷瓶,然后指了指隔壁,李莲花会意,打开房门,闪入了陆剑池的房间。 等丧尸大军到院子里的时候,陆剑池已经可以提着剑,冲入院中,跟丧尸们打得有来有回。只是那些丧尸无知无觉,被打中了也不觉得痛,而是爬起来继续战斗。照这种情况下去,他落败是迟早的事情。 李莲花思考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换身衣服,再戴个面具,能不能骗过桃清和陆剑池。只是他看着一旁的桃清一眼,发现她眉宇之中并无害怕,而是轻松惬意,他问桃清:“是不是有办法制服那些东西?”她身上好像充满了谜团,总是能给他带来惊喜。 桃清貌似正抱着桃梓瞧热闹,实则在脑中跟系统交流丧尸的一二三种救治方式。桃梓拍着手,看陆剑池的打斗看得手舞足蹈,哈哈大笑。手脚十分有力,偶尔被他打到的桃清感觉有点痛,这孩子未来定是一个练武的好苗子。 桃清听到他的话,反问道,“制服,怎么样才算制服?把他们都绑起来,还是都杀了?”这些能动的还有救,就是很麻烦很费力气。当然,如果李莲花给她一点好处,她也不是不能救。 李莲花好似从她的话中得出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结论,立刻转头看她,眼中含着一分想要被肯定的期待:“他们还活着吗?”即便只有一分活着的可能,也不能真的把人都杀了。 桃清拍了拍怀里的桃梓,轻笑道:“活死人,不死不活。如果那些村民真的是南胤人,那么他们除了无心槐,自然会有其他秘术,比如业火痋,用来控制人心的。这些江湖人如今这般模样,很像是中了痋虫,而且是失败痋虫的模样。柔肠玉酿的骗局或许只是想要骗一些江湖人过来做他们的试验品。 李莲花眼中生起一股怒意,是对石寿村村民草菅人命的愤怒,只是眼神转到那些怪人身上,又变得有些怜悯,他问道:“痋虫可以驱逐吗?” “痋虫可以驱逐,但是,”桃清也将话提前说了明白,“你看这些人呆呆傻傻的样子,怕是脑子都被痋虫给啃了,即便驱逐了脑子里的痋虫,余生也只能当一个傻子了。你觉得他们会愿意这样过一辈子吗?” 桃清的话像是一道闷雷落在他的心间。李莲花突然想到了自己,他当时身中碧茶之毒,得知自己未来碧茶入脑会痴傻一生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他想将自己埋入师父的坟旁边,或者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等死。他决不允许自己变成痴傻的模样,无知无觉过完余生。 那这些江湖人呢?他们曾经也是天之骄子或者一方大侠,是愿意被救还是更愿意获得解脱? 李莲花不知道,李莲花心中很乱。但是他还是下意识地选择了,“要活的。”至少问一问他们的亲朋故旧,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然后他对上了桃清含笑的眼眸,她似乎在说,你拿什么来换?他差点忘了桃清可是一个要价很高的女人。 他微微咳嗽了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一亮,“江湖中人,谁还没有几个亲朋好友,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支付报酬的,不如到时候再跟他们详谈?” 江湖中人跟那些普通百姓不一样,他们基本上都有一二知交好友,不管是自愿也好,被众人逼迫也罢,总归会有人为他们付账的。 桃清听到他话,却是不置可否道,“李神医,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大夫,一不治病,二不救命,偶尔出手,也是因为对方的手中有我想要的东西,治病救人只是我谈判的筹码。” 【宿主,我们不是来赚功德的吗?怎么你不要这份功德了?】 “谁说我不救了?”桃清眼中含笑,“功德我要,但这不妨碍我从李莲花身上得点好处。毕竟如今是他求我办事,他承了我的情,当然要付出一点代价。”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以及不想做的事情,李莲花对此十分理解,并不打算强迫她出手救人。只是,他微微蹙眉,桃清想要什么呢?他如何做才能换她出手一次? 桃清也十分期待地看着他,想看看他最终能拿出什么样的筹码,才能让她心动。 两人说话间,陆剑池那里却是险象环生,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一脸不可置信,竟是呆愣在那里不动了。他不动,周围那些丧尸却还在向他进攻,惨白的手掌握成爪,直冲他心脏而去,若是这一击中了,他怕是就要丧命当场。 李莲花虽然在跟桃清说话,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注意着陆剑池。他见陆剑池身处险境,神色便是一肃,手中抓着的石头嗖的一下扔了出去,将那个离陆剑池最近的丧尸打了出去。他自己也站了起来,袖中刎颈已滑出衣袖,提气就要冲入场中。 却在起身的瞬间,被桃清拽住了手腕,随即怀中便落了一个小小的软软的身体。他手比脑子快,立刻环住了桃梓,才没有让他掉下去。他低头看去,跟突然换了一个怀抱的桃梓大眼瞪小眼。 好在场中的陆剑池因为他那一救已经回过神来,虽然看到好友变成怪物让他十分震惊,但眼下明显不是去抓他的好时机。他定了定神,立刻提剑格挡怪物的攻击。 桃清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是长约三寸的蛇形流苏银发簪。她将发簪的一头凑近嘴巴,然后发簪就发出呜呜的声音,李莲花这才发现原来那不仅仅是发簪,还是一只小巧又精致的笛子。 是蛊笛,桃清以前用过的迷你蛊笛。这发簪做的十分精致,一度很得她的欢心,只是她的首饰太多了,很难坚持喜欢一件首饰太长的时间。这一次她既然知道在这里会遇到业火痋的失败品,自然就想起了这个东西。 业火痋是南胤人的叫法,其实就是高级一些的蛊虫。当然也会受到蛊笛的控制,更何况现场的这些都只是失败品,它们的等级甚至不入品。 桃清将那支迷你的蛊笛放在唇边,开始缓缓吹奏起来。悠扬而又略带凄凉的笛声瞬间响起,呜呜咽咽地回荡在空气中。起初,她还有些生疏,但仅仅只吹了两声之后,那种熟悉的感觉便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她的手指灵活地在笛孔间跳跃舞动,音符不断从蛊笛中流淌而出,变成了一曲有些反人类的,听到就感觉要做噩梦,但是蛊虫听到却昏昏沉沉,不知不觉就陷入沉眠的催梦神曲。 那些围攻陆剑池的丧尸们不知不觉就躺了一地,神色安详地仿佛已入西天极乐。反观陆剑池,却是眼睛通红,额角青筋暴起,一副饱受魔音贯耳的苦逼样子。 李莲花早已捂住了桃梓的耳朵,他自己虽觉得难听,但神色还算是镇定,只有陆剑池,一开始要应对丧尸的围攻,没空管自己,所以才遭受了蛊笛的音乐攻击。 桃清看到丧尸都躺倒了,意犹未尽地放下了手中的蛊笛,随手又插到了发髻上。至于口水?不,小仙女没有那种东西。 第17章 第一愿17 桃清放下了蛊笛,陆剑池终于不用再忍受魔音贯耳了。他喘了一口气,却是半点没有停歇地去翻丧尸堆去了。终于从一堆人中扒拉出了他的金兄。 他看着金有道紧挨着眼睛,一脸安详地样子,忍不住去拍他的脸,嘴里不停地喊着:“金兄,金兄,你有没有事,能不能听到我的话?” 桃清走上前,好心跟他解释道:“他现在听不见你说的话。他脑子里的痋虫陷入了沉睡,连带着痋虫的宿主也陷入了沉睡。不论你说什么,他都听不见。” 陆剑池很会抓重点:“痋虫?金兄的脑子里有痋虫?” 桃清点头道:“不错,他们所有人都是中了南胤的痋虫,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陆剑池连忙追问道:“那是不是解了痋虫,金兄就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桃清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理论上是这样的,没错。但是,痋虫寄居在他们脑中,你猜痋虫以什么为食?” 李莲花也抱着桃梓走上前来,他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心态,只是语气平淡地对着陆剑池道:“陆兄,若是金大侠解了痋虫后依旧这般痴痴傻傻的,你还要给他解开吗,我觉得不如让他解脱吧?以金大侠的骄傲,他怕是难以接受自己余生痴傻。” 陆剑池听到桃清的话就已经惊呆了,再听到李莲花让他杀了金有道,给予他解脱,却是突然苦笑一声,他看向金有道,语气带着一抹涩然:“金兄若是清醒着,怕是当如李神医说的那般,求我给他一个痛快。” 他看向自己拿剑的手,语气低落却十分坚定道,“但我却是做不到的,即便是痴傻半生,我也要他活着。” 李莲花听到陆剑池的选择,眼中闪过一丝波澜,只是速度太快了,快到桃清都没有看清,她想到李莲花在剧情中的结局,便凑到他身边,悄悄道:“花花,若是你傻了,我也是愿意养你一辈子的。” 桃清有些后悔,是不是救他救早了?原本应该等他碧茶入脑之后,整个人痴痴傻傻再去救。那时候想要怎么对待他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想象一下呆呆傻傻的李小花,怎么感觉有点可爱呢,桃清拼命压制嘴角,这才没有当场笑出声来,只是眼中的笑意却是十分明显。 李莲花斜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道:“你才傻。”他上前一步,将人挡在了身后。虽然不知道她想到什么这么开心,但是陆剑池还在那里伤心痛苦,你却在这里眉开眼笑,这被人瞧见了像什么样子。还不得以为你是在幸灾乐祸。 当然,此时的陆剑池全部注意力都在他的金兄身上,是没有注意到他们这里的,他整理了一下金有道身上的衣服,沉默了好一会,才抬头看向李莲花,“李神医,金兄身上的痋虫是否可解?” 李莲花道:“可。”虽然报酬还没有谈妥,但是救是可以救的。 陆剑池瞬间大喜过望,他站过身,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上前几步,想要抓住李莲花的手,被桃梓轻轻拍了一下他也不介意,只语气急迫道:“当真可以吗?” 李莲花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再次给予他肯定道:“当真可解。”只是结果可能不尽如人意。 陆剑池看他脸色并不是很好,也能理解他的未尽之言,只是本就不能奢求太过,比起再无相见之日的生死之隔,能活着已是侥天之幸,他喃喃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等丧尸都被撂倒了,那些发现事情不对的村民这才姗姗来迟。他们或许掌握了一些秘术,但实则都是没有武功的普通人,手里拿着木棍或者锄头这样的工具,所仰仗的也不过是人多势众,想要吓退他们而已。 陆剑池本来心情就不好,看到这些人心情更差了几分。金有道是为了送柔肠玉酿给他,这才进入石寿村,以至于中了圈套,变成了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他对于石寿村的人可谓是深恶痛绝,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只是李莲花拦下了他的剑,村民即便有罪,也不应死于陆剑池的手下,把他们留给百川院或者监察司更好。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石长老看着躺了一地的丧尸,色厉内荏道:“你们对人头神的使者们做了什么?亵渎人头神是死罪,你们完了,人头神会惩罚你们的。” 李莲花道:“人头神的使者?原来你们是这样称呼他们的。”他微笑看着石长老和村民,语气平淡,“如你们所见,这些人头神的使者都被我们送回了人头神的怀抱,后续人头神会不会降下责罚,我们不知道,但如今你们却需要为你们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我们什么也没有做,这些人都是受了人头神的惩罚,中了人头煞才变成这样的,跟我们可没有任何关系。”石长老狡辩道。 李莲花娓娓道来:“无心槐,这是南胤的三大秘术之一,我猜,你们这所谓的人头煞,就是南胤三大秘术之一,业火痋的失败品。石长老,我说的对吗?” 石长老却不承认,只道,“什么南胤,什么无心槐,老婆子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们只是居于深山的无知村民,不懂你们江湖人的事情。” 李莲花神色仍旧十分淡定:“其实要找证据也很简单。炼制痋虫需要专门的地方吧,在村子周围应该有一个据点,我们花点时间找一找,肯定能找到。” 他看着石长老假装镇定的神色,又接着道,“这些人头神的使者们平日里呆的地方应该就是炼制痋虫的地方吧。你说我现在把他们唤醒,他们是不是就能带我们找到地方?” 陆剑池在一旁听他说到这里,立刻急道:“那还等什么,劳烦李夫人将金兄唤醒,我们马上过去。”石寿村这些害人不浅的村民,就应该早日受到惩罚。 桃清做势要去取蛊笛,李莲花却是不疾不徐,温温和和道,“石长老,你的事发了,明日你就要被收入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不知你背后的主子可能救你一救?” 石长老瞳孔地震,这人怎么会知道她背后还有人。那一瞬间的神色变化被早就注视着他的李莲花瞧得真切。 果然能够在江湖散播流言,吸引一部分急功近利的人前来做试验品,又不会过分引起江湖人的注意,以至于被大规模清扫,这样的事,不是这些久居深山的村民能够做到的。他们的背后一定有一个人或者组织策划了这一切。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从她的口中问出幕后主使之人?李莲花撇了撇嘴,这些事留给百川院或者其他人去做吧。 石长老不耐烦地挥舞着手中的拐杖,大声喊道:“什么主子,什么百川院,我不知道,你们给我滚,离开我们村子。大伙一起上,把他们赶走。” 村民们犹犹豫豫,却都不敢上前。江湖人武功高强,他们本来就挺怕的。更不用说,这些人还打败了他们眼中如同魔神一般的人头神的使者,他们就更不敢动手了。 陆剑池紧了紧手中的剑,看村民神色怯懦不敢上前也松了一口气,他心中虽然恨他们入骨,但若真的朝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下手,又觉得有失侠义之道,他对着李莲花道:“李神医,我们现在就过去看一下吗?” 李莲花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反而道:“孩子困了,现在当然是要去睡觉,明天早上再去看也不迟。” 陆剑池闻言一愣,他看向李莲花怀里的桃梓,果然刚才活力四射的孩子,如今已经在打哈欠了。陆剑池嘴角微动,他差点忘了李神医还是带着孩子的,他看向石寿村的那些人道:“那这些人该如何处理?”关在一起怕他们生事,不关在一起吧,他们没这么多的人看守。 李莲花不在意道:“随便找一个空房子将人关进去就是了。你若是怕他们聚在一起闹事,就将人绑了或者穴道点了,若是还不行放心,就将我们房中那蜡烛拿到他们那里,点上一段时间,保管他们一觉睡到大天亮。” 这主意损是损了一点,但吃过无心槐苦头的陆剑池却是眼睛猛地一亮,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主意好,也该让他们也尝尝无心槐的厉害。 陆剑池大为震惊,连声道:“受教了,受教了。” 桃清轻笑了一声,觉得提出这种主意的李莲花特别可爱。 李莲花将事情扔给陆剑池,自己一身轻松地带着孩子走了。 房间还是原来那个房间,蜡烛是不打算点了,房间里照明用的是桃清从村民手中拿的一个火把,就着火光,将孩子放到床上,轻轻拍睡了。 桃清侧身躺在床内侧,桃梓躺在她的怀中,外侧的床还留了一大半。只是她看李莲花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喝茶,有一种要坐到天荒地老的感觉。她觉得外侧的床大概是不需要留的。 桃清脸上带笑,她看着李莲花的神色有几分意味深长,在昏黄的火光中显得有几分暧昧,“李神医,忙碌了一晚上,你还不准备睡觉吗?怎么,不敢上床,是怕我吃了你吗?” 李莲花低垂着头,并不看她,只道:“你先睡吧,我还有事情没有想通,需要再理一理线索。” 桃清却是放下孩子,自己也从床上起来,在他身旁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这些都是从石长老他们那里翻出来的干净的东西。 “什么事情能让我们李神医这样聪明的脑子都想不通的,不如说出来,我跟你一起研究啊。” 不知为何,李莲花总觉得桃清好像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于是他也不犹豫,将心中在想的事情说出了口:“我只是在想石寿村幕后主使究竟会是什么人,他或者他们有什么目的。” “就这?”桃清颇为不解,“南胤业火痋是以控制人为己用而出名的。那人炼制业火痋必然是抱着这个目的,想要控制一些人为自己所用,要是有野心的话,控制武林也是有可能的,或者野心更大一些,就是为了称霸天下。” 她看着李莲花眉宇间的忧色,又道,“不过,你不用担心,能称为南胤三大秘术的业火痋又岂是这般容易炼制的,很显然那人失败了,所以之前所说的种种可能都不会实现。对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到。” 桃清好似从来没有将那些人那些事放在心上,目中无人的样子像极了曾经的李相夷,那是一种极度自信的表现。 李莲花有些苦恼,该怎么委婉地劝诫她一下,让她收敛一点呢?但她大概也不会听。少年人不吃到苦头是不会回头的。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他如今也同那幕后黑手一般,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到。 第18章 第一愿18 第二日,并不需要唤醒那些丧尸,他们自己就寻着味道找到了南胤人炼制痋虫的废弃天坑。 桃清虽然隔着八百米远就能闻到蛊虫的味道,但她没有提示,天坑却是李莲花找到的。他根据昨日那些奔涌而来的丧尸,判断了他们来时的方向,一路寻了过去,果然找到了一处废弃的天坑。 里面有炼制痋虫的残破手稿,李莲花根据获得的线索很快就还原了南胤人炼制痋虫失败的原因,因为手稿就是不全的。所以他们只能通过不断的实验去寻找那一丝可能。也许是失败的次数太多了,最终他们甚至放弃了炼制痋虫。 桃清拿着手稿,脸色却十分困惑。她在心里跟系统吐槽道,“这地方都废弃了,为什么还有炼制痋虫的手稿留下来?南胤人都不知道将资料损毁或者带走的吗?资料收藏这么不走心可还行?还是说他们都是傻子,所以南胤国灭真的不是因为他的子民太过于愚蠢的关系?” 如果是我,我一定一把火烧了这里,别管是资料还是试验品,只会消失得干干净净,半点东西也不会给别人留下。 【宿主,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若是没有这些手稿,后面的人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干什么,都是为了推动剧情而已,你要理解。】 “不,我不能理解。”桃清面无表情,“官府办案都要拉警戒线,就是为了防止有人破坏现场,但是你看这里,现场保留了几年没有丝毫损坏,就是为了给我们查案的人方便?” 她记得剧情中采莲庄那里也是一样,那个十年前的新娘给庄主戴了绿帽子,但她的房间居然还保留了原样,留着它是为了怀念吗?不,是为了方便后面查案的人。 【……宿主,你想开一点。】 桃清叹了一口气。李莲花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问道,“怎么了,叹什么气?” 桃清道:“可惜了,没有业火痋的炼制方式。”这样子有意思的小虫子,她其实挺想搞一只的,不如一品坟或者皇宫里的那一只,她先截获了? 李莲花却道:“不可惜,若是真的让他们炼成了业火痋,江湖又是一场风波。” 知道,知道,你是一个大好人嘛。桃清悄悄翻了一个白眼,忧国忧民的大好人。怎么在感情上就这么犹豫不决呢,难道是被初恋伤了心,所以不敢再步入深渊了? 陆剑池通知了百川院的人将石寿村的村民都带了回去,他们要审问一遍那些村民,参与炼制痋虫的人都要受到惩罚,真正未曾参与的人再给放了。 石寿村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只是那些被坑害的江湖中人百川院没有带走,因为陆剑池说李神医正在想办法替他们解除体内的痋虫。 他们便暂时停留在石寿村,这里偏僻,正适合安安静静做实验。桃清给出了一张单子,便有流水一样的药材被源源不断送入这里。 那些丧尸,陆剑池认出了好几个,便写了一些信件托人给他们的亲朋故旧送了出去。得到的回复都是只管用药,价钱不是问题,他们收拾妥当了,马上赶至石寿村。 鉴于此,桃清就放心地开始写方子。什么人参、鹿茸、灵芝,开了一堆的大补药。 当然了,她愿意出手,那是因为李莲花在私底下软磨硬泡求来的。他在陆剑池面前信誓旦旦说能治,可桃清却是油盐不进,就是不肯出手。没办法,他只能死皮赖脸地求她了。 “清清,你一定会帮忙的,对不对?”他拉着她的衣袖,轻轻摇晃着,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眸中闪烁着期盼与依赖,仿佛只要她说一句拒绝的话,这光芒就会瞬间黯淡下去。 被美色蛊惑了的桃清没有撑住,扔给他一本墨迹未干的小册子,正是痋虫解除办法。她不出手的情况下,李莲花可以啊,她愿意手把手教会李莲花治疗痋虫的办法。 【宿主,你是不是太不坚定了?怎么也要拿点好处啊。】 桃清却道:“免费的才是最贵的。人情是最难还的。亏欠得越多,面对我的时候越没有底气,他除了拿自己抵债,还有什么能给我的?” 【可宿主你不是说,欠债还不清的时候,杀了那个追债的人就行?】 桃清笃定道:“他不会的,他的道德感太高了,与其逼着他一定要喜欢上我,我觉得亏欠更适合他。他若是觉得亏欠,只会想尽办法去弥补。我猜,他弥补我的方式,就是对于予取予求。” 【……】 解除痋虫首先是要调养身体。那些人身体内的生机都被痋虫吸食地差不多了,若是立刻驱逐体内的痋虫,剩下的那点生机只够他们喘一口气的。 所以,要先恢复他们体内的生机,就要大量进补,泡药浴,不需要他们有意识去运转功法,他们体内的痋虫就会发出指令,让他们去吸收生机。痋虫吃饱了之后,剩余的生机就会储存在他们体内。只要进补的速度快于痋虫消化的速度,他们的身体就会越来越好。 为了给那些人治病,李莲花正在紧急修炼灵枢九针,所以汤药都是桃清煮的,谁也不知道她到底用了多少药量,用了多少药材。等到李莲花被她硬塞了一大瓶大补丹的时候,他真的是被震惊到了。 李莲花手上拿着瓷瓶,脸色微妙,“所以,给那些人补充生机其实是用不到那么多药材的?”桃清给他的大补丹药效着实强劲,他吃了一颗,就感觉自己那被碧茶之毒侵害的破烂身体舒服了一些。 桃清却答非所问道:“此丹名为造化丹。你身上那毒在你体内破坏多年,导致根基有损,沉疴不愈,不过没关系,这造化丹就是补根基的。你只要每天吃一颗,很快就能痊愈了。” 为了让丹药符合李莲花的口味,她可是在里面加了不少的蜂蜜,这丹药吃起来可是甜滋滋的。 李莲花迅速将丹药塞到了怀里,自动跳过了对药材来源的疑问。他们刚才在探讨什么来着?哦,对了,他们生机已复,是不是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桃清眉眼弯弯,从善如流道,“自然可以。” 第二步就是治好他们体内的伤。他们受制于痋虫,即便身体重伤也依旧无知无觉。如今正好趁着他们没有知觉,有这些需要开膛破肚治疗的内伤就赶紧办了。 李莲花神情麻木又认真,他曾经验过无数的尸体,但是给活人做这样的手术还是第一次。 他一丝不苟地给那些丧尸们做着手术,将移了位的五脏六腑归位,将那些藏于体内的断刀断剑取了出来,然后缝衣服一样再给伤口缝上线。 他跟桃清都是面不改色,唯有陆剑池看过一次就受不了,跑了出去,再没有回来过。 要不是痋虫奇迹般地吊着一口气,在古代这种环境下,他们根本支撑不住这种手术。 桃清的眼睛亮得惊人。她给出的治疗方案也只是系统给出的一种可能,没想到却真的实现了。 果然,这世上的事情有正面就有反面,业火痋这种东西也不只有坏处,它也是有好处的。在吊人一口气上,非常好用。 等所有人都检查了一遍,确认身体没有问题,最后一步就是驱逐他们脑内的痋虫了,那其实是最简单的工作。 以金针将痋虫固定在脑中,不让它们到处乱窜,然后点燃特制的引虫香,那些痋虫就顺着香味,从宿主的耳鼻喉中爬出来,飞入点着引虫香的桐庐里。 等所有人的痋虫都飞入桐庐以后,桃清在盖上桐庐的盖子,往里面加一把火,将它们都点着了,消灭了就好。 后续就是等他们自行恢复。 李莲花这些时日忙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事情都做好了,终于可以躺着晒太阳了。 他躺在摇椅上假寐,桃梓趴在他怀里正睡得香甜,脚下是挨着他的狐狸精,桃清坐在莲花楼二楼的小阳台上看书。 一时间只觉得岁月静好。陆剑池远远瞧着,心中只有一股不愿意前去打搅的心思,只是他看了看身后亦步亦趋的友人,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他小声地喊了一句:“李神医。” 李莲花睁开眼睛,看到是陆剑池和外形已经没有那么怪异的金有道,便道:“陆兄此来何事,可是金兄出了什么问题?” 陆剑池道:“不是,金兄很好,他意识也恢复得不错,我们是特意来感谢李神医的。” 他身后的金有道也学着陆剑池的样子抱拳道:“多……多谢……李……神医。”或许是因为受到迫害的时间不太长,金有道是那些人中神志保存得最为完整的人,也是恢复最好的人。 李莲花看着虽反应慢于常人,但已经能认出陆剑池,恢复了几分神志的金有道,他如释重负,脸上也露出了明快的轻松的笑意。 他的目光好似穿透了时光,看到了时间长河的那一侧,碧茶入脑的李莲花神志仿若孩童,痴痴傻傻地望着天空的一轮明月。某一瞬间,懵懂如稚儿的人心有所感一般朝着他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时光中意外地对上了,然后那人朝着他露出一个笑意,那笑容干净透彻到了极致,让看到的人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微笑。 那人痴傻的样子,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那一瞬间,一直压在李莲花心中的层层枷锁仿若松动了几分。 陆剑池和金有道很快就离开了,他们来就是为了表示感谢。 桃清站在二楼,眼神专注而痴迷地凝视着李莲花,她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描摹他清隽的眉眼。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低眉浅笑的样子,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柔与慈悲,仿若悲悯的神佛降临凡间。他的双眸深邃如浩渺星空,蕴含着无尽的智慧和洞察世事的能力,仿佛能够看穿一切虚妄和伪装。 他平和淡然,身在人间,又有一种超脱感。看似妥协退让,实则这一切于他都是过眼云烟,一丝一毫都没有被他放在心上。 只是在这看似完美无缺的表象之下,偶尔也会流露藏在心底深处的情感波动,那种萦绕于心的遗憾和不甘,那种浅笑之下的悲凉,那种人性化的弱点却越发惹人怜爱。 【宿主,你心跳过快,需要冷静一下吗?】 “不用。”桃清幽幽道,她想做一个智者,可他实在太过于好看,“人生苦短,如白驹过隙,及时行乐才是真谛。” 人生嘛,就是要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情,年轻的时候不谈恋爱,总不能等七老八十了再来演绎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戏码? 或许是她的视线太过于灼热了一些,李莲花抬头,直直对上了她的视线。 他们隔空对望。 她的目光直白而炽热,他也没有闪躲,坦然面对,眼中绽放着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第19章 第一愿19 第二日,他们没有跟陆剑池告别就离开了这个停留了许久的菊花山。 因为再不走,那些被他们救治的人的亲朋好友都该到了,到时候各种人情往来都是麻烦。李莲花不喜欢麻烦,所以,选择在他们到来之前就离开。 感谢石寿村地处偏僻,从中原赶过来也要花费许多时间。只是偶尔几个快马加鞭赶过来的,都被他以专心研究救治之法给挡住了,没什么来往。 如今既然痋虫已解,他自然是要跑路了。李莲花任由马匹在官道上慢吞吞行走,只偶尔在岔道的时候,他会选择一下方向,其他的都是任由它们自己把控速度。拖拖拉拉的,也没有走得很快。 莲花楼里有清脆的笛声流出以及偶尔传来的孩子的笑声。李莲花看着蓝天白云,鲜花飞鸟,只觉得心情格外舒畅,有一种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豪气油然而生。 人生的境遇,当真是百转千回,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不知道前方有没有惊喜在等着你。 桃清好似自那日解锁了蛊笛之后,终于发现了自己还有音乐这一项技能,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根玉笛,没事就吹一曲。比起蛊笛的难以入耳,她的玉笛声却是一绝,有绕梁三尺,余音不绝的效能。 可惜桃梓好像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每次她一吹笛,他就昏昏欲睡,倒是成了每晚入睡的绝佳神器。 桃清气得磨牙,但李莲花却表示很好听,他爱听。 她衣袂飘扬,玉笛横放在唇边,轻轻吹奏起来。悠扬的笛声如同一股清泉,缓缓流淌而出。 他月下舞剑,身姿矫健而灵活,每一个动作都流畅自然,宛如行云流水,剑光闪烁,与皎洁的月光相互辉映。 她的笛声和他的剑舞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彼此呼应,相得益彰。 月色朦胧,美人娇艳,公子如玉,有一种别样的情愫在缓缓流淌。 气氛正好,适合表白,可惜来了一群不速之客,打破了这份美好。那是一群穿着黑衣的蒙面人,藏于黑暗中,影影绰绰的,叫人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桃清差点掰断手中的玉笛。她伸手在腰间一摸,抽出一把软剑。 她对着李莲花道:“你回去看着桃梓。”为什么抢先出手,因为系统说对面的人是万圣道的人,她怕李莲花暴露,便不想让他出手。 桃清含怒出手。 她手中的剑快如闪电,银光乍现,瞬间划过空气,带起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猩红的血线喷涌而出,宛如一朵绽放的血色花朵,在空中短暂停留后便洒落而下。每一次剑光闪过,都意味着一条鲜活生命的消逝。 她的剑不仅快,更是美得动人心魄。剑身闪烁着寒光,犹如夜空中璀璨的银河,飘逸而凌厉;剑法灵动多变,手中长剑如灵蛇般腾挪婉转,挥洒自如。 一袭粉白的衣裙,随风飘荡,身姿轻盈,动作敏捷,整个人就如同一只穿花蝴蝶,绣着桃花花瓣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上下翻飞,如梦似幻,而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好似这些人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大的苦恼。 这一场杀机来的快,去得更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那些黑夜而至的不速之客就全部留下了他们的性命。 桃清手腕一抖,软剑中的猩红血液滴落而下,在空中炸开一朵血花,随即落入黑色的土地之中,只残留一点血腥之气弥漫。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力李莲花也觉受到了一点点震撼。世人都说世上最快的是李相夷的剑,但他今日观这一场绝美的杀戮,却觉得桃清的剑比之李相夷也不遑多让。 他捂住自己砰砰跳的心口,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悸动涌上心头,久久无法平静。像是在平静的心湖中投下一颗石子,搅动了一池春水,又像是初春悄然绽放的花朵,不经意之间却惊艳了整个四季。 其实,以身相许什么的,好像也不是不行。 桃清将软剑收回腰间,抬头看天,神色有些忧伤。怎么每次她觉得气氛好的时候都有人打岔呢?她这辈子的运气真的这么差?“系统,要不,给我挂一个幸运光环?” 【单位面幸运光环,100积分,多位面幸运光环,积分,宿主,你要哪一个?】 桃清面无表情拒绝:“有没有不要积分的?”她的积分用的最多的就是扩容空间,扩充到无限大,可以让她囤积无限的物资,其他的几乎都不怎么用。 【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我家宿主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 桃清撇了撇嘴:“……”她空间里囤积了无数灵异侧的东西,比如幸运符,霉运符之类的东西,就是在这个位面不被允许使用。 系统商品没有位面使用限制,就是要花积分。桃清严重怀疑它是故意限制宿主不允许使用不同属性位面的东西,就是为了赚宿主手里的积分。 【宿主,你现在回头看一眼。】 桃清闻言转身,却见李莲花目光专注地看着她,眼中是还没有散去的惊艳,温柔又深邃,给她一种被爱慕包裹着的感觉。 桃清嘴角微翘,有些愉悦地问系统道:“我刚才的剑法很帅?” 系统很是捧场,【美,美到极致。】 原来他喜欢这样的吗?桃清若有所思。 【宿主,万圣道居然敢派人来暗杀你,你不做点什么回敬一下对方吗?系统推荐霉运符,本位面使用仅需积分100。】 桃清想了想,觉得系统说的对,她还没有去找单孤刀的麻烦,对方居然先来找她的麻烦,新仇旧恨一起,是该给他整点好东西。 心情很好的桃清问道:“有效时间如果是三年的霉运符话,积分多少? 【10积分,不需要宿主亲自动手,系统直送目标,即时生效。】 桃清:“来一个。” 系统:【好的,积分已扣除,三年有效期霉运符已送至目标单孤刀。】 从现在开始,单孤刀将过上运气为负的日子。吃饭噎到,喝水呛到,出门必踩狗屎,头上必掉鸟屎,睡觉必做噩梦,身边有人感冒发烧,他一定会被传染,有人械斗,刀剑最后一定会落在他身上。 桃清满意了,一个人的运气差到一定程度,是会要人命的。 回过神来的李莲花蹲下身,掩去眼中的情绪。片刻后,他挨个翻看那些黑衣人随身携带的物品,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可以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 结果是没有。 那些人的面孔他一概不识,身上没有佩戴着代表身份的东西,手中的刀剑很普通,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标志,唯一的优点就是品质还不错,比铁匠铺中出售的普通刀剑要好上许多。 至于他们所用的招式,因为桃清出手过快,他甚至没怎么看到对方的人出手,他所看到的招式都十分简单狠辣,奔着取人性命而去。 李莲花摸着下巴沉吟片刻。觉得这些人像是哪个组织培养出来的暗卫杀手一类的,而他近期得罪的人或者说组织就是石寿村背后的主人,难道是他们? 可他们究竟是谁呢?藏头露尾的,叫人摸不着头脑。 桃清道:“别想了,对方若是因为我们破坏了石寿村的事情而找我们麻烦,自然不可能只有这一次行动。日后接触多了,自然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李莲花一想也是,他跟桃清并排走回莲花楼,不经意间问道:“你的剑法不错,叫什么名字?” “笑春风剑法。”桃清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笑春风。”自己的武功自己取的名字,叫什么都可以。 她停顿了一会,又道,“内功心法是醉花阴,轻功叫逍遥游,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她的眼神纯净无比,好似只要他问,她就什么都会告诉他一样。 李莲花其实并没有窥探她秘密的想法,只是单纯地对对方的武功好奇,所以多嘴问了一句,谁知道桃清好似要跟他摊牌一样。李莲花捏了捏手指,有些无措。 在桃清直白的眼神中,李莲花微微一笑,却是劝她早点去睡觉:“并没有什么想问的,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桃清却不让他逃避,她没有去二楼。而是跟着进入了一楼,将婴儿车放在中间的位置,她自己在一边的椅子上下,示意李莲花坐在对面,摆出一副要详谈的模样。 看她那副架式,李莲花哭笑不得,只能遂了她的意,在她对面坐下。桃梓左看看右看看,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阿爹……阿娘。”可惜这会没人理他。 桃清道:“你没什么想问的了?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这人没有被逼到绝境,是不会主动透露任何一点过往的,所以还是要自己主动。 李莲花低垂着眼睑,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掩饰性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给她倒了一杯水,“行,你问。”你问归问,回不回答在我。 桃清却没有直接问他,而是说起了别的事情,“十二年前,我八岁的时候,师父带我去扬州城看望一个故友,结果那一天晚上,有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为博美人一笑,在江山笑屋顶在剑上系了丈许红绸,舞了一套三十六路醉如狂剑法,导致扬州城万人空巷,只为争堵那红绸一剑。” 李莲花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意:“……”年少时的黑历史猝不及防攻击到了他,感觉心中中了好几箭。 不顾李莲花的欲言又止,桃清继续道:“那一天,我想不止是我,扬州城许许多多的人都记住了李相夷的名字,毕竟他可是天下第一啊。” 她意味深长地看向李莲花,“而我呢,恰好有那么一点点技能,比如我可以凭骨相认人。所以,我该叫你李莲花呢,还是李相夷?” 从她的口中听到李相夷这三个字,李莲花神色有些恍惚,原来她从一开始就认出了我。桃清静静等他回神,片刻后,李莲花开口道:“李相夷这个名字我很久没用了。” 【咦,他承认了,这么简单就承认了?他不是应该死不承认吗?】 桃清暗道:“若到了这个地步他依旧选择否认,那说明他不信任我,那我是真的要重新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一个人的情深除了感动自己,毫无意义,对另一个人而言甚至是一种负担。” 听到李莲花的承认,桃清笑了,为了他的坦然而感到开心,于是她问了第二个问题:“我遇见你的时候你身中剧毒,命不久矣,我想以你的警惕性,除了亲近之人,谁都没有机会下手,所以,背叛你的人是谁,他还活着吗,你恨他吗?” 从四顾门门主,天下第一的李相夷变成神医李莲花,是什么让他心灰意冷,不愿意回去?是来自于兄弟的背叛和否定。 李莲花语气平淡道:“恨?曾经恨过,如今不恨了。”普通人活着就已经耗尽全力,哪有余力再去记恨一个人。李莲花只是一个普通人。 桃清执拗道:“是谁?”她一脸杀气腾腾的样子,显然是不准备放过背叛他的人。 李莲花叹息一声,道:“是云彼丘。”纵然他已经放下了过去,但是云彼丘而已,不足以让他欺骗她。 得到答案的桃清心满意足,从李莲花口中得到这三个字,说明他不会阻止桃清对云彼丘做任何事情。她最讨厌的就是那种,我在给你报仇,而你在后面拖我后腿,以命相护仇人。 最后一个问题,桃清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李相夷跟江湖第一美人乔婉娩的姻缘天下皆知,如今你还喜欢她吗?” 李莲花目光闪了一下,却没有避开她的直视,语气平淡道,“东海大战前,乔女侠给李相夷写了一封分手信。” 【咦,他在避重就轻,答非所问。这证明,他心里还有她。宿主,你输给了白月光。】 “闭嘴。”桃清心中有气,脸上却是面无表情,沉默片刻后,若无其事道,“天色不早了,我去休息了。” 那么多年的时间,日子过得太苦了,他就靠着那点回忆过日子,曾经的美好在不断放大,加了十倍,百倍的滤镜,想要放下谈何容易。不过,理解归理解,但就是好气。 桃清抱起在一旁啃着绣球玩的桃梓,在他的一脸懵逼中,迅速转身离去。 李莲花手指微动,看着她的背影一步一步远离,最终还是没有叫住她,任由她的衣角消失在门边。 第20章 第一愿20 那一日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好似变了,又好似没变。日常生活中越发有默契,只是感情上,却好像有一种交付给时间来解决的无奈感。 他需要一点时间用现在去代替过去的,而她愿意给他一点时间去忘却。 情感的变化是缓慢的,是不受控的,但是一个人行为是可控的,只看自己愿不愿意去做。 当他终于将柜子里的香囊和佛珠埋入一个不知名的小山头的时候,桃清给他送了一朵向日葵。 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有你时你是太阳我目不转睛,无你时我低头谁也不见。 李莲花抱着向日葵有些茫然,“你想吃炒瓜子?” 桃清用力点头:“对,你炒。”生活哪有那么多的风花雪月,有的只是柴米油盐,衣食住行。 在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里,日落时分,他们携手走在山道之上。面对着绚烂的晚霞,他忽然停下脚步,侧身对着她,目光中充满深情与坚定:“等我找到师兄的遗骨,求得师娘的原谅之后,我们便成亲,可好?” 听到这话,桃清不禁陷入了沉默之中。她心中暗自思忖:自己的婚事竟然要和单孤刀那个人渣牵扯到一起,怎么突然就没有任何期待了呢。她甚至想要开口说,其实不成亲也没关系,她不在乎这些东西的。 然而,当她迎上李莲花那满含期待、却又隐隐透着些许忐忑不安的眼神时,所有拒绝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最终,她还是微微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句:“好。” 看到她答应下来,他的眼中立刻绽放出喜悦的光彩,仿佛整个世界都因她的这个回答而变得明亮起来。 望着他那瞬间欢喜若狂的神情,桃清心头一软,心想或许成亲与否真的并不重要,只要能让他开心就行。 回到莲花楼后,他从柜子里取出一张早就写好的婚契,红色的绸锻上写着对婚姻的承诺,上面他早就签好了大名,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李相夷。 哪怕他说自己叫李莲花,如今的身份户籍上也写的是李莲花,但那都是假的,他在官府那里登记的大名是李相夷。 桃清在他的灼灼目光中,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桃清。 一纸婚书,缔结姻缘。 两人的命运就此紧紧地交织在一起,是他们两人相互靠拢、彼此交融的见证。 山上的桃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转眼之间,桃梓就能跑能跳,能说会道了。 小孩子总是精力旺盛的,东奔西跑地也不觉得累。出门看诊回来,他一个人冲在最前面,远远的就听到他的惊呼声,“阿爹,阿娘,快来,我们家的门怎么没有关,咦,咱楼里倒了一个人。” 李莲花闻言脚下轻功运转,瞬间飘到了莲花楼门前,“来了,你离那人远一点,等阿爹看过再说。” 莲花楼因为桃清的入住,这些年陆陆续续添置了很多贵重物品,再不能像以前一样,往郊外一扔,门不锁都没有关系。 桃清也是花了心思,在莲花楼里布置了一些小机关,洒了一些药粉,保管那些不请上门的客人有幸得见主人一面,并为他们的不礼貌而留下一些东西,比如他们的命。 只是这次上门的人虽然也是一个贼,却是一个李莲花认识的贼。所以不好让人家把命留下。 桃清去了二楼休息,李莲花带着好奇的桃梓在楼下招待妙手空空。 妙手空空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十分痛苦道:“你到底用的是什么迷药,我怎么到现在还感觉迷迷糊糊的?头疼死我了。我说花花,你也太狠了,怎么在自己家里还布置这么多机关,不要命了?” 他躲过了大门上的迷药,结果刚进入一楼,马上又被兜头盖了一脸的迷药,真是哪哪都是药,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李莲花给他倒了一杯水,在里面加了一点让他清醒的药:“普通迷药,你就是吸入太多了才难受,来,喝点水,休息一下,很快就好了。” 妙手空空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然后只觉一股凉入骨髓的寒意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打了一个哆嗦,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好你个花花,你给我喝的什么玩意,怎么那么难受?” 李莲花不紧不慢道:“你现在不是清醒了吗?这就是解药。要是没清醒的话,再来一杯?” 妙手空空连连摆手,“清醒了,清醒了,不需要再来一杯。”终于清醒过来的妙手空空打量了一眼四周,看到眨巴着眼睛看他的桃梓,眼睛就是一亮,“一年没见,小桃子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李莲花横了他一眼,不悦道:“闭嘴吧你。”小孩子一天一个样,都一年过去了,能不长大? 妙手空空才不在意他的态度,李莲花嘛,对他一直都是这样不冷不热的,若非他当年阴差阳错救过李莲花一次,恐怕连他的楼都进不来。 这样的人,居然娶了妻生了孩子,他刚知道李莲花有孩子的时候,只以为自己在做梦。而且李莲花的孩子居然叫桃子,而不是莲子,真是奇奇怪怪。 他笑容满面将一块随身携带的玉佩塞到桃梓手上:“小桃子,还记不记得叔叔啊?这是叔叔送你的礼物,收好啊。” 桃梓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根本插不上话,如今终于等到了说话的机会:“叔叔,你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你?”小孩子忘性大,他哪里还记得一年前见过的叔叔。 妙手空空捂着胸口做伤心状,“我是你爹的至交好友,空空叔叔,你小的时候,叔叔还抱过你呢,怎么能把叔叔忘记了?” 李莲花对着他翻了一个白眼,什么至交好友,一年也不一定能见到一次的人,谈什么至交好友。 桃梓不知道大人之间的关系,他拿着叔叔送的礼物,脸上带着一丝害羞,“对不起空空叔叔,小桃子以后都会记得你的。” 妙手空空顿时高兴了起来:“唉呀,真是一个乖孩子,比你爹可爱多了。” 李莲花打断他的话:“你这次找我有什么事,总不会是看到莲花楼了,特意留下来是为了跟我打声招呼?” 妙手空空赶忙收起那副不着调的模样,神色一肃道:“我这次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 李莲花抬起手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示意他先不要说,他侧头对着桃梓道:“桃子,阿爹跟叔叔有事情要说,你去楼上找你娘,好吗?” 桃梓乖巧点头,跟妙手空空挥手告别:“好的,叔叔再见。”噔噔噔,小短腿跑得飞快,很快就上了二楼。 妙手空空也笑眯眯地跟他挥了挥手,“回见啊。小桃子。” 李莲花神色温柔地看着他离开,然后转头看着妙手空空的时候又是一副冷淡的模样,“说吧,什么事?” 妙手空空道:“施家托我从风火堂给他们取回一样被抢走的东西。我思来想去,我一个人对上风火堂,胜算太低,所以,想请你帮忙。” 李莲花不解:“请我帮忙?跟你一起去风火堂偷东西?” 妙手空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就他这半点武功不会的样子,能帮上什么忙,他摆摆手道:“当然不是,就是请你在外面接应一下。我要是能顺利逃出来自然就没事,若是打不过我就以龟息功假死脱身,你找到他们扔尸体的地方,将我唤醒就行。” 李莲花想了想,如果只是这样倒也不是不行,便道,“我师父有一本菜谱,叫山家清供,不知怎么落在了风火堂手里,你顺便帮我取回来,我就答应你。” 妙手空空一拍桌子,豪气道,“行啊,没问题,不过是一本菜谱,我顺手就给你带回来了。就这么说定了啊?” 李莲花道:“行,就当是还你当年救我的人情。” 事情已经说定了,妙手空空也不多留,立马走了。他倒是想留下来吃顿饭,但李莲花明显不欢迎他。妙手空空泄愤似的将茶壶里的水一饮而尽,然后施展他的轻功走了。 桃清从楼上走下来,好奇道:“你到底欠了他什么人情,让你记在心里这么多年?” 李莲花正将茶壶茶杯放到厨房清洗,他道:“我有一次夜里毒发了,他呢,偷东西偷到莲花楼来了,正好遇见我毒发,他也没趁人之危,反而给我喂了药,也算是救了我一次。妙手空空这人,干的都是偷鸡摸狗的事,名声也不太好听,但瑕不掩瑜,扶危济弱,人品还过得去。” 妙手空空也就轻功还算不错,武功却是差强人意,风火堂虽然实力一般,但胜在人多势众,他想要全身而退有点困难,桃清道:“你要暗中跟着他,保护他吗?” 李莲花却道:“不用,妙手空空行走江湖多年,眼力绝佳,他既是准备行动了,必是已经了解了风火堂的实力,他只让我在外接应,便按照他的计划,给他收尸就行。” 话虽然这么说,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李莲花听说风火堂打死了一个偷东西贼人,却因为没找到丢失的东西,以至于将尸体扣留了下来,并没有丢到乱葬岗去。 李莲花无奈之下,只得将莲花楼拉到城中,打出他江湖第一神医的名头。好在他去年从土里将施文绝挖了出来之后,身上又多了个活死人的称号,风火堂若是有心,定然是会找上他的。 桃清没有跟着他,而是带着桃梓住进了客栈,好整以暇地看他演戏。 看他胆小,惶恐,害怕,不安,将一个武功不济,胆小怕事的江湖游医演绎地淋漓尽致,实则将风火堂的众人耍得团团转。 表情多变的李莲花就挺可爱的? 桃清坐在大堂的一个角落里,给桃梓夹菜,在他叫出阿爹的时候用一块点心堵住他的嘴,然后笑眯眯给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小桃子还记得吗?我们在跟阿爹玩游戏,要假装不认识他哦。” 桃梓眼睛亮晶晶的,闻言点点头,在将嘴里的点心咽下去后,他还知道用小手捂住嘴巴,“知道了。” 于是两个吃瓜群众正式上线,看李莲花站在人家小年轻后面,跟风火堂的人唇枪舌战。这么多年过去了,李莲花别的不好说,但嘴皮子是真的利索,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宿主,方多病其实也不错,乖巧、听话、懂事,被家里娇宠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有点小傲娇和小任性,你怎么就不选他呢?】 桃清看了一眼被李莲花三言两语就骗得晕头转向的方多病,嫌弃地撇了撇嘴,“我不喜欢这种清澈愚蠢的。既见皓月,何求萤火?” 所以说,年少的时候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否则其他人再难入眼。 她眉眼含笑地看着李莲花仗着百川院的名头,将风火堂的人给气走了,却留下了那具装着妙手空空的棺材。 这就是跑路的最好时机啊。 桃清站在走廊上,没多久就看到李莲花从隔壁那间上房中走了出来。初出茅庐的小年轻被他上了生动的一课,怕是醒过来之后会对他咬牙切齿很长一段时间。 李莲花一改大堂中小人得志的张狂模样,又恢复了他那副从容不迫的姿态,温温柔柔的,眼中还带着点点笑意。 “阿爹。”桃梓已经困了,看到他便伸手要抱,李莲花却没有抱他,只摸了摸他的头,对着桃清道,“我一会从南门将人引走,你等一刻钟后带着莲花楼走北门,也不用太着急,在城门关闭之前离开就行,我随后就到。” 桃清应了一声好。 两人短暂交流片刻,随后擦肩而过。桃清的房间正对着后院,她从窗户看到妙手空空跟着李莲花一起离开,然后隔了没多久,风火堂的人带着少年刑探方多病就怒气冲冲地追人去了。 桃清这才不慌不忙抱着已经熟睡的桃梓下了楼,路上还碰到方多病带来的丫头和小厮,他们两个急得不得了,却又没有武功,跟不上其他人,只能在客栈里干着急。 桃清笑了笑,正大光明地离开了客栈。 第21章 第一愿21 官道之上,一辆两层的小楼在缓缓前行。路旁树木苍翠,野花鲜艳,但车马的主人却没有丝毫欣赏的心思。 桃清手里拿着从风火堂取回来的菜谱,坐在车前陪着李莲花驾车。拉车的四匹马终于跑出了骏马应有的速度,桃清忍不住道:“你好像有点着急?” 李莲花怀里抱着桃梓,正握着他的手在教他赶车,闻言苦笑一声:“东海之战后,金鸳盟销声匿迹,我四处探访,也没有找到半点有用的消息,十年了,才终于有了金鸳盟的消息,我有些失态,抱歉,累你跟我奔波了。” 桃清道:“你既然这么着急想要找到金鸳盟的人,为什么不让我去联系皇帝的人,以他们的实力,或许更早的时候就找到了金鸳盟的人。” 桃清不在乎用的是谁的人,只要能达成目的就好了,但李莲花却有一种奇怪的坚持,他依旧坚持江湖是江湖,朝堂是朝堂,所以桃清有一次提了这个建议,但是他并没有同意,依旧坚持自己漫无目的地寻找。 李莲花道:“江湖若是让朝廷的人插了手,这有违我当年江湖上的事情由江湖上自己处理的想法。朝廷一旦插手其中,江湖上难得的平静就要打破了。” 他想着百川院十年来的表现,中规中矩,没有特别亮眼的成绩,也没有太大的失误,总归这几年江湖还算平静。这就够了。 桃清翻了一页书,调侃道:“四顾门都不在了,李门主还记得要匡扶武林呢?你的那些好下属可不是你,他们没你的本事,却把持着对江湖人的处罚的权利不放,日后怕是要被朝廷清算。” 李莲花如今说起那些过往,说起百川院的时候多了几分坦然,他道:“那就是他们的事了,李相夷都不在了,如何去管他死后的事情?不过我觉得你说的来自于朝廷的清算未必很快就会发生。” 他的言语中倒好像很看好未来的江湖:“虽然四顾门没了,但百川院还在,佛彼白石这些年还算不错的,更何况百川院每年都有像方多病那样的热血少侠加入,其中未必没有惊才绝艳之辈,挑起维护武林正道的大梁。” 桃清诧异地看着他,这不像是李莲花会说出的话啊。 李莲花摸了摸脸,不明所以,“怎么这么看我?莫不是我脸上有东西?” 桃清道:“你如今这样可比以前看着好多了。”刚认识他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看似温柔和善,实则冷淡疏离,他身在人群之中,却给自己的心房竖起了一圈厚厚的围墙。 如今呢,看的开,也放得下,心态比以前乐观多了。按照他以前那样的性子,怕是累得都要起不来身了,还觉得自己应该将事情都处理好,而不是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李莲花耸耸肩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江湖是江湖人的江湖,我只有一个人,当然不可能事事做得周全。” 更何况,他摸了摸正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的桃梓,“孩子大了,懂事了。我们做父母的当然要以身作则。” 那些悲观的,失落的情绪都不应该传染给孩子,而是应该教会他开心的,乐观的,积极向上的情绪。 他太知道一个人承担太多责任的辛苦了,并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像他一样的人。江湖之巅固然风光一时,但也只是一时风光,不如平平安安长大,快快乐乐生活。 桃清的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清浅明媚,衬得她那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越发妩媚,眼波流转间,好似有深沉的情意在流淌。 风吹过她的长发,发丝飞扬间,悄然吻上了他的脸颊,随之而来的是她独有的桃花甜香,那种微甜的味道,钻入他的鼻翼,扎根于他的心田。 他转头,她侧身,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他们的目光在这一瞬间交汇在一起,四周的一切都仿佛凝固了起来。 直到桃梓轻轻惊呼了一声,两人这才回过神来,桃清若无其事地伸手理了理长发,李莲花则低头看着桃梓,眼中的笑意挡也挡不住。 桃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知道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小手紧紧地捂着嘴巴,眼睛一眨一眨的,甚是可爱。 李莲花点了点他的鼻子,问道:“小桃子,怎么了?” 桃梓吐了吐舌头,道:“上次见到的那个哥哥很厉害,是不是每一个剑客大侠都这么厉害,阿爹我能学剑吗?” 这孩子对外界的认知有限,只知道大侠很厉害,剑客很帅气,所以就想要学剑。李莲花道:“可以是可以,不过小桃子你还太小了,等长大一点才能学。” 桃梓小大人一样叹了一口气道,“可我已经不小了,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呢?” 小孩子对时间的概念很模糊,桃清插了一句话道:“等你长到跟阿娘房间里的桌子一样高的时候就可以开始习武了。” 桃梓蔫哒哒的,“好吧。” 李莲花不忍心看他失落的样子,便安慰他道:“你好好吃饭,很快就长高了。” 桃梓用力点头:“我今天要吃两碗饭,米饭和菜都吃光光。” 桃清偷笑,这孩子总算是要吃饭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喜欢挑食,这个不吃,那个也不吃,大人看了恨不得掰开他的嘴给他塞进去。 李莲花也夸他,“好,我们小桃子很厉害。”育儿手册上说,教育孩子要温和慈爱,做父母的不可以过度严厉,而是要实施鼓励式教育,孩子做错了事情要给予鼓励引导他认识错误,孩子做对了事情要继续肯定和夸奖,以培养他的自信心。 桃清看着他从什么都不会的新手爸爸到如今的到如今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都游刃有余,甚至愿意为了孩子改变自己的一些行为习惯。不得不说,这是一种不错的变化。 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他们很快就到了嘉州。只是怎么进入灵山道场成了一个问题。 灵山派掌门蝉蜕登仙,下一任灵童还没有选出来,掌门的三个徒弟谁也不让谁,都想要推荐自己人登上掌门的位置,灵山派且得乱一阵子,故而灵山派关门谢客,想要进去也不容易。 李莲花想借着灵山派掌门欠了五两银子未还而进去讨债,结果掌门弟子压根不承认,把他当成想要浑水摸鱼的骗子给赶了出来。 桃清扶住他被推得踉跄的身子,小声道:“我们悄悄翻墙进去不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走正门?” 李莲花神色一僵,他给忘了,他一本正经道:“偷偷潜进去是简单,但是万一被发现了,岂不是尴尬?最好是能正大光明进去。” 桃清对他露出一个笑容,不说话了。笑话,只要桃梓乖乖地不出声,以他们俩的身手,还怕被人发现? 李莲花看了她一眼,随即决定马上找一个没人的角落,翻墙进去。结果还不等他们离开这里,就遇到了被李莲花坑过一次的大少爷,方多病。 “天道好轮回,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李神医。”他看着李莲花手中牵着的桃梓,笑得意味深长道,“你也带孩子来竞选灵童啊?李神医不是我说你,你好歹打听清楚了再来啊,你带来的这个孩子太小了,不符合竞选灵童最低年龄啊。” 李莲花敷衍地跟他打了一声招呼,就想要溜走。谁知道那位方少侠不让他走,他举着手中的剑,神色肃然,“说,这孩子是不是你拐来的?假冒神医,伙同妙手空空作案,又拐卖孩子,我若是把你抓回百川院,有你罪受的。”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方少侠,你是否眼睛有疾?还拐带孩子,我上哪去拐孩子去,这是我自己的孩子,你看不出他跟我很像吗?” 说实话,桃梓跟李莲花也就眉眼之间有三四分相似,但他跟李相夷却是像了七八分,若是让熟悉李相夷的人看到,怕是会很惊讶。 桃梓虽然不知道这位大哥哥为什么会觉得他是阿爹拐带的孩子,但他还是为阿爹努力解释道:“哥哥,桃子是阿爹亲儿子,阿爹是我的亲阿爹,我们是过来看热闹的,不是来选灵童的。” 桃梓叹了一口气,这个哥哥实在是不太聪明。听说被选上了灵童就要留在灵山派了,他怎么可能愿意离开阿爹阿娘,到这个谁也不认识的灵山派。 方多病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们一会,看着他们长相确实有几分相似,更何况李莲花身边还带着一个女眷,的确像是一家三口过来瞧热闹的,这才勉强同意他们的说法,“好吧,算你过关,但你之前骗我的事情没完。” 李莲花道:“方少侠,其实呢,那件事情也怪不得我,我只是答应了给妙手空空帮一个忙,剩下的事情你都知道,我一没有杀人,二没有放火,你实在没有必要抓我?” 方多病道:“跟妙手空空一起偷了风火堂的东西,怎么就不算错了?” 说到这个,李莲花就更有话说了:“那风火堂呢,前身是马匪,他们很多东西都是抢来的,东西的原主人自己拿不回去,只能委托妙手空空帮忙去取,你说这个事情怎么算?” 方多病皱眉,若事情真如他所言,那李莲花不仅没错,还做了行侠仗义之举,难不成还是个好人不成?可对方对他下药了,绝对不是个好人。 李莲花这人满嘴胡言乱语,就不该跟他废话那么多。方多病上前一步,就要把人拿下,结果一直站在李莲花身后的桃清一剑挑开了他的剑,并把软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方多病这才正眼瞧了她一眼。 好快的身法,还有比身法更快的剑。被剑架在脖子上的方多病满脸通红。眼下这个局面,虽然有他轻敌的缘故在,但是这个人武功是真的好。 方多病脸一阵青一阵白,枉他自以为是青年才俊,在拿下百川院大比第一名之后更是志得意满,没想到他这刚出江湖,就栽了两次,跟李莲花下药不一样,这次是武功上面栽了。 之前因为是女眷的缘故,他目不斜视,视线压根不往她哪里去,如今怒气上涌,他直勾勾盯着桃清看。 第一眼是惊艳。桃清无疑是美的,她的美宛如那三月盛开的桃花,娇嫩又艳丽,上挑的桃花眼带着一丝不屑和傲然,却无损她的气质,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出众。 第二眼是羞愧。这人的年纪看着好像跟他差不多,甚至更小,武功却比他高,方多病想起自己信誓旦旦说要在江湖上闯出一番事业再回去让爹娘高看一眼,结果连一个普通女子都打不过。难道百川院大比第一名就是他的巅峰时刻了? 李莲花从桃清身后探出一个头,看着怀疑人生的方多病道:“我说方少侠,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嗯?嗯。”方多病傻愣愣的,桃清却已经收了剑,退回李莲花身旁。一家三口都睁着眼睛盯着方多病。 第22章 第一愿22 方多病回过神来,就发现对面一家三口用如出一辙地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他咳嗽了一声,道:“好吧,你说。” 李莲花道:“前面的事情我都跟你解释清楚了,至于来灵山派,这不是听说这里有竞选灵童的大事,所以过来凑热闹来了,真的没有什么危害武林的目的。” 听起来确实没什么毛病,方多病颔首:“既然都解释清楚了,那你走吧。”深受打击的方多病已经没了将人抓到百川院想法了,只想着让他赶紧走,离他远远的才好。 这时候,方多病的丫鬟赶了过来,她看到李莲花明显想要说什么,却被方多病阻止了,被问起旺福的事情,她乐呵呵道,“少爷,旺福已经了验过户帖和其他的,就是一同参加灵童竞选的还有五人,还需要做进一步甄别。” 方多病说了一声好,就要朝里面走去。李莲花本来打算离开的脚步一顿,他好声好气地劝了方多病一句话,“方少侠,刑牌既然是偷拿别人的,下次记得遮掩一点,这世上的人呢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般好心的。” 方多病顿时止住了脚步,他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李莲花,然后将腰间挂着的刑牌取了下来,果然在刑牌的左下角看到了石水两个字。他的脸色更红了,慌里慌张地将刑牌塞进了怀里。 李莲花对着他善意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告辞。只是离开的时候,他轻声对桃清道:“你说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够蝉蜕登仙吗?”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但确保方多病那里肯定能听到。 桃清眼尾一挑,配合说道,“这世上哪有蝉蜕登仙,我不信这个,这灵山派掌门八成是被人杀了。” 李莲花道:“嗯,我也这么觉得。那灵山派掌门欠我五两银子都不愿意给,哪里愿意舍下这万贯家财去登什么仙。 桃清:“你觉得人是怎么死的,或者说怎么做到众目睽睽偷梁换柱的?” “不知道啊。”李莲花遗憾道:“可惜不能当面看上一眼,不然肯定能发现问题。” 方多病凝神去听,却发现再听不到声音了,李莲花跟他夫人却是讨论的兴致勃勃。他紧了紧手中的剑,眼神游移了一会,这才突然下定决心,回头叫住了一声:“李莲花。” 李莲花嘴角微勾,向桃清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然后回头,神色平和地看向方多病,“方少侠,可还有事?” 方多病本想理直气壮地让他帮忙,但是看到他身旁的桃清,好不容易鼓起的气焰又消了几分,“那什么,你不是想进去看热闹嘛,不如跟着本少爷走?我带你们进去啊。” 李莲花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不太好吧?”这大少爷一连经受了多次打击,这是没了信心,怕自己搞不定灵山派掌门被杀的案子,所以想要请求外援吗? 方多病咳嗽一声,努力保持自己矜持的人设:“废什么话,你进去瞧热闹,本少爷去查案,两不耽搁。当然如果你发现了什么蹊跷的地方,记得跟本少爷说,如何?” 李莲花抱拳:“那就多谢方少侠了。”这大少爷一如既往地好骗。老狐狸看着对面清澈愚蠢的小白兔,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系统,我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余。”桃清看着李莲花哄骗方多病的过程,有些不爽,为什么她觉得李莲花在她身上都没有花费这么多的精力? 【宿主,自信点,把好像去掉。事实就是,有你没你都一样。】 桃清:“……啧!”她的脸上刚露出一点不愉快,李莲花就精准地回头看她,以眼神询问,怎么了? 原来他一直在看着我的,桃清瞬间又高兴起来了,她靠近他,借着宽大的袖袍,拉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李莲花神色不变,另一只手拉着桃梓,慢悠悠走上台阶。桃梓抬头看他,“阿爹,所以,我们是可以进去了吗?” 为了配合桃梓的小短腿,李莲花的脚步放得很慢,听到小桃子的话,他侧头微笑:“是啊,桃梓要谢谢那位哥哥。” 桃梓挣开他的手,哒哒哒跑上台阶,跑到方多病跟前,甜甜地道谢,“谢谢方哥哥。” 方多病将手中的剑递给了离儿,然后蹲下身,笑呵呵地将人抱了起来,“不用谢,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李莲花人不怎么样,儿子倒是长得可爱,性格也乖巧。 桃梓也不怕生,抱着他的脖子,脆生生道:“哥哥,我叫桃子。” 方多病抱着他往里走,闻言忍不住吐槽道:“桃子?你为什么不叫莲子啊?” 这个问题已经被很多人问过很多次,桃梓已经可以熟练地回答:“因为我娘姓桃,我是我娘的孩子,所以我叫桃子。” “原来如此。”方多病恍然大悟,“小桃子,你今年几岁了?” 桃梓:“三岁了。” 方多病:“小桃子,你为什么叫我哥哥,而不是叔叔?”这不是让他比李莲花矮了一辈?这怎么能行呢,必须叫叔叔。 桃梓:“阿娘说,我要是叫那些跟她差不多大的人为姨姨,她们会不高兴的,但如果我叫她们姐姐,她们就会很高兴。所以,阿娘说,跟爹爹一样的人,我要叫哥哥,跟阿娘一样的人,我要叫姐姐。这样大家都会很高兴。” 方多病:“……倒也不必都如此,要喊我叔叔,知道吗?”男人嘛,哪有女人在乎年纪问题。 桃梓:“好的,方哥哥。”方哥哥就是个幼稚鬼,只能是哥哥,不能再多了。 两个人一问一答,居然挺和谐的。李莲花和桃清走在后面,眼中含笑地听着他们两个的对话,袖袍下十指紧密相扣,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互相支撑,互相陪伴。 事实证明,灵山派的天选灵童就是一场闹剧。前掌门的三个弟子和他的管家各怀鬼胎,参选灵童者六人,唯有二人是误打误撞进来的,其中四人都是特意安排进来,想要成为灵山派实权掌控者。 早已看过剧情的桃清对于灵山派的事情并不怎么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李莲花一步一步发现真相时的那种从容不迫,那种一切尽在掌控中的强大自信。 平日里的他如明月般皎洁,清冷柔和,澄澈空灵,但探案的时候,他却如太阳般炫目,光芒万丈,让人目眩神迷,久久移不开目光。 她从不做多余的事情,去提醒他发现真相或者其他,因为她爱极了他一步一步发现真相时的种种神情动作,这让她心情格外愉悦,以至于恨不得多给他搞几个案子查查。 桃清目光灼灼的盯着李莲花的一举一动,李莲花被她毫不掩饰的目光看得如芒在背,拉着方多病加快了查案的脚步。 方多病有时候不经意看到她的眼神,都有一种鸡皮疙瘩冒出来的感觉。果然,能看上老狐狸李莲花的女人就不会是什么正常女人。 【宿主,收敛一点,你的眼神吓到人了。】 桃清闻言低头去看桃梓,眼神一秒变得慈爱宽和,在他头顶落下一个轻吻。阿娘的小宝贝,你可真是我的乖乖儿子。 桃梓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阿娘,“阿娘,怎么了?” 她毫不吝啬地跟他表示自己对他的爱:“没事,小桃子,阿娘爱你。” 桃梓了然,踮起脚尖,伸手抱了抱她,又拿小脸蛋跟她贴了贴,“阿娘,小桃子也爱你。” 桃清弯了弯眉眼。唉呀,好可爱,你可真是我的贴心小可爱。 李莲花不经意之间抬头,看到的就是那娘两个黏黏糊糊的样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放松的神情被方多病看到了,被他狠狠地嘲笑了一番。 方多病昂着头,一脸骄傲。还是本少爷有先见之明,成亲什么的,不适合想要闯荡江湖的大侠。 李莲花斜了他一眼,语气凉凉道:“那么方大侠,方刑探,你究竟发现蝉蜕登仙的真相了没有?” 方多病昂首挺胸道:“小瞧我了不是,我可是天机山庄的少庄主。”他伸手转了一下王青山登仙之前所坐位置前方的小石雕,露出石板下面的密室,里面正藏着另一尊用来偷梁换柱的金身。 李莲花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提出另一个问题:“那么他们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下这偷梁换柱的把戏的?” 方多病确实是一个做刑探的好苗子,稍微点拨一下,就能发现问题。李莲花心中有一种教导后辈的成就感。 方多病四处看了看。很快就发现镶嵌在高塔之上的铜镜可以在合适的时间折射太阳光,造成金光涌现,白日飞升的情景。 场景能够还原,可是动机呢?“王青山为什么要做这一出假成仙呢?”方多病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李莲花将桃梓手中一直在玩的三字经递到方多病手里,他这才恍然大悟。原因在于孩子,王青山的孩子。 所谓天选灵童,一开始就是一场闹剧。从掌门到他的三个徒弟,到他的管家,每一个人都有私心,都想掌控青山派的家财。 掌门王青山五十多岁了,却有一个六岁的私生子,他既舍不得万贯家财。又舍不得儿子,便设下了这一局,想要将灵山派传到他儿子手中,他在背后掌控一切。 谁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最终用命给他人做了嫁衣。他以为的亲信包藏祸心,一心要他死,然后自己上位。 背叛的戏码真是到处可见,李莲花有些意兴阑珊道:“方少侠,你做一个打破金箔,让死人开口的机关究竟要多久,子时之前能完成吗?” 方多病拍拍胸口,保证道:“放心吧,交给本少爷就是了,本少爷不会让你失望的。” 听了全程的桃清突然插了一句话:“需要我做什么吗?”李莲花扮演了回魂的主事,也给方多病安排了事情,好像就她无事可做。 李莲花伸手抱过孩子,语气诚恳道:“小孩子不能睡那么晚,就拜托你哄桃梓睡觉啦。” 方多病噗嗤一声笑了,然后收到了两个人的死亡凝视,瞬间收声,闭紧了嘴巴。 第23章 第一愿23 晚上李莲花等人一通装神弄鬼后,将想要传递的消息传给了几个嫌疑人知道,便回房休息了。 方多病看着跟他走入一个房间的李莲花很不可思议道:“你为什么不去他们给你安排的客房休息,要跟我住一间房?” 李莲花对着方多病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蹙眉道:“小声点,你叫这么大声是想把人都吵醒吗?”灵山派就给他们“夫妻”安排了一间客房,他能去吗?他们还没有成亲呢。 他摸了摸耳朵,趁着方多病还没有反应过来,快速走向后面洗漱的地方,“小孩子觉轻,一点动静就醒了,回头再要睡可不好哄。今晚我就在你这里凑合一晚就是了,省得吵醒他们。方少爷,我刚给你帮了这么大一个忙,你总不至于要把我赶出去吧?” 方多病纠结地眉头打结:“本少爷长这么大,从未跟人睡过一张床。不行,你让灵山派的人再给你准备一个客房。” 李莲花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都什么时辰了,赶紧洗洗睡吧,明天起来还要继续查案呢。我说方大少爷,房间里又不是只有一张床,我睡软榻,你睡床,这总行了吧?” 方多病傲娇道:“这还差不多。”他放下手中的剑,听到屏风后面的水声,突然大惊失色道,“李莲花,你别把水用完了,给本少爷留一点。” 李莲花敷衍地应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了。” 第二日,牵着桃梓出门的桃清跟李莲花打了一个照面。原就是一个院子的两间客房,这开了门就是面对面。 “阿爹,早上好。”小太阳一样的桃梓率先打招呼。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些心虚,“早上好,小桃子。” 在桃清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李莲花感觉自己像是夜不归宿的浪荡子,还一大早就被人逮住了的那种。 桃清道:“李神医,昨日休息的可好?”她人虽然没有过去,但看了系统转播的招魂现场,就挺有意思的。怕鬼的李神医去招魂,呵…… 只是没想到李莲花招魂结束后,跑到隔壁方多病那里休息了。在莲花楼的时候,他们一个住楼上,一个住楼下,倒是谁也不打搅谁。 是我不够美,还是媚术修炼不到家?明明每天都在展示自己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美,怎么李莲花就始终无动于衷呢?这让桃清感觉有些挫败,李莲花这人,当真是将克己复礼做到了极致。难道非得等到找到单孤刀尸体,他们两个成亲之后才可以更进一步? 【宿主,克己复礼,才是真君子。】 “我知道。”桃清咬牙切齿。这就是她当初为什么选择下药,而不是走纯纯的恋爱路线。因为真的太难了。 瞧着桃清不同以往的沉默,李莲花不知怎么的,那本来想说很好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嘴巴张开说起了各种不好的地方:“不好,那位方少侠睡觉打呼,还说梦话,大半夜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笑个不停,实在难以忍受。” 桃清哼笑一声,他神采奕奕的样子,可不像是没有睡好的样子。桃梓却一脸同情地看着他爹,“阿爹,你真可怜,晚上还是跟桃梓一起睡吧。” 李莲花摸了摸他的头,轻轻一笑:“好,跟桃梓一起睡,以后都跟桃梓一起睡。” 坐等侍女给他整理头发的方多病听到他满嘴胡言乱语,勃然大怒道:“死莲花,臭莲花,你在说什么鬼东西,本少爷睡觉从来都老老实实的。你才睡觉不老实,大半夜翻来覆去,吵得本少爷都没睡好。” 桃梓歪头看向李莲花:“阿爹睡不着,是想桃子了吗?” 李莲花道:“阿爹是有点想桃子,但知道桃梓就在隔壁跟着你阿娘,阿爹很放心。所以没有睡不着觉,睡不着觉的是那位方哥哥,不是阿爹。桃梓你相信阿爹还是相信方哥哥?” 桃梓毫不犹豫道:“相信阿爹。” 李莲花道:“真棒,阿爹从来不骗桃梓的,是不是?” 桃梓点头:“对。” “小桃子你可不要学方哥哥,小孩子是不可以说谎的。”李莲花呵呵一笑,带着桃梓一溜烟出了院子,徒留方多病在身后气急败坏。 今日便是天选灵童最后一试。五个候选人,不出所料,三个给出了的同样的答案,是李莲花特意透露出来想让他们给出的答案,误打误撞的那个单独一个答案,最后一个给出的是真正的答案,贺兰。 谁能想到金鸳盟的奔雷手辛雷竟然是灵山派的管家朴二黄,在这里潜伏数年,不露一丝破绽,深得王青山的信任。为了掌控灵山派的巨额财产,也为将发现了金鸳盟动向的王青山灭口,他在背后策划了这一切。 更离谱的是方多病的小厮旺福竟然是朴二黄的儿子。从小被抛弃的孩子,如今想起来,也不过是想要让他成为自己手中的傀儡。何其讽刺。 “话这么多,送你去见阎王。”被揭穿一切真相的朴二黄怒极,用出他的成名绝技奔雷手,直冲着李莲花 李莲花伸手将一旁看戏的桃梓捞到了怀里,然后后退一步,叫了一声:“清清。” 他叫的是我,不是方多病。 【……】我的宿主已经完成了自我攻略。刚刚还在吐槽他各种不好,下一秒就能进行自我洗脑。混什么心愿组,就应该去深情女配组。 桃清微笑着抽出腰间软剑,一剑朝着奔雷手的手臂斩去,在对方因为畏惧而收回手的时候,她飞起一脚将人踹飞了。要不是李莲花还要问话,她刚才就把人给宰了。 奔雷手摔在地上吐了一口血,咬牙切齿地看着桃清。本以为是个突破口,没想到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这时候,反应过来的灵山派的众人一拥而上,将人捆了起来。 灵山识童的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方多病完成了自己想要探查真相的心愿,唯有刚认识了亲爹,又被亲爹抛弃的旺福闷闷不乐。 方多病忙不迭地去安慰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厮。 旁观了一切的桃梓被李莲花抱着,居然也有点不开心。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被朴二黄凶恶的嘴脸吓到了? 李莲花抱着他,轻抚他的脊背,温声安慰道:“怎么了,小桃子,吓到你了吗?别怕,阿爹在这里,不会让他伤到你的。” 桃梓搂着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肩头,小声道:“阿爹,我很乖,你不要不喜欢我,好不好?” 哦,原来是被朴二黄对旺福的态度影响了,他这才发现,原来并不是每一个做爹的都会喜欢自己的孩子的。 李莲花有些懊恼,孩子这么小,就让他看到了人性中这么复杂的一面,是不是对他的成长不太好?他拍着小桃子的背,语气温柔却带着一种肯定:“不管小桃子乖不乖,你永远是阿爹的孩子。阿爹会永远喜欢小桃子的。” 桃梓紧紧搂住李莲花脖子,眼中有泪光在闪,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不安:“真的吗?” 李莲花保证道:“真的。阿爹不是说过,阿爹永远不会骗小桃子的。”桃梓是在他漂泊无所依的时候得来的宝贝,就是因为他的存在,让他对人世多了几分留恋,所以,怎么会不爱他呢。 桃梓破涕为笑:“桃梓也会永远喜欢阿爹的。”他阿爹跟那个旺福哥哥的爹才不一样,他阿爹是爱他的。 冷不丁地,桃清插话道,“那阿娘呢,桃梓会永远喜欢阿娘吗?” 桃梓连忙保证:“当然,桃子也永远喜欢阿娘。” 桃清满意了,伸手抱他,“那可爱的小桃子,让阿娘抱一会,我们第一次来这里,阿娘带你四处逛逛,好不好?” 桃梓看看李莲花,又看看桃清,小眼神恍然大悟,理解地点头:“好。”大概阿爹就跟昨天一样,要去做大事,所以,小孩子不能跟着一起。 桃清也不解释,她将桃梓抱在怀里,以眼神示意李莲花,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去做。 辛雷被关押在柴房里,所幸并没有人看守,只在门口落了一个大锁。这倒是方便了李莲花去问话。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铁丝,插入锁头,轻轻一拨,很轻易就将锁打开了。一身狼狈的辛雷看到他出现很是意外,但又好像并不那么意外。这位李神医避开其他人,单独出现在这里,大概就是有话要问他,辛雷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的滋味可并不好受的呀。”李莲花大约也觉得跟他虚与委蛇并没有什么用,于是单刀直入道,“如果你告诉我一件事情,我就放了你。” 辛雷被抓了,却好似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死活,浑身透露着一股无所谓的摆烂姿态,只是李莲花过来找他,让他生出了一点点的好奇:“说吧,你到底要什么?” 李莲花看着他,神色冷淡,他一字一句道:“十年前,金鸳盟的三王,杀了四顾门的单孤刀,还抢走了他的尸骨,他的尸骨现在在何处?” 辛雷打量了一下李莲花,他若有所思道:“你是谁?”他往李莲花的耳朵上瞟了一眼,却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痕迹。 李莲花神色不悦道,“别管我是谁,你只需要告诉我,单孤刀的尸骨现在在哪里?” 辛雷并没有被他的态度激怒,反而笃定道,“你是那个人。四顾门门主,剑神李相夷。” 李莲花的神色倏地冷了下去,眼神如刀,冷冷盯着辛雷。这个人知道得太多了,不能任由他活着。李莲花的心中充满了杀意,但面上还是保持着冷然的模样。 辛雷却一点也没觉得害怕,他自顾自道:“十年前,圣女从药魔那里取了碧茶之毒,用在李相夷身上,没想到十年过去了,你还活着。不过,想来也没什么稀奇的,药魔的碧茶之毒虽然厉害,但是若是天下第一的李相夷,他能解开碧茶之毒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他呵呵一笑,“只是单孤刀是什么人?十年前若非他是李相夷的师兄,谁会记得有他这么一个人?更不用说,如今都十年过去了,除了李相夷,谁会在乎他的尸骨。所以,你是李相夷。” 这个时候的沉默就像是一种默认,只是如今这个李相夷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就连遇到别人的攻击,都让自己的女人挡在前面。辛雷眼中滑过什么,丹田处内力轻微涌动,他继续说着话,继续试探道。 “你不是没有武功,你是武功尽失,哈哈哈……曾经不可一世的剑神也落到如此地步了。十年前,李门主为了你师兄打上了金鸳盟,没想到十年过去了,李门主还在寻找你师兄遗骨,可惜我帮不了你,我不知道他的尸骨在哪里。” “方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小桃子,你怎么在这里?” 屋外传来两人的对话,李莲花转身,露出身后的空门,好似毫无防备。 辛雷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然后手上猛地发力,一道强劲的内力冲断了束缚着他的铁索,他拾起较长的一段锁链,一个箭步上前就想要勒死李莲花。 这一切在转瞬之间发生,辛雷手中的铁索很轻易地就套在了曾经天下第一人的脖子上,只是在辛雷狰狞着脸,以为可以杀了李相夷的时候,却发现那锁链被一股更大的力气拽住,动弹不得。李相夷没失去武功?他惊疑不定际时,只觉后心一凉,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辛雷倒下以后,露出了站在他身后剑尖染血的方多病。 孩子还是要少见血。 桃清抱着桃梓,压根就没有进去。 第24章 第一愿24 “你得到你想要的消息了吗?” 桃清躺在莲花楼前摆放着的躺椅上,看着草地上跟狐狸精一起玩闹的桃梓,忽而转头问择菜的李莲花。 “没有。”李莲花将摘下的菜叶子扔到菜篮子里,“不过也不算毫无收获。奔雷手有一个从不离身的玉扳指,上面有金鸳盟的暗纹,那玉质地极好,整个江湖只有一个地方有出产,那就是昆仑玉城。” 桃清了然道:“所以,下一步我们就去昆仑玉城?” “对。”李莲花起身,将择好的菜端到屋内,准备做晚饭。他自解了毒之后,味觉恢复了正常,除了那些他突发奇想的神奇搭配,一般的菜他烧的还不错,尤其是桃梓跟着大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很少在做一些奇奇怪怪口味的菜。 桃清懒懒的,不想动,今日便打算坐享其成。她看着天边的夕阳缓缓落下,神色逐渐变得空洞。 【宿主,你还好吧?】 桃清撑着额头,语气淡淡道:“没事,只是有些无聊罢了。”她对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时常觉得有些孤独罢了。 李莲花看似孤身一人,实则跟很多人都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她不一样,她是强行走入这个世界的任务者,是真正的孤身一人,跟这个世界的任何人都没有联系。每一个任务者都要经历这种全世界唯有自己一人的孤独感。 桃梓?桃梓是她算计而来的产物,对她的牵绊不是很强。比如她今天消失了,她相信李莲花可以将桃梓照顾得很好。秀玉谷的姑娘们?她们已经找到了生存下去的方式,以后即便没有了她,也能过得很好。至于李莲花,他大概会伤心一阵子,应该不会活不下去吧? 有时候比别人知道更多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探索未知的事情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而早就知道结果的她不一样,她没有任何参与感,大多时间都觉得索然无味。 【宿主,你可以给予李莲花一些提示或者线索,趁早结束这无聊的寻找单孤刀的事情?这样以后再发生的事情就是没有经历过的,都是新鲜的事情。】 桃清不置可否道:“我凭什么呢,或者说以什么立场去提示他所谓的真相?我甚至不认识单孤刀这个人,凭什么说他不怀好意?李莲花若是带我去云隐山,或许我可以“不小心”翻出那些单孤刀恨他的证明,但如今的我从未接触过任何与单孤刀相关的人或者物品,说出来要如何取信于人。” 除非单孤刀现在就出现在他们面前,然后桃清抓着他告诉李莲花,你师兄还活着。否则的话,谁能信? 可惜单孤刀那个家伙,以前还会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出来溜达两圈,自从霉运降临之后,他是连门都不敢出了,因为实在是太倒霉了。 出门一趟就被人戳了一剑,躲在密室里,密室塌了,他差点被活埋,短短两年时间,他就已经遭遇了二十九次生死劫难,搞得整个封磬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一样,生怕哪一天起来,好不容易找到的主上没了。 “再说了,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保他性命无忧,其余的都不重要。李莲花可以凭借实力找出十年前的真相,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徒惹人怀疑,他自己查出来的总比外人说的更值得相信吧。” 每一个任务者首先要学会的难道不是隐藏自己,让自己泯灭于众人吗?不做多余的事情,不管多余的闲事,不发多余的善心,这才是完成任务最标准的模式。 【宿主,你应该也算不上外人?】 “不,我就是外人。”桃清眼睑微阖,“十年前的事情我不曾参与过,在他的所有故人面前,我就是一个局外之人。” 所有涉及到十年前的事情,因为不了解,没有经历过,所以,她没有话语权。 “系统,随便来点音乐。”为什么很多系统的宿主到了后面都放弃了这种另类的永生方式,因为精神上太累了,太孤独了。刚跟一个世界的人建立起羁绊,马上就要面临告别,然后去下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又一个轮回。 【好的,宿主。】 在夕阳笼罩之中,在微风轻拂之中,在系统悠扬的乐声中,桃清放空心情,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她虽然偶尔会出现一些情绪,但她绝不会允许这种情绪影响她太长的时间。 李莲花在厨房,透过窗户看了她半晌。他早就准备开始要做饭,只是到了这会锅灶还是冷的。 桃清这人,看似简单,有时候又格外复杂。她长着一双桃花眼,看着人的时候好像满目深情,可有时候他扫过她的侧脸,又觉得她的眼神格外冷漠。有时候她的情绪变化只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有时候又觉得她万事不萦于心。 她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孩子说生就生,不曾考虑是不是会成为拖累。她不交朋友,也不入江湖,她的人生好像都围着他转,其他的没什么目标,有一种活一天是一天的随意感觉。 李莲花以前虽然头悬生命倒计时,但他活着的每一天都在好好过,也尽量让自己过得舒服自在。但桃清不是,她很轻易就能获得数不尽的财富,吃穿都是用的最好的,但就是给人一种过日子很随意的感觉。 她能看着天空发呆半天,能躺着一动不动一整天。好似你不去推她一下,她就能在那里海枯石烂地坐下去。 她的身上有一种超脱感,跟以前命不久矣的李莲花很像,好像随时可以从这个世界抽离。李莲花甚至觉得如果有一天她想要走了,那么连桃梓和他都留不住她。 李莲花叹息一声,将锅灶点燃,从旁边的橱柜上取出他师父的菜谱,倒入油热好,再倒入菜翻炒一下,然后加入少许盐……三许盐…… 然后没一会就听到莲花楼外桃清忍无可忍的暴怒声:“李莲花,你又在尝试你的新菜谱是不是?把东西给我放下,放下……” 任你是何等脱俗绝世的仙子,在柴米油盐中都会变得无比真实, 油烟弥漫的厨房中,李莲花嘴角刚露出一个微笑,转瞬又变成一种可怜巴巴的委屈,他看着冲进莲花楼的桃清道,“我没有随意乱加东西,是严格按照师父的菜谱来做的,怎么,有哪里不对吗?” 桃清从他手里抢过锅铲,一边将人挤开,快速将锅里的东西捞出来,看看还有没有抢救的可能,一边将人和他的菜一起赶出了厨房,“去把桃梓抱回来,给他洗手。” 李莲花依依不舍地出了厨房,然后微笑着走向桃梓。桃清看着厨房里还没有烧的生菜,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宿主,他故意的。】 桃清:“我知道。但这样不是很好吗?”有个人能注意到她的心情不好,并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已经不错了。 只是在他们开始吃饭前,莲花楼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方多病。他以一种惊叹的语气看着莲花楼:“原来这就是莲花楼啊,李莲花,原来你真的是那个江湖第一神医,莲花楼楼主李莲花啊。” 李莲花瞪了他一眼,无奈道:“怎么你一直以为我是假冒的?” 方多病:“我自遇见你开始,你嘴里就没一句实话,跟传闻中的那个江湖第一神医可差太多了。” 李莲花连忙道:“我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大夫,江湖传言不可信。” 方多病提着酒,跟在李莲花身后好奇道:“活死人的事情我就不问了,一听就不靠谱。江水县治瘟疫,石寿村解人头煞,这些总是真的吧?” 李莲花啊了一声,点头道:“真的,真的。我呢,也就是多看了几本书,谁能想到,就这么巧,正好对症。”桃清不愿意接这个名头,破了她的规矩,那就只能是他认了。 方多病瞬间崇拜地看着他,双手做了一个揖,道歉道,“李神医,之前是在下得罪了。你是真的神医,不是假神医。” 李莲花:“什么真的假的,方少侠,你过来干什么的,不要告诉我是来蹭饭的?” 在桃梓亮晶晶的眼神中,方多病微微红了脸,他将手中提着的酒放在桌上,道:“我是带酒来跟你赔罪的。李夫人,小桃子,在下叨扰了。” 桃清微微一笑:“方少侠来得正好,一起吃点吧。请坐。” 桃梓也道:“方哥哥,坐下一起吃吧,我娘烧的菜,可好吃了。” 方多病将手中的剑放下,笑呵呵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本来是一家三口的晚饭,结果饭桌上莫名其妙多了一个来蹭饭的方多病,气氛变得有些拘谨。桃清吃完就带着桃梓去了楼上。 方多病好似有话要对李莲花说,但在饭桌上却被迫陷入了食不言的状态。桃清看他嘴巴动了好几次,憋得脸都有些红了,便体贴地主动上了楼。 男人之间的情谊嘛,体贴的女人应当知情识趣,主动避让。 桃梓三岁了,正是开蒙的年纪,到了楼上,桃清给他布置了描红的任务。她自己则一心二用,一边拿着桃梓新做的衣服给他绣可爱动物图案,一边竖着耳朵倾听方多病和李莲花的对话。 桃清一离开,方多病就自在多了,他看着李莲花熟练地刷洗碗筷的样子,忍不住调侃道:“李莲花,莫不是平日里洗衣拖地也是你在做?” 李莲花将洗好的碗擦干,一个一个放入碗柜之中,闻言白了他一眼,“我说方大少爷,这饭你也吃了,你是不是可以走了?夜路可不好走,先说好,我这莲花楼小,可没有你住的地方。” 方多病不高兴道:“别那么冷漠嘛,你好歹是我入江湖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朋友之间就应该多相处相处。” 李莲花敬谢不敏,“免了,你方大少爷不来找我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方多病鼓了鼓嘴:“我今天好歹救了你一命,你就是真的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李莲花不以为意道:“我也帮你破了一件案子啊,咱们可是两清了。”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方多病道,“百川院非要叫我破三个案子才肯收我,可本少爷又答应了灵山派,不将事情的真相外传。所以,破了这个案子。我还差三个案子。” 李莲花嗯嗯了两下表示听到了,“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方多病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李莲花了,压根不在意他的态度,自言自语道:“我之前还想着邀请你跟我搭档,一起闯荡江湖,做出一番事业。不过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小桃子还这么小,你也不方便到处奔波。” 李莲花没好气道:“那可真是谢谢方大少爷的体谅了。” 方多病展颜一笑,还略有一些得意:“不客气。” 第25章 第一愿25 大概是李莲花那莫名其妙的亲和力发挥了作用,方多病吃了饭不仅不走,还要拉着他一起喝酒,跟他推心置腹。 两个人在空地上点了一个火堆,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李莲花对着其他人都有一种疏离感,但是对着方多病却好似更多几分宽和,难不成他终于想要交朋友了? 桃清在二楼看见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她跟在李莲花身边两年多了,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命运这种东西,当真是难以难以捉摸。他该遇到的人还是会遇到,该碰到的事情还是会碰到。 “系统,或许我们选择的时间点太早了,我们应该等一切都结束了,尘埃落定之后再来。反正看这个情况,他绝对是能挺到那个时候的。” 【宿主,那不行的。那个时候李莲花的身世已经曝光了,他不死,皇帝会寝食难安的。他和皇帝必须得死一个。】 桃清想了想,道:“我可以杀了皇帝,然后保住李莲花的命。” 【……也不是不行,宿主,你要放弃这次任务,然后重启本位面任务吗?】 “我随便说说而已,系统,别那么较真。我觉得现在其实就挺好的。”桃清义正言辞地拒绝道。 她的视线重新投向李莲花,李莲花似有所感,回望了她一眼,对着她露出这个温柔的笑意。桃清挑了挑眉,虽然他们感情还算不错,但总觉得缺少了什么?难道是提早进入了老夫老妻的生活,缺少了一点激情? 【宿主,我觉得你每天都是激情满满。】每天鸡飞狗跳想要把人推倒的那种。这还不够激情满满的?宿主每天都在想尽办法魅惑他,可对方偏偏就是心动了却不上钩,越是这样,她那奇怪的胜负欲越是旺盛,越想要推倒他。 楼下,方多病已经喝醉了,他脸色酡红,醉醺醺道:“师父,你一手建立的四顾门,百川院,我一定会为你撑起来的。” 李莲花神色一凝,十分惊讶地看向方多病道:“你说你师父是谁?” 方多病喝了一口酒,他醉的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但一听这个问题,脸上立马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剑神李相夷。” 李莲花无奈道地扶了一把醉鬼:“那我怎么不知道李相夷还收过你这样的一个徒弟?” 方多病神色有些暗淡:“这事没人知道。”李相夷答应了他,等他学会基础剑诀就收他为徒,谁知道等他学会了之后,李相夷却失踪了。 李莲花就接了一句,“我猜他本人也是不知道的。”他的记忆中根本没有收任何人为徒的过往,如果不是他失忆了,那就是方多病在乱说。 方多病好似对李莲花的说法很不满意,他站起身来,将过往娓娓道来。四顾门副门主单孤刀是他的舅舅,曾经与李相夷见过一面。 李莲花这才想起记忆中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孩。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原来都是故人。 方多病喝醉了,已经酣然入睡,李莲花看着他的神色却更加慈爱了。这是师兄留在世上的亲人,他或许应该替师兄多照顾方多病一些? 李莲花神色悠悠,思绪瞬间回到了在云隐山的时候,他跟师兄相互陪伴,一同长大的日子。 突然,一道寒光从后袭来,察觉到危险的李莲花头也没回,抬手将手中喝空的酒坛朝后扔了出去,精准砸到了直飞而来的软剑上,他手一撑地面,整个人起身回旋,一气呵成,抬头看到的就是从二楼飞身而下,一把抓住弹飞软剑的桃清。 面对杀气腾腾的桃清,李莲花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叹了一口气:“怎么了?” 桃清不喜欢看李莲花陷在跟单孤刀的回忆中,她挑衅地看了李莲花一眼,“拔剑,今日就让我领教一下江湖人令人闻风丧胆的相夷太剑。” 别问,问就是想揍你。桃清眼睛发亮,她想揍他很久了。 李莲花偶尔兴致来了也会舞剑,但舞的都是他师父教给他的其他剑法。他自创的相夷太剑却是一次也没有展示过。用他的话说,就是相夷太剑是他自对敌的过程中创造出来的杀人剑法,太过于凶戾狠辣,不适合用来做剑舞。 李莲花不想跟她打,顾左右而言他道,“桃梓呢,睡着了?” 桃清点头:“睡着了,不用担心他。”她见李莲花迟迟不出剑,就知道他不想动手。 但今日可由不得你了,桃清嘴角微勾,提剑就攻了上去,完全没有留手的那种。 她的剑法李莲花见过,以快和轻灵为主,他见她杀人,只觉得剑法美到了极致,如今他直面这份杀机,却发觉她看似只出一剑,实际却出了很多剑,铺天盖地的剑网笼罩着他,让他直冒冷汗。 啧,她真的想杀了他啊。李莲花袖中的刎颈瞬间滑出,在铺天盖地的剑网中破开一个口子,人与剑一同从中脱离了出来。 桃清并没有趁机出第二剑。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远离莲花楼的树林中飞去。 月光轻洒,照在林间,落下一地细碎星光。 他立在树下,一身素色青衫,身姿挺拔,岳峙渊渟,她站在竹枝上,随风摇晃,粉裙翩跹,几欲乘风而去。 某一时刻,风停了,两人如同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动手。 李莲花手腕轻抖,手中的长剑宛如一道凌厉的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上挑起。这一剑快若疾风,瞬间划破了漆黑如墨的夜空,留下一道耀眼夺目的光芒轨迹。 与此同时,桃清亦是毫不示弱,她自空中俯冲而下。那一剑犹如流星坠地,携带着漫天璀璨的星光,气势磅礴地朝着李莲花疾驰而去。 两道身影在空中交汇,两柄长剑碰撞在一起,发出“铮”的一声脆响。这声音尖锐异常,震耳欲聋,在寂静的夜空中远远传播开来。火星四溅之中,一股无形的气浪向四周扩散开来,吹得周围的树叶沙沙作响。 两人的剑一触即离,眼神交汇间,彼此都很满意,是对对方的欣赏,也是对对方全力以赴的赞赏。 就在那一瞬间,两人同时向后疾退数步。他们的脚步并未停歇,如同两道闪电划过夜空,紧接着又以惊人的速度朝着对方猛冲而去! 桃清长剑往前一送,拦腰横劈,李莲花身形一闪,猛然跃起,脚尖轻踩她的剑尖,借力飞跃至半空,他手执刎颈,以雷霆万钧之势当头直直劈下。 桃清脚下轻点地面,娇躯向后微微一仰,看似退让,实则是以退为进。就在李莲花的剑即将落下之际,桃清犹如一条灵动的鱼儿般,从他身下迅速滑过。其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丝毫拖沓之感。甚至她还有空伸手在他胸口摸了一把。 待落到李莲花身后时,桃清甚至没有转身,手中长剑回转,化作一道寒光,如闪电般直直刺向李莲花的后心。这一剑速度极快,角度刁钻,显然是经过精心算计,不给李莲花任何喘息之机。 李莲花却也不慌,右脚一点,人便倒向了右边,同时在倒地的瞬间,以刎颈杵地,借着软剑反弹的力道,整个人如狂风一般,在眨眼之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左脚在地上画了一个半圆。 同时两人左手伸手对了一掌,同时借力向后飞去。桃清吹了吹手指,笑道:“李神医身材不错,挺结实的。” 被调戏的李莲花面不改色,“你的簪子也好看。”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手上,却是一根精致的桃花簪。 桃清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果然少了一根发簪。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她怎么一点感应也没有? 【在你沉迷男色,摸他胸口的时候。】系统幽幽道。 桃清咳嗽一声,俏脸一寒,倾身攻了上去。总感觉自己输了。 李莲花的剑法犹如鬼魅般玄妙难测、出其不意。每一剑刺出,都带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轨迹,让人防不胜防。而桃清的剑法则轻盈灵动且刁钻狠辣,她的剑就像一条灵活的毒蛇,总是能够找到对手招式中的破绽并给予致命一击。 一时间,剑光交错,剑气纵横。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李莲花的剑招时而如疾风骤雨般猛烈,时而又如清风拂面般柔和;桃清则凭借着自身敏捷的身手和精湛的剑术巧妙应对,将李莲花的攻势一一化解于无形之中。 月上中天,夜明如昼,遍地银辉,如霜似雪。 两人抬头望天,眼见已耗时许久,便很有默契地准备结束今晚这场切磋。 李莲花体内真气涌动,雄浑内力灌入手中长剑,刎颈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宛如凤凰于九天之上啼鸣,手中长剑瞬间挣脱了主人的束缚,如同闪电般疾速飞射而出!其速度之快,好似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这柄长剑所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被撕裂开来,发出尖锐刺耳的呼啸声,犹如万马奔腾时掀起的滚滚风雷之声。它挟带着一种无可阻挡、勇往直前的气势,似乎要将前方的一切阻碍统统破除。 桃清手腕轻轻一抖,手中的长剑便如灵动的蛟龙一般在空中急速划转起来。随着剑身的舞动,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搅动得泛起层层涟漪。刹那间,一片片翠绿的竹叶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如同雪花般轻盈。这些竹叶在空中打着旋儿,与剑影相互交织。 那些原本青翠欲滴的竹叶此时竟好似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轻纱,又像是抹上了一抹粉色的胭脂,竟像是置身于桃林之中,桃花纷飞,美不胜收。 凌厉的剑风裹挟着这些似真似假的桃花在林间飞速穿梭,所过之处,仿佛带动着无数闪烁的星光一同流动,宛如夜空中划过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留下一道道绚丽的轨迹。 明月沉西海。 桃花逐水流。 那携带主人一身真气的长剑,宛如两道闪电般于空中轰然相遇,刹那间,针尖对麦芒,双方剑刃交错之处火花四溅,发出铮铮鸣响,一时间竟难分高下,呈现出势均力敌之态。 突然,一股强大无匹的气劲从各自的剑尖猛然爆发开来,并迅速向着四周扩散而去。眨眼之间,便在空中形成了两个相互对峙的半圆形气场,其光芒闪烁,气势磅礴,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其中。 随即,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传来,犹如天崩地裂一般。紧接着,整个场地瞬间被一片耀眼夺目的白光彻底笼罩,那光芒强烈至极,亮得让人根本无法睁开双眼。 在白光的映照下,桃清倏然笑了。果然打架才是发泄情绪的最佳途径,这酣畅淋漓的一架只叫她浑身舒畅,神清气爽。 方多病自醉梦中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仰躺在地上,他抬头看天,只见星光闪耀,璀璨夺目。突然之间,他好像听到了山崩地裂的声音,又好似看到了耀眼的白光自远处的树林中喷洒而出,照亮整个天空。 他一个激灵,翻身坐起,却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看不真切,使劲揉了揉眼睛,再去看远处的树林,却只余一片寂静。方多病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只觉得看出了重影,他果断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原来是在梦里。 第26章 第一愿26 第二日,桃清的心情一直很好,好到路过阴气森森的古战场,入住奇奇怪怪的小绵客栈的时候,她还能高兴地哼上一曲。 今儿正是中元节,掌柜的又是安排人讲解附近古战场的事情,又安排跨火盆这样的仪式,倒是把诡异的氛围渲染得极为到位,让那些原本不在意这种事情的人也不由心中发寒。 李莲花留在大堂等着小二上菜,桃清带着桃梓上楼洗漱,收拾一下自身。这一路走来,风尘仆仆的,她是一刻也难以忍受。 桃清他们定的房间窗户在客栈大门那边,她远远就瞧见了方多病一行三人走了过来。 她诧异道:“这方多病怎么会在这里?他这次学聪明了,没有去翻莲花楼?”桃清有些遗憾道,她这次可是特意为了这个少爷,在莲花楼里加了十倍的迷药,方多病只要一踏入莲花楼的范围内,就会一觉睡到玉城的事情结束。 【这个我知道。主要是宿主将人养的好,李莲花除了身形纤细了些,气色看起来特别好,瞧着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他们之前在讨论金鸳盟的人,一开始也怀疑他是药魔,不过马上方多病就推翻了这个结论,他觉得药魔十年前就已经闻名于江湖了,但十年前李莲花也就十岁出头,年纪太小了,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是药魔。而且,因为你的存在,他是不敢去翻一个女眷的房间的,最终打消了强闯莲花楼的想法。】 桃清笑了笑,觉得这个方多病是有一些气运在身的。他终于长了一回脑子,结果就让他完美避开了她特意设下的陷阱。 楼下,方多病气势汹汹地质问着李莲花为什么将他扔在荒野。李莲花也很委屈地表示,都怪莲花楼太小了,真的住不下他这么大一个人。 两个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突然间,屋外狂风暴雨随着突然打开的大门席卷而至,一阵喧哗之后归于平静。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窗子外面幽幽乎乎飘着些碧绿色的点状影子,恍若鬼火,又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诡异歌声悄然响起,桃清低着头哄着怀里的孩子,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好似在应和窗外的诡异歌声,又好似只是心情紧张之下随意乱哼。 突然之间,一道黑影攀爬在她这间客房的窗户上,好似一道鬼影想要破窗而入,桃清一只手捂住桃梓的眼睛,一只手对着窗户上的那道鬼影隔空拍了一掌。一声惨叫声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重物落地的巨大声响。 桃清嘴角勾了勾,等你很久了呢,玉城主。来都来了,不留下点什么,怎么好意思走呢? 李莲花听到楼上的动静,脸色猛地一沉,他急忙起身,冲上了二楼,速度之快,令方多病目瞪口呆。他喃喃道:“没想到这个李莲花武功不怎么样,轻功倒是厉害。” 李莲花冲入桃清定的上房中,却见桃清正抱着桃梓,站在窗户边上,神色并没有丝毫的异样。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没发现什么问题,便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桃清将伸手将窗户推开,闻言风轻云淡道:“有人想要偷袭我,被我隔着窗户,一掌拍了下去,我也不知道对方是死了还是活着。”窗户一打开,外面的风雨就涌入房中,桃清忍不住后退几步。 李莲花闻言取了伞,撑在头顶,从窗户上探出头去看了一会,只觉得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方多病这个时候也终于赶了上来,一听有人偷袭就义愤填膺地表示要把人抓起来,他学着李莲花地样子探头看了一下,同样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对着身边的小厮吩咐了一声:“旺福,去外面看下,究竟是什么人。” “好的,少爷。”旺福急忙下楼,跟几个想要看热闹的人出了客栈,在客栈墙根脚下找到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众人合计将他抬了进来。 方多病上前,一把摘下他的面巾,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松了一口气道:“人没死,还活着。”就是身受重伤,再不医治就要没命了。 他不认识对方,但身边有人认识他,那人惊呼一声:“是玉城主,他怎么跑这里来了,还穿成这样?” 玉城那些前来寻找二小姐的护卫本来事不关己的站着,一听说是自家城主,便瞬间涌上前,一看就懵了。还真是他们家城主。怎么他们过来找二小姐,城主莫不是也过来找二小姐?可他怎么穿着夜行衣,还行踪鬼祟,被当成歹人打成了重伤? 从二楼走下来的云娇一听玉城主身受重伤,脸色瞬间一白,差点从楼梯上跌倒,她扶着楼梯,勉强站了起来,然后踉跄着奔跑下来,拨开人群,跪倒在地,眼中泪水滚滚,伸出的手颤颤巍巍的,半天不敢落在玉城主的脸上。她这一番情态,叫周围的人看了都觉得异样。这云娇姑娘跟玉城主关系这么好? 看了一场戏的桃清幽幽道:“这位云娇姑娘对这玉城主当真是情真意切。”为了一个男人,害了自家闺蜜,还要帮忙掩盖痕迹,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位云娇姑娘是玉二小姐的闺中密友,两家来往紧密,关系好些也是正常。”姑娘家的清誉重要,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不太好。 桃清撇了撇嘴,到底没再说什么。 方多病听他们嘀嘀咕咕地在说着小话,就是没人去看玉城主的伤势,他急切道:“李莲花,这玉城主的伤能不能治?” 李莲花还没有说什么,桃清就不耐烦道:“救他做什么,他可是要杀我的人,不救,让他去死。方少侠,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还是你觉得我们是烂好心的人?” 面对桃清这个苦主,方多病也理不直气不壮,闻言只能苦笑一声,道:“可他要是不醒,我们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偷袭李夫人你呀。” 云娇听到救不救的,好像突然醒过神来,急切道:“你们谁是大夫,救救他啊,快救救他啊。”看到众人无动于衷的模样,她的神色又变得狠厉,“你们若是不救他,就等着被玉城问罪吧。” 桃清嗤笑一声,“我倒是想要见识见识,玉城是怎么个怪罪法。” 云娇气急败坏,手指着她就要继续逼迫:“你!!!” “二小姐,二小姐不见了。”突然二楼又有人叫了出来。原来是玉城的护卫看到自家城主出事了,马上跑去跟二小姐请示,结果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应,他大着胆子推开房门,却发现自家二小姐根本不在房中。 玉城护卫感觉天都要塌了。先是城主身受重伤,再是二小姐不见踪迹,夫人回来一定会杀了他们的。玉城护卫凶恶地盯着众人,“来人,给我搜,若是二小姐出事了,你们一个也跑不掉。”言语间竟是将二小姐的重要性放在了城主之上。 大家都是是势单力薄的江湖散人,哪里比得过玉城的人多势众,没法子,只能任由他们挨个房间搜过去。结果在鹤行镖局的镖箱中找到了玉二小姐的尸体。 他们找到那位玉二小姐的时候,她蜷缩在镖箱中,尸体尚在淌血。 李莲花若有所思地看着玉秋霜的尸体。桃清捂着桃梓的眼睛,只瞥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这一刻,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玉城城主重伤,玉二小姐身死,这一惊天大案就在这小小的客栈中上演。真是叫人难以置信。 玉城护卫意欲将所有人押解进入玉城,尤其是打伤了玉城主的桃清,更是被当成重点嫌疑人。 本身李莲花的目的就是玉城,顺水推舟也就随他们去了。一路上,方多病是中气十足地嚷嚷着,倒是鹤行镖局的人一个个面如考妣,好像即将要奔赴刑场一样。 因为人太多,也做不到一人一个牢房,便一大群人关在一个牢房里。 众人在讨论玉二小姐离奇被杀一事,只有桃清毫不在意,她从挎包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布铺在干草上,然后她抱着桃梓坐在上面,神色有些微妙,这是她第一次坐大牢,她拉了拉李莲花的袖子,小声道:“李神医,你说的顺水推舟就是将我们都带到了玉城的大牢里?这体验感可不怎么美妙。” 李莲花咳嗽一声,道歉道:“抱歉,是我的失误。我也不知道这玉城的主事人居然不在城里,还以为能当面解释清楚。”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肯定能把他们从阶下囚忽悠成人家的座上宾。 桃清斜了他一眼,真诚建议道:“要不,我们打出去?” 李莲花摸了摸下巴,还是觉得不要了:“算了,等着吧,估摸着用不了多长时间,城主夫人就该回来了。”丈夫重伤,妹妹身死,他想那位玉城城主夫人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桃梓对于坐牢倒是接受良好,他只要跟在父母身边,在哪里都无所谓。只是,他捂着小肚子,有些不好意思道:“阿娘,我饿了。” 李莲花在客栈里吃了一肚子的瓜,他们两个可是什么也没有吃。从小绵客栈又跑到玉城牢房,桃梓是该饿了。好在桃清早有准备,随身携带的挎包里装着桃梓的零食水和各种东西。 桃清喂他吃了一些点心和水,然后听到了身边其他人咽口水的声音。她抬眼看去,原来是方多病。他此时正羞红了脸。看小朋友吃东西看饿了什么的,也太令人羞耻了。 他们在小绵客栈还没来得及吃饭就被抓了,之前李莲花请他吃瓜他也没有吃,所以是滴水未沾。 他的丫头心疼自己少爷,忍不住抱怨道:“这什么玉城,把我们关在牢里也不给吃的,是想要饿死我们吗?我们家少爷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方多病:“好了,离儿,别说了。相信少爷,我们很快就能出去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好在旺福怀里还有一些他们的干粮,唯一的一张饼,他们三个人分着吃了,虽然不顶饿,但肚子终于有了点货,不至于尴尬地叫出声来。 桃清给自己喂了一颗大补丹,也不觉得饿,她还顺手给李莲花也喂了一颗,“李神医,张嘴,请你吃糖。” 李莲花吃了一颗所谓的糖,觉得可以一天不吃饭了,他看了一眼桃清,发现她已经将东西都收了起来,便也识趣地闭上了嘴。 玉城的牢里格外阴冷,有几个体弱的都抱着自己的身体,感觉浑身都在发颤。李莲花伸手给小桃子度了一点内力过去,让他暖和一些, 桃清眼巴巴的看着他,一脸我也好冷的样子。李莲花白了她一眼,她那内力深厚得吓人,怎么可能会觉得冷。只是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认命地将一大一小两个都抱在怀里。 至于其他人偷瞄过来的眼神,那是什么,他看不到。十年后的李莲花,脸皮已经厚到了一定境界,他的少师剑都戳不破的那种。 第27章 第一愿27 天光大亮之后,就听说玉城城主夫人回来了,他们一群人被带去见了玉红烛。曾经的金鸳盟十二凤之一,确实是风姿绰约,袅袅婷婷,是角丽谯眼里容不下的那种女人,就是凶了点,看起来十分不好惹。大概是久居高位,掌一个城的生杀大权,才养成的霸道气度。 若非她对着自己喊打喊杀,桃清是喜欢这种性格的女人的。 玉城主重伤,没想到放置玉二小姐的尸身灵堂还是落了火烛,桃清猜测,那样的意外大概率是云娇做的吧。哪怕玉城主昏迷不醒,她还是想要将计划执行下去,因为他们一旦暴露了,玉红烛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可惜在她不是玉城主,只是二小姐的闺蜜,在玉府没什么心腹,所以大火很快就扑灭了,没有伤及玉秋霜的尸体,这才让那些护卫们躲过一劫,但死罪能逃,活罪难免,他们被暴怒的玉红烛打成了重伤。 小绵客栈的所有人都被带了过来,在玉城护卫虎视眈眈的目光中,瑟瑟发抖。 客栈的掌柜哆哆嗦嗦指着桃清道:“是她伤的玉城主,跟我们无关,你要找就找她好了,不关我们的事啊。”他只是普普通通的客栈老板,并不想参与这样的江湖仇杀啊。 桃清也没有否认,“是我伤的,可我是自卫,玉城主想要袭杀我在前,被我打伤在后,我还想问问玉夫人,尊夫到底跟我什么仇什么怨,要千里奔袭,跑到小绵客栈去杀我。”她一点也不怕玉红烛,意味深长道,“或许他跑到小绵客栈,想要杀的人不是我,只是阴差阳错之下,伤在了我的手里?” 玉红烛凝眉,冷眼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桃清道:“客栈里死的人只有玉二小姐一人,有没有一种可能,玉城主是去杀玉二小姐的,只是杀了人之后,他跳窗而逃,正好路过我的窗户边,而我感受到了他刚杀完人之后身上带着的杀气,所以朝他动了手?” 桃清说的煞有其事,听着的人都觉得很有道理。毕竟玉城主被发现的时候穿着夜行衣,行踪确实鬼祟至极。除了玉城之人,其他人跟他素不相识,自然无甚交集,所以没必要跑这么远去杀人吧? 李莲花手抵住唇,不让自己笑出来。她一通胡说八道,差点将人带到沟里去。关键是逻辑还挺通顺,听起来也十分有道理,倒也有几分胡诌的天分? 玉红烛若有所思,但她身旁的云娇却是站了出来,急切道:“秋霜跟城主素来和睦,城主又为何要痛下杀手,更何况,秋霜的尸体是在镖箱中找到的,如果是城主杀的人,他是如何在短时间之内做到这一切的?” 这说的也是啊,杀人总需要动机吧。这玉城主杀玉二小姐做什么呢,有什么好处? 鹤行镖局的镖箱一直有人守着的,其他人也没机会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啊。 可,玉城主的行踪诡异,且玉秋霜的死更加诡异。玉夫人的态度决定了大家的态度,所有人好像有志一同地忘记了玉城主,将重点集中在玉秋霜被杀一事之中。 有人喃喃自语道:“难不成真是鬼杀的?” “除了鬼,还有谁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人,还把尸体塞到镖箱里面?” 众人想到昨天夜里各种阴森诡异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玉红烛不屑道:“我还没见过鬼,你们谁来跟我说说,这鬼到底长什么样子?” 众人面面相觑,却是说不出话来,这鬼向来是听说过,没见过啊。 玉红烛冷冷一笑:“怎么,说不出来?听说濒死的人都能见到鬼的,我帮你们想起来。” 哇哦,这是要杀人啊。桃清捂着孩子的眼睛,生怕有血溅出污了他的眼。 李莲花神色一变,这玉夫人当真是不讲道理至极,真相还没有查明,她就要杀人泄愤了。 方多病气的脸都红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这玉夫人当真不把人当人看。他喝骂道:“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们怎么能这样草菅人命?” 他强压下脾气,好言好语道,“在下百川院刑探方多病,请玉夫人给在下一点时间,在下一定查明令妹被杀一事。玉夫人,你难道想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让令妹死不瞑目吗?” 百川院的?玉红烛心中杀心更甚,她最讨厌百川院的人了,这个方多病真是撞在了刀口之上。 李莲花看到了她眼中的杀机,心中有了些许猜测,他主动站出来道:“在下李莲花,不知可否让在下给玉二小姐看看?” 玉红烛这才屈尊降贵看了他一眼,“江湖第一神医,莲花楼楼主李莲花,活死人的那个?” 李莲花微微一笑,颔首道:“正是在下。” 玉红烛将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实在看不出这文弱的大夫有什么活死人的本事,她道:“你能把我家霜儿救活?”她竟好似完全不记得自己丈夫重伤,比一个死人更需要神医救治一样,只一心惦记自己的妹妹。 李莲花却道:“那还需要看过之后才知道,毕竟这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刚死之人和死了很久的人那也是不一样的,不知玉夫人可否让在下一试?” “我这个人脾气不好,也没什么耐心,但现在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救不回霜儿,你们所有人都要给她陪葬。来人,把其他人都带回牢中。” 李莲花连忙道:“在下的夫人和孩子可以留下吗?” 玉红烛自衬对玉城的掌控足够,闻言不在意道:“可以。” 方多病数次给李莲花递眼神,他却好似没有看到一样,只能被玉城的护卫压着走了出去。 只是没一会,李莲花还没有被领过去看玉秋霜的尸体,方多病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洋洋得意道:“有的人不愿意帮我,但我还能找到其他人帮我。”他还没有出门就遇到了丞相家的公子宗正明珠,两家的长辈同朝为官,自然是要给几分薄面。所以,方多病就被他给放了。 李莲花不走心地恭维道:“方少爷本事高强,在下甚是佩服。”他说是要去给玉秋霜看病,其实就是去验尸。他自己去的,当然不会带孩子去做这种事。 桃清带着桃梓在走廊处赏花,绕过一处假山,前面就是一处小池塘,却见云娇呆呆地坐在池塘旁边,失魂落魄的样子,好似想不开想要寻短见。桃清只觉得晦气,转身就想要离开,谁知道对方先一步看到了她,云娇提着裙摆怒气冲冲地追了过来。 “你伤了城主,怎么还敢在府中闲逛,你也不怕被人杀了?”云娇对她是有怨气的,心爱的人被她所伤,生死一线,他们想要将一切都推给鬼杀人的场景还没有布置好,玉穆蓝就折戟了。 桃清看了一眼这个天真又不值得同情的姑娘,忍不住笑道:“云娇姑娘,我能把你的城主打成重伤,你猜,我能不能把你也打成重伤?” 云娇忍不住后退一步,色厉内荏道:“我警告你别乱来,这府里到处都是护卫,我叫一声,就会有人来救我了。” 桃清翻了一个白眼,“我当然不会乱来,当然也请云娇姑娘你离我远一点,不然我不小心误伤了你可就不好了。” 云娇被她那不屑一顾的神色刺激得到了,恨声道:“你!!!”只是她想到自己的目的,拼命平复了自己的心绪,望着桃清,露出一个哀求的神色,“那个李莲花真的是江湖第一的神医,他是不是能救城主?” 玉夫人对玉城主当真是不在意极了。他重伤昏迷,她甚至没有想着给他请一个厉害点的大夫,用最好的药,好似任他自生自灭。云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她从骨子里对霸道强势的玉夫人怕极了,压根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每日里只能看着心爱之人无知无觉地躺着,默默流泪。 桃清对这种小姑娘是没什么耐心的,她实话实说:“为什么要救,凭他想要杀我吗?”若非遇到的是她,搁旺福那,他可是真把人给杀了,就是为了制造混乱,引出玉秋霜失踪之谜。 云娇神色哀切,几乎要给她跪下道:“他不是故意的,只是无意惹到了你,你放过他,好不好?” 桃清却道:“真不是故意的吗?云娇姑娘,他难道不是为了制造混乱,想要随便杀一个人吗?”她突然靠近云娇,声音和缓,却如利刃一般扎进云娇的心里,“云娇姑娘,那玉二小姐是不是也求过你,那你为什么不救她呢?” 这话一出,玉娇娇躯一震,惶恐退开两步,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你……你……”。 “我怎么会知道?”桃清却是不管她的神色,只淡淡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上的事呢,做过了总会留下痕迹的。” 云娇像是遇到了洪水猛兽一般,尖叫一声,仓皇逃走了。 桃清将捂住桃梓耳朵的手放了下来。这有些人武功不高,但别的杀伤力也很强,比如声音。 李莲花从假山那一边走过来:“你怀疑玉秋霜的死跟云娇有关?” 桃清歪头看他:“李神医,你是要考我吗?那玉秋霜的尸体,我虽然只看了一眼,但我知道那不是刚死的尸体,而是死了很多天的尸体。所以,小绵客栈你们看到的活生生的玉二小姐一定是假的,而在小绵客栈中唯一跟她接触过的人云娇的嫌疑最大。” 李莲花道:“你说的不错,我也这么觉得,她的尸体腐烂程度远超寻常,死亡应该有一段时间了。”他有些苦恼道,“只是,我在她的尸体上发现了两处完全不同的致命伤。有人杀了她两次或者两个人分别杀了她一次?” 桃清神色轻松,不负责任道:“那是李神医你和那个方大少爷要查的事情,我可不负责查案。” 她走在前面,李莲花落后一步,他看着她兴致缺缺的侧脸,突然道:“我有一种感觉,你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玉二小姐身亡真相。我说的对吗?” 一般人面对一个案子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现呢?除了方多病那种想要亲身参与的,其他的也会对真相保持一定的好奇之心。像桃清这样从头到尾对真相的揭露毫不感兴趣的,大多是因为她早就知道了真相。 桃清也没有否认,只是道:“李神医,你不是也一开始就猜到大半真相了吗,如今看过玉秋霜的尸体,怕是已经确认了吧,可你还是在引导着那位方刑探一点一点去发现真相,一步步应证你的猜测。” 李莲花笑笑不说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由着她去猜测。 桃清玩味一笑:“李神医,那玉夫人性子霸道,怕是查出了真相也不会让外人插手。你有没有什么外援,是不是赶紧去请?否则的话,到时候得凭着我们两个打出去,当然,我也是不介意的,但你是不是做好了回归另一个身份的准备?”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面不改色道:“什么回归,什么身份,难道我除了江湖游医的身份,还有什么别的身份,这我怎么不知道?” 桃清:“呵……当然有,比如小桃子的爹?” 两人隔空对视,脸上的笑容如出一辙,就是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第28章 第一愿28 “这玉二小姐,所爱之人皆不爱她,还一个个都不想放过她。”李莲花有感而发,神色却有一些萧索和落寞。 他掐着时间,引导着方多病一点一点还原了玉秋霜被杀的所有真相。 玉二小姐十分不幸,她先是发现了姐姐跟未婚夫在偷情,被人隔空打了一掌,她拖着重伤之身去闺蜜那里求救,谁能想到,又碰到了姐夫跟闺蜜在偷情,被姐夫又打了一致命一针。 这一掌一针,断送了她的生机,让她绝无生还的可能。 李莲花眉头微蹙,神色郁郁,好似在为玉秋霜感到悲伤,实则他是通过玉秋霜,想到了被所有人辜负的李相夷, “阿爹,桃梓爱你,阿娘也爱你。”桃梓一句话就打断了他的伤感,让他心中充满了暖意。李莲花看着抱着桃梓对他微笑的桃清,觉得他这一生,也不全部都是笑话。这世上还有真心相待之人。 方多病摸了摸自己身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嘟囔了一句,李莲花你也太矫情了,还要小孩子安慰你。他抽出尔雅剑,跟玉城的人打成一团。 好在鹤行镖局以及百川院的石水和监察司的杨昀春都到位了,终于将玉城所有人都收押。 这是桃清第一次见到百川院的石水。石水这人,她仰慕李相夷,一直在为李相夷打抱不平,可实际上又总是无能为力,左右不了佛彼白的决定,只能随波逐流,在佛彼白石四人之中,影响力最低。她看不惯其他三人,心中有气,却又对他们有割舍不下的情谊。她很矛盾,也很优柔。 但矮个子拔高个子,她跟佛彼白站在一起的时候,竟然已经是最好的那一个了。又因为她是女性,桃清对她也不算讨厌。所以,最好就是无视。 桃清看着李莲花,他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压根没有回头看石水一眼。还是不愿意见那些旧人? 她伸手拉了一下李莲花,差点把他拉一个踉跄。 李莲花回头无声询问她。 桃清笑了笑,道了一声没事,“你慢点走,等等我啊~” 他们如今已经走出了百川院那些人的视线,脚步当然可以放慢。李莲花便也不着急了,与她一起放慢脚步,与她共赏玉城的景色。 方多病软磨硬泡跟石水表示这玉城案作为他入百川院考核第一个案子,等石水答应之后,他一回头,发现李莲花不见了,气得他原地爆炸。 李莲花他们在哪里?正在去玉城后山的路上。宗正明珠和玉红烛口中隐隐提及不能为外人知道的后山显然隐藏着什么秘密。而玉秋霜一开始也是因为触碰了后山的禁忌,这才被宗正明珠痛下杀手。 玉城后山有什么?有药魔的生死障,有闭关的笛飞声,还有角丽谯和她的左膀右臂雪公。桃清心中思索着将这些人都留下的可能。嗯,只要李莲花拼着暴露的可能,他们就可以将金鸳盟的人,包括笛飞声都给抓了。 桃清看着自己怀里睁着眼睛四处张望的桃梓,有些后悔将他带过来了,就应该让方多病给她看着孩子,不然动起手来,不太方便。 李莲花好似也是这样想的,他自觉将孩子抱了过去。小声道:“算了,刚才的爆炸声动静太大,很快就会把百川院和监察司的人引过来。笛飞声武功不弱,一时半会拿不下他,我们等下次再找他。” 笛飞声重出江湖,再要找他便没有那么难了。这次不成,自有下次的机会。虽然他很想要找到师兄的尸体,但都已经找了十年了,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的时间了,他更厌烦身份暴露之后会遇到的各种麻烦。 “你们两来,怎么还带了个尾巴?”药魔慢悠悠走过来,显然没有把尾随而来的人放在眼里。 “这玉红烛是越发没用了,什么人都能到这儿来,”角丽谯妩媚一笑,只是在看到走出来的桃清那张脸时,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厉声道,“药魔,把你的宝贝毒虫拿出来,把她的骨肉都给我啃干净。”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愤恨地看着桃清。她决不允许这世上有比她更貌美的女子出现,甚至比她差一点也不行。她要在美貌这一领域,一骑绝尘,让所有人望尘莫及。 尤其是在尊上出关的时候,看到的第一眼只能是她。别的,任何女人都不行。 桃清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并没有用尽全力,她身上带着各种药,药魔的那些宝贝毒虫争先恐后地逃走的,半点近不了身。 角丽谯见状更生气了,她和雪公同时拔剑,加入战场,桃清仗着自己的绝顶轻功,将三人溜得团团转。 终于,石水到了,她一鞭子将药魔卷了过去,捉队厮杀。桃清剩余的对手就变成了两个,她更轻松了。 “李莲花,你没事吧?”方多病看到抱着桃梓躲在草丛里的李莲花,忍不住跑过去询问。 李莲花将人拉住,跟他一起蹲在草丛里,“小声点,你想把他们注意力都引过来吗?” 方多病看不得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嘲讽道:“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没出息,每次遇到危险都躲在你夫人身后,你好意思吗?” 李莲花斜了他一眼,反问道:“你怎么不上?” 方多病语塞,随即瞪着李莲花道:“我不是被你拉过来的?” 李莲花摆摆手,“那你去啊,我不拦着你。” 方多病看着那边打得激烈,虽心向往之,却也有几分自知之明,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抱着剑嘀咕道,“那不是有石水姐姐在嘛,不需要我过去。再说了,我走开了,你怎么办?万一他们看你弱,想要抓了你做人质呢?” 李莲花什么也没有说,但眼神直白地表示了他的鄙夷。 方多病无视他的鄙视,一本正经地对着小桃子说:“小桃子,我们可不能跟你爹一样,武功就要从小练起,这样长大以后才能横扫江湖。”他诱哄道,“小桃子,你想不想学武功?” 桃梓如小鸡啄米般点头,脆生生道:“我想学武功。” 方多病道:“那方哥哥教你武功,你拜我为师怎么样?我可是天下第一剑神李相夷的徒弟,你拜我为师,你以后就是李相夷的徒孙。” 谁要当李相夷的徒孙?李莲花一脸黑线,然后将小桃子的脸转了一个方向,不让他看到方多病那诱骗无知孩童的丑恶嘴脸。 方多病不乐意了,“李莲花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本少爷是不是?” 李莲花无语道:“方大少爷,就你还想给人当师父?再回去练个十年吧。” 被李莲花嘲讽,方多病气得炸了毛:“咱们来比划比划。” 李莲花语气还是淡淡,说出的话却气人:“不比,不比,等你什么时候能打过小桃子他娘,你再说要给小桃子当师父,我就不拦你。” 方多病看了一眼场中将角丽谯和雪公两个人压着打,却没有丝毫败迹的桃清,顿时不说话了。他刚才一时嘴瓢,光记得李莲花武功差强人意,却忘了小桃子还有一个高手娘,当然是轮不到他来教导的。 “不必纠缠。”笛飞声逆着光从石洞中走出来,身姿挺拔,气势雄浑,有一种无与伦比的霸道,“还有事要做,走。” “是,尊上。”角丽谯几人一听,就毫不犹豫放弃跟他们几人的打斗,跟随着笛飞声的脚步离开。 方多病一听他们叫尊上,就激动的不得了,想要探头去看,却被李莲花摁住了头,不让他露头,这个时候出去不是找死嘛。 【好帅。宿主,你真的不考虑换个对象吗?真男人就要像笛飞声这样的威武霸气。】 “你一个系统知道什么是真男人?”桃清以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笛飞声,嘴里却说着否定的话:“不用,不考虑。这种男人太冷硬了,我不喜欢,其次,攻略笛飞声之前,你要先干掉角丽谯。”角丽谯这样的疯批美人都搞不定的男人,就问这世上还有谁能搞定? 金鸳盟笛飞声伤势痊愈,重出江湖,这样的消息一旦放出去,整个江湖都会为之震动。 显而易见,未来的江湖必有波澜,李莲花心事重重,方多病却仿佛打了鸡血一样,“笛飞声没死?笛飞声没死,那李相夷一定还活着,对不对?” 没有人理他,他也兴致勃勃,“我就知道,他一定没死,一定还活着。只是被什么牵绊住了,所以才没有现身。” 李莲花闻言苦笑不已,却没有反驳方多病。桃清就看着李莲花不说话。他不是被什么牵绊住了,他是不愿意再回到过往,回到李相夷的过去。 只有趴在李莲花肩头的桃梓应和他,“方哥哥,这个李相夷对你很重要吗?为什么笛飞声还活着,这李相夷就一定活着?” 方多病双手叉腰,道:“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懂这个,李相夷的武功天下第一,他跟笛飞声东海大战以后一起失踪,武林一直传言,说他们两个同归于尽了。但如今笛飞声出现了,那么武功比笛飞声还厉害的李相夷一定在江湖的某一个角落里,等着合适的时机出现。” “哦。”小桃子懵懵懂懂的,不是很明白这其中的逻辑关系,但是没关系,方多病也不是要他明白这个,只是自己的喜悦没地方发泄,找个人分享而已。 桃清拉了拉李莲花的手,笑着挠挠他的手心。你看,你还是被人期待的,这江湖从没有忘记过李相夷。你可是整个江湖的白月光啊。 李莲花无奈地抓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这江湖确实没有忘记李相夷,却也只需要一个被捧上了神坛的李相夷,作为号召江湖人团结一致共抗金鸳盟的精神象征。 他是普普通通的李莲花,不是惊才绝艳的李相夷,所以江湖需要的不是他。 第29章 第一愿29 两人回了玉府暂做休息,便打算离开,只是在离开的时候,桃清借口有东西落下,回了客房。李莲花抱着桃梓在走廊等她。 他思索着要如何找到笛飞声,向他打探师兄尸骨的消息,不经意抬头之间,他看到了并肩走来的乔婉娩和肖紫矜。 他们男的英俊,女的貌美,言语之间神态亲密,并肩走来的时候仿若一对璧人。李莲花神色一变,脚步回转,下意识想要躲开,但眼神却好又不受控地朝他们看去。紫衿,阿娩,当真是好久不见了。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他的眼中,李莲花神色怅然间,猝不及防对上了另外一双平静过了头的眼神。桃清斜倚在院子里的门洞上,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他的心脏骤然紧缩,神色一僵,咽了咽口水,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宿主,你明知道乔婉娩和肖紫矜会来,你其实可以想办法避开他们见面的。】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看见的场景呢。”桃清语气幽幽,“我只是想看看他到底还有没有白月光的位置,但结果却显得我有些自作聪明啊。”言语可以骗人,但下意识的眼神和动作骗不了人。她有些意兴阑珊,转瞬之间就消失在门洞之后。 【宿主,人类有句话,人心是经不起试探的。】 “我知道啊,但还有一句话,叫明知不可而为之。”大概是她生了一些妄念,想要证明一些什么。 【宿主,李莲花做李相夷的那些年,跟乔婉娩,跟四顾门绑得太紧密了一些,如果将那些人从他身上剥离,那么属于李相夷的记忆还有多少呢?】 桃清冷笑道:“我是来做任务的,又不是来受气的。”惹恼了我,把他们都杀了,大不了扣积分嘛。 【……】嘴比你的剑还硬。 旁观了整个过程,却被这种修罗场气氛吓得说不出来话的方多病这才小声嘀咕道:“李莲花,你完蛋了。”叫你看江湖第一美人看呆了吧,结果被抓了个正着,他武功还这么弱,回头别被李夫人打死了。方多病有些同情地看着李莲花,好似已经预见了他未来被打个半死不活的模样,差点笑出声来。 李莲花不轻不重地看了他一眼,将桃梓往他怀里一塞,“帮我照顾一下孩子。”他运起婆娑步,脚下生风,人眨眼就不见了。 留下方多病跟桃梓大眼瞪小眼。他心里骂骂咧咧,死莲花,你怎么把孩子扔给我,本少爷看着像是个会带孩子的人吗?只是,好像,那死莲花也没有别人可以托付了。 方多病心中陡然生出一股责任感,他对着小桃子和蔼一笑:“小桃子,你别怕,方哥哥会照顾你的。”突然间,方多病听到远处有一个熟悉的女声在叫他的名字,他吓了一个激灵,一把抄起小桃子,拔腿就跑。啊啊啊,小姨来了,快逃,快逃。 桃清将轻功用到极致,整个人如同一道风,瞬间跨过半个玉城,消失在天际。 【宿主,你跑太快了,他都看不到你的背影,怎么找你?你到底是想让他跟上,还是不想让他跟上?】 桃清摆烂道:“随便。烦死了,他都见到他的白月光了,还不许我闹闹脾气?”最讨厌有白月光的男人了,哪怕明知道他现在喜欢自己,可白月光的杀伤力不是一般地大,不可能完全从心里拔除的。真怕他们哪天就死灰复燃了。 山顶的风很大,吹得人衣裳飒飒作响。桃清仰躺在悬崖旁边的一棵大树枝桠上,面对着天空出神,整个人随着狂风轻轻摇晃。裙摆飞扬,好似一只要坠入悬崖的蝴蝶。 她从玉城不知道谁的房间中顺了一壶酒,也没拿杯子,就着壶口,喝了一口,结果因为太过于难喝全部喷了出来。她将那壶酒从悬崖上扔了下去,然后从自己的空间中掏出一壶酒,仰躺着着慢慢喝。 系统感受到她心情不好,小心翼翼道,【宿主,要不来个小黑屋,强制爱?】 “呵……若是解毒之前还有几分可能,如今解了毒恢复了全部功力的李莲花,我但凡有那么一点想法,他能把我头盖骨掀了。” 桃清也有一些惆怅,看来是给他解毒解得太早了,不然,他如今哪里打得过她,敢生出一点别的心思,腿给他打断了。 李莲花的速度很快,他没有多犹豫一秒,将孩子扔给方多病之后就跟着出了门,他甚至顾不上在百川院众人面前暴露的可能,将婆娑步用到了极致。 可他还是没有找到她。他站在玉城门口,眼前所见是荒凉贫瘠的高山,却没有看到半点人影。李莲花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婆娑步还不够快,否则的话,他怎么会追不上桃清呢? 桃清是以轻功飞走的,所以地面不会留下她的足迹,可她若是踩着树梢飞走,就更不会留下痕迹了。玉城的风很大,那些树木本就被吹得簌簌直响,便是有人踩在它们身上,也并不会有太大区别。 如果她离开了玉城,她会去哪里?去莲花楼或者他们初遇的那个山谷?不,应该不会,如果她不想让他找到,那她就不会回去。可她有其他的落脚地点吗? 人海茫茫,他该去何处寻她? 李莲花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对桃清的了解太少了。虽然她每年都会外出,可终归是会回来。所以,他没有问过她,出了莲花楼,会去哪里。 他好像找不到她了。 心中似是被蚂蚁咬过,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他总想着两个人哪怕亲密如夫妻,也需要有自己的私密空间,所以从不过问她的事情,好似在不经意之间忽视了她许久。如今想要去了解,却发现无从下手。 她会不告而别吗?不,不会的。以她的脾气,难过了肯定想要打他一顿,绝不会自己生着闷气离开。 或许,她还在玉城,只是在玉城的某一个角落里。狐狸精呢,狐狸精哪去了?这关键时刻怎么不在。 李莲花回了一趟玉城,结果发现不仅狐狸精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方多病也不知道带着桃梓去哪里了。 他看着玉城外面的悠悠群山,突然笑了起来,既然不知道她在哪里,不如就一寸一寸找过去,总能找到的。 桃清躺在树上,一直等他,结果等到太阳都要下山了,她都睡了一觉了,却半个人影都没有等到。她的神色有些微妙,难不成,她在他心里真的一点点份量都没有? 她那秀美的面庞此刻因为恼怒而显得越发冷肃,只是双眉紧蹙,嘴角勾起一个冷笑,一股强大的低气压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体内的真气不受控制地向外泄出,形成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气流波动。 这些气流如同狂风骤雨般席卷而出。刹那间,原本挺拔屹立的大树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烈拍打了一下似的,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树枝在风中胡乱摆动,相互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翠绿的树叶也纷纷脱离枝干,如雨点般簌簌而下,在空中打着旋儿飘落在地上。 不远处,原本已经失望打算离开这个山头的李莲花猛地转过身来。 在那纷纷扬扬的漫天落叶之间,在金色的夕阳笼罩之下,他心心念念、一直想要找到的那个人,终于找到了。 她的身影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显得格外修长和婀娜,一袭粉色长裙随风轻轻飘动,在周围的环境中明明是那么显眼,可为什么之前他就是没有发现呢? 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脸,精致的面庞被霞光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那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翅膀一般轻轻颤动着,脸色微红,好似有些气恼。 他犹豫着不敢上前,只微笑着地望着她,心中涌动着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原本正在气头上的桃清感受到了一道强烈的目光在注视着她,倏然转头,就看到了李莲花还来不及收回的纵容而宠溺的眼神。 她的神色蓦然变得奇怪,似开心又似恼怒。她咬着牙,恼羞成怒地骂着系统:“系统,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他就在这里。”这搞得她刚才发脾气就像是送上门去给人发现一样。 【宿主,你没问啊。】 桃清生无可恋地躺了回去,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眼睛一闭,开始装死。这种大型社死现场,就让她去死吧。 李莲花缓步走到树下,张开嘴巴,才刚说了一个“你”字就被桃清呵斥了一声。 “闭嘴,不要说话。”桃清爬了起来,怒目瞪着他,语速极快道:“你想说什么?” “说李相夷和乔婉娩早就分开了,如今的乔婉娩已经移情别恋,和肖紫衿在一起了?” “还是说你不喜欢她了,只是见到故人心中略有触动,一时没反应过来?” 话都让你说完了,还要我说什么?李莲花一脸无辜地抬头看她。 桃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色已经冷静了下来:“这话你自己信吗?” 李莲花眨眨眼,诚恳地看着她,老实点头,信啊,为什么不信。这就是事实啊。 他着实长了一个好相貌。没了李相夷的俊美桀骜,李莲花身上那种天然的纯净反而凸显了出来。桃清觉得什么乔婉娩,角丽谯,在李莲花面前都完全不够看得。谁能比他更好看? 看着他那委屈的,带着一点小情绪的表情,桃清突然放低了声音道:“李莲花,忘了她好不好?” 她双手撑了一下树枝,突然从树上跳了下来,李莲花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将人抱了一个正着。 将人抱在怀里,闻着熟悉的桃花甜香,他那着急惶恐的内心终于多了一些圆满的感觉。 他将人拥在怀里,轻吻她的发丝:“抱歉。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是我还要说,李相夷跟乔女侠真的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李莲花最喜欢桃清了,他是认真的想要跟她过一辈子。” 桃清抬头看他,看他眼中好似溢满了深情,她却抬手捂住他的眼睛。“我知道。” 他纵容她的得寸进尺,放任她的肆意妄为,可又好像害怕她哪一天后悔了想要离去,而他做好了随时放手的准备。他总是觉得她太年轻,不相信她始终如一,所以,哪怕他们定了婚约,但没有正式成亲之前,不敢越雷池一步。 桃清叹息一声,另一只手一寸寸抚过他的脸庞,最后停留在他的唇瓣,她踮着脚尖,倾身去吻他。这一吻,从一开始的缠绵悱恻,到后来凶狠激烈。 最后,她在他唇上重重咬了一口,又温柔地将咬出来的血珠一点一点舔舐干净。桃清退开一步,将手从他眼睛上挪开。 她朝着他笑了一下,唇上带血,有一种别样的妖异,笑容明艳亮丽,灿烂至极,然后她猛地推开他,一个后翻,跳下了悬崖。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对我不是没有心,但我也知道你的心里还有别人。 李莲花抓她不及,眼睁睁看着她纵身跳下了悬崖,心脏骤停,一口气上不来,差点跟着她跳下去了。 只是紧接着,一声鹰啸响破长空,她稳稳落于鹰背之上,乘着那巨大的雄鹰,直飞天际。她背对着他,朝他摆了摆手,像是告别。 “疯了,你真是疯了。”李莲花气得牙齿都差点咬碎。 桃清听到了他的话,回头看他一眼,眼中的神色颇有一种都疯了才好的意思。 不疯魔不成活。 李莲花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捏了捏眉心,感觉头疼无比。眼角瞥到地上的树叶上好像有什么痕迹,他便弯腰捡了一片。果然,他没有看错,树叶上用剑气刻了字。 “自古多情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辞别再无相见日,终是一人度春秋。”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词中满是别离意,李莲花看了却不觉得伤心,反而笑出声来。他好像能想象得到,她是如何百无聊赖在树叶上刻字,说不定刻的时候还咬牙切齿,想要捅他一剑,然后,日后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只是,李莲花却觉得,她还有闲心在这里刻下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说明她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生气。 他一直提着的心突然就放下了。看来日后哄一哄还是能把人给哄回来的。 桃清是不知道李莲花已经看穿了她的心口不一,外强中干。她正乘着神鹰去追逐落日,风吹过她的脸颊,让她心情十分愉悦。 【宿主,我们去做什么?】 “品酒赏花看美人,烹茶抚琴观日月,做尽一切风雅之事。” 【宿主,你装个失意人也装得像一点啊,不然回头被人发现了,多伤感情?】 “被他发现了更好,闹脾气就是要让他知道,不然的话,他还以为我没脾气。”她遵守跟他的约定,找到单孤刀的尸体再成亲,未尝不是给他时间彻底告别过去。 可这进展未免也太慢了,得推一下他。 第30章 第一愿30 李莲花一个人回了莲花楼,却发现方多病和桃梓正在莲花楼里吃晚饭。小桃子看到他回来了,立马扔下勺子,从桌子上跑下来,跑过去抱他的大腿,“阿爹,你回来了。” 李莲花摸了摸他的头,“嗯,阿爹回来了,小桃子今天乖不乖啊?” 小桃子眯着眼睛,在他手掌中蹭了蹭:“我乖。有好好听方哥哥的话。” 方多病抱着臂站在一旁,看他们两个亲热完了,这才忍不住开口抱怨道,“怎么去这么久,都一整天了,你才回来?你自己儿子就这样扔给本少爷带,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要不是本少爷会做饭,我们两个都要饿死了。” “还有,你没事在自己家设那么多机关迷药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本少爷差点中了药,要不是小桃子还记得机关在哪里关,本少爷就要被迷药放倒了。到时候留小桃子一个孩子,丢了都没人知道?” 李莲花连忙止住他的喋喋不休,“停停停,方少爷,你一下子说这么多,让我先回答你什么好呢?” 方多病:“我今天帮你带了这么久的孩子,你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 李莲花闻言拱了拱手,郑重道了谢:“谢谢方少爷啊。”在孩子面前,他总是要有礼一些。 方多病第一次听到他言辞恳切的道谢,傲娇地哼了一声,“不客气。不过,李莲花,你怎么回事,出门一天了也没把你娘子哄回来?你不是能言善辩,舌灿莲花吗?哄个人都不会了?” 小桃子也抬头看他,期待地问:“阿爹,阿娘呢,她没有回来吗?” 李莲花剜了方多病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蹲下身,跟小桃子说话:“阿娘暂时有事离开了,过几天就回来了,小桃子陪着爹爹在莲花楼里等阿娘回来,好不好?” 桃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没有落下来:“可是小桃子会想阿娘的,她要去很久吗?” 李莲花连连向他保证:“不会很久的,她办完了事就会回来了。到时候要是她不回来,那阿爹就带着小桃子去找她,好不好?” 桃梓抽噎着鼻子,点点头:“好。” 李莲花将小桃子安抚好了,这才看向方多病,嫌弃道,“你怎么还没有走。现在我回来了,方少爷你可以走了。” 方多病愣了一下,然后瞬间炸毛,“好你个李莲花,你过河拆桥,用完了人就扔?本少爷辛辛苦苦帮你带了一天孩子,结果你就这样对本少爷的,回来了就赶人?” 李莲花去厨房看了一眼,还有剩余的饭,就给自己盛了一碗,打算就着桌上剩余的菜,随便吃了两口。 “可是,方少爷,你虽然帮我带了一天孩子,但玉城的案子我也帮你破了,要不,就两清了?” 方多病嘟囔道:“两清,两清,你怎么天天就想着跟别人两清了呢?我跟你说,朋友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忙,而不是斤斤计较人情多少的事情。” 李莲花才懒得跟他分辩这些,他转移话题道:“对了,方少爷,你的丫头小厮呢,你在我这里,都不管他们了?” 说到这个方多病就更郁闷了,“也不知道我家小姨是怎么知道我在玉城的,她跑过来想抓我回去成亲,我当然是不乐意的,但旺福和离儿被她抓回去了。” 李莲花若有所思,看来想要甩开方多病,只要通知他的家人就是了。 几人很快吃完饭,收拾了碗筷。李莲花烧水给桃梓和自己洗了澡,至于方少爷,当然是自己的活自己干,李莲花才不惯着他。 只是要睡觉的时候,桃梓却拉着李莲花的衣袖,充满期待地问他:“阿爹,我今晚可以睡在二楼吗?”他夜里其实跟桃清睡得更多,所以更喜欢睡二楼。 李莲花有些为难,毕竟二楼是桃清的地盘,他趁着对方不在,住进她的房间算是怎么回事?方多病却是奇怪道,“怎么李夫人不在,你进不去二楼吗?没有备用钥匙?李莲花你不是很会开锁吗?灵山派的柴房你都进去了,自己家总不会进不去吧?” 李莲花一个眼刀甩过去,恨不得给他下药,把人丢到莲花楼外面去,只是当着小桃子的面,不太好干坏事。“行了,方少爷,你今晚住楼下,不过我们可说好了,明天你就走了,你去查你的案子,我去找我的人,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可别赖在我莲花楼里啊。” 方多病虽然被他赶瘟神一样的态度搞得不太开心,但也知道他们两个目的不一样,他要赶紧破三个案子加入百川院,而李莲花的首要目的肯定是哄回他的娘子,于是爽快道:“行,本少爷明天就走,不打搅你找夫人。” 李莲花领着桃梓往二楼走去。说实在的,自从二楼的地盘归了桃清之后,李莲花就没有往二楼去过。当他打开卧室大门的时候,一阵桃花香扑面而来,着实让他愣了好一会。 打开灯罩,拔亮灯芯,桃梓已经爬到桌子上坐好,自觉开始今天的描红任务。李莲花看着他认真的神色,忍不住柔和了眉眼。 桃梓太乖,不需要他时刻盯着,李莲花的眼神不由的开始打量这个卧室。二楼卧室的空间并不大,又隔开一个洗漱间,卧室的空间就更小了,除了那巨大的床,就只有一个衣柜,一个梳妆台以及一个书案,一个书架。 以前他不觉得莲花楼哪里不好,可如今瞧着却觉得是有些简陋的。桃清竟然也不嫌弃,在这里一住就是好几年。 李莲花的心中有一种想要窥探她隐私的冲动,他有心压下这种冲动,可转念一想,不去看好像也不对,因为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去了解她。 李莲花心中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起身,怀着一隐蔽的兴奋感,去探索属于她的一点一滴。 他最先看的是她的梳妆台。桌面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反正他也不认识,便没有打开看。打开她首饰盒本意是想看看她缺什么,回头好买了送她,谁知里面放满了各种材质发簪耳环手镯等等首饰,金银玉石珍珠的都有,好似什么也不缺。可见她是一个爱美的姑娘,哪怕天生丽质,也爱装扮自己。 李莲花略过衣柜,她的衣物他平日里都瞧得见。他走向书案旁边书架上放置的书籍,随手抽出一本是《李相夷传》,又抽出一本是《天下第一那些不为人知的一二事》,再一本《李相夷和他的红颜们》。 李莲花的脸色有着红,他竟不知道桃清平日里是看这些书打发时间的。只是没一会,他的脸色又变得铁青,概因为他随手翻开一本,发现里面的内容都是胡编乱造,除了借用他的名头,其他内容跟他本人没有一点干系。甚至于,书籍内容之香艳,描写之露骨让李相夷本人都大开眼界。 桃清平日里看得都是什么玩意,难怪她有时候那么不正经,都是被这些书籍给教坏了。李莲花面色红的滴血,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他将这些书籍都收起来,一股脑扔到书架最高处,眼不见为净。 他深吸一口气,缓了一会,终于转向下一个目标,是她摆放在竹篓里面的字画。他取出一幅画展开,然后惊讶地张开了嘴。 那是一幅李莲花种萝卜图,蓝衣白衫的青年挽着袖子拿着水瓢在给地里的萝卜浇水,他旁边蹲着一个小小的孩童,双手托腮,眼神惊叹地看着土地顶出肚子的白胖萝卜。另外一边,白衣粉裙的年轻女子靠在莲花楼二楼的栏杆上,眼神温柔地看着下面的两人。 她不知是怎么画的,画中的人跟画外的他们一模一样,就好像把他们摁在了纸上一样,他们眼中的神色灵韵,甚至是衣服上的褶皱竟都是栩栩如生。 她眼中所见该是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李莲花有些不明白她是如何将围观的自己也画的如此生动的? 桃清表示,系统牌无人机航拍了解一下,360度无死角,想怎么拍就怎么拍,对着照片画画,那还不是很容易? 他打开第二幅、第三幅画,乃至于所有的画,然后发现画像里面都是他们。有单人的,有双人的,最多的还是三人的。 他牵着桃梓的手教他走路的,带着孩子出诊的,他们俩有对弈的,舞剑的,好似每一个她觉得不错的场景,她都画了下来,粗略一看,这里的画作竟不下三十幅。 李莲花看着其中一幅他单人舞剑的画像,姿态潇洒,神色从容,嘴角微扬,眼中略带几分漫不经心,却仿佛带着一种睥睨和桀骜之感,还有那好似要穿透纸面,传递到外界的冲天剑意。 这人是李莲花,却又不像是李莲花,他更像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李相夷。孤高冷傲不再,却依旧有些天下第一的气魄。 李莲花伸手抚摸着这一张画像,原来我在你眼中是这样的。 你眼中的我是李莲花,也是李相夷。 他嘴角的笑意越发深邃了几分。 李莲花突然生了几分兴致,他取出一张空白的画卷,又取出桃清惯用的颜料和画笔,在画卷上缓缓落下一笔。 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去回忆,就能想起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然后下笔如行云流水,不需要停留,不需要修改,整幅画作一气呵成。 夕阳晕染,漫天落叶,她颤动的睫毛,嘴角略带僵硬的笑意,略显凌厉的眼神中有一丝呆滞,微微蹙起的眉头有几分恼意,这些在他的画里呈现了出来。她那时的姿态不是最完美的,却是他眼中最生动的画面。 那是他寻遍了山头后的暮然回首,是他的情之所钟,是他的心之所向。 原来,他已经将人牢牢印在了心底。李莲花不由的轻笑出声。 桃梓已经完成了他的描红,看到李莲花在作画,就一直安静地趴在旁边看着,因为他以前也是这样看着桃清作画的:“阿爹,你画的阿娘真好看。” “不是阿爹画的好看,是你阿娘本来就好看。”李莲花将手中的画卷挂了起来,准备等它晾干后再收起来。 桃梓点头道:“嗯,阿娘好看。可是,阿娘说咱们家里最好看的是阿爹你,你是她见过全天下最好看的人。阿娘还说了,小桃子是阿爹阿娘的孩子,等桃梓长大了,应该会比阿爹阿娘都好看。到时候小桃子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了。” 李莲花嘴角的笑意一僵,所以她对他当真是见色起意? 不过,也无妨,她想要的,他有的,他总是愿意给她的。 愿她所求,皆如愿。 第31章 第一愿31 第二日,方多病就如同他之前说的那样,跟李莲花告辞。倒没有多加纠缠,只是临走之前还向李莲花借了五十两银子。 大少爷身边小厮丫头都没了,李莲花又有事情不愿意陪他闯荡江湖,他只能孤身一人上路。既不愿意向家里妥协,又不愿意放弃当刑探进百川院梦想,便打算准备四处走走,游历江湖,锄强扶弱,顺便破破案子,完成百川院的考核。 李莲花觉得笛飞声重出江湖,江湖风波将至,不管他愿不愿意,总是会被卷到风波之中。 他虽然武功高强,但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自负的少年郎,并不能保证在桃清不在的时候,将孩子护个周全。所以,他思来想去,打算将孩子托付给让他放心的人。而能让他完全放心之人,唯有云隐山的师娘。 桃梓不知道他的险恶用心,只以为是跟阿爹一起爬山游玩。等到了漆木山的坟墓前,他也听话地跪下磕头。然后听他阿爹跟坟墓里面的师爷爷说话。 “十年来,我一直在找师兄,但都没什么消息,但如今,我发现笛飞声还活着,顺着他,我定能找到师兄,到时候我就带着师兄回来,埋在您旁边,让他陪着您。” “至于我,您也不用担心,我这几年过得挺好,吃得好,喝得好,就像您当年说的那样,不求江湖至高,只求日子顺遂。就是我可能要食言了,本来说好要跟师兄一起陪着您的,可现在估计得过个几十年再下去孝顺您了,跟您赔个不是。” “这是我儿子,今年三岁了,长得可像我了,天赋也好,日后啊,肯定能继承咱们云隐山的衣钵,我特意把他领过来给您瞧瞧。至于您徒弟媳妇,我做了点错事,她生气不理我了,下次我再带她过来看您啊。” 他一点一滴地跟漆木山说着自己的十年的过往,从一个人的孤独行程,到照顾孩子的鸡飞狗跳,夜不能寐。后来啊,又有那么一个人走进了他的生命里,照亮了那些原本平淡无奇的琐碎日子。 他们携手并肩,一同漫步在晨曦微露的小道上,静静等待着那一轮红日从东方缓缓升起。当夜幕降临,夕阳西下时,他们也会相伴坐在莲花楼前,共同守候着那一抹绚烂的晚霞渐渐消失在地平线尽头。 夏日炎炎,他陪着她听雨煮茶,享受那份宁静与惬意,还会去芦苇荡中捕一兜萤火虫,做成一盏特殊的灯,托在手心,仿佛捧着细碎的星尘。 每逢寒冬时节,大雪纷飞之际,她就会兴致勃勃去踏雪寻梅,誓要要寻一株红梅冲淡莲花楼的冷寂,还要他用刎颈给她做冰雕,有她,有他,有小桃子,还有狐狸精。 她总是乐此不疲地在不同的日子里找出各种各样的乐趣。 当时只道是寻常,可如今回忆起来,却觉得处处都是值得回忆的美好时光。 三岁的桃梓不知道什么是生死的界限,只知道现在的阿爹虽然嘴里说着一些开心的事情,但看起来很伤怀,他不想看阿爹难过,所以忍不住投入阿爹的怀里,用小小的身体温暖他。 阿娘生气的时候,小桃子只要跟她贴贴抱抱,阿娘就不会生气了。阿爹难过的时候,阿娘就会让小桃子去抱抱他,阿娘说这样阿爹就会开心起来。 于是,似懂非懂的小桃子就知道了,没有什么事情是一个抱抱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个亲亲。 小桃子可真是一个大宝贝,李莲花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小桃子,过来,跟师爷爷道个别,我们要走了。” “哦,好。”桃梓又磕了一个头,“师爷爷再见,您放心,小桃子一定会照顾好阿爹的。” 他一直被桃清灌输一种理念,就是他爹身体弱,还不好好爱惜自己,所以是需要别人照顾的。如今阿娘不在身边,照顾阿爹就是小桃子的事情。 因为这次预计要在云隐山停留一段时间,所以李莲花把狐狸精也一起带了过来。两人一狗站在云居阁门口,却近乡情怯,始终不敢推开大门走进去。 “阿爹,这里是哪里,我们不去敲门吗?”小桃子看着这云雾缭绕的院落,眼中满是好奇。 李莲花深吸一口气,终于上前一步,轻声道,“这里是师奶奶的住处,阿爹去敲门,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好不好?” “好。”桃梓后退一步,乖乖点头。 李莲花缓慢上前,但比他更快的是狐狸精,它冲上前,对着云居阁的大门“汪汪”叫了两声,结果却迎来了一阵箭雨,它瞬间夹着尾巴逃到李莲花身后,一副怂得不行的样子。 李莲花十分无语地看了它一眼,然后等一轮箭雨之后,他听到了师娘的声音,神色瞬间变了。 “谁人擅闯我云居阁?老婆子早已立誓,此生不出山门,不见外人,还请来人止步。” 小桃子眨巴着眼睛,“阿爹,师奶奶好像不欢迎我们,要不,我们还是走吧?”他受到的教育是,擅闯别人家门是十分不礼貌的事情。 李莲花咳嗽一声:“师娘,是我。”他声音不大,但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了。 云居阁大门轰然打开,芩婆快步从院子里出来,云雾未散,她还没有看清人,就着急问道:“相夷,何在?” 李莲花微微低头,羞愧地不敢看她的眼睛,“不孝徒弟,拜见师娘。” 芩婆托着他的手,看向眼前这个面容有异,但声音确实是李相夷的青年,“相夷,真的是你。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再次面对慈爱的师娘,李莲花心中有愧,又怎么会将过往的一切伤痛对她说出。他对师娘的问题避而不答,转身将身后的桃梓拉了过来,“师娘,这是徒弟的孩子。” 被作为挡箭牌的小桃子甜甜地叫了一声:“师奶奶好,我是小桃子。”可是相夷是谁,为什么师奶奶叫阿爹相夷,阿爹不是叫莲花吗?桃梓有几分不解,准备私下再问问爹爹。 事实证明,小桃子牌挡箭牌确实是挺好用的。看着这个跟李相夷长得格外相似的孩子,芩婆眼中陡然生出了一股巨大的惊喜。她蹲下身,跟小桃子平视,“你叫小桃子是吗?今年几岁了?” 至于李相夷,他孩子都这么大了,虽然一直没有什么音讯,但应该过得还算不错? 小桃子露出一口小白牙,笑得极为灿烂,“师奶奶好,我是桃梓,我今年三岁了。” 狐狸精这会也不害怕了,也冲上前去叫了两声,好像是在介绍自己,小桃子善解人意地替它发声:“这是狐狸精。” 芩婆一把将人抱在了怀里,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小桃子真乖。”她站起身,又往李莲花身后瞧了一眼,没再见到别的什么人,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想要说着什么,却又怕提到什么不能提的事情。 李莲花当然看懂了师娘的欲言又止,他摸了摸鼻子,颇有些心虚道:“师娘,我们进去说。” 芩婆道:“唉呀,你瞧我,看到你们太开心了,都忘了还站在大门口,快快快,我们进去说。师娘有的是时间听你慢慢说。” 她在慢慢说这几个字上加了重音,显然是不打算让他随意糊弄过去的。 李莲花尴尬地笑了笑,慢吞吞地跟在师娘身后,踏入了他十几年没有踏入的地方。 这里的一草一木,他既熟悉又陌生。陌生是因为距离上次看见已经隔了十几年,熟悉是因为他在这十年的时间里,一遍又一遍地去回忆这里的一切。思念刻入骨髓,想见,却又害怕见到。 随着他一步一步踏入庭院,那些久远的记忆突然变得鲜活了起来。 他自下山后便很少回云隐山,刚入江湖的时候总想着名扬天下,让师父师娘以他为荣,后来成了天下第一,身边聚集了一大帮志同道合的朋友,建立了四顾门,有处理不完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忙起来就更少回云隐山了。 他总以为时间还有很多,等他完成了匡扶武林,缔造一个公正平等的江湖后,他再回云隐山给师父师娘养老。 谁知道变故来得猝不及防。一夕之间,下属背叛,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四顾门分崩离析,他好不容易回到云隐山,却发现师父因为担心他,走火入魔没了。他万念俱灰之下,只觉得再无颜面去见师娘。 如今回来云隐山见师娘,也是因为想要师娘帮忙。李莲花自嘲地笑了一下,我真是一个不孝徒弟。 他走得很慢,慢到桃梓都等了好一会,他还没有走到,桃梓从芩婆怀里跑下来,站在客厅门边叫他:“阿爹,你走快些。” 李莲花收起各种情绪,随即快步走上前,将小桃子抱了起来。 芩婆早已在上首的位置坐好,她递给小桃子一个果子,让他吃,眼神却一直盯着李莲花。 李莲花抱着桃梓在另一边乖乖坐好,低着头像是犯错的小孩,轻声呢喃了一句:“师娘。” 芩婆本有很多问题想问他,比如这十年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来等等,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回来就好。你师父若是泉下有知,会很高兴的。你是他最喜欢的徒弟,当年他知道你出事以后,悲痛欲绝,谁也不见,把自己关了起来,对外就说是闭关修习武功。”她叹息一声,“结果没多久,就走火入魔,气绝身亡。” 李莲花早在师父墓前听师娘说过这些话,这些年也一直自责懊悔,如今再次听到师父的死因,依旧红了眼睛:“当年东海大战之后,我身受重伤,但是伤好后,我是回来过的,只是得知师父身亡,无脸进门。” 看到他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桃梓吓得手中的果子都掉了,他伸出小胖手,从怀里掏出一块小手绢,给他擦了擦眼睛,“阿爹,你怎么哭了?” 他从自己的兜兜里掏出一颗糖块,放到李莲花的手里,忍痛道,“给你吃糖,你别哭好不好?”阿爹爱吃糖,他记得阿娘就是这样哄阿爹的。 李莲花哭笑不得地看着手里的糖,那是桃清做的给小孩子磨牙的小零嘴,不怎么甜,平日里也不给小桃子多吃,一天只能吃一颗。那糖他宝贝得很。如今却舍得将糖分给他一颗,李莲花心中那点伤感却消失了一大半。 看着这当爹的还要靠三岁的儿子安慰,芩婆第一次觉得这个他们引以为豪的徒弟相当不靠谱。只是嘴角却是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你就是因为这个不敢回云隐山?” 李莲花道:“徒儿不孝,害了他老人家。” 芩婆却道:“这也怨我们哪,我跟他斗气斗了大半辈子,临了临了,却是舍不得你们任何一人。相夷,你受苦了。” 李莲花抱了怀中的孩子,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来:“师娘,您看,我这不是挺好的嘛。” 芩婆有些欣慰地看着他,“挺好,回来了就好,以后师娘再也不让你吃苦了。这次回来你就多住一段时间,师娘给你做些好吃的,你看你都廋了。” 李莲花有些无奈,只是在师娘慈爱的眼神中应了一声好。他其实真的只是看着廋而已,身体还是很好的。桃清给他准备的各种补药不是白吃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吃不胖。 不过他隐隐有一种猜测,桃清好像不喜欢胖的。他有时候懒得动,就想躺着,她就会磨着他起来打一架,不让他躺着长肉。大概可能,她给他下药了,吃不胖的那种药? 第32章 第一愿32 晚上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桃梓也跟芩婆混熟了,奶奶长,奶奶短的,将人哄得眉开眼笑。 李莲花看着桃梓跟师娘亲热的样子,心中想要将他留下的念头更坚定了几分。这孩子一直跟着他奔波,倒是吃了不少苦头,还不如留在云隐山,过几天安宁的日子。 睡觉之前,桃梓换了衣裳,突然想起白天那个问题,就好奇地问李莲花道:“阿爹,奶奶为什么叫你相夷?你姓李,叫相夷,和起来不就是李相夷,是方哥哥的师父李相夷吗?是天下第一的那个李相夷吗?” 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家阿爹。李相夷这个名字他可太熟悉了。不仅街头巷尾能听到关于李相夷的传闻,就连比他大些的孩子过家家的时候,所有人都抢着要做天下第一,要做李相夷。 李莲花将人塞到被窝里,给他掖好被角,扯起慌来那叫一个信手拈来:“阿爹呢,以前是叫李相夷,可是自从那个天下第一李相夷出名以后,其他叫李相夷的就都不敢叫这个名字啦。你想啊,我一说自己叫李相夷,那很多人就以为我是天下第一,都要跑来跟我打架,阿爹武功又不高,哪里打的过他们。所以,阿爹就改名了。” 桃梓闻言有些失望,“阿爹你不是那个天下第一李相夷啊。” 李莲花好笑地拍了拍他的小胳膊,“这世上叫同一个名字的人很多。你忘了,阿爹是个大夫,阿爹呢,给人看个病还行,但是武功就平平无奇,每次遇到有人闹事,不都是你阿娘摆平的?” 桃梓想了想,好像也是,每次动手的人都是阿娘,阿爹就是个柔弱的大夫,他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保证道,“阿爹,等我长大了,我也保护你。” 这话说得人心里熨帖,李莲花笑着说好,“那我们小桃子要乖乖吃饭,乖乖睡觉,这样才能快快长大。” 小桃子用力点头。 李莲花侧身躺在他身边,轻轻拍着他,很快就将人哄睡了。 他想着师娘的欲言又止,起身走出房门,果然看到师娘还坐在大厅,并没有睡觉。 李莲花也坐到桌边,伸手给她倒了一杯茶:“师娘,您怎么还没有睡?” 芩婆道:“小桃子睡了?”看李莲花点头她又道,“白天我就想问你了,只是当着孩子的面,我也不好问。这孩子你带回来了,那孩子的娘呢,是不在了,还是不愿意跟你回来?” 李莲花尴尬一笑,“她好好的,就是有点事情要办,所以没跟着一起,下次,下次我带着她一起来看您。” 芩婆斜了他一眼,“说实话。”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她还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说实话,什么时候说的是假话。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心虚道:“我做错了事情,惹她生气了,我这不是想让您帮我带几天小桃子,我去把人接回来。”比起江湖风波险恶,大概这样的理由听起来更让人放心一些。 芩婆松了一口气道:“我也不问你们闹什么脾气,我跟你师父斗气斗了一辈子,日子过得一塌糊涂,也教不了你什么。只一点,你身为男人,多让着她一点就是了。” 李莲花点头道:“我知道的,师娘。”这几日,他已经想的很明白了。她用几年的时间一点一点软化了他的心房,将自己的痕迹刻入了他的每一个角落。 他和小桃子的衣裳鞋袜都出自她之手,莲花楼的茶盏碗碟都是她亲自绘制的图纸找人定做的,就连狐狸精脖子上的铃铛也是她亲手系上。来势汹汹,却又润物细无声。 等他回头一看,入目皆是她的痕迹。而他也只能看得到她了。晨露是她,朝霞是她,晚风还是她,思念如影随形,乱了人心。 李莲花垂眸,眼中有一分无奈,但更多的是甘之如饴。 “至于小桃子,”芩婆皱眉道,“我倒是愿意带他,但是你有没有问过他的意思。你可别看他年纪小,就不跟他商量,把人丢在这里。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依赖爹娘,你若是把他丢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会非常不安的。” 李莲花一愣,这才发觉自己有些想当然了。云隐山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师娘是他熟悉的师娘,但对于桃梓而言,这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师娘也只是才相处了一天的奶奶。 若是把他留在这里,他会害怕,会惶恐,会不安。李莲花沉吟半晌,才道,“师娘,是我没考虑清楚,明天我会好好跟他商量的。若是他愿意,就留在这里陪您,若是不愿意,就跟着我一起去接他娘,等下次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回来看您。” 芩婆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嗯,这样才对。不要因为孩子小,就随意糊弄他。” 回到了云隐山,李莲花百感交集,本以为自己会彻夜难眠,谁知道他刚躺下去,小桃子就循着热源滚到了他怀里,他盯着小桃子稚嫩的小脸看了一会,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日,他想着让师娘尝尝他的手艺,早早起身去厨房做了早饭,只是做到一半,就看到小桃子衣衫凌乱地跑出了房间。眼中含着泪水,带着哭腔喊他:“阿爹,阿爹,你在哪里?” 李莲花赶紧从厨房中跑了出来,“我在这呢,怎么了,小桃子?” 小桃子哭着冲进他的怀里,将自己的脸埋了进去,不让他看到自己丢脸的样子,半晌后,他红着脸,才不好意思抬头道,“阿爹,我醒了。” 李莲花绷着脸,没敢笑话他,而是顺着他的话,“嗯,小桃子醒了就去房间里等阿爹,阿爹洗了手,再去帮你穿衣服,好不好?” “好的。”小桃子转身,哒哒哒地跑回了房间。 厨房里的事情都被芩婆接手了,李莲花端着一盆温水,进入了房间,给小桃子穿衣洗漱。 只是看他对自己的依赖程度,李莲花觉得师娘说的对,孩子应该是更愿意跟在自己身边的。 果然,吃了早饭后,他问小桃子。愿不愿意留在这里陪奶奶,小桃子第一反应不是同意或者不同意,而是小心地瞄了他一眼,然后试探地问道:“那阿爹呢?也一起留在这里吗?” 李莲花道:“阿爹要去把你阿娘接回来,所以,想让小桃子跟着奶奶一段时间,好不好?” “不好。”小桃子摇摇头,他瞥了李莲花一眼又一眼,“我要跟阿爹一起去找阿娘。” 李莲花道:“小桃子不愿意在这里陪奶奶吗?你在这里等一段时间,阿爹阿娘就会回来了。” 小桃子闻言,眼泪刷地就流了出来:“阿爹,你是不是不要小桃子了,我很乖的,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李莲花连忙将人抱了起来,轻声安抚他:“阿爹没有不要你啊,你是阿爹的宝贝,阿爹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要丢下你呢。” 桃梓却没有被他安慰到,他哭着道,“可是苗苗也是这样的,她阿娘没了,后来阿爹也不要她了,我听贺贺说,她家里人不要她了,把她送到别人家去了。” 桃梓的阿娘也不见了,如今阿爹也要离开他,所以他也要成为没人要的孩子了吗? 李莲花心中忍不住泛起了一股难受,原来自桃清走后,小桃子心里就有这样的不安。上次在屏山镇停留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小桃子跟镇上那些小朋友一起玩,自然就听到了很多不好的东西。 小孩子当然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只是听到家里大人那样说了,平日里便学了几分。所以小桃子觉得,娘不见了,爹不要他了,他就会被送到陌生人家里。 芩婆看到小桃子哭得稀里哗啦,也跟着劝道:“相夷,小桃子愿意跟着你,你就带着一起吧。难不成你还护不住一个小孩子吗? 事已至此,李莲花还能说什么呢?罢了,既然小桃子不愿意,那就算了,带着他去找桃清好了。他拿着帕子给小桃子擦了擦眼泪,“好了,小桃子,阿爹答应你,不会不要你,也不会丢下你,阿爹带着你一起去找阿娘。” 小桃子还在憋着嘴巴哭,李莲花无法,只能继续哄他,“阿爹错了,小桃子你原谅阿爹,好不好?”见小桃子还是不理他,又许下一系列条件,“阿爹给你做一个小木剑好不好,你不是想学武功吗?阿爹教你啊。或者咱们回头偷偷去买糖吃,不告诉阿娘好不好?” “真的吗?”小桃子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吸着鼻子道,“那我要学剑,还要买好多好多糖。” 李莲花捏着鼻子认了,“行行行。”只要不再哭了,小祖宗说什么都行。 桃梓直勾勾盯着他,“阿爹不许骗小孩,我们拉勾。” 李莲花跟他拉勾,“阿爹不骗小桃子。” 小桃子这才破涕为笑。跑下桌子,跟狐狸精去院子里玩去了。 李莲花这才长出一口气,对着看了半天热闹的芩婆道:“师娘,让您看笑话了。”孩子哭起来实在是难哄得很。 芩婆摆摆手,笑呵呵道:“无妨,小孩子都爱哭嘛,就是要这样家里才显得热闹。” 李莲花垂下眼睑,双眸瞬间黯淡了下来。这世上享受孤独的人不是没有,只是大多数都是因为厌倦了人世,这才避避世而居。 曾经的云隐山有师父师娘,还有他和师兄,后来他和师兄下了山,还有师父师娘互相为伴,哪怕他们没有住在一起,但知道对方留在自己不远处,心中也是安稳的。可师父走了之后呢,徒留师娘一人,日日忍受着思念的煎熬。 他真是太不孝了,只顾着自己逃避,却忘了孤身一人的师娘以为他们三人都不在了,在云隐山的日子又岂能好过。 李莲花一撩衣摆,端正地跪了下去,“师娘,是徒弟不孝,十年前还活着,却没有给您送信,让您平白伤心了一回。” 他孤身一人之际,饱尝世间冷暖,很明白那种孤独感。外界的热闹与自己无关,只能远观而无法融入其中的。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如影随形,最终迫使他选择与人群保持距离。 但实际上,他内心深处对于温暖和陪伴的渴望却从未熄灭过,只是被深深地埋藏起来罢。因为害怕再次失去,所以不敢去主动接触。 “你这是做什么?”芩婆赶紧起身,试图将人扶了起来,但李莲花却坚持磕了几个头,这才起身。 李莲花的眼中是深深的歉意。 师娘,徒弟不孝,因为过去十年没有陪伴您身侧,让您一人独自伤心度日。 徒弟不孝,因为还要入江湖,未来的日子依旧不能时时陪伴您。 李莲花明明没有说话,但芩婆却像是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她叹息一声,看着李莲花的神色有疼惜,也有几分无奈。 “师娘知道,你是心中有成算之人,你想把小桃子托付给师娘,想必是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师娘阻止不了你,只是小桃子不愿意,你就把他带在身边吧,遇事多想想能不能保护他的安全。若是真的非去不可,又是那种九死一生的情况,你再把孩子送回来。” 她的眼中明明有泪意在涌动,却始终没有落下。孩子好不容易安全回到了家,下一刻却又要再入那波云诡谲的江湖。 心中虽不愿他涉险,可孩子就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能怎么办呢?只能支持他。 李莲花眼眶通红,强忍着愧疚安慰她道,“师娘,您徒弟可是天下第一,谁能越过我去伤害小桃子,您别担心啊。” 第33章 第一愿33 夜里,白天跟狐狸精疯玩了一天小桃梓睡得极不安稳。也许是在梦境之中遭遇了一些可怕场景,以至于小桃子紧闭双眼,泪水却如决堤之水般哗哗流淌而下,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 李莲花心疼不已地将其紧紧抱入怀中,小心翼翼地来回踱步,嘴里轻声呢喃着各种温柔安慰的话语,试图平息小桃子的不安。 然而,无论李莲花如何绞尽脑汁去哄劝,小家伙就像是被噩梦彻底魇住了一般,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啼哭不止。 就这样,一直折腾到了夜半时分,小桃梓似乎终于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和精力,哭声渐渐停歇下来,小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沉沉地睡了过去。 看着孩子安静入睡的模样,李莲花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在床上,然后坐在床边默默地守护着,生怕再有什么惊扰到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的小宝贝。 这也证明了孩子心里的不安根本没有散去,只是被藏了上来,那种不安甚至影响到了他的精神,让他睡觉都不安稳。李莲花越发觉得愧疚,这一段时间以来,事情频发,让他失了分寸。 好在小桃子的身体一直被桃清养的很好,即便白日里受了惊,夜里也没有发烧,只是哭了这许久,让人很是心疼。 接下去的时间,李莲花除了陪着师娘说话,就是带着小桃子走遍云隐山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他疯玩。 这一天,狐狸精不知道从哪里拖出来一个小箱子,桃梓打开后发现,里面有很多小玩具,小刀小木剑之类的东西,他开心地将东西都拿了出来,结果却失望地刀剑都是断的。 小桃子瘪了瘪嘴,将东西都扔了回去,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看着自己的阿爹,他蹭一下站了起来,“阿爹,不是我干的,都是狐狸精干的,它把箱子搬出来的,它把东西搞坏了。” 他的认知里面,坏掉的东西都是要扔掉的,只有好的东西才要收起来。这些东西既然放在箱子里,那说明它们原本是好的,只是现在坏了,那肯定是狐狸精干的。毕竟也不能要求一只狗狗去好好对待一个箱子。 原本围着桃梓的狐狸精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小主人的污蔑之言,对着桃梓“汪汪汪”地叫了几声。看到主人不理他,它委屈地尾巴都耷拉了下去。 这里是李莲花师父的云居阁,如今这个房间是他跟师兄一起住过的弟子房。桃梓刚才拿在手中的玩具他很眼熟,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是他以前送给师兄的礼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断成了两节,但他也没有怪罪小桃子的意思。孩子还小,并不明白这些东西对他的意义。 李莲花蹲下身,摸了摸小桃子的头,“阿爹知道,小桃子不是个会撒谎的孩子,你说不是你干的,那就肯定不是我们小桃子做的。” 嗯,他也觉得是狐狸精没轻没重,将箱子拖出来的时候磕到了或者碰到了的缘故。 他同样摸了摸狐狸精的狗头,笑着道:“狐狸精也不是故意的,阿爹也不怪它。” 李莲花伸手想要将箱子重新关上再放回去,却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愣住了。箱子里断掉的刀剑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所有。他拿起一个看了看,发现绝不是磕到了造成的断裂,而是被人用内劲强行折断的。 他的脸色蓦然一白,伸手又去拿第二件物品,第三件物品,最终发现每一件都是类似的缺口。 李莲花有了一种可怕的猜测,他眼中隐隐看到箱子底下有什么字迹,他的手搭在木箱边缘,力道重的好似要捏碎箱子一样,强忍着想要掉头离开的心思,他手一伸,将箱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然后他看到了箱子底下的字迹,全都是李相夷,李相夷,李相夷。每一个名字上面都被划了刀痕,那刀痕入木三分,彰显了箱子的主人对那个叫李相夷的人仇恨之深。 李莲花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勉强站了起来,只是脸色白的像鬼,眼神空洞,好似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嘴角喃喃道:“师兄,为什么?” 看到他那个样子,桃梓不能明白李莲花的悲伤,但他就是能感受到李莲花的状态是不正常的,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声叫道:“阿爹,你怎么了?别吓我。” 李莲花连忙稳了稳神色,对着桃梓扯出一抹微笑,“小桃子,别怕,阿爹没事,就是有点累,阿爹缓一下就好,你别担心。” 他坐在自己的床上,将小桃子抱在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背,看似是在安慰小桃子,实则是他拼命从小桃子身上汲取力量。 李莲花狠狠闭了闭眼睛,他想不明白,师兄究竟为何会这般恨他?难不成那么多年的师兄弟情谊都是假的不成?可平日里师兄一直对他很好,不像是强装出来的。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他想要安慰自己这里的东西代表不了什么,可眼眶就是莫名地红了。李相夷眼盲心瞎,当真是从未看清过身边的人。 就像他曾经也从未想过云彼丘会背叛他,对他下毒,肖紫衿会对他不满,以至于迫不及待解散四顾门,门下的弟子对他怨声载道,沸反盈天。 所有他以为的,他想当然认为的事情,可能都是错的。 他以为四顾门都是一群志同道合,为了匡正武林的信仰而聚集在一起的朋友,对方也可能只是觉得有利可图,一旦发生某种变故,就可以抽身离去。 他以为下属都对他忠心耿耿,永远不会背叛他,可其实只是背叛的筹码不够,一旦可以获得更多的好处,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朝他下手。 他以为可以长相厮守的恋人可能只是因为他对她的关注少了,让她觉得累了,倦了,她就想要放手了。 李莲花早已学会不去深究别人做事的缘由,因为他不是他们,永远不会明白别人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狠狠地闭上眼睛,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李莲花突然更多了一些急迫之感,他迫切的想要做些什么,或者证明什么。 虽然不知道师兄对自己的恨意从哪里来,但他如今人都死了,尸骨还消失了十年,他于情于理都应该将他找回来,这也是对他十年寻找的一种宽慰。 更何况,十年前师兄死于金鸳盟三王之手,之后就是四顾门和金鸳盟大战,他跟笛飞声两败俱伤,那其中是不是一直有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曾经的他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更不愿意再去掺和那些阴谋诡计,如今却觉得或许应该查清楚十年前的事情。因为那阴谋或许并没有散去,只是随着金鸳盟和四顾门的沉寂而潜伏了下去。 如今金鸳盟笛飞声高调回归,那阴谋是否会再现江湖,搅动整个江湖的风雨? 回到师娘的云居阁后,李莲花一直心不在焉,芩婆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神思不属。 她关心地问道:“相夷,怎么了?” “没事,师娘。”李莲花条件反射地回了一个没事,只是想到心中的一些念头,他狠了狠心道:“师娘,我可能明日要离开了。” 芩婆愣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说道:“去吧,师娘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日后啊,没事常回来看看师娘就是了,云隐山永远是你的家。” 李莲花垂下眼睑,忍着泪意叫了一声:“师娘,我会的。” 小桃子知道阿爹要走了,生怕他将自己丢下一样,黏他黏得更紧了,时时刻刻跟在李莲花的身后,就连睡觉都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李莲花也怕他不安,只能由着他了。 只是孩子睡着了以后,他脱下自己的外袍,塞到桃梓的怀里,他自己则是抱了一坛酒,坐到了屋檐之上。一边喝酒一边回忆往事。 单孤刀对他的恨意就像是一把利剑,扎在了他的心口,让他心痛难忍。曾经相依为命的师兄弟,原以为纵有些理念不同,但兄弟情义总不是假的,没想到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宿主,你不去安慰安慰他?】 站在云隐山另外一个山头的桃清远远看着李莲花那借酒消愁的模样,却并没有上前的打算。 “不去,我相信这么点小事,他能处理好的。他总要一步一步发现真相的,早点认清单孤刀的真实面目也好。” 【可你不跟到了云隐山,将万圣道暗中监视云隐山的人控制住了,才没有让李莲花在单孤刀那里提早暴露。你做的这些事都不打算告诉他了吗?】 “谁让他是我的任务对象呢。任务对象虐我千百遍,我待任务对象如初恋。” 系统汗颜道,【宿主,不至于,我们凭良心说,他对你挺好的,予取予求。】 桃清嗤笑一声,不以为然,“我对他也是予取予求的呀。但他嘛,身边的人太多,比如他对方多病那傻小子也挺好,手把手件教导他破案,他对他的那些下属也好,做了什么错事都可以原谅,对他旧情人就更好了,为了救她,命都可以不要。” 他对她的好夹杂在这么多人之间,好像一点也不突出,以至于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对他而言是最特别的那个。 【可是,那些事情都还没有发生,宿主,你不能因为剧情,因为故事线的发展给人定罪。】 桃清却笃定道:“他会的。哪怕那些事情如今就发生在他眼前,他依旧会去做。性情如此,很难改变。” 就是因为未来有太多不确定性,所以,她还在这里,否则若是系统推演的未来中他的生命没有威胁,她的任务就该完成了,她早跑了。 他在前面为了别人豁出命去,她在他身后拼命救他,任务嘛,就要要求她如此,哪怕没有在一起,也要救,啧,想想好像挺虐的。 虽然她其实也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生气,毕竟她只是觉得人生漫漫,有人陪着就不会那么孤独,又不是找灵魂伴侣,但人生嘛,就是要偶尔作一下,否则的话,不是如同一潭死水,毫无乐趣可言。 桃清抬头看了看月色,觉得时间不早了,她纵身一跃,朝着身后的山下而去。“系统,走,我们去山下找点乐子玩。” 她走得果断,没有回头,所以不知道李莲花抬头往她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神色若有所思。 第34章 第一愿34 第二日,李莲花就带着桃梓和狐狸精离开了云隐山。虽然离别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但跟李莲花不一样,小桃子的神色却是肉眼可见的开心,因为他没有被留在云隐山,可以跟在李莲花身边,他很开心。 两人一狗带着莲花楼没走多远,就听说了朴锄山七具无头尸的事情,更令人无语的是,他们又又又碰到了方多病。那大少爷身无分文,饿的要去讨饭吃了。 李莲花转身就要走,哪知道桃梓一看到方多病就叫了一声,“方哥哥。” 方多病快速捕捉到这个声音,虽然很是意外看到他们,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睛就是一亮,迅速上前跟他们打招呼,“好巧啊,李神医,好巧啊,小桃子。” 李莲花勉强笑了一下,“方少侠。”一碰到方多病这人就意味着麻烦,但他是师兄的血缘亲人,又不能不管他,任由他莽莽撞撞一头扎进深坑。 方多病热情道:“相请不如偶遇,李神医,不如咱们坐下来一起吃个饭,再聊聊朴锄山这七具无头尸的事情。” 李莲花抬起眼皮,将他从头到尾扫了一眼,“方少侠,你这身无分文的,还要请我们吃饭呢?” 方多病理直气壮道:“你请。朴锄山出现了七具无头尸的事情,你感不感兴趣?本少爷邀请你共破这七具无头尸的案子,你请本少爷吃个饭不为过吧?” 李莲花兴致缺缺道:“谢了,我不感兴趣。破案是你这个刑探需要做的事情,我只是路过,马上就走。” 方多病看他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转向桃梓,笑容满面道:“小桃子,几天没见,有没有想你方哥哥啊?” 小桃子却歪着头看着方多病道:“方哥哥,你是没有钱吃饭吗?小桃子有钱,我借你。” 他从怀里掏出自己的荷包,然后拿了两颗金莲蓬递给方多病,“这是阿娘给我的小莲蓬,她说是金子做的,很值钱,可以买很多很多好吃的,小桃子现在借你,你快去吃饭吧。” 方多病傻愣愣地看着躺在手心里的纯金打造的精致小莲蓬,半天没反应过来,结果就是被李莲花眼疾手快地拿了回去。方多病顿时大怒:“李莲花,你干什么?” 李莲花将小莲蓬塞回小桃子的荷包中,叮嘱他财不外露的道理,听到方多病的话,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我说方少侠,你总不至于连小孩子的钱都要骗吧?” 方多病气急败坏道:“谁骗了?谁骗小孩了,小桃子都说了是借我的,回头本少爷还他十倍。” 李莲花敷衍了一句,“知道了,知道了,方少爷既然有正事要办,那我们就此别过。” 还是小桃子比较有良心,他虽然不知道阿爹为什么要把小莲蓬拿回来,但钱不能给,东西可以给吧,他将手中啃了一颗的糖葫芦送给方多病,“方哥哥,给你吃。” 方多病十分感动,但还是拒绝了,“还是我们小桃子贴心,不像某个做爹的,没有良心。不过,方哥哥不爱吃糖葫芦,小桃子,你自己吃吧。” 儿子对别人这么贴心,李莲花虽然有些酸,但小孩子糖吃多了不好,好不容易小桃子愿意把糖葫芦给别人了,他哪里会阻止,赶紧将糖葫芦塞到方多病手里,抱着桃梓转身就走,“后会无期啊,方少侠。” 方多病手里拿着糖葫芦,十分想砸到李莲花身上去,但是肚子这个时候却应景地叫了一声,他僵着脸一口咬掉一颗糖葫芦,牙齿咬得吱吱嘎嘎地响,好像咬着的是李莲花的头一样。 再次在卫庄门口见到李莲花,方多病好似一点也不觉得意外。李莲花这人,什么都不在意,但其实,他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漠不关心。他就知道,李莲花对这七具无头尸的事情一定有兴趣。 “方少侠,想什么呢?”刚跟人分别,眨眼的功夫又碰到了,李莲花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反而神态自若道,“我呢,就是过来买点东西。听说这卫庄就是附近最大的古玩市场,我就过来看看,能不能买到一点合心意的,回头拿来送人。” “是吗?”方多病一脸我已经看穿了你,你随意编的表情,“你说不是就不是吧。”他快步上前,想要在李莲花之前进入卫庄,结果守门的人竟然不让他进去,要收入门费。 身无分文的方大少爷顿时僵住了。这次出来混江湖,让他深深明白了一个道理,没钱那是寸步难行。 李莲花上前解围,说两人是一起的,结果用的却是方多病的玉佩。 两人进入卫庄后,方多病忍不住道:“你怎么不用你自己的玉佩?而且我看你的样子也不像缺钱啊。” 李莲花的衣衫虽然瞧着朴素,但那也就是瞧着而已,实际上那料子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料子,衣服上的暗纹虽然不明显,却更显低调的华贵。小桃子都能随意掏出金莲蓬,他不信李莲花身上连一百两都掏不出来。 李莲花抱着小桃子走来走去,四处查看,“唉,你这人。反正都是要进来的,我看你身上也就那玉佩比较值钱的样子,带两个人总比带一个人更划算吧,你也没吃亏啊。” 这话一听很有道理,实则狗屁不通,方多病想到自己那枚从未离身的玉佩,还是有几分心痛,“你怎么不用你的,我看你的玉佩成色也不错。” 李莲花挑了挑眉,看来这玉佩对方大少爷还挺重要的。他身上带着的各种东西都当了,唯有这一枚玉佩保留下来,看来是有重要意义的。 他心中盘算着抽空给他取回来,嘴上却道:“方少侠,我这身上的东西都是别人送的,这人还生我气,要是再知道我把东西丢了,怕是会更生气。不像方少侠你大人有大量,就体谅一下吧。” 方多病撇了撇嘴,什么这人那人的,不就是你娘子嘛,真是麻烦。他哼了一声,不再跟着他乱转,而是转身朝着内院走去。 李莲花看着他真的进入了内院,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这孩子怎么这么莽撞,非要一头扎进贼窝不成? 他叮嘱了怀里的小桃子道:“小桃子,阿爹带你去玩个好玩的,你呢,不要说话,跟方哥哥也不要多说话,好不好?” 小桃子捂着嘴巴,一脸兴致勃勃,“好啊,桃梓一定乖乖的不说话。” 李莲花笑了笑,夸他,“真乖。”我儿子可比那任性妄为的方大少爷乖多了。 “这位朋友呢,也跟咱们在一个屋听曲,南腔北调不分家啊。诸位,这位小兄弟呢,就是个肉头,平日里不下地,不懂行话,大家莫怪啊。” 李莲花虽然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但姿态依旧潇洒从容,有一副大家气度。跟众人你来我往寒暄了几句,便淡定地认下了素手书生这个名号。 有人提出疑问:“没想到素手书生前辈也出山了,只是这肉头也就算了,您怎么还带着个孩子,这不太合适吧?” 李莲花一副艺高人胆大的样子,无所谓道:“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带他过来自然是要让他长长见识。孩子嘛,就是要从小培养,练练胆子,长大了才能成为名动一方的大人物啊。” 众人虽不敢苟同,却皮笑肉不笑地恭维道:“是是是,还是前辈您高瞻远瞩,孩子这么小就开始着手培养了,日后定然是响当当的人物。” 李莲花神色淡淡道:“客气了,诸位也是咱们这行里有名有姓之人,倒也不必过于自谦。” 众人碍于素手书生的威名,都对李莲花推崇至极,唯有一人,古风辛看着李莲花怀中的孩子神色有些古怪,甚至隐隐透露着一股悲色,“但愿你能护得住他。” 李莲花微微颔首道:“自然。” 古风辛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外面的景色,却是不再搭理他了。 一时间气氛竟有些冷凝,有人缓和气氛,“前辈莫怪,那个姓古的半路出道,不懂规矩,您多多包涵。” 李莲花道:“无所谓,我来吃席,不攀交情,各位请自便。”他抱着孩子去外面透气,方多病赶忙跟上。 方多病看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跟他说话,“李莲花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土夫子聚集在一起,是要一起下墓的。你自己来也就算了,还带着小桃子一起,你不要命了?” 李莲花轻轻地瞥了他一眼,“方大少爷,你也知道这里是土夫子的聚集地?什么都不懂,莽莽撞撞的就往这里闯,刚才若不是我替你解围,你就让人给拿下了。” 刚承了情的方多病心虚万分,“那也不行,趁着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你赶紧带着小桃子走,走得越远越好。这里的人我替你挡着。” 李莲花闻言颇有些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可以啊,方少侠,够义气。不过不用了。这卫庄呢,守卫森严,想要逃出去不容易,但是下墓必定是要去野外的吧?到时候再走,岂不是更容易?” 方多病还是有几分犹豫:“可跟那些穷凶极恶的土夫子一起,定然十分凶险,你到时候跑不掉怎么办?” 李莲花一只手抱着桃梓,另一只手拍了拍方多病的肩膀,语气淡然道:“放心吧,方少侠,我这人呢,特别惜命,别的本事没有,但逃命的本事还算不错。你也不用担心我,我看到机会了一定会走。到时候可能顾不上你,方少侠,你自求多福啊。” 方多病傲娇地哼了一声,“你且顾好你自己和小桃子吧,本少爷武艺高强,才不用你担心。” 小桃子也学着李莲花的样子,伸出小手拍了拍方多病的肩膀道:“方哥哥,阿爹可聪明了,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李莲花看到远处有人朝着他们走来,便止住了话题:“小桃子别说话了。方少侠。你不是饿了吗?现在我们就去吃席。” 果然,那下人走到两人身边,低声说着卫庄的主人有请。 李莲花向着来请的下人点头致谢,然后一身轻松地跟着走了,方多病眉头微蹙,也不情不愿地跟着走了。 第35章 第一愿35 卫庄主的席面很丰盛,就是来的人出乎意料。李莲花看着那个背着大刀,明目张胆地发着臭脾气的小孩,暗暗叹了一口气,果然是他啊。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他本来只是来这里碰碰运气,没想到直接就见到了正主。 笛飞声看到小桃子也是惊疑不定,尤其是对比了自身状况,他很怀疑李相夷也用了缩骨功。只是看他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李莲花的服侍,给他夹菜,给他擦嘴,又不是很确定了。李相夷是这么不要脸的人吗? 更何况,那孩子好似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天真无邪,纯真明媚,的确就是孩子的笑容。 如果小的不是李相夷,那是不是大的那个才是?笛飞声又盯着李莲花瞅了好一会。神态气质都不像,但他就是怀疑对方是李相夷。 正好有人不怕死的来挑衅他,笛飞声一怒之下将手中的筷子朝着李莲花飞射而去。他微微侧头就躲开了,笛飞声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一阵吵闹,这席是开不下去呢,卫庄主只能另外设宴。李莲花却是跟大家告罪,“孩子睡得早,在下失陪了。” 李莲花抱着昏昏欲睡的桃梓一路走至客房,至于方多病:“方少侠,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不用跟着我们。” 方多病紧了紧手中的剑:“我这不是担心你们路上遇到什么事,既然到了,那我走了。我刚才可是听到狮虎兄弟说要把人都给杀了,我得跟着他们,不然要出大乱子的。李莲花,你早点休息。” “去吧,去吧。”李莲花冲他摆摆手,还叮嘱了一句,“方少侠,晚上有事没事都不要来找我啊,万一吵醒了能哭一晚上。” “知道了,不吵你。”方多病应了一声,就踩着轻功溜去了新开的宴席那边,准备监视张庆狮,张庆虎兄弟去。 李莲花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他有一种预感,晚上一定会出事。他之前行走江湖多年,碰到麻烦的事不计其数,但也没有像如今这般,走到哪,人死到哪里。 李莲花暗暗揣测,一定是方多病,他就是个麻烦体,遇到他就会被纠缠到麻烦的事情里面,十分晦气,以后还是少见面为好。 果然到了下半夜,一声尖叫响破整个客院。李莲花早在尖叫声响起的瞬间就伸手捂住了桃梓的耳朵,桃梓动了动,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李莲花长舒了一口气,外面已经嘈杂了起来,他却不予理会,轻拍小桃子的背,无声安抚他的情绪。 直到外面传来拍门声,而且有一种他不开门就不会停歇地意思,李莲花才不得不起身打开房门。 来人道:“素手前辈,抱歉,打搅了,我们只是过来看下,您没事就好。” 李莲花睡眼惺忪,使劲揉了揉眼睛,这才好奇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人有几分惶恐道:“张庆狮死在了自己房里,还被割了头。” 李莲花拧了拧眉头,“是吗?可我这儿孩子还在睡,我就不过去了,麻烦替我告个罪。” 那人朝着屋里看了一眼,也十分善解人意道:“好的,素手前辈,您早点休息。” 李莲花原本以为,事情再怎么紧急,也可以等天亮了以后再说,谁知道没过多长时间,他就等来了方多病。 若不是看他只是一个孩子的份上,若不是看在师兄的面上,李莲花早一脚两人踹到外面去了。他有些无语道:“你既然争取了到一个晚上的时间破案,那你不抓紧时间去破案,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方多病低着头,十分羞愧,“我将这地方来来回回跑了个遍。但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李莲花,人命关天的事情,你可一定要帮我。” 李莲花瞪了他一眼,“你是刑探还我是刑探啊?我去帮你破案,那谁给我看孩子?杀害张庆狮的人还没有抓到,谁知道他会不会丧心病狂将小桃子抓去当人质,我如何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方多病拍着胸脯道:“我给你看,我给你看孩子。我保证寸步不离小桃子。”他看着李莲花,小心翼翼道,“李莲花,李神医,你帮我看看案子如何?” 李莲花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道:“不要。方少侠,你可是天机山庄的少庄主,还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多愁公子,你若是每次破案都要靠别人,那我劝你趁早打消进入百川院的念头,那不适合你。百川院的刑探都是要单独面对无数案子的。你怎么保证每次办案都有人帮忙?” 方多病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皱着眉头不解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你现在明明在这里,为什么不能帮忙破案呢?” “方少侠,我带着孩子不方便呢。”他拍了拍方多病的肩膀,言语中带着真挚的鼓励道,“这次就是你独自破案的机会了,你若是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破了这个案子,那距离你成为真正的刑探就不远了。” 方多病支支吾吾地不说话,他十分有自知之明,他哪里比得上李莲花这个老狐狸来得聪明,他已经将案件仔细梳理过了,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这才来寻求帮助的。 “李莲花,你还是不是我朋友了,我就求你这一件事,你到底帮不帮忙?” 李莲花断然道:“不帮。” 方大少爷也是有脾气的,他冷哼一声,“李莲花,人命关天的事情,你都不管?你给我等着,少爷我自己也可以破案。”方多病昂着头,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慢走啊,方少爷,不送。”方多病一脚踏出房门,后面李莲花砰的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原本昂着头的方多病瞬间垂了下了他的脑袋,他有些抓狂地拽着自己的头发,他真的找不到线索啊。可是李莲花说得对,对方又不愿意做他搭档,他方多病总是要独立办案。 他暗暗给自己打劲,“方多病,你可以的。”然后又去查看现场去了。 李莲花却是心情很好地倒了一杯水喝,缓了一会,等身上暖和了,这才脱衣上床,搂着桃梓睡觉。 第二日一早,李莲花就看到了垂头丧气的方多病,他思考了一晚上,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凶手是如何行凶的。面对众人的质问,他只能憋气。 不过,被查出是百川院刑探的葛潘的命还是暂时保了下来,毕竟卫庄主将他们请来可不是为了看他们你杀我我杀你的戏码,而是为了共破一品坟。 他等了一晚上就是为了等他们体内的鬼哭汤发作,他在众人剑拔弩张的时候道出了大家都中了毒这个事实,然后张庆狮被杀一事就不了了之。 李莲花看了一场戏,有些意兴阑珊。他看卫庄主的神色,怕是不打算放过这些人的。如今不过是用得上他们,等用不上了,生死还不是在他一念之间。 甚至都不需要等到最后,他们一路走,一路死,等到真的走到芳玑王和南胤公主的尸身跟前,还站着的人除了他们几个,只剩卫庄主一人,他召集来的土夫子已经全军覆没。而卫庄主一句话没有说对,就死在了笛飞声手下。 李莲花看准时机,将墓穴里捡到的一枚袖箭扔出,划破笛飞声的脸,然后趁着他愣神之际,抢了观音垂泪就跑。 笛飞声摸了摸自己带着血丝的脸,神情冷肃,紧随其后,穷追不舍。方多病受了笛飞声一掌,想要去追却没有半点力气,无奈地晕了过去。 李相夷抱着孩子却跑得飞快,脚下的轻功踩得都有残影了。 “婆娑步,李相夷,果然是你。” 李莲花在朴锄山上跑了一会,发现没办法将人甩开,他回头道,“笛盟主,你想要观音垂泪啊?答应我两个条件,我就将它给你。” 笛飞声却是不同意,“打赢你,东西我自然可以拿回来。李相夷,你别跑,堂堂正正跟我打一场。” 李莲花仗着轻功好,拉着人遛弯,“不打不打,你没看到我还带着孩子嘛,你总不会就这样打我吧?胜之不武啊,笛盟主。” 笛飞声道:“那你把孩子放下,再跟我打。” 李莲花道:“你打起来没完没了的,没轻没重的,孩子在一旁看着,误伤了怎么办?” 李莲花估算着时间,在到达一处山坡的时候停了下来,他回头微笑地看着笛飞声:“你追我追得这么紧,内力可还好?” “什么意思?”笛飞声手掌一动,却发现自己的内力居然用不出来了。“你对我下毒了?”他背后的刀蠢蠢欲动,看着李莲花的眼神充满了杀意。 李莲花抬手挡了挡小桃子的眼睛,怕他被笛飞声的杀气吓到了,然后才对着笛飞声道:“那倒没有,我只是在一品坟里捡了一点修罗草的草籽,刚才不小心落了一点在你脸上,那东西见血疯长,然后封住了你的内力。” 显然笛飞声也是听说过南胤三大秘术的消息的,“南胤三大秘术之一的修罗草?李相夷,你早就算好了这一切?你信不信我拼着一死也能杀了你。” 李莲花道:“我信,我当然信。只是杀了我,你的内力也回不来啊。不过,我呢主要是想求你帮我点小忙。” 笛飞声冷冷看着他,“你求人帮忙就是封住我的内力,任你宰割。”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唉呀,那不是你武功太高了,不封住你的内力,我不安心啊。” 笛飞声嗤笑一声:“我内伤未愈,不是你的对手。” 李莲花掂了掂怀里好奇地看着笛飞声的小桃子,“我就这么一个人,总有注意不到的时候,不像笛盟主你家大业大的,手里能人无数,要是趁机掳走我儿子威胁我怎么办?”当然是有点把柄落在自己手里才更好掌控对方啊。 这一局是他输了,笛飞声道:“这十年未见,你的脸皮越发厚了,莫不是除了带孩子,你就只修炼了你的脸皮?” 李莲花嘴角抽了一下,皮笑肉不笑道:“是呢,我这十年过得可忙了,不仅要忙着带孩子,还要忙着照顾自己。不像笛盟主只要一直躲着疗伤就行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冷哼了一声。 李莲花并不想再跟他废话,“别说废话了,我求你两件事,你若是同意了,除了观音垂泪,我另外再赠送你一件礼物,洗经伐髓诀,修成之后,修成之后,可以逆转经脉,将修罗草排出体外,如何?” “你想要什么?”笛飞声权衡利弊后,出声询问。 李莲花嘴角噙着笑意,云淡风轻道:“这第一呢,自然是替我保密,李相夷这个名字我不用很久啦,我现在是李莲花。” 笛飞声对这个问题自然是没有异议,对他来说对方叫什么名字都一样。“第二呢?” 李莲花道:“这第二嘛?那就请笛盟主将我师兄的遗骨还给我。” 笛飞声不理解他对于单孤刀遗骨的执着,直言道:“十年前金鸳盟与四顾门一战,很多门人散落,下落不明,你让我去哪里找你师兄的遗骨,说不定早就被狗吃了,难不成你还要我杀尽天下的狗去给你找单孤刀的遗骨?” 你才被狗吃了,李莲花瞪了他一眼:“笛盟主,这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笛飞声:“我若是不帮又如何?” 李莲花高深莫测道:“那笛盟主就要跟你这一身高深的武学说再见了。” 笛飞声:“要我帮忙也可以,除非你答应事成之后跟我再打一架。” 十年前他的对手只有李相夷,十年后他的对手也只有李相夷。笛飞声的眼中燃起一道火焰。庆幸李相夷还活着,庆幸江湖有李相夷。 李莲花眯了眯眼,“不行,观音垂泪和洗精髓伐诀,一换一,其他的事情等你帮我找到我师兄的遗骨再说。” 笛飞声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成交。”不着急,李相夷还活着,他总能找到机会跟他再打一架的。 第36章 第一愿36 等方多病带跟李莲花回到莲花楼的时候,发现这小破楼又多了一个人,一个戴着面具,十分没有礼貌的冷面神。 小桃子跟他介绍道:“方哥哥,这是阿飞叔叔,是阿爹的朋友。” 阿飞叔叔叫笛盟主,但是阿爹说这个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叫出来,有人的时候,都要叫对方阿飞叔叔。 又是金鸳盟,又是四顾门,还有李相夷和笛盟主,阿爹真的不是天下第一的李相夷吗?小桃子脑子纠结得要打结了,可阿爹就是说不是。为什么阿娘不在家?不然还可以问问阿娘。 方多病顿时皱起了眉头,“小桃子,为什么他是叔叔,我是哥哥?我也是你阿爹的朋友啊。”这不是平白比冷面神矮了一辈? 小桃子一脸天真无邪道,“可是方哥哥你虽然很厉害,但是看起来比阿爹小多了,所以小桃子才叫你哥哥啊,阿飞叔叔那样的大人才能叫叔叔。” “是吗?”方多病顿时有些飘飘然了,没想到自己在小桃子眼中又年轻又很厉害,“嘿嘿,小桃子你很有眼光嘛。” 小桃子说的对,自己是年轻人,就不跟冷面神那样的老一辈计较了。 笛飞声从他们两个身边经过,却对着李莲花道:“油嘴滑舌,不愧是你儿子。” 李莲花顿时不乐意了,“小桃子这是童言稚语,说的是实话。阿飞你不能因为他叫你叔叔,没叫你哥哥生气啊。你看看你自己,明明年纪也不算大,却成天冷着一张脸,难怪小桃子都觉得你年纪不小了。” 笛飞声一脸无所谓道:“不重要。”他看着李莲花那张好似才二十出头的脸,不屑道,“你倒是把你的脸保养得很好,除了脸皮越发厚了,还有什么用?” 李莲花摸了摸自己的脸,十分不要脸地叉腰道:“我儿子今年三岁了,你有吗?”至少桃清就很喜欢这张脸。 笛飞声:“……”他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用脸将人嘲讽了一遍。李相夷真是越发出息了。 方多病跟李莲花站在同一战线,嘲讽道:“有些人哪怕比别人多活了很多年,武功也是稀松平常。当真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笛飞声眉目一冷,就要跟他动手,被李莲花强摁了下去,“要打出去打,我这莲花楼小,容不下你们两个绝世高手在这里动手。” 方多病提着剑,率先走出莲花楼,“自大狂,你敢不敢跟本少爷走?我们俩出去较量较量。” 这笛飞声能忍?向来只有他上门去挑衅别人的,哪里能容许他人挑衅自己?他立马提着刀,跟着走了出去。 李莲花叹了一口气,算了,随他们折腾去吧,只要不来拆他的莲花楼就行。他对着桃梓谆谆教诲道:“小桃子啊,你可不要跟方哥哥和阿飞叔叔学,成天找人打架是不对的。我们要做一个雅正的人,知道吗?” 小桃子点头:“知道了,阿爹,我长大以后要成为跟阿爹一样的人。”小孩子嘛,天然崇拜自己的父母,觉得他们无所不能。 李莲花欣慰地点头,果然,什么哥哥叔叔,在小桃子心中只有爹爹才是最厉害的。 李莲花心情十分美好地做了几道菜,结果方多病和笛飞声又在饭桌上因为抢菜而再次动手。 两人力气过大,导致整个莲花楼都抖了一下,伴随着灰尘落下的是兜头罩脸的迷药,只听“扑通”、“扑通”两声听着就疼的巨响,方多病跟笛飞声两人都晕倒在地板上。 李莲花早在莲花楼机关被震动的瞬间,就带着小桃子逃离到了安全地带。李莲花对着这两个罪魁祸首,那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就是可惜了那一桌饭菜,还没吃完呢,就掺上无数迷药,那都是他做出来的心血啊。 小桃子委屈地瘪了瘪嘴,“阿爹,我还没有吃饱。” 李莲花充满歉意地看了他一眼,安慰道:“阿爹重新给你煮面条吃,小桃子稍微等一下好吗?” “好。”小桃子看着桌上那道他十分喜欢吃的肉羹,十分遗憾地舔了舔嘴。但桃清早就教导过他,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所以,他也就只遗憾了一小会,就坐在小凳子上等着阿爹做的面条了。 李莲花单知道到武功高强的笛飞声不可控性太强,所以想了办法,暂时封住他的内力,谁知道内力都没了,他还是能跟一个小了他十多岁的孩子打起来。幼稚,臭脾气。 李莲花很快就收拾好了那一桌不能吃的饭菜。东西沾了迷药,人不能吃,狐狸精自然也不能吃。他还需要挖坑将饭菜给埋了。真是造孽啊。 他看着那两个昏迷不醒的人,心中火气直冒,最后把人往一楼的榻上一扔就不管了。他重新生了火,给小桃子和自己煮了面条吃。折腾了半天,夜都深了。 第二日,那两个醒过来的人总算是老实了许多。李莲花和笛飞声要去普渡寺查狮魂的消息,方多病要将葛潘押解到百川院。百川院普渡寺同山而建,倒是难得同路。 半月之后,莲花楼终于到了清源山脚。这期间,方多病和笛飞声虽有些小打小闹,却都被李莲花给轻松镇压了。因为他掌管着几人的伙食,搞得他不耐烦了,众人都得吃素。 清源山爬了一半,李莲花借口走累了,要去普渡寺歇脚,把方多病忽悠走了。 普渡寺的方丈法号“无了”,是个慈眉善目、佛法高深,智慧绝伦的老和尚,也是李相夷的老朋友。 虽然这个朋友一见面就抱怨他这么多年都没有给他回信,但见到无了和尚这个多年老友,李莲花还是打心眼里觉得高兴的。 面对无了和尚的发问,李莲花斯斯文文一笑,道:“和尚,你可不要瞎说,我不是给你回过信的嘛。” 无了和尚眼皮子一撩,做恍然大悟状:“哦,是了。李门主三年前给我回了一封信,里面就两个字,无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无恙法,老衲也不知道啊。” 李莲花莞尔一笑,“和尚,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身上的毒也解了,内力也恢复了,儿子都三岁了,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你看我像是哪里有不好的地方吗?” 无了和尚看了一眼他怀中安静乖巧的孩子,那眉眼像极了曾经的李相夷,说不是亲生的都没人信。李门主和乔女侠当真是缘分尽了,再无一丝可能,只是让人觉得有些遗憾。 “阿弥陀佛,李门主如今这样洒脱和豁达,当是已经真的放下,老衲也就放心了。只是,李门主可知那乔女侠苦寻你十年,肖大侠就苦守了她十年,他们两人却始终等不来一个结局,李门主若是已经放下,何不成人之美?” “阿爹,乔女侠是谁,她为什么寻你十年?”李莲花怀里的桃梓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样,突然睁大了眼睛,气鼓鼓地瞪着李莲花。 他看了一下无了和尚,勾着李莲花的脖子,趴在他耳边问道,“阿爹,你背着阿娘在外面有了别人?” 李莲花瞪了无了和尚一眼,将小桃子从身上扒拉下来,对着他道:“这和尚满嘴胡言乱语,你别听他瞎说。阿爹发誓,阿爹绝对没有别人,绝对没有。” 面对小桃子怀疑的眼神,李莲花捏了捏眉心,有些无奈道,“小桃子乖,你跟狐狸精到院子里玩一会,阿爹马上就好,乖啊,去吧。” 小桃子一步三回头地走出禅房,只是在李莲花看不到的时候,他又折返回来,蹲在门口,试图偷听他们的谈话。虽然他很多东西听不明白,但是阿爹要去找别的女人,就是不行。 小孩子的动作当然瞒不过禅房内的人,李莲花点了点无了和尚,压低了声音确保桃梓听不见,道:“和尚,我不入局就是最好的结局了。肖大侠守着乔女侠十年,如今正是苦尽甘来之际,我若是贸然掺和其中,怕是不美。”桃清要是知道他悄悄去见了乔婉娩,怕不是以后就不理他了。 无了和尚看到小桃子的反应,正是有些愧疚的时候。人老了,脑子糊涂了,他怎么能当着人家孩子的面前议论这些,确实不该。李莲花这样说,他点点头,不再刻意提起那些往事。 李莲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直入主题:“和尚,我来是有正经事问你,你别给我扯开话题,东海大战后,狮魂究竟有没有回来过普渡寺?” 无了和尚拨弄着手里的念珠,“不错,狮魂确实是普渡寺逐出去的慧源,只是后来未曾有过他的消息。你若是要找他,怕是来错地方了。当初金鸳盟的人大多都被百川院抓了,若是有消息,百川院怕是比老衲更清楚。” 百川院?李莲花苦笑一声,他千方百计想要避开的地方,却是不得不去的地方。缘分这种事,当真是避无可避。 无了和尚微微一笑道:“乔女侠和肖大侠苦寻十年,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人,他们是没找到,却找到了一把剑。” 李莲花喃喃道:“剑?” 无了和尚点头,缓缓道:“对,一把剑,就是李门主的贴身佩剑,少师。自东海大战,少师落于海中,后有渔人打捞而出,之后此剑被辗转贩卖,历经三十四手,终归百川院。百川院得了这把剑,便向四顾门昔日好友发出邀约,要召开赏剑大会,日子嘛,就在今日。” 他看着李莲花,眼神温和,透露着一种期许:“李门主,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今日你因缘际会来了这里,是否证明你跟少师缘分未尽,何该是名剑回归他真正的主人手里的时候了。” 少师。 李莲花回想起第一次拿到少师的时候,自己的想的是要凭借着手中的剑,登顶武林巅峰,扫平天下一切不平之事。后来他也做到了。 挥少年之师而出,誓取敌首而回。少师,与李相夷一起,成为了武林的传奇。 十年前,少师随着李相夷葬身东海,十年后,少师重见天日,而李相夷依旧留在了十年前。 在无了和尚期待的目光中,李莲花却是豁然一笑:“和尚,你也知道,我如今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游医,平日里与人为善,既不入江湖,也不掺和纷争,何须名剑利器在身?这名剑嘛,自然会寻到真正的主人的。” 无了和尚叹了一口气,“罢了,老衲劝不了你。反正消息我已经告诉了你,至于你要怎么做,老衲可不管了。” 李莲花从无了和尚的禅房中走出来,就看到院子里和负手而立的笛飞声大眼瞪小眼的小桃子。 笛飞声淡淡道:“普渡寺没有狮魂的消息,乔婉娩是唯一的线索。你若是不愿意去,我去便是。” 李莲花只觉得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无形之中好似有一种宿命感在推着他前行。 他看着大摇大摆走出去的笛飞声,赶紧一把捞起小桃子,跟着走了出去:“你现在武功尽失,还是低调一点为好。” 笛盟主那就不是一个低调隐忍的性子,放任他一个人去做事,肯定是要出事的。 第37章 第一愿37 李莲花没有拜帖也没人引荐,在门口被人拦住,只能看着旁边一个粉衣小公子拿着一份拜帖上前。 “九华门的?以前怎么没有见过?” 小公子玉面朱唇,容貌虽略显稚嫩,却有一股天然的风流潇洒之姿,他手中折扇轻摇,像极了那些富贵出身的纨绔子弟,可他做起来,却只有潇洒而不显油腻。 被人质疑身份,他也不着急,缓缓解释道:“我是师父刚收的弟子,今年才入门,还未在江湖行走,诸位大侠不认识在下是对的。” “你们门派其他人怎么没有来,就派了你一人前来?” 小公子以折扇掩面,状似羞愧道:“都是家门不幸,有小弟子调皮,在大家的喝的水里下了药,师父和其他师兄弟都中了招,我不在山上住,是以逃过一劫。这次百川院邀约,师父十分重视,只实在不能成行,万不得已之下只能由在下赴约,还请诸位见谅。” “既如此,小兄弟请进。” 小公子折扇一手,跟他们拱了拱手,这才走入大门,看到身旁的李莲花等人,还微微点头示意。 李莲花微笑地回应,当面瞧着并不觉得有异,只觉那是一个品貌出众的小公子。这会对方转过身去,他看着对方的背影,却意外地觉得很熟悉。 他问同样看着对方许久的笛飞声道:“阿飞,你盯着他看了这么久,看出什么没有?” 笛飞声言简意赅道:“此人下盘极稳,呼吸绵长有力,是个高手,可以与我一战。” 李莲花深深叹了一口气,就知道笛飞声这个武痴,他看的只会是对方的武功高不高,而不会去看人对不对劲。 两人虽然没有拜帖,但好在方多病这回终于靠谱了一回,还记得要出门寻他们,正好作为保人,将他们两人带了进去。 不过看到戴着面具的笛飞声和小桃子,方多病很是疑惑,“李莲花,那个自大狂戴着面具也就罢了,他冷着脸的模样确实挺吓人的,但是我们小桃子怎么也戴上面具了?” 李莲花从容解释道:“小桃子看阿飞戴了面具,他觉得好玩,非要也带一个,我也拿他没办法。”小桃子要是不戴面具,回头所有人的目光都要集中在他们身上了,那一点不符合他们想要低调行事的准则。 其实并不想戴面具,却被逼着戴面具的小桃子重重点头,“对,好玩,小桃子要戴。”阿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把面具拿下来,他能怎么办呢?只能乖乖照做呗。 “哦,是这样啊。”方多病就没有再问了。他领着几人去看李相夷的画像,让他们瞻仰一下天下第一的风采。言语之间,对于李相夷的推崇显而易见。 两个大人那不以为然的眼神刺得方多病气急败坏。他冷哼一声,对着小桃子道:“小桃子,看到了吗,这就是天下第一的李相夷,也就是你方哥哥的师父,怎么样,是不是看着就很厉害,拜你方哥哥为师绝对不亏的?” 小桃子咬着手指看了画像半晌,最后摇摇头道:“看不出来,他很厉害吗?” 方多病:“……”果然不能指望一个三岁的孩子能透过画像看出李相夷的潇洒以及那力透纸背的剑意。他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很厉害,他可是天下第一啊。” 小桃子敷衍地哦了一声。他是看不出来这画像画的是他阿爹。他所见过的画像只有桃清画的那些写实的画作,色彩鲜明,光影对立,层次递进,一眼瞧着就是真人的那种画像。他是无法理解水墨画中那种神似形不似的精髓的。 所以,他看了画像之后觉得,阿爹确实只是跟那个天下第一重名了,他们一点都不像。可是阿飞叔叔来自金鸳盟,又叫笛盟主唉,阿爹到底是不是那个天下第一呢? 听到锣鼓声响起,李莲花抱着小桃子就走,身后还隐隐传来方多病和笛飞声关于谁是天下第一的争论。这样都能吵起来,真是两个比小桃子还幼稚的臭小鬼。 所谓赏剑大会,一个赏字,就将这个大会的讽刺意味展示了出来。 李相夷的少师剑,曾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绝世凶器,如今落在百川院的手里,却成了一把供人观赏的宝剑,何等讽刺。百川院以赏剑为名,将四顾门的故旧召集在一起,不过是再次借由李相夷的名头,扬百川院的声威。 【宿主,我们什么时候去把剑偷出来?】 桃清蹙眉,不悦道:“怎么能说是偷呢,是物归原主。少师是李相夷的配剑,也就是李莲花的剑,当然也是我的剑,我把它取回来,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宿主,如今正是下手的最好时机啊,我们不是应该提早找到那个假和尚,把剑拿回来吗?】 桃清道:“不不不,我才不要这样。我要等他们发现剑丢了,然后历尽千辛万苦,找回来时候,我再去把剑换了。百川院闹了一回丢剑的笑话,第二回再丢了剑,我不信他们敢再闹出来。百川院作为江湖刑堂,却一次两次,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盗走少师,他们怕是再没有脸面掌控江湖刑罚了。” “更何况,赏剑大会之后,少师估计也就跟李相夷的画像一样,被他们奉上神坛,搁那祭拜,恐怕连少师丢了他们都不一定能发现。毕竟我又不是那个假和尚,会留下那么明显的破绽,造假我可是专业的。只要李相夷不上手去试剑,他都认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只是剑丢了再找回来,百川院恐怕会看得很牢,不好下手。】 桃清嘴角微勾,露出一抹不怀好意道,“没有混乱,我可以制造混乱。”云彼丘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来了百川院不给他们添点堵,岂不是白来一趟?还想用花生粥试探,我让他连门都出不了。 “小公子好像不是用剑的,也对这少师感兴趣?”一道温雅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打断了桃清跟系统的交流。 李莲花一到广场就看到大门口遇到过的那个粉衣小公子, 毕竟穿粉衣而且穿得好看的男人可不多见。他想起当时他从自己身边走过时那种异样的感觉,便主动穿过人群,挤到了他身边。 这人随身并未佩戴长剑,而且他看了一眼这人握着折扇的手,纤细白嫩,不论是虎口还是指间,并没有长期握剑而产生的薄茧,惯用的武器应该不是长剑。 桃清藏在折扇下的嘴角一僵。她其实已经在尽量忽视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她身边的李莲花了,就是不想跟他说话。 只是对方主动开口,她不回应好像说不过去。她看了李莲花和他怀里的小桃子一眼,将手中的折扇一收,眉眼含笑道:“幸会,这位?”一段时间不见,李莲花被人夺舍了?他怎么突然这么主动?不都是一副恨不得离人八百里远的疏离模样?“系统,你说他是认出我来了吗?” 【宿主你若是真的不想他认出你来,就不会留下这么多破绽了。】系统吐槽道,【他若是当真没有认出你来,你会放过他吗?】 李莲花微微一笑,端的是君子如玉,温润儒雅:“在下姓李,李莲花。” 桃清抱拳行礼:“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李神医啊,幸会幸会,在下姓桑,桑瑜。”她对着李莲花笑了笑,“李神医,你别看我年岁小,其实我最崇拜的就是那李相夷了,可惜晚生了十年,缘悭一面,实乃人生一大憾事,今日可以得见少师一面,也勉强算是一个安慰。” 她的眼神闪烁着崇拜和遗憾,像极了方多病谈起李相夷的神色。李莲花目光闪了闪,笑道:“桑公子年少有为,日后必是可以超越李相夷,成为武林新的传奇。” 桃清谦虚道:“李神医谬赞了,在下不过微末武艺,如何比得上那天下第一,更何况,在下志不在江湖,此生惟愿走遍三山五岳,做那闲云野鹤,求一逍遥自在。” 李莲花好似遇到了知己一般,言语之间更是热情了,“桑公子跟在下一样啊,在下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游山玩水,踏遍五湖四海,走过山川河流,晒晒太阳,钓钓鱼,这样的日子岂不快活?” 桃清抱拳敷衍了一句:“李神医高见。” 台上乔婉娩在真情流露,台下李莲花却是一眼没看过去,跟一个不认识的小公子聊得热火朝天的。笛飞声觉得,这十年以后的李相夷是越发叫人捉摸不透了。他这是逃避呢,还是真的不在意了? 少师剑一出,现场的气氛瞬间火热无比。方多病大声道:“那就是少师剑,当年李相夷为博乔女侠一笑,在少师剑柄上系了一丈红绸,于扬州江山笑屋顶,舞了一套醉如狂三十六路剑法,引得无数人争相前往,只为睹那红绸一剑。” 李莲花怒瞪了他一眼:“闭嘴,你话太多了。” 桃清却微微勾了嘴角:“是啊,当年红绸舞剑,李相夷当真是意气风发,风采绝伦。”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强笑道:“大概是年纪太轻了,做事夸张了一点而已。 “做事太招摇了。”笛飞声语气冷淡,却好似在幸灾乐祸。 此时台上已经日火朝天地开始了争斗,年轻人都想成为最后的优胜者,一试少师。可惜那剑是假的,桃清嘴角微勾,觉得有意思极了。 桃清与李莲花本就是并肩而立,桃梓趴在李莲花的肩头,侧头看了她半晌,突然朝着她靠了过去,并伸手要抱:“阿娘,抱。” 桃清倏地转头朝着小桃子看去,不可思议地看着孩子朝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眼中并没有陌生的情绪。桃清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认出来的? 她在李莲花意味深长笑容中假装愤怒道,“李神医,贵公子眼神不好,这见人就叫娘的毛病可得好好治治。在下七尺男儿,如何可以被人叫娘?” 桃清上前一步,跟他拉开距离,谁知道他却紧随其后,声音柔柔道:“桑公子,童言无忌,你切莫生气。” 桃清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就飞到了台上去了,将眼看着就要取得最后胜利的方多病一脚踹了下去。 甚至,她都不等百川院的人宣布最后结果,就直直走向少师,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下子抽了出来。 众人只见一妃色身影落入台中,很快就其他人一一踹下台去,夺得了那胜利的红花。他品貌出众,气度不凡,众人只以为是哪家带过来见世面的小辈,虽疑惑他是谁,却无人提出质疑。 少年人到底轻狂了些,他甚至等不及肖紫衿肖大侠宣布结果,就开始了试剑,十分地目中无人。 只是,众人为之而来的名剑,他真气一送之下,却突然碎裂了开来,叫人目瞪口呆。 比众人质问声来得更快的是他的不屑之言:“想不到百川院召开赏剑大会,却拿了一把假剑糊弄大家。我这点微末真气尚且承受不住,这剑如何能承受天下第一的真气?” 百川院的人冲上去,一番确认后,发现那确实是假的少师。可如果这是假的,那真的又去了哪里? 众人看了这么一场闹剧,很快就被百川院的人给请了下去。 方多病左看右看,没看见李莲花人影,问笛飞声道:“李莲花人呢?” 笛飞声:“跑了。”跟着那个刚认识的小公子跑了。 方多病忍不住道:“少师剑丢了,他不帮忙找回来,这个时候跑什么跑?” 笛飞声转身离去,不冷不淡道:“百川院丢的,百川院自己找。” 方多病对着他的背影道:“唉,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义气?” 他踌躇了一会,坚定道:“不行,你们都不去,我去。那可是我师父的剑,决不能丢了。” 第38章 第一愿38 桃清停下来,有些无奈地看着身后尾随的人。 “李神医,贵公子眼神不好,难不成你眼神也不好,连自己娘子也能认错?在下究竟哪里看起来像是女子,以至于让阁下错认?” 李莲花微笑道:“桑公子何必走那么快,我家小桃子认错了人是他的不对,总要给在下一个道歉的机会,小桃子,快点给哥哥赔个不是。”他在哥哥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暗示的意味十足。 小桃子一脸懵逼,这人身上明明是阿娘的气味,怎么就不是了?阿爹笨死了,好不容易找到阿娘,怎么就没认出来呢?不过哥哥就哥哥吧,大概阿娘还有事情要做。 小桃子从善如流改口:“哥哥,抱。”称呼可以改,但是抱还是要抱的。 李莲花“扑哧”一声笑了,“桑公子别误会,我家小桃子只是太喜欢你了,你若是不介意的话,抱一下他?” 话虽是问句,却直接将人塞到了她怀里,桃清只能任劳任怨地将人抱住。小桃子抱着她的脖子蹭了蹭,闻着熟悉的气味,开心地笑了出来。 桃清还有事情没有干完,当然只能打死不认,还好心劝导道:“李神医,贵公子这般容易认错人,你可得小心看顾一些,否则容易被人拐走。” 李莲花看着他们两人,眼中温柔至极,“怎么会呢,他也就对桑公子这般亲近,旁人他是绝不会如此的。” 桃清抱了一会,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那看热闹的眼神,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将牛皮糖一样赖在她身上的桃梓扒了下来,还给李莲花,“好了,这抱也抱过了,解释也解释清楚了,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啊,李神医。” 李莲花上前一步,拦着不让她走,“不急不急,桑公子,在下跟你一见如故,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一起喝杯茶?” “不妥,不妥。”桃清连忙拒绝道,“我还有要事,急着赶路,李神医,我们下次再约啊。” 李莲花脸上微笑,脚下却是一步不让:“在下正好闲来无事,不如跟桑公子同行?” 桃清倏然冷笑一声:“李神医,你这般强人所难,可不是君子所为。”她折扇一摇,后退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不高不低,“在下虽自认长得还不错,但并没有分桃断袖之癖,对男人不感兴趣,还请神医莫再纠缠。” 听到此等八卦的众人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想看看事件的主人究竟是何等人物,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等隐秘之事。 只见那两人,一人是貌美的小公子,一人是年轻英俊的温雅公子,只瞧脸的话,倒也算般配,只是听这话的意思是一个看上了,另一个没看上,想要强取豪夺的戏码? 饶是脸皮厚如李莲花者,也有一些讪讪,他摸了摸鼻子,再要上前,却发现对方已经快速走入人群之后,然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挑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用着他极为眼熟的轻功逃之夭夭。 眼见着八卦双方一人已经跑了,剩下一人也没什么看头,众人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估计很快,江湖就会有莲花楼楼主李莲花对一貌美小公子求而不得,百般纠缠的流言出现了。 不知看了多久的笛飞声上前,嗤笑一声道:“李莲花,你这是被乔婉娩甩了之后,不要女人,看上男人了?” “你闭嘴。”李莲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那是小桃子他娘,易容术没听说过啊?笛盟主。少见多怪。是吧,小桃子?” 小桃子点头:“阿飞叔叔,那是我娘。”他催促李莲花道,“阿爹,快点,我们去把阿娘追回来。” 笛飞声冷冷道:“李莲花,狮魂的消息你还查不查?”意思就是乔婉娩你见不见? 李莲花只觉得头大如牛,真想撂挑子不干了。桃清追不回来,师兄找不到。他长腿一迈,有气无力道,“我哪也不去,我去普渡寺找无了喝茶。” 谁知道,他刚进入普渡寺,就看到了方多病。“李莲花,你来的正好。快快快,帮忙分析下案子,百川院放少师的地方底下竟然有地道,而且是通向普渡寺的,如今那盗剑杀人的贼人可能正是普渡寺的和尚。” 李莲花奇道:“杀人?”所以方少侠这走到哪死到哪的属性是真实的吗?李莲花绝不承认这里面可能也有自己的原因。 方多病点头:“乔女侠的贴身婢女阿柔姑娘在地道被发现。当胸一剑,疑似少师造成的。” 李莲花若有所思道:“普渡寺半月前正好来了一个新的和尚,你们可以去查一下。” 方多病闻言顿时就是一喜,果然来找李莲花是对的,他转身欲走,结果发现李莲花并没有跟上来,连忙转身:“李莲花,你不去?” “不去。”李莲花摆摆手,“这里有你,有百川院的各位刑探,找一把少师而已,还不是手到擒来。我还有事,别来烦我。” 小桃子郑重其事道:“方哥哥,我娘来了。我们要去找我娘。” “啊?哦。”方多病点点头,理解地走了。李莲花把他娘子气走有一段时间了,终于有消息的还不得抓紧时间把人哄回来。 李莲花不想见故人,但无了和尚操着一颗普渡众生的心,他觉得众生皆苦,想要劝所有人放下,想要所有人都不留遗憾。 最后,趁着人都在普渡寺,他还是千方百计地促成了李莲花跟乔婉娩的见面,甚至他还早早地安排了小沙弥带着小桃子在其他地方玩耍。 禅房中,两个十年未正式见面的昔日恋人再次相对而坐。只是此时心境却非当年那般。 乔婉娩开口道:“李先生,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眼前这人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可他戴着面具,露出的半张脸叫人无法分辨真假。只是,无了和尚话里话外,他们还是故人。可他们当真见过吗? 李莲花微笑道:“是这样的,我小时候结识了普渡寺的一个小沙弥,他叫慧源,后来我听说他入了金鸳盟,改了个名字叫狮魂,不知乔姑娘可有听说过?” 乔婉娩思索片刻,“这名字我听说过的,既然先生要找他,我回去就去查一查他的消息,查到确切消息后再告诉先生。” “那就多谢乔姑娘了。”他准备倒茶,却发现壶里没了水,只能起身去添水。 他逆着光的背影像极了当年的李相夷,乔婉娩一时心绪浮动,眼中浮现点点泪光,又见他敲击茶勺的小动作跟李相夷敲击剑柄的动作如出一辙,她再忍不住手指僵硬,紧紧抓住茶杯。 听到动静的李莲花一顿,回过头来却见乔婉娩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目光直直地盯着他,“你,你……你是……” 李莲花叹息一声,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乔姑娘,你没事吧?” 李相夷桀骜不驯,李神医温润如玉,他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的。乔婉娩轻出一口气,却是再忍不住起身告辞离去。 李莲花看着她的背影不语。这一次再见到她,他本想就像无了说的那样,跟她坦白,劝她放下过往,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只是乔婉娩拒绝的姿态太过于明显,让他失去了开口的机会。 乔婉娩从禅房中出来,走得太快。在院子门口跟一个蹦蹦跳跳跑来的小孩撞上了,她温柔地扶起被撞了一下跌倒在地的孩子,“小朋友,你没事吧?” “没事,姐姐,我没事。”小桃子拍了拍手,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面具被她撞掉了,抬头露出他那张令乔婉娩花容失色的脸。 她脱口而出两个字,“相夷……”她的声音极轻,轻到好似只是自己的呢喃,可小桃子却表示听到了,并疑惑地问了一句,“姐姐,你认识我阿爹?” 乔婉娩喃喃道:“你爹?” 小桃子卖爹卖得那叫一个欢快:“是啊。我阿爹以前就叫相夷。”奶奶叫阿爹相夷,阿飞叔叔也叫他相夷。小桃子觉得这个姐姐也叫相夷,大概是认识阿爹的。 听到动静走出来,却碰上了小桃子卖爹现场的李莲花静静地看着乔婉娩,神色温润宽和。果然有些人,有些事,并不是想要逃避就能逃避的。 小桃子兴高采烈地跑过去拉着他的衣裳要抱,“阿爹,我不要听和尚讲经,我都听不懂,你带我去找阿娘玩,好不好?” 李莲花缓缓取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他那张面目全非,其实熟人还是可以认出来的,跟李相夷有几分相似的脸。 乔婉娩整个人好像失去了力气一样,靠双手支撑着门框才没有摔倒,她看着眼中有些无奈,神色却始终温柔的清隽男子弯腰抱起孩子,她脸上的神色满是不可置信。 她突然觉得一股寒意涌上心头,让她如坠冰窟。这个人是李相夷,她寻了十年,等了十年的李相夷,如今再见,她本该万分欣喜的,可为什么心里这么茫然,这么不知所措? 她的呼吸陡然加重,好似喘症要爆发了一样,抓着门框边缘的手青筋暴起。而他抱着孩子站在旁边,温柔地看着她,等着她平复自己的呼吸。 眼泪从眼眶中流了出来,她颤抖着声音道:“我找了你十年,也等了你十年,你为什么不回来?是因为我写的那封信,你恨我吗?” 小桃子不知所措地抱着李莲花的脖子,这位姐姐怎么哭了?是因为小桃子说了什么吗? 李莲花拍了拍他的背安抚他,然后将孩子给了蹲在墙上看热闹的笛飞声。 笛飞声还想嘲笑他,却被他瞪了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直接带着小桃子进了禅房,将院子留给了他们两个解决问题。 李莲花神色温柔道:“乔姑娘,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更应该朝前看,十年的光阴何其漫长,你该多为自己考虑,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 乔婉娩泪流满面:“可你明明还活着。”活着却不肯回来,这就是他的答案了。 李莲花低垂眼眸,不疾不徐道:“当年重伤难行,养了几年伤,也回过四顾门,只是门里的弟子都不在了,四顾门也散了。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看到你写给我的信。乔姑娘,你是自由的,不爱一个人不是你的错,你也不需要为此感到愧疚。” 这人真是相夷吗?李相夷从不原谅背叛他的人,可眼前这人却好似将温柔刻到了骨子里,乔婉娩闭了闭眼睛,轻声道:“你恨我吗?” “我曾经恨过很多人。”李莲花坦然道,“可现在我不恨了,只希望你们每一个都过得好好的。”他用十年的时间忘却仇恨,最终得以放下。 乔婉娩愣愣地看着他略带悲悯的神色,心中有一丝错觉,仿佛站在她眼前的人不是真人,而是她臆想出来的神佛,他慈悲宽和,能原谅愚昧凡人的一切过错。 她轻声道:“你不是相夷。”好像是在说他,又好像是在说服自己。 李莲花却点点头道:“李相夷已经死了十年了,在下不过是一介江湖游医李莲花。” 乔婉娩摇摇头,神色恍惚道:“你是李莲花?那李相夷又在哪里,他还会回来吗?” 李莲花肯定道:“死了,便不会再回来了。” 既是故人,便让他留在故事里吧,他们每个人都应该朝前看。 乔婉娩手腕上带着肖紫矜的家传手镯,而他早已埋了乔婉娩送他的香囊和佛珠。 乔婉娩和李相夷在十年前就已经结束了。如今的李莲花跟乔女侠之间自然更无关联。 第39章 第一愿39 李莲花目送着乔婉娩的离去,心中再无一丝波澜。十年前是李相夷辜负了一个女孩的心意,让她疲惫不堪,后来又漠视了她十年的等待和找寻,只希望日后她能想的开,放得下过去,认真过自己的幸福日子。 小桃子站在一旁,拉着他的衣袖,有些纠结道:“阿爹,你喜欢这个姐姐?” 李莲花低头,闻言不轻不重地敲了敲他的脑袋:“你才几岁,你知道什么是喜欢?” 小桃子不依不饶道:“我知道的,阿爹,娘说过,喜欢一个人就是想对他好。阿爹,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到底喜不喜欢那个姐姐?” 李莲花微微一笑:“不喜欢。”以前喜欢过的,如今不喜欢了。曾经大约还是有点恨的,恨他们的背弃,所以十年来,对于江湖传闻,云彼丘的自苦,乔女侠的苦寻,他都不闻不问。 如今十年的时间过去,什么都能放下了,什么都能看开了,已经不需要再做什么,因为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乔婉娩早就在十年的陪伴中,爱上了肖紫衿。而李相夷用十年的时间变成了李莲花,他也有自己的未来。 一墙之隔的桃清倚在树下,托着下巴也是一笑,“系统,我们现在去找云彼丘,给他送份大礼。” 【宿主愿意相信他的话?】 “倘若他将自己的身份隐藏起来,始终不愿向乔婉娩坦白,只是默默地在暗处默默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那么这无疑是一种无法割舍的深情厚爱。这种爱或许因为种种原因而不能宣之于口,但它就像深埋在心底的火种,虽不张扬却始终燃烧不息。 然而,如果他能够毫无顾忌地坦然承认自己的身份,并以平和从容的姿态面对对方,那则意味着他已经真正放下了过去的情感纠葛。抛去恋人的身份,他们还有故友之情,他对乔婉娩的温柔并非源自放不下的过去,而是源于内心深处的宁静和安然。” 【有点复杂。】 “乖,你是系统,人类的感情纠葛不适合你。给我调一份清源山山腹高清图出来。”搞事不比谈情说爱来得香? 【好的,宿主。】 李莲花带着桃梓在普渡寺溜达,结果碰到了笛飞声,这才知道了乔婉娩在离开普渡寺后又被贼人掳走的事情。 他嘴角抽了一下,今日遇见的哪怕不是乔婉娩,任何一个无辜的女子被贼人掳走,他也都会去救,可为什么对象是乔婉娩,感觉这味道就变了呢? 李莲花看着笛飞声眼中的戏谑,让这个大魔头去救人是不现实的,更不要说如今这个大魔头还是武功尽失的魔头,他深吸一口气,“她在哪里?我去救她。” 桃清本来打算是用易容后的面目正大光明在百川院搞事,然后任由他们去通缉一个不存在的人,她暗戳戳看笑话。 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李莲花那个没眼色的,跟她走太近了,她若是真的用那个身份搞事,怕是会连累到他,害他一起被百川院通缉。 所以,只能让那个身份在众目睽睽之下下了山,然后她再换回女装,悄悄回了山搞事,又为了让桃清的出现变得合理化,她再次折返山下,慢悠悠上山寻人。 这一天,她上上下下,就这清源山她都爬了三次,累死个人。 当她踩着月色从找到李莲花的时候,结果直面了肖紫矜对李莲花拔剑现场,她的怒气瞬间涌了上来。 所有朝着我任务目标下手的人,都得死。她站在肖紫矜背后,瞬间拔出腰间软剑,真气运转,剑光如电,划破长空。速度快到在场的所有人都来不及拦截她的剑势。 “紫衿!!!”跟肖紫衿不一样,乔婉娩他们是正对着这边的,所以都看见了她的出手。 原本桃清是打算一剑劈了肖紫衿的,只是看着对面惊喜地看着她的小桃子,剑锋一转,斩向了肖紫衿握剑的手臂。孩子面前还是不易杀人。 只是她这样一动,倒是让肖紫衿找到机会。他毕竟也是混迹江湖多年的人,感受到身后的杀气,干脆利索抱着身子就地一滚,桃清的剑只在他背后划出一道血痕,却没有如她预期的那样断他一臂。 剑上还滴着血,桃清却是有几分不满的。虽然李莲花有心阻止,但看着杀气腾腾的桃清,他这个时候压根不敢说话,只伸手捂住了小桃子的眼睛。 那肖紫衿背上有伤,从地上狼狈起身,他不能接受乔婉娩眼中狼狈的自己,也不能接受让那个疑似李相夷的人看到如此不堪一击的自己,他理智瞬间消失,转身提剑就刺向桃清。 桃清冷笑一声,只见她不慌不忙地伸出左手,食指与中指轻轻探出,如同灵蛇出洞般迅速而精准地夹住了肖紫衿手中那把威名赫赫的破军剑!这一夹,看似轻描淡写,但其中所蕴含的力道却是惊人无比。 肖紫衿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引以为傲、曾经纵横江湖的破军剑竟然会被如此轻易地夹住。 桃清指尖微动,仿佛只是随意地加了一点力而已。紧接着,只听见一声清脆至极的“咔嚓”声响彻全场,那名震江湖的破军剑,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断成了两截! 喜欢逼别人的断剑是吧?今日我就先断了你的剑。桃清将手中那半截破军剑一扔,就好像扔了什么垃圾一样。那轻蔑的眼神深深刺痛了肖紫衿。 他提着手中那半截断剑,不管不顾地再次冲上去。 “肖大侠,不要…”找死啊。 李莲花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桃清轻轻一跃,那穿着漂亮绣鞋的脚落在肖紫衿的下巴上,一脚给人踹翻了去,飞到十米之远。肖紫衿也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恨恨地盯着桃清看了一眼,然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紫衿。”乔婉娩惊呼一声,连忙起身去看他。 一旁观战的笛飞声身上突然冒出强烈的战意,只是感受着身上毫无波动的内力,又泄了气。该死的李相夷。 桃清收剑回腰间,瞪了李莲花一眼,转身欲走。好险,她刚才差点把肖紫衿给宰了。肖紫衿死就死了,一点也不重要,就是单剩乔婉娩一个,有些麻烦。 李莲花急忙上前,情急之下婆娑步都用了出来,索性这会肖紫衿已经晕了过去,而知情的乔婉娩正泪眼婆娑地朝着相反方向去查看肖紫矜的伤势,没有注意到他的动静,至于方多病,他没见识,不认识。 李莲花抱着桃梓拦在她的前面,一只手抱着桃梓,一只手拉着她的衣袖,不让她走:“卿卿,别走,我错了,你别走。” 桃清冷冷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李莲花手一松,小桃子从他身上滑下去,抱着桃清的小腿不放,“阿娘,你别走。” 被这么一大一小拽着,桃清是想走都走不成了。 乔婉娩扶着肖紫矜回来。想来也是,再怎么严重的伤,在心爱之人的深情呼唤之下,他就是只剩一口气了也要挣扎着清醒过来。 更不用说肖紫衿只是气急攻心,吐了一口血,脸色稍微白了那么一些,既没有缺胳膊断腿,也没有内脏破损,人还是那么个人。 对于他仇视的视线,桃清漠然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肖紫衿就是一个虚伪至极,又好大喜功的人,实际上干啥啥不行。 李莲花咳嗽了一声,对着乔婉娩诚恳道:“乔女侠,你刚才也看清了,是肖大侠先动的手,这天色又黑,看不清楚是正常的事情,我家卿卿只是以为肖大侠要对我下手,故而关心则乱,动手稍微快了那么一点点,这真不能怪我们的啊。” 他看向一旁愣神的方多病,“方少侠可以给我们作证,今天晚上的事情是肖大侠先动的手,我们只是防卫而已,误伤了肖大侠我在这里赔个不是,还望原谅一二。” 刚被桃清的强和肖紫衿的弱震惊到了的方多病看到了李莲花的暗示,也连连点头,“是的,没错,是肖大侠不分青红皂白,要对李莲花喊打喊杀,李夫人是出于保护李莲花的目的这才动手的。” 肖紫衿想要说不原谅,但看着桃清看着他凌厉的眼神,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乔婉娩温温柔柔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把话说清楚,李神医救了我,紫衿却以为他是贼人想要动手。不怪李…夫人。” 她抬眼看向李莲花,却见他正温柔地看着他的夫人,半个眼角都没有分给她,而且,刚才他话里话外都在为她夫人开脱。 相夷他的妻子原来是这样的,她很强大,连紫衿都不是她的对手,或者只有这样的人才可以跟相夷并肩吧。 乔婉娩眼中泪水盈盈,她有些失落,又有些释怀,牵挂了十年的人,牵挂了十年的旧事,终于可以放下了。相夷他过得很好,娇妻幼子在侧,她强打起精神道:“几位,紫衿受伤了,我们先失陪了。” 李莲花点点头道:“乔女侠请自便。” 第40章 第一愿40 乔婉娩跟肖紫衿互相搀扶着走了,从背影看就像是一对蹒跚而行的老夫妻。 “方少侠。方多病。”李莲花叫了一声,见他没应,又重重叫了一下他名字。 方多病这才反应过来:“啊?哦,李莲花你叫我干嘛?” 李莲花点了点他,小声道:“你看乔女侠跟肖大侠都受了伤,你赶紧过去帮忙啊。等会见到佛彼白石,若是肖大侠非说是我们的问题,你记得帮我们解释一下,知不知道,机灵点。”肖紫衿受了伤,又断了剑,看他那样子,显然不准备轻易放过。 方多病闻言觉得李莲花说得对,刚才肖紫衿离开时候那个眼神还是很可怕的,明显记着仇呢。生怕肖紫衿到百川院乱说,方多病赶紧小跑了几步,运起轻功追了上去。 李莲花感受了一下,发现躲在暗处笛飞声也不在了,现场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顿时满意了, 他冲着桃清讨好一笑:“卿卿,你事情忙完了?”愿意出来见他了,是不是意味着不生气了? 桃清突然问他:“你叫我什么?”她爱叫他李神医,李莲花有时候叫桃清,有时候叫清清,语气大概没有这么轻柔或者说缱绻? 李莲花微微抬起头来,有些忐忑地看着她:“亲卿爱卿,是以卿卿。”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与深情。 原来是这个卿卿啊~桃清摸了摸下巴,颇感意外地看着他:“李神医,几日不见,你怎么变得油嘴滑舌了?”转变这么快的吗,以退为进这么好用? 【宿主,有句话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还有一句话叫小别胜新婚。】 桃清心中给它点了个赞:“所以啊,适当地分开有助于增进感情。那些经历了磨难挫折的感情才会更加坚定,顺风顺水的感情容易走向平淡,走向分手。” 李莲花目光坚定,又满含温柔地凝视着她,似乎想要将自己所有的真诚都传递给她,“肺腑之言,发自真心,绝无虚假。” 小桃子拽着她的另一只手,闻言迅速帮他阿爹说话:“阿娘,你原谅爹好不好,跟我们一起回莲花楼吧?” 桃清却不答反问道:“李莲花,刚才若我真的杀了肖紫衿,你会不会怪我?” 李莲花愣了一会,仔细想了一下,郑重道:“不会,就是我们两个得连夜逃命去了。”嗯,他不会怪桃清,因为她是为了他动的手,只是大概会有一点愧疚,愧对于乔婉娩,愧对肖紫衿。 桃清看懂了他的神色,这人是不会怪她,只会怪自己。然后把所有的责任一个人背起来,真是,让人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可她认识他的那一天开始,就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她能怎么办呢? 十年前乔婉娩跟李相夷的分手,全部都是乔婉娩的错吗?不是的,二十岁的李相夷如脱了缰的野马,谁也拉不住他。他的眼中心中装着的是整个江湖。爱上这样的男人就是会比旁人更累,因为他能给予的关注有限。而乔婉娩身娇体弱,只能站在原地等他,她的情感需求没有得到满足,所以最终放弃了。 十年后的李莲花冷淡疏离,好似抗拒所有的人和事,但其实他波澜不惊的面孔下,藏着的是满满的自责和愧疚。对师兄的愧疚,对五十八位兄弟的愧疚,最后甚至将这种愧疚移情到了还活着的旧人身上,所以他才可以轻易地原谅他们,因为他答应过要护每一位兄弟周全。 他的心中装的从来不只有情爱,还有很多很多其他东西,正是因为那些情感,那些记忆,这才成就了如今的他。心怀天下,慈悲,宽和,温柔,善良,也是因为他的品性,所以有那么多人喜欢他,为他祈愿,愿他长命百岁。 她看过他的人生,了解他的全部。早就知道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到了如今才来反悔?更不用说,她本就是为了守护他而来。 桃清撇了撇嘴,轻声道:“算了。”她认命了。她不高兴了,生气了,可以跟他闹脾气,大概也是有恃无恐,因为知道他会哄着自己。 可李莲花呢,他万事藏于心,无法说,不能说,也无人可以诉说。被自责和愧疚淹没的那些年,他的苦,是旁人无法想象的到的。 哪怕她能给予他所有的偏爱,但事实上,她能为他做的十分有限。她是后来者,对他的经历做不到感同身受,言语的开解其实很苍白,最多不过是陪着他忘却。 她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痛哭流涕,只有平静的两个字,算了。可这两个字,却让李莲花脸色煞白。 很早以前,他也曾默默地对自己说过:“就这样吧,算了……” 那些曾经深埋于心底、如影随形的仇与恨,就像是纠缠不休的噩梦一般,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最终,他用数不尽的日夜,挣扎着学会了放下,算了,就这样吧,往事随风而散,无爱亦无恨。 但那是他经历了无数次纠结与挣扎后做出的放弃,如今桃清也同样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吗?他要被放弃了吗? 李莲花神色彷徨,抓着桃清的手越发紧了,“卿卿?” 桃清被他抓得手都痛了,忍不住蹙着眉头,咬牙切齿道:“放开!” 伴随着她的目光,李莲花的眼神最终定格在了两人紧紧交握着的手上。以往的时候,大多数都是她从他身后走来,主动牵起他的手,陪着他去做各种事情。 只是如今,她却叫他放开手。就在这一瞬间,一股尖锐而刺骨的疼痛猛地涌上心头,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无情地刺入心脏。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短短片刻之后,他终于松开了那双原本紧握在一起的手。然而,此刻他低垂着的面容上却满是哀痛,宛如被整个世界遗弃般孤独和无助。那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有晶莹的泪光在微微闪烁着,若隐若现,令人心碎不已。 桃清看着他这副大受打击的模样有些不明所以。“系统,他怎么了?” 【宿主,是你说话有歧义,他以为你要跟他分手。】 我就是字面意义让他放开抓我的手。桃清眼神闪了一下,心中升起了一些恶劣的念头,她转身,做势欲走。 只是脚步还没有迈出,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好似有滚烫的泪珠落在她的脖子上,烫得她心头发涩,他低声祈求道:“别走。” 李莲花哪怕已经不是李相夷了,他也应该是不疾不徐,不骄不躁的,患得患失这种表情不适合他。 桃清闭了闭眼,狠狠心道:“不去找你的旧情人了?” “李莲花此生唯卿一人,没有什么旧情人,余生也只愿与卿共赴白首。” 桃清压住嘴角的笑意,淡淡问道:“那李相夷的旧情人?” “李相夷的旧缘也早于十年前断了,若说新的缘分也唯有卿卿。”再见乔婉娩,他心中再无波澜,那些过往当真成了过往。 “我今后再不多看他们一眼,你原谅我,好不好?” 桃清不语,只想将他的手掰开,结果他的手就跟长在那里一样,怎么掰都不动,怎么都动不了。“放开吧,我不走。” 李莲花:“……”不敢信。他如今能做的就是固执地抱着她,不让她离开。若再次失去了她的踪迹,人海茫茫,他要去哪里寻她? 桃清深吸一口气,“我说放开,李莲花,小桃子还在这里,你到底要不要脸?” “不要了,只要你不走,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桃清咬牙切齿道:“我不走,先放开。” 李莲花缓缓放开自己的手,只是双手离开她的腰间,却落在她的袖口,捏着她的长袖的一角:“卿卿,真的不走吗?” 啧,桃清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将小桃子抱了起来:“不走,不走,你们两个都在这里,我能走哪去?对了,你住哪?我累了,要休息。” 李莲花脸上的悲痛瞬间云销雨霁,灿如骄阳,充分显示了什么叫变脸,“嗯,我目前暂时住在普渡寺的客房里,屋舍简陋,今晚随意休息一下,明日我们就回莲花楼。” “嗯。”桃清答应了一声。 他们回去普渡寺的时候,无了和尚还没有休息。百川院丢了少师和乔婉娩,同在一山的普渡寺自然要尽一份心力的。所以大家都还没有休息。 李莲花跟无了说了一声,乔婉娩和少师都找到了,他这才叫寺里的和尚通知其他人都回来休息。 桃清跟他见了礼。这老和尚看到她还有几分羞愧,大约是为了白天李莲花跟乔婉娩独处的事情而觉得不好意思。桃清却不怪他,这老和尚是个心善的,也是个爱操心的,总想着普渡众生,你好我好大家好。这种对世人的慈悲不是坏事。 更何况,这一次见面也让她知道了李莲花是真的放下了乔婉娩,他的情感从乔婉娩身上剥离了出来,或许他们之间还有一些旧友之情,但此情无关风月,这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自从再次见面以后,李莲花分外地体贴。知道她没有吃晚饭,就借着普渡寺的膳房,给她做了一碗素面,没有搞什么奇怪的配比,味道还是不错的。 看她要给小桃子洗漱,他就主动提来了热水,并用扬州慢加热到合适的温度,并将毛巾拧干递到她面前。 看她唇有些干,就给她倒了一杯水,主动递到她的嘴边。好到过了头啊。 小桃子大概是很久没有见到桃清了,晚上拉着她,都哈欠连天了,还是不肯入睡,桃清哄了许久才将他哄睡。 “李神医,好看吗?” 李莲花安静地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桃清哄桃梓入睡。她哄了桃梓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李莲花点点头:“好看。” 他的眼神清澈而明亮,专注地看着她的时候,让她感受到了他发自内心的真诚,脸上一抹令人如沐春风般温暖的笑意,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了其清风明月般的独特气质魅力。 桃清斜了他一眼,“嘴巴这么甜,你吃糖了?” “没有,卿卿确实好看。”李莲花眨巴了一下眼睛,那欲语还休的眼神让他的眉梢眼角都染上了一抹风情,桃清甚至有一种口干舌燥,心跳加快的感觉。 桃清抿了抿唇,他对她太过于了解,知道她最喜欢他什么样子。她之前为了攻略他,可是连媚术都用上了,结果李莲花总是不上钩。 但是,为什么明明李莲花不会媚术,她却觉得自己被蛊惑了呢?桃清眨了一下眼睛,掩去自己的情绪,她清了清嗓子,“李神医,你还不去休息,怎么打算看着我睡?” 李莲花垂着眼眸解释道:“最近百川院的缘故,很多江湖人士过来清源山,有许多香客都住在普渡寺,所以普渡寺的禅房已经人满为患了。” 所以,你要跟我一间房?桃清眼神清凌凌地看着他。 李莲花咳嗽一声:“我不用睡,或者打地铺都行。” “随你。” 桃清伸手挥灭了蜡烛,侧身背对着他躺下。月色之中,他明亮又专注的眼睛盯着她的背上,灼热得令人不适。 黑暗之中,李莲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抹小心翼翼的询问:“卿卿,你这些时日去了哪里?” 桃清道:“随便走走看看。”让她想想,她都去干什么了?哦,也就是听听曲,看看美人跳舞,喝喝酒,尝尝美食,顺便体验一下一掷千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生活,古代世界就是这点不好,没什么消遣。 “以后若是还想要出去玩,能不能告诉我一声,让我有地方可以去找?”他不怕她离开,只是怕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半晌后,她轻轻地回了一个嗯。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时,外面不知道哪里发出一声巨响,“碰”的一声,好似地动山摇。 两人同时看向桃梓,发现他没有被这动静吵醒,这才松了一口气。 “百川院又出事了?”李莲花听着动静,好似是百川院那个方向发出了的声响。这百川院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桃清道,“大概是吧。”没错,是百川院,她早早在云彼丘院子里埋下的雷,终于炸了。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道“百川院这一天天的,也没个消停的时候。” 李莲花回头看了看桃清的神色,却见她脸上除了幸灾乐祸,再无其他,好似外面发生的事情真的与她无关一样。 他拍了拍桃清的手,主动打开房门出去:“我出去看下,马上回来。” “嗯。”桃清跟他挥了挥手,表示桃梓这里有自己在,不用担心。 【宿主,我不是计划好了,趁乱去拿少师吗?】 桃清抽空回了一句:“不去了,明天再去吧,如今百川院乱着呢,我等他们明天收拾好了再去。”她给百川院准备的大礼可是又脏又臭又乱。 更何况,李莲花走了,桃梓没人看着也不行。她不放心孩子一个人睡觉。 【行吧。】 第41章 第一愿41 桃清本以为李莲花会去百川院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想到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就回来了。 清冷的禅房中还留了一盏暖灯,那温柔的灯火照耀得人心中发烫。他心中一暖,看着屋内的神色比灯火更暖。 这点时间,也就够他去跟无了说两句话的,所以是真的没有去百川院看看他的那些好下属吗?桃清有些意外,却又觉得不是那么意外。 月色透过窗楞撒在屋内,显得室内更加昏暗,可他的眼中却像是盛满了星光,带着无尽的温柔与深情。 桃清叹息一声,起身将小桃子抱起来放在中间,她自己缩在床内侧,“床分你一半,要不要?” 李莲花沉默了片刻,用内力散去寒意,这才脱下外鞋袜上床,挨着小桃子躺下。 只是禅房的床本就不大,哪怕他们中间隔了一个小桃子,却近得好像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李莲花侧着身子看她,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了一句话:“卿卿,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这段时间,他才惊觉,自己早就习惯了身边有她的陪伴。在找不到她的日子里,他心绪浮动,有一种莫名的忧虑和急躁。 他这一生,曾经功成名就,什么都是触手可得,却在一夕之间失去所有,孑然一身流落江湖。后来,她带着小桃子意外闯入他的人生,清冷孤寂的莲花楼瞬间变得热闹温暖,一大一小都是爱折腾人的,吵吵闹闹的,让他头疼不已,也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回想那些令人遗憾的过往。 以前她偶尔也会离开,只是他知道归期不远,所以也不觉失落。这段时间,她伤心离开却没有定下归期,才让他明白可能会失去的惶恐。 她不在的那段时间,莲花楼重新变得安静,安静到令人觉得可怕的地步。 随处可见她的痕迹,可抬头却不见人,只能在梦里一遍一遍跟她解释,祈求她的原谅。只是,梦醒之后她不在身边,更显冷清。 桃清撩开眼皮看了他一眼,从他的眼中,好似明白了他未述之于口的思念和眷恋。 她只是想要推他一把,找什么单孤刀的尸体,她不比单孤刀的尸体更好?一听到单孤刀这三个字就烦。以退为进这种事情,只有对方心里真的有她,才会发挥效用,否则的话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李莲花凑近一点,声音低沉,带着一分蛊惑,“以后都不走了,好不好?”他想要她的一个承诺,一个不离开的承诺。 桃清哼笑一声,将他推开:“看你表现。” 李莲花抓住她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的手心中:“以后你若是生气了,就戳我一剑,我绝不反抗。只要不离开我,卿卿想要怎么样都行。” 桃清嘴角勾了勾:“倒也不必如此。”君不负我,我不负君。君若负我,下一个更乖? 李莲花举起一只手发誓道:“此生绝不负卿。若违此誓,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闭嘴。”桃清皱眉不悦道,“我要你长命百岁。” 李莲花从善如流改口:“好,我们一起同携手,共白头。” 他们没做什么亲密的事,只这样挨着对方,就觉得心中安定了下来。 心安之处,便是归处。 第二日,醒来最开心的是小桃子,左边是阿娘,右边是阿爹,而他躺在最中间。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特别开心。开心得他都舍不得起床,想要赖在床上打滚。 虽然以往的时候,他不是跟着阿爹睡,就是跟着阿娘睡,但是能同时看到阿爹和阿娘,好像更开心一点? 可惜他想要赖床没有成功,最终还是被桃清给揪了起来,给他洗漱穿衣,然后去了普渡寺的膳房吃早饭。 关于百川院的事情,他们两个夜里是什么都不知道,但第二日,普渡寺的小沙弥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着八卦,桃清饶有兴味地假装在听八卦,实在正在暗戳戳看着系统录下来的百川院的那一场大混乱。 那云彼丘居住的院落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群蛇占据了,成了一个巨大的蛇王宫。 昨日那一声巨响正是因为底下被掏空,导致上面的房屋塌陷,砸入地下洞窟所造成的巨响。那恐怖的蛇群这才被众人瞧见。 据说那蛇群不计其数,密密麻麻的,比之蚂蚁窝中的蚂蚁还要多,昨晚瞧见的人都觉得头皮发麻,估计要做几天噩梦。 那云彼丘也是倒霉,他正是就寝的时候,房屋塌了,他躲闪不及时,整个人随着院落一起砸到了蛇窟之中,被底下的蛇群咬得差点不成人形。 若非佛白石,拼死将人从蛇群中捞了出来,他怕是已经成了那蛇群腹中的一块肉。 本以为百川院底下有一个巨大的蛇窟已经很恐怖了,谁知道那只是一个开始。 众人眼睁睁看着从蛇群中飞出一条六七米长的巨蟒,它追着一只鸡蛋大小的浑身七彩斑斓的蛤蟆不放。蛤蟆速度很快,若非它的颜色过于绚烂,众人只怕瞧不见它。 即便如此,众人眼中所见只有七彩的光芒在闪耀,当然巨蟒的速度也不慢,步步紧逼,其他蛇群也跟随在巨蟒身后,如百万士兵簇拥着它们的王。 所过之处,百川院那叫一个人仰马翻,苦不堪言。 那蛇多的根本杀不完,任你武功再高,也逃不过这蛇群洪流。 有人觉得既然巨蟒在追那七彩的蛤蟆,便打算助蛇王一臂之力,抓了它之后,蛇群或许就退去了?便有那自作聪明者去拦截那七彩蛤蟆,想要阻一阻它的脚步,谁知这一阻就更加坏事了。 那蛤蟆被不知道谁的剑给击了一下,瞬间直直飞了出去,落到了被人救治后,安置在人群之外的云彼丘嘴里。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巧合,他正好张着嘴巴。总之,最终的结果就是云彼丘莫名其妙吞下了那七彩蛤蟆。 整个蛇群顿时一静,然后以一种更加疯狂的姿态朝着云彼丘冲过去,百川院所有弟子加在一起,都差点没拦住。 结果好不容易处理了蛇群,众人疲累不堪之际,却发现那吞了蛤蟆的云彼丘浑身正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迎风能臭十里的那种。 好多离得近的人当场把胆汁都吐了出来,更令人崩溃的是他们普通人难以忍受的这种味道,却好像是蛇虫鼠蚁眼中的珍馐美味。 昨夜里清源山内,以百川院为中心,方圆十里的蛇虫鼠蚁都躁动了起来。那随着清风传播而来的味道,好似勾动了它们心底最深沉的进食欲望,它们不顾一切开始狂奔,就像是奔赴一场饕餮盛宴。 百川院刑探、普渡寺僧侣以及那些被邀请而来参加赏剑大会一时未曾离开的人,都跟蛇虫鼠蚁打了一整晚的架。 这些江湖人士,从未想过,有一天手中执剑,竟是为了从蛇虫鼠蚁手下抢回一条命来。 桃清看完整件事,乐不可支,觉得这积分花的实在是太值了。那七彩蛤蟆就是她给云彼丘准备的礼物,已经指定了送给他,不管出现什么情况,最终都会被他吞下。其他的各种蛇虫鼠蚁都是她从清源山中其他位置花积分挪过去的,为的就是给百川院添麻烦。 只要云彼丘活着,这辈子都会迎风臭十里,是无数蛇虫鼠蚁的心肝宝贝,越毒的玩意越喜欢他。 喜欢喂人吃毒药是不是,你自己做毒药去吧,只要一露面,就会迎来无数垂涎欲滴的眼神,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的那种。 说是自囚十年,实则在百川院日子也过得十分自在,如今顶着这一身臭不可闻的皮囊,还敢不敢再出现于人前?还想摆出一副百川院院主的派头,就看谁会给他面子? 桃清低着头,憋笑憋得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哭呢。 李莲花十分无奈地扶了一下她的肩膀:“想笑就笑吧,别憋坏了。” “哈哈哈……”桃清爆发出一阵笑声,小桃子不明所以,傻傻地盯着她。 兀自乐了好一会的桃清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活该,云彼丘该有此报应,他当初在东海大战前夕给李相夷下碧茶之毒,害他一身功力尽散,与笛飞声两败俱伤,如今这般我还觉得便宜他了呢。” 李莲花盯着她看了一会,眼神中带着一股询问,好似在问她,真不是你干的? 桃清万分无辜地回望过去,我昨夜可是在普渡寺休息,没去百川院,你不是看了我一晚上吗? 李莲花揉了揉眉心,算了,是不是她干的有什么重要的。总之已经是这样了,日后云彼丘虽然日子可能稍微难过一点,好歹人还活着不是。 “笃笃笃”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却是小沙弥过来,说是无了方丈有请。 李莲花起身,跟着小沙弥走了。 桃清想了想,也带着小桃子一起过去了。那和尚疑似夷婉头号cp粉,对百川院的人也格外宽容,不得不防。 本以为有什么事情,谁知道竟是为了想要求医而来。 老和尚给李莲花倒了一杯茶,“昨夜的情况,李施主也听说了吧,云彼丘那种情况,诡异得很,老衲看过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可若是不解决,这百川院日后怕是难有安宁之刻。老衲思来想去,就想到了李施主你,不知当初给李施主解了那碧茶之毒的是何高人,可能帮忙引荐一番,或许他会有办法也不一定?” 李莲花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微微一笑道:“我与那高人也只是萍水相逢,他见我这毒难缠,便生了几分兴趣,解了毒之后,他就走了,江湖之大,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呀。和尚你说这话,却是为难我了。”我怀疑云彼丘的事情是她做的,你还想找她解开这个问题?绝无这种可能。 无了和尚看了他一眼,缓缓道:“你可还在介怀他当年受角丽谯蛊惑,给你下了碧茶之毒的事情?其实云彼丘十年来自闭百川院,他的痛苦,也非常人所能想象,李施主何不放宽胸怀,宽恕了他?” 桃清听不下去了,她牵着桃梓,打开门进去,不客气道:“老和尚,十年前你救了李相夷一命,我很感激你,但是这不是你逼迫他原谅别人的理由。人生在世,皆在自渡。李相夷是人,不是神,腊月二七,东海的水很冷,他受的伤很重,碧茶之毒更是日以继夜地折磨着他,他所受到的苦也不是别人能够想象得到的。” “那些加害他的人不想着以死谢罪,难道还妄想他这个受害者去他们面前,亲口对他们说上一声原谅?凭什么呢?就凭李相夷武功高强,凭他是天下第一,所以他活该受罪?我告诉你,不可能,不原谅。李相夷受过的苦,遭受的罪,他们拿什么来偿还?李相夷不原谅,绝不。” 她一掌拍在茶桌上,那原本就是普通的木质茶桌在她的真气之下碎成了好几块。李莲花眼疾手快将茶壶茶杯捞了起来。这普渡寺本来就穷,这东西能抢救一点是一点。 李莲花将抢救回来的茶壶茶杯放到一边,对着无了和尚歉意道:“和尚,抱歉,内子性子冲动了些,你莫怪罪。” 他拽了拽桃清的衣袖,桃清低眉顺眼地道歉,“抱歉,方丈大师,你是好人。我也不是冲着你,我就是看不惯百川院那群人。你这桌子多少钱,我赔你。” 无了和尚是东海大战后唯一惦记李莲花的人,也是救过李相夷命的人,她不应该对着这和尚生气。嗯,一会去大殿那里多捐点香油钱。 无了和尚嘴角抽了一下,站起身来,郑重朝着李莲花弯腰道歉道:“阿弥陀佛,是老衲错了。”李莲花宽和豁达,这次他再见云彼丘,也不见有什么仇恨怨怼,无了只当他已经彻底放下了过往恩怨。只是如今看来,他自己放下了,身边的人还在替他不平,是他想当然了。 云彼丘的事情不该找李莲花的。他绝口不提赔偿的事情,但道歉的姿态摆得极低。 李莲花笑了一下,朝他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快走:“无碍,无碍,老和尚,你该去给那些小和尚讲经了,不然他们要翻天了,快去,快去。” 无了和尚道了一声佛号,面无异色地出了门,实则脚步略有些匆忙,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第42章 第一愿42 李相夷年少之时,凭借着自身卓越的武学造诣和过人的智慧谋略,以惊人之势崛起于江湖之中。其名如雷贯耳,声震武林,不久之后便成功登上了武林之巅,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一时间,世间之人皆对他顶礼膜拜,将他高高捧起,奉若神明,视之为不朽的传奇人物。 只是后来,无辜的百姓遭受无妄之灾时怪他,四顾门中的兄弟们遇害了怪他,昔日的恋人追不上他的脚步也怪他。 面对这一切的误解、责备与怨恨,李相夷心如死灰,原本炽热的心渐渐冷却。曾经的豪情壮志已化为泡影,往昔的意气风发也消失无踪。那时候的他只觉人生索然无味,活下去只为了寻找师兄的遗骨。 只有他的卿卿说他是人,不是神。那一年,东海的水很冷,他受的伤也很痛,但比身上的伤更令他难以忍受的是所有人的背弃。 如今十年过去,他放下了很多,也决定不再沉溺过往。但仍有一人愿意站在他的身边,为他发声,为他说话,李莲花心里是很高兴的。他捂了捂心口,感觉有一股热流涌入四肢百骸:“多谢你。” 桃清眉毛微挑,狭长的眼尾扫了他一眼:“不用谢,你不都对我以身相许了嘛。你人都是我的,何须再言谢?” 李莲花乖顺道:“对,是你的。李莲花这辈子都是卿卿的,任由卿卿差遣。” 两人温情脉脉,连一旁的小桃子都忽视了过去。结果不解风情的笛飞声破门而入,伸手就要去抓李莲花。 桃清皱眉,抬手跟他对了一掌。因为知道对方内力被封,所以桃清这一掌只用了一分力道。却也将笛飞声打退了好几步。 笛飞声却看也不看桃清,他的目光始终盯着李莲花,面上的神色很是恐怖,有种风雨欲来的狂暴感:“李相夷,十年前,东海大战,你输了我半招,是因为你中了碧茶之毒?” 李莲花也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不知道?”也对,笛飞声这样的武痴,应该是不屑于那种下三滥的手段的。 笛飞声的脸色更冷了几分:“你在羞辱我?”他因为赢了李相夷半招沾沾自喜十年,结果现在告诉他,他胜之不武。他笛飞声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笑话。这对他而言,是何等的羞辱。 桃清幽幽道:“羞辱你的明明是你金鸳盟的圣女。她生怕自己心爱的尊上死在李相夷手上,回不去了,便勾引了云彼丘,在李相夷喝的茶水里下了碧茶之毒,散了他一身的功力。怎么,难不成你还要怪罪李相夷因为太过于信任手下中了毒吗?” “你中了毒?”笛飞声猛地窜了过去,抓住李莲花的手腕,仔细探查了一番,语气笃定道,“你没中毒。” 李莲花将手腕从他手里挣脱,“笛盟主,我曾经中了碧茶之毒,只是后来解了而已。”他说的轻描淡写,实则碧茶之毒何等恶毒,若非遇到了桃清,他大概是没几天好活了。 笛飞声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我们再打一架。”十年前的东海大战不算,他们重新打过,再分胜负。 李莲花不乐意道:“啊?不要吧,十年前我就输了,十年后我直接承认你是天下第一,这样总行了吧?” 笛飞声断然道:“不行。你之前中了毒,不算,找到你师兄的遗骨,就跟我打一架。” 李莲花皱眉:“我可没有答应你,只是说考虑考虑,而且得等找到我师兄的遗骨之后。”他两手一摊,“现在还没有找到。” 笛飞声拽着他的胳膊就要往外走:“我们现在就去找乔婉娩,她要是不愿意说出狮魂的消息,就拿刀逼到她愿意说为止。” 李莲花不走:“等等,阿飞,别着急,乔女侠答应了帮忙找线索,你就耐心等下,说不定消息就在路上了也不一定,” 话音刚落,方多病就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他们拉拉扯扯的样子,好奇道:“干嘛呢,你们俩这是要打架?” 李莲花甩了一下袖子,将袖子上的褶皱甩开,恢复平顺的样子。“没什么,方少侠,你怎么来了,百川院没事了?” 方多病将手中的信递给李莲花道:“这是乔女侠让我给你的信,说是你拖她查的消息,就在这里了。百川院那边还乱着呢,大家或多或少都受了伤,肖大侠更是伤上加伤,如今正在休养,乔女侠忙着照顾他,不方便过来,就托我给你带过来了。” 因为夜里突发的意外,不论是想要报复的肖紫衿还是想要试探李莲花的百川院几人,他们的计划都不得不搁置了,因为他们自顾不暇。 李莲花闻言,一把拿过他手上那封信,拆开一看,正是狮魂写给乔婉娩的感谢信,里面透露着他在薛玉镇采莲庄的消息。虽然落款是十年前,如今狮魂不一定还在采莲庄,但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笛飞声也将信拿了过去,肯定道:“是狮魂的笔迹,我们现在马上去采莲庄。” 什么都不知道的方多病疑惑道:“狮魂是谁,你们找他做什么?你们两个有事瞒着我?” 李莲花十分淡定道:“方少侠,你不是正在查找金鸳盟的消息吗?这狮魂就是那金鸳盟的人。” 方多病沉吟片刻,目光审视地看着李莲花:“金鸳盟的人?李莲花,你们找金鸳盟的人做什么?” 李莲花一直神神秘秘的,还有阿飞也是,成天戴着一个面具,藏头露尾,好像不敢见人一样,难不成他们两个跟金鸳盟真的有什么瓜葛不成? 李莲花道:“是这样的,这个狮魂手上有我一个朋友的消息,找这个狮魂,那么我那个朋友很快就能找到了。” 方多病道:“本少爷跟你们一起去。李莲花,你别想扔下本少爷,我这就去跟百川院那边说一声,你们别走。在这里等我。” 李莲花却道:“不着急的。方少侠,你去百川院顺便查一查采莲庄的事情,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方多病远远地挥了挥手,道:“知道了,交给我。” 笛飞声也出了门,不知去向。李莲花追着出去看了一眼,连个背影都没有看到。 身后,小桃子拉了拉桃清的袖子,示意她蹲下来。桃清如他所愿蹲下来后,他趴在她耳边问道:“阿娘,阿爹是李相夷,那个天下第一的李相夷吗?” 桃清好笑道:“小桃子为什么这么说?”他们在小桃子面前好像提了很多次李相夷的事情,难怪这孩子有这种疑问。 桃梓一脸你不要糊弄我的表情,小脸严肃道:“阿爹说他以前有个名字叫李相夷,但他说他不是天下第一那个李相夷,我本来是信了的,可是我现在又不信了。” 他小嘴吧啦吧啦地一通话说出来:“所有人都知道李相夷在东海跟笛飞声大战,受了伤中了毒,刚才阿飞叔叔也叫阿爹李相夷,还说阿爹跟他在十年前东海大战,中了毒,所以输给了他,阿爹还说什么天下第一是阿飞叔叔。” 他一脸你们都把我当傻子的表情,“所以阿爹就是天下第一的李相夷,而阿飞叔叔是金鸳盟的大魔头笛飞声,阿娘我说的对不对?” 桃清点了点他的额头,“我们小桃子真聪明,你说的都对。” 小桃子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那是,我可聪明了。阿爹虽然老跟我说他不是,但我早就看穿了他,他就是那个天下第一的李相夷。只是他不肯承认,我也拿他没办法。” 桃清微笑着夸他:“是是是,我们小桃子可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谁也骗不了你。”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很聪明,但是这样直白地被阿娘夸奖,他还是有点害羞的。小桃子抿着唇笑了一下,“阿娘,我阿爹是天下第一,那以后我是不是也会是天下第一?” 桃清点头,十分肯定道:“对,阿爹是现在的天下第一,我们小桃子是未来的天下第一。”李相夷天下第一嘛,笛飞声肯定打不过满血状态的李相夷。 而小桃子有最出色的天赋,有最强大的老师,未来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成为新的天下第一。 桃清又道:“不过,小桃子,关于你阿爹是天下第一这件事不要说出去哦,任何人都不能说,包括你方哥哥,知道吗?” 小桃子不解道:“天下第一不是天下最厉害的人吗,为什么不能说?” 桃清指了指外面道:“你阿爹要是传出去天下第一的名声,就会有很多跟阿飞叔叔这样的人上门,要跟你阿爹打架。跟人打架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要受伤流血的,小桃子想看到阿爹受伤流血吗?” 小桃子头摇的像拨浪鼓,“小桃子不想看到阿爹受伤。小桃子不会说出去的。” 桃清将人抱了起来,狠狠亲了他一口,“小桃子真乖。” 正准备走入禅房的李莲花抬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 等方多病带着采莲庄嫁衣杀人的卷宗回来的时候,李莲花终于决定要下山了。 只是在山脚的时候,桃清突然止住了步伐,她道:“我还有东西没取回来,等我取到东西后再回莲花楼。” 李莲花眼睛微眯,道了一声好,并随手接过了桃梓,“早点回来,我在莲花楼等你。” 桃清点头,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李莲花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方多病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李莲花,你若是不放心她,怎么不跟着一起去取东西?光在这里看有什么用?”成了亲的男人太过于可怕,更不用说这种小别胜新婚的人了。 李莲花转身,突然对着方多病道:“方少侠,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他的脸上还带着面对桃清的时候那种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方多病一蹦三米远:“你别拿看你夫人的眼神看我,我可受不了。你先说说看,本少爷可不是什么忙都帮的人。” 李莲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语气平淡道:“这个忙,非方少爷帮忙不可。之前你也帮过我的,而且做得非常好。” 方多病看了一眼冷着脸的笛飞声,又看了李莲花一眼,抱着剑傲娇道:“说说看。” 李莲花将小桃子往他怀里一塞:“你帮我带下小桃子。” 方多病:“……”你看本少爷像是给人带孩子的吗? 小桃子:“……”阿娘一走,阿爹就不爱我了吗? 第43章 第一愿43 桃清踩着夕阳的余晖回到莲花楼的时候,结果发现只有李莲花一个人倚靠在莲花楼的大门上等她。金红色的霞光笼罩在他身上,带着令人心醉的温柔与美好。 莲花楼里没有人声,没有犬吠。她甚至没有感受到除了他们两人以外的第三个呼吸声。所以,他的两个朋友,外加一个桃梓和一条狗都不在。 【宿主,有惊喜等着你哦。】 桃清嘴角带着一个笑意:“知道了,你别说话,都说了是惊喜嘛,要我自己去发现才有意思。” 那个清隽温柔的男子远远地朝她伸出了手。桃清跨越台阶,走至他的身旁,然后将手放在李莲花伸出的手掌之中,由着他将自己牵入楼中。 一楼的餐桌上摆满了饭菜,是她爱吃的菜,也是李莲花亲手做的菜。桃清捏了捏他的手,状似不解道:“小桃子哪里去了?还有狐狸精和你的两个朋友,方少侠和笛盟主,你做这么多菜,他们不过来吃饭吗?” 李莲花为她拉开椅子,让她坐下,闻言轻描淡写道:“那位方少侠大少爷出身,最爱排场了,他跟阿飞去住镇上最好的客栈去了,小桃子吵着闹着要跟他方哥哥一起,只能让他们带着一起去了,你放心,他们两个带孩子很有经验。” 桃清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他:“所以,只有你留在莲花楼,是为了等我回来吗?还做了这么多的菜,不怕吃不完浪费呀?” 李莲花在她对面坐下,殷勤地给她倒了一杯酒,“你说要回莲花楼的嘛,我当然哪里也不去,就在这儿等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准备了几个你爱吃的菜。” 桃清笑眯眯道:“辛苦我们李神医了。作为回报,我送你一份礼物。”她伸手将那柄从百川院拿回来的少师放在桌上,并取下了外面的剑袋。 她做了那样一场局,总要亲眼去看一看那些人的惨状,心里才更加愉悦。她亲眼看到半死不活的云彼丘因为太累以至于睡着后放松警惕,被无数的蚂蚁活爬上身体,生生给咬醒了。体验了一回万蚁噬身的痛,以后怕是连睡觉都不敢睡得沉了。 还有百川院的其他人,跟山上的蛇虫鼠蚁斗了一整夜,也是个个受伤,看起来格外凄惨。看到他们的惨状,她就放心了。那些人有眼无珠,又包庇云彼丘,死罪不至于,但活罪总要受上一些的。 李莲花有一种原来如此,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感,对于桃清的行为,他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呢。李莲花伸手握住少师的剑柄,轻轻拔了出来:“你说要去取东西,就是去取少师剑?” 桃清看着握着少师,神情似悲又似喜的李莲花,轻叹一声:“是啊,少师是你的剑。我想少师剑若有灵的话,它必然也是想要回到他主人的手里的。” 李莲花嘴角扯出一抹略显苦涩的笑意,眼中隐隐有水光在弥漫:“是我有负于少师。”少师随着李相夷沉入东海,如今少师既归,李相夷何在? 桃清伸手,附上他握剑的右手,柔声道:“我把它取回来,不是要逼着你去做李相夷。只是想着,若有一天你想做李相夷了,那你就是李相夷,手执少师的李相夷,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李相夷。若你只想做李莲花,那做一辈子的李莲花又有何妨?等以后年纪大了,还可以凭借它去缅怀一下年少轻狂的过往嘛。” 等以后他发现刎颈的事情,他就会重新拿起少师剑,替所有被单孤刀害死的人讨回一个公道。 她手中微微用力,就着李莲花的手,将少师插入剑鞘之中,“我把它拿回来给你,只是因为这是你的剑,不应该落在其他人手里。”她不允许。 李莲花将少师放置在一旁,对着桃清道:“这份礼物,我很喜欢。不过你是怎么取到少师剑的,百川院不会明日就张贴告示,全江湖寻找丢失的少师剑吧?” 见李莲花并没有想要将少师送回百川院的打算,桃清得意道:“放心吧,我拿了一把假的放在神龛之上,百川院不会发现的。” 她自信一笑,“就算发现了,他们也不敢声张的,如今的百川院丢脸丢的还不够多吗?他们怕是恨不得这个江湖短时间之内不记得他们才好。” 李莲花喟叹一声,她为了他倒是费尽心思,所以他才不能辜负她啊。他有预感,刚才若是他说一句不要少师,她铁定会生气。桃清好像有一份强烈的独占欲,就是那种该是自己的东西,他人谁也不能染指。剑如此,人亦如此。 李莲花举起手中的酒杯,跟她碰了一下:“敬少师,敬卿卿。” 桃清微笑着将酒一饮而尽。 夕阳渐渐西沉,只留下一抹残红在天际边微微闪烁。随着夜幕的悄然降临,天空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黑暗吞噬得无影无踪。 室内,几支烛火安静地燃烧着,那微弱而又温暖的光芒透过层层叠叠的光影投射下来,使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如梦似幻。 在这朦胧的烛光之下,桃清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李莲花在利落地收拾碗筷,他低着头只对她露出一个侧脸,那白皙的面容在烛光的映照下越发显得瓷白,美如画卷。微风吹过,轻轻拂起他额前的几缕发丝,更增添了几分朦胧之美。 桃清久久等不得系统所说的惊喜,便有了几分猜测,或许不是在一楼,而是在她住的二楼。 她提着裙摆悄悄挪动了几分,到了一楼门口的时候,停顿了片刻,并没有听到他喊停的声音,心中更多了几分明悟。她扶着把手,缓慢踏上了二楼的台阶,于黑暗中听到了不知到底是他的,还是她的,过快的心跳声。 桃清站在二楼卧室的门口,伸出手轻轻推开房门,跟烛光一起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红色。红色的龙凤蜡烛在静静地燃烧,大红的锦被铺在床上,给整个房间增添了几分热烈和喜意。 那床锦被之上,安静地摆放着一套色泽同样火红的衣裙。这衣裙红得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鲜艳夺目,上面绣满了精美的图案和花纹。金线银线交织其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犹如繁星点点点缀于夜空之中。 梳妆台上摆着的是新的胭脂,和一套金灿灿的华贵头面。桃清一一抚过这些东西,桃花眼中充斥着浓浓的笑意。准备这些东西,他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多少精力。 不过,他哪来的钱? 现在倒不是跟他计较这个的时候,桃清捧着那套精美的嫁衣,缓缓向着二楼的浴室走去。浴室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那是桃花香和药草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她嘴角轻扬,看来她不在的时候,李莲花一直是住在二楼的,他的味道充斥着二楼的每一个角落。 沐浴更衣后,桃清站在梳妆前,看着落地镜中的自己。那衣裙剪裁得体,贴合着她曼妙的身姿曲线,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制而成。 腰肢纤细,不盈一握,却又蕴含着柔韧的力量;修长的双腿被裙摆遮掩,若隐若现,而当她轻轻转身时,裙裾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般绽放开来,华丽而绚烂。 平日里她总爱穿粉色,因为粉色娇俏,贴合她如今的年龄和外貌,如今身着大红,那张本就绝美的面容更多了一丝妩媚与灵动。她微微抬起头,眼尾上翘,眼神略有些迷离,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也显得十分深情。 她抬手给自己挽了一个发髻,插上他送的凤凰展翅金发簪,敷了薄粉,点了唇脂。她笑了笑,镜中的人也弯了眉眼,娇俏柔媚,温婉动人。 侧头看去,李莲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二楼门口了,他倚在门上,不知看了多久。桃清扬了扬眉,她没有听到他走路的脚步声,所以他是仗着轻功飞上来的吗? 李莲花平日里以浅色衣服居多,至少在他成为李莲花后,再未穿过极尽张扬的红衣。如今突然换了一身红衣,着实让人眼前一亮,没有烈火般想要将人燃烧的炽热,他有的是晚霞般映照世间的温柔,眉目如画,温雅从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那独特的气质却足以让人一见倾心。 这人如今是我的了。一想到这里,桃清的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愉悦感。从今以后,再没有哪个女人可以理直气壮地跟她抢人。如果有,那也要问她手中的剑答不答应。 没有羞涩,没有迟疑,她朝他伸出自己的手。李莲花上前几步,握住她的手,将人拉了起来。四目相对间,他歉意地笑了一下,“抱歉,卿卿,不能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未婚先孕的名声不好,私生子名头更不好听,为了孩子的将来,他们做父母的只能退一步。对外他们早就是夫妻了,对内,他们今日才正式成为夫妻。 桃清摇头,脸上的笑意却是不变,“有你有我,足够了。”她就是一个孤魂野鬼,没有高堂,也不需要宾客,成亲的当事人都在就可以了。对于那些做给别人看的仪式,她从来不在意。 只是,她有些疑惑道:“你不是说要找到单孤刀尸骨再言其他?”他的心结没解开,有心思想别的了? 李莲花脸上笑意不变:“不及卿卿来得重要。”什么都没有她来得重要。失而复得,他真的一刻都等不及了。 他们的新婚,没有仪式,没有流程,只有高悬的月亮无声做着见证,他们敬拜天地,许下终生的誓言,对视之间情意流转,交握的双手始终不曾放开,还有那一杯在唇齿之间流转的合卺酒更添几分缠绵。 房间内的红烛轻轻摇曳着,映照着整个室内满是幸福的光晕。 他们并肩坐在床沿上。他侧身看她,而她微笑回应。李莲花突然伸手拔下她脑后的发簪,那盘绕在脑后的青丝如绽放的花朵一般,层层落下,美不胜收,他的眼中满是惊艳。 桃清看着垂落在胸前的发丝,突然一笑。她伸出双手,将自己的一缕发丝与他的一缕发丝缠绕在一起,编成一个小小的辫子,以红色丝带绑紧。长长的指甲划过,仿佛一柄利剑,瞬间将编好的发丝削了下来。 她将两人的头发装入一个红色的绣着莲花纹的荷包中,然后放入他的手心,示意他收好。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李莲花微笑着将荷包放入枕头底下,然后将人拥在怀里,他好似有很多话要跟她说,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好似什么都不需要再说,“愿余生与卿卿携手并肩,不离不弃。” 桃清羞涩一笑:“我亦然,朝暮与年岁并往,愿与君一同行至天光。” 屋内,红色的纱幔被窗户上流入的一缕夜风吹起,轻轻飘动,温情与火焰在一同燃烧,大红的衣服被随意扔在地上,丢的到处都是,偶尔泄露出来的几声轻吟和低语,将这种火热推到了新的高处,羞得月亮都躲到了云层之中。 第44章 第一愿44 第二日,在小桃子哭唧唧,一定要回去找爹娘的吵闹声中,方多病臭着一张脸,抱着人去了莲花楼。 李莲花那个家伙让他们中午再过去,但孩子吵闹怎么办,只能妥协跟着一起去。方多病第一次发现小孩子的中气竟然这么足,哭起来没完没了,吵到了同一个客栈的人,还得给人赔笑脸。方大少爷第一次遭这样的罪,简直头大如牛。他甚至产生了一种以后都不要生孩子的冲动。实在是太可怕了。 臭着脸的方多病和始终冷着脸的笛飞声走在一起,像两个黑脸煞神,路过的人都避而远之。 此时太阳已经高升,李莲花正蹲在地上,悠闲地给他的那些宝贝青菜浇水。 小桃子看到他地身影,眼睛就是一亮,从方多病身上挣扎着下来,小短腿跑得飞快,远远地就叫了一声,“阿爹。” 李莲花回头一看,原来是小桃子回来了,他放下水瓢,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然后伸手将飞奔过来的小桃子抱了起来。 “小桃子回来啦,有没有乖乖听方哥哥的话?”他又对黑着脸的方多病道了一声谢,“多谢方少侠了。” 方多病抱着剑,不发一言。只是那死臭的脸色已经充分说明问题了。 小桃子抱着李莲花的脖子,对着他的问话避而不答,伸着头朝莲花楼里看了一圈,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他有些失望道:“阿爹,阿娘呢,她没回来吗?” 李莲花捏了捏她的鼻子:“你阿娘在楼上睡觉,还没起,小桃子我们声音小一些,别吵到她了。”他脸上的笑容一如往常,但瞧在其他人眼中,却多了一丝春风得意。男人嘛,哪怕没有经历过,但该懂得都懂。 笛飞声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不务正业。”堂堂天下第一高手,每日里不想着修炼武功,突破自我,攀登更高境界,成日里关注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当真无聊至极。 李莲花眼皮子都没抬,立马回敬道:“阿飞你这个人就是太刚直,不知变通,一味追求武道至高是没用的,需知过刚易折,阴阳和合,刚柔相济,才能到达天人合一的境界。” 笛飞声不以为然:“满嘴胡言。”如今的李相夷,武功没试探出深浅,乱七八糟的道理倒是一大堆。 李莲花振振有词道:“阿飞你信我绝对没错。这可是我多年练武的心得。” 方多病忍不住插了一句,“李莲花,也没见你武功多好,你哪来的练武心得?” 在场之人,方多病是唯一不知道他是李相夷的事情,被他这么一打岔,李莲花顿时噎住了,只能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大人说话,你小孩子插什么嘴?没大没小。” 方多病不乐意了:“李莲花,你今年到底多几岁?看着也没比我大多少,就敢充我长辈?” 李莲花却不说自己多大,只道:“大一岁也是大。” 笛飞声突然道:“他三十了。”十年前他二十,如今当然是三十了,一个大男人,成天在这里装嫩,也不嫌累。 方多病诡异的眼神落在李莲花那张好似嫩得可以掐出水来的脸上,“真的假的?完全看不出来啊,我以为你就大我两三岁。李莲花,你平日里都在保养你这张脸吗?” 李莲花对着他们两人翻了一个白眼:“……”三十怎么了?我有扬州慢,美容养颜,就是看着年轻。 在小桃子叫出声音的时候,二楼的桃清已经醒了,她在床上抱着被子打了一个哈欠,听到楼下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许久后才坐起身来,锦被从身上滑落,露出她如玉的肌肤上朵朵红梅。她理了理披散着的长发,伸手拿过床头叠得整齐的衣服拿来穿上,遮住一身的痕迹。 至于脖子上那些衣领遮不住的地方,那就只能用脂粉掩盖一下了。她坐在梳妆台上,看到自己水雾迷蒙的眼睛以及那眼尾的红痕,只觉得过于柔媚了些,她使劲眨了眨眼睛,驱散眼中那点媚意,又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恢复清明。 她挽着头发,眼睛却看向了四周,昨夜没来得及仔细打量自己的房间,今日瞧着好似也无甚变化。就是藤筐里的画作好似多了许多。 她伸手取出一幅,里面是她的单人画像,应该是李莲花画的。那时候的她坐在莲花楼的楼顶上,双腿悬空,手撑着屋檐,正微微抬着头仰望星空。那嘴角的清浅笑意,耳边挂着的明月珰,随风飞扬的裙摆都画的栩栩如生。 从一幅画作之中,是能够洞察到作画之人内心深处的种种思绪与情感。他似乎将自己的思念以及那深沉的情感,化作了那些无比柔软且细腻的笔触。 她凝视这幅作品时,仿佛能够感受到李莲花当时的心潮起伏,对那个画面的深刻记忆,哪怕时隔日久,依旧记得她当初的神情与每一处细节,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桃清伸手触碰画中自己的脸,好似感受到了他作画时的心意,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他总是经常能让她觉得惊喜。 他也当真是一个聪明至极的人,他只是通过观看她的画作,就将写实的画法学了一个七七八八,从皮肤的纹理到头发的丝质感,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极好,那种立体感、层次感扑面而来,逼真至极。 所谓的天才大概就是李莲花那样的吧,只要他想,任何一件事都可以做得很好。 等她收拾妥当下楼的时候,他们三个大男人还站在门口说话,也不嫌累的慌。 李莲花看她下楼,抱着桃梓也跟着进了一楼,将孩子在餐桌上后,取出锅里一直温着的粥和精致早点,以及四样小菜,给她一样一样摆到桌上。 桃清出于礼貌,问了一下一直盯着桌上早餐的方多病和面无表情的笛飞声,“两位可要一起用点?” 他们还没有说话,小桃子就抢着道:“阿娘,我们已经吃过早饭啦。” 方多病也道:“多谢李夫人盛情,我们在客栈已经用过早饭。”他就是有点气,李夫人不在家的时候,李莲花那个死抠门给他们吃的都是什么?全是素菜也就不说了,早点就是白粥配馒头,连点咸菜都没有。 不是说来者是客吗,李莲花怎么一点也不好客呢?李莲花当然也有话说,他们家有钱的是桃清啊,他没钱,浑身上下银子不超过五十两的人能给他们整点东西吃就不错了。 既然客人不需要,那桃清就自顾自开始用饭。李莲花坐在一旁陪她吃饭,顺便给看馋了的小桃子喂几口,方多病和笛飞声已经自觉跑到外面去了,因为看别人吃饭实在是一件尴尬的事情。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新婚的小夫妻,正是情浓之际,哪怕只是偶然间目光交汇一下,都仿佛能擦出炽热的火花来。那饱含着深情与眷恋的眼神,犹如粘在一起剪不断的柔丝,任谁见了都会觉得脸上发热。 有时候旁若无人的亲昵起来。那些在外人眼中或许显得有些过分亲密的举动,于他们而言却不过是自然而然、顺理成章之事。 比如,桃清吃了一块糕点觉得味道不错,她就将咬过一口的糕点塞给李莲花吃,他也不会拒绝。比如他忙着做饭的时候,她给他端茶都是直接送到他的嘴边的,让他就着她的手喝上一口水。 真的都只是顺手做的事情,但旁人瞧见了,却觉尴尬至极。 好在方多病和笛飞声也不傻,他们尽量避免跟他们两个同处一个空间之内,比如两人抢着去赶车。 方多病赶车的时候,笛飞声就坐在莲花楼楼顶吹风,笛飞声赶车的时候,方多病就只跟小桃子一起玩九连环,鲁班锁之类的玩具,期间目不斜视。 到了夜里,李莲花嫌弃那两个吃白饭的,让他们出一个人去洗碗,结果两人差点因为这事打起来。之所以没打起来,还是因为桃清下手快,在他们两个打起来之前给他们下了药。 李莲花欲言又止,是不是给他们解药,把人弄醒?毕竟人晕了,谁洗碗啊?桃清眨了眨眼睛,假装没有理会到他的意思。好不容易找到名正言顺的机会给他们两个下药,还不得抓住这个时机。 李莲花认命地开始收拾残局。两个晕过去的人扔一边去,碗筷也自己洗。 【宿主,你是要他们自动自觉地离开莲花楼吗?】在莲花楼里经常会被药晕,估计那两人的体验好不了。 桃清嗯了一声,道:“我从不阻止李莲花交朋友,但是这个朋友不能住在我的小楼。莲花楼又不隔音,我在楼上咳嗽一声,楼下都能听到,别说做什么亲密的事情了,就是说点私密的话都不行。他们若是偶尔借住一宿也就算了,忍忍也就过去了,但像是一起赶路十天半个月的,我不愿意,委实不太方便。” 他们要是自觉一点,晚上的时候就应该自己找一个树枝睡觉去。可偏偏他们两个,一个是我行我素的大魔头笛飞声,一个是娇纵任性的大少爷方多病,都没有那个自觉。所以啊,她得露出那么一点意思,让人知难而退。 小桃子完成了每日任务,李莲花抱着他去洗漱换衣,然后将他交给桃清哄睡。桃清伸手接过,跟他玩闹了一会,才哼着歌将人哄睡着了。 李莲花洗漱完出来,孩子都已经睡着了。屋里的灯都被她熄灭了,只有浅浅的月光照耀进来,映衬着她的眼睛很亮。 “我给他们下药了,他们晚上一定会睡得更沉。”她支起身子,朝着李莲花勾勾手指,声音甜腻,带着一股蛊惑的味道:“夫君可是觉得我做的不对?” 桃清穿的衣服本就宽松,这一起身,衣襟半开,便滑落了大半,露出的白皙肌肤上面还有昨夜留下的点点红痕,旖旎又暧昧。 他的卿卿容色倾城,此时正支着头躺在床上,眉眼含春邀请他。李莲花觉得心中的火瞬间烧了起来,他如同被蛊惑了一般,走到她的身边,轻抚着她的脸颊,然后吻上了她的唇。 桃清被他亲得眼尾发红,媚意更甚,她开始不满足于唇齿间的交缠,右手摸上他的腰间,顺着他的领口钻入他的衣襟,微凉的手指一寸寸摸索着他的身体。 李莲花也不阻止她,他的吻从唇角转到脸上,再到脖颈,到锁骨,只是动作依旧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像是在拆一件精美的礼物一样。 桃清忍受不住他的慢动作,一口咬上了他的脖子,死死不放,很快就留下一道牙印,然后她换了一个地方继续咬。 他轻笑一声:“你是小狗吗?这下好了,留了印子,明天要没脸见人了。” 她轻哼一声,不以为然:“谁让你留他们住莲花楼的。” “为夫错了,下次再不敢了。” “嗯哼,这还差不多……你轻点……”她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音。楼下的人可以下药,但是小桃子不能下药啊,只能放轻了动作和声音,生怕把孩子给吵醒了。 每次她受不住,想要出声的时候他就倾身去吻她,将所有呻吟与喘息都吞入腹中,等她平复之后又忍不住继续撩拨她。 反反复复,对她身体的掌控力却在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中加强,直到彻底为他所掌控。 “卿卿好似知道的有点多?” “啊?……坊间所传,李门主的话本,我都看了三年了……李门主,你的红颜知己遍江湖啊……” “江湖传言不可信,话本怎么能当真呢,以后不许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到那些香艳至极的话本,他就觉得有些尴尬。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尾音拉的老长:“是吗?我以为你还挺喜欢的,……李门主~李神医~夫君~相公,你想让我怎么叫你?嗯?或者,哥哥~主人……唔……” “看来卿卿你还很有精神,我们再来一次。” “……乖乖,别闹,我困了,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不,你不困。” 第45章 第一愿45 当旭日东升,太阳光缓缓渗入屋内的时候,那一地凌乱的衣裳,未散尽的残香,都昭示着这一夜发生的事情。 层层叠叠的床帐将一室阳光都挡在了外面,那小小的空间内依旧是昏昏暗暗的。 窗外传来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李莲花被这动静吵醒了,掀开床帐,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已经是天光大亮的时候了。 桃清闭着眼睛,紧紧搂着他的腰,脸埋在他的颈肩处,睡得正香。他感觉到被她压了半晚上的手臂有些麻,扬州慢的内力在手臂上游走一遍,缓解了手臂的僵硬,只是跟他贴在一起的桃清睫毛颤了颤,瞬间睁开狭长的眼睛。 她看到无辜看着他的李莲花,在他的肩颈处蹭了蹭,随即又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觉。 “别闹,乖乖再睡会。” 他的手顺着她光裸的脊背一路向下,肌肤如玉,爱不释手,只是脸上却是有些忧心道:“卿卿,你的体温是不是太低了?”用被子捂了一晚上了,还是那种触手微凉的感觉。 桃清闭着眼睛,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无妨,是功法的缘故,修行到高深之处,肤如凝脂,肌如白雪,倒也可以称之为冰肌玉骨,甚至可长寿不见老。” 李莲花笑道:“卿卿这功法倒像是为我而练。”女子容颜不老,肌肤如玉,这种福利当然是只有她的夫君能够享受得到。 微凉的手落在他的心脏处,桃清嘲笑他的自作多情:“女子精心打扮自己,当然是为了悦己,你只是顺带的。” 人呢,首先要先学会爱自己,才会有能力爱别人。 细密的吻落在她的头顶,他隐忍却愉悦的声音传来,有些敷衍,“嗯嗯,卿卿说的都对。 男人总是这么自恋。桃清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一个白眼。嘴角挂着恶意的笑容,她伸手一把抓住他的命脉。 “嘶,放手。”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随后就是忍不住讨饶的声音,“卿卿,我错了。” 喘息声随着她的力道不断加重,突然两人浑身一僵,同时转头看向睡在床内侧的桃梓。却见他闭着眼睛抬了抬头,随后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的一角又打起了小呼噜。 两人面面相觑,又同时笑出了声。 桃清忍不住道:“有空了把莲花楼拖去重新修过,二楼还需要一个房间。” 李莲花有些犹豫道:“不好吧,他太小了。” 桃清斜了他一眼,“我说让小桃子睡了吗?你睡。” 命脉被人捏住不得不妥协的李莲花忙不迭地应了一声好。 两人正闹着,突然之间,楼下传来“咚”的一声轻响,好似有人摔到了地上。李莲花顿时僵住了,感觉脸皮都要烧了起来,半晌后,他道:“我下去看看。”看来这药效不够啊,楼下这么早就醒了。 桃清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冷笑一声,压着他不让他起身,嘴里含糊道:“这不是没声音了嘛,应该只是掉下床去了,死不了,不用管他们。” 李莲花哄着她道:“天色不早了,我下去给你做早饭?”他的脸皮还没有厚到在老朋友和小辈的面前毫无顾忌。 “不吃。”桃清想想就觉得气人,这小破楼一点都不隔音,总不能表演活春宫给别人听,她一把将人推开,“起来吧你,去看看你的朋友有没有摔死。” 李莲花闷笑一声,吻了吻她略带迷蒙的双眼,然后起身将地上东一件西一件的衣服捡起来收拾整齐。自己从柜子里拿了新的衣服进了洗漱间。 等他从洗漱间穿戴整齐出来后,却见桃清手上拿着一罐药膏等着他。 桃清将人摁在梳妆台上,手指挖了点药膏给他脖子上抹药。那密密麻麻的齿痕都是她咬出来的。不过,她虽然热衷于在他身上制造痕迹,但也不是做给别人看的。 用药膏仔细涂抹了一遍,再用脂粉掩盖,就再也看不出任何痕迹了。桃清看着他看着完好无损的脖子,满意点头。 两人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然后李莲花这才慢吞吞下楼去,桃清则继续躺回床上,睡回笼觉去了。 方多病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脑子还是懵的。不过也不是第一次被莲花楼的迷药放倒了,他之前就体验过一回,只是隔了一段时间,他给忘了而已。 这药就是让人睡得沉一些,但睡醒之后却觉得精神百倍。该是那些睡眠不足之人的良药。 他抱着剑,朝着厨房里忙活的李莲花抱怨道:“李莲花,你卑鄙无耻,你偷袭,你下药,你胜之不武,而且能用嘴巴说的事情,你为什么要下药?” 李莲花一边朝着锅里加水,一边漫不经心回道:“那不是方少侠你和阿飞武艺高强,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哪来得及阻止你们两个动手,我也只有用药这点长处了。事急从权,体谅一下啊,方少侠,莲花楼真的是承受不了两位的折腾呢。” 方多病哼哼道:“那也不能总是用迷药,本少爷这脑子感觉都睡迷糊了,再来几次,本少爷怀疑自己会变傻了。” 李莲花敷衍地答应了一句:“知道了,下次一定不会。”不会什么?卿卿会不会下药,真的不是他能阻止的。 更何况这两位的脾气是一个比一个还要大,根本不是能忍受对方的臭脾气的,铁定还有得闹。但愿他们吃过几次亏后,能学的聪明一些。 笛飞声嗤笑一声。 本来就是个傻子。 他跟方多病那个傻子不一样,虽然他知道李相夷在这里很安全,但他笛飞声从不依靠别人,哪怕武功被封,但该有的警惕性一直都在,以至于他其实半夜就醒过来了,只是后来隐隐听到楼上的动静,自觉封闭了听力。只是大清早还不消停,恼得他一脚将方多病踹了下去。然后自己拎着刀去外面晨练去了,内力被封了,刀还是得练。 或许是夜里下了药,良心过不去,桃清做饭的时候,做得很丰盛。李莲花觉得那两个饭桶只吃白米饭就能过活,但桃清说她想吃,他只能妥协,然后抢着做饭。 当然,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莲花楼里的食材消耗特别快,哪怕有人烟的地方可以去买,倒也不要紧,但荒无人烟的野外遇到食材消耗一空的时候,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去抓点野味,摘点野菜过了。 至于李莲花种的那点菜,若是敞开了吃也没几顿,更何况他种的菜品种并不多,还不如野外的野菜种类来得多,偶尔吃一顿也觉得别有风味。 这天,莲花楼停在一处水潭边,李莲花有了钓鱼的兴致,便拿着钓鱼竿,搬着躺椅悠哉悠哉地准备去钓鱼了。 桃清带着桃梓往山上捡蘑菇去了。方多病被赶到林子里去抓野味去了。不论是野鸡还是野兔子,总归能给餐桌加一道菜嘛。 只有笛飞声是使唤不动的,他大爷一样坐在莲花楼里,实在没事干,就跟着李莲花去钓鱼了。 他看着躺在椅子上,说是钓鱼,其实就是在偷懒晒太阳的李莲花道:“我原本以为你很急,没想到你一点不着急。”本来最快一天,最慢两天的路程,硬生生拖成了一倍有余。 李莲花睁开眼睛,扫了一眼负手而立的笛飞声,“我很急的,我都找了十年了,这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线索,当然很急。还有你能不能坐下来?你挡着我晒太阳了。”坐一下不好吗,非要站着,显他高? 笛飞声跟没听到一样:“没看出来。你现在做事慢吞吞的,一点也不干脆。”还有时间在这里浪费时间钓鱼,他觉得李莲花一点也不着急。关键是他在这里半天了,一条鱼都没有钓上来,简直是浪费时间。 李莲花一只手执着钓竿,一只手抵在脑后,躺在藤椅上,悠哉道:“十年都过去了,再着急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的。人生烂漫之事何其多,不应该只注重某一件事,路上的风景也是不容错过的。” 这十年来,他将寻找师兄的遗骨作为唯一的大事,一开始甚至拖着病体四处奔波,生怕自己的生命不能坚持到找到师兄的遗骨。 只是现在终于发现,他好似又错付了。他总想着以前师兄弟情意甚笃,谁知道师兄却恨他入骨。那些过往师兄弟之间的美好记忆蒙上了一层灰,让他心头发涩。 李相夷的过往就像是一个笑话,他没看清楚兄弟,没看清楚下属,没看清楚恋人。李相夷此人当真是眼盲心瞎。 若非答应了师父,要将师兄找回去埋在他的身边,他可能心灰意冷之下,已经放弃了寻找单孤刀的遗骨。无了和尚说的对,人死之后万事成空,埋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何必执着? 他冷静下来后,撇除对师兄美化过的记忆,再去看十年前的事情,只觉得那一环扣一环的算计,不是对他的脾性知之甚详的人做不下这等局。 而师兄单孤刀的死是其中最初的一环节,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找到师兄的遗骨,或许可以解开他的一些疑惑。同样,也算是为了给自己的那十年的找寻送上一个完美的结局。 李莲花还煞有其事地劝导笛飞声:“老笛,说真的,这都十年过去了,你还停留在悲风白杨第七层吧?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自己,有时候太过于执着不是什么好事。你或许可以换条路走走,放松放松心情,说不定就能水到渠成突破悲风白杨第七层,到达第八层了呢。” 笛飞声认真思考了李相夷的话,虽然听着是有几分道理,但是细究起来又没什么依据,他淡淡道:“比不得你执着,找一个尸骨找了十年还没有放弃。” 李莲花啧了一声,瞪了他一眼道:“那不是你们金鸳盟的人藏得太深了,我一点消息都没有探查到。” 笛飞声:“你若是回了四顾门,发动整个江湖帮你找,说不定早就找到了。” 李莲花并没有被他激怒,而是平静地回了一句:“早就没什么四顾门了。”李相夷回不去四顾门,李莲花又与四顾门有什么关系呢? 桃清提着篮子从远处走来,就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凝。她也不问缘由,推了推小桃子,小桃子便兴高采烈地提着他的小篮子跑过去道,“阿爹,快来看,我采了很多蘑菇。” 原本趴在地上,陪李莲花晒太阳的狐狸精凑过去想要舔一下蘑菇,却被李莲花眼疾手快地撸到一边去了。狐狸精要是吃了这蘑菇,发起疯来,不得拆了他的莲花楼? 李莲花看着小桃子篮子里颜色艳丽的蘑菇,习惯性地先夸奖了一句,然后再跟他讲道理,“小桃子,你采了这么多蘑菇是很厉害,但是,阿娘没告诉你这些蘑菇都是有毒的,不可以吃的吗?” 小桃子歪了歪头,乖巧道:“知道,这些蘑菇小桃子不能吃。但是阿娘说,可以用来入药。” 都是剧毒的蘑菇,小桃子用手摘了蘑菇,必须要马上清洗,小孩子一个没注意,把手塞嘴里了怎么办?李莲花牵着他的手,让他蹲在水潭边上,认真给他洗手。 入什么药,毒药吗?所以,李莲花家的迷药都是毒蘑菇做的吗?刚提了一只兔子回来的方多病闻言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这是什么家学渊源,小桃子这么小就知道用毒蘑菇入药了?方多病看着微笑的桃清,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第46章 第一愿46 采莲庄的彩莲很美,流光溢彩,美不胜收。除了湖底的花肥特别了一些,其他的并没有什么毛病。 桃清曾经在一个位面中种过十里桃花林。那桃花娇艳欲滴,灼灼风华,并且长开不败,底下埋的就是累累白骨。那是一些修行有成的修士,比凡人可补多了。 那时候的任务对象是一位仙子,一位无数人遗憾走错了路,该修无情道的好苗子。桃清自然是为了补上这个遗憾而去。 最后,那位仙子走上了堂皇修仙之途,而她那些听不懂人话,又惯爱自说自话的原同门们都被桃清做了花肥,为她的十里桃花林贡献了一份力量,保她那桃林千年万年花开不败。 那些人临死之前那不可置信的眼神深深愉悦到了她。想到了好笑之处,桃清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桃子歪了歪头,不明所以道:“阿娘?”这采莲庄的彩莲这么好笑吗? 在小桃子的视线中,就是阿娘自进入采莲庄之后,就一直盯着那彩莲发呆,然后过了一会还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 桃清回过神来,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她歉意道:“抱歉,失礼了,只是这第一次见到这等异种彩莲,一时失了神,还望见谅。” 那郭庄主本就得意于自家庄子的彩莲,见她如此喜爱这彩莲,自然没有怪罪的。 这采莲庄自来只接待一些文人墨客,对于百川院来查案的人没什么好态度,那不冷不热的样子连遮掩一番都没有。反倒是他的儿子,郭少庄主,对于查案的几人有一些过分的殷勤。 方多病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死的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这郭少爷自然是想要查清楚真相,给她一个公道。” 李莲花敲了敲他的头,“按理说这采莲庄才死了人,且还在白丧之期,可是你看这整个庄子,除了停灵的地方,其他地方可还有半点白事的痕迹?哪怕那新娘子还未过门就死了,但郭家的态度就很可疑。” 方多病抱剑道,“照你这么说,郭庄主言辞闪烁,郭二爷疯疯癫癫,郭少爷唯唯诺诺,管家神神叨叨,这庄子上的人就没一个正常的人了?” 李莲花抱着孩子走在最前面,桃清跟在他身后,方多病跟笛飞声落后一步,几人随意找了一个借口说要去赏莲,其实就是想四处走走,查找线索。 “方少侠说的是,这采莲庄每一个瞧着都不正常。不说那真疯的,郭庄主呢,庄子里死了人,他却一点也不想有人去探查这件事,一心只想结案。至于郭少庄主,死的那个是他将要过门的新娘吧,可他却好似一点也不难过啊。另外就是,他好像格外怕他的父亲。” 方多病不解:“哪里不难过了?我看他挺难过的,还很着急,想要破案找出真凶。儿子怕父亲不是正常的事情吗?你看那郭庄主疾言厉色的样子,平日里怕是不止对下人严厉,对郭少爷也十分严厉,所以,郭少爷自然就会畏惧几分。” 李莲花瞥了他一眼,“他只是看起来难过罢了,其实我觉得他一点也不难过,甚至还有一点藏得很深的高兴。” 方多病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郭少爷不难过的,他相信李莲花的观察能力,但是,“世家大族,向来是联姻为主,很多新婚夫妻,成亲之前连面都没有见过,谈何有感情。或许这位郭少爷和威远镖局家的千金就是这样的联姻,因为只有这样,所以那郭少爷才不伤心吧。” 他想起自身,说的好听点是圣旨赐婚,是方家的荣耀,实际上呢,他却连公主的面都没有见过,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清楚,这种情况下很难产生感情的。 李莲花点点头:“方少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他将桃梓放在地上,牵着他的手,走到莲池旁赏莲。 笛飞声听他们说了一路了,有点不耐烦道:“我是来找狮魂的,不是来查案的,懒得听你们分析这些。” 方多病气倒:“唉,你这人怎么这样?好歹是一起来的,怎么只记找你的狮魂。” 小桃子伸手想要去够那彩莲,却发现那彩莲都在池子中央,离岸边有一段距离,伸手根本够不着。 他拉了拉李莲花的袖子:“阿爹,我要那花,你帮我取来好不好。” 李莲花看了一眼不远处虎视眈眈看着他们的下人,蹲下身子,好声好气地跟他讲道理:“不可以哦,小桃子,这是别人庄子上的莲花,未经主人允许,我们是不可以私自采摘别人的花的。” 小桃子道:“那阿爹你去跟他们说,让我们采一朵好不好?”他想了想,将自己的荷包塞到李莲花手里,道,“我们付钱的。” 李莲花掂了掂他的小荷包,感觉有些沉,他打开一看,里面的金子还真不少。“那晚一点,阿爹去跟郭庄主说,他要是同意了,阿爹就给你采一朵莲花,好不好?” 小桃子点头又摇头:“不是给我,是给阿娘,阿娘喜欢这花。” 桃清忍不住笑了出来,小孩子贴心的时候真是能让人暖到心里去。她不过多看了一眼,小桃子就觉得她喜欢,想要给她摘一朵。她看看小桃子,又看看李莲花,果然男人这种玩意就是不如亲生的来得贴心。 被儿子比下去了,李莲花有些心虚,面对桃清意味深长的眼神,也只能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他含糊不清道:“摘,我们一会就去摘。” 桃清蹲下身,跟孩子贴了贴脸,“小宝贝,谢谢你的花。不过呢,阿娘觉得这莲花长在水里好看,摘下来以后很快就会枯萎的,到时候就不好看了,所以,我们不摘它,好不好?” “好。”他本来就是想送给阿娘的,既然阿娘说不要,那就不要吧。“阿爹,我们不要了。” 说要的是你,说不要的也是你,好处都让你占了。李莲花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臭小子,害得你阿爹挨了好几个白眼呢。 “小桃子在这里跟你阿娘看莲花,阿爹去跟郭庄主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让我们采点莲子回去,好不好?” 桃梓点头以后,李莲花朝着桃清使了一个眼色,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李莲花大概是想要去看一下新娘的尸体的,所以不方便带着孩子过去。 果不其然,李莲花过去不知道跟其他两人说了什么,他们兵分两路,李莲花和方多病一路,笛飞声自己一个人走了。 桃清目送着他们离去,回头看向莲花池,目露惋惜。等采莲庄的案子破了之后,这莲花便再也见不着了。桃清突然生了一个念头,她叫来采莲庄的下人,说自己要作画,希望能提供笔墨和画纸。 采莲庄时常招待文人墨客,她要的东西很快就送了过来。只是没有她用惯的那些颜料,倒是有跟采莲庄里的彩莲一样的色彩颜料,大概是采莲庄特意寻来为他们的彩莲作配的。 每次她作画的时候,桃梓都会很乖地在一旁观看。采莲庄的下人还贴心地给他送了一点点心和水果。 温暖而柔和的阳光洒落在那位粉裙的女子身上。那点点光斑仿佛特意为她打上了一束温柔的光,使得她整个人都被一层淡淡的光晕所笼罩,散发着一种格外温柔的气息。 她微微俯身,手中的画笔轻盈地在画纸上舞动,那专注的神情宛如沉浸在一个属于画中的世界, 在她身旁,有一个可爱的小儿安静地坐着。小手托着下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女子作画,眼神中满是惊叹和好奇。 在她的妙手之下,逐渐成型的画作跃然纸上。一朵朵彩莲悄然绽放。它宛如从古老画卷中走出的仙子,散发着一种超凡脱俗的神韵。 彩莲亭亭玉立,花瓣层层叠叠,似薄纱般轻盈飘逸。每一片花瓣都像是被精心描绘而成,线条流畅而自然,墨色浓淡相宜,将莲花的柔美与婉约展现得淋漓尽致。 靠近一些,可以看到花瓣上细腻的纹理和微妙的色彩变化。有的地方颜色较深,仿佛是莲花深处隐藏的秘密;有的地方则稍浅,透出一丝清新淡雅之气。而花蕊处,则是一抹金黄,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其中,熠熠生辉。 明明是静止的画作,却好似有微风拂过,水墨莲花轻轻摇曳,似乎在诉说着一段动人的故事。又有阳光洒下,透过水面映照在莲花之上,光影交错之间,更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氛围。 桃清收笔站定,对自己的画作感觉挺满意的。身旁不知何时过来的李莲花看了一眼她的画,捏了捏她的手,对着另一边的郭庄主笑道:“郭庄主,不知我夫人这幅彩莲图可还能入你的眼,让我等在这采莲庄多住几日,此画便赠予庄主,如何?” 郭庄主盯着那幅画,眼中神色十分满意,闻言假装沉吟片刻,道:“我这采莲庄素来招待文人墨客,几位只管住下便是了。” 李夫人所做彩莲图,极为逼真,甚至在原有的基础上有所升华,当真是一幅不可多得的画作。郭庄主很是满意,倒也不介意让他们多住一晚。他自信只有几天而已,他们绝对查不出什么东西。 李莲花将画作递给郭庄主,郭庄主吩咐下人给他们安排客房后,这才拿着画作转身就离去了。 桃清伸手戳了戳他的腰,被他反手捉住,放在手心揉捏,她咬牙切齿道:“我这花了小半天的时间作的画,李神医这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给我送出去了,怎么这么轻松啊?” 李莲花凑近她耳边小声道:“先给他观赏两天,回头再给你拿回来。” 这算盘珠子都蹦到别人脸上,让桃清有种奇怪的感觉,她知道案件的始末,所以知道这郭家一家子碰到李莲花都要栽了。他怎么也知道最后一定能拿回来? 她试探性道:“偷回来?” 李莲花斜了她一眼,用她说过的话堵她:“拿自己的东西怎么能说偷呢?物归原主而已。” 桃清:“……”当初少师就是这么拿回来的。啧,他学的可真快。 第47章 第一愿47 夜里,小桃子吵着要学画,桃清就在他跟前搁了一个茶壶,让他照着画。孩子虽然不会画,拿着画笔倒也玩得很开心。 李莲花一边喝茶,一边思考采莲庄的事情。那眉头紧皱的样子,好似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地方。 桃清走到他的身后,伸手给他揉了揉太阳穴,“皱什么眉头,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地方,说出来,我给你分析分析。” “没什么。”李莲花抓着她的手指捏了捏,“我们自从进入这个采莲庄开始,郭庄主就言辞闪烁,表现得极为不待见我们。但是你看,采莲庄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周围,所有人都在说这件事情的诡异,作为主人家难道不想查清真相,给自己,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吗?可郭庄主偏偏不想查,也不想让我们去查,可见他心里有鬼,嫁衣杀人的事情说跟他没关系都没人信。” 桃清知道他很聪明,大约从第一次见面,从郭庄主的态度就已经开始怀疑上了他,便道:“还有呢?” “郭二庄主是真疯还是假疯,我不太清楚,卿卿你明日帮我看下,看看他的疯病是真的还是装的。” 桃清点头,表示没问题。她今日没有跟着李莲花他们一起行动,所以并没有见到那位疯子二爷。 “还有就是那郭少庄主就更奇怪了。他听说我们在找狮魂,十年前的六指怪人,他就有意无意地引导我们去发现狮魂和许娘子的关系。他好像知道很多东西,虽然没有直接告诉我们,却一直暗示我们,这一切都跟他父亲有关。他给我一种感觉,那就是他好像很害怕他的父亲,同时又十分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他的父亲。” 桃清道:“若狮魂和许娘子有情,却被郭庄主发现,他确实可能愤起杀人,他有杀人动机。”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受头顶绿帽的羞辱。 李莲花接着说道,“那么我们假设,那许娘子真的跟狮魂有不一样的情意,最后两人还被郭庄主发现了,杀害了。那么郭庄主为什么还保留着许娘子的故居?虽然落满了灰尘,但却保留了十年前的原貌,以至于我们轻易就能找到狮魂的画作,将狮魂和许娘子联系到了一起。” 桃清指出他前面说的郭少爷想要摆脱父亲的心思昭然若揭:“你刚才也说了,那郭少爷和他爹并不是一条心,会不会郭庄主是想要毁掉罪证的,但是他却将事情给了郭少爷处理,以为他能处理得很好,结果就是郭少爷并没有听从他的吩咐,而是将东西都保留了下来,就为了有一天能坐实郭庄主的罪责。” 李莲花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只是到底是什么仇恨,能让当儿子的这么恨他的父亲。 是啊,为什么呢?桃清道:“采莲庄规矩森严,下人们个个活的胆战心惊,可见郭庄主掌家之严,郭少庄主唯唯诺诺,可见平日里被压迫得狠了,在日复一日的掌控,他疯了也不一定。” “算了。”李莲花揉了揉眉心,从郭家这令人头疼的父子关系中剥离出来,还是继续找狮魂吧,“根据现有的线索,狮魂在十年前跟许娘子是有一些交情的,只是后来许娘子死了,那么狮魂会去了哪里。” 桃清道:“两种可能,一种跟许娘子一起死了,一种逃离了这采莲庄。” 虽然李莲花更想要找到活着的狮魂,毕竟活着的人才方便问话,但也知道可能性不大。 李莲花点点头道:“狮魂呢,在金鸳盟的本职工作是仵作,他的武功是不高的。而郭庄主,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武功,但是无意之中却露出了行迹,他会武功,而且是西南八卦门一派。跟狮魂比起来,可能在伯仲之间,也可能略胜一筹。” 所以,狮魂死在他手里的可能性很大。 桃清看他说这么多话,嘴巴都干了,就给他倒了一杯茶,“狮魂跟许娘子有关,而跟许娘子有关的人是郭庄主。若狮魂死了,那他的东西一定落在了郭庄主的手里,只要撬开他的嘴就知道东西的下落了。” 有时候,她就很赞同笛飞声的做法,把人抓起来严刑拷打,还有什么话吐不出来的。当然,她知道李莲花是不会这么干的,他只会摆事实,讲道理,让人心悦诚服地说出隐藏的真相。 李莲花喝了一口茶水,悠然道,“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采莲庄嫁衣杀人的真相,若真的是郭庄主所为,那他最后不说也得说了。只是若许娘子的事情跟郭庄主有关,后面的两位新娘又为何穿着同一件嫁衣而亡呢?郭庄主跟她们并没有仇怨啊。” 他道:“威远镖局濒海而建,按理说镖局千金应该熟识水性,又怎么会溺水而亡呢?更何况,那件嫁衣既然已经死了两位新娘,那威远镖局家的千金也不嫌弃它晦气,怎么还继续穿呢?而且,我今天去看了一下她的尸体,身上多处骨折,都不是小伤。” 桃清双手托着下巴,猜测道:“那有没有可能她先受了伤,浑身动不了,这才落入水中溺死。”她站在上帝视角,好似答案很简单,但身在局中,只能根据一点一滴的线索去拼凑真相,是真的很困难。 李莲花笑了笑:“那伤不像是被人打了的,是撞击伤,也像是摔伤。” 桃清道:“花花,不是每个人都有高深的武功,对于武功低微,甚至可以忽略不计的弱女子而言,摔一下可能就起不来身了,这个时候若是掉入水中,再好的水性都没用。” “你说的对,确实有这种可能,只是他们为什么会摔倒呢?这三位新娘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穿着同样一件嫁衣,是不是有人对这件嫁衣很执着,不管谁穿了都要出来将人推倒在地?” 李莲花若有所思道:“都说那嫁衣邪性,我倒是想要见见那嫁衣,可惜郭庄主说那是郭家的传家之宝,不给见。”最好有个人穿着那件嫁衣做诱饵,引得那暗中之人露面。 他看了一眼桃清,然后马上把心里的想法给熄灭了。那衣服晦气,卿卿不能穿。而且这郭家新妇的嫁衣,他的卿卿如何能上身。 桃清朝他眨眨眼:“你若是想见,总是能想到办法见到的。”比如夜里偷偷去看一眼? 李莲花重新理了一遍思路,发现关键之处就在那嫁衣之上,他站起身来,神情狡黠道:“那我就去看看那件嫁衣,卿卿你早点睡。” 桃清点点头:“早去早回。” 【宿主,你不想看他穿嫁衣的模样吗?】 桃清道:“不想。我已经看过了他穿婚服的样子,穿那石榴裙嫁衣如何比得上他成亲时候穿的那一身。”最主要的是那是为我而穿的,如今只不过是为了破案。 李莲花推开房门,跟采莲庄的管家婆婆打了一个照面,双方都被吓了一跳。只是在管家婆婆一通神神叨叨的操作之后,李莲花这才悠哉悠哉地去找了笛飞声。 至于方少侠,那是个爱凑热闹的,他自己会找过去。果不其然,他跟笛飞声没聊一会,那方少侠就出现了。 三人一同摸进了采莲庄收藏嫁衣的地方。那件连杀三人的石榴裙嫁衣。沉重的头饰,挂满银饰的嫁衣,还有那狭窄的裙摆。李莲花围着它转了一圈,又伸手掂了掂头冠。心中有了几分明悟。 “一般的嫁衣以金线和银丝绣成各种华丽的纹饰,看着很华贵,但一般重量并不会很重,因为女子体弱,要穿着嫁衣一整天会很累。但这件石榴裙嫁衣不一样,它是真的很重,不仅头冠很重,坠着银饰的嫁衣也很重,穿戴在身上像是挂了几十斤重量,更何况裙摆过窄,穿在身上根本迈不开腿。若是穿着这嫁衣的时候摔一跤,怕是很难爬起来。” 方多病一边听他解释,一边点头,只是仍旧有几分不解道:“话说你为什么对嫁衣这么懂?” “听别人说了,自然就懂了一些。”他去选婚服的时候,那绣娘一直在跟他介绍各种不一样的衣服,哪种比较轻盈,那种比较华贵,哪种走起路来最美,哪种穿起来便于行动,那多多少少都记住了一些嘛。所以,他一看到这嫁衣就能说出它的各种缺点。 他环视了一圈屋子,然后道:“这个房间既然是摆放嫁衣的地方,也是新娘试衣服的地方,却缺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最捧场的当然还是方多病,“什么东西?”笛飞声兴致缺缺,对这些压根不感兴趣。 李莲花道:“镜子,一个能照见全身的镜子。你想一下,一个穿着嫁衣的新娘子,她难道不需要梳妆,不想看到自己最美的模样吗?” 方多病点头:“那定然是想的。” “所以,穿上嫁衣之后,新娘一定会去找镜子。找下,看看镜子在哪里。” 三人四处查找镜子,结果还是笛飞声打开窗户,指着外面镜石道的:“在那里,外面有镜子。” 李莲花从新娘的待嫁房中一步一步走了出来,站在镜石前面,然后看了一眼草地通向莲池的寿山石,他豁然开朗。原来如此。 等半夜李莲花回房的时候,桃清并没有在他身上闻到腥湿的湖水的味道,这是没掉湖里去? 【没有呢,大概他跟宿主在一起后,运气好了那么一点点,他们在讨论谁去做诱饵的时候,是方多病输了。嫁衣也是他穿的。】 “哦。”桃清了然一笑,“那位方少爷掉湖里去了?”那莲池李莲花掉进去过,笛飞声掉进去过,现在终于轮到方多病了吗? 【也没有。李莲花不是方多病,连个疯了的郭坤都应付不了,人一出现就被抓住了。】 “那尸香花冢?”桃清刚问出来这个问题,又觉得自己太小瞧别人了,李莲花或许一眼就看出了莲池里的秘密,只是没有拿到切实的证据的事情,他不爱说出口罢了。 果然,系统道,【他们摸了一具尸骨上来。】 那就好,桃清安心地睡了过去。 第48章 第一愿48 第二日一早,李莲花就打算领着桃清去看看那个疯了的郭坤,看还能不能抢救一把。路上碰到了笛飞声和方多病,几人便一起了。 郭坤虽然是杀害三个新娘的嫌犯,但因为是个疯子,倒也不需要单独关押,而是就在他自己的房中。 他见到众人就开始胡言乱语,嘴里说着一些外人听不懂的话。甚至还要跟他们动手。可偏偏武功不济,一下子被笛飞声点住了穴道。 桃清这才上前把脉,片刻后,她解开郭坤的穴道,任由他龟缩到角落里去。她对着李莲花道:“问题不大,他这疯病虽然得了许多年,但要说治也能治,而且据我探查,他的病平日里并没有那么重,是有人于这两日用了药让他的疯病加重。” 李莲花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他的病是人为可以控制的,有人想要他疯得厉害一点,就给他下了药。” 方多病看得一愣一愣的,“李莲花,你不是神医吗,你怎么没看出来?” “这个呢,虽然我跟夫人师出同门,但论医术还略输一筹,惭愧惭愧。” 李莲花随口敷衍着方多病。他将怀里的小桃子放下,让他站得远远地,然后从笛飞声那里接过他那件石榴裙嫁衣,试探性地往郭坤眼前放,他却对此毫无反应,只依旧上蹿下跳,嘴里念念叨叨。 李莲花道:“看来刺激到他的不是这件嫁衣,而是穿着这件嫁衣的人。” 笛飞声冷眼旁观许久,突然道:“或许还有另外一个人。”他转身出去,不知道怎么折腾,在脸上搞出了一些伤痕,模仿起狮魂来竟也是有模有样的。 然后桃清看着他们转眼之间就试探出了郭坤模仿他大哥八卦形意掌的事实。也就是说,这郭坤当年无意中看到了他大哥杀害许娘子和狮魂的场景,便将那一幕复刻了下来,多年之后再另外的新娘身上重演。 只是凭借着推测,不足以给郭乾定罪。尸香花冢倒是可以给他安一个勾结金鸳盟的罪名,但想想还是算了。狮魂本来就是百川院放出来的,用了他的秘术其实也并不什么大事。 桃清看他一筹莫展的样子,好心建议道:“如果你只是想要他清醒一段时间问几句话,我现在就可以给他施针,让他清醒过来。” 李莲花道:“可以的话自然更好。这样,卿卿在这里给他施针,我们再去找找其他的线索。” 桃清答应了。李莲花本想带着小桃子一起走的,他却不乐意了,要留下来跟桃清一起。小桃子面对这个郭坤这个怪人却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满是好奇。 反观郭坤,他对着李莲花几人不是疯言疯语,就是摆弄着他那并不高深的武学。只有对着小桃子的时候,他反而安静了下来,一动不动,任由小桃子围着他打转。 李莲花看着这一幕,不由感叹道:“看来他疯得不是很彻底呀,对孩子他还保留了一分心善。” 在这个采莲庄里,连疯子都被人利用得彻底,可见这里的人除了郭二爷这个真疯子,还有其他隐藏的极深的疯子。 等他们几个一走,桃清立刻点住了郭坤的穴道,同时从袖子里掏出一大把银针,快狠准地落在了郭坤头上。再配合她独特的内力,郭二爷头上很快就冒出了白烟。 另一边,李莲花等人再探许娘子故居,终于破解了狮魂与许娘子相约私会的证据,然后跟赶过去的郭庄主等人剑拔弩张,气氛僵持。 “……十年前,狮魂不小心跌进你家的莲花池,巧被许娘子所救,两人在相处之中生了情愫。你猜忌心起,想来对许娘子苛刻,狮魂相约许娘子私奔,却被你发现,你恼羞成怒之下杀了他们二人。你杀人的过程正好被郭坤看见,所以他那些看起来疯癫的行为都是对你杀人的模仿,如今呢。你眼见事情瞒不住了,就想要他替你担下杀人的罪名。我说的对吧?” 郭庄主被说中了隐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心中慌乱,面上和还在垂死挣扎:“这只是你们的猜测而已,毫无根据,难道你们百川院硬要将罪名扣在我头上吗?” 桃清带着已经清醒过来的郭坤正好走到门口,闻言高声道:“郭庄主,不如先来看看你弟弟,他当年既然目睹了那一切,想来还有几分印象。” 郭坤还是那一副邋邋遢遢的样子,只是眼神多了几分清明,不再是一副吓死人的疯子疯癫模样,他看着郭乾,颤抖着嘴唇,缓缓叫了一声,“哥……” 桃清牵着桃梓的手,走到李莲花的身旁,朝他点点头,小声道:“能清醒小半个时辰。”至于以后是清醒还是疯癫,那就看他的表现了。 李莲花对着郭坤道:“郭二爷。你既然已经清醒了,那是否可以请你回应一下十年前许娘子的事情。” 郭坤才刚刚清醒,脑子还有些混沌,只是顺着李莲花的话,嘴里无意识地重复道:“十年前,许娘子……” 他话还没有说完,郭乾就大喝一声,止住了他的话头,“我虽然不知道你们用什么办法让我二弟清醒过来的,但十年前他还是个疯子,疯子看见的,听见的东西如何能够作证?若他说他日日见鬼呢,这世上难不成真的有鬼不成?” 郭坤颤抖着身子喃喃道:“有鬼,有鬼,有鬼。”声音一声比一声尖利,最后居然叫着跑了出去。那疯疯癫癫的样子,好似刚才的清明是一场笑话。 桃清眉毛一挑,看着他跑出去的身影哼笑了一声。没有人可以质疑她的医术,她说对方是清醒的,那郭坤就绝不会是疯癫的。 她正要转身去抓郭坤,却被李莲花一把抓住了手,他朝他摇了摇头。他们不知道郭坤和郭乾的感情如何,没得逼着郭坤去作证的。而且,有的人耐心早已告罄。 笛飞声抓住大刀,顷刻之间就横在了郭乾的脖子上,他不屑道:“让人开口说话的法子,我有的是。”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狡辩毫无意义。郭乾在面对笛飞声有如实质的杀气下,招架不住几个回合,就将十年前的事情撂得一干二净。 许娘子和狮魂那一顶绿帽子扣在他的头顶,让他羞愤欲死,忍不住对他们二人痛下杀手。许娘子溺水而亡,狮魂则被他扔入了莲花池做花肥。 等采莲庄的下人将池子里的尸骨一具一具打捞出来的时候,笛飞声终于找到了六根手指的狮魂。 只是十年的时间,狮魂早已化作了白骨,就算携带着什么东西,在水里泡了十年,也早落在了莲池淤泥里或者干脆腐烂成泥了。 “狮魂的九鲲皮囊是天山宝物,不腐不化,若是莲花池里找不到,那就一定还在采莲庄的某一处。” 被他冷眼一扫,采莲庄的下人忙不迭地去帮忙找东西了。 本以为能找到狮魂的下落,没想到到头来白忙活一场,李莲花有些失落。桃清不想看到他失望的样子,就站出来却询问郭庄主,“郭庄主,你既然这么恨许娘子,应该是不愿意留下许娘子的遗物的,可是十年以后那些本应该被毁灭的东西却依然还在,并被顺利送到了我们手里,郭庄主,你当年是派谁去收拾残局的,又是谁能让你放心,以至于你这么多年都没有过问?” 郭乾愣了一下,然后瞥了一眼郭祸,随即若无其事道,“时间太久,庄子里的人又换了一批,我早忘了。” 桃清状似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郭少爷。那既然许娘子的东西是郭少爷处理的,那狮魂的东西想来也是郭少爷处理的了。” 郭乾颓然道:“不,不是,他年纪那么小,我怎么可能让他去善后,都是家里的老仆人处理的。” 桃清笑了笑,“想不到郭庄主对于郭少爷还有几分父子之情。只是,你在杀害威远镖局家的千金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那是你儿子即将过门的新娘呢?” 李莲花却在这个时候想明白了,他接着桃清的话道,“那是因为,第三个新娘不是他杀的呀。我说的对吗?郭少爷。” 郭祸眼睛闪了一下,急忙追问道,一副很想给父亲脱罪的模样,“不是父亲做的,那是谁做的?” “是你呀,郭少爷。”李莲花盯着他的眼睛,笑道,“我之前说错了一句话,当年目睹郭庄主杀害许娘子和狮魂的现场的,除了郭二爷,还有一人就是你,郭少爷。所以,你利用你二叔的疯病,让他害死了后面的威远镖局家的千金。 郭祸惊恐抬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李莲花:“不不不,怎么会是我呢,她可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呀,我怎么可能杀害她。” 郭乾也急道:“都说了,人是我杀了,你们还问来问去做什么。这罪,我认了。” 李莲花却不着急了,他侧头对着方多病耳语一阵,方多病听完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郭祸,然后提着剑离开了。 “威远镖局家的千金虽然是郭少爷你未过门的妻子,可奈何你不喜欢她,却又反抗不得你父亲,不得不妥协娶他,所以你最终设计杀了她。” 郭祸当然不可能认这个罪名,他跟他父亲一样,准备抵死不认,“胡说八道,我……我是喜欢苏苏的。” “郭少爷,眼神是骗不了人的。那天在酒楼里,我们可都是看见了的,你跟绿柔姑娘有情。虽然你们装作不熟悉的样子,但眼中的情意却是骗不了人的,所以,你就认了吧,郭少爷。” 这时,方多病回来了,他手上拿着的是一件崭新的,跟石榴裙嫁衣一模一样的紫色裙子。 这下,证据确凿,容不得他抵赖了。 第49章 第一愿49 经过层层剥茧,小心取证,采莲庄十年内嫁衣杀人案终于告破。 方多病捆着采莲庄的三个主人,对着李莲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忍住,“李莲花,我找到郭二爷的时候,他又成了那疯癫的样子,他的病是不是可以治?” 小少爷有善心是好事,但是前提条件是不要麻烦到我。桃清瞥了一眼那没有发挥任何用处的郭二爷一眼,“反正要被关到百川院,疯或者不疯又有什么关系,这样不是挺好?” 方多病一噎,顿时不敢吭声了。反正都要被关着,或许疯着比不疯更快乐? 而李莲花这会却顾不上他,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找的狮魂的手札,手中握着狮魂的手札,只觉得重逾千斤。 “狮魂伤重未愈,而盟主之令未尽,不敢怠之,故将单孤刀遗骸敛于药棺,保尸身不腐,暂藏采莲庄南门柳树下,以待盟主之令。” 李莲花有些不可思议的想着,他竟然真的找到了师兄的遗骨。他找了整整十年,如今终于找到了。 桃清当然不能让他一个人去挖坑,她从采莲庄下人那里要了好几把锄头,给方多病塞了一把。 “方少侠,里面埋的可能是你舅舅,你难道不想出一份力吗?” 方多病看了一眼认真挖坑的李莲花,“所以,你们在找的人就是我的舅舅,四顾门的副门主,单孤刀。李莲花,你们认识他?” 桃清轻描淡写道:“不过是受人之托,帮忙找寻单孤刀遗骨,谈不上认识。方少侠,锄头你要吗?” 方多病确实有一颗赤诚的心,他二话不说,马上加入李莲花挖坑的大业。 李莲花倒是想要自己一个人挖,但被桃清瞪了一眼,就不敢吭声了。好吧,方多病是师兄的外甥,大概也许应该出一份力? 桃清又给笛飞声塞了一把锄头。 笛飞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就是不接。毕竟他跟单孤刀可没有什么交情。 “阿飞,你是李莲花的朋友,难道朋友有事,你不帮忙?而且,你不想尽快完成这件事吗?” 笛飞声想到李莲花答应找到单孤刀尸体就给他洗经伐髓诀,同时也可以将打架提上日程,于是挖坟的人又多了一个。嗯,他才不是李莲花的朋友。 当然桃清自己也加入挖坟大军。她又不是真的什么柔弱的女子,而是一个力能扛鼎的奇女子,挖坟而已,洒洒水啦。 唯有小桃子一人,因为年纪太小,蹲在一旁看他们几个劳作。 李莲花无奈地看了几人一眼,最终低头笑了起来。这一笑,好似心中那些愁绪,那些伤感就消失无踪了。如今的他娇妻幼子在侧,还有一二好友陪伴,人生也不觉得缺憾了。 四个人的行动很快,没一会就挖到了棺材盖,李莲花的手落在棺材盖的边缘,然后一把掀了它,露出里面保存得完好的单孤刀的遗容。 方多病探头一看,果然是他的舅舅,单孤刀。没想到十年过去了,这人的遗容竟然丝毫不损,这金鸳盟的人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李莲花眼眶慢慢红了。哪怕明知道师兄恨他入骨,但找到单孤刀的遗骨是他十年来的夙愿,如今终于找到了,总算是对自己对师父有一个交代了。 他双腿一软,好似马上就要跪下去了。桃清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整个人托住,没让他真的软下膝盖。 “我没见过单孤刀,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但是这人的脸上动过刀子,这张脸是后天改的。那单孤刀可曾毁过容,叫人重新做的脸?” 桃清原本还在想着要怎么拆穿假尸体的事情,没想到这张脸本身就是破绽,对她这样精通易容术的人而言,那就是一眼能瞧出来的破绽。 李莲花顿时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师……单孤刀就长这样,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张脸。这人不是单孤刀?” 可这跟他十年前在扬沙谷收殓的师兄的尸体一模一样。更何况,金鸳盟也没必要搞一具假尸体来糊弄他吧?他锐利的眼神扫向笛飞声。 笛飞声却已经冷了脸,“不可能,狮魂手札中记载的,藏在这里的尸体就是单孤刀。他不可能骗我。十年前金鸳盟抢到的尸体就是这一具。” 方多病一脸懵逼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炸了:“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是假的?舅舅的尸体是假的,怎么可能呢?我记得他就长这样啊。而且阿飞你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十年前金鸳盟抢到的尸体什么样的!” 桃清玩味道:“一张脸而已,你们若是喜欢这张脸,我现在就可以将你们的脸易容成单孤刀的模样。当然,这具尸体不是易容术,而是换脸术。” 李莲花喃喃道:“换脸术?”他见过桃清的易容术,那位粉衣的桑小公子,当真是改头换面,半点也看不出破绽。 李莲花从痛苦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桃清便不再扶着他,站在他的身旁缓缓道:“对,比易容术更高一级的换脸术,它是对人进行削骨画皮,将一个人生生改造成另一个人的面容。当然是人活着的时候,死了之后操作起来伤口愈合不了。” 方多病打了一个哆嗦,“通过削骨画皮,将一个人改成另外的人,那不是很残忍?” 桃清却摇头道:“也不算吧。棺材里这个我不知道,但实际上却是有很多人愿意主动要改造自己的脸的。其实,只要打了麻药,被改造的人是感受不到这种痛苦的。有些人天生容貌丑陋,为了变美,哪怕削骨画皮,她们也是愿意的。毕竟痛苦是一时的嘛,而变美却是一辈子的大事。” 方多病听着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何可以轻易舍弃,换成他人面容?” 那是你不懂女人对于美貌的执着,只要能变美,换脸算什么,后世的美容整形都已经烂大街了。桃清对着李莲花道:“花花,你信我,棺材里这个,我确定是假的脸。” 可我宁愿他是真的。比起师兄的死亡,他更不能接受的是师兄的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在幕后策划了一切。人命在他的心里,究竟算是什么? 李莲花沉默了一会,他跳进棺材里,仔细检查了一遍“单孤刀”的尸体。当他带着疑虑去看这具尸体的时候,他就能发现很多问题。 “这尸体确实是假的,我记得单孤刀的小指是被震碎的,但这人的手指是被砍断的。尸体上的宝甲也是假的,单孤刀的宝甲刀枪不入,这里的却是残次品,一碰就碎。” 方多病瞪大了眼睛,“如果这是假的尸体,那真的尸体哪里去了?”偷一个尸体的意义何在? 桃清嗤笑一声:“或许这世上根本不存在什么真的单孤刀的尸体,当年四顾门和金鸳盟争抢的就是一具假尸体。” 笛飞声若有所思,眉头紧皱。李莲花扶着棺材,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有方多病大惊小怪,“什么意思?” 有些人只要点一下就能想明白很多事情,有些人非要人把话挑明,“若是人真的死了,那么直接放真的尸体就行了,何须弄虚作假搞一具假尸体出来。只有活人,才需要搞一具一模一样的假尸体,用自己的死亡来达成一些目的。” 方多病:“不可能,我舅舅他为何要假死?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他的死,李相夷这才为了给他报仇,带着四顾门和金鸳盟拼死一战?他……” 方多病的话都说不下去,难不成他舅舅真的这么坏,让四顾门和金鸳盟两败俱伤就是他最终的目的。不可能的,他可是堂堂四顾门的副门主,是除了李相夷之外,他最崇拜的人啊。 桃清给了方多病一个赞赏的眼神,“方少侠说的不错。如果单孤刀不死,那么李相夷不会杀上金鸳盟,那么就不会有东海大战,更不会有四顾门和金鸳盟的两败俱伤。为了做那个渔翁,单孤刀必须死。” “卿卿,别说了。”李莲花有些虚弱的声音响起来,正午的太阳照在他的身上,他却觉得身处凛冽寒冬一样冻的发抖。师兄真的是幕后策划一切之人吗?他恨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毁掉四顾门,害死四顾门五十八位兄弟的性命? 笛飞声却冷冷道:“让她说。”若背后真的有人算计了金鸳盟,他一定不会放过对方的。 桃清上前扶了一把虚弱的,好像风一吹就会倒的李莲花,却没有听他的话点到为止,而是将话说得更明白了一些。 “单孤刀了解李相夷,了解四顾门,他是有可能算计得了四顾门的,但是要金鸳盟跟四顾门两败俱伤,那一定还有一个跟他熟悉四顾门一样,熟悉金鸳盟的人跟他合谋,否则的话,做不下这局。” 桃清不能将话说得太明白,毕竟她没有证据,但是却可以做合理的猜测。十年前,四顾门与金鸳盟同样损失惨重,难道只有四顾门有叛徒,而金鸳盟没有吗?那是谁将雷火弹埋到金鸳盟总坛的?总不能是单孤刀吧,他有这个本事? “而且这换脸之术可不是谁都能做的。我想这江湖上除了我,怕也没几人可以完成这么完美的换脸之术。” 笛飞声冷冷道:“角丽谯会。”笛飞声虽然看着冷淡,对一切都不放在心上,但他连狮魂会做笔记,有宝贝九鲲皮囊都知道,当然也知道角丽谯擅长的是什么。 方多病惊呼一声,不可置信道:“金鸳盟的角丽谯,她会跟我舅舅勾结,她图什么?”她可是金鸳盟的圣女啊,笛飞声座下权势最大的人。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他舅舅还是四顾门副门主呢,不也照样有算计四顾门的嫌疑? 她看着笛飞声越发恐怖的脸色,话锋一转,又道:“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的事情还需要大家去查证。” 笛飞声看了李莲花一眼,淡淡道:“这些事情,我会去查。”他可不像某些人,遇到事情只会逃避,若角丽谯真的是金鸳盟的内鬼,他一定会杀了她。 虽然还没有从这样的惊天秘闻中醒过神来,方多病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需要怎么做?”比起只是小时候见过几次,还印象不好的单孤刀,他潜意识里更相信李莲花他们。 桃清眯了眯眼睛,“方少侠,这具尸体虽然我们说是假的,但是没有经过更专业的仵作查验,不如,你将他送到百川院,让百川院的人再验一次,然后集合百川院的力量,共同查探十年前单孤刀生死之谜,如何?” 只要方多病大张旗鼓地将假尸体送到百川院,紧接着,她就跟着公布十年前的真相。关于李相夷,关于笛飞声的流言,以大众的猎奇心理,保管一夜之间传遍整个江湖。到时候看单孤刀还怎么躲。 幕后黑手掀开了笼罩真面目的薄纱,失去了他的神秘性,其实也就是一个小boss而已。 “哦哦哦,”方多病傻愣愣地点头,出现了疑似单孤刀假尸体的事情,当然是要拖到百川院,让百川院定夺。 第50章 第一愿50 四匹马拖着晃晃悠悠的莲花楼最终停在了云隐山下。 笛飞声得了李莲花的洗经伐髓诀,拔除体内的修罗草之后,回去金鸳盟查内奸去了。方多病带着采莲庄的真相和单孤刀的假尸体去了百川院。 而李莲花则决定带桃清回云隐山一趟。上次跟师娘说好了要带她回去的,另外就是找师娘了解一下单孤刀的事情。 只是到了云隐山脚下,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在云隐山脚下的一处较为平坦的草地停了下来,打算在这里歇息片刻。 草地的一角有一丛野花开得正好,花瓣娇小,颜色如玉,香味怡人。李莲花带着小桃子摘了一捧回来,放在莲花楼里,只觉得满室馨香,让人心情不由自主地放松。 桃清搬出桌椅,在树荫下煮茶。清澈的泉水注入茶壶,水与茶叶相遇的瞬间,发出轻微的“呲呲”声,茶香也开始慢慢弥漫开来,萦绕在整个树荫下,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李莲花神色懒懒得坐在桃清对面,捧着一杯茶慢吞吞喝着,眼角的余光看着跟狐狸精打闹的小桃子,看到他无忧无虑的笑容,自己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桃清仔细地端详着他的神色,本以为他会因为单孤刀的假死而感觉到悲伤,但此刻他的脸上却并未显露过度伤心的痕迹。相反,他看起来格外的平静。 可就是因为他太平静了,桃清反而担心他。情绪这种东西,其实发泄出来比憋在心里好多了。 大概是她的目光中的担忧太过于明显了,以至于李莲花突然说道,“其实我早就心有所感,如今得到了证实,也不算很意外。” 他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苦绝望,或许会有一点难过,但这种情绪很容易被抚平。尤其是他陪着小桃子玩的时候,被他的笑容感染,突然就觉得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他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唯一执念就为了找到师兄遗骨而活着的孤魂野鬼了。心中空了一块,但马上会被其他东西填满。 单孤刀那么恨他,恨到假死布局,但他如今的生活其实也挺好的。没了四顾门,没了天下第一的光环,他拥有了更简单的快乐。 晨起一杯清茶,晚间一壶热汤,雨天一把伞,晚归一盏灯,妻子脸上的温柔笑意,孩子口中的一声阿爹,楼里的萝卜长势颇好,狐狸精活蹦乱跳,每一样都能让他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满足。那些让人不开心的事情好像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不过,他还是微微叹息道:“我一直以为是李相夷狂妄自大,轻信金鸳盟导致师兄身亡,心中每次想到他,都觉得愧疚,东海大战以后,我也只想着找到他的遗骨,带回云隐山安葬。哪怕不久前发现他其实深恨于我,过往的师兄弟情谊并不如记忆中的美好,但小时候他待我总是好的,找到遗骨也算是全了师兄弟之情。” 但没想到找到的尸体竟然是假的,甚至于,师兄可能还活着,甚至在暗中谋划着毁掉李相夷的一切,要他这个师弟去死。 桃清轻嗅了一下杯中的茶香,顺着他的话道:“如今证实单孤刀才是谋划了这一切,导致后续事件发生的罪魁祸首,你无需对他感到愧疚。” 李莲花嗯了一声没有说话。虽然这样说,但想到那个人,心中还有一丝钝痛,眼中仍有一抹埋藏的很深的郁色。 桃清觉得李莲花可能并不是不能接受单孤刀的真面目,而是对单孤刀假死引发的后果感到心寒。 “你不是不能接受单孤刀的欺骗,你是不能接受他因为恨你,对着四顾门下手,以至于四顾门五十八位兄弟枉死?” 李莲花低头喝茶,沉默不语。显然是默认了她的说法。单孤刀想要他的命也就罢了,为何要连累无辜?还是说,他一直都是这样视人命如草之人。 四顾门的兄弟为了给副门主报仇,杀上金鸳盟,结果这一切都是单孤刀的算计,他根本就没有死,那让死去的四顾门兄弟情何以堪?他们的一腔热血,一番义气都被人无情践踏。 原本这些都不应该发生的,是因为他这个门主,太相信他们的师兄弟情谊,太过于相信单孤刀了。以至于让四顾门的兄弟做了那冤死的鬼魂。 桃清心想,这其实也很简单的,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能做的就是给死去的人报仇。她这么想也这么说:“你若是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兄弟们,就把罪魁祸首找出来,为他们报仇,让他们得以安息。” 李莲花捧着还在冒热气的茶杯,眼中是被热气熏染的迷蒙,藏着一股狠意,“你说得对,他还活着,我们师兄弟两人终会见面的。若他当真做了对不起四顾门的事情,必要为此付出代价。” 对,没错,找到单孤刀,然后杀了他。笼罩在李莲花头上最大的威胁就没有了。其实只要李相夷肯露面,单孤刀肯定会过来看热闹。桃清心中思量,云隐山那颗被控制的棋子,是时候让他传消息回万圣道了。 李莲花摩挲着茶杯,自嘲一笑,“只是人海茫茫,他又有心躲藏,想要找到他并不容易。”这时候他倒是有些后悔,手上没有什么力量,凭借他们两个人,要在偌大的江湖找一个人,何其不易。 “一具假的尸骨我们都能找到,更不用说一个大活人了。除非他永远不露面,否则找一个活人会比找一个死人更容易。”桃清的手里其实有不少势力,而且她觉得不需要自己去找,可以让百川院,金鸳盟,甚至朝廷去找。 更何况,其实目标也不是真的锁定不了,她道:“他做那么多事情,总不会就是为了让你一无所有吧,定然是能从中获得更多的利益。四顾门副门主他都不要做,反而要毁了它,想必是要建立一个只听从他命令的势力。不如去查查这十年间,江湖上崛起最快,最大的势力是哪一方。” 万圣道。 不需要去查,李莲花对此了然于心。这万圣道的名头在如今的江湖可谓是如雷贯耳,哪怕他这样居无定所的游医,也经常能听到万圣道的消息。 可是万圣道也是江湖门派,而李相夷哪怕已经死了十年,他在江湖上的影响依旧巨大。哪怕单孤刀成为了万圣道的掌权之人,他也不敢在江湖露面。因为他一旦露面,那么江湖对他的讨伐之声必将接踵而至。 除非他志不在江湖,江湖人对他的看法才不重要,或者他会想办法破坏李相夷的名声,再让自己的出现变得名正言顺。 一个人能躲藏十年而不出现,要么是逃避现实,不愿意出现,比如李莲花这样的,要么就是图谋很大,让他隐忍不发。而等他露面的时候,怕是已经成竹在胸亦或者早已尘埃落定。 什么事情需要花费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去谋划,去布局? 李莲花手指敲击着桌面,一下一下的,清晰而有力,“他活着的时候,对朝堂很感兴趣,几次三番提议我跟朝廷合作,有入朝堂之意。” 可一介江湖草莽想要进入朝堂并不容易,更不用说李相夷对朝堂敬而远之,并不想让门人子弟跟朝堂有太多接触。 单孤刀何止想要进入朝堂,他是想要整个天下。桃清对此心知肚明,只是看着他不再沉溺于那些已经是既定事实的往事中,而是去思考单孤刀做那些事情的缘由,不由会心一笑。 桃清道:“不管他想要什么,只要去查,总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李莲花道:“万圣道的掌门人是一个叫封磬的人。但他却不常露面,为人也有一些神秘,我与他素无交情,想从他入手,怕是不太好查。” 桃清建议道:“那就从单孤刀的旧居,旧事,旧人身上查起。云隐山的旧居,四顾门的旧居,他曾经的心腹下属如今可还在?还有跟单孤刀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天机山庄也可以去看看,那方少爷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但也许何庄主知道得更多一点。” 李莲花沉思片刻,点头答应了。他抬头看向脚下熟悉的土地,倏然一笑,“那就从云隐山开始查起。” 上次他从自己跟师兄曾经住过的弟子房中发现了师兄恨着自己的证据,却没有去找师娘那里师兄的屋子。那是因为他觉得就算去找了,也只能找到更多的证据,证明师兄的表里不一。 可他人都死了,生前再是如何恨着李相夷又如何呢。李莲花抱着人死如灯灭的心态,没有去找出更多令自己难堪的证据。没想到如今却要再次去翻他的房间,为了是找出他活着的证据。 桃清听到他这般说满意了。只要愿意去查就行了,以他的聪明程度,他很快就能查到所有的真相。 她端茶冲着他笑道:“那我们……”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到不远处小桃子惊呼一声,“奶奶。” 她整个人一僵,连忙放下茶杯,转头看去,却是一个有点年数,却又不是特别显老的人正笑着弯腰去抱小桃子。 桃清有些不确定道,“那是谁?”她虽然私底下瞧见过芩婆,但是明面上是没有见过的。第一次见到男方长辈,她是应该温柔腼腆一点,还是端庄大方一点? 芩婆当着方多病的面吐槽单孤刀心思深沉,所以,她喜欢的应该是单纯赤诚好懂的人?桃清心中有了一份明悟。 李莲花站起身来,向着小桃子和芩婆那边走了两步,轻声喊道:“师娘。” 芩婆抱着小桃子过来,狐狸精也跟着跑了回来,她笑容满面地打量着桃清一眼,只是面对李莲花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相夷,你怎么到了家门口还不回去,是不认识路了吗?” 芩婆远远看着云隐山山脚下有个小楼,想着相夷跟她说过的,他带着一栋两层小楼行走江湖。便想着可能是小徒弟回来了,只是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回到家,只能自己下山来瞧瞧。果然是她那个小徒弟,是不是她今日不下山,这人就要过家门而不入了? 李莲花立刻解释道:“师娘,我这一路风尘仆仆的,总要停下来修整一下,再回去见您。”主要是想要收拾好心情再去见师娘,不让她老人家操心。 桃清憋红了脸,尴尬一笑:“是我见此地风景绝佳,一时流连,耽搁了时间,还请前辈勿要怪罪。” 李莲花将芩婆引到椅子上坐好,桃清赶忙拿了一个新杯子,给她倒茶,恭敬地摆在芩婆面前,而他们两个站在一旁,有几分尴尬。 芩婆瞪了李莲花一眼,转头对着桃清却是微笑脸:“不怪,不怪,喜欢云隐山,就留下了多住一段时间。你就是桃清吧,我听相夷说过你。他这些年多亏了你的照顾,不然他自己一个人还不知道将日子过成什么样。” 桃清看了一眼李莲花,对方对着她眨了眨眼睛,看来这人没少在芩婆面前给她说好话。对着热情异常的芩婆,她抿唇一笑,“前辈,相夷很好,都是他在照顾我们。” 芩婆笑道:“叫什么前辈,你应该跟相夷一样叫我师娘。” 芩婆打量了他们两个一眼,又看了看桌上的茶水。李莲花悄悄戳了戳桃清,示意她端茶。 桃清端起茶水,状似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师娘。” “唉。”芩婆应了一声,接过她手中的茶水抿了一口,“我呢是临时出的门,身上也没带什么东西,回头让相夷领你去云居阁的库房里,看上什么你就拿什么。” 云隐山虽然清贫,但早年他们混江湖的时候也有一些好东西存了下来,本来是给两个徒弟存的娶媳妇的聘礼,结果一个用不上了,一个不需要了,库房里的东西还扔在那里吃灰。以后啊,都给相夷他们了。 长者赐不敢辞,桃清从善如流道:“多谢师娘。” 芩婆看着温柔体贴,又乖巧的徒弟媳妇,心中十分欢喜,尤其是他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你们是路过这边,还是要住上一段时间?” 桃清立刻道:“师娘,我们是特意过来见您的。这么多年才第一次上门,实在是失礼了,还请您见谅。” 芩婆又瞪了一眼站在旁边当壁画,斯斯文文闭口不言的李莲花,“我知道,这跟你没关系,是相夷心中有过不去的坎。这些年,苦了你了。” 虽然不知道相夷是怎么将人家小姑娘哄骗到手的,但是连小桃子都不知道他是李相夷,只知道他是李莲花,那必然是隐瞒了原来的身份哄骗人家的,小姑娘恐怕都不知道他家里还有人。说不定上次姑娘离开就是因为他身份暴露了。芩婆有些怜惜地看了桃清一眼。 虽然不知道芩婆脑补了什么,但好像事情的发展有利于自己,桃清轻声道:“师娘,我不苦。” 这姑娘是个傻的,也是个好的,芩婆满意道:“相夷这孩子冲动、任性,性子还有些急躁,要是有哪里做得不好的,你和我说,师娘帮你教训他。”就是不要离开他,这孩子的日子太苦了,上次他一个人回来,瞧着就有些失魂落魄,心不在焉,让人心疼。 她说的或许是二十岁哪怕身居高位,执掌生杀大权,却仍有些孩子气的李相夷,却不是如今三十岁的李莲花。孩子是会长大的,二十岁骄傲肆意的李相夷终是长成了成熟稳重的李莲花。 桃清努力把脸憋红,情意绵绵地看了李莲花一眼,有些羞涩却足够深情:“不会,他很好。” 看着小辈家庭和睦,夫妻恩爱,这比什么都要叫老人家开心,芩婆乐的眉眼弯弯:“唉,你们都是好孩子。” 李莲花咳嗽了一声:“师娘,我们正准备收拾东西回云居阁去,您来了正好,我们等会一起回去。” 芩婆笑道:“行,一起回去。” 第51章 第一愿51 回到云隐山的一个好处就是小桃子有人帮忙带。他们不需要时刻分一点精力在他身上,生怕他做点什么危险得事情。 芩婆以前不爱出门,连云居阁都不怎么出去,如今倒是喜欢牵着小桃子,带着狐狸精四处走动。 而果不其然,李莲花在单孤刀的房间找到了一个信箱。里面装着的是南胤旧事,关于芳玑王,关于宣妃,关于南胤三大秘术,修罗草、业火痋、无心槐,还有什么罗摩鼎,罗摩天冰,关于单孤刀跟南胤旧人的来往通信,还有宣妃写给南胤术师的亲笔信。 “原来,他竟是南胤之人,芳玑王和宣妃的后人,身具两国血脉,他想要的是颠覆大熙江山,执掌天下。”李莲花将所有的信一一看过,心中对于单孤刀的谋算终于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单孤刀虽然是孤儿出身,但凭借着玉佩和身上的胎记,被依旧忠心耿耿的南胤后人找到,并验证了身份。单孤刀有野心,他跟那些南胤旧人想要光复南胤的想法不谋而合,于是共同策划了十年前的事情。 而瓦解四顾门和金鸳盟的势力,让万圣道拥有充足的成长土壤只是第一步,后续蛰伏十年,他们做的肯定不止是发展万圣道的势力,还应该有更多的部署才是。 “石寿村。”李莲花的眼中陡然生出一股怒火,“术师风阿卢当年失踪了,所以他们失去了可以控制人的业火痋。石寿村的试验品就是他们想要重现当年的业火痋。” 为了炼制业火痋,他们不惜骗取大量武林人士前往石寿村,用人命去堆一个可能。这幕后之人当真该死。 桃清将这些信一封一封收入木箱,这可都是罪证,不管用不用得上,都要保存好。“别生气,不管他们想要做什么,结果就是他们失败了。”他们找到石寿村的时候,那里早就荒废了,说明南胤之人想要重新炼制业火痋的计划失败了。 “南胤,石寿村,业火痋,无心槐!”李莲花突然站了起来,他皱着眉头好似想起了什么,“我终于知道当初在石寿村闻到的那股熟悉的味道是什么了,是无心槐的味道。” “嗯?”桃清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无心槐怎么了? 李莲花道:“无心槐的味道,我在十年前就闻到过,在师……单孤刀的尸体上闻到过那股味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就是无心槐的味道。” 桃清了然道:“无心槐除了能散人武功,还是一种极强的迷药,闻之可使人致幻,失去痛感,大量吸入者,即使被削骨剥皮也不会有任何感觉。”好东西啊,这不比什么麻药好使,她一定要搞到无心槐的制作方法。 绕来绕去,绕不开四顾门。李莲花深吸一口气,轻叹道:“看来,我们得尽快去一趟小青峰。当年那具尸体上所有的随身物品我都收起来,放在小青峰的故居了。就是不知道十年过去了,那房间里的东西还在不在。” 桃清将盒子放到一边,握着他的手道:“不着急,只是去确认一下而已,我相信你的记忆不会出错。而且,我们本来不就是打算云隐山之后再去小青峰单孤刀旧居看一下,说不定还能找到新的线索。” “嗯。我们陪师娘两天,然后去小青峰。”曾经的四顾门烟消云散,就剩下了小青峰那里的四顾门建筑还在。李莲花心中暗道了一声罪过。乔婉娩这些年居住在小青峰扩建的慕娩山庄中,听说四顾门旧居没有动过分毫。 “好。”桃清应了一声,她打量了一眼单孤刀的房间,确定没其他什么遗漏的东西了,便道,“这房间我们都翻遍了,大抵是没有更多的东西了,我们出去吧。” 李莲花抱着箱子走回自己的房间放好,出来的时候看到桃清正在打量院子里的景色,突然想起师娘说的带桃清去云隐山的库房挑东西,他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走上前去,牵着她的手朝着库房走去。 “走,我带你去库房看看,你别看师娘日子过得清贫,其实啊,师父师娘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 他的那把被誉为天下至刚的少师剑就是师父送给他的礼物。除此之外,库房中还存着不少其他的好剑。 库房里财物不多,古玩字画,金银玉石之类的东西也有一些,但并不是很多,一个箱子就装完了。最多的还是各式各样的武器,刀枪剑戟匕首等冷兵器,摆了一排又一排,品质看起来都还不错,不是那种铁匠铺里十两银子一把的普通货色。 桃清神色有些古怪:“怎么会有这么多?”师父师娘年轻的时候,专门打劫人武器的吗? 李莲花咳嗽一声,轻声解释道:“其实这里很多收藏品,是我送回来的。那时候,每年生辰的时候,江湖人送到四顾门的礼物能将一个广场堆满。我就挑了一些觉得还不错的东西送回了云隐山,给师父师娘把玩。” 桃清笑着看了他一眼。的确。天下第一,四顾门门主的生辰,所有人不得卯足了劲给他送礼,那可是能光明正大给他送礼,还不用担心被拒绝的好时候。 不管他承不承认,礼物送到了,那大大小小都是一份人情。那时候,普通东西的根本不敢送到他面前,能送到他跟前的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她能想象得到,当年那个站在江湖顶峰的少年万人敬仰,万人拥趸,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偏偏就有那么一些人,非要将少年郎踩入泥坑,折断他的傲骨,真是肮脏卑劣至极。 桃清眼神扫过这里的一件件藏品,突然问道:“四顾门那里是不是有更多的东西?”李相夷留下的何止是偌大的名声,还应该有一批物质财富才是。 李莲花不在意道:“没了吧。当年…”他谈及那些牺牲的门人,心中还是有些隐痛,“……门人弟子死伤惨重,四顾门的财物,大都拿了出来做了抚恤用,还有活着的人的遣散费。应是不剩什么了。” 听说连百川院的地契都抵了出去,被天机山庄买下。要不是何庄主大气,百川院都要没了。至于小青峰,是乔婉娩买下了,她和肖紫衿除了是江湖人,还是世家大族教养出的子女,私产颇丰。 论家世,其实肖紫衿和乔婉娩才是门当户对之人。李相夷是江湖至高,却远非世家眼中的良配。如今一切回归正轨,乔家和肖家大抵都是满意的吧。 “你喜欢什么随便拿。”李莲花轻笑道,“师娘大气,就是你都拿走了她估计也是不会生气的。”四顾门的东西早就流入江湖不知凡几,也不需要顾忌这些东西都是谁送的,看中哪个都可以拿走。 桃清瞪了他一眼,我要是都拿走,我成什么人了。她有软剑玉生烟,倒没必要再准备一把武器,索性直接略过一排排的刀剑,走到更小一些的盒子那边。 最后,她看中了一把匕首,巴掌大小,薄如蝉翼,通体银白,泛着冷光,触手微凉,是把适合给人开膛破肚的手术刀。 桃清满意地将将盒子取了下来:“就要这个了。” 李莲花看着她手中的匕首,缓缓解释道:“这把匕首名叫月归,因为它在黑夜中犹如月亮一样散发着冷光。它还真的是师娘的收藏。我小时候也拿来玩过,后来发现太小了,没有剑好用,就放回了库房。听说是师父师娘年轻的时候游历南疆,从苗人手中获得的匕首,说是用什么秘银打造的,锋利异常。” 桃清却觉得这匕首小巧精致,藏在身上也方便,可以当成底牌来用,还能出其不意当暗器使,好处多多。她道:“它好看,而且名字也好听,你不喜欢吗?我就很喜欢。 李莲花看她神色欢喜,是真的喜欢那把匕首,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你喜欢就行,就要一把匕首就够了吗?不再看看别的东西?” 他反而来了兴致,跟桃清一一介绍这里的东西:“你看这把匕首,轻薄锋利,是师父在西南地界找到的黑曜石做的,据说当初为了这矿石,师父还跟人打了一架。这把剑是采自雪山之上的寒铁制成的冷剑,这剑造成的伤口,有冰寒之意覆盖,很难愈合。这把红色的剑,是采自火山内部一种被岩浆包裹着的红色矿石,经过了千锤百炼后剩下的精铁。” 桃清听他介绍这些武器,从南到北,从陆地到海洋,师父师娘的足迹好似遍布整个大陆一样:“这样看来,师父师娘年轻的时候当真是走过不少地方呀,真是潇洒至极。” 李莲花有些歉然道:“抱歉,是我拖累了你。”桃清还未出谷就遇上了他,然后提早过上了退隐后的生活。平淡的生活是他的追求,却不应该是年华正好的她的追求。 少年人爱热闹,爱武林至高,当策马扬鞭,执剑江湖,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 “抱歉什么?我又不是那种喜欢热闹,想要闯荡江湖,名扬天下的人。我觉得游山玩水,见识不同的风光,见识不同的人更有意思。闲着没事,喝茶晒太阳,钓鱼养狗,种菜养花,这种日子嘛就挺适合我的。” 桃清看他还是一副歉意的模样,便道笑眯眯道,“其实花花你身上还是有一些玄学存在的,总是莫名其妙被卷入各种事件中,而且还是一些惊险刺激的事情,跟着你,我从来不觉得无聊。” “普通的江湖人士能遇上一两件事就值得吹一辈子了,我可是源源不断见识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而且,我看那位方少侠就很想跟你同路,上次采莲庄分别的时候,他还眼巴巴地看着你,那眼神跟狐狸精一模一样,哈哈……” 虽然李莲花总说不入江湖,不管江湖事,但事情却会找上他,跟在他身边才能见识到这个江湖最有意思的事情啊。 李莲花闻言顿时僵住了,他一直将这种玄学的因子按在方多病头上,但桃清却觉得是他的问题。问题是,他还不敢反驳。 看他有些心虚的神色,桃清忍俊不禁,“我们出去吧。”她听到院子里小桃子说话的声音了,大概芩婆带着他回来了。她抱着盒子率先走了出去,李莲花紧随其后,锁了库房的门。 等他们离开库房,果然芩婆带着小桃子和狐狸精已经在大堂里喝水。她看到桃清怀里的盒子,眼中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笑了笑,什么话也没有说。 桃清自然要对芩婆感谢一番,并回房中取了四季衣裳,皮毛大氅奉上。第一次上门见长辈嘛,她自然是带了礼物的。她亲手做的衣裳,只是尺寸上,她也不能做得刚刚好,故意做大了一些,然后见了芩婆之后,再改成合适的。这才耽搁到了现在。 芩婆拉着她的手道:“你这孩子有心了。我老婆子一个,也不出门见客,用不了这么多好衣裳,你以后多给自己做就行了。你年轻,正是该装扮自己的时候。” 桃清笑意盈盈道:“师娘,我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情,也就做做衣服打发时间。这多年未来拜访您,我这心里一想起来就难受。您也别推辞,徒弟们孝敬您的东西,您尽管用,若是有哪里觉得不好的,您都提出来,我来改。” 芩婆笑容满面道:“不用,都好。”桃清做的衣服颜色素雅,针脚细密,也没绣什么花哨的花纹,挺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孩子考虑得很周到。 第52章 第一愿52 “师娘,我听相夷说,您跟师父分居两地,他跟着师父学武,师兄跟着您一起生活。那如果师兄还活着,您是不是会更开心一点?” 李莲花去厨房做饭了,桃清留下来看看芩婆的衣裳是否合适。她看着屋子里就他们两人,突然对着芩婆说道。 桃清声音缓缓传来,微微地颤抖着,仿佛风中飘飞的柳絮一般,显得有些飘忽不定。她的语调里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试探意味。她的手里还紧紧捏着一方手帕,由于过度用力,那原本平整光滑的帕子此刻已被她揉弄得皱巴巴的不成样子,就像她此时那颗忐忑不安的心一样。很明显,桃清的内心正处于一种极度紧张和不安的状态之中。 芩婆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将桃清的小动作看在眼中,不解道:“为什么这么问?他们师兄弟在我这里都是一样的,不管谁活着,我都很开心。” 这姑娘哪怕只相处短短时间,按理说不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啊,活着的人为什么要跟一个死人去比较? 桃清低垂着眼眸,声音幽幽道:“您没有下山,不知道山下的流言。就在前段时间,整个江湖都传遍了,听说师兄还活着,十年前死的那个不是他,只是他找的假尸体而已。” 对,这个传言就是桃清干的,她这些年私底下发展了一些势力,比如茶楼书局之类的地方。她太明白舆论的重要性,总不能等到日后单孤刀、肖紫矜等人往李相夷身上泼脏水,而他们却只能安慰自己说清者自清吧。她便抢先一步布局,单孤刀的消息就是她透露出去,然后一夜之间传遍江湖,传到它该传的人耳中。 芩婆脸色一变,差点打翻手中的茶盏,她手臂僵硬地将茶盏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喃喃道:“他还活着,怎么可能呢?十年前……”哪怕她不怎么下山,也知道李相夷为师兄报仇,一怒杀上金鸳盟的事实。 桃清抬头,眼眶微红:“十年前,正是因为单孤刀的死,李相夷为了给师兄报仇,跟金鸳盟拼死一战,他自己落得个重伤难行,四顾门兄弟们也死伤惨重。如今那个原本应该死了十年的人却有可能还活着,您说李相夷做的这一切,算什么呢?” 话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好似呢喃一般,像是在质问那个布局之人,又像是在心疼那个被当成傻子糊弄的人。 芩婆听出来了,她这语气充满了对单孤刀的怨念,是那种恨不得活剐了对方的那种恨意。芩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希望单孤刀活着还是希望他早就死了,她皱着眉头,轻轻一叹道:“江湖传言未必可信。” 桃清却笃定道:“空穴来风,必定有因。” 芩婆张了张嘴,她也不敢肯定单孤刀一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那就是一个心思深沉却又争强好胜的人,越是长大,越叫人看不懂他的心思。他与相夷的比武从未赢过,芩婆也不敢保证单孤刀不会因此心生怨恨,从而算计李相夷。 而且,桃清既然敢当着她的面说这些事情,只怕她跟相夷已经查出了一些消息,单孤刀之死或许真的是假的。 芩婆语气怅然道:“那孩子从小争强好胜,他身为师兄却从未赢过相夷,他心里是有怨,有恨的。这也怪我,没把他教好。” 单孤刀若真的因为心中的不甘和怨恨朝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下手,那他的人品真是堪忧。或者她和老头子真的做错了,他们两个自己斗气,却让两个孩子卷入其中。师兄弟之间的比武,单孤刀从未赢过,他是不是每一次比武输了就更恨相夷一点? 对于芩婆的态度,桃清是满意的,她赶紧道:“这跟您没有关系。李相夷天赋卓绝,年纪轻轻就达到了别人努力一辈子也达不到的地步,这整个江湖嫉妒他的人如过江之卿。单孤刀若真的是因为不如相夷而怨恨嫉妒他,那只能说明他心性不佳,跟师娘您是没有关系的。” 芩婆摆摆手道:“你不用安慰我,我都活到如今这般年纪了,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反正她该伤心的十年前就已经伤心过了。 桃清看着芩婆的脸色,话音一转,小心翼翼道:“当年四顾门与金鸳盟大战,除了相夷重伤难行,四顾门还牺牲了五十八位门人,若真的是有心人的算计,总是要有人为他们讨回公道的。” 她的小眼神一眼一眼地瞅着芩婆。芩婆心中觉得有些好笑,这小心思也太明显了。她从桃清的神色中读懂了她的意思,这是怕师兄弟刀剑相向,她老婆子不能接受。 “没事,我知道相夷性子固执,既然有这样的流言,他必是要查个一清二楚的。孤刀没死师娘自然高兴,但若是他当真做了那等视人命如草芥的事情,师娘头一个不放过他。” 桃清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原本紧绷着的面容瞬间松弛下来,仿佛心头压着的那块巨石终于落了地一般。这细微的变化被一旁的芩婆尽收眼底,但她并未对此感到有何不妥之处。 毕竟,她如此小心翼翼地试探自己的态度,全都是出于对相夷的关怀与担忧。她一心只为相夷着想,深怕他们师徒因为误会而伤了情谊。这份真挚的情感,芩婆自然是心知肚明。 看到有人能处处为自家小徒弟考虑,芩婆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对于桃清的谨慎和顾虑,她不仅没有丝毫怪罪之意,反而倍感欣慰。在她看来,能够拥有像桃清这样真心关爱相夷之人,实在是小徒弟的福气。 桃清也是仗着芩婆是真心疼爱李相夷的,并且对此单孤刀的心思深沉,他们应该是偏心对亲人毫无保留的李相夷的,这才敢装傻试探她。 芩婆重新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冷不丁问道:“传言应该不止单孤刀还活着这一件事情?” 桃清犹豫了一会,但在芩婆好似看透一切的眼神中,还是开口道:“师娘说的是,江湖传言师兄身上有南胤皇室血脉,是百年前芳玑王和宣妃的后人,他十年前之所以假死,就是为了躲在暗地里谋划,想要光复南胤。” 单孤刀的事情,李莲花不说,是因为没有切实的证据,不想让芩婆烦忧。但桃清却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应该给芩婆打一个预防针,同时也要坐实单孤刀的南胤皇室血脉。 只要唯一的知情人芩婆不开口,那么李莲花的身世就不会暴露出来。那个在皇宫中专心养孩子的皇帝也不会找李莲花的麻烦。这是李莲花的生死大劫,必须给它摁死了。 至于这世间唯一能验证宣妃血脉的业火母痋。早就被桃清偷偷拿走了,藏到了她的空间中。与其被李莲花他们找到消灭,不如给她的收藏做点贡献。 业火母痋在她手里,玉楼春的冰片也在她手里,单孤刀即便耗费所有的力量,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芩婆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后就变得有些奇怪,好似有什么东西想不通一样:“单孤刀,南胤皇室血脉?”这从何说起? 桃清假装没有看到她奇怪的神色,点头应道:“是啊,江湖传言就是这样说的。听说连当今皇帝都听到了这个传闻,如今派监察司的人正在四处调查取证呢。” 她这是明着告诉芩婆,单孤刀的事情不止是江湖的事,他还涉及到了朝廷,涉及到了天下。 桃清叹了一口气道:“百年前芳玑王和宣妃就是因为谋逆被处死,皇位这才落在了宗亲王一脉。单孤刀他若真的是芳玑王和宣妃的后人,又意图谋反,只怕当今不会放过他的。” 南胤皇室的血脉的消息一旦流出去,必然引起皇室忌惮,被皇室追杀。所以李相夷的南胤皇室血脉,您还是别暴露出来了吧。 她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拍着胸口:“也不知道这十年,单孤刀娶妻生子了没有,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事,妻儿跟着担惊受怕,最后还得共赴黄泉。您跟师父收养相夷和单孤刀后,可有调查他们之前的事情,或者他身上可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单孤刀就是一个小乞丐,如果说身上带着的东西,大概就是相显赠送给他的玉佩,那或许就是南胤人认错人的缘由了。而相夷因为年纪小,并没有同样证明身份的玉佩。所以单孤刀才一直以为那是他家里留给他的。 当年李家被山匪灭门之后,漆木山就和芩婆怀疑并不一定是山贼所为,毕竟李家的身份太过于特殊,有人想要借山贼的手覆灭李家也是有可能的。他们商量过后,决定瞒着李相夷的身份,就当是他们收养的孤儿。这样,在有心人眼中,李家就已经被灭门了。 可如今单孤刀被认成了南胤皇室血脉,虽然是南胤之人认错了,但未尝不是一种解决办法。本就是单孤刀对不起李相夷,如今替他背了南胤皇室血脉的锅,从而被朝廷针对,就当是为了还债吧。 她果断道:“老头子遇到他们两个的时候,他们就是两个流落街头的小乞丐,哪里知道自己的身世。相夷当时年纪小,什么也不记得,至于单孤刀,他生了一场病,发烧烧坏了脑子,过往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不管谁问她,她老婆子就主打一个死不承认,她什么也不知道。当然,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一步,可以私底下透露给相夷知道,但明面上再不能多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她一点也不怀疑单孤刀做不出谋反这样的事情。那孩子从小就是一副心高气傲的性子,若是真以为自己是那什么高贵的南胤皇室血脉,怕是真的会做出造反这样的事情来。 芩婆拍了拍桃清的手,安慰她,“清清,你别怕,若单孤刀当真犯下大错,师娘就把他逐出师门,绝对不会让他连累你们。” 桃清却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师娘,我倒不是怕被连累,而是怕您跟相夷伤心,那人虽不义,但师娘跟相夷对他的感情却是真的,他做错了事情,伤心难过的是您和相夷啊。” 芩婆笑道,“你啊,就放宽心。老婆子年纪大了,早就看透了,师娘不难过。相夷有你和小桃子陪着,他也不会有事的。” 小徒弟现在这样的日子就很不错,日子虽过得平淡,却很幸福,余生有一人相伴,且后继有人,是多少人的求而不得。 如果南胤皇室血脉是枷锁,那就希望永远不要加在相夷的身上了。芩婆觉得,这是李家的先人乃至于死去的相显最想要看到的。 桃清听到李莲花的脚步声在门口不远处响起,抿唇笑了下,不再说话。 第53章 第一愿53 傍晚时分,李莲花一家三口带着香烛去祭拜漆木山。一路上,他们沉默不语,气氛有些安静。 李莲花摆上贡品,倒上师父生前最喜欢的酒,然后点燃香烛,再取一炷清香点燃,香烟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视线。 桃清则从篮中拿出一叠厚厚的纸钱,一张一张地投入火盆中,小桃子也学着她的样子,一丝不苟地烧着纸钱。 夕阳的余晖透过树梢的缝隙,斑驳地映照出明暗相间的光影,仿佛给这座沉默的墓碑披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纱,也徒增了几分无法言说的冷意。 李莲花眼中的光明明灭灭,过往的记忆在他脑中如水般流过,每一个细节、每一次微笑都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只是随之而来的是师兄那张在记忆中逐渐扭曲的脸,被欺骗的痛苦如同沉重的乌云笼罩着他的心,让他无法喘息。 时间悄然流逝,悲伤也逐渐淡去,他的内心开始恢复平静。过往的一切已成为不可更改的事实,而他必须学会接受和放下。 万般思绪最终都化成了坚定。师兄走错了路,他作为师弟,有必要纠正他的过错,如果不能,那就替师父清理门户。 “师父,您从小教导我们要相互扶持,兄弟同心,如今我们却是不成了。您如果活着,一定会阻止我们的吧?可如今您是想管也管不着了,等日后到了地下,我再跟您赔罪,可好?” 桃清看他脸上带着的释然笑容,心中倒是期待单孤刀早点出现在他面前:“也不知道万圣道那边收到了云隐山传递过去的消息吗?” 【按照时间计算,应该是收到了的。】 桃清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笃定:“我猜单孤刀收到李相夷的消息,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确认,如果他们速度快的话,说不定已经在来云隐山的路上了。毕竟,如今整个江湖都知道单孤刀假死的事情了,他再躲藏也没有意义。而他出山后第一个想见的必然是李相夷。他想象中的师兄弟重逢,李相夷因为被他欺骗,被他伤害而痛彻心扉的画面大概已经想了十年了吧。他怎么可能不亲自过来看上一眼?” 【宿主要留下单孤刀的命吗?】 桃清却没有说肯定的话:“看情况吧,李莲花想留下他的命,单孤刀就跑不了,但他若是念旧情,下不去手,那就下一次再杀也无所谓,单孤刀这人的的威胁其实不大。” 还不到入睡的时候,单孤刀和万圣道的人就到达云隐山了。彼时,李莲花和桃清正带着小桃子在云居阁院子里散步。是漆木山的云居阁。 有人施展绝顶轻功,落在屋檐之上,落下的时候轻如鸿毛,好似一片树叶落在地上,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但在李莲花和桃清这样的绝顶高手面前,哪怕只是一丁点动静也难以逃过他们的耳目。 “什么人?”李莲花倏地转头看去,只见月色下,有一个全身漆黑的人站在屋顶上,一身黑色斗篷将对方从头遮到了脚,让人无法轻易分辨他的身影。更远一点的地方,还有三个不认识的男人占据三个位置,呈拱卫的姿态守护着他。哦,是新晋万人册第一,浮屠三圣。 只是李莲花太熟悉他,熟悉到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那人是单孤刀。他寻找了十年的单孤刀,如今正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 “师兄,你果然没死。” 李莲花眼眶微红,喃喃道。往昔记忆瞬间涌上心头,他们一同拜师,一同成长,一同成立四顾门,那些兄友弟恭的场景一一浮现在他脑海中,恍如昨日。只是他们都已经回不去了。 “师弟你都还活着,师兄又怎么会先死呢。”单孤刀取下头上的兜帽,露出那张李莲花熟悉的脸,只是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得意。 “你派人监视云隐山?”不然解释不了为什么在他回云隐山之后,单孤刀马上就赶到了。李莲花的神色有些阴沉,对于师娘这些年活在单孤刀的监视中十分愤怒。 至于以前他回来祭拜为什么没有被发现,大概是因为眼线盯着的主要是云居阁,他呆的时间又不长,更何况云隐山那么大,想要恰好遇到并非那样容易,除非单孤刀派出监视的人很多,而不是只是一枚闲棋。 至于前段时间他在云隐山呆了几天也没有被发现,可能是因为十年过去了毫无动静,那暗中监视的人早就玩忽职守,其实不怎么常驻云隐山了吧? “是又如何?”到了这个时候,单孤刀也不屑于去掩饰,“虽然所有人都说师弟你死了,可师兄啊从来没有相信你会死在了东海。” 所以一听到我的消息,就马上要过来杀我。李莲花面露嘲讽,虽然对单孤刀很是失望,还是想要问他,“为什么?”他们师兄弟什么时候到了你死我活这样的地步? 单孤刀无所谓道:“不为什么,我想那么做就做了。师弟啊师弟,你这十年是不是过得很痛苦?”他脸上的神色有些得意,又有些癫狂道,“师兄我可是过得相当开心呢,只要想到你过得不好,我就能高兴地笑出来。” “系统,单孤刀带了多少人过来?”桃清旁观这场师兄弟重逢的戏码,心中却第一时间问了系统。 【这里只有他带着十几个人,正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山脚倒是有一批人,但武功不高,威胁不大。】 桃清咋舌:“单孤刀他是疯了吗,就带几个人就敢来挑衅我们?是吸收了漆木山的内力,让他膨胀到对自己没了自知之明,还是现在万人册第一的浮屠三圣给了他勇气?” 之前因为石寿村的事情,万圣道可是派了几次人过来劫杀他们,最后不都是没回去?桃清还以为单孤刀对他们的武力值是有一定了解的。 【宿主,有没有可能,暗中监视的那个人因为常年呆在这里,并不认识李莲花,传回的消息也没有说明李相夷现在是什么身份,所以,是信息差给了单孤刀勇气?】 桃清想了一下,觉得可能真的是这样。单孤刀傻了吧唧地跑到云隐山,大概是真的以为自己牛逼坏了,可以完败中了碧茶之毒的李相夷。 李莲花也觉得单孤刀疯了,“你当真是不可理喻。”那么多的人命在他眼中都是可有可无,简直禽兽不如。 单孤刀哈哈大笑,笑得连眼泪都冒了出来。“师弟啊师弟,谁叫你挡了我的路,挡我路的人都得死。你是这样,四顾门也是这样。” 只见他潇洒地一挥袖袍,整个人如同一只轻盈的飞燕一般,准备从那高高的屋檐之上飞身而下。然而,就在单孤刀刚刚飞到半空之中,正欲调整身形缓缓降落之际,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异样涌上心头。 刹那间,他体内原本顺畅运行的真气竟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阻滞住了一般,任凭他如何努力去调动,都毫无反应。回想起自己近些年来一连串倒霉透顶的遭遇,单孤刀那张原本还镇定自若的面容瞬间扭曲变形,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惊恐之色。 内力全无的单孤刀,他的身躯如流星般急速下坠,慌乱之中,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导致了身体的失衡,倾斜着落了下去。单孤刀最终以一种极其狼狈的五体投地姿势重重地砸在了李莲花正前方不远处,扬起一片尘土飞扬。 李莲花神色错愕,然后就坦然受了这一份大礼:“师兄,十年不见,没想到你一见到师弟就对我行此大礼,真让我受宠若惊。” 隐在暗处的气息波动了一下,然后马上藏得更深了一些。这些年,单孤刀一直很倒霉,身为他的护卫当然随时做好了救援的准备,只是像这种让人尴尬的场面,单孤刀是不允许有人出现的。 单孤刀闭着眼睛,只觉得一团火从自己的心脏涌向了全身,让他几欲发狂。他这辈子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在李相夷面前狼狈不堪。一定要杀了他,杀了他就没人知道他的狼狈了。 感受到身体内的真气运转流畅,单孤刀一拍地面,立马翻身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喊了一声,“李相夷!” 他刚喊了一个名字,就被“噗嗤”一个笑声打断了。单孤刀冷冷的朝着桃清看过去,却见她怀里的小桃子捂着嘴巴,已经扭过头去趴在她肩头,用屁股对着单孤刀,只是那小肩膀一耸一耸的,明显还在笑。 甚至桃清脸上也是笑意十足,看热闹的意思十分明显。概因为单孤刀的脸上此时正挂着狐狸精的杰作,一坨狗屎。狐狸精,干得漂亮,回去就给它加鸡腿。 能看到单孤刀五体投地跪拜李相夷,还被狗屎糊了一脸,简直能让她笑一个月。不愧是系统出品,桃清觉得那积分花得太值了。 他这么一搞,什么伤感的氛围都没有了。李莲花也是用尽全力才压下那涌上喉咙的笑意,只是嘴角上扬,压都压不住。 单孤刀想看李相夷失意痛哭的场景是看不到了,他所看到的全都是李相夷对他的嘲讽。在单孤刀眼中,李相夷还是十年前那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讨人厌模样。 单孤刀目光阴沉,还是躲在暗处的护卫跑了出来,拿着手帕给他擦去脸上的狗屎,他才反应过来。脸色瞬间黑如锅底,他面对着李莲花三人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杀意。 他咬着牙道:“杀了他们。” 单孤刀直面李相夷,而浮屠三圣以及暗处的那些人则想要绕过了对峙的两人,直奔桃清而去。 李莲花袖中刎颈滑出,一道剑光闪过,瞬间拦下了所有人,他一人独战万圣道众人。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神色从容不迫,气势也并不凌厉,却让对面的人忍不住齐齐后退一步。 桃清眼中笑意更甚,脚尖轻点地面,后退着飞上了另一边的屋檐,只打算远观而不参战。 李莲花只出了一剑,却让单孤刀心中发紧,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李莲花道:“你没有中毒?” “中毒?”李莲花漫不经心道,“师兄你果然知道。只是区区碧茶之毒,如何能困的住我的相夷太剑?”他说这话的时候像极了站在武林之巅的李相夷,又酷又拽,让人目眩神迷。 一句话,让万圣道的众人齐齐色变,齐刷刷再次后退一步。相夷太剑的名头可真是太吓人了。 跟桃清一起坐在屋檐上看戏的小桃子忍不住鼓掌欢呼道:“阿爹真棒。”桃清无奈地将人搂在怀里,摁住他的头,不让他看接下去的血腥战斗。 “你!!!”单孤刀气急,论口舌之厉,他是比不上他师弟的,只不过看着李莲花手中的刎颈,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恶意,“师弟,师兄送你的剑好用吗?” 李莲花看他毫不掩饰的恶意,心中有不好的预感,眸光微暗,握着刎颈的手也不由紧了几分,只是嘴上却道:“挺好的。” 单孤刀眼中露出一抹戏谑:“那可是天外云铁打造的,师兄自己都舍不得用,只送给了师弟啊。” 李莲花的目光顿时变冷了,“你杀了贺家小儿,夺了云铁?”原来那个时候,单孤刀就已经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了吗? 单孤刀洋洋得意:“你当初那么清高,连云铁也不动心,如今还不是很喜欢?哈哈哈……” 李莲花看着他的眼神再不带一丝温度:“单孤刀,你该死。”既如此,那就用刎颈为它原来的主人报仇。 一道耀眼的剑光闪过,刹那间,他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瞬间移动起来。那速度快得让人几乎无法捕捉到他的动作,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众人只觉得白光一闪,就有一人被抹了脖子。李相夷的剑太快了。 相夷太剑的传说在江湖上流传很广,只是时隔十年,传说也只是传说,很多人都忘记了直面相夷太剑的恐怖。 尤其是万圣道这些人中除了单孤刀,其他人都没有见过真正的相夷太剑,所以哪怕一开始被他的名头吓住了,后面回过神来,也觉得他们人多势众,未必不能一战。 可结果告诉他们,真的是想多了。战况从一开始就呈现一面倒。除了浮屠三圣和单孤刀,其他人在他剑下都走不过一招。 单孤刀脸色极为扭曲,他以为李相夷中了碧茶之毒已经是个废物了,所以想要过来炫耀一下,结果这个李相夷根本没有中毒不说,功力比起十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随着万圣道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单孤刀心中恐慌不已,瞬间生了退意。 “撤。” 单孤刀运起全部的内力,跟李莲花对了一掌,借着这股力道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后撤去。 跟单孤刀对了一掌的李莲花看着自己的手掌,惊疑不定道:“你的内力?” 已经退了几十米远,觉得安全了的单孤刀闻言回头,像是迫不及待地跟他分享一样,脱口而出道:“多亏了师父啊。我只不过跟他说了你跟笛飞声东海大战,危在旦夕,他就忍不住破关而出,还将全部内力传给我,让我去东海救你……哈哈哈,都是为了你啊。” “噗……”骤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李莲花只觉得心中剧痛,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单孤刀,你这个欺师灭祖之徒,你不配为人。” 桃清看着李莲花吐血,嘴角的笑意顿时没了,她冷冷看着单孤刀,平静的眼神底下仿佛燃烧着熊熊怒火,她扫了一眼四周,除了瓦片没什么东西好用,她瞬间做了决定,取出刚得的月归,浑身的内力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地灌注其中。 刹那间,月归闪烁出耀眼的银色光芒。紧接着,她猛地将这灌注了全身内力的月归用力抛掷而出! 月归如同离弦之箭,划破长空,带着凌厉无比的气势和一往无前的决心,径直朝着不远处的单孤刀疾驰而去。所过之处,空气都被撕裂开来,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单孤刀听到身后传来的破空之声,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于满目惊恐之中将身旁的护卫拉到了自己背后,试图用护卫的血肉之躯挡住这一剑。 虽然那护卫是个忠心的,想要护住自己的主上,只是被飞驰而来的杀气一激,膝盖不由自主地软了下去,整个人跪倒在地上。 单孤刀手里还抓着两块因为用力过猛,从护卫身上撕下来的破布,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光擦过护卫的头顶,猛地扎入自己身上。剧痛传来,他一口鲜血喷出,瞬间昏了过去。 浮屠三圣眼中浮现一抹恐惧,他们对视一眼,手中浮现几颗霹雳子,朝着院子里扔去,而他们拽着受伤昏迷的单孤刀奔逃而去。 第54章 第一愿54 这一场师兄弟的见面后果相当惨烈。万圣道的人死了很多个,师父的云居阁被霹雳子炸毁了一大半。 师父的事,云铁的事,单孤刀究竟还做了多少坏事。李莲花神色黯然,了解得越多,他对单孤刀的观感越差。只恨自己早些年识人不清,让这样的人欺骗隐藏至今。 而且云居阁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根本瞒不住芩婆。单孤刀前脚刚走,后脚芩婆就到了。 三人合力挖了一个大坑,将万圣道的人都埋了。桃清本来打算将人都扔到后山去喂野兽,可惜李莲花不同意,他秉承着慈悲之心,还是要让他们入土为安。哪怕他们刚才还是敌人。 然后他们回了芩婆的云居阁。在芩婆颇具威严的目光下,李莲花只能老老实实将一切道出。 芩婆一掌拍碎了桌子,愤恨道,“单孤刀这等欺师灭祖之辈,相夷,下次见面,不要留手,送他去地下跟你师父赔罪。”她跟老头子真是养了一头狼啊,把他养大了还要咬他们一口,欺人太甚。 “是,师娘。”李莲花神色沉沉,或许一开始他确实有留手一二,但后面他是动了杀心的,只是对方跑的太快了。也不知道中了桃清一击之后,那人有没有死。 【单孤刀当时没死,还留了一口气,至于之后会不会死,就看万圣道的手段了,除非有宿主这样的医术,否则他的生死还真的不好说。】 桃清微笑:“那就好,也能消停一段时间。”万圣道忙着保他的命,估计短时间内不会跳出来蹦哒了。 桃清丢了刚得的月归,芩婆让她去库房再挑一件东西,她也没有推辞。这次她选了一把软剑。 她拿着那把名为惊鸿的软剑跟李莲花交换刎颈,“我看你好似不太想用刎颈了,不如交给我吧。剑本身没有错,错的是别有用心之人,我把它收起来,此生不会让你见到。你呢,又不愿意随身带着少师,但身上总要有把防身的武器,我看这把惊鸿就不错,就跟以前一样藏在身上就行。” 李莲花看着考虑到方方面面的桃清,忍不住面带微笑,吻上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片刻后,他将刎颈放在她的手上,将惊鸿收入袖中,“听你的。” 刎颈,取自刎颈之交。却不曾想那把剑从头到尾只是一场算计,上面甚至还沾染了无辜之人的血。李莲花本来想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将它埋了,没想到被桃清先看了出来,她想要就给她吧。 其实以他如今的境界,哪还需要什么绝世之剑,手中所执哪怕只是一根枯枝,一根丝带,附上内力,也能当成剑来使用,剑气纵横捭阖,能从容应付绝大多数的人。但他总是不愿意拂了她的好意的。 桃清满意了。刎颈这样难得的宝剑,你不要可以给我收藏啊,别扔了,最后不知道便宜了谁。 两人告别芩婆,准备下山继续去查单孤刀的事情。如今的事情虽有单孤刀承认,只是物证仍有不足,凭借现在查出来的东西想要定他的罪很难。除非李莲花站出来说他是李相夷,否则一个江湖游医的话,不能取信绝大多数的人。 【宿主,你怎么带着小桃子,不将他托付给芩婆?】 桃清摸了摸小桃子红扑扑的小脸蛋:“孩子当然是要自己带才放心啊。小桃子已经在万圣道那里露了脸,他们打不过李莲花,想要抓住小桃子威胁他怎么办?单孤刀虽然瞧着对养大他的芩婆还有几分情谊,可小桃子这么明显的软肋放过岂不是傻子。留着小桃子在云隐山,我怕疯魔了的万圣道直接拉着咸日撵要去攻打云隐山。” 【宿主说得对。】 从云隐山走了没多久,他们找了一个茶馆想要探听一点消息。李莲花终于知道单孤刀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跳出来了。实在是他已经没什么隐藏的必要了。不知道哪位高人将他所有算计都抖落得一干二净,甚至大众自己还衍生了许多不同的版本。 台上的说书人一拍桌子,开始滔滔不绝说着最新的江湖传闻。 “单孤刀何许人也?孤儿出生,流浪多年,后拜入云隐山门下,是李相夷的师兄,十年前也是四顾门的副门主,论在四顾门的权势地位,只在李相夷之下,可这人啊,越是身居高位,他想要的更多,所谓欲壑难填就是如此了。” “他身为师兄,论武功不如师弟,论名望不如师弟,论地位还是不如师弟,这叫他如何能忍?表面上他扮演着好师兄,明里暗里维护自己的师弟,实际上,嫉妒不甘在黑暗中疯狂滋生。” “最终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那就是用自己的假死,逼李相夷跟笛飞声大战。他了解李相夷,知道李相夷绝对会因为他这个师兄的死,跟金鸳盟不死不休。同时他又害怕天下第一的师弟不能跟笛飞声同归于尽,所以他暗中使坏,勾结他人,给李相夷下了毒啊……” 李莲花端着茶杯,听着台上抑扬顿挫的说书声,脸上的神色半点变化也没有,好似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不过也是,李相夷的事情跟李莲花有什么关系呢? 说书人口中的主人公置身事外,那些故事外的听众却讨论得热火朝天。 “这死了十年的人还能活过来,这江湖上的大戏可真是一出比一出热闹啊。” “谁说不是呢,前段时间百川院又是赏剑大会,又是爆发了虫灾,这热闹还没过去几天,这死了十年的单孤刀也跑出来凑热闹了。” “你们看这单孤刀之前不怎么出名,但他利用自己的死一举毁灭了十年前最鼎盛的两大门派,四顾门和金鸳盟,啧啧啧,瞬间闻名整个江湖啊,可算得上是一举成名天下知?” “唉,就是可惜了李相夷那等人物,为了给单孤刀报仇,四顾门跟金鸳盟两败俱伤,自己也落了个身死东海的下场。” “所以说啊,人心隔肚皮,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身边的人是人是鬼。” “王兄这话说的,你看我们是人是鬼?” “哈哈哈,我就随口那么一说,别那么较真,我们就一普通人,顶了天了也就身上那么几两肉,谁还能图我们身上的东西啊,来来来,喝茶,喝茶。” “听说那单孤刀还是什么南胤血脉,正在暗里准备造反呢,真是胆大包天。” “那南胤早灭国了,还有后人呢?” “谁知道呀……” 小桃子气鼓鼓的,十分不高兴。这什么单孤刀可真是太坏了,他欺负阿爹,给阿爹下毒,“阿爹,你别怕,等我长大了,学好了武功,到时候去给你报仇。” 说完这话,他好似想起了等自己长大还不知道需要多少年,于是又道,“要是你等不及的话,让阿娘给你报仇,阿娘很厉害的。” 小桃子觉得虽然阿爹很厉害,但他还是被人下了毒,说明他还不够厉害,可能阿娘更厉害一点? 桃清端起茶杯,对着李莲花笑道:“是啊,李神医,要不,你求求我,我去替你报仇,给他们也下点毒?” 李莲花勾了勾嘴角,心中十分熨帖。这世上从来不缺狼心狗肺之人,自然也有那真心之人,他摸了摸小桃子的头,又对着桃清道,“虽然卿卿要替我报仇我很开心,但是这种人还是留着我自己处理比较好。” 台上还在说着单孤刀的事情,但台下却开始聊起了另一件大事。 “听说肖紫衿肖大侠和乔婉娩乔女侠准备在八月十五大婚,地点就定在了小青峰慕娩山庄?” “是啊,你也听说了啊,这小青峰是四顾门所在,慕娩山庄也是在四顾门旧居上扩建的,乔女侠更是李相夷的未婚妻,肖大侠要在小青峰迎娶乔女侠,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李相夷已经身故十年,四顾门也早就没了,时过境迁,活着的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四顾门可不是一般的江湖门派,李相夷是侠义正道之魂,肖乔大婚,我无心置喙,可若是四顾门故旧,任由四顾门风消云散,要抹去李相夷的一切过往,那我第一个不答应。” “是这个道理,如今江湖大乱未起,却已见处处隐忧,曾经为了追随武林公义而设立四顾门的热血,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被遗忘,金鸳盟大魔头笛飞声已经养好了旧伤,四处立威,都向百川院下战书了,你们说,这次肖乔大婚,金鸳盟会不会来挑事啊?” 李莲花聆听了一会,忍不住蹙眉,他暗暗思考,笛飞声在搞什么,不是说回去查内奸的事情,怎么还给百川院下战书了?难不成是手下没人可用了,想要救他的心腹下属?当年金鸳盟的绝大多数骨干可都被关在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里啊。 李莲花道:“卿卿,我们去扁州,若是能跟老笛碰个面也好,问问他查得怎么样了。” 单孤刀都已经现身,自然就不需要去小青峰确认那截香是不是无心槐了。而且一个假的尸体身上绝不可能留下太多的破绽。所以小青峰之行已经被他们否决了,准备直接去天机山庄拜访何庄主。 按照方多病的说法,单孤刀是他血缘上舅舅,那么按照道理而言,天机山庄也该是南胤后人才对。而且天机山庄立于江湖,何庄主却嫁给了方尚书。江湖跟朝廷的联姻,怎么看都很奇怪。 这会不会是南胤后人想要染指朝堂下的一步棋?李莲花觉得天机山庄还是需要去探查一番的。 虽然他的想法好像跑偏了,但桃清是不会反驳的,她乐意陪他去天机山庄看看。或许何晓兰会留下一些线索? “可以。”桃清没有不答应的,李莲花去扁州也不是为了去恭贺肖乔两人大婚之喜。而是就像他说的那样,一个若是笛飞声现身了,正好可以跟他交换一下信息。 另一方面,李莲花也怕笛飞声真的现身,肖紫衿、百川院以及前去参加婚礼的人不够他打的。 小青峰四顾门旧址有一百八十八牢第一牢,天字牢,据说关押着笛飞声的心腹爱将,阎王寻命,从李莲花的角度猜测,笛飞声出现的可能性很大。 而且,她觉得刚才那个人说的非常好,肖紫衿想要抹掉李相夷的痕迹,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宿主,若是乔婉娩中毒了,你会让李莲花去救人吗?】 系统本以为她会不高兴,没想到桃清却是兴致盎然:“不,不用李莲花,我可以救她。” 【乔婉娩手上有宿主想要的东西?】无利不起早的宿主应该不会无条件去救自己男人的白月光? “对,我要小青峰,四顾门。”釜底抽薪最好,省得那个肖紫衿还要在小青峰搞什么重建四顾门,召开四顾茶会之类的事情。“四顾门只能是李相夷的四顾门,肖紫衿算是什么东西,他也配?”他要是当真有这个念头,桃清不介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打得生活不能自理。弱鸡一样的门主,就问谁能服气? 【如果角丽谯没有出现,也没有下毒呢?笛飞声觉得她是内奸,应该会把人关起来或者直接把人杀了?】 “那我亲自去给她下毒。”桃清眼中闪过一丝不怀好意,“扮成角丽谯去。”虽然有点缺德,但是能达成目的就好。 “我也不让她白送,用真金白银按照市价购买。省得又欠乔婉娩一个人情,毕竟她只是受了李相夷的无妄之灾,哪怕她愿意将小青峰送给李相夷,我还不乐意收呢。银货两讫,不谈人情。” 【宿主,比起李相夷的痕迹,在小青峰多生活了十年的乔婉娩和肖紫衿的痕迹可能更重一点,你不膈应吗?】 桃清翻了一个白眼,“膈应。可我也没说我要住进去啊。我只是要拿到归属权而已,不让肖紫衿在那里瞎搞。住不住的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更何况,我可以保留想要保留的,然后剩余的改造成我想要的。” 我希望李相夷的痕迹永远存在,三百年后仍在许多人口中传颂。 第55章 第一愿55 因为肖紫衿和乔婉娩大婚的事情,如今的小青峰八方来客,人潮涌动,他们两个想要偷摸进去不容易。 只是在小青峰下溜达了很久,没有看到金鸳盟的痕迹。李莲花一边庆幸金鸳盟不到处瞎捣乱,一边又苦恼碰不到笛飞声,无法跟他交流一下信息。 可惜上次跟肖紫衿交恶,混不进去喜宴,否则的话还能以逸待劳,直接在天子牢入口处守一守笛飞声。笛飞声若是来了,怕是会往那里去,若是不来也无妨,左右不过是浪费点时间。 桃清想要易容进去,就像之前混入百川院一样,找个孤家寡人的客人打晕了,抢了请帖就走。 毕竟肖紫衿苦恋乔婉娩十年,如今终于抱得美人归,恨不得将这份喜悦告知全天下,因而他邀请的宾客着实有些多,想要浑水摸鱼进去,大概不算太难,笛飞声都能混进去,他们大概也没问题? 正在李莲花苦恼究竟该蹭一下谁的请帖进去,桃清也在物色可以下手的对象时,莲花楼就意外地收到了乔婉娩特意差人送过来的请帖。 来人将请帖送到他们手里,并留下一句话:“乔姑娘说先前与李夫人有些误会,希望能请两位去喝杯喜酒,借此次机会化干戈为玉帛。” 等人走后,桃清有些不解地看着李莲花:“我以为在江湖上,断剑如杀人?”乔婉娩怎么会想着给他们送请帖,而肖紫衿居然答应了?她还记得肖紫衿那天晚上怨毒的眼神呢,他如今没事吧? 李莲花咳嗽一声,说着自己都不信的鬼话:“可能肖大侠比较大气,并不十分在意自己的佩剑的事情。” 肖紫衿要是大气,那这世上就没有心胸狭窄之人了。在桃清一脸不信的表情中,李莲花正色道,“不管他们怎么想的,总之现在我们可以正大光明进去了,贺礼送什么?” 虽然年轻的时候说要把最甜的喜糖留给乔婉娩,如今若是真的送上喜糖却是不合适了。他们都已经各自成家了,过去的事情该忘记就得忘记。 “你决定就好,我跟他们两个不熟,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喜欢什么。”桃清手里捏着大红的喜帖,脑中闪过各种念头。肖紫衿和乔婉娩到底为什么会邀请他们两个呢? 乔婉娩这个人很矛盾。有时候表现得很柔弱,有时候呢,又特别的大气,她的身上有大家族培养出来的端庄得体,也有江湖女侠的洒脱。这一次邀请他们,或许是想争一口气,又或者是已经放下过去,只单纯邀请故友? 桃清觉得,她或许更想要争一口气。毕竟十年后再见,李莲花孩子都这么大了,那就是先于她放下了过去,而人的心中或许都有一些胜负欲。你过得好,我也不差?而她如今也终于要开始重新生活了,所以一定要告诉他一声,哪怕没有了李相夷,乔婉娩依旧可以获得幸福。 至于肖紫衿,他未必没有认出李相夷,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能当着李相夷的面娶乔婉娩,他大概是做梦都要笑醒。肖紫衿跟单孤刀或许很有共同语言,都想将自己取得的成果舞到正主面前,看他伤心难过,看他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 “卿卿,你在想什么?” 耳边传来李莲花的喊声,桃清这才回过神来,她询问的眼神落在李莲花身上:“怎么了?” “我说我们送药材怎么样,人参或者灵芝?”作为一个武功高强,又喜欢四处闲逛的大夫,他们因为经常深入深山野林之中,一些稀缺的药材莲花楼里都不缺。比如野山参和灵芝就不止一株。 这礼物只能说是中规中矩,不出彩,也不便宜。不过游医送药材,再合适不过。“行啊。之前不是采到一株百年的野山参,就送那个吧。” “行。”李莲花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盒子,将人参包装好,准备送去给人做大婚礼物。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八月十五这一天。李莲花穿上了桃清特意为他准备的浅粉色的衣裳,一家三口都是同一色系,一看就是亲子装。 李莲花日常都是穿素色的衣服,如今突然换了这么一身粉衣,倒是有些不习惯,只是桃清坚持要他穿。 桃清振振有词:“人家大婚,我们不说穿的隆重些,反而穿一身素衣白衫过去,他们不得以为我们是过去砸场子的?” 李莲花说不过她,也拒绝不了她,最后还是认命地穿上了粉色的衣裳。他都三十了,穿着小年轻才喜欢的浅粉色,总觉得不自在。 桃清笑得很灿烂,走在他们中间的小桃子也很开心,虽然孩子并不知道他娘给他脸上搞了一点易容,让他看起来跟之前很不一样。 在小青峰山脚,他们遇到了带着苏小慵过来凑热闹的侠医关河梦,几人遇见又是一阵寒暄。 他们是去年认识关河梦的。 那时候对方出门游历,结果路上碰到了莲花楼。李莲花神医之名远播,对方怀着崇敬的心态登门拜访,结果跟李莲花交谈了几句后,却闹了一点不愉快。 李莲花看着彬彬有礼,实际上在很多事情上不是个守规矩的人。比如年轻的时候喜欢自创功法,如今呢,仗着扬州慢作弊,也喜欢尝试不同于书上的药方。 桃清从来不觉得他这样有问题,毕竟只要熟悉药性,君臣佐使配置得当,药方本身就是千变万化的。这世上哪有什么一成不变的东西? 关河梦觉得李莲花不够严谨,存在草菅人命的嫌疑。桃清直接反驳他刻板迂腐,墨守成规,固步自封。 “尽信书,不如无书。昔日神农尝百草,可有旧例可寻?” “治病救人,若无十分把握。岂可轻言?你如何保证病人服下你药剂后一定能痊愈,绝不会死?” “那照你这样说,没有十足的把握便不动手,让病人绝望等死?既然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不能去尝试那一二分的可能?” 关河梦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不过,双方虽然一开始闹了不愉快,但关河梦本性还是一个不错的人,很快就放下了那点不愉快,然后相处得居然还不错。 当然这也是因为李莲花着实是个体贴的人,他知道对方不喜欢他那些稀奇古怪之法,索性就不谈,只跟他谈书上记载过的病症药方。李莲花这些年死磕少儿医经,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儿科圣手了。想要忽悠一个关河梦,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几人一路走,一路跟认识的人打招呼。比如碰到了陆剑池、金有道以及其他石寿村受害者亲友。如今的金有道除了反应迟钝了一些,其他已经看不出来问题了,也算是一大喜事。 而且,金有道的样子,对于其他同样受到痋虫迫害的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安慰。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其他人也会逐渐像一个普通人。 一路上都能碰到各种意义上的“熟人”打招呼,李莲花虽然戴着面具,让人看不清脸色,但他嘴角的笑意都僵硬了。桃清偷笑,这样看起来,李莲花的人缘其实还不错。 只是大门口一身红衣迎宾的肖紫衿在看到他们的时候,脸色瞬间拉了下来,他皮笑肉不笑道:“你还是来了?” 乔婉娩在写邀请函的时候,特意要邀请李莲花一家,他其实是不乐意的,他跟这两人的仇不共戴天,但是肖紫衿无法拒绝他的阿娩,更何况乔婉娩的意思是希望大家可以坐下来,将误会解开。只是肖紫衿以为他们不会来的,没想到他们不仅来了,还准备了贺礼,坦坦荡荡地进门。 李莲花将手中的请帖和贺礼递给一旁的下人,笑眯眯道:“肖大侠,恭喜恭喜,我们过来喝一杯喜酒,肖大侠不会不欢迎吧?”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路打招呼过来的“熟人”,大家看着肖紫衿黑沉沉的脸,很多人都带上了奇怪的打量的神色。 这肖大侠跟李神医还有什么仇怨不成?再说了,你要是真不欢迎他们,你给人家请帖做什么,这不是打自己脸吗? 肖紫衿脸上挤出一抹扭曲的笑容,“怎么会呢,肖某欢迎每一个真心来喝喜酒的江湖同道,请进。” 李莲花和桃清进了正院,然后趁着没人注意,他们闪身进入了后院。就如传言所说的那样,四顾门的旧居还保留着原本的模样,李相夷的屋子甚至连摆设都没有动过。 李莲花看着这熟悉的景色,眼中似有怀念,只是他感受到手里牵着的小桃子,又回头看了一眼桃清,那些久远的记忆顷刻间便消散了。 他从屋子里搬出一个箱子打开,从中取出一截香,确认了李莲花当初从假尸体上获得的香确实就是无心槐。 他们又搜了单孤刀的房间,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是,单孤刀如果决意离开四顾门,那必然是将重要的东西一起带走了才是。 两人也不觉得失望,听到前面的锣鼓声,知道吉时到了,两人又急匆匆赶到前院。众人齐聚一堂的时候,缺席的那人看着就特别明显。 只是令桃清感到奇怪的是,他们才走入院中,何晓凤就急匆匆地向他们走来。 她的神色很是焦急:“李神医,李夫人,在下是天机山庄何晓慧的妹妹何晓凤,冒昧前来,就是想问问李神医,不知可见过我那外甥方多病,他现下身在何处?” 李莲花看她神色焦急,便直接略过客套话,直言道:“不曾见过方少侠。自上次采莲庄一别,在下有些时日未曾见过方少侠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何三姑娘惊呼出声:“怎会如此?”她蹙眉,有些生气道,“之前,他跟我说看到了朋友,离开一会,结果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他去哪里了?”到别人家里做客,结果却跑得不见人影了,他的礼仪都白学了。 李莲花温温柔柔道:“何姑娘,或许方少侠有事离开了。”他记得方多病之前就是离家出走的,应该不是什么乖宝宝才是,或许是怕被抓回家中,所以自己逃走了。 何晓凤也想到方多病离家出走的壮举,有些悻悻:“我家小宝平日里对李神医多有推崇,说您是他入江湖以来最好的朋友。我因为着急而有些失态,还请神医不要见怪。” 李莲花道:“无事,何姑娘忧心方少侠,实乃人之常情。” 送走了何晓凤,李莲花脸上的微笑瞬间落了下来,桃清奇怪道,“怎么了,你觉得有不对的地方?” 李莲花摩挲了一下手指,轻轻嗯了一声:“方多病虽然有些大少爷脾气,但也是个识大体,讲礼数的人,肖大侠和乔女侠的大婚,他作为天机山庄少庄主前来,代表的是天机山庄的面子,按理来说绝不会到了这个时候仍旧不露面。这很不对劲。” 桃清懂了:“你是说他出事了?不是不想来,而是来不了?只是那方少侠可是天机山庄庄主和朝廷尚书之子,一般人不敢朝他下手吧?” 江湖是人情世故,身份和背景这东西,年轻人不屑于用,但实际上,这却是他们能够在江湖混得如鱼得水的实际保障。 李莲花却有不一样的看法,“一般人确实是不敢朝他下手,但若是那种不怕天机山庄,又不怕朝廷的人呢?” 桃清挑眉:“你是说单孤刀?” 李莲花轻轻一叹,忧心忡忡道:“当时让他带着假尸体,大张旗鼓送到百川院,虽说搅混了江湖的水,逼那隐藏之人出来,实际却是大大得罪了幕后之人。那人恼羞成怒之下,对引发这一切的方多病下手也是极有可能的。” 李莲花说的推测十分合理,但桃清却有跟他不一样的想法。李莲花只以为方多病是单孤刀的外甥,所以很多可能会对他下手,但如果方多病是单孤刀唯一的儿子呢? “系统,能不能查到方多病在哪里?” 【抱歉,宿主,不能。搜索目标超出系统监控范围。】除了任务对象以外,系统只能以宿主为中心,监控到附近的画面,超出范围的系统也无能为力。 就是说方多病已经不在扁州小青峰了,被人远远地带走了。 桃清将自己的猜测告诉李莲花:“上次在云隐山,单孤刀受了我一击,我有把握他不死也得残,你说会不会单孤刀不行了,那些南胤后人于是找上了单孤刀的外甥方多病回去继承那一摊子事业?他们这么多年执着找寻萱公主后人,说明他们对于所谓皇室血脉看得很重,而方多病是距离单孤刀最近的血脉?”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女人很少会被确认为继承者。 李莲花瞬间瞪大了眼睛,还有这种可能?只是顺着桃清的思路想下去,好像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第56章 第一愿56 肖紫衿一身华丽红衣,终于在无数江湖人的注视下,娶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新娘,他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叫人无法直视。 桃清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这两人最好锁死,一辈子都不分开。她衷心地祝愿肖紫衿对乔婉娩的爱意一辈子不退散。 肖紫衿这人,武功一般,心胸狭窄,小肚鸡肠,好大喜功,喜欢排场,还是个集贪嗔痴于一体的卑鄙无耻的小人。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人,唯一能被人多看一眼的大概就是十年如一日地对乔婉娩的深情。 抛开人品等问题,肖紫衿确实比李相夷更何况适合乔婉娩。李相夷不可一世,是天上的太阳,所有人都在追随他的脚步,唯有肖紫衿会在原地一直陪伴她,守着她,等她回头看他一眼。 乔婉娩爱肖紫衿吗?应该是爱的。肖紫衿花费十年光阴,终于让乔婉娩对他产生了爱意和依赖。 只是,难道不会有一种纵然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的遗憾吗?年轻时候遇到李相夷那等惊艳之人,是床身的白月光,是心口的朱砂痣,真的可以完全忘记吗? 桃清悄悄瞥了一眼李莲花,发现他脸上的神色十分温柔,好似真心为两个故友之喜而感到欣慰。她挑了挑眉,眼中颇有几分意味不明,结果被猝然转头的李莲花抓了个正着。 小桃子个子矮,他们所处位置又不是前排,看不到前面的热闹,李莲花将他抱得高高的,方便他看热闹。李莲花抱着孩子,遂倾身问她:“不看热闹,看我做什么?” 桃清眼神闪了一下,然后更加理直气壮地继续看他,言辞恳切道:“不好看,不想看。”肖紫衿穿红衣,哪里有李莲花的红衣好看,看多了伤眼,当然要看李莲花洗洗眼睛,她悄悄道,“不及你万一。” 其实肖紫衿也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大侠,单就外貌而言,也是高大挺拔,英俊潇洒,跟乔婉娩站在一起,算得上是一对璧人。 但相由心生,桃清看肖紫衿哪哪都不顺眼,自然觉得他这人长得也很是一般。只是这话说出来可是要得罪人的,好在新郎新娘拜过了天地,宾客们起哄,喊叫了起来,“喜结良缘”、“多福多寿”、“早生贵子”什么的,都是吉祥话,整体闹哄哄的,大家说个悄悄话,谁也听不见。 李莲花展颜一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那就不看,等会咱们找个位置坐下,吃了席就走。”乔婉娩和肖紫衿真心邀请他过来参加喜宴,他也真心希望他们过的好,白头偕老,天长地久。 这婚宴没那么容易结束的。桃清心知肚明,只是不好明说,她在李莲花的注视中点头,“好,我们等会就走。” 李莲花扫了一圈围观的众人,目光在某一个位置停止不动了,脸上的笑意凝住了,他叹息一声道,“笛飞声来了。”本以为不会来的人还是来了。真是的,老笛就不能有点分寸。闹别人婚宴什么的,也太难看了。 桃清闻言伸手要抱小桃子,“你去吧。”笛飞声把李莲花引走正好方便她行事,最好能晚点回来。 李莲花点点头,将孩子给她抱着,“我很快回来。”为什么笛飞声出现后,桃清好似特别开心?是他的错觉吗,有点奇怪。 桃清道:“嗯,阎王寻命他想救,你就让他把人带走,肖紫衿他们拦不住他的。”除非李莲花愿意出手拦下他,但是两人动起手来,动静一定很大,不可能不惊动人。 李莲花心情也明快了几分:“你就留在这里吃席。”他想着桃清跟肖紫衿的恩怨,顿了顿又道,“若是有人为难你,你也无需忍让,只是别掀了桌子就行。” 他越说越觉得忧心忡忡,以桃清和肖紫衿的性情,大概真的有可能会打起来。所以,他还是得速战速决,得尽快把老笛打发走。 桃清推了他一把,信誓旦旦保证道:“放心吧,我什么也不做。”乔婉娩好不容易退出李莲花的世界,选了一个她自己满意的人嫁了,她怎么可能会破坏对方的婚宴,让这婚事成不了呢。乔婉娩只有日子过得好,李莲花才不会因为担心她而重新关注她。 李莲花放心不下也没有办法,笛飞声现身小青峰,一定会引发众人群起而攻击之,一旦打起来,必然是死伤惨重。 桃清看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睛眯了眯。她是不会做什么,但耐不住有别人要做什么呀?嘿,不过还好,不会死人,也绝不会有婚变。 “系统,角丽谯来了吗?” 【来了,宿主,她是跟着笛飞声来的,就在小青峰上。】 桃清有些嫌弃道:“你说这笛飞声也是的,那么大个人他都看不住。不过也是,他闭关了十年,金鸳盟早就成了角丽谯的一言堂,他前脚将人关起来,后脚恐怕就被别人放出来了。笛飞声还是太心软了,对付角丽谯这样的人就不应该给她活命的机会。” 【宿主,为什么角丽谯会来,如今她的人并没有发现李相夷还活着的可能,不是吗?】 “万圣道在我们那里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他们肯定要报复回来。如今有半死不活的单孤刀拖着,他们可能腾不出手来,他们难道不会借别人的手来报复一二?角丽谯可是他们的重点合作对象,他们应该会告知角丽谯一定的消息,比如李相夷活着。难道给他下过碧茶之毒的角丽谯不会怕?角丽谯这个人吧,别人说的她不一定会信,但得了消息她一定会去查证。” 桃清随着大流挑了一个位置坐下,身边的人都不认识,她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给小桃子喂东西吃。喜宴嘛,就得趁早吃,不然后面可能就吃不上了。 正席那边气氛却是比想象中的言笑晏晏要差得多。纪汉佛白江鹑愿意给肖紫衿面子,但石水是个耿直的,黑着脸自己喝了一杯,连句恭喜都说不出口。 肖紫衿面子上过不去,还找补了一句:“我和婉娩没什么对不起相夷的地方。” 桃清听他说话有些烦,也不想看他走到自己这边来,便给石水传音道:“笛飞声来了,在破相思梨花阵。” 石水豁然起身,左右看了一下,并没有看到什么人,但秉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她拿着剑匆匆起身,朝门外而去。 白江鹑身子胖,但身手同样利落,他赶忙拦住石水,“老四,不要任性,再怎么样,也不能这个时候离席。” 石水摆脱不了,只能低声道:“笛飞声来了,要破天字牢。我去看看。” 白江鹑惊疑不定,但看石水神色凝重,不像假的,心中猛地沉了下去。他拉住肖紫衿,两人嘀咕了两句,然后肖紫衿跟众人告罪,几人匆匆离去。 留下的众人虽有些好奇,但有肖紫衿的亲友留下来招待,倒也没有非要跟着去瞧热闹的意思。 “小桃子,阿娘带你去瞧个热闹怎么样?”桃清低头问小桃子,在小桃子点头后,抱着他也闪身出了正厅。 有系统的指引,她熟门熟路地走在山庄的后院中,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新房所在。 她一脚踏入庭院,只见地上倒了两人,唯一站着的那位,一身红衣比新娘更艳,美得超乎寻常,眼波流转间,有绝世之风华。 她漫不经心地回头一看,神色猛地一僵:“是你。”在玉城后山,她们可是交过手的,自然认识,也知道桃清的武功不低。 角丽谯看着她怀中的孩子,突然咯咯咯笑了出来,“你若是空手我还怕你三分,如今你带着这么一个累赘,今日你们母子怕是都要留在这里了。” 话音未落,她手执匕首,整个人已经冲了上来,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狠戾。 看来万圣道并没有透露太多的消息,只是告诉角丽谯李相夷可能还活着的消息。所以,她不知道,抓她们两个,可能比直接杀死他们更有用。 桃清后退一步,将孩子抛到自己背上,又伸手扯下门框上绑着的红绸,将孩子绑住,她语气温柔地安慰小桃子,“乖宝,闭上眼睛,阿娘叫你睁开你再睁开,好不好?” 小桃子伸手搂住她的脖子,乖乖趴在她背上闭上眼睛,“好的。” 桃清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伸手在腰上一抹,玉生烟瞬间出鞘。 她一剑挥出,剑光凌厉至极,带着无尽的威压和杀气,角丽谯骇然后退不及,只能以匕首格挡,虽挡住剑锋,却难以抵挡这股剑气,整个人被剑气所伤,从头到脚血肉模糊。 “啊啊啊,我的脸。”角丽谯感受到脸上的刺痛,惊恐大叫。叫声尖锐,便是隔了一段距离的前院也听到了,众人登时大惊失色,忙不迭朝着后院而来。 角丽谯大叫之际,桃清的第二剑又至,从上至下,全力一击,势不可挡,整个空间都充斥着杀机。只是斜里却窜出一个人,挡在角丽谯身上,竟是她的一个属下。桃清面不改色,径直劈了下去,那人瞬间被劈成两半。 角落里窜出更多的人,但桃清的剑更快,全部一剑封喉。此时,角丽谯已经逃到了门口,桃清微微一笑,扯下另一条红绸,迅速飞出,将人给拉了回来,随即一剑刺在她的气海,废了她的武功。 角丽谯如死狗一般趴在地上,眼睛中的怒火好似要将桃清焚烧殆尽一般。 “我不喜欢你看我的眼神。”桃清的手一顿,原本想要收起来的软剑再出,刺穿了她的眼睛,又挑了她的手筋脚筋。 听到嘈杂的脚步声响起,桃清解下背上的小桃子,抱在身前,“乖宝,睁开眼睛吧。”她只是不让孩子亲眼看到她杀人,至于杀人后的场景,倒也没那那么恐怖。除了角丽谯和那个被劈成两半的人惨了一点,却被她用红绸遮住了,其他人都是一剑封喉,看起来也就那样。 跑得快的人已经进入了院子:“怎么啦,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前面的人看到院子里的情景,顿时僵住了,后面的人探头去看,然后惊叫出声:“啊啊啊!!!死人了。” “新娘子出事了!!!快来人啊。”原本应该在新房中等待的乔婉娩昏倒在院中,众人顿时大惊,面面相觑:“肖大侠哪里去了?” “快,快去把肖大侠找回来。” “究竟是谁干的,什么时候上门寻仇不好,偏要在别人大婚的时候上门闹事?” “小慵,小慵,你怎么了?”这是关河梦。跟其他人不一样,他的眼里只看得到苏小慵。 作为场中唯一站着的人,桃清承受了大多数的目光,但看着院子里的惨状,没人敢问她。最后还是关河梦站出来,问她:“李夫人,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桃清拍了拍怀里的桃梓,漫不经心道:“我带着孩子出来透口气,无意中发现金鸳盟的角丽谯来了,便偷偷跟着来了这里,结果发现她正对着乔女侠和苏姑娘下手,我只来得及拦下她,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清楚。不过想来,苏姑娘或者乔女侠醒了就清楚了。” “角丽谯!!!” 众人的眼神齐刷刷落在地上那个被红绸裹成蚕蛹的女人,试图从她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看出她的绝世之姿。 有人疑惑不解:“这金鸳盟的妖女怎么会来?” 有人悄悄道:“不止她,听说金鸳盟的大魔头笛飞声也来了,肖大侠他们正是去抓捕笛飞声去了。” 于是,有人推理出了一番逻辑:“所以,笛飞声是故意现身,引肖大侠他们离开这里,以方便这妖女对乔女侠下手?” 可也有解释不通的:“可是金鸳盟为什么要对乔女侠下手?” “谁知道呢,魔头的行事,我们怎么可能知道。也许只是金鸳盟想要给肖大侠和百川院一个下马威?” 众人正在胡乱猜测,屋外又是一阵闹哄哄,原来是肖紫衿他们回来了。当然他们无功而返,那么多人一起去,都没有拿下笛飞声。 所以,究竟是笛飞声太强了,还是肖紫衿,百川院的人太弱了? 第57章 第一愿57 “不需要扬州慢,这毒我可以解,但是这位肖大侠,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请我出手救你的心上人?”桃清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却是带着一抹戏谑。 李莲花听到这话,想要推开房门的手顿时不动了。他也想知道,她想要什么。桃清这么兴致勃勃要参加肖紫衿和乔婉娩的喜宴,这跟她的性情可是不怎么符合。他猜到她有事情要做,只是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 角丽谯被关押了,她留下的纸条大家也看了,苏小慵也醒了,真相很快就明了。大家这才知道原来这角丽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消息,觉得李相夷没死,所以用乔婉娩来试探来了。 众人虽然不相信角丽谯的话,但鼎鼎大名的“乳燕神针”关河梦已经诊断过了,冰中蝉,雪霜寒两种剧毒叠加,毒入口,直入肺腑,半个时辰就能让内腑结成冰,此毒无解,非至阳至纯内力不可解。也就是说,唯有扬州慢才可以救乔婉娩。 不过,关河梦对此束手无策,但不代表其他人对此也无能为力。关河梦之前跟李莲花探讨医术的时候,桃清也在旁边插了一些话,关河梦对她也是知道一些的。为此他放低姿态请教桃清的时候,她就说了那句话。她可以解,但是请她出手,需要付出代价。 肖紫衿听说不需要扬州慢也可以解毒,喜上眉梢,闻言立刻道:“只要你能救婉娩,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还会奉上重金酬谢。” 只要不跟李相夷扯上关系,肖紫衿愿意花费任何代价。他跟乔婉娩好不容易修成正果,不需要一个死了十年的人出来搅局。 肖紫衿这话一出,引得众人纷纷看向他,你跟人有仇,还邀请对方过来喝喜酒?什么毛病? “不不不,肖大侠若是想要找我报一剑之仇,我随时欢迎。”桃清摇摇头,语气和缓道:“要不,你再想想,反正我不着急?” 你是不着急,但乔婉娩危在旦夕,肖紫衿忍着怒气道:“你想要什么?” 桃清不答,反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我呢,在江湖上其实也略有几分薄名,就是说起来不太好听,所以我一向是不愿意提起。只是如今却是不得不提了,我姓桃,名清。” “见死不救桃医仙?”一向掌管百川院人脉琐事,对江湖名人事迹如数家珍的白江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他见桃清只微笑地看着他,不仅不阻止反而一副鼓励的模样,便对众人说道:“传闻桃医仙医术出神入化,号称天下没有她治不了的伤,也没有她解不开的毒,妙手回春,可生死人肉白骨,于阎王手里抢人。” 虽然白江鹑说的好像很厉害,但众人却有一些不以为意,如果真的这么厉害,在江湖上早就名声大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吧。怎么可能只有少数人知道呢。 见众人不信,白江鹑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只是,她有一个规矩,想要求她出手,必须拿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去换,否则人即便死在她面前,她都懒得看上一眼。” 听他这样说,众人都皱起眉头,什么样的东西是自己最珍贵的呢,这个如何去界定? 尤其是关河梦,他被人称为侠医,自然有着一些侠义心肠,对于桃清这样的规矩是不认同,医者当不分贫富贵贱,专注救死扶伤。只是交情不深,不好明说罢了。 桃清点头,给他们举了几个例子:“比如最有钱的人他珍贵的是他的万贯家财,最美的人最珍贵的是她的美貌,最聪明的人最珍贵的是他的脑子。当然,一般情况下,我也没有那么高的要求,只要我满意了就可以。但是这位肖大侠,我们之间可是有一些不愉快的,你觉得你能拿出什么可以打动我的东西?” 肖紫衿握紧了拳头,他一字一顿道:“我肖紫衿此生最珍贵的唯有婉娩一人,但我绝不会以她为筹码。除此之外,唯有一命还算珍贵,你是想要我的命?”他们第一次见面,这人就差点杀了他,这次再见,也毫不掩饰对他的恶意,借着婉娩受伤的事情,怕是难以善了。 对肖紫衿有这样的清醒认知,桃清不免高看了他一眼:“肖大侠对乔女侠的感情当真是感天动地。嗯,如果我说我想要你一命换一命,以你的命换乔女侠的安然无恙,肖大侠愿意吗? “为了婉娩,我甘愿赴死。”肖紫矜先是慷慨激昂表示愿意,话锋一转却是对桃清的质疑,“但是我不信你。” 桃清翻了一个白眼,说到底就是不愿意以命换命而已,“那就请肖大侠另请高明吧。” 肖紫矜眼中冒火地看着她:“李夫人既然能解这毒,想必李神医也可以。李神医前来赴宴,却不知此时又身在何处?” 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桃清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原来不是认不出,只是需要的时候就能认出人来,不需要他的时候就是无论如何也认不出。 李莲花推门进来,摸了摸鼻子,对着众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那什么,我的医术是不如我夫人的,若是什么头疼脑热,跌打损伤之类的我还能治,冰中蝉,雪霜寒,一听就是很厉害的毒,在下不会解啊。肖大侠却是为难我了。” 桃清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不错,没有给她捣乱,还知道配合她演戏。 肖紫矜大怒:“你!!”那可是阿娩,你不愿意救她,要眼睁睁看着她去死?那角丽谯留下的纸条明摆着就是知道李相夷还活着,为了试探他而来。乔婉娩不过是受了李相夷的牵连而已,凭什么不救她? 李莲花落后一步,抱起小桃子,站在桃清身后。明明他的身形高大挺拔,哪怕戴着面具,但整体气质瞧着也是温润如玉,赏心悦目,可他站在自己夫人身后,却平白好似矮了一头,给人一种文弱感。 肖紫衿脸色苍白无比,他目光怨毒地盯着李莲花,一字一顿道:“你恨我可以,但是跟婉娩无关,求你……救她……”他其实更想上前抓住她,逼他们去救乔婉娩,但他回忆起上一次动手的结果,心中却生了几分怯意,只能放低姿态,求他们救人。 明明没多久之前,他还是因为娶到心爱女子而意气风发的新郎官,如今却在这里低声下气地求人。 房间里的佛白石和关河梦苏小慵等人纷纷不忍撇过头去,李莲花低着头不看他,桃清却是无动于衷。 她道:“肖大侠,我以为是你比较恨我们才对。而且,你不求我这个正主,你求我们李神医做什么?他做不了我的主,是吧,李神医?” 李莲花轻笑了一下,对众人展示自己的无可奈何,“对,我们家夫人做主,我都听她的。” 纪汉佛叹息一声,他对着两人重重行了一礼,“李神医,李夫人,以命换命这要求未免太过了一些,不知可否通融一二,降低一些要求,不止肖大侠,我们百川院也会记下这次人情,只求李夫人施以援手,救乔女侠一命。” 百川院算个屁,桃清还要继续怼回去,结果背后被李莲花戳了好几下,他的意思是差不多就行了,赶紧说出你真正想要的。 她清了清嗓子,道:“既然纪院主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这样,一命换一命就算了。”肖紫矜的命在她眼中一文不值,她才不要,“我们夫妻四海为家,居无定所,但眼看着孩子就要长大了,是该给他置办点家业了。我看此地风景秀丽,正适合定居,不如就拿这小青峰来换,如何?” 李莲花挑眉,原来她想要的是四顾门。他无声笑了起来。李相夷一手组建了四顾门,然后带着它成长,成为江湖第一大派,再后来,李相夷沉没于东海,四顾门也随之风消云散了,只留下一点故居因为乔婉娩的爱护而留存下来。 四顾门对于李相夷而言,不仅仅是一个门派那么简单。它承载着李相夷的理想和抱负。在这里,他汇聚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江湖豪杰,大家齐心协力,维护武林正义。成为一门之主的李相夷学会了责任与担当,懂得如何应对各种复杂局面,不断磨砺自己的心性和智慧。 四顾门是李相夷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见证了他从青涩少年到正道之光的蜕变历程。 李莲花垂下眼眸,卿卿想要四顾门旧居,也不是不行。 “你说什么?”石水突然冒了出来,“不,不行,这里是……”是什么,是四顾门所在,是整个武林崇敬敬仰的圣地,怎么能交给别人呢?可是,这里如今真的还是四顾门吗?而且,那李莲花真的是别人吗? 桃清却顺着她的话,避重就轻道:“我知道这里是乔女侠的私人山庄,怎么她一条命不比一个山庄来得值钱?” 屋内的几人心思不同,但都保持了沉默。关河梦事不关己,百川院的几人心中有几分猜测,不敢言语,肖紫衿还在犹豫。 只有苏小慵不明所以,无所顾忌,快人快语道,“乔姐姐在这里住了十多年呢,这里是她的家,她一觉醒来,家就没了。这让她如何能接受?李夫人能不能换个条件,我就知道乔姐姐名下还有其他庄子,不比小青峰差的,不如换成其他庄子,如何?” 桃清看了这姑娘一眼,觉得她有些缺心眼,她温声道:“苏姑娘,既然乔女侠有那么多的庄子,没了这小青峰,想来也是不差落脚地的,不如就舍了这里给我吧,我真的就只喜欢这里。” 关河梦将苏小慵拉在身后,正色道:“可这里曾经是四顾门,李夫人想要将这里拆了盖庄园,怕是不容易,江湖人不会答应的。” 桃清道:“多谢关侠医提醒。我凭本事买下的地方,日后能不能住下,那也要看我们夫妻的本事。再说了,我可没说要把四顾门拆了,我会在这里扩建一个庄子,绝不会拆了四顾门。”当然,慕娩山庄就不在她保留的范围内了,那是一定会被她拆掉的地方。 李神医这些年在江湖的名声还是不错的,可能并不会有很多人过来找他们麻烦。关河梦于是闭口不提。 桃清看着犹豫不决的肖紫衿,决定再加一把火,她假装沉吟道,“这样,我再退一步,肖大侠可以请人估一个价值,我按照市价买下小青峰,如何?”当然,想让她多掏一分钱也不行。 还是沉默。 桃清不悦道:“我都一退再退了,难不成你们还是不同意?那就没得谈了。” 众人都看向肖紫矜,小青峰是乔婉娩私人所属,这里唯一能做决定的只有乔婉娩的新婚丈夫,肖紫矜。 肖紫矜沉默不语,他有很多的计划要做,想要抹除李相夷的痕迹,想要超越李相夷,但如果连小青峰都保不住,别人会怎么看他?在江湖上可还有威信可言? 可如果真的离开这里,看不到熟悉的场景,婉娩是不是就不会再回忆李相夷,回忆曾经,而是心里只有他,只一心跟他过日子? 肖紫衿心中天人交战,既想要小青峰,又有一种想要它扔出去给别人的冲动。 “看来肖大侠舍不得啊,那算了,我们走。”桃清看他犹豫不决,转身拉着李莲花的袖子就要离开这里,李莲花对着众人歉意地笑了一下,抱着小桃子跟在她身后。 一步,两步,三步,在她即将跨越门槛的时候,肖紫矜出声叫住了她。 “等等。” 肖紫矜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充满了痛苦和自责:“我同意了。” 所以说,肖紫矜是真的深爱乔婉娩,愿意为她改变自己。 桃清转身,笑眯眯道:“肖大侠大气。既如此,你把地契寻了来,我就马上开始替乔女侠解毒。” 等肖紫衿找乔婉娩的贴身侍女取来小青峰的地契,桃清微笑地将所有人,包括李莲花都赶了出去,“半个时辰就好,诸位请放心。” 第58章 第一愿 58 众人站在院子里,盯着那扇关上的房门,神色担忧。 肖紫衿脸色黑沉地看着蹲在地上陪孩子玩抛石子的李莲花:“你为什么跟我们一样在外面,而不是在里面帮忙?”难不成真的不需要扬州慢就能解毒? 李莲花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悠悠道:“稍安勿躁啊,肖大侠,我夫人说能解,就一定能解,我的医术比起她来,可差远了,进去也帮不了什么忙。” 肖紫衿脸上露出复杂无比的神色,“你……”他想说什么,想说你如今怎么成了这样,还是说你为什么还活着,亦或者为什么不承认?可是他最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凭心而论,他想要李相夷回来吗?不,不想的,他好不容易从名为李相夷的阴影中走出来,难道要重新回到过去被他随意指使的日子吗?回到那个喜欢一个人都不敢表露出半分意思的时候吗? 不,他不想,所以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拼命说服自己,不是他不承认李相夷,是李相夷自己不愿意回来。 石水走到李莲花身边站定,端详许久,突然问道,“李神医,李夫人既然号称天下没有她解不了的毒,那么不知道她可研究过碧茶之毒?” 她这话一出,众人骇然色变,几双眼睛死死盯着李莲花,等待他的反应。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答案,只期盼着对方可以给他们一个答案。 李莲花面色不变,声音平淡如水,不疾不徐:“石院主,江湖传言多为夸大其实,不可全信。在下不过碰巧救了两个未死之人,江湖人就给在下送了一个活死人的称号。而在下的夫人不过是年纪不大,见识浅薄,她能解的毒也就是她见过的那些而已。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一人之力何其渺小,如何就敢说能解所有的毒,当不得真。” “果真吗?”石水的声音好似带着哭腔,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怎么了,“连李夫人也解不了碧茶之毒?” 李莲花倒也不敢说桃清解不了,毕竟她是可以的,故而只模糊道:“主要是不曾见过那碧茶之毒,所以不知是否可解。”当初桃清给他解毒的时候,都不知道那是碧茶之毒,只是给他灌了一碗可解百毒的药。 石水失魂落魄地走到一边,对着墙壁发呆。纪汉佛负着手对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白江鹑低着头好似在看地上的蚂蚁,而肖紫衿的神色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 他们都不再说话,只听得小桃子抛出的小石子落在地上,发出啪啪啪的声音。他偶尔丢得远了,李莲花就自觉给他捡回来,偶尔跟孩子的对话,显得幼稚又好笑。 直到有人急匆匆跑过来,这才打破了这里的略显尴尬的气氛。“不好了,不好了。笛飞声现身,打伤了看守的人,把天字牢里面的阎王寻命劫走了,他还杀了角丽谯。” “什么?”百川院几人神色巨变,别人抓到的妖女送到他们百川院手里不到一会就被人杀了,这简直是狠狠一拳打在百川院的脸上。堂堂江湖刑堂,却连一个废了的角丽谯都看不住,这叫百川院在江湖同道面前还有什么颜面? 李莲花道却是转瞬就明白了:“那笛飞声之前被众人联手逼退,应该不曾离开这小青峰,后来怕是跟着关押角丽谯的人员进去了天字牢,然后把牢里的人都给劫走了。” 众人闻言也有些懊恼,就不该贪图近便,将角丽谯也关到天字牢去。若是没有人带路,笛飞声怕是根本进不去天字牢。可他杀角丽谯做什么呢?他们不是一伙的吗?他怎么救一个,杀一个? 李莲花看着报信那人,“人员伤亡如何,我是大夫,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前去帮忙?” 那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道:“看守天字牢的人被打晕了,受了些伤,没有人死亡。” 李莲花便放了心。那些看守的人在笛飞声眼中大概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弱者,所以他没下死手。但凡出现个武功高的,他可能一时兴起跟人比武,指不定就弄死了。 佛白石三人去处理天字牢的事情,只有肖紫衿依旧守在这里,竟是片刻都不愿意离去。 半个时辰后,桃清果然从屋里出来,还没有说话,肖紫衿就迫不及待推门进去了。 李莲花知道她的本事,所以一点也不担心乔婉娩的毒没有解,反而摸了摸她的脉,确定她并没有怎么动用真气,于自身无碍后,这才跟她说起笛飞声的事情:“笛飞声进了天字牢,劫走了阎王寻命,杀了角丽谯。” 桃清蹙眉:“角丽谯死了?”她之所以没有杀角丽谯,只是废了她,是为了钓一钓云彼丘,看看他会不会为了他心爱的阿谯去劫狱。 云彼丘目前为止亲自下手的只有李莲花一个,而李莲花这个人悲天悯人,对百川院的故人格外宽容,所以他会原谅云彼丘。但如果云彼丘敢为了角丽谯去劫狱,甚至杀害无辜的人,那别说李莲花,百川院的人为了自己的声誉就不能放过他。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桃清为云彼丘想好的结局,却止于笛飞声的插手。啧,不过也能理解,角丽谯或许在笛飞声手里逃过一次命,所以这一次他就下了狠手。 能死在心爱的尊上手里,角丽谯大概是欢喜的?只是可惜云彼丘暂时死不了了。 单孤刀废了,角丽谯死了,那是不是事情差不多就结束了?桃清摸了摸小桃子的头,“我们接下去要去哪里,天机山庄吗?” 李莲花摇头,小声道:“不去了。老笛这次过来,以让我带他去天字牢为交换,告诉我一个消息。” 李莲花将笛飞声带到了相思梨花阵里,然后跟他交换了信息。结果后来笛飞声遇到了前去的百川院众人,虽然破了相思梨花阵,但还是没有进去天字牢。 桃清:“什么样的消息?”人手多就是好,想要查什么只要吩咐一声就可以了,比起李莲花这种还要自己亲自跑一趟的可省事多了。 李莲花面上有几分一言难尽道:“单孤刀跟天机山庄何庄主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跟他有关系的是天机山庄的二小姐,何晓兰。方多病不是他的外甥,而是他的亲儿子。” 单孤刀是个野心勃勃,一心想要恢复南胤荣光的阴谋家,没想到生出来的儿子却是天真赤诚,充满正义的好少年。只能说,天机山庄何庄主将孩子教导得很好。 “这样的话更好。”桃清挑眉,“方少侠若是当真落在了南胤之人的手中,凭借着他是单孤刀亲儿子的份上,那些人定然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他。因为单孤刀一道死了,那方多病就是他们未来的主上人选。” 那何二小姐真是一个眼瞎的,那单孤刀既不好看,武功也差,人品更烂,就这样还有人喜欢? 李莲花叹了一口气:“希望方少侠能明白自己的处境,隐忍不发,与人虚与委蛇一段时间。若是他再聪明一点,能传递一些消息出来就更好了。否则的话,想要找到他,当真是大海捞针。” 桃清不解:“那我们去万圣道看看?虽然看起来万圣道跟单孤刀没有关系,但是我觉得万圣道的嫌疑还是很大。”万圣道可不是什么末流小派,它的总坛在哪里,江湖人还是知道的。 李莲花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他还有一些担心:“万圣道总坛好找,怕就怕他们狡兔三窟,人不在总坛,一击不中,日后想要再找到他们,只怕就难了。” 找方多病都是顺带的,他们主要的目的除了确认单孤刀的死活,另外就是南胤复国之事,牵连甚广,若是一个处理不好,怕是会天下大乱。忧国忧民的李神医是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桃清却不在意道:“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更何况,这事最着急的可不是我们,涉及到造反,朝廷肯定比我们心急,丢了少庄主的天机山庄肯定也很着急。” “婉娩为什么没有醒?”肖紫衿从室内大踏步走出来,他看着桃清的神色不是很好看。他花费了这么大的代价,如果救不了人,那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桃清朝他翻了一个白眼,“肖大侠不用着急,我答应了的事情自然会做到。乔女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不是吗?她只是身体太弱的,被两种毒药折磨了有些疲惫,休息一段时间,她自然会醒。” “最好如此,如果你骗了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肖紫衿冷冷地盯了她几眼,转身就要走回室内。 桃清却不让他走,“肖大侠,小青峰已然易主,稍后我会让人奉上银票,不知肖大侠搬家需要多长时间,三日时间可够?”她的语气并不重,说出的话却是咄咄逼人。“ 肖紫衿豁然转身,死死盯着她。肖紫衿早将四顾门视为己有,如今却要被人从这里赶走,这是何等奇耻大辱。这种屈辱感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将肖紫衿淹没其中,让他感到无比的愤怒,简直想要不管不顾跟她打一场。 只是当他的眼神落在桃清身旁,眼神平静地看着他的李莲花时,又如一瓢冷水兜头淋下。四顾门从来不是他的,以前是李相夷的,后来解散了,故居被乔婉娩买下,哪怕他取了名字叫慕娩山庄,这里依旧是乔婉娩的私人地盘。 桃清嗤笑一声,“难不成你不想搬走,要赖在我的地盘?” 肖紫衿一字一顿道:“你在羞辱我。不需要你提醒,等婉娩醒了,身体恢复了,我们自然会搬走。” 桃清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言辞恳切道:“如果三日后,我还能在自己的地方看到肖大侠,我可是会赶人的。” 当然是在羞辱他。当年肖紫衿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解散了四顾门,让李相夷无家可归,流落江湖。如今,风球轮流转,这地方落在了我手里,不把他赶出去,难解自己心头之恨。 等乔婉娩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房中静悄悄的,只有肖紫衿坐在椅子上,目光沉沉地盯着桌上的花瓶发呆。她咳嗽了一声,瞬间惊醒了肖紫衿。 肖紫衿立刻起身走到她身边,将人扶了起来:“阿娩,你醒了?” 乔婉娩看着肖紫衿脸上的憔悴神色,有些心疼地扶着他的手:“紫衿,我这是怎么了?” 肖紫衿小心翼翼道:“你不记得了吗?你遇到了角丽谯,被她下了毒。” 乔婉娩这才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抓着肖紫衿的手一紧:“对,我遇到了角丽谯,后来怎么样了?” 肖紫衿拍了拍她的手道:“阿娩,别急,角丽谯死了,你的毒也解了,已经没事了。” 乔婉娩这才感应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觉不仅没有中毒的迹象,就连喘症好似也消失了一样,刚才着急起来,也没觉得难受,身体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我好了,谁帮我解的毒?” 肖紫衿脸色阴沉,不是很想提起这个话题。乔婉娩疑惑看他,“紫衿?” 肖紫衿不情不愿道:“是李莲花他夫人。”看到乔婉娩神色微动,他又道,“不是免费的,他们趁火打劫,强要了小青峰的地契。我担心你的身体,只能答应了他们。阿娩,他们不义,你若是不愿意,我一定会想办法将地契拿回来。” 乔婉娩神色一怔,半晌后道:“他们想要,就给他们吧。”这地方本就是李相夷的,如今还给他们也无妨。 肖紫衿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再没想到乔婉娩竟然同意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乔婉娩早就知道李莲花是李相夷,否则她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将小青峰送出去的。 他低头自嘲一笑,他都能认出来,乔婉娩为什么认不出来呢?“阿娩,你真的愿意放弃这里?” 乔婉娩的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好似终于看开了一些东西:“紫衿,我的喘症好了,李夫人除了帮我解毒,怕是也下了功夫治我的喘症。我感激她,愿意将小青峰送给她。更何况,我之前一定要在这里成亲,本就于礼不和,如今我们成了亲,我觉得我还是随你一起,住到你那里去更好,你觉得呢?”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相夷如今活得好好的,她也愿意放过自己,放过别人了。这小青峰不要也罢。 肖紫衿一愣,随即就是狂喜,“阿娩,你愿意跟我走了?” 乔婉娩对着他温柔一笑,眼中再没了哀伤凄婉:“当然,我们已经拜堂成亲了,不是吗?” 肖紫衿看着她脸上好像许久不曾见到过的明媚笑容,傻愣愣道:“对,我们已经是夫妻了。那我们明天就搬走。” 第59章 第一愿59 第二日,桃清就派人送上了十万两的银票。还指名道姓要送到乔婉娩手中,毕竟比起肖紫衿,乔婉娩的信誉可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结果,她收到了乔婉娩退回来的一半银票。乔婉娩说她当年买下小青峰并没有花那么多银钱,如今也只愿意收下当初花费的钱财。 也对,当初乔婉娩是从四顾门手里买下的小青峰,其实就是花费银子做抚恤金和遣散费。四顾门的人有人拿着钱走了,有很多人却是分毫未取就离开了。 桃清也没有跟她客气,而是拿剩下的钱做装修费用。乔婉娩动作很快,她第二天就指挥人整理东西开始搬家了。除了慕娩山庄她自己的东西,原四顾门的地盘上的东西她一点也没有动,都留了下来。 等乔婉娩和肖紫衿离开的时候,李莲花这才露面,看着他们的背影离去。让乔婉娩和肖紫衿离开他们住了十几年的地方,他心中有些歉意,但看桃清兴致勃勃到处转的样子,他识趣地没有显露分毫。 桃清在小青峰转了一圈,盘算着要拆了单孤刀、乔婉娩、肖紫衿以及佛彼白石的院子,嗯,这么一算,好像只留下李相夷的院子就行? 她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兴致并不高的李莲花。这里承载了李相夷的梦想和信念,同样也充斥着来自身边人的虚情假意。 李莲花显然不太喜欢这里,却又舍不得拆了这里。算了,四顾门的建筑她就不拆了,毕竟重建也要花钱的。 桃清画了一张又一张的图纸,一边构思未来的山庄的模样,一边兴致勃勃跟李莲花讨论改建后的山庄叫什么名字更好,“花花,等新的山庄建好,你觉得叫什么名字好?莲花山庄?爱莲庄?” 李莲花正在给她研墨,闻言神色一顿,然后真诚建议:“我觉得叫桃花山庄挺好,或者叫桃花源。”莲花山庄什么的就算了,小青峰这里是在山上,不适合种莲花,倒是适合种桃花。 更何况,他看了一眼认真画图的桃清,她的山庄当然要叫桃花山庄啊。他伸手擦去她不小心沾在脸上的一点墨水,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是他的桃花源,见到她就觉得心生欢喜,想到她就觉得宁静温暖。 他们并没有在小青峰多加停留,只是定下了修整方案就离开了。剩下的花了钱,自然会有人帮忙完成。回头完成了等着验收就行。 离了扁州,他们直奔江浙万圣道总盟,本来以为万圣道的大门很难进,结果却发现,万圣道好像就在等着他们上门。 人还未入城,就有万圣道的人马等候在官道两旁,看到两层楼高的莲花楼,领头的人眼睛就是一亮,手一挥,万圣道的人就围了上去,挡在了莲花楼前。 领头之人神色严峻,却依旧彬彬有礼,抱拳行礼,“阁下可是莲花楼楼主李莲花李神医?” 李莲花早已拉了缰绳,微笑道,“这位先生姓甚名谁,不知找在下有何要事,竟然在这里拦人?” 那人应到:“在下乃万圣道一个无名小卒,名姓不足挂齿,奉上头命令,在这里等候李神医多时,还请李神医随我入万圣道一趟。” 他说是请,身后十几人却个个严阵以待,显然李莲花若是说一句不去,他们也会强压着他去。这人或许就如他自己所说,只是万圣道一个无名小卒,否则,他万万不敢就带着这么几个人就来拦人的。 在一群人虎视眈眈中,李莲花的神色依旧从容:“看来我是非去不可了?”他语气有些无奈,脸上的笑容却是一点也没有变化。 那人点头,伸手示意李莲花坐上他们的马车去万圣道:“非去不可。李神医请。” 李莲花也不为难他,微笑颔首,“几位还请稍等片刻,我找个地方停下我的小楼。” 那人显然也是早有准备的,他指着前方一片林子道:“李神医不妨将莲花楼停在那边,那里空旷,而且从官道上不容易看到里面的情况,正适合停放李神医的小楼。” 李莲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对那个地方住的比较满意,一拉缰绳,就朝着那边而去。 桃清在楼里听着他们的对话,等李莲花回楼里拿药箱的时候,她忍不住道:“万圣道敢上门请人,怕是有十足的把握留下你我,我们就这样顺着他们的意思,直接入局吗?” 李莲花将药箱整理了一下,然后道:“迄今为止,万圣道跟单孤刀的关系,跟南胤的关系,都只是我们的猜测,没有实证,这次呢,正好去查看一下,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 桃清瞪了他一眼,“这是万圣道的阳谋,他们就是料到了,以你的性子,明知道万圣道有问题,你还是会去。你觉得谁这么了解你?” 除了单孤刀,还有谁呢?李莲花神色暗了片刻,随即无所谓笑道:“还有心思算计我,看来我那师兄福大命大,人还活着呢。”正好,师父的死,四顾门的债,都一次还清吧。 李莲花不怕单孤刀,怕的是对方临死前不顾一切的反扑会连累别人,他想了想,对着桃清道:“卿卿,你带着小桃子留在莲花楼里,万圣道我去就行。” 桃清却抬了抬下巴,“你觉得他们会不知道我,不让我们一起去?”从这些人手里逃走很容易,但是主要是他们的态度,他们是装作不知道万圣道跟单孤刀的关系呢,还是直接挑明,然后打上门去? 李莲花觉得也对:“那一起去?” “一起去。”单孤刀要是耍什么阴谋诡计跟他同归于尽了,难不成她真的能起死回生不成。 桃清抱着小桃子,对他道,“小桃子,爹娘带你去闯江湖,你高不高兴?”小桃子已经经历了好几次爹娘跟别人的血战,虽然没有直面,但耳朵又没有聋,事后也看到了一些该打马赛克的场景,所以,他或许已经可以直面鲜血淋漓的江湖了? 小桃子敏锐地感受到了什么,他抬头开心得问桃清:“好啊。阿娘,我不用再闭眼睛了吗?” 桃清点了点他的头:“不用了,你可以看,但若是害怕的话,你就闭上眼睛,阿娘不会笑话你的。” 杀一人为罪,杀万人为雄,杀百万为雄中雄。孩子爹非要去做英雄,他有什么不能看的。 看着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睛,李莲花有些后悔,“要不,还是算了,他还小呢,再等两年?” 桃清白了他一眼,抱着孩子走在了他的前面,“江湖儿女,矫情个什么劲,宜早不宜迟,走吧。” 果然,那万圣道之人看到她没有丝毫意外,而是将他们恭敬请入马车之中。等他们坐稳后,马车便撒开蹄子,疾驰而去。 等进了万圣道的大门,坐在了客厅上,李莲花这才发现,万圣道并不是只请了他一个。而是请了好几位名医,比如公羊无门,比如关河梦。 关河梦看到他们夫妻,赶紧过来打招呼,口称前辈。冰中蝉,雪霜寒,这样的毒都能解,桃清的医术已经得到了关河梦的认可。 李莲花跟他客套了几句,套了几句话,然后发现对方也是被人“请”来的。他摸了摸下巴,难不成万圣道真的有人病了? 只是他的眼神扫到关河梦身边的助手,心中微微一动,那人虽然低眉顺眼,一副胆小怯懦的样子,但李莲花之前见过,是跟在纪汉佛身边的人,所以,关河梦是代表百川院前来试探的人。 不,关河梦不一定愿意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不定是百川院得知了他收到万圣道的邀请,所以特意派了人跟他一起,想要试探万圣道的虚实。 毕竟单孤刀的事情传得整个江湖都知道,聪明的人都知道该从哪里下手试探。而佛彼白石自然也是聪明的人。 更令李莲花感觉眼睛疼的是对面的药魔和他身后用缩骨功改变了身形的笛飞声。这都是什么事,是万圣道要把他们聚在一起,一网打尽,还是他们心有灵犀,大家准备一起攻打万圣道? 桃清在跟关河梦说话:“关侠医,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可见到病人了,是什么症状?” 关河梦道:“三日前就到了,只是主家说人未到齐,一直不曾见到病人。”所以他们根本就是一直在万圣道白等,不知道他们最想等的是哪一位。“我也不是最早的,最早的前辈到这边已经有七日了。” 这时候,万圣道主事终于进来,“各位,盟主有请。”等了许多天,终于进入了主题,好几个人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大家的视线都看着最后进来的李莲花,所以大家在这里待了这么些天,就是为了等李神医? 李莲花迎着众人打量的视线,淡定自若,毫无羞愧之意。他的莲花楼本来就走不快,在这之前他又不知道万圣道准备请他,所以,绝对不是他的错。 桃清想过很多次,封磬这种连自己主子都能认错的蠢货要怎么收拾,结果却发现她什么都不用想了。概因为那位万圣道的主事领着他们去见的封盟主居然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而且是一个死去多时的人,五官深陷,脸上爬满了尸斑,还有尸体腐烂的臭味。难怪这个房间燃烧着厚重的熏香,原来是为了掩盖尸臭味。 桃清站得远远地,不见小桃子看见这腐烂的尸体。她自己只盯着他的脸看了一眼就不再看。 “系统,确认死者身份是封磬吗?” 【确认。】 这就奇怪了,谁能在万圣道的地盘杀了封磬?莫不是单孤刀干的,他太满意封磬的伺候了,死了也要把人带下去?“单孤刀死了吗?” 【没有。】 所以,单孤刀怎么想的?封磬发现了他假冒南胤皇室血脉的事情,他先下手为强,先干掉了封磬?桃清若有所思。 众位名医好像领悟了万圣道非要等李莲花的深意。大家虽然医术都不错,但说到活死人这一块,名气最大的当然是莲花楼楼主李莲花李神医啊。 李莲花没有辜负大家的心意,直接走到了最前面。他面不改色地看了封磬的尸体一眼,确认了这人是被人一掌拍碎了头骨而亡,死的不能再死了。从伤口的角度来看,他应该是跪着的时候,被人一掌击杀。 他隐晦的视线落在了桃清那里,桃清对着他摇了摇头,并给他传音,“这人的脸是正常的脸,没被人动过手脚。”如果这就是封磬的脸,那么死的就是封磬,不会是别人假扮的。 封磬好歹算得上是一个高手,单孤刀不留着他对付李莲花他们,直接把他弄死是怎么回事?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万圣道的盟主死了,但万圣道却依旧是一副井然有序的模样,好似一点也看不到慌乱。现在主持大局的人又是谁? 那万圣道主事之人当真是好涵养,他面对众人异样的眼神,面不改色问李莲花:“早就听闻李神医医术通神,可活死人,不知道我家盟主可还能救?” 李莲花啊了一声,一本正经道:“应该可以。”他顿了顿,又道,“不知封盟主死去多少时间了,可过了头七?” 那人眯了眯眼,“不曾。今日就是第七日。” 头七,回魂日。 好似为了应景,突然之间,一股凉风透过窗户吹入室内,众人只觉得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袭来,令人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鸡皮疙瘩也瞬间布满全身,带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战栗。 有些人甚至忍不住发出一声低沉的惊呼,而更多的人则是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试图抵御这种令人发毛的恐惧。 这万圣道真是不当人,哪有人都头七了,还请人上门看病的。 唯有李莲花面不改色:“既如此,那就请这位先生准备祭品,我今晚要开坛做法,今晚试试看能不能将封盟主的魂魄留在他的肉身,如何?” 那人也很有意思,听到李莲花这么不靠谱的想法,他也爽快地应了,“一切听从李先生的吩咐。” 李莲花矜持地点头。 第60章 第一愿60 是夜,万圣道的人将祭品准备周全,封磬的房中只留下李莲花一人,就连桃清也带着小桃子去客房休息了。装神弄鬼这种事情,着实不适合给孩子看。 为什么不留其他人,当然是因为李莲花说,活人阳气太重,若是人多了,恐怕会惊扰了封盟主的魂魄,让他不敢进门,故而留不下他的魂。 今夜子时之前,若是魂还没有归位,那就神仙难救。 他说的煞有其事,其他人不管信或者不信的,都准备明日一早就过来瞧热闹。看看大名鼎鼎的李神医活死人的传言究竟是真还是假。 笛飞声翻窗进去的时候,李莲花还在装模作样地打坐。他看到笛飞声,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坐在对面。 李莲花将倒好的茶推到他身边,“笛盟主,你既然出现在这里,想必是查到了万圣道的消息了?” 笛飞声矜贵地点头,表示查出了一些东西。 李莲花做洗耳恭听样,结果半天没有听到动静,他抬头一看,发现笛飞声正在自顾自喝茶。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李莲花不解:“笛盟主,你们查到了什么消息?” 笛飞声看着李莲花冷笑一声:“我是查到了一些东西,但是为什么要告诉你。”上次这人坑了他一次,难道以为轻易就过去了?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心虚笑道:“我也没骗你啊,我都领你去了相思梨花阵,后面是你自己没有破开阵法,这跟我可没有关系,后面拦你的也不是我,更何况,最后你不还是救到了人?” 笛飞声斜了他一眼:“人不是你叫来的?”怎么就那么巧,他前脚进了相思梨花阵,后脚百川院的人就到了。 李莲花一点也不心虚:“真的不是我。”嗯,大概率是桃清干的,知道笛飞声的事情就他们两个。 笛飞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有信。 李莲花看他依旧冷着脸,便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角丽谯那里找出了证据吧,我猜是跟她万圣道通信的信件被你找到了,所以你确定了十年前让你吃了一个大亏的是万圣道,十年后过来报仇?” 笛飞声不置可否道:“那你又是为了什么而来?”李莲花说的没错,他笛飞声睚眦必报。万圣道十年前坑了金鸳盟的血仇,他笛飞声必要向他们讨回来。 李莲花理直气壮道:“我是被人请来的。万圣道的人拦住了我的莲花楼,不让我走,非要我过来不可。” 当然,如果万圣道的人没去请他,他也会想办法混进万圣道的。 “呵……”笛飞声冷淡一笑,直奔主题,“我到了这里五日有余,翻遍了万圣道的地盘,没有找到你师兄单孤刀,你觉得他会躲在哪里?” 李莲花敲了敲桌子,“封磬死了,万圣道却没有乱,说明有人暗中执掌整个万圣道,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单孤刀。而以笛盟主你的武功都没有找到人,那么,只可能他暂时不在万圣道,或者躲在什么一般人无法知晓的密室中。” 单孤刀躲了十年都没有露面,说明他这人擅长隐忍,狡兔三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但是。”李莲花神色有一些凝重道,“我被他们请入万圣道,不仅随身携带的药箱他们没有盘查,身上带的东西他们也没有让交出来。单孤刀是知道我有一柄软剑的,但万圣道对此却是半点表示也没有,任由我带着兵器入内。这很不正常。” 单孤刀那样格外怕死的人不可能不防备带兵器的李莲花的,除非他胜券在握,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李莲花摩挲着茶杯,心中涌现出一点不安:“老笛,你觉得什么情况下,你的敌人压根不在乎你有没得携带武器?” 笛飞声道:“他有把握杀了带剑的你。”没道理啊,单孤刀也不是没有跟李相夷动过手,他不可能是李相夷的对手的,所以。为什么不想方设法削弱敌人的能力呢? “雷火弹。”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十年前导致四顾门和金鸳盟两败俱伤的那一场惊天爆炸。在天灾一样的爆炸面前,再高的武功都没用。 李莲花豁然起身,他快速道:“老笛,你有没有探查到万圣道地底下有没有埋雷火弹?” 笛飞声摇摇头:“我疏忽了。”他一心想找人,根本没在意万圣道的人都在做什么,“他疯了吗?准备用整个万圣道给你陪葬?” 笛飞声并不觉得单孤刀是针对他布置的陷阱,必然是针对李相夷的。 李莲花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有些焦躁道:“忘了跟你说,上次单孤刀去云隐山找我,结果被我们打成重伤,我估计他快死了了,所以临死前想要拉我陪葬。”他人都要死了,万圣道估计也没有再看在眼中了。 他叹息一声,重重吐出一口气,“还好,雷火弹的造价不便宜,所以他们就算有雷火弹,也不可能铺满整个万圣道的,必然也只在某一个地方设下了陷阱,然后引我前往,然后触动机关,将万圣道与我一同毁于雷火。” 李莲花有些紧张不安,笛飞声却半点不在意,他武功高强,轻功也好,就算整个万圣道炸了,他也绝对能躲得掉。 李莲花从封磬的房中找出文房四宝,写了几封信,然后将一碟信封信交给笛飞声,“老笛,你帮我送几封信。” 笛飞声不接,“我凭什么帮你?” 李莲花眉毛一挑,“老笛,你这就不厚道了。坐地起价?凭咱俩都想要报十年前的仇,这还不够吗?帮我就是帮你自己啊。” 笛飞声冷冷淡淡道:“我可以等你跟单孤刀拼个你死我活之后,再收拾他。”的确,这才是最符合金鸳盟利益的做法。 李莲花也不生气,只微笑道:“可是,老笛,你不怕万圣道我一下子全部收拾了,你可能等不得那个渔翁得利的机会。” 任他巧舌如簧,笛飞声就两个字:“不去。” 李莲花瞪他,他也不动如山。 僵持片刻后,笛飞声露出一抹笑意:“除非,你答应此事过后,跟我再战东海。” 他就知道,笛飞声这个人脑子里除了比武,就没有其他东西了。李莲花双手叉腰,在笛飞声略有些得意的眼神中突然狡黠一笑,“笛盟主,你知道几年前,我捣毁了一个叫石寿村的地方吗?那地方是南胤遗民用来炼制业火痋的地方。” 听到李莲花提起石寿村的事情,笛飞声有些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知道李莲花就是李相夷后,他让无颜将李莲花的事情整理成册,他都一一看过了,自然知道石寿村业火痋之事。 李莲花露齿一笑,“我呢,自那以后,对于南胤那些奇奇怪怪的秘术有了几分兴趣,所以多看了一些书,还炼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我就知道笛盟主脑子里有一只蛊虫,你想不想解开?” 其实不是他,干这些事的人是桃清。她觉得武林有业火痋这等厉害的蛊虫还是挺危险的,所以自己炼制了一些能克制蛊虫的东西。所以,她第一次见到笛飞声就告诉李莲花,笛飞声脑子里有蛊虫,不知道是被谁控制的。 笛飞声一掌拍在桌子上,差点将桌子给拍碎了:“李相夷,你会解蛊?” 李莲花气道:“能不能小声一点,你想把人都引过来吗?”他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人过来,这才道,“自然,你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石寿村那些中了痋虫的人都是我救的。” 他斜了一眼笛飞声,好整以暇道,“怎么样,笛盟主,我们合作一把,等拿下万圣道,我替你解除你脑子里的蛊虫,如何?” 笛飞声摩挲了一下茶盏,端起跟他碰了一下:“成交。”他拿过李莲花手中的信,“都给谁?” 李莲花微微一笑:“百川院、监察司还有天机山庄的人,他们都在这次混进来的名医身边,都在客院,你只要把信交给他们就行。最后一封给我夫人。” 其实他自己就可以去的,但是有他在这里吸引万圣道的目光,其他人才更好暗中行动啊。更何况有笛飞声在这里呢,不用白不用。李莲花低着头,将百川院和监察司的人都告诉笛飞声,笛飞声很快就离开了。 桃清正带着小桃子写字,结果就收到了李莲花托笛飞声带过来的信。上面的意思是让她去找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雷火弹,然后在附近放一把火。 “他倒是相信我可以做到。”笛飞声把信送到就走了,桃清右手支着头靠在桌子上,有些无奈道,“可是,这种事他不让笛飞声去做,为什么会认为我可以呢?” 【宿主,可能他更相信你?】 桃清:“不可能。李莲花不是这样随意的人,雷火弹的事情关系重大,若是毁不掉怕是会造成人员大量伤亡。除非,他有把握我可以做到。” 她仔细回想了一遍过往,觉得问题可能出现在清源山上。“系统,虽然我们做事很小心,从来没有被人发现端倪,但他好似认定了云彼丘的事情就是我做的,所以他应该是觉得我有一些本事可以驱使山中的野兽之类的。” 当然,李莲花可能只是有这种猜测,但没有证据。更何况,哪怕心知肚明,他也不会去暴露她的异常。他总是那么温柔体贴的。 但是,他相信她可以最快的速度探查万圣道地下的事情。通过驱使动物或者其他东西之类的。 “算了,管他知不知道,他交托给我的事情,我总是会帮他做好的。”桃清理了理耳边的鬓发,“系统,开始扫描万圣道,将埋藏了雷火弹的地方标注出来。” 【好的,宿主。】 找到了。 桃清点了点系统特意标注出来的地方,眼中含笑。就是现在过去,是不是快了一点,好像告诉别人,她未卜先知,直接知道雷火弹的埋藏地点嘛。 不如她晚点再过去啊,反正李莲花也说了半夜最好嘛。她或许可以趁着这段空闲的时间,做点别的事情,比如回莲花楼取点东西?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仿佛连虫鸣声都悄然隐匿起来,天地间只剩下那轻柔的微风拂过树梢所发出的细微沙沙声。 然而,就在这片宁静被打破之际,万圣道正殿一侧的一座楼阁突然燃起熊熊大火。起初,火势尚小,并未引起过多人的警觉,仅有寥寥数名负责夜间巡逻的弟子匆忙奔向失火之处展开扑救行动。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随着“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宛如天崩地裂一般,正殿前方那原本宽广宏伟的广场竟然在刹那间化作一片废墟。烟尘滚滚,火光冲天,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以摧枯拉朽之势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瞬间将沉睡中的众人从美梦中惊醒。 桃清抱着睡熟了的小桃子站在远处的屋檐上,看着这冲天的火光微笑。这么美的爆炸,这么美的烟火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可惜孩子身上塞了个隔离罩,便是天塌下来了,他也听不见。 李莲花“唉呀”叫了一声,立刻奔出房门,对着候在院子里的人吼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刚才我正要请封盟主的魂魄回归肉身,结果这动静把他吓走了,这下子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救不回来了。” 守在院子里的万圣道弟子被他劈头盖脸地吼了一通,神色也是十分难看,他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李莲花,随即深呼吸,要将人请回房中,“李神医,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派人过去打探,还请神医稍安勿躁。” 在那人低头的瞬间,李莲花在他脖子上点了一下,那人立刻软了身子,晕倒在地。李莲花整了整衣袖,跃上墙头,朝着最热闹的地方而去。 同样被吵醒的人全部有志一同朝着那边奔跑。包括混进来的探子以及万圣道的单孤刀等人。 第61章 第一愿61 明明是为了李相夷,为了百川院,为了所有跟他作对的人设置的陷阱,却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火灾而提前作废的。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单孤刀几乎是暴怒的。 他才埋了雷火弹没多长时间,准备第二日将所有人都引到那里去,然后引爆,拉着所有人一起去死。怎么会在夜里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火灾而提前引爆了?难不成又是他的倒霉属性发作了,让他干什么都不顺利? 想到自己那遇事格外倒霉的属性,单孤刀前往广场查看的脚步顿时止住了。万一还有没有引爆的雷火弹,等他到了就爆炸,岂不是危险万分?所以,还是不去那种险地为妙吧? 单孤刀有了退却的心思,但他还没有付诸行动就被人给挡住了退路。 “单孤刀,你终于露面了。”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的笛飞声提着刀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站在单孤刀的面前。 “笛飞声!!!”单孤刀明显是认识笛飞声的。笛飞声高大的身姿一露面,单孤刀就忍不住后退一步。“你怎么会在这里?” 笛飞声冷冷道:“十年前,你勾结角丽谯,在金鸳盟总坛设下埋伏,让金鸳盟损失惨重。角丽谯已死,如今轮到你了。” 单孤刀看到对面笛飞声只有寥寥几人,神色顿时冷静了下来,他咒骂角丽谯那个不省心的女人:“角丽谯真是个没用的女人,连一个被架空了的盟主都搞不定。不过不要紧,十年前你没死,十年后就让我送你去死。” 他们两个说话的时间,不远处天空炸开几朵颜色不一样的信烟,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显眼。 药魔上前一步,对着笛飞声道:“尊上,不是我们的人。” 笛飞声不在意道:“百川院和监察司的人而已,不用在意。”他们大概都是看到了单孤刀露面,所以各自发了信号。 单孤刀神色扭曲了一下,虽然这些人齐聚万圣道有他的引导,但是事情发生了太快了,他的计划还没有开展,就被人打乱了节奏,这是很要命的事情。一步错步步错,但他没有回头路了。 单孤刀冷冷地下了命令:“杀。”他自己快速后退,而浮屠三圣则是冲上前去,跟笛飞声打得不可开交。 只是单孤刀还没有走几步路,他就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一个他绝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的人,迫使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李莲花素衣墨发,长身玉立,在月色之下宛若谪仙人临世,他对着单孤刀微微一笑:“师兄,看到我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也是,我可是你指名道姓请来的客人,师兄见我怎么可能会觉得意外呢?” 单孤刀神色阴狠,面上却噙着一抹笑意:“自然是要请你上门来做客的,毕竟上次的一剑之仇,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回敬你呢。” 如今的单孤刀,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好似除了身形格外柔弱些,一点也看不出曾经受过重伤的模样。 桃清隔得太远看不清楚,只能让系统拉近镜头,她眯着眼睛将人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才发现他的生命力蓬勃得不正常,面色过于红润些。应当是用了什么药物,燃烧生命力,恢复巅峰身体状态,他这种状态撑不了多长时间。 【是的,宿主,单孤刀只有一天寿命了,如果再动用内力的话,只怕活不了几个时辰。】 她将这一发现传音给了李莲花。李莲花立刻开口嘲讽单孤刀:“我还以为南胤有什么秘药将你给治好了,没想到只是回光返照啊。难怪这么着急找我上门做客,原来你快要死了啊。” 单孤刀眼中闪现一抹疯狂:“咱们师兄弟一场,师兄要走了,当然要带上你一起,否则黄泉路上岂不是寂寞。” 李莲花袖中软剑滑出:“师兄,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兄。师父已经等候你多时,我今天就送你下去,跟他老人家赔罪。” 单孤刀拔出手中的剑,跟李莲花对峙,神色有些不屑,又有些快意,“李相夷,你也就只能逞一逞口舌之快了。没了雷火弹又如何,这里可是万圣道,我的地盘,全部都是我的人,你就一个人,你能把这里所有人都杀了吗,你杀得完吗?” “别人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但是单孤刀,你一定会死,而且是死在我手上。师父的死,四顾门的血债,十年了,该还了。”李莲花脚尖一点,快如闪电,势如破竹冲到单孤刀跟前,朝他劈了两剑。 他的剑很快,但有漆木山毕生功力的单孤刀也不算太弱,更何况,单孤刀身边还有无戒魔僧这样的高手以及一群下属在旁边捣乱。看到李莲花的佩剑不是刎颈,单孤刀嘴角咧开,大笑出声:“李相夷,怎么我送你的软剑不好用,你还换了剑啊?” 目无下尘的李相夷贴身携带的软剑却是他最看不起的杀人夺宝而来的,哈哈哈,不知道有没有将李相夷气得吐血。单孤刀眼中流露出明显的快意。 李莲花怒极反笑:“当然好用,毕竟上次你就差点死在我的剑下。不过你以为你能逃一次,还能逃第二次吗?” 李莲花身形运转到极致,寒光凛冽,万圣道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只是单孤刀说的也没错,他杀了一个,后面还有更多的人蜂拥而至。 虽然那些人的武功也就是那样,没有特别高的,只是蚁多咬死象,李莲花也没有自大到可以以一敌万。所以他一有空就对着单孤刀开嘲讽:“我这一来就看到了封磬的尸体,师兄,你为什么要杀了封磬?” 他看着单孤刀难看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封磬还当真是单孤刀杀的,他勾起嘴角道:“该不会是你快要死了,而忠心于南胤皇室的封磬等人已经开始准备奉迎新主了,你觉得受到了背叛,所以就把人给杀了吧?” 南胤的人看到单孤刀快要死了,自然要开始物色准备接替单孤刀的人,毕竟他们忠于的不是单孤刀本身,而是他身上的南胤皇室血脉,所以,一个不成,就找找下一个呗,比如单孤刀的亲儿子,方多病就很好。 可是单孤刀这人,从小被李相夷的天赋打击的,内心深处格外自卑,可他的自尊心又格外的强。他其实不在乎什么南胤,什么儿子,他在乎的只有自己,跟南胤的人搅和在一起,不过是他们目标一致而已。 但结果呢,他还没有咽气,那些南胤后人就准备扶持他的儿子了,他怎么可能甘愿?所以,他吞下了燃烧生命力的秘药,换回短暂的几日巅峰寿命,就是为了拖所有人一起下地狱。对于认定背叛了自己的人,比如封磬,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单孤刀阴冷的视线盯着他:“闭嘴,李相夷,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说的都是对的吗?” 李莲花一剑将单孤刀的长剑挑飞,不屑道:“单孤刀,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孱弱,不堪一击。我猜那些南胤后人但凡有第二个选择,都不会奉你这个愚蠢又自大的人做主上。而且,你心里也清楚这个事实不是,所以,这么多年,你连孩子都不敢生一个,就怕他们选了更小的孩子,而不是你,我说的对吗,单孤刀?” 至于方多病的存在,何晓兰恐怕根本没有告诉他,可能他知道的时候,孩子已经几岁大了。而且方多病从小体弱多病,能不能平安长大都不知道,所以对南胤人而言,方多病显然不是一个好人选。 “李相夷,你扎人心窝子的本事还是那么厉害。”单孤刀眼中露出一抹赤红,一副被戳中心思的想要生吃了李莲花的狰狞模样,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又冷静了下来,“师弟,我看你逞英雄能到几时,既然你这么聪明,那你不妨来猜一猜,一会你们会怎么死?” “你除了用人命去消耗我的内力,你还有什么办法?”李莲花甩了甩手中的剑,将上面的鲜血甩在地上,对着冲破了万圣道大门,涌入这里的正道众人抬了抬下巴,“可惜啊,你最后的优势马上就要没了。” 他之前给他们写信就是让他们准备好,随时夜袭。没想到居然真的都来了,百川院、监察司、天机山庄三方人马都到齐了。大概也是因为单孤刀露面了,所以他们的探子发信烟之后,大家都赶了过来。 两方人马战在一处,喊杀声震天。李莲花抽空瞥一眼坐在屋檐上的桃清,除了桃梓在她的怀里睡得香甜,一点也没有被吵醒有些怪异,其他的都没什么问题。 偶尔有几个想要偷袭她的,都被她一根银针扎死了。她那一手天女散花的暗器投掷手法也是十分惊艳,李莲花抽空多看了两眼。 “李相夷,你是该好好看看,今日你一家三口都要留在这里,再不看两眼你就看不到了,以后只能到阎王殿里团聚了。”单孤刀的神色越发嫉恨。李相夷都走神了,他却没有占到一丁点儿的便宜,他嫉妒得脸色都扭曲了。 李莲花纵身向后,躲过他劈下来的一剑,“我以前从没有想要跟你争什么,所以让着你而已。你真以为自己很厉害吗?”他神色发狠,手中的剑更快了几分。 单孤刀哪怕穿着云铁打造的软甲,他身上的其他位置也渐渐染了血色。单孤刀摸了一下脸上的血痕,转身向后退去。李莲花紧追不放,结果一群万圣道的人堵住了他的路。李莲花只能停下脚步,杀这些人也要花费了不少时间。 等他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路来,就看到单孤刀志得意满地站在乌龟模样的武器之上。同样的东西总共有五个。 场中的众人好像分成了楚河汉界,一边是单孤刀带领的万圣道的人,一边是含金鸳盟在内的“正道”联盟。 李莲花看着单孤刀脚下踩着的东西问道:“这就是你的倚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武功不行,没想到倒是喜欢倚仗外物。” 清理了半天杂鱼,结果一条大鱼都没有杀掉的笛飞声脾气有暴躁:“咸日撵,角丽谯也有,威力还可以。” 李莲花侧头看了一眼笛飞声:“笛盟主,想不到你挺看好这咸日撵的。” 笛飞声冷冷一笑,面上带着几分不屑:“碰到容易炸,别碰,给他丢回去就行。能清理杂鱼,但想要对付高手不太容易。” “李相夷,我的雷火弹是你毁的吧?”单孤刀站得高,一副睥睨天下的狂傲姿态,“不过你就算毁了雷火弹又如何,我还有咸日撵,今日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单孤刀的话音一落,最先炸锅的反而是“正道”联盟这边的人。 “他在叫谁?” “李相夷?是李门主吗,他在哪里?” “单孤刀没死,笛飞声没死,李门主也没死?” 别人也就算了,百川院的领队石水却是瞬间看向了李莲花的方向,百川院的其他人视线跟着她走。 杨昀春的视线追随着石水,当一部分这样做的,大部分人就会随大流,于是全场人的目光都放在李莲花身上。 有认识他的,惊呼一声:“李神医,他怎么在这里?”据说李神医医术通神,但没听说他武功高强啊。 难道李神医就是李门主? 啊,真的假的,会不会有些离谱?李神医跟医术同样出名的是他的文弱啊。 天下第一的神医,跟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这是一个人? 谁能信,谁敢信?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他放弃了跟“正道”这边解释自己的事情,而是对着单孤刀道:“咸日撵又如何,不如让我见识一下,是不是真的能把我留下?” “希望你的人跟你的嘴一样硬。”单孤刀高高举起的手往下一放,然后那叫咸日撵的乌龟嘴里吐出一个带刺的铁球,速度极快,奔向李莲花。 李莲花还记得笛飞声的话,没有直接上手去劈它,而是剑尖一挑,将东西丢还给了万圣道众人。 “轰”地一声巨响,果然发出了爆炸的效果,让几个万圣道的弟子炸伤的炸伤,着火的着火。 李莲花瞧了一眼,便知道了它的威力,“不过如此。” 单孤刀冷冷一笑,五台咸日撵齐发。笛飞声打飞一枚,李莲花卷起两个随手丢了回去,还有两个却不是对着他们这里,而是对着其他人去了。 李莲花脚下腾空,飞跃而起,身形一闪,速度极快,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其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眨眼之间出现在另外一边,一剑挑飞两个飞弹。 如婆娑步这等神奇的轻功,实在是叫人见过一次就难以忘记。 原来真的是李相夷啊。 第62章 第一愿62 李相夷三个字好像带着一种魔力,让己方人士气大涨,让敌人胆寒三分。 这是活着的传奇。 仰慕的,崇拜的,怀念的,好奇的目光都看向他。 李莲花坦然站在那里,既没有被人认出的欣喜若狂,也没有十几年后才被认出的怅然若失。 在悄然流逝的那些年里,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某一天自己被人认了出来,那将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他是否能够做到镇定自若地轻轻应上那么一声,以一种云淡风轻、满不在乎的姿态来直面他人的目光和疑问,仿佛这一切都不过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罢了。 还是以手掩面,落荒而逃,矢口否认曾经的身份和过往经历,企图将那段历史彻底从记忆中抹去…… 但真到了这一天,他发现自己的心绪已是平静如水,毫无波澜。归根到底,李相夷也好,李莲花也罢,不都是他嘛,一个过去的他,一个如今的他,两份记忆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他,哪个都不能割舍,哪个也不能放弃。 他这一份从容不迫的姿态在单孤刀眼中却令他越发癫狂。李相夷永远都是这样,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单孤刀再次下令,早就埋伏在一旁的弓箭手齐发,一轮箭雨落下,外围成员死伤惨重。 再一轮箭雨下落之时,李莲花一身真气倾泄而出,如一道狂风,吹落了半边的风雨,那些长箭以更强劲的力道回转,弓箭手死伤大半。 另一边的半轮箭雨被笛飞声以悲风摧八荒的强势内劲毁灭。 李莲花含笑道谢:“老笛,谢了。”十年前他无力护住四顾门的兄弟,如今这些人,能护一个是一个, 回答他的是笛飞声重重地哼了一声。 单孤刀的神色在火光中有些扭曲,替换的弓箭手再次上前。这次他们射出的就不再说长箭,而是毒气弹。 闻到空气中熟悉的味道,李莲花有些头疼。那是无心槐的味道。为了将这些人留下,单孤刀可谓是底牌尽出。 李莲花能怎么办呢?只能再次以浑厚的内力构筑屏障,再以强劲的掌力,将所有无心槐回馈给了万圣道的人。 只是这样下去,他便是有再多的真气也不够用的啊,或许单孤刀打得就是这样的主意,不断消耗李莲花的内力,直到他再无力抵抗。 擒贼先擒王,看来还是得先杀了单孤刀。 李莲花目光冷冷地看向单孤刀,却发现他正对着身旁的人吩咐一声,那人便急匆匆离开。 于是,离得远远的,不参与打斗,只看热闹的桃清迎面被人砸过来一口黄铜大钟。她扬了扬眉,站起身来,给小桃子调整了一个睡姿,然后运起轻功,于转瞬之间换了一个屋檐立着。 看来有人把她当成了软柿子,试图捏上一捏,所以不出手不行了吗?正当她打算从挎包里拿出绑带,准备将孩子缚在背上时,却发现那个想要偷袭她的人已经死了。 那人脚踩着屋檐的一角,双目瞪圆,满是不可置信,喉间插着一把让她略有些眼熟的软剑。 桃清歪了歪头,看向那人身后几十米开外的李莲花。她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将身侧的长剑掷了出去。 长剑划过夜空,落在他的手上。那是她特意赶回莲花楼取回来的少师剑。 少师,与李相夷,才是绝配。 两人隔空对视一眼,其中之意,心领神会。既然身份已经暴露,李相夷再无保留,手执少师,一手相夷太剑杀的人肝胆俱裂。 笛飞声从他身旁掠过,语气中似有几分欣慰:“早该这么做了。” 李莲花无奈一笑。看着死在自己剑下的人,神色有几分悲悯。以前执剑是为了惩恶扬善,如今执剑为了止戈。 双方混战再起,而那咸日撵竟然不分敌我,在战场中横冲直撞,搅得两方人马俱是不得安宁。 桃清袖子一甩,一群花生米般大小的黑色蜜蜂,“嗡嗡”叫着冲向了人群中的咸日撵。 单孤刀派人偷袭她,她总要回敬一二的。咸日撵像个坦克,外面的乌龟壳难攻破,不过到底是人力驾驶的嘛,只要里面的人没了,再大的家伙都得趴窝。 小小的蜜蜂顺着炮弹口往里面飞去,轻易就进入了乌龟壳内部,然后浑身一炸,特制的无色无味的药粉瞬间充斥着乌龟壳内部,随着呼吸进入人的体内,那些人只觉得浑身发麻,便再也动弹不得。体积庞大的咸日撵便瞬间熄了火,动弹不得。 单孤刀气急败坏,连忙叫人查看情况,只是爬上咸日撵的人刚刚打开顶上的铁盖子,就有一股气流涌入他的鼻尖,他四肢一麻,瞬间从咸日撵上滚下来。 万圣道的人有些忌惮,却不敢再有动作,更何况那些“正道”联盟的人已经杀到了跟前,他们也没有机会再去探查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战况呈现了一面倒的情势,除了个别比较凶狠的,万圣道的人越发越没了精气神,几乎都没什么抵抗,转瞬就投降了。 毕竟,在今日之前,万圣道名声还不错,很多人加入万圣道的时候都是慕名而来,有些是为了混口饭吃,但是他们都不知道万圣道是为了造反而拉起来的队伍。 所以,当他们知道攻打万圣的人有朝廷的监察司,有江湖刑堂百川院,甚至还有传说中的人物李相夷的时候,很多人心中都萌生了退意。 万圣道在他们心中是“正义”的一方,如果它沦落到“不正义”的一方,那人心便瞬间消散了。 当天边的启明星亮起的时候,场中的人站着的绝大多数都是“正道”联盟这边的人,跪着的无数万圣道弟子,以及仅剩十几人围着的单孤刀。 浮屠三圣死在笛飞声手里,无戒魔僧被李莲花杀了。单孤刀身边的高手尽去,只留下十几个死士保护着他。 李莲花站出来,手中的少师剑指着单孤刀,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单孤刀,你大势已去,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单孤刀握紧手中长剑,看着李莲花呵呵一笑,“李相夷,十年前我总是输给你,十年后,我们再比一次。” 李莲花一直在打架耗费内力,而单孤刀却一直在养精蓄锐,身边的人都快死光了,也不见他动手一次。 百川院的人有看出他的意图的,叫嚷道:“李门主,别跟他废话,我们一起上,杀了他。” “对,一起上,杀了他。” 李莲花却抬手止住了众人的话:“我说过,我要亲手送你下去给师父赔礼道歉。” 单孤刀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李相夷这人就是这样,傲慢自大,自以为是。他长剑抓在手中,瞬间冲了上去。 只见李莲花右手轻轻一挥,手中少师猛地扬起,横着抵住了单孤刀刺来的剑尖。刹那间,只听得“铛”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单孤刀这一击可谓是蓄谋已久,其气势犹如排山倒海一般,汹涌澎湃。那强大无匹的内劲顺着剑身传来,竟硬生生地将李莲花逼得向后连退数步。 然而,李莲花却异常冷静。就在单孤刀欲要乘胜追击之际,他身形忽地向左一侧,脚尖轻点地面,整个身躯如同鬼魅一般迅速移动起来。与此同时,他脚下步伐不断变幻,令人眼花缭乱,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 他一个转身回旋,手中少师剑裹挟着万钧之力,如泰山压顶般朝着单孤刀的头顶狠狠砸去。这一击来得如此突然,且威力惊人,以至于单孤刀只能提剑在头顶格挡,却被李相夷的力道压弯了脊背,重重跪了下去。 相夷太剑向来以快着称于世。此时此刻,李莲花全力施展,一招接着一招,其进攻速度更是快到了极致,仿佛化作一道道闪电。 单孤刀纵然拥有漆木山全部的功力,但面对如此迅猛绝伦的攻势,却也应接不暇,只得被动地忙于防守,一时间竟然完全被压制住了。 好似在须臾之间,胜负已分。 当少师剑横在单孤刀的脖颈上的时候,李莲花轻轻说了一句,“我赢了。” 是啊,又输了,哪怕拥有了师父全部的功力,哪怕李莲花的内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他还是输了。 单孤刀半跪在地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单孤刀谋反,大概还是交给监察司更好,李莲花想了片刻,准备抽走少师。却在这个时候单孤刀猛地抬头,伸手抓住李相夷的胳膊,双目赤红,满满都是快意和恶毒。 “师弟,跟我一起死吧。” 他说完这句话,好似在等待什么,结果等了两秒钟却什么也没有发生。他狰狞的笑容有些凝固,只是还不等他继续。 已经反应过来的李莲花已经断了他的两条胳膊,并抬起一脚将人狠狠踹了出去。 被踢飞的单孤刀在空中发出“轰”的一声响,傻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竟然在身上藏了雷火弹,准备跟李相夷同归于尽。好在雷火弹爆炸延迟了那么一会,不然真叫他得逞了就不好了。 真是疯了。 李莲花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单孤刀这人真是死都要拉着他。 被雷火弹炸得只剩一口气的单孤刀仰躺在地上,眼睛遥望着高悬在天际的启明星。 他虽然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但是李相夷和师父都告诉过他,他是乞丐出身。后来被师父收养,一开始也是感恩戴德,诚惶诚恐。 只是后来啊,李相夷的天赋实在是太高了。他仿佛天生为剑而生,不论什么剑法,他只要看过一次就能学会,每日里除了练几个时辰的剑法,师父还会教导他各种其他功课,什么琴棋书画君子六艺,他觉得有趣的,师父都会教。而他单孤刀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练剑之上,却依旧不如李相夷。 这个师弟仿佛一颗耀眼的星辰,瞬间夺走了所有关注和赞誉,而他则黯然失色,被深深掩埋在了阴影之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嫉妒和不甘如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灵,令他渐渐沉沦于无尽的黑暗深渊之中无法自拔。 直到有一天,一群神秘之人突然找上门来。他们自称为南胤后人,并宣称他身上流淌着尊贵无比的皇室血脉,这一消息犹如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照亮了他那颗早已黯淡无光的心。 “原来我并非低贱的乞丐,而是与生俱来就拥有高贵血统的皇族后裔!”那一刹那,单孤刀的内心深处迸发出一股强烈到极致的狂喜之情。这种喜悦如同汹涌澎湃的洪流,冲破了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头的阴霾;又如熊熊燃烧的烈焰,点燃了他蛰伏已久的野心之火。 从那个时候起,他不再满足于小小的江湖,他要征服更广阔的天地——整个天下都应当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挡我者死。 李相夷算什么,他就应该成为他单孤刀称霸天下的垫脚石。 可为什么,天下第一的碧茶之毒都没有毒死他,跌落东海都没有淹死他。十年前他压在自己的头顶让人喘不过气来,十年后他依旧是自己称霸天下最大的绊脚石。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单孤刀缓缓咽下最后一口气,睁着眼睛至死都没有闭上。 桃清瞬间从屋檐上跳了下来,差点吓死她了,李莲花要是当着她的面被单孤刀杀了,她也得疯。 【宿主,放心,单孤刀身上的霉运光环还没有失效,他想做的任何事都是不成的。】 桃清当然不放心,她将李莲花浑身上下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他没有生命危险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李莲花微笑着任由她检查,直到她松了一口气,这才长臂一伸,将桃清和她怀里的小桃子一起拥入怀中。 被收走了隔离罩的小桃子被嘈杂的声音吵醒,从他们两个的怀里醒过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打着哈欠问道:“阿爹,阿娘,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他抬头四下张望,结果看到很多很多的人,瞬间瞪圆了眼睛,喃喃道:“怎么这么多人,阿飞叔叔,你什么时候来的?” 笛飞声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桃清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本来打算带小桃子瞻仰一下他爹当英雄的英姿的,结果他直接睡过了整个过程,直接迎来了结局。 这样也不错。 第63章 第一愿63 天机山庄从万圣道的牢房中找到了遍体鳞伤的方多病。因为他那一身伤,何庄主直接求上门来。 跟方多病的交情还算不错,李莲花自然没有不同意的。桃清无所谓,两人便携手去给方多病瞧了病。 天机山庄的人因为方多病的伤势对单孤刀恨得要死,不停地咒骂他虎毒不食子。但桃清瞧了方多病一身的伤势之后,却有了几分不同的看法。 方多病这一身伤看起来吓人,实际上却多是皮肉之伤,养上一段时间也就差不多了,不至于损伤根基。下手的人很有分寸,折磨人,但不会要人命。 桃清猜想,单孤刀或许在人生的最后时刻,终于有了一点慈父之心。方多病在他那里受的伤越重,他活下来的机会也就越大。 从万圣道找出很多单孤刀跟朝廷重臣勾结意图颠覆天下的证据,万圣道和单孤刀造反的事实证明无疑。 而造反可是诛九族的事情,唯有让皇帝知道,方多病从头到尾跟他单孤刀不是一条心,皇帝才可能看在方大人的面子上,饶了他一条性命。 至于说寄希望于皇帝不知道方多病是单孤刀的儿子,那概率太低了。连金鸳盟都能查到的事情,皇帝真的去查,不可能查不到。 李莲花朝她眨了眨眼睛,轻轻嘘了一声,看破不说破。单孤刀的事情何必让方多病来承受呢。被自己的亲爹折磨成这样,身体上的伤还有心里的伤,方多病怕是再回不到过去那样,做无忧无虑的大少爷了。 果然,方多病回去天机山庄以后,并没有被皇帝问罪,不仅如此,还赏赐了一批东西给天机山庄,算是奖赏他们在南胤谋反之事上出的力。 只是,他跟昭翎公主的婚事到底是取消了。皇室不会允许一个反贼的后人娶到皇室的公主。 时隔多年,重新坐在轮椅上,被人推出来晒太阳的方大少爷沉默了许多。李莲花去跟他聊了聊,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方大少爷心情明显好了一些。 只是他们之间也不似从前。单孤刀对李相夷做的事情暴露出来,方多病似有羞愧之意,既没有对李莲花就是李相夷的事情多加置喙,也不再动不动就将自己是李相夷徒弟的事情挂在嘴边。 吃了大亏的大少爷终是学会了成长。等方多病的病情好的差不多的时候,他们终于离开了天机山庄。 又过了一段时间,桃清在小青峰上的庄子修好了。她让李莲花在牌匾上刻了三个字,云水居。 心有桃花源,处处水云间。 还是跟云隐山一脉相承的名字,用着挺合适的。 李莲花就是李相夷的事情暴露出来,便再也没有人觉得他们住在四顾门旧址名不正言不顺。 云水居落成之后,第一个上门的客人是百川院的佛白石。桃清是不乐意见他们的,所以只有李莲花招待他们。 他们不是第一次见李莲花,之前就见过好几次,只是他的气质神态跟李相夷相差太远,所以他们不敢认,也不愿意承认曾经风华绝世,惊艳了一代人的武林之光变成李莲花这般温吞如水的青年。 可再次见识到相夷太剑,他们才发现,哪怕他表现得再温和,执剑的李莲花还是那个风华绝世的天之骄子,是他们心中照耀世间的光。 李莲花客客气气地招待了他们,对于他们对他的称呼不置可否,他已经明确地拒绝了李门主的称呼,谁曾想他们却仍旧这么称呼他。不过一个称呼而已,如今的李莲花已经不会放在心上了。反倒是他们带来的消息让他有些诧异。 “比丘死了?” 云彼丘怎么会自杀呢? 石水脸色格外的差劲,她冷着脸道:“他死的时候,手里还抓着角丽谯身死的卷宗。” 她是觉得云彼丘是因为角丽谯死了,所以殉情而去。纪汉佛和白江鹑的脸色有些不好,大概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角丽谯也是一个传奇的人物,江湖上痴迷于她,为她疯癫的人不在少数,她的死讯传出去以后,为她自杀而死的人真不少。 李莲花叹息一声:“不管如何,安葬了吧。”他虽然可以原谅云彼丘十年前对他下毒的事情,却也不愿意再见云彼丘了。他看向佛白石三人,温和问道:“几位这次来,有何要事? 纪汉佛起身,恭敬问道:“不知门主可有重新召集四顾门故旧的打算?” 李莲花挑了挑眉:“无。四顾门本是为了维护江湖正义而建,百川院近几年做的就挺好。如今万圣道刚刚覆灭,金鸳盟笛飞声也答应了约束属下不再作恶,江湖风平浪静,没有重建四顾门的必要。” 这个江湖熙来攘往,从来不缺传奇,关于四顾门,关于李相夷,已是过去的事情了,何必重提。 佛白石三人尴尬一笑,说到名声,百川院前些年倒也不错,只是最近一年以来发生了好几件事情让百川院颜面扫地。 而且,在万圣道大战之前,肖紫衿已经透露出了想要重建四顾门的打算,美其名曰是为了对付金鸳盟笛飞声。虽然随着李相夷的重新出世,肖紫衿瞬间就沉寂了下去,再不敢提重建四顾门的事情了。因为,只要李相夷还活着,就没人敢称自己为四顾门的门主。 性子比较急躁的石水忍不住道:“门主,您当真不回来了吗?” 李莲花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啪地一声脆响,神色却依旧温和,“石水,四顾门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如今的江湖已经不需要四顾门,也不需要李相夷了。” 十年前四顾门已经清理了江湖上大多数的败类,笛飞声也将万人册上有名气的都杀了一遍。李莲花隐姓埋名的这十年,江湖风平浪静,他这才发觉,他想要做的大概已经差不多了,四顾门已经完成了当初创立时候的梦想。 “石水,你们这些年做的很好。”李莲花眉眼含笑,眼神带着充分的肯定。或许佛白石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毛病,但人无完人,大是大非上无错就可以了,“汉佛,白鹅,你们这些年都辛苦了。” 石水神色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纪汉佛白江鹑低着头,似有愧意,这些年,他们不敢说自己做得很好,比起李相夷的惊世之才,他们只是平庸,用尽全力也只能勉强维持而已。 “如今的江湖该是年轻人的江湖,我啊,现在的日子就很不错,种种花,晒晒太阳,带带孩子。”他笑出来,神色放松,是真的放下过往的惬意神色,如果不是在讨伐万圣道的时候暴露了出来,他大概就会一直这么过下去,以李莲花的名字。 做逍遥江湖的李神医,做游山玩水的江湖闲人,匡扶武林的责任,李相夷背过,李莲花却不想再背负了。 李莲花端着茶水朝他们示意了一下。他不会做回李相夷,不会重建四顾门。当然人生漫漫,他或许会因为无聊而找些乐趣,但不会主动涉入江湖纷争了。 笑容是最会感染人的,佛白石三人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只是石水突然间想到什么,忙问道:“门主,你身上的毒?” 他啊了一声,摸了摸鼻子,笑道:“已经解了。”明明前段时间还跟他们说不知道什么是碧茶之毒,如今却不得不承认。至于替他解毒的人选,大家心照不宣。 “解了就好,解了就好。”石水重重松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长久以来的心事。 李莲花笑而不语。 送走了佛白石,李莲花伸了伸懒腰,往后院走去。 院子中的花卉是新移栽过来的,本来有些疲软无力,但李莲花瞧着不好看,就用扬州慢一一加持过了,助它们生根发芽,助它们焕发新芽。 虽然新建造的庄子,如今瞧着也是花团锦簇,缤纷多彩,有蝴蝶和蜜蜂穿梭其中,倒也生气十足。 小桃子手里拿着木剑,一板一眼在练习剑术,李莲花看着他,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小时候的他也是这样,对武功很感兴趣,对江湖很感兴趣。 狐狸精躲在花园的一角晒太阳,那懒洋洋的样子,深得李莲花的精髓。 桃清坐在亭子里喝茶,手上捧着一本书,却很长时间没有翻页,而是笑意盈盈地看着练剑的小桃子。 听到李莲花的脚步声响起,桃清头也没回,“人送走了?” “嗯。”李莲花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把自己听到的消息告诉他,“云彼丘死了,自杀身亡。” 桃清一愣,然后冷笑一声,“他终于舍得死了吗,他是怕你回头找他算账?” “或许吧。”李莲花不欲多说,他抽走桃清手中的书合上,“快过年了,我们回云隐山去陪师娘过年吗?” 桃清点点头,理所当然道:“当然,云隐山是你的家,我们当然要回去陪师娘过年。” 李莲花牵起他的手,跟她十指相扣,“错了,不是我的家,是我们的家。” 桃清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几分,她放松身体靠在他的怀里,言语带笑:“好,是我们的家。” “李相夷,我突破了,我们再战一场!” 远远传来笛飞声的声音让他们一僵,李莲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上次万圣道之战后,笛飞声在离开之前,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下战帖,约他一个月后再战东海。说完他就跑了,根本没给李莲花反应的时间。 李莲花十分无奈,只能如约去东海。那一战,没有金鸳盟跟四顾门的拼死一战,却有无数看热闹的江湖人士。所有人都想看看十年后,李相夷跟笛飞声到底谁才是天下第一。 他们打了一天一夜,结果当然没有意外,李莲花赢了。只是笛飞声走的时候说感觉自己要突破了,等他突破之后再约战。 李莲花对着他的背影生气,后悔刚才怎么没有一剑劈死他。本以为再怎么样突破也得要个一年半载的,结果有一个月没到,笛飞声这么快居然真的突破了? 李莲花想起比武之后,因为身体上的外伤而被桃清压着喝了好几天苦药汁子,吃完还没有糖的那种,只觉得苦味再次泛上舌尖。比武什么的,真的不适合他这个柔弱的大夫啊。 “卿卿,不如我们今天就走吧?”这里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每天不是有人上门拜访,就是有人上门挑战。李相夷过的日子实在是太累了啊。 桃清也有些头疼,高手对战,就没有不受伤的,说不定一上头,以命相搏也不是不可能的,她真怕一个没注意到,李莲花跟笛飞声同归于尽了。 她看到翻墙进来的笛飞声,也是十分心累:“好,我们今天就走。” 他们想走没问题,但是首先要把上门的笛飞声搞定。 李莲花假装自己没听到笛飞声的约战发言,“老笛,上次说好了要给你解蛊的,你也没上门,这次过来把蛊虫解了吧?” 涉及到自己身体内的蛊虫,笛飞声狂热的心情顿时冷静了下来,他矜持点头:“可以。” 李莲花朝着桃清使了一个眼色,桃清心领神会,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起身离开,说是要去做些准备。 等笛飞声被李莲花忽悠着躺到床上去的时候,他看着李莲花嘴角的笑意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没等他多想,耳边就传来了李莲花的声音:“这解蛊呢,需要你放松心情,对,别抵抗啊,等你醒了,这蛊虫就解了。” 笛飞声不明所以,但却如他所言,一阵困意传来的时候,他没有抵抗,任由自己陷入了沉睡。 结果等笛飞声醒过来的时候,他头脑还有些着昏沉,悲风白杨的内力一转,脑子瞬间清醒了。他首先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结果确实如李莲花所说,困住他半生的蛊虫没有了。 他难得得露出一抹真心的微笑。只是在看到李莲花的留信后,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 “赠君金蚕蛊一只,其以蛊虫为食,可解君之蛊虫,并使君之夙愿得偿,李某有事,先行一步,招待不周之处,请君见谅。” 毫无疑问,李相夷他跑了。笛飞声捏着桌子上的小盒子,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哼,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看你能躲到几时。 笛飞声拿着盒子,扬长而去。 此时的李莲花已经驾着莲花楼跑出了很远,他们正在前往云隐山的路上。 桃清坐在他的身边,好笑看着他,“这么怕跟笛盟主的比武?” 李莲花还没有说话,坐在她怀里的小桃子先不高兴了,“阿爹是天下第一,阿爹才不怕阿飞叔叔呢。” 这次东海大战后,天下第一的名头稳稳落在李相夷头上,再无人置喙。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件事。小桃子听到后,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模样。 李莲花一把捂住他的嘴,神色诚恳地对桃清道:“我就是一个江湖闲人,种菜养花还行,打打杀杀不适合我。”虽然打架的时候是挺痛快的,但是打完架,受过伤之后的待遇着实有些可怕。 他哪里是怕笛飞声,他怕的是卿卿的药啊,感觉比碧茶之毒的解药还可怕,只要想起来那个味道,就能让人恶心地三天吃不下饭。 桃清笑眯眯看着不说话,等他说完提着旁边放置的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水,一股苦涩的药味瞬间弥漫出来。 李莲花咽了咽口水,有些畏惧地看着杯子里深绿色的茶水:“这是什么茶?” “药茶。”桃清将茶水递到他跟前,眼神死死盯着他,大有一种他不喝就给他灌下去的强硬姿态,“这不是笛盟主他又突破了,我估计他肯定要缠着你比武的,以他的性子,你不答应也会逼到你答应为止。可我又不想让你受一点伤,怎么办呢?” 她状似无意的叹了一口气:“我觉得不如每次都碾压他好了,让他知难而退。我这茶呢,里面加了几百种珍贵药材进去,虽然比不上观音垂泪的效果来得明显,但是你每日喝一杯,用不了多长时间,你的内力就会实现翻倍的增长,到时候碾压笛飞声不是梦。” 李莲花嘴角抽了一下,至于吗,他为什么要碾压笛飞声?他上次真的只是小伤,也就是肩膀上被笛飞声砍了一刀,笛飞声就比他惨多了,身上的剑伤无数。 李莲花接过茶杯,迟疑了一下,还是道:“这用不了多长时间是多长时间?” 桃清微笑:“不多不多,也就三个月而已,很快的,眼睛一眨就过去了。” 她本以为他要继续讨价还价,没想到李莲花这下再没有迟疑,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那苦涩的药味直冲天灵盖,让他的眉都皱成了川字。 桃清有些诧异:“这么爽快? 李莲花拿起一旁真正的茶水连喝三杯,将口中的苦味冲淡。小桃子眼泪汪汪地将自己咬了一口的糖送到他的嘴里,让李莲花哭笑不得。 李莲花抱着小桃子,牵着她的手,笑容温软,“因为,我也想陪着你,陪着小桃子,长长久久。” 有一个人自己的生死放在她的心上,不允许有任何的意外发生,那他还有什么理由不保重自身呢? 他的双眸之中闪烁着光芒,那光芒纯净而炽热,仿佛能够穿透一切迷雾和黑暗,照见最真实的内心。 恍惚之间,她好像发现自己在他面前毫无秘密可言,可她并不觉得惶恐,而是有一种没有来由的惬意,因为他温柔地闭上眼睛,不探究她的秘密,却对着她说好。 他们对视一笑,有一种心领神会的默契。 愿君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愿卿所求,皆如愿。 第1章 第二愿1 “四顾门没了谁都可以,没了李相夷不行。” 李相夷负气说出这句话,在看到师兄愤然离去的背影后。他有一瞬间想要挽留,只是出于少年人的骄傲,到底没有出声。 对于师兄,他什么都能容忍,唯独不能容忍师兄想要跟朝廷合作,他好不容易争取到了江湖事江湖了。一旦跟朝廷合作,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只是师兄不能理解自己,李相夷有些失落。他在大厅枯坐许久,直到天色将暗,这才起身,拿起少师剑,准备出门。 结果就有弟子匆匆赶来汇报,“门主,亮了,广场上的天机石亮起来了。”李相夷神色一顿,立刻抬脚朝着广场而去。 一个月前,一块平滑如镜的水晶石从天而降,就像流星一样,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天际,最终落在小青峰四顾门的广场上,震得整个小青峰抖了一抖,好在没有什么人员伤亡。但是这么大的动静,四顾门根本阻止不了消息泄露。 而且那块水晶石有些神异,它如同一幅长方形的画卷,高一丈有余,长三丈有余,上书九个大字,观天机,知未来,晓福祸。刀劈不断,剑砍不掉,就连李相夷的十成扬州慢内力都毁不掉它。 然后没过多长时间,整个江湖都知道了。朝廷的人也知道了,他们甚至想要将它整个挖走,结果发现这水晶石重达万万斤,根本不可能搬得动。 全天下的人都在关注四顾门,四顾门无奈,只能广发请帖,邀请武林同道前来共同研究天机。小青峰及山脚,一时之间那叫一个人满为患。可惜,他们等了一天又一天,这天机石一直没有动静。 因为水晶石说可以观测天机,所以大家称呼这水晶石为天机石。 终于如今有一个月过去了,很多满足了好奇心的人都散去了,结果水晶石终于动了。李相夷有些迫不及待地赶了过去。他倒是要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四顾门广场上摆满了桌椅板凳,挤挤挨挨的,不像是武林第一门派四顾门的广场,反而像是普通人的菜市场一样的嘈杂。 李相夷是门主,自然预留了位置,他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跟他一桌还有佛彼白石,肖紫衿,乔婉娩,以及漆木山和芩婆。 听说了四顾门发生的事情,漆木山和芩婆生怕小徒弟撑不住天下人的热情,两人忙不迭地赶过来给徒弟撑场子了。 漆木山看到小徒弟来了,没看到大徒弟,就问道:“相夷,你师兄呢?” 李相夷四处看了一下,确实没看到单孤刀的身影,他拧着眉头道,“我也没瞧见,可能离开四顾门了吧。”师兄刚才那么生气,还放话说要退出四顾门,可能一气之下,走了吧。 此时藏在人群后面的单孤刀紧了紧身上的黑袍,往封磬等人身后一站,将自己藏得更深了一些。他刚离开小青峰没多久,就收到封磬的传信,说是天机石亮了,他马上就赶了回来。因为跟李相夷闹掰了,他又不想再以四顾门副门主的身份出现,只能躲着四顾门的人了。 不仅武林正道的人听到消息涌上了四顾门,将四顾门的广场,屋檐,以及大树都被人占据了位置。 就连没有收到四顾门邀请的邪道人士都乔装而来,躲在暗处观看,比如金鸳盟就来了不少的人,比如笛飞声、三王、角丽谯和十二凤之类的都来了。 人一多就乱,若非李相夷这天下第一的实力在这里坐镇,又安排了门人弟子严守各个院子,恐怕,这四顾门一个晚上就要被人搬空了。 桃清坐在一根树枝上,同一棵树上也挤了好多人,只是别人看在她是一个小少女的份上,这才没有跟她抢,当然有那种不讲理的,都被她踹了下去。 容貌可爱,还有不错的武功,众人不管是出于哪种心理,总之,没有人跟她抢位置了。她晃着腿看着这热闹的场景,眼中满是笑意。 她如今壳子才十五岁,嗯,还是个未及笄小少女,梳着双丫髻。她就想当个快乐的吃瓜小少女,她一点也不想陷入三角恋的可怕旋涡中。 而且,初恋组也是很多人的意难平嘛,若是乔婉娩和李相夷可以解除误会在一起,其实也不错的。 【……】以宿主的霸道,它不信她会成人之美,但是系统不敢说。 桃清正色道:“系统,开始吧。” 【好的,宿主。】 天音响起,前方的天机石上的字如水波荡漾一般散去,缓缓显示出画面。 【月色皎洁,圆月当空。 有一白衣潇洒的少年郎在剑上系了丈许红绸,在扬州城江山笑屋顶舞了一套醉如狂三十六剑。 他嘴角含笑,眼中似盛满星光,手中执剑,挥洒自如,剑光如流水缠绕,剑气纵横捭阖,红绸如火,热烈张扬,如花绽放于天地间,刚毅与柔美交织,翩若惊鸿,皎若游龙。】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啊,是门主的红绸舞剑。”有四顾门的人惊呼一声。 再次看到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四顾门的门人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当初门主为哄乔姑娘开心,特意准备的红绸舞剑,可是叫扬州城万人空巷,无数人争先恐后前往,只为争睹那红绸一剑。” “门主绝世之姿,天下谁能与之相比?” 不仅是四顾门人,就连江湖各派都赞叹不已:“李门主风华绝世,潇洒不羁,实在令人羡慕啊。” 只有笛飞声冷哼了一声。李相夷武功那么高,偏偏喜欢做一些无聊的事情。女人只会影响自己武功提升的速度。 可惜,在场的人都跟他不一样,哪怕是金鸳盟的人也沉浸在红绸剑舞之中。当初因为各种原因错过了这一次盛会的人,更是看得目不转睛,对李相夷的绝世风姿充满了赞叹与向往。 为哄美人一笑,红绸舞剑,多浪漫啊,李门主好会哦。场中的女子满脸通红,恨不得自己就是那被哄的美人。 不过乔婉娩也是貌美异常,她跟李门主当真是神仙眷侣啊。 原本还对自己舞剑的姿态极为满意的李相夷在师父师娘揶揄的眼神中,悄悄红了耳朵。 可是天机石不是说观未来吗?为什么显示的是过去的画面, 画面由屋顶拉到了人群中。 【人潮涌动,欢呼声、尖叫声此起彼伏,热热闹闹的跟过年一样。 乔婉娩目光闪动,双手抱着剑放在胸前,一双美目深情地看着屋顶上的心上人。那个堪称绝世的美少年,红绸剑舞只为她,便是石头也会被他打动,更何况乔婉娩本就芳心暗许,更是被他哄的心花怒放。 肖紫矜看着李相夷的剑舞,原本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少年人真是热烈张扬,他转头想要跟乔婉娩说些什么,只是在看到她脸上羞涩又甜蜜的笑意后,他的微笑转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眼中闪过一丝痛苦,随后狠狠闭了闭眼睛。 跟他们站在一起的单孤刀将肖紫矜的表情看在眼里,他的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相夷啊,真是孩子气。” 这话是不是说他连个孩子都比不过。肖紫矜闻言,脸上的神色更加难看了一分。】 啊,这? 四顾门的人面面相觑,这肖护法也喜欢乔姑娘?整个四顾门都知道乔姑娘是门主的未婚妻啊,他想要跟门主抢人不成,他抢得过吗? 而且副门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感觉他说完之后,肖护法更生气了? 肖紫矜握紧了拳头,低着头沉默不语,对众人打量的视线只能装作看不见。他能反驳什么呢?说他不喜欢乔婉娩,还是说天机石上显示的东西是假的?万一他这会反驳了,一会显示更多的东西怎么办? 乔婉娩的神色也变得有些苍白,紫衿喜欢她她是知道的,只是她拒绝了他很多次,但肖紫衿依旧对她很好,他也没有越界,而是守着那份边界对她好。她的拒绝好似对肖紫衿没有任何用处,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守着她。 这个世道对女人苛刻,男人四处留情顶多说一句风流,女人不一样,哪怕不是她的错,也会被各种批判。 李相夷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肖紫衿,又看了一眼乔婉娩,从他二人的神色看出了一点端倪。 原来紫矜也喜欢阿娩,可为什么从未听他说过,他也从未注意到紫衿看阿娩的神色有什么不一样。 这可真是出人意料。 画面再转。 【有一日,肖紫矜一脸喜色拿着一个盒子从外面回来,李相夷路过的时候看他这么珍惜地拿着盒子,便多嘴问了一句,“什么东西呀?” 肖紫矜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玉镯,笑着介绍道:“这青玉镯是我肖家祖传之物,与我那破军剑上的碧玉雕花是一对。” 李相夷了然一笑,调侃道:“原来是给你未来娘子的,看来紫矜也有了心上人啊。” 肖紫矜被他打趣也不恼,依旧笑眯眯的。虽然乔婉娩跟李相夷走得更近,但万一呢,万一他还有机会呢? 两人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然后分开。 肖紫矜拿着盒子,兴冲冲去找乔婉娩,却被她的贴身婢女告知对方去了桃花林。 此时,那片繁茂的桃林中,桃花正开得如火如荼,粉艳艳的花瓣如同天边绚丽的云霞一般,美不胜收。 然而,与这娇艳的花朵相比,更为显眼的却是那对坐在一起的有情人。乔婉娩略带羞涩地将亲手制作的香囊递到李相夷面前,眼中满是柔情蜜意。李相夷微笑着接过香囊,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紧接着,李相夷缓缓靠近乔婉娩,温柔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那一刹那,时间似乎都为之静止,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彼此深情凝视的目光和那缠绵悱恻的爱意。 远处,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肖紫矜死死捏住手中的木盒,眼中有一团火在燃烧,嫉妒、愤恨、不甘在他脸上逐一显现,他原本还算英俊的脸显得有些狰狞,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桃林中的人都离开了,肖紫衿自嘲一笑,这才黯然离开了。】 “啊啊啊……好美啊。”不知道是哪个江湖女侠发出的惊叫,然后惹出一片赞同声。而那些男人们,则是一副牙疼的模样,李相夷跟乔婉娩的画面看着是赏心悦目,但你们也不能完全忽略旁边那苦逼的肖大侠吧? 当初跟乔婉娩一起练剑的时候不觉得,如今在大屏幕上放出来,李相夷这才看到了自己脸上的神色,原来我那个时候的神情是这个样子的。 画面唯美,眼神拉丝,大庭广众之下,李相夷心中略觉得有几分尴尬,但他面上却不露半分,一副不动如山的沉稳模样。 乔婉娩却觉得有些羞涩,她本就是一个内敛又含蓄的人,如今他们定情的的画面被这么多人看见,她只觉得脸上的热度高得快要把她烧熟了。 肖紫矜再次看到乔婉娩和李相夷定情的画面,心中还是一如当初那般钝痛万分。他凭什么跟李相夷比?李相夷是天下第一,是四顾门门主,而他呢,只是四顾门的护法,唯李相夷马首是瞻的下属而已。 婉娩会选择李相夷而不是他,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屏幕上将他那些不愿意回想的事情放出来,他有些难堪地对着李相夷道:“相夷,我……对不起……”在李相夷面前,他就像是一个笑话。 自己的未婚妻被自己的好兄弟觊觎,李相夷心中是有几分不快的,但感情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更何况骄傲的李相夷对自己充满了自信,对于他跟乔婉娩之间的感情也充满了信任。他定了定神,平静道:“紫矜,无需多言,我们私下再议。” 画面中是肖紫矜的一场暗恋,甚至连乔婉娩都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不是他的错。阿娩那么优秀,有追求者很正常。 笛飞声闭上眼睛,不再看。他只对天下第一感兴趣,对李相夷的感情生活毫无探究的欲望。 角丽谯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江湖人总爱将她跟乔婉娩放在一起比较,说到她都是风流,妖女之类的,但说到乔婉娩却是温柔贤淑,冰清玉洁的赞美之词,没想到她居然也引得四顾门两个男人为她争风吃醋。呵…… 这等隐秘又难堪的事情都放出来,这天机石究竟想要干什么?除他们以外的江湖人士既觉得尴尬,又有一种窥探到了江湖名人隐私的快感。 李相夷是天下第一,他的感情虽然传得沸沸扬扬的,但像这样显露在大家面前又不一样。而且,那肖紫衿名气虽然不如李相夷,也是鼎鼎大名的紫袍宣天,平日里傲得很,没想到私底下居然也是一个爱而不得的苦命人啊。 第2章 第二愿2 【肖紫衿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住所,将家传的玉镯放进了柜子深处,然后从柜子里取出一坛又一坛的酒,一个人在房间里买醉。 桌上的酒喝完了,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想要去拿新的,结果还没有走两步,脚一软摔倒在地,他趴在地上,将脸埋在手掌中,沉默地流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都黑了,他却懒得起身点灯,而是坐在地上,靠着墙,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倒酒,胸前的衣襟湿了一大半,他却半点感觉都没有。 突然,只听“吱呀”一声,他的房门被人打开。肖紫衿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根本不管来的人是谁,只烦躁道:“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那人在肖紫衿十步开外站定,他看着一身酒气的肖紫衿,闻言叹息一声,“今天相夷喜气洋洋地宣布乔姑娘跟他在一起了,我就猜到你一定会不开心。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你已经喝成这样了。” 李相夷的爱张扬又热烈,他喜欢就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两情相悦又怎么可能藏着掖着。肖紫衿心在滴血,他仰头灌酒,根本不搭理来人。 此时光线灰暗,唯有一点清光打在来人的脸上,露出单孤刀那张充满着恶意的脸,“这事啊,是相夷办的不地道。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你跟乔姑娘青梅竹马,又门当户对,肖乔两家早就有了默契,你们日后十有八九是要在一起的。可相夷偏偏也喜欢乔姑娘,他是天下第一,又有些任性,喜欢的东西就要抓到手里,我这个做师兄的也管不了他。只能跟你说一声抱歉了,肖兄。” 肖紫衿被他说的心头无名火起,他将手中的酒坛子扔在单孤刀的脚下,怒骂道:“滚,给我滚。你们师兄弟都是一路的货色,一个抢了我的阿娩,一个来看我的笑话。滚,都滚。” 酒坛子砸在他的脚下,打湿了他的靴子,单孤刀的神色有一瞬间的阴沉,随即,他又若无其事地往肖紫衿心里扎刀,“他们今日定情,说不得明年就要成亲,后年就有了孩子,肖护法日后说不得还可以帮他们教一教孩子。如果是男孩,肯定跟相夷一样,是个天资出众的剑道天才,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天下第一。如果是个女孩,肯定跟乔姑娘一样,生得花容月貌,引无数英雄为她折腰,就像如今的你一样。” 被戳到痛处的肖紫衿崩溃大叫:“啊啊啊,滚啊,给我滚。”】 画面的最后定格在肖紫衿崩溃扭曲的脸和单孤刀一脸的不屑和冷笑上。 这个单孤刀明显是想挑起肖紫衿和李相夷的矛盾,他说话时候的神情,他嘴角恶意的笑意,天机石前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天机石虽然展示了它的各种神异,但李相夷却是不怎么相信的。哪怕肖紫衿的事情好像是真实的。但是他却始终保持着一分警惕之心。来历不明的东西,凭什么让他相信呢。 等天机石展示师兄挑拨离间的时候,李相夷撇了撇嘴,觉得自己知道他的目的了。原来是为了挑拨他跟师兄之间的感情啊。这天机石不可信,师兄怎么可能这么对我。 桃清远远瞧见了李相夷脸上的冷笑和不以为然,她鼓了鼓嘴,跟系统吐槽道,“年轻时候的李相夷真是自信过了头,完全听不进去别人的话。” 她叹息一声。少年一腔赤忱,信任自己的亲人,可这份诚挚的心意到底是被辜负了。你就是明明白白将证据摆在他眼前了,他还会以为是你伪造的证据。 李相夷看到漆木山若有所思的样子,还宽慰他道:“师父,这天机石来历不明,所展示的不一定为真。您就放宽心,这上面的师兄定然是假的。您亲手把我和师兄养大,您还不了解我们嘛。师兄必不会如此,” 漆木山看着他好似完全不相信这上面显示的是真的,他有些头疼道:“这天机石来历神秘,不论真假,你都要认真对待,如果是真,你可以避过劫难,如果是假,查清楚真相便是了。” 李相夷神色愕然,师父竟然觉得这样的师兄可能为真。他有些恍惚,但还是跟师父承诺道:“我明白了,师父,我会认真看下去的。” 听到小徒弟的话,漆木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并不觉得这直播间所言为假。单孤刀从小心思就深,他是有可能做这些事情的,只是小徒弟心性赤忱,太过于信任他师兄,一时半会怕是改不过来。他叹了一口气,如今说什么都太早了,希望天机石能透露更多吧。 乔婉娩被众人的目光盯得如芒在背,只是良好的教养让她做不出大庭广众之下呵斥的事情,只能挺直了脊背,尽量忽视其他人意味不明的目光, “阿娩,别怕。”李相夷握着乔婉娩的手,目光冷冷地扫过众人,凡是接触到他的目光的人都忍不住低下了头。天下第一李门主的气势还是十分压迫人的。 面对众人或不屑,或看不起,或看热闹的眼神,尤其是乔婉娩那摇摇欲坠的姿态,肖紫衿心中将这天机石恨得要死,却偏偏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阴沉着脸不说话。 【佛彼白石中的纪汉佛和白江鹑跟单孤刀坐在一起喝茶,姿态随意,神色悠闲,享受着那难得的悠闲时光。 单孤刀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叹息道:“相夷他忙得脚不沾地,天南海北的到处乱跑,反倒是我们,偷得浮生半日闲,还能坐下来喝喝茶,晒晒太阳。” 白江鹑惭愧道:“只恨我们本事不够,帮不上门主的忙,反累得门主四处奔波。” 单孤刀端茶敬了他们两个:“我倒是觉得相夷他就是瞎操心,好像这江湖离了他就转不了了。其实呢,四顾门中人才辈出,比如两位都是能人,做事也比相夷有经验,事情交给别人不放心,难道交给佛彼白石还不放心吗?” 纪汉佛表情淡淡道:“副门主说笑了,论才能,我等不及门主万一,即便如此,门主对我等也一向信重,将门内大小事务托付,我们只恨自己才能浅薄,又分身乏术,不能为门主分担更多。” 单孤刀嘴角抽了一下,说什么信重,委以重任,都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旦遇到大事,都要等李相夷回来决断。单孤刀本身对李相夷颐指气使,独断专行不满很久了。 他看着始终表情淡淡叫人摸不着头脑老狐狸纪汉佛以及笑呵呵,但擅长和稀泥的白江鹑,他打了一个哈哈,做足了一个好师兄的模样:“谦虚了,佛彼白石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相夷能带着四顾门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几位居功至伟。” 纪汉佛却不敢居功,只道:“四顾门走到如今凭借的是门主的威望,是所有门人弟子维护武林正义的决心和毅力。” 白江鹑也点头,一副唯李相夷马首是瞻的模样:“门主武功高强,智慧绝伦,是正道武林之光,是吾辈楷模,四顾门正是因为有他,才有天下第一大派的名头。” 单孤刀垂下眼眸,神色有些不悦,这两人心里不知道怎么想的,明面上却是滴水不漏。当真是老狐狸。 只是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明白,只能点到为止,单孤刀喝了一杯茶,便借口有事先离开了,纪汉佛和白江鹑两人对视一眼,都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纪汉佛重新端起茶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水:“副门主他的心不在四顾门。” 白江鹑胖胖的脸上显示出几分无奈:“副门主在江湖上的名声说不上太好,只是门主与他师出同门,关系比起我们来,更显亲厚,更何况,门主光风霁月,用人不疑。” 纪汉佛沉吟道:“门主还是太重情了。”这是优点,也是缺点。他信任身边的人便是全心全意,不知道人心会变,便是关系再亲近的人,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白江鹑也叹息道:“谁说不是呢,门主他重情重义,又年轻气盛,上次有个门人不过是跟人闲谈中说了一句副门主的不好,就被路过的门主呵斥了,吓得那人战战兢兢一个多月才缓和下来。自那以后,还有谁敢在他面前说副门主的不是。说了他也不会信的,到时候反而显得里外不是人。” 两人对视一眼,俱是一脸忧心。】 李相夷回头,神色高深莫测,他盯着佛彼白石问道:“汉佛,白鹅,可有此事?”为什么连纪汉佛和白江鹑也觉得师兄不好,李相夷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师兄对他很好啊。 白江鹑一脸尴尬,面对李相夷的询问,眼神闪躲。但他的这种态度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反而是纪汉佛平静点头:“有,确有其事。”单孤刀的为人,恐怕只有门主看不清,其他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是有几分了解的。借着这次机会,能让门主看清单孤刀的虚情假意也是好的。 肖紫衿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嘲笑李相夷还是在嘲笑单孤刀。四顾门谁不知道单孤刀表里不一,只有李相夷以为他的师兄对他好得不得了。但凡有个人说单孤刀不好的,都觉得是别人在太挑拨他们师兄弟的感情,都会惹怒他,被他训斥。 李相夷回头看着天机石发呆,脸上的神色喜怒难辨。那上面显示出来的是跟他往日所见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打碎了他的固有认知。 且不说上面的师兄是否真有其事,但肖紫衿、纪汉佛、白江鹑对师兄的意见不是一般得大,这是真的。 纪汉佛和白江鹑,在私底下也不如在他面前的恭敬,他们眼中对师兄好似有几分瞧不上,而且觉得他识人不明,却碍于他的威势,不敢在他面前多言师兄的不好。 怎么会这样? 是四顾门容不下他的师兄,还是他师兄当真这般惹人讨厌? 漆木山喝了一口葫芦里的酒,神色难看,他知道大徒弟品性上有点毛病,但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师弟这般痛恨,手心手背都是肉。 漆木山有些痛苦地说道:“相夷,师父师娘站在你这边,如果你师兄真的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你只管出手,师父不会过问。”若大义上无错也就罢了,若是真的有错,那就不能放过。 李相夷不可思议地看着漆木山道:“师父,您就这样相信了师兄人品有瑕?” 漆木山摆摆手:“我只是说万一。日后你去查就是了。” “相夷。”乔婉娩也担忧地看着李相夷,只有她最明白单孤刀对于李相夷的重要意义。是一同长大的情谊,是亲兄弟一样的情谊。 李相夷打起精神,他冲着几人摆摆手,“我没事,继续看下去吧。” 【单孤刀提着一个箱子去了云彼丘的院子,彼时,云彼丘正躲在房间里捧着一本书看得如痴如醉。 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他忙不迭地将书塞到桌子底下,然后拿了一本卷宗放在桌上摊开,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和头发,这才不慌不忙道,“进来。” 单孤刀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提着箱子走进去,他看了看桌上的卷宗,又看了看脸色有些疲惫的云彼丘,调侃道:“呦,我们的军师在忙着呢。” 云彼丘站起来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副门主,不知找彼丘何事?” 单孤刀将手上的箱子放在云彼丘的书案上,将上面的锁扣打开,露出里面一箱子的书籍。“我前段时间出去处理了一个案子,那家人别的不多,就书多,临走前赠了我一些,我想着这四顾门中唯有先生一人爱书成痴,便给先生送了过来。” 云彼丘一看到那么多的书,忍不住倾身过去,取出最上面的一本,却是一本他不曾读过的书籍,他心中欣喜道:“副门主,都给我的吗?” 他爱惜地翻看着手中的书籍,只是不知道想到什么,面色一苦,忍痛将书放了回去,还盖上了箱子的盖子,“门主不叫我看书。” 正是因为他读书成痴,惹得李相夷厌烦,斥责了他一顿,并让他立下誓言,他门下弟子,决计不许读书,如今他都只敢偷摸看书,就怕被李相夷瞧见了再斥责他一回。 单孤刀此举本就有意加深他对李相夷的不满,闻言立刻道:“这事是相夷不对,先生不过是爱读书了一些,又不是什么为非作歹的恶习,这点小爱好,如何就不能容忍了。这书先生只管收下,我不告诉他就是了。”嗯,单孤刀有自知之明,李相夷决定了的事情,谁也改不了,他不说劝李相夷肯定云彼丘的爱好,只说不告诉李相夷就是了。 云彼丘犹豫半晌,实在割舍不下对书籍的喜爱,最后还是收下了这箱子书籍。】 李相夷看到云彼丘看到书籍时眼中纯然欢喜,忍不住问云彼丘:“比丘可是责怪我对你苛责太过?” 凡事都有个度,但云彼丘这人爱书成瘾,读书成痴,昼夜研读,无问寒暑,甚至已经耽搁到了他处理正事的地步,李相夷这才斥责他。李相夷是为了他好,但被无端剥夺爱好的云彼丘心中是否有怨? 以前李相夷是不在乎的,他觉得为对方好的事情,他就强硬地下命令,并不管对方愿不愿意接受。但是看到云彼丘捧着书,一脸欣喜的模样,他倒是生了几分不一样的心思。 天机石展示了自己收下单孤刀送的书,本就忐忑难安的云彼丘立刻站了起来,大惊失色道:“不敢,不敢,比丘知道门主是为了我好。” 不是不会,而是不敢。李相夷支着头,略有深意地看了云彼丘一眼。 第3章 第二愿3 【“肖紫矜就是个没用的软蛋,心上人被人夺走,也只敢在心里嫉恨,实际上屁都不敢放一个。”想着肖紫矜只敢躲在房里买醉,但在李相夷面前还要强颜欢笑,死撑着恭喜对方的模样,单孤刀不屑地撇了撇嘴。 “佛彼白石嘛,纪汉佛和白江鹑看起来忠于四个门,实则谁也不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试探不出深浅,云彼丘是个书痴,很好攻破,至于石水,女人一个,影响不了大局。” 他师弟长着一张俊美无双的脸,之前又在东方青冢那里折梅十七枝赠四顾门女子十七人,流为江湖美谈,搞得这四顾门的女人都对他仰慕非常,个个死心塌地的,石水也不例外。 “四虎银枪,也就刘如京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其他人都是墙头草,不足为虑。” 月色阴暗,单孤刀负手站在阴影中,对四顾门的高层一一点评,言辞犀利狠辣,好似根本没将他们当成相熟的人,而是敌人一样。他身后有一人,落后一步,静静听他的说话。 单孤刀说完之后,又问身后之人:“我们的人接触了四顾门的人了吧,结果如何?” 那人道:“主上,我们的人试探过了,这四顾门大部分都是李相夷的死忠,想要他们背叛李相夷没有可能,另一部分虽有些小心思,但李相夷不死,他们没胆子背叛四顾门。” 单孤刀脸色扭曲,有嫉恨也有不甘,最终化为平静,冷酷地丢下一句话,“看来这四顾门是不能为我所用了,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毁了吧。” 那人单膝跪地,抬头露出封磬那张淳朴忠厚的脸,他恭敬道:“万圣道誓死为主上效力。”】 四顾门的人死死盯着天机石上单孤刀,尤其是被点到名字的几人,那眼神恨不得马上戳死他。毁了四顾门,他凭什么?如果单孤单就在眼前的话,他们怕是忍不住要打死他。 “单孤刀这个匹夫,亏我还处处尊敬他,他居然要毁了四顾门,老子一定要杀了他。” “对,杀了他。” 李相夷皱了皱眉,他都说了这天机石不一定可信。可他瞧着其他人的样子,显然对上面显示的东西深信不疑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四顾门掌管江湖刑堂,事情没有经过查证,如何能就此下结论? 被他目光扫过的人忍不住低下头去,有脑子聪明的已经转了过来,还有那脑子不聪明的,还疑惑地叫了一声:“门主?” 李相夷语气略有些重:“查都没有查的事情,你们就认定了?都给我从头开始学起,让你们去办案,偏听偏信,岂不是都是冤假错案?” 那人立马羞愧地低下了头:“门主,我错了,我一定改正。” 看着四顾门的人重新对着天机石抱着怀疑的态度,李相夷满意地喝了一口茶。不过,万圣道,又是个什么势力,好像没有听说过? “封盟主,你不解释一下?” 封磬的脸在水晶屏幕中露了出来,自然也就被人认了出来,他原本代表万圣道出现在四顾门,自然是没有任何遮掩的站在那里的,如今被人认出来也来不及逃走,只能尴尬一笑。 他拒绝承认天机石上的事情为真:“李门主都说了,这天机石中所述或为真,或为假,这在下没做过的事情,如何能给在下定罪?在下跟四顾门副门主真的不熟啊。”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哪怕自己被四顾门抓了,也绝不会暴露主上的大计。只是他心中不由生了一些隐忧,这天机石连他跟主上私底下的会面都能展示得一清二楚,若是再暴露更多的内容,对万圣道,对主上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不仅是他这样想,单孤刀也将自己藏得更深了一些,在暴露他挑拨肖紫衿的时候,他就换了位置,隐入黑暗中。好在那个时候没人注意到他,所以他跑了。封磬却没来得及跑。 封磬虽然抵死不认,但这里是四顾门的地盘,大多数的人都是四顾门的人,所以,他瞬间就被四顾门的弟子拿下,押送到了李相夷面前。 李相夷居高临下地看着封磬,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点了他的穴道,让人在一旁看着。他虽然不怎么相信天机石所述,但是上面提到的事情,他准备一一去查证。 【“师兄,你又输了。” 年纪不大的李相夷一剑击退比他大了很多岁的单孤刀,然后平静地陈述一个事情。 单孤刀神色不甘,提剑再上,“不够,再来,这些剑法招式,我每天比你多习剑三四个时辰,我就不信了……” 两人的木剑再次相交,但结果并朝着单孤刀想要的方向而去,只是重复了之前的结局,单孤刀再次输了。他闭了闭眼睛,眼中漆黑一片。 “师兄,你又输了……又输了……又输了……” 同样的结果在他眼前上演,一次又一次,单孤刀眼中的不甘在堆积,很快就成了嫉妒,变成了噬人的恨意。 李相夷,为什么,明明我才是师兄,为什么从未赢过一次。 画面一转,李相夷兴高采烈地跑过来跟单孤刀分享自己的喜悦,“师兄,师父说我已经掌握了之前的剑招,他又教了我新的剑法。” 单孤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想起师父漆木山刚刚对他说的话。 “心浮气躁,今天不许练新的招式,去面壁思过。” 同样都是徒弟,为什么师父这么偏心,教给李相夷的是各种精妙的剑法,而对自己的评价永远是心浮气躁,需要面壁思过,我就只配学习基础剑法吗? 又一次比武,李相夷故意慢了半拍,被单孤刀打落了手中木剑,在单孤刀开心自己终于赢了一次后,却被漆木山当场拆穿,李相夷是故意输给他的。 漆木山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习武之人在于心诚,故意输掉,那你是在看轻对手,同时也在看轻你自己。” 他自以为赢了李相夷,原来只是他的相让,单孤刀只觉得前所未有的难堪,他握紧了拳头,几乎靠吼出来,“我不需要你相让,李相夷别看不起人。”他转身离去,只是眼中的恨意达到了顶峰,李相夷,你不该这样侮辱我。 李相夷给单孤刀送了一把银月弩,是之前他看到过的,南宫家少主手中的弓弩。 单孤刀不解道:“我不过是多看了两眼,觉得稀罕,就被他家傲慢的少主一掌掀飞,你哪来的?” 李相夷眉眼含笑:“我打败他得来的,你喜欢就送给你。” 李相夷念着小时候两人一起流浪的情形,对师兄总是格外顺从,可他那云淡风轻的神色却叫单孤刀无比地痛恨。 别人的求而不得,于李相夷而言,不过是随手为之,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在李相夷看不见的时候,单孤刀冷笑着将银月弩掰成两半,然后随手扔到一个箱子里面,那个箱子里面装的全部都是李相夷送给他的礼物,而他们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坏的。 天机石上的画面定格在无意露出来的箱子的底部,用木剑刻着李相夷的名字,上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众人议论纷纷,一方面为小小的李相夷展现出来的天分而感到震撼,一方面又为单孤刀的倒霉而感到唏嘘。 有人不解:“比不过李门主很正常的吧?他可是十五岁的天下第一唉,单孤刀为什么这么看不开?” 有同样被妖孽的师弟师妹压在头顶的人感同身受道:“那时候又不知道李门主未来会是天下第一,总是比不过小自己很多岁的师弟,自尊心很受伤的啊。” 有那靠家世靠父母混吃等死的:“要我说,单孤刀这人就是想不开,李门主这样的靠山,不想着牢牢抱住他的大腿,还要想尽办法毁掉他做什么?吃力不讨好。天下第一的大腿抱住了,那这个江湖还不是任我横行?” 还有那没有抓到重点的人愤愤不平:“啊啊啊,可恶的单孤刀,李门主亲手做的礼物唉,他不要,可以给我啊,为什么要毁掉。” 李相夷嘴角的笑意迅速拉平了。这天机石是非要跟他过不去了。每一次比武,师兄明明就很豁达,从来不记仇。怎么可能像上面那般恨他。只是,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为什么有些不安呢。李相夷狠狠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再睁开眼睛时,眼中重新变得冷静。 他感觉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被这天机石影响了,竟然真的觉得师兄会做这样的事情。李相夷冷哼一声,他一定会查出这天机石背后的阴谋的。 但是如果万一,他是说万一师兄当真如同上面展示的那样,阴谋算计他,算计四顾门,那他李相夷也不惧怕揭开真相。哪怕这真相鲜血淋漓,伤得体无完肤。 “相夷,别难过。”芩婆作为跟单孤刀接触最久的人,对于单孤刀的人品她最有发言权,她叹息道,“你师兄他从小心思深沉,争强好胜,自卑又自傲。过于优秀从来不是你的错,是他心胸狭窄,见不得别人比他厉害。” 单孤刀的习武天赋只能说一般。一个普通人跟一个天才共同成长,这对于普通人而言,本身就是一场灾难。 他这个人啊,因为长年累月比武输给李相夷,内心有一种深深的自卑感。这种自卑感仿佛已经融入了他的骨髓之中,成为了他性格里无法抹去的一部分。 然而,尽管他如此自卑,可他内心深处的自尊心却又强到了极点,他最介意别人说他不如李相夷。他恨李相夷的强大,所以,他想尽办法想要将人拉入泥潭,折了他的傲骨,毁了李相夷的全部。 “门主。”四顾门的人都担忧地看着李相夷,这被最亲近的人背叛,门主一定不好受。 耿直的刘如京更是直白道,“门主,下令吧,我们把人抓住,再好好审一审,绝对不能让他毁了四顾门。”任何一个想要对四顾门下手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对,门主,下令啊。天涯海角,我们也要把副……不对,把单孤刀抓回来受审。” 李相夷已经懒得纠正这一群对天机石深信不疑的人,他抬手止住了他们的义愤填膺,语气冷淡,神色却有一股睥睨天下的自傲:“不急,谁都跑不掉。”包括天机石幕后的人和单孤刀,他顿了顿又道,“我四顾门从不以言论定罪,我会亲自去将人请回来。” 【天机石中的画面继续转换。 封磬双手奉上一个盒子,里面放置着两件物品,一件软甲和一柄软剑。 单孤刀摸了摸软甲,又试了试软剑,赞叹一声:“不错,铁甲门锻造的手艺很好。” 封磬恭维了一句:“主要是主上提供的材料好,天外云铁,百年来唯一的一块都落在主上的手里了,主上果然是天命所归。” 单孤刀脸上露出一个笑意,显然对于封磬的恭维十分受用,他取了软甲,将软剑丢回盒子里,“再去找个好点的盒子,我那个好师弟快到十八岁生辰了,就送他这柄软剑。” 封磬神色不解,他小心翼翼问道:“主上,这是为何?这宝甲刀枪不入,但同是云铁所造软剑就可以破开宝甲,主上,您将这软剑赠予李相夷,这是否太过于危险了?” 单孤刀被他的紧张神色逗笑了:“你觉得李相夷会杀我?” 封磬在单孤刀的笑声中摇头:“就怕万一。”实际上,他心中觉得肯定会的啊,他们都这样算计李相夷了,难道对方还能宽宏大量,当成什么也没有发生,继续跟主上兄弟情深。 单孤刀却不以为意道:“我那个师弟,整个江湖都称赞他智慧绝伦,他自创武学招式,观察入微,推理入神,就没有什么阴谋能逃过他的眼睛的,可惜他这个人有一个最大的毛病,太过于重情,且用人不疑,他对身边的人从不设防,他不懂人心是会变的,不是谁都能像他那样,永远保持初心不变。” 所以,李相夷是不会怀疑他这个师兄的,也绝不会朝他下手。 若不是立场不同,封磬其实也很敬佩李相夷,只不过他也知道,他的主上单孤刀自己可以夸李相夷,但他的下属却一定不能敬佩李相夷,他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单孤刀的马屁:“李相夷他年轻气盛,远不及主上思虑周全。” 单孤刀笑着看了他一眼:“我这个师弟啊,他清高傲慢,不愿意做趁火打劫的事情,当年贺家愿以云铁相赠求他护送贺家小儿,他都一口拒绝。可他不知道这云铁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师兄送给他的软剑他一定会贴身佩戴,而等他日后知道这贴身携带的软剑是用贺家的云铁打造的,你说会不会气吐血?哈哈哈……” 封磬还是觉得就为了气人把云铁打造的宝剑送出去太可惜了,只是他也做不了单孤刀的主,只能违心道:“主上英明。” 单孤刀突然道:“而且,你也说了,唯一能破软甲的只有同为云铁所造的软剑,如果有人知道我有一件软甲,而有一天我死了,致命伤在心口,那是不是就是李相夷干的?” 封磬瞳孔一缩:“主上的意思是?”栽赃嫁祸? 单孤刀却闭口不言了,只冷冷地笑了一声:“呵……”】 第4章 第二愿4 李相夷“哐当”一声,将卷在袖子里的软剑扔在桌子上,他神色阴沉地盯着这把被他取名为刎颈,寓意刎颈之交,同生死共患难情谊的软剑,他沉声道:“铁甲门的人何在?” 施家家主赶紧从犄角旮旯里跑出来,“在呢,在呢,李门主,我在这。” 众多看热闹的人瞬间给他让出了一条路,让他顺顺利利走到李相夷面前。面对着几乎汇聚了整个江湖势力的灼热目光,施家家主额头冒汗,心中将单孤刀骂了个半死。 李相夷扯了扯嘴角,一脸冷漠地问道:“天机石所言,可为真?” 施家家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点头去捣蒜,“真真真,单孤刀确实送了一块云铁到铁甲门,让我们给他打造了一件软甲,一柄软剑。那软剑就是李门主桌上这柄。” 他在李相夷堪称恐怖的眼神下,艰难地解释道:“可我们不知道这云铁的来历有问题啊。”四顾门副门主的名头多大啊,他们小小的铁甲门不敢得罪他啊,就连锻造的费用,他们都只是意思意思随便收了一点。 李相夷还是不愿意相信:“如何证明是云铁所造?” 施家家主松了一口气道:“云铁遇血呈蓝光,李门主一试便知。” 李相夷拿起刎颈,快速在自己手指上划了一刀,果然刎颈染血之后,散发着幽幽蓝光。他心中再无一丝侥幸,内心深处暴躁得想要砍人,这天机石所言难不成都是真的不成? 师兄他真的抢了贺家的云铁。那无辜惨死的贺家小儿是否是死在师兄手里? 乔婉娩皱着眉头上前一步,用手帕给他擦去手上的血,又取了四顾门弟子呈上的金疮药,仔仔细细给他包扎了伤口。 漆木山严肃着一张脸:“相夷,究竟怎么回事?”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单孤刀觉得用了云铁打造的软剑,李相夷会因此气急吐血? 周围的人也对此十分好奇,不由竖起了耳朵。原本窃窃私语,嘈杂如同菜市场的广场一时竟有些安静。 李相夷道:“那是我刚下山的时候,跟师兄一起遇到了贺家因为被外人觊觎云铁而导致的灭门惨案。我们到的时候太晚了,只来得及救下重伤的贺家家主和贺家小儿,贺家主临死前拜托我们将贺家小儿送到他外祖家,他愿以云铁相赠。我拒绝了云铁,但答应了送贺家小儿到他外祖家。只是到了那边后,师兄自告奋勇说要送贺家小儿过去,让我在城里等他,我就没跟着一起去。谁知道后来我听说那贺家小儿还是死了,贺家的云铁也失去了踪迹。” 他的话刚说完,就有那性子急的人得出了结论:“肯定是那单孤刀杀人夺宝了呀。” 一人接话道:“没错,他将李门主支开,怕就是要从贺家小儿口中逼问出云铁的下落,事成了又将人杀了。” “可惜了那贺家小儿。” 漆木山脸色漆黑,大家的猜测不无道理。若真是这样,那单孤刀不配做他的徒弟,有这样杀人夺宝的徒弟真是他的耻辱。 【转眼之间又是热热闹闹的四顾门,李相夷走在最前面,风风火火的,后面跟着一大帮子人。 四顾门的人见了他,全部恭敬地喊了一声,“门主。”彼时的李相夷还是一个意气风发,潇洒肆意的少年郎。 他向众人点头示意,然后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朝内门走去。 上次出门太急,没有跟阿娩说一声,李相夷觉得乔婉娩可能会生气,所以他特意去买了桂花糕,准备去哄乔婉娩。 其他人落在后面,边走边跟留守的四顾门弟子打招呼。 “这次风凌剑派跟我们四顾门求救,我们赶到的时候还是迟了。角丽谯那个疯女人就因为人家小姑娘挑衅了她几句,她就将那小姑娘折磨了半死,然后又将风凌剑派满门屠了个干净。 没去的人应和道:“金鸳盟的人,当真心狠手辣,动不动就屠人满门,可恶,后来呢?” 那人颇有几分得意道:“后来自然是我们将角丽谯的人杀了个一干二净,那妖女还想施展媚术蛊惑门主,但咱门主何等人物,压根不吃她那一套,任她跪地求饶,痛哭流涕也要杀了她为风凌剑派报仇。就是可惜,最后还是让她逃了。” 有人不解:“怎么会?咱门主何等武功,那妖女厉害的不是媚术吗?” 那人叹息道:“还不是大魔头笛飞声到了,门主跟他交手一会,然后他就带着角丽谯跑了。不过角丽谯虽然跑了,但她的手下一个没跑,也算痛快。” 有人起哄道:“对,当浮一大白。” 剩下的人嘻嘻哈哈:“走走走,喝酒去,喝酒去。” 李相夷不仅是四顾门门人弟子的崇拜的对象,也是众多年轻侠士心中敬仰的正道之光,他为死人申冤,为活人讨回公道,他的名字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闪耀着正义与勇气的光芒,照亮了无数人前行的道路。 天机石中一张张面孔闪过,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唯一不变的是他们眼中的光,是充斥着感激和希望的光。因为有了李相夷,有了四顾门,他们才不会余生沉浸在无尽的悔恨与痛苦之中。】 有人看到自己出现在上面,开心得哈哈大笑:“哈哈哈,那上面是我,是我。” 旁边的人接着点头:“哈哈哈,还有我,那就是我说的话,这天机石说的一分不差,就是真的。” 他们所说的话再次证实了天机石所言不虚。 如果说对大徒弟是失望和痛惜,那对小徒弟那就是骄傲和肯定,芩婆道:“相夷,你看,这世上的人也不是都跟单孤刀一样狼心狗肺,还是有很多感恩的人,你帮助了别人,别人就记你一分好。” 江湖就是这样,有好人,有坏人,永远停不下来的争强好胜,永远不会消失的勾心斗角,芩婆和漆木山就是厌倦了江湖的打打杀杀,恩怨情仇,这才选择归隐。他们虽然希望徒弟们都过得顺遂,但也知道年轻人不闯一趟江湖,是不可能安心住在山上的。 只是没想到,这过程竟然这般凶险,单孤刀甚至迷失了本心。不,或许他的本心一向如此,只是他太会掩藏自己了,以至于他们做师父师娘的没有发现罢了。 看到天机石中一张张真挚的感激脸庞,听到师娘安慰自己的话,李相夷心中因为师兄而在骤然间升起的可怕情绪好似终于有了一个突破口,他红着眼眶,鼻音重重地喊了一声,“师娘。” 他想要匡扶武林的信念和梦想不是毫无意义的,至少叫很多苦命之人活了下来,给冤死的人讨回了公道。 芩婆安慰道:“好孩子,别怕,单孤刀多行不义,未来啊,一定没什么好下场。你也无须顾忌我跟你师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李相夷郑重点头:“是,师娘。”若一切为真,那么师兄,我们当真是要兵戎相见了,你若是想对付我,尽管来吧。李相夷不惧怕任何挑战。 【“门主呢?”装扮好了的乔婉娩一脸笑容走到李相夷的院子,他们约好了一起下山去逛逛,结果她左等右等没等到人,只能过来寻找。 院中的弟子看到她,行了一礼,恭敬道:“乔姑娘,门主刚才接到南海派求援信,如今已经带着人出门去了,他让我跟您说一声,要您等他回来。” 乔婉娩眼中有些失落,但还是礼貌道谢:“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等人离开后,乔婉娩一个人在院中站了许久,直到脸色有些苍白,这才苦笑着离去。 李相夷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接不完的挑战。 一次又一次,乔婉娩只能守着空院子或者看着他的背影离去。 李相夷提着少师,脚步轻快,脑后的马尾轻轻晃动,像是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 他身上的丝绦随着他的动作飘荡,乔婉娩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却只抓到了一抹空气,然后眼睁睁看着李相夷逆着光越走越远,好似自此走出她的生命中一样。 乔婉娩用手背遮住阳光,只听到李相夷在临出门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阿娩,等我回来。” 可她用尽全力去看,却始终看不到他说这句话时候的神色。 乔婉娩想要跟上李相夷的脚步,却眼睁睁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每一次看到他潇洒离去,毫不留恋的身影,她心中都会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痛苦。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情绪不断累积,她眼中原本闪烁着的光芒也渐渐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深的疲惫之色。 “真的好累啊……”她看着远处的天空,喃喃自语道,声音轻得仿佛只有自己才能听见。身体的疲惫或许还能够承受,但精神上的失落却让她感到近乎窒息。 然而,即便如此,她仍然无法割舍对他的那份情感,只能独自品尝着这份苦涩的爱恋所带来的伤痛。】 “阿娩,抱歉。”看到乔婉娩的痛苦,李相夷回头对着乔婉娩道歉。过往的时候,他不是没有看到乔婉娩的情绪异样,只是江湖上有那么多不平之事等着他去处理,只能委屈他的阿娩在四顾门等他,他以为不要紧的,没想到她却越来越疲惫。 “没关系。相夷,我知道你做的都是大事,我帮不上忙,也不能拖你后腿。”话虽这么说,乔婉娩也是笑着的,但她眼中流露出来的疲惫跟天机石中的一模一样。 李相夷有些苦恼地想,他好像又惹阿娩伤心了。要怎么样,他的阿娩才会开心呢? 【李相夷翻看了一堆卷宗,从中取出几份拿着,“这几家的事情,我亲自去查证。” 等候在一旁的弟子闻言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准备接过他手中的卷宗。此时肖紫衿大步走了进来。 李相夷看到了他,起身笑道:“紫衿,你来得正好,我正准备出门一趟,四顾门就交给你了。” 肖紫衿神色却有几分不快,他抢过李相夷手中的卷宗,将李相夷摁回椅子,“这几家的事情我去查,你就呆在四顾门。相夷,你刚回四顾门,休息几天再去吧。” 他好似深怕李相夷不同意,拿了卷宗就走,没有丝毫停留。李相夷看他像被人追赶一样跑得飞快,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李相夷重新翻开那堆卷宗,又挑了几份卷宗,然后离开,这次就没有人出来跟他抢任务了。 许久之后,肖紫衿回到四顾门,结果发现不论他多努力出去处理事情,李相夷还是一样的忙碌,很少能看到人影,而乔婉娩始终形单影只,黯然神伤。 乔婉娩提着水壶给李相夷院子里的花卉浇水,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只是偶尔目光扫过李相夷的房间的时候,眼中的笑意就会退去,变得有几分失落。 肖紫衿恨恨地捶了一下墙。李相夷,为什么你就不能停下来,陪陪婉娩呢?为什么要让她伤心难过? “相夷的心太大了,里面装着整个江湖,乔姑娘是他喜欢的人,可惜不足以让他停下脚步。”像是这种可以算是挑拨离间的好时机,总是少不了单孤刀的身影。他在四顾门中好似很闲,闲到可以到处挑拨,他的人脉好像很广,总是能出现得恰到好处。 肖紫衿不搭理他。他知道单孤刀在挑拨他跟李相夷的关系,单孤刀知道他喜欢乔婉娩,算是互相有把柄,但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将事情闹到李相夷那里去。 单孤刀也不需要他的回应,而是继续道:“我听说肖护法最近一段时间比相夷还忙,忙得连停下来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为相夷分担了不少事情。唉,可惜,你们两个都不在四顾门,石水姑娘也是个呆不住的,乔姑娘在四顾门倒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肖紫衿心中一紧。他瞪了单孤刀一眼,他这是什么意思,让他趁着李相夷不在,去陪乔婉娩? 单孤刀冲着他笑了一下,然后背着手,慢慢地离开了。他不信肖紫衿不心动,而乔婉娩身边有一个温柔体贴的肖紫衿比对着,她又能撑多久?师弟啊师弟,如果有一天你身边的人都离你而去,那场景一定很美妙。 肖紫衿握着拳头,靠在墙上,神色晦暗不明。他在原地看了乔婉娩很久,却始终没有踏出一步。】 李相夷点头。前半段为真,他记得很清楚,有一段时间,肖紫衿疯了一样抢他事情做,只是只维持了短短一个月,他就放弃了。后半段,他看了一眼肖紫衿的神色,大概也为真。 肖紫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曾经也是想要放弃的,想要成全李相夷和乔婉娩的。只是他时常能看到乔婉娩一个人黯然神伤,这让一直偷偷关注她的肖紫衿如何甘心。 李相夷明明得到了婉娩的心,可他却不珍惜。嫉妒和愤怒像是一把火,燃烧了他本就不多的理智。 乔婉娩脸色白得几乎要透明了,她只要想到肖紫衿和单孤刀时不时在暗中盯着她,她就油然而生一种厌恶的情绪。 李相夷注意到了她的不安,抓着她的手安慰她,“阿娩,清者自清,我信你。” 肖紫衿和单孤刀这样算计一个女子,做的着实有些过了。 “其实肖大侠他只是喜欢乔女侠而已,喜欢一个人算是错吗?” 这世上求而不得,舍而不能最是折磨人,春花烂漫的姑娘们,正是对感情憧憬的时候,有些人竟是莫名地对肖紫衿有了一些怜惜。 只是此话一出,立马被身边大义凛然的人反驳道:“行走江湖,义字为先,觊觎兄弟的女人算什么好汉?” 肖紫衿想挖李门主墙角,说明他这人人品不行,还什么大侠呢?我呸。 小姑娘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然。又没有嫁娶,为什么不可以喜欢呢? 第5章 第二愿5 【单孤刀邀请云彼丘去小青峰下的酒楼喝酒。 喝完后,云彼丘略微有些醉,却也没有到精神模糊的地步,两人在酒楼门口告了别,他自己一个人踩着有些绵软的脚步,一步深一步浅的要回去四顾门。 天上明月高悬,星光洒满天空。 街道两边店铺都挂着灯笼,微黄的灯光照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静谧而深邃。 月色朦胧,酒意上涌,云彼丘眼神越发迷离。他漫步在街道上,东看看西瞧瞧的,有些高兴。四顾门是江湖第一大派,他作为四顾门的军师,平日里也挺忙,哪有空闲四处闲逛。如今这般悠悠闲闲的,感觉也挺不错。 他是在小青峰下,四顾门的地盘,故而也没有保持什么警惕心,走着走着,突然之间被人撞了一下,力道还挺大的,撞得他侧了侧身。 黑色的发丝从他眼前飘过,扫过他的脸庞,好似特别温柔,一缕幽香冲入鼻尖,让他大脑越发混沌,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姿踉跄了两步,在不远处站定后,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的风情,让他的心跳猛地静止片刻,片刻后就像是烧开的水,瞬间沸腾了起来。那人勾了勾嘴角,轻笑一声,似乎被他的痴态给取悦了,用帕子捂了捂嘴,一阵风吹过,那红色的丝帕从她手中滑落,吹到他地脸上。 云彼丘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丝帕,痴痴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彷佛时光在此刻停滞。】 “角丽谯!!!” 有认识那红衣丽人的人惊呼出声。 四顾门的广场瞬间炸开了锅。 “早听闻金鸳盟圣女角丽谯容色倾城,妖魅惑人,有绝代之姿,今日一见,江湖传言不虚啊。” “呸,魔教妖女,心狠手辣,歹毒至极,是个画皮的女鬼,一不小心落在她的手里,命都要没了。” “她出现在四顾门的地盘上,总不会是路过吧,看她的样子,目标好像就是云先生,难不成是金鸳盟要对四顾门下手,她来提前布局?” “嘶,看云彼丘那神魂颠倒的模样,已经被那妖女迷惑了啊。” “呵,男人……” 云彼丘脸色惨白,“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从天机石开始揭露单孤刀的各种阴谋的时候,他就知道总是会轮到自己的,如今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云彼丘这一举动无疑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了天机石所言皆为真。他真的为了角丽谯而心动了。 众人扼腕叹息,云彼丘也是名震江湖的“美诸葛”,倾心于他的江湖女侠不在少数,没想到他却独爱角丽谯那个妖女,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李相夷指着天机石,眼神沉沉地盯着云彼丘,“比丘,你知道她是谁吗?” 云彼丘跪着没敢抬头,听到李相夷的话,他哆嗦了一下,还是道:“我知道。”哪怕一开始的时候不知道,后来也知道了。 佛彼白石的关系向来比其他人更亲近,这会只觉得脸都被云彼丘一人丢尽了。纪汉佛脸色铁青,白江鹑一脸尴尬,石水的剑都拔出来,搭在云彼丘的脖子上了。 她又是羞耻又是震惊,说出来的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你……你跟那角丽谯还有没有其他交集,你们还做了什么,有没有背叛四顾门?” 云彼丘低着头,沉默不语。有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石水只觉得有一股火气瞬间烧了起来,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与其让他以后被千夫所指,不如就此了结了他。 她的剑刹那间动了,眼看着就要抹了云彼丘的脖子,却被另一柄剑给挡住了,再进不了一分。正是李相夷的少师剑。此时年轻气盛,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石水红着眼睛,“门主,他该死。” 李相夷皱了皱眉,一锤定音:“看下去。”事情还没有问清楚,他到底透露了多少秘密给角丽谯也不知道,不能让云彼丘就这么轻易死了。 石水恨恨地瞪了云彼丘一眼,这才抱剑坐了下去,“是,门主。”至于云彼丘,当然被人点了穴道,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不过是勾搭云彼丘而已,角丽谯心中是无所谓的,只是看到这一幕的人中不能包括她的尊上,她慌乱抬头,想要跟笛飞声解释:“尊上,阿谯都是为了金鸳盟。” “不重要。”笛飞声冷淡地阻止了她的话,他向来对属下管控不严,只要不妨碍到他,他都不在乎。角丽谯想要勾引哪个男人都无所谓。 他这一副冷心冷情的模样着实让角丽谯心痛至极,为什么呢,尊上,阿谯在你心里真的就那么不值一提吗?看着阿谯跟别的男人暧昧,也无动于衷,真的一点点也不喜欢阿谯吗? 众人伸长脖子想要再看看天机石上名满江湖的角丽谯,而角丽谯本人却痴痴地望着笛飞声。 【不远处的酒楼上,单孤刀站在窗户边上,看着失魂落魄的云彼丘,脸上的笑意似嘲弄又似不屑。 他的身后,角丽谯风姿绰约的倚靠在桌子上,手上把玩着一个酒杯,却丝毫没有往嘴里送的意思。 不同于乔婉娩的清丽无双,角丽谯的美是浓墨重彩的美,她热烈,张扬,魅惑天成,好似每一根头发丝都散发着令人心醉的风情。 单孤刀慢慢踱过去,对着角丽谯道:“恭喜角圣女了,座下之臣再添一人,还是四顾门智绝天下的第一军师。” 角丽谯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她抬起手虚虚握了一下,嗤笑一声道:“这世上的男人,除了我家尊上和那个不识抬举的李相夷,没有哪一个能逃得过我的手掌心的。” 角丽谯这话把单孤刀都包括进去了,他也不生气,依旧笑容满面:“自然,角圣女是天下第一美人,谁看了不心动。只是光心动还不够,我们要他做的事情可不容易,角圣女可得再加把劲。” 角丽谯好似很不喜欢单孤刀,却又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忍受他,她翻了一个白眼,依旧美得惊心动魄:“放心吧,耽误不了你的事。” 云彼丘这样的人,因为读的书多了一些,他身上有一种书生意气,还有几分痴性,这样的人,身中孔孟之毒,以君子自居,生怕行差踏错,实则被压抑久了,内心深处最是叛逆,最向往自由和不羁。角丽谯觉得,她只要勾勾手指,云彼丘就会向她飞奔而来, 单孤刀举杯跟她碰了一下:“那就看你的了。”人活在世上,逃不过钱权色。而角丽谯的美貌就是她最大的武器,无往不利。 角丽谯呵了一声,将酒杯放在嘴边,假装喝了一口,实际却是没碰到一分一毫。】 单孤刀和角丽谯,两人好似有合作,又好似面和心不和,彼此之间并没有太多信任。 单孤刀看着角丽谯的眼神有审视,有轻蔑,他好似把角丽谯当成他手中的一把刀,一把很好用的刀。 而角丽谯呢,眼里是明明白白的看不上,却又不得不忍耐他,就很矛盾。 所以,他们究竟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为了什么而合作? 李相夷有些头疼,天机石里面他那个师兄,当真是为了算计四顾门,算计他而不遗余力。连角丽谯都被他邀请来合作的,他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他摩挲着茶杯,陷入沉思。单孤刀究竟想要做什么呢?他们勾搭云彼丘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或者说,四顾门的军师能给他们带去什么? 李相夷锐利的眼神看着云彼丘:“比丘,你还不愿意说吗?”隐瞒的意义在哪里,或早或晚,天机石总会透露出来的。 “属下该死,请门主赐死。”云彼丘不知是认命了,还是觉得难以启齿,他低着头,就是不说其他。 白江鹑恨铁不成钢:“云彼丘,事到如今,你还要为了那个妖女隐藏门主,隐瞒四顾门的兄弟,你以为你瞒得住?” “对不起。”云彼丘一脸痛苦,他知道自己错了,只是他已经泥足深陷,他根本无法拒绝角丽谯,如今他不求门主原谅,只求速死。 李相夷闭了闭眼,天机石可真是针对他,堂堂江湖第一门派,万人敬仰,结果一门之主最敬重的师兄,最信任的下属,平日所展示的都是假面。 单孤刀,肖紫衿,云彼丘,天机石已经揭露了三个人的本性,下一个是谁?纪汉佛,白江鹑,石水,还是四虎银枪?四顾门内人人皆豺狼吗? 这怎么这么像市井流传的话本,主角身边一堆阴险狡诈之徒,每个都在算计暗害主角,而主角将经历各种险境后发现真相,痛彻心扉后终于看破一切,成为孤家寡人。李相夷敲了敲桌子,无声笑了一下,真是好大一场戏。 【“李相夷!”单孤刀一掌击在假山上,内力激荡,瞬间拍碎了一块巨石,他的脸色铁青,好似被气得不轻。 封磬及时递上一块手帕,给单孤刀擦手,狗腿子十足,“主上,息怒。” 单孤刀余怒未消,脸色涨得通红,他骂道:“他根本没有把我这个师兄放在眼里。他没有跟任何人商量,自己跟金鸳盟签订了五年和平条约,签完之后才通知大家。四顾门根本就是他的一言堂。”他擦完手,将手帕一扔,大步离去。 封磬跟在身后,皱着眉头道:“主上,我们是否要调整计划?”如今的江湖,除了四顾门,就是金鸳盟的势力最大,想要毁了四顾门和李相夷,只有金鸳盟和笛飞声是最合适的选择。他们原本的打算就是居中调节,让四顾门和金鸳盟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单孤刀冷笑道:“不,不需要调整计划,按照原计划执行,李相夷真是太天真了,他以为签订了和平条约,和金鸳盟就真的能和平相处了吗?他做梦。” 封磬不解,“主上,我们要怎么做?” 单孤刀的神色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毒蛇,阴暗又狠毒,“如果他最敬重的师兄死在金鸳盟手里,你说他会不会为了给师兄报仇而打上金鸳盟?” 封磬恍然大悟,他恭敬道:“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联系角丽谯。” 联系角丽谯做什么?当然是让她做最擅长的画皮之术。】 天机石的逻辑原来如此。 李相夷终于懂了,四顾门因为有他在,做不了单孤刀手中的刀,任他调遣,指哪打哪。所以单孤刀便想要毁了四顾门。而他选择毁掉四顾门的刀就是金鸳盟。 李相夷嗤笑一声,且不说笛飞声不会听他的,就算角丽谯能影响金鸳盟的决策,单孤刀凭什么认定笛飞声就一定能赢了他李相夷?天下第一在单孤刀眼里还比不上一个笛飞声吗? 单孤刀啊单孤刀,他一方面恨李相夷恨到想让他去死,对他毫无情谊,一方面却又清醒的知道李相夷对他的敬重,甚至还要利用这份情谊来算计李相夷。当真是,这天下的好处都被单孤刀一个人给占尽了。 笛飞声皱了眉头,他虽然不怎么在意金鸳盟,但是也不会让人平白算计的,单孤刀想要金鸳盟做他手中的刀,替他除去四顾门和李相夷,他凭什么? 角丽谯还在小心翼翼地跟笛飞声解释:“尊上,阿谯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尊上,为了金鸳盟。只要没了四顾门,金鸳盟就是天下第一大派,没了李相夷,尊上就是天下第一。” 角丽谯的话得到了金鸳盟其他随行人员的认可,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也愿意拉四顾门下马,哪怕牺牲自己也在所不辞。但是笛飞声却道,“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天机石一直在展示四顾门的各种隐秘事件,其他门派的人骤然之间得知了这么多的秘密,只觉得心惊胆战。 单孤刀、肖紫衿、云彼丘,这可都是成名已久的大人物啊,没想到私底下是这样的,沽名钓誉,阴险狡诈。 “李门主真惨啊,身边的人怎么个个都想算计他?” “嫉妒呗,还能是什么?李门主年纪轻轻,就获得了别人一辈子也得到的成就,谁不羡慕?羡慕过了头,就成了嫉妒呗。” “也是,天下第一的武功,天下第一的门派,还有天下第一的美人,这江湖谁不羡慕李门主啊。” “哈哈哈,我们有自知之明,差得远了,也就羡慕而已。只有那些觉得自己差的不多的人才会嫉妒,才会觉得不甘吧。” “好像是这个道理……” 四顾门会不会因为他们知道得太多了,而杀他们灭口?额,应该不会吧,李门主光风霁月,应该不至于杀人灭口? 你说离开这里,不听这些秘密,那怎么行?八卦还是要听的,他们想要知道得更多。 但也有人对李相夷表示羡慕至极,“李门主不愧是天下第一,天机石这等机缘都落在四顾门,它就是为了帮李门主辨认忠奸啊。” “就是啊,身边的人是人是鬼,这里都透露出来了,可不可就都能避开各种算计和陷阱了。” “唉,它怎么就不砸到我家呢?那主角肯定就是我了呀……” 第6章 第二愿6 【“相夷是别人追逐的光,他的耀眼也许会伤人心,是我追不上他的脚步,可那又怎么会是他的错呢?” 乔婉娩神色有些失落,是对自己追逐不上李相夷脚步的失落。在感情中她觉得有几分疲惫,有些不甘,唯独没有怨怼。 肖紫衿与乔婉娩对坐,他看着眉宇间挂满了忧愁的乔婉娩,神色愤愤,“可他让你不开心了。谁都看得出来,你在这里呆得并不是很开心,我不信他看不出来,只是没有放在心上。” 乔婉娩却是十分善解人意:“这江湖有太多的事等着相夷去处理,他是万人敬仰的大侠,锄强扶弱,匡扶武林,从不曾懈怠。” 李相夷的心很大,装着整个江湖,他就像是太阳,耀眼夺目。追逐阳光和温暖是人类的本能,但是谁又能一直追逐太阳呢? 乔婉娩自嘲的想,所以,被太阳青睐的不那么优秀的她,害怕被丢下,终日诚惶诚恐,终于有一天累了,倦了,再也追不动了。 肖紫衿握着拳头,神色有些挣扎,半晌后才道:“婉娩,你若是不想呆在四顾门,不如出去走走,江湖很大,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 “紫衿,抱歉。”乔婉娩打断他的话,一脸歉意地拒绝他,“如果有一天我跟相夷分开了,那一定是因为我们不合适,而不是他不够优秀,或者我不爱他了。我很感谢你的厚爱,但是抱歉。” 肖紫衿起身,手忙脚乱地解释,“我不是……”不是什么呢?不是想要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想要趁虚而入?可是真的不是吗? 乔婉娩摇摇头,“紫衿,我知道,你不用说。”她的心累了,无意再卷入其他情感中。 只是,哪怕是拒绝,她依旧是温柔的,执念入骨的肖紫衿如何愿意放弃?】 这一段过后,众人安静如鸡,看天机石中的乔婉娩,好似已经萌生了退意。天哪,天下第一高手李相夷要被天下第一美人分手了,这是什么惊天八卦? 李相夷低垂着眼眸,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放在桌子上的少师剑柄,沉静如水的面孔下满满都是不知所措。每次阿娩生气了,他都想尽办法哄她,这次还能哄得回来吗,她还愿意再原谅他一次吗? 漆木山和芩婆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芩婆上前,握着乔婉娩的手,“乔姑娘,你很好,是我们相夷年纪轻,不懂得珍惜,我们一定好好说他,回头你们再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乔婉娩咬着唇,眼泪瞬间流了下来:“不是他的错,是我不够好,是我追不上他的脚步,我太累了。” 她趴在芩婆的肩上,小声哭泣,四顾门的弟子起身围了一圈,将他们都挡在身后,不让其他门派的人看了笑话。四顾门都是一群大老粗,虽然不能理解乔姑娘为什么要离开门主,但是他们选择尊重。 听着乔婉娩的哭泣,李相夷心中有些难受,心中也有了决断,他抿了抿唇,转过头来对着乔婉娩道:“阿娩,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论你想要怎么样,我都愿意成全你。” 芩婆狠狠瞪了李相夷一眼,这个臭小子,听说追人家姑娘的时候,花样百出,十分招摇,如今怎么连话都不会好好说了。 小姑娘说不定就是闹闹脾气,想要他哄一哄而已。他这大义凛然的话一出口,让人家姑娘下不了台,还怎么回心转意? “唉,小姑娘别难过,你若是愿意,就再给他一次机会,若是不愿意,那就不要理他。人生那么漫长,以后啊,你总会遇到比他更好的人。” 【乔婉娩手中拿着一封信,递给李相夷,并嘱咐他一定要看。李相夷正要看的时候,又有弟子赶过来说佛彼白石有事请他定夺。李相夷就把信放在了抽屉里,起身离开了。 乔婉娩等了一天又一天,始终没等到李相夷一个明确的答复。她忍不住找上门去。 “阿娩,你来了。”李相夷看到她很是开心,如往常一样招呼她。 乔婉娩一愣,想要问他是不是没有看到信,结果有弟子闯进了院子,说金鸳盟三王约战单孤刀于扬沙谷,而单孤刀已经赶过去了。 单孤刀一个人怎么可能是金鸳盟三王的对手。李相夷十分担心,转身就走。 李相夷径直从她身旁走过,就像是过去的无数次一样,“阿娩,等我回来。” “相夷。”乔婉娩忍不住叫了一声,等李相夷回头看她的时候,她却只说了两个字,“小心。” 乔婉娩在四顾门中有些心不在焉,她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结果等她的贴身侍女将消息告诉她的时候,乔婉娩失手打翻了茶盏。 “你说什么?副门主死在了金鸳盟三王的手中?”乔婉娩急得不行,差点喘不过气来,“那门主呢?” 李相夷对师兄单孤刀的敬重她都看在眼里,她都无法想象亲自赶过去给单孤刀收尸的李相夷该是何等的悲痛欲绝。 “门主很生气,他说要跟金鸳盟不死不休。” 乔婉娩恨不得立刻赶到李相夷身边陪着他,她甚至都忘了之前已经给李相夷送了分手信,急忙向外走去:“门主可还好,他回来了吗?” “本来回来了的。但是听说副门主的尸体在运回四顾门的途中被金鸳盟给劫走了,门主已经出门去调查去了。” 门外阳光璀璨,乔婉娩却觉得头晕目眩,她扶着门框,神色悲痛:“相夷。”她错了,不该在这个时候跟李相夷说要分开的事情的。】 好似最后一只靴子落了地,这天机石终于开始展示未来的画面了,大家看得格外认真,毕竟这可是未来啊。 李相夷撑着头,脑中极速思考。乔婉娩的信他收到了,就像天机石展示的那样,他还没来得及看,那是不意味着如果没有天机石,那么师兄的死讯马上就要传到他的耳边。 他想到白日里跟师兄因为跟金鸳盟签订和平约定的事情而发生的争执。他明明知道自己最反感跟朝廷有联系,他却不停地说着跟朝廷合作的好处,不顾四顾门在消灭漠北邪教之后力量薄弱,口口声声要消灭金鸳盟,那么单孤刀今日所为是不是故意激怒他。 李相夷敲了敲桌子,理清思路。单孤刀故意激怒他,然后紧接着他的死讯会传回来,而且是死在金鸳盟的手中。 那么自己一定会很愧疚,一方面是愧疚于轻信金鸳盟导致他死亡,另一方面是愧疚于死之前还在跟他争吵。 那时候,他一定会为了单孤刀,跟金鸳盟不死不休。 难怪单孤刀今日反复提起他对自己的好,原来是为了让他更愧疚。 当真是好算计,单孤刀。 想到因为单孤刀的算计,可能会死于四顾门与金鸳盟斗争的兄弟,李相夷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怒气。四顾门的兄弟都是为了维护江湖正义而聚集在一起的,他们不应该死于单孤刀的阴谋诡计之下。 他头也不回,直接命令道:“通知下去,即日起全力查找单孤刀,要活的。”虽然按照天机石给出的画面的去推理,好似一切都说的通。但是师兄啊,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等你回来跟我说清楚,告诉我这上面所述都是假的。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天机石关于过去的记载,已经从肖紫衿、乔婉娩、佛彼白石的反应中得到了证实。所以,在不知不觉中,李相夷已经推翻了自己之前关于这天机石不真的推论,他对这天机石也信了几分。哪怕他如今展示的是无从确认的未来。有几分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从从中获得什么信息。 “是,门主。”四顾门的弟子气势如虹,齐齐应道。他们早就摩拳擦掌,等不及想要弄死单孤刀了,如今门主下令,若非还要继续看天机石,他们早就运起轻功飞奔去抓人了。 李相夷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四顾门中或许有些心怀不轨之徒,但是更多的还是初心不变的义士,他嘱咐了一句:“武功不敌单孤刀的,不要轻举妄动,传递消息回四顾门,本门主亲自去请人。” “是,门主。”众人再次应道。门主就是太高看单孤刀到了,他们一个人比不上单孤刀,难道一群人一拥而上,还怕抓不到一个单孤刀? 除了四顾门的人,其他门派也是跃跃欲试,就不说抓到人,哪怕提供什么消息,估计也能得到李门主的人情啊。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乔婉娩看着上面的画面,心中产生一种巨大的恐慌,如果是平常的时间,跟李相夷分开也就分开了,但是天机石上她的运气太差了。 什么也不知道的她一头撞入了单孤刀准备好的陷阱之中。而李相夷在经历了他最敬爱的师兄死亡之际,又得知自己被她放弃了,经历了双重打击的他一定会很痛苦的。 不论分开理由如何冠冕堂皇,这段感情中是她率先选择了放手,所以,相夷会觉得他被她放弃了。这对于骄傲的李相夷而言,是何等的打击。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乔婉娩捂着嘴哭了出来。 【金碧辉煌的大殿,笛飞声大刀阔斧地坐在上首,手上拿着一封信,他嘴角微勾,显然心情十分愉悦。 腊月二七,与君东海一战。 那是李相夷给他发的约战之书,“你们做的很好。李相夷终于愿意跟我一战了。”只要能让李相夷跟他一战,什么手段不重要。 底下三王面面相觑,阎王寻命上前一步,恭敬道:“尊上,单孤刀不是我们杀的,我们到地方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笛飞声眼神一凝,“怎么回事,人不是你们杀的?” 炎帝白王解释道:“不是我们杀的。那单孤刀给我们下战帖,约战我们三人就很奇怪,他以为他是李相夷吗?还想要一对三。只是他既然敢给我们下了战帖,我们自然是依约前往。” 四象青尊道:“我们到了地方发现他死了,觉得事情不对,以为是四顾门的圈套,就马上离开了,谁知道我们前脚刚走,后脚就传出了我们杀了单孤刀的流言。尊上,属下怀疑这是四顾门的阴谋,他们将单孤刀的死栽赃到我盟中,就是为了找个理由跟我们开战。” 笛飞声皱眉,他虽然不喜欢思考,但也不傻:“李相夷刚刚跟我签订了和平条约,应该不会主动想要开战。” 阎王寻命思索片刻,迟疑道:“会不会和平条约是李相夷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想要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这话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信,这江湖上谁不知道四顾门门主李相夷是个一言九鼎之人。他不轻易承诺什么,但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笛飞声道:“不管什么原因,这次李相夷主动约战,我绝不会失约。东海之战前,我要闭关,盟中之事交给你们处理。” “是,尊上。”三人齐齐答应。 在笛飞声离开之前,炎帝白王想了想还是跟他汇报道:“尊上,属下察觉那单孤刀死亡之事有疑,已经将那单孤刀的尸体抢回来了,如今正在盟中。” 笛飞声摆了摆手道:“那就让下面好好查查。”虽然李相夷的约战让他十分开心,但若是有人算计金鸳盟,他也是十分反感的。 “是,尊上。”】 第一次见到笛飞声的人忍不住惊叹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金鸳盟盟主笛飞声吗?哇,他看起来好帅,好霸道啊。” 很多人在江湖名声很大,但其实不怎么露面,一般人想要见到他不容易。比如笛飞声,比如金鸳盟的其他高层。金鸳盟毕竟是个行事乖张的门派,见他们是会出人命的。 有人忍不住反唇相讥:“你以为魔头都长得三头六臂,虎背熊腰?还是气质阴郁,长得一脸反派相?” “金鸳盟的妖女看到了吧?好看吧,云彼丘看了一眼就魂不守舍,但听说她痴恋笛飞声十几年,你说那笛飞声若是不好看,能勾得那妖女死心塌地为他卖命?” 如果说李相夷是俊美绝伦,潇洒不羁的少年郎,那么笛飞声就是阳刚帅气,威武霸道的真男人。笛飞声一露面,那些看脸的江湖女侠瞬间沦陷了不少。 角丽谯神色阴郁地看了一眼场中伸着脖子想要再看一眼的女人,恨不得将她们通通弄死。尊上只能是她一个人的尊上,其他任何敢肖想笛飞声的女人都得死。 笛飞声皱了皱眉头,如果李相夷约他东海一战,他确实不会在乎原因是什么,肯定是先打完架再说。只是这样好像就落入了单孤刀的阴谋中,被人利用了,笛飞声感觉很不爽。 他深深看了一眼身旁不敢说话的角丽谯,然后转头对着无颜道,“通知下去,金鸳盟全力追捕单孤刀。”算计他笛飞声,就要付出代价。更何况,他若是拿住了单孤刀,那是不是可以借此跟李相夷约战? “是,尊上。”无颜恭敬应下,然后闪身进入黑暗之中,竟是连接下去的天机都不打算看了,而是去执行笛飞声的命令。 李相夷也很十分不爽。单孤刀的算计能成,也是算准了笛飞声这个武痴压根不在乎事情的真相如何。他只看到了可以跟李相夷比武的结果,所以轻而易举跳进了单孤刀准备好的陷阱。 看来有必要跟笛盟主好好聊一聊了。想要打架可以,但是不要上升到门派争斗。 第7章 第二愿7 【云彼丘回到自己的房中,结果看到桌上摆放着的一束鲜花,他的神色骤然变了,惊疑不定地打量四周。 “云先生。”一道娇媚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伴随着的是“吱呀“的关门声。云彼丘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整个身子却是僵硬地像个木头,动也不敢动。 一只白皙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拨弄他垂在肩膀的发丝,伴随着角丽谯独有的香味,还有她那似怨非怨的声音,“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 云彼丘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角丽谯手腕一动,却是没让他触碰到半分,她脚下一动,整个人已经飘到了榻上,身子微倾,倚靠在小几上,懒洋洋道,“云先生不想我吗,我倒是分外想念先生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云彼丘却没有见到心爱之人的喜悦,整个人显得十分焦躁,他上前一步,忧心忡忡道:“你怎么来了,快走。门主因为副门主的事情正在全力清剿金鸳盟的人,若是被他发现了你,你就跑不掉了。” 角丽谯却丝毫不在意,她捻起一片花瓣在鼻尖轻嗅:“怕什么,不是有你吗,这四顾门不也是你的地盘,还是你觉得你保护不了我这样一个弱女子?” 云彼丘却没办法像她这般胆大,他怕李相夷怕得不行,但这关系到男人的尊严,他不能在角丽谯面前表现出一二,最终在角丽谯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妥协道:“阿谯,你究竟想要什么?” 角丽谯的眼神却突然黯淡了下去,美人垂眸,泫然欲泣,让人心神跟着黯然悲伤。天机石里的云彼丘看了就恨不得替她排忧解难,为她肝脑涂地。 “我曾经落在鬼手风烈的手中,后来是尊上救了我,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他一招就败了万人册第十,武功高强,孤高冷傲,我这样的人,他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我,只留给我一个潇洒离去的背影。他冷心冷情,却不知道他随手救下的姑娘,对他一眼万年,自此再不能忘怀。” 那一年那一眼,是她一生的劫难的开始。从此乱了心弦,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画面随着角丽谯的怀念,回到几年前。角丽谯与笛飞声的初见是一场英雄救美,帅气潇洒的英雄,落难的美人,如果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许就是一场美好感情的开端。 只是彼时的笛飞声心心念念只有挑战高手,角丽谯这样的美人没有得到他的一个眼神,而美人却对那个英雄念念不忘。 随着笛飞声远去的背影,画面切回云彼丘这里。 心爱的女人在述说对另一个男人的情有独钟,云彼丘脸色狰狞,妒火高涨,想让她别说了,可抬头看到她眼角悄无声息流下的泪水,满腔嫉妒化成对她的心疼,只恨当时救她的为什么不是自己。 云彼丘伸手想要拂去她脸上的泪水,却又迟疑着不敢上前,只道:“别说了,你想让我做什么?” 美人落泪,从来不影响她的风情。角丽谯眼眶微红,她哀叹道:“我爱他,爱了十多年,如今是时候做个了结了。”她一字一句道,“与其让他死在李门主手里,不如让他死在我的手里。” 云彼丘不可置信道:“你要杀了笛飞声,你舍得吗?” 角丽谯摇摇头:“不,阿谯会陪着他一起的,陪着我的尊上一起沉眠东海。” 云彼丘勃然大怒,手指颤抖,眼里都是痛苦:“你为了他,为了他,竟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了吗?” 角丽谯从榻上起来,走到他的跟前,伸手握住他的手,神色暗淡,惹人怜惜:“他不爱我,或许此生都不会爱我。活着不能在一起,那就死在一起吧。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在角丽谯期盼的眼神中,云彼丘颓然地挣脱她的手,“我能为你做什么?”角丽谯是他的劫难,自从遇见了她,他就坠入了名为角丽谯的旋涡,求不得,放不下。 角丽谯嘴角露出一个笑意,美丽不可方物:“你只要阻拦一下李门主,让他不能按时赴东海之约。” 云彼丘却摇头:“你高看我了,门主他为了给副门主报仇,他独断专行,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他是一定会去东海的。” 角丽谯伸手打开云彼丘的手掌,在他手心放了一个瓷瓶,又将他的手指合上,让他紧握住瓷瓶,语气温柔像是叮嘱对方吃饱穿暖一样:“那就让他去不成吧。” 云彼丘面色惊惧,看着瓷瓶的就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一样:“你……” 角丽谯微微一笑:“这是碧茶之毒。”她的语气带着几分哀怨,像是苦恼,又像是不得已而为之,“李门主的扬州慢是天下一等一的内功心法,不是天下第一的毒,如何能阻他片刻,别怕……” 她后退几步,重新坐到椅子上,从怀里掏出另一瓷瓶放在茶几的上,“这是解药,等他回来,你再给他服下解药就是了。” 云彼丘眼神死死盯着手里的瓷瓶,神色挣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角丽谯欣赏了他挣扎的神色片刻,起身准备离去,“还有,那一天我不希望有人来打搅我和尊上,你让四顾门的人直接去金鸳盟总坛,我会把人先撤离,你们的人只会白跑一趟,而不会有任何损失。” 她站在他的身边,倾身在他耳边呢喃:“我就这么一个心愿,你一定会帮我的,是不是?” 云彼丘抓着瓷瓶的手青筋暴起,却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来。】 这一段放完,众人却是静默无声。角丽谯的美丽再一次通过天机石展示在众人眼前,不管是哭还是笑,都美得惊心动魄。不少江湖人士扪心自问,如果她对着自己施展这等魅力,自己可能顶得住? 而且角丽谯跟笛飞声的初遇没想到这么美好,若是放在江湖大侠和善良少女身上,他们或许能成就一段令人羡慕的姻缘。 或同情或羡慕的眼神落在云彼丘身上,有些人羡慕云彼丘,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更多的人庆幸自己没有价值,不值得角丽谯关注一个眼神。 众人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角丽谯亲身魅惑,云彼丘会相信她的话吗?他会给李门主下毒吗? 他会的。 李相夷已经从天机石中云彼丘的沉默中知道了他的想法。他的军师对角丽谯百依百顺,他会为了那个妖女,对自己这个门主下手。 他自嘲一笑。云彼丘就这样轻而易举被女色所迷,他李相夷看人的眼光可真是太烂了。 离云彼丘最近的四顾门弟子已经一人一拳头将云彼丘打了个半死。李相夷看到了也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别把人打死了。天机石上的事情纵然还未发生,但是看云彼丘的态度,他对于自己会怎么做该是心中有数的。由此可见,他并不清白。 而佛白石青着脸,麻木地看着,一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一个角丽谯就让云彼丘丢了气节,丢了所有曾经坚守的东西,云彼丘啊云彼丘,你怎么这么不是个东西。佛彼白石的脸都被他一个人丢尽了。 肖紫衿勾了勾嘴角,颇有些幸灾乐祸。自从单孤刀和云彼丘暴露出来后,再也没有人关注他了。跟背叛四顾门比起来,喜欢门主的女人,挖墙脚又没有成功而已,算得了什么大事? 角丽谯紧张地看着笛飞声,试图辩解什么:“尊上,阿谯……” 可惜,笛飞声不想听,他只想听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你想拉着本尊一起死?” 角丽谯猛摇头,“不,阿谯怎么可能舍得尊上去死,这世上的人都可以去死,唯独尊上绝不能死,也绝不会死。” 笛飞声冷冷道:“那你哄骗云彼丘给李相夷下毒,是瞧不上本尊,觉得本尊不是李相夷的对手,会死在他的手上?” 在笛飞声冷淡得仿佛看死人一样的眼神中,角丽谯连忙道:“尊上武功盖世,怎么不及那李相夷。那天机石上所示尚未发生,但是阿谯太爱尊上了,因爱生忧,因爱生惧,阿谯不愿意去赌一个可能,阿谯要做便要那万无一失。” 笛飞声厌恶地转开视线,“念在事情还没有发生,角丽谯,本尊暂且饶你一命。你记住,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否则本尊必杀你。” 角丽谯捧住自己怦怦跳的心脏,小声道:“是,尊上。”这地方不能待了,得找个机会离开这里,否则一旦暴露更多的事情,便是尊上也不会放过她。角丽谯了解自己,如果机会摆在眼前,她绝对会做更多的事情。 【画面一转,又是金鸳盟。 装饰极尽奢华的房间中,角丽谯抚摸着笛飞声的衣服,眼神迷离,“尊上啊尊上,你为什么要任命十二个贱女人做你的左膀右臂,你知不知道她们多看你一眼,我就想把她们的眼睛挖出来。” “尊上,你若是知道了我送她们去死,你是不是会怪我?”她的眼神有些委屈,却又在转瞬之间变得凶狠,“可是她们不死,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得到我?” 她靠在笛飞声的衣服上,笑容甜蜜,“你想要天下第一,想要武林至尊,想要任何东西,我都可以双手奉上,只求你多看我一眼。” 画面一转,金鸳盟总坛,四顾门四虎银枪带头闯了进去,对上了十二凤带领的金鸳盟人马,双方才开始厮杀没有多久,一阵轰鸣声响起,顿时金鸳盟总坛火光冲天,怒骂声与哀嚎声此起彼伏。 角丽谯站在山巅之上,神色癫狂: “尊上,以后你的身边只有我啦,哈哈哈……” 她的身后站着她的心腹,雪公雪婆,还有很多很多人,他们皆面无表情地看着毁于一旦的金鸳盟总坛。】 四顾门广场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一阵拔剑声响起,然后就是“铮”的剑击之声。众人回头,却见是几个貌美异常的女子在围攻一个红衣丽人。 众人再定睛一看,那红衣美人不就是天机石上显示的金鸳盟圣女,角丽谯吗?金鸳盟的人也来了? 哗啦啦,众人急忙后退,给打斗的金鸳盟之人留出一块空地,生怕自己遭了池鱼之殃。 李相夷早就发现了笛飞声他们的到来,只是刚跟金鸳盟签订了和平条约,所以一直没有点破,任由他们驻足观看天机。如今他们却是自己跳了出来。 李相夷高声道:“笛盟主,既然来了,不妨到前面来坐。”话音一落,他旁边桌子坐的人就自发起身,空出一张桌子,准备给笛飞声等金鸳盟的人让座了。 笛飞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在众人打量的眼神中面不改色地走了过去。身后十二凤也收起来手中的剑,瞪了角丽谯一眼,跟在笛飞声身后走了过去。 角丽谯倒是想走,奈何被李相夷死死地盯住了,他手中的少师剑出鞘半寸,好似她只要敢踏出一步,就要亡于少师之下。 角丽谯葱白的手指放在唇边点了点,她娇媚一笑,不退反进,缓缓走到四顾门留给金鸳盟的位置上。她那一笑,有些定力不足的江湖人忍不住神魂颠倒,痴痴呆呆地看着她,完全忘了天机石上她那副送人去死的疯癫模样。 只是她到的太晚了,笛飞声身边已经坐满了人,尤其是风姿绰约,袅袅婷婷的十二凤,她们或坐或站,将笛飞声围在里面,好几个还挑衅地看了一眼角丽谯。盟主是大家的,凭什么角丽谯想要独占? 角丽谯眼神瞬间沉了几分,哼,她果然想让她们去死。可惜失去了那么好的一次机会。这天机石真是太可恶了。 四顾门的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角丽谯,尤其是在天机石上看到了自己被炸死的四顾门人,那看着角丽谯的眼神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好些人的剑已经出鞘了,只要她有一丁点儿的异动,就要她做那剑下亡魂。 “李门主,这说的好听点是天机石,说的难听点就是不知道哪里来的东西妖言惑众。它说是未来就一定会是未来了吗?没有发生的事情我可不认,英明神武的李门主总不会用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来定我的罪吧?” 角丽谯先声夺人,她走过如同一摊烂泥的云彼丘,连个眼神都没有留给他,反倒是云彼丘听到她的声音,手指动了动,却最终没敢抬头看上一眼。 李相夷看着她,冷笑一声:“角圣女请放心,我四顾门向来摆事实,讲证据。未来之事本就虚无缥缈,更何况天机石点破未来之后,上面的事情自然不会再发生。本门主不会以天机石上的事情来定任何人的罪,但若是角圣女再次犯到本门主手里,便是笛盟主也保不了你。” 角丽谯摸了摸自己的脸,娇笑着对着虎视眈眈四顾门弟子道:“你们李门主都这样说了,你们还要盯着奴家盯到什么时候?奴家知道自己长得美,但是被这么多人看着也是会害羞的。” 四顾门的人重重冷哼了一声,虽然还在盯着人,但到底收敛了许多。他们不如门主有气度,对未来之事也能风轻云淡的放过,他们恨不得将角丽谯和云彼丘活剐了。但是为了四顾门的脸面,他们哪怕是装也会装得大气。 至于以后的事情,那就手底下见真章,江湖之人,还是以武力定胜负。 第8章 第二愿8 【单孤刀站在海崖上,海风吹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眯着眼睛,一会看看东海上,金鸳盟的大船中不时划过的刀光剑影,一会看看火光冲天的金鸳盟,好似十分享受这份吵闹。 跟在单孤刀后面的是他忠实的狗腿子封磬,“恭喜主上,四顾门和金鸳盟经此一战,实力大损,往后再不值一提,很快,这江湖就该是我们万圣道一家独大了。” 单孤刀哈哈一笑:“我也没想到,计划竟然这么顺利,我只轻轻那么一推,我那好师弟就傻傻地往陷阱里面跳了。我真是没白疼他那么多年。” 封磬道:“主上计划周全,又有天助,自然是心想事成。” 单孤刀扬眉一笑,他看着金鸳盟,对着封磬道,“唉,就是可惜了金鸳盟这么一枚好棋子。我让角丽谯指使云彼丘将四顾门中李相夷的死忠带过去送死。本来并没有想要将金鸳盟一并清算的。毕竟,留着金鸳盟对我们更有好处。只要我们万圣道打着替四顾门报仇的名义,全力清剿金鸳盟,这样就能接收四顾门留下的人脉,还能得到江湖人的推崇,从而快速壮大万圣道。” 他叹息一声,“没想到角丽谯这么疯,笛飞声的心腹跟四顾门的人一起葬身火海,只留下她自己的人了,倒是不好再动手,万圣道崛起还得等待时机。角丽谯可真是不听话。” 单孤刀的心狠手辣封磬不是第一次领教,他的额头流下冷汗:“主上,可要对角丽谯动手?” “算了,咱们南胤本来人就不多,留着她还有用。”单孤刀揉了揉额角,角丽谯虽然不听话,但她是真的好用啊。裙下之臣无数,这江湖哪里没有她的人。 “那笛飞声也是一代枭雄,没想到偌大的一个金鸳盟,就被一个角丽谯给毁了。封磬,以后防着那个女人一点,我可不想万圣道也毁在她的手上。” “是,主上。”】 李相夷扯了扯嘴角。所以,如果没有这天机石,那他就会完全落入单孤刀的阴谋,为了替他报仇,找上金鸳盟,跟笛飞声决战东海,而四顾门的兄弟也会枉死在金鸳盟总坛。 就这样还不够,单孤刀还准备再吃一波四顾门的福利,想要他的万圣道踩着四顾门和金鸳盟站起来。 难不成单孤刀当真是这样卑鄙无耻,恶毒至极的人吗?他以前居然无比地相信单孤刀,李相夷眼中升起一团火气。如果真的如此,那他就是识人不明,轻信他人。好在如今的他还有机会去确认,去改正,去挽回。 漆木山和芩婆对视一眼,皆是诧异。单孤刀怎么会跟南胤扯上关系?难道不应该是相夷吗? “南胤,难道是百年前被灭的南胤小国?”李相夷第一次听到南胤两个字,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师父师娘,“师父师娘,你们可有听过南胤之事,师兄跟南胤有何联系?” 单孤刀要做的事情明显不是什么好事,这个时候暴露出李相夷的身世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漆木山丝毫不慌,只道:“我捡到你们两个的时候,他正发着烧,醒来以后忘记了前尘往事,单孤刀的名字还是你告诉我们的。我对他之前的事情不太清楚,或许是他记起了之前的事情了吧。” 李相夷又转向角丽谯和封磬,封磬正低着头将自己蜷成一团,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而角丽谯意味不明地看着他,好似在等着他提出交换的筹码。 李相夷瞬间转回了视线,他觉得与其听他们两个胡说八道,不如看天机石怎么说。他相信天机石会一点一点将单孤刀等人扒得一干二净的。 【草木青翠,山峦迭起,风景秀丽,空气清新。 这里是云隐山。 单孤刀一步一个脚印走上去,他脸上的便表情有些怀念,有些思恋。直到走到云居阁的时候,他脸上的神色已经成了焦急。 他绕过院子,直奔漆木山闭关的地方,在门外高声道,“师父,怎么办,相夷跟金鸳盟的笛飞声在东海大战,四顾门兄弟尽皆战死,相夷被金鸳盟围困,生死一线,怕是要不好了,师父……” 单孤刀还来不及说更多的消息,那扇紧闭的房门瞬间打开了,漆木山颓败的脸色出现在他面前,他焦急道:“你说什么,相夷,相夷他怎么样了?” 单孤刀伸手扶住漆木山,他的眼神在漆木山看不到的地方有一瞬间的阴狠,然后转瞬之间就变成了担忧,“师父,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在闭关。您受伤了,赶紧坐下调息。” 闭关到关键时候却被打搅,以至于走火入魔,内力反噬的漆木山却不肯坐下休息,他抓着单孤刀的手臂,强硬道:“你快说,相夷究竟怎么样了?” 单孤刀神色游移,显得格外为难,但是在漆木山严厉的目光中,他咬了咬牙道,还是道:“相夷中了计,被金鸳盟围困东海,生死不明。” 漆木山瞬间站了起来,就想要冲出门去,只是气息不稳,一步迈出,身形晃了晃,差点跌倒在地,他推了推单孤刀,道:“你去救他,一定要把你师弟带回来。” 单孤刀在他身后咬牙切齿,说出的话却是:“师父,徒弟这就去,这就去。”他做势要走,却在瞬间被漆木山拉住了。 “等等。”漆木山因为走火入魔而显得通红的眼睛盯着他,然后手一抬,却是瞬间点住了他的穴道,他在单孤刀肩膀上一拍,让他坐下,然后他自己坐在单孤刀身后,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 单孤刀眼中凶光毕露,他暗中积蓄内力,想要一把冲破穴道,口中却道,“师父,师父,您这是在做什么?我要赶紧去救师弟啊。” 漆木山道:“莫说话,孤刀,我现在要将毕生功力传给你,你一定要去救相夷。” 单孤刀脸上浮现狂喜,随即就是深深的嫉恨,又是李相夷,为了李相夷,师父他连命都不要了。他放松了心神,做好了接受漆木山内力的准备,嘴上却还在嚷嚷着:“师父,不要啊,您受伤了,若是再没了内力,您就要油尽灯枯了。” 漆木山却没有理会,铁了心要将自己的内力传给单孤刀,就为了让他去东海救自己的小徒弟。 等他一身功力尽失,临死之前漆木山还在念叨着,“去救相夷,一定要去救相夷。” 只是漆木山的一片爱徒之心,却注定要被辜负。他没有看到单孤刀看着他的冷漠的眼神以及对于他一心只惦记李相夷的嫉妒和不甘。 单孤刀慢悠悠地走出云居阁,而他身后是死不瞑目的漆木山。】 “单孤刀!!!”眼看到师父为了自己,将毕生功力传给狼心狗肺的单孤刀,李相夷暴怒,一身内力席卷而出,威势迫人,压的身边的人瑟瑟发抖。 笛飞声倒是眼前一亮。李相夷不愧是天下第一,跟万人册上那些水分十足的所谓高手不一样。可惜他再怎么不拘小节,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找李相夷的不痛快。 “相夷。”漆木山及时喊了他一声。这才让李相夷清醒过来,“师父还在,师父没事。” 李相夷回头看着漆木山,眼神湿漉漉的,像是小狗找到家一样,“师父,您以后别只想着我,谁说的您都不要信,顾好自己就行。” 漆木山拍了拍他的肩膀,“臭小子,你还管起师父我了,单孤刀的真面目我现在知道了。以后绝不会上当受骗了。” 芩婆也在一旁道:“相夷,你放心,我看着他,不会让他有事的。”如果说之前对于单孤刀还有一分不舍,那么看到他欺师灭祖的举动,芩婆对他再无一丝容忍。 李相夷惊喜地看着芩婆:“师娘,您的意思是?”师父师娘年轻的时候置气,到了如今也是分居两个山头,师娘的意思是以后会一起? 芩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我跟你师父一道,我得看着他,省得他又被人骗。” 几句话就被他们给安排好了,漆木山却不敢反对,只能不爽地喝了一口酒。 芩婆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年轻的时候两人都是心高气傲的,谁也不肯低头,后来分居两个山头,这么多年也是习惯了,就没有想着要去改变。可是天机石展示了漆木山的死亡,芩婆却难受得想要哭,她还是舍不得他。所以,还是活着的时候多看几眼吧。 李相夷看着师父师娘之间的气氛,他突然之间又高兴了起来。单孤刀欺师灭祖,狼心狗肺,却在无意之间促成了师父师娘的和解,鉴于此,若一切为真,他也可以考虑让单孤刀死的痛快一点。 【单孤刀从山上下来,路上远远看到了芩婆从山下上来,他赶紧藏到了一边,目光注视着芩婆的离去。 他一直觉得漆木山偏心小徒弟李相夷,但是师娘芩婆是一手将他带大的人,他对于芩婆的感情比对漆木山更复杂。 单孤刀一直到看不到芩婆的背影,这才继续下山而去。在山脚碰到了正要上山的封磬。 封磬神色激动,好似有什么大喜事一样:“主上,大喜啊,属下从角丽谯那里得到消息,云彼丘给李相夷下了碧茶之毒,东海那边传来消息,李相夷跟笛飞声同归于尽,落入东海。这次,李相夷必死无疑。” 单孤刀却没有如同封磬想象那样高兴,他铁青着一张脸,抓着封磬的胳膊,恶狠狠道:“你说什么?角丽谯给李相夷下了碧茶之毒?他跟笛飞声同归于尽了,消息确实吗?” 封磬惊疑不定地看着单孤刀不善的神色,难不成主上不想要李相夷死,这个时候记起了师兄弟情谊? 只是如今已经成了既定的事情,封磬苦笑道:“消息已经得到了角丽谯的确认。金鸳盟船毁人亡,如今她疯了一样在东海沿线打捞笛飞声。而李相夷中了碧茶之毒,又一人独战金鸳盟两艘大船,绝无身还的可能。” 单孤刀简直要气疯了:“谁让角丽谯给李相夷下碧茶之毒的,她为什么又擅作主张?” 封磬唯唯诺诺道:“她应该是怕笛飞声不敌李相夷,以至于死在李相夷手里,这才对他下了毒。主上,您不想要李相夷死吗?” “我要他死,但不是在这个时候死。”单孤刀眼神愤恨,好似掩藏了无数的怒火与不甘,“我要他身败名裂,带着害死师兄,累死师父的名声去死,我要他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而亡。”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带着最好的名声去死,十年二十年后依旧被世人传颂。 封磬大受震惊,原来单孤刀如此恨李相夷吗,恨到想让他遗臭万年?他喃喃道:“可是如今李相夷已经死了。” 李相夷是为了给师兄报仇,跟笛飞声同归于尽而亡。金鸳盟是什么名声,四顾门是什么名声,这种情况下给他泼脏水也没人信啊。 单孤刀咬着牙:“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该死的云彼丘,该死的角丽谯,该死的笛飞声。“留一队人马在云隐山,保护我师娘安全。”李相夷名满江湖,仇家也遍布江湖,他死了,他的仇人说不定会来找云隐山的麻烦。 最重要的是,若是李相夷没死,他一定会回到云隐山的。四顾门有人背叛了李相夷,他不一定会回去四顾门,但是云隐山他一定会回来。 封磬觑着他的脸色,小心道:“主上,这样是不是会暴露我们的存在?” 单孤刀摆摆手道:“万不得已暴露了自己,就说是李相夷的崇拜者,自发前来保护云隐山的安危。总之,跟我们无关。”】 李相夷简直要被单孤刀给气笑了。这人真是连死后的名声都给他安排好了,还怪他死的不是时候,简直可笑至极。 漆木山瞪着天机石上的单孤刀,听到李相夷的死讯比看到自己身死还让他难受。单孤刀这个讨债鬼,把他养这么大,还养出仇来了。害死师父,害死师弟,简直不知所谓。不过他对芩娘倒是不错,是因为被芩娘养大的吗? 有李相夷的狂热粉站出来:“李门主死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李门主绝不会死,就算金鸳盟的人都死光了,李门主也不可能死。” 他的话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同:“对,绝对不可能。李门主的扬州慢至阳至纯,那什么碧茶之毒,不可能毒死李门主。” 提到碧茶之毒,跟死狗一样的云彼丘又被人揍了一顿,角丽谯更是被人用目光剐了一遍又一遍。 药魔没有来,笛飞声只能问一旁刚回来复命的无颜,“无颜,碧茶之毒可有解药?” 无颜行了个礼:“尊上,属下只听闻中碧茶之毒的人,将于一月之内骨节溃烂,皮肉脱落而亡,至于解药之事,不曾听药魔提起,想来是并未完成。” 笛飞声道:“回去让药魔尽快研究出解药。” “是,尊上。” 完全不知道尊上对自己期望过高的药魔即将迎来一个艰巨的任务。 第9章 第二愿9 【云彼丘一脸失魂落魄的在东海边游荡。 随后赶到的纪汉佛脸色狰狞地怒视着云彼丘:“你让门主独战金鸳盟,跟笛飞声同归于尽,你把四顾门兄弟引到埋了雷火弹的金鸳盟总坛,让四顾门兄弟死伤惨重,云彼丘,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白江鹑一边拦着纪汉佛,一边和稀泥:“怎么会是故意的呢,彼丘也是没想到金鸳盟的人那么狡诈,居然在自己的总坛埋火药,这是谁都想不到的,是吧,彼丘?” 纪汉佛绕过他,上前提着云彼丘的衣领,声音嘶哑:“你是四顾门的军师,在四顾门中除了门主,人员调动安排都是你负责的,不是你的错,是谁的错,云彼丘,你还有什么话说?” 云彼丘被他提着衣领,双目无神,只在嘴里重复几句话:“我有罪,我该死。” “老大,松手,快松手,你要勒死他了。”白江鹑安抚暴怒的纪汉佛,将他拉开,没人拽着的云彼丘摔倒在地上,像是一摊烂泥。白江鹑又回头对着云彼丘道,“彼丘,你快说句话啊。” 云彼丘抬头,眼神似笑非哭,他癫狂道:“她骗了我,骗了我,她明明说要去东海跟笛飞声同归于尽,让我拦下门主,不要让他去东海,她说金鸳盟总坛没有人的,他们都撤走了的,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谁,你嘴里说的那个人是谁?”纪汉佛一把上前,抓住云彼丘的肩膀,眼神中陡然爆发出可怕的火光,他一双手几乎要将云彼丘的肩膀给捏碎了,“快说,你嘴里骗了你的那个人是谁?” 就连白江鹑都忍不住惊愕地看着云彼丘,本以为只是指挥失误,没想到这里面还真的有别的事情啊。 云彼丘还在发疯:“为什么要骗我,骗我……” 看他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纪汉佛重重打了他一个耳光,眼神可怕的看着他:“清醒了吗?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云彼丘跌坐在海滩上,捂着脸呜呜哭泣:“是……角丽谯……” 话音一落,他就被纪汉佛一脚踹了出去,“金鸳盟的妖女,你竟然跟角丽谯有染?”把人踹出去之后,他又追了上去,掐着云彼丘的脖子,“你凭什么阻拦门主,你做了什么?” 云彼丘被掐着脖子,脸色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白江鹑叹息一声,上前掰开纪汉佛的手,“老大,你这样掐着他的脖子,他没法说啊。” 手指被白江鹑一根根掰开,纪汉佛像是扔垃圾一样把云彼丘扔到地上。 云彼丘咳嗽两声,重重吸了一口气,在纪汉佛和白江鹑看死人一样的目光中木然道:“我给门主下了毒……” 纪汉佛又上去踹了他一脚:“你利用门主对你的信任,你给他下了毒?云彼丘,你该死。” 白江鹑喃喃自语,也不知是在安慰别人,还是在安慰自己:“门主的扬州慢至阳至纯,能炼化各种剧毒,他没事的。” 云彼丘却是突然放声大哭:“我给他下的是碧茶之毒……我有解药的。”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哆哆嗦嗦道,“我有解药的……可是我找不到门主了……” 话音未落,云彼丘只觉得胸口剧痛,手中装着所谓“解药”的瓷瓶“啪”地一声落在地上,他无力地垂下头去,最后看到的是白江鹑的剑插在了他的胸口上。 原来就是那一瞬间,听到云彼丘的狡辩之词,纪汉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带着杀死对方的决心,手中的剑刺了出去。 魂飞天外的白江鹑被长剑的寒光晃了眼,他下意识地出手格挡了一下,将纪汉佛的长剑给打偏了。 回过神来的他思及云彼丘犯下的错,怒从心头起,他反手将自己的剑插入了云彼丘的胸膛。老好人发起怒来,也是很可怕的。 “你给我去死!!!”】 “好!!!” 众人起哄,为刺向云彼丘的那一剑大声叫好。这天机石播放以来,四顾门被各种算计,大家都憋屈得很,好不容易看到有人捅了云彼丘那个叛徒一剑,都拍桌子叫好。 有人叫好,有人惋惜,“可惜,白江鹑手抖了一下,剑锋偏了一寸,否则定叫他当场毙命。”谁也不知道他那个时候是故意偏了一寸,还是真的手抖了一下。 也有人发出疑问:“你说这一剑之下,云彼丘死了吗?” “肯定死了吧?总不会还活着吧?难不成都这样了,佛白石还要让他活着?” 打量的神色转移到佛白石身上,三人面色毫无波澜,好像已经魂游天外了。云彼丘居然真的做了,他真的听角丽谯的话,去给门主下了毒,还送四顾门的弟子去金鸳盟送死。这等祸害,这等祸害,为什么是他们的结义兄弟? 众人再次对云彼丘怒目而视,就要冲上去再给他一顿打。李相夷赶紧阻止了他们,云彼丘已经半死不活了,再打下去就真的没命了。 他对着纪汉佛道:“汉佛,把他带下去,押入一百八十八牢,择日再审。”还是关起来好,省得被人打死了。 “是,门主。”纪汉佛起身拱手,将人拖了下去,跟他一起的还有四顾门的其他弟子。对于他们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眼神碰撞,李相夷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石水比其他人早一步回到四顾门,仍旧一身狼狈来不及梳洗。她看到被抬回来的云彼丘,脸色铁青的纪汉佛以及同样不好看的白江鹑,“这是怎么了,你们路上碰到金鸳盟的人了?这受了伤怎么也不包扎一下?” 纪汉佛拦着石水,不让她去处理云彼丘的伤,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冷意,“别理他,这都是他应得的。活下来说明他命不该绝,活不下来说明他本该如此。” 石水一愣,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纪汉佛:“什么意思?” 纪汉佛撇过头去,羞于启口。石水又看向白江鹑,他也转过头,不想说。石水大怒,“你们都不说是不是,我把云彼丘弄醒了问。”这要不云彼丘做了什么让人无法容忍的事情,这两人不可能这样对他。 说完她就要上前去把人摇醒,白江鹑赶紧将人拦住,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其他人,这才低着着头,小声将事情都给她说了一遍。 石水的剑瞬间出鞘,“我杀了他。”原来四顾门兄弟的死,门主的遭遇都是因为他,因为他贪图美色,跟妖女有勾连,所以才造成这样惨烈的后果。 最后还是白江鹑拦了下来,“他也是受了角丽谯的蛊惑,那妖女的画皮媚术,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抵挡的?”他叹息一声,怒其不争地看着人事不知的云彼丘,“我已经刺了他一剑,是生是死就看天意吧。” “你们就打算这样放过他了?凭什么,门主生死未卜,四顾门兄弟死伤惨重,凭什么他还有机会活着?他就应该去死,去底下跟兄弟们赔罪。” 石水剑被白江鹑夺了,手上的鞭子瞬间甩了出去,结结实实打在云彼丘身上,原本昏迷不醒的人吐了一口血,却是醒不过来。她还要继续下手,结果纪汉佛起身喝道,“够了,石水,如今的四顾门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可他该死。”石水手中握着鞭子,眼神死死地盯着云彼丘。 纪汉佛叹息一声,好似被什么压在身上,脊背都弯了几分,“我们也有错。我们没有察觉到他被角丽谯蛊惑了,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 他一掌打在自己的右手,只听得一声咔嚓的脆响,他的手却是折了:“是我这个做大哥的错,如果你要杀他,连我一起杀了吧。” “老大,你干什么?”白江鹑连忙上前,给他正骨,“比丘犯的错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无需如此。” 石水看了一眼纪汉佛,又看了一眼白江鹑,最后看了一眼躺着的云彼丘,她红着眼睛冲了出去。显然不知道去哪里发泄去了。 石水走后,房间外的阴暗处露出面无表情的肖紫矜。 “碧茶之毒……”原来如此,难怪李相夷回不来了。 肖紫矜离开云彼丘的院子,就直奔乔婉娩的院子,在路上的时候,他的嘴角始终带着笑意,脚步轻快,显见心情十分愉悦,只是到了乔婉娩院子外面,他立刻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一脚踏入乔婉娩的院子,却依旧只能看到她的睡颜,“婉娩一直没有醒过来吗?” 站在一旁侍女摇摇头,“自从传回门主葬身东海的消息,小姐就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没有醒转。” 肖紫矜坐在乔婉娩的床边,看着昏迷的她叹息一声:“婉娩,你快醒过来吧,相夷若是在天有灵,他也一定不愿意看到你这样痛苦的。” 好似听到了什么刺激到她的东西,乔婉娩眼皮子抖了一下,却挣扎着醒不过来。】 纪汉佛和白江鹑怒上心头的时候是真的想要刺死云彼丘,如果不是白江鹑最后看到云彼丘心如死灰的眼神,手抖了一下,云彼丘大概那个时候就死了。 只是冷静下来以后,他们还是对云彼丘有几分情谊,觉得他是受到了妖女的蛊惑,所以才犯下大错,纪汉佛宁可自断一臂,也不让石水下手。 “门主,属下该死。”把云彼丘送入大牢的纪汉佛跪了下去,跟他一起跪下去的还有有白江鹑和石水。他们明知道云彼丘犯下大错,却依然没有直接把人弄死,这就是大错。 李相夷语气平淡道:“起来吧。”佛白石的罪在于包庇之罪,如今云彼丘不会再犯同样的错,如果非要以未发生的事情治他们的罪,倒显得无理了。 他一直都知道佛彼白石的感情很好,就像他跟单孤刀的师兄弟情谊一样。恐怕在佛彼白石心中,云彼丘也是受了妖女的蛊惑才犯下大错,并非出于本心。 纪汉佛抬头看了一眼李相夷,却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的背影巍峨如山。因为是未发生的事情,门主或许很大度,只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门主那样的容人之量。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兄弟虎视眈眈的眼神,心中苦笑一声。他们佛彼白石在江湖上的名声算是没了,他们怕是要提早退隐了。 【东海沿岸,角丽谯的手下被全部派出去找人,海边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金鸳盟的船只。 角丽谯暴怒:“找不到尊上,你们全部不用回来了。” 从早上找到晚上,又从晚上找到第二天凌晨,角丽谯脸上的神色越发恐怖,每一个过来跟她汇报的人都会被她迁怒暴打一顿。 期间他们找到了大船被击沉后还活着的金鸳盟其他幸存者。角丽谯却把他们都杀了,“我的尊上生死未卜,其他人凭什么活着?” 金鸳盟很快就会迎来正道的清剿,但圣女却大张旗鼓在海边捞人,目标太明显了。她身旁的雪公雪婆神色焦急,却完全不敢进言。地上那还未干的血迹表明了惹怒圣女的下场,他们两个只能寄希望于尽快找到尊上,然后心满意足的圣女就可以撤退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突然有人大叫道:“找到了,找到了,圣女,是尊上,尊上在这里。” 角丽谯大喜过望,瞬间冲了过去,她拨开人群,果然看到了昏迷不醒的笛飞声。她跪在笛飞声身边,用手帕一点一点擦去笛飞声脸上的海水,柔情万分地喊了两声:“尊上,尊上……” 笛飞声没有回应,角丽谯小心翼翼地地摸上笛飞声的脖子,发现手下的脉络还在跳动,她提起的心瞬间放了下去,欢喜异常。 她趴在笛飞声的心口,听着他微弱的心跳声,“尊上,阿谯就知道您没那么容易死的,您还没有爱上我,没有成为我的夫君,怎么能离开我呢。” 这时候金鸳盟的人又打捞到了一个幸存者,上前禀报,“圣女,我们还找到无颜侍卫,怎么处置?” 角丽谯找到了笛飞声,心情正好,“杀……算了,留着吧,怎么说也是尊上的贴身侍卫,找个人给他看伤,等尊上醒来看到他一定会开心的。” 她伸手理了理笛飞声的衣服,喜笑颜开:“所有人都撤回来,我们走。” 她不假人手,亲自抱起人高马大的笛飞声,健步如飞,一点不像平日里的娇柔模样,她一边走,一边大叫:“药魔呢,药魔死哪去了,让他快点滚过来。” 金鸳盟的人走的很快,原本热闹的东海沿岸在他们走后变得安静无比,只余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空旷悠远。】 东海沿岸全部都是金鸳盟打捞笛飞声的船只,四顾门的人哪里去了?佛白石还有肖紫矜不都还活着呢,怎么没人打捞李门主? 四顾门中死寂一片,江湖其他门派的人也是噤若寒蝉。这角丽谯疯归疯,但她对笛飞声倒是真心实意,虽然她的爱十分扭曲可怕。 反观四顾门,说起来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侠,但李门主的安危,怎么就没一个人放在心上呢? 这样对比起来,李门主有些可怜啊。当然众人只敢在心里想,这种念头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桃清打了一个哈欠,她如今还小,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她要去睡觉了,她让系统在屏幕上打上了几个字。 【未完待续,明日同一时间,我们不见不散。】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很晚了,只是这个夜晚,群情激愤之下,也不知道有几人能睡得着。 第10章 第二愿10 天机石上的机缘暂时没有了。 但是这个夜晚是很多人的不眠之夜。单孤刀走得果断,所以四顾门的人这会找不到他,只能连夜下了抓人的公告。 天机石播放一结束,四顾门的门人如狼似虎地冲进了单孤刀的房间,以掘地三尺的态度将他房间翻了个遍,从中找出了很多他图谋不轨的证据,比如跟封磬的通信,比如跟南胤相关的各种东西。 李相夷下令连夜盘问单孤刀在四顾门的亲信,包括四虎银枪在内的所有人。有问题的关押,没问题的照旧。 获得同等待遇的还有云彼丘。从他房间中找出了角丽谯的手帕,天机石放过的那个。还有角丽谯写给他的信件,询问四顾门机关阵法和人员的部署。 众人这才知道为什么角丽谯可以在四顾门来去自如,而不惊动任何人。云彼丘果然是好样的。 虽然给门主下毒,出卖门内兄弟这两件事情还没有发生,但勾结角丽谯出卖四顾门情报的事情却是已经发生了的,他跑不掉。 金鸳盟中的事情倒是简单,角丽谯谋害十二凤以及笛飞声其他心腹的事情还没有发生,笛飞声并没有处理角丽谯,但可以预见,未来角丽谯肯定会受到金鸳盟其他人的排挤,盟中争权夺利肯定会更热闹。 其他门派没有涉及到,就看了个热闹。只不过他们知道了,这天机石落在四顾门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它讲的都是李门主的事情,所以它应该是为了李门主而来。 可以预见,天机石的未来必然也是围绕着李门主展开。只希望天机石在讲述李门主的时候,可以顺带展示一点其他门派的事情。比如像金鸳盟那样,能提示自己门派中的问题也行。 桃清从空间里睡了一觉出来,翻去四顾门厨房偷了一碗馄饨,一笼包子当早饭吃。最近四顾门客人太多,厨房是从早忙到晚,不带歇息的。负责伙食的管事还从山下招了不少人过来帮忙,才能勉强应付那么多的客人。厨房里少了点什么的的,真的没空注意了。 她还找一个没人会去的地方,小青峰后面相思梨花阵中吃早饭。因为阵法的缘故,这里的梨花好像一年四季都有开放,特别好看。 只是今日好像不止她一个客人。角丽谯不知道为什么跑到这里,难不成是来劫狱,准备捞一把云彼丘?好像是听说云彼丘被关入了天字牢。只不过,他们的感情有这么深吗? 但角丽谯只在阵外转了一下就离开了,并没有深入,这倒是让桃清感觉奇怪了。她啃了一口包子,眯着眼睛看着角丽谯离去。 或者是为了封磬而来?单孤刀自己不敢在四顾门停留,但是让角丽谯来看一看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单孤刀刚准备跟四顾门彻底撕扯开来,而在这之前,万圣道一直是封磬在经营。单孤刀对万圣道的掌控并不强,若是没了封磬,万圣道的人认不认他都是个问题。 角丽谯离去后不久,又一个红色的身影走了过来。桃清定睛看去,原来是李相夷。难不成他是察觉到了角丽谯的踪迹跟踪过来的? 桃清动也不敢动,生怕被李相夷察觉到了,然后被少师砍一剑。李相夷什么也不做,就那样背着剑,直挺挺地杵在那里,像是在等什么人。 十年后的李莲花就不会做这样好看却费力的事情,他大概会找一棵大树倚靠或者找一块石头坐下,然后慢悠悠等人。 有李莲花那样知情识趣,温柔体贴的人做伴侣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因为他总是能恰到好处让人感受到温暖和快乐。 桃清笑了笑,神色有些怀念。可惜李相夷不是李莲花,他也不会成为李莲花。 等看到乔婉娩的时候,她就知道李相夷等的人到了。李相夷不是为了角丽谯而来,他是跟乔婉娩约好了在这里见面。 乔婉娩垂眸,情绪低落:“我的信……” 李相夷看着她,压抑着眼底的情绪,“我看了,阿娩,是我负你。你想要离开不是你的错。” 乔婉娩低头啜泣:“我只是太累了,相夷,我太累了……” 李相夷伸手想要安慰她,却发现自己没了立场,他抬了抬头,眼中有水光涌动:“让你觉得累是我的过错。阿娩,一辈子很长,你该找一个让你觉得安心的人一起度过。” 而不是他这样,让她伤心难过,让她疲惫不堪的人。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未婚夫,阿娩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乔婉娩神色黯然,眼中悲伤又失落。她经历了李相夷这样令所有人黯然失色的少年,又怎么可能轻易爱上别人。 甚至她都搞不清楚,送出那封信到底是真的想要离开,还对李相夷的试探,想要他开口挽留他,退一步哄哄她。 但是在这个她分手的意图已经人尽皆知的情况下,她便是想要反悔都来不及了,因为覆水难收。更何况李相夷并没有挽留,而是选择了成全她的离去。 也是,李相夷何等骄傲,他无法容忍背叛,自然不会挽留生了退意的她。乔婉娩失魂落魄地走了。 桃清啧啧两声,他们两个大概是真的不合适。乔婉娩喜欢陪伴,就不应该爱上一个心里有天下的男人。 婚姻中,永远不要期望另一个人会为了自己改变。成年人的世界只有选择,没有改造。与其指望另一半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改造,不如一开始就选择一个合心意的对象。 真是个傻姑娘,认识的时候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成为那个例外,可以让对方为自己而改变?如果一开始喜欢的是对方心怀天下的大义,那何必去要他改变呢? 嗯,不对,有杀气。 桃清腰间软剑瞬间出了鞘,因为速度够快,堪堪挡住斜刺过来的少师剑。一剑过后,她身影爆退,落在另一个棵大树上,她扶着树干站好,阴阳怪气道:“李门主,暗中偷袭可不是君子所为。” “难道暗中偷窥就是君子所为?”李相夷神色愠怒,反唇相讥,看她轻松格挡方才的一剑,他剑锋一转,再出一剑。 李相夷的剑又快又狠辣,桃清极速后退,她感觉恼羞成怒的李相夷想要杀人灭口,她一边退一边解释:“我又不是君子。再说了,我在这里赏花,是你们自己跑到我眼皮子底下来的。你怎么好意思倒打一耙,怪起我来了?我也不知道李门主会来这里啊。只是没来得及离开而已,又不是我要看的。” 李相夷在看到对象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已经克制了自己的情绪。以大欺小的事情是李相夷不屑去做的。 只是这人年纪不大,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好听,他冷笑一声:“小丫头武功不差,嘴皮子也利索。不过,你是谁家的弟子?” 桃清眯着眼睛看他。李相夷跟李莲花明明是一个人,却割裂地像是两个人,性情上竟然毫无共同之处。她在他身上看不到一点属于李莲花的特性。 李相夷扬了扬眉,“不说?难不成你不是四顾门请来的客人,而是混进来的小贼?”再怎么严密防守,还是会有一些不请自来的客人,想要一睹能够预测未来的机缘。只要没有作奸犯科,李相夷是懒得去管的。 只是撞到他手里就不一样,看桃清不说话的模样,他道:“难不成我说对了?你真是不请自来的小毛贼?敢闯四顾门,你胆子很大。”他的少师剑再次出鞘,“抓到你就会说了吧。” 他一夜之间经历了来自最亲近人的背叛,他心中恨极,却又因为那些只是可能的“未来”,所以不能杀了他们,不然失了风度不说,还会落个千夫所指的地步。他心中本就憋了一团火,这人主动撞到他的剑锋之下,是她运气不好。 李相夷的剑很快,快到桃清还没有找好借口,就得先接他的剑。果然自己的运气一如既往地差啊,正好撞上了对方心情不爽快的时候,然后莫名其妙成了出气筒。 不讲道理的李相夷真是令人头疼啊。桃清看着他冷酷无情的俊脸,以及微红的眼尾,她的心中陡然冒出了一点对于小孩的慈爱之心。 既然不爽快,那就认真打一架吧。 桃清不再逃跑,而是手执软剑,迎了上去。“听说李门主十五岁已经是天下第一了,我今天正好也是十五岁,今日就让我讨教一番天下第一的实力。” 刹那间梨花飞舞,剑影纷纷。 她手中的剑快如闪电,银光乍现,瞬间划过空气,带起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只是快不过李相夷的剑,好在她的剑法灵动多变,又对相夷太剑太过于熟悉,所以她手中长剑在少师的压制下,依旧游刃有余。 十五岁武功未大成的她应付起二十岁未出全力的李相夷倒也不算太难看。 一时之间竟然不分上下。 李相夷有些诧异,他虽然没有出全力,但这人能在他的剑下支撑这么久也是很值得肯定了。这江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么令人惊艳的人了。 他赞叹道:“你很不错。” 桃清回了一句:“天下第一名不虚传,不打了,我认输。” 李相夷脚步一顿,诧异看着她。还没有分出胜负,怎么这么无赖? 桃清好似脱力了一般倚靠在一棵梨花树下,她冲着李相夷笑了一下,然后一掌拍在梨树上。伴随着纷纷扬扬的梨花飘落,相思梨花阵启动,阵型变换之间,她人已经不见了。 她对于相思梨花阵的几种变化,生门、死门都掌握得一清二楚,甚至后来他们还研究出了更多的阵型变化,所以想要动手改造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李相夷气急反笑,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用他的阵法对付他,简直是做梦。只是,他被漫天的梨花挡住了视线片刻,不过几息的时间,等他从阵中出来的时候,居然真的失去了她的踪迹。李相夷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是有点本事的。 不过不要紧,只要她还在四顾门,他不信抓不到人。 相思梨花阵的阵法被启动了,自然惊动了其他人,只是四顾门的弟子到的时候,只看到他们门主一人站在阵中。 有人试探性地问道:“门主,有人强闯阵法?” 李相夷摆摆手:“没有,只是这阵法需要改一下。我亲自动手修改,你们无需理会。”李相夷说这话也不算是假的,云彼丘不知道跟角丽谯透露了多少,安全起见,四顾门的所有阵法机关都需要修改一下。 四顾门就跟个筛子一样,单孤刀也好,云彼丘也好,他们对于门中的各种布置都知之甚详。所以都得改,只是工程很大,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更何况,刚才一个陌生人对于相思梨花阵都透露了一股了解,轻而易举用他的阵法困住他,难不成他亲自设下的阵法当真这般弱,这般容易被人看破?李相夷有些怀疑人生。 李相夷要改动的布置太多,要审问的人也很多,所以他压根没有时间去抓桃清,这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桃清乐得清闲,在四顾门四处溜达。这可是全盛时期的四顾门,不是她那个遗址故居。来来往往,门人弟子无数,四顾门的强大与辉煌可见不一般。 可惜,李莲花看不见了。对她而言不过是眼睛一闭一睁就来到了新世界,可上辈子的故人却只停留在故事里了。 这是任务者的宿命。 当然每个世界过后也可以清除记忆和情感,只是她不愿意那么做而已。清除了记忆的自己还是自己吗?一个人难道不是靠着无数的记忆组合而成的吗? 我之所以是我,是因为过去的经历成就了现在的我。 只是同位面的任务就有点麻烦。因为曾经最熟悉的人成了陌生人。相同的世界,一样的任务对象,容易造成记忆的错位,让她恍惚以为还停留在上个世界。 桃清晃了晃脑袋,有些意兴阑珊地坐在树干上。 “怎么了?你人不大,想的事情还挺多的?” 李相夷的声音突然在桃清耳边响起,吓得她差点从树上掉下去。她倏地转过头去,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树下的李相夷,神色有些不好:“李门主,你什么时候来的,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 桃清心中十分不悦,她怎么回事?怎么会让人近身了都不知道,是太熟悉他的气息了,还是刚到这个世界没有进入状态,亦或者上辈子在李莲花身边过得太安逸了,导致警惕心不够? 李相夷远远地就看到了挂在枝头的粉色身影,定睛一看,果然是那个剑法还不错的后辈。 对于优秀的后辈,他其实是有几分欣赏的,只不过她跑得太快了,没抓住人。 如今看到了,自然要过来打个招呼,谁知道那人好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两耳不闻窗外事。而且,他走近的时候发现她好像特别悲伤,眼神中都透露着一股沧桑,不是,这人才几岁,怎么就好像充满了故事一样?李相夷看着她的神色有几分古怪,忍不住出声打断他。 李相夷一点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直言道:“那是你眼神不好,本门主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一会了,只是你没有看见而已。”他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里都没看见,这人的眼神是有多不好? 桃清磨牙:“是,是我眼神不好,还请李门主宽宏大量,别跟我一个小姑娘计较。” 李相夷看着她的周围,好像都跟她不熟悉,考虑到她年纪小,便好心地邀请她去前面坐,“你真是一个人混进来的?要不要到前面坐坐,位置更好一点。” 桃清跟见鬼了一样看着他,李相夷是这么热情的一个人吗?不是说是冷酷傲慢的吗?“不,不用了,多谢李门主。”她不想万众瞩目,只想低调做人。 李相夷也就是随口一说,看她拒绝了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理了理衣袖,步子轻快地走到了最前方的位置上。 这一次的座位倒是跟之前差了很多,最佳观赏位置还是主人家的,只是之前满满的一桌人,如今只剩下李相夷,漆木山和芩婆。还有金鸳盟的笛飞声凑了一桌。 石水和乔婉娩坐在旁边一桌,纪汉佛和白江鹑坐得远远的,肖紫衿更是坐在角落里,恨不得将自己藏入没人看到的地方。还有那些心中有自知之明的,都不敢坐在太中间的位置,就怕天机石暴露了什么,给自己来一个万人瞩目。 因为单孤刀暴露了南胤之事,监察司的人这次多了好些人,还带着笔墨纸砚,好似是要把事情记下来,送到宫里去给贵人看。 第11章 第二愿11 【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几尺高的水花,海水涌到岸边,轻轻抚摸着细软的沙滩。 礁石旁边躺着一个受了重伤的白衣少年。日光晒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睑颤了颤,悠悠醒了过来。 他坐在沙滩上,半天起不来身,他就看着海浪不停的翻滚,看到海鸟在自由飞翔。 一直看一直看,许久以后,他终于有了一些力气,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握了握,却好似没什么力气。努力扯开嘴角笑了一下,然后转身。 前无出路,后无援兵,身中剧毒, 他想回去看看,去问一个答案。】 “是门主,门主还活着,太好了。” 四顾门弟子欢呼起来,他们提了一天一夜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我就知道门主没那么容易死的。笛飞声都还活着,我们门主一定不会死的。” 这话得到了金鸳盟众人的冷眼。说李相夷就说李相夷好了,说他们盟主做什么。 只是随着李相夷深一脚浅一脚,挣扎着走回四顾门的场景,众人再次沉默了。 【他路过海边的小镇,举目所见满目疮痍,内心只觉一阵悲凉。 百姓在默默修理自己被损坏的房子。 “这乌泱泱的一群人上山,又打下山来,到今日才平静,这不是神仙打架,咱们百姓遭殃嘛。” “神仙打架?什么神仙啊,那些江湖中人,整天争来抢去的,除了祸害人,还会什么啊。”】 四顾门的弟子总是以正义自居,他们锄强扶弱,惩奸除恶,原来在普通百姓眼中,他们跟金鸳盟也没什么差别吗?都是只知道逞凶斗狠的江湖人,那他们坚守的一切还有意义吗? 看到大战之后的断壁残垣,听到百姓口中的抱怨,所有人心中都产生了一股迷茫,他们做的真的是对的吗? 武林中人,打打杀杀最是寻常不过,他们也不是不知道会给别人造成困扰,只是从来没有这么直观地了解到别人对他们的评价,对他们的厌憎。 很多人的目光都忍不住看向李相夷,他是他们的精神信仰。 李相夷看到一双双迷茫的眼睛,沉吟片刻后道:“问心无愧便是了。江湖中若是奸佞邪恶丛生,那普通人的日子更加困苦。那些人自身利益受损,因而抱怨几句,可若是江湖中一片混乱,普通人连性命都难以保全,岂非连抱怨的机会都没有。入江湖的时候为了立心也好,为了立命也罢,只要你们要记住,不论到了何种地步,都不要忘了本心即可。” 众人恭声应道:“是,门主。” 【四顾门中死伤惨重,死去的人不知数,活着的人人带伤。 李相夷靠在大门上,听着门内各种争执声,神色也随着他们的争论越发地疲惫。 “四顾门成了这副模样,还有什么成就,不如各奔前程吧。” “门主生死未明,你们想要分家吗?” “四顾门死伤大半,因为谁?” “如果不是门主争强好胜,一意孤行,我们又怎么会中了金鸳盟的奸计,怎么会损失这么多的弟兄?” “当初我说替二门主报仇的时候,你们有一个算一个,一起齐声高喊的,怎么这会全部怪罪到门主头上了?” “谁敢踏出这个门,我就杀了谁。” “大家都别吵了。四顾门今日局面,虽是李相夷自负之举造成,但他定不愿意看到你们在此相争,如今相夷已去,四顾门损失惨重,若因意见不合分崩离析,倒不如今日就将四顾门散了,大家各自安去。” 肖紫矜赶过来了,一句话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李相夷身上。错误都是李相夷造成的,好人他来做。飘飘然的一句话,四顾门就要面临解散了。 李相夷神色凄然,可他却也不愿意上前争辩。 “你要解散四顾门?”温柔的女声传来,却是李相夷的未婚妻乔婉娩到了。 李相夷的神色温柔了一瞬,是阿娩啊。如果四顾门背弃了他,那阿娩也不会的,只是他听到肖紫矜说了下一句话,脸上的神色僵住了。 “两位门主已去,四顾门人心已散……你不是也不喜欢这里吗?” 原来阿娩也不喜欢四顾门啊,李相夷嘴角露出一抹悲凉的笑意,悄无声息离去,不再听他们的争吵。 他翻墙进了自己的院子,找出很早以前乔婉娩给他的信,撕开。 “……阿勉心倦,敬君,却无法再伴君同行,无法再爱君如故。以此信与君诀别,永祝君,身常健,岁无忧,还却平生所愿。” 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相夷仰着头,默默流着泪。 “李相夷啊,李相夷,你只当大家仰仗你,敬重你,却不知,你已成为他人心中所累。”】 有人窃窃私语道:“这就是乔女侠写给李门主的信啊。难怪白日里李门主要当众宣布他跟乔女侠分开了,从此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有人唏嘘道:“是啊,李门主怕是早就猜到了天机石会放这段吧。若非大家提早知道了他们已经分开了,四顾门那些人怕是会对乔女侠怀恨在心。” 李门主真是倒霉透顶,人生所有的苦难好像都聚集在同一天爆发了,直接压垮了他的脊梁。 “可惜了……” 可惜什么?可惜的是江湖公认的神仙眷侣就这么分开了。天下第一高手和江湖第一美人之间的爱情受无数人吹捧,结果却是这般惨淡收场。那些少男少女怕是再不会相信爱情了。 李相夷撑着头靠在桌上,不发一言,他好似感受到了天机石上那个李相夷的伤心、痛苦和自责。他为了给师兄报仇,拼尽一切杀上金鸳盟,结果弟兄死了一大半,活着的都在怪他,怪他一意孤行,怪他带着大家走向了末路。 他自负一世,以为能护住大家的,却终究抵不过阴谋诡计,他以为兄弟情深,他们却在背地里恨他怨他,他以为情深意笃的恋人,却原来始终不快乐。 身后四顾门的人跪了一地,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四顾门的门主被四顾门的人背弃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让整个江湖看足了笑话。 门主明明在门口站了那么久,四顾门的人就跟集体眼瞎了一样,一个都看不到他。 门主掉落东海无人去寻已是大错,好不容易他自己从东海回来,却只看到门内弟子吵着要分家的事情,门主那时该多伤心,多难过啊。 忠义之人尽皆战死,只留下一些贪生怕死,不忠不义之徒,硬生生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门主身上。 这样乌烟瘴气的四顾门,别说门主看了生气失望,就连他们这些看客都是一肚子的火气。恨不得钻进天机石里,将他们都揍一顿。 只是,门主千万别对我们失望啊,我们跟那些人不一样。四顾门不能没有门主啊。 乔婉娩已经泪流满面,她靠在石水身上,断断续续道:“相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给你写那封信的,是我的错。” 李相夷却在心中道,不是她的错。她只是运气不好,遇上了他这样不懂得珍惜的的人,平日里过的不快乐,又在最糟糕的时机跟他说了分手,以她的性子,怕是要将过错归结自身,内疚一辈子了。 漆木山和芩婆心疼地看着天机石上的李相夷,只觉得心都揪成一团了。孩子不过出门打了一架,结果回来家没了,兄弟死了一大半,剩下的都背弃了他,恋人也要跟他分手,一夕之间一无所有了啊。 他们可没有忘记之前漆木山惨死的事情,若是相夷回了云隐山发现师父也不在了,他该是何等的万念俱灰。 漆木山拍了拍李相夷的肩膀,保证道:“相夷,别怕,这一次师父一定留着这条命陪你。” 李相夷回过神来,对着师父笑了一下,等他转头面对四顾门弟子的时候,他已经冷了眉眼,沉声道:“不必跪我。” “门主,你?”不打算原谅我们了吗?众人惶恐不已。 李相夷摆手,淡淡道:“天机石是天机石,现实是现实,莫要混为一谈。” 众人一惊,这才发觉他们竟是将天机石上的情绪带到了现实。天机石上的四顾门对不起门主,但是他们绝不会如此。 李相夷看他们回神,又道:“天机石上是我错了,轻信他人,狂妄自大。”明明事情没有发生,但他却在某一瞬间觉得自己好似真的背负了那么多的人命,重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不,门主,你没错。”刘如京站起来,大声道,“是单孤刀卑鄙无耻,阴谋算计,是云彼丘见色忘义,出卖弟兄,是肖紫衿道貌岸然,虚伪狡诈,是他们贪生怕死,没担当,这一切跟门主有什么关系,是他们无能才会将这一切都推到门主身上。” “对,没错。门主没必要将其他人的过错强加在自己身上,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没道理让门主替他们认错。” 怪李相夷什么呢? 是怪他年纪太小,涉世不深?还是怪他一腔赤诚,重情重义?亦或者是怪他真心待人,却被人利用? 就像单孤刀说的那样,四顾门的弟子大半都是李相夷的死忠,他们慕李相夷的名而来,也愿意为了共同的理想和信念奉上一腔热血。在他们眼中,李相夷从来没有错。 “门主,我是为了追随您的脚步才来这四顾门的,我的梦想是跟您一起维护武林正道,虽九死亦不悔。” “没错,门主!我们都相信您。相信只有您才能带领着我们,维护武林的和平与安宁。”人群之中有人高声喊道。 “我等愿誓死追随于门主,绝不背叛!”众人齐声高呼,声音响彻云霄,仿佛要将他们内心深处对于李相夷,对于四顾门的忠诚和决心传递到整个江湖之上。 江湖各派心中震撼。这就是天下第一李相夷的号召能力啊。在他清除了身边的害群之马后,这江湖还有谁能阻挡四顾门的冲天之势? 李相夷看着底下一双双信任的眼神,他们都专注地看着他,就如同当初立派的时候一样,他们再一次坚定不移地将性命交托在他手上。哪怕他们在天机石上刚刚看到了自己的死亡,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李相夷站了起来,他的眼中好似有星光汇聚,他的目光扫过一个个鲜活的面孔,看到他们毫不保留的奉上一颗真心,他手执少师,铿锵有力道,“好,李相夷愿与诸位同行。” 天机石上的他错信单孤刀,但现实中的他绝不会犯同样的错。 四顾门众人异口同声:“愿与门主同行。” 四顾门的人恨不得立刻跟着李相夷抛头颅洒热血,围观的人也觉得热血沸腾,就连笛飞声也忍不住勾起嘴角。不管是正道还是魔道,义气忠诚之士总是能让人高看一眼。 突然有非四顾门的人高声喊道,“李门主,四顾门现在还收人吗?我们也想要进去。” 这话惹得众人哄笑,刚才那肃穆的气氛瞬间消散了。 李相夷嘴角一勾,斩钉截铁道:“收。四顾门欢迎每一个志同道合之人。” 话音一落,现场响起了好几道应和之声:“好,我要加入。” “我也是。” “算我一个。” 大家终于放松了下来,继续观看天机石。 【无处可去在东海边游荡的李相夷重伤昏迷,再次醒来已是在充满了檀香味的禅房中。 “和尚,你又救了我一次。” 无了和尚双手合十,显得慈悲无比:“是李门主命不该绝。” 他将金针收起,“李门主全身经脉寸断,碧茶之毒也早已蔓延全身。若非你绝世无二的内功心法,护住心脉一丝生气,老衲也是回天无术。” 李相夷一言不发地接过他递过来的药,神色有些倦怠。不只是身体上的疲惫,他的心理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梵术只能接续静脉,金针也只能导出入脑的碧茶之毒,无法真的解毒,老衲挽回不了李门主这一身绝世武功,只能勉强为你留下一成内力。这金针也让你吃尽苦头,让你容貌和身形日渐变化,故人相见也难识啊。” 李相夷平静道:“李相夷已经不是李相夷,这是命数。”李相夷已经葬身东海,活着的不过是个孤魂野鬼。 无了却还在劝他:“李门主伤在三经,还是要尽快回四顾门,着门下和江湖好友共寻救治之法,否则,恐年寿难永,” 李相夷却觉无所谓,这时光本就是和尚给他从阎王殿里抢回来的,活的长一点还是短一点有什么关系呢,只是忆及心中的执念,他到底问了一句:“和尚,我还有多久可以活?” 无了叹息一声:“勉强支撑十年。” 李相夷道:“十年……不亏。”足够他寻找师兄的遗骨了。 他无视无了絮絮叨叨的劝导,而是看向了无了禅房里挂着的禅语。 一念心清净,莲花处处开。 “了悟了。” 他推开禅房,迎着光走向了云雾之中,步履有些蹒跚,透露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凄凉。 光影交错间,有两个人影交错开来,一人消失,一人转过身来。 素衣白衫,一头墨发披散着,只在头顶簪了一根莲花木簪,眼神疲惫,充斥着一点微不可察的厌世情绪。 “李相夷已葬身东海,从此这世上就只有李莲花了。”】 那一转身的悲凉,让人心中久久难以平静。四顾门背弃了李相夷,所以,李相夷也放弃了四顾门。 世上再无李相夷,也再无四顾门。 笛飞声突然道:“李相夷,四顾门待不下去,不如来我的金鸳盟,本尊定当敞开大门欢迎你。” 李相夷从天机石中那种悲凉的情绪中剥离出来,不屑道:“笛盟主还是顾好你自己吧。我记得东海一战后,你金鸳盟也只剩下角圣女一脉的人了,笛盟主可要当心了。” 两个东海大战的输家五十步笑百步,并没有达成惺惺相惜的成就。 “十年,相夷怎么会只剩十年寿命了?”芩婆有些难受,本以为孩子葬身东海了,没成想他还活着,可生命却进入了倒计时,一天天数着日子过,那多可怜啊。 反倒是漆木山比较豁达,“能从阎王爷手里抢来十年的寿命已经很不错了。你往好处想,十年的时候何等漫长,相夷或许能遇到别的救命机缘也不一定。” 芩婆点头,“希望如此。”他们还得去谢谢无了方丈,那老和尚真是一个好人,他对相夷有救命之恩,理应过去感谢一番。 原本坐在角落里是为了不引人注目,结果方便了那些想要下黑手的人。肖紫衿被人拖到另一个院子揍了一顿。他倒是想要反抗,只是不知什么时候中了药,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就连体内真气也感受不到一分一毫。 跟他一个待遇的还有露面的其他人。先被下了药,再毫无抵抗力地被人拖走,往死里揍一顿。 悄无声息将人药倒,让人反抗不能的桃清眯了眯眼睛,笑得十分开心。 第12章 第二愿12 【李相夷双目空洞无神,缓缓地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身旁的行人如潮水般川流不息,却都步履匆匆,没有人对他这个仿佛失去了灵魂的人感到好奇,为他停留片刻。 此刻的他,心中充满了迷茫和绝望。那曾经炽热的心如今已变得冰冷无比,就像被抽离了生命的躯壳,只剩下一副空壳在这繁华喧嚣的世界里游荡。 来处已经回不去,去处不知在何方。茫茫天地间,似乎再也找不到属于他的一方净土。他的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而艰难,仿佛被压弯了脊背,步履蹒跚。 直到某一刻,他被人拉住,往他手里塞了什么东西。对方嘴巴张张合合,模糊之间好似听到了对方在说什么沾沾喜气之类的话。 李相夷茫然地低下头去,却是手中被塞了一块喜糖和一块喜饼。他神色微动,剥开糖纸,将喜糖送入了嘴里,味道很甜,甜得让他心头发酸。 毫无征兆地,他蹲下身子,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出眼眶,划过他那苍白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让眼前原本就陌生的场景变得更加朦胧不清。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在独自舔舐伤口。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蹲在街边哭泣的男人,他们依旧忙碌地穿梭于这片繁华之中,留下他一个人沉浸在无尽的悲伤和孤独里。 人心为何如此善变呢? 曾经,他单纯地认为自己的世界充满了阳光、雨露以及鲜花。 然而,就在那些他未曾留意的角落之中,阴影如瘟疫一般悄然蔓延滋生,怨念仿佛杂草般肆意疯长。滋养万物雨露汇聚堆积,最终形成了散发着恶臭的烂泥坑;而那些曾经绚丽多彩的鲜花,则在无人关注的时候迅速枯萎凋零,徒留一片黯淡无光与无尽的落寞景象。 心高气傲的少年剑神,一夕之间遭受了来自最信任之人的无情背叛。 前无出路,后无援兵,身中碧茶之毒。那一刻,他心中的怒火熊熊燃起,恨意犹如汹涌澎湃的波涛,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淹没。 他咬牙切齿地发誓,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一定要爬回去,亲手用少师斩杀每一个叛徒,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但是,当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真正回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时,耳畔传来的却是与往昔截然不同的抱怨之声,映入眼帘的也是完全不同以往的场景画面。 一时间,他满心的恨意竟然化作了迷茫与困惑:他还要去杀人吗?杀掉那些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耳边听着无数抱怨之声,他终于接受了已经被所有人背弃的事实。于是,他紧咬嘴唇,强忍着泪水,倔强地转过身去。 这个世界已然无情地抛弃了李相夷,那么就让李相夷彻底葬身东海吧。】 安静。 四顾门的广场前所未有的安静。 所有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发不出任何声音。在这之前谁能想到有一天风光无限,不可一世的李相夷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这一段天机石展示出来的画面除了李相夷轻声哭泣的声音,其他都是无声的,但是从李相夷孤寂的背影,从他茫然的神色,从他脸上的神色变化,天机石外的所有人好似都读懂了他的内心。 有对遭遇背叛的不解,有对叛徒的恨意,还有对于过往的决绝。既然世人都不希望李相夷回来,那么从今以后,世上再无李相夷。 现实中的李相夷抿着嘴角,神色冷淡。他已经能够将天机石的未来跟自己分离出来。他们不是一个人,也不会成为一个人。只是他依旧心疼那个李相夷的遭遇。他只是因为过于信任四顾门的弟兄,就沦落到了无家可归的地步。 单孤刀,云彼丘,那些人都该死。为什么要放过他们呢?他好像能理解另一个自己的迷茫,却不能理解他为什么就这样放弃了复仇?单孤刀的事情被蒙在鼓里,但云彼丘下毒的事情总不会不知道吧? 现实中的他不能杀死他们,因为那是未发生的“未来”,可天机石上的自己为什么没有动手,明明已经遭遇了背叛,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李莲花,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相夷,相夷,相夷。”芩婆忍不住叫了他好几句,“你要是在四顾门待得不开心,你就跟师娘回云隐山,云隐山永远是你的家,师父师娘永远不会不要你。” 漆木山神色漆黑,拿着酒葫芦的手都抖了起来。他那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小徒弟,在陌生的街道,在陌生的人群中号啕大哭,可见这孩子究竟受了多大的委屈? 单孤刀,一切都是因为单孤刀,因为他,自己的小徒弟才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这一刻,芩婆和漆木山对于大徒弟的怨念达到了顶峰,恨不得回到收养他们的时候,一掌拍死那个薄情寡恩的混蛋玩意。 李相夷无奈道:“师娘,我知道,我现在好好的,不会成为李莲花。”他的四顾门也永远不会成为天机石上那样面目全非的四顾门。 乔婉娩默默流泪,如果自己没有在那个时候给相夷分手信,他是不是至少身边还有自己陪伴,而不是形单影只,决绝抛弃过往。他恨云彼丘,恨四顾门的叛徒,那他是不是也恨我,恨我抛弃了他,所以他不愿意回去? 没想到李相夷也会落到这般田地。肖紫衿想要笑,却扯动了嘴角的伤口,一瞬间疼得他说不出话来。天机石上的李相夷有多可怜,现实中的他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在心里破口大骂这该死的,莫名其妙出现的天机石。若不是它的出现,那么未来的李相夷是不是也变成那样落魄的模样? 桃清也有些沉默,这一段她其实考虑很久要不要放出来,她一方面想要别人知道李莲花的委屈,一方面又不愿意将他的伤口露出来给别人看。 世人的同情是最无用的东西,挖开自己的伤口给别人看换取别人的同情完全没有必要。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李相夷永远光鲜亮丽。 可她另一方面又希望世人能够了解到,天下第一并非无坚不摧的神只,他也是人,受伤时会流血,流血了就会痛,遭遇背叛时会痛苦不堪,被无情地抛弃后会悲伤难过。 所以,别以为李相夷无所不能,哪怕他拥有超乎常人的坚韧与顽强,但这并不意味着别人就可以理所当然地背叛他,抛弃他,因为他强大无比,所以,外人总觉得伤痛与失落对他而言也并没无多大关系。 实际上,他不过是个刚刚弱冠的少年郎而已,尚未经历太多世间的沧桑和风雨。而且,正因为他年轻且纯真,那些情感的冲击或许会给他带来更为深刻的影响。 所以她最终还是决定给大家看一下,李相夷到李莲花的蜕变。 【无处可去的李相夷又回到了东海边。他面无表情地走在海滩上。海风轻轻地拂过他的面庞和发丝,带来丝丝凉意,但他却仿若未觉。 傍晚时分,绚丽多彩的晚霞如同燃烧的火焰般布满整个天空,外出打鱼的渔家满载而归,欢呼雀跃。 但这一切都好似与他无关。他将自己封闭了起来,与世界隔绝。夕阳再美,入不了他的眼中,别人的欢呼喜悦也影响不了他。 小渔村虽然贫瘠,却有一个除了祭祀的时候,平日里没人会去的海神庙。李相夷暂时在那里歇脚。 庙里没有床铺没有被褥,他就靠在火堆旁边取暖。烧火用的是被海水冲上岸的破烂木头,李相夷随意拿过一块木板想要扔到火堆中,却发现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莲花纹,他愣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将木板投入火堆。 火光印照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清。 夜里他靠着墙壁,神色不安地陷入了梦境之中。 天机石画面变换,好似在展示李相夷多变的梦境。 一会是跟单孤刀在四顾门中的争吵。单孤刀神色愤怒:“相夷,你是不是觉得你说的话都是对的,都是真理,四顾门没有你不行?” 回答他的是李相夷的自以为是:“是,四顾门没了谁都可以,没了李相夷不行。” 一会是收到了单孤刀死讯的悲痛欲绝,而他赶去扬沙谷,却只看到了师兄的尸体,甚至在运送的过程中,连遗体都被人抢走了。 “四顾门弟子听令,从今日起,跟金鸳盟决战,不死不休!” 光影变幻间,又是他独对金鸳盟的大战。 刀与剑剧烈碰撞,火星四溅,宛如烟花般绚丽夺目。李相夷和笛飞声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招式愈发凶猛,让人眼花缭乱。他们的内力激荡而出,形成一股无形的力量,冲击着周围的空气,使得整个船只都开始颤抖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场战斗变得越发激烈。船体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内力冲击,开始出现裂缝。木板破碎,船舱破裂,海水不断涌入,眼看整艘船就要碎成两半了。 瓢泼大雨倾泻而下,仿佛也在为他们哭泣。 笛飞声:“李相夷,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爱当英雄。” 李相夷手上青筋暴起,碧茶之毒在奇经八脉肆虐,他却依旧执着于一个答案:“我师兄单孤刀的尸体在哪里?” 明月沉西海对上悲风摧八荒,剧烈的真气波动终于摧毁了整艘大船,两人失了力气,同时掉入深海。 冰冷的海水倒灌入体内,那种冰冷的窒息之感让人万分痛苦。 李相夷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 原来这就是东海大战。 当世第一的李相夷对上当世第二的笛飞声,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当真是一场视觉上的武学盛宴。 只是可惜,李相夷碧茶毒发,功力尽散,而笛飞声居然没有察觉到,反而趁着李相夷毒发,重创了李相夷,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赢了。 众人微妙的眼神落在笛飞声身上,原来他是这样的笛飞声啊。 李相夷嘲讽道:“角圣女亲自上演美人计,又是天下第一的碧茶之毒,看来角圣女对笛盟主的武功真是一点信心都没有啊。” 笛飞声怒气更甚,这怒气不是针对其他人的,而是针对角丽谯的。因为她勾搭云彼丘,给李相夷下毒,让自己成了一个笑话。 “角丽谯!” 笛飞声一喊,角丽谯就知道要遭,她赌咒发誓道:“尊上,阿谯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做多余的事情,一切以尊上的意愿为主。” “最好如此。”要不是角丽谯确实是处理事务的好手,笛飞声还真的不一定能忍受她这么久。他看向李相夷,眼中盛满了战意,“我们比一场。” 李相夷看了自己跟笛飞声的战斗,也有几分意动,笛飞声的话正中下怀,他毫不犹豫道:“好。等事情结束了,我们比一场。” 这次的比武不涉及门派之争,不涉及私人仇恨,纯粹是两个武者之间的比武。 最终的胜负决定谁才是天下第一。 见证人是整个江湖同道。 桃清眯了眯眼:“系统,如果他们两个现在比武,胜负如何?”她可没有忘记这次的任务是李相夷天下第一。 李相夷若是输给了笛飞声,那就完蛋了。甚至她自己都控制着自己的武功剑术,会永远弱李相夷一分,当然轻功除外。 【胜负三七分,李相夷七,笛飞声三。】 “若是笛飞声得了观音垂泪,功力大增?”未来她会继续透露,或许可能还是会让笛飞声得到了观音垂泪。 【四六。】 “笛飞声再突破到悲风白杨第八层?”破而后立,说不定笛飞声哪天就突破了呢? 【五五。】 桃清摸了摸下巴,所以,她是不是提早将观音垂泪拿到手,或者想办法给李相夷灌点药? 至于说杀死笛飞声,那还是算了。她跟笛飞声也算是相处了不短的时间,他人还是不错的,除了经常找李莲花打架让她生气以外,其余时间他都挺好相处的。 而且,没有对手的江湖未免太寂寞了些。李莲花如此,李相夷也如此。 人生难得一知己好友。 她愿意成全他们。 第13章 第二愿13 【人活着就要为了衣食住行,柴米油盐而奔波。 李莲花发现,如今的自己一无身份,二无地位,三没有钱财,如果再找不到什么自己能干的活计,大概坚持不到十年,就要因为饿死而提前退场。 经历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窘迫,李莲花摸遍全身,只有一把刎颈和一块令牌。 于是,四顾门那块赐生则生,赐死则死的金贵令牌被他当了五十两银子。 只是在花了十几两银子请人在海边捡回金鸳盟那艘被自己亲手劈沉的大船碎木板,并用它们搭了一座两层小楼用于居住后,剩余的银子不知道被自己扔到哪里去了,竟是找也找不到了。 若非在海边可以靠捡一些被海水冲上岸的小鱼小虾海螺鱿鱼,海带紫菜什么的过活,他怕是早就饿死了。 只是这些东西他也快要吃吐了。 从未做过饭的他,手艺实在是太差了,勉强能煮熟而已。海货本就腥臊味十足,没有去腥的调料,仅仅是水煮,味道奇差。 等他渐渐尝不出味道的时候,他竟然还有些庆幸。 因为他再也不用忧愁明明饿着肚子,却一口都吃不下去的窘迫了。 好的,差的,到了嘴里都是一个样。】 “不是,那当铺老板也太不识货了,我们四顾门的门主令牌,竟然就值五十两银子?有眼无珠,回头老子一定要去砸了他的当铺。”有人忍不住红了眼眶,嘴里却骂骂咧咧。 “哇,门主好厉害,金鸳盟那破船上的木板拆下来,居然可以搭一栋这么好看的小楼,底下还留了轮子,看来是准备拉着走。这不就是带着全部家当游历江湖嘛,门主真是奇思妙想,多才多艺。”这是狂吹彩虹屁的。 金鸳盟那船雕刻着精美的莲花纹,拼凑起来的小楼还挺精致。好歹有了个落脚地,总比一直住破庙里强。 总之任何事情都要往好的方面去想,不然,总是惦记四顾门的门主无家可归,捡金鸳盟不要的破船搭房子住,所有人心里都要难受死了。 等看到李相夷一开始吃东西都要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到后面已经面不改色一口吞下,“失去味觉了?该死的云彼丘,该死的碧茶之毒。”又是辱骂云彼丘的一天。 【李莲花寻思着自己既不会种地,也不会打鱼,他识得几个字,可贫瘠的小渔村没人要去考状元,也没时间去认字,根本不需要教书先生,所以他能做什么呢? 他一直想,也没想明白自己该干点什么,能干点什么。 在海边打鱼不仅需要技巧,更是需要出船的,他当然没有船,也不愿意为了生计卖身。所以渔民的生计不适合他。 海边的土地贫瘠,也种不出什么名堂来,渔民们最多种点菜自己吃,想要依靠种地而活,在海边是行不通的。 至于晒盐采珠之类的事情,那是官府明令禁止的,偶尔为之也就算了,若是被抓到是会被明正典刑的。 最主要的是,以上这些他都不会。 直到有一天,村里有个孩子在礁石上玩耍被石头划破了大腿,血流不止,他给人点穴止了血,又给敷了一些他自己采摘,自己晾晒的帮助伤口愈合的草药。 村子里的人再见他,便改了口,叫他一声李大夫。 李莲花对着大海扯出一抹笑来,其实做大夫也挺好的。就是后悔年轻的时候一心惦记着练剑,没有跟师娘多学点医术。要是真的有一手治病救人的手艺,还怕没饭吃? 刚上岗的李大夫在海边溜达了一圈,回到小楼的时候遇见了那孩子的家长,他们给他送了几个鸡蛋作为诊费和药资,大概也觉得送出的东西有些拿不出手,那户人家又拍着胸脯表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去找他们帮忙。 李莲花看着被他们强硬塞入手中的鸡蛋,又看了看他们被太阳晒得黑红的脸,然后将鸡蛋送还到他们手中,语气真诚道:“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那家人茫然地看着他,实在不知道这斯斯文文的李大夫需要他们帮什么忙。 李莲花微微一笑:“我想在旁边开块地,种点萝卜,你们能教我吗?” “种萝卜?” 无意识地重复了他的话,似乎不是很明白种萝卜需要怎么帮忙。 李莲花点头:“对,种萝卜。” 小渔村的人太少了,李大夫会看的病也不多,思来想去,与其等着病人上门,而且自己恰好能治,不如自己种点萝卜来的实惠,至少不会饿肚子。 当然,李莲花自己不是没有尝试过种萝卜,结果都种死了,所以,他要请教别人种萝卜的技巧。】 有人发出灵魂质问:“大夫?咱门主还会看病呢?” 有人不以为然道:“武林中人风里来雨里去的,谁还不会包扎止血,治个跌打损伤之类的?” 更有人道:“咱门主扬州慢内力至阳至纯,普通的病症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门主剩的那点内力不是用来压制碧茶之毒的吗?”说这话的人被人怒目而视,会不会说话,大家都在特意避开这个话题,你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芩婆指着天机石,对着李相夷痛心疾首道,“相夷,我就说让你跟我学点医术,你看看,你看看,现在后悔了吧?明天我就回云隐山给你取几本医书过来,你好好看,好好学。” 漆木山捏着手里的酒葫芦,眼神游移,李相夷大部分技能都是跟他学的,他剑练得好,已经是天下第一了,但是好像是不会什么能养活自己的手艺。离了四顾门,确实是能饿死自己。 李相夷嘴里抽了抽,在芩婆殷切的眼神中乖乖点头,学,必须学。他如今是江湖第一大派的门主,吃穿用都是最好的。他怎么能预料到自己会沦落到天机石上那样的境地,一文钱都没有,为了不饿肚子还要自己种萝卜吃。 眼看着笛飞声也要开口嘲讽他,李相夷迅速回击了一句话,“不知笛盟主是会种地还是会打鱼,亦或者会教书,算账?” 笛飞声哼了一声,冷冷道:“本尊会杀人。”杀人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不仅能得到雇主的钱,还能得到死者的钱。 李相夷目光如电,直视笛飞声:“希望笛盟主不要落在本门主手里,否则,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怕是要请笛盟主进去坐一坐。” 江湖比斗,生死不论。所以笛飞声万人册一路杀上去,凶名赫赫,江湖上人人畏惧,李相夷却还能跟他和平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喝茶。 【地里的萝卜长得很慢,李莲花每日蹲在田间,专注地看着萝卜长大,有一种望眼欲穿的期盼。 等萝卜肚子顶出土的时候,他眼中终于有了光,仿佛他的生机也随着萝卜重新长了出来。 这个时候,距离东海大战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李莲花也终于有了力气,可以从小渔一路溜达到集市上去了。 彼时的他还没有后来那样的厚脸皮,没有医术就敢支摊子给人看病。可是又没钱了。他想买点米都没有一文钱。他只能提着刚从地里挖出来的萝卜去集市上卖。 在海边是不缺盐的,虽然自己煮出来的盐又苦又涩,但好歹是海边人世代相传的手艺。李莲花也跟着村子里的人学会了。他很长一段时间吃的就是水煮菜,只加了盐的那种。 萝卜很水灵,可惜他选择的位置太偏僻了,又张不开口喊。于是等了半天也没卖出去一根萝卜。最后还是一个大娘看他长的俊,把他的萝卜全都买了,只是需要让他给送到家。 一路上还东问西问的,比他之前去查案还要问得仔细。李莲花觉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这位热情的大娘。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笨口拙舌,一路上就听到大娘嗡嗡嗡的声音,具体什么内容他都没听清楚。等拿到了钱,他一溜烟跑了,连心心念念的大米都忘了买。 只是,没过几天,他居然又碰到了那位热情的大娘。这才知道对方那天为什么对自己这般热情。原来是个给人牵线搭桥的媒婆。 李莲花虽然穷,只有一栋两层的小楼,还一脸病容,一看就是个短命鬼,但架不住他好看啊。偏远的小地方,能看到一个齐整些的俊男美女都不容易。 他在集市上一露面,就有好几个想要打听他信息的人。比如想要招赘的员外家的女儿,比如带着孩子开着店的寡妇,比如猪肉铺老板那传言克夫的女儿。 李莲花婉拒:“在下身无长物,又久病缠身,实在不敢连累她人。” 媒婆却道:“怕什么,那张员外家就一个闺女,虽然长得富态了一些,但他家是十里八乡的有钱人,你若是入赘了他家,还怕没有好药材养身体吗?保管能长命百岁。” 李莲花头疼,于是他准备找个理由拒绝对方,能一劳永逸的那种:“实不相瞒,在下家中已有未婚妻,乃是家中父母自幼定下,等到了年岁就要成亲的。” 媒婆不信,怀疑的眼神看着他:“那你未婚妻家住何方,姓甚名谁?” 谎话开了个头,后面的就容易多了,“在下来自莲花山莲花镇莲花村,未婚妻自然与在下来自同一个地方,双方父母相熟,至于姑娘家的名姓不方便透露,还请见谅。” 媒婆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有娶人家?” 李莲花以袖掩面,遮住自己面无表情的脸,嘴上却道:“都怪在下年幼无知,一心想要出村闯荡,不做出一番事业都不敢回去。结果落了一身伤,在下正准备等养好了伤就回村去成亲。” 话本都这么说,年轻的少侠出门闯荡江湖,功成名就之后再回去娶心爱的姑娘。想到未婚妻就想到已经跟他分手的乔婉娩,他的神色有些黯淡。 李相夷倒是功成名就了,可惜未婚妻觉得他太优秀了,所以不要他了。可见话本都是骗人的。等少侠闯出了名堂,说不定早就忘记了最初喜欢的那个姑娘,又或者姑娘等不到他的回来,早就另觅良人了。 媒婆本来是不信的,只是看他神色好似真的有那么一个人让他牵肠挂肚,便也无话可说,只是临走之前还是不死心道:“当真有未婚妻吗?” 李莲花点头,神色严肃:“当真。婚姻大事岂可玩笑。” 等他将失望的媒婆送走,回头一看,有个小少年也是十分失望地看着他,是小渔村的少年阿海。 少年看着他,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仿佛错过的几百两银子:“李大夫,原来你家中有未婚妻啊?我还想着等过几年我姐长大了,让她嫁给你,这样,她就不用嫁去很远的地方,我还能日日见到她。” 李莲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真是谢谢大家对他的厚爱了,但是真的不用。】 “哈哈哈……”笑出声的是漆木山,他含在嘴里的酒都差点喷出来了,没想到小徒弟都变了样貌,没有李相夷来得俊美无双了,在大姑娘小媳妇那里还是这么受欢迎。 他拍了拍李相夷的肩膀,忍笑道:“相夷,你要是吃不上饭了,只要找个有钱的姑娘入赘就行,吃喝不愁。” 这老不正经的,芩婆伸手拍了他一下,对着李相夷道:“别听你师父的。”她话音一转,又道,“相夷啊,别人那么热心,你也不用一口拒绝,其实见见也没有关系的,说不定就有适合你的姑娘呢。” 小徒弟种萝卜,养萝卜,等萝卜长大的样子太苦了,这还不如找个姑娘吃软饭呢。凭本事吃上的软饭,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乔婉娩想笑却笑不出来。明知道李莲花口中的未婚妻只是搪塞别人的一个借口,但她还是有几分期盼,他口中那个未婚妻是她吗?他对她的情意还有几分? 桃清弯了弯眉眼,其实李莲花一直很受欢迎的,除了小渔村的姑娘,还有鼎鼎大名的比如苏小慵,比如何晓凤之类的,不都是很喜欢他嘛。 第14章 第二愿14 【在东海边的小村庄一住就是三年,李莲花已经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贵少爷变成了洗衣做饭,缝补打扫,各种家务活样样精通的全能型人才。 回想过往,他也就是年幼的时候流浪街头的时候过了一段苦日子,自从被师父带回云隐山之后,师父师娘就把他照顾得很好,他只要一心练武就好,其他的事情完全不需要他操心。 没想到如今他倒是磕磕绊绊,自己又都学会了。每个人一生的福分大概都是有定数的。少年时候享的福太多了,等到了后面就得吃上一些苦头。 粗茶淡饭,布衣木簪,闲来无事海边漫步,一壶清茶对月悠然。他虽然落魄,却又好似过得极为悠闲,那是做李相夷的时候感受不到的轻松与满足。 时光匆匆溜走,等他攒够了五十两银子,站在当铺外面的时候。他又舍不得了。 李莲花自嘲一笑,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离江湖很远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柔软无力,曾经握剑的茧子都在时光中消失不见了。他丢了少师,也丢了一个剑客的风骨。 江湖路远,人事已非。 曾经的刀光剑影、快意恩仇仿佛都成了过眼云烟,随风飘散而去。 他是李莲花,也只是李莲花了。 李莲花叹息一声,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天机石上的画面一幅接着一幅展示,都是李莲花的日常生活,有他种萝卜种菜的,有他在灯下补衣服的,还有他拿着扫帚抹布打扫莲花楼的,像是无数幅画组成了三年的记忆。 三年的时间,让面无表情的少年郎变成了嘴角含笑的温润青年,只是,他依旧游离在人群之外。温润柔和的外表下掩藏的是冷淡疏离的处事态度。 天机石好似格外青睐李莲花,哪怕他生活落魄,但显示出来的画面却无一不精,无一不美。 众人看看天机石外的李相夷,又看看天机石上的李莲花,当真是一种颜色,两段风姿。 一个俊美无双,一个温润隽秀。明明是同一个人,怎么差别这么大呢?不过,都很好看啊,不愧是李门主。 无了的金针还有这等惊天功效? 只是门主令牌,真的不赎回来了吗?不要啊,门主别抛弃我们。四顾门的人对着天机石无声呐喊。 【天气晴朗,阳光和煦。 李莲花坐在漆木山的坟前,跟他絮絮叨叨地说话。 “老头,你这里风景不错,空气清新,是个好地方,就是爬上来真的很累,我这几年身体不好,走不动,好长时间没有过来见你了。” 他的眼中含着泪水。当初从清源山下来,他回过云隐山,只是刚好碰到了在师父坟前烧纸钱的师娘,知道了师父是因为担心他这个徒弟而走火入魔,所以他踉跄着离开了云隐山,再没脸回来见师娘。 “我呢,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准备开始去找师兄的遗骨,你要是在天有灵就保佑我尽快找到师兄的遗骨,到时候,我们一个埋在您的左边,一个埋在您的右边,就像小时候那样,陪着您。” 他喃喃自语:“小的时候,您经常教导我和师兄要互相照顾,徒儿不孝,没能做到,我其实没有脸面过来见你的。只是,除了你这里,我又能去哪里呢?” 天下之大,他却不知何处才是归途?】 漆木山叹息一声。他这个徒弟被单孤刀骗得失去了一切,没想他拖着半残的身体,唯一执念却是找到单孤刀那个王八蛋的尸体。可他又如何能够知道,单孤刀的尸体都是假的呢? 还是李相夷看着师父兴致不高,长吁短叹的样子,安慰他:“师父,单孤刀能骗一时,骗不了一世,总会会露馅的,你别担心那个我了,我那么聪明,肯定会查清真相的。” 李相夷对自己有信心,同样对那个变成李莲花的自己也有信心。他一定会查到真相的,就是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去查,而他的身体又能不能吃得消? 而且他心中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他对于自己的执拗有所了解。如果剩余的时间全部去查尸体,却在临死之前得知真相,那他的一生何其可悲? 漆木山欲言又止,拍了拍李相夷的肩膀,最后憋出一句话,“那什么,单孤刀就不要埋在我旁边了吧。我怕到了下面也不安宁。” 李相夷:“……知道了。”现在都知道了单孤刀的真面目了,他可能会比他们所有人都去的早,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行,怎么可能还等师父百年之后埋一起?他能等,单孤刀也等不起啊。 【李莲花在集市中摆了一个摊子,一看就是看病的那种摊子。他没什么名气,没有客人上门,他就端着一杯茶,捧着一本书,消磨时间。 旁边是一个茶摊,喝茶的客人都聚在一起闲聊。聊聊东家长,西家短,以及江湖趣闻。 有人道:“听说四顾门解散后,只留下一个江湖刑堂,百川院。这些年佛彼白石经营得还算不错,在江湖上名声响亮,比起他们的旧主也差不了多少了。” 再次听说四顾门,百川院的事情,李莲花神色恍惚了一瞬,那些纵横江湖,问鼎武林至尊的事情像是上辈子发生的,好似没了实感。 有人赞叹,就有人质疑,“佛彼白石吗?我怎么听说那云彼丘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据说是受了重伤,缠绵病榻,起不了身?” 有人肯定:“是这样没错。这几年在外面跑得最多的是石水,经常能听到她又抓了谁,破了什么案子,百川院有事情的时候出面的也多是纪汉佛和白江鹑,云彼丘好像是很久没有露面了。” 李莲花垂下眼眸。云彼丘是给他下碧茶之毒的罪魁祸首,没想到他还活着,虽然待遇可能并不是很好,但他却真的还活着,并且佛彼白石的名声居然很不错。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有人叹息:“佛彼白石也就罢了,虽然从四顾门中脱离了出来,但到底没有堕了四顾门名声。只是那肖紫衿却不是个东西。李相夷死了才多久,他就公然开始追求李相夷的未婚妻乔婉娩,真是连脸面都不顾了。” 有人同样愤愤不平:“就是,我听说四顾门虽然解散了,但是乔婉娩一直没有离开小青峰,他们在小青峰扩建了一座山庄,还取名叫慕娩山庄,这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有人持不同意见,“我怎么听说乔女侠对李门主情深义重,几次寻死未果,就是如今也不信李相夷死了,正在满江湖寻找李相夷呢?” 有人不屑道:“乔婉娩寻找李相夷,肖紫衿寸步不离陪着找,谁知道他们是真的在找人,还是以寻找故人为名,游山玩水呢?” 有人不赞成:“也不能这么说,李相夷都死了三年了,乔女侠也没有嫁给他,如今过去这么长时间了,难道还不允许她再找一个?朝廷都鼓励寡妇再嫁呢。而且肖大侠对于乔女侠也算是情深义重了。人死万事休,活着的人总要朝前看的。” 李莲花听到这里,无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书。炎炎夏日,阳光普照,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他在东海边住了三年,不闻江湖喧嚣,没想到这才离开那里没多久,就听到绕不开的过去。 他低头笑了一下,笑意悲凉,满是落寞。骤然听到故人故事,他还是做不到心如止水啊。】 李相夷神色微冷。百川院这是踩着四顾门的名声成就了自己。至于找人那就更是笑话了,李莲花都在东海住了三年,期间不见有人去寻,还谈什么情深义重?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头,承认自己有些迁怒了,他和阿娩不过是阴差阳错的结局。只是在听到江湖人将他和乔婉娩肖紫衿三个人的故事放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愠怒。这都是什么事? 佛白石神色黯然。他们大概猜的到自己为什么没有去东海找人。大概是因为碧茶之毒吧,他们并不觉得中了碧茶之毒的门主还活着,所以放弃了寻找。而是全力经营百川院,门主为江湖夺来的自主权,他们在努力维持。 为了名声,他们甚至容忍云彼丘活着,不公布他的罪行。因为佛彼白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四顾门已经没有了,他们若是再丢了百川院,等死了之后,如何跟门主交代? 乔婉娩好似也共情了天机石里的自己。那个乔婉娩不知道李相夷回来过,只是最终被活着的那些人的恶毒的嘴脸伤害,而失望离开,也不知道他中了碧茶之毒,她只以为李相夷是生她的气,所以不愿意回去。 而她又不信李相夷死了,只以为他隐姓埋名躲起来了,所以才在江湖上寻找他。至于肖紫衿,她知道他对她的喜欢,也说服不了对方不要对她好,所以在江湖上就成了一笔乱账。 “云彼丘还活着?岂有此理。佛白石竟然真的放过了他?”有人忿忿不平,还以为纪汉佛那一剑能要了他的命呢,谁知道佛彼白石的名声在江湖还是那么好。鉴于此,对于纪汉佛的那点好感瞬间没了。 虽然理智上知道云彼丘名声坏了,对于佛白石是致命打击,他们可能连江湖刑堂百川院都保不住,可是情感上却难免为李门主感到不平。 一个给自己下毒的叛徒还留着,李门主对于百川院的印象怕是更差了。以门主的性子,他没有找上去杀了云彼丘已经是出乎大家预料,难不成还要他主动原谅? 【李莲花提着药箱走回莲花楼里,路过一片树林的时候,一阵若有若无的微弱叫声传入了他的耳中。这声音仿佛带着一丝无助和哀求,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匆忙的脚步。 他慢慢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踱步而去。拨开那些横七竖八的枯枝和树叶,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出现在他的眼前,原来是一只柔软可爱的小狗。 它蜷缩在杂草丛生的角落里,身上的毛发略显凌乱,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眼神里透露出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可怜巴巴之感,就好像是在向他拼命求救一般。 经过鉴定,这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李莲花怜爱之心升起,将小狗抱回了莲花楼。 他们同病相怜,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和狗,不如就做个伴吧。他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就叫狐狸精。 柜子打开,李莲花从中取了一件旧衣裳,准备给狐狸精做个柔软的小窝。抽出旧衣的时候,从柜子中带出了一个有些陈旧的香囊,里面放置着一串佛珠。 李莲花轻抚香囊,眼神中带着一抹怀念,只是想到市井中的流言,他并没有取出来,而是将它们锁在了柜子深处。 过去是他不懂得珍惜,他对不起乔婉娩,如今只希望她能得一个好的归宿。】 他不与人为伍,却愿与狗相伴,是因为狗比人忠诚吗?明明养了一只小狗,好歹有个伴了,不知道为什么却感觉更加寂寥。 “狐狸精?门主可真是会取名字。”这是关注点清奇的。 “李门主喜欢小狗吗?我家狗狗刚生了一窝小狗狗,要不要送几只到四顾门?”这是准备投其所好的。 乔婉娩闭了闭眼。李莲花看着香囊的神色很是怀念,说明他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都过去三年了,他的心里还有自己。乔婉娩这会后悔得无以复加,跟李相夷遭遇的那些比起来,她不过是少了几分关注,那又算的了什么呢? 天机石上的李莲花或许还有几分挽回的可能,但天机石外,骄傲如李相夷,他是绝不可能反悔,开口说原谅她的。他做下的每一个决定,都从来不觉后悔。 漆木山看着抱着小狗的小徒弟愣了愣。相夷他的性子一向比较急躁,对于小动物怜爱有之,只是他以前是没有这样的耐心的,如今却给予了狐狸精无限的关怀,当真是世事无常。 第15章 第二愿15 【阳光明媚,灼灼桃花林,一袭粉白长裙的明艳少女仰躺在桃花树上,手枕在脑后,闭着眼睛休憩。紫色的蝴蝶围着她飞舞,个别大胆的甚至停靠在她身上,给她增添了一分灵动。 突然间,她睁开眼睛,一双桃花眼中满是疑惑,喃喃自语了一句话,“我这鬼地方还有人来?”不知道想到什么好主意,她那双含情的桃花眼微微上扬,眼波流转间,仿佛藏了千般柔情,令人心醉神迷。 她忽而从树上落了下来,如同一支羽毛般落在地上,没有发出半点动静,也没有溅起半点尘埃。闭着眼睛躺好后,她好似又觉得缺了什么,复又睁开眼睛,伸出挥出一道气劲,那树上的桃花花瓣便脱离枝头,洋洋洒洒地落了她一身。 片刻后,一道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有人踩着不疾不徐的步伐,如闲庭信步般,从桃花林中穿行而至。 他一身绿色长衫略显朴素,但在这满目皆是粉红的桃林中,又显得格外清隽,肤色白皙,面容俊雅,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头长发披在身后,只用一根木簪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 正是李莲花。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像是一道清风吹过,让人平静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又似天际明月入我怀,惊艳了时光,从此眼中再不见星光。好一个容貌秀美,气质出众的温雅公子。 他看到躺在地上貌似昏迷不醒的少女,立刻转身离去,只是走了三步,终究还是停了下来,转身缓慢朝着她走了过去,于她身旁蹲下。 美丽的少女闭着眼睛无知无觉地躺着,纯净美好,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可他的眼中却无半丝绮念。只伸出两根手指搭在她手腕上的脉上,好似在探查她的情况。 倏然,少女睁开眼睛,两人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啊,这?”这么美的场景,不发生点什么都说不过去啊。众人怀着期待的心情翘首以盼下一个画面。 桃清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毕竟里面的主角之一是自己啊。系统是会剪辑的,没想到在镜头之下的初遇竟是如此梦幻。花花美如画,啧啧……所以,不怪她见色起意。 屏幕上两人四目相对的场景如水雾般散去,转而进入了下一个镜头 【原本虽瞧着有几分羸弱,但看着精神还算不错的青年已经躺在床上了。身上仅穿白色中衣,双目紧闭,眉头微蹙,有一种支离破碎的美感,就像是被吸干了精气的文弱书生。】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女人对门主做了什么?众人眼神游移,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李相夷。 所以,这人会是未来的门主夫人吗?有人不自觉的将天机石上的少女跟江湖第一美人乔婉娩做对比,看起来好似也不差? 不过这样的门主看起来真是脆弱又兼具美感啊。不仅因为他的状态看着令人心疼,更因为这样的青年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美感,这种美甚至超越了性别,让所有见到的人都忍不住片刻失神。 “李门主可真好看啊。”有人忍不住赞叹出声,然后被身边的人迅速捂住了嘴巴,几不可闻道,“小声点,李门主听到了,他瞪过来了。” 【门“吱呀”一声响了,粉裙少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里面摆满了瓶瓶罐罐。她走到青年躺着的床边坐下,就这样看了他半晌。 她将人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然后满脸惊叹地看着昏睡的青年,喃喃自语道:“三经受损,五脏六腑皆受重创,还中了一种厉害的毒,这伤和毒中了至少有五六年了,你怎么还活着呢?” 青年当然没有回应她,她伸手在他身上到处捏了捏,那动作随意却又充斥着满满的暧昧,不知道究竟是给人看病还是在单纯地占人便宜。 昏迷不醒的人好似有所感应,眉宇间满是挣扎,那种挣扎是无声的,充斥着一股无力感,看起来并不狰狞,反而越发惹人怜爱。某一个瞬间,他突然睁开眼睛,然后当着她的面,吐了一口血出来,紧接着又陷入了昏睡。 少女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弯了眉眼,“这是对外界还有感觉呢?”她俯下身子,贴着他的耳朵旁边,轻声道,“看在你人长得美的份上,你这伤我替你治了,这毒我也替你解了。但是美人你要记住,江湖儿女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你要记得找我报恩哦。”】 “她说她能治伤,也能解毒,碧茶之毒能解?”众人瞬间炸了,谁都没有忘记顶在李莲花头顶那个十年的倒计时。从她的话中好似听到了解毒的希望。若是真的,那该多好啊。 至于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他能救了门主,他们就认这个门主夫人。而且她长得好看,医术又高,门主娶了对方绝对不亏。 李相夷心中陡然生出了一种荒谬之感,他暗暗磨了磨牙。他从这人的眉眼中看到了几分令人窒息的眼熟。所以是那个剑术不错的小姑娘长大以后的样子?李相夷强忍住转过头去看她的冲动?她究竟对李莲花做了什么? 乔婉娩神色彻底黯然了。出于女人的直觉,她好像知道了天机石上她和李相夷再无一丝可能。相夷那么优秀,她就知道他的身边从来不会缺比她优秀的女子。 芩婆抿着唇笑,“相夷啊,若是她能救你的命,那你该报恩还是得报恩。”一直悬着的心思终于可以放下一点了,还好,还好,相夷这孩子运气不错,终于遇到了一个能救他的人。 漆木山也道:“不错,臭小子,咱们江湖人,有恩必报。”一个连碧茶之毒都能解,一个连无了和尚都无能为力的伤都能治,这人的医术得有多好,臭小子仗着一张好皮囊能得到对方的青睐,就偷着乐吧。 李相夷有些无奈,师父师娘看热闹的心思太明显了,他不以为然道:“师父师娘,需要报恩也是李莲花的事情,跟我可不相干。我不需要她救。” 漆木山拍了他一下,“说什么呢。不管需不需要,医术高明的大夫,该结识的时候就得去结识一下。”万一以后臭小子再受了伤怎么办。 人这一辈子,谁能保证自己不生病,不受伤?他又看向了芩婆,“芩娘,这是什么地方,你看清了吗?” 芩婆摇头:“没有,我只看到这桃林好似有什么阵法笼罩,但具体的没看出来,应该是个避世的好地方。” 李相夷就这么看着师父师娘你一言我一语,打算等空了就去找找阵法笼罩的桃花林。他很想跟他们说别找了,人家自己过来四顾门瞧热闹了。但是想想对方的年纪,算了算了,随便他们折腾去吧。 【接下去,众人眼看着她用银针将人扎成了刺猬,又给他喂了许许多多的药,李莲花的脸色越发红润了起来。 但他依旧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概因为他每次想要醒来的时候,都会被少女一针给扎晕过去。 她手心捧着一只因为吞噬李莲花身上毒血而从雪色变成黑色的玉蟾,有些苦恼道:“你这伤倒也不难治,就是这毒有些难缠,我家的玉蟾都吸不干净。罢了罢了,就先这样吧,等我出谷给你找点灵药来解毒。反正你的内力纯正绵长,带着生生不息之意,便是不解毒再活个几年也不是个问题。”】 李相夷神色幽深,眸光晦涩不明。所以,那女人到底对李莲花做了什么,都不敢让他醒过来? 虽然李莲花的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了,但是他总觉得他们这中间应该还有什么事才对。因为他能瞧出对方的神色好似有几分心虚,所以治疗的时候才这么尽心尽力。 他第一次对天机石表示不满。它为什么就不能完完全全展示出来,非要跳着展示? “药魔,碧茶之毒的解药研究出来了吗?”笛飞声看着被他从药庐中特意叫过来的药魔,沉声问道。总不能别人都可以解,他自己研究不出来解药吧? 药魔看着天机石中的桃清手中的玉蟾蜍正两眼放光,听到笛飞声的话,有些汗颜道:“尊上,属下还没有研究出解药,但是属下知道江湖中有很多可以解百毒的灵药,比如忘川花,天机石上那位女大夫大概是跟属下一样的想法,要去寻灵药解毒。” “忘川花?”笛飞声沉吟道,“你好像之前说过,可以助我突破武功?” 药魔点头:“是的,尊上,忘川花一体两株,阳株为白,其性至阳,女子服之阴阳逆转,七窍流血而亡,男子需习得阳性心法方可化解药效,增添十数年内力,反之则浑身血液沸腾致死;阴株染血,其性至阴,天下至毒之物,服之可平添十数年内力,然数日后,阴草药性大发,越生越烈,服用者经脉寸断,五脏俱裂。然阴阳相生相克,阴阳二株一同服下,可解百毒。” 笛飞声思及自己跟李相夷的比武,大手一挥,“无颜,从今日起,金鸳盟弟子全力寻找忘川花下落。” “是,尊上。” 【李莲花双手抱臂,斜倚在莲花楼门口,看着吃饭的狐狸精,神色温和极了。 晚霞绚丽,娇艳似火。 他的眼神漫不经心扫过莲花楼外的树林,然后倏地顿住了。 有人来了。 那人身姿曼妙,步履轻盈,彷佛一只灵巧的蝴蝶,一身粉白纱裙,衬得她的容貌越发娇嫩,及腰长发随风飘动,那一刹那,仿佛时间都为她静止。 李莲花的神色瞬间顿住了,脸色变得奇怪至极。 他猛地站直了身子,双手垂落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音,这才唤道,“姑娘……” “桃清,我叫桃清。”她的声音婉转,如涓涓泉水,可她的神色却不怎么好,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莲花。 李莲花强忍着掉头就走的冲动,他摸了摸鼻子,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在下李莲花。不知桃清姑娘找在下有何要事?” 桃清幽幽道:“有个不听话的病人跑了,我出来找找,这位李公子可有见过一个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的病人?” 李莲花:“……”他在陌生的地方醒来不跑路,还留着干嘛? 桃清也不需要他的回答,而是打量了一眼他身后的楼,眼神在莲花楼医馆几个字上转了一圈,她好奇道:“你是传闻中那个能活死人的莲花楼楼主李莲花?听说你能活死人,这是真的吗?” 李莲花道:“江湖传言不足为信。在下并不能救活死人,活死人的事情不过是误传而已。” 桃清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道:“李神医既然被人称呼一声神医,想来医术相当不错?对于自己的身体情况想必是心知肚明的吧?” 李莲花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客套话张嘴就来:“略懂,略懂。在下身体无恙,就是自幼有心疾,平日里也不碍事。” 桃清看他满不在乎的神色,了然一笑:“你不想活了?” 李莲花神色一暗,随后若无其事道:“怎么会,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在下呢?”他未必没有尝试过各种治疗的法子,以毒攻毒都试过,只是没什么成效而已。 桃清歪头,眼中满是笑意:“你的病我能治,你要求我,救你吗?” 看着她不怀好意的笑容,其实并不是很想活的李莲花决定还是不了。】 天机石中炸出一朵烟花,然后弹出几个大字。 【未完待续,明日同一时间,我们不见不散。】 有人暴躁道:“什么情况?怎么到这里就没了,我还想看门主那毒到底能不能解呢?继续啊,它怎么不继续了?” 旁边的人安慰他道:“明天呗,明天不就能知道答案了。” 有人对新出现的桃清比较感兴趣,“唉,你说那人跟李门主到底是什么关系,有没有可能是门主夫人?” “谁知道啊,明天继续看呗。” 李相夷状似不经意地扫过某个角落,果不其然,人已经不在原地了,该是早就跑了。 笛飞声突然道:“你在找人,找那个叫桃清的?” 李相夷抱着剑,“不认识,没找。” 笛飞声挑眉:“你是该找找,万一我们比武,你再次受了伤,估计还要找她来给你救命。” 李相夷起身,不屑道:“不需要。”东海之战,如果不是云彼丘给他下了毒,他绝不会输给笛飞声。李相夷就是有这等自信。 第16章 第二愿16 “唉呀,这世界真小,李门主你不去处理四顾们的事务,怎么有空在这喝酒赏月?” 彼时桃清从厨房顺了一只鸡,正跑到小青峰顶上准备吃个宵夜,结果就遇到了比她更早到的李相夷。 对方一身红衣,坐在崖边的石头上背对着她喝酒,听到动静也不回头,自顾自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李相夷身居高位多年,身上自带摄人气场,被他冷眼一瞪就会两股战战,不能自已。如今的他,却在短短两日之内,眼中染上了愁绪,迫人气场更添几分冷意。 桃清却不觉害怕,在他旁边坐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往下不远处就是热闹喧嚣的四顾门,坐在这里恍惚能听到门人弟子的大声呼喊声,更远一些是小青峰下的小镇,看不清人影,只看到万家灯火璀璨,但想必他们也是幸福安乐的。 桃清猜测,估计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少年郎,被未来惨淡的人生打击到了,所以一个人躲起来喝闷酒。 如今四顾门中的人看到李相夷个个战战兢兢,深怕哪里做得不好,惹他生气了。这一轮的风波波及到了所有的高层人士,他如今却是找不到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人了。 桃清当然也不是,他们甚至连交情都谈不上。 于是,她从油布包里掏出顺来的鸡,掰了一个鸡腿啃,一边吃还一边问李相夷,“要不要吃?刚从厨房拿来的,还热乎呢。” 李相夷看着她手里油腻的鸡腿,嫌弃地撇过脸去。 他不要,桃清就自己吃,边吃边看李相夷。 被她那如有实质的目光侵扰,李相夷蹙眉,猛地转过头问她,语气不是很友善:“看什么?” 桃清咽下嘴里的肉,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巴和手指,慢条斯理道:“四顾门的厨子手艺还不错,这鸡又香又嫩。我嘛,当然是在看李门主你啦。我左看右看,都觉得李门主跟李莲花真是一点也不像。” 李相夷侧头看她充满朝气的脸,干净无瑕的眼睛,他眼中的审视与心中的警惕慢慢散了去。 尽管通过天机石的展示,他李相夷已经是公认的识人不明,虽有些心灰意冷,但到底不是被逼到绝境的李莲花,他还是愿意多信任别人一分。 于是他笑了出来,笑容明亮,比月色更皎洁,照亮了整个黑夜。桃清眼神闪了闪,李莲花清雅无双,自带仙气,可是李相夷他美啊,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一波美颜暴击。 “他是他,我是我。” 李莲花的过去是李相夷,但李相夷的未来不会是李莲花。 桃清赞成的点点头:“确实,你们是两个人。”李莲花看似温和,实则冷淡难以接近,李相夷看着高冷,实则内心柔软,很好接近。 那么多人喜欢李莲花,喜欢他什么呢?喜欢他千帆过尽后的优雅从容,以清风明月的姿态安宁度日。 喜欢李相夷什么呢?喜欢他的意气风发,喜欢他的潇洒不羁,喜欢他的灿若骄阳。 桃清叹息一声:“可惜这辈子是见识不到李神医的风姿。”李莲花很好,但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李相夷还是不要成为李莲花了吧。 李相夷嘴角扯出一抹冷嘲,“李莲花遇人不淑,穷困潦倒,你觉得他挺好?” 山边的风吹动着她的头发,空气中都散发着甜甜的桃花香,桃清微微一笑,理所当然道:“是不错啊,至少除了我,这世上谁也救不了他,这会让我很开心。” 病弱苍白的落魄侠士,虽一身布衣却难掩其风华,眉间一缕倦怠更添几分凄清,这样的人,很少有女人能够拒绝的。 李相夷斜了她一眼,神色有些一言难尽。所以,她之所以救他,只是因为救他这件事会让她有满足感? 桃清理所当然道:“男人救风尘是一段美谈,我去救一个落难的公子有什么不对吗?” 怜他十年飘零,世人负他良多。她将人看在了眼里,便想伸手拉他一把,护他一程。 她侧头,微笑看着李相夷,“听说江湖上不管是谁上门求助,四顾门都不会置之不理。可我不一样,我这人喜欢找人索要报酬。李门主可是觉得挟恩图报不好?” “随你。”李相夷不觉得生气,只冷静地陈述一个事实:“这辈子不会有李莲花。” 李相夷对自己是真的很有自信。桃清道:“李门主是觉得自己不可能成为李莲花吗?可是我想着未来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天机石或许可以改变未来,但谁知道命运是不是会以另外一种方式推着你前行,让你成为另一个李莲花?” 只要他站在武林之巅,总有无数人想要拉他下马,不是单孤刀也会有别人,阴谋诡计从来不只是某一个人的专有。李相夷的一生注定是充满了阴谋算计,刀光剑影的一生。 李相夷语气不重,却十分坚定:“我不信命。” 桃清却忍不住泼他冷水,“我想那个李相夷一开始也跟你一样,不信命,以为可以凭借手中三尺青锋荡尽天下不平事。”她双手一摊,无赖道,“结果不用我多说了吧。” 李相夷尝尽了千般苦楚,最终成为了李莲花。 她语重心长道:“李门主,你可长点心啊,你知不知道就我们两个的距离,我有几十种方式朝你下毒而不被你察觉。我的毒不比碧茶之毒来的差,即便是你的扬州慢也没用。” 李相夷喝了一口酒,随口道,“我会在你出手的一瞬间取你性命。”对外人,他其实从来不缺乏警惕心,他缺少的是对亲近的兄弟下属的警惕心。 但是天机石这么一出,他以后真的是谁也不敢相信了。人心易变,或许今日对他忠心耿耿,明日就会因为各种原因恨他入骨。 桃清有些心虚,是不是矫枉过正了?李相夷以后还有相信别人的能力吗。 她尴尬一笑,想起刚刚才去厨房的时候碰到的江湖女侠,轻咳了一声,以一种格外羡慕的语气道:“我刚才从厨房那边过来,碰到好几位女侠,她们都想给李门主送宵夜呢,李门主,你说若是被她们知道了你在这里,是不是会蜂拥而至?” 醉卧美人膝,醒掌生死权。只要手中有权,自有无数的美人投怀送抱,当真是令人羡慕不已。 李相夷不置可否:“你不是特意过来找我的?”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要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赏月,而这里是最佳的观赏地点。”桃清抬头望月,语带憧憬道,“我喜欢李神医那样温润雅致的,不喜欢李门主你这样的。” 李莲花温和儒雅,如清风明月常相伴,哪怕时光流转,他的温柔也不会褪色。李相夷呢,傲娇、臭屁、霸道、不讲理,着实不是一个贴心人。 李相夷挑了挑眉,冲她恶劣一笑:“恰好,我也不喜欢你这样的小丫头。” 哪怕天机石上李莲花会跟这人有一段纠葛,但那也是好多年以后的事情了,刚跟乔婉娩分手的李相夷着实无法想象自己未来会跟这个小姑娘有什么关系。 “小丫头总是会长大的,但李门主这性格怕是难以改变。”桃清歪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卸下人前那种端着的姿态,其实还是有点活泼的。 她了然一笑:“我知道,你喜欢那种江南水乡蕴养出来的温婉柔顺、楚楚动人的姑娘。”看乔婉娩就知道他的口味是什么样子的了。 李相夷沉默不语。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跟一个认识一天的小姑娘在这里探讨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他强行转移话题,“你是哪个门派的?” 桃清自然是善解人意的,便顺着他的话道:“无门无派,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一个隐世的门派,一脉单传,我师父就收养了我一个,他也从未跟我说过门派叫什么名字,大约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听她这样说,李相夷生了几分招揽的心思,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到哪里都是座上宾:“你有没有兴趣做四顾门的医师?” 桃清抬了抬下巴,颇有些傲然道:“李门主,恕我直言,四顾门怕是请不起我。我这人自在惯了,不爱受拘束,更何况,我不缺钱财,也不想要名声,四顾门以什么请我?” 本以为李门主还会提一提四顾门的待遇福利什么的,谁知道李相夷见她不同意也不多加争取,“那便算了。” 桃清奇道:“李门主,四顾门的人你都是这样招揽来的? 李相夷语气淡淡:“不需要招揽,他们自愿加入的。” 桃清一噎,还真是,李相夷名气大,是天下第一,是万人敬仰的大侠,他振臂一呼,自有响应者无数,根本不需要李门主开尊口。 难怪那么多人想要打死他,就是因为他太容易得到别人得不到的东西了。桃清深吸一口气,道:“李门主,虽然我不加入四顾门,但若是你有人要我救,只要付出一点点报酬,我也不是不能帮你救的。” 虽然这个报酬可能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多一些。 她明明没有说,但李相夷却好像明白了她眉眼中的深意,他微微挑眉,问了她一个问题:“李莲花能给什么报酬?”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李莲花可是一穷二白。 桃清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我以为天机石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图他的谢,也不图他的钱,图的自然是他那个人。” 所谓的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嘛,李莲花一穷二白,她愿意救人自然是图他美色喽。 李相夷神色顿了顿,语气有些微妙道,“他不会同意的。”李莲花看着温和,其实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桃清突然兴致盎然道:“李门主,有没有兴趣跟我打个赌?” 李相夷瞥了一眼,不想搭理她,“没兴趣。” 桃清无视他的拒绝,继续道:“就赌李莲花跟桃清未来的关系如何。你若赢了,我就加入四顾门,你若是输了,就答应我一个条件,怎么样?” 李相夷拒绝:“不赌。”他回想起天机石上李莲花躺在床上那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心情有些微妙。如果他们之间真的发生了点什么,以他的性子应该会负起责任的吧? 桃清拍了一下手,有些挑衅道:“我赌她一定可以得偿所愿。” 李相夷沉默了片刻,虽然不知道她哪来的信心,但还是认命一般道:“我能选择跟你一样的吗?” 桃清翻了一个白眼,“那还赌什么?” 李相夷:“那就不赌。” 桃清看他神色冷淡,便也没了兴致,意兴阑珊道:“算了。” 那些旧人旧事于这个世界的人而都只是一场可能的未来,是在了解情况后绝不可能会出现的未来,但对她而言大多数是真实的记忆。 李相夷半天没有听到她说话,侧头看她,“你怎么……” 桃清打断了他的话:“有人来了,估计是来找你的。”她起身,转瞬之间就运起轻功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我先走了,这次可没有暗中偷听。” 桃清离开后,李相夷等了一会,终于等到了来找他的那个人,是他的师父漆木山。 李相夷叫了一声:“师父。” 漆木山缓缓走到他跟前站定,他左瞧右瞧没有看到其他人,于是好奇道:“我刚才远远瞧着,好像不止你一个人,我看错了吗?” 李相夷道:“师父没看错,刚才是有别人,算是一个朋友。她走了。” 漆木山了然,“是金鸳盟盟主?”江湖传言四顾门跟金鸳盟水火不容,但这两天他发现自家徒弟跟那金鸳盟的盟主好似亦敌亦友,偶尔还能吵个架斗个嘴。 李相夷摇摇头:“不是他。”至于是谁,他闭口不言。 漆木山拍了拍他的手,两人在刚才的石头上坐下。漆木山喝了一口酒,“有一件事,我跟你师娘商量了许久,决定还是要跟你说一声。” 他仔细感应了一下四周,确定四周没人之后,严肃了神色,“相夷,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的身世。” 李相夷不解:“我的身世?”他不是被师父从乞丐堆里捡回去的吗? 漆木山往嘴里狠狠灌了一口酒:“这个秘密我本来打算带进棺材里,不叫你知道的。但是天机石这种机缘掉落在四顾门,又是围绕着你转,我怕有一天它会暴露你的身世,所以想着提前告诉你一声,让你有个准备。” 李相夷被他严肃的神色感染,也认真了几分,“师父,您说,我听着。” 漆木山眼神中透露着一股悲痛,“我跟你爹原本是至交,只是有一天我得到了消息,说是李家因为救了人,被附近的山匪灭了门,等我赶过去的时候李家已经没了活人,唯有李家二子的尸体不在。” 随着漆木山的讲述,李相夷的脑海中好似出现了一个女人将他推出大门,除此之外就是一片血色,李相夷头脑发涨,好似要爆裂开来:“我是李家二子之一?” 漆木山点头:“李家二子流落街头,我找寻了许久,终于叫我找到了你。只是那个时候你哥哥相显已经不在了。” 李相夷喃喃自语:“哥哥?”我还有一个哥哥吗?记忆中相依为命的身影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有些模糊,那个在流浪的时候拼命护着他的真是是单孤刀吗?还是他那个被他忘记的哥哥? 漆木山沉吟片刻,继续道:“天机石上单孤刀跟南胤扯上了关系,虽然我不清楚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相夷,师父要告诉你的是,你的身上流淌着南胤皇室的血脉,这是你爹亲口告诉我的。” 李相夷顿时惊呆了,他转头看着漆木山,神色怔怔,“那师兄他……” 漆木山叹了一口气:“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我收留了的两个孩子都是南胤后人?相夷,我怀疑是那帮南胤后人认错了人,他们要找的不是单孤刀,而是你的哥哥相显,他们同龄。你哥哥临死之前为了让单孤刀照顾年幼的你,将自己从小戴到大的贴身玉佩送给了单孤刀,那块玉佩我是见过的。那可能就是南胤之人认错的关键。” 李相夷的神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所以这一切很可能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错认?单孤刀的野心源于他自以为是的高贵血统,南胤后人是他实现心中野望的一把刀? 接受了大量信息的李相夷很快平静了下来,“师父,我会去查。如果师兄犯下的错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师父,我答应您,我会把他带回来,交给您处理。” 漆木山欣慰一笑,他虽然在众人面前表示得大义凛然,但是私底下不是不心痛的,单孤刀再如何不是人,也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说没有感情那是骗人的。好在天机石降世得早,若非如此,真等单孤刀犯下了滔天大罪,那就一点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如今单孤刀什么都没来得及做,那是不是还有一条生路? 桃清没想到漆木山找李相夷是为了跟他说李相夷的身世,于是她不走了,守在半山腰,以防有人误入听到一星半点。 结果她还真不是杞人忧天,比如她就逮住了一个生怕被人套麻袋,所以半夜偷偷溜出来想要找一个地方躲躲的肖紫衿。桃清悄无声息闪入肖紫衿背后,一棍子给人敲晕了。 又封了他的内力,给他喂了一点药,让他能睡一整晚。最后她抽了一根树藤,将人挂在了树上吹风。寒冬腊月的天气,绝对够他喝一壶的。 山顶的谈话已经进入了尾声,她才拍拍手离开了。 第17章 第二愿17 翌日,肖紫衿不知道被哪位大侠发现了救了回来,但他受了一晚上的冻,到底是病倒了,涕泪横流,出不了房门半步。 四顾门上下一片欢喜鼓舞,虽然不知道是哪位英雄好汉做的,但是大家心里都是对那人敬佩万分的。 夜里,天机石上的画面如期而至。 【瓢泼大雨一直在下,哪怕穿了蓑衣依旧被雨淋了个湿透,只是大雨之下,每个人都咬紧了牙关在拼命干活,雨水之下的面容显得格外刚毅。 瓢泼的大雨,汹涌的河水,快要被淹没的河堤,这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决堤了……上游决堤了……快跑……” 所有人都在往山上跑,唯有李莲花一人逆着人流往山下冲去。 他目标明确,直奔河堤,站在众人只挖开了一小段的分流沟渠上,手中的刎颈一抖,划出衣袖,在瓢泼大雨中透露着一股寒意,他闭着眼睛,快速调动体内所有能调动的真气。 片刻后,他睁开了眼睛,只见他手中刎颈高高举起过头顶,刹那间,磅礴汹涌的真气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涌出,如同滚滚洪流一般,疯狂地注入到刎颈之中。 伴随着真气的疯狂涌入,原本略显低调的刎颈竟然开始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光芒,剑身之上更是隐隐有风雷之声响起,摄人心魄。 下一刻,一道剑光瞬间冲天而起,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和速度向着前方疾驰而去。这道剑光快若闪电,疾似流星,眨眼间便已划过天际,直直地朝着那座在其他人眼中宛如天堑般难以逾越的小山斩去。 灰暗的天际都被这道剑光所照亮,其光芒之璀璨夺目,简直让人无法直视。而在这璀璨光芒的照耀之下,那座小山就像是一块脆弱不堪的豆腐一般,瞬间被切成了两半,切口处平滑如镜,没有丝毫的阻滞之感。 远处一个撑着油纸伞的粉衣女子静静站着,不知道看了多久,在亲眼目睹了这惊天一剑后,她眼中蓦然荡开一抹笑意。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会让你惊艳万分。】 “好!!!”现场爆发出一片叫好之声,李门主剑法通天,一剑劈山,当真不是人间之剑。 笛飞声目光灼灼地看着天机石上的李莲花,那一剑太强了,强到好似根本没有人能接那一剑。 那是一个顶尖的剑客燃烧生命发出的最强一剑,笛飞声扪心自问,他不如李相夷,他做不到。 笛飞声对于得到忘川花的决心更强了一些。他一定要得到忘川花阳草,突破悲风白杨第七层,否则他可能不是李相夷的对手。 天机石中的李莲花被雨水淋得有些狼狈,但在所有人的眼中,他正在闪闪发光。他的脸色苍白,像是一剑透支了自己的生命力,但救了沿岸的百姓,是为了大义,这是四顾门成立的初衷。 李门主哪怕成为了李莲花,但他依旧在践行自己的道义。他一直是那个心怀天下的正道之光。 所有人都觉得李莲花这一剑着实惊艳,李相夷却有几分遗憾,他觉得劈山这种事情,明显少师比刎颈更合适。 少师至刚,刎颈至柔。若是少师在手,他那一剑会比天机石中展示出来的更加耀眼夺目。 监察司的杨昀春记下了李莲花劈山的山脉和地形,虽然天机石没有展示具体的时间,但是大致的时间能推算出来,给宫里看了,召令地方,总能提前做好准备的。天灾不可阻止,但人力可以改变地形,提早疏通河道自然可以化解一场浩劫。 【一剑过后,李莲花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气息萎靡,神色黯淡,但他看着被自己一剑破开山脉的宽大沟渠却是欣慰地笑了起来。这样就可以将水流引导到另一边没有人的地方去了。 只是还不够,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脚尖点地,快速朝着河对岸而去,随意找了一个地方打坐,快速恢复真气。 上游的洪流冲下来很快,快到他刚刚坐下,只来得及喘一口气,那巨大的洪流已经近在眼前了。李莲花叹了一口气,手一撑地,直接站了起来,他感受着体内仅剩下的用于压制碧茶之毒的一层内力,只觉得人生无常。 洪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李莲花的神色却越发平静,平静到一种几乎无悲无喜的状态,仿佛进入了一种无我无相的境界,天地与我是一体。 就在那滔滔不绝、汹涌澎湃的滚滚洪水如脱缰野马般咆哮着冲向他时,只见他面色凝重地缓缓抬起自己的手臂,然后看似随意地挥出了一剑。 这一剑看上去普普通通、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和炫目的光芒。然而,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随着他这一剑斩下,刹那间仿佛有成千上万道剑光同时闪现而出,这些剑光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巨大而坚固的剑网。 这张由无数剑光编织而成的剑网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稳稳地矗立在洪水与河堤之间。任凭那洪水如何肆虐冲撞,都无法冲破这道防线分毫。与此同时,顺着他先前在对面另一座山峰处斩出的那条狭窄缝隙,洪水开始源源不断地被引导向另一边流去。 时间一点一点流淌,李莲花嘴角的血液也在一滴一滴流下。更令他难受的是随着体内的真气流失,那本被压制得死死的碧茶之毒开始在奇经八脉中游走、肆虐,不断破坏他体内的筋脉。 李莲花眼神阵阵发黑,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身上的力气在一点一点被抽走。他想自己大概是要死了,只是遗憾地是还没有找到师兄的遗骨。 终于,体内最后一点真气耗尽,李莲花的身体软软倒了下去。昏迷前一刻,他好似感受到了有人托住了他的身体,伴随着那甜甜的桃花香,他终于放任自己陷入黑暗。 他没有看到的是来人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包裹他握剑的手,刎颈再次发出清越的鸣叫,剑气迸发而出,顺着原来那即将崩溃的剑网攀爬而上,形成了新的剑网,肆虐的洪水只能顺着对面的的空隙,乖乖流向另一边。 不知过了多久,她握剑的手垂下,李莲花已经昏迷,自然握不住手中的剑,于是,刎颈落在石头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随着这声脆响,早已蓄势待发的洪水终于顺着河堤冲入下游。 桃清却一点不在乎,而是从怀里掏出干净的手帕,一点一点擦拭李莲花沾染了雨水的脸,他脸色苍白,唇色极淡,却带着一抹血色,既狼狈,又美得惊心动魄。】 有人咽了咽口水,“好……强。”众人狂热的目光落在李相夷身上,李门主这天下第一的实力可太行了。 自古以来,人力都难以与天灾对抗,没想到李门主却可以做到人力不可为之事。一剑劈山,一剑断江,这是何等风采。啊啊啊,李相夷就是天下第一,永远的天下第一,笛飞声算个屁。 当然没有人怀疑李相夷做不到,因为半残的李莲花都能做到的事实,没道理全盛时期的李相夷做不到。 面对众人狂热又崇拜的眼神,李相夷垂下了眼眸。他如今全力施展,确实可以做到李莲花那样,就是天机石上的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跟外界一样,而自己究竟能拖延几刻。 李莲花也就罢了,倒是桃清的表现出乎了他的意料。不过想到天机石上是五六年后的时候,以她如今的水平,再过几年达到那个地步也不是不可能。 她没打伞,雨水却没有淋到身上丁点,她还给李莲花输了一点内力,还一边控制剑气输出。一心三用,看起来还游刃有余。 李相夷眼睛亮了亮,不错,当真不错,江湖绝顶高手有她一个位置。就连笛飞声都目露赞赏,让一直留意他的角丽谯对桃清咬牙切齿,她平等地讨厌一切能吸引笛飞声注意力的人。 江湖众人将自己代入李莲花的角度,若是自己遇到了这样的问题,大概只能跟着别人身后跑?至于门主会不会死?应该不会吧,之前那桃清姑娘不是说了她能治,应该救得回来吧?看她沉迷美色的模样,应该会救人的吧? 果然,接下去的天机石就转换了画面。 【李莲花睁开眼睛,看到是桃清,他想起自己昏迷之前闻到的桃花香,竟然也不觉得意外,“是你救了我?” 他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发现已经全部换过了。饶是他脸皮厚,如今却也觉得羞囧。 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变脸,桃清点头:“是我。怎么你见到我很意外?” 李莲花礼貌道谢:“多谢。”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他好像特别狼狈。 “不用谢。”她的声音很温柔,如涓涓细流,只是多情的桃花眼中含着一抹戏谑,“李神医,你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你不清楚?还想要牺牲自己救沿江的百姓?你就是豁出命去,也不过是为他们多争取一点点时间而已。” 李莲花咳嗽一声,道:“事态紧急,来不及多想。”救人是他本能的反应。如果再次面临这个选择,他应该依旧会那样选择。有时候老天是真的不给人选择的机会,因为没有犹豫的时间。 他有几分不解道:“你怎么这么巧,也在这里?” “我说是巧合你信吗?”桃清挑眉笑道,看到李莲花眼中明晃晃的不信,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那就是心灵感应,我感应到了你要死了,所以过来救你。” 李莲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桃清耸耸肩道,“我说的是实话你又不信。我说李神医,这次要不是我,你可就真的要死了。” 李莲花揉了揉眉心,真心感谢她将自己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桃清姑娘医术高明,在下十分佩服。” 桃清靠近他,含笑质问:“你也知道我医术好,能救你的命,那你跑什么?”这人几次三番地跑路,想要找到他可真不容易。 李莲花身子后仰,同样微笑,“在下尚有要事在身,急着赶路,不告而别,还望姑娘见谅。” 桃清笑眯眯,“如果我不见谅呢?” 李莲花眨了眨眼睛,无辜道:“那就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桃清坐起身子,冷笑一声:“想的美。我救了你,你一句谢谢就想抵了救命之恩,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李莲花神色有些为难:“在下身无长物,存银不足五十两,仅有小楼一座,不知道姑娘觉得该如何报答这救命之恩?” 桃清突然伸手挑起他的下巴,轻轻摸了一下他细腻光滑的肌肤:“我不要你的楼,也不要你的存银,不如就把你的人和你的命通通抵给我吧?” “咳咳咳”,李莲花剧烈咳嗽,这是什么强盗逻辑,哪有要人的,他觉得桃清是在开玩笑,但是转头看她神色,好似格外地认真。他真诚道:“在下命不久矣,姑娘还是莫开玩笑了。” 桃清挑眉:“我从来不开玩笑。要不是看在你长得合我眼缘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她将一旁温在锅里的药端给他,“有我在,你想死都死不了。” 顿了顿,她又道:“就算出了万一,你还是死了,那也无妨,说不定我早就腻了你的美貌,正想找下一个呢。所以,你只要把活着的时间抵给我就行。” 李莲花抱着被子瑟瑟发抖,脸上做惊恐状:“……”】 这姑娘说话是有些噎人的,李莲花都给整无语了。虽然李相夷俊美无双,江湖上倾心于他的女侠数不胜数,他吃个饭都有无数人争着抢着要喂他。但如桃清这般大胆想要威胁他的却是没有人敢做。 天机石外的男性心中有些微妙,毕竟一个大男人被人觊觎美色什么的,也太不可思议了。但是女侠们却是疯狂心动,毕竟李相夷的武功太高了,谁也不敢去摸老虎的屁股。若是遇上的是病怏怏的李莲花,那是不是自己也有机会? 柔柔弱弱的李神医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而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地调戏他,只要想想都要笑出声来。哈哈哈,这个时候的她们选择性地遗忘了之前李莲花一剑劈山,一剑断江的壮举了。 桃清默默给自己戴上了一个面具,她怕自己被李相夷打死,也怕被那些疯狂的江湖女侠给打死。 视频呢,经过了她的一点点无伤大雅地剪辑,九分真一分假。当然这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真相。 笛飞声嘴角勾了勾,之前李相夷还嘲笑他被角丽谯觊觎美色,结果他自己还不是沦落到一样的境地了。 李相夷抱着被子,一副贞洁烈男的模样可真是好笑,笛飞声忍不住嘲讽道:“真没用。” 李相夷正对李莲花的柔弱可欺而感觉心中堵着一口气,听到笛飞声的话,立刻反唇相讥,“角大美女对笛盟主情根深种,她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吃得消的,说不定你还不如李莲花呢。” 若是尊上也如同李莲花一样柔柔弱弱,任她宰割多好啊,角丽谯心中蠢蠢欲动,但是面上不显,一听就大声反驳:“尊上,阿谯对您一片真心,绝不会逼迫尊上做任何您不愿意的事情。” 笛飞声瞥了她一眼,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角丽谯会不会这样做不重要,但是自己一定不会允许自己落到这种境地的。 第18章 第二愿18 【“瘟疫,怎么会有瘟疫?”李莲花噌的站了起来,眉头紧皱,手指互相摩挲着,脑中在极速运转,想着如何化解这一疫情。 桃清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悠悠道,“为什么不会有呢?洪灾之后,饿红眼了的人什么都吃,浑浊的河水,在水中浸泡多日的动物尸体,只要能入口的,就没有人会放过。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生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之前已经出去转了一圈,整座城池都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这种气息如同一层厚重的阴霾,紧紧地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让人无法挣脱,无力反抗。 李莲花眉间深深皱了起来。可他虽然挂着大夫的名头,却偏偏不会医术,就连神医的名头也是阴差阳错得来的,如何真的会治病。 桃清看他束手无策的样子,脸上带了一点笑意,她将茶杯放下,温声道:“我觉得你可能需要一点帮助?” 李莲花愣了一下,突然惊喜道:“你有办法对不对,你可以解决这次的瘟疫?” “我是有方子,但是我为什么要拿出来?”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依旧是天真而无辜的,似乎根本没有将这一城的人命看在眼里,“李神医,你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李莲花试探道:“不如我给你引荐知县杨大人,你跟他商量报酬一事?” 桃清摇摇头,坚定道:“不行。”她看着李莲花为难的神色,却是笑了起来,如三月桃花,灿烂明媚,“李神医,我就爱跟你做生意。” “倒也不必如此看得起我。”李莲花苦笑道,“姑娘何苦为难我一个江湖游医?” 桃清敲了敲桌子,抬头看他:“我只是好奇,一个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却很在乎别人性命的人,究竟愿意为了素不相识的普通人做到什么程度。” “你高看我了,我呢作为一名大夫,医者仁心,那是能救就救,不能救那我也只能放弃了。”李莲花浅笑,“而且。我怎么知道你的药方一定是有效的,不如先拿出去试一试,若是真的有效,我们再来谈报酬的事情也不迟呀?” 桃清笑得比他更温柔,说出的话却是不容置喙:“李神医,我是在拿药方威胁你。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余地。” “那什么,桃姑娘非如此不可吗?”李莲花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他已经在思考要不要牺牲一下色相把药方骗到手然后立马跑路的事情了。 桃清端起茶杯,李莲花殷勤地给他倒上茶水,她满意点头,喝了一口,慢悠悠道:“我这人不喜欢强人所难,若是不愿意,那就罢了。” 她笑意盈盈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嘴角,然后又取出她自己写的药方捏在手里,“你不要那我可就……”她说着话的时候,手中内力运转,好似想要对药方毁尸灭迹。 李莲花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他眯着眼睛思考自己强抢的可能性有多大。只是真气一动,他就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桃清挣脱他的桎梏,还给他端了一杯水,喂到他的嘴边,好心劝慰道,“李神医,你上次伤了根本,内伤未愈,还是别妄动内力了。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咳咳。”李莲花喝了一口水,勉强压下冲到嗓子眼的咳嗽,他黯然道,“我这身子大概是好不了了,姑娘还是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桃清也对着他叹了一口气,神色有几分惆怅道:“晚了。李神医怕是不知道之前我给你喂的药价值几许,那可是我家积攒了数百年的灵药,若是拿到外面去卖,怕是可以打造一个跟李神医同等身高的金人了。” 李莲花啊了一声,一脸惊恐道:“这么贵?”他喃喃自语道,“把我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钱呀。” 他在桃清的似笑非笑的神色中,真诚地建议,“不如姑娘及时止损?” 桃清却固执得像是一个不输得一干二净就不罢休的赌徒一样:“没办法,我已经投入了半数的身家,不叫我赢一次,我怎么甘心呢?” 她托着下巴靠在桌上,另一只手扬了扬手中的药方,冲着李莲花笑道:“李神医,如何?” 李莲花简直要被气笑了,“没得商量了?” 桃清有些失望道:“看来李神医是不需要这个了,亏得我还跑了一趟,看了好些个病人。” 李莲花快速道:“等等。那什么,我答应了。” 桃清喝了一口茶,幽幽道:“李神医何必为难自己。” 李莲花咬牙:“不为难,我心甘情愿。”】 好一个“心甘情愿”。 她根本没有给李神医第二个选择。 可是李神医若是不答应,她当真不会给出瘟疫方子吗?那姑娘看起来不像那么冷血无情啊。 众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桃清姑娘到底是人美心善还是蛇蝎心肠,以及李神医到底是被逼无奈还是顺势而为。或许那两人乐在其中也不一定。 “瘟疫方子记下来了吗?”李相夷面不改色地问身边记录的人。李莲花被人威胁,被人调戏跟他有什么关系,这画面上唯一有用的就是疫病方子了。 那人赶忙点头,“门主,记下来了。”李莲花看药方的时候,天机石的将药方的内容完全展示出来了,速度快的人早就记下来了。 李相夷道:“回头让门内的医师研究一下,看看对其他的疫情有没有什么帮助。” “是,门主。” 漆木山咳嗽一声,笑道:“相夷,其实师父师娘也给你攒了一家底,本来是准备给你当聘礼用的,如果你需要用钱的话,回云隐山一趟就行。” 所以还别卖自己了,李相夷怎么能用一个小金人给买走呢? 李相夷有些无奈,“师父,我不是李莲花,四顾门也不缺钱财。” 李莲花可真是一点也不像他,他李相夷什么时候受人威胁过?敢威胁他的人都死在了少师的剑下。 不过想想也不能怪李莲花,毕竟他武功不行了,打不过人家姑娘。而且他什么时候生了一副菩萨心肠,最后难不成真的要为了那些普通人卖身不成? 芩婆也忍不住笑了。 李莲花总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好似什么也没有放在心上,有种淡淡的厌世情绪。他们做师父师娘的瞧见了心疼不已。 可他自从遇到了这位桃清姑娘后,就几次三番破大防,虽然两人之间的相处有些一言难尽,但眼看着有生气多了。芩婆对此还是十分欣慰的。 【事实证明,桃清给出的药方是有效的,知县杨大人自己用过以后病情迅速好了。亲测有效后,他以极其强硬的姿态要求各大药铺供应药材,不得藏私,有个别不想配合的,被他杀鸡儆猴用来立威了。同时他还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从外面调来大批药材。 还有百姓自发去山中采药,众志成城之下,县城的瘟疫很快就控制住了,得了病的人也得到了很好的救治。 等李莲花和桃清再次上街的时候,街道两边已经恢复了些许生气。 李莲花由衷感谢桃清的出现:“这次多亏了你了。”相处了一段时间,他算是看出来了,桃清姑娘其实就是嘴硬心软,本质上还是一个人美心善的姑娘。 比如下暴雨的那天,她担心河堤被冲垮,这才跑到城外去,顺便救了他一命,比如她知道城里有了瘟疫,第一时间跑去看了病症,并研究出了治疫病的方子。虽然她口口声声要他卖身给她,但实际上也没让他做什么,并没有实质损失。 被李莲花特别温和、慈爱的眼神看着,桃清忍不住抖了抖,她眯着眼睛:“我觉得李神医你在想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李莲花收回目光,温和道:“我是在想中午要吃什么,你有想吃的吗?我给你做。” 桃清看他这么好说话的样子,试探性地提要求,“我要吃排骨,还要吃鱼。” 李莲花神色非常淡定:“没问题,给你做。” 桃清继续道:“排骨要红烧的,肥瘦相间,太柴了不要,太油腻了也不要,另外还要带脆骨,鱼要清蒸,肉要鲜要嫩,刺要少,不要有一丁点的腥味。” 李莲花一口答应:“好。”要求是要求,做成什么样子看他发挥。大不了多买几份材料,总能做到合适的口味。 这次大灾连带着大病,惊动了朝廷和江湖。县城中除了有朝廷派出来的钦差大臣安抚百姓,还有江湖人士来来往往。 他们说着话就朝菜市场去,路过一个施粥的摊子,李莲花多看了一眼,却是一个叫万圣道的门派,“万圣道?” 江湖中除了少数传承久远的门派,大多数门派都是昙花一现,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新的势力所取代,这万圣道近几年发展势头倒是不错,名声响亮,江湖人都愿意给几分薄面。 桃清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过去:“不过是沽名钓誉,收买人心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李莲花却道:“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普通人能得到实惠就够了。”江湖人喜好名声,他们自然会为了好名声做一些有利于他人的事情。只要有人能因此受益,谁管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那可不一定。”桃清挑眉,拽着他的手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你跟我来。” 李莲花好脾气地被她拽着走,只是目光偶尔落在两人双手相交的地方,眼神有些游移。 很快到了地方,桃清抬了抬下巴,示意李莲花注意那边,“你看那边。” 李莲花抬手抵着唇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他抬头看去,那边正是万圣道招人的队伍。 “万圣道付出的一点恩惠,可是要成百上千的从这些人身上收回。”桃清嘴角扯出一个嘲讽,“卖命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那些热血未凉的少年郎感恩于万圣道的恩惠,愿意加入万圣道为他效命,哪怕只有十之一二的人记得这份恩情,也是一份很强大的力量了。 李莲花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孔,神色有些怔愣,最后叹息一声道:“天灾之后,能得到一份养家糊口的差事也不容易,加入万圣道好歹有口饭吃。” 桃清言辞犀利:“这些少年郎或许长到这么大都没有拿过刀剑,更不用说会武功了,你觉得万圣道招这么多不会武功的人做什么?发善心做善事,还是让他们去做万圣道势力扩张的马前卒?” 李莲花沉默以对。他如今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控不了,更不用说改变他人的命运了。他神色悲悯道:“他们能选择的本来就不多。”这是底层人士的悲哀。 他以前站在高处,不知道底下人生活的艰难,可成为李莲花以后,他知道了普通人很多情况下是没有选择的。他们能做的就是在众多很差的选择中选择一个看起来不那么差的。 桃清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李莲花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的,“怎么了,我说的不对?” “我以为你会去阻止他们加入万圣道,毕竟他们的未来一眼能看到头。” “不必了。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每个人也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李莲花转身,不带一丝犹豫地走了,“走吧,买菜去。” 他走了两步,发现人没跟上来,不得不回头看她,“怎么了?” 桃清缓缓上前,看他冷淡至极的眉眼,浅笑道:“我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比之前更讨人喜欢。”】 万圣道的事情是个例吗?不是的。事实上,江湖上很多门派就是这样壮大的,因为对百姓施有恩德,他们感激之下,就会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入自己信赖的门派中。 一方面是为自家孩子谋一个出路,一方面也是对门派的真心感激,门派收拢了一批忠心不二的弟子,双方都获益,你情我愿,谁也怪不着谁。 只不过,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放到大庭广众之下讨论就显得有几分尴尬了。于是大家批判的重心就放到了万圣道身上。 “万圣道,那不就是封磬的门派,也就是单孤刀的门派?他们收那么多普通人干什么?” 一般门派收人除了那种本身就有武艺的,都是收的有练武资质的孩童,从小培养,对门派归属感更深,谁也不会像万圣道这样,来者不拒。 “我听说那单孤刀狼子野心,他想要颠覆中原武林。”自从单孤刀在天机石上暴露以后,众人不再惧怕在李相夷面前提起单孤刀,对他的讨论也就放到了明面上。 其实单孤刀的人品和野心,武林中人知道的不少,只有李相夷充耳不闻罢了。如今,就是李相夷也不得不正视单孤刀的为人。 万圣道收拢无数的普通人,这样的势力哪里还是一个江湖门派,怕是真的有造反的打算。 第19章 第二愿19 【一个华丽的宫殿之中,大熙的皇帝坐在上首的位置,手中端着茶杯,却是半天没喝一口,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一旁软榻上,正在给雍容华贵的女子诊脉的桃清。 片刻后,桃清起身行了一礼,在皇帝期待的眼神中缓缓开口,“恭喜陛下,这位娘娘已经有孕半月有余。” “好好好,”皇帝大喜过望,将茶杯放在小几上,疾步走到那位娘娘身边,不顾仪态地握着她的手,“赏,都赏,重重有赏,哈哈哈,朕又有孩子了,哈哈哈……” 笑过一阵子,皇帝对着桃清也是万分满意,“医仙,你要的忘川花,朕已经派人去找了,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桃清笑了笑,点头致谢,“那就多谢陛下了。” 这本就是一场交易,皇帝陛下求子,而她求药,一拍即合。 只是也不知道是底下的人不够尽心,还是真的那么难找,皇帝的后宫陆陆续续传来了二十多位娘娘有孕的消息,忘川花却还没有到手。 桃清坐在藏书阁中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本书,目光却盯着窗外的一株山茶花出神。算算时间她入宫至今快要三个月了,也不知道在年节之前能不能取到忘川花。 直到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叫她高兴了一些,“医仙,陛下有请。您想要的忘川花,下面送过来了,跟记载中很像,但是具体是不是,还需要您亲自过目。” 桃清合上手中的书,起身就向外面走去,“是吗?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 王公公笑着跟在她身后:“知道医仙要的急,陛下特意叮嘱过,咱家也都几次催着下面的人,如今总算是不负所托。” 桃清停下脚步,取出一个白玉瓶递给他:“那就多谢公公了,这药您接着吃,吃完这些,您夜里难以入睡的毛病也就差不多治好了。” 王公公欢欢喜喜将药瓶收入袖中,“托您的福,咱家这多少年的老毛病都被治好了。” 桃清温和地笑了一下。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果然是至理名言。刷了一把王公公的好感度,这不是有人盯着,下面的人办事速度就快了很多嘛。 等她被通传进入殿中,草草施了一礼,就盯着小匣子中的忘川花瞧。 一体双生,一红一白,确实是忘川花,如假包换的那种。 皇帝看她神色欣喜,便知道这花算是找着了,他也松了一口气,他堂堂天子,若是找不到一株小小忘川花,失了颜面就不好看了。 他心情舒畅,指了指一旁伺候着的年轻公子:“医仙可要感谢宗正爱卿,这可是他献上来的。” 桃清这才瞥了一眼所谓的宗正爱卿,正是宗正丞相的孙子,自身也是官身的宗正明珠,看起来倒也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她只瞧了一眼,就理所当然对着皇帝道:“宗正大人是陛下的人,他是为了陛下办事,民女要谢自然要谢陛下恩典。” 她是跟皇帝做的交易,至于什么人找到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皇帝受用了她的恭维,笑呵呵对着一旁的宗正明珠道:“没错,爱卿为朕分忧,朕是该好好赏你。” 宗正明珠却显得十分谦逊:“臣不敢独美,这忘川花是万圣道盟主封磬派人找到的,臣不过是借花献佛,把它呈到御前。” 桃清意外地瞥了他一眼,没想到堂堂丞相家的孙子居然跟万圣道有交集。 皇帝显然也是知道万圣道的,他脸上的笑容还在,语气却是淡了几分:“封磬此人还算是有些才华,万圣道这些年做的也不错,江湖平稳,朕很是安心。” 自从李相夷开了先河,这江湖中人个个想要模仿他,搞什么江湖自治,那就是从皇帝手里分权。他自然是极为不悦的。 这万圣道虽有几分乖觉,对皇帝极为尊重,经常讨他欢心,也没有李相夷那么大胆。但是跟朝臣联系在一起,就足够让皇帝不喜了。 桃清虽对万圣道跟宗正明珠之间的瓜葛有些兴趣,只是兴趣不大。而且忘川花到手,桃清就不想在宫里待了,她直接跟皇帝辞行。 皇帝倒是想要留着她,毕竟跟她比起来,太医院那帮人就跟废物一样,一点用都没有,可惜她志不在此,更何况,她说家中有人等着这忘川花救命,故而一刻也不愿意多留。 皇帝没办法,只能让她走了。】 事情就是这么巧,就连桃清也感觉到了意外。她跟皇帝交易,没想到最终献上忘川花的居然是万圣道,是宗正明珠。 角丽谯的爱慕者云彼丘给李相夷送上了碧茶之毒,多年以后她的另一个爱慕者送上了忘川花。单孤刀是害得李相夷变成李莲花的罪魁祸首,但是这一次也是万圣道出动人力找到了忘川花。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自有因果轮回。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们也为李莲花的康复付出了一份力量。 药魔盯着忘川花高兴的忘乎所以:“尊上,忘川花是存在的,只要加大寻找力度,不日定能找到,届时,尊上突破武功必然是水到渠成。”万圣道的人能找到,没道理金鸳盟找不到。 笛飞声看到忘川花也高兴了几分。有了忘川花,他突破武功就多了几分把握,然后跟李相夷打架胜算也能多上几分,“无颜,让金鸳盟全力去寻忘川花,本尊一定要见到它。” 无颜领命:“是,尊上。” 继拼命扩张江湖势力外,万圣道还在染指朝堂官员。李相夷转头看向一旁的杨昀春,“杨大人,你可认识这位宗正大人?” 杨昀春抱了抱拳,恭敬道:“不敢当李门主一声大人,李门主叫我名字就行。那位宗正公子是宗正丞相的孙子宗正明珠,在下自是见过的,只是平日里没什么来往,交情不深。” 万圣道疑似已经灭了国的南胤后人组建,有暗中积蓄力量,意图造反的嫌疑,若是宗正家跟万圣道有牵连,怕是会被皇帝彻查。 “丞相家的孙子?”李相夷有些诧异。既然能做到丞相的位置,必然是得到了皇帝的深厚信任,若是倾尽宗正家族之力给他铺路,他甚至可能成为未来的丞相。宗正明珠跟万圣道牵连,他图什么呢? 万圣道为了讨好皇帝,竟然连忘川花这样神奇的灵药都献了上去,当真像是皇帝的狗腿子。只是他们表现得越是卑微,说明他们所图越大啊。 除了宗正明珠的事情,监察司的人在还在纸上重重记了一笔,桃清,号医仙,擅调理,利子嗣。当今最苦恼的是什么事情,当然是膝下空虚,没个儿子继承自己的皇位。 若是可以将这位大夫请到皇宫,别说忘川花了,就是更多东西,皇帝也愿意付出啊。就是不知道这次她还要不要忘川花? 【画面一转,就是宗正明珠跟封磬的会面。宗正明珠神色不复皇帝面前的谦和,反而显得有些倨傲。 “封盟主,忘川花已经呈了上去。陛下很满意,决定不再追究你们捞过界的事情。但是,封盟主,事情可一不可再二,你们万圣道扩张得太快了,陛下很是不高兴,往后行事还需要收敛一二。” 封磬连连点头,并适时奉上一盒金银珠宝,小小地恭维了宗正明珠一把道:“此次事情,全都依靠宗正大人,才得以圆满解决,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宗正大人收下。” 宗正明珠冷眼看着他,也不去接他手中的东西。封磬了然,将盒子放在桌上,就告辞了。 宗正明珠很满意他的识时务,只是他没有瞧见转过头的封磬眼中全是冷意,充满了对他的杀意。如果不是宗正明珠身后牵扯众多,怕是会被封磬当场杀死。 当然,已经转过身的封磬也没有看到宗正明珠一改在他面前浮夸倨傲的模样,盯着他的背影,眼中充满了审视。 等封磬离开后,宗正明珠身后的珠帘被人挑开,从后面走出来一个红衣丽人。美艳绝伦,风情万种,正是金鸳盟的圣女角丽谯。 宗正明珠听到动静,立刻起身想要去扶她,被她拂开手也不生气,只神色痴迷地看着角丽谯,温声唤了一声:“阿谯。” 角丽谯在他原本的位置坐下,宗正明珠立刻殷勤地给她重新倒了茶。角丽谯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又挑开封磬送过来的盒子,发现只是一些金银珠宝,便没了兴致。 她转向宗正明珠,夸了他一句:“你做的不错。” 宗正明珠毫不犹豫:“能得阿谯一声夸赞,我便是死了也甘愿。” 角丽谯轻笑一声,“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着。”活着才能为我做事啊。 宗正明珠被她一句话哄得心花怒放,凑在角丽谯身边,“阿谯,你为什么让我在陛下面前提一提万圣道的事情?陛下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当然是为了你好呀。”角丽谯瞟了他一眼,这一眼就叫那宗正明珠心猿意马,想要亲近她,结果角丽谯往后一仰,靠坐在椅子上,叫他抓了一个空。 宗正明珠满含委屈地叫了一声:“阿谯。”被角丽谯一瞪,他立刻站好,不敢多说什么。 角丽谯嘴角微勾,继续道:“万圣道这次出动了大批人马去找忘川花,宫里的那位不可能不知道信息,与其让他知道你暗中隐瞒而不高兴,不如坦坦荡荡地说出来,这样,他只会对万圣道感到不高兴,于你却是无碍的。” 心上人一心一意为自己考虑,宗正明珠欢喜异常,只是他也听出来了角丽谯对万圣道的不喜,立刻道:“阿谯可是不喜欢那万圣道,可需要我出手?” 角丽谯却道:“不要多事。我跟万圣道还有合作。” 在复兴南胤的事情上,他们立场一致,但是事成之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她坐山观虎斗,等他们两败俱伤,再出来渔翁得利。 更何况单孤刀的计谋让她的尊上受伤严重,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疗好伤,她焉能不痛恨单孤刀封磬。能给他们添堵的事情,她是愿意去做的。 想到笛飞声,就想到玉红烛,角丽谯眉眼一厉,“玉城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说到玉城,宗正明珠就有些得意:“我是玉秋霜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她对我是一万满意的。至于玉红烛,她早就是我的人了,自然对我言听计从。”玉城的两位小姐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他如何能不得意。 角丽谯很满意:“那距离玉城彻底成为我们的地盘应该不远了?” 宗正明珠跟她保证道:“当然,玉城很快就会成为阿谯你的。” 两人言笑晏晏,商量的却是占据别人的家业。 画面一转,就是角丽谯一个人躺在榻上,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尊上啊尊上,你为什么那么信任玉红烛那个贱人呢,连疗伤都要躲在玉城,躲在玉红烛那个女人的地盘,阿谯是哪里做得不够好,叫你放心不下?” 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将镜子一扔,莫名其妙生了气:“玉红烛你个贱人,雷火弹都炸不死你。”她突然又笑了起来,“不过没关系,一个小白脸就能勾搭得你神魂颠倒,你拿什么跟我争?” 角丽谯喃喃道:“等尊上出关了,就是你玉红烛的死期。哈哈哈,尊上,只有阿谯是最爱你的~”】 早就知道角丽谯跟单孤刀面和心不和,他们二人合谋算计了四顾门和金鸳盟,没想到在多年以后,他们依旧处于互相提防,互相算计的合作关系上。 天机石已经暴露了玉红烛为金鸳盟十二凤之一,没想到她在四顾门和金鸳盟大战中侥幸逃过一劫,却仍逃不过角丽谯的算计,让妹妹的未婚夫去勾搭姐姐,角丽谯可真是疯狂。或许她结识宗正明珠就是为了这一天? 众人看着角丽谯和笛飞声的眼神都不对了。这是何等疯狂的爱,爱他就要弄死他身边所有女性?笛飞声真是艳福不浅。怕了,怕了…… 玉红烛咬牙切齿地看着角丽谯。宗正明珠跟玉秋霜的婚事如今已经定下了,只是没想到未来他竟然会来勾搭自己,而自己没忍住,居然真的跟妹妹的未婚夫产生了感情纠葛。 就因为尊上信任看中自己,自己就成了角丽谯眼中钉肉中刺?玉红烛简直要气疯了,角丽谯未免太疯狂了。十二凤加在一起都不够角丽谯算计的,后来就剩她一个,如何会是角丽谯的对手? 该死的,还连累了秋霜叫人看了笑话。宗正明珠,很好,敢玩弄我们姐妹俩的感情,真有你的,你该死。原本对宗正明珠还很欣赏的玉红烛已经恨上了他。 对于玉红烛仇视的目光,角丽谯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要尊上不怪她,其他人的意见都不重要,“尊上,阿谯……” 笛飞声不想听她说话,皱眉止住了角丽谯的狡辩:“无需多言。”角丽谯喜欢他,他是知道的,只是不在意而已,没想到如今却给他造成了困扰。笛飞声在思考弄死角丽谯和留着角丽谯究竟哪个更好。 李相夷嘴角勾起一个笑容,对着笛飞声举了举茶杯,“笛盟主,角圣女对你一往情深,真是艳福不浅。”他可还记得笛飞声嘲讽李莲花没用呢。 笛飞声冷冷道:“你相好为了给你找忘川花都跑到皇宫去了,你怎么不从了她?” 两人对视之间,火药味十足。 两大高手比拼气势,其他人噤若寒蝉。不过他们看来看去,撇除桃清和角丽谯有些奇怪的性格,她们看起来都格外厉害啊。 所以说,想要做强者的女人,自己也得一样厉害? 第20章 第二愿20 【夜风轻拂,月影婆娑。 品茶,赏月实乃人间一大雅事。 李莲花半夜睡不着觉,就搬了桌椅,坐在在空旷的地方煮茶赏月。 茶是好茶,香气清高悠远,月是好月,如明珠璀璨。 孤身一人,对月举杯,虽有几分寂寥,却也清净自在,不为尘世凡俗侵扰。 年轻的时候喜好热闹,招朋引伴,浮华太甚,如今时过境迁,他也可以坦然面对寂寞,享受安宁。 他低头品茶,滚烫的茶水暖人心扉。清澈的茶水中倒映出他温和的眉眼,再窥不见李相夷时期的锋芒锐利。李莲花瞧着却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 身后传来轻微破空之声,他的神色微微一动,含笑回眸,却在看到来人的时候瞬间收敛了喜色,目光冷淡地看着对方。 “姓李的,你的武功不怎么样,听觉倒是敏锐,我还想站你背后吓你一跳,没想到提早被你发现了。”妙手空空一点不跟他见外,很是自来熟地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下。 茶水普一入口,就觉味醇甘爽,是难得的好茶,妙手空空连忙抢过茶壶,打开壶盖往里面瞄了一眼,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忙不迭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灌入嘴里,完了他咂咂嘴巴,惊奇道:“花花,你最近发财了,这是君山银针,贡茶啊,你跑皇宫偷来的?你这武功也不怎么样,怎么没让人打死?” 李莲花看他一杯接着一杯牛饮的样子,忍不住把茶壶抢了回来:“什么贡茶,胡说八道。这就是最普通的茶叶,山上野生的茶树上摘的,我自己炒的茶叶。” 李莲花说的话,妙手空空是一个字都不信:“你拉倒吧,你的茶我之前又不是没喝过,又苦又涩,难喝得很,还想骗我?我告诉你,我妙手空空可不是一般人,之前在皇宫的时候,我可是喝过这茶叶的,味道一模一样。你自己炒的茶叶还能跟皇家的贡品一个味道?” 李莲花淡定得很:“你味觉坏了吧,要不就是时间太久了,你忘记了贡品的味道。” 妙手空空啧了一声,不跟他争辩,他看了一眼李莲花,又看了一眼桌椅摆设,突然凑到李莲花跟前,笑道:“李莲花,你很不对劲。你刚才看到我好像很失望?杯子是双份的,椅子也摆了两张,你在等人?” 他怪笑一声,形容猥琐,“喂,花花,跟我说说,你在等谁,男的女的?大半夜幽会佳人啊,莫不是我打搅了你的好事?” 李莲花嫌弃地将人推得远远的,“没有,你猜错了。那是我给狐狸精准备的。” 妙手空空看着趴在地上,正在呼呼大睡的狐狸精,一脸你莫要驴我的表情。 李莲花表情淡然,爱信不信。半晌后,他主动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里?” 这荒郊野外,妙手空空本来想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结果遇到个熟人,自然是想要借宿一晚,他道:“难得碰到你,我过来跟你叙叙旧不行吗?” 李莲花平静道:“我们不熟。” “别啊。”妙手空空早知他的性子,自然没有被他打击到,他十分不见外道,“这荒郊野外,又是三更半夜,你好歹收留我一晚。” 李莲花蹙眉,“莲花楼小,没你的地方。以你的轻功,再往前去半个时辰就能找到人家了,你可以去那里借宿。” 妙手空空轻啧了一声:“姓李的,你二楼不是有客房吗?我就住二楼就行。”他起身就要去二楼,却被李莲花摁住,动弹不得,妙手空空一愣,随即充满探究地看着李莲花,“你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李莲花叹息一声:“二楼,怕是不行。” “什么意思?”妙手空空不解。 李莲花十分歉然道:“二楼有人住了,你住不得。” “我没有听到这里有除了我们两个以外的第三个人的呼吸,你骗我也该找个好点的借口。你还不如说把二楼借给鬼住了。”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在他提到鬼的时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下,“没有鬼,只不过呢,莲花楼我卖给别人了,那二楼自然就是别人的住处。不仅你住不得,就是我也住不得。” “你把你的楼卖了?”妙手空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怎么没把你自己卖了呢?” 李莲花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如今的李相夷结交的都是什么掌门,帮主之类的大人物,再不济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大侠,没想到李莲花结交的却是如妙手空空这样的毛贼。 画面上李莲花神色虽有些冷淡,但是从两人之间的交谈可知,这妙手空空当真算得上是他的一个朋友。 妙手空空可以叫李莲花,花花这样亲近的称呼,可他在李相夷面前却是个排不上号的小人物。 世事变化真叫人难以捉摸。 李莲花孤身一人赏月的背影叫人品出了一分寂寥,只是眼神落在另一个空杯上,又让人会心一笑。 “明明人不在身边,李神医还是准备了桃医仙的椅子茶杯,看来李神医也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淡嘛。” “郎有情妾有意,李神医和桃医仙大约好事将近。” 众人带笑的眼神落在李相夷身上,只是在看到不远处的乔婉娩时,又变得唏嘘,李门主跟乔女侠的到底是有缘无分。 李门主跟乔女侠郎才女貌,恰似一对神仙眷侣。而李神医跟桃医仙他们,一个冷淡疏离,一个热情似火,好似也是格外般配? 所以,李门主不愧是李门主,不管是得意还是落魄,都有顶尖的美人相伴身侧,真是令人羡慕。 芩婆和漆木山对视一眼,眼中俱是欣慰。相夷这孩子哪怕成为了莲花,看起来变化很大,但孩子的内心还是一样柔软真诚,别人对他的好,他都记在心里。桃清姑娘这般待他,他心中不是没有触动的。只是比起年轻时候的不管不顾,遭遇变故之后想得更多了一些,所以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他们之前还怕孩子太冷淡,把人家姑娘给吓跑了,没想到他暗地里其实挺在意对方的,这就好,这就好。 李相夷眼中有一点点烦躁。李莲花做事为什么这么温吞,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他却偏偏是一副既不拒绝又不妥协的态度,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就不能干脆点? 【这一日,李莲花出诊归来,还未走到莲花楼,就看到原本应该门窗紧闭的莲花楼里炊烟袅袅,大门敞开,窗户也支了起来。 李莲花在远处驻足半晌,愣愣看着桃清挽着袖子在厨房里忙碌。柴火的烟气与锅里的水汽蒸腾而上,映照得她的面容不甚清晰,可他莫名觉得对方这个时候一定是含着笑意,温和柔顺。 桃清抬头看到他回来,对他露出一个笑意,一点不觉得自己反客为主,反而十分自然地招呼他,“回来了?” 神色自然,动作熟练地好似做过了千百遍一样。李莲花神色有些恍惚,自从他成为李莲花之后,便再也没有人会等他,给他做一次饭,为他留一盏灯,跟他说一声回来了。 家这个词并不新鲜,只是多年以后突然感受到了温暖让他心中熨帖。李莲花眼中的笑意蓦然变得真实了许多。他走回莲花楼放下药箱,然后洗手,在她身后给她递葱蒜碗碟。 他们两个虽然是第一次一起做饭,但还是挺默契的,给人一种仿佛已经合作过了很多次的错觉。 一切温情止于饭后桌上那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药汁呈现一种墨绿色,上面诡异地冒着气泡。 天机石外的人不知道味道如何,只是看着天机石上的李莲花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就知道那味道绝对好不了。 李莲花有些艰难道:“这是什么?” 桃清轻柔的嗓音在莲花楼里飘荡,“以忘川花为主药,另外添加了几十种珍贵药材为辅药,我熬了半天,才熬了这么一小碗出来。” 李莲花难以置信道:“忘川花,你真的找到了?” “当然。”桃清挑眉,“有人愿意帮我去找,我为什么不答应呢?”皇帝只是想要求子而已,于她而言,又不是多难的事情。 李莲花猜到了跟她合作的人是谁,因为她差人送到莲花楼的东西很多都是贡品。茶叶布匹瓷器绸缎,应有尽有,可见皇帝也是给足了诚意的。 跟着东西一起送过来的还有她的信件。她说茶叶喝着还可以,所以给他送一点,邀他共品。当然宫里的酒也不错,可惜他有伤在身,不宜饮酒。 她说御厨做的糖还不错,给他送了一大罐,李莲花尝了一颗,味道确实很甜,甜到人心里去了。 她说他衣服都旧了,所以让宫里的绣娘做了很多成衣送过来,大小合适,颜色也是他常穿的颜色。 桃清人在万里之外,莲花楼里却处处有她的痕迹。像是逐步蚕食地盘的猎手。 李莲花低垂着眉眼,自嘲道:“你几次见我都是狼狈的时候,看上我什么了?” 桃清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好似一汪春水落入心间,让人脸红心跳:“李神医容貌清隽,气度非凡,我对你可是一见倾心,再见倾情。” 李莲花面不改色道:“姑娘幽居深谷,终究是见到的人太少了。”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讲究的是一个时机。太早或者太晚都不行,我觉得遇见李神医的时候刚刚好。” 桃清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唇,媚术悄无声息地运转,神情哀怨地看着他:“还是说,李神医觉得我不美,比不得你的心上人半分,所以配不上你?” 李莲花神色恍惚了一瞬,然后眨了眨眼睛,如常道:“姑娘容色倾城,又岂是我这等江湖游医能配得上的。” 桃清内息一断,不再运转媚术,双手托腮,一双眼睛好似要看到他心里去:“所以,你是有心上人,才不愿意与我一起吗?” 李莲花神色微顿,刚想开口说自己有心上人以打消她的念头,结果却听到她说了一句话,“不如我去杀了你的心上人,如何?” 李莲花瞬间改变了自己将要出口的话:“在下确实有个心上人,只不过这心上人另有归宿,于是,我下定决心,不再娶任何人,实不敢耽误姑娘。” 桃清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你未婚,我未嫁,你的心上人已经另嫁他人,而我正好喜欢你,这不是刚刚好吗?” 李莲花汗颜道:“不妥,不妥,这样未免太委屈姑娘。姑娘这般品貌出众,日后自然有良缘。” 桃清道,“可我自认识李神医,便觉他人再难入眼。”她语气软软的,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不如李神医跟我试试,说不定哪天我就不喜欢了,到时候我们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如何?” “傻话,人是不能只活在当下的。姑娘日后若是有了真心之人,便会后悔今日言语。”李莲花看似在笑,实际上眼中却有一种深深疲惫感。 桃清依旧笑意盈盈,好似被拒绝的那个不是自己:“可是,不叫我试试,总觉得不甘心呢~更何况,李神医你现在想跑都来不及了。” 她敲了敲桌子,神色淡定,“你不会以为等你恢复了武功就跑得远远的,叫我找不到吧?我告诉你,别想了,我在你身上种了香,你便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 李莲花瞬间闻了闻自己衣服袖子,除了清苦的药味,并没有闻到其他什么味道,他怀疑的眼神看着桃清,却见到她格外笃定的眼神。 李莲花:“……倒也不必如此。” 桃清笑而不语。】 芩婆看着李相夷,语重心长道:“相夷,日后若是有个姑娘为了你费尽心思,你也得好好对待人家,知不知道?”小徒弟刚被乔姑娘甩了,只盼望着日后还能遇到一个一心一意待他的人。 天机石上的桃清姑娘就很不错,只不过她五六年后才是天机石上那个样子,那如今该还是个孩子。她太小了,未来的变数又太多,他们可能根本走不到跟天机石上一样。 李相夷应了一声。实则却有些不以为意,他不会沦落到李莲花那样的的境地,自然不需要一个姑娘为了他费尽心思。 但他又感激她,因为没有了她,李莲花会不顾自己的死活,一心一意去找那劳什子的尸骨,让自己活成一个笑话。 李相夷不能接受自己变成落魄的李莲花,却心疼他,单孤刀欺他骗他,然而寻找单孤刀的尸体却成了他心灰意冷之下的唯一寄托,当真是欺人太甚。他很想揪着李莲花的衣领告诉他,别找了,放弃吧,你一定会后悔的。 可他们,终究只是一个看客,眼睁睁看着李莲花走向既定的结局。直到有人闯入他的生活,强行将人拉回人间。李相夷皱了很长时间的眉头总算是舒展了一些,李莲花的未来终于不再是惨淡一片。 桃清回想着以前的事情,除了任务要求外,她对于李莲花大概也是同情居多,所以,她不抗拒救他。 而且找忘川花的是皇帝的人,她不过是给皇帝调养身体,如今想来她也不觉得自己付出了什么,那于她而言,都是轻而易举就能达成的事情。 其实她自己就能找到忘川花,只不过为了将过程合理化,她这才引着皇帝的人找上她。但李莲花得承认,她付出了很多。所以,李莲花对她向来是千依百顺。 第21章 第二愿21 【龙飞凤舞的对联,大红的灯笼,漂亮的剪纸,丰盛的年夜饭,窗外瑞雪飞扬,楼内一室温馨。 莲花楼里头一次这么热闹,两人一狗,倒真有了几分家的味道。 李莲花在江湖漂泊数年,孑然一身,桃清也是孤身一人。两个孤独的人凑在一起,虚情假意也好,逢场作戏也罢,总归相互陪伴,能一起走过很长一段时间。 酒过半巡,桃清问他:“你的毒解了,内力再过个一年半载也能恢复到全盛时期。有没有什么想要弥补的遗憾,想要杀的仇人之类的?” 李莲花一顿,语气平淡道:“我一个江湖游医能有什么仇人?以前的事情我早忘了。没有仇人,也没有什么遗憾。” 桃清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跟他说起了别的事情,“我八岁的时候,师父带我去扬州城看望一个故友,结果那一天晚上,有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为博美人一笑,在江山笑屋顶在剑上系了丈许红绸,舞了一套三十六路醉如狂剑法,导致扬州城万人空巷,只为争睹那红绸一剑。” 李莲花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意:“……”年少时的黑历史猝不及防攻击到了他,感觉心中中了好几箭。 她意味深长地看向李莲花,“而我呢,恰好有那么一点点技能,比如我可以凭骨相认人。所以,我该叫你李莲花呢,还是李相夷?” 从她的口中听到李相夷这三个字,李莲花神色有些恍惚,原来她从一开始就认出了我。 桃清静静等他回神,片刻后,李莲花开口道:“李相夷这个名字我很久没用了。”】 “门主被认出来了?”有人惊呼道。他们这些局外人若不是一直看着门主从李相夷变成了李莲花,怕是根本不敢相信那李莲花就是门主。 “屁,人家话里的意思是她一开始就认出来了,只是没有点破。”可是这个时候为什么要挑破呢,用意何在? “门主也承认了,这么干脆?”就李莲花那一脸抗拒过去,恨不得离那些熟人十万八千里,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见面的模样,怎么就能这么轻易地承认呢? “太好了,李门主的碧茶之毒真的解了,再过个一年半载就能恢复功力了。那李莲花是不是可以做回李相夷了?” 不知道是哪个傻子说出来的话,只是众人心中都有一个答案,那就是不可能的。李莲花永远做不回李相夷。 让李相夷变成李莲花的从来不只是碧茶之毒,而是多变的人心。 只是没想到李莲花解了毒,恢复了功力,还是不愿意回去报仇,他甚至连提都不愿意提那些往事。 如今的李相夷眼里容不得沙子,众人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李莲花会宁愿选择回避,也不愿意报仇雪恨。他真的愿意原谅给他下毒的云彼丘? 【天机石上桃清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不恨他们吗?” 过去的身份被揭破,李莲花好似也有了几分倾述的欲望。他喝了一杯酒,淡然一笑,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低沉,一种萧索。 “当年东海之滨,我一个人独对金鸳盟,前无去路,后无援兵,我拼尽全力击沉了那艘大船,却碧茶毒发,坠入大海,当时在心中对云彼丘真是恨之入骨。后来我从海上活了下来,便立誓,即便坠入地狱,也要回去复仇。” “东海一战后,我便回了四顾门,只是暗中见到了四顾门四分五裂的惨状,也听到了一些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怨言,我当然就茫然了,失去了方向。我想了很久,或许那场失败,都是因为我一个人,一意孤行而导致的。” 桃清静静地听着他的剖白,虽然没有发表意见,但是神色上却是满满地不赞同。那一场失败从来不是他的错。 李莲花笑了一下,“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我也不愿意再回四顾门,不想在做李相夷。” 那些过往,他其实不太愿意去回想。那时候是真的恨啊,恨所有的人,恨得想要杀了他们再自杀。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慢慢放下了。 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遗憾是人生的常态。从前以为不能接受的,在时间的磨合下,慢慢地都接受了,他接受了世事无常,亲人不在,他接受了门派消散,下属背叛,接受了恋人分道扬镳,独自感受孤独挫败。 李莲花神色有些飘忽,仿佛看到了很久远之前的事情,“当时呢,我身上没钱。为了不饿肚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种起了萝卜。那时候是春天,我觉得萝卜长得太慢,一日一日地看着,一日一日地数着,等到看到地里有萝卜肚子顶出土的时候,我高兴得……差点痛哭流涕。” “后来,我发现自己早已渐渐忘记了江湖,已经不需要什么天下第一万人敬仰,我养活了自己,还养活了一条狗。等有一天想起四顾门,想起云彼丘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忘了为何要恨他们。” 他低眉浅笑的样子,好似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柔与慈悲,仿若悲悯的神佛降临凡间,世间的一切都没有看在眼中,放在心上。桃清挑眉,神色有些不以为然。 李莲花微笑,神色悠悠道:“过去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以后的日子。碧海蓝天,晴空万里,我可以去出海,可以去登山,家中有存银,床下养条狗,这日子有何不好?” 看着他神色从悲伤到淡然,甚至有对未来的憧憬,桃清仿佛突然失去了言语能力,她张开嘴巴,不知如何安慰他,最终说出口的话却只有三个字:“挺好的。”】 李相夷变成李莲花的过程是所有人都看过来的,只是展示出来的画面远没有他亲自剖白来得震撼。 一字一句话中透露出来的艰难与心酸,让人忍不住泪流满面。 纪汉佛,白江鹑,石水,还有四顾门的门人顿时跪了下去,“门主,对不起。” 除了肖紫衿躲得远远的,其他人心中都生出了巨大的愧疚。他们错了,真的错的。 一不该让门主独战金鸳盟,前无出路,后无援兵,二不该在门主生死不明的时候闹矛盾,让他看到四分五裂的四顾门,三不该不去寻人,门主明明在东海住了三年,他们却不去寻找,而是默认了他死于东海。 佛白石还有一错,他们不该包庇云彼丘,让那个心智不坚定的混蛋活着,还活得比门主好。 他们暗中发誓,李莲花不愿意回去四顾门,但是他们一定会留住李相夷,现实中的四顾门绝不会沦落到天机石那样的境地。 乔婉娩在自责。她为什么没有去找李相夷,为什么没有找到李相夷,那三年如果有任何一个人陪伴,哪怕没有任何用处,但至少有人陪着,相夷是不是就会过得更好一点? 李相夷眼中似有泪光闪过。他只是将自己代入李莲花口中描述的那个画面,就觉得心头发涩,恨意丛生。他真的好恨,他想要替李莲花报仇,想要杀了云彼丘,杀了单孤刀,杀了角丽谯。 可是现实却不允许他这么做。那是天机石上犯了不可饶恕罪孽的人,不是他这里还没有动手的云彼丘,角丽谯。 他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我是李相夷,不是李莲花。李莲花有理由复仇,他却选择了放过,而李相夷想要替李莲花复仇,却找不到复仇对象。 芩婆也在责怪自己,为什么要避世,为什么不出山,为什么就那么笃定小徒弟死了呢?老头子不在了,她还活着的,若是她去东海寻一寻,是不是能找他,不让孩子受那么多的苦? 四顾门群情激愤的时候,金鸳盟安静如鸡,连呼吸都放缓了,生怕呼吸稍微重了一点,让四顾门的人注意到了,然后群起而攻之。 【李莲花的身体日渐恢复,他终于再次执剑,于月下舞剑。 一袭白衣翩跹飞舞,墨色长发亦随风飘荡,卓然不凡,宛若谪仙人。心随意动,他的剑不是凌厉的杀招,而是圆融的剑意,剑光闪烁间与皎洁的月光相互辉映。 他的嘴角挂着散漫的笑意,眼角的余光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扫过不远处横笛吹奏的姑娘,月光萦绕在她周身,衬得她遗世而独立。 画面如水墨晕染开来,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有人撑着油纸伞走在青石小巷中,步伐轻盈得像是踩着独特的节奏,不疾不徐,缓缓而来。 李莲花提着药箱站在小巷子里的屋檐下躲雨。他的神色并不焦急,而是有些出神地看着豆大的雨点“啪嗒啪嗒”地砸向地面,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眼角的余光瞥到逐渐靠近的油纸伞,他脸上不由自主地绽放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仿佛这漫长的等待只为这一刻,只为看到那人。 油纸伞上扬,露出桃清那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与他格外温柔的眉眼相触,一眼好似成了万年。 雨雾散去,又是一片月色朦胧,清幽静谧。桃清坐在莲花楼的楼顶上,双腿悬空,手撑着屋檐,正微微抬着头仰望星空,嘴角挂着清浅笑意,裙摆随风飞扬,好似要乘风离去。 他蹲在地上给狐狸精顺毛,偶尔抬头看她的时候,眼中溢满了笑意。 “李莲花。” 她叫了一声,而他闻声看她。 却见她轻笑着,从楼顶一跃而下,仿佛从月宫中跌落的仙人,他的心脏猛漏跳了一拍,然后下意识起身上前几步,伸出双手将仙人抱了个满怀。 她的眼中满是狡黠与雀跃,他的眼中满是无奈和纵容。在他低头的一瞬间,她倾身吻在了他的唇上。 让人脸红的画面一闪而过,紧接着就是野外一个不知名的山头,日落时分,晚霞绚烂。 当李莲花终于将柜子里的香囊和佛珠埋入一个不知名的小山头的时候,桃清给他送了一朵向日葵。 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有你时你是太阳我目不转睛,无你时我低头谁也不见。 画面一转,莲花楼里灯火通明,两人相对而坐,一人执棋苦思冥想,一人品茶悠然自得。 桃清微笑着看他皱眉沉思,却在某一瞬间突然之间蹙了眉,脸色陡然白了一分,强忍着胃里翻腾的酸意,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后猛地起了身,到门口弯下身干呕了几声。 李莲花手中的棋子“啪”地一声掉在了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脸色比桃清还要白上三分,说出的话都结巴了:“你,你,你……” 桃清呕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吐出来,她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看他魂飞天外的模样,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语气却是平淡道,“啊,如你所想。” 李莲花好似还没有回过神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愣愣地盯着她看。 桃清眼皮子一抬,意味不明地冷哼了一声。 李莲花顿时收回目光,低着头安静如鸡,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桃清:“……啧!” 看到前面两人独处的时候,李相夷略有些不自在。他实在是无法理解天机石为什么要将这些放出来。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私底下的事情终归是不宜被那么多人看到。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只是最后那一段放出来后,他那一口茶就喷了出来。 所以,李莲花的卖身是真正意义上的卖身?李相夷神色恍惚,好像看到了什么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在他眼前发生,而他只能看着,却无力阻止。 孩子都有了,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李相夷的思绪不由额度飘到了他们最开始遇见的时候,不会是那个时候吧?当时就觉得不太对劲,实在是因为后面躺床上那个李莲花脸色苍白得不像话,不像是毒发了。 李相夷虽然强装镇定,但他的耳朵已经随着广场上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而变得通红。天下第一也没有经历过这种荒唐的场面啊。 他跟阿娩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从来没有越界的行为,怎么成了李莲花之后,一切事情都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呢? 偏偏笛飞声还在一旁幸灾乐祸,“恭喜啊,看来四顾门后继有人了。” 李相夷都懒得理他,只是神色莫名地盯着天机石。心中除了难以置信,窘迫尴尬以外,好似还有一点点微不可查的期待,李莲花的孩子是会像他多一点,还是像她多一点? 芩婆一言难尽地看着天机石上的李莲花,这徒弟怎么这么傻呢?孩子都有了,赶紧负起责任啊。 乔婉娩垂下眼眸。天机石上的姑娘行事作风大胆,完全不符合她家中对她的教导,她应该唾弃看不起桃清的行径的,可是她心中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羡慕对方的鲜活,羡慕对方的随心所欲。 好似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难得住她的,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束缚住她的,真是随性的一个姑娘啊。她有着健康的身体,高深的武功,精妙的医术,可真令人羡慕和嫉妒。 众人八卦的眼睛盯着天机石,想要看后续,结果天机石上弹出眼熟的几个大字,【未完待续,明日同一时间,我们不见不散。】 广场上顿时一片嘘声。 桃清弯了弯眉眼。 这是她怀老二的时候。怀小桃子的时候,她一个人,吃了药,十个月都很安稳,怀老二的时候,她是各种折腾,誓要把前一次少了的补回来,折腾得李莲花瘦了好几斤,哈哈哈…… 天机石上的画面九分真一分假。事情都是真实的,唯一的假大概就是她希望她的孩子出生的时候是名正言顺的婚生子,而不是工具人一样的私生子。 这事她不在乎,却不希望孩子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 第22章 第二愿22 人多就是热闹。 江湖各大门派齐聚四顾门,人满为患。而且武林中人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一言不合就开打那是日常状态。 路边的摊子,客栈的桌椅都换了好几轮。好在没有人员伤亡,在四顾门的地盘还是有所顾忌的,大多点到为止,普通人损失的财物也会得到应有的赔偿。 桃清在小青峰下的小镇上已经看了好多热闹。比如两个门派的弟子同时向另一个门派的女弟子献殷勤,那女弟子有没有表态不知道,但是那两人倒是打了起来,事后气不过,呼朋引伴,最后竟然发展到了两个门派互殴。 两个年过半百的掌门不好意思跟年轻的人一样亲自动手,只能维持着仅剩的那点风度,隔着人群互骂,互揭长短。熟人就是这点不好,自己年轻时候那点黑历史,对方都知道。 围观众人发出“哇”、“哦”、“原来如此”之类的各种惊叹声,吃了一手好瓜。 桃清还特意跑过去瞧了一眼那个引发门派互殴的传说中的“女主角”,纤弱娇美,有楚楚动人之姿,是有那么一点祸水的潜质的,没有那两个年轻人,还有其他的人围着献殷勤。这姑娘池塘养的鱼还挺多,身边是修罗场,她却稳如泰山。 哈哈哈……笑死,年轻人果然感情丰富,精力旺盛,让她这个老年人自愧不如。 吃完了这个瓜,桃清又冲向下一个瓜。听说南边的瀚海阁阁主四十多岁才得了一个宝贝儿子,平日里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每次出门都跟伺候祖宗一样伺候儿子,结果这次带着来了四顾门长见识。 他们从客栈出来的时候跟迎面走来的最北边的鹤归派碰上了。就是这么巧,两边人客套话还没有出口,一个照面,两方人马就懵逼了。 两个门派一南一北,隔着十万八千里远,在此之前也是从未见过,结果自己的儿子长得跟对面那个领头的老家伙有七八分相似,这能忍? 瀚海阁阁主脑子一懵,眼睛瞬间红了,身体比脑子反应快,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自己的拳头已经砸在了对方的脸上。对方莫名其妙被打,当然不可能不还手。两个门派就这样在客栈门口大打出手。 鹤归派掌门不远万里给瀚海阁阁主戴绿帽子,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围观的群众瞪大了眼睛,都想看后续。只有四顾门的弟子无奈地插入其中,将两方人马给劝停了。 桃清到的时候,旁边的人正在讨论最新的传闻。原来鹤归派掌门有一个从小走失的妹妹,两三岁就走丢了,很有可能就是瀚海阁阁主夫人,外甥像舅,这就解释得通了。 虽然万里寻亲的故事也很感人,可惜大众更喜欢桃色绯闻,一时间围在客栈外的人都散了。 桃清不死心,等他们路过的时候,偷偷揪了他们三人的头发,让系统做了亲子鉴定。 结果,那鹤归派的掌门确实是跟孩子有一定的亲缘关系,很可能是舅舅之类的,只是瀚海阁阁主跟孩子居然没有关系。 可惜他夫人没有来,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偷龙转凤,还是张冠李戴的戏码。 哈哈哈……武林中人就是胆子大,玩得还挺花的。桃清捂着新鲜出炉的秘密,一个人笑得合不拢嘴。 等她吃完瓜,心满意足转移下一个事故客栈,发现那里也是围了很多人,而且事情好像有些严重,远远地就瞧见了一身红衣,神色冷峻的李相夷。 桃清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一手冰凉的触感。哦,我还戴着面具,那没事了,身上穿的衣裙是鹅黄的,跟以前可没有一点相似的。 她挤在众人之间,看着客栈中躺了一地的人,她堪称乖巧地问旁边的女侠,“这位姐姐,这里出了什么事?” 那位女侠本来正在聚精会神看着李相夷,听到有人叫她十分不耐烦,转头看到不过是一个小姑娘,便压了脾气,言简意赅道:“听说这客栈有人投毒,住在这里的五六个门派,有十几人中了毒,命在旦夕,李门主都出面了。” 投毒? 是跟人有仇,武功不如对方,只能选择投毒,以至于误伤了其他人,还是跟客栈主人有仇,想要报复对方选择这种方式,亦或者只是单纯地报复社会? 桃清看了一眼李相夷,若有所思,又或者对方的目标是李相夷。这些门派的人都是李相夷邀请过来的客人,若是出了事,又找不到罪魁祸首,怕是四顾门会成为众人的迁怒对象。 昏迷的十多人脸色青黑,嘴唇发紫,显然是中毒颇深,气息微弱,感觉活不了多久的样子。因为是在大堂发作的,所以人都没有送上去客房,只是用木板拼接了临时的床,都在大堂搁着。 没中毒的亲朋好友一边照顾病人,一边悄悄把目光悄悄投向李相夷。 李相夷眉头微蹙,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凝重,四顾门的大夫给人看过之后,上前跟李相夷复命,神色十分为难:“门主,他们中的是一种蛇毒,毒性很强,一时半会配不出解药,可我们最多拖延半个时辰,怕是来不及。” 又有一人从客栈外拨开人群,匆匆跑到李相夷身边,“门主,金鸳盟药魔不在,属下在路上碰到了金鸳盟的四象青尊,他说药魔一大早就离开了,暂时不在这边。” 这么巧?药魔离开了,这里的人就中毒了,而且没有给众人留下配置解药的时间。 他们说话间,中毒的人中有人口吐白沫,四肢痉挛,整个人颤抖了起来。李相夷来不及多想,他将少师扔给一旁的下属,自己走到那人身边,扶起他,给他输入内力逼出毒素。 半晌后,那人吐出一口黑血,眉眼舒展,神色却是安宁了下来。竟是李相夷以扬州慢强行将他的毒给逼了出来。 只是若是只有一人也就罢了,到这里中毒的人有十几人,若是个个都要李相夷以扬州慢的内力救助,不仅费时费力,恐怕他的内力也会消耗巨大。 不仅桃清这么想,在场的很多人脸色巨变。对方为什么明知道李相夷的扬州慢强大无比,可以解决绝大多数毒却依然选择了下毒,可如果这就是对方的目的呢?若是对方下毒的目的就是要消耗李相夷的内力以达到某种目的,如今不就是中了对方的算计? 桃清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看着人群中迅速离去的某些人,眼神闪了闪,“系统,做好标记,跟踪他们,让我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好的,宿主。】 系统地图瞬间打开,那些人从人群中离开后,竟然朝着不同方向而去,然后桃清眼睁睁看着他们在不同的地方搞事,杀人放火,引发的混乱何止一处。 她愕然抬头看着天空,片刻之间,天空炸起好几处信烟,这是求援的信号。所以,他们当真是为了制造混乱,拖住李相夷?这些武林中人,真是不把人命当回事啊。 最终目的是什么呢?桃清看着系统地图上很多人不约而同奔向小青峰后山,对他们的目的有了猜想。他们怕不是想要劫狱?封磬的人?总不会是为了云彼丘而去吧? 所以制造混乱的目的就是为了拖住李相夷,一方面消耗他的内力,一方面让他赶不回去阻止? 药魔怕不是角丽谯给弄走的? 想得挺好的。 桃清笑眯眯地看着李相夷,以他的睿智,不可能想不到的吧,他要怎么办呢?是救人呢,还是回去看看,是不是调虎离山? 她的任务只是保李相夷天下第一,其他的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封磬如何,角丽谯如何,单孤刀又如何,她近乎冷漠地想,通通与她无关啊,她杀过一次的人,都不想动第二次手。这世上有无数相似的位面,难不成她见一次就要杀一次? 只是她看着看着,发现李相夷的目光直直看了过来。桃清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嗯,什么意思,认出我来了,要我出手? 桃清装傻,假装没看出来,一动不动。直到李相夷走到她跟前,“这些人你能救吗?” 桃清看了一眼左右的人,早就退了几米远,就留她一人站在原地不动,她眨了眨眼睛,状似不好意思道:“李门主这是跟我说话?” 李相夷无语地看着她,不跟她说话,跟鬼说话呢?他矜持地嗯了一声。 桃清微微一叹,微笑着就要开口拒绝。中毒的那几人已经命在旦夕,片刻耽误不得,天空中的信烟还没有消散,李相夷蹙眉,神色凝重,“先救人,条件随你开。” 救几个连名字都记不住的江湖人,就可以对李相夷随便开条件?桃清嘻嘻一笑,对着李相夷伸出大拇指,恭维了一句:“李门主大气,人交给我,你放心。” 李相夷看她同意了,提着剑就走。他虽然并不觉得那些人能给四顾门造成多大的损失,但是他也不希望出现不必要的伤亡。 四顾门的弟子一半跟着他走了,一半留在客栈照看病人。看着他飞身而去的背影,桃清幽幽吐出一口气,年轻人就是性子急,不把条件谈妥了再走,也不怕她回头狮子大开口,把四顾门给搬空了,让他们喝西北风去。 她缓缓走到客栈中,里面的人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看李相夷的态度,就没人敢对她不敬。桃清伸手摘下脸上的面具,虽然不是几年以后完全长开的模样,但五官模样摆在那里,众人瞧着当然也不陌生。 哦,原来是她。难怪李门主就这么放心地走了。众人的担心的神色瞬间落回了肚子,碧茶之毒都能解,这小小的蛇毒应该不在话下吧? 看着桃清尚有些稚嫩的脸,众人八卦的火焰在眼中升起,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桃清无视众人打量的视线,自顾自蹲下身给中毒的人检查了一下,然后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来个能做主的。” 其中一人快步上前,恭敬道:“医仙,有何吩咐?” 桃清道:“把窗户大门关上,准备几个暖炉,再给我按照中毒的人数准备金针,每人要一套,再拿一坛烈酒,每人一个碗,另外给我拿纸笔过来,我开个药方,你马上派人去抓药熬药。” 当然客栈里不止他一个四顾门的弟子,她话音一落,那人就安排了其他弟子去做事,而他依旧待在桃清身边待命。桃清好奇的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江一舟,在下江一舟。” “江大侠。”桃清听他的声音有几分耳熟,想了想才发现这就是那个第一个跟李相夷表忠心,说是仰慕他才加入四顾门的,虽九死亦不悔,很有几分气魄。所以,她记得他的声音。 江一舟汗颜,这可是未来很有可能成为门主夫人的人,他哪里敢在对方面前称大侠,“不敢,不敢,医仙称呼在下的名字即可。” 纸笔柜台就有,桃清拿到后快速写下一张药方,墨迹未干,江一舟就着人去准备药材了。 等了没一会,四顾门出去置办东西的弟子陆陆续续回来。桃清刚拿起酒坛,想要将酒倒入碗中,江一舟就很有眼色的接过,给每个碗里倒了半碗烈酒。 桃清不言语,顺手将四顾门弟子寻来的金针放在烈酒中泡着,“你去把他们衣服脱了。” 江一舟懵了一下,无意识地发出疑问:“啊?” 桃清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眼中荡起一点笑意,“啊什么啊,脱衣服不会?毒入五脏六腑,我要给他们扎针,不脱衣服我怎么扎针?” 江一舟瞄了桃清一眼,看她已经捻了一枚金针,不得已只能木着脸给离得最近的一个人脱衣服,等他脱完上衣露出对方的胸膛,他犹豫问道:“裤子?” “不用。”桃清翻了个白眼,脱什么裤子,也不怕自己长针眼。她心无波澜,将银针一一扎入病人胸膛各大穴道,再辅以内力,将五脏六腑的毒素逼至一处,最后一掌打去,让对方吐出大半的毒素。 四顾门派过来的医师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桃清写药方的时候他在一旁看着,她刺穴的时候,他也厚着脸皮在一旁看着,一脸惊叹,恭敬地像个学生。 这世上任何事情都是要讲究天分和资源的,就她刚才给出的药方,已经折服了年过半百的老大夫。 桃清是不在乎别人学去医术的,当然她也不乐意教导别人。只是看看而已,老大夫愿意看,她就任由他看。 她下针的速度很快,逼毒的速度更快。除了那个被李相夷救了的人,剩余还有十三人,她一一处理过去,半个时辰都没有。 “好了。” 江一舟低声问道:“医仙,这样就可以了吗?”那个年过半百的大夫正蹲下给那些人把脉,发现他们脉搏强劲了一些,身体已经好了许多。 桃清在脸盆里净了手,又慢慢擦干净。“当然不是,虽然大半的毒素已经逼出来了,体内还有小部分毒素。银针不要动,等药熬好了,给他们灌下去,再吐出剩余毒血就可以了。吐完血再把银针拔了。” 她伸手点了点老大夫,“那个老大夫,接下去喂药你可以吧?” 那老头点点头,“没问题,医仙。免贵姓孙。” 桃清道:“那就交给你了,孙大夫。” “好的。” 其实很多毒不是没有解药,只是毒性太强,很多人撑不到喝下解药的时候。孙大夫之前为难的也是没办法在配制出解药之前保住那些人的命。 江一舟抱拳:“多谢医仙。” 那些病人的家属也松了一口气,对桃清一阵感谢。 第23章 第二愿23 等李相夷再次回到客栈的时候,发现那些中毒了的人已经都不在大堂了。 江一舟跑过去,主动跟他汇报发生的事情。那些人喝下药将剩余的毒素都逼了出来,人已经好了许多,这会都抬回客房休息了。 李相夷环顾四周,发现整个客栈只有桃清一个人坐在临窗边的桌子上在吃饭。于是他上前,在桃清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桃清已经吃好了,她手中的把筷子放下,然后才抬头看向对面,发现李相夷身上凝聚着一种如有实质的煞气,应当是刚杀了人回来。 看来四顾门的麻烦都解决了,她点开系统地图,发现各处动乱已经平定了下来。四顾门的办事效率还是不错的。 江一舟早就让人准备了一副干净的碗筷送到这边,然后他们自己退的远远的,守在客栈外面。虽然很好奇他们之间的事情,但是门主的事情谁敢打听,众人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眼角的余光都不敢往那边瞟一眼的。 李相夷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举杯向她道谢:“以茶代酒,这次多谢你。” 桃清颇有些受宠若地眯起眼睛,这可是李相夷唉,冷酷桀骜,不可一世的李相夷跟他道谢,哈哈哈,之前她还嫌弃万分的茶,这会喝起来感觉味道真不错。 她看着李相夷杯中的茶水喝完,才问他:“李门主,我桌上的茶你也敢喝,不怕我下毒啊?” 李相夷一点没觉得害怕,他不仅不害怕,反而又倒了一杯茶,淡定地喝了一口:“你下毒了?” 桃清道:“没有。这桌席面可是记在四顾门账上的,我要是对李门主下手了,岂不是还要自己付钱?” 李相夷无言地看着她。所以,堂堂四顾门门主的命就只值一桌席面的钱? 桃清乐不可支,笑完之后才道,“更何况,李门主还欠我一笔债没还,我当然不会对你下手。”谁也别想占她便宜,李相夷也不行。 李相夷颔首:“你要什么?”他并不觉得为了几个小门派的人付出巨大的代价,让桃清出手有什么不对,人命不是以身份地位来衡量的。 桃清摩挲着茶杯边缘,漫不经心道:“如果我说我要四顾门呢,李门主也愿意给吗?” 李相夷神色不变:“你确定?”李相夷一直都知道觉得四顾门没了他不行,更何况,天机石上也展示了四顾门没了李相夷马上解散了,更加深了他那一份笃定。 四顾门除了李相夷,还有谁能驾驭?她要是真的接手四顾门,怕是分分钟要解散,桃清撑着头,无奈道:“四顾门我当然是不要的,开个玩笑而已,别那么严肃。” 随即她又恨铁不成钢道:“李门主,不是我说你,你怎么样也得把条件谈好了再走,怎么能说出条件随我开这样的承诺,万一我要的是你付不起的报酬怎么办?” 李相夷真是太难带了,也太自负了,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长为李莲花那样老奸巨猾的性子?这样她才能放心他不会一不小心又把自己作死了。 李相夷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随口道:“比如?” 桃清眼也不眨,迅速道:“比如我觊觎你这个人,想要你的命之类的,难不成你也愿意?” 李相夷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你要人还是要命?”不知道为什么,桃清的年纪也不大,但是他好像总能在她身上感受到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之情?她总是把我当孩子看,真是个奇怪的人。 大约是见多了江湖女侠对他崇拜的眼神,以及乔婉娩充满爱意的眼神,所以李相夷从不觉得桃清对他有意思。 哪怕她长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但是眼底的神色太过平淡,平淡到这世间万物好似都入不了她的眼,包括他李相夷。 在这一瞬间,李相夷发现桃清的眼神跟李莲花的眼神重叠了。一个看似温和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一个游戏人生,淡看人间三千事。 他们身上一种不属于人间的超脱感,说简单点,就是倦怠,冷漠,不在乎,无所谓。李莲花是十年饮冰,热血已凉,那她又是因为什么缘故,年纪轻轻就这般淡漠,总不至于是天性凉薄吧? 二十岁的李相夷是这样直白的人吗?桃清:“……我都不要。我只是提醒一下李门主,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样好说话的。” 这话让李相夷认真看了她一眼,然后道:“确实,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敢跟我提条件。” 这话让桃清嘴角都拉平了,“李门主,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因为他们想要的都是你给不起的,所以才说不出口。而像我这样,明码标价的,那就是你情我愿的生意。愿意支付报酬的,可以谈,若是不愿意,那就免开尊口。” 李相夷想起天机石上李莲花咬牙切齿地说出心甘情愿四个字时的情景,他由衷得感叹了一声:“确实是你情我愿。” 桃清是不清楚他想到哪里去了,只看他认同自己的观点,就开心了,她道,“李门主,人我已经给你救了,你愿意为他们付出什么东西呢?” 桃清点了一桌子的菜,真正动过的没有几盘,李相夷拿着筷子朝着没有动过的菜色下手。他咽下一口菜后,才道:“说一个你想要,我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跟聪明人说话都得小心谨慎,不然人家随随便便就能猜透自己的心思。桃清叹息一声,正色道:“那不如李门主帮我找找忘川花吧。” 武功这种事情,还是靠自己修炼比较好,靠外物突破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笛飞声最好还是不要突破了,以免给她的任务造成麻烦。 虽然金鸳盟正在全力寻找忘川花,但四顾门也可以插一脚,这个条件,李相夷点头同意了:“可以。” 桃清想着都第三次碰到了,一起吃过饭,聊过天的两人可以算是朋友了吧?于是关心了一句:“四顾门没事吧?” “无事。”李相夷锋利的眉眼一挑,有些傲然,有些不以为意,那些人不过是一群宵小之辈,何足挂齿。 他是有这个资本自傲的,毕竟这江湖绝大多数人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 只是,从这次进犯四顾门的人口中审讯出来的意图叫他有些忧心。那些人竟然不仅仅是想要救封磬,他们甚至要放出牢中所有的犯人。 可惜封磬的嘴很硬,不论怎么用刑,都不肯说出单孤刀的势力除了万圣道,还有什么其他隐在暗中的势力。 四顾门一声令下,还未成气候的万圣道自然不成问题。就怕手下无人可用的单孤刀会把主意打到一百八十八牢中。 那些被关入一百八十八牢的人都是江湖上穷凶极恶之人,他们一旦被放出来,且不说能不能为单孤刀所用,但是他们一定十分痛恨四顾门,痛恨将他们关入其中的李相夷。 李相夷已经传令下去了,一百八十八牢全部要加强防备,生怕单孤刀狗急跳墙,让人攻破了一百八十八牢。 当初他对单孤刀没有防备,哪怕他不知道一百八十八牢所有的位置,但其中很多地点他当是心中有数的。 这并不是说李相夷惧怕他们,相反,李相夷并不害怕,只是能在江湖上搅弄风云的人武功都不弱,人他是一个个抓的,若是那些人联合在一起,也是一个麻烦。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江湖怕是要再起波澜了。 李相夷有些讽刺地想着,前几日单孤刀还是他最信任的人,短短几天过去,他已经不吝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对方,且认定对方会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 师兄啊师兄,你真的会如此丧心病狂吗? 桃清觉得单孤刀这个时候过来想要从李相夷眼皮子底下救人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对方偏偏这样做了,图什么呢?是试探,还是有更深层次的图谋? 所以,她阴谋论了一番:“李门主,我觉得吧,除了被你抓到的人以外,你还需要注意一下在这个过程中表现得不错的门人弟子或者其他人。或许,对方只是想要获取你的信任,从而在你身边埋下一颗探子呢?” 李相夷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垂下的眼眸中有暗光闪过,她这样一说,好像谁都不能相信了。她话虽然难听,却也有几分道理,李相夷一瞬间收拾好了情绪,反问道,“比如你吗?” “不识好人心。”桃清朝他翻了一个白眼,有警惕心是好事,可怀疑她就过了吧。她算计李相夷,图什么啊? 李相夷一笑而过。 桃清突然问道:“李门主,你对天机石上的事情怎么看?” 他们之间的关系没到推心置腹的地步,可有时候又觉得那些苦闷的,无人可以诉说的心声对她说出来也无妨。李相夷心中略有些警醒,感觉自己受到了天机石的影响。天机石上无害的人,在天机石外不一定同样无害。 只是看着桃清亮晶晶充满了求知欲的眼睛,他还是吐出几个字:“一场荒唐的大戏。”如果按照师父告诉他的身世,那么事情从一开始就错了。 天机石上的李莲花被师兄骗,活在师兄给他编造的复仇游戏中难以自拔,是一场荒唐。 而单孤刀的野心来源于那个所谓的南胤皇室血脉,他为了复兴南胤抛弃曾经坚持过的理想信念,最终赌上了自己的一切,但若是那南胤皇室血脉与他无关,岂非同样也是一场荒唐? “荒唐吗?”桃清重复了这两个字,觉得李相夷说的太对了,戏本子上的每一个人都过得荒唐至极,谁的人生不是一场笑话。 不存在的血仇,错认的血脉,跟错的主子,汲汲营营到了头,却是一场空。想活的人活不了,该死的人没死成。没错,就是一场荒唐的大戏。 “李门主说得对。”桃清冲他笑了笑,极为欢快道,“不过,李门主你有没有觉得天机石上的事情或许不仅仅是机缘,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意有所指道:“佛家有云,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或许这世上除了我们所处的世界。还有其他类似的相同的世界存在也不一定,而那里发生的事情或许正如天机石上所示?” 李相夷语气平淡道:“那又如何?” 桃清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一点也不在意天机石上发生在李莲花身上事情?佛彼白石,肖紫衿,单孤刀对他的伤害你也不在意?” 李相夷道:“当我们知道“未来”的那一刻,未来已经发生了改变。而天机石上的未来却不曾有变化,说明上面的事情是李莲花的未来,而不是我的未来。” 说不在意是不可能。李莲花众叛亲离,孑然一身,流落江湖,其中的心酸苦楚又岂是如今的他能预料到的。 只是他却不能以未来之事行报复之举。天机石更像是有人写好的剧本,给他们展示另一个李相夷的一生,天机石外人的意志并不能影响既定的结局。 所以,那人不是他,也绝不会是他。 “李门主高义。”桃清看着李相夷,觉得他在发光。她感觉自己在看菩萨。李相夷的正义感这么强的吗,一点都不搞迁怒这一套? 未来之说虽虚无缥缈,但天机石的出现本身就不合常理,所以很多人是对上面的未来深信不疑的。比起刀落在自己头上再反击,世人更信奉先下手为强。 从天机石上的未来看,云彼丘,单孤刀之类的就是死上一万遍也不足以解恨。李相夷即便因此对云彼丘下手,也不会被人质疑,可他却选择了轻飘飘地放过。因为那些错误还没有犯下,如今的云彼丘有错,却罪不至死。 李相夷被她看得莫名其妙,眼神有些询问地转向桃清,却并没有得到回应。 看来慈悲心这种特性并不是李莲花遭遇了变故之后形成的,而是一直根植于他的灵魂中。 桃清看着踏入大门的两人,笑道:“李门主,有人来找你了。” 李相夷转头看去,却是石水跟杨昀春联袂而来。他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石水跟杨昀春的关系这么好了。他不喜门下的弟子跟朝廷走得太近,没想到这杨昀春好似对石水十分有好感。 石水这些时日过得并不好,四顾门的兄弟见到她都是不冷不热的,他们不骂她,也不打她,只是无视她,这让她十分难堪。李相夷也不处理他们,只是佛白石三人都很自觉地不怎么在门中走动。 只有杨昀春像是并没有被天机石影响一样,还是像以前那样往她身边凑。这次也是对方说第一次来四顾门,所以让她做向导,陪着四处走走。 这是她自天机石事情发生后,收到的少有的善意,石水最终没有拒绝。她陪着杨昀春在街上行走,结果发现出了不少乱子,四顾门的弟子忙不过来,石水当然冲在最前面,杨昀春也没少帮忙。 后来听说了桃医仙都被李门主请了出来救人。杨昀春眼中冒出了亮光,他颇为期待地看着石水。石水被他看得有几分不自在,但还是硬着头皮带着他过来拜见门主了。当然,其实她自己也是挺好奇的。 杨昀春抱剑行了一礼,解释道:“李门主,不关石水姑娘的事情。是在下听说李门主请桃医仙出手救人,冒昧前来,还望李门主莫要怪罪。” 李相夷颔首,对着杨昀春道:“无妨。来者是客,杨大人自便。” 桃清是客,杨昀春也是客,两个客人之间想要结识,他自然不会加以阻拦。 “多谢李门主。”杨昀春笑了一下,对着桃清道,“医仙,在下监察司杨昀春,久仰医仙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他无视桃清那一副少女的打扮,一开口就捧了一句。子嗣对于旁人来说重要性或许不是摆在第一位的,但是对于皇家而言,有一个继承人,是朝堂稳定的定山石。陛下有子,江山传承稳定,朝臣们心中才会踏实。 桃清觉得杨昀春这个人挺有意思的,他年纪轻轻能混到这个位置,除了家中背景深厚,自己本人也是挺有能力的,比如他说话客气又温柔。当然,在喜欢的人面前,他还是有几分笨拙的。 她端起茶杯,跟他们寒暄一句:“杨大人,石姑娘,幸会。” 杨昀春有求于她,姿态摆的很低,他适时起身给她添满茶水:“不知医仙,所谓何事,若有我能帮得上忙,在下义不容辞。”是他个人,而不是监察司或者朝廷。 桃清道:“杨大人客气了,叫我名字就行。我就是听说四顾门最近很热闹,过来凑个热闹。” “如今这小青峰因为天降机缘,各路江湖人马齐聚,倒是比过年还要热闹。”杨昀春话锋一转,笑着说道,“只是这天下的城池论富庶,论热闹的程度,当属京城,天子脚下,尤其是元月十五,京城的灯会格外热闹,当天夜里宵禁都取消了,火树银花,热闹非凡,不知医仙可愿意前去瞧个热闹?” 桃清:“……有机会一定去。”她认识的杨昀春是个话不多,但办事很稳妥的人,没想到也有这么热情的一天。 李相夷听他们不痛不痒地寒暄了几句,喝了两杯茶,看看天色不早了,就起身要走。如今的他是不耐烦那些繁文缛节的,他直说还有事要忙,就干脆地离去。 “李门主,等等我,我也去。”桃清实在是不想再听杨昀春说京城有多好了,她看李相夷起身,赶紧跟着一起出了门,“杨大人,告辞。” 这边的信才送出去,朝廷的回信还没有到,自然不能提什么好的条件请桃清过去,杨昀春无奈,只能看着她离去。不过没事,一回生二回熟,他们还有机会。 第24章 第二愿24 今日观影,很多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主桌飘去。概因为那里坐了一个面生的小姑娘。说是面生也不对,毕竟在天机石上已经看过了许多次她长大后的面孔,只是这么小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众人看看她,又看看隔壁桌上坐着的乔婉娩,眼神是有那么一点兴奋的。新欢旧爱齐聚一堂,啧啧,李门主是真不怕这修罗场。 【宿主,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低调一点吗?】 桃清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漫不经心道:“既然已经低调不起来了,索性就不低调了吧。” 这世上传得最快的是什么?是流言。她既然白日里露了面,那就不藏了,大大方方地出现,任由他们打量去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 芩婆和漆木山对着桃清有些不自在。天机石上他们那个不省心的徒弟把人肚子搞大了,却好像还没有娶人家,实在是不负责任至极。 他们头一天晚上知道了徒弟的不是,第二天就碰到了正主,脸上臊得慌。两人面对桃清的时候不自觉地矮了几分。 桃清却笑得极为天真和单纯,好似真的是一个十五六岁小姑娘,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 只是她越是这样,芩婆越发觉得自己徒弟不懂事。桃清姑娘这么小,不说藏起来,但也要保护起来,别让人被流言中伤。小姑娘还年轻,过早遭遇流言蜚语,人心鬼祟可不是什么好事。 笛飞声盯着她瞧了好几眼,再看李相夷的时候就有些一言难尽。没想到李相夷喜欢年纪这么小的? 李相夷无动于衷。自从天机石第一天开始展示另一个李相夷的人生开始,四顾门,李相夷,佛彼白石,单孤刀,肖紫衿,他们所有人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再多一点别的什么的,已经无法影响他的心绪了。 【天机石上的字迹散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签好字的婚书打开平摊在桌上,上面压着一支娇艳欲滴的桃花,有散开的花瓣从枝头掉落,洒在婚书上,给那份誓言平添了几分旖旎。 画面扩大到整个室内,入目就是大片红色。高大的红烛正静静地燃烧着,烛火摇曳生姿,将周围映照得一片通红。 大红的锦被,红色的纱帐,热烈又喜庆。身着一袭华丽嫁衣的桃清,手持一把精致的折扇轻掩面容,只露出一双波光粼粼、恰似春水荡漾的桃花眼。 那双眼睛里蕴含着无尽的柔情蜜意,同时又透着一种专注深情,仿佛世间万物皆不及眼前之人重要。 她微微抬起头来,眼尾轻轻上翘,流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妩媚风情。随后,她的视线投向倚在门上的那个身影。 李莲花也穿了一身红衣,着实让人眼前一亮,没有烈火般想要将人燃烧的炽热,他有的是晚霞般映照世间的温柔,眉目如画,温雅从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那独特的气质却足以让人一见倾心。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那深邃的眼眸仿佛有点点星尘点缀其中,熠熠生辉。目光之中蕴含着千言万语。 然而,就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对视里,所有的言语都化作了沉默,只留下那脉脉的情意如流水般缓缓流淌而出。 在这一刻,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只有他们两人之间那无形的情感纽带紧紧相连。 她朝他伸出自己的手。李莲花上前几步,握住她的手,歉意地笑了一下,“抱歉,卿卿,不能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桃清摇头,脸上的笑意却是不变,“无妨。” 他们的新婚,没有仪式,没有流程,只有高悬的月亮无声做着见证,他们敬拜天地,许下终生的誓言,对视之间情意流转,交握的双手始终不曾放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时候需要对李门主说恭喜吗?可那是李神医,又不是李门主。 李莲花成亲,无一亲朋好友到场,只有他们自己,好似透露着一股凄凉。 如果是李相夷会如何?天下第一的成亲,必然是客似云来,热闹非凡,怕是为了一张请帖,江湖人士都要争破头。 可是,李神医真的好温柔啊。红衣明明是热烈张扬的颜色,穿在他的身上,却一点也不灼人,反而如晚霞般温柔,他那个人就像是将温柔刻进了灵魂一样,跟李门主真是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桃清目不转睛地看着天机石上的人。真好看啊,李莲花好看,她也好看,尤其是在镜头之下,从人物到背景,都好像美到不可思议。 只是,她看了一眼李相夷,他脸上的神色冷峻严肃,实则眼神已经放空了,不知道在想什么。难道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桃清摸了摸脸,难道是穿嫁衣的我不够美? 芩婆有心开口说什么,比如说自己的小徒弟是个负责任的好孩子之类的,但是看着桃清的脸,她的话又咽了回去。实在是孩子太小,怎么说都不对啊。 不过看着桃清看着天机石两眼放光的模样,她又觉得自己是在瞎操心。这姑娘明显是个喜好颜色的。不是她吹,整个江湖想要找一个比相夷好看的都不容易。所以啊,小徒弟机会还是很大的。 角丽谯有些羡慕地看着画面上成亲的场景,她什么时候才能跟尊上成亲,就算没有宾客也无所谓啊。只要有尊上就够了。 虽然李相夷平日里也经常穿红衣,可都是利于行动的束身衣,乔婉娩也曾想过无数次她跟相夷成亲的时候,对方穿着婚服会是什么样子,如今终于见到了却是在他跟别人的成亲的时候。甚至李相夷都已经面目全非,成为了李莲花。 肖紫衿狂喜,李相夷成亲了,哈哈哈,新娘不是婉娩。虽然他明白这辈子自己跟婉娩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了,但是婉娩没有嫁给李相夷,他就是格外开心。 喜好热闹的李相夷成亲连个客人都没有,哈哈哈,真是可怜。好似只要李相夷过得不好,他就开心了一样。肖紫衿笑得太大声,扯到了嘴上的伤口,一时间呲牙咧嘴,涕泪横流的,简直不堪入目。 【阳光透过云层,照耀在大地之上,暖意融融,让人浑身发软。 李莲花躺在躺椅上晒太阳。他的手上拿着一本书正看得聚精会神,旁边的小几上散着几本书,露出封面的几个大字,《育儿指南》、《少儿医经》之类的书籍。 一个小小的婴孩安静地趴在他的胸膛之上,犹如一只乖巧的小猫咪般睡得正香。小家伙的身上仅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轻纱,轻柔得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起,但这层轻纱却尽职尽责地为他遮挡住了偶尔拂过的微风。 此刻,小小的婴孩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一般微微颤动着,似乎正在做着一场甜美的梦。粉嫩的小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可爱至极。 再瞧他那红扑扑的脸蛋儿,宛如熟透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轻轻咬上一口。而嘴角边,则残留着一点点白色的奶渍,看上去更是增添了几分香甜。 李莲花伸手翻过一页书,又低头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婴孩,脸上的笑意温柔至极。 不知过了多久,小小的婴孩小手动了一下,睫毛轻颤,缓缓张开了他的眼睛,葡萄一样水汪汪圆溜溜的眼睛,软糯可爱,好似能瞬间甜到人心里去。 李莲花早就放下了书,他目光如水般温柔地凝视着那个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小小身影。 看他咂吧着嘴,看他转动着眼睛东看西看,李莲花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露出了一个宠溺而又温暖的笑容。 注视着孩子许久后,李莲花轻轻地伸出手,抚摸着孩子柔软的头发,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到一只正在酣眠的小动物。 只是突然间,他的神色猛地僵住了,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湿意在他胸前流淌,李莲花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个惊恐的神情。 他绷着一张脸,小心将孩子托着离开自己的胸膛,果然看到自己胸前的衣裳已经湿了一大块。 小桃子不知道自己闯祸了,反而对着李莲花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让李莲花严肃的脸瞬间破了功。 李莲花叹息一声,认命起来给孩子换尿布,给自己换衣服。 唉,他爱干净的习惯,自从带了孩子以后已经讲究不起来了。】 “这过去多长时间了,李神医孩子都出生了?”天机石就是有一点不好,所有的时间都不明确,上下一个画面之间好像间隔了许多年。 “不过少门主真可爱啊。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遗传门主的习武天赋,以后是不是也能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四顾门的弟子已经自动代入了角色,那就是他们四顾门的未来啊。孩子才刚出来就想到十几二十年以后的事情了。 “肯定会的,咱门主是什么天赋,他的孩子资质怎么可能会差?”对李相夷无脑崇拜的人那真是方方面面都觉得李相夷最厉害,生的孩子自然也是厉害的。 李相夷眼神温和地盯着天机石上的孩子看。不知道为什么他也觉得那孩子特别可爱,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孩子。 就连小孩子在李莲花身上撒尿,让李莲花脸色都变了,李相夷虽然觉得有几分别扭,却也觉得不是不能接受。虽然他是一个连灰尘都要用内力震开的爱干净的人,但自己的孩子嘛,不嫌弃。 他之前完全不承认李莲花是自己,可这个孩子又让他觉得,其实李莲花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至少他的孩子李相夷就觉得很不错,看着就让人心头发软。 连李相夷都忍不住嘴角上扬,更不用说芩婆和漆木山了,他们两个看到这个孩子时,激动异常,恨不得将孩子从天机石上扣下来,可以真实地抱抱他,亲亲他。哎呀呀,这可是徒孙唉,真可爱。 芩婆感叹道:“这孩子跟相夷小时候一模一样,长得可真像。唉,相夷性子果然变了很多,都知道要未雨绸缪,早早开始学习针对小孩子的医术了,是个当爹的样子。” 李相夷听着师娘的话,转头盯着天机石仔仔细细地打量小孩的五官,真的跟自己很像吗?有一个跟自己长相相似的孩子在慢慢长大,只要想象一下那种画面,就让人忍不住心生欢喜。 至于长相的问题,桃清可以作证,小桃子是真的长得很像李相夷,活脱脱就是李相夷第二,性格外貌都很相似。男方的基因太过于强大,以至于女方好像就走个过场。 就连笛飞声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李相夷的孩子,不知道习武的天赋如何。角丽谯痴痴地望着笛飞声,脑中已经在幻想她跟笛飞声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了。 【李莲花在厨房做饭,一边拿着书,一边往铁锅里放切好的菜,动作如行云流水,好看又严谨。 旁边砂锅里还煲着汤,奶白色的鱼汤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看他的神色,显然这汤熬得十分成功。 桃清不知去哪里了,小桃子在围栏中爬行,陪他玩闹的是狐狸精。 突然间,一阵凄惨的狗叫声传入了李莲花的耳中。那声音听起来充满了哀怨和委屈,仿佛正在遭受极大的痛苦一般。 李莲花心头一跳,急忙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可怜巴巴的狐狸精正被小桃子压在身下。此刻的他正用两只胖乎乎的小手紧紧地抓住一小撮狗毛,脸上绽放出无比得意的笑容,还露出了那两颗可爱的小米牙。 也不知道他的力气为什么这么大,狐狸精在小桃子的身下不断挣扎着,却始终无法挣脱出来,只能发出一声声哀鸣,希望能够引起李莲花的注意,解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 李莲花深怕小桃子张嘴咬上去,他将手上的锅铲一扔,整个人冲了过去,把小桃子抱了起来。想要教训他吧,孩子太小,压根听不懂,不教训他吧,他下次还敢。真是拿这么大的孩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桃子瞬间被悬空抱了起来,他也不害怕,反而将小胖手上的狗毛递给李莲花,嘴里“啊啊啊”叫着,有几分献宝的意思。 李莲花看到他手里的狗毛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低头去看狐狸精,只见它趴在地上,一双狗眼委委屈屈地看着他,身上好像是秃了一小块。 李莲花把小桃子抱离自己的怀里,盯着他身上的衣服瞧,果然看到他身上粘着不少的毛。他额头的冷汗留了下来,内力一转,将自己和孩子身上的狗毛都震开,然后将孩子往床上一放,把狐狸精赶到一边去,彻底隔开他们,省得他们又打架。 他找来扫帚和簸箕,将地板仔细清理了一遍。只是听到远处传来桃清的脚步声,他吓了一跳,下意识运转内力,将簸箕里扫出来的狗毛震碎了,来了个毁尸灭迹。 “李莲花,你在炒什么东西?锅糊了。”桃清却没有看他,而是一阵风似的冲进厨房,快速往锅里浇了一瓢水,然后将锅拎了起来。锅里不知道烧了什么,乌漆麻黑的,已经看不出来本来的面目了。 桃清面无表情地盯着李莲花看。李莲花将扫帚和簸箕放到一边,有些心虚地看着她。 桃清眯了眯眼,“你为什么一边做饭,一边打扫卫生?” 李莲花指着狐狸精,理直气壮道:“狐狸精从外面回来,没有清洗爪子,把地板搞脏了,我随便清理一下。” 小桃子啊啊叫了两声,好似在应和一样,桃清看了看他们两个,又看了看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狐狸精,“我怎么觉得狐狸精好像掉毛了?” 狐狸精原本油光发亮的一身毛,如今瞧着怎么好似秃了许多? 她狐疑地看着李莲花:“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家,又在尝试做新菜式?自己不愿意吃,都让狐狸精给吃了,所以它掉毛了?” 李莲花:“……”有没有一种可能,狐狸精掉毛不是因为吃了我做的菜,而是你儿子给它揪掉的?】 芩婆忍不住拍了一下李相夷:“相夷,小孩子是不可以跟小狗放在一起养的。万一孩子被咬到了怎么办?” 只是看着狐狸精一副被欺负,却不敢反抗的样子,她又改口道:“就是狗狗不咬孩子也不行,小孩子长牙齿的时候,他爱咬东西,要是一口咬了上去,小狗感受到了疼痛,发狂了怎么办?” 李莲花作为一个新手爸爸,其实闹了不少笑话,要不是桃清养的好,孩子生命力顽强,大概都要生好几次病。 李相夷十分无奈,他没有养过狗,也没有养过孩子,他如何知道怎么带孩子?看着师娘还要继续絮叨,他头皮一炸,赶紧道:“师娘,等我以后有了孩子,肯定要麻烦您帮我带的,一切您说了算。” 桃清勾了勾嘴角。当初她也说请人来带,可李莲花非要自己带,她也没有办法。大概是血缘天性吧,他真的很爱孩子的。 第25章 第二愿25 【灯火通明的大殿中,单孤刀坐在高位上,一脸阴沉。如今的他比起几年前更显威严,同时眉宇间的阴霾也更显眼了。 毕竟躲藏着不敢出来见人,对于一心想要攀登至高位置的单孤刀而言,是一件很难熬的事情, “玉楼春被监察司的人给清缴了?朝廷怎么会跟玉楼春扯上关系?”他的语气很平静,但眼中的怒火却快化成实质了,显然是气的狠了。 相处了许多年,对他的脾气了解很深的封磬就有些战战兢兢,“主上,监察司的探子回报,是监察司查到了玉楼春暗中劫掠美貌女子,并买卖芙蓉膏,这才对他动了手,他们的人不知道怎么混进去的,成功杀死玉楼春后,朝廷的已经查封了玉楼春名下所有的产业。” “玉楼春当年背叛了先祖,死不足惜。”单孤刀怒上心头,将桌上的茶盏扫在地上,“只是,监察司的人都能混进去,我们的人怎么就一直混不进去?” 单孤刀早已将玉楼春的财富视为自己的,如今被朝廷截了胡,他焉能不气。更何况罗摩天冰下落不明,又牵扯到了朝廷,事情就更加复杂了。 封磬在他阴冷的神色中跪下请罪:“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力,请主上责罚。” 单孤刀理了理自己的衣袍,重新在位置上坐定,冷笑道:“责罚?事情都成这样了,责罚还有什么用,让他们将功折罪,既然东西都落到了朝廷的手中,让我们在监察司的探子探查出罗摩天冰的下落,要是这件事再办砸了,哼……” 封磬感激道:“主上仁慈。” 单孤刀嗯了一声,让封磬起身:“起来吧。金玉黄权,除了玉楼春,其他三人查的怎么样?” 封磬依言起身,身体却依旧微微躬着,“已经探明了金满堂和玉楼春很有可能就是当年的金家和玉家的后人,另外两家隐姓埋名多年,暂未探测到更多的消息。主上,如今这玉楼春已死,我们是不是要早些对金满堂下手?” 单孤刀摆摆手,“暂时暗地里派人过去探查,若是确定了金满堂就是金家后人,或者探查到了罗摩天冰的下落,即刻动手便是。” 封磬点头应下。】 李相夷看到样貌更加成熟的单孤刀,神色有些恍惚。这样的单孤刀好像很陌生,陌生到他都不敢去认了。 不同于在他面前的掩饰,卸下伪装的单孤刀锋芒毕露,霸道狠戾。或许这就是权利让人着迷的地方,单孤刀追求的就是高高在上,生杀予夺在手的畅快。 金玉黄权,南胤后人?金满堂,玉楼春还有两个不知道名姓的人,单孤刀找他们有什么用意?还有罗摩天冰又是什么? 李相夷有一大堆的疑问,只是没有人可以予他答案,只能耐着性子看下去。 【莲花楼里,桃清靠在桌子上看着李莲花哄孩子睡觉。 他将孩子抱在怀中,仿佛捧着世间珍宝一般。小桃子小小的身躯就这样安静地依偎在他宽阔而温暖的怀抱里,手里还拽着他的一缕发丝不放。 头发被孩子拽在手里,李莲花也不挣扎,只微微低头,纵容而宠溺地看着孩子。他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的脊背,力道不轻不重,既能让孩子获得足够的安全感,又不至于惊醒逐渐陷入沉睡的宝贝。 微弱的烛光给整个房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昏黄。这微黄的光芒映照在他身上,让他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柔气息。 周围的世界都变得格外安静祥和,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声,更衬托出这份静谧的美好。 温柔的男人抱着熟睡的孩子,整个画面定格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让人不禁感叹岁月如此静好,生活这般恬淡。 等小桃子彻底睡熟以后,李莲花将孩子放到床上,给他掖好被子,这才起身到她身旁坐下。 桃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囊扔给李莲花,压低声音道:“给你带的礼物。” 李莲花接过锦囊,从外头摸着,那触感是一个圆形的珠子,他打开锦囊一看,有点被吓到,里面装的是一个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他同样以不高的声音问道:“哪来的?” 桃清浑不在意道:“一个叫玉楼春的人那里得来的。” 香山秀客玉楼春? 李莲花道:“怎么回事?” 桃清手指在茶杯边缘打转,闻言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之前不是出门去给人复诊,就是在回来的路上出了点意外。有人看我孤身一人,又欺我年轻力弱,想要冲我下手。” “谁?”李莲花眼神瞬间锐利了几分,有杀气一闪而过。对孤身一人的姑娘下手,图的自然是色。 桃清莞尔一笑,她缓缓道,“不用担心。我当场反杀了回去,还顺着线索找到了他们的老巢,把他们一窝子都杀了。” 她的经历也不是李莲花能够想象的,什么阴谋诡计在她面前都是无用的。所有想要冲她下手的人都要做好丢命的准备。 李莲花蹙眉,他显然是知道这个人的:“你说的贼窝就是香山,贼首是玉楼春?” 桃清挑眉,目光审视地看着他:“你听说过?” “近几年玉楼春举办的“漫山红”宴席可是闻名江湖,每年只邀请江湖最出奇的人,很多人都以得到一张他的请帖为荣。” 桃清哈了一声:“李神医你的名声也很响亮,难不成你也去过那漫山红宴会?” 李莲花谦虚一笑,“我哪里称得上什么奇人,当然没有收到邀请。” 桃清冷笑:“没去过最好。什么狗屁漫山红,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聚在一起取乐。” 李莲花皱着眉头:“你的意思是?” 桃清气愤道:“那就是个贼窝,玉楼春劫掠了一大批女子供他取乐,招待宾客,所谓的漫山红是浸润了无数女子鲜血的血色宴会。一个美人换取二十块芙蓉膏,玉楼春那就不是个东西,我还觉得一剑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李莲花神色也沉了下来:“之后呢?”这江湖看似风平浪静,其实还是有很多光照不到的地方。 桃清道:“之后,我通知了监察司的人。女宅的姑娘无处可去,玉楼春的地盘就留给她们了,我给姑娘们留了点武功秘籍,让她们练着自保,还在那边设置了一个阵法,一般人进不去。” 女宅的姑娘不是不想向外求救,只是她们人微力弱,求救无门。每年能接触外人的唯一机会不过是玉楼春邀请过去的客人,可是被玉楼春邀请的客人能有什么好品性?他们只顾自己开心,谁会在意一个弱女子的悲哀? 李莲花又从锦囊中摸到一个长条形的东西,他掏出来看了一下,却是极薄极轻形似冰片的玉,“这又是什么?” “不知道。”桃清两手一摊,“那是女宅一位姑娘给我的东西,据说是玉楼春最看重的东西,比看重他的那些密室里的东西还要看重。我瞧着像是什么宝库的钥匙。” 想了想,她又道:“我还在玉楼春的密室中找到一本族谱,那玉楼春的祖先是南胤人,而且是南胤重臣,南胤灭亡之后效命于龙萱公主,是她的心腹属下。” 李莲花若有所思:“所以,你怀疑什么?” 桃清狡黠一笑:“南胤最后死亡的公主,隐姓埋名的南胤重臣,你会想到什么?” 李莲花顺着她的意思道:“亡国后的宝藏?”谁叫玉楼春在江湖中就是以财富众多而出名的呢。 “没错。我跟监察司那里打听了玉楼春,他家百多年前突然出现在大熙,他们一出现就是巨富之家。所以,我猜玉楼春的祖先是看守南胤秘宝的人员之一,他们刮分了那份财富。可是一个国家的传承,肯定会有一些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东西他们不好占为己有,比如传国玉玺之类的,或者其他东西,他们一定还放在密库之类,而这冰片可能就是打开密库的钥匙。” 桃清有些遗憾道:“可惜玉楼春死得太早了,这些都是我的猜测,没从他口里得到证实。” 李莲花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只觉得手中这小东西重若万钧,意味着一桩天大的麻烦,他将东西放在桌上:“既然都是猜测,那就不要乱猜了。这事牵扯很大,我们还是莫要介入为好。你拿走了这东西,监察司知道吗?” 桃清笑着道:“当然不知道。我这是私底下拿的,监察司不知道。”她甚至为了不牵连到自己,还造了一个假的冰片放在玉楼春那里。然后在杨昀春打开盒子的一瞬间,那冰片在众目睽睽之下化成了玉石粉末。 李莲花这才将东西收起来。这东西落在别人手里或许是灾难,但是在他们手里,未尝不是一个解决办法。 桃清试探性道:“或许我们可以把玉楼春的东西在我们手里这个消息传出去,让整个江湖都知道,那么我们就可以逸待劳,其他知道一些消息的人自然就会找上我们了,他们肯定能给我们带来一些不一样的消息。” 李莲花看着兴致盎然的桃清,无奈道:“那我们两个会成为武林公敌,以后连吃饭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小桃子跟着我们颠沛流离,连个安稳日子都过不上。” 桃清挑眉,“怕什么,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十年前,但凡有点名气的邪魔歪道,都被你给一锅端了,万人册上但凡有点本事的,都被金鸳盟的大魔头给杀了。这就相当于你们两个一起将整个中原武林给清洗了一遍,只留下一些歪瓜裂枣,我听说,如今占据万人册前几名的都是外邦人士。” 李莲花悠悠道:“江湖一代新人换旧人,老的高手死去,自然有新的高手出现,江湖嘛,从来不是某一个人的江湖。” 桃清托着下巴,语带憧憬道:“可是街头巷尾说的还是李相夷的故事。可见这新的江湖高手不多啊。唉呀,搞得我都想去试试能不能做这个天下第一了。” 她歪着头对着李莲花道:“要不,让李相夷诈个尸,让我打败他也试试做天下第一的滋味?” 这听起来像是要去李相夷坟头拔草呢?李莲花抿唇笑了,他伸手捏了捏她的手,随即把她的手拍在自己的胸口,顺势往后倒,哎呀叫了一声:“李相夷输了,现在你是天下第一了。” 桃清收回自己的手,斜了他一眼:“当我是小桃子?” 李莲花憋笑:“……我哄你呢,你高不高兴?” 桃清对着他磨了磨牙:“……”高兴你个大头鬼。她瞪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 “噗嗤……” 李神医哄人的方式可真特别。直接承认自己不如夫人,天下第一让给她,唉呀,可真是,哈哈哈哈…… 不过,哄孩子睡觉的李神医真的好温柔啊。温柔这个词跟李门主可是一点都不搭。 笛飞声不高兴,他感觉天下第一的名头受到了玷污,变得一点也不值钱了,“李相夷,你可真是出息。” 李相夷勾唇一笑,颇有几分狂傲不羁:“笛盟主,玩笑话而已,何必当真。你若是打败了我,这天下第一自然是你的,你便是拿去哄角圣女,我也不会有意见。” 角丽谯听得心花怒放,只是笛飞声冷冷道:“呵,本尊才没有你那么无聊,天下第一迟早是本尊的。” 李相夷不以为然,哄自己的夫人怎么能叫无聊呢。笛飞声真是个木头,难怪角圣女爱而不得,越来越疯。 桃清看向笛飞声,语气淡淡,说出的话却有些气人:“笛盟主,与其在这里说空话,不如回去多练练武功,毕竟天下第一可不是嘴上功夫。你今天在这里放狠话,结果二三十年以后,你还是万年老二,那多打脸啊。” 笛飞声想要天下第一,做梦,绝无可能。上辈子没赢过李莲花,这辈子也不可能赢过李相夷。 在笛飞声冷冰冰的眼神中,桃清又道,“我说错了,可能二三十年后,你连天下第二的名头都保不住了。毕竟长江后浪推前浪嘛,江湖侠士层出不穷,谁知道会不会再出一个李门主那样的天骄呢。” “小姑娘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你莫不是在说你自己?这世上天才很多,可惜很多都长不到出名的时候。你可千万可要小心了,小心别一出门就被人打死了。” 角丽谯意有所指地开口道。李相夷也就算了,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也敢挑衅她的尊上了?她已经在心里思索弄死她的一百种办法了。 桃清看了她一眼,突然对着另一边的杨昀春道:“杨大人,我想好了,你们什么时候找到忘川花,我就什么时候进京,如何?” 杨昀春又惊又喜,“好的,医仙,在下一定将话带到。”只要她愿意进京,一切都好说,不就是忘川花吗?天机石上他们能找到,没道理这次找不到啊。 桃清满意点头,对着笛飞声得意地笑了一下:“我觉得武功这种东西还是不要依靠外物比较好,你说对吧,笛盟主?” 笛飞声不跟女人吵架,他对着李相夷道,“牙尖嘴利,不愧是你相好。” 李相夷喝了一口茶,堪堪压住嘴角的笑意,他还没有说话,桃清就抢了一句话:“笛盟主也是高大威猛,英俊潇洒,惹得角圣女苦恋多年,甚至愿意为你亲自做局,赢了李门主半招,笛盟主你开不开心?” 李相夷:“……噗!”除了自己之外,居然还有不怕笛飞声,并且敢回嘴的人。李相夷压住嘴角的笑意,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说了这么多话,嘴巴都要说干了吧。 笛飞声:“……呵!” 所有人都知道角丽谯勾搭云彼丘,给李相夷下毒,就为了让他笛飞声赢中了碧茶之毒的李相夷半招?耻辱,那是天大的耻辱。 角丽谯:“……”死丫头,没事提这个做什么。尊上好不容易不追究这件事了,她的嘴可真是贱。 第26章 第二愿26 言归正传,天机石上透露出来的信息是,玉楼春跟南胤有关。 单孤刀在找的罗摩天冰究竟是什么,会不会是李莲花手中那个被桃清认为是南胤秘宝的钥匙?长得确实像是冰片,难不成桃清误打误撞得到的东西真的跟南胤秘宝有关? 如果这样就好笑了。单孤刀花费力气在找的东西却莫名其妙落在了李莲花手中,那是不是意味着未来他们肯定会对上?所以,李莲花总有一天会发现被单孤刀欺骗的真相的吧? 李相夷心中那种因为李莲花而产生愤愤不平的心情好转了许多。他宁愿李莲花发现真相痛彻心扉,也不愿意他活在欺骗之中。 不过那都是天机石上未来的事情了,如今他能做的就是提早查明玉楼春的真相。李相夷的目光扫过身后众人,有个别人冷汗直流,目光闪躲,一看就很心虚。 也是,玉楼春的宴席已经举办了几次,虽然可能没有几年以后那么出名,但现场就有几个参加过的人。往日或许还曾吹嘘过,一查一个准,赖都赖不掉。整个江湖那么多人,而玉楼春一年只邀请其中几人,对于爱好名声的江湖人而言,难道不是值得吹嘘的事情吗? 只是这天机石一出,玉楼春伪善的面目被揭开,连带着他们参加过玉楼春宴会的人都成了道貌岸然之辈。身旁人若有似无的眼神让人恨不得原地消失。 李相夷对此心中有数,他泰然自若收回目光。这南胤出场的次数未免有些过多,李相夷觉得这必然不是巧合,他对着身旁的人正色道:“关于玉楼春,漫山红的事情,四顾门卷宗可有记载?” 听到李相夷的问话,大多数人不清楚,唯有一人脱口而出,“有的,那位玉楼春也给门主发过请帖,只是门主太忙了,没有理会他。至于他是否涉及天机石上所言之事,因为没有人过来求助,所以四顾门没有调查,不知真假。” 四顾门也不是见个人就要调查的,除非四顾门的弟子行走江湖遇个正着,或者有人上门求助,四顾门才会介入。以四顾门的人手,就上门求助的事情已经处理不过来了,哪里还有空去查其他各种真假传言。 李相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是那个接手云彼丘文书工作的人,沈之恒。之前不属于佛彼白石、肖紫衿、单孤刀任何一方,是个特别清白的人,在这次变故中脱颖而出,成为接替云彼丘的人。 这人长得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武功也不行,但是脑子还不错,过目不忘,李相夷对他有几分印象。 李相夷点点头,“把相关卷宗整理好给我,等天机石上的事情结束,我会亲自去调查漫山红的事情。” 一个人的人生能有多长呢?而且天机石还是跳着展示的,李相夷觉得用不了几天,他的一生大概就展示完了。 若玉楼春当真涉及拐卖人口,买卖芙蓉膏,少师剑下亡魂当有他一个。 沈之恒淡定应了一声:“好的,门主。”佛彼白石肖紫衿一流在四顾门占据高位不过是因为他们跟门主遇到的时间早,占了一个天时,一个萝卜一个坑。 像沈之恒这种后来加入四顾门的自然就轮不到什么好的位置了,也就凸显不出自己来,如今开始大清洗,有本事又清白的人就能得到李相夷的重用。 【桃清在一间书局中挑了几本书,然后走到柜台上结账。 “五两银子。”掌柜翻了一下她的书,一边快速给她算账。 桃清付了钱,提着几本书出了书局。到了一个无人的小巷子,她翻了一下书,从书中翻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 桃清快速浏览了一遍。玉楼春的事情发生后,她让手下的人留意向监察司打听事情的所有人和势力。 纸条上就是传递过来的信息。 向监察司打听消息的有好几波人,其中最急切的势力,一是元宝山庄,二是万圣道。 元宝山庄金满堂,是玉楼春的至交好友,每年的漫山红宴会他几乎都有参加,他关心玉楼春的事情情有可原。 只是万圣道是为了什么呢?他们明面上跟玉楼春可是没有半点关联。她也看过玉楼春的账册,并没有跟万圣道的生意往来。 桃清有些不解,却并没有放在心上。杨昀春还是信守承诺的,并没有将她暴露出来。所有对玉楼春感兴趣的都冲着监察司去了。 算了,只要不冲着她来就不管了。桃清手一扬,那纸条就在她内力的冲击下化成了粉末。】 桃清的那张纸展示在天机石上,眼力好的早就将内容收入眼中。 结合前面看到的单孤刀的场景,他们局外之人了解的比天机石上的人还要多。 那金满堂当然不止玉楼春的至交好友这么简单,他们两个应该就是单孤刀在寻找的金玉黄权中的金玉两家的后人。他们手上有单孤刀想要的罗摩天冰。 李相夷当然不会为李莲花担忧。或许之前病怏怏的李莲花还需要担心,后来解了毒,恢复了功力的李莲花并不需要别人的担心。万圣道如果对上现在的李莲花,没有胜算。 他甚至有点期待李莲花对上单孤刀的画面。那一定很有意思。更何况,桃清知道了万圣道在查玉楼春的事情,那么自然会对它留心,在对上万圣道的时候就不会毫无准备。 【画面随着桃清的走动,从幽静的小巷子转到了热闹的大街。她在街角驻足,视线朝着远处看过去。 此刻,李莲花正抱着孩子坐在大槐树下晒太阳。阳光如同温暖的金纱般洒落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幅温馨而美好的画面。 他正与身旁一群热情洋溢的大娘和大婶们围坐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聊着育儿经,场面可谓是热火朝天。 他专注地倾听着她们分享各自的育儿心得,时不时地点头表示认同,脸上流露出谦逊和受教的神情。 每当听到关键之处,他还会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思索片刻,随后做恍然大悟状。他这种谦逊的态度让分享欲极强的大娘们十分受用,于是,说得更起劲了。 同时,他还时刻关注着怀里的孩子。小桃子安静地依偎在爹爹的怀抱里,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着周围热闹的景象。或许是因为长牙的缘故,小桃子的嘴角不时有口水流淌下来。 这时,李莲花便会迅速从挎包中掏出一块干净柔软的手帕,轻柔地擦拭去孩子嘴边的口水,动作熟练,仿佛已经做过了千百次一样,擦完口水后的手帕放在另一个袋子里。 那温柔的眼神和细腻的举动,无不展现出一个父亲对孩子无微不至的关怀与呵护。 桃清忍不住轻笑出声。清风明月般的青年抱着玉雪可爱的孩童坐在市井之中,却是一点也不突兀,反而跟周围的人和事十分融洽,和谐万分。】 一般人印象中的市井妇人是什么的?乱嚼舌根,泼辣粗鄙,是大多数人不耐烦,不屑去应付的人。 可是李神医却能跟她们相处得极好,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反而是一副谦虚受教的模样。他怎么就能这么轻易融入他们呢? 李门主可以吗?有人忍不住打量了一下最前方的李相夷,只看到他的背影就忍不住摇头,不,他不行。 李相夷锦衣华服,气势十足,别说是普通妇人了,就是一般的江湖人在他面前也是大气不敢出。 李门主跟一群粗俗的市井妇人一起讨论育儿心得?那是想象一下都觉得罪过的画面。 大部分时间独自一个人养孩子,丈夫只做甩手掌柜,只偶尔兴致来的时候抱一抱的各位夫人十分羡慕天机石上的桃清,对李神医的好感度再次暴增。李神医怎么就这么好,这么会养孩子呢? 如今连对象都没有的李相夷很难想象,未来的自己会对孩子这么有耐心,这么温柔。可天机石上的李莲花他对那个孩子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仿佛那孩子就是他生命中的全部光芒,视若珍宝,走哪带哪。 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桃清,却发现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天机石上的李莲花和小桃子,眼中带着能沁出水来的温柔。 李相夷垂下眼眸若有所思。虽然理智上知道天机石上的事情不一定为真,但实际上不知不觉中就会被它展示的未来所影响。 只是对未来寄予厚望,却发现未来没有按照预定的方向走,难道不会觉得失望吗? 比如孩子,如果出生的时间点不一样,他还会是那个孩子吗?所谓的未来,其实只要有一点点的偏差就会出现截然不同的结果。 漆木山瞪着天机石上的李莲花,嘴里嘀咕了一句,“婆婆妈妈的,怎么跟女人一样在家里带孩子呢?” 芩婆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她瞪了一眼漆木山,阴阳怪气道,“莲花比某些老头子可好多了,他爱护孩子,体贴妻子,再没有比莲花更好的丈夫人选了。” 漆木山当初收两个徒弟,衣食住行都是芩婆负责的,他就只负责教导徒弟练武。芩婆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如今看着李莲花带孩子,瞬间将漆木山比到了泥里。 漆木山张嘴想要反驳,他想说女人带孩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只是在芩婆的死亡视线下,在徒弟不赞同的视线下,他低下了头:“……我说什么了我,我什么也没说。你说的都对,都对。” 【莲花楼停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桃清在楼里带着孩子,李莲花四处走走看看。 结果李莲花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人。那人青衫佩剑,标准的江湖人士打扮,为人也很是有礼,“在下陆剑池,叨扰了,李夫人。” 李莲花跟她介绍道:“这位是武当白木道人二弟子陆剑池,陆大侠。” 桃清懂了,这是李莲花看到对方武艺不错,忽悠回来当打手的。她抱着孩子不方便回礼,只微微点头示意,“幸会,陆大侠。” 陆剑池道:“是在下叨扰了,当不得李神医如此夸赞。大家不过是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略给几分薄面。李神医医者仁心,更值得敬佩。” 几人寒暄几句,把人请进了莲花楼喝茶。 陆剑池道:“在下与乾坤如意手金有道金兄相约八荒混元湖切磋剑术,只是我在约定的时间来这里等了许多日,却一直等不到金兄。金兄是个信守承诺之人,绝不可能无故失约,更何况,自那以后,我在江湖上也不曾听闻对方的消息,我怀疑他出事了,只是找不到线索,故而每年都来这里看看,只期望有一日能找到金兄的下落。” 李莲花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给他倒了一杯茶,陆剑池道了一声谢,连忙起身接了。 李莲花道:“听闻陆兄在江湖上有一个外号名为酒痴,想必陆兄的好友金有道金大侠也是一位同好之人?” 陆剑池点头,“我与金兄便是因酒结缘,是酒中好友。” 李莲花脸上有一种不出所料的平静之感,他又问陆剑池道:“不知陆兄可曾听闻江湖中有一种酒名为柔肠玉酿?” 陆剑池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这个话题,但是作为一个爱酒成痴的人,他自然是听说过柔肠玉酿的大名的。 “自然听说过,传闻中柔肠玉酿酒不仅滋味十分好,练武之人喝了还可以提升功力,早些年听说江湖中人趋之若鹜,可惜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断了消息。” 他的神情中有几分遗憾,对于他来说,错过了这样的好酒,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李莲花道:“在下呢,是个江湖游医,四处行走,故而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听说过。这次到这里就是听说这附近有个石寿村,就是盛产柔肠玉酿酒的地方。” 陆剑池骤然之间听到有柔肠玉酿的下落,十分欢喜,眼中冒出巨大的喜意,急忙追问:“李神医,消息来源可是确定,这里真的有柔肠玉酿酒?” 李莲花看着他欢喜的神色,喃喃道:“想必那位金大侠若是知道这里有柔肠玉酿酒,应该跟陆兄你一样欢喜吧?” 听到李莲花的声音,陆剑池狂喜的心情褪去,心头涌上几分不安,他问道:“李神医,可是有哪里不妥?” 李莲花叹息一声:“在下对柔肠玉酿酒不感兴趣,只是江湖上不断听闻有人去寻找柔肠玉酿酒,但却从未有传言说有人真的找到这种酒,故而在下有些好奇,那些喝过酒的人都去了哪里?” 陆剑池陡然生出一种可怕的猜测,他咽了咽口水,神情紧张道:“李神医,你的意思是?” 李莲花微微一笑,“没什么意思,只是有点好奇罢了。”】 如今年岁不大的陆剑池本来只是跟师父过来看热闹的,没想到突然在天机石上看到了更成熟的自己,他对着那个风姿仪态都不错的自己频频点头,觉得十分不错。 甚至他还有几分得意,这天机石除了李门主,除了四顾门的人,没想到还有他。哈哈哈,这下子,整个江湖都认识他了。 陆剑池满意,武当的人更满意。虽然只有陆剑池一个人,但他们终于有了一点参与感。 “剑池,你很不错。”白木道人抚须夸赞了一句。面对成名的前辈,他恭敬有礼,不骄不躁,与人相约,信守承诺,并为了对方多年奔波,重情重义。 “嘿,谢谢师父。”陆剑池抱剑笑得像个傻子。不过柔肠玉酿酒是个什么酒,喝了还能增加功力? 李相夷也在问:“江湖上可有柔肠玉酿酒的传闻?”天机石上既然点出来了,自然不会是小事,后续应该会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沈之恒之前闲着没事干,就是每天看卷宗的,所以他知道。“回门主的话,柔肠玉酿酒的传闻已经有了,但多数人只当成一个玩笑话,信的人不多。” 江湖上每天有无数的流言,大家就当一个乐子听,谁信谁傻。柔肠玉酿酒的事情就跟女宅的事情一样,没有人报案,四顾门自然没有要立案调查的意思。 “先记下。”李相夷蹙了蹙眉,这江湖有无数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偏偏还有单孤刀之流想要兴风作浪,真是惹人厌烦。 沈之恒恭声应下:“是,门主。” 第27章 第二愿27 【李莲花抱着孩子,桃清带着挎包,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悠闲地就像是带孩子出门游玩的普通家庭一样。 落后他们一步的陆剑池却满脸纠结。李神医看着文质彬彬,李夫人更是弱质女流,还带着一个更小的孩子,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强有力的帮手。 小桃子趴在李莲花的肩头,看着陆剑池的变脸觉得十分有趣,咯咯笑个不停。 李莲花点了点他的鼻子,十分温和地对陆剑池道,“陆大侠,孩子无状,还请见谅。” “无碍。”陆剑池风轻云淡地回答道。 等李莲花转过头去,继续前行,陆剑池那云淡风轻的表情瞬间垮掉了。】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陆剑池那纠结为难的表情逗笑了天机石外的所有人。 “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陆剑池的脸色,大家都觉得特别欢乐。就是那种自己以为自己是保护者,不得不扛起了巨大的压力,结果同路的普通人其实都是绝世高手,对方不仅不需要你保护,还可以反过来保护你。 陆剑池有些羞耻地低下了头。啊啊啊,他为什么会觉得李神医一家三口需要他保护?那可是李相夷唉,天下第一的李相夷,哪里需要他的保护? 陆剑池以为自己是发挥不出任何作用的,但是下一秒天机石上就展示了自己的武力。 【微弱的月光下,陆剑池提着剑,跟一些外表有些奇异的怪人打得难分难舍。他的剑术很强,以一敌百不落下风,可见是下过苦功的。 只是敌人好像无知无觉,被打中了也不觉得痛,而是爬起来继续战斗,这样不断消耗陆剑池的内力。他落败是迟早的事情。 不远处的房间门口,李莲花和桃清搬了两个小凳子坐在那里看热闹。陆剑池忙里偷闲看到了他们,只觉得额头青筋都要暴起。 李神医为什么不跑?跑出去外面找人过来帮忙,他要撑不住了。 桃清怀里的小桃子拍着手,看陆剑池的打斗看得手舞足蹈,哈哈大笑,手脚十分有力,偶尔被他打到的桃清感觉有点痛,忍不住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 虽然自己的剑法很好,但陆剑池还是有些委屈地看着天机石上不帮忙的两个人。好歹是一起去的,怎么就让他一个人出力呢?不都说,李门主是一个十分可靠的人,不管敌人是谁,他都是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吗? 李相夷忍不住轻咳了一声,他绝对不是李莲花那种只看热闹不动手的人。不过外形有些奇异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中了毒还是怎么了?是否还活着? 他的眼神扫过金鸳盟的人,药魔满脸困惑,只有角丽谯眼神透露着一股了然,所以她应该知道些什么? 角丽谯对于别人的目光十分敏锐,李相夷刚看过去,她就察觉到了,看到是李相夷,她的眼神瞬间上挑,媚眼如丝,风情万种道:“李门主想要看我,就正大光明地看,何必这么偷偷摸摸的呢?” 角丽谯的媚术对李相夷无效。他厌恶地撇过头去,角丽谯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天机石上的李莲花一定会给他解惑的。 桃清对大名鼎鼎的画皮媚术十分感兴趣,她兴趣盎然地盯着角丽谯看了半晌,看她运用媚术的时候,一举一动皆是风情,确实是连头发丝都好像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角丽谯是一个将魅惑两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将风情刻入骨髓,深入灵魂的女人。 就连身为女人的她都觉得赏心悦目,笛飞声却数十年如一日毫不动心,真是令人费解。 就是不知道她们两个的媚术,谁更厉害一点?桃清勾了勾嘴角,对角丽谯笑得十分明媚。一双含情目波光流转,恰似繁星点点在其间跳跃嬉戏。 当她望向她时,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桃花般明艳动人,娇嫩的花瓣随风轻舞,散发着阵阵芬芳,让人陶醉不已。 角丽谯神色一僵,冲着她翻了一个白眼,转过头去专心致志地看自己的尊上去了。 桃清:“……啧!”看来她的媚术确实不太行,李莲花不受影响,角丽谯也看不上。 李相夷端起茶杯,掩饰嘴角的笑意。嗯,小姑娘挺活泼的。 【天机石上,陆剑池险象环生,李莲花袖中寒光一闪,手心已经握住了刎颈的剑柄,只是比他速度更快的是桃清。 她将怀里的孩子往李莲花那里一塞,拔出头上插着的一根发簪,是长约三寸的蛇形流苏银发簪。 她将发簪的一头凑近嘴巴,然后发簪就发出呜呜的声音,李莲花这才发现原来那不仅仅是发簪,还是一只小巧又精致的笛子。 她的手指灵活地在笛孔间跳跃舞动,音符不断从蛊笛中流淌而出,变成了一曲有些反人类的,听到就感觉要做噩梦,但是蛊虫听到却昏昏沉沉,不知不觉就陷入沉眠的催梦神曲。 那些围攻陆剑池的怪人不知不觉就躺了一地,神色安详地仿佛已入西天极乐。 反观陆剑池,却是眼睛通红,额角青筋暴起,一副饱受魔音贯耳的苦逼样子。 陆剑池忍着身上的不适,从怪人中扒拉出来他的金兄,却是怎么都唤醒不了对方。 桃清走上前,好心跟他解释道:“他现在听不见你说的话。他脑子里的痋虫陷入了沉睡,连带着痋虫的宿主也陷入了沉睡。不论你说什么,他都听不见。” 陆剑池很会抓重点:“痋虫?金兄的脑子里有痋虫?” 桃清点头道:“不错,他们所有人都是中了南胤的痋虫,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陆剑池连忙追问道:“那是不是解了痋虫,金兄就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桃清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理论上是这样的,没错。但是,痋虫寄居在他们脑中,你猜痋虫以什么为食?” 李莲花也抱着桃梓走上前来,他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心态,只是语气平淡地对着陆剑池道:“陆兄,若是金兄解了痋虫后依旧这般痴痴傻傻的,你还要给他解开吗,我觉得不如让他解脱吧?以金兄的骄傲,他怕是难以接受自己余生痴傻。” 陆剑池听到桃清的话就已经惊呆了,再听到李莲花让他杀了金有道,给予他解脱,却是突然苦笑一声,他看向金有道,语气带着一抹涩然:“金兄若是清醒着,怕是当如李神医说的那般,求我给他一个痛快。” 他看向自己拿剑的手,语气低落却十分坚定道,“但我却是做不到的,即便是痴傻半生,我也要他活着。” 李莲花听到陆剑池的选择,眼中闪过一丝波澜,只是速度太快了,快到桃清都没有看清。 她想到李莲花碧茶入脑也会变得疯癫,便凑到他身边,悄悄道:“花花,若是你傻了,我也是可以养你一辈子的。” 桃清虽然没有笑出声,但眼中的笑意却是挡都挡不住。 李莲花斜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道:“你才傻。”他上前一步,将人挡在了身后,不让陆剑池看到她笑容满面的样子。】 “王师兄,快看,那是你吧?”突然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引得众人一致看过去。 他身旁的王师兄捂着脸蹲在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他只恨爹娘没给他生成三头六臂,这样,不仅可以捂着自己的脸,还可以捂着师弟的嘴。 听信流言陷入贼窝,被一群普通百姓拿下,变成怪人被人认出来是一件值得大肆宣扬的事情吗?丢脸丢到所有人的面前,他日后还有什么颜面行走江湖? 王师兄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就不该怪天机石没有提到他,比起这样的丢脸,还是默默无闻更适合他们啊。 “钱师弟,旁边那个是你吧,我看着像你。” 王师兄瞬间放下挡脸的手,转头去看那什么钱师弟。如果只是一个人丢脸那会没脸见人,如果是一群人的丢脸,那就无所谓。愚蠢的人的原来不只我一个。哈哈哈…… “余师弟。” “苏师姐。” …… 陆陆续续,又有更多的人被认了出来。 陆剑池跟那些怪人打斗的时候,镜头在李莲花身上,所以众人只能看到了大概,却看不到怪人的全貌。 只是等他们躺下之后,天机石给那些怪人一个脸部特写,在场的很多人就发现了怪人中有很多看起来极为熟悉的脸。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以为是怪物的东西原来都是江湖人士,还是自己熟悉的人,谁能淡定? 石寿村是吧?很好,所有人都记住了,等有空了就组队杀过去。尤其是天机石上露了脸的几人,一脸的杀气腾腾,恨不得马上就提剑杀光他们。 又是南胤?李相夷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南胤的痋虫,那就是南胤三大秘术之一的业火痋。他曾在书上看到过,却不曾真的见过,没想到在这么一个偏远的小村子竟然有南胤的痋虫。 这石寿村的人是不是单孤刀的属下,他们是不是听从单孤刀的命令,用江湖人去炼制业火痋? 听到南胤痋虫,笛飞声浑身散发着冷气。他死死盯着天机石上那些怪人,那些被痋虫迫害的人。 角丽谯看着突然爆发剧烈杀意的尊上,整个人都是懵的,“尊上?” 笛飞声冷冷地看着她,“这石寿村跟你有关系吗?”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用蛊虫控制别人,若是角丽谯跟这个事情有关,他绝不会放过她。 “无关。”角丽谯求生欲极强,她迅速回了一个答案,将自己跟石寿村撇得一干二净,“尊上,石寿村是封磬的地盘,这里面的事情肯定单孤刀干的,与我无关。” 四象青尊低垂着眸子,若有所思。他虽然没有跟圣女和万圣道因为南胤之事而联系过,但同为南胤之人,他知道的东西并不少,所以他心中也有了一些猜测。 不论是罗摩天冰还是石寿村,都跟业火痋有关,单孤刀想要的或许就是控制人用的业火痋。只是这里人多眼杂,并不适合跟尊上解释。 角丽谯的话李相夷也听到了。所以石寿村果然跟封磬,跟单孤刀有关吗?用无数的人命去炼蛊,他那个师兄当真是丧心病狂,视人命如草芥。 只是笛飞声为什么这么生气?他又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李相夷看着金鸳盟那边杀气腾腾的样子若有所思。他偶然之间得知,金鸳盟盟主笛飞声跟西南那边的笛家堡有几分关系。 或许他就是从那里出来的也不一定,毕竟江湖传言,笛家堡就是以蛊虫控制人为他卖命。所以笛飞声感同身受,才这么生气?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的,李相夷倒是对桃清那一手控蛊之术很感兴趣。他自己除了剑术之外,还学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没想到桃清比他学的还要多,还要杂。 李相夷看了一眼桃清的包包头,上面没有一根发簪,只以丝带束发。哦,还是个没有插簪的小姑娘。 他违心对着桃清夸了一句:“笛子吹得不错。”骨笛一出,所有怪人都倒下了,堪称兵不血刃。 就她那让人头疼欲裂的笛声还好呢?桃清诧异地看着他:“李门主当真觉得我笛子吹得不错?”四顾门广场中还有好多人因为内力不济,听了笛声一脸痛苦的样子呢。 李相夷思及之前李莲花舞剑,桃清吹笛子的场景,那时候听着确实挺不错的,于是点头,“嗯,不错。” 桃清呵呵一笑,“既然如此,那不如李门主赏个脸,我单独给你吹一曲?”保管让你脑子都炸了。 李相夷看她神色就知道她打着什么鬼主意,但他还是镇定点头:“可以。” 桃清言笑晏晏地看着他。李相夷名不虚传,是挺桀骜自负的。他就是一路走得太顺畅了,是该吃点亏,不吃亏,他成熟不了。 她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盯着自己,瞬间转头看去。却不是她以为的乔婉娩或者其他什么女侠之类,竟然是肖紫衿那玩意。 桃清诧异地想,这肖紫衿居然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人前了,脸皮可真厚,看来还是伤得不够重。 肖紫衿接触到她的目光,畏缩了一下,随即假装镇定,目不斜视,好像刚才那个以愤恨和仇视的眼光看着桃清的人不是他一样。 桃清百思不得其解,于是问系统:“系统,肖紫衿他没事吧?难道是知道了之前是我把他敲晕的,挂在山上一夜?” 【宿主,肖紫衿是深度昏迷,全程没有第三人在场,应该没有人发现才是。】 桃清托着下巴,“那他怎么一副恨不得杀了我的样子?我既没有杀他父母,也没有挖他祖坟,在他那里,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这仇恨来得莫名其妙。” 【宿主,有没有可能是天机石上你救了李莲花,没有看到李莲花落魄的样子,所以他恨你?】 桃清觉得系统说的挺有道理的:“肖紫衿这人,一心一意想看李相夷倒霉落魄,所以对于救了李相夷的我恨之入骨,完全可以理解。” 于是,她转头看着李相夷,漫不经心道:“李门主,如果四顾门有人冒犯了我,我可以动手吗?”肖紫衿这种货色不逐出门墙,还要留着过年吗? 李相夷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人群中的肖紫衿,他阖眸道:“自然可以。”他虽然不会因为天机石上的事情问罪肖紫衿他们,但若是他在现实中做了什么错事,他肯定不会容忍他们的。 第28章 第二愿 28 【等怪人都被撂倒了,那些发现事情不对的村民这才姗姗来迟。他们或许掌握了一些秘术,但实则都是没有武功的普通人,手里拿着木棍或者锄头这样的工具,所仰仗的也不过是人多势众,想要吓退他们而已。 李莲花他们虽只有三人,却是武功高强,连怪人都不是对手的江湖人。陆剑池因为金有道的关系,对这些村民深恶痛绝,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展现在外面的气势十分迫人,让石寿村的村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双方泾渭分明,各站一边。 李莲花神色淡然,看着那些色厉内荏的村民,微微叹息一声:“在这小小的石寿村,我见识到了南胤三大秘术之二,无心槐和业火痋,看来,石长老,你们村子里的秘密很多啊。” 石长老却不承认,只道,“什么南胤,什么无心槐,业火痋,老婆子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们只是居于深山的村民,不懂你们江湖人的事情。” 李莲花神色仍旧平静无波,他将各种缘由娓娓道来:“你们在江湖上散播流言,说这里有喝了可以增进功力的柔肠玉酿酒,所以骗了很多江湖人前来。因为你们不会武功,所以那些有武功的江湖人士难免看轻了你们,结果却反而给了你们下手的机会。” 他看向石长老,“我们刚来的时候,村子里一个愿意搭理我们的人都找不到,可石长老你不一样,你不仅愿意收留我们住宿,还给我们准备了丰盛的饭菜。这也太奇怪了吧?我想你肯定在饭菜里下药了,是吧?” 李莲花看着石长老铁青的脸,继续道:“我觉得你很奇怪,所以你准备饿的饭菜我们一口没吃。但是我发现你依然不着急,也不强求我们一定要吃一口,反而找了借口离开,让我们早点休息。” “等我进入房间后,果然发现你们在蜡烛上也动了手脚,里面加了无心槐,既是迷药,也是散功秘药。因为是百年前灭国了的南胤的东西,所以中原人很少认识的。但不好意思,被我们发现了,所以我灭了蜡烛。” 李莲花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一堆怪人,神色惋惜,轻叹一声道:“然后,没过多久,这些怪人就出现了,他们应该就是你们准备的最后杀招。” 就是这样接二连三缜密的布置,所以那些自诩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没有一个能逃离他们眼中的普通人布下的陷阱。 “胡说八道。”石长老握紧了手中的拐杖,拒不承认他口中的事实。 李莲花道:“其实要找证据也很容易的。蜡烛上的无心槐验一验就知道了。还有业火痋,这些人平日里呆的地方就是业火痋炼制的地方吧,那里肯定会有很多线索。” 石长老依旧嘴硬:“我什么不知道,你们给我滚,离开我们村子。大伙一起上,把他们赶走。” 村民却也不是傻的,这些人连人头神的使者都不怕,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们踌躇着不敢上前。 陆剑池见识到了桃清的手段,又对李莲花的观察能力万分认可,想要处理这些村民的时候便下意识地看向了李莲花,“我们现在去找金兄他们之前待的地方吗?” 李莲花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困了,现在去睡觉,明天早上再去看也不迟。” 陆剑池闻言一愣,他看向李莲花怀里的小桃子,果然刚才活力四射的孩子,如今已经在打哈欠了。 陆剑池:“……好的。”】 柔肠玉酿酒果然就是一场骗局。若是喝酒就能增长内力,那大家都不需要练武了,直接喝酒好了。 不会武功的普通村民以有心算无心,居然让无数的武林人士都栽了跟头,果然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人。小看别人终归要付出代价。 又是无心槐,又是业火痋,诓骗江湖人士过去做炼制业火痋。这石寿村留不得,李相夷神色一冷,恨不得马上提剑杀过去。 李相夷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南胤都灭国百年了,那些后人依旧心心念念想要复国。是如今的生活过得不如意,他们想念故国的繁荣昌盛吗? 所谓的南胤皇室血脉号召力真的有这么强,他们愿意听从他们认定的南胤皇室后人单孤刀的命令去做各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如果南胤的人都是跟单孤刀一样的货色,那么,李相夷绝不会对他们有太多的同情。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主动去做这件事还是被单孤刀命令着去做这件事。 若是前者,那他们视人命如草芥,应该受到制裁,若是后者的话…… 李相夷有些烦躁,如果那些南胤后人只是因为心系故国而无条件听从单孤刀的命令,那他真的能对他们动手吗? 他们忠诚于南胤皇室,而他李相夷身上留着先祖的血脉,对于那些遗落在外,仍旧忠心耿耿的旧民,是否有一份不可推卸的责任? 李相夷狠狠闭了闭眼睛。先祖真是给他出了一个难题,只希望如今的单孤刀还没有带着南胤旧民犯下滔天大罪,否则,他可能没有理由留下他们的命。 菊花山,八荒混元湖,他好像听说过这么个地方。就是距离有些远,是个很偏僻的地方,一来一回需要不少时间。 李相夷觉得这天机石很不错,至少它暴露了很多江湖中的阴暗。女宅,石寿村,这些事都没有报到他跟前。 若非天机石放出来,他或许也要跟李莲花一样,在不知道多少年以后才发现这种阴暗,还要让更多的无辜之人被伤害。 【关押怪人的天坑中,李莲花找出一大堆试验的图纸,他推测是有人获得了不完整的业火痋炼制方式,于是以柔肠玉酿酒骗取江湖人士前来石寿村,成为他们的试验品。 陆剑池下山去通知百川院的人了。李莲花抱着孩子在天坑中继续翻找线索,桃清翻着那些南胤人留下的手稿,神色有些惋惜。 “这里的业火痋炼制方式是不完整的。那些人大约是放弃了要炼制业火痋,只留下一堆失败品在这里。” 李莲花怀里的小桃子想要伸手去拿桃清手里的稿纸,李莲花觉得那些东西不干净,给他抱得远了一些,坚决不让他碰到任何东西。 他道:“这样不好吗?若是真的让他们炼成了业火痋,江湖又是一场风波。” 桃清不关心江湖如何,她只是习惯性收集有价值的东西,不过李莲花是不是太过于忌惮南胤的秘术了? 她有些奇怪地看着李莲花:“百年前南胤拥有完整的三大秘术,可最终它还是灭了国,所以,真的拥有业火痋就能控制天下吗?” 是把所有的子民都变成傀儡还是把治理国家的大臣变成傀儡?是傀儡会治理国家还是统治一群傀儡有意思?寄希望于业火痋控制天下人,那人怕不是傻子吧? 李莲花一愣,随即笑了出来,“你说得对。业火痋虽然号称能控制人心,但人心又岂是一只小小的虫子能够控制的。南胤秘术若是真的那么那么厉害,那他们恐怕不仅不会灭国,还统一了天下了吧。” 他话锋一转,又道:“只是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聪明。幕后之人或许真的相信依靠业火痋可以夺得天下也不一定。而且不说最终是否可行,那业火痋若是出世,哪怕不能倾覆天下,但总归会有一些不必要的损伤。” 桃清理解他忧国忧民的心态,将那些图纸都放回了桌上,她主动换了一个话题,“那个石长老不是说她是金鸳盟的人,你找她问话问得怎么样了?” 李莲花闻言有些失望道:“不怎么样。她虽坚持说自己是金鸳盟的人,却对金鸳盟的人和事一问三不知。我觉得她之所以这般说,要么是她自己想要找一个替罪羊,要么就是那幕后之人称自己是金鸳盟的人,而石长老听命于他,所以觉得自己也是金鸳盟的人。” 李莲花虽迫切地想要得到金鸳盟的消息,但他又不傻。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他叹息道:“可惜石长老对于幕后之人三缄其口。倒是个忠心耿耿的,这一点跟金鸳盟的人还挺像。”金鸳盟的人虽然坏,但他们对笛飞声倒也是一心一意。 桃清看他眉头微蹙的模样,好心建议道:“或许你需要一点毒药,锥心刺骨,万蚁噬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莲花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桃清想了想,又道,“我还有一种药,可以让人在濒死之际陷入精神恍惚的境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莲花上前握住她的手,真诚道:“这件事与我们无关,无需介入更多。后续的事情留给百川院去查吧。” “百川院?”桃清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我觉得以他们的能力,查不出来什么有用东西。” 李莲花其实也没有对百川院抱太大希望,只淡淡道:“那也无妨。石寿村的事情暴露了出来,以后不会再有江湖人士陷进去了,不已经是好事一桩了?”】 众人提起的心陡然放了下来。之前南胤三大秘术一出来,就有人对它进行了科普,所有人对于业火痋充满了畏惧。毕竟能控制别人为己用,这是一件多令人害怕的事情。 但听桃清这样一说,好像业火痋也没有那么令人害怕了。南胤既然把它列为三大秘术,自然是曾经拥有过,但纵观历史,也没听说有业火痋为祸世间,逆乱朝纲。 所以啊,就如他们所说的那样,业火痋其实也就那样,不足为惧?天塌不下来。而且,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有如李门主那般的人杰挡在大家的前面,普通江湖人士顿时充满了安全感。 看不起南胤秘术?角丽谯嘴角勾起一个魅惑的笑容,等她拿到了业火痋,让他们第一时间感受一下被业火痋控制的滋味,他们就知道厉害了。 虽然她也看不上单孤刀那个一心想要利用业火痋颠覆朝堂的蠢货,但南胤秘术自然有它的用处。 角丽谯意味不明的眼神落在桃清身上,她感觉到之后瞪了回去。桃清觉得角丽谯好像看她极为不顺眼,对方甚至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她这辈子没有得罪角丽谯吧?桃清百思不得其解。她明明什么也没做,怎么就那么多人看她不顺眼呢?她实在不能理解角丽谯等人的想法,就像是她一直不能理解单孤刀和封磬等人对于业火痋的信心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当年芳玑王是太子,萱妃手握业火痋,但结果呢?他们还是被赐死了,屁事都没搞成,为什么单孤刀就觉得自己拿着业火痋一定行? 笛飞声嗤笑一声。什么业火痋,什么蛊虫,谁说中了蛊就要一辈子受人控制。他不是照样逃离了笛家堡,他们却不敢追过来。哼,迟早有一天杀回去,让笛家堡付出代价。 石寿村搞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搞出来业火痋,李相夷觉得业火痋的事情可以放一放,只是多年以后还有人喜欢将怪事情推到金鸳盟头上,可见金鸳盟魔教的名头深入人心。 他对着笛飞声道:“笛盟主,你可要约束好手底下的人,我们签订协议的时候说的是金鸳盟的人在接下去的五年时间里,不在江湖为非作歹,四顾门不会找金鸳盟的麻烦。若是你管不好,我不介意替你管教你的人。” 金鸳盟收留任何对它忠心的人,而不管那人是好是坏,所以金鸳盟的人从上到下还真的没什么好人。 比如笛飞声为了做那天下第一,万人册上那是一个一个杀上去的。当然武林中人比武那就是生死不论,输了被杀只怪自己武力不济。 笛飞声在李相夷看来就是一个武痴,说他是坏事做尽的大魔头那是没有道理的。但是,像一言不合就灭人满门的角丽谯,以及爱炼毒药喜欢抓人试药的药魔,真的都不是好人。以至于他每次看到金鸳盟的人,都有一种拔剑的冲动。 李相夷觉得,金鸳盟的人若是旧习不改,那么四顾门跟金鸳盟迟早有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那种。 别说天机石上的几年以后了,就是如今,江湖上发生了不好意思的事情,说是金鸳盟干的,根本没有人会怀疑。这就是一个坏名声带来的后果。 笛飞声脸色漆黑,冷然道:“不劳费心。”金鸳盟不炼蛊,石寿村的事情绝对跟金鸳盟没有关系。 第29章 第二愿29 【陆剑池神色悲伤地看着外形怪异的金有道,“李神医,金兄身上的痋虫是否可解?” 李莲花道:“可。”虽然他不知道要怎么解蛊,但是桃清说可以救。 陆剑池瞬间大喜过望,他转过身,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上前几步,想要抓住李莲花的手,被小桃子轻轻拍了一下他也不介意,只语气急迫道:“当真可以吗?” 李莲花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再次给予他肯定道:“当真可解。”只是结果可能不尽如人意。 陆剑池看他脸色并不是很好,也能理解他的未尽之言,只是本就不能奢求太过,比起再无相见之日的生死之隔,能活着已是侥天之幸,他喃喃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陆剑池心中有了希望,终于不再是苦大仇深的模样,而是迅速去处理那些怪人和石寿村村民的事情了。 等陆剑池离开后,桃清拍了拍手,对着李莲花玩味一笑,“想不到李神医连业火痋都能解?不愧是江湖第一神医啊。” 李莲花以一种比她更吃惊的眼神看着桃清,“我不会啊,不是你说可以解吗?” 桃清眨了眨眼睛,无辜道:“我是说可以解,可我没答应要帮忙啊。” 自从认识桃清后,李莲花发现他求她的次数太多了。他略略有些苦恼,这一次要怎么求她帮忙呢? 李莲花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江湖中人,谁还没有几个亲朋好友,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支付报酬的,不如到时候再跟他们详谈?” 桃清摇头:“李神医,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大夫,一不治病,二不救命,偶尔出手,也是因为对方的手中有我想要的东西。” 她一脸戏谑地看着他,脸上写着三个大字,求我呀。 “清清,你一定会帮忙的,对不对?”他微微低头,拉着她的衣袖,轻轻摇晃着,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眸中闪烁着期盼与依赖,仿佛只要她说一句拒绝的话,这光芒就会瞬间黯淡下去。 桃清的眼睛瞬间亮了,美人有求于她的样子太可以了。又欲又清纯,李莲花是知道她好哪一口的。她鼓励地看着李莲花,用眼神示意他再接再厉。 李莲花:“……”好吧,他不生气!他眼眸下垂,片刻后再抬起,那对深邃如湖泊的眼眸,状似平静,又似暗流涌动,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但同时又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脆弱,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魅力,使得他的目光既充满诱惑,又令人不忍拒绝。 桃清:“……”输了输了,李莲花肯定修行了媚术。 被美色蛊惑了的桃清没有撑住,扔给他一本墨迹未干的小册子,正是痋虫解除办法。】 “嘶……”场中一片寂静,除了众人吸气的声音,再无其他动静。 李神医一个男人为什么会这么好看?广场中的女人脸红心跳,恨不得跳进天机石里面代替桃清直面美色的诱惑。 广场中的男人神色也是十分微妙,他们着实想不到原来男人施展美人计,效果居然这么好。 没想到李神医和桃医仙私下玩得这么开,这叫众人以后如何直视李门主那张冷脸? 角丽谯恨不得划花天机石上李莲花的脸,她自诩美貌,对其他人多有不屑之一意,就连江湖公认的第一美人的乔婉娩都不曾被她放在心上,谁知道这李相夷都变成李莲花了,居然还有这么魅惑的一面。 呵,一个男人比女人还要好看,这让她如何能甘心。角丽谯充满怨气的眼神盯着李相夷的背,恨不得一把火烧了他。 桃清看着天机石上的李莲花咽了咽口水,屏幕上他的魅力不输当年啊。李莲花虽然总是一副清风朗月的儒雅君子相,但他不要脸的时候那也是相当不要脸的,十分豁得出去。 李相夷磨牙,感觉自己的脸都被李莲花丢尽了。感受到从四面八方传递过来的灼热眼神,一抹红蔓延到脖子上,又爬上脸颊,烧得他整个人都要冒烟了。李相夷盯着前方的天机石,就是不转头,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神色。 桃清盯着他发红的耳朵,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后背,李相夷不动如山,坚定不转头,桃清再戳,李相夷凶狠地回头瞪了她一眼。 桃清瞧着只觉得他像是一只呲牙咧嘴的小猫咪,也就看着凶,其实没什么杀伤力。看他用内力强压下去的热意,桃清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除她之外,还有作为长辈的漆木山,他一点没有给李相夷留颜面,直接笑出了声。随着他的出声,广场中止不住的笑声此起彼伏。 当然,也是因为那传说中的业火痋可解,众人心神忍不住放松,这才一片欢乐。 李相夷生无可恋地转头看着天机石。他感觉这辈子的脸都被李莲花给丢尽了,他还怎么维持他四顾门门主的威严? 【桃清答应了教李莲花解蛊,首先给出了一张方子,陆剑池按照上面写的内容,准备了数量极为庞大的药材。 听说跟一大批药材一起到石寿村的还有百川院的人。 怕碰到熟人,李莲花还特意戴了一个面具出门。谁知道来的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大概是后面收入门墙的人吧,李莲花并不认识,自然不用担心会被人认出来。 就连陆剑池都有些意外,石寿村这样迫害了一大批江湖人士的祸害,他以为出面的会是常年在外行走的石水,没想到竟然不是。陆剑池对百川院是有几分仰慕的,没见到石水的面有些遗憾。 百川院的弟子道:“本来石院主是要过来的,但是最近江湖传出了少师的消息,石院主跟乔女侠、肖大侠一起过去核实了。” 那弟子感慨道,“李门主不在了,若是能找到少师剑,也是极好的。” 桃清从旁边路过,闻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没见他们找人这么积极,找个少师剑倒是兴师动众的。 李莲花抱着孩子上前一步,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挡住别人看她的视线,他对着百川院弟子和陆剑池微微一笑,温雅和煦。那些旧人旧事何必在意,都已经过去了。 桃清觉得过不去,等两人回了莲花楼后,她问他:“少师,你不想要拿回来了吗?” 李莲花低头轻抚小桃子的头发,垂着的眼眸酝酿着浅浅的涟漪:“是我有负于少师。它跟着我只会蒙尘,倒不如找一个新的主人。” 怎么不想要呢,只是他如今已经是李莲花,而不是李相夷了。拿回了少师也只能束之高阁,一旦用了就会惹人怀疑身份,何必多此一举。 桃清挑眉,漫不经心道:“你的剑,你说了算。” 话虽然这么说,但她的脸色却完全不是这样的,她的眼中透露着一股志在必得的肯定。 只是低着头的李莲花没有看到她的神色。】 这一段放完之后,之前那种欢快的氛围瞬间消散了。四顾门广场再次陷入了寂静无声。 李莲花的旧相识每次出现,甚至只是被提到,都挺让人无语的。 很久没有被提到,几乎成了隐形人的石水、乔婉娩、肖紫衿再次在天机石上被提到,却是因为他们有了少师的消息。 江湖上一直流传着乔婉娩寻人的消息,可李莲花也一直没有真的远离江湖,可他们却始终没有碰面,江湖真的有这般大吗,找一个人这么困难?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一个大活人找不到半点消息,反而是落入东海的少师有了消息。也不知道是人不如剑,还是真的真的这么凑巧,命运就是让他们碰不上。 【李莲花这些时日忙得晕头转向,他要给那些中了痋虫的人泡药浴养生机,动手术恢复伤势等等,这些事情在天机石上都是一闪而过的画面。 陆剑池眼看着金有道从眼神呆滞到有了神采,有了温度,简直要喜极而泣。他看着李莲花的神色更恭敬了几分,对他的崇拜简直要从眼睛中溢了出来。 至于桃清,李莲花忙着治病救人,小桃子就归她带了。菊花山贫瘠,没什么产出,桃清只在第一天带着孩子往山上跑了一天,结果别说什么好药材了,就是花卉都不多,难怪只能种菊花。 她只挖了一棵兰花回来,找了一个花盆种在莲花楼里。李莲花回来瞧见了,很自觉地用扬州慢给它滋养了一下,助它扎根生芽。 在那绿叶丛深处,有一枝长度还不足手指长短的花枝,在扬州慢的滋养下,开始以惊人的速度迅速生长起来,不断向上伸展着自己的身躯,仿佛有着无尽的生命力在涌动。 终于,花枝长到一定程度,它顶端的花苞微微颤动着缓缓张开,如同精心雕琢而成,淡雅而清新的绿色兰花花瓣散发着迷人的光泽和淡淡的香气。 李莲花将花盆捧在手心递给她。有微风轻轻拂过,花朵微微摇曳,更增添了几分灵动之美。 桃清伸手轻触这一枝清雅的兰花,垂下的眼眸中满是笑意。她对于李莲花的讨好很是受用。这盆兰花被她放在二楼的阳台上,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 接下去的日子,她的心情一直不错,每日里就是带着孩子晒晒太阳,种花喝茶,看书练字。 偶尔李莲花遇到问题的时候,她抱着孩子在一旁给他指点一二。当然这些陆剑池都没有看到,所以他不知道李莲花的医术是有水分的。 终于在李莲花的努力之下,那些深受业火痋失败品迫害人的身体慢慢恢复了过来。 金有道磕磕跘跘道:“多……多谢……李……神医。”或许是因为受到迫害的时间不太长,金有道是那些人中神志保存得最为完整的人,也是恢复最快最好的人。其他人都不如他,或许一辈子都将痴痴傻傻的,但他们的性命已经无忧。 李莲花看着虽反应慢于常人,但已经能认出陆剑池,恢复了几分神志的金有道,他如释重负,脸上也露出了明快的轻松笑意。 他低眉浅笑的样子,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柔与慈悲,仿若悲悯的神佛降临凡间。他平和淡然,身在人间,又有一种超脱感。 只是在这看似完美无缺的表象之下,偶尔也会流露出萦绕于心的遗憾和不甘,那种浅笑之下的悲凉,那种人性化的弱点却越发惹人怜爱。 桃清站在二楼,手中的书半天没有翻动一页。她的目光落在李莲花的身上,神情似悲似喜,又含着几分恼怒,有种难以言喻的古怪,半晌后她低头,古怪的神色化作嘴角风轻云淡地一笑。】 看到蛊虫真的可以解除。那些原本被认出来被石寿村迫害变成怪人的人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 如今还不认识金有道的陆剑池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毕竟那可是他未来的好友,哪怕身中蛊虫也能一眼认出他的至交好友,也是他如今下定决心一定要去结识的未来好友。 众人感激的神色落在桃清和李相夷身上,只恨不得将人给供起来。可见一个拥有高超医术的大夫,在江湖上是多么地受欢迎。 桃清叹气,她认栽。 什么是喜欢的人?一见你,就笑的人,一见,你就笑的人。 在某一个瞬间,突然之间心动了。或许是那天的阳光太过于灿烂,或许是他的微笑太过于温柔,也可能是一种长久以来的情感积累,在那一瞬间冲破了理智的防守,在她的心中生根发芽。 她的内心仿佛被一根无形的弦轻轻拨动,泛起层层涟漪,内心的欢喜油然而生,无法抑制,也无法控制。 李相夷的目光落在天机石上那一株用扬州慢催开的兰花,以及李莲花温柔至极的笑意,心弦莫名动了一下。 他转头看了一眼天机石外的桃清,看她的神色比天机石上更古怪,李相夷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言的尴尬,有一种想要将自己藏起来的冲动。 李莲花每次想到过去的自己做的那些出风头的事情,比如红绸舞剑,比如袖月楼提诗之类的就觉得无比尴尬,恨不得失去这段记忆。 如今的李相夷看着李莲花做的事情也觉得十分难为情。又是美人计,又是用扬州慢催开兰花小意讨好,李莲花的脸呢?他的脸都不要了? 角丽谯的目光落到桃清身上,看不出来这人年纪不大,本事倒是不小。原来业火痋真的能解,哪怕石寿村用的只是炼制业火痋留下的失败品,但是谁能保证桃清不会解除真正的业火痋? 角丽谯心中对桃清的杀意达到了顶峰,这人活着势必影响她的大计。看来有必要通知单孤刀,让他想办法除掉桃清,否则他想要通过业火痋控制朝堂的计策绝不可能生效。 心中杀意浓烈,但角丽谯脸上的却笑得越发妩媚,她甚至对着桃清笑着点头表示友好。 当然,桃清也不傻,自然不会被对方表现出来的友善所迷惑。她给角丽谯回了一个微笑,但对角丽谯的警惕心也提到了最高。 可惜自家系统不是好感度系统,否则的话,她估计自己会看到角丽谯对她的好感度达到了负一千。 有什么手段尽管来呗,桃清从来不怕阴谋诡计的的。只怕他们畏首畏尾,不来送死。呵…… 第30章 第二愿30 【李莲花用温热的毛巾给小桃子洗了脸,又从罐子里挖出一点白色的面脂,在手心抹开,仔仔细细地给孩子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抹了一遍。 他给孩子做完护肤工作后,桃清才凑过去抓着小桃子的手闻了闻,带着桃子清香的小手可口地想让人咬上一口。她放下孩子的手,又伸手戳了戳小桃子白皙滑嫩的小脸蛋,只觉得手感极好。 小桃子以为娘亲在跟他玩,两眼亮晶晶地要伸手去抓她的手。 当然他是抓不到的,小桃子嘴巴一瘪,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模样。桃清主动将手指放到他的手心,小桃子拽着她的手,瞬间笑了出来。 真是个小机灵鬼,就是爱流口水。桃清皱眉看着小桃子嘴角的晶莹。娘亲嫌弃,爹爹不嫌弃。李莲花温柔地拿着干净的手帕,给小桃子擦去口水。 桃清挑眉看着李莲花一副二十四孝好爹的模样,想着之前那个百川院的门人对他推崇至极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我们这么着急离开,连招呼都不跟陆大侠他们打一声,算是落荒而逃吗?” 她玩味一笑,道:“我怎么好像听说百川院的人想要招揽你做他们的专属医师,李门主你怎么看?” 李莲花抱着小桃子,微笑道:“在下医术浅薄,实在是难以胜任。更何况,我志不在江湖,平生所愿是游览山川大河,所求是平安喜乐,岁月静好。百川院不适合我。” 桃清噗嗤一下就笑了,她言语中对于百川院的嫌弃直白得很,“说得太委婉了些。百川院这些年虽然名声斐然,但细究起来,好像也没做出什么像样的事情来,大家不过是看在过去的份上,卖他们一个面子而已。” 主要是江湖太平静了,平日里发生的事情都不算什么大事。 李莲花垂眸,声音几不可闻道:“其实也没有那么差……”百川院再怎么说也是四顾门下设的刑堂,那一套运作机制其实挺不错的,至少没听说出过什么差错。 桃清斜了他一眼,李莲花立马改口,“我是想说,小桃子的磨牙饼干都吃完了,我们是不是走快一点,到下一个镇上买点新鲜的蔬菜肉类给他再做一点?” “嗯,去。”桃清也顺着他的意思转移话题。石寿村这个地方太偏僻了,他们想要买点东西都不容易,好不容易出来了,是得补充一些东西。】 “李神医是不是有点惧内?”有人小声道。桃医仙一个眼神飘过去,李神医就立马改口了,难道不是惧内? 旁边的人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李神医夫妻两个一起带孩子,李神医负责养孩子带孩子,而桃医仙只负责玩孩子,呵呵,这家庭地位,你品,你细品。 至于百川院想要招揽李神医的事情,众人也就是笑笑,不发表意见。四顾门还在的时候,百川院不过是四顾门下设的刑堂,让堂堂四顾门门主李相夷去百川院做一个小小的医师,他们怎么敢想的?它配吗? 乔婉娩眼中蕴含多时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她眼看着李莲花娶妻生子,看着他对他的妻子温柔体贴,对他的孩子百般呵护。一家三口,外加一条狗,三餐四季,简单温暖,岁月静好。 她泪眼迷蒙地想着,原来从不在意他人情绪的李相夷也会变成李莲花那样善解人意的人吗? 天机石上那个李莲花符合她对于未来夫君的一切想象,温和有礼,风度翩翩,善解人意,最重要的是他顾家爱家,将孩子亲人视为人生中最重要的珍宝,可惜他是别的女人的夫,是别人孩子的爹。 乔婉娩捂着涩到极致的心口,只觉得喘不过气来。是不是她只要再等一等,再坚持一点时间,李相夷就会成为李莲花那样温柔的人,是不是天机石上那样幸福的生活就会是她乔婉娩的,而不是一个多年以后才出现的女人的? 乔婉娩的视线转向了李相夷的方向,结果却看到了他身旁原本是她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别人。相夷,我终究是错过了你。她猛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万圣道的密室中,单孤刀发了好大一场火。石寿村虽然是他们主动放弃的试验点,但是被人一锅端了,还是让他十分恼怒。 “查清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石寿村为什么会被人发现?”虽然江湖上说的都是百川院做的好事,但单孤刀觉得以百川院那些人的自视甚高,没有引子,他们不可能会去关注一个偏远小村子的事情。 封磬站在下手处,听到单孤刀的问话快速道:“主上,我们的人查到了,石寿村的事情是一个叫陆剑池的人撞破并将人擒下的。他是武当派白木道人的二弟子,武功不错,在江湖上排名靠前。” 单孤刀一脸不愉,“他为什么会去石寿村?”陆剑池无关紧要,但是为了他得罪武当派不值当。 封磬回忆着下面的人传递过来的消息,道:“陆剑池此人,比武功更出名的是他酒痴的名头。他跟人约战八荒混元湖,结果听闻石寿村有柔肠玉酿酒,故而找了过去。” 听到陆剑池一个人就闯了石寿村,单孤刀就更阴沉了,“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区区一个江湖人,他们都拿不下,还让他把事情捅到了百川院那里?”万一查出点什么,对他们而言都是个麻烦。 封磬对此倒是不担心,不用说那些普通的村民,就是石长老知道的都不多。他解释道:“主上请放心,石寿村的人知道的东西不多,绝不会泄露我们的大计。” “最好如此。为了以防万一,找机会送她上路。”单孤刀觉得比起活人,当然是死人更让人放心。 封磬毫不犹豫道:“是,主上。”为了复兴南胤,他们可以牺牲一切。只是他面上犹疑了一会,又跟单孤刀道,“主上,我们留下的那些失败品被人救了。” “你说什么?”单孤刀神色一冷,看着封磬的目光如刀,“那些中了痋虫的人还活着,你没把人处理干净?有人可以解除那些痋虫对人的控制?” 业火痋可是南胤三大秘术之首,是单孤刀争霸天下最重要的一环,怎么会有人可以解除痋虫控制,他咬牙切齿道,“是谁?” 封磬战战兢兢道:“是莲花楼楼主李莲花。”鬼知道天下第一神医李莲花为什么会跑到名不见经传的菊花山石寿村去。 突然听到一个有些陌生的名字,单孤刀一愣,“李莲花,那个江湖传闻可以活死人的游医?” 李莲花的事情之前有报给单孤刀过,所以主上有点印象是正常的,封磬继续道:“李莲花出身不详,四年前出道江湖,此人医术通神,曾使贺兰铁死而复生,有江湖第一神医的名头,之前江水县瘟疫也是他出手救了一城人的性命,如今石寿村再添一笔事迹,那些中了痋虫的江湖人在他手里渐渐恢复了神智。” 单孤刀摩挲着椅子扶手,眼中的神色明明灭灭,“业火痋当真可解?” 他没见过真正的业火痋,只是所有的南胤人都相信业火痋可以给他们带来复国的希望,单孤刀也就信了,可如今怎么看起来不是很靠谱的样子,随便一个江游医就能解除痋虫的控制? 封磬信誓旦旦道:“主上,石寿村的痋虫不过是失败品,它的能力不及真正的业火痋的千万分之一。真正的业火痋为万蛊之王,绝对不是一个江湖游医能解的。” 看到封磬的眼中闪烁着绝对自信的光芒,单孤刀闭上了眼睛,封磬这个蠢货,要不是他绝对忠诚于自己,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他。 至于李莲花这个人,单孤刀想了想,问道:“李莲花此人,能不能为我所用?” 想到下面传过来的调查出来的李莲花的事迹,封磬有些遗憾道:“怕是不能。”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是绝对值得拉拢的,可惜那个大夫他无欲无求。 “哦?”单孤刀疑惑的眼神落在封磬身上,“你已经试探过了?”他不喜欢自作主张的下属。 封磬了解单孤刀的性子,他当然没有越过单孤刀去做事,而是根据了解到的信息做出的合理推测。 “据属下了解,李莲花此人每次出诊只收五两银子,多一文不要,由此可见他不是个爱财的,至于名,他已经是江湖鼎鼎有名的第一神医了,石寿村事件后,他拒绝了百川院的招揽,依然做他的江湖游医,应是个不在乎名利的,至于色,他行走江湖还带着妻儿,依属下愚见,便是角圣女那般绝色,恐也难以近身。” 听着封磬的话,单孤刀脸色越发阴沉恐怖,他最讨厌这样光风霁月,无欲无求的人了,这会让他想起李相夷,他的那个好师弟可不就是大义凛然,目无下尘的正人君子。跟他们比起来,自己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充斥着见不得光的世俗欲望。 “封磬,派人去杀了李莲花。”既然不能为自己所用,那就让他去死。 封磬也是这个意思,于是立刻回答道:“是,主上。” 他们在寻找和炼制业火痋上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们的计划。】 石寿村的事情果然是单孤刀干的,李相夷竟然觉得毫不意外。只不过单孤刀想要杀死李莲花,简直是痴心妄想。 李相夷嗤笑一声,可惜单孤刀没有亲自去,否则他肯定会暴露在李莲花眼皮子底下的。就是不知道李莲花会不会循着这个线索,找上万圣道,找上单孤刀。 角丽谯一脸嫌弃地看着单孤刀和封磬。她站在局外,看着这两人一步一步走向死路,心中只剩厌恶。他们南胤皇室血脉到了这一代,就只留下单孤刀这种货色吗? 她一直知道封磬不聪明,但是那个算计李相夷一击必中的单孤刀没想到居然也这么蠢。做事不干脆,收尾不利索,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人没有试探就要动手,简直是主动送上门。 这两人若是有一天死了,那肯定是蠢死的。 【月色朦胧,美人娇艳,公子如玉,气氛宁静又美好。可惜有一群不速之客打破了这种美好。 李莲花很有自觉地后退一步,看似只有一步,其实他站的方位可以阻止任何一个想要绕过他们,奔向莲花楼的人。毕竟小桃子还睡在楼里呢,可不能叫人扰了他的睡眠。 桃清伸手在腰间一摸,抽出一把软剑。她手中的剑快如闪电,银光乍现,瞬间划过空气,带起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猩红的血线喷涌而出,宛如一朵绽放的血色花朵,在空中短暂停留后便洒落而下。每一次剑光闪过,都意味着一条鲜活生命的消逝。 这一场杀机来的快,去得更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那些黑夜而至的不速之客就全部留下了他们的性命。 桃清手腕一抖,软剑上的猩红血液落而下,在空中炸开一朵血花,随即落入黑色的土地之中,只残留一点血腥之气弥漫。 明明场面血腥无比,可他们一个将杀人变成了一场华丽的剑舞,一个面不改色地欣赏着这场剑舞,甚至在她杀完人之后,他眼中的惊艳与赞赏就是对她最大的肯定。 桃清嘴角微翘,在他专注又温柔的目光中略低下了头。纵使时光流转,她依旧记得他看向她的眼神温柔又深邃,深情又专注。 两人对视许久,最终李莲花摸了摸鼻子败下阵来。他蹲下身,在黑衣人身上查找线索。不出所料,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只不过大致也能猜到是谁想要他们死,毕竟李莲花不是李相夷,半个江湖的朋友,半个江湖的仇人。李莲花在江湖上的朋友不多,敌人更是没有几个。 李莲花摸着下巴沉思,桃清直言道:“别想了,肯定是石寿村幕后的人派来杀人泄愤的,他们既然动了手,应该不止这一次行动,下次我会记得留活口,到时候有什么想问的再问吧。” “嗯。”李莲花无奈叹一口气,他真的不想要被人惦记啊。 桃清将这些人的脸都记下,准备回头把他们都画下来,然后让监察司帮忙查一下这些人的身份。】 众人看看天机石上一剑一个小朋友,凶残至极的桃清,又看看天机石外天真烂漫的桃清,得出一个结论,人不可貌相。 老话说得好,行走江湖,一定不要小看老人小孩以及女人。古人诚不欺我。 从劈山断江那里,桃清帮助李莲花拦截江水,就能看出来她的内力深不可测,后来她又说自己一个人杀穿了玉楼春的势力,可以推测她的武功定然相当不错。 但这却是第一次看到她正式出手。桃清的剑法出乎意料的好,但也出乎意料的凶残。 啧啧,能做天下第一的女人,果然不是普通的女人,当真恐怖如斯。果然啊,敢出来混江湖的女人都得罪不起。 李相夷目光灼灼地看着桃清,“你的剑法叫什么名字?”她的剑法灵动多变,又凌厉又美。 上次他们短暂交过手,只是当初以试探为主,两人都没有出全力,不及她这一场杀人的剑舞来得惊艳,可称绝世,而李相夷欣赏每一个绝世的剑客。 就连笛飞声都忍不住竖起耳朵,虽然他向来不打女人,但是武功这么高的女人应该不能只当成女人来看? 桃清听到这个有些耳熟的问题,忍不住笑了起来,半晌后在李相夷不解的目光中道:“笑春风剑法。” 李相夷不吝于夸奖,然后握着少师的手蠢蠢欲动:“好剑法,好名字。找个时间,我们比一场?” 他自从登上天下第一的位置后,放眼整个江湖,除了笛飞声,实在是难以寻到一个像样的对手。难得见到桃清这样厉害的人物,李相夷是很心动的,心动于想要跟她打一场。 桃清看着目光灼灼的李相夷,又看了一眼蠢蠢欲动的笛飞声,快速摇头道:“不了,我习剑是为了自保,不是为了跟人比武,也不求江湖至高。更何况,李门主,我的剑法还没有大成,你要跟我动手,不是以大欺小嘛?” 李相夷自动忽视她前面的话,只听到了她后面的话,自顾自下了结论:“那就等你剑法大成之后,我们再比。” 桃清微笑不语。呵,想要跟我比武,那也得你能找得到我才行。等我离开了这里,我不想出现,谁又能找得到我? 这时,天机石上弹出大家极为眼熟的几个大字,【未完待续,明日同一时间,我们不见不散。】 “又放完了?唉,走吧,走吧,明日我们再过来看。”众人已经习惯了天机石的播放规矩,就像是在看一出戏一样,开场了就过来,闭幕了就离开。 第31章 第二愿31 江湖人士陆陆续续结伴离去了,离得远远的,也还能听到他们叽叽喳喳讨论的声音。 桃清坐着不动,金鸳盟的人早就走了,就连广场上的其他江湖人士都走得差不多了,她还是没起来,李相夷奇怪地看着她,“你住哪里,我让人送你回去?” 桃清手撑在桌子上,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道:“李门主不用管我。我来得晚了一些,没找到地方住,这几天都是山上随便找一个树枝挂一晚上。其实我也可以不睡觉。”当然不是,她都是住在空间的,外头还真的没一个落脚地。 这深冬腊月,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李相夷顿时觉得她浑身散发着可怜兮兮的光芒,他沉默片刻,对着沈之恒道:“带她去四顾门的客房休息。” 沈之恒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全,闻言有些为难道,“门主,四顾门空余的客房只有几处……” 都是大佬住的地方,比如门主李相夷的院子,比如门主师父师娘芩婆和漆木山的院子,再比爱清静的乔婉娩的院子。还有被封的云彼丘和单孤刀的院子。一般的客人也不敢住过去呀。 “不如住我那里吧,我那里还有两间空房,被褥什么都是新的,可以直接入住。”乔婉娩早就平复了心绪,她听他们的对话,走过来缓缓道。 云彼丘被关进了一百八十八牢,如今四顾门的内务很大一部分落在乔婉娩身上,安排客人的住所自然由她来处理。所以,她这才出口邀请桃清。 虽然大家会私底下调侃李莲花和桃清的事,但现实中他们确实没关系,她住到李相夷的院子明显不方便,住到乔婉娩的院子是最合适的。 见到乔婉娩还有些心虚的桃清下一秒就坦然了,上辈子的事情跟这辈子的她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上辈子也不是她抢人的,他们都分开多少年了,怎么样都说不上一个抢字。 只是,这辈子不管她未来会不会跟李相夷走到一起,但是现在跟乔婉娩走得太近都不是个好主意。桃清微笑着不说话。沉默就是一种拒绝。 “跟我们住吧,我们院子里有空置的客房,小姑娘就跟我们住吧。”芩婆看到她们这个尴尬的情况,立马拍板道。桃清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也好。”乔婉娩勉强笑道,“一会我会让侍女将两位前辈客房中的被褥都换成新的,我那里还有一些新的未上身的衣服,姑娘若是不嫌弃我让人一并送过去。” 她看到桃清连个包袱都没有带,就更体贴了,“当然姑娘若是还有别的什么需求,也可以跟我说,这些小事我都可以做事。” 桃清一愣,她歪头打量了一下乔婉娩。她这女主人的姿态未免做得太过了一些。难道乔大美人这是后悔了,想要追回旧爱?所以打压她这个未来可能变成新欢的人? 乔婉娩温柔得体地看着她,眼中透露着一种十足的客气。举止优雅,从容淡定,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 桃清扬眉,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她年纪不大,但身高不矮,站起来跟乔婉娩也差不了多少,她对乔婉娩笑得更加温柔。 “多谢乔女侠美意,只是不用麻烦了。我呢,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就行,不挑剔的。行李我也是带了的,只是寄放在山脚人家中,我一会过去取就是了,暂时不缺东西。” 听到她的拒绝,乔婉娩也不生气,只礼貌告退,“既如此,那就失陪了。” 她带着一点淡淡的有些失落的笑容转身离去,纤细又单薄的背影渐行渐远,风吹过她的发丝,抚过她的脸颊,整个人透露着一种无法言说的落寞和寂寥。 桃清以一种欣赏的眼神看着乔婉娩离去。美人,果然不管什么样子都很美,失意的美人就更惹人怜惜了。 美人回头看他,只要他伸手就可以重新拥她入怀,桃清甚至想要问问李相夷心不心动,后不后悔。 只是她偏过头,却发现李相夷的目光落在虚空中,没有焦点,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交浅言深,说什么都不合适。 从来初恋最难忘。 人生最美是初见。那是少年人最纯净无瑕的爱恋,毫无私利杂念,只是单纯的喜欢。 桃清翻了一个白眼,大步走了,走之前还带走了江一舟。总不能让她自己扛着一个大包裹回来吧,那多影响形象。 漆木山拍了拍小徒弟的肩膀,叹息一声也离开了。偌大的广场,转瞬之间就剩下李相夷一个。 李相夷提剑就走,他事情多到处理不完。单孤刀还没有抓到,他在四顾门的钉子还没有全部挖出来,意图复国的南胤后人究竟有多少人,女宅的姑娘还没有解救出来,哪有时间留给他吹冷风。 第二日,桃清起来,看着自己的一堆衣服,从中挑选了一件粉色的衣裙,再加一件白纱外衫,跟衣裙同色的桃花在白纱的笼罩下若隐若现,裙角有蝴蝶翩跹欲飞,又拿了一支祥云桃花流苏簪,给自己挽了一个漂亮的发髻。 她对着镜子微微一笑,镜中的她笑容干净,如同春日里的阳光般温暖和煦,充满了自信和活力。她眼尾微微上挑,斜着眼看人的时候,气势瞬间凌厉了起来。 【宿主,你要去找谁的茬吗?】宿主气势汹汹的,摆明了要去找人的麻烦。 “不找谁的茬。就是觉得被人小瞧了,心中有点不痛快。”大概是身体变年轻了,心理也变得幼稚了,完全不能忍受被人挑衅。 她伸手摸了摸发簪上的流苏,自己就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她微微垂下眼眸,将周身气势收敛了回来,“算了,算了,我跟小姑娘生什么气。” 她往香炉里丢了一块自制的香料,甘甜却不腻人的桃花香弥漫出来。她坐在椅子上坐着发了一会呆,听到院子里有动静,这才起身打开房门出去。 原来是漆木山在院子里打拳。是一套能让全身动起来,实际却没什么杀伤力的拳法,大概率是一种养身拳。 对于李莲花这个死的早的师父,桃清是没接触过的,对他的印象来自于李莲花的口述。在李莲花的口中,他的师父是一个慈和豁达,潇洒不羁的老酒鬼。 漆木山一套拳法打完,迎着朝阳吐出一口浊气。看到站在走廊上不骄不躁的姑娘,主动开口道,“我这拳法如何?” “伸筋拔骨,动静得宜,是一套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拳法。”桃清拱手,行了一个晚辈礼,“漆前辈的拳法自然是好拳法。” 漆木山哈哈一笑,摆摆手道:“没有你说的那般夸张,老头子就是成天在这个院子里待的骨头都软了,随便动一动。” 桃清微微一笑:“您是前辈,见多识广,集天下武学于大成之人,对您而言只是普通的一套拳法,但其中蕴含的武学见解,却足够晚辈受教了,未经允许,我看了您的拳法,您莫要怪罪才好。” “哈哈,不怪,不怪。”漆木山大气一笑。如今的武林,偷窥他人习武确实是令人不耻,但他这一套拳法却不并非是不能让人看的。 “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芩婆提着食盒从外面走进来。四顾门客人太多了,底下的人根本招呼不过来,漆木山和芩婆作为长辈,本来可以享受最高待遇,只是他们都是随性之人,不需要人伺候,更愿意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正好桃清姑娘也起了,就跟我们一起用点朝食吧?” “好的,芩前辈。”桃清看到她手中的食盒,上前一步接过。比起漆木山,她当然更熟悉芩婆脾性喜好。毕竟也是相处了不少时间的,她笑着道,“漆前辈指点我武功呢。” 芩婆觉得桃清是客,没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但是看她干净透彻的眼睛,不由得晃了晃神。这姑娘的眼睛长得真好,干净又明亮,晃眼。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手中的食盒已经让桃清拿走了。 芩婆木着脸,空手走在桃清前面。漆木山看了她一眼,眼中都是笑意。说不以后都是一家人,老婆子瞎讲究什么。 桃清跟着这两人一起吃了早饭,并殷勤地收拾了东西。饭后还送上了礼物。给漆木山送的是一坛百年的桃花酿,加了药材,算是一种养生酒。给芩婆送了一本药典。 至于李相夷,她准备送他三本书,《厚黑学》、《智囊》以及《人性的弱点》。当然是经过系统删减版本的,一些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人和事都剔除了。 毕竟是到别人家里做客,吃住都是消耗四顾门的钱财,若是客人们都是空手上门的,恐怕四顾门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要破产了。懂点礼数的人都会带着礼物上门。 白日里没什么事情,江一舟很乖觉地过来带桃清去参观四顾门。其实四顾门的建筑桃清是熟悉的,毕竟四顾门的故居落在了她的手里。只是如今重新走上一次,看到的是充足的人气,而不是孤零零的建筑。 桃清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四顾门里面行走。四顾门的人虽然好奇,偶尔有探究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却不会失礼地一直盯着她瞧。 四顾门的人除了佛彼白石肖紫衿等一些讨厌的人,大部分人对她的观感都挺好的。毕竟在天机石上她可是救了门主,给门主解了碧茶之毒的人。四顾门上下忠于李相夷的人恨不得将她供起来。 虽然桃医仙嫁的是李神医,而不是李门主,但在四顾门忠心弟子眼中,都一样。她一眼相中落魄的李神医,四顾门的人都觉得她有眼光极了。 桃清就觉得挺有意思的,看来李相夷看人的眼光也不是真的那么差。 心情还算不错的桃清在四顾门的门房礼薄上留下了一小箱,十二瓶的解毒丹,能解绝大多数的毒素,如碧茶之毒那样的厉害毒药虽不能解除,也能延缓毒素的爆发,争取解毒时间。 她丹药多得很,送出也不觉得心疼,而且她看着江一舟看到礼物的神情就挺开心的。甚至在她要去小青峰下的镇上逛街看热闹,他都很自觉地跟着一起走了。 江一舟内心:这可是桃医仙,未来的门主夫人,他一定会将人保护好的,坚决隔绝一切不怀好意的人。比如杨昀春那样一心想让人去京都的,还有一些奇奇怪怪想要过来偶遇的人。 桃清在街上逛了没一会,刚买的一串糖葫芦还没有吃完,就遇到了杨昀春,客气地打了招呼,好在对方有分寸,只不深不浅地交谈了几句话就告辞离开了。 只是杨昀春刚走,在下一条街道上,桃清又遇到了天机山庄的庄主何晓慧,她热情地邀请桃清一起吃饭喝茶。 看着何晓慧,桃清突然想起来,她家有一个病秧子方多病,如今且还坐着轮椅呢。 何庄主快人快语,攀谈了几句之后就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果然是求她上门看病的,何庄主还大气地表示,只要能治好她儿子,条件随便她提。 桃清微微侧目。所以,这个江湖的人都是这样大气的吗?李相夷让她随便提条件,何庄主也让她随意提条件,真是有钱任性啊。 她婉拒了何庄主的邀请。方多病不需要她出手,他也会好的,桃清并没有多加干预的意思。 辞别了何庄主没一会,桃清又看到人美心善的乔婉娩因为好心扶起一个摔倒的小女孩,结果小姑娘起身的时候,怀里抱着的香炉掉在地上,扬起的香灰引发了她的喘症,她的侍女扶着她去医馆的路上,路过一个巷口,直接被人打晕了,乔婉娩也被人掳走了。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桃清:“……” 人员密集就是这样,突发事件多。如今的四顾门小青峰就是事故触发地点,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各种奇葩的事情。 看到乔婉娩出事了,江一舟急了,“医仙,失陪。”任何一个人在四顾门的地盘出了事,他们都要去帮忙的,更不用说只要乔婉娩没有退出四顾门,她就还是他们自己人。 桃清不在意道:“嗯,去吧。” 江一舟人虽然长得不起眼,但是武功还是不错的。没一会他就追上了人,以一对多,还将乔婉娩抢了回来。当然这一过程中,桃清悄悄帮了他一把。 那些人任务失败,也没有恋战,很快就跑了。桃清悄悄跟在他们身后。 【宿主,那些人是万圣道的人,他们抓乔婉娩做什么?】 桃清咬了一口糖葫芦,含糊不清道:“大概想要用乔婉娩换封磬吧。”依着李相夷的性子,所有人都知道哪怕他跟乔婉娩分手了,但乔婉娩出事了,他还是会去救的。如果真的被他们抓到了乔婉娩,大概率是可以换出封磬的。 她想着这段时间万圣道的动作,忍不住吐槽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单孤刀跟封磬的感情有多深,非要把人捞出去不可。” 可上辈子封磬分明是死在单孤刀手里的,就因为他想要奉新主,所以单孤刀就觉得受到了背叛,把对南胤皇室忠心耿耿的封磬杀了。 【宿主,你很看好封磬的能力?】 桃清道:“封磬那人,如果不是认错了主子,他的能力其实还不错。单孤刀嘛,说得好听一点是小心谨慎,谋定而后动,其实就是怕死怕见光,我猜,他肯定没怎么露面,真正发挥纽带作用,说服并联系南胤后人的是封磬。所以,有些事情非他不可。” 【李相夷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会利用自己的身份让封磬投诚吗?】 桃清想了想,道:“我觉得不会,李相夷心高气傲,我觉得他应该挺瞧不上南胤后人的,毕竟封磬他们连自己的主子都能认错,白长了一双眼睛。” 她跟着那些人,眼看着他们进入了一个小院,她刚跳上院墙,就看到一抹亮光从小院中闪现,似明月落入凡尘,剑光掠过,刹那过了一场狂沙大漠的雪。 明月沉西海。 每一次看见都觉得万分惊艳。 只是谁能让李相夷用出这一招,难不成是单孤刀亲至?桃清往院子里看去,场中除了李相夷,再没一个站着的人了。一群不知死活的人,看不出有什么高手的气度。 “好巧啊,李门主。”桃清先声夺人,“我跟着贼人身后过来的,你怎么会在此?” “有人假扮单孤刀,引我来此。”李相夷难得解释了一句。他是被一个身形和背影跟单孤刀很像的人给引到了这边,结果一脚踏进别人准备好的陷阱。 果然,最了解李相夷的还得是单孤刀,轻易就能引李相夷入陷阱。桃清忍俊不禁道:“看来他们为了对付李门主煞费苦心。”一涉及到单孤刀,李相夷就格外好骗。 对于桃清的话李相夷不置可否,他看着站在墙头居高临下看着自己桃清,突然道,“下来。” 桃清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地跳了下去。随着她的走近,一股奇特的味道溢入鼻间,桃清稍稍分辨了一下,发现至少有几十种药混合在一起,除了大名鼎鼎的无心槐,还有乱七八糟的迷药毒药之类的。 除了那股的药味,她还闻到浓郁的血腥味。李相夷虽一身红衣不容易分辨是否受伤,但走的近了也能看到他的衣服上有几处湿漉漉的地方,不太一样。 桃清惊讶道:“你受伤了?”就凭地上这些被他一剑封喉的人? 李相夷看着自己被溅了血的衣裳,眉心微蹙,有些烦躁道,“没有,是别人的血。” 桃清了然。看来那些人用的药还是对李相夷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否则生性爱洁的李相夷绝不会让别人的血溅到自己身上。 她原本瞧着李相夷除了脸色苍白了些,神色冷峻了些,其余什么也看不出来。她还以为李相夷没事呢。“李门主,你还能走吗?” 李相夷本来想要嘴硬地说一句可以,但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况,他垂下眼眸,“扶我到屋里调息片刻就好。” 难得李相夷也这么诚实,而不是死撑着自己走。桃清眼中露出一点笑意,走过去抬手想要扶他一把,结果李相夷直接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桃清抓了个空的双手自然垂下,侧头看了一眼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指甲修剪得极为整齐,皮肤白皙且骨节分明,是一双好看的手。 她试探着走了一步,只觉得肩膀一沉,李相夷半个身子的重量落在她的肩膀上。他还真的是一点都不客气。 为了照顾病人,桃清走得不快。李相夷比桃清高了一个头,他靠在她的肩膀上,离得很近,近到能闻到她身上带着的桃花香,近到她头上的簪子差点戳到他。李相夷盯着她的簪子看了两秒,问她:“今儿是你生辰?” “算是吧。”走到房间门口的台阶上,桃清怕他迈不动腿,侧身自然而然地在他背上扶了一把,“我是师父捡到的,哪一天都不是我的生辰,哪一天也都可以是我的生辰。”总而言之,想什么时候生辰就什么时候生辰。 李相夷哦了一声表示听到了。说话间,他们走到了窗户边的榻旁,李相夷却不动了。桃清叹息一声,用内力将榻上的灰尘席卷到一旁,“李门主,可以了吗?” 李相夷嗯了一声,这才坐上去,盘腿开始调息。桃清冲他翻了一个白眼,都什么时候了,还那么讲究。 院子里的尸体她没有兴趣,百无聊赖的桃清挑了一张椅子坐下,目光肆无忌惮盯着闭目调息的的李相夷。墨发高冠,剑眉星目,闭着眼睛的时候安静乖巧,可那双眼睛一旦睁开,尽显凌厉霸道,有一种傲雪凌霜,宁折不弯的桀骜不羁。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桃清走到门口往院子里看去,原来是四顾门的人到了。也是,这里可是四顾门的地盘,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四顾门的人总是要过来看看的。 再看李相夷,他已经睁开了眼睛,脸色恢复了大半,完全看不出来刚才差点被人用药阴了。他起身下地,手中握剑,行动自如,“走吧。” 桃清耸了耸肩,跟着他踏出了小院。 第32章 第二愿32 晚上再次碰到李相夷的时候,他好像已经完全恢复了。相比较而言,乔婉娩的脸色就要难看多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强撑着过来的。 扬州慢就是好,疗伤效果十分强劲。桃清眼神从李相夷的身上移开,落在乔婉娩脸上,最后落在天机石上。 时辰一到,天机石上的字迹散去,一片白光闪过,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宽阔热闹的街道。人流如织,熙熙攘攘。 【“十年前最快的剑是李相夷的剑,他十五岁战胜血域天魔,成为天下第一高手,十七岁创建四顾门,二十岁便问鼎武林盟主,结束武林混战,一时成为传奇。他跟金鸳盟的大魔头在东海一战,直杀的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最终两人双双落入大海,同归于尽……传说那李相夷是中了金鸳盟的圈套,被他们下了毒啊。” 戏台上正在上演着李相夷与笛飞声的大战,说话的人声情并茂,打戏也是酣畅淋漓,台下无数人围观,拍手叫好。 人群的最前面是几个孩子的童言稚语,惹人发笑。 素白的衣袖滑过镜头,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人群中拎出一个小小的孩童,那孩童嬉笑着抬起头来,露出正脸。 圆嘟嘟的小脸蛋儿粉嫩可爱,犹如熟透了的红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轻轻捏一下,眉眼精致酷似李相夷,眼神灵动又活泼,长得真真是好极了。 小小的孩童牵着父母的手,走过热闹的街市,手腕上系着的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他抬头好奇地问自己的父亲,“阿爹,天下第一也会死吗?”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在桃清揶揄的眼神中,有些无奈地低头看向小桃子,“你知道什么是天下第一吗?” 小桃子晃了晃牵着他的手,脆生生道:“我知道,天下第一就是这天下武功最厉害的人。” 李莲花蹲下身,耐心地跟他解释,“只要是人,最终都会死的。天下第一是人,他当然也会死啊。” 小桃子不解道:“可他都已经是天下第一了,谁都打不过他,为什么还会死呢?” 李莲花苦恼着要怎么跟一个三岁的孩子解释并不一定武功高就不会死的。人活着有万千死法,并不一定是比武才会死人。 桃清轻笑一声,给他解围道:“刚才台上的先生不是说了嘛,因为有人对他下了毒呀。天下第一中了毒,他就不是天下第一了,自然就打不过别人。” 小桃子想着听到其他小朋友的话,气鼓鼓道:“金鸳盟的大魔头太坏了。”虽然他可能都不明白为什么不能下毒,只是大家都这么说,他也就这么认为了。 小桃子想到平日里阿爹治病救人的事情,继续问李莲花:“阿爹,你是神医,那毒你会解吗?” 桃清也笑着看向李莲花:“李神医,金鸳盟下的毒你能解吗?” 李莲花摸了摸小桃子头顶的小马尾,叹息道:“阿爹不会。不过没关系,你阿娘会就行。” 小桃子似懂非懂,“哦,原来阿娘的医术比阿爹还要厉害。”可是每次给人看病的都是阿爹啊。 李莲花一本正经道:“没错,你阿娘可比你阿爹厉害多了,小桃子你以后要向多你阿娘学习。” 小桃子虽然不懂,但他听话,乖巧点头:“哦。”他一直都以为阿娘武功厉害,经常打得别人落花流水,阿爹武功不行,但是医术厉害,要挣钱养他。却原来阿爹的医术也不如阿娘吗,那为什么挣钱养他的不是阿娘呢? 小桃子一脸纠结。看看阿爹,又看看阿娘,实在是想不明白。 桃清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莲花,“李神医实在谦虚了。我这点微末本事,怎么能跟江湖第一神医相提并论?” 她桃医仙名头可没有李莲花江湖第一神医来得响亮,尤其是去年他又挖出来一个装死的施文绝之后,李莲花彻底坐实了他活死人的称号。 李莲花无奈道:“江湖朋友抬爱,这江湖第一神医的名头实在是愧不敢当。清清虽没有天下第一神医之名,却有天下第一神医之实,自然是我这江湖游医远远不及的。” 桃清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李神医,你不仅医术日益精进,嘴上的功夫也长进不少啊。” 李莲花谦虚一笑:“承让。” 桃清:“……”】 天机石上的时间向来模糊,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发展到了十年后,小桃子都已经三岁了。 若非孩子在日渐长大,从李莲花和桃清的身上是看不到时间流逝的。十年过去,按理说李神医也该三十了,但他的脸看起来却像是二十出头,一点也不像正常那个年纪的人。 桃清也一样,好像从天机石出现到孩子三岁了,岁月在她身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众所周知,李相夷自创的内力能使老树发新芽,可使枯木再逢春,对于他自身有美容驻颜的功效也并不是什么不能想象的事情。 众人想明白这个情况,看着李相夷的神色顿时火热了起来,尤其是在场的女子,对李门主那叫一个羡慕嫉妒。 韶华易逝,红颜易老,如今却有一种内力可以延缓衰老,让青春常驻,如何不让人心动?又是想学扬州慢的一天。 还是桃医仙好啊,近水楼台先得月,她想要学扬州慢,李神医敢不教吗?更何况,她作为顶级的医者,自有无数保养方子,想想都令人羡慕。 桃清回头,看着那些江湖人羡慕到眼睛都发红的样子,状似不经意地嘀咕了一声,“都十年了,街头巷尾流传的还是东海大战的事情,看来这一届江湖,除了李门主和笛盟主,其他人都不行啊,连个高手都没有。” 她声音不高不低,却极有穿透力,让绝大多数人都听到了。他们顿时羞愧得低下了头,尤其年轻一辈,他们本来还觉得自己出去闯荡江湖,一定可以跟李门主一样,迅速名扬天下,成为李相夷第二的。 难不成他们真的这么差劲。十年那么漫长的时间过去了,这江湖还没一个新的传奇出现?他们忍不住发散思维,难道未来的自己真的趋于平凡,泯灭于众人之间了吗? 李相夷的眼神露出一点笑意。自从他成为天下第一之后,觊觎他的武功心法的人从来不少,只是谁也拿他没办法而已。那些觊觎的人便是再多上十倍百倍又有何妨? 如今的他是天下第一,十年后的他照样是天下第一,他难道还会怕那些人的觊觎? 笛飞声冷冷一笑,对于未来的江湖高手失望透顶,竟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果然,他的对手只有李相夷一个,别说十年了,哪怕二十年,三十年过去,能作为他的对手的依旧是李相夷。 【“恭喜,你怀孕了。” 李莲花在街市上摆了一个摊子,这些天跟人混熟了,找他看病的人不少。毕竟那么显眼的一个楼摆在那里,李神医的名声瞬间在这个镇上人尽皆知。 桃清坐在不远处的茶摊上,慢悠悠喝着茶水,听到有人怀孕了,目光落在那个被诊断为怀孕了的“孕夫”身上,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 那“孕夫”浓眉大眼,是个男人,还是个戾气极重的屠夫。桃清漫不经心地想。为了不砸李神医的招牌,她如果有女儿国的河水,高低得给那屠夫灌上一碗。 嗯,她是不是抽空研究研究怎么能让男人生孩子的事情。既然这么想要孩子,何必骚扰别人又不想负责任,不如自己生啊。 桃清远远瞧着李莲花戏耍了一通那个屠夫,收了他五两银子,又顺了他一块排骨后离去。 小桃子坐在长凳上,双腿离地有一段距离,他晃着小短腿,看着李莲花离开,仰起下巴问桃清:“阿娘,阿爹回去了,我们不回家吗?” 桃清递给他一块点心,然后笑眯眯给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小桃子还记得吗?我们在跟阿爹玩游戏,要假装不认识他哦。” 桃梓眼睛亮晶晶的,闻言点点头,“知道了,我们不认识阿爹。” “真乖。”桃清摸了摸他的头,夸奖了他一句,“作为奖励,小桃子今天可以多吃一块糖。我们偷偷把你阿爹的糖吃掉,不告诉他。” 小桃子的小脸上瞬间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他捂着嘴,东张西望后,悄悄在桃清耳边道:“不告诉阿爹。” 桃清看他可爱的小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q弹软嫩的小脸蛋,手感真是好极了,“小可爱,你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呢。” 李莲花是不知道桃清和小桃子打算刮分他的糖。他不是没有看到桃清他们,只是不想他们参与妙手空空跟风火堂的事情,所以只能假装没有看到。 只希望那风火堂的人不要让他失望,能快点找上他,否则的话,他只能半夜闯进去捞人了。虽然事后可能不太好解释,但是没关系,他可以来个抵死不认。 李莲花提着排骨,带着狐狸精,慢悠悠走过人群,想要回去莲花楼,结果在门口被人拦住了。总算是来了,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来人的眼睛仿佛长在头顶上,问话也显得有几分不耐烦,“你就是神医李莲花?” “谁?”素衣青年左瞧右瞧,装傻充愣道,“不是。” 结果一位路人却正好跟他打招呼,一下子就将他的谎言戳破。 李莲花尴尬一笑。 风火堂的人听说过李莲花活死人的名声,故而找上他要他出手救活被他们打死的妙手空空,李莲花却向他们建议将人送去义庄。 双方没有谈拢,李莲花想走,风火堂的人却不跟他讲道理,直接将刀架在了李莲花的脖子上。 李莲花只能“被逼无奈”地跟着他们走。 普通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瞧着他们一大帮带着刀剑的人,早就闪到了路边,给他们让开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而风火堂的人也习惯了普通人对他们的敬畏,大摇大摆走在路中间。 只是出乎意料的,不知道从哪里射出来一枚暗器打在风火堂管事的膝盖上,他当场跪了下去,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地一声脆响。 李莲花捂着眼睛,这么响的声音,膝盖都磕破了吧,他都替对方觉得疼。他不着痕迹地扫过桃清所在的位置,上前一步热情道:“这位大侠,需要我替你看看吗?价格公道,只要五两银子。” 风火堂管事在下属的搀扶下快速起身,他忍着膝盖上的剧痛,眼睛朝着四周看去。这里是闹市,人本来就多,他这样当街一跪,周围都是看热闹憋笑的人,他看谁都像是不怀好意的人。 而且那人出手极快,快到他根本反应不过来,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膝盖,没看到什么暗器,心中越发惶恐,对方若是对他有杀意,刚才那不知道什么东西直接打入他心脏,他怕是已经横尸当场了。 他心中生出一股惊惧,忍不住颤声道,“不,不用。我们走,快走。”他哪敢在这里停留,只恨不得赶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风火堂一行人风风火火想要离开,李莲花瞬间落在了最后,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他叹息一声,忍不住大声道,“没我的事,那我走了?” 风火堂的人终于注意到了他,这才有一个小弟子过来,押着他一起离开。】 桃清瞧着李莲花淡定地给“孕夫”诊脉,最后甚至让对方有口难言,强收屠夫诊费的样子十分可爱,她忍不住笑道:“李神医真可爱。” “可爱?”李相夷皱着眉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桃清。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你一个十五岁的丫头在说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可爱? 而且李莲花哪里可爱了?他怎么不知道。李门主是一个阳春白雪一样的人,自然瞧不上李莲花那种市井小民的做派。 坑蒙拐骗,还带几分威胁,看个病跟抢钱一样,他甚至占小便宜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就这还可爱? “他活得轻松,自在,随性,快乐。只是诊个脉,他就能发现屠夫求子调戏他人从而受伤的真相,难道不聪明,不可爱吗?” 人间烟火最抚凡人心,她就喜欢那种会把日子过得十分轻松惬意的人,“当然最可爱的还得属我们小桃子,李神医比小桃子差了那么一点点。” 小桃子是可爱,李莲花可爱个鬼。李相夷不想跟她讨论这个话题,他转头问沈之恒,“风火堂是个什么样的势力?” 他听都没听说过什么风火堂。但看他门人行事就知道风火堂是什么样子的,闹市纵马,嚣张跋扈,欺凌弱小,真是好大的威风。 虽然李莲花好像有什么计划要实施,但是不妨碍李相夷看不惯那什么风火堂。什么样的势力,竟然敢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李相夷的目光落在身后各门派所在的位置,他们都是一些江湖有些名望的门派。不知道中间有没有夹杂着风火堂的人。 沈之恒也跟着他一起看着那些门派的人,想了想说道:“属下不曾听闻有哪方势力名为风火堂。那是十年以后的事情,风火堂或许只是一个末流的小门派,也可能是未来才成立的门派,所以如今的名头不大,我们不曾邀请过对方。” 李相夷勉强收回了目光,继续看着天机石上的画面。 第33章 第二愿33 【李莲花被风火堂的人推搡着倒在大堂的一张空桌上。他的目光在大厅随意一扫,发现不远处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的小桃子,嘴角一抽,这下子他在小桃子眼中的柔弱形象更牢固了。 李莲花琢磨着现在暴起把这些风火堂的人打死,是不是勉强可以挽救一下自己在小桃子眼中的形象?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另一桌人身上时,又改了主意。 那人年纪不大,身穿锦衣华服,出门还带着丫鬟仆从,腰间挂着百川院的刑牌。嗯,初出茅庐的富家公子,一定是个热血冲动的少侠。 就他了。 李莲花站起身来,几句话激怒了风火堂的管事,然后故意碰瓷方多病。 方多病的表现正如他预见的那样,热血冲动,好打抱不平。就是喜欢逞威风,半天说不到重点。李莲花掏了掏耳朵,不得不主动站出来,将话题引到死人身上。 热血少侠方多病一听就自告奋勇去验尸,只是手法过于粗糙,李莲花看了在心中直摇头,这百川院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不过好在他也达成了目的。风火堂的人被方多病气走了,装着妙手空空的棺材却留了下来。 “太容易相信别人了,该打,验尸不专业,还是该打,出门还带着丫鬟和仆从,真是太不招摇了。” 桃清在走廊上听着李莲花的话,眼中露出几分笑意。没多久就看到李莲花从隔壁那间上房中走了出来。初出茅庐的小年轻被他上了生动的一课,怕是醒过来之后会对他咬牙切齿很长一段时间。 桃清两将人打量了几眼,揶揄道:“这大少爷什么来历?李神医今儿这般好为人师,不仅言语提点,还亲身下场给人做引导?”她一脸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傻子的表情。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笑道:“大少爷初出茅庐,心思干净简单,与他相交轻松自在,叫人身心愉悦。” 方大少爷是天机山庄何庄主的独子,他倒是跟人没什么交情,就是百川院听说欠了天机山庄很大的人情,地契都抵给了何庄主。若非何庄主大气,百川院连个办事的地方都没有了。 桃清翻了一个白眼,你直接说他人蠢好忽悠不就行了,还身心愉悦?“你的意思是与我一起,让你心力交瘁吗?” 在桃清微凉的眼神中,李莲花从容道:“若不曾遇见卿,李莲花这一残破肉身早不知填了哪里的烂泥堆。与清清相交,自然是舒心自在,岁月静好。” 遇见她,就像是遇见光,不仅他的肉身得以救赎,这束光还给他带来了独一无二的珍宝,让他生了无畏的勇气,让他的灵魂得以安宁。 桃清被他言语直白地捧了一下,心情愉悦了几分,“我还以为你打算收徒弟呢?” 李莲花哭笑不得:“你怎么会这么想?这种大少爷我可伺候不来。萍水相逢才让人愉悦,若是长久相处……”他露出一种惊恐的神色。 “如何?” “那必然是劳心劳力,夜不能寐。”刚上路的新手要调教成合格的刑探,尤其是方多病这般清澈愚蠢的,那需要花费无数的心血。没时间,没精力,如今李莲花坚定地表示拒绝。 桃清意味深长地笑了,“最好如此。”如果哪一天他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徒弟,她会很不高兴。】 当那个锦衣华服,少年意气的方多病出场的时候,最激动的当然是天机山庄的人了。何庄主甚至直接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就为了离那个少年近一些。 她看着那个健康的少年郎,眼中满含热泪。那是她的儿子,是她的小宝。如今的方多病还坐着轮椅,吃的药比吃的饭还要多,整个人骨瘦如柴,她实在无法想象未来的他真的健康起来,还是个俊秀的少年郎。 她的孩子在十年之后长成了翩翩公子,他正直,善良,勇敢,打抱不平,笑起来的时候像个小太阳,那是她心目中做梦都不敢想的未来。何晓慧捂着嘴,激动地哭了出来。 何庄主在江湖上大肆寻找名医,所以很多人都知道天机山庄有一个病弱的少庄主。如今看到天机石上健健康康的方多病,都能理解她的心情。 李相夷看着方多病,记忆中突然涌现了那个坐在轮椅上还在努力够剑的孩子。那时他偶然发现了师兄在教一个孩子练剑,就过去瞧了瞧,为了鼓励孩子站起来,他还承诺等他学会了基础剑法,就收对方为徒。 当时没有多想,只觉得是师兄重视的孩子,他收了做徒弟也是一桩好事。可如今单孤刀被暴露出来野心勃勃,想要造反,那他为什么会重视天机山庄的少庄主?单孤刀跟天机山庄有什么关联? 李相夷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沉浸在喜悦中的何庄主一眼。天机山庄跟朝廷联姻,何庄主嫁的是朝廷大员,方则仕。莫非单孤刀的目的是通过方多病搭上方则仕的路子? 他敲了敲桌子,看来需要好好查一查天机山庄了。看看他们究竟存在什么样的关系。 【妙手空空以归息功假死脱身,李莲花给他扎了几针,他就醒过来了,两人迅速跑路,只留下气急败坏的方多病和风火堂等人。 妙手空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在笑话别人:“花花,你看到没有,刚才那个刑探的脸真是臭极了。” 李莲花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只道:“我欠你的人情清了啊。” “清了清了,”妙手空空道:“这风火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做山贼起家,他们五年前强行借走了施家的秘诀,据为己有,没办法,只能找到我给他偷回来。” 李莲花当然知道风火堂不是什么好东西,而妙手空空虽然名声不好,但所行多为义举,否则他怎么可能配合他去偷人家的镇宅之宝。 两人闲聊了几句,妙手空空一句话让李莲花沉下了脸。 “李莲花,你是不是在找金鸳盟的人?”被李莲花的冷眼注视着,妙手空空讪讪一笑,“职业习惯嘛,一时好奇。” 李莲花沉默不语。他虽然一惯温柔待人,但他沉下脸的时候,给人的压力极大。 妙手空空就受不了他的冷脸,心虚地跑路,离得远了,才传来一句话。 “嘉州,灵山道场,或许会有你想要的消息。” 李莲花在原地若有所思。】 原本因为听说未来的自己很了不起,跟天下第一成了至交好友的妙手空空因为好奇偷摸进了四顾门,结果他第一次见识那所谓的天机,就看到自己那怂样,差点从挂着的树上掉下去。 唉,虽然自己好像真的很相信那个李莲花,就连利用龟息功装死也找对方来搭救。可天下第一哪怕装得柔弱无害,可生气的时候那眼神也是吓人的。 本来还想过来攀个交情的妙手空空打了个哆嗦。算了算了,李门主那样的人,他惹不起,还是离得远一些为妙。 不仅妙手空空这样觉得,天机石外的其他人也被李莲花那一眼给吓得瑟缩了一下。众人恍恍惚惚之间发现,原来李神医骨子里终究还是李相夷。他拥有李相夷那种一个眼神就让所有人安静下来的本事。 半晌后才有一人打破了这种宁静。“青山兄,看来接下去李神医就要到你那里去了。可以看到十年后的门派情况,这可是难得的机缘,恭喜啊。” 天机石一直围绕着李神医,其他门派能被提到一点都不容易。之前石寿村的事情就让武当派的陆剑池出尽了风头,武功高强,重义守诺,名声瞬间就传了出去,如今总算是再次有其他门派的人入场了。 恭喜个屁。灵山派掌门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其他门派掌门。毕竟他可不像对方那样乐观。李神医可是追查金鸳盟的余孽追查到灵山道场的。 若当真有门人弟子勾结金鸳盟,那灵山派百年清誉岂非毁于一旦。灵山派掌门是疯了才觉得这是好事。王青山在心中将各路神仙都求了一遍,唯一祈求的就是保住灵山派的名声。 【天机石上黑夜散去,又是一个白天,碧空万里,天朗气清。 李莲花已经到了嘉州,正抱着小桃子坐在官道旁边的茶棚中给他喂水,一边听着隔壁桌上的人说话。 “唉,你们听说了吗?灵山派最近可是出了一个大新闻,他们的掌门蝉蜕登仙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莲花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这么巧他刚要去灵山派,他们的掌门人就蝉蜕登仙了? “知道啊,他们掌门走得急,只留下一句遗言,说是要找什么灵童去继承灵山派全部财产。如今灵山派正大张旗鼓在找人呢。” “灵山派的人就这么听他们掌门的话,让找人就找人?” “谁知道呢,反正告示已经贴的到处都是了,如今啊消息还在往外传呢,有更多的人往咱们嘉州而来。也不知道最后谁家的孩子会这么幸运,那可是灵山派的全部财产啊。” “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灵山派有提出明确的条件,要找的是十六岁的少年,生辰是四月初六,脚上还得有莲花痣。” “可惜,我们早生了许多年,否则的话岂不是也有机会继承那庞大的财产?哈哈哈……” 李莲花听着他们的话,眉头深深皱了起来。桃清也听到了那些人的话,身边的人都在议论,想要听不到都难。她道:“怎么了,灵山派如今这么热闹,来往的人必然很多,不正适合我们混进去吗?” 李莲花叹息一声,小声道:“这刚探查到灵山道场有金鸳盟的人,灵山派的掌门死了,总觉得这事情太过于巧合了。” 桃清了然:“你怀疑灵山派掌门被金鸳盟的人杀了?为了灭口?可是大家不都说了,那灵山派掌门王青山是众目睽睽之下,蝉蜕登仙的,你怎么就确定他死了呢?” 李莲花摸了摸怀里眼神亮晶晶,竖着耳朵听爹娘说话的小桃子,他虽然听得聚精会神,但他其实未必听得懂,“如果今日灵山派要寻找的是六岁的灵童而不是十六岁的灵童,那王掌门或许还活着,蝉蜕登仙不过是他施展的障眼法,但他们要寻找的是十六岁的灵童,那王掌门八成已经遇害了。” 桃清好奇道:“虽然我并不相信这世上有蝉蜕登仙这回事,但你好像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这里面有什么说法?” 李莲花道:“托清清的福,我在江湖上的名声,除了活死人的第一神医,还有一个儿科圣手的名头。”为了小桃子成长无忧,他仔细研究过很多小孩子的医经,自己没用上,反倒是医治了不少其他小孩子的疑难杂症,名声就传出去了。 “那位王掌门就曾经带着一个孩子来找我看过病,那是两年前的事情,如今那孩子大概六岁了。他是乔装打扮过来的,可惜他不知道在那之前,我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哪怕乔装打扮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他带着孩子上门求医,不曾掩饰过跟孩子的关系,所以我知道那是他的亲生儿子。” 桃清眨眨眼睛,脸色古怪道:“灵山派好像禁止结婚,而且我听说那灵山派掌门已经五十多岁了?五十多岁有一个六岁的私生子,这掌门可真是……” 李莲花看了她一眼,桃清立刻闭上了嘴。李莲花继续道:“正是因为禁止结婚,所以王掌门想要将灵山派的财产传给自己的私生子,而不是传给自己的弟子,那必然要通过非正常的途径。” 血缘就是这世上最不讲道理的事情。就像他曾经一个人活着,有今天没明日的,也不觉难过,后来有了小桃子,就无论如何都想要活着了。 看着孩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点一点长大,感情也在一日一日中加深,只恨不得将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他的跟前。他已经打算好了,等孩子再长大一点,他会教他武功,最好的心法,最好的剑法,最好的轻功。哪怕暴露自己也无所谓。 所以,王掌门想要将目前拥有的一切传给自己的私生子,其实是一件很容易理解的事情。 只不过,对于王掌门而言,最稳妥的办法是将孩子收为弟子,悉心教导,等他长大之后将门派传给他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如今这般着急,不惜兵行险招,怕是还发生了什么事,迫使他下定了决心。只是最终生了变故。 桃清懂了:“比如他蝉蜕登仙,寻找灵童继承门派。” 李莲花道:“不错。我猜那王掌门是打算这么做的,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有第二个人插手这件事,于是结果变了,灵童从六岁变成了十六岁。”毕竟财帛动人心。 桃清道:“如果杀害灵山派掌门的人是觊觎灵山派的财产,那他肯定跟灵童有关,只是这听起来好像跟金鸳盟的人没什么关系。”他们是来找金鸳盟的人,还是来找杀害王青山的凶手的? 李莲花漫不经心道:“谁知道呢,这都是我猜测的,至于具体的情况当然要到灵山派看过才知道。” 桃清立刻起身,“走走走,我们去灵山派看他们选灵童。”】 王青山一张脸涨的通红,跟着他一起过来的三个弟子看着他的眼神也十分古怪。比起一出场就死了,更令人难堪的是禁止结婚的灵山派王掌门犯了门派禁令,十年后有一个六岁的私生子。 至于这事情会不会是假的?绝无可能,李神医亲口认证,那肯定就是真的。李相夷在江湖的信誉再一次展示了他的威力。 王青山眼中布满悔恨的泪水,双手哆嗦着,颤抖不停。本以为只是门中弟子跟金鸳盟勾结,到时候他只要想办法将弟子逐出门派就好了,现在好了,犯错的是他自己,让灵山派蒙羞的也是他,丢脸丢到整个江湖人的面前。 老泪纵横间,他好似看到了来自于无数人的嘲笑。王青山只觉得万念俱灰,心中竟生了一股死意,他拔出手中的剑,迅速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只听到“叮”地一声脆响,一早就盯着王青山的李相夷少师出鞘,及时救下了他。而他的弟子反应过来,立刻上前抢下了师父手上的剑。 王青山手中无剑,颓然地坐在地上,生无可恋。一旁跟他交好的其他门派人看着有些不忍,“青山兄,何必如此,上面都说了十年后,你有一个六岁的私生子,这样的事如今且还没有发生,你又何必以死谢罪?” 王青山一愣,他这才发现了这里面的漏洞,他突然活了过来,深深吐出一口气。也就是四年后他才犯错,如今的他是还没有犯错的他,“是我失态了,多谢。” 不会了,不会了,这辈子他绝不会有私生子的,绝不会让灵山派蒙羞。至于掌门的位置,他要好好想想,传给哪一位弟子。 桃清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贪欲无极,人之本性。王青山做了灵山派的掌门,享受了灵山派的最高待遇多年,到老了都舍不得放手,只想把那种富贵传递到自己的亲儿子手上。 想要的太多,贪心不足,结果就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杀害,竹篮打水一场空,丢了性命,也让自己的孩子在未来孤苦无依。 第34章 第二愿34 【李莲花想要进灵山派的查探金鸳盟的人的想法折在了第一步。 李相夷是天下第一,是四顾门门主,他走到哪里都众星捧月,只有请不到人的,从没有被人拒之门外的。 可惜李神医虽然同样名声斐然,但身为一个医者,有些人不买他的账,比如灵山派的掌门的三个弟子,就不是什么有见识的。 连堂堂江湖第一神医都拒之门外,可见不是什么心有成算的人。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不生病,得罪一个神医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自大狂妄,目光短浅,灵山派传到他们手里,迟早要完。 桃清牵着小桃子的手站在不远处。眸光冷淡地瞧着灵山派的人无礼的样子,若非李莲花及时抓住了她的手,她可能已经冲上去给对方一点颜色看来了。 李莲花拉着她的手,无奈道:“算了,我们翻墙进去吧。”本来是想礼貌上门做客,对方却非要逼着他们做一回梁上君子。 不过,话说这么说,但眨眼之间遇到了大少爷方多病,李莲花几句话就将对方绕了进去。他的小厮竟然完美符合灵山派在寻找的灵童条件,他们作为一起来的人,当然可以进去。 看来这方大少爷还是有点用处的。李莲花忽悠着人将他们带了进去。 事实正如李莲花所猜测的那样,灵山派的掌门王青山死了。他本欲以归息功假死,将灵山派的财产传给他的私生子,谁知道却正好落入了他人的圈套,没有迎来心腹的唤醒,而是等到了致命的一击。 经过一系列抽丝剥茧,装神弄鬼,最终锁定了凶手,就是灵山派的管家朴二黄,也就是金鸳盟奔雷手辛雷。 谁能想到金鸳盟的奔雷手辛雷竟然是灵山派的管家朴二黄,在这里潜伏数年,不露一丝破绽,深得王青山的信任。为了掌控灵山派的巨额财产,也为将发现了金鸳盟痕迹的王青山灭口,他在背后策划了这一切。 所谓天选灵童,一开始就是一场闹剧。从掌门到他的三个徒弟,到他的管家,每一个人都有私心,都想掌控灵山派的万贯家财。 李莲花抱着小桃子,将一切娓娓道来,他所展示的才智与风华令人心服口服。不仅桃清看得目不转睛,就连一开始对他喊打喊杀的方多病也为之拜服。 “话这么多,送你去见阎王。”被揭穿一切真相的朴二黄恼羞成怒,用出他的成名绝技奔雷手,要取李莲花性命。 李莲花伸手将一旁看戏的桃梓捞到了怀里,然后后退一步,叫了一声:“清清。” 桃清微笑着抽出腰间软剑,一剑朝着奔雷手的手臂斩去,在对方因为畏惧而收回手的时候,她飞起一脚将人踹飞了。 这时候,反应过来的灵山派的众人一拥而上,将人捆了起来。 灵山识童的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 谁能想到,这小小的灵山派竟然上演了这么一出大戏。掌门有了私生子就有了私心,三个徒弟都想要通过自己推荐的灵童掌控门派,就连管家都要推举自己那早被他抛弃的儿子上位。 众人看着王青山的神色有些同情。同时又不断在心里祈祷,李神医千万不要到自家的地盘。 李神医的洞察力可真是太强了,凭借一点细枝末节,就能推断出全部过程。天机石上若非是为了引导那方多病,李神医怕是见到王青山的尸体就得到了结论。 这门派家大业大,人员混杂,谁家没点龌龊事?就连公认的武林圣地,四顾门也有单孤刀、肖紫衿那样的玩意,更不用说他们那些小门派了。万一暴露出来,在整个江湖同道面前公开处刑,生不如死啊。 很多熟识的人对视一眼,露出同款抗拒脸。桃清饶有兴味地看着众人的脸色,没想到李相夷竟然有一天也成为最不受欢迎的人。 私底下拜访出了事不要紧,他们还可以请求李门主保密不外泄,但是天机石上一旦展示出来,那就是整个江湖都知道了。那结果,看王青山的脸色就知道了。 王青山的脸色已经麻木了,灵山派这次是丢脸丢大发了。他本以为自己犯了错,只要退下去,让徒弟继位掌门就可以度过这一劫难,谁知道三个徒弟也不成器,武功武功不行,脑子脑子简单。 就他们这样的头脑,如何承担起风雨飘摇的灵山派。灵山派在他们师徒手里怕是没有未来了。王青山捂着胸口。恨不得吐出一口老血,他对不起灵山派历代掌门啊。 “那辛雷……”笛飞声刚提了一个名字,药魔就知道了,他主动解释道,“尊上,辛雷是属下手底下的人,对金鸳盟,对尊上忠心耿耿。” 辛雷药魔手底下专门给他搜罗试药人的。当然不是什么好人,但金鸳盟收人从来不看品性,只看忠心与否。 笛飞声嗯了一声。 金鸳盟的人都为辛雷感到可惜。他的计策其实不错,眼看着就要将灵山派据为己有了,就是运气不好,碰上了化名李莲花的李相夷。否则,金鸳盟暗地里将再多一个门派为己用。 【辛雷被关在灵山派的柴房里,李莲花趁着众人没注意,偷摸溜了进去。 李莲花看着辛雷,神色冷淡,他一字一句道:“十年前,金鸳盟的三王,杀了四顾门的单孤刀,还抢走了他的尸骨,他的尸骨现在在何处?” 辛雷笃定道,“你是那个人。四顾门门主,剑神李相夷。” 李莲花的神色倏地冷了下去,眼神如刀,冷冷盯着辛雷。 辛雷却一点也没觉得害怕,他自顾自道:“十年前,圣女从魔君那里取了碧茶之毒,用在李相夷身上,没想到十年过去了,你还活着。不过,想来也没什么稀奇的,魔君的碧茶之毒虽然厉害,但是若是天下第一的李相夷,他能解开碧茶之毒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他呵呵一笑,“只是单孤刀是什么人?十年前若非他是李相夷的师兄,谁会记得有他这么一个人?更不用说,如今都十年过去了,除了李相夷,谁会在乎他的尸骨。所以,你是李相夷。” 这个时候的沉默就像是一种默认,只是如今这个李相夷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就连遇到别人的攻击,都让自己的女人挡在前面。 “你不是没有武功,你是武功尽失,哈哈哈……曾经不可一世的剑神也落到如此地步了。十年前,李门主为了你师兄打上了金鸳盟,没想到十年过去了,李门主还在寻找你师兄遗骨,可惜我帮不了你,我不知道他的尸骨在哪里。” 辛雷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然后手上猛地发力,一道强劲的内力冲断了束缚着他的铁索,他拾起较长的一段锁链,一个箭步上前就想要勒死李莲花。 只是在辛雷狰狞着脸,以为可以杀了李相夷的时候,却发现那锁链被一股更大的力气拽住,动弹不得。李相夷没失去武功?他惊疑不定际时,只觉后心一凉,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辛雷倒下以后,露出了站在他身后剑尖染血的方多病。】 李相夷有些不满地看着李莲花。都过去十年了,他怎么还在找单孤刀的尸体?不是已经跟万圣道对上了,难道没有顺藤摸瓜查下去? 对于李莲花花了整整十年,哪怕撇除东海三年,也有七年的时间,可他竟然还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这件事,李相夷只觉得满满都是不可思议。他甚至怀疑李莲花真的有在认真找金鸳盟的人,找单孤刀的尸体吗? 李相夷他从出山,到成为天下第一,再到建立四顾门,问鼎武林巅峰,花费的时间也没有五年,怎么李莲花用了更长的时间,却连单孤刀布下的局都没有破开? 李相夷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的他破一个案子最多不超过三个月的时间。难不成他成为李莲花之后,除了武功之外,其他各方面能力都下降了?可看他揭开灵山派掌门蝉蜕登仙一案,也是一眼就看破了。 芩婆和漆木山心疼地看着天机石上的李莲花。前面看他带着妻儿,游山玩水,偶尔碰到事情了,还会破个案,解救受害人,日子过得悠闲自在,他们差点忘记了单孤刀对他的欺骗。 没有看破单孤刀假死布局的小徒弟,心心念念的还是找到师兄的尸骨,葬到师父旁边。那是他一直放不下的执念。 是他们忘记告诉那个李莲花,人死了万事休,葬在哪里有什么区别,何必那么执着? 天机石上的徒弟他们是没有办法了,但是身边的徒弟还来得及教导,漆木山对着李相夷道,“相夷,人死如灯灭,入土既为安。至于葬在哪里,没必要执着,活着的人比死了的人更重要。” 李相夷嗯了一声,便是应下了。李莲花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愧疚于自大狂妄害死了单孤刀,于是,他怀揣着这份愧疚一心一意寻找单孤刀的尸体。 桃清有些赞赏地看着辛雷,毕竟他可是第一个认出李莲花就是李相夷的人,必须给他足够的戏份。 只有对比才能看出差距,就让整个江湖好好看看。金鸳盟都能一眼认出的李相夷,可百川院就跟集体瞎了眼一样,无论如何都认不出人来。 【晚上的莲花楼,不请自来的客人方多病吃完饭后还不走,而是赖着要跟李莲花喝酒。 桃清带着孩子上了二楼,给他们留了空间,于是方多病目瞪口呆地看着李莲花温柔地将人送走后,开始熟练地收拾碗筷,擦桌子扫地。 方大少爷是铁了心不走,李莲花收拾完一楼后,只能陪着他去外面喝酒。好歹是个客人。 方多病喝得醉醺醺道:“师父,你一手建立的四顾门,百川院,我一定会为你撑起来的。” 李莲花神色一凝,十分惊讶地看向方多病道:“你说你师父是谁?” 方多病得意开口:“剑神李相夷。” 李莲花无奈地扶了一把醉鬼:“那我怎么不知道李相夷还收过你这样的一个徒弟?” 方多病神色有些黯淡:“这事没人知道。” 李莲花就接了一句,“我猜他本人也是不知道的。” 方多病好似对李莲花的说法很不满意,他站起身来,将过往娓娓道来。四顾门副门主单孤刀是他的舅舅,曾经与李相夷见过一面。 李莲花这才想起记忆中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孩。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原来都是故人。 方多病喝醉了,已经酣然入睡,李莲花看着他的神色却更加慈爱了。】 “单孤刀是何庄主的弟弟,是方多病的舅舅?可那单孤刀不是南胤皇室后人吗?难不成天机山庄也是南胤皇室后人?”众人看着何庄主的目光都变得诡异。 原本挨着在天机山庄的人迅速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往外挪了几步。一副自己跟他们不熟的表情。 单孤刀干的可是要诛九族的大事,所有跟他有亲戚关系的人都落不着什么好。朝廷不会放过他们的。 杨昀春等人将事情原原本本记在了本子上,至于调查天机山庄或者方大人的事情,在上头有明确的命令下达之前,他们是不会去做多余的事情的。 何晓慧立刻站起身来,甚至用上了内力,保证自己的话能让所有人都听到:“各位,小儿年纪小,他听错了,我们天机山庄跟单孤刀没有任何关系。我爹娘只生了我们三姐妹,我并没有弟弟。这一点很多人都可以作证。” 她心里将单孤刀恨了个半死。他造反的事情暴露出来以后,她就知道迟早会连累到他们的。那个挨千刀的玩意,害死了她妹妹,如今又要连累她的小宝和天机山庄上上下下几百口人。 何庄主虽然早就已经吩咐下去,绝对不会承认单孤刀跟天机山庄有任何关系。之前单孤刀跟自家妹妹的事情也要捂严实了,决不能露半分破绽。 甚至她还考虑了最差的结果,就是方多病作为单孤刀儿子的身份暴露,她拼着整个天机山庄的力量,也要为他求一条生路。 假如最终也求不来一条活路,她就把小宝藏起来,绝对不会将人交出去。如今的方多病已经被她悄悄转移到了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何庄主走到李相夷跟前,恭敬行了一礼,“李门主,单孤刀与我确实没有血缘关系,只是这其中有一些缘由,不方便说出来,请容许我私底下跟你说。” 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她又当着众人的面发誓道,“我可以对天发誓,天机山庄绝对没有跟单孤刀同流合污,没有参与他的任何事情中去,我们不仅没有关系,还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今日所言,但凡有一句谎话,我可以随四顾门处置。” 天机山庄何庄主虽然一介女流,可她在江湖上的名声可不差,豪爽大气,仗义疏财,何晓慧的话还是有分量的。 她解释的话一出口,就已经有几人相信了,并帮着一起求情。 孤山派的掌门站出来道:“确实从未听闻单孤刀跟天机山庄有任何联系,李门主不妨听听何庄主的解释。” 神仙府的主人也道:“众位请听我一言。我相信何庄主的话,她若是跟单孤刀有联系,早就应该跟着单孤刀跑了,而不是坦然地留在这里,等着天机石揭露真相。”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重点都是相信何庄主,相信天机山庄。 何晓慧感激地看着他们,朝着众人拱手,郑重道:“诸位,我们天机山庄在大熙立业已有数百年,传承久远,是地地道道的大熙人,绝不是那什么南胤后人。” 李相夷闻言颔首道,“好,那就等今晚的天机石机缘结束后,请何庄主如实告知。”虽然他很好奇为什么方多病称呼单孤刀为舅舅,但何庄主却声称跟单孤刀有仇。 至于收徒这件事,李相夷觉得他还需要再考虑考虑。虽然未来的方多病瞧着还不错,但原本他想要收那个孩子为徒,看的是单孤刀的面子,如今的他跟单孤刀势不两立,自然需要考虑得更全面一些。 第1章 第一愿1 此时,正是日落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天边,染红了整片天空,远处山峦也披上了一层红晕,仿若着火一般的鲜红。 莲花楼里炊烟袅袅,充斥着柴米油盐的人间烟火味。 李莲花正挽着袖子,在认真炒菜。他神色淡然,动作如行云流水,彷佛如同演练了千百遍一样熟练,便是顶级的大厨也没有他这般潇洒写意,美得好似一幅画卷。 少许盐、少许糖、少许酱油、少许醋……,他一伸手,动作飞快地将一旁摆放整齐的调料都加了少许。 很快,一道热腾腾的炒菜就新鲜出炉了。肉片焦黄,闻起来鲜甜可口,伴随着油光发亮却依旧脆嫩的绿叶,看起来也是色香味俱全。 李莲花闻着这个味道,脸上笑意十足,显然对自己的手艺是十分有信心的。 他端出一碗米饭,取了一双筷子,姿态优雅地坐到饭桌前,然后下手夹了一片自己炒的肉片。他的神情从淡然自若到可疑地停顿,然后面无表情,最后他机械地咀嚼两下,若无其事地咽了下去。 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如果不是事后猛灌了两杯茶水下去,大约会给人一种饭菜很好吃的错觉。 桌上摆放着的是自己亲手炒的菜,桌子底下躺的是自己养大的狐狸精。 秉承着不能浪费的原则,李莲花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将桌上的菜都倒到狐狸精专用的碗里,然后走到狐狸精身旁,蹲下轻抚它的脊背,笑容和煦道,“狐狸精,开饭了,今天还有肉,好好吃啊。” 狐狸精被香味勾引,“汪汪”地叫了一声,迫不及待地将脸埋到了碗里。还是那熟悉的味道,狐狸精身子僵了一会,紧接着便是大口吞咽。它已经习惯了这种口味的饭菜,完全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李莲花满意极了,他双手抱臂,斜靠在门上,看着狐狸精的眼神温柔极了。真是一条好狗。 晚霞绚丽,娇艳似火。 李莲花的眼神漫不经心扫过莲花楼外的树林,然后倏地顿住了。 有人来了。 那人身姿曼妙,步履轻盈,彷佛一只灵巧的蝴蝶,一身粉白纱裙,衬得她的容貌越发娇嫩,及腰长发随风飘动,那一刹那,仿佛时间都为她静止。 李莲花的神色瞬间变得古怪至极。 概因这人曾经出现过,出现在他一个旖旎而迷乱的梦里。 其实也不能说是梦,呼吸交换,唇齿相依,肌肤相触的感觉真实无比,那些欢愉美好的让人难以忘却,只是他醒来之后,找不到她,也找不到那个令他意乱情迷的桃花林,便以为那是一场荒诞香艳的梦。 李莲花回想着一年前遇见的情景,一抹红悄然爬上了他的脸颊,然后蔓延开来,染红了他的耳廓。 如今这姑娘找上门来了,虽然好似不是来寻仇的气势汹汹,但他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紧张万分。 他猛地站直了身子,双手垂落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音,这才唤道,“姑娘……” “桃清,我叫桃清。”她的声音婉转,如涓涓泉水,沁人心脾。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人美,名字也美。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李莲花猛地惊醒过来,他摸了摸鼻子,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在下李莲花。”他看着对方神情似乎并没有不高兴,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便问道,“不知姑娘此来何意?”对方要是想要杀他,一年前他就活不了。 鸦羽般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桃清的脸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一年前的事情本来是个意外,事后我也补偿你了,除了那个厉害的毒,你身上的其他伤我也都给你治好了。本不应该再来找你。”她顿了顿,声音柔柔道,“只是,我近期武功修炼到了关键时刻,需要闭关一段时间,烦请你帮忙照顾他一段时间。” 一年前,李莲花的脸色随着她的话语,瞬间红透了,满脸红晕的样子比晚霞更艳。 那时候,他驾着莲花楼,路过一个平平无奇的山谷,见山谷中有一株桃花开得非常好,便驻足欣赏,甚至搬了桌椅,在桃花树下看书喝茶休憩,结果却发现了一旁看似平平无奇的山壁上好似有奇门遁甲的痕迹,他一时鬼迷心窍,便走了进去。 结果也没有令他失望,阵法内另有一番天地。放眼望去,入目皆是桃花,灼灼其华,如火如荼。 他站在入口处喊了几声,见没有人回应,便以为里面无人,遂漫步在桃花之间,直到遇到那个躺在地上,被枝头飘落的桃花埋了一身的女人。她紧闭着眼睛,好似昏过去了一样,生死不知。 李莲花转身就走,结果踏出两步后,叹息一声,还是掉头走了回去,他看着对方在粉色的花瓣中也显得苍白的纤细手腕,伸出两根手指搭了上去。只是他最先感受到的不是跳动的脉搏,而是从指尖蔓延上去的寒意。 好冷。 李莲花指尖发颤,猛地收了回来,然后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睁开的眼睛。原来是人醒了,她的眼神中带着一分警惕,一分隐忍,还有一分迷离。 李莲花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后退两步,结果还来不及稳住身形,反被一股巨力拉扯了过去,他整个人砸到了那个地上,溅起无数花瓣,凌空飞舞,美不胜收。 他一身内力本就只剩一层而已,如今不知是被桃花香给醺醉了,还是被美景给迷醉了,只觉四肢疲软,浑身无力,竟是连起身都做不到。这什么毒,怎么好像比碧茶之毒还厉害? 李莲花头昏脑胀,缓了好一会才觉得清明了一些,他艰难地转过头去,正对上侧身躺着的姑娘明亮的双眸。她的眼神一寸一寸扫过他的脸,好似在打量什么。 两人挨得很近,近到呼吸都是相互缠绕的。这里也很安静,没有虫鸣,没有鸟叫,他们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咚咚咚”地在响着。 也因为离得近,所以,李莲花清楚地看到对方越发迷离的眼神,好像下一秒就要是失去理智一般。 桃花香弥漫,温软的身躯越贴越近,他已经能感受到肌肤相贴那种细腻和凉意,李莲花身体更加僵硬了。他惊慌失措,忍不住道:“姑娘,冒然闯入是在下不对,还请原谅一二,在下马上离去。” 他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大,大到能震醒对方的程度,实则声音带着几分哑意,低沉无力,带着几分欲拒还迎的虚弱感。 那姑娘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她伸手抵住了他的唇瓣,不让他说话,眼神迷醉,却努力保持清醒,声音绵软无力,却有着一丝魅惑的意味:“不原谅,你帮我一次,嗯?” 李莲花疯狂摆头,努力将自己从她的手掌中解救出来,“要如何帮你?姑娘,你中了什么毒?”他努力想要调动内息,却发现本就不多的扬州慢彻底罢工了,他狠狠闭上了眼睛。 “不是什么厉害的毒药,就是有点折腾人。”她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李莲花以为她清醒了,结果却听她道:“不同意也没关系,你长得好看,我不吃亏。” “……”李莲花震惊到失语,所以姑娘不是中毒了,而是中了某种不正经的药,他这是要清白不保了?李莲花动了动手指,按在刎颈的剑柄之上,隐忍不发,暗中积蓄力量,想要一击必中,他嘴上絮絮叨叨,想要拖延时间,“姑娘,在下就是一个大夫,你放开我,让我给你瞧瞧,保管药到病除。姑娘家清白何等重要,在下家中已有一妻一妾,并不是什么良配……” 那姑娘却蹙起了眉头,神色有几分不耐道:“啰嗦。”她速度极快地在他身上点了几个大穴,李莲花只觉得身上的力气一泄,连刎颈都握不住了。 他咬牙,再顾不上身体情况,调动本就不多的内力,一举冲破被禁锢的穴道,抬手就是一掌,想要逼退她,结果对方速度比他更快,一指点在他的手臂上,泄了他的力道,紧接着周身大穴再次被封。 李莲花颓然地闭上了眼睛。究竟是他太弱了,还是对方太强了? 他一个愣神的功夫,就失去了再开口的机会,那姑娘精准无比地吻了上去,手顺着他的后脑勺一路向上,抽出了他脑后的发簪。 林中,桃花飞舞,香气弥漫,让人沉醉,让人迷恋。 桃林之中甚至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恍恍惚惚的,不知岁月流逝。 他恍惚之中好似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只是每次努力想要清醒过来,都会陷入更深的迷障之中。等他真的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在桃林之外。 但莲花楼里落的一层薄薄的灰尘是真,受损的三经被调养得很不错,折磨了他好几年的碧茶之毒大半被逼出了体内,体内恢复了五成的扬州慢内力也是真。 后来,他在山谷中停留了三个月,仔仔细细探查了无数遍,却没有再发现奇门遁甲的痕迹,那些发生的事情好似只是他的一场梦一样。 最终只能无奈地离去。却不曾想,时隔一年之后,他再次遇到了她。 李莲花用内力强行将脸上的热意压了下去,但说话仍有些磕磕绊绊道:“照顾……照顾谁?”他们虽然曾经做过最亲密的事情,但其实也只是刚刚认识而已。 桃清转身走向身后跟着的那一只鹿,从藤条编织的藤筐中抱起一个粉色的襁褓,神色温柔地看了襁褓中的婴儿几眼,然后上前将他塞到已经傻眼的李莲花手中。 李莲花双臂僵硬地抱着被强塞入怀中的孩子,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看去,小孩正闭着眼睛酣睡,肉嘟嘟的脸颊粉粉嫩嫩的,小手握着放在嘴边,可爱极了。 桃清道:“他叫桃梓,三个月了。” 李莲花不由自主地放松了手臂,小孩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笑容,让他看着就觉得心都要化了。李莲花的嘴快于脑子,突然问了一句:“是我的?”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李莲花小心瞥了一眼桃清的神色,却发现对方神色未变,好似没听懂一般,简单回了一声:“啊,是啊,除了你,也没别人了。” 桃清自顾自道:“我要闭关,时间不知长短,没有时间照顾孩子,你可以帮我照顾一段时间吗?”她的脸色虽有几分不舍,但声音却是十分平稳,“饿了就给他喝鹿奶,藤筐里还有几件他的衣服,他尿了你记得给他换尿布。” “好,好的。”李莲花机械点头,看桃清一副交待完就要离开的样子,忍不住出声道,“我要怎么找你?” 桃清回头望了他一眼,笑得意味深长:“不用找我,我出关了自然会来找你。你也不用担心我找不到你,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了,只要我想,我就一定能找到你。” 一阵风拂过,那个粉色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就是最好的轻功也做不到这种程度。李莲花看着她消失的方位,喃喃自语道:“所以,她真的是人吗?” 大概是他误入了不知什么山野精怪的地盘,所以被人吸了元气。李莲花低头看了一下怀里的孩子,欲哭无泪,“我没照顾过这么小的孩子啊。” 话说,人和精怪的孩子是人吗? 第2章 第一愿2 桃清站在不远处的山头,看着李莲花将孩子和那一头奶鹿带到了莲花楼,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宿主,把小桃子扔给李莲花可以吗?】心愿系统忍不住发问道,那可是一个才出生三个月的小崽子啊,那么小,那么弱的一个小崽子。宿主居然狠心扔给了一个新手奶爸。 “系统,戏过了。”桃清翻了一个白眼,“我们不是给小桃子喂了各种药,他的身体素质已经达到了最佳状态,皮糙肉厚的,轻易夭折不了。” 小婴儿之所以难养,主要是因为他们太小了,身体发育不全,免疫力低下,很容易生病,古代儿科大夫又几乎没有,所以幼儿夭折率才会那么高。 但是小桃子是没有这种困扰的,她用三个月的时间将他的身体调养得十分健康,连其他位面的基因药剂都给他打了一针,小病小痛是不会找上他的。 系统一秒收起自己的担忧,这女人的心比只是程序的系统还狠心。【宿主,把小桃子送给李莲花就能解开他的心结,让他想要活的久一点吗?】 这世上大多数的父母都是愿意活的长久一点,亲眼看着自家的孩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然后陪他度过一次又一次来自于生活的磨难。 “当然不是,只是刚开始而已。我虽然可以给李莲花解了碧茶之毒,但是他整个人还是一副生死看淡的死样子,把小桃子送过去,只是给他增添一点活力,他忙着照顾孩子,也就没时间去伤春悲秋了。” 本位面主线任务:李莲花长命百岁。 万千祈愿人共同的心愿。 愿力之强大,愿力之虔诚,让心愿系统都为之震惊,忙不迭地接下了这个任务,所以才有了她们这一趟莲花楼位面之旅。 根据系统强大的计算能力,得出的最优解是给李莲花一个血缘羁绊,让他舍不得去死,更何况那是一个将责任深深放在心里的男人,只要还有人需要他,是那种无人可依,只能依靠他的那种,那么他一定不会轻言生死。所以她在到达位面的第一时间就把人给睡了,虽然是强买强卖,但是结果是真的香就行了。 至于说要编织爱情的美梦什么的,被桃清嫌弃速度太慢,效率太差,她不愿意。以李莲花如今这样随遇而安,无欲无求,一脸马上就要看破红尘,出家当和尚的寡淡性子,想要打动他并不容易,说不定拖拖拉拉个十年,都不一定有结果,还容易被别人摘了果子。比如他的旧情人之类的。 【宿主,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 桃清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悠然道:“什么也不做,闭关看戏。”她虽然将肉身的各种天赋都点到了最佳,天赋根骨悟性绝佳,但每一个新肉身都是全新的开始,需要一级一级练上去,这需要一点点时间。 在武侠世界,武力值才是最大的底气。不修炼到天下第一的程度,她感觉自己出门都没有安全感。 还得编一个来历,一个隐世的门派,因为收徒都是随缘收的,如今整个门派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孤孤单单的,没有地方可去,最适合被人收留了。 【行,你是宿主,你说了算。】只是辅助系统的它建议道,【宿主,解了毒的李莲花武功天下第一,应该不会轻易死的,到时候任务是不是就完成得差不多了?】 好像让李莲花长命百岁也没有那么难嘛。只要解了碧茶之毒,他没了悬在头顶的生命倒计时,又遍尝人情冷暖,不会轻易踏入别人的陷阱。应该能活的长长久久了吧? 桃清摇了摇头,道:“你错了,杀人不一定用到武功。李莲花在中毒之前,武功已经是天下第一了,但他却轻易败在了人心鬼蜮之中。如今虽然懂了人情世故,也比以前通透了很多,但他依旧保持着正直善良,心底软的一塌糊涂。面上虽然冷淡,但若是有人能走到他的心底,那他一定会对对方很好,好到可以交付自己的性命。” 有了第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因为背叛他的代价太小了,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当人面临选择的时候,一定会下意识地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一面。而李莲花,因为他的宽宏大量,因为他的善解人意,他会永远处在被放弃的那一端。因为事后只要诚恳道歉,诉说自己的苦衷,就一定能够得到他的原谅。 她叹息道:“如果有人求到了他头上,要他以命换命或许会犹豫一二,但若只是损伤自身七分,能救对方一命,那他绝不会推迟,长此以往,他的身体能好才怪。但是我们的任务是让他活到一百岁,哪怕他死在九十九岁,这任务都是失败的。” 就桃清而言,她敬佩李莲花这样的人,因为她是绝对的利己主义者,她自己做不到这种程度,但作为任务者,她又相当讨厌那些牺牲自己也要救人的人,因为那会让她的任务难度提升好几个等级。 一不小心人就没了,任务又要重启,浪费时间与精力,这是她不能容忍的事情。 最后,她总结道:“所以,还得守着他。一方面让他身体健康,无病无灾活到老,一方面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惹到了他,哪怕他本人大度不计较,但也有其他人会为他讨回公道。” 【那你怎么不跟小桃子一起住进去?】 “短期内他不是不会有问题?更何况感情是需要循序渐进的。”桃清挑了挑眉道:“如今相处只剩尴尬,还不如不见,等小桃子刷满了他的好感度再去更好。” 说是做任务,又何尝不是自己的一辈子,所以,在保证任务能够达成的基础上确保自己过得舒服才是最重要的。 【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不主动一点?】几辈子的搭档了,谁还不了解谁,宿主就是个颜控。 “他长得那般好看,我自然是喜欢他的。”桃清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盈盈道,“虽然我长得不错,但是作为被强迫的对象,我觉得他的体验可能并不怎么美妙。”所以,要给他一点时间去接受孩子,至于孩子的妈。不急不急,她有的是时间。 透过栖息在莲花楼窗户上的小鸟眼睛,她看到了莲花楼中李莲花直勾勾盯着孩子看的傻样,桃清摸了摸下巴,“就是对着那张脸,我也能多吃几碗饭。” 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 一见钟情或许是见色起意,但能吸引人一辈子的出色外貌,怎么就不能是爱情呢。骗一阵子是渣,骗一辈子难道不是深情? “那么好看的脸一定要保养好了。”桃清盘算着以她如今这样的身份,需要给他准备什么养颜的补品,灵泉水,百花酿,桃花露,养颜丹,都给准备起来。 【宿主,你可以给他搞点什么神兽血,比如麒麟血,凤凰血,玄龟血什么的,这样他就不老不死了,等他活过了一百岁,你再收回来。”】 桃清嘴角抽了抽,“如果一直没有变化,那种异常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人类皇帝在追求长生不老的时候上可是很疯狂的。” 平平淡淡活到一百岁才是做任务的的最优解啊,不要搞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出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做过的事情总会留下痕迹。人嘛,可以老的慢,却不能没有变化,不老不死的是妖怪。 【你又不怕皇帝。】 桃清没好气道:“是啊,我不怕,我甚至可以杀了皇帝,但是杀了一个还有下一个,我还能都杀了?要是我真的是这样一个弑杀之人,你觉得李莲花会不会为了天下大义,然后给我一剑,他再自杀以谢天下?” 李莲花的道德水平太高,以至于想要跟在他身边,自己的行为也不能太过离谱,但她本身又算不上是好人。再说了,一个成功的任务者有下限这种东西吗? 桃清有些苦恼地摸了摸下巴,她并不想装一辈子的好人,太累了,所以只能慢慢去试探对方的底线。这一过程可能需要花费漫长的时间,不能操之过急。 所以说这个任务一点也不容易。 又因为任务完成后还有一个评分等级,她不能将人做成傀儡,让他无知无觉过一辈子,不然等待她的一定是不合格评价。 【……】系统也给她整无语了。反正宿主怎么样都对。 桃清也不跟它废话了,她盯着莲花楼里,李莲花拿着碗跟顶着一双湿漉漉大眼睛的母鹿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她乐不可支地弯了弯眼睛。 他无可奈何的样子,有点可爱。 果然,颜值才是最重要的,脸不好,她都懒得去做攻略任务,都是给人做背后灵老师,或者直接冒充系统,给任务对象发金手指。 发觉自己的行为好像有点痴汉属性,桃清掩饰般点了点自己的唇,喃喃自语道:“我作为一个担心孩子的妈妈,时不时偷偷去看下孩子,顺便看看孩子的爸,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系统斩钉截铁,哪怕我的宿主是个喜欢偷窥的变态,那也绝对没有问题。 桃清在看了一眼李莲花和桃梓后就关闭了远程之眼,她身形瞬间淡去,却是已经进入自己的空间中,那是于她而言,最安全的地方。 “好了。我要真的去闭关了。系统你帮我盯着小桃子,遇到有意思的画面记得录屏,出现问题立刻通知我。” 【好的,宿主。】 第3章 第一愿3 李莲花一脸茫然看着快速消失在自己眼前的不负责任的桃清,然后低下头,对上怀中婴儿白白胖胖的小脸蛋,却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这是他的孩子,跟他血脉相连的孩子。冥冥之中好似确实有一种联系将他和孩子捆绑在一起,让他生不起一点怀疑。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他就是对这孩子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爱,他游历江湖见过很多孩子,幼小的生命总是惹人爱护的,他也很喜欢那些孩子,但如今却觉得自己的孩子才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孩子。 这大概就是源于血脉的力量。 只是他真的不会带孩子啊,还是这么小,这么脆弱的孩子,李莲花瞬间觉得自己的胳膊重的抬不起来。 嘴角带着一抹苦涩,李莲花慢吞吞走回了莲花楼。将孩子放在自己的床上,他坐在床沿看了片刻。然后沉默起身,将鹿背上的藤筐取下来。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封信,他伸手抽了出来,字迹若行云流水,潇洒又随意。 “桃梓出生于三月初六,至今已满百日,出生时幼小如猫,哭声几不可闻……白日里睡眠太过,恐夜间难以入睡,望君知晓……有荷包一个,内置驱蚊药材,可放置桃梓身侧,以防蚊虫侵扰,但需谨防入口,有花露一瓶,清凉止痒……” “母鹿无需饲养,可放归山林,次日清晨自会寻踪而至,鹿奶煮沸后可存于杯中保鲜,供桃梓一日所需。若有一日,母鹿不再登门,也无需去寻。母鹿哺乳期为三月,望早作准备,寻其他牛羊替代。若实在找寻不到也无妨,届时桃梓已半岁,可碾碎白米调成糊状喂他。” “另,养育婴孩所费颇丰,故赠夜明珠一颗以为花费,又闻君为大夫,为表谢意,特奉上师门所传医书若干,与君共勉。” 她在心中将事情仔仔细细交待了一遍,李莲花甚至能想象到她写信的时候脸上挂着的笑容,那是一个母亲的温柔。 他看完信后放下,再去整理藤筐中的物品。除了小孩子粉粉嫩嫩的衣服和一叠码得整整齐齐不知道多少片尿布,还有小被子,小枕头,布偶小狗等物品。 一个小箱子,里面装着小孩用的碗、杯子和勺子之类的东西,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箱子,里面是她信中所说的医书,最上面一本名为育儿指南。 李莲花没有看它,而是从底下又抽了一本医书,名为《少儿医经》,他嘴角抽了抽,看名字就是专看小儿病症的,他又陆续翻开其他几本,内容居然都是儿童病症以及用药。 没想到这世间还有这么多针对孩童的医药书籍流传于世。李莲花将医书放好,为了将孩子养好,这都是他未来需要重点学习的医书典籍。 他又翻开最上面的那一本育儿指南看了起来。书里面的字不大,却密密麻麻的,让他一眼看去就有些头疼。嘶,这么厚,这么多内容,他得什么时候才能看完。 结构方面倒是让他眼睛一亮,书中第一页就是对整本书的指引,喂养,睡眠,环境,心情,陪伴,安抚,引导,运动等等,乍眼看去,内容之丰富,让他叹为观止。 嗯,就先从喂养开始吧。 “新鲜的鹿奶挤出来以后,加水煮沸,然后放温之后再喂给小孩。水和奶的配比是三比一,三分鲜奶,加一分水。三到六个月的孩子需要一到两个时辰喂一次,每次喂奶五到六勺,大勺。”李莲花拿起一个比较深的大勺,一看就知道那是用来称量的勺,另外一个圆头的浅勺,应该是用来喂孩子吃奶用的,“可以少食多餐,但不能一次性喂养太多,容易积食。” 好像不难?李莲花自信满满地起身,结果却跟母鹿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这挤奶怎么挤?鹿身上的穴位跟人一样吗,如何才能定着它,不让它乱动? 一阵手忙脚乱,甚至经历了差点被鹿踹之后,他终于挤到了半碗鹿奶。李莲花脸上带着笑,一转身就对上了一双圆溜溜,跟葡萄一样水汪汪的眼睛。 小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一个身,趴在床边,看着李莲花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一瞬间就甜到了人心里去了。 只是李莲花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在转眼之间就变成了惊恐。小孩原本是被他放在床中间的,但是他翻了一个身,滚到了床边,若是再翻一个身,他就要掉到床下边去了。 李莲花倒吸一口凉气,婆娑步都踩出了残影,这才在他继续翻身之前给他摁住了。他吓得个半死,小孩却在咯咯直笑,好似玩的十分开心。 “臭小子。”他今天一天的情绪波动比过去一年还要多。李莲花伸出手虚虚点了点他,却被小孩抓住手指,那软软的触感让他心神微动。这是一个完全不能讲道理的小婴儿,打不得,骂不得,真叫人无可奈何。 一个笑得兀自开心,一个笑得无可奈何,一时间,竟也十分和谐。 只是突然间,那咯咯笑着的小孩嘴巴一瘪,莫名其妙就哭了出来。 李莲花头皮一炸,急忙回忆育儿指南中的内容。孩子哭了,首先要看他是尿了还是饿了,如果都不是的话,也可能是吃多了或者环境让他觉得不舒服。 他摸了摸小孩的尿布,是干的,再将手中的鹿奶放到小孩的面前,他果然慢慢停止了哭泣,所以,这是饿了?因为闻到了他另一只手上的奶香味,所以哭了?这么聪明吗?可是奶还没有煮过,不能吃。 李莲花将孩子挪到床的最里面,然后快速到厨房加了一点水到碗里,在小孩的哇哇大哭中,他甚至连火都来不及生,直接以内力将鹿奶加热到煮沸,然后再降温,直到入口温凉,再用大勺量了六勺到另一个碗里,这才拿着小勺子给他一口一口地喂了进去。 安静等着投喂的小婴儿格外乖巧,就是嘴巴太小了,刚开始不熟练,洒了很多在外面,最后,看他还是一副没有吃饱的样子张着嘴巴,李莲花忍不住又给他喂了一大勺鲜奶。 新手奶爸的第一次喂养之后,过了不到一刻钟,小孩尿了。他从藤箱中取了一块干净的棉布给他换上,捏着那块脏了的尿布犯了难。 用一块扔一块当然省事,但是费钱,洗洗接着用吧,洗完之还要煮一煮,然后晾干才能再次使用。 他看着自己莲花楼里唯一的一个锅犯了难,养个孩子真是费力又费钱。他本人两袖清风,莲花楼甚至四处漏风,人穷志短的李莲花忍不住捏了捏鼻子。 好在孩子的娘不是真的完全不管了,她信中所说,赠送给他的那个跟鸡蛋一样大的夜明珠,要是拿到当铺里,估计能换回不少的钱,这辈子都吃穿不愁了。 李莲花欣赏了一会夜明珠,又给它放回了盒子里。他身上还有几十两银子,买个锅还是没问题的,不至于要去卖夜明珠。主要是用一个几乎算得上是陌生人的钱,他心里是拒绝的。 其实这么点大的孩子除了吃就是睡,只要不闹腾都很好伺候,李莲花发现最大的难点竟是给孩子洗澡。水温要适宜,然后托着小孩的后颈将他放在水里,既不能太用力以至于弄痛了他,又不能太松,让孩子滑到水里去。好在如今的天气炎热,冬日里洗澡就更麻烦了,得有一个温度适宜的浴室。 李莲花抿了抿唇,终于将孩子从盆里捞了出来,感觉自己的左手为了保持托举之势都僵直了。 把自己折腾得满头大汗之后快速洗了个澡,李莲花觉得累极了,他躺在床上,侧着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孩子看。小孩也不怕生,躺着东看看西瞧瞧兀自傻笑,也不知道在乐呵什么。 李莲花伸出一根手指在小孩眼前晃了一下,小孩就睁着大眼睛,小手举着要去抓他的手指,脸上的表情竟是有几分认真,瞧着天真又可爱。 这孩子这么爱翻身,得将床边都围起来,省的他掉下来。李莲花心里盘算着之后要做的事情,心里也渐渐安稳了下来。 漂泊无依的人有了亲人,有了家,有了归宿。那种心灵的踏实感让他止不住的欢喜,他不再是游离在人间的孤魂野鬼,而是有了眷恋,有了不舍,有了在漫漫长夜中也可以期盼的温暖和光明。 这真是无比神奇的一天。 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上了门,然后给他留下了一个孩子。活了二十几年,以为孑然一身的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一个血缘亲人。 这孩子那么小,那么软,离了大人就活不下去。他只在最开始有那么一点抗拒,然后就很自然地接受了他有了孩子这个事实。 这是他的孩子,与他血脉相连。虽然孩子是一个意外的惊喜,但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李莲花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变得更鲜活了一些,更有意思了一些。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老天待他当真不薄,先是碧茶之毒解了一大半,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去寻找师兄的遗骨,如今又送了一个可爱的孩子给他,让他的孤单一人的生命中多了一个小小可爱身影。 真好。 第4章 第一愿4 李莲花是一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除了最开始的不熟悉,没过几日,他就已经可以从容应对小婴儿的各种需求。 大约也是这个孩子太好养活的缘故,饿了会哭,尿了、拉了也会哭,其他时间都是自己在观察探索世界,自己一个人躺着就能玩的很开心,一点不闹腾。 就是夜里真的是很难哄睡,老是睁着眼睛看你,不理他吧,他还会哼哼唧唧地叫唤,抱起来哄睡了,一放到床上又醒了。李莲花感觉自己保养了好几年,好不容易养到乌黑亮丽有光泽的头发都快要掉光了。 这小子可比狐狸精难养活多了。睡眠时间不够,睡眠质量不佳,李莲花日渐暴躁,狐狸精最近几日一看到他就夹着尾巴逃跑。 好在,那头鹿就像是桃清说的那样,不需要他养,每天挤了奶就会自己回归山林,然后第二日早晨再出现。否则的话,他可能更加暴躁。 桃清给小孩准备的杯子是可以保鲜的,每天煮一次鲜奶,放到杯子里,喝的时候倒一些出来,很是方便。 好像自桃清出现以后,他的生活中就多了一些奇怪的地方。李莲花对此有一分好奇,但没有探究的欲望。 这一日,李莲花找了一个安静的,晒不到太阳的角落出摊子,旁边摆放着一个迷你版的莲花楼。上面是四面有围栏,顶上有纱帐的小床,里面的小娃娃也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底下一层是一个柜子,放置小孩的用品,比如干净的尿片和保鲜的鹿奶等。最底下跟莲花楼一样,有四个轮子,可以随时推着走。 没办法,坐吃山空是不可能的,李莲花在买了一口新锅,又添置了一些其他东西后,存款就要用完了,逼不得已之下,只能带娃出摊。 更何况,他打算在冬日来临之前,将莲花楼翻俢一下,至少改善一下莲花楼四处漏风的状况,让孩子免受寒风侵扰,所以还是要想办法多赚点银子。 至于孩子会不会在冬日之前被接走,他暂时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即便是今年用不上,日后总有用得上的一天。 只是这次出诊,因为位置偏僻,李莲花本以为会冷冷清清,一天能遇到一个冤大头就了不得了。为此他还带了几本医书出来,打算借书消磨时间。没想到的是,他才开张没多久,就有人抱着孩子前来了。 来人忧心忡忡道:“李大夫,我家这孩子一直拉肚子,好几天了,没什么精神,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您看他是怎么了,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舒服一些?”她怀中的孩子瘦瘦小小的,脸色蜡黄,一脸病容。 李莲花一边假模假样地搭脉,实则以体内真气探查孩子的身体,一边温柔安慰病人家属:“这孩子多大了,平日里吃着什么东西。” 杨州慢的内力入体,缓解了孩子的难受,他对着李莲花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显得可怜又可爱。 他母亲见他笑了,也忍不住高兴了起来,她将孩子拢在怀里,仔细回忆了最近几天的小孩吃的东西,“两岁了,平时也没吃什么什么特别的东西,大人吃什么,他就吃什么,我们吃的都是日常饭菜,以前他也吃的,没出过什么问题。” 李莲花又探了探孩子的舌苔,看了看他的指甲,心中有几分明了,他道:“最近可有带孩子出门,去了郊区或者山上?” 那位娘子连忙道:“有,三日前,我们回了老家一趟,就是个小山村。”她焦急道,“他是吃了什么脏东西吗?可我一直都是看着他的,没让他离开我的视线,不应该啊。” 李莲花的声音温温和和的,他脸上的神色是从容的,很容易感染他人,让人放松心神:“夫人不必着急,这孩子玩耍的时候摸过一些毒草,手上残留的汁液误入口中,以至腹泻。” 这般大的孩子正是好奇的时候,摸个叶子,拔根草是最普通不过的事情。这孩子手指上还沾染了草汁的黑褐色,显然是拔了草玩,被汁液染了上去,而且是不容易清洗的汁液,小孩子又喜欢用手拿东西吃,甚至直接将手塞到嘴里,故而会误食毒草汁。 他一边安抚有些焦躁的母亲,一边快速写下药方,“不是什么大问题,您按照这个方子给他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药,一天三顿,清理一下肠胃即可。” 感谢桃清送来的育儿指南,上面有不同年龄段小孩会做的事情,可能存在的后果,以及最佳的应对方式。而医经上有针对儿童各种病症的治疗方式。 那位娘子将药方收入怀中,爽快付了诊金,然后又不好意思地问道:“李大夫,冒昧问下,您究竟是怎么养孩子的,有没有什么好的方式可以告知?” 她家的孩子已经两岁了,看着还是十分瘦小,她平时真的已经很用心去养孩子了,却不怎么见效,但李大夫家的孩子白白胖胖的,一看就十分健康。李大夫是不是有特殊的养孩子技巧? 李莲花闻言也看向身旁躺在婴儿床上流着口水傻乐的桃梓,想不到带着孩子出诊还有这等好处。他都成了活招牌了。 他谦虚一笑:“孩子还小呢,我只盼着等大一些的时候,能像夫人您家的孩子一般乖巧可爱。” 那孩子简直是乖巧过了头,虽然生病了不舒服,但他坐在母亲怀里始终不发一言,明明是个男孩子,却跟女孩子一样腼腆。 将人高高兴兴地哄走了,李莲花这才回身看着桃梓,小声嘀咕道:“小桃子可是男孩子,绝对不能养成娇滴滴的小姑娘性子。”他只要想到顶着自己的脸,性子却是像女子那样温柔腼腆,敏感多思,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老父亲真是操碎了心。 这一日,李莲花是见到了各种小儿病症,发热,咳嗽,气促,腹泻,腹胀,腹痛,他忍不住感叹道,养活一个小儿当真是不容易。 而且,小儿病症最难的是孩子无法轻易描述自己的病症,都要靠大夫自己观察判断,也就是全靠猜,对症下药都很难做到,另外,就是小儿用药的时候药量要格外小心,因为孩子实在太脆弱了,容不得一点差错。故而,一般大夫都会使用偏低的药量,保守治疗。 汤药苦涩,大人都未必愿意喝药,更不用说不懂事的小儿了,一口汤药,十之八九都未能入口,导致可以发挥作用的汤药十分有限,故而即便是普通的病症,也拖拖拉的难以治愈。 李莲花看着桃梓的眼神变得忧心忡忡,一个孩子长大成人之前,竟是要遭受这般多的磨难。他将孩子抱了起来,微笑着跟他贴了贴脸。他心中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将育儿指南和那几本医书研究透彻,决不能让孩子白白受罪。 太阳西沉,一日很快就过去了。 李莲花收了摊子,正要推桃梓回莲花楼,却被呼啦啦冲上来的一群人围住了。李莲花握住推车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然后神情又变得平和,只淡淡道:“不知诸位找在下何事?” 后面挤上来一个中年男子,他满脸堆笑,谄媚道:“误会,误会,李大夫,李神医,是这样的,我家小少爷生病了,听说您是儿科圣手,我们夫人叫我一定要将您请回去看诊。” 李莲花看着桃梓一点也没有因为人多而显得害怕的,反而饶有兴味地趴在小床上,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瞧着众人的,心中那份因为这些人莽撞而冲撞了孩子的怒气便烟消云散了。 这孩子是个傻大胆。 他勾了勾嘴角,脸上的浅笑一闪而逝,语气敷衍道:“今日看诊已经结束了,诸位要看病,明日请早。” 那些人又岂是那么好打发的。其中一人不满道:“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要你去看病的可是县令家的公子,请你那是看得起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李莲花冰冷的眼神瞟了他一眼,那种扑面而来的压力让对方惊惧地闭上了嘴,他凉凉一笑,油盐不进:“我家孩子饿了,要回家了。” 那中年男子瞪了随从一眼,他一边哭一抹抹泪道:“李神医,不是我们不讲道理,实在是我家小公子的病拖不得,他前几日还算不错,只是今日确是有些不大好了,实在是发作的太为凶险,等不得明天再看。” 美人哭起来是梨花带雨,中年男子哭起来,着实有些辣眼睛,李莲花撇过头去盯着桃梓的脸,“其他大夫是不是都被请到了府上?” 看着人点头的样子,李莲花终于明白今日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来找他看病了,感情的其他大夫都不在医馆里。 “我年轻经验不足,哪有那些老大夫经验丰富,你怕是找错人了。”老大夫若都没有办法,找他这样一个半吊子的大夫有什么用? 中年男子有些悻悻,道,“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力量,还请李神医莫要推辞。”他们府上虽然请了整个县里的大夫,但他们面对小公子的病情都是毫无办法,听说城西这里来了一个对小儿病症极为拿手的神医,夫人就忙不迭地让他出门,一定要把人请回去。 第5章 第一愿5 李莲花在这个小县城也待了一段时间了,这里的人都说县令大人是一个好官,在他治下,很少发生欺压良民的事情,大家的日子还算不错。 他是李相夷的时候,对官府之人殊无好感,但如今混迹市井多年,也知道这世上有很多品行卑劣的佞臣,也有爱民如子的好官。他先入为主,对杨大人有了好感,又听说孩子危在旦夕,半推半就之下,便随着他们到了县衙后院。 天还没黑,小公子的院子里已经是灯火通明,他一走进去,就看到人头涌动,想必县里德高望重的大夫都被请到了这里。他们俱是一脸愁苦,眉头紧锁,好似遇到了天大的难题一样。 李莲花的进入并没有引起太多的重视,因为进进出出的丫鬟仆从本来就不少。李莲花见没人注意自己,便自己找了一个角落站定。 桃梓下午睡了不少时间,这会精神正好,在李莲花怀里啊啊啊地叫着,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李莲花无视众人被桃梓叫声吸引过来的怪异眼神,淡定自若地微笑。 那将他请来的中年男人已经进了内室复命,怕是一会就要让人来请他。果然没一会,就有丫鬟过来,恭敬将人领了进去。 他抱着桃梓,提步走入内室,小公子的卧房里倒并没有多少人,安安静静的,气氛十分压抑。一个装扮得十分富贵的太太坐在床边,捏着帕子默默流泪,想必那就是杨夫人了。 剩下还有三个年纪很大的老大夫围在一起,小声讨论着什么。一人说话,另外两人或点头,或摇头,气氛安静又热烈。 李莲花将桃梓拜托给了一旁丫鬟照顾,他自己则是上前给小公子诊脉。小公子看着两三岁的样子,一张小脸还没有他巴掌那么大,脸色青白,看着就十分不健康,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昏迷了,还是沉睡了。 其实看面相就知道了,小公子是胎里带来的毛病,先天体弱。他搭了一下脉,心中狠狠一跳。这脉象,若有似无,是将死之象啊。 他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三位大夫,却见他们已经停止了讨论,三双眼睛都盯着他,想听他说个一二三来。武道总是不乏有人想要争第一,医道上虽然很难评选出第一,但好胜之心人常有之,同样也是谁也不服谁。 李莲花其实没把出什么脉象,只是看着旁边殷切地看着他的杨夫人,斟酌着开口道:“小公子先天体弱,如今又感染了风寒,风邪入体,身体这才这般虚弱。” 三位大夫若无其事地转回了头。这个刚来的年轻大夫也就是那样,这个病症是个大夫都能说出来。他们想要的是治疗方案。 杨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点点头,“其他几位大夫也是这般说,只是我儿如今昏睡着,却是喝不下药,不知李大夫可有其他法子?” 之前老大夫开的药给孩子灌了下去,结果没一会,他就全部都吐了出来。小小的孩童神情痛苦,吐得直翻白眼,叫她这个做娘的,只觉得剜心挖肺一样痛。 再厉害的大夫,面对完全喝不进去药的病人,那也只能束手无策。 李莲花看着床上躺着的小小生命,想到自己的桃梓,便不免动了几分恻隐之心,“可试试药浴或者药熏之法。” 练武之人锤炼筋骨,大多使用药浴,只是要在泡药浴的同时运行内功,否则吸收不了药性,如果仅仅是泡着,药性入不了体,也是无用。 杨夫人看向另外三位大夫,只见其中一人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 “可以一试。”总比在这里一筹莫展要好。 他们未尝不知道这个办法,只是怕收效甚微,让人空欢喜一场。年轻人就是胆子大,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 另一人忧心道:“只是药浴或者药熏,小公子能吸收的药量不多,在药方上还需重新斟酌。” 最后一人也是赞同的,只是他提出了另外的建议:“若是有人能刺激小公子穴道,促进药量吸收怕是效果更好。”可惜,他们这是小县城,没有精通金针刺穴的大夫,他又道,“若是有一武功高强之辈,将内力灌注小公子体内,运行周天,助力药液吸收更佳。” 杨夫人闻言激动道:“府里的护院可以吗?” “不知他们修行的什么武功?” 杨夫人自然也不知道,她找来护卫首领,一问才知他们修炼的都是刚猛的硬功,内力也是强劲霸道为主,这却是不适合身体脆弱的小公子的。如今情况紧急,要到哪里去找一个内息平和的高手呢。 李莲花闻言,摸了摸鼻子道:“在下修行的内功中正平和,可以内力助小公子吸收药量,驱逐邪气。”放眼整个江湖,再没有比扬州慢更加中正纯厚的内力了。 “好好好,那就拜托李大夫了。”人生大起大落也不过如此,杨夫人忍不住痛哭出声。 药方是老大夫开的,李莲花看了一眼没吭声,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厉害的大夫,也看不出什么不一样,只是在进入小公子的浴室之前又忍不住叮嘱了一下照顾桃梓的丫鬟,生怕别人照顾不好他一样。 老父亲担心他,结果那个没良心的却在丫鬟的怀里津津有味地吃着羊乳,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这羊乳原是备给杨小公子吃的,他脾胃弱,即便已经三岁了,平日里吃食还是以羊乳为主,所以府里的羊乳是从来没有间断的。杨夫人看着白胖的桃梓,眼中有几分喜爱,便吩咐人将羊乳端给他吃。她做梦都希望自家的孩子能有这个孩子一般健康。 一个时辰后,李莲花从浴室里出来,杨小公子已经面色红扑扑地睡着了,脉搏也已经恢复了清晰,虽然算不上强健,但已经不是那种几乎摸不到的情况了。 杨夫人喜极而泣,大手一挥,吩咐下人将几个大夫都送到客院休息。孩子还没有脱离危险,她却是不放心让这些大夫离开的。 李莲花孑然一身,住哪里都行,如今带着桃梓也一样,更何况,杨夫人感激他们,早吩咐下人准备好了各种婴儿用品,崭新的衣物和尿布,随时可用的新鲜羊乳,好几个丫鬟轮流抱他,比起在莲花楼只能躺在床上可享受多了。 桃梓被照顾得很好,李莲花便放心地调息去了。他体内的碧茶之毒好似恢复到了几年之前的程度,断掉的筋脉也被接续好了,一层内力用来压制剩余不多的碧茶之毒,其余内力倒是可以使用自如,如今给杨小公子治疗一次便花费了两成的内力,可得好好调息一番才行。 晚上的时候,忙碌的一天终于回到衙门的杨大人主动到客院向几位大夫表示感谢。李莲花这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天都没有见到他,原来是怕夏日雨水过多,造成洪灾,杨大人带着人去检视河堤去了。 他一脸风尘仆仆的,连洗漱都没有就过来探视孩子,虽只是隔着老远瞅一眼,但依旧可见拳拳爱子之心,可即便是这样,杨夫人几次派人去叫他,他都没有中途折返,而是按照计划巡视完河堤才回,可见他是一个好官。 好人该有好报,李莲花有些庆幸他没有拒绝过来给小公子治病,杨大人这样的人,不该忍受丧子之痛。 也因为杨大人的回归,原本只是聚在一起探讨下一步治疗方案的众人好似参加觥筹交错的宴会一样,言笑晏晏,恭维之声不断。 老大夫也不摆着前辈的姿态,对年轻人爱搭不理,而是有意无意地讨好着杨大人。杨大人的平易近人以及话语之间的感激之意让众人眉开眼笑。 本以为这一趟县衙之行,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毕竟,杨夫人虽然看起来温和大方,但谁都知道大家族的女人真的动起手来也是心狠手辣的。他们若是治不好小公子,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迁怒。 这也是他们谁也不敢提用药浴或者药熏的方式。若不是李莲花这个愣头青提出来,他们是打算含糊过去的。身为大夫,他们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 大夫开了药方,病人用不了药,家属是不会怪罪到大夫头上的,但是用了药治不好病,那是必然会被迁怒的。活了一大把年纪的老大夫,深谙明哲保身之道。 谁知道峰回路转,小公子竟然真的有了好转,这等大喜事,不说事后会有的封赏,就是能得县太爷的一分好感也是好处多多的。 这一室的热闹非凡,众人欢声笑语,唯李莲花一身清冷,与众人格格不入。他静静站在角落里,身姿挺拔,一袭淡绿色的长衫更衬得他气质出尘,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明明带着笑容,却给人一种冷淡的感觉,眼神深邃而疏离,仿佛藏着无尽的心事,无人可以倾诉。 就在那一瞬间,毫无预兆地,一只肉嘟嘟的小手突然拍在了他那张清冷如玉的脸上。原本安安静静躺在他怀中的桃梓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犹如一阵春风吹散了笼罩在他身上的清冷之气。只见他在眨眼之间便完成了身份的转换,仿佛从游离在世俗之外的仙人瞬间变成了一个置身于凡尘之中的慈爱父亲。 李莲花的脸上绽放出一抹宠溺而又无比温柔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冬日里的暖阳,温暖而柔和,能够融化世间一切的寒冷与冰霜。那双深邃如星辰般的眼眸中,此刻满是对怀中这个小家伙无尽的疼爱和关怀。 这孩子不仅是他血缘上的亲人,还是他与人间的牵绊。他在心里再次感谢上苍,将这个孩子送到了他的身边,让他的人生不再只有痛苦和遗憾,还有值得期待的未来。 第6章 第一愿6 杨小公子的病两日后终于稳定了下来,杨大人将所有大夫都恭敬送了回去。只是在李莲花这里,他还是诚恳地请求他继续留下来,帮助杨小公子调养身体。 杨大人虽然人时常不在府里,但是他对府里情况的掌控却十分强,自然知道哪个大夫是有真本事的,哪些大夫是怕担责而退避的。 李大夫虽然年轻,还带着孩子,但他温文尔雅,谈吐不凡,是一个值得结交之人,更何况他还是一个有真本事的神医,小公子在李大夫的帮助下,身体日渐康复,故而,杨大人对他观感十分之好,诚挚地邀请他继续留在府上小住一段时间。 李莲花颠了颠怀里的大胖儿子,笑着应了下来。在这里有吃有喝,儿子有人帮忙带,住宿还不用花钱,挺好,挺好。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将莲花楼拖到县里的木匠行,让人给翻修一下。等莲花楼翻修好了,他再离开这里,继续行走天下。 李莲花行动力十足,当天就收拾好了莲花楼里的东西。大概也是因为他太穷了,本身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收拾。不到半天的时间,他的莲花楼就送到了木匠行。 接下去的一段时间,外头日日有雨,李莲花足不出户,除了每日里给杨小公子以真气调养一下身体,就是现学现卖,根据医经所述调整药浴方子,剩下的就是带桃梓玩,日子过得轻轻松松。 杨小公子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府里没有同龄的孩子,他就跑过来看桃梓。一张厚毯子铺在地上,小公子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盯着另一头趴着睡觉的桃梓,眼中盈满了笑意。 孩子天真无邪,无忧无虑。但杨大人脸上的神色却是越发严肃,李莲花见过几次,也被他传染的没了笑容。外面的雨实在太大了,大到让人心惊肉跳,而且下雨的时间太长了,这暴雨已经连续下了半个多月了。 杨大人几次派遣县衙的人冒雨前去查看河堤,甚至一次又一次叮嘱河岸边上的村民,一旦水位上涨,一定要向高处撤离。房子没了可以重建,但命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这一日,外面风大雨急,李莲花从后院中给小公子施针而回,在走廊中隐约听到下人在谈话。 “……雨水上涨,听说河堤快要挡不住了……” “……大人动员所有人冒雨加固河堤……” “挡不住的,大人已经打算将南面那一座山挖开,分流河水……” 李莲花听着他们的对话,心情十分沉重。他捏了捏袖中刎颈的剑柄,冰凉的触感让他的心安稳了许多。不论什么时候,对剑客而言,手中有剑,便是再多的艰难也是不惧的。 可人力岂能与天对抗,李莲花撑着伞在雨中驻足片刻,叹息一声,就打算回去休息,结果走到拐角处,发现杨府老管家正坐在廊下对着大雨发愁。 他看到李莲花眼睛就是一亮,急忙将人叫住,“李大夫,不知你现在可是有空,老朽想求您一件事?” 李莲花走过去,“管家但说无妨。” 老管家一脸忧愁道:“我家老爷连日奔波,风吹雨淋的,头痛的毛病怕是要犯了,老朽想要给他送药,但人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这腿啊,用不上劲。” 他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腿,一脸为难,“府里的人大多被老爷带走去俢河堤了,就剩下一群老弱妇孺,也没个人能给老爷送药,李大夫。能不能麻烦您走一趟?” 李莲花给他捏了捏腿,确实僵硬地很,他渡了一点真气过去,游走于腿部的穴道,力求让老人家腿脚舒服一点。闻言也不推辞,只道,“好,我去给杨大人送药,我家幼子还在夫人那里,还请管家帮忙跟夫人说一下,我晚些时候再过去接他。” 老管家忙不迭地将怀里的药拿出来递给他,感激道,“李大夫放心,老朽马上去禀报夫人,一定将小公子照顾好,老爷那里就拜托你了。” 李莲花接了药便出了门,只是他不知道到底杨大人到底在哪里,走出县衙的时候看到一群穿着蓑衣扛着锄头带着竹筐的人。 他们这副装扮,十有八九是为了去加固河堤的。李莲花眼睛一亮,来不及思索就跟了上去。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跟着他们出城后,很快就看到了在大雨中依旧干活干的热火朝天的众人。 最可怕的不是水位高无河堤流入下游造成洪灾,而是巨大的水力冲垮了现有的河堤,拦截在大坝内的河水瞬间倾泻而下,那种情况造成的灾难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杨大人现场指挥,一部分人拼命加固现有的河堤,一部分人在河堤南边另挖沟渠,想要引流到山后面的盐碱地中去。 说是山,其实只是一个并不算高的小山,只是山壁陡峭,山石坚硬,故而始终未曾开凿水渠。但若是用黑火药炸也是可以炸开的,只是江水县并没有储备黑火药,只能以人力挖开,这效率便差了许多。便是数百人日以继夜,也需要好几天吧。 县衙的人带着源源不断的人加入其中,一派齐心合力的模样,让人看了就觉得心中宽慰。所有的人都在自救,这样就很好。 为什么更早的时候没有清理河道,加固河堤?不,这样的劳役每年都有的,只是谁也没想到今年的雨水会这样多,暴雨期会这样长。以至于不得不临时补救。 水位虽然还在缓慢上涨,但距离河堤最高处还有半丈,李莲花看着镇定自若的杨大人和齐心合力的众人,他心中盘算了一下,依照杨大人的安排,是完全来得及的,他心中的不安终于减少了几分。 李莲花挤到杨大人身边,将药给了他,杨大人一边就着雨水吞了一颗药丸子,剩余的都塞怀里去了,一边叮嘱李莲花,让他赶紧回去。李莲花看起来实在是太文弱了,杨大人也不指望他过来帮忙加固河堤。而且大夫的作用,可比挖沟渠来的重要多了。 瓢泼大雨还在下,哪怕穿了蓑衣依旧被雨淋了个湿透,只是每一个人都咬紧了牙关在拼命干活,雨水之下的面容显得万分刚毅。 李莲花瞧着这一幕,有些动容,只是冥冥之中好似还有一份沉甸甸的危机感笼罩在他心头。他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终于看向了旁边那座高山,他提气向山上一跃而起。 那山很高,高到正好可以看到河流的上游,也是因为他看到了上游的情况,看到了上游那汹涌而来的洪流,他终于明白了心中不安的来源。 杨大人的安排确实没问题,但前提条件是上游的河堤是稳固的,河水的上涨是缓慢的。如果上游决堤了,那么瞬间而来的洪流足以冲垮他们所在的这个河堤。 他闭了闭眼睛,瞬间提气往山下跑。原本撑着的伞早就被他扔一边去了,磅礴的大雨砸在他的身上,让他浑身狼狈,但他如今却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只管笔直往山下冲。他一边跑一边冲着山下喊话,“上游决堤了,快跑。” 大雨格挡了声音,稍微离得远一点就听不见别人的话,更不用说他这样站在山顶,对着隔了几千米远的山下喊话,但他这一声却是蕴含了他的内力,又有山间本身存在的回声,故而他这话,大多数人都听见了。 “……决堤了,快跑……决堤了,快跑。” 被雨水淋了个湿透的杨大人猛地抬起头来,他一把抓住身旁蒋师爷的衣袖,惊恐问道:“你听到了吗?” 蒋师爷哆嗦着回到:“大人,卑职也听到了。是上游决堤了,快跑,大人,快跑。” 这里的河道本就是群山环绕之间的河道,他们这个位置并不能看到上游的情况,但是秉承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道理。杨大人当机立断道:“县衙的衙役都给我往下游跑,边跑边叫,让河岸两边的人马上朝着山上撤离。其他人跟本官上山,到高处去,爬得越高越好,速度要快。” 众人一听,就扔下手中的东西,如鸟雀一般,四散开来,向着山顶冲去。每个人都爆发出了自身最强大的力量,这是求生的本能。 大家都是干惯了苦力的人,虽然已经很累了,但还是拼了命地向山上爬去,蒋师爷这般文弱的反而落在了最后面,杨大人正直盛年,体力倒是比蒋师爷好,他一手搀扶着自己这个忠心的下属,一边往山上走。 蒋师爷羞愧万分,只一会就气喘吁吁,他抓住一棵树,说话断断续续道:“大人,卑职惭愧,您自个逃命去吧,别管我了。” 杨大人却不发一言,只拉着他不放。如今这个情况,只觉得说话都累。 李莲花下山的途中很快就碰到了上山的人,他朝着杨大人轻轻一点头,就继续朝山下而去。 杨大人虽然不知道李大夫为什么还没有回去,但也不赞同他继续下山的行径,只是他伸出的手却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抓到。当真是好俊的轻功。 这位李莲花李大夫难不成是一位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那他究竟是谁?隐瞒一身功夫为了什么? 之前预警的那个声音好像就是李大夫?杨大人脑中好似闪过什么,他停下上山的脚步,然后找了一个视野宽阔之地,眼睛一直盯着山下的河堤。 李莲花是不知道杨大人停下来脚步是为了观察他,就是知道了也不在意,他提前发出预警就是为了让他们撤离。 他目标明确,直奔河堤,站在众人只挖开了一小段的分流沟渠上,手中的刎颈一抖,划出衣袖,在瓢泼大雨中透露着一股寒意,他闭着眼睛,快速调动体内所有能调动的真气。 李莲花睁开了眼睛,只见他紧握着手中刎颈,高高举起过头顶,刹那间,磅礴汹涌的真气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涌出,如同滚滚洪流一般,疯狂地注入到刎颈之中。 伴随着真气的疯狂涌入,原本略显低调的刎颈竟然开始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光芒,剑身之上更是隐隐有风雷之声响起,摄人心魄。 下一刻,他猛然挥动手中的刎颈,一道剑光瞬间冲天而起,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和速度向着前方疾驰而去。这道剑光快若闪电,疾似流星,眨眼间便已划过天际,直直地朝着那座在杨大人等人眼中宛如天堑般难以逾越的小山斩去。 与此同时,这一片所在的大雨也被这道剑光斩断,无数雨水还未接近,就消融在剑光之中,为剑光更添一分威势。 山上的杨大人死死盯着这道剑光,只觉得灰暗的天际都被这道剑光所照亮,其光芒之璀璨夺目,简直让人无法直视。而在这璀璨光芒的照耀之下,那座小山就像是一块脆弱不堪的豆腐一般,瞬间被切成了两半,切口处平滑如镜,没有丝毫的阻滞之感。 山上的杨大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那一剑,那是天人一剑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等一剑劈山的威力? “大人,大人,这……这……”蒋师爷结结巴巴,一脸惊叹。 “不要说话。”杨大人虽然不知道李大夫要隐瞒什么,但对方既然不说,那他们自然也不应该挑破这个事实。 第7章 第一愿7 一剑过后,李莲花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气息萎靡,神色黯淡,但他看着被自己一剑破开山脉的宽大沟渠却是欣慰地笑了起来。这样就可以将水流引导到另一边没有人的地方去了。 只是还不够,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脚尖点地,快速朝着河对岸而去,随意找了一个地方打坐,快速恢复真气。 上游的洪流冲下来很快,快到他刚刚坐下,只来得及喘一口气,那巨大的洪流已经近在眼前了。李莲花叹了一口气,手一撑地,直接站了起来,他感受着体内仅剩下的用于压制碧茶之毒的一层内力,只觉得人生无常。 本以为那恢复了一半的内力足以支撑他多活几年,谁知道刚才那一剑之后又消耗完了。但愿这次之后自己还活着,否则的话,只能对桃梓说一声对不起了,希望杨大人看在自己今日所作所为之上,能够善待桃梓,等桃清知道他出事后将孩子接回去。 洪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李莲花的神色却越发平静,平静到一种几乎无悲无喜的状态,仿佛进入了一种无我无相的境界,天地与我是一体。 就在那滔滔不绝、汹涌澎湃的滚滚洪水如脱缰野马般咆哮着冲向他时,只见他面色凝重地缓缓抬起自己的手臂,然后看似随意地挥出了一剑。 这一剑看上去普普通通、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和炫目的光芒。然而,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随着他这一剑斩下,刹那间仿佛有成千上万道剑光同时闪现而出,这些剑光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巨大而坚固的剑网。 这张由无数剑光编织而成的剑网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稳稳地矗立在洪水与河堤之间。任凭那洪水如何肆虐冲撞,都无法冲破这道防线分毫。与此同时,顺着他先前在对面另一座山峰处斩出的那条狭窄缝隙,洪水开始源源不断地被引导向另一边流去。 时间一点一点流淌,李莲花嘴角的血液也在一滴一滴流下。更令他难受的是随着体内的真气流失,那本被压制得死死的碧茶之毒开始在奇经八脉中游走、肆虐,不断破坏他体内的筋脉。 李莲花眼神阵阵发黑,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身上的力气在一点一点被抽走。他想自己大概是要死了,只是遗憾地是还没有找到师兄的遗骨,没有陪伴桃梓长大。 终于,体内最后一点真气耗尽,李莲花的身体软软倒了下去。昏迷前一刻,他好似感受到了有人托着他的身体倒飞出去,伴随着那甜甜的桃花香,他终于放任自己陷入黑暗。 【宿主,他快不行了,快给他喂点药。】系统喋喋不休地吐槽,【我们为什么上次不给他解除碧茶之毒,要是巅峰时期的他,也不至于这么惨,就剩最后一口气,差点人就没了。】 桃清听着也觉得心累,捏着李莲花的嘴巴给他灌了一大瓶保命药水,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再多的内力都不够他这样消耗的,这不是功力多少的问题,而是他态度的问题。” 她只是闭关了一个多月,而不是闭关了一整年,结果就被系统强行打断了,因为任务目标他马上要嘎了。 花费了一张神行符到没人注意的山林,又以轻功赶路,这才在最后一刻堪堪救下他的命。 泄洪最可怕的是最开始那一波储存许久的洪水,后面就会放缓很多。如今最可怕的那一波洪水已经被李莲花引导到对面去了,剩余的洪水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威胁了。 桃清悄悄加固了一下河堤,让它不至于被冲垮,至于高出河堤的水就任由它流走。只要反应得快,下游的人都来得及逃命。 【他可真厉害,竟然能调动天地之力,不愧是无数祈愿人想要挽留的对象。】 桃清道:“他刚才使用的力量明显已经超出了这个世界武道的范畴,当是世界暗地里帮了他一把。气运之子嘛,世界偶尔伸一把手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也是因为他有一颗慈悲之心,怜爱众生,世界才会助他。】 桃清不置可否:“李莲花这个人呢,他有一颗想要避世,想要逃离江湖纷争的心,可实际上,真的遇到事情了,他却做不到不看不听不管。虽然嘴上说着不入江湖,实则从未离开过江湖。为了救那些不相干的人,他都愿意付出自己的性命。” 李莲花除了自己的命不在乎,其他人的命都想要救一救。烂好心,英雄病,舍己为人,他身上有很多桃清不屑一顾的品质,但她又能理解他的行为,因为他是一个好人,他的行为本身是一种大义。 【所以,才有我们的存在,他守护苍生,宿主守护他。】任务对象品格高尚,怜爱众生,众生也喜欢他,汇聚千万愿力为他祈愿。这便是心愿系统诞生的意义。 桃清面无表情地吐槽道:“可是我们上一个人任务对象是一个大魔王。他对世人可没有怜爱。” 【他的身上也有一些吸引人的品质的,比如坦率,真诚,大格局,不耽于情爱,一心称霸天下。】 桃清哼了一声:“最主要的难道不是因为他长得好,身世悲苦,命途坎坷,惹人怜爱?” 【这么说,也没错。每一个人的欣赏点总是不一样的。有人讨厌,自然有人喜欢。】 桃清自然更愿意接一些正义的、品格高尚任务对象,因为除了任务报酬,还会给她带来一大波功德。甚至引导一个灭世大魔王成为守护天下的人,那获得的功德更是不计其数。都是做任务,她当然挑选对自己最有利的那种。 【宿主是功德善人。】宿主虽然总说自己不是好人,但做的事情却都不坏。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开了天眼看到她身上那能够亮瞎人的功德金光的,都会以为她是几辈子的善人转世。 “呵……”桃清十分不以为然,却没有反驳系统的话。赚功德这种事情,其实跟本人的德行没什么关系,更像是做生意,权衡利弊之下,有功德可图,就可以做, 李莲花半昏半睡之间,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摸他的脸,又软又滑,他想着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怕不是有蛇在他身上爬? 一想到那种场景,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费力睁开眼睛,结果就对上桃梓那晶亮的眼睛,他的小胖手正在他脸上作乱,嘴上还在咯咯直笑。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被他的笑容所感染,李莲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看来这一次,又让他逃过一劫。 “你醒了?”一道粉白的身影映入眼帘,李莲花这才惊觉还有第三个人在房中。他眨了眨眼睛,发现这不是错觉,确实是桃清。 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头一次也就不说了,前所未有的混乱,第二次见面也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了,没想到这第三次见面,他又是这般狼狈。 李莲花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全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尝试失败了,他也就不强求起身了,老老实实地躺着,虽然有些失礼,但没办法,他如今是个病人。 明明她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可李莲花好似一点也不意外看到她,他就像是见到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打招呼:“你来了,来带孩子走吗?”除了孩子,他们之间其实并无多少交集,可能也就是比陌生人好一点,毕竟见过几次了。 理智上,孩子娘要带他离开,这是应该的,但是情感上,他却极为不舍,明明只相处了一个来月,但那孩子就好像是长在了他心里一样,只要想到以后都见不到桃梓了,他的心里空荡荡的。 桃清上前将人扶起来,给他身后垫了一床被子,让他半靠在床上,笑道:“怎么,这么怕我把孩子带走?” 李莲花听懂了她的意思,有几分欣喜:“你不是来带孩子走的?” 桃清看他这么着急,有心想要逗他,只是看在他刚捡回一条命的份上,想想还是算了,她不跟一个重病患者计较,她摇摇头道:“不是,我只是过来看看,你把他带的很好,我就放心了。我还有事情要做,带着他不方便。” 李莲花看她这般随意就决定了孩子的去留,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有什么事情比孩子还重要?”她作为孩子的娘,对小桃子的态度是不是太随意了? 桃清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李神医这话我就不懂了,你之前想着牺牲自己一个,拯救河岸两边的百姓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桃梓一个人呆在这陌生的地方,没有人管呢?” 李莲花咳嗽一声,道:“事态紧急,来不及多想。”救人是他本能的反应,是有点对不起桃梓,但如果再次面临这个选择,他应该依旧会那样选择。有时候老天是真的不给人选择的机会,因为没有犹豫的时间。 不过,他想起自己昏迷之前闻到的桃花香,“是你救了我,你怎么会这么巧也在那里?” “我说是巧合你信吗?”桃清挑眉笑道,看到李莲花眼中明晃晃的不信,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那就是心灵感应,我感应到了你要死了,所以过去救你。” 李莲花眼睛不离在床上翻滚的桃梓,听到桃清的话,有些窘迫道,“你……”他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压根不敢去想衣服是谁换的这个问题,就怕自己尴尬。结果绕来绕去,话题怎么还是走向了这般诡异的场景。 桃清耸了耸肩,“我说的是实话,你又不信。”虽然不是自己感应到的,而是系统监控到的,说到底都是为了他而来。没差。 李莲花顶着对方灼灼视线,生硬地转移话题道:“多谢。”不管是什么原因,对方救了他是事实。他发现自己体内有一股跟扬州慢不一样纯阴内力,但是同样对碧茶之毒有很强压制效果,大概是桃清注入他的体内的。 桃清也怕自己将人逗过头了,得不偿失,便随着他的意愿转移话题,她将一旁桌子上搁置了好一会的汤药端了过来,“李神医你既然醒了,就把药喝了。” 李莲花看着苦药汁子的眼神有些游移,他挣扎道,“我已经醒了,就不用喝药了吧?” 桃清诧异地看着他:“李神医,你不会怕喝药吧?”看他一点也不想动手端药的模样,桃清弯了弯眉眼,道,“你自己是大夫,居然还怕喝药?”她把桃梓抱了起来,放在膝盖上,两双神似的眼睛看着他,让他压力巨大。 “谁说的,我不怕。”李莲花被她眼中的戏谑刺激到了,他颤巍巍地伸出手,将药碗递到嘴边,然后闭着眼一口灌了下去。 桃清看他一脸痛苦的样子,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她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掏出一颗糖块塞到他嘴里。“吃了糖就不苦了。”李莲花的爱好之一,嗜甜。 猝不及防间,嘴里被塞了一颗糖,唇瓣与她的指尖相触,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李莲花略偏了偏头,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桃清冲他笑了一下,笑容绚烂,宛如三月之桃花在他眼前徐徐绽放,“甜吗?” 李莲花第一次发现桃梓其实长得挺像她的,是那种神态上的类似,又乖又软,让人看上一眼就觉得心头发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糖还可以这么甜。 第8章 第一愿8 李莲花的病其实就是内力损耗过度,碧茶之毒疯狂侵蚀五脏六腑,如今被桃清强势压了回去,又灌了他几碗苦药,第二日他就能下床溜达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李莲花虽然忧心,却也坦然地留在府里修养,他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也就是看老天爷是不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好在,两日后外面的雨终于停了,虽然不知道外面村庄的灾情如何,至少听闻县城里安稳如故。 只是他早知道上游河堤决了,沿江两边好多村子遭了灾。失去了家园的流民正往四处逃命,而他们这里也接收了很多前来投奔的人,一时间人满为患。 这段时间县里的衙役都派了出去,维护治安,人一多,就越发混乱。更遑论那些经历过一次生死的人,胆气都变大了,平日里唯唯诺诺的人也敢做以前想也不敢想的恶事了。这也导致,很多人都不敢轻易出门。 李莲花是重病患者,不被允许出门,桃清却是不乐意出门,两人都留在县衙的客院中带孩子玩。只能偶尔听下人说起外面的事情。 听说很多没有亲人可以投奔的流民无处可去,只能在城外搭个棚子过活,衣不蔽体,形如饿殍。好在杨大人心善,联合城中富户,在城外施粥,让那些遭受了厄运之人勉强能够活下去。 李莲花怀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态坐在庭院中煮茶。天灾无情,一场暴雨造成的洪灾,就让不知道多少人家破人亡。在这天灾面前,曾经那些萦绕于心的江湖恩怨好像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桃清抱着桃梓走过去,将他塞到李莲花怀里,不经意的动作驱散了他心中各种纷乱的思绪。李莲花下意识将孩子拢在怀里,对着他露出一个微笑。 转眼间桃梓已经四个多月大啦!他那小小的四肢逐渐变得越来越有力气,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活力与生机。特别喜欢在大人的怀抱里欢快地蹦跶个不停。他根本就站不稳当。每次兴奋地一跳起来,身体立马就会歪斜过去,然后“噗通”一声摔倒。 可就算这样磕磕碰碰地撞到大人身上,他也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似的,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好玩的事情一般,“咯咯咯”地笑得合不拢嘴。他那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可爱模样,让看着的人也忍不住跟着一起欢笑起来。 真是一个甜蜜的负担。桃清反正是不爱带孩子的,她完全没有李莲花有耐心。 如今的李莲花当真看不到半分曾经属于李相夷的各种标签,比如行事果断急躁,李相夷永远是风风火火的锐利少年,而李莲花却是温和过了头的儒雅青年。 李莲花不经意之间看见桃清看他的眼神,怎么说呢,有一种微妙的审视感:“怎么这么看我?”就好像她曾经听说过他的名号一样,如今正在将传说与现实一一对照的那种审视。 总觉得桃清好像对他了解很深,深到不像是才见过几次面的人一样,可是他翻遍自己的记忆,确认自己以前并不认识她。李莲花的心中咯噔一下,莫非她从什么途径知道了他曾经是李相夷? 桃清微微一笑,“看你好看啊。”是真的好看啊,清风朗月,君子如玉。嗯,还是一个宠溺孩子的好爸爸。 李莲花对着她翻了一个白眼,就知道她嘴里没一句实话。年岁不大的小姑娘,怎么感觉比他还不要脸。 桃清嘴角微勾,正要说话,外面却闯进来一个丫鬟,她一见到两人,就急忙道,“李神医,李夫人,我家大人出事了,师爷请神医过去看看。” 第一次听到县衙的下人叫她李夫人的时候,李莲花差点被口水呛到,只是看她接受良好,并无任何不适的样子,他又觉得好似自己的大惊小怪并不合时宜。 小桃子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这里,若说他们不是夫妻,那小桃子成了什么人了?私生子吗?况且跟这些以后可能都不会见面的陌生人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呢?李莲花只能默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只是若是后续他们还会继续来往,大概是需要坐下来好好谈一下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的。就算不考虑外人的想法,也要考虑孩子会长大,会懂事,总不能一直糊弄他。 “我跟你去。”李莲花皱眉,他将孩子还给桃清,立马起身,作势要走。他本意是自己过去,桃清就不要去了,谁知道他出院子的时候,桃清也抱着孩子一起走了出去,他不解地看向桃清,“你怎么?” 桃清也没有解释,只是道,“一起去吧。”其实有系统监控,她比任何人都更早知道这件事。不仅仅是杨县令,城里很多人都病了。她在知道的时候就给桃梓喂了药,确保他不会被传染。 洪灾之后,饿红眼了的人什么都吃,浑浊的河水,在水中浸泡多日的动物尸体,只要能入口的,就没有人会放过。吃多了不干净的东西,生病是必然的结果,如果只是一般的拉肚子也就罢了,最怕的就是那种会传染的病症,那是令人为之色变的瘟疫。 大人身体一般比较强壮,开始时症状或许会比较轻,他们甚至都不会在意自身的问题,所以跟没事人一样四处走动,在无知无觉中散播瘟疫。 等到那些被传染的年纪大的老人和体弱的小孩爆发出来,其实已经来不及了。 李莲花的心在看到杨大人的的瞬间就沉入了谷底。明明是一年中最热的天气,杨大人身上裹着一床棉被,却依旧冷得直打哆嗦,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满脸通红,高烧不退,眼睛布满血丝,充斥着满满的疲惫感。 李莲花在第一时间看向了身后的桃清,却见她抱着孩子正站得远远的,甚至已经退出了房门,显然是发现了不对。李莲花松了一口气,若真的是传染病,那么孩子就是最危险的人群。 杨大人府上去外面请的大夫还没有到,只有李莲花听到消息,来得最早。杨夫人带着杨小公子急匆匆从后院赶来,却在门口被桃清拦住了,她温温和和道:“小公子体弱,且才大病初愈,莫要过了病气。” 杨夫人原本心急如焚想去探望夫君,被桃清拦住有几分不悦,但见她神色认真,似乎是真的不让小公子进入看望他的父亲,心中不觉生出一股寒意,明明是三伏天,她却觉得自己在瞬间跌入了冰窖之中,说出的话都不利索了:“夫君他,他……” 李莲花走出来,站在她的身旁,宽慰道:“杨大人没事,只是之前太过于操劳,长时间疲累,没有休息好,这才得了病,夫人且放宽心,大人休息一段时间就会没事的。” 桃清一手抱着桃梓,一手握住李莲花的手腕,果然感受到了他手腕微微的颤抖,这人真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都一副快要死了的模样,还要用那一丁点真气救人。 她忍不住跟系统抱怨道:“系统,我怀疑李莲花在套路我。他就是仗着我在这里,所以压根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他知道,我一定会救他。” 【宿主,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他试探你才是正常的啊。】 心眼子多的人就是烦人,到处都是陷阱,到处都是试探。桃清气不过,用力捏了一下李莲花的手腕,得到对方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 这个时候,回春堂的大夫到了,李莲花便跟杨夫人告了退,杨夫人哪里顾得上招呼他们,便顺水推舟让他们回客院休息。李莲花是一个昏迷着被抬回来的人,杨大人再三叮嘱要当成贵客招待的。杨夫人自然是对他们十分客气。 李莲花一回客院,就忍不住软了身体,桃清十分庆幸这是一个练武的世界。否则的话,身娇体弱的她绝不可能一手抱孩子,一手还能扶一个高壮的男人。 她将孩子放在有围栏的小床上,确保他不会掉下来,然后扶着李莲花坐下,坐在他背后给他运功疗伤。 一个时辰后,两人同时停止运功。李莲花的气色好了一些,桃清臭着一张脸,倒是看不出究竟是好是坏。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李莲花语气充满了歉意,好似真的在为自己身体不适跟她道歉一样。 桃清撇了撇嘴,“你若是真的觉得抱歉,以后就少动用真气。若是再这般不计后果滥用真气,就是神仙也救不回你。” 李莲花对着她露出一抹苦笑,“在下还有心愿未达成,自然是惜命的,可事实上,摆在我眼前的从来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摆在他眼前的都是唯一的的答案。选择自身还是数以千计无辜的百姓,选择自身苟延残喘还是选择爱民如子的杨大人?对李莲花来说,只有一个答案。 桃清看着他,突然出声道:“李神医,你知道吗,杨大人那样的并不是个例,我听府中采买的下人说起,县城中的药堂早就人满为患了,听他们的描述,好似那些病人的症状都跟杨大人类似。” 如果这是一场传染得极广的瘟疫,李莲花你的那点内力能救一个两个人,要如何拯救一城的人? 李莲花的脸色沉了下去,在看到杨大人的时候,他的心中未必没有这个念头,只是他在许久没出门了,不知道外面的光景而已。 “当真?”李莲花沉着脸的模样有几分不怒自威的威严。 桃清耸耸肩,语气平淡道:“或许是,或许不是,我又没有出去看过,只是听别人说起而已。” 李莲花撑着床榻就要起身,却起到一半又跌了回去。他这根本没有力气出门去调查这件事,他将目光转到桃清身上,开门见山道,“姑娘几次三番救我,所求为何?” 桃清挑眉:“我就不能是为了桃梓,为了不让他失去父亲而救你?” 李莲花微笑道:“别说桃梓如今还小,根本认不出父母,便是他长大了一些,记事了,以姑娘的品貌和手段,若是要嫁人,对方定会对桃梓视若己出。” “唉呀,你可真聪明。”桃清索性跟他挑明,一双桃花眼深情款款地看着李莲花道,“我这么做,当然是为了你啊,李神医。”你是我的任务目标,当然是为了你而来。 “为了我?”李莲花咀嚼着这三个字,不置可否道,“那不知道姑娘是否可以为在下在做一件事?” 桃清了然道:“替你去探查是否是真的瘟疫?既是李神医请求,那当然是没问题。说了是为你而来,自然就是真的为你而来。李神医还是莫要再怀疑我的真心了。我可是会伤心的。” 李莲花无视她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表白,直接道:“那就拜托姑娘了。” 真是无趣,可桃清最后还是认命地出了门。谁让他是自己的任务对象呢,偶尔任性也不是不能包容的。 第9章 第一愿9 桃清独自一人缓缓地行走在宽阔而又寂静的街道之上。耳畔没有了往日里那喧闹嘈杂的声音,放眼望去,道路两旁也很难看到一个行人的身影。 一阵微风吹过,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更增添了几分萧瑟与凄凉之感。 桃清不禁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空。阴沉的乌云低低压在头顶上方,好像之前那场令人恐惧的暴雨随时还会回来一样。这压抑的氛围让她感到难受。 整座城池都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这种气息如同一层厚重的阴霾,紧紧地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让人无法挣脱,无力反抗。 听说粮价已经上涨了两倍有余,却是有价无市,很多人咬着牙拿出积攒多年的银钱,却连一两米都买不回去。仅仅是半个多月的时间,这个城市就好像从繁华陷入了困窘。 桃清一路走,一路看,终于看到了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在药店门口排了长长的队伍,每个人的神色都很疲累,累到话都不想说的地步。明明是一个很长的队伍,但却无一人说话,死寂地可怕。 她远远看着,并不上前。如今这病算不上是瘟疫,但传染性极强,风邪入脏腑,对于抵抗力差的人而言,那就是要命的病。 【宿主,在这生产力极为落后的古代,感冒发烧都是会要人命的,更何况他们这是病毒感染。】 “在中医学上不叫病毒感染,叫毒火之症,或者外邪攻肺?”桃清并不是一个富有同理心的人,但她知道任务目标是这样的人,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吩咐系统,“系统,开启数据扫描功能,采集样本数据。” 【好的,宿主。】一道肉眼看不见的光扫过人群,系统内便构建了同等的人群模式,片刻后,系统又道,【数据采集已完成,人体模型已构建。宿主,还需要血液样本。】 “知道了。”桃清掏出一把银针,迅速隐去自己的身形,在人群中快速游走一圈,等她重新恢复身影,手中所有银针针尖都带着一滴血。 一阵蓝光包裹住血液,不到一秒的时间就被系统读取数据,桃清甩了甩手,那些银针上的血便滴到地上,渗入泥土中消失不见。而银针也消失在她指尖。 “我要一份适合所有体质的中药药方,药材以常见的、价格低为主。”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若是她自己来,可能每一个病人的药方都是不一样的。系统大数据计算的结果就是模拟了无数次的结果,适配绝大多数人。 【血液分析已完成,开始计算。】 一个呼吸的时间,系统吐出一张纸在她手上,正是一张中药药方,用的是她的字迹。 “谢了,系统。” 【不客气,为宿主服务是系统的使命。】 目的已达成,桃清立刻打道回府。 李莲花好似还在忧心外面的事情,时不时地抬头看向院门,跟桃梓玩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 桃清刚刚走进院子的大门,就对上了李莲花的眼神,那目光热切地好似要把她洞穿一样。 李莲花迫不及待地问道:“情况如何?” 桃清坐在椅子上,刚清了清嗓子,李莲花就识趣地给她倒了一杯茶。桃清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这才缓缓道:“风邪入五脏,是疫病。” 李莲花噌的站了起来,眉头紧皱,手指互相摩挲着,脑中在极速运转,想着如何化解这一疫情。 可他虽然挂着大夫的名头,却偏偏不会医术,就连神医的名头也是阴差阳错得来的,如何真的会治病。 如今这种情况,便是李相夷来了,也是束手无策吧。李莲花有些颓然地想着。难道要他眼睁睁看着一城的人因为疫病而死去?可他又能如何做呢? 桃清将茶杯放下,歪头看他,神情带着一点真挚和无辜,“我觉得你可能需要一点帮助?” 我需要什么帮助?李莲花愣了一下,想到她赠送的那一箱医书,突然惊喜道:“你有办法对不对?” 那些医书他越是研究越觉得精妙。如果她手中拥有的不只有小儿病症的医书呢?是不是可以应对这场疫病。 “你有针对这次病症的药方吗?”他立刻坐下,殷勤地给她的茶杯里添满水,充满期待地看着他。那殷切期盼的小眼神,看着桃清就好像在看全世界。 这眼神,有点顶不住,桃清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让自己不至于那么快丢盔弃甲,她抬了抬自己的下巴,傲然道:“我是有方子,但是我为什么要拿出来?”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依旧是天真而无辜的。好似并不在乎她手中的方子关乎了一个乃至更多县城百姓的性命一样。 李莲花浅浅蹙了一下眉,如果她不愿意拿出来,那她为什么要提起这个话题,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桃清的眉眼,看她略带狡黠的眼神,心中不由一动:“你想要什么?” 桃清眉眼含笑地看着他:“师门传下来的规矩,想要我们出手,对方必须拿出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来交换。”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师门自己是第一代,规矩当然也是自己定的。 李莲花低着头思考了一秒钟,然后试探道,“在下身无长物,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不如我给你引荐杨大人,你跟他商量报酬一事?” 桃清不满地哼了一声:“可我只想跟你做交易。”她盯着他的眼睛,脸上笑意盈盈,神色却是不容置疑的。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嘀咕道:“倒也不必如此看得起我。”他看了一眼桃清,正色道,“在下存银不足五十两,随身之物也不过一楼一狗,不知姑娘想要什么?” 桃清不怀好意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你最珍贵的难道不是你这个人吗?”天下第一李相夷,俊美无涛李相夷,风度翩翩李莲花,温和儒雅李莲花,他一个带着那么多标签的人,这世上有谁能比得上他? 李莲花大吃一惊,带着桌子往后退了一步,抓着自己的衣领,状若惊恐道:“在下不卖身。” 好家伙,这是什么山沟沟里跑出来的女土匪,提的要求这么不要脸,李莲花已经在思考要不要牺牲一下色相把药方骗到手然后立马跑路的事情了。 桃清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们连孩子都生了,李神医你在怕什么?” “咳咳……”李莲花剧烈咳嗽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桃清。却见她神色坦然,好似并不觉得自己说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李莲花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他这样一个破烂的身子如何能拖累她人。或许只是离群索居的少女见识的人太少了,而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所以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 他几乎有些狼狈地侧过脸,不去看她坦荡无畏的眼睛。她年岁小见识浅,明明不懂情爱,却被孩子困住了脚步,这于她而言太不公平了。他或许应该主动疏远她? 李莲花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甚至显得有些无理取闹:“我怎么知道你的药方是有效的还是无效的,如果你是骗我的怎么办,不如你现在先熬一份药出来试试看?” 桃清当然知道他不会轻易妥协的,但今日本就没有逼迫他同意的意思,于是,她善解人意地从袖中掏出那张药方,塞到李莲花的手上,意味深长道:“药方在这里,你可以直接给病人用药,有用没有的,试过就知道。至于报酬,不急于一时,日后慢慢取就是了。” 桃清说完就起身去抱桃梓了,“小宝贝,阿娘回来了,有没有想阿娘啊。” 桃梓:“啊啊啊……” 桃清:“我就知道我们家桃梓想阿娘了,哈……” 李莲花握着手中的药方,看着她背影的神色有些复杂。这人这么巧出现在他身边,又几次三番救他性命,到底为了什么? 她那以他为报酬好似玩笑话,又好似再正经不过的要求。似是而非的话语,到底让他乱了心绪。她到底明不明白,有些话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 【宿主,我们不走天真善良,温柔体贴的小仙女人设吗?】药方应该直接给他啊,这样才显得人善良。 “李莲花的初恋白月光不就是这种人设,我若是跟她一样,不是给自己添堵,也让他永远走不出白月光的美好嘛。” 李莲花已经是看淡了一切的淡泊宁静,真温柔体贴,可能就是一辈子的朋友以上,恋人以下。面对他这种遇事就逃避的性子,就得打直球,不然他会装傻一辈子。 【可你之前说,攻略这种历经千帆,心眼比筛子还多的人,最合适的没心眼的单纯人设?】 桃清理所当然道:“是啊,我又没有跟他耍心眼,直白地索要报酬难道不是一种单纯吗?” 【……对。】坏的理直气壮也是一种单纯。 事实证明,桃清给出的药方是有效的,杨大人自己用过以后病情迅速好了。亲测有效后,他以极其强硬的姿态要求各大药铺供应药材,不得藏私,有个别不想配合的,被他杀鸡儆猴用来立威了。同时他还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从外面调来大批药材。 县里的百姓知道了药方后,许多身体强壮的人自发入山林采药,将新鲜的药材源源不断送入药铺,熬成汤药给病人服下。 当最后一个重病患者终于转危为安之际,所有人忍不住欢呼雀跃,原来治愈疫病竟然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原来他们也可以自救的。 第10章 第一愿10 李莲花在一个风格丽丽的日子里告别了杨大人,带着桃梓离开了。桃清当然是跟他一起走,毕竟在外人看来,他们是一家三口嘛。 他不要朝廷的嘉奖,不需要百姓的感恩,甚至拜托杨大人不要传出自己的名号,那一副淡泊名利的风范叫杨大人十分佩服,并最终答应了他,尽量淡化了李莲花在这场洪灾乃至蔓延全城的疫病中发挥的作用。 不过,有些事情并不是他想淡化就能真的淡化的,比如他给杨大人药方的时候是有其他大夫在场的,又没有当场下保密命令,口口相传之下,自然有很多人知道是一个叫李神医的治好了大家。 他去木匠行拉回莲花楼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小破楼就像是全部推倒了重修一样,除了外形还是一样的,里面的各种陈设都换了新的,而且都是用的好木料。李莲花抖了一下嘴唇,这得花多少银子?难不成真的要把夜明珠换了? 木匠行的负责人爽朗一笑:“李神医,这楼您可满意?”这可是整个木匠行所有人加班加点赶出来的。为了感谢李神医救了他们,所有人都拿出了十二分的功力,就连椅子上的一个雕花都是精致的。 随着对方的介绍,李莲花眼前越觉得发黑,上下嘴唇哆嗦了一下,吐出三个字:“多少钱?” “啊?”木匠行的负责人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急忙开口解释道,“杨大人没跟您说吗?大人已经派人给您结了尾款,您只要套上马就可以直接拉走了。”也是杨大人要求用最好的木料给他所有家具都换成新的。 李莲花神色一愣,随即脸上浮现一抹感叹,这杨大人还真是做事周到啊。罢了,他不想传扬名声出去,主要是怕麻烦,另外就是方子并不是大家所想的那样,是他想出来的,而是桃清给的,所以觉得受之有愧。 至于这俢楼的花费,有人替他出了,何乐而不为,他倒是不纠结,立马去旁边的车马行买了马,拉着莲花楼就跑了。 桃清在出了城门楼就跟他分道扬镳了,她抱着桃梓依依不舍,“小宝贝,阿娘还有事,你乖乖的跟着你爹一起,等阿娘忙完了事再回来找你啊。” 李莲花脸上的笑容灿烂,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深深的愉悦,“不送。”后会无期。 那迫不及待的送客姿态,让桃清眯了眯眼,她将孩子给了李莲花,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李神医,希望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还能如今日这般活蹦乱跳的。” 李莲花悻悻一笑:“自然,自然。”这次是意外,真的是意外。 “呵……”我怎么这么不信呢。桃清一拉缰绳,转身朝着莲花楼相反的方向而去。 李莲花抱着孩子,抓着桃梓的小胖手跟她挥手,桃梓:“啊啊……” 日子悠悠闲闲地过去,接近大半年的时间,他看着桃梓一点一点长大,从只会翻身的小屁孩但如今已经可以爬行,可以坐起来了,笑起来的时候嘴里露出六颗小米牙,越发可爱了。人也沉甸甸的,抱的时间久了,只觉得手臂酸痛。 天气冷起来以后,桃梓裹得跟个球一样,圆滚滚的。那衣服仿造动物的样子,有毛茸茸的耳朵尾巴,衬得孩子越发可爱了。 也不知道桃清是怎么精准找到莲花楼的,每隔一段时间就能接到对方托镖局送过来的各种衣服鞋袜以及各种生活用品,有江南送过来的丝绸织品,还有京城送过来的皮毛大氅。大部分是桃梓的,居然还有一小部分是他的。真叫人受宠若惊。 李莲花有些苦恼,桃清人不在这里,莲花楼里却处处有她的痕迹。像是逐步蚕食地盘的猎手。 只是,他自己过惯了清贫的日子也就算了,但桃梓还是个孩子,就算养的娇一些也是应该的?而且,桃梓用她的东西是天经地义吧?更何况她送过来的衣物保暖又轻便,确实很适合孩子。 连续跑了几个地方都没有摆脱被镖局找到送货上门的结局,李莲花妥协了,不跑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这一日,李莲花带着孩子上门去给人看病回来,还未走到莲花楼,就看到原本应该门窗紧闭的莲花楼里炊烟袅袅,大门敞开,窗户也支了起来。 夕阳西下,晚风轻拂,他看着那熟悉的莲花楼却难得发了愣。 他见过许许多多的人劳作了一天,踏着晚霞铺就的大路,从田间归来,家中炊烟袅袅,妻子备好了饭菜,坐在门口的矮凳上,目光温柔地眺望远方,等着归家的丈夫,与他共享温馨时刻。 人间的温暖好似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看客,不论何时,都只能收获一室冷清。无人等他,无人伴他。 狐狸精闻着味道,冲着莲花楼“汪汪”叫了两声,并率先冲了进去,结果被兜头甩了一根肉骨头,狐狸精一跃而起,精准咬住肉骨头,尾巴摇的十分欢快。 李莲花瞪了一眼有吃的就背弃主人的狐狸精,继续向前走去,一眼看见在厨房忙碌的桃清,柴米油盐的人间烟火也没有折损她的半分美貌。 今日的她依旧穿着广袖长裙,只是袖口上挽,并以丝带束缚,方便动作,她看到李莲花回来,神色十分自然,一点也没有反客为主的羞愧感,“回来了?我已经做好了饭菜,洗个手就可以吃了。” 她端着盘子走过来,引得桃梓啊啊叫了两声,好似对她还有印象。桃清笑了笑,矮下身跟他贴了贴脸,小家伙叫的更起劲了。 只是她这一动作,好像将自己埋入李莲花的怀中一样,距离近到让人不适。哪怕他微微后仰,那发丝中潜藏的桃花香却近在咫尺。 还不等李莲花后退,桃清就站了起来,主动后退一步,然后进入厨房,将给桃梓做的饭食端了出来,一碗熬的浓稠的稀饭,一碗加了一滴酱油的蒸蛋。“桃梓断奶了吗?你现在给他吃些什么?” 李莲花将桃梓放在可以靠坐的婴儿椅上,那是桃清送过来的,听到她的话,简单说道:“嗯。米糊,稀饭。”他这莲花楼就这么一点大,养了一只狐狸精,再养不下另外的牛羊了。 育儿指南有孩子辅食各种做法,而且不需要添加调料,李莲花照着书做,结果还可以,反正桃梓吃得挺香的。 厨房里大灶已经熄了火,小灶上还吊着一个冒着热气的药罐子,中药的苦涩味道在莲花楼里蔓延,叫人只闻到那个味就从心中生了苦涩之意,李莲花瞧见了,却懒得问。反正楼里人就这么多,不是她喝的就是自己喝的。 桌上的饭菜摆了一桌,两人却谁也没有动筷子,李莲花熟练地给桃梓喂食,桃清则是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李莲花面不改色地任她看着,动作毫无滞涩,仿佛她不存在一样。 好不容易喂好了孩子,两人这才开始吃饭。桃清道:“我师父是个药痴,我从八岁开始就负责做饭,你尝尝看,我做的好不好吃?” 李莲花其实并不能尝出太多味道,只是每样浅尝一口,然后道:“味道很好。” 桃清却嗤笑一声,“你明明尝不出来味道,又怎么知道是好还是坏呢?” 李莲花也不意外对方知道自己的味觉不好,他见识过对方超高的医术,被拆穿也不窘迫,只道:“用心去做了,味道当然不会差。” 桃清轻笑一声,算是放过了这一茬,她慢慢讲起自己跟他分开后这一段时间的事情,“江南首富年逾四十,膝下却无一儿半女,他以十万两黄金求子,我给他送了一枚丹药,一个月后,他家后院妻妾七人皆身怀有孕。” 李莲花恍然,难怪早期他收到那么多江南来的丝绸茶叶瓷器之类的东西。原来却是她确实人在江南,还赚了那么大一笔钱。存银不超过五十两的清贫李神医有一点羡慕,但不多。 “三个月前,皇帝的人秘密找到我,他也要求子,我便随他们入了京城。” 李莲花并不感觉意外,大熙皇帝缺孩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她换了个人又赚了十万两黄金? “这一次,我不要金银,也不要名利,只是让他答应我一个条件,为我寻来一株灵药。”这个世界,势力最大的莫过于皇帝了,跟谁合作也不如跟皇帝合作来的快啊,“忘川花,世间至毒,亦可解百毒。” 李莲花手抖了一下,可解百毒的忘川花,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他定了定神,听她接着说下去。 桃清毫无敬意地吐槽皇帝:“当然,皇帝嘛,不见兔子不撒鹰,我先给他治了病,三个月的时间,后宫二十多位娘娘都怀了孕,直到昨日,忘川花终于送到了我手上。所以,我今天就过来找你了。” 她的话语直白好懂,她的神色也是一片坦荡。叫人想要装傻也做不到。李莲花的神色瞥向厨房里那一罐闻着就觉得苦得不得了的药,“何必这么麻烦,我这毒解不了的。你该为自己讨要一些好处。” 桃清却不以为意道:“你已经卖身给我了,你的事情自然是我的事情,更何况这世上我感兴趣的东西不多,你,我就很感兴趣。” 李莲花捏了捏鼻子,无奈道:“我以为你是开玩笑的。” 桃清瞪他一眼:“谁跟你开玩笑的,我从来不跟人开玩笑。怎么,你以为我的药方这么好得?” 李莲花不吭声了,以前或许这样认为的。如今却是不敢了,她一张药方挣了十万两黄金,一张药方换取天下这第一尊贵之人为她满天下寻找忘川花。 所以,他真的只能自卖自身吗? 第11章 第一愿11 晚饭后,李莲花收拾好了碗筷,两人相对坐着,中间桌子上摆放着的就是那一碗价值十万黄金的,以忘川花为主药,另外又加了很多珍贵药材为辅熬制出来的汤药。 李莲花再多的纠结在这一碗堪比毒药的汤药面前都消失不见了。药汁呈现一种墨绿色,明明已经放温了,上面依旧诡异地冒着气泡。别说喝了,李莲花只轻轻闻上一口,就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 “真的不可以不喝吗?”李莲花的眼神写满了抗拒,恨不得离这碗药的距离有十万八千里,比起这碗药,他突然觉得其实碧茶之毒也并不是不能忍受。 “喝。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灵药,世间有没有第二株忘川花都不知道呢,赶紧喝,别犹豫。” 桃清将药碗推到他身边,催促着他赶紧把药喝了。“你身为一个大夫,难道不明白良药苦口的道理?” 别以为我看不到你眼中的幸灾乐祸,李莲花愤愤不平地端起药碗,刚一凑近嘴边,就觉得自己的灵魂要出窍了,犹豫再三,他又把碗放了下去,“要不,我等会再喝?”可能放凉了以后就没那么苦了? 桃清一副你怎么无理取闹的表情,她叹息一声,从柜子里搬出一个糖罐子,放在桌上,哄他道,“这是我让宫中的御厨特别做的糖,各种口味都有,芝麻糖、瓜子糖、冬瓜糖,你把药喝了,这一罐子的糖都给你。” 李莲花翻了一个白眼,“我又不是桃梓,你当哄小孩呢。”只是话虽然这么说,他再次端起药碗,闭了闭眼,将碗凑到嘴边,一口灌了进去。药一入口,李莲花便瞪大了眼睛,十分艰难地咽了下去。明明他都没有味觉了,为什么这味道还是这么要命? 桃清面上虽然绷着不至于笑场,但眼中却掩饰不住的笑意。 【宿主,你就是纯粹的报复,这药明明可以不那么苦的。】系统都忍不住出来冒泡。 桃清冷哼道:“谁让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命都要没了,还不忘用那点内力充大夫。得让他吃点教训,否则永远学不乖。若是再不爱惜身体,我日后给他开的药只会一次比一次更绝。” 李莲花睁开眼睛,没有错过她眼中的笑意,只是如今且不是跟她计较这个的时候,一碗汤药下肚,只觉得胃腑中有一股火烧了上了,很快蔓延至五脏六腑,他当即要坐下打坐运功,却被桃清阻止了,她直接起身,将人半拖半抱带到了浴室内,道:“我还给你准备了药浴,你自己泡吧。” 她伸手要去解他的腰带,却被咬着牙的,忍着痛的李莲花给推了出去,“出去,我自己来。” “又不是没看过。当初在谷里,你昏迷的时候……”桃清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直将他看的面色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药效上来了,李莲花将人推了出去,将门重重关上,狠狠喘了一口气,这才将衣服脱了,爬到了浴桶里。桶里的水是冰的,体内却燃烧着一把火,这冰火两重天的体验可真是非常不美好。 被推到浴室外的桃清对着浴室的门挑眉冷笑。浴室里可没有换洗的衣服,我看你泡完药浴之后要怎么出来。是继续穿脏衣服,还是不穿衣服。 她迈着轻快的脚步去看桃梓,却见他抱着玩偶睡得香甜,她贴了贴孩子的额头,心中涌现一股熨帖,呢喃道:“还是我们桃梓最乖,都不用人哄,就自己睡着了,真乖,阿娘最爱我们桃梓了。” 这么大的孩子正是惹人怜爱的时候,桃清躺在他的身边,将他搂在怀里,感受着这个温暖的小身体,不知不觉间竟是睡了过去。 等她被李莲花的脚步惊醒过来的时候,夜已经过去了大半。她从榻上坐了起来,看了一下月色,启明星还没有亮起,应该是还算早的。“比我想的要早,我以为你要把毒逼出来,至少要三四个时辰。” 本来只是想拿一本书到楼上去看,结果打开柜子的时候却发现里面不知道被桃清塞得满满当当的,满到马上要溢出来的程度,他立马就想要关上柜门,结果摆在边缘的一个罐子却被里面的东西挤得要掉下来。 他虽然及时接住了,但脚步却突然重了一下,就这一下,桃清就醒了过来。李莲花十分歉意地看着桃清,轻声道:“抱歉,吵醒你了。”不过,她究竟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高警觉性? 桃清揉了揉眉心,对此并不生气,她伸出手抓住李莲花的手腕,仔细探查了一会,“嗯,很干净,你体内的毒已经完全解了,以后只要慢慢养着,就没有性命之忧了。” 李莲花闻言笑着道谢:“多谢。”他以为会跟着自己进入棺材的一身毒,终于还是解了。 “不客气。”桃清看着一身青衣的李莲花,在脑中问系统,“系统,他是怎么出来的?” 【穿着脏衣服呗,难道一身药味不难受?当然是出来换了一桶清水,重新洗漱换衣服。】 一点也不意外呢,桃清叹息一声。还以为会叫我呢,还可以借此跟他谈条件,结果就这样错过了。 【都半夜了,他体贴你,怕吵醒你。】 桃清不以为然道:“他对任何人都体贴,尤其是女子。今天在这里的即便不是我,是别人,他也一样这般体贴,这跟是不是我没有关系。” 【……啧。】我的宿主总是特别理智,特别清醒。 桃清起身,伸了伸懒腰,感觉自己是彻底清醒了,她看着李莲花半点睡意也没有的样子,十分疑惑:“你不睡觉是因为我占了你的床,没地方睡?还是解了毒,心中太开心了,以至于睡不着了?” 【宿主,你给他补得太过了,他这会精神百倍。能睡得着才怪。】 桃清这才想起,李莲花的身体因为被碧茶之毒侵害多年,身体虚弱,她想着一次折腾完,就加了很多补药。虽然他需要花费一段时间去消化吸收,但不需要日日喝药也挺好的。 李莲花也道:“楼上也有一间卧室,我睡楼上就好。”总不能说他睡不着觉,所以特意来拿本书做消遣,结果把人吵醒了。 桃清却不让他走了,因为她这会已经没了睡意,并不想躺回去。她从柜子里拿出一坛酒递给他,“你今天毒也解了,喝酒庆贺一下?” “你带来的酒?”李莲花闻言也不走了,去厨房拿了两个杯子,到桌边坐下,玩笑道,“下毒了没有?” 桃清挑眉:“下了,世间最毒的毒药。你敢喝吗?” “激将法对我没用。”李莲花拿起酒坛,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桃清,一杯自己拿了,“不过今日,有没有毒,都要喝。” 桃清跟他碰了一下杯子:“恭喜你,毒解了,从此以后海阔天高,任你翱翔。” 李莲花将酒一饮而尽,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轻快和释然:“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第一次他冒犯了她,她却帮他压制碧茶之毒,第二次他真气耗尽濒死,又是她赶到救了他,第三次,她为了他直接跟皇帝做交易,彻底解除了碧茶之毒。 碧茶之毒如附骨之疽,从一开始的不甘心到后来的坦然面对,他走了很多年。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不曾想到,这世上还有人大费周折就是为了让他活着。呵……当真是天意弄人。 “你记得就好。”桃清可不是什么不求回报的性子,她将自己做的事情一点一滴告诉他,便是要他承了这份情。 “当然,”救命之恩,是要记一辈子的。李莲花失笑道,“我如今也就这条命了,要不,以后听你差遣?” 桃清扬了扬眉:“人我倒是要,命就不要了,你保重自身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她的任务是保他长命百岁,只要他老老实实不去寻死就是对她最大的回馈了。 李莲花喝了一口酒,低垂着眉眼,自嘲道:“你几次见我都是最狼狈的时候,看上我什么了?” 李相夷武功高强,俊美无双,江湖之上爱慕他的侠女很多,这他是知道的,怎么如今都成了落魄的李莲花了,还有姑娘看上他?她眼神不好? 桃清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好似一汪春水落入心间,让人脸红心跳:“李神医容貌清隽,气度非凡,我对你可是一见倾心,再见倾情。” 李莲花面不改色道:“姑娘幽居深谷,终究是见到的人太少了,我就认识很多年轻英俊的公子,给你介绍一个?”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讲究的是一个时机。太早或者太晚都不行,我觉得遇见李神医的时候刚刚好。”桃清喝了一口酒,神情哀怨地看着他,“还是说,李神医觉得我不美,比不得你的心上人半分,所以配不上你?” 李莲花道:“姑娘容色倾城,又岂是我这等江湖游医能配得上的。” 桃清双手托腮,一双眼睛好似要看到他心里去:“所以,你是有心上人,才不愿意与我一起吗?” 李莲花神色微顿,刚想开口说自己有心上人以打消她的念头,结果却听到她说了一句话,“不如我去杀了你的心上人,如何?”她眼中带着一股狠戾,语气却十分平淡,叫人一时无法分辨她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 李莲花瞬间改变了自己将要出口的话:“在下确实有个心上人,只不过这心上人另有归宿,于是,我下定决心,不再娶任何人,实不敢耽误姑娘。” 桃清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你未婚,我未嫁,你的心上人已经另嫁他人,而我正好喜欢你,这不是刚刚好吗?” 李莲花汗颜道:“不妥,不妥,这样未免太委屈姑娘。姑娘这般品貌出众,日后自然有良缘。” 桃清道,“可我自认识李神医,便觉他人再难入眼。”她语气软软的,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不如李神医跟我试试,说不定哪天我就不喜欢了,到时候我们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如何?” “傻话,人是不能只活在当下的。姑娘日后若是有了真心之人,便会后悔今日言语。”李莲花好似在笑,眼中却透露着一股深深的疲惫,“年少的时候太过于轻狂,图一时爽快,却不知道日后是要付出代价的。” “为了虚无缥缈的未来而放弃当下,李神医又如何肯定,未来的我不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桃清神色认真凝视他,“又或者,李神医亲身体会过?” 李莲花哑然失笑,这姑娘年岁不大,却活的极为通透,感觉自己都要被她说服了。他避开她的眼神,绝口不谈自己的过往,只道:“不过是年少的时候做事太过于随心所欲,桀骜不驯,得罪了很多人,后来便连累了身边的朋友。” 桃清微笑听着,心中却叹了一口气。老狐狸什么时候才愿意将藏在心里的事说出来。她顺着他的话道:“那你得罪的人都还活着吗?不如我去把他们都杀了,这样,这世上便再没有要向你讨债的人了。” 欠债的要把讨债的都杀了,真是新奇的角度,这跟要把他的心上人给杀了有异曲同工之妙。李莲花静默片刻,然后道:“那也不至于,时间都过了很久了,我早忘了。” 桃清:“呵……”不过是百川院云彼丘金鸳盟角丽谯那些人,回头总是要找上他们的。 第12章 第一愿12 酒坛里的酒喝完了,桃清又去柜子里取了一坛,给他重新倒了一杯酒,摆出一副不醉不睡的态度:“李神医已获新生,却仍不愿意重新生活吗?” 李莲花挑眉:“我如今这般有什么不好?”刚还说喜欢呢,怎么这么快就开始挑刺了? 桃清点头又摇头,“是挺好,悠闲自在,无拘无束。只是我觉得莲花楼缺一个女主人。” 李莲花无语地朝她翻了一个白眼:“呵……” 桃清见好就收,转移话题道:“你以后想做些什么?” 李莲花:“我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做,等做完了以后就到处走走,四处看看,晴空万里,碧海蓝天,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他想到自己如今再没有悬在头顶的生命倒计时,想到躺在床上的可爱孩子,忍不住轻笑出声,他道,“看着桃梓长大,等以后厌倦了四处漂泊的日子,就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来,直到年华老去。” “挺好的。”他的未来有桃梓,却没有她,不过不着急,慢慢来就是了。桃清试探道,“我很好奇,你中的毒到底叫什么名字,我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毒,论起毒性,在江湖上应该能排前三?你是怎么中了这种毒的?” 李莲花反问道:“你才多大年纪,二十有了吗?年纪轻轻的自以为见识广博,其实这世上厉害的毒药多了去了,这只是很普通的一种。我呢,是有一天走在路上,莫名其妙就被人抓去试毒去了,后来趁着对方不注意,逃了出来,但这一身毒却是解不了了。” 你年纪也不大,但嘴里却没一句实话,桃清隐晦地撇了撇嘴,“那你就错了,我见过的毒药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这世上我没有见识过的毒才是少数。我们师门收罗了天下奇毒。只不过我师父跟我十年没有出过谷,所以,你这毒应该是谁在十年内研究出来的,当然也可能是毒药的主人一直没有拿出来,所以不出名。” 李莲花直接摆烂:“我不知道啊,这毒也不是我制的,我可是受害者。”碧茶之毒好像确实是药魔研究出来的剧毒,距离它出现在江湖确实没有十年。 桃清进一步试探道:“你的内功很奇特,中正绵长,有生生不息之意,而且能压制那种剧毒长达数年之久,你未中毒武功应该不弱,我想大概能够跻身江湖前列?可我四处打听来的消息,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如今,江湖都没有一个叫李莲花的高手,所以,李莲花真的是你的名字吗?” 李莲花眼神闪了闪,然后特别坦然地回看过去,“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就是李莲花,莲花山莲花镇莲花村人。我的内功就是无名功法。是这样的,我有一次出门看风景,不小心跌落悬崖,结果福大命大没摔死,还在悬崖底下还找到一本无名古卷,就是我修行的内功心法了。”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惆怅:“我倒是想出去闯荡江湖,结果刚出了门,就被人抓去试药了,这江湖实在是太过于险恶了,我经历了那一遭可算是怕了那些江湖人,只能过得低调一点。至于那毒,靠的是另外一个朋友帮忙压制的,我自己是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桃清呵呵一笑:“那个抓你试药的人是谁?你报仇了吗?” 李莲花煞有其事道:“好像听人说是金鸳盟的药魔,有大魔头坐镇,我躲都躲不及,哪里还敢找上门去报仇啊。不过,后来我听说金鸳盟四分五裂后,那药魔也销声匿迹了。” 桃清点头,“所以,你的仇人是金鸳盟?”这是为了以后他去找金鸳盟的人做铺垫? “对,金鸳盟就是我毕生之敌。”李莲花毫不犹豫点头,他为了不让桃清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转移话题道,“你这么厉害,当初怎么会中药?” 这是李莲花十分不解的地方,她那山谷别人也进不去啊。总不能是自己没事把药当饭吃吧? “我自己吃的。” 搞了半天,还真是自己做的?李莲花惊讶地看着她。为什么呢,好玩?总不能是看上了路过的他,然后给自己下药,等着他去救她? 桃清无所谓道:“我从小被师父用药泡大的,身体不说百毒不侵,也差不了多少。不是那种碰到毒药不会起作用的那种,而是那种可以适应任何一种药物的体质,只要花费一点点时间,什么毒药在我体内都会自动化解。我那时候年满十八周岁了,打算出谷去闯荡江湖,所以呢,在出谷之前,就将未来可能遇到的各种药物都吃一遍,等以后再次遇到就不会受到影响了。” 李莲花惊呆了,这世上还有这种体质?桃清表示当然有,你没听说是你见识少了。 李莲花信吗?不太敢相信。他审视的眼神落在桃清身上,“那你谷外的阵法怎么会破,我还恰好进去了?” “我说是年久失修你信吗?”桃清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看李莲花完全不相信的眼神,她摊了摊手,“谁知道呢,反正事情就是这么巧。”当然是我放你进来的,否则谁能破我的大阵。 “你在自己的谷里还下药,防谁呢?”他要不是中了连碧茶之毒都奈何不了的迷药,怎么可能任由她摆布? 桃清道:“我用了药会昏迷,自然需要一点点小手段保护自身。且不说山中毒蛇虫蚁甚多,就谷外那阵法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用的,总有一些小动物找到空子误入山谷,我防的当然不是人,而是山间的野兽啊。我可不想成为它们的盘中餐,腹中肉。”所以用的药本身就不是针对人类的,而且用量很足。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俱是笑意。 “还喝酒吗?” “喝。” 【两个戏精,互相飙演技,谁都不爱说实话。】围观的系统毫无波澜地吐槽。 第二日,桃清从床上醒来,李莲花和桃梓都不在屋子里了。她看着床头叠放得十分整齐的衣物,无声地笑了起来。哪怕没有答应在一起,李莲花依旧那么温柔体贴。 【宿主,你不行啊,喝了那么多酒都没有把人灌醉,来个酒后乱性。】 桃清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随手在脑后挽了一个松松垮垮的发髻,闻言懒懒散散地说道,“说什么酒后乱性了,酒后乱不了性。喝酒只是助兴,最终还是要看自己的意愿。若是心中所念,便是清醒的时候也能做,说到底还是不愿。” 【那你们还有得磨。】 “不会很久。”她一双熠熠生辉的桃花眼中绽放出一种别样的温柔和狡黠,“成年人的世界哪有这么多你爱我,我不爱你,等一方不爱了,另一方再来一个火葬场的极限拉扯。更多是权衡利弊之后的适配性,合则聚,不合则散,主打一个随性,随缘。我们之间都有桃梓了,本来就已经捆绑在一起,掰扯不清的。” 桃清觉得李莲花对她不是没有好感的,只是他比较克己复礼,所以没有更进一步。两人的关系,说爱太早了,说不爱也不是。“大概是互相有好感的程度?” 【不理解,人类的感情太复杂了。】 “你不需要懂,你只要辅助我完成任务就好。”桃清毫不犹豫道。系统若是有了感情,她还愿意让它陪着做任务?当然不愿意啦,工具就要有工具的自觉。 如今正是腊月,桃清这一次在莲花楼里一直待到年后才离去。莲花楼里头一次这么热闹,三人一狗,父母孩子,还有狐狸精,倒真有了几分家的味道。 李莲花在江湖漂泊数年,孑然一身,桃清更是游离在不同位面,时间漫长到她都懒得去回忆过往。两个孤独的人凑在一起,虚情假意也好,逢场作戏也罢,总归相互陪伴,能一起走过很长一段时间。 龙飞凤舞的对联,大红的灯笼,漂亮的剪纸,丰盛的年夜饭,窗外瑞雪飞扬,楼内一室温馨。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花市灯火如昼,人潮如织。 放灯是这个小镇一年一度的盛事。他们也随大流买了一盏天灯,准备点燃放飞。桃清沉吟片刻,在天灯上写下一句话,余生欢喜,长命百岁。 她偷瞄了一眼李莲花写的灯语,愿所求,皆如愿。其实普通人的愿望都很朴素,大多都是健康,平安,有情人终成眷属,更大一些的愿望是财富,权利,饱含着自己对未来的期许。 无数天灯被点亮,带着美好的心愿和憧憬,飞向天空。那明亮的火光瞬间穿透黑暗,星星点点,与星辰交汇,将整个夜空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系统,你看这人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愿望,你能接收到这些愿望吗?” 【不能,系统不是神明,不能回应每一个信徒的愿望。】一个人的力量太微弱了,不足以被系统捕捉,更不值得系统为他穿梭位面,【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明灯三千只为一人燃,当一个人的执念太过于强大,强大到令天地动容,那就可能会被系统捕捉到。】 桃清懂了。所以说到底还是自身力量的问题,凡人如蝼蚁,一人不足以撼动天地,唯有千千万万的人加在一起,才能令天地失色,但也有人自身力量强大,强大到能够威胁天地的程度,天地自然愿意为了他而妥协。 上元之后,桃清再次准备离开。 【宿主,好不容易有了进展,你不留下来守着他,为什么我们还要离开?】系统不是很能理解,任务目标不是只有李莲花一个,还要去哪里,去做什么?如果说是修炼武功的话,在莲花楼也可以啊。 桃清道:“我想杀一个人,然后,继承他的全部遗产和女人。”她的神色平淡漠然,好似杀一个人就跟杀一只鸡一样容易。 【玉楼春?】 桃清:“对。他剥削压迫了姑娘们这么久,也该死了,我要用他的钱在他的地盘建一个秀玉谷移花宫,给那些可怜的姑娘们一个安身之所。” 【杀一个人容易。但要打造一个移花宫可不是一时半刻能完成的事情。】 桃清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我不着急啊,玉楼春的钱够多,我完全可以设置一个阵法,将几个山头笼罩进去,闭谷三年,等姑娘们学有所成,有足够自保的能力了,再跟外面打交道。” 活了时间久了一点,她什么都会一点点。她有很多速成的功法,足够姑娘们挑选,哪怕习武的天赋不强也没关系,她还有不挑资质只看愿不愿意去练的魔功。 甚至她都不会对外公布玉楼春的死活,只等待几年之后,移花宫出世,到时候给江湖一个惊喜。至于玉楼春所谓的朋友们敢上门寻人的,那就都不要走了。 【宿主,加油,系统看好你。】 桃清心情愉悦,骑着马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离别是为了下一次的重逢,所以,她当然要早去早回。 第13章 第一愿13 出摊子的人不少见,但带孩子出摊的着实不多见。街头拐角处有一个带着一岁的孩子出来给人看病的大夫,叫人看了个稀奇。 但也没有恶意,毕竟这年头出来讨生活的人都不容易,各有各的难处。像他这样带孩子出来的,有余力的还会帮一把,比如他有事情需要离开一小会的时候,旁边的人还会帮忙看一会孩子。 李莲花一边照看孩子,一边给人把脉开方子,将一心二用的技能修炼得炉火纯青。叫人看着有几分心酸,又有几分好笑。 桃梓正是对外界的一切都好奇地年纪,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对着街上的景色和行人看得目不转睛。不知道看到什么,他突然啊啊叫了两声,眼睛都亮了几分,小手抓着婴儿车的把手,小脚一蹬,立马就站了起来。 李莲花听到动静立刻转身去看他,生怕他一个没注意就摔了回去。“怎么啦,小桃子,是不是坐不住啦?等阿爹收摊,我们马上回去。” “……爹。”小桃梓刚刚开口学说话,听到熟悉的话语,他偶尔也能蹦出一个字相同的字眼。 “唉,阿爹在呢。”李莲花眉开眼笑地将桃梓从婴儿车中抱了起来。大概每一个做父母的在孩子刚开始说话的时候,都会感觉无比地幸福。哪怕孩子不明白说出的话的意思,只是无意识地重复大人的字眼。 “李神医,看病。” 明明是正经的称呼,却因为她压着嗓子的缘故,硬生生让她叫出了一种缠绵的味道,那熟悉的腔调,李莲花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他抱着孩子转身,果不其然,是离开近两个月的桃清。桃梓之前大概就是看到了熟悉的人,才这样兴奋。他怀里的桃梓倾着身子要向她靠过去。 李莲花暗道,这个小没良心的,明明平常都是我带的,怎么这么喜欢桃清?这么久没见了,还记得人呢? 桃清对着桃梓笑了一下,却没有要要接的意思,她在桌子对面椅子上坐下,挽起袖子,将手腕搭在药枕之上,蹙着眉有些忧愁道:“我这几日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李神医给我瞧瞧,这是得了什么病,可还能治?” 李莲花将孩子放在膝盖上,一只手环着他,一只手搭在她的脉搏上,片刻后,对着她扯出一个笑容:“姑娘身体十分康健,没什么问题。这人吃不下饭,很有可能就是不饿,饿上一顿也是无碍的,睡不着就是精力太过于旺盛,不如去山上跑两圈,发泄一下精力,保管晚上睡得香甜。” 桃清先是一惊,随即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我之前是感觉哪里都不舒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感觉完全好了。唉,大概是见到了李神医,我这病就不药自愈了。” 李莲花皮笑肉不笑道:“是吗?那姑娘你既然没问题了,不如把诊金付一下,诚惠五两银子。” 桃清状似苦恼道:“银子我没有,不如以身抵债吧,我给你端茶倒水,铺床叠被?” “不要。”李莲花露出一个微笑,嘴上却毫不留情道,“养不起。”吃得多,干的少,还样样都要最好的活祖宗,就问谁养的起她? 桃清鼓了鼓嘴,差点气成河豚:“我很好养活的,自家种的萝卜白菜就行,实在不行,餐风饮露?” 李莲花眼神死了一样盯着她。 桃清深情款款地回望,一脸只要他点头答应,她马上上门倒贴的不值钱模样。 桃梓对着桃清伸手要抱,嘴里啊啊叫了两声,突然喊出一个字,“……凉…” 桃清一愣,随即笑了,“小桃子都会叫娘了?可真厉害。”她看向李莲花,“你教的?”她离开的时候这孩子除了笑还不会说话,自然没有教他喊娘。想不到短短两个月居然会喊人了,孩子的变化可真是一天一个样。 谁知道李莲花却摇摇头道:“不是,大概是听别人叫的吧。”他是没有教小桃子叫娘,只是好似有不经意之间跟孩子说话的时候提到过几次,诸如都是你阿娘惯的,不知道你阿娘究竟去做什么了之类的话,难不成小桃子还会挑字眼学习?精准地学会了娘这个字? 桃清就道:“听别人叫娘,我们小桃子就学会啦,也很厉害。”看来孩子的智商也很高,她有些高兴,大概是父母双方的基因好,所以,他才这么一点大,就这么聪明。 李莲花欲言又止,孩子可能不是在叫你,而是在学声。 桃清假装没看到他的欲言又止,只一脸欣慰地看着小桃子。我家桃梓就是这么棒,这么点大就会认人了。 突然旁边冒出一张哭丧着的脸,他的语气十分急切:“两位,你们要是不急的话,能不能帮我先看啊?”大庭广众之下打情骂俏,有伤风化,还耽误事。 他捂着肚子,一脸拉虚脱的表情,身上还带着一股臭味,不用看就知道他是什么毛病。 桃清挥袖将臭味挥开,随手点了他身上几个穴位,然后微抬着下巴道:“好了,留下银子,你就可以走了。” 那人也不是个傻的,一阵香风袭来,自己身上就是一轻,那种急切的想要出恭的感觉瞬间没了。知道自己遇到了有本事的大夫,他留了银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被人这么一打岔,桃清的戏也演不下去了。她敲了敲桌子,眼神盯着李莲花的手腕,示意他把手伸出来。 李莲花瞥了她一眼,将手放在了药枕之上。因为他觉得自己要是不主动伸手给她看,这人绝对做得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强行拽他的手。 这影响多不好啊,绝对不是他拒绝不了她的缘故。 桃清握住他的手腕,再一次感受到扬州慢强大的恢复力:“恢复得不错,再有个一年半载,你的内力就能恢复到全盛时期了。” 她看着李莲花的神色充满探究,“你的内力是我平生所见最为奇特的,疗伤之效绝佳。别人若是伤得你这般重,没个十年八载的,别想恢复,而你只需要一两年就能恢复全盛时期。” 李莲花神色平淡地收回手,好似并没有看到她的探究一样,“是你的药好。”那么多珍贵药材灌下去,要是还不好,岂不是暴殄天物。 若非桃清不认识扬州慢的内力,他的马甲根本捂不住。多做多错。言必有失,李莲花不准备在这个事上多做纠缠:“你的事情这么快就处理好了?” 桃清点头:“差不多了。”女宅的人该杀的都杀了,剩下的人也被她收编了,如今姑娘们正废寝忘食地修炼武功,争取能够获得自保能力。接下来她大概就可以常驻莲花楼了,偶尔过去看下就行。 李莲花道:“那你还闭关吗?”当初她就是以闭关的名义将孩子送到他这里的。虽然他事后回想起来,觉得送孩子才是目的,闭关只是一个借口。 他算是看出来了,桃清虽然会带孩子,却不是一个愿意带孩子的人。每次离开的时候,她眼神中那种雀跃骗不了人。大约是因为她自己还是个孩子,没有那么多的耐心照顾另一个孩子。 “不闭关了。”桃清嘴唇一抿,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眼中似有泪光在闪烁,“整个师门就剩我一个人,回去山谷也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想要找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小女子无处可去,李神医,你就发发善心,收留我一下?” 明知她是在装可怜,而不是真的这般可怜,可李莲花却无法硬下心肠说不管她。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独自一人漫步于热闹的街头巷尾,感受到的却是深入骨髓的孤单与寂寞,心中只有无尽的惆怅。 他也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让自己在孤单中生活。正因为他自己的经历,让他深深地明白这种滋味有多难受、多痛苦。所以,他并不希望另外一个人品尝到孤单与寂寞。 只是桃清对他的态度暧昧不明,他若是让她一直住在莲花楼,岂不是默认了她的得寸进尺?这姑娘若是以后后悔了,她该如何自处? 桃清拉了拉他的袖子,将他注意力拉回来:“李神医,你怎么不说话?” 李莲花回过神来,在她期盼的眼神中点头:“莲花楼,你想住就住。” 桃清原本那可怜兮兮的神色瞬间消失了,眼中是达成目的狡黠。嘴角微微上扬,美丽的眼睛也弯成了月牙状,整个面庞都因为这开心的笑容而焕发出一种迷人的光彩,如桃花般娇艳。 李莲花感到自己心脏猛烈跳动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撇过头去,只是上扬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只是答应让她住在莲花楼里,她就这般高兴吗? 桃清傻乐了一会,才停下来问他:“你想不想快速恢复内力?” 李莲花闻言平静地吐出两个字:“不想。”他的恢复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而已,并不需要外在的力量帮助。 桃清却好像没听到一样,自顾自道:“我听说芳玑王的陪葬品中有一种奇药,名为观音垂泪,它具有强大的疗伤功效,可以助你快速恢复内力,你要不要?” 她的语气平淡,好像只要李莲花说一个要字,她就能马上去把人坟挖了一样。 “不要。”李莲花想也不想地拒绝了。芳玑王虽然没有埋在皇陵,但也是皇家的人,去挖皇家的坟?不至于,他的扬州慢运转之下,内力恢复不过是时间问题,不需要这般大费周章。 桃清也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肯定不愿意去挖坟,所以,她给出了第二种方案:“我听说江湖上有一种酒名叫柔肠玉酿,喝了可以提升功力,不如我们也去寻一寻。”石寿村那个鬼地方,早端了早好。 李莲花不以为然道,“江湖传言而已,那都是骗人的。” 桃清:“你怎么知道是骗人的?说不定是真的呢。世人还说忘川花是不存在的,我不是也找到了真的。” 李莲花解释道:“柔肠玉酿的江湖传闻也就是最近十几年才传出来的,以前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种东西,更何况,不断听闻有人去寻找这种传说中的酒,但却从未有传言说有人真的找到这种酒,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桃清反驳道:“或许是找到了的人为了独占好处,选择保密,不对外说出事实呢。” 李莲花瞥了她一眼,语气笃定道:“一个两个或许会有可能,但实际上当初传闻最激烈的时候,去寻找柔肠玉酿的人何止数人?至少几十上百吧,人多口杂,不可能这么多人无一人泄露秘密的。” 桃清看他不以为然的样子,突然笑了:“那你有没有想过,当初为什么会有这样离谱的传言出现在江湖?那些去寻找柔肠玉酿的武林高手可有多少人平安回来?若柔肠玉酿只是一个骗局,那幕后主使的目的是什么?你不好奇吗?” “不好奇。”李莲花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好奇害死猫,我自来惜命地很,从来不会去自找麻烦。” 桃清状似可惜道:“唉,听说近些年武林中追寻柔肠玉酿而失踪的高手有上百人之多,你说他们还有可能活着吗?” 李莲花眉心微蹙,随即若无其事道:“这事应该跟百川院说,江湖事都归他们管。我们这种武功武功不行,脑子也不聪明的普通人就不要去硬凑这个热闹了。” 桃清遗憾道:“我倒是希望它是真的。这样,你就马上可以恢复功力了。” 李莲花道:“恢复功力做什么,我又不找人打架,真气够用就行。”他将桃梓给桃清抱着,“你看桃梓才这么一点大,我们总不能带着他去冒险吧。若柔肠玉酿背后真的有主使者,必定是有天罗地网布置着,就等着人自投罗网。到时候打起来,我们俩逃命都是个问题,别说带个小孩了。” “那你可以找一个相熟的人家,将孩子托付一段时间嘛。”桃清笑眯眯道,“而且,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我们护不住他呢?” 李莲花神色微动。 第14章 第一愿14 莲花楼里,桃清特制的婴儿围栏中,粉雕玉琢的小桃子小心翼翼地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扶住围栏,他先是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站在围栏角落的桃清,忍不住想要靠过去,他试探性地缓缓抬起一只小脚,向前迈去。 当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摔倒时,脸上立刻绽放出了笑容,咯咯咯笑个不停。接着,他似乎胆子大了起来,迅速将小手换到另一个位置,牢牢抓住围栏,紧接着又迈出了第二步、第三步……每走一步,他自己就会乐得咯咯直笑。 然而,他毕竟还是个一岁刚开始学走路的孩子,没一会儿功夫就有些累了,小手没力气,整个人就倒在了柔软的爬行垫上,像个四脚朝天的小乌龟。 他也不觉得疼,懵了一会后,原地翻了个身,目光四处张望了一下,就朝着桃清那里,手脚并用,快速爬了过去。 爬到顶了又是围栏,他拽着围栏,一点一点站了起来,将自己整个人压在木制的围栏上,对着桃清伸出手要抱。 一直在旁边默默守护着的老母亲桃清,看到这一幕后,终于伸手将他抱了起来。她的眼中满是笑意,贴着桃梓的小脸蛋夸赞他,“宝宝真棒,都会自己走路啦。” 【宿主,真的要带小桃子去石寿村?】 是的,桃清他们正在赶往石寿村的路上。李莲花在前面驾车,桃清带着孩子坐在后面。李莲花本来是不打算去的,但是等桃清拿出石寿村的地图之后,他又改变主意说要去。问就是突然有了点兴趣。 桃清朝着驾车的李莲花的方向看了一眼,“大概是他的那颗侠义之心从未消逝吧,事情摆到了他的面前,总是做不到不去管。” 桃清看着李莲花驾车的背影,依旧纤细清隽,但她却觉得他的脊背比之前更加挺拔。以前的李莲花虽然看着超然外物,但偶尔能在他身上看到那种被压迫的疲惫感,有一种被迫放下的淡淡心酸和无奈。 可自从他身上的毒解了之后,他眉宇间的愁绪少了一分,心态越发淡然,举手投足之间,那种掌控一切的强大自信好似在缓慢复苏着,从他的身上依稀可以看到几分李相夷的风采。 【我知道你们两个都很强,只是给一岁的小宝宝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的没问题吗?这不符合幼崽成长规律啊。】 桃清不以为然道:“这可是武侠世界,打架就是要从娃娃开始抓起,有什么关系。更何况,我倒是想让李莲花将桃梓送到云隐山去,可他不愿意回去啊。” 难道要她送到女宅去?要怎么跟李莲花解释她一个十年没出谷的人,在外面还有至交好友,可以托付孩子的那种? 唉,遇上他们这样不靠谱的爹娘,是桃梓倒霉。系统狠狠同共情了小桃子一波。 桃清垂下眼眸,她其实也有一点失望,还以为没有了生命之忧的李莲花会愿意回到云隐山。那样很快就能迎来坦白局,结果他好似一点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大概真的是不找到单孤刀的尸体,他就没脸回去。 桃清心中蠢蠢欲动,“系统,你觉得我把单孤刀弄死,然后给他塞到棺材里,把假的换出来,怎么样?” 【随你,宿主开心就好。】与任务无关的人都不重要,世界也不会因为他们的死亡而崩溃。 桃清认真地想了想杀死单孤刀这个可行性,最终还是放弃了。那样的结局省事倒是省事了,就是太过于寡淡无味了。 生活嘛,还是需要多点乐子。看李莲花剥茧抽丝,发现真相是一种乐子,看那些阴谋家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谋划,却在临门一脚被人破坏,最后万念俱灰,万事成空就更有意思了。尤其是现场看戏,那是她最喜欢的事情了。 桃清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世界,时间于她而言并没有太多的意义,若非她还愿意给自己找点乐子,怕是早就厌烦了这漫长的时间。 她愿意去女宅杀了玉楼春,是同情那些可怜的女子,想要给她们一个可以选择的未来,至于石寿村,大概是有那么一点好奇,好奇那些丧尸一样的玩意到底死没死。 “系统,你说石寿村那些江湖人士还有救吗?”若是能救回来,也是好事一桩,能给莲花楼楼主李神医的美名更添一份传说。 她不太喜欢方多病说李莲花浪得虚名,是个招摇撞骗的假神医。治病嘛,管它用药还是用内力,只要能看好病不就得了。李莲花虽然医术不怎么样,但他也没骗人啊。 【不知道,要具体看过之后才能确定。如果脑子都被痋虫吃掉了,肯定是没救了,如果只是被痋虫控制,那些人还有自己的意识,以宿主的本事当然可以抢救一波。】 “那就应该能治。”她看过全部的剧情,自然记得那个叫金有道的好像凭借着一个酒葫芦就认出了自己的好基友,应该还是有神志的。其他人的神志可能比他微弱,但不可能一点也没有。 不过倒也不强求,“能治就治,不能治送他们入土,好歹也能赚一波功德。” 【……对,不论是救人还是帮助他们解脱,都能获得功德。】我的宿主明明是个好人,就是嘴很硬。 石寿村不愧是偏远小村,他们带着莲花楼一连走了一个多月才到地方,慢到小桃子已经会清晰地喊爹娘了,已经可以不用扶着东西,跌跌撞撞走上几步了。 桃清望着绿意盎然的菊花山,神情是有些失望的。来早了啊,菊花山,顾名思义,漫山遍野都是菊花,若是到了秋季,满山金菊,灿烂华美,世所罕见。 如今正是初夏,这里也不是不美,只是失了特色,瞧着跟荒山野地也无甚不同。 莲花楼停在菊花山下不远处的小村庄里。跟那些黄土垒起来的泥房相较,李莲花的两层小木楼好似也成了豪华精美之物,令人艳羡不已。 桃清带着桃梓在楼外散步,那些村民只远远瞧着,却从不上前。有小孩不懂事稍微靠近一点,都会被大人紧急抱回去。从这里就可以看出,这个小村庄的人对外来人员很是戒备。 桃清自然不会去自讨没趣,她带着桃梓在莲花楼中等着去探路的李莲花。结果却等到了他带着一人回来。 那人青衫佩剑,标准的江湖人士打扮,为人也很是有礼,“在下陆剑池,叨扰了,李夫人。” 桃清看了一眼陆剑池,心中涌上一种诡异的感觉。她在心中跟系统吐槽道:“他是石寿村定点npc吗?怎么我们提前到石寿村的,还能遇到他?” 【剧情中陆剑池为了寻找失约的友人,每年两人相约的时间点都会跑到这里来赴约,除此之外,他不管是路过还是得了空闲,都会跑到菊花山缅怀故人,希望能得到什么有用消息,所以遇到他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桃清看了一眼李莲花,又看了一眼陆剑池,暗暗感叹道:“有的人身边全是豺狼虎豹,背叛都不带丝毫犹豫的,有的人却可以为了一个约定,年年奔波劳累。” 李莲花不知桃清正在心中吐槽他的遇人不淑,他见桃清一直看着陆剑池,以为她好奇陆剑池的事情,便道:“陆兄乃是武当白木道人二弟子,年纪轻轻,却是江湖成名已久的大侠。” 桃清懂了,这是李莲花看到对方武艺不错,忽悠回来当打手的。她抱着孩子不方便回礼,只微微点头示意,“幸会,陆大侠。” 陆剑池道:“是在下叨扰了,当不得李神医如此夸赞。大家不过是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略给几分薄面。李神医医者仁心,更值得敬佩。” 说话间,众人已走进莲花楼,桃清将孩子放在婴儿车上,准备做几个菜招待客人。 李莲花则是煮了茶,只不过这个过程中陆剑池一直在给他打下手。李莲花递给他一杯茶,他都要站起来接,做足了恭敬的姿态。 桃清好奇问系统:“陆剑池为什么对李莲花这么恭敬?” 【上次治好疫病之后,虽然杨大人答应了他的请求,没有在朝廷的请功折子上写上他,但在江湖上,李莲花可谓是声名鹊起,被人誉为江湖第一神医。陆剑池这种态度是正常的。】 桃清闻言弯了弯眉眼。李相夷武功天下第一,令江湖人推崇备至,李莲花作为江湖第一神医,受万人敬仰也不为过吧。 安静淡然的李莲花很好,但她觉得天下第一的李神医更好。李相夷就该是永远的天之骄子,不论做哪一行,都让人望尘莫及。 系统犹犹豫豫道:【宿主,我觉得李莲花可能并不是很喜欢天下第一的名头,因为天下第一背负了太多,那是他想要抛弃的过往。】但宿主却偏偏一直在将他往这个方向上推。 “我知道啊。”桃清不在意道,“他是自由的,而我只是给他多一个选择,他想要做李莲花就做李莲花,想做李神医就做李神医,横竖有我给他兜底。” 她嘴角上扬,带着看透一切的笑意道:“责任和枷锁都是自己给自己套上的,在江湖上混,有良心的人通常过得不好。俗话说得好,只要我没道德,道德就绑架不了我。谁说天下第一就要背负责任,我当天下第一的那些年,谁敢用责任压我?” 【……】宿主当年在修真界当大佬的时候,俢的是无情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样的天下第一,谁敢挑战?后来还是经历的世界多了,什么道都修过,她的脾气才变得如今这般和缓。 李莲花在陆剑池那里套了一会话,知道他跟金有道之间的友谊和约定,也忍不住有几分唏嘘。他隐隐有预感,那位乾坤如意手怕是落到石寿村手里了,是死是活还得看天意。 这石寿村当真是害人不浅。 第15章 第一愿15 陆剑池听说菊花山的后山就是传说中的石寿村,生产柔肠玉酿的地方。都不需要李莲花怎么忽悠,他就答应要去一探究竟了。因为他有一个外号,酒痴。传说中的酒,他自然是非常感兴趣的。 这让李莲花少了一份成就感。不过好在结果是双方都满意的。吃了中饭,三人带一小孩就出门了,留着狐狸看家。 李莲花抱着孩子,桃清带着挎包,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悠闲地就像是带孩子出门游玩的普通家庭一样,做足了一家三口的亲密姿态。 嗯,不论什么时候,拖家带口的人总是能让人放松几分警惕。将他们划分到没有威胁的位置。 他们是轻松的,但落后他们一步的陆剑池却觉得压力很大。李神医看着文质彬彬,一般而言,医术好的人武功都很一般,李夫人更是弱质女流,还带着一个更小的孩子,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强有力的帮手。 传闻出来寻找柔肠玉酿的江湖人士何其多,但真正找到的没听说过,这取酒的过程必然是有几分凶险的。陆剑池欲言又止,却见李大夫一家三口兴致勃勃的样子,便咽下了嘴里的话,大不了到时候他多护着他们吧。 李莲花他们是不知道陆剑池心中所想,否则一定会给他竖起大拇指夸赞一番。陆剑池这样的才是江湖大侠风范啊,临危不惧,锄强扶弱。 石寿村在菊花山后山一个较为隐秘的所在,可以翻过山头去,也可以跨越八荒混元湖去,但在系统提供的地图中,还标注了一条隐秘的山间小道。三人便是穿过这条小道,很快就到了那个荒凉的,看起来跟鬼村一样的石寿村。 明明是白天,但村子里的人都龟缩在家中,只透过破损的窗户暗中窥视着外来之人。那阴冷的不怀好意的目光让人汗毛倒立。 桃清心中一动,小碎步走到李莲花身边,拽着他的手臂,将自己紧紧贴着他。多情的桃花眼弥漫着水汽,好似在无声述说着自己的害怕与惶恐。 李莲花使劲挣扎了一下,居然没有挣脱开,他甚至下意识地用上了内力去挣脱,但桃清拽着他手臂的手却是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就这,还会害怕?他怎么那么不相信。李莲花无语地盯着她拽着他手臂的纤细五指片刻,最终放弃了跟她理论。有些人她压根不跟别人讲道理。 陆剑池走在最前面,他看到一户人家窗户后面有人,便上前敲了敲门,结果里面的人压根不回应他们,一片寂静无声。 三人无法,只能继续往前走,结果居然在这荒凉的破落村庄中看到了积了厚厚的灰尘,却意外豪华坚固的客栈。当真是稀奇至极,古怪至极。 李莲花将桃梓给桃清抱着,他自己上前叩门,结果依旧无人响应,但大门未锁,只轻轻一推就开了。 灰尘与霉气透过打开的门扉,争先恐后地往外涌来,李莲花深受其害,轻轻咳嗽了两声。 突如其来的动静和光亮惊动了客栈里面的老鼠,它们“吱吱吱”地叫着,疯狂乱窜,带动厚厚的灰尘在客栈中飞舞。 李莲花连忙挥了挥袖子,将那股霉气和灰尘挡在客栈里面,以防止身后的人被呛到。 陆剑池感受到真气波动,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不显山不露水的李大夫居然还有武功在身。不过转念一想又不觉得奇怪,李神医在行走江湖多年安然无恙,应该是有几分倚仗的。 桃清从挎包中翻出一个口罩,给桃梓戴上,口鼻被捂住,他有些不舒服,小手使劲拽了拽,发现拽不动,很不开心地拍了拍桃清,她却不为所动,将他的小手抓住,哄他道:“宝贝乖一点,这里面太脏了。”她自己也戴了一个同款口罩。 李莲花回头看他们两个夸张的造型,忍不住轻咳一声道:“要不,你就在外面等我们,我跟陆大侠进去看看?”他站在门口就已经能闻到里面那种浓厚的死人味道,当然不愿意让他们两个进去。 桃清爱洁,她就应该坐在干净整洁的莲花楼品茗赏花,而不是跟着他去这等脏乱的环境中查找线索,更不用说小桃子了,小孩子怕是会被灰尘呛到。 站在客栈门口朝里面看去,整个客栈门窗紧闭,黑黝黝的,就像是个张开嘴巴,等待吃人的怪兽。 桃清想了想,这破客栈不进去也行,她哪怕人不进去,但系统的视线不受限制,整个客栈的秘密在系统中无所遁形,于是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我不进去,在门口等你,你自己小心。” “你在外面也小心一点。这村子里的人看着都不正常,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叫我一声。”李莲花答应了一声,同时也嘱咐了她几句。虽然通过她替他疗伤的过程中,他感受到了桃清内力的浑厚,不弱于曾经的李相夷,但她带着孩子,束手束脚,怕是不好应付。 等桃清笑着应了后,他才扭过头,率先走入客栈之中。陆剑池紧了紧手中的剑,紧随其后。 桃清站在门口等了许久,久到桃梓都在她怀里睡了一觉又醒了,里面的人还没有出来。还好她知道探索客栈不会太快,所以找了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头,拂去上面的灰尘,坐着等他们,不然的话,腿都要站麻了。 直到她听到客栈里面传来隐隐的打斗之声,然后没一会,两人终于出来了。跟进去的时候衣着整齐干净不一样,两人颇有几分狼狈。 桃清好奇道:“我听到有打斗的声音,里面藏有人?”那些丧尸一样的玩意怕光,但客栈乌漆墨黑,确实也能躲藏几个。 李莲花搁了老远将身上的灰尘拍落,然后才走到她身边,“嗯,有人躲在暗处偷袭,但是客栈太黑了,看不清长相,陆兄,你跟对方交了手,可能认出对方的武功路数?” 陆剑池好似有些心神不宁,直到李莲花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怎么了,李神医?” 李莲花重复一遍自己的问题:“陆兄,可知与你交手的人的武功路数?” 陆剑池思索了一下,谨慎道:“我与他总共交手了没几招,对方完全没有施展任何一种武功,他的力量极强,速度极快,但不像是某一种武功,更像是野兽的行径,依靠蛮力致胜,凭借速度躲闪。” 他没有说的是,凭借着火光,他于交手之际隐约看到了对方的侧脸,那人的长相有几分像是他失踪一年有余的至交好友金有道。只是这人的身形更为高大,外形也更加怪异。所以他也不敢确认,只是心中隐隐有着不安。若真的是金兄,那金兄他到底遭受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般情景? 桃清看了一眼天色随着日头下滑,整个石寿村看起来更阴森恐怖了,她道:“天快黑了,我们现在回去,明日再探吧?”她记得李莲花是怕鬼的,天黑了最好早点回去。 果不其然,李莲花点头赞同道:“回去梳洗一下,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再过来。” 陆剑池却皱着眉头看着客栈,听到两人打算要离开了,便道:“两位,我要留在这里继续探查。”好不容易有了金兄的消息,他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他原本一路追着那怪人,但对方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了,所以客栈应该有有密室一类的地方。他准备再仔细探查一遍。 李莲花闻言不由一叹:“那我们也留下吧,这地方诡异,怎好留陆兄一人探查,在下虽武功不济,但人多力量大,总归能有几分帮助的。”陆剑池这个样子,肯定有所隐瞒,不如便随着他留下继续探查好了。 陆剑池抱剑道:“多谢李神医。”这位李神医哪怕武功并不是特别厉害,但对方观察力强,且见多识广,客栈中只根据前人留下的一招半式,就能脱口而出对方的来路出处,叫他很是佩服。若是李神医愿意留下相助,他便更多几分信心。 李莲花自己要留下来,却劝桃清先回莲花楼:“我估计夜里不会太安宁,你先回,明日一早再过来。” 桃清嘻嘻一笑,却不答应:“若是有危险,哪里都一样。在这里还有你保护我们,若是回了莲花楼,出了事,谁能保护我们?” 等她明天再过来,所有的事情大概就尘埃落地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自己的武功还没有完全恢复,她的武功可比他高。可桃清坚持要留下来,李莲花拗不过她,最终只能捏着鼻子同意了她一起行动。 几人商量完毕,正要再入客栈,却发现有人自远处走来,光线灰暗,脚步声又很轻,身形模糊得不像真人。 远远瞧着,就像是客栈里的那种怪物一样。李莲花神色凝重,上前一步,将桃清挡在身后。桃清站在他身后,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她眼中的神色跟她怀里的桃梓一样,只有无畏,没有害怕。 走到近处,才发现那是一个活人,是石寿村的一个老人家。据她所说,是因为听到动静,从家中出来前往客栈查探情况。 她还是一个热情好客的人,主动邀请他们几人到她那边休息。 李莲花不置可否,只是这人出现的时机很巧,巧到引起了他的一丝兴趣。陆剑池虽心中万分焦急,但跟村里人打探消息也十分要紧,便点头答应了。 桃清在酒桌上看到了传说中的柔肠玉酿酒,以及更稀奇的高山野驴肉。桃梓对着热腾腾的饭菜流口水,嘴里叫着“要…要…”就想伸手去够,桃清将给他准备磨牙的小食塞到他的嘴里,很容易就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她谢绝了石长老帮她抱孩子,让她腾出手吃饭的好意。眼睛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桃清笑得十分虚假,面上露出一抹不屑,好似对这一桌酒菜极为嫌弃的模样。 李莲花则偷偷的,实则在大家都能看到的角度拉了拉她的袖子,脸上挂着十分歉意的笑容:“我们夫妻二人近日在练习辟谷,今日却是无缘这美酒美食了,还请石长老勿怪罪。” 石长老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嘴里说着,“无妨。”眼中却是半点笑意也没有,外乡人着实令人讨厌。 陆剑池有一个酒痴的名号,对传说中的柔肠玉酿神往已久,这酒闻着就很香,他肚子里的馋虫已经快要受不了了。只是李莲花这个江湖第一神医都不动筷,他当然也不敢动手,只能拼命咽了咽口水。 他硬邦邦地说了一句,“我还不饿,等会在吃。”然后就将目光瞥向一旁的柱子,好似在认真研究它的材质。 李莲花笑着对石长老赔礼道歉,然后指着那打开的小酒坛子道,“这可是传闻中,习武之人喝完就可以增长内力的柔肠玉酿?” “是啊,这就是用冷泉酿的柔肠玉酿酒。”石长老笑着解释道,“只不过,增进功力这种事都是那些江湖人说的,老婆子不会武功,也不知道他们说的对不对。少侠若是喜欢,可以自己尝试一番。 李莲花摇摇头道,“我就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这酒给我喝就可惜了。还是留给其他人吧。石长老,这柔肠玉酿酒多吗,你们怎么不往外出售?” 石长老叹息一声道:“以前就很多江湖人来我们这里喝酒,但是后来他们发现这酒是用冷泉酿的,就开始抢夺冷泉,砍伐果树酿酒,泉也枯了,树也砍光了,甚至为了最后那一点冷泉,那些江湖人在客栈大打出手,血流成河,死了很多很多人,我们实在是怕了,再不敢往外说的。” 李莲花道:“那这么多年过去了,客栈怎么也没人收拾一下,我看那房子建很不错,收拾一下,应该可以住人的。” 石长老道:“就是死的人太多了,大家都怕,后来又发现一夜之间,那些尸体都不见了,里面有鬼影在飘,村民们都怕得很,没人敢去。” 李莲花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却是我唐突了。” 石长老不在意道:“没事。都过去了,我们现在就盼着过几天安稳的日子,其他的都不在意。” 她看了一眼外头的月色,起身道:“你们早点休息,等明天一早我就送你们出去。” 李莲花微笑着应了。 陆剑池看到人走了,才小声问道:“李神医,可是有什么发现?” 李莲花直言道:“这酒菜都有些问题,别吃就对了,晚上警醒一些,怕是会出事。” 陆剑池郑重地应了一声:“好。” 第16章 第一愿16 为了应对半夜可能的问题,他们决定早点休息。陆剑池跟李莲花道了别,就进入自己房中准备小憩片刻。 李莲花跟桃清因为对外是夫妻关系,所以两人被安排休息的是同一个房间。李莲花在门口静立片刻,确认周围没有人了,用内力将身上的灰尘全部震开,才施施然打开房门进入。 “是无心槐,饭菜和酒水里都加了无心槐。”还不等李莲花发问,桃清就提前说出口。她早就探查过周围,确认没有人躲在暗中偷听。 李莲花伸手将她手中的碗和勺子接过,里面是桃梓吃的肉粥,这是他们自带的东西,都放在桃清的挎包里。大人可以一天不吃饭,但孩子却是一顿也饿不得。 他一边给孩子喂饭,一边道:“南胤三大秘术无心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想着这里与世隔绝,几乎不与外界联系的样子,猜测道,“这些村民是南胤后裔?” “很有可能。”桃清拿着帕子给桃梓擦嘴,她道,“无心槐制成的迷药,少量使用能让人昏迷不醒,大量的无心槐能散去人一身功力,让人变成废人。而且,因为失传多年,外面的人认识无心槐的不多,很难防备。”比如陆剑池就是一个不识货的,她指着房中燃烧的蜡烛道,“那里就有无心槐制成的迷香。” 李莲花这才惊觉,房间内除了桃清喜欢的桃花香,还有一种很淡的别样味道,大概就是无心槐的味道。这味道叫他觉得有几分熟悉,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仔细去想,却又毫无头绪,索性等以后再去研究。 既然知道蜡烛有问题,那就不留了,他伸手要灭了蜡烛,被桃清拉住了手,“别急,一点点是没关系的,等孩子吃完饭。” 李莲花看着桃清怀里张着嘴巴等着吃饭的桃梓,便忍了一会。等一碗粥吃完,他立刻手一挥,一道劲风闪过,房中的蜡烛便灭了。 桃清微微一滞,倒也不必如此着急,这点迷香她还是能对付的。只是她看着屋内没有蜡烛的光辉,余下一点月光透入屋内,带着几分朦胧的光晕,这氛围感一下子就拉满了。 她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小点心,放在他的手心,“我带了很多点心,你吃一点。”她亲手做的桃花酥,刚拿出来就有一股香甜的味道弥漫开来。 昏暗的环境中,她的眼睛很亮,还带着一点小小的雀跃,在他的眼中比天上的星辰还要明亮。 李莲花低头看着手心的桃花酥,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他将点心递到她的嘴边,“我不饿,你吃吧。”她的包看着也不大,大概带的东西也不多。 桃清眼睛一亮,直接张嘴咬了一口,然后她从挎包再取出一个,递给他,李莲花这次没有拒绝,送入了口中,只觉得口感细腻软糯,恰到好处的甜度更是令人回味无穷。 桃清怀里的桃梓发现大人自己在吃东西,他没有,嘴巴动了动,“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小孩子的哭声,声音并不算大,却极具穿透力,隔着老远就能听到。 除了隔壁因为吸入了一点无心槐而有些晕晕沉沉的陆剑池,就连离得较远的石长老等人都听到了。 他们安安静静地看着窗户外面,看着月亮被乌云覆盖,然后整个天空一下子就暗了下去。黑暗之中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凝神去听,就会发现那是一种如同野兽一般的低吼。 李莲花也发现到了外面的动静,起初很小,然后动静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他靠在窗户上,透过一点缝隙朝外看去,隐约看见远处有野兽一样的东西在黑夜中狂奔着。那些东西前进的方向正是他们这里。 桃清自然也感受到了从远及近的那种奔跑声,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会被声音吸引,难怪到了晚上,这个村子就变得极为安静,安静地让人发寒。而且他们好似对血腥,对生人的气息也很敏感,所以,这玩意跟丧尸到底有什么区别? 她原本还想着要怎么将那些丧尸引出来,结果桃梓误打误撞完成了了她的期许。桃清伸手摸了摸桃梓的脸,对他表示了肯定和赞许,然后等时间差不多了,赶紧往他嘴里塞磨牙棒。 桃梓嘴里咬着硬硬的饼干,还时不时抽噎着,眼中挂着泪珠,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委屈地让人心疼。 桃清却顾不上他了,因为那些丧尸已经近在眼前了。她递给李莲花一个瓷瓶,然后指了指隔壁,李莲花会意,打开房门,闪入了陆剑池的房间。 等丧尸大军到院子里的时候,陆剑池已经可以提着剑,冲入院中,跟丧尸们打得有来有回。只是那些丧尸无知无觉,被打中了也不觉得痛,而是爬起来继续战斗。照这种情况下去,他落败是迟早的事情。 李莲花思考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换身衣服,再戴个面具,能不能骗过桃清和陆剑池。只是他看着一旁的桃清一眼,发现她眉宇之中并无害怕,而是轻松惬意,他问桃清:“是不是有办法制服那些东西?”她身上好像充满了谜团,总是能给他带来惊喜。 桃清貌似正抱着桃梓瞧热闹,实则在脑中跟系统交流丧尸的一二三种救治方式。桃梓拍着手,看陆剑池的打斗看得手舞足蹈,哈哈大笑。手脚十分有力,偶尔被他打到的桃清感觉有点痛,这孩子未来定是一个练武的好苗子。 桃清听到他的话,反问道,“制服,怎么样才算制服?把他们都绑起来,还是都杀了?”这些能动的还有救,就是很麻烦很费力气。当然,如果李莲花给她一点好处,她也不是不能救。 李莲花好似从她的话中得出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结论,立刻转头看她,眼中含着一分想要被肯定的期待:“他们还活着吗?”即便只有一分活着的可能,也不能真的把人都杀了。 桃清拍了拍怀里的桃梓,轻笑道:“活死人,不死不活。如果那些村民真的是南胤人,那么他们除了无心槐,自然会有其他秘术,比如业火痋,用来控制人心的。这些江湖人如今这般模样,很像是中了痋虫,而且是失败痋虫的模样。柔肠玉酿的骗局或许只是想要骗一些江湖人过来做他们的试验品。 李莲花眼中生起一股怒意,是对石寿村村民草菅人命的愤怒,只是眼神转到那些怪人身上,又变得有些怜悯,他问道:“痋虫可以驱逐吗?” “痋虫可以驱逐,但是,”桃清也将话提前说了明白,“你看这些人呆呆傻傻的样子,怕是脑子都被痋虫给啃了,即便驱逐了脑子里的痋虫,余生也只能当一个傻子了。你觉得他们会愿意这样过一辈子吗?” 桃清的话像是一道闷雷落在他的心间。李莲花突然想到了自己,他当时身中碧茶之毒,得知自己未来碧茶入脑会痴傻一生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他想将自己埋入师父的坟旁边,或者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等死。他决不允许自己变成痴傻的模样,无知无觉过完余生。 那这些江湖人呢?他们曾经也是天之骄子或者一方大侠,是愿意被救还是更愿意获得解脱? 李莲花不知道,李莲花心中很乱。但是他还是下意识地选择了,“要活的。”至少问一问他们的亲朋故旧,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然后他对上了桃清含笑的眼眸,她似乎在说,你拿什么来换?他差点忘了桃清可是一个要价很高的女人。 他微微咳嗽了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一亮,“江湖中人,谁还没有几个亲朋好友,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支付报酬的,不如到时候再跟他们详谈?” 江湖中人跟那些普通百姓不一样,他们基本上都有一二知交好友,不管是自愿也好,被众人逼迫也罢,总归会有人为他们付账的。 桃清听到他话,却是不置可否道,“李神医,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大夫,一不治病,二不救命,偶尔出手,也是因为对方的手中有我想要的东西,治病救人只是我谈判的筹码。” 【宿主,我们不是来赚功德的吗?怎么你不要这份功德了?】 “谁说我不救了?”桃清眼中含笑,“功德我要,但这不妨碍我从李莲花身上得点好处。毕竟如今是他求我办事,他承了我的情,当然要付出一点代价。”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以及不想做的事情,李莲花对此十分理解,并不打算强迫她出手救人。只是,他微微蹙眉,桃清想要什么呢?他如何做才能换她出手一次? 桃清也十分期待地看着他,想看看他最终能拿出什么样的筹码,才能让她心动。 两人说话间,陆剑池那里却是险象环生,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一脸不可置信,竟是呆愣在那里不动了。他不动,周围那些丧尸却还在向他进攻,惨白的手掌握成爪,直冲他心脏而去,若是这一击中了,他怕是就要丧命当场。 李莲花虽然在跟桃清说话,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注意着陆剑池。他见陆剑池身处险境,神色便是一肃,手中抓着的石头嗖的一下扔了出去,将那个离陆剑池最近的丧尸打了出去。他自己也站了起来,袖中刎颈已滑出衣袖,提气就要冲入场中。 却在起身的瞬间,被桃清拽住了手腕,随即怀中便落了一个小小的软软的身体。他手比脑子快,立刻环住了桃梓,才没有让他掉下去。他低头看去,跟突然换了一个怀抱的桃梓大眼瞪小眼。 好在场中的陆剑池因为他那一救已经回过神来,虽然看到好友变成怪物让他十分震惊,但眼下明显不是去抓他的好时机。他定了定神,立刻提剑格挡怪物的攻击。 桃清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是长约三寸的蛇形流苏银发簪。她将发簪的一头凑近嘴巴,然后发簪就发出呜呜的声音,李莲花这才发现原来那不仅仅是发簪,还是一只小巧又精致的笛子。 是蛊笛,桃清以前用过的迷你蛊笛。这发簪做的十分精致,一度很得她的欢心,只是她的首饰太多了,很难坚持喜欢一件首饰太长的时间。这一次她既然知道在这里会遇到业火痋的失败品,自然就想起了这个东西。 业火痋是南胤人的叫法,其实就是高级一些的蛊虫。当然也会受到蛊笛的控制,更何况现场的这些都只是失败品,它们的等级甚至不入品。 桃清将那支迷你的蛊笛放在唇边,开始缓缓吹奏起来。悠扬而又略带凄凉的笛声瞬间响起,呜呜咽咽地回荡在空气中。起初,她还有些生疏,但仅仅只吹了两声之后,那种熟悉的感觉便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她的手指灵活地在笛孔间跳跃舞动,音符不断从蛊笛中流淌而出,变成了一曲有些反人类的,听到就感觉要做噩梦,但是蛊虫听到却昏昏沉沉,不知不觉就陷入沉眠的催梦神曲。 那些围攻陆剑池的丧尸们不知不觉就躺了一地,神色安详地仿佛已入西天极乐。反观陆剑池,却是眼睛通红,额角青筋暴起,一副饱受魔音贯耳的苦逼样子。 李莲花早已捂住了桃梓的耳朵,他自己虽觉得难听,但神色还算是镇定,只有陆剑池,一开始要应对丧尸的围攻,没空管自己,所以才遭受了蛊笛的音乐攻击。 桃清看到丧尸都躺倒了,意犹未尽地放下了手中的蛊笛,随手又插到了发髻上。至于口水?不,小仙女没有那种东西。 第17章 第一愿17 桃清放下了蛊笛,陆剑池终于不用再忍受魔音贯耳了。他喘了一口气,却是半点没有停歇地去翻丧尸堆去了。终于从一堆人中扒拉出了他的金兄。 他看着金有道紧挨着眼睛,一脸安详地样子,忍不住去拍他的脸,嘴里不停地喊着:“金兄,金兄,你有没有事,能不能听到我的话?” 桃清走上前,好心跟他解释道:“他现在听不见你说的话。他脑子里的痋虫陷入了沉睡,连带着痋虫的宿主也陷入了沉睡。不论你说什么,他都听不见。” 陆剑池很会抓重点:“痋虫?金兄的脑子里有痋虫?” 桃清点头道:“不错,他们所有人都是中了南胤的痋虫,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陆剑池连忙追问道:“那是不是解了痋虫,金兄就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桃清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理论上是这样的,没错。但是,痋虫寄居在他们脑中,你猜痋虫以什么为食?” 李莲花也抱着桃梓走上前来,他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心态,只是语气平淡地对着陆剑池道:“陆兄,若是金大侠解了痋虫后依旧这般痴痴傻傻的,你还要给他解开吗,我觉得不如让他解脱吧?以金大侠的骄傲,他怕是难以接受自己余生痴傻。” 陆剑池听到桃清的话就已经惊呆了,再听到李莲花让他杀了金有道,给予他解脱,却是突然苦笑一声,他看向金有道,语气带着一抹涩然:“金兄若是清醒着,怕是当如李神医说的那般,求我给他一个痛快。” 他看向自己拿剑的手,语气低落却十分坚定道,“但我却是做不到的,即便是痴傻半生,我也要他活着。” 李莲花听到陆剑池的选择,眼中闪过一丝波澜,只是速度太快了,快到桃清都没有看清,她想到李莲花在剧情中的结局,便凑到他身边,悄悄道:“花花,若是你傻了,我也是愿意养你一辈子的。” 桃清有些后悔,是不是救他救早了?原本应该等他碧茶入脑之后,整个人痴痴傻傻再去救。那时候想要怎么对待他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想象一下呆呆傻傻的李小花,怎么感觉有点可爱呢,桃清拼命压制嘴角,这才没有当场笑出声来,只是眼中的笑意却是十分明显。 李莲花斜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道:“你才傻。”他上前一步,将人挡在了身后。虽然不知道她想到什么这么开心,但是陆剑池还在那里伤心痛苦,你却在这里眉开眼笑,这被人瞧见了像什么样子。还不得以为你是在幸灾乐祸。 当然,此时的陆剑池全部注意力都在他的金兄身上,是没有注意到他们这里的,他整理了一下金有道身上的衣服,沉默了好一会,才抬头看向李莲花,“李神医,金兄身上的痋虫是否可解?” 李莲花道:“可。”虽然报酬还没有谈妥,但是救是可以救的。 陆剑池瞬间大喜过望,他站过身,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上前几步,想要抓住李莲花的手,被桃梓轻轻拍了一下他也不介意,只语气急迫道:“当真可以吗?” 李莲花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再次给予他肯定道:“当真可解。”只是结果可能不尽如人意。 陆剑池看他脸色并不是很好,也能理解他的未尽之言,只是本就不能奢求太过,比起再无相见之日的生死之隔,能活着已是侥天之幸,他喃喃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等丧尸都被撂倒了,那些发现事情不对的村民这才姗姗来迟。他们或许掌握了一些秘术,但实则都是没有武功的普通人,手里拿着木棍或者锄头这样的工具,所仰仗的也不过是人多势众,想要吓退他们而已。 陆剑池本来心情就不好,看到这些人心情更差了几分。金有道是为了送柔肠玉酿给他,这才进入石寿村,以至于中了圈套,变成了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他对于石寿村的人可谓是深恶痛绝,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只是李莲花拦下了他的剑,村民即便有罪,也不应死于陆剑池的手下,把他们留给百川院或者监察司更好。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石长老看着躺了一地的丧尸,色厉内荏道:“你们对人头神的使者们做了什么?亵渎人头神是死罪,你们完了,人头神会惩罚你们的。” 李莲花道:“人头神的使者?原来你们是这样称呼他们的。”他微笑看着石长老和村民,语气平淡,“如你们所见,这些人头神的使者都被我们送回了人头神的怀抱,后续人头神会不会降下责罚,我们不知道,但如今你们却需要为你们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我们什么也没有做,这些人都是受了人头神的惩罚,中了人头煞才变成这样的,跟我们可没有任何关系。”石长老狡辩道。 李莲花娓娓道来:“无心槐,这是南胤的三大秘术之一,我猜,你们这所谓的人头煞,就是南胤三大秘术之一,业火痋的失败品。石长老,我说的对吗?” 石长老却不承认,只道,“什么南胤,什么无心槐,老婆子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们只是居于深山的无知村民,不懂你们江湖人的事情。” 李莲花神色仍旧十分淡定:“其实要找证据也很简单。炼制痋虫需要专门的地方吧,在村子周围应该有一个据点,我们花点时间找一找,肯定能找到。” 他看着石长老假装镇定的神色,又接着道,“这些人头神的使者们平日里呆的地方应该就是炼制痋虫的地方吧。你说我现在把他们唤醒,他们是不是就能带我们找到地方?” 陆剑池在一旁听他说到这里,立刻急道:“那还等什么,劳烦李夫人将金兄唤醒,我们马上过去。”石寿村这些害人不浅的村民,就应该早日受到惩罚。 桃清做势要去取蛊笛,李莲花却是不疾不徐,温温和和道,“石长老,你的事发了,明日你就要被收入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不知你背后的主子可能救你一救?” 石长老瞳孔地震,这人怎么会知道她背后还有人。那一瞬间的神色变化被早就注视着他的李莲花瞧得真切。 果然能够在江湖散播流言,吸引一部分急功近利的人前来做试验品,又不会过分引起江湖人的注意,以至于被大规模清扫,这样的事,不是这些久居深山的村民能够做到的。他们的背后一定有一个人或者组织策划了这一切。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从她的口中问出幕后主使之人?李莲花撇了撇嘴,这些事留给百川院或者其他人去做吧。 石长老不耐烦地挥舞着手中的拐杖,大声喊道:“什么主子,什么百川院,我不知道,你们给我滚,离开我们村子。大伙一起上,把他们赶走。” 村民们犹犹豫豫,却都不敢上前。江湖人武功高强,他们本来就挺怕的。更不用说,这些人还打败了他们眼中如同魔神一般的人头神的使者,他们就更不敢动手了。 陆剑池紧了紧手中的剑,看村民神色怯懦不敢上前也松了一口气,他心中虽然恨他们入骨,但若真的朝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下手,又觉得有失侠义之道,他对着李莲花道:“李神医,我们现在就过去看一下吗?” 李莲花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反而道:“孩子困了,现在当然是要去睡觉,明天早上再去看也不迟。” 陆剑池闻言一愣,他看向李莲花怀里的桃梓,果然刚才活力四射的孩子,如今已经在打哈欠了。陆剑池嘴角微动,他差点忘了李神医还是带着孩子的,他看向石寿村的那些人道:“那这些人该如何处理?”关在一起怕他们生事,不关在一起吧,他们没这么多的人看守。 李莲花不在意道:“随便找一个空房子将人关进去就是了。你若是怕他们聚在一起闹事,就将人绑了或者穴道点了,若是还不行放心,就将我们房中那蜡烛拿到他们那里,点上一段时间,保管他们一觉睡到大天亮。” 这主意损是损了一点,但吃过无心槐苦头的陆剑池却是眼睛猛地一亮,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主意好,也该让他们也尝尝无心槐的厉害。 陆剑池大为震惊,连声道:“受教了,受教了。” 桃清轻笑了一声,觉得提出这种主意的李莲花特别可爱。 李莲花将事情扔给陆剑池,自己一身轻松地带着孩子走了。 房间还是原来那个房间,蜡烛是不打算点了,房间里照明用的是桃清从村民手中拿的一个火把,就着火光,将孩子放到床上,轻轻拍睡了。 桃清侧身躺在床内侧,桃梓躺在她的怀中,外侧的床还留了一大半。只是她看李莲花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喝茶,有一种要坐到天荒地老的感觉。她觉得外侧的床大概是不需要留的。 桃清脸上带笑,她看着李莲花的神色有几分意味深长,在昏黄的火光中显得有几分暧昧,“李神医,忙碌了一晚上,你还不准备睡觉吗?怎么,不敢上床,是怕我吃了你吗?” 李莲花低垂着头,并不看她,只道:“你先睡吧,我还有事情没有想通,需要再理一理线索。” 桃清却是放下孩子,自己也从床上起来,在他身旁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这些都是从石长老他们那里翻出来的干净的东西。 “什么事情能让我们李神医这样聪明的脑子都想不通的,不如说出来,我跟你一起研究啊。” 不知为何,李莲花总觉得桃清好像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于是他也不犹豫,将心中在想的事情说出了口:“我只是在想石寿村幕后主使究竟会是什么人,他或者他们有什么目的。” “就这?”桃清颇为不解,“南胤业火痋是以控制人为己用而出名的。那人炼制业火痋必然是抱着这个目的,想要控制一些人为自己所用,要是有野心的话,控制武林也是有可能的,或者野心更大一些,就是为了称霸天下。” 她看着李莲花眉宇间的忧色,又道,“不过,你不用担心,能称为南胤三大秘术的业火痋又岂是这般容易炼制的,很显然那人失败了,所以之前所说的种种可能都不会实现。对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到。” 桃清好似从来没有将那些人那些事放在心上,目中无人的样子像极了曾经的李相夷,那是一种极度自信的表现。 李莲花有些苦恼,该怎么委婉地劝诫她一下,让她收敛一点呢?但她大概也不会听。少年人不吃到苦头是不会回头的。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他如今也同那幕后黑手一般,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到。 第18章 第一愿18 第二日,并不需要唤醒那些丧尸,他们自己就寻着味道找到了南胤人炼制痋虫的废弃天坑。 桃清虽然隔着八百米远就能闻到蛊虫的味道,但她没有提示,天坑却是李莲花找到的。他根据昨日那些奔涌而来的丧尸,判断了他们来时的方向,一路寻了过去,果然找到了一处废弃的天坑。 里面有炼制痋虫的残破手稿,李莲花根据获得的线索很快就还原了南胤人炼制痋虫失败的原因,因为手稿就是不全的。所以他们只能通过不断的实验去寻找那一丝可能。也许是失败的次数太多了,最终他们甚至放弃了炼制痋虫。 桃清拿着手稿,脸色却十分困惑。她在心里跟系统吐槽道,“这地方都废弃了,为什么还有炼制痋虫的手稿留下来?南胤人都不知道将资料损毁或者带走的吗?资料收藏这么不走心可还行?还是说他们都是傻子,所以南胤国灭真的不是因为他的子民太过于愚蠢的关系?” 如果是我,我一定一把火烧了这里,别管是资料还是试验品,只会消失得干干净净,半点东西也不会给别人留下。 【宿主,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若是没有这些手稿,后面的人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干什么,都是为了推动剧情而已,你要理解。】 “不,我不能理解。”桃清面无表情,“官府办案都要拉警戒线,就是为了防止有人破坏现场,但是你看这里,现场保留了几年没有丝毫损坏,就是为了给我们查案的人方便?” 她记得剧情中采莲庄那里也是一样,那个十年前的新娘给庄主戴了绿帽子,但她的房间居然还保留了原样,留着它是为了怀念吗?不,是为了方便后面查案的人。 【……宿主,你想开一点。】 桃清叹了一口气。李莲花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问道,“怎么了,叹什么气?” 桃清道:“可惜了,没有业火痋的炼制方式。”这样子有意思的小虫子,她其实挺想搞一只的,不如一品坟或者皇宫里的那一只,她先截获了? 李莲花却道:“不可惜,若是真的让他们炼成了业火痋,江湖又是一场风波。” 知道,知道,你是一个大好人嘛。桃清悄悄翻了一个白眼,忧国忧民的大好人。怎么在感情上就这么犹豫不决呢,难道是被初恋伤了心,所以不敢再步入深渊了? 陆剑池通知了百川院的人将石寿村的村民都带了回去,他们要审问一遍那些村民,参与炼制痋虫的人都要受到惩罚,真正未曾参与的人再给放了。 石寿村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只是那些被坑害的江湖中人百川院没有带走,因为陆剑池说李神医正在想办法替他们解除体内的痋虫。 他们便暂时停留在石寿村,这里偏僻,正适合安安静静做实验。桃清给出了一张单子,便有流水一样的药材被源源不断送入这里。 那些丧尸,陆剑池认出了好几个,便写了一些信件托人给他们的亲朋故旧送了出去。得到的回复都是只管用药,价钱不是问题,他们收拾妥当了,马上赶至石寿村。 鉴于此,桃清就放心地开始写方子。什么人参、鹿茸、灵芝,开了一堆的大补药。 当然了,她愿意出手,那是因为李莲花在私底下软磨硬泡求来的。他在陆剑池面前信誓旦旦说能治,可桃清却是油盐不进,就是不肯出手。没办法,他只能死皮赖脸地求她了。 “清清,你一定会帮忙的,对不对?”他拉着她的衣袖,轻轻摇晃着,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眸中闪烁着期盼与依赖,仿佛只要她说一句拒绝的话,这光芒就会瞬间黯淡下去。 被美色蛊惑了的桃清没有撑住,扔给他一本墨迹未干的小册子,正是痋虫解除办法。她不出手的情况下,李莲花可以啊,她愿意手把手教会李莲花治疗痋虫的办法。 【宿主,你是不是太不坚定了?怎么也要拿点好处啊。】 桃清却道:“免费的才是最贵的。人情是最难还的。亏欠得越多,面对我的时候越没有底气,他除了拿自己抵债,还有什么能给我的?” 【可宿主你不是说,欠债还不清的时候,杀了那个追债的人就行?】 桃清笃定道:“他不会的,他的道德感太高了,与其逼着他一定要喜欢上我,我觉得亏欠更适合他。他若是觉得亏欠,只会想尽办法去弥补。我猜,他弥补我的方式,就是对于予取予求。” 【……】 解除痋虫首先是要调养身体。那些人身体内的生机都被痋虫吸食地差不多了,若是立刻驱逐体内的痋虫,剩下的那点生机只够他们喘一口气的。 所以,要先恢复他们体内的生机,就要大量进补,泡药浴,不需要他们有意识去运转功法,他们体内的痋虫就会发出指令,让他们去吸收生机。痋虫吃饱了之后,剩余的生机就会储存在他们体内。只要进补的速度快于痋虫消化的速度,他们的身体就会越来越好。 为了给那些人治病,李莲花正在紧急修炼灵枢九针,所以汤药都是桃清煮的,谁也不知道她到底用了多少药量,用了多少药材。等到李莲花被她硬塞了一大瓶大补丹的时候,他真的是被震惊到了。 李莲花手上拿着瓷瓶,脸色微妙,“所以,给那些人补充生机其实是用不到那么多药材的?”桃清给他的大补丹药效着实强劲,他吃了一颗,就感觉自己那被碧茶之毒侵害的破烂身体舒服了一些。 桃清却答非所问道:“此丹名为造化丹。你身上那毒在你体内破坏多年,导致根基有损,沉疴不愈,不过没关系,这造化丹就是补根基的。你只要每天吃一颗,很快就能痊愈了。” 为了让丹药符合李莲花的口味,她可是在里面加了不少的蜂蜜,这丹药吃起来可是甜滋滋的。 李莲花迅速将丹药塞到了怀里,自动跳过了对药材来源的疑问。他们刚才在探讨什么来着?哦,对了,他们生机已复,是不是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桃清眉眼弯弯,从善如流道,“自然可以。” 第二步就是治好他们体内的伤。他们受制于痋虫,即便身体重伤也依旧无知无觉。如今正好趁着他们没有知觉,有这些需要开膛破肚治疗的内伤就赶紧办了。 李莲花神情麻木又认真,他曾经验过无数的尸体,但是给活人做这样的手术还是第一次。 他一丝不苟地给那些丧尸们做着手术,将移了位的五脏六腑归位,将那些藏于体内的断刀断剑取了出来,然后缝衣服一样再给伤口缝上线。 他跟桃清都是面不改色,唯有陆剑池看过一次就受不了,跑了出去,再没有回来过。 要不是痋虫奇迹般地吊着一口气,在古代这种环境下,他们根本支撑不住这种手术。 桃清的眼睛亮得惊人。她给出的治疗方案也只是系统给出的一种可能,没想到却真的实现了。 果然,这世上的事情有正面就有反面,业火痋这种东西也不只有坏处,它也是有好处的。在吊人一口气上,非常好用。 等所有人都检查了一遍,确认身体没有问题,最后一步就是驱逐他们脑内的痋虫了,那其实是最简单的工作。 以金针将痋虫固定在脑中,不让它们到处乱窜,然后点燃特制的引虫香,那些痋虫就顺着香味,从宿主的耳鼻喉中爬出来,飞入点着引虫香的桐庐里。 等所有人的痋虫都飞入桐庐以后,桃清在盖上桐庐的盖子,往里面加一把火,将它们都点着了,消灭了就好。 后续就是等他们自行恢复。 李莲花这些时日忙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事情都做好了,终于可以躺着晒太阳了。 他躺在摇椅上假寐,桃梓趴在他怀里正睡得香甜,脚下是挨着他的狐狸精,桃清坐在莲花楼二楼的小阳台上看书。 一时间只觉得岁月静好。陆剑池远远瞧着,心中只有一股不愿意前去打搅的心思,只是他看了看身后亦步亦趋的友人,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他小声地喊了一句:“李神医。” 李莲花睁开眼睛,看到是陆剑池和外形已经没有那么怪异的金有道,便道:“陆兄此来何事,可是金兄出了什么问题?” 陆剑池道:“不是,金兄很好,他意识也恢复得不错,我们是特意来感谢李神医的。” 他身后的金有道也学着陆剑池的样子抱拳道:“多……多谢……李……神医。”或许是因为受到迫害的时间不太长,金有道是那些人中神志保存得最为完整的人,也是恢复最好的人。 李莲花看着虽反应慢于常人,但已经能认出陆剑池,恢复了几分神志的金有道,他如释重负,脸上也露出了明快的轻松的笑意。 他的目光好似穿透了时光,看到了时间长河的那一侧,碧茶入脑的李莲花神志仿若孩童,痴痴傻傻地望着天空的一轮明月。某一瞬间,懵懂如稚儿的人心有所感一般朝着他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时光中意外地对上了,然后那人朝着他露出一个笑意,那笑容干净透彻到了极致,让看到的人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微笑。 那人痴傻的样子,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那一瞬间,一直压在李莲花心中的层层枷锁仿若松动了几分。 陆剑池和金有道很快就离开了,他们来就是为了表示感谢。 桃清站在二楼,眼神专注而痴迷地凝视着李莲花,她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描摹他清隽的眉眼。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低眉浅笑的样子,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柔与慈悲,仿若悲悯的神佛降临凡间。他的双眸深邃如浩渺星空,蕴含着无尽的智慧和洞察世事的能力,仿佛能够看穿一切虚妄和伪装。 他平和淡然,身在人间,又有一种超脱感。看似妥协退让,实则这一切于他都是过眼云烟,一丝一毫都没有被他放在心上。 只是在这看似完美无缺的表象之下,偶尔也会流露藏在心底深处的情感波动,那种萦绕于心的遗憾和不甘,那种浅笑之下的悲凉,那种人性化的弱点却越发惹人怜爱。 【宿主,你心跳过快,需要冷静一下吗?】 “不用。”桃清幽幽道,她想做一个智者,可他实在太过于好看,“人生苦短,如白驹过隙,及时行乐才是真谛。” 人生嘛,就是要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情,年轻的时候不谈恋爱,总不能等七老八十了再来演绎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戏码? 或许是她的视线太过于灼热了一些,李莲花抬头,直直对上了她的视线。 他们隔空对望。 她的目光直白而炽热,他也没有闪躲,坦然面对,眼中绽放着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第19章 第一愿19 第二日,他们没有跟陆剑池告别就离开了这个停留了许久的菊花山。 因为再不走,那些被他们救治的人的亲朋好友都该到了,到时候各种人情往来都是麻烦。李莲花不喜欢麻烦,所以,选择在他们到来之前就离开。 感谢石寿村地处偏僻,从中原赶过来也要花费许多时间。只是偶尔几个快马加鞭赶过来的,都被他以专心研究救治之法给挡住了,没什么来往。 如今既然痋虫已解,他自然是要跑路了。李莲花任由马匹在官道上慢吞吞行走,只偶尔在岔道的时候,他会选择一下方向,其他的都是任由它们自己把控速度。拖拖拉拉的,也没有走得很快。 莲花楼里有清脆的笛声流出以及偶尔传来的孩子的笑声。李莲花看着蓝天白云,鲜花飞鸟,只觉得心情格外舒畅,有一种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豪气油然而生。 人生的境遇,当真是百转千回,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不知道前方有没有惊喜在等着你。 桃清好似自那日解锁了蛊笛之后,终于发现了自己还有音乐这一项技能,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根玉笛,没事就吹一曲。比起蛊笛的难以入耳,她的玉笛声却是一绝,有绕梁三尺,余音不绝的效能。 可惜桃梓好像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每次她一吹笛,他就昏昏欲睡,倒是成了每晚入睡的绝佳神器。 桃清气得磨牙,但李莲花却表示很好听,他爱听。 她衣袂飘扬,玉笛横放在唇边,轻轻吹奏起来。悠扬的笛声如同一股清泉,缓缓流淌而出。 他月下舞剑,身姿矫健而灵活,每一个动作都流畅自然,宛如行云流水,剑光闪烁,与皎洁的月光相互辉映。 她的笛声和他的剑舞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彼此呼应,相得益彰。 月色朦胧,美人娇艳,公子如玉,有一种别样的情愫在缓缓流淌。 气氛正好,适合表白,可惜来了一群不速之客,打破了这份美好。那是一群穿着黑衣的蒙面人,藏于黑暗中,影影绰绰的,叫人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桃清差点掰断手中的玉笛。她伸手在腰间一摸,抽出一把软剑。 她对着李莲花道:“你回去看着桃梓。”为什么抢先出手,因为系统说对面的人是万圣道的人,她怕李莲花暴露,便不想让他出手。 桃清含怒出手。 她手中的剑快如闪电,银光乍现,瞬间划过空气,带起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猩红的血线喷涌而出,宛如一朵绽放的血色花朵,在空中短暂停留后便洒落而下。每一次剑光闪过,都意味着一条鲜活生命的消逝。 她的剑不仅快,更是美得动人心魄。剑身闪烁着寒光,犹如夜空中璀璨的银河,飘逸而凌厉;剑法灵动多变,手中长剑如灵蛇般腾挪婉转,挥洒自如。 一袭粉白的衣裙,随风飘荡,身姿轻盈,动作敏捷,整个人就如同一只穿花蝴蝶,绣着桃花花瓣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上下翻飞,如梦似幻,而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好似这些人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大的苦恼。 这一场杀机来的快,去得更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那些黑夜而至的不速之客就全部留下了他们的性命。 桃清手腕一抖,软剑中的猩红血液滴落而下,在空中炸开一朵血花,随即落入黑色的土地之中,只残留一点血腥之气弥漫。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力李莲花也觉受到了一点点震撼。世人都说世上最快的是李相夷的剑,但他今日观这一场绝美的杀戮,却觉得桃清的剑比之李相夷也不遑多让。 他捂住自己砰砰跳的心口,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悸动涌上心头,久久无法平静。像是在平静的心湖中投下一颗石子,搅动了一池春水,又像是初春悄然绽放的花朵,不经意之间却惊艳了整个四季。 其实,以身相许什么的,好像也不是不行。 桃清将软剑收回腰间,抬头看天,神色有些忧伤。怎么每次她觉得气氛好的时候都有人打岔呢?她这辈子的运气真的这么差?“系统,要不,给我挂一个幸运光环?” 【单位面幸运光环,100积分,多位面幸运光环,积分,宿主,你要哪一个?】 桃清面无表情拒绝:“有没有不要积分的?”她的积分用的最多的就是扩容空间,扩充到无限大,可以让她囤积无限的物资,其他的几乎都不怎么用。 【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我家宿主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 桃清撇了撇嘴:“……”她空间里囤积了无数灵异侧的东西,比如幸运符,霉运符之类的东西,就是在这个位面不被允许使用。 系统商品没有位面使用限制,就是要花积分。桃清严重怀疑它是故意限制宿主不允许使用不同属性位面的东西,就是为了赚宿主手里的积分。 【宿主,你现在回头看一眼。】 桃清闻言转身,却见李莲花目光专注地看着她,眼中是还没有散去的惊艳,温柔又深邃,给她一种被爱慕包裹着的感觉。 桃清嘴角微翘,有些愉悦地问系统道:“我刚才的剑法很帅?” 系统很是捧场,【美,美到极致。】 原来他喜欢这样的吗?桃清若有所思。 【宿主,万圣道居然敢派人来暗杀你,你不做点什么回敬一下对方吗?系统推荐霉运符,本位面使用仅需积分100。】 桃清想了想,觉得系统说的对,她还没有去找单孤刀的麻烦,对方居然先来找她的麻烦,新仇旧恨一起,是该给他整点好东西。 心情很好的桃清问道:“有效时间如果是三年的霉运符话,积分多少? 【10积分,不需要宿主亲自动手,系统直送目标,即时生效。】 桃清:“来一个。” 系统:【好的,积分已扣除,三年有效期霉运符已送至目标单孤刀。】 从现在开始,单孤刀将过上运气为负的日子。吃饭噎到,喝水呛到,出门必踩狗屎,头上必掉鸟屎,睡觉必做噩梦,身边有人感冒发烧,他一定会被传染,有人械斗,刀剑最后一定会落在他身上。 桃清满意了,一个人的运气差到一定程度,是会要人命的。 回过神来的李莲花蹲下身,掩去眼中的情绪。片刻后,他挨个翻看那些黑衣人随身携带的物品,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可以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 结果是没有。 那些人的面孔他一概不识,身上没有佩戴着代表身份的东西,手中的刀剑很普通,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标志,唯一的优点就是品质还不错,比铁匠铺中出售的普通刀剑要好上许多。 至于他们所用的招式,因为桃清出手过快,他甚至没怎么看到对方的人出手,他所看到的招式都十分简单狠辣,奔着取人性命而去。 李莲花摸着下巴沉吟片刻。觉得这些人像是哪个组织培养出来的暗卫杀手一类的,而他近期得罪的人或者说组织就是石寿村背后的主人,难道是他们? 可他们究竟是谁呢?藏头露尾的,叫人摸不着头脑。 桃清道:“别想了,对方若是因为我们破坏了石寿村的事情而找我们麻烦,自然不可能只有这一次行动。日后接触多了,自然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李莲花一想也是,他跟桃清并排走回莲花楼,不经意间问道:“你的剑法不错,叫什么名字?” “笑春风剑法。”桃清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笑春风。”自己的武功自己取的名字,叫什么都可以。 她停顿了一会,又道,“内功心法是醉花阴,轻功叫逍遥游,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她的眼神纯净无比,好似只要他问,她就什么都会告诉他一样。 李莲花其实并没有窥探她秘密的想法,只是单纯地对对方的武功好奇,所以多嘴问了一句,谁知道桃清好似要跟他摊牌一样。李莲花捏了捏手指,有些无措。 在桃清直白的眼神中,李莲花微微一笑,却是劝她早点去睡觉:“并没有什么想问的,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桃清却不让他逃避,她没有去二楼。而是跟着进入了一楼,将婴儿车放在中间的位置,她自己在一边的椅子上下,示意李莲花坐在对面,摆出一副要详谈的模样。 看她那副架式,李莲花哭笑不得,只能遂了她的意,在她对面坐下。桃梓左看看右看看,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阿爹……阿娘。”可惜这会没人理他。 桃清道:“你没什么想问的了?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这人没有被逼到绝境,是不会主动透露任何一点过往的,所以还是要自己主动。 李莲花低垂着眼睑,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掩饰性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给她倒了一杯水,“行,你问。”你问归问,回不回答在我。 桃清却没有直接问他,而是说起了别的事情,“十二年前,我八岁的时候,师父带我去扬州城看望一个故友,结果那一天晚上,有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为博美人一笑,在江山笑屋顶在剑上系了丈许红绸,舞了一套三十六路醉如狂剑法,导致扬州城万人空巷,只为争堵那红绸一剑。” 李莲花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意:“……”年少时的黑历史猝不及防攻击到了他,感觉心中中了好几箭。 不顾李莲花的欲言又止,桃清继续道:“那一天,我想不止是我,扬州城许许多多的人都记住了李相夷的名字,毕竟他可是天下第一啊。” 她意味深长地看向李莲花,“而我呢,恰好有那么一点点技能,比如我可以凭骨相认人。所以,我该叫你李莲花呢,还是李相夷?” 从她的口中听到李相夷这三个字,李莲花神色有些恍惚,原来她从一开始就认出了我。桃清静静等他回神,片刻后,李莲花开口道:“李相夷这个名字我很久没用了。” 【咦,他承认了,这么简单就承认了?他不是应该死不承认吗?】 桃清暗道:“若到了这个地步他依旧选择否认,那说明他不信任我,那我是真的要重新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一个人的情深除了感动自己,毫无意义,对另一个人而言甚至是一种负担。” 听到李莲花的承认,桃清笑了,为了他的坦然而感到开心,于是她问了第二个问题:“我遇见你的时候你身中剧毒,命不久矣,我想以你的警惕性,除了亲近之人,谁都没有机会下手,所以,背叛你的人是谁,他还活着吗,你恨他吗?” 从四顾门门主,天下第一的李相夷变成神医李莲花,是什么让他心灰意冷,不愿意回去?是来自于兄弟的背叛和否定。 李莲花语气平淡道:“恨?曾经恨过,如今不恨了。”普通人活着就已经耗尽全力,哪有余力再去记恨一个人。李莲花只是一个普通人。 桃清执拗道:“是谁?”她一脸杀气腾腾的样子,显然是不准备放过背叛他的人。 李莲花叹息一声,道:“是云彼丘。”纵然他已经放下了过去,但是云彼丘而已,不足以让他欺骗她。 得到答案的桃清心满意足,从李莲花口中得到这三个字,说明他不会阻止桃清对云彼丘做任何事情。她最讨厌的就是那种,我在给你报仇,而你在后面拖我后腿,以命相护仇人。 最后一个问题,桃清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李相夷跟江湖第一美人乔婉娩的姻缘天下皆知,如今你还喜欢她吗?” 李莲花目光闪了一下,却没有避开她的直视,语气平淡道,“东海大战前,乔女侠给李相夷写了一封分手信。” 【咦,他在避重就轻,答非所问。这证明,他心里还有她。宿主,你输给了白月光。】 “闭嘴。”桃清心中有气,脸上却是面无表情,沉默片刻后,若无其事道,“天色不早了,我去休息了。” 那么多年的时间,日子过得太苦了,他就靠着那点回忆过日子,曾经的美好在不断放大,加了十倍,百倍的滤镜,想要放下谈何容易。不过,理解归理解,但就是好气。 桃清抱起在一旁啃着绣球玩的桃梓,在他的一脸懵逼中,迅速转身离去。 李莲花手指微动,看着她的背影一步一步远离,最终还是没有叫住她,任由她的衣角消失在门边。 第20章 第一愿20 那一日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好似变了,又好似没变。日常生活中越发有默契,只是感情上,却好像有一种交付给时间来解决的无奈感。 他需要一点时间用现在去代替过去的,而她愿意给他一点时间去忘却。 情感的变化是缓慢的,是不受控的,但是一个人行为是可控的,只看自己愿不愿意去做。 当他终于将柜子里的香囊和佛珠埋入一个不知名的小山头的时候,桃清给他送了一朵向日葵。 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有你时你是太阳我目不转睛,无你时我低头谁也不见。 李莲花抱着向日葵有些茫然,“你想吃炒瓜子?” 桃清用力点头:“对,你炒。”生活哪有那么多的风花雪月,有的只是柴米油盐,衣食住行。 在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里,日落时分,他们携手走在山道之上。面对着绚烂的晚霞,他忽然停下脚步,侧身对着她,目光中充满深情与坚定:“等我找到师兄的遗骨,求得师娘的原谅之后,我们便成亲,可好?” 听到这话,桃清不禁陷入了沉默之中。她心中暗自思忖:自己的婚事竟然要和单孤刀那个人渣牵扯到一起,怎么突然就没有任何期待了呢。她甚至想要开口说,其实不成亲也没关系,她不在乎这些东西的。 然而,当她迎上李莲花那满含期待、却又隐隐透着些许忐忑不安的眼神时,所有拒绝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最终,她还是微微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句:“好。” 看到她答应下来,他的眼中立刻绽放出喜悦的光彩,仿佛整个世界都因她的这个回答而变得明亮起来。 望着他那瞬间欢喜若狂的神情,桃清心头一软,心想或许成亲与否真的并不重要,只要能让他开心就行。 回到莲花楼后,他从柜子里取出一张早就写好的婚契,红色的绸锻上写着对婚姻的承诺,上面他早就签好了大名,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李相夷。 哪怕他说自己叫李莲花,如今的身份户籍上也写的是李莲花,但那都是假的,他在官府那里登记的大名是李相夷。 桃清在他的灼灼目光中,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桃清。 一纸婚书,缔结姻缘。 两人的命运就此紧紧地交织在一起,是他们两人相互靠拢、彼此交融的见证。 山上的桃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转眼之间,桃梓就能跑能跳,能说会道了。 小孩子总是精力旺盛的,东奔西跑地也不觉得累。出门看诊回来,他一个人冲在最前面,远远的就听到他的惊呼声,“阿爹,阿娘,快来,我们家的门怎么没有关,咦,咱楼里倒了一个人。” 李莲花闻言脚下轻功运转,瞬间飘到了莲花楼门前,“来了,你离那人远一点,等阿爹看过再说。” 莲花楼因为桃清的入住,这些年陆陆续续添置了很多贵重物品,再不能像以前一样,往郊外一扔,门不锁都没有关系。 桃清也是花了心思,在莲花楼里布置了一些小机关,洒了一些药粉,保管那些不请上门的客人有幸得见主人一面,并为他们的不礼貌而留下一些东西,比如他们的命。 只是这次上门的人虽然也是一个贼,却是一个李莲花认识的贼。所以不好让人家把命留下。 桃清去了二楼休息,李莲花带着好奇的桃梓在楼下招待妙手空空。 妙手空空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十分痛苦道:“你到底用的是什么迷药,我怎么到现在还感觉迷迷糊糊的?头疼死我了。我说花花,你也太狠了,怎么在自己家里还布置这么多机关,不要命了?” 他躲过了大门上的迷药,结果刚进入一楼,马上又被兜头盖了一脸的迷药,真是哪哪都是药,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李莲花给他倒了一杯水,在里面加了一点让他清醒的药:“普通迷药,你就是吸入太多了才难受,来,喝点水,休息一下,很快就好了。” 妙手空空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然后只觉一股凉入骨髓的寒意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打了一个哆嗦,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好你个花花,你给我喝的什么玩意,怎么那么难受?” 李莲花不紧不慢道:“你现在不是清醒了吗?这就是解药。要是没清醒的话,再来一杯?” 妙手空空连连摆手,“清醒了,清醒了,不需要再来一杯。”终于清醒过来的妙手空空打量了一眼四周,看到眨巴着眼睛看他的桃梓,眼睛就是一亮,“一年没见,小桃子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李莲花横了他一眼,不悦道:“闭嘴吧你。”小孩子一天一个样,都一年过去了,能不长大? 妙手空空才不在意他的态度,李莲花嘛,对他一直都是这样不冷不热的,若非他当年阴差阳错救过李莲花一次,恐怕连他的楼都进不来。 这样的人,居然娶了妻生了孩子,他刚知道李莲花有孩子的时候,只以为自己在做梦。而且李莲花的孩子居然叫桃子,而不是莲子,真是奇奇怪怪。 他笑容满面将一块随身携带的玉佩塞到桃梓手上:“小桃子,还记不记得叔叔啊?这是叔叔送你的礼物,收好啊。” 桃梓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根本插不上话,如今终于等到了说话的机会:“叔叔,你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你?”小孩子忘性大,他哪里还记得一年前见过的叔叔。 妙手空空捂着胸口做伤心状,“我是你爹的至交好友,空空叔叔,你小的时候,叔叔还抱过你呢,怎么能把叔叔忘记了?” 李莲花对着他翻了一个白眼,什么至交好友,一年也不一定能见到一次的人,谈什么至交好友。 桃梓不知道大人之间的关系,他拿着叔叔送的礼物,脸上带着一丝害羞,“对不起空空叔叔,小桃子以后都会记得你的。” 妙手空空顿时高兴了起来:“唉呀,真是一个乖孩子,比你爹可爱多了。” 李莲花打断他的话:“你这次找我有什么事,总不会是看到莲花楼了,特意留下来是为了跟我打声招呼?” 妙手空空赶忙收起那副不着调的模样,神色一肃道:“我这次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 李莲花抬起手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示意他先不要说,他侧头对着桃梓道:“桃子,阿爹跟叔叔有事情要说,你去楼上找你娘,好吗?” 桃梓乖巧点头,跟妙手空空挥手告别:“好的,叔叔再见。”噔噔噔,小短腿跑得飞快,很快就上了二楼。 妙手空空也笑眯眯地跟他挥了挥手,“回见啊。小桃子。” 李莲花神色温柔地看着他离开,然后转头看着妙手空空的时候又是一副冷淡的模样,“说吧,什么事?” 妙手空空道:“施家托我从风火堂给他们取回一样被抢走的东西。我思来想去,我一个人对上风火堂,胜算太低,所以,想请你帮忙。” 李莲花不解:“请我帮忙?跟你一起去风火堂偷东西?” 妙手空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就他这半点武功不会的样子,能帮上什么忙,他摆摆手道:“当然不是,就是请你在外面接应一下。我要是能顺利逃出来自然就没事,若是打不过我就以龟息功假死脱身,你找到他们扔尸体的地方,将我唤醒就行。” 李莲花想了想,如果只是这样倒也不是不行,便道,“我师父有一本菜谱,叫山家清供,不知怎么落在了风火堂手里,你顺便帮我取回来,我就答应你。” 妙手空空一拍桌子,豪气道,“行啊,没问题,不过是一本菜谱,我顺手就给你带回来了。就这么说定了啊?” 李莲花道:“行,就当是还你当年救我的人情。” 事情已经说定了,妙手空空也不多留,立马走了。他倒是想留下来吃顿饭,但李莲花明显不欢迎他。妙手空空泄愤似的将茶壶里的水一饮而尽,然后施展他的轻功走了。 桃清从楼上走下来,好奇道:“你到底欠了他什么人情,让你记在心里这么多年?” 李莲花正将茶壶茶杯放到厨房清洗,他道:“我有一次夜里毒发了,他呢,偷东西偷到莲花楼来了,正好遇见我毒发,他也没趁人之危,反而给我喂了药,也算是救了我一次。妙手空空这人,干的都是偷鸡摸狗的事,名声也不太好听,但瑕不掩瑜,扶危济弱,人品还过得去。” 妙手空空也就轻功还算不错,武功却是差强人意,风火堂虽然实力一般,但胜在人多势众,他想要全身而退有点困难,桃清道:“你要暗中跟着他,保护他吗?” 李莲花却道:“不用,妙手空空行走江湖多年,眼力绝佳,他既是准备行动了,必是已经了解了风火堂的实力,他只让我在外接应,便按照他的计划,给他收尸就行。” 话虽然这么说,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李莲花听说风火堂打死了一个偷东西贼人,却因为没找到丢失的东西,以至于将尸体扣留了下来,并没有丢到乱葬岗去。 李莲花无奈之下,只得将莲花楼拉到城中,打出他江湖第一神医的名头。好在他去年从土里将施文绝挖了出来之后,身上又多了个活死人的称号,风火堂若是有心,定然是会找上他的。 桃清没有跟着他,而是带着桃梓住进了客栈,好整以暇地看他演戏。 看他胆小,惶恐,害怕,不安,将一个武功不济,胆小怕事的江湖游医演绎地淋漓尽致,实则将风火堂的众人耍得团团转。 表情多变的李莲花就挺可爱的? 桃清坐在大堂的一个角落里,给桃梓夹菜,在他叫出阿爹的时候用一块点心堵住他的嘴,然后笑眯眯给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小桃子还记得吗?我们在跟阿爹玩游戏,要假装不认识他哦。” 桃梓眼睛亮晶晶的,闻言点点头,在将嘴里的点心咽下去后,他还知道用小手捂住嘴巴,“知道了。” 于是两个吃瓜群众正式上线,看李莲花站在人家小年轻后面,跟风火堂的人唇枪舌战。这么多年过去了,李莲花别的不好说,但嘴皮子是真的利索,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宿主,方多病其实也不错,乖巧、听话、懂事,被家里娇宠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有点小傲娇和小任性,你怎么就不选他呢?】 桃清看了一眼被李莲花三言两语就骗得晕头转向的方多病,嫌弃地撇了撇嘴,“我不喜欢这种清澈愚蠢的。既见皓月,何求萤火?” 所以说,年少的时候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否则其他人再难入眼。 她眉眼含笑地看着李莲花仗着百川院的名头,将风火堂的人给气走了,却留下了那具装着妙手空空的棺材。 这就是跑路的最好时机啊。 桃清站在走廊上,没多久就看到李莲花从隔壁那间上房中走了出来。初出茅庐的小年轻被他上了生动的一课,怕是醒过来之后会对他咬牙切齿很长一段时间。 李莲花一改大堂中小人得志的张狂模样,又恢复了他那副从容不迫的姿态,温温柔柔的,眼中还带着点点笑意。 “阿爹。”桃梓已经困了,看到他便伸手要抱,李莲花却没有抱他,只摸了摸他的头,对着桃清道,“我一会从南门将人引走,你等一刻钟后带着莲花楼走北门,也不用太着急,在城门关闭之前离开就行,我随后就到。” 桃清应了一声好。 两人短暂交流片刻,随后擦肩而过。桃清的房间正对着后院,她从窗户看到妙手空空跟着李莲花一起离开,然后隔了没多久,风火堂的人带着少年刑探方多病就怒气冲冲地追人去了。 桃清这才不慌不忙抱着已经熟睡的桃梓下了楼,路上还碰到方多病带来的丫头和小厮,他们两个急得不得了,却又没有武功,跟不上其他人,只能在客栈里干着急。 桃清笑了笑,正大光明地离开了客栈。 第21章 第一愿21 官道之上,一辆两层的小楼在缓缓前行。路旁树木苍翠,野花鲜艳,但车马的主人却没有丝毫欣赏的心思。 桃清手里拿着从风火堂取回来的菜谱,坐在车前陪着李莲花驾车。拉车的四匹马终于跑出了骏马应有的速度,桃清忍不住道:“你好像有点着急?” 李莲花怀里抱着桃梓,正握着他的手在教他赶车,闻言苦笑一声:“东海之战后,金鸳盟销声匿迹,我四处探访,也没有找到半点有用的消息,十年了,才终于有了金鸳盟的消息,我有些失态,抱歉,累你跟我奔波了。” 桃清道:“你既然这么着急想要找到金鸳盟的人,为什么不让我去联系皇帝的人,以他们的实力,或许更早的时候就找到了金鸳盟的人。” 桃清不在乎用的是谁的人,只要能达成目的就好了,但李莲花却有一种奇怪的坚持,他依旧坚持江湖是江湖,朝堂是朝堂,所以桃清有一次提了这个建议,但是他并没有同意,依旧坚持自己漫无目的地寻找。 李莲花道:“江湖若是让朝廷的人插了手,这有违我当年江湖上的事情由江湖上自己处理的想法。朝廷一旦插手其中,江湖上难得的平静就要打破了。” 他想着百川院十年来的表现,中规中矩,没有特别亮眼的成绩,也没有太大的失误,总归这几年江湖还算平静。这就够了。 桃清翻了一页书,调侃道:“四顾门都不在了,李门主还记得要匡扶武林呢?你的那些好下属可不是你,他们没你的本事,却把持着对江湖人的处罚的权利不放,日后怕是要被朝廷清算。” 李莲花如今说起那些过往,说起百川院的时候多了几分坦然,他道:“那就是他们的事了,李相夷都不在了,如何去管他死后的事情?不过我觉得你说的来自于朝廷的清算未必很快就会发生。” 他的言语中倒好像很看好未来的江湖:“虽然四顾门没了,但百川院还在,佛彼白石这些年还算不错的,更何况百川院每年都有像方多病那样的热血少侠加入,其中未必没有惊才绝艳之辈,挑起维护武林正道的大梁。” 桃清诧异地看着他,这不像是李莲花会说出的话啊。 李莲花摸了摸脸,不明所以,“怎么这么看我?莫不是我脸上有东西?” 桃清道:“你如今这样可比以前看着好多了。”刚认识他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看似温柔和善,实则冷淡疏离,他身在人群之中,却给自己的心房竖起了一圈厚厚的围墙。 如今呢,看的开,也放得下,心态比以前乐观多了。按照他以前那样的性子,怕是累得都要起不来身了,还觉得自己应该将事情都处理好,而不是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李莲花耸耸肩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江湖是江湖人的江湖,我只有一个人,当然不可能事事做得周全。” 更何况,他摸了摸正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的桃梓,“孩子大了,懂事了。我们做父母的当然要以身作则。” 那些悲观的,失落的情绪都不应该传染给孩子,而是应该教会他开心的,乐观的,积极向上的情绪。 他太知道一个人承担太多责任的辛苦了,并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像他一样的人。江湖之巅固然风光一时,但也只是一时风光,不如平平安安长大,快快乐乐生活。 桃清的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清浅明媚,衬得她那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越发妩媚,眼波流转间,好似有深沉的情意在流淌。 风吹过她的长发,发丝飞扬间,悄然吻上了他的脸颊,随之而来的是她独有的桃花甜香,那种微甜的味道,钻入他的鼻翼,扎根于他的心田。 他转头,她侧身,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他们的目光在这一瞬间交汇在一起,四周的一切都仿佛凝固了起来。 直到桃梓轻轻惊呼了一声,两人这才回过神来,桃清若无其事地伸手理了理长发,李莲花则低头看着桃梓,眼中的笑意挡也挡不住。 桃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知道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小手紧紧地捂着嘴巴,眼睛一眨一眨的,甚是可爱。 李莲花点了点他的鼻子,问道:“小桃子,怎么了?” 桃梓吐了吐舌头,道:“上次见到的那个哥哥很厉害,是不是每一个剑客大侠都这么厉害,阿爹我能学剑吗?” 这孩子对外界的认知有限,只知道大侠很厉害,剑客很帅气,所以就想要学剑。李莲花道:“可以是可以,不过小桃子你还太小了,等长大一点才能学。” 桃梓小大人一样叹了一口气道,“可我已经不小了,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呢?” 小孩子对时间的概念很模糊,桃清插了一句话道:“等你长到跟阿娘房间里的桌子一样高的时候就可以开始习武了。” 桃梓蔫哒哒的,“好吧。” 李莲花不忍心看他失落的样子,便安慰他道:“你好好吃饭,很快就长高了。” 桃梓用力点头:“我今天要吃两碗饭,米饭和菜都吃光光。” 桃清偷笑,这孩子总算是要吃饭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喜欢挑食,这个不吃,那个也不吃,大人看了恨不得掰开他的嘴给他塞进去。 李莲花也夸他,“好,我们小桃子很厉害。”育儿手册上说,教育孩子要温和慈爱,做父母的不可以过度严厉,而是要实施鼓励式教育,孩子做错了事情要给予鼓励引导他认识错误,孩子做对了事情要继续肯定和夸奖,以培养他的自信心。 桃清看着他从什么都不会的新手爸爸到如今的到如今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都游刃有余,甚至愿意为了孩子改变自己的一些行为习惯。不得不说,这是一种不错的变化。 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他们很快就到了嘉州。只是怎么进入灵山道场成了一个问题。 灵山派掌门蝉蜕登仙,下一任灵童还没有选出来,掌门的三个徒弟谁也不让谁,都想要推荐自己人登上掌门的位置,灵山派且得乱一阵子,故而灵山派关门谢客,想要进去也不容易。 李莲花想借着灵山派掌门欠了五两银子未还而进去讨债,结果掌门弟子压根不承认,把他当成想要浑水摸鱼的骗子给赶了出来。 桃清扶住他被推得踉跄的身子,小声道:“我们悄悄翻墙进去不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走正门?” 李莲花神色一僵,他给忘了,他一本正经道:“偷偷潜进去是简单,但是万一被发现了,岂不是尴尬?最好是能正大光明进去。” 桃清对他露出一个笑容,不说话了。笑话,只要桃梓乖乖地不出声,以他们俩的身手,还怕被人发现? 李莲花看了她一眼,随即决定马上找一个没人的角落,翻墙进去。结果还不等他们离开这里,就遇到了被李莲花坑过一次的大少爷,方多病。 “天道好轮回,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李神医。”他看着李莲花手中牵着的桃梓,笑得意味深长道,“你也带孩子来竞选灵童啊?李神医不是我说你,你好歹打听清楚了再来啊,你带来的这个孩子太小了,不符合竞选灵童最低年龄啊。” 李莲花敷衍地跟他打了一声招呼,就想要溜走。谁知道那位方少侠不让他走,他举着手中的剑,神色肃然,“说,这孩子是不是你拐来的?假冒神医,伙同妙手空空作案,又拐卖孩子,我若是把你抓回百川院,有你罪受的。”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方少侠,你是否眼睛有疾?还拐带孩子,我上哪去拐孩子去,这是我自己的孩子,你看不出他跟我很像吗?” 说实话,桃梓跟李莲花也就眉眼之间有三四分相似,但他跟李相夷却是像了七八分,若是让熟悉李相夷的人看到,怕是会很惊讶。 桃梓虽然不知道这位大哥哥为什么会觉得他是阿爹拐带的孩子,但他还是为阿爹努力解释道:“哥哥,桃子是阿爹亲儿子,阿爹是我的亲阿爹,我们是过来看热闹的,不是来选灵童的。” 桃梓叹了一口气,这个哥哥实在是不太聪明。听说被选上了灵童就要留在灵山派了,他怎么可能愿意离开阿爹阿娘,到这个谁也不认识的灵山派。 方多病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们一会,看着他们长相确实有几分相似,更何况李莲花身边还带着一个女眷,的确像是一家三口过来瞧热闹的,这才勉强同意他们的说法,“好吧,算你过关,但你之前骗我的事情没完。” 李莲花道:“方少侠,其实呢,那件事情也怪不得我,我只是答应了给妙手空空帮一个忙,剩下的事情你都知道,我一没有杀人,二没有放火,你实在没有必要抓我?” 方多病道:“跟妙手空空一起偷了风火堂的东西,怎么就不算错了?” 说到这个,李莲花就更有话说了:“那风火堂呢,前身是马匪,他们很多东西都是抢来的,东西的原主人自己拿不回去,只能委托妙手空空帮忙去取,你说这个事情怎么算?” 方多病皱眉,若事情真如他所言,那李莲花不仅没错,还做了行侠仗义之举,难不成还是个好人不成?可对方对他下药了,绝对不是个好人。 李莲花这人满嘴胡言乱语,就不该跟他废话那么多。方多病上前一步,就要把人拿下,结果一直站在李莲花身后的桃清一剑挑开了他的剑,并把软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方多病这才正眼瞧了她一眼。 好快的身法,还有比身法更快的剑。被剑架在脖子上的方多病满脸通红。眼下这个局面,虽然有他轻敌的缘故在,但是这个人武功是真的好。 方多病脸一阵青一阵白,枉他自以为是青年才俊,在拿下百川院大比第一名之后更是志得意满,没想到他这刚出江湖,就栽了两次,跟李莲花下药不一样,这次是武功上面栽了。 之前因为是女眷的缘故,他目不斜视,视线压根不往她哪里去,如今怒气上涌,他直勾勾盯着桃清看。 第一眼是惊艳。桃清无疑是美的,她的美宛如那三月盛开的桃花,娇嫩又艳丽,上挑的桃花眼带着一丝不屑和傲然,却无损她的气质,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出众。 第二眼是羞愧。这人的年纪看着好像跟他差不多,甚至更小,武功却比他高,方多病想起自己信誓旦旦说要在江湖上闯出一番事业再回去让爹娘高看一眼,结果连一个普通女子都打不过。难道百川院大比第一名就是他的巅峰时刻了? 李莲花从桃清身后探出一个头,看着怀疑人生的方多病道:“我说方少侠,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嗯?嗯。”方多病傻愣愣的,桃清却已经收了剑,退回李莲花身旁。一家三口都睁着眼睛盯着方多病。 第22章 第一愿22 方多病回过神来,就发现对面一家三口用如出一辙地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他咳嗽了一声,道:“好吧,你说。” 李莲花道:“前面的事情我都跟你解释清楚了,至于来灵山派,这不是听说这里有竞选灵童的大事,所以过来凑热闹来了,真的没有什么危害武林的目的。” 听起来确实没什么毛病,方多病颔首:“既然都解释清楚了,那你走吧。”深受打击的方多病已经没了将人抓到百川院想法了,只想着让他赶紧走,离他远远的才好。 这时候,方多病的丫鬟赶了过来,她看到李莲花明显想要说什么,却被方多病阻止了,被问起旺福的事情,她乐呵呵道,“少爷,旺福已经了验过户帖和其他的,就是一同参加灵童竞选的还有五人,还需要做进一步甄别。” 方多病说了一声好,就要朝里面走去。李莲花本来打算离开的脚步一顿,他好声好气地劝了方多病一句话,“方少侠,刑牌既然是偷拿别人的,下次记得遮掩一点,这世上的人呢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般好心的。” 方多病顿时止住了脚步,他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李莲花,然后将腰间挂着的刑牌取了下来,果然在刑牌的左下角看到了石水两个字。他的脸色更红了,慌里慌张地将刑牌塞进了怀里。 李莲花对着他善意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告辞。只是离开的时候,他轻声对桃清道:“你说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够蝉蜕登仙吗?”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但确保方多病那里肯定能听到。 桃清眼尾一挑,配合说道,“这世上哪有蝉蜕登仙,我不信这个,这灵山派掌门八成是被人杀了。” 李莲花道:“嗯,我也这么觉得。那灵山派掌门欠我五两银子都不愿意给,哪里愿意舍下这万贯家财去登什么仙。 桃清:“你觉得人是怎么死的,或者说怎么做到众目睽睽偷梁换柱的?” “不知道啊。”李莲花遗憾道:“可惜不能当面看上一眼,不然肯定能发现问题。” 方多病凝神去听,却发现再听不到声音了,李莲花跟他夫人却是讨论的兴致勃勃。他紧了紧手中的剑,眼神游移了一会,这才突然下定决心,回头叫住了一声:“李莲花。” 李莲花嘴角微勾,向桃清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然后回头,神色平和地看向方多病,“方少侠,可还有事?” 方多病本想理直气壮地让他帮忙,但是看到他身旁的桃清,好不容易鼓起的气焰又消了几分,“那什么,你不是想进去看热闹嘛,不如跟着本少爷走?我带你们进去啊。” 李莲花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不太好吧?”这大少爷一连经受了多次打击,这是没了信心,怕自己搞不定灵山派掌门被杀的案子,所以想要请求外援吗? 方多病咳嗽一声,努力保持自己矜持的人设:“废什么话,你进去瞧热闹,本少爷去查案,两不耽搁。当然如果你发现了什么蹊跷的地方,记得跟本少爷说,如何?” 李莲花抱拳:“那就多谢方少侠了。”这大少爷一如既往地好骗。老狐狸看着对面清澈愚蠢的小白兔,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系统,我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余。”桃清看着李莲花哄骗方多病的过程,有些不爽,为什么她觉得李莲花在她身上都没有花费这么多的精力? 【宿主,自信点,把好像去掉。事实就是,有你没你都一样。】 桃清:“……啧!”她的脸上刚露出一点不愉快,李莲花就精准地回头看她,以眼神询问,怎么了? 原来他一直在看着我的,桃清瞬间又高兴起来了,她靠近他,借着宽大的袖袍,拉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李莲花神色不变,另一只手拉着桃梓,慢悠悠走上台阶。桃梓抬头看他,“阿爹,所以,我们是可以进去了吗?” 为了配合桃梓的小短腿,李莲花的脚步放得很慢,听到小桃子的话,他侧头微笑:“是啊,桃梓要谢谢那位哥哥。” 桃梓挣开他的手,哒哒哒跑上台阶,跑到方多病跟前,甜甜地道谢,“谢谢方哥哥。” 方多病将手中的剑递给了离儿,然后蹲下身,笑呵呵地将人抱了起来,“不用谢,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李莲花人不怎么样,儿子倒是长得可爱,性格也乖巧。 桃梓也不怕生,抱着他的脖子,脆生生道:“哥哥,我叫桃子。” 方多病抱着他往里走,闻言忍不住吐槽道:“桃子?你为什么不叫莲子啊?” 这个问题已经被很多人问过很多次,桃梓已经可以熟练地回答:“因为我娘姓桃,我是我娘的孩子,所以我叫桃子。” “原来如此。”方多病恍然大悟,“小桃子,你今年几岁了?” 桃梓:“三岁了。” 方多病:“小桃子,你为什么叫我哥哥,而不是叔叔?”这不是让他比李莲花矮了一辈?这怎么能行呢,必须叫叔叔。 桃梓:“阿娘说,我要是叫那些跟她差不多大的人为姨姨,她们会不高兴的,但如果我叫她们姐姐,她们就会很高兴。所以,阿娘说,跟爹爹一样的人,我要叫哥哥,跟阿娘一样的人,我要叫姐姐。这样大家都会很高兴。” 方多病:“……倒也不必都如此,要喊我叔叔,知道吗?”男人嘛,哪有女人在乎年纪问题。 桃梓:“好的,方哥哥。”方哥哥就是个幼稚鬼,只能是哥哥,不能再多了。 两个人一问一答,居然挺和谐的。李莲花和桃清走在后面,眼中含笑地听着他们两个的对话,袖袍下十指紧密相扣,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互相支撑,互相陪伴。 事实证明,灵山派的天选灵童就是一场闹剧。前掌门的三个弟子和他的管家各怀鬼胎,参选灵童者六人,唯有二人是误打误撞进来的,其中四人都是特意安排进来,想要成为灵山派实权掌控者。 早已看过剧情的桃清对于灵山派的事情并不怎么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李莲花一步一步发现真相时的那种从容不迫,那种一切尽在掌控中的强大自信。 平日里的他如明月般皎洁,清冷柔和,澄澈空灵,但探案的时候,他却如太阳般炫目,光芒万丈,让人目眩神迷,久久移不开目光。 她从不做多余的事情,去提醒他发现真相或者其他,因为她爱极了他一步一步发现真相时的种种神情动作,这让她心情格外愉悦,以至于恨不得多给他搞几个案子查查。 桃清目光灼灼的盯着李莲花的一举一动,李莲花被她毫不掩饰的目光看得如芒在背,拉着方多病加快了查案的脚步。 方多病有时候不经意看到她的眼神,都有一种鸡皮疙瘩冒出来的感觉。果然,能看上老狐狸李莲花的女人就不会是什么正常女人。 【宿主,收敛一点,你的眼神吓到人了。】 桃清闻言低头去看桃梓,眼神一秒变得慈爱宽和,在他头顶落下一个轻吻。阿娘的小宝贝,你可真是我的乖乖儿子。 桃梓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阿娘,“阿娘,怎么了?” 她毫不吝啬地跟他表示自己对他的爱:“没事,小桃子,阿娘爱你。” 桃梓了然,踮起脚尖,伸手抱了抱她,又拿小脸蛋跟她贴了贴,“阿娘,小桃子也爱你。” 桃清弯了弯眉眼。唉呀,好可爱,你可真是我的贴心小可爱。 李莲花不经意之间抬头,看到的就是那娘两个黏黏糊糊的样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放松的神情被方多病看到了,被他狠狠地嘲笑了一番。 方多病昂着头,一脸骄傲。还是本少爷有先见之明,成亲什么的,不适合想要闯荡江湖的大侠。 李莲花斜了他一眼,语气凉凉道:“那么方大侠,方刑探,你究竟发现蝉蜕登仙的真相了没有?” 方多病昂首挺胸道:“小瞧我了不是,我可是天机山庄的少庄主。”他伸手转了一下王青山登仙之前所坐位置前方的小石雕,露出石板下面的密室,里面正藏着另一尊用来偷梁换柱的金身。 李莲花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提出另一个问题:“那么他们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下这偷梁换柱的把戏的?” 方多病确实是一个做刑探的好苗子,稍微点拨一下,就能发现问题。李莲花心中有一种教导后辈的成就感。 方多病四处看了看。很快就发现镶嵌在高塔之上的铜镜可以在合适的时间折射太阳光,造成金光涌现,白日飞升的情景。 场景能够还原,可是动机呢?“王青山为什么要做这一出假成仙呢?”方多病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李莲花将桃梓手中一直在玩的三字经递到方多病手里,他这才恍然大悟。原因在于孩子,王青山的孩子。 所谓天选灵童,一开始就是一场闹剧。从掌门到他的三个徒弟,到他的管家,每一个人都有私心,都想掌控青山派的家财。 掌门王青山五十多岁了,却有一个六岁的私生子,他既舍不得万贯家财。又舍不得儿子,便设下了这一局,想要将灵山派传到他儿子手中,他在背后掌控一切。 谁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最终用命给他人做了嫁衣。他以为的亲信包藏祸心,一心要他死,然后自己上位。 背叛的戏码真是到处可见,李莲花有些意兴阑珊道:“方少侠,你做一个打破金箔,让死人开口的机关究竟要多久,子时之前能完成吗?” 方多病拍拍胸口,保证道:“放心吧,交给本少爷就是了,本少爷不会让你失望的。” 听了全程的桃清突然插了一句话:“需要我做什么吗?”李莲花扮演了回魂的主事,也给方多病安排了事情,好像就她无事可做。 李莲花伸手抱过孩子,语气诚恳道:“小孩子不能睡那么晚,就拜托你哄桃梓睡觉啦。” 方多病噗嗤一声笑了,然后收到了两个人的死亡凝视,瞬间收声,闭紧了嘴巴。 第23章 第一愿23 晚上李莲花等人一通装神弄鬼后,将想要传递的消息传给了几个嫌疑人知道,便回房休息了。 方多病看着跟他走入一个房间的李莲花很不可思议道:“你为什么不去他们给你安排的客房休息,要跟我住一间房?” 李莲花对着方多病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蹙眉道:“小声点,你叫这么大声是想把人都吵醒吗?”灵山派就给他们“夫妻”安排了一间客房,他能去吗?他们还没有成亲呢。 他摸了摸耳朵,趁着方多病还没有反应过来,快速走向后面洗漱的地方,“小孩子觉轻,一点动静就醒了,回头再要睡可不好哄。今晚我就在你这里凑合一晚就是了,省得吵醒他们。方少爷,我刚给你帮了这么大一个忙,你总不至于要把我赶出去吧?” 方多病纠结地眉头打结:“本少爷长这么大,从未跟人睡过一张床。不行,你让灵山派的人再给你准备一个客房。” 李莲花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都什么时辰了,赶紧洗洗睡吧,明天起来还要继续查案呢。我说方大少爷,房间里又不是只有一张床,我睡软榻,你睡床,这总行了吧?” 方多病傲娇道:“这还差不多。”他放下手中的剑,听到屏风后面的水声,突然大惊失色道,“李莲花,你别把水用完了,给本少爷留一点。” 李莲花敷衍地应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了。” 第二日,牵着桃梓出门的桃清跟李莲花打了一个照面。原就是一个院子的两间客房,这开了门就是面对面。 “阿爹,早上好。”小太阳一样的桃梓率先打招呼。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些心虚,“早上好,小桃子。” 在桃清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李莲花感觉自己像是夜不归宿的浪荡子,还一大早就被人逮住了的那种。 桃清道:“李神医,昨日休息的可好?”她人虽然没有过去,但看了系统转播的招魂现场,就挺有意思的。怕鬼的李神医去招魂,呵…… 只是没想到李莲花招魂结束后,跑到隔壁方多病那里休息了。在莲花楼的时候,他们一个住楼上,一个住楼下,倒是谁也不打搅谁。 是我不够美,还是媚术修炼不到家?明明每天都在展示自己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美,怎么李莲花就始终无动于衷呢?这让桃清感觉有些挫败,李莲花这人,当真是将克己复礼做到了极致。难道非得等到找到单孤刀尸体,他们两个成亲之后才可以更进一步? 【宿主,克己复礼,才是真君子。】 “我知道。”桃清咬牙切齿。这就是她当初为什么选择下药,而不是走纯纯的恋爱路线。因为真的太难了。 瞧着桃清不同以往的沉默,李莲花不知怎么的,那本来想说很好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嘴巴张开说起了各种不好的地方:“不好,那位方少侠睡觉打呼,还说梦话,大半夜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笑个不停,实在难以忍受。” 桃清哼笑一声,他神采奕奕的样子,可不像是没有睡好的样子。桃梓却一脸同情地看着他爹,“阿爹,你真可怜,晚上还是跟桃梓一起睡吧。” 李莲花摸了摸他的头,轻轻一笑:“好,跟桃梓一起睡,以后都跟桃梓一起睡。” 坐等侍女给他整理头发的方多病听到他满嘴胡言乱语,勃然大怒道:“死莲花,臭莲花,你在说什么鬼东西,本少爷睡觉从来都老老实实的。你才睡觉不老实,大半夜翻来覆去,吵得本少爷都没睡好。” 桃梓歪头看向李莲花:“阿爹睡不着,是想桃子了吗?” 李莲花道:“阿爹是有点想桃子,但知道桃梓就在隔壁跟着你阿娘,阿爹很放心。所以没有睡不着觉,睡不着觉的是那位方哥哥,不是阿爹。桃梓你相信阿爹还是相信方哥哥?” 桃梓毫不犹豫道:“相信阿爹。” 李莲花道:“真棒,阿爹从来不骗桃梓的,是不是?” 桃梓点头:“对。” “小桃子你可不要学方哥哥,小孩子是不可以说谎的。”李莲花呵呵一笑,带着桃梓一溜烟出了院子,徒留方多病在身后气急败坏。 今日便是天选灵童最后一试。五个候选人,不出所料,三个给出了的同样的答案,是李莲花特意透露出来想让他们给出的答案,误打误撞的那个单独一个答案,最后一个给出的是真正的答案,贺兰。 谁能想到金鸳盟的奔雷手辛雷竟然是灵山派的管家朴二黄,在这里潜伏数年,不露一丝破绽,深得王青山的信任。为了掌控灵山派的巨额财产,也为将发现了金鸳盟动向的王青山灭口,他在背后策划了这一切。 更离谱的是方多病的小厮旺福竟然是朴二黄的儿子。从小被抛弃的孩子,如今想起来,也不过是想要让他成为自己手中的傀儡。何其讽刺。 “话这么多,送你去见阎王。”被揭穿一切真相的朴二黄怒极,用出他的成名绝技奔雷手,直冲着李莲花 李莲花伸手将一旁看戏的桃梓捞到了怀里,然后后退一步,叫了一声:“清清。” 他叫的是我,不是方多病。 【……】我的宿主已经完成了自我攻略。刚刚还在吐槽他各种不好,下一秒就能进行自我洗脑。混什么心愿组,就应该去深情女配组。 桃清微笑着抽出腰间软剑,一剑朝着奔雷手的手臂斩去,在对方因为畏惧而收回手的时候,她飞起一脚将人踹飞了。要不是李莲花还要问话,她刚才就把人给宰了。 奔雷手摔在地上吐了一口血,咬牙切齿地看着桃清。本以为是个突破口,没想到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这时候,反应过来的灵山派的众人一拥而上,将人捆了起来。 灵山识童的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方多病完成了自己想要探查真相的心愿,唯有刚认识了亲爹,又被亲爹抛弃的旺福闷闷不乐。 方多病忙不迭地去安慰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厮。 旁观了一切的桃梓被李莲花抱着,居然也有点不开心。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被朴二黄凶恶的嘴脸吓到了? 李莲花抱着他,轻抚他的脊背,温声安慰道:“怎么了,小桃子,吓到你了吗?别怕,阿爹在这里,不会让他伤到你的。” 桃梓搂着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肩头,小声道:“阿爹,我很乖,你不要不喜欢我,好不好?” 哦,原来是被朴二黄对旺福的态度影响了,他这才发现,原来并不是每一个做爹的都会喜欢自己的孩子的。 李莲花有些懊恼,孩子这么小,就让他看到了人性中这么复杂的一面,是不是对他的成长不太好?他拍着小桃子的背,语气温柔却带着一种肯定:“不管小桃子乖不乖,你永远是阿爹的孩子。阿爹会永远喜欢小桃子的。” 桃梓紧紧搂住李莲花脖子,眼中有泪光在闪,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不安:“真的吗?” 李莲花保证道:“真的。阿爹不是说过,阿爹永远不会骗小桃子的。”桃梓是在他漂泊无所依的时候得来的宝贝,就是因为他的存在,让他对人世多了几分留恋,所以,怎么会不爱他呢。 桃梓破涕为笑:“桃梓也会永远喜欢阿爹的。”他阿爹跟那个旺福哥哥的爹才不一样,他阿爹是爱他的。 冷不丁地,桃清插话道,“那阿娘呢,桃梓会永远喜欢阿娘吗?” 桃梓连忙保证:“当然,桃子也永远喜欢阿娘。” 桃清满意了,伸手抱他,“那可爱的小桃子,让阿娘抱一会,我们第一次来这里,阿娘带你四处逛逛,好不好?” 桃梓看看李莲花,又看看桃清,小眼神恍然大悟,理解地点头:“好。”大概阿爹就跟昨天一样,要去做大事,所以,小孩子不能跟着一起。 桃清也不解释,她将桃梓抱在怀里,以眼神示意李莲花,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去做。 辛雷被关押在柴房里,所幸并没有人看守,只在门口落了一个大锁。这倒是方便了李莲花去问话。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铁丝,插入锁头,轻轻一拨,很轻易就将锁打开了。一身狼狈的辛雷看到他出现很是意外,但又好像并不那么意外。这位李神医避开其他人,单独出现在这里,大概就是有话要问他,辛雷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的滋味可并不好受的呀。”李莲花大约也觉得跟他虚与委蛇并没有什么用,于是单刀直入道,“如果你告诉我一件事情,我就放了你。” 辛雷被抓了,却好似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死活,浑身透露着一股无所谓的摆烂姿态,只是李莲花过来找他,让他生出了一点点的好奇:“说吧,你到底要什么?” 李莲花看着他,神色冷淡,他一字一句道:“十年前,金鸳盟的三王,杀了四顾门的单孤刀,还抢走了他的尸骨,他的尸骨现在在何处?” 辛雷打量了一下李莲花,他若有所思道:“你是谁?”他往李莲花的耳朵上瞟了一眼,却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痕迹。 李莲花神色不悦道,“别管我是谁,你只需要告诉我,单孤刀的尸骨现在在哪里?” 辛雷并没有被他的态度激怒,反而笃定道,“你是那个人。四顾门门主,剑神李相夷。” 李莲花的神色倏地冷了下去,眼神如刀,冷冷盯着辛雷。这个人知道得太多了,不能任由他活着。李莲花的心中充满了杀意,但面上还是保持着冷然的模样。 辛雷却一点也没觉得害怕,他自顾自道:“十年前,圣女从药魔那里取了碧茶之毒,用在李相夷身上,没想到十年过去了,你还活着。不过,想来也没什么稀奇的,药魔的碧茶之毒虽然厉害,但是若是天下第一的李相夷,他能解开碧茶之毒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他呵呵一笑,“只是单孤刀是什么人?十年前若非他是李相夷的师兄,谁会记得有他这么一个人?更不用说,如今都十年过去了,除了李相夷,谁会在乎他的尸骨。所以,你是李相夷。” 这个时候的沉默就像是一种默认,只是如今这个李相夷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就连遇到别人的攻击,都让自己的女人挡在前面。辛雷眼中滑过什么,丹田处内力轻微涌动,他继续说着话,继续试探道。 “你不是没有武功,你是武功尽失,哈哈哈……曾经不可一世的剑神也落到如此地步了。十年前,李门主为了你师兄打上了金鸳盟,没想到十年过去了,李门主还在寻找你师兄遗骨,可惜我帮不了你,我不知道他的尸骨在哪里。” “方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小桃子,你怎么在这里?” 屋外传来两人的对话,李莲花转身,露出身后的空门,好似毫无防备。 辛雷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然后手上猛地发力,一道强劲的内力冲断了束缚着他的铁索,他拾起较长的一段锁链,一个箭步上前就想要勒死李莲花。 这一切在转瞬之间发生,辛雷手中的铁索很轻易地就套在了曾经天下第一人的脖子上,只是在辛雷狰狞着脸,以为可以杀了李相夷的时候,却发现那锁链被一股更大的力气拽住,动弹不得。李相夷没失去武功?他惊疑不定际时,只觉后心一凉,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辛雷倒下以后,露出了站在他身后剑尖染血的方多病。 孩子还是要少见血。 桃清抱着桃梓,压根就没有进去。 第24章 第一愿24 “你得到你想要的消息了吗?” 桃清躺在莲花楼前摆放着的躺椅上,看着草地上跟狐狸精一起玩闹的桃梓,忽而转头问择菜的李莲花。 “没有。”李莲花将摘下的菜叶子扔到菜篮子里,“不过也不算毫无收获。奔雷手有一个从不离身的玉扳指,上面有金鸳盟的暗纹,那玉质地极好,整个江湖只有一个地方有出产,那就是昆仑玉城。” 桃清了然道:“所以,下一步我们就去昆仑玉城?” “对。”李莲花起身,将择好的菜端到屋内,准备做晚饭。他自解了毒之后,味觉恢复了正常,除了那些他突发奇想的神奇搭配,一般的菜他烧的还不错,尤其是桃梓跟着大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很少在做一些奇奇怪怪口味的菜。 桃清懒懒的,不想动,今日便打算坐享其成。她看着天边的夕阳缓缓落下,神色逐渐变得空洞。 【宿主,你还好吧?】 桃清撑着额头,语气淡淡道:“没事,只是有些无聊罢了。”她对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时常觉得有些孤独罢了。 李莲花看似孤身一人,实则跟很多人都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她不一样,她是强行走入这个世界的任务者,是真正的孤身一人,跟这个世界的任何人都没有联系。每一个任务者都要经历这种全世界唯有自己一人的孤独感。 桃梓?桃梓是她算计而来的产物,对她的牵绊不是很强。比如她今天消失了,她相信李莲花可以将桃梓照顾得很好。秀玉谷的姑娘们?她们已经找到了生存下去的方式,以后即便没有了她,也能过得很好。至于李莲花,他大概会伤心一阵子,应该不会活不下去吧? 有时候比别人知道更多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探索未知的事情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而早就知道结果的她不一样,她没有任何参与感,大多时间都觉得索然无味。 【宿主,你可以给予李莲花一些提示或者线索,趁早结束这无聊的寻找单孤刀的事情?这样以后再发生的事情就是没有经历过的,都是新鲜的事情。】 桃清不置可否道:“我凭什么呢,或者说以什么立场去提示他所谓的真相?我甚至不认识单孤刀这个人,凭什么说他不怀好意?李莲花若是带我去云隐山,或许我可以“不小心”翻出那些单孤刀恨他的证明,但如今的我从未接触过任何与单孤刀相关的人或者物品,说出来要如何取信于人。” 除非单孤刀现在就出现在他们面前,然后桃清抓着他告诉李莲花,你师兄还活着。否则的话,谁能信? 可惜单孤刀那个家伙,以前还会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出来溜达两圈,自从霉运降临之后,他是连门都不敢出了,因为实在是太倒霉了。 出门一趟就被人戳了一剑,躲在密室里,密室塌了,他差点被活埋,短短两年时间,他就已经遭遇了二十九次生死劫难,搞得整个封磬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一样,生怕哪一天起来,好不容易找到的主上没了。 “再说了,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保他性命无忧,其余的都不重要。李莲花可以凭借实力找出十年前的真相,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徒惹人怀疑,他自己查出来的总比外人说的更值得相信吧。” 每一个任务者首先要学会的难道不是隐藏自己,让自己泯灭于众人吗?不做多余的事情,不管多余的闲事,不发多余的善心,这才是完成任务最标准的模式。 【宿主,你应该也算不上外人?】 “不,我就是外人。”桃清眼睑微阖,“十年前的事情我不曾参与过,在他的所有故人面前,我就是一个局外之人。” 所有涉及到十年前的事情,因为不了解,没有经历过,所以,她没有话语权。 “系统,随便来点音乐。”为什么很多系统的宿主到了后面都放弃了这种另类的永生方式,因为精神上太累了,太孤独了。刚跟一个世界的人建立起羁绊,马上就要面临告别,然后去下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又一个轮回。 【好的,宿主。】 在夕阳笼罩之中,在微风轻拂之中,在系统悠扬的乐声中,桃清放空心情,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她虽然偶尔会出现一些情绪,但她绝不会允许这种情绪影响她太长的时间。 李莲花在厨房,透过窗户看了她半晌。他早就准备开始要做饭,只是到了这会锅灶还是冷的。 桃清这人,看似简单,有时候又格外复杂。她长着一双桃花眼,看着人的时候好像满目深情,可有时候他扫过她的侧脸,又觉得她的眼神格外冷漠。有时候她的情绪变化只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有时候又觉得她万事不萦于心。 她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孩子说生就生,不曾考虑是不是会成为拖累。她不交朋友,也不入江湖,她的人生好像都围着他转,其他的没什么目标,有一种活一天是一天的随意感觉。 李莲花以前虽然头悬生命倒计时,但他活着的每一天都在好好过,也尽量让自己过得舒服自在。但桃清不是,她很轻易就能获得数不尽的财富,吃穿都是用的最好的,但就是给人一种过日子很随意的感觉。 她能看着天空发呆半天,能躺着一动不动一整天。好似你不去推她一下,她就能在那里海枯石烂地坐下去。 她的身上有一种超脱感,跟以前命不久矣的李莲花很像,好像随时可以从这个世界抽离。李莲花甚至觉得如果有一天她想要走了,那么连桃梓和他都留不住她。 李莲花叹息一声,将锅灶点燃,从旁边的橱柜上取出他师父的菜谱,倒入油热好,再倒入菜翻炒一下,然后加入少许盐……三许盐…… 然后没一会就听到莲花楼外桃清忍无可忍的暴怒声:“李莲花,你又在尝试你的新菜谱是不是?把东西给我放下,放下……” 任你是何等脱俗绝世的仙子,在柴米油盐中都会变得无比真实, 油烟弥漫的厨房中,李莲花嘴角刚露出一个微笑,转瞬又变成一种可怜巴巴的委屈,他看着冲进莲花楼的桃清道,“我没有随意乱加东西,是严格按照师父的菜谱来做的,怎么,有哪里不对吗?” 桃清从他手里抢过锅铲,一边将人挤开,快速将锅里的东西捞出来,看看还有没有抢救的可能,一边将人和他的菜一起赶出了厨房,“去把桃梓抱回来,给他洗手。” 李莲花依依不舍地出了厨房,然后微笑着走向桃梓。桃清看着厨房里还没有烧的生菜,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宿主,他故意的。】 桃清:“我知道。但这样不是很好吗?”有个人能注意到她的心情不好,并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已经不错了。 只是在他们开始吃饭前,莲花楼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方多病。他以一种惊叹的语气看着莲花楼:“原来这就是莲花楼啊,李莲花,原来你真的是那个江湖第一神医,莲花楼楼主李莲花啊。” 李莲花瞪了他一眼,无奈道:“怎么你一直以为我是假冒的?” 方多病:“我自遇见你开始,你嘴里就没一句实话,跟传闻中的那个江湖第一神医可差太多了。” 李莲花连忙道:“我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大夫,江湖传言不可信。” 方多病提着酒,跟在李莲花身后好奇道:“活死人的事情我就不问了,一听就不靠谱。江水县治瘟疫,石寿村解人头煞,这些总是真的吧?” 李莲花啊了一声,点头道:“真的,真的。我呢,也就是多看了几本书,谁能想到,就这么巧,正好对症。”桃清不愿意接这个名头,破了她的规矩,那就只能是他认了。 方多病瞬间崇拜地看着他,双手做了一个揖,道歉道,“李神医,之前是在下得罪了。你是真的神医,不是假神医。” 李莲花:“什么真的假的,方少侠,你过来干什么的,不要告诉我是来蹭饭的?” 在桃梓亮晶晶的眼神中,方多病微微红了脸,他将手中提着的酒放在桌上,道:“我是带酒来跟你赔罪的。李夫人,小桃子,在下叨扰了。” 桃清微微一笑:“方少侠来得正好,一起吃点吧。请坐。” 桃梓也道:“方哥哥,坐下一起吃吧,我娘烧的菜,可好吃了。” 方多病将手中的剑放下,笑呵呵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本来是一家三口的晚饭,结果饭桌上莫名其妙多了一个来蹭饭的方多病,气氛变得有些拘谨。桃清吃完就带着桃梓去了楼上。 方多病好似有话要对李莲花说,但在饭桌上却被迫陷入了食不言的状态。桃清看他嘴巴动了好几次,憋得脸都有些红了,便体贴地主动上了楼。 男人之间的情谊嘛,体贴的女人应当知情识趣,主动避让。 桃梓三岁了,正是开蒙的年纪,到了楼上,桃清给他布置了描红的任务。她自己则一心二用,一边拿着桃梓新做的衣服给他绣可爱动物图案,一边竖着耳朵倾听方多病和李莲花的对话。 桃清一离开,方多病就自在多了,他看着李莲花熟练地刷洗碗筷的样子,忍不住调侃道:“李莲花,莫不是平日里洗衣拖地也是你在做?” 李莲花将洗好的碗擦干,一个一个放入碗柜之中,闻言白了他一眼,“我说方大少爷,这饭你也吃了,你是不是可以走了?夜路可不好走,先说好,我这莲花楼小,可没有你住的地方。” 方多病不高兴道:“别那么冷漠嘛,你好歹是我入江湖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朋友之间就应该多相处相处。” 李莲花敬谢不敏,“免了,你方大少爷不来找我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方多病鼓了鼓嘴:“我今天好歹救了你一命,你就是真的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李莲花不以为意道:“我也帮你破了一件案子啊,咱们可是两清了。”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方多病道,“百川院非要叫我破三个案子才肯收我,可本少爷又答应了灵山派,不将事情的真相外传。所以,破了这个案子。我还差三个案子。” 李莲花嗯嗯了两下表示听到了,“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方多病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李莲花了,压根不在意他的态度,自言自语道:“我之前还想着邀请你跟我搭档,一起闯荡江湖,做出一番事业。不过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小桃子还这么小,你也不方便到处奔波。” 李莲花没好气道:“那可真是谢谢方大少爷的体谅了。” 方多病展颜一笑,还略有一些得意:“不客气。” 第25章 第一愿25 大概是李莲花那莫名其妙的亲和力发挥了作用,方多病吃了饭不仅不走,还要拉着他一起喝酒,跟他推心置腹。 两个人在空地上点了一个火堆,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李莲花对着其他人都有一种疏离感,但是对着方多病却好似更多几分宽和,难不成他终于想要交朋友了? 桃清在二楼看见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她跟在李莲花身边两年多了,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命运这种东西,当真是难以难以捉摸。他该遇到的人还是会遇到,该碰到的事情还是会碰到。 “系统,或许我们选择的时间点太早了,我们应该等一切都结束了,尘埃落定之后再来。反正看这个情况,他绝对是能挺到那个时候的。” 【宿主,那不行的。那个时候李莲花的身世已经曝光了,他不死,皇帝会寝食难安的。他和皇帝必须得死一个。】 桃清想了想,道:“我可以杀了皇帝,然后保住李莲花的命。” 【……也不是不行,宿主,你要放弃这次任务,然后重启本位面任务吗?】 “我随便说说而已,系统,别那么较真。我觉得现在其实就挺好的。”桃清义正言辞地拒绝道。 她的视线重新投向李莲花,李莲花似有所感,回望了她一眼,对着她露出这个温柔的笑意。桃清挑了挑眉,虽然他们感情还算不错,但总觉得缺少了什么?难道是提早进入了老夫老妻的生活,缺少了一点激情? 【宿主,我觉得你每天都是激情满满。】每天鸡飞狗跳想要把人推倒的那种。这还不够激情满满的?宿主每天都在想尽办法魅惑他,可对方偏偏就是心动了却不上钩,越是这样,她那奇怪的胜负欲越是旺盛,越想要推倒他。 楼下,方多病已经喝醉了,他脸色酡红,醉醺醺道:“师父,你一手建立的四顾门,百川院,我一定会为你撑起来的。” 李莲花神色一凝,十分惊讶地看向方多病道:“你说你师父是谁?” 方多病喝了一口酒,他醉的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但一听这个问题,脸上立马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剑神李相夷。” 李莲花无奈道地扶了一把醉鬼:“那我怎么不知道李相夷还收过你这样的一个徒弟?” 方多病神色有些暗淡:“这事没人知道。”李相夷答应了他,等他学会基础剑诀就收他为徒,谁知道等他学会了之后,李相夷却失踪了。 李莲花就接了一句,“我猜他本人也是不知道的。”他的记忆中根本没有收任何人为徒的过往,如果不是他失忆了,那就是方多病在乱说。 方多病好似对李莲花的说法很不满意,他站起身来,将过往娓娓道来。四顾门副门主单孤刀是他的舅舅,曾经与李相夷见过一面。 李莲花这才想起记忆中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孩。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原来都是故人。 方多病喝醉了,已经酣然入睡,李莲花看着他的神色却更加慈爱了。这是师兄留在世上的亲人,他或许应该替师兄多照顾方多病一些? 李莲花神色悠悠,思绪瞬间回到了在云隐山的时候,他跟师兄相互陪伴,一同长大的日子。 突然,一道寒光从后袭来,察觉到危险的李莲花头也没回,抬手将手中喝空的酒坛朝后扔了出去,精准砸到了直飞而来的软剑上,他手一撑地面,整个人起身回旋,一气呵成,抬头看到的就是从二楼飞身而下,一把抓住弹飞软剑的桃清。 面对杀气腾腾的桃清,李莲花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叹了一口气:“怎么了?” 桃清不喜欢看李莲花陷在跟单孤刀的回忆中,她挑衅地看了李莲花一眼,“拔剑,今日就让我领教一下江湖人令人闻风丧胆的相夷太剑。” 别问,问就是想揍你。桃清眼睛发亮,她想揍他很久了。 李莲花偶尔兴致来了也会舞剑,但舞的都是他师父教给他的其他剑法。他自创的相夷太剑却是一次也没有展示过。用他的话说,就是相夷太剑是他自对敌的过程中创造出来的杀人剑法,太过于凶戾狠辣,不适合用来做剑舞。 李莲花不想跟她打,顾左右而言他道,“桃梓呢,睡着了?” 桃清点头:“睡着了,不用担心他。”她见李莲花迟迟不出剑,就知道他不想动手。 但今日可由不得你了,桃清嘴角微勾,提剑就攻了上去,完全没有留手的那种。 她的剑法李莲花见过,以快和轻灵为主,他见她杀人,只觉得剑法美到了极致,如今他直面这份杀机,却发觉她看似只出一剑,实际却出了很多剑,铺天盖地的剑网笼罩着他,让他直冒冷汗。 啧,她真的想杀了他啊。李莲花袖中的刎颈瞬间滑出,在铺天盖地的剑网中破开一个口子,人与剑一同从中脱离了出来。 桃清并没有趁机出第二剑。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远离莲花楼的树林中飞去。 月光轻洒,照在林间,落下一地细碎星光。 他立在树下,一身素色青衫,身姿挺拔,岳峙渊渟,她站在竹枝上,随风摇晃,粉裙翩跹,几欲乘风而去。 某一时刻,风停了,两人如同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动手。 李莲花手腕轻抖,手中的长剑宛如一道凌厉的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上挑起。这一剑快若疾风,瞬间划破了漆黑如墨的夜空,留下一道耀眼夺目的光芒轨迹。 与此同时,桃清亦是毫不示弱,她自空中俯冲而下。那一剑犹如流星坠地,携带着漫天璀璨的星光,气势磅礴地朝着李莲花疾驰而去。 两道身影在空中交汇,两柄长剑碰撞在一起,发出“铮”的一声脆响。这声音尖锐异常,震耳欲聋,在寂静的夜空中远远传播开来。火星四溅之中,一股无形的气浪向四周扩散开来,吹得周围的树叶沙沙作响。 两人的剑一触即离,眼神交汇间,彼此都很满意,是对对方的欣赏,也是对对方全力以赴的赞赏。 就在那一瞬间,两人同时向后疾退数步。他们的脚步并未停歇,如同两道闪电划过夜空,紧接着又以惊人的速度朝着对方猛冲而去! 桃清长剑往前一送,拦腰横劈,李莲花身形一闪,猛然跃起,脚尖轻踩她的剑尖,借力飞跃至半空,他手执刎颈,以雷霆万钧之势当头直直劈下。 桃清脚下轻点地面,娇躯向后微微一仰,看似退让,实则是以退为进。就在李莲花的剑即将落下之际,桃清犹如一条灵动的鱼儿般,从他身下迅速滑过。其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丝毫拖沓之感。甚至她还有空伸手在他胸口摸了一把。 待落到李莲花身后时,桃清甚至没有转身,手中长剑回转,化作一道寒光,如闪电般直直刺向李莲花的后心。这一剑速度极快,角度刁钻,显然是经过精心算计,不给李莲花任何喘息之机。 李莲花却也不慌,右脚一点,人便倒向了右边,同时在倒地的瞬间,以刎颈杵地,借着软剑反弹的力道,整个人如狂风一般,在眨眼之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左脚在地上画了一个半圆。 同时两人左手伸手对了一掌,同时借力向后飞去。桃清吹了吹手指,笑道:“李神医身材不错,挺结实的。” 被调戏的李莲花面不改色,“你的簪子也好看。”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手上,却是一根精致的桃花簪。 桃清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果然少了一根发簪。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她怎么一点感应也没有? 【在你沉迷男色,摸他胸口的时候。】系统幽幽道。 桃清咳嗽一声,俏脸一寒,倾身攻了上去。总感觉自己输了。 李莲花的剑法犹如鬼魅般玄妙难测、出其不意。每一剑刺出,都带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轨迹,让人防不胜防。而桃清的剑法则轻盈灵动且刁钻狠辣,她的剑就像一条灵活的毒蛇,总是能够找到对手招式中的破绽并给予致命一击。 一时间,剑光交错,剑气纵横。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李莲花的剑招时而如疾风骤雨般猛烈,时而又如清风拂面般柔和;桃清则凭借着自身敏捷的身手和精湛的剑术巧妙应对,将李莲花的攻势一一化解于无形之中。 月上中天,夜明如昼,遍地银辉,如霜似雪。 两人抬头望天,眼见已耗时许久,便很有默契地准备结束今晚这场切磋。 李莲花体内真气涌动,雄浑内力灌入手中长剑,刎颈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宛如凤凰于九天之上啼鸣,手中长剑瞬间挣脱了主人的束缚,如同闪电般疾速飞射而出!其速度之快,好似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这柄长剑所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被撕裂开来,发出尖锐刺耳的呼啸声,犹如万马奔腾时掀起的滚滚风雷之声。它挟带着一种无可阻挡、勇往直前的气势,似乎要将前方的一切阻碍统统破除。 桃清手腕轻轻一抖,手中的长剑便如灵动的蛟龙一般在空中急速划转起来。随着剑身的舞动,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搅动得泛起层层涟漪。刹那间,一片片翠绿的竹叶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如同雪花般轻盈。这些竹叶在空中打着旋儿,与剑影相互交织。 那些原本青翠欲滴的竹叶此时竟好似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轻纱,又像是抹上了一抹粉色的胭脂,竟像是置身于桃林之中,桃花纷飞,美不胜收。 凌厉的剑风裹挟着这些似真似假的桃花在林间飞速穿梭,所过之处,仿佛带动着无数闪烁的星光一同流动,宛如夜空中划过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留下一道道绚丽的轨迹。 明月沉西海。 桃花逐水流。 那携带主人一身真气的长剑,宛如两道闪电般于空中轰然相遇,刹那间,针尖对麦芒,双方剑刃交错之处火花四溅,发出铮铮鸣响,一时间竟难分高下,呈现出势均力敌之态。 突然,一股强大无匹的气劲从各自的剑尖猛然爆发开来,并迅速向着四周扩散而去。眨眼之间,便在空中形成了两个相互对峙的半圆形气场,其光芒闪烁,气势磅礴,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其中。 随即,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传来,犹如天崩地裂一般。紧接着,整个场地瞬间被一片耀眼夺目的白光彻底笼罩,那光芒强烈至极,亮得让人根本无法睁开双眼。 在白光的映照下,桃清倏然笑了。果然打架才是发泄情绪的最佳途径,这酣畅淋漓的一架只叫她浑身舒畅,神清气爽。 方多病自醉梦中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仰躺在地上,他抬头看天,只见星光闪耀,璀璨夺目。突然之间,他好像听到了山崩地裂的声音,又好似看到了耀眼的白光自远处的树林中喷洒而出,照亮整个天空。 他一个激灵,翻身坐起,却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看不真切,使劲揉了揉眼睛,再去看远处的树林,却只余一片寂静。方多病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只觉得看出了重影,他果断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原来是在梦里。 第26章 第一愿26 第二日,桃清的心情一直很好,好到路过阴气森森的古战场,入住奇奇怪怪的小绵客栈的时候,她还能高兴地哼上一曲。 今儿正是中元节,掌柜的又是安排人讲解附近古战场的事情,又安排跨火盆这样的仪式,倒是把诡异的氛围渲染得极为到位,让那些原本不在意这种事情的人也不由心中发寒。 李莲花留在大堂等着小二上菜,桃清带着桃梓上楼洗漱,收拾一下自身。这一路走来,风尘仆仆的,她是一刻也难以忍受。 桃清他们定的房间窗户在客栈大门那边,她远远就瞧见了方多病一行三人走了过来。 她诧异道:“这方多病怎么会在这里?他这次学聪明了,没有去翻莲花楼?”桃清有些遗憾道,她这次可是特意为了这个少爷,在莲花楼里加了十倍的迷药,方多病只要一踏入莲花楼的范围内,就会一觉睡到玉城的事情结束。 【这个我知道。主要是宿主将人养的好,李莲花除了身形纤细了些,气色看起来特别好,瞧着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他们之前在讨论金鸳盟的人,一开始也怀疑他是药魔,不过马上方多病就推翻了这个结论,他觉得药魔十年前就已经闻名于江湖了,但十年前李莲花也就十岁出头,年纪太小了,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是药魔。而且,因为你的存在,他是不敢去翻一个女眷的房间的,最终打消了强闯莲花楼的想法。】 桃清笑了笑,觉得这个方多病是有一些气运在身的。他终于长了一回脑子,结果就让他完美避开了她特意设下的陷阱。 楼下,方多病气势汹汹地质问着李莲花为什么将他扔在荒野。李莲花也很委屈地表示,都怪莲花楼太小了,真的住不下他这么大一个人。 两个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突然间,屋外狂风暴雨随着突然打开的大门席卷而至,一阵喧哗之后归于平静。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窗子外面幽幽乎乎飘着些碧绿色的点状影子,恍若鬼火,又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诡异歌声悄然响起,桃清低着头哄着怀里的孩子,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好似在应和窗外的诡异歌声,又好似只是心情紧张之下随意乱哼。 突然之间,一道黑影攀爬在她这间客房的窗户上,好似一道鬼影想要破窗而入,桃清一只手捂住桃梓的眼睛,一只手对着窗户上的那道鬼影隔空拍了一掌。一声惨叫声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重物落地的巨大声响。 桃清嘴角勾了勾,等你很久了呢,玉城主。来都来了,不留下点什么,怎么好意思走呢? 李莲花听到楼上的动静,脸色猛地一沉,他急忙起身,冲上了二楼,速度之快,令方多病目瞪口呆。他喃喃道:“没想到这个李莲花武功不怎么样,轻功倒是厉害。” 李莲花冲入桃清定的上房中,却见桃清正抱着桃梓,站在窗户边上,神色并没有丝毫的异样。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没发现什么问题,便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桃清将伸手将窗户推开,闻言风轻云淡道:“有人想要偷袭我,被我隔着窗户,一掌拍了下去,我也不知道对方是死了还是活着。”窗户一打开,外面的风雨就涌入房中,桃清忍不住后退几步。 李莲花闻言取了伞,撑在头顶,从窗户上探出头去看了一会,只觉得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方多病这个时候也终于赶了上来,一听有人偷袭就义愤填膺地表示要把人抓起来,他学着李莲花地样子探头看了一下,同样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对着身边的小厮吩咐了一声:“旺福,去外面看下,究竟是什么人。” “好的,少爷。”旺福急忙下楼,跟几个想要看热闹的人出了客栈,在客栈墙根脚下找到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众人合计将他抬了进来。 方多病上前,一把摘下他的面巾,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松了一口气道:“人没死,还活着。”就是身受重伤,再不医治就要没命了。 他不认识对方,但身边有人认识他,那人惊呼一声:“是玉城主,他怎么跑这里来了,还穿成这样?” 玉城那些前来寻找二小姐的护卫本来事不关己的站着,一听说是自家城主,便瞬间涌上前,一看就懵了。还真是他们家城主。怎么他们过来找二小姐,城主莫不是也过来找二小姐?可他怎么穿着夜行衣,还行踪鬼祟,被当成歹人打成了重伤? 从二楼走下来的云娇一听玉城主身受重伤,脸色瞬间一白,差点从楼梯上跌倒,她扶着楼梯,勉强站了起来,然后踉跄着奔跑下来,拨开人群,跪倒在地,眼中泪水滚滚,伸出的手颤颤巍巍的,半天不敢落在玉城主的脸上。她这一番情态,叫周围的人看了都觉得异样。这云娇姑娘跟玉城主关系这么好? 看了一场戏的桃清幽幽道:“这位云娇姑娘对这玉城主当真是情真意切。”为了一个男人,害了自家闺蜜,还要帮忙掩盖痕迹,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位云娇姑娘是玉二小姐的闺中密友,两家来往紧密,关系好些也是正常。”姑娘家的清誉重要,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不太好。 桃清撇了撇嘴,到底没再说什么。 方多病听他们嘀嘀咕咕地在说着小话,就是没人去看玉城主的伤势,他急切道:“李莲花,这玉城主的伤能不能治?” 李莲花还没有说什么,桃清就不耐烦道:“救他做什么,他可是要杀我的人,不救,让他去死。方少侠,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还是你觉得我们是烂好心的人?” 面对桃清这个苦主,方多病也理不直气不壮,闻言只能苦笑一声,道:“可他要是不醒,我们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偷袭李夫人你呀。” 云娇听到救不救的,好像突然醒过神来,急切道:“你们谁是大夫,救救他啊,快救救他啊。”看到众人无动于衷的模样,她的神色又变得狠厉,“你们若是不救他,就等着被玉城问罪吧。” 桃清嗤笑一声,“我倒是想要见识见识,玉城是怎么个怪罪法。” 云娇气急败坏,手指着她就要继续逼迫:“你!!!” “二小姐,二小姐不见了。”突然二楼又有人叫了出来。原来是玉城的护卫看到自家城主出事了,马上跑去跟二小姐请示,结果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应,他大着胆子推开房门,却发现自家二小姐根本不在房中。 玉城护卫感觉天都要塌了。先是城主身受重伤,再是二小姐不见踪迹,夫人回来一定会杀了他们的。玉城护卫凶恶地盯着众人,“来人,给我搜,若是二小姐出事了,你们一个也跑不掉。”言语间竟是将二小姐的重要性放在了城主之上。 大家都是是势单力薄的江湖散人,哪里比得过玉城的人多势众,没法子,只能任由他们挨个房间搜过去。结果在鹤行镖局的镖箱中找到了玉二小姐的尸体。 他们找到那位玉二小姐的时候,她蜷缩在镖箱中,尸体尚在淌血。 李莲花若有所思地看着玉秋霜的尸体。桃清捂着桃梓的眼睛,只瞥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这一刻,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玉城城主重伤,玉二小姐身死,这一惊天大案就在这小小的客栈中上演。真是叫人难以置信。 玉城护卫意欲将所有人押解进入玉城,尤其是打伤了玉城主的桃清,更是被当成重点嫌疑人。 本身李莲花的目的就是玉城,顺水推舟也就随他们去了。一路上,方多病是中气十足地嚷嚷着,倒是鹤行镖局的人一个个面如考妣,好像即将要奔赴刑场一样。 因为人太多,也做不到一人一个牢房,便一大群人关在一个牢房里。 众人在讨论玉二小姐离奇被杀一事,只有桃清毫不在意,她从挎包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布铺在干草上,然后她抱着桃梓坐在上面,神色有些微妙,这是她第一次坐大牢,她拉了拉李莲花的袖子,小声道:“李神医,你说的顺水推舟就是将我们都带到了玉城的大牢里?这体验感可不怎么美妙。” 李莲花咳嗽一声,道歉道:“抱歉,是我的失误。我也不知道这玉城的主事人居然不在城里,还以为能当面解释清楚。”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肯定能把他们从阶下囚忽悠成人家的座上宾。 桃清斜了他一眼,真诚建议道:“要不,我们打出去?” 李莲花摸了摸下巴,还是觉得不要了:“算了,等着吧,估摸着用不了多长时间,城主夫人就该回来了。”丈夫重伤,妹妹身死,他想那位玉城城主夫人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桃梓对于坐牢倒是接受良好,他只要跟在父母身边,在哪里都无所谓。只是,他捂着小肚子,有些不好意思道:“阿娘,我饿了。” 李莲花在客栈里吃了一肚子的瓜,他们两个可是什么也没有吃。从小绵客栈又跑到玉城牢房,桃梓是该饿了。好在桃清早有准备,随身携带的挎包里装着桃梓的零食水和各种东西。 桃清喂他吃了一些点心和水,然后听到了身边其他人咽口水的声音。她抬眼看去,原来是方多病。他此时正羞红了脸。看小朋友吃东西看饿了什么的,也太令人羞耻了。 他们在小绵客栈还没来得及吃饭就被抓了,之前李莲花请他吃瓜他也没有吃,所以是滴水未沾。 他的丫头心疼自己少爷,忍不住抱怨道:“这什么玉城,把我们关在牢里也不给吃的,是想要饿死我们吗?我们家少爷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方多病:“好了,离儿,别说了。相信少爷,我们很快就能出去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好在旺福怀里还有一些他们的干粮,唯一的一张饼,他们三个人分着吃了,虽然不顶饿,但肚子终于有了点货,不至于尴尬地叫出声来。 桃清给自己喂了一颗大补丹,也不觉得饿,她还顺手给李莲花也喂了一颗,“李神医,张嘴,请你吃糖。” 李莲花吃了一颗所谓的糖,觉得可以一天不吃饭了,他看了一眼桃清,发现她已经将东西都收了起来,便也识趣地闭上了嘴。 玉城的牢里格外阴冷,有几个体弱的都抱着自己的身体,感觉浑身都在发颤。李莲花伸手给小桃子度了一点内力过去,让他暖和一些, 桃清眼巴巴的看着他,一脸我也好冷的样子。李莲花白了她一眼,她那内力深厚得吓人,怎么可能会觉得冷。只是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认命地将一大一小两个都抱在怀里。 至于其他人偷瞄过来的眼神,那是什么,他看不到。十年后的李莲花,脸皮已经厚到了一定境界,他的少师剑都戳不破的那种。 第27章 第一愿27 天光大亮之后,就听说玉城城主夫人回来了,他们一群人被带去见了玉红烛。曾经的金鸳盟十二凤之一,确实是风姿绰约,袅袅婷婷,是角丽谯眼里容不下的那种女人,就是凶了点,看起来十分不好惹。大概是久居高位,掌一个城的生杀大权,才养成的霸道气度。 若非她对着自己喊打喊杀,桃清是喜欢这种性格的女人的。 玉城主重伤,没想到放置玉二小姐的尸身灵堂还是落了火烛,桃清猜测,那样的意外大概率是云娇做的吧。哪怕玉城主昏迷不醒,她还是想要将计划执行下去,因为他们一旦暴露了,玉红烛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可惜在她不是玉城主,只是二小姐的闺蜜,在玉府没什么心腹,所以大火很快就扑灭了,没有伤及玉秋霜的尸体,这才让那些护卫们躲过一劫,但死罪能逃,活罪难免,他们被暴怒的玉红烛打成了重伤。 小绵客栈的所有人都被带了过来,在玉城护卫虎视眈眈的目光中,瑟瑟发抖。 客栈的掌柜哆哆嗦嗦指着桃清道:“是她伤的玉城主,跟我们无关,你要找就找她好了,不关我们的事啊。”他只是普普通通的客栈老板,并不想参与这样的江湖仇杀啊。 桃清也没有否认,“是我伤的,可我是自卫,玉城主想要袭杀我在前,被我打伤在后,我还想问问玉夫人,尊夫到底跟我什么仇什么怨,要千里奔袭,跑到小绵客栈去杀我。”她一点也不怕玉红烛,意味深长道,“或许他跑到小绵客栈,想要杀的人不是我,只是阴差阳错之下,伤在了我的手里?” 玉红烛凝眉,冷眼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桃清道:“客栈里死的人只有玉二小姐一人,有没有一种可能,玉城主是去杀玉二小姐的,只是杀了人之后,他跳窗而逃,正好路过我的窗户边,而我感受到了他刚杀完人之后身上带着的杀气,所以朝他动了手?” 桃清说的煞有其事,听着的人都觉得很有道理。毕竟玉城主被发现的时候穿着夜行衣,行踪确实鬼祟至极。除了玉城之人,其他人跟他素不相识,自然无甚交集,所以没必要跑这么远去杀人吧? 李莲花手抵住唇,不让自己笑出来。她一通胡说八道,差点将人带到沟里去。关键是逻辑还挺通顺,听起来也十分有道理,倒也有几分胡诌的天分? 玉红烛若有所思,但她身旁的云娇却是站了出来,急切道:“秋霜跟城主素来和睦,城主又为何要痛下杀手,更何况,秋霜的尸体是在镖箱中找到的,如果是城主杀的人,他是如何在短时间之内做到这一切的?” 这说的也是啊,杀人总需要动机吧。这玉城主杀玉二小姐做什么呢,有什么好处? 鹤行镖局的镖箱一直有人守着的,其他人也没机会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啊。 可,玉城主的行踪诡异,且玉秋霜的死更加诡异。玉夫人的态度决定了大家的态度,所有人好像有志一同地忘记了玉城主,将重点集中在玉秋霜被杀一事之中。 有人喃喃自语道:“难不成真是鬼杀的?” “除了鬼,还有谁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人,还把尸体塞到镖箱里面?” 众人想到昨天夜里各种阴森诡异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玉红烛不屑道:“我还没见过鬼,你们谁来跟我说说,这鬼到底长什么样子?” 众人面面相觑,却是说不出话来,这鬼向来是听说过,没见过啊。 玉红烛冷冷一笑:“怎么,说不出来?听说濒死的人都能见到鬼的,我帮你们想起来。” 哇哦,这是要杀人啊。桃清捂着孩子的眼睛,生怕有血溅出污了他的眼。 李莲花神色一变,这玉夫人当真是不讲道理至极,真相还没有查明,她就要杀人泄愤了。 方多病气的脸都红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这玉夫人当真不把人当人看。他喝骂道:“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们怎么能这样草菅人命?” 他强压下脾气,好言好语道,“在下百川院刑探方多病,请玉夫人给在下一点时间,在下一定查明令妹被杀一事。玉夫人,你难道想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让令妹死不瞑目吗?” 百川院的?玉红烛心中杀心更甚,她最讨厌百川院的人了,这个方多病真是撞在了刀口之上。 李莲花看到了她眼中的杀机,心中有了些许猜测,他主动站出来道:“在下李莲花,不知可否让在下给玉二小姐看看?” 玉红烛这才屈尊降贵看了他一眼,“江湖第一神医,莲花楼楼主李莲花,活死人的那个?” 李莲花微微一笑,颔首道:“正是在下。” 玉红烛将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实在看不出这文弱的大夫有什么活死人的本事,她道:“你能把我家霜儿救活?”她竟好似完全不记得自己丈夫重伤,比一个死人更需要神医救治一样,只一心惦记自己的妹妹。 李莲花却道:“那还需要看过之后才知道,毕竟这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刚死之人和死了很久的人那也是不一样的,不知玉夫人可否让在下一试?” “我这个人脾气不好,也没什么耐心,但现在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救不回霜儿,你们所有人都要给她陪葬。来人,把其他人都带回牢中。” 李莲花连忙道:“在下的夫人和孩子可以留下吗?” 玉红烛自衬对玉城的掌控足够,闻言不在意道:“可以。” 方多病数次给李莲花递眼神,他却好似没有看到一样,只能被玉城的护卫压着走了出去。 只是没一会,李莲花还没有被领过去看玉秋霜的尸体,方多病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洋洋得意道:“有的人不愿意帮我,但我还能找到其他人帮我。”他还没有出门就遇到了丞相家的公子宗正明珠,两家的长辈同朝为官,自然是要给几分薄面。所以,方多病就被他给放了。 李莲花不走心地恭维道:“方少爷本事高强,在下甚是佩服。”他说是要去给玉秋霜看病,其实就是去验尸。他自己去的,当然不会带孩子去做这种事。 桃清带着桃梓在走廊处赏花,绕过一处假山,前面就是一处小池塘,却见云娇呆呆地坐在池塘旁边,失魂落魄的样子,好似想不开想要寻短见。桃清只觉得晦气,转身就想要离开,谁知道对方先一步看到了她,云娇提着裙摆怒气冲冲地追了过来。 “你伤了城主,怎么还敢在府中闲逛,你也不怕被人杀了?”云娇对她是有怨气的,心爱的人被她所伤,生死一线,他们想要将一切都推给鬼杀人的场景还没有布置好,玉穆蓝就折戟了。 桃清看了一眼这个天真又不值得同情的姑娘,忍不住笑道:“云娇姑娘,我能把你的城主打成重伤,你猜,我能不能把你也打成重伤?” 云娇忍不住后退一步,色厉内荏道:“我警告你别乱来,这府里到处都是护卫,我叫一声,就会有人来救我了。” 桃清翻了一个白眼,“我当然不会乱来,当然也请云娇姑娘你离我远一点,不然我不小心误伤了你可就不好了。” 云娇被她那不屑一顾的神色刺激得到了,恨声道:“你!!!”只是她想到自己的目的,拼命平复了自己的心绪,望着桃清,露出一个哀求的神色,“那个李莲花真的是江湖第一的神医,他是不是能救城主?” 玉夫人对玉城主当真是不在意极了。他重伤昏迷,她甚至没有想着给他请一个厉害点的大夫,用最好的药,好似任他自生自灭。云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她从骨子里对霸道强势的玉夫人怕极了,压根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每日里只能看着心爱之人无知无觉地躺着,默默流泪。 桃清对这种小姑娘是没什么耐心的,她实话实说:“为什么要救,凭他想要杀我吗?”若非遇到的是她,搁旺福那,他可是真把人给杀了,就是为了制造混乱,引出玉秋霜失踪之谜。 云娇神色哀切,几乎要给她跪下道:“他不是故意的,只是无意惹到了你,你放过他,好不好?” 桃清却道:“真不是故意的吗?云娇姑娘,他难道不是为了制造混乱,想要随便杀一个人吗?”她突然靠近云娇,声音和缓,却如利刃一般扎进云娇的心里,“云娇姑娘,那玉二小姐是不是也求过你,那你为什么不救她呢?” 这话一出,玉娇娇躯一震,惶恐退开两步,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你……你……”。 “我怎么会知道?”桃清却是不管她的神色,只淡淡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上的事呢,做过了总会留下痕迹的。” 云娇像是遇到了洪水猛兽一般,尖叫一声,仓皇逃走了。 桃清将捂住桃梓耳朵的手放了下来。这有些人武功不高,但别的杀伤力也很强,比如声音。 李莲花从假山那一边走过来:“你怀疑玉秋霜的死跟云娇有关?” 桃清歪头看他:“李神医,你是要考我吗?那玉秋霜的尸体,我虽然只看了一眼,但我知道那不是刚死的尸体,而是死了很多天的尸体。所以,小绵客栈你们看到的活生生的玉二小姐一定是假的,而在小绵客栈中唯一跟她接触过的人云娇的嫌疑最大。” 李莲花道:“你说的不错,我也这么觉得,她的尸体腐烂程度远超寻常,死亡应该有一段时间了。”他有些苦恼道,“只是,我在她的尸体上发现了两处完全不同的致命伤。有人杀了她两次或者两个人分别杀了她一次?” 桃清神色轻松,不负责任道:“那是李神医你和那个方大少爷要查的事情,我可不负责查案。” 她走在前面,李莲花落后一步,他看着她兴致缺缺的侧脸,突然道:“我有一种感觉,你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玉二小姐身亡真相。我说的对吗?” 一般人面对一个案子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现呢?除了方多病那种想要亲身参与的,其他的也会对真相保持一定的好奇之心。像桃清这样从头到尾对真相的揭露毫不感兴趣的,大多是因为她早就知道了真相。 桃清也没有否认,只是道:“李神医,你不是也一开始就猜到大半真相了吗,如今看过玉秋霜的尸体,怕是已经确认了吧,可你还是在引导着那位方刑探一点一点去发现真相,一步步应证你的猜测。” 李莲花笑笑不说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由着她去猜测。 桃清玩味一笑:“李神医,那玉夫人性子霸道,怕是查出了真相也不会让外人插手。你有没有什么外援,是不是赶紧去请?否则的话,到时候得凭着我们两个打出去,当然,我也是不介意的,但你是不是做好了回归另一个身份的准备?”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面不改色道:“什么回归,什么身份,难道我除了江湖游医的身份,还有什么别的身份,这我怎么不知道?” 桃清:“呵……当然有,比如小桃子的爹?” 两人隔空对视,脸上的笑容如出一辙,就是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第28章 第一愿28 “这玉二小姐,所爱之人皆不爱她,还一个个都不想放过她。”李莲花有感而发,神色却有一些萧索和落寞。 他掐着时间,引导着方多病一点一点还原了玉秋霜被杀的所有真相。 玉二小姐十分不幸,她先是发现了姐姐跟未婚夫在偷情,被人隔空打了一掌,她拖着重伤之身去闺蜜那里求救,谁能想到,又碰到了姐夫跟闺蜜在偷情,被姐夫又打了一致命一针。 这一掌一针,断送了她的生机,让她绝无生还的可能。 李莲花眉头微蹙,神色郁郁,好似在为玉秋霜感到悲伤,实则他是通过玉秋霜,想到了被所有人辜负的李相夷, “阿爹,桃梓爱你,阿娘也爱你。”桃梓一句话就打断了他的伤感,让他心中充满了暖意。李莲花看着抱着桃梓对他微笑的桃清,觉得他这一生,也不全部都是笑话。这世上还有真心相待之人。 方多病摸了摸自己身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嘟囔了一句,李莲花你也太矫情了,还要小孩子安慰你。他抽出尔雅剑,跟玉城的人打成一团。 好在鹤行镖局以及百川院的石水和监察司的杨昀春都到位了,终于将玉城所有人都收押。 这是桃清第一次见到百川院的石水。石水这人,她仰慕李相夷,一直在为李相夷打抱不平,可实际上又总是无能为力,左右不了佛彼白的决定,只能随波逐流,在佛彼白石四人之中,影响力最低。她看不惯其他三人,心中有气,却又对他们有割舍不下的情谊。她很矛盾,也很优柔。 但矮个子拔高个子,她跟佛彼白站在一起的时候,竟然已经是最好的那一个了。又因为她是女性,桃清对她也不算讨厌。所以,最好就是无视。 桃清看着李莲花,他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压根没有回头看石水一眼。还是不愿意见那些旧人? 她伸手拉了一下李莲花,差点把他拉一个踉跄。 李莲花回头无声询问她。 桃清笑了笑,道了一声没事,“你慢点走,等等我啊~” 他们如今已经走出了百川院那些人的视线,脚步当然可以放慢。李莲花便也不着急了,与她一起放慢脚步,与她共赏玉城的景色。 方多病软磨硬泡跟石水表示这玉城案作为他入百川院考核第一个案子,等石水答应之后,他一回头,发现李莲花不见了,气得他原地爆炸。 李莲花他们在哪里?正在去玉城后山的路上。宗正明珠和玉红烛口中隐隐提及不能为外人知道的后山显然隐藏着什么秘密。而玉秋霜一开始也是因为触碰了后山的禁忌,这才被宗正明珠痛下杀手。 玉城后山有什么?有药魔的生死障,有闭关的笛飞声,还有角丽谯和她的左膀右臂雪公。桃清心中思索着将这些人都留下的可能。嗯,只要李莲花拼着暴露的可能,他们就可以将金鸳盟的人,包括笛飞声都给抓了。 桃清看着自己怀里睁着眼睛四处张望的桃梓,有些后悔将他带过来了,就应该让方多病给她看着孩子,不然动起手来,不太方便。 李莲花好似也是这样想的,他自觉将孩子抱了过去。小声道:“算了,刚才的爆炸声动静太大,很快就会把百川院和监察司的人引过来。笛飞声武功不弱,一时半会拿不下他,我们等下次再找他。” 笛飞声重出江湖,再要找他便没有那么难了。这次不成,自有下次的机会。虽然他很想要找到师兄的尸体,但都已经找了十年了,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的时间了,他更厌烦身份暴露之后会遇到的各种麻烦。 “你们两来,怎么还带了个尾巴?”药魔慢悠悠走过来,显然没有把尾随而来的人放在眼里。 “这玉红烛是越发没用了,什么人都能到这儿来,”角丽谯妩媚一笑,只是在看到走出来的桃清那张脸时,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厉声道,“药魔,把你的宝贝毒虫拿出来,把她的骨肉都给我啃干净。”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愤恨地看着桃清。她决不允许这世上有比她更貌美的女子出现,甚至比她差一点也不行。她要在美貌这一领域,一骑绝尘,让所有人望尘莫及。 尤其是在尊上出关的时候,看到的第一眼只能是她。别的,任何女人都不行。 桃清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并没有用尽全力,她身上带着各种药,药魔的那些宝贝毒虫争先恐后地逃走的,半点近不了身。 角丽谯见状更生气了,她和雪公同时拔剑,加入战场,桃清仗着自己的绝顶轻功,将三人溜得团团转。 终于,石水到了,她一鞭子将药魔卷了过去,捉队厮杀。桃清剩余的对手就变成了两个,她更轻松了。 “李莲花,你没事吧?”方多病看到抱着桃梓躲在草丛里的李莲花,忍不住跑过去询问。 李莲花将人拉住,跟他一起蹲在草丛里,“小声点,你想把他们注意力都引过来吗?” 方多病看不得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嘲讽道:“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没出息,每次遇到危险都躲在你夫人身后,你好意思吗?” 李莲花斜了他一眼,反问道:“你怎么不上?” 方多病语塞,随即瞪着李莲花道:“我不是被你拉过来的?” 李莲花摆摆手,“那你去啊,我不拦着你。” 方多病看着那边打得激烈,虽心向往之,却也有几分自知之明,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抱着剑嘀咕道,“那不是有石水姐姐在嘛,不需要我过去。再说了,我走开了,你怎么办?万一他们看你弱,想要抓了你做人质呢?” 李莲花什么也没有说,但眼神直白地表示了他的鄙夷。 方多病无视他的鄙视,一本正经地对着小桃子说:“小桃子,我们可不能跟你爹一样,武功就要从小练起,这样长大以后才能横扫江湖。”他诱哄道,“小桃子,你想不想学武功?” 桃梓如小鸡啄米般点头,脆生生道:“我想学武功。” 方多病道:“那方哥哥教你武功,你拜我为师怎么样?我可是天下第一剑神李相夷的徒弟,你拜我为师,你以后就是李相夷的徒孙。” 谁要当李相夷的徒孙?李莲花一脸黑线,然后将小桃子的脸转了一个方向,不让他看到方多病那诱骗无知孩童的丑恶嘴脸。 方多病不乐意了,“李莲花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本少爷是不是?” 李莲花无语道:“方大少爷,就你还想给人当师父?再回去练个十年吧。” 被李莲花嘲讽,方多病气得炸了毛:“咱们来比划比划。” 李莲花语气还是淡淡,说出的话却气人:“不比,不比,等你什么时候能打过小桃子他娘,你再说要给小桃子当师父,我就不拦你。” 方多病看了一眼场中将角丽谯和雪公两个人压着打,却没有丝毫败迹的桃清,顿时不说话了。他刚才一时嘴瓢,光记得李莲花武功差强人意,却忘了小桃子还有一个高手娘,当然是轮不到他来教导的。 “不必纠缠。”笛飞声逆着光从石洞中走出来,身姿挺拔,气势雄浑,有一种无与伦比的霸道,“还有事要做,走。” “是,尊上。”角丽谯几人一听,就毫不犹豫放弃跟他们几人的打斗,跟随着笛飞声的脚步离开。 方多病一听他们叫尊上,就激动的不得了,想要探头去看,却被李莲花摁住了头,不让他露头,这个时候出去不是找死嘛。 【好帅。宿主,你真的不考虑换个对象吗?真男人就要像笛飞声这样的威武霸气。】 “你一个系统知道什么是真男人?”桃清以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笛飞声,嘴里却说着否定的话:“不用,不考虑。这种男人太冷硬了,我不喜欢,其次,攻略笛飞声之前,你要先干掉角丽谯。”角丽谯这样的疯批美人都搞不定的男人,就问这世上还有谁能搞定? 金鸳盟笛飞声伤势痊愈,重出江湖,这样的消息一旦放出去,整个江湖都会为之震动。 显而易见,未来的江湖必有波澜,李莲花心事重重,方多病却仿佛打了鸡血一样,“笛飞声没死?笛飞声没死,那李相夷一定还活着,对不对?” 没有人理他,他也兴致勃勃,“我就知道,他一定没死,一定还活着。只是被什么牵绊住了,所以才没有现身。” 李莲花闻言苦笑不已,却没有反驳方多病。桃清就看着李莲花不说话。他不是被什么牵绊住了,他是不愿意再回到过往,回到李相夷的过去。 只有趴在李莲花肩头的桃梓应和他,“方哥哥,这个李相夷对你很重要吗?为什么笛飞声还活着,这李相夷就一定活着?” 方多病双手叉腰,道:“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懂这个,李相夷的武功天下第一,他跟笛飞声东海大战以后一起失踪,武林一直传言,说他们两个同归于尽了。但如今笛飞声出现了,那么武功比笛飞声还厉害的李相夷一定在江湖的某一个角落里,等着合适的时机出现。” “哦。”小桃子懵懵懂懂的,不是很明白这其中的逻辑关系,但是没关系,方多病也不是要他明白这个,只是自己的喜悦没地方发泄,找个人分享而已。 桃清拉了拉李莲花的手,笑着挠挠他的手心。你看,你还是被人期待的,这江湖从没有忘记过李相夷。你可是整个江湖的白月光啊。 李莲花无奈地抓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这江湖确实没有忘记李相夷,却也只需要一个被捧上了神坛的李相夷,作为号召江湖人团结一致共抗金鸳盟的精神象征。 他是普普通通的李莲花,不是惊才绝艳的李相夷,所以江湖需要的不是他。 第29章 第一愿29 两人回了玉府暂做休息,便打算离开,只是在离开的时候,桃清借口有东西落下,回了客房。李莲花抱着桃梓在走廊等她。 他思索着要如何找到笛飞声,向他打探师兄尸骨的消息,不经意抬头之间,他看到了并肩走来的乔婉娩和肖紫矜。 他们男的英俊,女的貌美,言语之间神态亲密,并肩走来的时候仿若一对璧人。李莲花神色一变,脚步回转,下意识想要躲开,但眼神却好又不受控地朝他们看去。紫衿,阿娩,当真是好久不见了。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他的眼中,李莲花神色怅然间,猝不及防对上了另外一双平静过了头的眼神。桃清斜倚在院子里的门洞上,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他的心脏骤然紧缩,神色一僵,咽了咽口水,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宿主,你明知道乔婉娩和肖紫矜会来,你其实可以想办法避开他们见面的。】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看见的场景呢。”桃清语气幽幽,“我只是想看看他到底还有没有白月光的位置,但结果却显得我有些自作聪明啊。”言语可以骗人,但下意识的眼神和动作骗不了人。她有些意兴阑珊,转瞬之间就消失在门洞之后。 【宿主,人类有句话,人心是经不起试探的。】 “我知道啊,但还有一句话,叫明知不可而为之。”大概是她生了一些妄念,想要证明一些什么。 【宿主,李莲花做李相夷的那些年,跟乔婉娩,跟四顾门绑得太紧密了一些,如果将那些人从他身上剥离,那么属于李相夷的记忆还有多少呢?】 桃清冷笑道:“我是来做任务的,又不是来受气的。”惹恼了我,把他们都杀了,大不了扣积分嘛。 【……】嘴比你的剑还硬。 旁观了整个过程,却被这种修罗场气氛吓得说不出来话的方多病这才小声嘀咕道:“李莲花,你完蛋了。”叫你看江湖第一美人看呆了吧,结果被抓了个正着,他武功还这么弱,回头别被李夫人打死了。方多病有些同情地看着李莲花,好似已经预见了他未来被打个半死不活的模样,差点笑出声来。 李莲花不轻不重地看了他一眼,将桃梓往他怀里一塞,“帮我照顾一下孩子。”他运起婆娑步,脚下生风,人眨眼就不见了。 留下方多病跟桃梓大眼瞪小眼。他心里骂骂咧咧,死莲花,你怎么把孩子扔给我,本少爷看着像是个会带孩子的人吗?只是,好像,那死莲花也没有别人可以托付了。 方多病心中陡然生出一股责任感,他对着小桃子和蔼一笑:“小桃子,你别怕,方哥哥会照顾你的。”突然间,方多病听到远处有一个熟悉的女声在叫他的名字,他吓了一个激灵,一把抄起小桃子,拔腿就跑。啊啊啊,小姨来了,快逃,快逃。 桃清将轻功用到极致,整个人如同一道风,瞬间跨过半个玉城,消失在天际。 【宿主,你跑太快了,他都看不到你的背影,怎么找你?你到底是想让他跟上,还是不想让他跟上?】 桃清摆烂道:“随便。烦死了,他都见到他的白月光了,还不许我闹闹脾气?”最讨厌有白月光的男人了,哪怕明知道他现在喜欢自己,可白月光的杀伤力不是一般地大,不可能完全从心里拔除的。真怕他们哪天就死灰复燃了。 山顶的风很大,吹得人衣裳飒飒作响。桃清仰躺在悬崖旁边的一棵大树枝桠上,面对着天空出神,整个人随着狂风轻轻摇晃。裙摆飞扬,好似一只要坠入悬崖的蝴蝶。 她从玉城不知道谁的房间中顺了一壶酒,也没拿杯子,就着壶口,喝了一口,结果因为太过于难喝全部喷了出来。她将那壶酒从悬崖上扔了下去,然后从自己的空间中掏出一壶酒,仰躺着着慢慢喝。 系统感受到她心情不好,小心翼翼道,【宿主,要不来个小黑屋,强制爱?】 “呵……若是解毒之前还有几分可能,如今解了毒恢复了全部功力的李莲花,我但凡有那么一点想法,他能把我头盖骨掀了。” 桃清也有一些惆怅,看来是给他解毒解得太早了,不然,他如今哪里打得过她,敢生出一点别的心思,腿给他打断了。 李莲花的速度很快,他没有多犹豫一秒,将孩子扔给方多病之后就跟着出了门,他甚至顾不上在百川院众人面前暴露的可能,将婆娑步用到了极致。 可他还是没有找到她。他站在玉城门口,眼前所见是荒凉贫瘠的高山,却没有看到半点人影。李莲花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婆娑步还不够快,否则的话,他怎么会追不上桃清呢? 桃清是以轻功飞走的,所以地面不会留下她的足迹,可她若是踩着树梢飞走,就更不会留下痕迹了。玉城的风很大,那些树木本就被吹得簌簌直响,便是有人踩在它们身上,也并不会有太大区别。 如果她离开了玉城,她会去哪里?去莲花楼或者他们初遇的那个山谷?不,应该不会,如果她不想让他找到,那她就不会回去。可她有其他的落脚地点吗? 人海茫茫,他该去何处寻她? 李莲花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对桃清的了解太少了。虽然她每年都会外出,可终归是会回来。所以,他没有问过她,出了莲花楼,会去哪里。 他好像找不到她了。 心中似是被蚂蚁咬过,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他总想着两个人哪怕亲密如夫妻,也需要有自己的私密空间,所以从不过问她的事情,好似在不经意之间忽视了她许久。如今想要去了解,却发现无从下手。 她会不告而别吗?不,不会的。以她的脾气,难过了肯定想要打他一顿,绝不会自己生着闷气离开。 或许,她还在玉城,只是在玉城的某一个角落里。狐狸精呢,狐狸精哪去了?这关键时刻怎么不在。 李莲花回了一趟玉城,结果发现不仅狐狸精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方多病也不知道带着桃梓去哪里了。 他看着玉城外面的悠悠群山,突然笑了起来,既然不知道她在哪里,不如就一寸一寸找过去,总能找到的。 桃清躺在树上,一直等他,结果等到太阳都要下山了,她都睡了一觉了,却半个人影都没有等到。她的神色有些微妙,难不成,她在他心里真的一点点份量都没有? 她那秀美的面庞此刻因为恼怒而显得越发冷肃,只是双眉紧蹙,嘴角勾起一个冷笑,一股强大的低气压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体内的真气不受控制地向外泄出,形成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气流波动。 这些气流如同狂风骤雨般席卷而出。刹那间,原本挺拔屹立的大树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烈拍打了一下似的,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树枝在风中胡乱摆动,相互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翠绿的树叶也纷纷脱离枝干,如雨点般簌簌而下,在空中打着旋儿飘落在地上。 不远处,原本已经失望打算离开这个山头的李莲花猛地转过身来。 在那纷纷扬扬的漫天落叶之间,在金色的夕阳笼罩之下,他心心念念、一直想要找到的那个人,终于找到了。 她的身影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显得格外修长和婀娜,一袭粉色长裙随风轻轻飘动,在周围的环境中明明是那么显眼,可为什么之前他就是没有发现呢? 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脸,精致的面庞被霞光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那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翅膀一般轻轻颤动着,脸色微红,好似有些气恼。 他犹豫着不敢上前,只微笑着地望着她,心中涌动着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原本正在气头上的桃清感受到了一道强烈的目光在注视着她,倏然转头,就看到了李莲花还来不及收回的纵容而宠溺的眼神。 她的神色蓦然变得奇怪,似开心又似恼怒。她咬着牙,恼羞成怒地骂着系统:“系统,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他就在这里。”这搞得她刚才发脾气就像是送上门去给人发现一样。 【宿主,你没问啊。】 桃清生无可恋地躺了回去,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眼睛一闭,开始装死。这种大型社死现场,就让她去死吧。 李莲花缓步走到树下,张开嘴巴,才刚说了一个“你”字就被桃清呵斥了一声。 “闭嘴,不要说话。”桃清爬了起来,怒目瞪着他,语速极快道:“你想说什么?” “说李相夷和乔婉娩早就分开了,如今的乔婉娩已经移情别恋,和肖紫衿在一起了?” “还是说你不喜欢她了,只是见到故人心中略有触动,一时没反应过来?” 话都让你说完了,还要我说什么?李莲花一脸无辜地抬头看她。 桃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色已经冷静了下来:“这话你自己信吗?” 李莲花眨眨眼,诚恳地看着她,老实点头,信啊,为什么不信。这就是事实啊。 他着实长了一个好相貌。没了李相夷的俊美桀骜,李莲花身上那种天然的纯净反而凸显了出来。桃清觉得什么乔婉娩,角丽谯,在李莲花面前都完全不够看得。谁能比他更好看? 看着他那委屈的,带着一点小情绪的表情,桃清突然放低了声音道:“李莲花,忘了她好不好?” 她双手撑了一下树枝,突然从树上跳了下来,李莲花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将人抱了一个正着。 将人抱在怀里,闻着熟悉的桃花甜香,他那着急惶恐的内心终于多了一些圆满的感觉。 他将人拥在怀里,轻吻她的发丝:“抱歉。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是我还要说,李相夷跟乔女侠真的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李莲花最喜欢桃清了,他是认真的想要跟她过一辈子。” 桃清抬头看他,看他眼中好似溢满了深情,她却抬手捂住他的眼睛。“我知道。” 他纵容她的得寸进尺,放任她的肆意妄为,可又好像害怕她哪一天后悔了想要离去,而他做好了随时放手的准备。他总是觉得她太年轻,不相信她始终如一,所以,哪怕他们定了婚约,但没有正式成亲之前,不敢越雷池一步。 桃清叹息一声,另一只手一寸寸抚过他的脸庞,最后停留在他的唇瓣,她踮着脚尖,倾身去吻他。这一吻,从一开始的缠绵悱恻,到后来凶狠激烈。 最后,她在他唇上重重咬了一口,又温柔地将咬出来的血珠一点一点舔舐干净。桃清退开一步,将手从他眼睛上挪开。 她朝着他笑了一下,唇上带血,有一种别样的妖异,笑容明艳亮丽,灿烂至极,然后她猛地推开他,一个后翻,跳下了悬崖。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对我不是没有心,但我也知道你的心里还有别人。 李莲花抓她不及,眼睁睁看着她纵身跳下了悬崖,心脏骤停,一口气上不来,差点跟着她跳下去了。 只是紧接着,一声鹰啸响破长空,她稳稳落于鹰背之上,乘着那巨大的雄鹰,直飞天际。她背对着他,朝他摆了摆手,像是告别。 “疯了,你真是疯了。”李莲花气得牙齿都差点咬碎。 桃清听到了他的话,回头看他一眼,眼中的神色颇有一种都疯了才好的意思。 不疯魔不成活。 李莲花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捏了捏眉心,感觉头疼无比。眼角瞥到地上的树叶上好像有什么痕迹,他便弯腰捡了一片。果然,他没有看错,树叶上用剑气刻了字。 “自古多情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辞别再无相见日,终是一人度春秋。”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词中满是别离意,李莲花看了却不觉得伤心,反而笑出声来。他好像能想象得到,她是如何百无聊赖在树叶上刻字,说不定刻的时候还咬牙切齿,想要捅他一剑,然后,日后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只是,李莲花却觉得,她还有闲心在这里刻下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说明她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生气。 他一直提着的心突然就放下了。看来日后哄一哄还是能把人给哄回来的。 桃清是不知道李莲花已经看穿了她的心口不一,外强中干。她正乘着神鹰去追逐落日,风吹过她的脸颊,让她心情十分愉悦。 【宿主,我们去做什么?】 “品酒赏花看美人,烹茶抚琴观日月,做尽一切风雅之事。” 【宿主,你装个失意人也装得像一点啊,不然回头被人发现了,多伤感情?】 “被他发现了更好,闹脾气就是要让他知道,不然的话,他还以为我没脾气。”她遵守跟他的约定,找到单孤刀的尸体再成亲,未尝不是给他时间彻底告别过去。 可这进展未免也太慢了,得推一下他。 第30章 第一愿30 李莲花一个人回了莲花楼,却发现方多病和桃梓正在莲花楼里吃晚饭。小桃子看到他回来了,立马扔下勺子,从桌子上跑下来,跑过去抱他的大腿,“阿爹,你回来了。” 李莲花摸了摸他的头,“嗯,阿爹回来了,小桃子今天乖不乖啊?” 小桃子眯着眼睛,在他手掌中蹭了蹭:“我乖。有好好听方哥哥的话。” 方多病抱着臂站在一旁,看他们两个亲热完了,这才忍不住开口抱怨道,“怎么去这么久,都一整天了,你才回来?你自己儿子就这样扔给本少爷带,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要不是本少爷会做饭,我们两个都要饿死了。” “还有,你没事在自己家设那么多机关迷药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本少爷差点中了药,要不是小桃子还记得机关在哪里关,本少爷就要被迷药放倒了。到时候留小桃子一个孩子,丢了都没人知道?” 李莲花连忙止住他的喋喋不休,“停停停,方少爷,你一下子说这么多,让我先回答你什么好呢?” 方多病:“我今天帮你带了这么久的孩子,你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 李莲花闻言拱了拱手,郑重道了谢:“谢谢方少爷啊。”在孩子面前,他总是要有礼一些。 方多病第一次听到他言辞恳切的道谢,傲娇地哼了一声,“不客气。不过,李莲花,你怎么回事,出门一天了也没把你娘子哄回来?你不是能言善辩,舌灿莲花吗?哄个人都不会了?” 小桃子也抬头看他,期待地问:“阿爹,阿娘呢,她没有回来吗?” 李莲花剜了方多病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蹲下身,跟小桃子说话:“阿娘暂时有事离开了,过几天就回来了,小桃子陪着爹爹在莲花楼里等阿娘回来,好不好?” 桃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没有落下来:“可是小桃子会想阿娘的,她要去很久吗?” 李莲花连连向他保证:“不会很久的,她办完了事就会回来了。到时候要是她不回来,那阿爹就带着小桃子去找她,好不好?” 桃梓抽噎着鼻子,点点头:“好。” 李莲花将小桃子安抚好了,这才看向方多病,嫌弃道,“你怎么还没有走。现在我回来了,方少爷你可以走了。” 方多病愣了一下,然后瞬间炸毛,“好你个李莲花,你过河拆桥,用完了人就扔?本少爷辛辛苦苦帮你带了一天孩子,结果你就这样对本少爷的,回来了就赶人?” 李莲花去厨房看了一眼,还有剩余的饭,就给自己盛了一碗,打算就着桌上剩余的菜,随便吃了两口。 “可是,方少爷,你虽然帮我带了一天孩子,但玉城的案子我也帮你破了,要不,就两清了?” 方多病嘟囔道:“两清,两清,你怎么天天就想着跟别人两清了呢?我跟你说,朋友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忙,而不是斤斤计较人情多少的事情。” 李莲花才懒得跟他分辩这些,他转移话题道:“对了,方少爷,你的丫头小厮呢,你在我这里,都不管他们了?” 说到这个方多病就更郁闷了,“也不知道我家小姨是怎么知道我在玉城的,她跑过来想抓我回去成亲,我当然是不乐意的,但旺福和离儿被她抓回去了。” 李莲花若有所思,看来想要甩开方多病,只要通知他的家人就是了。 几人很快吃完饭,收拾了碗筷。李莲花烧水给桃梓和自己洗了澡,至于方少爷,当然是自己的活自己干,李莲花才不惯着他。 只是要睡觉的时候,桃梓却拉着李莲花的衣袖,充满期待地问他:“阿爹,我今晚可以睡在二楼吗?”他夜里其实跟桃清睡得更多,所以更喜欢睡二楼。 李莲花有些为难,毕竟二楼是桃清的地盘,他趁着对方不在,住进她的房间算是怎么回事?方多病却是奇怪道,“怎么李夫人不在,你进不去二楼吗?没有备用钥匙?李莲花你不是很会开锁吗?灵山派的柴房你都进去了,自己家总不会进不去吧?” 李莲花一个眼刀甩过去,恨不得给他下药,把人丢到莲花楼外面去,只是当着小桃子的面,不太好干坏事。“行了,方少爷,你今晚住楼下,不过我们可说好了,明天你就走了,你去查你的案子,我去找我的人,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可别赖在我莲花楼里啊。” 方多病虽然被他赶瘟神一样的态度搞得不太开心,但也知道他们两个目的不一样,他要赶紧破三个案子加入百川院,而李莲花的首要目的肯定是哄回他的娘子,于是爽快道:“行,本少爷明天就走,不打搅你找夫人。” 李莲花领着桃梓往二楼走去。说实在的,自从二楼的地盘归了桃清之后,李莲花就没有往二楼去过。当他打开卧室大门的时候,一阵桃花香扑面而来,着实让他愣了好一会。 打开灯罩,拔亮灯芯,桃梓已经爬到桌子上坐好,自觉开始今天的描红任务。李莲花看着他认真的神色,忍不住柔和了眉眼。 桃梓太乖,不需要他时刻盯着,李莲花的眼神不由的开始打量这个卧室。二楼卧室的空间并不大,又隔开一个洗漱间,卧室的空间就更小了,除了那巨大的床,就只有一个衣柜,一个梳妆台以及一个书案,一个书架。 以前他不觉得莲花楼哪里不好,可如今瞧着却觉得是有些简陋的。桃清竟然也不嫌弃,在这里一住就是好几年。 李莲花的心中有一种想要窥探她隐私的冲动,他有心压下这种冲动,可转念一想,不去看好像也不对,因为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去了解她。 李莲花心中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起身,怀着一隐蔽的兴奋感,去探索属于她的一点一滴。 他最先看的是她的梳妆台。桌面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反正他也不认识,便没有打开看。打开她首饰盒本意是想看看她缺什么,回头好买了送她,谁知里面放满了各种材质发簪耳环手镯等等首饰,金银玉石珍珠的都有,好似什么也不缺。可见她是一个爱美的姑娘,哪怕天生丽质,也爱装扮自己。 李莲花略过衣柜,她的衣物他平日里都瞧得见。他走向书案旁边书架上放置的书籍,随手抽出一本是《李相夷传》,又抽出一本是《天下第一那些不为人知的一二事》,再一本《李相夷和他的红颜们》。 李莲花的脸色有着红,他竟不知道桃清平日里是看这些书打发时间的。只是没一会,他的脸色又变得铁青,概因为他随手翻开一本,发现里面的内容都是胡编乱造,除了借用他的名头,其他内容跟他本人没有一点干系。甚至于,书籍内容之香艳,描写之露骨让李相夷本人都大开眼界。 桃清平日里看得都是什么玩意,难怪她有时候那么不正经,都是被这些书籍给教坏了。李莲花面色红的滴血,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他将这些书籍都收起来,一股脑扔到书架最高处,眼不见为净。 他深吸一口气,缓了一会,终于转向下一个目标,是她摆放在竹篓里面的字画。他取出一幅画展开,然后惊讶地张开了嘴。 那是一幅李莲花种萝卜图,蓝衣白衫的青年挽着袖子拿着水瓢在给地里的萝卜浇水,他旁边蹲着一个小小的孩童,双手托腮,眼神惊叹地看着土地顶出肚子的白胖萝卜。另外一边,白衣粉裙的年轻女子靠在莲花楼二楼的栏杆上,眼神温柔地看着下面的两人。 她不知是怎么画的,画中的人跟画外的他们一模一样,就好像把他们摁在了纸上一样,他们眼中的神色灵韵,甚至是衣服上的褶皱竟都是栩栩如生。 她眼中所见该是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李莲花有些不明白她是如何将围观的自己也画的如此生动的? 桃清表示,系统牌无人机航拍了解一下,360度无死角,想怎么拍就怎么拍,对着照片画画,那还不是很容易? 他打开第二幅、第三幅画,乃至于所有的画,然后发现画像里面都是他们。有单人的,有双人的,最多的还是三人的。 他牵着桃梓的手教他走路的,带着孩子出诊的,他们俩有对弈的,舞剑的,好似每一个她觉得不错的场景,她都画了下来,粗略一看,这里的画作竟不下三十幅。 李莲花看着其中一幅他单人舞剑的画像,姿态潇洒,神色从容,嘴角微扬,眼中略带几分漫不经心,却仿佛带着一种睥睨和桀骜之感,还有那好似要穿透纸面,传递到外界的冲天剑意。 这人是李莲花,却又不像是李莲花,他更像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李相夷。孤高冷傲不再,却依旧有些天下第一的气魄。 李莲花伸手抚摸着这一张画像,原来我在你眼中是这样的。 你眼中的我是李莲花,也是李相夷。 他嘴角的笑意越发深邃了几分。 李莲花突然生了几分兴致,他取出一张空白的画卷,又取出桃清惯用的颜料和画笔,在画卷上缓缓落下一笔。 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去回忆,就能想起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然后下笔如行云流水,不需要停留,不需要修改,整幅画作一气呵成。 夕阳晕染,漫天落叶,她颤动的睫毛,嘴角略带僵硬的笑意,略显凌厉的眼神中有一丝呆滞,微微蹙起的眉头有几分恼意,这些在他的画里呈现了出来。她那时的姿态不是最完美的,却是他眼中最生动的画面。 那是他寻遍了山头后的暮然回首,是他的情之所钟,是他的心之所向。 原来,他已经将人牢牢印在了心底。李莲花不由的轻笑出声。 桃梓已经完成了他的描红,看到李莲花在作画,就一直安静地趴在旁边看着,因为他以前也是这样看着桃清作画的:“阿爹,你画的阿娘真好看。” “不是阿爹画的好看,是你阿娘本来就好看。”李莲花将手中的画卷挂了起来,准备等它晾干后再收起来。 桃梓点头道:“嗯,阿娘好看。可是,阿娘说咱们家里最好看的是阿爹你,你是她见过全天下最好看的人。阿娘还说了,小桃子是阿爹阿娘的孩子,等桃梓长大了,应该会比阿爹阿娘都好看。到时候小桃子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了。” 李莲花嘴角的笑意一僵,所以她对他当真是见色起意? 不过,也无妨,她想要的,他有的,他总是愿意给她的。 愿她所求,皆如愿。 第31章 第一愿31 第二日,方多病就如同他之前说的那样,跟李莲花告辞。倒没有多加纠缠,只是临走之前还向李莲花借了五十两银子。 大少爷身边小厮丫头都没了,李莲花又有事情不愿意陪他闯荡江湖,他只能孤身一人上路。既不愿意向家里妥协,又不愿意放弃当刑探进百川院梦想,便打算准备四处走走,游历江湖,锄强扶弱,顺便破破案子,完成百川院的考核。 李莲花觉得笛飞声重出江湖,江湖风波将至,不管他愿不愿意,总是会被卷到风波之中。 他虽然武功高强,但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自负的少年郎,并不能保证在桃清不在的时候,将孩子护个周全。所以,他思来想去,打算将孩子托付给让他放心的人。而能让他完全放心之人,唯有云隐山的师娘。 桃梓不知道他的险恶用心,只以为是跟阿爹一起爬山游玩。等到了漆木山的坟墓前,他也听话地跪下磕头。然后听他阿爹跟坟墓里面的师爷爷说话。 “十年来,我一直在找师兄,但都没什么消息,但如今,我发现笛飞声还活着,顺着他,我定能找到师兄,到时候我就带着师兄回来,埋在您旁边,让他陪着您。” “至于我,您也不用担心,我这几年过得挺好,吃得好,喝得好,就像您当年说的那样,不求江湖至高,只求日子顺遂。就是我可能要食言了,本来说好要跟师兄一起陪着您的,可现在估计得过个几十年再下去孝顺您了,跟您赔个不是。” “这是我儿子,今年三岁了,长得可像我了,天赋也好,日后啊,肯定能继承咱们云隐山的衣钵,我特意把他领过来给您瞧瞧。至于您徒弟媳妇,我做了点错事,她生气不理我了,下次我再带她过来看您啊。” 他一点一滴地跟漆木山说着自己的十年的过往,从一个人的孤独行程,到照顾孩子的鸡飞狗跳,夜不能寐。后来啊,又有那么一个人走进了他的生命里,照亮了那些原本平淡无奇的琐碎日子。 他们携手并肩,一同漫步在晨曦微露的小道上,静静等待着那一轮红日从东方缓缓升起。当夜幕降临,夕阳西下时,他们也会相伴坐在莲花楼前,共同守候着那一抹绚烂的晚霞渐渐消失在地平线尽头。 夏日炎炎,他陪着她听雨煮茶,享受那份宁静与惬意,还会去芦苇荡中捕一兜萤火虫,做成一盏特殊的灯,托在手心,仿佛捧着细碎的星尘。 每逢寒冬时节,大雪纷飞之际,她就会兴致勃勃去踏雪寻梅,誓要要寻一株红梅冲淡莲花楼的冷寂,还要他用刎颈给她做冰雕,有她,有他,有小桃子,还有狐狸精。 她总是乐此不疲地在不同的日子里找出各种各样的乐趣。 当时只道是寻常,可如今回忆起来,却觉得处处都是值得回忆的美好时光。 三岁的桃梓不知道什么是生死的界限,只知道现在的阿爹虽然嘴里说着一些开心的事情,但看起来很伤怀,他不想看阿爹难过,所以忍不住投入阿爹的怀里,用小小的身体温暖他。 阿娘生气的时候,小桃子只要跟她贴贴抱抱,阿娘就不会生气了。阿爹难过的时候,阿娘就会让小桃子去抱抱他,阿娘说这样阿爹就会开心起来。 于是,似懂非懂的小桃子就知道了,没有什么事情是一个抱抱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个亲亲。 小桃子可真是一个大宝贝,李莲花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小桃子,过来,跟师爷爷道个别,我们要走了。” “哦,好。”桃梓又磕了一个头,“师爷爷再见,您放心,小桃子一定会照顾好阿爹的。” 他一直被桃清灌输一种理念,就是他爹身体弱,还不好好爱惜自己,所以是需要别人照顾的。如今阿娘不在身边,照顾阿爹就是小桃子的事情。 因为这次预计要在云隐山停留一段时间,所以李莲花把狐狸精也一起带了过来。两人一狗站在云居阁门口,却近乡情怯,始终不敢推开大门走进去。 “阿爹,这里是哪里,我们不去敲门吗?”小桃子看着这云雾缭绕的院落,眼中满是好奇。 李莲花深吸一口气,终于上前一步,轻声道,“这里是师奶奶的住处,阿爹去敲门,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好不好?” “好。”桃梓后退一步,乖乖点头。 李莲花缓慢上前,但比他更快的是狐狸精,它冲上前,对着云居阁的大门“汪汪”叫了两声,结果却迎来了一阵箭雨,它瞬间夹着尾巴逃到李莲花身后,一副怂得不行的样子。 李莲花十分无语地看了它一眼,然后等一轮箭雨之后,他听到了师娘的声音,神色瞬间变了。 “谁人擅闯我云居阁?老婆子早已立誓,此生不出山门,不见外人,还请来人止步。” 小桃子眨巴着眼睛,“阿爹,师奶奶好像不欢迎我们,要不,我们还是走吧?”他受到的教育是,擅闯别人家门是十分不礼貌的事情。 李莲花咳嗽一声:“师娘,是我。”他声音不大,但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了。 云居阁大门轰然打开,芩婆快步从院子里出来,云雾未散,她还没有看清人,就着急问道:“相夷,何在?” 李莲花微微低头,羞愧地不敢看她的眼睛,“不孝徒弟,拜见师娘。” 芩婆托着他的手,看向眼前这个面容有异,但声音确实是李相夷的青年,“相夷,真的是你。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再次面对慈爱的师娘,李莲花心中有愧,又怎么会将过往的一切伤痛对她说出。他对师娘的问题避而不答,转身将身后的桃梓拉了过来,“师娘,这是徒弟的孩子。” 被作为挡箭牌的小桃子甜甜地叫了一声:“师奶奶好,我是小桃子。”可是相夷是谁,为什么师奶奶叫阿爹相夷,阿爹不是叫莲花吗?桃梓有几分不解,准备私下再问问爹爹。 事实证明,小桃子牌挡箭牌确实是挺好用的。看着这个跟李相夷长得格外相似的孩子,芩婆眼中陡然生出了一股巨大的惊喜。她蹲下身,跟小桃子平视,“你叫小桃子是吗?今年几岁了?” 至于李相夷,他孩子都这么大了,虽然一直没有什么音讯,但应该过得还算不错? 小桃子露出一口小白牙,笑得极为灿烂,“师奶奶好,我是桃梓,我今年三岁了。” 狐狸精这会也不害怕了,也冲上前去叫了两声,好像是在介绍自己,小桃子善解人意地替它发声:“这是狐狸精。” 芩婆一把将人抱在了怀里,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小桃子真乖。”她站起身,又往李莲花身后瞧了一眼,没再见到别的什么人,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想要说着什么,却又怕提到什么不能提的事情。 李莲花当然看懂了师娘的欲言又止,他摸了摸鼻子,颇有些心虚道:“师娘,我们进去说。” 芩婆道:“唉呀,你瞧我,看到你们太开心了,都忘了还站在大门口,快快快,我们进去说。师娘有的是时间听你慢慢说。” 她在慢慢说这几个字上加了重音,显然是不打算让他随意糊弄过去的。 李莲花尴尬地笑了笑,慢吞吞地跟在师娘身后,踏入了他十几年没有踏入的地方。 这里的一草一木,他既熟悉又陌生。陌生是因为距离上次看见已经隔了十几年,熟悉是因为他在这十年的时间里,一遍又一遍地去回忆这里的一切。思念刻入骨髓,想见,却又害怕见到。 随着他一步一步踏入庭院,那些久远的记忆突然变得鲜活了起来。 他自下山后便很少回云隐山,刚入江湖的时候总想着名扬天下,让师父师娘以他为荣,后来成了天下第一,身边聚集了一大帮志同道合的朋友,建立了四顾门,有处理不完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忙起来就更少回云隐山了。 他总以为时间还有很多,等他完成了匡扶武林,缔造一个公正平等的江湖后,他再回云隐山给师父师娘养老。 谁知道变故来得猝不及防。一夕之间,下属背叛,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四顾门分崩离析,他好不容易回到云隐山,却发现师父因为担心他,走火入魔没了。他万念俱灰之下,只觉得再无颜面去见师娘。 如今回来云隐山见师娘,也是因为想要师娘帮忙。李莲花自嘲地笑了一下,我真是一个不孝徒弟。 他走得很慢,慢到桃梓都等了好一会,他还没有走到,桃梓从芩婆怀里跑下来,站在客厅门边叫他:“阿爹,你走快些。” 李莲花收起各种情绪,随即快步走上前,将小桃子抱了起来。 芩婆早已在上首的位置坐好,她递给小桃子一个果子,让他吃,眼神却一直盯着李莲花。 李莲花抱着桃梓在另一边乖乖坐好,低着头像是犯错的小孩,轻声呢喃了一句:“师娘。” 芩婆本有很多问题想问他,比如这十年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来等等,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回来就好。你师父若是泉下有知,会很高兴的。你是他最喜欢的徒弟,当年他知道你出事以后,悲痛欲绝,谁也不见,把自己关了起来,对外就说是闭关修习武功。”她叹息一声,“结果没多久,就走火入魔,气绝身亡。” 李莲花早在师父墓前听师娘说过这些话,这些年也一直自责懊悔,如今再次听到师父的死因,依旧红了眼睛:“当年东海大战之后,我身受重伤,但是伤好后,我是回来过的,只是得知师父身亡,无脸进门。” 看到他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桃梓吓得手中的果子都掉了,他伸出小胖手,从怀里掏出一块小手绢,给他擦了擦眼睛,“阿爹,你怎么哭了?” 他从自己的兜兜里掏出一颗糖块,放到李莲花的手里,忍痛道,“给你吃糖,你别哭好不好?”阿爹爱吃糖,他记得阿娘就是这样哄阿爹的。 李莲花哭笑不得地看着手里的糖,那是桃清做的给小孩子磨牙的小零嘴,不怎么甜,平日里也不给小桃子多吃,一天只能吃一颗。那糖他宝贝得很。如今却舍得将糖分给他一颗,李莲花心中那点伤感却消失了一大半。 看着这当爹的还要靠三岁的儿子安慰,芩婆第一次觉得这个他们引以为豪的徒弟相当不靠谱。只是嘴角却是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你就是因为这个不敢回云隐山?” 李莲花道:“徒儿不孝,害了他老人家。” 芩婆却道:“这也怨我们哪,我跟他斗气斗了大半辈子,临了临了,却是舍不得你们任何一人。相夷,你受苦了。” 李莲花抱了怀中的孩子,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来:“师娘,您看,我这不是挺好的嘛。” 芩婆有些欣慰地看着他,“挺好,回来了就好,以后师娘再也不让你吃苦了。这次回来你就多住一段时间,师娘给你做些好吃的,你看你都廋了。” 李莲花有些无奈,只是在师娘慈爱的眼神中应了一声好。他其实真的只是看着廋而已,身体还是很好的。桃清给他准备的各种补药不是白吃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吃不胖。 不过他隐隐有一种猜测,桃清好像不喜欢胖的。他有时候懒得动,就想躺着,她就会磨着他起来打一架,不让他躺着长肉。大概可能,她给他下药了,吃不胖的那种药? 第32章 第一愿32 晚上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桃梓也跟芩婆混熟了,奶奶长,奶奶短的,将人哄得眉开眼笑。 李莲花看着桃梓跟师娘亲热的样子,心中想要将他留下的念头更坚定了几分。这孩子一直跟着他奔波,倒是吃了不少苦头,还不如留在云隐山,过几天安宁的日子。 睡觉之前,桃梓换了衣裳,突然想起白天那个问题,就好奇地问李莲花道:“阿爹,奶奶为什么叫你相夷?你姓李,叫相夷,和起来不就是李相夷,是方哥哥的师父李相夷吗?是天下第一的那个李相夷吗?” 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家阿爹。李相夷这个名字他可太熟悉了。不仅街头巷尾能听到关于李相夷的传闻,就连比他大些的孩子过家家的时候,所有人都抢着要做天下第一,要做李相夷。 李莲花将人塞到被窝里,给他掖好被角,扯起慌来那叫一个信手拈来:“阿爹呢,以前是叫李相夷,可是自从那个天下第一李相夷出名以后,其他叫李相夷的就都不敢叫这个名字啦。你想啊,我一说自己叫李相夷,那很多人就以为我是天下第一,都要跑来跟我打架,阿爹武功又不高,哪里打的过他们。所以,阿爹就改名了。” 桃梓闻言有些失望,“阿爹你不是那个天下第一李相夷啊。” 李莲花好笑地拍了拍他的小胳膊,“这世上叫同一个名字的人很多。你忘了,阿爹是个大夫,阿爹呢,给人看个病还行,但是武功就平平无奇,每次遇到有人闹事,不都是你阿娘摆平的?” 桃梓想了想,好像也是,每次动手的人都是阿娘,阿爹就是个柔弱的大夫,他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保证道,“阿爹,等我长大了,我也保护你。” 这话说得人心里熨帖,李莲花笑着说好,“那我们小桃子要乖乖吃饭,乖乖睡觉,这样才能快快长大。” 小桃子用力点头。 李莲花侧身躺在他身边,轻轻拍着他,很快就将人哄睡了。 他想着师娘的欲言又止,起身走出房门,果然看到师娘还坐在大厅,并没有睡觉。 李莲花也坐到桌边,伸手给她倒了一杯茶:“师娘,您怎么还没有睡?” 芩婆道:“小桃子睡了?”看李莲花点头她又道,“白天我就想问你了,只是当着孩子的面,我也不好问。这孩子你带回来了,那孩子的娘呢,是不在了,还是不愿意跟你回来?” 李莲花尴尬一笑,“她好好的,就是有点事情要办,所以没跟着一起,下次,下次我带着她一起来看您。” 芩婆斜了他一眼,“说实话。”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她还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说实话,什么时候说的是假话。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心虚道:“我做错了事情,惹她生气了,我这不是想让您帮我带几天小桃子,我去把人接回来。”比起江湖风波险恶,大概这样的理由听起来更让人放心一些。 芩婆松了一口气道:“我也不问你们闹什么脾气,我跟你师父斗气斗了一辈子,日子过得一塌糊涂,也教不了你什么。只一点,你身为男人,多让着她一点就是了。” 李莲花点头道:“我知道的,师娘。”这几日,他已经想的很明白了。她用几年的时间一点一点软化了他的心房,将自己的痕迹刻入了他的每一个角落。 他和小桃子的衣裳鞋袜都出自她之手,莲花楼的茶盏碗碟都是她亲自绘制的图纸找人定做的,就连狐狸精脖子上的铃铛也是她亲手系上。来势汹汹,却又润物细无声。 等他回头一看,入目皆是她的痕迹。而他也只能看得到她了。晨露是她,朝霞是她,晚风还是她,思念如影随形,乱了人心。 李莲花垂眸,眼中有一分无奈,但更多的是甘之如饴。 “至于小桃子,”芩婆皱眉道,“我倒是愿意带他,但是你有没有问过他的意思。你可别看他年纪小,就不跟他商量,把人丢在这里。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依赖爹娘,你若是把他丢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会非常不安的。” 李莲花一愣,这才发觉自己有些想当然了。云隐山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师娘是他熟悉的师娘,但对于桃梓而言,这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师娘也只是才相处了一天的奶奶。 若是把他留在这里,他会害怕,会惶恐,会不安。李莲花沉吟半晌,才道,“师娘,是我没考虑清楚,明天我会好好跟他商量的。若是他愿意,就留在这里陪您,若是不愿意,就跟着我一起去接他娘,等下次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回来看您。” 芩婆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嗯,这样才对。不要因为孩子小,就随意糊弄他。” 回到了云隐山,李莲花百感交集,本以为自己会彻夜难眠,谁知道他刚躺下去,小桃子就循着热源滚到了他怀里,他盯着小桃子稚嫩的小脸看了一会,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日,他想着让师娘尝尝他的手艺,早早起身去厨房做了早饭,只是做到一半,就看到小桃子衣衫凌乱地跑出了房间。眼中含着泪水,带着哭腔喊他:“阿爹,阿爹,你在哪里?” 李莲花赶紧从厨房中跑了出来,“我在这呢,怎么了,小桃子?” 小桃子哭着冲进他的怀里,将自己的脸埋了进去,不让他看到自己丢脸的样子,半晌后,他红着脸,才不好意思抬头道,“阿爹,我醒了。” 李莲花绷着脸,没敢笑话他,而是顺着他的话,“嗯,小桃子醒了就去房间里等阿爹,阿爹洗了手,再去帮你穿衣服,好不好?” “好的。”小桃子转身,哒哒哒地跑回了房间。 厨房里的事情都被芩婆接手了,李莲花端着一盆温水,进入了房间,给小桃子穿衣洗漱。 只是看他对自己的依赖程度,李莲花觉得师娘说的对,孩子应该是更愿意跟在自己身边的。 果然,吃了早饭后,他问小桃子。愿不愿意留在这里陪奶奶,小桃子第一反应不是同意或者不同意,而是小心地瞄了他一眼,然后试探地问道:“那阿爹呢?也一起留在这里吗?” 李莲花道:“阿爹要去把你阿娘接回来,所以,想让小桃子跟着奶奶一段时间,好不好?” “不好。”小桃子摇摇头,他瞥了李莲花一眼又一眼,“我要跟阿爹一起去找阿娘。” 李莲花道:“小桃子不愿意在这里陪奶奶吗?你在这里等一段时间,阿爹阿娘就会回来了。” 小桃子闻言,眼泪刷地就流了出来:“阿爹,你是不是不要小桃子了,我很乖的,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李莲花连忙将人抱了起来,轻声安抚他:“阿爹没有不要你啊,你是阿爹的宝贝,阿爹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要丢下你呢。” 桃梓却没有被他安慰到,他哭着道,“可是苗苗也是这样的,她阿娘没了,后来阿爹也不要她了,我听贺贺说,她家里人不要她了,把她送到别人家去了。” 桃梓的阿娘也不见了,如今阿爹也要离开他,所以他也要成为没人要的孩子了吗? 李莲花心中忍不住泛起了一股难受,原来自桃清走后,小桃子心里就有这样的不安。上次在屏山镇停留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小桃子跟镇上那些小朋友一起玩,自然就听到了很多不好的东西。 小孩子当然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只是听到家里大人那样说了,平日里便学了几分。所以小桃子觉得,娘不见了,爹不要他了,他就会被送到陌生人家里。 芩婆看到小桃子哭得稀里哗啦,也跟着劝道:“相夷,小桃子愿意跟着你,你就带着一起吧。难不成你还护不住一个小孩子吗? 事已至此,李莲花还能说什么呢?罢了,既然小桃子不愿意,那就算了,带着他去找桃清好了。他拿着帕子给小桃子擦了擦眼泪,“好了,小桃子,阿爹答应你,不会不要你,也不会丢下你,阿爹带着你一起去找阿娘。” 小桃子还在憋着嘴巴哭,李莲花无法,只能继续哄他,“阿爹错了,小桃子你原谅阿爹,好不好?”见小桃子还是不理他,又许下一系列条件,“阿爹给你做一个小木剑好不好,你不是想学武功吗?阿爹教你啊。或者咱们回头偷偷去买糖吃,不告诉阿娘好不好?” “真的吗?”小桃子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吸着鼻子道,“那我要学剑,还要买好多好多糖。” 李莲花捏着鼻子认了,“行行行。”只要不再哭了,小祖宗说什么都行。 桃梓直勾勾盯着他,“阿爹不许骗小孩,我们拉勾。” 李莲花跟他拉勾,“阿爹不骗小桃子。” 小桃子这才破涕为笑。跑下桌子,跟狐狸精去院子里玩去了。 李莲花这才长出一口气,对着看了半天热闹的芩婆道:“师娘,让您看笑话了。”孩子哭起来实在是难哄得很。 芩婆摆摆手,笑呵呵道:“无妨,小孩子都爱哭嘛,就是要这样家里才显得热闹。” 李莲花垂下眼睑,双眸瞬间黯淡了下来。这世上享受孤独的人不是没有,只是大多数都是因为厌倦了人世,这才避避世而居。 曾经的云隐山有师父师娘,还有他和师兄,后来他和师兄下了山,还有师父师娘互相为伴,哪怕他们没有住在一起,但知道对方留在自己不远处,心中也是安稳的。可师父走了之后呢,徒留师娘一人,日日忍受着思念的煎熬。 他真是太不孝了,只顾着自己逃避,却忘了孤身一人的师娘以为他们三人都不在了,在云隐山的日子又岂能好过。 李莲花一撩衣摆,端正地跪了下去,“师娘,是徒弟不孝,十年前还活着,却没有给您送信,让您平白伤心了一回。” 他孤身一人之际,饱尝世间冷暖,很明白那种孤独感。外界的热闹与自己无关,只能远观而无法融入其中的。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如影随形,最终迫使他选择与人群保持距离。 但实际上,他内心深处对于温暖和陪伴的渴望却从未熄灭过,只是被深深地埋藏起来罢。因为害怕再次失去,所以不敢去主动接触。 “你这是做什么?”芩婆赶紧起身,试图将人扶了起来,但李莲花却坚持磕了几个头,这才起身。 李莲花的眼中是深深的歉意。 师娘,徒弟不孝,因为过去十年没有陪伴您身侧,让您一人独自伤心度日。 徒弟不孝,因为还要入江湖,未来的日子依旧不能时时陪伴您。 李莲花明明没有说话,但芩婆却像是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她叹息一声,看着李莲花的神色有疼惜,也有几分无奈。 “师娘知道,你是心中有成算之人,你想把小桃子托付给师娘,想必是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师娘阻止不了你,只是小桃子不愿意,你就把他带在身边吧,遇事多想想能不能保护他的安全。若是真的非去不可,又是那种九死一生的情况,你再把孩子送回来。” 她的眼中明明有泪意在涌动,却始终没有落下。孩子好不容易安全回到了家,下一刻却又要再入那波云诡谲的江湖。 心中虽不愿他涉险,可孩子就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能怎么办呢?只能支持他。 李莲花眼眶通红,强忍着愧疚安慰她道,“师娘,您徒弟可是天下第一,谁能越过我去伤害小桃子,您别担心啊。” 第33章 第一愿33 夜里,白天跟狐狸精疯玩了一天小桃梓睡得极不安稳。也许是在梦境之中遭遇了一些可怕场景,以至于小桃子紧闭双眼,泪水却如决堤之水般哗哗流淌而下,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 李莲花心疼不已地将其紧紧抱入怀中,小心翼翼地来回踱步,嘴里轻声呢喃着各种温柔安慰的话语,试图平息小桃子的不安。 然而,无论李莲花如何绞尽脑汁去哄劝,小家伙就像是被噩梦彻底魇住了一般,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啼哭不止。 就这样,一直折腾到了夜半时分,小桃梓似乎终于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和精力,哭声渐渐停歇下来,小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沉沉地睡了过去。 看着孩子安静入睡的模样,李莲花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在床上,然后坐在床边默默地守护着,生怕再有什么惊扰到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的小宝贝。 这也证明了孩子心里的不安根本没有散去,只是被藏了上来,那种不安甚至影响到了他的精神,让他睡觉都不安稳。李莲花越发觉得愧疚,这一段时间以来,事情频发,让他失了分寸。 好在小桃子的身体一直被桃清养的很好,即便白日里受了惊,夜里也没有发烧,只是哭了这许久,让人很是心疼。 接下去的时间,李莲花除了陪着师娘说话,就是带着小桃子走遍云隐山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他疯玩。 这一天,狐狸精不知道从哪里拖出来一个小箱子,桃梓打开后发现,里面有很多小玩具,小刀小木剑之类的东西,他开心地将东西都拿了出来,结果却失望地刀剑都是断的。 小桃子瘪了瘪嘴,将东西都扔了回去,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看着自己的阿爹,他蹭一下站了起来,“阿爹,不是我干的,都是狐狸精干的,它把箱子搬出来的,它把东西搞坏了。” 他的认知里面,坏掉的东西都是要扔掉的,只有好的东西才要收起来。这些东西既然放在箱子里,那说明它们原本是好的,只是现在坏了,那肯定是狐狸精干的。毕竟也不能要求一只狗狗去好好对待一个箱子。 原本围着桃梓的狐狸精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小主人的污蔑之言,对着桃梓“汪汪汪”地叫了几声。看到主人不理他,它委屈地尾巴都耷拉了下去。 这里是李莲花师父的云居阁,如今这个房间是他跟师兄一起住过的弟子房。桃梓刚才拿在手中的玩具他很眼熟,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是他以前送给师兄的礼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断成了两节,但他也没有怪罪小桃子的意思。孩子还小,并不明白这些东西对他的意义。 李莲花蹲下身,摸了摸小桃子的头,“阿爹知道,小桃子不是个会撒谎的孩子,你说不是你干的,那就肯定不是我们小桃子做的。” 嗯,他也觉得是狐狸精没轻没重,将箱子拖出来的时候磕到了或者碰到了的缘故。 他同样摸了摸狐狸精的狗头,笑着道:“狐狸精也不是故意的,阿爹也不怪它。” 李莲花伸手想要将箱子重新关上再放回去,却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愣住了。箱子里断掉的刀剑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所有。他拿起一个看了看,发现绝不是磕到了造成的断裂,而是被人用内劲强行折断的。 他的脸色蓦然一白,伸手又去拿第二件物品,第三件物品,最终发现每一件都是类似的缺口。 李莲花有了一种可怕的猜测,他眼中隐隐看到箱子底下有什么字迹,他的手搭在木箱边缘,力道重的好似要捏碎箱子一样,强忍着想要掉头离开的心思,他手一伸,将箱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然后他看到了箱子底下的字迹,全都是李相夷,李相夷,李相夷。每一个名字上面都被划了刀痕,那刀痕入木三分,彰显了箱子的主人对那个叫李相夷的人仇恨之深。 李莲花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勉强站了起来,只是脸色白的像鬼,眼神空洞,好似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嘴角喃喃道:“师兄,为什么?” 看到他那个样子,桃梓不能明白李莲花的悲伤,但他就是能感受到李莲花的状态是不正常的,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声叫道:“阿爹,你怎么了?别吓我。” 李莲花连忙稳了稳神色,对着桃梓扯出一抹微笑,“小桃子,别怕,阿爹没事,就是有点累,阿爹缓一下就好,你别担心。” 他坐在自己的床上,将小桃子抱在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背,看似是在安慰小桃子,实则是他拼命从小桃子身上汲取力量。 李莲花狠狠闭了闭眼睛,他想不明白,师兄究竟为何会这般恨他?难不成那么多年的师兄弟情谊都是假的不成?可平日里师兄一直对他很好,不像是强装出来的。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他想要安慰自己这里的东西代表不了什么,可眼眶就是莫名地红了。李相夷眼盲心瞎,当真是从未看清过身边的人。 就像他曾经也从未想过云彼丘会背叛他,对他下毒,肖紫衿会对他不满,以至于迫不及待解散四顾门,门下的弟子对他怨声载道,沸反盈天。 所有他以为的,他想当然认为的事情,可能都是错的。 他以为四顾门都是一群志同道合,为了匡正武林的信仰而聚集在一起的朋友,对方也可能只是觉得有利可图,一旦发生某种变故,就可以抽身离去。 他以为下属都对他忠心耿耿,永远不会背叛他,可其实只是背叛的筹码不够,一旦可以获得更多的好处,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朝他下手。 他以为可以长相厮守的恋人可能只是因为他对她的关注少了,让她觉得累了,倦了,她就想要放手了。 李莲花早已学会不去深究别人做事的缘由,因为他不是他们,永远不会明白别人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狠狠地闭上眼睛,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李莲花突然更多了一些急迫之感,他迫切的想要做些什么,或者证明什么。 虽然不知道师兄对自己的恨意从哪里来,但他如今人都死了,尸骨还消失了十年,他于情于理都应该将他找回来,这也是对他十年寻找的一种宽慰。 更何况,十年前师兄死于金鸳盟三王之手,之后就是四顾门和金鸳盟大战,他跟笛飞声两败俱伤,那其中是不是一直有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曾经的他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更不愿意再去掺和那些阴谋诡计,如今却觉得或许应该查清楚十年前的事情。因为那阴谋或许并没有散去,只是随着金鸳盟和四顾门的沉寂而潜伏了下去。 如今金鸳盟笛飞声高调回归,那阴谋是否会再现江湖,搅动整个江湖的风雨? 回到师娘的云居阁后,李莲花一直心不在焉,芩婆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神思不属。 她关心地问道:“相夷,怎么了?” “没事,师娘。”李莲花条件反射地回了一个没事,只是想到心中的一些念头,他狠了狠心道:“师娘,我可能明日要离开了。” 芩婆愣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说道:“去吧,师娘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日后啊,没事常回来看看师娘就是了,云隐山永远是你的家。” 李莲花垂下眼睑,忍着泪意叫了一声:“师娘,我会的。” 小桃子知道阿爹要走了,生怕他将自己丢下一样,黏他黏得更紧了,时时刻刻跟在李莲花的身后,就连睡觉都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李莲花也怕他不安,只能由着他了。 只是孩子睡着了以后,他脱下自己的外袍,塞到桃梓的怀里,他自己则是抱了一坛酒,坐到了屋檐之上。一边喝酒一边回忆往事。 单孤刀对他的恨意就像是一把利剑,扎在了他的心口,让他心痛难忍。曾经相依为命的师兄弟,原以为纵有些理念不同,但兄弟情义总不是假的,没想到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宿主,你不去安慰安慰他?】 站在云隐山另外一个山头的桃清远远看着李莲花那借酒消愁的模样,却并没有上前的打算。 “不去,我相信这么点小事,他能处理好的。他总要一步一步发现真相的,早点认清单孤刀的真实面目也好。” 【可你不跟到了云隐山,将万圣道暗中监视云隐山的人控制住了,才没有让李莲花在单孤刀那里提早暴露。你做的这些事都不打算告诉他了吗?】 “谁让他是我的任务对象呢。任务对象虐我千百遍,我待任务对象如初恋。” 系统汗颜道,【宿主,不至于,我们凭良心说,他对你挺好的,予取予求。】 桃清嗤笑一声,不以为然,“我对他也是予取予求的呀。但他嘛,身边的人太多,比如他对方多病那傻小子也挺好,手把手件教导他破案,他对他的那些下属也好,做了什么错事都可以原谅,对他旧情人就更好了,为了救她,命都可以不要。” 他对她的好夹杂在这么多人之间,好像一点也不突出,以至于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对他而言是最特别的那个。 【可是,那些事情都还没有发生,宿主,你不能因为剧情,因为故事线的发展给人定罪。】 桃清却笃定道:“他会的。哪怕那些事情如今就发生在他眼前,他依旧会去做。性情如此,很难改变。” 就是因为未来有太多不确定性,所以,她还在这里,否则若是系统推演的未来中他的生命没有威胁,她的任务就该完成了,她早跑了。 他在前面为了别人豁出命去,她在他身后拼命救他,任务嘛,就要要求她如此,哪怕没有在一起,也要救,啧,想想好像挺虐的。 虽然她其实也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生气,毕竟她只是觉得人生漫漫,有人陪着就不会那么孤独,又不是找灵魂伴侣,但人生嘛,就是要偶尔作一下,否则的话,不是如同一潭死水,毫无乐趣可言。 桃清抬头看了看月色,觉得时间不早了,她纵身一跃,朝着身后的山下而去。“系统,走,我们去山下找点乐子玩。” 她走得果断,没有回头,所以不知道李莲花抬头往她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神色若有所思。 第34章 第一愿34 第二日,李莲花就带着桃梓和狐狸精离开了云隐山。虽然离别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但跟李莲花不一样,小桃子的神色却是肉眼可见的开心,因为他没有被留在云隐山,可以跟在李莲花身边,他很开心。 两人一狗带着莲花楼没走多远,就听说了朴锄山七具无头尸的事情,更令人无语的是,他们又又又碰到了方多病。那大少爷身无分文,饿的要去讨饭吃了。 李莲花转身就要走,哪知道桃梓一看到方多病就叫了一声,“方哥哥。” 方多病快速捕捉到这个声音,虽然很是意外看到他们,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睛就是一亮,迅速上前跟他们打招呼,“好巧啊,李神医,好巧啊,小桃子。” 李莲花勉强笑了一下,“方少侠。”一碰到方多病这人就意味着麻烦,但他是师兄的血缘亲人,又不能不管他,任由他莽莽撞撞一头扎进深坑。 方多病热情道:“相请不如偶遇,李神医,不如咱们坐下来一起吃个饭,再聊聊朴锄山这七具无头尸的事情。” 李莲花抬起眼皮,将他从头到尾扫了一眼,“方少侠,你这身无分文的,还要请我们吃饭呢?” 方多病理直气壮道:“你请。朴锄山出现了七具无头尸的事情,你感不感兴趣?本少爷邀请你共破这七具无头尸的案子,你请本少爷吃个饭不为过吧?” 李莲花兴致缺缺道:“谢了,我不感兴趣。破案是你这个刑探需要做的事情,我只是路过,马上就走。” 方多病看他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转向桃梓,笑容满面道:“小桃子,几天没见,有没有想你方哥哥啊?” 小桃子却歪着头看着方多病道:“方哥哥,你是没有钱吃饭吗?小桃子有钱,我借你。” 他从怀里掏出自己的荷包,然后拿了两颗金莲蓬递给方多病,“这是阿娘给我的小莲蓬,她说是金子做的,很值钱,可以买很多很多好吃的,小桃子现在借你,你快去吃饭吧。” 方多病傻愣愣地看着躺在手心里的纯金打造的精致小莲蓬,半天没反应过来,结果就是被李莲花眼疾手快地拿了回去。方多病顿时大怒:“李莲花,你干什么?” 李莲花将小莲蓬塞回小桃子的荷包中,叮嘱他财不外露的道理,听到方多病的话,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我说方少侠,你总不至于连小孩子的钱都要骗吧?” 方多病气急败坏道:“谁骗了?谁骗小孩了,小桃子都说了是借我的,回头本少爷还他十倍。” 李莲花敷衍了一句,“知道了,知道了,方少爷既然有正事要办,那我们就此别过。” 还是小桃子比较有良心,他虽然不知道阿爹为什么要把小莲蓬拿回来,但钱不能给,东西可以给吧,他将手中啃了一颗的糖葫芦送给方多病,“方哥哥,给你吃。” 方多病十分感动,但还是拒绝了,“还是我们小桃子贴心,不像某个做爹的,没有良心。不过,方哥哥不爱吃糖葫芦,小桃子,你自己吃吧。” 儿子对别人这么贴心,李莲花虽然有些酸,但小孩子糖吃多了不好,好不容易小桃子愿意把糖葫芦给别人了,他哪里会阻止,赶紧将糖葫芦塞到方多病手里,抱着桃梓转身就走,“后会无期啊,方少侠。” 方多病手里拿着糖葫芦,十分想砸到李莲花身上去,但是肚子这个时候却应景地叫了一声,他僵着脸一口咬掉一颗糖葫芦,牙齿咬得吱吱嘎嘎地响,好像咬着的是李莲花的头一样。 再次在卫庄门口见到李莲花,方多病好似一点也不觉得意外。李莲花这人,什么都不在意,但其实,他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漠不关心。他就知道,李莲花对这七具无头尸的事情一定有兴趣。 “方少侠,想什么呢?”刚跟人分别,眨眼的功夫又碰到了,李莲花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反而神态自若道,“我呢,就是过来买点东西。听说这卫庄就是附近最大的古玩市场,我就过来看看,能不能买到一点合心意的,回头拿来送人。” “是吗?”方多病一脸我已经看穿了你,你随意编的表情,“你说不是就不是吧。”他快步上前,想要在李莲花之前进入卫庄,结果守门的人竟然不让他进去,要收入门费。 身无分文的方大少爷顿时僵住了。这次出来混江湖,让他深深明白了一个道理,没钱那是寸步难行。 李莲花上前解围,说两人是一起的,结果用的却是方多病的玉佩。 两人进入卫庄后,方多病忍不住道:“你怎么不用你自己的玉佩?而且我看你的样子也不像缺钱啊。” 李莲花的衣衫虽然瞧着朴素,但那也就是瞧着而已,实际上那料子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料子,衣服上的暗纹虽然不明显,却更显低调的华贵。小桃子都能随意掏出金莲蓬,他不信李莲花身上连一百两都掏不出来。 李莲花抱着小桃子走来走去,四处查看,“唉,你这人。反正都是要进来的,我看你身上也就那玉佩比较值钱的样子,带两个人总比带一个人更划算吧,你也没吃亏啊。” 这话一听很有道理,实则狗屁不通,方多病想到自己那枚从未离身的玉佩,还是有几分心痛,“你怎么不用你的,我看你的玉佩成色也不错。” 李莲花挑了挑眉,看来这玉佩对方大少爷还挺重要的。他身上带着的各种东西都当了,唯有这一枚玉佩保留下来,看来是有重要意义的。 他心中盘算着抽空给他取回来,嘴上却道:“方少侠,我这身上的东西都是别人送的,这人还生我气,要是再知道我把东西丢了,怕是会更生气。不像方少侠你大人有大量,就体谅一下吧。” 方多病撇了撇嘴,什么这人那人的,不就是你娘子嘛,真是麻烦。他哼了一声,不再跟着他乱转,而是转身朝着内院走去。 李莲花看着他真的进入了内院,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这孩子怎么这么莽撞,非要一头扎进贼窝不成? 他叮嘱了怀里的小桃子道:“小桃子,阿爹带你去玩个好玩的,你呢,不要说话,跟方哥哥也不要多说话,好不好?” 小桃子捂着嘴巴,一脸兴致勃勃,“好啊,桃梓一定乖乖的不说话。” 李莲花笑了笑,夸他,“真乖。”我儿子可比那任性妄为的方大少爷乖多了。 “这位朋友呢,也跟咱们在一个屋听曲,南腔北调不分家啊。诸位,这位小兄弟呢,就是个肉头,平日里不下地,不懂行话,大家莫怪啊。” 李莲花虽然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但姿态依旧潇洒从容,有一副大家气度。跟众人你来我往寒暄了几句,便淡定地认下了素手书生这个名号。 有人提出疑问:“没想到素手书生前辈也出山了,只是这肉头也就算了,您怎么还带着个孩子,这不太合适吧?” 李莲花一副艺高人胆大的样子,无所谓道:“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带他过来自然是要让他长长见识。孩子嘛,就是要从小培养,练练胆子,长大了才能成为名动一方的大人物啊。” 众人虽不敢苟同,却皮笑肉不笑地恭维道:“是是是,还是前辈您高瞻远瞩,孩子这么小就开始着手培养了,日后定然是响当当的人物。” 李莲花神色淡淡道:“客气了,诸位也是咱们这行里有名有姓之人,倒也不必过于自谦。” 众人碍于素手书生的威名,都对李莲花推崇至极,唯有一人,古风辛看着李莲花怀中的孩子神色有些古怪,甚至隐隐透露着一股悲色,“但愿你能护得住他。” 李莲花微微颔首道:“自然。” 古风辛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外面的景色,却是不再搭理他了。 一时间气氛竟有些冷凝,有人缓和气氛,“前辈莫怪,那个姓古的半路出道,不懂规矩,您多多包涵。” 李莲花道:“无所谓,我来吃席,不攀交情,各位请自便。”他抱着孩子去外面透气,方多病赶忙跟上。 方多病看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跟他说话,“李莲花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土夫子聚集在一起,是要一起下墓的。你自己来也就算了,还带着小桃子一起,你不要命了?” 李莲花轻轻地瞥了他一眼,“方大少爷,你也知道这里是土夫子的聚集地?什么都不懂,莽莽撞撞的就往这里闯,刚才若不是我替你解围,你就让人给拿下了。” 刚承了情的方多病心虚万分,“那也不行,趁着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你赶紧带着小桃子走,走得越远越好。这里的人我替你挡着。” 李莲花闻言颇有些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可以啊,方少侠,够义气。不过不用了。这卫庄呢,守卫森严,想要逃出去不容易,但是下墓必定是要去野外的吧?到时候再走,岂不是更容易?” 方多病还是有几分犹豫:“可跟那些穷凶极恶的土夫子一起,定然十分凶险,你到时候跑不掉怎么办?” 李莲花一只手抱着桃梓,另一只手拍了拍方多病的肩膀,语气淡然道:“放心吧,方少侠,我这人呢,特别惜命,别的本事没有,但逃命的本事还算不错。你也不用担心我,我看到机会了一定会走。到时候可能顾不上你,方少侠,你自求多福啊。” 方多病傲娇地哼了一声,“你且顾好你自己和小桃子吧,本少爷武艺高强,才不用你担心。” 小桃子也学着李莲花的样子,伸出小手拍了拍方多病的肩膀道:“方哥哥,阿爹可聪明了,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李莲花看到远处有人朝着他们走来,便止住了话题:“小桃子别说话了。方少侠。你不是饿了吗?现在我们就去吃席。” 果然,那下人走到两人身边,低声说着卫庄的主人有请。 李莲花向着来请的下人点头致谢,然后一身轻松地跟着走了,方多病眉头微蹙,也不情不愿地跟着走了。 第35章 第一愿35 卫庄主的席面很丰盛,就是来的人出乎意料。李莲花看着那个背着大刀,明目张胆地发着臭脾气的小孩,暗暗叹了一口气,果然是他啊。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他本来只是来这里碰碰运气,没想到直接就见到了正主。 笛飞声看到小桃子也是惊疑不定,尤其是对比了自身状况,他很怀疑李相夷也用了缩骨功。只是看他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李莲花的服侍,给他夹菜,给他擦嘴,又不是很确定了。李相夷是这么不要脸的人吗? 更何况,那孩子好似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天真无邪,纯真明媚,的确就是孩子的笑容。 如果小的不是李相夷,那是不是大的那个才是?笛飞声又盯着李莲花瞅了好一会。神态气质都不像,但他就是怀疑对方是李相夷。 正好有人不怕死的来挑衅他,笛飞声一怒之下将手中的筷子朝着李莲花飞射而去。他微微侧头就躲开了,笛飞声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一阵吵闹,这席是开不下去呢,卫庄主只能另外设宴。李莲花却是跟大家告罪,“孩子睡得早,在下失陪了。” 李莲花抱着昏昏欲睡的桃梓一路走至客房,至于方多病:“方少侠,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不用跟着我们。” 方多病紧了紧手中的剑:“我这不是担心你们路上遇到什么事,既然到了,那我走了。我刚才可是听到狮虎兄弟说要把人都给杀了,我得跟着他们,不然要出大乱子的。李莲花,你早点休息。” “去吧,去吧。”李莲花冲他摆摆手,还叮嘱了一句,“方少侠,晚上有事没事都不要来找我啊,万一吵醒了能哭一晚上。” “知道了,不吵你。”方多病应了一声,就踩着轻功溜去了新开的宴席那边,准备监视张庆狮,张庆虎兄弟去。 李莲花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他有一种预感,晚上一定会出事。他之前行走江湖多年,碰到麻烦的事不计其数,但也没有像如今这般,走到哪,人死到哪里。 李莲花暗暗揣测,一定是方多病,他就是个麻烦体,遇到他就会被纠缠到麻烦的事情里面,十分晦气,以后还是少见面为好。 果然到了下半夜,一声尖叫响破整个客院。李莲花早在尖叫声响起的瞬间就伸手捂住了桃梓的耳朵,桃梓动了动,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李莲花长舒了一口气,外面已经嘈杂了起来,他却不予理会,轻拍小桃子的背,无声安抚他的情绪。 直到外面传来拍门声,而且有一种他不开门就不会停歇地意思,李莲花才不得不起身打开房门。 来人道:“素手前辈,抱歉,打搅了,我们只是过来看下,您没事就好。” 李莲花睡眼惺忪,使劲揉了揉眼睛,这才好奇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人有几分惶恐道:“张庆狮死在了自己房里,还被割了头。” 李莲花拧了拧眉头,“是吗?可我这儿孩子还在睡,我就不过去了,麻烦替我告个罪。” 那人朝着屋里看了一眼,也十分善解人意道:“好的,素手前辈,您早点休息。” 李莲花原本以为,事情再怎么紧急,也可以等天亮了以后再说,谁知道没过多长时间,他就等来了方多病。 若不是看他只是一个孩子的份上,若不是看在师兄的面上,李莲花早一脚两人踹到外面去了。他有些无语道:“你既然争取了到一个晚上的时间破案,那你不抓紧时间去破案,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方多病低着头,十分羞愧,“我将这地方来来回回跑了个遍。但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李莲花,人命关天的事情,你可一定要帮我。” 李莲花瞪了他一眼,“你是刑探还我是刑探啊?我去帮你破案,那谁给我看孩子?杀害张庆狮的人还没有抓到,谁知道他会不会丧心病狂将小桃子抓去当人质,我如何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方多病拍着胸脯道:“我给你看,我给你看孩子。我保证寸步不离小桃子。”他看着李莲花,小心翼翼道,“李莲花,李神医,你帮我看看案子如何?” 李莲花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道:“不要。方少侠,你可是天机山庄的少庄主,还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多愁公子,你若是每次破案都要靠别人,那我劝你趁早打消进入百川院的念头,那不适合你。百川院的刑探都是要单独面对无数案子的。你怎么保证每次办案都有人帮忙?” 方多病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皱着眉头不解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你现在明明在这里,为什么不能帮忙破案呢?” “方少侠,我带着孩子不方便呢。”他拍了拍方多病的肩膀,言语中带着真挚的鼓励道,“这次就是你独自破案的机会了,你若是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破了这个案子,那距离你成为真正的刑探就不远了。” 方多病支支吾吾地不说话,他十分有自知之明,他哪里比得上李莲花这个老狐狸来得聪明,他已经将案件仔细梳理过了,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这才来寻求帮助的。 “李莲花,你还是不是我朋友了,我就求你这一件事,你到底帮不帮忙?” 李莲花断然道:“不帮。” 方大少爷也是有脾气的,他冷哼一声,“李莲花,人命关天的事情,你都不管?你给我等着,少爷我自己也可以破案。”方多病昂着头,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慢走啊,方少爷,不送。”方多病一脚踏出房门,后面李莲花砰的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原本昂着头的方多病瞬间垂了下了他的脑袋,他有些抓狂地拽着自己的头发,他真的找不到线索啊。可是李莲花说得对,对方又不愿意做他搭档,他方多病总是要独立办案。 他暗暗给自己打劲,“方多病,你可以的。”然后又去查看现场去了。 李莲花却是心情很好地倒了一杯水喝,缓了一会,等身上暖和了,这才脱衣上床,搂着桃梓睡觉。 第二日一早,李莲花就看到了垂头丧气的方多病,他思考了一晚上,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凶手是如何行凶的。面对众人的质问,他只能憋气。 不过,被查出是百川院刑探的葛潘的命还是暂时保了下来,毕竟卫庄主将他们请来可不是为了看他们你杀我我杀你的戏码,而是为了共破一品坟。 他等了一晚上就是为了等他们体内的鬼哭汤发作,他在众人剑拔弩张的时候道出了大家都中了毒这个事实,然后张庆狮被杀一事就不了了之。 李莲花看了一场戏,有些意兴阑珊。他看卫庄主的神色,怕是不打算放过这些人的。如今不过是用得上他们,等用不上了,生死还不是在他一念之间。 甚至都不需要等到最后,他们一路走,一路死,等到真的走到芳玑王和南胤公主的尸身跟前,还站着的人除了他们几个,只剩卫庄主一人,他召集来的土夫子已经全军覆没。而卫庄主一句话没有说对,就死在了笛飞声手下。 李莲花看准时机,将墓穴里捡到的一枚袖箭扔出,划破笛飞声的脸,然后趁着他愣神之际,抢了观音垂泪就跑。 笛飞声摸了摸自己带着血丝的脸,神情冷肃,紧随其后,穷追不舍。方多病受了笛飞声一掌,想要去追却没有半点力气,无奈地晕了过去。 李相夷抱着孩子却跑得飞快,脚下的轻功踩得都有残影了。 “婆娑步,李相夷,果然是你。” 李莲花在朴锄山上跑了一会,发现没办法将人甩开,他回头道,“笛盟主,你想要观音垂泪啊?答应我两个条件,我就将它给你。” 笛飞声却是不同意,“打赢你,东西我自然可以拿回来。李相夷,你别跑,堂堂正正跟我打一场。” 李莲花仗着轻功好,拉着人遛弯,“不打不打,你没看到我还带着孩子嘛,你总不会就这样打我吧?胜之不武啊,笛盟主。” 笛飞声道:“那你把孩子放下,再跟我打。” 李莲花道:“你打起来没完没了的,没轻没重的,孩子在一旁看着,误伤了怎么办?” 李莲花估算着时间,在到达一处山坡的时候停了下来,他回头微笑地看着笛飞声:“你追我追得这么紧,内力可还好?” “什么意思?”笛飞声手掌一动,却发现自己的内力居然用不出来了。“你对我下毒了?”他背后的刀蠢蠢欲动,看着李莲花的眼神充满了杀意。 李莲花抬手挡了挡小桃子的眼睛,怕他被笛飞声的杀气吓到了,然后才对着笛飞声道:“那倒没有,我只是在一品坟里捡了一点修罗草的草籽,刚才不小心落了一点在你脸上,那东西见血疯长,然后封住了你的内力。” 显然笛飞声也是听说过南胤三大秘术的消息的,“南胤三大秘术之一的修罗草?李相夷,你早就算好了这一切?你信不信我拼着一死也能杀了你。” 李莲花道:“我信,我当然信。只是杀了我,你的内力也回不来啊。不过,我呢主要是想求你帮我点小忙。” 笛飞声冷冷看着他,“你求人帮忙就是封住我的内力,任你宰割。”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唉呀,那不是你武功太高了,不封住你的内力,我不安心啊。” 笛飞声嗤笑一声:“我内伤未愈,不是你的对手。” 李莲花掂了掂怀里好奇地看着笛飞声的小桃子,“我就这么一个人,总有注意不到的时候,不像笛盟主你家大业大的,手里能人无数,要是趁机掳走我儿子威胁我怎么办?”当然是有点把柄落在自己手里才更好掌控对方啊。 这一局是他输了,笛飞声道:“这十年未见,你的脸皮越发厚了,莫不是除了带孩子,你就只修炼了你的脸皮?” 李莲花嘴角抽了一下,皮笑肉不笑道:“是呢,我这十年过得可忙了,不仅要忙着带孩子,还要忙着照顾自己。不像笛盟主只要一直躲着疗伤就行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冷哼了一声。 李莲花并不想再跟他废话,“别说废话了,我求你两件事,你若是同意了,除了观音垂泪,我另外再赠送你一件礼物,洗经伐髓诀,修成之后,修成之后,可以逆转经脉,将修罗草排出体外,如何?” “你想要什么?”笛飞声权衡利弊后,出声询问。 李莲花嘴角噙着笑意,云淡风轻道:“这第一呢,自然是替我保密,李相夷这个名字我不用很久啦,我现在是李莲花。” 笛飞声对这个问题自然是没有异议,对他来说对方叫什么名字都一样。“第二呢?” 李莲花道:“这第二嘛?那就请笛盟主将我师兄的遗骨还给我。” 笛飞声不理解他对于单孤刀遗骨的执着,直言道:“十年前金鸳盟与四顾门一战,很多门人散落,下落不明,你让我去哪里找你师兄的遗骨,说不定早就被狗吃了,难不成你还要我杀尽天下的狗去给你找单孤刀的遗骨?” 你才被狗吃了,李莲花瞪了他一眼:“笛盟主,这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笛飞声:“我若是不帮又如何?” 李莲花高深莫测道:“那笛盟主就要跟你这一身高深的武学说再见了。” 笛飞声:“要我帮忙也可以,除非你答应事成之后跟我再打一架。” 十年前他的对手只有李相夷,十年后他的对手也只有李相夷。笛飞声的眼中燃起一道火焰。庆幸李相夷还活着,庆幸江湖有李相夷。 李莲花眯了眯眼,“不行,观音垂泪和洗精髓伐诀,一换一,其他的事情等你帮我找到我师兄的遗骨再说。” 笛飞声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成交。”不着急,李相夷还活着,他总能找到机会跟他再打一架的。 第36章 第一愿36 等方多病带跟李莲花回到莲花楼的时候,发现这小破楼又多了一个人,一个戴着面具,十分没有礼貌的冷面神。 小桃子跟他介绍道:“方哥哥,这是阿飞叔叔,是阿爹的朋友。” 阿飞叔叔叫笛盟主,但是阿爹说这个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叫出来,有人的时候,都要叫对方阿飞叔叔。 又是金鸳盟,又是四顾门,还有李相夷和笛盟主,阿爹真的不是天下第一的李相夷吗?小桃子脑子纠结得要打结了,可阿爹就是说不是。为什么阿娘不在家?不然还可以问问阿娘。 方多病顿时皱起了眉头,“小桃子,为什么他是叔叔,我是哥哥?我也是你阿爹的朋友啊。”这不是平白比冷面神矮了一辈? 小桃子一脸天真无邪道,“可是方哥哥你虽然很厉害,但是看起来比阿爹小多了,所以小桃子才叫你哥哥啊,阿飞叔叔那样的大人才能叫叔叔。” “是吗?”方多病顿时有些飘飘然了,没想到自己在小桃子眼中又年轻又很厉害,“嘿嘿,小桃子你很有眼光嘛。” 小桃子说的对,自己是年轻人,就不跟冷面神那样的老一辈计较了。 笛飞声从他们两个身边经过,却对着李莲花道:“油嘴滑舌,不愧是你儿子。” 李莲花顿时不乐意了,“小桃子这是童言稚语,说的是实话。阿飞你不能因为他叫你叔叔,没叫你哥哥生气啊。你看看你自己,明明年纪也不算大,却成天冷着一张脸,难怪小桃子都觉得你年纪不小了。” 笛飞声一脸无所谓道:“不重要。”他看着李莲花那张好似才二十出头的脸,不屑道,“你倒是把你的脸保养得很好,除了脸皮越发厚了,还有什么用?” 李莲花摸了摸自己的脸,十分不要脸地叉腰道:“我儿子今年三岁了,你有吗?”至少桃清就很喜欢这张脸。 笛飞声:“……”他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用脸将人嘲讽了一遍。李相夷真是越发出息了。 方多病跟李莲花站在同一战线,嘲讽道:“有些人哪怕比别人多活了很多年,武功也是稀松平常。当真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笛飞声眉目一冷,就要跟他动手,被李莲花强摁了下去,“要打出去打,我这莲花楼小,容不下你们两个绝世高手在这里动手。” 方多病提着剑,率先走出莲花楼,“自大狂,你敢不敢跟本少爷走?我们俩出去较量较量。” 这笛飞声能忍?向来只有他上门去挑衅别人的,哪里能容许他人挑衅自己?他立马提着刀,跟着走了出去。 李莲花叹了一口气,算了,随他们折腾去吧,只要不来拆他的莲花楼就行。他对着桃梓谆谆教诲道:“小桃子啊,你可不要跟方哥哥和阿飞叔叔学,成天找人打架是不对的。我们要做一个雅正的人,知道吗?” 小桃子点头:“知道了,阿爹,我长大以后要成为跟阿爹一样的人。”小孩子嘛,天然崇拜自己的父母,觉得他们无所不能。 李莲花欣慰地点头,果然,什么哥哥叔叔,在小桃子心中只有爹爹才是最厉害的。 李莲花心情十分美好地做了几道菜,结果方多病和笛飞声又在饭桌上因为抢菜而再次动手。 两人力气过大,导致整个莲花楼都抖了一下,伴随着灰尘落下的是兜头罩脸的迷药,只听“扑通”、“扑通”两声听着就疼的巨响,方多病跟笛飞声两人都晕倒在地板上。 李莲花早在莲花楼机关被震动的瞬间,就带着小桃子逃离到了安全地带。李莲花对着这两个罪魁祸首,那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就是可惜了那一桌饭菜,还没吃完呢,就掺上无数迷药,那都是他做出来的心血啊。 小桃子委屈地瘪了瘪嘴,“阿爹,我还没有吃饱。” 李莲花充满歉意地看了他一眼,安慰道:“阿爹重新给你煮面条吃,小桃子稍微等一下好吗?” “好。”小桃子看着桌上那道他十分喜欢吃的肉羹,十分遗憾地舔了舔嘴。但桃清早就教导过他,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所以,他也就只遗憾了一小会,就坐在小凳子上等着阿爹做的面条了。 李莲花单知道到武功高强的笛飞声不可控性太强,所以想了办法,暂时封住他的内力,谁知道内力都没了,他还是能跟一个小了他十多岁的孩子打起来。幼稚,臭脾气。 李莲花很快就收拾好了那一桌不能吃的饭菜。东西沾了迷药,人不能吃,狐狸精自然也不能吃。他还需要挖坑将饭菜给埋了。真是造孽啊。 他看着那两个昏迷不醒的人,心中火气直冒,最后把人往一楼的榻上一扔就不管了。他重新生了火,给小桃子和自己煮了面条吃。折腾了半天,夜都深了。 第二日,那两个醒过来的人总算是老实了许多。李莲花和笛飞声要去普渡寺查狮魂的消息,方多病要将葛潘押解到百川院。百川院普渡寺同山而建,倒是难得同路。 半月之后,莲花楼终于到了清源山脚。这期间,方多病和笛飞声虽有些小打小闹,却都被李莲花给轻松镇压了。因为他掌管着几人的伙食,搞得他不耐烦了,众人都得吃素。 清源山爬了一半,李莲花借口走累了,要去普渡寺歇脚,把方多病忽悠走了。 普渡寺的方丈法号“无了”,是个慈眉善目、佛法高深,智慧绝伦的老和尚,也是李相夷的老朋友。 虽然这个朋友一见面就抱怨他这么多年都没有给他回信,但见到无了和尚这个多年老友,李莲花还是打心眼里觉得高兴的。 面对无了和尚的发问,李莲花斯斯文文一笑,道:“和尚,你可不要瞎说,我不是给你回过信的嘛。” 无了和尚眼皮子一撩,做恍然大悟状:“哦,是了。李门主三年前给我回了一封信,里面就两个字,无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无恙法,老衲也不知道啊。” 李莲花莞尔一笑,“和尚,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身上的毒也解了,内力也恢复了,儿子都三岁了,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你看我像是哪里有不好的地方吗?” 无了和尚看了一眼他怀中安静乖巧的孩子,那眉眼像极了曾经的李相夷,说不是亲生的都没人信。李门主和乔女侠当真是缘分尽了,再无一丝可能,只是让人觉得有些遗憾。 “阿弥陀佛,李门主如今这样洒脱和豁达,当是已经真的放下,老衲也就放心了。只是,李门主可知那乔女侠苦寻你十年,肖大侠就苦守了她十年,他们两人却始终等不来一个结局,李门主若是已经放下,何不成人之美?” “阿爹,乔女侠是谁,她为什么寻你十年?”李莲花怀里的桃梓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样,突然睁大了眼睛,气鼓鼓地瞪着李莲花。 他看了一下无了和尚,勾着李莲花的脖子,趴在他耳边问道,“阿爹,你背着阿娘在外面有了别人?” 李莲花瞪了无了和尚一眼,将小桃子从身上扒拉下来,对着他道:“这和尚满嘴胡言乱语,你别听他瞎说。阿爹发誓,阿爹绝对没有别人,绝对没有。” 面对小桃子怀疑的眼神,李莲花捏了捏眉心,有些无奈道,“小桃子乖,你跟狐狸精到院子里玩一会,阿爹马上就好,乖啊,去吧。” 小桃子一步三回头地走出禅房,只是在李莲花看不到的时候,他又折返回来,蹲在门口,试图偷听他们的谈话。虽然他很多东西听不明白,但是阿爹要去找别的女人,就是不行。 小孩子的动作当然瞒不过禅房内的人,李莲花点了点无了和尚,压低了声音确保桃梓听不见,道:“和尚,我不入局就是最好的结局了。肖大侠守着乔女侠十年,如今正是苦尽甘来之际,我若是贸然掺和其中,怕是不美。”桃清要是知道他悄悄去见了乔婉娩,怕不是以后就不理他了。 无了和尚看到小桃子的反应,正是有些愧疚的时候。人老了,脑子糊涂了,他怎么能当着人家孩子的面前议论这些,确实不该。李莲花这样说,他点点头,不再刻意提起那些往事。 李莲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直入主题:“和尚,我来是有正经事问你,你别给我扯开话题,东海大战后,狮魂究竟有没有回来过普渡寺?” 无了和尚拨弄着手里的念珠,“不错,狮魂确实是普渡寺逐出去的慧源,只是后来未曾有过他的消息。你若是要找他,怕是来错地方了。当初金鸳盟的人大多都被百川院抓了,若是有消息,百川院怕是比老衲更清楚。” 百川院?李莲花苦笑一声,他千方百计想要避开的地方,却是不得不去的地方。缘分这种事,当真是避无可避。 无了和尚微微一笑道:“乔女侠和肖大侠苦寻十年,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人,他们是没找到,却找到了一把剑。” 李莲花喃喃道:“剑?” 无了和尚点头,缓缓道:“对,一把剑,就是李门主的贴身佩剑,少师。自东海大战,少师落于海中,后有渔人打捞而出,之后此剑被辗转贩卖,历经三十四手,终归百川院。百川院得了这把剑,便向四顾门昔日好友发出邀约,要召开赏剑大会,日子嘛,就在今日。” 他看着李莲花,眼神温和,透露着一种期许:“李门主,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今日你因缘际会来了这里,是否证明你跟少师缘分未尽,何该是名剑回归他真正的主人手里的时候了。” 少师。 李莲花回想起第一次拿到少师的时候,自己的想的是要凭借着手中的剑,登顶武林巅峰,扫平天下一切不平之事。后来他也做到了。 挥少年之师而出,誓取敌首而回。少师,与李相夷一起,成为了武林的传奇。 十年前,少师随着李相夷葬身东海,十年后,少师重见天日,而李相夷依旧留在了十年前。 在无了和尚期待的目光中,李莲花却是豁然一笑:“和尚,你也知道,我如今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游医,平日里与人为善,既不入江湖,也不掺和纷争,何须名剑利器在身?这名剑嘛,自然会寻到真正的主人的。” 无了和尚叹了一口气,“罢了,老衲劝不了你。反正消息我已经告诉了你,至于你要怎么做,老衲可不管了。” 李莲花从无了和尚的禅房中走出来,就看到院子里和负手而立的笛飞声大眼瞪小眼的小桃子。 笛飞声淡淡道:“普渡寺没有狮魂的消息,乔婉娩是唯一的线索。你若是不愿意去,我去便是。” 李莲花只觉得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无形之中好似有一种宿命感在推着他前行。 他看着大摇大摆走出去的笛飞声,赶紧一把捞起小桃子,跟着走了出去:“你现在武功尽失,还是低调一点为好。” 笛盟主那就不是一个低调隐忍的性子,放任他一个人去做事,肯定是要出事的。 第37章 第一愿37 李莲花没有拜帖也没人引荐,在门口被人拦住,只能看着旁边一个粉衣小公子拿着一份拜帖上前。 “九华门的?以前怎么没有见过?” 小公子玉面朱唇,容貌虽略显稚嫩,却有一股天然的风流潇洒之姿,他手中折扇轻摇,像极了那些富贵出身的纨绔子弟,可他做起来,却只有潇洒而不显油腻。 被人质疑身份,他也不着急,缓缓解释道:“我是师父刚收的弟子,今年才入门,还未在江湖行走,诸位大侠不认识在下是对的。” “你们门派其他人怎么没有来,就派了你一人前来?” 小公子以折扇掩面,状似羞愧道:“都是家门不幸,有小弟子调皮,在大家的喝的水里下了药,师父和其他师兄弟都中了招,我不在山上住,是以逃过一劫。这次百川院邀约,师父十分重视,只实在不能成行,万不得已之下只能由在下赴约,还请诸位见谅。” “既如此,小兄弟请进。” 小公子折扇一手,跟他们拱了拱手,这才走入大门,看到身旁的李莲花等人,还微微点头示意。 李莲花微笑地回应,当面瞧着并不觉得有异,只觉那是一个品貌出众的小公子。这会对方转过身去,他看着对方的背影,却意外地觉得很熟悉。 他问同样看着对方许久的笛飞声道:“阿飞,你盯着他看了这么久,看出什么没有?” 笛飞声言简意赅道:“此人下盘极稳,呼吸绵长有力,是个高手,可以与我一战。” 李莲花深深叹了一口气,就知道笛飞声这个武痴,他看的只会是对方的武功高不高,而不会去看人对不对劲。 两人虽然没有拜帖,但好在方多病这回终于靠谱了一回,还记得要出门寻他们,正好作为保人,将他们两人带了进去。 不过看到戴着面具的笛飞声和小桃子,方多病很是疑惑,“李莲花,那个自大狂戴着面具也就罢了,他冷着脸的模样确实挺吓人的,但是我们小桃子怎么也戴上面具了?” 李莲花从容解释道:“小桃子看阿飞戴了面具,他觉得好玩,非要也带一个,我也拿他没办法。”小桃子要是不戴面具,回头所有人的目光都要集中在他们身上了,那一点不符合他们想要低调行事的准则。 其实并不想戴面具,却被逼着戴面具的小桃子重重点头,“对,好玩,小桃子要戴。”阿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把面具拿下来,他能怎么办呢?只能乖乖照做呗。 “哦,是这样啊。”方多病就没有再问了。他领着几人去看李相夷的画像,让他们瞻仰一下天下第一的风采。言语之间,对于李相夷的推崇显而易见。 两个大人那不以为然的眼神刺得方多病气急败坏。他冷哼一声,对着小桃子道:“小桃子,看到了吗,这就是天下第一的李相夷,也就是你方哥哥的师父,怎么样,是不是看着就很厉害,拜你方哥哥为师绝对不亏的?” 小桃子咬着手指看了画像半晌,最后摇摇头道:“看不出来,他很厉害吗?” 方多病:“……”果然不能指望一个三岁的孩子能透过画像看出李相夷的潇洒以及那力透纸背的剑意。他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很厉害,他可是天下第一啊。” 小桃子敷衍地哦了一声。他是看不出来这画像画的是他阿爹。他所见过的画像只有桃清画的那些写实的画作,色彩鲜明,光影对立,层次递进,一眼瞧着就是真人的那种画像。他是无法理解水墨画中那种神似形不似的精髓的。 所以,他看了画像之后觉得,阿爹确实只是跟那个天下第一重名了,他们一点都不像。可是阿飞叔叔来自金鸳盟,又叫笛盟主唉,阿爹到底是不是那个天下第一呢? 听到锣鼓声响起,李莲花抱着小桃子就走,身后还隐隐传来方多病和笛飞声关于谁是天下第一的争论。这样都能吵起来,真是两个比小桃子还幼稚的臭小鬼。 所谓赏剑大会,一个赏字,就将这个大会的讽刺意味展示了出来。 李相夷的少师剑,曾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绝世凶器,如今落在百川院的手里,却成了一把供人观赏的宝剑,何等讽刺。百川院以赏剑为名,将四顾门的故旧召集在一起,不过是再次借由李相夷的名头,扬百川院的声威。 【宿主,我们什么时候去把剑偷出来?】 桃清蹙眉,不悦道:“怎么能说是偷呢,是物归原主。少师是李相夷的配剑,也就是李莲花的剑,当然也是我的剑,我把它取回来,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宿主,如今正是下手的最好时机啊,我们不是应该提早找到那个假和尚,把剑拿回来吗?】 桃清道:“不不不,我才不要这样。我要等他们发现剑丢了,然后历尽千辛万苦,找回来时候,我再去把剑换了。百川院闹了一回丢剑的笑话,第二回再丢了剑,我不信他们敢再闹出来。百川院作为江湖刑堂,却一次两次,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盗走少师,他们怕是再没有脸面掌控江湖刑罚了。” “更何况,赏剑大会之后,少师估计也就跟李相夷的画像一样,被他们奉上神坛,搁那祭拜,恐怕连少师丢了他们都不一定能发现。毕竟我又不是那个假和尚,会留下那么明显的破绽,造假我可是专业的。只要李相夷不上手去试剑,他都认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只是剑丢了再找回来,百川院恐怕会看得很牢,不好下手。】 桃清嘴角微勾,露出一抹不怀好意道,“没有混乱,我可以制造混乱。”云彼丘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来了百川院不给他们添点堵,岂不是白来一趟?还想用花生粥试探,我让他连门都出不了。 “小公子好像不是用剑的,也对这少师感兴趣?”一道温雅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打断了桃清跟系统的交流。 李莲花一到广场就看到大门口遇到过的那个粉衣小公子, 毕竟穿粉衣而且穿得好看的男人可不多见。他想起当时他从自己身边走过时那种异样的感觉,便主动穿过人群,挤到了他身边。 这人随身并未佩戴长剑,而且他看了一眼这人握着折扇的手,纤细白嫩,不论是虎口还是指间,并没有长期握剑而产生的薄茧,惯用的武器应该不是长剑。 桃清藏在折扇下的嘴角一僵。她其实已经在尽量忽视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她身边的李莲花了,就是不想跟他说话。 只是对方主动开口,她不回应好像说不过去。她看了李莲花和他怀里的小桃子一眼,将手中的折扇一收,眉眼含笑道:“幸会,这位?”一段时间不见,李莲花被人夺舍了?他怎么突然这么主动?不都是一副恨不得离人八百里远的疏离模样?“系统,你说他是认出我来了吗?” 【宿主你若是真的不想他认出你来,就不会留下这么多破绽了。】系统吐槽道,【他若是当真没有认出你来,你会放过他吗?】 李莲花微微一笑,端的是君子如玉,温润儒雅:“在下姓李,李莲花。” 桃清抱拳行礼:“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李神医啊,幸会幸会,在下姓桑,桑瑜。”她对着李莲花笑了笑,“李神医,你别看我年岁小,其实我最崇拜的就是那李相夷了,可惜晚生了十年,缘悭一面,实乃人生一大憾事,今日可以得见少师一面,也勉强算是一个安慰。” 她的眼神闪烁着崇拜和遗憾,像极了方多病谈起李相夷的神色。李莲花目光闪了闪,笑道:“桑公子年少有为,日后必是可以超越李相夷,成为武林新的传奇。” 桃清谦虚道:“李神医谬赞了,在下不过微末武艺,如何比得上那天下第一,更何况,在下志不在江湖,此生惟愿走遍三山五岳,做那闲云野鹤,求一逍遥自在。” 李莲花好似遇到了知己一般,言语之间更是热情了,“桑公子跟在下一样啊,在下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游山玩水,踏遍五湖四海,走过山川河流,晒晒太阳,钓钓鱼,这样的日子岂不快活?” 桃清抱拳敷衍了一句:“李神医高见。” 台上乔婉娩在真情流露,台下李莲花却是一眼没看过去,跟一个不认识的小公子聊得热火朝天的。笛飞声觉得,这十年以后的李相夷是越发叫人捉摸不透了。他这是逃避呢,还是真的不在意了? 少师剑一出,现场的气氛瞬间火热无比。方多病大声道:“那就是少师剑,当年李相夷为博乔女侠一笑,在少师剑柄上系了一丈红绸,于扬州江山笑屋顶,舞了一套醉如狂三十六路剑法,引得无数人争相前往,只为睹那红绸一剑。” 李莲花怒瞪了他一眼:“闭嘴,你话太多了。” 桃清却微微勾了嘴角:“是啊,当年红绸舞剑,李相夷当真是意气风发,风采绝伦。”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强笑道:“大概是年纪太轻了,做事夸张了一点而已。 “做事太招摇了。”笛飞声语气冷淡,却好似在幸灾乐祸。 此时台上已经日火朝天地开始了争斗,年轻人都想成为最后的优胜者,一试少师。可惜那剑是假的,桃清嘴角微勾,觉得有意思极了。 桃清与李莲花本就是并肩而立,桃梓趴在李莲花的肩头,侧头看了她半晌,突然朝着她靠了过去,并伸手要抱:“阿娘,抱。” 桃清倏地转头朝着小桃子看去,不可思议地看着孩子朝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眼中并没有陌生的情绪。桃清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认出来的? 她在李莲花意味深长笑容中假装愤怒道,“李神医,贵公子眼神不好,这见人就叫娘的毛病可得好好治治。在下七尺男儿,如何可以被人叫娘?” 桃清上前一步,跟他拉开距离,谁知道他却紧随其后,声音柔柔道:“桑公子,童言无忌,你切莫生气。” 桃清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就飞到了台上去了,将眼看着就要取得最后胜利的方多病一脚踹了下去。 甚至,她都不等百川院的人宣布最后结果,就直直走向少师,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下子抽了出来。 众人只见一妃色身影落入台中,很快就其他人一一踹下台去,夺得了那胜利的红花。他品貌出众,气度不凡,众人只以为是哪家带过来见世面的小辈,虽疑惑他是谁,却无人提出质疑。 少年人到底轻狂了些,他甚至等不及肖紫衿肖大侠宣布结果,就开始了试剑,十分地目中无人。 只是,众人为之而来的名剑,他真气一送之下,却突然碎裂了开来,叫人目瞪口呆。 比众人质问声来得更快的是他的不屑之言:“想不到百川院召开赏剑大会,却拿了一把假剑糊弄大家。我这点微末真气尚且承受不住,这剑如何能承受天下第一的真气?” 百川院的人冲上去,一番确认后,发现那确实是假的少师。可如果这是假的,那真的又去了哪里? 众人看了这么一场闹剧,很快就被百川院的人给请了下去。 方多病左看右看,没看见李莲花人影,问笛飞声道:“李莲花人呢?” 笛飞声:“跑了。”跟着那个刚认识的小公子跑了。 方多病忍不住道:“少师剑丢了,他不帮忙找回来,这个时候跑什么跑?” 笛飞声转身离去,不冷不淡道:“百川院丢的,百川院自己找。” 方多病对着他的背影道:“唉,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义气?” 他踌躇了一会,坚定道:“不行,你们都不去,我去。那可是我师父的剑,决不能丢了。” 第38章 第一愿38 桃清停下来,有些无奈地看着身后尾随的人。 “李神医,贵公子眼神不好,难不成你眼神也不好,连自己娘子也能认错?在下究竟哪里看起来像是女子,以至于让阁下错认?” 李莲花微笑道:“桑公子何必走那么快,我家小桃子认错了人是他的不对,总要给在下一个道歉的机会,小桃子,快点给哥哥赔个不是。”他在哥哥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暗示的意味十足。 小桃子一脸懵逼,这人身上明明是阿娘的气味,怎么就不是了?阿爹笨死了,好不容易找到阿娘,怎么就没认出来呢?不过哥哥就哥哥吧,大概阿娘还有事情要做。 小桃子从善如流改口:“哥哥,抱。”称呼可以改,但是抱还是要抱的。 李莲花“扑哧”一声笑了,“桑公子别误会,我家小桃子只是太喜欢你了,你若是不介意的话,抱一下他?” 话虽是问句,却直接将人塞到了她怀里,桃清只能任劳任怨地将人抱住。小桃子抱着她的脖子蹭了蹭,闻着熟悉的气味,开心地笑了出来。 桃清还有事情没有干完,当然只能打死不认,还好心劝导道:“李神医,贵公子这般容易认错人,你可得小心看顾一些,否则容易被人拐走。” 李莲花看着他们两人,眼中温柔至极,“怎么会呢,他也就对桑公子这般亲近,旁人他是绝不会如此的。” 桃清抱了一会,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那看热闹的眼神,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将牛皮糖一样赖在她身上的桃梓扒了下来,还给李莲花,“好了,这抱也抱过了,解释也解释清楚了,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啊,李神医。” 李莲花上前一步,拦着不让她走,“不急不急,桑公子,在下跟你一见如故,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一起喝杯茶?” “不妥,不妥。”桃清连忙拒绝道,“我还有要事,急着赶路,李神医,我们下次再约啊。” 李莲花脸上微笑,脚下却是一步不让:“在下正好闲来无事,不如跟桑公子同行?” 桃清倏然冷笑一声:“李神医,你这般强人所难,可不是君子所为。”她折扇一摇,后退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不高不低,“在下虽自认长得还不错,但并没有分桃断袖之癖,对男人不感兴趣,还请神医莫再纠缠。” 听到此等八卦的众人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想看看事件的主人究竟是何等人物,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等隐秘之事。 只见那两人,一人是貌美的小公子,一人是年轻英俊的温雅公子,只瞧脸的话,倒也算般配,只是听这话的意思是一个看上了,另一个没看上,想要强取豪夺的戏码? 饶是脸皮厚如李莲花者,也有一些讪讪,他摸了摸鼻子,再要上前,却发现对方已经快速走入人群之后,然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挑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用着他极为眼熟的轻功逃之夭夭。 眼见着八卦双方一人已经跑了,剩下一人也没什么看头,众人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估计很快,江湖就会有莲花楼楼主李莲花对一貌美小公子求而不得,百般纠缠的流言出现了。 不知看了多久的笛飞声上前,嗤笑一声道:“李莲花,你这是被乔婉娩甩了之后,不要女人,看上男人了?” “你闭嘴。”李莲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那是小桃子他娘,易容术没听说过啊?笛盟主。少见多怪。是吧,小桃子?” 小桃子点头:“阿飞叔叔,那是我娘。”他催促李莲花道,“阿爹,快点,我们去把阿娘追回来。” 笛飞声冷冷道:“李莲花,狮魂的消息你还查不查?”意思就是乔婉娩你见不见? 李莲花只觉得头大如牛,真想撂挑子不干了。桃清追不回来,师兄找不到。他长腿一迈,有气无力道,“我哪也不去,我去普渡寺找无了喝茶。” 谁知道,他刚进入普渡寺,就看到了方多病。“李莲花,你来的正好。快快快,帮忙分析下案子,百川院放少师的地方底下竟然有地道,而且是通向普渡寺的,如今那盗剑杀人的贼人可能正是普渡寺的和尚。” 李莲花奇道:“杀人?”所以方少侠这走到哪死到哪的属性是真实的吗?李莲花绝不承认这里面可能也有自己的原因。 方多病点头:“乔女侠的贴身婢女阿柔姑娘在地道被发现。当胸一剑,疑似少师造成的。” 李莲花若有所思道:“普渡寺半月前正好来了一个新的和尚,你们可以去查一下。” 方多病闻言顿时就是一喜,果然来找李莲花是对的,他转身欲走,结果发现李莲花并没有跟上来,连忙转身:“李莲花,你不去?” “不去。”李莲花摆摆手,“这里有你,有百川院的各位刑探,找一把少师而已,还不是手到擒来。我还有事,别来烦我。” 小桃子郑重其事道:“方哥哥,我娘来了。我们要去找我娘。” “啊?哦。”方多病点点头,理解地走了。李莲花把他娘子气走有一段时间了,终于有消息的还不得抓紧时间把人哄回来。 李莲花不想见故人,但无了和尚操着一颗普渡众生的心,他觉得众生皆苦,想要劝所有人放下,想要所有人都不留遗憾。 最后,趁着人都在普渡寺,他还是千方百计地促成了李莲花跟乔婉娩的见面,甚至他还早早地安排了小沙弥带着小桃子在其他地方玩耍。 禅房中,两个十年未正式见面的昔日恋人再次相对而坐。只是此时心境却非当年那般。 乔婉娩开口道:“李先生,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眼前这人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可他戴着面具,露出的半张脸叫人无法分辨真假。只是,无了和尚话里话外,他们还是故人。可他们当真见过吗? 李莲花微笑道:“是这样的,我小时候结识了普渡寺的一个小沙弥,他叫慧源,后来我听说他入了金鸳盟,改了个名字叫狮魂,不知乔姑娘可有听说过?” 乔婉娩思索片刻,“这名字我听说过的,既然先生要找他,我回去就去查一查他的消息,查到确切消息后再告诉先生。” “那就多谢乔姑娘了。”他准备倒茶,却发现壶里没了水,只能起身去添水。 他逆着光的背影像极了当年的李相夷,乔婉娩一时心绪浮动,眼中浮现点点泪光,又见他敲击茶勺的小动作跟李相夷敲击剑柄的动作如出一辙,她再忍不住手指僵硬,紧紧抓住茶杯。 听到动静的李莲花一顿,回过头来却见乔婉娩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目光直直地盯着他,“你,你……你是……” 李莲花叹息一声,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乔姑娘,你没事吧?” 李相夷桀骜不驯,李神医温润如玉,他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的。乔婉娩轻出一口气,却是再忍不住起身告辞离去。 李莲花看着她的背影不语。这一次再见到她,他本想就像无了说的那样,跟她坦白,劝她放下过往,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只是乔婉娩拒绝的姿态太过于明显,让他失去了开口的机会。 乔婉娩从禅房中出来,走得太快。在院子门口跟一个蹦蹦跳跳跑来的小孩撞上了,她温柔地扶起被撞了一下跌倒在地的孩子,“小朋友,你没事吧?” “没事,姐姐,我没事。”小桃子拍了拍手,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面具被她撞掉了,抬头露出他那张令乔婉娩花容失色的脸。 她脱口而出两个字,“相夷……”她的声音极轻,轻到好似只是自己的呢喃,可小桃子却表示听到了,并疑惑地问了一句,“姐姐,你认识我阿爹?” 乔婉娩喃喃道:“你爹?” 小桃子卖爹卖得那叫一个欢快:“是啊。我阿爹以前就叫相夷。”奶奶叫阿爹相夷,阿飞叔叔也叫他相夷。小桃子觉得这个姐姐也叫相夷,大概是认识阿爹的。 听到动静走出来,却碰上了小桃子卖爹现场的李莲花静静地看着乔婉娩,神色温润宽和。果然有些人,有些事,并不是想要逃避就能逃避的。 小桃子兴高采烈地跑过去拉着他的衣裳要抱,“阿爹,我不要听和尚讲经,我都听不懂,你带我去找阿娘玩,好不好?” 李莲花缓缓取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他那张面目全非,其实熟人还是可以认出来的,跟李相夷有几分相似的脸。 乔婉娩整个人好像失去了力气一样,靠双手支撑着门框才没有摔倒,她看着眼中有些无奈,神色却始终温柔的清隽男子弯腰抱起孩子,她脸上的神色满是不可置信。 她突然觉得一股寒意涌上心头,让她如坠冰窟。这个人是李相夷,她寻了十年,等了十年的李相夷,如今再见,她本该万分欣喜的,可为什么心里这么茫然,这么不知所措? 她的呼吸陡然加重,好似喘症要爆发了一样,抓着门框边缘的手青筋暴起。而他抱着孩子站在旁边,温柔地看着她,等着她平复自己的呼吸。 眼泪从眼眶中流了出来,她颤抖着声音道:“我找了你十年,也等了你十年,你为什么不回来?是因为我写的那封信,你恨我吗?” 小桃子不知所措地抱着李莲花的脖子,这位姐姐怎么哭了?是因为小桃子说了什么吗? 李莲花拍了拍他的背安抚他,然后将孩子给了蹲在墙上看热闹的笛飞声。 笛飞声还想嘲笑他,却被他瞪了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直接带着小桃子进了禅房,将院子留给了他们两个解决问题。 李莲花神色温柔道:“乔姑娘,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更应该朝前看,十年的光阴何其漫长,你该多为自己考虑,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 乔婉娩泪流满面:“可你明明还活着。”活着却不肯回来,这就是他的答案了。 李莲花低垂眼眸,不疾不徐道:“当年重伤难行,养了几年伤,也回过四顾门,只是门里的弟子都不在了,四顾门也散了。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看到你写给我的信。乔姑娘,你是自由的,不爱一个人不是你的错,你也不需要为此感到愧疚。” 这人真是相夷吗?李相夷从不原谅背叛他的人,可眼前这人却好似将温柔刻到了骨子里,乔婉娩闭了闭眼睛,轻声道:“你恨我吗?” “我曾经恨过很多人。”李莲花坦然道,“可现在我不恨了,只希望你们每一个都过得好好的。”他用十年的时间忘却仇恨,最终得以放下。 乔婉娩愣愣地看着他略带悲悯的神色,心中有一丝错觉,仿佛站在她眼前的人不是真人,而是她臆想出来的神佛,他慈悲宽和,能原谅愚昧凡人的一切过错。 她轻声道:“你不是相夷。”好像是在说他,又好像是在说服自己。 李莲花却点点头道:“李相夷已经死了十年了,在下不过是一介江湖游医李莲花。” 乔婉娩摇摇头,神色恍惚道:“你是李莲花?那李相夷又在哪里,他还会回来吗?” 李莲花肯定道:“死了,便不会再回来了。” 既是故人,便让他留在故事里吧,他们每个人都应该朝前看。 乔婉娩手腕上带着肖紫矜的家传手镯,而他早已埋了乔婉娩送他的香囊和佛珠。 乔婉娩和李相夷在十年前就已经结束了。如今的李莲花跟乔女侠之间自然更无关联。 第39章 第一愿39 李莲花目送着乔婉娩的离去,心中再无一丝波澜。十年前是李相夷辜负了一个女孩的心意,让她疲惫不堪,后来又漠视了她十年的等待和找寻,只希望日后她能想的开,放得下过去,认真过自己的幸福日子。 小桃子站在一旁,拉着他的衣袖,有些纠结道:“阿爹,你喜欢这个姐姐?” 李莲花低头,闻言不轻不重地敲了敲他的脑袋:“你才几岁,你知道什么是喜欢?” 小桃子不依不饶道:“我知道的,阿爹,娘说过,喜欢一个人就是想对他好。阿爹,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到底喜不喜欢那个姐姐?” 李莲花微微一笑:“不喜欢。”以前喜欢过的,如今不喜欢了。曾经大约还是有点恨的,恨他们的背弃,所以十年来,对于江湖传闻,云彼丘的自苦,乔女侠的苦寻,他都不闻不问。 如今十年的时间过去,什么都能放下了,什么都能看开了,已经不需要再做什么,因为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乔婉娩早就在十年的陪伴中,爱上了肖紫衿。而李相夷用十年的时间变成了李莲花,他也有自己的未来。 一墙之隔的桃清倚在树下,托着下巴也是一笑,“系统,我们现在去找云彼丘,给他送份大礼。” 【宿主愿意相信他的话?】 “倘若他将自己的身份隐藏起来,始终不愿向乔婉娩坦白,只是默默地在暗处默默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那么这无疑是一种无法割舍的深情厚爱。这种爱或许因为种种原因而不能宣之于口,但它就像深埋在心底的火种,虽不张扬却始终燃烧不息。 然而,如果他能够毫无顾忌地坦然承认自己的身份,并以平和从容的姿态面对对方,那则意味着他已经真正放下了过去的情感纠葛。抛去恋人的身份,他们还有故友之情,他对乔婉娩的温柔并非源自放不下的过去,而是源于内心深处的宁静和安然。” 【有点复杂。】 “乖,你是系统,人类的感情纠葛不适合你。给我调一份清源山山腹高清图出来。”搞事不比谈情说爱来得香? 【好的,宿主。】 李莲花带着桃梓在普渡寺溜达,结果碰到了笛飞声,这才知道了乔婉娩在离开普渡寺后又被贼人掳走的事情。 他嘴角抽了一下,今日遇见的哪怕不是乔婉娩,任何一个无辜的女子被贼人掳走,他也都会去救,可为什么对象是乔婉娩,感觉这味道就变了呢? 李莲花看着笛飞声眼中的戏谑,让这个大魔头去救人是不现实的,更不要说如今这个大魔头还是武功尽失的魔头,他深吸一口气,“她在哪里?我去救她。” 桃清本来打算是用易容后的面目正大光明在百川院搞事,然后任由他们去通缉一个不存在的人,她暗戳戳看笑话。 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李莲花那个没眼色的,跟她走太近了,她若是真的用那个身份搞事,怕是会连累到他,害他一起被百川院通缉。 所以,只能让那个身份在众目睽睽之下下了山,然后她再换回女装,悄悄回了山搞事,又为了让桃清的出现变得合理化,她再次折返山下,慢悠悠上山寻人。 这一天,她上上下下,就这清源山她都爬了三次,累死个人。 当她踩着月色从找到李莲花的时候,结果直面了肖紫矜对李莲花拔剑现场,她的怒气瞬间涌了上来。 所有朝着我任务目标下手的人,都得死。她站在肖紫矜背后,瞬间拔出腰间软剑,真气运转,剑光如电,划破长空。速度快到在场的所有人都来不及拦截她的剑势。 “紫衿!!!”跟肖紫衿不一样,乔婉娩他们是正对着这边的,所以都看见了她的出手。 原本桃清是打算一剑劈了肖紫衿的,只是看着对面惊喜地看着她的小桃子,剑锋一转,斩向了肖紫衿握剑的手臂。孩子面前还是不易杀人。 只是她这样一动,倒是让肖紫衿找到机会。他毕竟也是混迹江湖多年的人,感受到身后的杀气,干脆利索抱着身子就地一滚,桃清的剑只在他背后划出一道血痕,却没有如她预期的那样断他一臂。 剑上还滴着血,桃清却是有几分不满的。虽然李莲花有心阻止,但看着杀气腾腾的桃清,他这个时候压根不敢说话,只伸手捂住了小桃子的眼睛。 那肖紫衿背上有伤,从地上狼狈起身,他不能接受乔婉娩眼中狼狈的自己,也不能接受让那个疑似李相夷的人看到如此不堪一击的自己,他理智瞬间消失,转身提剑就刺向桃清。 桃清冷笑一声,只见她不慌不忙地伸出左手,食指与中指轻轻探出,如同灵蛇出洞般迅速而精准地夹住了肖紫衿手中那把威名赫赫的破军剑!这一夹,看似轻描淡写,但其中所蕴含的力道却是惊人无比。 肖紫衿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引以为傲、曾经纵横江湖的破军剑竟然会被如此轻易地夹住。 桃清指尖微动,仿佛只是随意地加了一点力而已。紧接着,只听见一声清脆至极的“咔嚓”声响彻全场,那名震江湖的破军剑,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断成了两截! 喜欢逼别人的断剑是吧?今日我就先断了你的剑。桃清将手中那半截破军剑一扔,就好像扔了什么垃圾一样。那轻蔑的眼神深深刺痛了肖紫衿。 他提着手中那半截断剑,不管不顾地再次冲上去。 “肖大侠,不要…”找死啊。 李莲花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桃清轻轻一跃,那穿着漂亮绣鞋的脚落在肖紫衿的下巴上,一脚给人踹翻了去,飞到十米之远。肖紫衿也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恨恨地盯着桃清看了一眼,然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紫衿。”乔婉娩惊呼一声,连忙起身去看他。 一旁观战的笛飞声身上突然冒出强烈的战意,只是感受着身上毫无波动的内力,又泄了气。该死的李相夷。 桃清收剑回腰间,瞪了李莲花一眼,转身欲走。好险,她刚才差点把肖紫衿给宰了。肖紫衿死就死了,一点也不重要,就是单剩乔婉娩一个,有些麻烦。 李莲花急忙上前,情急之下婆娑步都用了出来,索性这会肖紫衿已经晕了过去,而知情的乔婉娩正泪眼婆娑地朝着相反方向去查看肖紫矜的伤势,没有注意到他的动静,至于方多病,他没见识,不认识。 李莲花抱着桃梓拦在她的前面,一只手抱着桃梓,一只手拉着她的衣袖,不让她走:“卿卿,别走,我错了,你别走。” 桃清冷冷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李莲花手一松,小桃子从他身上滑下去,抱着桃清的小腿不放,“阿娘,你别走。” 被这么一大一小拽着,桃清是想走都走不成了。 乔婉娩扶着肖紫矜回来。想来也是,再怎么严重的伤,在心爱之人的深情呼唤之下,他就是只剩一口气了也要挣扎着清醒过来。 更不用说肖紫衿只是气急攻心,吐了一口血,脸色稍微白了那么一些,既没有缺胳膊断腿,也没有内脏破损,人还是那么个人。 对于他仇视的视线,桃清漠然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肖紫衿就是一个虚伪至极,又好大喜功的人,实际上干啥啥不行。 李莲花咳嗽了一声,对着乔婉娩诚恳道:“乔女侠,你刚才也看清了,是肖大侠先动的手,这天色又黑,看不清楚是正常的事情,我家卿卿只是以为肖大侠要对我下手,故而关心则乱,动手稍微快了那么一点点,这真不能怪我们的啊。” 他看向一旁愣神的方多病,“方少侠可以给我们作证,今天晚上的事情是肖大侠先动的手,我们只是防卫而已,误伤了肖大侠我在这里赔个不是,还望原谅一二。” 刚被桃清的强和肖紫衿的弱震惊到了的方多病看到了李莲花的暗示,也连连点头,“是的,没错,是肖大侠不分青红皂白,要对李莲花喊打喊杀,李夫人是出于保护李莲花的目的这才动手的。” 肖紫衿想要说不原谅,但看着桃清看着他凌厉的眼神,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乔婉娩温温柔柔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把话说清楚,李神医救了我,紫衿却以为他是贼人想要动手。不怪李…夫人。” 她抬眼看向李莲花,却见他正温柔地看着他的夫人,半个眼角都没有分给她,而且,刚才他话里话外都在为她夫人开脱。 相夷他的妻子原来是这样的,她很强大,连紫衿都不是她的对手,或者只有这样的人才可以跟相夷并肩吧。 乔婉娩眼中泪水盈盈,她有些失落,又有些释怀,牵挂了十年的人,牵挂了十年的旧事,终于可以放下了。相夷他过得很好,娇妻幼子在侧,她强打起精神道:“几位,紫衿受伤了,我们先失陪了。” 李莲花点点头道:“乔女侠请自便。” 第40章 第一愿40 乔婉娩跟肖紫衿互相搀扶着走了,从背影看就像是一对蹒跚而行的老夫妻。 “方少侠。方多病。”李莲花叫了一声,见他没应,又重重叫了一下他名字。 方多病这才反应过来:“啊?哦,李莲花你叫我干嘛?” 李莲花点了点他,小声道:“你看乔女侠跟肖大侠都受了伤,你赶紧过去帮忙啊。等会见到佛彼白石,若是肖大侠非说是我们的问题,你记得帮我们解释一下,知不知道,机灵点。”肖紫衿受了伤,又断了剑,看他那样子,显然不准备轻易放过。 方多病闻言觉得李莲花说得对,刚才肖紫衿离开时候那个眼神还是很可怕的,明显记着仇呢。生怕肖紫衿到百川院乱说,方多病赶紧小跑了几步,运起轻功追了上去。 李莲花感受了一下,发现躲在暗处笛飞声也不在了,现场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顿时满意了, 他冲着桃清讨好一笑:“卿卿,你事情忙完了?”愿意出来见他了,是不是意味着不生气了? 桃清突然问他:“你叫我什么?”她爱叫他李神医,李莲花有时候叫桃清,有时候叫清清,语气大概没有这么轻柔或者说缱绻? 李莲花微微抬起头来,有些忐忑地看着她:“亲卿爱卿,是以卿卿。”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与深情。 原来是这个卿卿啊~桃清摸了摸下巴,颇感意外地看着他:“李神医,几日不见,你怎么变得油嘴滑舌了?”转变这么快的吗,以退为进这么好用? 【宿主,有句话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还有一句话叫小别胜新婚。】 桃清心中给它点了个赞:“所以啊,适当地分开有助于增进感情。那些经历了磨难挫折的感情才会更加坚定,顺风顺水的感情容易走向平淡,走向分手。” 李莲花目光坚定,又满含温柔地凝视着她,似乎想要将自己所有的真诚都传递给她,“肺腑之言,发自真心,绝无虚假。” 小桃子拽着她的另一只手,闻言迅速帮他阿爹说话:“阿娘,你原谅爹好不好,跟我们一起回莲花楼吧?” 桃清却不答反问道:“李莲花,刚才若我真的杀了肖紫衿,你会不会怪我?” 李莲花愣了一会,仔细想了一下,郑重道:“不会,就是我们两个得连夜逃命去了。”嗯,他不会怪桃清,因为她是为了他动的手,只是大概会有一点愧疚,愧对于乔婉娩,愧对肖紫衿。 桃清看懂了他的神色,这人是不会怪她,只会怪自己。然后把所有的责任一个人背起来,真是,让人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可她认识他的那一天开始,就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她能怎么办呢? 十年前乔婉娩跟李相夷的分手,全部都是乔婉娩的错吗?不是的,二十岁的李相夷如脱了缰的野马,谁也拉不住他。他的眼中心中装着的是整个江湖。爱上这样的男人就是会比旁人更累,因为他能给予的关注有限。而乔婉娩身娇体弱,只能站在原地等他,她的情感需求没有得到满足,所以最终放弃了。 十年后的李莲花冷淡疏离,好似抗拒所有的人和事,但其实他波澜不惊的面孔下,藏着的是满满的自责和愧疚。对师兄的愧疚,对五十八位兄弟的愧疚,最后甚至将这种愧疚移情到了还活着的旧人身上,所以他才可以轻易地原谅他们,因为他答应过要护每一位兄弟周全。 他的心中装的从来不只有情爱,还有很多很多其他东西,正是因为那些情感,那些记忆,这才成就了如今的他。心怀天下,慈悲,宽和,温柔,善良,也是因为他的品性,所以有那么多人喜欢他,为他祈愿,愿他长命百岁。 她看过他的人生,了解他的全部。早就知道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到了如今才来反悔?更不用说,她本就是为了守护他而来。 桃清撇了撇嘴,轻声道:“算了。”她认命了。她不高兴了,生气了,可以跟他闹脾气,大概也是有恃无恐,因为知道他会哄着自己。 可李莲花呢,他万事藏于心,无法说,不能说,也无人可以诉说。被自责和愧疚淹没的那些年,他的苦,是旁人无法想象的到的。 哪怕她能给予他所有的偏爱,但事实上,她能为他做的十分有限。她是后来者,对他的经历做不到感同身受,言语的开解其实很苍白,最多不过是陪着他忘却。 她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痛哭流涕,只有平静的两个字,算了。可这两个字,却让李莲花脸色煞白。 很早以前,他也曾默默地对自己说过:“就这样吧,算了……” 那些曾经深埋于心底、如影随形的仇与恨,就像是纠缠不休的噩梦一般,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最终,他用数不尽的日夜,挣扎着学会了放下,算了,就这样吧,往事随风而散,无爱亦无恨。 但那是他经历了无数次纠结与挣扎后做出的放弃,如今桃清也同样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吗?他要被放弃了吗? 李莲花神色彷徨,抓着桃清的手越发紧了,“卿卿?” 桃清被他抓得手都痛了,忍不住蹙着眉头,咬牙切齿道:“放开!” 伴随着她的目光,李莲花的眼神最终定格在了两人紧紧交握着的手上。以往的时候,大多数都是她从他身后走来,主动牵起他的手,陪着他去做各种事情。 只是如今,她却叫他放开手。就在这一瞬间,一股尖锐而刺骨的疼痛猛地涌上心头,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无情地刺入心脏。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短短片刻之后,他终于松开了那双原本紧握在一起的手。然而,此刻他低垂着的面容上却满是哀痛,宛如被整个世界遗弃般孤独和无助。那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有晶莹的泪光在微微闪烁着,若隐若现,令人心碎不已。 桃清看着他这副大受打击的模样有些不明所以。“系统,他怎么了?” 【宿主,是你说话有歧义,他以为你要跟他分手。】 我就是字面意义让他放开抓我的手。桃清眼神闪了一下,心中升起了一些恶劣的念头,她转身,做势欲走。 只是脚步还没有迈出,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好似有滚烫的泪珠落在她的脖子上,烫得她心头发涩,他低声祈求道:“别走。” 李莲花哪怕已经不是李相夷了,他也应该是不疾不徐,不骄不躁的,患得患失这种表情不适合他。 桃清闭了闭眼,狠狠心道:“不去找你的旧情人了?” “李莲花此生唯卿一人,没有什么旧情人,余生也只愿与卿共赴白首。” 桃清压住嘴角的笑意,淡淡问道:“那李相夷的旧情人?” “李相夷的旧缘也早于十年前断了,若说新的缘分也唯有卿卿。”再见乔婉娩,他心中再无波澜,那些过往当真成了过往。 “我今后再不多看他们一眼,你原谅我,好不好?” 桃清不语,只想将他的手掰开,结果他的手就跟长在那里一样,怎么掰都不动,怎么都动不了。“放开吧,我不走。” 李莲花:“……”不敢信。他如今能做的就是固执地抱着她,不让她离开。若再次失去了她的踪迹,人海茫茫,他要去哪里寻她? 桃清深吸一口气,“我说放开,李莲花,小桃子还在这里,你到底要不要脸?” “不要了,只要你不走,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桃清咬牙切齿道:“我不走,先放开。” 李莲花缓缓放开自己的手,只是双手离开她的腰间,却落在她的袖口,捏着她的长袖的一角:“卿卿,真的不走吗?” 啧,桃清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将小桃子抱了起来:“不走,不走,你们两个都在这里,我能走哪去?对了,你住哪?我累了,要休息。” 李莲花脸上的悲痛瞬间云销雨霁,灿如骄阳,充分显示了什么叫变脸,“嗯,我目前暂时住在普渡寺的客房里,屋舍简陋,今晚随意休息一下,明日我们就回莲花楼。” “嗯。”桃清答应了一声。 他们回去普渡寺的时候,无了和尚还没有休息。百川院丢了少师和乔婉娩,同在一山的普渡寺自然要尽一份心力的。所以大家都还没有休息。 李莲花跟无了说了一声,乔婉娩和少师都找到了,他这才叫寺里的和尚通知其他人都回来休息。 桃清跟他见了礼。这老和尚看到她还有几分羞愧,大约是为了白天李莲花跟乔婉娩独处的事情而觉得不好意思。桃清却不怪他,这老和尚是个心善的,也是个爱操心的,总想着普渡众生,你好我好大家好。这种对世人的慈悲不是坏事。 更何况,这一次见面也让她知道了李莲花是真的放下了乔婉娩,他的情感从乔婉娩身上剥离了出来,或许他们之间还有一些旧友之情,但此情无关风月,这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自从再次见面以后,李莲花分外地体贴。知道她没有吃晚饭,就借着普渡寺的膳房,给她做了一碗素面,没有搞什么奇怪的配比,味道还是不错的。 看她要给小桃子洗漱,他就主动提来了热水,并用扬州慢加热到合适的温度,并将毛巾拧干递到她面前。 看她唇有些干,就给她倒了一杯水,主动递到她的嘴边。好到过了头啊。 小桃子大概是很久没有见到桃清了,晚上拉着她,都哈欠连天了,还是不肯入睡,桃清哄了许久才将他哄睡。 “李神医,好看吗?” 李莲花安静地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桃清哄桃梓入睡。她哄了桃梓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李莲花点点头:“好看。” 他的眼神清澈而明亮,专注地看着她的时候,让她感受到了他发自内心的真诚,脸上一抹令人如沐春风般温暖的笑意,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了其清风明月般的独特气质魅力。 桃清斜了他一眼,“嘴巴这么甜,你吃糖了?” “没有,卿卿确实好看。”李莲花眨巴了一下眼睛,那欲语还休的眼神让他的眉梢眼角都染上了一抹风情,桃清甚至有一种口干舌燥,心跳加快的感觉。 桃清抿了抿唇,他对她太过于了解,知道她最喜欢他什么样子。她之前为了攻略他,可是连媚术都用上了,结果李莲花总是不上钩。 但是,为什么明明李莲花不会媚术,她却觉得自己被蛊惑了呢?桃清眨了一下眼睛,掩去自己的情绪,她清了清嗓子,“李神医,你还不去休息,怎么打算看着我睡?” 李莲花垂着眼眸解释道:“最近百川院的缘故,很多江湖人士过来清源山,有许多香客都住在普渡寺,所以普渡寺的禅房已经人满为患了。” 所以,你要跟我一间房?桃清眼神清凌凌地看着他。 李莲花咳嗽一声:“我不用睡,或者打地铺都行。” “随你。” 桃清伸手挥灭了蜡烛,侧身背对着他躺下。月色之中,他明亮又专注的眼睛盯着她的背上,灼热得令人不适。 黑暗之中,李莲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抹小心翼翼的询问:“卿卿,你这些时日去了哪里?” 桃清道:“随便走走看看。”让她想想,她都去干什么了?哦,也就是听听曲,看看美人跳舞,喝喝酒,尝尝美食,顺便体验一下一掷千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生活,古代世界就是这点不好,没什么消遣。 “以后若是还想要出去玩,能不能告诉我一声,让我有地方可以去找?”他不怕她离开,只是怕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半晌后,她轻轻地回了一个嗯。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时,外面不知道哪里发出一声巨响,“碰”的一声,好似地动山摇。 两人同时看向桃梓,发现他没有被这动静吵醒,这才松了一口气。 “百川院又出事了?”李莲花听着动静,好似是百川院那个方向发出了的声响。这百川院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桃清道,“大概是吧。”没错,是百川院,她早早在云彼丘院子里埋下的雷,终于炸了。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道“百川院这一天天的,也没个消停的时候。” 李莲花回头看了看桃清的神色,却见她脸上除了幸灾乐祸,再无其他,好似外面发生的事情真的与她无关一样。 他拍了拍桃清的手,主动打开房门出去:“我出去看下,马上回来。” “嗯。”桃清跟他挥了挥手,表示桃梓这里有自己在,不用担心。 【宿主,我不是计划好了,趁乱去拿少师吗?】 桃清抽空回了一句:“不去了,明天再去吧,如今百川院乱着呢,我等他们明天收拾好了再去。”她给百川院准备的大礼可是又脏又臭又乱。 更何况,李莲花走了,桃梓没人看着也不行。她不放心孩子一个人睡觉。 【行吧。】 第41章 第一愿41 桃清本以为李莲花会去百川院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想到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就回来了。 清冷的禅房中还留了一盏暖灯,那温柔的灯火照耀得人心中发烫。他心中一暖,看着屋内的神色比灯火更暖。 这点时间,也就够他去跟无了说两句话的,所以是真的没有去百川院看看他的那些好下属吗?桃清有些意外,却又觉得不是那么意外。 月色透过窗楞撒在屋内,显得室内更加昏暗,可他的眼中却像是盛满了星光,带着无尽的温柔与深情。 桃清叹息一声,起身将小桃子抱起来放在中间,她自己缩在床内侧,“床分你一半,要不要?” 李莲花沉默了片刻,用内力散去寒意,这才脱下外鞋袜上床,挨着小桃子躺下。 只是禅房的床本就不大,哪怕他们中间隔了一个小桃子,却近得好像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李莲花侧着身子看她,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了一句话:“卿卿,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这段时间,他才惊觉,自己早就习惯了身边有她的陪伴。在找不到她的日子里,他心绪浮动,有一种莫名的忧虑和急躁。 他这一生,曾经功成名就,什么都是触手可得,却在一夕之间失去所有,孑然一身流落江湖。后来,她带着小桃子意外闯入他的人生,清冷孤寂的莲花楼瞬间变得热闹温暖,一大一小都是爱折腾人的,吵吵闹闹的,让他头疼不已,也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回想那些令人遗憾的过往。 以前她偶尔也会离开,只是他知道归期不远,所以也不觉失落。这段时间,她伤心离开却没有定下归期,才让他明白可能会失去的惶恐。 她不在的那段时间,莲花楼重新变得安静,安静到令人觉得可怕的地步。 随处可见她的痕迹,可抬头却不见人,只能在梦里一遍一遍跟她解释,祈求她的原谅。只是,梦醒之后她不在身边,更显冷清。 桃清撩开眼皮看了他一眼,从他的眼中,好似明白了他未述之于口的思念和眷恋。 她只是想要推他一把,找什么单孤刀的尸体,她不比单孤刀的尸体更好?一听到单孤刀这三个字就烦。以退为进这种事情,只有对方心里真的有她,才会发挥效用,否则的话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李莲花凑近一点,声音低沉,带着一分蛊惑,“以后都不走了,好不好?”他想要她的一个承诺,一个不离开的承诺。 桃清哼笑一声,将他推开:“看你表现。” 李莲花抓住她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的手心中:“以后你若是生气了,就戳我一剑,我绝不反抗。只要不离开我,卿卿想要怎么样都行。” 桃清嘴角勾了勾:“倒也不必如此。”君不负我,我不负君。君若负我,下一个更乖? 李莲花举起一只手发誓道:“此生绝不负卿。若违此誓,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闭嘴。”桃清皱眉不悦道,“我要你长命百岁。” 李莲花从善如流改口:“好,我们一起同携手,共白头。” 他们没做什么亲密的事,只这样挨着对方,就觉得心中安定了下来。 心安之处,便是归处。 第二日,醒来最开心的是小桃子,左边是阿娘,右边是阿爹,而他躺在最中间。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特别开心。开心得他都舍不得起床,想要赖在床上打滚。 虽然以往的时候,他不是跟着阿爹睡,就是跟着阿娘睡,但是能同时看到阿爹和阿娘,好像更开心一点? 可惜他想要赖床没有成功,最终还是被桃清给揪了起来,给他洗漱穿衣,然后去了普渡寺的膳房吃早饭。 关于百川院的事情,他们两个夜里是什么都不知道,但第二日,普渡寺的小沙弥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着八卦,桃清饶有兴味地假装在听八卦,实在正在暗戳戳看着系统录下来的百川院的那一场大混乱。 那云彼丘居住的院落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群蛇占据了,成了一个巨大的蛇王宫。 昨日那一声巨响正是因为底下被掏空,导致上面的房屋塌陷,砸入地下洞窟所造成的巨响。那恐怖的蛇群这才被众人瞧见。 据说那蛇群不计其数,密密麻麻的,比之蚂蚁窝中的蚂蚁还要多,昨晚瞧见的人都觉得头皮发麻,估计要做几天噩梦。 那云彼丘也是倒霉,他正是就寝的时候,房屋塌了,他躲闪不及时,整个人随着院落一起砸到了蛇窟之中,被底下的蛇群咬得差点不成人形。 若非佛白石,拼死将人从蛇群中捞了出来,他怕是已经成了那蛇群腹中的一块肉。 本以为百川院底下有一个巨大的蛇窟已经很恐怖了,谁知道那只是一个开始。 众人眼睁睁看着从蛇群中飞出一条六七米长的巨蟒,它追着一只鸡蛋大小的浑身七彩斑斓的蛤蟆不放。蛤蟆速度很快,若非它的颜色过于绚烂,众人只怕瞧不见它。 即便如此,众人眼中所见只有七彩的光芒在闪耀,当然巨蟒的速度也不慢,步步紧逼,其他蛇群也跟随在巨蟒身后,如百万士兵簇拥着它们的王。 所过之处,百川院那叫一个人仰马翻,苦不堪言。 那蛇多的根本杀不完,任你武功再高,也逃不过这蛇群洪流。 有人觉得既然巨蟒在追那七彩的蛤蟆,便打算助蛇王一臂之力,抓了它之后,蛇群或许就退去了?便有那自作聪明者去拦截那七彩蛤蟆,想要阻一阻它的脚步,谁知这一阻就更加坏事了。 那蛤蟆被不知道谁的剑给击了一下,瞬间直直飞了出去,落到了被人救治后,安置在人群之外的云彼丘嘴里。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巧合,他正好张着嘴巴。总之,最终的结果就是云彼丘莫名其妙吞下了那七彩蛤蟆。 整个蛇群顿时一静,然后以一种更加疯狂的姿态朝着云彼丘冲过去,百川院所有弟子加在一起,都差点没拦住。 结果好不容易处理了蛇群,众人疲累不堪之际,却发现那吞了蛤蟆的云彼丘浑身正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迎风能臭十里的那种。 好多离得近的人当场把胆汁都吐了出来,更令人崩溃的是他们普通人难以忍受的这种味道,却好像是蛇虫鼠蚁眼中的珍馐美味。 昨夜里清源山内,以百川院为中心,方圆十里的蛇虫鼠蚁都躁动了起来。那随着清风传播而来的味道,好似勾动了它们心底最深沉的进食欲望,它们不顾一切开始狂奔,就像是奔赴一场饕餮盛宴。 百川院刑探、普渡寺僧侣以及那些被邀请而来参加赏剑大会一时未曾离开的人,都跟蛇虫鼠蚁打了一整晚的架。 这些江湖人士,从未想过,有一天手中执剑,竟是为了从蛇虫鼠蚁手下抢回一条命来。 桃清看完整件事,乐不可支,觉得这积分花的实在是太值了。那七彩蛤蟆就是她给云彼丘准备的礼物,已经指定了送给他,不管出现什么情况,最终都会被他吞下。其他的各种蛇虫鼠蚁都是她从清源山中其他位置花积分挪过去的,为的就是给百川院添麻烦。 只要云彼丘活着,这辈子都会迎风臭十里,是无数蛇虫鼠蚁的心肝宝贝,越毒的玩意越喜欢他。 喜欢喂人吃毒药是不是,你自己做毒药去吧,只要一露面,就会迎来无数垂涎欲滴的眼神,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的那种。 说是自囚十年,实则在百川院日子也过得十分自在,如今顶着这一身臭不可闻的皮囊,还敢不敢再出现于人前?还想摆出一副百川院院主的派头,就看谁会给他面子? 桃清低着头,憋笑憋得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哭呢。 李莲花十分无奈地扶了一下她的肩膀:“想笑就笑吧,别憋坏了。” “哈哈哈……”桃清爆发出一阵笑声,小桃子不明所以,傻傻地盯着她。 兀自乐了好一会的桃清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活该,云彼丘该有此报应,他当初在东海大战前夕给李相夷下碧茶之毒,害他一身功力尽散,与笛飞声两败俱伤,如今这般我还觉得便宜他了呢。” 李莲花盯着她看了一会,眼神中带着一股询问,好似在问她,真不是你干的? 桃清万分无辜地回望过去,我昨夜可是在普渡寺休息,没去百川院,你不是看了我一晚上吗? 李莲花揉了揉眉心,算了,是不是她干的有什么重要的。总之已经是这样了,日后云彼丘虽然日子可能稍微难过一点,好歹人还活着不是。 “笃笃笃”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却是小沙弥过来,说是无了方丈有请。 李莲花起身,跟着小沙弥走了。 桃清想了想,也带着小桃子一起过去了。那和尚疑似夷婉头号cp粉,对百川院的人也格外宽容,不得不防。 本以为有什么事情,谁知道竟是为了想要求医而来。 老和尚给李莲花倒了一杯茶,“昨夜的情况,李施主也听说了吧,云彼丘那种情况,诡异得很,老衲看过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可若是不解决,这百川院日后怕是难有安宁之刻。老衲思来想去,就想到了李施主你,不知当初给李施主解了那碧茶之毒的是何高人,可能帮忙引荐一番,或许他会有办法也不一定?” 李莲花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微微一笑道:“我与那高人也只是萍水相逢,他见我这毒难缠,便生了几分兴趣,解了毒之后,他就走了,江湖之大,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呀。和尚你说这话,却是为难我了。”我怀疑云彼丘的事情是她做的,你还想找她解开这个问题?绝无这种可能。 无了和尚看了他一眼,缓缓道:“你可还在介怀他当年受角丽谯蛊惑,给你下了碧茶之毒的事情?其实云彼丘十年来自闭百川院,他的痛苦,也非常人所能想象,李施主何不放宽胸怀,宽恕了他?” 桃清听不下去了,她牵着桃梓,打开门进去,不客气道:“老和尚,十年前你救了李相夷一命,我很感激你,但是这不是你逼迫他原谅别人的理由。人生在世,皆在自渡。李相夷是人,不是神,腊月二七,东海的水很冷,他受的伤很重,碧茶之毒更是日以继夜地折磨着他,他所受到的苦也不是别人能够想象得到的。” “那些加害他的人不想着以死谢罪,难道还妄想他这个受害者去他们面前,亲口对他们说上一声原谅?凭什么呢?就凭李相夷武功高强,凭他是天下第一,所以他活该受罪?我告诉你,不可能,不原谅。李相夷受过的苦,遭受的罪,他们拿什么来偿还?李相夷不原谅,绝不。” 她一掌拍在茶桌上,那原本就是普通的木质茶桌在她的真气之下碎成了好几块。李莲花眼疾手快将茶壶茶杯捞了起来。这普渡寺本来就穷,这东西能抢救一点是一点。 李莲花将抢救回来的茶壶茶杯放到一边,对着无了和尚歉意道:“和尚,抱歉,内子性子冲动了些,你莫怪罪。” 他拽了拽桃清的衣袖,桃清低眉顺眼地道歉,“抱歉,方丈大师,你是好人。我也不是冲着你,我就是看不惯百川院那群人。你这桌子多少钱,我赔你。” 无了和尚是东海大战后唯一惦记李莲花的人,也是救过李相夷命的人,她不应该对着这和尚生气。嗯,一会去大殿那里多捐点香油钱。 无了和尚嘴角抽了一下,站起身来,郑重朝着李莲花弯腰道歉道:“阿弥陀佛,是老衲错了。”李莲花宽和豁达,这次他再见云彼丘,也不见有什么仇恨怨怼,无了只当他已经彻底放下了过往恩怨。只是如今看来,他自己放下了,身边的人还在替他不平,是他想当然了。 云彼丘的事情不该找李莲花的。他绝口不提赔偿的事情,但道歉的姿态摆得极低。 李莲花笑了一下,朝他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快走:“无碍,无碍,老和尚,你该去给那些小和尚讲经了,不然他们要翻天了,快去,快去。” 无了和尚道了一声佛号,面无异色地出了门,实则脚步略有些匆忙,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第42章 第一愿42 李相夷年少之时,凭借着自身卓越的武学造诣和过人的智慧谋略,以惊人之势崛起于江湖之中。其名如雷贯耳,声震武林,不久之后便成功登上了武林之巅,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一时间,世间之人皆对他顶礼膜拜,将他高高捧起,奉若神明,视之为不朽的传奇人物。 只是后来,无辜的百姓遭受无妄之灾时怪他,四顾门中的兄弟们遇害了怪他,昔日的恋人追不上他的脚步也怪他。 面对这一切的误解、责备与怨恨,李相夷心如死灰,原本炽热的心渐渐冷却。曾经的豪情壮志已化为泡影,往昔的意气风发也消失无踪。那时候的他只觉人生索然无味,活下去只为了寻找师兄的遗骨。 只有他的卿卿说他是人,不是神。那一年,东海的水很冷,他受的伤也很痛,但比身上的伤更令他难以忍受的是所有人的背弃。 如今十年过去,他放下了很多,也决定不再沉溺过往。但仍有一人愿意站在他的身边,为他发声,为他说话,李莲花心里是很高兴的。他捂了捂心口,感觉有一股热流涌入四肢百骸:“多谢你。” 桃清眉毛微挑,狭长的眼尾扫了他一眼:“不用谢,你不都对我以身相许了嘛。你人都是我的,何须再言谢?” 李莲花乖顺道:“对,是你的。李莲花这辈子都是卿卿的,任由卿卿差遣。” 两人温情脉脉,连一旁的小桃子都忽视了过去。结果不解风情的笛飞声破门而入,伸手就要去抓李莲花。 桃清皱眉,抬手跟他对了一掌。因为知道对方内力被封,所以桃清这一掌只用了一分力道。却也将笛飞声打退了好几步。 笛飞声却看也不看桃清,他的目光始终盯着李莲花,面上的神色很是恐怖,有种风雨欲来的狂暴感:“李相夷,十年前,东海大战,你输了我半招,是因为你中了碧茶之毒?” 李莲花也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不知道?”也对,笛飞声这样的武痴,应该是不屑于那种下三滥的手段的。 笛飞声的脸色更冷了几分:“你在羞辱我?”他因为赢了李相夷半招沾沾自喜十年,结果现在告诉他,他胜之不武。他笛飞声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笑话。这对他而言,是何等的羞辱。 桃清幽幽道:“羞辱你的明明是你金鸳盟的圣女。她生怕自己心爱的尊上死在李相夷手上,回不去了,便勾引了云彼丘,在李相夷喝的茶水里下了碧茶之毒,散了他一身的功力。怎么,难不成你还要怪罪李相夷因为太过于信任手下中了毒吗?” “你中了毒?”笛飞声猛地窜了过去,抓住李莲花的手腕,仔细探查了一番,语气笃定道,“你没中毒。” 李莲花将手腕从他手里挣脱,“笛盟主,我曾经中了碧茶之毒,只是后来解了而已。”他说的轻描淡写,实则碧茶之毒何等恶毒,若非遇到了桃清,他大概是没几天好活了。 笛飞声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我们再打一架。”十年前的东海大战不算,他们重新打过,再分胜负。 李莲花不乐意道:“啊?不要吧,十年前我就输了,十年后我直接承认你是天下第一,这样总行了吧?” 笛飞声断然道:“不行。你之前中了毒,不算,找到你师兄的遗骨,就跟我打一架。” 李莲花皱眉:“我可没有答应你,只是说考虑考虑,而且得等找到我师兄的遗骨之后。”他两手一摊,“现在还没有找到。” 笛飞声拽着他的胳膊就要往外走:“我们现在就去找乔婉娩,她要是不愿意说出狮魂的消息,就拿刀逼到她愿意说为止。” 李莲花不走:“等等,阿飞,别着急,乔女侠答应了帮忙找线索,你就耐心等下,说不定消息就在路上了也不一定,” 话音刚落,方多病就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他们拉拉扯扯的样子,好奇道:“干嘛呢,你们俩这是要打架?” 李莲花甩了一下袖子,将袖子上的褶皱甩开,恢复平顺的样子。“没什么,方少侠,你怎么来了,百川院没事了?” 方多病将手中的信递给李莲花道:“这是乔女侠让我给你的信,说是你拖她查的消息,就在这里了。百川院那边还乱着呢,大家或多或少都受了伤,肖大侠更是伤上加伤,如今正在休养,乔女侠忙着照顾他,不方便过来,就托我给你带过来了。” 因为夜里突发的意外,不论是想要报复的肖紫衿还是想要试探李莲花的百川院几人,他们的计划都不得不搁置了,因为他们自顾不暇。 李莲花闻言,一把拿过他手上那封信,拆开一看,正是狮魂写给乔婉娩的感谢信,里面透露着他在薛玉镇采莲庄的消息。虽然落款是十年前,如今狮魂不一定还在采莲庄,但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笛飞声也将信拿了过去,肯定道:“是狮魂的笔迹,我们现在马上去采莲庄。” 什么都不知道的方多病疑惑道:“狮魂是谁,你们找他做什么?你们两个有事瞒着我?” 李莲花十分淡定道:“方少侠,你不是正在查找金鸳盟的消息吗?这狮魂就是那金鸳盟的人。” 方多病沉吟片刻,目光审视地看着李莲花:“金鸳盟的人?李莲花,你们找金鸳盟的人做什么?” 李莲花一直神神秘秘的,还有阿飞也是,成天戴着一个面具,藏头露尾,好像不敢见人一样,难不成他们两个跟金鸳盟真的有什么瓜葛不成? 李莲花道:“是这样的,这个狮魂手上有我一个朋友的消息,找这个狮魂,那么我那个朋友很快就能找到了。” 方多病道:“本少爷跟你们一起去。李莲花,你别想扔下本少爷,我这就去跟百川院那边说一声,你们别走。在这里等我。” 李莲花却道:“不着急的。方少侠,你去百川院顺便查一查采莲庄的事情,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方多病远远地挥了挥手,道:“知道了,交给我。” 笛飞声也出了门,不知去向。李莲花追着出去看了一眼,连个背影都没有看到。 身后,小桃子拉了拉桃清的袖子,示意她蹲下来。桃清如他所愿蹲下来后,他趴在她耳边问道:“阿娘,阿爹是李相夷,那个天下第一的李相夷吗?” 桃清好笑道:“小桃子为什么这么说?”他们在小桃子面前好像提了很多次李相夷的事情,难怪这孩子有这种疑问。 桃梓一脸你不要糊弄我的表情,小脸严肃道:“阿爹说他以前有个名字叫李相夷,但他说他不是天下第一那个李相夷,我本来是信了的,可是我现在又不信了。” 他小嘴吧啦吧啦地一通话说出来:“所有人都知道李相夷在东海跟笛飞声大战,受了伤中了毒,刚才阿飞叔叔也叫阿爹李相夷,还说阿爹跟他在十年前东海大战,中了毒,所以输给了他,阿爹还说什么天下第一是阿飞叔叔。” 他一脸你们都把我当傻子的表情,“所以阿爹就是天下第一的李相夷,而阿飞叔叔是金鸳盟的大魔头笛飞声,阿娘我说的对不对?” 桃清点了点他的额头,“我们小桃子真聪明,你说的都对。” 小桃子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那是,我可聪明了。阿爹虽然老跟我说他不是,但我早就看穿了他,他就是那个天下第一的李相夷。只是他不肯承认,我也拿他没办法。” 桃清微笑着夸他:“是是是,我们小桃子可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谁也骗不了你。”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很聪明,但是这样直白地被阿娘夸奖,他还是有点害羞的。小桃子抿着唇笑了一下,“阿娘,我阿爹是天下第一,那以后我是不是也会是天下第一?” 桃清点头,十分肯定道:“对,阿爹是现在的天下第一,我们小桃子是未来的天下第一。”李相夷天下第一嘛,笛飞声肯定打不过满血状态的李相夷。 而小桃子有最出色的天赋,有最强大的老师,未来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成为新的天下第一。 桃清又道:“不过,小桃子,关于你阿爹是天下第一这件事不要说出去哦,任何人都不能说,包括你方哥哥,知道吗?” 小桃子不解道:“天下第一不是天下最厉害的人吗,为什么不能说?” 桃清指了指外面道:“你阿爹要是传出去天下第一的名声,就会有很多跟阿飞叔叔这样的人上门,要跟你阿爹打架。跟人打架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要受伤流血的,小桃子想看到阿爹受伤流血吗?” 小桃子头摇的像拨浪鼓,“小桃子不想看到阿爹受伤。小桃子不会说出去的。” 桃清将人抱了起来,狠狠亲了他一口,“小桃子真乖。” 正准备走入禅房的李莲花抬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 等方多病带着采莲庄嫁衣杀人的卷宗回来的时候,李莲花终于决定要下山了。 只是在山脚的时候,桃清突然止住了步伐,她道:“我还有东西没取回来,等我取到东西后再回莲花楼。” 李莲花眼睛微眯,道了一声好,并随手接过了桃梓,“早点回来,我在莲花楼等你。” 桃清点头,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李莲花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方多病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李莲花,你若是不放心她,怎么不跟着一起去取东西?光在这里看有什么用?”成了亲的男人太过于可怕,更不用说这种小别胜新婚的人了。 李莲花转身,突然对着方多病道:“方少侠,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他的脸上还带着面对桃清的时候那种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方多病一蹦三米远:“你别拿看你夫人的眼神看我,我可受不了。你先说说看,本少爷可不是什么忙都帮的人。” 李莲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语气平淡道:“这个忙,非方少爷帮忙不可。之前你也帮过我的,而且做得非常好。” 方多病看了一眼冷着脸的笛飞声,又看了李莲花一眼,抱着剑傲娇道:“说说看。” 李莲花将小桃子往他怀里一塞:“你帮我带下小桃子。” 方多病:“……”你看本少爷像是给人带孩子的吗? 小桃子:“……”阿娘一走,阿爹就不爱我了吗? 第43章 第一愿43 桃清踩着夕阳的余晖回到莲花楼的时候,结果发现只有李莲花一个人倚靠在莲花楼的大门上等她。金红色的霞光笼罩在他身上,带着令人心醉的温柔与美好。 莲花楼里没有人声,没有犬吠。她甚至没有感受到除了他们两人以外的第三个呼吸声。所以,他的两个朋友,外加一个桃梓和一条狗都不在。 【宿主,有惊喜等着你哦。】 桃清嘴角带着一个笑意:“知道了,你别说话,都说了是惊喜嘛,要我自己去发现才有意思。” 那个清隽温柔的男子远远地朝她伸出了手。桃清跨越台阶,走至他的身旁,然后将手放在李莲花伸出的手掌之中,由着他将自己牵入楼中。 一楼的餐桌上摆满了饭菜,是她爱吃的菜,也是李莲花亲手做的菜。桃清捏了捏他的手,状似不解道:“小桃子哪里去了?还有狐狸精和你的两个朋友,方少侠和笛盟主,你做这么多菜,他们不过来吃饭吗?” 李莲花为她拉开椅子,让她坐下,闻言轻描淡写道:“那位方少侠大少爷出身,最爱排场了,他跟阿飞去住镇上最好的客栈去了,小桃子吵着闹着要跟他方哥哥一起,只能让他们带着一起去了,你放心,他们两个带孩子很有经验。” 桃清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他:“所以,只有你留在莲花楼,是为了等我回来吗?还做了这么多的菜,不怕吃不完浪费呀?” 李莲花在她对面坐下,殷勤地给她倒了一杯酒,“你说要回莲花楼的嘛,我当然哪里也不去,就在这儿等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准备了几个你爱吃的菜。” 桃清笑眯眯道:“辛苦我们李神医了。作为回报,我送你一份礼物。”她伸手将那柄从百川院拿回来的少师放在桌上,并取下了外面的剑袋。 她做了那样一场局,总要亲眼去看一看那些人的惨状,心里才更加愉悦。她亲眼看到半死不活的云彼丘因为太累以至于睡着后放松警惕,被无数的蚂蚁活爬上身体,生生给咬醒了。体验了一回万蚁噬身的痛,以后怕是连睡觉都不敢睡得沉了。 还有百川院的其他人,跟山上的蛇虫鼠蚁斗了一整夜,也是个个受伤,看起来格外凄惨。看到他们的惨状,她就放心了。那些人有眼无珠,又包庇云彼丘,死罪不至于,但活罪总要受上一些的。 李莲花有一种原来如此,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感,对于桃清的行为,他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呢。李莲花伸手握住少师的剑柄,轻轻拔了出来:“你说要去取东西,就是去取少师剑?” 桃清看着握着少师,神情似悲又似喜的李莲花,轻叹一声:“是啊,少师是你的剑。我想少师剑若有灵的话,它必然也是想要回到他主人的手里的。” 李莲花嘴角扯出一抹略显苦涩的笑意,眼中隐隐有水光在弥漫:“是我有负于少师。”少师随着李相夷沉入东海,如今少师既归,李相夷何在? 桃清伸手,附上他握剑的右手,柔声道:“我把它取回来,不是要逼着你去做李相夷。只是想着,若有一天你想做李相夷了,那你就是李相夷,手执少师的李相夷,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李相夷。若你只想做李莲花,那做一辈子的李莲花又有何妨?等以后年纪大了,还可以凭借它去缅怀一下年少轻狂的过往嘛。” 等以后他发现刎颈的事情,他就会重新拿起少师剑,替所有被单孤刀害死的人讨回一个公道。 她手中微微用力,就着李莲花的手,将少师插入剑鞘之中,“我把它拿回来给你,只是因为这是你的剑,不应该落在其他人手里。”她不允许。 李莲花将少师放置在一旁,对着桃清道:“这份礼物,我很喜欢。不过你是怎么取到少师剑的,百川院不会明日就张贴告示,全江湖寻找丢失的少师剑吧?” 见李莲花并没有想要将少师送回百川院的打算,桃清得意道:“放心吧,我拿了一把假的放在神龛之上,百川院不会发现的。” 她自信一笑,“就算发现了,他们也不敢声张的,如今的百川院丢脸丢的还不够多吗?他们怕是恨不得这个江湖短时间之内不记得他们才好。” 李莲花喟叹一声,她为了他倒是费尽心思,所以他才不能辜负她啊。他有预感,刚才若是他说一句不要少师,她铁定会生气。桃清好像有一份强烈的独占欲,就是那种该是自己的东西,他人谁也不能染指。剑如此,人亦如此。 李莲花举起手中的酒杯,跟她碰了一下:“敬少师,敬卿卿。” 桃清微笑着将酒一饮而尽。 夕阳渐渐西沉,只留下一抹残红在天际边微微闪烁。随着夜幕的悄然降临,天空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黑暗吞噬得无影无踪。 室内,几支烛火安静地燃烧着,那微弱而又温暖的光芒透过层层叠叠的光影投射下来,使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如梦似幻。 在这朦胧的烛光之下,桃清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李莲花在利落地收拾碗筷,他低着头只对她露出一个侧脸,那白皙的面容在烛光的映照下越发显得瓷白,美如画卷。微风吹过,轻轻拂起他额前的几缕发丝,更增添了几分朦胧之美。 桃清久久等不得系统所说的惊喜,便有了几分猜测,或许不是在一楼,而是在她住的二楼。 她提着裙摆悄悄挪动了几分,到了一楼门口的时候,停顿了片刻,并没有听到他喊停的声音,心中更多了几分明悟。她扶着把手,缓慢踏上了二楼的台阶,于黑暗中听到了不知到底是他的,还是她的,过快的心跳声。 桃清站在二楼卧室的门口,伸出手轻轻推开房门,跟烛光一起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红色。红色的龙凤蜡烛在静静地燃烧,大红的锦被铺在床上,给整个房间增添了几分热烈和喜意。 那床锦被之上,安静地摆放着一套色泽同样火红的衣裙。这衣裙红得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鲜艳夺目,上面绣满了精美的图案和花纹。金线银线交织其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犹如繁星点点点缀于夜空之中。 梳妆台上摆着的是新的胭脂,和一套金灿灿的华贵头面。桃清一一抚过这些东西,桃花眼中充斥着浓浓的笑意。准备这些东西,他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多少精力。 不过,他哪来的钱? 现在倒不是跟他计较这个的时候,桃清捧着那套精美的嫁衣,缓缓向着二楼的浴室走去。浴室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那是桃花香和药草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她嘴角轻扬,看来她不在的时候,李莲花一直是住在二楼的,他的味道充斥着二楼的每一个角落。 沐浴更衣后,桃清站在梳妆前,看着落地镜中的自己。那衣裙剪裁得体,贴合着她曼妙的身姿曲线,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制而成。 腰肢纤细,不盈一握,却又蕴含着柔韧的力量;修长的双腿被裙摆遮掩,若隐若现,而当她轻轻转身时,裙裾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般绽放开来,华丽而绚烂。 平日里她总爱穿粉色,因为粉色娇俏,贴合她如今的年龄和外貌,如今身着大红,那张本就绝美的面容更多了一丝妩媚与灵动。她微微抬起头,眼尾上翘,眼神略有些迷离,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也显得十分深情。 她抬手给自己挽了一个发髻,插上他送的凤凰展翅金发簪,敷了薄粉,点了唇脂。她笑了笑,镜中的人也弯了眉眼,娇俏柔媚,温婉动人。 侧头看去,李莲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二楼门口了,他倚在门上,不知看了多久。桃清扬了扬眉,她没有听到他走路的脚步声,所以他是仗着轻功飞上来的吗? 李莲花平日里以浅色衣服居多,至少在他成为李莲花后,再未穿过极尽张扬的红衣。如今突然换了一身红衣,着实让人眼前一亮,没有烈火般想要将人燃烧的炽热,他有的是晚霞般映照世间的温柔,眉目如画,温雅从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那独特的气质却足以让人一见倾心。 这人如今是我的了。一想到这里,桃清的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愉悦感。从今以后,再没有哪个女人可以理直气壮地跟她抢人。如果有,那也要问她手中的剑答不答应。 没有羞涩,没有迟疑,她朝他伸出自己的手。李莲花上前几步,握住她的手,将人拉了起来。四目相对间,他歉意地笑了一下,“抱歉,卿卿,不能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未婚先孕的名声不好,私生子名头更不好听,为了孩子的将来,他们做父母的只能退一步。对外他们早就是夫妻了,对内,他们今日才正式成为夫妻。 桃清摇头,脸上的笑意却是不变,“有你有我,足够了。”她就是一个孤魂野鬼,没有高堂,也不需要宾客,成亲的当事人都在就可以了。对于那些做给别人看的仪式,她从来不在意。 只是,她有些疑惑道:“你不是说要找到单孤刀尸骨再言其他?”他的心结没解开,有心思想别的了? 李莲花脸上笑意不变:“不及卿卿来得重要。”什么都没有她来得重要。失而复得,他真的一刻都等不及了。 他们的新婚,没有仪式,没有流程,只有高悬的月亮无声做着见证,他们敬拜天地,许下终生的誓言,对视之间情意流转,交握的双手始终不曾放开,还有那一杯在唇齿之间流转的合卺酒更添几分缠绵。 房间内的红烛轻轻摇曳着,映照着整个室内满是幸福的光晕。 他们并肩坐在床沿上。他侧身看她,而她微笑回应。李莲花突然伸手拔下她脑后的发簪,那盘绕在脑后的青丝如绽放的花朵一般,层层落下,美不胜收,他的眼中满是惊艳。 桃清看着垂落在胸前的发丝,突然一笑。她伸出双手,将自己的一缕发丝与他的一缕发丝缠绕在一起,编成一个小小的辫子,以红色丝带绑紧。长长的指甲划过,仿佛一柄利剑,瞬间将编好的发丝削了下来。 她将两人的头发装入一个红色的绣着莲花纹的荷包中,然后放入他的手心,示意他收好。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李莲花微笑着将荷包放入枕头底下,然后将人拥在怀里,他好似有很多话要跟她说,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好似什么都不需要再说,“愿余生与卿卿携手并肩,不离不弃。” 桃清羞涩一笑:“我亦然,朝暮与年岁并往,愿与君一同行至天光。” 屋内,红色的纱幔被窗户上流入的一缕夜风吹起,轻轻飘动,温情与火焰在一同燃烧,大红的衣服被随意扔在地上,丢的到处都是,偶尔泄露出来的几声轻吟和低语,将这种火热推到了新的高处,羞得月亮都躲到了云层之中。 第44章 第一愿44 第二日,在小桃子哭唧唧,一定要回去找爹娘的吵闹声中,方多病臭着一张脸,抱着人去了莲花楼。 李莲花那个家伙让他们中午再过去,但孩子吵闹怎么办,只能妥协跟着一起去。方多病第一次发现小孩子的中气竟然这么足,哭起来没完没了,吵到了同一个客栈的人,还得给人赔笑脸。方大少爷第一次遭这样的罪,简直头大如牛。他甚至产生了一种以后都不要生孩子的冲动。实在是太可怕了。 臭着脸的方多病和始终冷着脸的笛飞声走在一起,像两个黑脸煞神,路过的人都避而远之。 此时太阳已经高升,李莲花正蹲在地上,悠闲地给他的那些宝贝青菜浇水。 小桃子看到他地身影,眼睛就是一亮,从方多病身上挣扎着下来,小短腿跑得飞快,远远地就叫了一声,“阿爹。” 李莲花回头一看,原来是小桃子回来了,他放下水瓢,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然后伸手将飞奔过来的小桃子抱了起来。 “小桃子回来啦,有没有乖乖听方哥哥的话?”他又对黑着脸的方多病道了一声谢,“多谢方少侠了。” 方多病抱着剑,不发一言。只是那死臭的脸色已经充分说明问题了。 小桃子抱着李莲花的脖子,对着他的问话避而不答,伸着头朝莲花楼里看了一圈,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他有些失望道:“阿爹,阿娘呢,她没回来吗?” 李莲花捏了捏她的鼻子:“你阿娘在楼上睡觉,还没起,小桃子我们声音小一些,别吵到她了。”他脸上的笑容一如往常,但瞧在其他人眼中,却多了一丝春风得意。男人嘛,哪怕没有经历过,但该懂得都懂。 笛飞声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不务正业。”堂堂天下第一高手,每日里不想着修炼武功,突破自我,攀登更高境界,成日里关注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当真无聊至极。 李莲花眼皮子都没抬,立马回敬道:“阿飞你这个人就是太刚直,不知变通,一味追求武道至高是没用的,需知过刚易折,阴阳和合,刚柔相济,才能到达天人合一的境界。” 笛飞声不以为然:“满嘴胡言。”如今的李相夷,武功没试探出深浅,乱七八糟的道理倒是一大堆。 李莲花振振有词道:“阿飞你信我绝对没错。这可是我多年练武的心得。” 方多病忍不住插了一句,“李莲花,也没见你武功多好,你哪来的练武心得?” 在场之人,方多病是唯一不知道他是李相夷的事情,被他这么一打岔,李莲花顿时噎住了,只能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大人说话,你小孩子插什么嘴?没大没小。” 方多病不乐意了:“李莲花,你今年到底多几岁?看着也没比我大多少,就敢充我长辈?” 李莲花却不说自己多大,只道:“大一岁也是大。” 笛飞声突然道:“他三十了。”十年前他二十,如今当然是三十了,一个大男人,成天在这里装嫩,也不嫌累。 方多病诡异的眼神落在李莲花那张好似嫩得可以掐出水来的脸上,“真的假的?完全看不出来啊,我以为你就大我两三岁。李莲花,你平日里都在保养你这张脸吗?” 李莲花对着他们两人翻了一个白眼:“……”三十怎么了?我有扬州慢,美容养颜,就是看着年轻。 在小桃子叫出声音的时候,二楼的桃清已经醒了,她在床上抱着被子打了一个哈欠,听到楼下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许久后才坐起身来,锦被从身上滑落,露出她如玉的肌肤上朵朵红梅。她理了理披散着的长发,伸手拿过床头叠得整齐的衣服拿来穿上,遮住一身的痕迹。 至于脖子上那些衣领遮不住的地方,那就只能用脂粉掩盖一下了。她坐在梳妆台上,看到自己水雾迷蒙的眼睛以及那眼尾的红痕,只觉得过于柔媚了些,她使劲眨了眨眼睛,驱散眼中那点媚意,又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恢复清明。 她挽着头发,眼睛却看向了四周,昨夜没来得及仔细打量自己的房间,今日瞧着好似也无甚变化。就是藤筐里的画作好似多了许多。 她伸手取出一幅,里面是她的单人画像,应该是李莲花画的。那时候的她坐在莲花楼的楼顶上,双腿悬空,手撑着屋檐,正微微抬着头仰望星空。那嘴角的清浅笑意,耳边挂着的明月珰,随风飞扬的裙摆都画的栩栩如生。 从一幅画作之中,是能够洞察到作画之人内心深处的种种思绪与情感。他似乎将自己的思念以及那深沉的情感,化作了那些无比柔软且细腻的笔触。 她凝视这幅作品时,仿佛能够感受到李莲花当时的心潮起伏,对那个画面的深刻记忆,哪怕时隔日久,依旧记得她当初的神情与每一处细节,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桃清伸手触碰画中自己的脸,好似感受到了他作画时的心意,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他总是经常能让她觉得惊喜。 他也当真是一个聪明至极的人,他只是通过观看她的画作,就将写实的画法学了一个七七八八,从皮肤的纹理到头发的丝质感,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极好,那种立体感、层次感扑面而来,逼真至极。 所谓的天才大概就是李莲花那样的吧,只要他想,任何一件事都可以做得很好。 等她收拾妥当下楼的时候,他们三个大男人还站在门口说话,也不嫌累的慌。 李莲花看她下楼,抱着桃梓也跟着进了一楼,将孩子在餐桌上后,取出锅里一直温着的粥和精致早点,以及四样小菜,给她一样一样摆到桌上。 桃清出于礼貌,问了一下一直盯着桌上早餐的方多病和面无表情的笛飞声,“两位可要一起用点?” 他们还没有说话,小桃子就抢着道:“阿娘,我们已经吃过早饭啦。” 方多病也道:“多谢李夫人盛情,我们在客栈已经用过早饭。”他就是有点气,李夫人不在家的时候,李莲花那个死抠门给他们吃的都是什么?全是素菜也就不说了,早点就是白粥配馒头,连点咸菜都没有。 不是说来者是客吗,李莲花怎么一点也不好客呢?李莲花当然也有话说,他们家有钱的是桃清啊,他没钱,浑身上下银子不超过五十两的人能给他们整点东西吃就不错了。 既然客人不需要,那桃清就自顾自开始用饭。李莲花坐在一旁陪她吃饭,顺便给看馋了的小桃子喂几口,方多病和笛飞声已经自觉跑到外面去了,因为看别人吃饭实在是一件尴尬的事情。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新婚的小夫妻,正是情浓之际,哪怕只是偶然间目光交汇一下,都仿佛能擦出炽热的火花来。那饱含着深情与眷恋的眼神,犹如粘在一起剪不断的柔丝,任谁见了都会觉得脸上发热。 有时候旁若无人的亲昵起来。那些在外人眼中或许显得有些过分亲密的举动,于他们而言却不过是自然而然、顺理成章之事。 比如,桃清吃了一块糕点觉得味道不错,她就将咬过一口的糕点塞给李莲花吃,他也不会拒绝。比如他忙着做饭的时候,她给他端茶都是直接送到他的嘴边的,让他就着她的手喝上一口水。 真的都只是顺手做的事情,但旁人瞧见了,却觉尴尬至极。 好在方多病和笛飞声也不傻,他们尽量避免跟他们两个同处一个空间之内,比如两人抢着去赶车。 方多病赶车的时候,笛飞声就坐在莲花楼楼顶吹风,笛飞声赶车的时候,方多病就只跟小桃子一起玩九连环,鲁班锁之类的玩具,期间目不斜视。 到了夜里,李莲花嫌弃那两个吃白饭的,让他们出一个人去洗碗,结果两人差点因为这事打起来。之所以没打起来,还是因为桃清下手快,在他们两个打起来之前给他们下了药。 李莲花欲言又止,是不是给他们解药,把人弄醒?毕竟人晕了,谁洗碗啊?桃清眨了眨眼睛,假装没有理会到他的意思。好不容易找到名正言顺的机会给他们两个下药,还不得抓住这个时机。 李莲花认命地开始收拾残局。两个晕过去的人扔一边去,碗筷也自己洗。 【宿主,你是要他们自动自觉地离开莲花楼吗?】在莲花楼里经常会被药晕,估计那两人的体验好不了。 桃清嗯了一声,道:“我从不阻止李莲花交朋友,但是这个朋友不能住在我的小楼。莲花楼又不隔音,我在楼上咳嗽一声,楼下都能听到,别说做什么亲密的事情了,就是说点私密的话都不行。他们若是偶尔借住一宿也就算了,忍忍也就过去了,但像是一起赶路十天半个月的,我不愿意,委实不太方便。” 他们要是自觉一点,晚上的时候就应该自己找一个树枝睡觉去。可偏偏他们两个,一个是我行我素的大魔头笛飞声,一个是娇纵任性的大少爷方多病,都没有那个自觉。所以啊,她得露出那么一点意思,让人知难而退。 小桃子完成了每日任务,李莲花抱着他去洗漱换衣,然后将他交给桃清哄睡。桃清伸手接过,跟他玩闹了一会,才哼着歌将人哄睡着了。 李莲花洗漱完出来,孩子都已经睡着了。屋里的灯都被她熄灭了,只有浅浅的月光照耀进来,映衬着她的眼睛很亮。 “我给他们下药了,他们晚上一定会睡得更沉。”她支起身子,朝着李莲花勾勾手指,声音甜腻,带着一股蛊惑的味道:“夫君可是觉得我做的不对?” 桃清穿的衣服本就宽松,这一起身,衣襟半开,便滑落了大半,露出的白皙肌肤上面还有昨夜留下的点点红痕,旖旎又暧昧。 他的卿卿容色倾城,此时正支着头躺在床上,眉眼含春邀请他。李莲花觉得心中的火瞬间烧了起来,他如同被蛊惑了一般,走到她的身边,轻抚着她的脸颊,然后吻上了她的唇。 桃清被他亲得眼尾发红,媚意更甚,她开始不满足于唇齿间的交缠,右手摸上他的腰间,顺着他的领口钻入他的衣襟,微凉的手指一寸寸摸索着他的身体。 李莲花也不阻止她,他的吻从唇角转到脸上,再到脖颈,到锁骨,只是动作依旧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像是在拆一件精美的礼物一样。 桃清忍受不住他的慢动作,一口咬上了他的脖子,死死不放,很快就留下一道牙印,然后她换了一个地方继续咬。 他轻笑一声:“你是小狗吗?这下好了,留了印子,明天要没脸见人了。” 她轻哼一声,不以为然:“谁让你留他们住莲花楼的。” “为夫错了,下次再不敢了。” “嗯哼,这还差不多……你轻点……”她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音。楼下的人可以下药,但是小桃子不能下药啊,只能放轻了动作和声音,生怕把孩子给吵醒了。 每次她受不住,想要出声的时候他就倾身去吻她,将所有呻吟与喘息都吞入腹中,等她平复之后又忍不住继续撩拨她。 反反复复,对她身体的掌控力却在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中加强,直到彻底为他所掌控。 “卿卿好似知道的有点多?” “啊?……坊间所传,李门主的话本,我都看了三年了……李门主,你的红颜知己遍江湖啊……” “江湖传言不可信,话本怎么能当真呢,以后不许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到那些香艳至极的话本,他就觉得有些尴尬。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尾音拉的老长:“是吗?我以为你还挺喜欢的,……李门主~李神医~夫君~相公,你想让我怎么叫你?嗯?或者,哥哥~主人……唔……” “看来卿卿你还很有精神,我们再来一次。” “……乖乖,别闹,我困了,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不,你不困。” 第45章 第一愿45 当旭日东升,太阳光缓缓渗入屋内的时候,那一地凌乱的衣裳,未散尽的残香,都昭示着这一夜发生的事情。 层层叠叠的床帐将一室阳光都挡在了外面,那小小的空间内依旧是昏昏暗暗的。 窗外传来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李莲花被这动静吵醒了,掀开床帐,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已经是天光大亮的时候了。 桃清闭着眼睛,紧紧搂着他的腰,脸埋在他的颈肩处,睡得正香。他感觉到被她压了半晚上的手臂有些麻,扬州慢的内力在手臂上游走一遍,缓解了手臂的僵硬,只是跟他贴在一起的桃清睫毛颤了颤,瞬间睁开狭长的眼睛。 她看到无辜看着他的李莲花,在他的肩颈处蹭了蹭,随即又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觉。 “别闹,乖乖再睡会。” 他的手顺着她光裸的脊背一路向下,肌肤如玉,爱不释手,只是脸上却是有些忧心道:“卿卿,你的体温是不是太低了?”用被子捂了一晚上了,还是那种触手微凉的感觉。 桃清闭着眼睛,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无妨,是功法的缘故,修行到高深之处,肤如凝脂,肌如白雪,倒也可以称之为冰肌玉骨,甚至可长寿不见老。” 李莲花笑道:“卿卿这功法倒像是为我而练。”女子容颜不老,肌肤如玉,这种福利当然是只有她的夫君能够享受得到。 微凉的手落在他的心脏处,桃清嘲笑他的自作多情:“女子精心打扮自己,当然是为了悦己,你只是顺带的。” 人呢,首先要先学会爱自己,才会有能力爱别人。 细密的吻落在她的头顶,他隐忍却愉悦的声音传来,有些敷衍,“嗯嗯,卿卿说的都对。 男人总是这么自恋。桃清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一个白眼。嘴角挂着恶意的笑容,她伸手一把抓住他的命脉。 “嘶,放手。”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随后就是忍不住讨饶的声音,“卿卿,我错了。” 喘息声随着她的力道不断加重,突然两人浑身一僵,同时转头看向睡在床内侧的桃梓。却见他闭着眼睛抬了抬头,随后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的一角又打起了小呼噜。 两人面面相觑,又同时笑出了声。 桃清忍不住道:“有空了把莲花楼拖去重新修过,二楼还需要一个房间。” 李莲花有些犹豫道:“不好吧,他太小了。” 桃清斜了他一眼,“我说让小桃子睡了吗?你睡。” 命脉被人捏住不得不妥协的李莲花忙不迭地应了一声好。 两人正闹着,突然之间,楼下传来“咚”的一声轻响,好似有人摔到了地上。李莲花顿时僵住了,感觉脸皮都要烧了起来,半晌后,他道:“我下去看看。”看来这药效不够啊,楼下这么早就醒了。 桃清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冷笑一声,压着他不让他起身,嘴里含糊道:“这不是没声音了嘛,应该只是掉下床去了,死不了,不用管他们。” 李莲花哄着她道:“天色不早了,我下去给你做早饭?”他的脸皮还没有厚到在老朋友和小辈的面前毫无顾忌。 “不吃。”桃清想想就觉得气人,这小破楼一点都不隔音,总不能表演活春宫给别人听,她一把将人推开,“起来吧你,去看看你的朋友有没有摔死。” 李莲花闷笑一声,吻了吻她略带迷蒙的双眼,然后起身将地上东一件西一件的衣服捡起来收拾整齐。自己从柜子里拿了新的衣服进了洗漱间。 等他从洗漱间穿戴整齐出来后,却见桃清手上拿着一罐药膏等着他。 桃清将人摁在梳妆台上,手指挖了点药膏给他脖子上抹药。那密密麻麻的齿痕都是她咬出来的。不过,她虽然热衷于在他身上制造痕迹,但也不是做给别人看的。 用药膏仔细涂抹了一遍,再用脂粉掩盖,就再也看不出任何痕迹了。桃清看着他看着完好无损的脖子,满意点头。 两人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然后李莲花这才慢吞吞下楼去,桃清则继续躺回床上,睡回笼觉去了。 方多病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脑子还是懵的。不过也不是第一次被莲花楼的迷药放倒了,他之前就体验过一回,只是隔了一段时间,他给忘了而已。 这药就是让人睡得沉一些,但睡醒之后却觉得精神百倍。该是那些睡眠不足之人的良药。 他抱着剑,朝着厨房里忙活的李莲花抱怨道:“李莲花,你卑鄙无耻,你偷袭,你下药,你胜之不武,而且能用嘴巴说的事情,你为什么要下药?” 李莲花一边朝着锅里加水,一边漫不经心回道:“那不是方少侠你和阿飞武艺高强,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哪来得及阻止你们两个动手,我也只有用药这点长处了。事急从权,体谅一下啊,方少侠,莲花楼真的是承受不了两位的折腾呢。” 方多病哼哼道:“那也不能总是用迷药,本少爷这脑子感觉都睡迷糊了,再来几次,本少爷怀疑自己会变傻了。” 李莲花敷衍地答应了一句:“知道了,下次一定不会。”不会什么?卿卿会不会下药,真的不是他能阻止的。 更何况这两位的脾气是一个比一个还要大,根本不是能忍受对方的臭脾气的,铁定还有得闹。但愿他们吃过几次亏后,能学的聪明一些。 笛飞声嗤笑一声。 本来就是个傻子。 他跟方多病那个傻子不一样,虽然他知道李相夷在这里很安全,但他笛飞声从不依靠别人,哪怕武功被封,但该有的警惕性一直都在,以至于他其实半夜就醒过来了,只是后来隐隐听到楼上的动静,自觉封闭了听力。只是大清早还不消停,恼得他一脚将方多病踹了下去。然后自己拎着刀去外面晨练去了,内力被封了,刀还是得练。 或许是夜里下了药,良心过不去,桃清做饭的时候,做得很丰盛。李莲花觉得那两个饭桶只吃白米饭就能过活,但桃清说她想吃,他只能妥协,然后抢着做饭。 当然,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莲花楼里的食材消耗特别快,哪怕有人烟的地方可以去买,倒也不要紧,但荒无人烟的野外遇到食材消耗一空的时候,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去抓点野味,摘点野菜过了。 至于李莲花种的那点菜,若是敞开了吃也没几顿,更何况他种的菜品种并不多,还不如野外的野菜种类来得多,偶尔吃一顿也觉得别有风味。 这天,莲花楼停在一处水潭边,李莲花有了钓鱼的兴致,便拿着钓鱼竿,搬着躺椅悠哉悠哉地准备去钓鱼了。 桃清带着桃梓往山上捡蘑菇去了。方多病被赶到林子里去抓野味去了。不论是野鸡还是野兔子,总归能给餐桌加一道菜嘛。 只有笛飞声是使唤不动的,他大爷一样坐在莲花楼里,实在没事干,就跟着李莲花去钓鱼了。 他看着躺在椅子上,说是钓鱼,其实就是在偷懒晒太阳的李莲花道:“我原本以为你很急,没想到你一点不着急。”本来最快一天,最慢两天的路程,硬生生拖成了一倍有余。 李莲花睁开眼睛,扫了一眼负手而立的笛飞声,“我很急的,我都找了十年了,这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线索,当然很急。还有你能不能坐下来?你挡着我晒太阳了。”坐一下不好吗,非要站着,显他高? 笛飞声跟没听到一样:“没看出来。你现在做事慢吞吞的,一点也不干脆。”还有时间在这里浪费时间钓鱼,他觉得李莲花一点也不着急。关键是他在这里半天了,一条鱼都没有钓上来,简直是浪费时间。 李莲花一只手执着钓竿,一只手抵在脑后,躺在藤椅上,悠哉道:“十年都过去了,再着急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的。人生烂漫之事何其多,不应该只注重某一件事,路上的风景也是不容错过的。” 这十年来,他将寻找师兄的遗骨作为唯一的大事,一开始甚至拖着病体四处奔波,生怕自己的生命不能坚持到找到师兄的遗骨。 只是现在终于发现,他好似又错付了。他总想着以前师兄弟情意甚笃,谁知道师兄却恨他入骨。那些过往师兄弟之间的美好记忆蒙上了一层灰,让他心头发涩。 李相夷的过往就像是一个笑话,他没看清楚兄弟,没看清楚下属,没看清楚恋人。李相夷此人当真是眼盲心瞎。 若非答应了师父,要将师兄找回去埋在他的身边,他可能心灰意冷之下,已经放弃了寻找单孤刀的遗骨。无了和尚说的对,人死之后万事成空,埋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何必执着? 他冷静下来后,撇除对师兄美化过的记忆,再去看十年前的事情,只觉得那一环扣一环的算计,不是对他的脾性知之甚详的人做不下这等局。 而师兄单孤刀的死是其中最初的一环节,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找到师兄的遗骨,或许可以解开他的一些疑惑。同样,也算是为了给自己的那十年的找寻送上一个完美的结局。 李莲花还煞有其事地劝导笛飞声:“老笛,说真的,这都十年过去了,你还停留在悲风白杨第七层吧?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自己,有时候太过于执着不是什么好事。你或许可以换条路走走,放松放松心情,说不定就能水到渠成突破悲风白杨第七层,到达第八层了呢。” 笛飞声认真思考了李相夷的话,虽然听着是有几分道理,但是细究起来又没什么依据,他淡淡道:“比不得你执着,找一个尸骨找了十年还没有放弃。” 李莲花啧了一声,瞪了他一眼道:“那不是你们金鸳盟的人藏得太深了,我一点消息都没有探查到。” 笛飞声:“你若是回了四顾门,发动整个江湖帮你找,说不定早就找到了。” 李莲花并没有被他激怒,而是平静地回了一句:“早就没什么四顾门了。”李相夷回不去四顾门,李莲花又与四顾门有什么关系呢? 桃清提着篮子从远处走来,就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凝。她也不问缘由,推了推小桃子,小桃子便兴高采烈地提着他的小篮子跑过去道,“阿爹,快来看,我采了很多蘑菇。” 原本趴在地上,陪李莲花晒太阳的狐狸精凑过去想要舔一下蘑菇,却被李莲花眼疾手快地撸到一边去了。狐狸精要是吃了这蘑菇,发起疯来,不得拆了他的莲花楼? 李莲花看着小桃子篮子里颜色艳丽的蘑菇,习惯性地先夸奖了一句,然后再跟他讲道理,“小桃子,你采了这么多蘑菇是很厉害,但是,阿娘没告诉你这些蘑菇都是有毒的,不可以吃的吗?” 小桃子歪了歪头,乖巧道:“知道,这些蘑菇小桃子不能吃。但是阿娘说,可以用来入药。” 都是剧毒的蘑菇,小桃子用手摘了蘑菇,必须要马上清洗,小孩子一个没注意,把手塞嘴里了怎么办?李莲花牵着他的手,让他蹲在水潭边上,认真给他洗手。 入什么药,毒药吗?所以,李莲花家的迷药都是毒蘑菇做的吗?刚提了一只兔子回来的方多病闻言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这是什么家学渊源,小桃子这么小就知道用毒蘑菇入药了?方多病看着微笑的桃清,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第46章 第一愿46 采莲庄的彩莲很美,流光溢彩,美不胜收。除了湖底的花肥特别了一些,其他的并没有什么毛病。 桃清曾经在一个位面中种过十里桃花林。那桃花娇艳欲滴,灼灼风华,并且长开不败,底下埋的就是累累白骨。那是一些修行有成的修士,比凡人可补多了。 那时候的任务对象是一位仙子,一位无数人遗憾走错了路,该修无情道的好苗子。桃清自然是为了补上这个遗憾而去。 最后,那位仙子走上了堂皇修仙之途,而她那些听不懂人话,又惯爱自说自话的原同门们都被桃清做了花肥,为她的十里桃花林贡献了一份力量,保她那桃林千年万年花开不败。 那些人临死之前那不可置信的眼神深深愉悦到了她。想到了好笑之处,桃清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桃子歪了歪头,不明所以道:“阿娘?”这采莲庄的彩莲这么好笑吗? 在小桃子的视线中,就是阿娘自进入采莲庄之后,就一直盯着那彩莲发呆,然后过了一会还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 桃清回过神来,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她歉意道:“抱歉,失礼了,只是这第一次见到这等异种彩莲,一时失了神,还望见谅。” 那郭庄主本就得意于自家庄子的彩莲,见她如此喜爱这彩莲,自然没有怪罪的。 这采莲庄自来只接待一些文人墨客,对于百川院来查案的人没什么好态度,那不冷不热的样子连遮掩一番都没有。反倒是他的儿子,郭少庄主,对于查案的几人有一些过分的殷勤。 方多病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死的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这郭少爷自然是想要查清楚真相,给她一个公道。” 李莲花敲了敲他的头,“按理说这采莲庄才死了人,且还在白丧之期,可是你看这整个庄子,除了停灵的地方,其他地方可还有半点白事的痕迹?哪怕那新娘子还未过门就死了,但郭家的态度就很可疑。” 方多病抱剑道,“照你这么说,郭庄主言辞闪烁,郭二爷疯疯癫癫,郭少爷唯唯诺诺,管家神神叨叨,这庄子上的人就没一个正常的人了?” 李莲花抱着孩子走在最前面,桃清跟在他身后,方多病跟笛飞声落后一步,几人随意找了一个借口说要去赏莲,其实就是想四处走走,查找线索。 “方少侠说的是,这采莲庄每一个瞧着都不正常。不说那真疯的,郭庄主呢,庄子里死了人,他却一点也不想有人去探查这件事,一心只想结案。至于郭少庄主,死的那个是他将要过门的新娘吧,可他却好似一点也不难过啊。另外就是,他好像格外怕他的父亲。” 方多病不解:“哪里不难过了?我看他挺难过的,还很着急,想要破案找出真凶。儿子怕父亲不是正常的事情吗?你看那郭庄主疾言厉色的样子,平日里怕是不止对下人严厉,对郭少爷也十分严厉,所以,郭少爷自然就会畏惧几分。” 李莲花瞥了他一眼,“他只是看起来难过罢了,其实我觉得他一点也不难过,甚至还有一点藏得很深的高兴。” 方多病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郭少爷不难过的,他相信李莲花的观察能力,但是,“世家大族,向来是联姻为主,很多新婚夫妻,成亲之前连面都没有见过,谈何有感情。或许这位郭少爷和威远镖局家的千金就是这样的联姻,因为只有这样,所以那郭少爷才不伤心吧。” 他想起自身,说的好听点是圣旨赐婚,是方家的荣耀,实际上呢,他却连公主的面都没有见过,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清楚,这种情况下很难产生感情的。 李莲花点点头:“方少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他将桃梓放在地上,牵着他的手,走到莲池旁赏莲。 笛飞声听他们说了一路了,有点不耐烦道:“我是来找狮魂的,不是来查案的,懒得听你们分析这些。” 方多病气倒:“唉,你这人怎么这样?好歹是一起来的,怎么只记找你的狮魂。” 小桃子伸手想要去够那彩莲,却发现那彩莲都在池子中央,离岸边有一段距离,伸手根本够不着。 他拉了拉李莲花的袖子:“阿爹,我要那花,你帮我取来好不好。” 李莲花看了一眼不远处虎视眈眈看着他们的下人,蹲下身子,好声好气地跟他讲道理:“不可以哦,小桃子,这是别人庄子上的莲花,未经主人允许,我们是不可以私自采摘别人的花的。” 小桃子道:“那阿爹你去跟他们说,让我们采一朵好不好?”他想了想,将自己的荷包塞到李莲花手里,道,“我们付钱的。” 李莲花掂了掂他的小荷包,感觉有些沉,他打开一看,里面的金子还真不少。“那晚一点,阿爹去跟郭庄主说,他要是同意了,阿爹就给你采一朵莲花,好不好?” 小桃子点头又摇头:“不是给我,是给阿娘,阿娘喜欢这花。” 桃清忍不住笑了出来,小孩子贴心的时候真是能让人暖到心里去。她不过多看了一眼,小桃子就觉得她喜欢,想要给她摘一朵。她看看小桃子,又看看李莲花,果然男人这种玩意就是不如亲生的来得贴心。 被儿子比下去了,李莲花有些心虚,面对桃清意味深长的眼神,也只能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他含糊不清道:“摘,我们一会就去摘。” 桃清蹲下身,跟孩子贴了贴脸,“小宝贝,谢谢你的花。不过呢,阿娘觉得这莲花长在水里好看,摘下来以后很快就会枯萎的,到时候就不好看了,所以,我们不摘它,好不好?” “好。”他本来就是想送给阿娘的,既然阿娘说不要,那就不要吧。“阿爹,我们不要了。” 说要的是你,说不要的也是你,好处都让你占了。李莲花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臭小子,害得你阿爹挨了好几个白眼呢。 “小桃子在这里跟你阿娘看莲花,阿爹去跟郭庄主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让我们采点莲子回去,好不好?” 桃梓点头以后,李莲花朝着桃清使了一个眼色,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李莲花大概是想要去看一下新娘的尸体的,所以不方便带着孩子过去。 果不其然,李莲花过去不知道跟其他两人说了什么,他们兵分两路,李莲花和方多病一路,笛飞声自己一个人走了。 桃清目送着他们离去,回头看向莲花池,目露惋惜。等采莲庄的案子破了之后,这莲花便再也见不着了。桃清突然生了一个念头,她叫来采莲庄的下人,说自己要作画,希望能提供笔墨和画纸。 采莲庄时常招待文人墨客,她要的东西很快就送了过来。只是没有她用惯的那些颜料,倒是有跟采莲庄里的彩莲一样的色彩颜料,大概是采莲庄特意寻来为他们的彩莲作配的。 每次她作画的时候,桃梓都会很乖地在一旁观看。采莲庄的下人还贴心地给他送了一点点心和水果。 温暖而柔和的阳光洒落在那位粉裙的女子身上。那点点光斑仿佛特意为她打上了一束温柔的光,使得她整个人都被一层淡淡的光晕所笼罩,散发着一种格外温柔的气息。 她微微俯身,手中的画笔轻盈地在画纸上舞动,那专注的神情宛如沉浸在一个属于画中的世界, 在她身旁,有一个可爱的小儿安静地坐着。小手托着下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女子作画,眼神中满是惊叹和好奇。 在她的妙手之下,逐渐成型的画作跃然纸上。一朵朵彩莲悄然绽放。它宛如从古老画卷中走出的仙子,散发着一种超凡脱俗的神韵。 彩莲亭亭玉立,花瓣层层叠叠,似薄纱般轻盈飘逸。每一片花瓣都像是被精心描绘而成,线条流畅而自然,墨色浓淡相宜,将莲花的柔美与婉约展现得淋漓尽致。 靠近一些,可以看到花瓣上细腻的纹理和微妙的色彩变化。有的地方颜色较深,仿佛是莲花深处隐藏的秘密;有的地方则稍浅,透出一丝清新淡雅之气。而花蕊处,则是一抹金黄,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其中,熠熠生辉。 明明是静止的画作,却好似有微风拂过,水墨莲花轻轻摇曳,似乎在诉说着一段动人的故事。又有阳光洒下,透过水面映照在莲花之上,光影交错之间,更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氛围。 桃清收笔站定,对自己的画作感觉挺满意的。身旁不知何时过来的李莲花看了一眼她的画,捏了捏她的手,对着另一边的郭庄主笑道:“郭庄主,不知我夫人这幅彩莲图可还能入你的眼,让我等在这采莲庄多住几日,此画便赠予庄主,如何?” 郭庄主盯着那幅画,眼中神色十分满意,闻言假装沉吟片刻,道:“我这采莲庄素来招待文人墨客,几位只管住下便是了。” 李夫人所做彩莲图,极为逼真,甚至在原有的基础上有所升华,当真是一幅不可多得的画作。郭庄主很是满意,倒也不介意让他们多住一晚。他自信只有几天而已,他们绝对查不出什么东西。 李莲花将画作递给郭庄主,郭庄主吩咐下人给他们安排客房后,这才拿着画作转身就离去了。 桃清伸手戳了戳他的腰,被他反手捉住,放在手心揉捏,她咬牙切齿道:“我这花了小半天的时间作的画,李神医这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给我送出去了,怎么这么轻松啊?” 李莲花凑近她耳边小声道:“先给他观赏两天,回头再给你拿回来。” 这算盘珠子都蹦到别人脸上,让桃清有种奇怪的感觉,她知道案件的始末,所以知道这郭家一家子碰到李莲花都要栽了。他怎么也知道最后一定能拿回来? 她试探性道:“偷回来?” 李莲花斜了她一眼,用她说过的话堵她:“拿自己的东西怎么能说偷呢?物归原主而已。” 桃清:“……”当初少师就是这么拿回来的。啧,他学的可真快。 第47章 第一愿47 夜里,小桃子吵着要学画,桃清就在他跟前搁了一个茶壶,让他照着画。孩子虽然不会画,拿着画笔倒也玩得很开心。 李莲花一边喝茶,一边思考采莲庄的事情。那眉头紧皱的样子,好似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地方。 桃清走到他的身后,伸手给他揉了揉太阳穴,“皱什么眉头,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地方,说出来,我给你分析分析。” “没什么。”李莲花抓着她的手指捏了捏,“我们自从进入这个采莲庄开始,郭庄主就言辞闪烁,表现得极为不待见我们。但是你看,采莲庄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周围,所有人都在说这件事情的诡异,作为主人家难道不想查清真相,给自己,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吗?可郭庄主偏偏不想查,也不想让我们去查,可见他心里有鬼,嫁衣杀人的事情说跟他没关系都没人信。” 桃清知道他很聪明,大约从第一次见面,从郭庄主的态度就已经开始怀疑上了他,便道:“还有呢?” “郭二庄主是真疯还是假疯,我不太清楚,卿卿你明日帮我看下,看看他的疯病是真的还是装的。” 桃清点头,表示没问题。她今日没有跟着李莲花他们一起行动,所以并没有见到那位疯子二爷。 “还有就是那郭少庄主就更奇怪了。他听说我们在找狮魂,十年前的六指怪人,他就有意无意地引导我们去发现狮魂和许娘子的关系。他好像知道很多东西,虽然没有直接告诉我们,却一直暗示我们,这一切都跟他父亲有关。他给我一种感觉,那就是他好像很害怕他的父亲,同时又十分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他的父亲。” 桃清道:“若狮魂和许娘子有情,却被郭庄主发现,他确实可能愤起杀人,他有杀人动机。”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受头顶绿帽的羞辱。 李莲花接着说道,“那么我们假设,那许娘子真的跟狮魂有不一样的情意,最后两人还被郭庄主发现了,杀害了。那么郭庄主为什么还保留着许娘子的故居?虽然落满了灰尘,但却保留了十年前的原貌,以至于我们轻易就能找到狮魂的画作,将狮魂和许娘子联系到了一起。” 桃清指出他前面说的郭少爷想要摆脱父亲的心思昭然若揭:“你刚才也说了,那郭少爷和他爹并不是一条心,会不会郭庄主是想要毁掉罪证的,但是他却将事情给了郭少爷处理,以为他能处理得很好,结果就是郭少爷并没有听从他的吩咐,而是将东西都保留了下来,就为了有一天能坐实郭庄主的罪责。” 李莲花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只是到底是什么仇恨,能让当儿子的这么恨他的父亲。 是啊,为什么呢?桃清道:“采莲庄规矩森严,下人们个个活的胆战心惊,可见郭庄主掌家之严,郭少庄主唯唯诺诺,可见平日里被压迫得狠了,在日复一日的掌控,他疯了也不一定。” “算了。”李莲花揉了揉眉心,从郭家这令人头疼的父子关系中剥离出来,还是继续找狮魂吧,“根据现有的线索,狮魂在十年前跟许娘子是有一些交情的,只是后来许娘子死了,那么狮魂会去了哪里。” 桃清道:“两种可能,一种跟许娘子一起死了,一种逃离了这采莲庄。” 虽然李莲花更想要找到活着的狮魂,毕竟活着的人才方便问话,但也知道可能性不大。 李莲花点点头道:“狮魂呢,在金鸳盟的本职工作是仵作,他的武功是不高的。而郭庄主,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武功,但是无意之中却露出了行迹,他会武功,而且是西南八卦门一派。跟狮魂比起来,可能在伯仲之间,也可能略胜一筹。” 所以,狮魂死在他手里的可能性很大。 桃清看他说这么多话,嘴巴都干了,就给他倒了一杯茶,“狮魂跟许娘子有关,而跟许娘子有关的人是郭庄主。若狮魂死了,那他的东西一定落在了郭庄主的手里,只要撬开他的嘴就知道东西的下落了。” 有时候,她就很赞同笛飞声的做法,把人抓起来严刑拷打,还有什么话吐不出来的。当然,她知道李莲花是不会这么干的,他只会摆事实,讲道理,让人心悦诚服地说出隐藏的真相。 李莲花喝了一口茶水,悠然道,“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采莲庄嫁衣杀人的真相,若真的是郭庄主所为,那他最后不说也得说了。只是若许娘子的事情跟郭庄主有关,后面的两位新娘又为何穿着同一件嫁衣而亡呢?郭庄主跟她们并没有仇怨啊。” 他道:“威远镖局濒海而建,按理说镖局千金应该熟识水性,又怎么会溺水而亡呢?更何况,那件嫁衣既然已经死了两位新娘,那威远镖局家的千金也不嫌弃它晦气,怎么还继续穿呢?而且,我今天去看了一下她的尸体,身上多处骨折,都不是小伤。” 桃清双手托着下巴,猜测道:“那有没有可能她先受了伤,浑身动不了,这才落入水中溺死。”她站在上帝视角,好似答案很简单,但身在局中,只能根据一点一滴的线索去拼凑真相,是真的很困难。 李莲花笑了笑:“那伤不像是被人打了的,是撞击伤,也像是摔伤。” 桃清道:“花花,不是每个人都有高深的武功,对于武功低微,甚至可以忽略不计的弱女子而言,摔一下可能就起不来身了,这个时候若是掉入水中,再好的水性都没用。” “你说的对,确实有这种可能,只是他们为什么会摔倒呢?这三位新娘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穿着同样一件嫁衣,是不是有人对这件嫁衣很执着,不管谁穿了都要出来将人推倒在地?” 李莲花若有所思道:“都说那嫁衣邪性,我倒是想要见见那嫁衣,可惜郭庄主说那是郭家的传家之宝,不给见。”最好有个人穿着那件嫁衣做诱饵,引得那暗中之人露面。 他看了一眼桃清,然后马上把心里的想法给熄灭了。那衣服晦气,卿卿不能穿。而且这郭家新妇的嫁衣,他的卿卿如何能上身。 桃清朝他眨眨眼:“你若是想见,总是能想到办法见到的。”比如夜里偷偷去看一眼? 李莲花重新理了一遍思路,发现关键之处就在那嫁衣之上,他站起身来,神情狡黠道:“那我就去看看那件嫁衣,卿卿你早点睡。” 桃清点点头:“早去早回。” 【宿主,你不想看他穿嫁衣的模样吗?】 桃清道:“不想。我已经看过了他穿婚服的样子,穿那石榴裙嫁衣如何比得上他成亲时候穿的那一身。”最主要的是那是为我而穿的,如今只不过是为了破案。 李莲花推开房门,跟采莲庄的管家婆婆打了一个照面,双方都被吓了一跳。只是在管家婆婆一通神神叨叨的操作之后,李莲花这才悠哉悠哉地去找了笛飞声。 至于方少侠,那是个爱凑热闹的,他自己会找过去。果不其然,他跟笛飞声没聊一会,那方少侠就出现了。 三人一同摸进了采莲庄收藏嫁衣的地方。那件连杀三人的石榴裙嫁衣。沉重的头饰,挂满银饰的嫁衣,还有那狭窄的裙摆。李莲花围着它转了一圈,又伸手掂了掂头冠。心中有了几分明悟。 “一般的嫁衣以金线和银丝绣成各种华丽的纹饰,看着很华贵,但一般重量并不会很重,因为女子体弱,要穿着嫁衣一整天会很累。但这件石榴裙嫁衣不一样,它是真的很重,不仅头冠很重,坠着银饰的嫁衣也很重,穿戴在身上像是挂了几十斤重量,更何况裙摆过窄,穿在身上根本迈不开腿。若是穿着这嫁衣的时候摔一跤,怕是很难爬起来。” 方多病一边听他解释,一边点头,只是仍旧有几分不解道:“话说你为什么对嫁衣这么懂?” “听别人说了,自然就懂了一些。”他去选婚服的时候,那绣娘一直在跟他介绍各种不一样的衣服,哪种比较轻盈,那种比较华贵,哪种走起路来最美,哪种穿起来便于行动,那多多少少都记住了一些嘛。所以,他一看到这嫁衣就能说出它的各种缺点。 他环视了一圈屋子,然后道:“这个房间既然是摆放嫁衣的地方,也是新娘试衣服的地方,却缺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最捧场的当然还是方多病,“什么东西?”笛飞声兴致缺缺,对这些压根不感兴趣。 李莲花道:“镜子,一个能照见全身的镜子。你想一下,一个穿着嫁衣的新娘子,她难道不需要梳妆,不想看到自己最美的模样吗?” 方多病点头:“那定然是想的。” “所以,穿上嫁衣之后,新娘一定会去找镜子。找下,看看镜子在哪里。” 三人四处查找镜子,结果还是笛飞声打开窗户,指着外面镜石道的:“在那里,外面有镜子。” 李莲花从新娘的待嫁房中一步一步走了出来,站在镜石前面,然后看了一眼草地通向莲池的寿山石,他豁然开朗。原来如此。 等半夜李莲花回房的时候,桃清并没有在他身上闻到腥湿的湖水的味道,这是没掉湖里去? 【没有呢,大概他跟宿主在一起后,运气好了那么一点点,他们在讨论谁去做诱饵的时候,是方多病输了。嫁衣也是他穿的。】 “哦。”桃清了然一笑,“那位方少爷掉湖里去了?”那莲池李莲花掉进去过,笛飞声掉进去过,现在终于轮到方多病了吗? 【也没有。李莲花不是方多病,连个疯了的郭坤都应付不了,人一出现就被抓住了。】 “那尸香花冢?”桃清刚问出来这个问题,又觉得自己太小瞧别人了,李莲花或许一眼就看出了莲池里的秘密,只是没有拿到切实的证据的事情,他不爱说出口罢了。 果然,系统道,【他们摸了一具尸骨上来。】 那就好,桃清安心地睡了过去。 第48章 第一愿48 第二日一早,李莲花就打算领着桃清去看看那个疯了的郭坤,看还能不能抢救一把。路上碰到了笛飞声和方多病,几人便一起了。 郭坤虽然是杀害三个新娘的嫌犯,但因为是个疯子,倒也不需要单独关押,而是就在他自己的房中。 他见到众人就开始胡言乱语,嘴里说着一些外人听不懂的话。甚至还要跟他们动手。可偏偏武功不济,一下子被笛飞声点住了穴道。 桃清这才上前把脉,片刻后,她解开郭坤的穴道,任由他龟缩到角落里去。她对着李莲花道:“问题不大,他这疯病虽然得了许多年,但要说治也能治,而且据我探查,他的病平日里并没有那么重,是有人于这两日用了药让他的疯病加重。” 李莲花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他的病是人为可以控制的,有人想要他疯得厉害一点,就给他下了药。” 方多病看得一愣一愣的,“李莲花,你不是神医吗,你怎么没看出来?” “这个呢,虽然我跟夫人师出同门,但论医术还略输一筹,惭愧惭愧。” 李莲花随口敷衍着方多病。他将怀里的小桃子放下,让他站得远远地,然后从笛飞声那里接过他那件石榴裙嫁衣,试探性地往郭坤眼前放,他却对此毫无反应,只依旧上蹿下跳,嘴里念念叨叨。 李莲花道:“看来刺激到他的不是这件嫁衣,而是穿着这件嫁衣的人。” 笛飞声冷眼旁观许久,突然道:“或许还有另外一个人。”他转身出去,不知道怎么折腾,在脸上搞出了一些伤痕,模仿起狮魂来竟也是有模有样的。 然后桃清看着他们转眼之间就试探出了郭坤模仿他大哥八卦形意掌的事实。也就是说,这郭坤当年无意中看到了他大哥杀害许娘子和狮魂的场景,便将那一幕复刻了下来,多年之后再另外的新娘身上重演。 只是凭借着推测,不足以给郭乾定罪。尸香花冢倒是可以给他安一个勾结金鸳盟的罪名,但想想还是算了。狮魂本来就是百川院放出来的,用了他的秘术其实也并不什么大事。 桃清看他一筹莫展的样子,好心建议道:“如果你只是想要他清醒一段时间问几句话,我现在就可以给他施针,让他清醒过来。” 李莲花道:“可以的话自然更好。这样,卿卿在这里给他施针,我们再去找找其他的线索。” 桃清答应了。李莲花本想带着小桃子一起走的,他却不乐意了,要留下来跟桃清一起。小桃子面对这个郭坤这个怪人却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满是好奇。 反观郭坤,他对着李莲花几人不是疯言疯语,就是摆弄着他那并不高深的武学。只有对着小桃子的时候,他反而安静了下来,一动不动,任由小桃子围着他打转。 李莲花看着这一幕,不由感叹道:“看来他疯得不是很彻底呀,对孩子他还保留了一分心善。” 在这个采莲庄里,连疯子都被人利用得彻底,可见这里的人除了郭二爷这个真疯子,还有其他隐藏的极深的疯子。 等他们几个一走,桃清立刻点住了郭坤的穴道,同时从袖子里掏出一大把银针,快狠准地落在了郭坤头上。再配合她独特的内力,郭二爷头上很快就冒出了白烟。 另一边,李莲花等人再探许娘子故居,终于破解了狮魂与许娘子相约私会的证据,然后跟赶过去的郭庄主等人剑拔弩张,气氛僵持。 “……十年前,狮魂不小心跌进你家的莲花池,巧被许娘子所救,两人在相处之中生了情愫。你猜忌心起,想来对许娘子苛刻,狮魂相约许娘子私奔,却被你发现,你恼羞成怒之下杀了他们二人。你杀人的过程正好被郭坤看见,所以他那些看起来疯癫的行为都是对你杀人的模仿,如今呢。你眼见事情瞒不住了,就想要他替你担下杀人的罪名。我说的对吧?” 郭庄主被说中了隐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心中慌乱,面上和还在垂死挣扎:“这只是你们的猜测而已,毫无根据,难道你们百川院硬要将罪名扣在我头上吗?” 桃清带着已经清醒过来的郭坤正好走到门口,闻言高声道:“郭庄主,不如先来看看你弟弟,他当年既然目睹了那一切,想来还有几分印象。” 郭坤还是那一副邋邋遢遢的样子,只是眼神多了几分清明,不再是一副吓死人的疯子疯癫模样,他看着郭乾,颤抖着嘴唇,缓缓叫了一声,“哥……” 桃清牵着桃梓的手,走到李莲花的身旁,朝他点点头,小声道:“能清醒小半个时辰。”至于以后是清醒还是疯癫,那就看他的表现了。 李莲花对着郭坤道:“郭二爷。你既然已经清醒了,那是否可以请你回应一下十年前许娘子的事情。” 郭坤才刚刚清醒,脑子还有些混沌,只是顺着李莲花的话,嘴里无意识地重复道:“十年前,许娘子……” 他话还没有说完,郭乾就大喝一声,止住了他的话头,“我虽然不知道你们用什么办法让我二弟清醒过来的,但十年前他还是个疯子,疯子看见的,听见的东西如何能够作证?若他说他日日见鬼呢,这世上难不成真的有鬼不成?” 郭坤颤抖着身子喃喃道:“有鬼,有鬼,有鬼。”声音一声比一声尖利,最后居然叫着跑了出去。那疯疯癫癫的样子,好似刚才的清明是一场笑话。 桃清眉毛一挑,看着他跑出去的身影哼笑了一声。没有人可以质疑她的医术,她说对方是清醒的,那郭坤就绝不会是疯癫的。 她正要转身去抓郭坤,却被李莲花一把抓住了手,他朝他摇了摇头。他们不知道郭坤和郭乾的感情如何,没得逼着郭坤去作证的。而且,有的人耐心早已告罄。 笛飞声抓住大刀,顷刻之间就横在了郭乾的脖子上,他不屑道:“让人开口说话的法子,我有的是。”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狡辩毫无意义。郭乾在面对笛飞声有如实质的杀气下,招架不住几个回合,就将十年前的事情撂得一干二净。 许娘子和狮魂那一顶绿帽子扣在他的头顶,让他羞愤欲死,忍不住对他们二人痛下杀手。许娘子溺水而亡,狮魂则被他扔入了莲花池做花肥。 等采莲庄的下人将池子里的尸骨一具一具打捞出来的时候,笛飞声终于找到了六根手指的狮魂。 只是十年的时间,狮魂早已化作了白骨,就算携带着什么东西,在水里泡了十年,也早落在了莲池淤泥里或者干脆腐烂成泥了。 “狮魂的九鲲皮囊是天山宝物,不腐不化,若是莲花池里找不到,那就一定还在采莲庄的某一处。” 被他冷眼一扫,采莲庄的下人忙不迭地去帮忙找东西了。 本以为能找到狮魂的下落,没想到到头来白忙活一场,李莲花有些失落。桃清不想看到他失望的样子,就站出来却询问郭庄主,“郭庄主,你既然这么恨许娘子,应该是不愿意留下许娘子的遗物的,可是十年以后那些本应该被毁灭的东西却依然还在,并被顺利送到了我们手里,郭庄主,你当年是派谁去收拾残局的,又是谁能让你放心,以至于你这么多年都没有过问?” 郭乾愣了一下,然后瞥了一眼郭祸,随即若无其事道,“时间太久,庄子里的人又换了一批,我早忘了。” 桃清状似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郭少爷。那既然许娘子的东西是郭少爷处理的,那狮魂的东西想来也是郭少爷处理的了。” 郭乾颓然道:“不,不是,他年纪那么小,我怎么可能让他去善后,都是家里的老仆人处理的。” 桃清笑了笑,“想不到郭庄主对于郭少爷还有几分父子之情。只是,你在杀害威远镖局家的千金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那是你儿子即将过门的新娘呢?” 李莲花却在这个时候想明白了,他接着桃清的话道,“那是因为,第三个新娘不是他杀的呀。我说的对吗?郭少爷。” 郭祸眼睛闪了一下,急忙追问道,一副很想给父亲脱罪的模样,“不是父亲做的,那是谁做的?” “是你呀,郭少爷。”李莲花盯着他的眼睛,笑道,“我之前说错了一句话,当年目睹郭庄主杀害许娘子和狮魂的现场的,除了郭二爷,还有一人就是你,郭少爷。所以,你利用你二叔的疯病,让他害死了后面的威远镖局家的千金。 郭祸惊恐抬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李莲花:“不不不,怎么会是我呢,她可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呀,我怎么可能杀害她。” 郭乾也急道:“都说了,人是我杀了,你们还问来问去做什么。这罪,我认了。” 李莲花却不着急了,他侧头对着方多病耳语一阵,方多病听完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郭祸,然后提着剑离开了。 “威远镖局家的千金虽然是郭少爷你未过门的妻子,可奈何你不喜欢她,却又反抗不得你父亲,不得不妥协娶他,所以你最终设计杀了她。” 郭祸当然不可能认这个罪名,他跟他父亲一样,准备抵死不认,“胡说八道,我……我是喜欢苏苏的。” “郭少爷,眼神是骗不了人的。那天在酒楼里,我们可都是看见了的,你跟绿柔姑娘有情。虽然你们装作不熟悉的样子,但眼中的情意却是骗不了人的,所以,你就认了吧,郭少爷。” 这时,方多病回来了,他手上拿着的是一件崭新的,跟石榴裙嫁衣一模一样的紫色裙子。 这下,证据确凿,容不得他抵赖了。 第49章 第一愿49 经过层层剥茧,小心取证,采莲庄十年内嫁衣杀人案终于告破。 方多病捆着采莲庄的三个主人,对着李莲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忍住,“李莲花,我找到郭二爷的时候,他又成了那疯癫的样子,他的病是不是可以治?” 小少爷有善心是好事,但是前提条件是不要麻烦到我。桃清瞥了一眼那没有发挥任何用处的郭二爷一眼,“反正要被关到百川院,疯或者不疯又有什么关系,这样不是挺好?” 方多病一噎,顿时不敢吭声了。反正都要被关着,或许疯着比不疯更快乐? 而李莲花这会却顾不上他,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找的狮魂的手札,手中握着狮魂的手札,只觉得重逾千斤。 “狮魂伤重未愈,而盟主之令未尽,不敢怠之,故将单孤刀遗骸敛于药棺,保尸身不腐,暂藏采莲庄南门柳树下,以待盟主之令。” 李莲花有些不可思议的想着,他竟然真的找到了师兄的遗骨。他找了整整十年,如今终于找到了。 桃清当然不能让他一个人去挖坑,她从采莲庄下人那里要了好几把锄头,给方多病塞了一把。 “方少侠,里面埋的可能是你舅舅,你难道不想出一份力吗?” 方多病看了一眼认真挖坑的李莲花,“所以,你们在找的人就是我的舅舅,四顾门的副门主,单孤刀。李莲花,你们认识他?” 桃清轻描淡写道:“不过是受人之托,帮忙找寻单孤刀遗骨,谈不上认识。方少侠,锄头你要吗?” 方多病确实有一颗赤诚的心,他二话不说,马上加入李莲花挖坑的大业。 李莲花倒是想要自己一个人挖,但被桃清瞪了一眼,就不敢吭声了。好吧,方多病是师兄的外甥,大概也许应该出一份力? 桃清又给笛飞声塞了一把锄头。 笛飞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就是不接。毕竟他跟单孤刀可没有什么交情。 “阿飞,你是李莲花的朋友,难道朋友有事,你不帮忙?而且,你不想尽快完成这件事吗?” 笛飞声想到李莲花答应找到单孤刀尸体就给他洗经伐髓诀,同时也可以将打架提上日程,于是挖坟的人又多了一个。嗯,他才不是李莲花的朋友。 当然桃清自己也加入挖坟大军。她又不是真的什么柔弱的女子,而是一个力能扛鼎的奇女子,挖坟而已,洒洒水啦。 唯有小桃子一人,因为年纪太小,蹲在一旁看他们几个劳作。 李莲花无奈地看了几人一眼,最终低头笑了起来。这一笑,好似心中那些愁绪,那些伤感就消失无踪了。如今的他娇妻幼子在侧,还有一二好友陪伴,人生也不觉得缺憾了。 四个人的行动很快,没一会就挖到了棺材盖,李莲花的手落在棺材盖的边缘,然后一把掀了它,露出里面保存得完好的单孤刀的遗容。 方多病探头一看,果然是他的舅舅,单孤刀。没想到十年过去了,这人的遗容竟然丝毫不损,这金鸳盟的人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李莲花眼眶慢慢红了。哪怕明知道师兄恨他入骨,但找到单孤刀的遗骨是他十年来的夙愿,如今终于找到了,总算是对自己对师父有一个交代了。 他双腿一软,好似马上就要跪下去了。桃清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整个人托住,没让他真的软下膝盖。 “我没见过单孤刀,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但是这人的脸上动过刀子,这张脸是后天改的。那单孤刀可曾毁过容,叫人重新做的脸?” 桃清原本还在想着要怎么拆穿假尸体的事情,没想到这张脸本身就是破绽,对她这样精通易容术的人而言,那就是一眼能瞧出来的破绽。 李莲花顿时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师……单孤刀就长这样,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张脸。这人不是单孤刀?” 可这跟他十年前在扬沙谷收殓的师兄的尸体一模一样。更何况,金鸳盟也没必要搞一具假尸体来糊弄他吧?他锐利的眼神扫向笛飞声。 笛飞声却已经冷了脸,“不可能,狮魂手札中记载的,藏在这里的尸体就是单孤刀。他不可能骗我。十年前金鸳盟抢到的尸体就是这一具。” 方多病一脸懵逼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炸了:“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是假的?舅舅的尸体是假的,怎么可能呢?我记得他就长这样啊。而且阿飞你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十年前金鸳盟抢到的尸体什么样的!” 桃清玩味道:“一张脸而已,你们若是喜欢这张脸,我现在就可以将你们的脸易容成单孤刀的模样。当然,这具尸体不是易容术,而是换脸术。” 李莲花喃喃道:“换脸术?”他见过桃清的易容术,那位粉衣的桑小公子,当真是改头换面,半点也看不出破绽。 李莲花从痛苦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桃清便不再扶着他,站在他的身旁缓缓道:“对,比易容术更高一级的换脸术,它是对人进行削骨画皮,将一个人生生改造成另一个人的面容。当然是人活着的时候,死了之后操作起来伤口愈合不了。” 方多病打了一个哆嗦,“通过削骨画皮,将一个人改成另外的人,那不是很残忍?” 桃清却摇头道:“也不算吧。棺材里这个我不知道,但实际上却是有很多人愿意主动要改造自己的脸的。其实,只要打了麻药,被改造的人是感受不到这种痛苦的。有些人天生容貌丑陋,为了变美,哪怕削骨画皮,她们也是愿意的。毕竟痛苦是一时的嘛,而变美却是一辈子的大事。” 方多病听着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何可以轻易舍弃,换成他人面容?” 那是你不懂女人对于美貌的执着,只要能变美,换脸算什么,后世的美容整形都已经烂大街了。桃清对着李莲花道:“花花,你信我,棺材里这个,我确定是假的脸。” 可我宁愿他是真的。比起师兄的死亡,他更不能接受的是师兄的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在幕后策划了一切。人命在他的心里,究竟算是什么? 李莲花沉默了一会,他跳进棺材里,仔细检查了一遍“单孤刀”的尸体。当他带着疑虑去看这具尸体的时候,他就能发现很多问题。 “这尸体确实是假的,我记得单孤刀的小指是被震碎的,但这人的手指是被砍断的。尸体上的宝甲也是假的,单孤刀的宝甲刀枪不入,这里的却是残次品,一碰就碎。” 方多病瞪大了眼睛,“如果这是假的尸体,那真的尸体哪里去了?”偷一个尸体的意义何在? 桃清嗤笑一声:“或许这世上根本不存在什么真的单孤刀的尸体,当年四顾门和金鸳盟争抢的就是一具假尸体。” 笛飞声若有所思,眉头紧皱。李莲花扶着棺材,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有方多病大惊小怪,“什么意思?” 有些人只要点一下就能想明白很多事情,有些人非要人把话挑明,“若是人真的死了,那么直接放真的尸体就行了,何须弄虚作假搞一具假尸体出来。只有活人,才需要搞一具一模一样的假尸体,用自己的死亡来达成一些目的。” 方多病:“不可能,我舅舅他为何要假死?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他的死,李相夷这才为了给他报仇,带着四顾门和金鸳盟拼死一战?他……” 方多病的话都说不下去,难不成他舅舅真的这么坏,让四顾门和金鸳盟两败俱伤就是他最终的目的。不可能的,他可是堂堂四顾门的副门主,是除了李相夷之外,他最崇拜的人啊。 桃清给了方多病一个赞赏的眼神,“方少侠说的不错。如果单孤刀不死,那么李相夷不会杀上金鸳盟,那么就不会有东海大战,更不会有四顾门和金鸳盟的两败俱伤。为了做那个渔翁,单孤刀必须死。” “卿卿,别说了。”李莲花有些虚弱的声音响起来,正午的太阳照在他的身上,他却觉得身处凛冽寒冬一样冻的发抖。师兄真的是幕后策划一切之人吗?他恨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毁掉四顾门,害死四顾门五十八位兄弟的性命? 笛飞声却冷冷道:“让她说。”若背后真的有人算计了金鸳盟,他一定不会放过对方的。 桃清上前扶了一把虚弱的,好像风一吹就会倒的李莲花,却没有听他的话点到为止,而是将话说得更明白了一些。 “单孤刀了解李相夷,了解四顾门,他是有可能算计得了四顾门的,但是要金鸳盟跟四顾门两败俱伤,那一定还有一个跟他熟悉四顾门一样,熟悉金鸳盟的人跟他合谋,否则的话,做不下这局。” 桃清不能将话说得太明白,毕竟她没有证据,但是却可以做合理的猜测。十年前,四顾门与金鸳盟同样损失惨重,难道只有四顾门有叛徒,而金鸳盟没有吗?那是谁将雷火弹埋到金鸳盟总坛的?总不能是单孤刀吧,他有这个本事? “而且这换脸之术可不是谁都能做的。我想这江湖上除了我,怕也没几人可以完成这么完美的换脸之术。” 笛飞声冷冷道:“角丽谯会。”笛飞声虽然看着冷淡,对一切都不放在心上,但他连狮魂会做笔记,有宝贝九鲲皮囊都知道,当然也知道角丽谯擅长的是什么。 方多病惊呼一声,不可置信道:“金鸳盟的角丽谯,她会跟我舅舅勾结,她图什么?”她可是金鸳盟的圣女啊,笛飞声座下权势最大的人。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他舅舅还是四顾门副门主呢,不也照样有算计四顾门的嫌疑? 她看着笛飞声越发恐怖的脸色,话锋一转,又道:“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的事情还需要大家去查证。” 笛飞声看了李莲花一眼,淡淡道:“这些事情,我会去查。”他可不像某些人,遇到事情只会逃避,若角丽谯真的是金鸳盟的内鬼,他一定会杀了她。 虽然还没有从这样的惊天秘闻中醒过神来,方多病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需要怎么做?”比起只是小时候见过几次,还印象不好的单孤刀,他潜意识里更相信李莲花他们。 桃清眯了眯眼睛,“方少侠,这具尸体虽然我们说是假的,但是没有经过更专业的仵作查验,不如,你将他送到百川院,让百川院的人再验一次,然后集合百川院的力量,共同查探十年前单孤刀生死之谜,如何?” 只要方多病大张旗鼓地将假尸体送到百川院,紧接着,她就跟着公布十年前的真相。关于李相夷,关于笛飞声的流言,以大众的猎奇心理,保管一夜之间传遍整个江湖。到时候看单孤刀还怎么躲。 幕后黑手掀开了笼罩真面目的薄纱,失去了他的神秘性,其实也就是一个小boss而已。 “哦哦哦,”方多病傻愣愣地点头,出现了疑似单孤刀假尸体的事情,当然是要拖到百川院,让百川院定夺。 第50章 第一愿50 四匹马拖着晃晃悠悠的莲花楼最终停在了云隐山下。 笛飞声得了李莲花的洗经伐髓诀,拔除体内的修罗草之后,回去金鸳盟查内奸去了。方多病带着采莲庄的真相和单孤刀的假尸体去了百川院。 而李莲花则决定带桃清回云隐山一趟。上次跟师娘说好了要带她回去的,另外就是找师娘了解一下单孤刀的事情。 只是到了云隐山脚下,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在云隐山脚下的一处较为平坦的草地停了下来,打算在这里歇息片刻。 草地的一角有一丛野花开得正好,花瓣娇小,颜色如玉,香味怡人。李莲花带着小桃子摘了一捧回来,放在莲花楼里,只觉得满室馨香,让人心情不由自主地放松。 桃清搬出桌椅,在树荫下煮茶。清澈的泉水注入茶壶,水与茶叶相遇的瞬间,发出轻微的“呲呲”声,茶香也开始慢慢弥漫开来,萦绕在整个树荫下,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李莲花神色懒懒得坐在桃清对面,捧着一杯茶慢吞吞喝着,眼角的余光看着跟狐狸精打闹的小桃子,看到他无忧无虑的笑容,自己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桃清仔细地端详着他的神色,本以为他会因为单孤刀的假死而感觉到悲伤,但此刻他的脸上却并未显露过度伤心的痕迹。相反,他看起来格外的平静。 可就是因为他太平静了,桃清反而担心他。情绪这种东西,其实发泄出来比憋在心里好多了。 大概是她的目光中的担忧太过于明显了,以至于李莲花突然说道,“其实我早就心有所感,如今得到了证实,也不算很意外。” 他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苦绝望,或许会有一点难过,但这种情绪很容易被抚平。尤其是他陪着小桃子玩的时候,被他的笑容感染,突然就觉得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他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唯一执念就为了找到师兄遗骨而活着的孤魂野鬼了。心中空了一块,但马上会被其他东西填满。 单孤刀那么恨他,恨到假死布局,但他如今的生活其实也挺好的。没了四顾门,没了天下第一的光环,他拥有了更简单的快乐。 晨起一杯清茶,晚间一壶热汤,雨天一把伞,晚归一盏灯,妻子脸上的温柔笑意,孩子口中的一声阿爹,楼里的萝卜长势颇好,狐狸精活蹦乱跳,每一样都能让他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满足。那些让人不开心的事情好像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不过,他还是微微叹息道:“我一直以为是李相夷狂妄自大,轻信金鸳盟导致师兄身亡,心中每次想到他,都觉得愧疚,东海大战以后,我也只想着找到他的遗骨,带回云隐山安葬。哪怕不久前发现他其实深恨于我,过往的师兄弟情谊并不如记忆中的美好,但小时候他待我总是好的,找到遗骨也算是全了师兄弟之情。” 但没想到找到的尸体竟然是假的,甚至于,师兄可能还活着,甚至在暗中谋划着毁掉李相夷的一切,要他这个师弟去死。 桃清轻嗅了一下杯中的茶香,顺着他的话道:“如今证实单孤刀才是谋划了这一切,导致后续事件发生的罪魁祸首,你无需对他感到愧疚。” 李莲花嗯了一声没有说话。虽然这样说,但想到那个人,心中还有一丝钝痛,眼中仍有一抹埋藏的很深的郁色。 桃清觉得李莲花可能并不是不能接受单孤刀的真面目,而是对单孤刀假死引发的后果感到心寒。 “你不是不能接受单孤刀的欺骗,你是不能接受他因为恨你,对着四顾门下手,以至于四顾门五十八位兄弟枉死?” 李莲花低头喝茶,沉默不语。显然是默认了她的说法。单孤刀想要他的命也就罢了,为何要连累无辜?还是说,他一直都是这样视人命如草之人。 四顾门的兄弟为了给副门主报仇,杀上金鸳盟,结果这一切都是单孤刀的算计,他根本就没有死,那让死去的四顾门兄弟情何以堪?他们的一腔热血,一番义气都被人无情践踏。 原本这些都不应该发生的,是因为他这个门主,太相信他们的师兄弟情谊,太过于相信单孤刀了。以至于让四顾门的兄弟做了那冤死的鬼魂。 桃清心想,这其实也很简单的,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能做的就是给死去的人报仇。她这么想也这么说:“你若是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兄弟们,就把罪魁祸首找出来,为他们报仇,让他们得以安息。” 李莲花捧着还在冒热气的茶杯,眼中是被热气熏染的迷蒙,藏着一股狠意,“你说得对,他还活着,我们师兄弟两人终会见面的。若他当真做了对不起四顾门的事情,必要为此付出代价。” 对,没错,找到单孤刀,然后杀了他。笼罩在李莲花头上最大的威胁就没有了。其实只要李相夷肯露面,单孤刀肯定会过来看热闹。桃清心中思量,云隐山那颗被控制的棋子,是时候让他传消息回万圣道了。 李莲花摩挲着茶杯,自嘲一笑,“只是人海茫茫,他又有心躲藏,想要找到他并不容易。”这时候他倒是有些后悔,手上没有什么力量,凭借他们两个人,要在偌大的江湖找一个人,何其不易。 “一具假的尸骨我们都能找到,更不用说一个大活人了。除非他永远不露面,否则找一个活人会比找一个死人更容易。”桃清的手里其实有不少势力,而且她觉得不需要自己去找,可以让百川院,金鸳盟,甚至朝廷去找。 更何况,其实目标也不是真的锁定不了,她道:“他做那么多事情,总不会就是为了让你一无所有吧,定然是能从中获得更多的利益。四顾门副门主他都不要做,反而要毁了它,想必是要建立一个只听从他命令的势力。不如去查查这十年间,江湖上崛起最快,最大的势力是哪一方。” 万圣道。 不需要去查,李莲花对此了然于心。这万圣道的名头在如今的江湖可谓是如雷贯耳,哪怕他这样居无定所的游医,也经常能听到万圣道的消息。 可是万圣道也是江湖门派,而李相夷哪怕已经死了十年,他在江湖上的影响依旧巨大。哪怕单孤刀成为了万圣道的掌权之人,他也不敢在江湖露面。因为他一旦露面,那么江湖对他的讨伐之声必将接踵而至。 除非他志不在江湖,江湖人对他的看法才不重要,或者他会想办法破坏李相夷的名声,再让自己的出现变得名正言顺。 一个人能躲藏十年而不出现,要么是逃避现实,不愿意出现,比如李莲花这样的,要么就是图谋很大,让他隐忍不发。而等他露面的时候,怕是已经成竹在胸亦或者早已尘埃落定。 什么事情需要花费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去谋划,去布局? 李莲花手指敲击着桌面,一下一下的,清晰而有力,“他活着的时候,对朝堂很感兴趣,几次三番提议我跟朝廷合作,有入朝堂之意。” 可一介江湖草莽想要进入朝堂并不容易,更不用说李相夷对朝堂敬而远之,并不想让门人子弟跟朝堂有太多接触。 单孤刀何止想要进入朝堂,他是想要整个天下。桃清对此心知肚明,只是看着他不再沉溺于那些已经是既定事实的往事中,而是去思考单孤刀做那些事情的缘由,不由会心一笑。 桃清道:“不管他想要什么,只要去查,总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李莲花道:“万圣道的掌门人是一个叫封磬的人。但他却不常露面,为人也有一些神秘,我与他素无交情,想从他入手,怕是不太好查。” 桃清建议道:“那就从单孤刀的旧居,旧事,旧人身上查起。云隐山的旧居,四顾门的旧居,他曾经的心腹下属如今可还在?还有跟单孤刀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天机山庄也可以去看看,那方少爷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但也许何庄主知道得更多一点。” 李莲花沉思片刻,点头答应了。他抬头看向脚下熟悉的土地,倏然一笑,“那就从云隐山开始查起。” 上次他从自己跟师兄曾经住过的弟子房中发现了师兄恨着自己的证据,却没有去找师娘那里师兄的屋子。那是因为他觉得就算去找了,也只能找到更多的证据,证明师兄的表里不一。 可他人都死了,生前再是如何恨着李相夷又如何呢。李莲花抱着人死如灯灭的心态,没有去找出更多令自己难堪的证据。没想到如今却要再次去翻他的房间,为了是找出他活着的证据。 桃清听到他这般说满意了。只要愿意去查就行了,以他的聪明程度,他很快就能查到所有的真相。 她端茶冲着他笑道:“那我们……”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到不远处小桃子惊呼一声,“奶奶。” 她整个人一僵,连忙放下茶杯,转头看去,却是一个有点年数,却又不是特别显老的人正笑着弯腰去抱小桃子。 桃清有些不确定道,“那是谁?”她虽然私底下瞧见过芩婆,但是明面上是没有见过的。第一次见到男方长辈,她是应该温柔腼腆一点,还是端庄大方一点? 芩婆当着方多病的面吐槽单孤刀心思深沉,所以,她喜欢的应该是单纯赤诚好懂的人?桃清心中有了一份明悟。 李莲花站起身来,向着小桃子和芩婆那边走了两步,轻声喊道:“师娘。” 芩婆抱着小桃子过来,狐狸精也跟着跑了回来,她笑容满面地打量着桃清一眼,只是面对李莲花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相夷,你怎么到了家门口还不回去,是不认识路了吗?” 芩婆远远看着云隐山山脚下有个小楼,想着相夷跟她说过的,他带着一栋两层小楼行走江湖。便想着可能是小徒弟回来了,只是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回到家,只能自己下山来瞧瞧。果然是她那个小徒弟,是不是她今日不下山,这人就要过家门而不入了? 李莲花立刻解释道:“师娘,我这一路风尘仆仆的,总要停下来修整一下,再回去见您。”主要是想要收拾好心情再去见师娘,不让她老人家操心。 桃清憋红了脸,尴尬一笑:“是我见此地风景绝佳,一时流连,耽搁了时间,还请前辈勿要怪罪。” 李莲花将芩婆引到椅子上坐好,桃清赶忙拿了一个新杯子,给她倒茶,恭敬地摆在芩婆面前,而他们两个站在一旁,有几分尴尬。 芩婆瞪了李莲花一眼,转头对着桃清却是微笑脸:“不怪,不怪,喜欢云隐山,就留下了多住一段时间。你就是桃清吧,我听相夷说过你。他这些年多亏了你的照顾,不然他自己一个人还不知道将日子过成什么样。” 桃清看了一眼李莲花,对方对着她眨了眨眼睛,看来这人没少在芩婆面前给她说好话。对着热情异常的芩婆,她抿唇一笑,“前辈,相夷很好,都是他在照顾我们。” 芩婆笑道:“叫什么前辈,你应该跟相夷一样叫我师娘。” 芩婆打量了他们两个一眼,又看了看桌上的茶水。李莲花悄悄戳了戳桃清,示意她端茶。 桃清端起茶水,状似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师娘。” “唉。”芩婆应了一声,接过她手中的茶水抿了一口,“我呢是临时出的门,身上也没带什么东西,回头让相夷领你去云居阁的库房里,看上什么你就拿什么。” 云隐山虽然清贫,但早年他们混江湖的时候也有一些好东西存了下来,本来是给两个徒弟存的娶媳妇的聘礼,结果一个用不上了,一个不需要了,库房里的东西还扔在那里吃灰。以后啊,都给相夷他们了。 长者赐不敢辞,桃清从善如流道:“多谢师娘。” 芩婆看着温柔体贴,又乖巧的徒弟媳妇,心中十分欢喜,尤其是他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你们是路过这边,还是要住上一段时间?” 桃清立刻道:“师娘,我们是特意过来见您的。这么多年才第一次上门,实在是失礼了,还请您见谅。” 芩婆又瞪了一眼站在旁边当壁画,斯斯文文闭口不言的李莲花,“我知道,这跟你没关系,是相夷心中有过不去的坎。这些年,苦了你了。” 虽然不知道相夷是怎么将人家小姑娘哄骗到手的,但是连小桃子都不知道他是李相夷,只知道他是李莲花,那必然是隐瞒了原来的身份哄骗人家的,小姑娘恐怕都不知道他家里还有人。说不定上次姑娘离开就是因为他身份暴露了。芩婆有些怜惜地看了桃清一眼。 虽然不知道芩婆脑补了什么,但好像事情的发展有利于自己,桃清轻声道:“师娘,我不苦。” 这姑娘是个傻的,也是个好的,芩婆满意道:“相夷这孩子冲动、任性,性子还有些急躁,要是有哪里做得不好的,你和我说,师娘帮你教训他。”就是不要离开他,这孩子的日子太苦了,上次他一个人回来,瞧着就有些失魂落魄,心不在焉,让人心疼。 她说的或许是二十岁哪怕身居高位,执掌生杀大权,却仍有些孩子气的李相夷,却不是如今三十岁的李莲花。孩子是会长大的,二十岁骄傲肆意的李相夷终是长成了成熟稳重的李莲花。 桃清努力把脸憋红,情意绵绵地看了李莲花一眼,有些羞涩却足够深情:“不会,他很好。” 看着小辈家庭和睦,夫妻恩爱,这比什么都要叫老人家开心,芩婆乐的眉眼弯弯:“唉,你们都是好孩子。” 李莲花咳嗽了一声:“师娘,我们正准备收拾东西回云居阁去,您来了正好,我们等会一起回去。” 芩婆笑道:“行,一起回去。” 第51章 第一愿51 回到云隐山的一个好处就是小桃子有人帮忙带。他们不需要时刻分一点精力在他身上,生怕他做点什么危险得事情。 芩婆以前不爱出门,连云居阁都不怎么出去,如今倒是喜欢牵着小桃子,带着狐狸精四处走动。 而果不其然,李莲花在单孤刀的房间找到了一个信箱。里面装着的是南胤旧事,关于芳玑王,关于宣妃,关于南胤三大秘术,修罗草、业火痋、无心槐,还有什么罗摩鼎,罗摩天冰,关于单孤刀跟南胤旧人的来往通信,还有宣妃写给南胤术师的亲笔信。 “原来,他竟是南胤之人,芳玑王和宣妃的后人,身具两国血脉,他想要的是颠覆大熙江山,执掌天下。”李莲花将所有的信一一看过,心中对于单孤刀的谋算终于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单孤刀虽然是孤儿出身,但凭借着玉佩和身上的胎记,被依旧忠心耿耿的南胤后人找到,并验证了身份。单孤刀有野心,他跟那些南胤旧人想要光复南胤的想法不谋而合,于是共同策划了十年前的事情。 而瓦解四顾门和金鸳盟的势力,让万圣道拥有充足的成长土壤只是第一步,后续蛰伏十年,他们做的肯定不止是发展万圣道的势力,还应该有更多的部署才是。 “石寿村。”李莲花的眼中陡然生出一股怒火,“术师风阿卢当年失踪了,所以他们失去了可以控制人的业火痋。石寿村的试验品就是他们想要重现当年的业火痋。” 为了炼制业火痋,他们不惜骗取大量武林人士前往石寿村,用人命去堆一个可能。这幕后之人当真该死。 桃清将这些信一封一封收入木箱,这可都是罪证,不管用不用得上,都要保存好。“别生气,不管他们想要做什么,结果就是他们失败了。”他们找到石寿村的时候,那里早就荒废了,说明南胤之人想要重新炼制业火痋的计划失败了。 “南胤,石寿村,业火痋,无心槐!”李莲花突然站了起来,他皱着眉头好似想起了什么,“我终于知道当初在石寿村闻到的那股熟悉的味道是什么了,是无心槐的味道。” “嗯?”桃清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无心槐怎么了? 李莲花道:“无心槐的味道,我在十年前就闻到过,在师……单孤刀的尸体上闻到过那股味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就是无心槐的味道。” 桃清了然道:“无心槐除了能散人武功,还是一种极强的迷药,闻之可使人致幻,失去痛感,大量吸入者,即使被削骨剥皮也不会有任何感觉。”好东西啊,这不比什么麻药好使,她一定要搞到无心槐的制作方法。 绕来绕去,绕不开四顾门。李莲花深吸一口气,轻叹道:“看来,我们得尽快去一趟小青峰。当年那具尸体上所有的随身物品我都收起来,放在小青峰的故居了。就是不知道十年过去了,那房间里的东西还在不在。” 桃清将盒子放到一边,握着他的手道:“不着急,只是去确认一下而已,我相信你的记忆不会出错。而且,我们本来不就是打算云隐山之后再去小青峰单孤刀旧居看一下,说不定还能找到新的线索。” “嗯。我们陪师娘两天,然后去小青峰。”曾经的四顾门烟消云散,就剩下了小青峰那里的四顾门建筑还在。李莲花心中暗道了一声罪过。乔婉娩这些年居住在小青峰扩建的慕娩山庄中,听说四顾门旧居没有动过分毫。 “好。”桃清应了一声,她打量了一眼单孤刀的房间,确定没其他什么遗漏的东西了,便道,“这房间我们都翻遍了,大抵是没有更多的东西了,我们出去吧。” 李莲花抱着箱子走回自己的房间放好,出来的时候看到桃清正在打量院子里的景色,突然想起师娘说的带桃清去云隐山的库房挑东西,他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走上前去,牵着她的手朝着库房走去。 “走,我带你去库房看看,你别看师娘日子过得清贫,其实啊,师父师娘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 他的那把被誉为天下至刚的少师剑就是师父送给他的礼物。除此之外,库房中还存着不少其他的好剑。 库房里财物不多,古玩字画,金银玉石之类的东西也有一些,但并不是很多,一个箱子就装完了。最多的还是各式各样的武器,刀枪剑戟匕首等冷兵器,摆了一排又一排,品质看起来都还不错,不是那种铁匠铺里十两银子一把的普通货色。 桃清神色有些古怪:“怎么会有这么多?”师父师娘年轻的时候,专门打劫人武器的吗? 李莲花咳嗽一声,轻声解释道:“其实这里很多收藏品,是我送回来的。那时候,每年生辰的时候,江湖人送到四顾门的礼物能将一个广场堆满。我就挑了一些觉得还不错的东西送回了云隐山,给师父师娘把玩。” 桃清笑着看了他一眼。的确。天下第一,四顾门门主的生辰,所有人不得卯足了劲给他送礼,那可是能光明正大给他送礼,还不用担心被拒绝的好时候。 不管他承不承认,礼物送到了,那大大小小都是一份人情。那时候,普通东西的根本不敢送到他面前,能送到他跟前的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她能想象得到,当年那个站在江湖顶峰的少年万人敬仰,万人拥趸,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偏偏就有那么一些人,非要将少年郎踩入泥坑,折断他的傲骨,真是肮脏卑劣至极。 桃清眼神扫过这里的一件件藏品,突然问道:“四顾门那里是不是有更多的东西?”李相夷留下的何止是偌大的名声,还应该有一批物质财富才是。 李莲花不在意道:“没了吧。当年…”他谈及那些牺牲的门人,心中还是有些隐痛,“……门人弟子死伤惨重,四顾门的财物,大都拿了出来做了抚恤用,还有活着的人的遣散费。应是不剩什么了。” 听说连百川院的地契都抵了出去,被天机山庄买下。要不是何庄主大气,百川院都要没了。至于小青峰,是乔婉娩买下了,她和肖紫衿除了是江湖人,还是世家大族教养出的子女,私产颇丰。 论家世,其实肖紫衿和乔婉娩才是门当户对之人。李相夷是江湖至高,却远非世家眼中的良配。如今一切回归正轨,乔家和肖家大抵都是满意的吧。 “你喜欢什么随便拿。”李莲花轻笑道,“师娘大气,就是你都拿走了她估计也是不会生气的。”四顾门的东西早就流入江湖不知凡几,也不需要顾忌这些东西都是谁送的,看中哪个都可以拿走。 桃清瞪了他一眼,我要是都拿走,我成什么人了。她有软剑玉生烟,倒没必要再准备一把武器,索性直接略过一排排的刀剑,走到更小一些的盒子那边。 最后,她看中了一把匕首,巴掌大小,薄如蝉翼,通体银白,泛着冷光,触手微凉,是把适合给人开膛破肚的手术刀。 桃清满意地将将盒子取了下来:“就要这个了。” 李莲花看着她手中的匕首,缓缓解释道:“这把匕首名叫月归,因为它在黑夜中犹如月亮一样散发着冷光。它还真的是师娘的收藏。我小时候也拿来玩过,后来发现太小了,没有剑好用,就放回了库房。听说是师父师娘年轻的时候游历南疆,从苗人手中获得的匕首,说是用什么秘银打造的,锋利异常。” 桃清却觉得这匕首小巧精致,藏在身上也方便,可以当成底牌来用,还能出其不意当暗器使,好处多多。她道:“它好看,而且名字也好听,你不喜欢吗?我就很喜欢。 李莲花看她神色欢喜,是真的喜欢那把匕首,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你喜欢就行,就要一把匕首就够了吗?不再看看别的东西?” 他反而来了兴致,跟桃清一一介绍这里的东西:“你看这把匕首,轻薄锋利,是师父在西南地界找到的黑曜石做的,据说当初为了这矿石,师父还跟人打了一架。这把剑是采自雪山之上的寒铁制成的冷剑,这剑造成的伤口,有冰寒之意覆盖,很难愈合。这把红色的剑,是采自火山内部一种被岩浆包裹着的红色矿石,经过了千锤百炼后剩下的精铁。” 桃清听他介绍这些武器,从南到北,从陆地到海洋,师父师娘的足迹好似遍布整个大陆一样:“这样看来,师父师娘年轻的时候当真是走过不少地方呀,真是潇洒至极。” 李莲花有些歉然道:“抱歉,是我拖累了你。”桃清还未出谷就遇上了他,然后提早过上了退隐后的生活。平淡的生活是他的追求,却不应该是年华正好的她的追求。 少年人爱热闹,爱武林至高,当策马扬鞭,执剑江湖,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 “抱歉什么?我又不是那种喜欢热闹,想要闯荡江湖,名扬天下的人。我觉得游山玩水,见识不同的风光,见识不同的人更有意思。闲着没事,喝茶晒太阳,钓鱼养狗,种菜养花,这种日子嘛就挺适合我的。” 桃清看他还是一副歉意的模样,便道笑眯眯道,“其实花花你身上还是有一些玄学存在的,总是莫名其妙被卷入各种事件中,而且还是一些惊险刺激的事情,跟着你,我从来不觉得无聊。” “普通的江湖人士能遇上一两件事就值得吹一辈子了,我可是源源不断见识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而且,我看那位方少侠就很想跟你同路,上次采莲庄分别的时候,他还眼巴巴地看着你,那眼神跟狐狸精一模一样,哈哈……” 虽然李莲花总说不入江湖,不管江湖事,但事情却会找上他,跟在他身边才能见识到这个江湖最有意思的事情啊。 李莲花闻言顿时僵住了,他一直将这种玄学的因子按在方多病头上,但桃清却觉得是他的问题。问题是,他还不敢反驳。 看他有些心虚的神色,桃清忍俊不禁,“我们出去吧。”她听到院子里小桃子说话的声音了,大概芩婆带着他回来了。她抱着盒子率先走了出去,李莲花紧随其后,锁了库房的门。 等他们离开库房,果然芩婆带着小桃子和狐狸精已经在大堂里喝水。她看到桃清怀里的盒子,眼中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笑了笑,什么话也没有说。 桃清自然要对芩婆感谢一番,并回房中取了四季衣裳,皮毛大氅奉上。第一次上门见长辈嘛,她自然是带了礼物的。她亲手做的衣裳,只是尺寸上,她也不能做得刚刚好,故意做大了一些,然后见了芩婆之后,再改成合适的。这才耽搁到了现在。 芩婆拉着她的手道:“你这孩子有心了。我老婆子一个,也不出门见客,用不了这么多好衣裳,你以后多给自己做就行了。你年轻,正是该装扮自己的时候。” 桃清笑意盈盈道:“师娘,我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情,也就做做衣服打发时间。这多年未来拜访您,我这心里一想起来就难受。您也别推辞,徒弟们孝敬您的东西,您尽管用,若是有哪里觉得不好的,您都提出来,我来改。” 芩婆笑容满面道:“不用,都好。”桃清做的衣服颜色素雅,针脚细密,也没绣什么花哨的花纹,挺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孩子考虑得很周到。 第52章 第一愿52 “师娘,我听相夷说,您跟师父分居两地,他跟着师父学武,师兄跟着您一起生活。那如果师兄还活着,您是不是会更开心一点?” 李莲花去厨房做饭了,桃清留下来看看芩婆的衣裳是否合适。她看着屋子里就他们两人,突然对着芩婆说道。 桃清声音缓缓传来,微微地颤抖着,仿佛风中飘飞的柳絮一般,显得有些飘忽不定。她的语调里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试探意味。她的手里还紧紧捏着一方手帕,由于过度用力,那原本平整光滑的帕子此刻已被她揉弄得皱巴巴的不成样子,就像她此时那颗忐忑不安的心一样。很明显,桃清的内心正处于一种极度紧张和不安的状态之中。 芩婆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将桃清的小动作看在眼中,不解道:“为什么这么问?他们师兄弟在我这里都是一样的,不管谁活着,我都很开心。” 这姑娘哪怕只相处短短时间,按理说不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啊,活着的人为什么要跟一个死人去比较? 桃清低垂着眼眸,声音幽幽道:“您没有下山,不知道山下的流言。就在前段时间,整个江湖都传遍了,听说师兄还活着,十年前死的那个不是他,只是他找的假尸体而已。” 对,这个传言就是桃清干的,她这些年私底下发展了一些势力,比如茶楼书局之类的地方。她太明白舆论的重要性,总不能等到日后单孤刀、肖紫矜等人往李相夷身上泼脏水,而他们却只能安慰自己说清者自清吧。她便抢先一步布局,单孤刀的消息就是她透露出去,然后一夜之间传遍江湖,传到它该传的人耳中。 芩婆脸色一变,差点打翻手中的茶盏,她手臂僵硬地将茶盏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喃喃道:“他还活着,怎么可能呢?十年前……”哪怕她不怎么下山,也知道李相夷为师兄报仇,一怒杀上金鸳盟的事实。 桃清抬头,眼眶微红:“十年前,正是因为单孤刀的死,李相夷为了给师兄报仇,跟金鸳盟拼死一战,他自己落得个重伤难行,四顾门兄弟们也死伤惨重。如今那个原本应该死了十年的人却有可能还活着,您说李相夷做的这一切,算什么呢?” 话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好似呢喃一般,像是在质问那个布局之人,又像是在心疼那个被当成傻子糊弄的人。 芩婆听出来了,她这语气充满了对单孤刀的怨念,是那种恨不得活剐了对方的那种恨意。芩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希望单孤刀活着还是希望他早就死了,她皱着眉头,轻轻一叹道:“江湖传言未必可信。” 桃清却笃定道:“空穴来风,必定有因。” 芩婆张了张嘴,她也不敢肯定单孤刀一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那就是一个心思深沉却又争强好胜的人,越是长大,越叫人看不懂他的心思。他与相夷的比武从未赢过,芩婆也不敢保证单孤刀不会因此心生怨恨,从而算计李相夷。 而且,桃清既然敢当着她的面说这些事情,只怕她跟相夷已经查出了一些消息,单孤刀之死或许真的是假的。 芩婆语气怅然道:“那孩子从小争强好胜,他身为师兄却从未赢过相夷,他心里是有怨,有恨的。这也怪我,没把他教好。” 单孤刀若真的因为心中的不甘和怨恨朝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下手,那他的人品真是堪忧。或者她和老头子真的做错了,他们两个自己斗气,却让两个孩子卷入其中。师兄弟之间的比武,单孤刀从未赢过,他是不是每一次比武输了就更恨相夷一点? 对于芩婆的态度,桃清是满意的,她赶紧道:“这跟您没有关系。李相夷天赋卓绝,年纪轻轻就达到了别人努力一辈子也达不到的地步,这整个江湖嫉妒他的人如过江之卿。单孤刀若真的是因为不如相夷而怨恨嫉妒他,那只能说明他心性不佳,跟师娘您是没有关系的。” 芩婆摆摆手道:“你不用安慰我,我都活到如今这般年纪了,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反正她该伤心的十年前就已经伤心过了。 桃清看着芩婆的脸色,话音一转,小心翼翼道:“当年四顾门与金鸳盟大战,除了相夷重伤难行,四顾门还牺牲了五十八位门人,若真的是有心人的算计,总是要有人为他们讨回公道的。” 她的小眼神一眼一眼地瞅着芩婆。芩婆心中觉得有些好笑,这小心思也太明显了。她从桃清的神色中读懂了她的意思,这是怕师兄弟刀剑相向,她老婆子不能接受。 “没事,我知道相夷性子固执,既然有这样的流言,他必是要查个一清二楚的。孤刀没死师娘自然高兴,但若是他当真做了那等视人命如草芥的事情,师娘头一个不放过他。” 桃清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原本紧绷着的面容瞬间松弛下来,仿佛心头压着的那块巨石终于落了地一般。这细微的变化被一旁的芩婆尽收眼底,但她并未对此感到有何不妥之处。 毕竟,她如此小心翼翼地试探自己的态度,全都是出于对相夷的关怀与担忧。她一心只为相夷着想,深怕他们师徒因为误会而伤了情谊。这份真挚的情感,芩婆自然是心知肚明。 看到有人能处处为自家小徒弟考虑,芩婆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对于桃清的谨慎和顾虑,她不仅没有丝毫怪罪之意,反而倍感欣慰。在她看来,能够拥有像桃清这样真心关爱相夷之人,实在是小徒弟的福气。 桃清也是仗着芩婆是真心疼爱李相夷的,并且对此单孤刀的心思深沉,他们应该是偏心对亲人毫无保留的李相夷的,这才敢装傻试探她。 芩婆重新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冷不丁问道:“传言应该不止单孤刀还活着这一件事情?” 桃清犹豫了一会,但在芩婆好似看透一切的眼神中,还是开口道:“师娘说的是,江湖传言师兄身上有南胤皇室血脉,是百年前芳玑王和宣妃的后人,他十年前之所以假死,就是为了躲在暗地里谋划,想要光复南胤。” 单孤刀的事情,李莲花不说,是因为没有切实的证据,不想让芩婆烦忧。但桃清却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应该给芩婆打一个预防针,同时也要坐实单孤刀的南胤皇室血脉。 只要唯一的知情人芩婆不开口,那么李莲花的身世就不会暴露出来。那个在皇宫中专心养孩子的皇帝也不会找李莲花的麻烦。这是李莲花的生死大劫,必须给它摁死了。 至于这世间唯一能验证宣妃血脉的业火母痋。早就被桃清偷偷拿走了,藏到了她的空间中。与其被李莲花他们找到消灭,不如给她的收藏做点贡献。 业火母痋在她手里,玉楼春的冰片也在她手里,单孤刀即便耗费所有的力量,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芩婆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后就变得有些奇怪,好似有什么东西想不通一样:“单孤刀,南胤皇室血脉?”这从何说起? 桃清假装没有看到她奇怪的神色,点头应道:“是啊,江湖传言就是这样说的。听说连当今皇帝都听到了这个传闻,如今派监察司的人正在四处调查取证呢。” 她这是明着告诉芩婆,单孤刀的事情不止是江湖的事,他还涉及到了朝廷,涉及到了天下。 桃清叹了一口气道:“百年前芳玑王和宣妃就是因为谋逆被处死,皇位这才落在了宗亲王一脉。单孤刀他若真的是芳玑王和宣妃的后人,又意图谋反,只怕当今不会放过他的。” 南胤皇室的血脉的消息一旦流出去,必然引起皇室忌惮,被皇室追杀。所以李相夷的南胤皇室血脉,您还是别暴露出来了吧。 她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拍着胸口:“也不知道这十年,单孤刀娶妻生子了没有,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事,妻儿跟着担惊受怕,最后还得共赴黄泉。您跟师父收养相夷和单孤刀后,可有调查他们之前的事情,或者他身上可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单孤刀就是一个小乞丐,如果说身上带着的东西,大概就是相显赠送给他的玉佩,那或许就是南胤人认错人的缘由了。而相夷因为年纪小,并没有同样证明身份的玉佩。所以单孤刀才一直以为那是他家里留给他的。 当年李家被山匪灭门之后,漆木山就和芩婆怀疑并不一定是山贼所为,毕竟李家的身份太过于特殊,有人想要借山贼的手覆灭李家也是有可能的。他们商量过后,决定瞒着李相夷的身份,就当是他们收养的孤儿。这样,在有心人眼中,李家就已经被灭门了。 可如今单孤刀被认成了南胤皇室血脉,虽然是南胤之人认错了,但未尝不是一种解决办法。本就是单孤刀对不起李相夷,如今替他背了南胤皇室血脉的锅,从而被朝廷针对,就当是为了还债吧。 她果断道:“老头子遇到他们两个的时候,他们就是两个流落街头的小乞丐,哪里知道自己的身世。相夷当时年纪小,什么也不记得,至于单孤刀,他生了一场病,发烧烧坏了脑子,过往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不管谁问她,她老婆子就主打一个死不承认,她什么也不知道。当然,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一步,可以私底下透露给相夷知道,但明面上再不能多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她一点也不怀疑单孤刀做不出谋反这样的事情。那孩子从小就是一副心高气傲的性子,若是真以为自己是那什么高贵的南胤皇室血脉,怕是真的会做出造反这样的事情来。 芩婆拍了拍桃清的手,安慰她,“清清,你别怕,若单孤刀当真犯下大错,师娘就把他逐出师门,绝对不会让他连累你们。” 桃清却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师娘,我倒不是怕被连累,而是怕您跟相夷伤心,那人虽不义,但师娘跟相夷对他的感情却是真的,他做错了事情,伤心难过的是您和相夷啊。” 芩婆笑道,“你啊,就放宽心。老婆子年纪大了,早就看透了,师娘不难过。相夷有你和小桃子陪着,他也不会有事的。” 小徒弟现在这样的日子就很不错,日子虽过得平淡,却很幸福,余生有一人相伴,且后继有人,是多少人的求而不得。 如果南胤皇室血脉是枷锁,那就希望永远不要加在相夷的身上了。芩婆觉得,这是李家的先人乃至于死去的相显最想要看到的。 桃清听到李莲花的脚步声在门口不远处响起,抿唇笑了下,不再说话。 第53章 第一愿53 傍晚时分,李莲花一家三口带着香烛去祭拜漆木山。一路上,他们沉默不语,气氛有些安静。 李莲花摆上贡品,倒上师父生前最喜欢的酒,然后点燃香烛,再取一炷清香点燃,香烟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视线。 桃清则从篮中拿出一叠厚厚的纸钱,一张一张地投入火盆中,小桃子也学着她的样子,一丝不苟地烧着纸钱。 夕阳的余晖透过树梢的缝隙,斑驳地映照出明暗相间的光影,仿佛给这座沉默的墓碑披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纱,也徒增了几分无法言说的冷意。 李莲花眼中的光明明灭灭,过往的记忆在他脑中如水般流过,每一个细节、每一次微笑都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只是随之而来的是师兄那张在记忆中逐渐扭曲的脸,被欺骗的痛苦如同沉重的乌云笼罩着他的心,让他无法喘息。 时间悄然流逝,悲伤也逐渐淡去,他的内心开始恢复平静。过往的一切已成为不可更改的事实,而他必须学会接受和放下。 万般思绪最终都化成了坚定。师兄走错了路,他作为师弟,有必要纠正他的过错,如果不能,那就替师父清理门户。 “师父,您从小教导我们要相互扶持,兄弟同心,如今我们却是不成了。您如果活着,一定会阻止我们的吧?可如今您是想管也管不着了,等日后到了地下,我再跟您赔罪,可好?” 桃清看他脸上带着的释然笑容,心中倒是期待单孤刀早点出现在他面前:“也不知道万圣道那边收到了云隐山传递过去的消息吗?” 【按照时间计算,应该是收到了的。】 桃清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笃定:“我猜单孤刀收到李相夷的消息,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确认,如果他们速度快的话,说不定已经在来云隐山的路上了。毕竟,如今整个江湖都知道单孤刀假死的事情了,他再躲藏也没有意义。而他出山后第一个想见的必然是李相夷。他想象中的师兄弟重逢,李相夷因为被他欺骗,被他伤害而痛彻心扉的画面大概已经想了十年了吧。他怎么可能不亲自过来看上一眼?” 【宿主要留下单孤刀的命吗?】 桃清却没有说肯定的话:“看情况吧,李莲花想留下他的命,单孤刀就跑不了,但他若是念旧情,下不去手,那就下一次再杀也无所谓,单孤刀这人的的威胁其实不大。” 还不到入睡的时候,单孤刀和万圣道的人就到达云隐山了。彼时,李莲花和桃清正带着小桃子在云居阁院子里散步。是漆木山的云居阁。 有人施展绝顶轻功,落在屋檐之上,落下的时候轻如鸿毛,好似一片树叶落在地上,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但在李莲花和桃清这样的绝顶高手面前,哪怕只是一丁点动静也难以逃过他们的耳目。 “什么人?”李莲花倏地转头看去,只见月色下,有一个全身漆黑的人站在屋顶上,一身黑色斗篷将对方从头遮到了脚,让人无法轻易分辨他的身影。更远一点的地方,还有三个不认识的男人占据三个位置,呈拱卫的姿态守护着他。哦,是新晋万人册第一,浮屠三圣。 只是李莲花太熟悉他,熟悉到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那人是单孤刀。他寻找了十年的单孤刀,如今正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 “师兄,你果然没死。” 李莲花眼眶微红,喃喃道。往昔记忆瞬间涌上心头,他们一同拜师,一同成长,一同成立四顾门,那些兄友弟恭的场景一一浮现在他脑海中,恍如昨日。只是他们都已经回不去了。 “师弟你都还活着,师兄又怎么会先死呢。”单孤刀取下头上的兜帽,露出那张李莲花熟悉的脸,只是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得意。 “你派人监视云隐山?”不然解释不了为什么在他回云隐山之后,单孤刀马上就赶到了。李莲花的神色有些阴沉,对于师娘这些年活在单孤刀的监视中十分愤怒。 至于以前他回来祭拜为什么没有被发现,大概是因为眼线盯着的主要是云居阁,他呆的时间又不长,更何况云隐山那么大,想要恰好遇到并非那样容易,除非单孤刀派出监视的人很多,而不是只是一枚闲棋。 至于前段时间他在云隐山呆了几天也没有被发现,可能是因为十年过去了毫无动静,那暗中监视的人早就玩忽职守,其实不怎么常驻云隐山了吧? “是又如何?”到了这个时候,单孤刀也不屑于去掩饰,“虽然所有人都说师弟你死了,可师兄啊从来没有相信你会死在了东海。” 所以一听到我的消息,就马上要过来杀我。李莲花面露嘲讽,虽然对单孤刀很是失望,还是想要问他,“为什么?”他们师兄弟什么时候到了你死我活这样的地步? 单孤刀无所谓道:“不为什么,我想那么做就做了。师弟啊师弟,你这十年是不是过得很痛苦?”他脸上的神色有些得意,又有些癫狂道,“师兄我可是过得相当开心呢,只要想到你过得不好,我就能高兴地笑出来。” “系统,单孤刀带了多少人过来?”桃清旁观这场师兄弟重逢的戏码,心中却第一时间问了系统。 【这里只有他带着十几个人,正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山脚倒是有一批人,但武功不高,威胁不大。】 桃清咋舌:“单孤刀他是疯了吗,就带几个人就敢来挑衅我们?是吸收了漆木山的内力,让他膨胀到对自己没了自知之明,还是现在万人册第一的浮屠三圣给了他勇气?” 之前因为石寿村的事情,万圣道可是派了几次人过来劫杀他们,最后不都是没回去?桃清还以为单孤刀对他们的武力值是有一定了解的。 【宿主,有没有可能,暗中监视的那个人因为常年呆在这里,并不认识李莲花,传回的消息也没有说明李相夷现在是什么身份,所以,是信息差给了单孤刀勇气?】 桃清想了一下,觉得可能真的是这样。单孤刀傻了吧唧地跑到云隐山,大概是真的以为自己牛逼坏了,可以完败中了碧茶之毒的李相夷。 李莲花也觉得单孤刀疯了,“你当真是不可理喻。”那么多的人命在他眼中都是可有可无,简直禽兽不如。 单孤刀哈哈大笑,笑得连眼泪都冒了出来。“师弟啊师弟,谁叫你挡了我的路,挡我路的人都得死。你是这样,四顾门也是这样。” 只见他潇洒地一挥袖袍,整个人如同一只轻盈的飞燕一般,准备从那高高的屋檐之上飞身而下。然而,就在单孤刀刚刚飞到半空之中,正欲调整身形缓缓降落之际,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异样涌上心头。 刹那间,他体内原本顺畅运行的真气竟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阻滞住了一般,任凭他如何努力去调动,都毫无反应。回想起自己近些年来一连串倒霉透顶的遭遇,单孤刀那张原本还镇定自若的面容瞬间扭曲变形,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惊恐之色。 内力全无的单孤刀,他的身躯如流星般急速下坠,慌乱之中,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导致了身体的失衡,倾斜着落了下去。单孤刀最终以一种极其狼狈的五体投地姿势重重地砸在了李莲花正前方不远处,扬起一片尘土飞扬。 李莲花神色错愕,然后就坦然受了这一份大礼:“师兄,十年不见,没想到你一见到师弟就对我行此大礼,真让我受宠若惊。” 隐在暗处的气息波动了一下,然后马上藏得更深了一些。这些年,单孤刀一直很倒霉,身为他的护卫当然随时做好了救援的准备,只是像这种让人尴尬的场面,单孤刀是不允许有人出现的。 单孤刀闭着眼睛,只觉得一团火从自己的心脏涌向了全身,让他几欲发狂。他这辈子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在李相夷面前狼狈不堪。一定要杀了他,杀了他就没人知道他的狼狈了。 感受到身体内的真气运转流畅,单孤刀一拍地面,立马翻身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喊了一声,“李相夷!” 他刚喊了一个名字,就被“噗嗤”一个笑声打断了。单孤刀冷冷的朝着桃清看过去,却见她怀里的小桃子捂着嘴巴,已经扭过头去趴在她肩头,用屁股对着单孤刀,只是那小肩膀一耸一耸的,明显还在笑。 甚至桃清脸上也是笑意十足,看热闹的意思十分明显。概因为单孤刀的脸上此时正挂着狐狸精的杰作,一坨狗屎。狐狸精,干得漂亮,回去就给它加鸡腿。 能看到单孤刀五体投地跪拜李相夷,还被狗屎糊了一脸,简直能让她笑一个月。不愧是系统出品,桃清觉得那积分花得太值了。 他这么一搞,什么伤感的氛围都没有了。李莲花也是用尽全力才压下那涌上喉咙的笑意,只是嘴角上扬,压都压不住。 单孤刀想看李相夷失意痛哭的场景是看不到了,他所看到的全都是李相夷对他的嘲讽。在单孤刀眼中,李相夷还是十年前那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讨人厌模样。 单孤刀目光阴沉,还是躲在暗处的护卫跑了出来,拿着手帕给他擦去脸上的狗屎,他才反应过来。脸色瞬间黑如锅底,他面对着李莲花三人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杀意。 他咬着牙道:“杀了他们。” 单孤刀直面李相夷,而浮屠三圣以及暗处的那些人则想要绕过了对峙的两人,直奔桃清而去。 李莲花袖中刎颈滑出,一道剑光闪过,瞬间拦下了所有人,他一人独战万圣道众人。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神色从容不迫,气势也并不凌厉,却让对面的人忍不住齐齐后退一步。 桃清眼中笑意更甚,脚尖轻点地面,后退着飞上了另一边的屋檐,只打算远观而不参战。 李莲花只出了一剑,却让单孤刀心中发紧,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李莲花道:“你没有中毒?” “中毒?”李莲花漫不经心道,“师兄你果然知道。只是区区碧茶之毒,如何能困的住我的相夷太剑?”他说这话的时候像极了站在武林之巅的李相夷,又酷又拽,让人目眩神迷。 一句话,让万圣道的众人齐齐色变,齐刷刷再次后退一步。相夷太剑的名头可真是太吓人了。 跟桃清一起坐在屋檐上看戏的小桃子忍不住鼓掌欢呼道:“阿爹真棒。”桃清无奈地将人搂在怀里,摁住他的头,不让他看接下去的血腥战斗。 “你!!!”单孤刀气急,论口舌之厉,他是比不上他师弟的,只不过看着李莲花手中的刎颈,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恶意,“师弟,师兄送你的剑好用吗?” 李莲花看他毫不掩饰的恶意,心中有不好的预感,眸光微暗,握着刎颈的手也不由紧了几分,只是嘴上却道:“挺好的。” 单孤刀眼中露出一抹戏谑:“那可是天外云铁打造的,师兄自己都舍不得用,只送给了师弟啊。” 李莲花的目光顿时变冷了,“你杀了贺家小儿,夺了云铁?”原来那个时候,单孤刀就已经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了吗? 单孤刀洋洋得意:“你当初那么清高,连云铁也不动心,如今还不是很喜欢?哈哈哈……” 李莲花看着他的眼神再不带一丝温度:“单孤刀,你该死。”既如此,那就用刎颈为它原来的主人报仇。 一道耀眼的剑光闪过,刹那间,他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瞬间移动起来。那速度快得让人几乎无法捕捉到他的动作,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众人只觉得白光一闪,就有一人被抹了脖子。李相夷的剑太快了。 相夷太剑的传说在江湖上流传很广,只是时隔十年,传说也只是传说,很多人都忘记了直面相夷太剑的恐怖。 尤其是万圣道这些人中除了单孤刀,其他人都没有见过真正的相夷太剑,所以哪怕一开始被他的名头吓住了,后面回过神来,也觉得他们人多势众,未必不能一战。 可结果告诉他们,真的是想多了。战况从一开始就呈现一面倒。除了浮屠三圣和单孤刀,其他人在他剑下都走不过一招。 单孤刀脸色极为扭曲,他以为李相夷中了碧茶之毒已经是个废物了,所以想要过来炫耀一下,结果这个李相夷根本没有中毒不说,功力比起十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随着万圣道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单孤刀心中恐慌不已,瞬间生了退意。 “撤。” 单孤刀运起全部的内力,跟李莲花对了一掌,借着这股力道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后撤去。 跟单孤刀对了一掌的李莲花看着自己的手掌,惊疑不定道:“你的内力?” 已经退了几十米远,觉得安全了的单孤刀闻言回头,像是迫不及待地跟他分享一样,脱口而出道:“多亏了师父啊。我只不过跟他说了你跟笛飞声东海大战,危在旦夕,他就忍不住破关而出,还将全部内力传给我,让我去东海救你……哈哈哈,都是为了你啊。” “噗……”骤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李莲花只觉得心中剧痛,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单孤刀,你这个欺师灭祖之徒,你不配为人。” 桃清看着李莲花吐血,嘴角的笑意顿时没了,她冷冷看着单孤刀,平静的眼神底下仿佛燃烧着熊熊怒火,她扫了一眼四周,除了瓦片没什么东西好用,她瞬间做了决定,取出刚得的月归,浑身的内力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地灌注其中。 刹那间,月归闪烁出耀眼的银色光芒。紧接着,她猛地将这灌注了全身内力的月归用力抛掷而出! 月归如同离弦之箭,划破长空,带着凌厉无比的气势和一往无前的决心,径直朝着不远处的单孤刀疾驰而去。所过之处,空气都被撕裂开来,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单孤刀听到身后传来的破空之声,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于满目惊恐之中将身旁的护卫拉到了自己背后,试图用护卫的血肉之躯挡住这一剑。 虽然那护卫是个忠心的,想要护住自己的主上,只是被飞驰而来的杀气一激,膝盖不由自主地软了下去,整个人跪倒在地上。 单孤刀手里还抓着两块因为用力过猛,从护卫身上撕下来的破布,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光擦过护卫的头顶,猛地扎入自己身上。剧痛传来,他一口鲜血喷出,瞬间昏了过去。 浮屠三圣眼中浮现一抹恐惧,他们对视一眼,手中浮现几颗霹雳子,朝着院子里扔去,而他们拽着受伤昏迷的单孤刀奔逃而去。 第54章 第一愿54 这一场师兄弟的见面后果相当惨烈。万圣道的人死了很多个,师父的云居阁被霹雳子炸毁了一大半。 师父的事,云铁的事,单孤刀究竟还做了多少坏事。李莲花神色黯然,了解得越多,他对单孤刀的观感越差。只恨自己早些年识人不清,让这样的人欺骗隐藏至今。 而且云居阁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根本瞒不住芩婆。单孤刀前脚刚走,后脚芩婆就到了。 三人合力挖了一个大坑,将万圣道的人都埋了。桃清本来打算将人都扔到后山去喂野兽,可惜李莲花不同意,他秉承着慈悲之心,还是要让他们入土为安。哪怕他们刚才还是敌人。 然后他们回了芩婆的云居阁。在芩婆颇具威严的目光下,李莲花只能老老实实将一切道出。 芩婆一掌拍碎了桌子,愤恨道,“单孤刀这等欺师灭祖之辈,相夷,下次见面,不要留手,送他去地下跟你师父赔罪。”她跟老头子真是养了一头狼啊,把他养大了还要咬他们一口,欺人太甚。 “是,师娘。”李莲花神色沉沉,或许一开始他确实有留手一二,但后面他是动了杀心的,只是对方跑的太快了。也不知道中了桃清一击之后,那人有没有死。 【单孤刀当时没死,还留了一口气,至于之后会不会死,就看万圣道的手段了,除非有宿主这样的医术,否则他的生死还真的不好说。】 桃清微笑:“那就好,也能消停一段时间。”万圣道忙着保他的命,估计短时间内不会跳出来蹦哒了。 桃清丢了刚得的月归,芩婆让她去库房再挑一件东西,她也没有推辞。这次她选了一把软剑。 她拿着那把名为惊鸿的软剑跟李莲花交换刎颈,“我看你好似不太想用刎颈了,不如交给我吧。剑本身没有错,错的是别有用心之人,我把它收起来,此生不会让你见到。你呢,又不愿意随身带着少师,但身上总要有把防身的武器,我看这把惊鸿就不错,就跟以前一样藏在身上就行。” 李莲花看着考虑到方方面面的桃清,忍不住面带微笑,吻上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片刻后,他将刎颈放在她的手上,将惊鸿收入袖中,“听你的。” 刎颈,取自刎颈之交。却不曾想那把剑从头到尾只是一场算计,上面甚至还沾染了无辜之人的血。李莲花本来想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将它埋了,没想到被桃清先看了出来,她想要就给她吧。 其实以他如今的境界,哪还需要什么绝世之剑,手中所执哪怕只是一根枯枝,一根丝带,附上内力,也能当成剑来使用,剑气纵横捭阖,能从容应付绝大多数的人。但他总是不愿意拂了她的好意的。 桃清满意了。刎颈这样难得的宝剑,你不要可以给我收藏啊,别扔了,最后不知道便宜了谁。 两人告别芩婆,准备下山继续去查单孤刀的事情。如今的事情虽有单孤刀承认,只是物证仍有不足,凭借现在查出来的东西想要定他的罪很难。除非李莲花站出来说他是李相夷,否则一个江湖游医的话,不能取信绝大多数的人。 【宿主,你怎么带着小桃子,不将他托付给芩婆?】 桃清摸了摸小桃子红扑扑的小脸蛋:“孩子当然是要自己带才放心啊。小桃子已经在万圣道那里露了脸,他们打不过李莲花,想要抓住小桃子威胁他怎么办?单孤刀虽然瞧着对养大他的芩婆还有几分情谊,可小桃子这么明显的软肋放过岂不是傻子。留着小桃子在云隐山,我怕疯魔了的万圣道直接拉着咸日撵要去攻打云隐山。” 【宿主说得对。】 从云隐山走了没多久,他们找了一个茶馆想要探听一点消息。李莲花终于知道单孤刀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跳出来了。实在是他已经没什么隐藏的必要了。不知道哪位高人将他所有算计都抖落得一干二净,甚至大众自己还衍生了许多不同的版本。 台上的说书人一拍桌子,开始滔滔不绝说着最新的江湖传闻。 “单孤刀何许人也?孤儿出生,流浪多年,后拜入云隐山门下,是李相夷的师兄,十年前也是四顾门的副门主,论在四顾门的权势地位,只在李相夷之下,可这人啊,越是身居高位,他想要的更多,所谓欲壑难填就是如此了。” “他身为师兄,论武功不如师弟,论名望不如师弟,论地位还是不如师弟,这叫他如何能忍?表面上他扮演着好师兄,明里暗里维护自己的师弟,实际上,嫉妒不甘在黑暗中疯狂滋生。” “最终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那就是用自己的假死,逼李相夷跟笛飞声大战。他了解李相夷,知道李相夷绝对会因为他这个师兄的死,跟金鸳盟不死不休。同时他又害怕天下第一的师弟不能跟笛飞声同归于尽,所以他暗中使坏,勾结他人,给李相夷下了毒啊……” 李莲花端着茶杯,听着台上抑扬顿挫的说书声,脸上的神色半点变化也没有,好似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不过也是,李相夷的事情跟李莲花有什么关系呢? 说书人口中的主人公置身事外,那些故事外的听众却讨论得热火朝天。 “这死了十年的人还能活过来,这江湖上的大戏可真是一出比一出热闹啊。” “谁说不是呢,前段时间百川院又是赏剑大会,又是爆发了虫灾,这热闹还没过去几天,这死了十年的单孤刀也跑出来凑热闹了。” “你们看这单孤刀之前不怎么出名,但他利用自己的死一举毁灭了十年前最鼎盛的两大门派,四顾门和金鸳盟,啧啧啧,瞬间闻名整个江湖啊,可算得上是一举成名天下知?” “唉,就是可惜了李相夷那等人物,为了给单孤刀报仇,四顾门跟金鸳盟两败俱伤,自己也落了个身死东海的下场。” “所以说啊,人心隔肚皮,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身边的人是人是鬼。” “王兄这话说的,你看我们是人是鬼?” “哈哈哈,我就随口那么一说,别那么较真,我们就一普通人,顶了天了也就身上那么几两肉,谁还能图我们身上的东西啊,来来来,喝茶,喝茶。” “听说那单孤刀还是什么南胤血脉,正在暗里准备造反呢,真是胆大包天。” “那南胤早灭国了,还有后人呢?” “谁知道呀……” 小桃子气鼓鼓的,十分不高兴。这什么单孤刀可真是太坏了,他欺负阿爹,给阿爹下毒,“阿爹,你别怕,等我长大了,学好了武功,到时候去给你报仇。” 说完这话,他好似想起了等自己长大还不知道需要多少年,于是又道,“要是你等不及的话,让阿娘给你报仇,阿娘很厉害的。” 小桃子觉得虽然阿爹很厉害,但他还是被人下了毒,说明他还不够厉害,可能阿娘更厉害一点? 桃清端起茶杯,对着李莲花笑道:“是啊,李神医,要不,你求求我,我去替你报仇,给他们也下点毒?” 李莲花勾了勾嘴角,心中十分熨帖。这世上从来不缺狼心狗肺之人,自然也有那真心之人,他摸了摸小桃子的头,又对着桃清道,“虽然卿卿要替我报仇我很开心,但是这种人还是留着我自己处理比较好。” 台上还在说着单孤刀的事情,但台下却开始聊起了另一件大事。 “听说肖紫衿肖大侠和乔婉娩乔女侠准备在八月十五大婚,地点就定在了小青峰慕娩山庄?” “是啊,你也听说了啊,这小青峰是四顾门所在,慕娩山庄也是在四顾门旧居上扩建的,乔女侠更是李相夷的未婚妻,肖大侠要在小青峰迎娶乔女侠,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李相夷已经身故十年,四顾门也早就没了,时过境迁,活着的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四顾门可不是一般的江湖门派,李相夷是侠义正道之魂,肖乔大婚,我无心置喙,可若是四顾门故旧,任由四顾门风消云散,要抹去李相夷的一切过往,那我第一个不答应。” “是这个道理,如今江湖大乱未起,却已见处处隐忧,曾经为了追随武林公义而设立四顾门的热血,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被遗忘,金鸳盟大魔头笛飞声已经养好了旧伤,四处立威,都向百川院下战书了,你们说,这次肖乔大婚,金鸳盟会不会来挑事啊?” 李莲花聆听了一会,忍不住蹙眉,他暗暗思考,笛飞声在搞什么,不是说回去查内奸的事情,怎么还给百川院下战书了?难不成是手下没人可用了,想要救他的心腹下属?当年金鸳盟的绝大多数骨干可都被关在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里啊。 李莲花道:“卿卿,我们去扁州,若是能跟老笛碰个面也好,问问他查得怎么样了。” 单孤刀都已经现身,自然就不需要去小青峰确认那截香是不是无心槐了。而且一个假的尸体身上绝不可能留下太多的破绽。所以小青峰之行已经被他们否决了,准备直接去天机山庄拜访何庄主。 按照方多病的说法,单孤刀是他血缘上舅舅,那么按照道理而言,天机山庄也该是南胤后人才对。而且天机山庄立于江湖,何庄主却嫁给了方尚书。江湖跟朝廷的联姻,怎么看都很奇怪。 这会不会是南胤后人想要染指朝堂下的一步棋?李莲花觉得天机山庄还是需要去探查一番的。 虽然他的想法好像跑偏了,但桃清是不会反驳的,她乐意陪他去天机山庄看看。或许何晓兰会留下一些线索? “可以。”桃清没有不答应的,李莲花去扁州也不是为了去恭贺肖乔两人大婚之喜。而是就像他说的那样,一个若是笛飞声现身了,正好可以跟他交换一下信息。 另一方面,李莲花也怕笛飞声真的现身,肖紫衿、百川院以及前去参加婚礼的人不够他打的。 小青峰四顾门旧址有一百八十八牢第一牢,天字牢,据说关押着笛飞声的心腹爱将,阎王寻命,从李莲花的角度猜测,笛飞声出现的可能性很大。 而且,她觉得刚才那个人说的非常好,肖紫衿想要抹掉李相夷的痕迹,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宿主,若是乔婉娩中毒了,你会让李莲花去救人吗?】 系统本以为她会不高兴,没想到桃清却是兴致盎然:“不,不用李莲花,我可以救她。” 【乔婉娩手上有宿主想要的东西?】无利不起早的宿主应该不会无条件去救自己男人的白月光? “对,我要小青峰,四顾门。”釜底抽薪最好,省得那个肖紫衿还要在小青峰搞什么重建四顾门,召开四顾茶会之类的事情。“四顾门只能是李相夷的四顾门,肖紫衿算是什么东西,他也配?”他要是当真有这个念头,桃清不介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打得生活不能自理。弱鸡一样的门主,就问谁能服气? 【如果角丽谯没有出现,也没有下毒呢?笛飞声觉得她是内奸,应该会把人关起来或者直接把人杀了?】 “那我亲自去给她下毒。”桃清眼中闪过一丝不怀好意,“扮成角丽谯去。”虽然有点缺德,但是能达成目的就好。 “我也不让她白送,用真金白银按照市价购买。省得又欠乔婉娩一个人情,毕竟她只是受了李相夷的无妄之灾,哪怕她愿意将小青峰送给李相夷,我还不乐意收呢。银货两讫,不谈人情。” 【宿主,比起李相夷的痕迹,在小青峰多生活了十年的乔婉娩和肖紫衿的痕迹可能更重一点,你不膈应吗?】 桃清翻了一个白眼,“膈应。可我也没说我要住进去啊。我只是要拿到归属权而已,不让肖紫衿在那里瞎搞。住不住的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更何况,我可以保留想要保留的,然后剩余的改造成我想要的。” 我希望李相夷的痕迹永远存在,三百年后仍在许多人口中传颂。 第55章 第一愿55 因为肖紫衿和乔婉娩大婚的事情,如今的小青峰八方来客,人潮涌动,他们两个想要偷摸进去不容易。 只是在小青峰下溜达了很久,没有看到金鸳盟的痕迹。李莲花一边庆幸金鸳盟不到处瞎捣乱,一边又苦恼碰不到笛飞声,无法跟他交流一下信息。 可惜上次跟肖紫衿交恶,混不进去喜宴,否则的话还能以逸待劳,直接在天子牢入口处守一守笛飞声。笛飞声若是来了,怕是会往那里去,若是不来也无妨,左右不过是浪费点时间。 桃清想要易容进去,就像之前混入百川院一样,找个孤家寡人的客人打晕了,抢了请帖就走。 毕竟肖紫衿苦恋乔婉娩十年,如今终于抱得美人归,恨不得将这份喜悦告知全天下,因而他邀请的宾客着实有些多,想要浑水摸鱼进去,大概不算太难,笛飞声都能混进去,他们大概也没问题? 正在李莲花苦恼究竟该蹭一下谁的请帖进去,桃清也在物色可以下手的对象时,莲花楼就意外地收到了乔婉娩特意差人送过来的请帖。 来人将请帖送到他们手里,并留下一句话:“乔姑娘说先前与李夫人有些误会,希望能请两位去喝杯喜酒,借此次机会化干戈为玉帛。” 等人走后,桃清有些不解地看着李莲花:“我以为在江湖上,断剑如杀人?”乔婉娩怎么会想着给他们送请帖,而肖紫衿居然答应了?她还记得肖紫衿那天晚上怨毒的眼神呢,他如今没事吧? 李莲花咳嗽一声,说着自己都不信的鬼话:“可能肖大侠比较大气,并不十分在意自己的佩剑的事情。” 肖紫衿要是大气,那这世上就没有心胸狭窄之人了。在桃清一脸不信的表情中,李莲花正色道,“不管他们怎么想的,总之现在我们可以正大光明进去了,贺礼送什么?” 虽然年轻的时候说要把最甜的喜糖留给乔婉娩,如今若是真的送上喜糖却是不合适了。他们都已经各自成家了,过去的事情该忘记就得忘记。 “你决定就好,我跟他们两个不熟,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喜欢什么。”桃清手里捏着大红的喜帖,脑中闪过各种念头。肖紫衿和乔婉娩到底为什么会邀请他们两个呢? 乔婉娩这个人很矛盾。有时候表现得很柔弱,有时候呢,又特别的大气,她的身上有大家族培养出来的端庄得体,也有江湖女侠的洒脱。这一次邀请他们,或许是想争一口气,又或者是已经放下过去,只单纯邀请故友? 桃清觉得,她或许更想要争一口气。毕竟十年后再见,李莲花孩子都这么大了,那就是先于她放下了过去,而人的心中或许都有一些胜负欲。你过得好,我也不差?而她如今也终于要开始重新生活了,所以一定要告诉他一声,哪怕没有了李相夷,乔婉娩依旧可以获得幸福。 至于肖紫衿,他未必没有认出李相夷,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能当着李相夷的面娶乔婉娩,他大概是做梦都要笑醒。肖紫衿跟单孤刀或许很有共同语言,都想将自己取得的成果舞到正主面前,看他伤心难过,看他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 “卿卿,你在想什么?” 耳边传来李莲花的喊声,桃清这才回过神来,她询问的眼神落在李莲花身上:“怎么了?” “我说我们送药材怎么样,人参或者灵芝?”作为一个武功高强,又喜欢四处闲逛的大夫,他们因为经常深入深山野林之中,一些稀缺的药材莲花楼里都不缺。比如野山参和灵芝就不止一株。 这礼物只能说是中规中矩,不出彩,也不便宜。不过游医送药材,再合适不过。“行啊。之前不是采到一株百年的野山参,就送那个吧。” “行。”李莲花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盒子,将人参包装好,准备送去给人做大婚礼物。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八月十五这一天。李莲花穿上了桃清特意为他准备的浅粉色的衣裳,一家三口都是同一色系,一看就是亲子装。 李莲花日常都是穿素色的衣服,如今突然换了这么一身粉衣,倒是有些不习惯,只是桃清坚持要他穿。 桃清振振有词:“人家大婚,我们不说穿的隆重些,反而穿一身素衣白衫过去,他们不得以为我们是过去砸场子的?” 李莲花说不过她,也拒绝不了她,最后还是认命地穿上了粉色的衣裳。他都三十了,穿着小年轻才喜欢的浅粉色,总觉得不自在。 桃清笑得很灿烂,走在他们中间的小桃子也很开心,虽然孩子并不知道他娘给他脸上搞了一点易容,让他看起来跟之前很不一样。 在小青峰山脚,他们遇到了带着苏小慵过来凑热闹的侠医关河梦,几人遇见又是一阵寒暄。 他们是去年认识关河梦的。 那时候对方出门游历,结果路上碰到了莲花楼。李莲花神医之名远播,对方怀着崇敬的心态登门拜访,结果跟李莲花交谈了几句后,却闹了一点不愉快。 李莲花看着彬彬有礼,实际上在很多事情上不是个守规矩的人。比如年轻的时候喜欢自创功法,如今呢,仗着扬州慢作弊,也喜欢尝试不同于书上的药方。 桃清从来不觉得他这样有问题,毕竟只要熟悉药性,君臣佐使配置得当,药方本身就是千变万化的。这世上哪有什么一成不变的东西? 关河梦觉得李莲花不够严谨,存在草菅人命的嫌疑。桃清直接反驳他刻板迂腐,墨守成规,固步自封。 “尽信书,不如无书。昔日神农尝百草,可有旧例可寻?” “治病救人,若无十分把握。岂可轻言?你如何保证病人服下你药剂后一定能痊愈,绝不会死?” “那照你这样说,没有十足的把握便不动手,让病人绝望等死?既然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不能去尝试那一二分的可能?” 关河梦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不过,双方虽然一开始闹了不愉快,但关河梦本性还是一个不错的人,很快就放下了那点不愉快,然后相处得居然还不错。 当然这也是因为李莲花着实是个体贴的人,他知道对方不喜欢他那些稀奇古怪之法,索性就不谈,只跟他谈书上记载过的病症药方。李莲花这些年死磕少儿医经,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儿科圣手了。想要忽悠一个关河梦,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几人一路走,一路跟认识的人打招呼。比如碰到了陆剑池、金有道以及其他石寿村受害者亲友。如今的金有道除了反应迟钝了一些,其他已经看不出来问题了,也算是一大喜事。 而且,金有道的样子,对于其他同样受到痋虫迫害的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安慰。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其他人也会逐渐像一个普通人。 一路上都能碰到各种意义上的“熟人”打招呼,李莲花虽然戴着面具,让人看不清脸色,但他嘴角的笑意都僵硬了。桃清偷笑,这样看起来,李莲花的人缘其实还不错。 只是大门口一身红衣迎宾的肖紫衿在看到他们的时候,脸色瞬间拉了下来,他皮笑肉不笑道:“你还是来了?” 乔婉娩在写邀请函的时候,特意要邀请李莲花一家,他其实是不乐意的,他跟这两人的仇不共戴天,但是肖紫衿无法拒绝他的阿娩,更何况乔婉娩的意思是希望大家可以坐下来,将误会解开。只是肖紫衿以为他们不会来的,没想到他们不仅来了,还准备了贺礼,坦坦荡荡地进门。 李莲花将手中的请帖和贺礼递给一旁的下人,笑眯眯道:“肖大侠,恭喜恭喜,我们过来喝一杯喜酒,肖大侠不会不欢迎吧?”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路打招呼过来的“熟人”,大家看着肖紫衿黑沉沉的脸,很多人都带上了奇怪的打量的神色。 这肖大侠跟李神医还有什么仇怨不成?再说了,你要是真不欢迎他们,你给人家请帖做什么,这不是打自己脸吗? 肖紫衿脸上挤出一抹扭曲的笑容,“怎么会呢,肖某欢迎每一个真心来喝喜酒的江湖同道,请进。” 李莲花和桃清进了正院,然后趁着没人注意,他们闪身进入了后院。就如传言所说的那样,四顾门的旧居还保留着原本的模样,李相夷的屋子甚至连摆设都没有动过。 李莲花看着这熟悉的景色,眼中似有怀念,只是他感受到手里牵着的小桃子,又回头看了一眼桃清,那些久远的记忆顷刻间便消散了。 他从屋子里搬出一个箱子打开,从中取出一截香,确认了李莲花当初从假尸体上获得的香确实就是无心槐。 他们又搜了单孤刀的房间,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是,单孤刀如果决意离开四顾门,那必然是将重要的东西一起带走了才是。 两人也不觉得失望,听到前面的锣鼓声,知道吉时到了,两人又急匆匆赶到前院。众人齐聚一堂的时候,缺席的那人看着就特别明显。 只是令桃清感到奇怪的是,他们才走入院中,何晓凤就急匆匆地向他们走来。 她的神色很是焦急:“李神医,李夫人,在下是天机山庄何晓慧的妹妹何晓凤,冒昧前来,就是想问问李神医,不知可见过我那外甥方多病,他现下身在何处?” 李莲花看她神色焦急,便直接略过客套话,直言道:“不曾见过方少侠。自上次采莲庄一别,在下有些时日未曾见过方少侠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何三姑娘惊呼出声:“怎会如此?”她蹙眉,有些生气道,“之前,他跟我说看到了朋友,离开一会,结果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他去哪里了?”到别人家里做客,结果却跑得不见人影了,他的礼仪都白学了。 李莲花温温柔柔道:“何姑娘,或许方少侠有事离开了。”他记得方多病之前就是离家出走的,应该不是什么乖宝宝才是,或许是怕被抓回家中,所以自己逃走了。 何晓凤也想到方多病离家出走的壮举,有些悻悻:“我家小宝平日里对李神医多有推崇,说您是他入江湖以来最好的朋友。我因为着急而有些失态,还请神医不要见怪。” 李莲花道:“无事,何姑娘忧心方少侠,实乃人之常情。” 送走了何晓凤,李莲花脸上的微笑瞬间落了下来,桃清奇怪道,“怎么了,你觉得有不对的地方?” 李莲花摩挲了一下手指,轻轻嗯了一声:“方多病虽然有些大少爷脾气,但也是个识大体,讲礼数的人,肖大侠和乔女侠的大婚,他作为天机山庄少庄主前来,代表的是天机山庄的面子,按理来说绝不会到了这个时候仍旧不露面。这很不对劲。” 桃清懂了:“你是说他出事了?不是不想来,而是来不了?只是那方少侠可是天机山庄庄主和朝廷尚书之子,一般人不敢朝他下手吧?” 江湖是人情世故,身份和背景这东西,年轻人不屑于用,但实际上,这却是他们能够在江湖混得如鱼得水的实际保障。 李莲花却有不一样的看法,“一般人确实是不敢朝他下手,但若是那种不怕天机山庄,又不怕朝廷的人呢?” 桃清挑眉:“你是说单孤刀?” 李莲花轻轻一叹,忧心忡忡道:“当时让他带着假尸体,大张旗鼓送到百川院,虽说搅混了江湖的水,逼那隐藏之人出来,实际却是大大得罪了幕后之人。那人恼羞成怒之下,对引发这一切的方多病下手也是极有可能的。” 李莲花说的推测十分合理,但桃清却有跟他不一样的想法。李莲花只以为方多病是单孤刀的外甥,所以很多可能会对他下手,但如果方多病是单孤刀唯一的儿子呢? “系统,能不能查到方多病在哪里?” 【抱歉,宿主,不能。搜索目标超出系统监控范围。】除了任务对象以外,系统只能以宿主为中心,监控到附近的画面,超出范围的系统也无能为力。 就是说方多病已经不在扁州小青峰了,被人远远地带走了。 桃清将自己的猜测告诉李莲花:“上次在云隐山,单孤刀受了我一击,我有把握他不死也得残,你说会不会单孤刀不行了,那些南胤后人于是找上了单孤刀的外甥方多病回去继承那一摊子事业?他们这么多年执着找寻萱公主后人,说明他们对于所谓皇室血脉看得很重,而方多病是距离单孤刀最近的血脉?”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女人很少会被确认为继承者。 李莲花瞬间瞪大了眼睛,还有这种可能?只是顺着桃清的思路想下去,好像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第56章 第一愿56 肖紫衿一身华丽红衣,终于在无数江湖人的注视下,娶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新娘,他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叫人无法直视。 桃清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这两人最好锁死,一辈子都不分开。她衷心地祝愿肖紫衿对乔婉娩的爱意一辈子不退散。 肖紫衿这人,武功一般,心胸狭窄,小肚鸡肠,好大喜功,喜欢排场,还是个集贪嗔痴于一体的卑鄙无耻的小人。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人,唯一能被人多看一眼的大概就是十年如一日地对乔婉娩的深情。 抛开人品等问题,肖紫衿确实比李相夷更何况适合乔婉娩。李相夷不可一世,是天上的太阳,所有人都在追随他的脚步,唯有肖紫衿会在原地一直陪伴她,守着她,等她回头看他一眼。 乔婉娩爱肖紫衿吗?应该是爱的。肖紫衿花费十年光阴,终于让乔婉娩对他产生了爱意和依赖。 只是,难道不会有一种纵然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的遗憾吗?年轻时候遇到李相夷那等惊艳之人,是床身的白月光,是心口的朱砂痣,真的可以完全忘记吗? 桃清悄悄瞥了一眼李莲花,发现他脸上的神色十分温柔,好似真心为两个故友之喜而感到欣慰。她挑了挑眉,眼中颇有几分意味不明,结果被猝然转头的李莲花抓了个正着。 小桃子个子矮,他们所处位置又不是前排,看不到前面的热闹,李莲花将他抱得高高的,方便他看热闹。李莲花抱着孩子,遂倾身问她:“不看热闹,看我做什么?” 桃清眼神闪了一下,然后更加理直气壮地继续看他,言辞恳切道:“不好看,不想看。”肖紫衿穿红衣,哪里有李莲花的红衣好看,看多了伤眼,当然要看李莲花洗洗眼睛,她悄悄道,“不及你万一。” 其实肖紫衿也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大侠,单就外貌而言,也是高大挺拔,英俊潇洒,跟乔婉娩站在一起,算得上是一对璧人。 但相由心生,桃清看肖紫衿哪哪都不顺眼,自然觉得他这人长得也很是一般。只是这话说出来可是要得罪人的,好在新郎新娘拜过了天地,宾客们起哄,喊叫了起来,“喜结良缘”、“多福多寿”、“早生贵子”什么的,都是吉祥话,整体闹哄哄的,大家说个悄悄话,谁也听不见。 李莲花展颜一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那就不看,等会咱们找个位置坐下,吃了席就走。”乔婉娩和肖紫衿真心邀请他过来参加喜宴,他也真心希望他们过的好,白头偕老,天长地久。 这婚宴没那么容易结束的。桃清心知肚明,只是不好明说,她在李莲花的注视中点头,“好,我们等会就走。” 李莲花扫了一圈围观的众人,目光在某一个位置停止不动了,脸上的笑意凝住了,他叹息一声道,“笛飞声来了。”本以为不会来的人还是来了。真是的,老笛就不能有点分寸。闹别人婚宴什么的,也太难看了。 桃清闻言伸手要抱小桃子,“你去吧。”笛飞声把李莲花引走正好方便她行事,最好能晚点回来。 李莲花点点头,将孩子给她抱着,“我很快回来。”为什么笛飞声出现后,桃清好似特别开心?是他的错觉吗,有点奇怪。 桃清道:“嗯,阎王寻命他想救,你就让他把人带走,肖紫衿他们拦不住他的。”除非李莲花愿意出手拦下他,但是两人动起手来,动静一定很大,不可能不惊动人。 李莲花心情也明快了几分:“你就留在这里吃席。”他想着桃清跟肖紫衿的恩怨,顿了顿又道,“若是有人为难你,你也无需忍让,只是别掀了桌子就行。” 他越说越觉得忧心忡忡,以桃清和肖紫衿的性情,大概真的有可能会打起来。所以,他还是得速战速决,得尽快把老笛打发走。 桃清推了他一把,信誓旦旦保证道:“放心吧,我什么也不做。”乔婉娩好不容易退出李莲花的世界,选了一个她自己满意的人嫁了,她怎么可能会破坏对方的婚宴,让这婚事成不了呢。乔婉娩只有日子过得好,李莲花才不会因为担心她而重新关注她。 李莲花放心不下也没有办法,笛飞声现身小青峰,一定会引发众人群起而攻击之,一旦打起来,必然是死伤惨重。 桃清看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睛眯了眯。她是不会做什么,但耐不住有别人要做什么呀?嘿,不过还好,不会死人,也绝不会有婚变。 “系统,角丽谯来了吗?” 【来了,宿主,她是跟着笛飞声来的,就在小青峰上。】 桃清有些嫌弃道:“你说这笛飞声也是的,那么大个人他都看不住。不过也是,他闭关了十年,金鸳盟早就成了角丽谯的一言堂,他前脚将人关起来,后脚恐怕就被别人放出来了。笛飞声还是太心软了,对付角丽谯这样的人就不应该给她活命的机会。” 【宿主,为什么角丽谯会来,如今她的人并没有发现李相夷还活着的可能,不是吗?】 “万圣道在我们那里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他们肯定要报复回来。如今有半死不活的单孤刀拖着,他们可能腾不出手来,他们难道不会借别人的手来报复一二?角丽谯可是他们的重点合作对象,他们应该会告知角丽谯一定的消息,比如李相夷活着。难道给他下过碧茶之毒的角丽谯不会怕?角丽谯这个人吧,别人说的她不一定会信,但得了消息她一定会去查证。” 桃清随着大流挑了一个位置坐下,身边的人都不认识,她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给小桃子喂东西吃。喜宴嘛,就得趁早吃,不然后面可能就吃不上了。 正席那边气氛却是比想象中的言笑晏晏要差得多。纪汉佛白江鹑愿意给肖紫衿面子,但石水是个耿直的,黑着脸自己喝了一杯,连句恭喜都说不出口。 肖紫衿面子上过不去,还找补了一句:“我和婉娩没什么对不起相夷的地方。” 桃清听他说话有些烦,也不想看他走到自己这边来,便给石水传音道:“笛飞声来了,在破相思梨花阵。” 石水豁然起身,左右看了一下,并没有看到什么人,但秉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她拿着剑匆匆起身,朝门外而去。 白江鹑身子胖,但身手同样利落,他赶忙拦住石水,“老四,不要任性,再怎么样,也不能这个时候离席。” 石水摆脱不了,只能低声道:“笛飞声来了,要破天字牢。我去看看。” 白江鹑惊疑不定,但看石水神色凝重,不像假的,心中猛地沉了下去。他拉住肖紫衿,两人嘀咕了两句,然后肖紫衿跟众人告罪,几人匆匆离去。 留下的众人虽有些好奇,但有肖紫衿的亲友留下来招待,倒也没有非要跟着去瞧热闹的意思。 “小桃子,阿娘带你去瞧个热闹怎么样?”桃清低头问小桃子,在小桃子点头后,抱着他也闪身出了正厅。 有系统的指引,她熟门熟路地走在山庄的后院中,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新房所在。 她一脚踏入庭院,只见地上倒了两人,唯一站着的那位,一身红衣比新娘更艳,美得超乎寻常,眼波流转间,有绝世之风华。 她漫不经心地回头一看,神色猛地一僵:“是你。”在玉城后山,她们可是交过手的,自然认识,也知道桃清的武功不低。 角丽谯看着她怀中的孩子,突然咯咯咯笑了出来,“你若是空手我还怕你三分,如今你带着这么一个累赘,今日你们母子怕是都要留在这里了。” 话音未落,她手执匕首,整个人已经冲了上来,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狠戾。 看来万圣道并没有透露太多的消息,只是告诉角丽谯李相夷可能还活着的消息。所以,她不知道,抓她们两个,可能比直接杀死他们更有用。 桃清后退一步,将孩子抛到自己背上,又伸手扯下门框上绑着的红绸,将孩子绑住,她语气温柔地安慰小桃子,“乖宝,闭上眼睛,阿娘叫你睁开你再睁开,好不好?” 小桃子伸手搂住她的脖子,乖乖趴在她背上闭上眼睛,“好的。” 桃清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伸手在腰上一抹,玉生烟瞬间出鞘。 她一剑挥出,剑光凌厉至极,带着无尽的威压和杀气,角丽谯骇然后退不及,只能以匕首格挡,虽挡住剑锋,却难以抵挡这股剑气,整个人被剑气所伤,从头到脚血肉模糊。 “啊啊啊,我的脸。”角丽谯感受到脸上的刺痛,惊恐大叫。叫声尖锐,便是隔了一段距离的前院也听到了,众人登时大惊失色,忙不迭朝着后院而来。 角丽谯大叫之际,桃清的第二剑又至,从上至下,全力一击,势不可挡,整个空间都充斥着杀机。只是斜里却窜出一个人,挡在角丽谯身上,竟是她的一个属下。桃清面不改色,径直劈了下去,那人瞬间被劈成两半。 角落里窜出更多的人,但桃清的剑更快,全部一剑封喉。此时,角丽谯已经逃到了门口,桃清微微一笑,扯下另一条红绸,迅速飞出,将人给拉了回来,随即一剑刺在她的气海,废了她的武功。 角丽谯如死狗一般趴在地上,眼睛中的怒火好似要将桃清焚烧殆尽一般。 “我不喜欢你看我的眼神。”桃清的手一顿,原本想要收起来的软剑再出,刺穿了她的眼睛,又挑了她的手筋脚筋。 听到嘈杂的脚步声响起,桃清解下背上的小桃子,抱在身前,“乖宝,睁开眼睛吧。”她只是不让孩子亲眼看到她杀人,至于杀人后的场景,倒也没那那么恐怖。除了角丽谯和那个被劈成两半的人惨了一点,却被她用红绸遮住了,其他人都是一剑封喉,看起来也就那样。 跑得快的人已经进入了院子:“怎么啦,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前面的人看到院子里的情景,顿时僵住了,后面的人探头去看,然后惊叫出声:“啊啊啊!!!死人了。” “新娘子出事了!!!快来人啊。”原本应该在新房中等待的乔婉娩昏倒在院中,众人顿时大惊,面面相觑:“肖大侠哪里去了?” “快,快去把肖大侠找回来。” “究竟是谁干的,什么时候上门寻仇不好,偏要在别人大婚的时候上门闹事?” “小慵,小慵,你怎么了?”这是关河梦。跟其他人不一样,他的眼里只看得到苏小慵。 作为场中唯一站着的人,桃清承受了大多数的目光,但看着院子里的惨状,没人敢问她。最后还是关河梦站出来,问她:“李夫人,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桃清拍了拍怀里的桃梓,漫不经心道:“我带着孩子出来透口气,无意中发现金鸳盟的角丽谯来了,便偷偷跟着来了这里,结果发现她正对着乔女侠和苏姑娘下手,我只来得及拦下她,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清楚。不过想来,苏姑娘或者乔女侠醒了就清楚了。” “角丽谯!!!” 众人的眼神齐刷刷落在地上那个被红绸裹成蚕蛹的女人,试图从她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看出她的绝世之姿。 有人疑惑不解:“这金鸳盟的妖女怎么会来?” 有人悄悄道:“不止她,听说金鸳盟的大魔头笛飞声也来了,肖大侠他们正是去抓捕笛飞声去了。” 于是,有人推理出了一番逻辑:“所以,笛飞声是故意现身,引肖大侠他们离开这里,以方便这妖女对乔女侠下手?” 可也有解释不通的:“可是金鸳盟为什么要对乔女侠下手?” “谁知道呢,魔头的行事,我们怎么可能知道。也许只是金鸳盟想要给肖大侠和百川院一个下马威?” 众人正在胡乱猜测,屋外又是一阵闹哄哄,原来是肖紫衿他们回来了。当然他们无功而返,那么多人一起去,都没有拿下笛飞声。 所以,究竟是笛飞声太强了,还是肖紫衿,百川院的人太弱了? 第57章 第一愿57 “不需要扬州慢,这毒我可以解,但是这位肖大侠,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请我出手救你的心上人?”桃清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却是带着一抹戏谑。 李莲花听到这话,想要推开房门的手顿时不动了。他也想知道,她想要什么。桃清这么兴致勃勃要参加肖紫衿和乔婉娩的喜宴,这跟她的性情可是不怎么符合。他猜到她有事情要做,只是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 角丽谯被关押了,她留下的纸条大家也看了,苏小慵也醒了,真相很快就明了。大家这才知道原来这角丽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消息,觉得李相夷没死,所以用乔婉娩来试探来了。 众人虽然不相信角丽谯的话,但鼎鼎大名的“乳燕神针”关河梦已经诊断过了,冰中蝉,雪霜寒两种剧毒叠加,毒入口,直入肺腑,半个时辰就能让内腑结成冰,此毒无解,非至阳至纯内力不可解。也就是说,唯有扬州慢才可以救乔婉娩。 不过,关河梦对此束手无策,但不代表其他人对此也无能为力。关河梦之前跟李莲花探讨医术的时候,桃清也在旁边插了一些话,关河梦对她也是知道一些的。为此他放低姿态请教桃清的时候,她就说了那句话。她可以解,但是请她出手,需要付出代价。 肖紫衿听说不需要扬州慢也可以解毒,喜上眉梢,闻言立刻道:“只要你能救婉娩,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还会奉上重金酬谢。” 只要不跟李相夷扯上关系,肖紫衿愿意花费任何代价。他跟乔婉娩好不容易修成正果,不需要一个死了十年的人出来搅局。 肖紫衿这话一出,引得众人纷纷看向他,你跟人有仇,还邀请对方过来喝喜酒?什么毛病? “不不不,肖大侠若是想要找我报一剑之仇,我随时欢迎。”桃清摇摇头,语气和缓道:“要不,你再想想,反正我不着急?” 你是不着急,但乔婉娩危在旦夕,肖紫衿忍着怒气道:“你想要什么?” 桃清不答,反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我呢,在江湖上其实也略有几分薄名,就是说起来不太好听,所以我一向是不愿意提起。只是如今却是不得不提了,我姓桃,名清。” “见死不救桃医仙?”一向掌管百川院人脉琐事,对江湖名人事迹如数家珍的白江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他见桃清只微笑地看着他,不仅不阻止反而一副鼓励的模样,便对众人说道:“传闻桃医仙医术出神入化,号称天下没有她治不了的伤,也没有她解不开的毒,妙手回春,可生死人肉白骨,于阎王手里抢人。” 虽然白江鹑说的好像很厉害,但众人却有一些不以为意,如果真的这么厉害,在江湖上早就名声大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吧。怎么可能只有少数人知道呢。 见众人不信,白江鹑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只是,她有一个规矩,想要求她出手,必须拿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去换,否则人即便死在她面前,她都懒得看上一眼。” 听他这样说,众人都皱起眉头,什么样的东西是自己最珍贵的呢,这个如何去界定? 尤其是关河梦,他被人称为侠医,自然有着一些侠义心肠,对于桃清这样的规矩是不认同,医者当不分贫富贵贱,专注救死扶伤。只是交情不深,不好明说罢了。 桃清点头,给他们举了几个例子:“比如最有钱的人他珍贵的是他的万贯家财,最美的人最珍贵的是她的美貌,最聪明的人最珍贵的是他的脑子。当然,一般情况下,我也没有那么高的要求,只要我满意了就可以。但是这位肖大侠,我们之间可是有一些不愉快的,你觉得你能拿出什么可以打动我的东西?” 肖紫衿握紧了拳头,他一字一顿道:“我肖紫衿此生最珍贵的唯有婉娩一人,但我绝不会以她为筹码。除此之外,唯有一命还算珍贵,你是想要我的命?”他们第一次见面,这人就差点杀了他,这次再见,也毫不掩饰对他的恶意,借着婉娩受伤的事情,怕是难以善了。 对肖紫衿有这样的清醒认知,桃清不免高看了他一眼:“肖大侠对乔女侠的感情当真是感天动地。嗯,如果我说我想要你一命换一命,以你的命换乔女侠的安然无恙,肖大侠愿意吗? “为了婉娩,我甘愿赴死。”肖紫矜先是慷慨激昂表示愿意,话锋一转却是对桃清的质疑,“但是我不信你。” 桃清翻了一个白眼,说到底就是不愿意以命换命而已,“那就请肖大侠另请高明吧。” 肖紫矜眼中冒火地看着她:“李夫人既然能解这毒,想必李神医也可以。李神医前来赴宴,却不知此时又身在何处?” 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桃清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原来不是认不出,只是需要的时候就能认出人来,不需要他的时候就是无论如何也认不出。 李莲花推门进来,摸了摸鼻子,对着众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那什么,我的医术是不如我夫人的,若是什么头疼脑热,跌打损伤之类的我还能治,冰中蝉,雪霜寒,一听就是很厉害的毒,在下不会解啊。肖大侠却是为难我了。” 桃清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不错,没有给她捣乱,还知道配合她演戏。 肖紫矜大怒:“你!!”那可是阿娩,你不愿意救她,要眼睁睁看着她去死?那角丽谯留下的纸条明摆着就是知道李相夷还活着,为了试探他而来。乔婉娩不过是受了李相夷的牵连而已,凭什么不救她? 李莲花落后一步,抱起小桃子,站在桃清身后。明明他的身形高大挺拔,哪怕戴着面具,但整体气质瞧着也是温润如玉,赏心悦目,可他站在自己夫人身后,却平白好似矮了一头,给人一种文弱感。 肖紫衿脸色苍白无比,他目光怨毒地盯着李莲花,一字一顿道:“你恨我可以,但是跟婉娩无关,求你……救她……”他其实更想上前抓住她,逼他们去救乔婉娩,但他回忆起上一次动手的结果,心中却生了几分怯意,只能放低姿态,求他们救人。 明明没多久之前,他还是因为娶到心爱女子而意气风发的新郎官,如今却在这里低声下气地求人。 房间里的佛白石和关河梦苏小慵等人纷纷不忍撇过头去,李莲花低着头不看他,桃清却是无动于衷。 她道:“肖大侠,我以为是你比较恨我们才对。而且,你不求我这个正主,你求我们李神医做什么?他做不了我的主,是吧,李神医?” 李莲花轻笑了一下,对众人展示自己的无可奈何,“对,我们家夫人做主,我都听她的。” 纪汉佛叹息一声,他对着两人重重行了一礼,“李神医,李夫人,以命换命这要求未免太过了一些,不知可否通融一二,降低一些要求,不止肖大侠,我们百川院也会记下这次人情,只求李夫人施以援手,救乔女侠一命。” 百川院算个屁,桃清还要继续怼回去,结果背后被李莲花戳了好几下,他的意思是差不多就行了,赶紧说出你真正想要的。 她清了清嗓子,道:“既然纪院主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这样,一命换一命就算了。”肖紫矜的命在她眼中一文不值,她才不要,“我们夫妻四海为家,居无定所,但眼看着孩子就要长大了,是该给他置办点家业了。我看此地风景秀丽,正适合定居,不如就拿这小青峰来换,如何?” 李莲花挑眉,原来她想要的是四顾门。他无声笑了起来。李相夷一手组建了四顾门,然后带着它成长,成为江湖第一大派,再后来,李相夷沉没于东海,四顾门也随之风消云散了,只留下一点故居因为乔婉娩的爱护而留存下来。 四顾门对于李相夷而言,不仅仅是一个门派那么简单。它承载着李相夷的理想和抱负。在这里,他汇聚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江湖豪杰,大家齐心协力,维护武林正义。成为一门之主的李相夷学会了责任与担当,懂得如何应对各种复杂局面,不断磨砺自己的心性和智慧。 四顾门是李相夷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见证了他从青涩少年到正道之光的蜕变历程。 李莲花垂下眼眸,卿卿想要四顾门旧居,也不是不行。 “你说什么?”石水突然冒了出来,“不,不行,这里是……”是什么,是四顾门所在,是整个武林崇敬敬仰的圣地,怎么能交给别人呢?可是,这里如今真的还是四顾门吗?而且,那李莲花真的是别人吗? 桃清却顺着她的话,避重就轻道:“我知道这里是乔女侠的私人山庄,怎么她一条命不比一个山庄来得值钱?” 屋内的几人心思不同,但都保持了沉默。关河梦事不关己,百川院的几人心中有几分猜测,不敢言语,肖紫衿还在犹豫。 只有苏小慵不明所以,无所顾忌,快人快语道,“乔姐姐在这里住了十多年呢,这里是她的家,她一觉醒来,家就没了。这让她如何能接受?李夫人能不能换个条件,我就知道乔姐姐名下还有其他庄子,不比小青峰差的,不如换成其他庄子,如何?” 桃清看了这姑娘一眼,觉得她有些缺心眼,她温声道:“苏姑娘,既然乔女侠有那么多的庄子,没了这小青峰,想来也是不差落脚地的,不如就舍了这里给我吧,我真的就只喜欢这里。” 关河梦将苏小慵拉在身后,正色道:“可这里曾经是四顾门,李夫人想要将这里拆了盖庄园,怕是不容易,江湖人不会答应的。” 桃清道:“多谢关侠医提醒。我凭本事买下的地方,日后能不能住下,那也要看我们夫妻的本事。再说了,我可没说要把四顾门拆了,我会在这里扩建一个庄子,绝不会拆了四顾门。”当然,慕娩山庄就不在她保留的范围内了,那是一定会被她拆掉的地方。 李神医这些年在江湖的名声还是不错的,可能并不会有很多人过来找他们麻烦。关河梦于是闭口不提。 桃清看着犹豫不决的肖紫衿,决定再加一把火,她假装沉吟道,“这样,我再退一步,肖大侠可以请人估一个价值,我按照市价买下小青峰,如何?”当然,想让她多掏一分钱也不行。 还是沉默。 桃清不悦道:“我都一退再退了,难不成你们还是不同意?那就没得谈了。” 众人都看向肖紫矜,小青峰是乔婉娩私人所属,这里唯一能做决定的只有乔婉娩的新婚丈夫,肖紫矜。 肖紫矜沉默不语,他有很多的计划要做,想要抹除李相夷的痕迹,想要超越李相夷,但如果连小青峰都保不住,别人会怎么看他?在江湖上可还有威信可言? 可如果真的离开这里,看不到熟悉的场景,婉娩是不是就不会再回忆李相夷,回忆曾经,而是心里只有他,只一心跟他过日子? 肖紫衿心中天人交战,既想要小青峰,又有一种想要它扔出去给别人的冲动。 “看来肖大侠舍不得啊,那算了,我们走。”桃清看他犹豫不决,转身拉着李莲花的袖子就要离开这里,李莲花对着众人歉意地笑了一下,抱着小桃子跟在她身后。 一步,两步,三步,在她即将跨越门槛的时候,肖紫矜出声叫住了她。 “等等。” 肖紫矜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充满了痛苦和自责:“我同意了。” 所以说,肖紫矜是真的深爱乔婉娩,愿意为她改变自己。 桃清转身,笑眯眯道:“肖大侠大气。既如此,你把地契寻了来,我就马上开始替乔女侠解毒。” 等肖紫衿找乔婉娩的贴身侍女取来小青峰的地契,桃清微笑地将所有人,包括李莲花都赶了出去,“半个时辰就好,诸位请放心。” 第58章 第一愿 58 众人站在院子里,盯着那扇关上的房门,神色担忧。 肖紫衿脸色黑沉地看着蹲在地上陪孩子玩抛石子的李莲花:“你为什么跟我们一样在外面,而不是在里面帮忙?”难不成真的不需要扬州慢就能解毒? 李莲花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悠悠道:“稍安勿躁啊,肖大侠,我夫人说能解,就一定能解,我的医术比起她来,可差远了,进去也帮不了什么忙。” 肖紫衿脸上露出复杂无比的神色,“你……”他想说什么,想说你如今怎么成了这样,还是说你为什么还活着,亦或者为什么不承认?可是他最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凭心而论,他想要李相夷回来吗?不,不想的,他好不容易从名为李相夷的阴影中走出来,难道要重新回到过去被他随意指使的日子吗?回到那个喜欢一个人都不敢表露出半分意思的时候吗? 不,他不想,所以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拼命说服自己,不是他不承认李相夷,是李相夷自己不愿意回来。 石水走到李莲花身边站定,端详许久,突然问道,“李神医,李夫人既然号称天下没有她解不了的毒,那么不知道她可研究过碧茶之毒?” 她这话一出,众人骇然色变,几双眼睛死死盯着李莲花,等待他的反应。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答案,只期盼着对方可以给他们一个答案。 李莲花面色不变,声音平淡如水,不疾不徐:“石院主,江湖传言多为夸大其实,不可全信。在下不过碰巧救了两个未死之人,江湖人就给在下送了一个活死人的称号。而在下的夫人不过是年纪不大,见识浅薄,她能解的毒也就是她见过的那些而已。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一人之力何其渺小,如何就敢说能解所有的毒,当不得真。” “果真吗?”石水的声音好似带着哭腔,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怎么了,“连李夫人也解不了碧茶之毒?” 李莲花倒也不敢说桃清解不了,毕竟她是可以的,故而只模糊道:“主要是不曾见过那碧茶之毒,所以不知是否可解。”当初桃清给他解毒的时候,都不知道那是碧茶之毒,只是给他灌了一碗可解百毒的药。 石水失魂落魄地走到一边,对着墙壁发呆。纪汉佛负着手对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白江鹑低着头好似在看地上的蚂蚁,而肖紫衿的神色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 他们都不再说话,只听得小桃子抛出的小石子落在地上,发出啪啪啪的声音。他偶尔丢得远了,李莲花就自觉给他捡回来,偶尔跟孩子的对话,显得幼稚又好笑。 直到有人急匆匆跑过来,这才打破了这里的略显尴尬的气氛。“不好了,不好了。笛飞声现身,打伤了看守的人,把天字牢里面的阎王寻命劫走了,他还杀了角丽谯。” “什么?”百川院几人神色巨变,别人抓到的妖女送到他们百川院手里不到一会就被人杀了,这简直是狠狠一拳打在百川院的脸上。堂堂江湖刑堂,却连一个废了的角丽谯都看不住,这叫百川院在江湖同道面前还有什么颜面? 李莲花道却是转瞬就明白了:“那笛飞声之前被众人联手逼退,应该不曾离开这小青峰,后来怕是跟着关押角丽谯的人员进去了天字牢,然后把牢里的人都给劫走了。” 众人闻言也有些懊恼,就不该贪图近便,将角丽谯也关到天字牢去。若是没有人带路,笛飞声怕是根本进不去天字牢。可他杀角丽谯做什么呢?他们不是一伙的吗?他怎么救一个,杀一个? 李莲花看着报信那人,“人员伤亡如何,我是大夫,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前去帮忙?” 那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道:“看守天字牢的人被打晕了,受了些伤,没有人死亡。” 李莲花便放了心。那些看守的人在笛飞声眼中大概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弱者,所以他没下死手。但凡出现个武功高的,他可能一时兴起跟人比武,指不定就弄死了。 佛白石三人去处理天字牢的事情,只有肖紫衿依旧守在这里,竟是片刻都不愿意离去。 半个时辰后,桃清果然从屋里出来,还没有说话,肖紫衿就迫不及待推门进去了。 李莲花知道她的本事,所以一点也不担心乔婉娩的毒没有解,反而摸了摸她的脉,确定她并没有怎么动用真气,于自身无碍后,这才跟她说起笛飞声的事情:“笛飞声进了天字牢,劫走了阎王寻命,杀了角丽谯。” 桃清蹙眉:“角丽谯死了?”她之所以没有杀角丽谯,只是废了她,是为了钓一钓云彼丘,看看他会不会为了他心爱的阿谯去劫狱。 云彼丘目前为止亲自下手的只有李莲花一个,而李莲花这个人悲天悯人,对百川院的故人格外宽容,所以他会原谅云彼丘。但如果云彼丘敢为了角丽谯去劫狱,甚至杀害无辜的人,那别说李莲花,百川院的人为了自己的声誉就不能放过他。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桃清为云彼丘想好的结局,却止于笛飞声的插手。啧,不过也能理解,角丽谯或许在笛飞声手里逃过一次命,所以这一次他就下了狠手。 能死在心爱的尊上手里,角丽谯大概是欢喜的?只是可惜云彼丘暂时死不了了。 单孤刀废了,角丽谯死了,那是不是事情差不多就结束了?桃清摸了摸小桃子的头,“我们接下去要去哪里,天机山庄吗?” 李莲花摇头,小声道:“不去了。老笛这次过来,以让我带他去天字牢为交换,告诉我一个消息。” 李莲花将笛飞声带到了相思梨花阵里,然后跟他交换了信息。结果后来笛飞声遇到了前去的百川院众人,虽然破了相思梨花阵,但还是没有进去天字牢。 桃清:“什么样的消息?”人手多就是好,想要查什么只要吩咐一声就可以了,比起李莲花这种还要自己亲自跑一趟的可省事多了。 李莲花面上有几分一言难尽道:“单孤刀跟天机山庄何庄主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跟他有关系的是天机山庄的二小姐,何晓兰。方多病不是他的外甥,而是他的亲儿子。” 单孤刀是个野心勃勃,一心想要恢复南胤荣光的阴谋家,没想到生出来的儿子却是天真赤诚,充满正义的好少年。只能说,天机山庄何庄主将孩子教导得很好。 “这样的话更好。”桃清挑眉,“方少侠若是当真落在了南胤之人的手中,凭借着他是单孤刀亲儿子的份上,那些人定然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他。因为单孤刀一道死了,那方多病就是他们未来的主上人选。” 那何二小姐真是一个眼瞎的,那单孤刀既不好看,武功也差,人品更烂,就这样还有人喜欢? 李莲花叹了一口气:“希望方少侠能明白自己的处境,隐忍不发,与人虚与委蛇一段时间。若是他再聪明一点,能传递一些消息出来就更好了。否则的话,想要找到他,当真是大海捞针。” 桃清不解:“那我们去万圣道看看?虽然看起来万圣道跟单孤刀没有关系,但是我觉得万圣道的嫌疑还是很大。”万圣道可不是什么末流小派,它的总坛在哪里,江湖人还是知道的。 李莲花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他还有一些担心:“万圣道总坛好找,怕就怕他们狡兔三窟,人不在总坛,一击不中,日后想要再找到他们,只怕就难了。” 找方多病都是顺带的,他们主要的目的除了确认单孤刀的死活,另外就是南胤复国之事,牵连甚广,若是一个处理不好,怕是会天下大乱。忧国忧民的李神医是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桃清却不在意道:“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更何况,这事最着急的可不是我们,涉及到造反,朝廷肯定比我们心急,丢了少庄主的天机山庄肯定也很着急。” “婉娩为什么没有醒?”肖紫衿从室内大踏步走出来,他看着桃清的神色不是很好看。他花费了这么大的代价,如果救不了人,那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桃清朝他翻了一个白眼,“肖大侠不用着急,我答应了的事情自然会做到。乔女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不是吗?她只是身体太弱的,被两种毒药折磨了有些疲惫,休息一段时间,她自然会醒。” “最好如此,如果你骗了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肖紫衿冷冷地盯了她几眼,转身就要走回室内。 桃清却不让他走,“肖大侠,小青峰已然易主,稍后我会让人奉上银票,不知肖大侠搬家需要多长时间,三日时间可够?”她的语气并不重,说出的话却是咄咄逼人。“ 肖紫衿豁然转身,死死盯着她。肖紫衿早将四顾门视为己有,如今却要被人从这里赶走,这是何等奇耻大辱。这种屈辱感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将肖紫衿淹没其中,让他感到无比的愤怒,简直想要不管不顾跟她打一场。 只是当他的眼神落在桃清身旁,眼神平静地看着他的李莲花时,又如一瓢冷水兜头淋下。四顾门从来不是他的,以前是李相夷的,后来解散了,故居被乔婉娩买下,哪怕他取了名字叫慕娩山庄,这里依旧是乔婉娩的私人地盘。 桃清嗤笑一声,“难不成你不想搬走,要赖在我的地盘?” 肖紫衿一字一顿道:“你在羞辱我。不需要你提醒,等婉娩醒了,身体恢复了,我们自然会搬走。” 桃清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言辞恳切道:“如果三日后,我还能在自己的地方看到肖大侠,我可是会赶人的。” 当然是在羞辱他。当年肖紫衿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解散了四顾门,让李相夷无家可归,流落江湖。如今,风球轮流转,这地方落在了我手里,不把他赶出去,难解自己心头之恨。 等乔婉娩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房中静悄悄的,只有肖紫衿坐在椅子上,目光沉沉地盯着桌上的花瓶发呆。她咳嗽了一声,瞬间惊醒了肖紫衿。 肖紫衿立刻起身走到她身边,将人扶了起来:“阿娩,你醒了?” 乔婉娩看着肖紫衿脸上的憔悴神色,有些心疼地扶着他的手:“紫衿,我这是怎么了?” 肖紫衿小心翼翼道:“你不记得了吗?你遇到了角丽谯,被她下了毒。” 乔婉娩这才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抓着肖紫衿的手一紧:“对,我遇到了角丽谯,后来怎么样了?” 肖紫衿拍了拍她的手道:“阿娩,别急,角丽谯死了,你的毒也解了,已经没事了。” 乔婉娩这才感应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觉不仅没有中毒的迹象,就连喘症好似也消失了一样,刚才着急起来,也没觉得难受,身体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我好了,谁帮我解的毒?” 肖紫衿脸色阴沉,不是很想提起这个话题。乔婉娩疑惑看他,“紫衿?” 肖紫衿不情不愿道:“是李莲花他夫人。”看到乔婉娩神色微动,他又道,“不是免费的,他们趁火打劫,强要了小青峰的地契。我担心你的身体,只能答应了他们。阿娩,他们不义,你若是不愿意,我一定会想办法将地契拿回来。” 乔婉娩神色一怔,半晌后道:“他们想要,就给他们吧。”这地方本就是李相夷的,如今还给他们也无妨。 肖紫衿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再没想到乔婉娩竟然同意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乔婉娩早就知道李莲花是李相夷,否则她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将小青峰送出去的。 他低头自嘲一笑,他都能认出来,乔婉娩为什么认不出来呢?“阿娩,你真的愿意放弃这里?” 乔婉娩的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好似终于看开了一些东西:“紫衿,我的喘症好了,李夫人除了帮我解毒,怕是也下了功夫治我的喘症。我感激她,愿意将小青峰送给她。更何况,我之前一定要在这里成亲,本就于礼不和,如今我们成了亲,我觉得我还是随你一起,住到你那里去更好,你觉得呢?”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相夷如今活得好好的,她也愿意放过自己,放过别人了。这小青峰不要也罢。 肖紫衿一愣,随即就是狂喜,“阿娩,你愿意跟我走了?” 乔婉娩对着他温柔一笑,眼中再没了哀伤凄婉:“当然,我们已经拜堂成亲了,不是吗?” 肖紫衿看着她脸上好像许久不曾见到过的明媚笑容,傻愣愣道:“对,我们已经是夫妻了。那我们明天就搬走。” 第59章 第一愿59 第二日,桃清就派人送上了十万两的银票。还指名道姓要送到乔婉娩手中,毕竟比起肖紫衿,乔婉娩的信誉可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结果,她收到了乔婉娩退回来的一半银票。乔婉娩说她当年买下小青峰并没有花那么多银钱,如今也只愿意收下当初花费的钱财。 也对,当初乔婉娩是从四顾门手里买下的小青峰,其实就是花费银子做抚恤金和遣散费。四顾门的人有人拿着钱走了,有很多人却是分毫未取就离开了。 桃清也没有跟她客气,而是拿剩下的钱做装修费用。乔婉娩动作很快,她第二天就指挥人整理东西开始搬家了。除了慕娩山庄她自己的东西,原四顾门的地盘上的东西她一点也没有动,都留了下来。 等乔婉娩和肖紫衿离开的时候,李莲花这才露面,看着他们的背影离去。让乔婉娩和肖紫衿离开他们住了十几年的地方,他心中有些歉意,但看桃清兴致勃勃到处转的样子,他识趣地没有显露分毫。 桃清在小青峰转了一圈,盘算着要拆了单孤刀、乔婉娩、肖紫衿以及佛彼白石的院子,嗯,这么一算,好像只留下李相夷的院子就行? 她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兴致并不高的李莲花。这里承载了李相夷的梦想和信念,同样也充斥着来自身边人的虚情假意。 李莲花显然不太喜欢这里,却又舍不得拆了这里。算了,四顾门的建筑她就不拆了,毕竟重建也要花钱的。 桃清画了一张又一张的图纸,一边构思未来的山庄的模样,一边兴致勃勃跟李莲花讨论改建后的山庄叫什么名字更好,“花花,等新的山庄建好,你觉得叫什么名字好?莲花山庄?爱莲庄?” 李莲花正在给她研墨,闻言神色一顿,然后真诚建议:“我觉得叫桃花山庄挺好,或者叫桃花源。”莲花山庄什么的就算了,小青峰这里是在山上,不适合种莲花,倒是适合种桃花。 更何况,他看了一眼认真画图的桃清,她的山庄当然要叫桃花山庄啊。他伸手擦去她不小心沾在脸上的一点墨水,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是他的桃花源,见到她就觉得心生欢喜,想到她就觉得宁静温暖。 他们并没有在小青峰多加停留,只是定下了修整方案就离开了。剩下的花了钱,自然会有人帮忙完成。回头完成了等着验收就行。 离了扁州,他们直奔江浙万圣道总盟,本来以为万圣道的大门很难进,结果却发现,万圣道好像就在等着他们上门。 人还未入城,就有万圣道的人马等候在官道两旁,看到两层楼高的莲花楼,领头的人眼睛就是一亮,手一挥,万圣道的人就围了上去,挡在了莲花楼前。 领头之人神色严峻,却依旧彬彬有礼,抱拳行礼,“阁下可是莲花楼楼主李莲花李神医?” 李莲花早已拉了缰绳,微笑道,“这位先生姓甚名谁,不知找在下有何要事,竟然在这里拦人?” 那人应到:“在下乃万圣道一个无名小卒,名姓不足挂齿,奉上头命令,在这里等候李神医多时,还请李神医随我入万圣道一趟。” 他说是请,身后十几人却个个严阵以待,显然李莲花若是说一句不去,他们也会强压着他去。这人或许就如他自己所说,只是万圣道一个无名小卒,否则,他万万不敢就带着这么几个人就来拦人的。 在一群人虎视眈眈中,李莲花的神色依旧从容:“看来我是非去不可了?”他语气有些无奈,脸上的笑容却是一点也没有变化。 那人点头,伸手示意李莲花坐上他们的马车去万圣道:“非去不可。李神医请。” 李莲花也不为难他,微笑颔首,“几位还请稍等片刻,我找个地方停下我的小楼。” 那人显然也是早有准备的,他指着前方一片林子道:“李神医不妨将莲花楼停在那边,那里空旷,而且从官道上不容易看到里面的情况,正适合停放李神医的小楼。” 李莲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对那个地方住的比较满意,一拉缰绳,就朝着那边而去。 桃清在楼里听着他们的对话,等李莲花回楼里拿药箱的时候,她忍不住道:“万圣道敢上门请人,怕是有十足的把握留下你我,我们就这样顺着他们的意思,直接入局吗?” 李莲花将药箱整理了一下,然后道:“迄今为止,万圣道跟单孤刀的关系,跟南胤的关系,都只是我们的猜测,没有实证,这次呢,正好去查看一下,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 桃清瞪了他一眼,“这是万圣道的阳谋,他们就是料到了,以你的性子,明知道万圣道有问题,你还是会去。你觉得谁这么了解你?” 除了单孤刀,还有谁呢?李莲花神色暗了片刻,随即无所谓笑道:“还有心思算计我,看来我那师兄福大命大,人还活着呢。”正好,师父的死,四顾门的债,都一次还清吧。 李莲花不怕单孤刀,怕的是对方临死前不顾一切的反扑会连累别人,他想了想,对着桃清道:“卿卿,你带着小桃子留在莲花楼里,万圣道我去就行。” 桃清却抬了抬下巴,“你觉得他们会不知道我,不让我们一起去?”从这些人手里逃走很容易,但是主要是他们的态度,他们是装作不知道万圣道跟单孤刀的关系呢,还是直接挑明,然后打上门去? 李莲花觉得也对:“那一起去?” “一起去。”单孤刀要是耍什么阴谋诡计跟他同归于尽了,难不成她真的能起死回生不成。 桃清抱着小桃子,对他道,“小桃子,爹娘带你去闯江湖,你高不高兴?”小桃子已经经历了好几次爹娘跟别人的血战,虽然没有直面,但耳朵又没有聋,事后也看到了一些该打马赛克的场景,所以,他或许已经可以直面鲜血淋漓的江湖了? 小桃子敏锐地感受到了什么,他抬头开心得问桃清:“好啊。阿娘,我不用再闭眼睛了吗?” 桃清点了点他的头:“不用了,你可以看,但若是害怕的话,你就闭上眼睛,阿娘不会笑话你的。” 杀一人为罪,杀万人为雄,杀百万为雄中雄。孩子爹非要去做英雄,他有什么不能看的。 看着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睛,李莲花有些后悔,“要不,还是算了,他还小呢,再等两年?” 桃清白了他一眼,抱着孩子走在了他的前面,“江湖儿女,矫情个什么劲,宜早不宜迟,走吧。” 果然,那万圣道之人看到她没有丝毫意外,而是将他们恭敬请入马车之中。等他们坐稳后,马车便撒开蹄子,疾驰而去。 等进了万圣道的大门,坐在了客厅上,李莲花这才发现,万圣道并不是只请了他一个。而是请了好几位名医,比如公羊无门,比如关河梦。 关河梦看到他们夫妻,赶紧过来打招呼,口称前辈。冰中蝉,雪霜寒,这样的毒都能解,桃清的医术已经得到了关河梦的认可。 李莲花跟他客套了几句,套了几句话,然后发现对方也是被人“请”来的。他摸了摸下巴,难不成万圣道真的有人病了? 只是他的眼神扫到关河梦身边的助手,心中微微一动,那人虽然低眉顺眼,一副胆小怯懦的样子,但李莲花之前见过,是跟在纪汉佛身边的人,所以,关河梦是代表百川院前来试探的人。 不,关河梦不一定愿意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不定是百川院得知了他收到万圣道的邀请,所以特意派了人跟他一起,想要试探万圣道的虚实。 毕竟单孤刀的事情传得整个江湖都知道,聪明的人都知道该从哪里下手试探。而佛彼白石自然也是聪明的人。 更令李莲花感觉眼睛疼的是对面的药魔和他身后用缩骨功改变了身形的笛飞声。这都是什么事,是万圣道要把他们聚在一起,一网打尽,还是他们心有灵犀,大家准备一起攻打万圣道? 桃清在跟关河梦说话:“关侠医,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可见到病人了,是什么症状?” 关河梦道:“三日前就到了,只是主家说人未到齐,一直不曾见到病人。”所以他们根本就是一直在万圣道白等,不知道他们最想等的是哪一位。“我也不是最早的,最早的前辈到这边已经有七日了。” 这时候,万圣道主事终于进来,“各位,盟主有请。”等了许多天,终于进入了主题,好几个人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大家的视线都看着最后进来的李莲花,所以大家在这里待了这么些天,就是为了等李神医? 李莲花迎着众人打量的视线,淡定自若,毫无羞愧之意。他的莲花楼本来就走不快,在这之前他又不知道万圣道准备请他,所以,绝对不是他的错。 桃清想过很多次,封磬这种连自己主子都能认错的蠢货要怎么收拾,结果却发现她什么都不用想了。概因为那位万圣道的主事领着他们去见的封盟主居然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而且是一个死去多时的人,五官深陷,脸上爬满了尸斑,还有尸体腐烂的臭味。难怪这个房间燃烧着厚重的熏香,原来是为了掩盖尸臭味。 桃清站得远远地,不见小桃子看见这腐烂的尸体。她自己只盯着他的脸看了一眼就不再看。 “系统,确认死者身份是封磬吗?” 【确认。】 这就奇怪了,谁能在万圣道的地盘杀了封磬?莫不是单孤刀干的,他太满意封磬的伺候了,死了也要把人带下去?“单孤刀死了吗?” 【没有。】 所以,单孤刀怎么想的?封磬发现了他假冒南胤皇室血脉的事情,他先下手为强,先干掉了封磬?桃清若有所思。 众位名医好像领悟了万圣道非要等李莲花的深意。大家虽然医术都不错,但说到活死人这一块,名气最大的当然是莲花楼楼主李莲花李神医啊。 李莲花没有辜负大家的心意,直接走到了最前面。他面不改色地看了封磬的尸体一眼,确认了这人是被人一掌拍碎了头骨而亡,死的不能再死了。从伤口的角度来看,他应该是跪着的时候,被人一掌击杀。 他隐晦的视线落在了桃清那里,桃清对着他摇了摇头,并给他传音,“这人的脸是正常的脸,没被人动过手脚。”如果这就是封磬的脸,那么死的就是封磬,不会是别人假扮的。 封磬好歹算得上是一个高手,单孤刀不留着他对付李莲花他们,直接把他弄死是怎么回事?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万圣道的盟主死了,但万圣道却依旧是一副井然有序的模样,好似一点也看不到慌乱。现在主持大局的人又是谁? 那万圣道主事之人当真是好涵养,他面对众人异样的眼神,面不改色问李莲花:“早就听闻李神医医术通神,可活死人,不知道我家盟主可还能救?” 李莲花啊了一声,一本正经道:“应该可以。”他顿了顿,又道,“不知封盟主死去多少时间了,可过了头七?” 那人眯了眯眼,“不曾。今日就是第七日。” 头七,回魂日。 好似为了应景,突然之间,一股凉风透过窗户吹入室内,众人只觉得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袭来,令人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鸡皮疙瘩也瞬间布满全身,带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战栗。 有些人甚至忍不住发出一声低沉的惊呼,而更多的人则是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试图抵御这种令人发毛的恐惧。 这万圣道真是不当人,哪有人都头七了,还请人上门看病的。 唯有李莲花面不改色:“既如此,那就请这位先生准备祭品,我今晚要开坛做法,今晚试试看能不能将封盟主的魂魄留在他的肉身,如何?” 那人也很有意思,听到李莲花这么不靠谱的想法,他也爽快地应了,“一切听从李先生的吩咐。” 李莲花矜持地点头。 第60章 第一愿60 是夜,万圣道的人将祭品准备周全,封磬的房中只留下李莲花一人,就连桃清也带着小桃子去客房休息了。装神弄鬼这种事情,着实不适合给孩子看。 为什么不留其他人,当然是因为李莲花说,活人阳气太重,若是人多了,恐怕会惊扰了封盟主的魂魄,让他不敢进门,故而留不下他的魂。 今夜子时之前,若是魂还没有归位,那就神仙难救。 他说的煞有其事,其他人不管信或者不信的,都准备明日一早就过来瞧热闹。看看大名鼎鼎的李神医活死人的传言究竟是真还是假。 笛飞声翻窗进去的时候,李莲花还在装模作样地打坐。他看到笛飞声,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坐在对面。 李莲花将倒好的茶推到他身边,“笛盟主,你既然出现在这里,想必是查到了万圣道的消息了?” 笛飞声矜贵地点头,表示查出了一些东西。 李莲花做洗耳恭听样,结果半天没有听到动静,他抬头一看,发现笛飞声正在自顾自喝茶。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李莲花不解:“笛盟主,你们查到了什么消息?” 笛飞声看着李莲花冷笑一声:“我是查到了一些东西,但是为什么要告诉你。”上次这人坑了他一次,难道以为轻易就过去了?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心虚笑道:“我也没骗你啊,我都领你去了相思梨花阵,后面是你自己没有破开阵法,这跟我可没有关系,后面拦你的也不是我,更何况,最后你不还是救到了人?” 笛飞声斜了他一眼:“人不是你叫来的?”怎么就那么巧,他前脚进了相思梨花阵,后脚百川院的人就到了。 李莲花一点也不心虚:“真的不是我。”嗯,大概率是桃清干的,知道笛飞声的事情就他们两个。 笛飞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有信。 李莲花看他依旧冷着脸,便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角丽谯那里找出了证据吧,我猜是跟她万圣道通信的信件被你找到了,所以你确定了十年前让你吃了一个大亏的是万圣道,十年后过来报仇?” 笛飞声不置可否道:“那你又是为了什么而来?”李莲花说的没错,他笛飞声睚眦必报。万圣道十年前坑了金鸳盟的血仇,他笛飞声必要向他们讨回来。 李莲花理直气壮道:“我是被人请来的。万圣道的人拦住了我的莲花楼,不让我走,非要我过来不可。” 当然,如果万圣道的人没去请他,他也会想办法混进万圣道的。 “呵……”笛飞声冷淡一笑,直奔主题,“我到了这里五日有余,翻遍了万圣道的地盘,没有找到你师兄单孤刀,你觉得他会躲在哪里?” 李莲花敲了敲桌子,“封磬死了,万圣道却没有乱,说明有人暗中执掌整个万圣道,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单孤刀。而以笛盟主你的武功都没有找到人,那么,只可能他暂时不在万圣道,或者躲在什么一般人无法知晓的密室中。” 单孤刀躲了十年都没有露面,说明他这人擅长隐忍,狡兔三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但是。”李莲花神色有一些凝重道,“我被他们请入万圣道,不仅随身携带的药箱他们没有盘查,身上带的东西他们也没有让交出来。单孤刀是知道我有一柄软剑的,但万圣道对此却是半点表示也没有,任由我带着兵器入内。这很不正常。” 单孤刀那样格外怕死的人不可能不防备带兵器的李莲花的,除非他胜券在握,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李莲花摩挲着茶杯,心中涌现出一点不安:“老笛,你觉得什么情况下,你的敌人压根不在乎你有没得携带武器?” 笛飞声道:“他有把握杀了带剑的你。”没道理啊,单孤刀也不是没有跟李相夷动过手,他不可能是李相夷的对手的,所以。为什么不想方设法削弱敌人的能力呢? “雷火弹。”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十年前导致四顾门和金鸳盟两败俱伤的那一场惊天爆炸。在天灾一样的爆炸面前,再高的武功都没用。 李莲花豁然起身,他快速道:“老笛,你有没有探查到万圣道地底下有没有埋雷火弹?” 笛飞声摇摇头:“我疏忽了。”他一心想找人,根本没在意万圣道的人都在做什么,“他疯了吗?准备用整个万圣道给你陪葬?” 笛飞声并不觉得单孤刀是针对他布置的陷阱,必然是针对李相夷的。 李莲花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有些焦躁道:“忘了跟你说,上次单孤刀去云隐山找我,结果被我们打成重伤,我估计他快死了了,所以临死前想要拉我陪葬。”他人都要死了,万圣道估计也没有再看在眼中了。 他叹息一声,重重吐出一口气,“还好,雷火弹的造价不便宜,所以他们就算有雷火弹,也不可能铺满整个万圣道的,必然也只在某一个地方设下了陷阱,然后引我前往,然后触动机关,将万圣道与我一同毁于雷火。” 李莲花有些紧张不安,笛飞声却半点不在意,他武功高强,轻功也好,就算整个万圣道炸了,他也绝对能躲得掉。 李莲花从封磬的房中找出文房四宝,写了几封信,然后将一碟信封信交给笛飞声,“老笛,你帮我送几封信。” 笛飞声不接,“我凭什么帮你?” 李莲花眉毛一挑,“老笛,你这就不厚道了。坐地起价?凭咱俩都想要报十年前的仇,这还不够吗?帮我就是帮你自己啊。” 笛飞声冷冷淡淡道:“我可以等你跟单孤刀拼个你死我活之后,再收拾他。”的确,这才是最符合金鸳盟利益的做法。 李莲花也不生气,只微笑道:“可是,老笛,你不怕万圣道我一下子全部收拾了,你可能等不得那个渔翁得利的机会。” 任他巧舌如簧,笛飞声就两个字:“不去。” 李莲花瞪他,他也不动如山。 僵持片刻后,笛飞声露出一抹笑意:“除非,你答应此事过后,跟我再战东海。” 他就知道,笛飞声这个人脑子里除了比武,就没有其他东西了。李莲花双手叉腰,在笛飞声略有些得意的眼神中突然狡黠一笑,“笛盟主,你知道几年前,我捣毁了一个叫石寿村的地方吗?那地方是南胤遗民用来炼制业火痋的地方。” 听到李莲花提起石寿村的事情,笛飞声有些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知道李莲花就是李相夷后,他让无颜将李莲花的事情整理成册,他都一一看过了,自然知道石寿村业火痋之事。 李莲花露齿一笑,“我呢,自那以后,对于南胤那些奇奇怪怪的秘术有了几分兴趣,所以多看了一些书,还炼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我就知道笛盟主脑子里有一只蛊虫,你想不想解开?” 其实不是他,干这些事的人是桃清。她觉得武林有业火痋这等厉害的蛊虫还是挺危险的,所以自己炼制了一些能克制蛊虫的东西。所以,她第一次见到笛飞声就告诉李莲花,笛飞声脑子里有蛊虫,不知道是被谁控制的。 笛飞声一掌拍在桌子上,差点将桌子给拍碎了:“李相夷,你会解蛊?” 李莲花气道:“能不能小声一点,你想把人都引过来吗?”他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人过来,这才道,“自然,你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石寿村那些中了痋虫的人都是我救的。” 他斜了一眼笛飞声,好整以暇道,“怎么样,笛盟主,我们合作一把,等拿下万圣道,我替你解除你脑子里的蛊虫,如何?” 笛飞声摩挲了一下茶盏,端起跟他碰了一下:“成交。”他拿过李莲花手中的信,“都给谁?” 李莲花微微一笑:“百川院、监察司还有天机山庄的人,他们都在这次混进来的名医身边,都在客院,你只要把信交给他们就行。最后一封给我夫人。” 其实他自己就可以去的,但是有他在这里吸引万圣道的目光,其他人才更好暗中行动啊。更何况有笛飞声在这里呢,不用白不用。李莲花低着头,将百川院和监察司的人都告诉笛飞声,笛飞声很快就离开了。 桃清正带着小桃子写字,结果就收到了李莲花托笛飞声带过来的信。上面的意思是让她去找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雷火弹,然后在附近放一把火。 “他倒是相信我可以做到。”笛飞声把信送到就走了,桃清右手支着头靠在桌子上,有些无奈道,“可是,这种事他不让笛飞声去做,为什么会认为我可以呢?” 【宿主,可能他更相信你?】 桃清:“不可能。李莲花不是这样随意的人,雷火弹的事情关系重大,若是毁不掉怕是会造成人员大量伤亡。除非,他有把握我可以做到。” 她仔细回想了一遍过往,觉得问题可能出现在清源山上。“系统,虽然我们做事很小心,从来没有被人发现端倪,但他好似认定了云彼丘的事情就是我做的,所以他应该是觉得我有一些本事可以驱使山中的野兽之类的。” 当然,李莲花可能只是有这种猜测,但没有证据。更何况,哪怕心知肚明,他也不会去暴露她的异常。他总是那么温柔体贴的。 但是,他相信她可以最快的速度探查万圣道地下的事情。通过驱使动物或者其他东西之类的。 “算了,管他知不知道,他交托给我的事情,我总是会帮他做好的。”桃清理了理耳边的鬓发,“系统,开始扫描万圣道,将埋藏了雷火弹的地方标注出来。” 【好的,宿主。】 找到了。 桃清点了点系统特意标注出来的地方,眼中含笑。就是现在过去,是不是快了一点,好像告诉别人,她未卜先知,直接知道雷火弹的埋藏地点嘛。 不如她晚点再过去啊,反正李莲花也说了半夜最好嘛。她或许可以趁着这段空闲的时间,做点别的事情,比如回莲花楼取点东西?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仿佛连虫鸣声都悄然隐匿起来,天地间只剩下那轻柔的微风拂过树梢所发出的细微沙沙声。 然而,就在这片宁静被打破之际,万圣道正殿一侧的一座楼阁突然燃起熊熊大火。起初,火势尚小,并未引起过多人的警觉,仅有寥寥数名负责夜间巡逻的弟子匆忙奔向失火之处展开扑救行动。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随着“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宛如天崩地裂一般,正殿前方那原本宽广宏伟的广场竟然在刹那间化作一片废墟。烟尘滚滚,火光冲天,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以摧枯拉朽之势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瞬间将沉睡中的众人从美梦中惊醒。 桃清抱着睡熟了的小桃子站在远处的屋檐上,看着这冲天的火光微笑。这么美的爆炸,这么美的烟火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可惜孩子身上塞了个隔离罩,便是天塌下来了,他也听不见。 李莲花“唉呀”叫了一声,立刻奔出房门,对着候在院子里的人吼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刚才我正要请封盟主的魂魄回归肉身,结果这动静把他吓走了,这下子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救不回来了。” 守在院子里的万圣道弟子被他劈头盖脸地吼了一通,神色也是十分难看,他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李莲花,随即深呼吸,要将人请回房中,“李神医,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派人过去打探,还请神医稍安勿躁。” 在那人低头的瞬间,李莲花在他脖子上点了一下,那人立刻软了身子,晕倒在地。李莲花整了整衣袖,跃上墙头,朝着最热闹的地方而去。 同样被吵醒的人全部有志一同朝着那边奔跑。包括混进来的探子以及万圣道的单孤刀等人。 第61章 第一愿61 明明是为了李相夷,为了百川院,为了所有跟他作对的人设置的陷阱,却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火灾而提前作废的。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单孤刀几乎是暴怒的。 他才埋了雷火弹没多长时间,准备第二日将所有人都引到那里去,然后引爆,拉着所有人一起去死。怎么会在夜里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火灾而提前引爆了?难不成又是他的倒霉属性发作了,让他干什么都不顺利? 想到自己那遇事格外倒霉的属性,单孤刀前往广场查看的脚步顿时止住了。万一还有没有引爆的雷火弹,等他到了就爆炸,岂不是危险万分?所以,还是不去那种险地为妙吧? 单孤刀有了退却的心思,但他还没有付诸行动就被人给挡住了退路。 “单孤刀,你终于露面了。”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的笛飞声提着刀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站在单孤刀的面前。 “笛飞声!!!”单孤刀明显是认识笛飞声的。笛飞声高大的身姿一露面,单孤刀就忍不住后退一步。“你怎么会在这里?” 笛飞声冷冷道:“十年前,你勾结角丽谯,在金鸳盟总坛设下埋伏,让金鸳盟损失惨重。角丽谯已死,如今轮到你了。” 单孤刀看到对面笛飞声只有寥寥几人,神色顿时冷静了下来,他咒骂角丽谯那个不省心的女人:“角丽谯真是个没用的女人,连一个被架空了的盟主都搞不定。不过不要紧,十年前你没死,十年后就让我送你去死。” 他们两个说话的时间,不远处天空炸开几朵颜色不一样的信烟,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显眼。 药魔上前一步,对着笛飞声道:“尊上,不是我们的人。” 笛飞声不在意道:“百川院和监察司的人而已,不用在意。”他们大概都是看到了单孤刀露面,所以各自发了信号。 单孤刀神色扭曲了一下,虽然这些人齐聚万圣道有他的引导,但是事情发生了太快了,他的计划还没有开展,就被人打乱了节奏,这是很要命的事情。一步错步步错,但他没有回头路了。 单孤刀冷冷地下了命令:“杀。”他自己快速后退,而浮屠三圣则是冲上前去,跟笛飞声打得不可开交。 只是单孤刀还没有走几步路,他就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一个他绝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的人,迫使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李莲花素衣墨发,长身玉立,在月色之下宛若谪仙人临世,他对着单孤刀微微一笑:“师兄,看到我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也是,我可是你指名道姓请来的客人,师兄见我怎么可能会觉得意外呢?” 单孤刀神色阴狠,面上却噙着一抹笑意:“自然是要请你上门来做客的,毕竟上次的一剑之仇,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回敬你呢。” 如今的单孤刀,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好似除了身形格外柔弱些,一点也看不出曾经受过重伤的模样。 桃清隔得太远看不清楚,只能让系统拉近镜头,她眯着眼睛将人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才发现他的生命力蓬勃得不正常,面色过于红润些。应当是用了什么药物,燃烧生命力,恢复巅峰身体状态,他这种状态撑不了多长时间。 【是的,宿主,单孤刀只有一天寿命了,如果再动用内力的话,只怕活不了几个时辰。】 她将这一发现传音给了李莲花。李莲花立刻开口嘲讽单孤刀:“我还以为南胤有什么秘药将你给治好了,没想到只是回光返照啊。难怪这么着急找我上门做客,原来你快要死了啊。” 单孤刀眼中闪现一抹疯狂:“咱们师兄弟一场,师兄要走了,当然要带上你一起,否则黄泉路上岂不是寂寞。” 李莲花袖中软剑滑出:“师兄,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兄。师父已经等候你多时,我今天就送你下去,跟他老人家赔罪。” 单孤刀拔出手中的剑,跟李莲花对峙,神色有些不屑,又有些快意,“李相夷,你也就只能逞一逞口舌之快了。没了雷火弹又如何,这里可是万圣道,我的地盘,全部都是我的人,你就一个人,你能把这里所有人都杀了吗,你杀得完吗?” “别人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但是单孤刀,你一定会死,而且是死在我手上。师父的死,四顾门的血债,十年了,该还了。”李莲花脚尖一点,快如闪电,势如破竹冲到单孤刀跟前,朝他劈了两剑。 他的剑很快,但有漆木山毕生功力的单孤刀也不算太弱,更何况,单孤刀身边还有无戒魔僧这样的高手以及一群下属在旁边捣乱。看到李莲花的佩剑不是刎颈,单孤刀嘴角咧开,大笑出声:“李相夷,怎么我送你的软剑不好用,你还换了剑啊?” 目无下尘的李相夷贴身携带的软剑却是他最看不起的杀人夺宝而来的,哈哈哈,不知道有没有将李相夷气得吐血。单孤刀眼中流露出明显的快意。 李莲花怒极反笑:“当然好用,毕竟上次你就差点死在我的剑下。不过你以为你能逃一次,还能逃第二次吗?” 李莲花身形运转到极致,寒光凛冽,万圣道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只是单孤刀说的也没错,他杀了一个,后面还有更多的人蜂拥而至。 虽然那些人的武功也就是那样,没有特别高的,只是蚁多咬死象,李莲花也没有自大到可以以一敌万。所以他一有空就对着单孤刀开嘲讽:“我这一来就看到了封磬的尸体,师兄,你为什么要杀了封磬?” 他看着单孤刀难看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封磬还当真是单孤刀杀的,他勾起嘴角道:“该不会是你快要死了,而忠心于南胤皇室的封磬等人已经开始准备奉迎新主了,你觉得受到了背叛,所以就把人给杀了吧?” 南胤的人看到单孤刀快要死了,自然要开始物色准备接替单孤刀的人,毕竟他们忠于的不是单孤刀本身,而是他身上的南胤皇室血脉,所以,一个不成,就找找下一个呗,比如单孤刀的亲儿子,方多病就很好。 可是单孤刀这人,从小被李相夷的天赋打击的,内心深处格外自卑,可他的自尊心又格外的强。他其实不在乎什么南胤,什么儿子,他在乎的只有自己,跟南胤的人搅和在一起,不过是他们目标一致而已。 但结果呢,他还没有咽气,那些南胤后人就准备扶持他的儿子了,他怎么可能甘愿?所以,他吞下了燃烧生命力的秘药,换回短暂的几日巅峰寿命,就是为了拖所有人一起下地狱。对于认定背叛了自己的人,比如封磬,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单孤刀阴冷的视线盯着他:“闭嘴,李相夷,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说的都是对的吗?” 李莲花一剑将单孤刀的长剑挑飞,不屑道:“单孤刀,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孱弱,不堪一击。我猜那些南胤后人但凡有第二个选择,都不会奉你这个愚蠢又自大的人做主上。而且,你心里也清楚这个事实不是,所以,这么多年,你连孩子都不敢生一个,就怕他们选了更小的孩子,而不是你,我说的对吗,单孤刀?” 至于方多病的存在,何晓兰恐怕根本没有告诉他,可能他知道的时候,孩子已经几岁大了。而且方多病从小体弱多病,能不能平安长大都不知道,所以对南胤人而言,方多病显然不是一个好人选。 “李相夷,你扎人心窝子的本事还是那么厉害。”单孤刀眼中露出一抹赤红,一副被戳中心思的想要生吃了李莲花的狰狞模样,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又冷静了下来,“师弟,我看你逞英雄能到几时,既然你这么聪明,那你不妨来猜一猜,一会你们会怎么死?” “你除了用人命去消耗我的内力,你还有什么办法?”李莲花甩了甩手中的剑,将上面的鲜血甩在地上,对着冲破了万圣道大门,涌入这里的正道众人抬了抬下巴,“可惜啊,你最后的优势马上就要没了。” 他之前给他们写信就是让他们准备好,随时夜袭。没想到居然真的都来了,百川院、监察司、天机山庄三方人马都到齐了。大概也是因为单孤刀露面了,所以他们的探子发信烟之后,大家都赶了过来。 两方人马战在一处,喊杀声震天。李莲花抽空瞥一眼坐在屋檐上的桃清,除了桃梓在她的怀里睡得香甜,一点也没有被吵醒有些怪异,其他的都没什么问题。 偶尔有几个想要偷袭她的,都被她一根银针扎死了。她那一手天女散花的暗器投掷手法也是十分惊艳,李莲花抽空多看了两眼。 “李相夷,你是该好好看看,今日你一家三口都要留在这里,再不看两眼你就看不到了,以后只能到阎王殿里团聚了。”单孤刀的神色越发嫉恨。李相夷都走神了,他却没有占到一丁点儿的便宜,他嫉妒得脸色都扭曲了。 李莲花纵身向后,躲过他劈下来的一剑,“我以前从没有想要跟你争什么,所以让着你而已。你真以为自己很厉害吗?”他神色发狠,手中的剑更快了几分。 单孤刀哪怕穿着云铁打造的软甲,他身上的其他位置也渐渐染了血色。单孤刀摸了一下脸上的血痕,转身向后退去。李莲花紧追不放,结果一群万圣道的人堵住了他的路。李莲花只能停下脚步,杀这些人也要花费了不少时间。 等他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路来,就看到单孤刀志得意满地站在乌龟模样的武器之上。同样的东西总共有五个。 场中的众人好像分成了楚河汉界,一边是单孤刀带领的万圣道的人,一边是含金鸳盟在内的“正道”联盟。 李莲花看着单孤刀脚下踩着的东西问道:“这就是你的倚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武功不行,没想到倒是喜欢倚仗外物。” 清理了半天杂鱼,结果一条大鱼都没有杀掉的笛飞声脾气有暴躁:“咸日撵,角丽谯也有,威力还可以。” 李莲花侧头看了一眼笛飞声:“笛盟主,想不到你挺看好这咸日撵的。” 笛飞声冷冷一笑,面上带着几分不屑:“碰到容易炸,别碰,给他丢回去就行。能清理杂鱼,但想要对付高手不太容易。” “李相夷,我的雷火弹是你毁的吧?”单孤刀站得高,一副睥睨天下的狂傲姿态,“不过你就算毁了雷火弹又如何,我还有咸日撵,今日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单孤刀的话音一落,最先炸锅的反而是“正道”联盟这边的人。 “他在叫谁?” “李相夷?是李门主吗,他在哪里?” “单孤刀没死,笛飞声没死,李门主也没死?” 别人也就算了,百川院的领队石水却是瞬间看向了李莲花的方向,百川院的其他人视线跟着她走。 杨昀春的视线追随着石水,当一部分这样做的,大部分人就会随大流,于是全场人的目光都放在李莲花身上。 有认识他的,惊呼一声:“李神医,他怎么在这里?”据说李神医医术通神,但没听说他武功高强啊。 难道李神医就是李门主? 啊,真的假的,会不会有些离谱?李神医跟医术同样出名的是他的文弱啊。 天下第一的神医,跟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这是一个人? 谁能信,谁敢信?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他放弃了跟“正道”这边解释自己的事情,而是对着单孤刀道:“咸日撵又如何,不如让我见识一下,是不是真的能把我留下?” “希望你的人跟你的嘴一样硬。”单孤刀高高举起的手往下一放,然后那叫咸日撵的乌龟嘴里吐出一个带刺的铁球,速度极快,奔向李莲花。 李莲花还记得笛飞声的话,没有直接上手去劈它,而是剑尖一挑,将东西丢还给了万圣道众人。 “轰”地一声巨响,果然发出了爆炸的效果,让几个万圣道的弟子炸伤的炸伤,着火的着火。 李莲花瞧了一眼,便知道了它的威力,“不过如此。” 单孤刀冷冷一笑,五台咸日撵齐发。笛飞声打飞一枚,李莲花卷起两个随手丢了回去,还有两个却不是对着他们这里,而是对着其他人去了。 李莲花脚下腾空,飞跃而起,身形一闪,速度极快,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其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眨眼之间出现在另外一边,一剑挑飞两个飞弹。 如婆娑步这等神奇的轻功,实在是叫人见过一次就难以忘记。 原来真的是李相夷啊。 第62章 第一愿62 李相夷三个字好像带着一种魔力,让己方人士气大涨,让敌人胆寒三分。 这是活着的传奇。 仰慕的,崇拜的,怀念的,好奇的目光都看向他。 李莲花坦然站在那里,既没有被人认出的欣喜若狂,也没有十几年后才被认出的怅然若失。 在悄然流逝的那些年里,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某一天自己被人认了出来,那将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他是否能够做到镇定自若地轻轻应上那么一声,以一种云淡风轻、满不在乎的姿态来直面他人的目光和疑问,仿佛这一切都不过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罢了。 还是以手掩面,落荒而逃,矢口否认曾经的身份和过往经历,企图将那段历史彻底从记忆中抹去…… 但真到了这一天,他发现自己的心绪已是平静如水,毫无波澜。归根到底,李相夷也好,李莲花也罢,不都是他嘛,一个过去的他,一个如今的他,两份记忆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他,哪个都不能割舍,哪个也不能放弃。 他这一份从容不迫的姿态在单孤刀眼中却令他越发癫狂。李相夷永远都是这样,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单孤刀再次下令,早就埋伏在一旁的弓箭手齐发,一轮箭雨落下,外围成员死伤惨重。 再一轮箭雨下落之时,李莲花一身真气倾泄而出,如一道狂风,吹落了半边的风雨,那些长箭以更强劲的力道回转,弓箭手死伤大半。 另一边的半轮箭雨被笛飞声以悲风摧八荒的强势内劲毁灭。 李莲花含笑道谢:“老笛,谢了。”十年前他无力护住四顾门的兄弟,如今这些人,能护一个是一个, 回答他的是笛飞声重重地哼了一声。 单孤刀的神色在火光中有些扭曲,替换的弓箭手再次上前。这次他们射出的就不再说长箭,而是毒气弹。 闻到空气中熟悉的味道,李莲花有些头疼。那是无心槐的味道。为了将这些人留下,单孤刀可谓是底牌尽出。 李莲花能怎么办呢?只能再次以浑厚的内力构筑屏障,再以强劲的掌力,将所有无心槐回馈给了万圣道的人。 只是这样下去,他便是有再多的真气也不够用的啊,或许单孤刀打得就是这样的主意,不断消耗李莲花的内力,直到他再无力抵抗。 擒贼先擒王,看来还是得先杀了单孤刀。 李莲花目光冷冷地看向单孤刀,却发现他正对着身旁的人吩咐一声,那人便急匆匆离开。 于是,离得远远的,不参与打斗,只看热闹的桃清迎面被人砸过来一口黄铜大钟。她扬了扬眉,站起身来,给小桃子调整了一个睡姿,然后运起轻功,于转瞬之间换了一个屋檐立着。 看来有人把她当成了软柿子,试图捏上一捏,所以不出手不行了吗?正当她打算从挎包里拿出绑带,准备将孩子缚在背上时,却发现那个想要偷袭她的人已经死了。 那人脚踩着屋檐的一角,双目瞪圆,满是不可置信,喉间插着一把让她略有些眼熟的软剑。 桃清歪了歪头,看向那人身后几十米开外的李莲花。她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将身侧的长剑掷了出去。 长剑划过夜空,落在他的手上。那是她特意赶回莲花楼取回来的少师剑。 少师,与李相夷,才是绝配。 两人隔空对视一眼,其中之意,心领神会。既然身份已经暴露,李相夷再无保留,手执少师,一手相夷太剑杀的人肝胆俱裂。 笛飞声从他身旁掠过,语气中似有几分欣慰:“早该这么做了。” 李莲花无奈一笑。看着死在自己剑下的人,神色有几分悲悯。以前执剑是为了惩恶扬善,如今执剑为了止戈。 双方混战再起,而那咸日撵竟然不分敌我,在战场中横冲直撞,搅得两方人马俱是不得安宁。 桃清袖子一甩,一群花生米般大小的黑色蜜蜂,“嗡嗡”叫着冲向了人群中的咸日撵。 单孤刀派人偷袭她,她总要回敬一二的。咸日撵像个坦克,外面的乌龟壳难攻破,不过到底是人力驾驶的嘛,只要里面的人没了,再大的家伙都得趴窝。 小小的蜜蜂顺着炮弹口往里面飞去,轻易就进入了乌龟壳内部,然后浑身一炸,特制的无色无味的药粉瞬间充斥着乌龟壳内部,随着呼吸进入人的体内,那些人只觉得浑身发麻,便再也动弹不得。体积庞大的咸日撵便瞬间熄了火,动弹不得。 单孤刀气急败坏,连忙叫人查看情况,只是爬上咸日撵的人刚刚打开顶上的铁盖子,就有一股气流涌入他的鼻尖,他四肢一麻,瞬间从咸日撵上滚下来。 万圣道的人有些忌惮,却不敢再有动作,更何况那些“正道”联盟的人已经杀到了跟前,他们也没有机会再去探查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战况呈现了一面倒的情势,除了个别比较凶狠的,万圣道的人越发越没了精气神,几乎都没什么抵抗,转瞬就投降了。 毕竟,在今日之前,万圣道名声还不错,很多人加入万圣道的时候都是慕名而来,有些是为了混口饭吃,但是他们都不知道万圣道是为了造反而拉起来的队伍。 所以,当他们知道攻打万圣的人有朝廷的监察司,有江湖刑堂百川院,甚至还有传说中的人物李相夷的时候,很多人心中都萌生了退意。 万圣道在他们心中是“正义”的一方,如果它沦落到“不正义”的一方,那人心便瞬间消散了。 当天边的启明星亮起的时候,场中的人站着的绝大多数都是“正道”联盟这边的人,跪着的无数万圣道弟子,以及仅剩十几人围着的单孤刀。 浮屠三圣死在笛飞声手里,无戒魔僧被李莲花杀了。单孤刀身边的高手尽去,只留下十几个死士保护着他。 李莲花站出来,手中的少师剑指着单孤刀,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单孤刀,你大势已去,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单孤刀握紧手中长剑,看着李莲花呵呵一笑,“李相夷,十年前我总是输给你,十年后,我们再比一次。” 李莲花一直在打架耗费内力,而单孤刀却一直在养精蓄锐,身边的人都快死光了,也不见他动手一次。 百川院的人有看出他的意图的,叫嚷道:“李门主,别跟他废话,我们一起上,杀了他。” “对,一起上,杀了他。” 李莲花却抬手止住了众人的话:“我说过,我要亲手送你下去给师父赔礼道歉。” 单孤刀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李相夷这人就是这样,傲慢自大,自以为是。他长剑抓在手中,瞬间冲了上去。 只见李莲花右手轻轻一挥,手中少师猛地扬起,横着抵住了单孤刀刺来的剑尖。刹那间,只听得“铛”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单孤刀这一击可谓是蓄谋已久,其气势犹如排山倒海一般,汹涌澎湃。那强大无匹的内劲顺着剑身传来,竟硬生生地将李莲花逼得向后连退数步。 然而,李莲花却异常冷静。就在单孤刀欲要乘胜追击之际,他身形忽地向左一侧,脚尖轻点地面,整个身躯如同鬼魅一般迅速移动起来。与此同时,他脚下步伐不断变幻,令人眼花缭乱,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 他一个转身回旋,手中少师剑裹挟着万钧之力,如泰山压顶般朝着单孤刀的头顶狠狠砸去。这一击来得如此突然,且威力惊人,以至于单孤刀只能提剑在头顶格挡,却被李相夷的力道压弯了脊背,重重跪了下去。 相夷太剑向来以快着称于世。此时此刻,李莲花全力施展,一招接着一招,其进攻速度更是快到了极致,仿佛化作一道道闪电。 单孤刀纵然拥有漆木山全部的功力,但面对如此迅猛绝伦的攻势,却也应接不暇,只得被动地忙于防守,一时间竟然完全被压制住了。 好似在须臾之间,胜负已分。 当少师剑横在单孤刀的脖颈上的时候,李莲花轻轻说了一句,“我赢了。” 是啊,又输了,哪怕拥有了师父全部的功力,哪怕李莲花的内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他还是输了。 单孤刀半跪在地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单孤刀谋反,大概还是交给监察司更好,李莲花想了片刻,准备抽走少师。却在这个时候单孤刀猛地抬头,伸手抓住李相夷的胳膊,双目赤红,满满都是快意和恶毒。 “师弟,跟我一起死吧。” 他说完这句话,好似在等待什么,结果等了两秒钟却什么也没有发生。他狰狞的笑容有些凝固,只是还不等他继续。 已经反应过来的李莲花已经断了他的两条胳膊,并抬起一脚将人狠狠踹了出去。 被踢飞的单孤刀在空中发出“轰”的一声响,傻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竟然在身上藏了雷火弹,准备跟李相夷同归于尽。好在雷火弹爆炸延迟了那么一会,不然真叫他得逞了就不好了。 真是疯了。 李莲花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单孤刀这人真是死都要拉着他。 被雷火弹炸得只剩一口气的单孤刀仰躺在地上,眼睛遥望着高悬在天际的启明星。 他虽然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但是李相夷和师父都告诉过他,他是乞丐出身。后来被师父收养,一开始也是感恩戴德,诚惶诚恐。 只是后来啊,李相夷的天赋实在是太高了。他仿佛天生为剑而生,不论什么剑法,他只要看过一次就能学会,每日里除了练几个时辰的剑法,师父还会教导他各种其他功课,什么琴棋书画君子六艺,他觉得有趣的,师父都会教。而他单孤刀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练剑之上,却依旧不如李相夷。 这个师弟仿佛一颗耀眼的星辰,瞬间夺走了所有关注和赞誉,而他则黯然失色,被深深掩埋在了阴影之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嫉妒和不甘如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灵,令他渐渐沉沦于无尽的黑暗深渊之中无法自拔。 直到有一天,一群神秘之人突然找上门来。他们自称为南胤后人,并宣称他身上流淌着尊贵无比的皇室血脉,这一消息犹如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照亮了他那颗早已黯淡无光的心。 “原来我并非低贱的乞丐,而是与生俱来就拥有高贵血统的皇族后裔!”那一刹那,单孤刀的内心深处迸发出一股强烈到极致的狂喜之情。这种喜悦如同汹涌澎湃的洪流,冲破了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头的阴霾;又如熊熊燃烧的烈焰,点燃了他蛰伏已久的野心之火。 从那个时候起,他不再满足于小小的江湖,他要征服更广阔的天地——整个天下都应当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挡我者死。 李相夷算什么,他就应该成为他单孤刀称霸天下的垫脚石。 可为什么,天下第一的碧茶之毒都没有毒死他,跌落东海都没有淹死他。十年前他压在自己的头顶让人喘不过气来,十年后他依旧是自己称霸天下最大的绊脚石。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单孤刀缓缓咽下最后一口气,睁着眼睛至死都没有闭上。 桃清瞬间从屋檐上跳了下来,差点吓死她了,李莲花要是当着她的面被单孤刀杀了,她也得疯。 【宿主,放心,单孤刀身上的霉运光环还没有失效,他想做的任何事都是不成的。】 桃清当然不放心,她将李莲花浑身上下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他没有生命危险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李莲花微笑着任由她检查,直到她松了一口气,这才长臂一伸,将桃清和她怀里的小桃子一起拥入怀中。 被收走了隔离罩的小桃子被嘈杂的声音吵醒,从他们两个的怀里醒过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打着哈欠问道:“阿爹,阿娘,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他抬头四下张望,结果看到很多很多的人,瞬间瞪圆了眼睛,喃喃道:“怎么这么多人,阿飞叔叔,你什么时候来的?” 笛飞声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桃清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本来打算带小桃子瞻仰一下他爹当英雄的英姿的,结果他直接睡过了整个过程,直接迎来了结局。 这样也不错。 第63章 第一愿63 天机山庄从万圣道的牢房中找到了遍体鳞伤的方多病。因为他那一身伤,何庄主直接求上门来。 跟方多病的交情还算不错,李莲花自然没有不同意的。桃清无所谓,两人便携手去给方多病瞧了病。 天机山庄的人因为方多病的伤势对单孤刀恨得要死,不停地咒骂他虎毒不食子。但桃清瞧了方多病一身的伤势之后,却有了几分不同的看法。 方多病这一身伤看起来吓人,实际上却多是皮肉之伤,养上一段时间也就差不多了,不至于损伤根基。下手的人很有分寸,折磨人,但不会要人命。 桃清猜想,单孤刀或许在人生的最后时刻,终于有了一点慈父之心。方多病在他那里受的伤越重,他活下来的机会也就越大。 从万圣道找出很多单孤刀跟朝廷重臣勾结意图颠覆天下的证据,万圣道和单孤刀造反的事实证明无疑。 而造反可是诛九族的事情,唯有让皇帝知道,方多病从头到尾跟他单孤刀不是一条心,皇帝才可能看在方大人的面子上,饶了他一条性命。 至于说寄希望于皇帝不知道方多病是单孤刀的儿子,那概率太低了。连金鸳盟都能查到的事情,皇帝真的去查,不可能查不到。 李莲花朝她眨了眨眼睛,轻轻嘘了一声,看破不说破。单孤刀的事情何必让方多病来承受呢。被自己的亲爹折磨成这样,身体上的伤还有心里的伤,方多病怕是再回不到过去那样,做无忧无虑的大少爷了。 果然,方多病回去天机山庄以后,并没有被皇帝问罪,不仅如此,还赏赐了一批东西给天机山庄,算是奖赏他们在南胤谋反之事上出的力。 只是,他跟昭翎公主的婚事到底是取消了。皇室不会允许一个反贼的后人娶到皇室的公主。 时隔多年,重新坐在轮椅上,被人推出来晒太阳的方大少爷沉默了许多。李莲花去跟他聊了聊,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方大少爷心情明显好了一些。 只是他们之间也不似从前。单孤刀对李相夷做的事情暴露出来,方多病似有羞愧之意,既没有对李莲花就是李相夷的事情多加置喙,也不再动不动就将自己是李相夷徒弟的事情挂在嘴边。 吃了大亏的大少爷终是学会了成长。等方多病的病情好的差不多的时候,他们终于离开了天机山庄。 又过了一段时间,桃清在小青峰上的庄子修好了。她让李莲花在牌匾上刻了三个字,云水居。 心有桃花源,处处水云间。 还是跟云隐山一脉相承的名字,用着挺合适的。 李莲花就是李相夷的事情暴露出来,便再也没有人觉得他们住在四顾门旧址名不正言不顺。 云水居落成之后,第一个上门的客人是百川院的佛白石。桃清是不乐意见他们的,所以只有李莲花招待他们。 他们不是第一次见李莲花,之前就见过好几次,只是他的气质神态跟李相夷相差太远,所以他们不敢认,也不愿意承认曾经风华绝世,惊艳了一代人的武林之光变成李莲花这般温吞如水的青年。 可再次见识到相夷太剑,他们才发现,哪怕他表现得再温和,执剑的李莲花还是那个风华绝世的天之骄子,是他们心中照耀世间的光。 李莲花客客气气地招待了他们,对于他们对他的称呼不置可否,他已经明确地拒绝了李门主的称呼,谁曾想他们却仍旧这么称呼他。不过一个称呼而已,如今的李莲花已经不会放在心上了。反倒是他们带来的消息让他有些诧异。 “比丘死了?” 云彼丘怎么会自杀呢? 石水脸色格外的差劲,她冷着脸道:“他死的时候,手里还抓着角丽谯身死的卷宗。” 她是觉得云彼丘是因为角丽谯死了,所以殉情而去。纪汉佛和白江鹑的脸色有些不好,大概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角丽谯也是一个传奇的人物,江湖上痴迷于她,为她疯癫的人不在少数,她的死讯传出去以后,为她自杀而死的人真不少。 李莲花叹息一声:“不管如何,安葬了吧。”他虽然可以原谅云彼丘十年前对他下毒的事情,却也不愿意再见云彼丘了。他看向佛白石三人,温和问道:“几位这次来,有何要事? 纪汉佛起身,恭敬问道:“不知门主可有重新召集四顾门故旧的打算?” 李莲花挑了挑眉:“无。四顾门本是为了维护江湖正义而建,百川院近几年做的就挺好。如今万圣道刚刚覆灭,金鸳盟笛飞声也答应了约束属下不再作恶,江湖风平浪静,没有重建四顾门的必要。” 这个江湖熙来攘往,从来不缺传奇,关于四顾门,关于李相夷,已是过去的事情了,何必重提。 佛白石三人尴尬一笑,说到名声,百川院前些年倒也不错,只是最近一年以来发生了好几件事情让百川院颜面扫地。 而且,在万圣道大战之前,肖紫衿已经透露出了想要重建四顾门的打算,美其名曰是为了对付金鸳盟笛飞声。虽然随着李相夷的重新出世,肖紫衿瞬间就沉寂了下去,再不敢提重建四顾门的事情了。因为,只要李相夷还活着,就没人敢称自己为四顾门的门主。 性子比较急躁的石水忍不住道:“门主,您当真不回来了吗?” 李莲花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啪地一声脆响,神色却依旧温和,“石水,四顾门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如今的江湖已经不需要四顾门,也不需要李相夷了。” 十年前四顾门已经清理了江湖上大多数的败类,笛飞声也将万人册上有名气的都杀了一遍。李莲花隐姓埋名的这十年,江湖风平浪静,他这才发觉,他想要做的大概已经差不多了,四顾门已经完成了当初创立时候的梦想。 “石水,你们这些年做的很好。”李莲花眉眼含笑,眼神带着充分的肯定。或许佛白石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毛病,但人无完人,大是大非上无错就可以了,“汉佛,白鹅,你们这些年都辛苦了。” 石水神色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纪汉佛白江鹑低着头,似有愧意,这些年,他们不敢说自己做得很好,比起李相夷的惊世之才,他们只是平庸,用尽全力也只能勉强维持而已。 “如今的江湖该是年轻人的江湖,我啊,现在的日子就很不错,种种花,晒晒太阳,带带孩子。”他笑出来,神色放松,是真的放下过往的惬意神色,如果不是在讨伐万圣道的时候暴露了出来,他大概就会一直这么过下去,以李莲花的名字。 做逍遥江湖的李神医,做游山玩水的江湖闲人,匡扶武林的责任,李相夷背过,李莲花却不想再背负了。 李莲花端着茶水朝他们示意了一下。他不会做回李相夷,不会重建四顾门。当然人生漫漫,他或许会因为无聊而找些乐趣,但不会主动涉入江湖纷争了。 笑容是最会感染人的,佛白石三人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只是石水突然间想到什么,忙问道:“门主,你身上的毒?” 他啊了一声,摸了摸鼻子,笑道:“已经解了。”明明前段时间还跟他们说不知道什么是碧茶之毒,如今却不得不承认。至于替他解毒的人选,大家心照不宣。 “解了就好,解了就好。”石水重重松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长久以来的心事。 李莲花笑而不语。 送走了佛白石,李莲花伸了伸懒腰,往后院走去。 院子中的花卉是新移栽过来的,本来有些疲软无力,但李莲花瞧着不好看,就用扬州慢一一加持过了,助它们生根发芽,助它们焕发新芽。 虽然新建造的庄子,如今瞧着也是花团锦簇,缤纷多彩,有蝴蝶和蜜蜂穿梭其中,倒也生气十足。 小桃子手里拿着木剑,一板一眼在练习剑术,李莲花看着他,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小时候的他也是这样,对武功很感兴趣,对江湖很感兴趣。 狐狸精躲在花园的一角晒太阳,那懒洋洋的样子,深得李莲花的精髓。 桃清坐在亭子里喝茶,手上捧着一本书,却很长时间没有翻页,而是笑意盈盈地看着练剑的小桃子。 听到李莲花的脚步声响起,桃清头也没回,“人送走了?” “嗯。”李莲花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把自己听到的消息告诉他,“云彼丘死了,自杀身亡。” 桃清一愣,然后冷笑一声,“他终于舍得死了吗,他是怕你回头找他算账?” “或许吧。”李莲花不欲多说,他抽走桃清手中的书合上,“快过年了,我们回云隐山去陪师娘过年吗?” 桃清点点头,理所当然道:“当然,云隐山是你的家,我们当然要回去陪师娘过年。” 李莲花牵起他的手,跟她十指相扣,“错了,不是我的家,是我们的家。” 桃清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几分,她放松身体靠在他的怀里,言语带笑:“好,是我们的家。” “李相夷,我突破了,我们再战一场!” 远远传来笛飞声的声音让他们一僵,李莲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上次万圣道之战后,笛飞声在离开之前,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下战帖,约他一个月后再战东海。说完他就跑了,根本没给李莲花反应的时间。 李莲花十分无奈,只能如约去东海。那一战,没有金鸳盟跟四顾门的拼死一战,却有无数看热闹的江湖人士。所有人都想看看十年后,李相夷跟笛飞声到底谁才是天下第一。 他们打了一天一夜,结果当然没有意外,李莲花赢了。只是笛飞声走的时候说感觉自己要突破了,等他突破之后再约战。 李莲花对着他的背影生气,后悔刚才怎么没有一剑劈死他。本以为再怎么样突破也得要个一年半载的,结果有一个月没到,笛飞声这么快居然真的突破了? 李莲花想起比武之后,因为身体上的外伤而被桃清压着喝了好几天苦药汁子,吃完还没有糖的那种,只觉得苦味再次泛上舌尖。比武什么的,真的不适合他这个柔弱的大夫啊。 “卿卿,不如我们今天就走吧?”这里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每天不是有人上门拜访,就是有人上门挑战。李相夷过的日子实在是太累了啊。 桃清也有些头疼,高手对战,就没有不受伤的,说不定一上头,以命相搏也不是不可能的,她真怕一个没注意到,李莲花跟笛飞声同归于尽了。 她看到翻墙进来的笛飞声,也是十分心累:“好,我们今天就走。” 他们想走没问题,但是首先要把上门的笛飞声搞定。 李莲花假装自己没听到笛飞声的约战发言,“老笛,上次说好了要给你解蛊的,你也没上门,这次过来把蛊虫解了吧?” 涉及到自己身体内的蛊虫,笛飞声狂热的心情顿时冷静了下来,他矜持点头:“可以。” 李莲花朝着桃清使了一个眼色,桃清心领神会,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起身离开,说是要去做些准备。 等笛飞声被李莲花忽悠着躺到床上去的时候,他看着李莲花嘴角的笑意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没等他多想,耳边就传来了李莲花的声音:“这解蛊呢,需要你放松心情,对,别抵抗啊,等你醒了,这蛊虫就解了。” 笛飞声不明所以,但却如他所言,一阵困意传来的时候,他没有抵抗,任由自己陷入了沉睡。 结果等笛飞声醒过来的时候,他头脑还有些着昏沉,悲风白杨的内力一转,脑子瞬间清醒了。他首先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结果确实如李莲花所说,困住他半生的蛊虫没有了。 他难得得露出一抹真心的微笑。只是在看到李莲花的留信后,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 “赠君金蚕蛊一只,其以蛊虫为食,可解君之蛊虫,并使君之夙愿得偿,李某有事,先行一步,招待不周之处,请君见谅。” 毫无疑问,李相夷他跑了。笛飞声捏着桌子上的小盒子,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哼,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看你能躲到几时。 笛飞声拿着盒子,扬长而去。 此时的李莲花已经驾着莲花楼跑出了很远,他们正在前往云隐山的路上。 桃清坐在他的身边,好笑看着他,“这么怕跟笛盟主的比武?” 李莲花还没有说话,坐在她怀里的小桃子先不高兴了,“阿爹是天下第一,阿爹才不怕阿飞叔叔呢。” 这次东海大战后,天下第一的名头稳稳落在李相夷头上,再无人置喙。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件事。小桃子听到后,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模样。 李莲花一把捂住他的嘴,神色诚恳地对桃清道:“我就是一个江湖闲人,种菜养花还行,打打杀杀不适合我。”虽然打架的时候是挺痛快的,但是打完架,受过伤之后的待遇着实有些可怕。 他哪里是怕笛飞声,他怕的是卿卿的药啊,感觉比碧茶之毒的解药还可怕,只要想起来那个味道,就能让人恶心地三天吃不下饭。 桃清笑眯眯看着不说话,等他说完提着旁边放置的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水,一股苦涩的药味瞬间弥漫出来。 李莲花咽了咽口水,有些畏惧地看着杯子里深绿色的茶水:“这是什么茶?” “药茶。”桃清将茶水递到他跟前,眼神死死盯着他,大有一种他不喝就给他灌下去的强硬姿态,“这不是笛盟主他又突破了,我估计他肯定要缠着你比武的,以他的性子,你不答应也会逼到你答应为止。可我又不想让你受一点伤,怎么办呢?” 她状似无意的叹了一口气:“我觉得不如每次都碾压他好了,让他知难而退。我这茶呢,里面加了几百种珍贵药材进去,虽然比不上观音垂泪的效果来得明显,但是你每日喝一杯,用不了多长时间,你的内力就会实现翻倍的增长,到时候碾压笛飞声不是梦。” 李莲花嘴角抽了一下,至于吗,他为什么要碾压笛飞声?他上次真的只是小伤,也就是肩膀上被笛飞声砍了一刀,笛飞声就比他惨多了,身上的剑伤无数。 李莲花接过茶杯,迟疑了一下,还是道:“这用不了多长时间是多长时间?” 桃清微笑:“不多不多,也就三个月而已,很快的,眼睛一眨就过去了。” 她本以为他要继续讨价还价,没想到李莲花这下再没有迟疑,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那苦涩的药味直冲天灵盖,让他的眉都皱成了川字。 桃清有些诧异:“这么爽快? 李莲花拿起一旁真正的茶水连喝三杯,将口中的苦味冲淡。小桃子眼泪汪汪地将自己咬了一口的糖送到他的嘴里,让李莲花哭笑不得。 李莲花抱着小桃子,牵着她的手,笑容温软,“因为,我也想陪着你,陪着小桃子,长长久久。” 有一个人自己的生死放在她的心上,不允许有任何的意外发生,那他还有什么理由不保重自身呢? 他的双眸之中闪烁着光芒,那光芒纯净而炽热,仿佛能够穿透一切迷雾和黑暗,照见最真实的内心。 恍惚之间,她好像发现自己在他面前毫无秘密可言,可她并不觉得惶恐,而是有一种没有来由的惬意,因为他温柔地闭上眼睛,不探究她的秘密,却对着她说好。 他们对视一笑,有一种心领神会的默契。 愿君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愿卿所求,皆如愿。 第1章 第二愿1 “四顾门没了谁都可以,没了李相夷不行。” 李相夷负气说出这句话,在看到师兄愤然离去的背影后。他有一瞬间想要挽留,只是出于少年人的骄傲,到底没有出声。 对于师兄,他什么都能容忍,唯独不能容忍师兄想要跟朝廷合作,他好不容易争取到了江湖事江湖了。一旦跟朝廷合作,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只是师兄不能理解自己,李相夷有些失落。他在大厅枯坐许久,直到天色将暗,这才起身,拿起少师剑,准备出门。 结果就有弟子匆匆赶来汇报,“门主,亮了,广场上的天机石亮起来了。”李相夷神色一顿,立刻抬脚朝着广场而去。 一个月前,一块平滑如镜的水晶石从天而降,就像流星一样,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天际,最终落在小青峰四顾门的广场上,震得整个小青峰抖了一抖,好在没有什么人员伤亡。但是这么大的动静,四顾门根本阻止不了消息泄露。 而且那块水晶石有些神异,它如同一幅长方形的画卷,高一丈有余,长三丈有余,上书九个大字,观天机,知未来,晓福祸。刀劈不断,剑砍不掉,就连李相夷的十成扬州慢内力都毁不掉它。 然后没过多长时间,整个江湖都知道了。朝廷的人也知道了,他们甚至想要将它整个挖走,结果发现这水晶石重达万万斤,根本不可能搬得动。 全天下的人都在关注四顾门,四顾门无奈,只能广发请帖,邀请武林同道前来共同研究天机。小青峰及山脚,一时之间那叫一个人满为患。可惜,他们等了一天又一天,这天机石一直没有动静。 因为水晶石说可以观测天机,所以大家称呼这水晶石为天机石。 终于如今有一个月过去了,很多满足了好奇心的人都散去了,结果水晶石终于动了。李相夷有些迫不及待地赶了过去。他倒是要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四顾门广场上摆满了桌椅板凳,挤挤挨挨的,不像是武林第一门派四顾门的广场,反而像是普通人的菜市场一样的嘈杂。 李相夷是门主,自然预留了位置,他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跟他一桌还有佛彼白石,肖紫衿,乔婉娩,以及漆木山和芩婆。 听说了四顾门发生的事情,漆木山和芩婆生怕小徒弟撑不住天下人的热情,两人忙不迭地赶过来给徒弟撑场子了。 漆木山看到小徒弟来了,没看到大徒弟,就问道:“相夷,你师兄呢?” 李相夷四处看了一下,确实没看到单孤刀的身影,他拧着眉头道,“我也没瞧见,可能离开四顾门了吧。”师兄刚才那么生气,还放话说要退出四顾门,可能一气之下,走了吧。 此时藏在人群后面的单孤刀紧了紧身上的黑袍,往封磬等人身后一站,将自己藏得更深了一些。他刚离开小青峰没多久,就收到封磬的传信,说是天机石亮了,他马上就赶了回来。因为跟李相夷闹掰了,他又不想再以四顾门副门主的身份出现,只能躲着四顾门的人了。 不仅武林正道的人听到消息涌上了四顾门,将四顾门的广场,屋檐,以及大树都被人占据了位置。 就连没有收到四顾门邀请的邪道人士都乔装而来,躲在暗处观看,比如金鸳盟就来了不少的人,比如笛飞声、三王、角丽谯和十二凤之类的都来了。 人一多就乱,若非李相夷这天下第一的实力在这里坐镇,又安排了门人弟子严守各个院子,恐怕,这四顾门一个晚上就要被人搬空了。 桃清坐在一根树枝上,同一棵树上也挤了好多人,只是别人看在她是一个小少女的份上,这才没有跟她抢,当然有那种不讲理的,都被她踹了下去。 容貌可爱,还有不错的武功,众人不管是出于哪种心理,总之,没有人跟她抢位置了。她晃着腿看着这热闹的场景,眼中满是笑意。 她如今壳子才十五岁,嗯,还是个未及笄小少女,梳着双丫髻。她就想当个快乐的吃瓜小少女,她一点也不想陷入三角恋的可怕旋涡中。 而且,初恋组也是很多人的意难平嘛,若是乔婉娩和李相夷可以解除误会在一起,其实也不错的。 【……】以宿主的霸道,它不信她会成人之美,但是系统不敢说。 桃清正色道:“系统,开始吧。” 【好的,宿主。】 天音响起,前方的天机石上的字如水波荡漾一般散去,缓缓显示出画面。 【月色皎洁,圆月当空。 有一白衣潇洒的少年郎在剑上系了丈许红绸,在扬州城江山笑屋顶舞了一套醉如狂三十六剑。 他嘴角含笑,眼中似盛满星光,手中执剑,挥洒自如,剑光如流水缠绕,剑气纵横捭阖,红绸如火,热烈张扬,如花绽放于天地间,刚毅与柔美交织,翩若惊鸿,皎若游龙。】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啊,是门主的红绸舞剑。”有四顾门的人惊呼一声。 再次看到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四顾门的门人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当初门主为哄乔姑娘开心,特意准备的红绸舞剑,可是叫扬州城万人空巷,无数人争先恐后前往,只为争睹那红绸一剑。” “门主绝世之姿,天下谁能与之相比?” 不仅是四顾门人,就连江湖各派都赞叹不已:“李门主风华绝世,潇洒不羁,实在令人羡慕啊。” 只有笛飞声冷哼了一声。李相夷武功那么高,偏偏喜欢做一些无聊的事情。女人只会影响自己武功提升的速度。 可惜,在场的人都跟他不一样,哪怕是金鸳盟的人也沉浸在红绸剑舞之中。当初因为各种原因错过了这一次盛会的人,更是看得目不转睛,对李相夷的绝世风姿充满了赞叹与向往。 为哄美人一笑,红绸舞剑,多浪漫啊,李门主好会哦。场中的女子满脸通红,恨不得自己就是那被哄的美人。 不过乔婉娩也是貌美异常,她跟李门主当真是神仙眷侣啊。 原本还对自己舞剑的姿态极为满意的李相夷在师父师娘揶揄的眼神中,悄悄红了耳朵。 可是天机石不是说观未来吗?为什么显示的是过去的画面, 画面由屋顶拉到了人群中。 【人潮涌动,欢呼声、尖叫声此起彼伏,热热闹闹的跟过年一样。 乔婉娩目光闪动,双手抱着剑放在胸前,一双美目深情地看着屋顶上的心上人。那个堪称绝世的美少年,红绸剑舞只为她,便是石头也会被他打动,更何况乔婉娩本就芳心暗许,更是被他哄的心花怒放。 肖紫矜看着李相夷的剑舞,原本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少年人真是热烈张扬,他转头想要跟乔婉娩说些什么,只是在看到她脸上羞涩又甜蜜的笑意后,他的微笑转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眼中闪过一丝痛苦,随后狠狠闭了闭眼睛。 跟他们站在一起的单孤刀将肖紫矜的表情看在眼里,他的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相夷啊,真是孩子气。” 这话是不是说他连个孩子都比不过。肖紫矜闻言,脸上的神色更加难看了一分。】 啊,这? 四顾门的人面面相觑,这肖护法也喜欢乔姑娘?整个四顾门都知道乔姑娘是门主的未婚妻啊,他想要跟门主抢人不成,他抢得过吗? 而且副门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感觉他说完之后,肖护法更生气了? 肖紫矜握紧了拳头,低着头沉默不语,对众人打量的视线只能装作看不见。他能反驳什么呢?说他不喜欢乔婉娩,还是说天机石上显示的东西是假的?万一他这会反驳了,一会显示更多的东西怎么办? 乔婉娩的神色也变得有些苍白,紫衿喜欢她她是知道的,只是她拒绝了他很多次,但肖紫衿依旧对她很好,他也没有越界,而是守着那份边界对她好。她的拒绝好似对肖紫衿没有任何用处,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守着她。 这个世道对女人苛刻,男人四处留情顶多说一句风流,女人不一样,哪怕不是她的错,也会被各种批判。 李相夷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肖紫衿,又看了一眼乔婉娩,从他二人的神色看出了一点端倪。 原来紫矜也喜欢阿娩,可为什么从未听他说过,他也从未注意到紫衿看阿娩的神色有什么不一样。 这可真是出人意料。 画面再转。 【有一日,肖紫矜一脸喜色拿着一个盒子从外面回来,李相夷路过的时候看他这么珍惜地拿着盒子,便多嘴问了一句,“什么东西呀?” 肖紫矜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玉镯,笑着介绍道:“这青玉镯是我肖家祖传之物,与我那破军剑上的碧玉雕花是一对。” 李相夷了然一笑,调侃道:“原来是给你未来娘子的,看来紫矜也有了心上人啊。” 肖紫矜被他打趣也不恼,依旧笑眯眯的。虽然乔婉娩跟李相夷走得更近,但万一呢,万一他还有机会呢? 两人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然后分开。 肖紫矜拿着盒子,兴冲冲去找乔婉娩,却被她的贴身婢女告知对方去了桃花林。 此时,那片繁茂的桃林中,桃花正开得如火如荼,粉艳艳的花瓣如同天边绚丽的云霞一般,美不胜收。 然而,与这娇艳的花朵相比,更为显眼的却是那对坐在一起的有情人。乔婉娩略带羞涩地将亲手制作的香囊递到李相夷面前,眼中满是柔情蜜意。李相夷微笑着接过香囊,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紧接着,李相夷缓缓靠近乔婉娩,温柔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那一刹那,时间似乎都为之静止,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彼此深情凝视的目光和那缠绵悱恻的爱意。 远处,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肖紫矜死死捏住手中的木盒,眼中有一团火在燃烧,嫉妒、愤恨、不甘在他脸上逐一显现,他原本还算英俊的脸显得有些狰狞,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桃林中的人都离开了,肖紫衿自嘲一笑,这才黯然离开了。】 “啊啊啊……好美啊。”不知道是哪个江湖女侠发出的惊叫,然后惹出一片赞同声。而那些男人们,则是一副牙疼的模样,李相夷跟乔婉娩的画面看着是赏心悦目,但你们也不能完全忽略旁边那苦逼的肖大侠吧? 当初跟乔婉娩一起练剑的时候不觉得,如今在大屏幕上放出来,李相夷这才看到了自己脸上的神色,原来我那个时候的神情是这个样子的。 画面唯美,眼神拉丝,大庭广众之下,李相夷心中略觉得有几分尴尬,但他面上却不露半分,一副不动如山的沉稳模样。 乔婉娩却觉得有些羞涩,她本就是一个内敛又含蓄的人,如今他们定情的的画面被这么多人看见,她只觉得脸上的热度高得快要把她烧熟了。 肖紫矜再次看到乔婉娩和李相夷定情的画面,心中还是一如当初那般钝痛万分。他凭什么跟李相夷比?李相夷是天下第一,是四顾门门主,而他呢,只是四顾门的护法,唯李相夷马首是瞻的下属而已。 婉娩会选择李相夷而不是他,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屏幕上将他那些不愿意回想的事情放出来,他有些难堪地对着李相夷道:“相夷,我……对不起……”在李相夷面前,他就像是一个笑话。 自己的未婚妻被自己的好兄弟觊觎,李相夷心中是有几分不快的,但感情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更何况骄傲的李相夷对自己充满了自信,对于他跟乔婉娩之间的感情也充满了信任。他定了定神,平静道:“紫矜,无需多言,我们私下再议。” 画面中是肖紫矜的一场暗恋,甚至连乔婉娩都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不是他的错。阿娩那么优秀,有追求者很正常。 笛飞声闭上眼睛,不再看。他只对天下第一感兴趣,对李相夷的感情生活毫无探究的欲望。 角丽谯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江湖人总爱将她跟乔婉娩放在一起比较,说到她都是风流,妖女之类的,但说到乔婉娩却是温柔贤淑,冰清玉洁的赞美之词,没想到她居然也引得四顾门两个男人为她争风吃醋。呵…… 这等隐秘又难堪的事情都放出来,这天机石究竟想要干什么?除他们以外的江湖人士既觉得尴尬,又有一种窥探到了江湖名人隐私的快感。 李相夷是天下第一,他的感情虽然传得沸沸扬扬的,但像这样显露在大家面前又不一样。而且,那肖紫衿名气虽然不如李相夷,也是鼎鼎大名的紫袍宣天,平日里傲得很,没想到私底下居然也是一个爱而不得的苦命人啊。 第2章 第二愿2 【肖紫衿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住所,将家传的玉镯放进了柜子深处,然后从柜子里取出一坛又一坛的酒,一个人在房间里买醉。 桌上的酒喝完了,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想要去拿新的,结果还没有走两步,脚一软摔倒在地,他趴在地上,将脸埋在手掌中,沉默地流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都黑了,他却懒得起身点灯,而是坐在地上,靠着墙,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倒酒,胸前的衣襟湿了一大半,他却半点感觉都没有。 突然,只听“吱呀”一声,他的房门被人打开。肖紫衿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根本不管来的人是谁,只烦躁道:“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那人在肖紫衿十步开外站定,他看着一身酒气的肖紫衿,闻言叹息一声,“今天相夷喜气洋洋地宣布乔姑娘跟他在一起了,我就猜到你一定会不开心。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你已经喝成这样了。” 李相夷的爱张扬又热烈,他喜欢就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两情相悦又怎么可能藏着掖着。肖紫衿心在滴血,他仰头灌酒,根本不搭理来人。 此时光线灰暗,唯有一点清光打在来人的脸上,露出单孤刀那张充满着恶意的脸,“这事啊,是相夷办的不地道。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你跟乔姑娘青梅竹马,又门当户对,肖乔两家早就有了默契,你们日后十有八九是要在一起的。可相夷偏偏也喜欢乔姑娘,他是天下第一,又有些任性,喜欢的东西就要抓到手里,我这个做师兄的也管不了他。只能跟你说一声抱歉了,肖兄。” 肖紫衿被他说的心头无名火起,他将手中的酒坛子扔在单孤刀的脚下,怒骂道:“滚,给我滚。你们师兄弟都是一路的货色,一个抢了我的阿娩,一个来看我的笑话。滚,都滚。” 酒坛子砸在他的脚下,打湿了他的靴子,单孤刀的神色有一瞬间的阴沉,随即,他又若无其事地往肖紫衿心里扎刀,“他们今日定情,说不得明年就要成亲,后年就有了孩子,肖护法日后说不得还可以帮他们教一教孩子。如果是男孩,肯定跟相夷一样,是个天资出众的剑道天才,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天下第一。如果是个女孩,肯定跟乔姑娘一样,生得花容月貌,引无数英雄为她折腰,就像如今的你一样。” 被戳到痛处的肖紫衿崩溃大叫:“啊啊啊,滚啊,给我滚。”】 画面的最后定格在肖紫衿崩溃扭曲的脸和单孤刀一脸的不屑和冷笑上。 这个单孤刀明显是想挑起肖紫衿和李相夷的矛盾,他说话时候的神情,他嘴角恶意的笑意,天机石前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天机石虽然展示了它的各种神异,但李相夷却是不怎么相信的。哪怕肖紫衿的事情好像是真实的。但是他却始终保持着一分警惕之心。来历不明的东西,凭什么让他相信呢。 等天机石展示师兄挑拨离间的时候,李相夷撇了撇嘴,觉得自己知道他的目的了。原来是为了挑拨他跟师兄之间的感情啊。这天机石不可信,师兄怎么可能这么对我。 桃清远远瞧见了李相夷脸上的冷笑和不以为然,她鼓了鼓嘴,跟系统吐槽道,“年轻时候的李相夷真是自信过了头,完全听不进去别人的话。” 她叹息一声。少年一腔赤忱,信任自己的亲人,可这份诚挚的心意到底是被辜负了。你就是明明白白将证据摆在他眼前了,他还会以为是你伪造的证据。 李相夷看到漆木山若有所思的样子,还宽慰他道:“师父,这天机石来历不明,所展示的不一定为真。您就放宽心,这上面的师兄定然是假的。您亲手把我和师兄养大,您还不了解我们嘛。师兄必不会如此,” 漆木山看着他好似完全不相信这上面显示的是真的,他有些头疼道:“这天机石来历神秘,不论真假,你都要认真对待,如果是真,你可以避过劫难,如果是假,查清楚真相便是了。” 李相夷神色愕然,师父竟然觉得这样的师兄可能为真。他有些恍惚,但还是跟师父承诺道:“我明白了,师父,我会认真看下去的。” 听到小徒弟的话,漆木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并不觉得这直播间所言为假。单孤刀从小心思就深,他是有可能做这些事情的,只是小徒弟心性赤忱,太过于信任他师兄,一时半会怕是改不过来。他叹了一口气,如今说什么都太早了,希望天机石能透露更多吧。 乔婉娩被众人的目光盯得如芒在背,只是良好的教养让她做不出大庭广众之下呵斥的事情,只能挺直了脊背,尽量忽视其他人意味不明的目光, “阿娩,别怕。”李相夷握着乔婉娩的手,目光冷冷地扫过众人,凡是接触到他的目光的人都忍不住低下了头。天下第一李门主的气势还是十分压迫人的。 面对众人或不屑,或看不起,或看热闹的眼神,尤其是乔婉娩那摇摇欲坠的姿态,肖紫衿心中将这天机石恨得要死,却偏偏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阴沉着脸不说话。 【佛彼白石中的纪汉佛和白江鹑跟单孤刀坐在一起喝茶,姿态随意,神色悠闲,享受着那难得的悠闲时光。 单孤刀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叹息道:“相夷他忙得脚不沾地,天南海北的到处乱跑,反倒是我们,偷得浮生半日闲,还能坐下来喝喝茶,晒晒太阳。” 白江鹑惭愧道:“只恨我们本事不够,帮不上门主的忙,反累得门主四处奔波。” 单孤刀端茶敬了他们两个:“我倒是觉得相夷他就是瞎操心,好像这江湖离了他就转不了了。其实呢,四顾门中人才辈出,比如两位都是能人,做事也比相夷有经验,事情交给别人不放心,难道交给佛彼白石还不放心吗?” 纪汉佛表情淡淡道:“副门主说笑了,论才能,我等不及门主万一,即便如此,门主对我等也一向信重,将门内大小事务托付,我们只恨自己才能浅薄,又分身乏术,不能为门主分担更多。” 单孤刀嘴角抽了一下,说什么信重,委以重任,都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旦遇到大事,都要等李相夷回来决断。单孤刀本身对李相夷颐指气使,独断专行不满很久了。 他看着始终表情淡淡叫人摸不着头脑老狐狸纪汉佛以及笑呵呵,但擅长和稀泥的白江鹑,他打了一个哈哈,做足了一个好师兄的模样:“谦虚了,佛彼白石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相夷能带着四顾门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几位居功至伟。” 纪汉佛却不敢居功,只道:“四顾门走到如今凭借的是门主的威望,是所有门人弟子维护武林正义的决心和毅力。” 白江鹑也点头,一副唯李相夷马首是瞻的模样:“门主武功高强,智慧绝伦,是正道武林之光,是吾辈楷模,四顾门正是因为有他,才有天下第一大派的名头。” 单孤刀垂下眼眸,神色有些不悦,这两人心里不知道怎么想的,明面上却是滴水不漏。当真是老狐狸。 只是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明白,只能点到为止,单孤刀喝了一杯茶,便借口有事先离开了,纪汉佛和白江鹑两人对视一眼,都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纪汉佛重新端起茶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水:“副门主他的心不在四顾门。” 白江鹑胖胖的脸上显示出几分无奈:“副门主在江湖上的名声说不上太好,只是门主与他师出同门,关系比起我们来,更显亲厚,更何况,门主光风霁月,用人不疑。” 纪汉佛沉吟道:“门主还是太重情了。”这是优点,也是缺点。他信任身边的人便是全心全意,不知道人心会变,便是关系再亲近的人,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白江鹑也叹息道:“谁说不是呢,门主他重情重义,又年轻气盛,上次有个门人不过是跟人闲谈中说了一句副门主的不好,就被路过的门主呵斥了,吓得那人战战兢兢一个多月才缓和下来。自那以后,还有谁敢在他面前说副门主的不是。说了他也不会信的,到时候反而显得里外不是人。” 两人对视一眼,俱是一脸忧心。】 李相夷回头,神色高深莫测,他盯着佛彼白石问道:“汉佛,白鹅,可有此事?”为什么连纪汉佛和白江鹑也觉得师兄不好,李相夷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师兄对他很好啊。 白江鹑一脸尴尬,面对李相夷的询问,眼神闪躲。但他的这种态度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反而是纪汉佛平静点头:“有,确有其事。”单孤刀的为人,恐怕只有门主看不清,其他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是有几分了解的。借着这次机会,能让门主看清单孤刀的虚情假意也是好的。 肖紫衿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嘲笑李相夷还是在嘲笑单孤刀。四顾门谁不知道单孤刀表里不一,只有李相夷以为他的师兄对他好得不得了。但凡有个人说单孤刀不好的,都觉得是别人在太挑拨他们师兄弟的感情,都会惹怒他,被他训斥。 李相夷回头看着天机石发呆,脸上的神色喜怒难辨。那上面显示出来的是跟他往日所见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打碎了他的固有认知。 且不说上面的师兄是否真有其事,但肖紫衿、纪汉佛、白江鹑对师兄的意见不是一般得大,这是真的。 纪汉佛和白江鹑,在私底下也不如在他面前的恭敬,他们眼中对师兄好似有几分瞧不上,而且觉得他识人不明,却碍于他的威势,不敢在他面前多言师兄的不好。 怎么会这样? 是四顾门容不下他的师兄,还是他师兄当真这般惹人讨厌? 漆木山喝了一口葫芦里的酒,神色难看,他知道大徒弟品性上有点毛病,但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师弟这般痛恨,手心手背都是肉。 漆木山有些痛苦地说道:“相夷,师父师娘站在你这边,如果你师兄真的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你只管出手,师父不会过问。”若大义上无错也就罢了,若是真的有错,那就不能放过。 李相夷不可思议地看着漆木山道:“师父,您就这样相信了师兄人品有瑕?” 漆木山摆摆手:“我只是说万一。日后你去查就是了。” “相夷。”乔婉娩也担忧地看着李相夷,只有她最明白单孤刀对于李相夷的重要意义。是一同长大的情谊,是亲兄弟一样的情谊。 李相夷打起精神,他冲着几人摆摆手,“我没事,继续看下去吧。” 【单孤刀提着一个箱子去了云彼丘的院子,彼时,云彼丘正躲在房间里捧着一本书看得如痴如醉。 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他忙不迭地将书塞到桌子底下,然后拿了一本卷宗放在桌上摊开,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和头发,这才不慌不忙道,“进来。” 单孤刀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提着箱子走进去,他看了看桌上的卷宗,又看了看脸色有些疲惫的云彼丘,调侃道:“呦,我们的军师在忙着呢。” 云彼丘站起来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副门主,不知找彼丘何事?” 单孤刀将手上的箱子放在云彼丘的书案上,将上面的锁扣打开,露出里面一箱子的书籍。“我前段时间出去处理了一个案子,那家人别的不多,就书多,临走前赠了我一些,我想着这四顾门中唯有先生一人爱书成痴,便给先生送了过来。” 云彼丘一看到那么多的书,忍不住倾身过去,取出最上面的一本,却是一本他不曾读过的书籍,他心中欣喜道:“副门主,都给我的吗?” 他爱惜地翻看着手中的书籍,只是不知道想到什么,面色一苦,忍痛将书放了回去,还盖上了箱子的盖子,“门主不叫我看书。” 正是因为他读书成痴,惹得李相夷厌烦,斥责了他一顿,并让他立下誓言,他门下弟子,决计不许读书,如今他都只敢偷摸看书,就怕被李相夷瞧见了再斥责他一回。 单孤刀此举本就有意加深他对李相夷的不满,闻言立刻道:“这事是相夷不对,先生不过是爱读书了一些,又不是什么为非作歹的恶习,这点小爱好,如何就不能容忍了。这书先生只管收下,我不告诉他就是了。”嗯,单孤刀有自知之明,李相夷决定了的事情,谁也改不了,他不说劝李相夷肯定云彼丘的爱好,只说不告诉李相夷就是了。 云彼丘犹豫半晌,实在割舍不下对书籍的喜爱,最后还是收下了这箱子书籍。】 李相夷看到云彼丘看到书籍时眼中纯然欢喜,忍不住问云彼丘:“比丘可是责怪我对你苛责太过?” 凡事都有个度,但云彼丘这人爱书成瘾,读书成痴,昼夜研读,无问寒暑,甚至已经耽搁到了他处理正事的地步,李相夷这才斥责他。李相夷是为了他好,但被无端剥夺爱好的云彼丘心中是否有怨? 以前李相夷是不在乎的,他觉得为对方好的事情,他就强硬地下命令,并不管对方愿不愿意接受。但是看到云彼丘捧着书,一脸欣喜的模样,他倒是生了几分不一样的心思。 天机石展示了自己收下单孤刀送的书,本就忐忑难安的云彼丘立刻站了起来,大惊失色道:“不敢,不敢,比丘知道门主是为了我好。” 不是不会,而是不敢。李相夷支着头,略有深意地看了云彼丘一眼。 第3章 第二愿3 【“肖紫矜就是个没用的软蛋,心上人被人夺走,也只敢在心里嫉恨,实际上屁都不敢放一个。”想着肖紫矜只敢躲在房里买醉,但在李相夷面前还要强颜欢笑,死撑着恭喜对方的模样,单孤刀不屑地撇了撇嘴。 “佛彼白石嘛,纪汉佛和白江鹑看起来忠于四个门,实则谁也不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试探不出深浅,云彼丘是个书痴,很好攻破,至于石水,女人一个,影响不了大局。” 他师弟长着一张俊美无双的脸,之前又在东方青冢那里折梅十七枝赠四顾门女子十七人,流为江湖美谈,搞得这四顾门的女人都对他仰慕非常,个个死心塌地的,石水也不例外。 “四虎银枪,也就刘如京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其他人都是墙头草,不足为虑。” 月色阴暗,单孤刀负手站在阴影中,对四顾门的高层一一点评,言辞犀利狠辣,好似根本没将他们当成相熟的人,而是敌人一样。他身后有一人,落后一步,静静听他的说话。 单孤刀说完之后,又问身后之人:“我们的人接触了四顾门的人了吧,结果如何?” 那人道:“主上,我们的人试探过了,这四顾门大部分都是李相夷的死忠,想要他们背叛李相夷没有可能,另一部分虽有些小心思,但李相夷不死,他们没胆子背叛四顾门。” 单孤刀脸色扭曲,有嫉恨也有不甘,最终化为平静,冷酷地丢下一句话,“看来这四顾门是不能为我所用了,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毁了吧。” 那人单膝跪地,抬头露出封磬那张淳朴忠厚的脸,他恭敬道:“万圣道誓死为主上效力。”】 四顾门的人死死盯着天机石上单孤刀,尤其是被点到名字的几人,那眼神恨不得马上戳死他。毁了四顾门,他凭什么?如果单孤单就在眼前的话,他们怕是忍不住要打死他。 “单孤刀这个匹夫,亏我还处处尊敬他,他居然要毁了四顾门,老子一定要杀了他。” “对,杀了他。” 李相夷皱了皱眉,他都说了这天机石不一定可信。可他瞧着其他人的样子,显然对上面显示的东西深信不疑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四顾门掌管江湖刑堂,事情没有经过查证,如何能就此下结论? 被他目光扫过的人忍不住低下头去,有脑子聪明的已经转了过来,还有那脑子不聪明的,还疑惑地叫了一声:“门主?” 李相夷语气略有些重:“查都没有查的事情,你们就认定了?都给我从头开始学起,让你们去办案,偏听偏信,岂不是都是冤假错案?” 那人立马羞愧地低下了头:“门主,我错了,我一定改正。” 看着四顾门的人重新对着天机石抱着怀疑的态度,李相夷满意地喝了一口茶。不过,万圣道,又是个什么势力,好像没有听说过? “封盟主,你不解释一下?” 封磬的脸在水晶屏幕中露了出来,自然也就被人认了出来,他原本代表万圣道出现在四顾门,自然是没有任何遮掩的站在那里的,如今被人认出来也来不及逃走,只能尴尬一笑。 他拒绝承认天机石上的事情为真:“李门主都说了,这天机石中所述或为真,或为假,这在下没做过的事情,如何能给在下定罪?在下跟四顾门副门主真的不熟啊。”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哪怕自己被四顾门抓了,也绝不会暴露主上的大计。只是他心中不由生了一些隐忧,这天机石连他跟主上私底下的会面都能展示得一清二楚,若是再暴露更多的内容,对万圣道,对主上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不仅是他这样想,单孤刀也将自己藏得更深了一些,在暴露他挑拨肖紫衿的时候,他就换了位置,隐入黑暗中。好在那个时候没人注意到他,所以他跑了。封磬却没来得及跑。 封磬虽然抵死不认,但这里是四顾门的地盘,大多数的人都是四顾门的人,所以,他瞬间就被四顾门的弟子拿下,押送到了李相夷面前。 李相夷居高临下地看着封磬,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点了他的穴道,让人在一旁看着。他虽然不怎么相信天机石所述,但是上面提到的事情,他准备一一去查证。 【“师兄,你又输了。” 年纪不大的李相夷一剑击退比他大了很多岁的单孤刀,然后平静地陈述一个事情。 单孤刀神色不甘,提剑再上,“不够,再来,这些剑法招式,我每天比你多习剑三四个时辰,我就不信了……” 两人的木剑再次相交,但结果并朝着单孤刀想要的方向而去,只是重复了之前的结局,单孤刀再次输了。他闭了闭眼睛,眼中漆黑一片。 “师兄,你又输了……又输了……又输了……” 同样的结果在他眼前上演,一次又一次,单孤刀眼中的不甘在堆积,很快就成了嫉妒,变成了噬人的恨意。 李相夷,为什么,明明我才是师兄,为什么从未赢过一次。 画面一转,李相夷兴高采烈地跑过来跟单孤刀分享自己的喜悦,“师兄,师父说我已经掌握了之前的剑招,他又教了我新的剑法。” 单孤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想起师父漆木山刚刚对他说的话。 “心浮气躁,今天不许练新的招式,去面壁思过。” 同样都是徒弟,为什么师父这么偏心,教给李相夷的是各种精妙的剑法,而对自己的评价永远是心浮气躁,需要面壁思过,我就只配学习基础剑法吗? 又一次比武,李相夷故意慢了半拍,被单孤刀打落了手中木剑,在单孤刀开心自己终于赢了一次后,却被漆木山当场拆穿,李相夷是故意输给他的。 漆木山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习武之人在于心诚,故意输掉,那你是在看轻对手,同时也在看轻你自己。” 他自以为赢了李相夷,原来只是他的相让,单孤刀只觉得前所未有的难堪,他握紧了拳头,几乎靠吼出来,“我不需要你相让,李相夷别看不起人。”他转身离去,只是眼中的恨意达到了顶峰,李相夷,你不该这样侮辱我。 李相夷给单孤刀送了一把银月弩,是之前他看到过的,南宫家少主手中的弓弩。 单孤刀不解道:“我不过是多看了两眼,觉得稀罕,就被他家傲慢的少主一掌掀飞,你哪来的?” 李相夷眉眼含笑:“我打败他得来的,你喜欢就送给你。” 李相夷念着小时候两人一起流浪的情形,对师兄总是格外顺从,可他那云淡风轻的神色却叫单孤刀无比地痛恨。 别人的求而不得,于李相夷而言,不过是随手为之,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在李相夷看不见的时候,单孤刀冷笑着将银月弩掰成两半,然后随手扔到一个箱子里面,那个箱子里面装的全部都是李相夷送给他的礼物,而他们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坏的。 天机石上的画面定格在无意露出来的箱子的底部,用木剑刻着李相夷的名字,上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众人议论纷纷,一方面为小小的李相夷展现出来的天分而感到震撼,一方面又为单孤刀的倒霉而感到唏嘘。 有人不解:“比不过李门主很正常的吧?他可是十五岁的天下第一唉,单孤刀为什么这么看不开?” 有同样被妖孽的师弟师妹压在头顶的人感同身受道:“那时候又不知道李门主未来会是天下第一,总是比不过小自己很多岁的师弟,自尊心很受伤的啊。” 有那靠家世靠父母混吃等死的:“要我说,单孤刀这人就是想不开,李门主这样的靠山,不想着牢牢抱住他的大腿,还要想尽办法毁掉他做什么?吃力不讨好。天下第一的大腿抱住了,那这个江湖还不是任我横行?” 还有那没有抓到重点的人愤愤不平:“啊啊啊,可恶的单孤刀,李门主亲手做的礼物唉,他不要,可以给我啊,为什么要毁掉。” 李相夷嘴角的笑意迅速拉平了。这天机石是非要跟他过不去了。每一次比武,师兄明明就很豁达,从来不记仇。怎么可能像上面那般恨他。只是,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为什么有些不安呢。李相夷狠狠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再睁开眼睛时,眼中重新变得冷静。 他感觉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被这天机石影响了,竟然真的觉得师兄会做这样的事情。李相夷冷哼一声,他一定会查出这天机石背后的阴谋的。 但是如果万一,他是说万一师兄当真如同上面展示的那样,阴谋算计他,算计四顾门,那他李相夷也不惧怕揭开真相。哪怕这真相鲜血淋漓,伤得体无完肤。 “相夷,别难过。”芩婆作为跟单孤刀接触最久的人,对于单孤刀的人品她最有发言权,她叹息道,“你师兄他从小心思深沉,争强好胜,自卑又自傲。过于优秀从来不是你的错,是他心胸狭窄,见不得别人比他厉害。” 单孤刀的习武天赋只能说一般。一个普通人跟一个天才共同成长,这对于普通人而言,本身就是一场灾难。 他这个人啊,因为长年累月比武输给李相夷,内心有一种深深的自卑感。这种自卑感仿佛已经融入了他的骨髓之中,成为了他性格里无法抹去的一部分。 然而,尽管他如此自卑,可他内心深处的自尊心却又强到了极点,他最介意别人说他不如李相夷。他恨李相夷的强大,所以,他想尽办法想要将人拉入泥潭,折了他的傲骨,毁了李相夷的全部。 “门主。”四顾门的人都担忧地看着李相夷,这被最亲近的人背叛,门主一定不好受。 耿直的刘如京更是直白道,“门主,下令吧,我们把人抓住,再好好审一审,绝对不能让他毁了四顾门。”任何一个想要对四顾门下手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对,门主,下令啊。天涯海角,我们也要把副……不对,把单孤刀抓回来受审。” 李相夷已经懒得纠正这一群对天机石深信不疑的人,他抬手止住了他们的义愤填膺,语气冷淡,神色却有一股睥睨天下的自傲:“不急,谁都跑不掉。”包括天机石幕后的人和单孤刀,他顿了顿又道,“我四顾门从不以言论定罪,我会亲自去将人请回来。” 【天机石中的画面继续转换。 封磬双手奉上一个盒子,里面放置着两件物品,一件软甲和一柄软剑。 单孤刀摸了摸软甲,又试了试软剑,赞叹一声:“不错,铁甲门锻造的手艺很好。” 封磬恭维了一句:“主要是主上提供的材料好,天外云铁,百年来唯一的一块都落在主上的手里了,主上果然是天命所归。” 单孤刀脸上露出一个笑意,显然对于封磬的恭维十分受用,他取了软甲,将软剑丢回盒子里,“再去找个好点的盒子,我那个好师弟快到十八岁生辰了,就送他这柄软剑。” 封磬神色不解,他小心翼翼问道:“主上,这是为何?这宝甲刀枪不入,但同是云铁所造软剑就可以破开宝甲,主上,您将这软剑赠予李相夷,这是否太过于危险了?” 单孤刀被他的紧张神色逗笑了:“你觉得李相夷会杀我?” 封磬在单孤刀的笑声中摇头:“就怕万一。”实际上,他心中觉得肯定会的啊,他们都这样算计李相夷了,难道对方还能宽宏大量,当成什么也没有发生,继续跟主上兄弟情深。 单孤刀却不以为意道:“我那个师弟,整个江湖都称赞他智慧绝伦,他自创武学招式,观察入微,推理入神,就没有什么阴谋能逃过他的眼睛的,可惜他这个人有一个最大的毛病,太过于重情,且用人不疑,他对身边的人从不设防,他不懂人心是会变的,不是谁都能像他那样,永远保持初心不变。” 所以,李相夷是不会怀疑他这个师兄的,也绝不会朝他下手。 若不是立场不同,封磬其实也很敬佩李相夷,只不过他也知道,他的主上单孤刀自己可以夸李相夷,但他的下属却一定不能敬佩李相夷,他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单孤刀的马屁:“李相夷他年轻气盛,远不及主上思虑周全。” 单孤刀笑着看了他一眼:“我这个师弟啊,他清高傲慢,不愿意做趁火打劫的事情,当年贺家愿以云铁相赠求他护送贺家小儿,他都一口拒绝。可他不知道这云铁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师兄送给他的软剑他一定会贴身佩戴,而等他日后知道这贴身携带的软剑是用贺家的云铁打造的,你说会不会气吐血?哈哈哈……” 封磬还是觉得就为了气人把云铁打造的宝剑送出去太可惜了,只是他也做不了单孤刀的主,只能违心道:“主上英明。” 单孤刀突然道:“而且,你也说了,唯一能破软甲的只有同为云铁所造的软剑,如果有人知道我有一件软甲,而有一天我死了,致命伤在心口,那是不是就是李相夷干的?” 封磬瞳孔一缩:“主上的意思是?”栽赃嫁祸? 单孤刀却闭口不言了,只冷冷地笑了一声:“呵……”】 第4章 第二愿4 李相夷“哐当”一声,将卷在袖子里的软剑扔在桌子上,他神色阴沉地盯着这把被他取名为刎颈,寓意刎颈之交,同生死共患难情谊的软剑,他沉声道:“铁甲门的人何在?” 施家家主赶紧从犄角旮旯里跑出来,“在呢,在呢,李门主,我在这。” 众多看热闹的人瞬间给他让出了一条路,让他顺顺利利走到李相夷面前。面对着几乎汇聚了整个江湖势力的灼热目光,施家家主额头冒汗,心中将单孤刀骂了个半死。 李相夷扯了扯嘴角,一脸冷漠地问道:“天机石所言,可为真?” 施家家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点头去捣蒜,“真真真,单孤刀确实送了一块云铁到铁甲门,让我们给他打造了一件软甲,一柄软剑。那软剑就是李门主桌上这柄。” 他在李相夷堪称恐怖的眼神下,艰难地解释道:“可我们不知道这云铁的来历有问题啊。”四顾门副门主的名头多大啊,他们小小的铁甲门不敢得罪他啊,就连锻造的费用,他们都只是意思意思随便收了一点。 李相夷还是不愿意相信:“如何证明是云铁所造?” 施家家主松了一口气道:“云铁遇血呈蓝光,李门主一试便知。” 李相夷拿起刎颈,快速在自己手指上划了一刀,果然刎颈染血之后,散发着幽幽蓝光。他心中再无一丝侥幸,内心深处暴躁得想要砍人,这天机石所言难不成都是真的不成? 师兄他真的抢了贺家的云铁。那无辜惨死的贺家小儿是否是死在师兄手里? 乔婉娩皱着眉头上前一步,用手帕给他擦去手上的血,又取了四顾门弟子呈上的金疮药,仔仔细细给他包扎了伤口。 漆木山严肃着一张脸:“相夷,究竟怎么回事?”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单孤刀觉得用了云铁打造的软剑,李相夷会因此气急吐血? 周围的人也对此十分好奇,不由竖起了耳朵。原本窃窃私语,嘈杂如同菜市场的广场一时竟有些安静。 李相夷道:“那是我刚下山的时候,跟师兄一起遇到了贺家因为被外人觊觎云铁而导致的灭门惨案。我们到的时候太晚了,只来得及救下重伤的贺家家主和贺家小儿,贺家主临死前拜托我们将贺家小儿送到他外祖家,他愿以云铁相赠。我拒绝了云铁,但答应了送贺家小儿到他外祖家。只是到了那边后,师兄自告奋勇说要送贺家小儿过去,让我在城里等他,我就没跟着一起去。谁知道后来我听说那贺家小儿还是死了,贺家的云铁也失去了踪迹。” 他的话刚说完,就有那性子急的人得出了结论:“肯定是那单孤刀杀人夺宝了呀。” 一人接话道:“没错,他将李门主支开,怕就是要从贺家小儿口中逼问出云铁的下落,事成了又将人杀了。” “可惜了那贺家小儿。” 漆木山脸色漆黑,大家的猜测不无道理。若真是这样,那单孤刀不配做他的徒弟,有这样杀人夺宝的徒弟真是他的耻辱。 【转眼之间又是热热闹闹的四顾门,李相夷走在最前面,风风火火的,后面跟着一大帮子人。 四顾门的人见了他,全部恭敬地喊了一声,“门主。”彼时的李相夷还是一个意气风发,潇洒肆意的少年郎。 他向众人点头示意,然后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朝内门走去。 上次出门太急,没有跟阿娩说一声,李相夷觉得乔婉娩可能会生气,所以他特意去买了桂花糕,准备去哄乔婉娩。 其他人落在后面,边走边跟留守的四顾门弟子打招呼。 “这次风凌剑派跟我们四顾门求救,我们赶到的时候还是迟了。角丽谯那个疯女人就因为人家小姑娘挑衅了她几句,她就将那小姑娘折磨了半死,然后又将风凌剑派满门屠了个干净。 没去的人应和道:“金鸳盟的人,当真心狠手辣,动不动就屠人满门,可恶,后来呢?” 那人颇有几分得意道:“后来自然是我们将角丽谯的人杀了个一干二净,那妖女还想施展媚术蛊惑门主,但咱门主何等人物,压根不吃她那一套,任她跪地求饶,痛哭流涕也要杀了她为风凌剑派报仇。就是可惜,最后还是让她逃了。” 有人不解:“怎么会?咱门主何等武功,那妖女厉害的不是媚术吗?” 那人叹息道:“还不是大魔头笛飞声到了,门主跟他交手一会,然后他就带着角丽谯跑了。不过角丽谯虽然跑了,但她的手下一个没跑,也算痛快。” 有人起哄道:“对,当浮一大白。” 剩下的人嘻嘻哈哈:“走走走,喝酒去,喝酒去。” 李相夷不仅是四顾门门人弟子的崇拜的对象,也是众多年轻侠士心中敬仰的正道之光,他为死人申冤,为活人讨回公道,他的名字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闪耀着正义与勇气的光芒,照亮了无数人前行的道路。 天机石中一张张面孔闪过,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唯一不变的是他们眼中的光,是充斥着感激和希望的光。因为有了李相夷,有了四顾门,他们才不会余生沉浸在无尽的悔恨与痛苦之中。】 有人看到自己出现在上面,开心得哈哈大笑:“哈哈哈,那上面是我,是我。” 旁边的人接着点头:“哈哈哈,还有我,那就是我说的话,这天机石说的一分不差,就是真的。” 他们所说的话再次证实了天机石所言不虚。 如果说对大徒弟是失望和痛惜,那对小徒弟那就是骄傲和肯定,芩婆道:“相夷,你看,这世上的人也不是都跟单孤刀一样狼心狗肺,还是有很多感恩的人,你帮助了别人,别人就记你一分好。” 江湖就是这样,有好人,有坏人,永远停不下来的争强好胜,永远不会消失的勾心斗角,芩婆和漆木山就是厌倦了江湖的打打杀杀,恩怨情仇,这才选择归隐。他们虽然希望徒弟们都过得顺遂,但也知道年轻人不闯一趟江湖,是不可能安心住在山上的。 只是没想到,这过程竟然这般凶险,单孤刀甚至迷失了本心。不,或许他的本心一向如此,只是他太会掩藏自己了,以至于他们做师父师娘的没有发现罢了。 看到天机石中一张张真挚的感激脸庞,听到师娘安慰自己的话,李相夷心中因为师兄而在骤然间升起的可怕情绪好似终于有了一个突破口,他红着眼眶,鼻音重重地喊了一声,“师娘。” 他想要匡扶武林的信念和梦想不是毫无意义的,至少叫很多苦命之人活了下来,给冤死的人讨回了公道。 芩婆安慰道:“好孩子,别怕,单孤刀多行不义,未来啊,一定没什么好下场。你也无须顾忌我跟你师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李相夷郑重点头:“是,师娘。”若一切为真,那么师兄,我们当真是要兵戎相见了,你若是想对付我,尽管来吧。李相夷不惧怕任何挑战。 【“门主呢?”装扮好了的乔婉娩一脸笑容走到李相夷的院子,他们约好了一起下山去逛逛,结果她左等右等没等到人,只能过来寻找。 院中的弟子看到她,行了一礼,恭敬道:“乔姑娘,门主刚才接到南海派求援信,如今已经带着人出门去了,他让我跟您说一声,要您等他回来。” 乔婉娩眼中有些失落,但还是礼貌道谢:“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等人离开后,乔婉娩一个人在院中站了许久,直到脸色有些苍白,这才苦笑着离去。 李相夷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接不完的挑战。 一次又一次,乔婉娩只能守着空院子或者看着他的背影离去。 李相夷提着少师,脚步轻快,脑后的马尾轻轻晃动,像是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 他身上的丝绦随着他的动作飘荡,乔婉娩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却只抓到了一抹空气,然后眼睁睁看着李相夷逆着光越走越远,好似自此走出她的生命中一样。 乔婉娩用手背遮住阳光,只听到李相夷在临出门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阿娩,等我回来。” 可她用尽全力去看,却始终看不到他说这句话时候的神色。 乔婉娩想要跟上李相夷的脚步,却眼睁睁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每一次看到他潇洒离去,毫不留恋的身影,她心中都会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痛苦。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情绪不断累积,她眼中原本闪烁着的光芒也渐渐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深的疲惫之色。 “真的好累啊……”她看着远处的天空,喃喃自语道,声音轻得仿佛只有自己才能听见。身体的疲惫或许还能够承受,但精神上的失落却让她感到近乎窒息。 然而,即便如此,她仍然无法割舍对他的那份情感,只能独自品尝着这份苦涩的爱恋所带来的伤痛。】 “阿娩,抱歉。”看到乔婉娩的痛苦,李相夷回头对着乔婉娩道歉。过往的时候,他不是没有看到乔婉娩的情绪异样,只是江湖上有那么多不平之事等着他去处理,只能委屈他的阿娩在四顾门等他,他以为不要紧的,没想到她却越来越疲惫。 “没关系。相夷,我知道你做的都是大事,我帮不上忙,也不能拖你后腿。”话虽这么说,乔婉娩也是笑着的,但她眼中流露出来的疲惫跟天机石中的一模一样。 李相夷有些苦恼地想,他好像又惹阿娩伤心了。要怎么样,他的阿娩才会开心呢? 【李相夷翻看了一堆卷宗,从中取出几份拿着,“这几家的事情,我亲自去查证。” 等候在一旁的弟子闻言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准备接过他手中的卷宗。此时肖紫衿大步走了进来。 李相夷看到了他,起身笑道:“紫衿,你来得正好,我正准备出门一趟,四顾门就交给你了。” 肖紫衿神色却有几分不快,他抢过李相夷手中的卷宗,将李相夷摁回椅子,“这几家的事情我去查,你就呆在四顾门。相夷,你刚回四顾门,休息几天再去吧。” 他好似深怕李相夷不同意,拿了卷宗就走,没有丝毫停留。李相夷看他像被人追赶一样跑得飞快,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李相夷重新翻开那堆卷宗,又挑了几份卷宗,然后离开,这次就没有人出来跟他抢任务了。 许久之后,肖紫衿回到四顾门,结果发现不论他多努力出去处理事情,李相夷还是一样的忙碌,很少能看到人影,而乔婉娩始终形单影只,黯然神伤。 乔婉娩提着水壶给李相夷院子里的花卉浇水,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只是偶尔目光扫过李相夷的房间的时候,眼中的笑意就会退去,变得有几分失落。 肖紫衿恨恨地捶了一下墙。李相夷,为什么你就不能停下来,陪陪婉娩呢?为什么要让她伤心难过? “相夷的心太大了,里面装着整个江湖,乔姑娘是他喜欢的人,可惜不足以让他停下脚步。”像是这种可以算是挑拨离间的好时机,总是少不了单孤刀的身影。他在四顾门中好似很闲,闲到可以到处挑拨,他的人脉好像很广,总是能出现得恰到好处。 肖紫衿不搭理他。他知道单孤刀在挑拨他跟李相夷的关系,单孤刀知道他喜欢乔婉娩,算是互相有把柄,但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将事情闹到李相夷那里去。 单孤刀也不需要他的回应,而是继续道:“我听说肖护法最近一段时间比相夷还忙,忙得连停下来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为相夷分担了不少事情。唉,可惜,你们两个都不在四顾门,石水姑娘也是个呆不住的,乔姑娘在四顾门倒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肖紫衿心中一紧。他瞪了单孤刀一眼,他这是什么意思,让他趁着李相夷不在,去陪乔婉娩? 单孤刀冲着他笑了一下,然后背着手,慢慢地离开了。他不信肖紫衿不心动,而乔婉娩身边有一个温柔体贴的肖紫衿比对着,她又能撑多久?师弟啊师弟,如果有一天你身边的人都离你而去,那场景一定很美妙。 肖紫衿握着拳头,靠在墙上,神色晦暗不明。他在原地看了乔婉娩很久,却始终没有踏出一步。】 李相夷点头。前半段为真,他记得很清楚,有一段时间,肖紫衿疯了一样抢他事情做,只是只维持了短短一个月,他就放弃了。后半段,他看了一眼肖紫衿的神色,大概也为真。 肖紫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曾经也是想要放弃的,想要成全李相夷和乔婉娩的。只是他时常能看到乔婉娩一个人黯然神伤,这让一直偷偷关注她的肖紫衿如何甘心。 李相夷明明得到了婉娩的心,可他却不珍惜。嫉妒和愤怒像是一把火,燃烧了他本就不多的理智。 乔婉娩脸色白得几乎要透明了,她只要想到肖紫衿和单孤刀时不时在暗中盯着她,她就油然而生一种厌恶的情绪。 李相夷注意到了她的不安,抓着她的手安慰她,“阿娩,清者自清,我信你。” 肖紫衿和单孤刀这样算计一个女子,做的着实有些过了。 “其实肖大侠他只是喜欢乔女侠而已,喜欢一个人算是错吗?” 这世上求而不得,舍而不能最是折磨人,春花烂漫的姑娘们,正是对感情憧憬的时候,有些人竟是莫名地对肖紫衿有了一些怜惜。 只是此话一出,立马被身边大义凛然的人反驳道:“行走江湖,义字为先,觊觎兄弟的女人算什么好汉?” 肖紫衿想挖李门主墙角,说明他这人人品不行,还什么大侠呢?我呸。 小姑娘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然。又没有嫁娶,为什么不可以喜欢呢? 第5章 第二愿5 【单孤刀邀请云彼丘去小青峰下的酒楼喝酒。 喝完后,云彼丘略微有些醉,却也没有到精神模糊的地步,两人在酒楼门口告了别,他自己一个人踩着有些绵软的脚步,一步深一步浅的要回去四顾门。 天上明月高悬,星光洒满天空。 街道两边店铺都挂着灯笼,微黄的灯光照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静谧而深邃。 月色朦胧,酒意上涌,云彼丘眼神越发迷离。他漫步在街道上,东看看西瞧瞧的,有些高兴。四顾门是江湖第一大派,他作为四顾门的军师,平日里也挺忙,哪有空闲四处闲逛。如今这般悠悠闲闲的,感觉也挺不错。 他是在小青峰下,四顾门的地盘,故而也没有保持什么警惕心,走着走着,突然之间被人撞了一下,力道还挺大的,撞得他侧了侧身。 黑色的发丝从他眼前飘过,扫过他的脸庞,好似特别温柔,一缕幽香冲入鼻尖,让他大脑越发混沌,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姿踉跄了两步,在不远处站定后,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的风情,让他的心跳猛地静止片刻,片刻后就像是烧开的水,瞬间沸腾了起来。那人勾了勾嘴角,轻笑一声,似乎被他的痴态给取悦了,用帕子捂了捂嘴,一阵风吹过,那红色的丝帕从她手中滑落,吹到他地脸上。 云彼丘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丝帕,痴痴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彷佛时光在此刻停滞。】 “角丽谯!!!” 有认识那红衣丽人的人惊呼出声。 四顾门的广场瞬间炸开了锅。 “早听闻金鸳盟圣女角丽谯容色倾城,妖魅惑人,有绝代之姿,今日一见,江湖传言不虚啊。” “呸,魔教妖女,心狠手辣,歹毒至极,是个画皮的女鬼,一不小心落在她的手里,命都要没了。” “她出现在四顾门的地盘上,总不会是路过吧,看她的样子,目标好像就是云先生,难不成是金鸳盟要对四顾门下手,她来提前布局?” “嘶,看云彼丘那神魂颠倒的模样,已经被那妖女迷惑了啊。” “呵,男人……” 云彼丘脸色惨白,“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从天机石开始揭露单孤刀的各种阴谋的时候,他就知道总是会轮到自己的,如今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云彼丘这一举动无疑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了天机石所言皆为真。他真的为了角丽谯而心动了。 众人扼腕叹息,云彼丘也是名震江湖的“美诸葛”,倾心于他的江湖女侠不在少数,没想到他却独爱角丽谯那个妖女,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李相夷指着天机石,眼神沉沉地盯着云彼丘,“比丘,你知道她是谁吗?” 云彼丘跪着没敢抬头,听到李相夷的话,他哆嗦了一下,还是道:“我知道。”哪怕一开始的时候不知道,后来也知道了。 佛彼白石的关系向来比其他人更亲近,这会只觉得脸都被云彼丘一人丢尽了。纪汉佛脸色铁青,白江鹑一脸尴尬,石水的剑都拔出来,搭在云彼丘的脖子上了。 她又是羞耻又是震惊,说出来的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你……你跟那角丽谯还有没有其他交集,你们还做了什么,有没有背叛四顾门?” 云彼丘低着头,沉默不语。有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石水只觉得有一股火气瞬间烧了起来,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与其让他以后被千夫所指,不如就此了结了他。 她的剑刹那间动了,眼看着就要抹了云彼丘的脖子,却被另一柄剑给挡住了,再进不了一分。正是李相夷的少师剑。此时年轻气盛,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石水红着眼睛,“门主,他该死。” 李相夷皱了皱眉,一锤定音:“看下去。”事情还没有问清楚,他到底透露了多少秘密给角丽谯也不知道,不能让云彼丘就这么轻易死了。 石水恨恨地瞪了云彼丘一眼,这才抱剑坐了下去,“是,门主。”至于云彼丘,当然被人点了穴道,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不过是勾搭云彼丘而已,角丽谯心中是无所谓的,只是看到这一幕的人中不能包括她的尊上,她慌乱抬头,想要跟笛飞声解释:“尊上,阿谯都是为了金鸳盟。” “不重要。”笛飞声冷淡地阻止了她的话,他向来对属下管控不严,只要不妨碍到他,他都不在乎。角丽谯想要勾引哪个男人都无所谓。 他这一副冷心冷情的模样着实让角丽谯心痛至极,为什么呢,尊上,阿谯在你心里真的就那么不值一提吗?看着阿谯跟别的男人暧昧,也无动于衷,真的一点点也不喜欢阿谯吗? 众人伸长脖子想要再看看天机石上名满江湖的角丽谯,而角丽谯本人却痴痴地望着笛飞声。 【不远处的酒楼上,单孤刀站在窗户边上,看着失魂落魄的云彼丘,脸上的笑意似嘲弄又似不屑。 他的身后,角丽谯风姿绰约的倚靠在桌子上,手上把玩着一个酒杯,却丝毫没有往嘴里送的意思。 不同于乔婉娩的清丽无双,角丽谯的美是浓墨重彩的美,她热烈,张扬,魅惑天成,好似每一根头发丝都散发着令人心醉的风情。 单孤刀慢慢踱过去,对着角丽谯道:“恭喜角圣女了,座下之臣再添一人,还是四顾门智绝天下的第一军师。” 角丽谯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她抬起手虚虚握了一下,嗤笑一声道:“这世上的男人,除了我家尊上和那个不识抬举的李相夷,没有哪一个能逃得过我的手掌心的。” 角丽谯这话把单孤刀都包括进去了,他也不生气,依旧笑容满面:“自然,角圣女是天下第一美人,谁看了不心动。只是光心动还不够,我们要他做的事情可不容易,角圣女可得再加把劲。” 角丽谯好似很不喜欢单孤刀,却又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忍受他,她翻了一个白眼,依旧美得惊心动魄:“放心吧,耽误不了你的事。” 云彼丘这样的人,因为读的书多了一些,他身上有一种书生意气,还有几分痴性,这样的人,身中孔孟之毒,以君子自居,生怕行差踏错,实则被压抑久了,内心深处最是叛逆,最向往自由和不羁。角丽谯觉得,她只要勾勾手指,云彼丘就会向她飞奔而来, 单孤刀举杯跟她碰了一下:“那就看你的了。”人活在世上,逃不过钱权色。而角丽谯的美貌就是她最大的武器,无往不利。 角丽谯呵了一声,将酒杯放在嘴边,假装喝了一口,实际却是没碰到一分一毫。】 单孤刀和角丽谯,两人好似有合作,又好似面和心不和,彼此之间并没有太多信任。 单孤刀看着角丽谯的眼神有审视,有轻蔑,他好似把角丽谯当成他手中的一把刀,一把很好用的刀。 而角丽谯呢,眼里是明明白白的看不上,却又不得不忍耐他,就很矛盾。 所以,他们究竟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为了什么而合作? 李相夷有些头疼,天机石里面他那个师兄,当真是为了算计四顾门,算计他而不遗余力。连角丽谯都被他邀请来合作的,他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他摩挲着茶杯,陷入沉思。单孤刀究竟想要做什么呢?他们勾搭云彼丘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或者说,四顾门的军师能给他们带去什么? 李相夷锐利的眼神看着云彼丘:“比丘,你还不愿意说吗?”隐瞒的意义在哪里,或早或晚,天机石总会透露出来的。 “属下该死,请门主赐死。”云彼丘不知是认命了,还是觉得难以启齿,他低着头,就是不说其他。 白江鹑恨铁不成钢:“云彼丘,事到如今,你还要为了那个妖女隐藏门主,隐瞒四顾门的兄弟,你以为你瞒得住?” “对不起。”云彼丘一脸痛苦,他知道自己错了,只是他已经泥足深陷,他根本无法拒绝角丽谯,如今他不求门主原谅,只求速死。 李相夷闭了闭眼,天机石可真是针对他,堂堂江湖第一门派,万人敬仰,结果一门之主最敬重的师兄,最信任的下属,平日所展示的都是假面。 单孤刀,肖紫衿,云彼丘,天机石已经揭露了三个人的本性,下一个是谁?纪汉佛,白江鹑,石水,还是四虎银枪?四顾门内人人皆豺狼吗? 这怎么这么像市井流传的话本,主角身边一堆阴险狡诈之徒,每个都在算计暗害主角,而主角将经历各种险境后发现真相,痛彻心扉后终于看破一切,成为孤家寡人。李相夷敲了敲桌子,无声笑了一下,真是好大一场戏。 【“李相夷!”单孤刀一掌击在假山上,内力激荡,瞬间拍碎了一块巨石,他的脸色铁青,好似被气得不轻。 封磬及时递上一块手帕,给单孤刀擦手,狗腿子十足,“主上,息怒。” 单孤刀余怒未消,脸色涨得通红,他骂道:“他根本没有把我这个师兄放在眼里。他没有跟任何人商量,自己跟金鸳盟签订了五年和平条约,签完之后才通知大家。四顾门根本就是他的一言堂。”他擦完手,将手帕一扔,大步离去。 封磬跟在身后,皱着眉头道:“主上,我们是否要调整计划?”如今的江湖,除了四顾门,就是金鸳盟的势力最大,想要毁了四顾门和李相夷,只有金鸳盟和笛飞声是最合适的选择。他们原本的打算就是居中调节,让四顾门和金鸳盟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单孤刀冷笑道:“不,不需要调整计划,按照原计划执行,李相夷真是太天真了,他以为签订了和平条约,和金鸳盟就真的能和平相处了吗?他做梦。” 封磬不解,“主上,我们要怎么做?” 单孤刀的神色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毒蛇,阴暗又狠毒,“如果他最敬重的师兄死在金鸳盟手里,你说他会不会为了给师兄报仇而打上金鸳盟?” 封磬恍然大悟,他恭敬道:“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联系角丽谯。” 联系角丽谯做什么?当然是让她做最擅长的画皮之术。】 天机石的逻辑原来如此。 李相夷终于懂了,四顾门因为有他在,做不了单孤刀手中的刀,任他调遣,指哪打哪。所以单孤刀便想要毁了四顾门。而他选择毁掉四顾门的刀就是金鸳盟。 李相夷嗤笑一声,且不说笛飞声不会听他的,就算角丽谯能影响金鸳盟的决策,单孤刀凭什么认定笛飞声就一定能赢了他李相夷?天下第一在单孤刀眼里还比不上一个笛飞声吗? 单孤刀啊单孤刀,他一方面恨李相夷恨到想让他去死,对他毫无情谊,一方面却又清醒的知道李相夷对他的敬重,甚至还要利用这份情谊来算计李相夷。当真是,这天下的好处都被单孤刀一个人给占尽了。 笛飞声皱了眉头,他虽然不怎么在意金鸳盟,但是也不会让人平白算计的,单孤刀想要金鸳盟做他手中的刀,替他除去四顾门和李相夷,他凭什么? 角丽谯还在小心翼翼地跟笛飞声解释:“尊上,阿谯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尊上,为了金鸳盟。只要没了四顾门,金鸳盟就是天下第一大派,没了李相夷,尊上就是天下第一。” 角丽谯的话得到了金鸳盟其他随行人员的认可,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也愿意拉四顾门下马,哪怕牺牲自己也在所不辞。但是笛飞声却道,“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天机石一直在展示四顾门的各种隐秘事件,其他门派的人骤然之间得知了这么多的秘密,只觉得心惊胆战。 单孤刀、肖紫衿、云彼丘,这可都是成名已久的大人物啊,没想到私底下是这样的,沽名钓誉,阴险狡诈。 “李门主真惨啊,身边的人怎么个个都想算计他?” “嫉妒呗,还能是什么?李门主年纪轻轻,就获得了别人一辈子也得到的成就,谁不羡慕?羡慕过了头,就成了嫉妒呗。” “也是,天下第一的武功,天下第一的门派,还有天下第一的美人,这江湖谁不羡慕李门主啊。” “哈哈哈,我们有自知之明,差得远了,也就羡慕而已。只有那些觉得自己差的不多的人才会嫉妒,才会觉得不甘吧。” “好像是这个道理……” 四顾门会不会因为他们知道得太多了,而杀他们灭口?额,应该不会吧,李门主光风霁月,应该不至于杀人灭口? 你说离开这里,不听这些秘密,那怎么行?八卦还是要听的,他们想要知道得更多。 但也有人对李相夷表示羡慕至极,“李门主不愧是天下第一,天机石这等机缘都落在四顾门,它就是为了帮李门主辨认忠奸啊。” “就是啊,身边的人是人是鬼,这里都透露出来了,可不可就都能避开各种算计和陷阱了。” “唉,它怎么就不砸到我家呢?那主角肯定就是我了呀……” 第6章 第二愿6 【“相夷是别人追逐的光,他的耀眼也许会伤人心,是我追不上他的脚步,可那又怎么会是他的错呢?” 乔婉娩神色有些失落,是对自己追逐不上李相夷脚步的失落。在感情中她觉得有几分疲惫,有些不甘,唯独没有怨怼。 肖紫衿与乔婉娩对坐,他看着眉宇间挂满了忧愁的乔婉娩,神色愤愤,“可他让你不开心了。谁都看得出来,你在这里呆得并不是很开心,我不信他看不出来,只是没有放在心上。” 乔婉娩却是十分善解人意:“这江湖有太多的事等着相夷去处理,他是万人敬仰的大侠,锄强扶弱,匡扶武林,从不曾懈怠。” 李相夷的心很大,装着整个江湖,他就像是太阳,耀眼夺目。追逐阳光和温暖是人类的本能,但是谁又能一直追逐太阳呢? 乔婉娩自嘲的想,所以,被太阳青睐的不那么优秀的她,害怕被丢下,终日诚惶诚恐,终于有一天累了,倦了,再也追不动了。 肖紫衿握着拳头,神色有些挣扎,半晌后才道:“婉娩,你若是不想呆在四顾门,不如出去走走,江湖很大,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 “紫衿,抱歉。”乔婉娩打断他的话,一脸歉意地拒绝他,“如果有一天我跟相夷分开了,那一定是因为我们不合适,而不是他不够优秀,或者我不爱他了。我很感谢你的厚爱,但是抱歉。” 肖紫衿起身,手忙脚乱地解释,“我不是……”不是什么呢?不是想要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想要趁虚而入?可是真的不是吗? 乔婉娩摇摇头,“紫衿,我知道,你不用说。”她的心累了,无意再卷入其他情感中。 只是,哪怕是拒绝,她依旧是温柔的,执念入骨的肖紫衿如何愿意放弃?】 这一段过后,众人安静如鸡,看天机石中的乔婉娩,好似已经萌生了退意。天哪,天下第一高手李相夷要被天下第一美人分手了,这是什么惊天八卦? 李相夷低垂着眼眸,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放在桌子上的少师剑柄,沉静如水的面孔下满满都是不知所措。每次阿娩生气了,他都想尽办法哄她,这次还能哄得回来吗,她还愿意再原谅他一次吗? 漆木山和芩婆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芩婆上前,握着乔婉娩的手,“乔姑娘,你很好,是我们相夷年纪轻,不懂得珍惜,我们一定好好说他,回头你们再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乔婉娩咬着唇,眼泪瞬间流了下来:“不是他的错,是我不够好,是我追不上他的脚步,我太累了。” 她趴在芩婆的肩上,小声哭泣,四顾门的弟子起身围了一圈,将他们都挡在身后,不让其他门派的人看了笑话。四顾门都是一群大老粗,虽然不能理解乔姑娘为什么要离开门主,但是他们选择尊重。 听着乔婉娩的哭泣,李相夷心中有些难受,心中也有了决断,他抿了抿唇,转过头来对着乔婉娩道:“阿娩,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论你想要怎么样,我都愿意成全你。” 芩婆狠狠瞪了李相夷一眼,这个臭小子,听说追人家姑娘的时候,花样百出,十分招摇,如今怎么连话都不会好好说了。 小姑娘说不定就是闹闹脾气,想要他哄一哄而已。他这大义凛然的话一出口,让人家姑娘下不了台,还怎么回心转意? “唉,小姑娘别难过,你若是愿意,就再给他一次机会,若是不愿意,那就不要理他。人生那么漫长,以后啊,你总会遇到比他更好的人。” 【乔婉娩手中拿着一封信,递给李相夷,并嘱咐他一定要看。李相夷正要看的时候,又有弟子赶过来说佛彼白石有事请他定夺。李相夷就把信放在了抽屉里,起身离开了。 乔婉娩等了一天又一天,始终没等到李相夷一个明确的答复。她忍不住找上门去。 “阿娩,你来了。”李相夷看到她很是开心,如往常一样招呼她。 乔婉娩一愣,想要问他是不是没有看到信,结果有弟子闯进了院子,说金鸳盟三王约战单孤刀于扬沙谷,而单孤刀已经赶过去了。 单孤刀一个人怎么可能是金鸳盟三王的对手。李相夷十分担心,转身就走。 李相夷径直从她身旁走过,就像是过去的无数次一样,“阿娩,等我回来。” “相夷。”乔婉娩忍不住叫了一声,等李相夷回头看她的时候,她却只说了两个字,“小心。” 乔婉娩在四顾门中有些心不在焉,她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结果等她的贴身侍女将消息告诉她的时候,乔婉娩失手打翻了茶盏。 “你说什么?副门主死在了金鸳盟三王的手中?”乔婉娩急得不行,差点喘不过气来,“那门主呢?” 李相夷对师兄单孤刀的敬重她都看在眼里,她都无法想象亲自赶过去给单孤刀收尸的李相夷该是何等的悲痛欲绝。 “门主很生气,他说要跟金鸳盟不死不休。” 乔婉娩恨不得立刻赶到李相夷身边陪着他,她甚至都忘了之前已经给李相夷送了分手信,急忙向外走去:“门主可还好,他回来了吗?” “本来回来了的。但是听说副门主的尸体在运回四顾门的途中被金鸳盟给劫走了,门主已经出门去调查去了。” 门外阳光璀璨,乔婉娩却觉得头晕目眩,她扶着门框,神色悲痛:“相夷。”她错了,不该在这个时候跟李相夷说要分开的事情的。】 好似最后一只靴子落了地,这天机石终于开始展示未来的画面了,大家看得格外认真,毕竟这可是未来啊。 李相夷撑着头,脑中极速思考。乔婉娩的信他收到了,就像天机石展示的那样,他还没来得及看,那是不意味着如果没有天机石,那么师兄的死讯马上就要传到他的耳边。 他想到白日里跟师兄因为跟金鸳盟签订和平约定的事情而发生的争执。他明明知道自己最反感跟朝廷有联系,他却不停地说着跟朝廷合作的好处,不顾四顾门在消灭漠北邪教之后力量薄弱,口口声声要消灭金鸳盟,那么单孤刀今日所为是不是故意激怒他。 李相夷敲了敲桌子,理清思路。单孤刀故意激怒他,然后紧接着他的死讯会传回来,而且是死在金鸳盟的手中。 那么自己一定会很愧疚,一方面是愧疚于轻信金鸳盟导致他死亡,另一方面是愧疚于死之前还在跟他争吵。 那时候,他一定会为了单孤刀,跟金鸳盟不死不休。 难怪单孤刀今日反复提起他对自己的好,原来是为了让他更愧疚。 当真是好算计,单孤刀。 想到因为单孤刀的算计,可能会死于四顾门与金鸳盟斗争的兄弟,李相夷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怒气。四顾门的兄弟都是为了维护江湖正义而聚集在一起的,他们不应该死于单孤刀的阴谋诡计之下。 他头也不回,直接命令道:“通知下去,即日起全力查找单孤刀,要活的。”虽然按照天机石给出的画面的去推理,好似一切都说的通。但是师兄啊,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等你回来跟我说清楚,告诉我这上面所述都是假的。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天机石关于过去的记载,已经从肖紫衿、乔婉娩、佛彼白石的反应中得到了证实。所以,在不知不觉中,李相夷已经推翻了自己之前关于这天机石不真的推论,他对这天机石也信了几分。哪怕他如今展示的是无从确认的未来。有几分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从从中获得什么信息。 “是,门主。”四顾门的弟子气势如虹,齐齐应道。他们早就摩拳擦掌,等不及想要弄死单孤刀了,如今门主下令,若非还要继续看天机石,他们早就运起轻功飞奔去抓人了。 李相夷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四顾门中或许有些心怀不轨之徒,但是更多的还是初心不变的义士,他嘱咐了一句:“武功不敌单孤刀的,不要轻举妄动,传递消息回四顾门,本门主亲自去请人。” “是,门主。”众人再次应道。门主就是太高看单孤刀到了,他们一个人比不上单孤刀,难道一群人一拥而上,还怕抓不到一个单孤刀? 除了四顾门的人,其他门派也是跃跃欲试,就不说抓到人,哪怕提供什么消息,估计也能得到李门主的人情啊。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乔婉娩看着上面的画面,心中产生一种巨大的恐慌,如果是平常的时间,跟李相夷分开也就分开了,但是天机石上她的运气太差了。 什么也不知道的她一头撞入了单孤刀准备好的陷阱之中。而李相夷在经历了他最敬爱的师兄死亡之际,又得知自己被她放弃了,经历了双重打击的他一定会很痛苦的。 不论分开理由如何冠冕堂皇,这段感情中是她率先选择了放手,所以,相夷会觉得他被她放弃了。这对于骄傲的李相夷而言,是何等的打击。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乔婉娩捂着嘴哭了出来。 【金碧辉煌的大殿,笛飞声大刀阔斧地坐在上首,手上拿着一封信,他嘴角微勾,显然心情十分愉悦。 腊月二七,与君东海一战。 那是李相夷给他发的约战之书,“你们做的很好。李相夷终于愿意跟我一战了。”只要能让李相夷跟他一战,什么手段不重要。 底下三王面面相觑,阎王寻命上前一步,恭敬道:“尊上,单孤刀不是我们杀的,我们到地方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笛飞声眼神一凝,“怎么回事,人不是你们杀的?” 炎帝白王解释道:“不是我们杀的。那单孤刀给我们下战帖,约战我们三人就很奇怪,他以为他是李相夷吗?还想要一对三。只是他既然敢给我们下了战帖,我们自然是依约前往。” 四象青尊道:“我们到了地方发现他死了,觉得事情不对,以为是四顾门的圈套,就马上离开了,谁知道我们前脚刚走,后脚就传出了我们杀了单孤刀的流言。尊上,属下怀疑这是四顾门的阴谋,他们将单孤刀的死栽赃到我盟中,就是为了找个理由跟我们开战。” 笛飞声皱眉,他虽然不喜欢思考,但也不傻:“李相夷刚刚跟我签订了和平条约,应该不会主动想要开战。” 阎王寻命思索片刻,迟疑道:“会不会和平条约是李相夷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想要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这话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信,这江湖上谁不知道四顾门门主李相夷是个一言九鼎之人。他不轻易承诺什么,但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笛飞声道:“不管什么原因,这次李相夷主动约战,我绝不会失约。东海之战前,我要闭关,盟中之事交给你们处理。” “是,尊上。”三人齐齐答应。 在笛飞声离开之前,炎帝白王想了想还是跟他汇报道:“尊上,属下察觉那单孤刀死亡之事有疑,已经将那单孤刀的尸体抢回来了,如今正在盟中。” 笛飞声摆了摆手道:“那就让下面好好查查。”虽然李相夷的约战让他十分开心,但若是有人算计金鸳盟,他也是十分反感的。 “是,尊上。”】 第一次见到笛飞声的人忍不住惊叹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金鸳盟盟主笛飞声吗?哇,他看起来好帅,好霸道啊。” 很多人在江湖名声很大,但其实不怎么露面,一般人想要见到他不容易。比如笛飞声,比如金鸳盟的其他高层。金鸳盟毕竟是个行事乖张的门派,见他们是会出人命的。 有人忍不住反唇相讥:“你以为魔头都长得三头六臂,虎背熊腰?还是气质阴郁,长得一脸反派相?” “金鸳盟的妖女看到了吧?好看吧,云彼丘看了一眼就魂不守舍,但听说她痴恋笛飞声十几年,你说那笛飞声若是不好看,能勾得那妖女死心塌地为他卖命?” 如果说李相夷是俊美绝伦,潇洒不羁的少年郎,那么笛飞声就是阳刚帅气,威武霸道的真男人。笛飞声一露面,那些看脸的江湖女侠瞬间沦陷了不少。 角丽谯神色阴郁地看了一眼场中伸着脖子想要再看一眼的女人,恨不得将她们通通弄死。尊上只能是她一个人的尊上,其他任何敢肖想笛飞声的女人都得死。 笛飞声皱了皱眉头,如果李相夷约他东海一战,他确实不会在乎原因是什么,肯定是先打完架再说。只是这样好像就落入了单孤刀的阴谋中,被人利用了,笛飞声感觉很不爽。 他深深看了一眼身旁不敢说话的角丽谯,然后转头对着无颜道,“通知下去,金鸳盟全力追捕单孤刀。”算计他笛飞声,就要付出代价。更何况,他若是拿住了单孤刀,那是不是可以借此跟李相夷约战? “是,尊上。”无颜恭敬应下,然后闪身进入黑暗之中,竟是连接下去的天机都不打算看了,而是去执行笛飞声的命令。 李相夷也很十分不爽。单孤刀的算计能成,也是算准了笛飞声这个武痴压根不在乎事情的真相如何。他只看到了可以跟李相夷比武的结果,所以轻而易举跳进了单孤刀准备好的陷阱。 看来有必要跟笛盟主好好聊一聊了。想要打架可以,但是不要上升到门派争斗。 第7章 第二愿7 【云彼丘回到自己的房中,结果看到桌上摆放着的一束鲜花,他的神色骤然变了,惊疑不定地打量四周。 “云先生。”一道娇媚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伴随着的是“吱呀“的关门声。云彼丘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整个身子却是僵硬地像个木头,动也不敢动。 一只白皙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拨弄他垂在肩膀的发丝,伴随着角丽谯独有的香味,还有她那似怨非怨的声音,“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 云彼丘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角丽谯手腕一动,却是没让他触碰到半分,她脚下一动,整个人已经飘到了榻上,身子微倾,倚靠在小几上,懒洋洋道,“云先生不想我吗,我倒是分外想念先生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云彼丘却没有见到心爱之人的喜悦,整个人显得十分焦躁,他上前一步,忧心忡忡道:“你怎么来了,快走。门主因为副门主的事情正在全力清剿金鸳盟的人,若是被他发现了你,你就跑不掉了。” 角丽谯却丝毫不在意,她捻起一片花瓣在鼻尖轻嗅:“怕什么,不是有你吗,这四顾门不也是你的地盘,还是你觉得你保护不了我这样一个弱女子?” 云彼丘却没办法像她这般胆大,他怕李相夷怕得不行,但这关系到男人的尊严,他不能在角丽谯面前表现出一二,最终在角丽谯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妥协道:“阿谯,你究竟想要什么?” 角丽谯的眼神却突然黯淡了下去,美人垂眸,泫然欲泣,让人心神跟着黯然悲伤。天机石里的云彼丘看了就恨不得替她排忧解难,为她肝脑涂地。 “我曾经落在鬼手风烈的手中,后来是尊上救了我,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他一招就败了万人册第十,武功高强,孤高冷傲,我这样的人,他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我,只留给我一个潇洒离去的背影。他冷心冷情,却不知道他随手救下的姑娘,对他一眼万年,自此再不能忘怀。” 那一年那一眼,是她一生的劫难的开始。从此乱了心弦,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画面随着角丽谯的怀念,回到几年前。角丽谯与笛飞声的初见是一场英雄救美,帅气潇洒的英雄,落难的美人,如果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许就是一场美好感情的开端。 只是彼时的笛飞声心心念念只有挑战高手,角丽谯这样的美人没有得到他的一个眼神,而美人却对那个英雄念念不忘。 随着笛飞声远去的背影,画面切回云彼丘这里。 心爱的女人在述说对另一个男人的情有独钟,云彼丘脸色狰狞,妒火高涨,想让她别说了,可抬头看到她眼角悄无声息流下的泪水,满腔嫉妒化成对她的心疼,只恨当时救她的为什么不是自己。 云彼丘伸手想要拂去她脸上的泪水,却又迟疑着不敢上前,只道:“别说了,你想让我做什么?” 美人落泪,从来不影响她的风情。角丽谯眼眶微红,她哀叹道:“我爱他,爱了十多年,如今是时候做个了结了。”她一字一句道,“与其让他死在李门主手里,不如让他死在我的手里。” 云彼丘不可置信道:“你要杀了笛飞声,你舍得吗?” 角丽谯摇摇头:“不,阿谯会陪着他一起的,陪着我的尊上一起沉眠东海。” 云彼丘勃然大怒,手指颤抖,眼里都是痛苦:“你为了他,为了他,竟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了吗?” 角丽谯从榻上起来,走到他的跟前,伸手握住他的手,神色暗淡,惹人怜惜:“他不爱我,或许此生都不会爱我。活着不能在一起,那就死在一起吧。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在角丽谯期盼的眼神中,云彼丘颓然地挣脱她的手,“我能为你做什么?”角丽谯是他的劫难,自从遇见了她,他就坠入了名为角丽谯的旋涡,求不得,放不下。 角丽谯嘴角露出一个笑意,美丽不可方物:“你只要阻拦一下李门主,让他不能按时赴东海之约。” 云彼丘却摇头:“你高看我了,门主他为了给副门主报仇,他独断专行,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他是一定会去东海的。” 角丽谯伸手打开云彼丘的手掌,在他手心放了一个瓷瓶,又将他的手指合上,让他紧握住瓷瓶,语气温柔像是叮嘱对方吃饱穿暖一样:“那就让他去不成吧。” 云彼丘面色惊惧,看着瓷瓶的就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一样:“你……” 角丽谯微微一笑:“这是碧茶之毒。”她的语气带着几分哀怨,像是苦恼,又像是不得已而为之,“李门主的扬州慢是天下一等一的内功心法,不是天下第一的毒,如何能阻他片刻,别怕……” 她后退几步,重新坐到椅子上,从怀里掏出另一瓷瓶放在茶几的上,“这是解药,等他回来,你再给他服下解药就是了。” 云彼丘眼神死死盯着手里的瓷瓶,神色挣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角丽谯欣赏了他挣扎的神色片刻,起身准备离去,“还有,那一天我不希望有人来打搅我和尊上,你让四顾门的人直接去金鸳盟总坛,我会把人先撤离,你们的人只会白跑一趟,而不会有任何损失。” 她站在他的身边,倾身在他耳边呢喃:“我就这么一个心愿,你一定会帮我的,是不是?” 云彼丘抓着瓷瓶的手青筋暴起,却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来。】 这一段放完,众人却是静默无声。角丽谯的美丽再一次通过天机石展示在众人眼前,不管是哭还是笑,都美得惊心动魄。不少江湖人士扪心自问,如果她对着自己施展这等魅力,自己可能顶得住? 而且角丽谯跟笛飞声的初遇没想到这么美好,若是放在江湖大侠和善良少女身上,他们或许能成就一段令人羡慕的姻缘。 或同情或羡慕的眼神落在云彼丘身上,有些人羡慕云彼丘,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更多的人庆幸自己没有价值,不值得角丽谯关注一个眼神。 众人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角丽谯亲身魅惑,云彼丘会相信她的话吗?他会给李门主下毒吗? 他会的。 李相夷已经从天机石中云彼丘的沉默中知道了他的想法。他的军师对角丽谯百依百顺,他会为了那个妖女,对自己这个门主下手。 他自嘲一笑。云彼丘就这样轻而易举被女色所迷,他李相夷看人的眼光可真是太烂了。 离云彼丘最近的四顾门弟子已经一人一拳头将云彼丘打了个半死。李相夷看到了也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别把人打死了。天机石上的事情纵然还未发生,但是看云彼丘的态度,他对于自己会怎么做该是心中有数的。由此可见,他并不清白。 而佛白石青着脸,麻木地看着,一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一个角丽谯就让云彼丘丢了气节,丢了所有曾经坚守的东西,云彼丘啊云彼丘,你怎么这么不是个东西。佛彼白石的脸都被他一个人丢尽了。 肖紫衿勾了勾嘴角,颇有些幸灾乐祸。自从单孤刀和云彼丘暴露出来后,再也没有人关注他了。跟背叛四顾门比起来,喜欢门主的女人,挖墙脚又没有成功而已,算得了什么大事? 角丽谯紧张地看着笛飞声,试图辩解什么:“尊上,阿谯……” 可惜,笛飞声不想听,他只想听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你想拉着本尊一起死?” 角丽谯猛摇头,“不,阿谯怎么可能舍得尊上去死,这世上的人都可以去死,唯独尊上绝不能死,也绝不会死。” 笛飞声冷冷道:“那你哄骗云彼丘给李相夷下毒,是瞧不上本尊,觉得本尊不是李相夷的对手,会死在他的手上?” 在笛飞声冷淡得仿佛看死人一样的眼神中,角丽谯连忙道:“尊上武功盖世,怎么不及那李相夷。那天机石上所示尚未发生,但是阿谯太爱尊上了,因爱生忧,因爱生惧,阿谯不愿意去赌一个可能,阿谯要做便要那万无一失。” 笛飞声厌恶地转开视线,“念在事情还没有发生,角丽谯,本尊暂且饶你一命。你记住,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否则本尊必杀你。” 角丽谯捧住自己怦怦跳的心脏,小声道:“是,尊上。”这地方不能待了,得找个机会离开这里,否则一旦暴露更多的事情,便是尊上也不会放过她。角丽谯了解自己,如果机会摆在眼前,她绝对会做更多的事情。 【画面一转,又是金鸳盟。 装饰极尽奢华的房间中,角丽谯抚摸着笛飞声的衣服,眼神迷离,“尊上啊尊上,你为什么要任命十二个贱女人做你的左膀右臂,你知不知道她们多看你一眼,我就想把她们的眼睛挖出来。” “尊上,你若是知道了我送她们去死,你是不是会怪我?”她的眼神有些委屈,却又在转瞬之间变得凶狠,“可是她们不死,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得到我?” 她靠在笛飞声的衣服上,笑容甜蜜,“你想要天下第一,想要武林至尊,想要任何东西,我都可以双手奉上,只求你多看我一眼。” 画面一转,金鸳盟总坛,四顾门四虎银枪带头闯了进去,对上了十二凤带领的金鸳盟人马,双方才开始厮杀没有多久,一阵轰鸣声响起,顿时金鸳盟总坛火光冲天,怒骂声与哀嚎声此起彼伏。 角丽谯站在山巅之上,神色癫狂: “尊上,以后你的身边只有我啦,哈哈哈……” 她的身后站着她的心腹,雪公雪婆,还有很多很多人,他们皆面无表情地看着毁于一旦的金鸳盟总坛。】 四顾门广场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一阵拔剑声响起,然后就是“铮”的剑击之声。众人回头,却见是几个貌美异常的女子在围攻一个红衣丽人。 众人再定睛一看,那红衣美人不就是天机石上显示的金鸳盟圣女,角丽谯吗?金鸳盟的人也来了? 哗啦啦,众人急忙后退,给打斗的金鸳盟之人留出一块空地,生怕自己遭了池鱼之殃。 李相夷早就发现了笛飞声他们的到来,只是刚跟金鸳盟签订了和平条约,所以一直没有点破,任由他们驻足观看天机。如今他们却是自己跳了出来。 李相夷高声道:“笛盟主,既然来了,不妨到前面来坐。”话音一落,他旁边桌子坐的人就自发起身,空出一张桌子,准备给笛飞声等金鸳盟的人让座了。 笛飞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在众人打量的眼神中面不改色地走了过去。身后十二凤也收起来手中的剑,瞪了角丽谯一眼,跟在笛飞声身后走了过去。 角丽谯倒是想走,奈何被李相夷死死地盯住了,他手中的少师剑出鞘半寸,好似她只要敢踏出一步,就要亡于少师之下。 角丽谯葱白的手指放在唇边点了点,她娇媚一笑,不退反进,缓缓走到四顾门留给金鸳盟的位置上。她那一笑,有些定力不足的江湖人忍不住神魂颠倒,痴痴呆呆地看着她,完全忘了天机石上她那副送人去死的疯癫模样。 只是她到的太晚了,笛飞声身边已经坐满了人,尤其是风姿绰约,袅袅婷婷的十二凤,她们或坐或站,将笛飞声围在里面,好几个还挑衅地看了一眼角丽谯。盟主是大家的,凭什么角丽谯想要独占? 角丽谯眼神瞬间沉了几分,哼,她果然想让她们去死。可惜失去了那么好的一次机会。这天机石真是太可恶了。 四顾门的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角丽谯,尤其是在天机石上看到了自己被炸死的四顾门人,那看着角丽谯的眼神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好些人的剑已经出鞘了,只要她有一丁点儿的异动,就要她做那剑下亡魂。 “李门主,这说的好听点是天机石,说的难听点就是不知道哪里来的东西妖言惑众。它说是未来就一定会是未来了吗?没有发生的事情我可不认,英明神武的李门主总不会用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来定我的罪吧?” 角丽谯先声夺人,她走过如同一摊烂泥的云彼丘,连个眼神都没有留给他,反倒是云彼丘听到她的声音,手指动了动,却最终没敢抬头看上一眼。 李相夷看着她,冷笑一声:“角圣女请放心,我四顾门向来摆事实,讲证据。未来之事本就虚无缥缈,更何况天机石点破未来之后,上面的事情自然不会再发生。本门主不会以天机石上的事情来定任何人的罪,但若是角圣女再次犯到本门主手里,便是笛盟主也保不了你。” 角丽谯摸了摸自己的脸,娇笑着对着虎视眈眈四顾门弟子道:“你们李门主都这样说了,你们还要盯着奴家盯到什么时候?奴家知道自己长得美,但是被这么多人看着也是会害羞的。” 四顾门的人重重冷哼了一声,虽然还在盯着人,但到底收敛了许多。他们不如门主有气度,对未来之事也能风轻云淡的放过,他们恨不得将角丽谯和云彼丘活剐了。但是为了四顾门的脸面,他们哪怕是装也会装得大气。 至于以后的事情,那就手底下见真章,江湖之人,还是以武力定胜负。 第8章 第二愿8 【单孤刀站在海崖上,海风吹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眯着眼睛,一会看看东海上,金鸳盟的大船中不时划过的刀光剑影,一会看看火光冲天的金鸳盟,好似十分享受这份吵闹。 跟在单孤刀后面的是他忠实的狗腿子封磬,“恭喜主上,四顾门和金鸳盟经此一战,实力大损,往后再不值一提,很快,这江湖就该是我们万圣道一家独大了。” 单孤刀哈哈一笑:“我也没想到,计划竟然这么顺利,我只轻轻那么一推,我那好师弟就傻傻地往陷阱里面跳了。我真是没白疼他那么多年。” 封磬道:“主上计划周全,又有天助,自然是心想事成。” 单孤刀扬眉一笑,他看着金鸳盟,对着封磬道,“唉,就是可惜了金鸳盟这么一枚好棋子。我让角丽谯指使云彼丘将四顾门中李相夷的死忠带过去送死。本来并没有想要将金鸳盟一并清算的。毕竟,留着金鸳盟对我们更有好处。只要我们万圣道打着替四顾门报仇的名义,全力清剿金鸳盟,这样就能接收四顾门留下的人脉,还能得到江湖人的推崇,从而快速壮大万圣道。” 他叹息一声,“没想到角丽谯这么疯,笛飞声的心腹跟四顾门的人一起葬身火海,只留下她自己的人了,倒是不好再动手,万圣道崛起还得等待时机。角丽谯可真是不听话。” 单孤刀的心狠手辣封磬不是第一次领教,他的额头流下冷汗:“主上,可要对角丽谯动手?” “算了,咱们南胤本来人就不多,留着她还有用。”单孤刀揉了揉额角,角丽谯虽然不听话,但她是真的好用啊。裙下之臣无数,这江湖哪里没有她的人。 “那笛飞声也是一代枭雄,没想到偌大的一个金鸳盟,就被一个角丽谯给毁了。封磬,以后防着那个女人一点,我可不想万圣道也毁在她的手上。” “是,主上。”】 李相夷扯了扯嘴角。所以,如果没有这天机石,那他就会完全落入单孤刀的阴谋,为了替他报仇,找上金鸳盟,跟笛飞声决战东海,而四顾门的兄弟也会枉死在金鸳盟总坛。 就这样还不够,单孤刀还准备再吃一波四顾门的福利,想要他的万圣道踩着四顾门和金鸳盟站起来。 难不成单孤刀当真是这样卑鄙无耻,恶毒至极的人吗?他以前居然无比地相信单孤刀,李相夷眼中升起一团火气。如果真的如此,那他就是识人不明,轻信他人。好在如今的他还有机会去确认,去改正,去挽回。 漆木山和芩婆对视一眼,皆是诧异。单孤刀怎么会跟南胤扯上关系?难道不应该是相夷吗? “南胤,难道是百年前被灭的南胤小国?”李相夷第一次听到南胤两个字,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师父师娘,“师父师娘,你们可有听过南胤之事,师兄跟南胤有何联系?” 单孤刀要做的事情明显不是什么好事,这个时候暴露出李相夷的身世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漆木山丝毫不慌,只道:“我捡到你们两个的时候,他正发着烧,醒来以后忘记了前尘往事,单孤刀的名字还是你告诉我们的。我对他之前的事情不太清楚,或许是他记起了之前的事情了吧。” 李相夷又转向角丽谯和封磬,封磬正低着头将自己蜷成一团,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而角丽谯意味不明地看着他,好似在等着他提出交换的筹码。 李相夷瞬间转回了视线,他觉得与其听他们两个胡说八道,不如看天机石怎么说。他相信天机石会一点一点将单孤刀等人扒得一干二净的。 【草木青翠,山峦迭起,风景秀丽,空气清新。 这里是云隐山。 单孤刀一步一个脚印走上去,他脸上的便表情有些怀念,有些思恋。直到走到云居阁的时候,他脸上的神色已经成了焦急。 他绕过院子,直奔漆木山闭关的地方,在门外高声道,“师父,怎么办,相夷跟金鸳盟的笛飞声在东海大战,四顾门兄弟尽皆战死,相夷被金鸳盟围困,生死一线,怕是要不好了,师父……” 单孤刀还来不及说更多的消息,那扇紧闭的房门瞬间打开了,漆木山颓败的脸色出现在他面前,他焦急道:“你说什么,相夷,相夷他怎么样了?” 单孤刀伸手扶住漆木山,他的眼神在漆木山看不到的地方有一瞬间的阴狠,然后转瞬之间就变成了担忧,“师父,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在闭关。您受伤了,赶紧坐下调息。” 闭关到关键时候却被打搅,以至于走火入魔,内力反噬的漆木山却不肯坐下休息,他抓着单孤刀的手臂,强硬道:“你快说,相夷究竟怎么样了?” 单孤刀神色游移,显得格外为难,但是在漆木山严厉的目光中,他咬了咬牙道,还是道:“相夷中了计,被金鸳盟围困东海,生死不明。” 漆木山瞬间站了起来,就想要冲出门去,只是气息不稳,一步迈出,身形晃了晃,差点跌倒在地,他推了推单孤刀,道:“你去救他,一定要把你师弟带回来。” 单孤刀在他身后咬牙切齿,说出的话却是:“师父,徒弟这就去,这就去。”他做势要走,却在瞬间被漆木山拉住了。 “等等。”漆木山因为走火入魔而显得通红的眼睛盯着他,然后手一抬,却是瞬间点住了他的穴道,他在单孤刀肩膀上一拍,让他坐下,然后他自己坐在单孤刀身后,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 单孤刀眼中凶光毕露,他暗中积蓄内力,想要一把冲破穴道,口中却道,“师父,师父,您这是在做什么?我要赶紧去救师弟啊。” 漆木山道:“莫说话,孤刀,我现在要将毕生功力传给你,你一定要去救相夷。” 单孤刀脸上浮现狂喜,随即就是深深的嫉恨,又是李相夷,为了李相夷,师父他连命都不要了。他放松了心神,做好了接受漆木山内力的准备,嘴上却还在嚷嚷着:“师父,不要啊,您受伤了,若是再没了内力,您就要油尽灯枯了。” 漆木山却没有理会,铁了心要将自己的内力传给单孤刀,就为了让他去东海救自己的小徒弟。 等他一身功力尽失,临死之前漆木山还在念叨着,“去救相夷,一定要去救相夷。” 只是漆木山的一片爱徒之心,却注定要被辜负。他没有看到单孤刀看着他的冷漠的眼神以及对于他一心只惦记李相夷的嫉妒和不甘。 单孤刀慢悠悠地走出云居阁,而他身后是死不瞑目的漆木山。】 “单孤刀!!!”眼看到师父为了自己,将毕生功力传给狼心狗肺的单孤刀,李相夷暴怒,一身内力席卷而出,威势迫人,压的身边的人瑟瑟发抖。 笛飞声倒是眼前一亮。李相夷不愧是天下第一,跟万人册上那些水分十足的所谓高手不一样。可惜他再怎么不拘小节,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找李相夷的不痛快。 “相夷。”漆木山及时喊了他一声。这才让李相夷清醒过来,“师父还在,师父没事。” 李相夷回头看着漆木山,眼神湿漉漉的,像是小狗找到家一样,“师父,您以后别只想着我,谁说的您都不要信,顾好自己就行。” 漆木山拍了拍他的肩膀,“臭小子,你还管起师父我了,单孤刀的真面目我现在知道了。以后绝不会上当受骗了。” 芩婆也在一旁道:“相夷,你放心,我看着他,不会让他有事的。”如果说之前对于单孤刀还有一分不舍,那么看到他欺师灭祖的举动,芩婆对他再无一丝容忍。 李相夷惊喜地看着芩婆:“师娘,您的意思是?”师父师娘年轻的时候置气,到了如今也是分居两个山头,师娘的意思是以后会一起? 芩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我跟你师父一道,我得看着他,省得他又被人骗。” 几句话就被他们给安排好了,漆木山却不敢反对,只能不爽地喝了一口酒。 芩婆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年轻的时候两人都是心高气傲的,谁也不肯低头,后来分居两个山头,这么多年也是习惯了,就没有想着要去改变。可是天机石展示了漆木山的死亡,芩婆却难受得想要哭,她还是舍不得他。所以,还是活着的时候多看几眼吧。 李相夷看着师父师娘之间的气氛,他突然之间又高兴了起来。单孤刀欺师灭祖,狼心狗肺,却在无意之间促成了师父师娘的和解,鉴于此,若一切为真,他也可以考虑让单孤刀死的痛快一点。 【单孤刀从山上下来,路上远远看到了芩婆从山下上来,他赶紧藏到了一边,目光注视着芩婆的离去。 他一直觉得漆木山偏心小徒弟李相夷,但是师娘芩婆是一手将他带大的人,他对于芩婆的感情比对漆木山更复杂。 单孤刀一直到看不到芩婆的背影,这才继续下山而去。在山脚碰到了正要上山的封磬。 封磬神色激动,好似有什么大喜事一样:“主上,大喜啊,属下从角丽谯那里得到消息,云彼丘给李相夷下了碧茶之毒,东海那边传来消息,李相夷跟笛飞声同归于尽,落入东海。这次,李相夷必死无疑。” 单孤刀却没有如同封磬想象那样高兴,他铁青着一张脸,抓着封磬的胳膊,恶狠狠道:“你说什么?角丽谯给李相夷下了碧茶之毒?他跟笛飞声同归于尽了,消息确实吗?” 封磬惊疑不定地看着单孤刀不善的神色,难不成主上不想要李相夷死,这个时候记起了师兄弟情谊? 只是如今已经成了既定的事情,封磬苦笑道:“消息已经得到了角丽谯的确认。金鸳盟船毁人亡,如今她疯了一样在东海沿线打捞笛飞声。而李相夷中了碧茶之毒,又一人独战金鸳盟两艘大船,绝无身还的可能。” 单孤刀简直要气疯了:“谁让角丽谯给李相夷下碧茶之毒的,她为什么又擅作主张?” 封磬唯唯诺诺道:“她应该是怕笛飞声不敌李相夷,以至于死在李相夷手里,这才对他下了毒。主上,您不想要李相夷死吗?” “我要他死,但不是在这个时候死。”单孤刀眼神愤恨,好似掩藏了无数的怒火与不甘,“我要他身败名裂,带着害死师兄,累死师父的名声去死,我要他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而亡。”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带着最好的名声去死,十年二十年后依旧被世人传颂。 封磬大受震惊,原来单孤刀如此恨李相夷吗,恨到想让他遗臭万年?他喃喃道:“可是如今李相夷已经死了。” 李相夷是为了给师兄报仇,跟笛飞声同归于尽而亡。金鸳盟是什么名声,四顾门是什么名声,这种情况下给他泼脏水也没人信啊。 单孤刀咬着牙:“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该死的云彼丘,该死的角丽谯,该死的笛飞声。“留一队人马在云隐山,保护我师娘安全。”李相夷名满江湖,仇家也遍布江湖,他死了,他的仇人说不定会来找云隐山的麻烦。 最重要的是,若是李相夷没死,他一定会回到云隐山的。四顾门有人背叛了李相夷,他不一定会回去四顾门,但是云隐山他一定会回来。 封磬觑着他的脸色,小心道:“主上,这样是不是会暴露我们的存在?” 单孤刀摆摆手道:“万不得已暴露了自己,就说是李相夷的崇拜者,自发前来保护云隐山的安危。总之,跟我们无关。”】 李相夷简直要被单孤刀给气笑了。这人真是连死后的名声都给他安排好了,还怪他死的不是时候,简直可笑至极。 漆木山瞪着天机石上的单孤刀,听到李相夷的死讯比看到自己身死还让他难受。单孤刀这个讨债鬼,把他养这么大,还养出仇来了。害死师父,害死师弟,简直不知所谓。不过他对芩娘倒是不错,是因为被芩娘养大的吗? 有李相夷的狂热粉站出来:“李门主死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李门主绝不会死,就算金鸳盟的人都死光了,李门主也不可能死。” 他的话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同:“对,绝对不可能。李门主的扬州慢至阳至纯,那什么碧茶之毒,不可能毒死李门主。” 提到碧茶之毒,跟死狗一样的云彼丘又被人揍了一顿,角丽谯更是被人用目光剐了一遍又一遍。 药魔没有来,笛飞声只能问一旁刚回来复命的无颜,“无颜,碧茶之毒可有解药?” 无颜行了个礼:“尊上,属下只听闻中碧茶之毒的人,将于一月之内骨节溃烂,皮肉脱落而亡,至于解药之事,不曾听药魔提起,想来是并未完成。” 笛飞声道:“回去让药魔尽快研究出解药。” “是,尊上。” 完全不知道尊上对自己期望过高的药魔即将迎来一个艰巨的任务。 第9章 第二愿9 【云彼丘一脸失魂落魄的在东海边游荡。 随后赶到的纪汉佛脸色狰狞地怒视着云彼丘:“你让门主独战金鸳盟,跟笛飞声同归于尽,你把四顾门兄弟引到埋了雷火弹的金鸳盟总坛,让四顾门兄弟死伤惨重,云彼丘,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白江鹑一边拦着纪汉佛,一边和稀泥:“怎么会是故意的呢,彼丘也是没想到金鸳盟的人那么狡诈,居然在自己的总坛埋火药,这是谁都想不到的,是吧,彼丘?” 纪汉佛绕过他,上前提着云彼丘的衣领,声音嘶哑:“你是四顾门的军师,在四顾门中除了门主,人员调动安排都是你负责的,不是你的错,是谁的错,云彼丘,你还有什么话说?” 云彼丘被他提着衣领,双目无神,只在嘴里重复几句话:“我有罪,我该死。” “老大,松手,快松手,你要勒死他了。”白江鹑安抚暴怒的纪汉佛,将他拉开,没人拽着的云彼丘摔倒在地上,像是一摊烂泥。白江鹑又回头对着云彼丘道,“彼丘,你快说句话啊。” 云彼丘抬头,眼神似笑非哭,他癫狂道:“她骗了我,骗了我,她明明说要去东海跟笛飞声同归于尽,让我拦下门主,不要让他去东海,她说金鸳盟总坛没有人的,他们都撤走了的,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谁,你嘴里说的那个人是谁?”纪汉佛一把上前,抓住云彼丘的肩膀,眼神中陡然爆发出可怕的火光,他一双手几乎要将云彼丘的肩膀给捏碎了,“快说,你嘴里骗了你的那个人是谁?” 就连白江鹑都忍不住惊愕地看着云彼丘,本以为只是指挥失误,没想到这里面还真的有别的事情啊。 云彼丘还在发疯:“为什么要骗我,骗我……” 看他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纪汉佛重重打了他一个耳光,眼神可怕的看着他:“清醒了吗?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云彼丘跌坐在海滩上,捂着脸呜呜哭泣:“是……角丽谯……” 话音一落,他就被纪汉佛一脚踹了出去,“金鸳盟的妖女,你竟然跟角丽谯有染?”把人踹出去之后,他又追了上去,掐着云彼丘的脖子,“你凭什么阻拦门主,你做了什么?” 云彼丘被掐着脖子,脸色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白江鹑叹息一声,上前掰开纪汉佛的手,“老大,你这样掐着他的脖子,他没法说啊。” 手指被白江鹑一根根掰开,纪汉佛像是扔垃圾一样把云彼丘扔到地上。 云彼丘咳嗽两声,重重吸了一口气,在纪汉佛和白江鹑看死人一样的目光中木然道:“我给门主下了毒……” 纪汉佛又上去踹了他一脚:“你利用门主对你的信任,你给他下了毒?云彼丘,你该死。” 白江鹑喃喃自语,也不知是在安慰别人,还是在安慰自己:“门主的扬州慢至阳至纯,能炼化各种剧毒,他没事的。” 云彼丘却是突然放声大哭:“我给他下的是碧茶之毒……我有解药的。”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哆哆嗦嗦道,“我有解药的……可是我找不到门主了……” 话音未落,云彼丘只觉得胸口剧痛,手中装着所谓“解药”的瓷瓶“啪”地一声落在地上,他无力地垂下头去,最后看到的是白江鹑的剑插在了他的胸口上。 原来就是那一瞬间,听到云彼丘的狡辩之词,纪汉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带着杀死对方的决心,手中的剑刺了出去。 魂飞天外的白江鹑被长剑的寒光晃了眼,他下意识地出手格挡了一下,将纪汉佛的长剑给打偏了。 回过神来的他思及云彼丘犯下的错,怒从心头起,他反手将自己的剑插入了云彼丘的胸膛。老好人发起怒来,也是很可怕的。 “你给我去死!!!”】 “好!!!” 众人起哄,为刺向云彼丘的那一剑大声叫好。这天机石播放以来,四顾门被各种算计,大家都憋屈得很,好不容易看到有人捅了云彼丘那个叛徒一剑,都拍桌子叫好。 有人叫好,有人惋惜,“可惜,白江鹑手抖了一下,剑锋偏了一寸,否则定叫他当场毙命。”谁也不知道他那个时候是故意偏了一寸,还是真的手抖了一下。 也有人发出疑问:“你说这一剑之下,云彼丘死了吗?” “肯定死了吧?总不会还活着吧?难不成都这样了,佛白石还要让他活着?” 打量的神色转移到佛白石身上,三人面色毫无波澜,好像已经魂游天外了。云彼丘居然真的做了,他真的听角丽谯的话,去给门主下了毒,还送四顾门的弟子去金鸳盟送死。这等祸害,这等祸害,为什么是他们的结义兄弟? 众人再次对云彼丘怒目而视,就要冲上去再给他一顿打。李相夷赶紧阻止了他们,云彼丘已经半死不活了,再打下去就真的没命了。 他对着纪汉佛道:“汉佛,把他带下去,押入一百八十八牢,择日再审。”还是关起来好,省得被人打死了。 “是,门主。”纪汉佛起身拱手,将人拖了下去,跟他一起的还有四顾门的其他弟子。对于他们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眼神碰撞,李相夷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石水比其他人早一步回到四顾门,仍旧一身狼狈来不及梳洗。她看到被抬回来的云彼丘,脸色铁青的纪汉佛以及同样不好看的白江鹑,“这是怎么了,你们路上碰到金鸳盟的人了?这受了伤怎么也不包扎一下?” 纪汉佛拦着石水,不让她去处理云彼丘的伤,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冷意,“别理他,这都是他应得的。活下来说明他命不该绝,活不下来说明他本该如此。” 石水一愣,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纪汉佛:“什么意思?” 纪汉佛撇过头去,羞于启口。石水又看向白江鹑,他也转过头,不想说。石水大怒,“你们都不说是不是,我把云彼丘弄醒了问。”这要不云彼丘做了什么让人无法容忍的事情,这两人不可能这样对他。 说完她就要上前去把人摇醒,白江鹑赶紧将人拦住,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其他人,这才低着着头,小声将事情都给她说了一遍。 石水的剑瞬间出鞘,“我杀了他。”原来四顾门兄弟的死,门主的遭遇都是因为他,因为他贪图美色,跟妖女有勾连,所以才造成这样惨烈的后果。 最后还是白江鹑拦了下来,“他也是受了角丽谯的蛊惑,那妖女的画皮媚术,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抵挡的?”他叹息一声,怒其不争地看着人事不知的云彼丘,“我已经刺了他一剑,是生是死就看天意吧。” “你们就打算这样放过他了?凭什么,门主生死未卜,四顾门兄弟死伤惨重,凭什么他还有机会活着?他就应该去死,去底下跟兄弟们赔罪。” 石水剑被白江鹑夺了,手上的鞭子瞬间甩了出去,结结实实打在云彼丘身上,原本昏迷不醒的人吐了一口血,却是醒不过来。她还要继续下手,结果纪汉佛起身喝道,“够了,石水,如今的四顾门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可他该死。”石水手中握着鞭子,眼神死死地盯着云彼丘。 纪汉佛叹息一声,好似被什么压在身上,脊背都弯了几分,“我们也有错。我们没有察觉到他被角丽谯蛊惑了,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 他一掌打在自己的右手,只听得一声咔嚓的脆响,他的手却是折了:“是我这个做大哥的错,如果你要杀他,连我一起杀了吧。” “老大,你干什么?”白江鹑连忙上前,给他正骨,“比丘犯的错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无需如此。” 石水看了一眼纪汉佛,又看了一眼白江鹑,最后看了一眼躺着的云彼丘,她红着眼睛冲了出去。显然不知道去哪里发泄去了。 石水走后,房间外的阴暗处露出面无表情的肖紫矜。 “碧茶之毒……”原来如此,难怪李相夷回不来了。 肖紫矜离开云彼丘的院子,就直奔乔婉娩的院子,在路上的时候,他的嘴角始终带着笑意,脚步轻快,显见心情十分愉悦,只是到了乔婉娩院子外面,他立刻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一脚踏入乔婉娩的院子,却依旧只能看到她的睡颜,“婉娩一直没有醒过来吗?” 站在一旁侍女摇摇头,“自从传回门主葬身东海的消息,小姐就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没有醒转。” 肖紫矜坐在乔婉娩的床边,看着昏迷的她叹息一声:“婉娩,你快醒过来吧,相夷若是在天有灵,他也一定不愿意看到你这样痛苦的。” 好似听到了什么刺激到她的东西,乔婉娩眼皮子抖了一下,却挣扎着醒不过来。】 纪汉佛和白江鹑怒上心头的时候是真的想要刺死云彼丘,如果不是白江鹑最后看到云彼丘心如死灰的眼神,手抖了一下,云彼丘大概那个时候就死了。 只是冷静下来以后,他们还是对云彼丘有几分情谊,觉得他是受到了妖女的蛊惑,所以才犯下大错,纪汉佛宁可自断一臂,也不让石水下手。 “门主,属下该死。”把云彼丘送入大牢的纪汉佛跪了下去,跟他一起跪下去的还有有白江鹑和石水。他们明知道云彼丘犯下大错,却依然没有直接把人弄死,这就是大错。 李相夷语气平淡道:“起来吧。”佛白石的罪在于包庇之罪,如今云彼丘不会再犯同样的错,如果非要以未发生的事情治他们的罪,倒显得无理了。 他一直都知道佛彼白石的感情很好,就像他跟单孤刀的师兄弟情谊一样。恐怕在佛彼白石心中,云彼丘也是受了妖女的蛊惑才犯下大错,并非出于本心。 纪汉佛抬头看了一眼李相夷,却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的背影巍峨如山。因为是未发生的事情,门主或许很大度,只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门主那样的容人之量。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兄弟虎视眈眈的眼神,心中苦笑一声。他们佛彼白石在江湖上的名声算是没了,他们怕是要提早退隐了。 【东海沿岸,角丽谯的手下被全部派出去找人,海边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金鸳盟的船只。 角丽谯暴怒:“找不到尊上,你们全部不用回来了。” 从早上找到晚上,又从晚上找到第二天凌晨,角丽谯脸上的神色越发恐怖,每一个过来跟她汇报的人都会被她迁怒暴打一顿。 期间他们找到了大船被击沉后还活着的金鸳盟其他幸存者。角丽谯却把他们都杀了,“我的尊上生死未卜,其他人凭什么活着?” 金鸳盟很快就会迎来正道的清剿,但圣女却大张旗鼓在海边捞人,目标太明显了。她身旁的雪公雪婆神色焦急,却完全不敢进言。地上那还未干的血迹表明了惹怒圣女的下场,他们两个只能寄希望于尽快找到尊上,然后心满意足的圣女就可以撤退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突然有人大叫道:“找到了,找到了,圣女,是尊上,尊上在这里。” 角丽谯大喜过望,瞬间冲了过去,她拨开人群,果然看到了昏迷不醒的笛飞声。她跪在笛飞声身边,用手帕一点一点擦去笛飞声脸上的海水,柔情万分地喊了两声:“尊上,尊上……” 笛飞声没有回应,角丽谯小心翼翼地地摸上笛飞声的脖子,发现手下的脉络还在跳动,她提起的心瞬间放了下去,欢喜异常。 她趴在笛飞声的心口,听着他微弱的心跳声,“尊上,阿谯就知道您没那么容易死的,您还没有爱上我,没有成为我的夫君,怎么能离开我呢。” 这时候金鸳盟的人又打捞到了一个幸存者,上前禀报,“圣女,我们还找到无颜侍卫,怎么处置?” 角丽谯找到了笛飞声,心情正好,“杀……算了,留着吧,怎么说也是尊上的贴身侍卫,找个人给他看伤,等尊上醒来看到他一定会开心的。” 她伸手理了理笛飞声的衣服,喜笑颜开:“所有人都撤回来,我们走。” 她不假人手,亲自抱起人高马大的笛飞声,健步如飞,一点不像平日里的娇柔模样,她一边走,一边大叫:“药魔呢,药魔死哪去了,让他快点滚过来。” 金鸳盟的人走的很快,原本热闹的东海沿岸在他们走后变得安静无比,只余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空旷悠远。】 东海沿岸全部都是金鸳盟打捞笛飞声的船只,四顾门的人哪里去了?佛白石还有肖紫矜不都还活着呢,怎么没人打捞李门主? 四顾门中死寂一片,江湖其他门派的人也是噤若寒蝉。这角丽谯疯归疯,但她对笛飞声倒是真心实意,虽然她的爱十分扭曲可怕。 反观四顾门,说起来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侠,但李门主的安危,怎么就没一个人放在心上呢? 这样对比起来,李门主有些可怜啊。当然众人只敢在心里想,这种念头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桃清打了一个哈欠,她如今还小,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她要去睡觉了,她让系统在屏幕上打上了几个字。 【未完待续,明日同一时间,我们不见不散。】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很晚了,只是这个夜晚,群情激愤之下,也不知道有几人能睡得着。 第10章 第二愿10 天机石上的机缘暂时没有了。 但是这个夜晚是很多人的不眠之夜。单孤刀走得果断,所以四顾门的人这会找不到他,只能连夜下了抓人的公告。 天机石播放一结束,四顾门的门人如狼似虎地冲进了单孤刀的房间,以掘地三尺的态度将他房间翻了个遍,从中找出了很多他图谋不轨的证据,比如跟封磬的通信,比如跟南胤相关的各种东西。 李相夷下令连夜盘问单孤刀在四顾门的亲信,包括四虎银枪在内的所有人。有问题的关押,没问题的照旧。 获得同等待遇的还有云彼丘。从他房间中找出了角丽谯的手帕,天机石放过的那个。还有角丽谯写给他的信件,询问四顾门机关阵法和人员的部署。 众人这才知道为什么角丽谯可以在四顾门来去自如,而不惊动任何人。云彼丘果然是好样的。 虽然给门主下毒,出卖门内兄弟这两件事情还没有发生,但勾结角丽谯出卖四顾门情报的事情却是已经发生了的,他跑不掉。 金鸳盟中的事情倒是简单,角丽谯谋害十二凤以及笛飞声其他心腹的事情还没有发生,笛飞声并没有处理角丽谯,但可以预见,未来角丽谯肯定会受到金鸳盟其他人的排挤,盟中争权夺利肯定会更热闹。 其他门派没有涉及到,就看了个热闹。只不过他们知道了,这天机石落在四顾门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它讲的都是李门主的事情,所以它应该是为了李门主而来。 可以预见,天机石的未来必然也是围绕着李门主展开。只希望天机石在讲述李门主的时候,可以顺带展示一点其他门派的事情。比如像金鸳盟那样,能提示自己门派中的问题也行。 桃清从空间里睡了一觉出来,翻去四顾门厨房偷了一碗馄饨,一笼包子当早饭吃。最近四顾门客人太多,厨房是从早忙到晚,不带歇息的。负责伙食的管事还从山下招了不少人过来帮忙,才能勉强应付那么多的客人。厨房里少了点什么的的,真的没空注意了。 她还找一个没人会去的地方,小青峰后面相思梨花阵中吃早饭。因为阵法的缘故,这里的梨花好像一年四季都有开放,特别好看。 只是今日好像不止她一个客人。角丽谯不知道为什么跑到这里,难不成是来劫狱,准备捞一把云彼丘?好像是听说云彼丘被关入了天字牢。只不过,他们的感情有这么深吗? 但角丽谯只在阵外转了一下就离开了,并没有深入,这倒是让桃清感觉奇怪了。她啃了一口包子,眯着眼睛看着角丽谯离去。 或者是为了封磬而来?单孤刀自己不敢在四顾门停留,但是让角丽谯来看一看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单孤刀刚准备跟四顾门彻底撕扯开来,而在这之前,万圣道一直是封磬在经营。单孤刀对万圣道的掌控并不强,若是没了封磬,万圣道的人认不认他都是个问题。 角丽谯离去后不久,又一个红色的身影走了过来。桃清定睛看去,原来是李相夷。难不成他是察觉到了角丽谯的踪迹跟踪过来的? 桃清动也不敢动,生怕被李相夷察觉到了,然后被少师砍一剑。李相夷什么也不做,就那样背着剑,直挺挺地杵在那里,像是在等什么人。 十年后的李莲花就不会做这样好看却费力的事情,他大概会找一棵大树倚靠或者找一块石头坐下,然后慢悠悠等人。 有李莲花那样知情识趣,温柔体贴的人做伴侣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因为他总是能恰到好处让人感受到温暖和快乐。 桃清笑了笑,神色有些怀念。可惜李相夷不是李莲花,他也不会成为李莲花。 等看到乔婉娩的时候,她就知道李相夷等的人到了。李相夷不是为了角丽谯而来,他是跟乔婉娩约好了在这里见面。 乔婉娩垂眸,情绪低落:“我的信……” 李相夷看着她,压抑着眼底的情绪,“我看了,阿娩,是我负你。你想要离开不是你的错。” 乔婉娩低头啜泣:“我只是太累了,相夷,我太累了……” 李相夷伸手想要安慰她,却发现自己没了立场,他抬了抬头,眼中有水光涌动:“让你觉得累是我的过错。阿娩,一辈子很长,你该找一个让你觉得安心的人一起度过。” 而不是他这样,让她伤心难过,让她疲惫不堪的人。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未婚夫,阿娩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乔婉娩神色黯然,眼中悲伤又失落。她经历了李相夷这样令所有人黯然失色的少年,又怎么可能轻易爱上别人。 甚至她都搞不清楚,送出那封信到底是真的想要离开,还对李相夷的试探,想要他开口挽留他,退一步哄哄她。 但是在这个她分手的意图已经人尽皆知的情况下,她便是想要反悔都来不及了,因为覆水难收。更何况李相夷并没有挽留,而是选择了成全她的离去。 也是,李相夷何等骄傲,他无法容忍背叛,自然不会挽留生了退意的她。乔婉娩失魂落魄地走了。 桃清啧啧两声,他们两个大概是真的不合适。乔婉娩喜欢陪伴,就不应该爱上一个心里有天下的男人。 婚姻中,永远不要期望另一个人会为了自己改变。成年人的世界只有选择,没有改造。与其指望另一半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改造,不如一开始就选择一个合心意的对象。 真是个傻姑娘,认识的时候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成为那个例外,可以让对方为自己而改变?如果一开始喜欢的是对方心怀天下的大义,那何必去要他改变呢? 嗯,不对,有杀气。 桃清腰间软剑瞬间出了鞘,因为速度够快,堪堪挡住斜刺过来的少师剑。一剑过后,她身影爆退,落在另一个棵大树上,她扶着树干站好,阴阳怪气道:“李门主,暗中偷袭可不是君子所为。” “难道暗中偷窥就是君子所为?”李相夷神色愠怒,反唇相讥,看她轻松格挡方才的一剑,他剑锋一转,再出一剑。 李相夷的剑又快又狠辣,桃清极速后退,她感觉恼羞成怒的李相夷想要杀人灭口,她一边退一边解释:“我又不是君子。再说了,我在这里赏花,是你们自己跑到我眼皮子底下来的。你怎么好意思倒打一耙,怪起我来了?我也不知道李门主会来这里啊。只是没来得及离开而已,又不是我要看的。” 李相夷在看到对象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已经克制了自己的情绪。以大欺小的事情是李相夷不屑去做的。 只是这人年纪不大,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好听,他冷笑一声:“小丫头武功不差,嘴皮子也利索。不过,你是谁家的弟子?” 桃清眯着眼睛看他。李相夷跟李莲花明明是一个人,却割裂地像是两个人,性情上竟然毫无共同之处。她在他身上看不到一点属于李莲花的特性。 李相夷扬了扬眉,“不说?难不成你不是四顾门请来的客人,而是混进来的小贼?”再怎么严密防守,还是会有一些不请自来的客人,想要一睹能够预测未来的机缘。只要没有作奸犯科,李相夷是懒得去管的。 只是撞到他手里就不一样,看桃清不说话的模样,他道:“难不成我说对了?你真是不请自来的小毛贼?敢闯四顾门,你胆子很大。”他的少师剑再次出鞘,“抓到你就会说了吧。” 他一夜之间经历了来自最亲近人的背叛,他心中恨极,却又因为那些只是可能的“未来”,所以不能杀了他们,不然失了风度不说,还会落个千夫所指的地步。他心中本就憋了一团火,这人主动撞到他的剑锋之下,是她运气不好。 李相夷的剑很快,快到桃清还没有找好借口,就得先接他的剑。果然自己的运气一如既往地差啊,正好撞上了对方心情不爽快的时候,然后莫名其妙成了出气筒。 不讲道理的李相夷真是令人头疼啊。桃清看着他冷酷无情的俊脸,以及微红的眼尾,她的心中陡然冒出了一点对于小孩的慈爱之心。 既然不爽快,那就认真打一架吧。 桃清不再逃跑,而是手执软剑,迎了上去。“听说李门主十五岁已经是天下第一了,我今天正好也是十五岁,今日就让我讨教一番天下第一的实力。” 刹那间梨花飞舞,剑影纷纷。 她手中的剑快如闪电,银光乍现,瞬间划过空气,带起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只是快不过李相夷的剑,好在她的剑法灵动多变,又对相夷太剑太过于熟悉,所以她手中长剑在少师的压制下,依旧游刃有余。 十五岁武功未大成的她应付起二十岁未出全力的李相夷倒也不算太难看。 一时之间竟然不分上下。 李相夷有些诧异,他虽然没有出全力,但这人能在他的剑下支撑这么久也是很值得肯定了。这江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么令人惊艳的人了。 他赞叹道:“你很不错。” 桃清回了一句:“天下第一名不虚传,不打了,我认输。” 李相夷脚步一顿,诧异看着她。还没有分出胜负,怎么这么无赖? 桃清好似脱力了一般倚靠在一棵梨花树下,她冲着李相夷笑了一下,然后一掌拍在梨树上。伴随着纷纷扬扬的梨花飘落,相思梨花阵启动,阵型变换之间,她人已经不见了。 她对于相思梨花阵的几种变化,生门、死门都掌握得一清二楚,甚至后来他们还研究出了更多的阵型变化,所以想要动手改造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李相夷气急反笑,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用他的阵法对付他,简直是做梦。只是,他被漫天的梨花挡住了视线片刻,不过几息的时间,等他从阵中出来的时候,居然真的失去了她的踪迹。李相夷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是有点本事的。 不过不要紧,只要她还在四顾门,他不信抓不到人。 相思梨花阵的阵法被启动了,自然惊动了其他人,只是四顾门的弟子到的时候,只看到他们门主一人站在阵中。 有人试探性地问道:“门主,有人强闯阵法?” 李相夷摆摆手:“没有,只是这阵法需要改一下。我亲自动手修改,你们无需理会。”李相夷说这话也不算是假的,云彼丘不知道跟角丽谯透露了多少,安全起见,四顾门的所有阵法机关都需要修改一下。 四顾门就跟个筛子一样,单孤刀也好,云彼丘也好,他们对于门中的各种布置都知之甚详。所以都得改,只是工程很大,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更何况,刚才一个陌生人对于相思梨花阵都透露了一股了解,轻而易举用他的阵法困住他,难不成他亲自设下的阵法当真这般弱,这般容易被人看破?李相夷有些怀疑人生。 李相夷要改动的布置太多,要审问的人也很多,所以他压根没有时间去抓桃清,这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桃清乐得清闲,在四顾门四处溜达。这可是全盛时期的四顾门,不是她那个遗址故居。来来往往,门人弟子无数,四顾门的强大与辉煌可见不一般。 可惜,李莲花看不见了。对她而言不过是眼睛一闭一睁就来到了新世界,可上辈子的故人却只停留在故事里了。 这是任务者的宿命。 当然每个世界过后也可以清除记忆和情感,只是她不愿意那么做而已。清除了记忆的自己还是自己吗?一个人难道不是靠着无数的记忆组合而成的吗? 我之所以是我,是因为过去的经历成就了现在的我。 只是同位面的任务就有点麻烦。因为曾经最熟悉的人成了陌生人。相同的世界,一样的任务对象,容易造成记忆的错位,让她恍惚以为还停留在上个世界。 桃清晃了晃脑袋,有些意兴阑珊地坐在树干上。 “怎么了?你人不大,想的事情还挺多的?” 李相夷的声音突然在桃清耳边响起,吓得她差点从树上掉下去。她倏地转过头去,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树下的李相夷,神色有些不好:“李门主,你什么时候来的,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 桃清心中十分不悦,她怎么回事?怎么会让人近身了都不知道,是太熟悉他的气息了,还是刚到这个世界没有进入状态,亦或者上辈子在李莲花身边过得太安逸了,导致警惕心不够? 李相夷远远地就看到了挂在枝头的粉色身影,定睛一看,果然是那个剑法还不错的后辈。 对于优秀的后辈,他其实是有几分欣赏的,只不过她跑得太快了,没抓住人。 如今看到了,自然要过来打个招呼,谁知道那人好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两耳不闻窗外事。而且,他走近的时候发现她好像特别悲伤,眼神中都透露着一股沧桑,不是,这人才几岁,怎么就好像充满了故事一样?李相夷看着她的神色有几分古怪,忍不住出声打断他。 李相夷一点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直言道:“那是你眼神不好,本门主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一会了,只是你没有看见而已。”他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里都没看见,这人的眼神是有多不好? 桃清磨牙:“是,是我眼神不好,还请李门主宽宏大量,别跟我一个小姑娘计较。” 李相夷看着她的周围,好像都跟她不熟悉,考虑到她年纪小,便好心地邀请她去前面坐,“你真是一个人混进来的?要不要到前面坐坐,位置更好一点。” 桃清跟见鬼了一样看着他,李相夷是这么热情的一个人吗?不是说是冷酷傲慢的吗?“不,不用了,多谢李门主。”她不想万众瞩目,只想低调做人。 李相夷也就是随口一说,看她拒绝了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理了理衣袖,步子轻快地走到了最前方的位置上。 这一次的座位倒是跟之前差了很多,最佳观赏位置还是主人家的,只是之前满满的一桌人,如今只剩下李相夷,漆木山和芩婆。还有金鸳盟的笛飞声凑了一桌。 石水和乔婉娩坐在旁边一桌,纪汉佛和白江鹑坐得远远的,肖紫衿更是坐在角落里,恨不得将自己藏入没人看到的地方。还有那些心中有自知之明的,都不敢坐在太中间的位置,就怕天机石暴露了什么,给自己来一个万人瞩目。 因为单孤刀暴露了南胤之事,监察司的人这次多了好些人,还带着笔墨纸砚,好似是要把事情记下来,送到宫里去给贵人看。 第11章 第二愿11 【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几尺高的水花,海水涌到岸边,轻轻抚摸着细软的沙滩。 礁石旁边躺着一个受了重伤的白衣少年。日光晒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睑颤了颤,悠悠醒了过来。 他坐在沙滩上,半天起不来身,他就看着海浪不停的翻滚,看到海鸟在自由飞翔。 一直看一直看,许久以后,他终于有了一些力气,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握了握,却好似没什么力气。努力扯开嘴角笑了一下,然后转身。 前无出路,后无援兵,身中剧毒, 他想回去看看,去问一个答案。】 “是门主,门主还活着,太好了。” 四顾门弟子欢呼起来,他们提了一天一夜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我就知道门主没那么容易死的。笛飞声都还活着,我们门主一定不会死的。” 这话得到了金鸳盟众人的冷眼。说李相夷就说李相夷好了,说他们盟主做什么。 只是随着李相夷深一脚浅一脚,挣扎着走回四顾门的场景,众人再次沉默了。 【他路过海边的小镇,举目所见满目疮痍,内心只觉一阵悲凉。 百姓在默默修理自己被损坏的房子。 “这乌泱泱的一群人上山,又打下山来,到今日才平静,这不是神仙打架,咱们百姓遭殃嘛。” “神仙打架?什么神仙啊,那些江湖中人,整天争来抢去的,除了祸害人,还会什么啊。”】 四顾门的弟子总是以正义自居,他们锄强扶弱,惩奸除恶,原来在普通百姓眼中,他们跟金鸳盟也没什么差别吗?都是只知道逞凶斗狠的江湖人,那他们坚守的一切还有意义吗? 看到大战之后的断壁残垣,听到百姓口中的抱怨,所有人心中都产生了一股迷茫,他们做的真的是对的吗? 武林中人,打打杀杀最是寻常不过,他们也不是不知道会给别人造成困扰,只是从来没有这么直观地了解到别人对他们的评价,对他们的厌憎。 很多人的目光都忍不住看向李相夷,他是他们的精神信仰。 李相夷看到一双双迷茫的眼睛,沉吟片刻后道:“问心无愧便是了。江湖中若是奸佞邪恶丛生,那普通人的日子更加困苦。那些人自身利益受损,因而抱怨几句,可若是江湖中一片混乱,普通人连性命都难以保全,岂非连抱怨的机会都没有。入江湖的时候为了立心也好,为了立命也罢,只要你们要记住,不论到了何种地步,都不要忘了本心即可。” 众人恭声应道:“是,门主。” 【四顾门中死伤惨重,死去的人不知数,活着的人人带伤。 李相夷靠在大门上,听着门内各种争执声,神色也随着他们的争论越发地疲惫。 “四顾门成了这副模样,还有什么成就,不如各奔前程吧。” “门主生死未明,你们想要分家吗?” “四顾门死伤大半,因为谁?” “如果不是门主争强好胜,一意孤行,我们又怎么会中了金鸳盟的奸计,怎么会损失这么多的弟兄?” “当初我说替二门主报仇的时候,你们有一个算一个,一起齐声高喊的,怎么这会全部怪罪到门主头上了?” “谁敢踏出这个门,我就杀了谁。” “大家都别吵了。四顾门今日局面,虽是李相夷自负之举造成,但他定不愿意看到你们在此相争,如今相夷已去,四顾门损失惨重,若因意见不合分崩离析,倒不如今日就将四顾门散了,大家各自安去。” 肖紫矜赶过来了,一句话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李相夷身上。错误都是李相夷造成的,好人他来做。飘飘然的一句话,四顾门就要面临解散了。 李相夷神色凄然,可他却也不愿意上前争辩。 “你要解散四顾门?”温柔的女声传来,却是李相夷的未婚妻乔婉娩到了。 李相夷的神色温柔了一瞬,是阿娩啊。如果四顾门背弃了他,那阿娩也不会的,只是他听到肖紫矜说了下一句话,脸上的神色僵住了。 “两位门主已去,四顾门人心已散……你不是也不喜欢这里吗?” 原来阿娩也不喜欢四顾门啊,李相夷嘴角露出一抹悲凉的笑意,悄无声息离去,不再听他们的争吵。 他翻墙进了自己的院子,找出很早以前乔婉娩给他的信,撕开。 “……阿勉心倦,敬君,却无法再伴君同行,无法再爱君如故。以此信与君诀别,永祝君,身常健,岁无忧,还却平生所愿。” 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相夷仰着头,默默流着泪。 “李相夷啊,李相夷,你只当大家仰仗你,敬重你,却不知,你已成为他人心中所累。”】 有人窃窃私语道:“这就是乔女侠写给李门主的信啊。难怪白日里李门主要当众宣布他跟乔女侠分开了,从此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有人唏嘘道:“是啊,李门主怕是早就猜到了天机石会放这段吧。若非大家提早知道了他们已经分开了,四顾门那些人怕是会对乔女侠怀恨在心。” 李门主真是倒霉透顶,人生所有的苦难好像都聚集在同一天爆发了,直接压垮了他的脊梁。 “可惜了……” 可惜什么?可惜的是江湖公认的神仙眷侣就这么分开了。天下第一高手和江湖第一美人之间的爱情受无数人吹捧,结果却是这般惨淡收场。那些少男少女怕是再不会相信爱情了。 李相夷撑着头靠在桌上,不发一言,他好似感受到了天机石上那个李相夷的伤心、痛苦和自责。他为了给师兄报仇,拼尽一切杀上金鸳盟,结果弟兄死了一大半,活着的都在怪他,怪他一意孤行,怪他带着大家走向了末路。 他自负一世,以为能护住大家的,却终究抵不过阴谋诡计,他以为兄弟情深,他们却在背地里恨他怨他,他以为情深意笃的恋人,却原来始终不快乐。 身后四顾门的人跪了一地,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四顾门的门主被四顾门的人背弃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让整个江湖看足了笑话。 门主明明在门口站了那么久,四顾门的人就跟集体眼瞎了一样,一个都看不到他。 门主掉落东海无人去寻已是大错,好不容易他自己从东海回来,却只看到门内弟子吵着要分家的事情,门主那时该多伤心,多难过啊。 忠义之人尽皆战死,只留下一些贪生怕死,不忠不义之徒,硬生生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门主身上。 这样乌烟瘴气的四顾门,别说门主看了生气失望,就连他们这些看客都是一肚子的火气。恨不得钻进天机石里,将他们都揍一顿。 只是,门主千万别对我们失望啊,我们跟那些人不一样。四顾门不能没有门主啊。 乔婉娩已经泪流满面,她靠在石水身上,断断续续道:“相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给你写那封信的,是我的错。” 李相夷却在心中道,不是她的错。她只是运气不好,遇上了他这样不懂得珍惜的的人,平日里过的不快乐,又在最糟糕的时机跟他说了分手,以她的性子,怕是要将过错归结自身,内疚一辈子了。 漆木山和芩婆心疼地看着天机石上的李相夷,只觉得心都揪成一团了。孩子不过出门打了一架,结果回来家没了,兄弟死了一大半,剩下的都背弃了他,恋人也要跟他分手,一夕之间一无所有了啊。 他们可没有忘记之前漆木山惨死的事情,若是相夷回了云隐山发现师父也不在了,他该是何等的万念俱灰。 漆木山拍了拍李相夷的肩膀,保证道:“相夷,别怕,这一次师父一定留着这条命陪你。” 李相夷回过神来,对着师父笑了一下,等他转头面对四顾门弟子的时候,他已经冷了眉眼,沉声道:“不必跪我。” “门主,你?”不打算原谅我们了吗?众人惶恐不已。 李相夷摆手,淡淡道:“天机石是天机石,现实是现实,莫要混为一谈。” 众人一惊,这才发觉他们竟是将天机石上的情绪带到了现实。天机石上的四顾门对不起门主,但是他们绝不会如此。 李相夷看他们回神,又道:“天机石上是我错了,轻信他人,狂妄自大。”明明事情没有发生,但他却在某一瞬间觉得自己好似真的背负了那么多的人命,重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不,门主,你没错。”刘如京站起来,大声道,“是单孤刀卑鄙无耻,阴谋算计,是云彼丘见色忘义,出卖弟兄,是肖紫衿道貌岸然,虚伪狡诈,是他们贪生怕死,没担当,这一切跟门主有什么关系,是他们无能才会将这一切都推到门主身上。” “对,没错。门主没必要将其他人的过错强加在自己身上,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没道理让门主替他们认错。” 怪李相夷什么呢? 是怪他年纪太小,涉世不深?还是怪他一腔赤诚,重情重义?亦或者是怪他真心待人,却被人利用? 就像单孤刀说的那样,四顾门的弟子大半都是李相夷的死忠,他们慕李相夷的名而来,也愿意为了共同的理想和信念奉上一腔热血。在他们眼中,李相夷从来没有错。 “门主,我是为了追随您的脚步才来这四顾门的,我的梦想是跟您一起维护武林正道,虽九死亦不悔。” “没错,门主!我们都相信您。相信只有您才能带领着我们,维护武林的和平与安宁。”人群之中有人高声喊道。 “我等愿誓死追随于门主,绝不背叛!”众人齐声高呼,声音响彻云霄,仿佛要将他们内心深处对于李相夷,对于四顾门的忠诚和决心传递到整个江湖之上。 江湖各派心中震撼。这就是天下第一李相夷的号召能力啊。在他清除了身边的害群之马后,这江湖还有谁能阻挡四顾门的冲天之势? 李相夷看着底下一双双信任的眼神,他们都专注地看着他,就如同当初立派的时候一样,他们再一次坚定不移地将性命交托在他手上。哪怕他们在天机石上刚刚看到了自己的死亡,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李相夷站了起来,他的眼中好似有星光汇聚,他的目光扫过一个个鲜活的面孔,看到他们毫不保留的奉上一颗真心,他手执少师,铿锵有力道,“好,李相夷愿与诸位同行。” 天机石上的他错信单孤刀,但现实中的他绝不会犯同样的错。 四顾门众人异口同声:“愿与门主同行。” 四顾门的人恨不得立刻跟着李相夷抛头颅洒热血,围观的人也觉得热血沸腾,就连笛飞声也忍不住勾起嘴角。不管是正道还是魔道,义气忠诚之士总是能让人高看一眼。 突然有非四顾门的人高声喊道,“李门主,四顾门现在还收人吗?我们也想要进去。” 这话惹得众人哄笑,刚才那肃穆的气氛瞬间消散了。 李相夷嘴角一勾,斩钉截铁道:“收。四顾门欢迎每一个志同道合之人。” 话音一落,现场响起了好几道应和之声:“好,我要加入。” “我也是。” “算我一个。” 大家终于放松了下来,继续观看天机石。 【无处可去在东海边游荡的李相夷重伤昏迷,再次醒来已是在充满了檀香味的禅房中。 “和尚,你又救了我一次。” 无了和尚双手合十,显得慈悲无比:“是李门主命不该绝。” 他将金针收起,“李门主全身经脉寸断,碧茶之毒也早已蔓延全身。若非你绝世无二的内功心法,护住心脉一丝生气,老衲也是回天无术。” 李相夷一言不发地接过他递过来的药,神色有些倦怠。不只是身体上的疲惫,他的心理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梵术只能接续静脉,金针也只能导出入脑的碧茶之毒,无法真的解毒,老衲挽回不了李门主这一身绝世武功,只能勉强为你留下一成内力。这金针也让你吃尽苦头,让你容貌和身形日渐变化,故人相见也难识啊。” 李相夷平静道:“李相夷已经不是李相夷,这是命数。”李相夷已经葬身东海,活着的不过是个孤魂野鬼。 无了却还在劝他:“李门主伤在三经,还是要尽快回四顾门,着门下和江湖好友共寻救治之法,否则,恐年寿难永,” 李相夷却觉无所谓,这时光本就是和尚给他从阎王殿里抢回来的,活的长一点还是短一点有什么关系呢,只是忆及心中的执念,他到底问了一句:“和尚,我还有多久可以活?” 无了叹息一声:“勉强支撑十年。” 李相夷道:“十年……不亏。”足够他寻找师兄的遗骨了。 他无视无了絮絮叨叨的劝导,而是看向了无了禅房里挂着的禅语。 一念心清净,莲花处处开。 “了悟了。” 他推开禅房,迎着光走向了云雾之中,步履有些蹒跚,透露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凄凉。 光影交错间,有两个人影交错开来,一人消失,一人转过身来。 素衣白衫,一头墨发披散着,只在头顶簪了一根莲花木簪,眼神疲惫,充斥着一点微不可察的厌世情绪。 “李相夷已葬身东海,从此这世上就只有李莲花了。”】 那一转身的悲凉,让人心中久久难以平静。四顾门背弃了李相夷,所以,李相夷也放弃了四顾门。 世上再无李相夷,也再无四顾门。 笛飞声突然道:“李相夷,四顾门待不下去,不如来我的金鸳盟,本尊定当敞开大门欢迎你。” 李相夷从天机石中那种悲凉的情绪中剥离出来,不屑道:“笛盟主还是顾好你自己吧。我记得东海一战后,你金鸳盟也只剩下角圣女一脉的人了,笛盟主可要当心了。” 两个东海大战的输家五十步笑百步,并没有达成惺惺相惜的成就。 “十年,相夷怎么会只剩十年寿命了?”芩婆有些难受,本以为孩子葬身东海了,没成想他还活着,可生命却进入了倒计时,一天天数着日子过,那多可怜啊。 反倒是漆木山比较豁达,“能从阎王爷手里抢来十年的寿命已经很不错了。你往好处想,十年的时候何等漫长,相夷或许能遇到别的救命机缘也不一定。” 芩婆点头,“希望如此。”他们还得去谢谢无了方丈,那老和尚真是一个好人,他对相夷有救命之恩,理应过去感谢一番。 原本坐在角落里是为了不引人注目,结果方便了那些想要下黑手的人。肖紫衿被人拖到另一个院子揍了一顿。他倒是想要反抗,只是不知什么时候中了药,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就连体内真气也感受不到一分一毫。 跟他一个待遇的还有露面的其他人。先被下了药,再毫无抵抗力地被人拖走,往死里揍一顿。 悄无声息将人药倒,让人反抗不能的桃清眯了眯眼睛,笑得十分开心。 第12章 第二愿12 【李相夷双目空洞无神,缓缓地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身旁的行人如潮水般川流不息,却都步履匆匆,没有人对他这个仿佛失去了灵魂的人感到好奇,为他停留片刻。 此刻的他,心中充满了迷茫和绝望。那曾经炽热的心如今已变得冰冷无比,就像被抽离了生命的躯壳,只剩下一副空壳在这繁华喧嚣的世界里游荡。 来处已经回不去,去处不知在何方。茫茫天地间,似乎再也找不到属于他的一方净土。他的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而艰难,仿佛被压弯了脊背,步履蹒跚。 直到某一刻,他被人拉住,往他手里塞了什么东西。对方嘴巴张张合合,模糊之间好似听到了对方在说什么沾沾喜气之类的话。 李相夷茫然地低下头去,却是手中被塞了一块喜糖和一块喜饼。他神色微动,剥开糖纸,将喜糖送入了嘴里,味道很甜,甜得让他心头发酸。 毫无征兆地,他蹲下身子,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出眼眶,划过他那苍白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让眼前原本就陌生的场景变得更加朦胧不清。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在独自舔舐伤口。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蹲在街边哭泣的男人,他们依旧忙碌地穿梭于这片繁华之中,留下他一个人沉浸在无尽的悲伤和孤独里。 人心为何如此善变呢? 曾经,他单纯地认为自己的世界充满了阳光、雨露以及鲜花。 然而,就在那些他未曾留意的角落之中,阴影如瘟疫一般悄然蔓延滋生,怨念仿佛杂草般肆意疯长。滋养万物雨露汇聚堆积,最终形成了散发着恶臭的烂泥坑;而那些曾经绚丽多彩的鲜花,则在无人关注的时候迅速枯萎凋零,徒留一片黯淡无光与无尽的落寞景象。 心高气傲的少年剑神,一夕之间遭受了来自最信任之人的无情背叛。 前无出路,后无援兵,身中碧茶之毒。那一刻,他心中的怒火熊熊燃起,恨意犹如汹涌澎湃的波涛,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淹没。 他咬牙切齿地发誓,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一定要爬回去,亲手用少师斩杀每一个叛徒,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但是,当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真正回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时,耳畔传来的却是与往昔截然不同的抱怨之声,映入眼帘的也是完全不同以往的场景画面。 一时间,他满心的恨意竟然化作了迷茫与困惑:他还要去杀人吗?杀掉那些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耳边听着无数抱怨之声,他终于接受了已经被所有人背弃的事实。于是,他紧咬嘴唇,强忍着泪水,倔强地转过身去。 这个世界已然无情地抛弃了李相夷,那么就让李相夷彻底葬身东海吧。】 安静。 四顾门的广场前所未有的安静。 所有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发不出任何声音。在这之前谁能想到有一天风光无限,不可一世的李相夷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这一段天机石展示出来的画面除了李相夷轻声哭泣的声音,其他都是无声的,但是从李相夷孤寂的背影,从他茫然的神色,从他脸上的神色变化,天机石外的所有人好似都读懂了他的内心。 有对遭遇背叛的不解,有对叛徒的恨意,还有对于过往的决绝。既然世人都不希望李相夷回来,那么从今以后,世上再无李相夷。 现实中的李相夷抿着嘴角,神色冷淡。他已经能够将天机石的未来跟自己分离出来。他们不是一个人,也不会成为一个人。只是他依旧心疼那个李相夷的遭遇。他只是因为过于信任四顾门的弟兄,就沦落到了无家可归的地步。 单孤刀,云彼丘,那些人都该死。为什么要放过他们呢?他好像能理解另一个自己的迷茫,却不能理解他为什么就这样放弃了复仇?单孤刀的事情被蒙在鼓里,但云彼丘下毒的事情总不会不知道吧? 现实中的他不能杀死他们,因为那是未发生的“未来”,可天机石上的自己为什么没有动手,明明已经遭遇了背叛,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李莲花,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相夷,相夷,相夷。”芩婆忍不住叫了他好几句,“你要是在四顾门待得不开心,你就跟师娘回云隐山,云隐山永远是你的家,师父师娘永远不会不要你。” 漆木山神色漆黑,拿着酒葫芦的手都抖了起来。他那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小徒弟,在陌生的街道,在陌生的人群中号啕大哭,可见这孩子究竟受了多大的委屈? 单孤刀,一切都是因为单孤刀,因为他,自己的小徒弟才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这一刻,芩婆和漆木山对于大徒弟的怨念达到了顶峰,恨不得回到收养他们的时候,一掌拍死那个薄情寡恩的混蛋玩意。 李相夷无奈道:“师娘,我知道,我现在好好的,不会成为李莲花。”他的四顾门也永远不会成为天机石上那样面目全非的四顾门。 乔婉娩默默流泪,如果自己没有在那个时候给相夷分手信,他是不是至少身边还有自己陪伴,而不是形单影只,决绝抛弃过往。他恨云彼丘,恨四顾门的叛徒,那他是不是也恨我,恨我抛弃了他,所以他不愿意回去? 没想到李相夷也会落到这般田地。肖紫衿想要笑,却扯动了嘴角的伤口,一瞬间疼得他说不出话来。天机石上的李相夷有多可怜,现实中的他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在心里破口大骂这该死的,莫名其妙出现的天机石。若不是它的出现,那么未来的李相夷是不是也变成那样落魄的模样? 桃清也有些沉默,这一段她其实考虑很久要不要放出来,她一方面想要别人知道李莲花的委屈,一方面又不愿意将他的伤口露出来给别人看。 世人的同情是最无用的东西,挖开自己的伤口给别人看换取别人的同情完全没有必要。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李相夷永远光鲜亮丽。 可她另一方面又希望世人能够了解到,天下第一并非无坚不摧的神只,他也是人,受伤时会流血,流血了就会痛,遭遇背叛时会痛苦不堪,被无情地抛弃后会悲伤难过。 所以,别以为李相夷无所不能,哪怕他拥有超乎常人的坚韧与顽强,但这并不意味着别人就可以理所当然地背叛他,抛弃他,因为他强大无比,所以,外人总觉得伤痛与失落对他而言也并没无多大关系。 实际上,他不过是个刚刚弱冠的少年郎而已,尚未经历太多世间的沧桑和风雨。而且,正因为他年轻且纯真,那些情感的冲击或许会给他带来更为深刻的影响。 所以她最终还是决定给大家看一下,李相夷到李莲花的蜕变。 【无处可去的李相夷又回到了东海边。他面无表情地走在海滩上。海风轻轻地拂过他的面庞和发丝,带来丝丝凉意,但他却仿若未觉。 傍晚时分,绚丽多彩的晚霞如同燃烧的火焰般布满整个天空,外出打鱼的渔家满载而归,欢呼雀跃。 但这一切都好似与他无关。他将自己封闭了起来,与世界隔绝。夕阳再美,入不了他的眼中,别人的欢呼喜悦也影响不了他。 小渔村虽然贫瘠,却有一个除了祭祀的时候,平日里没人会去的海神庙。李相夷暂时在那里歇脚。 庙里没有床铺没有被褥,他就靠在火堆旁边取暖。烧火用的是被海水冲上岸的破烂木头,李相夷随意拿过一块木板想要扔到火堆中,却发现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莲花纹,他愣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将木板投入火堆。 火光印照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清。 夜里他靠着墙壁,神色不安地陷入了梦境之中。 天机石画面变换,好似在展示李相夷多变的梦境。 一会是跟单孤刀在四顾门中的争吵。单孤刀神色愤怒:“相夷,你是不是觉得你说的话都是对的,都是真理,四顾门没有你不行?” 回答他的是李相夷的自以为是:“是,四顾门没了谁都可以,没了李相夷不行。” 一会是收到了单孤刀死讯的悲痛欲绝,而他赶去扬沙谷,却只看到了师兄的尸体,甚至在运送的过程中,连遗体都被人抢走了。 “四顾门弟子听令,从今日起,跟金鸳盟决战,不死不休!” 光影变幻间,又是他独对金鸳盟的大战。 刀与剑剧烈碰撞,火星四溅,宛如烟花般绚丽夺目。李相夷和笛飞声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招式愈发凶猛,让人眼花缭乱。他们的内力激荡而出,形成一股无形的力量,冲击着周围的空气,使得整个船只都开始颤抖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场战斗变得越发激烈。船体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内力冲击,开始出现裂缝。木板破碎,船舱破裂,海水不断涌入,眼看整艘船就要碎成两半了。 瓢泼大雨倾泻而下,仿佛也在为他们哭泣。 笛飞声:“李相夷,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爱当英雄。” 李相夷手上青筋暴起,碧茶之毒在奇经八脉肆虐,他却依旧执着于一个答案:“我师兄单孤刀的尸体在哪里?” 明月沉西海对上悲风摧八荒,剧烈的真气波动终于摧毁了整艘大船,两人失了力气,同时掉入深海。 冰冷的海水倒灌入体内,那种冰冷的窒息之感让人万分痛苦。 李相夷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 原来这就是东海大战。 当世第一的李相夷对上当世第二的笛飞声,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当真是一场视觉上的武学盛宴。 只是可惜,李相夷碧茶毒发,功力尽散,而笛飞声居然没有察觉到,反而趁着李相夷毒发,重创了李相夷,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赢了。 众人微妙的眼神落在笛飞声身上,原来他是这样的笛飞声啊。 李相夷嘲讽道:“角圣女亲自上演美人计,又是天下第一的碧茶之毒,看来角圣女对笛盟主的武功真是一点信心都没有啊。” 笛飞声怒气更甚,这怒气不是针对其他人的,而是针对角丽谯的。因为她勾搭云彼丘,给李相夷下毒,让自己成了一个笑话。 “角丽谯!” 笛飞声一喊,角丽谯就知道要遭,她赌咒发誓道:“尊上,阿谯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做多余的事情,一切以尊上的意愿为主。” “最好如此。”要不是角丽谯确实是处理事务的好手,笛飞声还真的不一定能忍受她这么久。他看向李相夷,眼中盛满了战意,“我们比一场。” 李相夷看了自己跟笛飞声的战斗,也有几分意动,笛飞声的话正中下怀,他毫不犹豫道:“好。等事情结束了,我们比一场。” 这次的比武不涉及门派之争,不涉及私人仇恨,纯粹是两个武者之间的比武。 最终的胜负决定谁才是天下第一。 见证人是整个江湖同道。 桃清眯了眯眼:“系统,如果他们两个现在比武,胜负如何?”她可没有忘记这次的任务是李相夷天下第一。 李相夷若是输给了笛飞声,那就完蛋了。甚至她自己都控制着自己的武功剑术,会永远弱李相夷一分,当然轻功除外。 【胜负三七分,李相夷七,笛飞声三。】 “若是笛飞声得了观音垂泪,功力大增?”未来她会继续透露,或许可能还是会让笛飞声得到了观音垂泪。 【四六。】 “笛飞声再突破到悲风白杨第八层?”破而后立,说不定笛飞声哪天就突破了呢? 【五五。】 桃清摸了摸下巴,所以,她是不是提早将观音垂泪拿到手,或者想办法给李相夷灌点药? 至于说杀死笛飞声,那还是算了。她跟笛飞声也算是相处了不短的时间,他人还是不错的,除了经常找李莲花打架让她生气以外,其余时间他都挺好相处的。 而且,没有对手的江湖未免太寂寞了些。李莲花如此,李相夷也如此。 人生难得一知己好友。 她愿意成全他们。 第13章 第二愿13 【人活着就要为了衣食住行,柴米油盐而奔波。 李莲花发现,如今的自己一无身份,二无地位,三没有钱财,如果再找不到什么自己能干的活计,大概坚持不到十年,就要因为饿死而提前退场。 经历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窘迫,李莲花摸遍全身,只有一把刎颈和一块令牌。 于是,四顾门那块赐生则生,赐死则死的金贵令牌被他当了五十两银子。 只是在花了十几两银子请人在海边捡回金鸳盟那艘被自己亲手劈沉的大船碎木板,并用它们搭了一座两层小楼用于居住后,剩余的银子不知道被自己扔到哪里去了,竟是找也找不到了。 若非在海边可以靠捡一些被海水冲上岸的小鱼小虾海螺鱿鱼,海带紫菜什么的过活,他怕是早就饿死了。 只是这些东西他也快要吃吐了。 从未做过饭的他,手艺实在是太差了,勉强能煮熟而已。海货本就腥臊味十足,没有去腥的调料,仅仅是水煮,味道奇差。 等他渐渐尝不出味道的时候,他竟然还有些庆幸。 因为他再也不用忧愁明明饿着肚子,却一口都吃不下去的窘迫了。 好的,差的,到了嘴里都是一个样。】 “不是,那当铺老板也太不识货了,我们四顾门的门主令牌,竟然就值五十两银子?有眼无珠,回头老子一定要去砸了他的当铺。”有人忍不住红了眼眶,嘴里却骂骂咧咧。 “哇,门主好厉害,金鸳盟那破船上的木板拆下来,居然可以搭一栋这么好看的小楼,底下还留了轮子,看来是准备拉着走。这不就是带着全部家当游历江湖嘛,门主真是奇思妙想,多才多艺。”这是狂吹彩虹屁的。 金鸳盟那船雕刻着精美的莲花纹,拼凑起来的小楼还挺精致。好歹有了个落脚地,总比一直住破庙里强。 总之任何事情都要往好的方面去想,不然,总是惦记四顾门的门主无家可归,捡金鸳盟不要的破船搭房子住,所有人心里都要难受死了。 等看到李相夷一开始吃东西都要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到后面已经面不改色一口吞下,“失去味觉了?该死的云彼丘,该死的碧茶之毒。”又是辱骂云彼丘的一天。 【李莲花寻思着自己既不会种地,也不会打鱼,他识得几个字,可贫瘠的小渔村没人要去考状元,也没时间去认字,根本不需要教书先生,所以他能做什么呢? 他一直想,也没想明白自己该干点什么,能干点什么。 在海边打鱼不仅需要技巧,更是需要出船的,他当然没有船,也不愿意为了生计卖身。所以渔民的生计不适合他。 海边的土地贫瘠,也种不出什么名堂来,渔民们最多种点菜自己吃,想要依靠种地而活,在海边是行不通的。 至于晒盐采珠之类的事情,那是官府明令禁止的,偶尔为之也就算了,若是被抓到是会被明正典刑的。 最主要的是,以上这些他都不会。 直到有一天,村里有个孩子在礁石上玩耍被石头划破了大腿,血流不止,他给人点穴止了血,又给敷了一些他自己采摘,自己晾晒的帮助伤口愈合的草药。 村子里的人再见他,便改了口,叫他一声李大夫。 李莲花对着大海扯出一抹笑来,其实做大夫也挺好的。就是后悔年轻的时候一心惦记着练剑,没有跟师娘多学点医术。要是真的有一手治病救人的手艺,还怕没饭吃? 刚上岗的李大夫在海边溜达了一圈,回到小楼的时候遇见了那孩子的家长,他们给他送了几个鸡蛋作为诊费和药资,大概也觉得送出的东西有些拿不出手,那户人家又拍着胸脯表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去找他们帮忙。 李莲花看着被他们强硬塞入手中的鸡蛋,又看了看他们被太阳晒得黑红的脸,然后将鸡蛋送还到他们手中,语气真诚道:“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那家人茫然地看着他,实在不知道这斯斯文文的李大夫需要他们帮什么忙。 李莲花微微一笑:“我想在旁边开块地,种点萝卜,你们能教我吗?” “种萝卜?” 无意识地重复了他的话,似乎不是很明白种萝卜需要怎么帮忙。 李莲花点头:“对,种萝卜。” 小渔村的人太少了,李大夫会看的病也不多,思来想去,与其等着病人上门,而且自己恰好能治,不如自己种点萝卜来的实惠,至少不会饿肚子。 当然,李莲花自己不是没有尝试过种萝卜,结果都种死了,所以,他要请教别人种萝卜的技巧。】 有人发出灵魂质问:“大夫?咱门主还会看病呢?” 有人不以为然道:“武林中人风里来雨里去的,谁还不会包扎止血,治个跌打损伤之类的?” 更有人道:“咱门主扬州慢内力至阳至纯,普通的病症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门主剩的那点内力不是用来压制碧茶之毒的吗?”说这话的人被人怒目而视,会不会说话,大家都在特意避开这个话题,你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芩婆指着天机石,对着李相夷痛心疾首道,“相夷,我就说让你跟我学点医术,你看看,你看看,现在后悔了吧?明天我就回云隐山给你取几本医书过来,你好好看,好好学。” 漆木山捏着手里的酒葫芦,眼神游移,李相夷大部分技能都是跟他学的,他剑练得好,已经是天下第一了,但是好像是不会什么能养活自己的手艺。离了四顾门,确实是能饿死自己。 李相夷嘴里抽了抽,在芩婆殷切的眼神中乖乖点头,学,必须学。他如今是江湖第一大派的门主,吃穿用都是最好的。他怎么能预料到自己会沦落到天机石上那样的境地,一文钱都没有,为了不饿肚子还要自己种萝卜吃。 眼看着笛飞声也要开口嘲讽他,李相夷迅速回击了一句话,“不知笛盟主是会种地还是会打鱼,亦或者会教书,算账?” 笛飞声哼了一声,冷冷道:“本尊会杀人。”杀人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不仅能得到雇主的钱,还能得到死者的钱。 李相夷目光如电,直视笛飞声:“希望笛盟主不要落在本门主手里,否则,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怕是要请笛盟主进去坐一坐。” 江湖比斗,生死不论。所以笛飞声万人册一路杀上去,凶名赫赫,江湖上人人畏惧,李相夷却还能跟他和平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喝茶。 【地里的萝卜长得很慢,李莲花每日蹲在田间,专注地看着萝卜长大,有一种望眼欲穿的期盼。 等萝卜肚子顶出土的时候,他眼中终于有了光,仿佛他的生机也随着萝卜重新长了出来。 这个时候,距离东海大战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李莲花也终于有了力气,可以从小渔一路溜达到集市上去了。 彼时的他还没有后来那样的厚脸皮,没有医术就敢支摊子给人看病。可是又没钱了。他想买点米都没有一文钱。他只能提着刚从地里挖出来的萝卜去集市上卖。 在海边是不缺盐的,虽然自己煮出来的盐又苦又涩,但好歹是海边人世代相传的手艺。李莲花也跟着村子里的人学会了。他很长一段时间吃的就是水煮菜,只加了盐的那种。 萝卜很水灵,可惜他选择的位置太偏僻了,又张不开口喊。于是等了半天也没卖出去一根萝卜。最后还是一个大娘看他长的俊,把他的萝卜全都买了,只是需要让他给送到家。 一路上还东问西问的,比他之前去查案还要问得仔细。李莲花觉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这位热情的大娘。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笨口拙舌,一路上就听到大娘嗡嗡嗡的声音,具体什么内容他都没听清楚。等拿到了钱,他一溜烟跑了,连心心念念的大米都忘了买。 只是,没过几天,他居然又碰到了那位热情的大娘。这才知道对方那天为什么对自己这般热情。原来是个给人牵线搭桥的媒婆。 李莲花虽然穷,只有一栋两层的小楼,还一脸病容,一看就是个短命鬼,但架不住他好看啊。偏远的小地方,能看到一个齐整些的俊男美女都不容易。 他在集市上一露面,就有好几个想要打听他信息的人。比如想要招赘的员外家的女儿,比如带着孩子开着店的寡妇,比如猪肉铺老板那传言克夫的女儿。 李莲花婉拒:“在下身无长物,又久病缠身,实在不敢连累她人。” 媒婆却道:“怕什么,那张员外家就一个闺女,虽然长得富态了一些,但他家是十里八乡的有钱人,你若是入赘了他家,还怕没有好药材养身体吗?保管能长命百岁。” 李莲花头疼,于是他准备找个理由拒绝对方,能一劳永逸的那种:“实不相瞒,在下家中已有未婚妻,乃是家中父母自幼定下,等到了年岁就要成亲的。” 媒婆不信,怀疑的眼神看着他:“那你未婚妻家住何方,姓甚名谁?” 谎话开了个头,后面的就容易多了,“在下来自莲花山莲花镇莲花村,未婚妻自然与在下来自同一个地方,双方父母相熟,至于姑娘家的名姓不方便透露,还请见谅。” 媒婆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有娶人家?” 李莲花以袖掩面,遮住自己面无表情的脸,嘴上却道:“都怪在下年幼无知,一心想要出村闯荡,不做出一番事业都不敢回去。结果落了一身伤,在下正准备等养好了伤就回村去成亲。” 话本都这么说,年轻的少侠出门闯荡江湖,功成名就之后再回去娶心爱的姑娘。想到未婚妻就想到已经跟他分手的乔婉娩,他的神色有些黯淡。 李相夷倒是功成名就了,可惜未婚妻觉得他太优秀了,所以不要他了。可见话本都是骗人的。等少侠闯出了名堂,说不定早就忘记了最初喜欢的那个姑娘,又或者姑娘等不到他的回来,早就另觅良人了。 媒婆本来是不信的,只是看他神色好似真的有那么一个人让他牵肠挂肚,便也无话可说,只是临走之前还是不死心道:“当真有未婚妻吗?” 李莲花点头,神色严肃:“当真。婚姻大事岂可玩笑。” 等他将失望的媒婆送走,回头一看,有个小少年也是十分失望地看着他,是小渔村的少年阿海。 少年看着他,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仿佛错过的几百两银子:“李大夫,原来你家中有未婚妻啊?我还想着等过几年我姐长大了,让她嫁给你,这样,她就不用嫁去很远的地方,我还能日日见到她。” 李莲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真是谢谢大家对他的厚爱了,但是真的不用。】 “哈哈哈……”笑出声的是漆木山,他含在嘴里的酒都差点喷出来了,没想到小徒弟都变了样貌,没有李相夷来得俊美无双了,在大姑娘小媳妇那里还是这么受欢迎。 他拍了拍李相夷的肩膀,忍笑道:“相夷,你要是吃不上饭了,只要找个有钱的姑娘入赘就行,吃喝不愁。” 这老不正经的,芩婆伸手拍了他一下,对着李相夷道:“别听你师父的。”她话音一转,又道,“相夷啊,别人那么热心,你也不用一口拒绝,其实见见也没有关系的,说不定就有适合你的姑娘呢。” 小徒弟种萝卜,养萝卜,等萝卜长大的样子太苦了,这还不如找个姑娘吃软饭呢。凭本事吃上的软饭,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乔婉娩想笑却笑不出来。明知道李莲花口中的未婚妻只是搪塞别人的一个借口,但她还是有几分期盼,他口中那个未婚妻是她吗?他对她的情意还有几分? 桃清弯了弯眉眼,其实李莲花一直很受欢迎的,除了小渔村的姑娘,还有鼎鼎大名的比如苏小慵,比如何晓凤之类的,不都是很喜欢他嘛。 第14章 第二愿14 【在东海边的小村庄一住就是三年,李莲花已经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贵少爷变成了洗衣做饭,缝补打扫,各种家务活样样精通的全能型人才。 回想过往,他也就是年幼的时候流浪街头的时候过了一段苦日子,自从被师父带回云隐山之后,师父师娘就把他照顾得很好,他只要一心练武就好,其他的事情完全不需要他操心。 没想到如今他倒是磕磕绊绊,自己又都学会了。每个人一生的福分大概都是有定数的。少年时候享的福太多了,等到了后面就得吃上一些苦头。 粗茶淡饭,布衣木簪,闲来无事海边漫步,一壶清茶对月悠然。他虽然落魄,却又好似过得极为悠闲,那是做李相夷的时候感受不到的轻松与满足。 时光匆匆溜走,等他攒够了五十两银子,站在当铺外面的时候。他又舍不得了。 李莲花自嘲一笑,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离江湖很远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柔软无力,曾经握剑的茧子都在时光中消失不见了。他丢了少师,也丢了一个剑客的风骨。 江湖路远,人事已非。 曾经的刀光剑影、快意恩仇仿佛都成了过眼云烟,随风飘散而去。 他是李莲花,也只是李莲花了。 李莲花叹息一声,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天机石上的画面一幅接着一幅展示,都是李莲花的日常生活,有他种萝卜种菜的,有他在灯下补衣服的,还有他拿着扫帚抹布打扫莲花楼的,像是无数幅画组成了三年的记忆。 三年的时间,让面无表情的少年郎变成了嘴角含笑的温润青年,只是,他依旧游离在人群之外。温润柔和的外表下掩藏的是冷淡疏离的处事态度。 天机石好似格外青睐李莲花,哪怕他生活落魄,但显示出来的画面却无一不精,无一不美。 众人看看天机石外的李相夷,又看看天机石上的李莲花,当真是一种颜色,两段风姿。 一个俊美无双,一个温润隽秀。明明是同一个人,怎么差别这么大呢?不过,都很好看啊,不愧是李门主。 无了的金针还有这等惊天功效? 只是门主令牌,真的不赎回来了吗?不要啊,门主别抛弃我们。四顾门的人对着天机石无声呐喊。 【天气晴朗,阳光和煦。 李莲花坐在漆木山的坟前,跟他絮絮叨叨地说话。 “老头,你这里风景不错,空气清新,是个好地方,就是爬上来真的很累,我这几年身体不好,走不动,好长时间没有过来见你了。” 他的眼中含着泪水。当初从清源山下来,他回过云隐山,只是刚好碰到了在师父坟前烧纸钱的师娘,知道了师父是因为担心他这个徒弟而走火入魔,所以他踉跄着离开了云隐山,再没脸回来见师娘。 “我呢,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准备开始去找师兄的遗骨,你要是在天有灵就保佑我尽快找到师兄的遗骨,到时候,我们一个埋在您的左边,一个埋在您的右边,就像小时候那样,陪着您。” 他喃喃自语:“小的时候,您经常教导我和师兄要互相照顾,徒儿不孝,没能做到,我其实没有脸面过来见你的。只是,除了你这里,我又能去哪里呢?” 天下之大,他却不知何处才是归途?】 漆木山叹息一声。他这个徒弟被单孤刀骗得失去了一切,没想他拖着半残的身体,唯一执念却是找到单孤刀那个王八蛋的尸体。可他又如何能够知道,单孤刀的尸体都是假的呢? 还是李相夷看着师父兴致不高,长吁短叹的样子,安慰他:“师父,单孤刀能骗一时,骗不了一世,总会会露馅的,你别担心那个我了,我那么聪明,肯定会查清真相的。” 李相夷对自己有信心,同样对那个变成李莲花的自己也有信心。他一定会查到真相的,就是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去查,而他的身体又能不能吃得消? 而且他心中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他对于自己的执拗有所了解。如果剩余的时间全部去查尸体,却在临死之前得知真相,那他的一生何其可悲? 漆木山欲言又止,拍了拍李相夷的肩膀,最后憋出一句话,“那什么,单孤刀就不要埋在我旁边了吧。我怕到了下面也不安宁。” 李相夷:“……知道了。”现在都知道了单孤刀的真面目了,他可能会比他们所有人都去的早,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行,怎么可能还等师父百年之后埋一起?他能等,单孤刀也等不起啊。 【李莲花在集市中摆了一个摊子,一看就是看病的那种摊子。他没什么名气,没有客人上门,他就端着一杯茶,捧着一本书,消磨时间。 旁边是一个茶摊,喝茶的客人都聚在一起闲聊。聊聊东家长,西家短,以及江湖趣闻。 有人道:“听说四顾门解散后,只留下一个江湖刑堂,百川院。这些年佛彼白石经营得还算不错,在江湖上名声响亮,比起他们的旧主也差不了多少了。” 再次听说四顾门,百川院的事情,李莲花神色恍惚了一瞬,那些纵横江湖,问鼎武林至尊的事情像是上辈子发生的,好似没了实感。 有人赞叹,就有人质疑,“佛彼白石吗?我怎么听说那云彼丘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据说是受了重伤,缠绵病榻,起不了身?” 有人肯定:“是这样没错。这几年在外面跑得最多的是石水,经常能听到她又抓了谁,破了什么案子,百川院有事情的时候出面的也多是纪汉佛和白江鹑,云彼丘好像是很久没有露面了。” 李莲花垂下眼眸。云彼丘是给他下碧茶之毒的罪魁祸首,没想到他还活着,虽然待遇可能并不是很好,但他却真的还活着,并且佛彼白石的名声居然很不错。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有人叹息:“佛彼白石也就罢了,虽然从四顾门中脱离了出来,但到底没有堕了四顾门名声。只是那肖紫衿却不是个东西。李相夷死了才多久,他就公然开始追求李相夷的未婚妻乔婉娩,真是连脸面都不顾了。” 有人同样愤愤不平:“就是,我听说四顾门虽然解散了,但是乔婉娩一直没有离开小青峰,他们在小青峰扩建了一座山庄,还取名叫慕娩山庄,这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有人持不同意见,“我怎么听说乔女侠对李门主情深义重,几次寻死未果,就是如今也不信李相夷死了,正在满江湖寻找李相夷呢?” 有人不屑道:“乔婉娩寻找李相夷,肖紫衿寸步不离陪着找,谁知道他们是真的在找人,还是以寻找故人为名,游山玩水呢?” 有人不赞成:“也不能这么说,李相夷都死了三年了,乔女侠也没有嫁给他,如今过去这么长时间了,难道还不允许她再找一个?朝廷都鼓励寡妇再嫁呢。而且肖大侠对于乔女侠也算是情深义重了。人死万事休,活着的人总要朝前看的。” 李莲花听到这里,无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书。炎炎夏日,阳光普照,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他在东海边住了三年,不闻江湖喧嚣,没想到这才离开那里没多久,就听到绕不开的过去。 他低头笑了一下,笑意悲凉,满是落寞。骤然听到故人故事,他还是做不到心如止水啊。】 李相夷神色微冷。百川院这是踩着四顾门的名声成就了自己。至于找人那就更是笑话了,李莲花都在东海住了三年,期间不见有人去寻,还谈什么情深义重?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头,承认自己有些迁怒了,他和阿娩不过是阴差阳错的结局。只是在听到江湖人将他和乔婉娩肖紫衿三个人的故事放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愠怒。这都是什么事? 佛白石神色黯然。他们大概猜的到自己为什么没有去东海找人。大概是因为碧茶之毒吧,他们并不觉得中了碧茶之毒的门主还活着,所以放弃了寻找。而是全力经营百川院,门主为江湖夺来的自主权,他们在努力维持。 为了名声,他们甚至容忍云彼丘活着,不公布他的罪行。因为佛彼白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四顾门已经没有了,他们若是再丢了百川院,等死了之后,如何跟门主交代? 乔婉娩好似也共情了天机石里的自己。那个乔婉娩不知道李相夷回来过,只是最终被活着的那些人的恶毒的嘴脸伤害,而失望离开,也不知道他中了碧茶之毒,她只以为李相夷是生她的气,所以不愿意回去。 而她又不信李相夷死了,只以为他隐姓埋名躲起来了,所以才在江湖上寻找他。至于肖紫衿,她知道他对她的喜欢,也说服不了对方不要对她好,所以在江湖上就成了一笔乱账。 “云彼丘还活着?岂有此理。佛白石竟然真的放过了他?”有人忿忿不平,还以为纪汉佛那一剑能要了他的命呢,谁知道佛彼白石的名声在江湖还是那么好。鉴于此,对于纪汉佛的那点好感瞬间没了。 虽然理智上知道云彼丘名声坏了,对于佛白石是致命打击,他们可能连江湖刑堂百川院都保不住,可是情感上却难免为李门主感到不平。 一个给自己下毒的叛徒还留着,李门主对于百川院的印象怕是更差了。以门主的性子,他没有找上去杀了云彼丘已经是出乎大家预料,难不成还要他主动原谅? 【李莲花提着药箱走回莲花楼里,路过一片树林的时候,一阵若有若无的微弱叫声传入了他的耳中。这声音仿佛带着一丝无助和哀求,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匆忙的脚步。 他慢慢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踱步而去。拨开那些横七竖八的枯枝和树叶,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出现在他的眼前,原来是一只柔软可爱的小狗。 它蜷缩在杂草丛生的角落里,身上的毛发略显凌乱,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眼神里透露出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可怜巴巴之感,就好像是在向他拼命求救一般。 经过鉴定,这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李莲花怜爱之心升起,将小狗抱回了莲花楼。 他们同病相怜,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和狗,不如就做个伴吧。他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就叫狐狸精。 柜子打开,李莲花从中取了一件旧衣裳,准备给狐狸精做个柔软的小窝。抽出旧衣的时候,从柜子中带出了一个有些陈旧的香囊,里面放置着一串佛珠。 李莲花轻抚香囊,眼神中带着一抹怀念,只是想到市井中的流言,他并没有取出来,而是将它们锁在了柜子深处。 过去是他不懂得珍惜,他对不起乔婉娩,如今只希望她能得一个好的归宿。】 他不与人为伍,却愿与狗相伴,是因为狗比人忠诚吗?明明养了一只小狗,好歹有个伴了,不知道为什么却感觉更加寂寥。 “狐狸精?门主可真是会取名字。”这是关注点清奇的。 “李门主喜欢小狗吗?我家狗狗刚生了一窝小狗狗,要不要送几只到四顾门?”这是准备投其所好的。 乔婉娩闭了闭眼。李莲花看着香囊的神色很是怀念,说明他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都过去三年了,他的心里还有自己。乔婉娩这会后悔得无以复加,跟李相夷遭遇的那些比起来,她不过是少了几分关注,那又算的了什么呢? 天机石上的李莲花或许还有几分挽回的可能,但天机石外,骄傲如李相夷,他是绝不可能反悔,开口说原谅她的。他做下的每一个决定,都从来不觉后悔。 漆木山看着抱着小狗的小徒弟愣了愣。相夷他的性子一向比较急躁,对于小动物怜爱有之,只是他以前是没有这样的耐心的,如今却给予了狐狸精无限的关怀,当真是世事无常。 第15章 第二愿15 【阳光明媚,灼灼桃花林,一袭粉白长裙的明艳少女仰躺在桃花树上,手枕在脑后,闭着眼睛休憩。紫色的蝴蝶围着她飞舞,个别大胆的甚至停靠在她身上,给她增添了一分灵动。 突然间,她睁开眼睛,一双桃花眼中满是疑惑,喃喃自语了一句话,“我这鬼地方还有人来?”不知道想到什么好主意,她那双含情的桃花眼微微上扬,眼波流转间,仿佛藏了千般柔情,令人心醉神迷。 她忽而从树上落了下来,如同一支羽毛般落在地上,没有发出半点动静,也没有溅起半点尘埃。闭着眼睛躺好后,她好似又觉得缺了什么,复又睁开眼睛,伸出挥出一道气劲,那树上的桃花花瓣便脱离枝头,洋洋洒洒地落了她一身。 片刻后,一道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有人踩着不疾不徐的步伐,如闲庭信步般,从桃花林中穿行而至。 他一身绿色长衫略显朴素,但在这满目皆是粉红的桃林中,又显得格外清隽,肤色白皙,面容俊雅,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头长发披在身后,只用一根木簪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 正是李莲花。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像是一道清风吹过,让人平静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又似天际明月入我怀,惊艳了时光,从此眼中再不见星光。好一个容貌秀美,气质出众的温雅公子。 他看到躺在地上貌似昏迷不醒的少女,立刻转身离去,只是走了三步,终究还是停了下来,转身缓慢朝着她走了过去,于她身旁蹲下。 美丽的少女闭着眼睛无知无觉地躺着,纯净美好,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可他的眼中却无半丝绮念。只伸出两根手指搭在她手腕上的脉上,好似在探查她的情况。 倏然,少女睁开眼睛,两人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啊,这?”这么美的场景,不发生点什么都说不过去啊。众人怀着期待的心情翘首以盼下一个画面。 桃清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毕竟里面的主角之一是自己啊。系统是会剪辑的,没想到在镜头之下的初遇竟是如此梦幻。花花美如画,啧啧……所以,不怪她见色起意。 屏幕上两人四目相对的场景如水雾般散去,转而进入了下一个镜头 【原本虽瞧着有几分羸弱,但看着精神还算不错的青年已经躺在床上了。身上仅穿白色中衣,双目紧闭,眉头微蹙,有一种支离破碎的美感,就像是被吸干了精气的文弱书生。】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女人对门主做了什么?众人眼神游移,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李相夷。 所以,这人会是未来的门主夫人吗?有人不自觉的将天机石上的少女跟江湖第一美人乔婉娩做对比,看起来好似也不差? 不过这样的门主看起来真是脆弱又兼具美感啊。不仅因为他的状态看着令人心疼,更因为这样的青年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美感,这种美甚至超越了性别,让所有见到的人都忍不住片刻失神。 “李门主可真好看啊。”有人忍不住赞叹出声,然后被身边的人迅速捂住了嘴巴,几不可闻道,“小声点,李门主听到了,他瞪过来了。” 【门“吱呀”一声响了,粉裙少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里面摆满了瓶瓶罐罐。她走到青年躺着的床边坐下,就这样看了他半晌。 她将人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然后满脸惊叹地看着昏睡的青年,喃喃自语道:“三经受损,五脏六腑皆受重创,还中了一种厉害的毒,这伤和毒中了至少有五六年了,你怎么还活着呢?” 青年当然没有回应她,她伸手在他身上到处捏了捏,那动作随意却又充斥着满满的暧昧,不知道究竟是给人看病还是在单纯地占人便宜。 昏迷不醒的人好似有所感应,眉宇间满是挣扎,那种挣扎是无声的,充斥着一股无力感,看起来并不狰狞,反而越发惹人怜爱。某一个瞬间,他突然睁开眼睛,然后当着她的面,吐了一口血出来,紧接着又陷入了昏睡。 少女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弯了眉眼,“这是对外界还有感觉呢?”她俯下身子,贴着他的耳朵旁边,轻声道,“看在你人长得美的份上,你这伤我替你治了,这毒我也替你解了。但是美人你要记住,江湖儿女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你要记得找我报恩哦。”】 “她说她能治伤,也能解毒,碧茶之毒能解?”众人瞬间炸了,谁都没有忘记顶在李莲花头顶那个十年的倒计时。从她的话中好似听到了解毒的希望。若是真的,那该多好啊。 至于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他能救了门主,他们就认这个门主夫人。而且她长得好看,医术又高,门主娶了对方绝对不亏。 李相夷心中陡然生出了一种荒谬之感,他暗暗磨了磨牙。他从这人的眉眼中看到了几分令人窒息的眼熟。所以是那个剑术不错的小姑娘长大以后的样子?李相夷强忍住转过头去看她的冲动?她究竟对李莲花做了什么? 乔婉娩神色彻底黯然了。出于女人的直觉,她好像知道了天机石上她和李相夷再无一丝可能。相夷那么优秀,她就知道他的身边从来不会缺比她优秀的女子。 芩婆抿着唇笑,“相夷啊,若是她能救你的命,那你该报恩还是得报恩。”一直悬着的心思终于可以放下一点了,还好,还好,相夷这孩子运气不错,终于遇到了一个能救他的人。 漆木山也道:“不错,臭小子,咱们江湖人,有恩必报。”一个连碧茶之毒都能解,一个连无了和尚都无能为力的伤都能治,这人的医术得有多好,臭小子仗着一张好皮囊能得到对方的青睐,就偷着乐吧。 李相夷有些无奈,师父师娘看热闹的心思太明显了,他不以为然道:“师父师娘,需要报恩也是李莲花的事情,跟我可不相干。我不需要她救。” 漆木山拍了他一下,“说什么呢。不管需不需要,医术高明的大夫,该结识的时候就得去结识一下。”万一以后臭小子再受了伤怎么办。 人这一辈子,谁能保证自己不生病,不受伤?他又看向了芩婆,“芩娘,这是什么地方,你看清了吗?” 芩婆摇头:“没有,我只看到这桃林好似有什么阵法笼罩,但具体的没看出来,应该是个避世的好地方。” 李相夷就这么看着师父师娘你一言我一语,打算等空了就去找找阵法笼罩的桃花林。他很想跟他们说别找了,人家自己过来四顾门瞧热闹了。但是想想对方的年纪,算了算了,随便他们折腾去吧。 【接下去,众人眼看着她用银针将人扎成了刺猬,又给他喂了许许多多的药,李莲花的脸色越发红润了起来。 但他依旧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概因为他每次想要醒来的时候,都会被少女一针给扎晕过去。 她手心捧着一只因为吞噬李莲花身上毒血而从雪色变成黑色的玉蟾,有些苦恼道:“你这伤倒也不难治,就是这毒有些难缠,我家的玉蟾都吸不干净。罢了罢了,就先这样吧,等我出谷给你找点灵药来解毒。反正你的内力纯正绵长,带着生生不息之意,便是不解毒再活个几年也不是个问题。”】 李相夷神色幽深,眸光晦涩不明。所以,那女人到底对李莲花做了什么,都不敢让他醒过来? 虽然李莲花的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了,但是他总觉得他们这中间应该还有什么事才对。因为他能瞧出对方的神色好似有几分心虚,所以治疗的时候才这么尽心尽力。 他第一次对天机石表示不满。它为什么就不能完完全全展示出来,非要跳着展示? “药魔,碧茶之毒的解药研究出来了吗?”笛飞声看着被他从药庐中特意叫过来的药魔,沉声问道。总不能别人都可以解,他自己研究不出来解药吧? 药魔看着天机石中的桃清手中的玉蟾蜍正两眼放光,听到笛飞声的话,有些汗颜道:“尊上,属下还没有研究出解药,但是属下知道江湖中有很多可以解百毒的灵药,比如忘川花,天机石上那位女大夫大概是跟属下一样的想法,要去寻灵药解毒。” “忘川花?”笛飞声沉吟道,“你好像之前说过,可以助我突破武功?” 药魔点头:“是的,尊上,忘川花一体两株,阳株为白,其性至阳,女子服之阴阳逆转,七窍流血而亡,男子需习得阳性心法方可化解药效,增添十数年内力,反之则浑身血液沸腾致死;阴株染血,其性至阴,天下至毒之物,服之可平添十数年内力,然数日后,阴草药性大发,越生越烈,服用者经脉寸断,五脏俱裂。然阴阳相生相克,阴阳二株一同服下,可解百毒。” 笛飞声思及自己跟李相夷的比武,大手一挥,“无颜,从今日起,金鸳盟弟子全力寻找忘川花下落。” “是,尊上。” 【李莲花双手抱臂,斜倚在莲花楼门口,看着吃饭的狐狸精,神色温和极了。 晚霞绚丽,娇艳似火。 他的眼神漫不经心扫过莲花楼外的树林,然后倏地顿住了。 有人来了。 那人身姿曼妙,步履轻盈,彷佛一只灵巧的蝴蝶,一身粉白纱裙,衬得她的容貌越发娇嫩,及腰长发随风飘动,那一刹那,仿佛时间都为她静止。 李莲花的神色瞬间顿住了,脸色变得奇怪至极。 他猛地站直了身子,双手垂落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音,这才唤道,“姑娘……” “桃清,我叫桃清。”她的声音婉转,如涓涓泉水,可她的神色却不怎么好,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莲花。 李莲花强忍着掉头就走的冲动,他摸了摸鼻子,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在下李莲花。不知桃清姑娘找在下有何要事?” 桃清幽幽道:“有个不听话的病人跑了,我出来找找,这位李公子可有见过一个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的病人?” 李莲花:“……”他在陌生的地方醒来不跑路,还留着干嘛? 桃清也不需要他的回答,而是打量了一眼他身后的楼,眼神在莲花楼医馆几个字上转了一圈,她好奇道:“你是传闻中那个能活死人的莲花楼楼主李莲花?听说你能活死人,这是真的吗?” 李莲花道:“江湖传言不足为信。在下并不能救活死人,活死人的事情不过是误传而已。” 桃清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道:“李神医既然被人称呼一声神医,想来医术相当不错?对于自己的身体情况想必是心知肚明的吧?” 李莲花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客套话张嘴就来:“略懂,略懂。在下身体无恙,就是自幼有心疾,平日里也不碍事。” 桃清看他满不在乎的神色,了然一笑:“你不想活了?” 李莲花神色一暗,随后若无其事道:“怎么会,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在下呢?”他未必没有尝试过各种治疗的法子,以毒攻毒都试过,只是没什么成效而已。 桃清歪头,眼中满是笑意:“你的病我能治,你要求我,救你吗?” 看着她不怀好意的笑容,其实并不是很想活的李莲花决定还是不了。】 天机石中炸出一朵烟花,然后弹出几个大字。 【未完待续,明日同一时间,我们不见不散。】 有人暴躁道:“什么情况?怎么到这里就没了,我还想看门主那毒到底能不能解呢?继续啊,它怎么不继续了?” 旁边的人安慰他道:“明天呗,明天不就能知道答案了。” 有人对新出现的桃清比较感兴趣,“唉,你说那人跟李门主到底是什么关系,有没有可能是门主夫人?” “谁知道啊,明天继续看呗。” 李相夷状似不经意地扫过某个角落,果不其然,人已经不在原地了,该是早就跑了。 笛飞声突然道:“你在找人,找那个叫桃清的?” 李相夷抱着剑,“不认识,没找。” 笛飞声挑眉:“你是该找找,万一我们比武,你再次受了伤,估计还要找她来给你救命。” 李相夷起身,不屑道:“不需要。”东海之战,如果不是云彼丘给他下了毒,他绝不会输给笛飞声。李相夷就是有这等自信。 第16章 第二愿16 “唉呀,这世界真小,李门主你不去处理四顾们的事务,怎么有空在这喝酒赏月?” 彼时桃清从厨房顺了一只鸡,正跑到小青峰顶上准备吃个宵夜,结果就遇到了比她更早到的李相夷。 对方一身红衣,坐在崖边的石头上背对着她喝酒,听到动静也不回头,自顾自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李相夷身居高位多年,身上自带摄人气场,被他冷眼一瞪就会两股战战,不能自已。如今的他,却在短短两日之内,眼中染上了愁绪,迫人气场更添几分冷意。 桃清却不觉害怕,在他旁边坐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往下不远处就是热闹喧嚣的四顾门,坐在这里恍惚能听到门人弟子的大声呼喊声,更远一些是小青峰下的小镇,看不清人影,只看到万家灯火璀璨,但想必他们也是幸福安乐的。 桃清猜测,估计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少年郎,被未来惨淡的人生打击到了,所以一个人躲起来喝闷酒。 如今四顾门中的人看到李相夷个个战战兢兢,深怕哪里做得不好,惹他生气了。这一轮的风波波及到了所有的高层人士,他如今却是找不到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人了。 桃清当然也不是,他们甚至连交情都谈不上。 于是,她从油布包里掏出顺来的鸡,掰了一个鸡腿啃,一边吃还一边问李相夷,“要不要吃?刚从厨房拿来的,还热乎呢。” 李相夷看着她手里油腻的鸡腿,嫌弃地撇过脸去。 他不要,桃清就自己吃,边吃边看李相夷。 被她那如有实质的目光侵扰,李相夷蹙眉,猛地转过头问她,语气不是很友善:“看什么?” 桃清咽下嘴里的肉,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巴和手指,慢条斯理道:“四顾门的厨子手艺还不错,这鸡又香又嫩。我嘛,当然是在看李门主你啦。我左看右看,都觉得李门主跟李莲花真是一点也不像。” 李相夷侧头看她充满朝气的脸,干净无瑕的眼睛,他眼中的审视与心中的警惕慢慢散了去。 尽管通过天机石的展示,他李相夷已经是公认的识人不明,虽有些心灰意冷,但到底不是被逼到绝境的李莲花,他还是愿意多信任别人一分。 于是他笑了出来,笑容明亮,比月色更皎洁,照亮了整个黑夜。桃清眼神闪了闪,李莲花清雅无双,自带仙气,可是李相夷他美啊,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一波美颜暴击。 “他是他,我是我。” 李莲花的过去是李相夷,但李相夷的未来不会是李莲花。 桃清赞成的点点头:“确实,你们是两个人。”李莲花看似温和,实则冷淡难以接近,李相夷看着高冷,实则内心柔软,很好接近。 那么多人喜欢李莲花,喜欢他什么呢?喜欢他千帆过尽后的优雅从容,以清风明月的姿态安宁度日。 喜欢李相夷什么呢?喜欢他的意气风发,喜欢他的潇洒不羁,喜欢他的灿若骄阳。 桃清叹息一声:“可惜这辈子是见识不到李神医的风姿。”李莲花很好,但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李相夷还是不要成为李莲花了吧。 李相夷嘴角扯出一抹冷嘲,“李莲花遇人不淑,穷困潦倒,你觉得他挺好?” 山边的风吹动着她的头发,空气中都散发着甜甜的桃花香,桃清微微一笑,理所当然道:“是不错啊,至少除了我,这世上谁也救不了他,这会让我很开心。” 病弱苍白的落魄侠士,虽一身布衣却难掩其风华,眉间一缕倦怠更添几分凄清,这样的人,很少有女人能够拒绝的。 李相夷斜了她一眼,神色有些一言难尽。所以,她之所以救他,只是因为救他这件事会让她有满足感? 桃清理所当然道:“男人救风尘是一段美谈,我去救一个落难的公子有什么不对吗?” 怜他十年飘零,世人负他良多。她将人看在了眼里,便想伸手拉他一把,护他一程。 她侧头,微笑看着李相夷,“听说江湖上不管是谁上门求助,四顾门都不会置之不理。可我不一样,我这人喜欢找人索要报酬。李门主可是觉得挟恩图报不好?” “随你。”李相夷不觉得生气,只冷静地陈述一个事实:“这辈子不会有李莲花。” 李相夷对自己是真的很有自信。桃清道:“李门主是觉得自己不可能成为李莲花吗?可是我想着未来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天机石或许可以改变未来,但谁知道命运是不是会以另外一种方式推着你前行,让你成为另一个李莲花?” 只要他站在武林之巅,总有无数人想要拉他下马,不是单孤刀也会有别人,阴谋诡计从来不只是某一个人的专有。李相夷的一生注定是充满了阴谋算计,刀光剑影的一生。 李相夷语气不重,却十分坚定:“我不信命。” 桃清却忍不住泼他冷水,“我想那个李相夷一开始也跟你一样,不信命,以为可以凭借手中三尺青锋荡尽天下不平事。”她双手一摊,无赖道,“结果不用我多说了吧。” 李相夷尝尽了千般苦楚,最终成为了李莲花。 她语重心长道:“李门主,你可长点心啊,你知不知道就我们两个的距离,我有几十种方式朝你下毒而不被你察觉。我的毒不比碧茶之毒来的差,即便是你的扬州慢也没用。” 李相夷喝了一口酒,随口道,“我会在你出手的一瞬间取你性命。”对外人,他其实从来不缺乏警惕心,他缺少的是对亲近的兄弟下属的警惕心。 但是天机石这么一出,他以后真的是谁也不敢相信了。人心易变,或许今日对他忠心耿耿,明日就会因为各种原因恨他入骨。 桃清有些心虚,是不是矫枉过正了?李相夷以后还有相信别人的能力吗。 她尴尬一笑,想起刚刚才去厨房的时候碰到的江湖女侠,轻咳了一声,以一种格外羡慕的语气道:“我刚才从厨房那边过来,碰到好几位女侠,她们都想给李门主送宵夜呢,李门主,你说若是被她们知道了你在这里,是不是会蜂拥而至?” 醉卧美人膝,醒掌生死权。只要手中有权,自有无数的美人投怀送抱,当真是令人羡慕不已。 李相夷不置可否:“你不是特意过来找我的?”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要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赏月,而这里是最佳的观赏地点。”桃清抬头望月,语带憧憬道,“我喜欢李神医那样温润雅致的,不喜欢李门主你这样的。” 李莲花温和儒雅,如清风明月常相伴,哪怕时光流转,他的温柔也不会褪色。李相夷呢,傲娇、臭屁、霸道、不讲理,着实不是一个贴心人。 李相夷挑了挑眉,冲她恶劣一笑:“恰好,我也不喜欢你这样的小丫头。” 哪怕天机石上李莲花会跟这人有一段纠葛,但那也是好多年以后的事情了,刚跟乔婉娩分手的李相夷着实无法想象自己未来会跟这个小姑娘有什么关系。 “小丫头总是会长大的,但李门主这性格怕是难以改变。”桃清歪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卸下人前那种端着的姿态,其实还是有点活泼的。 她了然一笑:“我知道,你喜欢那种江南水乡蕴养出来的温婉柔顺、楚楚动人的姑娘。”看乔婉娩就知道他的口味是什么样子的了。 李相夷沉默不语。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跟一个认识一天的小姑娘在这里探讨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他强行转移话题,“你是哪个门派的?” 桃清自然是善解人意的,便顺着他的话道:“无门无派,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一个隐世的门派,一脉单传,我师父就收养了我一个,他也从未跟我说过门派叫什么名字,大约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听她这样说,李相夷生了几分招揽的心思,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到哪里都是座上宾:“你有没有兴趣做四顾门的医师?” 桃清抬了抬下巴,颇有些傲然道:“李门主,恕我直言,四顾门怕是请不起我。我这人自在惯了,不爱受拘束,更何况,我不缺钱财,也不想要名声,四顾门以什么请我?” 本以为李门主还会提一提四顾门的待遇福利什么的,谁知道李相夷见她不同意也不多加争取,“那便算了。” 桃清奇道:“李门主,四顾门的人你都是这样招揽来的? 李相夷语气淡淡:“不需要招揽,他们自愿加入的。” 桃清一噎,还真是,李相夷名气大,是天下第一,是万人敬仰的大侠,他振臂一呼,自有响应者无数,根本不需要李门主开尊口。 难怪那么多人想要打死他,就是因为他太容易得到别人得不到的东西了。桃清深吸一口气,道:“李门主,虽然我不加入四顾门,但若是你有人要我救,只要付出一点点报酬,我也不是不能帮你救的。” 虽然这个报酬可能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多一些。 她明明没有说,但李相夷却好像明白了她眉眼中的深意,他微微挑眉,问了她一个问题:“李莲花能给什么报酬?”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李莲花可是一穷二白。 桃清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我以为天机石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图他的谢,也不图他的钱,图的自然是他那个人。” 所谓的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嘛,李莲花一穷二白,她愿意救人自然是图他美色喽。 李相夷神色顿了顿,语气有些微妙道,“他不会同意的。”李莲花看着温和,其实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桃清突然兴致盎然道:“李门主,有没有兴趣跟我打个赌?” 李相夷瞥了一眼,不想搭理她,“没兴趣。” 桃清无视他的拒绝,继续道:“就赌李莲花跟桃清未来的关系如何。你若赢了,我就加入四顾门,你若是输了,就答应我一个条件,怎么样?” 李相夷拒绝:“不赌。”他回想起天机石上李莲花躺在床上那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心情有些微妙。如果他们之间真的发生了点什么,以他的性子应该会负起责任的吧? 桃清拍了一下手,有些挑衅道:“我赌她一定可以得偿所愿。” 李相夷沉默了片刻,虽然不知道她哪来的信心,但还是认命一般道:“我能选择跟你一样的吗?” 桃清翻了一个白眼,“那还赌什么?” 李相夷:“那就不赌。” 桃清看他神色冷淡,便也没了兴致,意兴阑珊道:“算了。” 那些旧人旧事于这个世界的人而都只是一场可能的未来,是在了解情况后绝不可能会出现的未来,但对她而言大多数是真实的记忆。 李相夷半天没有听到她说话,侧头看她,“你怎么……” 桃清打断了他的话:“有人来了,估计是来找你的。”她起身,转瞬之间就运起轻功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我先走了,这次可没有暗中偷听。” 桃清离开后,李相夷等了一会,终于等到了来找他的那个人,是他的师父漆木山。 李相夷叫了一声:“师父。” 漆木山缓缓走到他跟前站定,他左瞧右瞧没有看到其他人,于是好奇道:“我刚才远远瞧着,好像不止你一个人,我看错了吗?” 李相夷道:“师父没看错,刚才是有别人,算是一个朋友。她走了。” 漆木山了然,“是金鸳盟盟主?”江湖传言四顾门跟金鸳盟水火不容,但这两天他发现自家徒弟跟那金鸳盟的盟主好似亦敌亦友,偶尔还能吵个架斗个嘴。 李相夷摇摇头:“不是他。”至于是谁,他闭口不言。 漆木山拍了拍他的手,两人在刚才的石头上坐下。漆木山喝了一口酒,“有一件事,我跟你师娘商量了许久,决定还是要跟你说一声。” 他仔细感应了一下四周,确定四周没人之后,严肃了神色,“相夷,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的身世。” 李相夷不解:“我的身世?”他不是被师父从乞丐堆里捡回去的吗? 漆木山往嘴里狠狠灌了一口酒:“这个秘密我本来打算带进棺材里,不叫你知道的。但是天机石这种机缘掉落在四顾门,又是围绕着你转,我怕有一天它会暴露你的身世,所以想着提前告诉你一声,让你有个准备。” 李相夷被他严肃的神色感染,也认真了几分,“师父,您说,我听着。” 漆木山眼神中透露着一股悲痛,“我跟你爹原本是至交,只是有一天我得到了消息,说是李家因为救了人,被附近的山匪灭了门,等我赶过去的时候李家已经没了活人,唯有李家二子的尸体不在。” 随着漆木山的讲述,李相夷的脑海中好似出现了一个女人将他推出大门,除此之外就是一片血色,李相夷头脑发涨,好似要爆裂开来:“我是李家二子之一?” 漆木山点头:“李家二子流落街头,我找寻了许久,终于叫我找到了你。只是那个时候你哥哥相显已经不在了。” 李相夷喃喃自语:“哥哥?”我还有一个哥哥吗?记忆中相依为命的身影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有些模糊,那个在流浪的时候拼命护着他的真是是单孤刀吗?还是他那个被他忘记的哥哥? 漆木山沉吟片刻,继续道:“天机石上单孤刀跟南胤扯上了关系,虽然我不清楚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相夷,师父要告诉你的是,你的身上流淌着南胤皇室的血脉,这是你爹亲口告诉我的。” 李相夷顿时惊呆了,他转头看着漆木山,神色怔怔,“那师兄他……” 漆木山叹了一口气:“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我收留了的两个孩子都是南胤后人?相夷,我怀疑是那帮南胤后人认错了人,他们要找的不是单孤刀,而是你的哥哥相显,他们同龄。你哥哥临死之前为了让单孤刀照顾年幼的你,将自己从小戴到大的贴身玉佩送给了单孤刀,那块玉佩我是见过的。那可能就是南胤之人认错的关键。” 李相夷的神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所以这一切很可能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错认?单孤刀的野心源于他自以为是的高贵血统,南胤后人是他实现心中野望的一把刀? 接受了大量信息的李相夷很快平静了下来,“师父,我会去查。如果师兄犯下的错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师父,我答应您,我会把他带回来,交给您处理。” 漆木山欣慰一笑,他虽然在众人面前表示得大义凛然,但是私底下不是不心痛的,单孤刀再如何不是人,也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说没有感情那是骗人的。好在天机石降世得早,若非如此,真等单孤刀犯下了滔天大罪,那就一点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如今单孤刀什么都没来得及做,那是不是还有一条生路? 桃清没想到漆木山找李相夷是为了跟他说李相夷的身世,于是她不走了,守在半山腰,以防有人误入听到一星半点。 结果她还真不是杞人忧天,比如她就逮住了一个生怕被人套麻袋,所以半夜偷偷溜出来想要找一个地方躲躲的肖紫衿。桃清悄无声息闪入肖紫衿背后,一棍子给人敲晕了。 又封了他的内力,给他喂了一点药,让他能睡一整晚。最后她抽了一根树藤,将人挂在了树上吹风。寒冬腊月的天气,绝对够他喝一壶的。 山顶的谈话已经进入了尾声,她才拍拍手离开了。 第17章 第二愿17 翌日,肖紫衿不知道被哪位大侠发现了救了回来,但他受了一晚上的冻,到底是病倒了,涕泪横流,出不了房门半步。 四顾门上下一片欢喜鼓舞,虽然不知道是哪位英雄好汉做的,但是大家心里都是对那人敬佩万分的。 夜里,天机石上的画面如期而至。 【瓢泼大雨一直在下,哪怕穿了蓑衣依旧被雨淋了个湿透,只是大雨之下,每个人都咬紧了牙关在拼命干活,雨水之下的面容显得格外刚毅。 瓢泼的大雨,汹涌的河水,快要被淹没的河堤,这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决堤了……上游决堤了……快跑……” 所有人都在往山上跑,唯有李莲花一人逆着人流往山下冲去。 他目标明确,直奔河堤,站在众人只挖开了一小段的分流沟渠上,手中的刎颈一抖,划出衣袖,在瓢泼大雨中透露着一股寒意,他闭着眼睛,快速调动体内所有能调动的真气。 片刻后,他睁开了眼睛,只见他手中刎颈高高举起过头顶,刹那间,磅礴汹涌的真气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涌出,如同滚滚洪流一般,疯狂地注入到刎颈之中。 伴随着真气的疯狂涌入,原本略显低调的刎颈竟然开始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光芒,剑身之上更是隐隐有风雷之声响起,摄人心魄。 下一刻,一道剑光瞬间冲天而起,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和速度向着前方疾驰而去。这道剑光快若闪电,疾似流星,眨眼间便已划过天际,直直地朝着那座在其他人眼中宛如天堑般难以逾越的小山斩去。 灰暗的天际都被这道剑光所照亮,其光芒之璀璨夺目,简直让人无法直视。而在这璀璨光芒的照耀之下,那座小山就像是一块脆弱不堪的豆腐一般,瞬间被切成了两半,切口处平滑如镜,没有丝毫的阻滞之感。 远处一个撑着油纸伞的粉衣女子静静站着,不知道看了多久,在亲眼目睹了这惊天一剑后,她眼中蓦然荡开一抹笑意。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会让你惊艳万分。】 “好!!!”现场爆发出一片叫好之声,李门主剑法通天,一剑劈山,当真不是人间之剑。 笛飞声目光灼灼地看着天机石上的李莲花,那一剑太强了,强到好似根本没有人能接那一剑。 那是一个顶尖的剑客燃烧生命发出的最强一剑,笛飞声扪心自问,他不如李相夷,他做不到。 笛飞声对于得到忘川花的决心更强了一些。他一定要得到忘川花阳草,突破悲风白杨第七层,否则他可能不是李相夷的对手。 天机石中的李莲花被雨水淋得有些狼狈,但在所有人的眼中,他正在闪闪发光。他的脸色苍白,像是一剑透支了自己的生命力,但救了沿岸的百姓,是为了大义,这是四顾门成立的初衷。 李门主哪怕成为了李莲花,但他依旧在践行自己的道义。他一直是那个心怀天下的正道之光。 所有人都觉得李莲花这一剑着实惊艳,李相夷却有几分遗憾,他觉得劈山这种事情,明显少师比刎颈更合适。 少师至刚,刎颈至柔。若是少师在手,他那一剑会比天机石中展示出来的更加耀眼夺目。 监察司的杨昀春记下了李莲花劈山的山脉和地形,虽然天机石没有展示具体的时间,但是大致的时间能推算出来,给宫里看了,召令地方,总能提前做好准备的。天灾不可阻止,但人力可以改变地形,提早疏通河道自然可以化解一场浩劫。 【一剑过后,李莲花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气息萎靡,神色黯淡,但他看着被自己一剑破开山脉的宽大沟渠却是欣慰地笑了起来。这样就可以将水流引导到另一边没有人的地方去了。 只是还不够,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脚尖点地,快速朝着河对岸而去,随意找了一个地方打坐,快速恢复真气。 上游的洪流冲下来很快,快到他刚刚坐下,只来得及喘一口气,那巨大的洪流已经近在眼前了。李莲花叹了一口气,手一撑地,直接站了起来,他感受着体内仅剩下的用于压制碧茶之毒的一层内力,只觉得人生无常。 洪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李莲花的神色却越发平静,平静到一种几乎无悲无喜的状态,仿佛进入了一种无我无相的境界,天地与我是一体。 就在那滔滔不绝、汹涌澎湃的滚滚洪水如脱缰野马般咆哮着冲向他时,只见他面色凝重地缓缓抬起自己的手臂,然后看似随意地挥出了一剑。 这一剑看上去普普通通、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和炫目的光芒。然而,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随着他这一剑斩下,刹那间仿佛有成千上万道剑光同时闪现而出,这些剑光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巨大而坚固的剑网。 这张由无数剑光编织而成的剑网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稳稳地矗立在洪水与河堤之间。任凭那洪水如何肆虐冲撞,都无法冲破这道防线分毫。与此同时,顺着他先前在对面另一座山峰处斩出的那条狭窄缝隙,洪水开始源源不断地被引导向另一边流去。 时间一点一点流淌,李莲花嘴角的血液也在一滴一滴流下。更令他难受的是随着体内的真气流失,那本被压制得死死的碧茶之毒开始在奇经八脉中游走、肆虐,不断破坏他体内的筋脉。 李莲花眼神阵阵发黑,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身上的力气在一点一点被抽走。他想自己大概是要死了,只是遗憾地是还没有找到师兄的遗骨。 终于,体内最后一点真气耗尽,李莲花的身体软软倒了下去。昏迷前一刻,他好似感受到了有人托住了他的身体,伴随着那甜甜的桃花香,他终于放任自己陷入黑暗。 他没有看到的是来人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包裹他握剑的手,刎颈再次发出清越的鸣叫,剑气迸发而出,顺着原来那即将崩溃的剑网攀爬而上,形成了新的剑网,肆虐的洪水只能顺着对面的的空隙,乖乖流向另一边。 不知过了多久,她握剑的手垂下,李莲花已经昏迷,自然握不住手中的剑,于是,刎颈落在石头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随着这声脆响,早已蓄势待发的洪水终于顺着河堤冲入下游。 桃清却一点不在乎,而是从怀里掏出干净的手帕,一点一点擦拭李莲花沾染了雨水的脸,他脸色苍白,唇色极淡,却带着一抹血色,既狼狈,又美得惊心动魄。】 有人咽了咽口水,“好……强。”众人狂热的目光落在李相夷身上,李门主这天下第一的实力可太行了。 自古以来,人力都难以与天灾对抗,没想到李门主却可以做到人力不可为之事。一剑劈山,一剑断江,这是何等风采。啊啊啊,李相夷就是天下第一,永远的天下第一,笛飞声算个屁。 当然没有人怀疑李相夷做不到,因为半残的李莲花都能做到的事实,没道理全盛时期的李相夷做不到。 面对众人狂热又崇拜的眼神,李相夷垂下了眼眸。他如今全力施展,确实可以做到李莲花那样,就是天机石上的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跟外界一样,而自己究竟能拖延几刻。 李莲花也就罢了,倒是桃清的表现出乎了他的意料。不过想到天机石上是五六年后的时候,以她如今的水平,再过几年达到那个地步也不是不可能。 她没打伞,雨水却没有淋到身上丁点,她还给李莲花输了一点内力,还一边控制剑气输出。一心三用,看起来还游刃有余。 李相夷眼睛亮了亮,不错,当真不错,江湖绝顶高手有她一个位置。就连笛飞声都目露赞赏,让一直留意他的角丽谯对桃清咬牙切齿,她平等地讨厌一切能吸引笛飞声注意力的人。 江湖众人将自己代入李莲花的角度,若是自己遇到了这样的问题,大概只能跟着别人身后跑?至于门主会不会死?应该不会吧,之前那桃清姑娘不是说了她能治,应该救得回来吧?看她沉迷美色的模样,应该会救人的吧? 果然,接下去的天机石就转换了画面。 【李莲花睁开眼睛,看到是桃清,他想起自己昏迷之前闻到的桃花香,竟然也不觉得意外,“是你救了我?” 他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发现已经全部换过了。饶是他脸皮厚,如今却也觉得羞囧。 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变脸,桃清点头:“是我。怎么你见到我很意外?” 李莲花礼貌道谢:“多谢。”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他好像特别狼狈。 “不用谢。”她的声音很温柔,如涓涓细流,只是多情的桃花眼中含着一抹戏谑,“李神医,你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你不清楚?还想要牺牲自己救沿江的百姓?你就是豁出命去,也不过是为他们多争取一点点时间而已。” 李莲花咳嗽一声,道:“事态紧急,来不及多想。”救人是他本能的反应。如果再次面临这个选择,他应该依旧会那样选择。有时候老天是真的不给人选择的机会,因为没有犹豫的时间。 他有几分不解道:“你怎么这么巧,也在这里?” “我说是巧合你信吗?”桃清挑眉笑道,看到李莲花眼中明晃晃的不信,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那就是心灵感应,我感应到了你要死了,所以过来救你。” 李莲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桃清耸耸肩道,“我说的是实话你又不信。我说李神医,这次要不是我,你可就真的要死了。” 李莲花揉了揉眉心,真心感谢她将自己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桃清姑娘医术高明,在下十分佩服。” 桃清靠近他,含笑质问:“你也知道我医术好,能救你的命,那你跑什么?”这人几次三番地跑路,想要找到他可真不容易。 李莲花身子后仰,同样微笑,“在下尚有要事在身,急着赶路,不告而别,还望姑娘见谅。” 桃清笑眯眯,“如果我不见谅呢?” 李莲花眨了眨眼睛,无辜道:“那就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桃清坐起身子,冷笑一声:“想的美。我救了你,你一句谢谢就想抵了救命之恩,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李莲花神色有些为难:“在下身无长物,存银不足五十两,仅有小楼一座,不知道姑娘觉得该如何报答这救命之恩?” 桃清突然伸手挑起他的下巴,轻轻摸了一下他细腻光滑的肌肤:“我不要你的楼,也不要你的存银,不如就把你的人和你的命通通抵给我吧?” “咳咳咳”,李莲花剧烈咳嗽,这是什么强盗逻辑,哪有要人的,他觉得桃清是在开玩笑,但是转头看她神色,好似格外地认真。他真诚道:“在下命不久矣,姑娘还是莫开玩笑了。” 桃清挑眉:“我从来不开玩笑。要不是看在你长得合我眼缘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她将一旁温在锅里的药端给他,“有我在,你想死都死不了。” 顿了顿,她又道:“就算出了万一,你还是死了,那也无妨,说不定我早就腻了你的美貌,正想找下一个呢。所以,你只要把活着的时间抵给我就行。” 李莲花抱着被子瑟瑟发抖,脸上做惊恐状:“……”】 这姑娘说话是有些噎人的,李莲花都给整无语了。虽然李相夷俊美无双,江湖上倾心于他的女侠数不胜数,他吃个饭都有无数人争着抢着要喂他。但如桃清这般大胆想要威胁他的却是没有人敢做。 天机石外的男性心中有些微妙,毕竟一个大男人被人觊觎美色什么的,也太不可思议了。但是女侠们却是疯狂心动,毕竟李相夷的武功太高了,谁也不敢去摸老虎的屁股。若是遇上的是病怏怏的李莲花,那是不是自己也有机会? 柔柔弱弱的李神医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而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地调戏他,只要想想都要笑出声来。哈哈哈,这个时候的她们选择性地遗忘了之前李莲花一剑劈山,一剑断江的壮举了。 桃清默默给自己戴上了一个面具,她怕自己被李相夷打死,也怕被那些疯狂的江湖女侠给打死。 视频呢,经过了她的一点点无伤大雅地剪辑,九分真一分假。当然这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真相。 笛飞声嘴角勾了勾,之前李相夷还嘲笑他被角丽谯觊觎美色,结果他自己还不是沦落到一样的境地了。 李相夷抱着被子,一副贞洁烈男的模样可真是好笑,笛飞声忍不住嘲讽道:“真没用。” 李相夷正对李莲花的柔弱可欺而感觉心中堵着一口气,听到笛飞声的话,立刻反唇相讥,“角大美女对笛盟主情根深种,她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吃得消的,说不定你还不如李莲花呢。” 若是尊上也如同李莲花一样柔柔弱弱,任她宰割多好啊,角丽谯心中蠢蠢欲动,但是面上不显,一听就大声反驳:“尊上,阿谯对您一片真心,绝不会逼迫尊上做任何您不愿意的事情。” 笛飞声瞥了她一眼,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角丽谯会不会这样做不重要,但是自己一定不会允许自己落到这种境地的。 第18章 第二愿18 【“瘟疫,怎么会有瘟疫?”李莲花噌的站了起来,眉头紧皱,手指互相摩挲着,脑中在极速运转,想着如何化解这一疫情。 桃清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悠悠道,“为什么不会有呢?洪灾之后,饿红眼了的人什么都吃,浑浊的河水,在水中浸泡多日的动物尸体,只要能入口的,就没有人会放过。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生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之前已经出去转了一圈,整座城池都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这种气息如同一层厚重的阴霾,紧紧地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让人无法挣脱,无力反抗。 李莲花眉间深深皱了起来。可他虽然挂着大夫的名头,却偏偏不会医术,就连神医的名头也是阴差阳错得来的,如何真的会治病。 桃清看他束手无策的样子,脸上带了一点笑意,她将茶杯放下,温声道:“我觉得你可能需要一点帮助?” 李莲花愣了一下,突然惊喜道:“你有办法对不对,你可以解决这次的瘟疫?” “我是有方子,但是我为什么要拿出来?”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依旧是天真而无辜的,似乎根本没有将这一城的人命看在眼里,“李神医,你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李莲花试探道:“不如我给你引荐知县杨大人,你跟他商量报酬一事?” 桃清摇摇头,坚定道:“不行。”她看着李莲花为难的神色,却是笑了起来,如三月桃花,灿烂明媚,“李神医,我就爱跟你做生意。” “倒也不必如此看得起我。”李莲花苦笑道,“姑娘何苦为难我一个江湖游医?” 桃清敲了敲桌子,抬头看他:“我只是好奇,一个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却很在乎别人性命的人,究竟愿意为了素不相识的普通人做到什么程度。” “你高看我了,我呢作为一名大夫,医者仁心,那是能救就救,不能救那我也只能放弃了。”李莲花浅笑,“而且。我怎么知道你的药方一定是有效的,不如先拿出去试一试,若是真的有效,我们再来谈报酬的事情也不迟呀?” 桃清笑得比他更温柔,说出的话却是不容置喙:“李神医,我是在拿药方威胁你。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余地。” “那什么,桃姑娘非如此不可吗?”李莲花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他已经在思考要不要牺牲一下色相把药方骗到手然后立马跑路的事情了。 桃清端起茶杯,李莲花殷勤地给他倒上茶水,她满意点头,喝了一口,慢悠悠道:“我这人不喜欢强人所难,若是不愿意,那就罢了。” 她笑意盈盈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嘴角,然后又取出她自己写的药方捏在手里,“你不要那我可就……”她说着话的时候,手中内力运转,好似想要对药方毁尸灭迹。 李莲花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他眯着眼睛思考自己强抢的可能性有多大。只是真气一动,他就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桃清挣脱他的桎梏,还给他端了一杯水,喂到他的嘴边,好心劝慰道,“李神医,你上次伤了根本,内伤未愈,还是别妄动内力了。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咳咳。”李莲花喝了一口水,勉强压下冲到嗓子眼的咳嗽,他黯然道,“我这身子大概是好不了了,姑娘还是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桃清也对着他叹了一口气,神色有几分惆怅道:“晚了。李神医怕是不知道之前我给你喂的药价值几许,那可是我家积攒了数百年的灵药,若是拿到外面去卖,怕是可以打造一个跟李神医同等身高的金人了。” 李莲花啊了一声,一脸惊恐道:“这么贵?”他喃喃自语道,“把我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钱呀。” 他在桃清的似笑非笑的神色中,真诚地建议,“不如姑娘及时止损?” 桃清却固执得像是一个不输得一干二净就不罢休的赌徒一样:“没办法,我已经投入了半数的身家,不叫我赢一次,我怎么甘心呢?” 她托着下巴靠在桌上,另一只手扬了扬手中的药方,冲着李莲花笑道:“李神医,如何?” 李莲花简直要被气笑了,“没得商量了?” 桃清有些失望道:“看来李神医是不需要这个了,亏得我还跑了一趟,看了好些个病人。” 李莲花快速道:“等等。那什么,我答应了。” 桃清喝了一口茶,幽幽道:“李神医何必为难自己。” 李莲花咬牙:“不为难,我心甘情愿。”】 好一个“心甘情愿”。 她根本没有给李神医第二个选择。 可是李神医若是不答应,她当真不会给出瘟疫方子吗?那姑娘看起来不像那么冷血无情啊。 众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桃清姑娘到底是人美心善还是蛇蝎心肠,以及李神医到底是被逼无奈还是顺势而为。或许那两人乐在其中也不一定。 “瘟疫方子记下来了吗?”李相夷面不改色地问身边记录的人。李莲花被人威胁,被人调戏跟他有什么关系,这画面上唯一有用的就是疫病方子了。 那人赶忙点头,“门主,记下来了。”李莲花看药方的时候,天机石的将药方的内容完全展示出来了,速度快的人早就记下来了。 李相夷道:“回头让门内的医师研究一下,看看对其他的疫情有没有什么帮助。” “是,门主。” 漆木山咳嗽一声,笑道:“相夷,其实师父师娘也给你攒了一家底,本来是准备给你当聘礼用的,如果你需要用钱的话,回云隐山一趟就行。” 所以还别卖自己了,李相夷怎么能用一个小金人给买走呢? 李相夷有些无奈,“师父,我不是李莲花,四顾门也不缺钱财。” 李莲花可真是一点也不像他,他李相夷什么时候受人威胁过?敢威胁他的人都死在了少师的剑下。 不过想想也不能怪李莲花,毕竟他武功不行了,打不过人家姑娘。而且他什么时候生了一副菩萨心肠,最后难不成真的要为了那些普通人卖身不成? 芩婆也忍不住笑了。 李莲花总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好似什么也没有放在心上,有种淡淡的厌世情绪。他们做师父师娘的瞧见了心疼不已。 可他自从遇到了这位桃清姑娘后,就几次三番破大防,虽然两人之间的相处有些一言难尽,但眼看着有生气多了。芩婆对此还是十分欣慰的。 【事实证明,桃清给出的药方是有效的,知县杨大人自己用过以后病情迅速好了。亲测有效后,他以极其强硬的姿态要求各大药铺供应药材,不得藏私,有个别不想配合的,被他杀鸡儆猴用来立威了。同时他还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从外面调来大批药材。 还有百姓自发去山中采药,众志成城之下,县城的瘟疫很快就控制住了,得了病的人也得到了很好的救治。 等李莲花和桃清再次上街的时候,街道两边已经恢复了些许生气。 李莲花由衷感谢桃清的出现:“这次多亏了你了。”相处了一段时间,他算是看出来了,桃清姑娘其实就是嘴硬心软,本质上还是一个人美心善的姑娘。 比如下暴雨的那天,她担心河堤被冲垮,这才跑到城外去,顺便救了他一命,比如她知道城里有了瘟疫,第一时间跑去看了病症,并研究出了治疫病的方子。虽然她口口声声要他卖身给她,但实际上也没让他做什么,并没有实质损失。 被李莲花特别温和、慈爱的眼神看着,桃清忍不住抖了抖,她眯着眼睛:“我觉得李神医你在想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李莲花收回目光,温和道:“我是在想中午要吃什么,你有想吃的吗?我给你做。” 桃清看他这么好说话的样子,试探性地提要求,“我要吃排骨,还要吃鱼。” 李莲花神色非常淡定:“没问题,给你做。” 桃清继续道:“排骨要红烧的,肥瘦相间,太柴了不要,太油腻了也不要,另外还要带脆骨,鱼要清蒸,肉要鲜要嫩,刺要少,不要有一丁点的腥味。” 李莲花一口答应:“好。”要求是要求,做成什么样子看他发挥。大不了多买几份材料,总能做到合适的口味。 这次大灾连带着大病,惊动了朝廷和江湖。县城中除了有朝廷派出来的钦差大臣安抚百姓,还有江湖人士来来往往。 他们说着话就朝菜市场去,路过一个施粥的摊子,李莲花多看了一眼,却是一个叫万圣道的门派,“万圣道?” 江湖中除了少数传承久远的门派,大多数门派都是昙花一现,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新的势力所取代,这万圣道近几年发展势头倒是不错,名声响亮,江湖人都愿意给几分薄面。 桃清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过去:“不过是沽名钓誉,收买人心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李莲花却道:“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普通人能得到实惠就够了。”江湖人喜好名声,他们自然会为了好名声做一些有利于他人的事情。只要有人能因此受益,谁管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那可不一定。”桃清挑眉,拽着他的手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你跟我来。” 李莲花好脾气地被她拽着走,只是目光偶尔落在两人双手相交的地方,眼神有些游移。 很快到了地方,桃清抬了抬下巴,示意李莲花注意那边,“你看那边。” 李莲花抬手抵着唇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他抬头看去,那边正是万圣道招人的队伍。 “万圣道付出的一点恩惠,可是要成百上千的从这些人身上收回。”桃清嘴角扯出一个嘲讽,“卖命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那些热血未凉的少年郎感恩于万圣道的恩惠,愿意加入万圣道为他效命,哪怕只有十之一二的人记得这份恩情,也是一份很强大的力量了。 李莲花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孔,神色有些怔愣,最后叹息一声道:“天灾之后,能得到一份养家糊口的差事也不容易,加入万圣道好歹有口饭吃。” 桃清言辞犀利:“这些少年郎或许长到这么大都没有拿过刀剑,更不用说会武功了,你觉得万圣道招这么多不会武功的人做什么?发善心做善事,还是让他们去做万圣道势力扩张的马前卒?” 李莲花沉默以对。他如今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控不了,更不用说改变他人的命运了。他神色悲悯道:“他们能选择的本来就不多。”这是底层人士的悲哀。 他以前站在高处,不知道底下人生活的艰难,可成为李莲花以后,他知道了普通人很多情况下是没有选择的。他们能做的就是在众多很差的选择中选择一个看起来不那么差的。 桃清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李莲花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的,“怎么了,我说的不对?” “我以为你会去阻止他们加入万圣道,毕竟他们的未来一眼能看到头。” “不必了。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每个人也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李莲花转身,不带一丝犹豫地走了,“走吧,买菜去。” 他走了两步,发现人没跟上来,不得不回头看她,“怎么了?” 桃清缓缓上前,看他冷淡至极的眉眼,浅笑道:“我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比之前更讨人喜欢。”】 万圣道的事情是个例吗?不是的。事实上,江湖上很多门派就是这样壮大的,因为对百姓施有恩德,他们感激之下,就会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入自己信赖的门派中。 一方面是为自家孩子谋一个出路,一方面也是对门派的真心感激,门派收拢了一批忠心不二的弟子,双方都获益,你情我愿,谁也怪不着谁。 只不过,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放到大庭广众之下讨论就显得有几分尴尬了。于是大家批判的重心就放到了万圣道身上。 “万圣道,那不就是封磬的门派,也就是单孤刀的门派?他们收那么多普通人干什么?” 一般门派收人除了那种本身就有武艺的,都是收的有练武资质的孩童,从小培养,对门派归属感更深,谁也不会像万圣道这样,来者不拒。 “我听说那单孤刀狼子野心,他想要颠覆中原武林。”自从单孤刀在天机石上暴露以后,众人不再惧怕在李相夷面前提起单孤刀,对他的讨论也就放到了明面上。 其实单孤刀的人品和野心,武林中人知道的不少,只有李相夷充耳不闻罢了。如今,就是李相夷也不得不正视单孤刀的为人。 万圣道收拢无数的普通人,这样的势力哪里还是一个江湖门派,怕是真的有造反的打算。 第19章 第二愿19 【一个华丽的宫殿之中,大熙的皇帝坐在上首的位置,手中端着茶杯,却是半天没喝一口,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一旁软榻上,正在给雍容华贵的女子诊脉的桃清。 片刻后,桃清起身行了一礼,在皇帝期待的眼神中缓缓开口,“恭喜陛下,这位娘娘已经有孕半月有余。” “好好好,”皇帝大喜过望,将茶杯放在小几上,疾步走到那位娘娘身边,不顾仪态地握着她的手,“赏,都赏,重重有赏,哈哈哈,朕又有孩子了,哈哈哈……” 笑过一阵子,皇帝对着桃清也是万分满意,“医仙,你要的忘川花,朕已经派人去找了,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桃清笑了笑,点头致谢,“那就多谢陛下了。” 这本就是一场交易,皇帝陛下求子,而她求药,一拍即合。 只是也不知道是底下的人不够尽心,还是真的那么难找,皇帝的后宫陆陆续续传来了二十多位娘娘有孕的消息,忘川花却还没有到手。 桃清坐在藏书阁中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本书,目光却盯着窗外的一株山茶花出神。算算时间她入宫至今快要三个月了,也不知道在年节之前能不能取到忘川花。 直到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叫她高兴了一些,“医仙,陛下有请。您想要的忘川花,下面送过来了,跟记载中很像,但是具体是不是,还需要您亲自过目。” 桃清合上手中的书,起身就向外面走去,“是吗?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 王公公笑着跟在她身后:“知道医仙要的急,陛下特意叮嘱过,咱家也都几次催着下面的人,如今总算是不负所托。” 桃清停下脚步,取出一个白玉瓶递给他:“那就多谢公公了,这药您接着吃,吃完这些,您夜里难以入睡的毛病也就差不多治好了。” 王公公欢欢喜喜将药瓶收入袖中,“托您的福,咱家这多少年的老毛病都被治好了。” 桃清温和地笑了一下。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果然是至理名言。刷了一把王公公的好感度,这不是有人盯着,下面的人办事速度就快了很多嘛。 等她被通传进入殿中,草草施了一礼,就盯着小匣子中的忘川花瞧。 一体双生,一红一白,确实是忘川花,如假包换的那种。 皇帝看她神色欣喜,便知道这花算是找着了,他也松了一口气,他堂堂天子,若是找不到一株小小忘川花,失了颜面就不好看了。 他心情舒畅,指了指一旁伺候着的年轻公子:“医仙可要感谢宗正爱卿,这可是他献上来的。” 桃清这才瞥了一眼所谓的宗正爱卿,正是宗正丞相的孙子,自身也是官身的宗正明珠,看起来倒也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她只瞧了一眼,就理所当然对着皇帝道:“宗正大人是陛下的人,他是为了陛下办事,民女要谢自然要谢陛下恩典。” 她是跟皇帝做的交易,至于什么人找到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皇帝受用了她的恭维,笑呵呵对着一旁的宗正明珠道:“没错,爱卿为朕分忧,朕是该好好赏你。” 宗正明珠却显得十分谦逊:“臣不敢独美,这忘川花是万圣道盟主封磬派人找到的,臣不过是借花献佛,把它呈到御前。” 桃清意外地瞥了他一眼,没想到堂堂丞相家的孙子居然跟万圣道有交集。 皇帝显然也是知道万圣道的,他脸上的笑容还在,语气却是淡了几分:“封磬此人还算是有些才华,万圣道这些年做的也不错,江湖平稳,朕很是安心。” 自从李相夷开了先河,这江湖中人个个想要模仿他,搞什么江湖自治,那就是从皇帝手里分权。他自然是极为不悦的。 这万圣道虽有几分乖觉,对皇帝极为尊重,经常讨他欢心,也没有李相夷那么大胆。但是跟朝臣联系在一起,就足够让皇帝不喜了。 桃清虽对万圣道跟宗正明珠之间的瓜葛有些兴趣,只是兴趣不大。而且忘川花到手,桃清就不想在宫里待了,她直接跟皇帝辞行。 皇帝倒是想要留着她,毕竟跟她比起来,太医院那帮人就跟废物一样,一点用都没有,可惜她志不在此,更何况,她说家中有人等着这忘川花救命,故而一刻也不愿意多留。 皇帝没办法,只能让她走了。】 事情就是这么巧,就连桃清也感觉到了意外。她跟皇帝交易,没想到最终献上忘川花的居然是万圣道,是宗正明珠。 角丽谯的爱慕者云彼丘给李相夷送上了碧茶之毒,多年以后她的另一个爱慕者送上了忘川花。单孤刀是害得李相夷变成李莲花的罪魁祸首,但是这一次也是万圣道出动人力找到了忘川花。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自有因果轮回。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们也为李莲花的康复付出了一份力量。 药魔盯着忘川花高兴的忘乎所以:“尊上,忘川花是存在的,只要加大寻找力度,不日定能找到,届时,尊上突破武功必然是水到渠成。”万圣道的人能找到,没道理金鸳盟找不到。 笛飞声看到忘川花也高兴了几分。有了忘川花,他突破武功就多了几分把握,然后跟李相夷打架胜算也能多上几分,“无颜,让金鸳盟全力去寻忘川花,本尊一定要见到它。” 无颜领命:“是,尊上。” 继拼命扩张江湖势力外,万圣道还在染指朝堂官员。李相夷转头看向一旁的杨昀春,“杨大人,你可认识这位宗正大人?” 杨昀春抱了抱拳,恭敬道:“不敢当李门主一声大人,李门主叫我名字就行。那位宗正公子是宗正丞相的孙子宗正明珠,在下自是见过的,只是平日里没什么来往,交情不深。” 万圣道疑似已经灭了国的南胤后人组建,有暗中积蓄力量,意图造反的嫌疑,若是宗正家跟万圣道有牵连,怕是会被皇帝彻查。 “丞相家的孙子?”李相夷有些诧异。既然能做到丞相的位置,必然是得到了皇帝的深厚信任,若是倾尽宗正家族之力给他铺路,他甚至可能成为未来的丞相。宗正明珠跟万圣道牵连,他图什么呢? 万圣道为了讨好皇帝,竟然连忘川花这样神奇的灵药都献了上去,当真像是皇帝的狗腿子。只是他们表现得越是卑微,说明他们所图越大啊。 除了宗正明珠的事情,监察司的人在还在纸上重重记了一笔,桃清,号医仙,擅调理,利子嗣。当今最苦恼的是什么事情,当然是膝下空虚,没个儿子继承自己的皇位。 若是可以将这位大夫请到皇宫,别说忘川花了,就是更多东西,皇帝也愿意付出啊。就是不知道这次她还要不要忘川花? 【画面一转,就是宗正明珠跟封磬的会面。宗正明珠神色不复皇帝面前的谦和,反而显得有些倨傲。 “封盟主,忘川花已经呈了上去。陛下很满意,决定不再追究你们捞过界的事情。但是,封盟主,事情可一不可再二,你们万圣道扩张得太快了,陛下很是不高兴,往后行事还需要收敛一二。” 封磬连连点头,并适时奉上一盒金银珠宝,小小地恭维了宗正明珠一把道:“此次事情,全都依靠宗正大人,才得以圆满解决,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宗正大人收下。” 宗正明珠冷眼看着他,也不去接他手中的东西。封磬了然,将盒子放在桌上,就告辞了。 宗正明珠很满意他的识时务,只是他没有瞧见转过头的封磬眼中全是冷意,充满了对他的杀意。如果不是宗正明珠身后牵扯众多,怕是会被封磬当场杀死。 当然,已经转过身的封磬也没有看到宗正明珠一改在他面前浮夸倨傲的模样,盯着他的背影,眼中充满了审视。 等封磬离开后,宗正明珠身后的珠帘被人挑开,从后面走出来一个红衣丽人。美艳绝伦,风情万种,正是金鸳盟的圣女角丽谯。 宗正明珠听到动静,立刻起身想要去扶她,被她拂开手也不生气,只神色痴迷地看着角丽谯,温声唤了一声:“阿谯。” 角丽谯在他原本的位置坐下,宗正明珠立刻殷勤地给她重新倒了茶。角丽谯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又挑开封磬送过来的盒子,发现只是一些金银珠宝,便没了兴致。 她转向宗正明珠,夸了他一句:“你做的不错。” 宗正明珠毫不犹豫:“能得阿谯一声夸赞,我便是死了也甘愿。” 角丽谯轻笑一声,“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着。”活着才能为我做事啊。 宗正明珠被她一句话哄得心花怒放,凑在角丽谯身边,“阿谯,你为什么让我在陛下面前提一提万圣道的事情?陛下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当然是为了你好呀。”角丽谯瞟了他一眼,这一眼就叫那宗正明珠心猿意马,想要亲近她,结果角丽谯往后一仰,靠坐在椅子上,叫他抓了一个空。 宗正明珠满含委屈地叫了一声:“阿谯。”被角丽谯一瞪,他立刻站好,不敢多说什么。 角丽谯嘴角微勾,继续道:“万圣道这次出动了大批人马去找忘川花,宫里的那位不可能不知道信息,与其让他知道你暗中隐瞒而不高兴,不如坦坦荡荡地说出来,这样,他只会对万圣道感到不高兴,于你却是无碍的。” 心上人一心一意为自己考虑,宗正明珠欢喜异常,只是他也听出来了角丽谯对万圣道的不喜,立刻道:“阿谯可是不喜欢那万圣道,可需要我出手?” 角丽谯却道:“不要多事。我跟万圣道还有合作。” 在复兴南胤的事情上,他们立场一致,但是事成之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她坐山观虎斗,等他们两败俱伤,再出来渔翁得利。 更何况单孤刀的计谋让她的尊上受伤严重,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疗好伤,她焉能不痛恨单孤刀封磬。能给他们添堵的事情,她是愿意去做的。 想到笛飞声,就想到玉红烛,角丽谯眉眼一厉,“玉城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说到玉城,宗正明珠就有些得意:“我是玉秋霜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她对我是一万满意的。至于玉红烛,她早就是我的人了,自然对我言听计从。”玉城的两位小姐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他如何能不得意。 角丽谯很满意:“那距离玉城彻底成为我们的地盘应该不远了?” 宗正明珠跟她保证道:“当然,玉城很快就会成为阿谯你的。” 两人言笑晏晏,商量的却是占据别人的家业。 画面一转,就是角丽谯一个人躺在榻上,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尊上啊尊上,你为什么那么信任玉红烛那个贱人呢,连疗伤都要躲在玉城,躲在玉红烛那个女人的地盘,阿谯是哪里做得不够好,叫你放心不下?” 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将镜子一扔,莫名其妙生了气:“玉红烛你个贱人,雷火弹都炸不死你。”她突然又笑了起来,“不过没关系,一个小白脸就能勾搭得你神魂颠倒,你拿什么跟我争?” 角丽谯喃喃道:“等尊上出关了,就是你玉红烛的死期。哈哈哈,尊上,只有阿谯是最爱你的~”】 早就知道角丽谯跟单孤刀面和心不和,他们二人合谋算计了四顾门和金鸳盟,没想到在多年以后,他们依旧处于互相提防,互相算计的合作关系上。 天机石已经暴露了玉红烛为金鸳盟十二凤之一,没想到她在四顾门和金鸳盟大战中侥幸逃过一劫,却仍逃不过角丽谯的算计,让妹妹的未婚夫去勾搭姐姐,角丽谯可真是疯狂。或许她结识宗正明珠就是为了这一天? 众人看着角丽谯和笛飞声的眼神都不对了。这是何等疯狂的爱,爱他就要弄死他身边所有女性?笛飞声真是艳福不浅。怕了,怕了…… 玉红烛咬牙切齿地看着角丽谯。宗正明珠跟玉秋霜的婚事如今已经定下了,只是没想到未来他竟然会来勾搭自己,而自己没忍住,居然真的跟妹妹的未婚夫产生了感情纠葛。 就因为尊上信任看中自己,自己就成了角丽谯眼中钉肉中刺?玉红烛简直要气疯了,角丽谯未免太疯狂了。十二凤加在一起都不够角丽谯算计的,后来就剩她一个,如何会是角丽谯的对手? 该死的,还连累了秋霜叫人看了笑话。宗正明珠,很好,敢玩弄我们姐妹俩的感情,真有你的,你该死。原本对宗正明珠还很欣赏的玉红烛已经恨上了他。 对于玉红烛仇视的目光,角丽谯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要尊上不怪她,其他人的意见都不重要,“尊上,阿谯……” 笛飞声不想听她说话,皱眉止住了角丽谯的狡辩:“无需多言。”角丽谯喜欢他,他是知道的,只是不在意而已,没想到如今却给他造成了困扰。笛飞声在思考弄死角丽谯和留着角丽谯究竟哪个更好。 李相夷嘴角勾起一个笑容,对着笛飞声举了举茶杯,“笛盟主,角圣女对你一往情深,真是艳福不浅。”他可还记得笛飞声嘲讽李莲花没用呢。 笛飞声冷冷道:“你相好为了给你找忘川花都跑到皇宫去了,你怎么不从了她?” 两人对视之间,火药味十足。 两大高手比拼气势,其他人噤若寒蝉。不过他们看来看去,撇除桃清和角丽谯有些奇怪的性格,她们看起来都格外厉害啊。 所以说,想要做强者的女人,自己也得一样厉害? 第20章 第二愿20 【夜风轻拂,月影婆娑。 品茶,赏月实乃人间一大雅事。 李莲花半夜睡不着觉,就搬了桌椅,坐在在空旷的地方煮茶赏月。 茶是好茶,香气清高悠远,月是好月,如明珠璀璨。 孤身一人,对月举杯,虽有几分寂寥,却也清净自在,不为尘世凡俗侵扰。 年轻的时候喜好热闹,招朋引伴,浮华太甚,如今时过境迁,他也可以坦然面对寂寞,享受安宁。 他低头品茶,滚烫的茶水暖人心扉。清澈的茶水中倒映出他温和的眉眼,再窥不见李相夷时期的锋芒锐利。李莲花瞧着却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 身后传来轻微破空之声,他的神色微微一动,含笑回眸,却在看到来人的时候瞬间收敛了喜色,目光冷淡地看着对方。 “姓李的,你的武功不怎么样,听觉倒是敏锐,我还想站你背后吓你一跳,没想到提早被你发现了。”妙手空空一点不跟他见外,很是自来熟地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下。 茶水普一入口,就觉味醇甘爽,是难得的好茶,妙手空空连忙抢过茶壶,打开壶盖往里面瞄了一眼,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忙不迭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灌入嘴里,完了他咂咂嘴巴,惊奇道:“花花,你最近发财了,这是君山银针,贡茶啊,你跑皇宫偷来的?你这武功也不怎么样,怎么没让人打死?” 李莲花看他一杯接着一杯牛饮的样子,忍不住把茶壶抢了回来:“什么贡茶,胡说八道。这就是最普通的茶叶,山上野生的茶树上摘的,我自己炒的茶叶。” 李莲花说的话,妙手空空是一个字都不信:“你拉倒吧,你的茶我之前又不是没喝过,又苦又涩,难喝得很,还想骗我?我告诉你,我妙手空空可不是一般人,之前在皇宫的时候,我可是喝过这茶叶的,味道一模一样。你自己炒的茶叶还能跟皇家的贡品一个味道?” 李莲花淡定得很:“你味觉坏了吧,要不就是时间太久了,你忘记了贡品的味道。” 妙手空空啧了一声,不跟他争辩,他看了一眼李莲花,又看了一眼桌椅摆设,突然凑到李莲花跟前,笑道:“李莲花,你很不对劲。你刚才看到我好像很失望?杯子是双份的,椅子也摆了两张,你在等人?” 他怪笑一声,形容猥琐,“喂,花花,跟我说说,你在等谁,男的女的?大半夜幽会佳人啊,莫不是我打搅了你的好事?” 李莲花嫌弃地将人推得远远的,“没有,你猜错了。那是我给狐狸精准备的。” 妙手空空看着趴在地上,正在呼呼大睡的狐狸精,一脸你莫要驴我的表情。 李莲花表情淡然,爱信不信。半晌后,他主动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里?” 这荒郊野外,妙手空空本来想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结果遇到个熟人,自然是想要借宿一晚,他道:“难得碰到你,我过来跟你叙叙旧不行吗?” 李莲花平静道:“我们不熟。” “别啊。”妙手空空早知他的性子,自然没有被他打击到,他十分不见外道,“这荒郊野外,又是三更半夜,你好歹收留我一晚。” 李莲花蹙眉,“莲花楼小,没你的地方。以你的轻功,再往前去半个时辰就能找到人家了,你可以去那里借宿。” 妙手空空轻啧了一声:“姓李的,你二楼不是有客房吗?我就住二楼就行。”他起身就要去二楼,却被李莲花摁住,动弹不得,妙手空空一愣,随即充满探究地看着李莲花,“你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李莲花叹息一声:“二楼,怕是不行。” “什么意思?”妙手空空不解。 李莲花十分歉然道:“二楼有人住了,你住不得。” “我没有听到这里有除了我们两个以外的第三个人的呼吸,你骗我也该找个好点的借口。你还不如说把二楼借给鬼住了。”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在他提到鬼的时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下,“没有鬼,只不过呢,莲花楼我卖给别人了,那二楼自然就是别人的住处。不仅你住不得,就是我也住不得。” “你把你的楼卖了?”妙手空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怎么没把你自己卖了呢?” 李莲花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如今的李相夷结交的都是什么掌门,帮主之类的大人物,再不济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大侠,没想到李莲花结交的却是如妙手空空这样的毛贼。 画面上李莲花神色虽有些冷淡,但是从两人之间的交谈可知,这妙手空空当真算得上是他的一个朋友。 妙手空空可以叫李莲花,花花这样亲近的称呼,可他在李相夷面前却是个排不上号的小人物。 世事变化真叫人难以捉摸。 李莲花孤身一人赏月的背影叫人品出了一分寂寥,只是眼神落在另一个空杯上,又让人会心一笑。 “明明人不在身边,李神医还是准备了桃医仙的椅子茶杯,看来李神医也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淡嘛。” “郎有情妾有意,李神医和桃医仙大约好事将近。” 众人带笑的眼神落在李相夷身上,只是在看到不远处的乔婉娩时,又变得唏嘘,李门主跟乔女侠的到底是有缘无分。 李门主跟乔女侠郎才女貌,恰似一对神仙眷侣。而李神医跟桃医仙他们,一个冷淡疏离,一个热情似火,好似也是格外般配? 所以,李门主不愧是李门主,不管是得意还是落魄,都有顶尖的美人相伴身侧,真是令人羡慕。 芩婆和漆木山对视一眼,眼中俱是欣慰。相夷这孩子哪怕成为了莲花,看起来变化很大,但孩子的内心还是一样柔软真诚,别人对他的好,他都记在心里。桃清姑娘这般待他,他心中不是没有触动的。只是比起年轻时候的不管不顾,遭遇变故之后想得更多了一些,所以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他们之前还怕孩子太冷淡,把人家姑娘给吓跑了,没想到他暗地里其实挺在意对方的,这就好,这就好。 李相夷眼中有一点点烦躁。李莲花做事为什么这么温吞,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他却偏偏是一副既不拒绝又不妥协的态度,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就不能干脆点? 【这一日,李莲花出诊归来,还未走到莲花楼,就看到原本应该门窗紧闭的莲花楼里炊烟袅袅,大门敞开,窗户也支了起来。 李莲花在远处驻足半晌,愣愣看着桃清挽着袖子在厨房里忙碌。柴火的烟气与锅里的水汽蒸腾而上,映照得她的面容不甚清晰,可他莫名觉得对方这个时候一定是含着笑意,温和柔顺。 桃清抬头看到他回来,对他露出一个笑意,一点不觉得自己反客为主,反而十分自然地招呼他,“回来了?” 神色自然,动作熟练地好似做过了千百遍一样。李莲花神色有些恍惚,自从他成为李莲花之后,便再也没有人会等他,给他做一次饭,为他留一盏灯,跟他说一声回来了。 家这个词并不新鲜,只是多年以后突然感受到了温暖让他心中熨帖。李莲花眼中的笑意蓦然变得真实了许多。他走回莲花楼放下药箱,然后洗手,在她身后给她递葱蒜碗碟。 他们两个虽然是第一次一起做饭,但还是挺默契的,给人一种仿佛已经合作过了很多次的错觉。 一切温情止于饭后桌上那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药汁呈现一种墨绿色,上面诡异地冒着气泡。 天机石外的人不知道味道如何,只是看着天机石上的李莲花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就知道那味道绝对好不了。 李莲花有些艰难道:“这是什么?” 桃清轻柔的嗓音在莲花楼里飘荡,“以忘川花为主药,另外添加了几十种珍贵药材为辅药,我熬了半天,才熬了这么一小碗出来。” 李莲花难以置信道:“忘川花,你真的找到了?” “当然。”桃清挑眉,“有人愿意帮我去找,我为什么不答应呢?”皇帝只是想要求子而已,于她而言,又不是多难的事情。 李莲花猜到了跟她合作的人是谁,因为她差人送到莲花楼的东西很多都是贡品。茶叶布匹瓷器绸缎,应有尽有,可见皇帝也是给足了诚意的。 跟着东西一起送过来的还有她的信件。她说茶叶喝着还可以,所以给他送一点,邀他共品。当然宫里的酒也不错,可惜他有伤在身,不宜饮酒。 她说御厨做的糖还不错,给他送了一大罐,李莲花尝了一颗,味道确实很甜,甜到人心里去了。 她说他衣服都旧了,所以让宫里的绣娘做了很多成衣送过来,大小合适,颜色也是他常穿的颜色。 桃清人在万里之外,莲花楼里却处处有她的痕迹。像是逐步蚕食地盘的猎手。 李莲花低垂着眉眼,自嘲道:“你几次见我都是狼狈的时候,看上我什么了?” 桃清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好似一汪春水落入心间,让人脸红心跳:“李神医容貌清隽,气度非凡,我对你可是一见倾心,再见倾情。” 李莲花面不改色道:“姑娘幽居深谷,终究是见到的人太少了。”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讲究的是一个时机。太早或者太晚都不行,我觉得遇见李神医的时候刚刚好。” 桃清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唇,媚术悄无声息地运转,神情哀怨地看着他:“还是说,李神医觉得我不美,比不得你的心上人半分,所以配不上你?” 李莲花神色恍惚了一瞬,然后眨了眨眼睛,如常道:“姑娘容色倾城,又岂是我这等江湖游医能配得上的。” 桃清内息一断,不再运转媚术,双手托腮,一双眼睛好似要看到他心里去:“所以,你是有心上人,才不愿意与我一起吗?” 李莲花神色微顿,刚想开口说自己有心上人以打消她的念头,结果却听到她说了一句话,“不如我去杀了你的心上人,如何?” 李莲花瞬间改变了自己将要出口的话:“在下确实有个心上人,只不过这心上人另有归宿,于是,我下定决心,不再娶任何人,实不敢耽误姑娘。” 桃清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你未婚,我未嫁,你的心上人已经另嫁他人,而我正好喜欢你,这不是刚刚好吗?” 李莲花汗颜道:“不妥,不妥,这样未免太委屈姑娘。姑娘这般品貌出众,日后自然有良缘。” 桃清道,“可我自认识李神医,便觉他人再难入眼。”她语气软软的,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不如李神医跟我试试,说不定哪天我就不喜欢了,到时候我们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如何?” “傻话,人是不能只活在当下的。姑娘日后若是有了真心之人,便会后悔今日言语。”李莲花看似在笑,实际上眼中却有一种深深疲惫感。 桃清依旧笑意盈盈,好似被拒绝的那个不是自己:“可是,不叫我试试,总觉得不甘心呢~更何况,李神医你现在想跑都来不及了。” 她敲了敲桌子,神色淡定,“你不会以为等你恢复了武功就跑得远远的,叫我找不到吧?我告诉你,别想了,我在你身上种了香,你便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 李莲花瞬间闻了闻自己衣服袖子,除了清苦的药味,并没有闻到其他什么味道,他怀疑的眼神看着桃清,却见到她格外笃定的眼神。 李莲花:“……倒也不必如此。” 桃清笑而不语。】 芩婆看着李相夷,语重心长道:“相夷,日后若是有个姑娘为了你费尽心思,你也得好好对待人家,知不知道?”小徒弟刚被乔姑娘甩了,只盼望着日后还能遇到一个一心一意待他的人。 天机石上的桃清姑娘就很不错,只不过她五六年后才是天机石上那个样子,那如今该还是个孩子。她太小了,未来的变数又太多,他们可能根本走不到跟天机石上一样。 李相夷应了一声。实则却有些不以为意,他不会沦落到李莲花那样的的境地,自然不需要一个姑娘为了他费尽心思。 但他又感激她,因为没有了她,李莲花会不顾自己的死活,一心一意去找那劳什子的尸骨,让自己活成一个笑话。 李相夷不能接受自己变成落魄的李莲花,却心疼他,单孤刀欺他骗他,然而寻找单孤刀的尸体却成了他心灰意冷之下的唯一寄托,当真是欺人太甚。他很想揪着李莲花的衣领告诉他,别找了,放弃吧,你一定会后悔的。 可他们,终究只是一个看客,眼睁睁看着李莲花走向既定的结局。直到有人闯入他的生活,强行将人拉回人间。李相夷皱了很长时间的眉头总算是舒展了一些,李莲花的未来终于不再是惨淡一片。 桃清回想着以前的事情,除了任务要求外,她对于李莲花大概也是同情居多,所以,她不抗拒救他。 而且找忘川花的是皇帝的人,她不过是给皇帝调养身体,如今想来她也不觉得自己付出了什么,那于她而言,都是轻而易举就能达成的事情。 其实她自己就能找到忘川花,只不过为了将过程合理化,她这才引着皇帝的人找上她。但李莲花得承认,她付出了很多。所以,李莲花对她向来是千依百顺。 第21章 第二愿21 【龙飞凤舞的对联,大红的灯笼,漂亮的剪纸,丰盛的年夜饭,窗外瑞雪飞扬,楼内一室温馨。 莲花楼里头一次这么热闹,两人一狗,倒真有了几分家的味道。 李莲花在江湖漂泊数年,孑然一身,桃清也是孤身一人。两个孤独的人凑在一起,虚情假意也好,逢场作戏也罢,总归相互陪伴,能一起走过很长一段时间。 酒过半巡,桃清问他:“你的毒解了,内力再过个一年半载也能恢复到全盛时期。有没有什么想要弥补的遗憾,想要杀的仇人之类的?” 李莲花一顿,语气平淡道:“我一个江湖游医能有什么仇人?以前的事情我早忘了。没有仇人,也没有什么遗憾。” 桃清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跟他说起了别的事情,“我八岁的时候,师父带我去扬州城看望一个故友,结果那一天晚上,有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为博美人一笑,在江山笑屋顶在剑上系了丈许红绸,舞了一套三十六路醉如狂剑法,导致扬州城万人空巷,只为争睹那红绸一剑。” 李莲花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意:“……”年少时的黑历史猝不及防攻击到了他,感觉心中中了好几箭。 她意味深长地看向李莲花,“而我呢,恰好有那么一点点技能,比如我可以凭骨相认人。所以,我该叫你李莲花呢,还是李相夷?” 从她的口中听到李相夷这三个字,李莲花神色有些恍惚,原来她从一开始就认出了我。 桃清静静等他回神,片刻后,李莲花开口道:“李相夷这个名字我很久没用了。”】 “门主被认出来了?”有人惊呼道。他们这些局外人若不是一直看着门主从李相夷变成了李莲花,怕是根本不敢相信那李莲花就是门主。 “屁,人家话里的意思是她一开始就认出来了,只是没有点破。”可是这个时候为什么要挑破呢,用意何在? “门主也承认了,这么干脆?”就李莲花那一脸抗拒过去,恨不得离那些熟人十万八千里,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见面的模样,怎么就能这么轻易地承认呢? “太好了,李门主的碧茶之毒真的解了,再过个一年半载就能恢复功力了。那李莲花是不是可以做回李相夷了?” 不知道是哪个傻子说出来的话,只是众人心中都有一个答案,那就是不可能的。李莲花永远做不回李相夷。 让李相夷变成李莲花的从来不只是碧茶之毒,而是多变的人心。 只是没想到李莲花解了毒,恢复了功力,还是不愿意回去报仇,他甚至连提都不愿意提那些往事。 如今的李相夷眼里容不得沙子,众人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李莲花会宁愿选择回避,也不愿意报仇雪恨。他真的愿意原谅给他下毒的云彼丘? 【天机石上桃清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不恨他们吗?” 过去的身份被揭破,李莲花好似也有了几分倾述的欲望。他喝了一杯酒,淡然一笑,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低沉,一种萧索。 “当年东海之滨,我一个人独对金鸳盟,前无去路,后无援兵,我拼尽全力击沉了那艘大船,却碧茶毒发,坠入大海,当时在心中对云彼丘真是恨之入骨。后来我从海上活了下来,便立誓,即便坠入地狱,也要回去复仇。” “东海一战后,我便回了四顾门,只是暗中见到了四顾门四分五裂的惨状,也听到了一些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怨言,我当然就茫然了,失去了方向。我想了很久,或许那场失败,都是因为我一个人,一意孤行而导致的。” 桃清静静地听着他的剖白,虽然没有发表意见,但是神色上却是满满地不赞同。那一场失败从来不是他的错。 李莲花笑了一下,“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我也不愿意再回四顾门,不想在做李相夷。” 那些过往,他其实不太愿意去回想。那时候是真的恨啊,恨所有的人,恨得想要杀了他们再自杀。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慢慢放下了。 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遗憾是人生的常态。从前以为不能接受的,在时间的磨合下,慢慢地都接受了,他接受了世事无常,亲人不在,他接受了门派消散,下属背叛,接受了恋人分道扬镳,独自感受孤独挫败。 李莲花神色有些飘忽,仿佛看到了很久远之前的事情,“当时呢,我身上没钱。为了不饿肚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种起了萝卜。那时候是春天,我觉得萝卜长得太慢,一日一日地看着,一日一日地数着,等到看到地里有萝卜肚子顶出土的时候,我高兴得……差点痛哭流涕。” “后来,我发现自己早已渐渐忘记了江湖,已经不需要什么天下第一万人敬仰,我养活了自己,还养活了一条狗。等有一天想起四顾门,想起云彼丘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忘了为何要恨他们。” 他低眉浅笑的样子,好似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柔与慈悲,仿若悲悯的神佛降临凡间,世间的一切都没有看在眼中,放在心上。桃清挑眉,神色有些不以为然。 李莲花微笑,神色悠悠道:“过去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以后的日子。碧海蓝天,晴空万里,我可以去出海,可以去登山,家中有存银,床下养条狗,这日子有何不好?” 看着他神色从悲伤到淡然,甚至有对未来的憧憬,桃清仿佛突然失去了言语能力,她张开嘴巴,不知如何安慰他,最终说出口的话却只有三个字:“挺好的。”】 李相夷变成李莲花的过程是所有人都看过来的,只是展示出来的画面远没有他亲自剖白来得震撼。 一字一句话中透露出来的艰难与心酸,让人忍不住泪流满面。 纪汉佛,白江鹑,石水,还有四顾门的门人顿时跪了下去,“门主,对不起。” 除了肖紫衿躲得远远的,其他人心中都生出了巨大的愧疚。他们错了,真的错的。 一不该让门主独战金鸳盟,前无出路,后无援兵,二不该在门主生死不明的时候闹矛盾,让他看到四分五裂的四顾门,三不该不去寻人,门主明明在东海住了三年,他们却不去寻找,而是默认了他死于东海。 佛白石还有一错,他们不该包庇云彼丘,让那个心智不坚定的混蛋活着,还活得比门主好。 他们暗中发誓,李莲花不愿意回去四顾门,但是他们一定会留住李相夷,现实中的四顾门绝不会沦落到天机石那样的境地。 乔婉娩在自责。她为什么没有去找李相夷,为什么没有找到李相夷,那三年如果有任何一个人陪伴,哪怕没有任何用处,但至少有人陪着,相夷是不是就会过得更好一点? 李相夷眼中似有泪光闪过。他只是将自己代入李莲花口中描述的那个画面,就觉得心头发涩,恨意丛生。他真的好恨,他想要替李莲花报仇,想要杀了云彼丘,杀了单孤刀,杀了角丽谯。 可是现实却不允许他这么做。那是天机石上犯了不可饶恕罪孽的人,不是他这里还没有动手的云彼丘,角丽谯。 他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我是李相夷,不是李莲花。李莲花有理由复仇,他却选择了放过,而李相夷想要替李莲花复仇,却找不到复仇对象。 芩婆也在责怪自己,为什么要避世,为什么不出山,为什么就那么笃定小徒弟死了呢?老头子不在了,她还活着的,若是她去东海寻一寻,是不是能找他,不让孩子受那么多的苦? 四顾门群情激愤的时候,金鸳盟安静如鸡,连呼吸都放缓了,生怕呼吸稍微重了一点,让四顾门的人注意到了,然后群起而攻之。 【李莲花的身体日渐恢复,他终于再次执剑,于月下舞剑。 一袭白衣翩跹飞舞,墨色长发亦随风飘荡,卓然不凡,宛若谪仙人。心随意动,他的剑不是凌厉的杀招,而是圆融的剑意,剑光闪烁间与皎洁的月光相互辉映。 他的嘴角挂着散漫的笑意,眼角的余光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扫过不远处横笛吹奏的姑娘,月光萦绕在她周身,衬得她遗世而独立。 画面如水墨晕染开来,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有人撑着油纸伞走在青石小巷中,步伐轻盈得像是踩着独特的节奏,不疾不徐,缓缓而来。 李莲花提着药箱站在小巷子里的屋檐下躲雨。他的神色并不焦急,而是有些出神地看着豆大的雨点“啪嗒啪嗒”地砸向地面,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眼角的余光瞥到逐渐靠近的油纸伞,他脸上不由自主地绽放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仿佛这漫长的等待只为这一刻,只为看到那人。 油纸伞上扬,露出桃清那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与他格外温柔的眉眼相触,一眼好似成了万年。 雨雾散去,又是一片月色朦胧,清幽静谧。桃清坐在莲花楼的楼顶上,双腿悬空,手撑着屋檐,正微微抬着头仰望星空,嘴角挂着清浅笑意,裙摆随风飞扬,好似要乘风离去。 他蹲在地上给狐狸精顺毛,偶尔抬头看她的时候,眼中溢满了笑意。 “李莲花。” 她叫了一声,而他闻声看她。 却见她轻笑着,从楼顶一跃而下,仿佛从月宫中跌落的仙人,他的心脏猛漏跳了一拍,然后下意识起身上前几步,伸出双手将仙人抱了个满怀。 她的眼中满是狡黠与雀跃,他的眼中满是无奈和纵容。在他低头的一瞬间,她倾身吻在了他的唇上。 让人脸红的画面一闪而过,紧接着就是野外一个不知名的山头,日落时分,晚霞绚烂。 当李莲花终于将柜子里的香囊和佛珠埋入一个不知名的小山头的时候,桃清给他送了一朵向日葵。 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有你时你是太阳我目不转睛,无你时我低头谁也不见。 画面一转,莲花楼里灯火通明,两人相对而坐,一人执棋苦思冥想,一人品茶悠然自得。 桃清微笑着看他皱眉沉思,却在某一瞬间突然之间蹙了眉,脸色陡然白了一分,强忍着胃里翻腾的酸意,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后猛地起了身,到门口弯下身干呕了几声。 李莲花手中的棋子“啪”地一声掉在了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脸色比桃清还要白上三分,说出的话都结巴了:“你,你,你……” 桃清呕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吐出来,她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看他魂飞天外的模样,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语气却是平淡道,“啊,如你所想。” 李莲花好似还没有回过神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愣愣地盯着她看。 桃清眼皮子一抬,意味不明地冷哼了一声。 李莲花顿时收回目光,低着头安静如鸡,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桃清:“……啧!” 看到前面两人独处的时候,李相夷略有些不自在。他实在是无法理解天机石为什么要将这些放出来。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私底下的事情终归是不宜被那么多人看到。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只是最后那一段放出来后,他那一口茶就喷了出来。 所以,李莲花的卖身是真正意义上的卖身?李相夷神色恍惚,好像看到了什么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在他眼前发生,而他只能看着,却无力阻止。 孩子都有了,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李相夷的思绪不由额度飘到了他们最开始遇见的时候,不会是那个时候吧?当时就觉得不太对劲,实在是因为后面躺床上那个李莲花脸色苍白得不像话,不像是毒发了。 李相夷虽然强装镇定,但他的耳朵已经随着广场上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而变得通红。天下第一也没有经历过这种荒唐的场面啊。 他跟阿娩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从来没有越界的行为,怎么成了李莲花之后,一切事情都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呢? 偏偏笛飞声还在一旁幸灾乐祸,“恭喜啊,看来四顾门后继有人了。” 李相夷都懒得理他,只是神色莫名地盯着天机石。心中除了难以置信,窘迫尴尬以外,好似还有一点点微不可查的期待,李莲花的孩子是会像他多一点,还是像她多一点? 芩婆一言难尽地看着天机石上的李莲花,这徒弟怎么这么傻呢?孩子都有了,赶紧负起责任啊。 乔婉娩垂下眼眸。天机石上的姑娘行事作风大胆,完全不符合她家中对她的教导,她应该唾弃看不起桃清的行径的,可是她心中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羡慕对方的鲜活,羡慕对方的随心所欲。 好似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难得住她的,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束缚住她的,真是随性的一个姑娘啊。她有着健康的身体,高深的武功,精妙的医术,可真令人羡慕和嫉妒。 众人八卦的眼睛盯着天机石,想要看后续,结果天机石上弹出眼熟的几个大字,【未完待续,明日同一时间,我们不见不散。】 广场上顿时一片嘘声。 桃清弯了弯眉眼。 这是她怀老二的时候。怀小桃子的时候,她一个人,吃了药,十个月都很安稳,怀老二的时候,她是各种折腾,誓要把前一次少了的补回来,折腾得李莲花瘦了好几斤,哈哈哈…… 天机石上的画面九分真一分假。事情都是真实的,唯一的假大概就是她希望她的孩子出生的时候是名正言顺的婚生子,而不是工具人一样的私生子。 这事她不在乎,却不希望孩子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 第22章 第二愿22 人多就是热闹。 江湖各大门派齐聚四顾门,人满为患。而且武林中人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一言不合就开打那是日常状态。 路边的摊子,客栈的桌椅都换了好几轮。好在没有人员伤亡,在四顾门的地盘还是有所顾忌的,大多点到为止,普通人损失的财物也会得到应有的赔偿。 桃清在小青峰下的小镇上已经看了好多热闹。比如两个门派的弟子同时向另一个门派的女弟子献殷勤,那女弟子有没有表态不知道,但是那两人倒是打了起来,事后气不过,呼朋引伴,最后竟然发展到了两个门派互殴。 两个年过半百的掌门不好意思跟年轻的人一样亲自动手,只能维持着仅剩的那点风度,隔着人群互骂,互揭长短。熟人就是这点不好,自己年轻时候那点黑历史,对方都知道。 围观众人发出“哇”、“哦”、“原来如此”之类的各种惊叹声,吃了一手好瓜。 桃清还特意跑过去瞧了一眼那个引发门派互殴的传说中的“女主角”,纤弱娇美,有楚楚动人之姿,是有那么一点祸水的潜质的,没有那两个年轻人,还有其他的人围着献殷勤。这姑娘池塘养的鱼还挺多,身边是修罗场,她却稳如泰山。 哈哈哈……笑死,年轻人果然感情丰富,精力旺盛,让她这个老年人自愧不如。 吃完了这个瓜,桃清又冲向下一个瓜。听说南边的瀚海阁阁主四十多岁才得了一个宝贝儿子,平日里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每次出门都跟伺候祖宗一样伺候儿子,结果这次带着来了四顾门长见识。 他们从客栈出来的时候跟迎面走来的最北边的鹤归派碰上了。就是这么巧,两边人客套话还没有出口,一个照面,两方人马就懵逼了。 两个门派一南一北,隔着十万八千里远,在此之前也是从未见过,结果自己的儿子长得跟对面那个领头的老家伙有七八分相似,这能忍? 瀚海阁阁主脑子一懵,眼睛瞬间红了,身体比脑子反应快,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自己的拳头已经砸在了对方的脸上。对方莫名其妙被打,当然不可能不还手。两个门派就这样在客栈门口大打出手。 鹤归派掌门不远万里给瀚海阁阁主戴绿帽子,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围观的群众瞪大了眼睛,都想看后续。只有四顾门的弟子无奈地插入其中,将两方人马给劝停了。 桃清到的时候,旁边的人正在讨论最新的传闻。原来鹤归派掌门有一个从小走失的妹妹,两三岁就走丢了,很有可能就是瀚海阁阁主夫人,外甥像舅,这就解释得通了。 虽然万里寻亲的故事也很感人,可惜大众更喜欢桃色绯闻,一时间围在客栈外的人都散了。 桃清不死心,等他们路过的时候,偷偷揪了他们三人的头发,让系统做了亲子鉴定。 结果,那鹤归派的掌门确实是跟孩子有一定的亲缘关系,很可能是舅舅之类的,只是瀚海阁阁主跟孩子居然没有关系。 可惜他夫人没有来,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偷龙转凤,还是张冠李戴的戏码。 哈哈哈……武林中人就是胆子大,玩得还挺花的。桃清捂着新鲜出炉的秘密,一个人笑得合不拢嘴。 等她吃完瓜,心满意足转移下一个事故客栈,发现那里也是围了很多人,而且事情好像有些严重,远远地就瞧见了一身红衣,神色冷峻的李相夷。 桃清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一手冰凉的触感。哦,我还戴着面具,那没事了,身上穿的衣裙是鹅黄的,跟以前可没有一点相似的。 她挤在众人之间,看着客栈中躺了一地的人,她堪称乖巧地问旁边的女侠,“这位姐姐,这里出了什么事?” 那位女侠本来正在聚精会神看着李相夷,听到有人叫她十分不耐烦,转头看到不过是一个小姑娘,便压了脾气,言简意赅道:“听说这客栈有人投毒,住在这里的五六个门派,有十几人中了毒,命在旦夕,李门主都出面了。” 投毒? 是跟人有仇,武功不如对方,只能选择投毒,以至于误伤了其他人,还是跟客栈主人有仇,想要报复对方选择这种方式,亦或者只是单纯地报复社会? 桃清看了一眼李相夷,若有所思,又或者对方的目标是李相夷。这些门派的人都是李相夷邀请过来的客人,若是出了事,又找不到罪魁祸首,怕是四顾门会成为众人的迁怒对象。 昏迷的十多人脸色青黑,嘴唇发紫,显然是中毒颇深,气息微弱,感觉活不了多久的样子。因为是在大堂发作的,所以人都没有送上去客房,只是用木板拼接了临时的床,都在大堂搁着。 没中毒的亲朋好友一边照顾病人,一边悄悄把目光悄悄投向李相夷。 李相夷眉头微蹙,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凝重,四顾门的大夫给人看过之后,上前跟李相夷复命,神色十分为难:“门主,他们中的是一种蛇毒,毒性很强,一时半会配不出解药,可我们最多拖延半个时辰,怕是来不及。” 又有一人从客栈外拨开人群,匆匆跑到李相夷身边,“门主,金鸳盟药魔不在,属下在路上碰到了金鸳盟的四象青尊,他说药魔一大早就离开了,暂时不在这边。” 这么巧?药魔离开了,这里的人就中毒了,而且没有给众人留下配置解药的时间。 他们说话间,中毒的人中有人口吐白沫,四肢痉挛,整个人颤抖了起来。李相夷来不及多想,他将少师扔给一旁的下属,自己走到那人身边,扶起他,给他输入内力逼出毒素。 半晌后,那人吐出一口黑血,眉眼舒展,神色却是安宁了下来。竟是李相夷以扬州慢强行将他的毒给逼了出来。 只是若是只有一人也就罢了,到这里中毒的人有十几人,若是个个都要李相夷以扬州慢的内力救助,不仅费时费力,恐怕他的内力也会消耗巨大。 不仅桃清这么想,在场的很多人脸色巨变。对方为什么明知道李相夷的扬州慢强大无比,可以解决绝大多数毒却依然选择了下毒,可如果这就是对方的目的呢?若是对方下毒的目的就是要消耗李相夷的内力以达到某种目的,如今不就是中了对方的算计? 桃清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看着人群中迅速离去的某些人,眼神闪了闪,“系统,做好标记,跟踪他们,让我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好的,宿主。】 系统地图瞬间打开,那些人从人群中离开后,竟然朝着不同方向而去,然后桃清眼睁睁看着他们在不同的地方搞事,杀人放火,引发的混乱何止一处。 她愕然抬头看着天空,片刻之间,天空炸起好几处信烟,这是求援的信号。所以,他们当真是为了制造混乱,拖住李相夷?这些武林中人,真是不把人命当回事啊。 最终目的是什么呢?桃清看着系统地图上很多人不约而同奔向小青峰后山,对他们的目的有了猜想。他们怕不是想要劫狱?封磬的人?总不会是为了云彼丘而去吧? 所以制造混乱的目的就是为了拖住李相夷,一方面消耗他的内力,一方面让他赶不回去阻止? 药魔怕不是角丽谯给弄走的? 想得挺好的。 桃清笑眯眯地看着李相夷,以他的睿智,不可能想不到的吧,他要怎么办呢?是救人呢,还是回去看看,是不是调虎离山? 她的任务只是保李相夷天下第一,其他的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封磬如何,角丽谯如何,单孤刀又如何,她近乎冷漠地想,通通与她无关啊,她杀过一次的人,都不想动第二次手。这世上有无数相似的位面,难不成她见一次就要杀一次? 只是她看着看着,发现李相夷的目光直直看了过来。桃清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嗯,什么意思,认出我来了,要我出手? 桃清装傻,假装没看出来,一动不动。直到李相夷走到她跟前,“这些人你能救吗?” 桃清看了一眼左右的人,早就退了几米远,就留她一人站在原地不动,她眨了眨眼睛,状似不好意思道:“李门主这是跟我说话?” 李相夷无语地看着她,不跟她说话,跟鬼说话呢?他矜持地嗯了一声。 桃清微微一叹,微笑着就要开口拒绝。中毒的那几人已经命在旦夕,片刻耽误不得,天空中的信烟还没有消散,李相夷蹙眉,神色凝重,“先救人,条件随你开。” 救几个连名字都记不住的江湖人,就可以对李相夷随便开条件?桃清嘻嘻一笑,对着李相夷伸出大拇指,恭维了一句:“李门主大气,人交给我,你放心。” 李相夷看她同意了,提着剑就走。他虽然并不觉得那些人能给四顾门造成多大的损失,但是他也不希望出现不必要的伤亡。 四顾门的弟子一半跟着他走了,一半留在客栈照看病人。看着他飞身而去的背影,桃清幽幽吐出一口气,年轻人就是性子急,不把条件谈妥了再走,也不怕她回头狮子大开口,把四顾门给搬空了,让他们喝西北风去。 她缓缓走到客栈中,里面的人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看李相夷的态度,就没人敢对她不敬。桃清伸手摘下脸上的面具,虽然不是几年以后完全长开的模样,但五官模样摆在那里,众人瞧着当然也不陌生。 哦,原来是她。难怪李门主就这么放心地走了。众人的担心的神色瞬间落回了肚子,碧茶之毒都能解,这小小的蛇毒应该不在话下吧? 看着桃清尚有些稚嫩的脸,众人八卦的火焰在眼中升起,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桃清无视众人打量的视线,自顾自蹲下身给中毒的人检查了一下,然后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来个能做主的。” 其中一人快步上前,恭敬道:“医仙,有何吩咐?” 桃清道:“把窗户大门关上,准备几个暖炉,再给我按照中毒的人数准备金针,每人要一套,再拿一坛烈酒,每人一个碗,另外给我拿纸笔过来,我开个药方,你马上派人去抓药熬药。” 当然客栈里不止他一个四顾门的弟子,她话音一落,那人就安排了其他弟子去做事,而他依旧待在桃清身边待命。桃清好奇的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江一舟,在下江一舟。” “江大侠。”桃清听他的声音有几分耳熟,想了想才发现这就是那个第一个跟李相夷表忠心,说是仰慕他才加入四顾门的,虽九死亦不悔,很有几分气魄。所以,她记得他的声音。 江一舟汗颜,这可是未来很有可能成为门主夫人的人,他哪里敢在对方面前称大侠,“不敢,不敢,医仙称呼在下的名字即可。” 纸笔柜台就有,桃清拿到后快速写下一张药方,墨迹未干,江一舟就着人去准备药材了。 等了没一会,四顾门出去置办东西的弟子陆陆续续回来。桃清刚拿起酒坛,想要将酒倒入碗中,江一舟就很有眼色的接过,给每个碗里倒了半碗烈酒。 桃清不言语,顺手将四顾门弟子寻来的金针放在烈酒中泡着,“你去把他们衣服脱了。” 江一舟懵了一下,无意识地发出疑问:“啊?” 桃清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眼中荡起一点笑意,“啊什么啊,脱衣服不会?毒入五脏六腑,我要给他们扎针,不脱衣服我怎么扎针?” 江一舟瞄了桃清一眼,看她已经捻了一枚金针,不得已只能木着脸给离得最近的一个人脱衣服,等他脱完上衣露出对方的胸膛,他犹豫问道:“裤子?” “不用。”桃清翻了个白眼,脱什么裤子,也不怕自己长针眼。她心无波澜,将银针一一扎入病人胸膛各大穴道,再辅以内力,将五脏六腑的毒素逼至一处,最后一掌打去,让对方吐出大半的毒素。 四顾门派过来的医师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桃清写药方的时候他在一旁看着,她刺穴的时候,他也厚着脸皮在一旁看着,一脸惊叹,恭敬地像个学生。 这世上任何事情都是要讲究天分和资源的,就她刚才给出的药方,已经折服了年过半百的老大夫。 桃清是不在乎别人学去医术的,当然她也不乐意教导别人。只是看看而已,老大夫愿意看,她就任由他看。 她下针的速度很快,逼毒的速度更快。除了那个被李相夷救了的人,剩余还有十三人,她一一处理过去,半个时辰都没有。 “好了。” 江一舟低声问道:“医仙,这样就可以了吗?”那个年过半百的大夫正蹲下给那些人把脉,发现他们脉搏强劲了一些,身体已经好了许多。 桃清在脸盆里净了手,又慢慢擦干净。“当然不是,虽然大半的毒素已经逼出来了,体内还有小部分毒素。银针不要动,等药熬好了,给他们灌下去,再吐出剩余毒血就可以了。吐完血再把银针拔了。” 她伸手点了点老大夫,“那个老大夫,接下去喂药你可以吧?” 那老头点点头,“没问题,医仙。免贵姓孙。” 桃清道:“那就交给你了,孙大夫。” “好的。” 其实很多毒不是没有解药,只是毒性太强,很多人撑不到喝下解药的时候。孙大夫之前为难的也是没办法在配制出解药之前保住那些人的命。 江一舟抱拳:“多谢医仙。” 那些病人的家属也松了一口气,对桃清一阵感谢。 第23章 第二愿23 等李相夷再次回到客栈的时候,发现那些中毒了的人已经都不在大堂了。 江一舟跑过去,主动跟他汇报发生的事情。那些人喝下药将剩余的毒素都逼了出来,人已经好了许多,这会都抬回客房休息了。 李相夷环顾四周,发现整个客栈只有桃清一个人坐在临窗边的桌子上在吃饭。于是他上前,在桃清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桃清已经吃好了,她手中的把筷子放下,然后才抬头看向对面,发现李相夷身上凝聚着一种如有实质的煞气,应当是刚杀了人回来。 看来四顾门的麻烦都解决了,她点开系统地图,发现各处动乱已经平定了下来。四顾门的办事效率还是不错的。 江一舟早就让人准备了一副干净的碗筷送到这边,然后他们自己退的远远的,守在客栈外面。虽然很好奇他们之间的事情,但是门主的事情谁敢打听,众人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眼角的余光都不敢往那边瞟一眼的。 李相夷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举杯向她道谢:“以茶代酒,这次多谢你。” 桃清颇有些受宠若地眯起眼睛,这可是李相夷唉,冷酷桀骜,不可一世的李相夷跟他道谢,哈哈哈,之前她还嫌弃万分的茶,这会喝起来感觉味道真不错。 她看着李相夷杯中的茶水喝完,才问他:“李门主,我桌上的茶你也敢喝,不怕我下毒啊?” 李相夷一点没觉得害怕,他不仅不害怕,反而又倒了一杯茶,淡定地喝了一口:“你下毒了?” 桃清道:“没有。这桌席面可是记在四顾门账上的,我要是对李门主下手了,岂不是还要自己付钱?” 李相夷无言地看着她。所以,堂堂四顾门门主的命就只值一桌席面的钱? 桃清乐不可支,笑完之后才道,“更何况,李门主还欠我一笔债没还,我当然不会对你下手。”谁也别想占她便宜,李相夷也不行。 李相夷颔首:“你要什么?”他并不觉得为了几个小门派的人付出巨大的代价,让桃清出手有什么不对,人命不是以身份地位来衡量的。 桃清摩挲着茶杯边缘,漫不经心道:“如果我说我要四顾门呢,李门主也愿意给吗?” 李相夷神色不变:“你确定?”李相夷一直都知道觉得四顾门没了他不行,更何况,天机石上也展示了四顾门没了李相夷马上解散了,更加深了他那一份笃定。 四顾门除了李相夷,还有谁能驾驭?她要是真的接手四顾门,怕是分分钟要解散,桃清撑着头,无奈道:“四顾门我当然是不要的,开个玩笑而已,别那么严肃。” 随即她又恨铁不成钢道:“李门主,不是我说你,你怎么样也得把条件谈好了再走,怎么能说出条件随我开这样的承诺,万一我要的是你付不起的报酬怎么办?” 李相夷真是太难带了,也太自负了,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长为李莲花那样老奸巨猾的性子?这样她才能放心他不会一不小心又把自己作死了。 李相夷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随口道:“比如?” 桃清眼也不眨,迅速道:“比如我觊觎你这个人,想要你的命之类的,难不成你也愿意?” 李相夷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你要人还是要命?”不知道为什么,桃清的年纪也不大,但是他好像总能在她身上感受到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之情?她总是把我当孩子看,真是个奇怪的人。 大约是见多了江湖女侠对他崇拜的眼神,以及乔婉娩充满爱意的眼神,所以李相夷从不觉得桃清对他有意思。 哪怕她长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但是眼底的神色太过平淡,平淡到这世间万物好似都入不了她的眼,包括他李相夷。 在这一瞬间,李相夷发现桃清的眼神跟李莲花的眼神重叠了。一个看似温和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一个游戏人生,淡看人间三千事。 他们身上一种不属于人间的超脱感,说简单点,就是倦怠,冷漠,不在乎,无所谓。李莲花是十年饮冰,热血已凉,那她又是因为什么缘故,年纪轻轻就这般淡漠,总不至于是天性凉薄吧? 二十岁的李相夷是这样直白的人吗?桃清:“……我都不要。我只是提醒一下李门主,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样好说话的。” 这话让李相夷认真看了她一眼,然后道:“确实,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敢跟我提条件。” 这话让桃清嘴角都拉平了,“李门主,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因为他们想要的都是你给不起的,所以才说不出口。而像我这样,明码标价的,那就是你情我愿的生意。愿意支付报酬的,可以谈,若是不愿意,那就免开尊口。” 李相夷想起天机石上李莲花咬牙切齿地说出心甘情愿四个字时的情景,他由衷得感叹了一声:“确实是你情我愿。” 桃清是不清楚他想到哪里去了,只看他认同自己的观点,就开心了,她道,“李门主,人我已经给你救了,你愿意为他们付出什么东西呢?” 桃清点了一桌子的菜,真正动过的没有几盘,李相夷拿着筷子朝着没有动过的菜色下手。他咽下一口菜后,才道:“说一个你想要,我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跟聪明人说话都得小心谨慎,不然人家随随便便就能猜透自己的心思。桃清叹息一声,正色道:“那不如李门主帮我找找忘川花吧。” 武功这种事情,还是靠自己修炼比较好,靠外物突破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笛飞声最好还是不要突破了,以免给她的任务造成麻烦。 虽然金鸳盟正在全力寻找忘川花,但四顾门也可以插一脚,这个条件,李相夷点头同意了:“可以。” 桃清想着都第三次碰到了,一起吃过饭,聊过天的两人可以算是朋友了吧?于是关心了一句:“四顾门没事吧?” “无事。”李相夷锋利的眉眼一挑,有些傲然,有些不以为意,那些人不过是一群宵小之辈,何足挂齿。 他是有这个资本自傲的,毕竟这江湖绝大多数人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 只是,从这次进犯四顾门的人口中审讯出来的意图叫他有些忧心。那些人竟然不仅仅是想要救封磬,他们甚至要放出牢中所有的犯人。 可惜封磬的嘴很硬,不论怎么用刑,都不肯说出单孤刀的势力除了万圣道,还有什么其他隐在暗中的势力。 四顾门一声令下,还未成气候的万圣道自然不成问题。就怕手下无人可用的单孤刀会把主意打到一百八十八牢中。 那些被关入一百八十八牢的人都是江湖上穷凶极恶之人,他们一旦被放出来,且不说能不能为单孤刀所用,但是他们一定十分痛恨四顾门,痛恨将他们关入其中的李相夷。 李相夷已经传令下去了,一百八十八牢全部要加强防备,生怕单孤刀狗急跳墙,让人攻破了一百八十八牢。 当初他对单孤刀没有防备,哪怕他不知道一百八十八牢所有的位置,但其中很多地点他当是心中有数的。 这并不是说李相夷惧怕他们,相反,李相夷并不害怕,只是能在江湖上搅弄风云的人武功都不弱,人他是一个个抓的,若是那些人联合在一起,也是一个麻烦。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江湖怕是要再起波澜了。 李相夷有些讽刺地想着,前几日单孤刀还是他最信任的人,短短几天过去,他已经不吝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对方,且认定对方会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 师兄啊师兄,你真的会如此丧心病狂吗? 桃清觉得单孤刀这个时候过来想要从李相夷眼皮子底下救人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对方偏偏这样做了,图什么呢?是试探,还是有更深层次的图谋? 所以,她阴谋论了一番:“李门主,我觉得吧,除了被你抓到的人以外,你还需要注意一下在这个过程中表现得不错的门人弟子或者其他人。或许,对方只是想要获取你的信任,从而在你身边埋下一颗探子呢?” 李相夷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垂下的眼眸中有暗光闪过,她这样一说,好像谁都不能相信了。她话虽然难听,却也有几分道理,李相夷一瞬间收拾好了情绪,反问道,“比如你吗?” “不识好人心。”桃清朝他翻了一个白眼,有警惕心是好事,可怀疑她就过了吧。她算计李相夷,图什么啊? 李相夷一笑而过。 桃清突然问道:“李门主,你对天机石上的事情怎么看?” 他们之间的关系没到推心置腹的地步,可有时候又觉得那些苦闷的,无人可以诉说的心声对她说出来也无妨。李相夷心中略有些警醒,感觉自己受到了天机石的影响。天机石上无害的人,在天机石外不一定同样无害。 只是看着桃清亮晶晶充满了求知欲的眼睛,他还是吐出几个字:“一场荒唐的大戏。”如果按照师父告诉他的身世,那么事情从一开始就错了。 天机石上的李莲花被师兄骗,活在师兄给他编造的复仇游戏中难以自拔,是一场荒唐。 而单孤刀的野心来源于那个所谓的南胤皇室血脉,他为了复兴南胤抛弃曾经坚持过的理想信念,最终赌上了自己的一切,但若是那南胤皇室血脉与他无关,岂非同样也是一场荒唐? “荒唐吗?”桃清重复了这两个字,觉得李相夷说的太对了,戏本子上的每一个人都过得荒唐至极,谁的人生不是一场笑话。 不存在的血仇,错认的血脉,跟错的主子,汲汲营营到了头,却是一场空。想活的人活不了,该死的人没死成。没错,就是一场荒唐的大戏。 “李门主说得对。”桃清冲他笑了笑,极为欢快道,“不过,李门主你有没有觉得天机石上的事情或许不仅仅是机缘,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意有所指道:“佛家有云,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或许这世上除了我们所处的世界。还有其他类似的相同的世界存在也不一定,而那里发生的事情或许正如天机石上所示?” 李相夷语气平淡道:“那又如何?” 桃清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一点也不在意天机石上发生在李莲花身上事情?佛彼白石,肖紫衿,单孤刀对他的伤害你也不在意?” 李相夷道:“当我们知道“未来”的那一刻,未来已经发生了改变。而天机石上的未来却不曾有变化,说明上面的事情是李莲花的未来,而不是我的未来。” 说不在意是不可能。李莲花众叛亲离,孑然一身,流落江湖,其中的心酸苦楚又岂是如今的他能预料到的。 只是他却不能以未来之事行报复之举。天机石更像是有人写好的剧本,给他们展示另一个李相夷的一生,天机石外人的意志并不能影响既定的结局。 所以,那人不是他,也绝不会是他。 “李门主高义。”桃清看着李相夷,觉得他在发光。她感觉自己在看菩萨。李相夷的正义感这么强的吗,一点都不搞迁怒这一套? 未来之说虽虚无缥缈,但天机石的出现本身就不合常理,所以很多人是对上面的未来深信不疑的。比起刀落在自己头上再反击,世人更信奉先下手为强。 从天机石上的未来看,云彼丘,单孤刀之类的就是死上一万遍也不足以解恨。李相夷即便因此对云彼丘下手,也不会被人质疑,可他却选择了轻飘飘地放过。因为那些错误还没有犯下,如今的云彼丘有错,却罪不至死。 李相夷被她看得莫名其妙,眼神有些询问地转向桃清,却并没有得到回应。 看来慈悲心这种特性并不是李莲花遭遇了变故之后形成的,而是一直根植于他的灵魂中。 桃清看着踏入大门的两人,笑道:“李门主,有人来找你了。” 李相夷转头看去,却是石水跟杨昀春联袂而来。他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石水跟杨昀春的关系这么好了。他不喜门下的弟子跟朝廷走得太近,没想到这杨昀春好似对石水十分有好感。 石水这些时日过得并不好,四顾门的兄弟见到她都是不冷不热的,他们不骂她,也不打她,只是无视她,这让她十分难堪。李相夷也不处理他们,只是佛白石三人都很自觉地不怎么在门中走动。 只有杨昀春像是并没有被天机石影响一样,还是像以前那样往她身边凑。这次也是对方说第一次来四顾门,所以让她做向导,陪着四处走走。 这是她自天机石事情发生后,收到的少有的善意,石水最终没有拒绝。她陪着杨昀春在街上行走,结果发现出了不少乱子,四顾门的弟子忙不过来,石水当然冲在最前面,杨昀春也没少帮忙。 后来听说了桃医仙都被李门主请了出来救人。杨昀春眼中冒出了亮光,他颇为期待地看着石水。石水被他看得有几分不自在,但还是硬着头皮带着他过来拜见门主了。当然,其实她自己也是挺好奇的。 杨昀春抱剑行了一礼,解释道:“李门主,不关石水姑娘的事情。是在下听说李门主请桃医仙出手救人,冒昧前来,还望李门主莫要怪罪。” 李相夷颔首,对着杨昀春道:“无妨。来者是客,杨大人自便。” 桃清是客,杨昀春也是客,两个客人之间想要结识,他自然不会加以阻拦。 “多谢李门主。”杨昀春笑了一下,对着桃清道,“医仙,在下监察司杨昀春,久仰医仙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他无视桃清那一副少女的打扮,一开口就捧了一句。子嗣对于旁人来说重要性或许不是摆在第一位的,但是对于皇家而言,有一个继承人,是朝堂稳定的定山石。陛下有子,江山传承稳定,朝臣们心中才会踏实。 桃清觉得杨昀春这个人挺有意思的,他年纪轻轻能混到这个位置,除了家中背景深厚,自己本人也是挺有能力的,比如他说话客气又温柔。当然,在喜欢的人面前,他还是有几分笨拙的。 她端起茶杯,跟他们寒暄一句:“杨大人,石姑娘,幸会。” 杨昀春有求于她,姿态摆的很低,他适时起身给她添满茶水:“不知医仙,所谓何事,若有我能帮得上忙,在下义不容辞。”是他个人,而不是监察司或者朝廷。 桃清道:“杨大人客气了,叫我名字就行。我就是听说四顾门最近很热闹,过来凑个热闹。” “如今这小青峰因为天降机缘,各路江湖人马齐聚,倒是比过年还要热闹。”杨昀春话锋一转,笑着说道,“只是这天下的城池论富庶,论热闹的程度,当属京城,天子脚下,尤其是元月十五,京城的灯会格外热闹,当天夜里宵禁都取消了,火树银花,热闹非凡,不知医仙可愿意前去瞧个热闹?” 桃清:“……有机会一定去。”她认识的杨昀春是个话不多,但办事很稳妥的人,没想到也有这么热情的一天。 李相夷听他们不痛不痒地寒暄了几句,喝了两杯茶,看看天色不早了,就起身要走。如今的他是不耐烦那些繁文缛节的,他直说还有事要忙,就干脆地离去。 “李门主,等等我,我也去。”桃清实在是不想再听杨昀春说京城有多好了,她看李相夷起身,赶紧跟着一起出了门,“杨大人,告辞。” 这边的信才送出去,朝廷的回信还没有到,自然不能提什么好的条件请桃清过去,杨昀春无奈,只能看着她离去。不过没事,一回生二回熟,他们还有机会。 第24章 第二愿24 今日观影,很多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主桌飘去。概因为那里坐了一个面生的小姑娘。说是面生也不对,毕竟在天机石上已经看过了许多次她长大后的面孔,只是这么小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众人看看她,又看看隔壁桌上坐着的乔婉娩,眼神是有那么一点兴奋的。新欢旧爱齐聚一堂,啧啧,李门主是真不怕这修罗场。 【宿主,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低调一点吗?】 桃清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漫不经心道:“既然已经低调不起来了,索性就不低调了吧。” 这世上传得最快的是什么?是流言。她既然白日里露了面,那就不藏了,大大方方地出现,任由他们打量去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 芩婆和漆木山对着桃清有些不自在。天机石上他们那个不省心的徒弟把人肚子搞大了,却好像还没有娶人家,实在是不负责任至极。 他们头一天晚上知道了徒弟的不是,第二天就碰到了正主,脸上臊得慌。两人面对桃清的时候不自觉地矮了几分。 桃清却笑得极为天真和单纯,好似真的是一个十五六岁小姑娘,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 只是她越是这样,芩婆越发觉得自己徒弟不懂事。桃清姑娘这么小,不说藏起来,但也要保护起来,别让人被流言中伤。小姑娘还年轻,过早遭遇流言蜚语,人心鬼祟可不是什么好事。 笛飞声盯着她瞧了好几眼,再看李相夷的时候就有些一言难尽。没想到李相夷喜欢年纪这么小的? 李相夷无动于衷。自从天机石第一天开始展示另一个李相夷的人生开始,四顾门,李相夷,佛彼白石,单孤刀,肖紫衿,他们所有人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再多一点别的什么的,已经无法影响他的心绪了。 【天机石上的字迹散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签好字的婚书打开平摊在桌上,上面压着一支娇艳欲滴的桃花,有散开的花瓣从枝头掉落,洒在婚书上,给那份誓言平添了几分旖旎。 画面扩大到整个室内,入目就是大片红色。高大的红烛正静静地燃烧着,烛火摇曳生姿,将周围映照得一片通红。 大红的锦被,红色的纱帐,热烈又喜庆。身着一袭华丽嫁衣的桃清,手持一把精致的折扇轻掩面容,只露出一双波光粼粼、恰似春水荡漾的桃花眼。 那双眼睛里蕴含着无尽的柔情蜜意,同时又透着一种专注深情,仿佛世间万物皆不及眼前之人重要。 她微微抬起头来,眼尾轻轻上翘,流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妩媚风情。随后,她的视线投向倚在门上的那个身影。 李莲花也穿了一身红衣,着实让人眼前一亮,没有烈火般想要将人燃烧的炽热,他有的是晚霞般映照世间的温柔,眉目如画,温雅从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那独特的气质却足以让人一见倾心。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那深邃的眼眸仿佛有点点星尘点缀其中,熠熠生辉。目光之中蕴含着千言万语。 然而,就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对视里,所有的言语都化作了沉默,只留下那脉脉的情意如流水般缓缓流淌而出。 在这一刻,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只有他们两人之间那无形的情感纽带紧紧相连。 她朝他伸出自己的手。李莲花上前几步,握住她的手,歉意地笑了一下,“抱歉,卿卿,不能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桃清摇头,脸上的笑意却是不变,“无妨。” 他们的新婚,没有仪式,没有流程,只有高悬的月亮无声做着见证,他们敬拜天地,许下终生的誓言,对视之间情意流转,交握的双手始终不曾放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时候需要对李门主说恭喜吗?可那是李神医,又不是李门主。 李莲花成亲,无一亲朋好友到场,只有他们自己,好似透露着一股凄凉。 如果是李相夷会如何?天下第一的成亲,必然是客似云来,热闹非凡,怕是为了一张请帖,江湖人士都要争破头。 可是,李神医真的好温柔啊。红衣明明是热烈张扬的颜色,穿在他的身上,却一点也不灼人,反而如晚霞般温柔,他那个人就像是将温柔刻进了灵魂一样,跟李门主真是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桃清目不转睛地看着天机石上的人。真好看啊,李莲花好看,她也好看,尤其是在镜头之下,从人物到背景,都好像美到不可思议。 只是,她看了一眼李相夷,他脸上的神色冷峻严肃,实则眼神已经放空了,不知道在想什么。难道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桃清摸了摸脸,难道是穿嫁衣的我不够美? 芩婆有心开口说什么,比如说自己的小徒弟是个负责任的好孩子之类的,但是看着桃清的脸,她的话又咽了回去。实在是孩子太小,怎么说都不对啊。 不过看着桃清看着天机石两眼放光的模样,她又觉得自己是在瞎操心。这姑娘明显是个喜好颜色的。不是她吹,整个江湖想要找一个比相夷好看的都不容易。所以啊,小徒弟机会还是很大的。 角丽谯有些羡慕地看着画面上成亲的场景,她什么时候才能跟尊上成亲,就算没有宾客也无所谓啊。只要有尊上就够了。 虽然李相夷平日里也经常穿红衣,可都是利于行动的束身衣,乔婉娩也曾想过无数次她跟相夷成亲的时候,对方穿着婚服会是什么样子,如今终于见到了却是在他跟别人的成亲的时候。甚至李相夷都已经面目全非,成为了李莲花。 肖紫衿狂喜,李相夷成亲了,哈哈哈,新娘不是婉娩。虽然他明白这辈子自己跟婉娩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了,但是婉娩没有嫁给李相夷,他就是格外开心。 喜好热闹的李相夷成亲连个客人都没有,哈哈哈,真是可怜。好似只要李相夷过得不好,他就开心了一样。肖紫衿笑得太大声,扯到了嘴上的伤口,一时间呲牙咧嘴,涕泪横流的,简直不堪入目。 【阳光透过云层,照耀在大地之上,暖意融融,让人浑身发软。 李莲花躺在躺椅上晒太阳。他的手上拿着一本书正看得聚精会神,旁边的小几上散着几本书,露出封面的几个大字,《育儿指南》、《少儿医经》之类的书籍。 一个小小的婴孩安静地趴在他的胸膛之上,犹如一只乖巧的小猫咪般睡得正香。小家伙的身上仅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轻纱,轻柔得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起,但这层轻纱却尽职尽责地为他遮挡住了偶尔拂过的微风。 此刻,小小的婴孩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一般微微颤动着,似乎正在做着一场甜美的梦。粉嫩的小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可爱至极。 再瞧他那红扑扑的脸蛋儿,宛如熟透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轻轻咬上一口。而嘴角边,则残留着一点点白色的奶渍,看上去更是增添了几分香甜。 李莲花伸手翻过一页书,又低头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婴孩,脸上的笑意温柔至极。 不知过了多久,小小的婴孩小手动了一下,睫毛轻颤,缓缓张开了他的眼睛,葡萄一样水汪汪圆溜溜的眼睛,软糯可爱,好似能瞬间甜到人心里去。 李莲花早就放下了书,他目光如水般温柔地凝视着那个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小小身影。 看他咂吧着嘴,看他转动着眼睛东看西看,李莲花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露出了一个宠溺而又温暖的笑容。 注视着孩子许久后,李莲花轻轻地伸出手,抚摸着孩子柔软的头发,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到一只正在酣眠的小动物。 只是突然间,他的神色猛地僵住了,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湿意在他胸前流淌,李莲花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个惊恐的神情。 他绷着一张脸,小心将孩子托着离开自己的胸膛,果然看到自己胸前的衣裳已经湿了一大块。 小桃子不知道自己闯祸了,反而对着李莲花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让李莲花严肃的脸瞬间破了功。 李莲花叹息一声,认命起来给孩子换尿布,给自己换衣服。 唉,他爱干净的习惯,自从带了孩子以后已经讲究不起来了。】 “这过去多长时间了,李神医孩子都出生了?”天机石就是有一点不好,所有的时间都不明确,上下一个画面之间好像间隔了许多年。 “不过少门主真可爱啊。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遗传门主的习武天赋,以后是不是也能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四顾门的弟子已经自动代入了角色,那就是他们四顾门的未来啊。孩子才刚出来就想到十几二十年以后的事情了。 “肯定会的,咱门主是什么天赋,他的孩子资质怎么可能会差?”对李相夷无脑崇拜的人那真是方方面面都觉得李相夷最厉害,生的孩子自然也是厉害的。 李相夷眼神温和地盯着天机石上的孩子看。不知道为什么他也觉得那孩子特别可爱,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孩子。 就连小孩子在李莲花身上撒尿,让李莲花脸色都变了,李相夷虽然觉得有几分别扭,却也觉得不是不能接受。虽然他是一个连灰尘都要用内力震开的爱干净的人,但自己的孩子嘛,不嫌弃。 他之前完全不承认李莲花是自己,可这个孩子又让他觉得,其实李莲花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至少他的孩子李相夷就觉得很不错,看着就让人心头发软。 连李相夷都忍不住嘴角上扬,更不用说芩婆和漆木山了,他们两个看到这个孩子时,激动异常,恨不得将孩子从天机石上扣下来,可以真实地抱抱他,亲亲他。哎呀呀,这可是徒孙唉,真可爱。 芩婆感叹道:“这孩子跟相夷小时候一模一样,长得可真像。唉,相夷性子果然变了很多,都知道要未雨绸缪,早早开始学习针对小孩子的医术了,是个当爹的样子。” 李相夷听着师娘的话,转头盯着天机石仔仔细细地打量小孩的五官,真的跟自己很像吗?有一个跟自己长相相似的孩子在慢慢长大,只要想象一下那种画面,就让人忍不住心生欢喜。 至于长相的问题,桃清可以作证,小桃子是真的长得很像李相夷,活脱脱就是李相夷第二,性格外貌都很相似。男方的基因太过于强大,以至于女方好像就走个过场。 就连笛飞声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李相夷的孩子,不知道习武的天赋如何。角丽谯痴痴地望着笛飞声,脑中已经在幻想她跟笛飞声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了。 【李莲花在厨房做饭,一边拿着书,一边往铁锅里放切好的菜,动作如行云流水,好看又严谨。 旁边砂锅里还煲着汤,奶白色的鱼汤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看他的神色,显然这汤熬得十分成功。 桃清不知去哪里了,小桃子在围栏中爬行,陪他玩闹的是狐狸精。 突然间,一阵凄惨的狗叫声传入了李莲花的耳中。那声音听起来充满了哀怨和委屈,仿佛正在遭受极大的痛苦一般。 李莲花心头一跳,急忙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可怜巴巴的狐狸精正被小桃子压在身下。此刻的他正用两只胖乎乎的小手紧紧地抓住一小撮狗毛,脸上绽放出无比得意的笑容,还露出了那两颗可爱的小米牙。 也不知道他的力气为什么这么大,狐狸精在小桃子的身下不断挣扎着,却始终无法挣脱出来,只能发出一声声哀鸣,希望能够引起李莲花的注意,解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 李莲花深怕小桃子张嘴咬上去,他将手上的锅铲一扔,整个人冲了过去,把小桃子抱了起来。想要教训他吧,孩子太小,压根听不懂,不教训他吧,他下次还敢。真是拿这么大的孩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桃子瞬间被悬空抱了起来,他也不害怕,反而将小胖手上的狗毛递给李莲花,嘴里“啊啊啊”叫着,有几分献宝的意思。 李莲花看到他手里的狗毛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低头去看狐狸精,只见它趴在地上,一双狗眼委委屈屈地看着他,身上好像是秃了一小块。 李莲花把小桃子抱离自己的怀里,盯着他身上的衣服瞧,果然看到他身上粘着不少的毛。他额头的冷汗留了下来,内力一转,将自己和孩子身上的狗毛都震开,然后将孩子往床上一放,把狐狸精赶到一边去,彻底隔开他们,省得他们又打架。 他找来扫帚和簸箕,将地板仔细清理了一遍。只是听到远处传来桃清的脚步声,他吓了一跳,下意识运转内力,将簸箕里扫出来的狗毛震碎了,来了个毁尸灭迹。 “李莲花,你在炒什么东西?锅糊了。”桃清却没有看他,而是一阵风似的冲进厨房,快速往锅里浇了一瓢水,然后将锅拎了起来。锅里不知道烧了什么,乌漆麻黑的,已经看不出来本来的面目了。 桃清面无表情地盯着李莲花看。李莲花将扫帚和簸箕放到一边,有些心虚地看着她。 桃清眯了眯眼,“你为什么一边做饭,一边打扫卫生?” 李莲花指着狐狸精,理直气壮道:“狐狸精从外面回来,没有清洗爪子,把地板搞脏了,我随便清理一下。” 小桃子啊啊叫了两声,好似在应和一样,桃清看了看他们两个,又看了看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狐狸精,“我怎么觉得狐狸精好像掉毛了?” 狐狸精原本油光发亮的一身毛,如今瞧着怎么好似秃了许多? 她狐疑地看着李莲花:“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家,又在尝试做新菜式?自己不愿意吃,都让狐狸精给吃了,所以它掉毛了?” 李莲花:“……”有没有一种可能,狐狸精掉毛不是因为吃了我做的菜,而是你儿子给它揪掉的?】 芩婆忍不住拍了一下李相夷:“相夷,小孩子是不可以跟小狗放在一起养的。万一孩子被咬到了怎么办?” 只是看着狐狸精一副被欺负,却不敢反抗的样子,她又改口道:“就是狗狗不咬孩子也不行,小孩子长牙齿的时候,他爱咬东西,要是一口咬了上去,小狗感受到了疼痛,发狂了怎么办?” 李莲花作为一个新手爸爸,其实闹了不少笑话,要不是桃清养的好,孩子生命力顽强,大概都要生好几次病。 李相夷十分无奈,他没有养过狗,也没有养过孩子,他如何知道怎么带孩子?看着师娘还要继续絮叨,他头皮一炸,赶紧道:“师娘,等我以后有了孩子,肯定要麻烦您帮我带的,一切您说了算。” 桃清勾了勾嘴角。当初她也说请人来带,可李莲花非要自己带,她也没有办法。大概是血缘天性吧,他真的很爱孩子的。 第25章 第二愿25 【灯火通明的大殿中,单孤刀坐在高位上,一脸阴沉。如今的他比起几年前更显威严,同时眉宇间的阴霾也更显眼了。 毕竟躲藏着不敢出来见人,对于一心想要攀登至高位置的单孤刀而言,是一件很难熬的事情, “玉楼春被监察司的人给清缴了?朝廷怎么会跟玉楼春扯上关系?”他的语气很平静,但眼中的怒火却快化成实质了,显然是气的狠了。 相处了许多年,对他的脾气了解很深的封磬就有些战战兢兢,“主上,监察司的探子回报,是监察司查到了玉楼春暗中劫掠美貌女子,并买卖芙蓉膏,这才对他动了手,他们的人不知道怎么混进去的,成功杀死玉楼春后,朝廷的已经查封了玉楼春名下所有的产业。” “玉楼春当年背叛了先祖,死不足惜。”单孤刀怒上心头,将桌上的茶盏扫在地上,“只是,监察司的人都能混进去,我们的人怎么就一直混不进去?” 单孤刀早已将玉楼春的财富视为自己的,如今被朝廷截了胡,他焉能不气。更何况罗摩天冰下落不明,又牵扯到了朝廷,事情就更加复杂了。 封磬在他阴冷的神色中跪下请罪:“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力,请主上责罚。” 单孤刀理了理自己的衣袍,重新在位置上坐定,冷笑道:“责罚?事情都成这样了,责罚还有什么用,让他们将功折罪,既然东西都落到了朝廷的手中,让我们在监察司的探子探查出罗摩天冰的下落,要是这件事再办砸了,哼……” 封磬感激道:“主上仁慈。” 单孤刀嗯了一声,让封磬起身:“起来吧。金玉黄权,除了玉楼春,其他三人查的怎么样?” 封磬依言起身,身体却依旧微微躬着,“已经探明了金满堂和玉楼春很有可能就是当年的金家和玉家的后人,另外两家隐姓埋名多年,暂未探测到更多的消息。主上,如今这玉楼春已死,我们是不是要早些对金满堂下手?” 单孤刀摆摆手,“暂时暗地里派人过去探查,若是确定了金满堂就是金家后人,或者探查到了罗摩天冰的下落,即刻动手便是。” 封磬点头应下。】 李相夷看到样貌更加成熟的单孤刀,神色有些恍惚。这样的单孤刀好像很陌生,陌生到他都不敢去认了。 不同于在他面前的掩饰,卸下伪装的单孤刀锋芒毕露,霸道狠戾。或许这就是权利让人着迷的地方,单孤刀追求的就是高高在上,生杀予夺在手的畅快。 金玉黄权,南胤后人?金满堂,玉楼春还有两个不知道名姓的人,单孤刀找他们有什么用意?还有罗摩天冰又是什么? 李相夷有一大堆的疑问,只是没有人可以予他答案,只能耐着性子看下去。 【莲花楼里,桃清靠在桌子上看着李莲花哄孩子睡觉。 他将孩子抱在怀中,仿佛捧着世间珍宝一般。小桃子小小的身躯就这样安静地依偎在他宽阔而温暖的怀抱里,手里还拽着他的一缕发丝不放。 头发被孩子拽在手里,李莲花也不挣扎,只微微低头,纵容而宠溺地看着孩子。他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的脊背,力道不轻不重,既能让孩子获得足够的安全感,又不至于惊醒逐渐陷入沉睡的宝贝。 微弱的烛光给整个房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昏黄。这微黄的光芒映照在他身上,让他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柔气息。 周围的世界都变得格外安静祥和,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声,更衬托出这份静谧的美好。 温柔的男人抱着熟睡的孩子,整个画面定格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让人不禁感叹岁月如此静好,生活这般恬淡。 等小桃子彻底睡熟以后,李莲花将孩子放到床上,给他掖好被子,这才起身到她身旁坐下。 桃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囊扔给李莲花,压低声音道:“给你带的礼物。” 李莲花接过锦囊,从外头摸着,那触感是一个圆形的珠子,他打开锦囊一看,有点被吓到,里面装的是一个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他同样以不高的声音问道:“哪来的?” 桃清浑不在意道:“一个叫玉楼春的人那里得来的。” 香山秀客玉楼春? 李莲花道:“怎么回事?” 桃清手指在茶杯边缘打转,闻言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之前不是出门去给人复诊,就是在回来的路上出了点意外。有人看我孤身一人,又欺我年轻力弱,想要冲我下手。” “谁?”李莲花眼神瞬间锐利了几分,有杀气一闪而过。对孤身一人的姑娘下手,图的自然是色。 桃清莞尔一笑,她缓缓道,“不用担心。我当场反杀了回去,还顺着线索找到了他们的老巢,把他们一窝子都杀了。” 她的经历也不是李莲花能够想象的,什么阴谋诡计在她面前都是无用的。所有想要冲她下手的人都要做好丢命的准备。 李莲花蹙眉,他显然是知道这个人的:“你说的贼窝就是香山,贼首是玉楼春?” 桃清挑眉,目光审视地看着他:“你听说过?” “近几年玉楼春举办的“漫山红”宴席可是闻名江湖,每年只邀请江湖最出奇的人,很多人都以得到一张他的请帖为荣。” 桃清哈了一声:“李神医你的名声也很响亮,难不成你也去过那漫山红宴会?” 李莲花谦虚一笑,“我哪里称得上什么奇人,当然没有收到邀请。” 桃清冷笑:“没去过最好。什么狗屁漫山红,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聚在一起取乐。” 李莲花皱着眉头:“你的意思是?” 桃清气愤道:“那就是个贼窝,玉楼春劫掠了一大批女子供他取乐,招待宾客,所谓的漫山红是浸润了无数女子鲜血的血色宴会。一个美人换取二十块芙蓉膏,玉楼春那就不是个东西,我还觉得一剑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李莲花神色也沉了下来:“之后呢?”这江湖看似风平浪静,其实还是有很多光照不到的地方。 桃清道:“之后,我通知了监察司的人。女宅的姑娘无处可去,玉楼春的地盘就留给她们了,我给姑娘们留了点武功秘籍,让她们练着自保,还在那边设置了一个阵法,一般人进不去。” 女宅的姑娘不是不想向外求救,只是她们人微力弱,求救无门。每年能接触外人的唯一机会不过是玉楼春邀请过去的客人,可是被玉楼春邀请的客人能有什么好品性?他们只顾自己开心,谁会在意一个弱女子的悲哀? 李莲花又从锦囊中摸到一个长条形的东西,他掏出来看了一下,却是极薄极轻形似冰片的玉,“这又是什么?” “不知道。”桃清两手一摊,“那是女宅一位姑娘给我的东西,据说是玉楼春最看重的东西,比看重他的那些密室里的东西还要看重。我瞧着像是什么宝库的钥匙。” 想了想,她又道:“我还在玉楼春的密室中找到一本族谱,那玉楼春的祖先是南胤人,而且是南胤重臣,南胤灭亡之后效命于龙萱公主,是她的心腹属下。” 李莲花若有所思:“所以,你怀疑什么?” 桃清狡黠一笑:“南胤最后死亡的公主,隐姓埋名的南胤重臣,你会想到什么?” 李莲花顺着她的意思道:“亡国后的宝藏?”谁叫玉楼春在江湖中就是以财富众多而出名的呢。 “没错。我跟监察司那里打听了玉楼春,他家百多年前突然出现在大熙,他们一出现就是巨富之家。所以,我猜玉楼春的祖先是看守南胤秘宝的人员之一,他们刮分了那份财富。可是一个国家的传承,肯定会有一些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东西他们不好占为己有,比如传国玉玺之类的,或者其他东西,他们一定还放在密库之类,而这冰片可能就是打开密库的钥匙。” 桃清有些遗憾道:“可惜玉楼春死得太早了,这些都是我的猜测,没从他口里得到证实。” 李莲花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只觉得手中这小东西重若万钧,意味着一桩天大的麻烦,他将东西放在桌上:“既然都是猜测,那就不要乱猜了。这事牵扯很大,我们还是莫要介入为好。你拿走了这东西,监察司知道吗?” 桃清笑着道:“当然不知道。我这是私底下拿的,监察司不知道。”她甚至为了不牵连到自己,还造了一个假的冰片放在玉楼春那里。然后在杨昀春打开盒子的一瞬间,那冰片在众目睽睽之下化成了玉石粉末。 李莲花这才将东西收起来。这东西落在别人手里或许是灾难,但是在他们手里,未尝不是一个解决办法。 桃清试探性道:“或许我们可以把玉楼春的东西在我们手里这个消息传出去,让整个江湖都知道,那么我们就可以逸待劳,其他知道一些消息的人自然就会找上我们了,他们肯定能给我们带来一些不一样的消息。” 李莲花看着兴致盎然的桃清,无奈道:“那我们两个会成为武林公敌,以后连吃饭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小桃子跟着我们颠沛流离,连个安稳日子都过不上。” 桃清挑眉,“怕什么,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十年前,但凡有点名气的邪魔歪道,都被你给一锅端了,万人册上但凡有点本事的,都被金鸳盟的大魔头给杀了。这就相当于你们两个一起将整个中原武林给清洗了一遍,只留下一些歪瓜裂枣,我听说,如今占据万人册前几名的都是外邦人士。” 李莲花悠悠道:“江湖一代新人换旧人,老的高手死去,自然有新的高手出现,江湖嘛,从来不是某一个人的江湖。” 桃清托着下巴,语带憧憬道:“可是街头巷尾说的还是李相夷的故事。可见这新的江湖高手不多啊。唉呀,搞得我都想去试试能不能做这个天下第一了。” 她歪着头对着李莲花道:“要不,让李相夷诈个尸,让我打败他也试试做天下第一的滋味?” 这听起来像是要去李相夷坟头拔草呢?李莲花抿唇笑了,他伸手捏了捏她的手,随即把她的手拍在自己的胸口,顺势往后倒,哎呀叫了一声:“李相夷输了,现在你是天下第一了。” 桃清收回自己的手,斜了他一眼:“当我是小桃子?” 李莲花憋笑:“……我哄你呢,你高不高兴?” 桃清对着他磨了磨牙:“……”高兴你个大头鬼。她瞪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 “噗嗤……” 李神医哄人的方式可真特别。直接承认自己不如夫人,天下第一让给她,唉呀,可真是,哈哈哈哈…… 不过,哄孩子睡觉的李神医真的好温柔啊。温柔这个词跟李门主可是一点都不搭。 笛飞声不高兴,他感觉天下第一的名头受到了玷污,变得一点也不值钱了,“李相夷,你可真是出息。” 李相夷勾唇一笑,颇有几分狂傲不羁:“笛盟主,玩笑话而已,何必当真。你若是打败了我,这天下第一自然是你的,你便是拿去哄角圣女,我也不会有意见。” 角丽谯听得心花怒放,只是笛飞声冷冷道:“呵,本尊才没有你那么无聊,天下第一迟早是本尊的。” 李相夷不以为然,哄自己的夫人怎么能叫无聊呢。笛飞声真是个木头,难怪角圣女爱而不得,越来越疯。 桃清看向笛飞声,语气淡淡,说出的话却有些气人:“笛盟主,与其在这里说空话,不如回去多练练武功,毕竟天下第一可不是嘴上功夫。你今天在这里放狠话,结果二三十年以后,你还是万年老二,那多打脸啊。” 笛飞声想要天下第一,做梦,绝无可能。上辈子没赢过李莲花,这辈子也不可能赢过李相夷。 在笛飞声冷冰冰的眼神中,桃清又道,“我说错了,可能二三十年后,你连天下第二的名头都保不住了。毕竟长江后浪推前浪嘛,江湖侠士层出不穷,谁知道会不会再出一个李门主那样的天骄呢。” “小姑娘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你莫不是在说你自己?这世上天才很多,可惜很多都长不到出名的时候。你可千万可要小心了,小心别一出门就被人打死了。” 角丽谯意有所指地开口道。李相夷也就算了,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也敢挑衅她的尊上了?她已经在心里思索弄死她的一百种办法了。 桃清看了她一眼,突然对着另一边的杨昀春道:“杨大人,我想好了,你们什么时候找到忘川花,我就什么时候进京,如何?” 杨昀春又惊又喜,“好的,医仙,在下一定将话带到。”只要她愿意进京,一切都好说,不就是忘川花吗?天机石上他们能找到,没道理这次找不到啊。 桃清满意点头,对着笛飞声得意地笑了一下:“我觉得武功这种东西还是不要依靠外物比较好,你说对吧,笛盟主?” 笛飞声不跟女人吵架,他对着李相夷道,“牙尖嘴利,不愧是你相好。” 李相夷喝了一口茶,堪堪压住嘴角的笑意,他还没有说话,桃清就抢了一句话:“笛盟主也是高大威猛,英俊潇洒,惹得角圣女苦恋多年,甚至愿意为你亲自做局,赢了李门主半招,笛盟主你开不开心?” 李相夷:“……噗!”除了自己之外,居然还有不怕笛飞声,并且敢回嘴的人。李相夷压住嘴角的笑意,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说了这么多话,嘴巴都要说干了吧。 笛飞声:“……呵!” 所有人都知道角丽谯勾搭云彼丘,给李相夷下毒,就为了让他笛飞声赢中了碧茶之毒的李相夷半招?耻辱,那是天大的耻辱。 角丽谯:“……”死丫头,没事提这个做什么。尊上好不容易不追究这件事了,她的嘴可真是贱。 第26章 第二愿26 言归正传,天机石上透露出来的信息是,玉楼春跟南胤有关。 单孤刀在找的罗摩天冰究竟是什么,会不会是李莲花手中那个被桃清认为是南胤秘宝的钥匙?长得确实像是冰片,难不成桃清误打误撞得到的东西真的跟南胤秘宝有关? 如果这样就好笑了。单孤刀花费力气在找的东西却莫名其妙落在了李莲花手中,那是不是意味着未来他们肯定会对上?所以,李莲花总有一天会发现被单孤刀欺骗的真相的吧? 李相夷心中那种因为李莲花而产生愤愤不平的心情好转了许多。他宁愿李莲花发现真相痛彻心扉,也不愿意他活在欺骗之中。 不过那都是天机石上未来的事情了,如今他能做的就是提早查明玉楼春的真相。李相夷的目光扫过身后众人,有个别人冷汗直流,目光闪躲,一看就很心虚。 也是,玉楼春的宴席已经举办了几次,虽然可能没有几年以后那么出名,但现场就有几个参加过的人。往日或许还曾吹嘘过,一查一个准,赖都赖不掉。整个江湖那么多人,而玉楼春一年只邀请其中几人,对于爱好名声的江湖人而言,难道不是值得吹嘘的事情吗? 只是这天机石一出,玉楼春伪善的面目被揭开,连带着他们参加过玉楼春宴会的人都成了道貌岸然之辈。身旁人若有似无的眼神让人恨不得原地消失。 李相夷对此心中有数,他泰然自若收回目光。这南胤出场的次数未免有些过多,李相夷觉得这必然不是巧合,他对着身旁的人正色道:“关于玉楼春,漫山红的事情,四顾门卷宗可有记载?” 听到李相夷的问话,大多数人不清楚,唯有一人脱口而出,“有的,那位玉楼春也给门主发过请帖,只是门主太忙了,没有理会他。至于他是否涉及天机石上所言之事,因为没有人过来求助,所以四顾门没有调查,不知真假。” 四顾门也不是见个人就要调查的,除非四顾门的弟子行走江湖遇个正着,或者有人上门求助,四顾门才会介入。以四顾门的人手,就上门求助的事情已经处理不过来了,哪里还有空去查其他各种真假传言。 李相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是那个接手云彼丘文书工作的人,沈之恒。之前不属于佛彼白石、肖紫衿、单孤刀任何一方,是个特别清白的人,在这次变故中脱颖而出,成为接替云彼丘的人。 这人长得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武功也不行,但是脑子还不错,过目不忘,李相夷对他有几分印象。 李相夷点点头,“把相关卷宗整理好给我,等天机石上的事情结束,我会亲自去调查漫山红的事情。” 一个人的人生能有多长呢?而且天机石还是跳着展示的,李相夷觉得用不了几天,他的一生大概就展示完了。 若玉楼春当真涉及拐卖人口,买卖芙蓉膏,少师剑下亡魂当有他一个。 沈之恒淡定应了一声:“好的,门主。”佛彼白石肖紫衿一流在四顾门占据高位不过是因为他们跟门主遇到的时间早,占了一个天时,一个萝卜一个坑。 像沈之恒这种后来加入四顾门的自然就轮不到什么好的位置了,也就凸显不出自己来,如今开始大清洗,有本事又清白的人就能得到李相夷的重用。 【桃清在一间书局中挑了几本书,然后走到柜台上结账。 “五两银子。”掌柜翻了一下她的书,一边快速给她算账。 桃清付了钱,提着几本书出了书局。到了一个无人的小巷子,她翻了一下书,从书中翻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 桃清快速浏览了一遍。玉楼春的事情发生后,她让手下的人留意向监察司打听事情的所有人和势力。 纸条上就是传递过来的信息。 向监察司打听消息的有好几波人,其中最急切的势力,一是元宝山庄,二是万圣道。 元宝山庄金满堂,是玉楼春的至交好友,每年的漫山红宴会他几乎都有参加,他关心玉楼春的事情情有可原。 只是万圣道是为了什么呢?他们明面上跟玉楼春可是没有半点关联。她也看过玉楼春的账册,并没有跟万圣道的生意往来。 桃清有些不解,却并没有放在心上。杨昀春还是信守承诺的,并没有将她暴露出来。所有对玉楼春感兴趣的都冲着监察司去了。 算了,只要不冲着她来就不管了。桃清手一扬,那纸条就在她内力的冲击下化成了粉末。】 桃清的那张纸展示在天机石上,眼力好的早就将内容收入眼中。 结合前面看到的单孤刀的场景,他们局外之人了解的比天机石上的人还要多。 那金满堂当然不止玉楼春的至交好友这么简单,他们两个应该就是单孤刀在寻找的金玉黄权中的金玉两家的后人。他们手上有单孤刀想要的罗摩天冰。 李相夷当然不会为李莲花担忧。或许之前病怏怏的李莲花还需要担心,后来解了毒,恢复了功力的李莲花并不需要别人的担心。万圣道如果对上现在的李莲花,没有胜算。 他甚至有点期待李莲花对上单孤刀的画面。那一定很有意思。更何况,桃清知道了万圣道在查玉楼春的事情,那么自然会对它留心,在对上万圣道的时候就不会毫无准备。 【画面随着桃清的走动,从幽静的小巷子转到了热闹的大街。她在街角驻足,视线朝着远处看过去。 此刻,李莲花正抱着孩子坐在大槐树下晒太阳。阳光如同温暖的金纱般洒落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幅温馨而美好的画面。 他正与身旁一群热情洋溢的大娘和大婶们围坐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聊着育儿经,场面可谓是热火朝天。 他专注地倾听着她们分享各自的育儿心得,时不时地点头表示认同,脸上流露出谦逊和受教的神情。 每当听到关键之处,他还会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思索片刻,随后做恍然大悟状。他这种谦逊的态度让分享欲极强的大娘们十分受用,于是,说得更起劲了。 同时,他还时刻关注着怀里的孩子。小桃子安静地依偎在爹爹的怀抱里,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着周围热闹的景象。或许是因为长牙的缘故,小桃子的嘴角不时有口水流淌下来。 这时,李莲花便会迅速从挎包中掏出一块干净柔软的手帕,轻柔地擦拭去孩子嘴边的口水,动作熟练,仿佛已经做过了千百次一样,擦完口水后的手帕放在另一个袋子里。 那温柔的眼神和细腻的举动,无不展现出一个父亲对孩子无微不至的关怀与呵护。 桃清忍不住轻笑出声。清风明月般的青年抱着玉雪可爱的孩童坐在市井之中,却是一点也不突兀,反而跟周围的人和事十分融洽,和谐万分。】 一般人印象中的市井妇人是什么的?乱嚼舌根,泼辣粗鄙,是大多数人不耐烦,不屑去应付的人。 可是李神医却能跟她们相处得极好,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反而是一副谦虚受教的模样。他怎么就能这么轻易融入他们呢? 李门主可以吗?有人忍不住打量了一下最前方的李相夷,只看到他的背影就忍不住摇头,不,他不行。 李相夷锦衣华服,气势十足,别说是普通妇人了,就是一般的江湖人在他面前也是大气不敢出。 李门主跟一群粗俗的市井妇人一起讨论育儿心得?那是想象一下都觉得罪过的画面。 大部分时间独自一个人养孩子,丈夫只做甩手掌柜,只偶尔兴致来的时候抱一抱的各位夫人十分羡慕天机石上的桃清,对李神医的好感度再次暴增。李神医怎么就这么好,这么会养孩子呢? 如今连对象都没有的李相夷很难想象,未来的自己会对孩子这么有耐心,这么温柔。可天机石上的李莲花他对那个孩子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仿佛那孩子就是他生命中的全部光芒,视若珍宝,走哪带哪。 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桃清,却发现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天机石上的李莲花和小桃子,眼中带着能沁出水来的温柔。 李相夷垂下眼眸若有所思。虽然理智上知道天机石上的事情不一定为真,但实际上不知不觉中就会被它展示的未来所影响。 只是对未来寄予厚望,却发现未来没有按照预定的方向走,难道不会觉得失望吗? 比如孩子,如果出生的时间点不一样,他还会是那个孩子吗?所谓的未来,其实只要有一点点的偏差就会出现截然不同的结果。 漆木山瞪着天机石上的李莲花,嘴里嘀咕了一句,“婆婆妈妈的,怎么跟女人一样在家里带孩子呢?” 芩婆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她瞪了一眼漆木山,阴阳怪气道,“莲花比某些老头子可好多了,他爱护孩子,体贴妻子,再没有比莲花更好的丈夫人选了。” 漆木山当初收两个徒弟,衣食住行都是芩婆负责的,他就只负责教导徒弟练武。芩婆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如今看着李莲花带孩子,瞬间将漆木山比到了泥里。 漆木山张嘴想要反驳,他想说女人带孩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只是在芩婆的死亡视线下,在徒弟不赞同的视线下,他低下了头:“……我说什么了我,我什么也没说。你说的都对,都对。” 【莲花楼停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桃清在楼里带着孩子,李莲花四处走走看看。 结果李莲花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人。那人青衫佩剑,标准的江湖人士打扮,为人也很是有礼,“在下陆剑池,叨扰了,李夫人。” 李莲花跟她介绍道:“这位是武当白木道人二弟子陆剑池,陆大侠。” 桃清懂了,这是李莲花看到对方武艺不错,忽悠回来当打手的。她抱着孩子不方便回礼,只微微点头示意,“幸会,陆大侠。” 陆剑池道:“是在下叨扰了,当不得李神医如此夸赞。大家不过是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略给几分薄面。李神医医者仁心,更值得敬佩。” 几人寒暄几句,把人请进了莲花楼喝茶。 陆剑池道:“在下与乾坤如意手金有道金兄相约八荒混元湖切磋剑术,只是我在约定的时间来这里等了许多日,却一直等不到金兄。金兄是个信守承诺之人,绝不可能无故失约,更何况,自那以后,我在江湖上也不曾听闻对方的消息,我怀疑他出事了,只是找不到线索,故而每年都来这里看看,只期望有一日能找到金兄的下落。” 李莲花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给他倒了一杯茶,陆剑池道了一声谢,连忙起身接了。 李莲花道:“听闻陆兄在江湖上有一个外号名为酒痴,想必陆兄的好友金有道金大侠也是一位同好之人?” 陆剑池点头,“我与金兄便是因酒结缘,是酒中好友。” 李莲花脸上有一种不出所料的平静之感,他又问陆剑池道:“不知陆兄可曾听闻江湖中有一种酒名为柔肠玉酿?” 陆剑池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这个话题,但是作为一个爱酒成痴的人,他自然是听说过柔肠玉酿的大名的。 “自然听说过,传闻中柔肠玉酿酒不仅滋味十分好,练武之人喝了还可以提升功力,早些年听说江湖中人趋之若鹜,可惜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断了消息。” 他的神情中有几分遗憾,对于他来说,错过了这样的好酒,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李莲花道:“在下呢,是个江湖游医,四处行走,故而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听说过。这次到这里就是听说这附近有个石寿村,就是盛产柔肠玉酿酒的地方。” 陆剑池骤然之间听到有柔肠玉酿的下落,十分欢喜,眼中冒出巨大的喜意,急忙追问:“李神医,消息来源可是确定,这里真的有柔肠玉酿酒?” 李莲花看着他欢喜的神色,喃喃道:“想必那位金大侠若是知道这里有柔肠玉酿酒,应该跟陆兄你一样欢喜吧?” 听到李莲花的声音,陆剑池狂喜的心情褪去,心头涌上几分不安,他问道:“李神医,可是有哪里不妥?” 李莲花叹息一声:“在下对柔肠玉酿酒不感兴趣,只是江湖上不断听闻有人去寻找柔肠玉酿酒,但却从未有传言说有人真的找到这种酒,故而在下有些好奇,那些喝过酒的人都去了哪里?” 陆剑池陡然生出一种可怕的猜测,他咽了咽口水,神情紧张道:“李神医,你的意思是?” 李莲花微微一笑,“没什么意思,只是有点好奇罢了。”】 如今年岁不大的陆剑池本来只是跟师父过来看热闹的,没想到突然在天机石上看到了更成熟的自己,他对着那个风姿仪态都不错的自己频频点头,觉得十分不错。 甚至他还有几分得意,这天机石除了李门主,除了四顾门的人,没想到还有他。哈哈哈,这下子,整个江湖都认识他了。 陆剑池满意,武当的人更满意。虽然只有陆剑池一个人,但他们终于有了一点参与感。 “剑池,你很不错。”白木道人抚须夸赞了一句。面对成名的前辈,他恭敬有礼,不骄不躁,与人相约,信守承诺,并为了对方多年奔波,重情重义。 “嘿,谢谢师父。”陆剑池抱剑笑得像个傻子。不过柔肠玉酿酒是个什么酒,喝了还能增加功力? 李相夷也在问:“江湖上可有柔肠玉酿酒的传闻?”天机石上既然点出来了,自然不会是小事,后续应该会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沈之恒之前闲着没事干,就是每天看卷宗的,所以他知道。“回门主的话,柔肠玉酿酒的传闻已经有了,但多数人只当成一个玩笑话,信的人不多。” 江湖上每天有无数的流言,大家就当一个乐子听,谁信谁傻。柔肠玉酿酒的事情就跟女宅的事情一样,没有人报案,四顾门自然没有要立案调查的意思。 “先记下。”李相夷蹙了蹙眉,这江湖有无数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偏偏还有单孤刀之流想要兴风作浪,真是惹人厌烦。 沈之恒恭声应下:“是,门主。” 第27章 第二愿27 【李莲花抱着孩子,桃清带着挎包,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悠闲地就像是带孩子出门游玩的普通家庭一样。 落后他们一步的陆剑池却满脸纠结。李神医看着文质彬彬,李夫人更是弱质女流,还带着一个更小的孩子,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强有力的帮手。 小桃子趴在李莲花的肩头,看着陆剑池的变脸觉得十分有趣,咯咯笑个不停。 李莲花点了点他的鼻子,十分温和地对陆剑池道,“陆大侠,孩子无状,还请见谅。” “无碍。”陆剑池风轻云淡地回答道。 等李莲花转过头去,继续前行,陆剑池那云淡风轻的表情瞬间垮掉了。】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陆剑池那纠结为难的表情逗笑了天机石外的所有人。 “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陆剑池的脸色,大家都觉得特别欢乐。就是那种自己以为自己是保护者,不得不扛起了巨大的压力,结果同路的普通人其实都是绝世高手,对方不仅不需要你保护,还可以反过来保护你。 陆剑池有些羞耻地低下了头。啊啊啊,他为什么会觉得李神医一家三口需要他保护?那可是李相夷唉,天下第一的李相夷,哪里需要他的保护? 陆剑池以为自己是发挥不出任何作用的,但是下一秒天机石上就展示了自己的武力。 【微弱的月光下,陆剑池提着剑,跟一些外表有些奇异的怪人打得难分难舍。他的剑术很强,以一敌百不落下风,可见是下过苦功的。 只是敌人好像无知无觉,被打中了也不觉得痛,而是爬起来继续战斗,这样不断消耗陆剑池的内力。他落败是迟早的事情。 不远处的房间门口,李莲花和桃清搬了两个小凳子坐在那里看热闹。陆剑池忙里偷闲看到了他们,只觉得额头青筋都要暴起。 李神医为什么不跑?跑出去外面找人过来帮忙,他要撑不住了。 桃清怀里的小桃子拍着手,看陆剑池的打斗看得手舞足蹈,哈哈大笑,手脚十分有力,偶尔被他打到的桃清感觉有点痛,忍不住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 虽然自己的剑法很好,但陆剑池还是有些委屈地看着天机石上不帮忙的两个人。好歹是一起去的,怎么就让他一个人出力呢?不都说,李门主是一个十分可靠的人,不管敌人是谁,他都是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吗? 李相夷忍不住轻咳了一声,他绝对不是李莲花那种只看热闹不动手的人。不过外形有些奇异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中了毒还是怎么了?是否还活着? 他的眼神扫过金鸳盟的人,药魔满脸困惑,只有角丽谯眼神透露着一股了然,所以她应该知道些什么? 角丽谯对于别人的目光十分敏锐,李相夷刚看过去,她就察觉到了,看到是李相夷,她的眼神瞬间上挑,媚眼如丝,风情万种道:“李门主想要看我,就正大光明地看,何必这么偷偷摸摸的呢?” 角丽谯的媚术对李相夷无效。他厌恶地撇过头去,角丽谯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天机石上的李莲花一定会给他解惑的。 桃清对大名鼎鼎的画皮媚术十分感兴趣,她兴趣盎然地盯着角丽谯看了半晌,看她运用媚术的时候,一举一动皆是风情,确实是连头发丝都好像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角丽谯是一个将魅惑两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将风情刻入骨髓,深入灵魂的女人。 就连身为女人的她都觉得赏心悦目,笛飞声却数十年如一日毫不动心,真是令人费解。 就是不知道她们两个的媚术,谁更厉害一点?桃清勾了勾嘴角,对角丽谯笑得十分明媚。一双含情目波光流转,恰似繁星点点在其间跳跃嬉戏。 当她望向她时,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桃花般明艳动人,娇嫩的花瓣随风轻舞,散发着阵阵芬芳,让人陶醉不已。 角丽谯神色一僵,冲着她翻了一个白眼,转过头去专心致志地看自己的尊上去了。 桃清:“……啧!”看来她的媚术确实不太行,李莲花不受影响,角丽谯也看不上。 李相夷端起茶杯,掩饰嘴角的笑意。嗯,小姑娘挺活泼的。 【天机石上,陆剑池险象环生,李莲花袖中寒光一闪,手心已经握住了刎颈的剑柄,只是比他速度更快的是桃清。 她将怀里的孩子往李莲花那里一塞,拔出头上插着的一根发簪,是长约三寸的蛇形流苏银发簪。 她将发簪的一头凑近嘴巴,然后发簪就发出呜呜的声音,李莲花这才发现原来那不仅仅是发簪,还是一只小巧又精致的笛子。 她的手指灵活地在笛孔间跳跃舞动,音符不断从蛊笛中流淌而出,变成了一曲有些反人类的,听到就感觉要做噩梦,但是蛊虫听到却昏昏沉沉,不知不觉就陷入沉眠的催梦神曲。 那些围攻陆剑池的怪人不知不觉就躺了一地,神色安详地仿佛已入西天极乐。 反观陆剑池,却是眼睛通红,额角青筋暴起,一副饱受魔音贯耳的苦逼样子。 陆剑池忍着身上的不适,从怪人中扒拉出来他的金兄,却是怎么都唤醒不了对方。 桃清走上前,好心跟他解释道:“他现在听不见你说的话。他脑子里的痋虫陷入了沉睡,连带着痋虫的宿主也陷入了沉睡。不论你说什么,他都听不见。” 陆剑池很会抓重点:“痋虫?金兄的脑子里有痋虫?” 桃清点头道:“不错,他们所有人都是中了南胤的痋虫,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陆剑池连忙追问道:“那是不是解了痋虫,金兄就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桃清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理论上是这样的,没错。但是,痋虫寄居在他们脑中,你猜痋虫以什么为食?” 李莲花也抱着桃梓走上前来,他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心态,只是语气平淡地对着陆剑池道:“陆兄,若是金兄解了痋虫后依旧这般痴痴傻傻的,你还要给他解开吗,我觉得不如让他解脱吧?以金兄的骄傲,他怕是难以接受自己余生痴傻。” 陆剑池听到桃清的话就已经惊呆了,再听到李莲花让他杀了金有道,给予他解脱,却是突然苦笑一声,他看向金有道,语气带着一抹涩然:“金兄若是清醒着,怕是当如李神医说的那般,求我给他一个痛快。” 他看向自己拿剑的手,语气低落却十分坚定道,“但我却是做不到的,即便是痴傻半生,我也要他活着。” 李莲花听到陆剑池的选择,眼中闪过一丝波澜,只是速度太快了,快到桃清都没有看清。 她想到李莲花碧茶入脑也会变得疯癫,便凑到他身边,悄悄道:“花花,若是你傻了,我也是可以养你一辈子的。” 桃清虽然没有笑出声,但眼中的笑意却是挡都挡不住。 李莲花斜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道:“你才傻。”他上前一步,将人挡在了身后,不让陆剑池看到她笑容满面的样子。】 “王师兄,快看,那是你吧?”突然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引得众人一致看过去。 他身旁的王师兄捂着脸蹲在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他只恨爹娘没给他生成三头六臂,这样,不仅可以捂着自己的脸,还可以捂着师弟的嘴。 听信流言陷入贼窝,被一群普通百姓拿下,变成怪人被人认出来是一件值得大肆宣扬的事情吗?丢脸丢到所有人的面前,他日后还有什么颜面行走江湖? 王师兄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就不该怪天机石没有提到他,比起这样的丢脸,还是默默无闻更适合他们啊。 “钱师弟,旁边那个是你吧,我看着像你。” 王师兄瞬间放下挡脸的手,转头去看那什么钱师弟。如果只是一个人丢脸那会没脸见人,如果是一群人的丢脸,那就无所谓。愚蠢的人的原来不只我一个。哈哈哈…… “余师弟。” “苏师姐。” …… 陆陆续续,又有更多的人被认了出来。 陆剑池跟那些怪人打斗的时候,镜头在李莲花身上,所以众人只能看到了大概,却看不到怪人的全貌。 只是等他们躺下之后,天机石给那些怪人一个脸部特写,在场的很多人就发现了怪人中有很多看起来极为熟悉的脸。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以为是怪物的东西原来都是江湖人士,还是自己熟悉的人,谁能淡定? 石寿村是吧?很好,所有人都记住了,等有空了就组队杀过去。尤其是天机石上露了脸的几人,一脸的杀气腾腾,恨不得马上就提剑杀光他们。 又是南胤?李相夷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南胤的痋虫,那就是南胤三大秘术之一的业火痋。他曾在书上看到过,却不曾真的见过,没想到在这么一个偏远的小村子竟然有南胤的痋虫。 这石寿村的人是不是单孤刀的属下,他们是不是听从单孤刀的命令,用江湖人去炼制业火痋? 听到南胤痋虫,笛飞声浑身散发着冷气。他死死盯着天机石上那些怪人,那些被痋虫迫害的人。 角丽谯看着突然爆发剧烈杀意的尊上,整个人都是懵的,“尊上?” 笛飞声冷冷地看着她,“这石寿村跟你有关系吗?”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用蛊虫控制别人,若是角丽谯跟这个事情有关,他绝不会放过她。 “无关。”角丽谯求生欲极强,她迅速回了一个答案,将自己跟石寿村撇得一干二净,“尊上,石寿村是封磬的地盘,这里面的事情肯定单孤刀干的,与我无关。” 四象青尊低垂着眸子,若有所思。他虽然没有跟圣女和万圣道因为南胤之事而联系过,但同为南胤之人,他知道的东西并不少,所以他心中也有了一些猜测。 不论是罗摩天冰还是石寿村,都跟业火痋有关,单孤刀想要的或许就是控制人用的业火痋。只是这里人多眼杂,并不适合跟尊上解释。 角丽谯的话李相夷也听到了。所以石寿村果然跟封磬,跟单孤刀有关吗?用无数的人命去炼蛊,他那个师兄当真是丧心病狂,视人命如草芥。 只是笛飞声为什么这么生气?他又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李相夷看着金鸳盟那边杀气腾腾的样子若有所思。他偶然之间得知,金鸳盟盟主笛飞声跟西南那边的笛家堡有几分关系。 或许他就是从那里出来的也不一定,毕竟江湖传言,笛家堡就是以蛊虫控制人为他卖命。所以笛飞声感同身受,才这么生气?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的,李相夷倒是对桃清那一手控蛊之术很感兴趣。他自己除了剑术之外,还学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没想到桃清比他学的还要多,还要杂。 李相夷看了一眼桃清的包包头,上面没有一根发簪,只以丝带束发。哦,还是个没有插簪的小姑娘。 他违心对着桃清夸了一句:“笛子吹得不错。”骨笛一出,所有怪人都倒下了,堪称兵不血刃。 就她那让人头疼欲裂的笛声还好呢?桃清诧异地看着他:“李门主当真觉得我笛子吹得不错?”四顾门广场中还有好多人因为内力不济,听了笛声一脸痛苦的样子呢。 李相夷思及之前李莲花舞剑,桃清吹笛子的场景,那时候听着确实挺不错的,于是点头,“嗯,不错。” 桃清呵呵一笑,“既然如此,那不如李门主赏个脸,我单独给你吹一曲?”保管让你脑子都炸了。 李相夷看她神色就知道她打着什么鬼主意,但他还是镇定点头:“可以。” 桃清言笑晏晏地看着他。李相夷名不虚传,是挺桀骜自负的。他就是一路走得太顺畅了,是该吃点亏,不吃亏,他成熟不了。 她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盯着自己,瞬间转头看去。却不是她以为的乔婉娩或者其他什么女侠之类,竟然是肖紫衿那玩意。 桃清诧异地想,这肖紫衿居然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人前了,脸皮可真厚,看来还是伤得不够重。 肖紫衿接触到她的目光,畏缩了一下,随即假装镇定,目不斜视,好像刚才那个以愤恨和仇视的眼光看着桃清的人不是他一样。 桃清百思不得其解,于是问系统:“系统,肖紫衿他没事吧?难道是知道了之前是我把他敲晕的,挂在山上一夜?” 【宿主,肖紫衿是深度昏迷,全程没有第三人在场,应该没有人发现才是。】 桃清托着下巴,“那他怎么一副恨不得杀了我的样子?我既没有杀他父母,也没有挖他祖坟,在他那里,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这仇恨来得莫名其妙。” 【宿主,有没有可能是天机石上你救了李莲花,没有看到李莲花落魄的样子,所以他恨你?】 桃清觉得系统说的挺有道理的:“肖紫衿这人,一心一意想看李相夷倒霉落魄,所以对于救了李相夷的我恨之入骨,完全可以理解。” 于是,她转头看着李相夷,漫不经心道:“李门主,如果四顾门有人冒犯了我,我可以动手吗?”肖紫衿这种货色不逐出门墙,还要留着过年吗? 李相夷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人群中的肖紫衿,他阖眸道:“自然可以。”他虽然不会因为天机石上的事情问罪肖紫衿他们,但若是他在现实中做了什么错事,他肯定不会容忍他们的。 第28章 第二愿 28 【等怪人都被撂倒了,那些发现事情不对的村民这才姗姗来迟。他们或许掌握了一些秘术,但实则都是没有武功的普通人,手里拿着木棍或者锄头这样的工具,所仰仗的也不过是人多势众,想要吓退他们而已。 李莲花他们虽只有三人,却是武功高强,连怪人都不是对手的江湖人。陆剑池因为金有道的关系,对这些村民深恶痛绝,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展现在外面的气势十分迫人,让石寿村的村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双方泾渭分明,各站一边。 李莲花神色淡然,看着那些色厉内荏的村民,微微叹息一声:“在这小小的石寿村,我见识到了南胤三大秘术之二,无心槐和业火痋,看来,石长老,你们村子里的秘密很多啊。” 石长老却不承认,只道,“什么南胤,什么无心槐,业火痋,老婆子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们只是居于深山的村民,不懂你们江湖人的事情。” 李莲花神色仍旧平静无波,他将各种缘由娓娓道来:“你们在江湖上散播流言,说这里有喝了可以增进功力的柔肠玉酿酒,所以骗了很多江湖人前来。因为你们不会武功,所以那些有武功的江湖人士难免看轻了你们,结果却反而给了你们下手的机会。” 他看向石长老,“我们刚来的时候,村子里一个愿意搭理我们的人都找不到,可石长老你不一样,你不仅愿意收留我们住宿,还给我们准备了丰盛的饭菜。这也太奇怪了吧?我想你肯定在饭菜里下药了,是吧?” 李莲花看着石长老铁青的脸,继续道:“我觉得你很奇怪,所以你准备饿的饭菜我们一口没吃。但是我发现你依然不着急,也不强求我们一定要吃一口,反而找了借口离开,让我们早点休息。” “等我进入房间后,果然发现你们在蜡烛上也动了手脚,里面加了无心槐,既是迷药,也是散功秘药。因为是百年前灭国了的南胤的东西,所以中原人很少认识的。但不好意思,被我们发现了,所以我灭了蜡烛。” 李莲花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一堆怪人,神色惋惜,轻叹一声道:“然后,没过多久,这些怪人就出现了,他们应该就是你们准备的最后杀招。” 就是这样接二连三缜密的布置,所以那些自诩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没有一个能逃离他们眼中的普通人布下的陷阱。 “胡说八道。”石长老握紧了手中的拐杖,拒不承认他口中的事实。 李莲花道:“其实要找证据也很容易的。蜡烛上的无心槐验一验就知道了。还有业火痋,这些人平日里呆的地方就是业火痋炼制的地方吧,那里肯定会有很多线索。” 石长老依旧嘴硬:“我什么不知道,你们给我滚,离开我们村子。大伙一起上,把他们赶走。” 村民却也不是傻的,这些人连人头神的使者都不怕,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们踌躇着不敢上前。 陆剑池见识到了桃清的手段,又对李莲花的观察能力万分认可,想要处理这些村民的时候便下意识地看向了李莲花,“我们现在去找金兄他们之前待的地方吗?” 李莲花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困了,现在去睡觉,明天早上再去看也不迟。” 陆剑池闻言一愣,他看向李莲花怀里的小桃子,果然刚才活力四射的孩子,如今已经在打哈欠了。 陆剑池:“……好的。”】 柔肠玉酿酒果然就是一场骗局。若是喝酒就能增长内力,那大家都不需要练武了,直接喝酒好了。 不会武功的普通村民以有心算无心,居然让无数的武林人士都栽了跟头,果然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人。小看别人终归要付出代价。 又是无心槐,又是业火痋,诓骗江湖人士过去做炼制业火痋。这石寿村留不得,李相夷神色一冷,恨不得马上提剑杀过去。 李相夷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南胤都灭国百年了,那些后人依旧心心念念想要复国。是如今的生活过得不如意,他们想念故国的繁荣昌盛吗? 所谓的南胤皇室血脉号召力真的有这么强,他们愿意听从他们认定的南胤皇室后人单孤刀的命令去做各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如果南胤的人都是跟单孤刀一样的货色,那么,李相夷绝不会对他们有太多的同情。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主动去做这件事还是被单孤刀命令着去做这件事。 若是前者,那他们视人命如草芥,应该受到制裁,若是后者的话…… 李相夷有些烦躁,如果那些南胤后人只是因为心系故国而无条件听从单孤刀的命令,那他真的能对他们动手吗? 他们忠诚于南胤皇室,而他李相夷身上留着先祖的血脉,对于那些遗落在外,仍旧忠心耿耿的旧民,是否有一份不可推卸的责任? 李相夷狠狠闭了闭眼睛。先祖真是给他出了一个难题,只希望如今的单孤刀还没有带着南胤旧民犯下滔天大罪,否则,他可能没有理由留下他们的命。 菊花山,八荒混元湖,他好像听说过这么个地方。就是距离有些远,是个很偏僻的地方,一来一回需要不少时间。 李相夷觉得这天机石很不错,至少它暴露了很多江湖中的阴暗。女宅,石寿村,这些事都没有报到他跟前。 若非天机石放出来,他或许也要跟李莲花一样,在不知道多少年以后才发现这种阴暗,还要让更多的无辜之人被伤害。 【关押怪人的天坑中,李莲花找出一大堆试验的图纸,他推测是有人获得了不完整的业火痋炼制方式,于是以柔肠玉酿酒骗取江湖人士前来石寿村,成为他们的试验品。 陆剑池下山去通知百川院的人了。李莲花抱着孩子在天坑中继续翻找线索,桃清翻着那些南胤人留下的手稿,神色有些惋惜。 “这里的业火痋炼制方式是不完整的。那些人大约是放弃了要炼制业火痋,只留下一堆失败品在这里。” 李莲花怀里的小桃子想要伸手去拿桃清手里的稿纸,李莲花觉得那些东西不干净,给他抱得远了一些,坚决不让他碰到任何东西。 他道:“这样不好吗?若是真的让他们炼成了业火痋,江湖又是一场风波。” 桃清不关心江湖如何,她只是习惯性收集有价值的东西,不过李莲花是不是太过于忌惮南胤的秘术了? 她有些奇怪地看着李莲花:“百年前南胤拥有完整的三大秘术,可最终它还是灭了国,所以,真的拥有业火痋就能控制天下吗?” 是把所有的子民都变成傀儡还是把治理国家的大臣变成傀儡?是傀儡会治理国家还是统治一群傀儡有意思?寄希望于业火痋控制天下人,那人怕不是傻子吧? 李莲花一愣,随即笑了出来,“你说得对。业火痋虽然号称能控制人心,但人心又岂是一只小小的虫子能够控制的。南胤秘术若是真的那么那么厉害,那他们恐怕不仅不会灭国,还统一了天下了吧。” 他话锋一转,又道:“只是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聪明。幕后之人或许真的相信依靠业火痋可以夺得天下也不一定。而且不说最终是否可行,那业火痋若是出世,哪怕不能倾覆天下,但总归会有一些不必要的损伤。” 桃清理解他忧国忧民的心态,将那些图纸都放回了桌上,她主动换了一个话题,“那个石长老不是说她是金鸳盟的人,你找她问话问得怎么样了?” 李莲花闻言有些失望道:“不怎么样。她虽坚持说自己是金鸳盟的人,却对金鸳盟的人和事一问三不知。我觉得她之所以这般说,要么是她自己想要找一个替罪羊,要么就是那幕后之人称自己是金鸳盟的人,而石长老听命于他,所以觉得自己也是金鸳盟的人。” 李莲花虽迫切地想要得到金鸳盟的消息,但他又不傻。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他叹息道:“可惜石长老对于幕后之人三缄其口。倒是个忠心耿耿的,这一点跟金鸳盟的人还挺像。”金鸳盟的人虽然坏,但他们对笛飞声倒也是一心一意。 桃清看他眉头微蹙的模样,好心建议道:“或许你需要一点毒药,锥心刺骨,万蚁噬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莲花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桃清想了想,又道,“我还有一种药,可以让人在濒死之际陷入精神恍惚的境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莲花上前握住她的手,真诚道:“这件事与我们无关,无需介入更多。后续的事情留给百川院去查吧。” “百川院?”桃清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我觉得以他们的能力,查不出来什么有用东西。” 李莲花其实也没有对百川院抱太大希望,只淡淡道:“那也无妨。石寿村的事情暴露了出来,以后不会再有江湖人士陷进去了,不已经是好事一桩了?”】 众人提起的心陡然放了下来。之前南胤三大秘术一出来,就有人对它进行了科普,所有人对于业火痋充满了畏惧。毕竟能控制别人为己用,这是一件多令人害怕的事情。 但听桃清这样一说,好像业火痋也没有那么令人害怕了。南胤既然把它列为三大秘术,自然是曾经拥有过,但纵观历史,也没听说有业火痋为祸世间,逆乱朝纲。 所以啊,就如他们所说的那样,业火痋其实也就那样,不足为惧?天塌不下来。而且,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有如李门主那般的人杰挡在大家的前面,普通江湖人士顿时充满了安全感。 看不起南胤秘术?角丽谯嘴角勾起一个魅惑的笑容,等她拿到了业火痋,让他们第一时间感受一下被业火痋控制的滋味,他们就知道厉害了。 虽然她也看不上单孤刀那个一心想要利用业火痋颠覆朝堂的蠢货,但南胤秘术自然有它的用处。 角丽谯意味不明的眼神落在桃清身上,她感觉到之后瞪了回去。桃清觉得角丽谯好像看她极为不顺眼,对方甚至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她这辈子没有得罪角丽谯吧?桃清百思不得其解。她明明什么也没做,怎么就那么多人看她不顺眼呢?她实在不能理解角丽谯等人的想法,就像是她一直不能理解单孤刀和封磬等人对于业火痋的信心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当年芳玑王是太子,萱妃手握业火痋,但结果呢?他们还是被赐死了,屁事都没搞成,为什么单孤刀就觉得自己拿着业火痋一定行? 笛飞声嗤笑一声。什么业火痋,什么蛊虫,谁说中了蛊就要一辈子受人控制。他不是照样逃离了笛家堡,他们却不敢追过来。哼,迟早有一天杀回去,让笛家堡付出代价。 石寿村搞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搞出来业火痋,李相夷觉得业火痋的事情可以放一放,只是多年以后还有人喜欢将怪事情推到金鸳盟头上,可见金鸳盟魔教的名头深入人心。 他对着笛飞声道:“笛盟主,你可要约束好手底下的人,我们签订协议的时候说的是金鸳盟的人在接下去的五年时间里,不在江湖为非作歹,四顾门不会找金鸳盟的麻烦。若是你管不好,我不介意替你管教你的人。” 金鸳盟收留任何对它忠心的人,而不管那人是好是坏,所以金鸳盟的人从上到下还真的没什么好人。 比如笛飞声为了做那天下第一,万人册上那是一个一个杀上去的。当然武林中人比武那就是生死不论,输了被杀只怪自己武力不济。 笛飞声在李相夷看来就是一个武痴,说他是坏事做尽的大魔头那是没有道理的。但是,像一言不合就灭人满门的角丽谯,以及爱炼毒药喜欢抓人试药的药魔,真的都不是好人。以至于他每次看到金鸳盟的人,都有一种拔剑的冲动。 李相夷觉得,金鸳盟的人若是旧习不改,那么四顾门跟金鸳盟迟早有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那种。 别说天机石上的几年以后了,就是如今,江湖上发生了不好意思的事情,说是金鸳盟干的,根本没有人会怀疑。这就是一个坏名声带来的后果。 笛飞声脸色漆黑,冷然道:“不劳费心。”金鸳盟不炼蛊,石寿村的事情绝对跟金鸳盟没有关系。 第29章 第二愿29 【陆剑池神色悲伤地看着外形怪异的金有道,“李神医,金兄身上的痋虫是否可解?” 李莲花道:“可。”虽然他不知道要怎么解蛊,但是桃清说可以救。 陆剑池瞬间大喜过望,他转过身,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上前几步,想要抓住李莲花的手,被小桃子轻轻拍了一下他也不介意,只语气急迫道:“当真可以吗?” 李莲花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再次给予他肯定道:“当真可解。”只是结果可能不尽如人意。 陆剑池看他脸色并不是很好,也能理解他的未尽之言,只是本就不能奢求太过,比起再无相见之日的生死之隔,能活着已是侥天之幸,他喃喃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陆剑池心中有了希望,终于不再是苦大仇深的模样,而是迅速去处理那些怪人和石寿村村民的事情了。 等陆剑池离开后,桃清拍了拍手,对着李莲花玩味一笑,“想不到李神医连业火痋都能解?不愧是江湖第一神医啊。” 李莲花以一种比她更吃惊的眼神看着桃清,“我不会啊,不是你说可以解吗?” 桃清眨了眨眼睛,无辜道:“我是说可以解,可我没答应要帮忙啊。” 自从认识桃清后,李莲花发现他求她的次数太多了。他略略有些苦恼,这一次要怎么求她帮忙呢? 李莲花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江湖中人,谁还没有几个亲朋好友,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支付报酬的,不如到时候再跟他们详谈?” 桃清摇头:“李神医,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大夫,一不治病,二不救命,偶尔出手,也是因为对方的手中有我想要的东西。” 她一脸戏谑地看着他,脸上写着三个大字,求我呀。 “清清,你一定会帮忙的,对不对?”他微微低头,拉着她的衣袖,轻轻摇晃着,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眸中闪烁着期盼与依赖,仿佛只要她说一句拒绝的话,这光芒就会瞬间黯淡下去。 桃清的眼睛瞬间亮了,美人有求于她的样子太可以了。又欲又清纯,李莲花是知道她好哪一口的。她鼓励地看着李莲花,用眼神示意他再接再厉。 李莲花:“……”好吧,他不生气!他眼眸下垂,片刻后再抬起,那对深邃如湖泊的眼眸,状似平静,又似暗流涌动,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但同时又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脆弱,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魅力,使得他的目光既充满诱惑,又令人不忍拒绝。 桃清:“……”输了输了,李莲花肯定修行了媚术。 被美色蛊惑了的桃清没有撑住,扔给他一本墨迹未干的小册子,正是痋虫解除办法。】 “嘶……”场中一片寂静,除了众人吸气的声音,再无其他动静。 李神医一个男人为什么会这么好看?广场中的女人脸红心跳,恨不得跳进天机石里面代替桃清直面美色的诱惑。 广场中的男人神色也是十分微妙,他们着实想不到原来男人施展美人计,效果居然这么好。 没想到李神医和桃医仙私下玩得这么开,这叫众人以后如何直视李门主那张冷脸? 角丽谯恨不得划花天机石上李莲花的脸,她自诩美貌,对其他人多有不屑之一意,就连江湖公认的第一美人的乔婉娩都不曾被她放在心上,谁知道这李相夷都变成李莲花了,居然还有这么魅惑的一面。 呵,一个男人比女人还要好看,这让她如何能甘心。角丽谯充满怨气的眼神盯着李相夷的背,恨不得一把火烧了他。 桃清看着天机石上的李莲花咽了咽口水,屏幕上他的魅力不输当年啊。李莲花虽然总是一副清风朗月的儒雅君子相,但他不要脸的时候那也是相当不要脸的,十分豁得出去。 李相夷磨牙,感觉自己的脸都被李莲花丢尽了。感受到从四面八方传递过来的灼热眼神,一抹红蔓延到脖子上,又爬上脸颊,烧得他整个人都要冒烟了。李相夷盯着前方的天机石,就是不转头,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神色。 桃清盯着他发红的耳朵,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后背,李相夷不动如山,坚定不转头,桃清再戳,李相夷凶狠地回头瞪了她一眼。 桃清瞧着只觉得他像是一只呲牙咧嘴的小猫咪,也就看着凶,其实没什么杀伤力。看他用内力强压下去的热意,桃清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除她之外,还有作为长辈的漆木山,他一点没有给李相夷留颜面,直接笑出了声。随着他的出声,广场中止不住的笑声此起彼伏。 当然,也是因为那传说中的业火痋可解,众人心神忍不住放松,这才一片欢乐。 李相夷生无可恋地转头看着天机石。他感觉这辈子的脸都被李莲花给丢尽了,他还怎么维持他四顾门门主的威严? 【桃清答应了教李莲花解蛊,首先给出了一张方子,陆剑池按照上面写的内容,准备了数量极为庞大的药材。 听说跟一大批药材一起到石寿村的还有百川院的人。 怕碰到熟人,李莲花还特意戴了一个面具出门。谁知道来的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大概是后面收入门墙的人吧,李莲花并不认识,自然不用担心会被人认出来。 就连陆剑池都有些意外,石寿村这样迫害了一大批江湖人士的祸害,他以为出面的会是常年在外行走的石水,没想到竟然不是。陆剑池对百川院是有几分仰慕的,没见到石水的面有些遗憾。 百川院的弟子道:“本来石院主是要过来的,但是最近江湖传出了少师的消息,石院主跟乔女侠、肖大侠一起过去核实了。” 那弟子感慨道,“李门主不在了,若是能找到少师剑,也是极好的。” 桃清从旁边路过,闻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没见他们找人这么积极,找个少师剑倒是兴师动众的。 李莲花抱着孩子上前一步,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挡住别人看她的视线,他对着百川院弟子和陆剑池微微一笑,温雅和煦。那些旧人旧事何必在意,都已经过去了。 桃清觉得过不去,等两人回了莲花楼后,她问他:“少师,你不想要拿回来了吗?” 李莲花低头轻抚小桃子的头发,垂着的眼眸酝酿着浅浅的涟漪:“是我有负于少师。它跟着我只会蒙尘,倒不如找一个新的主人。” 怎么不想要呢,只是他如今已经是李莲花,而不是李相夷了。拿回了少师也只能束之高阁,一旦用了就会惹人怀疑身份,何必多此一举。 桃清挑眉,漫不经心道:“你的剑,你说了算。” 话虽然这么说,但她的脸色却完全不是这样的,她的眼中透露着一股志在必得的肯定。 只是低着头的李莲花没有看到她的神色。】 这一段放完之后,之前那种欢快的氛围瞬间消散了。四顾门广场再次陷入了寂静无声。 李莲花的旧相识每次出现,甚至只是被提到,都挺让人无语的。 很久没有被提到,几乎成了隐形人的石水、乔婉娩、肖紫衿再次在天机石上被提到,却是因为他们有了少师的消息。 江湖上一直流传着乔婉娩寻人的消息,可李莲花也一直没有真的远离江湖,可他们却始终没有碰面,江湖真的有这般大吗,找一个人这么困难?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一个大活人找不到半点消息,反而是落入东海的少师有了消息。也不知道是人不如剑,还是真的真的这么凑巧,命运就是让他们碰不上。 【李莲花这些时日忙得晕头转向,他要给那些中了痋虫的人泡药浴养生机,动手术恢复伤势等等,这些事情在天机石上都是一闪而过的画面。 陆剑池眼看着金有道从眼神呆滞到有了神采,有了温度,简直要喜极而泣。他看着李莲花的神色更恭敬了几分,对他的崇拜简直要从眼睛中溢了出来。 至于桃清,李莲花忙着治病救人,小桃子就归她带了。菊花山贫瘠,没什么产出,桃清只在第一天带着孩子往山上跑了一天,结果别说什么好药材了,就是花卉都不多,难怪只能种菊花。 她只挖了一棵兰花回来,找了一个花盆种在莲花楼里。李莲花回来瞧见了,很自觉地用扬州慢给它滋养了一下,助它扎根生芽。 在那绿叶丛深处,有一枝长度还不足手指长短的花枝,在扬州慢的滋养下,开始以惊人的速度迅速生长起来,不断向上伸展着自己的身躯,仿佛有着无尽的生命力在涌动。 终于,花枝长到一定程度,它顶端的花苞微微颤动着缓缓张开,如同精心雕琢而成,淡雅而清新的绿色兰花花瓣散发着迷人的光泽和淡淡的香气。 李莲花将花盆捧在手心递给她。有微风轻轻拂过,花朵微微摇曳,更增添了几分灵动之美。 桃清伸手轻触这一枝清雅的兰花,垂下的眼眸中满是笑意。她对于李莲花的讨好很是受用。这盆兰花被她放在二楼的阳台上,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 接下去的日子,她的心情一直不错,每日里就是带着孩子晒晒太阳,种花喝茶,看书练字。 偶尔李莲花遇到问题的时候,她抱着孩子在一旁给他指点一二。当然这些陆剑池都没有看到,所以他不知道李莲花的医术是有水分的。 终于在李莲花的努力之下,那些深受业火痋失败品迫害人的身体慢慢恢复了过来。 金有道磕磕跘跘道:“多……多谢……李……神医。”或许是因为受到迫害的时间不太长,金有道是那些人中神志保存得最为完整的人,也是恢复最快最好的人。其他人都不如他,或许一辈子都将痴痴傻傻的,但他们的性命已经无忧。 李莲花看着虽反应慢于常人,但已经能认出陆剑池,恢复了几分神志的金有道,他如释重负,脸上也露出了明快的轻松笑意。 他低眉浅笑的样子,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柔与慈悲,仿若悲悯的神佛降临凡间。他平和淡然,身在人间,又有一种超脱感。 只是在这看似完美无缺的表象之下,偶尔也会流露出萦绕于心的遗憾和不甘,那种浅笑之下的悲凉,那种人性化的弱点却越发惹人怜爱。 桃清站在二楼,手中的书半天没有翻动一页。她的目光落在李莲花的身上,神情似悲似喜,又含着几分恼怒,有种难以言喻的古怪,半晌后她低头,古怪的神色化作嘴角风轻云淡地一笑。】 看到蛊虫真的可以解除。那些原本被认出来被石寿村迫害变成怪人的人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 如今还不认识金有道的陆剑池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毕竟那可是他未来的好友,哪怕身中蛊虫也能一眼认出他的至交好友,也是他如今下定决心一定要去结识的未来好友。 众人感激的神色落在桃清和李相夷身上,只恨不得将人给供起来。可见一个拥有高超医术的大夫,在江湖上是多么地受欢迎。 桃清叹气,她认栽。 什么是喜欢的人?一见你,就笑的人,一见,你就笑的人。 在某一个瞬间,突然之间心动了。或许是那天的阳光太过于灿烂,或许是他的微笑太过于温柔,也可能是一种长久以来的情感积累,在那一瞬间冲破了理智的防守,在她的心中生根发芽。 她的内心仿佛被一根无形的弦轻轻拨动,泛起层层涟漪,内心的欢喜油然而生,无法抑制,也无法控制。 李相夷的目光落在天机石上那一株用扬州慢催开的兰花,以及李莲花温柔至极的笑意,心弦莫名动了一下。 他转头看了一眼天机石外的桃清,看她的神色比天机石上更古怪,李相夷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言的尴尬,有一种想要将自己藏起来的冲动。 李莲花每次想到过去的自己做的那些出风头的事情,比如红绸舞剑,比如袖月楼提诗之类的就觉得无比尴尬,恨不得失去这段记忆。 如今的李相夷看着李莲花做的事情也觉得十分难为情。又是美人计,又是用扬州慢催开兰花小意讨好,李莲花的脸呢?他的脸都不要了? 角丽谯的目光落到桃清身上,看不出来这人年纪不大,本事倒是不小。原来业火痋真的能解,哪怕石寿村用的只是炼制业火痋留下的失败品,但是谁能保证桃清不会解除真正的业火痋? 角丽谯心中对桃清的杀意达到了顶峰,这人活着势必影响她的大计。看来有必要通知单孤刀,让他想办法除掉桃清,否则他想要通过业火痋控制朝堂的计策绝不可能生效。 心中杀意浓烈,但角丽谯脸上的却笑得越发妩媚,她甚至对着桃清笑着点头表示友好。 当然,桃清也不傻,自然不会被对方表现出来的友善所迷惑。她给角丽谯回了一个微笑,但对角丽谯的警惕心也提到了最高。 可惜自家系统不是好感度系统,否则的话,她估计自己会看到角丽谯对她的好感度达到了负一千。 有什么手段尽管来呗,桃清从来不怕阴谋诡计的的。只怕他们畏首畏尾,不来送死。呵…… 第30章 第二愿30 【李莲花用温热的毛巾给小桃子洗了脸,又从罐子里挖出一点白色的面脂,在手心抹开,仔仔细细地给孩子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抹了一遍。 他给孩子做完护肤工作后,桃清才凑过去抓着小桃子的手闻了闻,带着桃子清香的小手可口地想让人咬上一口。她放下孩子的手,又伸手戳了戳小桃子白皙滑嫩的小脸蛋,只觉得手感极好。 小桃子以为娘亲在跟他玩,两眼亮晶晶地要伸手去抓她的手。 当然他是抓不到的,小桃子嘴巴一瘪,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模样。桃清主动将手指放到他的手心,小桃子拽着她的手,瞬间笑了出来。 真是个小机灵鬼,就是爱流口水。桃清皱眉看着小桃子嘴角的晶莹。娘亲嫌弃,爹爹不嫌弃。李莲花温柔地拿着干净的手帕,给小桃子擦去口水。 桃清挑眉看着李莲花一副二十四孝好爹的模样,想着之前那个百川院的门人对他推崇至极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我们这么着急离开,连招呼都不跟陆大侠他们打一声,算是落荒而逃吗?” 她玩味一笑,道:“我怎么好像听说百川院的人想要招揽你做他们的专属医师,李门主你怎么看?” 李莲花抱着小桃子,微笑道:“在下医术浅薄,实在是难以胜任。更何况,我志不在江湖,平生所愿是游览山川大河,所求是平安喜乐,岁月静好。百川院不适合我。” 桃清噗嗤一下就笑了,她言语中对于百川院的嫌弃直白得很,“说得太委婉了些。百川院这些年虽然名声斐然,但细究起来,好像也没做出什么像样的事情来,大家不过是看在过去的份上,卖他们一个面子而已。” 主要是江湖太平静了,平日里发生的事情都不算什么大事。 李莲花垂眸,声音几不可闻道:“其实也没有那么差……”百川院再怎么说也是四顾门下设的刑堂,那一套运作机制其实挺不错的,至少没听说出过什么差错。 桃清斜了他一眼,李莲花立马改口,“我是想说,小桃子的磨牙饼干都吃完了,我们是不是走快一点,到下一个镇上买点新鲜的蔬菜肉类给他再做一点?” “嗯,去。”桃清也顺着他的意思转移话题。石寿村这个地方太偏僻了,他们想要买点东西都不容易,好不容易出来了,是得补充一些东西。】 “李神医是不是有点惧内?”有人小声道。桃医仙一个眼神飘过去,李神医就立马改口了,难道不是惧内? 旁边的人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李神医夫妻两个一起带孩子,李神医负责养孩子带孩子,而桃医仙只负责玩孩子,呵呵,这家庭地位,你品,你细品。 至于百川院想要招揽李神医的事情,众人也就是笑笑,不发表意见。四顾门还在的时候,百川院不过是四顾门下设的刑堂,让堂堂四顾门门主李相夷去百川院做一个小小的医师,他们怎么敢想的?它配吗? 乔婉娩眼中蕴含多时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她眼看着李莲花娶妻生子,看着他对他的妻子温柔体贴,对他的孩子百般呵护。一家三口,外加一条狗,三餐四季,简单温暖,岁月静好。 她泪眼迷蒙地想着,原来从不在意他人情绪的李相夷也会变成李莲花那样善解人意的人吗? 天机石上那个李莲花符合她对于未来夫君的一切想象,温和有礼,风度翩翩,善解人意,最重要的是他顾家爱家,将孩子亲人视为人生中最重要的珍宝,可惜他是别的女人的夫,是别人孩子的爹。 乔婉娩捂着涩到极致的心口,只觉得喘不过气来。是不是她只要再等一等,再坚持一点时间,李相夷就会成为李莲花那样温柔的人,是不是天机石上那样幸福的生活就会是她乔婉娩的,而不是一个多年以后才出现的女人的? 乔婉娩的视线转向了李相夷的方向,结果却看到了他身旁原本是她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别人。相夷,我终究是错过了你。她猛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万圣道的密室中,单孤刀发了好大一场火。石寿村虽然是他们主动放弃的试验点,但是被人一锅端了,还是让他十分恼怒。 “查清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石寿村为什么会被人发现?”虽然江湖上说的都是百川院做的好事,但单孤刀觉得以百川院那些人的自视甚高,没有引子,他们不可能会去关注一个偏远小村子的事情。 封磬站在下手处,听到单孤刀的问话快速道:“主上,我们的人查到了,石寿村的事情是一个叫陆剑池的人撞破并将人擒下的。他是武当派白木道人的二弟子,武功不错,在江湖上排名靠前。” 单孤刀一脸不愉,“他为什么会去石寿村?”陆剑池无关紧要,但是为了他得罪武当派不值当。 封磬回忆着下面的人传递过来的消息,道:“陆剑池此人,比武功更出名的是他酒痴的名头。他跟人约战八荒混元湖,结果听闻石寿村有柔肠玉酿酒,故而找了过去。” 听到陆剑池一个人就闯了石寿村,单孤刀就更阴沉了,“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区区一个江湖人,他们都拿不下,还让他把事情捅到了百川院那里?”万一查出点什么,对他们而言都是个麻烦。 封磬对此倒是不担心,不用说那些普通的村民,就是石长老知道的都不多。他解释道:“主上请放心,石寿村的人知道的东西不多,绝不会泄露我们的大计。” “最好如此。为了以防万一,找机会送她上路。”单孤刀觉得比起活人,当然是死人更让人放心。 封磬毫不犹豫道:“是,主上。”为了复兴南胤,他们可以牺牲一切。只是他面上犹疑了一会,又跟单孤刀道,“主上,我们留下的那些失败品被人救了。” “你说什么?”单孤刀神色一冷,看着封磬的目光如刀,“那些中了痋虫的人还活着,你没把人处理干净?有人可以解除那些痋虫对人的控制?” 业火痋可是南胤三大秘术之首,是单孤刀争霸天下最重要的一环,怎么会有人可以解除痋虫控制,他咬牙切齿道,“是谁?” 封磬战战兢兢道:“是莲花楼楼主李莲花。”鬼知道天下第一神医李莲花为什么会跑到名不见经传的菊花山石寿村去。 突然听到一个有些陌生的名字,单孤刀一愣,“李莲花,那个江湖传闻可以活死人的游医?” 李莲花的事情之前有报给单孤刀过,所以主上有点印象是正常的,封磬继续道:“李莲花出身不详,四年前出道江湖,此人医术通神,曾使贺兰铁死而复生,有江湖第一神医的名头,之前江水县瘟疫也是他出手救了一城人的性命,如今石寿村再添一笔事迹,那些中了痋虫的江湖人在他手里渐渐恢复了神智。” 单孤刀摩挲着椅子扶手,眼中的神色明明灭灭,“业火痋当真可解?” 他没见过真正的业火痋,只是所有的南胤人都相信业火痋可以给他们带来复国的希望,单孤刀也就信了,可如今怎么看起来不是很靠谱的样子,随便一个江游医就能解除痋虫的控制? 封磬信誓旦旦道:“主上,石寿村的痋虫不过是失败品,它的能力不及真正的业火痋的千万分之一。真正的业火痋为万蛊之王,绝对不是一个江湖游医能解的。” 看到封磬的眼中闪烁着绝对自信的光芒,单孤刀闭上了眼睛,封磬这个蠢货,要不是他绝对忠诚于自己,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他。 至于李莲花这个人,单孤刀想了想,问道:“李莲花此人,能不能为我所用?” 想到下面传过来的调查出来的李莲花的事迹,封磬有些遗憾道:“怕是不能。”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是绝对值得拉拢的,可惜那个大夫他无欲无求。 “哦?”单孤刀疑惑的眼神落在封磬身上,“你已经试探过了?”他不喜欢自作主张的下属。 封磬了解单孤刀的性子,他当然没有越过单孤刀去做事,而是根据了解到的信息做出的合理推测。 “据属下了解,李莲花此人每次出诊只收五两银子,多一文不要,由此可见他不是个爱财的,至于名,他已经是江湖鼎鼎有名的第一神医了,石寿村事件后,他拒绝了百川院的招揽,依然做他的江湖游医,应是个不在乎名利的,至于色,他行走江湖还带着妻儿,依属下愚见,便是角圣女那般绝色,恐也难以近身。” 听着封磬的话,单孤刀脸色越发阴沉恐怖,他最讨厌这样光风霁月,无欲无求的人了,这会让他想起李相夷,他的那个好师弟可不就是大义凛然,目无下尘的正人君子。跟他们比起来,自己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充斥着见不得光的世俗欲望。 “封磬,派人去杀了李莲花。”既然不能为自己所用,那就让他去死。 封磬也是这个意思,于是立刻回答道:“是,主上。” 他们在寻找和炼制业火痋上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们的计划。】 石寿村的事情果然是单孤刀干的,李相夷竟然觉得毫不意外。只不过单孤刀想要杀死李莲花,简直是痴心妄想。 李相夷嗤笑一声,可惜单孤刀没有亲自去,否则他肯定会暴露在李莲花眼皮子底下的。就是不知道李莲花会不会循着这个线索,找上万圣道,找上单孤刀。 角丽谯一脸嫌弃地看着单孤刀和封磬。她站在局外,看着这两人一步一步走向死路,心中只剩厌恶。他们南胤皇室血脉到了这一代,就只留下单孤刀这种货色吗? 她一直知道封磬不聪明,但是那个算计李相夷一击必中的单孤刀没想到居然也这么蠢。做事不干脆,收尾不利索,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人没有试探就要动手,简直是主动送上门。 这两人若是有一天死了,那肯定是蠢死的。 【月色朦胧,美人娇艳,公子如玉,气氛宁静又美好。可惜有一群不速之客打破了这种美好。 李莲花很有自觉地后退一步,看似只有一步,其实他站的方位可以阻止任何一个想要绕过他们,奔向莲花楼的人。毕竟小桃子还睡在楼里呢,可不能叫人扰了他的睡眠。 桃清伸手在腰间一摸,抽出一把软剑。她手中的剑快如闪电,银光乍现,瞬间划过空气,带起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猩红的血线喷涌而出,宛如一朵绽放的血色花朵,在空中短暂停留后便洒落而下。每一次剑光闪过,都意味着一条鲜活生命的消逝。 这一场杀机来的快,去得更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那些黑夜而至的不速之客就全部留下了他们的性命。 桃清手腕一抖,软剑上的猩红血液落而下,在空中炸开一朵血花,随即落入黑色的土地之中,只残留一点血腥之气弥漫。 明明场面血腥无比,可他们一个将杀人变成了一场华丽的剑舞,一个面不改色地欣赏着这场剑舞,甚至在她杀完人之后,他眼中的惊艳与赞赏就是对她最大的肯定。 桃清嘴角微翘,在他专注又温柔的目光中略低下了头。纵使时光流转,她依旧记得他看向她的眼神温柔又深邃,深情又专注。 两人对视许久,最终李莲花摸了摸鼻子败下阵来。他蹲下身,在黑衣人身上查找线索。不出所料,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只不过大致也能猜到是谁想要他们死,毕竟李莲花不是李相夷,半个江湖的朋友,半个江湖的仇人。李莲花在江湖上的朋友不多,敌人更是没有几个。 李莲花摸着下巴沉思,桃清直言道:“别想了,肯定是石寿村幕后的人派来杀人泄愤的,他们既然动了手,应该不止这一次行动,下次我会记得留活口,到时候有什么想问的再问吧。” “嗯。”李莲花无奈叹一口气,他真的不想要被人惦记啊。 桃清将这些人的脸都记下,准备回头把他们都画下来,然后让监察司帮忙查一下这些人的身份。】 众人看看天机石上一剑一个小朋友,凶残至极的桃清,又看看天机石外天真烂漫的桃清,得出一个结论,人不可貌相。 老话说得好,行走江湖,一定不要小看老人小孩以及女人。古人诚不欺我。 从劈山断江那里,桃清帮助李莲花拦截江水,就能看出来她的内力深不可测,后来她又说自己一个人杀穿了玉楼春的势力,可以推测她的武功定然相当不错。 但这却是第一次看到她正式出手。桃清的剑法出乎意料的好,但也出乎意料的凶残。 啧啧,能做天下第一的女人,果然不是普通的女人,当真恐怖如斯。果然啊,敢出来混江湖的女人都得罪不起。 李相夷目光灼灼地看着桃清,“你的剑法叫什么名字?”她的剑法灵动多变,又凌厉又美。 上次他们短暂交过手,只是当初以试探为主,两人都没有出全力,不及她这一场杀人的剑舞来得惊艳,可称绝世,而李相夷欣赏每一个绝世的剑客。 就连笛飞声都忍不住竖起耳朵,虽然他向来不打女人,但是武功这么高的女人应该不能只当成女人来看? 桃清听到这个有些耳熟的问题,忍不住笑了起来,半晌后在李相夷不解的目光中道:“笑春风剑法。” 李相夷不吝于夸奖,然后握着少师的手蠢蠢欲动:“好剑法,好名字。找个时间,我们比一场?” 他自从登上天下第一的位置后,放眼整个江湖,除了笛飞声,实在是难以寻到一个像样的对手。难得见到桃清这样厉害的人物,李相夷是很心动的,心动于想要跟她打一场。 桃清看着目光灼灼的李相夷,又看了一眼蠢蠢欲动的笛飞声,快速摇头道:“不了,我习剑是为了自保,不是为了跟人比武,也不求江湖至高。更何况,李门主,我的剑法还没有大成,你要跟我动手,不是以大欺小嘛?” 李相夷自动忽视她前面的话,只听到了她后面的话,自顾自下了结论:“那就等你剑法大成之后,我们再比。” 桃清微笑不语。呵,想要跟我比武,那也得你能找得到我才行。等我离开了这里,我不想出现,谁又能找得到我? 这时,天机石上弹出大家极为眼熟的几个大字,【未完待续,明日同一时间,我们不见不散。】 “又放完了?唉,走吧,走吧,明日我们再过来看。”众人已经习惯了天机石的播放规矩,就像是在看一出戏一样,开场了就过来,闭幕了就离开。 第31章 第二愿31 江湖人士陆陆续续结伴离去了,离得远远的,也还能听到他们叽叽喳喳讨论的声音。 桃清坐着不动,金鸳盟的人早就走了,就连广场上的其他江湖人士都走得差不多了,她还是没起来,李相夷奇怪地看着她,“你住哪里,我让人送你回去?” 桃清手撑在桌子上,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道:“李门主不用管我。我来得晚了一些,没找到地方住,这几天都是山上随便找一个树枝挂一晚上。其实我也可以不睡觉。”当然不是,她都是住在空间的,外头还真的没一个落脚地。 这深冬腊月,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李相夷顿时觉得她浑身散发着可怜兮兮的光芒,他沉默片刻,对着沈之恒道:“带她去四顾门的客房休息。” 沈之恒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全,闻言有些为难道,“门主,四顾门空余的客房只有几处……” 都是大佬住的地方,比如门主李相夷的院子,比如门主师父师娘芩婆和漆木山的院子,再比爱清静的乔婉娩的院子。还有被封的云彼丘和单孤刀的院子。一般的客人也不敢住过去呀。 “不如住我那里吧,我那里还有两间空房,被褥什么都是新的,可以直接入住。”乔婉娩早就平复了心绪,她听他们的对话,走过来缓缓道。 云彼丘被关进了一百八十八牢,如今四顾门的内务很大一部分落在乔婉娩身上,安排客人的住所自然由她来处理。所以,她这才出口邀请桃清。 虽然大家会私底下调侃李莲花和桃清的事,但现实中他们确实没关系,她住到李相夷的院子明显不方便,住到乔婉娩的院子是最合适的。 见到乔婉娩还有些心虚的桃清下一秒就坦然了,上辈子的事情跟这辈子的她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上辈子也不是她抢人的,他们都分开多少年了,怎么样都说不上一个抢字。 只是,这辈子不管她未来会不会跟李相夷走到一起,但是现在跟乔婉娩走得太近都不是个好主意。桃清微笑着不说话。沉默就是一种拒绝。 “跟我们住吧,我们院子里有空置的客房,小姑娘就跟我们住吧。”芩婆看到她们这个尴尬的情况,立马拍板道。桃清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也好。”乔婉娩勉强笑道,“一会我会让侍女将两位前辈客房中的被褥都换成新的,我那里还有一些新的未上身的衣服,姑娘若是不嫌弃我让人一并送过去。” 她看到桃清连个包袱都没有带,就更体贴了,“当然姑娘若是还有别的什么需求,也可以跟我说,这些小事我都可以做事。” 桃清一愣,她歪头打量了一下乔婉娩。她这女主人的姿态未免做得太过了一些。难道乔大美人这是后悔了,想要追回旧爱?所以打压她这个未来可能变成新欢的人? 乔婉娩温柔得体地看着她,眼中透露着一种十足的客气。举止优雅,从容淡定,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 桃清扬眉,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她年纪不大,但身高不矮,站起来跟乔婉娩也差不了多少,她对乔婉娩笑得更加温柔。 “多谢乔女侠美意,只是不用麻烦了。我呢,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就行,不挑剔的。行李我也是带了的,只是寄放在山脚人家中,我一会过去取就是了,暂时不缺东西。” 听到她的拒绝,乔婉娩也不生气,只礼貌告退,“既如此,那就失陪了。” 她带着一点淡淡的有些失落的笑容转身离去,纤细又单薄的背影渐行渐远,风吹过她的发丝,抚过她的脸颊,整个人透露着一种无法言说的落寞和寂寥。 桃清以一种欣赏的眼神看着乔婉娩离去。美人,果然不管什么样子都很美,失意的美人就更惹人怜惜了。 美人回头看他,只要他伸手就可以重新拥她入怀,桃清甚至想要问问李相夷心不心动,后不后悔。 只是她偏过头,却发现李相夷的目光落在虚空中,没有焦点,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交浅言深,说什么都不合适。 从来初恋最难忘。 人生最美是初见。那是少年人最纯净无瑕的爱恋,毫无私利杂念,只是单纯的喜欢。 桃清翻了一个白眼,大步走了,走之前还带走了江一舟。总不能让她自己扛着一个大包裹回来吧,那多影响形象。 漆木山拍了拍小徒弟的肩膀,叹息一声也离开了。偌大的广场,转瞬之间就剩下李相夷一个。 李相夷提剑就走,他事情多到处理不完。单孤刀还没有抓到,他在四顾门的钉子还没有全部挖出来,意图复国的南胤后人究竟有多少人,女宅的姑娘还没有解救出来,哪有时间留给他吹冷风。 第二日,桃清起来,看着自己的一堆衣服,从中挑选了一件粉色的衣裙,再加一件白纱外衫,跟衣裙同色的桃花在白纱的笼罩下若隐若现,裙角有蝴蝶翩跹欲飞,又拿了一支祥云桃花流苏簪,给自己挽了一个漂亮的发髻。 她对着镜子微微一笑,镜中的她笑容干净,如同春日里的阳光般温暖和煦,充满了自信和活力。她眼尾微微上挑,斜着眼看人的时候,气势瞬间凌厉了起来。 【宿主,你要去找谁的茬吗?】宿主气势汹汹的,摆明了要去找人的麻烦。 “不找谁的茬。就是觉得被人小瞧了,心中有点不痛快。”大概是身体变年轻了,心理也变得幼稚了,完全不能忍受被人挑衅。 她伸手摸了摸发簪上的流苏,自己就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她微微垂下眼眸,将周身气势收敛了回来,“算了,算了,我跟小姑娘生什么气。” 她往香炉里丢了一块自制的香料,甘甜却不腻人的桃花香弥漫出来。她坐在椅子上坐着发了一会呆,听到院子里有动静,这才起身打开房门出去。 原来是漆木山在院子里打拳。是一套能让全身动起来,实际却没什么杀伤力的拳法,大概率是一种养身拳。 对于李莲花这个死的早的师父,桃清是没接触过的,对他的印象来自于李莲花的口述。在李莲花的口中,他的师父是一个慈和豁达,潇洒不羁的老酒鬼。 漆木山一套拳法打完,迎着朝阳吐出一口浊气。看到站在走廊上不骄不躁的姑娘,主动开口道,“我这拳法如何?” “伸筋拔骨,动静得宜,是一套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拳法。”桃清拱手,行了一个晚辈礼,“漆前辈的拳法自然是好拳法。” 漆木山哈哈一笑,摆摆手道:“没有你说的那般夸张,老头子就是成天在这个院子里待的骨头都软了,随便动一动。” 桃清微微一笑:“您是前辈,见多识广,集天下武学于大成之人,对您而言只是普通的一套拳法,但其中蕴含的武学见解,却足够晚辈受教了,未经允许,我看了您的拳法,您莫要怪罪才好。” “哈哈,不怪,不怪。”漆木山大气一笑。如今的武林,偷窥他人习武确实是令人不耻,但他这一套拳法却不并非是不能让人看的。 “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芩婆提着食盒从外面走进来。四顾门客人太多了,底下的人根本招呼不过来,漆木山和芩婆作为长辈,本来可以享受最高待遇,只是他们都是随性之人,不需要人伺候,更愿意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正好桃清姑娘也起了,就跟我们一起用点朝食吧?” “好的,芩前辈。”桃清看到她手中的食盒,上前一步接过。比起漆木山,她当然更熟悉芩婆脾性喜好。毕竟也是相处了不少时间的,她笑着道,“漆前辈指点我武功呢。” 芩婆觉得桃清是客,没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但是看她干净透彻的眼睛,不由得晃了晃神。这姑娘的眼睛长得真好,干净又明亮,晃眼。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手中的食盒已经让桃清拿走了。 芩婆木着脸,空手走在桃清前面。漆木山看了她一眼,眼中都是笑意。说不以后都是一家人,老婆子瞎讲究什么。 桃清跟着这两人一起吃了早饭,并殷勤地收拾了东西。饭后还送上了礼物。给漆木山送的是一坛百年的桃花酿,加了药材,算是一种养生酒。给芩婆送了一本药典。 至于李相夷,她准备送他三本书,《厚黑学》、《智囊》以及《人性的弱点》。当然是经过系统删减版本的,一些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人和事都剔除了。 毕竟是到别人家里做客,吃住都是消耗四顾门的钱财,若是客人们都是空手上门的,恐怕四顾门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要破产了。懂点礼数的人都会带着礼物上门。 白日里没什么事情,江一舟很乖觉地过来带桃清去参观四顾门。其实四顾门的建筑桃清是熟悉的,毕竟四顾门的故居落在了她的手里。只是如今重新走上一次,看到的是充足的人气,而不是孤零零的建筑。 桃清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四顾门里面行走。四顾门的人虽然好奇,偶尔有探究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却不会失礼地一直盯着她瞧。 四顾门的人除了佛彼白石肖紫衿等一些讨厌的人,大部分人对她的观感都挺好的。毕竟在天机石上她可是救了门主,给门主解了碧茶之毒的人。四顾门上下忠于李相夷的人恨不得将她供起来。 虽然桃医仙嫁的是李神医,而不是李门主,但在四顾门忠心弟子眼中,都一样。她一眼相中落魄的李神医,四顾门的人都觉得她有眼光极了。 桃清就觉得挺有意思的,看来李相夷看人的眼光也不是真的那么差。 心情还算不错的桃清在四顾门的门房礼薄上留下了一小箱,十二瓶的解毒丹,能解绝大多数的毒素,如碧茶之毒那样的厉害毒药虽不能解除,也能延缓毒素的爆发,争取解毒时间。 她丹药多得很,送出也不觉得心疼,而且她看着江一舟看到礼物的神情就挺开心的。甚至在她要去小青峰下的镇上逛街看热闹,他都很自觉地跟着一起走了。 江一舟内心:这可是桃医仙,未来的门主夫人,他一定会将人保护好的,坚决隔绝一切不怀好意的人。比如杨昀春那样一心想让人去京都的,还有一些奇奇怪怪想要过来偶遇的人。 桃清在街上逛了没一会,刚买的一串糖葫芦还没有吃完,就遇到了杨昀春,客气地打了招呼,好在对方有分寸,只不深不浅地交谈了几句话就告辞离开了。 只是杨昀春刚走,在下一条街道上,桃清又遇到了天机山庄的庄主何晓慧,她热情地邀请桃清一起吃饭喝茶。 看着何晓慧,桃清突然想起来,她家有一个病秧子方多病,如今且还坐着轮椅呢。 何庄主快人快语,攀谈了几句之后就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果然是求她上门看病的,何庄主还大气地表示,只要能治好她儿子,条件随便她提。 桃清微微侧目。所以,这个江湖的人都是这样大气的吗?李相夷让她随便提条件,何庄主也让她随意提条件,真是有钱任性啊。 她婉拒了何庄主的邀请。方多病不需要她出手,他也会好的,桃清并没有多加干预的意思。 辞别了何庄主没一会,桃清又看到人美心善的乔婉娩因为好心扶起一个摔倒的小女孩,结果小姑娘起身的时候,怀里抱着的香炉掉在地上,扬起的香灰引发了她的喘症,她的侍女扶着她去医馆的路上,路过一个巷口,直接被人打晕了,乔婉娩也被人掳走了。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桃清:“……” 人员密集就是这样,突发事件多。如今的四顾门小青峰就是事故触发地点,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各种奇葩的事情。 看到乔婉娩出事了,江一舟急了,“医仙,失陪。”任何一个人在四顾门的地盘出了事,他们都要去帮忙的,更不用说只要乔婉娩没有退出四顾门,她就还是他们自己人。 桃清不在意道:“嗯,去吧。” 江一舟人虽然长得不起眼,但是武功还是不错的。没一会他就追上了人,以一对多,还将乔婉娩抢了回来。当然这一过程中,桃清悄悄帮了他一把。 那些人任务失败,也没有恋战,很快就跑了。桃清悄悄跟在他们身后。 【宿主,那些人是万圣道的人,他们抓乔婉娩做什么?】 桃清咬了一口糖葫芦,含糊不清道:“大概想要用乔婉娩换封磬吧。”依着李相夷的性子,所有人都知道哪怕他跟乔婉娩分手了,但乔婉娩出事了,他还是会去救的。如果真的被他们抓到了乔婉娩,大概率是可以换出封磬的。 她想着这段时间万圣道的动作,忍不住吐槽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单孤刀跟封磬的感情有多深,非要把人捞出去不可。” 可上辈子封磬分明是死在单孤刀手里的,就因为他想要奉新主,所以单孤刀就觉得受到了背叛,把对南胤皇室忠心耿耿的封磬杀了。 【宿主,你很看好封磬的能力?】 桃清道:“封磬那人,如果不是认错了主子,他的能力其实还不错。单孤刀嘛,说得好听一点是小心谨慎,谋定而后动,其实就是怕死怕见光,我猜,他肯定没怎么露面,真正发挥纽带作用,说服并联系南胤后人的是封磬。所以,有些事情非他不可。” 【李相夷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会利用自己的身份让封磬投诚吗?】 桃清想了想,道:“我觉得不会,李相夷心高气傲,我觉得他应该挺瞧不上南胤后人的,毕竟封磬他们连自己的主子都能认错,白长了一双眼睛。” 她跟着那些人,眼看着他们进入了一个小院,她刚跳上院墙,就看到一抹亮光从小院中闪现,似明月落入凡尘,剑光掠过,刹那过了一场狂沙大漠的雪。 明月沉西海。 每一次看见都觉得万分惊艳。 只是谁能让李相夷用出这一招,难不成是单孤刀亲至?桃清往院子里看去,场中除了李相夷,再没一个站着的人了。一群不知死活的人,看不出有什么高手的气度。 “好巧啊,李门主。”桃清先声夺人,“我跟着贼人身后过来的,你怎么会在此?” “有人假扮单孤刀,引我来此。”李相夷难得解释了一句。他是被一个身形和背影跟单孤刀很像的人给引到了这边,结果一脚踏进别人准备好的陷阱。 果然,最了解李相夷的还得是单孤刀,轻易就能引李相夷入陷阱。桃清忍俊不禁道:“看来他们为了对付李门主煞费苦心。”一涉及到单孤刀,李相夷就格外好骗。 对于桃清的话李相夷不置可否,他看着站在墙头居高临下看着自己桃清,突然道,“下来。” 桃清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地跳了下去。随着她的走近,一股奇特的味道溢入鼻间,桃清稍稍分辨了一下,发现至少有几十种药混合在一起,除了大名鼎鼎的无心槐,还有乱七八糟的迷药毒药之类的。 除了那股的药味,她还闻到浓郁的血腥味。李相夷虽一身红衣不容易分辨是否受伤,但走的近了也能看到他的衣服上有几处湿漉漉的地方,不太一样。 桃清惊讶道:“你受伤了?”就凭地上这些被他一剑封喉的人? 李相夷看着自己被溅了血的衣裳,眉心微蹙,有些烦躁道,“没有,是别人的血。” 桃清了然。看来那些人用的药还是对李相夷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否则生性爱洁的李相夷绝不会让别人的血溅到自己身上。 她原本瞧着李相夷除了脸色苍白了些,神色冷峻了些,其余什么也看不出来。她还以为李相夷没事呢。“李门主,你还能走吗?” 李相夷本来想要嘴硬地说一句可以,但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况,他垂下眼眸,“扶我到屋里调息片刻就好。” 难得李相夷也这么诚实,而不是死撑着自己走。桃清眼中露出一点笑意,走过去抬手想要扶他一把,结果李相夷直接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桃清抓了个空的双手自然垂下,侧头看了一眼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指甲修剪得极为整齐,皮肤白皙且骨节分明,是一双好看的手。 她试探着走了一步,只觉得肩膀一沉,李相夷半个身子的重量落在她的肩膀上。他还真的是一点都不客气。 为了照顾病人,桃清走得不快。李相夷比桃清高了一个头,他靠在她的肩膀上,离得很近,近到能闻到她身上带着的桃花香,近到她头上的簪子差点戳到他。李相夷盯着她的簪子看了两秒,问她:“今儿是你生辰?” “算是吧。”走到房间门口的台阶上,桃清怕他迈不动腿,侧身自然而然地在他背上扶了一把,“我是师父捡到的,哪一天都不是我的生辰,哪一天也都可以是我的生辰。”总而言之,想什么时候生辰就什么时候生辰。 李相夷哦了一声表示听到了。说话间,他们走到了窗户边的榻旁,李相夷却不动了。桃清叹息一声,用内力将榻上的灰尘席卷到一旁,“李门主,可以了吗?” 李相夷嗯了一声,这才坐上去,盘腿开始调息。桃清冲他翻了一个白眼,都什么时候了,还那么讲究。 院子里的尸体她没有兴趣,百无聊赖的桃清挑了一张椅子坐下,目光肆无忌惮盯着闭目调息的的李相夷。墨发高冠,剑眉星目,闭着眼睛的时候安静乖巧,可那双眼睛一旦睁开,尽显凌厉霸道,有一种傲雪凌霜,宁折不弯的桀骜不羁。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桃清走到门口往院子里看去,原来是四顾门的人到了。也是,这里可是四顾门的地盘,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四顾门的人总是要过来看看的。 再看李相夷,他已经睁开了眼睛,脸色恢复了大半,完全看不出来刚才差点被人用药阴了。他起身下地,手中握剑,行动自如,“走吧。” 桃清耸了耸肩,跟着他踏出了小院。 第32章 第二愿32 晚上再次碰到李相夷的时候,他好像已经完全恢复了。相比较而言,乔婉娩的脸色就要难看多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强撑着过来的。 扬州慢就是好,疗伤效果十分强劲。桃清眼神从李相夷的身上移开,落在乔婉娩脸上,最后落在天机石上。 时辰一到,天机石上的字迹散去,一片白光闪过,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宽阔热闹的街道。人流如织,熙熙攘攘。 【“十年前最快的剑是李相夷的剑,他十五岁战胜血域天魔,成为天下第一高手,十七岁创建四顾门,二十岁便问鼎武林盟主,结束武林混战,一时成为传奇。他跟金鸳盟的大魔头在东海一战,直杀的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最终两人双双落入大海,同归于尽……传说那李相夷是中了金鸳盟的圈套,被他们下了毒啊。” 戏台上正在上演着李相夷与笛飞声的大战,说话的人声情并茂,打戏也是酣畅淋漓,台下无数人围观,拍手叫好。 人群的最前面是几个孩子的童言稚语,惹人发笑。 素白的衣袖滑过镜头,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人群中拎出一个小小的孩童,那孩童嬉笑着抬起头来,露出正脸。 圆嘟嘟的小脸蛋儿粉嫩可爱,犹如熟透了的红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轻轻捏一下,眉眼精致酷似李相夷,眼神灵动又活泼,长得真真是好极了。 小小的孩童牵着父母的手,走过热闹的街市,手腕上系着的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他抬头好奇地问自己的父亲,“阿爹,天下第一也会死吗?”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在桃清揶揄的眼神中,有些无奈地低头看向小桃子,“你知道什么是天下第一吗?” 小桃子晃了晃牵着他的手,脆生生道:“我知道,天下第一就是这天下武功最厉害的人。” 李莲花蹲下身,耐心地跟他解释,“只要是人,最终都会死的。天下第一是人,他当然也会死啊。” 小桃子不解道:“可他都已经是天下第一了,谁都打不过他,为什么还会死呢?” 李莲花苦恼着要怎么跟一个三岁的孩子解释并不一定武功高就不会死的。人活着有万千死法,并不一定是比武才会死人。 桃清轻笑一声,给他解围道:“刚才台上的先生不是说了嘛,因为有人对他下了毒呀。天下第一中了毒,他就不是天下第一了,自然就打不过别人。” 小桃子想着听到其他小朋友的话,气鼓鼓道:“金鸳盟的大魔头太坏了。”虽然他可能都不明白为什么不能下毒,只是大家都这么说,他也就这么认为了。 小桃子想到平日里阿爹治病救人的事情,继续问李莲花:“阿爹,你是神医,那毒你会解吗?” 桃清也笑着看向李莲花:“李神医,金鸳盟下的毒你能解吗?” 李莲花摸了摸小桃子头顶的小马尾,叹息道:“阿爹不会。不过没关系,你阿娘会就行。” 小桃子似懂非懂,“哦,原来阿娘的医术比阿爹还要厉害。”可是每次给人看病的都是阿爹啊。 李莲花一本正经道:“没错,你阿娘可比你阿爹厉害多了,小桃子你以后要向多你阿娘学习。” 小桃子虽然不懂,但他听话,乖巧点头:“哦。”他一直都以为阿娘武功厉害,经常打得别人落花流水,阿爹武功不行,但是医术厉害,要挣钱养他。却原来阿爹的医术也不如阿娘吗,那为什么挣钱养他的不是阿娘呢? 小桃子一脸纠结。看看阿爹,又看看阿娘,实在是想不明白。 桃清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莲花,“李神医实在谦虚了。我这点微末本事,怎么能跟江湖第一神医相提并论?” 她桃医仙名头可没有李莲花江湖第一神医来得响亮,尤其是去年他又挖出来一个装死的施文绝之后,李莲花彻底坐实了他活死人的称号。 李莲花无奈道:“江湖朋友抬爱,这江湖第一神医的名头实在是愧不敢当。清清虽没有天下第一神医之名,却有天下第一神医之实,自然是我这江湖游医远远不及的。” 桃清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李神医,你不仅医术日益精进,嘴上的功夫也长进不少啊。” 李莲花谦虚一笑:“承让。” 桃清:“……”】 天机石上的时间向来模糊,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发展到了十年后,小桃子都已经三岁了。 若非孩子在日渐长大,从李莲花和桃清的身上是看不到时间流逝的。十年过去,按理说李神医也该三十了,但他的脸看起来却像是二十出头,一点也不像正常那个年纪的人。 桃清也一样,好像从天机石出现到孩子三岁了,岁月在她身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众所周知,李相夷自创的内力能使老树发新芽,可使枯木再逢春,对于他自身有美容驻颜的功效也并不是什么不能想象的事情。 众人想明白这个情况,看着李相夷的神色顿时火热了起来,尤其是在场的女子,对李门主那叫一个羡慕嫉妒。 韶华易逝,红颜易老,如今却有一种内力可以延缓衰老,让青春常驻,如何不让人心动?又是想学扬州慢的一天。 还是桃医仙好啊,近水楼台先得月,她想要学扬州慢,李神医敢不教吗?更何况,她作为顶级的医者,自有无数保养方子,想想都令人羡慕。 桃清回头,看着那些江湖人羡慕到眼睛都发红的样子,状似不经意地嘀咕了一声,“都十年了,街头巷尾流传的还是东海大战的事情,看来这一届江湖,除了李门主和笛盟主,其他人都不行啊,连个高手都没有。” 她声音不高不低,却极有穿透力,让绝大多数人都听到了。他们顿时羞愧得低下了头,尤其年轻一辈,他们本来还觉得自己出去闯荡江湖,一定可以跟李门主一样,迅速名扬天下,成为李相夷第二的。 难不成他们真的这么差劲。十年那么漫长的时间过去了,这江湖还没一个新的传奇出现?他们忍不住发散思维,难道未来的自己真的趋于平凡,泯灭于众人之间了吗? 李相夷的眼神露出一点笑意。自从他成为天下第一之后,觊觎他的武功心法的人从来不少,只是谁也拿他没办法而已。那些觊觎的人便是再多上十倍百倍又有何妨? 如今的他是天下第一,十年后的他照样是天下第一,他难道还会怕那些人的觊觎? 笛飞声冷冷一笑,对于未来的江湖高手失望透顶,竟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果然,他的对手只有李相夷一个,别说十年了,哪怕二十年,三十年过去,能作为他的对手的依旧是李相夷。 【“恭喜,你怀孕了。” 李莲花在街市上摆了一个摊子,这些天跟人混熟了,找他看病的人不少。毕竟那么显眼的一个楼摆在那里,李神医的名声瞬间在这个镇上人尽皆知。 桃清坐在不远处的茶摊上,慢悠悠喝着茶水,听到有人怀孕了,目光落在那个被诊断为怀孕了的“孕夫”身上,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 那“孕夫”浓眉大眼,是个男人,还是个戾气极重的屠夫。桃清漫不经心地想。为了不砸李神医的招牌,她如果有女儿国的河水,高低得给那屠夫灌上一碗。 嗯,她是不是抽空研究研究怎么能让男人生孩子的事情。既然这么想要孩子,何必骚扰别人又不想负责任,不如自己生啊。 桃清远远瞧着李莲花戏耍了一通那个屠夫,收了他五两银子,又顺了他一块排骨后离去。 小桃子坐在长凳上,双腿离地有一段距离,他晃着小短腿,看着李莲花离开,仰起下巴问桃清:“阿娘,阿爹回去了,我们不回家吗?” 桃清递给他一块点心,然后笑眯眯给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小桃子还记得吗?我们在跟阿爹玩游戏,要假装不认识他哦。” 桃梓眼睛亮晶晶的,闻言点点头,“知道了,我们不认识阿爹。” “真乖。”桃清摸了摸他的头,夸奖了他一句,“作为奖励,小桃子今天可以多吃一块糖。我们偷偷把你阿爹的糖吃掉,不告诉他。” 小桃子的小脸上瞬间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他捂着嘴,东张西望后,悄悄在桃清耳边道:“不告诉阿爹。” 桃清看他可爱的小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q弹软嫩的小脸蛋,手感真是好极了,“小可爱,你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呢。” 李莲花是不知道桃清和小桃子打算刮分他的糖。他不是没有看到桃清他们,只是不想他们参与妙手空空跟风火堂的事情,所以只能假装没有看到。 只希望那风火堂的人不要让他失望,能快点找上他,否则的话,他只能半夜闯进去捞人了。虽然事后可能不太好解释,但是没关系,他可以来个抵死不认。 李莲花提着排骨,带着狐狸精,慢悠悠走过人群,想要回去莲花楼,结果在门口被人拦住了。总算是来了,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来人的眼睛仿佛长在头顶上,问话也显得有几分不耐烦,“你就是神医李莲花?” “谁?”素衣青年左瞧右瞧,装傻充愣道,“不是。” 结果一位路人却正好跟他打招呼,一下子就将他的谎言戳破。 李莲花尴尬一笑。 风火堂的人听说过李莲花活死人的名声,故而找上他要他出手救活被他们打死的妙手空空,李莲花却向他们建议将人送去义庄。 双方没有谈拢,李莲花想走,风火堂的人却不跟他讲道理,直接将刀架在了李莲花的脖子上。 李莲花只能“被逼无奈”地跟着他们走。 普通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瞧着他们一大帮带着刀剑的人,早就闪到了路边,给他们让开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而风火堂的人也习惯了普通人对他们的敬畏,大摇大摆走在路中间。 只是出乎意料的,不知道从哪里射出来一枚暗器打在风火堂管事的膝盖上,他当场跪了下去,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地一声脆响。 李莲花捂着眼睛,这么响的声音,膝盖都磕破了吧,他都替对方觉得疼。他不着痕迹地扫过桃清所在的位置,上前一步热情道:“这位大侠,需要我替你看看吗?价格公道,只要五两银子。” 风火堂管事在下属的搀扶下快速起身,他忍着膝盖上的剧痛,眼睛朝着四周看去。这里是闹市,人本来就多,他这样当街一跪,周围都是看热闹憋笑的人,他看谁都像是不怀好意的人。 而且那人出手极快,快到他根本反应不过来,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膝盖,没看到什么暗器,心中越发惶恐,对方若是对他有杀意,刚才那不知道什么东西直接打入他心脏,他怕是已经横尸当场了。 他心中生出一股惊惧,忍不住颤声道,“不,不用。我们走,快走。”他哪敢在这里停留,只恨不得赶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风火堂一行人风风火火想要离开,李莲花瞬间落在了最后,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他叹息一声,忍不住大声道,“没我的事,那我走了?” 风火堂的人终于注意到了他,这才有一个小弟子过来,押着他一起离开。】 桃清瞧着李莲花淡定地给“孕夫”诊脉,最后甚至让对方有口难言,强收屠夫诊费的样子十分可爱,她忍不住笑道:“李神医真可爱。” “可爱?”李相夷皱着眉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桃清。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你一个十五岁的丫头在说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可爱? 而且李莲花哪里可爱了?他怎么不知道。李门主是一个阳春白雪一样的人,自然瞧不上李莲花那种市井小民的做派。 坑蒙拐骗,还带几分威胁,看个病跟抢钱一样,他甚至占小便宜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就这还可爱? “他活得轻松,自在,随性,快乐。只是诊个脉,他就能发现屠夫求子调戏他人从而受伤的真相,难道不聪明,不可爱吗?” 人间烟火最抚凡人心,她就喜欢那种会把日子过得十分轻松惬意的人,“当然最可爱的还得属我们小桃子,李神医比小桃子差了那么一点点。” 小桃子是可爱,李莲花可爱个鬼。李相夷不想跟她讨论这个话题,他转头问沈之恒,“风火堂是个什么样的势力?” 他听都没听说过什么风火堂。但看他门人行事就知道风火堂是什么样子的,闹市纵马,嚣张跋扈,欺凌弱小,真是好大的威风。 虽然李莲花好像有什么计划要实施,但是不妨碍李相夷看不惯那什么风火堂。什么样的势力,竟然敢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李相夷的目光落在身后各门派所在的位置,他们都是一些江湖有些名望的门派。不知道中间有没有夹杂着风火堂的人。 沈之恒也跟着他一起看着那些门派的人,想了想说道:“属下不曾听闻有哪方势力名为风火堂。那是十年以后的事情,风火堂或许只是一个末流的小门派,也可能是未来才成立的门派,所以如今的名头不大,我们不曾邀请过对方。” 李相夷勉强收回了目光,继续看着天机石上的画面。 第33章 第二愿33 【李莲花被风火堂的人推搡着倒在大堂的一张空桌上。他的目光在大厅随意一扫,发现不远处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的小桃子,嘴角一抽,这下子他在小桃子眼中的柔弱形象更牢固了。 李莲花琢磨着现在暴起把这些风火堂的人打死,是不是勉强可以挽救一下自己在小桃子眼中的形象?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另一桌人身上时,又改了主意。 那人年纪不大,身穿锦衣华服,出门还带着丫鬟仆从,腰间挂着百川院的刑牌。嗯,初出茅庐的富家公子,一定是个热血冲动的少侠。 就他了。 李莲花站起身来,几句话激怒了风火堂的管事,然后故意碰瓷方多病。 方多病的表现正如他预见的那样,热血冲动,好打抱不平。就是喜欢逞威风,半天说不到重点。李莲花掏了掏耳朵,不得不主动站出来,将话题引到死人身上。 热血少侠方多病一听就自告奋勇去验尸,只是手法过于粗糙,李莲花看了在心中直摇头,这百川院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不过好在他也达成了目的。风火堂的人被方多病气走了,装着妙手空空的棺材却留了下来。 “太容易相信别人了,该打,验尸不专业,还是该打,出门还带着丫鬟和仆从,真是太不招摇了。” 桃清在走廊上听着李莲花的话,眼中露出几分笑意。没多久就看到李莲花从隔壁那间上房中走了出来。初出茅庐的小年轻被他上了生动的一课,怕是醒过来之后会对他咬牙切齿很长一段时间。 桃清两将人打量了几眼,揶揄道:“这大少爷什么来历?李神医今儿这般好为人师,不仅言语提点,还亲身下场给人做引导?”她一脸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傻子的表情。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笑道:“大少爷初出茅庐,心思干净简单,与他相交轻松自在,叫人身心愉悦。” 方大少爷是天机山庄何庄主的独子,他倒是跟人没什么交情,就是百川院听说欠了天机山庄很大的人情,地契都抵给了何庄主。若非何庄主大气,百川院连个办事的地方都没有了。 桃清翻了一个白眼,你直接说他人蠢好忽悠不就行了,还身心愉悦?“你的意思是与我一起,让你心力交瘁吗?” 在桃清微凉的眼神中,李莲花从容道:“若不曾遇见卿,李莲花这一残破肉身早不知填了哪里的烂泥堆。与清清相交,自然是舒心自在,岁月静好。” 遇见她,就像是遇见光,不仅他的肉身得以救赎,这束光还给他带来了独一无二的珍宝,让他生了无畏的勇气,让他的灵魂得以安宁。 桃清被他言语直白地捧了一下,心情愉悦了几分,“我还以为你打算收徒弟呢?” 李莲花哭笑不得:“你怎么会这么想?这种大少爷我可伺候不来。萍水相逢才让人愉悦,若是长久相处……”他露出一种惊恐的神色。 “如何?” “那必然是劳心劳力,夜不能寐。”刚上路的新手要调教成合格的刑探,尤其是方多病这般清澈愚蠢的,那需要花费无数的心血。没时间,没精力,如今李莲花坚定地表示拒绝。 桃清意味深长地笑了,“最好如此。”如果哪一天他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徒弟,她会很不高兴。】 当那个锦衣华服,少年意气的方多病出场的时候,最激动的当然是天机山庄的人了。何庄主甚至直接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就为了离那个少年近一些。 她看着那个健康的少年郎,眼中满含热泪。那是她的儿子,是她的小宝。如今的方多病还坐着轮椅,吃的药比吃的饭还要多,整个人骨瘦如柴,她实在无法想象未来的他真的健康起来,还是个俊秀的少年郎。 她的孩子在十年之后长成了翩翩公子,他正直,善良,勇敢,打抱不平,笑起来的时候像个小太阳,那是她心目中做梦都不敢想的未来。何晓慧捂着嘴,激动地哭了出来。 何庄主在江湖上大肆寻找名医,所以很多人都知道天机山庄有一个病弱的少庄主。如今看到天机石上健健康康的方多病,都能理解她的心情。 李相夷看着方多病,记忆中突然涌现了那个坐在轮椅上还在努力够剑的孩子。那时他偶然发现了师兄在教一个孩子练剑,就过去瞧了瞧,为了鼓励孩子站起来,他还承诺等他学会了基础剑法,就收对方为徒。 当时没有多想,只觉得是师兄重视的孩子,他收了做徒弟也是一桩好事。可如今单孤刀被暴露出来野心勃勃,想要造反,那他为什么会重视天机山庄的少庄主?单孤刀跟天机山庄有什么关联? 李相夷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沉浸在喜悦中的何庄主一眼。天机山庄跟朝廷联姻,何庄主嫁的是朝廷大员,方则仕。莫非单孤刀的目的是通过方多病搭上方则仕的路子? 他敲了敲桌子,看来需要好好查一查天机山庄了。看看他们究竟存在什么样的关系。 【妙手空空以归息功假死脱身,李莲花给他扎了几针,他就醒过来了,两人迅速跑路,只留下气急败坏的方多病和风火堂等人。 妙手空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在笑话别人:“花花,你看到没有,刚才那个刑探的脸真是臭极了。” 李莲花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只道:“我欠你的人情清了啊。” “清了清了,”妙手空空道:“这风火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做山贼起家,他们五年前强行借走了施家的秘诀,据为己有,没办法,只能找到我给他偷回来。” 李莲花当然知道风火堂不是什么好东西,而妙手空空虽然名声不好,但所行多为义举,否则他怎么可能配合他去偷人家的镇宅之宝。 两人闲聊了几句,妙手空空一句话让李莲花沉下了脸。 “李莲花,你是不是在找金鸳盟的人?”被李莲花的冷眼注视着,妙手空空讪讪一笑,“职业习惯嘛,一时好奇。” 李莲花沉默不语。他虽然一惯温柔待人,但他沉下脸的时候,给人的压力极大。 妙手空空就受不了他的冷脸,心虚地跑路,离得远了,才传来一句话。 “嘉州,灵山道场,或许会有你想要的消息。” 李莲花在原地若有所思。】 原本因为听说未来的自己很了不起,跟天下第一成了至交好友的妙手空空因为好奇偷摸进了四顾门,结果他第一次见识那所谓的天机,就看到自己那怂样,差点从挂着的树上掉下去。 唉,虽然自己好像真的很相信那个李莲花,就连利用龟息功装死也找对方来搭救。可天下第一哪怕装得柔弱无害,可生气的时候那眼神也是吓人的。 本来还想过来攀个交情的妙手空空打了个哆嗦。算了算了,李门主那样的人,他惹不起,还是离得远一些为妙。 不仅妙手空空这样觉得,天机石外的其他人也被李莲花那一眼给吓得瑟缩了一下。众人恍恍惚惚之间发现,原来李神医骨子里终究还是李相夷。他拥有李相夷那种一个眼神就让所有人安静下来的本事。 半晌后才有一人打破了这种宁静。“青山兄,看来接下去李神医就要到你那里去了。可以看到十年后的门派情况,这可是难得的机缘,恭喜啊。” 天机石一直围绕着李神医,其他门派能被提到一点都不容易。之前石寿村的事情就让武当派的陆剑池出尽了风头,武功高强,重义守诺,名声瞬间就传了出去,如今总算是再次有其他门派的人入场了。 恭喜个屁。灵山派掌门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其他门派掌门。毕竟他可不像对方那样乐观。李神医可是追查金鸳盟的余孽追查到灵山道场的。 若当真有门人弟子勾结金鸳盟,那灵山派百年清誉岂非毁于一旦。灵山派掌门是疯了才觉得这是好事。王青山在心中将各路神仙都求了一遍,唯一祈求的就是保住灵山派的名声。 【天机石上黑夜散去,又是一个白天,碧空万里,天朗气清。 李莲花已经到了嘉州,正抱着小桃子坐在官道旁边的茶棚中给他喂水,一边听着隔壁桌上的人说话。 “唉,你们听说了吗?灵山派最近可是出了一个大新闻,他们的掌门蝉蜕登仙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莲花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这么巧他刚要去灵山派,他们的掌门人就蝉蜕登仙了? “知道啊,他们掌门走得急,只留下一句遗言,说是要找什么灵童去继承灵山派全部财产。如今灵山派正大张旗鼓在找人呢。” “灵山派的人就这么听他们掌门的话,让找人就找人?” “谁知道呢,反正告示已经贴的到处都是了,如今啊消息还在往外传呢,有更多的人往咱们嘉州而来。也不知道最后谁家的孩子会这么幸运,那可是灵山派的全部财产啊。” “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灵山派有提出明确的条件,要找的是十六岁的少年,生辰是四月初六,脚上还得有莲花痣。” “可惜,我们早生了许多年,否则的话岂不是也有机会继承那庞大的财产?哈哈哈……” 李莲花听着他们的话,眉头深深皱了起来。桃清也听到了那些人的话,身边的人都在议论,想要听不到都难。她道:“怎么了,灵山派如今这么热闹,来往的人必然很多,不正适合我们混进去吗?” 李莲花叹息一声,小声道:“这刚探查到灵山道场有金鸳盟的人,灵山派的掌门死了,总觉得这事情太过于巧合了。” 桃清了然:“你怀疑灵山派掌门被金鸳盟的人杀了?为了灭口?可是大家不都说了,那灵山派掌门王青山是众目睽睽之下,蝉蜕登仙的,你怎么就确定他死了呢?” 李莲花摸了摸怀里眼神亮晶晶,竖着耳朵听爹娘说话的小桃子,他虽然听得聚精会神,但他其实未必听得懂,“如果今日灵山派要寻找的是六岁的灵童而不是十六岁的灵童,那王掌门或许还活着,蝉蜕登仙不过是他施展的障眼法,但他们要寻找的是十六岁的灵童,那王掌门八成已经遇害了。” 桃清好奇道:“虽然我并不相信这世上有蝉蜕登仙这回事,但你好像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这里面有什么说法?” 李莲花道:“托清清的福,我在江湖上的名声,除了活死人的第一神医,还有一个儿科圣手的名头。”为了小桃子成长无忧,他仔细研究过很多小孩子的医经,自己没用上,反倒是医治了不少其他小孩子的疑难杂症,名声就传出去了。 “那位王掌门就曾经带着一个孩子来找我看过病,那是两年前的事情,如今那孩子大概六岁了。他是乔装打扮过来的,可惜他不知道在那之前,我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哪怕乔装打扮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他带着孩子上门求医,不曾掩饰过跟孩子的关系,所以我知道那是他的亲生儿子。” 桃清眨眨眼睛,脸色古怪道:“灵山派好像禁止结婚,而且我听说那灵山派掌门已经五十多岁了?五十多岁有一个六岁的私生子,这掌门可真是……” 李莲花看了她一眼,桃清立刻闭上了嘴。李莲花继续道:“正是因为禁止结婚,所以王掌门想要将灵山派的财产传给自己的私生子,而不是传给自己的弟子,那必然要通过非正常的途径。” 血缘就是这世上最不讲道理的事情。就像他曾经一个人活着,有今天没明日的,也不觉难过,后来有了小桃子,就无论如何都想要活着了。 看着孩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点一点长大,感情也在一日一日中加深,只恨不得将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他的跟前。他已经打算好了,等孩子再长大一点,他会教他武功,最好的心法,最好的剑法,最好的轻功。哪怕暴露自己也无所谓。 所以,王掌门想要将目前拥有的一切传给自己的私生子,其实是一件很容易理解的事情。 只不过,对于王掌门而言,最稳妥的办法是将孩子收为弟子,悉心教导,等他长大之后将门派传给他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如今这般着急,不惜兵行险招,怕是还发生了什么事,迫使他下定了决心。只是最终生了变故。 桃清懂了:“比如他蝉蜕登仙,寻找灵童继承门派。” 李莲花道:“不错。我猜那王掌门是打算这么做的,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有第二个人插手这件事,于是结果变了,灵童从六岁变成了十六岁。”毕竟财帛动人心。 桃清道:“如果杀害灵山派掌门的人是觊觎灵山派的财产,那他肯定跟灵童有关,只是这听起来好像跟金鸳盟的人没什么关系。”他们是来找金鸳盟的人,还是来找杀害王青山的凶手的? 李莲花漫不经心道:“谁知道呢,这都是我猜测的,至于具体的情况当然要到灵山派看过才知道。” 桃清立刻起身,“走走走,我们去灵山派看他们选灵童。”】 王青山一张脸涨的通红,跟着他一起过来的三个弟子看着他的眼神也十分古怪。比起一出场就死了,更令人难堪的是禁止结婚的灵山派王掌门犯了门派禁令,十年后有一个六岁的私生子。 至于这事情会不会是假的?绝无可能,李神医亲口认证,那肯定就是真的。李相夷在江湖的信誉再一次展示了他的威力。 王青山眼中布满悔恨的泪水,双手哆嗦着,颤抖不停。本以为只是门中弟子跟金鸳盟勾结,到时候他只要想办法将弟子逐出门派就好了,现在好了,犯错的是他自己,让灵山派蒙羞的也是他,丢脸丢到整个江湖人的面前。 老泪纵横间,他好似看到了来自于无数人的嘲笑。王青山只觉得万念俱灰,心中竟生了一股死意,他拔出手中的剑,迅速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只听到“叮”地一声脆响,一早就盯着王青山的李相夷少师出鞘,及时救下了他。而他的弟子反应过来,立刻上前抢下了师父手上的剑。 王青山手中无剑,颓然地坐在地上,生无可恋。一旁跟他交好的其他门派人看着有些不忍,“青山兄,何必如此,上面都说了十年后,你有一个六岁的私生子,这样的事如今且还没有发生,你又何必以死谢罪?” 王青山一愣,他这才发现了这里面的漏洞,他突然活了过来,深深吐出一口气。也就是四年后他才犯错,如今的他是还没有犯错的他,“是我失态了,多谢。” 不会了,不会了,这辈子他绝不会有私生子的,绝不会让灵山派蒙羞。至于掌门的位置,他要好好想想,传给哪一位弟子。 桃清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贪欲无极,人之本性。王青山做了灵山派的掌门,享受了灵山派的最高待遇多年,到老了都舍不得放手,只想把那种富贵传递到自己的亲儿子手上。 想要的太多,贪心不足,结果就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杀害,竹篮打水一场空,丢了性命,也让自己的孩子在未来孤苦无依。 第34章 第二愿34 【李莲花想要进灵山派的查探金鸳盟的人的想法折在了第一步。 李相夷是天下第一,是四顾门门主,他走到哪里都众星捧月,只有请不到人的,从没有被人拒之门外的。 可惜李神医虽然同样名声斐然,但身为一个医者,有些人不买他的账,比如灵山派的掌门的三个弟子,就不是什么有见识的。 连堂堂江湖第一神医都拒之门外,可见不是什么心有成算的人。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不生病,得罪一个神医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自大狂妄,目光短浅,灵山派传到他们手里,迟早要完。 桃清牵着小桃子的手站在不远处。眸光冷淡地瞧着灵山派的人无礼的样子,若非李莲花及时抓住了她的手,她可能已经冲上去给对方一点颜色看来了。 李莲花拉着她的手,无奈道:“算了,我们翻墙进去吧。”本来是想礼貌上门做客,对方却非要逼着他们做一回梁上君子。 不过,话说这么说,但眨眼之间遇到了大少爷方多病,李莲花几句话就将对方绕了进去。他的小厮竟然完美符合灵山派在寻找的灵童条件,他们作为一起来的人,当然可以进去。 看来这方大少爷还是有点用处的。李莲花忽悠着人将他们带了进去。 事实正如李莲花所猜测的那样,灵山派的掌门王青山死了。他本欲以归息功假死,将灵山派的财产传给他的私生子,谁知道却正好落入了他人的圈套,没有迎来心腹的唤醒,而是等到了致命的一击。 经过一系列抽丝剥茧,装神弄鬼,最终锁定了凶手,就是灵山派的管家朴二黄,也就是金鸳盟奔雷手辛雷。 谁能想到金鸳盟的奔雷手辛雷竟然是灵山派的管家朴二黄,在这里潜伏数年,不露一丝破绽,深得王青山的信任。为了掌控灵山派的巨额财产,也为将发现了金鸳盟痕迹的王青山灭口,他在背后策划了这一切。 所谓天选灵童,一开始就是一场闹剧。从掌门到他的三个徒弟,到他的管家,每一个人都有私心,都想掌控灵山派的万贯家财。 李莲花抱着小桃子,将一切娓娓道来,他所展示的才智与风华令人心服口服。不仅桃清看得目不转睛,就连一开始对他喊打喊杀的方多病也为之拜服。 “话这么多,送你去见阎王。”被揭穿一切真相的朴二黄恼羞成怒,用出他的成名绝技奔雷手,要取李莲花性命。 李莲花伸手将一旁看戏的桃梓捞到了怀里,然后后退一步,叫了一声:“清清。” 桃清微笑着抽出腰间软剑,一剑朝着奔雷手的手臂斩去,在对方因为畏惧而收回手的时候,她飞起一脚将人踹飞了。 这时候,反应过来的灵山派的众人一拥而上,将人捆了起来。 灵山识童的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 谁能想到,这小小的灵山派竟然上演了这么一出大戏。掌门有了私生子就有了私心,三个徒弟都想要通过自己推荐的灵童掌控门派,就连管家都要推举自己那早被他抛弃的儿子上位。 众人看着王青山的神色有些同情。同时又不断在心里祈祷,李神医千万不要到自家的地盘。 李神医的洞察力可真是太强了,凭借一点细枝末节,就能推断出全部过程。天机石上若非是为了引导那方多病,李神医怕是见到王青山的尸体就得到了结论。 这门派家大业大,人员混杂,谁家没点龌龊事?就连公认的武林圣地,四顾门也有单孤刀、肖紫衿那样的玩意,更不用说他们那些小门派了。万一暴露出来,在整个江湖同道面前公开处刑,生不如死啊。 很多熟识的人对视一眼,露出同款抗拒脸。桃清饶有兴味地看着众人的脸色,没想到李相夷竟然有一天也成为最不受欢迎的人。 私底下拜访出了事不要紧,他们还可以请求李门主保密不外泄,但是天机石上一旦展示出来,那就是整个江湖都知道了。那结果,看王青山的脸色就知道了。 王青山的脸色已经麻木了,灵山派这次是丢脸丢大发了。他本以为自己犯了错,只要退下去,让徒弟继位掌门就可以度过这一劫难,谁知道三个徒弟也不成器,武功武功不行,脑子脑子简单。 就他们这样的头脑,如何承担起风雨飘摇的灵山派。灵山派在他们师徒手里怕是没有未来了。王青山捂着胸口。恨不得吐出一口老血,他对不起灵山派历代掌门啊。 “那辛雷……”笛飞声刚提了一个名字,药魔就知道了,他主动解释道,“尊上,辛雷是属下手底下的人,对金鸳盟,对尊上忠心耿耿。” 辛雷药魔手底下专门给他搜罗试药人的。当然不是什么好人,但金鸳盟收人从来不看品性,只看忠心与否。 笛飞声嗯了一声。 金鸳盟的人都为辛雷感到可惜。他的计策其实不错,眼看着就要将灵山派据为己有了,就是运气不好,碰上了化名李莲花的李相夷。否则,金鸳盟暗地里将再多一个门派为己用。 【辛雷被关在灵山派的柴房里,李莲花趁着众人没注意,偷摸溜了进去。 李莲花看着辛雷,神色冷淡,他一字一句道:“十年前,金鸳盟的三王,杀了四顾门的单孤刀,还抢走了他的尸骨,他的尸骨现在在何处?” 辛雷笃定道,“你是那个人。四顾门门主,剑神李相夷。” 李莲花的神色倏地冷了下去,眼神如刀,冷冷盯着辛雷。 辛雷却一点也没觉得害怕,他自顾自道:“十年前,圣女从魔君那里取了碧茶之毒,用在李相夷身上,没想到十年过去了,你还活着。不过,想来也没什么稀奇的,魔君的碧茶之毒虽然厉害,但是若是天下第一的李相夷,他能解开碧茶之毒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他呵呵一笑,“只是单孤刀是什么人?十年前若非他是李相夷的师兄,谁会记得有他这么一个人?更不用说,如今都十年过去了,除了李相夷,谁会在乎他的尸骨。所以,你是李相夷。” 这个时候的沉默就像是一种默认,只是如今这个李相夷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就连遇到别人的攻击,都让自己的女人挡在前面。 “你不是没有武功,你是武功尽失,哈哈哈……曾经不可一世的剑神也落到如此地步了。十年前,李门主为了你师兄打上了金鸳盟,没想到十年过去了,李门主还在寻找你师兄遗骨,可惜我帮不了你,我不知道他的尸骨在哪里。” 辛雷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然后手上猛地发力,一道强劲的内力冲断了束缚着他的铁索,他拾起较长的一段锁链,一个箭步上前就想要勒死李莲花。 只是在辛雷狰狞着脸,以为可以杀了李相夷的时候,却发现那锁链被一股更大的力气拽住,动弹不得。李相夷没失去武功?他惊疑不定际时,只觉后心一凉,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辛雷倒下以后,露出了站在他身后剑尖染血的方多病。】 李相夷有些不满地看着李莲花。都过去十年了,他怎么还在找单孤刀的尸体?不是已经跟万圣道对上了,难道没有顺藤摸瓜查下去? 对于李莲花花了整整十年,哪怕撇除东海三年,也有七年的时间,可他竟然还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这件事,李相夷只觉得满满都是不可思议。他甚至怀疑李莲花真的有在认真找金鸳盟的人,找单孤刀的尸体吗? 李相夷他从出山,到成为天下第一,再到建立四顾门,问鼎武林巅峰,花费的时间也没有五年,怎么李莲花用了更长的时间,却连单孤刀布下的局都没有破开? 李相夷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的他破一个案子最多不超过三个月的时间。难不成他成为李莲花之后,除了武功之外,其他各方面能力都下降了?可看他揭开灵山派掌门蝉蜕登仙一案,也是一眼就看破了。 芩婆和漆木山心疼地看着天机石上的李莲花。前面看他带着妻儿,游山玩水,偶尔碰到事情了,还会破个案,解救受害人,日子过得悠闲自在,他们差点忘记了单孤刀对他的欺骗。 没有看破单孤刀假死布局的小徒弟,心心念念的还是找到师兄的尸骨,葬到师父旁边。那是他一直放不下的执念。 是他们忘记告诉那个李莲花,人死了万事休,葬在哪里有什么区别,何必那么执着? 天机石上的徒弟他们是没有办法了,但是身边的徒弟还来得及教导,漆木山对着李相夷道,“相夷,人死如灯灭,入土既为安。至于葬在哪里,没必要执着,活着的人比死了的人更重要。” 李相夷嗯了一声,便是应下了。李莲花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愧疚于自大狂妄害死了单孤刀,于是,他怀揣着这份愧疚一心一意寻找单孤刀的尸体。 桃清有些赞赏地看着辛雷,毕竟他可是第一个认出李莲花就是李相夷的人,必须给他足够的戏份。 只有对比才能看出差距,就让整个江湖好好看看。金鸳盟都能一眼认出的李相夷,可百川院就跟集体瞎了眼一样,无论如何都认不出人来。 【晚上的莲花楼,不请自来的客人方多病吃完饭后还不走,而是赖着要跟李莲花喝酒。 桃清带着孩子上了二楼,给他们留了空间,于是方多病目瞪口呆地看着李莲花温柔地将人送走后,开始熟练地收拾碗筷,擦桌子扫地。 方大少爷是铁了心不走,李莲花收拾完一楼后,只能陪着他去外面喝酒。好歹是个客人。 方多病喝得醉醺醺道:“师父,你一手建立的四顾门,百川院,我一定会为你撑起来的。” 李莲花神色一凝,十分惊讶地看向方多病道:“你说你师父是谁?” 方多病得意开口:“剑神李相夷。” 李莲花无奈地扶了一把醉鬼:“那我怎么不知道李相夷还收过你这样的一个徒弟?” 方多病神色有些黯淡:“这事没人知道。” 李莲花就接了一句,“我猜他本人也是不知道的。” 方多病好似对李莲花的说法很不满意,他站起身来,将过往娓娓道来。四顾门副门主单孤刀是他的舅舅,曾经与李相夷见过一面。 李莲花这才想起记忆中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孩。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原来都是故人。 方多病喝醉了,已经酣然入睡,李莲花看着他的神色却更加慈爱了。】 “单孤刀是何庄主的弟弟,是方多病的舅舅?可那单孤刀不是南胤皇室后人吗?难不成天机山庄也是南胤皇室后人?”众人看着何庄主的目光都变得诡异。 原本挨着在天机山庄的人迅速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往外挪了几步。一副自己跟他们不熟的表情。 单孤刀干的可是要诛九族的大事,所有跟他有亲戚关系的人都落不着什么好。朝廷不会放过他们的。 杨昀春等人将事情原原本本记在了本子上,至于调查天机山庄或者方大人的事情,在上头有明确的命令下达之前,他们是不会去做多余的事情的。 何晓慧立刻站起身来,甚至用上了内力,保证自己的话能让所有人都听到:“各位,小儿年纪小,他听错了,我们天机山庄跟单孤刀没有任何关系。我爹娘只生了我们三姐妹,我并没有弟弟。这一点很多人都可以作证。” 她心里将单孤刀恨了个半死。他造反的事情暴露出来以后,她就知道迟早会连累到他们的。那个挨千刀的玩意,害死了她妹妹,如今又要连累她的小宝和天机山庄上上下下几百口人。 何庄主虽然早就已经吩咐下去,绝对不会承认单孤刀跟天机山庄有任何关系。之前单孤刀跟自家妹妹的事情也要捂严实了,决不能露半分破绽。 甚至她还考虑了最差的结果,就是方多病作为单孤刀儿子的身份暴露,她拼着整个天机山庄的力量,也要为他求一条生路。 假如最终也求不来一条活路,她就把小宝藏起来,绝对不会将人交出去。如今的方多病已经被她悄悄转移到了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何庄主走到李相夷跟前,恭敬行了一礼,“李门主,单孤刀与我确实没有血缘关系,只是这其中有一些缘由,不方便说出来,请容许我私底下跟你说。” 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她又当着众人的面发誓道,“我可以对天发誓,天机山庄绝对没有跟单孤刀同流合污,没有参与他的任何事情中去,我们不仅没有关系,还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今日所言,但凡有一句谎话,我可以随四顾门处置。” 天机山庄何庄主虽然一介女流,可她在江湖上的名声可不差,豪爽大气,仗义疏财,何晓慧的话还是有分量的。 她解释的话一出口,就已经有几人相信了,并帮着一起求情。 孤山派的掌门站出来道:“确实从未听闻单孤刀跟天机山庄有任何联系,李门主不妨听听何庄主的解释。” 神仙府的主人也道:“众位请听我一言。我相信何庄主的话,她若是跟单孤刀有联系,早就应该跟着单孤刀跑了,而不是坦然地留在这里,等着天机石揭露真相。”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重点都是相信何庄主,相信天机山庄。 何晓慧感激地看着他们,朝着众人拱手,郑重道:“诸位,我们天机山庄在大熙立业已有数百年,传承久远,是地地道道的大熙人,绝不是那什么南胤后人。” 李相夷闻言颔首道,“好,那就等今晚的天机石机缘结束后,请何庄主如实告知。”虽然他很好奇为什么方多病称呼单孤刀为舅舅,但何庄主却声称跟单孤刀有仇。 至于收徒这件事,李相夷觉得他还需要再考虑考虑。虽然未来的方多病瞧着还不错,但原本他想要收那个孩子为徒,看的是单孤刀的面子,如今的他跟单孤刀势不两立,自然需要考虑得更全面一些。 第1章 第一愿1 此时,正是日落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天边,染红了整片天空,远处山峦也披上了一层红晕,仿若着火一般的鲜红。 莲花楼里炊烟袅袅,充斥着柴米油盐的人间烟火味。 李莲花正挽着袖子,在认真炒菜。他神色淡然,动作如行云流水,彷佛如同演练了千百遍一样熟练,便是顶级的大厨也没有他这般潇洒写意,美得好似一幅画卷。 少许盐、少许糖、少许酱油、少许醋……,他一伸手,动作飞快地将一旁摆放整齐的调料都加了少许。 很快,一道热腾腾的炒菜就新鲜出炉了。肉片焦黄,闻起来鲜甜可口,伴随着油光发亮却依旧脆嫩的绿叶,看起来也是色香味俱全。 李莲花闻着这个味道,脸上笑意十足,显然对自己的手艺是十分有信心的。 他端出一碗米饭,取了一双筷子,姿态优雅地坐到饭桌前,然后下手夹了一片自己炒的肉片。他的神情从淡然自若到可疑地停顿,然后面无表情,最后他机械地咀嚼两下,若无其事地咽了下去。 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如果不是事后猛灌了两杯茶水下去,大约会给人一种饭菜很好吃的错觉。 桌上摆放着的是自己亲手炒的菜,桌子底下躺的是自己养大的狐狸精。 秉承着不能浪费的原则,李莲花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将桌上的菜都倒到狐狸精专用的碗里,然后走到狐狸精身旁,蹲下轻抚它的脊背,笑容和煦道,“狐狸精,开饭了,今天还有肉,好好吃啊。” 狐狸精被香味勾引,“汪汪”地叫了一声,迫不及待地将脸埋到了碗里。还是那熟悉的味道,狐狸精身子僵了一会,紧接着便是大口吞咽。它已经习惯了这种口味的饭菜,完全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李莲花满意极了,他双手抱臂,斜靠在门上,看着狐狸精的眼神温柔极了。真是一条好狗。 晚霞绚丽,娇艳似火。 李莲花的眼神漫不经心扫过莲花楼外的树林,然后倏地顿住了。 有人来了。 那人身姿曼妙,步履轻盈,彷佛一只灵巧的蝴蝶,一身粉白纱裙,衬得她的容貌越发娇嫩,及腰长发随风飘动,那一刹那,仿佛时间都为她静止。 李莲花的神色瞬间变得古怪至极。 概因这人曾经出现过,出现在他一个旖旎而迷乱的梦里。 其实也不能说是梦,呼吸交换,唇齿相依,肌肤相触的感觉真实无比,那些欢愉美好的让人难以忘却,只是他醒来之后,找不到她,也找不到那个令他意乱情迷的桃花林,便以为那是一场荒诞香艳的梦。 李莲花回想着一年前遇见的情景,一抹红悄然爬上了他的脸颊,然后蔓延开来,染红了他的耳廓。 如今这姑娘找上门来了,虽然好似不是来寻仇的气势汹汹,但他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紧张万分。 他猛地站直了身子,双手垂落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音,这才唤道,“姑娘……” “桃清,我叫桃清。”她的声音婉转,如涓涓泉水,沁人心脾。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人美,名字也美。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李莲花猛地惊醒过来,他摸了摸鼻子,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在下李莲花。”他看着对方神情似乎并没有不高兴,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便问道,“不知姑娘此来何意?”对方要是想要杀他,一年前他就活不了。 鸦羽般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桃清的脸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一年前的事情本来是个意外,事后我也补偿你了,除了那个厉害的毒,你身上的其他伤我也都给你治好了。本不应该再来找你。”她顿了顿,声音柔柔道,“只是,我近期武功修炼到了关键时刻,需要闭关一段时间,烦请你帮忙照顾他一段时间。” 一年前,李莲花的脸色随着她的话语,瞬间红透了,满脸红晕的样子比晚霞更艳。 那时候,他驾着莲花楼,路过一个平平无奇的山谷,见山谷中有一株桃花开得非常好,便驻足欣赏,甚至搬了桌椅,在桃花树下看书喝茶休憩,结果却发现了一旁看似平平无奇的山壁上好似有奇门遁甲的痕迹,他一时鬼迷心窍,便走了进去。 结果也没有令他失望,阵法内另有一番天地。放眼望去,入目皆是桃花,灼灼其华,如火如荼。 他站在入口处喊了几声,见没有人回应,便以为里面无人,遂漫步在桃花之间,直到遇到那个躺在地上,被枝头飘落的桃花埋了一身的女人。她紧闭着眼睛,好似昏过去了一样,生死不知。 李莲花转身就走,结果踏出两步后,叹息一声,还是掉头走了回去,他看着对方在粉色的花瓣中也显得苍白的纤细手腕,伸出两根手指搭了上去。只是他最先感受到的不是跳动的脉搏,而是从指尖蔓延上去的寒意。 好冷。 李莲花指尖发颤,猛地收了回来,然后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睁开的眼睛。原来是人醒了,她的眼神中带着一分警惕,一分隐忍,还有一分迷离。 李莲花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后退两步,结果还来不及稳住身形,反被一股巨力拉扯了过去,他整个人砸到了那个地上,溅起无数花瓣,凌空飞舞,美不胜收。 他一身内力本就只剩一层而已,如今不知是被桃花香给醺醉了,还是被美景给迷醉了,只觉四肢疲软,浑身无力,竟是连起身都做不到。这什么毒,怎么好像比碧茶之毒还厉害? 李莲花头昏脑胀,缓了好一会才觉得清明了一些,他艰难地转过头去,正对上侧身躺着的姑娘明亮的双眸。她的眼神一寸一寸扫过他的脸,好似在打量什么。 两人挨得很近,近到呼吸都是相互缠绕的。这里也很安静,没有虫鸣,没有鸟叫,他们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咚咚咚”地在响着。 也因为离得近,所以,李莲花清楚地看到对方越发迷离的眼神,好像下一秒就要是失去理智一般。 桃花香弥漫,温软的身躯越贴越近,他已经能感受到肌肤相贴那种细腻和凉意,李莲花身体更加僵硬了。他惊慌失措,忍不住道:“姑娘,冒然闯入是在下不对,还请原谅一二,在下马上离去。” 他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大,大到能震醒对方的程度,实则声音带着几分哑意,低沉无力,带着几分欲拒还迎的虚弱感。 那姑娘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她伸手抵住了他的唇瓣,不让他说话,眼神迷醉,却努力保持清醒,声音绵软无力,却有着一丝魅惑的意味:“不原谅,你帮我一次,嗯?” 李莲花疯狂摆头,努力将自己从她的手掌中解救出来,“要如何帮你?姑娘,你中了什么毒?”他努力想要调动内息,却发现本就不多的扬州慢彻底罢工了,他狠狠闭上了眼睛。 “不是什么厉害的毒药,就是有点折腾人。”她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李莲花以为她清醒了,结果却听她道:“不同意也没关系,你长得好看,我不吃亏。” “……”李莲花震惊到失语,所以姑娘不是中毒了,而是中了某种不正经的药,他这是要清白不保了?李莲花动了动手指,按在刎颈的剑柄之上,隐忍不发,暗中积蓄力量,想要一击必中,他嘴上絮絮叨叨,想要拖延时间,“姑娘,在下就是一个大夫,你放开我,让我给你瞧瞧,保管药到病除。姑娘家清白何等重要,在下家中已有一妻一妾,并不是什么良配……” 那姑娘却蹙起了眉头,神色有几分不耐道:“啰嗦。”她速度极快地在他身上点了几个大穴,李莲花只觉得身上的力气一泄,连刎颈都握不住了。 他咬牙,再顾不上身体情况,调动本就不多的内力,一举冲破被禁锢的穴道,抬手就是一掌,想要逼退她,结果对方速度比他更快,一指点在他的手臂上,泄了他的力道,紧接着周身大穴再次被封。 李莲花颓然地闭上了眼睛。究竟是他太弱了,还是对方太强了? 他一个愣神的功夫,就失去了再开口的机会,那姑娘精准无比地吻了上去,手顺着他的后脑勺一路向上,抽出了他脑后的发簪。 林中,桃花飞舞,香气弥漫,让人沉醉,让人迷恋。 桃林之中甚至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恍恍惚惚的,不知岁月流逝。 他恍惚之中好似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只是每次努力想要清醒过来,都会陷入更深的迷障之中。等他真的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在桃林之外。 但莲花楼里落的一层薄薄的灰尘是真,受损的三经被调养得很不错,折磨了他好几年的碧茶之毒大半被逼出了体内,体内恢复了五成的扬州慢内力也是真。 后来,他在山谷中停留了三个月,仔仔细细探查了无数遍,却没有再发现奇门遁甲的痕迹,那些发生的事情好似只是他的一场梦一样。 最终只能无奈地离去。却不曾想,时隔一年之后,他再次遇到了她。 李莲花用内力强行将脸上的热意压了下去,但说话仍有些磕磕绊绊道:“照顾……照顾谁?”他们虽然曾经做过最亲密的事情,但其实也只是刚刚认识而已。 桃清转身走向身后跟着的那一只鹿,从藤条编织的藤筐中抱起一个粉色的襁褓,神色温柔地看了襁褓中的婴儿几眼,然后上前将他塞到已经傻眼的李莲花手中。 李莲花双臂僵硬地抱着被强塞入怀中的孩子,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看去,小孩正闭着眼睛酣睡,肉嘟嘟的脸颊粉粉嫩嫩的,小手握着放在嘴边,可爱极了。 桃清道:“他叫桃梓,三个月了。” 李莲花不由自主地放松了手臂,小孩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笑容,让他看着就觉得心都要化了。李莲花的嘴快于脑子,突然问了一句:“是我的?”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李莲花小心瞥了一眼桃清的神色,却发现对方神色未变,好似没听懂一般,简单回了一声:“啊,是啊,除了你,也没别人了。” 桃清自顾自道:“我要闭关,时间不知长短,没有时间照顾孩子,你可以帮我照顾一段时间吗?”她的脸色虽有几分不舍,但声音却是十分平稳,“饿了就给他喝鹿奶,藤筐里还有几件他的衣服,他尿了你记得给他换尿布。” “好,好的。”李莲花机械点头,看桃清一副交待完就要离开的样子,忍不住出声道,“我要怎么找你?” 桃清回头望了他一眼,笑得意味深长:“不用找我,我出关了自然会来找你。你也不用担心我找不到你,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了,只要我想,我就一定能找到你。” 一阵风拂过,那个粉色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就是最好的轻功也做不到这种程度。李莲花看着她消失的方位,喃喃自语道:“所以,她真的是人吗?” 大概是他误入了不知什么山野精怪的地盘,所以被人吸了元气。李莲花低头看了一下怀里的孩子,欲哭无泪,“我没照顾过这么小的孩子啊。” 话说,人和精怪的孩子是人吗? 第2章 第一愿2 桃清站在不远处的山头,看着李莲花将孩子和那一头奶鹿带到了莲花楼,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宿主,把小桃子扔给李莲花可以吗?】心愿系统忍不住发问道,那可是一个才出生三个月的小崽子啊,那么小,那么弱的一个小崽子。宿主居然狠心扔给了一个新手奶爸。 “系统,戏过了。”桃清翻了一个白眼,“我们不是给小桃子喂了各种药,他的身体素质已经达到了最佳状态,皮糙肉厚的,轻易夭折不了。” 小婴儿之所以难养,主要是因为他们太小了,身体发育不全,免疫力低下,很容易生病,古代儿科大夫又几乎没有,所以幼儿夭折率才会那么高。 但是小桃子是没有这种困扰的,她用三个月的时间将他的身体调养得十分健康,连其他位面的基因药剂都给他打了一针,小病小痛是不会找上他的。 系统一秒收起自己的担忧,这女人的心比只是程序的系统还狠心。【宿主,把小桃子送给李莲花就能解开他的心结,让他想要活的久一点吗?】 这世上大多数的父母都是愿意活的长久一点,亲眼看着自家的孩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然后陪他度过一次又一次来自于生活的磨难。 “当然不是,只是刚开始而已。我虽然可以给李莲花解了碧茶之毒,但是他整个人还是一副生死看淡的死样子,把小桃子送过去,只是给他增添一点活力,他忙着照顾孩子,也就没时间去伤春悲秋了。” 本位面主线任务:李莲花长命百岁。 万千祈愿人共同的心愿。 愿力之强大,愿力之虔诚,让心愿系统都为之震惊,忙不迭地接下了这个任务,所以才有了她们这一趟莲花楼位面之旅。 根据系统强大的计算能力,得出的最优解是给李莲花一个血缘羁绊,让他舍不得去死,更何况那是一个将责任深深放在心里的男人,只要还有人需要他,是那种无人可依,只能依靠他的那种,那么他一定不会轻言生死。所以她在到达位面的第一时间就把人给睡了,虽然是强买强卖,但是结果是真的香就行了。 至于说要编织爱情的美梦什么的,被桃清嫌弃速度太慢,效率太差,她不愿意。以李莲花如今这样随遇而安,无欲无求,一脸马上就要看破红尘,出家当和尚的寡淡性子,想要打动他并不容易,说不定拖拖拉拉个十年,都不一定有结果,还容易被别人摘了果子。比如他的旧情人之类的。 【宿主,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 桃清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悠然道:“什么也不做,闭关看戏。”她虽然将肉身的各种天赋都点到了最佳,天赋根骨悟性绝佳,但每一个新肉身都是全新的开始,需要一级一级练上去,这需要一点点时间。 在武侠世界,武力值才是最大的底气。不修炼到天下第一的程度,她感觉自己出门都没有安全感。 还得编一个来历,一个隐世的门派,因为收徒都是随缘收的,如今整个门派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孤孤单单的,没有地方可去,最适合被人收留了。 【行,你是宿主,你说了算。】只是辅助系统的它建议道,【宿主,解了毒的李莲花武功天下第一,应该不会轻易死的,到时候任务是不是就完成得差不多了?】 好像让李莲花长命百岁也没有那么难嘛。只要解了碧茶之毒,他没了悬在头顶的生命倒计时,又遍尝人情冷暖,不会轻易踏入别人的陷阱。应该能活的长长久久了吧? 桃清摇了摇头,道:“你错了,杀人不一定用到武功。李莲花在中毒之前,武功已经是天下第一了,但他却轻易败在了人心鬼蜮之中。如今虽然懂了人情世故,也比以前通透了很多,但他依旧保持着正直善良,心底软的一塌糊涂。面上虽然冷淡,但若是有人能走到他的心底,那他一定会对对方很好,好到可以交付自己的性命。” 有了第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因为背叛他的代价太小了,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当人面临选择的时候,一定会下意识地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一面。而李莲花,因为他的宽宏大量,因为他的善解人意,他会永远处在被放弃的那一端。因为事后只要诚恳道歉,诉说自己的苦衷,就一定能够得到他的原谅。 她叹息道:“如果有人求到了他头上,要他以命换命或许会犹豫一二,但若只是损伤自身七分,能救对方一命,那他绝不会推迟,长此以往,他的身体能好才怪。但是我们的任务是让他活到一百岁,哪怕他死在九十九岁,这任务都是失败的。” 就桃清而言,她敬佩李莲花这样的人,因为她是绝对的利己主义者,她自己做不到这种程度,但作为任务者,她又相当讨厌那些牺牲自己也要救人的人,因为那会让她的任务难度提升好几个等级。 一不小心人就没了,任务又要重启,浪费时间与精力,这是她不能容忍的事情。 最后,她总结道:“所以,还得守着他。一方面让他身体健康,无病无灾活到老,一方面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惹到了他,哪怕他本人大度不计较,但也有其他人会为他讨回公道。” 【那你怎么不跟小桃子一起住进去?】 “短期内他不是不会有问题?更何况感情是需要循序渐进的。”桃清挑了挑眉道:“如今相处只剩尴尬,还不如不见,等小桃子刷满了他的好感度再去更好。” 说是做任务,又何尝不是自己的一辈子,所以,在保证任务能够达成的基础上确保自己过得舒服才是最重要的。 【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不主动一点?】几辈子的搭档了,谁还不了解谁,宿主就是个颜控。 “他长得那般好看,我自然是喜欢他的。”桃清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盈盈道,“虽然我长得不错,但是作为被强迫的对象,我觉得他的体验可能并不怎么美妙。”所以,要给他一点时间去接受孩子,至于孩子的妈。不急不急,她有的是时间。 透过栖息在莲花楼窗户上的小鸟眼睛,她看到了莲花楼中李莲花直勾勾盯着孩子看的傻样,桃清摸了摸下巴,“就是对着那张脸,我也能多吃几碗饭。” 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 一见钟情或许是见色起意,但能吸引人一辈子的出色外貌,怎么就不能是爱情呢。骗一阵子是渣,骗一辈子难道不是深情? “那么好看的脸一定要保养好了。”桃清盘算着以她如今这样的身份,需要给他准备什么养颜的补品,灵泉水,百花酿,桃花露,养颜丹,都给准备起来。 【宿主,你可以给他搞点什么神兽血,比如麒麟血,凤凰血,玄龟血什么的,这样他就不老不死了,等他活过了一百岁,你再收回来。”】 桃清嘴角抽了抽,“如果一直没有变化,那种异常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人类皇帝在追求长生不老的时候上可是很疯狂的。” 平平淡淡活到一百岁才是做任务的的最优解啊,不要搞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出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做过的事情总会留下痕迹。人嘛,可以老的慢,却不能没有变化,不老不死的是妖怪。 【你又不怕皇帝。】 桃清没好气道:“是啊,我不怕,我甚至可以杀了皇帝,但是杀了一个还有下一个,我还能都杀了?要是我真的是这样一个弑杀之人,你觉得李莲花会不会为了天下大义,然后给我一剑,他再自杀以谢天下?” 李莲花的道德水平太高,以至于想要跟在他身边,自己的行为也不能太过离谱,但她本身又算不上是好人。再说了,一个成功的任务者有下限这种东西吗? 桃清有些苦恼地摸了摸下巴,她并不想装一辈子的好人,太累了,所以只能慢慢去试探对方的底线。这一过程可能需要花费漫长的时间,不能操之过急。 所以说这个任务一点也不容易。 又因为任务完成后还有一个评分等级,她不能将人做成傀儡,让他无知无觉过一辈子,不然等待她的一定是不合格评价。 【……】系统也给她整无语了。反正宿主怎么样都对。 桃清也不跟它废话了,她盯着莲花楼里,李莲花拿着碗跟顶着一双湿漉漉大眼睛的母鹿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她乐不可支地弯了弯眼睛。 他无可奈何的样子,有点可爱。 果然,颜值才是最重要的,脸不好,她都懒得去做攻略任务,都是给人做背后灵老师,或者直接冒充系统,给任务对象发金手指。 发觉自己的行为好像有点痴汉属性,桃清掩饰般点了点自己的唇,喃喃自语道:“我作为一个担心孩子的妈妈,时不时偷偷去看下孩子,顺便看看孩子的爸,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系统斩钉截铁,哪怕我的宿主是个喜欢偷窥的变态,那也绝对没有问题。 桃清在看了一眼李莲花和桃梓后就关闭了远程之眼,她身形瞬间淡去,却是已经进入自己的空间中,那是于她而言,最安全的地方。 “好了。我要真的去闭关了。系统你帮我盯着小桃子,遇到有意思的画面记得录屏,出现问题立刻通知我。” 【好的,宿主。】 第3章 第一愿3 李莲花一脸茫然看着快速消失在自己眼前的不负责任的桃清,然后低下头,对上怀中婴儿白白胖胖的小脸蛋,却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这是他的孩子,跟他血脉相连的孩子。冥冥之中好似确实有一种联系将他和孩子捆绑在一起,让他生不起一点怀疑。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他就是对这孩子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爱,他游历江湖见过很多孩子,幼小的生命总是惹人爱护的,他也很喜欢那些孩子,但如今却觉得自己的孩子才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孩子。 这大概就是源于血脉的力量。 只是他真的不会带孩子啊,还是这么小,这么脆弱的孩子,李莲花瞬间觉得自己的胳膊重的抬不起来。 嘴角带着一抹苦涩,李莲花慢吞吞走回了莲花楼。将孩子放在自己的床上,他坐在床沿看了片刻。然后沉默起身,将鹿背上的藤筐取下来。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封信,他伸手抽了出来,字迹若行云流水,潇洒又随意。 “桃梓出生于三月初六,至今已满百日,出生时幼小如猫,哭声几不可闻……白日里睡眠太过,恐夜间难以入睡,望君知晓……有荷包一个,内置驱蚊药材,可放置桃梓身侧,以防蚊虫侵扰,但需谨防入口,有花露一瓶,清凉止痒……” “母鹿无需饲养,可放归山林,次日清晨自会寻踪而至,鹿奶煮沸后可存于杯中保鲜,供桃梓一日所需。若有一日,母鹿不再登门,也无需去寻。母鹿哺乳期为三月,望早作准备,寻其他牛羊替代。若实在找寻不到也无妨,届时桃梓已半岁,可碾碎白米调成糊状喂他。” “另,养育婴孩所费颇丰,故赠夜明珠一颗以为花费,又闻君为大夫,为表谢意,特奉上师门所传医书若干,与君共勉。” 她在心中将事情仔仔细细交待了一遍,李莲花甚至能想象到她写信的时候脸上挂着的笑容,那是一个母亲的温柔。 他看完信后放下,再去整理藤筐中的物品。除了小孩子粉粉嫩嫩的衣服和一叠码得整整齐齐不知道多少片尿布,还有小被子,小枕头,布偶小狗等物品。 一个小箱子,里面装着小孩用的碗、杯子和勺子之类的东西,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箱子,里面是她信中所说的医书,最上面一本名为育儿指南。 李莲花没有看它,而是从底下又抽了一本医书,名为《少儿医经》,他嘴角抽了抽,看名字就是专看小儿病症的,他又陆续翻开其他几本,内容居然都是儿童病症以及用药。 没想到这世间还有这么多针对孩童的医药书籍流传于世。李莲花将医书放好,为了将孩子养好,这都是他未来需要重点学习的医书典籍。 他又翻开最上面的那一本育儿指南看了起来。书里面的字不大,却密密麻麻的,让他一眼看去就有些头疼。嘶,这么厚,这么多内容,他得什么时候才能看完。 结构方面倒是让他眼睛一亮,书中第一页就是对整本书的指引,喂养,睡眠,环境,心情,陪伴,安抚,引导,运动等等,乍眼看去,内容之丰富,让他叹为观止。 嗯,就先从喂养开始吧。 “新鲜的鹿奶挤出来以后,加水煮沸,然后放温之后再喂给小孩。水和奶的配比是三比一,三分鲜奶,加一分水。三到六个月的孩子需要一到两个时辰喂一次,每次喂奶五到六勺,大勺。”李莲花拿起一个比较深的大勺,一看就知道那是用来称量的勺,另外一个圆头的浅勺,应该是用来喂孩子吃奶用的,“可以少食多餐,但不能一次性喂养太多,容易积食。” 好像不难?李莲花自信满满地起身,结果却跟母鹿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这挤奶怎么挤?鹿身上的穴位跟人一样吗,如何才能定着它,不让它乱动? 一阵手忙脚乱,甚至经历了差点被鹿踹之后,他终于挤到了半碗鹿奶。李莲花脸上带着笑,一转身就对上了一双圆溜溜,跟葡萄一样水汪汪的眼睛。 小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一个身,趴在床边,看着李莲花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一瞬间就甜到了人心里去了。 只是李莲花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在转眼之间就变成了惊恐。小孩原本是被他放在床中间的,但是他翻了一个身,滚到了床边,若是再翻一个身,他就要掉到床下边去了。 李莲花倒吸一口凉气,婆娑步都踩出了残影,这才在他继续翻身之前给他摁住了。他吓得个半死,小孩却在咯咯直笑,好似玩的十分开心。 “臭小子。”他今天一天的情绪波动比过去一年还要多。李莲花伸出手虚虚点了点他,却被小孩抓住手指,那软软的触感让他心神微动。这是一个完全不能讲道理的小婴儿,打不得,骂不得,真叫人无可奈何。 一个笑得兀自开心,一个笑得无可奈何,一时间,竟也十分和谐。 只是突然间,那咯咯笑着的小孩嘴巴一瘪,莫名其妙就哭了出来。 李莲花头皮一炸,急忙回忆育儿指南中的内容。孩子哭了,首先要看他是尿了还是饿了,如果都不是的话,也可能是吃多了或者环境让他觉得不舒服。 他摸了摸小孩的尿布,是干的,再将手中的鹿奶放到小孩的面前,他果然慢慢停止了哭泣,所以,这是饿了?因为闻到了他另一只手上的奶香味,所以哭了?这么聪明吗?可是奶还没有煮过,不能吃。 李莲花将孩子挪到床的最里面,然后快速到厨房加了一点水到碗里,在小孩的哇哇大哭中,他甚至连火都来不及生,直接以内力将鹿奶加热到煮沸,然后再降温,直到入口温凉,再用大勺量了六勺到另一个碗里,这才拿着小勺子给他一口一口地喂了进去。 安静等着投喂的小婴儿格外乖巧,就是嘴巴太小了,刚开始不熟练,洒了很多在外面,最后,看他还是一副没有吃饱的样子张着嘴巴,李莲花忍不住又给他喂了一大勺鲜奶。 新手奶爸的第一次喂养之后,过了不到一刻钟,小孩尿了。他从藤箱中取了一块干净的棉布给他换上,捏着那块脏了的尿布犯了难。 用一块扔一块当然省事,但是费钱,洗洗接着用吧,洗完之还要煮一煮,然后晾干才能再次使用。 他看着自己莲花楼里唯一的一个锅犯了难,养个孩子真是费力又费钱。他本人两袖清风,莲花楼甚至四处漏风,人穷志短的李莲花忍不住捏了捏鼻子。 好在孩子的娘不是真的完全不管了,她信中所说,赠送给他的那个跟鸡蛋一样大的夜明珠,要是拿到当铺里,估计能换回不少的钱,这辈子都吃穿不愁了。 李莲花欣赏了一会夜明珠,又给它放回了盒子里。他身上还有几十两银子,买个锅还是没问题的,不至于要去卖夜明珠。主要是用一个几乎算得上是陌生人的钱,他心里是拒绝的。 其实这么点大的孩子除了吃就是睡,只要不闹腾都很好伺候,李莲花发现最大的难点竟是给孩子洗澡。水温要适宜,然后托着小孩的后颈将他放在水里,既不能太用力以至于弄痛了他,又不能太松,让孩子滑到水里去。好在如今的天气炎热,冬日里洗澡就更麻烦了,得有一个温度适宜的浴室。 李莲花抿了抿唇,终于将孩子从盆里捞了出来,感觉自己的左手为了保持托举之势都僵直了。 把自己折腾得满头大汗之后快速洗了个澡,李莲花觉得累极了,他躺在床上,侧着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孩子看。小孩也不怕生,躺着东看看西瞧瞧兀自傻笑,也不知道在乐呵什么。 李莲花伸出一根手指在小孩眼前晃了一下,小孩就睁着大眼睛,小手举着要去抓他的手指,脸上的表情竟是有几分认真,瞧着天真又可爱。 这孩子这么爱翻身,得将床边都围起来,省的他掉下来。李莲花心里盘算着之后要做的事情,心里也渐渐安稳了下来。 漂泊无依的人有了亲人,有了家,有了归宿。那种心灵的踏实感让他止不住的欢喜,他不再是游离在人间的孤魂野鬼,而是有了眷恋,有了不舍,有了在漫漫长夜中也可以期盼的温暖和光明。 这真是无比神奇的一天。 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上了门,然后给他留下了一个孩子。活了二十几年,以为孑然一身的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一个血缘亲人。 这孩子那么小,那么软,离了大人就活不下去。他只在最开始有那么一点抗拒,然后就很自然地接受了他有了孩子这个事实。 这是他的孩子,与他血脉相连。虽然孩子是一个意外的惊喜,但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李莲花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变得更鲜活了一些,更有意思了一些。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老天待他当真不薄,先是碧茶之毒解了一大半,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去寻找师兄的遗骨,如今又送了一个可爱的孩子给他,让他的孤单一人的生命中多了一个小小可爱身影。 真好。 第4章 第一愿4 李莲花是一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除了最开始的不熟悉,没过几日,他就已经可以从容应对小婴儿的各种需求。 大约也是这个孩子太好养活的缘故,饿了会哭,尿了、拉了也会哭,其他时间都是自己在观察探索世界,自己一个人躺着就能玩的很开心,一点不闹腾。 就是夜里真的是很难哄睡,老是睁着眼睛看你,不理他吧,他还会哼哼唧唧地叫唤,抱起来哄睡了,一放到床上又醒了。李莲花感觉自己保养了好几年,好不容易养到乌黑亮丽有光泽的头发都快要掉光了。 这小子可比狐狸精难养活多了。睡眠时间不够,睡眠质量不佳,李莲花日渐暴躁,狐狸精最近几日一看到他就夹着尾巴逃跑。 好在,那头鹿就像是桃清说的那样,不需要他养,每天挤了奶就会自己回归山林,然后第二日早晨再出现。否则的话,他可能更加暴躁。 桃清给小孩准备的杯子是可以保鲜的,每天煮一次鲜奶,放到杯子里,喝的时候倒一些出来,很是方便。 好像自桃清出现以后,他的生活中就多了一些奇怪的地方。李莲花对此有一分好奇,但没有探究的欲望。 这一日,李莲花找了一个安静的,晒不到太阳的角落出摊子,旁边摆放着一个迷你版的莲花楼。上面是四面有围栏,顶上有纱帐的小床,里面的小娃娃也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底下一层是一个柜子,放置小孩的用品,比如干净的尿片和保鲜的鹿奶等。最底下跟莲花楼一样,有四个轮子,可以随时推着走。 没办法,坐吃山空是不可能的,李莲花在买了一口新锅,又添置了一些其他东西后,存款就要用完了,逼不得已之下,只能带娃出摊。 更何况,他打算在冬日来临之前,将莲花楼翻俢一下,至少改善一下莲花楼四处漏风的状况,让孩子免受寒风侵扰,所以还是要想办法多赚点银子。 至于孩子会不会在冬日之前被接走,他暂时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即便是今年用不上,日后总有用得上的一天。 只是这次出诊,因为位置偏僻,李莲花本以为会冷冷清清,一天能遇到一个冤大头就了不得了。为此他还带了几本医书出来,打算借书消磨时间。没想到的是,他才开张没多久,就有人抱着孩子前来了。 来人忧心忡忡道:“李大夫,我家这孩子一直拉肚子,好几天了,没什么精神,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您看他是怎么了,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舒服一些?”她怀中的孩子瘦瘦小小的,脸色蜡黄,一脸病容。 李莲花一边假模假样地搭脉,实则以体内真气探查孩子的身体,一边温柔安慰病人家属:“这孩子多大了,平日里吃着什么东西。” 杨州慢的内力入体,缓解了孩子的难受,他对着李莲花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显得可怜又可爱。 他母亲见他笑了,也忍不住高兴了起来,她将孩子拢在怀里,仔细回忆了最近几天的小孩吃的东西,“两岁了,平时也没吃什么什么特别的东西,大人吃什么,他就吃什么,我们吃的都是日常饭菜,以前他也吃的,没出过什么问题。” 李莲花又探了探孩子的舌苔,看了看他的指甲,心中有几分明了,他道:“最近可有带孩子出门,去了郊区或者山上?” 那位娘子连忙道:“有,三日前,我们回了老家一趟,就是个小山村。”她焦急道,“他是吃了什么脏东西吗?可我一直都是看着他的,没让他离开我的视线,不应该啊。” 李莲花的声音温温和和的,他脸上的神色是从容的,很容易感染他人,让人放松心神:“夫人不必着急,这孩子玩耍的时候摸过一些毒草,手上残留的汁液误入口中,以至腹泻。” 这般大的孩子正是好奇的时候,摸个叶子,拔根草是最普通不过的事情。这孩子手指上还沾染了草汁的黑褐色,显然是拔了草玩,被汁液染了上去,而且是不容易清洗的汁液,小孩子又喜欢用手拿东西吃,甚至直接将手塞到嘴里,故而会误食毒草汁。 他一边安抚有些焦躁的母亲,一边快速写下药方,“不是什么大问题,您按照这个方子给他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药,一天三顿,清理一下肠胃即可。” 感谢桃清送来的育儿指南,上面有不同年龄段小孩会做的事情,可能存在的后果,以及最佳的应对方式。而医经上有针对儿童各种病症的治疗方式。 那位娘子将药方收入怀中,爽快付了诊金,然后又不好意思地问道:“李大夫,冒昧问下,您究竟是怎么养孩子的,有没有什么好的方式可以告知?” 她家的孩子已经两岁了,看着还是十分瘦小,她平时真的已经很用心去养孩子了,却不怎么见效,但李大夫家的孩子白白胖胖的,一看就十分健康。李大夫是不是有特殊的养孩子技巧? 李莲花闻言也看向身旁躺在婴儿床上流着口水傻乐的桃梓,想不到带着孩子出诊还有这等好处。他都成了活招牌了。 他谦虚一笑:“孩子还小呢,我只盼着等大一些的时候,能像夫人您家的孩子一般乖巧可爱。” 那孩子简直是乖巧过了头,虽然生病了不舒服,但他坐在母亲怀里始终不发一言,明明是个男孩子,却跟女孩子一样腼腆。 将人高高兴兴地哄走了,李莲花这才回身看着桃梓,小声嘀咕道:“小桃子可是男孩子,绝对不能养成娇滴滴的小姑娘性子。”他只要想到顶着自己的脸,性子却是像女子那样温柔腼腆,敏感多思,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老父亲真是操碎了心。 这一日,李莲花是见到了各种小儿病症,发热,咳嗽,气促,腹泻,腹胀,腹痛,他忍不住感叹道,养活一个小儿当真是不容易。 而且,小儿病症最难的是孩子无法轻易描述自己的病症,都要靠大夫自己观察判断,也就是全靠猜,对症下药都很难做到,另外,就是小儿用药的时候药量要格外小心,因为孩子实在太脆弱了,容不得一点差错。故而,一般大夫都会使用偏低的药量,保守治疗。 汤药苦涩,大人都未必愿意喝药,更不用说不懂事的小儿了,一口汤药,十之八九都未能入口,导致可以发挥作用的汤药十分有限,故而即便是普通的病症,也拖拖拉的难以治愈。 李莲花看着桃梓的眼神变得忧心忡忡,一个孩子长大成人之前,竟是要遭受这般多的磨难。他将孩子抱了起来,微笑着跟他贴了贴脸。他心中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将育儿指南和那几本医书研究透彻,决不能让孩子白白受罪。 太阳西沉,一日很快就过去了。 李莲花收了摊子,正要推桃梓回莲花楼,却被呼啦啦冲上来的一群人围住了。李莲花握住推车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然后神情又变得平和,只淡淡道:“不知诸位找在下何事?” 后面挤上来一个中年男子,他满脸堆笑,谄媚道:“误会,误会,李大夫,李神医,是这样的,我家小少爷生病了,听说您是儿科圣手,我们夫人叫我一定要将您请回去看诊。” 李莲花看着桃梓一点也没有因为人多而显得害怕的,反而饶有兴味地趴在小床上,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瞧着众人的,心中那份因为这些人莽撞而冲撞了孩子的怒气便烟消云散了。 这孩子是个傻大胆。 他勾了勾嘴角,脸上的浅笑一闪而逝,语气敷衍道:“今日看诊已经结束了,诸位要看病,明日请早。” 那些人又岂是那么好打发的。其中一人不满道:“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要你去看病的可是县令家的公子,请你那是看得起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李莲花冰冷的眼神瞟了他一眼,那种扑面而来的压力让对方惊惧地闭上了嘴,他凉凉一笑,油盐不进:“我家孩子饿了,要回家了。” 那中年男子瞪了随从一眼,他一边哭一抹抹泪道:“李神医,不是我们不讲道理,实在是我家小公子的病拖不得,他前几日还算不错,只是今日确是有些不大好了,实在是发作的太为凶险,等不得明天再看。” 美人哭起来是梨花带雨,中年男子哭起来,着实有些辣眼睛,李莲花撇过头去盯着桃梓的脸,“其他大夫是不是都被请到了府上?” 看着人点头的样子,李莲花终于明白今日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来找他看病了,感情的其他大夫都不在医馆里。 “我年轻经验不足,哪有那些老大夫经验丰富,你怕是找错人了。”老大夫若都没有办法,找他这样一个半吊子的大夫有什么用? 中年男子有些悻悻,道,“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力量,还请李神医莫要推辞。”他们府上虽然请了整个县里的大夫,但他们面对小公子的病情都是毫无办法,听说城西这里来了一个对小儿病症极为拿手的神医,夫人就忙不迭地让他出门,一定要把人请回去。 第5章 第一愿5 李莲花在这个小县城也待了一段时间了,这里的人都说县令大人是一个好官,在他治下,很少发生欺压良民的事情,大家的日子还算不错。 他是李相夷的时候,对官府之人殊无好感,但如今混迹市井多年,也知道这世上有很多品行卑劣的佞臣,也有爱民如子的好官。他先入为主,对杨大人有了好感,又听说孩子危在旦夕,半推半就之下,便随着他们到了县衙后院。 天还没黑,小公子的院子里已经是灯火通明,他一走进去,就看到人头涌动,想必县里德高望重的大夫都被请到了这里。他们俱是一脸愁苦,眉头紧锁,好似遇到了天大的难题一样。 李莲花的进入并没有引起太多的重视,因为进进出出的丫鬟仆从本来就不少。李莲花见没人注意自己,便自己找了一个角落站定。 桃梓下午睡了不少时间,这会精神正好,在李莲花怀里啊啊啊地叫着,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李莲花无视众人被桃梓叫声吸引过来的怪异眼神,淡定自若地微笑。 那将他请来的中年男人已经进了内室复命,怕是一会就要让人来请他。果然没一会,就有丫鬟过来,恭敬将人领了进去。 他抱着桃梓,提步走入内室,小公子的卧房里倒并没有多少人,安安静静的,气氛十分压抑。一个装扮得十分富贵的太太坐在床边,捏着帕子默默流泪,想必那就是杨夫人了。 剩下还有三个年纪很大的老大夫围在一起,小声讨论着什么。一人说话,另外两人或点头,或摇头,气氛安静又热烈。 李莲花将桃梓拜托给了一旁丫鬟照顾,他自己则是上前给小公子诊脉。小公子看着两三岁的样子,一张小脸还没有他巴掌那么大,脸色青白,看着就十分不健康,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昏迷了,还是沉睡了。 其实看面相就知道了,小公子是胎里带来的毛病,先天体弱。他搭了一下脉,心中狠狠一跳。这脉象,若有似无,是将死之象啊。 他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三位大夫,却见他们已经停止了讨论,三双眼睛都盯着他,想听他说个一二三来。武道总是不乏有人想要争第一,医道上虽然很难评选出第一,但好胜之心人常有之,同样也是谁也不服谁。 李莲花其实没把出什么脉象,只是看着旁边殷切地看着他的杨夫人,斟酌着开口道:“小公子先天体弱,如今又感染了风寒,风邪入体,身体这才这般虚弱。” 三位大夫若无其事地转回了头。这个刚来的年轻大夫也就是那样,这个病症是个大夫都能说出来。他们想要的是治疗方案。 杨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点点头,“其他几位大夫也是这般说,只是我儿如今昏睡着,却是喝不下药,不知李大夫可有其他法子?” 之前老大夫开的药给孩子灌了下去,结果没一会,他就全部都吐了出来。小小的孩童神情痛苦,吐得直翻白眼,叫她这个做娘的,只觉得剜心挖肺一样痛。 再厉害的大夫,面对完全喝不进去药的病人,那也只能束手无策。 李莲花看着床上躺着的小小生命,想到自己的桃梓,便不免动了几分恻隐之心,“可试试药浴或者药熏之法。” 练武之人锤炼筋骨,大多使用药浴,只是要在泡药浴的同时运行内功,否则吸收不了药性,如果仅仅是泡着,药性入不了体,也是无用。 杨夫人看向另外三位大夫,只见其中一人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 “可以一试。”总比在这里一筹莫展要好。 他们未尝不知道这个办法,只是怕收效甚微,让人空欢喜一场。年轻人就是胆子大,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 另一人忧心道:“只是药浴或者药熏,小公子能吸收的药量不多,在药方上还需重新斟酌。” 最后一人也是赞同的,只是他提出了另外的建议:“若是有人能刺激小公子穴道,促进药量吸收怕是效果更好。”可惜,他们这是小县城,没有精通金针刺穴的大夫,他又道,“若是有一武功高强之辈,将内力灌注小公子体内,运行周天,助力药液吸收更佳。” 杨夫人闻言激动道:“府里的护院可以吗?” “不知他们修行的什么武功?” 杨夫人自然也不知道,她找来护卫首领,一问才知他们修炼的都是刚猛的硬功,内力也是强劲霸道为主,这却是不适合身体脆弱的小公子的。如今情况紧急,要到哪里去找一个内息平和的高手呢。 李莲花闻言,摸了摸鼻子道:“在下修行的内功中正平和,可以内力助小公子吸收药量,驱逐邪气。”放眼整个江湖,再没有比扬州慢更加中正纯厚的内力了。 “好好好,那就拜托李大夫了。”人生大起大落也不过如此,杨夫人忍不住痛哭出声。 药方是老大夫开的,李莲花看了一眼没吭声,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厉害的大夫,也看不出什么不一样,只是在进入小公子的浴室之前又忍不住叮嘱了一下照顾桃梓的丫鬟,生怕别人照顾不好他一样。 老父亲担心他,结果那个没良心的却在丫鬟的怀里津津有味地吃着羊乳,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这羊乳原是备给杨小公子吃的,他脾胃弱,即便已经三岁了,平日里吃食还是以羊乳为主,所以府里的羊乳是从来没有间断的。杨夫人看着白胖的桃梓,眼中有几分喜爱,便吩咐人将羊乳端给他吃。她做梦都希望自家的孩子能有这个孩子一般健康。 一个时辰后,李莲花从浴室里出来,杨小公子已经面色红扑扑地睡着了,脉搏也已经恢复了清晰,虽然算不上强健,但已经不是那种几乎摸不到的情况了。 杨夫人喜极而泣,大手一挥,吩咐下人将几个大夫都送到客院休息。孩子还没有脱离危险,她却是不放心让这些大夫离开的。 李莲花孑然一身,住哪里都行,如今带着桃梓也一样,更何况,杨夫人感激他们,早吩咐下人准备好了各种婴儿用品,崭新的衣物和尿布,随时可用的新鲜羊乳,好几个丫鬟轮流抱他,比起在莲花楼只能躺在床上可享受多了。 桃梓被照顾得很好,李莲花便放心地调息去了。他体内的碧茶之毒好似恢复到了几年之前的程度,断掉的筋脉也被接续好了,一层内力用来压制剩余不多的碧茶之毒,其余内力倒是可以使用自如,如今给杨小公子治疗一次便花费了两成的内力,可得好好调息一番才行。 晚上的时候,忙碌的一天终于回到衙门的杨大人主动到客院向几位大夫表示感谢。李莲花这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天都没有见到他,原来是怕夏日雨水过多,造成洪灾,杨大人带着人去检视河堤去了。 他一脸风尘仆仆的,连洗漱都没有就过来探视孩子,虽只是隔着老远瞅一眼,但依旧可见拳拳爱子之心,可即便是这样,杨夫人几次派人去叫他,他都没有中途折返,而是按照计划巡视完河堤才回,可见他是一个好官。 好人该有好报,李莲花有些庆幸他没有拒绝过来给小公子治病,杨大人这样的人,不该忍受丧子之痛。 也因为杨大人的回归,原本只是聚在一起探讨下一步治疗方案的众人好似参加觥筹交错的宴会一样,言笑晏晏,恭维之声不断。 老大夫也不摆着前辈的姿态,对年轻人爱搭不理,而是有意无意地讨好着杨大人。杨大人的平易近人以及话语之间的感激之意让众人眉开眼笑。 本以为这一趟县衙之行,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毕竟,杨夫人虽然看起来温和大方,但谁都知道大家族的女人真的动起手来也是心狠手辣的。他们若是治不好小公子,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迁怒。 这也是他们谁也不敢提用药浴或者药熏的方式。若不是李莲花这个愣头青提出来,他们是打算含糊过去的。身为大夫,他们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 大夫开了药方,病人用不了药,家属是不会怪罪到大夫头上的,但是用了药治不好病,那是必然会被迁怒的。活了一大把年纪的老大夫,深谙明哲保身之道。 谁知道峰回路转,小公子竟然真的有了好转,这等大喜事,不说事后会有的封赏,就是能得县太爷的一分好感也是好处多多的。 这一室的热闹非凡,众人欢声笑语,唯李莲花一身清冷,与众人格格不入。他静静站在角落里,身姿挺拔,一袭淡绿色的长衫更衬得他气质出尘,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明明带着笑容,却给人一种冷淡的感觉,眼神深邃而疏离,仿佛藏着无尽的心事,无人可以倾诉。 就在那一瞬间,毫无预兆地,一只肉嘟嘟的小手突然拍在了他那张清冷如玉的脸上。原本安安静静躺在他怀中的桃梓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犹如一阵春风吹散了笼罩在他身上的清冷之气。只见他在眨眼之间便完成了身份的转换,仿佛从游离在世俗之外的仙人瞬间变成了一个置身于凡尘之中的慈爱父亲。 李莲花的脸上绽放出一抹宠溺而又无比温柔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冬日里的暖阳,温暖而柔和,能够融化世间一切的寒冷与冰霜。那双深邃如星辰般的眼眸中,此刻满是对怀中这个小家伙无尽的疼爱和关怀。 这孩子不仅是他血缘上的亲人,还是他与人间的牵绊。他在心里再次感谢上苍,将这个孩子送到了他的身边,让他的人生不再只有痛苦和遗憾,还有值得期待的未来。 第6章 第一愿6 杨小公子的病两日后终于稳定了下来,杨大人将所有大夫都恭敬送了回去。只是在李莲花这里,他还是诚恳地请求他继续留下来,帮助杨小公子调养身体。 杨大人虽然人时常不在府里,但是他对府里情况的掌控却十分强,自然知道哪个大夫是有真本事的,哪些大夫是怕担责而退避的。 李大夫虽然年轻,还带着孩子,但他温文尔雅,谈吐不凡,是一个值得结交之人,更何况他还是一个有真本事的神医,小公子在李大夫的帮助下,身体日渐康复,故而,杨大人对他观感十分之好,诚挚地邀请他继续留在府上小住一段时间。 李莲花颠了颠怀里的大胖儿子,笑着应了下来。在这里有吃有喝,儿子有人帮忙带,住宿还不用花钱,挺好,挺好。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将莲花楼拖到县里的木匠行,让人给翻修一下。等莲花楼翻修好了,他再离开这里,继续行走天下。 李莲花行动力十足,当天就收拾好了莲花楼里的东西。大概也是因为他太穷了,本身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收拾。不到半天的时间,他的莲花楼就送到了木匠行。 接下去的一段时间,外头日日有雨,李莲花足不出户,除了每日里给杨小公子以真气调养一下身体,就是现学现卖,根据医经所述调整药浴方子,剩下的就是带桃梓玩,日子过得轻轻松松。 杨小公子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府里没有同龄的孩子,他就跑过来看桃梓。一张厚毯子铺在地上,小公子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盯着另一头趴着睡觉的桃梓,眼中盈满了笑意。 孩子天真无邪,无忧无虑。但杨大人脸上的神色却是越发严肃,李莲花见过几次,也被他传染的没了笑容。外面的雨实在太大了,大到让人心惊肉跳,而且下雨的时间太长了,这暴雨已经连续下了半个多月了。 杨大人几次派遣县衙的人冒雨前去查看河堤,甚至一次又一次叮嘱河岸边上的村民,一旦水位上涨,一定要向高处撤离。房子没了可以重建,但命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这一日,外面风大雨急,李莲花从后院中给小公子施针而回,在走廊中隐约听到下人在谈话。 “……雨水上涨,听说河堤快要挡不住了……” “……大人动员所有人冒雨加固河堤……” “挡不住的,大人已经打算将南面那一座山挖开,分流河水……” 李莲花听着他们的对话,心情十分沉重。他捏了捏袖中刎颈的剑柄,冰凉的触感让他的心安稳了许多。不论什么时候,对剑客而言,手中有剑,便是再多的艰难也是不惧的。 可人力岂能与天对抗,李莲花撑着伞在雨中驻足片刻,叹息一声,就打算回去休息,结果走到拐角处,发现杨府老管家正坐在廊下对着大雨发愁。 他看到李莲花眼睛就是一亮,急忙将人叫住,“李大夫,不知你现在可是有空,老朽想求您一件事?” 李莲花走过去,“管家但说无妨。” 老管家一脸忧愁道:“我家老爷连日奔波,风吹雨淋的,头痛的毛病怕是要犯了,老朽想要给他送药,但人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这腿啊,用不上劲。” 他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腿,一脸为难,“府里的人大多被老爷带走去俢河堤了,就剩下一群老弱妇孺,也没个人能给老爷送药,李大夫。能不能麻烦您走一趟?” 李莲花给他捏了捏腿,确实僵硬地很,他渡了一点真气过去,游走于腿部的穴道,力求让老人家腿脚舒服一点。闻言也不推辞,只道,“好,我去给杨大人送药,我家幼子还在夫人那里,还请管家帮忙跟夫人说一下,我晚些时候再过去接他。” 老管家忙不迭地将怀里的药拿出来递给他,感激道,“李大夫放心,老朽马上去禀报夫人,一定将小公子照顾好,老爷那里就拜托你了。” 李莲花接了药便出了门,只是他不知道到底杨大人到底在哪里,走出县衙的时候看到一群穿着蓑衣扛着锄头带着竹筐的人。 他们这副装扮,十有八九是为了去加固河堤的。李莲花眼睛一亮,来不及思索就跟了上去。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跟着他们出城后,很快就看到了在大雨中依旧干活干的热火朝天的众人。 最可怕的不是水位高无河堤流入下游造成洪灾,而是巨大的水力冲垮了现有的河堤,拦截在大坝内的河水瞬间倾泻而下,那种情况造成的灾难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杨大人现场指挥,一部分人拼命加固现有的河堤,一部分人在河堤南边另挖沟渠,想要引流到山后面的盐碱地中去。 说是山,其实只是一个并不算高的小山,只是山壁陡峭,山石坚硬,故而始终未曾开凿水渠。但若是用黑火药炸也是可以炸开的,只是江水县并没有储备黑火药,只能以人力挖开,这效率便差了许多。便是数百人日以继夜,也需要好几天吧。 县衙的人带着源源不断的人加入其中,一派齐心合力的模样,让人看了就觉得心中宽慰。所有的人都在自救,这样就很好。 为什么更早的时候没有清理河道,加固河堤?不,这样的劳役每年都有的,只是谁也没想到今年的雨水会这样多,暴雨期会这样长。以至于不得不临时补救。 水位虽然还在缓慢上涨,但距离河堤最高处还有半丈,李莲花看着镇定自若的杨大人和齐心合力的众人,他心中盘算了一下,依照杨大人的安排,是完全来得及的,他心中的不安终于减少了几分。 李莲花挤到杨大人身边,将药给了他,杨大人一边就着雨水吞了一颗药丸子,剩余的都塞怀里去了,一边叮嘱李莲花,让他赶紧回去。李莲花看起来实在是太文弱了,杨大人也不指望他过来帮忙加固河堤。而且大夫的作用,可比挖沟渠来的重要多了。 瓢泼大雨还在下,哪怕穿了蓑衣依旧被雨淋了个湿透,只是每一个人都咬紧了牙关在拼命干活,雨水之下的面容显得万分刚毅。 李莲花瞧着这一幕,有些动容,只是冥冥之中好似还有一份沉甸甸的危机感笼罩在他心头。他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终于看向了旁边那座高山,他提气向山上一跃而起。 那山很高,高到正好可以看到河流的上游,也是因为他看到了上游的情况,看到了上游那汹涌而来的洪流,他终于明白了心中不安的来源。 杨大人的安排确实没问题,但前提条件是上游的河堤是稳固的,河水的上涨是缓慢的。如果上游决堤了,那么瞬间而来的洪流足以冲垮他们所在的这个河堤。 他闭了闭眼睛,瞬间提气往山下跑。原本撑着的伞早就被他扔一边去了,磅礴的大雨砸在他的身上,让他浑身狼狈,但他如今却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只管笔直往山下冲。他一边跑一边冲着山下喊话,“上游决堤了,快跑。” 大雨格挡了声音,稍微离得远一点就听不见别人的话,更不用说他这样站在山顶,对着隔了几千米远的山下喊话,但他这一声却是蕴含了他的内力,又有山间本身存在的回声,故而他这话,大多数人都听见了。 “……决堤了,快跑……决堤了,快跑。” 被雨水淋了个湿透的杨大人猛地抬起头来,他一把抓住身旁蒋师爷的衣袖,惊恐问道:“你听到了吗?” 蒋师爷哆嗦着回到:“大人,卑职也听到了。是上游决堤了,快跑,大人,快跑。” 这里的河道本就是群山环绕之间的河道,他们这个位置并不能看到上游的情况,但是秉承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道理。杨大人当机立断道:“县衙的衙役都给我往下游跑,边跑边叫,让河岸两边的人马上朝着山上撤离。其他人跟本官上山,到高处去,爬得越高越好,速度要快。” 众人一听,就扔下手中的东西,如鸟雀一般,四散开来,向着山顶冲去。每个人都爆发出了自身最强大的力量,这是求生的本能。 大家都是干惯了苦力的人,虽然已经很累了,但还是拼了命地向山上爬去,蒋师爷这般文弱的反而落在了最后面,杨大人正直盛年,体力倒是比蒋师爷好,他一手搀扶着自己这个忠心的下属,一边往山上走。 蒋师爷羞愧万分,只一会就气喘吁吁,他抓住一棵树,说话断断续续道:“大人,卑职惭愧,您自个逃命去吧,别管我了。” 杨大人却不发一言,只拉着他不放。如今这个情况,只觉得说话都累。 李莲花下山的途中很快就碰到了上山的人,他朝着杨大人轻轻一点头,就继续朝山下而去。 杨大人虽然不知道李大夫为什么还没有回去,但也不赞同他继续下山的行径,只是他伸出的手却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抓到。当真是好俊的轻功。 这位李莲花李大夫难不成是一位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那他究竟是谁?隐瞒一身功夫为了什么? 之前预警的那个声音好像就是李大夫?杨大人脑中好似闪过什么,他停下上山的脚步,然后找了一个视野宽阔之地,眼睛一直盯着山下的河堤。 李莲花是不知道杨大人停下来脚步是为了观察他,就是知道了也不在意,他提前发出预警就是为了让他们撤离。 他目标明确,直奔河堤,站在众人只挖开了一小段的分流沟渠上,手中的刎颈一抖,划出衣袖,在瓢泼大雨中透露着一股寒意,他闭着眼睛,快速调动体内所有能调动的真气。 李莲花睁开了眼睛,只见他紧握着手中刎颈,高高举起过头顶,刹那间,磅礴汹涌的真气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涌出,如同滚滚洪流一般,疯狂地注入到刎颈之中。 伴随着真气的疯狂涌入,原本略显低调的刎颈竟然开始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光芒,剑身之上更是隐隐有风雷之声响起,摄人心魄。 下一刻,他猛然挥动手中的刎颈,一道剑光瞬间冲天而起,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和速度向着前方疾驰而去。这道剑光快若闪电,疾似流星,眨眼间便已划过天际,直直地朝着那座在杨大人等人眼中宛如天堑般难以逾越的小山斩去。 与此同时,这一片所在的大雨也被这道剑光斩断,无数雨水还未接近,就消融在剑光之中,为剑光更添一分威势。 山上的杨大人死死盯着这道剑光,只觉得灰暗的天际都被这道剑光所照亮,其光芒之璀璨夺目,简直让人无法直视。而在这璀璨光芒的照耀之下,那座小山就像是一块脆弱不堪的豆腐一般,瞬间被切成了两半,切口处平滑如镜,没有丝毫的阻滞之感。 山上的杨大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那一剑,那是天人一剑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等一剑劈山的威力? “大人,大人,这……这……”蒋师爷结结巴巴,一脸惊叹。 “不要说话。”杨大人虽然不知道李大夫要隐瞒什么,但对方既然不说,那他们自然也不应该挑破这个事实。 第7章 第一愿7 一剑过后,李莲花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气息萎靡,神色黯淡,但他看着被自己一剑破开山脉的宽大沟渠却是欣慰地笑了起来。这样就可以将水流引导到另一边没有人的地方去了。 只是还不够,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脚尖点地,快速朝着河对岸而去,随意找了一个地方打坐,快速恢复真气。 上游的洪流冲下来很快,快到他刚刚坐下,只来得及喘一口气,那巨大的洪流已经近在眼前了。李莲花叹了一口气,手一撑地,直接站了起来,他感受着体内仅剩下的用于压制碧茶之毒的一层内力,只觉得人生无常。 本以为那恢复了一半的内力足以支撑他多活几年,谁知道刚才那一剑之后又消耗完了。但愿这次之后自己还活着,否则的话,只能对桃梓说一声对不起了,希望杨大人看在自己今日所作所为之上,能够善待桃梓,等桃清知道他出事后将孩子接回去。 洪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李莲花的神色却越发平静,平静到一种几乎无悲无喜的状态,仿佛进入了一种无我无相的境界,天地与我是一体。 就在那滔滔不绝、汹涌澎湃的滚滚洪水如脱缰野马般咆哮着冲向他时,只见他面色凝重地缓缓抬起自己的手臂,然后看似随意地挥出了一剑。 这一剑看上去普普通通、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和炫目的光芒。然而,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随着他这一剑斩下,刹那间仿佛有成千上万道剑光同时闪现而出,这些剑光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巨大而坚固的剑网。 这张由无数剑光编织而成的剑网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稳稳地矗立在洪水与河堤之间。任凭那洪水如何肆虐冲撞,都无法冲破这道防线分毫。与此同时,顺着他先前在对面另一座山峰处斩出的那条狭窄缝隙,洪水开始源源不断地被引导向另一边流去。 时间一点一点流淌,李莲花嘴角的血液也在一滴一滴流下。更令他难受的是随着体内的真气流失,那本被压制得死死的碧茶之毒开始在奇经八脉中游走、肆虐,不断破坏他体内的筋脉。 李莲花眼神阵阵发黑,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身上的力气在一点一点被抽走。他想自己大概是要死了,只是遗憾地是还没有找到师兄的遗骨,没有陪伴桃梓长大。 终于,体内最后一点真气耗尽,李莲花的身体软软倒了下去。昏迷前一刻,他好似感受到了有人托着他的身体倒飞出去,伴随着那甜甜的桃花香,他终于放任自己陷入黑暗。 【宿主,他快不行了,快给他喂点药。】系统喋喋不休地吐槽,【我们为什么上次不给他解除碧茶之毒,要是巅峰时期的他,也不至于这么惨,就剩最后一口气,差点人就没了。】 桃清听着也觉得心累,捏着李莲花的嘴巴给他灌了一大瓶保命药水,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再多的内力都不够他这样消耗的,这不是功力多少的问题,而是他态度的问题。” 她只是闭关了一个多月,而不是闭关了一整年,结果就被系统强行打断了,因为任务目标他马上要嘎了。 花费了一张神行符到没人注意的山林,又以轻功赶路,这才在最后一刻堪堪救下他的命。 泄洪最可怕的是最开始那一波储存许久的洪水,后面就会放缓很多。如今最可怕的那一波洪水已经被李莲花引导到对面去了,剩余的洪水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威胁了。 桃清悄悄加固了一下河堤,让它不至于被冲垮,至于高出河堤的水就任由它流走。只要反应得快,下游的人都来得及逃命。 【他可真厉害,竟然能调动天地之力,不愧是无数祈愿人想要挽留的对象。】 桃清道:“他刚才使用的力量明显已经超出了这个世界武道的范畴,当是世界暗地里帮了他一把。气运之子嘛,世界偶尔伸一把手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也是因为他有一颗慈悲之心,怜爱众生,世界才会助他。】 桃清不置可否:“李莲花这个人呢,他有一颗想要避世,想要逃离江湖纷争的心,可实际上,真的遇到事情了,他却做不到不看不听不管。虽然嘴上说着不入江湖,实则从未离开过江湖。为了救那些不相干的人,他都愿意付出自己的性命。” 李莲花除了自己的命不在乎,其他人的命都想要救一救。烂好心,英雄病,舍己为人,他身上有很多桃清不屑一顾的品质,但她又能理解他的行为,因为他是一个好人,他的行为本身是一种大义。 【所以,才有我们的存在,他守护苍生,宿主守护他。】任务对象品格高尚,怜爱众生,众生也喜欢他,汇聚千万愿力为他祈愿。这便是心愿系统诞生的意义。 桃清面无表情地吐槽道:“可是我们上一个人任务对象是一个大魔王。他对世人可没有怜爱。” 【他的身上也有一些吸引人的品质的,比如坦率,真诚,大格局,不耽于情爱,一心称霸天下。】 桃清哼了一声:“最主要的难道不是因为他长得好,身世悲苦,命途坎坷,惹人怜爱?” 【这么说,也没错。每一个人的欣赏点总是不一样的。有人讨厌,自然有人喜欢。】 桃清自然更愿意接一些正义的、品格高尚任务对象,因为除了任务报酬,还会给她带来一大波功德。甚至引导一个灭世大魔王成为守护天下的人,那获得的功德更是不计其数。都是做任务,她当然挑选对自己最有利的那种。 【宿主是功德善人。】宿主虽然总说自己不是好人,但做的事情却都不坏。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开了天眼看到她身上那能够亮瞎人的功德金光的,都会以为她是几辈子的善人转世。 “呵……”桃清十分不以为然,却没有反驳系统的话。赚功德这种事情,其实跟本人的德行没什么关系,更像是做生意,权衡利弊之下,有功德可图,就可以做, 李莲花半昏半睡之间,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摸他的脸,又软又滑,他想着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怕不是有蛇在他身上爬? 一想到那种场景,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费力睁开眼睛,结果就对上桃梓那晶亮的眼睛,他的小胖手正在他脸上作乱,嘴上还在咯咯直笑。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被他的笑容所感染,李莲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看来这一次,又让他逃过一劫。 “你醒了?”一道粉白的身影映入眼帘,李莲花这才惊觉还有第三个人在房中。他眨了眨眼睛,发现这不是错觉,确实是桃清。 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头一次也就不说了,前所未有的混乱,第二次见面也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了,没想到这第三次见面,他又是这般狼狈。 李莲花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全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尝试失败了,他也就不强求起身了,老老实实地躺着,虽然有些失礼,但没办法,他如今是个病人。 明明她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可李莲花好似一点也不意外看到她,他就像是见到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打招呼:“你来了,来带孩子走吗?”除了孩子,他们之间其实并无多少交集,可能也就是比陌生人好一点,毕竟见过几次了。 理智上,孩子娘要带他离开,这是应该的,但是情感上,他却极为不舍,明明只相处了一个来月,但那孩子就好像是长在了他心里一样,只要想到以后都见不到桃梓了,他的心里空荡荡的。 桃清上前将人扶起来,给他身后垫了一床被子,让他半靠在床上,笑道:“怎么,这么怕我把孩子带走?” 李莲花听懂了她的意思,有几分欣喜:“你不是来带孩子走的?” 桃清看他这么着急,有心想要逗他,只是看在他刚捡回一条命的份上,想想还是算了,她不跟一个重病患者计较,她摇摇头道:“不是,我只是过来看看,你把他带的很好,我就放心了。我还有事情要做,带着他不方便。” 李莲花看她这般随意就决定了孩子的去留,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有什么事情比孩子还重要?”她作为孩子的娘,对小桃子的态度是不是太随意了? 桃清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李神医这话我就不懂了,你之前想着牺牲自己一个,拯救河岸两边的百姓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桃梓一个人呆在这陌生的地方,没有人管呢?” 李莲花咳嗽一声,道:“事态紧急,来不及多想。”救人是他本能的反应,是有点对不起桃梓,但如果再次面临这个选择,他应该依旧会那样选择。有时候老天是真的不给人选择的机会,因为没有犹豫的时间。 不过,他想起自己昏迷之前闻到的桃花香,“是你救了我,你怎么会这么巧也在那里?” “我说是巧合你信吗?”桃清挑眉笑道,看到李莲花眼中明晃晃的不信,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那就是心灵感应,我感应到了你要死了,所以过去救你。” 李莲花眼睛不离在床上翻滚的桃梓,听到桃清的话,有些窘迫道,“你……”他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压根不敢去想衣服是谁换的这个问题,就怕自己尴尬。结果绕来绕去,话题怎么还是走向了这般诡异的场景。 桃清耸了耸肩,“我说的是实话,你又不信。”虽然不是自己感应到的,而是系统监控到的,说到底都是为了他而来。没差。 李莲花顶着对方灼灼视线,生硬地转移话题道:“多谢。”不管是什么原因,对方救了他是事实。他发现自己体内有一股跟扬州慢不一样纯阴内力,但是同样对碧茶之毒有很强压制效果,大概是桃清注入他的体内的。 桃清也怕自己将人逗过头了,得不偿失,便随着他的意愿转移话题,她将一旁桌子上搁置了好一会的汤药端了过来,“李神医你既然醒了,就把药喝了。” 李莲花看着苦药汁子的眼神有些游移,他挣扎道,“我已经醒了,就不用喝药了吧?” 桃清诧异地看着他:“李神医,你不会怕喝药吧?”看他一点也不想动手端药的模样,桃清弯了弯眉眼,道,“你自己是大夫,居然还怕喝药?”她把桃梓抱了起来,放在膝盖上,两双神似的眼睛看着他,让他压力巨大。 “谁说的,我不怕。”李莲花被她眼中的戏谑刺激到了,他颤巍巍地伸出手,将药碗递到嘴边,然后闭着眼一口灌了下去。 桃清看他一脸痛苦的样子,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她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掏出一颗糖块塞到他嘴里。“吃了糖就不苦了。”李莲花的爱好之一,嗜甜。 猝不及防间,嘴里被塞了一颗糖,唇瓣与她的指尖相触,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李莲花略偏了偏头,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桃清冲他笑了一下,笑容绚烂,宛如三月之桃花在他眼前徐徐绽放,“甜吗?” 李莲花第一次发现桃梓其实长得挺像她的,是那种神态上的类似,又乖又软,让人看上一眼就觉得心头发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糖还可以这么甜。 第8章 第一愿8 李莲花的病其实就是内力损耗过度,碧茶之毒疯狂侵蚀五脏六腑,如今被桃清强势压了回去,又灌了他几碗苦药,第二日他就能下床溜达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李莲花虽然忧心,却也坦然地留在府里修养,他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也就是看老天爷是不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好在,两日后外面的雨终于停了,虽然不知道外面村庄的灾情如何,至少听闻县城里安稳如故。 只是他早知道上游河堤决了,沿江两边好多村子遭了灾。失去了家园的流民正往四处逃命,而他们这里也接收了很多前来投奔的人,一时间人满为患。 这段时间县里的衙役都派了出去,维护治安,人一多,就越发混乱。更遑论那些经历过一次生死的人,胆气都变大了,平日里唯唯诺诺的人也敢做以前想也不敢想的恶事了。这也导致,很多人都不敢轻易出门。 李莲花是重病患者,不被允许出门,桃清却是不乐意出门,两人都留在县衙的客院中带孩子玩。只能偶尔听下人说起外面的事情。 听说很多没有亲人可以投奔的流民无处可去,只能在城外搭个棚子过活,衣不蔽体,形如饿殍。好在杨大人心善,联合城中富户,在城外施粥,让那些遭受了厄运之人勉强能够活下去。 李莲花怀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态坐在庭院中煮茶。天灾无情,一场暴雨造成的洪灾,就让不知道多少人家破人亡。在这天灾面前,曾经那些萦绕于心的江湖恩怨好像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桃清抱着桃梓走过去,将他塞到李莲花怀里,不经意的动作驱散了他心中各种纷乱的思绪。李莲花下意识将孩子拢在怀里,对着他露出一个微笑。 转眼间桃梓已经四个多月大啦!他那小小的四肢逐渐变得越来越有力气,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活力与生机。特别喜欢在大人的怀抱里欢快地蹦跶个不停。他根本就站不稳当。每次兴奋地一跳起来,身体立马就会歪斜过去,然后“噗通”一声摔倒。 可就算这样磕磕碰碰地撞到大人身上,他也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似的,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好玩的事情一般,“咯咯咯”地笑得合不拢嘴。他那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可爱模样,让看着的人也忍不住跟着一起欢笑起来。 真是一个甜蜜的负担。桃清反正是不爱带孩子的,她完全没有李莲花有耐心。 如今的李莲花当真看不到半分曾经属于李相夷的各种标签,比如行事果断急躁,李相夷永远是风风火火的锐利少年,而李莲花却是温和过了头的儒雅青年。 李莲花不经意之间看见桃清看他的眼神,怎么说呢,有一种微妙的审视感:“怎么这么看我?”就好像她曾经听说过他的名号一样,如今正在将传说与现实一一对照的那种审视。 总觉得桃清好像对他了解很深,深到不像是才见过几次面的人一样,可是他翻遍自己的记忆,确认自己以前并不认识她。李莲花的心中咯噔一下,莫非她从什么途径知道了他曾经是李相夷? 桃清微微一笑,“看你好看啊。”是真的好看啊,清风朗月,君子如玉。嗯,还是一个宠溺孩子的好爸爸。 李莲花对着她翻了一个白眼,就知道她嘴里没一句实话。年岁不大的小姑娘,怎么感觉比他还不要脸。 桃清嘴角微勾,正要说话,外面却闯进来一个丫鬟,她一见到两人,就急忙道,“李神医,李夫人,我家大人出事了,师爷请神医过去看看。” 第一次听到县衙的下人叫她李夫人的时候,李莲花差点被口水呛到,只是看她接受良好,并无任何不适的样子,他又觉得好似自己的大惊小怪并不合时宜。 小桃子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这里,若说他们不是夫妻,那小桃子成了什么人了?私生子吗?况且跟这些以后可能都不会见面的陌生人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呢?李莲花只能默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只是若是后续他们还会继续来往,大概是需要坐下来好好谈一下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的。就算不考虑外人的想法,也要考虑孩子会长大,会懂事,总不能一直糊弄他。 “我跟你去。”李莲花皱眉,他将孩子还给桃清,立马起身,作势要走。他本意是自己过去,桃清就不要去了,谁知道他出院子的时候,桃清也抱着孩子一起走了出去,他不解地看向桃清,“你怎么?” 桃清也没有解释,只是道,“一起去吧。”其实有系统监控,她比任何人都更早知道这件事。不仅仅是杨县令,城里很多人都病了。她在知道的时候就给桃梓喂了药,确保他不会被传染。 洪灾之后,饿红眼了的人什么都吃,浑浊的河水,在水中浸泡多日的动物尸体,只要能入口的,就没有人会放过。吃多了不干净的东西,生病是必然的结果,如果只是一般的拉肚子也就罢了,最怕的就是那种会传染的病症,那是令人为之色变的瘟疫。 大人身体一般比较强壮,开始时症状或许会比较轻,他们甚至都不会在意自身的问题,所以跟没事人一样四处走动,在无知无觉中散播瘟疫。 等到那些被传染的年纪大的老人和体弱的小孩爆发出来,其实已经来不及了。 李莲花的心在看到杨大人的的瞬间就沉入了谷底。明明是一年中最热的天气,杨大人身上裹着一床棉被,却依旧冷得直打哆嗦,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满脸通红,高烧不退,眼睛布满血丝,充斥着满满的疲惫感。 李莲花在第一时间看向了身后的桃清,却见她抱着孩子正站得远远的,甚至已经退出了房门,显然是发现了不对。李莲花松了一口气,若真的是传染病,那么孩子就是最危险的人群。 杨大人府上去外面请的大夫还没有到,只有李莲花听到消息,来得最早。杨夫人带着杨小公子急匆匆从后院赶来,却在门口被桃清拦住了,她温温和和道:“小公子体弱,且才大病初愈,莫要过了病气。” 杨夫人原本心急如焚想去探望夫君,被桃清拦住有几分不悦,但见她神色认真,似乎是真的不让小公子进入看望他的父亲,心中不觉生出一股寒意,明明是三伏天,她却觉得自己在瞬间跌入了冰窖之中,说出的话都不利索了:“夫君他,他……” 李莲花走出来,站在她的身旁,宽慰道:“杨大人没事,只是之前太过于操劳,长时间疲累,没有休息好,这才得了病,夫人且放宽心,大人休息一段时间就会没事的。” 桃清一手抱着桃梓,一手握住李莲花的手腕,果然感受到了他手腕微微的颤抖,这人真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都一副快要死了的模样,还要用那一丁点真气救人。 她忍不住跟系统抱怨道:“系统,我怀疑李莲花在套路我。他就是仗着我在这里,所以压根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他知道,我一定会救他。” 【宿主,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他试探你才是正常的啊。】 心眼子多的人就是烦人,到处都是陷阱,到处都是试探。桃清气不过,用力捏了一下李莲花的手腕,得到对方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 这个时候,回春堂的大夫到了,李莲花便跟杨夫人告了退,杨夫人哪里顾得上招呼他们,便顺水推舟让他们回客院休息。李莲花是一个昏迷着被抬回来的人,杨大人再三叮嘱要当成贵客招待的。杨夫人自然是对他们十分客气。 李莲花一回客院,就忍不住软了身体,桃清十分庆幸这是一个练武的世界。否则的话,身娇体弱的她绝不可能一手抱孩子,一手还能扶一个高壮的男人。 她将孩子放在有围栏的小床上,确保他不会掉下来,然后扶着李莲花坐下,坐在他背后给他运功疗伤。 一个时辰后,两人同时停止运功。李莲花的气色好了一些,桃清臭着一张脸,倒是看不出究竟是好是坏。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李莲花语气充满了歉意,好似真的在为自己身体不适跟她道歉一样。 桃清撇了撇嘴,“你若是真的觉得抱歉,以后就少动用真气。若是再这般不计后果滥用真气,就是神仙也救不回你。” 李莲花对着她露出一抹苦笑,“在下还有心愿未达成,自然是惜命的,可事实上,摆在我眼前的从来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摆在他眼前的都是唯一的的答案。选择自身还是数以千计无辜的百姓,选择自身苟延残喘还是选择爱民如子的杨大人?对李莲花来说,只有一个答案。 桃清看着他,突然出声道:“李神医,你知道吗,杨大人那样的并不是个例,我听府中采买的下人说起,县城中的药堂早就人满为患了,听他们的描述,好似那些病人的症状都跟杨大人类似。” 如果这是一场传染得极广的瘟疫,李莲花你的那点内力能救一个两个人,要如何拯救一城的人? 李莲花的脸色沉了下去,在看到杨大人的时候,他的心中未必没有这个念头,只是他在许久没出门了,不知道外面的光景而已。 “当真?”李莲花沉着脸的模样有几分不怒自威的威严。 桃清耸耸肩,语气平淡道:“或许是,或许不是,我又没有出去看过,只是听别人说起而已。” 李莲花撑着床榻就要起身,却起到一半又跌了回去。他这根本没有力气出门去调查这件事,他将目光转到桃清身上,开门见山道,“姑娘几次三番救我,所求为何?” 桃清挑眉:“我就不能是为了桃梓,为了不让他失去父亲而救你?” 李莲花微笑道:“别说桃梓如今还小,根本认不出父母,便是他长大了一些,记事了,以姑娘的品貌和手段,若是要嫁人,对方定会对桃梓视若己出。” “唉呀,你可真聪明。”桃清索性跟他挑明,一双桃花眼深情款款地看着李莲花道,“我这么做,当然是为了你啊,李神医。”你是我的任务目标,当然是为了你而来。 “为了我?”李莲花咀嚼着这三个字,不置可否道,“那不知道姑娘是否可以为在下在做一件事?” 桃清了然道:“替你去探查是否是真的瘟疫?既是李神医请求,那当然是没问题。说了是为你而来,自然就是真的为你而来。李神医还是莫要再怀疑我的真心了。我可是会伤心的。” 李莲花无视她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表白,直接道:“那就拜托姑娘了。” 真是无趣,可桃清最后还是认命地出了门。谁让他是自己的任务对象呢,偶尔任性也不是不能包容的。 第9章 第一愿9 桃清独自一人缓缓地行走在宽阔而又寂静的街道之上。耳畔没有了往日里那喧闹嘈杂的声音,放眼望去,道路两旁也很难看到一个行人的身影。 一阵微风吹过,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更增添了几分萧瑟与凄凉之感。 桃清不禁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空。阴沉的乌云低低压在头顶上方,好像之前那场令人恐惧的暴雨随时还会回来一样。这压抑的氛围让她感到难受。 整座城池都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这种气息如同一层厚重的阴霾,紧紧地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让人无法挣脱,无力反抗。 听说粮价已经上涨了两倍有余,却是有价无市,很多人咬着牙拿出积攒多年的银钱,却连一两米都买不回去。仅仅是半个多月的时间,这个城市就好像从繁华陷入了困窘。 桃清一路走,一路看,终于看到了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在药店门口排了长长的队伍,每个人的神色都很疲累,累到话都不想说的地步。明明是一个很长的队伍,但却无一人说话,死寂地可怕。 她远远看着,并不上前。如今这病算不上是瘟疫,但传染性极强,风邪入脏腑,对于抵抗力差的人而言,那就是要命的病。 【宿主,在这生产力极为落后的古代,感冒发烧都是会要人命的,更何况他们这是病毒感染。】 “在中医学上不叫病毒感染,叫毒火之症,或者外邪攻肺?”桃清并不是一个富有同理心的人,但她知道任务目标是这样的人,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吩咐系统,“系统,开启数据扫描功能,采集样本数据。” 【好的,宿主。】一道肉眼看不见的光扫过人群,系统内便构建了同等的人群模式,片刻后,系统又道,【数据采集已完成,人体模型已构建。宿主,还需要血液样本。】 “知道了。”桃清掏出一把银针,迅速隐去自己的身形,在人群中快速游走一圈,等她重新恢复身影,手中所有银针针尖都带着一滴血。 一阵蓝光包裹住血液,不到一秒的时间就被系统读取数据,桃清甩了甩手,那些银针上的血便滴到地上,渗入泥土中消失不见。而银针也消失在她指尖。 “我要一份适合所有体质的中药药方,药材以常见的、价格低为主。”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若是她自己来,可能每一个病人的药方都是不一样的。系统大数据计算的结果就是模拟了无数次的结果,适配绝大多数人。 【血液分析已完成,开始计算。】 一个呼吸的时间,系统吐出一张纸在她手上,正是一张中药药方,用的是她的字迹。 “谢了,系统。” 【不客气,为宿主服务是系统的使命。】 目的已达成,桃清立刻打道回府。 李莲花好似还在忧心外面的事情,时不时地抬头看向院门,跟桃梓玩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 桃清刚刚走进院子的大门,就对上了李莲花的眼神,那目光热切地好似要把她洞穿一样。 李莲花迫不及待地问道:“情况如何?” 桃清坐在椅子上,刚清了清嗓子,李莲花就识趣地给她倒了一杯茶。桃清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这才缓缓道:“风邪入五脏,是疫病。” 李莲花噌的站了起来,眉头紧皱,手指互相摩挲着,脑中在极速运转,想着如何化解这一疫情。 可他虽然挂着大夫的名头,却偏偏不会医术,就连神医的名头也是阴差阳错得来的,如何真的会治病。 如今这种情况,便是李相夷来了,也是束手无策吧。李莲花有些颓然地想着。难道要他眼睁睁看着一城的人因为疫病而死去?可他又能如何做呢? 桃清将茶杯放下,歪头看他,神情带着一点真挚和无辜,“我觉得你可能需要一点帮助?” 我需要什么帮助?李莲花愣了一下,想到她赠送的那一箱医书,突然惊喜道:“你有办法对不对?” 那些医书他越是研究越觉得精妙。如果她手中拥有的不只有小儿病症的医书呢?是不是可以应对这场疫病。 “你有针对这次病症的药方吗?”他立刻坐下,殷勤地给她的茶杯里添满水,充满期待地看着他。那殷切期盼的小眼神,看着桃清就好像在看全世界。 这眼神,有点顶不住,桃清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让自己不至于那么快丢盔弃甲,她抬了抬自己的下巴,傲然道:“我是有方子,但是我为什么要拿出来?”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依旧是天真而无辜的。好似并不在乎她手中的方子关乎了一个乃至更多县城百姓的性命一样。 李莲花浅浅蹙了一下眉,如果她不愿意拿出来,那她为什么要提起这个话题,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桃清的眉眼,看她略带狡黠的眼神,心中不由一动:“你想要什么?” 桃清眉眼含笑地看着他:“师门传下来的规矩,想要我们出手,对方必须拿出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来交换。”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师门自己是第一代,规矩当然也是自己定的。 李莲花低着头思考了一秒钟,然后试探道,“在下身无长物,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不如我给你引荐杨大人,你跟他商量报酬一事?” 桃清不满地哼了一声:“可我只想跟你做交易。”她盯着他的眼睛,脸上笑意盈盈,神色却是不容置疑的。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嘀咕道:“倒也不必如此看得起我。”他看了一眼桃清,正色道,“在下存银不足五十两,随身之物也不过一楼一狗,不知姑娘想要什么?” 桃清不怀好意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你最珍贵的难道不是你这个人吗?”天下第一李相夷,俊美无涛李相夷,风度翩翩李莲花,温和儒雅李莲花,他一个带着那么多标签的人,这世上有谁能比得上他? 李莲花大吃一惊,带着桌子往后退了一步,抓着自己的衣领,状若惊恐道:“在下不卖身。” 好家伙,这是什么山沟沟里跑出来的女土匪,提的要求这么不要脸,李莲花已经在思考要不要牺牲一下色相把药方骗到手然后立马跑路的事情了。 桃清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们连孩子都生了,李神医你在怕什么?” “咳咳……”李莲花剧烈咳嗽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桃清。却见她神色坦然,好似并不觉得自己说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李莲花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他这样一个破烂的身子如何能拖累她人。或许只是离群索居的少女见识的人太少了,而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所以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 他几乎有些狼狈地侧过脸,不去看她坦荡无畏的眼睛。她年岁小见识浅,明明不懂情爱,却被孩子困住了脚步,这于她而言太不公平了。他或许应该主动疏远她? 李莲花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甚至显得有些无理取闹:“我怎么知道你的药方是有效的还是无效的,如果你是骗我的怎么办,不如你现在先熬一份药出来试试看?” 桃清当然知道他不会轻易妥协的,但今日本就没有逼迫他同意的意思,于是,她善解人意地从袖中掏出那张药方,塞到李莲花的手上,意味深长道:“药方在这里,你可以直接给病人用药,有用没有的,试过就知道。至于报酬,不急于一时,日后慢慢取就是了。” 桃清说完就起身去抱桃梓了,“小宝贝,阿娘回来了,有没有想阿娘啊。” 桃梓:“啊啊啊……” 桃清:“我就知道我们家桃梓想阿娘了,哈……” 李莲花握着手中的药方,看着她背影的神色有些复杂。这人这么巧出现在他身边,又几次三番救他性命,到底为了什么? 她那以他为报酬好似玩笑话,又好似再正经不过的要求。似是而非的话语,到底让他乱了心绪。她到底明不明白,有些话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 【宿主,我们不走天真善良,温柔体贴的小仙女人设吗?】药方应该直接给他啊,这样才显得人善良。 “李莲花的初恋白月光不就是这种人设,我若是跟她一样,不是给自己添堵,也让他永远走不出白月光的美好嘛。” 李莲花已经是看淡了一切的淡泊宁静,真温柔体贴,可能就是一辈子的朋友以上,恋人以下。面对他这种遇事就逃避的性子,就得打直球,不然他会装傻一辈子。 【可你之前说,攻略这种历经千帆,心眼比筛子还多的人,最合适的没心眼的单纯人设?】 桃清理所当然道:“是啊,我又没有跟他耍心眼,直白地索要报酬难道不是一种单纯吗?” 【……对。】坏的理直气壮也是一种单纯。 事实证明,桃清给出的药方是有效的,杨大人自己用过以后病情迅速好了。亲测有效后,他以极其强硬的姿态要求各大药铺供应药材,不得藏私,有个别不想配合的,被他杀鸡儆猴用来立威了。同时他还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从外面调来大批药材。 县里的百姓知道了药方后,许多身体强壮的人自发入山林采药,将新鲜的药材源源不断送入药铺,熬成汤药给病人服下。 当最后一个重病患者终于转危为安之际,所有人忍不住欢呼雀跃,原来治愈疫病竟然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原来他们也可以自救的。 第10章 第一愿10 李莲花在一个风格丽丽的日子里告别了杨大人,带着桃梓离开了。桃清当然是跟他一起走,毕竟在外人看来,他们是一家三口嘛。 他不要朝廷的嘉奖,不需要百姓的感恩,甚至拜托杨大人不要传出自己的名号,那一副淡泊名利的风范叫杨大人十分佩服,并最终答应了他,尽量淡化了李莲花在这场洪灾乃至蔓延全城的疫病中发挥的作用。 不过,有些事情并不是他想淡化就能真的淡化的,比如他给杨大人药方的时候是有其他大夫在场的,又没有当场下保密命令,口口相传之下,自然有很多人知道是一个叫李神医的治好了大家。 他去木匠行拉回莲花楼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小破楼就像是全部推倒了重修一样,除了外形还是一样的,里面的各种陈设都换了新的,而且都是用的好木料。李莲花抖了一下嘴唇,这得花多少银子?难不成真的要把夜明珠换了? 木匠行的负责人爽朗一笑:“李神医,这楼您可满意?”这可是整个木匠行所有人加班加点赶出来的。为了感谢李神医救了他们,所有人都拿出了十二分的功力,就连椅子上的一个雕花都是精致的。 随着对方的介绍,李莲花眼前越觉得发黑,上下嘴唇哆嗦了一下,吐出三个字:“多少钱?” “啊?”木匠行的负责人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急忙开口解释道,“杨大人没跟您说吗?大人已经派人给您结了尾款,您只要套上马就可以直接拉走了。”也是杨大人要求用最好的木料给他所有家具都换成新的。 李莲花神色一愣,随即脸上浮现一抹感叹,这杨大人还真是做事周到啊。罢了,他不想传扬名声出去,主要是怕麻烦,另外就是方子并不是大家所想的那样,是他想出来的,而是桃清给的,所以觉得受之有愧。 至于这俢楼的花费,有人替他出了,何乐而不为,他倒是不纠结,立马去旁边的车马行买了马,拉着莲花楼就跑了。 桃清在出了城门楼就跟他分道扬镳了,她抱着桃梓依依不舍,“小宝贝,阿娘还有事,你乖乖的跟着你爹一起,等阿娘忙完了事再回来找你啊。” 李莲花脸上的笑容灿烂,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深深的愉悦,“不送。”后会无期。 那迫不及待的送客姿态,让桃清眯了眯眼,她将孩子给了李莲花,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李神医,希望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还能如今日这般活蹦乱跳的。” 李莲花悻悻一笑:“自然,自然。”这次是意外,真的是意外。 “呵……”我怎么这么不信呢。桃清一拉缰绳,转身朝着莲花楼相反的方向而去。 李莲花抱着孩子,抓着桃梓的小胖手跟她挥手,桃梓:“啊啊……” 日子悠悠闲闲地过去,接近大半年的时间,他看着桃梓一点一点长大,从只会翻身的小屁孩但如今已经可以爬行,可以坐起来了,笑起来的时候嘴里露出六颗小米牙,越发可爱了。人也沉甸甸的,抱的时间久了,只觉得手臂酸痛。 天气冷起来以后,桃梓裹得跟个球一样,圆滚滚的。那衣服仿造动物的样子,有毛茸茸的耳朵尾巴,衬得孩子越发可爱了。 也不知道桃清是怎么精准找到莲花楼的,每隔一段时间就能接到对方托镖局送过来的各种衣服鞋袜以及各种生活用品,有江南送过来的丝绸织品,还有京城送过来的皮毛大氅。大部分是桃梓的,居然还有一小部分是他的。真叫人受宠若惊。 李莲花有些苦恼,桃清人不在这里,莲花楼里却处处有她的痕迹。像是逐步蚕食地盘的猎手。 只是,他自己过惯了清贫的日子也就算了,但桃梓还是个孩子,就算养的娇一些也是应该的?而且,桃梓用她的东西是天经地义吧?更何况她送过来的衣物保暖又轻便,确实很适合孩子。 连续跑了几个地方都没有摆脱被镖局找到送货上门的结局,李莲花妥协了,不跑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这一日,李莲花带着孩子上门去给人看病回来,还未走到莲花楼,就看到原本应该门窗紧闭的莲花楼里炊烟袅袅,大门敞开,窗户也支了起来。 夕阳西下,晚风轻拂,他看着那熟悉的莲花楼却难得发了愣。 他见过许许多多的人劳作了一天,踏着晚霞铺就的大路,从田间归来,家中炊烟袅袅,妻子备好了饭菜,坐在门口的矮凳上,目光温柔地眺望远方,等着归家的丈夫,与他共享温馨时刻。 人间的温暖好似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看客,不论何时,都只能收获一室冷清。无人等他,无人伴他。 狐狸精闻着味道,冲着莲花楼“汪汪”叫了两声,并率先冲了进去,结果被兜头甩了一根肉骨头,狐狸精一跃而起,精准咬住肉骨头,尾巴摇的十分欢快。 李莲花瞪了一眼有吃的就背弃主人的狐狸精,继续向前走去,一眼看见在厨房忙碌的桃清,柴米油盐的人间烟火也没有折损她的半分美貌。 今日的她依旧穿着广袖长裙,只是袖口上挽,并以丝带束缚,方便动作,她看到李莲花回来,神色十分自然,一点也没有反客为主的羞愧感,“回来了?我已经做好了饭菜,洗个手就可以吃了。” 她端着盘子走过来,引得桃梓啊啊叫了两声,好似对她还有印象。桃清笑了笑,矮下身跟他贴了贴脸,小家伙叫的更起劲了。 只是她这一动作,好像将自己埋入李莲花的怀中一样,距离近到让人不适。哪怕他微微后仰,那发丝中潜藏的桃花香却近在咫尺。 还不等李莲花后退,桃清就站了起来,主动后退一步,然后进入厨房,将给桃梓做的饭食端了出来,一碗熬的浓稠的稀饭,一碗加了一滴酱油的蒸蛋。“桃梓断奶了吗?你现在给他吃些什么?” 李莲花将桃梓放在可以靠坐的婴儿椅上,那是桃清送过来的,听到她的话,简单说道:“嗯。米糊,稀饭。”他这莲花楼就这么一点大,养了一只狐狸精,再养不下另外的牛羊了。 育儿指南有孩子辅食各种做法,而且不需要添加调料,李莲花照着书做,结果还可以,反正桃梓吃得挺香的。 厨房里大灶已经熄了火,小灶上还吊着一个冒着热气的药罐子,中药的苦涩味道在莲花楼里蔓延,叫人只闻到那个味就从心中生了苦涩之意,李莲花瞧见了,却懒得问。反正楼里人就这么多,不是她喝的就是自己喝的。 桌上的饭菜摆了一桌,两人却谁也没有动筷子,李莲花熟练地给桃梓喂食,桃清则是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李莲花面不改色地任她看着,动作毫无滞涩,仿佛她不存在一样。 好不容易喂好了孩子,两人这才开始吃饭。桃清道:“我师父是个药痴,我从八岁开始就负责做饭,你尝尝看,我做的好不好吃?” 李莲花其实并不能尝出太多味道,只是每样浅尝一口,然后道:“味道很好。” 桃清却嗤笑一声,“你明明尝不出来味道,又怎么知道是好还是坏呢?” 李莲花也不意外对方知道自己的味觉不好,他见识过对方超高的医术,被拆穿也不窘迫,只道:“用心去做了,味道当然不会差。” 桃清轻笑一声,算是放过了这一茬,她慢慢讲起自己跟他分开后这一段时间的事情,“江南首富年逾四十,膝下却无一儿半女,他以十万两黄金求子,我给他送了一枚丹药,一个月后,他家后院妻妾七人皆身怀有孕。” 李莲花恍然,难怪早期他收到那么多江南来的丝绸茶叶瓷器之类的东西。原来却是她确实人在江南,还赚了那么大一笔钱。存银不超过五十两的清贫李神医有一点羡慕,但不多。 “三个月前,皇帝的人秘密找到我,他也要求子,我便随他们入了京城。” 李莲花并不感觉意外,大熙皇帝缺孩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她换了个人又赚了十万两黄金? “这一次,我不要金银,也不要名利,只是让他答应我一个条件,为我寻来一株灵药。”这个世界,势力最大的莫过于皇帝了,跟谁合作也不如跟皇帝合作来的快啊,“忘川花,世间至毒,亦可解百毒。” 李莲花手抖了一下,可解百毒的忘川花,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他定了定神,听她接着说下去。 桃清毫无敬意地吐槽皇帝:“当然,皇帝嘛,不见兔子不撒鹰,我先给他治了病,三个月的时间,后宫二十多位娘娘都怀了孕,直到昨日,忘川花终于送到了我手上。所以,我今天就过来找你了。” 她的话语直白好懂,她的神色也是一片坦荡。叫人想要装傻也做不到。李莲花的神色瞥向厨房里那一罐闻着就觉得苦得不得了的药,“何必这么麻烦,我这毒解不了的。你该为自己讨要一些好处。” 桃清却不以为意道:“你已经卖身给我了,你的事情自然是我的事情,更何况这世上我感兴趣的东西不多,你,我就很感兴趣。” 李莲花捏了捏鼻子,无奈道:“我以为你是开玩笑的。” 桃清瞪他一眼:“谁跟你开玩笑的,我从来不跟人开玩笑。怎么,你以为我的药方这么好得?” 李莲花不吭声了,以前或许这样认为的。如今却是不敢了,她一张药方挣了十万两黄金,一张药方换取天下这第一尊贵之人为她满天下寻找忘川花。 所以,他真的只能自卖自身吗? 第11章 第一愿11 晚饭后,李莲花收拾好了碗筷,两人相对坐着,中间桌子上摆放着的就是那一碗价值十万黄金的,以忘川花为主药,另外又加了很多珍贵药材为辅熬制出来的汤药。 李莲花再多的纠结在这一碗堪比毒药的汤药面前都消失不见了。药汁呈现一种墨绿色,明明已经放温了,上面依旧诡异地冒着气泡。别说喝了,李莲花只轻轻闻上一口,就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 “真的不可以不喝吗?”李莲花的眼神写满了抗拒,恨不得离这碗药的距离有十万八千里,比起这碗药,他突然觉得其实碧茶之毒也并不是不能忍受。 “喝。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灵药,世间有没有第二株忘川花都不知道呢,赶紧喝,别犹豫。” 桃清将药碗推到他身边,催促着他赶紧把药喝了。“你身为一个大夫,难道不明白良药苦口的道理?” 别以为我看不到你眼中的幸灾乐祸,李莲花愤愤不平地端起药碗,刚一凑近嘴边,就觉得自己的灵魂要出窍了,犹豫再三,他又把碗放了下去,“要不,我等会再喝?”可能放凉了以后就没那么苦了? 桃清一副你怎么无理取闹的表情,她叹息一声,从柜子里搬出一个糖罐子,放在桌上,哄他道,“这是我让宫中的御厨特别做的糖,各种口味都有,芝麻糖、瓜子糖、冬瓜糖,你把药喝了,这一罐子的糖都给你。” 李莲花翻了一个白眼,“我又不是桃梓,你当哄小孩呢。”只是话虽然这么说,他再次端起药碗,闭了闭眼,将碗凑到嘴边,一口灌了进去。药一入口,李莲花便瞪大了眼睛,十分艰难地咽了下去。明明他都没有味觉了,为什么这味道还是这么要命? 桃清面上虽然绷着不至于笑场,但眼中却掩饰不住的笑意。 【宿主,你就是纯粹的报复,这药明明可以不那么苦的。】系统都忍不住出来冒泡。 桃清冷哼道:“谁让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命都要没了,还不忘用那点内力充大夫。得让他吃点教训,否则永远学不乖。若是再不爱惜身体,我日后给他开的药只会一次比一次更绝。” 李莲花睁开眼睛,没有错过她眼中的笑意,只是如今且不是跟她计较这个的时候,一碗汤药下肚,只觉得胃腑中有一股火烧了上了,很快蔓延至五脏六腑,他当即要坐下打坐运功,却被桃清阻止了,她直接起身,将人半拖半抱带到了浴室内,道:“我还给你准备了药浴,你自己泡吧。” 她伸手要去解他的腰带,却被咬着牙的,忍着痛的李莲花给推了出去,“出去,我自己来。” “又不是没看过。当初在谷里,你昏迷的时候……”桃清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直将他看的面色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药效上来了,李莲花将人推了出去,将门重重关上,狠狠喘了一口气,这才将衣服脱了,爬到了浴桶里。桶里的水是冰的,体内却燃烧着一把火,这冰火两重天的体验可真是非常不美好。 被推到浴室外的桃清对着浴室的门挑眉冷笑。浴室里可没有换洗的衣服,我看你泡完药浴之后要怎么出来。是继续穿脏衣服,还是不穿衣服。 她迈着轻快的脚步去看桃梓,却见他抱着玩偶睡得香甜,她贴了贴孩子的额头,心中涌现一股熨帖,呢喃道:“还是我们桃梓最乖,都不用人哄,就自己睡着了,真乖,阿娘最爱我们桃梓了。” 这么大的孩子正是惹人怜爱的时候,桃清躺在他的身边,将他搂在怀里,感受着这个温暖的小身体,不知不觉间竟是睡了过去。 等她被李莲花的脚步惊醒过来的时候,夜已经过去了大半。她从榻上坐了起来,看了一下月色,启明星还没有亮起,应该是还算早的。“比我想的要早,我以为你要把毒逼出来,至少要三四个时辰。” 本来只是想拿一本书到楼上去看,结果打开柜子的时候却发现里面不知道被桃清塞得满满当当的,满到马上要溢出来的程度,他立马就想要关上柜门,结果摆在边缘的一个罐子却被里面的东西挤得要掉下来。 他虽然及时接住了,但脚步却突然重了一下,就这一下,桃清就醒了过来。李莲花十分歉意地看着桃清,轻声道:“抱歉,吵醒你了。”不过,她究竟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高警觉性? 桃清揉了揉眉心,对此并不生气,她伸出手抓住李莲花的手腕,仔细探查了一会,“嗯,很干净,你体内的毒已经完全解了,以后只要慢慢养着,就没有性命之忧了。” 李莲花闻言笑着道谢:“多谢。”他以为会跟着自己进入棺材的一身毒,终于还是解了。 “不客气。”桃清看着一身青衣的李莲花,在脑中问系统,“系统,他是怎么出来的?” 【穿着脏衣服呗,难道一身药味不难受?当然是出来换了一桶清水,重新洗漱换衣服。】 一点也不意外呢,桃清叹息一声。还以为会叫我呢,还可以借此跟他谈条件,结果就这样错过了。 【都半夜了,他体贴你,怕吵醒你。】 桃清不以为然道:“他对任何人都体贴,尤其是女子。今天在这里的即便不是我,是别人,他也一样这般体贴,这跟是不是我没有关系。” 【……啧。】我的宿主总是特别理智,特别清醒。 桃清起身,伸了伸懒腰,感觉自己是彻底清醒了,她看着李莲花半点睡意也没有的样子,十分疑惑:“你不睡觉是因为我占了你的床,没地方睡?还是解了毒,心中太开心了,以至于睡不着了?” 【宿主,你给他补得太过了,他这会精神百倍。能睡得着才怪。】 桃清这才想起,李莲花的身体因为被碧茶之毒侵害多年,身体虚弱,她想着一次折腾完,就加了很多补药。虽然他需要花费一段时间去消化吸收,但不需要日日喝药也挺好的。 李莲花也道:“楼上也有一间卧室,我睡楼上就好。”总不能说他睡不着觉,所以特意来拿本书做消遣,结果把人吵醒了。 桃清却不让他走了,因为她这会已经没了睡意,并不想躺回去。她从柜子里拿出一坛酒递给他,“你今天毒也解了,喝酒庆贺一下?” “你带来的酒?”李莲花闻言也不走了,去厨房拿了两个杯子,到桌边坐下,玩笑道,“下毒了没有?” 桃清挑眉:“下了,世间最毒的毒药。你敢喝吗?” “激将法对我没用。”李莲花拿起酒坛,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桃清,一杯自己拿了,“不过今日,有没有毒,都要喝。” 桃清跟他碰了一下杯子:“恭喜你,毒解了,从此以后海阔天高,任你翱翔。” 李莲花将酒一饮而尽,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轻快和释然:“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第一次他冒犯了她,她却帮他压制碧茶之毒,第二次他真气耗尽濒死,又是她赶到救了他,第三次,她为了他直接跟皇帝做交易,彻底解除了碧茶之毒。 碧茶之毒如附骨之疽,从一开始的不甘心到后来的坦然面对,他走了很多年。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不曾想到,这世上还有人大费周折就是为了让他活着。呵……当真是天意弄人。 “你记得就好。”桃清可不是什么不求回报的性子,她将自己做的事情一点一滴告诉他,便是要他承了这份情。 “当然,”救命之恩,是要记一辈子的。李莲花失笑道,“我如今也就这条命了,要不,以后听你差遣?” 桃清扬了扬眉:“人我倒是要,命就不要了,你保重自身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她的任务是保他长命百岁,只要他老老实实不去寻死就是对她最大的回馈了。 李莲花喝了一口酒,低垂着眉眼,自嘲道:“你几次见我都是最狼狈的时候,看上我什么了?” 李相夷武功高强,俊美无双,江湖之上爱慕他的侠女很多,这他是知道的,怎么如今都成了落魄的李莲花了,还有姑娘看上他?她眼神不好? 桃清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好似一汪春水落入心间,让人脸红心跳:“李神医容貌清隽,气度非凡,我对你可是一见倾心,再见倾情。” 李莲花面不改色道:“姑娘幽居深谷,终究是见到的人太少了,我就认识很多年轻英俊的公子,给你介绍一个?”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讲究的是一个时机。太早或者太晚都不行,我觉得遇见李神医的时候刚刚好。”桃清喝了一口酒,神情哀怨地看着他,“还是说,李神医觉得我不美,比不得你的心上人半分,所以配不上你?” 李莲花道:“姑娘容色倾城,又岂是我这等江湖游医能配得上的。” 桃清双手托腮,一双眼睛好似要看到他心里去:“所以,你是有心上人,才不愿意与我一起吗?” 李莲花神色微顿,刚想开口说自己有心上人以打消她的念头,结果却听到她说了一句话,“不如我去杀了你的心上人,如何?”她眼中带着一股狠戾,语气却十分平淡,叫人一时无法分辨她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 李莲花瞬间改变了自己将要出口的话:“在下确实有个心上人,只不过这心上人另有归宿,于是,我下定决心,不再娶任何人,实不敢耽误姑娘。” 桃清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你未婚,我未嫁,你的心上人已经另嫁他人,而我正好喜欢你,这不是刚刚好吗?” 李莲花汗颜道:“不妥,不妥,这样未免太委屈姑娘。姑娘这般品貌出众,日后自然有良缘。” 桃清道,“可我自认识李神医,便觉他人再难入眼。”她语气软软的,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不如李神医跟我试试,说不定哪天我就不喜欢了,到时候我们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如何?” “傻话,人是不能只活在当下的。姑娘日后若是有了真心之人,便会后悔今日言语。”李莲花好似在笑,眼中却透露着一股深深的疲惫,“年少的时候太过于轻狂,图一时爽快,却不知道日后是要付出代价的。” “为了虚无缥缈的未来而放弃当下,李神医又如何肯定,未来的我不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桃清神色认真凝视他,“又或者,李神医亲身体会过?” 李莲花哑然失笑,这姑娘年岁不大,却活的极为通透,感觉自己都要被她说服了。他避开她的眼神,绝口不谈自己的过往,只道:“不过是年少的时候做事太过于随心所欲,桀骜不驯,得罪了很多人,后来便连累了身边的朋友。” 桃清微笑听着,心中却叹了一口气。老狐狸什么时候才愿意将藏在心里的事说出来。她顺着他的话道:“那你得罪的人都还活着吗?不如我去把他们都杀了,这样,这世上便再没有要向你讨债的人了。” 欠债的要把讨债的都杀了,真是新奇的角度,这跟要把他的心上人给杀了有异曲同工之妙。李莲花静默片刻,然后道:“那也不至于,时间都过了很久了,我早忘了。” 桃清:“呵……”不过是百川院云彼丘金鸳盟角丽谯那些人,回头总是要找上他们的。 第12章 第一愿12 酒坛里的酒喝完了,桃清又去柜子里取了一坛,给他重新倒了一杯酒,摆出一副不醉不睡的态度:“李神医已获新生,却仍不愿意重新生活吗?” 李莲花挑眉:“我如今这般有什么不好?”刚还说喜欢呢,怎么这么快就开始挑刺了? 桃清点头又摇头,“是挺好,悠闲自在,无拘无束。只是我觉得莲花楼缺一个女主人。” 李莲花无语地朝她翻了一个白眼:“呵……” 桃清见好就收,转移话题道:“你以后想做些什么?” 李莲花:“我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做,等做完了以后就到处走走,四处看看,晴空万里,碧海蓝天,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他想到自己如今再没有悬在头顶的生命倒计时,想到躺在床上的可爱孩子,忍不住轻笑出声,他道,“看着桃梓长大,等以后厌倦了四处漂泊的日子,就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来,直到年华老去。” “挺好的。”他的未来有桃梓,却没有她,不过不着急,慢慢来就是了。桃清试探道,“我很好奇,你中的毒到底叫什么名字,我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毒,论起毒性,在江湖上应该能排前三?你是怎么中了这种毒的?” 李莲花反问道:“你才多大年纪,二十有了吗?年纪轻轻的自以为见识广博,其实这世上厉害的毒药多了去了,这只是很普通的一种。我呢,是有一天走在路上,莫名其妙就被人抓去试毒去了,后来趁着对方不注意,逃了出来,但这一身毒却是解不了了。” 你年纪也不大,但嘴里却没一句实话,桃清隐晦地撇了撇嘴,“那你就错了,我见过的毒药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这世上我没有见识过的毒才是少数。我们师门收罗了天下奇毒。只不过我师父跟我十年没有出过谷,所以,你这毒应该是谁在十年内研究出来的,当然也可能是毒药的主人一直没有拿出来,所以不出名。” 李莲花直接摆烂:“我不知道啊,这毒也不是我制的,我可是受害者。”碧茶之毒好像确实是药魔研究出来的剧毒,距离它出现在江湖确实没有十年。 桃清进一步试探道:“你的内功很奇特,中正绵长,有生生不息之意,而且能压制那种剧毒长达数年之久,你未中毒武功应该不弱,我想大概能够跻身江湖前列?可我四处打听来的消息,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如今,江湖都没有一个叫李莲花的高手,所以,李莲花真的是你的名字吗?” 李莲花眼神闪了闪,然后特别坦然地回看过去,“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就是李莲花,莲花山莲花镇莲花村人。我的内功就是无名功法。是这样的,我有一次出门看风景,不小心跌落悬崖,结果福大命大没摔死,还在悬崖底下还找到一本无名古卷,就是我修行的内功心法了。”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惆怅:“我倒是想出去闯荡江湖,结果刚出了门,就被人抓去试药了,这江湖实在是太过于险恶了,我经历了那一遭可算是怕了那些江湖人,只能过得低调一点。至于那毒,靠的是另外一个朋友帮忙压制的,我自己是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桃清呵呵一笑:“那个抓你试药的人是谁?你报仇了吗?” 李莲花煞有其事道:“好像听人说是金鸳盟的药魔,有大魔头坐镇,我躲都躲不及,哪里还敢找上门去报仇啊。不过,后来我听说金鸳盟四分五裂后,那药魔也销声匿迹了。” 桃清点头,“所以,你的仇人是金鸳盟?”这是为了以后他去找金鸳盟的人做铺垫? “对,金鸳盟就是我毕生之敌。”李莲花毫不犹豫点头,他为了不让桃清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转移话题道,“你这么厉害,当初怎么会中药?” 这是李莲花十分不解的地方,她那山谷别人也进不去啊。总不能是自己没事把药当饭吃吧? “我自己吃的。” 搞了半天,还真是自己做的?李莲花惊讶地看着她。为什么呢,好玩?总不能是看上了路过的他,然后给自己下药,等着他去救她? 桃清无所谓道:“我从小被师父用药泡大的,身体不说百毒不侵,也差不了多少。不是那种碰到毒药不会起作用的那种,而是那种可以适应任何一种药物的体质,只要花费一点点时间,什么毒药在我体内都会自动化解。我那时候年满十八周岁了,打算出谷去闯荡江湖,所以呢,在出谷之前,就将未来可能遇到的各种药物都吃一遍,等以后再次遇到就不会受到影响了。” 李莲花惊呆了,这世上还有这种体质?桃清表示当然有,你没听说是你见识少了。 李莲花信吗?不太敢相信。他审视的眼神落在桃清身上,“那你谷外的阵法怎么会破,我还恰好进去了?” “我说是年久失修你信吗?”桃清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看李莲花完全不相信的眼神,她摊了摊手,“谁知道呢,反正事情就是这么巧。”当然是我放你进来的,否则谁能破我的大阵。 “你在自己的谷里还下药,防谁呢?”他要不是中了连碧茶之毒都奈何不了的迷药,怎么可能任由她摆布? 桃清道:“我用了药会昏迷,自然需要一点点小手段保护自身。且不说山中毒蛇虫蚁甚多,就谷外那阵法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用的,总有一些小动物找到空子误入山谷,我防的当然不是人,而是山间的野兽啊。我可不想成为它们的盘中餐,腹中肉。”所以用的药本身就不是针对人类的,而且用量很足。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俱是笑意。 “还喝酒吗?” “喝。” 【两个戏精,互相飙演技,谁都不爱说实话。】围观的系统毫无波澜地吐槽。 第二日,桃清从床上醒来,李莲花和桃梓都不在屋子里了。她看着床头叠放得十分整齐的衣物,无声地笑了起来。哪怕没有答应在一起,李莲花依旧那么温柔体贴。 【宿主,你不行啊,喝了那么多酒都没有把人灌醉,来个酒后乱性。】 桃清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随手在脑后挽了一个松松垮垮的发髻,闻言懒懒散散地说道,“说什么酒后乱性了,酒后乱不了性。喝酒只是助兴,最终还是要看自己的意愿。若是心中所念,便是清醒的时候也能做,说到底还是不愿。” 【那你们还有得磨。】 “不会很久。”她一双熠熠生辉的桃花眼中绽放出一种别样的温柔和狡黠,“成年人的世界哪有这么多你爱我,我不爱你,等一方不爱了,另一方再来一个火葬场的极限拉扯。更多是权衡利弊之后的适配性,合则聚,不合则散,主打一个随性,随缘。我们之间都有桃梓了,本来就已经捆绑在一起,掰扯不清的。” 桃清觉得李莲花对她不是没有好感的,只是他比较克己复礼,所以没有更进一步。两人的关系,说爱太早了,说不爱也不是。“大概是互相有好感的程度?” 【不理解,人类的感情太复杂了。】 “你不需要懂,你只要辅助我完成任务就好。”桃清毫不犹豫道。系统若是有了感情,她还愿意让它陪着做任务?当然不愿意啦,工具就要有工具的自觉。 如今正是腊月,桃清这一次在莲花楼里一直待到年后才离去。莲花楼里头一次这么热闹,三人一狗,父母孩子,还有狐狸精,倒真有了几分家的味道。 李莲花在江湖漂泊数年,孑然一身,桃清更是游离在不同位面,时间漫长到她都懒得去回忆过往。两个孤独的人凑在一起,虚情假意也好,逢场作戏也罢,总归相互陪伴,能一起走过很长一段时间。 龙飞凤舞的对联,大红的灯笼,漂亮的剪纸,丰盛的年夜饭,窗外瑞雪飞扬,楼内一室温馨。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花市灯火如昼,人潮如织。 放灯是这个小镇一年一度的盛事。他们也随大流买了一盏天灯,准备点燃放飞。桃清沉吟片刻,在天灯上写下一句话,余生欢喜,长命百岁。 她偷瞄了一眼李莲花写的灯语,愿所求,皆如愿。其实普通人的愿望都很朴素,大多都是健康,平安,有情人终成眷属,更大一些的愿望是财富,权利,饱含着自己对未来的期许。 无数天灯被点亮,带着美好的心愿和憧憬,飞向天空。那明亮的火光瞬间穿透黑暗,星星点点,与星辰交汇,将整个夜空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系统,你看这人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愿望,你能接收到这些愿望吗?” 【不能,系统不是神明,不能回应每一个信徒的愿望。】一个人的力量太微弱了,不足以被系统捕捉,更不值得系统为他穿梭位面,【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明灯三千只为一人燃,当一个人的执念太过于强大,强大到令天地动容,那就可能会被系统捕捉到。】 桃清懂了。所以说到底还是自身力量的问题,凡人如蝼蚁,一人不足以撼动天地,唯有千千万万的人加在一起,才能令天地失色,但也有人自身力量强大,强大到能够威胁天地的程度,天地自然愿意为了他而妥协。 上元之后,桃清再次准备离开。 【宿主,好不容易有了进展,你不留下来守着他,为什么我们还要离开?】系统不是很能理解,任务目标不是只有李莲花一个,还要去哪里,去做什么?如果说是修炼武功的话,在莲花楼也可以啊。 桃清道:“我想杀一个人,然后,继承他的全部遗产和女人。”她的神色平淡漠然,好似杀一个人就跟杀一只鸡一样容易。 【玉楼春?】 桃清:“对。他剥削压迫了姑娘们这么久,也该死了,我要用他的钱在他的地盘建一个秀玉谷移花宫,给那些可怜的姑娘们一个安身之所。” 【杀一个人容易。但要打造一个移花宫可不是一时半刻能完成的事情。】 桃清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我不着急啊,玉楼春的钱够多,我完全可以设置一个阵法,将几个山头笼罩进去,闭谷三年,等姑娘们学有所成,有足够自保的能力了,再跟外面打交道。” 活了时间久了一点,她什么都会一点点。她有很多速成的功法,足够姑娘们挑选,哪怕习武的天赋不强也没关系,她还有不挑资质只看愿不愿意去练的魔功。 甚至她都不会对外公布玉楼春的死活,只等待几年之后,移花宫出世,到时候给江湖一个惊喜。至于玉楼春所谓的朋友们敢上门寻人的,那就都不要走了。 【宿主,加油,系统看好你。】 桃清心情愉悦,骑着马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离别是为了下一次的重逢,所以,她当然要早去早回。 第13章 第一愿13 出摊子的人不少见,但带孩子出摊的着实不多见。街头拐角处有一个带着一岁的孩子出来给人看病的大夫,叫人看了个稀奇。 但也没有恶意,毕竟这年头出来讨生活的人都不容易,各有各的难处。像他这样带孩子出来的,有余力的还会帮一把,比如他有事情需要离开一小会的时候,旁边的人还会帮忙看一会孩子。 李莲花一边照看孩子,一边给人把脉开方子,将一心二用的技能修炼得炉火纯青。叫人看着有几分心酸,又有几分好笑。 桃梓正是对外界的一切都好奇地年纪,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对着街上的景色和行人看得目不转睛。不知道看到什么,他突然啊啊叫了两声,眼睛都亮了几分,小手抓着婴儿车的把手,小脚一蹬,立马就站了起来。 李莲花听到动静立刻转身去看他,生怕他一个没注意就摔了回去。“怎么啦,小桃子,是不是坐不住啦?等阿爹收摊,我们马上回去。” “……爹。”小桃梓刚刚开口学说话,听到熟悉的话语,他偶尔也能蹦出一个字相同的字眼。 “唉,阿爹在呢。”李莲花眉开眼笑地将桃梓从婴儿车中抱了起来。大概每一个做父母的在孩子刚开始说话的时候,都会感觉无比地幸福。哪怕孩子不明白说出的话的意思,只是无意识地重复大人的字眼。 “李神医,看病。” 明明是正经的称呼,却因为她压着嗓子的缘故,硬生生让她叫出了一种缠绵的味道,那熟悉的腔调,李莲花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他抱着孩子转身,果不其然,是离开近两个月的桃清。桃梓之前大概就是看到了熟悉的人,才这样兴奋。他怀里的桃梓倾着身子要向她靠过去。 李莲花暗道,这个小没良心的,明明平常都是我带的,怎么这么喜欢桃清?这么久没见了,还记得人呢? 桃清对着桃梓笑了一下,却没有要要接的意思,她在桌子对面椅子上坐下,挽起袖子,将手腕搭在药枕之上,蹙着眉有些忧愁道:“我这几日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李神医给我瞧瞧,这是得了什么病,可还能治?” 李莲花将孩子放在膝盖上,一只手环着他,一只手搭在她的脉搏上,片刻后,对着她扯出一个笑容:“姑娘身体十分康健,没什么问题。这人吃不下饭,很有可能就是不饿,饿上一顿也是无碍的,睡不着就是精力太过于旺盛,不如去山上跑两圈,发泄一下精力,保管晚上睡得香甜。” 桃清先是一惊,随即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我之前是感觉哪里都不舒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感觉完全好了。唉,大概是见到了李神医,我这病就不药自愈了。” 李莲花皮笑肉不笑道:“是吗?那姑娘你既然没问题了,不如把诊金付一下,诚惠五两银子。” 桃清状似苦恼道:“银子我没有,不如以身抵债吧,我给你端茶倒水,铺床叠被?” “不要。”李莲花露出一个微笑,嘴上却毫不留情道,“养不起。”吃得多,干的少,还样样都要最好的活祖宗,就问谁养的起她? 桃清鼓了鼓嘴,差点气成河豚:“我很好养活的,自家种的萝卜白菜就行,实在不行,餐风饮露?” 李莲花眼神死了一样盯着她。 桃清深情款款地回望,一脸只要他点头答应,她马上上门倒贴的不值钱模样。 桃梓对着桃清伸手要抱,嘴里啊啊叫了两声,突然喊出一个字,“……凉…” 桃清一愣,随即笑了,“小桃子都会叫娘了?可真厉害。”她看向李莲花,“你教的?”她离开的时候这孩子除了笑还不会说话,自然没有教他喊娘。想不到短短两个月居然会喊人了,孩子的变化可真是一天一个样。 谁知道李莲花却摇摇头道:“不是,大概是听别人叫的吧。”他是没有教小桃子叫娘,只是好似有不经意之间跟孩子说话的时候提到过几次,诸如都是你阿娘惯的,不知道你阿娘究竟去做什么了之类的话,难不成小桃子还会挑字眼学习?精准地学会了娘这个字? 桃清就道:“听别人叫娘,我们小桃子就学会啦,也很厉害。”看来孩子的智商也很高,她有些高兴,大概是父母双方的基因好,所以,他才这么一点大,就这么聪明。 李莲花欲言又止,孩子可能不是在叫你,而是在学声。 桃清假装没看到他的欲言又止,只一脸欣慰地看着小桃子。我家桃梓就是这么棒,这么点大就会认人了。 突然旁边冒出一张哭丧着的脸,他的语气十分急切:“两位,你们要是不急的话,能不能帮我先看啊?”大庭广众之下打情骂俏,有伤风化,还耽误事。 他捂着肚子,一脸拉虚脱的表情,身上还带着一股臭味,不用看就知道他是什么毛病。 桃清挥袖将臭味挥开,随手点了他身上几个穴位,然后微抬着下巴道:“好了,留下银子,你就可以走了。” 那人也不是个傻的,一阵香风袭来,自己身上就是一轻,那种急切的想要出恭的感觉瞬间没了。知道自己遇到了有本事的大夫,他留了银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被人这么一打岔,桃清的戏也演不下去了。她敲了敲桌子,眼神盯着李莲花的手腕,示意他把手伸出来。 李莲花瞥了她一眼,将手放在了药枕之上。因为他觉得自己要是不主动伸手给她看,这人绝对做得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强行拽他的手。 这影响多不好啊,绝对不是他拒绝不了她的缘故。 桃清握住他的手腕,再一次感受到扬州慢强大的恢复力:“恢复得不错,再有个一年半载,你的内力就能恢复到全盛时期了。” 她看着李莲花的神色充满探究,“你的内力是我平生所见最为奇特的,疗伤之效绝佳。别人若是伤得你这般重,没个十年八载的,别想恢复,而你只需要一两年就能恢复全盛时期。” 李莲花神色平淡地收回手,好似并没有看到她的探究一样,“是你的药好。”那么多珍贵药材灌下去,要是还不好,岂不是暴殄天物。 若非桃清不认识扬州慢的内力,他的马甲根本捂不住。多做多错。言必有失,李莲花不准备在这个事上多做纠缠:“你的事情这么快就处理好了?” 桃清点头:“差不多了。”女宅的人该杀的都杀了,剩下的人也被她收编了,如今姑娘们正废寝忘食地修炼武功,争取能够获得自保能力。接下来她大概就可以常驻莲花楼了,偶尔过去看下就行。 李莲花道:“那你还闭关吗?”当初她就是以闭关的名义将孩子送到他这里的。虽然他事后回想起来,觉得送孩子才是目的,闭关只是一个借口。 他算是看出来了,桃清虽然会带孩子,却不是一个愿意带孩子的人。每次离开的时候,她眼神中那种雀跃骗不了人。大约是因为她自己还是个孩子,没有那么多的耐心照顾另一个孩子。 “不闭关了。”桃清嘴唇一抿,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眼中似有泪光在闪烁,“整个师门就剩我一个人,回去山谷也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想要找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小女子无处可去,李神医,你就发发善心,收留我一下?” 明知她是在装可怜,而不是真的这般可怜,可李莲花却无法硬下心肠说不管她。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独自一人漫步于热闹的街头巷尾,感受到的却是深入骨髓的孤单与寂寞,心中只有无尽的惆怅。 他也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让自己在孤单中生活。正因为他自己的经历,让他深深地明白这种滋味有多难受、多痛苦。所以,他并不希望另外一个人品尝到孤单与寂寞。 只是桃清对他的态度暧昧不明,他若是让她一直住在莲花楼,岂不是默认了她的得寸进尺?这姑娘若是以后后悔了,她该如何自处? 桃清拉了拉他的袖子,将他注意力拉回来:“李神医,你怎么不说话?” 李莲花回过神来,在她期盼的眼神中点头:“莲花楼,你想住就住。” 桃清原本那可怜兮兮的神色瞬间消失了,眼中是达成目的狡黠。嘴角微微上扬,美丽的眼睛也弯成了月牙状,整个面庞都因为这开心的笑容而焕发出一种迷人的光彩,如桃花般娇艳。 李莲花感到自己心脏猛烈跳动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撇过头去,只是上扬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只是答应让她住在莲花楼里,她就这般高兴吗? 桃清傻乐了一会,才停下来问他:“你想不想快速恢复内力?” 李莲花闻言平静地吐出两个字:“不想。”他的恢复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而已,并不需要外在的力量帮助。 桃清却好像没听到一样,自顾自道:“我听说芳玑王的陪葬品中有一种奇药,名为观音垂泪,它具有强大的疗伤功效,可以助你快速恢复内力,你要不要?” 她的语气平淡,好像只要李莲花说一个要字,她就能马上去把人坟挖了一样。 “不要。”李莲花想也不想地拒绝了。芳玑王虽然没有埋在皇陵,但也是皇家的人,去挖皇家的坟?不至于,他的扬州慢运转之下,内力恢复不过是时间问题,不需要这般大费周章。 桃清也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肯定不愿意去挖坟,所以,她给出了第二种方案:“我听说江湖上有一种酒名叫柔肠玉酿,喝了可以提升功力,不如我们也去寻一寻。”石寿村那个鬼地方,早端了早好。 李莲花不以为然道,“江湖传言而已,那都是骗人的。” 桃清:“你怎么知道是骗人的?说不定是真的呢。世人还说忘川花是不存在的,我不是也找到了真的。” 李莲花解释道:“柔肠玉酿的江湖传闻也就是最近十几年才传出来的,以前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种东西,更何况,不断听闻有人去寻找这种传说中的酒,但却从未有传言说有人真的找到这种酒,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桃清反驳道:“或许是找到了的人为了独占好处,选择保密,不对外说出事实呢。” 李莲花瞥了她一眼,语气笃定道:“一个两个或许会有可能,但实际上当初传闻最激烈的时候,去寻找柔肠玉酿的人何止数人?至少几十上百吧,人多口杂,不可能这么多人无一人泄露秘密的。” 桃清看他不以为然的样子,突然笑了:“那你有没有想过,当初为什么会有这样离谱的传言出现在江湖?那些去寻找柔肠玉酿的武林高手可有多少人平安回来?若柔肠玉酿只是一个骗局,那幕后主使的目的是什么?你不好奇吗?” “不好奇。”李莲花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好奇害死猫,我自来惜命地很,从来不会去自找麻烦。” 桃清状似可惜道:“唉,听说近些年武林中追寻柔肠玉酿而失踪的高手有上百人之多,你说他们还有可能活着吗?” 李莲花眉心微蹙,随即若无其事道:“这事应该跟百川院说,江湖事都归他们管。我们这种武功武功不行,脑子也不聪明的普通人就不要去硬凑这个热闹了。” 桃清遗憾道:“我倒是希望它是真的。这样,你就马上可以恢复功力了。” 李莲花道:“恢复功力做什么,我又不找人打架,真气够用就行。”他将桃梓给桃清抱着,“你看桃梓才这么一点大,我们总不能带着他去冒险吧。若柔肠玉酿背后真的有主使者,必定是有天罗地网布置着,就等着人自投罗网。到时候打起来,我们俩逃命都是个问题,别说带个小孩了。” “那你可以找一个相熟的人家,将孩子托付一段时间嘛。”桃清笑眯眯道,“而且,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我们护不住他呢?” 李莲花神色微动。 第14章 第一愿14 莲花楼里,桃清特制的婴儿围栏中,粉雕玉琢的小桃子小心翼翼地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扶住围栏,他先是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站在围栏角落的桃清,忍不住想要靠过去,他试探性地缓缓抬起一只小脚,向前迈去。 当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摔倒时,脸上立刻绽放出了笑容,咯咯咯笑个不停。接着,他似乎胆子大了起来,迅速将小手换到另一个位置,牢牢抓住围栏,紧接着又迈出了第二步、第三步……每走一步,他自己就会乐得咯咯直笑。 然而,他毕竟还是个一岁刚开始学走路的孩子,没一会儿功夫就有些累了,小手没力气,整个人就倒在了柔软的爬行垫上,像个四脚朝天的小乌龟。 他也不觉得疼,懵了一会后,原地翻了个身,目光四处张望了一下,就朝着桃清那里,手脚并用,快速爬了过去。 爬到顶了又是围栏,他拽着围栏,一点一点站了起来,将自己整个人压在木制的围栏上,对着桃清伸出手要抱。 一直在旁边默默守护着的老母亲桃清,看到这一幕后,终于伸手将他抱了起来。她的眼中满是笑意,贴着桃梓的小脸蛋夸赞他,“宝宝真棒,都会自己走路啦。” 【宿主,真的要带小桃子去石寿村?】 是的,桃清他们正在赶往石寿村的路上。李莲花在前面驾车,桃清带着孩子坐在后面。李莲花本来是不打算去的,但是等桃清拿出石寿村的地图之后,他又改变主意说要去。问就是突然有了点兴趣。 桃清朝着驾车的李莲花的方向看了一眼,“大概是他的那颗侠义之心从未消逝吧,事情摆到了他的面前,总是做不到不去管。” 桃清看着李莲花驾车的背影,依旧纤细清隽,但她却觉得他的脊背比之前更加挺拔。以前的李莲花虽然看着超然外物,但偶尔能在他身上看到那种被压迫的疲惫感,有一种被迫放下的淡淡心酸和无奈。 可自从他身上的毒解了之后,他眉宇间的愁绪少了一分,心态越发淡然,举手投足之间,那种掌控一切的强大自信好似在缓慢复苏着,从他的身上依稀可以看到几分李相夷的风采。 【我知道你们两个都很强,只是给一岁的小宝宝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的没问题吗?这不符合幼崽成长规律啊。】 桃清不以为然道:“这可是武侠世界,打架就是要从娃娃开始抓起,有什么关系。更何况,我倒是想让李莲花将桃梓送到云隐山去,可他不愿意回去啊。” 难道要她送到女宅去?要怎么跟李莲花解释她一个十年没出谷的人,在外面还有至交好友,可以托付孩子的那种? 唉,遇上他们这样不靠谱的爹娘,是桃梓倒霉。系统狠狠同共情了小桃子一波。 桃清垂下眼眸,她其实也有一点失望,还以为没有了生命之忧的李莲花会愿意回到云隐山。那样很快就能迎来坦白局,结果他好似一点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大概真的是不找到单孤刀的尸体,他就没脸回去。 桃清心中蠢蠢欲动,“系统,你觉得我把单孤刀弄死,然后给他塞到棺材里,把假的换出来,怎么样?” 【随你,宿主开心就好。】与任务无关的人都不重要,世界也不会因为他们的死亡而崩溃。 桃清认真地想了想杀死单孤刀这个可行性,最终还是放弃了。那样的结局省事倒是省事了,就是太过于寡淡无味了。 生活嘛,还是需要多点乐子。看李莲花剥茧抽丝,发现真相是一种乐子,看那些阴谋家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谋划,却在临门一脚被人破坏,最后万念俱灰,万事成空就更有意思了。尤其是现场看戏,那是她最喜欢的事情了。 桃清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世界,时间于她而言并没有太多的意义,若非她还愿意给自己找点乐子,怕是早就厌烦了这漫长的时间。 她愿意去女宅杀了玉楼春,是同情那些可怜的女子,想要给她们一个可以选择的未来,至于石寿村,大概是有那么一点好奇,好奇那些丧尸一样的玩意到底死没死。 “系统,你说石寿村那些江湖人士还有救吗?”若是能救回来,也是好事一桩,能给莲花楼楼主李神医的美名更添一份传说。 她不太喜欢方多病说李莲花浪得虚名,是个招摇撞骗的假神医。治病嘛,管它用药还是用内力,只要能看好病不就得了。李莲花虽然医术不怎么样,但他也没骗人啊。 【不知道,要具体看过之后才能确定。如果脑子都被痋虫吃掉了,肯定是没救了,如果只是被痋虫控制,那些人还有自己的意识,以宿主的本事当然可以抢救一波。】 “那就应该能治。”她看过全部的剧情,自然记得那个叫金有道的好像凭借着一个酒葫芦就认出了自己的好基友,应该还是有神志的。其他人的神志可能比他微弱,但不可能一点也没有。 不过倒也不强求,“能治就治,不能治送他们入土,好歹也能赚一波功德。” 【……对,不论是救人还是帮助他们解脱,都能获得功德。】我的宿主明明是个好人,就是嘴很硬。 石寿村不愧是偏远小村,他们带着莲花楼一连走了一个多月才到地方,慢到小桃子已经会清晰地喊爹娘了,已经可以不用扶着东西,跌跌撞撞走上几步了。 桃清望着绿意盎然的菊花山,神情是有些失望的。来早了啊,菊花山,顾名思义,漫山遍野都是菊花,若是到了秋季,满山金菊,灿烂华美,世所罕见。 如今正是初夏,这里也不是不美,只是失了特色,瞧着跟荒山野地也无甚不同。 莲花楼停在菊花山下不远处的小村庄里。跟那些黄土垒起来的泥房相较,李莲花的两层小木楼好似也成了豪华精美之物,令人艳羡不已。 桃清带着桃梓在楼外散步,那些村民只远远瞧着,却从不上前。有小孩不懂事稍微靠近一点,都会被大人紧急抱回去。从这里就可以看出,这个小村庄的人对外来人员很是戒备。 桃清自然不会去自讨没趣,她带着桃梓在莲花楼中等着去探路的李莲花。结果却等到了他带着一人回来。 那人青衫佩剑,标准的江湖人士打扮,为人也很是有礼,“在下陆剑池,叨扰了,李夫人。” 桃清看了一眼陆剑池,心中涌上一种诡异的感觉。她在心中跟系统吐槽道:“他是石寿村定点npc吗?怎么我们提前到石寿村的,还能遇到他?” 【剧情中陆剑池为了寻找失约的友人,每年两人相约的时间点都会跑到这里来赴约,除此之外,他不管是路过还是得了空闲,都会跑到菊花山缅怀故人,希望能得到什么有用消息,所以遇到他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桃清看了一眼李莲花,又看了一眼陆剑池,暗暗感叹道:“有的人身边全是豺狼虎豹,背叛都不带丝毫犹豫的,有的人却可以为了一个约定,年年奔波劳累。” 李莲花不知桃清正在心中吐槽他的遇人不淑,他见桃清一直看着陆剑池,以为她好奇陆剑池的事情,便道:“陆兄乃是武当白木道人二弟子,年纪轻轻,却是江湖成名已久的大侠。” 桃清懂了,这是李莲花看到对方武艺不错,忽悠回来当打手的。她抱着孩子不方便回礼,只微微点头示意,“幸会,陆大侠。” 陆剑池道:“是在下叨扰了,当不得李神医如此夸赞。大家不过是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略给几分薄面。李神医医者仁心,更值得敬佩。” 说话间,众人已走进莲花楼,桃清将孩子放在婴儿车上,准备做几个菜招待客人。 李莲花则是煮了茶,只不过这个过程中陆剑池一直在给他打下手。李莲花递给他一杯茶,他都要站起来接,做足了恭敬的姿态。 桃清好奇问系统:“陆剑池为什么对李莲花这么恭敬?” 【上次治好疫病之后,虽然杨大人答应了他的请求,没有在朝廷的请功折子上写上他,但在江湖上,李莲花可谓是声名鹊起,被人誉为江湖第一神医。陆剑池这种态度是正常的。】 桃清闻言弯了弯眉眼。李相夷武功天下第一,令江湖人推崇备至,李莲花作为江湖第一神医,受万人敬仰也不为过吧。 安静淡然的李莲花很好,但她觉得天下第一的李神医更好。李相夷就该是永远的天之骄子,不论做哪一行,都让人望尘莫及。 系统犹犹豫豫道:【宿主,我觉得李莲花可能并不是很喜欢天下第一的名头,因为天下第一背负了太多,那是他想要抛弃的过往。】但宿主却偏偏一直在将他往这个方向上推。 “我知道啊。”桃清不在意道,“他是自由的,而我只是给他多一个选择,他想要做李莲花就做李莲花,想做李神医就做李神医,横竖有我给他兜底。” 她嘴角上扬,带着看透一切的笑意道:“责任和枷锁都是自己给自己套上的,在江湖上混,有良心的人通常过得不好。俗话说得好,只要我没道德,道德就绑架不了我。谁说天下第一就要背负责任,我当天下第一的那些年,谁敢用责任压我?” 【……】宿主当年在修真界当大佬的时候,俢的是无情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样的天下第一,谁敢挑战?后来还是经历的世界多了,什么道都修过,她的脾气才变得如今这般和缓。 李莲花在陆剑池那里套了一会话,知道他跟金有道之间的友谊和约定,也忍不住有几分唏嘘。他隐隐有预感,那位乾坤如意手怕是落到石寿村手里了,是死是活还得看天意。 这石寿村当真是害人不浅。 第15章 第一愿15 陆剑池听说菊花山的后山就是传说中的石寿村,生产柔肠玉酿的地方。都不需要李莲花怎么忽悠,他就答应要去一探究竟了。因为他有一个外号,酒痴。传说中的酒,他自然是非常感兴趣的。 这让李莲花少了一份成就感。不过好在结果是双方都满意的。吃了中饭,三人带一小孩就出门了,留着狐狸看家。 李莲花抱着孩子,桃清带着挎包,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悠闲地就像是带孩子出门游玩的普通家庭一样,做足了一家三口的亲密姿态。 嗯,不论什么时候,拖家带口的人总是能让人放松几分警惕。将他们划分到没有威胁的位置。 他们是轻松的,但落后他们一步的陆剑池却觉得压力很大。李神医看着文质彬彬,一般而言,医术好的人武功都很一般,李夫人更是弱质女流,还带着一个更小的孩子,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强有力的帮手。 传闻出来寻找柔肠玉酿的江湖人士何其多,但真正找到的没听说过,这取酒的过程必然是有几分凶险的。陆剑池欲言又止,却见李大夫一家三口兴致勃勃的样子,便咽下了嘴里的话,大不了到时候他多护着他们吧。 李莲花他们是不知道陆剑池心中所想,否则一定会给他竖起大拇指夸赞一番。陆剑池这样的才是江湖大侠风范啊,临危不惧,锄强扶弱。 石寿村在菊花山后山一个较为隐秘的所在,可以翻过山头去,也可以跨越八荒混元湖去,但在系统提供的地图中,还标注了一条隐秘的山间小道。三人便是穿过这条小道,很快就到了那个荒凉的,看起来跟鬼村一样的石寿村。 明明是白天,但村子里的人都龟缩在家中,只透过破损的窗户暗中窥视着外来之人。那阴冷的不怀好意的目光让人汗毛倒立。 桃清心中一动,小碎步走到李莲花身边,拽着他的手臂,将自己紧紧贴着他。多情的桃花眼弥漫着水汽,好似在无声述说着自己的害怕与惶恐。 李莲花使劲挣扎了一下,居然没有挣脱开,他甚至下意识地用上了内力去挣脱,但桃清拽着他手臂的手却是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就这,还会害怕?他怎么那么不相信。李莲花无语地盯着她拽着他手臂的纤细五指片刻,最终放弃了跟她理论。有些人她压根不跟别人讲道理。 陆剑池走在最前面,他看到一户人家窗户后面有人,便上前敲了敲门,结果里面的人压根不回应他们,一片寂静无声。 三人无法,只能继续往前走,结果居然在这荒凉的破落村庄中看到了积了厚厚的灰尘,却意外豪华坚固的客栈。当真是稀奇至极,古怪至极。 李莲花将桃梓给桃清抱着,他自己上前叩门,结果依旧无人响应,但大门未锁,只轻轻一推就开了。 灰尘与霉气透过打开的门扉,争先恐后地往外涌来,李莲花深受其害,轻轻咳嗽了两声。 突如其来的动静和光亮惊动了客栈里面的老鼠,它们“吱吱吱”地叫着,疯狂乱窜,带动厚厚的灰尘在客栈中飞舞。 李莲花连忙挥了挥袖子,将那股霉气和灰尘挡在客栈里面,以防止身后的人被呛到。 陆剑池感受到真气波动,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不显山不露水的李大夫居然还有武功在身。不过转念一想又不觉得奇怪,李神医在行走江湖多年安然无恙,应该是有几分倚仗的。 桃清从挎包中翻出一个口罩,给桃梓戴上,口鼻被捂住,他有些不舒服,小手使劲拽了拽,发现拽不动,很不开心地拍了拍桃清,她却不为所动,将他的小手抓住,哄他道:“宝贝乖一点,这里面太脏了。”她自己也戴了一个同款口罩。 李莲花回头看他们两个夸张的造型,忍不住轻咳一声道:“要不,你就在外面等我们,我跟陆大侠进去看看?”他站在门口就已经能闻到里面那种浓厚的死人味道,当然不愿意让他们两个进去。 桃清爱洁,她就应该坐在干净整洁的莲花楼品茗赏花,而不是跟着他去这等脏乱的环境中查找线索,更不用说小桃子了,小孩子怕是会被灰尘呛到。 站在客栈门口朝里面看去,整个客栈门窗紧闭,黑黝黝的,就像是个张开嘴巴,等待吃人的怪兽。 桃清想了想,这破客栈不进去也行,她哪怕人不进去,但系统的视线不受限制,整个客栈的秘密在系统中无所遁形,于是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我不进去,在门口等你,你自己小心。” “你在外面也小心一点。这村子里的人看着都不正常,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叫我一声。”李莲花答应了一声,同时也嘱咐了她几句。虽然通过她替他疗伤的过程中,他感受到了桃清内力的浑厚,不弱于曾经的李相夷,但她带着孩子,束手束脚,怕是不好应付。 等桃清笑着应了后,他才扭过头,率先走入客栈之中。陆剑池紧了紧手中的剑,紧随其后。 桃清站在门口等了许久,久到桃梓都在她怀里睡了一觉又醒了,里面的人还没有出来。还好她知道探索客栈不会太快,所以找了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头,拂去上面的灰尘,坐着等他们,不然的话,腿都要站麻了。 直到她听到客栈里面传来隐隐的打斗之声,然后没一会,两人终于出来了。跟进去的时候衣着整齐干净不一样,两人颇有几分狼狈。 桃清好奇道:“我听到有打斗的声音,里面藏有人?”那些丧尸一样的玩意怕光,但客栈乌漆墨黑,确实也能躲藏几个。 李莲花搁了老远将身上的灰尘拍落,然后才走到她身边,“嗯,有人躲在暗处偷袭,但是客栈太黑了,看不清长相,陆兄,你跟对方交了手,可能认出对方的武功路数?” 陆剑池好似有些心神不宁,直到李莲花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怎么了,李神医?” 李莲花重复一遍自己的问题:“陆兄,可知与你交手的人的武功路数?” 陆剑池思索了一下,谨慎道:“我与他总共交手了没几招,对方完全没有施展任何一种武功,他的力量极强,速度极快,但不像是某一种武功,更像是野兽的行径,依靠蛮力致胜,凭借速度躲闪。” 他没有说的是,凭借着火光,他于交手之际隐约看到了对方的侧脸,那人的长相有几分像是他失踪一年有余的至交好友金有道。只是这人的身形更为高大,外形也更加怪异。所以他也不敢确认,只是心中隐隐有着不安。若真的是金兄,那金兄他到底遭受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般情景? 桃清看了一眼天色随着日头下滑,整个石寿村看起来更阴森恐怖了,她道:“天快黑了,我们现在回去,明日再探吧?”她记得李莲花是怕鬼的,天黑了最好早点回去。 果不其然,李莲花点头赞同道:“回去梳洗一下,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再过来。” 陆剑池却皱着眉头看着客栈,听到两人打算要离开了,便道:“两位,我要留在这里继续探查。”好不容易有了金兄的消息,他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他原本一路追着那怪人,但对方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了,所以客栈应该有有密室一类的地方。他准备再仔细探查一遍。 李莲花闻言不由一叹:“那我们也留下吧,这地方诡异,怎好留陆兄一人探查,在下虽武功不济,但人多力量大,总归能有几分帮助的。”陆剑池这个样子,肯定有所隐瞒,不如便随着他留下继续探查好了。 陆剑池抱剑道:“多谢李神医。”这位李神医哪怕武功并不是特别厉害,但对方观察力强,且见多识广,客栈中只根据前人留下的一招半式,就能脱口而出对方的来路出处,叫他很是佩服。若是李神医愿意留下相助,他便更多几分信心。 李莲花自己要留下来,却劝桃清先回莲花楼:“我估计夜里不会太安宁,你先回,明日一早再过来。” 桃清嘻嘻一笑,却不答应:“若是有危险,哪里都一样。在这里还有你保护我们,若是回了莲花楼,出了事,谁能保护我们?” 等她明天再过来,所有的事情大概就尘埃落地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自己的武功还没有完全恢复,她的武功可比他高。可桃清坚持要留下来,李莲花拗不过她,最终只能捏着鼻子同意了她一起行动。 几人商量完毕,正要再入客栈,却发现有人自远处走来,光线灰暗,脚步声又很轻,身形模糊得不像真人。 远远瞧着,就像是客栈里的那种怪物一样。李莲花神色凝重,上前一步,将桃清挡在身后。桃清站在他身后,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她眼中的神色跟她怀里的桃梓一样,只有无畏,没有害怕。 走到近处,才发现那是一个活人,是石寿村的一个老人家。据她所说,是因为听到动静,从家中出来前往客栈查探情况。 她还是一个热情好客的人,主动邀请他们几人到她那边休息。 李莲花不置可否,只是这人出现的时机很巧,巧到引起了他的一丝兴趣。陆剑池虽心中万分焦急,但跟村里人打探消息也十分要紧,便点头答应了。 桃清在酒桌上看到了传说中的柔肠玉酿酒,以及更稀奇的高山野驴肉。桃梓对着热腾腾的饭菜流口水,嘴里叫着“要…要…”就想伸手去够,桃清将给他准备磨牙的小食塞到他的嘴里,很容易就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她谢绝了石长老帮她抱孩子,让她腾出手吃饭的好意。眼睛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桃清笑得十分虚假,面上露出一抹不屑,好似对这一桌酒菜极为嫌弃的模样。 李莲花则偷偷的,实则在大家都能看到的角度拉了拉她的袖子,脸上挂着十分歉意的笑容:“我们夫妻二人近日在练习辟谷,今日却是无缘这美酒美食了,还请石长老勿怪罪。” 石长老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嘴里说着,“无妨。”眼中却是半点笑意也没有,外乡人着实令人讨厌。 陆剑池有一个酒痴的名号,对传说中的柔肠玉酿神往已久,这酒闻着就很香,他肚子里的馋虫已经快要受不了了。只是李莲花这个江湖第一神医都不动筷,他当然也不敢动手,只能拼命咽了咽口水。 他硬邦邦地说了一句,“我还不饿,等会在吃。”然后就将目光瞥向一旁的柱子,好似在认真研究它的材质。 李莲花笑着对石长老赔礼道歉,然后指着那打开的小酒坛子道,“这可是传闻中,习武之人喝完就可以增长内力的柔肠玉酿?” “是啊,这就是用冷泉酿的柔肠玉酿酒。”石长老笑着解释道,“只不过,增进功力这种事都是那些江湖人说的,老婆子不会武功,也不知道他们说的对不对。少侠若是喜欢,可以自己尝试一番。 李莲花摇摇头道,“我就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这酒给我喝就可惜了。还是留给其他人吧。石长老,这柔肠玉酿酒多吗,你们怎么不往外出售?” 石长老叹息一声道:“以前就很多江湖人来我们这里喝酒,但是后来他们发现这酒是用冷泉酿的,就开始抢夺冷泉,砍伐果树酿酒,泉也枯了,树也砍光了,甚至为了最后那一点冷泉,那些江湖人在客栈大打出手,血流成河,死了很多很多人,我们实在是怕了,再不敢往外说的。” 李莲花道:“那这么多年过去了,客栈怎么也没人收拾一下,我看那房子建很不错,收拾一下,应该可以住人的。” 石长老道:“就是死的人太多了,大家都怕,后来又发现一夜之间,那些尸体都不见了,里面有鬼影在飘,村民们都怕得很,没人敢去。” 李莲花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却是我唐突了。” 石长老不在意道:“没事。都过去了,我们现在就盼着过几天安稳的日子,其他的都不在意。” 她看了一眼外头的月色,起身道:“你们早点休息,等明天一早我就送你们出去。” 李莲花微笑着应了。 陆剑池看到人走了,才小声问道:“李神医,可是有什么发现?” 李莲花直言道:“这酒菜都有些问题,别吃就对了,晚上警醒一些,怕是会出事。” 陆剑池郑重地应了一声:“好。” 第16章 第一愿16 为了应对半夜可能的问题,他们决定早点休息。陆剑池跟李莲花道了别,就进入自己房中准备小憩片刻。 李莲花跟桃清因为对外是夫妻关系,所以两人被安排休息的是同一个房间。李莲花在门口静立片刻,确认周围没有人了,用内力将身上的灰尘全部震开,才施施然打开房门进入。 “是无心槐,饭菜和酒水里都加了无心槐。”还不等李莲花发问,桃清就提前说出口。她早就探查过周围,确认没有人躲在暗中偷听。 李莲花伸手将她手中的碗和勺子接过,里面是桃梓吃的肉粥,这是他们自带的东西,都放在桃清的挎包里。大人可以一天不吃饭,但孩子却是一顿也饿不得。 他一边给孩子喂饭,一边道:“南胤三大秘术无心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想着这里与世隔绝,几乎不与外界联系的样子,猜测道,“这些村民是南胤后裔?” “很有可能。”桃清拿着帕子给桃梓擦嘴,她道,“无心槐制成的迷药,少量使用能让人昏迷不醒,大量的无心槐能散去人一身功力,让人变成废人。而且,因为失传多年,外面的人认识无心槐的不多,很难防备。”比如陆剑池就是一个不识货的,她指着房中燃烧的蜡烛道,“那里就有无心槐制成的迷香。” 李莲花这才惊觉,房间内除了桃清喜欢的桃花香,还有一种很淡的别样味道,大概就是无心槐的味道。这味道叫他觉得有几分熟悉,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仔细去想,却又毫无头绪,索性等以后再去研究。 既然知道蜡烛有问题,那就不留了,他伸手要灭了蜡烛,被桃清拉住了手,“别急,一点点是没关系的,等孩子吃完饭。” 李莲花看着桃清怀里张着嘴巴等着吃饭的桃梓,便忍了一会。等一碗粥吃完,他立刻手一挥,一道劲风闪过,房中的蜡烛便灭了。 桃清微微一滞,倒也不必如此着急,这点迷香她还是能对付的。只是她看着屋内没有蜡烛的光辉,余下一点月光透入屋内,带着几分朦胧的光晕,这氛围感一下子就拉满了。 她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小点心,放在他的手心,“我带了很多点心,你吃一点。”她亲手做的桃花酥,刚拿出来就有一股香甜的味道弥漫开来。 昏暗的环境中,她的眼睛很亮,还带着一点小小的雀跃,在他的眼中比天上的星辰还要明亮。 李莲花低头看着手心的桃花酥,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他将点心递到她的嘴边,“我不饿,你吃吧。”她的包看着也不大,大概带的东西也不多。 桃清眼睛一亮,直接张嘴咬了一口,然后她从挎包再取出一个,递给他,李莲花这次没有拒绝,送入了口中,只觉得口感细腻软糯,恰到好处的甜度更是令人回味无穷。 桃清怀里的桃梓发现大人自己在吃东西,他没有,嘴巴动了动,“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小孩子的哭声,声音并不算大,却极具穿透力,隔着老远就能听到。 除了隔壁因为吸入了一点无心槐而有些晕晕沉沉的陆剑池,就连离得较远的石长老等人都听到了。 他们安安静静地看着窗户外面,看着月亮被乌云覆盖,然后整个天空一下子就暗了下去。黑暗之中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凝神去听,就会发现那是一种如同野兽一般的低吼。 李莲花也发现到了外面的动静,起初很小,然后动静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他靠在窗户上,透过一点缝隙朝外看去,隐约看见远处有野兽一样的东西在黑夜中狂奔着。那些东西前进的方向正是他们这里。 桃清自然也感受到了从远及近的那种奔跑声,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会被声音吸引,难怪到了晚上,这个村子就变得极为安静,安静地让人发寒。而且他们好似对血腥,对生人的气息也很敏感,所以,这玩意跟丧尸到底有什么区别? 她原本还想着要怎么将那些丧尸引出来,结果桃梓误打误撞完成了了她的期许。桃清伸手摸了摸桃梓的脸,对他表示了肯定和赞许,然后等时间差不多了,赶紧往他嘴里塞磨牙棒。 桃梓嘴里咬着硬硬的饼干,还时不时抽噎着,眼中挂着泪珠,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委屈地让人心疼。 桃清却顾不上他了,因为那些丧尸已经近在眼前了。她递给李莲花一个瓷瓶,然后指了指隔壁,李莲花会意,打开房门,闪入了陆剑池的房间。 等丧尸大军到院子里的时候,陆剑池已经可以提着剑,冲入院中,跟丧尸们打得有来有回。只是那些丧尸无知无觉,被打中了也不觉得痛,而是爬起来继续战斗。照这种情况下去,他落败是迟早的事情。 李莲花思考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换身衣服,再戴个面具,能不能骗过桃清和陆剑池。只是他看着一旁的桃清一眼,发现她眉宇之中并无害怕,而是轻松惬意,他问桃清:“是不是有办法制服那些东西?”她身上好像充满了谜团,总是能给他带来惊喜。 桃清貌似正抱着桃梓瞧热闹,实则在脑中跟系统交流丧尸的一二三种救治方式。桃梓拍着手,看陆剑池的打斗看得手舞足蹈,哈哈大笑。手脚十分有力,偶尔被他打到的桃清感觉有点痛,这孩子未来定是一个练武的好苗子。 桃清听到他的话,反问道,“制服,怎么样才算制服?把他们都绑起来,还是都杀了?”这些能动的还有救,就是很麻烦很费力气。当然,如果李莲花给她一点好处,她也不是不能救。 李莲花好似从她的话中得出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结论,立刻转头看她,眼中含着一分想要被肯定的期待:“他们还活着吗?”即便只有一分活着的可能,也不能真的把人都杀了。 桃清拍了拍怀里的桃梓,轻笑道:“活死人,不死不活。如果那些村民真的是南胤人,那么他们除了无心槐,自然会有其他秘术,比如业火痋,用来控制人心的。这些江湖人如今这般模样,很像是中了痋虫,而且是失败痋虫的模样。柔肠玉酿的骗局或许只是想要骗一些江湖人过来做他们的试验品。 李莲花眼中生起一股怒意,是对石寿村村民草菅人命的愤怒,只是眼神转到那些怪人身上,又变得有些怜悯,他问道:“痋虫可以驱逐吗?” “痋虫可以驱逐,但是,”桃清也将话提前说了明白,“你看这些人呆呆傻傻的样子,怕是脑子都被痋虫给啃了,即便驱逐了脑子里的痋虫,余生也只能当一个傻子了。你觉得他们会愿意这样过一辈子吗?” 桃清的话像是一道闷雷落在他的心间。李莲花突然想到了自己,他当时身中碧茶之毒,得知自己未来碧茶入脑会痴傻一生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他想将自己埋入师父的坟旁边,或者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等死。他决不允许自己变成痴傻的模样,无知无觉过完余生。 那这些江湖人呢?他们曾经也是天之骄子或者一方大侠,是愿意被救还是更愿意获得解脱? 李莲花不知道,李莲花心中很乱。但是他还是下意识地选择了,“要活的。”至少问一问他们的亲朋故旧,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然后他对上了桃清含笑的眼眸,她似乎在说,你拿什么来换?他差点忘了桃清可是一个要价很高的女人。 他微微咳嗽了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一亮,“江湖中人,谁还没有几个亲朋好友,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支付报酬的,不如到时候再跟他们详谈?” 江湖中人跟那些普通百姓不一样,他们基本上都有一二知交好友,不管是自愿也好,被众人逼迫也罢,总归会有人为他们付账的。 桃清听到他话,却是不置可否道,“李神医,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大夫,一不治病,二不救命,偶尔出手,也是因为对方的手中有我想要的东西,治病救人只是我谈判的筹码。” 【宿主,我们不是来赚功德的吗?怎么你不要这份功德了?】 “谁说我不救了?”桃清眼中含笑,“功德我要,但这不妨碍我从李莲花身上得点好处。毕竟如今是他求我办事,他承了我的情,当然要付出一点代价。”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以及不想做的事情,李莲花对此十分理解,并不打算强迫她出手救人。只是,他微微蹙眉,桃清想要什么呢?他如何做才能换她出手一次? 桃清也十分期待地看着他,想看看他最终能拿出什么样的筹码,才能让她心动。 两人说话间,陆剑池那里却是险象环生,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一脸不可置信,竟是呆愣在那里不动了。他不动,周围那些丧尸却还在向他进攻,惨白的手掌握成爪,直冲他心脏而去,若是这一击中了,他怕是就要丧命当场。 李莲花虽然在跟桃清说话,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注意着陆剑池。他见陆剑池身处险境,神色便是一肃,手中抓着的石头嗖的一下扔了出去,将那个离陆剑池最近的丧尸打了出去。他自己也站了起来,袖中刎颈已滑出衣袖,提气就要冲入场中。 却在起身的瞬间,被桃清拽住了手腕,随即怀中便落了一个小小的软软的身体。他手比脑子快,立刻环住了桃梓,才没有让他掉下去。他低头看去,跟突然换了一个怀抱的桃梓大眼瞪小眼。 好在场中的陆剑池因为他那一救已经回过神来,虽然看到好友变成怪物让他十分震惊,但眼下明显不是去抓他的好时机。他定了定神,立刻提剑格挡怪物的攻击。 桃清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是长约三寸的蛇形流苏银发簪。她将发簪的一头凑近嘴巴,然后发簪就发出呜呜的声音,李莲花这才发现原来那不仅仅是发簪,还是一只小巧又精致的笛子。 是蛊笛,桃清以前用过的迷你蛊笛。这发簪做的十分精致,一度很得她的欢心,只是她的首饰太多了,很难坚持喜欢一件首饰太长的时间。这一次她既然知道在这里会遇到业火痋的失败品,自然就想起了这个东西。 业火痋是南胤人的叫法,其实就是高级一些的蛊虫。当然也会受到蛊笛的控制,更何况现场的这些都只是失败品,它们的等级甚至不入品。 桃清将那支迷你的蛊笛放在唇边,开始缓缓吹奏起来。悠扬而又略带凄凉的笛声瞬间响起,呜呜咽咽地回荡在空气中。起初,她还有些生疏,但仅仅只吹了两声之后,那种熟悉的感觉便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她的手指灵活地在笛孔间跳跃舞动,音符不断从蛊笛中流淌而出,变成了一曲有些反人类的,听到就感觉要做噩梦,但是蛊虫听到却昏昏沉沉,不知不觉就陷入沉眠的催梦神曲。 那些围攻陆剑池的丧尸们不知不觉就躺了一地,神色安详地仿佛已入西天极乐。反观陆剑池,却是眼睛通红,额角青筋暴起,一副饱受魔音贯耳的苦逼样子。 李莲花早已捂住了桃梓的耳朵,他自己虽觉得难听,但神色还算是镇定,只有陆剑池,一开始要应对丧尸的围攻,没空管自己,所以才遭受了蛊笛的音乐攻击。 桃清看到丧尸都躺倒了,意犹未尽地放下了手中的蛊笛,随手又插到了发髻上。至于口水?不,小仙女没有那种东西。 第17章 第一愿17 桃清放下了蛊笛,陆剑池终于不用再忍受魔音贯耳了。他喘了一口气,却是半点没有停歇地去翻丧尸堆去了。终于从一堆人中扒拉出了他的金兄。 他看着金有道紧挨着眼睛,一脸安详地样子,忍不住去拍他的脸,嘴里不停地喊着:“金兄,金兄,你有没有事,能不能听到我的话?” 桃清走上前,好心跟他解释道:“他现在听不见你说的话。他脑子里的痋虫陷入了沉睡,连带着痋虫的宿主也陷入了沉睡。不论你说什么,他都听不见。” 陆剑池很会抓重点:“痋虫?金兄的脑子里有痋虫?” 桃清点头道:“不错,他们所有人都是中了南胤的痋虫,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陆剑池连忙追问道:“那是不是解了痋虫,金兄就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桃清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理论上是这样的,没错。但是,痋虫寄居在他们脑中,你猜痋虫以什么为食?” 李莲花也抱着桃梓走上前来,他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心态,只是语气平淡地对着陆剑池道:“陆兄,若是金大侠解了痋虫后依旧这般痴痴傻傻的,你还要给他解开吗,我觉得不如让他解脱吧?以金大侠的骄傲,他怕是难以接受自己余生痴傻。” 陆剑池听到桃清的话就已经惊呆了,再听到李莲花让他杀了金有道,给予他解脱,却是突然苦笑一声,他看向金有道,语气带着一抹涩然:“金兄若是清醒着,怕是当如李神医说的那般,求我给他一个痛快。” 他看向自己拿剑的手,语气低落却十分坚定道,“但我却是做不到的,即便是痴傻半生,我也要他活着。” 李莲花听到陆剑池的选择,眼中闪过一丝波澜,只是速度太快了,快到桃清都没有看清,她想到李莲花在剧情中的结局,便凑到他身边,悄悄道:“花花,若是你傻了,我也是愿意养你一辈子的。” 桃清有些后悔,是不是救他救早了?原本应该等他碧茶入脑之后,整个人痴痴傻傻再去救。那时候想要怎么对待他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想象一下呆呆傻傻的李小花,怎么感觉有点可爱呢,桃清拼命压制嘴角,这才没有当场笑出声来,只是眼中的笑意却是十分明显。 李莲花斜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道:“你才傻。”他上前一步,将人挡在了身后。虽然不知道她想到什么这么开心,但是陆剑池还在那里伤心痛苦,你却在这里眉开眼笑,这被人瞧见了像什么样子。还不得以为你是在幸灾乐祸。 当然,此时的陆剑池全部注意力都在他的金兄身上,是没有注意到他们这里的,他整理了一下金有道身上的衣服,沉默了好一会,才抬头看向李莲花,“李神医,金兄身上的痋虫是否可解?” 李莲花道:“可。”虽然报酬还没有谈妥,但是救是可以救的。 陆剑池瞬间大喜过望,他站过身,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上前几步,想要抓住李莲花的手,被桃梓轻轻拍了一下他也不介意,只语气急迫道:“当真可以吗?” 李莲花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再次给予他肯定道:“当真可解。”只是结果可能不尽如人意。 陆剑池看他脸色并不是很好,也能理解他的未尽之言,只是本就不能奢求太过,比起再无相见之日的生死之隔,能活着已是侥天之幸,他喃喃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等丧尸都被撂倒了,那些发现事情不对的村民这才姗姗来迟。他们或许掌握了一些秘术,但实则都是没有武功的普通人,手里拿着木棍或者锄头这样的工具,所仰仗的也不过是人多势众,想要吓退他们而已。 陆剑池本来心情就不好,看到这些人心情更差了几分。金有道是为了送柔肠玉酿给他,这才进入石寿村,以至于中了圈套,变成了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他对于石寿村的人可谓是深恶痛绝,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只是李莲花拦下了他的剑,村民即便有罪,也不应死于陆剑池的手下,把他们留给百川院或者监察司更好。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石长老看着躺了一地的丧尸,色厉内荏道:“你们对人头神的使者们做了什么?亵渎人头神是死罪,你们完了,人头神会惩罚你们的。” 李莲花道:“人头神的使者?原来你们是这样称呼他们的。”他微笑看着石长老和村民,语气平淡,“如你们所见,这些人头神的使者都被我们送回了人头神的怀抱,后续人头神会不会降下责罚,我们不知道,但如今你们却需要为你们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我们什么也没有做,这些人都是受了人头神的惩罚,中了人头煞才变成这样的,跟我们可没有任何关系。”石长老狡辩道。 李莲花娓娓道来:“无心槐,这是南胤的三大秘术之一,我猜,你们这所谓的人头煞,就是南胤三大秘术之一,业火痋的失败品。石长老,我说的对吗?” 石长老却不承认,只道,“什么南胤,什么无心槐,老婆子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们只是居于深山的无知村民,不懂你们江湖人的事情。” 李莲花神色仍旧十分淡定:“其实要找证据也很简单。炼制痋虫需要专门的地方吧,在村子周围应该有一个据点,我们花点时间找一找,肯定能找到。” 他看着石长老假装镇定的神色,又接着道,“这些人头神的使者们平日里呆的地方应该就是炼制痋虫的地方吧。你说我现在把他们唤醒,他们是不是就能带我们找到地方?” 陆剑池在一旁听他说到这里,立刻急道:“那还等什么,劳烦李夫人将金兄唤醒,我们马上过去。”石寿村这些害人不浅的村民,就应该早日受到惩罚。 桃清做势要去取蛊笛,李莲花却是不疾不徐,温温和和道,“石长老,你的事发了,明日你就要被收入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不知你背后的主子可能救你一救?” 石长老瞳孔地震,这人怎么会知道她背后还有人。那一瞬间的神色变化被早就注视着他的李莲花瞧得真切。 果然能够在江湖散播流言,吸引一部分急功近利的人前来做试验品,又不会过分引起江湖人的注意,以至于被大规模清扫,这样的事,不是这些久居深山的村民能够做到的。他们的背后一定有一个人或者组织策划了这一切。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从她的口中问出幕后主使之人?李莲花撇了撇嘴,这些事留给百川院或者其他人去做吧。 石长老不耐烦地挥舞着手中的拐杖,大声喊道:“什么主子,什么百川院,我不知道,你们给我滚,离开我们村子。大伙一起上,把他们赶走。” 村民们犹犹豫豫,却都不敢上前。江湖人武功高强,他们本来就挺怕的。更不用说,这些人还打败了他们眼中如同魔神一般的人头神的使者,他们就更不敢动手了。 陆剑池紧了紧手中的剑,看村民神色怯懦不敢上前也松了一口气,他心中虽然恨他们入骨,但若真的朝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下手,又觉得有失侠义之道,他对着李莲花道:“李神医,我们现在就过去看一下吗?” 李莲花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反而道:“孩子困了,现在当然是要去睡觉,明天早上再去看也不迟。” 陆剑池闻言一愣,他看向李莲花怀里的桃梓,果然刚才活力四射的孩子,如今已经在打哈欠了。陆剑池嘴角微动,他差点忘了李神医还是带着孩子的,他看向石寿村的那些人道:“那这些人该如何处理?”关在一起怕他们生事,不关在一起吧,他们没这么多的人看守。 李莲花不在意道:“随便找一个空房子将人关进去就是了。你若是怕他们聚在一起闹事,就将人绑了或者穴道点了,若是还不行放心,就将我们房中那蜡烛拿到他们那里,点上一段时间,保管他们一觉睡到大天亮。” 这主意损是损了一点,但吃过无心槐苦头的陆剑池却是眼睛猛地一亮,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主意好,也该让他们也尝尝无心槐的厉害。 陆剑池大为震惊,连声道:“受教了,受教了。” 桃清轻笑了一声,觉得提出这种主意的李莲花特别可爱。 李莲花将事情扔给陆剑池,自己一身轻松地带着孩子走了。 房间还是原来那个房间,蜡烛是不打算点了,房间里照明用的是桃清从村民手中拿的一个火把,就着火光,将孩子放到床上,轻轻拍睡了。 桃清侧身躺在床内侧,桃梓躺在她的怀中,外侧的床还留了一大半。只是她看李莲花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喝茶,有一种要坐到天荒地老的感觉。她觉得外侧的床大概是不需要留的。 桃清脸上带笑,她看着李莲花的神色有几分意味深长,在昏黄的火光中显得有几分暧昧,“李神医,忙碌了一晚上,你还不准备睡觉吗?怎么,不敢上床,是怕我吃了你吗?” 李莲花低垂着头,并不看她,只道:“你先睡吧,我还有事情没有想通,需要再理一理线索。” 桃清却是放下孩子,自己也从床上起来,在他身旁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这些都是从石长老他们那里翻出来的干净的东西。 “什么事情能让我们李神医这样聪明的脑子都想不通的,不如说出来,我跟你一起研究啊。” 不知为何,李莲花总觉得桃清好像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于是他也不犹豫,将心中在想的事情说出了口:“我只是在想石寿村幕后主使究竟会是什么人,他或者他们有什么目的。” “就这?”桃清颇为不解,“南胤业火痋是以控制人为己用而出名的。那人炼制业火痋必然是抱着这个目的,想要控制一些人为自己所用,要是有野心的话,控制武林也是有可能的,或者野心更大一些,就是为了称霸天下。” 她看着李莲花眉宇间的忧色,又道,“不过,你不用担心,能称为南胤三大秘术的业火痋又岂是这般容易炼制的,很显然那人失败了,所以之前所说的种种可能都不会实现。对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到。” 桃清好似从来没有将那些人那些事放在心上,目中无人的样子像极了曾经的李相夷,那是一种极度自信的表现。 李莲花有些苦恼,该怎么委婉地劝诫她一下,让她收敛一点呢?但她大概也不会听。少年人不吃到苦头是不会回头的。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他如今也同那幕后黑手一般,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到。 第18章 第一愿18 第二日,并不需要唤醒那些丧尸,他们自己就寻着味道找到了南胤人炼制痋虫的废弃天坑。 桃清虽然隔着八百米远就能闻到蛊虫的味道,但她没有提示,天坑却是李莲花找到的。他根据昨日那些奔涌而来的丧尸,判断了他们来时的方向,一路寻了过去,果然找到了一处废弃的天坑。 里面有炼制痋虫的残破手稿,李莲花根据获得的线索很快就还原了南胤人炼制痋虫失败的原因,因为手稿就是不全的。所以他们只能通过不断的实验去寻找那一丝可能。也许是失败的次数太多了,最终他们甚至放弃了炼制痋虫。 桃清拿着手稿,脸色却十分困惑。她在心里跟系统吐槽道,“这地方都废弃了,为什么还有炼制痋虫的手稿留下来?南胤人都不知道将资料损毁或者带走的吗?资料收藏这么不走心可还行?还是说他们都是傻子,所以南胤国灭真的不是因为他的子民太过于愚蠢的关系?” 如果是我,我一定一把火烧了这里,别管是资料还是试验品,只会消失得干干净净,半点东西也不会给别人留下。 【宿主,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若是没有这些手稿,后面的人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干什么,都是为了推动剧情而已,你要理解。】 “不,我不能理解。”桃清面无表情,“官府办案都要拉警戒线,就是为了防止有人破坏现场,但是你看这里,现场保留了几年没有丝毫损坏,就是为了给我们查案的人方便?” 她记得剧情中采莲庄那里也是一样,那个十年前的新娘给庄主戴了绿帽子,但她的房间居然还保留了原样,留着它是为了怀念吗?不,是为了方便后面查案的人。 【……宿主,你想开一点。】 桃清叹了一口气。李莲花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问道,“怎么了,叹什么气?” 桃清道:“可惜了,没有业火痋的炼制方式。”这样子有意思的小虫子,她其实挺想搞一只的,不如一品坟或者皇宫里的那一只,她先截获了? 李莲花却道:“不可惜,若是真的让他们炼成了业火痋,江湖又是一场风波。” 知道,知道,你是一个大好人嘛。桃清悄悄翻了一个白眼,忧国忧民的大好人。怎么在感情上就这么犹豫不决呢,难道是被初恋伤了心,所以不敢再步入深渊了? 陆剑池通知了百川院的人将石寿村的村民都带了回去,他们要审问一遍那些村民,参与炼制痋虫的人都要受到惩罚,真正未曾参与的人再给放了。 石寿村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只是那些被坑害的江湖中人百川院没有带走,因为陆剑池说李神医正在想办法替他们解除体内的痋虫。 他们便暂时停留在石寿村,这里偏僻,正适合安安静静做实验。桃清给出了一张单子,便有流水一样的药材被源源不断送入这里。 那些丧尸,陆剑池认出了好几个,便写了一些信件托人给他们的亲朋故旧送了出去。得到的回复都是只管用药,价钱不是问题,他们收拾妥当了,马上赶至石寿村。 鉴于此,桃清就放心地开始写方子。什么人参、鹿茸、灵芝,开了一堆的大补药。 当然了,她愿意出手,那是因为李莲花在私底下软磨硬泡求来的。他在陆剑池面前信誓旦旦说能治,可桃清却是油盐不进,就是不肯出手。没办法,他只能死皮赖脸地求她了。 “清清,你一定会帮忙的,对不对?”他拉着她的衣袖,轻轻摇晃着,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眸中闪烁着期盼与依赖,仿佛只要她说一句拒绝的话,这光芒就会瞬间黯淡下去。 被美色蛊惑了的桃清没有撑住,扔给他一本墨迹未干的小册子,正是痋虫解除办法。她不出手的情况下,李莲花可以啊,她愿意手把手教会李莲花治疗痋虫的办法。 【宿主,你是不是太不坚定了?怎么也要拿点好处啊。】 桃清却道:“免费的才是最贵的。人情是最难还的。亏欠得越多,面对我的时候越没有底气,他除了拿自己抵债,还有什么能给我的?” 【可宿主你不是说,欠债还不清的时候,杀了那个追债的人就行?】 桃清笃定道:“他不会的,他的道德感太高了,与其逼着他一定要喜欢上我,我觉得亏欠更适合他。他若是觉得亏欠,只会想尽办法去弥补。我猜,他弥补我的方式,就是对于予取予求。” 【……】 解除痋虫首先是要调养身体。那些人身体内的生机都被痋虫吸食地差不多了,若是立刻驱逐体内的痋虫,剩下的那点生机只够他们喘一口气的。 所以,要先恢复他们体内的生机,就要大量进补,泡药浴,不需要他们有意识去运转功法,他们体内的痋虫就会发出指令,让他们去吸收生机。痋虫吃饱了之后,剩余的生机就会储存在他们体内。只要进补的速度快于痋虫消化的速度,他们的身体就会越来越好。 为了给那些人治病,李莲花正在紧急修炼灵枢九针,所以汤药都是桃清煮的,谁也不知道她到底用了多少药量,用了多少药材。等到李莲花被她硬塞了一大瓶大补丹的时候,他真的是被震惊到了。 李莲花手上拿着瓷瓶,脸色微妙,“所以,给那些人补充生机其实是用不到那么多药材的?”桃清给他的大补丹药效着实强劲,他吃了一颗,就感觉自己那被碧茶之毒侵害的破烂身体舒服了一些。 桃清却答非所问道:“此丹名为造化丹。你身上那毒在你体内破坏多年,导致根基有损,沉疴不愈,不过没关系,这造化丹就是补根基的。你只要每天吃一颗,很快就能痊愈了。” 为了让丹药符合李莲花的口味,她可是在里面加了不少的蜂蜜,这丹药吃起来可是甜滋滋的。 李莲花迅速将丹药塞到了怀里,自动跳过了对药材来源的疑问。他们刚才在探讨什么来着?哦,对了,他们生机已复,是不是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桃清眉眼弯弯,从善如流道,“自然可以。” 第二步就是治好他们体内的伤。他们受制于痋虫,即便身体重伤也依旧无知无觉。如今正好趁着他们没有知觉,有这些需要开膛破肚治疗的内伤就赶紧办了。 李莲花神情麻木又认真,他曾经验过无数的尸体,但是给活人做这样的手术还是第一次。 他一丝不苟地给那些丧尸们做着手术,将移了位的五脏六腑归位,将那些藏于体内的断刀断剑取了出来,然后缝衣服一样再给伤口缝上线。 他跟桃清都是面不改色,唯有陆剑池看过一次就受不了,跑了出去,再没有回来过。 要不是痋虫奇迹般地吊着一口气,在古代这种环境下,他们根本支撑不住这种手术。 桃清的眼睛亮得惊人。她给出的治疗方案也只是系统给出的一种可能,没想到却真的实现了。 果然,这世上的事情有正面就有反面,业火痋这种东西也不只有坏处,它也是有好处的。在吊人一口气上,非常好用。 等所有人都检查了一遍,确认身体没有问题,最后一步就是驱逐他们脑内的痋虫了,那其实是最简单的工作。 以金针将痋虫固定在脑中,不让它们到处乱窜,然后点燃特制的引虫香,那些痋虫就顺着香味,从宿主的耳鼻喉中爬出来,飞入点着引虫香的桐庐里。 等所有人的痋虫都飞入桐庐以后,桃清在盖上桐庐的盖子,往里面加一把火,将它们都点着了,消灭了就好。 后续就是等他们自行恢复。 李莲花这些时日忙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事情都做好了,终于可以躺着晒太阳了。 他躺在摇椅上假寐,桃梓趴在他怀里正睡得香甜,脚下是挨着他的狐狸精,桃清坐在莲花楼二楼的小阳台上看书。 一时间只觉得岁月静好。陆剑池远远瞧着,心中只有一股不愿意前去打搅的心思,只是他看了看身后亦步亦趋的友人,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他小声地喊了一句:“李神医。” 李莲花睁开眼睛,看到是陆剑池和外形已经没有那么怪异的金有道,便道:“陆兄此来何事,可是金兄出了什么问题?” 陆剑池道:“不是,金兄很好,他意识也恢复得不错,我们是特意来感谢李神医的。” 他身后的金有道也学着陆剑池的样子抱拳道:“多……多谢……李……神医。”或许是因为受到迫害的时间不太长,金有道是那些人中神志保存得最为完整的人,也是恢复最好的人。 李莲花看着虽反应慢于常人,但已经能认出陆剑池,恢复了几分神志的金有道,他如释重负,脸上也露出了明快的轻松的笑意。 他的目光好似穿透了时光,看到了时间长河的那一侧,碧茶入脑的李莲花神志仿若孩童,痴痴傻傻地望着天空的一轮明月。某一瞬间,懵懂如稚儿的人心有所感一般朝着他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时光中意外地对上了,然后那人朝着他露出一个笑意,那笑容干净透彻到了极致,让看到的人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微笑。 那人痴傻的样子,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那一瞬间,一直压在李莲花心中的层层枷锁仿若松动了几分。 陆剑池和金有道很快就离开了,他们来就是为了表示感谢。 桃清站在二楼,眼神专注而痴迷地凝视着李莲花,她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描摹他清隽的眉眼。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低眉浅笑的样子,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柔与慈悲,仿若悲悯的神佛降临凡间。他的双眸深邃如浩渺星空,蕴含着无尽的智慧和洞察世事的能力,仿佛能够看穿一切虚妄和伪装。 他平和淡然,身在人间,又有一种超脱感。看似妥协退让,实则这一切于他都是过眼云烟,一丝一毫都没有被他放在心上。 只是在这看似完美无缺的表象之下,偶尔也会流露藏在心底深处的情感波动,那种萦绕于心的遗憾和不甘,那种浅笑之下的悲凉,那种人性化的弱点却越发惹人怜爱。 【宿主,你心跳过快,需要冷静一下吗?】 “不用。”桃清幽幽道,她想做一个智者,可他实在太过于好看,“人生苦短,如白驹过隙,及时行乐才是真谛。” 人生嘛,就是要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情,年轻的时候不谈恋爱,总不能等七老八十了再来演绎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戏码? 或许是她的视线太过于灼热了一些,李莲花抬头,直直对上了她的视线。 他们隔空对望。 她的目光直白而炽热,他也没有闪躲,坦然面对,眼中绽放着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第19章 第一愿19 第二日,他们没有跟陆剑池告别就离开了这个停留了许久的菊花山。 因为再不走,那些被他们救治的人的亲朋好友都该到了,到时候各种人情往来都是麻烦。李莲花不喜欢麻烦,所以,选择在他们到来之前就离开。 感谢石寿村地处偏僻,从中原赶过来也要花费许多时间。只是偶尔几个快马加鞭赶过来的,都被他以专心研究救治之法给挡住了,没什么来往。 如今既然痋虫已解,他自然是要跑路了。李莲花任由马匹在官道上慢吞吞行走,只偶尔在岔道的时候,他会选择一下方向,其他的都是任由它们自己把控速度。拖拖拉拉的,也没有走得很快。 莲花楼里有清脆的笛声流出以及偶尔传来的孩子的笑声。李莲花看着蓝天白云,鲜花飞鸟,只觉得心情格外舒畅,有一种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豪气油然而生。 人生的境遇,当真是百转千回,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不知道前方有没有惊喜在等着你。 桃清好似自那日解锁了蛊笛之后,终于发现了自己还有音乐这一项技能,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根玉笛,没事就吹一曲。比起蛊笛的难以入耳,她的玉笛声却是一绝,有绕梁三尺,余音不绝的效能。 可惜桃梓好像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每次她一吹笛,他就昏昏欲睡,倒是成了每晚入睡的绝佳神器。 桃清气得磨牙,但李莲花却表示很好听,他爱听。 她衣袂飘扬,玉笛横放在唇边,轻轻吹奏起来。悠扬的笛声如同一股清泉,缓缓流淌而出。 他月下舞剑,身姿矫健而灵活,每一个动作都流畅自然,宛如行云流水,剑光闪烁,与皎洁的月光相互辉映。 她的笛声和他的剑舞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彼此呼应,相得益彰。 月色朦胧,美人娇艳,公子如玉,有一种别样的情愫在缓缓流淌。 气氛正好,适合表白,可惜来了一群不速之客,打破了这份美好。那是一群穿着黑衣的蒙面人,藏于黑暗中,影影绰绰的,叫人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桃清差点掰断手中的玉笛。她伸手在腰间一摸,抽出一把软剑。 她对着李莲花道:“你回去看着桃梓。”为什么抢先出手,因为系统说对面的人是万圣道的人,她怕李莲花暴露,便不想让他出手。 桃清含怒出手。 她手中的剑快如闪电,银光乍现,瞬间划过空气,带起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猩红的血线喷涌而出,宛如一朵绽放的血色花朵,在空中短暂停留后便洒落而下。每一次剑光闪过,都意味着一条鲜活生命的消逝。 她的剑不仅快,更是美得动人心魄。剑身闪烁着寒光,犹如夜空中璀璨的银河,飘逸而凌厉;剑法灵动多变,手中长剑如灵蛇般腾挪婉转,挥洒自如。 一袭粉白的衣裙,随风飘荡,身姿轻盈,动作敏捷,整个人就如同一只穿花蝴蝶,绣着桃花花瓣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上下翻飞,如梦似幻,而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好似这些人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大的苦恼。 这一场杀机来的快,去得更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那些黑夜而至的不速之客就全部留下了他们的性命。 桃清手腕一抖,软剑中的猩红血液滴落而下,在空中炸开一朵血花,随即落入黑色的土地之中,只残留一点血腥之气弥漫。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力李莲花也觉受到了一点点震撼。世人都说世上最快的是李相夷的剑,但他今日观这一场绝美的杀戮,却觉得桃清的剑比之李相夷也不遑多让。 他捂住自己砰砰跳的心口,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悸动涌上心头,久久无法平静。像是在平静的心湖中投下一颗石子,搅动了一池春水,又像是初春悄然绽放的花朵,不经意之间却惊艳了整个四季。 其实,以身相许什么的,好像也不是不行。 桃清将软剑收回腰间,抬头看天,神色有些忧伤。怎么每次她觉得气氛好的时候都有人打岔呢?她这辈子的运气真的这么差?“系统,要不,给我挂一个幸运光环?” 【单位面幸运光环,100积分,多位面幸运光环,积分,宿主,你要哪一个?】 桃清面无表情拒绝:“有没有不要积分的?”她的积分用的最多的就是扩容空间,扩充到无限大,可以让她囤积无限的物资,其他的几乎都不怎么用。 【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我家宿主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 桃清撇了撇嘴:“……”她空间里囤积了无数灵异侧的东西,比如幸运符,霉运符之类的东西,就是在这个位面不被允许使用。 系统商品没有位面使用限制,就是要花积分。桃清严重怀疑它是故意限制宿主不允许使用不同属性位面的东西,就是为了赚宿主手里的积分。 【宿主,你现在回头看一眼。】 桃清闻言转身,却见李莲花目光专注地看着她,眼中是还没有散去的惊艳,温柔又深邃,给她一种被爱慕包裹着的感觉。 桃清嘴角微翘,有些愉悦地问系统道:“我刚才的剑法很帅?” 系统很是捧场,【美,美到极致。】 原来他喜欢这样的吗?桃清若有所思。 【宿主,万圣道居然敢派人来暗杀你,你不做点什么回敬一下对方吗?系统推荐霉运符,本位面使用仅需积分100。】 桃清想了想,觉得系统说的对,她还没有去找单孤刀的麻烦,对方居然先来找她的麻烦,新仇旧恨一起,是该给他整点好东西。 心情很好的桃清问道:“有效时间如果是三年的霉运符话,积分多少? 【10积分,不需要宿主亲自动手,系统直送目标,即时生效。】 桃清:“来一个。” 系统:【好的,积分已扣除,三年有效期霉运符已送至目标单孤刀。】 从现在开始,单孤刀将过上运气为负的日子。吃饭噎到,喝水呛到,出门必踩狗屎,头上必掉鸟屎,睡觉必做噩梦,身边有人感冒发烧,他一定会被传染,有人械斗,刀剑最后一定会落在他身上。 桃清满意了,一个人的运气差到一定程度,是会要人命的。 回过神来的李莲花蹲下身,掩去眼中的情绪。片刻后,他挨个翻看那些黑衣人随身携带的物品,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可以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 结果是没有。 那些人的面孔他一概不识,身上没有佩戴着代表身份的东西,手中的刀剑很普通,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标志,唯一的优点就是品质还不错,比铁匠铺中出售的普通刀剑要好上许多。 至于他们所用的招式,因为桃清出手过快,他甚至没怎么看到对方的人出手,他所看到的招式都十分简单狠辣,奔着取人性命而去。 李莲花摸着下巴沉吟片刻。觉得这些人像是哪个组织培养出来的暗卫杀手一类的,而他近期得罪的人或者说组织就是石寿村背后的主人,难道是他们? 可他们究竟是谁呢?藏头露尾的,叫人摸不着头脑。 桃清道:“别想了,对方若是因为我们破坏了石寿村的事情而找我们麻烦,自然不可能只有这一次行动。日后接触多了,自然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李莲花一想也是,他跟桃清并排走回莲花楼,不经意间问道:“你的剑法不错,叫什么名字?” “笑春风剑法。”桃清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笑春风。”自己的武功自己取的名字,叫什么都可以。 她停顿了一会,又道,“内功心法是醉花阴,轻功叫逍遥游,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她的眼神纯净无比,好似只要他问,她就什么都会告诉他一样。 李莲花其实并没有窥探她秘密的想法,只是单纯地对对方的武功好奇,所以多嘴问了一句,谁知道桃清好似要跟他摊牌一样。李莲花捏了捏手指,有些无措。 在桃清直白的眼神中,李莲花微微一笑,却是劝她早点去睡觉:“并没有什么想问的,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桃清却不让他逃避,她没有去二楼。而是跟着进入了一楼,将婴儿车放在中间的位置,她自己在一边的椅子上下,示意李莲花坐在对面,摆出一副要详谈的模样。 看她那副架式,李莲花哭笑不得,只能遂了她的意,在她对面坐下。桃梓左看看右看看,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阿爹……阿娘。”可惜这会没人理他。 桃清道:“你没什么想问的了?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这人没有被逼到绝境,是不会主动透露任何一点过往的,所以还是要自己主动。 李莲花低垂着眼睑,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掩饰性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给她倒了一杯水,“行,你问。”你问归问,回不回答在我。 桃清却没有直接问他,而是说起了别的事情,“十二年前,我八岁的时候,师父带我去扬州城看望一个故友,结果那一天晚上,有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为博美人一笑,在江山笑屋顶在剑上系了丈许红绸,舞了一套三十六路醉如狂剑法,导致扬州城万人空巷,只为争堵那红绸一剑。” 李莲花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意:“……”年少时的黑历史猝不及防攻击到了他,感觉心中中了好几箭。 不顾李莲花的欲言又止,桃清继续道:“那一天,我想不止是我,扬州城许许多多的人都记住了李相夷的名字,毕竟他可是天下第一啊。” 她意味深长地看向李莲花,“而我呢,恰好有那么一点点技能,比如我可以凭骨相认人。所以,我该叫你李莲花呢,还是李相夷?” 从她的口中听到李相夷这三个字,李莲花神色有些恍惚,原来她从一开始就认出了我。桃清静静等他回神,片刻后,李莲花开口道:“李相夷这个名字我很久没用了。” 【咦,他承认了,这么简单就承认了?他不是应该死不承认吗?】 桃清暗道:“若到了这个地步他依旧选择否认,那说明他不信任我,那我是真的要重新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一个人的情深除了感动自己,毫无意义,对另一个人而言甚至是一种负担。” 听到李莲花的承认,桃清笑了,为了他的坦然而感到开心,于是她问了第二个问题:“我遇见你的时候你身中剧毒,命不久矣,我想以你的警惕性,除了亲近之人,谁都没有机会下手,所以,背叛你的人是谁,他还活着吗,你恨他吗?” 从四顾门门主,天下第一的李相夷变成神医李莲花,是什么让他心灰意冷,不愿意回去?是来自于兄弟的背叛和否定。 李莲花语气平淡道:“恨?曾经恨过,如今不恨了。”普通人活着就已经耗尽全力,哪有余力再去记恨一个人。李莲花只是一个普通人。 桃清执拗道:“是谁?”她一脸杀气腾腾的样子,显然是不准备放过背叛他的人。 李莲花叹息一声,道:“是云彼丘。”纵然他已经放下了过去,但是云彼丘而已,不足以让他欺骗她。 得到答案的桃清心满意足,从李莲花口中得到这三个字,说明他不会阻止桃清对云彼丘做任何事情。她最讨厌的就是那种,我在给你报仇,而你在后面拖我后腿,以命相护仇人。 最后一个问题,桃清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李相夷跟江湖第一美人乔婉娩的姻缘天下皆知,如今你还喜欢她吗?” 李莲花目光闪了一下,却没有避开她的直视,语气平淡道,“东海大战前,乔女侠给李相夷写了一封分手信。” 【咦,他在避重就轻,答非所问。这证明,他心里还有她。宿主,你输给了白月光。】 “闭嘴。”桃清心中有气,脸上却是面无表情,沉默片刻后,若无其事道,“天色不早了,我去休息了。” 那么多年的时间,日子过得太苦了,他就靠着那点回忆过日子,曾经的美好在不断放大,加了十倍,百倍的滤镜,想要放下谈何容易。不过,理解归理解,但就是好气。 桃清抱起在一旁啃着绣球玩的桃梓,在他的一脸懵逼中,迅速转身离去。 李莲花手指微动,看着她的背影一步一步远离,最终还是没有叫住她,任由她的衣角消失在门边。 第20章 第一愿20 那一日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好似变了,又好似没变。日常生活中越发有默契,只是感情上,却好像有一种交付给时间来解决的无奈感。 他需要一点时间用现在去代替过去的,而她愿意给他一点时间去忘却。 情感的变化是缓慢的,是不受控的,但是一个人行为是可控的,只看自己愿不愿意去做。 当他终于将柜子里的香囊和佛珠埋入一个不知名的小山头的时候,桃清给他送了一朵向日葵。 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有你时你是太阳我目不转睛,无你时我低头谁也不见。 李莲花抱着向日葵有些茫然,“你想吃炒瓜子?” 桃清用力点头:“对,你炒。”生活哪有那么多的风花雪月,有的只是柴米油盐,衣食住行。 在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里,日落时分,他们携手走在山道之上。面对着绚烂的晚霞,他忽然停下脚步,侧身对着她,目光中充满深情与坚定:“等我找到师兄的遗骨,求得师娘的原谅之后,我们便成亲,可好?” 听到这话,桃清不禁陷入了沉默之中。她心中暗自思忖:自己的婚事竟然要和单孤刀那个人渣牵扯到一起,怎么突然就没有任何期待了呢。她甚至想要开口说,其实不成亲也没关系,她不在乎这些东西的。 然而,当她迎上李莲花那满含期待、却又隐隐透着些许忐忑不安的眼神时,所有拒绝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最终,她还是微微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句:“好。” 看到她答应下来,他的眼中立刻绽放出喜悦的光彩,仿佛整个世界都因她的这个回答而变得明亮起来。 望着他那瞬间欢喜若狂的神情,桃清心头一软,心想或许成亲与否真的并不重要,只要能让他开心就行。 回到莲花楼后,他从柜子里取出一张早就写好的婚契,红色的绸锻上写着对婚姻的承诺,上面他早就签好了大名,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李相夷。 哪怕他说自己叫李莲花,如今的身份户籍上也写的是李莲花,但那都是假的,他在官府那里登记的大名是李相夷。 桃清在他的灼灼目光中,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桃清。 一纸婚书,缔结姻缘。 两人的命运就此紧紧地交织在一起,是他们两人相互靠拢、彼此交融的见证。 山上的桃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转眼之间,桃梓就能跑能跳,能说会道了。 小孩子总是精力旺盛的,东奔西跑地也不觉得累。出门看诊回来,他一个人冲在最前面,远远的就听到他的惊呼声,“阿爹,阿娘,快来,我们家的门怎么没有关,咦,咱楼里倒了一个人。” 李莲花闻言脚下轻功运转,瞬间飘到了莲花楼门前,“来了,你离那人远一点,等阿爹看过再说。” 莲花楼因为桃清的入住,这些年陆陆续续添置了很多贵重物品,再不能像以前一样,往郊外一扔,门不锁都没有关系。 桃清也是花了心思,在莲花楼里布置了一些小机关,洒了一些药粉,保管那些不请上门的客人有幸得见主人一面,并为他们的不礼貌而留下一些东西,比如他们的命。 只是这次上门的人虽然也是一个贼,却是一个李莲花认识的贼。所以不好让人家把命留下。 桃清去了二楼休息,李莲花带着好奇的桃梓在楼下招待妙手空空。 妙手空空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十分痛苦道:“你到底用的是什么迷药,我怎么到现在还感觉迷迷糊糊的?头疼死我了。我说花花,你也太狠了,怎么在自己家里还布置这么多机关,不要命了?” 他躲过了大门上的迷药,结果刚进入一楼,马上又被兜头盖了一脸的迷药,真是哪哪都是药,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李莲花给他倒了一杯水,在里面加了一点让他清醒的药:“普通迷药,你就是吸入太多了才难受,来,喝点水,休息一下,很快就好了。” 妙手空空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然后只觉一股凉入骨髓的寒意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打了一个哆嗦,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好你个花花,你给我喝的什么玩意,怎么那么难受?” 李莲花不紧不慢道:“你现在不是清醒了吗?这就是解药。要是没清醒的话,再来一杯?” 妙手空空连连摆手,“清醒了,清醒了,不需要再来一杯。”终于清醒过来的妙手空空打量了一眼四周,看到眨巴着眼睛看他的桃梓,眼睛就是一亮,“一年没见,小桃子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李莲花横了他一眼,不悦道:“闭嘴吧你。”小孩子一天一个样,都一年过去了,能不长大? 妙手空空才不在意他的态度,李莲花嘛,对他一直都是这样不冷不热的,若非他当年阴差阳错救过李莲花一次,恐怕连他的楼都进不来。 这样的人,居然娶了妻生了孩子,他刚知道李莲花有孩子的时候,只以为自己在做梦。而且李莲花的孩子居然叫桃子,而不是莲子,真是奇奇怪怪。 他笑容满面将一块随身携带的玉佩塞到桃梓手上:“小桃子,还记不记得叔叔啊?这是叔叔送你的礼物,收好啊。” 桃梓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根本插不上话,如今终于等到了说话的机会:“叔叔,你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你?”小孩子忘性大,他哪里还记得一年前见过的叔叔。 妙手空空捂着胸口做伤心状,“我是你爹的至交好友,空空叔叔,你小的时候,叔叔还抱过你呢,怎么能把叔叔忘记了?” 李莲花对着他翻了一个白眼,什么至交好友,一年也不一定能见到一次的人,谈什么至交好友。 桃梓不知道大人之间的关系,他拿着叔叔送的礼物,脸上带着一丝害羞,“对不起空空叔叔,小桃子以后都会记得你的。” 妙手空空顿时高兴了起来:“唉呀,真是一个乖孩子,比你爹可爱多了。” 李莲花打断他的话:“你这次找我有什么事,总不会是看到莲花楼了,特意留下来是为了跟我打声招呼?” 妙手空空赶忙收起那副不着调的模样,神色一肃道:“我这次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 李莲花抬起手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示意他先不要说,他侧头对着桃梓道:“桃子,阿爹跟叔叔有事情要说,你去楼上找你娘,好吗?” 桃梓乖巧点头,跟妙手空空挥手告别:“好的,叔叔再见。”噔噔噔,小短腿跑得飞快,很快就上了二楼。 妙手空空也笑眯眯地跟他挥了挥手,“回见啊。小桃子。” 李莲花神色温柔地看着他离开,然后转头看着妙手空空的时候又是一副冷淡的模样,“说吧,什么事?” 妙手空空道:“施家托我从风火堂给他们取回一样被抢走的东西。我思来想去,我一个人对上风火堂,胜算太低,所以,想请你帮忙。” 李莲花不解:“请我帮忙?跟你一起去风火堂偷东西?” 妙手空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就他这半点武功不会的样子,能帮上什么忙,他摆摆手道:“当然不是,就是请你在外面接应一下。我要是能顺利逃出来自然就没事,若是打不过我就以龟息功假死脱身,你找到他们扔尸体的地方,将我唤醒就行。” 李莲花想了想,如果只是这样倒也不是不行,便道,“我师父有一本菜谱,叫山家清供,不知怎么落在了风火堂手里,你顺便帮我取回来,我就答应你。” 妙手空空一拍桌子,豪气道,“行啊,没问题,不过是一本菜谱,我顺手就给你带回来了。就这么说定了啊?” 李莲花道:“行,就当是还你当年救我的人情。” 事情已经说定了,妙手空空也不多留,立马走了。他倒是想留下来吃顿饭,但李莲花明显不欢迎他。妙手空空泄愤似的将茶壶里的水一饮而尽,然后施展他的轻功走了。 桃清从楼上走下来,好奇道:“你到底欠了他什么人情,让你记在心里这么多年?” 李莲花正将茶壶茶杯放到厨房清洗,他道:“我有一次夜里毒发了,他呢,偷东西偷到莲花楼来了,正好遇见我毒发,他也没趁人之危,反而给我喂了药,也算是救了我一次。妙手空空这人,干的都是偷鸡摸狗的事,名声也不太好听,但瑕不掩瑜,扶危济弱,人品还过得去。” 妙手空空也就轻功还算不错,武功却是差强人意,风火堂虽然实力一般,但胜在人多势众,他想要全身而退有点困难,桃清道:“你要暗中跟着他,保护他吗?” 李莲花却道:“不用,妙手空空行走江湖多年,眼力绝佳,他既是准备行动了,必是已经了解了风火堂的实力,他只让我在外接应,便按照他的计划,给他收尸就行。” 话虽然这么说,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李莲花听说风火堂打死了一个偷东西贼人,却因为没找到丢失的东西,以至于将尸体扣留了下来,并没有丢到乱葬岗去。 李莲花无奈之下,只得将莲花楼拉到城中,打出他江湖第一神医的名头。好在他去年从土里将施文绝挖了出来之后,身上又多了个活死人的称号,风火堂若是有心,定然是会找上他的。 桃清没有跟着他,而是带着桃梓住进了客栈,好整以暇地看他演戏。 看他胆小,惶恐,害怕,不安,将一个武功不济,胆小怕事的江湖游医演绎地淋漓尽致,实则将风火堂的众人耍得团团转。 表情多变的李莲花就挺可爱的? 桃清坐在大堂的一个角落里,给桃梓夹菜,在他叫出阿爹的时候用一块点心堵住他的嘴,然后笑眯眯给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小桃子还记得吗?我们在跟阿爹玩游戏,要假装不认识他哦。” 桃梓眼睛亮晶晶的,闻言点点头,在将嘴里的点心咽下去后,他还知道用小手捂住嘴巴,“知道了。” 于是两个吃瓜群众正式上线,看李莲花站在人家小年轻后面,跟风火堂的人唇枪舌战。这么多年过去了,李莲花别的不好说,但嘴皮子是真的利索,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宿主,方多病其实也不错,乖巧、听话、懂事,被家里娇宠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有点小傲娇和小任性,你怎么就不选他呢?】 桃清看了一眼被李莲花三言两语就骗得晕头转向的方多病,嫌弃地撇了撇嘴,“我不喜欢这种清澈愚蠢的。既见皓月,何求萤火?” 所以说,年少的时候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否则其他人再难入眼。 她眉眼含笑地看着李莲花仗着百川院的名头,将风火堂的人给气走了,却留下了那具装着妙手空空的棺材。 这就是跑路的最好时机啊。 桃清站在走廊上,没多久就看到李莲花从隔壁那间上房中走了出来。初出茅庐的小年轻被他上了生动的一课,怕是醒过来之后会对他咬牙切齿很长一段时间。 李莲花一改大堂中小人得志的张狂模样,又恢复了他那副从容不迫的姿态,温温柔柔的,眼中还带着点点笑意。 “阿爹。”桃梓已经困了,看到他便伸手要抱,李莲花却没有抱他,只摸了摸他的头,对着桃清道,“我一会从南门将人引走,你等一刻钟后带着莲花楼走北门,也不用太着急,在城门关闭之前离开就行,我随后就到。” 桃清应了一声好。 两人短暂交流片刻,随后擦肩而过。桃清的房间正对着后院,她从窗户看到妙手空空跟着李莲花一起离开,然后隔了没多久,风火堂的人带着少年刑探方多病就怒气冲冲地追人去了。 桃清这才不慌不忙抱着已经熟睡的桃梓下了楼,路上还碰到方多病带来的丫头和小厮,他们两个急得不得了,却又没有武功,跟不上其他人,只能在客栈里干着急。 桃清笑了笑,正大光明地离开了客栈。 第21章 第一愿21 官道之上,一辆两层的小楼在缓缓前行。路旁树木苍翠,野花鲜艳,但车马的主人却没有丝毫欣赏的心思。 桃清手里拿着从风火堂取回来的菜谱,坐在车前陪着李莲花驾车。拉车的四匹马终于跑出了骏马应有的速度,桃清忍不住道:“你好像有点着急?” 李莲花怀里抱着桃梓,正握着他的手在教他赶车,闻言苦笑一声:“东海之战后,金鸳盟销声匿迹,我四处探访,也没有找到半点有用的消息,十年了,才终于有了金鸳盟的消息,我有些失态,抱歉,累你跟我奔波了。” 桃清道:“你既然这么着急想要找到金鸳盟的人,为什么不让我去联系皇帝的人,以他们的实力,或许更早的时候就找到了金鸳盟的人。” 桃清不在乎用的是谁的人,只要能达成目的就好了,但李莲花却有一种奇怪的坚持,他依旧坚持江湖是江湖,朝堂是朝堂,所以桃清有一次提了这个建议,但是他并没有同意,依旧坚持自己漫无目的地寻找。 李莲花道:“江湖若是让朝廷的人插了手,这有违我当年江湖上的事情由江湖上自己处理的想法。朝廷一旦插手其中,江湖上难得的平静就要打破了。” 他想着百川院十年来的表现,中规中矩,没有特别亮眼的成绩,也没有太大的失误,总归这几年江湖还算平静。这就够了。 桃清翻了一页书,调侃道:“四顾门都不在了,李门主还记得要匡扶武林呢?你的那些好下属可不是你,他们没你的本事,却把持着对江湖人的处罚的权利不放,日后怕是要被朝廷清算。” 李莲花如今说起那些过往,说起百川院的时候多了几分坦然,他道:“那就是他们的事了,李相夷都不在了,如何去管他死后的事情?不过我觉得你说的来自于朝廷的清算未必很快就会发生。” 他的言语中倒好像很看好未来的江湖:“虽然四顾门没了,但百川院还在,佛彼白石这些年还算不错的,更何况百川院每年都有像方多病那样的热血少侠加入,其中未必没有惊才绝艳之辈,挑起维护武林正道的大梁。” 桃清诧异地看着他,这不像是李莲花会说出的话啊。 李莲花摸了摸脸,不明所以,“怎么这么看我?莫不是我脸上有东西?” 桃清道:“你如今这样可比以前看着好多了。”刚认识他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看似温柔和善,实则冷淡疏离,他身在人群之中,却给自己的心房竖起了一圈厚厚的围墙。 如今呢,看的开,也放得下,心态比以前乐观多了。按照他以前那样的性子,怕是累得都要起不来身了,还觉得自己应该将事情都处理好,而不是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李莲花耸耸肩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江湖是江湖人的江湖,我只有一个人,当然不可能事事做得周全。” 更何况,他摸了摸正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的桃梓,“孩子大了,懂事了。我们做父母的当然要以身作则。” 那些悲观的,失落的情绪都不应该传染给孩子,而是应该教会他开心的,乐观的,积极向上的情绪。 他太知道一个人承担太多责任的辛苦了,并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像他一样的人。江湖之巅固然风光一时,但也只是一时风光,不如平平安安长大,快快乐乐生活。 桃清的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清浅明媚,衬得她那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越发妩媚,眼波流转间,好似有深沉的情意在流淌。 风吹过她的长发,发丝飞扬间,悄然吻上了他的脸颊,随之而来的是她独有的桃花甜香,那种微甜的味道,钻入他的鼻翼,扎根于他的心田。 他转头,她侧身,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他们的目光在这一瞬间交汇在一起,四周的一切都仿佛凝固了起来。 直到桃梓轻轻惊呼了一声,两人这才回过神来,桃清若无其事地伸手理了理长发,李莲花则低头看着桃梓,眼中的笑意挡也挡不住。 桃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知道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小手紧紧地捂着嘴巴,眼睛一眨一眨的,甚是可爱。 李莲花点了点他的鼻子,问道:“小桃子,怎么了?” 桃梓吐了吐舌头,道:“上次见到的那个哥哥很厉害,是不是每一个剑客大侠都这么厉害,阿爹我能学剑吗?” 这孩子对外界的认知有限,只知道大侠很厉害,剑客很帅气,所以就想要学剑。李莲花道:“可以是可以,不过小桃子你还太小了,等长大一点才能学。” 桃梓小大人一样叹了一口气道,“可我已经不小了,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呢?” 小孩子对时间的概念很模糊,桃清插了一句话道:“等你长到跟阿娘房间里的桌子一样高的时候就可以开始习武了。” 桃梓蔫哒哒的,“好吧。” 李莲花不忍心看他失落的样子,便安慰他道:“你好好吃饭,很快就长高了。” 桃梓用力点头:“我今天要吃两碗饭,米饭和菜都吃光光。” 桃清偷笑,这孩子总算是要吃饭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喜欢挑食,这个不吃,那个也不吃,大人看了恨不得掰开他的嘴给他塞进去。 李莲花也夸他,“好,我们小桃子很厉害。”育儿手册上说,教育孩子要温和慈爱,做父母的不可以过度严厉,而是要实施鼓励式教育,孩子做错了事情要给予鼓励引导他认识错误,孩子做对了事情要继续肯定和夸奖,以培养他的自信心。 桃清看着他从什么都不会的新手爸爸到如今的到如今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都游刃有余,甚至愿意为了孩子改变自己的一些行为习惯。不得不说,这是一种不错的变化。 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他们很快就到了嘉州。只是怎么进入灵山道场成了一个问题。 灵山派掌门蝉蜕登仙,下一任灵童还没有选出来,掌门的三个徒弟谁也不让谁,都想要推荐自己人登上掌门的位置,灵山派且得乱一阵子,故而灵山派关门谢客,想要进去也不容易。 李莲花想借着灵山派掌门欠了五两银子未还而进去讨债,结果掌门弟子压根不承认,把他当成想要浑水摸鱼的骗子给赶了出来。 桃清扶住他被推得踉跄的身子,小声道:“我们悄悄翻墙进去不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走正门?” 李莲花神色一僵,他给忘了,他一本正经道:“偷偷潜进去是简单,但是万一被发现了,岂不是尴尬?最好是能正大光明进去。” 桃清对他露出一个笑容,不说话了。笑话,只要桃梓乖乖地不出声,以他们俩的身手,还怕被人发现? 李莲花看了她一眼,随即决定马上找一个没人的角落,翻墙进去。结果还不等他们离开这里,就遇到了被李莲花坑过一次的大少爷,方多病。 “天道好轮回,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李神医。”他看着李莲花手中牵着的桃梓,笑得意味深长道,“你也带孩子来竞选灵童啊?李神医不是我说你,你好歹打听清楚了再来啊,你带来的这个孩子太小了,不符合竞选灵童最低年龄啊。” 李莲花敷衍地跟他打了一声招呼,就想要溜走。谁知道那位方少侠不让他走,他举着手中的剑,神色肃然,“说,这孩子是不是你拐来的?假冒神医,伙同妙手空空作案,又拐卖孩子,我若是把你抓回百川院,有你罪受的。”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方少侠,你是否眼睛有疾?还拐带孩子,我上哪去拐孩子去,这是我自己的孩子,你看不出他跟我很像吗?” 说实话,桃梓跟李莲花也就眉眼之间有三四分相似,但他跟李相夷却是像了七八分,若是让熟悉李相夷的人看到,怕是会很惊讶。 桃梓虽然不知道这位大哥哥为什么会觉得他是阿爹拐带的孩子,但他还是为阿爹努力解释道:“哥哥,桃子是阿爹亲儿子,阿爹是我的亲阿爹,我们是过来看热闹的,不是来选灵童的。” 桃梓叹了一口气,这个哥哥实在是不太聪明。听说被选上了灵童就要留在灵山派了,他怎么可能愿意离开阿爹阿娘,到这个谁也不认识的灵山派。 方多病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们一会,看着他们长相确实有几分相似,更何况李莲花身边还带着一个女眷,的确像是一家三口过来瞧热闹的,这才勉强同意他们的说法,“好吧,算你过关,但你之前骗我的事情没完。” 李莲花道:“方少侠,其实呢,那件事情也怪不得我,我只是答应了给妙手空空帮一个忙,剩下的事情你都知道,我一没有杀人,二没有放火,你实在没有必要抓我?” 方多病道:“跟妙手空空一起偷了风火堂的东西,怎么就不算错了?” 说到这个,李莲花就更有话说了:“那风火堂呢,前身是马匪,他们很多东西都是抢来的,东西的原主人自己拿不回去,只能委托妙手空空帮忙去取,你说这个事情怎么算?” 方多病皱眉,若事情真如他所言,那李莲花不仅没错,还做了行侠仗义之举,难不成还是个好人不成?可对方对他下药了,绝对不是个好人。 李莲花这人满嘴胡言乱语,就不该跟他废话那么多。方多病上前一步,就要把人拿下,结果一直站在李莲花身后的桃清一剑挑开了他的剑,并把软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方多病这才正眼瞧了她一眼。 好快的身法,还有比身法更快的剑。被剑架在脖子上的方多病满脸通红。眼下这个局面,虽然有他轻敌的缘故在,但是这个人武功是真的好。 方多病脸一阵青一阵白,枉他自以为是青年才俊,在拿下百川院大比第一名之后更是志得意满,没想到他这刚出江湖,就栽了两次,跟李莲花下药不一样,这次是武功上面栽了。 之前因为是女眷的缘故,他目不斜视,视线压根不往她哪里去,如今怒气上涌,他直勾勾盯着桃清看。 第一眼是惊艳。桃清无疑是美的,她的美宛如那三月盛开的桃花,娇嫩又艳丽,上挑的桃花眼带着一丝不屑和傲然,却无损她的气质,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出众。 第二眼是羞愧。这人的年纪看着好像跟他差不多,甚至更小,武功却比他高,方多病想起自己信誓旦旦说要在江湖上闯出一番事业再回去让爹娘高看一眼,结果连一个普通女子都打不过。难道百川院大比第一名就是他的巅峰时刻了? 李莲花从桃清身后探出一个头,看着怀疑人生的方多病道:“我说方少侠,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嗯?嗯。”方多病傻愣愣的,桃清却已经收了剑,退回李莲花身旁。一家三口都睁着眼睛盯着方多病。 第22章 第一愿22 方多病回过神来,就发现对面一家三口用如出一辙地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他咳嗽了一声,道:“好吧,你说。” 李莲花道:“前面的事情我都跟你解释清楚了,至于来灵山派,这不是听说这里有竞选灵童的大事,所以过来凑热闹来了,真的没有什么危害武林的目的。” 听起来确实没什么毛病,方多病颔首:“既然都解释清楚了,那你走吧。”深受打击的方多病已经没了将人抓到百川院想法了,只想着让他赶紧走,离他远远的才好。 这时候,方多病的丫鬟赶了过来,她看到李莲花明显想要说什么,却被方多病阻止了,被问起旺福的事情,她乐呵呵道,“少爷,旺福已经了验过户帖和其他的,就是一同参加灵童竞选的还有五人,还需要做进一步甄别。” 方多病说了一声好,就要朝里面走去。李莲花本来打算离开的脚步一顿,他好声好气地劝了方多病一句话,“方少侠,刑牌既然是偷拿别人的,下次记得遮掩一点,这世上的人呢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般好心的。” 方多病顿时止住了脚步,他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李莲花,然后将腰间挂着的刑牌取了下来,果然在刑牌的左下角看到了石水两个字。他的脸色更红了,慌里慌张地将刑牌塞进了怀里。 李莲花对着他善意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告辞。只是离开的时候,他轻声对桃清道:“你说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够蝉蜕登仙吗?”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但确保方多病那里肯定能听到。 桃清眼尾一挑,配合说道,“这世上哪有蝉蜕登仙,我不信这个,这灵山派掌门八成是被人杀了。” 李莲花道:“嗯,我也这么觉得。那灵山派掌门欠我五两银子都不愿意给,哪里愿意舍下这万贯家财去登什么仙。 桃清:“你觉得人是怎么死的,或者说怎么做到众目睽睽偷梁换柱的?” “不知道啊。”李莲花遗憾道:“可惜不能当面看上一眼,不然肯定能发现问题。” 方多病凝神去听,却发现再听不到声音了,李莲花跟他夫人却是讨论的兴致勃勃。他紧了紧手中的剑,眼神游移了一会,这才突然下定决心,回头叫住了一声:“李莲花。” 李莲花嘴角微勾,向桃清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然后回头,神色平和地看向方多病,“方少侠,可还有事?” 方多病本想理直气壮地让他帮忙,但是看到他身旁的桃清,好不容易鼓起的气焰又消了几分,“那什么,你不是想进去看热闹嘛,不如跟着本少爷走?我带你们进去啊。” 李莲花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不太好吧?”这大少爷一连经受了多次打击,这是没了信心,怕自己搞不定灵山派掌门被杀的案子,所以想要请求外援吗? 方多病咳嗽一声,努力保持自己矜持的人设:“废什么话,你进去瞧热闹,本少爷去查案,两不耽搁。当然如果你发现了什么蹊跷的地方,记得跟本少爷说,如何?” 李莲花抱拳:“那就多谢方少侠了。”这大少爷一如既往地好骗。老狐狸看着对面清澈愚蠢的小白兔,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系统,我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余。”桃清看着李莲花哄骗方多病的过程,有些不爽,为什么她觉得李莲花在她身上都没有花费这么多的精力? 【宿主,自信点,把好像去掉。事实就是,有你没你都一样。】 桃清:“……啧!”她的脸上刚露出一点不愉快,李莲花就精准地回头看她,以眼神询问,怎么了? 原来他一直在看着我的,桃清瞬间又高兴起来了,她靠近他,借着宽大的袖袍,拉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李莲花神色不变,另一只手拉着桃梓,慢悠悠走上台阶。桃梓抬头看他,“阿爹,所以,我们是可以进去了吗?” 为了配合桃梓的小短腿,李莲花的脚步放得很慢,听到小桃子的话,他侧头微笑:“是啊,桃梓要谢谢那位哥哥。” 桃梓挣开他的手,哒哒哒跑上台阶,跑到方多病跟前,甜甜地道谢,“谢谢方哥哥。” 方多病将手中的剑递给了离儿,然后蹲下身,笑呵呵地将人抱了起来,“不用谢,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李莲花人不怎么样,儿子倒是长得可爱,性格也乖巧。 桃梓也不怕生,抱着他的脖子,脆生生道:“哥哥,我叫桃子。” 方多病抱着他往里走,闻言忍不住吐槽道:“桃子?你为什么不叫莲子啊?” 这个问题已经被很多人问过很多次,桃梓已经可以熟练地回答:“因为我娘姓桃,我是我娘的孩子,所以我叫桃子。” “原来如此。”方多病恍然大悟,“小桃子,你今年几岁了?” 桃梓:“三岁了。” 方多病:“小桃子,你为什么叫我哥哥,而不是叔叔?”这不是让他比李莲花矮了一辈?这怎么能行呢,必须叫叔叔。 桃梓:“阿娘说,我要是叫那些跟她差不多大的人为姨姨,她们会不高兴的,但如果我叫她们姐姐,她们就会很高兴。所以,阿娘说,跟爹爹一样的人,我要叫哥哥,跟阿娘一样的人,我要叫姐姐。这样大家都会很高兴。” 方多病:“……倒也不必都如此,要喊我叔叔,知道吗?”男人嘛,哪有女人在乎年纪问题。 桃梓:“好的,方哥哥。”方哥哥就是个幼稚鬼,只能是哥哥,不能再多了。 两个人一问一答,居然挺和谐的。李莲花和桃清走在后面,眼中含笑地听着他们两个的对话,袖袍下十指紧密相扣,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互相支撑,互相陪伴。 事实证明,灵山派的天选灵童就是一场闹剧。前掌门的三个弟子和他的管家各怀鬼胎,参选灵童者六人,唯有二人是误打误撞进来的,其中四人都是特意安排进来,想要成为灵山派实权掌控者。 早已看过剧情的桃清对于灵山派的事情并不怎么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李莲花一步一步发现真相时的那种从容不迫,那种一切尽在掌控中的强大自信。 平日里的他如明月般皎洁,清冷柔和,澄澈空灵,但探案的时候,他却如太阳般炫目,光芒万丈,让人目眩神迷,久久移不开目光。 她从不做多余的事情,去提醒他发现真相或者其他,因为她爱极了他一步一步发现真相时的种种神情动作,这让她心情格外愉悦,以至于恨不得多给他搞几个案子查查。 桃清目光灼灼的盯着李莲花的一举一动,李莲花被她毫不掩饰的目光看得如芒在背,拉着方多病加快了查案的脚步。 方多病有时候不经意看到她的眼神,都有一种鸡皮疙瘩冒出来的感觉。果然,能看上老狐狸李莲花的女人就不会是什么正常女人。 【宿主,收敛一点,你的眼神吓到人了。】 桃清闻言低头去看桃梓,眼神一秒变得慈爱宽和,在他头顶落下一个轻吻。阿娘的小宝贝,你可真是我的乖乖儿子。 桃梓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阿娘,“阿娘,怎么了?” 她毫不吝啬地跟他表示自己对他的爱:“没事,小桃子,阿娘爱你。” 桃梓了然,踮起脚尖,伸手抱了抱她,又拿小脸蛋跟她贴了贴,“阿娘,小桃子也爱你。” 桃清弯了弯眉眼。唉呀,好可爱,你可真是我的贴心小可爱。 李莲花不经意之间抬头,看到的就是那娘两个黏黏糊糊的样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放松的神情被方多病看到了,被他狠狠地嘲笑了一番。 方多病昂着头,一脸骄傲。还是本少爷有先见之明,成亲什么的,不适合想要闯荡江湖的大侠。 李莲花斜了他一眼,语气凉凉道:“那么方大侠,方刑探,你究竟发现蝉蜕登仙的真相了没有?” 方多病昂首挺胸道:“小瞧我了不是,我可是天机山庄的少庄主。”他伸手转了一下王青山登仙之前所坐位置前方的小石雕,露出石板下面的密室,里面正藏着另一尊用来偷梁换柱的金身。 李莲花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提出另一个问题:“那么他们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下这偷梁换柱的把戏的?” 方多病确实是一个做刑探的好苗子,稍微点拨一下,就能发现问题。李莲花心中有一种教导后辈的成就感。 方多病四处看了看。很快就发现镶嵌在高塔之上的铜镜可以在合适的时间折射太阳光,造成金光涌现,白日飞升的情景。 场景能够还原,可是动机呢?“王青山为什么要做这一出假成仙呢?”方多病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李莲花将桃梓手中一直在玩的三字经递到方多病手里,他这才恍然大悟。原因在于孩子,王青山的孩子。 所谓天选灵童,一开始就是一场闹剧。从掌门到他的三个徒弟,到他的管家,每一个人都有私心,都想掌控青山派的家财。 掌门王青山五十多岁了,却有一个六岁的私生子,他既舍不得万贯家财。又舍不得儿子,便设下了这一局,想要将灵山派传到他儿子手中,他在背后掌控一切。 谁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最终用命给他人做了嫁衣。他以为的亲信包藏祸心,一心要他死,然后自己上位。 背叛的戏码真是到处可见,李莲花有些意兴阑珊道:“方少侠,你做一个打破金箔,让死人开口的机关究竟要多久,子时之前能完成吗?” 方多病拍拍胸口,保证道:“放心吧,交给本少爷就是了,本少爷不会让你失望的。” 听了全程的桃清突然插了一句话:“需要我做什么吗?”李莲花扮演了回魂的主事,也给方多病安排了事情,好像就她无事可做。 李莲花伸手抱过孩子,语气诚恳道:“小孩子不能睡那么晚,就拜托你哄桃梓睡觉啦。” 方多病噗嗤一声笑了,然后收到了两个人的死亡凝视,瞬间收声,闭紧了嘴巴。 第23章 第一愿23 晚上李莲花等人一通装神弄鬼后,将想要传递的消息传给了几个嫌疑人知道,便回房休息了。 方多病看着跟他走入一个房间的李莲花很不可思议道:“你为什么不去他们给你安排的客房休息,要跟我住一间房?” 李莲花对着方多病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蹙眉道:“小声点,你叫这么大声是想把人都吵醒吗?”灵山派就给他们“夫妻”安排了一间客房,他能去吗?他们还没有成亲呢。 他摸了摸耳朵,趁着方多病还没有反应过来,快速走向后面洗漱的地方,“小孩子觉轻,一点动静就醒了,回头再要睡可不好哄。今晚我就在你这里凑合一晚就是了,省得吵醒他们。方少爷,我刚给你帮了这么大一个忙,你总不至于要把我赶出去吧?” 方多病纠结地眉头打结:“本少爷长这么大,从未跟人睡过一张床。不行,你让灵山派的人再给你准备一个客房。” 李莲花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都什么时辰了,赶紧洗洗睡吧,明天起来还要继续查案呢。我说方大少爷,房间里又不是只有一张床,我睡软榻,你睡床,这总行了吧?” 方多病傲娇道:“这还差不多。”他放下手中的剑,听到屏风后面的水声,突然大惊失色道,“李莲花,你别把水用完了,给本少爷留一点。” 李莲花敷衍地应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了。” 第二日,牵着桃梓出门的桃清跟李莲花打了一个照面。原就是一个院子的两间客房,这开了门就是面对面。 “阿爹,早上好。”小太阳一样的桃梓率先打招呼。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些心虚,“早上好,小桃子。” 在桃清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李莲花感觉自己像是夜不归宿的浪荡子,还一大早就被人逮住了的那种。 桃清道:“李神医,昨日休息的可好?”她人虽然没有过去,但看了系统转播的招魂现场,就挺有意思的。怕鬼的李神医去招魂,呵…… 只是没想到李莲花招魂结束后,跑到隔壁方多病那里休息了。在莲花楼的时候,他们一个住楼上,一个住楼下,倒是谁也不打搅谁。 是我不够美,还是媚术修炼不到家?明明每天都在展示自己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美,怎么李莲花就始终无动于衷呢?这让桃清感觉有些挫败,李莲花这人,当真是将克己复礼做到了极致。难道非得等到找到单孤刀尸体,他们两个成亲之后才可以更进一步? 【宿主,克己复礼,才是真君子。】 “我知道。”桃清咬牙切齿。这就是她当初为什么选择下药,而不是走纯纯的恋爱路线。因为真的太难了。 瞧着桃清不同以往的沉默,李莲花不知怎么的,那本来想说很好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嘴巴张开说起了各种不好的地方:“不好,那位方少侠睡觉打呼,还说梦话,大半夜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笑个不停,实在难以忍受。” 桃清哼笑一声,他神采奕奕的样子,可不像是没有睡好的样子。桃梓却一脸同情地看着他爹,“阿爹,你真可怜,晚上还是跟桃梓一起睡吧。” 李莲花摸了摸他的头,轻轻一笑:“好,跟桃梓一起睡,以后都跟桃梓一起睡。” 坐等侍女给他整理头发的方多病听到他满嘴胡言乱语,勃然大怒道:“死莲花,臭莲花,你在说什么鬼东西,本少爷睡觉从来都老老实实的。你才睡觉不老实,大半夜翻来覆去,吵得本少爷都没睡好。” 桃梓歪头看向李莲花:“阿爹睡不着,是想桃子了吗?” 李莲花道:“阿爹是有点想桃子,但知道桃梓就在隔壁跟着你阿娘,阿爹很放心。所以没有睡不着觉,睡不着觉的是那位方哥哥,不是阿爹。桃梓你相信阿爹还是相信方哥哥?” 桃梓毫不犹豫道:“相信阿爹。” 李莲花道:“真棒,阿爹从来不骗桃梓的,是不是?” 桃梓点头:“对。” “小桃子你可不要学方哥哥,小孩子是不可以说谎的。”李莲花呵呵一笑,带着桃梓一溜烟出了院子,徒留方多病在身后气急败坏。 今日便是天选灵童最后一试。五个候选人,不出所料,三个给出了的同样的答案,是李莲花特意透露出来想让他们给出的答案,误打误撞的那个单独一个答案,最后一个给出的是真正的答案,贺兰。 谁能想到金鸳盟的奔雷手辛雷竟然是灵山派的管家朴二黄,在这里潜伏数年,不露一丝破绽,深得王青山的信任。为了掌控灵山派的巨额财产,也为将发现了金鸳盟动向的王青山灭口,他在背后策划了这一切。 更离谱的是方多病的小厮旺福竟然是朴二黄的儿子。从小被抛弃的孩子,如今想起来,也不过是想要让他成为自己手中的傀儡。何其讽刺。 “话这么多,送你去见阎王。”被揭穿一切真相的朴二黄怒极,用出他的成名绝技奔雷手,直冲着李莲花 李莲花伸手将一旁看戏的桃梓捞到了怀里,然后后退一步,叫了一声:“清清。” 他叫的是我,不是方多病。 【……】我的宿主已经完成了自我攻略。刚刚还在吐槽他各种不好,下一秒就能进行自我洗脑。混什么心愿组,就应该去深情女配组。 桃清微笑着抽出腰间软剑,一剑朝着奔雷手的手臂斩去,在对方因为畏惧而收回手的时候,她飞起一脚将人踹飞了。要不是李莲花还要问话,她刚才就把人给宰了。 奔雷手摔在地上吐了一口血,咬牙切齿地看着桃清。本以为是个突破口,没想到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这时候,反应过来的灵山派的众人一拥而上,将人捆了起来。 灵山识童的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方多病完成了自己想要探查真相的心愿,唯有刚认识了亲爹,又被亲爹抛弃的旺福闷闷不乐。 方多病忙不迭地去安慰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厮。 旁观了一切的桃梓被李莲花抱着,居然也有点不开心。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被朴二黄凶恶的嘴脸吓到了? 李莲花抱着他,轻抚他的脊背,温声安慰道:“怎么了,小桃子,吓到你了吗?别怕,阿爹在这里,不会让他伤到你的。” 桃梓搂着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肩头,小声道:“阿爹,我很乖,你不要不喜欢我,好不好?” 哦,原来是被朴二黄对旺福的态度影响了,他这才发现,原来并不是每一个做爹的都会喜欢自己的孩子的。 李莲花有些懊恼,孩子这么小,就让他看到了人性中这么复杂的一面,是不是对他的成长不太好?他拍着小桃子的背,语气温柔却带着一种肯定:“不管小桃子乖不乖,你永远是阿爹的孩子。阿爹会永远喜欢小桃子的。” 桃梓紧紧搂住李莲花脖子,眼中有泪光在闪,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不安:“真的吗?” 李莲花保证道:“真的。阿爹不是说过,阿爹永远不会骗小桃子的。”桃梓是在他漂泊无所依的时候得来的宝贝,就是因为他的存在,让他对人世多了几分留恋,所以,怎么会不爱他呢。 桃梓破涕为笑:“桃梓也会永远喜欢阿爹的。”他阿爹跟那个旺福哥哥的爹才不一样,他阿爹是爱他的。 冷不丁地,桃清插话道,“那阿娘呢,桃梓会永远喜欢阿娘吗?” 桃梓连忙保证:“当然,桃子也永远喜欢阿娘。” 桃清满意了,伸手抱他,“那可爱的小桃子,让阿娘抱一会,我们第一次来这里,阿娘带你四处逛逛,好不好?” 桃梓看看李莲花,又看看桃清,小眼神恍然大悟,理解地点头:“好。”大概阿爹就跟昨天一样,要去做大事,所以,小孩子不能跟着一起。 桃清也不解释,她将桃梓抱在怀里,以眼神示意李莲花,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去做。 辛雷被关押在柴房里,所幸并没有人看守,只在门口落了一个大锁。这倒是方便了李莲花去问话。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铁丝,插入锁头,轻轻一拨,很轻易就将锁打开了。一身狼狈的辛雷看到他出现很是意外,但又好像并不那么意外。这位李神医避开其他人,单独出现在这里,大概就是有话要问他,辛雷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的滋味可并不好受的呀。”李莲花大约也觉得跟他虚与委蛇并没有什么用,于是单刀直入道,“如果你告诉我一件事情,我就放了你。” 辛雷被抓了,却好似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死活,浑身透露着一股无所谓的摆烂姿态,只是李莲花过来找他,让他生出了一点点的好奇:“说吧,你到底要什么?” 李莲花看着他,神色冷淡,他一字一句道:“十年前,金鸳盟的三王,杀了四顾门的单孤刀,还抢走了他的尸骨,他的尸骨现在在何处?” 辛雷打量了一下李莲花,他若有所思道:“你是谁?”他往李莲花的耳朵上瞟了一眼,却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痕迹。 李莲花神色不悦道,“别管我是谁,你只需要告诉我,单孤刀的尸骨现在在哪里?” 辛雷并没有被他的态度激怒,反而笃定道,“你是那个人。四顾门门主,剑神李相夷。” 李莲花的神色倏地冷了下去,眼神如刀,冷冷盯着辛雷。这个人知道得太多了,不能任由他活着。李莲花的心中充满了杀意,但面上还是保持着冷然的模样。 辛雷却一点也没觉得害怕,他自顾自道:“十年前,圣女从药魔那里取了碧茶之毒,用在李相夷身上,没想到十年过去了,你还活着。不过,想来也没什么稀奇的,药魔的碧茶之毒虽然厉害,但是若是天下第一的李相夷,他能解开碧茶之毒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他呵呵一笑,“只是单孤刀是什么人?十年前若非他是李相夷的师兄,谁会记得有他这么一个人?更不用说,如今都十年过去了,除了李相夷,谁会在乎他的尸骨。所以,你是李相夷。” 这个时候的沉默就像是一种默认,只是如今这个李相夷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就连遇到别人的攻击,都让自己的女人挡在前面。辛雷眼中滑过什么,丹田处内力轻微涌动,他继续说着话,继续试探道。 “你不是没有武功,你是武功尽失,哈哈哈……曾经不可一世的剑神也落到如此地步了。十年前,李门主为了你师兄打上了金鸳盟,没想到十年过去了,李门主还在寻找你师兄遗骨,可惜我帮不了你,我不知道他的尸骨在哪里。” “方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小桃子,你怎么在这里?” 屋外传来两人的对话,李莲花转身,露出身后的空门,好似毫无防备。 辛雷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然后手上猛地发力,一道强劲的内力冲断了束缚着他的铁索,他拾起较长的一段锁链,一个箭步上前就想要勒死李莲花。 这一切在转瞬之间发生,辛雷手中的铁索很轻易地就套在了曾经天下第一人的脖子上,只是在辛雷狰狞着脸,以为可以杀了李相夷的时候,却发现那锁链被一股更大的力气拽住,动弹不得。李相夷没失去武功?他惊疑不定际时,只觉后心一凉,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辛雷倒下以后,露出了站在他身后剑尖染血的方多病。 孩子还是要少见血。 桃清抱着桃梓,压根就没有进去。 第24章 第一愿24 “你得到你想要的消息了吗?” 桃清躺在莲花楼前摆放着的躺椅上,看着草地上跟狐狸精一起玩闹的桃梓,忽而转头问择菜的李莲花。 “没有。”李莲花将摘下的菜叶子扔到菜篮子里,“不过也不算毫无收获。奔雷手有一个从不离身的玉扳指,上面有金鸳盟的暗纹,那玉质地极好,整个江湖只有一个地方有出产,那就是昆仑玉城。” 桃清了然道:“所以,下一步我们就去昆仑玉城?” “对。”李莲花起身,将择好的菜端到屋内,准备做晚饭。他自解了毒之后,味觉恢复了正常,除了那些他突发奇想的神奇搭配,一般的菜他烧的还不错,尤其是桃梓跟着大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很少在做一些奇奇怪怪口味的菜。 桃清懒懒的,不想动,今日便打算坐享其成。她看着天边的夕阳缓缓落下,神色逐渐变得空洞。 【宿主,你还好吧?】 桃清撑着额头,语气淡淡道:“没事,只是有些无聊罢了。”她对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时常觉得有些孤独罢了。 李莲花看似孤身一人,实则跟很多人都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她不一样,她是强行走入这个世界的任务者,是真正的孤身一人,跟这个世界的任何人都没有联系。每一个任务者都要经历这种全世界唯有自己一人的孤独感。 桃梓?桃梓是她算计而来的产物,对她的牵绊不是很强。比如她今天消失了,她相信李莲花可以将桃梓照顾得很好。秀玉谷的姑娘们?她们已经找到了生存下去的方式,以后即便没有了她,也能过得很好。至于李莲花,他大概会伤心一阵子,应该不会活不下去吧? 有时候比别人知道更多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探索未知的事情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而早就知道结果的她不一样,她没有任何参与感,大多时间都觉得索然无味。 【宿主,你可以给予李莲花一些提示或者线索,趁早结束这无聊的寻找单孤刀的事情?这样以后再发生的事情就是没有经历过的,都是新鲜的事情。】 桃清不置可否道:“我凭什么呢,或者说以什么立场去提示他所谓的真相?我甚至不认识单孤刀这个人,凭什么说他不怀好意?李莲花若是带我去云隐山,或许我可以“不小心”翻出那些单孤刀恨他的证明,但如今的我从未接触过任何与单孤刀相关的人或者物品,说出来要如何取信于人。” 除非单孤刀现在就出现在他们面前,然后桃清抓着他告诉李莲花,你师兄还活着。否则的话,谁能信? 可惜单孤刀那个家伙,以前还会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出来溜达两圈,自从霉运降临之后,他是连门都不敢出了,因为实在是太倒霉了。 出门一趟就被人戳了一剑,躲在密室里,密室塌了,他差点被活埋,短短两年时间,他就已经遭遇了二十九次生死劫难,搞得整个封磬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一样,生怕哪一天起来,好不容易找到的主上没了。 “再说了,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保他性命无忧,其余的都不重要。李莲花可以凭借实力找出十年前的真相,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徒惹人怀疑,他自己查出来的总比外人说的更值得相信吧。” 每一个任务者首先要学会的难道不是隐藏自己,让自己泯灭于众人吗?不做多余的事情,不管多余的闲事,不发多余的善心,这才是完成任务最标准的模式。 【宿主,你应该也算不上外人?】 “不,我就是外人。”桃清眼睑微阖,“十年前的事情我不曾参与过,在他的所有故人面前,我就是一个局外之人。” 所有涉及到十年前的事情,因为不了解,没有经历过,所以,她没有话语权。 “系统,随便来点音乐。”为什么很多系统的宿主到了后面都放弃了这种另类的永生方式,因为精神上太累了,太孤独了。刚跟一个世界的人建立起羁绊,马上就要面临告别,然后去下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又一个轮回。 【好的,宿主。】 在夕阳笼罩之中,在微风轻拂之中,在系统悠扬的乐声中,桃清放空心情,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她虽然偶尔会出现一些情绪,但她绝不会允许这种情绪影响她太长的时间。 李莲花在厨房,透过窗户看了她半晌。他早就准备开始要做饭,只是到了这会锅灶还是冷的。 桃清这人,看似简单,有时候又格外复杂。她长着一双桃花眼,看着人的时候好像满目深情,可有时候他扫过她的侧脸,又觉得她的眼神格外冷漠。有时候她的情绪变化只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有时候又觉得她万事不萦于心。 她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孩子说生就生,不曾考虑是不是会成为拖累。她不交朋友,也不入江湖,她的人生好像都围着他转,其他的没什么目标,有一种活一天是一天的随意感觉。 李莲花以前虽然头悬生命倒计时,但他活着的每一天都在好好过,也尽量让自己过得舒服自在。但桃清不是,她很轻易就能获得数不尽的财富,吃穿都是用的最好的,但就是给人一种过日子很随意的感觉。 她能看着天空发呆半天,能躺着一动不动一整天。好似你不去推她一下,她就能在那里海枯石烂地坐下去。 她的身上有一种超脱感,跟以前命不久矣的李莲花很像,好像随时可以从这个世界抽离。李莲花甚至觉得如果有一天她想要走了,那么连桃梓和他都留不住她。 李莲花叹息一声,将锅灶点燃,从旁边的橱柜上取出他师父的菜谱,倒入油热好,再倒入菜翻炒一下,然后加入少许盐……三许盐…… 然后没一会就听到莲花楼外桃清忍无可忍的暴怒声:“李莲花,你又在尝试你的新菜谱是不是?把东西给我放下,放下……” 任你是何等脱俗绝世的仙子,在柴米油盐中都会变得无比真实, 油烟弥漫的厨房中,李莲花嘴角刚露出一个微笑,转瞬又变成一种可怜巴巴的委屈,他看着冲进莲花楼的桃清道,“我没有随意乱加东西,是严格按照师父的菜谱来做的,怎么,有哪里不对吗?” 桃清从他手里抢过锅铲,一边将人挤开,快速将锅里的东西捞出来,看看还有没有抢救的可能,一边将人和他的菜一起赶出了厨房,“去把桃梓抱回来,给他洗手。” 李莲花依依不舍地出了厨房,然后微笑着走向桃梓。桃清看着厨房里还没有烧的生菜,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宿主,他故意的。】 桃清:“我知道。但这样不是很好吗?”有个人能注意到她的心情不好,并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已经不错了。 只是在他们开始吃饭前,莲花楼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方多病。他以一种惊叹的语气看着莲花楼:“原来这就是莲花楼啊,李莲花,原来你真的是那个江湖第一神医,莲花楼楼主李莲花啊。” 李莲花瞪了他一眼,无奈道:“怎么你一直以为我是假冒的?” 方多病:“我自遇见你开始,你嘴里就没一句实话,跟传闻中的那个江湖第一神医可差太多了。” 李莲花连忙道:“我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大夫,江湖传言不可信。” 方多病提着酒,跟在李莲花身后好奇道:“活死人的事情我就不问了,一听就不靠谱。江水县治瘟疫,石寿村解人头煞,这些总是真的吧?” 李莲花啊了一声,点头道:“真的,真的。我呢,也就是多看了几本书,谁能想到,就这么巧,正好对症。”桃清不愿意接这个名头,破了她的规矩,那就只能是他认了。 方多病瞬间崇拜地看着他,双手做了一个揖,道歉道,“李神医,之前是在下得罪了。你是真的神医,不是假神医。” 李莲花:“什么真的假的,方少侠,你过来干什么的,不要告诉我是来蹭饭的?” 在桃梓亮晶晶的眼神中,方多病微微红了脸,他将手中提着的酒放在桌上,道:“我是带酒来跟你赔罪的。李夫人,小桃子,在下叨扰了。” 桃清微微一笑:“方少侠来得正好,一起吃点吧。请坐。” 桃梓也道:“方哥哥,坐下一起吃吧,我娘烧的菜,可好吃了。” 方多病将手中的剑放下,笑呵呵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本来是一家三口的晚饭,结果饭桌上莫名其妙多了一个来蹭饭的方多病,气氛变得有些拘谨。桃清吃完就带着桃梓去了楼上。 方多病好似有话要对李莲花说,但在饭桌上却被迫陷入了食不言的状态。桃清看他嘴巴动了好几次,憋得脸都有些红了,便体贴地主动上了楼。 男人之间的情谊嘛,体贴的女人应当知情识趣,主动避让。 桃梓三岁了,正是开蒙的年纪,到了楼上,桃清给他布置了描红的任务。她自己则一心二用,一边拿着桃梓新做的衣服给他绣可爱动物图案,一边竖着耳朵倾听方多病和李莲花的对话。 桃清一离开,方多病就自在多了,他看着李莲花熟练地刷洗碗筷的样子,忍不住调侃道:“李莲花,莫不是平日里洗衣拖地也是你在做?” 李莲花将洗好的碗擦干,一个一个放入碗柜之中,闻言白了他一眼,“我说方大少爷,这饭你也吃了,你是不是可以走了?夜路可不好走,先说好,我这莲花楼小,可没有你住的地方。” 方多病不高兴道:“别那么冷漠嘛,你好歹是我入江湖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朋友之间就应该多相处相处。” 李莲花敬谢不敏,“免了,你方大少爷不来找我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方多病鼓了鼓嘴:“我今天好歹救了你一命,你就是真的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李莲花不以为意道:“我也帮你破了一件案子啊,咱们可是两清了。”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方多病道,“百川院非要叫我破三个案子才肯收我,可本少爷又答应了灵山派,不将事情的真相外传。所以,破了这个案子。我还差三个案子。” 李莲花嗯嗯了两下表示听到了,“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方多病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李莲花了,压根不在意他的态度,自言自语道:“我之前还想着邀请你跟我搭档,一起闯荡江湖,做出一番事业。不过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小桃子还这么小,你也不方便到处奔波。” 李莲花没好气道:“那可真是谢谢方大少爷的体谅了。” 方多病展颜一笑,还略有一些得意:“不客气。” 第25章 第一愿25 大概是李莲花那莫名其妙的亲和力发挥了作用,方多病吃了饭不仅不走,还要拉着他一起喝酒,跟他推心置腹。 两个人在空地上点了一个火堆,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李莲花对着其他人都有一种疏离感,但是对着方多病却好似更多几分宽和,难不成他终于想要交朋友了? 桃清在二楼看见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她跟在李莲花身边两年多了,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命运这种东西,当真是难以难以捉摸。他该遇到的人还是会遇到,该碰到的事情还是会碰到。 “系统,或许我们选择的时间点太早了,我们应该等一切都结束了,尘埃落定之后再来。反正看这个情况,他绝对是能挺到那个时候的。” 【宿主,那不行的。那个时候李莲花的身世已经曝光了,他不死,皇帝会寝食难安的。他和皇帝必须得死一个。】 桃清想了想,道:“我可以杀了皇帝,然后保住李莲花的命。” 【……也不是不行,宿主,你要放弃这次任务,然后重启本位面任务吗?】 “我随便说说而已,系统,别那么较真。我觉得现在其实就挺好的。”桃清义正言辞地拒绝道。 她的视线重新投向李莲花,李莲花似有所感,回望了她一眼,对着她露出这个温柔的笑意。桃清挑了挑眉,虽然他们感情还算不错,但总觉得缺少了什么?难道是提早进入了老夫老妻的生活,缺少了一点激情? 【宿主,我觉得你每天都是激情满满。】每天鸡飞狗跳想要把人推倒的那种。这还不够激情满满的?宿主每天都在想尽办法魅惑他,可对方偏偏就是心动了却不上钩,越是这样,她那奇怪的胜负欲越是旺盛,越想要推倒他。 楼下,方多病已经喝醉了,他脸色酡红,醉醺醺道:“师父,你一手建立的四顾门,百川院,我一定会为你撑起来的。” 李莲花神色一凝,十分惊讶地看向方多病道:“你说你师父是谁?” 方多病喝了一口酒,他醉的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但一听这个问题,脸上立马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剑神李相夷。” 李莲花无奈道地扶了一把醉鬼:“那我怎么不知道李相夷还收过你这样的一个徒弟?” 方多病神色有些暗淡:“这事没人知道。”李相夷答应了他,等他学会基础剑诀就收他为徒,谁知道等他学会了之后,李相夷却失踪了。 李莲花就接了一句,“我猜他本人也是不知道的。”他的记忆中根本没有收任何人为徒的过往,如果不是他失忆了,那就是方多病在乱说。 方多病好似对李莲花的说法很不满意,他站起身来,将过往娓娓道来。四顾门副门主单孤刀是他的舅舅,曾经与李相夷见过一面。 李莲花这才想起记忆中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孩。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原来都是故人。 方多病喝醉了,已经酣然入睡,李莲花看着他的神色却更加慈爱了。这是师兄留在世上的亲人,他或许应该替师兄多照顾方多病一些? 李莲花神色悠悠,思绪瞬间回到了在云隐山的时候,他跟师兄相互陪伴,一同长大的日子。 突然,一道寒光从后袭来,察觉到危险的李莲花头也没回,抬手将手中喝空的酒坛朝后扔了出去,精准砸到了直飞而来的软剑上,他手一撑地面,整个人起身回旋,一气呵成,抬头看到的就是从二楼飞身而下,一把抓住弹飞软剑的桃清。 面对杀气腾腾的桃清,李莲花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叹了一口气:“怎么了?” 桃清不喜欢看李莲花陷在跟单孤刀的回忆中,她挑衅地看了李莲花一眼,“拔剑,今日就让我领教一下江湖人令人闻风丧胆的相夷太剑。” 别问,问就是想揍你。桃清眼睛发亮,她想揍他很久了。 李莲花偶尔兴致来了也会舞剑,但舞的都是他师父教给他的其他剑法。他自创的相夷太剑却是一次也没有展示过。用他的话说,就是相夷太剑是他自对敌的过程中创造出来的杀人剑法,太过于凶戾狠辣,不适合用来做剑舞。 李莲花不想跟她打,顾左右而言他道,“桃梓呢,睡着了?” 桃清点头:“睡着了,不用担心他。”她见李莲花迟迟不出剑,就知道他不想动手。 但今日可由不得你了,桃清嘴角微勾,提剑就攻了上去,完全没有留手的那种。 她的剑法李莲花见过,以快和轻灵为主,他见她杀人,只觉得剑法美到了极致,如今他直面这份杀机,却发觉她看似只出一剑,实际却出了很多剑,铺天盖地的剑网笼罩着他,让他直冒冷汗。 啧,她真的想杀了他啊。李莲花袖中的刎颈瞬间滑出,在铺天盖地的剑网中破开一个口子,人与剑一同从中脱离了出来。 桃清并没有趁机出第二剑。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远离莲花楼的树林中飞去。 月光轻洒,照在林间,落下一地细碎星光。 他立在树下,一身素色青衫,身姿挺拔,岳峙渊渟,她站在竹枝上,随风摇晃,粉裙翩跹,几欲乘风而去。 某一时刻,风停了,两人如同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动手。 李莲花手腕轻抖,手中的长剑宛如一道凌厉的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上挑起。这一剑快若疾风,瞬间划破了漆黑如墨的夜空,留下一道耀眼夺目的光芒轨迹。 与此同时,桃清亦是毫不示弱,她自空中俯冲而下。那一剑犹如流星坠地,携带着漫天璀璨的星光,气势磅礴地朝着李莲花疾驰而去。 两道身影在空中交汇,两柄长剑碰撞在一起,发出“铮”的一声脆响。这声音尖锐异常,震耳欲聋,在寂静的夜空中远远传播开来。火星四溅之中,一股无形的气浪向四周扩散开来,吹得周围的树叶沙沙作响。 两人的剑一触即离,眼神交汇间,彼此都很满意,是对对方的欣赏,也是对对方全力以赴的赞赏。 就在那一瞬间,两人同时向后疾退数步。他们的脚步并未停歇,如同两道闪电划过夜空,紧接着又以惊人的速度朝着对方猛冲而去! 桃清长剑往前一送,拦腰横劈,李莲花身形一闪,猛然跃起,脚尖轻踩她的剑尖,借力飞跃至半空,他手执刎颈,以雷霆万钧之势当头直直劈下。 桃清脚下轻点地面,娇躯向后微微一仰,看似退让,实则是以退为进。就在李莲花的剑即将落下之际,桃清犹如一条灵动的鱼儿般,从他身下迅速滑过。其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丝毫拖沓之感。甚至她还有空伸手在他胸口摸了一把。 待落到李莲花身后时,桃清甚至没有转身,手中长剑回转,化作一道寒光,如闪电般直直刺向李莲花的后心。这一剑速度极快,角度刁钻,显然是经过精心算计,不给李莲花任何喘息之机。 李莲花却也不慌,右脚一点,人便倒向了右边,同时在倒地的瞬间,以刎颈杵地,借着软剑反弹的力道,整个人如狂风一般,在眨眼之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左脚在地上画了一个半圆。 同时两人左手伸手对了一掌,同时借力向后飞去。桃清吹了吹手指,笑道:“李神医身材不错,挺结实的。” 被调戏的李莲花面不改色,“你的簪子也好看。”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手上,却是一根精致的桃花簪。 桃清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果然少了一根发簪。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她怎么一点感应也没有? 【在你沉迷男色,摸他胸口的时候。】系统幽幽道。 桃清咳嗽一声,俏脸一寒,倾身攻了上去。总感觉自己输了。 李莲花的剑法犹如鬼魅般玄妙难测、出其不意。每一剑刺出,都带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轨迹,让人防不胜防。而桃清的剑法则轻盈灵动且刁钻狠辣,她的剑就像一条灵活的毒蛇,总是能够找到对手招式中的破绽并给予致命一击。 一时间,剑光交错,剑气纵横。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李莲花的剑招时而如疾风骤雨般猛烈,时而又如清风拂面般柔和;桃清则凭借着自身敏捷的身手和精湛的剑术巧妙应对,将李莲花的攻势一一化解于无形之中。 月上中天,夜明如昼,遍地银辉,如霜似雪。 两人抬头望天,眼见已耗时许久,便很有默契地准备结束今晚这场切磋。 李莲花体内真气涌动,雄浑内力灌入手中长剑,刎颈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宛如凤凰于九天之上啼鸣,手中长剑瞬间挣脱了主人的束缚,如同闪电般疾速飞射而出!其速度之快,好似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这柄长剑所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被撕裂开来,发出尖锐刺耳的呼啸声,犹如万马奔腾时掀起的滚滚风雷之声。它挟带着一种无可阻挡、勇往直前的气势,似乎要将前方的一切阻碍统统破除。 桃清手腕轻轻一抖,手中的长剑便如灵动的蛟龙一般在空中急速划转起来。随着剑身的舞动,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搅动得泛起层层涟漪。刹那间,一片片翠绿的竹叶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如同雪花般轻盈。这些竹叶在空中打着旋儿,与剑影相互交织。 那些原本青翠欲滴的竹叶此时竟好似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轻纱,又像是抹上了一抹粉色的胭脂,竟像是置身于桃林之中,桃花纷飞,美不胜收。 凌厉的剑风裹挟着这些似真似假的桃花在林间飞速穿梭,所过之处,仿佛带动着无数闪烁的星光一同流动,宛如夜空中划过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留下一道道绚丽的轨迹。 明月沉西海。 桃花逐水流。 那携带主人一身真气的长剑,宛如两道闪电般于空中轰然相遇,刹那间,针尖对麦芒,双方剑刃交错之处火花四溅,发出铮铮鸣响,一时间竟难分高下,呈现出势均力敌之态。 突然,一股强大无匹的气劲从各自的剑尖猛然爆发开来,并迅速向着四周扩散而去。眨眼之间,便在空中形成了两个相互对峙的半圆形气场,其光芒闪烁,气势磅礴,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其中。 随即,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传来,犹如天崩地裂一般。紧接着,整个场地瞬间被一片耀眼夺目的白光彻底笼罩,那光芒强烈至极,亮得让人根本无法睁开双眼。 在白光的映照下,桃清倏然笑了。果然打架才是发泄情绪的最佳途径,这酣畅淋漓的一架只叫她浑身舒畅,神清气爽。 方多病自醉梦中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仰躺在地上,他抬头看天,只见星光闪耀,璀璨夺目。突然之间,他好像听到了山崩地裂的声音,又好似看到了耀眼的白光自远处的树林中喷洒而出,照亮整个天空。 他一个激灵,翻身坐起,却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看不真切,使劲揉了揉眼睛,再去看远处的树林,却只余一片寂静。方多病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只觉得看出了重影,他果断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原来是在梦里。 第26章 第一愿26 第二日,桃清的心情一直很好,好到路过阴气森森的古战场,入住奇奇怪怪的小绵客栈的时候,她还能高兴地哼上一曲。 今儿正是中元节,掌柜的又是安排人讲解附近古战场的事情,又安排跨火盆这样的仪式,倒是把诡异的氛围渲染得极为到位,让那些原本不在意这种事情的人也不由心中发寒。 李莲花留在大堂等着小二上菜,桃清带着桃梓上楼洗漱,收拾一下自身。这一路走来,风尘仆仆的,她是一刻也难以忍受。 桃清他们定的房间窗户在客栈大门那边,她远远就瞧见了方多病一行三人走了过来。 她诧异道:“这方多病怎么会在这里?他这次学聪明了,没有去翻莲花楼?”桃清有些遗憾道,她这次可是特意为了这个少爷,在莲花楼里加了十倍的迷药,方多病只要一踏入莲花楼的范围内,就会一觉睡到玉城的事情结束。 【这个我知道。主要是宿主将人养的好,李莲花除了身形纤细了些,气色看起来特别好,瞧着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他们之前在讨论金鸳盟的人,一开始也怀疑他是药魔,不过马上方多病就推翻了这个结论,他觉得药魔十年前就已经闻名于江湖了,但十年前李莲花也就十岁出头,年纪太小了,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是药魔。而且,因为你的存在,他是不敢去翻一个女眷的房间的,最终打消了强闯莲花楼的想法。】 桃清笑了笑,觉得这个方多病是有一些气运在身的。他终于长了一回脑子,结果就让他完美避开了她特意设下的陷阱。 楼下,方多病气势汹汹地质问着李莲花为什么将他扔在荒野。李莲花也很委屈地表示,都怪莲花楼太小了,真的住不下他这么大一个人。 两个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突然间,屋外狂风暴雨随着突然打开的大门席卷而至,一阵喧哗之后归于平静。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窗子外面幽幽乎乎飘着些碧绿色的点状影子,恍若鬼火,又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诡异歌声悄然响起,桃清低着头哄着怀里的孩子,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好似在应和窗外的诡异歌声,又好似只是心情紧张之下随意乱哼。 突然之间,一道黑影攀爬在她这间客房的窗户上,好似一道鬼影想要破窗而入,桃清一只手捂住桃梓的眼睛,一只手对着窗户上的那道鬼影隔空拍了一掌。一声惨叫声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重物落地的巨大声响。 桃清嘴角勾了勾,等你很久了呢,玉城主。来都来了,不留下点什么,怎么好意思走呢? 李莲花听到楼上的动静,脸色猛地一沉,他急忙起身,冲上了二楼,速度之快,令方多病目瞪口呆。他喃喃道:“没想到这个李莲花武功不怎么样,轻功倒是厉害。” 李莲花冲入桃清定的上房中,却见桃清正抱着桃梓,站在窗户边上,神色并没有丝毫的异样。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没发现什么问题,便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桃清将伸手将窗户推开,闻言风轻云淡道:“有人想要偷袭我,被我隔着窗户,一掌拍了下去,我也不知道对方是死了还是活着。”窗户一打开,外面的风雨就涌入房中,桃清忍不住后退几步。 李莲花闻言取了伞,撑在头顶,从窗户上探出头去看了一会,只觉得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方多病这个时候也终于赶了上来,一听有人偷袭就义愤填膺地表示要把人抓起来,他学着李莲花地样子探头看了一下,同样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对着身边的小厮吩咐了一声:“旺福,去外面看下,究竟是什么人。” “好的,少爷。”旺福急忙下楼,跟几个想要看热闹的人出了客栈,在客栈墙根脚下找到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众人合计将他抬了进来。 方多病上前,一把摘下他的面巾,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松了一口气道:“人没死,还活着。”就是身受重伤,再不医治就要没命了。 他不认识对方,但身边有人认识他,那人惊呼一声:“是玉城主,他怎么跑这里来了,还穿成这样?” 玉城那些前来寻找二小姐的护卫本来事不关己的站着,一听说是自家城主,便瞬间涌上前,一看就懵了。还真是他们家城主。怎么他们过来找二小姐,城主莫不是也过来找二小姐?可他怎么穿着夜行衣,还行踪鬼祟,被当成歹人打成了重伤? 从二楼走下来的云娇一听玉城主身受重伤,脸色瞬间一白,差点从楼梯上跌倒,她扶着楼梯,勉强站了起来,然后踉跄着奔跑下来,拨开人群,跪倒在地,眼中泪水滚滚,伸出的手颤颤巍巍的,半天不敢落在玉城主的脸上。她这一番情态,叫周围的人看了都觉得异样。这云娇姑娘跟玉城主关系这么好? 看了一场戏的桃清幽幽道:“这位云娇姑娘对这玉城主当真是情真意切。”为了一个男人,害了自家闺蜜,还要帮忙掩盖痕迹,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位云娇姑娘是玉二小姐的闺中密友,两家来往紧密,关系好些也是正常。”姑娘家的清誉重要,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不太好。 桃清撇了撇嘴,到底没再说什么。 方多病听他们嘀嘀咕咕地在说着小话,就是没人去看玉城主的伤势,他急切道:“李莲花,这玉城主的伤能不能治?” 李莲花还没有说什么,桃清就不耐烦道:“救他做什么,他可是要杀我的人,不救,让他去死。方少侠,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还是你觉得我们是烂好心的人?” 面对桃清这个苦主,方多病也理不直气不壮,闻言只能苦笑一声,道:“可他要是不醒,我们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偷袭李夫人你呀。” 云娇听到救不救的,好像突然醒过神来,急切道:“你们谁是大夫,救救他啊,快救救他啊。”看到众人无动于衷的模样,她的神色又变得狠厉,“你们若是不救他,就等着被玉城问罪吧。” 桃清嗤笑一声,“我倒是想要见识见识,玉城是怎么个怪罪法。” 云娇气急败坏,手指着她就要继续逼迫:“你!!!” “二小姐,二小姐不见了。”突然二楼又有人叫了出来。原来是玉城的护卫看到自家城主出事了,马上跑去跟二小姐请示,结果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应,他大着胆子推开房门,却发现自家二小姐根本不在房中。 玉城护卫感觉天都要塌了。先是城主身受重伤,再是二小姐不见踪迹,夫人回来一定会杀了他们的。玉城护卫凶恶地盯着众人,“来人,给我搜,若是二小姐出事了,你们一个也跑不掉。”言语间竟是将二小姐的重要性放在了城主之上。 大家都是是势单力薄的江湖散人,哪里比得过玉城的人多势众,没法子,只能任由他们挨个房间搜过去。结果在鹤行镖局的镖箱中找到了玉二小姐的尸体。 他们找到那位玉二小姐的时候,她蜷缩在镖箱中,尸体尚在淌血。 李莲花若有所思地看着玉秋霜的尸体。桃清捂着桃梓的眼睛,只瞥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这一刻,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玉城城主重伤,玉二小姐身死,这一惊天大案就在这小小的客栈中上演。真是叫人难以置信。 玉城护卫意欲将所有人押解进入玉城,尤其是打伤了玉城主的桃清,更是被当成重点嫌疑人。 本身李莲花的目的就是玉城,顺水推舟也就随他们去了。一路上,方多病是中气十足地嚷嚷着,倒是鹤行镖局的人一个个面如考妣,好像即将要奔赴刑场一样。 因为人太多,也做不到一人一个牢房,便一大群人关在一个牢房里。 众人在讨论玉二小姐离奇被杀一事,只有桃清毫不在意,她从挎包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布铺在干草上,然后她抱着桃梓坐在上面,神色有些微妙,这是她第一次坐大牢,她拉了拉李莲花的袖子,小声道:“李神医,你说的顺水推舟就是将我们都带到了玉城的大牢里?这体验感可不怎么美妙。” 李莲花咳嗽一声,道歉道:“抱歉,是我的失误。我也不知道这玉城的主事人居然不在城里,还以为能当面解释清楚。”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肯定能把他们从阶下囚忽悠成人家的座上宾。 桃清斜了他一眼,真诚建议道:“要不,我们打出去?” 李莲花摸了摸下巴,还是觉得不要了:“算了,等着吧,估摸着用不了多长时间,城主夫人就该回来了。”丈夫重伤,妹妹身死,他想那位玉城城主夫人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桃梓对于坐牢倒是接受良好,他只要跟在父母身边,在哪里都无所谓。只是,他捂着小肚子,有些不好意思道:“阿娘,我饿了。” 李莲花在客栈里吃了一肚子的瓜,他们两个可是什么也没有吃。从小绵客栈又跑到玉城牢房,桃梓是该饿了。好在桃清早有准备,随身携带的挎包里装着桃梓的零食水和各种东西。 桃清喂他吃了一些点心和水,然后听到了身边其他人咽口水的声音。她抬眼看去,原来是方多病。他此时正羞红了脸。看小朋友吃东西看饿了什么的,也太令人羞耻了。 他们在小绵客栈还没来得及吃饭就被抓了,之前李莲花请他吃瓜他也没有吃,所以是滴水未沾。 他的丫头心疼自己少爷,忍不住抱怨道:“这什么玉城,把我们关在牢里也不给吃的,是想要饿死我们吗?我们家少爷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方多病:“好了,离儿,别说了。相信少爷,我们很快就能出去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好在旺福怀里还有一些他们的干粮,唯一的一张饼,他们三个人分着吃了,虽然不顶饿,但肚子终于有了点货,不至于尴尬地叫出声来。 桃清给自己喂了一颗大补丹,也不觉得饿,她还顺手给李莲花也喂了一颗,“李神医,张嘴,请你吃糖。” 李莲花吃了一颗所谓的糖,觉得可以一天不吃饭了,他看了一眼桃清,发现她已经将东西都收了起来,便也识趣地闭上了嘴。 玉城的牢里格外阴冷,有几个体弱的都抱着自己的身体,感觉浑身都在发颤。李莲花伸手给小桃子度了一点内力过去,让他暖和一些, 桃清眼巴巴的看着他,一脸我也好冷的样子。李莲花白了她一眼,她那内力深厚得吓人,怎么可能会觉得冷。只是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认命地将一大一小两个都抱在怀里。 至于其他人偷瞄过来的眼神,那是什么,他看不到。十年后的李莲花,脸皮已经厚到了一定境界,他的少师剑都戳不破的那种。 第27章 第一愿27 天光大亮之后,就听说玉城城主夫人回来了,他们一群人被带去见了玉红烛。曾经的金鸳盟十二凤之一,确实是风姿绰约,袅袅婷婷,是角丽谯眼里容不下的那种女人,就是凶了点,看起来十分不好惹。大概是久居高位,掌一个城的生杀大权,才养成的霸道气度。 若非她对着自己喊打喊杀,桃清是喜欢这种性格的女人的。 玉城主重伤,没想到放置玉二小姐的尸身灵堂还是落了火烛,桃清猜测,那样的意外大概率是云娇做的吧。哪怕玉城主昏迷不醒,她还是想要将计划执行下去,因为他们一旦暴露了,玉红烛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可惜在她不是玉城主,只是二小姐的闺蜜,在玉府没什么心腹,所以大火很快就扑灭了,没有伤及玉秋霜的尸体,这才让那些护卫们躲过一劫,但死罪能逃,活罪难免,他们被暴怒的玉红烛打成了重伤。 小绵客栈的所有人都被带了过来,在玉城护卫虎视眈眈的目光中,瑟瑟发抖。 客栈的掌柜哆哆嗦嗦指着桃清道:“是她伤的玉城主,跟我们无关,你要找就找她好了,不关我们的事啊。”他只是普普通通的客栈老板,并不想参与这样的江湖仇杀啊。 桃清也没有否认,“是我伤的,可我是自卫,玉城主想要袭杀我在前,被我打伤在后,我还想问问玉夫人,尊夫到底跟我什么仇什么怨,要千里奔袭,跑到小绵客栈去杀我。”她一点也不怕玉红烛,意味深长道,“或许他跑到小绵客栈,想要杀的人不是我,只是阴差阳错之下,伤在了我的手里?” 玉红烛凝眉,冷眼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桃清道:“客栈里死的人只有玉二小姐一人,有没有一种可能,玉城主是去杀玉二小姐的,只是杀了人之后,他跳窗而逃,正好路过我的窗户边,而我感受到了他刚杀完人之后身上带着的杀气,所以朝他动了手?” 桃清说的煞有其事,听着的人都觉得很有道理。毕竟玉城主被发现的时候穿着夜行衣,行踪确实鬼祟至极。除了玉城之人,其他人跟他素不相识,自然无甚交集,所以没必要跑这么远去杀人吧? 李莲花手抵住唇,不让自己笑出来。她一通胡说八道,差点将人带到沟里去。关键是逻辑还挺通顺,听起来也十分有道理,倒也有几分胡诌的天分? 玉红烛若有所思,但她身旁的云娇却是站了出来,急切道:“秋霜跟城主素来和睦,城主又为何要痛下杀手,更何况,秋霜的尸体是在镖箱中找到的,如果是城主杀的人,他是如何在短时间之内做到这一切的?” 这说的也是啊,杀人总需要动机吧。这玉城主杀玉二小姐做什么呢,有什么好处? 鹤行镖局的镖箱一直有人守着的,其他人也没机会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啊。 可,玉城主的行踪诡异,且玉秋霜的死更加诡异。玉夫人的态度决定了大家的态度,所有人好像有志一同地忘记了玉城主,将重点集中在玉秋霜被杀一事之中。 有人喃喃自语道:“难不成真是鬼杀的?” “除了鬼,还有谁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人,还把尸体塞到镖箱里面?” 众人想到昨天夜里各种阴森诡异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玉红烛不屑道:“我还没见过鬼,你们谁来跟我说说,这鬼到底长什么样子?” 众人面面相觑,却是说不出话来,这鬼向来是听说过,没见过啊。 玉红烛冷冷一笑:“怎么,说不出来?听说濒死的人都能见到鬼的,我帮你们想起来。” 哇哦,这是要杀人啊。桃清捂着孩子的眼睛,生怕有血溅出污了他的眼。 李莲花神色一变,这玉夫人当真是不讲道理至极,真相还没有查明,她就要杀人泄愤了。 方多病气的脸都红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这玉夫人当真不把人当人看。他喝骂道:“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们怎么能这样草菅人命?” 他强压下脾气,好言好语道,“在下百川院刑探方多病,请玉夫人给在下一点时间,在下一定查明令妹被杀一事。玉夫人,你难道想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让令妹死不瞑目吗?” 百川院的?玉红烛心中杀心更甚,她最讨厌百川院的人了,这个方多病真是撞在了刀口之上。 李莲花看到了她眼中的杀机,心中有了些许猜测,他主动站出来道:“在下李莲花,不知可否让在下给玉二小姐看看?” 玉红烛这才屈尊降贵看了他一眼,“江湖第一神医,莲花楼楼主李莲花,活死人的那个?” 李莲花微微一笑,颔首道:“正是在下。” 玉红烛将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实在看不出这文弱的大夫有什么活死人的本事,她道:“你能把我家霜儿救活?”她竟好似完全不记得自己丈夫重伤,比一个死人更需要神医救治一样,只一心惦记自己的妹妹。 李莲花却道:“那还需要看过之后才知道,毕竟这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刚死之人和死了很久的人那也是不一样的,不知玉夫人可否让在下一试?” “我这个人脾气不好,也没什么耐心,但现在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救不回霜儿,你们所有人都要给她陪葬。来人,把其他人都带回牢中。” 李莲花连忙道:“在下的夫人和孩子可以留下吗?” 玉红烛自衬对玉城的掌控足够,闻言不在意道:“可以。” 方多病数次给李莲花递眼神,他却好似没有看到一样,只能被玉城的护卫压着走了出去。 只是没一会,李莲花还没有被领过去看玉秋霜的尸体,方多病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洋洋得意道:“有的人不愿意帮我,但我还能找到其他人帮我。”他还没有出门就遇到了丞相家的公子宗正明珠,两家的长辈同朝为官,自然是要给几分薄面。所以,方多病就被他给放了。 李莲花不走心地恭维道:“方少爷本事高强,在下甚是佩服。”他说是要去给玉秋霜看病,其实就是去验尸。他自己去的,当然不会带孩子去做这种事。 桃清带着桃梓在走廊处赏花,绕过一处假山,前面就是一处小池塘,却见云娇呆呆地坐在池塘旁边,失魂落魄的样子,好似想不开想要寻短见。桃清只觉得晦气,转身就想要离开,谁知道对方先一步看到了她,云娇提着裙摆怒气冲冲地追了过来。 “你伤了城主,怎么还敢在府中闲逛,你也不怕被人杀了?”云娇对她是有怨气的,心爱的人被她所伤,生死一线,他们想要将一切都推给鬼杀人的场景还没有布置好,玉穆蓝就折戟了。 桃清看了一眼这个天真又不值得同情的姑娘,忍不住笑道:“云娇姑娘,我能把你的城主打成重伤,你猜,我能不能把你也打成重伤?” 云娇忍不住后退一步,色厉内荏道:“我警告你别乱来,这府里到处都是护卫,我叫一声,就会有人来救我了。” 桃清翻了一个白眼,“我当然不会乱来,当然也请云娇姑娘你离我远一点,不然我不小心误伤了你可就不好了。” 云娇被她那不屑一顾的神色刺激得到了,恨声道:“你!!!”只是她想到自己的目的,拼命平复了自己的心绪,望着桃清,露出一个哀求的神色,“那个李莲花真的是江湖第一的神医,他是不是能救城主?” 玉夫人对玉城主当真是不在意极了。他重伤昏迷,她甚至没有想着给他请一个厉害点的大夫,用最好的药,好似任他自生自灭。云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她从骨子里对霸道强势的玉夫人怕极了,压根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每日里只能看着心爱之人无知无觉地躺着,默默流泪。 桃清对这种小姑娘是没什么耐心的,她实话实说:“为什么要救,凭他想要杀我吗?”若非遇到的是她,搁旺福那,他可是真把人给杀了,就是为了制造混乱,引出玉秋霜失踪之谜。 云娇神色哀切,几乎要给她跪下道:“他不是故意的,只是无意惹到了你,你放过他,好不好?” 桃清却道:“真不是故意的吗?云娇姑娘,他难道不是为了制造混乱,想要随便杀一个人吗?”她突然靠近云娇,声音和缓,却如利刃一般扎进云娇的心里,“云娇姑娘,那玉二小姐是不是也求过你,那你为什么不救她呢?” 这话一出,玉娇娇躯一震,惶恐退开两步,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你……你……”。 “我怎么会知道?”桃清却是不管她的神色,只淡淡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上的事呢,做过了总会留下痕迹的。” 云娇像是遇到了洪水猛兽一般,尖叫一声,仓皇逃走了。 桃清将捂住桃梓耳朵的手放了下来。这有些人武功不高,但别的杀伤力也很强,比如声音。 李莲花从假山那一边走过来:“你怀疑玉秋霜的死跟云娇有关?” 桃清歪头看他:“李神医,你是要考我吗?那玉秋霜的尸体,我虽然只看了一眼,但我知道那不是刚死的尸体,而是死了很多天的尸体。所以,小绵客栈你们看到的活生生的玉二小姐一定是假的,而在小绵客栈中唯一跟她接触过的人云娇的嫌疑最大。” 李莲花道:“你说的不错,我也这么觉得,她的尸体腐烂程度远超寻常,死亡应该有一段时间了。”他有些苦恼道,“只是,我在她的尸体上发现了两处完全不同的致命伤。有人杀了她两次或者两个人分别杀了她一次?” 桃清神色轻松,不负责任道:“那是李神医你和那个方大少爷要查的事情,我可不负责查案。” 她走在前面,李莲花落后一步,他看着她兴致缺缺的侧脸,突然道:“我有一种感觉,你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玉二小姐身亡真相。我说的对吗?” 一般人面对一个案子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现呢?除了方多病那种想要亲身参与的,其他的也会对真相保持一定的好奇之心。像桃清这样从头到尾对真相的揭露毫不感兴趣的,大多是因为她早就知道了真相。 桃清也没有否认,只是道:“李神医,你不是也一开始就猜到大半真相了吗,如今看过玉秋霜的尸体,怕是已经确认了吧,可你还是在引导着那位方刑探一点一点去发现真相,一步步应证你的猜测。” 李莲花笑笑不说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由着她去猜测。 桃清玩味一笑:“李神医,那玉夫人性子霸道,怕是查出了真相也不会让外人插手。你有没有什么外援,是不是赶紧去请?否则的话,到时候得凭着我们两个打出去,当然,我也是不介意的,但你是不是做好了回归另一个身份的准备?”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面不改色道:“什么回归,什么身份,难道我除了江湖游医的身份,还有什么别的身份,这我怎么不知道?” 桃清:“呵……当然有,比如小桃子的爹?” 两人隔空对视,脸上的笑容如出一辙,就是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第28章 第一愿28 “这玉二小姐,所爱之人皆不爱她,还一个个都不想放过她。”李莲花有感而发,神色却有一些萧索和落寞。 他掐着时间,引导着方多病一点一点还原了玉秋霜被杀的所有真相。 玉二小姐十分不幸,她先是发现了姐姐跟未婚夫在偷情,被人隔空打了一掌,她拖着重伤之身去闺蜜那里求救,谁能想到,又碰到了姐夫跟闺蜜在偷情,被姐夫又打了一致命一针。 这一掌一针,断送了她的生机,让她绝无生还的可能。 李莲花眉头微蹙,神色郁郁,好似在为玉秋霜感到悲伤,实则他是通过玉秋霜,想到了被所有人辜负的李相夷, “阿爹,桃梓爱你,阿娘也爱你。”桃梓一句话就打断了他的伤感,让他心中充满了暖意。李莲花看着抱着桃梓对他微笑的桃清,觉得他这一生,也不全部都是笑话。这世上还有真心相待之人。 方多病摸了摸自己身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嘟囔了一句,李莲花你也太矫情了,还要小孩子安慰你。他抽出尔雅剑,跟玉城的人打成一团。 好在鹤行镖局以及百川院的石水和监察司的杨昀春都到位了,终于将玉城所有人都收押。 这是桃清第一次见到百川院的石水。石水这人,她仰慕李相夷,一直在为李相夷打抱不平,可实际上又总是无能为力,左右不了佛彼白的决定,只能随波逐流,在佛彼白石四人之中,影响力最低。她看不惯其他三人,心中有气,却又对他们有割舍不下的情谊。她很矛盾,也很优柔。 但矮个子拔高个子,她跟佛彼白站在一起的时候,竟然已经是最好的那一个了。又因为她是女性,桃清对她也不算讨厌。所以,最好就是无视。 桃清看着李莲花,他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压根没有回头看石水一眼。还是不愿意见那些旧人? 她伸手拉了一下李莲花,差点把他拉一个踉跄。 李莲花回头无声询问她。 桃清笑了笑,道了一声没事,“你慢点走,等等我啊~” 他们如今已经走出了百川院那些人的视线,脚步当然可以放慢。李莲花便也不着急了,与她一起放慢脚步,与她共赏玉城的景色。 方多病软磨硬泡跟石水表示这玉城案作为他入百川院考核第一个案子,等石水答应之后,他一回头,发现李莲花不见了,气得他原地爆炸。 李莲花他们在哪里?正在去玉城后山的路上。宗正明珠和玉红烛口中隐隐提及不能为外人知道的后山显然隐藏着什么秘密。而玉秋霜一开始也是因为触碰了后山的禁忌,这才被宗正明珠痛下杀手。 玉城后山有什么?有药魔的生死障,有闭关的笛飞声,还有角丽谯和她的左膀右臂雪公。桃清心中思索着将这些人都留下的可能。嗯,只要李莲花拼着暴露的可能,他们就可以将金鸳盟的人,包括笛飞声都给抓了。 桃清看着自己怀里睁着眼睛四处张望的桃梓,有些后悔将他带过来了,就应该让方多病给她看着孩子,不然动起手来,不太方便。 李莲花好似也是这样想的,他自觉将孩子抱了过去。小声道:“算了,刚才的爆炸声动静太大,很快就会把百川院和监察司的人引过来。笛飞声武功不弱,一时半会拿不下他,我们等下次再找他。” 笛飞声重出江湖,再要找他便没有那么难了。这次不成,自有下次的机会。虽然他很想要找到师兄的尸体,但都已经找了十年了,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的时间了,他更厌烦身份暴露之后会遇到的各种麻烦。 “你们两来,怎么还带了个尾巴?”药魔慢悠悠走过来,显然没有把尾随而来的人放在眼里。 “这玉红烛是越发没用了,什么人都能到这儿来,”角丽谯妩媚一笑,只是在看到走出来的桃清那张脸时,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厉声道,“药魔,把你的宝贝毒虫拿出来,把她的骨肉都给我啃干净。”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愤恨地看着桃清。她决不允许这世上有比她更貌美的女子出现,甚至比她差一点也不行。她要在美貌这一领域,一骑绝尘,让所有人望尘莫及。 尤其是在尊上出关的时候,看到的第一眼只能是她。别的,任何女人都不行。 桃清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并没有用尽全力,她身上带着各种药,药魔的那些宝贝毒虫争先恐后地逃走的,半点近不了身。 角丽谯见状更生气了,她和雪公同时拔剑,加入战场,桃清仗着自己的绝顶轻功,将三人溜得团团转。 终于,石水到了,她一鞭子将药魔卷了过去,捉队厮杀。桃清剩余的对手就变成了两个,她更轻松了。 “李莲花,你没事吧?”方多病看到抱着桃梓躲在草丛里的李莲花,忍不住跑过去询问。 李莲花将人拉住,跟他一起蹲在草丛里,“小声点,你想把他们注意力都引过来吗?” 方多病看不得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嘲讽道:“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没出息,每次遇到危险都躲在你夫人身后,你好意思吗?” 李莲花斜了他一眼,反问道:“你怎么不上?” 方多病语塞,随即瞪着李莲花道:“我不是被你拉过来的?” 李莲花摆摆手,“那你去啊,我不拦着你。” 方多病看着那边打得激烈,虽心向往之,却也有几分自知之明,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抱着剑嘀咕道,“那不是有石水姐姐在嘛,不需要我过去。再说了,我走开了,你怎么办?万一他们看你弱,想要抓了你做人质呢?” 李莲花什么也没有说,但眼神直白地表示了他的鄙夷。 方多病无视他的鄙视,一本正经地对着小桃子说:“小桃子,我们可不能跟你爹一样,武功就要从小练起,这样长大以后才能横扫江湖。”他诱哄道,“小桃子,你想不想学武功?” 桃梓如小鸡啄米般点头,脆生生道:“我想学武功。” 方多病道:“那方哥哥教你武功,你拜我为师怎么样?我可是天下第一剑神李相夷的徒弟,你拜我为师,你以后就是李相夷的徒孙。” 谁要当李相夷的徒孙?李莲花一脸黑线,然后将小桃子的脸转了一个方向,不让他看到方多病那诱骗无知孩童的丑恶嘴脸。 方多病不乐意了,“李莲花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本少爷是不是?” 李莲花无语道:“方大少爷,就你还想给人当师父?再回去练个十年吧。” 被李莲花嘲讽,方多病气得炸了毛:“咱们来比划比划。” 李莲花语气还是淡淡,说出的话却气人:“不比,不比,等你什么时候能打过小桃子他娘,你再说要给小桃子当师父,我就不拦你。” 方多病看了一眼场中将角丽谯和雪公两个人压着打,却没有丝毫败迹的桃清,顿时不说话了。他刚才一时嘴瓢,光记得李莲花武功差强人意,却忘了小桃子还有一个高手娘,当然是轮不到他来教导的。 “不必纠缠。”笛飞声逆着光从石洞中走出来,身姿挺拔,气势雄浑,有一种无与伦比的霸道,“还有事要做,走。” “是,尊上。”角丽谯几人一听,就毫不犹豫放弃跟他们几人的打斗,跟随着笛飞声的脚步离开。 方多病一听他们叫尊上,就激动的不得了,想要探头去看,却被李莲花摁住了头,不让他露头,这个时候出去不是找死嘛。 【好帅。宿主,你真的不考虑换个对象吗?真男人就要像笛飞声这样的威武霸气。】 “你一个系统知道什么是真男人?”桃清以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笛飞声,嘴里却说着否定的话:“不用,不考虑。这种男人太冷硬了,我不喜欢,其次,攻略笛飞声之前,你要先干掉角丽谯。”角丽谯这样的疯批美人都搞不定的男人,就问这世上还有谁能搞定? 金鸳盟笛飞声伤势痊愈,重出江湖,这样的消息一旦放出去,整个江湖都会为之震动。 显而易见,未来的江湖必有波澜,李莲花心事重重,方多病却仿佛打了鸡血一样,“笛飞声没死?笛飞声没死,那李相夷一定还活着,对不对?” 没有人理他,他也兴致勃勃,“我就知道,他一定没死,一定还活着。只是被什么牵绊住了,所以才没有现身。” 李莲花闻言苦笑不已,却没有反驳方多病。桃清就看着李莲花不说话。他不是被什么牵绊住了,他是不愿意再回到过往,回到李相夷的过去。 只有趴在李莲花肩头的桃梓应和他,“方哥哥,这个李相夷对你很重要吗?为什么笛飞声还活着,这李相夷就一定活着?” 方多病双手叉腰,道:“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懂这个,李相夷的武功天下第一,他跟笛飞声东海大战以后一起失踪,武林一直传言,说他们两个同归于尽了。但如今笛飞声出现了,那么武功比笛飞声还厉害的李相夷一定在江湖的某一个角落里,等着合适的时机出现。” “哦。”小桃子懵懵懂懂的,不是很明白这其中的逻辑关系,但是没关系,方多病也不是要他明白这个,只是自己的喜悦没地方发泄,找个人分享而已。 桃清拉了拉李莲花的手,笑着挠挠他的手心。你看,你还是被人期待的,这江湖从没有忘记过李相夷。你可是整个江湖的白月光啊。 李莲花无奈地抓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这江湖确实没有忘记李相夷,却也只需要一个被捧上了神坛的李相夷,作为号召江湖人团结一致共抗金鸳盟的精神象征。 他是普普通通的李莲花,不是惊才绝艳的李相夷,所以江湖需要的不是他。 第29章 第一愿29 两人回了玉府暂做休息,便打算离开,只是在离开的时候,桃清借口有东西落下,回了客房。李莲花抱着桃梓在走廊等她。 他思索着要如何找到笛飞声,向他打探师兄尸骨的消息,不经意抬头之间,他看到了并肩走来的乔婉娩和肖紫矜。 他们男的英俊,女的貌美,言语之间神态亲密,并肩走来的时候仿若一对璧人。李莲花神色一变,脚步回转,下意识想要躲开,但眼神却好又不受控地朝他们看去。紫衿,阿娩,当真是好久不见了。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他的眼中,李莲花神色怅然间,猝不及防对上了另外一双平静过了头的眼神。桃清斜倚在院子里的门洞上,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他的心脏骤然紧缩,神色一僵,咽了咽口水,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宿主,你明知道乔婉娩和肖紫矜会来,你其实可以想办法避开他们见面的。】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看见的场景呢。”桃清语气幽幽,“我只是想看看他到底还有没有白月光的位置,但结果却显得我有些自作聪明啊。”言语可以骗人,但下意识的眼神和动作骗不了人。她有些意兴阑珊,转瞬之间就消失在门洞之后。 【宿主,人类有句话,人心是经不起试探的。】 “我知道啊,但还有一句话,叫明知不可而为之。”大概是她生了一些妄念,想要证明一些什么。 【宿主,李莲花做李相夷的那些年,跟乔婉娩,跟四顾门绑得太紧密了一些,如果将那些人从他身上剥离,那么属于李相夷的记忆还有多少呢?】 桃清冷笑道:“我是来做任务的,又不是来受气的。”惹恼了我,把他们都杀了,大不了扣积分嘛。 【……】嘴比你的剑还硬。 旁观了整个过程,却被这种修罗场气氛吓得说不出来话的方多病这才小声嘀咕道:“李莲花,你完蛋了。”叫你看江湖第一美人看呆了吧,结果被抓了个正着,他武功还这么弱,回头别被李夫人打死了。方多病有些同情地看着李莲花,好似已经预见了他未来被打个半死不活的模样,差点笑出声来。 李莲花不轻不重地看了他一眼,将桃梓往他怀里一塞,“帮我照顾一下孩子。”他运起婆娑步,脚下生风,人眨眼就不见了。 留下方多病跟桃梓大眼瞪小眼。他心里骂骂咧咧,死莲花,你怎么把孩子扔给我,本少爷看着像是个会带孩子的人吗?只是,好像,那死莲花也没有别人可以托付了。 方多病心中陡然生出一股责任感,他对着小桃子和蔼一笑:“小桃子,你别怕,方哥哥会照顾你的。”突然间,方多病听到远处有一个熟悉的女声在叫他的名字,他吓了一个激灵,一把抄起小桃子,拔腿就跑。啊啊啊,小姨来了,快逃,快逃。 桃清将轻功用到极致,整个人如同一道风,瞬间跨过半个玉城,消失在天际。 【宿主,你跑太快了,他都看不到你的背影,怎么找你?你到底是想让他跟上,还是不想让他跟上?】 桃清摆烂道:“随便。烦死了,他都见到他的白月光了,还不许我闹闹脾气?”最讨厌有白月光的男人了,哪怕明知道他现在喜欢自己,可白月光的杀伤力不是一般地大,不可能完全从心里拔除的。真怕他们哪天就死灰复燃了。 山顶的风很大,吹得人衣裳飒飒作响。桃清仰躺在悬崖旁边的一棵大树枝桠上,面对着天空出神,整个人随着狂风轻轻摇晃。裙摆飞扬,好似一只要坠入悬崖的蝴蝶。 她从玉城不知道谁的房间中顺了一壶酒,也没拿杯子,就着壶口,喝了一口,结果因为太过于难喝全部喷了出来。她将那壶酒从悬崖上扔了下去,然后从自己的空间中掏出一壶酒,仰躺着着慢慢喝。 系统感受到她心情不好,小心翼翼道,【宿主,要不来个小黑屋,强制爱?】 “呵……若是解毒之前还有几分可能,如今解了毒恢复了全部功力的李莲花,我但凡有那么一点想法,他能把我头盖骨掀了。” 桃清也有一些惆怅,看来是给他解毒解得太早了,不然,他如今哪里打得过她,敢生出一点别的心思,腿给他打断了。 李莲花的速度很快,他没有多犹豫一秒,将孩子扔给方多病之后就跟着出了门,他甚至顾不上在百川院众人面前暴露的可能,将婆娑步用到了极致。 可他还是没有找到她。他站在玉城门口,眼前所见是荒凉贫瘠的高山,却没有看到半点人影。李莲花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婆娑步还不够快,否则的话,他怎么会追不上桃清呢? 桃清是以轻功飞走的,所以地面不会留下她的足迹,可她若是踩着树梢飞走,就更不会留下痕迹了。玉城的风很大,那些树木本就被吹得簌簌直响,便是有人踩在它们身上,也并不会有太大区别。 如果她离开了玉城,她会去哪里?去莲花楼或者他们初遇的那个山谷?不,应该不会,如果她不想让他找到,那她就不会回去。可她有其他的落脚地点吗? 人海茫茫,他该去何处寻她? 李莲花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对桃清的了解太少了。虽然她每年都会外出,可终归是会回来。所以,他没有问过她,出了莲花楼,会去哪里。 他好像找不到她了。 心中似是被蚂蚁咬过,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他总想着两个人哪怕亲密如夫妻,也需要有自己的私密空间,所以从不过问她的事情,好似在不经意之间忽视了她许久。如今想要去了解,却发现无从下手。 她会不告而别吗?不,不会的。以她的脾气,难过了肯定想要打他一顿,绝不会自己生着闷气离开。 或许,她还在玉城,只是在玉城的某一个角落里。狐狸精呢,狐狸精哪去了?这关键时刻怎么不在。 李莲花回了一趟玉城,结果发现不仅狐狸精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方多病也不知道带着桃梓去哪里了。 他看着玉城外面的悠悠群山,突然笑了起来,既然不知道她在哪里,不如就一寸一寸找过去,总能找到的。 桃清躺在树上,一直等他,结果等到太阳都要下山了,她都睡了一觉了,却半个人影都没有等到。她的神色有些微妙,难不成,她在他心里真的一点点份量都没有? 她那秀美的面庞此刻因为恼怒而显得越发冷肃,只是双眉紧蹙,嘴角勾起一个冷笑,一股强大的低气压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体内的真气不受控制地向外泄出,形成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气流波动。 这些气流如同狂风骤雨般席卷而出。刹那间,原本挺拔屹立的大树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烈拍打了一下似的,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树枝在风中胡乱摆动,相互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翠绿的树叶也纷纷脱离枝干,如雨点般簌簌而下,在空中打着旋儿飘落在地上。 不远处,原本已经失望打算离开这个山头的李莲花猛地转过身来。 在那纷纷扬扬的漫天落叶之间,在金色的夕阳笼罩之下,他心心念念、一直想要找到的那个人,终于找到了。 她的身影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显得格外修长和婀娜,一袭粉色长裙随风轻轻飘动,在周围的环境中明明是那么显眼,可为什么之前他就是没有发现呢? 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脸,精致的面庞被霞光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那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翅膀一般轻轻颤动着,脸色微红,好似有些气恼。 他犹豫着不敢上前,只微笑着地望着她,心中涌动着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原本正在气头上的桃清感受到了一道强烈的目光在注视着她,倏然转头,就看到了李莲花还来不及收回的纵容而宠溺的眼神。 她的神色蓦然变得奇怪,似开心又似恼怒。她咬着牙,恼羞成怒地骂着系统:“系统,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他就在这里。”这搞得她刚才发脾气就像是送上门去给人发现一样。 【宿主,你没问啊。】 桃清生无可恋地躺了回去,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眼睛一闭,开始装死。这种大型社死现场,就让她去死吧。 李莲花缓步走到树下,张开嘴巴,才刚说了一个“你”字就被桃清呵斥了一声。 “闭嘴,不要说话。”桃清爬了起来,怒目瞪着他,语速极快道:“你想说什么?” “说李相夷和乔婉娩早就分开了,如今的乔婉娩已经移情别恋,和肖紫衿在一起了?” “还是说你不喜欢她了,只是见到故人心中略有触动,一时没反应过来?” 话都让你说完了,还要我说什么?李莲花一脸无辜地抬头看她。 桃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色已经冷静了下来:“这话你自己信吗?” 李莲花眨眨眼,诚恳地看着她,老实点头,信啊,为什么不信。这就是事实啊。 他着实长了一个好相貌。没了李相夷的俊美桀骜,李莲花身上那种天然的纯净反而凸显了出来。桃清觉得什么乔婉娩,角丽谯,在李莲花面前都完全不够看得。谁能比他更好看? 看着他那委屈的,带着一点小情绪的表情,桃清突然放低了声音道:“李莲花,忘了她好不好?” 她双手撑了一下树枝,突然从树上跳了下来,李莲花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将人抱了一个正着。 将人抱在怀里,闻着熟悉的桃花甜香,他那着急惶恐的内心终于多了一些圆满的感觉。 他将人拥在怀里,轻吻她的发丝:“抱歉。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是我还要说,李相夷跟乔女侠真的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李莲花最喜欢桃清了,他是认真的想要跟她过一辈子。” 桃清抬头看他,看他眼中好似溢满了深情,她却抬手捂住他的眼睛。“我知道。” 他纵容她的得寸进尺,放任她的肆意妄为,可又好像害怕她哪一天后悔了想要离去,而他做好了随时放手的准备。他总是觉得她太年轻,不相信她始终如一,所以,哪怕他们定了婚约,但没有正式成亲之前,不敢越雷池一步。 桃清叹息一声,另一只手一寸寸抚过他的脸庞,最后停留在他的唇瓣,她踮着脚尖,倾身去吻他。这一吻,从一开始的缠绵悱恻,到后来凶狠激烈。 最后,她在他唇上重重咬了一口,又温柔地将咬出来的血珠一点一点舔舐干净。桃清退开一步,将手从他眼睛上挪开。 她朝着他笑了一下,唇上带血,有一种别样的妖异,笑容明艳亮丽,灿烂至极,然后她猛地推开他,一个后翻,跳下了悬崖。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对我不是没有心,但我也知道你的心里还有别人。 李莲花抓她不及,眼睁睁看着她纵身跳下了悬崖,心脏骤停,一口气上不来,差点跟着她跳下去了。 只是紧接着,一声鹰啸响破长空,她稳稳落于鹰背之上,乘着那巨大的雄鹰,直飞天际。她背对着他,朝他摆了摆手,像是告别。 “疯了,你真是疯了。”李莲花气得牙齿都差点咬碎。 桃清听到了他的话,回头看他一眼,眼中的神色颇有一种都疯了才好的意思。 不疯魔不成活。 李莲花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捏了捏眉心,感觉头疼无比。眼角瞥到地上的树叶上好像有什么痕迹,他便弯腰捡了一片。果然,他没有看错,树叶上用剑气刻了字。 “自古多情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辞别再无相见日,终是一人度春秋。”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词中满是别离意,李莲花看了却不觉得伤心,反而笑出声来。他好像能想象得到,她是如何百无聊赖在树叶上刻字,说不定刻的时候还咬牙切齿,想要捅他一剑,然后,日后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只是,李莲花却觉得,她还有闲心在这里刻下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说明她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生气。 他一直提着的心突然就放下了。看来日后哄一哄还是能把人给哄回来的。 桃清是不知道李莲花已经看穿了她的心口不一,外强中干。她正乘着神鹰去追逐落日,风吹过她的脸颊,让她心情十分愉悦。 【宿主,我们去做什么?】 “品酒赏花看美人,烹茶抚琴观日月,做尽一切风雅之事。” 【宿主,你装个失意人也装得像一点啊,不然回头被人发现了,多伤感情?】 “被他发现了更好,闹脾气就是要让他知道,不然的话,他还以为我没脾气。”她遵守跟他的约定,找到单孤刀的尸体再成亲,未尝不是给他时间彻底告别过去。 可这进展未免也太慢了,得推一下他。 第30章 第一愿30 李莲花一个人回了莲花楼,却发现方多病和桃梓正在莲花楼里吃晚饭。小桃子看到他回来了,立马扔下勺子,从桌子上跑下来,跑过去抱他的大腿,“阿爹,你回来了。” 李莲花摸了摸他的头,“嗯,阿爹回来了,小桃子今天乖不乖啊?” 小桃子眯着眼睛,在他手掌中蹭了蹭:“我乖。有好好听方哥哥的话。” 方多病抱着臂站在一旁,看他们两个亲热完了,这才忍不住开口抱怨道,“怎么去这么久,都一整天了,你才回来?你自己儿子就这样扔给本少爷带,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要不是本少爷会做饭,我们两个都要饿死了。” “还有,你没事在自己家设那么多机关迷药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本少爷差点中了药,要不是小桃子还记得机关在哪里关,本少爷就要被迷药放倒了。到时候留小桃子一个孩子,丢了都没人知道?” 李莲花连忙止住他的喋喋不休,“停停停,方少爷,你一下子说这么多,让我先回答你什么好呢?” 方多病:“我今天帮你带了这么久的孩子,你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 李莲花闻言拱了拱手,郑重道了谢:“谢谢方少爷啊。”在孩子面前,他总是要有礼一些。 方多病第一次听到他言辞恳切的道谢,傲娇地哼了一声,“不客气。不过,李莲花,你怎么回事,出门一天了也没把你娘子哄回来?你不是能言善辩,舌灿莲花吗?哄个人都不会了?” 小桃子也抬头看他,期待地问:“阿爹,阿娘呢,她没有回来吗?” 李莲花剜了方多病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蹲下身,跟小桃子说话:“阿娘暂时有事离开了,过几天就回来了,小桃子陪着爹爹在莲花楼里等阿娘回来,好不好?” 桃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没有落下来:“可是小桃子会想阿娘的,她要去很久吗?” 李莲花连连向他保证:“不会很久的,她办完了事就会回来了。到时候要是她不回来,那阿爹就带着小桃子去找她,好不好?” 桃梓抽噎着鼻子,点点头:“好。” 李莲花将小桃子安抚好了,这才看向方多病,嫌弃道,“你怎么还没有走。现在我回来了,方少爷你可以走了。” 方多病愣了一下,然后瞬间炸毛,“好你个李莲花,你过河拆桥,用完了人就扔?本少爷辛辛苦苦帮你带了一天孩子,结果你就这样对本少爷的,回来了就赶人?” 李莲花去厨房看了一眼,还有剩余的饭,就给自己盛了一碗,打算就着桌上剩余的菜,随便吃了两口。 “可是,方少爷,你虽然帮我带了一天孩子,但玉城的案子我也帮你破了,要不,就两清了?” 方多病嘟囔道:“两清,两清,你怎么天天就想着跟别人两清了呢?我跟你说,朋友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忙,而不是斤斤计较人情多少的事情。” 李莲花才懒得跟他分辩这些,他转移话题道:“对了,方少爷,你的丫头小厮呢,你在我这里,都不管他们了?” 说到这个方多病就更郁闷了,“也不知道我家小姨是怎么知道我在玉城的,她跑过来想抓我回去成亲,我当然是不乐意的,但旺福和离儿被她抓回去了。” 李莲花若有所思,看来想要甩开方多病,只要通知他的家人就是了。 几人很快吃完饭,收拾了碗筷。李莲花烧水给桃梓和自己洗了澡,至于方少爷,当然是自己的活自己干,李莲花才不惯着他。 只是要睡觉的时候,桃梓却拉着李莲花的衣袖,充满期待地问他:“阿爹,我今晚可以睡在二楼吗?”他夜里其实跟桃清睡得更多,所以更喜欢睡二楼。 李莲花有些为难,毕竟二楼是桃清的地盘,他趁着对方不在,住进她的房间算是怎么回事?方多病却是奇怪道,“怎么李夫人不在,你进不去二楼吗?没有备用钥匙?李莲花你不是很会开锁吗?灵山派的柴房你都进去了,自己家总不会进不去吧?” 李莲花一个眼刀甩过去,恨不得给他下药,把人丢到莲花楼外面去,只是当着小桃子的面,不太好干坏事。“行了,方少爷,你今晚住楼下,不过我们可说好了,明天你就走了,你去查你的案子,我去找我的人,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可别赖在我莲花楼里啊。” 方多病虽然被他赶瘟神一样的态度搞得不太开心,但也知道他们两个目的不一样,他要赶紧破三个案子加入百川院,而李莲花的首要目的肯定是哄回他的娘子,于是爽快道:“行,本少爷明天就走,不打搅你找夫人。” 李莲花领着桃梓往二楼走去。说实在的,自从二楼的地盘归了桃清之后,李莲花就没有往二楼去过。当他打开卧室大门的时候,一阵桃花香扑面而来,着实让他愣了好一会。 打开灯罩,拔亮灯芯,桃梓已经爬到桌子上坐好,自觉开始今天的描红任务。李莲花看着他认真的神色,忍不住柔和了眉眼。 桃梓太乖,不需要他时刻盯着,李莲花的眼神不由的开始打量这个卧室。二楼卧室的空间并不大,又隔开一个洗漱间,卧室的空间就更小了,除了那巨大的床,就只有一个衣柜,一个梳妆台以及一个书案,一个书架。 以前他不觉得莲花楼哪里不好,可如今瞧着却觉得是有些简陋的。桃清竟然也不嫌弃,在这里一住就是好几年。 李莲花的心中有一种想要窥探她隐私的冲动,他有心压下这种冲动,可转念一想,不去看好像也不对,因为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去了解她。 李莲花心中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起身,怀着一隐蔽的兴奋感,去探索属于她的一点一滴。 他最先看的是她的梳妆台。桌面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反正他也不认识,便没有打开看。打开她首饰盒本意是想看看她缺什么,回头好买了送她,谁知里面放满了各种材质发簪耳环手镯等等首饰,金银玉石珍珠的都有,好似什么也不缺。可见她是一个爱美的姑娘,哪怕天生丽质,也爱装扮自己。 李莲花略过衣柜,她的衣物他平日里都瞧得见。他走向书案旁边书架上放置的书籍,随手抽出一本是《李相夷传》,又抽出一本是《天下第一那些不为人知的一二事》,再一本《李相夷和他的红颜们》。 李莲花的脸色有着红,他竟不知道桃清平日里是看这些书打发时间的。只是没一会,他的脸色又变得铁青,概因为他随手翻开一本,发现里面的内容都是胡编乱造,除了借用他的名头,其他内容跟他本人没有一点干系。甚至于,书籍内容之香艳,描写之露骨让李相夷本人都大开眼界。 桃清平日里看得都是什么玩意,难怪她有时候那么不正经,都是被这些书籍给教坏了。李莲花面色红的滴血,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他将这些书籍都收起来,一股脑扔到书架最高处,眼不见为净。 他深吸一口气,缓了一会,终于转向下一个目标,是她摆放在竹篓里面的字画。他取出一幅画展开,然后惊讶地张开了嘴。 那是一幅李莲花种萝卜图,蓝衣白衫的青年挽着袖子拿着水瓢在给地里的萝卜浇水,他旁边蹲着一个小小的孩童,双手托腮,眼神惊叹地看着土地顶出肚子的白胖萝卜。另外一边,白衣粉裙的年轻女子靠在莲花楼二楼的栏杆上,眼神温柔地看着下面的两人。 她不知是怎么画的,画中的人跟画外的他们一模一样,就好像把他们摁在了纸上一样,他们眼中的神色灵韵,甚至是衣服上的褶皱竟都是栩栩如生。 她眼中所见该是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李莲花有些不明白她是如何将围观的自己也画的如此生动的? 桃清表示,系统牌无人机航拍了解一下,360度无死角,想怎么拍就怎么拍,对着照片画画,那还不是很容易? 他打开第二幅、第三幅画,乃至于所有的画,然后发现画像里面都是他们。有单人的,有双人的,最多的还是三人的。 他牵着桃梓的手教他走路的,带着孩子出诊的,他们俩有对弈的,舞剑的,好似每一个她觉得不错的场景,她都画了下来,粗略一看,这里的画作竟不下三十幅。 李莲花看着其中一幅他单人舞剑的画像,姿态潇洒,神色从容,嘴角微扬,眼中略带几分漫不经心,却仿佛带着一种睥睨和桀骜之感,还有那好似要穿透纸面,传递到外界的冲天剑意。 这人是李莲花,却又不像是李莲花,他更像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李相夷。孤高冷傲不再,却依旧有些天下第一的气魄。 李莲花伸手抚摸着这一张画像,原来我在你眼中是这样的。 你眼中的我是李莲花,也是李相夷。 他嘴角的笑意越发深邃了几分。 李莲花突然生了几分兴致,他取出一张空白的画卷,又取出桃清惯用的颜料和画笔,在画卷上缓缓落下一笔。 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去回忆,就能想起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然后下笔如行云流水,不需要停留,不需要修改,整幅画作一气呵成。 夕阳晕染,漫天落叶,她颤动的睫毛,嘴角略带僵硬的笑意,略显凌厉的眼神中有一丝呆滞,微微蹙起的眉头有几分恼意,这些在他的画里呈现了出来。她那时的姿态不是最完美的,却是他眼中最生动的画面。 那是他寻遍了山头后的暮然回首,是他的情之所钟,是他的心之所向。 原来,他已经将人牢牢印在了心底。李莲花不由的轻笑出声。 桃梓已经完成了他的描红,看到李莲花在作画,就一直安静地趴在旁边看着,因为他以前也是这样看着桃清作画的:“阿爹,你画的阿娘真好看。” “不是阿爹画的好看,是你阿娘本来就好看。”李莲花将手中的画卷挂了起来,准备等它晾干后再收起来。 桃梓点头道:“嗯,阿娘好看。可是,阿娘说咱们家里最好看的是阿爹你,你是她见过全天下最好看的人。阿娘还说了,小桃子是阿爹阿娘的孩子,等桃梓长大了,应该会比阿爹阿娘都好看。到时候小桃子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了。” 李莲花嘴角的笑意一僵,所以她对他当真是见色起意? 不过,也无妨,她想要的,他有的,他总是愿意给她的。 愿她所求,皆如愿。 第31章 第一愿31 第二日,方多病就如同他之前说的那样,跟李莲花告辞。倒没有多加纠缠,只是临走之前还向李莲花借了五十两银子。 大少爷身边小厮丫头都没了,李莲花又有事情不愿意陪他闯荡江湖,他只能孤身一人上路。既不愿意向家里妥协,又不愿意放弃当刑探进百川院梦想,便打算准备四处走走,游历江湖,锄强扶弱,顺便破破案子,完成百川院的考核。 李莲花觉得笛飞声重出江湖,江湖风波将至,不管他愿不愿意,总是会被卷到风波之中。 他虽然武功高强,但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自负的少年郎,并不能保证在桃清不在的时候,将孩子护个周全。所以,他思来想去,打算将孩子托付给让他放心的人。而能让他完全放心之人,唯有云隐山的师娘。 桃梓不知道他的险恶用心,只以为是跟阿爹一起爬山游玩。等到了漆木山的坟墓前,他也听话地跪下磕头。然后听他阿爹跟坟墓里面的师爷爷说话。 “十年来,我一直在找师兄,但都没什么消息,但如今,我发现笛飞声还活着,顺着他,我定能找到师兄,到时候我就带着师兄回来,埋在您旁边,让他陪着您。” “至于我,您也不用担心,我这几年过得挺好,吃得好,喝得好,就像您当年说的那样,不求江湖至高,只求日子顺遂。就是我可能要食言了,本来说好要跟师兄一起陪着您的,可现在估计得过个几十年再下去孝顺您了,跟您赔个不是。” “这是我儿子,今年三岁了,长得可像我了,天赋也好,日后啊,肯定能继承咱们云隐山的衣钵,我特意把他领过来给您瞧瞧。至于您徒弟媳妇,我做了点错事,她生气不理我了,下次我再带她过来看您啊。” 他一点一滴地跟漆木山说着自己的十年的过往,从一个人的孤独行程,到照顾孩子的鸡飞狗跳,夜不能寐。后来啊,又有那么一个人走进了他的生命里,照亮了那些原本平淡无奇的琐碎日子。 他们携手并肩,一同漫步在晨曦微露的小道上,静静等待着那一轮红日从东方缓缓升起。当夜幕降临,夕阳西下时,他们也会相伴坐在莲花楼前,共同守候着那一抹绚烂的晚霞渐渐消失在地平线尽头。 夏日炎炎,他陪着她听雨煮茶,享受那份宁静与惬意,还会去芦苇荡中捕一兜萤火虫,做成一盏特殊的灯,托在手心,仿佛捧着细碎的星尘。 每逢寒冬时节,大雪纷飞之际,她就会兴致勃勃去踏雪寻梅,誓要要寻一株红梅冲淡莲花楼的冷寂,还要他用刎颈给她做冰雕,有她,有他,有小桃子,还有狐狸精。 她总是乐此不疲地在不同的日子里找出各种各样的乐趣。 当时只道是寻常,可如今回忆起来,却觉得处处都是值得回忆的美好时光。 三岁的桃梓不知道什么是生死的界限,只知道现在的阿爹虽然嘴里说着一些开心的事情,但看起来很伤怀,他不想看阿爹难过,所以忍不住投入阿爹的怀里,用小小的身体温暖他。 阿娘生气的时候,小桃子只要跟她贴贴抱抱,阿娘就不会生气了。阿爹难过的时候,阿娘就会让小桃子去抱抱他,阿娘说这样阿爹就会开心起来。 于是,似懂非懂的小桃子就知道了,没有什么事情是一个抱抱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个亲亲。 小桃子可真是一个大宝贝,李莲花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小桃子,过来,跟师爷爷道个别,我们要走了。” “哦,好。”桃梓又磕了一个头,“师爷爷再见,您放心,小桃子一定会照顾好阿爹的。” 他一直被桃清灌输一种理念,就是他爹身体弱,还不好好爱惜自己,所以是需要别人照顾的。如今阿娘不在身边,照顾阿爹就是小桃子的事情。 因为这次预计要在云隐山停留一段时间,所以李莲花把狐狸精也一起带了过来。两人一狗站在云居阁门口,却近乡情怯,始终不敢推开大门走进去。 “阿爹,这里是哪里,我们不去敲门吗?”小桃子看着这云雾缭绕的院落,眼中满是好奇。 李莲花深吸一口气,终于上前一步,轻声道,“这里是师奶奶的住处,阿爹去敲门,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好不好?” “好。”桃梓后退一步,乖乖点头。 李莲花缓慢上前,但比他更快的是狐狸精,它冲上前,对着云居阁的大门“汪汪”叫了两声,结果却迎来了一阵箭雨,它瞬间夹着尾巴逃到李莲花身后,一副怂得不行的样子。 李莲花十分无语地看了它一眼,然后等一轮箭雨之后,他听到了师娘的声音,神色瞬间变了。 “谁人擅闯我云居阁?老婆子早已立誓,此生不出山门,不见外人,还请来人止步。” 小桃子眨巴着眼睛,“阿爹,师奶奶好像不欢迎我们,要不,我们还是走吧?”他受到的教育是,擅闯别人家门是十分不礼貌的事情。 李莲花咳嗽一声:“师娘,是我。”他声音不大,但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了。 云居阁大门轰然打开,芩婆快步从院子里出来,云雾未散,她还没有看清人,就着急问道:“相夷,何在?” 李莲花微微低头,羞愧地不敢看她的眼睛,“不孝徒弟,拜见师娘。” 芩婆托着他的手,看向眼前这个面容有异,但声音确实是李相夷的青年,“相夷,真的是你。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再次面对慈爱的师娘,李莲花心中有愧,又怎么会将过往的一切伤痛对她说出。他对师娘的问题避而不答,转身将身后的桃梓拉了过来,“师娘,这是徒弟的孩子。” 被作为挡箭牌的小桃子甜甜地叫了一声:“师奶奶好,我是小桃子。”可是相夷是谁,为什么师奶奶叫阿爹相夷,阿爹不是叫莲花吗?桃梓有几分不解,准备私下再问问爹爹。 事实证明,小桃子牌挡箭牌确实是挺好用的。看着这个跟李相夷长得格外相似的孩子,芩婆眼中陡然生出了一股巨大的惊喜。她蹲下身,跟小桃子平视,“你叫小桃子是吗?今年几岁了?” 至于李相夷,他孩子都这么大了,虽然一直没有什么音讯,但应该过得还算不错? 小桃子露出一口小白牙,笑得极为灿烂,“师奶奶好,我是桃梓,我今年三岁了。” 狐狸精这会也不害怕了,也冲上前去叫了两声,好像是在介绍自己,小桃子善解人意地替它发声:“这是狐狸精。” 芩婆一把将人抱在了怀里,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小桃子真乖。”她站起身,又往李莲花身后瞧了一眼,没再见到别的什么人,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想要说着什么,却又怕提到什么不能提的事情。 李莲花当然看懂了师娘的欲言又止,他摸了摸鼻子,颇有些心虚道:“师娘,我们进去说。” 芩婆道:“唉呀,你瞧我,看到你们太开心了,都忘了还站在大门口,快快快,我们进去说。师娘有的是时间听你慢慢说。” 她在慢慢说这几个字上加了重音,显然是不打算让他随意糊弄过去的。 李莲花尴尬地笑了笑,慢吞吞地跟在师娘身后,踏入了他十几年没有踏入的地方。 这里的一草一木,他既熟悉又陌生。陌生是因为距离上次看见已经隔了十几年,熟悉是因为他在这十年的时间里,一遍又一遍地去回忆这里的一切。思念刻入骨髓,想见,却又害怕见到。 随着他一步一步踏入庭院,那些久远的记忆突然变得鲜活了起来。 他自下山后便很少回云隐山,刚入江湖的时候总想着名扬天下,让师父师娘以他为荣,后来成了天下第一,身边聚集了一大帮志同道合的朋友,建立了四顾门,有处理不完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忙起来就更少回云隐山了。 他总以为时间还有很多,等他完成了匡扶武林,缔造一个公正平等的江湖后,他再回云隐山给师父师娘养老。 谁知道变故来得猝不及防。一夕之间,下属背叛,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四顾门分崩离析,他好不容易回到云隐山,却发现师父因为担心他,走火入魔没了。他万念俱灰之下,只觉得再无颜面去见师娘。 如今回来云隐山见师娘,也是因为想要师娘帮忙。李莲花自嘲地笑了一下,我真是一个不孝徒弟。 他走得很慢,慢到桃梓都等了好一会,他还没有走到,桃梓从芩婆怀里跑下来,站在客厅门边叫他:“阿爹,你走快些。” 李莲花收起各种情绪,随即快步走上前,将小桃子抱了起来。 芩婆早已在上首的位置坐好,她递给小桃子一个果子,让他吃,眼神却一直盯着李莲花。 李莲花抱着桃梓在另一边乖乖坐好,低着头像是犯错的小孩,轻声呢喃了一句:“师娘。” 芩婆本有很多问题想问他,比如这十年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来等等,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回来就好。你师父若是泉下有知,会很高兴的。你是他最喜欢的徒弟,当年他知道你出事以后,悲痛欲绝,谁也不见,把自己关了起来,对外就说是闭关修习武功。”她叹息一声,“结果没多久,就走火入魔,气绝身亡。” 李莲花早在师父墓前听师娘说过这些话,这些年也一直自责懊悔,如今再次听到师父的死因,依旧红了眼睛:“当年东海大战之后,我身受重伤,但是伤好后,我是回来过的,只是得知师父身亡,无脸进门。” 看到他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桃梓吓得手中的果子都掉了,他伸出小胖手,从怀里掏出一块小手绢,给他擦了擦眼睛,“阿爹,你怎么哭了?” 他从自己的兜兜里掏出一颗糖块,放到李莲花的手里,忍痛道,“给你吃糖,你别哭好不好?”阿爹爱吃糖,他记得阿娘就是这样哄阿爹的。 李莲花哭笑不得地看着手里的糖,那是桃清做的给小孩子磨牙的小零嘴,不怎么甜,平日里也不给小桃子多吃,一天只能吃一颗。那糖他宝贝得很。如今却舍得将糖分给他一颗,李莲花心中那点伤感却消失了一大半。 看着这当爹的还要靠三岁的儿子安慰,芩婆第一次觉得这个他们引以为豪的徒弟相当不靠谱。只是嘴角却是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你就是因为这个不敢回云隐山?” 李莲花道:“徒儿不孝,害了他老人家。” 芩婆却道:“这也怨我们哪,我跟他斗气斗了大半辈子,临了临了,却是舍不得你们任何一人。相夷,你受苦了。” 李莲花抱了怀中的孩子,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来:“师娘,您看,我这不是挺好的嘛。” 芩婆有些欣慰地看着他,“挺好,回来了就好,以后师娘再也不让你吃苦了。这次回来你就多住一段时间,师娘给你做些好吃的,你看你都廋了。” 李莲花有些无奈,只是在师娘慈爱的眼神中应了一声好。他其实真的只是看着廋而已,身体还是很好的。桃清给他准备的各种补药不是白吃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吃不胖。 不过他隐隐有一种猜测,桃清好像不喜欢胖的。他有时候懒得动,就想躺着,她就会磨着他起来打一架,不让他躺着长肉。大概可能,她给他下药了,吃不胖的那种药? 第32章 第一愿32 晚上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桃梓也跟芩婆混熟了,奶奶长,奶奶短的,将人哄得眉开眼笑。 李莲花看着桃梓跟师娘亲热的样子,心中想要将他留下的念头更坚定了几分。这孩子一直跟着他奔波,倒是吃了不少苦头,还不如留在云隐山,过几天安宁的日子。 睡觉之前,桃梓换了衣裳,突然想起白天那个问题,就好奇地问李莲花道:“阿爹,奶奶为什么叫你相夷?你姓李,叫相夷,和起来不就是李相夷,是方哥哥的师父李相夷吗?是天下第一的那个李相夷吗?” 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家阿爹。李相夷这个名字他可太熟悉了。不仅街头巷尾能听到关于李相夷的传闻,就连比他大些的孩子过家家的时候,所有人都抢着要做天下第一,要做李相夷。 李莲花将人塞到被窝里,给他掖好被角,扯起慌来那叫一个信手拈来:“阿爹呢,以前是叫李相夷,可是自从那个天下第一李相夷出名以后,其他叫李相夷的就都不敢叫这个名字啦。你想啊,我一说自己叫李相夷,那很多人就以为我是天下第一,都要跑来跟我打架,阿爹武功又不高,哪里打的过他们。所以,阿爹就改名了。” 桃梓闻言有些失望,“阿爹你不是那个天下第一李相夷啊。” 李莲花好笑地拍了拍他的小胳膊,“这世上叫同一个名字的人很多。你忘了,阿爹是个大夫,阿爹呢,给人看个病还行,但是武功就平平无奇,每次遇到有人闹事,不都是你阿娘摆平的?” 桃梓想了想,好像也是,每次动手的人都是阿娘,阿爹就是个柔弱的大夫,他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保证道,“阿爹,等我长大了,我也保护你。” 这话说得人心里熨帖,李莲花笑着说好,“那我们小桃子要乖乖吃饭,乖乖睡觉,这样才能快快长大。” 小桃子用力点头。 李莲花侧身躺在他身边,轻轻拍着他,很快就将人哄睡了。 他想着师娘的欲言又止,起身走出房门,果然看到师娘还坐在大厅,并没有睡觉。 李莲花也坐到桌边,伸手给她倒了一杯茶:“师娘,您怎么还没有睡?” 芩婆道:“小桃子睡了?”看李莲花点头她又道,“白天我就想问你了,只是当着孩子的面,我也不好问。这孩子你带回来了,那孩子的娘呢,是不在了,还是不愿意跟你回来?” 李莲花尴尬一笑,“她好好的,就是有点事情要办,所以没跟着一起,下次,下次我带着她一起来看您。” 芩婆斜了他一眼,“说实话。”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她还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说实话,什么时候说的是假话。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心虚道:“我做错了事情,惹她生气了,我这不是想让您帮我带几天小桃子,我去把人接回来。”比起江湖风波险恶,大概这样的理由听起来更让人放心一些。 芩婆松了一口气道:“我也不问你们闹什么脾气,我跟你师父斗气斗了一辈子,日子过得一塌糊涂,也教不了你什么。只一点,你身为男人,多让着她一点就是了。” 李莲花点头道:“我知道的,师娘。”这几日,他已经想的很明白了。她用几年的时间一点一点软化了他的心房,将自己的痕迹刻入了他的每一个角落。 他和小桃子的衣裳鞋袜都出自她之手,莲花楼的茶盏碗碟都是她亲自绘制的图纸找人定做的,就连狐狸精脖子上的铃铛也是她亲手系上。来势汹汹,却又润物细无声。 等他回头一看,入目皆是她的痕迹。而他也只能看得到她了。晨露是她,朝霞是她,晚风还是她,思念如影随形,乱了人心。 李莲花垂眸,眼中有一分无奈,但更多的是甘之如饴。 “至于小桃子,”芩婆皱眉道,“我倒是愿意带他,但是你有没有问过他的意思。你可别看他年纪小,就不跟他商量,把人丢在这里。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依赖爹娘,你若是把他丢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会非常不安的。” 李莲花一愣,这才发觉自己有些想当然了。云隐山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师娘是他熟悉的师娘,但对于桃梓而言,这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师娘也只是才相处了一天的奶奶。 若是把他留在这里,他会害怕,会惶恐,会不安。李莲花沉吟半晌,才道,“师娘,是我没考虑清楚,明天我会好好跟他商量的。若是他愿意,就留在这里陪您,若是不愿意,就跟着我一起去接他娘,等下次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回来看您。” 芩婆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嗯,这样才对。不要因为孩子小,就随意糊弄他。” 回到了云隐山,李莲花百感交集,本以为自己会彻夜难眠,谁知道他刚躺下去,小桃子就循着热源滚到了他怀里,他盯着小桃子稚嫩的小脸看了一会,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日,他想着让师娘尝尝他的手艺,早早起身去厨房做了早饭,只是做到一半,就看到小桃子衣衫凌乱地跑出了房间。眼中含着泪水,带着哭腔喊他:“阿爹,阿爹,你在哪里?” 李莲花赶紧从厨房中跑了出来,“我在这呢,怎么了,小桃子?” 小桃子哭着冲进他的怀里,将自己的脸埋了进去,不让他看到自己丢脸的样子,半晌后,他红着脸,才不好意思抬头道,“阿爹,我醒了。” 李莲花绷着脸,没敢笑话他,而是顺着他的话,“嗯,小桃子醒了就去房间里等阿爹,阿爹洗了手,再去帮你穿衣服,好不好?” “好的。”小桃子转身,哒哒哒地跑回了房间。 厨房里的事情都被芩婆接手了,李莲花端着一盆温水,进入了房间,给小桃子穿衣洗漱。 只是看他对自己的依赖程度,李莲花觉得师娘说的对,孩子应该是更愿意跟在自己身边的。 果然,吃了早饭后,他问小桃子。愿不愿意留在这里陪奶奶,小桃子第一反应不是同意或者不同意,而是小心地瞄了他一眼,然后试探地问道:“那阿爹呢?也一起留在这里吗?” 李莲花道:“阿爹要去把你阿娘接回来,所以,想让小桃子跟着奶奶一段时间,好不好?” “不好。”小桃子摇摇头,他瞥了李莲花一眼又一眼,“我要跟阿爹一起去找阿娘。” 李莲花道:“小桃子不愿意在这里陪奶奶吗?你在这里等一段时间,阿爹阿娘就会回来了。” 小桃子闻言,眼泪刷地就流了出来:“阿爹,你是不是不要小桃子了,我很乖的,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李莲花连忙将人抱了起来,轻声安抚他:“阿爹没有不要你啊,你是阿爹的宝贝,阿爹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要丢下你呢。” 桃梓却没有被他安慰到,他哭着道,“可是苗苗也是这样的,她阿娘没了,后来阿爹也不要她了,我听贺贺说,她家里人不要她了,把她送到别人家去了。” 桃梓的阿娘也不见了,如今阿爹也要离开他,所以他也要成为没人要的孩子了吗? 李莲花心中忍不住泛起了一股难受,原来自桃清走后,小桃子心里就有这样的不安。上次在屏山镇停留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小桃子跟镇上那些小朋友一起玩,自然就听到了很多不好的东西。 小孩子当然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只是听到家里大人那样说了,平日里便学了几分。所以小桃子觉得,娘不见了,爹不要他了,他就会被送到陌生人家里。 芩婆看到小桃子哭得稀里哗啦,也跟着劝道:“相夷,小桃子愿意跟着你,你就带着一起吧。难不成你还护不住一个小孩子吗? 事已至此,李莲花还能说什么呢?罢了,既然小桃子不愿意,那就算了,带着他去找桃清好了。他拿着帕子给小桃子擦了擦眼泪,“好了,小桃子,阿爹答应你,不会不要你,也不会丢下你,阿爹带着你一起去找阿娘。” 小桃子还在憋着嘴巴哭,李莲花无法,只能继续哄他,“阿爹错了,小桃子你原谅阿爹,好不好?”见小桃子还是不理他,又许下一系列条件,“阿爹给你做一个小木剑好不好,你不是想学武功吗?阿爹教你啊。或者咱们回头偷偷去买糖吃,不告诉阿娘好不好?” “真的吗?”小桃子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吸着鼻子道,“那我要学剑,还要买好多好多糖。” 李莲花捏着鼻子认了,“行行行。”只要不再哭了,小祖宗说什么都行。 桃梓直勾勾盯着他,“阿爹不许骗小孩,我们拉勾。” 李莲花跟他拉勾,“阿爹不骗小桃子。” 小桃子这才破涕为笑。跑下桌子,跟狐狸精去院子里玩去了。 李莲花这才长出一口气,对着看了半天热闹的芩婆道:“师娘,让您看笑话了。”孩子哭起来实在是难哄得很。 芩婆摆摆手,笑呵呵道:“无妨,小孩子都爱哭嘛,就是要这样家里才显得热闹。” 李莲花垂下眼睑,双眸瞬间黯淡了下来。这世上享受孤独的人不是没有,只是大多数都是因为厌倦了人世,这才避避世而居。 曾经的云隐山有师父师娘,还有他和师兄,后来他和师兄下了山,还有师父师娘互相为伴,哪怕他们没有住在一起,但知道对方留在自己不远处,心中也是安稳的。可师父走了之后呢,徒留师娘一人,日日忍受着思念的煎熬。 他真是太不孝了,只顾着自己逃避,却忘了孤身一人的师娘以为他们三人都不在了,在云隐山的日子又岂能好过。 李莲花一撩衣摆,端正地跪了下去,“师娘,是徒弟不孝,十年前还活着,却没有给您送信,让您平白伤心了一回。” 他孤身一人之际,饱尝世间冷暖,很明白那种孤独感。外界的热闹与自己无关,只能远观而无法融入其中的。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如影随形,最终迫使他选择与人群保持距离。 但实际上,他内心深处对于温暖和陪伴的渴望却从未熄灭过,只是被深深地埋藏起来罢。因为害怕再次失去,所以不敢去主动接触。 “你这是做什么?”芩婆赶紧起身,试图将人扶了起来,但李莲花却坚持磕了几个头,这才起身。 李莲花的眼中是深深的歉意。 师娘,徒弟不孝,因为过去十年没有陪伴您身侧,让您一人独自伤心度日。 徒弟不孝,因为还要入江湖,未来的日子依旧不能时时陪伴您。 李莲花明明没有说话,但芩婆却像是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她叹息一声,看着李莲花的神色有疼惜,也有几分无奈。 “师娘知道,你是心中有成算之人,你想把小桃子托付给师娘,想必是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师娘阻止不了你,只是小桃子不愿意,你就把他带在身边吧,遇事多想想能不能保护他的安全。若是真的非去不可,又是那种九死一生的情况,你再把孩子送回来。” 她的眼中明明有泪意在涌动,却始终没有落下。孩子好不容易安全回到了家,下一刻却又要再入那波云诡谲的江湖。 心中虽不愿他涉险,可孩子就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能怎么办呢?只能支持他。 李莲花眼眶通红,强忍着愧疚安慰她道,“师娘,您徒弟可是天下第一,谁能越过我去伤害小桃子,您别担心啊。” 第33章 第一愿33 夜里,白天跟狐狸精疯玩了一天小桃梓睡得极不安稳。也许是在梦境之中遭遇了一些可怕场景,以至于小桃子紧闭双眼,泪水却如决堤之水般哗哗流淌而下,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 李莲花心疼不已地将其紧紧抱入怀中,小心翼翼地来回踱步,嘴里轻声呢喃着各种温柔安慰的话语,试图平息小桃子的不安。 然而,无论李莲花如何绞尽脑汁去哄劝,小家伙就像是被噩梦彻底魇住了一般,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啼哭不止。 就这样,一直折腾到了夜半时分,小桃梓似乎终于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和精力,哭声渐渐停歇下来,小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沉沉地睡了过去。 看着孩子安静入睡的模样,李莲花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在床上,然后坐在床边默默地守护着,生怕再有什么惊扰到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的小宝贝。 这也证明了孩子心里的不安根本没有散去,只是被藏了上来,那种不安甚至影响到了他的精神,让他睡觉都不安稳。李莲花越发觉得愧疚,这一段时间以来,事情频发,让他失了分寸。 好在小桃子的身体一直被桃清养的很好,即便白日里受了惊,夜里也没有发烧,只是哭了这许久,让人很是心疼。 接下去的时间,李莲花除了陪着师娘说话,就是带着小桃子走遍云隐山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他疯玩。 这一天,狐狸精不知道从哪里拖出来一个小箱子,桃梓打开后发现,里面有很多小玩具,小刀小木剑之类的东西,他开心地将东西都拿了出来,结果却失望地刀剑都是断的。 小桃子瘪了瘪嘴,将东西都扔了回去,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看着自己的阿爹,他蹭一下站了起来,“阿爹,不是我干的,都是狐狸精干的,它把箱子搬出来的,它把东西搞坏了。” 他的认知里面,坏掉的东西都是要扔掉的,只有好的东西才要收起来。这些东西既然放在箱子里,那说明它们原本是好的,只是现在坏了,那肯定是狐狸精干的。毕竟也不能要求一只狗狗去好好对待一个箱子。 原本围着桃梓的狐狸精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小主人的污蔑之言,对着桃梓“汪汪汪”地叫了几声。看到主人不理他,它委屈地尾巴都耷拉了下去。 这里是李莲花师父的云居阁,如今这个房间是他跟师兄一起住过的弟子房。桃梓刚才拿在手中的玩具他很眼熟,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是他以前送给师兄的礼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断成了两节,但他也没有怪罪小桃子的意思。孩子还小,并不明白这些东西对他的意义。 李莲花蹲下身,摸了摸小桃子的头,“阿爹知道,小桃子不是个会撒谎的孩子,你说不是你干的,那就肯定不是我们小桃子做的。” 嗯,他也觉得是狐狸精没轻没重,将箱子拖出来的时候磕到了或者碰到了的缘故。 他同样摸了摸狐狸精的狗头,笑着道:“狐狸精也不是故意的,阿爹也不怪它。” 李莲花伸手想要将箱子重新关上再放回去,却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愣住了。箱子里断掉的刀剑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所有。他拿起一个看了看,发现绝不是磕到了造成的断裂,而是被人用内劲强行折断的。 他的脸色蓦然一白,伸手又去拿第二件物品,第三件物品,最终发现每一件都是类似的缺口。 李莲花有了一种可怕的猜测,他眼中隐隐看到箱子底下有什么字迹,他的手搭在木箱边缘,力道重的好似要捏碎箱子一样,强忍着想要掉头离开的心思,他手一伸,将箱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然后他看到了箱子底下的字迹,全都是李相夷,李相夷,李相夷。每一个名字上面都被划了刀痕,那刀痕入木三分,彰显了箱子的主人对那个叫李相夷的人仇恨之深。 李莲花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勉强站了起来,只是脸色白的像鬼,眼神空洞,好似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嘴角喃喃道:“师兄,为什么?” 看到他那个样子,桃梓不能明白李莲花的悲伤,但他就是能感受到李莲花的状态是不正常的,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声叫道:“阿爹,你怎么了?别吓我。” 李莲花连忙稳了稳神色,对着桃梓扯出一抹微笑,“小桃子,别怕,阿爹没事,就是有点累,阿爹缓一下就好,你别担心。” 他坐在自己的床上,将小桃子抱在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背,看似是在安慰小桃子,实则是他拼命从小桃子身上汲取力量。 李莲花狠狠闭了闭眼睛,他想不明白,师兄究竟为何会这般恨他?难不成那么多年的师兄弟情谊都是假的不成?可平日里师兄一直对他很好,不像是强装出来的。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他想要安慰自己这里的东西代表不了什么,可眼眶就是莫名地红了。李相夷眼盲心瞎,当真是从未看清过身边的人。 就像他曾经也从未想过云彼丘会背叛他,对他下毒,肖紫衿会对他不满,以至于迫不及待解散四顾门,门下的弟子对他怨声载道,沸反盈天。 所有他以为的,他想当然认为的事情,可能都是错的。 他以为四顾门都是一群志同道合,为了匡正武林的信仰而聚集在一起的朋友,对方也可能只是觉得有利可图,一旦发生某种变故,就可以抽身离去。 他以为下属都对他忠心耿耿,永远不会背叛他,可其实只是背叛的筹码不够,一旦可以获得更多的好处,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朝他下手。 他以为可以长相厮守的恋人可能只是因为他对她的关注少了,让她觉得累了,倦了,她就想要放手了。 李莲花早已学会不去深究别人做事的缘由,因为他不是他们,永远不会明白别人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狠狠地闭上眼睛,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李莲花突然更多了一些急迫之感,他迫切的想要做些什么,或者证明什么。 虽然不知道师兄对自己的恨意从哪里来,但他如今人都死了,尸骨还消失了十年,他于情于理都应该将他找回来,这也是对他十年寻找的一种宽慰。 更何况,十年前师兄死于金鸳盟三王之手,之后就是四顾门和金鸳盟大战,他跟笛飞声两败俱伤,那其中是不是一直有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曾经的他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更不愿意再去掺和那些阴谋诡计,如今却觉得或许应该查清楚十年前的事情。因为那阴谋或许并没有散去,只是随着金鸳盟和四顾门的沉寂而潜伏了下去。 如今金鸳盟笛飞声高调回归,那阴谋是否会再现江湖,搅动整个江湖的风雨? 回到师娘的云居阁后,李莲花一直心不在焉,芩婆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神思不属。 她关心地问道:“相夷,怎么了?” “没事,师娘。”李莲花条件反射地回了一个没事,只是想到心中的一些念头,他狠了狠心道:“师娘,我可能明日要离开了。” 芩婆愣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说道:“去吧,师娘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日后啊,没事常回来看看师娘就是了,云隐山永远是你的家。” 李莲花垂下眼睑,忍着泪意叫了一声:“师娘,我会的。” 小桃子知道阿爹要走了,生怕他将自己丢下一样,黏他黏得更紧了,时时刻刻跟在李莲花的身后,就连睡觉都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李莲花也怕他不安,只能由着他了。 只是孩子睡着了以后,他脱下自己的外袍,塞到桃梓的怀里,他自己则是抱了一坛酒,坐到了屋檐之上。一边喝酒一边回忆往事。 单孤刀对他的恨意就像是一把利剑,扎在了他的心口,让他心痛难忍。曾经相依为命的师兄弟,原以为纵有些理念不同,但兄弟情义总不是假的,没想到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宿主,你不去安慰安慰他?】 站在云隐山另外一个山头的桃清远远看着李莲花那借酒消愁的模样,却并没有上前的打算。 “不去,我相信这么点小事,他能处理好的。他总要一步一步发现真相的,早点认清单孤刀的真实面目也好。” 【可你不跟到了云隐山,将万圣道暗中监视云隐山的人控制住了,才没有让李莲花在单孤刀那里提早暴露。你做的这些事都不打算告诉他了吗?】 “谁让他是我的任务对象呢。任务对象虐我千百遍,我待任务对象如初恋。” 系统汗颜道,【宿主,不至于,我们凭良心说,他对你挺好的,予取予求。】 桃清嗤笑一声,不以为然,“我对他也是予取予求的呀。但他嘛,身边的人太多,比如他对方多病那傻小子也挺好,手把手件教导他破案,他对他的那些下属也好,做了什么错事都可以原谅,对他旧情人就更好了,为了救她,命都可以不要。” 他对她的好夹杂在这么多人之间,好像一点也不突出,以至于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对他而言是最特别的那个。 【可是,那些事情都还没有发生,宿主,你不能因为剧情,因为故事线的发展给人定罪。】 桃清却笃定道:“他会的。哪怕那些事情如今就发生在他眼前,他依旧会去做。性情如此,很难改变。” 就是因为未来有太多不确定性,所以,她还在这里,否则若是系统推演的未来中他的生命没有威胁,她的任务就该完成了,她早跑了。 他在前面为了别人豁出命去,她在他身后拼命救他,任务嘛,就要要求她如此,哪怕没有在一起,也要救,啧,想想好像挺虐的。 虽然她其实也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生气,毕竟她只是觉得人生漫漫,有人陪着就不会那么孤独,又不是找灵魂伴侣,但人生嘛,就是要偶尔作一下,否则的话,不是如同一潭死水,毫无乐趣可言。 桃清抬头看了看月色,觉得时间不早了,她纵身一跃,朝着身后的山下而去。“系统,走,我们去山下找点乐子玩。” 她走得果断,没有回头,所以不知道李莲花抬头往她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神色若有所思。 第34章 第一愿34 第二日,李莲花就带着桃梓和狐狸精离开了云隐山。虽然离别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但跟李莲花不一样,小桃子的神色却是肉眼可见的开心,因为他没有被留在云隐山,可以跟在李莲花身边,他很开心。 两人一狗带着莲花楼没走多远,就听说了朴锄山七具无头尸的事情,更令人无语的是,他们又又又碰到了方多病。那大少爷身无分文,饿的要去讨饭吃了。 李莲花转身就要走,哪知道桃梓一看到方多病就叫了一声,“方哥哥。” 方多病快速捕捉到这个声音,虽然很是意外看到他们,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睛就是一亮,迅速上前跟他们打招呼,“好巧啊,李神医,好巧啊,小桃子。” 李莲花勉强笑了一下,“方少侠。”一碰到方多病这人就意味着麻烦,但他是师兄的血缘亲人,又不能不管他,任由他莽莽撞撞一头扎进深坑。 方多病热情道:“相请不如偶遇,李神医,不如咱们坐下来一起吃个饭,再聊聊朴锄山这七具无头尸的事情。” 李莲花抬起眼皮,将他从头到尾扫了一眼,“方少侠,你这身无分文的,还要请我们吃饭呢?” 方多病理直气壮道:“你请。朴锄山出现了七具无头尸的事情,你感不感兴趣?本少爷邀请你共破这七具无头尸的案子,你请本少爷吃个饭不为过吧?” 李莲花兴致缺缺道:“谢了,我不感兴趣。破案是你这个刑探需要做的事情,我只是路过,马上就走。” 方多病看他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转向桃梓,笑容满面道:“小桃子,几天没见,有没有想你方哥哥啊?” 小桃子却歪着头看着方多病道:“方哥哥,你是没有钱吃饭吗?小桃子有钱,我借你。” 他从怀里掏出自己的荷包,然后拿了两颗金莲蓬递给方多病,“这是阿娘给我的小莲蓬,她说是金子做的,很值钱,可以买很多很多好吃的,小桃子现在借你,你快去吃饭吧。” 方多病傻愣愣地看着躺在手心里的纯金打造的精致小莲蓬,半天没反应过来,结果就是被李莲花眼疾手快地拿了回去。方多病顿时大怒:“李莲花,你干什么?” 李莲花将小莲蓬塞回小桃子的荷包中,叮嘱他财不外露的道理,听到方多病的话,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我说方少侠,你总不至于连小孩子的钱都要骗吧?” 方多病气急败坏道:“谁骗了?谁骗小孩了,小桃子都说了是借我的,回头本少爷还他十倍。” 李莲花敷衍了一句,“知道了,知道了,方少爷既然有正事要办,那我们就此别过。” 还是小桃子比较有良心,他虽然不知道阿爹为什么要把小莲蓬拿回来,但钱不能给,东西可以给吧,他将手中啃了一颗的糖葫芦送给方多病,“方哥哥,给你吃。” 方多病十分感动,但还是拒绝了,“还是我们小桃子贴心,不像某个做爹的,没有良心。不过,方哥哥不爱吃糖葫芦,小桃子,你自己吃吧。” 儿子对别人这么贴心,李莲花虽然有些酸,但小孩子糖吃多了不好,好不容易小桃子愿意把糖葫芦给别人了,他哪里会阻止,赶紧将糖葫芦塞到方多病手里,抱着桃梓转身就走,“后会无期啊,方少侠。” 方多病手里拿着糖葫芦,十分想砸到李莲花身上去,但是肚子这个时候却应景地叫了一声,他僵着脸一口咬掉一颗糖葫芦,牙齿咬得吱吱嘎嘎地响,好像咬着的是李莲花的头一样。 再次在卫庄门口见到李莲花,方多病好似一点也不觉得意外。李莲花这人,什么都不在意,但其实,他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漠不关心。他就知道,李莲花对这七具无头尸的事情一定有兴趣。 “方少侠,想什么呢?”刚跟人分别,眨眼的功夫又碰到了,李莲花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反而神态自若道,“我呢,就是过来买点东西。听说这卫庄就是附近最大的古玩市场,我就过来看看,能不能买到一点合心意的,回头拿来送人。” “是吗?”方多病一脸我已经看穿了你,你随意编的表情,“你说不是就不是吧。”他快步上前,想要在李莲花之前进入卫庄,结果守门的人竟然不让他进去,要收入门费。 身无分文的方大少爷顿时僵住了。这次出来混江湖,让他深深明白了一个道理,没钱那是寸步难行。 李莲花上前解围,说两人是一起的,结果用的却是方多病的玉佩。 两人进入卫庄后,方多病忍不住道:“你怎么不用你自己的玉佩?而且我看你的样子也不像缺钱啊。” 李莲花的衣衫虽然瞧着朴素,但那也就是瞧着而已,实际上那料子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料子,衣服上的暗纹虽然不明显,却更显低调的华贵。小桃子都能随意掏出金莲蓬,他不信李莲花身上连一百两都掏不出来。 李莲花抱着小桃子走来走去,四处查看,“唉,你这人。反正都是要进来的,我看你身上也就那玉佩比较值钱的样子,带两个人总比带一个人更划算吧,你也没吃亏啊。” 这话一听很有道理,实则狗屁不通,方多病想到自己那枚从未离身的玉佩,还是有几分心痛,“你怎么不用你的,我看你的玉佩成色也不错。” 李莲花挑了挑眉,看来这玉佩对方大少爷还挺重要的。他身上带着的各种东西都当了,唯有这一枚玉佩保留下来,看来是有重要意义的。 他心中盘算着抽空给他取回来,嘴上却道:“方少侠,我这身上的东西都是别人送的,这人还生我气,要是再知道我把东西丢了,怕是会更生气。不像方少侠你大人有大量,就体谅一下吧。” 方多病撇了撇嘴,什么这人那人的,不就是你娘子嘛,真是麻烦。他哼了一声,不再跟着他乱转,而是转身朝着内院走去。 李莲花看着他真的进入了内院,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这孩子怎么这么莽撞,非要一头扎进贼窝不成? 他叮嘱了怀里的小桃子道:“小桃子,阿爹带你去玩个好玩的,你呢,不要说话,跟方哥哥也不要多说话,好不好?” 小桃子捂着嘴巴,一脸兴致勃勃,“好啊,桃梓一定乖乖的不说话。” 李莲花笑了笑,夸他,“真乖。”我儿子可比那任性妄为的方大少爷乖多了。 “这位朋友呢,也跟咱们在一个屋听曲,南腔北调不分家啊。诸位,这位小兄弟呢,就是个肉头,平日里不下地,不懂行话,大家莫怪啊。” 李莲花虽然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但姿态依旧潇洒从容,有一副大家气度。跟众人你来我往寒暄了几句,便淡定地认下了素手书生这个名号。 有人提出疑问:“没想到素手书生前辈也出山了,只是这肉头也就算了,您怎么还带着个孩子,这不太合适吧?” 李莲花一副艺高人胆大的样子,无所谓道:“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带他过来自然是要让他长长见识。孩子嘛,就是要从小培养,练练胆子,长大了才能成为名动一方的大人物啊。” 众人虽不敢苟同,却皮笑肉不笑地恭维道:“是是是,还是前辈您高瞻远瞩,孩子这么小就开始着手培养了,日后定然是响当当的人物。” 李莲花神色淡淡道:“客气了,诸位也是咱们这行里有名有姓之人,倒也不必过于自谦。” 众人碍于素手书生的威名,都对李莲花推崇至极,唯有一人,古风辛看着李莲花怀中的孩子神色有些古怪,甚至隐隐透露着一股悲色,“但愿你能护得住他。” 李莲花微微颔首道:“自然。” 古风辛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外面的景色,却是不再搭理他了。 一时间气氛竟有些冷凝,有人缓和气氛,“前辈莫怪,那个姓古的半路出道,不懂规矩,您多多包涵。” 李莲花道:“无所谓,我来吃席,不攀交情,各位请自便。”他抱着孩子去外面透气,方多病赶忙跟上。 方多病看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跟他说话,“李莲花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土夫子聚集在一起,是要一起下墓的。你自己来也就算了,还带着小桃子一起,你不要命了?” 李莲花轻轻地瞥了他一眼,“方大少爷,你也知道这里是土夫子的聚集地?什么都不懂,莽莽撞撞的就往这里闯,刚才若不是我替你解围,你就让人给拿下了。” 刚承了情的方多病心虚万分,“那也不行,趁着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你赶紧带着小桃子走,走得越远越好。这里的人我替你挡着。” 李莲花闻言颇有些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可以啊,方少侠,够义气。不过不用了。这卫庄呢,守卫森严,想要逃出去不容易,但是下墓必定是要去野外的吧?到时候再走,岂不是更容易?” 方多病还是有几分犹豫:“可跟那些穷凶极恶的土夫子一起,定然十分凶险,你到时候跑不掉怎么办?” 李莲花一只手抱着桃梓,另一只手拍了拍方多病的肩膀,语气淡然道:“放心吧,方少侠,我这人呢,特别惜命,别的本事没有,但逃命的本事还算不错。你也不用担心我,我看到机会了一定会走。到时候可能顾不上你,方少侠,你自求多福啊。” 方多病傲娇地哼了一声,“你且顾好你自己和小桃子吧,本少爷武艺高强,才不用你担心。” 小桃子也学着李莲花的样子,伸出小手拍了拍方多病的肩膀道:“方哥哥,阿爹可聪明了,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李莲花看到远处有人朝着他们走来,便止住了话题:“小桃子别说话了。方少侠。你不是饿了吗?现在我们就去吃席。” 果然,那下人走到两人身边,低声说着卫庄的主人有请。 李莲花向着来请的下人点头致谢,然后一身轻松地跟着走了,方多病眉头微蹙,也不情不愿地跟着走了。 第35章 第一愿35 卫庄主的席面很丰盛,就是来的人出乎意料。李莲花看着那个背着大刀,明目张胆地发着臭脾气的小孩,暗暗叹了一口气,果然是他啊。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他本来只是来这里碰碰运气,没想到直接就见到了正主。 笛飞声看到小桃子也是惊疑不定,尤其是对比了自身状况,他很怀疑李相夷也用了缩骨功。只是看他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李莲花的服侍,给他夹菜,给他擦嘴,又不是很确定了。李相夷是这么不要脸的人吗? 更何况,那孩子好似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天真无邪,纯真明媚,的确就是孩子的笑容。 如果小的不是李相夷,那是不是大的那个才是?笛飞声又盯着李莲花瞅了好一会。神态气质都不像,但他就是怀疑对方是李相夷。 正好有人不怕死的来挑衅他,笛飞声一怒之下将手中的筷子朝着李莲花飞射而去。他微微侧头就躲开了,笛飞声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一阵吵闹,这席是开不下去呢,卫庄主只能另外设宴。李莲花却是跟大家告罪,“孩子睡得早,在下失陪了。” 李莲花抱着昏昏欲睡的桃梓一路走至客房,至于方多病:“方少侠,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不用跟着我们。” 方多病紧了紧手中的剑:“我这不是担心你们路上遇到什么事,既然到了,那我走了。我刚才可是听到狮虎兄弟说要把人都给杀了,我得跟着他们,不然要出大乱子的。李莲花,你早点休息。” “去吧,去吧。”李莲花冲他摆摆手,还叮嘱了一句,“方少侠,晚上有事没事都不要来找我啊,万一吵醒了能哭一晚上。” “知道了,不吵你。”方多病应了一声,就踩着轻功溜去了新开的宴席那边,准备监视张庆狮,张庆虎兄弟去。 李莲花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他有一种预感,晚上一定会出事。他之前行走江湖多年,碰到麻烦的事不计其数,但也没有像如今这般,走到哪,人死到哪里。 李莲花暗暗揣测,一定是方多病,他就是个麻烦体,遇到他就会被纠缠到麻烦的事情里面,十分晦气,以后还是少见面为好。 果然到了下半夜,一声尖叫响破整个客院。李莲花早在尖叫声响起的瞬间就伸手捂住了桃梓的耳朵,桃梓动了动,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李莲花长舒了一口气,外面已经嘈杂了起来,他却不予理会,轻拍小桃子的背,无声安抚他的情绪。 直到外面传来拍门声,而且有一种他不开门就不会停歇地意思,李莲花才不得不起身打开房门。 来人道:“素手前辈,抱歉,打搅了,我们只是过来看下,您没事就好。” 李莲花睡眼惺忪,使劲揉了揉眼睛,这才好奇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人有几分惶恐道:“张庆狮死在了自己房里,还被割了头。” 李莲花拧了拧眉头,“是吗?可我这儿孩子还在睡,我就不过去了,麻烦替我告个罪。” 那人朝着屋里看了一眼,也十分善解人意道:“好的,素手前辈,您早点休息。” 李莲花原本以为,事情再怎么紧急,也可以等天亮了以后再说,谁知道没过多长时间,他就等来了方多病。 若不是看他只是一个孩子的份上,若不是看在师兄的面上,李莲花早一脚两人踹到外面去了。他有些无语道:“你既然争取了到一个晚上的时间破案,那你不抓紧时间去破案,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方多病低着头,十分羞愧,“我将这地方来来回回跑了个遍。但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李莲花,人命关天的事情,你可一定要帮我。” 李莲花瞪了他一眼,“你是刑探还我是刑探啊?我去帮你破案,那谁给我看孩子?杀害张庆狮的人还没有抓到,谁知道他会不会丧心病狂将小桃子抓去当人质,我如何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方多病拍着胸脯道:“我给你看,我给你看孩子。我保证寸步不离小桃子。”他看着李莲花,小心翼翼道,“李莲花,李神医,你帮我看看案子如何?” 李莲花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道:“不要。方少侠,你可是天机山庄的少庄主,还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多愁公子,你若是每次破案都要靠别人,那我劝你趁早打消进入百川院的念头,那不适合你。百川院的刑探都是要单独面对无数案子的。你怎么保证每次办案都有人帮忙?” 方多病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皱着眉头不解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你现在明明在这里,为什么不能帮忙破案呢?” “方少侠,我带着孩子不方便呢。”他拍了拍方多病的肩膀,言语中带着真挚的鼓励道,“这次就是你独自破案的机会了,你若是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破了这个案子,那距离你成为真正的刑探就不远了。” 方多病支支吾吾地不说话,他十分有自知之明,他哪里比得上李莲花这个老狐狸来得聪明,他已经将案件仔细梳理过了,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这才来寻求帮助的。 “李莲花,你还是不是我朋友了,我就求你这一件事,你到底帮不帮忙?” 李莲花断然道:“不帮。” 方大少爷也是有脾气的,他冷哼一声,“李莲花,人命关天的事情,你都不管?你给我等着,少爷我自己也可以破案。”方多病昂着头,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慢走啊,方少爷,不送。”方多病一脚踏出房门,后面李莲花砰的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原本昂着头的方多病瞬间垂了下了他的脑袋,他有些抓狂地拽着自己的头发,他真的找不到线索啊。可是李莲花说得对,对方又不愿意做他搭档,他方多病总是要独立办案。 他暗暗给自己打劲,“方多病,你可以的。”然后又去查看现场去了。 李莲花却是心情很好地倒了一杯水喝,缓了一会,等身上暖和了,这才脱衣上床,搂着桃梓睡觉。 第二日一早,李莲花就看到了垂头丧气的方多病,他思考了一晚上,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凶手是如何行凶的。面对众人的质问,他只能憋气。 不过,被查出是百川院刑探的葛潘的命还是暂时保了下来,毕竟卫庄主将他们请来可不是为了看他们你杀我我杀你的戏码,而是为了共破一品坟。 他等了一晚上就是为了等他们体内的鬼哭汤发作,他在众人剑拔弩张的时候道出了大家都中了毒这个事实,然后张庆狮被杀一事就不了了之。 李莲花看了一场戏,有些意兴阑珊。他看卫庄主的神色,怕是不打算放过这些人的。如今不过是用得上他们,等用不上了,生死还不是在他一念之间。 甚至都不需要等到最后,他们一路走,一路死,等到真的走到芳玑王和南胤公主的尸身跟前,还站着的人除了他们几个,只剩卫庄主一人,他召集来的土夫子已经全军覆没。而卫庄主一句话没有说对,就死在了笛飞声手下。 李莲花看准时机,将墓穴里捡到的一枚袖箭扔出,划破笛飞声的脸,然后趁着他愣神之际,抢了观音垂泪就跑。 笛飞声摸了摸自己带着血丝的脸,神情冷肃,紧随其后,穷追不舍。方多病受了笛飞声一掌,想要去追却没有半点力气,无奈地晕了过去。 李相夷抱着孩子却跑得飞快,脚下的轻功踩得都有残影了。 “婆娑步,李相夷,果然是你。” 李莲花在朴锄山上跑了一会,发现没办法将人甩开,他回头道,“笛盟主,你想要观音垂泪啊?答应我两个条件,我就将它给你。” 笛飞声却是不同意,“打赢你,东西我自然可以拿回来。李相夷,你别跑,堂堂正正跟我打一场。” 李莲花仗着轻功好,拉着人遛弯,“不打不打,你没看到我还带着孩子嘛,你总不会就这样打我吧?胜之不武啊,笛盟主。” 笛飞声道:“那你把孩子放下,再跟我打。” 李莲花道:“你打起来没完没了的,没轻没重的,孩子在一旁看着,误伤了怎么办?” 李莲花估算着时间,在到达一处山坡的时候停了下来,他回头微笑地看着笛飞声:“你追我追得这么紧,内力可还好?” “什么意思?”笛飞声手掌一动,却发现自己的内力居然用不出来了。“你对我下毒了?”他背后的刀蠢蠢欲动,看着李莲花的眼神充满了杀意。 李莲花抬手挡了挡小桃子的眼睛,怕他被笛飞声的杀气吓到了,然后才对着笛飞声道:“那倒没有,我只是在一品坟里捡了一点修罗草的草籽,刚才不小心落了一点在你脸上,那东西见血疯长,然后封住了你的内力。” 显然笛飞声也是听说过南胤三大秘术的消息的,“南胤三大秘术之一的修罗草?李相夷,你早就算好了这一切?你信不信我拼着一死也能杀了你。” 李莲花道:“我信,我当然信。只是杀了我,你的内力也回不来啊。不过,我呢主要是想求你帮我点小忙。” 笛飞声冷冷看着他,“你求人帮忙就是封住我的内力,任你宰割。”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唉呀,那不是你武功太高了,不封住你的内力,我不安心啊。” 笛飞声嗤笑一声:“我内伤未愈,不是你的对手。” 李莲花掂了掂怀里好奇地看着笛飞声的小桃子,“我就这么一个人,总有注意不到的时候,不像笛盟主你家大业大的,手里能人无数,要是趁机掳走我儿子威胁我怎么办?”当然是有点把柄落在自己手里才更好掌控对方啊。 这一局是他输了,笛飞声道:“这十年未见,你的脸皮越发厚了,莫不是除了带孩子,你就只修炼了你的脸皮?” 李莲花嘴角抽了一下,皮笑肉不笑道:“是呢,我这十年过得可忙了,不仅要忙着带孩子,还要忙着照顾自己。不像笛盟主只要一直躲着疗伤就行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冷哼了一声。 李莲花并不想再跟他废话,“别说废话了,我求你两件事,你若是同意了,除了观音垂泪,我另外再赠送你一件礼物,洗经伐髓诀,修成之后,修成之后,可以逆转经脉,将修罗草排出体外,如何?” “你想要什么?”笛飞声权衡利弊后,出声询问。 李莲花嘴角噙着笑意,云淡风轻道:“这第一呢,自然是替我保密,李相夷这个名字我不用很久啦,我现在是李莲花。” 笛飞声对这个问题自然是没有异议,对他来说对方叫什么名字都一样。“第二呢?” 李莲花道:“这第二嘛?那就请笛盟主将我师兄的遗骨还给我。” 笛飞声不理解他对于单孤刀遗骨的执着,直言道:“十年前金鸳盟与四顾门一战,很多门人散落,下落不明,你让我去哪里找你师兄的遗骨,说不定早就被狗吃了,难不成你还要我杀尽天下的狗去给你找单孤刀的遗骨?” 你才被狗吃了,李莲花瞪了他一眼:“笛盟主,这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笛飞声:“我若是不帮又如何?” 李莲花高深莫测道:“那笛盟主就要跟你这一身高深的武学说再见了。” 笛飞声:“要我帮忙也可以,除非你答应事成之后跟我再打一架。” 十年前他的对手只有李相夷,十年后他的对手也只有李相夷。笛飞声的眼中燃起一道火焰。庆幸李相夷还活着,庆幸江湖有李相夷。 李莲花眯了眯眼,“不行,观音垂泪和洗精髓伐诀,一换一,其他的事情等你帮我找到我师兄的遗骨再说。” 笛飞声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成交。”不着急,李相夷还活着,他总能找到机会跟他再打一架的。 第36章 第一愿36 等方多病带跟李莲花回到莲花楼的时候,发现这小破楼又多了一个人,一个戴着面具,十分没有礼貌的冷面神。 小桃子跟他介绍道:“方哥哥,这是阿飞叔叔,是阿爹的朋友。” 阿飞叔叔叫笛盟主,但是阿爹说这个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叫出来,有人的时候,都要叫对方阿飞叔叔。 又是金鸳盟,又是四顾门,还有李相夷和笛盟主,阿爹真的不是天下第一的李相夷吗?小桃子脑子纠结得要打结了,可阿爹就是说不是。为什么阿娘不在家?不然还可以问问阿娘。 方多病顿时皱起了眉头,“小桃子,为什么他是叔叔,我是哥哥?我也是你阿爹的朋友啊。”这不是平白比冷面神矮了一辈? 小桃子一脸天真无邪道,“可是方哥哥你虽然很厉害,但是看起来比阿爹小多了,所以小桃子才叫你哥哥啊,阿飞叔叔那样的大人才能叫叔叔。” “是吗?”方多病顿时有些飘飘然了,没想到自己在小桃子眼中又年轻又很厉害,“嘿嘿,小桃子你很有眼光嘛。” 小桃子说的对,自己是年轻人,就不跟冷面神那样的老一辈计较了。 笛飞声从他们两个身边经过,却对着李莲花道:“油嘴滑舌,不愧是你儿子。” 李莲花顿时不乐意了,“小桃子这是童言稚语,说的是实话。阿飞你不能因为他叫你叔叔,没叫你哥哥生气啊。你看看你自己,明明年纪也不算大,却成天冷着一张脸,难怪小桃子都觉得你年纪不小了。” 笛飞声一脸无所谓道:“不重要。”他看着李莲花那张好似才二十出头的脸,不屑道,“你倒是把你的脸保养得很好,除了脸皮越发厚了,还有什么用?” 李莲花摸了摸自己的脸,十分不要脸地叉腰道:“我儿子今年三岁了,你有吗?”至少桃清就很喜欢这张脸。 笛飞声:“……”他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用脸将人嘲讽了一遍。李相夷真是越发出息了。 方多病跟李莲花站在同一战线,嘲讽道:“有些人哪怕比别人多活了很多年,武功也是稀松平常。当真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笛飞声眉目一冷,就要跟他动手,被李莲花强摁了下去,“要打出去打,我这莲花楼小,容不下你们两个绝世高手在这里动手。” 方多病提着剑,率先走出莲花楼,“自大狂,你敢不敢跟本少爷走?我们俩出去较量较量。” 这笛飞声能忍?向来只有他上门去挑衅别人的,哪里能容许他人挑衅自己?他立马提着刀,跟着走了出去。 李莲花叹了一口气,算了,随他们折腾去吧,只要不来拆他的莲花楼就行。他对着桃梓谆谆教诲道:“小桃子啊,你可不要跟方哥哥和阿飞叔叔学,成天找人打架是不对的。我们要做一个雅正的人,知道吗?” 小桃子点头:“知道了,阿爹,我长大以后要成为跟阿爹一样的人。”小孩子嘛,天然崇拜自己的父母,觉得他们无所不能。 李莲花欣慰地点头,果然,什么哥哥叔叔,在小桃子心中只有爹爹才是最厉害的。 李莲花心情十分美好地做了几道菜,结果方多病和笛飞声又在饭桌上因为抢菜而再次动手。 两人力气过大,导致整个莲花楼都抖了一下,伴随着灰尘落下的是兜头罩脸的迷药,只听“扑通”、“扑通”两声听着就疼的巨响,方多病跟笛飞声两人都晕倒在地板上。 李莲花早在莲花楼机关被震动的瞬间,就带着小桃子逃离到了安全地带。李莲花对着这两个罪魁祸首,那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就是可惜了那一桌饭菜,还没吃完呢,就掺上无数迷药,那都是他做出来的心血啊。 小桃子委屈地瘪了瘪嘴,“阿爹,我还没有吃饱。” 李莲花充满歉意地看了他一眼,安慰道:“阿爹重新给你煮面条吃,小桃子稍微等一下好吗?” “好。”小桃子看着桌上那道他十分喜欢吃的肉羹,十分遗憾地舔了舔嘴。但桃清早就教导过他,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所以,他也就只遗憾了一小会,就坐在小凳子上等着阿爹做的面条了。 李莲花单知道到武功高强的笛飞声不可控性太强,所以想了办法,暂时封住他的内力,谁知道内力都没了,他还是能跟一个小了他十多岁的孩子打起来。幼稚,臭脾气。 李莲花很快就收拾好了那一桌不能吃的饭菜。东西沾了迷药,人不能吃,狐狸精自然也不能吃。他还需要挖坑将饭菜给埋了。真是造孽啊。 他看着那两个昏迷不醒的人,心中火气直冒,最后把人往一楼的榻上一扔就不管了。他重新生了火,给小桃子和自己煮了面条吃。折腾了半天,夜都深了。 第二日,那两个醒过来的人总算是老实了许多。李莲花和笛飞声要去普渡寺查狮魂的消息,方多病要将葛潘押解到百川院。百川院普渡寺同山而建,倒是难得同路。 半月之后,莲花楼终于到了清源山脚。这期间,方多病和笛飞声虽有些小打小闹,却都被李莲花给轻松镇压了。因为他掌管着几人的伙食,搞得他不耐烦了,众人都得吃素。 清源山爬了一半,李莲花借口走累了,要去普渡寺歇脚,把方多病忽悠走了。 普渡寺的方丈法号“无了”,是个慈眉善目、佛法高深,智慧绝伦的老和尚,也是李相夷的老朋友。 虽然这个朋友一见面就抱怨他这么多年都没有给他回信,但见到无了和尚这个多年老友,李莲花还是打心眼里觉得高兴的。 面对无了和尚的发问,李莲花斯斯文文一笑,道:“和尚,你可不要瞎说,我不是给你回过信的嘛。” 无了和尚眼皮子一撩,做恍然大悟状:“哦,是了。李门主三年前给我回了一封信,里面就两个字,无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无恙法,老衲也不知道啊。” 李莲花莞尔一笑,“和尚,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身上的毒也解了,内力也恢复了,儿子都三岁了,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你看我像是哪里有不好的地方吗?” 无了和尚看了一眼他怀中安静乖巧的孩子,那眉眼像极了曾经的李相夷,说不是亲生的都没人信。李门主和乔女侠当真是缘分尽了,再无一丝可能,只是让人觉得有些遗憾。 “阿弥陀佛,李门主如今这样洒脱和豁达,当是已经真的放下,老衲也就放心了。只是,李门主可知那乔女侠苦寻你十年,肖大侠就苦守了她十年,他们两人却始终等不来一个结局,李门主若是已经放下,何不成人之美?” “阿爹,乔女侠是谁,她为什么寻你十年?”李莲花怀里的桃梓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样,突然睁大了眼睛,气鼓鼓地瞪着李莲花。 他看了一下无了和尚,勾着李莲花的脖子,趴在他耳边问道,“阿爹,你背着阿娘在外面有了别人?” 李莲花瞪了无了和尚一眼,将小桃子从身上扒拉下来,对着他道:“这和尚满嘴胡言乱语,你别听他瞎说。阿爹发誓,阿爹绝对没有别人,绝对没有。” 面对小桃子怀疑的眼神,李莲花捏了捏眉心,有些无奈道,“小桃子乖,你跟狐狸精到院子里玩一会,阿爹马上就好,乖啊,去吧。” 小桃子一步三回头地走出禅房,只是在李莲花看不到的时候,他又折返回来,蹲在门口,试图偷听他们的谈话。虽然他很多东西听不明白,但是阿爹要去找别的女人,就是不行。 小孩子的动作当然瞒不过禅房内的人,李莲花点了点无了和尚,压低了声音确保桃梓听不见,道:“和尚,我不入局就是最好的结局了。肖大侠守着乔女侠十年,如今正是苦尽甘来之际,我若是贸然掺和其中,怕是不美。”桃清要是知道他悄悄去见了乔婉娩,怕不是以后就不理他了。 无了和尚看到小桃子的反应,正是有些愧疚的时候。人老了,脑子糊涂了,他怎么能当着人家孩子的面前议论这些,确实不该。李莲花这样说,他点点头,不再刻意提起那些往事。 李莲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直入主题:“和尚,我来是有正经事问你,你别给我扯开话题,东海大战后,狮魂究竟有没有回来过普渡寺?” 无了和尚拨弄着手里的念珠,“不错,狮魂确实是普渡寺逐出去的慧源,只是后来未曾有过他的消息。你若是要找他,怕是来错地方了。当初金鸳盟的人大多都被百川院抓了,若是有消息,百川院怕是比老衲更清楚。” 百川院?李莲花苦笑一声,他千方百计想要避开的地方,却是不得不去的地方。缘分这种事,当真是避无可避。 无了和尚微微一笑道:“乔女侠和肖大侠苦寻十年,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人,他们是没找到,却找到了一把剑。” 李莲花喃喃道:“剑?” 无了和尚点头,缓缓道:“对,一把剑,就是李门主的贴身佩剑,少师。自东海大战,少师落于海中,后有渔人打捞而出,之后此剑被辗转贩卖,历经三十四手,终归百川院。百川院得了这把剑,便向四顾门昔日好友发出邀约,要召开赏剑大会,日子嘛,就在今日。” 他看着李莲花,眼神温和,透露着一种期许:“李门主,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今日你因缘际会来了这里,是否证明你跟少师缘分未尽,何该是名剑回归他真正的主人手里的时候了。” 少师。 李莲花回想起第一次拿到少师的时候,自己的想的是要凭借着手中的剑,登顶武林巅峰,扫平天下一切不平之事。后来他也做到了。 挥少年之师而出,誓取敌首而回。少师,与李相夷一起,成为了武林的传奇。 十年前,少师随着李相夷葬身东海,十年后,少师重见天日,而李相夷依旧留在了十年前。 在无了和尚期待的目光中,李莲花却是豁然一笑:“和尚,你也知道,我如今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游医,平日里与人为善,既不入江湖,也不掺和纷争,何须名剑利器在身?这名剑嘛,自然会寻到真正的主人的。” 无了和尚叹了一口气,“罢了,老衲劝不了你。反正消息我已经告诉了你,至于你要怎么做,老衲可不管了。” 李莲花从无了和尚的禅房中走出来,就看到院子里和负手而立的笛飞声大眼瞪小眼的小桃子。 笛飞声淡淡道:“普渡寺没有狮魂的消息,乔婉娩是唯一的线索。你若是不愿意去,我去便是。” 李莲花只觉得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无形之中好似有一种宿命感在推着他前行。 他看着大摇大摆走出去的笛飞声,赶紧一把捞起小桃子,跟着走了出去:“你现在武功尽失,还是低调一点为好。” 笛盟主那就不是一个低调隐忍的性子,放任他一个人去做事,肯定是要出事的。 第37章 第一愿37 李莲花没有拜帖也没人引荐,在门口被人拦住,只能看着旁边一个粉衣小公子拿着一份拜帖上前。 “九华门的?以前怎么没有见过?” 小公子玉面朱唇,容貌虽略显稚嫩,却有一股天然的风流潇洒之姿,他手中折扇轻摇,像极了那些富贵出身的纨绔子弟,可他做起来,却只有潇洒而不显油腻。 被人质疑身份,他也不着急,缓缓解释道:“我是师父刚收的弟子,今年才入门,还未在江湖行走,诸位大侠不认识在下是对的。” “你们门派其他人怎么没有来,就派了你一人前来?” 小公子以折扇掩面,状似羞愧道:“都是家门不幸,有小弟子调皮,在大家的喝的水里下了药,师父和其他师兄弟都中了招,我不在山上住,是以逃过一劫。这次百川院邀约,师父十分重视,只实在不能成行,万不得已之下只能由在下赴约,还请诸位见谅。” “既如此,小兄弟请进。” 小公子折扇一手,跟他们拱了拱手,这才走入大门,看到身旁的李莲花等人,还微微点头示意。 李莲花微笑地回应,当面瞧着并不觉得有异,只觉那是一个品貌出众的小公子。这会对方转过身去,他看着对方的背影,却意外地觉得很熟悉。 他问同样看着对方许久的笛飞声道:“阿飞,你盯着他看了这么久,看出什么没有?” 笛飞声言简意赅道:“此人下盘极稳,呼吸绵长有力,是个高手,可以与我一战。” 李莲花深深叹了一口气,就知道笛飞声这个武痴,他看的只会是对方的武功高不高,而不会去看人对不对劲。 两人虽然没有拜帖,但好在方多病这回终于靠谱了一回,还记得要出门寻他们,正好作为保人,将他们两人带了进去。 不过看到戴着面具的笛飞声和小桃子,方多病很是疑惑,“李莲花,那个自大狂戴着面具也就罢了,他冷着脸的模样确实挺吓人的,但是我们小桃子怎么也戴上面具了?” 李莲花从容解释道:“小桃子看阿飞戴了面具,他觉得好玩,非要也带一个,我也拿他没办法。”小桃子要是不戴面具,回头所有人的目光都要集中在他们身上了,那一点不符合他们想要低调行事的准则。 其实并不想戴面具,却被逼着戴面具的小桃子重重点头,“对,好玩,小桃子要戴。”阿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把面具拿下来,他能怎么办呢?只能乖乖照做呗。 “哦,是这样啊。”方多病就没有再问了。他领着几人去看李相夷的画像,让他们瞻仰一下天下第一的风采。言语之间,对于李相夷的推崇显而易见。 两个大人那不以为然的眼神刺得方多病气急败坏。他冷哼一声,对着小桃子道:“小桃子,看到了吗,这就是天下第一的李相夷,也就是你方哥哥的师父,怎么样,是不是看着就很厉害,拜你方哥哥为师绝对不亏的?” 小桃子咬着手指看了画像半晌,最后摇摇头道:“看不出来,他很厉害吗?” 方多病:“……”果然不能指望一个三岁的孩子能透过画像看出李相夷的潇洒以及那力透纸背的剑意。他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很厉害,他可是天下第一啊。” 小桃子敷衍地哦了一声。他是看不出来这画像画的是他阿爹。他所见过的画像只有桃清画的那些写实的画作,色彩鲜明,光影对立,层次递进,一眼瞧着就是真人的那种画像。他是无法理解水墨画中那种神似形不似的精髓的。 所以,他看了画像之后觉得,阿爹确实只是跟那个天下第一重名了,他们一点都不像。可是阿飞叔叔来自金鸳盟,又叫笛盟主唉,阿爹到底是不是那个天下第一呢? 听到锣鼓声响起,李莲花抱着小桃子就走,身后还隐隐传来方多病和笛飞声关于谁是天下第一的争论。这样都能吵起来,真是两个比小桃子还幼稚的臭小鬼。 所谓赏剑大会,一个赏字,就将这个大会的讽刺意味展示了出来。 李相夷的少师剑,曾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绝世凶器,如今落在百川院的手里,却成了一把供人观赏的宝剑,何等讽刺。百川院以赏剑为名,将四顾门的故旧召集在一起,不过是再次借由李相夷的名头,扬百川院的声威。 【宿主,我们什么时候去把剑偷出来?】 桃清蹙眉,不悦道:“怎么能说是偷呢,是物归原主。少师是李相夷的配剑,也就是李莲花的剑,当然也是我的剑,我把它取回来,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宿主,如今正是下手的最好时机啊,我们不是应该提早找到那个假和尚,把剑拿回来吗?】 桃清道:“不不不,我才不要这样。我要等他们发现剑丢了,然后历尽千辛万苦,找回来时候,我再去把剑换了。百川院闹了一回丢剑的笑话,第二回再丢了剑,我不信他们敢再闹出来。百川院作为江湖刑堂,却一次两次,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盗走少师,他们怕是再没有脸面掌控江湖刑罚了。” “更何况,赏剑大会之后,少师估计也就跟李相夷的画像一样,被他们奉上神坛,搁那祭拜,恐怕连少师丢了他们都不一定能发现。毕竟我又不是那个假和尚,会留下那么明显的破绽,造假我可是专业的。只要李相夷不上手去试剑,他都认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只是剑丢了再找回来,百川院恐怕会看得很牢,不好下手。】 桃清嘴角微勾,露出一抹不怀好意道,“没有混乱,我可以制造混乱。”云彼丘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来了百川院不给他们添点堵,岂不是白来一趟?还想用花生粥试探,我让他连门都出不了。 “小公子好像不是用剑的,也对这少师感兴趣?”一道温雅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打断了桃清跟系统的交流。 李莲花一到广场就看到大门口遇到过的那个粉衣小公子, 毕竟穿粉衣而且穿得好看的男人可不多见。他想起当时他从自己身边走过时那种异样的感觉,便主动穿过人群,挤到了他身边。 这人随身并未佩戴长剑,而且他看了一眼这人握着折扇的手,纤细白嫩,不论是虎口还是指间,并没有长期握剑而产生的薄茧,惯用的武器应该不是长剑。 桃清藏在折扇下的嘴角一僵。她其实已经在尽量忽视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她身边的李莲花了,就是不想跟他说话。 只是对方主动开口,她不回应好像说不过去。她看了李莲花和他怀里的小桃子一眼,将手中的折扇一收,眉眼含笑道:“幸会,这位?”一段时间不见,李莲花被人夺舍了?他怎么突然这么主动?不都是一副恨不得离人八百里远的疏离模样?“系统,你说他是认出我来了吗?” 【宿主你若是真的不想他认出你来,就不会留下这么多破绽了。】系统吐槽道,【他若是当真没有认出你来,你会放过他吗?】 李莲花微微一笑,端的是君子如玉,温润儒雅:“在下姓李,李莲花。” 桃清抱拳行礼:“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李神医啊,幸会幸会,在下姓桑,桑瑜。”她对着李莲花笑了笑,“李神医,你别看我年岁小,其实我最崇拜的就是那李相夷了,可惜晚生了十年,缘悭一面,实乃人生一大憾事,今日可以得见少师一面,也勉强算是一个安慰。” 她的眼神闪烁着崇拜和遗憾,像极了方多病谈起李相夷的神色。李莲花目光闪了闪,笑道:“桑公子年少有为,日后必是可以超越李相夷,成为武林新的传奇。” 桃清谦虚道:“李神医谬赞了,在下不过微末武艺,如何比得上那天下第一,更何况,在下志不在江湖,此生惟愿走遍三山五岳,做那闲云野鹤,求一逍遥自在。” 李莲花好似遇到了知己一般,言语之间更是热情了,“桑公子跟在下一样啊,在下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游山玩水,踏遍五湖四海,走过山川河流,晒晒太阳,钓钓鱼,这样的日子岂不快活?” 桃清抱拳敷衍了一句:“李神医高见。” 台上乔婉娩在真情流露,台下李莲花却是一眼没看过去,跟一个不认识的小公子聊得热火朝天的。笛飞声觉得,这十年以后的李相夷是越发叫人捉摸不透了。他这是逃避呢,还是真的不在意了? 少师剑一出,现场的气氛瞬间火热无比。方多病大声道:“那就是少师剑,当年李相夷为博乔女侠一笑,在少师剑柄上系了一丈红绸,于扬州江山笑屋顶,舞了一套醉如狂三十六路剑法,引得无数人争相前往,只为睹那红绸一剑。” 李莲花怒瞪了他一眼:“闭嘴,你话太多了。” 桃清却微微勾了嘴角:“是啊,当年红绸舞剑,李相夷当真是意气风发,风采绝伦。”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强笑道:“大概是年纪太轻了,做事夸张了一点而已。 “做事太招摇了。”笛飞声语气冷淡,却好似在幸灾乐祸。 此时台上已经日火朝天地开始了争斗,年轻人都想成为最后的优胜者,一试少师。可惜那剑是假的,桃清嘴角微勾,觉得有意思极了。 桃清与李莲花本就是并肩而立,桃梓趴在李莲花的肩头,侧头看了她半晌,突然朝着她靠了过去,并伸手要抱:“阿娘,抱。” 桃清倏地转头朝着小桃子看去,不可思议地看着孩子朝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眼中并没有陌生的情绪。桃清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认出来的? 她在李莲花意味深长笑容中假装愤怒道,“李神医,贵公子眼神不好,这见人就叫娘的毛病可得好好治治。在下七尺男儿,如何可以被人叫娘?” 桃清上前一步,跟他拉开距离,谁知道他却紧随其后,声音柔柔道:“桑公子,童言无忌,你切莫生气。” 桃清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就飞到了台上去了,将眼看着就要取得最后胜利的方多病一脚踹了下去。 甚至,她都不等百川院的人宣布最后结果,就直直走向少师,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下子抽了出来。 众人只见一妃色身影落入台中,很快就其他人一一踹下台去,夺得了那胜利的红花。他品貌出众,气度不凡,众人只以为是哪家带过来见世面的小辈,虽疑惑他是谁,却无人提出质疑。 少年人到底轻狂了些,他甚至等不及肖紫衿肖大侠宣布结果,就开始了试剑,十分地目中无人。 只是,众人为之而来的名剑,他真气一送之下,却突然碎裂了开来,叫人目瞪口呆。 比众人质问声来得更快的是他的不屑之言:“想不到百川院召开赏剑大会,却拿了一把假剑糊弄大家。我这点微末真气尚且承受不住,这剑如何能承受天下第一的真气?” 百川院的人冲上去,一番确认后,发现那确实是假的少师。可如果这是假的,那真的又去了哪里? 众人看了这么一场闹剧,很快就被百川院的人给请了下去。 方多病左看右看,没看见李莲花人影,问笛飞声道:“李莲花人呢?” 笛飞声:“跑了。”跟着那个刚认识的小公子跑了。 方多病忍不住道:“少师剑丢了,他不帮忙找回来,这个时候跑什么跑?” 笛飞声转身离去,不冷不淡道:“百川院丢的,百川院自己找。” 方多病对着他的背影道:“唉,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义气?” 他踌躇了一会,坚定道:“不行,你们都不去,我去。那可是我师父的剑,决不能丢了。” 第38章 第一愿38 桃清停下来,有些无奈地看着身后尾随的人。 “李神医,贵公子眼神不好,难不成你眼神也不好,连自己娘子也能认错?在下究竟哪里看起来像是女子,以至于让阁下错认?” 李莲花微笑道:“桑公子何必走那么快,我家小桃子认错了人是他的不对,总要给在下一个道歉的机会,小桃子,快点给哥哥赔个不是。”他在哥哥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暗示的意味十足。 小桃子一脸懵逼,这人身上明明是阿娘的气味,怎么就不是了?阿爹笨死了,好不容易找到阿娘,怎么就没认出来呢?不过哥哥就哥哥吧,大概阿娘还有事情要做。 小桃子从善如流改口:“哥哥,抱。”称呼可以改,但是抱还是要抱的。 李莲花“扑哧”一声笑了,“桑公子别误会,我家小桃子只是太喜欢你了,你若是不介意的话,抱一下他?” 话虽是问句,却直接将人塞到了她怀里,桃清只能任劳任怨地将人抱住。小桃子抱着她的脖子蹭了蹭,闻着熟悉的气味,开心地笑了出来。 桃清还有事情没有干完,当然只能打死不认,还好心劝导道:“李神医,贵公子这般容易认错人,你可得小心看顾一些,否则容易被人拐走。” 李莲花看着他们两人,眼中温柔至极,“怎么会呢,他也就对桑公子这般亲近,旁人他是绝不会如此的。” 桃清抱了一会,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那看热闹的眼神,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将牛皮糖一样赖在她身上的桃梓扒了下来,还给李莲花,“好了,这抱也抱过了,解释也解释清楚了,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啊,李神医。” 李莲花上前一步,拦着不让她走,“不急不急,桑公子,在下跟你一见如故,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一起喝杯茶?” “不妥,不妥。”桃清连忙拒绝道,“我还有要事,急着赶路,李神医,我们下次再约啊。” 李莲花脸上微笑,脚下却是一步不让:“在下正好闲来无事,不如跟桑公子同行?” 桃清倏然冷笑一声:“李神医,你这般强人所难,可不是君子所为。”她折扇一摇,后退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不高不低,“在下虽自认长得还不错,但并没有分桃断袖之癖,对男人不感兴趣,还请神医莫再纠缠。” 听到此等八卦的众人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想看看事件的主人究竟是何等人物,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等隐秘之事。 只见那两人,一人是貌美的小公子,一人是年轻英俊的温雅公子,只瞧脸的话,倒也算般配,只是听这话的意思是一个看上了,另一个没看上,想要强取豪夺的戏码? 饶是脸皮厚如李莲花者,也有一些讪讪,他摸了摸鼻子,再要上前,却发现对方已经快速走入人群之后,然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挑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用着他极为眼熟的轻功逃之夭夭。 眼见着八卦双方一人已经跑了,剩下一人也没什么看头,众人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估计很快,江湖就会有莲花楼楼主李莲花对一貌美小公子求而不得,百般纠缠的流言出现了。 不知看了多久的笛飞声上前,嗤笑一声道:“李莲花,你这是被乔婉娩甩了之后,不要女人,看上男人了?” “你闭嘴。”李莲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那是小桃子他娘,易容术没听说过啊?笛盟主。少见多怪。是吧,小桃子?” 小桃子点头:“阿飞叔叔,那是我娘。”他催促李莲花道,“阿爹,快点,我们去把阿娘追回来。” 笛飞声冷冷道:“李莲花,狮魂的消息你还查不查?”意思就是乔婉娩你见不见? 李莲花只觉得头大如牛,真想撂挑子不干了。桃清追不回来,师兄找不到。他长腿一迈,有气无力道,“我哪也不去,我去普渡寺找无了喝茶。” 谁知道,他刚进入普渡寺,就看到了方多病。“李莲花,你来的正好。快快快,帮忙分析下案子,百川院放少师的地方底下竟然有地道,而且是通向普渡寺的,如今那盗剑杀人的贼人可能正是普渡寺的和尚。” 李莲花奇道:“杀人?”所以方少侠这走到哪死到哪的属性是真实的吗?李莲花绝不承认这里面可能也有自己的原因。 方多病点头:“乔女侠的贴身婢女阿柔姑娘在地道被发现。当胸一剑,疑似少师造成的。” 李莲花若有所思道:“普渡寺半月前正好来了一个新的和尚,你们可以去查一下。” 方多病闻言顿时就是一喜,果然来找李莲花是对的,他转身欲走,结果发现李莲花并没有跟上来,连忙转身:“李莲花,你不去?” “不去。”李莲花摆摆手,“这里有你,有百川院的各位刑探,找一把少师而已,还不是手到擒来。我还有事,别来烦我。” 小桃子郑重其事道:“方哥哥,我娘来了。我们要去找我娘。” “啊?哦。”方多病点点头,理解地走了。李莲花把他娘子气走有一段时间了,终于有消息的还不得抓紧时间把人哄回来。 李莲花不想见故人,但无了和尚操着一颗普渡众生的心,他觉得众生皆苦,想要劝所有人放下,想要所有人都不留遗憾。 最后,趁着人都在普渡寺,他还是千方百计地促成了李莲花跟乔婉娩的见面,甚至他还早早地安排了小沙弥带着小桃子在其他地方玩耍。 禅房中,两个十年未正式见面的昔日恋人再次相对而坐。只是此时心境却非当年那般。 乔婉娩开口道:“李先生,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眼前这人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可他戴着面具,露出的半张脸叫人无法分辨真假。只是,无了和尚话里话外,他们还是故人。可他们当真见过吗? 李莲花微笑道:“是这样的,我小时候结识了普渡寺的一个小沙弥,他叫慧源,后来我听说他入了金鸳盟,改了个名字叫狮魂,不知乔姑娘可有听说过?” 乔婉娩思索片刻,“这名字我听说过的,既然先生要找他,我回去就去查一查他的消息,查到确切消息后再告诉先生。” “那就多谢乔姑娘了。”他准备倒茶,却发现壶里没了水,只能起身去添水。 他逆着光的背影像极了当年的李相夷,乔婉娩一时心绪浮动,眼中浮现点点泪光,又见他敲击茶勺的小动作跟李相夷敲击剑柄的动作如出一辙,她再忍不住手指僵硬,紧紧抓住茶杯。 听到动静的李莲花一顿,回过头来却见乔婉娩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目光直直地盯着他,“你,你……你是……” 李莲花叹息一声,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乔姑娘,你没事吧?” 李相夷桀骜不驯,李神医温润如玉,他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的。乔婉娩轻出一口气,却是再忍不住起身告辞离去。 李莲花看着她的背影不语。这一次再见到她,他本想就像无了说的那样,跟她坦白,劝她放下过往,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只是乔婉娩拒绝的姿态太过于明显,让他失去了开口的机会。 乔婉娩从禅房中出来,走得太快。在院子门口跟一个蹦蹦跳跳跑来的小孩撞上了,她温柔地扶起被撞了一下跌倒在地的孩子,“小朋友,你没事吧?” “没事,姐姐,我没事。”小桃子拍了拍手,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面具被她撞掉了,抬头露出他那张令乔婉娩花容失色的脸。 她脱口而出两个字,“相夷……”她的声音极轻,轻到好似只是自己的呢喃,可小桃子却表示听到了,并疑惑地问了一句,“姐姐,你认识我阿爹?” 乔婉娩喃喃道:“你爹?” 小桃子卖爹卖得那叫一个欢快:“是啊。我阿爹以前就叫相夷。”奶奶叫阿爹相夷,阿飞叔叔也叫他相夷。小桃子觉得这个姐姐也叫相夷,大概是认识阿爹的。 听到动静走出来,却碰上了小桃子卖爹现场的李莲花静静地看着乔婉娩,神色温润宽和。果然有些人,有些事,并不是想要逃避就能逃避的。 小桃子兴高采烈地跑过去拉着他的衣裳要抱,“阿爹,我不要听和尚讲经,我都听不懂,你带我去找阿娘玩,好不好?” 李莲花缓缓取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他那张面目全非,其实熟人还是可以认出来的,跟李相夷有几分相似的脸。 乔婉娩整个人好像失去了力气一样,靠双手支撑着门框才没有摔倒,她看着眼中有些无奈,神色却始终温柔的清隽男子弯腰抱起孩子,她脸上的神色满是不可置信。 她突然觉得一股寒意涌上心头,让她如坠冰窟。这个人是李相夷,她寻了十年,等了十年的李相夷,如今再见,她本该万分欣喜的,可为什么心里这么茫然,这么不知所措? 她的呼吸陡然加重,好似喘症要爆发了一样,抓着门框边缘的手青筋暴起。而他抱着孩子站在旁边,温柔地看着她,等着她平复自己的呼吸。 眼泪从眼眶中流了出来,她颤抖着声音道:“我找了你十年,也等了你十年,你为什么不回来?是因为我写的那封信,你恨我吗?” 小桃子不知所措地抱着李莲花的脖子,这位姐姐怎么哭了?是因为小桃子说了什么吗? 李莲花拍了拍他的背安抚他,然后将孩子给了蹲在墙上看热闹的笛飞声。 笛飞声还想嘲笑他,却被他瞪了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直接带着小桃子进了禅房,将院子留给了他们两个解决问题。 李莲花神色温柔道:“乔姑娘,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更应该朝前看,十年的光阴何其漫长,你该多为自己考虑,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 乔婉娩泪流满面:“可你明明还活着。”活着却不肯回来,这就是他的答案了。 李莲花低垂眼眸,不疾不徐道:“当年重伤难行,养了几年伤,也回过四顾门,只是门里的弟子都不在了,四顾门也散了。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看到你写给我的信。乔姑娘,你是自由的,不爱一个人不是你的错,你也不需要为此感到愧疚。” 这人真是相夷吗?李相夷从不原谅背叛他的人,可眼前这人却好似将温柔刻到了骨子里,乔婉娩闭了闭眼睛,轻声道:“你恨我吗?” “我曾经恨过很多人。”李莲花坦然道,“可现在我不恨了,只希望你们每一个都过得好好的。”他用十年的时间忘却仇恨,最终得以放下。 乔婉娩愣愣地看着他略带悲悯的神色,心中有一丝错觉,仿佛站在她眼前的人不是真人,而是她臆想出来的神佛,他慈悲宽和,能原谅愚昧凡人的一切过错。 她轻声道:“你不是相夷。”好像是在说他,又好像是在说服自己。 李莲花却点点头道:“李相夷已经死了十年了,在下不过是一介江湖游医李莲花。” 乔婉娩摇摇头,神色恍惚道:“你是李莲花?那李相夷又在哪里,他还会回来吗?” 李莲花肯定道:“死了,便不会再回来了。” 既是故人,便让他留在故事里吧,他们每个人都应该朝前看。 乔婉娩手腕上带着肖紫矜的家传手镯,而他早已埋了乔婉娩送他的香囊和佛珠。 乔婉娩和李相夷在十年前就已经结束了。如今的李莲花跟乔女侠之间自然更无关联。 第39章 第一愿39 李莲花目送着乔婉娩的离去,心中再无一丝波澜。十年前是李相夷辜负了一个女孩的心意,让她疲惫不堪,后来又漠视了她十年的等待和找寻,只希望日后她能想的开,放得下过去,认真过自己的幸福日子。 小桃子站在一旁,拉着他的衣袖,有些纠结道:“阿爹,你喜欢这个姐姐?” 李莲花低头,闻言不轻不重地敲了敲他的脑袋:“你才几岁,你知道什么是喜欢?” 小桃子不依不饶道:“我知道的,阿爹,娘说过,喜欢一个人就是想对他好。阿爹,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到底喜不喜欢那个姐姐?” 李莲花微微一笑:“不喜欢。”以前喜欢过的,如今不喜欢了。曾经大约还是有点恨的,恨他们的背弃,所以十年来,对于江湖传闻,云彼丘的自苦,乔女侠的苦寻,他都不闻不问。 如今十年的时间过去,什么都能放下了,什么都能看开了,已经不需要再做什么,因为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乔婉娩早就在十年的陪伴中,爱上了肖紫衿。而李相夷用十年的时间变成了李莲花,他也有自己的未来。 一墙之隔的桃清倚在树下,托着下巴也是一笑,“系统,我们现在去找云彼丘,给他送份大礼。” 【宿主愿意相信他的话?】 “倘若他将自己的身份隐藏起来,始终不愿向乔婉娩坦白,只是默默地在暗处默默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那么这无疑是一种无法割舍的深情厚爱。这种爱或许因为种种原因而不能宣之于口,但它就像深埋在心底的火种,虽不张扬却始终燃烧不息。 然而,如果他能够毫无顾忌地坦然承认自己的身份,并以平和从容的姿态面对对方,那则意味着他已经真正放下了过去的情感纠葛。抛去恋人的身份,他们还有故友之情,他对乔婉娩的温柔并非源自放不下的过去,而是源于内心深处的宁静和安然。” 【有点复杂。】 “乖,你是系统,人类的感情纠葛不适合你。给我调一份清源山山腹高清图出来。”搞事不比谈情说爱来得香? 【好的,宿主。】 李莲花带着桃梓在普渡寺溜达,结果碰到了笛飞声,这才知道了乔婉娩在离开普渡寺后又被贼人掳走的事情。 他嘴角抽了一下,今日遇见的哪怕不是乔婉娩,任何一个无辜的女子被贼人掳走,他也都会去救,可为什么对象是乔婉娩,感觉这味道就变了呢? 李莲花看着笛飞声眼中的戏谑,让这个大魔头去救人是不现实的,更不要说如今这个大魔头还是武功尽失的魔头,他深吸一口气,“她在哪里?我去救她。” 桃清本来打算是用易容后的面目正大光明在百川院搞事,然后任由他们去通缉一个不存在的人,她暗戳戳看笑话。 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李莲花那个没眼色的,跟她走太近了,她若是真的用那个身份搞事,怕是会连累到他,害他一起被百川院通缉。 所以,只能让那个身份在众目睽睽之下下了山,然后她再换回女装,悄悄回了山搞事,又为了让桃清的出现变得合理化,她再次折返山下,慢悠悠上山寻人。 这一天,她上上下下,就这清源山她都爬了三次,累死个人。 当她踩着月色从找到李莲花的时候,结果直面了肖紫矜对李莲花拔剑现场,她的怒气瞬间涌了上来。 所有朝着我任务目标下手的人,都得死。她站在肖紫矜背后,瞬间拔出腰间软剑,真气运转,剑光如电,划破长空。速度快到在场的所有人都来不及拦截她的剑势。 “紫衿!!!”跟肖紫衿不一样,乔婉娩他们是正对着这边的,所以都看见了她的出手。 原本桃清是打算一剑劈了肖紫衿的,只是看着对面惊喜地看着她的小桃子,剑锋一转,斩向了肖紫衿握剑的手臂。孩子面前还是不易杀人。 只是她这样一动,倒是让肖紫衿找到机会。他毕竟也是混迹江湖多年的人,感受到身后的杀气,干脆利索抱着身子就地一滚,桃清的剑只在他背后划出一道血痕,却没有如她预期的那样断他一臂。 剑上还滴着血,桃清却是有几分不满的。虽然李莲花有心阻止,但看着杀气腾腾的桃清,他这个时候压根不敢说话,只伸手捂住了小桃子的眼睛。 那肖紫衿背上有伤,从地上狼狈起身,他不能接受乔婉娩眼中狼狈的自己,也不能接受让那个疑似李相夷的人看到如此不堪一击的自己,他理智瞬间消失,转身提剑就刺向桃清。 桃清冷笑一声,只见她不慌不忙地伸出左手,食指与中指轻轻探出,如同灵蛇出洞般迅速而精准地夹住了肖紫衿手中那把威名赫赫的破军剑!这一夹,看似轻描淡写,但其中所蕴含的力道却是惊人无比。 肖紫衿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引以为傲、曾经纵横江湖的破军剑竟然会被如此轻易地夹住。 桃清指尖微动,仿佛只是随意地加了一点力而已。紧接着,只听见一声清脆至极的“咔嚓”声响彻全场,那名震江湖的破军剑,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断成了两截! 喜欢逼别人的断剑是吧?今日我就先断了你的剑。桃清将手中那半截破军剑一扔,就好像扔了什么垃圾一样。那轻蔑的眼神深深刺痛了肖紫衿。 他提着手中那半截断剑,不管不顾地再次冲上去。 “肖大侠,不要…”找死啊。 李莲花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桃清轻轻一跃,那穿着漂亮绣鞋的脚落在肖紫衿的下巴上,一脚给人踹翻了去,飞到十米之远。肖紫衿也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恨恨地盯着桃清看了一眼,然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紫衿。”乔婉娩惊呼一声,连忙起身去看他。 一旁观战的笛飞声身上突然冒出强烈的战意,只是感受着身上毫无波动的内力,又泄了气。该死的李相夷。 桃清收剑回腰间,瞪了李莲花一眼,转身欲走。好险,她刚才差点把肖紫衿给宰了。肖紫衿死就死了,一点也不重要,就是单剩乔婉娩一个,有些麻烦。 李莲花急忙上前,情急之下婆娑步都用了出来,索性这会肖紫衿已经晕了过去,而知情的乔婉娩正泪眼婆娑地朝着相反方向去查看肖紫矜的伤势,没有注意到他的动静,至于方多病,他没见识,不认识。 李莲花抱着桃梓拦在她的前面,一只手抱着桃梓,一只手拉着她的衣袖,不让她走:“卿卿,别走,我错了,你别走。” 桃清冷冷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李莲花手一松,小桃子从他身上滑下去,抱着桃清的小腿不放,“阿娘,你别走。” 被这么一大一小拽着,桃清是想走都走不成了。 乔婉娩扶着肖紫矜回来。想来也是,再怎么严重的伤,在心爱之人的深情呼唤之下,他就是只剩一口气了也要挣扎着清醒过来。 更不用说肖紫衿只是气急攻心,吐了一口血,脸色稍微白了那么一些,既没有缺胳膊断腿,也没有内脏破损,人还是那么个人。 对于他仇视的视线,桃清漠然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肖紫衿就是一个虚伪至极,又好大喜功的人,实际上干啥啥不行。 李莲花咳嗽了一声,对着乔婉娩诚恳道:“乔女侠,你刚才也看清了,是肖大侠先动的手,这天色又黑,看不清楚是正常的事情,我家卿卿只是以为肖大侠要对我下手,故而关心则乱,动手稍微快了那么一点点,这真不能怪我们的啊。” 他看向一旁愣神的方多病,“方少侠可以给我们作证,今天晚上的事情是肖大侠先动的手,我们只是防卫而已,误伤了肖大侠我在这里赔个不是,还望原谅一二。” 刚被桃清的强和肖紫衿的弱震惊到了的方多病看到了李莲花的暗示,也连连点头,“是的,没错,是肖大侠不分青红皂白,要对李莲花喊打喊杀,李夫人是出于保护李莲花的目的这才动手的。” 肖紫衿想要说不原谅,但看着桃清看着他凌厉的眼神,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乔婉娩温温柔柔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把话说清楚,李神医救了我,紫衿却以为他是贼人想要动手。不怪李…夫人。” 她抬眼看向李莲花,却见他正温柔地看着他的夫人,半个眼角都没有分给她,而且,刚才他话里话外都在为她夫人开脱。 相夷他的妻子原来是这样的,她很强大,连紫衿都不是她的对手,或者只有这样的人才可以跟相夷并肩吧。 乔婉娩眼中泪水盈盈,她有些失落,又有些释怀,牵挂了十年的人,牵挂了十年的旧事,终于可以放下了。相夷他过得很好,娇妻幼子在侧,她强打起精神道:“几位,紫衿受伤了,我们先失陪了。” 李莲花点点头道:“乔女侠请自便。” 第40章 第一愿40 乔婉娩跟肖紫衿互相搀扶着走了,从背影看就像是一对蹒跚而行的老夫妻。 “方少侠。方多病。”李莲花叫了一声,见他没应,又重重叫了一下他名字。 方多病这才反应过来:“啊?哦,李莲花你叫我干嘛?” 李莲花点了点他,小声道:“你看乔女侠跟肖大侠都受了伤,你赶紧过去帮忙啊。等会见到佛彼白石,若是肖大侠非说是我们的问题,你记得帮我们解释一下,知不知道,机灵点。”肖紫衿受了伤,又断了剑,看他那样子,显然不准备轻易放过。 方多病闻言觉得李莲花说得对,刚才肖紫衿离开时候那个眼神还是很可怕的,明显记着仇呢。生怕肖紫衿到百川院乱说,方多病赶紧小跑了几步,运起轻功追了上去。 李莲花感受了一下,发现躲在暗处笛飞声也不在了,现场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顿时满意了, 他冲着桃清讨好一笑:“卿卿,你事情忙完了?”愿意出来见他了,是不是意味着不生气了? 桃清突然问他:“你叫我什么?”她爱叫他李神医,李莲花有时候叫桃清,有时候叫清清,语气大概没有这么轻柔或者说缱绻? 李莲花微微抬起头来,有些忐忑地看着她:“亲卿爱卿,是以卿卿。”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与深情。 原来是这个卿卿啊~桃清摸了摸下巴,颇感意外地看着他:“李神医,几日不见,你怎么变得油嘴滑舌了?”转变这么快的吗,以退为进这么好用? 【宿主,有句话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还有一句话叫小别胜新婚。】 桃清心中给它点了个赞:“所以啊,适当地分开有助于增进感情。那些经历了磨难挫折的感情才会更加坚定,顺风顺水的感情容易走向平淡,走向分手。” 李莲花目光坚定,又满含温柔地凝视着她,似乎想要将自己所有的真诚都传递给她,“肺腑之言,发自真心,绝无虚假。” 小桃子拽着她的另一只手,闻言迅速帮他阿爹说话:“阿娘,你原谅爹好不好,跟我们一起回莲花楼吧?” 桃清却不答反问道:“李莲花,刚才若我真的杀了肖紫衿,你会不会怪我?” 李莲花愣了一会,仔细想了一下,郑重道:“不会,就是我们两个得连夜逃命去了。”嗯,他不会怪桃清,因为她是为了他动的手,只是大概会有一点愧疚,愧对于乔婉娩,愧对肖紫衿。 桃清看懂了他的神色,这人是不会怪她,只会怪自己。然后把所有的责任一个人背起来,真是,让人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可她认识他的那一天开始,就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她能怎么办呢? 十年前乔婉娩跟李相夷的分手,全部都是乔婉娩的错吗?不是的,二十岁的李相夷如脱了缰的野马,谁也拉不住他。他的眼中心中装着的是整个江湖。爱上这样的男人就是会比旁人更累,因为他能给予的关注有限。而乔婉娩身娇体弱,只能站在原地等他,她的情感需求没有得到满足,所以最终放弃了。 十年后的李莲花冷淡疏离,好似抗拒所有的人和事,但其实他波澜不惊的面孔下,藏着的是满满的自责和愧疚。对师兄的愧疚,对五十八位兄弟的愧疚,最后甚至将这种愧疚移情到了还活着的旧人身上,所以他才可以轻易地原谅他们,因为他答应过要护每一位兄弟周全。 他的心中装的从来不只有情爱,还有很多很多其他东西,正是因为那些情感,那些记忆,这才成就了如今的他。心怀天下,慈悲,宽和,温柔,善良,也是因为他的品性,所以有那么多人喜欢他,为他祈愿,愿他长命百岁。 她看过他的人生,了解他的全部。早就知道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到了如今才来反悔?更不用说,她本就是为了守护他而来。 桃清撇了撇嘴,轻声道:“算了。”她认命了。她不高兴了,生气了,可以跟他闹脾气,大概也是有恃无恐,因为知道他会哄着自己。 可李莲花呢,他万事藏于心,无法说,不能说,也无人可以诉说。被自责和愧疚淹没的那些年,他的苦,是旁人无法想象的到的。 哪怕她能给予他所有的偏爱,但事实上,她能为他做的十分有限。她是后来者,对他的经历做不到感同身受,言语的开解其实很苍白,最多不过是陪着他忘却。 她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痛哭流涕,只有平静的两个字,算了。可这两个字,却让李莲花脸色煞白。 很早以前,他也曾默默地对自己说过:“就这样吧,算了……” 那些曾经深埋于心底、如影随形的仇与恨,就像是纠缠不休的噩梦一般,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最终,他用数不尽的日夜,挣扎着学会了放下,算了,就这样吧,往事随风而散,无爱亦无恨。 但那是他经历了无数次纠结与挣扎后做出的放弃,如今桃清也同样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吗?他要被放弃了吗? 李莲花神色彷徨,抓着桃清的手越发紧了,“卿卿?” 桃清被他抓得手都痛了,忍不住蹙着眉头,咬牙切齿道:“放开!” 伴随着她的目光,李莲花的眼神最终定格在了两人紧紧交握着的手上。以往的时候,大多数都是她从他身后走来,主动牵起他的手,陪着他去做各种事情。 只是如今,她却叫他放开手。就在这一瞬间,一股尖锐而刺骨的疼痛猛地涌上心头,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无情地刺入心脏。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短短片刻之后,他终于松开了那双原本紧握在一起的手。然而,此刻他低垂着的面容上却满是哀痛,宛如被整个世界遗弃般孤独和无助。那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有晶莹的泪光在微微闪烁着,若隐若现,令人心碎不已。 桃清看着他这副大受打击的模样有些不明所以。“系统,他怎么了?” 【宿主,是你说话有歧义,他以为你要跟他分手。】 我就是字面意义让他放开抓我的手。桃清眼神闪了一下,心中升起了一些恶劣的念头,她转身,做势欲走。 只是脚步还没有迈出,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好似有滚烫的泪珠落在她的脖子上,烫得她心头发涩,他低声祈求道:“别走。” 李莲花哪怕已经不是李相夷了,他也应该是不疾不徐,不骄不躁的,患得患失这种表情不适合他。 桃清闭了闭眼,狠狠心道:“不去找你的旧情人了?” “李莲花此生唯卿一人,没有什么旧情人,余生也只愿与卿共赴白首。” 桃清压住嘴角的笑意,淡淡问道:“那李相夷的旧情人?” “李相夷的旧缘也早于十年前断了,若说新的缘分也唯有卿卿。”再见乔婉娩,他心中再无波澜,那些过往当真成了过往。 “我今后再不多看他们一眼,你原谅我,好不好?” 桃清不语,只想将他的手掰开,结果他的手就跟长在那里一样,怎么掰都不动,怎么都动不了。“放开吧,我不走。” 李莲花:“……”不敢信。他如今能做的就是固执地抱着她,不让她离开。若再次失去了她的踪迹,人海茫茫,他要去哪里寻她? 桃清深吸一口气,“我说放开,李莲花,小桃子还在这里,你到底要不要脸?” “不要了,只要你不走,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桃清咬牙切齿道:“我不走,先放开。” 李莲花缓缓放开自己的手,只是双手离开她的腰间,却落在她的袖口,捏着她的长袖的一角:“卿卿,真的不走吗?” 啧,桃清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将小桃子抱了起来:“不走,不走,你们两个都在这里,我能走哪去?对了,你住哪?我累了,要休息。” 李莲花脸上的悲痛瞬间云销雨霁,灿如骄阳,充分显示了什么叫变脸,“嗯,我目前暂时住在普渡寺的客房里,屋舍简陋,今晚随意休息一下,明日我们就回莲花楼。” “嗯。”桃清答应了一声。 他们回去普渡寺的时候,无了和尚还没有休息。百川院丢了少师和乔婉娩,同在一山的普渡寺自然要尽一份心力的。所以大家都还没有休息。 李莲花跟无了说了一声,乔婉娩和少师都找到了,他这才叫寺里的和尚通知其他人都回来休息。 桃清跟他见了礼。这老和尚看到她还有几分羞愧,大约是为了白天李莲花跟乔婉娩独处的事情而觉得不好意思。桃清却不怪他,这老和尚是个心善的,也是个爱操心的,总想着普渡众生,你好我好大家好。这种对世人的慈悲不是坏事。 更何况,这一次见面也让她知道了李莲花是真的放下了乔婉娩,他的情感从乔婉娩身上剥离了出来,或许他们之间还有一些旧友之情,但此情无关风月,这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自从再次见面以后,李莲花分外地体贴。知道她没有吃晚饭,就借着普渡寺的膳房,给她做了一碗素面,没有搞什么奇怪的配比,味道还是不错的。 看她要给小桃子洗漱,他就主动提来了热水,并用扬州慢加热到合适的温度,并将毛巾拧干递到她面前。 看她唇有些干,就给她倒了一杯水,主动递到她的嘴边。好到过了头啊。 小桃子大概是很久没有见到桃清了,晚上拉着她,都哈欠连天了,还是不肯入睡,桃清哄了许久才将他哄睡。 “李神医,好看吗?” 李莲花安静地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桃清哄桃梓入睡。她哄了桃梓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李莲花点点头:“好看。” 他的眼神清澈而明亮,专注地看着她的时候,让她感受到了他发自内心的真诚,脸上一抹令人如沐春风般温暖的笑意,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了其清风明月般的独特气质魅力。 桃清斜了他一眼,“嘴巴这么甜,你吃糖了?” “没有,卿卿确实好看。”李莲花眨巴了一下眼睛,那欲语还休的眼神让他的眉梢眼角都染上了一抹风情,桃清甚至有一种口干舌燥,心跳加快的感觉。 桃清抿了抿唇,他对她太过于了解,知道她最喜欢他什么样子。她之前为了攻略他,可是连媚术都用上了,结果李莲花总是不上钩。 但是,为什么明明李莲花不会媚术,她却觉得自己被蛊惑了呢?桃清眨了一下眼睛,掩去自己的情绪,她清了清嗓子,“李神医,你还不去休息,怎么打算看着我睡?” 李莲花垂着眼眸解释道:“最近百川院的缘故,很多江湖人士过来清源山,有许多香客都住在普渡寺,所以普渡寺的禅房已经人满为患了。” 所以,你要跟我一间房?桃清眼神清凌凌地看着他。 李莲花咳嗽一声:“我不用睡,或者打地铺都行。” “随你。” 桃清伸手挥灭了蜡烛,侧身背对着他躺下。月色之中,他明亮又专注的眼睛盯着她的背上,灼热得令人不适。 黑暗之中,李莲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抹小心翼翼的询问:“卿卿,你这些时日去了哪里?” 桃清道:“随便走走看看。”让她想想,她都去干什么了?哦,也就是听听曲,看看美人跳舞,喝喝酒,尝尝美食,顺便体验一下一掷千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生活,古代世界就是这点不好,没什么消遣。 “以后若是还想要出去玩,能不能告诉我一声,让我有地方可以去找?”他不怕她离开,只是怕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半晌后,她轻轻地回了一个嗯。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时,外面不知道哪里发出一声巨响,“碰”的一声,好似地动山摇。 两人同时看向桃梓,发现他没有被这动静吵醒,这才松了一口气。 “百川院又出事了?”李莲花听着动静,好似是百川院那个方向发出了的声响。这百川院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桃清道,“大概是吧。”没错,是百川院,她早早在云彼丘院子里埋下的雷,终于炸了。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道“百川院这一天天的,也没个消停的时候。” 李莲花回头看了看桃清的神色,却见她脸上除了幸灾乐祸,再无其他,好似外面发生的事情真的与她无关一样。 他拍了拍桃清的手,主动打开房门出去:“我出去看下,马上回来。” “嗯。”桃清跟他挥了挥手,表示桃梓这里有自己在,不用担心。 【宿主,我不是计划好了,趁乱去拿少师吗?】 桃清抽空回了一句:“不去了,明天再去吧,如今百川院乱着呢,我等他们明天收拾好了再去。”她给百川院准备的大礼可是又脏又臭又乱。 更何况,李莲花走了,桃梓没人看着也不行。她不放心孩子一个人睡觉。 【行吧。】 第41章 第一愿41 桃清本以为李莲花会去百川院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想到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就回来了。 清冷的禅房中还留了一盏暖灯,那温柔的灯火照耀得人心中发烫。他心中一暖,看着屋内的神色比灯火更暖。 这点时间,也就够他去跟无了说两句话的,所以是真的没有去百川院看看他的那些好下属吗?桃清有些意外,却又觉得不是那么意外。 月色透过窗楞撒在屋内,显得室内更加昏暗,可他的眼中却像是盛满了星光,带着无尽的温柔与深情。 桃清叹息一声,起身将小桃子抱起来放在中间,她自己缩在床内侧,“床分你一半,要不要?” 李莲花沉默了片刻,用内力散去寒意,这才脱下外鞋袜上床,挨着小桃子躺下。 只是禅房的床本就不大,哪怕他们中间隔了一个小桃子,却近得好像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李莲花侧着身子看她,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了一句话:“卿卿,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这段时间,他才惊觉,自己早就习惯了身边有她的陪伴。在找不到她的日子里,他心绪浮动,有一种莫名的忧虑和急躁。 他这一生,曾经功成名就,什么都是触手可得,却在一夕之间失去所有,孑然一身流落江湖。后来,她带着小桃子意外闯入他的人生,清冷孤寂的莲花楼瞬间变得热闹温暖,一大一小都是爱折腾人的,吵吵闹闹的,让他头疼不已,也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回想那些令人遗憾的过往。 以前她偶尔也会离开,只是他知道归期不远,所以也不觉失落。这段时间,她伤心离开却没有定下归期,才让他明白可能会失去的惶恐。 她不在的那段时间,莲花楼重新变得安静,安静到令人觉得可怕的地步。 随处可见她的痕迹,可抬头却不见人,只能在梦里一遍一遍跟她解释,祈求她的原谅。只是,梦醒之后她不在身边,更显冷清。 桃清撩开眼皮看了他一眼,从他的眼中,好似明白了他未述之于口的思念和眷恋。 她只是想要推他一把,找什么单孤刀的尸体,她不比单孤刀的尸体更好?一听到单孤刀这三个字就烦。以退为进这种事情,只有对方心里真的有她,才会发挥效用,否则的话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李莲花凑近一点,声音低沉,带着一分蛊惑,“以后都不走了,好不好?”他想要她的一个承诺,一个不离开的承诺。 桃清哼笑一声,将他推开:“看你表现。” 李莲花抓住她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的手心中:“以后你若是生气了,就戳我一剑,我绝不反抗。只要不离开我,卿卿想要怎么样都行。” 桃清嘴角勾了勾:“倒也不必如此。”君不负我,我不负君。君若负我,下一个更乖? 李莲花举起一只手发誓道:“此生绝不负卿。若违此誓,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闭嘴。”桃清皱眉不悦道,“我要你长命百岁。” 李莲花从善如流改口:“好,我们一起同携手,共白头。” 他们没做什么亲密的事,只这样挨着对方,就觉得心中安定了下来。 心安之处,便是归处。 第二日,醒来最开心的是小桃子,左边是阿娘,右边是阿爹,而他躺在最中间。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特别开心。开心得他都舍不得起床,想要赖在床上打滚。 虽然以往的时候,他不是跟着阿爹睡,就是跟着阿娘睡,但是能同时看到阿爹和阿娘,好像更开心一点? 可惜他想要赖床没有成功,最终还是被桃清给揪了起来,给他洗漱穿衣,然后去了普渡寺的膳房吃早饭。 关于百川院的事情,他们两个夜里是什么都不知道,但第二日,普渡寺的小沙弥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着八卦,桃清饶有兴味地假装在听八卦,实在正在暗戳戳看着系统录下来的百川院的那一场大混乱。 那云彼丘居住的院落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群蛇占据了,成了一个巨大的蛇王宫。 昨日那一声巨响正是因为底下被掏空,导致上面的房屋塌陷,砸入地下洞窟所造成的巨响。那恐怖的蛇群这才被众人瞧见。 据说那蛇群不计其数,密密麻麻的,比之蚂蚁窝中的蚂蚁还要多,昨晚瞧见的人都觉得头皮发麻,估计要做几天噩梦。 那云彼丘也是倒霉,他正是就寝的时候,房屋塌了,他躲闪不及时,整个人随着院落一起砸到了蛇窟之中,被底下的蛇群咬得差点不成人形。 若非佛白石,拼死将人从蛇群中捞了出来,他怕是已经成了那蛇群腹中的一块肉。 本以为百川院底下有一个巨大的蛇窟已经很恐怖了,谁知道那只是一个开始。 众人眼睁睁看着从蛇群中飞出一条六七米长的巨蟒,它追着一只鸡蛋大小的浑身七彩斑斓的蛤蟆不放。蛤蟆速度很快,若非它的颜色过于绚烂,众人只怕瞧不见它。 即便如此,众人眼中所见只有七彩的光芒在闪耀,当然巨蟒的速度也不慢,步步紧逼,其他蛇群也跟随在巨蟒身后,如百万士兵簇拥着它们的王。 所过之处,百川院那叫一个人仰马翻,苦不堪言。 那蛇多的根本杀不完,任你武功再高,也逃不过这蛇群洪流。 有人觉得既然巨蟒在追那七彩的蛤蟆,便打算助蛇王一臂之力,抓了它之后,蛇群或许就退去了?便有那自作聪明者去拦截那七彩蛤蟆,想要阻一阻它的脚步,谁知这一阻就更加坏事了。 那蛤蟆被不知道谁的剑给击了一下,瞬间直直飞了出去,落到了被人救治后,安置在人群之外的云彼丘嘴里。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巧合,他正好张着嘴巴。总之,最终的结果就是云彼丘莫名其妙吞下了那七彩蛤蟆。 整个蛇群顿时一静,然后以一种更加疯狂的姿态朝着云彼丘冲过去,百川院所有弟子加在一起,都差点没拦住。 结果好不容易处理了蛇群,众人疲累不堪之际,却发现那吞了蛤蟆的云彼丘浑身正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迎风能臭十里的那种。 好多离得近的人当场把胆汁都吐了出来,更令人崩溃的是他们普通人难以忍受的这种味道,却好像是蛇虫鼠蚁眼中的珍馐美味。 昨夜里清源山内,以百川院为中心,方圆十里的蛇虫鼠蚁都躁动了起来。那随着清风传播而来的味道,好似勾动了它们心底最深沉的进食欲望,它们不顾一切开始狂奔,就像是奔赴一场饕餮盛宴。 百川院刑探、普渡寺僧侣以及那些被邀请而来参加赏剑大会一时未曾离开的人,都跟蛇虫鼠蚁打了一整晚的架。 这些江湖人士,从未想过,有一天手中执剑,竟是为了从蛇虫鼠蚁手下抢回一条命来。 桃清看完整件事,乐不可支,觉得这积分花的实在是太值了。那七彩蛤蟆就是她给云彼丘准备的礼物,已经指定了送给他,不管出现什么情况,最终都会被他吞下。其他的各种蛇虫鼠蚁都是她从清源山中其他位置花积分挪过去的,为的就是给百川院添麻烦。 只要云彼丘活着,这辈子都会迎风臭十里,是无数蛇虫鼠蚁的心肝宝贝,越毒的玩意越喜欢他。 喜欢喂人吃毒药是不是,你自己做毒药去吧,只要一露面,就会迎来无数垂涎欲滴的眼神,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的那种。 说是自囚十年,实则在百川院日子也过得十分自在,如今顶着这一身臭不可闻的皮囊,还敢不敢再出现于人前?还想摆出一副百川院院主的派头,就看谁会给他面子? 桃清低着头,憋笑憋得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哭呢。 李莲花十分无奈地扶了一下她的肩膀:“想笑就笑吧,别憋坏了。” “哈哈哈……”桃清爆发出一阵笑声,小桃子不明所以,傻傻地盯着她。 兀自乐了好一会的桃清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活该,云彼丘该有此报应,他当初在东海大战前夕给李相夷下碧茶之毒,害他一身功力尽散,与笛飞声两败俱伤,如今这般我还觉得便宜他了呢。” 李莲花盯着她看了一会,眼神中带着一股询问,好似在问她,真不是你干的? 桃清万分无辜地回望过去,我昨夜可是在普渡寺休息,没去百川院,你不是看了我一晚上吗? 李莲花揉了揉眉心,算了,是不是她干的有什么重要的。总之已经是这样了,日后云彼丘虽然日子可能稍微难过一点,好歹人还活着不是。 “笃笃笃”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却是小沙弥过来,说是无了方丈有请。 李莲花起身,跟着小沙弥走了。 桃清想了想,也带着小桃子一起过去了。那和尚疑似夷婉头号cp粉,对百川院的人也格外宽容,不得不防。 本以为有什么事情,谁知道竟是为了想要求医而来。 老和尚给李莲花倒了一杯茶,“昨夜的情况,李施主也听说了吧,云彼丘那种情况,诡异得很,老衲看过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可若是不解决,这百川院日后怕是难有安宁之刻。老衲思来想去,就想到了李施主你,不知当初给李施主解了那碧茶之毒的是何高人,可能帮忙引荐一番,或许他会有办法也不一定?” 李莲花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微微一笑道:“我与那高人也只是萍水相逢,他见我这毒难缠,便生了几分兴趣,解了毒之后,他就走了,江湖之大,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呀。和尚你说这话,却是为难我了。”我怀疑云彼丘的事情是她做的,你还想找她解开这个问题?绝无这种可能。 无了和尚看了他一眼,缓缓道:“你可还在介怀他当年受角丽谯蛊惑,给你下了碧茶之毒的事情?其实云彼丘十年来自闭百川院,他的痛苦,也非常人所能想象,李施主何不放宽胸怀,宽恕了他?” 桃清听不下去了,她牵着桃梓,打开门进去,不客气道:“老和尚,十年前你救了李相夷一命,我很感激你,但是这不是你逼迫他原谅别人的理由。人生在世,皆在自渡。李相夷是人,不是神,腊月二七,东海的水很冷,他受的伤很重,碧茶之毒更是日以继夜地折磨着他,他所受到的苦也不是别人能够想象得到的。” “那些加害他的人不想着以死谢罪,难道还妄想他这个受害者去他们面前,亲口对他们说上一声原谅?凭什么呢?就凭李相夷武功高强,凭他是天下第一,所以他活该受罪?我告诉你,不可能,不原谅。李相夷受过的苦,遭受的罪,他们拿什么来偿还?李相夷不原谅,绝不。” 她一掌拍在茶桌上,那原本就是普通的木质茶桌在她的真气之下碎成了好几块。李莲花眼疾手快将茶壶茶杯捞了起来。这普渡寺本来就穷,这东西能抢救一点是一点。 李莲花将抢救回来的茶壶茶杯放到一边,对着无了和尚歉意道:“和尚,抱歉,内子性子冲动了些,你莫怪罪。” 他拽了拽桃清的衣袖,桃清低眉顺眼地道歉,“抱歉,方丈大师,你是好人。我也不是冲着你,我就是看不惯百川院那群人。你这桌子多少钱,我赔你。” 无了和尚是东海大战后唯一惦记李莲花的人,也是救过李相夷命的人,她不应该对着这和尚生气。嗯,一会去大殿那里多捐点香油钱。 无了和尚嘴角抽了一下,站起身来,郑重朝着李莲花弯腰道歉道:“阿弥陀佛,是老衲错了。”李莲花宽和豁达,这次他再见云彼丘,也不见有什么仇恨怨怼,无了只当他已经彻底放下了过往恩怨。只是如今看来,他自己放下了,身边的人还在替他不平,是他想当然了。 云彼丘的事情不该找李莲花的。他绝口不提赔偿的事情,但道歉的姿态摆得极低。 李莲花笑了一下,朝他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快走:“无碍,无碍,老和尚,你该去给那些小和尚讲经了,不然他们要翻天了,快去,快去。” 无了和尚道了一声佛号,面无异色地出了门,实则脚步略有些匆忙,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第42章 第一愿42 李相夷年少之时,凭借着自身卓越的武学造诣和过人的智慧谋略,以惊人之势崛起于江湖之中。其名如雷贯耳,声震武林,不久之后便成功登上了武林之巅,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一时间,世间之人皆对他顶礼膜拜,将他高高捧起,奉若神明,视之为不朽的传奇人物。 只是后来,无辜的百姓遭受无妄之灾时怪他,四顾门中的兄弟们遇害了怪他,昔日的恋人追不上他的脚步也怪他。 面对这一切的误解、责备与怨恨,李相夷心如死灰,原本炽热的心渐渐冷却。曾经的豪情壮志已化为泡影,往昔的意气风发也消失无踪。那时候的他只觉人生索然无味,活下去只为了寻找师兄的遗骨。 只有他的卿卿说他是人,不是神。那一年,东海的水很冷,他受的伤也很痛,但比身上的伤更令他难以忍受的是所有人的背弃。 如今十年过去,他放下了很多,也决定不再沉溺过往。但仍有一人愿意站在他的身边,为他发声,为他说话,李莲花心里是很高兴的。他捂了捂心口,感觉有一股热流涌入四肢百骸:“多谢你。” 桃清眉毛微挑,狭长的眼尾扫了他一眼:“不用谢,你不都对我以身相许了嘛。你人都是我的,何须再言谢?” 李莲花乖顺道:“对,是你的。李莲花这辈子都是卿卿的,任由卿卿差遣。” 两人温情脉脉,连一旁的小桃子都忽视了过去。结果不解风情的笛飞声破门而入,伸手就要去抓李莲花。 桃清皱眉,抬手跟他对了一掌。因为知道对方内力被封,所以桃清这一掌只用了一分力道。却也将笛飞声打退了好几步。 笛飞声却看也不看桃清,他的目光始终盯着李莲花,面上的神色很是恐怖,有种风雨欲来的狂暴感:“李相夷,十年前,东海大战,你输了我半招,是因为你中了碧茶之毒?” 李莲花也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不知道?”也对,笛飞声这样的武痴,应该是不屑于那种下三滥的手段的。 笛飞声的脸色更冷了几分:“你在羞辱我?”他因为赢了李相夷半招沾沾自喜十年,结果现在告诉他,他胜之不武。他笛飞声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笑话。这对他而言,是何等的羞辱。 桃清幽幽道:“羞辱你的明明是你金鸳盟的圣女。她生怕自己心爱的尊上死在李相夷手上,回不去了,便勾引了云彼丘,在李相夷喝的茶水里下了碧茶之毒,散了他一身的功力。怎么,难不成你还要怪罪李相夷因为太过于信任手下中了毒吗?” “你中了毒?”笛飞声猛地窜了过去,抓住李莲花的手腕,仔细探查了一番,语气笃定道,“你没中毒。” 李莲花将手腕从他手里挣脱,“笛盟主,我曾经中了碧茶之毒,只是后来解了而已。”他说的轻描淡写,实则碧茶之毒何等恶毒,若非遇到了桃清,他大概是没几天好活了。 笛飞声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我们再打一架。”十年前的东海大战不算,他们重新打过,再分胜负。 李莲花不乐意道:“啊?不要吧,十年前我就输了,十年后我直接承认你是天下第一,这样总行了吧?” 笛飞声断然道:“不行。你之前中了毒,不算,找到你师兄的遗骨,就跟我打一架。” 李莲花皱眉:“我可没有答应你,只是说考虑考虑,而且得等找到我师兄的遗骨之后。”他两手一摊,“现在还没有找到。” 笛飞声拽着他的胳膊就要往外走:“我们现在就去找乔婉娩,她要是不愿意说出狮魂的消息,就拿刀逼到她愿意说为止。” 李莲花不走:“等等,阿飞,别着急,乔女侠答应了帮忙找线索,你就耐心等下,说不定消息就在路上了也不一定,” 话音刚落,方多病就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他们拉拉扯扯的样子,好奇道:“干嘛呢,你们俩这是要打架?” 李莲花甩了一下袖子,将袖子上的褶皱甩开,恢复平顺的样子。“没什么,方少侠,你怎么来了,百川院没事了?” 方多病将手中的信递给李莲花道:“这是乔女侠让我给你的信,说是你拖她查的消息,就在这里了。百川院那边还乱着呢,大家或多或少都受了伤,肖大侠更是伤上加伤,如今正在休养,乔女侠忙着照顾他,不方便过来,就托我给你带过来了。” 因为夜里突发的意外,不论是想要报复的肖紫衿还是想要试探李莲花的百川院几人,他们的计划都不得不搁置了,因为他们自顾不暇。 李莲花闻言,一把拿过他手上那封信,拆开一看,正是狮魂写给乔婉娩的感谢信,里面透露着他在薛玉镇采莲庄的消息。虽然落款是十年前,如今狮魂不一定还在采莲庄,但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笛飞声也将信拿了过去,肯定道:“是狮魂的笔迹,我们现在马上去采莲庄。” 什么都不知道的方多病疑惑道:“狮魂是谁,你们找他做什么?你们两个有事瞒着我?” 李莲花十分淡定道:“方少侠,你不是正在查找金鸳盟的消息吗?这狮魂就是那金鸳盟的人。” 方多病沉吟片刻,目光审视地看着李莲花:“金鸳盟的人?李莲花,你们找金鸳盟的人做什么?” 李莲花一直神神秘秘的,还有阿飞也是,成天戴着一个面具,藏头露尾,好像不敢见人一样,难不成他们两个跟金鸳盟真的有什么瓜葛不成? 李莲花道:“是这样的,这个狮魂手上有我一个朋友的消息,找这个狮魂,那么我那个朋友很快就能找到了。” 方多病道:“本少爷跟你们一起去。李莲花,你别想扔下本少爷,我这就去跟百川院那边说一声,你们别走。在这里等我。” 李莲花却道:“不着急的。方少侠,你去百川院顺便查一查采莲庄的事情,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方多病远远地挥了挥手,道:“知道了,交给我。” 笛飞声也出了门,不知去向。李莲花追着出去看了一眼,连个背影都没有看到。 身后,小桃子拉了拉桃清的袖子,示意她蹲下来。桃清如他所愿蹲下来后,他趴在她耳边问道:“阿娘,阿爹是李相夷,那个天下第一的李相夷吗?” 桃清好笑道:“小桃子为什么这么说?”他们在小桃子面前好像提了很多次李相夷的事情,难怪这孩子有这种疑问。 桃梓一脸你不要糊弄我的表情,小脸严肃道:“阿爹说他以前有个名字叫李相夷,但他说他不是天下第一那个李相夷,我本来是信了的,可是我现在又不信了。” 他小嘴吧啦吧啦地一通话说出来:“所有人都知道李相夷在东海跟笛飞声大战,受了伤中了毒,刚才阿飞叔叔也叫阿爹李相夷,还说阿爹跟他在十年前东海大战,中了毒,所以输给了他,阿爹还说什么天下第一是阿飞叔叔。” 他一脸你们都把我当傻子的表情,“所以阿爹就是天下第一的李相夷,而阿飞叔叔是金鸳盟的大魔头笛飞声,阿娘我说的对不对?” 桃清点了点他的额头,“我们小桃子真聪明,你说的都对。” 小桃子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那是,我可聪明了。阿爹虽然老跟我说他不是,但我早就看穿了他,他就是那个天下第一的李相夷。只是他不肯承认,我也拿他没办法。” 桃清微笑着夸他:“是是是,我们小桃子可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谁也骗不了你。”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很聪明,但是这样直白地被阿娘夸奖,他还是有点害羞的。小桃子抿着唇笑了一下,“阿娘,我阿爹是天下第一,那以后我是不是也会是天下第一?” 桃清点头,十分肯定道:“对,阿爹是现在的天下第一,我们小桃子是未来的天下第一。”李相夷天下第一嘛,笛飞声肯定打不过满血状态的李相夷。 而小桃子有最出色的天赋,有最强大的老师,未来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成为新的天下第一。 桃清又道:“不过,小桃子,关于你阿爹是天下第一这件事不要说出去哦,任何人都不能说,包括你方哥哥,知道吗?” 小桃子不解道:“天下第一不是天下最厉害的人吗,为什么不能说?” 桃清指了指外面道:“你阿爹要是传出去天下第一的名声,就会有很多跟阿飞叔叔这样的人上门,要跟你阿爹打架。跟人打架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要受伤流血的,小桃子想看到阿爹受伤流血吗?” 小桃子头摇的像拨浪鼓,“小桃子不想看到阿爹受伤。小桃子不会说出去的。” 桃清将人抱了起来,狠狠亲了他一口,“小桃子真乖。” 正准备走入禅房的李莲花抬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 等方多病带着采莲庄嫁衣杀人的卷宗回来的时候,李莲花终于决定要下山了。 只是在山脚的时候,桃清突然止住了步伐,她道:“我还有东西没取回来,等我取到东西后再回莲花楼。” 李莲花眼睛微眯,道了一声好,并随手接过了桃梓,“早点回来,我在莲花楼等你。” 桃清点头,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李莲花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方多病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李莲花,你若是不放心她,怎么不跟着一起去取东西?光在这里看有什么用?”成了亲的男人太过于可怕,更不用说这种小别胜新婚的人了。 李莲花转身,突然对着方多病道:“方少侠,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他的脸上还带着面对桃清的时候那种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方多病一蹦三米远:“你别拿看你夫人的眼神看我,我可受不了。你先说说看,本少爷可不是什么忙都帮的人。” 李莲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语气平淡道:“这个忙,非方少爷帮忙不可。之前你也帮过我的,而且做得非常好。” 方多病看了一眼冷着脸的笛飞声,又看了李莲花一眼,抱着剑傲娇道:“说说看。” 李莲花将小桃子往他怀里一塞:“你帮我带下小桃子。” 方多病:“……”你看本少爷像是给人带孩子的吗? 小桃子:“……”阿娘一走,阿爹就不爱我了吗? 第43章 第一愿43 桃清踩着夕阳的余晖回到莲花楼的时候,结果发现只有李莲花一个人倚靠在莲花楼的大门上等她。金红色的霞光笼罩在他身上,带着令人心醉的温柔与美好。 莲花楼里没有人声,没有犬吠。她甚至没有感受到除了他们两人以外的第三个呼吸声。所以,他的两个朋友,外加一个桃梓和一条狗都不在。 【宿主,有惊喜等着你哦。】 桃清嘴角带着一个笑意:“知道了,你别说话,都说了是惊喜嘛,要我自己去发现才有意思。” 那个清隽温柔的男子远远地朝她伸出了手。桃清跨越台阶,走至他的身旁,然后将手放在李莲花伸出的手掌之中,由着他将自己牵入楼中。 一楼的餐桌上摆满了饭菜,是她爱吃的菜,也是李莲花亲手做的菜。桃清捏了捏他的手,状似不解道:“小桃子哪里去了?还有狐狸精和你的两个朋友,方少侠和笛盟主,你做这么多菜,他们不过来吃饭吗?” 李莲花为她拉开椅子,让她坐下,闻言轻描淡写道:“那位方少侠大少爷出身,最爱排场了,他跟阿飞去住镇上最好的客栈去了,小桃子吵着闹着要跟他方哥哥一起,只能让他们带着一起去了,你放心,他们两个带孩子很有经验。” 桃清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他:“所以,只有你留在莲花楼,是为了等我回来吗?还做了这么多的菜,不怕吃不完浪费呀?” 李莲花在她对面坐下,殷勤地给她倒了一杯酒,“你说要回莲花楼的嘛,我当然哪里也不去,就在这儿等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准备了几个你爱吃的菜。” 桃清笑眯眯道:“辛苦我们李神医了。作为回报,我送你一份礼物。”她伸手将那柄从百川院拿回来的少师放在桌上,并取下了外面的剑袋。 她做了那样一场局,总要亲眼去看一看那些人的惨状,心里才更加愉悦。她亲眼看到半死不活的云彼丘因为太累以至于睡着后放松警惕,被无数的蚂蚁活爬上身体,生生给咬醒了。体验了一回万蚁噬身的痛,以后怕是连睡觉都不敢睡得沉了。 还有百川院的其他人,跟山上的蛇虫鼠蚁斗了一整夜,也是个个受伤,看起来格外凄惨。看到他们的惨状,她就放心了。那些人有眼无珠,又包庇云彼丘,死罪不至于,但活罪总要受上一些的。 李莲花有一种原来如此,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感,对于桃清的行为,他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呢。李莲花伸手握住少师的剑柄,轻轻拔了出来:“你说要去取东西,就是去取少师剑?” 桃清看着握着少师,神情似悲又似喜的李莲花,轻叹一声:“是啊,少师是你的剑。我想少师剑若有灵的话,它必然也是想要回到他主人的手里的。” 李莲花嘴角扯出一抹略显苦涩的笑意,眼中隐隐有水光在弥漫:“是我有负于少师。”少师随着李相夷沉入东海,如今少师既归,李相夷何在? 桃清伸手,附上他握剑的右手,柔声道:“我把它取回来,不是要逼着你去做李相夷。只是想着,若有一天你想做李相夷了,那你就是李相夷,手执少师的李相夷,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李相夷。若你只想做李莲花,那做一辈子的李莲花又有何妨?等以后年纪大了,还可以凭借它去缅怀一下年少轻狂的过往嘛。” 等以后他发现刎颈的事情,他就会重新拿起少师剑,替所有被单孤刀害死的人讨回一个公道。 她手中微微用力,就着李莲花的手,将少师插入剑鞘之中,“我把它拿回来给你,只是因为这是你的剑,不应该落在其他人手里。”她不允许。 李莲花将少师放置在一旁,对着桃清道:“这份礼物,我很喜欢。不过你是怎么取到少师剑的,百川院不会明日就张贴告示,全江湖寻找丢失的少师剑吧?” 见李莲花并没有想要将少师送回百川院的打算,桃清得意道:“放心吧,我拿了一把假的放在神龛之上,百川院不会发现的。” 她自信一笑,“就算发现了,他们也不敢声张的,如今的百川院丢脸丢的还不够多吗?他们怕是恨不得这个江湖短时间之内不记得他们才好。” 李莲花喟叹一声,她为了他倒是费尽心思,所以他才不能辜负她啊。他有预感,刚才若是他说一句不要少师,她铁定会生气。桃清好像有一份强烈的独占欲,就是那种该是自己的东西,他人谁也不能染指。剑如此,人亦如此。 李莲花举起手中的酒杯,跟她碰了一下:“敬少师,敬卿卿。” 桃清微笑着将酒一饮而尽。 夕阳渐渐西沉,只留下一抹残红在天际边微微闪烁。随着夜幕的悄然降临,天空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黑暗吞噬得无影无踪。 室内,几支烛火安静地燃烧着,那微弱而又温暖的光芒透过层层叠叠的光影投射下来,使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如梦似幻。 在这朦胧的烛光之下,桃清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李莲花在利落地收拾碗筷,他低着头只对她露出一个侧脸,那白皙的面容在烛光的映照下越发显得瓷白,美如画卷。微风吹过,轻轻拂起他额前的几缕发丝,更增添了几分朦胧之美。 桃清久久等不得系统所说的惊喜,便有了几分猜测,或许不是在一楼,而是在她住的二楼。 她提着裙摆悄悄挪动了几分,到了一楼门口的时候,停顿了片刻,并没有听到他喊停的声音,心中更多了几分明悟。她扶着把手,缓慢踏上了二楼的台阶,于黑暗中听到了不知到底是他的,还是她的,过快的心跳声。 桃清站在二楼卧室的门口,伸出手轻轻推开房门,跟烛光一起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红色。红色的龙凤蜡烛在静静地燃烧,大红的锦被铺在床上,给整个房间增添了几分热烈和喜意。 那床锦被之上,安静地摆放着一套色泽同样火红的衣裙。这衣裙红得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鲜艳夺目,上面绣满了精美的图案和花纹。金线银线交织其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犹如繁星点点点缀于夜空之中。 梳妆台上摆着的是新的胭脂,和一套金灿灿的华贵头面。桃清一一抚过这些东西,桃花眼中充斥着浓浓的笑意。准备这些东西,他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多少精力。 不过,他哪来的钱? 现在倒不是跟他计较这个的时候,桃清捧着那套精美的嫁衣,缓缓向着二楼的浴室走去。浴室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那是桃花香和药草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她嘴角轻扬,看来她不在的时候,李莲花一直是住在二楼的,他的味道充斥着二楼的每一个角落。 沐浴更衣后,桃清站在梳妆前,看着落地镜中的自己。那衣裙剪裁得体,贴合着她曼妙的身姿曲线,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制而成。 腰肢纤细,不盈一握,却又蕴含着柔韧的力量;修长的双腿被裙摆遮掩,若隐若现,而当她轻轻转身时,裙裾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般绽放开来,华丽而绚烂。 平日里她总爱穿粉色,因为粉色娇俏,贴合她如今的年龄和外貌,如今身着大红,那张本就绝美的面容更多了一丝妩媚与灵动。她微微抬起头,眼尾上翘,眼神略有些迷离,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也显得十分深情。 她抬手给自己挽了一个发髻,插上他送的凤凰展翅金发簪,敷了薄粉,点了唇脂。她笑了笑,镜中的人也弯了眉眼,娇俏柔媚,温婉动人。 侧头看去,李莲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二楼门口了,他倚在门上,不知看了多久。桃清扬了扬眉,她没有听到他走路的脚步声,所以他是仗着轻功飞上来的吗? 李莲花平日里以浅色衣服居多,至少在他成为李莲花后,再未穿过极尽张扬的红衣。如今突然换了一身红衣,着实让人眼前一亮,没有烈火般想要将人燃烧的炽热,他有的是晚霞般映照世间的温柔,眉目如画,温雅从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那独特的气质却足以让人一见倾心。 这人如今是我的了。一想到这里,桃清的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愉悦感。从今以后,再没有哪个女人可以理直气壮地跟她抢人。如果有,那也要问她手中的剑答不答应。 没有羞涩,没有迟疑,她朝他伸出自己的手。李莲花上前几步,握住她的手,将人拉了起来。四目相对间,他歉意地笑了一下,“抱歉,卿卿,不能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未婚先孕的名声不好,私生子名头更不好听,为了孩子的将来,他们做父母的只能退一步。对外他们早就是夫妻了,对内,他们今日才正式成为夫妻。 桃清摇头,脸上的笑意却是不变,“有你有我,足够了。”她就是一个孤魂野鬼,没有高堂,也不需要宾客,成亲的当事人都在就可以了。对于那些做给别人看的仪式,她从来不在意。 只是,她有些疑惑道:“你不是说要找到单孤刀尸骨再言其他?”他的心结没解开,有心思想别的了? 李莲花脸上笑意不变:“不及卿卿来得重要。”什么都没有她来得重要。失而复得,他真的一刻都等不及了。 他们的新婚,没有仪式,没有流程,只有高悬的月亮无声做着见证,他们敬拜天地,许下终生的誓言,对视之间情意流转,交握的双手始终不曾放开,还有那一杯在唇齿之间流转的合卺酒更添几分缠绵。 房间内的红烛轻轻摇曳着,映照着整个室内满是幸福的光晕。 他们并肩坐在床沿上。他侧身看她,而她微笑回应。李莲花突然伸手拔下她脑后的发簪,那盘绕在脑后的青丝如绽放的花朵一般,层层落下,美不胜收,他的眼中满是惊艳。 桃清看着垂落在胸前的发丝,突然一笑。她伸出双手,将自己的一缕发丝与他的一缕发丝缠绕在一起,编成一个小小的辫子,以红色丝带绑紧。长长的指甲划过,仿佛一柄利剑,瞬间将编好的发丝削了下来。 她将两人的头发装入一个红色的绣着莲花纹的荷包中,然后放入他的手心,示意他收好。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李莲花微笑着将荷包放入枕头底下,然后将人拥在怀里,他好似有很多话要跟她说,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好似什么都不需要再说,“愿余生与卿卿携手并肩,不离不弃。” 桃清羞涩一笑:“我亦然,朝暮与年岁并往,愿与君一同行至天光。” 屋内,红色的纱幔被窗户上流入的一缕夜风吹起,轻轻飘动,温情与火焰在一同燃烧,大红的衣服被随意扔在地上,丢的到处都是,偶尔泄露出来的几声轻吟和低语,将这种火热推到了新的高处,羞得月亮都躲到了云层之中。 第44章 第一愿44 第二日,在小桃子哭唧唧,一定要回去找爹娘的吵闹声中,方多病臭着一张脸,抱着人去了莲花楼。 李莲花那个家伙让他们中午再过去,但孩子吵闹怎么办,只能妥协跟着一起去。方多病第一次发现小孩子的中气竟然这么足,哭起来没完没了,吵到了同一个客栈的人,还得给人赔笑脸。方大少爷第一次遭这样的罪,简直头大如牛。他甚至产生了一种以后都不要生孩子的冲动。实在是太可怕了。 臭着脸的方多病和始终冷着脸的笛飞声走在一起,像两个黑脸煞神,路过的人都避而远之。 此时太阳已经高升,李莲花正蹲在地上,悠闲地给他的那些宝贝青菜浇水。 小桃子看到他地身影,眼睛就是一亮,从方多病身上挣扎着下来,小短腿跑得飞快,远远地就叫了一声,“阿爹。” 李莲花回头一看,原来是小桃子回来了,他放下水瓢,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然后伸手将飞奔过来的小桃子抱了起来。 “小桃子回来啦,有没有乖乖听方哥哥的话?”他又对黑着脸的方多病道了一声谢,“多谢方少侠了。” 方多病抱着剑,不发一言。只是那死臭的脸色已经充分说明问题了。 小桃子抱着李莲花的脖子,对着他的问话避而不答,伸着头朝莲花楼里看了一圈,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他有些失望道:“阿爹,阿娘呢,她没回来吗?” 李莲花捏了捏她的鼻子:“你阿娘在楼上睡觉,还没起,小桃子我们声音小一些,别吵到她了。”他脸上的笑容一如往常,但瞧在其他人眼中,却多了一丝春风得意。男人嘛,哪怕没有经历过,但该懂得都懂。 笛飞声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不务正业。”堂堂天下第一高手,每日里不想着修炼武功,突破自我,攀登更高境界,成日里关注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当真无聊至极。 李莲花眼皮子都没抬,立马回敬道:“阿飞你这个人就是太刚直,不知变通,一味追求武道至高是没用的,需知过刚易折,阴阳和合,刚柔相济,才能到达天人合一的境界。” 笛飞声不以为然:“满嘴胡言。”如今的李相夷,武功没试探出深浅,乱七八糟的道理倒是一大堆。 李莲花振振有词道:“阿飞你信我绝对没错。这可是我多年练武的心得。” 方多病忍不住插了一句,“李莲花,也没见你武功多好,你哪来的练武心得?” 在场之人,方多病是唯一不知道他是李相夷的事情,被他这么一打岔,李莲花顿时噎住了,只能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大人说话,你小孩子插什么嘴?没大没小。” 方多病不乐意了:“李莲花,你今年到底多几岁?看着也没比我大多少,就敢充我长辈?” 李莲花却不说自己多大,只道:“大一岁也是大。” 笛飞声突然道:“他三十了。”十年前他二十,如今当然是三十了,一个大男人,成天在这里装嫩,也不嫌累。 方多病诡异的眼神落在李莲花那张好似嫩得可以掐出水来的脸上,“真的假的?完全看不出来啊,我以为你就大我两三岁。李莲花,你平日里都在保养你这张脸吗?” 李莲花对着他们两人翻了一个白眼:“……”三十怎么了?我有扬州慢,美容养颜,就是看着年轻。 在小桃子叫出声音的时候,二楼的桃清已经醒了,她在床上抱着被子打了一个哈欠,听到楼下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许久后才坐起身来,锦被从身上滑落,露出她如玉的肌肤上朵朵红梅。她理了理披散着的长发,伸手拿过床头叠得整齐的衣服拿来穿上,遮住一身的痕迹。 至于脖子上那些衣领遮不住的地方,那就只能用脂粉掩盖一下了。她坐在梳妆台上,看到自己水雾迷蒙的眼睛以及那眼尾的红痕,只觉得过于柔媚了些,她使劲眨了眨眼睛,驱散眼中那点媚意,又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恢复清明。 她挽着头发,眼睛却看向了四周,昨夜没来得及仔细打量自己的房间,今日瞧着好似也无甚变化。就是藤筐里的画作好似多了许多。 她伸手取出一幅,里面是她的单人画像,应该是李莲花画的。那时候的她坐在莲花楼的楼顶上,双腿悬空,手撑着屋檐,正微微抬着头仰望星空。那嘴角的清浅笑意,耳边挂着的明月珰,随风飞扬的裙摆都画的栩栩如生。 从一幅画作之中,是能够洞察到作画之人内心深处的种种思绪与情感。他似乎将自己的思念以及那深沉的情感,化作了那些无比柔软且细腻的笔触。 她凝视这幅作品时,仿佛能够感受到李莲花当时的心潮起伏,对那个画面的深刻记忆,哪怕时隔日久,依旧记得她当初的神情与每一处细节,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桃清伸手触碰画中自己的脸,好似感受到了他作画时的心意,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他总是经常能让她觉得惊喜。 他也当真是一个聪明至极的人,他只是通过观看她的画作,就将写实的画法学了一个七七八八,从皮肤的纹理到头发的丝质感,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极好,那种立体感、层次感扑面而来,逼真至极。 所谓的天才大概就是李莲花那样的吧,只要他想,任何一件事都可以做得很好。 等她收拾妥当下楼的时候,他们三个大男人还站在门口说话,也不嫌累的慌。 李莲花看她下楼,抱着桃梓也跟着进了一楼,将孩子在餐桌上后,取出锅里一直温着的粥和精致早点,以及四样小菜,给她一样一样摆到桌上。 桃清出于礼貌,问了一下一直盯着桌上早餐的方多病和面无表情的笛飞声,“两位可要一起用点?” 他们还没有说话,小桃子就抢着道:“阿娘,我们已经吃过早饭啦。” 方多病也道:“多谢李夫人盛情,我们在客栈已经用过早饭。”他就是有点气,李夫人不在家的时候,李莲花那个死抠门给他们吃的都是什么?全是素菜也就不说了,早点就是白粥配馒头,连点咸菜都没有。 不是说来者是客吗,李莲花怎么一点也不好客呢?李莲花当然也有话说,他们家有钱的是桃清啊,他没钱,浑身上下银子不超过五十两的人能给他们整点东西吃就不错了。 既然客人不需要,那桃清就自顾自开始用饭。李莲花坐在一旁陪她吃饭,顺便给看馋了的小桃子喂几口,方多病和笛飞声已经自觉跑到外面去了,因为看别人吃饭实在是一件尴尬的事情。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新婚的小夫妻,正是情浓之际,哪怕只是偶然间目光交汇一下,都仿佛能擦出炽热的火花来。那饱含着深情与眷恋的眼神,犹如粘在一起剪不断的柔丝,任谁见了都会觉得脸上发热。 有时候旁若无人的亲昵起来。那些在外人眼中或许显得有些过分亲密的举动,于他们而言却不过是自然而然、顺理成章之事。 比如,桃清吃了一块糕点觉得味道不错,她就将咬过一口的糕点塞给李莲花吃,他也不会拒绝。比如他忙着做饭的时候,她给他端茶都是直接送到他的嘴边的,让他就着她的手喝上一口水。 真的都只是顺手做的事情,但旁人瞧见了,却觉尴尬至极。 好在方多病和笛飞声也不傻,他们尽量避免跟他们两个同处一个空间之内,比如两人抢着去赶车。 方多病赶车的时候,笛飞声就坐在莲花楼楼顶吹风,笛飞声赶车的时候,方多病就只跟小桃子一起玩九连环,鲁班锁之类的玩具,期间目不斜视。 到了夜里,李莲花嫌弃那两个吃白饭的,让他们出一个人去洗碗,结果两人差点因为这事打起来。之所以没打起来,还是因为桃清下手快,在他们两个打起来之前给他们下了药。 李莲花欲言又止,是不是给他们解药,把人弄醒?毕竟人晕了,谁洗碗啊?桃清眨了眨眼睛,假装没有理会到他的意思。好不容易找到名正言顺的机会给他们两个下药,还不得抓住这个时机。 李莲花认命地开始收拾残局。两个晕过去的人扔一边去,碗筷也自己洗。 【宿主,你是要他们自动自觉地离开莲花楼吗?】在莲花楼里经常会被药晕,估计那两人的体验好不了。 桃清嗯了一声,道:“我从不阻止李莲花交朋友,但是这个朋友不能住在我的小楼。莲花楼又不隔音,我在楼上咳嗽一声,楼下都能听到,别说做什么亲密的事情了,就是说点私密的话都不行。他们若是偶尔借住一宿也就算了,忍忍也就过去了,但像是一起赶路十天半个月的,我不愿意,委实不太方便。” 他们要是自觉一点,晚上的时候就应该自己找一个树枝睡觉去。可偏偏他们两个,一个是我行我素的大魔头笛飞声,一个是娇纵任性的大少爷方多病,都没有那个自觉。所以啊,她得露出那么一点意思,让人知难而退。 小桃子完成了每日任务,李莲花抱着他去洗漱换衣,然后将他交给桃清哄睡。桃清伸手接过,跟他玩闹了一会,才哼着歌将人哄睡着了。 李莲花洗漱完出来,孩子都已经睡着了。屋里的灯都被她熄灭了,只有浅浅的月光照耀进来,映衬着她的眼睛很亮。 “我给他们下药了,他们晚上一定会睡得更沉。”她支起身子,朝着李莲花勾勾手指,声音甜腻,带着一股蛊惑的味道:“夫君可是觉得我做的不对?” 桃清穿的衣服本就宽松,这一起身,衣襟半开,便滑落了大半,露出的白皙肌肤上面还有昨夜留下的点点红痕,旖旎又暧昧。 他的卿卿容色倾城,此时正支着头躺在床上,眉眼含春邀请他。李莲花觉得心中的火瞬间烧了起来,他如同被蛊惑了一般,走到她的身边,轻抚着她的脸颊,然后吻上了她的唇。 桃清被他亲得眼尾发红,媚意更甚,她开始不满足于唇齿间的交缠,右手摸上他的腰间,顺着他的领口钻入他的衣襟,微凉的手指一寸寸摸索着他的身体。 李莲花也不阻止她,他的吻从唇角转到脸上,再到脖颈,到锁骨,只是动作依旧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像是在拆一件精美的礼物一样。 桃清忍受不住他的慢动作,一口咬上了他的脖子,死死不放,很快就留下一道牙印,然后她换了一个地方继续咬。 他轻笑一声:“你是小狗吗?这下好了,留了印子,明天要没脸见人了。” 她轻哼一声,不以为然:“谁让你留他们住莲花楼的。” “为夫错了,下次再不敢了。” “嗯哼,这还差不多……你轻点……”她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音。楼下的人可以下药,但是小桃子不能下药啊,只能放轻了动作和声音,生怕把孩子给吵醒了。 每次她受不住,想要出声的时候他就倾身去吻她,将所有呻吟与喘息都吞入腹中,等她平复之后又忍不住继续撩拨她。 反反复复,对她身体的掌控力却在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中加强,直到彻底为他所掌控。 “卿卿好似知道的有点多?” “啊?……坊间所传,李门主的话本,我都看了三年了……李门主,你的红颜知己遍江湖啊……” “江湖传言不可信,话本怎么能当真呢,以后不许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到那些香艳至极的话本,他就觉得有些尴尬。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尾音拉的老长:“是吗?我以为你还挺喜欢的,……李门主~李神医~夫君~相公,你想让我怎么叫你?嗯?或者,哥哥~主人……唔……” “看来卿卿你还很有精神,我们再来一次。” “……乖乖,别闹,我困了,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不,你不困。” 第45章 第一愿45 当旭日东升,太阳光缓缓渗入屋内的时候,那一地凌乱的衣裳,未散尽的残香,都昭示着这一夜发生的事情。 层层叠叠的床帐将一室阳光都挡在了外面,那小小的空间内依旧是昏昏暗暗的。 窗外传来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李莲花被这动静吵醒了,掀开床帐,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已经是天光大亮的时候了。 桃清闭着眼睛,紧紧搂着他的腰,脸埋在他的颈肩处,睡得正香。他感觉到被她压了半晚上的手臂有些麻,扬州慢的内力在手臂上游走一遍,缓解了手臂的僵硬,只是跟他贴在一起的桃清睫毛颤了颤,瞬间睁开狭长的眼睛。 她看到无辜看着他的李莲花,在他的肩颈处蹭了蹭,随即又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觉。 “别闹,乖乖再睡会。” 他的手顺着她光裸的脊背一路向下,肌肤如玉,爱不释手,只是脸上却是有些忧心道:“卿卿,你的体温是不是太低了?”用被子捂了一晚上了,还是那种触手微凉的感觉。 桃清闭着眼睛,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无妨,是功法的缘故,修行到高深之处,肤如凝脂,肌如白雪,倒也可以称之为冰肌玉骨,甚至可长寿不见老。” 李莲花笑道:“卿卿这功法倒像是为我而练。”女子容颜不老,肌肤如玉,这种福利当然是只有她的夫君能够享受得到。 微凉的手落在他的心脏处,桃清嘲笑他的自作多情:“女子精心打扮自己,当然是为了悦己,你只是顺带的。” 人呢,首先要先学会爱自己,才会有能力爱别人。 细密的吻落在她的头顶,他隐忍却愉悦的声音传来,有些敷衍,“嗯嗯,卿卿说的都对。 男人总是这么自恋。桃清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一个白眼。嘴角挂着恶意的笑容,她伸手一把抓住他的命脉。 “嘶,放手。”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随后就是忍不住讨饶的声音,“卿卿,我错了。” 喘息声随着她的力道不断加重,突然两人浑身一僵,同时转头看向睡在床内侧的桃梓。却见他闭着眼睛抬了抬头,随后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的一角又打起了小呼噜。 两人面面相觑,又同时笑出了声。 桃清忍不住道:“有空了把莲花楼拖去重新修过,二楼还需要一个房间。” 李莲花有些犹豫道:“不好吧,他太小了。” 桃清斜了他一眼,“我说让小桃子睡了吗?你睡。” 命脉被人捏住不得不妥协的李莲花忙不迭地应了一声好。 两人正闹着,突然之间,楼下传来“咚”的一声轻响,好似有人摔到了地上。李莲花顿时僵住了,感觉脸皮都要烧了起来,半晌后,他道:“我下去看看。”看来这药效不够啊,楼下这么早就醒了。 桃清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冷笑一声,压着他不让他起身,嘴里含糊道:“这不是没声音了嘛,应该只是掉下床去了,死不了,不用管他们。” 李莲花哄着她道:“天色不早了,我下去给你做早饭?”他的脸皮还没有厚到在老朋友和小辈的面前毫无顾忌。 “不吃。”桃清想想就觉得气人,这小破楼一点都不隔音,总不能表演活春宫给别人听,她一把将人推开,“起来吧你,去看看你的朋友有没有摔死。” 李莲花闷笑一声,吻了吻她略带迷蒙的双眼,然后起身将地上东一件西一件的衣服捡起来收拾整齐。自己从柜子里拿了新的衣服进了洗漱间。 等他从洗漱间穿戴整齐出来后,却见桃清手上拿着一罐药膏等着他。 桃清将人摁在梳妆台上,手指挖了点药膏给他脖子上抹药。那密密麻麻的齿痕都是她咬出来的。不过,她虽然热衷于在他身上制造痕迹,但也不是做给别人看的。 用药膏仔细涂抹了一遍,再用脂粉掩盖,就再也看不出任何痕迹了。桃清看着他看着完好无损的脖子,满意点头。 两人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然后李莲花这才慢吞吞下楼去,桃清则继续躺回床上,睡回笼觉去了。 方多病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脑子还是懵的。不过也不是第一次被莲花楼的迷药放倒了,他之前就体验过一回,只是隔了一段时间,他给忘了而已。 这药就是让人睡得沉一些,但睡醒之后却觉得精神百倍。该是那些睡眠不足之人的良药。 他抱着剑,朝着厨房里忙活的李莲花抱怨道:“李莲花,你卑鄙无耻,你偷袭,你下药,你胜之不武,而且能用嘴巴说的事情,你为什么要下药?” 李莲花一边朝着锅里加水,一边漫不经心回道:“那不是方少侠你和阿飞武艺高强,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哪来得及阻止你们两个动手,我也只有用药这点长处了。事急从权,体谅一下啊,方少侠,莲花楼真的是承受不了两位的折腾呢。” 方多病哼哼道:“那也不能总是用迷药,本少爷这脑子感觉都睡迷糊了,再来几次,本少爷怀疑自己会变傻了。” 李莲花敷衍地答应了一句:“知道了,下次一定不会。”不会什么?卿卿会不会下药,真的不是他能阻止的。 更何况这两位的脾气是一个比一个还要大,根本不是能忍受对方的臭脾气的,铁定还有得闹。但愿他们吃过几次亏后,能学的聪明一些。 笛飞声嗤笑一声。 本来就是个傻子。 他跟方多病那个傻子不一样,虽然他知道李相夷在这里很安全,但他笛飞声从不依靠别人,哪怕武功被封,但该有的警惕性一直都在,以至于他其实半夜就醒过来了,只是后来隐隐听到楼上的动静,自觉封闭了听力。只是大清早还不消停,恼得他一脚将方多病踹了下去。然后自己拎着刀去外面晨练去了,内力被封了,刀还是得练。 或许是夜里下了药,良心过不去,桃清做饭的时候,做得很丰盛。李莲花觉得那两个饭桶只吃白米饭就能过活,但桃清说她想吃,他只能妥协,然后抢着做饭。 当然,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莲花楼里的食材消耗特别快,哪怕有人烟的地方可以去买,倒也不要紧,但荒无人烟的野外遇到食材消耗一空的时候,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去抓点野味,摘点野菜过了。 至于李莲花种的那点菜,若是敞开了吃也没几顿,更何况他种的菜品种并不多,还不如野外的野菜种类来得多,偶尔吃一顿也觉得别有风味。 这天,莲花楼停在一处水潭边,李莲花有了钓鱼的兴致,便拿着钓鱼竿,搬着躺椅悠哉悠哉地准备去钓鱼了。 桃清带着桃梓往山上捡蘑菇去了。方多病被赶到林子里去抓野味去了。不论是野鸡还是野兔子,总归能给餐桌加一道菜嘛。 只有笛飞声是使唤不动的,他大爷一样坐在莲花楼里,实在没事干,就跟着李莲花去钓鱼了。 他看着躺在椅子上,说是钓鱼,其实就是在偷懒晒太阳的李莲花道:“我原本以为你很急,没想到你一点不着急。”本来最快一天,最慢两天的路程,硬生生拖成了一倍有余。 李莲花睁开眼睛,扫了一眼负手而立的笛飞声,“我很急的,我都找了十年了,这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线索,当然很急。还有你能不能坐下来?你挡着我晒太阳了。”坐一下不好吗,非要站着,显他高? 笛飞声跟没听到一样:“没看出来。你现在做事慢吞吞的,一点也不干脆。”还有时间在这里浪费时间钓鱼,他觉得李莲花一点也不着急。关键是他在这里半天了,一条鱼都没有钓上来,简直是浪费时间。 李莲花一只手执着钓竿,一只手抵在脑后,躺在藤椅上,悠哉道:“十年都过去了,再着急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的。人生烂漫之事何其多,不应该只注重某一件事,路上的风景也是不容错过的。” 这十年来,他将寻找师兄的遗骨作为唯一的大事,一开始甚至拖着病体四处奔波,生怕自己的生命不能坚持到找到师兄的遗骨。 只是现在终于发现,他好似又错付了。他总想着以前师兄弟情意甚笃,谁知道师兄却恨他入骨。那些过往师兄弟之间的美好记忆蒙上了一层灰,让他心头发涩。 李相夷的过往就像是一个笑话,他没看清楚兄弟,没看清楚下属,没看清楚恋人。李相夷此人当真是眼盲心瞎。 若非答应了师父,要将师兄找回去埋在他的身边,他可能心灰意冷之下,已经放弃了寻找单孤刀的遗骨。无了和尚说的对,人死之后万事成空,埋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何必执着? 他冷静下来后,撇除对师兄美化过的记忆,再去看十年前的事情,只觉得那一环扣一环的算计,不是对他的脾性知之甚详的人做不下这等局。 而师兄单孤刀的死是其中最初的一环节,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找到师兄的遗骨,或许可以解开他的一些疑惑。同样,也算是为了给自己的那十年的找寻送上一个完美的结局。 李莲花还煞有其事地劝导笛飞声:“老笛,说真的,这都十年过去了,你还停留在悲风白杨第七层吧?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自己,有时候太过于执着不是什么好事。你或许可以换条路走走,放松放松心情,说不定就能水到渠成突破悲风白杨第七层,到达第八层了呢。” 笛飞声认真思考了李相夷的话,虽然听着是有几分道理,但是细究起来又没什么依据,他淡淡道:“比不得你执着,找一个尸骨找了十年还没有放弃。” 李莲花啧了一声,瞪了他一眼道:“那不是你们金鸳盟的人藏得太深了,我一点消息都没有探查到。” 笛飞声:“你若是回了四顾门,发动整个江湖帮你找,说不定早就找到了。” 李莲花并没有被他激怒,而是平静地回了一句:“早就没什么四顾门了。”李相夷回不去四顾门,李莲花又与四顾门有什么关系呢? 桃清提着篮子从远处走来,就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凝。她也不问缘由,推了推小桃子,小桃子便兴高采烈地提着他的小篮子跑过去道,“阿爹,快来看,我采了很多蘑菇。” 原本趴在地上,陪李莲花晒太阳的狐狸精凑过去想要舔一下蘑菇,却被李莲花眼疾手快地撸到一边去了。狐狸精要是吃了这蘑菇,发起疯来,不得拆了他的莲花楼? 李莲花看着小桃子篮子里颜色艳丽的蘑菇,习惯性地先夸奖了一句,然后再跟他讲道理,“小桃子,你采了这么多蘑菇是很厉害,但是,阿娘没告诉你这些蘑菇都是有毒的,不可以吃的吗?” 小桃子歪了歪头,乖巧道:“知道,这些蘑菇小桃子不能吃。但是阿娘说,可以用来入药。” 都是剧毒的蘑菇,小桃子用手摘了蘑菇,必须要马上清洗,小孩子一个没注意,把手塞嘴里了怎么办?李莲花牵着他的手,让他蹲在水潭边上,认真给他洗手。 入什么药,毒药吗?所以,李莲花家的迷药都是毒蘑菇做的吗?刚提了一只兔子回来的方多病闻言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这是什么家学渊源,小桃子这么小就知道用毒蘑菇入药了?方多病看着微笑的桃清,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第46章 第一愿46 采莲庄的彩莲很美,流光溢彩,美不胜收。除了湖底的花肥特别了一些,其他的并没有什么毛病。 桃清曾经在一个位面中种过十里桃花林。那桃花娇艳欲滴,灼灼风华,并且长开不败,底下埋的就是累累白骨。那是一些修行有成的修士,比凡人可补多了。 那时候的任务对象是一位仙子,一位无数人遗憾走错了路,该修无情道的好苗子。桃清自然是为了补上这个遗憾而去。 最后,那位仙子走上了堂皇修仙之途,而她那些听不懂人话,又惯爱自说自话的原同门们都被桃清做了花肥,为她的十里桃花林贡献了一份力量,保她那桃林千年万年花开不败。 那些人临死之前那不可置信的眼神深深愉悦到了她。想到了好笑之处,桃清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桃子歪了歪头,不明所以道:“阿娘?”这采莲庄的彩莲这么好笑吗? 在小桃子的视线中,就是阿娘自进入采莲庄之后,就一直盯着那彩莲发呆,然后过了一会还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 桃清回过神来,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她歉意道:“抱歉,失礼了,只是这第一次见到这等异种彩莲,一时失了神,还望见谅。” 那郭庄主本就得意于自家庄子的彩莲,见她如此喜爱这彩莲,自然没有怪罪的。 这采莲庄自来只接待一些文人墨客,对于百川院来查案的人没什么好态度,那不冷不热的样子连遮掩一番都没有。反倒是他的儿子,郭少庄主,对于查案的几人有一些过分的殷勤。 方多病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死的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这郭少爷自然是想要查清楚真相,给她一个公道。” 李莲花敲了敲他的头,“按理说这采莲庄才死了人,且还在白丧之期,可是你看这整个庄子,除了停灵的地方,其他地方可还有半点白事的痕迹?哪怕那新娘子还未过门就死了,但郭家的态度就很可疑。” 方多病抱剑道,“照你这么说,郭庄主言辞闪烁,郭二爷疯疯癫癫,郭少爷唯唯诺诺,管家神神叨叨,这庄子上的人就没一个正常的人了?” 李莲花抱着孩子走在最前面,桃清跟在他身后,方多病跟笛飞声落后一步,几人随意找了一个借口说要去赏莲,其实就是想四处走走,查找线索。 “方少侠说的是,这采莲庄每一个瞧着都不正常。不说那真疯的,郭庄主呢,庄子里死了人,他却一点也不想有人去探查这件事,一心只想结案。至于郭少庄主,死的那个是他将要过门的新娘吧,可他却好似一点也不难过啊。另外就是,他好像格外怕他的父亲。” 方多病不解:“哪里不难过了?我看他挺难过的,还很着急,想要破案找出真凶。儿子怕父亲不是正常的事情吗?你看那郭庄主疾言厉色的样子,平日里怕是不止对下人严厉,对郭少爷也十分严厉,所以,郭少爷自然就会畏惧几分。” 李莲花瞥了他一眼,“他只是看起来难过罢了,其实我觉得他一点也不难过,甚至还有一点藏得很深的高兴。” 方多病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郭少爷不难过的,他相信李莲花的观察能力,但是,“世家大族,向来是联姻为主,很多新婚夫妻,成亲之前连面都没有见过,谈何有感情。或许这位郭少爷和威远镖局家的千金就是这样的联姻,因为只有这样,所以那郭少爷才不伤心吧。” 他想起自身,说的好听点是圣旨赐婚,是方家的荣耀,实际上呢,他却连公主的面都没有见过,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清楚,这种情况下很难产生感情的。 李莲花点点头:“方少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他将桃梓放在地上,牵着他的手,走到莲池旁赏莲。 笛飞声听他们说了一路了,有点不耐烦道:“我是来找狮魂的,不是来查案的,懒得听你们分析这些。” 方多病气倒:“唉,你这人怎么这样?好歹是一起来的,怎么只记找你的狮魂。” 小桃子伸手想要去够那彩莲,却发现那彩莲都在池子中央,离岸边有一段距离,伸手根本够不着。 他拉了拉李莲花的袖子:“阿爹,我要那花,你帮我取来好不好。” 李莲花看了一眼不远处虎视眈眈看着他们的下人,蹲下身子,好声好气地跟他讲道理:“不可以哦,小桃子,这是别人庄子上的莲花,未经主人允许,我们是不可以私自采摘别人的花的。” 小桃子道:“那阿爹你去跟他们说,让我们采一朵好不好?”他想了想,将自己的荷包塞到李莲花手里,道,“我们付钱的。” 李莲花掂了掂他的小荷包,感觉有些沉,他打开一看,里面的金子还真不少。“那晚一点,阿爹去跟郭庄主说,他要是同意了,阿爹就给你采一朵莲花,好不好?” 小桃子点头又摇头:“不是给我,是给阿娘,阿娘喜欢这花。” 桃清忍不住笑了出来,小孩子贴心的时候真是能让人暖到心里去。她不过多看了一眼,小桃子就觉得她喜欢,想要给她摘一朵。她看看小桃子,又看看李莲花,果然男人这种玩意就是不如亲生的来得贴心。 被儿子比下去了,李莲花有些心虚,面对桃清意味深长的眼神,也只能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他含糊不清道:“摘,我们一会就去摘。” 桃清蹲下身,跟孩子贴了贴脸,“小宝贝,谢谢你的花。不过呢,阿娘觉得这莲花长在水里好看,摘下来以后很快就会枯萎的,到时候就不好看了,所以,我们不摘它,好不好?” “好。”他本来就是想送给阿娘的,既然阿娘说不要,那就不要吧。“阿爹,我们不要了。” 说要的是你,说不要的也是你,好处都让你占了。李莲花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臭小子,害得你阿爹挨了好几个白眼呢。 “小桃子在这里跟你阿娘看莲花,阿爹去跟郭庄主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让我们采点莲子回去,好不好?” 桃梓点头以后,李莲花朝着桃清使了一个眼色,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李莲花大概是想要去看一下新娘的尸体的,所以不方便带着孩子过去。 果不其然,李莲花过去不知道跟其他两人说了什么,他们兵分两路,李莲花和方多病一路,笛飞声自己一个人走了。 桃清目送着他们离去,回头看向莲花池,目露惋惜。等采莲庄的案子破了之后,这莲花便再也见不着了。桃清突然生了一个念头,她叫来采莲庄的下人,说自己要作画,希望能提供笔墨和画纸。 采莲庄时常招待文人墨客,她要的东西很快就送了过来。只是没有她用惯的那些颜料,倒是有跟采莲庄里的彩莲一样的色彩颜料,大概是采莲庄特意寻来为他们的彩莲作配的。 每次她作画的时候,桃梓都会很乖地在一旁观看。采莲庄的下人还贴心地给他送了一点点心和水果。 温暖而柔和的阳光洒落在那位粉裙的女子身上。那点点光斑仿佛特意为她打上了一束温柔的光,使得她整个人都被一层淡淡的光晕所笼罩,散发着一种格外温柔的气息。 她微微俯身,手中的画笔轻盈地在画纸上舞动,那专注的神情宛如沉浸在一个属于画中的世界, 在她身旁,有一个可爱的小儿安静地坐着。小手托着下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女子作画,眼神中满是惊叹和好奇。 在她的妙手之下,逐渐成型的画作跃然纸上。一朵朵彩莲悄然绽放。它宛如从古老画卷中走出的仙子,散发着一种超凡脱俗的神韵。 彩莲亭亭玉立,花瓣层层叠叠,似薄纱般轻盈飘逸。每一片花瓣都像是被精心描绘而成,线条流畅而自然,墨色浓淡相宜,将莲花的柔美与婉约展现得淋漓尽致。 靠近一些,可以看到花瓣上细腻的纹理和微妙的色彩变化。有的地方颜色较深,仿佛是莲花深处隐藏的秘密;有的地方则稍浅,透出一丝清新淡雅之气。而花蕊处,则是一抹金黄,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其中,熠熠生辉。 明明是静止的画作,却好似有微风拂过,水墨莲花轻轻摇曳,似乎在诉说着一段动人的故事。又有阳光洒下,透过水面映照在莲花之上,光影交错之间,更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氛围。 桃清收笔站定,对自己的画作感觉挺满意的。身旁不知何时过来的李莲花看了一眼她的画,捏了捏她的手,对着另一边的郭庄主笑道:“郭庄主,不知我夫人这幅彩莲图可还能入你的眼,让我等在这采莲庄多住几日,此画便赠予庄主,如何?” 郭庄主盯着那幅画,眼中神色十分满意,闻言假装沉吟片刻,道:“我这采莲庄素来招待文人墨客,几位只管住下便是了。” 李夫人所做彩莲图,极为逼真,甚至在原有的基础上有所升华,当真是一幅不可多得的画作。郭庄主很是满意,倒也不介意让他们多住一晚。他自信只有几天而已,他们绝对查不出什么东西。 李莲花将画作递给郭庄主,郭庄主吩咐下人给他们安排客房后,这才拿着画作转身就离去了。 桃清伸手戳了戳他的腰,被他反手捉住,放在手心揉捏,她咬牙切齿道:“我这花了小半天的时间作的画,李神医这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给我送出去了,怎么这么轻松啊?” 李莲花凑近她耳边小声道:“先给他观赏两天,回头再给你拿回来。” 这算盘珠子都蹦到别人脸上,让桃清有种奇怪的感觉,她知道案件的始末,所以知道这郭家一家子碰到李莲花都要栽了。他怎么也知道最后一定能拿回来? 她试探性道:“偷回来?” 李莲花斜了她一眼,用她说过的话堵她:“拿自己的东西怎么能说偷呢?物归原主而已。” 桃清:“……”当初少师就是这么拿回来的。啧,他学的可真快。 第47章 第一愿47 夜里,小桃子吵着要学画,桃清就在他跟前搁了一个茶壶,让他照着画。孩子虽然不会画,拿着画笔倒也玩得很开心。 李莲花一边喝茶,一边思考采莲庄的事情。那眉头紧皱的样子,好似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地方。 桃清走到他的身后,伸手给他揉了揉太阳穴,“皱什么眉头,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地方,说出来,我给你分析分析。” “没什么。”李莲花抓着她的手指捏了捏,“我们自从进入这个采莲庄开始,郭庄主就言辞闪烁,表现得极为不待见我们。但是你看,采莲庄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周围,所有人都在说这件事情的诡异,作为主人家难道不想查清真相,给自己,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吗?可郭庄主偏偏不想查,也不想让我们去查,可见他心里有鬼,嫁衣杀人的事情说跟他没关系都没人信。” 桃清知道他很聪明,大约从第一次见面,从郭庄主的态度就已经开始怀疑上了他,便道:“还有呢?” “郭二庄主是真疯还是假疯,我不太清楚,卿卿你明日帮我看下,看看他的疯病是真的还是装的。” 桃清点头,表示没问题。她今日没有跟着李莲花他们一起行动,所以并没有见到那位疯子二爷。 “还有就是那郭少庄主就更奇怪了。他听说我们在找狮魂,十年前的六指怪人,他就有意无意地引导我们去发现狮魂和许娘子的关系。他好像知道很多东西,虽然没有直接告诉我们,却一直暗示我们,这一切都跟他父亲有关。他给我一种感觉,那就是他好像很害怕他的父亲,同时又十分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他的父亲。” 桃清道:“若狮魂和许娘子有情,却被郭庄主发现,他确实可能愤起杀人,他有杀人动机。”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受头顶绿帽的羞辱。 李莲花接着说道,“那么我们假设,那许娘子真的跟狮魂有不一样的情意,最后两人还被郭庄主发现了,杀害了。那么郭庄主为什么还保留着许娘子的故居?虽然落满了灰尘,但却保留了十年前的原貌,以至于我们轻易就能找到狮魂的画作,将狮魂和许娘子联系到了一起。” 桃清指出他前面说的郭少爷想要摆脱父亲的心思昭然若揭:“你刚才也说了,那郭少爷和他爹并不是一条心,会不会郭庄主是想要毁掉罪证的,但是他却将事情给了郭少爷处理,以为他能处理得很好,结果就是郭少爷并没有听从他的吩咐,而是将东西都保留了下来,就为了有一天能坐实郭庄主的罪责。” 李莲花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只是到底是什么仇恨,能让当儿子的这么恨他的父亲。 是啊,为什么呢?桃清道:“采莲庄规矩森严,下人们个个活的胆战心惊,可见郭庄主掌家之严,郭少庄主唯唯诺诺,可见平日里被压迫得狠了,在日复一日的掌控,他疯了也不一定。” “算了。”李莲花揉了揉眉心,从郭家这令人头疼的父子关系中剥离出来,还是继续找狮魂吧,“根据现有的线索,狮魂在十年前跟许娘子是有一些交情的,只是后来许娘子死了,那么狮魂会去了哪里。” 桃清道:“两种可能,一种跟许娘子一起死了,一种逃离了这采莲庄。” 虽然李莲花更想要找到活着的狮魂,毕竟活着的人才方便问话,但也知道可能性不大。 李莲花点点头道:“狮魂呢,在金鸳盟的本职工作是仵作,他的武功是不高的。而郭庄主,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武功,但是无意之中却露出了行迹,他会武功,而且是西南八卦门一派。跟狮魂比起来,可能在伯仲之间,也可能略胜一筹。” 所以,狮魂死在他手里的可能性很大。 桃清看他说这么多话,嘴巴都干了,就给他倒了一杯茶,“狮魂跟许娘子有关,而跟许娘子有关的人是郭庄主。若狮魂死了,那他的东西一定落在了郭庄主的手里,只要撬开他的嘴就知道东西的下落了。” 有时候,她就很赞同笛飞声的做法,把人抓起来严刑拷打,还有什么话吐不出来的。当然,她知道李莲花是不会这么干的,他只会摆事实,讲道理,让人心悦诚服地说出隐藏的真相。 李莲花喝了一口茶水,悠然道,“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采莲庄嫁衣杀人的真相,若真的是郭庄主所为,那他最后不说也得说了。只是若许娘子的事情跟郭庄主有关,后面的两位新娘又为何穿着同一件嫁衣而亡呢?郭庄主跟她们并没有仇怨啊。” 他道:“威远镖局濒海而建,按理说镖局千金应该熟识水性,又怎么会溺水而亡呢?更何况,那件嫁衣既然已经死了两位新娘,那威远镖局家的千金也不嫌弃它晦气,怎么还继续穿呢?而且,我今天去看了一下她的尸体,身上多处骨折,都不是小伤。” 桃清双手托着下巴,猜测道:“那有没有可能她先受了伤,浑身动不了,这才落入水中溺死。”她站在上帝视角,好似答案很简单,但身在局中,只能根据一点一滴的线索去拼凑真相,是真的很困难。 李莲花笑了笑:“那伤不像是被人打了的,是撞击伤,也像是摔伤。” 桃清道:“花花,不是每个人都有高深的武功,对于武功低微,甚至可以忽略不计的弱女子而言,摔一下可能就起不来身了,这个时候若是掉入水中,再好的水性都没用。” “你说的对,确实有这种可能,只是他们为什么会摔倒呢?这三位新娘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穿着同样一件嫁衣,是不是有人对这件嫁衣很执着,不管谁穿了都要出来将人推倒在地?” 李莲花若有所思道:“都说那嫁衣邪性,我倒是想要见见那嫁衣,可惜郭庄主说那是郭家的传家之宝,不给见。”最好有个人穿着那件嫁衣做诱饵,引得那暗中之人露面。 他看了一眼桃清,然后马上把心里的想法给熄灭了。那衣服晦气,卿卿不能穿。而且这郭家新妇的嫁衣,他的卿卿如何能上身。 桃清朝他眨眨眼:“你若是想见,总是能想到办法见到的。”比如夜里偷偷去看一眼? 李莲花重新理了一遍思路,发现关键之处就在那嫁衣之上,他站起身来,神情狡黠道:“那我就去看看那件嫁衣,卿卿你早点睡。” 桃清点点头:“早去早回。” 【宿主,你不想看他穿嫁衣的模样吗?】 桃清道:“不想。我已经看过了他穿婚服的样子,穿那石榴裙嫁衣如何比得上他成亲时候穿的那一身。”最主要的是那是为我而穿的,如今只不过是为了破案。 李莲花推开房门,跟采莲庄的管家婆婆打了一个照面,双方都被吓了一跳。只是在管家婆婆一通神神叨叨的操作之后,李莲花这才悠哉悠哉地去找了笛飞声。 至于方少侠,那是个爱凑热闹的,他自己会找过去。果不其然,他跟笛飞声没聊一会,那方少侠就出现了。 三人一同摸进了采莲庄收藏嫁衣的地方。那件连杀三人的石榴裙嫁衣。沉重的头饰,挂满银饰的嫁衣,还有那狭窄的裙摆。李莲花围着它转了一圈,又伸手掂了掂头冠。心中有了几分明悟。 “一般的嫁衣以金线和银丝绣成各种华丽的纹饰,看着很华贵,但一般重量并不会很重,因为女子体弱,要穿着嫁衣一整天会很累。但这件石榴裙嫁衣不一样,它是真的很重,不仅头冠很重,坠着银饰的嫁衣也很重,穿戴在身上像是挂了几十斤重量,更何况裙摆过窄,穿在身上根本迈不开腿。若是穿着这嫁衣的时候摔一跤,怕是很难爬起来。” 方多病一边听他解释,一边点头,只是仍旧有几分不解道:“话说你为什么对嫁衣这么懂?” “听别人说了,自然就懂了一些。”他去选婚服的时候,那绣娘一直在跟他介绍各种不一样的衣服,哪种比较轻盈,那种比较华贵,哪种走起路来最美,哪种穿起来便于行动,那多多少少都记住了一些嘛。所以,他一看到这嫁衣就能说出它的各种缺点。 他环视了一圈屋子,然后道:“这个房间既然是摆放嫁衣的地方,也是新娘试衣服的地方,却缺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最捧场的当然还是方多病,“什么东西?”笛飞声兴致缺缺,对这些压根不感兴趣。 李莲花道:“镜子,一个能照见全身的镜子。你想一下,一个穿着嫁衣的新娘子,她难道不需要梳妆,不想看到自己最美的模样吗?” 方多病点头:“那定然是想的。” “所以,穿上嫁衣之后,新娘一定会去找镜子。找下,看看镜子在哪里。” 三人四处查找镜子,结果还是笛飞声打开窗户,指着外面镜石道的:“在那里,外面有镜子。” 李莲花从新娘的待嫁房中一步一步走了出来,站在镜石前面,然后看了一眼草地通向莲池的寿山石,他豁然开朗。原来如此。 等半夜李莲花回房的时候,桃清并没有在他身上闻到腥湿的湖水的味道,这是没掉湖里去? 【没有呢,大概他跟宿主在一起后,运气好了那么一点点,他们在讨论谁去做诱饵的时候,是方多病输了。嫁衣也是他穿的。】 “哦。”桃清了然一笑,“那位方少爷掉湖里去了?”那莲池李莲花掉进去过,笛飞声掉进去过,现在终于轮到方多病了吗? 【也没有。李莲花不是方多病,连个疯了的郭坤都应付不了,人一出现就被抓住了。】 “那尸香花冢?”桃清刚问出来这个问题,又觉得自己太小瞧别人了,李莲花或许一眼就看出了莲池里的秘密,只是没有拿到切实的证据的事情,他不爱说出口罢了。 果然,系统道,【他们摸了一具尸骨上来。】 那就好,桃清安心地睡了过去。 第48章 第一愿48 第二日一早,李莲花就打算领着桃清去看看那个疯了的郭坤,看还能不能抢救一把。路上碰到了笛飞声和方多病,几人便一起了。 郭坤虽然是杀害三个新娘的嫌犯,但因为是个疯子,倒也不需要单独关押,而是就在他自己的房中。 他见到众人就开始胡言乱语,嘴里说着一些外人听不懂的话。甚至还要跟他们动手。可偏偏武功不济,一下子被笛飞声点住了穴道。 桃清这才上前把脉,片刻后,她解开郭坤的穴道,任由他龟缩到角落里去。她对着李莲花道:“问题不大,他这疯病虽然得了许多年,但要说治也能治,而且据我探查,他的病平日里并没有那么重,是有人于这两日用了药让他的疯病加重。” 李莲花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他的病是人为可以控制的,有人想要他疯得厉害一点,就给他下了药。” 方多病看得一愣一愣的,“李莲花,你不是神医吗,你怎么没看出来?” “这个呢,虽然我跟夫人师出同门,但论医术还略输一筹,惭愧惭愧。” 李莲花随口敷衍着方多病。他将怀里的小桃子放下,让他站得远远地,然后从笛飞声那里接过他那件石榴裙嫁衣,试探性地往郭坤眼前放,他却对此毫无反应,只依旧上蹿下跳,嘴里念念叨叨。 李莲花道:“看来刺激到他的不是这件嫁衣,而是穿着这件嫁衣的人。” 笛飞声冷眼旁观许久,突然道:“或许还有另外一个人。”他转身出去,不知道怎么折腾,在脸上搞出了一些伤痕,模仿起狮魂来竟也是有模有样的。 然后桃清看着他们转眼之间就试探出了郭坤模仿他大哥八卦形意掌的事实。也就是说,这郭坤当年无意中看到了他大哥杀害许娘子和狮魂的场景,便将那一幕复刻了下来,多年之后再另外的新娘身上重演。 只是凭借着推测,不足以给郭乾定罪。尸香花冢倒是可以给他安一个勾结金鸳盟的罪名,但想想还是算了。狮魂本来就是百川院放出来的,用了他的秘术其实也并不什么大事。 桃清看他一筹莫展的样子,好心建议道:“如果你只是想要他清醒一段时间问几句话,我现在就可以给他施针,让他清醒过来。” 李莲花道:“可以的话自然更好。这样,卿卿在这里给他施针,我们再去找找其他的线索。” 桃清答应了。李莲花本想带着小桃子一起走的,他却不乐意了,要留下来跟桃清一起。小桃子面对这个郭坤这个怪人却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满是好奇。 反观郭坤,他对着李莲花几人不是疯言疯语,就是摆弄着他那并不高深的武学。只有对着小桃子的时候,他反而安静了下来,一动不动,任由小桃子围着他打转。 李莲花看着这一幕,不由感叹道:“看来他疯得不是很彻底呀,对孩子他还保留了一分心善。” 在这个采莲庄里,连疯子都被人利用得彻底,可见这里的人除了郭二爷这个真疯子,还有其他隐藏的极深的疯子。 等他们几个一走,桃清立刻点住了郭坤的穴道,同时从袖子里掏出一大把银针,快狠准地落在了郭坤头上。再配合她独特的内力,郭二爷头上很快就冒出了白烟。 另一边,李莲花等人再探许娘子故居,终于破解了狮魂与许娘子相约私会的证据,然后跟赶过去的郭庄主等人剑拔弩张,气氛僵持。 “……十年前,狮魂不小心跌进你家的莲花池,巧被许娘子所救,两人在相处之中生了情愫。你猜忌心起,想来对许娘子苛刻,狮魂相约许娘子私奔,却被你发现,你恼羞成怒之下杀了他们二人。你杀人的过程正好被郭坤看见,所以他那些看起来疯癫的行为都是对你杀人的模仿,如今呢。你眼见事情瞒不住了,就想要他替你担下杀人的罪名。我说的对吧?” 郭庄主被说中了隐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心中慌乱,面上和还在垂死挣扎:“这只是你们的猜测而已,毫无根据,难道你们百川院硬要将罪名扣在我头上吗?” 桃清带着已经清醒过来的郭坤正好走到门口,闻言高声道:“郭庄主,不如先来看看你弟弟,他当年既然目睹了那一切,想来还有几分印象。” 郭坤还是那一副邋邋遢遢的样子,只是眼神多了几分清明,不再是一副吓死人的疯子疯癫模样,他看着郭乾,颤抖着嘴唇,缓缓叫了一声,“哥……” 桃清牵着桃梓的手,走到李莲花的身旁,朝他点点头,小声道:“能清醒小半个时辰。”至于以后是清醒还是疯癫,那就看他的表现了。 李莲花对着郭坤道:“郭二爷。你既然已经清醒了,那是否可以请你回应一下十年前许娘子的事情。” 郭坤才刚刚清醒,脑子还有些混沌,只是顺着李莲花的话,嘴里无意识地重复道:“十年前,许娘子……” 他话还没有说完,郭乾就大喝一声,止住了他的话头,“我虽然不知道你们用什么办法让我二弟清醒过来的,但十年前他还是个疯子,疯子看见的,听见的东西如何能够作证?若他说他日日见鬼呢,这世上难不成真的有鬼不成?” 郭坤颤抖着身子喃喃道:“有鬼,有鬼,有鬼。”声音一声比一声尖利,最后居然叫着跑了出去。那疯疯癫癫的样子,好似刚才的清明是一场笑话。 桃清眉毛一挑,看着他跑出去的身影哼笑了一声。没有人可以质疑她的医术,她说对方是清醒的,那郭坤就绝不会是疯癫的。 她正要转身去抓郭坤,却被李莲花一把抓住了手,他朝他摇了摇头。他们不知道郭坤和郭乾的感情如何,没得逼着郭坤去作证的。而且,有的人耐心早已告罄。 笛飞声抓住大刀,顷刻之间就横在了郭乾的脖子上,他不屑道:“让人开口说话的法子,我有的是。”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狡辩毫无意义。郭乾在面对笛飞声有如实质的杀气下,招架不住几个回合,就将十年前的事情撂得一干二净。 许娘子和狮魂那一顶绿帽子扣在他的头顶,让他羞愤欲死,忍不住对他们二人痛下杀手。许娘子溺水而亡,狮魂则被他扔入了莲花池做花肥。 等采莲庄的下人将池子里的尸骨一具一具打捞出来的时候,笛飞声终于找到了六根手指的狮魂。 只是十年的时间,狮魂早已化作了白骨,就算携带着什么东西,在水里泡了十年,也早落在了莲池淤泥里或者干脆腐烂成泥了。 “狮魂的九鲲皮囊是天山宝物,不腐不化,若是莲花池里找不到,那就一定还在采莲庄的某一处。” 被他冷眼一扫,采莲庄的下人忙不迭地去帮忙找东西了。 本以为能找到狮魂的下落,没想到到头来白忙活一场,李莲花有些失落。桃清不想看到他失望的样子,就站出来却询问郭庄主,“郭庄主,你既然这么恨许娘子,应该是不愿意留下许娘子的遗物的,可是十年以后那些本应该被毁灭的东西却依然还在,并被顺利送到了我们手里,郭庄主,你当年是派谁去收拾残局的,又是谁能让你放心,以至于你这么多年都没有过问?” 郭乾愣了一下,然后瞥了一眼郭祸,随即若无其事道,“时间太久,庄子里的人又换了一批,我早忘了。” 桃清状似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郭少爷。那既然许娘子的东西是郭少爷处理的,那狮魂的东西想来也是郭少爷处理的了。” 郭乾颓然道:“不,不是,他年纪那么小,我怎么可能让他去善后,都是家里的老仆人处理的。” 桃清笑了笑,“想不到郭庄主对于郭少爷还有几分父子之情。只是,你在杀害威远镖局家的千金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那是你儿子即将过门的新娘呢?” 李莲花却在这个时候想明白了,他接着桃清的话道,“那是因为,第三个新娘不是他杀的呀。我说的对吗?郭少爷。” 郭祸眼睛闪了一下,急忙追问道,一副很想给父亲脱罪的模样,“不是父亲做的,那是谁做的?” “是你呀,郭少爷。”李莲花盯着他的眼睛,笑道,“我之前说错了一句话,当年目睹郭庄主杀害许娘子和狮魂的现场的,除了郭二爷,还有一人就是你,郭少爷。所以,你利用你二叔的疯病,让他害死了后面的威远镖局家的千金。 郭祸惊恐抬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李莲花:“不不不,怎么会是我呢,她可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呀,我怎么可能杀害她。” 郭乾也急道:“都说了,人是我杀了,你们还问来问去做什么。这罪,我认了。” 李莲花却不着急了,他侧头对着方多病耳语一阵,方多病听完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郭祸,然后提着剑离开了。 “威远镖局家的千金虽然是郭少爷你未过门的妻子,可奈何你不喜欢她,却又反抗不得你父亲,不得不妥协娶他,所以你最终设计杀了她。” 郭祸当然不可能认这个罪名,他跟他父亲一样,准备抵死不认,“胡说八道,我……我是喜欢苏苏的。” “郭少爷,眼神是骗不了人的。那天在酒楼里,我们可都是看见了的,你跟绿柔姑娘有情。虽然你们装作不熟悉的样子,但眼中的情意却是骗不了人的,所以,你就认了吧,郭少爷。” 这时,方多病回来了,他手上拿着的是一件崭新的,跟石榴裙嫁衣一模一样的紫色裙子。 这下,证据确凿,容不得他抵赖了。 第49章 第一愿49 经过层层剥茧,小心取证,采莲庄十年内嫁衣杀人案终于告破。 方多病捆着采莲庄的三个主人,对着李莲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忍住,“李莲花,我找到郭二爷的时候,他又成了那疯癫的样子,他的病是不是可以治?” 小少爷有善心是好事,但是前提条件是不要麻烦到我。桃清瞥了一眼那没有发挥任何用处的郭二爷一眼,“反正要被关到百川院,疯或者不疯又有什么关系,这样不是挺好?” 方多病一噎,顿时不敢吭声了。反正都要被关着,或许疯着比不疯更快乐? 而李莲花这会却顾不上他,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找的狮魂的手札,手中握着狮魂的手札,只觉得重逾千斤。 “狮魂伤重未愈,而盟主之令未尽,不敢怠之,故将单孤刀遗骸敛于药棺,保尸身不腐,暂藏采莲庄南门柳树下,以待盟主之令。” 李莲花有些不可思议的想着,他竟然真的找到了师兄的遗骨。他找了整整十年,如今终于找到了。 桃清当然不能让他一个人去挖坑,她从采莲庄下人那里要了好几把锄头,给方多病塞了一把。 “方少侠,里面埋的可能是你舅舅,你难道不想出一份力吗?” 方多病看了一眼认真挖坑的李莲花,“所以,你们在找的人就是我的舅舅,四顾门的副门主,单孤刀。李莲花,你们认识他?” 桃清轻描淡写道:“不过是受人之托,帮忙找寻单孤刀遗骨,谈不上认识。方少侠,锄头你要吗?” 方多病确实有一颗赤诚的心,他二话不说,马上加入李莲花挖坑的大业。 李莲花倒是想要自己一个人挖,但被桃清瞪了一眼,就不敢吭声了。好吧,方多病是师兄的外甥,大概也许应该出一份力? 桃清又给笛飞声塞了一把锄头。 笛飞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就是不接。毕竟他跟单孤刀可没有什么交情。 “阿飞,你是李莲花的朋友,难道朋友有事,你不帮忙?而且,你不想尽快完成这件事吗?” 笛飞声想到李莲花答应找到单孤刀尸体就给他洗经伐髓诀,同时也可以将打架提上日程,于是挖坟的人又多了一个。嗯,他才不是李莲花的朋友。 当然桃清自己也加入挖坟大军。她又不是真的什么柔弱的女子,而是一个力能扛鼎的奇女子,挖坟而已,洒洒水啦。 唯有小桃子一人,因为年纪太小,蹲在一旁看他们几个劳作。 李莲花无奈地看了几人一眼,最终低头笑了起来。这一笑,好似心中那些愁绪,那些伤感就消失无踪了。如今的他娇妻幼子在侧,还有一二好友陪伴,人生也不觉得缺憾了。 四个人的行动很快,没一会就挖到了棺材盖,李莲花的手落在棺材盖的边缘,然后一把掀了它,露出里面保存得完好的单孤刀的遗容。 方多病探头一看,果然是他的舅舅,单孤刀。没想到十年过去了,这人的遗容竟然丝毫不损,这金鸳盟的人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李莲花眼眶慢慢红了。哪怕明知道师兄恨他入骨,但找到单孤刀的遗骨是他十年来的夙愿,如今终于找到了,总算是对自己对师父有一个交代了。 他双腿一软,好似马上就要跪下去了。桃清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整个人托住,没让他真的软下膝盖。 “我没见过单孤刀,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但是这人的脸上动过刀子,这张脸是后天改的。那单孤刀可曾毁过容,叫人重新做的脸?” 桃清原本还在想着要怎么拆穿假尸体的事情,没想到这张脸本身就是破绽,对她这样精通易容术的人而言,那就是一眼能瞧出来的破绽。 李莲花顿时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师……单孤刀就长这样,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张脸。这人不是单孤刀?” 可这跟他十年前在扬沙谷收殓的师兄的尸体一模一样。更何况,金鸳盟也没必要搞一具假尸体来糊弄他吧?他锐利的眼神扫向笛飞声。 笛飞声却已经冷了脸,“不可能,狮魂手札中记载的,藏在这里的尸体就是单孤刀。他不可能骗我。十年前金鸳盟抢到的尸体就是这一具。” 方多病一脸懵逼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炸了:“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是假的?舅舅的尸体是假的,怎么可能呢?我记得他就长这样啊。而且阿飞你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十年前金鸳盟抢到的尸体什么样的!” 桃清玩味道:“一张脸而已,你们若是喜欢这张脸,我现在就可以将你们的脸易容成单孤刀的模样。当然,这具尸体不是易容术,而是换脸术。” 李莲花喃喃道:“换脸术?”他见过桃清的易容术,那位粉衣的桑小公子,当真是改头换面,半点也看不出破绽。 李莲花从痛苦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桃清便不再扶着他,站在他的身旁缓缓道:“对,比易容术更高一级的换脸术,它是对人进行削骨画皮,将一个人生生改造成另一个人的面容。当然是人活着的时候,死了之后操作起来伤口愈合不了。” 方多病打了一个哆嗦,“通过削骨画皮,将一个人改成另外的人,那不是很残忍?” 桃清却摇头道:“也不算吧。棺材里这个我不知道,但实际上却是有很多人愿意主动要改造自己的脸的。其实,只要打了麻药,被改造的人是感受不到这种痛苦的。有些人天生容貌丑陋,为了变美,哪怕削骨画皮,她们也是愿意的。毕竟痛苦是一时的嘛,而变美却是一辈子的大事。” 方多病听着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何可以轻易舍弃,换成他人面容?” 那是你不懂女人对于美貌的执着,只要能变美,换脸算什么,后世的美容整形都已经烂大街了。桃清对着李莲花道:“花花,你信我,棺材里这个,我确定是假的脸。” 可我宁愿他是真的。比起师兄的死亡,他更不能接受的是师兄的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在幕后策划了一切。人命在他的心里,究竟算是什么? 李莲花沉默了一会,他跳进棺材里,仔细检查了一遍“单孤刀”的尸体。当他带着疑虑去看这具尸体的时候,他就能发现很多问题。 “这尸体确实是假的,我记得单孤刀的小指是被震碎的,但这人的手指是被砍断的。尸体上的宝甲也是假的,单孤刀的宝甲刀枪不入,这里的却是残次品,一碰就碎。” 方多病瞪大了眼睛,“如果这是假的尸体,那真的尸体哪里去了?”偷一个尸体的意义何在? 桃清嗤笑一声:“或许这世上根本不存在什么真的单孤刀的尸体,当年四顾门和金鸳盟争抢的就是一具假尸体。” 笛飞声若有所思,眉头紧皱。李莲花扶着棺材,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有方多病大惊小怪,“什么意思?” 有些人只要点一下就能想明白很多事情,有些人非要人把话挑明,“若是人真的死了,那么直接放真的尸体就行了,何须弄虚作假搞一具假尸体出来。只有活人,才需要搞一具一模一样的假尸体,用自己的死亡来达成一些目的。” 方多病:“不可能,我舅舅他为何要假死?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他的死,李相夷这才为了给他报仇,带着四顾门和金鸳盟拼死一战?他……” 方多病的话都说不下去,难不成他舅舅真的这么坏,让四顾门和金鸳盟两败俱伤就是他最终的目的。不可能的,他可是堂堂四顾门的副门主,是除了李相夷之外,他最崇拜的人啊。 桃清给了方多病一个赞赏的眼神,“方少侠说的不错。如果单孤刀不死,那么李相夷不会杀上金鸳盟,那么就不会有东海大战,更不会有四顾门和金鸳盟的两败俱伤。为了做那个渔翁,单孤刀必须死。” “卿卿,别说了。”李莲花有些虚弱的声音响起来,正午的太阳照在他的身上,他却觉得身处凛冽寒冬一样冻的发抖。师兄真的是幕后策划一切之人吗?他恨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毁掉四顾门,害死四顾门五十八位兄弟的性命? 笛飞声却冷冷道:“让她说。”若背后真的有人算计了金鸳盟,他一定不会放过对方的。 桃清上前扶了一把虚弱的,好像风一吹就会倒的李莲花,却没有听他的话点到为止,而是将话说得更明白了一些。 “单孤刀了解李相夷,了解四顾门,他是有可能算计得了四顾门的,但是要金鸳盟跟四顾门两败俱伤,那一定还有一个跟他熟悉四顾门一样,熟悉金鸳盟的人跟他合谋,否则的话,做不下这局。” 桃清不能将话说得太明白,毕竟她没有证据,但是却可以做合理的猜测。十年前,四顾门与金鸳盟同样损失惨重,难道只有四顾门有叛徒,而金鸳盟没有吗?那是谁将雷火弹埋到金鸳盟总坛的?总不能是单孤刀吧,他有这个本事? “而且这换脸之术可不是谁都能做的。我想这江湖上除了我,怕也没几人可以完成这么完美的换脸之术。” 笛飞声冷冷道:“角丽谯会。”笛飞声虽然看着冷淡,对一切都不放在心上,但他连狮魂会做笔记,有宝贝九鲲皮囊都知道,当然也知道角丽谯擅长的是什么。 方多病惊呼一声,不可置信道:“金鸳盟的角丽谯,她会跟我舅舅勾结,她图什么?”她可是金鸳盟的圣女啊,笛飞声座下权势最大的人。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他舅舅还是四顾门副门主呢,不也照样有算计四顾门的嫌疑? 她看着笛飞声越发恐怖的脸色,话锋一转,又道:“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的事情还需要大家去查证。” 笛飞声看了李莲花一眼,淡淡道:“这些事情,我会去查。”他可不像某些人,遇到事情只会逃避,若角丽谯真的是金鸳盟的内鬼,他一定会杀了她。 虽然还没有从这样的惊天秘闻中醒过神来,方多病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需要怎么做?”比起只是小时候见过几次,还印象不好的单孤刀,他潜意识里更相信李莲花他们。 桃清眯了眯眼睛,“方少侠,这具尸体虽然我们说是假的,但是没有经过更专业的仵作查验,不如,你将他送到百川院,让百川院的人再验一次,然后集合百川院的力量,共同查探十年前单孤刀生死之谜,如何?” 只要方多病大张旗鼓地将假尸体送到百川院,紧接着,她就跟着公布十年前的真相。关于李相夷,关于笛飞声的流言,以大众的猎奇心理,保管一夜之间传遍整个江湖。到时候看单孤刀还怎么躲。 幕后黑手掀开了笼罩真面目的薄纱,失去了他的神秘性,其实也就是一个小boss而已。 “哦哦哦,”方多病傻愣愣地点头,出现了疑似单孤刀假尸体的事情,当然是要拖到百川院,让百川院定夺。 第50章 第一愿50 四匹马拖着晃晃悠悠的莲花楼最终停在了云隐山下。 笛飞声得了李莲花的洗经伐髓诀,拔除体内的修罗草之后,回去金鸳盟查内奸去了。方多病带着采莲庄的真相和单孤刀的假尸体去了百川院。 而李莲花则决定带桃清回云隐山一趟。上次跟师娘说好了要带她回去的,另外就是找师娘了解一下单孤刀的事情。 只是到了云隐山脚下,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在云隐山脚下的一处较为平坦的草地停了下来,打算在这里歇息片刻。 草地的一角有一丛野花开得正好,花瓣娇小,颜色如玉,香味怡人。李莲花带着小桃子摘了一捧回来,放在莲花楼里,只觉得满室馨香,让人心情不由自主地放松。 桃清搬出桌椅,在树荫下煮茶。清澈的泉水注入茶壶,水与茶叶相遇的瞬间,发出轻微的“呲呲”声,茶香也开始慢慢弥漫开来,萦绕在整个树荫下,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李莲花神色懒懒得坐在桃清对面,捧着一杯茶慢吞吞喝着,眼角的余光看着跟狐狸精打闹的小桃子,看到他无忧无虑的笑容,自己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桃清仔细地端详着他的神色,本以为他会因为单孤刀的假死而感觉到悲伤,但此刻他的脸上却并未显露过度伤心的痕迹。相反,他看起来格外的平静。 可就是因为他太平静了,桃清反而担心他。情绪这种东西,其实发泄出来比憋在心里好多了。 大概是她的目光中的担忧太过于明显了,以至于李莲花突然说道,“其实我早就心有所感,如今得到了证实,也不算很意外。” 他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苦绝望,或许会有一点难过,但这种情绪很容易被抚平。尤其是他陪着小桃子玩的时候,被他的笑容感染,突然就觉得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他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唯一执念就为了找到师兄遗骨而活着的孤魂野鬼了。心中空了一块,但马上会被其他东西填满。 单孤刀那么恨他,恨到假死布局,但他如今的生活其实也挺好的。没了四顾门,没了天下第一的光环,他拥有了更简单的快乐。 晨起一杯清茶,晚间一壶热汤,雨天一把伞,晚归一盏灯,妻子脸上的温柔笑意,孩子口中的一声阿爹,楼里的萝卜长势颇好,狐狸精活蹦乱跳,每一样都能让他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满足。那些让人不开心的事情好像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不过,他还是微微叹息道:“我一直以为是李相夷狂妄自大,轻信金鸳盟导致师兄身亡,心中每次想到他,都觉得愧疚,东海大战以后,我也只想着找到他的遗骨,带回云隐山安葬。哪怕不久前发现他其实深恨于我,过往的师兄弟情谊并不如记忆中的美好,但小时候他待我总是好的,找到遗骨也算是全了师兄弟之情。” 但没想到找到的尸体竟然是假的,甚至于,师兄可能还活着,甚至在暗中谋划着毁掉李相夷的一切,要他这个师弟去死。 桃清轻嗅了一下杯中的茶香,顺着他的话道:“如今证实单孤刀才是谋划了这一切,导致后续事件发生的罪魁祸首,你无需对他感到愧疚。” 李莲花嗯了一声没有说话。虽然这样说,但想到那个人,心中还有一丝钝痛,眼中仍有一抹埋藏的很深的郁色。 桃清觉得李莲花可能并不是不能接受单孤刀的真面目,而是对单孤刀假死引发的后果感到心寒。 “你不是不能接受单孤刀的欺骗,你是不能接受他因为恨你,对着四顾门下手,以至于四顾门五十八位兄弟枉死?” 李莲花低头喝茶,沉默不语。显然是默认了她的说法。单孤刀想要他的命也就罢了,为何要连累无辜?还是说,他一直都是这样视人命如草之人。 四顾门的兄弟为了给副门主报仇,杀上金鸳盟,结果这一切都是单孤刀的算计,他根本就没有死,那让死去的四顾门兄弟情何以堪?他们的一腔热血,一番义气都被人无情践踏。 原本这些都不应该发生的,是因为他这个门主,太相信他们的师兄弟情谊,太过于相信单孤刀了。以至于让四顾门的兄弟做了那冤死的鬼魂。 桃清心想,这其实也很简单的,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能做的就是给死去的人报仇。她这么想也这么说:“你若是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兄弟们,就把罪魁祸首找出来,为他们报仇,让他们得以安息。” 李莲花捧着还在冒热气的茶杯,眼中是被热气熏染的迷蒙,藏着一股狠意,“你说得对,他还活着,我们师兄弟两人终会见面的。若他当真做了对不起四顾门的事情,必要为此付出代价。” 对,没错,找到单孤刀,然后杀了他。笼罩在李莲花头上最大的威胁就没有了。其实只要李相夷肯露面,单孤刀肯定会过来看热闹。桃清心中思量,云隐山那颗被控制的棋子,是时候让他传消息回万圣道了。 李莲花摩挲着茶杯,自嘲一笑,“只是人海茫茫,他又有心躲藏,想要找到他并不容易。”这时候他倒是有些后悔,手上没有什么力量,凭借他们两个人,要在偌大的江湖找一个人,何其不易。 “一具假的尸骨我们都能找到,更不用说一个大活人了。除非他永远不露面,否则找一个活人会比找一个死人更容易。”桃清的手里其实有不少势力,而且她觉得不需要自己去找,可以让百川院,金鸳盟,甚至朝廷去找。 更何况,其实目标也不是真的锁定不了,她道:“他做那么多事情,总不会就是为了让你一无所有吧,定然是能从中获得更多的利益。四顾门副门主他都不要做,反而要毁了它,想必是要建立一个只听从他命令的势力。不如去查查这十年间,江湖上崛起最快,最大的势力是哪一方。” 万圣道。 不需要去查,李莲花对此了然于心。这万圣道的名头在如今的江湖可谓是如雷贯耳,哪怕他这样居无定所的游医,也经常能听到万圣道的消息。 可是万圣道也是江湖门派,而李相夷哪怕已经死了十年,他在江湖上的影响依旧巨大。哪怕单孤刀成为了万圣道的掌权之人,他也不敢在江湖露面。因为他一旦露面,那么江湖对他的讨伐之声必将接踵而至。 除非他志不在江湖,江湖人对他的看法才不重要,或者他会想办法破坏李相夷的名声,再让自己的出现变得名正言顺。 一个人能躲藏十年而不出现,要么是逃避现实,不愿意出现,比如李莲花这样的,要么就是图谋很大,让他隐忍不发。而等他露面的时候,怕是已经成竹在胸亦或者早已尘埃落定。 什么事情需要花费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去谋划,去布局? 李莲花手指敲击着桌面,一下一下的,清晰而有力,“他活着的时候,对朝堂很感兴趣,几次三番提议我跟朝廷合作,有入朝堂之意。” 可一介江湖草莽想要进入朝堂并不容易,更不用说李相夷对朝堂敬而远之,并不想让门人子弟跟朝堂有太多接触。 单孤刀何止想要进入朝堂,他是想要整个天下。桃清对此心知肚明,只是看着他不再沉溺于那些已经是既定事实的往事中,而是去思考单孤刀做那些事情的缘由,不由会心一笑。 桃清道:“不管他想要什么,只要去查,总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李莲花道:“万圣道的掌门人是一个叫封磬的人。但他却不常露面,为人也有一些神秘,我与他素无交情,想从他入手,怕是不太好查。” 桃清建议道:“那就从单孤刀的旧居,旧事,旧人身上查起。云隐山的旧居,四顾门的旧居,他曾经的心腹下属如今可还在?还有跟单孤刀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天机山庄也可以去看看,那方少爷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但也许何庄主知道得更多一点。” 李莲花沉思片刻,点头答应了。他抬头看向脚下熟悉的土地,倏然一笑,“那就从云隐山开始查起。” 上次他从自己跟师兄曾经住过的弟子房中发现了师兄恨着自己的证据,却没有去找师娘那里师兄的屋子。那是因为他觉得就算去找了,也只能找到更多的证据,证明师兄的表里不一。 可他人都死了,生前再是如何恨着李相夷又如何呢。李莲花抱着人死如灯灭的心态,没有去找出更多令自己难堪的证据。没想到如今却要再次去翻他的房间,为了是找出他活着的证据。 桃清听到他这般说满意了。只要愿意去查就行了,以他的聪明程度,他很快就能查到所有的真相。 她端茶冲着他笑道:“那我们……”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到不远处小桃子惊呼一声,“奶奶。” 她整个人一僵,连忙放下茶杯,转头看去,却是一个有点年数,却又不是特别显老的人正笑着弯腰去抱小桃子。 桃清有些不确定道,“那是谁?”她虽然私底下瞧见过芩婆,但是明面上是没有见过的。第一次见到男方长辈,她是应该温柔腼腆一点,还是端庄大方一点? 芩婆当着方多病的面吐槽单孤刀心思深沉,所以,她喜欢的应该是单纯赤诚好懂的人?桃清心中有了一份明悟。 李莲花站起身来,向着小桃子和芩婆那边走了两步,轻声喊道:“师娘。” 芩婆抱着小桃子过来,狐狸精也跟着跑了回来,她笑容满面地打量着桃清一眼,只是面对李莲花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相夷,你怎么到了家门口还不回去,是不认识路了吗?” 芩婆远远看着云隐山山脚下有个小楼,想着相夷跟她说过的,他带着一栋两层小楼行走江湖。便想着可能是小徒弟回来了,只是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回到家,只能自己下山来瞧瞧。果然是她那个小徒弟,是不是她今日不下山,这人就要过家门而不入了? 李莲花立刻解释道:“师娘,我这一路风尘仆仆的,总要停下来修整一下,再回去见您。”主要是想要收拾好心情再去见师娘,不让她老人家操心。 桃清憋红了脸,尴尬一笑:“是我见此地风景绝佳,一时流连,耽搁了时间,还请前辈勿要怪罪。” 李莲花将芩婆引到椅子上坐好,桃清赶忙拿了一个新杯子,给她倒茶,恭敬地摆在芩婆面前,而他们两个站在一旁,有几分尴尬。 芩婆瞪了李莲花一眼,转头对着桃清却是微笑脸:“不怪,不怪,喜欢云隐山,就留下了多住一段时间。你就是桃清吧,我听相夷说过你。他这些年多亏了你的照顾,不然他自己一个人还不知道将日子过成什么样。” 桃清看了一眼李莲花,对方对着她眨了眨眼睛,看来这人没少在芩婆面前给她说好话。对着热情异常的芩婆,她抿唇一笑,“前辈,相夷很好,都是他在照顾我们。” 芩婆笑道:“叫什么前辈,你应该跟相夷一样叫我师娘。” 芩婆打量了他们两个一眼,又看了看桌上的茶水。李莲花悄悄戳了戳桃清,示意她端茶。 桃清端起茶水,状似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师娘。” “唉。”芩婆应了一声,接过她手中的茶水抿了一口,“我呢是临时出的门,身上也没带什么东西,回头让相夷领你去云居阁的库房里,看上什么你就拿什么。” 云隐山虽然清贫,但早年他们混江湖的时候也有一些好东西存了下来,本来是给两个徒弟存的娶媳妇的聘礼,结果一个用不上了,一个不需要了,库房里的东西还扔在那里吃灰。以后啊,都给相夷他们了。 长者赐不敢辞,桃清从善如流道:“多谢师娘。” 芩婆看着温柔体贴,又乖巧的徒弟媳妇,心中十分欢喜,尤其是他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你们是路过这边,还是要住上一段时间?” 桃清立刻道:“师娘,我们是特意过来见您的。这么多年才第一次上门,实在是失礼了,还请您见谅。” 芩婆又瞪了一眼站在旁边当壁画,斯斯文文闭口不言的李莲花,“我知道,这跟你没关系,是相夷心中有过不去的坎。这些年,苦了你了。” 虽然不知道相夷是怎么将人家小姑娘哄骗到手的,但是连小桃子都不知道他是李相夷,只知道他是李莲花,那必然是隐瞒了原来的身份哄骗人家的,小姑娘恐怕都不知道他家里还有人。说不定上次姑娘离开就是因为他身份暴露了。芩婆有些怜惜地看了桃清一眼。 虽然不知道芩婆脑补了什么,但好像事情的发展有利于自己,桃清轻声道:“师娘,我不苦。” 这姑娘是个傻的,也是个好的,芩婆满意道:“相夷这孩子冲动、任性,性子还有些急躁,要是有哪里做得不好的,你和我说,师娘帮你教训他。”就是不要离开他,这孩子的日子太苦了,上次他一个人回来,瞧着就有些失魂落魄,心不在焉,让人心疼。 她说的或许是二十岁哪怕身居高位,执掌生杀大权,却仍有些孩子气的李相夷,却不是如今三十岁的李莲花。孩子是会长大的,二十岁骄傲肆意的李相夷终是长成了成熟稳重的李莲花。 桃清努力把脸憋红,情意绵绵地看了李莲花一眼,有些羞涩却足够深情:“不会,他很好。” 看着小辈家庭和睦,夫妻恩爱,这比什么都要叫老人家开心,芩婆乐的眉眼弯弯:“唉,你们都是好孩子。” 李莲花咳嗽了一声:“师娘,我们正准备收拾东西回云居阁去,您来了正好,我们等会一起回去。” 芩婆笑道:“行,一起回去。” 第51章 第一愿51 回到云隐山的一个好处就是小桃子有人帮忙带。他们不需要时刻分一点精力在他身上,生怕他做点什么危险得事情。 芩婆以前不爱出门,连云居阁都不怎么出去,如今倒是喜欢牵着小桃子,带着狐狸精四处走动。 而果不其然,李莲花在单孤刀的房间找到了一个信箱。里面装着的是南胤旧事,关于芳玑王,关于宣妃,关于南胤三大秘术,修罗草、业火痋、无心槐,还有什么罗摩鼎,罗摩天冰,关于单孤刀跟南胤旧人的来往通信,还有宣妃写给南胤术师的亲笔信。 “原来,他竟是南胤之人,芳玑王和宣妃的后人,身具两国血脉,他想要的是颠覆大熙江山,执掌天下。”李莲花将所有的信一一看过,心中对于单孤刀的谋算终于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单孤刀虽然是孤儿出身,但凭借着玉佩和身上的胎记,被依旧忠心耿耿的南胤后人找到,并验证了身份。单孤刀有野心,他跟那些南胤旧人想要光复南胤的想法不谋而合,于是共同策划了十年前的事情。 而瓦解四顾门和金鸳盟的势力,让万圣道拥有充足的成长土壤只是第一步,后续蛰伏十年,他们做的肯定不止是发展万圣道的势力,还应该有更多的部署才是。 “石寿村。”李莲花的眼中陡然生出一股怒火,“术师风阿卢当年失踪了,所以他们失去了可以控制人的业火痋。石寿村的试验品就是他们想要重现当年的业火痋。” 为了炼制业火痋,他们不惜骗取大量武林人士前往石寿村,用人命去堆一个可能。这幕后之人当真该死。 桃清将这些信一封一封收入木箱,这可都是罪证,不管用不用得上,都要保存好。“别生气,不管他们想要做什么,结果就是他们失败了。”他们找到石寿村的时候,那里早就荒废了,说明南胤之人想要重新炼制业火痋的计划失败了。 “南胤,石寿村,业火痋,无心槐!”李莲花突然站了起来,他皱着眉头好似想起了什么,“我终于知道当初在石寿村闻到的那股熟悉的味道是什么了,是无心槐的味道。” “嗯?”桃清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无心槐怎么了? 李莲花道:“无心槐的味道,我在十年前就闻到过,在师……单孤刀的尸体上闻到过那股味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就是无心槐的味道。” 桃清了然道:“无心槐除了能散人武功,还是一种极强的迷药,闻之可使人致幻,失去痛感,大量吸入者,即使被削骨剥皮也不会有任何感觉。”好东西啊,这不比什么麻药好使,她一定要搞到无心槐的制作方法。 绕来绕去,绕不开四顾门。李莲花深吸一口气,轻叹道:“看来,我们得尽快去一趟小青峰。当年那具尸体上所有的随身物品我都收起来,放在小青峰的故居了。就是不知道十年过去了,那房间里的东西还在不在。” 桃清将盒子放到一边,握着他的手道:“不着急,只是去确认一下而已,我相信你的记忆不会出错。而且,我们本来不就是打算云隐山之后再去小青峰单孤刀旧居看一下,说不定还能找到新的线索。” “嗯。我们陪师娘两天,然后去小青峰。”曾经的四顾门烟消云散,就剩下了小青峰那里的四顾门建筑还在。李莲花心中暗道了一声罪过。乔婉娩这些年居住在小青峰扩建的慕娩山庄中,听说四顾门旧居没有动过分毫。 “好。”桃清应了一声,她打量了一眼单孤刀的房间,确定没其他什么遗漏的东西了,便道,“这房间我们都翻遍了,大抵是没有更多的东西了,我们出去吧。” 李莲花抱着箱子走回自己的房间放好,出来的时候看到桃清正在打量院子里的景色,突然想起师娘说的带桃清去云隐山的库房挑东西,他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走上前去,牵着她的手朝着库房走去。 “走,我带你去库房看看,你别看师娘日子过得清贫,其实啊,师父师娘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 他的那把被誉为天下至刚的少师剑就是师父送给他的礼物。除此之外,库房中还存着不少其他的好剑。 库房里财物不多,古玩字画,金银玉石之类的东西也有一些,但并不是很多,一个箱子就装完了。最多的还是各式各样的武器,刀枪剑戟匕首等冷兵器,摆了一排又一排,品质看起来都还不错,不是那种铁匠铺里十两银子一把的普通货色。 桃清神色有些古怪:“怎么会有这么多?”师父师娘年轻的时候,专门打劫人武器的吗? 李莲花咳嗽一声,轻声解释道:“其实这里很多收藏品,是我送回来的。那时候,每年生辰的时候,江湖人送到四顾门的礼物能将一个广场堆满。我就挑了一些觉得还不错的东西送回了云隐山,给师父师娘把玩。” 桃清笑着看了他一眼。的确。天下第一,四顾门门主的生辰,所有人不得卯足了劲给他送礼,那可是能光明正大给他送礼,还不用担心被拒绝的好时候。 不管他承不承认,礼物送到了,那大大小小都是一份人情。那时候,普通东西的根本不敢送到他面前,能送到他跟前的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她能想象得到,当年那个站在江湖顶峰的少年万人敬仰,万人拥趸,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偏偏就有那么一些人,非要将少年郎踩入泥坑,折断他的傲骨,真是肮脏卑劣至极。 桃清眼神扫过这里的一件件藏品,突然问道:“四顾门那里是不是有更多的东西?”李相夷留下的何止是偌大的名声,还应该有一批物质财富才是。 李莲花不在意道:“没了吧。当年…”他谈及那些牺牲的门人,心中还是有些隐痛,“……门人弟子死伤惨重,四顾门的财物,大都拿了出来做了抚恤用,还有活着的人的遣散费。应是不剩什么了。” 听说连百川院的地契都抵了出去,被天机山庄买下。要不是何庄主大气,百川院都要没了。至于小青峰,是乔婉娩买下了,她和肖紫衿除了是江湖人,还是世家大族教养出的子女,私产颇丰。 论家世,其实肖紫衿和乔婉娩才是门当户对之人。李相夷是江湖至高,却远非世家眼中的良配。如今一切回归正轨,乔家和肖家大抵都是满意的吧。 “你喜欢什么随便拿。”李莲花轻笑道,“师娘大气,就是你都拿走了她估计也是不会生气的。”四顾门的东西早就流入江湖不知凡几,也不需要顾忌这些东西都是谁送的,看中哪个都可以拿走。 桃清瞪了他一眼,我要是都拿走,我成什么人了。她有软剑玉生烟,倒没必要再准备一把武器,索性直接略过一排排的刀剑,走到更小一些的盒子那边。 最后,她看中了一把匕首,巴掌大小,薄如蝉翼,通体银白,泛着冷光,触手微凉,是把适合给人开膛破肚的手术刀。 桃清满意地将将盒子取了下来:“就要这个了。” 李莲花看着她手中的匕首,缓缓解释道:“这把匕首名叫月归,因为它在黑夜中犹如月亮一样散发着冷光。它还真的是师娘的收藏。我小时候也拿来玩过,后来发现太小了,没有剑好用,就放回了库房。听说是师父师娘年轻的时候游历南疆,从苗人手中获得的匕首,说是用什么秘银打造的,锋利异常。” 桃清却觉得这匕首小巧精致,藏在身上也方便,可以当成底牌来用,还能出其不意当暗器使,好处多多。她道:“它好看,而且名字也好听,你不喜欢吗?我就很喜欢。 李莲花看她神色欢喜,是真的喜欢那把匕首,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你喜欢就行,就要一把匕首就够了吗?不再看看别的东西?” 他反而来了兴致,跟桃清一一介绍这里的东西:“你看这把匕首,轻薄锋利,是师父在西南地界找到的黑曜石做的,据说当初为了这矿石,师父还跟人打了一架。这把剑是采自雪山之上的寒铁制成的冷剑,这剑造成的伤口,有冰寒之意覆盖,很难愈合。这把红色的剑,是采自火山内部一种被岩浆包裹着的红色矿石,经过了千锤百炼后剩下的精铁。” 桃清听他介绍这些武器,从南到北,从陆地到海洋,师父师娘的足迹好似遍布整个大陆一样:“这样看来,师父师娘年轻的时候当真是走过不少地方呀,真是潇洒至极。” 李莲花有些歉然道:“抱歉,是我拖累了你。”桃清还未出谷就遇上了他,然后提早过上了退隐后的生活。平淡的生活是他的追求,却不应该是年华正好的她的追求。 少年人爱热闹,爱武林至高,当策马扬鞭,执剑江湖,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 “抱歉什么?我又不是那种喜欢热闹,想要闯荡江湖,名扬天下的人。我觉得游山玩水,见识不同的风光,见识不同的人更有意思。闲着没事,喝茶晒太阳,钓鱼养狗,种菜养花,这种日子嘛就挺适合我的。” 桃清看他还是一副歉意的模样,便道笑眯眯道,“其实花花你身上还是有一些玄学存在的,总是莫名其妙被卷入各种事件中,而且还是一些惊险刺激的事情,跟着你,我从来不觉得无聊。” “普通的江湖人士能遇上一两件事就值得吹一辈子了,我可是源源不断见识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而且,我看那位方少侠就很想跟你同路,上次采莲庄分别的时候,他还眼巴巴地看着你,那眼神跟狐狸精一模一样,哈哈……” 虽然李莲花总说不入江湖,不管江湖事,但事情却会找上他,跟在他身边才能见识到这个江湖最有意思的事情啊。 李莲花闻言顿时僵住了,他一直将这种玄学的因子按在方多病头上,但桃清却觉得是他的问题。问题是,他还不敢反驳。 看他有些心虚的神色,桃清忍俊不禁,“我们出去吧。”她听到院子里小桃子说话的声音了,大概芩婆带着他回来了。她抱着盒子率先走了出去,李莲花紧随其后,锁了库房的门。 等他们离开库房,果然芩婆带着小桃子和狐狸精已经在大堂里喝水。她看到桃清怀里的盒子,眼中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笑了笑,什么话也没有说。 桃清自然要对芩婆感谢一番,并回房中取了四季衣裳,皮毛大氅奉上。第一次上门见长辈嘛,她自然是带了礼物的。她亲手做的衣裳,只是尺寸上,她也不能做得刚刚好,故意做大了一些,然后见了芩婆之后,再改成合适的。这才耽搁到了现在。 芩婆拉着她的手道:“你这孩子有心了。我老婆子一个,也不出门见客,用不了这么多好衣裳,你以后多给自己做就行了。你年轻,正是该装扮自己的时候。” 桃清笑意盈盈道:“师娘,我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情,也就做做衣服打发时间。这多年未来拜访您,我这心里一想起来就难受。您也别推辞,徒弟们孝敬您的东西,您尽管用,若是有哪里觉得不好的,您都提出来,我来改。” 芩婆笑容满面道:“不用,都好。”桃清做的衣服颜色素雅,针脚细密,也没绣什么花哨的花纹,挺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孩子考虑得很周到。 第52章 第一愿52 “师娘,我听相夷说,您跟师父分居两地,他跟着师父学武,师兄跟着您一起生活。那如果师兄还活着,您是不是会更开心一点?” 李莲花去厨房做饭了,桃清留下来看看芩婆的衣裳是否合适。她看着屋子里就他们两人,突然对着芩婆说道。 桃清声音缓缓传来,微微地颤抖着,仿佛风中飘飞的柳絮一般,显得有些飘忽不定。她的语调里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试探意味。她的手里还紧紧捏着一方手帕,由于过度用力,那原本平整光滑的帕子此刻已被她揉弄得皱巴巴的不成样子,就像她此时那颗忐忑不安的心一样。很明显,桃清的内心正处于一种极度紧张和不安的状态之中。 芩婆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将桃清的小动作看在眼中,不解道:“为什么这么问?他们师兄弟在我这里都是一样的,不管谁活着,我都很开心。” 这姑娘哪怕只相处短短时间,按理说不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啊,活着的人为什么要跟一个死人去比较? 桃清低垂着眼眸,声音幽幽道:“您没有下山,不知道山下的流言。就在前段时间,整个江湖都传遍了,听说师兄还活着,十年前死的那个不是他,只是他找的假尸体而已。” 对,这个传言就是桃清干的,她这些年私底下发展了一些势力,比如茶楼书局之类的地方。她太明白舆论的重要性,总不能等到日后单孤刀、肖紫矜等人往李相夷身上泼脏水,而他们却只能安慰自己说清者自清吧。她便抢先一步布局,单孤刀的消息就是她透露出去,然后一夜之间传遍江湖,传到它该传的人耳中。 芩婆脸色一变,差点打翻手中的茶盏,她手臂僵硬地将茶盏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喃喃道:“他还活着,怎么可能呢?十年前……”哪怕她不怎么下山,也知道李相夷为师兄报仇,一怒杀上金鸳盟的事实。 桃清抬头,眼眶微红:“十年前,正是因为单孤刀的死,李相夷为了给师兄报仇,跟金鸳盟拼死一战,他自己落得个重伤难行,四顾门兄弟们也死伤惨重。如今那个原本应该死了十年的人却有可能还活着,您说李相夷做的这一切,算什么呢?” 话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好似呢喃一般,像是在质问那个布局之人,又像是在心疼那个被当成傻子糊弄的人。 芩婆听出来了,她这语气充满了对单孤刀的怨念,是那种恨不得活剐了对方的那种恨意。芩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希望单孤刀活着还是希望他早就死了,她皱着眉头,轻轻一叹道:“江湖传言未必可信。” 桃清却笃定道:“空穴来风,必定有因。” 芩婆张了张嘴,她也不敢肯定单孤刀一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那就是一个心思深沉却又争强好胜的人,越是长大,越叫人看不懂他的心思。他与相夷的比武从未赢过,芩婆也不敢保证单孤刀不会因此心生怨恨,从而算计李相夷。 而且,桃清既然敢当着她的面说这些事情,只怕她跟相夷已经查出了一些消息,单孤刀之死或许真的是假的。 芩婆语气怅然道:“那孩子从小争强好胜,他身为师兄却从未赢过相夷,他心里是有怨,有恨的。这也怪我,没把他教好。” 单孤刀若真的因为心中的不甘和怨恨朝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下手,那他的人品真是堪忧。或者她和老头子真的做错了,他们两个自己斗气,却让两个孩子卷入其中。师兄弟之间的比武,单孤刀从未赢过,他是不是每一次比武输了就更恨相夷一点? 对于芩婆的态度,桃清是满意的,她赶紧道:“这跟您没有关系。李相夷天赋卓绝,年纪轻轻就达到了别人努力一辈子也达不到的地步,这整个江湖嫉妒他的人如过江之卿。单孤刀若真的是因为不如相夷而怨恨嫉妒他,那只能说明他心性不佳,跟师娘您是没有关系的。” 芩婆摆摆手道:“你不用安慰我,我都活到如今这般年纪了,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反正她该伤心的十年前就已经伤心过了。 桃清看着芩婆的脸色,话音一转,小心翼翼道:“当年四顾门与金鸳盟大战,除了相夷重伤难行,四顾门还牺牲了五十八位门人,若真的是有心人的算计,总是要有人为他们讨回公道的。” 她的小眼神一眼一眼地瞅着芩婆。芩婆心中觉得有些好笑,这小心思也太明显了。她从桃清的神色中读懂了她的意思,这是怕师兄弟刀剑相向,她老婆子不能接受。 “没事,我知道相夷性子固执,既然有这样的流言,他必是要查个一清二楚的。孤刀没死师娘自然高兴,但若是他当真做了那等视人命如草芥的事情,师娘头一个不放过他。” 桃清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原本紧绷着的面容瞬间松弛下来,仿佛心头压着的那块巨石终于落了地一般。这细微的变化被一旁的芩婆尽收眼底,但她并未对此感到有何不妥之处。 毕竟,她如此小心翼翼地试探自己的态度,全都是出于对相夷的关怀与担忧。她一心只为相夷着想,深怕他们师徒因为误会而伤了情谊。这份真挚的情感,芩婆自然是心知肚明。 看到有人能处处为自家小徒弟考虑,芩婆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对于桃清的谨慎和顾虑,她不仅没有丝毫怪罪之意,反而倍感欣慰。在她看来,能够拥有像桃清这样真心关爱相夷之人,实在是小徒弟的福气。 桃清也是仗着芩婆是真心疼爱李相夷的,并且对此单孤刀的心思深沉,他们应该是偏心对亲人毫无保留的李相夷的,这才敢装傻试探她。 芩婆重新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冷不丁问道:“传言应该不止单孤刀还活着这一件事情?” 桃清犹豫了一会,但在芩婆好似看透一切的眼神中,还是开口道:“师娘说的是,江湖传言师兄身上有南胤皇室血脉,是百年前芳玑王和宣妃的后人,他十年前之所以假死,就是为了躲在暗地里谋划,想要光复南胤。” 单孤刀的事情,李莲花不说,是因为没有切实的证据,不想让芩婆烦忧。但桃清却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应该给芩婆打一个预防针,同时也要坐实单孤刀的南胤皇室血脉。 只要唯一的知情人芩婆不开口,那么李莲花的身世就不会暴露出来。那个在皇宫中专心养孩子的皇帝也不会找李莲花的麻烦。这是李莲花的生死大劫,必须给它摁死了。 至于这世间唯一能验证宣妃血脉的业火母痋。早就被桃清偷偷拿走了,藏到了她的空间中。与其被李莲花他们找到消灭,不如给她的收藏做点贡献。 业火母痋在她手里,玉楼春的冰片也在她手里,单孤刀即便耗费所有的力量,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芩婆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后就变得有些奇怪,好似有什么东西想不通一样:“单孤刀,南胤皇室血脉?”这从何说起? 桃清假装没有看到她奇怪的神色,点头应道:“是啊,江湖传言就是这样说的。听说连当今皇帝都听到了这个传闻,如今派监察司的人正在四处调查取证呢。” 她这是明着告诉芩婆,单孤刀的事情不止是江湖的事,他还涉及到了朝廷,涉及到了天下。 桃清叹了一口气道:“百年前芳玑王和宣妃就是因为谋逆被处死,皇位这才落在了宗亲王一脉。单孤刀他若真的是芳玑王和宣妃的后人,又意图谋反,只怕当今不会放过他的。” 南胤皇室的血脉的消息一旦流出去,必然引起皇室忌惮,被皇室追杀。所以李相夷的南胤皇室血脉,您还是别暴露出来了吧。 她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拍着胸口:“也不知道这十年,单孤刀娶妻生子了没有,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事,妻儿跟着担惊受怕,最后还得共赴黄泉。您跟师父收养相夷和单孤刀后,可有调查他们之前的事情,或者他身上可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单孤刀就是一个小乞丐,如果说身上带着的东西,大概就是相显赠送给他的玉佩,那或许就是南胤人认错人的缘由了。而相夷因为年纪小,并没有同样证明身份的玉佩。所以单孤刀才一直以为那是他家里留给他的。 当年李家被山匪灭门之后,漆木山就和芩婆怀疑并不一定是山贼所为,毕竟李家的身份太过于特殊,有人想要借山贼的手覆灭李家也是有可能的。他们商量过后,决定瞒着李相夷的身份,就当是他们收养的孤儿。这样,在有心人眼中,李家就已经被灭门了。 可如今单孤刀被认成了南胤皇室血脉,虽然是南胤之人认错了,但未尝不是一种解决办法。本就是单孤刀对不起李相夷,如今替他背了南胤皇室血脉的锅,从而被朝廷针对,就当是为了还债吧。 她果断道:“老头子遇到他们两个的时候,他们就是两个流落街头的小乞丐,哪里知道自己的身世。相夷当时年纪小,什么也不记得,至于单孤刀,他生了一场病,发烧烧坏了脑子,过往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不管谁问她,她老婆子就主打一个死不承认,她什么也不知道。当然,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一步,可以私底下透露给相夷知道,但明面上再不能多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她一点也不怀疑单孤刀做不出谋反这样的事情。那孩子从小就是一副心高气傲的性子,若是真以为自己是那什么高贵的南胤皇室血脉,怕是真的会做出造反这样的事情来。 芩婆拍了拍桃清的手,安慰她,“清清,你别怕,若单孤刀当真犯下大错,师娘就把他逐出师门,绝对不会让他连累你们。” 桃清却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师娘,我倒不是怕被连累,而是怕您跟相夷伤心,那人虽不义,但师娘跟相夷对他的感情却是真的,他做错了事情,伤心难过的是您和相夷啊。” 芩婆笑道,“你啊,就放宽心。老婆子年纪大了,早就看透了,师娘不难过。相夷有你和小桃子陪着,他也不会有事的。” 小徒弟现在这样的日子就很不错,日子虽过得平淡,却很幸福,余生有一人相伴,且后继有人,是多少人的求而不得。 如果南胤皇室血脉是枷锁,那就希望永远不要加在相夷的身上了。芩婆觉得,这是李家的先人乃至于死去的相显最想要看到的。 桃清听到李莲花的脚步声在门口不远处响起,抿唇笑了下,不再说话。 第53章 第一愿53 傍晚时分,李莲花一家三口带着香烛去祭拜漆木山。一路上,他们沉默不语,气氛有些安静。 李莲花摆上贡品,倒上师父生前最喜欢的酒,然后点燃香烛,再取一炷清香点燃,香烟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视线。 桃清则从篮中拿出一叠厚厚的纸钱,一张一张地投入火盆中,小桃子也学着她的样子,一丝不苟地烧着纸钱。 夕阳的余晖透过树梢的缝隙,斑驳地映照出明暗相间的光影,仿佛给这座沉默的墓碑披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纱,也徒增了几分无法言说的冷意。 李莲花眼中的光明明灭灭,过往的记忆在他脑中如水般流过,每一个细节、每一次微笑都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只是随之而来的是师兄那张在记忆中逐渐扭曲的脸,被欺骗的痛苦如同沉重的乌云笼罩着他的心,让他无法喘息。 时间悄然流逝,悲伤也逐渐淡去,他的内心开始恢复平静。过往的一切已成为不可更改的事实,而他必须学会接受和放下。 万般思绪最终都化成了坚定。师兄走错了路,他作为师弟,有必要纠正他的过错,如果不能,那就替师父清理门户。 “师父,您从小教导我们要相互扶持,兄弟同心,如今我们却是不成了。您如果活着,一定会阻止我们的吧?可如今您是想管也管不着了,等日后到了地下,我再跟您赔罪,可好?” 桃清看他脸上带着的释然笑容,心中倒是期待单孤刀早点出现在他面前:“也不知道万圣道那边收到了云隐山传递过去的消息吗?” 【按照时间计算,应该是收到了的。】 桃清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笃定:“我猜单孤刀收到李相夷的消息,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确认,如果他们速度快的话,说不定已经在来云隐山的路上了。毕竟,如今整个江湖都知道单孤刀假死的事情了,他再躲藏也没有意义。而他出山后第一个想见的必然是李相夷。他想象中的师兄弟重逢,李相夷因为被他欺骗,被他伤害而痛彻心扉的画面大概已经想了十年了吧。他怎么可能不亲自过来看上一眼?” 【宿主要留下单孤刀的命吗?】 桃清却没有说肯定的话:“看情况吧,李莲花想留下他的命,单孤刀就跑不了,但他若是念旧情,下不去手,那就下一次再杀也无所谓,单孤刀这人的的威胁其实不大。” 还不到入睡的时候,单孤刀和万圣道的人就到达云隐山了。彼时,李莲花和桃清正带着小桃子在云居阁院子里散步。是漆木山的云居阁。 有人施展绝顶轻功,落在屋檐之上,落下的时候轻如鸿毛,好似一片树叶落在地上,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但在李莲花和桃清这样的绝顶高手面前,哪怕只是一丁点动静也难以逃过他们的耳目。 “什么人?”李莲花倏地转头看去,只见月色下,有一个全身漆黑的人站在屋顶上,一身黑色斗篷将对方从头遮到了脚,让人无法轻易分辨他的身影。更远一点的地方,还有三个不认识的男人占据三个位置,呈拱卫的姿态守护着他。哦,是新晋万人册第一,浮屠三圣。 只是李莲花太熟悉他,熟悉到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那人是单孤刀。他寻找了十年的单孤刀,如今正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 “师兄,你果然没死。” 李莲花眼眶微红,喃喃道。往昔记忆瞬间涌上心头,他们一同拜师,一同成长,一同成立四顾门,那些兄友弟恭的场景一一浮现在他脑海中,恍如昨日。只是他们都已经回不去了。 “师弟你都还活着,师兄又怎么会先死呢。”单孤刀取下头上的兜帽,露出那张李莲花熟悉的脸,只是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得意。 “你派人监视云隐山?”不然解释不了为什么在他回云隐山之后,单孤刀马上就赶到了。李莲花的神色有些阴沉,对于师娘这些年活在单孤刀的监视中十分愤怒。 至于以前他回来祭拜为什么没有被发现,大概是因为眼线盯着的主要是云居阁,他呆的时间又不长,更何况云隐山那么大,想要恰好遇到并非那样容易,除非单孤刀派出监视的人很多,而不是只是一枚闲棋。 至于前段时间他在云隐山呆了几天也没有被发现,可能是因为十年过去了毫无动静,那暗中监视的人早就玩忽职守,其实不怎么常驻云隐山了吧? “是又如何?”到了这个时候,单孤刀也不屑于去掩饰,“虽然所有人都说师弟你死了,可师兄啊从来没有相信你会死在了东海。” 所以一听到我的消息,就马上要过来杀我。李莲花面露嘲讽,虽然对单孤刀很是失望,还是想要问他,“为什么?”他们师兄弟什么时候到了你死我活这样的地步? 单孤刀无所谓道:“不为什么,我想那么做就做了。师弟啊师弟,你这十年是不是过得很痛苦?”他脸上的神色有些得意,又有些癫狂道,“师兄我可是过得相当开心呢,只要想到你过得不好,我就能高兴地笑出来。” “系统,单孤刀带了多少人过来?”桃清旁观这场师兄弟重逢的戏码,心中却第一时间问了系统。 【这里只有他带着十几个人,正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山脚倒是有一批人,但武功不高,威胁不大。】 桃清咋舌:“单孤刀他是疯了吗,就带几个人就敢来挑衅我们?是吸收了漆木山的内力,让他膨胀到对自己没了自知之明,还是现在万人册第一的浮屠三圣给了他勇气?” 之前因为石寿村的事情,万圣道可是派了几次人过来劫杀他们,最后不都是没回去?桃清还以为单孤刀对他们的武力值是有一定了解的。 【宿主,有没有可能,暗中监视的那个人因为常年呆在这里,并不认识李莲花,传回的消息也没有说明李相夷现在是什么身份,所以,是信息差给了单孤刀勇气?】 桃清想了一下,觉得可能真的是这样。单孤刀傻了吧唧地跑到云隐山,大概是真的以为自己牛逼坏了,可以完败中了碧茶之毒的李相夷。 李莲花也觉得单孤刀疯了,“你当真是不可理喻。”那么多的人命在他眼中都是可有可无,简直禽兽不如。 单孤刀哈哈大笑,笑得连眼泪都冒了出来。“师弟啊师弟,谁叫你挡了我的路,挡我路的人都得死。你是这样,四顾门也是这样。” 只见他潇洒地一挥袖袍,整个人如同一只轻盈的飞燕一般,准备从那高高的屋檐之上飞身而下。然而,就在单孤刀刚刚飞到半空之中,正欲调整身形缓缓降落之际,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异样涌上心头。 刹那间,他体内原本顺畅运行的真气竟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阻滞住了一般,任凭他如何努力去调动,都毫无反应。回想起自己近些年来一连串倒霉透顶的遭遇,单孤刀那张原本还镇定自若的面容瞬间扭曲变形,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惊恐之色。 内力全无的单孤刀,他的身躯如流星般急速下坠,慌乱之中,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导致了身体的失衡,倾斜着落了下去。单孤刀最终以一种极其狼狈的五体投地姿势重重地砸在了李莲花正前方不远处,扬起一片尘土飞扬。 李莲花神色错愕,然后就坦然受了这一份大礼:“师兄,十年不见,没想到你一见到师弟就对我行此大礼,真让我受宠若惊。” 隐在暗处的气息波动了一下,然后马上藏得更深了一些。这些年,单孤刀一直很倒霉,身为他的护卫当然随时做好了救援的准备,只是像这种让人尴尬的场面,单孤刀是不允许有人出现的。 单孤刀闭着眼睛,只觉得一团火从自己的心脏涌向了全身,让他几欲发狂。他这辈子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在李相夷面前狼狈不堪。一定要杀了他,杀了他就没人知道他的狼狈了。 感受到身体内的真气运转流畅,单孤刀一拍地面,立马翻身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喊了一声,“李相夷!” 他刚喊了一个名字,就被“噗嗤”一个笑声打断了。单孤刀冷冷的朝着桃清看过去,却见她怀里的小桃子捂着嘴巴,已经扭过头去趴在她肩头,用屁股对着单孤刀,只是那小肩膀一耸一耸的,明显还在笑。 甚至桃清脸上也是笑意十足,看热闹的意思十分明显。概因为单孤刀的脸上此时正挂着狐狸精的杰作,一坨狗屎。狐狸精,干得漂亮,回去就给它加鸡腿。 能看到单孤刀五体投地跪拜李相夷,还被狗屎糊了一脸,简直能让她笑一个月。不愧是系统出品,桃清觉得那积分花得太值了。 他这么一搞,什么伤感的氛围都没有了。李莲花也是用尽全力才压下那涌上喉咙的笑意,只是嘴角上扬,压都压不住。 单孤刀想看李相夷失意痛哭的场景是看不到了,他所看到的全都是李相夷对他的嘲讽。在单孤刀眼中,李相夷还是十年前那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讨人厌模样。 单孤刀目光阴沉,还是躲在暗处的护卫跑了出来,拿着手帕给他擦去脸上的狗屎,他才反应过来。脸色瞬间黑如锅底,他面对着李莲花三人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杀意。 他咬着牙道:“杀了他们。” 单孤刀直面李相夷,而浮屠三圣以及暗处的那些人则想要绕过了对峙的两人,直奔桃清而去。 李莲花袖中刎颈滑出,一道剑光闪过,瞬间拦下了所有人,他一人独战万圣道众人。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神色从容不迫,气势也并不凌厉,却让对面的人忍不住齐齐后退一步。 桃清眼中笑意更甚,脚尖轻点地面,后退着飞上了另一边的屋檐,只打算远观而不参战。 李莲花只出了一剑,却让单孤刀心中发紧,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李莲花道:“你没有中毒?” “中毒?”李莲花漫不经心道,“师兄你果然知道。只是区区碧茶之毒,如何能困的住我的相夷太剑?”他说这话的时候像极了站在武林之巅的李相夷,又酷又拽,让人目眩神迷。 一句话,让万圣道的众人齐齐色变,齐刷刷再次后退一步。相夷太剑的名头可真是太吓人了。 跟桃清一起坐在屋檐上看戏的小桃子忍不住鼓掌欢呼道:“阿爹真棒。”桃清无奈地将人搂在怀里,摁住他的头,不让他看接下去的血腥战斗。 “你!!!”单孤刀气急,论口舌之厉,他是比不上他师弟的,只不过看着李莲花手中的刎颈,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恶意,“师弟,师兄送你的剑好用吗?” 李莲花看他毫不掩饰的恶意,心中有不好的预感,眸光微暗,握着刎颈的手也不由紧了几分,只是嘴上却道:“挺好的。” 单孤刀眼中露出一抹戏谑:“那可是天外云铁打造的,师兄自己都舍不得用,只送给了师弟啊。” 李莲花的目光顿时变冷了,“你杀了贺家小儿,夺了云铁?”原来那个时候,单孤刀就已经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了吗? 单孤刀洋洋得意:“你当初那么清高,连云铁也不动心,如今还不是很喜欢?哈哈哈……” 李莲花看着他的眼神再不带一丝温度:“单孤刀,你该死。”既如此,那就用刎颈为它原来的主人报仇。 一道耀眼的剑光闪过,刹那间,他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瞬间移动起来。那速度快得让人几乎无法捕捉到他的动作,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众人只觉得白光一闪,就有一人被抹了脖子。李相夷的剑太快了。 相夷太剑的传说在江湖上流传很广,只是时隔十年,传说也只是传说,很多人都忘记了直面相夷太剑的恐怖。 尤其是万圣道这些人中除了单孤刀,其他人都没有见过真正的相夷太剑,所以哪怕一开始被他的名头吓住了,后面回过神来,也觉得他们人多势众,未必不能一战。 可结果告诉他们,真的是想多了。战况从一开始就呈现一面倒。除了浮屠三圣和单孤刀,其他人在他剑下都走不过一招。 单孤刀脸色极为扭曲,他以为李相夷中了碧茶之毒已经是个废物了,所以想要过来炫耀一下,结果这个李相夷根本没有中毒不说,功力比起十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随着万圣道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单孤刀心中恐慌不已,瞬间生了退意。 “撤。” 单孤刀运起全部的内力,跟李莲花对了一掌,借着这股力道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后撤去。 跟单孤刀对了一掌的李莲花看着自己的手掌,惊疑不定道:“你的内力?” 已经退了几十米远,觉得安全了的单孤刀闻言回头,像是迫不及待地跟他分享一样,脱口而出道:“多亏了师父啊。我只不过跟他说了你跟笛飞声东海大战,危在旦夕,他就忍不住破关而出,还将全部内力传给我,让我去东海救你……哈哈哈,都是为了你啊。” “噗……”骤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李莲花只觉得心中剧痛,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单孤刀,你这个欺师灭祖之徒,你不配为人。” 桃清看着李莲花吐血,嘴角的笑意顿时没了,她冷冷看着单孤刀,平静的眼神底下仿佛燃烧着熊熊怒火,她扫了一眼四周,除了瓦片没什么东西好用,她瞬间做了决定,取出刚得的月归,浑身的内力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地灌注其中。 刹那间,月归闪烁出耀眼的银色光芒。紧接着,她猛地将这灌注了全身内力的月归用力抛掷而出! 月归如同离弦之箭,划破长空,带着凌厉无比的气势和一往无前的决心,径直朝着不远处的单孤刀疾驰而去。所过之处,空气都被撕裂开来,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单孤刀听到身后传来的破空之声,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于满目惊恐之中将身旁的护卫拉到了自己背后,试图用护卫的血肉之躯挡住这一剑。 虽然那护卫是个忠心的,想要护住自己的主上,只是被飞驰而来的杀气一激,膝盖不由自主地软了下去,整个人跪倒在地上。 单孤刀手里还抓着两块因为用力过猛,从护卫身上撕下来的破布,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光擦过护卫的头顶,猛地扎入自己身上。剧痛传来,他一口鲜血喷出,瞬间昏了过去。 浮屠三圣眼中浮现一抹恐惧,他们对视一眼,手中浮现几颗霹雳子,朝着院子里扔去,而他们拽着受伤昏迷的单孤刀奔逃而去。 第54章 第一愿54 这一场师兄弟的见面后果相当惨烈。万圣道的人死了很多个,师父的云居阁被霹雳子炸毁了一大半。 师父的事,云铁的事,单孤刀究竟还做了多少坏事。李莲花神色黯然,了解得越多,他对单孤刀的观感越差。只恨自己早些年识人不清,让这样的人欺骗隐藏至今。 而且云居阁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根本瞒不住芩婆。单孤刀前脚刚走,后脚芩婆就到了。 三人合力挖了一个大坑,将万圣道的人都埋了。桃清本来打算将人都扔到后山去喂野兽,可惜李莲花不同意,他秉承着慈悲之心,还是要让他们入土为安。哪怕他们刚才还是敌人。 然后他们回了芩婆的云居阁。在芩婆颇具威严的目光下,李莲花只能老老实实将一切道出。 芩婆一掌拍碎了桌子,愤恨道,“单孤刀这等欺师灭祖之辈,相夷,下次见面,不要留手,送他去地下跟你师父赔罪。”她跟老头子真是养了一头狼啊,把他养大了还要咬他们一口,欺人太甚。 “是,师娘。”李莲花神色沉沉,或许一开始他确实有留手一二,但后面他是动了杀心的,只是对方跑的太快了。也不知道中了桃清一击之后,那人有没有死。 【单孤刀当时没死,还留了一口气,至于之后会不会死,就看万圣道的手段了,除非有宿主这样的医术,否则他的生死还真的不好说。】 桃清微笑:“那就好,也能消停一段时间。”万圣道忙着保他的命,估计短时间内不会跳出来蹦哒了。 桃清丢了刚得的月归,芩婆让她去库房再挑一件东西,她也没有推辞。这次她选了一把软剑。 她拿着那把名为惊鸿的软剑跟李莲花交换刎颈,“我看你好似不太想用刎颈了,不如交给我吧。剑本身没有错,错的是别有用心之人,我把它收起来,此生不会让你见到。你呢,又不愿意随身带着少师,但身上总要有把防身的武器,我看这把惊鸿就不错,就跟以前一样藏在身上就行。” 李莲花看着考虑到方方面面的桃清,忍不住面带微笑,吻上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片刻后,他将刎颈放在她的手上,将惊鸿收入袖中,“听你的。” 刎颈,取自刎颈之交。却不曾想那把剑从头到尾只是一场算计,上面甚至还沾染了无辜之人的血。李莲花本来想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将它埋了,没想到被桃清先看了出来,她想要就给她吧。 其实以他如今的境界,哪还需要什么绝世之剑,手中所执哪怕只是一根枯枝,一根丝带,附上内力,也能当成剑来使用,剑气纵横捭阖,能从容应付绝大多数的人。但他总是不愿意拂了她的好意的。 桃清满意了。刎颈这样难得的宝剑,你不要可以给我收藏啊,别扔了,最后不知道便宜了谁。 两人告别芩婆,准备下山继续去查单孤刀的事情。如今的事情虽有单孤刀承认,只是物证仍有不足,凭借现在查出来的东西想要定他的罪很难。除非李莲花站出来说他是李相夷,否则一个江湖游医的话,不能取信绝大多数的人。 【宿主,你怎么带着小桃子,不将他托付给芩婆?】 桃清摸了摸小桃子红扑扑的小脸蛋:“孩子当然是要自己带才放心啊。小桃子已经在万圣道那里露了脸,他们打不过李莲花,想要抓住小桃子威胁他怎么办?单孤刀虽然瞧着对养大他的芩婆还有几分情谊,可小桃子这么明显的软肋放过岂不是傻子。留着小桃子在云隐山,我怕疯魔了的万圣道直接拉着咸日撵要去攻打云隐山。” 【宿主说得对。】 从云隐山走了没多久,他们找了一个茶馆想要探听一点消息。李莲花终于知道单孤刀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跳出来了。实在是他已经没什么隐藏的必要了。不知道哪位高人将他所有算计都抖落得一干二净,甚至大众自己还衍生了许多不同的版本。 台上的说书人一拍桌子,开始滔滔不绝说着最新的江湖传闻。 “单孤刀何许人也?孤儿出生,流浪多年,后拜入云隐山门下,是李相夷的师兄,十年前也是四顾门的副门主,论在四顾门的权势地位,只在李相夷之下,可这人啊,越是身居高位,他想要的更多,所谓欲壑难填就是如此了。” “他身为师兄,论武功不如师弟,论名望不如师弟,论地位还是不如师弟,这叫他如何能忍?表面上他扮演着好师兄,明里暗里维护自己的师弟,实际上,嫉妒不甘在黑暗中疯狂滋生。” “最终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那就是用自己的假死,逼李相夷跟笛飞声大战。他了解李相夷,知道李相夷绝对会因为他这个师兄的死,跟金鸳盟不死不休。同时他又害怕天下第一的师弟不能跟笛飞声同归于尽,所以他暗中使坏,勾结他人,给李相夷下了毒啊……” 李莲花端着茶杯,听着台上抑扬顿挫的说书声,脸上的神色半点变化也没有,好似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不过也是,李相夷的事情跟李莲花有什么关系呢? 说书人口中的主人公置身事外,那些故事外的听众却讨论得热火朝天。 “这死了十年的人还能活过来,这江湖上的大戏可真是一出比一出热闹啊。” “谁说不是呢,前段时间百川院又是赏剑大会,又是爆发了虫灾,这热闹还没过去几天,这死了十年的单孤刀也跑出来凑热闹了。” “你们看这单孤刀之前不怎么出名,但他利用自己的死一举毁灭了十年前最鼎盛的两大门派,四顾门和金鸳盟,啧啧啧,瞬间闻名整个江湖啊,可算得上是一举成名天下知?” “唉,就是可惜了李相夷那等人物,为了给单孤刀报仇,四顾门跟金鸳盟两败俱伤,自己也落了个身死东海的下场。” “所以说啊,人心隔肚皮,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身边的人是人是鬼。” “王兄这话说的,你看我们是人是鬼?” “哈哈哈,我就随口那么一说,别那么较真,我们就一普通人,顶了天了也就身上那么几两肉,谁还能图我们身上的东西啊,来来来,喝茶,喝茶。” “听说那单孤刀还是什么南胤血脉,正在暗里准备造反呢,真是胆大包天。” “那南胤早灭国了,还有后人呢?” “谁知道呀……” 小桃子气鼓鼓的,十分不高兴。这什么单孤刀可真是太坏了,他欺负阿爹,给阿爹下毒,“阿爹,你别怕,等我长大了,学好了武功,到时候去给你报仇。” 说完这话,他好似想起了等自己长大还不知道需要多少年,于是又道,“要是你等不及的话,让阿娘给你报仇,阿娘很厉害的。” 小桃子觉得虽然阿爹很厉害,但他还是被人下了毒,说明他还不够厉害,可能阿娘更厉害一点? 桃清端起茶杯,对着李莲花笑道:“是啊,李神医,要不,你求求我,我去替你报仇,给他们也下点毒?” 李莲花勾了勾嘴角,心中十分熨帖。这世上从来不缺狼心狗肺之人,自然也有那真心之人,他摸了摸小桃子的头,又对着桃清道,“虽然卿卿要替我报仇我很开心,但是这种人还是留着我自己处理比较好。” 台上还在说着单孤刀的事情,但台下却开始聊起了另一件大事。 “听说肖紫衿肖大侠和乔婉娩乔女侠准备在八月十五大婚,地点就定在了小青峰慕娩山庄?” “是啊,你也听说了啊,这小青峰是四顾门所在,慕娩山庄也是在四顾门旧居上扩建的,乔女侠更是李相夷的未婚妻,肖大侠要在小青峰迎娶乔女侠,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李相夷已经身故十年,四顾门也早就没了,时过境迁,活着的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四顾门可不是一般的江湖门派,李相夷是侠义正道之魂,肖乔大婚,我无心置喙,可若是四顾门故旧,任由四顾门风消云散,要抹去李相夷的一切过往,那我第一个不答应。” “是这个道理,如今江湖大乱未起,却已见处处隐忧,曾经为了追随武林公义而设立四顾门的热血,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被遗忘,金鸳盟大魔头笛飞声已经养好了旧伤,四处立威,都向百川院下战书了,你们说,这次肖乔大婚,金鸳盟会不会来挑事啊?” 李莲花聆听了一会,忍不住蹙眉,他暗暗思考,笛飞声在搞什么,不是说回去查内奸的事情,怎么还给百川院下战书了?难不成是手下没人可用了,想要救他的心腹下属?当年金鸳盟的绝大多数骨干可都被关在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里啊。 李莲花道:“卿卿,我们去扁州,若是能跟老笛碰个面也好,问问他查得怎么样了。” 单孤刀都已经现身,自然就不需要去小青峰确认那截香是不是无心槐了。而且一个假的尸体身上绝不可能留下太多的破绽。所以小青峰之行已经被他们否决了,准备直接去天机山庄拜访何庄主。 按照方多病的说法,单孤刀是他血缘上舅舅,那么按照道理而言,天机山庄也该是南胤后人才对。而且天机山庄立于江湖,何庄主却嫁给了方尚书。江湖跟朝廷的联姻,怎么看都很奇怪。 这会不会是南胤后人想要染指朝堂下的一步棋?李莲花觉得天机山庄还是需要去探查一番的。 虽然他的想法好像跑偏了,但桃清是不会反驳的,她乐意陪他去天机山庄看看。或许何晓兰会留下一些线索? “可以。”桃清没有不答应的,李莲花去扁州也不是为了去恭贺肖乔两人大婚之喜。而是就像他说的那样,一个若是笛飞声现身了,正好可以跟他交换一下信息。 另一方面,李莲花也怕笛飞声真的现身,肖紫衿、百川院以及前去参加婚礼的人不够他打的。 小青峰四顾门旧址有一百八十八牢第一牢,天字牢,据说关押着笛飞声的心腹爱将,阎王寻命,从李莲花的角度猜测,笛飞声出现的可能性很大。 而且,她觉得刚才那个人说的非常好,肖紫衿想要抹掉李相夷的痕迹,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宿主,若是乔婉娩中毒了,你会让李莲花去救人吗?】 系统本以为她会不高兴,没想到桃清却是兴致盎然:“不,不用李莲花,我可以救她。” 【乔婉娩手上有宿主想要的东西?】无利不起早的宿主应该不会无条件去救自己男人的白月光? “对,我要小青峰,四顾门。”釜底抽薪最好,省得那个肖紫衿还要在小青峰搞什么重建四顾门,召开四顾茶会之类的事情。“四顾门只能是李相夷的四顾门,肖紫衿算是什么东西,他也配?”他要是当真有这个念头,桃清不介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打得生活不能自理。弱鸡一样的门主,就问谁能服气? 【如果角丽谯没有出现,也没有下毒呢?笛飞声觉得她是内奸,应该会把人关起来或者直接把人杀了?】 “那我亲自去给她下毒。”桃清眼中闪过一丝不怀好意,“扮成角丽谯去。”虽然有点缺德,但是能达成目的就好。 “我也不让她白送,用真金白银按照市价购买。省得又欠乔婉娩一个人情,毕竟她只是受了李相夷的无妄之灾,哪怕她愿意将小青峰送给李相夷,我还不乐意收呢。银货两讫,不谈人情。” 【宿主,比起李相夷的痕迹,在小青峰多生活了十年的乔婉娩和肖紫衿的痕迹可能更重一点,你不膈应吗?】 桃清翻了一个白眼,“膈应。可我也没说我要住进去啊。我只是要拿到归属权而已,不让肖紫衿在那里瞎搞。住不住的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更何况,我可以保留想要保留的,然后剩余的改造成我想要的。” 我希望李相夷的痕迹永远存在,三百年后仍在许多人口中传颂。 第55章 第一愿55 因为肖紫衿和乔婉娩大婚的事情,如今的小青峰八方来客,人潮涌动,他们两个想要偷摸进去不容易。 只是在小青峰下溜达了很久,没有看到金鸳盟的痕迹。李莲花一边庆幸金鸳盟不到处瞎捣乱,一边又苦恼碰不到笛飞声,无法跟他交流一下信息。 可惜上次跟肖紫衿交恶,混不进去喜宴,否则的话还能以逸待劳,直接在天子牢入口处守一守笛飞声。笛飞声若是来了,怕是会往那里去,若是不来也无妨,左右不过是浪费点时间。 桃清想要易容进去,就像之前混入百川院一样,找个孤家寡人的客人打晕了,抢了请帖就走。 毕竟肖紫衿苦恋乔婉娩十年,如今终于抱得美人归,恨不得将这份喜悦告知全天下,因而他邀请的宾客着实有些多,想要浑水摸鱼进去,大概不算太难,笛飞声都能混进去,他们大概也没问题? 正在李莲花苦恼究竟该蹭一下谁的请帖进去,桃清也在物色可以下手的对象时,莲花楼就意外地收到了乔婉娩特意差人送过来的请帖。 来人将请帖送到他们手里,并留下一句话:“乔姑娘说先前与李夫人有些误会,希望能请两位去喝杯喜酒,借此次机会化干戈为玉帛。” 等人走后,桃清有些不解地看着李莲花:“我以为在江湖上,断剑如杀人?”乔婉娩怎么会想着给他们送请帖,而肖紫衿居然答应了?她还记得肖紫衿那天晚上怨毒的眼神呢,他如今没事吧? 李莲花咳嗽一声,说着自己都不信的鬼话:“可能肖大侠比较大气,并不十分在意自己的佩剑的事情。” 肖紫衿要是大气,那这世上就没有心胸狭窄之人了。在桃清一脸不信的表情中,李莲花正色道,“不管他们怎么想的,总之现在我们可以正大光明进去了,贺礼送什么?” 虽然年轻的时候说要把最甜的喜糖留给乔婉娩,如今若是真的送上喜糖却是不合适了。他们都已经各自成家了,过去的事情该忘记就得忘记。 “你决定就好,我跟他们两个不熟,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喜欢什么。”桃清手里捏着大红的喜帖,脑中闪过各种念头。肖紫衿和乔婉娩到底为什么会邀请他们两个呢? 乔婉娩这个人很矛盾。有时候表现得很柔弱,有时候呢,又特别的大气,她的身上有大家族培养出来的端庄得体,也有江湖女侠的洒脱。这一次邀请他们,或许是想争一口气,又或者是已经放下过去,只单纯邀请故友? 桃清觉得,她或许更想要争一口气。毕竟十年后再见,李莲花孩子都这么大了,那就是先于她放下了过去,而人的心中或许都有一些胜负欲。你过得好,我也不差?而她如今也终于要开始重新生活了,所以一定要告诉他一声,哪怕没有了李相夷,乔婉娩依旧可以获得幸福。 至于肖紫衿,他未必没有认出李相夷,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能当着李相夷的面娶乔婉娩,他大概是做梦都要笑醒。肖紫衿跟单孤刀或许很有共同语言,都想将自己取得的成果舞到正主面前,看他伤心难过,看他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 “卿卿,你在想什么?” 耳边传来李莲花的喊声,桃清这才回过神来,她询问的眼神落在李莲花身上:“怎么了?” “我说我们送药材怎么样,人参或者灵芝?”作为一个武功高强,又喜欢四处闲逛的大夫,他们因为经常深入深山野林之中,一些稀缺的药材莲花楼里都不缺。比如野山参和灵芝就不止一株。 这礼物只能说是中规中矩,不出彩,也不便宜。不过游医送药材,再合适不过。“行啊。之前不是采到一株百年的野山参,就送那个吧。” “行。”李莲花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盒子,将人参包装好,准备送去给人做大婚礼物。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八月十五这一天。李莲花穿上了桃清特意为他准备的浅粉色的衣裳,一家三口都是同一色系,一看就是亲子装。 李莲花日常都是穿素色的衣服,如今突然换了这么一身粉衣,倒是有些不习惯,只是桃清坚持要他穿。 桃清振振有词:“人家大婚,我们不说穿的隆重些,反而穿一身素衣白衫过去,他们不得以为我们是过去砸场子的?” 李莲花说不过她,也拒绝不了她,最后还是认命地穿上了粉色的衣裳。他都三十了,穿着小年轻才喜欢的浅粉色,总觉得不自在。 桃清笑得很灿烂,走在他们中间的小桃子也很开心,虽然孩子并不知道他娘给他脸上搞了一点易容,让他看起来跟之前很不一样。 在小青峰山脚,他们遇到了带着苏小慵过来凑热闹的侠医关河梦,几人遇见又是一阵寒暄。 他们是去年认识关河梦的。 那时候对方出门游历,结果路上碰到了莲花楼。李莲花神医之名远播,对方怀着崇敬的心态登门拜访,结果跟李莲花交谈了几句后,却闹了一点不愉快。 李莲花看着彬彬有礼,实际上在很多事情上不是个守规矩的人。比如年轻的时候喜欢自创功法,如今呢,仗着扬州慢作弊,也喜欢尝试不同于书上的药方。 桃清从来不觉得他这样有问题,毕竟只要熟悉药性,君臣佐使配置得当,药方本身就是千变万化的。这世上哪有什么一成不变的东西? 关河梦觉得李莲花不够严谨,存在草菅人命的嫌疑。桃清直接反驳他刻板迂腐,墨守成规,固步自封。 “尽信书,不如无书。昔日神农尝百草,可有旧例可寻?” “治病救人,若无十分把握。岂可轻言?你如何保证病人服下你药剂后一定能痊愈,绝不会死?” “那照你这样说,没有十足的把握便不动手,让病人绝望等死?既然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不能去尝试那一二分的可能?” 关河梦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不过,双方虽然一开始闹了不愉快,但关河梦本性还是一个不错的人,很快就放下了那点不愉快,然后相处得居然还不错。 当然这也是因为李莲花着实是个体贴的人,他知道对方不喜欢他那些稀奇古怪之法,索性就不谈,只跟他谈书上记载过的病症药方。李莲花这些年死磕少儿医经,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儿科圣手了。想要忽悠一个关河梦,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几人一路走,一路跟认识的人打招呼。比如碰到了陆剑池、金有道以及其他石寿村受害者亲友。如今的金有道除了反应迟钝了一些,其他已经看不出来问题了,也算是一大喜事。 而且,金有道的样子,对于其他同样受到痋虫迫害的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安慰。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其他人也会逐渐像一个普通人。 一路上都能碰到各种意义上的“熟人”打招呼,李莲花虽然戴着面具,让人看不清脸色,但他嘴角的笑意都僵硬了。桃清偷笑,这样看起来,李莲花的人缘其实还不错。 只是大门口一身红衣迎宾的肖紫衿在看到他们的时候,脸色瞬间拉了下来,他皮笑肉不笑道:“你还是来了?” 乔婉娩在写邀请函的时候,特意要邀请李莲花一家,他其实是不乐意的,他跟这两人的仇不共戴天,但是肖紫衿无法拒绝他的阿娩,更何况乔婉娩的意思是希望大家可以坐下来,将误会解开。只是肖紫衿以为他们不会来的,没想到他们不仅来了,还准备了贺礼,坦坦荡荡地进门。 李莲花将手中的请帖和贺礼递给一旁的下人,笑眯眯道:“肖大侠,恭喜恭喜,我们过来喝一杯喜酒,肖大侠不会不欢迎吧?”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路打招呼过来的“熟人”,大家看着肖紫衿黑沉沉的脸,很多人都带上了奇怪的打量的神色。 这肖大侠跟李神医还有什么仇怨不成?再说了,你要是真不欢迎他们,你给人家请帖做什么,这不是打自己脸吗? 肖紫衿脸上挤出一抹扭曲的笑容,“怎么会呢,肖某欢迎每一个真心来喝喜酒的江湖同道,请进。” 李莲花和桃清进了正院,然后趁着没人注意,他们闪身进入了后院。就如传言所说的那样,四顾门的旧居还保留着原本的模样,李相夷的屋子甚至连摆设都没有动过。 李莲花看着这熟悉的景色,眼中似有怀念,只是他感受到手里牵着的小桃子,又回头看了一眼桃清,那些久远的记忆顷刻间便消散了。 他从屋子里搬出一个箱子打开,从中取出一截香,确认了李莲花当初从假尸体上获得的香确实就是无心槐。 他们又搜了单孤刀的房间,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是,单孤刀如果决意离开四顾门,那必然是将重要的东西一起带走了才是。 两人也不觉得失望,听到前面的锣鼓声,知道吉时到了,两人又急匆匆赶到前院。众人齐聚一堂的时候,缺席的那人看着就特别明显。 只是令桃清感到奇怪的是,他们才走入院中,何晓凤就急匆匆地向他们走来。 她的神色很是焦急:“李神医,李夫人,在下是天机山庄何晓慧的妹妹何晓凤,冒昧前来,就是想问问李神医,不知可见过我那外甥方多病,他现下身在何处?” 李莲花看她神色焦急,便直接略过客套话,直言道:“不曾见过方少侠。自上次采莲庄一别,在下有些时日未曾见过方少侠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何三姑娘惊呼出声:“怎会如此?”她蹙眉,有些生气道,“之前,他跟我说看到了朋友,离开一会,结果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他去哪里了?”到别人家里做客,结果却跑得不见人影了,他的礼仪都白学了。 李莲花温温柔柔道:“何姑娘,或许方少侠有事离开了。”他记得方多病之前就是离家出走的,应该不是什么乖宝宝才是,或许是怕被抓回家中,所以自己逃走了。 何晓凤也想到方多病离家出走的壮举,有些悻悻:“我家小宝平日里对李神医多有推崇,说您是他入江湖以来最好的朋友。我因为着急而有些失态,还请神医不要见怪。” 李莲花道:“无事,何姑娘忧心方少侠,实乃人之常情。” 送走了何晓凤,李莲花脸上的微笑瞬间落了下来,桃清奇怪道,“怎么了,你觉得有不对的地方?” 李莲花摩挲了一下手指,轻轻嗯了一声:“方多病虽然有些大少爷脾气,但也是个识大体,讲礼数的人,肖大侠和乔女侠的大婚,他作为天机山庄少庄主前来,代表的是天机山庄的面子,按理来说绝不会到了这个时候仍旧不露面。这很不对劲。” 桃清懂了:“你是说他出事了?不是不想来,而是来不了?只是那方少侠可是天机山庄庄主和朝廷尚书之子,一般人不敢朝他下手吧?” 江湖是人情世故,身份和背景这东西,年轻人不屑于用,但实际上,这却是他们能够在江湖混得如鱼得水的实际保障。 李莲花却有不一样的看法,“一般人确实是不敢朝他下手,但若是那种不怕天机山庄,又不怕朝廷的人呢?” 桃清挑眉:“你是说单孤刀?” 李莲花轻轻一叹,忧心忡忡道:“当时让他带着假尸体,大张旗鼓送到百川院,虽说搅混了江湖的水,逼那隐藏之人出来,实际却是大大得罪了幕后之人。那人恼羞成怒之下,对引发这一切的方多病下手也是极有可能的。” 李莲花说的推测十分合理,但桃清却有跟他不一样的想法。李莲花只以为方多病是单孤刀的外甥,所以很多可能会对他下手,但如果方多病是单孤刀唯一的儿子呢? “系统,能不能查到方多病在哪里?” 【抱歉,宿主,不能。搜索目标超出系统监控范围。】除了任务对象以外,系统只能以宿主为中心,监控到附近的画面,超出范围的系统也无能为力。 就是说方多病已经不在扁州小青峰了,被人远远地带走了。 桃清将自己的猜测告诉李莲花:“上次在云隐山,单孤刀受了我一击,我有把握他不死也得残,你说会不会单孤刀不行了,那些南胤后人于是找上了单孤刀的外甥方多病回去继承那一摊子事业?他们这么多年执着找寻萱公主后人,说明他们对于所谓皇室血脉看得很重,而方多病是距离单孤刀最近的血脉?”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女人很少会被确认为继承者。 李莲花瞬间瞪大了眼睛,还有这种可能?只是顺着桃清的思路想下去,好像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第56章 第一愿56 肖紫衿一身华丽红衣,终于在无数江湖人的注视下,娶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新娘,他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叫人无法直视。 桃清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这两人最好锁死,一辈子都不分开。她衷心地祝愿肖紫衿对乔婉娩的爱意一辈子不退散。 肖紫衿这人,武功一般,心胸狭窄,小肚鸡肠,好大喜功,喜欢排场,还是个集贪嗔痴于一体的卑鄙无耻的小人。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人,唯一能被人多看一眼的大概就是十年如一日地对乔婉娩的深情。 抛开人品等问题,肖紫衿确实比李相夷更何况适合乔婉娩。李相夷不可一世,是天上的太阳,所有人都在追随他的脚步,唯有肖紫衿会在原地一直陪伴她,守着她,等她回头看他一眼。 乔婉娩爱肖紫衿吗?应该是爱的。肖紫衿花费十年光阴,终于让乔婉娩对他产生了爱意和依赖。 只是,难道不会有一种纵然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的遗憾吗?年轻时候遇到李相夷那等惊艳之人,是床身的白月光,是心口的朱砂痣,真的可以完全忘记吗? 桃清悄悄瞥了一眼李莲花,发现他脸上的神色十分温柔,好似真心为两个故友之喜而感到欣慰。她挑了挑眉,眼中颇有几分意味不明,结果被猝然转头的李莲花抓了个正着。 小桃子个子矮,他们所处位置又不是前排,看不到前面的热闹,李莲花将他抱得高高的,方便他看热闹。李莲花抱着孩子,遂倾身问她:“不看热闹,看我做什么?” 桃清眼神闪了一下,然后更加理直气壮地继续看他,言辞恳切道:“不好看,不想看。”肖紫衿穿红衣,哪里有李莲花的红衣好看,看多了伤眼,当然要看李莲花洗洗眼睛,她悄悄道,“不及你万一。” 其实肖紫衿也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大侠,单就外貌而言,也是高大挺拔,英俊潇洒,跟乔婉娩站在一起,算得上是一对璧人。 但相由心生,桃清看肖紫衿哪哪都不顺眼,自然觉得他这人长得也很是一般。只是这话说出来可是要得罪人的,好在新郎新娘拜过了天地,宾客们起哄,喊叫了起来,“喜结良缘”、“多福多寿”、“早生贵子”什么的,都是吉祥话,整体闹哄哄的,大家说个悄悄话,谁也听不见。 李莲花展颜一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那就不看,等会咱们找个位置坐下,吃了席就走。”乔婉娩和肖紫衿真心邀请他过来参加喜宴,他也真心希望他们过的好,白头偕老,天长地久。 这婚宴没那么容易结束的。桃清心知肚明,只是不好明说,她在李莲花的注视中点头,“好,我们等会就走。” 李莲花扫了一圈围观的众人,目光在某一个位置停止不动了,脸上的笑意凝住了,他叹息一声道,“笛飞声来了。”本以为不会来的人还是来了。真是的,老笛就不能有点分寸。闹别人婚宴什么的,也太难看了。 桃清闻言伸手要抱小桃子,“你去吧。”笛飞声把李莲花引走正好方便她行事,最好能晚点回来。 李莲花点点头,将孩子给她抱着,“我很快回来。”为什么笛飞声出现后,桃清好似特别开心?是他的错觉吗,有点奇怪。 桃清道:“嗯,阎王寻命他想救,你就让他把人带走,肖紫衿他们拦不住他的。”除非李莲花愿意出手拦下他,但是两人动起手来,动静一定很大,不可能不惊动人。 李莲花心情也明快了几分:“你就留在这里吃席。”他想着桃清跟肖紫衿的恩怨,顿了顿又道,“若是有人为难你,你也无需忍让,只是别掀了桌子就行。” 他越说越觉得忧心忡忡,以桃清和肖紫衿的性情,大概真的有可能会打起来。所以,他还是得速战速决,得尽快把老笛打发走。 桃清推了他一把,信誓旦旦保证道:“放心吧,我什么也不做。”乔婉娩好不容易退出李莲花的世界,选了一个她自己满意的人嫁了,她怎么可能会破坏对方的婚宴,让这婚事成不了呢。乔婉娩只有日子过得好,李莲花才不会因为担心她而重新关注她。 李莲花放心不下也没有办法,笛飞声现身小青峰,一定会引发众人群起而攻击之,一旦打起来,必然是死伤惨重。 桃清看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睛眯了眯。她是不会做什么,但耐不住有别人要做什么呀?嘿,不过还好,不会死人,也绝不会有婚变。 “系统,角丽谯来了吗?” 【来了,宿主,她是跟着笛飞声来的,就在小青峰上。】 桃清有些嫌弃道:“你说这笛飞声也是的,那么大个人他都看不住。不过也是,他闭关了十年,金鸳盟早就成了角丽谯的一言堂,他前脚将人关起来,后脚恐怕就被别人放出来了。笛飞声还是太心软了,对付角丽谯这样的人就不应该给她活命的机会。” 【宿主,为什么角丽谯会来,如今她的人并没有发现李相夷还活着的可能,不是吗?】 “万圣道在我们那里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他们肯定要报复回来。如今有半死不活的单孤刀拖着,他们可能腾不出手来,他们难道不会借别人的手来报复一二?角丽谯可是他们的重点合作对象,他们应该会告知角丽谯一定的消息,比如李相夷活着。难道给他下过碧茶之毒的角丽谯不会怕?角丽谯这个人吧,别人说的她不一定会信,但得了消息她一定会去查证。” 桃清随着大流挑了一个位置坐下,身边的人都不认识,她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给小桃子喂东西吃。喜宴嘛,就得趁早吃,不然后面可能就吃不上了。 正席那边气氛却是比想象中的言笑晏晏要差得多。纪汉佛白江鹑愿意给肖紫衿面子,但石水是个耿直的,黑着脸自己喝了一杯,连句恭喜都说不出口。 肖紫衿面子上过不去,还找补了一句:“我和婉娩没什么对不起相夷的地方。” 桃清听他说话有些烦,也不想看他走到自己这边来,便给石水传音道:“笛飞声来了,在破相思梨花阵。” 石水豁然起身,左右看了一下,并没有看到什么人,但秉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她拿着剑匆匆起身,朝门外而去。 白江鹑身子胖,但身手同样利落,他赶忙拦住石水,“老四,不要任性,再怎么样,也不能这个时候离席。” 石水摆脱不了,只能低声道:“笛飞声来了,要破天字牢。我去看看。” 白江鹑惊疑不定,但看石水神色凝重,不像假的,心中猛地沉了下去。他拉住肖紫衿,两人嘀咕了两句,然后肖紫衿跟众人告罪,几人匆匆离去。 留下的众人虽有些好奇,但有肖紫衿的亲友留下来招待,倒也没有非要跟着去瞧热闹的意思。 “小桃子,阿娘带你去瞧个热闹怎么样?”桃清低头问小桃子,在小桃子点头后,抱着他也闪身出了正厅。 有系统的指引,她熟门熟路地走在山庄的后院中,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新房所在。 她一脚踏入庭院,只见地上倒了两人,唯一站着的那位,一身红衣比新娘更艳,美得超乎寻常,眼波流转间,有绝世之风华。 她漫不经心地回头一看,神色猛地一僵:“是你。”在玉城后山,她们可是交过手的,自然认识,也知道桃清的武功不低。 角丽谯看着她怀中的孩子,突然咯咯咯笑了出来,“你若是空手我还怕你三分,如今你带着这么一个累赘,今日你们母子怕是都要留在这里了。” 话音未落,她手执匕首,整个人已经冲了上来,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狠戾。 看来万圣道并没有透露太多的消息,只是告诉角丽谯李相夷可能还活着的消息。所以,她不知道,抓她们两个,可能比直接杀死他们更有用。 桃清后退一步,将孩子抛到自己背上,又伸手扯下门框上绑着的红绸,将孩子绑住,她语气温柔地安慰小桃子,“乖宝,闭上眼睛,阿娘叫你睁开你再睁开,好不好?” 小桃子伸手搂住她的脖子,乖乖趴在她背上闭上眼睛,“好的。” 桃清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伸手在腰上一抹,玉生烟瞬间出鞘。 她一剑挥出,剑光凌厉至极,带着无尽的威压和杀气,角丽谯骇然后退不及,只能以匕首格挡,虽挡住剑锋,却难以抵挡这股剑气,整个人被剑气所伤,从头到脚血肉模糊。 “啊啊啊,我的脸。”角丽谯感受到脸上的刺痛,惊恐大叫。叫声尖锐,便是隔了一段距离的前院也听到了,众人登时大惊失色,忙不迭朝着后院而来。 角丽谯大叫之际,桃清的第二剑又至,从上至下,全力一击,势不可挡,整个空间都充斥着杀机。只是斜里却窜出一个人,挡在角丽谯身上,竟是她的一个属下。桃清面不改色,径直劈了下去,那人瞬间被劈成两半。 角落里窜出更多的人,但桃清的剑更快,全部一剑封喉。此时,角丽谯已经逃到了门口,桃清微微一笑,扯下另一条红绸,迅速飞出,将人给拉了回来,随即一剑刺在她的气海,废了她的武功。 角丽谯如死狗一般趴在地上,眼睛中的怒火好似要将桃清焚烧殆尽一般。 “我不喜欢你看我的眼神。”桃清的手一顿,原本想要收起来的软剑再出,刺穿了她的眼睛,又挑了她的手筋脚筋。 听到嘈杂的脚步声响起,桃清解下背上的小桃子,抱在身前,“乖宝,睁开眼睛吧。”她只是不让孩子亲眼看到她杀人,至于杀人后的场景,倒也没那那么恐怖。除了角丽谯和那个被劈成两半的人惨了一点,却被她用红绸遮住了,其他人都是一剑封喉,看起来也就那样。 跑得快的人已经进入了院子:“怎么啦,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前面的人看到院子里的情景,顿时僵住了,后面的人探头去看,然后惊叫出声:“啊啊啊!!!死人了。” “新娘子出事了!!!快来人啊。”原本应该在新房中等待的乔婉娩昏倒在院中,众人顿时大惊,面面相觑:“肖大侠哪里去了?” “快,快去把肖大侠找回来。” “究竟是谁干的,什么时候上门寻仇不好,偏要在别人大婚的时候上门闹事?” “小慵,小慵,你怎么了?”这是关河梦。跟其他人不一样,他的眼里只看得到苏小慵。 作为场中唯一站着的人,桃清承受了大多数的目光,但看着院子里的惨状,没人敢问她。最后还是关河梦站出来,问她:“李夫人,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桃清拍了拍怀里的桃梓,漫不经心道:“我带着孩子出来透口气,无意中发现金鸳盟的角丽谯来了,便偷偷跟着来了这里,结果发现她正对着乔女侠和苏姑娘下手,我只来得及拦下她,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清楚。不过想来,苏姑娘或者乔女侠醒了就清楚了。” “角丽谯!!!” 众人的眼神齐刷刷落在地上那个被红绸裹成蚕蛹的女人,试图从她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看出她的绝世之姿。 有人疑惑不解:“这金鸳盟的妖女怎么会来?” 有人悄悄道:“不止她,听说金鸳盟的大魔头笛飞声也来了,肖大侠他们正是去抓捕笛飞声去了。” 于是,有人推理出了一番逻辑:“所以,笛飞声是故意现身,引肖大侠他们离开这里,以方便这妖女对乔女侠下手?” 可也有解释不通的:“可是金鸳盟为什么要对乔女侠下手?” “谁知道呢,魔头的行事,我们怎么可能知道。也许只是金鸳盟想要给肖大侠和百川院一个下马威?” 众人正在胡乱猜测,屋外又是一阵闹哄哄,原来是肖紫衿他们回来了。当然他们无功而返,那么多人一起去,都没有拿下笛飞声。 所以,究竟是笛飞声太强了,还是肖紫衿,百川院的人太弱了? 第57章 第一愿57 “不需要扬州慢,这毒我可以解,但是这位肖大侠,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请我出手救你的心上人?”桃清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却是带着一抹戏谑。 李莲花听到这话,想要推开房门的手顿时不动了。他也想知道,她想要什么。桃清这么兴致勃勃要参加肖紫衿和乔婉娩的喜宴,这跟她的性情可是不怎么符合。他猜到她有事情要做,只是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 角丽谯被关押了,她留下的纸条大家也看了,苏小慵也醒了,真相很快就明了。大家这才知道原来这角丽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消息,觉得李相夷没死,所以用乔婉娩来试探来了。 众人虽然不相信角丽谯的话,但鼎鼎大名的“乳燕神针”关河梦已经诊断过了,冰中蝉,雪霜寒两种剧毒叠加,毒入口,直入肺腑,半个时辰就能让内腑结成冰,此毒无解,非至阳至纯内力不可解。也就是说,唯有扬州慢才可以救乔婉娩。 不过,关河梦对此束手无策,但不代表其他人对此也无能为力。关河梦之前跟李莲花探讨医术的时候,桃清也在旁边插了一些话,关河梦对她也是知道一些的。为此他放低姿态请教桃清的时候,她就说了那句话。她可以解,但是请她出手,需要付出代价。 肖紫衿听说不需要扬州慢也可以解毒,喜上眉梢,闻言立刻道:“只要你能救婉娩,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还会奉上重金酬谢。” 只要不跟李相夷扯上关系,肖紫衿愿意花费任何代价。他跟乔婉娩好不容易修成正果,不需要一个死了十年的人出来搅局。 肖紫衿这话一出,引得众人纷纷看向他,你跟人有仇,还邀请对方过来喝喜酒?什么毛病? “不不不,肖大侠若是想要找我报一剑之仇,我随时欢迎。”桃清摇摇头,语气和缓道:“要不,你再想想,反正我不着急?” 你是不着急,但乔婉娩危在旦夕,肖紫衿忍着怒气道:“你想要什么?” 桃清不答,反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我呢,在江湖上其实也略有几分薄名,就是说起来不太好听,所以我一向是不愿意提起。只是如今却是不得不提了,我姓桃,名清。” “见死不救桃医仙?”一向掌管百川院人脉琐事,对江湖名人事迹如数家珍的白江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他见桃清只微笑地看着他,不仅不阻止反而一副鼓励的模样,便对众人说道:“传闻桃医仙医术出神入化,号称天下没有她治不了的伤,也没有她解不开的毒,妙手回春,可生死人肉白骨,于阎王手里抢人。” 虽然白江鹑说的好像很厉害,但众人却有一些不以为意,如果真的这么厉害,在江湖上早就名声大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吧。怎么可能只有少数人知道呢。 见众人不信,白江鹑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只是,她有一个规矩,想要求她出手,必须拿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去换,否则人即便死在她面前,她都懒得看上一眼。” 听他这样说,众人都皱起眉头,什么样的东西是自己最珍贵的呢,这个如何去界定? 尤其是关河梦,他被人称为侠医,自然有着一些侠义心肠,对于桃清这样的规矩是不认同,医者当不分贫富贵贱,专注救死扶伤。只是交情不深,不好明说罢了。 桃清点头,给他们举了几个例子:“比如最有钱的人他珍贵的是他的万贯家财,最美的人最珍贵的是她的美貌,最聪明的人最珍贵的是他的脑子。当然,一般情况下,我也没有那么高的要求,只要我满意了就可以。但是这位肖大侠,我们之间可是有一些不愉快的,你觉得你能拿出什么可以打动我的东西?” 肖紫衿握紧了拳头,他一字一顿道:“我肖紫衿此生最珍贵的唯有婉娩一人,但我绝不会以她为筹码。除此之外,唯有一命还算珍贵,你是想要我的命?”他们第一次见面,这人就差点杀了他,这次再见,也毫不掩饰对他的恶意,借着婉娩受伤的事情,怕是难以善了。 对肖紫衿有这样的清醒认知,桃清不免高看了他一眼:“肖大侠对乔女侠的感情当真是感天动地。嗯,如果我说我想要你一命换一命,以你的命换乔女侠的安然无恙,肖大侠愿意吗? “为了婉娩,我甘愿赴死。”肖紫矜先是慷慨激昂表示愿意,话锋一转却是对桃清的质疑,“但是我不信你。” 桃清翻了一个白眼,说到底就是不愿意以命换命而已,“那就请肖大侠另请高明吧。” 肖紫矜眼中冒火地看着她:“李夫人既然能解这毒,想必李神医也可以。李神医前来赴宴,却不知此时又身在何处?” 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桃清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原来不是认不出,只是需要的时候就能认出人来,不需要他的时候就是无论如何也认不出。 李莲花推门进来,摸了摸鼻子,对着众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那什么,我的医术是不如我夫人的,若是什么头疼脑热,跌打损伤之类的我还能治,冰中蝉,雪霜寒,一听就是很厉害的毒,在下不会解啊。肖大侠却是为难我了。” 桃清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不错,没有给她捣乱,还知道配合她演戏。 肖紫矜大怒:“你!!”那可是阿娩,你不愿意救她,要眼睁睁看着她去死?那角丽谯留下的纸条明摆着就是知道李相夷还活着,为了试探他而来。乔婉娩不过是受了李相夷的牵连而已,凭什么不救她? 李莲花落后一步,抱起小桃子,站在桃清身后。明明他的身形高大挺拔,哪怕戴着面具,但整体气质瞧着也是温润如玉,赏心悦目,可他站在自己夫人身后,却平白好似矮了一头,给人一种文弱感。 肖紫衿脸色苍白无比,他目光怨毒地盯着李莲花,一字一顿道:“你恨我可以,但是跟婉娩无关,求你……救她……”他其实更想上前抓住她,逼他们去救乔婉娩,但他回忆起上一次动手的结果,心中却生了几分怯意,只能放低姿态,求他们救人。 明明没多久之前,他还是因为娶到心爱女子而意气风发的新郎官,如今却在这里低声下气地求人。 房间里的佛白石和关河梦苏小慵等人纷纷不忍撇过头去,李莲花低着头不看他,桃清却是无动于衷。 她道:“肖大侠,我以为是你比较恨我们才对。而且,你不求我这个正主,你求我们李神医做什么?他做不了我的主,是吧,李神医?” 李莲花轻笑了一下,对众人展示自己的无可奈何,“对,我们家夫人做主,我都听她的。” 纪汉佛叹息一声,他对着两人重重行了一礼,“李神医,李夫人,以命换命这要求未免太过了一些,不知可否通融一二,降低一些要求,不止肖大侠,我们百川院也会记下这次人情,只求李夫人施以援手,救乔女侠一命。” 百川院算个屁,桃清还要继续怼回去,结果背后被李莲花戳了好几下,他的意思是差不多就行了,赶紧说出你真正想要的。 她清了清嗓子,道:“既然纪院主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这样,一命换一命就算了。”肖紫矜的命在她眼中一文不值,她才不要,“我们夫妻四海为家,居无定所,但眼看着孩子就要长大了,是该给他置办点家业了。我看此地风景秀丽,正适合定居,不如就拿这小青峰来换,如何?” 李莲花挑眉,原来她想要的是四顾门。他无声笑了起来。李相夷一手组建了四顾门,然后带着它成长,成为江湖第一大派,再后来,李相夷沉没于东海,四顾门也随之风消云散了,只留下一点故居因为乔婉娩的爱护而留存下来。 四顾门对于李相夷而言,不仅仅是一个门派那么简单。它承载着李相夷的理想和抱负。在这里,他汇聚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江湖豪杰,大家齐心协力,维护武林正义。成为一门之主的李相夷学会了责任与担当,懂得如何应对各种复杂局面,不断磨砺自己的心性和智慧。 四顾门是李相夷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见证了他从青涩少年到正道之光的蜕变历程。 李莲花垂下眼眸,卿卿想要四顾门旧居,也不是不行。 “你说什么?”石水突然冒了出来,“不,不行,这里是……”是什么,是四顾门所在,是整个武林崇敬敬仰的圣地,怎么能交给别人呢?可是,这里如今真的还是四顾门吗?而且,那李莲花真的是别人吗? 桃清却顺着她的话,避重就轻道:“我知道这里是乔女侠的私人山庄,怎么她一条命不比一个山庄来得值钱?” 屋内的几人心思不同,但都保持了沉默。关河梦事不关己,百川院的几人心中有几分猜测,不敢言语,肖紫衿还在犹豫。 只有苏小慵不明所以,无所顾忌,快人快语道,“乔姐姐在这里住了十多年呢,这里是她的家,她一觉醒来,家就没了。这让她如何能接受?李夫人能不能换个条件,我就知道乔姐姐名下还有其他庄子,不比小青峰差的,不如换成其他庄子,如何?” 桃清看了这姑娘一眼,觉得她有些缺心眼,她温声道:“苏姑娘,既然乔女侠有那么多的庄子,没了这小青峰,想来也是不差落脚地的,不如就舍了这里给我吧,我真的就只喜欢这里。” 关河梦将苏小慵拉在身后,正色道:“可这里曾经是四顾门,李夫人想要将这里拆了盖庄园,怕是不容易,江湖人不会答应的。” 桃清道:“多谢关侠医提醒。我凭本事买下的地方,日后能不能住下,那也要看我们夫妻的本事。再说了,我可没说要把四顾门拆了,我会在这里扩建一个庄子,绝不会拆了四顾门。”当然,慕娩山庄就不在她保留的范围内了,那是一定会被她拆掉的地方。 李神医这些年在江湖的名声还是不错的,可能并不会有很多人过来找他们麻烦。关河梦于是闭口不提。 桃清看着犹豫不决的肖紫衿,决定再加一把火,她假装沉吟道,“这样,我再退一步,肖大侠可以请人估一个价值,我按照市价买下小青峰,如何?”当然,想让她多掏一分钱也不行。 还是沉默。 桃清不悦道:“我都一退再退了,难不成你们还是不同意?那就没得谈了。” 众人都看向肖紫矜,小青峰是乔婉娩私人所属,这里唯一能做决定的只有乔婉娩的新婚丈夫,肖紫矜。 肖紫矜沉默不语,他有很多的计划要做,想要抹除李相夷的痕迹,想要超越李相夷,但如果连小青峰都保不住,别人会怎么看他?在江湖上可还有威信可言? 可如果真的离开这里,看不到熟悉的场景,婉娩是不是就不会再回忆李相夷,回忆曾经,而是心里只有他,只一心跟他过日子? 肖紫衿心中天人交战,既想要小青峰,又有一种想要它扔出去给别人的冲动。 “看来肖大侠舍不得啊,那算了,我们走。”桃清看他犹豫不决,转身拉着李莲花的袖子就要离开这里,李莲花对着众人歉意地笑了一下,抱着小桃子跟在她身后。 一步,两步,三步,在她即将跨越门槛的时候,肖紫矜出声叫住了她。 “等等。” 肖紫矜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充满了痛苦和自责:“我同意了。” 所以说,肖紫矜是真的深爱乔婉娩,愿意为她改变自己。 桃清转身,笑眯眯道:“肖大侠大气。既如此,你把地契寻了来,我就马上开始替乔女侠解毒。” 等肖紫衿找乔婉娩的贴身侍女取来小青峰的地契,桃清微笑地将所有人,包括李莲花都赶了出去,“半个时辰就好,诸位请放心。” 第58章 第一愿 58 众人站在院子里,盯着那扇关上的房门,神色担忧。 肖紫衿脸色黑沉地看着蹲在地上陪孩子玩抛石子的李莲花:“你为什么跟我们一样在外面,而不是在里面帮忙?”难不成真的不需要扬州慢就能解毒? 李莲花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悠悠道:“稍安勿躁啊,肖大侠,我夫人说能解,就一定能解,我的医术比起她来,可差远了,进去也帮不了什么忙。” 肖紫衿脸上露出复杂无比的神色,“你……”他想说什么,想说你如今怎么成了这样,还是说你为什么还活着,亦或者为什么不承认?可是他最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凭心而论,他想要李相夷回来吗?不,不想的,他好不容易从名为李相夷的阴影中走出来,难道要重新回到过去被他随意指使的日子吗?回到那个喜欢一个人都不敢表露出半分意思的时候吗? 不,他不想,所以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拼命说服自己,不是他不承认李相夷,是李相夷自己不愿意回来。 石水走到李莲花身边站定,端详许久,突然问道,“李神医,李夫人既然号称天下没有她解不了的毒,那么不知道她可研究过碧茶之毒?” 她这话一出,众人骇然色变,几双眼睛死死盯着李莲花,等待他的反应。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答案,只期盼着对方可以给他们一个答案。 李莲花面色不变,声音平淡如水,不疾不徐:“石院主,江湖传言多为夸大其实,不可全信。在下不过碰巧救了两个未死之人,江湖人就给在下送了一个活死人的称号。而在下的夫人不过是年纪不大,见识浅薄,她能解的毒也就是她见过的那些而已。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一人之力何其渺小,如何就敢说能解所有的毒,当不得真。” “果真吗?”石水的声音好似带着哭腔,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怎么了,“连李夫人也解不了碧茶之毒?” 李莲花倒也不敢说桃清解不了,毕竟她是可以的,故而只模糊道:“主要是不曾见过那碧茶之毒,所以不知是否可解。”当初桃清给他解毒的时候,都不知道那是碧茶之毒,只是给他灌了一碗可解百毒的药。 石水失魂落魄地走到一边,对着墙壁发呆。纪汉佛负着手对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白江鹑低着头好似在看地上的蚂蚁,而肖紫衿的神色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 他们都不再说话,只听得小桃子抛出的小石子落在地上,发出啪啪啪的声音。他偶尔丢得远了,李莲花就自觉给他捡回来,偶尔跟孩子的对话,显得幼稚又好笑。 直到有人急匆匆跑过来,这才打破了这里的略显尴尬的气氛。“不好了,不好了。笛飞声现身,打伤了看守的人,把天字牢里面的阎王寻命劫走了,他还杀了角丽谯。” “什么?”百川院几人神色巨变,别人抓到的妖女送到他们百川院手里不到一会就被人杀了,这简直是狠狠一拳打在百川院的脸上。堂堂江湖刑堂,却连一个废了的角丽谯都看不住,这叫百川院在江湖同道面前还有什么颜面? 李莲花道却是转瞬就明白了:“那笛飞声之前被众人联手逼退,应该不曾离开这小青峰,后来怕是跟着关押角丽谯的人员进去了天字牢,然后把牢里的人都给劫走了。” 众人闻言也有些懊恼,就不该贪图近便,将角丽谯也关到天字牢去。若是没有人带路,笛飞声怕是根本进不去天字牢。可他杀角丽谯做什么呢?他们不是一伙的吗?他怎么救一个,杀一个? 李莲花看着报信那人,“人员伤亡如何,我是大夫,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前去帮忙?” 那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道:“看守天字牢的人被打晕了,受了些伤,没有人死亡。” 李莲花便放了心。那些看守的人在笛飞声眼中大概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弱者,所以他没下死手。但凡出现个武功高的,他可能一时兴起跟人比武,指不定就弄死了。 佛白石三人去处理天字牢的事情,只有肖紫衿依旧守在这里,竟是片刻都不愿意离去。 半个时辰后,桃清果然从屋里出来,还没有说话,肖紫衿就迫不及待推门进去了。 李莲花知道她的本事,所以一点也不担心乔婉娩的毒没有解,反而摸了摸她的脉,确定她并没有怎么动用真气,于自身无碍后,这才跟她说起笛飞声的事情:“笛飞声进了天字牢,劫走了阎王寻命,杀了角丽谯。” 桃清蹙眉:“角丽谯死了?”她之所以没有杀角丽谯,只是废了她,是为了钓一钓云彼丘,看看他会不会为了他心爱的阿谯去劫狱。 云彼丘目前为止亲自下手的只有李莲花一个,而李莲花这个人悲天悯人,对百川院的故人格外宽容,所以他会原谅云彼丘。但如果云彼丘敢为了角丽谯去劫狱,甚至杀害无辜的人,那别说李莲花,百川院的人为了自己的声誉就不能放过他。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桃清为云彼丘想好的结局,却止于笛飞声的插手。啧,不过也能理解,角丽谯或许在笛飞声手里逃过一次命,所以这一次他就下了狠手。 能死在心爱的尊上手里,角丽谯大概是欢喜的?只是可惜云彼丘暂时死不了了。 单孤刀废了,角丽谯死了,那是不是事情差不多就结束了?桃清摸了摸小桃子的头,“我们接下去要去哪里,天机山庄吗?” 李莲花摇头,小声道:“不去了。老笛这次过来,以让我带他去天字牢为交换,告诉我一个消息。” 李莲花将笛飞声带到了相思梨花阵里,然后跟他交换了信息。结果后来笛飞声遇到了前去的百川院众人,虽然破了相思梨花阵,但还是没有进去天字牢。 桃清:“什么样的消息?”人手多就是好,想要查什么只要吩咐一声就可以了,比起李莲花这种还要自己亲自跑一趟的可省事多了。 李莲花面上有几分一言难尽道:“单孤刀跟天机山庄何庄主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跟他有关系的是天机山庄的二小姐,何晓兰。方多病不是他的外甥,而是他的亲儿子。” 单孤刀是个野心勃勃,一心想要恢复南胤荣光的阴谋家,没想到生出来的儿子却是天真赤诚,充满正义的好少年。只能说,天机山庄何庄主将孩子教导得很好。 “这样的话更好。”桃清挑眉,“方少侠若是当真落在了南胤之人的手中,凭借着他是单孤刀亲儿子的份上,那些人定然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他。因为单孤刀一道死了,那方多病就是他们未来的主上人选。” 那何二小姐真是一个眼瞎的,那单孤刀既不好看,武功也差,人品更烂,就这样还有人喜欢? 李莲花叹了一口气:“希望方少侠能明白自己的处境,隐忍不发,与人虚与委蛇一段时间。若是他再聪明一点,能传递一些消息出来就更好了。否则的话,想要找到他,当真是大海捞针。” 桃清不解:“那我们去万圣道看看?虽然看起来万圣道跟单孤刀没有关系,但是我觉得万圣道的嫌疑还是很大。”万圣道可不是什么末流小派,它的总坛在哪里,江湖人还是知道的。 李莲花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他还有一些担心:“万圣道总坛好找,怕就怕他们狡兔三窟,人不在总坛,一击不中,日后想要再找到他们,只怕就难了。” 找方多病都是顺带的,他们主要的目的除了确认单孤刀的死活,另外就是南胤复国之事,牵连甚广,若是一个处理不好,怕是会天下大乱。忧国忧民的李神医是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桃清却不在意道:“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更何况,这事最着急的可不是我们,涉及到造反,朝廷肯定比我们心急,丢了少庄主的天机山庄肯定也很着急。” “婉娩为什么没有醒?”肖紫衿从室内大踏步走出来,他看着桃清的神色不是很好看。他花费了这么大的代价,如果救不了人,那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桃清朝他翻了一个白眼,“肖大侠不用着急,我答应了的事情自然会做到。乔女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不是吗?她只是身体太弱的,被两种毒药折磨了有些疲惫,休息一段时间,她自然会醒。” “最好如此,如果你骗了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肖紫衿冷冷地盯了她几眼,转身就要走回室内。 桃清却不让他走,“肖大侠,小青峰已然易主,稍后我会让人奉上银票,不知肖大侠搬家需要多长时间,三日时间可够?”她的语气并不重,说出的话却是咄咄逼人。“ 肖紫衿豁然转身,死死盯着她。肖紫衿早将四顾门视为己有,如今却要被人从这里赶走,这是何等奇耻大辱。这种屈辱感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将肖紫衿淹没其中,让他感到无比的愤怒,简直想要不管不顾跟她打一场。 只是当他的眼神落在桃清身旁,眼神平静地看着他的李莲花时,又如一瓢冷水兜头淋下。四顾门从来不是他的,以前是李相夷的,后来解散了,故居被乔婉娩买下,哪怕他取了名字叫慕娩山庄,这里依旧是乔婉娩的私人地盘。 桃清嗤笑一声,“难不成你不想搬走,要赖在我的地盘?” 肖紫衿一字一顿道:“你在羞辱我。不需要你提醒,等婉娩醒了,身体恢复了,我们自然会搬走。” 桃清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言辞恳切道:“如果三日后,我还能在自己的地方看到肖大侠,我可是会赶人的。” 当然是在羞辱他。当年肖紫衿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解散了四顾门,让李相夷无家可归,流落江湖。如今,风球轮流转,这地方落在了我手里,不把他赶出去,难解自己心头之恨。 等乔婉娩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房中静悄悄的,只有肖紫衿坐在椅子上,目光沉沉地盯着桌上的花瓶发呆。她咳嗽了一声,瞬间惊醒了肖紫衿。 肖紫衿立刻起身走到她身边,将人扶了起来:“阿娩,你醒了?” 乔婉娩看着肖紫衿脸上的憔悴神色,有些心疼地扶着他的手:“紫衿,我这是怎么了?” 肖紫衿小心翼翼道:“你不记得了吗?你遇到了角丽谯,被她下了毒。” 乔婉娩这才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抓着肖紫衿的手一紧:“对,我遇到了角丽谯,后来怎么样了?” 肖紫衿拍了拍她的手道:“阿娩,别急,角丽谯死了,你的毒也解了,已经没事了。” 乔婉娩这才感应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觉不仅没有中毒的迹象,就连喘症好似也消失了一样,刚才着急起来,也没觉得难受,身体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我好了,谁帮我解的毒?” 肖紫衿脸色阴沉,不是很想提起这个话题。乔婉娩疑惑看他,“紫衿?” 肖紫衿不情不愿道:“是李莲花他夫人。”看到乔婉娩神色微动,他又道,“不是免费的,他们趁火打劫,强要了小青峰的地契。我担心你的身体,只能答应了他们。阿娩,他们不义,你若是不愿意,我一定会想办法将地契拿回来。” 乔婉娩神色一怔,半晌后道:“他们想要,就给他们吧。”这地方本就是李相夷的,如今还给他们也无妨。 肖紫衿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再没想到乔婉娩竟然同意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乔婉娩早就知道李莲花是李相夷,否则她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将小青峰送出去的。 他低头自嘲一笑,他都能认出来,乔婉娩为什么认不出来呢?“阿娩,你真的愿意放弃这里?” 乔婉娩的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好似终于看开了一些东西:“紫衿,我的喘症好了,李夫人除了帮我解毒,怕是也下了功夫治我的喘症。我感激她,愿意将小青峰送给她。更何况,我之前一定要在这里成亲,本就于礼不和,如今我们成了亲,我觉得我还是随你一起,住到你那里去更好,你觉得呢?”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相夷如今活得好好的,她也愿意放过自己,放过别人了。这小青峰不要也罢。 肖紫衿一愣,随即就是狂喜,“阿娩,你愿意跟我走了?” 乔婉娩对着他温柔一笑,眼中再没了哀伤凄婉:“当然,我们已经拜堂成亲了,不是吗?” 肖紫衿看着她脸上好像许久不曾见到过的明媚笑容,傻愣愣道:“对,我们已经是夫妻了。那我们明天就搬走。” 第59章 第一愿59 第二日,桃清就派人送上了十万两的银票。还指名道姓要送到乔婉娩手中,毕竟比起肖紫衿,乔婉娩的信誉可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结果,她收到了乔婉娩退回来的一半银票。乔婉娩说她当年买下小青峰并没有花那么多银钱,如今也只愿意收下当初花费的钱财。 也对,当初乔婉娩是从四顾门手里买下的小青峰,其实就是花费银子做抚恤金和遣散费。四顾门的人有人拿着钱走了,有很多人却是分毫未取就离开了。 桃清也没有跟她客气,而是拿剩下的钱做装修费用。乔婉娩动作很快,她第二天就指挥人整理东西开始搬家了。除了慕娩山庄她自己的东西,原四顾门的地盘上的东西她一点也没有动,都留了下来。 等乔婉娩和肖紫衿离开的时候,李莲花这才露面,看着他们的背影离去。让乔婉娩和肖紫衿离开他们住了十几年的地方,他心中有些歉意,但看桃清兴致勃勃到处转的样子,他识趣地没有显露分毫。 桃清在小青峰转了一圈,盘算着要拆了单孤刀、乔婉娩、肖紫衿以及佛彼白石的院子,嗯,这么一算,好像只留下李相夷的院子就行? 她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兴致并不高的李莲花。这里承载了李相夷的梦想和信念,同样也充斥着来自身边人的虚情假意。 李莲花显然不太喜欢这里,却又舍不得拆了这里。算了,四顾门的建筑她就不拆了,毕竟重建也要花钱的。 桃清画了一张又一张的图纸,一边构思未来的山庄的模样,一边兴致勃勃跟李莲花讨论改建后的山庄叫什么名字更好,“花花,等新的山庄建好,你觉得叫什么名字好?莲花山庄?爱莲庄?” 李莲花正在给她研墨,闻言神色一顿,然后真诚建议:“我觉得叫桃花山庄挺好,或者叫桃花源。”莲花山庄什么的就算了,小青峰这里是在山上,不适合种莲花,倒是适合种桃花。 更何况,他看了一眼认真画图的桃清,她的山庄当然要叫桃花山庄啊。他伸手擦去她不小心沾在脸上的一点墨水,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是他的桃花源,见到她就觉得心生欢喜,想到她就觉得宁静温暖。 他们并没有在小青峰多加停留,只是定下了修整方案就离开了。剩下的花了钱,自然会有人帮忙完成。回头完成了等着验收就行。 离了扁州,他们直奔江浙万圣道总盟,本来以为万圣道的大门很难进,结果却发现,万圣道好像就在等着他们上门。 人还未入城,就有万圣道的人马等候在官道两旁,看到两层楼高的莲花楼,领头的人眼睛就是一亮,手一挥,万圣道的人就围了上去,挡在了莲花楼前。 领头之人神色严峻,却依旧彬彬有礼,抱拳行礼,“阁下可是莲花楼楼主李莲花李神医?” 李莲花早已拉了缰绳,微笑道,“这位先生姓甚名谁,不知找在下有何要事,竟然在这里拦人?” 那人应到:“在下乃万圣道一个无名小卒,名姓不足挂齿,奉上头命令,在这里等候李神医多时,还请李神医随我入万圣道一趟。” 他说是请,身后十几人却个个严阵以待,显然李莲花若是说一句不去,他们也会强压着他去。这人或许就如他自己所说,只是万圣道一个无名小卒,否则,他万万不敢就带着这么几个人就来拦人的。 在一群人虎视眈眈中,李莲花的神色依旧从容:“看来我是非去不可了?”他语气有些无奈,脸上的笑容却是一点也没有变化。 那人点头,伸手示意李莲花坐上他们的马车去万圣道:“非去不可。李神医请。” 李莲花也不为难他,微笑颔首,“几位还请稍等片刻,我找个地方停下我的小楼。” 那人显然也是早有准备的,他指着前方一片林子道:“李神医不妨将莲花楼停在那边,那里空旷,而且从官道上不容易看到里面的情况,正适合停放李神医的小楼。” 李莲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对那个地方住的比较满意,一拉缰绳,就朝着那边而去。 桃清在楼里听着他们的对话,等李莲花回楼里拿药箱的时候,她忍不住道:“万圣道敢上门请人,怕是有十足的把握留下你我,我们就这样顺着他们的意思,直接入局吗?” 李莲花将药箱整理了一下,然后道:“迄今为止,万圣道跟单孤刀的关系,跟南胤的关系,都只是我们的猜测,没有实证,这次呢,正好去查看一下,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 桃清瞪了他一眼,“这是万圣道的阳谋,他们就是料到了,以你的性子,明知道万圣道有问题,你还是会去。你觉得谁这么了解你?” 除了单孤刀,还有谁呢?李莲花神色暗了片刻,随即无所谓笑道:“还有心思算计我,看来我那师兄福大命大,人还活着呢。”正好,师父的死,四顾门的债,都一次还清吧。 李莲花不怕单孤刀,怕的是对方临死前不顾一切的反扑会连累别人,他想了想,对着桃清道:“卿卿,你带着小桃子留在莲花楼里,万圣道我去就行。” 桃清却抬了抬下巴,“你觉得他们会不知道我,不让我们一起去?”从这些人手里逃走很容易,但是主要是他们的态度,他们是装作不知道万圣道跟单孤刀的关系呢,还是直接挑明,然后打上门去? 李莲花觉得也对:“那一起去?” “一起去。”单孤刀要是耍什么阴谋诡计跟他同归于尽了,难不成她真的能起死回生不成。 桃清抱着小桃子,对他道,“小桃子,爹娘带你去闯江湖,你高不高兴?”小桃子已经经历了好几次爹娘跟别人的血战,虽然没有直面,但耳朵又没有聋,事后也看到了一些该打马赛克的场景,所以,他或许已经可以直面鲜血淋漓的江湖了? 小桃子敏锐地感受到了什么,他抬头开心得问桃清:“好啊。阿娘,我不用再闭眼睛了吗?” 桃清点了点他的头:“不用了,你可以看,但若是害怕的话,你就闭上眼睛,阿娘不会笑话你的。” 杀一人为罪,杀万人为雄,杀百万为雄中雄。孩子爹非要去做英雄,他有什么不能看的。 看着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睛,李莲花有些后悔,“要不,还是算了,他还小呢,再等两年?” 桃清白了他一眼,抱着孩子走在了他的前面,“江湖儿女,矫情个什么劲,宜早不宜迟,走吧。” 果然,那万圣道之人看到她没有丝毫意外,而是将他们恭敬请入马车之中。等他们坐稳后,马车便撒开蹄子,疾驰而去。 等进了万圣道的大门,坐在了客厅上,李莲花这才发现,万圣道并不是只请了他一个。而是请了好几位名医,比如公羊无门,比如关河梦。 关河梦看到他们夫妻,赶紧过来打招呼,口称前辈。冰中蝉,雪霜寒,这样的毒都能解,桃清的医术已经得到了关河梦的认可。 李莲花跟他客套了几句,套了几句话,然后发现对方也是被人“请”来的。他摸了摸下巴,难不成万圣道真的有人病了? 只是他的眼神扫到关河梦身边的助手,心中微微一动,那人虽然低眉顺眼,一副胆小怯懦的样子,但李莲花之前见过,是跟在纪汉佛身边的人,所以,关河梦是代表百川院前来试探的人。 不,关河梦不一定愿意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不定是百川院得知了他收到万圣道的邀请,所以特意派了人跟他一起,想要试探万圣道的虚实。 毕竟单孤刀的事情传得整个江湖都知道,聪明的人都知道该从哪里下手试探。而佛彼白石自然也是聪明的人。 更令李莲花感觉眼睛疼的是对面的药魔和他身后用缩骨功改变了身形的笛飞声。这都是什么事,是万圣道要把他们聚在一起,一网打尽,还是他们心有灵犀,大家准备一起攻打万圣道? 桃清在跟关河梦说话:“关侠医,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可见到病人了,是什么症状?” 关河梦道:“三日前就到了,只是主家说人未到齐,一直不曾见到病人。”所以他们根本就是一直在万圣道白等,不知道他们最想等的是哪一位。“我也不是最早的,最早的前辈到这边已经有七日了。” 这时候,万圣道主事终于进来,“各位,盟主有请。”等了许多天,终于进入了主题,好几个人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大家的视线都看着最后进来的李莲花,所以大家在这里待了这么些天,就是为了等李神医? 李莲花迎着众人打量的视线,淡定自若,毫无羞愧之意。他的莲花楼本来就走不快,在这之前他又不知道万圣道准备请他,所以,绝对不是他的错。 桃清想过很多次,封磬这种连自己主子都能认错的蠢货要怎么收拾,结果却发现她什么都不用想了。概因为那位万圣道的主事领着他们去见的封盟主居然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而且是一个死去多时的人,五官深陷,脸上爬满了尸斑,还有尸体腐烂的臭味。难怪这个房间燃烧着厚重的熏香,原来是为了掩盖尸臭味。 桃清站得远远地,不见小桃子看见这腐烂的尸体。她自己只盯着他的脸看了一眼就不再看。 “系统,确认死者身份是封磬吗?” 【确认。】 这就奇怪了,谁能在万圣道的地盘杀了封磬?莫不是单孤刀干的,他太满意封磬的伺候了,死了也要把人带下去?“单孤刀死了吗?” 【没有。】 所以,单孤刀怎么想的?封磬发现了他假冒南胤皇室血脉的事情,他先下手为强,先干掉了封磬?桃清若有所思。 众位名医好像领悟了万圣道非要等李莲花的深意。大家虽然医术都不错,但说到活死人这一块,名气最大的当然是莲花楼楼主李莲花李神医啊。 李莲花没有辜负大家的心意,直接走到了最前面。他面不改色地看了封磬的尸体一眼,确认了这人是被人一掌拍碎了头骨而亡,死的不能再死了。从伤口的角度来看,他应该是跪着的时候,被人一掌击杀。 他隐晦的视线落在了桃清那里,桃清对着他摇了摇头,并给他传音,“这人的脸是正常的脸,没被人动过手脚。”如果这就是封磬的脸,那么死的就是封磬,不会是别人假扮的。 封磬好歹算得上是一个高手,单孤刀不留着他对付李莲花他们,直接把他弄死是怎么回事?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万圣道的盟主死了,但万圣道却依旧是一副井然有序的模样,好似一点也看不到慌乱。现在主持大局的人又是谁? 那万圣道主事之人当真是好涵养,他面对众人异样的眼神,面不改色问李莲花:“早就听闻李神医医术通神,可活死人,不知道我家盟主可还能救?” 李莲花啊了一声,一本正经道:“应该可以。”他顿了顿,又道,“不知封盟主死去多少时间了,可过了头七?” 那人眯了眯眼,“不曾。今日就是第七日。” 头七,回魂日。 好似为了应景,突然之间,一股凉风透过窗户吹入室内,众人只觉得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袭来,令人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鸡皮疙瘩也瞬间布满全身,带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战栗。 有些人甚至忍不住发出一声低沉的惊呼,而更多的人则是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试图抵御这种令人发毛的恐惧。 这万圣道真是不当人,哪有人都头七了,还请人上门看病的。 唯有李莲花面不改色:“既如此,那就请这位先生准备祭品,我今晚要开坛做法,今晚试试看能不能将封盟主的魂魄留在他的肉身,如何?” 那人也很有意思,听到李莲花这么不靠谱的想法,他也爽快地应了,“一切听从李先生的吩咐。” 李莲花矜持地点头。 第60章 第一愿60 是夜,万圣道的人将祭品准备周全,封磬的房中只留下李莲花一人,就连桃清也带着小桃子去客房休息了。装神弄鬼这种事情,着实不适合给孩子看。 为什么不留其他人,当然是因为李莲花说,活人阳气太重,若是人多了,恐怕会惊扰了封盟主的魂魄,让他不敢进门,故而留不下他的魂。 今夜子时之前,若是魂还没有归位,那就神仙难救。 他说的煞有其事,其他人不管信或者不信的,都准备明日一早就过来瞧热闹。看看大名鼎鼎的李神医活死人的传言究竟是真还是假。 笛飞声翻窗进去的时候,李莲花还在装模作样地打坐。他看到笛飞声,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坐在对面。 李莲花将倒好的茶推到他身边,“笛盟主,你既然出现在这里,想必是查到了万圣道的消息了?” 笛飞声矜贵地点头,表示查出了一些东西。 李莲花做洗耳恭听样,结果半天没有听到动静,他抬头一看,发现笛飞声正在自顾自喝茶。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李莲花不解:“笛盟主,你们查到了什么消息?” 笛飞声看着李莲花冷笑一声:“我是查到了一些东西,但是为什么要告诉你。”上次这人坑了他一次,难道以为轻易就过去了?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心虚笑道:“我也没骗你啊,我都领你去了相思梨花阵,后面是你自己没有破开阵法,这跟我可没有关系,后面拦你的也不是我,更何况,最后你不还是救到了人?” 笛飞声斜了他一眼:“人不是你叫来的?”怎么就那么巧,他前脚进了相思梨花阵,后脚百川院的人就到了。 李莲花一点也不心虚:“真的不是我。”嗯,大概率是桃清干的,知道笛飞声的事情就他们两个。 笛飞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有信。 李莲花看他依旧冷着脸,便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角丽谯那里找出了证据吧,我猜是跟她万圣道通信的信件被你找到了,所以你确定了十年前让你吃了一个大亏的是万圣道,十年后过来报仇?” 笛飞声不置可否道:“那你又是为了什么而来?”李莲花说的没错,他笛飞声睚眦必报。万圣道十年前坑了金鸳盟的血仇,他笛飞声必要向他们讨回来。 李莲花理直气壮道:“我是被人请来的。万圣道的人拦住了我的莲花楼,不让我走,非要我过来不可。” 当然,如果万圣道的人没去请他,他也会想办法混进万圣道的。 “呵……”笛飞声冷淡一笑,直奔主题,“我到了这里五日有余,翻遍了万圣道的地盘,没有找到你师兄单孤刀,你觉得他会躲在哪里?” 李莲花敲了敲桌子,“封磬死了,万圣道却没有乱,说明有人暗中执掌整个万圣道,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单孤刀。而以笛盟主你的武功都没有找到人,那么,只可能他暂时不在万圣道,或者躲在什么一般人无法知晓的密室中。” 单孤刀躲了十年都没有露面,说明他这人擅长隐忍,狡兔三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但是。”李莲花神色有一些凝重道,“我被他们请入万圣道,不仅随身携带的药箱他们没有盘查,身上带的东西他们也没有让交出来。单孤刀是知道我有一柄软剑的,但万圣道对此却是半点表示也没有,任由我带着兵器入内。这很不正常。” 单孤刀那样格外怕死的人不可能不防备带兵器的李莲花的,除非他胜券在握,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李莲花摩挲着茶杯,心中涌现出一点不安:“老笛,你觉得什么情况下,你的敌人压根不在乎你有没得携带武器?” 笛飞声道:“他有把握杀了带剑的你。”没道理啊,单孤刀也不是没有跟李相夷动过手,他不可能是李相夷的对手的,所以。为什么不想方设法削弱敌人的能力呢? “雷火弹。”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十年前导致四顾门和金鸳盟两败俱伤的那一场惊天爆炸。在天灾一样的爆炸面前,再高的武功都没用。 李莲花豁然起身,他快速道:“老笛,你有没有探查到万圣道地底下有没有埋雷火弹?” 笛飞声摇摇头:“我疏忽了。”他一心想找人,根本没在意万圣道的人都在做什么,“他疯了吗?准备用整个万圣道给你陪葬?” 笛飞声并不觉得单孤刀是针对他布置的陷阱,必然是针对李相夷的。 李莲花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有些焦躁道:“忘了跟你说,上次单孤刀去云隐山找我,结果被我们打成重伤,我估计他快死了了,所以临死前想要拉我陪葬。”他人都要死了,万圣道估计也没有再看在眼中了。 他叹息一声,重重吐出一口气,“还好,雷火弹的造价不便宜,所以他们就算有雷火弹,也不可能铺满整个万圣道的,必然也只在某一个地方设下了陷阱,然后引我前往,然后触动机关,将万圣道与我一同毁于雷火。” 李莲花有些紧张不安,笛飞声却半点不在意,他武功高强,轻功也好,就算整个万圣道炸了,他也绝对能躲得掉。 李莲花从封磬的房中找出文房四宝,写了几封信,然后将一碟信封信交给笛飞声,“老笛,你帮我送几封信。” 笛飞声不接,“我凭什么帮你?” 李莲花眉毛一挑,“老笛,你这就不厚道了。坐地起价?凭咱俩都想要报十年前的仇,这还不够吗?帮我就是帮你自己啊。” 笛飞声冷冷淡淡道:“我可以等你跟单孤刀拼个你死我活之后,再收拾他。”的确,这才是最符合金鸳盟利益的做法。 李莲花也不生气,只微笑道:“可是,老笛,你不怕万圣道我一下子全部收拾了,你可能等不得那个渔翁得利的机会。” 任他巧舌如簧,笛飞声就两个字:“不去。” 李莲花瞪他,他也不动如山。 僵持片刻后,笛飞声露出一抹笑意:“除非,你答应此事过后,跟我再战东海。” 他就知道,笛飞声这个人脑子里除了比武,就没有其他东西了。李莲花双手叉腰,在笛飞声略有些得意的眼神中突然狡黠一笑,“笛盟主,你知道几年前,我捣毁了一个叫石寿村的地方吗?那地方是南胤遗民用来炼制业火痋的地方。” 听到李莲花提起石寿村的事情,笛飞声有些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知道李莲花就是李相夷后,他让无颜将李莲花的事情整理成册,他都一一看过了,自然知道石寿村业火痋之事。 李莲花露齿一笑,“我呢,自那以后,对于南胤那些奇奇怪怪的秘术有了几分兴趣,所以多看了一些书,还炼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我就知道笛盟主脑子里有一只蛊虫,你想不想解开?” 其实不是他,干这些事的人是桃清。她觉得武林有业火痋这等厉害的蛊虫还是挺危险的,所以自己炼制了一些能克制蛊虫的东西。所以,她第一次见到笛飞声就告诉李莲花,笛飞声脑子里有蛊虫,不知道是被谁控制的。 笛飞声一掌拍在桌子上,差点将桌子给拍碎了:“李相夷,你会解蛊?” 李莲花气道:“能不能小声一点,你想把人都引过来吗?”他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人过来,这才道,“自然,你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石寿村那些中了痋虫的人都是我救的。” 他斜了一眼笛飞声,好整以暇道,“怎么样,笛盟主,我们合作一把,等拿下万圣道,我替你解除你脑子里的蛊虫,如何?” 笛飞声摩挲了一下茶盏,端起跟他碰了一下:“成交。”他拿过李莲花手中的信,“都给谁?” 李莲花微微一笑:“百川院、监察司还有天机山庄的人,他们都在这次混进来的名医身边,都在客院,你只要把信交给他们就行。最后一封给我夫人。” 其实他自己就可以去的,但是有他在这里吸引万圣道的目光,其他人才更好暗中行动啊。更何况有笛飞声在这里呢,不用白不用。李莲花低着头,将百川院和监察司的人都告诉笛飞声,笛飞声很快就离开了。 桃清正带着小桃子写字,结果就收到了李莲花托笛飞声带过来的信。上面的意思是让她去找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雷火弹,然后在附近放一把火。 “他倒是相信我可以做到。”笛飞声把信送到就走了,桃清右手支着头靠在桌子上,有些无奈道,“可是,这种事他不让笛飞声去做,为什么会认为我可以呢?” 【宿主,可能他更相信你?】 桃清:“不可能。李莲花不是这样随意的人,雷火弹的事情关系重大,若是毁不掉怕是会造成人员大量伤亡。除非,他有把握我可以做到。” 她仔细回想了一遍过往,觉得问题可能出现在清源山上。“系统,虽然我们做事很小心,从来没有被人发现端倪,但他好似认定了云彼丘的事情就是我做的,所以他应该是觉得我有一些本事可以驱使山中的野兽之类的。” 当然,李莲花可能只是有这种猜测,但没有证据。更何况,哪怕心知肚明,他也不会去暴露她的异常。他总是那么温柔体贴的。 但是,他相信她可以最快的速度探查万圣道地下的事情。通过驱使动物或者其他东西之类的。 “算了,管他知不知道,他交托给我的事情,我总是会帮他做好的。”桃清理了理耳边的鬓发,“系统,开始扫描万圣道,将埋藏了雷火弹的地方标注出来。” 【好的,宿主。】 找到了。 桃清点了点系统特意标注出来的地方,眼中含笑。就是现在过去,是不是快了一点,好像告诉别人,她未卜先知,直接知道雷火弹的埋藏地点嘛。 不如她晚点再过去啊,反正李莲花也说了半夜最好嘛。她或许可以趁着这段空闲的时间,做点别的事情,比如回莲花楼取点东西?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仿佛连虫鸣声都悄然隐匿起来,天地间只剩下那轻柔的微风拂过树梢所发出的细微沙沙声。 然而,就在这片宁静被打破之际,万圣道正殿一侧的一座楼阁突然燃起熊熊大火。起初,火势尚小,并未引起过多人的警觉,仅有寥寥数名负责夜间巡逻的弟子匆忙奔向失火之处展开扑救行动。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随着“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宛如天崩地裂一般,正殿前方那原本宽广宏伟的广场竟然在刹那间化作一片废墟。烟尘滚滚,火光冲天,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以摧枯拉朽之势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瞬间将沉睡中的众人从美梦中惊醒。 桃清抱着睡熟了的小桃子站在远处的屋檐上,看着这冲天的火光微笑。这么美的爆炸,这么美的烟火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可惜孩子身上塞了个隔离罩,便是天塌下来了,他也听不见。 李莲花“唉呀”叫了一声,立刻奔出房门,对着候在院子里的人吼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刚才我正要请封盟主的魂魄回归肉身,结果这动静把他吓走了,这下子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救不回来了。” 守在院子里的万圣道弟子被他劈头盖脸地吼了一通,神色也是十分难看,他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李莲花,随即深呼吸,要将人请回房中,“李神医,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派人过去打探,还请神医稍安勿躁。” 在那人低头的瞬间,李莲花在他脖子上点了一下,那人立刻软了身子,晕倒在地。李莲花整了整衣袖,跃上墙头,朝着最热闹的地方而去。 同样被吵醒的人全部有志一同朝着那边奔跑。包括混进来的探子以及万圣道的单孤刀等人。 第61章 第一愿61 明明是为了李相夷,为了百川院,为了所有跟他作对的人设置的陷阱,却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火灾而提前作废的。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单孤刀几乎是暴怒的。 他才埋了雷火弹没多长时间,准备第二日将所有人都引到那里去,然后引爆,拉着所有人一起去死。怎么会在夜里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火灾而提前引爆了?难不成又是他的倒霉属性发作了,让他干什么都不顺利? 想到自己那遇事格外倒霉的属性,单孤刀前往广场查看的脚步顿时止住了。万一还有没有引爆的雷火弹,等他到了就爆炸,岂不是危险万分?所以,还是不去那种险地为妙吧? 单孤刀有了退却的心思,但他还没有付诸行动就被人给挡住了退路。 “单孤刀,你终于露面了。”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的笛飞声提着刀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站在单孤刀的面前。 “笛飞声!!!”单孤刀明显是认识笛飞声的。笛飞声高大的身姿一露面,单孤刀就忍不住后退一步。“你怎么会在这里?” 笛飞声冷冷道:“十年前,你勾结角丽谯,在金鸳盟总坛设下埋伏,让金鸳盟损失惨重。角丽谯已死,如今轮到你了。” 单孤刀看到对面笛飞声只有寥寥几人,神色顿时冷静了下来,他咒骂角丽谯那个不省心的女人:“角丽谯真是个没用的女人,连一个被架空了的盟主都搞不定。不过不要紧,十年前你没死,十年后就让我送你去死。” 他们两个说话的时间,不远处天空炸开几朵颜色不一样的信烟,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显眼。 药魔上前一步,对着笛飞声道:“尊上,不是我们的人。” 笛飞声不在意道:“百川院和监察司的人而已,不用在意。”他们大概都是看到了单孤刀露面,所以各自发了信号。 单孤刀神色扭曲了一下,虽然这些人齐聚万圣道有他的引导,但是事情发生了太快了,他的计划还没有开展,就被人打乱了节奏,这是很要命的事情。一步错步步错,但他没有回头路了。 单孤刀冷冷地下了命令:“杀。”他自己快速后退,而浮屠三圣则是冲上前去,跟笛飞声打得不可开交。 只是单孤刀还没有走几步路,他就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一个他绝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的人,迫使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李莲花素衣墨发,长身玉立,在月色之下宛若谪仙人临世,他对着单孤刀微微一笑:“师兄,看到我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也是,我可是你指名道姓请来的客人,师兄见我怎么可能会觉得意外呢?” 单孤刀神色阴狠,面上却噙着一抹笑意:“自然是要请你上门来做客的,毕竟上次的一剑之仇,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回敬你呢。” 如今的单孤刀,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好似除了身形格外柔弱些,一点也看不出曾经受过重伤的模样。 桃清隔得太远看不清楚,只能让系统拉近镜头,她眯着眼睛将人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才发现他的生命力蓬勃得不正常,面色过于红润些。应当是用了什么药物,燃烧生命力,恢复巅峰身体状态,他这种状态撑不了多长时间。 【是的,宿主,单孤刀只有一天寿命了,如果再动用内力的话,只怕活不了几个时辰。】 她将这一发现传音给了李莲花。李莲花立刻开口嘲讽单孤刀:“我还以为南胤有什么秘药将你给治好了,没想到只是回光返照啊。难怪这么着急找我上门做客,原来你快要死了啊。” 单孤刀眼中闪现一抹疯狂:“咱们师兄弟一场,师兄要走了,当然要带上你一起,否则黄泉路上岂不是寂寞。” 李莲花袖中软剑滑出:“师兄,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兄。师父已经等候你多时,我今天就送你下去,跟他老人家赔罪。” 单孤刀拔出手中的剑,跟李莲花对峙,神色有些不屑,又有些快意,“李相夷,你也就只能逞一逞口舌之快了。没了雷火弹又如何,这里可是万圣道,我的地盘,全部都是我的人,你就一个人,你能把这里所有人都杀了吗,你杀得完吗?” “别人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但是单孤刀,你一定会死,而且是死在我手上。师父的死,四顾门的血债,十年了,该还了。”李莲花脚尖一点,快如闪电,势如破竹冲到单孤刀跟前,朝他劈了两剑。 他的剑很快,但有漆木山毕生功力的单孤刀也不算太弱,更何况,单孤刀身边还有无戒魔僧这样的高手以及一群下属在旁边捣乱。看到李莲花的佩剑不是刎颈,单孤刀嘴角咧开,大笑出声:“李相夷,怎么我送你的软剑不好用,你还换了剑啊?” 目无下尘的李相夷贴身携带的软剑却是他最看不起的杀人夺宝而来的,哈哈哈,不知道有没有将李相夷气得吐血。单孤刀眼中流露出明显的快意。 李莲花怒极反笑:“当然好用,毕竟上次你就差点死在我的剑下。不过你以为你能逃一次,还能逃第二次吗?” 李莲花身形运转到极致,寒光凛冽,万圣道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只是单孤刀说的也没错,他杀了一个,后面还有更多的人蜂拥而至。 虽然那些人的武功也就是那样,没有特别高的,只是蚁多咬死象,李莲花也没有自大到可以以一敌万。所以他一有空就对着单孤刀开嘲讽:“我这一来就看到了封磬的尸体,师兄,你为什么要杀了封磬?” 他看着单孤刀难看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封磬还当真是单孤刀杀的,他勾起嘴角道:“该不会是你快要死了,而忠心于南胤皇室的封磬等人已经开始准备奉迎新主了,你觉得受到了背叛,所以就把人给杀了吧?” 南胤的人看到单孤刀快要死了,自然要开始物色准备接替单孤刀的人,毕竟他们忠于的不是单孤刀本身,而是他身上的南胤皇室血脉,所以,一个不成,就找找下一个呗,比如单孤刀的亲儿子,方多病就很好。 可是单孤刀这人,从小被李相夷的天赋打击的,内心深处格外自卑,可他的自尊心又格外的强。他其实不在乎什么南胤,什么儿子,他在乎的只有自己,跟南胤的人搅和在一起,不过是他们目标一致而已。 但结果呢,他还没有咽气,那些南胤后人就准备扶持他的儿子了,他怎么可能甘愿?所以,他吞下了燃烧生命力的秘药,换回短暂的几日巅峰寿命,就是为了拖所有人一起下地狱。对于认定背叛了自己的人,比如封磬,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单孤刀阴冷的视线盯着他:“闭嘴,李相夷,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说的都是对的吗?” 李莲花一剑将单孤刀的长剑挑飞,不屑道:“单孤刀,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孱弱,不堪一击。我猜那些南胤后人但凡有第二个选择,都不会奉你这个愚蠢又自大的人做主上。而且,你心里也清楚这个事实不是,所以,这么多年,你连孩子都不敢生一个,就怕他们选了更小的孩子,而不是你,我说的对吗,单孤刀?” 至于方多病的存在,何晓兰恐怕根本没有告诉他,可能他知道的时候,孩子已经几岁大了。而且方多病从小体弱多病,能不能平安长大都不知道,所以对南胤人而言,方多病显然不是一个好人选。 “李相夷,你扎人心窝子的本事还是那么厉害。”单孤刀眼中露出一抹赤红,一副被戳中心思的想要生吃了李莲花的狰狞模样,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又冷静了下来,“师弟,我看你逞英雄能到几时,既然你这么聪明,那你不妨来猜一猜,一会你们会怎么死?” “你除了用人命去消耗我的内力,你还有什么办法?”李莲花甩了甩手中的剑,将上面的鲜血甩在地上,对着冲破了万圣道大门,涌入这里的正道众人抬了抬下巴,“可惜啊,你最后的优势马上就要没了。” 他之前给他们写信就是让他们准备好,随时夜袭。没想到居然真的都来了,百川院、监察司、天机山庄三方人马都到齐了。大概也是因为单孤刀露面了,所以他们的探子发信烟之后,大家都赶了过来。 两方人马战在一处,喊杀声震天。李莲花抽空瞥一眼坐在屋檐上的桃清,除了桃梓在她的怀里睡得香甜,一点也没有被吵醒有些怪异,其他的都没什么问题。 偶尔有几个想要偷袭她的,都被她一根银针扎死了。她那一手天女散花的暗器投掷手法也是十分惊艳,李莲花抽空多看了两眼。 “李相夷,你是该好好看看,今日你一家三口都要留在这里,再不看两眼你就看不到了,以后只能到阎王殿里团聚了。”单孤刀的神色越发嫉恨。李相夷都走神了,他却没有占到一丁点儿的便宜,他嫉妒得脸色都扭曲了。 李莲花纵身向后,躲过他劈下来的一剑,“我以前从没有想要跟你争什么,所以让着你而已。你真以为自己很厉害吗?”他神色发狠,手中的剑更快了几分。 单孤刀哪怕穿着云铁打造的软甲,他身上的其他位置也渐渐染了血色。单孤刀摸了一下脸上的血痕,转身向后退去。李莲花紧追不放,结果一群万圣道的人堵住了他的路。李莲花只能停下脚步,杀这些人也要花费了不少时间。 等他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路来,就看到单孤刀志得意满地站在乌龟模样的武器之上。同样的东西总共有五个。 场中的众人好像分成了楚河汉界,一边是单孤刀带领的万圣道的人,一边是含金鸳盟在内的“正道”联盟。 李莲花看着单孤刀脚下踩着的东西问道:“这就是你的倚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武功不行,没想到倒是喜欢倚仗外物。” 清理了半天杂鱼,结果一条大鱼都没有杀掉的笛飞声脾气有暴躁:“咸日撵,角丽谯也有,威力还可以。” 李莲花侧头看了一眼笛飞声:“笛盟主,想不到你挺看好这咸日撵的。” 笛飞声冷冷一笑,面上带着几分不屑:“碰到容易炸,别碰,给他丢回去就行。能清理杂鱼,但想要对付高手不太容易。” “李相夷,我的雷火弹是你毁的吧?”单孤刀站得高,一副睥睨天下的狂傲姿态,“不过你就算毁了雷火弹又如何,我还有咸日撵,今日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单孤刀的话音一落,最先炸锅的反而是“正道”联盟这边的人。 “他在叫谁?” “李相夷?是李门主吗,他在哪里?” “单孤刀没死,笛飞声没死,李门主也没死?” 别人也就算了,百川院的领队石水却是瞬间看向了李莲花的方向,百川院的其他人视线跟着她走。 杨昀春的视线追随着石水,当一部分这样做的,大部分人就会随大流,于是全场人的目光都放在李莲花身上。 有认识他的,惊呼一声:“李神医,他怎么在这里?”据说李神医医术通神,但没听说他武功高强啊。 难道李神医就是李门主? 啊,真的假的,会不会有些离谱?李神医跟医术同样出名的是他的文弱啊。 天下第一的神医,跟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这是一个人? 谁能信,谁敢信?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他放弃了跟“正道”这边解释自己的事情,而是对着单孤刀道:“咸日撵又如何,不如让我见识一下,是不是真的能把我留下?” “希望你的人跟你的嘴一样硬。”单孤刀高高举起的手往下一放,然后那叫咸日撵的乌龟嘴里吐出一个带刺的铁球,速度极快,奔向李莲花。 李莲花还记得笛飞声的话,没有直接上手去劈它,而是剑尖一挑,将东西丢还给了万圣道众人。 “轰”地一声巨响,果然发出了爆炸的效果,让几个万圣道的弟子炸伤的炸伤,着火的着火。 李莲花瞧了一眼,便知道了它的威力,“不过如此。” 单孤刀冷冷一笑,五台咸日撵齐发。笛飞声打飞一枚,李莲花卷起两个随手丢了回去,还有两个却不是对着他们这里,而是对着其他人去了。 李莲花脚下腾空,飞跃而起,身形一闪,速度极快,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其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眨眼之间出现在另外一边,一剑挑飞两个飞弹。 如婆娑步这等神奇的轻功,实在是叫人见过一次就难以忘记。 原来真的是李相夷啊。 第62章 第一愿62 李相夷三个字好像带着一种魔力,让己方人士气大涨,让敌人胆寒三分。 这是活着的传奇。 仰慕的,崇拜的,怀念的,好奇的目光都看向他。 李莲花坦然站在那里,既没有被人认出的欣喜若狂,也没有十几年后才被认出的怅然若失。 在悄然流逝的那些年里,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某一天自己被人认了出来,那将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他是否能够做到镇定自若地轻轻应上那么一声,以一种云淡风轻、满不在乎的姿态来直面他人的目光和疑问,仿佛这一切都不过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罢了。 还是以手掩面,落荒而逃,矢口否认曾经的身份和过往经历,企图将那段历史彻底从记忆中抹去…… 但真到了这一天,他发现自己的心绪已是平静如水,毫无波澜。归根到底,李相夷也好,李莲花也罢,不都是他嘛,一个过去的他,一个如今的他,两份记忆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他,哪个都不能割舍,哪个也不能放弃。 他这一份从容不迫的姿态在单孤刀眼中却令他越发癫狂。李相夷永远都是这样,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单孤刀再次下令,早就埋伏在一旁的弓箭手齐发,一轮箭雨落下,外围成员死伤惨重。 再一轮箭雨下落之时,李莲花一身真气倾泄而出,如一道狂风,吹落了半边的风雨,那些长箭以更强劲的力道回转,弓箭手死伤大半。 另一边的半轮箭雨被笛飞声以悲风摧八荒的强势内劲毁灭。 李莲花含笑道谢:“老笛,谢了。”十年前他无力护住四顾门的兄弟,如今这些人,能护一个是一个, 回答他的是笛飞声重重地哼了一声。 单孤刀的神色在火光中有些扭曲,替换的弓箭手再次上前。这次他们射出的就不再说长箭,而是毒气弹。 闻到空气中熟悉的味道,李莲花有些头疼。那是无心槐的味道。为了将这些人留下,单孤刀可谓是底牌尽出。 李莲花能怎么办呢?只能再次以浑厚的内力构筑屏障,再以强劲的掌力,将所有无心槐回馈给了万圣道的人。 只是这样下去,他便是有再多的真气也不够用的啊,或许单孤刀打得就是这样的主意,不断消耗李莲花的内力,直到他再无力抵抗。 擒贼先擒王,看来还是得先杀了单孤刀。 李莲花目光冷冷地看向单孤刀,却发现他正对着身旁的人吩咐一声,那人便急匆匆离开。 于是,离得远远的,不参与打斗,只看热闹的桃清迎面被人砸过来一口黄铜大钟。她扬了扬眉,站起身来,给小桃子调整了一个睡姿,然后运起轻功,于转瞬之间换了一个屋檐立着。 看来有人把她当成了软柿子,试图捏上一捏,所以不出手不行了吗?正当她打算从挎包里拿出绑带,准备将孩子缚在背上时,却发现那个想要偷袭她的人已经死了。 那人脚踩着屋檐的一角,双目瞪圆,满是不可置信,喉间插着一把让她略有些眼熟的软剑。 桃清歪了歪头,看向那人身后几十米开外的李莲花。她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将身侧的长剑掷了出去。 长剑划过夜空,落在他的手上。那是她特意赶回莲花楼取回来的少师剑。 少师,与李相夷,才是绝配。 两人隔空对视一眼,其中之意,心领神会。既然身份已经暴露,李相夷再无保留,手执少师,一手相夷太剑杀的人肝胆俱裂。 笛飞声从他身旁掠过,语气中似有几分欣慰:“早该这么做了。” 李莲花无奈一笑。看着死在自己剑下的人,神色有几分悲悯。以前执剑是为了惩恶扬善,如今执剑为了止戈。 双方混战再起,而那咸日撵竟然不分敌我,在战场中横冲直撞,搅得两方人马俱是不得安宁。 桃清袖子一甩,一群花生米般大小的黑色蜜蜂,“嗡嗡”叫着冲向了人群中的咸日撵。 单孤刀派人偷袭她,她总要回敬一二的。咸日撵像个坦克,外面的乌龟壳难攻破,不过到底是人力驾驶的嘛,只要里面的人没了,再大的家伙都得趴窝。 小小的蜜蜂顺着炮弹口往里面飞去,轻易就进入了乌龟壳内部,然后浑身一炸,特制的无色无味的药粉瞬间充斥着乌龟壳内部,随着呼吸进入人的体内,那些人只觉得浑身发麻,便再也动弹不得。体积庞大的咸日撵便瞬间熄了火,动弹不得。 单孤刀气急败坏,连忙叫人查看情况,只是爬上咸日撵的人刚刚打开顶上的铁盖子,就有一股气流涌入他的鼻尖,他四肢一麻,瞬间从咸日撵上滚下来。 万圣道的人有些忌惮,却不敢再有动作,更何况那些“正道”联盟的人已经杀到了跟前,他们也没有机会再去探查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战况呈现了一面倒的情势,除了个别比较凶狠的,万圣道的人越发越没了精气神,几乎都没什么抵抗,转瞬就投降了。 毕竟,在今日之前,万圣道名声还不错,很多人加入万圣道的时候都是慕名而来,有些是为了混口饭吃,但是他们都不知道万圣道是为了造反而拉起来的队伍。 所以,当他们知道攻打万圣的人有朝廷的监察司,有江湖刑堂百川院,甚至还有传说中的人物李相夷的时候,很多人心中都萌生了退意。 万圣道在他们心中是“正义”的一方,如果它沦落到“不正义”的一方,那人心便瞬间消散了。 当天边的启明星亮起的时候,场中的人站着的绝大多数都是“正道”联盟这边的人,跪着的无数万圣道弟子,以及仅剩十几人围着的单孤刀。 浮屠三圣死在笛飞声手里,无戒魔僧被李莲花杀了。单孤刀身边的高手尽去,只留下十几个死士保护着他。 李莲花站出来,手中的少师剑指着单孤刀,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单孤刀,你大势已去,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单孤刀握紧手中长剑,看着李莲花呵呵一笑,“李相夷,十年前我总是输给你,十年后,我们再比一次。” 李莲花一直在打架耗费内力,而单孤刀却一直在养精蓄锐,身边的人都快死光了,也不见他动手一次。 百川院的人有看出他的意图的,叫嚷道:“李门主,别跟他废话,我们一起上,杀了他。” “对,一起上,杀了他。” 李莲花却抬手止住了众人的话:“我说过,我要亲手送你下去给师父赔礼道歉。” 单孤刀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李相夷这人就是这样,傲慢自大,自以为是。他长剑抓在手中,瞬间冲了上去。 只见李莲花右手轻轻一挥,手中少师猛地扬起,横着抵住了单孤刀刺来的剑尖。刹那间,只听得“铛”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单孤刀这一击可谓是蓄谋已久,其气势犹如排山倒海一般,汹涌澎湃。那强大无匹的内劲顺着剑身传来,竟硬生生地将李莲花逼得向后连退数步。 然而,李莲花却异常冷静。就在单孤刀欲要乘胜追击之际,他身形忽地向左一侧,脚尖轻点地面,整个身躯如同鬼魅一般迅速移动起来。与此同时,他脚下步伐不断变幻,令人眼花缭乱,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 他一个转身回旋,手中少师剑裹挟着万钧之力,如泰山压顶般朝着单孤刀的头顶狠狠砸去。这一击来得如此突然,且威力惊人,以至于单孤刀只能提剑在头顶格挡,却被李相夷的力道压弯了脊背,重重跪了下去。 相夷太剑向来以快着称于世。此时此刻,李莲花全力施展,一招接着一招,其进攻速度更是快到了极致,仿佛化作一道道闪电。 单孤刀纵然拥有漆木山全部的功力,但面对如此迅猛绝伦的攻势,却也应接不暇,只得被动地忙于防守,一时间竟然完全被压制住了。 好似在须臾之间,胜负已分。 当少师剑横在单孤刀的脖颈上的时候,李莲花轻轻说了一句,“我赢了。” 是啊,又输了,哪怕拥有了师父全部的功力,哪怕李莲花的内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他还是输了。 单孤刀半跪在地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单孤刀谋反,大概还是交给监察司更好,李莲花想了片刻,准备抽走少师。却在这个时候单孤刀猛地抬头,伸手抓住李相夷的胳膊,双目赤红,满满都是快意和恶毒。 “师弟,跟我一起死吧。” 他说完这句话,好似在等待什么,结果等了两秒钟却什么也没有发生。他狰狞的笑容有些凝固,只是还不等他继续。 已经反应过来的李莲花已经断了他的两条胳膊,并抬起一脚将人狠狠踹了出去。 被踢飞的单孤刀在空中发出“轰”的一声响,傻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竟然在身上藏了雷火弹,准备跟李相夷同归于尽。好在雷火弹爆炸延迟了那么一会,不然真叫他得逞了就不好了。 真是疯了。 李莲花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单孤刀这人真是死都要拉着他。 被雷火弹炸得只剩一口气的单孤刀仰躺在地上,眼睛遥望着高悬在天际的启明星。 他虽然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但是李相夷和师父都告诉过他,他是乞丐出身。后来被师父收养,一开始也是感恩戴德,诚惶诚恐。 只是后来啊,李相夷的天赋实在是太高了。他仿佛天生为剑而生,不论什么剑法,他只要看过一次就能学会,每日里除了练几个时辰的剑法,师父还会教导他各种其他功课,什么琴棋书画君子六艺,他觉得有趣的,师父都会教。而他单孤刀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练剑之上,却依旧不如李相夷。 这个师弟仿佛一颗耀眼的星辰,瞬间夺走了所有关注和赞誉,而他则黯然失色,被深深掩埋在了阴影之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嫉妒和不甘如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灵,令他渐渐沉沦于无尽的黑暗深渊之中无法自拔。 直到有一天,一群神秘之人突然找上门来。他们自称为南胤后人,并宣称他身上流淌着尊贵无比的皇室血脉,这一消息犹如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照亮了他那颗早已黯淡无光的心。 “原来我并非低贱的乞丐,而是与生俱来就拥有高贵血统的皇族后裔!”那一刹那,单孤刀的内心深处迸发出一股强烈到极致的狂喜之情。这种喜悦如同汹涌澎湃的洪流,冲破了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头的阴霾;又如熊熊燃烧的烈焰,点燃了他蛰伏已久的野心之火。 从那个时候起,他不再满足于小小的江湖,他要征服更广阔的天地——整个天下都应当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挡我者死。 李相夷算什么,他就应该成为他单孤刀称霸天下的垫脚石。 可为什么,天下第一的碧茶之毒都没有毒死他,跌落东海都没有淹死他。十年前他压在自己的头顶让人喘不过气来,十年后他依旧是自己称霸天下最大的绊脚石。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单孤刀缓缓咽下最后一口气,睁着眼睛至死都没有闭上。 桃清瞬间从屋檐上跳了下来,差点吓死她了,李莲花要是当着她的面被单孤刀杀了,她也得疯。 【宿主,放心,单孤刀身上的霉运光环还没有失效,他想做的任何事都是不成的。】 桃清当然不放心,她将李莲花浑身上下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他没有生命危险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李莲花微笑着任由她检查,直到她松了一口气,这才长臂一伸,将桃清和她怀里的小桃子一起拥入怀中。 被收走了隔离罩的小桃子被嘈杂的声音吵醒,从他们两个的怀里醒过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打着哈欠问道:“阿爹,阿娘,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他抬头四下张望,结果看到很多很多的人,瞬间瞪圆了眼睛,喃喃道:“怎么这么多人,阿飞叔叔,你什么时候来的?” 笛飞声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桃清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本来打算带小桃子瞻仰一下他爹当英雄的英姿的,结果他直接睡过了整个过程,直接迎来了结局。 这样也不错。 第63章 第一愿63 天机山庄从万圣道的牢房中找到了遍体鳞伤的方多病。因为他那一身伤,何庄主直接求上门来。 跟方多病的交情还算不错,李莲花自然没有不同意的。桃清无所谓,两人便携手去给方多病瞧了病。 天机山庄的人因为方多病的伤势对单孤刀恨得要死,不停地咒骂他虎毒不食子。但桃清瞧了方多病一身的伤势之后,却有了几分不同的看法。 方多病这一身伤看起来吓人,实际上却多是皮肉之伤,养上一段时间也就差不多了,不至于损伤根基。下手的人很有分寸,折磨人,但不会要人命。 桃清猜想,单孤刀或许在人生的最后时刻,终于有了一点慈父之心。方多病在他那里受的伤越重,他活下来的机会也就越大。 从万圣道找出很多单孤刀跟朝廷重臣勾结意图颠覆天下的证据,万圣道和单孤刀造反的事实证明无疑。 而造反可是诛九族的事情,唯有让皇帝知道,方多病从头到尾跟他单孤刀不是一条心,皇帝才可能看在方大人的面子上,饶了他一条性命。 至于说寄希望于皇帝不知道方多病是单孤刀的儿子,那概率太低了。连金鸳盟都能查到的事情,皇帝真的去查,不可能查不到。 李莲花朝她眨了眨眼睛,轻轻嘘了一声,看破不说破。单孤刀的事情何必让方多病来承受呢。被自己的亲爹折磨成这样,身体上的伤还有心里的伤,方多病怕是再回不到过去那样,做无忧无虑的大少爷了。 果然,方多病回去天机山庄以后,并没有被皇帝问罪,不仅如此,还赏赐了一批东西给天机山庄,算是奖赏他们在南胤谋反之事上出的力。 只是,他跟昭翎公主的婚事到底是取消了。皇室不会允许一个反贼的后人娶到皇室的公主。 时隔多年,重新坐在轮椅上,被人推出来晒太阳的方大少爷沉默了许多。李莲花去跟他聊了聊,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方大少爷心情明显好了一些。 只是他们之间也不似从前。单孤刀对李相夷做的事情暴露出来,方多病似有羞愧之意,既没有对李莲花就是李相夷的事情多加置喙,也不再动不动就将自己是李相夷徒弟的事情挂在嘴边。 吃了大亏的大少爷终是学会了成长。等方多病的病情好的差不多的时候,他们终于离开了天机山庄。 又过了一段时间,桃清在小青峰上的庄子修好了。她让李莲花在牌匾上刻了三个字,云水居。 心有桃花源,处处水云间。 还是跟云隐山一脉相承的名字,用着挺合适的。 李莲花就是李相夷的事情暴露出来,便再也没有人觉得他们住在四顾门旧址名不正言不顺。 云水居落成之后,第一个上门的客人是百川院的佛白石。桃清是不乐意见他们的,所以只有李莲花招待他们。 他们不是第一次见李莲花,之前就见过好几次,只是他的气质神态跟李相夷相差太远,所以他们不敢认,也不愿意承认曾经风华绝世,惊艳了一代人的武林之光变成李莲花这般温吞如水的青年。 可再次见识到相夷太剑,他们才发现,哪怕他表现得再温和,执剑的李莲花还是那个风华绝世的天之骄子,是他们心中照耀世间的光。 李莲花客客气气地招待了他们,对于他们对他的称呼不置可否,他已经明确地拒绝了李门主的称呼,谁曾想他们却仍旧这么称呼他。不过一个称呼而已,如今的李莲花已经不会放在心上了。反倒是他们带来的消息让他有些诧异。 “比丘死了?” 云彼丘怎么会自杀呢? 石水脸色格外的差劲,她冷着脸道:“他死的时候,手里还抓着角丽谯身死的卷宗。” 她是觉得云彼丘是因为角丽谯死了,所以殉情而去。纪汉佛和白江鹑的脸色有些不好,大概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角丽谯也是一个传奇的人物,江湖上痴迷于她,为她疯癫的人不在少数,她的死讯传出去以后,为她自杀而死的人真不少。 李莲花叹息一声:“不管如何,安葬了吧。”他虽然可以原谅云彼丘十年前对他下毒的事情,却也不愿意再见云彼丘了。他看向佛白石三人,温和问道:“几位这次来,有何要事? 纪汉佛起身,恭敬问道:“不知门主可有重新召集四顾门故旧的打算?” 李莲花挑了挑眉:“无。四顾门本是为了维护江湖正义而建,百川院近几年做的就挺好。如今万圣道刚刚覆灭,金鸳盟笛飞声也答应了约束属下不再作恶,江湖风平浪静,没有重建四顾门的必要。” 这个江湖熙来攘往,从来不缺传奇,关于四顾门,关于李相夷,已是过去的事情了,何必重提。 佛白石三人尴尬一笑,说到名声,百川院前些年倒也不错,只是最近一年以来发生了好几件事情让百川院颜面扫地。 而且,在万圣道大战之前,肖紫衿已经透露出了想要重建四顾门的打算,美其名曰是为了对付金鸳盟笛飞声。虽然随着李相夷的重新出世,肖紫衿瞬间就沉寂了下去,再不敢提重建四顾门的事情了。因为,只要李相夷还活着,就没人敢称自己为四顾门的门主。 性子比较急躁的石水忍不住道:“门主,您当真不回来了吗?” 李莲花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啪地一声脆响,神色却依旧温和,“石水,四顾门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如今的江湖已经不需要四顾门,也不需要李相夷了。” 十年前四顾门已经清理了江湖上大多数的败类,笛飞声也将万人册上有名气的都杀了一遍。李莲花隐姓埋名的这十年,江湖风平浪静,他这才发觉,他想要做的大概已经差不多了,四顾门已经完成了当初创立时候的梦想。 “石水,你们这些年做的很好。”李莲花眉眼含笑,眼神带着充分的肯定。或许佛白石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毛病,但人无完人,大是大非上无错就可以了,“汉佛,白鹅,你们这些年都辛苦了。” 石水神色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纪汉佛白江鹑低着头,似有愧意,这些年,他们不敢说自己做得很好,比起李相夷的惊世之才,他们只是平庸,用尽全力也只能勉强维持而已。 “如今的江湖该是年轻人的江湖,我啊,现在的日子就很不错,种种花,晒晒太阳,带带孩子。”他笑出来,神色放松,是真的放下过往的惬意神色,如果不是在讨伐万圣道的时候暴露了出来,他大概就会一直这么过下去,以李莲花的名字。 做逍遥江湖的李神医,做游山玩水的江湖闲人,匡扶武林的责任,李相夷背过,李莲花却不想再背负了。 李莲花端着茶水朝他们示意了一下。他不会做回李相夷,不会重建四顾门。当然人生漫漫,他或许会因为无聊而找些乐趣,但不会主动涉入江湖纷争了。 笑容是最会感染人的,佛白石三人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只是石水突然间想到什么,忙问道:“门主,你身上的毒?” 他啊了一声,摸了摸鼻子,笑道:“已经解了。”明明前段时间还跟他们说不知道什么是碧茶之毒,如今却不得不承认。至于替他解毒的人选,大家心照不宣。 “解了就好,解了就好。”石水重重松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长久以来的心事。 李莲花笑而不语。 送走了佛白石,李莲花伸了伸懒腰,往后院走去。 院子中的花卉是新移栽过来的,本来有些疲软无力,但李莲花瞧着不好看,就用扬州慢一一加持过了,助它们生根发芽,助它们焕发新芽。 虽然新建造的庄子,如今瞧着也是花团锦簇,缤纷多彩,有蝴蝶和蜜蜂穿梭其中,倒也生气十足。 小桃子手里拿着木剑,一板一眼在练习剑术,李莲花看着他,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小时候的他也是这样,对武功很感兴趣,对江湖很感兴趣。 狐狸精躲在花园的一角晒太阳,那懒洋洋的样子,深得李莲花的精髓。 桃清坐在亭子里喝茶,手上捧着一本书,却很长时间没有翻页,而是笑意盈盈地看着练剑的小桃子。 听到李莲花的脚步声响起,桃清头也没回,“人送走了?” “嗯。”李莲花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把自己听到的消息告诉他,“云彼丘死了,自杀身亡。” 桃清一愣,然后冷笑一声,“他终于舍得死了吗,他是怕你回头找他算账?” “或许吧。”李莲花不欲多说,他抽走桃清手中的书合上,“快过年了,我们回云隐山去陪师娘过年吗?” 桃清点点头,理所当然道:“当然,云隐山是你的家,我们当然要回去陪师娘过年。” 李莲花牵起他的手,跟她十指相扣,“错了,不是我的家,是我们的家。” 桃清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几分,她放松身体靠在他的怀里,言语带笑:“好,是我们的家。” “李相夷,我突破了,我们再战一场!” 远远传来笛飞声的声音让他们一僵,李莲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上次万圣道之战后,笛飞声在离开之前,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下战帖,约他一个月后再战东海。说完他就跑了,根本没给李莲花反应的时间。 李莲花十分无奈,只能如约去东海。那一战,没有金鸳盟跟四顾门的拼死一战,却有无数看热闹的江湖人士。所有人都想看看十年后,李相夷跟笛飞声到底谁才是天下第一。 他们打了一天一夜,结果当然没有意外,李莲花赢了。只是笛飞声走的时候说感觉自己要突破了,等他突破之后再约战。 李莲花对着他的背影生气,后悔刚才怎么没有一剑劈死他。本以为再怎么样突破也得要个一年半载的,结果有一个月没到,笛飞声这么快居然真的突破了? 李莲花想起比武之后,因为身体上的外伤而被桃清压着喝了好几天苦药汁子,吃完还没有糖的那种,只觉得苦味再次泛上舌尖。比武什么的,真的不适合他这个柔弱的大夫啊。 “卿卿,不如我们今天就走吧?”这里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每天不是有人上门拜访,就是有人上门挑战。李相夷过的日子实在是太累了啊。 桃清也有些头疼,高手对战,就没有不受伤的,说不定一上头,以命相搏也不是不可能的,她真怕一个没注意到,李莲花跟笛飞声同归于尽了。 她看到翻墙进来的笛飞声,也是十分心累:“好,我们今天就走。” 他们想走没问题,但是首先要把上门的笛飞声搞定。 李莲花假装自己没听到笛飞声的约战发言,“老笛,上次说好了要给你解蛊的,你也没上门,这次过来把蛊虫解了吧?” 涉及到自己身体内的蛊虫,笛飞声狂热的心情顿时冷静了下来,他矜持点头:“可以。” 李莲花朝着桃清使了一个眼色,桃清心领神会,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起身离开,说是要去做些准备。 等笛飞声被李莲花忽悠着躺到床上去的时候,他看着李莲花嘴角的笑意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没等他多想,耳边就传来了李莲花的声音:“这解蛊呢,需要你放松心情,对,别抵抗啊,等你醒了,这蛊虫就解了。” 笛飞声不明所以,但却如他所言,一阵困意传来的时候,他没有抵抗,任由自己陷入了沉睡。 结果等笛飞声醒过来的时候,他头脑还有些着昏沉,悲风白杨的内力一转,脑子瞬间清醒了。他首先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结果确实如李莲花所说,困住他半生的蛊虫没有了。 他难得得露出一抹真心的微笑。只是在看到李莲花的留信后,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 “赠君金蚕蛊一只,其以蛊虫为食,可解君之蛊虫,并使君之夙愿得偿,李某有事,先行一步,招待不周之处,请君见谅。” 毫无疑问,李相夷他跑了。笛飞声捏着桌子上的小盒子,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哼,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看你能躲到几时。 笛飞声拿着盒子,扬长而去。 此时的李莲花已经驾着莲花楼跑出了很远,他们正在前往云隐山的路上。 桃清坐在他的身边,好笑看着他,“这么怕跟笛盟主的比武?” 李莲花还没有说话,坐在她怀里的小桃子先不高兴了,“阿爹是天下第一,阿爹才不怕阿飞叔叔呢。” 这次东海大战后,天下第一的名头稳稳落在李相夷头上,再无人置喙。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件事。小桃子听到后,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模样。 李莲花一把捂住他的嘴,神色诚恳地对桃清道:“我就是一个江湖闲人,种菜养花还行,打打杀杀不适合我。”虽然打架的时候是挺痛快的,但是打完架,受过伤之后的待遇着实有些可怕。 他哪里是怕笛飞声,他怕的是卿卿的药啊,感觉比碧茶之毒的解药还可怕,只要想起来那个味道,就能让人恶心地三天吃不下饭。 桃清笑眯眯看着不说话,等他说完提着旁边放置的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水,一股苦涩的药味瞬间弥漫出来。 李莲花咽了咽口水,有些畏惧地看着杯子里深绿色的茶水:“这是什么茶?” “药茶。”桃清将茶水递到他跟前,眼神死死盯着他,大有一种他不喝就给他灌下去的强硬姿态,“这不是笛盟主他又突破了,我估计他肯定要缠着你比武的,以他的性子,你不答应也会逼到你答应为止。可我又不想让你受一点伤,怎么办呢?” 她状似无意的叹了一口气:“我觉得不如每次都碾压他好了,让他知难而退。我这茶呢,里面加了几百种珍贵药材进去,虽然比不上观音垂泪的效果来得明显,但是你每日喝一杯,用不了多长时间,你的内力就会实现翻倍的增长,到时候碾压笛飞声不是梦。” 李莲花嘴角抽了一下,至于吗,他为什么要碾压笛飞声?他上次真的只是小伤,也就是肩膀上被笛飞声砍了一刀,笛飞声就比他惨多了,身上的剑伤无数。 李莲花接过茶杯,迟疑了一下,还是道:“这用不了多长时间是多长时间?” 桃清微笑:“不多不多,也就三个月而已,很快的,眼睛一眨就过去了。” 她本以为他要继续讨价还价,没想到李莲花这下再没有迟疑,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那苦涩的药味直冲天灵盖,让他的眉都皱成了川字。 桃清有些诧异:“这么爽快? 李莲花拿起一旁真正的茶水连喝三杯,将口中的苦味冲淡。小桃子眼泪汪汪地将自己咬了一口的糖送到他的嘴里,让李莲花哭笑不得。 李莲花抱着小桃子,牵着她的手,笑容温软,“因为,我也想陪着你,陪着小桃子,长长久久。” 有一个人自己的生死放在她的心上,不允许有任何的意外发生,那他还有什么理由不保重自身呢? 他的双眸之中闪烁着光芒,那光芒纯净而炽热,仿佛能够穿透一切迷雾和黑暗,照见最真实的内心。 恍惚之间,她好像发现自己在他面前毫无秘密可言,可她并不觉得惶恐,而是有一种没有来由的惬意,因为他温柔地闭上眼睛,不探究她的秘密,却对着她说好。 他们对视一笑,有一种心领神会的默契。 愿君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愿卿所求,皆如愿。 第1章 第二愿1 “四顾门没了谁都可以,没了李相夷不行。” 李相夷负气说出这句话,在看到师兄愤然离去的背影后。他有一瞬间想要挽留,只是出于少年人的骄傲,到底没有出声。 对于师兄,他什么都能容忍,唯独不能容忍师兄想要跟朝廷合作,他好不容易争取到了江湖事江湖了。一旦跟朝廷合作,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只是师兄不能理解自己,李相夷有些失落。他在大厅枯坐许久,直到天色将暗,这才起身,拿起少师剑,准备出门。 结果就有弟子匆匆赶来汇报,“门主,亮了,广场上的天机石亮起来了。”李相夷神色一顿,立刻抬脚朝着广场而去。 一个月前,一块平滑如镜的水晶石从天而降,就像流星一样,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天际,最终落在小青峰四顾门的广场上,震得整个小青峰抖了一抖,好在没有什么人员伤亡。但是这么大的动静,四顾门根本阻止不了消息泄露。 而且那块水晶石有些神异,它如同一幅长方形的画卷,高一丈有余,长三丈有余,上书九个大字,观天机,知未来,晓福祸。刀劈不断,剑砍不掉,就连李相夷的十成扬州慢内力都毁不掉它。 然后没过多长时间,整个江湖都知道了。朝廷的人也知道了,他们甚至想要将它整个挖走,结果发现这水晶石重达万万斤,根本不可能搬得动。 全天下的人都在关注四顾门,四顾门无奈,只能广发请帖,邀请武林同道前来共同研究天机。小青峰及山脚,一时之间那叫一个人满为患。可惜,他们等了一天又一天,这天机石一直没有动静。 因为水晶石说可以观测天机,所以大家称呼这水晶石为天机石。 终于如今有一个月过去了,很多满足了好奇心的人都散去了,结果水晶石终于动了。李相夷有些迫不及待地赶了过去。他倒是要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四顾门广场上摆满了桌椅板凳,挤挤挨挨的,不像是武林第一门派四顾门的广场,反而像是普通人的菜市场一样的嘈杂。 李相夷是门主,自然预留了位置,他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跟他一桌还有佛彼白石,肖紫衿,乔婉娩,以及漆木山和芩婆。 听说了四顾门发生的事情,漆木山和芩婆生怕小徒弟撑不住天下人的热情,两人忙不迭地赶过来给徒弟撑场子了。 漆木山看到小徒弟来了,没看到大徒弟,就问道:“相夷,你师兄呢?” 李相夷四处看了一下,确实没看到单孤刀的身影,他拧着眉头道,“我也没瞧见,可能离开四顾门了吧。”师兄刚才那么生气,还放话说要退出四顾门,可能一气之下,走了吧。 此时藏在人群后面的单孤刀紧了紧身上的黑袍,往封磬等人身后一站,将自己藏得更深了一些。他刚离开小青峰没多久,就收到封磬的传信,说是天机石亮了,他马上就赶了回来。因为跟李相夷闹掰了,他又不想再以四顾门副门主的身份出现,只能躲着四顾门的人了。 不仅武林正道的人听到消息涌上了四顾门,将四顾门的广场,屋檐,以及大树都被人占据了位置。 就连没有收到四顾门邀请的邪道人士都乔装而来,躲在暗处观看,比如金鸳盟就来了不少的人,比如笛飞声、三王、角丽谯和十二凤之类的都来了。 人一多就乱,若非李相夷这天下第一的实力在这里坐镇,又安排了门人弟子严守各个院子,恐怕,这四顾门一个晚上就要被人搬空了。 桃清坐在一根树枝上,同一棵树上也挤了好多人,只是别人看在她是一个小少女的份上,这才没有跟她抢,当然有那种不讲理的,都被她踹了下去。 容貌可爱,还有不错的武功,众人不管是出于哪种心理,总之,没有人跟她抢位置了。她晃着腿看着这热闹的场景,眼中满是笑意。 她如今壳子才十五岁,嗯,还是个未及笄小少女,梳着双丫髻。她就想当个快乐的吃瓜小少女,她一点也不想陷入三角恋的可怕旋涡中。 而且,初恋组也是很多人的意难平嘛,若是乔婉娩和李相夷可以解除误会在一起,其实也不错的。 【……】以宿主的霸道,它不信她会成人之美,但是系统不敢说。 桃清正色道:“系统,开始吧。” 【好的,宿主。】 天音响起,前方的天机石上的字如水波荡漾一般散去,缓缓显示出画面。 【月色皎洁,圆月当空。 有一白衣潇洒的少年郎在剑上系了丈许红绸,在扬州城江山笑屋顶舞了一套醉如狂三十六剑。 他嘴角含笑,眼中似盛满星光,手中执剑,挥洒自如,剑光如流水缠绕,剑气纵横捭阖,红绸如火,热烈张扬,如花绽放于天地间,刚毅与柔美交织,翩若惊鸿,皎若游龙。】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啊,是门主的红绸舞剑。”有四顾门的人惊呼一声。 再次看到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四顾门的门人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当初门主为哄乔姑娘开心,特意准备的红绸舞剑,可是叫扬州城万人空巷,无数人争先恐后前往,只为争睹那红绸一剑。” “门主绝世之姿,天下谁能与之相比?” 不仅是四顾门人,就连江湖各派都赞叹不已:“李门主风华绝世,潇洒不羁,实在令人羡慕啊。” 只有笛飞声冷哼了一声。李相夷武功那么高,偏偏喜欢做一些无聊的事情。女人只会影响自己武功提升的速度。 可惜,在场的人都跟他不一样,哪怕是金鸳盟的人也沉浸在红绸剑舞之中。当初因为各种原因错过了这一次盛会的人,更是看得目不转睛,对李相夷的绝世风姿充满了赞叹与向往。 为哄美人一笑,红绸舞剑,多浪漫啊,李门主好会哦。场中的女子满脸通红,恨不得自己就是那被哄的美人。 不过乔婉娩也是貌美异常,她跟李门主当真是神仙眷侣啊。 原本还对自己舞剑的姿态极为满意的李相夷在师父师娘揶揄的眼神中,悄悄红了耳朵。 可是天机石不是说观未来吗?为什么显示的是过去的画面, 画面由屋顶拉到了人群中。 【人潮涌动,欢呼声、尖叫声此起彼伏,热热闹闹的跟过年一样。 乔婉娩目光闪动,双手抱着剑放在胸前,一双美目深情地看着屋顶上的心上人。那个堪称绝世的美少年,红绸剑舞只为她,便是石头也会被他打动,更何况乔婉娩本就芳心暗许,更是被他哄的心花怒放。 肖紫矜看着李相夷的剑舞,原本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少年人真是热烈张扬,他转头想要跟乔婉娩说些什么,只是在看到她脸上羞涩又甜蜜的笑意后,他的微笑转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眼中闪过一丝痛苦,随后狠狠闭了闭眼睛。 跟他们站在一起的单孤刀将肖紫矜的表情看在眼里,他的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相夷啊,真是孩子气。” 这话是不是说他连个孩子都比不过。肖紫矜闻言,脸上的神色更加难看了一分。】 啊,这? 四顾门的人面面相觑,这肖护法也喜欢乔姑娘?整个四顾门都知道乔姑娘是门主的未婚妻啊,他想要跟门主抢人不成,他抢得过吗? 而且副门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感觉他说完之后,肖护法更生气了? 肖紫矜握紧了拳头,低着头沉默不语,对众人打量的视线只能装作看不见。他能反驳什么呢?说他不喜欢乔婉娩,还是说天机石上显示的东西是假的?万一他这会反驳了,一会显示更多的东西怎么办? 乔婉娩的神色也变得有些苍白,紫衿喜欢她她是知道的,只是她拒绝了他很多次,但肖紫衿依旧对她很好,他也没有越界,而是守着那份边界对她好。她的拒绝好似对肖紫衿没有任何用处,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守着她。 这个世道对女人苛刻,男人四处留情顶多说一句风流,女人不一样,哪怕不是她的错,也会被各种批判。 李相夷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肖紫衿,又看了一眼乔婉娩,从他二人的神色看出了一点端倪。 原来紫矜也喜欢阿娩,可为什么从未听他说过,他也从未注意到紫衿看阿娩的神色有什么不一样。 这可真是出人意料。 画面再转。 【有一日,肖紫矜一脸喜色拿着一个盒子从外面回来,李相夷路过的时候看他这么珍惜地拿着盒子,便多嘴问了一句,“什么东西呀?” 肖紫矜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玉镯,笑着介绍道:“这青玉镯是我肖家祖传之物,与我那破军剑上的碧玉雕花是一对。” 李相夷了然一笑,调侃道:“原来是给你未来娘子的,看来紫矜也有了心上人啊。” 肖紫矜被他打趣也不恼,依旧笑眯眯的。虽然乔婉娩跟李相夷走得更近,但万一呢,万一他还有机会呢? 两人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然后分开。 肖紫矜拿着盒子,兴冲冲去找乔婉娩,却被她的贴身婢女告知对方去了桃花林。 此时,那片繁茂的桃林中,桃花正开得如火如荼,粉艳艳的花瓣如同天边绚丽的云霞一般,美不胜收。 然而,与这娇艳的花朵相比,更为显眼的却是那对坐在一起的有情人。乔婉娩略带羞涩地将亲手制作的香囊递到李相夷面前,眼中满是柔情蜜意。李相夷微笑着接过香囊,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紧接着,李相夷缓缓靠近乔婉娩,温柔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那一刹那,时间似乎都为之静止,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彼此深情凝视的目光和那缠绵悱恻的爱意。 远处,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肖紫矜死死捏住手中的木盒,眼中有一团火在燃烧,嫉妒、愤恨、不甘在他脸上逐一显现,他原本还算英俊的脸显得有些狰狞,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桃林中的人都离开了,肖紫衿自嘲一笑,这才黯然离开了。】 “啊啊啊……好美啊。”不知道是哪个江湖女侠发出的惊叫,然后惹出一片赞同声。而那些男人们,则是一副牙疼的模样,李相夷跟乔婉娩的画面看着是赏心悦目,但你们也不能完全忽略旁边那苦逼的肖大侠吧? 当初跟乔婉娩一起练剑的时候不觉得,如今在大屏幕上放出来,李相夷这才看到了自己脸上的神色,原来我那个时候的神情是这个样子的。 画面唯美,眼神拉丝,大庭广众之下,李相夷心中略觉得有几分尴尬,但他面上却不露半分,一副不动如山的沉稳模样。 乔婉娩却觉得有些羞涩,她本就是一个内敛又含蓄的人,如今他们定情的的画面被这么多人看见,她只觉得脸上的热度高得快要把她烧熟了。 肖紫矜再次看到乔婉娩和李相夷定情的画面,心中还是一如当初那般钝痛万分。他凭什么跟李相夷比?李相夷是天下第一,是四顾门门主,而他呢,只是四顾门的护法,唯李相夷马首是瞻的下属而已。 婉娩会选择李相夷而不是他,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屏幕上将他那些不愿意回想的事情放出来,他有些难堪地对着李相夷道:“相夷,我……对不起……”在李相夷面前,他就像是一个笑话。 自己的未婚妻被自己的好兄弟觊觎,李相夷心中是有几分不快的,但感情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更何况骄傲的李相夷对自己充满了自信,对于他跟乔婉娩之间的感情也充满了信任。他定了定神,平静道:“紫矜,无需多言,我们私下再议。” 画面中是肖紫矜的一场暗恋,甚至连乔婉娩都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不是他的错。阿娩那么优秀,有追求者很正常。 笛飞声闭上眼睛,不再看。他只对天下第一感兴趣,对李相夷的感情生活毫无探究的欲望。 角丽谯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江湖人总爱将她跟乔婉娩放在一起比较,说到她都是风流,妖女之类的,但说到乔婉娩却是温柔贤淑,冰清玉洁的赞美之词,没想到她居然也引得四顾门两个男人为她争风吃醋。呵…… 这等隐秘又难堪的事情都放出来,这天机石究竟想要干什么?除他们以外的江湖人士既觉得尴尬,又有一种窥探到了江湖名人隐私的快感。 李相夷是天下第一,他的感情虽然传得沸沸扬扬的,但像这样显露在大家面前又不一样。而且,那肖紫衿名气虽然不如李相夷,也是鼎鼎大名的紫袍宣天,平日里傲得很,没想到私底下居然也是一个爱而不得的苦命人啊。 第2章 第二愿2 【肖紫衿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住所,将家传的玉镯放进了柜子深处,然后从柜子里取出一坛又一坛的酒,一个人在房间里买醉。 桌上的酒喝完了,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想要去拿新的,结果还没有走两步,脚一软摔倒在地,他趴在地上,将脸埋在手掌中,沉默地流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都黑了,他却懒得起身点灯,而是坐在地上,靠着墙,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倒酒,胸前的衣襟湿了一大半,他却半点感觉都没有。 突然,只听“吱呀”一声,他的房门被人打开。肖紫衿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根本不管来的人是谁,只烦躁道:“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那人在肖紫衿十步开外站定,他看着一身酒气的肖紫衿,闻言叹息一声,“今天相夷喜气洋洋地宣布乔姑娘跟他在一起了,我就猜到你一定会不开心。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你已经喝成这样了。” 李相夷的爱张扬又热烈,他喜欢就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两情相悦又怎么可能藏着掖着。肖紫衿心在滴血,他仰头灌酒,根本不搭理来人。 此时光线灰暗,唯有一点清光打在来人的脸上,露出单孤刀那张充满着恶意的脸,“这事啊,是相夷办的不地道。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你跟乔姑娘青梅竹马,又门当户对,肖乔两家早就有了默契,你们日后十有八九是要在一起的。可相夷偏偏也喜欢乔姑娘,他是天下第一,又有些任性,喜欢的东西就要抓到手里,我这个做师兄的也管不了他。只能跟你说一声抱歉了,肖兄。” 肖紫衿被他说的心头无名火起,他将手中的酒坛子扔在单孤刀的脚下,怒骂道:“滚,给我滚。你们师兄弟都是一路的货色,一个抢了我的阿娩,一个来看我的笑话。滚,都滚。” 酒坛子砸在他的脚下,打湿了他的靴子,单孤刀的神色有一瞬间的阴沉,随即,他又若无其事地往肖紫衿心里扎刀,“他们今日定情,说不得明年就要成亲,后年就有了孩子,肖护法日后说不得还可以帮他们教一教孩子。如果是男孩,肯定跟相夷一样,是个天资出众的剑道天才,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天下第一。如果是个女孩,肯定跟乔姑娘一样,生得花容月貌,引无数英雄为她折腰,就像如今的你一样。” 被戳到痛处的肖紫衿崩溃大叫:“啊啊啊,滚啊,给我滚。”】 画面的最后定格在肖紫衿崩溃扭曲的脸和单孤刀一脸的不屑和冷笑上。 这个单孤刀明显是想挑起肖紫衿和李相夷的矛盾,他说话时候的神情,他嘴角恶意的笑意,天机石前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天机石虽然展示了它的各种神异,但李相夷却是不怎么相信的。哪怕肖紫衿的事情好像是真实的。但是他却始终保持着一分警惕之心。来历不明的东西,凭什么让他相信呢。 等天机石展示师兄挑拨离间的时候,李相夷撇了撇嘴,觉得自己知道他的目的了。原来是为了挑拨他跟师兄之间的感情啊。这天机石不可信,师兄怎么可能这么对我。 桃清远远瞧见了李相夷脸上的冷笑和不以为然,她鼓了鼓嘴,跟系统吐槽道,“年轻时候的李相夷真是自信过了头,完全听不进去别人的话。” 她叹息一声。少年一腔赤忱,信任自己的亲人,可这份诚挚的心意到底是被辜负了。你就是明明白白将证据摆在他眼前了,他还会以为是你伪造的证据。 李相夷看到漆木山若有所思的样子,还宽慰他道:“师父,这天机石来历不明,所展示的不一定为真。您就放宽心,这上面的师兄定然是假的。您亲手把我和师兄养大,您还不了解我们嘛。师兄必不会如此,” 漆木山看着他好似完全不相信这上面显示的是真的,他有些头疼道:“这天机石来历神秘,不论真假,你都要认真对待,如果是真,你可以避过劫难,如果是假,查清楚真相便是了。” 李相夷神色愕然,师父竟然觉得这样的师兄可能为真。他有些恍惚,但还是跟师父承诺道:“我明白了,师父,我会认真看下去的。” 听到小徒弟的话,漆木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并不觉得这直播间所言为假。单孤刀从小心思就深,他是有可能做这些事情的,只是小徒弟心性赤忱,太过于信任他师兄,一时半会怕是改不过来。他叹了一口气,如今说什么都太早了,希望天机石能透露更多吧。 乔婉娩被众人的目光盯得如芒在背,只是良好的教养让她做不出大庭广众之下呵斥的事情,只能挺直了脊背,尽量忽视其他人意味不明的目光, “阿娩,别怕。”李相夷握着乔婉娩的手,目光冷冷地扫过众人,凡是接触到他的目光的人都忍不住低下了头。天下第一李门主的气势还是十分压迫人的。 面对众人或不屑,或看不起,或看热闹的眼神,尤其是乔婉娩那摇摇欲坠的姿态,肖紫衿心中将这天机石恨得要死,却偏偏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阴沉着脸不说话。 【佛彼白石中的纪汉佛和白江鹑跟单孤刀坐在一起喝茶,姿态随意,神色悠闲,享受着那难得的悠闲时光。 单孤刀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叹息道:“相夷他忙得脚不沾地,天南海北的到处乱跑,反倒是我们,偷得浮生半日闲,还能坐下来喝喝茶,晒晒太阳。” 白江鹑惭愧道:“只恨我们本事不够,帮不上门主的忙,反累得门主四处奔波。” 单孤刀端茶敬了他们两个:“我倒是觉得相夷他就是瞎操心,好像这江湖离了他就转不了了。其实呢,四顾门中人才辈出,比如两位都是能人,做事也比相夷有经验,事情交给别人不放心,难道交给佛彼白石还不放心吗?” 纪汉佛表情淡淡道:“副门主说笑了,论才能,我等不及门主万一,即便如此,门主对我等也一向信重,将门内大小事务托付,我们只恨自己才能浅薄,又分身乏术,不能为门主分担更多。” 单孤刀嘴角抽了一下,说什么信重,委以重任,都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旦遇到大事,都要等李相夷回来决断。单孤刀本身对李相夷颐指气使,独断专行不满很久了。 他看着始终表情淡淡叫人摸不着头脑老狐狸纪汉佛以及笑呵呵,但擅长和稀泥的白江鹑,他打了一个哈哈,做足了一个好师兄的模样:“谦虚了,佛彼白石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相夷能带着四顾门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几位居功至伟。” 纪汉佛却不敢居功,只道:“四顾门走到如今凭借的是门主的威望,是所有门人弟子维护武林正义的决心和毅力。” 白江鹑也点头,一副唯李相夷马首是瞻的模样:“门主武功高强,智慧绝伦,是正道武林之光,是吾辈楷模,四顾门正是因为有他,才有天下第一大派的名头。” 单孤刀垂下眼眸,神色有些不悦,这两人心里不知道怎么想的,明面上却是滴水不漏。当真是老狐狸。 只是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明白,只能点到为止,单孤刀喝了一杯茶,便借口有事先离开了,纪汉佛和白江鹑两人对视一眼,都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纪汉佛重新端起茶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水:“副门主他的心不在四顾门。” 白江鹑胖胖的脸上显示出几分无奈:“副门主在江湖上的名声说不上太好,只是门主与他师出同门,关系比起我们来,更显亲厚,更何况,门主光风霁月,用人不疑。” 纪汉佛沉吟道:“门主还是太重情了。”这是优点,也是缺点。他信任身边的人便是全心全意,不知道人心会变,便是关系再亲近的人,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白江鹑也叹息道:“谁说不是呢,门主他重情重义,又年轻气盛,上次有个门人不过是跟人闲谈中说了一句副门主的不好,就被路过的门主呵斥了,吓得那人战战兢兢一个多月才缓和下来。自那以后,还有谁敢在他面前说副门主的不是。说了他也不会信的,到时候反而显得里外不是人。” 两人对视一眼,俱是一脸忧心。】 李相夷回头,神色高深莫测,他盯着佛彼白石问道:“汉佛,白鹅,可有此事?”为什么连纪汉佛和白江鹑也觉得师兄不好,李相夷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师兄对他很好啊。 白江鹑一脸尴尬,面对李相夷的询问,眼神闪躲。但他的这种态度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反而是纪汉佛平静点头:“有,确有其事。”单孤刀的为人,恐怕只有门主看不清,其他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是有几分了解的。借着这次机会,能让门主看清单孤刀的虚情假意也是好的。 肖紫衿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嘲笑李相夷还是在嘲笑单孤刀。四顾门谁不知道单孤刀表里不一,只有李相夷以为他的师兄对他好得不得了。但凡有个人说单孤刀不好的,都觉得是别人在太挑拨他们师兄弟的感情,都会惹怒他,被他训斥。 李相夷回头看着天机石发呆,脸上的神色喜怒难辨。那上面显示出来的是跟他往日所见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打碎了他的固有认知。 且不说上面的师兄是否真有其事,但肖紫衿、纪汉佛、白江鹑对师兄的意见不是一般得大,这是真的。 纪汉佛和白江鹑,在私底下也不如在他面前的恭敬,他们眼中对师兄好似有几分瞧不上,而且觉得他识人不明,却碍于他的威势,不敢在他面前多言师兄的不好。 怎么会这样? 是四顾门容不下他的师兄,还是他师兄当真这般惹人讨厌? 漆木山喝了一口葫芦里的酒,神色难看,他知道大徒弟品性上有点毛病,但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师弟这般痛恨,手心手背都是肉。 漆木山有些痛苦地说道:“相夷,师父师娘站在你这边,如果你师兄真的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你只管出手,师父不会过问。”若大义上无错也就罢了,若是真的有错,那就不能放过。 李相夷不可思议地看着漆木山道:“师父,您就这样相信了师兄人品有瑕?” 漆木山摆摆手:“我只是说万一。日后你去查就是了。” “相夷。”乔婉娩也担忧地看着李相夷,只有她最明白单孤刀对于李相夷的重要意义。是一同长大的情谊,是亲兄弟一样的情谊。 李相夷打起精神,他冲着几人摆摆手,“我没事,继续看下去吧。” 【单孤刀提着一个箱子去了云彼丘的院子,彼时,云彼丘正躲在房间里捧着一本书看得如痴如醉。 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他忙不迭地将书塞到桌子底下,然后拿了一本卷宗放在桌上摊开,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和头发,这才不慌不忙道,“进来。” 单孤刀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提着箱子走进去,他看了看桌上的卷宗,又看了看脸色有些疲惫的云彼丘,调侃道:“呦,我们的军师在忙着呢。” 云彼丘站起来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副门主,不知找彼丘何事?” 单孤刀将手上的箱子放在云彼丘的书案上,将上面的锁扣打开,露出里面一箱子的书籍。“我前段时间出去处理了一个案子,那家人别的不多,就书多,临走前赠了我一些,我想着这四顾门中唯有先生一人爱书成痴,便给先生送了过来。” 云彼丘一看到那么多的书,忍不住倾身过去,取出最上面的一本,却是一本他不曾读过的书籍,他心中欣喜道:“副门主,都给我的吗?” 他爱惜地翻看着手中的书籍,只是不知道想到什么,面色一苦,忍痛将书放了回去,还盖上了箱子的盖子,“门主不叫我看书。” 正是因为他读书成痴,惹得李相夷厌烦,斥责了他一顿,并让他立下誓言,他门下弟子,决计不许读书,如今他都只敢偷摸看书,就怕被李相夷瞧见了再斥责他一回。 单孤刀此举本就有意加深他对李相夷的不满,闻言立刻道:“这事是相夷不对,先生不过是爱读书了一些,又不是什么为非作歹的恶习,这点小爱好,如何就不能容忍了。这书先生只管收下,我不告诉他就是了。”嗯,单孤刀有自知之明,李相夷决定了的事情,谁也改不了,他不说劝李相夷肯定云彼丘的爱好,只说不告诉李相夷就是了。 云彼丘犹豫半晌,实在割舍不下对书籍的喜爱,最后还是收下了这箱子书籍。】 李相夷看到云彼丘看到书籍时眼中纯然欢喜,忍不住问云彼丘:“比丘可是责怪我对你苛责太过?” 凡事都有个度,但云彼丘这人爱书成瘾,读书成痴,昼夜研读,无问寒暑,甚至已经耽搁到了他处理正事的地步,李相夷这才斥责他。李相夷是为了他好,但被无端剥夺爱好的云彼丘心中是否有怨? 以前李相夷是不在乎的,他觉得为对方好的事情,他就强硬地下命令,并不管对方愿不愿意接受。但是看到云彼丘捧着书,一脸欣喜的模样,他倒是生了几分不一样的心思。 天机石展示了自己收下单孤刀送的书,本就忐忑难安的云彼丘立刻站了起来,大惊失色道:“不敢,不敢,比丘知道门主是为了我好。” 不是不会,而是不敢。李相夷支着头,略有深意地看了云彼丘一眼。 第3章 第二愿3 【“肖紫矜就是个没用的软蛋,心上人被人夺走,也只敢在心里嫉恨,实际上屁都不敢放一个。”想着肖紫矜只敢躲在房里买醉,但在李相夷面前还要强颜欢笑,死撑着恭喜对方的模样,单孤刀不屑地撇了撇嘴。 “佛彼白石嘛,纪汉佛和白江鹑看起来忠于四个门,实则谁也不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试探不出深浅,云彼丘是个书痴,很好攻破,至于石水,女人一个,影响不了大局。” 他师弟长着一张俊美无双的脸,之前又在东方青冢那里折梅十七枝赠四顾门女子十七人,流为江湖美谈,搞得这四顾门的女人都对他仰慕非常,个个死心塌地的,石水也不例外。 “四虎银枪,也就刘如京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其他人都是墙头草,不足为虑。” 月色阴暗,单孤刀负手站在阴影中,对四顾门的高层一一点评,言辞犀利狠辣,好似根本没将他们当成相熟的人,而是敌人一样。他身后有一人,落后一步,静静听他的说话。 单孤刀说完之后,又问身后之人:“我们的人接触了四顾门的人了吧,结果如何?” 那人道:“主上,我们的人试探过了,这四顾门大部分都是李相夷的死忠,想要他们背叛李相夷没有可能,另一部分虽有些小心思,但李相夷不死,他们没胆子背叛四顾门。” 单孤刀脸色扭曲,有嫉恨也有不甘,最终化为平静,冷酷地丢下一句话,“看来这四顾门是不能为我所用了,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毁了吧。” 那人单膝跪地,抬头露出封磬那张淳朴忠厚的脸,他恭敬道:“万圣道誓死为主上效力。”】 四顾门的人死死盯着天机石上单孤刀,尤其是被点到名字的几人,那眼神恨不得马上戳死他。毁了四顾门,他凭什么?如果单孤单就在眼前的话,他们怕是忍不住要打死他。 “单孤刀这个匹夫,亏我还处处尊敬他,他居然要毁了四顾门,老子一定要杀了他。” “对,杀了他。” 李相夷皱了皱眉,他都说了这天机石不一定可信。可他瞧着其他人的样子,显然对上面显示的东西深信不疑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四顾门掌管江湖刑堂,事情没有经过查证,如何能就此下结论? 被他目光扫过的人忍不住低下头去,有脑子聪明的已经转了过来,还有那脑子不聪明的,还疑惑地叫了一声:“门主?” 李相夷语气略有些重:“查都没有查的事情,你们就认定了?都给我从头开始学起,让你们去办案,偏听偏信,岂不是都是冤假错案?” 那人立马羞愧地低下了头:“门主,我错了,我一定改正。” 看着四顾门的人重新对着天机石抱着怀疑的态度,李相夷满意地喝了一口茶。不过,万圣道,又是个什么势力,好像没有听说过? “封盟主,你不解释一下?” 封磬的脸在水晶屏幕中露了出来,自然也就被人认了出来,他原本代表万圣道出现在四顾门,自然是没有任何遮掩的站在那里的,如今被人认出来也来不及逃走,只能尴尬一笑。 他拒绝承认天机石上的事情为真:“李门主都说了,这天机石中所述或为真,或为假,这在下没做过的事情,如何能给在下定罪?在下跟四顾门副门主真的不熟啊。”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哪怕自己被四顾门抓了,也绝不会暴露主上的大计。只是他心中不由生了一些隐忧,这天机石连他跟主上私底下的会面都能展示得一清二楚,若是再暴露更多的内容,对万圣道,对主上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不仅是他这样想,单孤刀也将自己藏得更深了一些,在暴露他挑拨肖紫衿的时候,他就换了位置,隐入黑暗中。好在那个时候没人注意到他,所以他跑了。封磬却没来得及跑。 封磬虽然抵死不认,但这里是四顾门的地盘,大多数的人都是四顾门的人,所以,他瞬间就被四顾门的弟子拿下,押送到了李相夷面前。 李相夷居高临下地看着封磬,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点了他的穴道,让人在一旁看着。他虽然不怎么相信天机石所述,但是上面提到的事情,他准备一一去查证。 【“师兄,你又输了。” 年纪不大的李相夷一剑击退比他大了很多岁的单孤刀,然后平静地陈述一个事情。 单孤刀神色不甘,提剑再上,“不够,再来,这些剑法招式,我每天比你多习剑三四个时辰,我就不信了……” 两人的木剑再次相交,但结果并朝着单孤刀想要的方向而去,只是重复了之前的结局,单孤刀再次输了。他闭了闭眼睛,眼中漆黑一片。 “师兄,你又输了……又输了……又输了……” 同样的结果在他眼前上演,一次又一次,单孤刀眼中的不甘在堆积,很快就成了嫉妒,变成了噬人的恨意。 李相夷,为什么,明明我才是师兄,为什么从未赢过一次。 画面一转,李相夷兴高采烈地跑过来跟单孤刀分享自己的喜悦,“师兄,师父说我已经掌握了之前的剑招,他又教了我新的剑法。” 单孤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想起师父漆木山刚刚对他说的话。 “心浮气躁,今天不许练新的招式,去面壁思过。” 同样都是徒弟,为什么师父这么偏心,教给李相夷的是各种精妙的剑法,而对自己的评价永远是心浮气躁,需要面壁思过,我就只配学习基础剑法吗? 又一次比武,李相夷故意慢了半拍,被单孤刀打落了手中木剑,在单孤刀开心自己终于赢了一次后,却被漆木山当场拆穿,李相夷是故意输给他的。 漆木山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习武之人在于心诚,故意输掉,那你是在看轻对手,同时也在看轻你自己。” 他自以为赢了李相夷,原来只是他的相让,单孤刀只觉得前所未有的难堪,他握紧了拳头,几乎靠吼出来,“我不需要你相让,李相夷别看不起人。”他转身离去,只是眼中的恨意达到了顶峰,李相夷,你不该这样侮辱我。 李相夷给单孤刀送了一把银月弩,是之前他看到过的,南宫家少主手中的弓弩。 单孤刀不解道:“我不过是多看了两眼,觉得稀罕,就被他家傲慢的少主一掌掀飞,你哪来的?” 李相夷眉眼含笑:“我打败他得来的,你喜欢就送给你。” 李相夷念着小时候两人一起流浪的情形,对师兄总是格外顺从,可他那云淡风轻的神色却叫单孤刀无比地痛恨。 别人的求而不得,于李相夷而言,不过是随手为之,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在李相夷看不见的时候,单孤刀冷笑着将银月弩掰成两半,然后随手扔到一个箱子里面,那个箱子里面装的全部都是李相夷送给他的礼物,而他们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坏的。 天机石上的画面定格在无意露出来的箱子的底部,用木剑刻着李相夷的名字,上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众人议论纷纷,一方面为小小的李相夷展现出来的天分而感到震撼,一方面又为单孤刀的倒霉而感到唏嘘。 有人不解:“比不过李门主很正常的吧?他可是十五岁的天下第一唉,单孤刀为什么这么看不开?” 有同样被妖孽的师弟师妹压在头顶的人感同身受道:“那时候又不知道李门主未来会是天下第一,总是比不过小自己很多岁的师弟,自尊心很受伤的啊。” 有那靠家世靠父母混吃等死的:“要我说,单孤刀这人就是想不开,李门主这样的靠山,不想着牢牢抱住他的大腿,还要想尽办法毁掉他做什么?吃力不讨好。天下第一的大腿抱住了,那这个江湖还不是任我横行?” 还有那没有抓到重点的人愤愤不平:“啊啊啊,可恶的单孤刀,李门主亲手做的礼物唉,他不要,可以给我啊,为什么要毁掉。” 李相夷嘴角的笑意迅速拉平了。这天机石是非要跟他过不去了。每一次比武,师兄明明就很豁达,从来不记仇。怎么可能像上面那般恨他。只是,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为什么有些不安呢。李相夷狠狠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再睁开眼睛时,眼中重新变得冷静。 他感觉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被这天机石影响了,竟然真的觉得师兄会做这样的事情。李相夷冷哼一声,他一定会查出这天机石背后的阴谋的。 但是如果万一,他是说万一师兄当真如同上面展示的那样,阴谋算计他,算计四顾门,那他李相夷也不惧怕揭开真相。哪怕这真相鲜血淋漓,伤得体无完肤。 “相夷,别难过。”芩婆作为跟单孤刀接触最久的人,对于单孤刀的人品她最有发言权,她叹息道,“你师兄他从小心思深沉,争强好胜,自卑又自傲。过于优秀从来不是你的错,是他心胸狭窄,见不得别人比他厉害。” 单孤刀的习武天赋只能说一般。一个普通人跟一个天才共同成长,这对于普通人而言,本身就是一场灾难。 他这个人啊,因为长年累月比武输给李相夷,内心有一种深深的自卑感。这种自卑感仿佛已经融入了他的骨髓之中,成为了他性格里无法抹去的一部分。 然而,尽管他如此自卑,可他内心深处的自尊心却又强到了极点,他最介意别人说他不如李相夷。他恨李相夷的强大,所以,他想尽办法想要将人拉入泥潭,折了他的傲骨,毁了李相夷的全部。 “门主。”四顾门的人都担忧地看着李相夷,这被最亲近的人背叛,门主一定不好受。 耿直的刘如京更是直白道,“门主,下令吧,我们把人抓住,再好好审一审,绝对不能让他毁了四顾门。”任何一个想要对四顾门下手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对,门主,下令啊。天涯海角,我们也要把副……不对,把单孤刀抓回来受审。” 李相夷已经懒得纠正这一群对天机石深信不疑的人,他抬手止住了他们的义愤填膺,语气冷淡,神色却有一股睥睨天下的自傲:“不急,谁都跑不掉。”包括天机石幕后的人和单孤刀,他顿了顿又道,“我四顾门从不以言论定罪,我会亲自去将人请回来。” 【天机石中的画面继续转换。 封磬双手奉上一个盒子,里面放置着两件物品,一件软甲和一柄软剑。 单孤刀摸了摸软甲,又试了试软剑,赞叹一声:“不错,铁甲门锻造的手艺很好。” 封磬恭维了一句:“主要是主上提供的材料好,天外云铁,百年来唯一的一块都落在主上的手里了,主上果然是天命所归。” 单孤刀脸上露出一个笑意,显然对于封磬的恭维十分受用,他取了软甲,将软剑丢回盒子里,“再去找个好点的盒子,我那个好师弟快到十八岁生辰了,就送他这柄软剑。” 封磬神色不解,他小心翼翼问道:“主上,这是为何?这宝甲刀枪不入,但同是云铁所造软剑就可以破开宝甲,主上,您将这软剑赠予李相夷,这是否太过于危险了?” 单孤刀被他的紧张神色逗笑了:“你觉得李相夷会杀我?” 封磬在单孤刀的笑声中摇头:“就怕万一。”实际上,他心中觉得肯定会的啊,他们都这样算计李相夷了,难道对方还能宽宏大量,当成什么也没有发生,继续跟主上兄弟情深。 单孤刀却不以为意道:“我那个师弟,整个江湖都称赞他智慧绝伦,他自创武学招式,观察入微,推理入神,就没有什么阴谋能逃过他的眼睛的,可惜他这个人有一个最大的毛病,太过于重情,且用人不疑,他对身边的人从不设防,他不懂人心是会变的,不是谁都能像他那样,永远保持初心不变。” 所以,李相夷是不会怀疑他这个师兄的,也绝不会朝他下手。 若不是立场不同,封磬其实也很敬佩李相夷,只不过他也知道,他的主上单孤刀自己可以夸李相夷,但他的下属却一定不能敬佩李相夷,他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单孤刀的马屁:“李相夷他年轻气盛,远不及主上思虑周全。” 单孤刀笑着看了他一眼:“我这个师弟啊,他清高傲慢,不愿意做趁火打劫的事情,当年贺家愿以云铁相赠求他护送贺家小儿,他都一口拒绝。可他不知道这云铁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师兄送给他的软剑他一定会贴身佩戴,而等他日后知道这贴身携带的软剑是用贺家的云铁打造的,你说会不会气吐血?哈哈哈……” 封磬还是觉得就为了气人把云铁打造的宝剑送出去太可惜了,只是他也做不了单孤刀的主,只能违心道:“主上英明。” 单孤刀突然道:“而且,你也说了,唯一能破软甲的只有同为云铁所造的软剑,如果有人知道我有一件软甲,而有一天我死了,致命伤在心口,那是不是就是李相夷干的?” 封磬瞳孔一缩:“主上的意思是?”栽赃嫁祸? 单孤刀却闭口不言了,只冷冷地笑了一声:“呵……”】 第4章 第二愿4 李相夷“哐当”一声,将卷在袖子里的软剑扔在桌子上,他神色阴沉地盯着这把被他取名为刎颈,寓意刎颈之交,同生死共患难情谊的软剑,他沉声道:“铁甲门的人何在?” 施家家主赶紧从犄角旮旯里跑出来,“在呢,在呢,李门主,我在这。” 众多看热闹的人瞬间给他让出了一条路,让他顺顺利利走到李相夷面前。面对着几乎汇聚了整个江湖势力的灼热目光,施家家主额头冒汗,心中将单孤刀骂了个半死。 李相夷扯了扯嘴角,一脸冷漠地问道:“天机石所言,可为真?” 施家家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点头去捣蒜,“真真真,单孤刀确实送了一块云铁到铁甲门,让我们给他打造了一件软甲,一柄软剑。那软剑就是李门主桌上这柄。” 他在李相夷堪称恐怖的眼神下,艰难地解释道:“可我们不知道这云铁的来历有问题啊。”四顾门副门主的名头多大啊,他们小小的铁甲门不敢得罪他啊,就连锻造的费用,他们都只是意思意思随便收了一点。 李相夷还是不愿意相信:“如何证明是云铁所造?” 施家家主松了一口气道:“云铁遇血呈蓝光,李门主一试便知。” 李相夷拿起刎颈,快速在自己手指上划了一刀,果然刎颈染血之后,散发着幽幽蓝光。他心中再无一丝侥幸,内心深处暴躁得想要砍人,这天机石所言难不成都是真的不成? 师兄他真的抢了贺家的云铁。那无辜惨死的贺家小儿是否是死在师兄手里? 乔婉娩皱着眉头上前一步,用手帕给他擦去手上的血,又取了四顾门弟子呈上的金疮药,仔仔细细给他包扎了伤口。 漆木山严肃着一张脸:“相夷,究竟怎么回事?”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单孤刀觉得用了云铁打造的软剑,李相夷会因此气急吐血? 周围的人也对此十分好奇,不由竖起了耳朵。原本窃窃私语,嘈杂如同菜市场的广场一时竟有些安静。 李相夷道:“那是我刚下山的时候,跟师兄一起遇到了贺家因为被外人觊觎云铁而导致的灭门惨案。我们到的时候太晚了,只来得及救下重伤的贺家家主和贺家小儿,贺家主临死前拜托我们将贺家小儿送到他外祖家,他愿以云铁相赠。我拒绝了云铁,但答应了送贺家小儿到他外祖家。只是到了那边后,师兄自告奋勇说要送贺家小儿过去,让我在城里等他,我就没跟着一起去。谁知道后来我听说那贺家小儿还是死了,贺家的云铁也失去了踪迹。” 他的话刚说完,就有那性子急的人得出了结论:“肯定是那单孤刀杀人夺宝了呀。” 一人接话道:“没错,他将李门主支开,怕就是要从贺家小儿口中逼问出云铁的下落,事成了又将人杀了。” “可惜了那贺家小儿。” 漆木山脸色漆黑,大家的猜测不无道理。若真是这样,那单孤刀不配做他的徒弟,有这样杀人夺宝的徒弟真是他的耻辱。 【转眼之间又是热热闹闹的四顾门,李相夷走在最前面,风风火火的,后面跟着一大帮子人。 四顾门的人见了他,全部恭敬地喊了一声,“门主。”彼时的李相夷还是一个意气风发,潇洒肆意的少年郎。 他向众人点头示意,然后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朝内门走去。 上次出门太急,没有跟阿娩说一声,李相夷觉得乔婉娩可能会生气,所以他特意去买了桂花糕,准备去哄乔婉娩。 其他人落在后面,边走边跟留守的四顾门弟子打招呼。 “这次风凌剑派跟我们四顾门求救,我们赶到的时候还是迟了。角丽谯那个疯女人就因为人家小姑娘挑衅了她几句,她就将那小姑娘折磨了半死,然后又将风凌剑派满门屠了个干净。 没去的人应和道:“金鸳盟的人,当真心狠手辣,动不动就屠人满门,可恶,后来呢?” 那人颇有几分得意道:“后来自然是我们将角丽谯的人杀了个一干二净,那妖女还想施展媚术蛊惑门主,但咱门主何等人物,压根不吃她那一套,任她跪地求饶,痛哭流涕也要杀了她为风凌剑派报仇。就是可惜,最后还是让她逃了。” 有人不解:“怎么会?咱门主何等武功,那妖女厉害的不是媚术吗?” 那人叹息道:“还不是大魔头笛飞声到了,门主跟他交手一会,然后他就带着角丽谯跑了。不过角丽谯虽然跑了,但她的手下一个没跑,也算痛快。” 有人起哄道:“对,当浮一大白。” 剩下的人嘻嘻哈哈:“走走走,喝酒去,喝酒去。” 李相夷不仅是四顾门门人弟子的崇拜的对象,也是众多年轻侠士心中敬仰的正道之光,他为死人申冤,为活人讨回公道,他的名字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闪耀着正义与勇气的光芒,照亮了无数人前行的道路。 天机石中一张张面孔闪过,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唯一不变的是他们眼中的光,是充斥着感激和希望的光。因为有了李相夷,有了四顾门,他们才不会余生沉浸在无尽的悔恨与痛苦之中。】 有人看到自己出现在上面,开心得哈哈大笑:“哈哈哈,那上面是我,是我。” 旁边的人接着点头:“哈哈哈,还有我,那就是我说的话,这天机石说的一分不差,就是真的。” 他们所说的话再次证实了天机石所言不虚。 如果说对大徒弟是失望和痛惜,那对小徒弟那就是骄傲和肯定,芩婆道:“相夷,你看,这世上的人也不是都跟单孤刀一样狼心狗肺,还是有很多感恩的人,你帮助了别人,别人就记你一分好。” 江湖就是这样,有好人,有坏人,永远停不下来的争强好胜,永远不会消失的勾心斗角,芩婆和漆木山就是厌倦了江湖的打打杀杀,恩怨情仇,这才选择归隐。他们虽然希望徒弟们都过得顺遂,但也知道年轻人不闯一趟江湖,是不可能安心住在山上的。 只是没想到,这过程竟然这般凶险,单孤刀甚至迷失了本心。不,或许他的本心一向如此,只是他太会掩藏自己了,以至于他们做师父师娘的没有发现罢了。 看到天机石中一张张真挚的感激脸庞,听到师娘安慰自己的话,李相夷心中因为师兄而在骤然间升起的可怕情绪好似终于有了一个突破口,他红着眼眶,鼻音重重地喊了一声,“师娘。” 他想要匡扶武林的信念和梦想不是毫无意义的,至少叫很多苦命之人活了下来,给冤死的人讨回了公道。 芩婆安慰道:“好孩子,别怕,单孤刀多行不义,未来啊,一定没什么好下场。你也无须顾忌我跟你师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李相夷郑重点头:“是,师娘。”若一切为真,那么师兄,我们当真是要兵戎相见了,你若是想对付我,尽管来吧。李相夷不惧怕任何挑战。 【“门主呢?”装扮好了的乔婉娩一脸笑容走到李相夷的院子,他们约好了一起下山去逛逛,结果她左等右等没等到人,只能过来寻找。 院中的弟子看到她,行了一礼,恭敬道:“乔姑娘,门主刚才接到南海派求援信,如今已经带着人出门去了,他让我跟您说一声,要您等他回来。” 乔婉娩眼中有些失落,但还是礼貌道谢:“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等人离开后,乔婉娩一个人在院中站了许久,直到脸色有些苍白,这才苦笑着离去。 李相夷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接不完的挑战。 一次又一次,乔婉娩只能守着空院子或者看着他的背影离去。 李相夷提着少师,脚步轻快,脑后的马尾轻轻晃动,像是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 他身上的丝绦随着他的动作飘荡,乔婉娩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却只抓到了一抹空气,然后眼睁睁看着李相夷逆着光越走越远,好似自此走出她的生命中一样。 乔婉娩用手背遮住阳光,只听到李相夷在临出门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阿娩,等我回来。” 可她用尽全力去看,却始终看不到他说这句话时候的神色。 乔婉娩想要跟上李相夷的脚步,却眼睁睁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每一次看到他潇洒离去,毫不留恋的身影,她心中都会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痛苦。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情绪不断累积,她眼中原本闪烁着的光芒也渐渐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深的疲惫之色。 “真的好累啊……”她看着远处的天空,喃喃自语道,声音轻得仿佛只有自己才能听见。身体的疲惫或许还能够承受,但精神上的失落却让她感到近乎窒息。 然而,即便如此,她仍然无法割舍对他的那份情感,只能独自品尝着这份苦涩的爱恋所带来的伤痛。】 “阿娩,抱歉。”看到乔婉娩的痛苦,李相夷回头对着乔婉娩道歉。过往的时候,他不是没有看到乔婉娩的情绪异样,只是江湖上有那么多不平之事等着他去处理,只能委屈他的阿娩在四顾门等他,他以为不要紧的,没想到她却越来越疲惫。 “没关系。相夷,我知道你做的都是大事,我帮不上忙,也不能拖你后腿。”话虽这么说,乔婉娩也是笑着的,但她眼中流露出来的疲惫跟天机石中的一模一样。 李相夷有些苦恼地想,他好像又惹阿娩伤心了。要怎么样,他的阿娩才会开心呢? 【李相夷翻看了一堆卷宗,从中取出几份拿着,“这几家的事情,我亲自去查证。” 等候在一旁的弟子闻言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准备接过他手中的卷宗。此时肖紫衿大步走了进来。 李相夷看到了他,起身笑道:“紫衿,你来得正好,我正准备出门一趟,四顾门就交给你了。” 肖紫衿神色却有几分不快,他抢过李相夷手中的卷宗,将李相夷摁回椅子,“这几家的事情我去查,你就呆在四顾门。相夷,你刚回四顾门,休息几天再去吧。” 他好似深怕李相夷不同意,拿了卷宗就走,没有丝毫停留。李相夷看他像被人追赶一样跑得飞快,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李相夷重新翻开那堆卷宗,又挑了几份卷宗,然后离开,这次就没有人出来跟他抢任务了。 许久之后,肖紫衿回到四顾门,结果发现不论他多努力出去处理事情,李相夷还是一样的忙碌,很少能看到人影,而乔婉娩始终形单影只,黯然神伤。 乔婉娩提着水壶给李相夷院子里的花卉浇水,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只是偶尔目光扫过李相夷的房间的时候,眼中的笑意就会退去,变得有几分失落。 肖紫衿恨恨地捶了一下墙。李相夷,为什么你就不能停下来,陪陪婉娩呢?为什么要让她伤心难过? “相夷的心太大了,里面装着整个江湖,乔姑娘是他喜欢的人,可惜不足以让他停下脚步。”像是这种可以算是挑拨离间的好时机,总是少不了单孤刀的身影。他在四顾门中好似很闲,闲到可以到处挑拨,他的人脉好像很广,总是能出现得恰到好处。 肖紫衿不搭理他。他知道单孤刀在挑拨他跟李相夷的关系,单孤刀知道他喜欢乔婉娩,算是互相有把柄,但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将事情闹到李相夷那里去。 单孤刀也不需要他的回应,而是继续道:“我听说肖护法最近一段时间比相夷还忙,忙得连停下来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为相夷分担了不少事情。唉,可惜,你们两个都不在四顾门,石水姑娘也是个呆不住的,乔姑娘在四顾门倒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肖紫衿心中一紧。他瞪了单孤刀一眼,他这是什么意思,让他趁着李相夷不在,去陪乔婉娩? 单孤刀冲着他笑了一下,然后背着手,慢慢地离开了。他不信肖紫衿不心动,而乔婉娩身边有一个温柔体贴的肖紫衿比对着,她又能撑多久?师弟啊师弟,如果有一天你身边的人都离你而去,那场景一定很美妙。 肖紫衿握着拳头,靠在墙上,神色晦暗不明。他在原地看了乔婉娩很久,却始终没有踏出一步。】 李相夷点头。前半段为真,他记得很清楚,有一段时间,肖紫衿疯了一样抢他事情做,只是只维持了短短一个月,他就放弃了。后半段,他看了一眼肖紫衿的神色,大概也为真。 肖紫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曾经也是想要放弃的,想要成全李相夷和乔婉娩的。只是他时常能看到乔婉娩一个人黯然神伤,这让一直偷偷关注她的肖紫衿如何甘心。 李相夷明明得到了婉娩的心,可他却不珍惜。嫉妒和愤怒像是一把火,燃烧了他本就不多的理智。 乔婉娩脸色白得几乎要透明了,她只要想到肖紫衿和单孤刀时不时在暗中盯着她,她就油然而生一种厌恶的情绪。 李相夷注意到了她的不安,抓着她的手安慰她,“阿娩,清者自清,我信你。” 肖紫衿和单孤刀这样算计一个女子,做的着实有些过了。 “其实肖大侠他只是喜欢乔女侠而已,喜欢一个人算是错吗?” 这世上求而不得,舍而不能最是折磨人,春花烂漫的姑娘们,正是对感情憧憬的时候,有些人竟是莫名地对肖紫衿有了一些怜惜。 只是此话一出,立马被身边大义凛然的人反驳道:“行走江湖,义字为先,觊觎兄弟的女人算什么好汉?” 肖紫衿想挖李门主墙角,说明他这人人品不行,还什么大侠呢?我呸。 小姑娘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然。又没有嫁娶,为什么不可以喜欢呢? 第5章 第二愿5 【单孤刀邀请云彼丘去小青峰下的酒楼喝酒。 喝完后,云彼丘略微有些醉,却也没有到精神模糊的地步,两人在酒楼门口告了别,他自己一个人踩着有些绵软的脚步,一步深一步浅的要回去四顾门。 天上明月高悬,星光洒满天空。 街道两边店铺都挂着灯笼,微黄的灯光照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静谧而深邃。 月色朦胧,酒意上涌,云彼丘眼神越发迷离。他漫步在街道上,东看看西瞧瞧的,有些高兴。四顾门是江湖第一大派,他作为四顾门的军师,平日里也挺忙,哪有空闲四处闲逛。如今这般悠悠闲闲的,感觉也挺不错。 他是在小青峰下,四顾门的地盘,故而也没有保持什么警惕心,走着走着,突然之间被人撞了一下,力道还挺大的,撞得他侧了侧身。 黑色的发丝从他眼前飘过,扫过他的脸庞,好似特别温柔,一缕幽香冲入鼻尖,让他大脑越发混沌,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姿踉跄了两步,在不远处站定后,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的风情,让他的心跳猛地静止片刻,片刻后就像是烧开的水,瞬间沸腾了起来。那人勾了勾嘴角,轻笑一声,似乎被他的痴态给取悦了,用帕子捂了捂嘴,一阵风吹过,那红色的丝帕从她手中滑落,吹到他地脸上。 云彼丘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丝帕,痴痴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彷佛时光在此刻停滞。】 “角丽谯!!!” 有认识那红衣丽人的人惊呼出声。 四顾门的广场瞬间炸开了锅。 “早听闻金鸳盟圣女角丽谯容色倾城,妖魅惑人,有绝代之姿,今日一见,江湖传言不虚啊。” “呸,魔教妖女,心狠手辣,歹毒至极,是个画皮的女鬼,一不小心落在她的手里,命都要没了。” “她出现在四顾门的地盘上,总不会是路过吧,看她的样子,目标好像就是云先生,难不成是金鸳盟要对四顾门下手,她来提前布局?” “嘶,看云彼丘那神魂颠倒的模样,已经被那妖女迷惑了啊。” “呵,男人……” 云彼丘脸色惨白,“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从天机石开始揭露单孤刀的各种阴谋的时候,他就知道总是会轮到自己的,如今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云彼丘这一举动无疑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了天机石所言皆为真。他真的为了角丽谯而心动了。 众人扼腕叹息,云彼丘也是名震江湖的“美诸葛”,倾心于他的江湖女侠不在少数,没想到他却独爱角丽谯那个妖女,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李相夷指着天机石,眼神沉沉地盯着云彼丘,“比丘,你知道她是谁吗?” 云彼丘跪着没敢抬头,听到李相夷的话,他哆嗦了一下,还是道:“我知道。”哪怕一开始的时候不知道,后来也知道了。 佛彼白石的关系向来比其他人更亲近,这会只觉得脸都被云彼丘一人丢尽了。纪汉佛脸色铁青,白江鹑一脸尴尬,石水的剑都拔出来,搭在云彼丘的脖子上了。 她又是羞耻又是震惊,说出来的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你……你跟那角丽谯还有没有其他交集,你们还做了什么,有没有背叛四顾门?” 云彼丘低着头,沉默不语。有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石水只觉得有一股火气瞬间烧了起来,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与其让他以后被千夫所指,不如就此了结了他。 她的剑刹那间动了,眼看着就要抹了云彼丘的脖子,却被另一柄剑给挡住了,再进不了一分。正是李相夷的少师剑。此时年轻气盛,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石水红着眼睛,“门主,他该死。” 李相夷皱了皱眉,一锤定音:“看下去。”事情还没有问清楚,他到底透露了多少秘密给角丽谯也不知道,不能让云彼丘就这么轻易死了。 石水恨恨地瞪了云彼丘一眼,这才抱剑坐了下去,“是,门主。”至于云彼丘,当然被人点了穴道,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不过是勾搭云彼丘而已,角丽谯心中是无所谓的,只是看到这一幕的人中不能包括她的尊上,她慌乱抬头,想要跟笛飞声解释:“尊上,阿谯都是为了金鸳盟。” “不重要。”笛飞声冷淡地阻止了她的话,他向来对属下管控不严,只要不妨碍到他,他都不在乎。角丽谯想要勾引哪个男人都无所谓。 他这一副冷心冷情的模样着实让角丽谯心痛至极,为什么呢,尊上,阿谯在你心里真的就那么不值一提吗?看着阿谯跟别的男人暧昧,也无动于衷,真的一点点也不喜欢阿谯吗? 众人伸长脖子想要再看看天机石上名满江湖的角丽谯,而角丽谯本人却痴痴地望着笛飞声。 【不远处的酒楼上,单孤刀站在窗户边上,看着失魂落魄的云彼丘,脸上的笑意似嘲弄又似不屑。 他的身后,角丽谯风姿绰约的倚靠在桌子上,手上把玩着一个酒杯,却丝毫没有往嘴里送的意思。 不同于乔婉娩的清丽无双,角丽谯的美是浓墨重彩的美,她热烈,张扬,魅惑天成,好似每一根头发丝都散发着令人心醉的风情。 单孤刀慢慢踱过去,对着角丽谯道:“恭喜角圣女了,座下之臣再添一人,还是四顾门智绝天下的第一军师。” 角丽谯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她抬起手虚虚握了一下,嗤笑一声道:“这世上的男人,除了我家尊上和那个不识抬举的李相夷,没有哪一个能逃得过我的手掌心的。” 角丽谯这话把单孤刀都包括进去了,他也不生气,依旧笑容满面:“自然,角圣女是天下第一美人,谁看了不心动。只是光心动还不够,我们要他做的事情可不容易,角圣女可得再加把劲。” 角丽谯好似很不喜欢单孤刀,却又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忍受他,她翻了一个白眼,依旧美得惊心动魄:“放心吧,耽误不了你的事。” 云彼丘这样的人,因为读的书多了一些,他身上有一种书生意气,还有几分痴性,这样的人,身中孔孟之毒,以君子自居,生怕行差踏错,实则被压抑久了,内心深处最是叛逆,最向往自由和不羁。角丽谯觉得,她只要勾勾手指,云彼丘就会向她飞奔而来, 单孤刀举杯跟她碰了一下:“那就看你的了。”人活在世上,逃不过钱权色。而角丽谯的美貌就是她最大的武器,无往不利。 角丽谯呵了一声,将酒杯放在嘴边,假装喝了一口,实际却是没碰到一分一毫。】 单孤刀和角丽谯,两人好似有合作,又好似面和心不和,彼此之间并没有太多信任。 单孤刀看着角丽谯的眼神有审视,有轻蔑,他好似把角丽谯当成他手中的一把刀,一把很好用的刀。 而角丽谯呢,眼里是明明白白的看不上,却又不得不忍耐他,就很矛盾。 所以,他们究竟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为了什么而合作? 李相夷有些头疼,天机石里面他那个师兄,当真是为了算计四顾门,算计他而不遗余力。连角丽谯都被他邀请来合作的,他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他摩挲着茶杯,陷入沉思。单孤刀究竟想要做什么呢?他们勾搭云彼丘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或者说,四顾门的军师能给他们带去什么? 李相夷锐利的眼神看着云彼丘:“比丘,你还不愿意说吗?”隐瞒的意义在哪里,或早或晚,天机石总会透露出来的。 “属下该死,请门主赐死。”云彼丘不知是认命了,还是觉得难以启齿,他低着头,就是不说其他。 白江鹑恨铁不成钢:“云彼丘,事到如今,你还要为了那个妖女隐藏门主,隐瞒四顾门的兄弟,你以为你瞒得住?” “对不起。”云彼丘一脸痛苦,他知道自己错了,只是他已经泥足深陷,他根本无法拒绝角丽谯,如今他不求门主原谅,只求速死。 李相夷闭了闭眼,天机石可真是针对他,堂堂江湖第一门派,万人敬仰,结果一门之主最敬重的师兄,最信任的下属,平日所展示的都是假面。 单孤刀,肖紫衿,云彼丘,天机石已经揭露了三个人的本性,下一个是谁?纪汉佛,白江鹑,石水,还是四虎银枪?四顾门内人人皆豺狼吗? 这怎么这么像市井流传的话本,主角身边一堆阴险狡诈之徒,每个都在算计暗害主角,而主角将经历各种险境后发现真相,痛彻心扉后终于看破一切,成为孤家寡人。李相夷敲了敲桌子,无声笑了一下,真是好大一场戏。 【“李相夷!”单孤刀一掌击在假山上,内力激荡,瞬间拍碎了一块巨石,他的脸色铁青,好似被气得不轻。 封磬及时递上一块手帕,给单孤刀擦手,狗腿子十足,“主上,息怒。” 单孤刀余怒未消,脸色涨得通红,他骂道:“他根本没有把我这个师兄放在眼里。他没有跟任何人商量,自己跟金鸳盟签订了五年和平条约,签完之后才通知大家。四顾门根本就是他的一言堂。”他擦完手,将手帕一扔,大步离去。 封磬跟在身后,皱着眉头道:“主上,我们是否要调整计划?”如今的江湖,除了四顾门,就是金鸳盟的势力最大,想要毁了四顾门和李相夷,只有金鸳盟和笛飞声是最合适的选择。他们原本的打算就是居中调节,让四顾门和金鸳盟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单孤刀冷笑道:“不,不需要调整计划,按照原计划执行,李相夷真是太天真了,他以为签订了和平条约,和金鸳盟就真的能和平相处了吗?他做梦。” 封磬不解,“主上,我们要怎么做?” 单孤刀的神色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毒蛇,阴暗又狠毒,“如果他最敬重的师兄死在金鸳盟手里,你说他会不会为了给师兄报仇而打上金鸳盟?” 封磬恍然大悟,他恭敬道:“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联系角丽谯。” 联系角丽谯做什么?当然是让她做最擅长的画皮之术。】 天机石的逻辑原来如此。 李相夷终于懂了,四顾门因为有他在,做不了单孤刀手中的刀,任他调遣,指哪打哪。所以单孤刀便想要毁了四顾门。而他选择毁掉四顾门的刀就是金鸳盟。 李相夷嗤笑一声,且不说笛飞声不会听他的,就算角丽谯能影响金鸳盟的决策,单孤刀凭什么认定笛飞声就一定能赢了他李相夷?天下第一在单孤刀眼里还比不上一个笛飞声吗? 单孤刀啊单孤刀,他一方面恨李相夷恨到想让他去死,对他毫无情谊,一方面却又清醒的知道李相夷对他的敬重,甚至还要利用这份情谊来算计李相夷。当真是,这天下的好处都被单孤刀一个人给占尽了。 笛飞声皱了眉头,他虽然不怎么在意金鸳盟,但是也不会让人平白算计的,单孤刀想要金鸳盟做他手中的刀,替他除去四顾门和李相夷,他凭什么? 角丽谯还在小心翼翼地跟笛飞声解释:“尊上,阿谯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尊上,为了金鸳盟。只要没了四顾门,金鸳盟就是天下第一大派,没了李相夷,尊上就是天下第一。” 角丽谯的话得到了金鸳盟其他随行人员的认可,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也愿意拉四顾门下马,哪怕牺牲自己也在所不辞。但是笛飞声却道,“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天机石一直在展示四顾门的各种隐秘事件,其他门派的人骤然之间得知了这么多的秘密,只觉得心惊胆战。 单孤刀、肖紫衿、云彼丘,这可都是成名已久的大人物啊,没想到私底下是这样的,沽名钓誉,阴险狡诈。 “李门主真惨啊,身边的人怎么个个都想算计他?” “嫉妒呗,还能是什么?李门主年纪轻轻,就获得了别人一辈子也得到的成就,谁不羡慕?羡慕过了头,就成了嫉妒呗。” “也是,天下第一的武功,天下第一的门派,还有天下第一的美人,这江湖谁不羡慕李门主啊。” “哈哈哈,我们有自知之明,差得远了,也就羡慕而已。只有那些觉得自己差的不多的人才会嫉妒,才会觉得不甘吧。” “好像是这个道理……” 四顾门会不会因为他们知道得太多了,而杀他们灭口?额,应该不会吧,李门主光风霁月,应该不至于杀人灭口? 你说离开这里,不听这些秘密,那怎么行?八卦还是要听的,他们想要知道得更多。 但也有人对李相夷表示羡慕至极,“李门主不愧是天下第一,天机石这等机缘都落在四顾门,它就是为了帮李门主辨认忠奸啊。” “就是啊,身边的人是人是鬼,这里都透露出来了,可不可就都能避开各种算计和陷阱了。” “唉,它怎么就不砸到我家呢?那主角肯定就是我了呀……” 第6章 第二愿6 【“相夷是别人追逐的光,他的耀眼也许会伤人心,是我追不上他的脚步,可那又怎么会是他的错呢?” 乔婉娩神色有些失落,是对自己追逐不上李相夷脚步的失落。在感情中她觉得有几分疲惫,有些不甘,唯独没有怨怼。 肖紫衿与乔婉娩对坐,他看着眉宇间挂满了忧愁的乔婉娩,神色愤愤,“可他让你不开心了。谁都看得出来,你在这里呆得并不是很开心,我不信他看不出来,只是没有放在心上。” 乔婉娩却是十分善解人意:“这江湖有太多的事等着相夷去处理,他是万人敬仰的大侠,锄强扶弱,匡扶武林,从不曾懈怠。” 李相夷的心很大,装着整个江湖,他就像是太阳,耀眼夺目。追逐阳光和温暖是人类的本能,但是谁又能一直追逐太阳呢? 乔婉娩自嘲的想,所以,被太阳青睐的不那么优秀的她,害怕被丢下,终日诚惶诚恐,终于有一天累了,倦了,再也追不动了。 肖紫衿握着拳头,神色有些挣扎,半晌后才道:“婉娩,你若是不想呆在四顾门,不如出去走走,江湖很大,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 “紫衿,抱歉。”乔婉娩打断他的话,一脸歉意地拒绝他,“如果有一天我跟相夷分开了,那一定是因为我们不合适,而不是他不够优秀,或者我不爱他了。我很感谢你的厚爱,但是抱歉。” 肖紫衿起身,手忙脚乱地解释,“我不是……”不是什么呢?不是想要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想要趁虚而入?可是真的不是吗? 乔婉娩摇摇头,“紫衿,我知道,你不用说。”她的心累了,无意再卷入其他情感中。 只是,哪怕是拒绝,她依旧是温柔的,执念入骨的肖紫衿如何愿意放弃?】 这一段过后,众人安静如鸡,看天机石中的乔婉娩,好似已经萌生了退意。天哪,天下第一高手李相夷要被天下第一美人分手了,这是什么惊天八卦? 李相夷低垂着眼眸,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放在桌子上的少师剑柄,沉静如水的面孔下满满都是不知所措。每次阿娩生气了,他都想尽办法哄她,这次还能哄得回来吗,她还愿意再原谅他一次吗? 漆木山和芩婆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芩婆上前,握着乔婉娩的手,“乔姑娘,你很好,是我们相夷年纪轻,不懂得珍惜,我们一定好好说他,回头你们再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乔婉娩咬着唇,眼泪瞬间流了下来:“不是他的错,是我不够好,是我追不上他的脚步,我太累了。” 她趴在芩婆的肩上,小声哭泣,四顾门的弟子起身围了一圈,将他们都挡在身后,不让其他门派的人看了笑话。四顾门都是一群大老粗,虽然不能理解乔姑娘为什么要离开门主,但是他们选择尊重。 听着乔婉娩的哭泣,李相夷心中有些难受,心中也有了决断,他抿了抿唇,转过头来对着乔婉娩道:“阿娩,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论你想要怎么样,我都愿意成全你。” 芩婆狠狠瞪了李相夷一眼,这个臭小子,听说追人家姑娘的时候,花样百出,十分招摇,如今怎么连话都不会好好说了。 小姑娘说不定就是闹闹脾气,想要他哄一哄而已。他这大义凛然的话一出口,让人家姑娘下不了台,还怎么回心转意? “唉,小姑娘别难过,你若是愿意,就再给他一次机会,若是不愿意,那就不要理他。人生那么漫长,以后啊,你总会遇到比他更好的人。” 【乔婉娩手中拿着一封信,递给李相夷,并嘱咐他一定要看。李相夷正要看的时候,又有弟子赶过来说佛彼白石有事请他定夺。李相夷就把信放在了抽屉里,起身离开了。 乔婉娩等了一天又一天,始终没等到李相夷一个明确的答复。她忍不住找上门去。 “阿娩,你来了。”李相夷看到她很是开心,如往常一样招呼她。 乔婉娩一愣,想要问他是不是没有看到信,结果有弟子闯进了院子,说金鸳盟三王约战单孤刀于扬沙谷,而单孤刀已经赶过去了。 单孤刀一个人怎么可能是金鸳盟三王的对手。李相夷十分担心,转身就走。 李相夷径直从她身旁走过,就像是过去的无数次一样,“阿娩,等我回来。” “相夷。”乔婉娩忍不住叫了一声,等李相夷回头看她的时候,她却只说了两个字,“小心。” 乔婉娩在四顾门中有些心不在焉,她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结果等她的贴身侍女将消息告诉她的时候,乔婉娩失手打翻了茶盏。 “你说什么?副门主死在了金鸳盟三王的手中?”乔婉娩急得不行,差点喘不过气来,“那门主呢?” 李相夷对师兄单孤刀的敬重她都看在眼里,她都无法想象亲自赶过去给单孤刀收尸的李相夷该是何等的悲痛欲绝。 “门主很生气,他说要跟金鸳盟不死不休。” 乔婉娩恨不得立刻赶到李相夷身边陪着他,她甚至都忘了之前已经给李相夷送了分手信,急忙向外走去:“门主可还好,他回来了吗?” “本来回来了的。但是听说副门主的尸体在运回四顾门的途中被金鸳盟给劫走了,门主已经出门去调查去了。” 门外阳光璀璨,乔婉娩却觉得头晕目眩,她扶着门框,神色悲痛:“相夷。”她错了,不该在这个时候跟李相夷说要分开的事情的。】 好似最后一只靴子落了地,这天机石终于开始展示未来的画面了,大家看得格外认真,毕竟这可是未来啊。 李相夷撑着头,脑中极速思考。乔婉娩的信他收到了,就像天机石展示的那样,他还没来得及看,那是不意味着如果没有天机石,那么师兄的死讯马上就要传到他的耳边。 他想到白日里跟师兄因为跟金鸳盟签订和平约定的事情而发生的争执。他明明知道自己最反感跟朝廷有联系,他却不停地说着跟朝廷合作的好处,不顾四顾门在消灭漠北邪教之后力量薄弱,口口声声要消灭金鸳盟,那么单孤刀今日所为是不是故意激怒他。 李相夷敲了敲桌子,理清思路。单孤刀故意激怒他,然后紧接着他的死讯会传回来,而且是死在金鸳盟的手中。 那么自己一定会很愧疚,一方面是愧疚于轻信金鸳盟导致他死亡,另一方面是愧疚于死之前还在跟他争吵。 那时候,他一定会为了单孤刀,跟金鸳盟不死不休。 难怪单孤刀今日反复提起他对自己的好,原来是为了让他更愧疚。 当真是好算计,单孤刀。 想到因为单孤刀的算计,可能会死于四顾门与金鸳盟斗争的兄弟,李相夷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怒气。四顾门的兄弟都是为了维护江湖正义而聚集在一起的,他们不应该死于单孤刀的阴谋诡计之下。 他头也不回,直接命令道:“通知下去,即日起全力查找单孤刀,要活的。”虽然按照天机石给出的画面的去推理,好似一切都说的通。但是师兄啊,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等你回来跟我说清楚,告诉我这上面所述都是假的。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天机石关于过去的记载,已经从肖紫衿、乔婉娩、佛彼白石的反应中得到了证实。所以,在不知不觉中,李相夷已经推翻了自己之前关于这天机石不真的推论,他对这天机石也信了几分。哪怕他如今展示的是无从确认的未来。有几分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从从中获得什么信息。 “是,门主。”四顾门的弟子气势如虹,齐齐应道。他们早就摩拳擦掌,等不及想要弄死单孤刀了,如今门主下令,若非还要继续看天机石,他们早就运起轻功飞奔去抓人了。 李相夷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四顾门中或许有些心怀不轨之徒,但是更多的还是初心不变的义士,他嘱咐了一句:“武功不敌单孤刀的,不要轻举妄动,传递消息回四顾门,本门主亲自去请人。” “是,门主。”众人再次应道。门主就是太高看单孤刀到了,他们一个人比不上单孤刀,难道一群人一拥而上,还怕抓不到一个单孤刀? 除了四顾门的人,其他门派也是跃跃欲试,就不说抓到人,哪怕提供什么消息,估计也能得到李门主的人情啊。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乔婉娩看着上面的画面,心中产生一种巨大的恐慌,如果是平常的时间,跟李相夷分开也就分开了,但是天机石上她的运气太差了。 什么也不知道的她一头撞入了单孤刀准备好的陷阱之中。而李相夷在经历了他最敬爱的师兄死亡之际,又得知自己被她放弃了,经历了双重打击的他一定会很痛苦的。 不论分开理由如何冠冕堂皇,这段感情中是她率先选择了放手,所以,相夷会觉得他被她放弃了。这对于骄傲的李相夷而言,是何等的打击。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乔婉娩捂着嘴哭了出来。 【金碧辉煌的大殿,笛飞声大刀阔斧地坐在上首,手上拿着一封信,他嘴角微勾,显然心情十分愉悦。 腊月二七,与君东海一战。 那是李相夷给他发的约战之书,“你们做的很好。李相夷终于愿意跟我一战了。”只要能让李相夷跟他一战,什么手段不重要。 底下三王面面相觑,阎王寻命上前一步,恭敬道:“尊上,单孤刀不是我们杀的,我们到地方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笛飞声眼神一凝,“怎么回事,人不是你们杀的?” 炎帝白王解释道:“不是我们杀的。那单孤刀给我们下战帖,约战我们三人就很奇怪,他以为他是李相夷吗?还想要一对三。只是他既然敢给我们下了战帖,我们自然是依约前往。” 四象青尊道:“我们到了地方发现他死了,觉得事情不对,以为是四顾门的圈套,就马上离开了,谁知道我们前脚刚走,后脚就传出了我们杀了单孤刀的流言。尊上,属下怀疑这是四顾门的阴谋,他们将单孤刀的死栽赃到我盟中,就是为了找个理由跟我们开战。” 笛飞声皱眉,他虽然不喜欢思考,但也不傻:“李相夷刚刚跟我签订了和平条约,应该不会主动想要开战。” 阎王寻命思索片刻,迟疑道:“会不会和平条约是李相夷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想要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这话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信,这江湖上谁不知道四顾门门主李相夷是个一言九鼎之人。他不轻易承诺什么,但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笛飞声道:“不管什么原因,这次李相夷主动约战,我绝不会失约。东海之战前,我要闭关,盟中之事交给你们处理。” “是,尊上。”三人齐齐答应。 在笛飞声离开之前,炎帝白王想了想还是跟他汇报道:“尊上,属下察觉那单孤刀死亡之事有疑,已经将那单孤刀的尸体抢回来了,如今正在盟中。” 笛飞声摆了摆手道:“那就让下面好好查查。”虽然李相夷的约战让他十分开心,但若是有人算计金鸳盟,他也是十分反感的。 “是,尊上。”】 第一次见到笛飞声的人忍不住惊叹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金鸳盟盟主笛飞声吗?哇,他看起来好帅,好霸道啊。” 很多人在江湖名声很大,但其实不怎么露面,一般人想要见到他不容易。比如笛飞声,比如金鸳盟的其他高层。金鸳盟毕竟是个行事乖张的门派,见他们是会出人命的。 有人忍不住反唇相讥:“你以为魔头都长得三头六臂,虎背熊腰?还是气质阴郁,长得一脸反派相?” “金鸳盟的妖女看到了吧?好看吧,云彼丘看了一眼就魂不守舍,但听说她痴恋笛飞声十几年,你说那笛飞声若是不好看,能勾得那妖女死心塌地为他卖命?” 如果说李相夷是俊美绝伦,潇洒不羁的少年郎,那么笛飞声就是阳刚帅气,威武霸道的真男人。笛飞声一露面,那些看脸的江湖女侠瞬间沦陷了不少。 角丽谯神色阴郁地看了一眼场中伸着脖子想要再看一眼的女人,恨不得将她们通通弄死。尊上只能是她一个人的尊上,其他任何敢肖想笛飞声的女人都得死。 笛飞声皱了皱眉头,如果李相夷约他东海一战,他确实不会在乎原因是什么,肯定是先打完架再说。只是这样好像就落入了单孤刀的阴谋中,被人利用了,笛飞声感觉很不爽。 他深深看了一眼身旁不敢说话的角丽谯,然后转头对着无颜道,“通知下去,金鸳盟全力追捕单孤刀。”算计他笛飞声,就要付出代价。更何况,他若是拿住了单孤刀,那是不是可以借此跟李相夷约战? “是,尊上。”无颜恭敬应下,然后闪身进入黑暗之中,竟是连接下去的天机都不打算看了,而是去执行笛飞声的命令。 李相夷也很十分不爽。单孤刀的算计能成,也是算准了笛飞声这个武痴压根不在乎事情的真相如何。他只看到了可以跟李相夷比武的结果,所以轻而易举跳进了单孤刀准备好的陷阱。 看来有必要跟笛盟主好好聊一聊了。想要打架可以,但是不要上升到门派争斗。 第7章 第二愿7 【云彼丘回到自己的房中,结果看到桌上摆放着的一束鲜花,他的神色骤然变了,惊疑不定地打量四周。 “云先生。”一道娇媚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伴随着的是“吱呀“的关门声。云彼丘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整个身子却是僵硬地像个木头,动也不敢动。 一只白皙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拨弄他垂在肩膀的发丝,伴随着角丽谯独有的香味,还有她那似怨非怨的声音,“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 云彼丘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角丽谯手腕一动,却是没让他触碰到半分,她脚下一动,整个人已经飘到了榻上,身子微倾,倚靠在小几上,懒洋洋道,“云先生不想我吗,我倒是分外想念先生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云彼丘却没有见到心爱之人的喜悦,整个人显得十分焦躁,他上前一步,忧心忡忡道:“你怎么来了,快走。门主因为副门主的事情正在全力清剿金鸳盟的人,若是被他发现了你,你就跑不掉了。” 角丽谯却丝毫不在意,她捻起一片花瓣在鼻尖轻嗅:“怕什么,不是有你吗,这四顾门不也是你的地盘,还是你觉得你保护不了我这样一个弱女子?” 云彼丘却没办法像她这般胆大,他怕李相夷怕得不行,但这关系到男人的尊严,他不能在角丽谯面前表现出一二,最终在角丽谯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妥协道:“阿谯,你究竟想要什么?” 角丽谯的眼神却突然黯淡了下去,美人垂眸,泫然欲泣,让人心神跟着黯然悲伤。天机石里的云彼丘看了就恨不得替她排忧解难,为她肝脑涂地。 “我曾经落在鬼手风烈的手中,后来是尊上救了我,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他一招就败了万人册第十,武功高强,孤高冷傲,我这样的人,他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我,只留给我一个潇洒离去的背影。他冷心冷情,却不知道他随手救下的姑娘,对他一眼万年,自此再不能忘怀。” 那一年那一眼,是她一生的劫难的开始。从此乱了心弦,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画面随着角丽谯的怀念,回到几年前。角丽谯与笛飞声的初见是一场英雄救美,帅气潇洒的英雄,落难的美人,如果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许就是一场美好感情的开端。 只是彼时的笛飞声心心念念只有挑战高手,角丽谯这样的美人没有得到他的一个眼神,而美人却对那个英雄念念不忘。 随着笛飞声远去的背影,画面切回云彼丘这里。 心爱的女人在述说对另一个男人的情有独钟,云彼丘脸色狰狞,妒火高涨,想让她别说了,可抬头看到她眼角悄无声息流下的泪水,满腔嫉妒化成对她的心疼,只恨当时救她的为什么不是自己。 云彼丘伸手想要拂去她脸上的泪水,却又迟疑着不敢上前,只道:“别说了,你想让我做什么?” 美人落泪,从来不影响她的风情。角丽谯眼眶微红,她哀叹道:“我爱他,爱了十多年,如今是时候做个了结了。”她一字一句道,“与其让他死在李门主手里,不如让他死在我的手里。” 云彼丘不可置信道:“你要杀了笛飞声,你舍得吗?” 角丽谯摇摇头:“不,阿谯会陪着他一起的,陪着我的尊上一起沉眠东海。” 云彼丘勃然大怒,手指颤抖,眼里都是痛苦:“你为了他,为了他,竟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了吗?” 角丽谯从榻上起来,走到他的跟前,伸手握住他的手,神色暗淡,惹人怜惜:“他不爱我,或许此生都不会爱我。活着不能在一起,那就死在一起吧。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在角丽谯期盼的眼神中,云彼丘颓然地挣脱她的手,“我能为你做什么?”角丽谯是他的劫难,自从遇见了她,他就坠入了名为角丽谯的旋涡,求不得,放不下。 角丽谯嘴角露出一个笑意,美丽不可方物:“你只要阻拦一下李门主,让他不能按时赴东海之约。” 云彼丘却摇头:“你高看我了,门主他为了给副门主报仇,他独断专行,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他是一定会去东海的。” 角丽谯伸手打开云彼丘的手掌,在他手心放了一个瓷瓶,又将他的手指合上,让他紧握住瓷瓶,语气温柔像是叮嘱对方吃饱穿暖一样:“那就让他去不成吧。” 云彼丘面色惊惧,看着瓷瓶的就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一样:“你……” 角丽谯微微一笑:“这是碧茶之毒。”她的语气带着几分哀怨,像是苦恼,又像是不得已而为之,“李门主的扬州慢是天下一等一的内功心法,不是天下第一的毒,如何能阻他片刻,别怕……” 她后退几步,重新坐到椅子上,从怀里掏出另一瓷瓶放在茶几的上,“这是解药,等他回来,你再给他服下解药就是了。” 云彼丘眼神死死盯着手里的瓷瓶,神色挣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角丽谯欣赏了他挣扎的神色片刻,起身准备离去,“还有,那一天我不希望有人来打搅我和尊上,你让四顾门的人直接去金鸳盟总坛,我会把人先撤离,你们的人只会白跑一趟,而不会有任何损失。” 她站在他的身边,倾身在他耳边呢喃:“我就这么一个心愿,你一定会帮我的,是不是?” 云彼丘抓着瓷瓶的手青筋暴起,却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来。】 这一段放完,众人却是静默无声。角丽谯的美丽再一次通过天机石展示在众人眼前,不管是哭还是笑,都美得惊心动魄。不少江湖人士扪心自问,如果她对着自己施展这等魅力,自己可能顶得住? 而且角丽谯跟笛飞声的初遇没想到这么美好,若是放在江湖大侠和善良少女身上,他们或许能成就一段令人羡慕的姻缘。 或同情或羡慕的眼神落在云彼丘身上,有些人羡慕云彼丘,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更多的人庆幸自己没有价值,不值得角丽谯关注一个眼神。 众人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角丽谯亲身魅惑,云彼丘会相信她的话吗?他会给李门主下毒吗? 他会的。 李相夷已经从天机石中云彼丘的沉默中知道了他的想法。他的军师对角丽谯百依百顺,他会为了那个妖女,对自己这个门主下手。 他自嘲一笑。云彼丘就这样轻而易举被女色所迷,他李相夷看人的眼光可真是太烂了。 离云彼丘最近的四顾门弟子已经一人一拳头将云彼丘打了个半死。李相夷看到了也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别把人打死了。天机石上的事情纵然还未发生,但是看云彼丘的态度,他对于自己会怎么做该是心中有数的。由此可见,他并不清白。 而佛白石青着脸,麻木地看着,一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一个角丽谯就让云彼丘丢了气节,丢了所有曾经坚守的东西,云彼丘啊云彼丘,你怎么这么不是个东西。佛彼白石的脸都被他一个人丢尽了。 肖紫衿勾了勾嘴角,颇有些幸灾乐祸。自从单孤刀和云彼丘暴露出来后,再也没有人关注他了。跟背叛四顾门比起来,喜欢门主的女人,挖墙脚又没有成功而已,算得了什么大事? 角丽谯紧张地看着笛飞声,试图辩解什么:“尊上,阿谯……” 可惜,笛飞声不想听,他只想听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你想拉着本尊一起死?” 角丽谯猛摇头,“不,阿谯怎么可能舍得尊上去死,这世上的人都可以去死,唯独尊上绝不能死,也绝不会死。” 笛飞声冷冷道:“那你哄骗云彼丘给李相夷下毒,是瞧不上本尊,觉得本尊不是李相夷的对手,会死在他的手上?” 在笛飞声冷淡得仿佛看死人一样的眼神中,角丽谯连忙道:“尊上武功盖世,怎么不及那李相夷。那天机石上所示尚未发生,但是阿谯太爱尊上了,因爱生忧,因爱生惧,阿谯不愿意去赌一个可能,阿谯要做便要那万无一失。” 笛飞声厌恶地转开视线,“念在事情还没有发生,角丽谯,本尊暂且饶你一命。你记住,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否则本尊必杀你。” 角丽谯捧住自己怦怦跳的心脏,小声道:“是,尊上。”这地方不能待了,得找个机会离开这里,否则一旦暴露更多的事情,便是尊上也不会放过她。角丽谯了解自己,如果机会摆在眼前,她绝对会做更多的事情。 【画面一转,又是金鸳盟。 装饰极尽奢华的房间中,角丽谯抚摸着笛飞声的衣服,眼神迷离,“尊上啊尊上,你为什么要任命十二个贱女人做你的左膀右臂,你知不知道她们多看你一眼,我就想把她们的眼睛挖出来。” “尊上,你若是知道了我送她们去死,你是不是会怪我?”她的眼神有些委屈,却又在转瞬之间变得凶狠,“可是她们不死,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得到我?” 她靠在笛飞声的衣服上,笑容甜蜜,“你想要天下第一,想要武林至尊,想要任何东西,我都可以双手奉上,只求你多看我一眼。” 画面一转,金鸳盟总坛,四顾门四虎银枪带头闯了进去,对上了十二凤带领的金鸳盟人马,双方才开始厮杀没有多久,一阵轰鸣声响起,顿时金鸳盟总坛火光冲天,怒骂声与哀嚎声此起彼伏。 角丽谯站在山巅之上,神色癫狂: “尊上,以后你的身边只有我啦,哈哈哈……” 她的身后站着她的心腹,雪公雪婆,还有很多很多人,他们皆面无表情地看着毁于一旦的金鸳盟总坛。】 四顾门广场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一阵拔剑声响起,然后就是“铮”的剑击之声。众人回头,却见是几个貌美异常的女子在围攻一个红衣丽人。 众人再定睛一看,那红衣美人不就是天机石上显示的金鸳盟圣女,角丽谯吗?金鸳盟的人也来了? 哗啦啦,众人急忙后退,给打斗的金鸳盟之人留出一块空地,生怕自己遭了池鱼之殃。 李相夷早就发现了笛飞声他们的到来,只是刚跟金鸳盟签订了和平条约,所以一直没有点破,任由他们驻足观看天机。如今他们却是自己跳了出来。 李相夷高声道:“笛盟主,既然来了,不妨到前面来坐。”话音一落,他旁边桌子坐的人就自发起身,空出一张桌子,准备给笛飞声等金鸳盟的人让座了。 笛飞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在众人打量的眼神中面不改色地走了过去。身后十二凤也收起来手中的剑,瞪了角丽谯一眼,跟在笛飞声身后走了过去。 角丽谯倒是想走,奈何被李相夷死死地盯住了,他手中的少师剑出鞘半寸,好似她只要敢踏出一步,就要亡于少师之下。 角丽谯葱白的手指放在唇边点了点,她娇媚一笑,不退反进,缓缓走到四顾门留给金鸳盟的位置上。她那一笑,有些定力不足的江湖人忍不住神魂颠倒,痴痴呆呆地看着她,完全忘了天机石上她那副送人去死的疯癫模样。 只是她到的太晚了,笛飞声身边已经坐满了人,尤其是风姿绰约,袅袅婷婷的十二凤,她们或坐或站,将笛飞声围在里面,好几个还挑衅地看了一眼角丽谯。盟主是大家的,凭什么角丽谯想要独占? 角丽谯眼神瞬间沉了几分,哼,她果然想让她们去死。可惜失去了那么好的一次机会。这天机石真是太可恶了。 四顾门的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角丽谯,尤其是在天机石上看到了自己被炸死的四顾门人,那看着角丽谯的眼神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好些人的剑已经出鞘了,只要她有一丁点儿的异动,就要她做那剑下亡魂。 “李门主,这说的好听点是天机石,说的难听点就是不知道哪里来的东西妖言惑众。它说是未来就一定会是未来了吗?没有发生的事情我可不认,英明神武的李门主总不会用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来定我的罪吧?” 角丽谯先声夺人,她走过如同一摊烂泥的云彼丘,连个眼神都没有留给他,反倒是云彼丘听到她的声音,手指动了动,却最终没敢抬头看上一眼。 李相夷看着她,冷笑一声:“角圣女请放心,我四顾门向来摆事实,讲证据。未来之事本就虚无缥缈,更何况天机石点破未来之后,上面的事情自然不会再发生。本门主不会以天机石上的事情来定任何人的罪,但若是角圣女再次犯到本门主手里,便是笛盟主也保不了你。” 角丽谯摸了摸自己的脸,娇笑着对着虎视眈眈四顾门弟子道:“你们李门主都这样说了,你们还要盯着奴家盯到什么时候?奴家知道自己长得美,但是被这么多人看着也是会害羞的。” 四顾门的人重重冷哼了一声,虽然还在盯着人,但到底收敛了许多。他们不如门主有气度,对未来之事也能风轻云淡的放过,他们恨不得将角丽谯和云彼丘活剐了。但是为了四顾门的脸面,他们哪怕是装也会装得大气。 至于以后的事情,那就手底下见真章,江湖之人,还是以武力定胜负。 第8章 第二愿8 【单孤刀站在海崖上,海风吹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眯着眼睛,一会看看东海上,金鸳盟的大船中不时划过的刀光剑影,一会看看火光冲天的金鸳盟,好似十分享受这份吵闹。 跟在单孤刀后面的是他忠实的狗腿子封磬,“恭喜主上,四顾门和金鸳盟经此一战,实力大损,往后再不值一提,很快,这江湖就该是我们万圣道一家独大了。” 单孤刀哈哈一笑:“我也没想到,计划竟然这么顺利,我只轻轻那么一推,我那好师弟就傻傻地往陷阱里面跳了。我真是没白疼他那么多年。” 封磬道:“主上计划周全,又有天助,自然是心想事成。” 单孤刀扬眉一笑,他看着金鸳盟,对着封磬道,“唉,就是可惜了金鸳盟这么一枚好棋子。我让角丽谯指使云彼丘将四顾门中李相夷的死忠带过去送死。本来并没有想要将金鸳盟一并清算的。毕竟,留着金鸳盟对我们更有好处。只要我们万圣道打着替四顾门报仇的名义,全力清剿金鸳盟,这样就能接收四顾门留下的人脉,还能得到江湖人的推崇,从而快速壮大万圣道。” 他叹息一声,“没想到角丽谯这么疯,笛飞声的心腹跟四顾门的人一起葬身火海,只留下她自己的人了,倒是不好再动手,万圣道崛起还得等待时机。角丽谯可真是不听话。” 单孤刀的心狠手辣封磬不是第一次领教,他的额头流下冷汗:“主上,可要对角丽谯动手?” “算了,咱们南胤本来人就不多,留着她还有用。”单孤刀揉了揉额角,角丽谯虽然不听话,但她是真的好用啊。裙下之臣无数,这江湖哪里没有她的人。 “那笛飞声也是一代枭雄,没想到偌大的一个金鸳盟,就被一个角丽谯给毁了。封磬,以后防着那个女人一点,我可不想万圣道也毁在她的手上。” “是,主上。”】 李相夷扯了扯嘴角。所以,如果没有这天机石,那他就会完全落入单孤刀的阴谋,为了替他报仇,找上金鸳盟,跟笛飞声决战东海,而四顾门的兄弟也会枉死在金鸳盟总坛。 就这样还不够,单孤刀还准备再吃一波四顾门的福利,想要他的万圣道踩着四顾门和金鸳盟站起来。 难不成单孤刀当真是这样卑鄙无耻,恶毒至极的人吗?他以前居然无比地相信单孤刀,李相夷眼中升起一团火气。如果真的如此,那他就是识人不明,轻信他人。好在如今的他还有机会去确认,去改正,去挽回。 漆木山和芩婆对视一眼,皆是诧异。单孤刀怎么会跟南胤扯上关系?难道不应该是相夷吗? “南胤,难道是百年前被灭的南胤小国?”李相夷第一次听到南胤两个字,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师父师娘,“师父师娘,你们可有听过南胤之事,师兄跟南胤有何联系?” 单孤刀要做的事情明显不是什么好事,这个时候暴露出李相夷的身世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漆木山丝毫不慌,只道:“我捡到你们两个的时候,他正发着烧,醒来以后忘记了前尘往事,单孤刀的名字还是你告诉我们的。我对他之前的事情不太清楚,或许是他记起了之前的事情了吧。” 李相夷又转向角丽谯和封磬,封磬正低着头将自己蜷成一团,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而角丽谯意味不明地看着他,好似在等着他提出交换的筹码。 李相夷瞬间转回了视线,他觉得与其听他们两个胡说八道,不如看天机石怎么说。他相信天机石会一点一点将单孤刀等人扒得一干二净的。 【草木青翠,山峦迭起,风景秀丽,空气清新。 这里是云隐山。 单孤刀一步一个脚印走上去,他脸上的便表情有些怀念,有些思恋。直到走到云居阁的时候,他脸上的神色已经成了焦急。 他绕过院子,直奔漆木山闭关的地方,在门外高声道,“师父,怎么办,相夷跟金鸳盟的笛飞声在东海大战,四顾门兄弟尽皆战死,相夷被金鸳盟围困,生死一线,怕是要不好了,师父……” 单孤刀还来不及说更多的消息,那扇紧闭的房门瞬间打开了,漆木山颓败的脸色出现在他面前,他焦急道:“你说什么,相夷,相夷他怎么样了?” 单孤刀伸手扶住漆木山,他的眼神在漆木山看不到的地方有一瞬间的阴狠,然后转瞬之间就变成了担忧,“师父,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在闭关。您受伤了,赶紧坐下调息。” 闭关到关键时候却被打搅,以至于走火入魔,内力反噬的漆木山却不肯坐下休息,他抓着单孤刀的手臂,强硬道:“你快说,相夷究竟怎么样了?” 单孤刀神色游移,显得格外为难,但是在漆木山严厉的目光中,他咬了咬牙道,还是道:“相夷中了计,被金鸳盟围困东海,生死不明。” 漆木山瞬间站了起来,就想要冲出门去,只是气息不稳,一步迈出,身形晃了晃,差点跌倒在地,他推了推单孤刀,道:“你去救他,一定要把你师弟带回来。” 单孤刀在他身后咬牙切齿,说出的话却是:“师父,徒弟这就去,这就去。”他做势要走,却在瞬间被漆木山拉住了。 “等等。”漆木山因为走火入魔而显得通红的眼睛盯着他,然后手一抬,却是瞬间点住了他的穴道,他在单孤刀肩膀上一拍,让他坐下,然后他自己坐在单孤刀身后,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 单孤刀眼中凶光毕露,他暗中积蓄内力,想要一把冲破穴道,口中却道,“师父,师父,您这是在做什么?我要赶紧去救师弟啊。” 漆木山道:“莫说话,孤刀,我现在要将毕生功力传给你,你一定要去救相夷。” 单孤刀脸上浮现狂喜,随即就是深深的嫉恨,又是李相夷,为了李相夷,师父他连命都不要了。他放松了心神,做好了接受漆木山内力的准备,嘴上却还在嚷嚷着:“师父,不要啊,您受伤了,若是再没了内力,您就要油尽灯枯了。” 漆木山却没有理会,铁了心要将自己的内力传给单孤刀,就为了让他去东海救自己的小徒弟。 等他一身功力尽失,临死之前漆木山还在念叨着,“去救相夷,一定要去救相夷。” 只是漆木山的一片爱徒之心,却注定要被辜负。他没有看到单孤刀看着他的冷漠的眼神以及对于他一心只惦记李相夷的嫉妒和不甘。 单孤刀慢悠悠地走出云居阁,而他身后是死不瞑目的漆木山。】 “单孤刀!!!”眼看到师父为了自己,将毕生功力传给狼心狗肺的单孤刀,李相夷暴怒,一身内力席卷而出,威势迫人,压的身边的人瑟瑟发抖。 笛飞声倒是眼前一亮。李相夷不愧是天下第一,跟万人册上那些水分十足的所谓高手不一样。可惜他再怎么不拘小节,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找李相夷的不痛快。 “相夷。”漆木山及时喊了他一声。这才让李相夷清醒过来,“师父还在,师父没事。” 李相夷回头看着漆木山,眼神湿漉漉的,像是小狗找到家一样,“师父,您以后别只想着我,谁说的您都不要信,顾好自己就行。” 漆木山拍了拍他的肩膀,“臭小子,你还管起师父我了,单孤刀的真面目我现在知道了。以后绝不会上当受骗了。” 芩婆也在一旁道:“相夷,你放心,我看着他,不会让他有事的。”如果说之前对于单孤刀还有一分不舍,那么看到他欺师灭祖的举动,芩婆对他再无一丝容忍。 李相夷惊喜地看着芩婆:“师娘,您的意思是?”师父师娘年轻的时候置气,到了如今也是分居两个山头,师娘的意思是以后会一起? 芩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我跟你师父一道,我得看着他,省得他又被人骗。” 几句话就被他们给安排好了,漆木山却不敢反对,只能不爽地喝了一口酒。 芩婆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年轻的时候两人都是心高气傲的,谁也不肯低头,后来分居两个山头,这么多年也是习惯了,就没有想着要去改变。可是天机石展示了漆木山的死亡,芩婆却难受得想要哭,她还是舍不得他。所以,还是活着的时候多看几眼吧。 李相夷看着师父师娘之间的气氛,他突然之间又高兴了起来。单孤刀欺师灭祖,狼心狗肺,却在无意之间促成了师父师娘的和解,鉴于此,若一切为真,他也可以考虑让单孤刀死的痛快一点。 【单孤刀从山上下来,路上远远看到了芩婆从山下上来,他赶紧藏到了一边,目光注视着芩婆的离去。 他一直觉得漆木山偏心小徒弟李相夷,但是师娘芩婆是一手将他带大的人,他对于芩婆的感情比对漆木山更复杂。 单孤刀一直到看不到芩婆的背影,这才继续下山而去。在山脚碰到了正要上山的封磬。 封磬神色激动,好似有什么大喜事一样:“主上,大喜啊,属下从角丽谯那里得到消息,云彼丘给李相夷下了碧茶之毒,东海那边传来消息,李相夷跟笛飞声同归于尽,落入东海。这次,李相夷必死无疑。” 单孤刀却没有如同封磬想象那样高兴,他铁青着一张脸,抓着封磬的胳膊,恶狠狠道:“你说什么?角丽谯给李相夷下了碧茶之毒?他跟笛飞声同归于尽了,消息确实吗?” 封磬惊疑不定地看着单孤刀不善的神色,难不成主上不想要李相夷死,这个时候记起了师兄弟情谊? 只是如今已经成了既定的事情,封磬苦笑道:“消息已经得到了角丽谯的确认。金鸳盟船毁人亡,如今她疯了一样在东海沿线打捞笛飞声。而李相夷中了碧茶之毒,又一人独战金鸳盟两艘大船,绝无身还的可能。” 单孤刀简直要气疯了:“谁让角丽谯给李相夷下碧茶之毒的,她为什么又擅作主张?” 封磬唯唯诺诺道:“她应该是怕笛飞声不敌李相夷,以至于死在李相夷手里,这才对他下了毒。主上,您不想要李相夷死吗?” “我要他死,但不是在这个时候死。”单孤刀眼神愤恨,好似掩藏了无数的怒火与不甘,“我要他身败名裂,带着害死师兄,累死师父的名声去死,我要他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而亡。”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带着最好的名声去死,十年二十年后依旧被世人传颂。 封磬大受震惊,原来单孤刀如此恨李相夷吗,恨到想让他遗臭万年?他喃喃道:“可是如今李相夷已经死了。” 李相夷是为了给师兄报仇,跟笛飞声同归于尽而亡。金鸳盟是什么名声,四顾门是什么名声,这种情况下给他泼脏水也没人信啊。 单孤刀咬着牙:“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该死的云彼丘,该死的角丽谯,该死的笛飞声。“留一队人马在云隐山,保护我师娘安全。”李相夷名满江湖,仇家也遍布江湖,他死了,他的仇人说不定会来找云隐山的麻烦。 最重要的是,若是李相夷没死,他一定会回到云隐山的。四顾门有人背叛了李相夷,他不一定会回去四顾门,但是云隐山他一定会回来。 封磬觑着他的脸色,小心道:“主上,这样是不是会暴露我们的存在?” 单孤刀摆摆手道:“万不得已暴露了自己,就说是李相夷的崇拜者,自发前来保护云隐山的安危。总之,跟我们无关。”】 李相夷简直要被单孤刀给气笑了。这人真是连死后的名声都给他安排好了,还怪他死的不是时候,简直可笑至极。 漆木山瞪着天机石上的单孤刀,听到李相夷的死讯比看到自己身死还让他难受。单孤刀这个讨债鬼,把他养这么大,还养出仇来了。害死师父,害死师弟,简直不知所谓。不过他对芩娘倒是不错,是因为被芩娘养大的吗? 有李相夷的狂热粉站出来:“李门主死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李门主绝不会死,就算金鸳盟的人都死光了,李门主也不可能死。” 他的话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同:“对,绝对不可能。李门主的扬州慢至阳至纯,那什么碧茶之毒,不可能毒死李门主。” 提到碧茶之毒,跟死狗一样的云彼丘又被人揍了一顿,角丽谯更是被人用目光剐了一遍又一遍。 药魔没有来,笛飞声只能问一旁刚回来复命的无颜,“无颜,碧茶之毒可有解药?” 无颜行了个礼:“尊上,属下只听闻中碧茶之毒的人,将于一月之内骨节溃烂,皮肉脱落而亡,至于解药之事,不曾听药魔提起,想来是并未完成。” 笛飞声道:“回去让药魔尽快研究出解药。” “是,尊上。” 完全不知道尊上对自己期望过高的药魔即将迎来一个艰巨的任务。 第9章 第二愿9 【云彼丘一脸失魂落魄的在东海边游荡。 随后赶到的纪汉佛脸色狰狞地怒视着云彼丘:“你让门主独战金鸳盟,跟笛飞声同归于尽,你把四顾门兄弟引到埋了雷火弹的金鸳盟总坛,让四顾门兄弟死伤惨重,云彼丘,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白江鹑一边拦着纪汉佛,一边和稀泥:“怎么会是故意的呢,彼丘也是没想到金鸳盟的人那么狡诈,居然在自己的总坛埋火药,这是谁都想不到的,是吧,彼丘?” 纪汉佛绕过他,上前提着云彼丘的衣领,声音嘶哑:“你是四顾门的军师,在四顾门中除了门主,人员调动安排都是你负责的,不是你的错,是谁的错,云彼丘,你还有什么话说?” 云彼丘被他提着衣领,双目无神,只在嘴里重复几句话:“我有罪,我该死。” “老大,松手,快松手,你要勒死他了。”白江鹑安抚暴怒的纪汉佛,将他拉开,没人拽着的云彼丘摔倒在地上,像是一摊烂泥。白江鹑又回头对着云彼丘道,“彼丘,你快说句话啊。” 云彼丘抬头,眼神似笑非哭,他癫狂道:“她骗了我,骗了我,她明明说要去东海跟笛飞声同归于尽,让我拦下门主,不要让他去东海,她说金鸳盟总坛没有人的,他们都撤走了的,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谁,你嘴里说的那个人是谁?”纪汉佛一把上前,抓住云彼丘的肩膀,眼神中陡然爆发出可怕的火光,他一双手几乎要将云彼丘的肩膀给捏碎了,“快说,你嘴里骗了你的那个人是谁?” 就连白江鹑都忍不住惊愕地看着云彼丘,本以为只是指挥失误,没想到这里面还真的有别的事情啊。 云彼丘还在发疯:“为什么要骗我,骗我……” 看他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纪汉佛重重打了他一个耳光,眼神可怕的看着他:“清醒了吗?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云彼丘跌坐在海滩上,捂着脸呜呜哭泣:“是……角丽谯……” 话音一落,他就被纪汉佛一脚踹了出去,“金鸳盟的妖女,你竟然跟角丽谯有染?”把人踹出去之后,他又追了上去,掐着云彼丘的脖子,“你凭什么阻拦门主,你做了什么?” 云彼丘被掐着脖子,脸色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白江鹑叹息一声,上前掰开纪汉佛的手,“老大,你这样掐着他的脖子,他没法说啊。” 手指被白江鹑一根根掰开,纪汉佛像是扔垃圾一样把云彼丘扔到地上。 云彼丘咳嗽两声,重重吸了一口气,在纪汉佛和白江鹑看死人一样的目光中木然道:“我给门主下了毒……” 纪汉佛又上去踹了他一脚:“你利用门主对你的信任,你给他下了毒?云彼丘,你该死。” 白江鹑喃喃自语,也不知是在安慰别人,还是在安慰自己:“门主的扬州慢至阳至纯,能炼化各种剧毒,他没事的。” 云彼丘却是突然放声大哭:“我给他下的是碧茶之毒……我有解药的。”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哆哆嗦嗦道,“我有解药的……可是我找不到门主了……” 话音未落,云彼丘只觉得胸口剧痛,手中装着所谓“解药”的瓷瓶“啪”地一声落在地上,他无力地垂下头去,最后看到的是白江鹑的剑插在了他的胸口上。 原来就是那一瞬间,听到云彼丘的狡辩之词,纪汉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带着杀死对方的决心,手中的剑刺了出去。 魂飞天外的白江鹑被长剑的寒光晃了眼,他下意识地出手格挡了一下,将纪汉佛的长剑给打偏了。 回过神来的他思及云彼丘犯下的错,怒从心头起,他反手将自己的剑插入了云彼丘的胸膛。老好人发起怒来,也是很可怕的。 “你给我去死!!!”】 “好!!!” 众人起哄,为刺向云彼丘的那一剑大声叫好。这天机石播放以来,四顾门被各种算计,大家都憋屈得很,好不容易看到有人捅了云彼丘那个叛徒一剑,都拍桌子叫好。 有人叫好,有人惋惜,“可惜,白江鹑手抖了一下,剑锋偏了一寸,否则定叫他当场毙命。”谁也不知道他那个时候是故意偏了一寸,还是真的手抖了一下。 也有人发出疑问:“你说这一剑之下,云彼丘死了吗?” “肯定死了吧?总不会还活着吧?难不成都这样了,佛白石还要让他活着?” 打量的神色转移到佛白石身上,三人面色毫无波澜,好像已经魂游天外了。云彼丘居然真的做了,他真的听角丽谯的话,去给门主下了毒,还送四顾门的弟子去金鸳盟送死。这等祸害,这等祸害,为什么是他们的结义兄弟? 众人再次对云彼丘怒目而视,就要冲上去再给他一顿打。李相夷赶紧阻止了他们,云彼丘已经半死不活了,再打下去就真的没命了。 他对着纪汉佛道:“汉佛,把他带下去,押入一百八十八牢,择日再审。”还是关起来好,省得被人打死了。 “是,门主。”纪汉佛起身拱手,将人拖了下去,跟他一起的还有四顾门的其他弟子。对于他们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眼神碰撞,李相夷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石水比其他人早一步回到四顾门,仍旧一身狼狈来不及梳洗。她看到被抬回来的云彼丘,脸色铁青的纪汉佛以及同样不好看的白江鹑,“这是怎么了,你们路上碰到金鸳盟的人了?这受了伤怎么也不包扎一下?” 纪汉佛拦着石水,不让她去处理云彼丘的伤,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冷意,“别理他,这都是他应得的。活下来说明他命不该绝,活不下来说明他本该如此。” 石水一愣,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纪汉佛:“什么意思?” 纪汉佛撇过头去,羞于启口。石水又看向白江鹑,他也转过头,不想说。石水大怒,“你们都不说是不是,我把云彼丘弄醒了问。”这要不云彼丘做了什么让人无法容忍的事情,这两人不可能这样对他。 说完她就要上前去把人摇醒,白江鹑赶紧将人拦住,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其他人,这才低着着头,小声将事情都给她说了一遍。 石水的剑瞬间出鞘,“我杀了他。”原来四顾门兄弟的死,门主的遭遇都是因为他,因为他贪图美色,跟妖女有勾连,所以才造成这样惨烈的后果。 最后还是白江鹑拦了下来,“他也是受了角丽谯的蛊惑,那妖女的画皮媚术,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抵挡的?”他叹息一声,怒其不争地看着人事不知的云彼丘,“我已经刺了他一剑,是生是死就看天意吧。” “你们就打算这样放过他了?凭什么,门主生死未卜,四顾门兄弟死伤惨重,凭什么他还有机会活着?他就应该去死,去底下跟兄弟们赔罪。” 石水剑被白江鹑夺了,手上的鞭子瞬间甩了出去,结结实实打在云彼丘身上,原本昏迷不醒的人吐了一口血,却是醒不过来。她还要继续下手,结果纪汉佛起身喝道,“够了,石水,如今的四顾门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可他该死。”石水手中握着鞭子,眼神死死地盯着云彼丘。 纪汉佛叹息一声,好似被什么压在身上,脊背都弯了几分,“我们也有错。我们没有察觉到他被角丽谯蛊惑了,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 他一掌打在自己的右手,只听得一声咔嚓的脆响,他的手却是折了:“是我这个做大哥的错,如果你要杀他,连我一起杀了吧。” “老大,你干什么?”白江鹑连忙上前,给他正骨,“比丘犯的错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无需如此。” 石水看了一眼纪汉佛,又看了一眼白江鹑,最后看了一眼躺着的云彼丘,她红着眼睛冲了出去。显然不知道去哪里发泄去了。 石水走后,房间外的阴暗处露出面无表情的肖紫矜。 “碧茶之毒……”原来如此,难怪李相夷回不来了。 肖紫矜离开云彼丘的院子,就直奔乔婉娩的院子,在路上的时候,他的嘴角始终带着笑意,脚步轻快,显见心情十分愉悦,只是到了乔婉娩院子外面,他立刻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一脚踏入乔婉娩的院子,却依旧只能看到她的睡颜,“婉娩一直没有醒过来吗?” 站在一旁侍女摇摇头,“自从传回门主葬身东海的消息,小姐就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没有醒转。” 肖紫矜坐在乔婉娩的床边,看着昏迷的她叹息一声:“婉娩,你快醒过来吧,相夷若是在天有灵,他也一定不愿意看到你这样痛苦的。” 好似听到了什么刺激到她的东西,乔婉娩眼皮子抖了一下,却挣扎着醒不过来。】 纪汉佛和白江鹑怒上心头的时候是真的想要刺死云彼丘,如果不是白江鹑最后看到云彼丘心如死灰的眼神,手抖了一下,云彼丘大概那个时候就死了。 只是冷静下来以后,他们还是对云彼丘有几分情谊,觉得他是受到了妖女的蛊惑,所以才犯下大错,纪汉佛宁可自断一臂,也不让石水下手。 “门主,属下该死。”把云彼丘送入大牢的纪汉佛跪了下去,跟他一起跪下去的还有有白江鹑和石水。他们明知道云彼丘犯下大错,却依然没有直接把人弄死,这就是大错。 李相夷语气平淡道:“起来吧。”佛白石的罪在于包庇之罪,如今云彼丘不会再犯同样的错,如果非要以未发生的事情治他们的罪,倒显得无理了。 他一直都知道佛彼白石的感情很好,就像他跟单孤刀的师兄弟情谊一样。恐怕在佛彼白石心中,云彼丘也是受了妖女的蛊惑才犯下大错,并非出于本心。 纪汉佛抬头看了一眼李相夷,却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的背影巍峨如山。因为是未发生的事情,门主或许很大度,只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门主那样的容人之量。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兄弟虎视眈眈的眼神,心中苦笑一声。他们佛彼白石在江湖上的名声算是没了,他们怕是要提早退隐了。 【东海沿岸,角丽谯的手下被全部派出去找人,海边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金鸳盟的船只。 角丽谯暴怒:“找不到尊上,你们全部不用回来了。” 从早上找到晚上,又从晚上找到第二天凌晨,角丽谯脸上的神色越发恐怖,每一个过来跟她汇报的人都会被她迁怒暴打一顿。 期间他们找到了大船被击沉后还活着的金鸳盟其他幸存者。角丽谯却把他们都杀了,“我的尊上生死未卜,其他人凭什么活着?” 金鸳盟很快就会迎来正道的清剿,但圣女却大张旗鼓在海边捞人,目标太明显了。她身旁的雪公雪婆神色焦急,却完全不敢进言。地上那还未干的血迹表明了惹怒圣女的下场,他们两个只能寄希望于尽快找到尊上,然后心满意足的圣女就可以撤退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突然有人大叫道:“找到了,找到了,圣女,是尊上,尊上在这里。” 角丽谯大喜过望,瞬间冲了过去,她拨开人群,果然看到了昏迷不醒的笛飞声。她跪在笛飞声身边,用手帕一点一点擦去笛飞声脸上的海水,柔情万分地喊了两声:“尊上,尊上……” 笛飞声没有回应,角丽谯小心翼翼地地摸上笛飞声的脖子,发现手下的脉络还在跳动,她提起的心瞬间放了下去,欢喜异常。 她趴在笛飞声的心口,听着他微弱的心跳声,“尊上,阿谯就知道您没那么容易死的,您还没有爱上我,没有成为我的夫君,怎么能离开我呢。” 这时候金鸳盟的人又打捞到了一个幸存者,上前禀报,“圣女,我们还找到无颜侍卫,怎么处置?” 角丽谯找到了笛飞声,心情正好,“杀……算了,留着吧,怎么说也是尊上的贴身侍卫,找个人给他看伤,等尊上醒来看到他一定会开心的。” 她伸手理了理笛飞声的衣服,喜笑颜开:“所有人都撤回来,我们走。” 她不假人手,亲自抱起人高马大的笛飞声,健步如飞,一点不像平日里的娇柔模样,她一边走,一边大叫:“药魔呢,药魔死哪去了,让他快点滚过来。” 金鸳盟的人走的很快,原本热闹的东海沿岸在他们走后变得安静无比,只余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空旷悠远。】 东海沿岸全部都是金鸳盟打捞笛飞声的船只,四顾门的人哪里去了?佛白石还有肖紫矜不都还活着呢,怎么没人打捞李门主? 四顾门中死寂一片,江湖其他门派的人也是噤若寒蝉。这角丽谯疯归疯,但她对笛飞声倒是真心实意,虽然她的爱十分扭曲可怕。 反观四顾门,说起来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侠,但李门主的安危,怎么就没一个人放在心上呢? 这样对比起来,李门主有些可怜啊。当然众人只敢在心里想,这种念头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桃清打了一个哈欠,她如今还小,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她要去睡觉了,她让系统在屏幕上打上了几个字。 【未完待续,明日同一时间,我们不见不散。】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很晚了,只是这个夜晚,群情激愤之下,也不知道有几人能睡得着。 第10章 第二愿10 天机石上的机缘暂时没有了。 但是这个夜晚是很多人的不眠之夜。单孤刀走得果断,所以四顾门的人这会找不到他,只能连夜下了抓人的公告。 天机石播放一结束,四顾门的门人如狼似虎地冲进了单孤刀的房间,以掘地三尺的态度将他房间翻了个遍,从中找出了很多他图谋不轨的证据,比如跟封磬的通信,比如跟南胤相关的各种东西。 李相夷下令连夜盘问单孤刀在四顾门的亲信,包括四虎银枪在内的所有人。有问题的关押,没问题的照旧。 获得同等待遇的还有云彼丘。从他房间中找出了角丽谯的手帕,天机石放过的那个。还有角丽谯写给他的信件,询问四顾门机关阵法和人员的部署。 众人这才知道为什么角丽谯可以在四顾门来去自如,而不惊动任何人。云彼丘果然是好样的。 虽然给门主下毒,出卖门内兄弟这两件事情还没有发生,但勾结角丽谯出卖四顾门情报的事情却是已经发生了的,他跑不掉。 金鸳盟中的事情倒是简单,角丽谯谋害十二凤以及笛飞声其他心腹的事情还没有发生,笛飞声并没有处理角丽谯,但可以预见,未来角丽谯肯定会受到金鸳盟其他人的排挤,盟中争权夺利肯定会更热闹。 其他门派没有涉及到,就看了个热闹。只不过他们知道了,这天机石落在四顾门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它讲的都是李门主的事情,所以它应该是为了李门主而来。 可以预见,天机石的未来必然也是围绕着李门主展开。只希望天机石在讲述李门主的时候,可以顺带展示一点其他门派的事情。比如像金鸳盟那样,能提示自己门派中的问题也行。 桃清从空间里睡了一觉出来,翻去四顾门厨房偷了一碗馄饨,一笼包子当早饭吃。最近四顾门客人太多,厨房是从早忙到晚,不带歇息的。负责伙食的管事还从山下招了不少人过来帮忙,才能勉强应付那么多的客人。厨房里少了点什么的的,真的没空注意了。 她还找一个没人会去的地方,小青峰后面相思梨花阵中吃早饭。因为阵法的缘故,这里的梨花好像一年四季都有开放,特别好看。 只是今日好像不止她一个客人。角丽谯不知道为什么跑到这里,难不成是来劫狱,准备捞一把云彼丘?好像是听说云彼丘被关入了天字牢。只不过,他们的感情有这么深吗? 但角丽谯只在阵外转了一下就离开了,并没有深入,这倒是让桃清感觉奇怪了。她啃了一口包子,眯着眼睛看着角丽谯离去。 或者是为了封磬而来?单孤刀自己不敢在四顾门停留,但是让角丽谯来看一看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单孤刀刚准备跟四顾门彻底撕扯开来,而在这之前,万圣道一直是封磬在经营。单孤刀对万圣道的掌控并不强,若是没了封磬,万圣道的人认不认他都是个问题。 角丽谯离去后不久,又一个红色的身影走了过来。桃清定睛看去,原来是李相夷。难不成他是察觉到了角丽谯的踪迹跟踪过来的? 桃清动也不敢动,生怕被李相夷察觉到了,然后被少师砍一剑。李相夷什么也不做,就那样背着剑,直挺挺地杵在那里,像是在等什么人。 十年后的李莲花就不会做这样好看却费力的事情,他大概会找一棵大树倚靠或者找一块石头坐下,然后慢悠悠等人。 有李莲花那样知情识趣,温柔体贴的人做伴侣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因为他总是能恰到好处让人感受到温暖和快乐。 桃清笑了笑,神色有些怀念。可惜李相夷不是李莲花,他也不会成为李莲花。 等看到乔婉娩的时候,她就知道李相夷等的人到了。李相夷不是为了角丽谯而来,他是跟乔婉娩约好了在这里见面。 乔婉娩垂眸,情绪低落:“我的信……” 李相夷看着她,压抑着眼底的情绪,“我看了,阿娩,是我负你。你想要离开不是你的错。” 乔婉娩低头啜泣:“我只是太累了,相夷,我太累了……” 李相夷伸手想要安慰她,却发现自己没了立场,他抬了抬头,眼中有水光涌动:“让你觉得累是我的过错。阿娩,一辈子很长,你该找一个让你觉得安心的人一起度过。” 而不是他这样,让她伤心难过,让她疲惫不堪的人。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未婚夫,阿娩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乔婉娩神色黯然,眼中悲伤又失落。她经历了李相夷这样令所有人黯然失色的少年,又怎么可能轻易爱上别人。 甚至她都搞不清楚,送出那封信到底是真的想要离开,还对李相夷的试探,想要他开口挽留他,退一步哄哄她。 但是在这个她分手的意图已经人尽皆知的情况下,她便是想要反悔都来不及了,因为覆水难收。更何况李相夷并没有挽留,而是选择了成全她的离去。 也是,李相夷何等骄傲,他无法容忍背叛,自然不会挽留生了退意的她。乔婉娩失魂落魄地走了。 桃清啧啧两声,他们两个大概是真的不合适。乔婉娩喜欢陪伴,就不应该爱上一个心里有天下的男人。 婚姻中,永远不要期望另一个人会为了自己改变。成年人的世界只有选择,没有改造。与其指望另一半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改造,不如一开始就选择一个合心意的对象。 真是个傻姑娘,认识的时候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成为那个例外,可以让对方为自己而改变?如果一开始喜欢的是对方心怀天下的大义,那何必去要他改变呢? 嗯,不对,有杀气。 桃清腰间软剑瞬间出了鞘,因为速度够快,堪堪挡住斜刺过来的少师剑。一剑过后,她身影爆退,落在另一个棵大树上,她扶着树干站好,阴阳怪气道:“李门主,暗中偷袭可不是君子所为。” “难道暗中偷窥就是君子所为?”李相夷神色愠怒,反唇相讥,看她轻松格挡方才的一剑,他剑锋一转,再出一剑。 李相夷的剑又快又狠辣,桃清极速后退,她感觉恼羞成怒的李相夷想要杀人灭口,她一边退一边解释:“我又不是君子。再说了,我在这里赏花,是你们自己跑到我眼皮子底下来的。你怎么好意思倒打一耙,怪起我来了?我也不知道李门主会来这里啊。只是没来得及离开而已,又不是我要看的。” 李相夷在看到对象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已经克制了自己的情绪。以大欺小的事情是李相夷不屑去做的。 只是这人年纪不大,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好听,他冷笑一声:“小丫头武功不差,嘴皮子也利索。不过,你是谁家的弟子?” 桃清眯着眼睛看他。李相夷跟李莲花明明是一个人,却割裂地像是两个人,性情上竟然毫无共同之处。她在他身上看不到一点属于李莲花的特性。 李相夷扬了扬眉,“不说?难不成你不是四顾门请来的客人,而是混进来的小贼?”再怎么严密防守,还是会有一些不请自来的客人,想要一睹能够预测未来的机缘。只要没有作奸犯科,李相夷是懒得去管的。 只是撞到他手里就不一样,看桃清不说话的模样,他道:“难不成我说对了?你真是不请自来的小毛贼?敢闯四顾门,你胆子很大。”他的少师剑再次出鞘,“抓到你就会说了吧。” 他一夜之间经历了来自最亲近人的背叛,他心中恨极,却又因为那些只是可能的“未来”,所以不能杀了他们,不然失了风度不说,还会落个千夫所指的地步。他心中本就憋了一团火,这人主动撞到他的剑锋之下,是她运气不好。 李相夷的剑很快,快到桃清还没有找好借口,就得先接他的剑。果然自己的运气一如既往地差啊,正好撞上了对方心情不爽快的时候,然后莫名其妙成了出气筒。 不讲道理的李相夷真是令人头疼啊。桃清看着他冷酷无情的俊脸,以及微红的眼尾,她的心中陡然冒出了一点对于小孩的慈爱之心。 既然不爽快,那就认真打一架吧。 桃清不再逃跑,而是手执软剑,迎了上去。“听说李门主十五岁已经是天下第一了,我今天正好也是十五岁,今日就让我讨教一番天下第一的实力。” 刹那间梨花飞舞,剑影纷纷。 她手中的剑快如闪电,银光乍现,瞬间划过空气,带起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只是快不过李相夷的剑,好在她的剑法灵动多变,又对相夷太剑太过于熟悉,所以她手中长剑在少师的压制下,依旧游刃有余。 十五岁武功未大成的她应付起二十岁未出全力的李相夷倒也不算太难看。 一时之间竟然不分上下。 李相夷有些诧异,他虽然没有出全力,但这人能在他的剑下支撑这么久也是很值得肯定了。这江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么令人惊艳的人了。 他赞叹道:“你很不错。” 桃清回了一句:“天下第一名不虚传,不打了,我认输。” 李相夷脚步一顿,诧异看着她。还没有分出胜负,怎么这么无赖? 桃清好似脱力了一般倚靠在一棵梨花树下,她冲着李相夷笑了一下,然后一掌拍在梨树上。伴随着纷纷扬扬的梨花飘落,相思梨花阵启动,阵型变换之间,她人已经不见了。 她对于相思梨花阵的几种变化,生门、死门都掌握得一清二楚,甚至后来他们还研究出了更多的阵型变化,所以想要动手改造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李相夷气急反笑,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用他的阵法对付他,简直是做梦。只是,他被漫天的梨花挡住了视线片刻,不过几息的时间,等他从阵中出来的时候,居然真的失去了她的踪迹。李相夷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是有点本事的。 不过不要紧,只要她还在四顾门,他不信抓不到人。 相思梨花阵的阵法被启动了,自然惊动了其他人,只是四顾门的弟子到的时候,只看到他们门主一人站在阵中。 有人试探性地问道:“门主,有人强闯阵法?” 李相夷摆摆手:“没有,只是这阵法需要改一下。我亲自动手修改,你们无需理会。”李相夷说这话也不算是假的,云彼丘不知道跟角丽谯透露了多少,安全起见,四顾门的所有阵法机关都需要修改一下。 四顾门就跟个筛子一样,单孤刀也好,云彼丘也好,他们对于门中的各种布置都知之甚详。所以都得改,只是工程很大,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更何况,刚才一个陌生人对于相思梨花阵都透露了一股了解,轻而易举用他的阵法困住他,难不成他亲自设下的阵法当真这般弱,这般容易被人看破?李相夷有些怀疑人生。 李相夷要改动的布置太多,要审问的人也很多,所以他压根没有时间去抓桃清,这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桃清乐得清闲,在四顾门四处溜达。这可是全盛时期的四顾门,不是她那个遗址故居。来来往往,门人弟子无数,四顾门的强大与辉煌可见不一般。 可惜,李莲花看不见了。对她而言不过是眼睛一闭一睁就来到了新世界,可上辈子的故人却只停留在故事里了。 这是任务者的宿命。 当然每个世界过后也可以清除记忆和情感,只是她不愿意那么做而已。清除了记忆的自己还是自己吗?一个人难道不是靠着无数的记忆组合而成的吗? 我之所以是我,是因为过去的经历成就了现在的我。 只是同位面的任务就有点麻烦。因为曾经最熟悉的人成了陌生人。相同的世界,一样的任务对象,容易造成记忆的错位,让她恍惚以为还停留在上个世界。 桃清晃了晃脑袋,有些意兴阑珊地坐在树干上。 “怎么了?你人不大,想的事情还挺多的?” 李相夷的声音突然在桃清耳边响起,吓得她差点从树上掉下去。她倏地转过头去,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树下的李相夷,神色有些不好:“李门主,你什么时候来的,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 桃清心中十分不悦,她怎么回事?怎么会让人近身了都不知道,是太熟悉他的气息了,还是刚到这个世界没有进入状态,亦或者上辈子在李莲花身边过得太安逸了,导致警惕心不够? 李相夷远远地就看到了挂在枝头的粉色身影,定睛一看,果然是那个剑法还不错的后辈。 对于优秀的后辈,他其实是有几分欣赏的,只不过她跑得太快了,没抓住人。 如今看到了,自然要过来打个招呼,谁知道那人好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两耳不闻窗外事。而且,他走近的时候发现她好像特别悲伤,眼神中都透露着一股沧桑,不是,这人才几岁,怎么就好像充满了故事一样?李相夷看着她的神色有几分古怪,忍不住出声打断他。 李相夷一点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直言道:“那是你眼神不好,本门主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一会了,只是你没有看见而已。”他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里都没看见,这人的眼神是有多不好? 桃清磨牙:“是,是我眼神不好,还请李门主宽宏大量,别跟我一个小姑娘计较。” 李相夷看着她的周围,好像都跟她不熟悉,考虑到她年纪小,便好心地邀请她去前面坐,“你真是一个人混进来的?要不要到前面坐坐,位置更好一点。” 桃清跟见鬼了一样看着他,李相夷是这么热情的一个人吗?不是说是冷酷傲慢的吗?“不,不用了,多谢李门主。”她不想万众瞩目,只想低调做人。 李相夷也就是随口一说,看她拒绝了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理了理衣袖,步子轻快地走到了最前方的位置上。 这一次的座位倒是跟之前差了很多,最佳观赏位置还是主人家的,只是之前满满的一桌人,如今只剩下李相夷,漆木山和芩婆。还有金鸳盟的笛飞声凑了一桌。 石水和乔婉娩坐在旁边一桌,纪汉佛和白江鹑坐得远远的,肖紫衿更是坐在角落里,恨不得将自己藏入没人看到的地方。还有那些心中有自知之明的,都不敢坐在太中间的位置,就怕天机石暴露了什么,给自己来一个万人瞩目。 因为单孤刀暴露了南胤之事,监察司的人这次多了好些人,还带着笔墨纸砚,好似是要把事情记下来,送到宫里去给贵人看。 第11章 第二愿11 【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几尺高的水花,海水涌到岸边,轻轻抚摸着细软的沙滩。 礁石旁边躺着一个受了重伤的白衣少年。日光晒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睑颤了颤,悠悠醒了过来。 他坐在沙滩上,半天起不来身,他就看着海浪不停的翻滚,看到海鸟在自由飞翔。 一直看一直看,许久以后,他终于有了一些力气,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握了握,却好似没什么力气。努力扯开嘴角笑了一下,然后转身。 前无出路,后无援兵,身中剧毒, 他想回去看看,去问一个答案。】 “是门主,门主还活着,太好了。” 四顾门弟子欢呼起来,他们提了一天一夜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我就知道门主没那么容易死的。笛飞声都还活着,我们门主一定不会死的。” 这话得到了金鸳盟众人的冷眼。说李相夷就说李相夷好了,说他们盟主做什么。 只是随着李相夷深一脚浅一脚,挣扎着走回四顾门的场景,众人再次沉默了。 【他路过海边的小镇,举目所见满目疮痍,内心只觉一阵悲凉。 百姓在默默修理自己被损坏的房子。 “这乌泱泱的一群人上山,又打下山来,到今日才平静,这不是神仙打架,咱们百姓遭殃嘛。” “神仙打架?什么神仙啊,那些江湖中人,整天争来抢去的,除了祸害人,还会什么啊。”】 四顾门的弟子总是以正义自居,他们锄强扶弱,惩奸除恶,原来在普通百姓眼中,他们跟金鸳盟也没什么差别吗?都是只知道逞凶斗狠的江湖人,那他们坚守的一切还有意义吗? 看到大战之后的断壁残垣,听到百姓口中的抱怨,所有人心中都产生了一股迷茫,他们做的真的是对的吗? 武林中人,打打杀杀最是寻常不过,他们也不是不知道会给别人造成困扰,只是从来没有这么直观地了解到别人对他们的评价,对他们的厌憎。 很多人的目光都忍不住看向李相夷,他是他们的精神信仰。 李相夷看到一双双迷茫的眼睛,沉吟片刻后道:“问心无愧便是了。江湖中若是奸佞邪恶丛生,那普通人的日子更加困苦。那些人自身利益受损,因而抱怨几句,可若是江湖中一片混乱,普通人连性命都难以保全,岂非连抱怨的机会都没有。入江湖的时候为了立心也好,为了立命也罢,只要你们要记住,不论到了何种地步,都不要忘了本心即可。” 众人恭声应道:“是,门主。” 【四顾门中死伤惨重,死去的人不知数,活着的人人带伤。 李相夷靠在大门上,听着门内各种争执声,神色也随着他们的争论越发地疲惫。 “四顾门成了这副模样,还有什么成就,不如各奔前程吧。” “门主生死未明,你们想要分家吗?” “四顾门死伤大半,因为谁?” “如果不是门主争强好胜,一意孤行,我们又怎么会中了金鸳盟的奸计,怎么会损失这么多的弟兄?” “当初我说替二门主报仇的时候,你们有一个算一个,一起齐声高喊的,怎么这会全部怪罪到门主头上了?” “谁敢踏出这个门,我就杀了谁。” “大家都别吵了。四顾门今日局面,虽是李相夷自负之举造成,但他定不愿意看到你们在此相争,如今相夷已去,四顾门损失惨重,若因意见不合分崩离析,倒不如今日就将四顾门散了,大家各自安去。” 肖紫矜赶过来了,一句话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李相夷身上。错误都是李相夷造成的,好人他来做。飘飘然的一句话,四顾门就要面临解散了。 李相夷神色凄然,可他却也不愿意上前争辩。 “你要解散四顾门?”温柔的女声传来,却是李相夷的未婚妻乔婉娩到了。 李相夷的神色温柔了一瞬,是阿娩啊。如果四顾门背弃了他,那阿娩也不会的,只是他听到肖紫矜说了下一句话,脸上的神色僵住了。 “两位门主已去,四顾门人心已散……你不是也不喜欢这里吗?” 原来阿娩也不喜欢四顾门啊,李相夷嘴角露出一抹悲凉的笑意,悄无声息离去,不再听他们的争吵。 他翻墙进了自己的院子,找出很早以前乔婉娩给他的信,撕开。 “……阿勉心倦,敬君,却无法再伴君同行,无法再爱君如故。以此信与君诀别,永祝君,身常健,岁无忧,还却平生所愿。” 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相夷仰着头,默默流着泪。 “李相夷啊,李相夷,你只当大家仰仗你,敬重你,却不知,你已成为他人心中所累。”】 有人窃窃私语道:“这就是乔女侠写给李门主的信啊。难怪白日里李门主要当众宣布他跟乔女侠分开了,从此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有人唏嘘道:“是啊,李门主怕是早就猜到了天机石会放这段吧。若非大家提早知道了他们已经分开了,四顾门那些人怕是会对乔女侠怀恨在心。” 李门主真是倒霉透顶,人生所有的苦难好像都聚集在同一天爆发了,直接压垮了他的脊梁。 “可惜了……” 可惜什么?可惜的是江湖公认的神仙眷侣就这么分开了。天下第一高手和江湖第一美人之间的爱情受无数人吹捧,结果却是这般惨淡收场。那些少男少女怕是再不会相信爱情了。 李相夷撑着头靠在桌上,不发一言,他好似感受到了天机石上那个李相夷的伤心、痛苦和自责。他为了给师兄报仇,拼尽一切杀上金鸳盟,结果弟兄死了一大半,活着的都在怪他,怪他一意孤行,怪他带着大家走向了末路。 他自负一世,以为能护住大家的,却终究抵不过阴谋诡计,他以为兄弟情深,他们却在背地里恨他怨他,他以为情深意笃的恋人,却原来始终不快乐。 身后四顾门的人跪了一地,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四顾门的门主被四顾门的人背弃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让整个江湖看足了笑话。 门主明明在门口站了那么久,四顾门的人就跟集体眼瞎了一样,一个都看不到他。 门主掉落东海无人去寻已是大错,好不容易他自己从东海回来,却只看到门内弟子吵着要分家的事情,门主那时该多伤心,多难过啊。 忠义之人尽皆战死,只留下一些贪生怕死,不忠不义之徒,硬生生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门主身上。 这样乌烟瘴气的四顾门,别说门主看了生气失望,就连他们这些看客都是一肚子的火气。恨不得钻进天机石里,将他们都揍一顿。 只是,门主千万别对我们失望啊,我们跟那些人不一样。四顾门不能没有门主啊。 乔婉娩已经泪流满面,她靠在石水身上,断断续续道:“相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给你写那封信的,是我的错。” 李相夷却在心中道,不是她的错。她只是运气不好,遇上了他这样不懂得珍惜的的人,平日里过的不快乐,又在最糟糕的时机跟他说了分手,以她的性子,怕是要将过错归结自身,内疚一辈子了。 漆木山和芩婆心疼地看着天机石上的李相夷,只觉得心都揪成一团了。孩子不过出门打了一架,结果回来家没了,兄弟死了一大半,剩下的都背弃了他,恋人也要跟他分手,一夕之间一无所有了啊。 他们可没有忘记之前漆木山惨死的事情,若是相夷回了云隐山发现师父也不在了,他该是何等的万念俱灰。 漆木山拍了拍李相夷的肩膀,保证道:“相夷,别怕,这一次师父一定留着这条命陪你。” 李相夷回过神来,对着师父笑了一下,等他转头面对四顾门弟子的时候,他已经冷了眉眼,沉声道:“不必跪我。” “门主,你?”不打算原谅我们了吗?众人惶恐不已。 李相夷摆手,淡淡道:“天机石是天机石,现实是现实,莫要混为一谈。” 众人一惊,这才发觉他们竟是将天机石上的情绪带到了现实。天机石上的四顾门对不起门主,但是他们绝不会如此。 李相夷看他们回神,又道:“天机石上是我错了,轻信他人,狂妄自大。”明明事情没有发生,但他却在某一瞬间觉得自己好似真的背负了那么多的人命,重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不,门主,你没错。”刘如京站起来,大声道,“是单孤刀卑鄙无耻,阴谋算计,是云彼丘见色忘义,出卖弟兄,是肖紫衿道貌岸然,虚伪狡诈,是他们贪生怕死,没担当,这一切跟门主有什么关系,是他们无能才会将这一切都推到门主身上。” “对,没错。门主没必要将其他人的过错强加在自己身上,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没道理让门主替他们认错。” 怪李相夷什么呢? 是怪他年纪太小,涉世不深?还是怪他一腔赤诚,重情重义?亦或者是怪他真心待人,却被人利用? 就像单孤刀说的那样,四顾门的弟子大半都是李相夷的死忠,他们慕李相夷的名而来,也愿意为了共同的理想和信念奉上一腔热血。在他们眼中,李相夷从来没有错。 “门主,我是为了追随您的脚步才来这四顾门的,我的梦想是跟您一起维护武林正道,虽九死亦不悔。” “没错,门主!我们都相信您。相信只有您才能带领着我们,维护武林的和平与安宁。”人群之中有人高声喊道。 “我等愿誓死追随于门主,绝不背叛!”众人齐声高呼,声音响彻云霄,仿佛要将他们内心深处对于李相夷,对于四顾门的忠诚和决心传递到整个江湖之上。 江湖各派心中震撼。这就是天下第一李相夷的号召能力啊。在他清除了身边的害群之马后,这江湖还有谁能阻挡四顾门的冲天之势? 李相夷看着底下一双双信任的眼神,他们都专注地看着他,就如同当初立派的时候一样,他们再一次坚定不移地将性命交托在他手上。哪怕他们在天机石上刚刚看到了自己的死亡,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李相夷站了起来,他的眼中好似有星光汇聚,他的目光扫过一个个鲜活的面孔,看到他们毫不保留的奉上一颗真心,他手执少师,铿锵有力道,“好,李相夷愿与诸位同行。” 天机石上的他错信单孤刀,但现实中的他绝不会犯同样的错。 四顾门众人异口同声:“愿与门主同行。” 四顾门的人恨不得立刻跟着李相夷抛头颅洒热血,围观的人也觉得热血沸腾,就连笛飞声也忍不住勾起嘴角。不管是正道还是魔道,义气忠诚之士总是能让人高看一眼。 突然有非四顾门的人高声喊道,“李门主,四顾门现在还收人吗?我们也想要进去。” 这话惹得众人哄笑,刚才那肃穆的气氛瞬间消散了。 李相夷嘴角一勾,斩钉截铁道:“收。四顾门欢迎每一个志同道合之人。” 话音一落,现场响起了好几道应和之声:“好,我要加入。” “我也是。” “算我一个。” 大家终于放松了下来,继续观看天机石。 【无处可去在东海边游荡的李相夷重伤昏迷,再次醒来已是在充满了檀香味的禅房中。 “和尚,你又救了我一次。” 无了和尚双手合十,显得慈悲无比:“是李门主命不该绝。” 他将金针收起,“李门主全身经脉寸断,碧茶之毒也早已蔓延全身。若非你绝世无二的内功心法,护住心脉一丝生气,老衲也是回天无术。” 李相夷一言不发地接过他递过来的药,神色有些倦怠。不只是身体上的疲惫,他的心理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梵术只能接续静脉,金针也只能导出入脑的碧茶之毒,无法真的解毒,老衲挽回不了李门主这一身绝世武功,只能勉强为你留下一成内力。这金针也让你吃尽苦头,让你容貌和身形日渐变化,故人相见也难识啊。” 李相夷平静道:“李相夷已经不是李相夷,这是命数。”李相夷已经葬身东海,活着的不过是个孤魂野鬼。 无了却还在劝他:“李门主伤在三经,还是要尽快回四顾门,着门下和江湖好友共寻救治之法,否则,恐年寿难永,” 李相夷却觉无所谓,这时光本就是和尚给他从阎王殿里抢回来的,活的长一点还是短一点有什么关系呢,只是忆及心中的执念,他到底问了一句:“和尚,我还有多久可以活?” 无了叹息一声:“勉强支撑十年。” 李相夷道:“十年……不亏。”足够他寻找师兄的遗骨了。 他无视无了絮絮叨叨的劝导,而是看向了无了禅房里挂着的禅语。 一念心清净,莲花处处开。 “了悟了。” 他推开禅房,迎着光走向了云雾之中,步履有些蹒跚,透露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凄凉。 光影交错间,有两个人影交错开来,一人消失,一人转过身来。 素衣白衫,一头墨发披散着,只在头顶簪了一根莲花木簪,眼神疲惫,充斥着一点微不可察的厌世情绪。 “李相夷已葬身东海,从此这世上就只有李莲花了。”】 那一转身的悲凉,让人心中久久难以平静。四顾门背弃了李相夷,所以,李相夷也放弃了四顾门。 世上再无李相夷,也再无四顾门。 笛飞声突然道:“李相夷,四顾门待不下去,不如来我的金鸳盟,本尊定当敞开大门欢迎你。” 李相夷从天机石中那种悲凉的情绪中剥离出来,不屑道:“笛盟主还是顾好你自己吧。我记得东海一战后,你金鸳盟也只剩下角圣女一脉的人了,笛盟主可要当心了。” 两个东海大战的输家五十步笑百步,并没有达成惺惺相惜的成就。 “十年,相夷怎么会只剩十年寿命了?”芩婆有些难受,本以为孩子葬身东海了,没成想他还活着,可生命却进入了倒计时,一天天数着日子过,那多可怜啊。 反倒是漆木山比较豁达,“能从阎王爷手里抢来十年的寿命已经很不错了。你往好处想,十年的时候何等漫长,相夷或许能遇到别的救命机缘也不一定。” 芩婆点头,“希望如此。”他们还得去谢谢无了方丈,那老和尚真是一个好人,他对相夷有救命之恩,理应过去感谢一番。 原本坐在角落里是为了不引人注目,结果方便了那些想要下黑手的人。肖紫衿被人拖到另一个院子揍了一顿。他倒是想要反抗,只是不知什么时候中了药,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就连体内真气也感受不到一分一毫。 跟他一个待遇的还有露面的其他人。先被下了药,再毫无抵抗力地被人拖走,往死里揍一顿。 悄无声息将人药倒,让人反抗不能的桃清眯了眯眼睛,笑得十分开心。 第12章 第二愿12 【李相夷双目空洞无神,缓缓地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身旁的行人如潮水般川流不息,却都步履匆匆,没有人对他这个仿佛失去了灵魂的人感到好奇,为他停留片刻。 此刻的他,心中充满了迷茫和绝望。那曾经炽热的心如今已变得冰冷无比,就像被抽离了生命的躯壳,只剩下一副空壳在这繁华喧嚣的世界里游荡。 来处已经回不去,去处不知在何方。茫茫天地间,似乎再也找不到属于他的一方净土。他的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而艰难,仿佛被压弯了脊背,步履蹒跚。 直到某一刻,他被人拉住,往他手里塞了什么东西。对方嘴巴张张合合,模糊之间好似听到了对方在说什么沾沾喜气之类的话。 李相夷茫然地低下头去,却是手中被塞了一块喜糖和一块喜饼。他神色微动,剥开糖纸,将喜糖送入了嘴里,味道很甜,甜得让他心头发酸。 毫无征兆地,他蹲下身子,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出眼眶,划过他那苍白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让眼前原本就陌生的场景变得更加朦胧不清。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在独自舔舐伤口。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蹲在街边哭泣的男人,他们依旧忙碌地穿梭于这片繁华之中,留下他一个人沉浸在无尽的悲伤和孤独里。 人心为何如此善变呢? 曾经,他单纯地认为自己的世界充满了阳光、雨露以及鲜花。 然而,就在那些他未曾留意的角落之中,阴影如瘟疫一般悄然蔓延滋生,怨念仿佛杂草般肆意疯长。滋养万物雨露汇聚堆积,最终形成了散发着恶臭的烂泥坑;而那些曾经绚丽多彩的鲜花,则在无人关注的时候迅速枯萎凋零,徒留一片黯淡无光与无尽的落寞景象。 心高气傲的少年剑神,一夕之间遭受了来自最信任之人的无情背叛。 前无出路,后无援兵,身中碧茶之毒。那一刻,他心中的怒火熊熊燃起,恨意犹如汹涌澎湃的波涛,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淹没。 他咬牙切齿地发誓,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一定要爬回去,亲手用少师斩杀每一个叛徒,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但是,当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真正回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时,耳畔传来的却是与往昔截然不同的抱怨之声,映入眼帘的也是完全不同以往的场景画面。 一时间,他满心的恨意竟然化作了迷茫与困惑:他还要去杀人吗?杀掉那些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耳边听着无数抱怨之声,他终于接受了已经被所有人背弃的事实。于是,他紧咬嘴唇,强忍着泪水,倔强地转过身去。 这个世界已然无情地抛弃了李相夷,那么就让李相夷彻底葬身东海吧。】 安静。 四顾门的广场前所未有的安静。 所有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发不出任何声音。在这之前谁能想到有一天风光无限,不可一世的李相夷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这一段天机石展示出来的画面除了李相夷轻声哭泣的声音,其他都是无声的,但是从李相夷孤寂的背影,从他茫然的神色,从他脸上的神色变化,天机石外的所有人好似都读懂了他的内心。 有对遭遇背叛的不解,有对叛徒的恨意,还有对于过往的决绝。既然世人都不希望李相夷回来,那么从今以后,世上再无李相夷。 现实中的李相夷抿着嘴角,神色冷淡。他已经能够将天机石的未来跟自己分离出来。他们不是一个人,也不会成为一个人。只是他依旧心疼那个李相夷的遭遇。他只是因为过于信任四顾门的弟兄,就沦落到了无家可归的地步。 单孤刀,云彼丘,那些人都该死。为什么要放过他们呢?他好像能理解另一个自己的迷茫,却不能理解他为什么就这样放弃了复仇?单孤刀的事情被蒙在鼓里,但云彼丘下毒的事情总不会不知道吧? 现实中的他不能杀死他们,因为那是未发生的“未来”,可天机石上的自己为什么没有动手,明明已经遭遇了背叛,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李莲花,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相夷,相夷,相夷。”芩婆忍不住叫了他好几句,“你要是在四顾门待得不开心,你就跟师娘回云隐山,云隐山永远是你的家,师父师娘永远不会不要你。” 漆木山神色漆黑,拿着酒葫芦的手都抖了起来。他那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小徒弟,在陌生的街道,在陌生的人群中号啕大哭,可见这孩子究竟受了多大的委屈? 单孤刀,一切都是因为单孤刀,因为他,自己的小徒弟才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这一刻,芩婆和漆木山对于大徒弟的怨念达到了顶峰,恨不得回到收养他们的时候,一掌拍死那个薄情寡恩的混蛋玩意。 李相夷无奈道:“师娘,我知道,我现在好好的,不会成为李莲花。”他的四顾门也永远不会成为天机石上那样面目全非的四顾门。 乔婉娩默默流泪,如果自己没有在那个时候给相夷分手信,他是不是至少身边还有自己陪伴,而不是形单影只,决绝抛弃过往。他恨云彼丘,恨四顾门的叛徒,那他是不是也恨我,恨我抛弃了他,所以他不愿意回去? 没想到李相夷也会落到这般田地。肖紫衿想要笑,却扯动了嘴角的伤口,一瞬间疼得他说不出话来。天机石上的李相夷有多可怜,现实中的他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在心里破口大骂这该死的,莫名其妙出现的天机石。若不是它的出现,那么未来的李相夷是不是也变成那样落魄的模样? 桃清也有些沉默,这一段她其实考虑很久要不要放出来,她一方面想要别人知道李莲花的委屈,一方面又不愿意将他的伤口露出来给别人看。 世人的同情是最无用的东西,挖开自己的伤口给别人看换取别人的同情完全没有必要。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李相夷永远光鲜亮丽。 可她另一方面又希望世人能够了解到,天下第一并非无坚不摧的神只,他也是人,受伤时会流血,流血了就会痛,遭遇背叛时会痛苦不堪,被无情地抛弃后会悲伤难过。 所以,别以为李相夷无所不能,哪怕他拥有超乎常人的坚韧与顽强,但这并不意味着别人就可以理所当然地背叛他,抛弃他,因为他强大无比,所以,外人总觉得伤痛与失落对他而言也并没无多大关系。 实际上,他不过是个刚刚弱冠的少年郎而已,尚未经历太多世间的沧桑和风雨。而且,正因为他年轻且纯真,那些情感的冲击或许会给他带来更为深刻的影响。 所以她最终还是决定给大家看一下,李相夷到李莲花的蜕变。 【无处可去的李相夷又回到了东海边。他面无表情地走在海滩上。海风轻轻地拂过他的面庞和发丝,带来丝丝凉意,但他却仿若未觉。 傍晚时分,绚丽多彩的晚霞如同燃烧的火焰般布满整个天空,外出打鱼的渔家满载而归,欢呼雀跃。 但这一切都好似与他无关。他将自己封闭了起来,与世界隔绝。夕阳再美,入不了他的眼中,别人的欢呼喜悦也影响不了他。 小渔村虽然贫瘠,却有一个除了祭祀的时候,平日里没人会去的海神庙。李相夷暂时在那里歇脚。 庙里没有床铺没有被褥,他就靠在火堆旁边取暖。烧火用的是被海水冲上岸的破烂木头,李相夷随意拿过一块木板想要扔到火堆中,却发现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莲花纹,他愣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将木板投入火堆。 火光印照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清。 夜里他靠着墙壁,神色不安地陷入了梦境之中。 天机石画面变换,好似在展示李相夷多变的梦境。 一会是跟单孤刀在四顾门中的争吵。单孤刀神色愤怒:“相夷,你是不是觉得你说的话都是对的,都是真理,四顾门没有你不行?” 回答他的是李相夷的自以为是:“是,四顾门没了谁都可以,没了李相夷不行。” 一会是收到了单孤刀死讯的悲痛欲绝,而他赶去扬沙谷,却只看到了师兄的尸体,甚至在运送的过程中,连遗体都被人抢走了。 “四顾门弟子听令,从今日起,跟金鸳盟决战,不死不休!” 光影变幻间,又是他独对金鸳盟的大战。 刀与剑剧烈碰撞,火星四溅,宛如烟花般绚丽夺目。李相夷和笛飞声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招式愈发凶猛,让人眼花缭乱。他们的内力激荡而出,形成一股无形的力量,冲击着周围的空气,使得整个船只都开始颤抖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场战斗变得越发激烈。船体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内力冲击,开始出现裂缝。木板破碎,船舱破裂,海水不断涌入,眼看整艘船就要碎成两半了。 瓢泼大雨倾泻而下,仿佛也在为他们哭泣。 笛飞声:“李相夷,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爱当英雄。” 李相夷手上青筋暴起,碧茶之毒在奇经八脉肆虐,他却依旧执着于一个答案:“我师兄单孤刀的尸体在哪里?” 明月沉西海对上悲风摧八荒,剧烈的真气波动终于摧毁了整艘大船,两人失了力气,同时掉入深海。 冰冷的海水倒灌入体内,那种冰冷的窒息之感让人万分痛苦。 李相夷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 原来这就是东海大战。 当世第一的李相夷对上当世第二的笛飞声,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当真是一场视觉上的武学盛宴。 只是可惜,李相夷碧茶毒发,功力尽散,而笛飞声居然没有察觉到,反而趁着李相夷毒发,重创了李相夷,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赢了。 众人微妙的眼神落在笛飞声身上,原来他是这样的笛飞声啊。 李相夷嘲讽道:“角圣女亲自上演美人计,又是天下第一的碧茶之毒,看来角圣女对笛盟主的武功真是一点信心都没有啊。” 笛飞声怒气更甚,这怒气不是针对其他人的,而是针对角丽谯的。因为她勾搭云彼丘,给李相夷下毒,让自己成了一个笑话。 “角丽谯!” 笛飞声一喊,角丽谯就知道要遭,她赌咒发誓道:“尊上,阿谯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做多余的事情,一切以尊上的意愿为主。” “最好如此。”要不是角丽谯确实是处理事务的好手,笛飞声还真的不一定能忍受她这么久。他看向李相夷,眼中盛满了战意,“我们比一场。” 李相夷看了自己跟笛飞声的战斗,也有几分意动,笛飞声的话正中下怀,他毫不犹豫道:“好。等事情结束了,我们比一场。” 这次的比武不涉及门派之争,不涉及私人仇恨,纯粹是两个武者之间的比武。 最终的胜负决定谁才是天下第一。 见证人是整个江湖同道。 桃清眯了眯眼:“系统,如果他们两个现在比武,胜负如何?”她可没有忘记这次的任务是李相夷天下第一。 李相夷若是输给了笛飞声,那就完蛋了。甚至她自己都控制着自己的武功剑术,会永远弱李相夷一分,当然轻功除外。 【胜负三七分,李相夷七,笛飞声三。】 “若是笛飞声得了观音垂泪,功力大增?”未来她会继续透露,或许可能还是会让笛飞声得到了观音垂泪。 【四六。】 “笛飞声再突破到悲风白杨第八层?”破而后立,说不定笛飞声哪天就突破了呢? 【五五。】 桃清摸了摸下巴,所以,她是不是提早将观音垂泪拿到手,或者想办法给李相夷灌点药? 至于说杀死笛飞声,那还是算了。她跟笛飞声也算是相处了不短的时间,他人还是不错的,除了经常找李莲花打架让她生气以外,其余时间他都挺好相处的。 而且,没有对手的江湖未免太寂寞了些。李莲花如此,李相夷也如此。 人生难得一知己好友。 她愿意成全他们。 第13章 第二愿13 【人活着就要为了衣食住行,柴米油盐而奔波。 李莲花发现,如今的自己一无身份,二无地位,三没有钱财,如果再找不到什么自己能干的活计,大概坚持不到十年,就要因为饿死而提前退场。 经历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窘迫,李莲花摸遍全身,只有一把刎颈和一块令牌。 于是,四顾门那块赐生则生,赐死则死的金贵令牌被他当了五十两银子。 只是在花了十几两银子请人在海边捡回金鸳盟那艘被自己亲手劈沉的大船碎木板,并用它们搭了一座两层小楼用于居住后,剩余的银子不知道被自己扔到哪里去了,竟是找也找不到了。 若非在海边可以靠捡一些被海水冲上岸的小鱼小虾海螺鱿鱼,海带紫菜什么的过活,他怕是早就饿死了。 只是这些东西他也快要吃吐了。 从未做过饭的他,手艺实在是太差了,勉强能煮熟而已。海货本就腥臊味十足,没有去腥的调料,仅仅是水煮,味道奇差。 等他渐渐尝不出味道的时候,他竟然还有些庆幸。 因为他再也不用忧愁明明饿着肚子,却一口都吃不下去的窘迫了。 好的,差的,到了嘴里都是一个样。】 “不是,那当铺老板也太不识货了,我们四顾门的门主令牌,竟然就值五十两银子?有眼无珠,回头老子一定要去砸了他的当铺。”有人忍不住红了眼眶,嘴里却骂骂咧咧。 “哇,门主好厉害,金鸳盟那破船上的木板拆下来,居然可以搭一栋这么好看的小楼,底下还留了轮子,看来是准备拉着走。这不就是带着全部家当游历江湖嘛,门主真是奇思妙想,多才多艺。”这是狂吹彩虹屁的。 金鸳盟那船雕刻着精美的莲花纹,拼凑起来的小楼还挺精致。好歹有了个落脚地,总比一直住破庙里强。 总之任何事情都要往好的方面去想,不然,总是惦记四顾门的门主无家可归,捡金鸳盟不要的破船搭房子住,所有人心里都要难受死了。 等看到李相夷一开始吃东西都要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到后面已经面不改色一口吞下,“失去味觉了?该死的云彼丘,该死的碧茶之毒。”又是辱骂云彼丘的一天。 【李莲花寻思着自己既不会种地,也不会打鱼,他识得几个字,可贫瘠的小渔村没人要去考状元,也没时间去认字,根本不需要教书先生,所以他能做什么呢? 他一直想,也没想明白自己该干点什么,能干点什么。 在海边打鱼不仅需要技巧,更是需要出船的,他当然没有船,也不愿意为了生计卖身。所以渔民的生计不适合他。 海边的土地贫瘠,也种不出什么名堂来,渔民们最多种点菜自己吃,想要依靠种地而活,在海边是行不通的。 至于晒盐采珠之类的事情,那是官府明令禁止的,偶尔为之也就算了,若是被抓到是会被明正典刑的。 最主要的是,以上这些他都不会。 直到有一天,村里有个孩子在礁石上玩耍被石头划破了大腿,血流不止,他给人点穴止了血,又给敷了一些他自己采摘,自己晾晒的帮助伤口愈合的草药。 村子里的人再见他,便改了口,叫他一声李大夫。 李莲花对着大海扯出一抹笑来,其实做大夫也挺好的。就是后悔年轻的时候一心惦记着练剑,没有跟师娘多学点医术。要是真的有一手治病救人的手艺,还怕没饭吃? 刚上岗的李大夫在海边溜达了一圈,回到小楼的时候遇见了那孩子的家长,他们给他送了几个鸡蛋作为诊费和药资,大概也觉得送出的东西有些拿不出手,那户人家又拍着胸脯表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去找他们帮忙。 李莲花看着被他们强硬塞入手中的鸡蛋,又看了看他们被太阳晒得黑红的脸,然后将鸡蛋送还到他们手中,语气真诚道:“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那家人茫然地看着他,实在不知道这斯斯文文的李大夫需要他们帮什么忙。 李莲花微微一笑:“我想在旁边开块地,种点萝卜,你们能教我吗?” “种萝卜?” 无意识地重复了他的话,似乎不是很明白种萝卜需要怎么帮忙。 李莲花点头:“对,种萝卜。” 小渔村的人太少了,李大夫会看的病也不多,思来想去,与其等着病人上门,而且自己恰好能治,不如自己种点萝卜来的实惠,至少不会饿肚子。 当然,李莲花自己不是没有尝试过种萝卜,结果都种死了,所以,他要请教别人种萝卜的技巧。】 有人发出灵魂质问:“大夫?咱门主还会看病呢?” 有人不以为然道:“武林中人风里来雨里去的,谁还不会包扎止血,治个跌打损伤之类的?” 更有人道:“咱门主扬州慢内力至阳至纯,普通的病症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门主剩的那点内力不是用来压制碧茶之毒的吗?”说这话的人被人怒目而视,会不会说话,大家都在特意避开这个话题,你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芩婆指着天机石,对着李相夷痛心疾首道,“相夷,我就说让你跟我学点医术,你看看,你看看,现在后悔了吧?明天我就回云隐山给你取几本医书过来,你好好看,好好学。” 漆木山捏着手里的酒葫芦,眼神游移,李相夷大部分技能都是跟他学的,他剑练得好,已经是天下第一了,但是好像是不会什么能养活自己的手艺。离了四顾门,确实是能饿死自己。 李相夷嘴里抽了抽,在芩婆殷切的眼神中乖乖点头,学,必须学。他如今是江湖第一大派的门主,吃穿用都是最好的。他怎么能预料到自己会沦落到天机石上那样的境地,一文钱都没有,为了不饿肚子还要自己种萝卜吃。 眼看着笛飞声也要开口嘲讽他,李相夷迅速回击了一句话,“不知笛盟主是会种地还是会打鱼,亦或者会教书,算账?” 笛飞声哼了一声,冷冷道:“本尊会杀人。”杀人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不仅能得到雇主的钱,还能得到死者的钱。 李相夷目光如电,直视笛飞声:“希望笛盟主不要落在本门主手里,否则,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怕是要请笛盟主进去坐一坐。” 江湖比斗,生死不论。所以笛飞声万人册一路杀上去,凶名赫赫,江湖上人人畏惧,李相夷却还能跟他和平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喝茶。 【地里的萝卜长得很慢,李莲花每日蹲在田间,专注地看着萝卜长大,有一种望眼欲穿的期盼。 等萝卜肚子顶出土的时候,他眼中终于有了光,仿佛他的生机也随着萝卜重新长了出来。 这个时候,距离东海大战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李莲花也终于有了力气,可以从小渔一路溜达到集市上去了。 彼时的他还没有后来那样的厚脸皮,没有医术就敢支摊子给人看病。可是又没钱了。他想买点米都没有一文钱。他只能提着刚从地里挖出来的萝卜去集市上卖。 在海边是不缺盐的,虽然自己煮出来的盐又苦又涩,但好歹是海边人世代相传的手艺。李莲花也跟着村子里的人学会了。他很长一段时间吃的就是水煮菜,只加了盐的那种。 萝卜很水灵,可惜他选择的位置太偏僻了,又张不开口喊。于是等了半天也没卖出去一根萝卜。最后还是一个大娘看他长的俊,把他的萝卜全都买了,只是需要让他给送到家。 一路上还东问西问的,比他之前去查案还要问得仔细。李莲花觉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这位热情的大娘。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笨口拙舌,一路上就听到大娘嗡嗡嗡的声音,具体什么内容他都没听清楚。等拿到了钱,他一溜烟跑了,连心心念念的大米都忘了买。 只是,没过几天,他居然又碰到了那位热情的大娘。这才知道对方那天为什么对自己这般热情。原来是个给人牵线搭桥的媒婆。 李莲花虽然穷,只有一栋两层的小楼,还一脸病容,一看就是个短命鬼,但架不住他好看啊。偏远的小地方,能看到一个齐整些的俊男美女都不容易。 他在集市上一露面,就有好几个想要打听他信息的人。比如想要招赘的员外家的女儿,比如带着孩子开着店的寡妇,比如猪肉铺老板那传言克夫的女儿。 李莲花婉拒:“在下身无长物,又久病缠身,实在不敢连累她人。” 媒婆却道:“怕什么,那张员外家就一个闺女,虽然长得富态了一些,但他家是十里八乡的有钱人,你若是入赘了他家,还怕没有好药材养身体吗?保管能长命百岁。” 李莲花头疼,于是他准备找个理由拒绝对方,能一劳永逸的那种:“实不相瞒,在下家中已有未婚妻,乃是家中父母自幼定下,等到了年岁就要成亲的。” 媒婆不信,怀疑的眼神看着他:“那你未婚妻家住何方,姓甚名谁?” 谎话开了个头,后面的就容易多了,“在下来自莲花山莲花镇莲花村,未婚妻自然与在下来自同一个地方,双方父母相熟,至于姑娘家的名姓不方便透露,还请见谅。” 媒婆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有娶人家?” 李莲花以袖掩面,遮住自己面无表情的脸,嘴上却道:“都怪在下年幼无知,一心想要出村闯荡,不做出一番事业都不敢回去。结果落了一身伤,在下正准备等养好了伤就回村去成亲。” 话本都这么说,年轻的少侠出门闯荡江湖,功成名就之后再回去娶心爱的姑娘。想到未婚妻就想到已经跟他分手的乔婉娩,他的神色有些黯淡。 李相夷倒是功成名就了,可惜未婚妻觉得他太优秀了,所以不要他了。可见话本都是骗人的。等少侠闯出了名堂,说不定早就忘记了最初喜欢的那个姑娘,又或者姑娘等不到他的回来,早就另觅良人了。 媒婆本来是不信的,只是看他神色好似真的有那么一个人让他牵肠挂肚,便也无话可说,只是临走之前还是不死心道:“当真有未婚妻吗?” 李莲花点头,神色严肃:“当真。婚姻大事岂可玩笑。” 等他将失望的媒婆送走,回头一看,有个小少年也是十分失望地看着他,是小渔村的少年阿海。 少年看着他,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仿佛错过的几百两银子:“李大夫,原来你家中有未婚妻啊?我还想着等过几年我姐长大了,让她嫁给你,这样,她就不用嫁去很远的地方,我还能日日见到她。” 李莲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真是谢谢大家对他的厚爱了,但是真的不用。】 “哈哈哈……”笑出声的是漆木山,他含在嘴里的酒都差点喷出来了,没想到小徒弟都变了样貌,没有李相夷来得俊美无双了,在大姑娘小媳妇那里还是这么受欢迎。 他拍了拍李相夷的肩膀,忍笑道:“相夷,你要是吃不上饭了,只要找个有钱的姑娘入赘就行,吃喝不愁。” 这老不正经的,芩婆伸手拍了他一下,对着李相夷道:“别听你师父的。”她话音一转,又道,“相夷啊,别人那么热心,你也不用一口拒绝,其实见见也没有关系的,说不定就有适合你的姑娘呢。” 小徒弟种萝卜,养萝卜,等萝卜长大的样子太苦了,这还不如找个姑娘吃软饭呢。凭本事吃上的软饭,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乔婉娩想笑却笑不出来。明知道李莲花口中的未婚妻只是搪塞别人的一个借口,但她还是有几分期盼,他口中那个未婚妻是她吗?他对她的情意还有几分? 桃清弯了弯眉眼,其实李莲花一直很受欢迎的,除了小渔村的姑娘,还有鼎鼎大名的比如苏小慵,比如何晓凤之类的,不都是很喜欢他嘛。 第14章 第二愿14 【在东海边的小村庄一住就是三年,李莲花已经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贵少爷变成了洗衣做饭,缝补打扫,各种家务活样样精通的全能型人才。 回想过往,他也就是年幼的时候流浪街头的时候过了一段苦日子,自从被师父带回云隐山之后,师父师娘就把他照顾得很好,他只要一心练武就好,其他的事情完全不需要他操心。 没想到如今他倒是磕磕绊绊,自己又都学会了。每个人一生的福分大概都是有定数的。少年时候享的福太多了,等到了后面就得吃上一些苦头。 粗茶淡饭,布衣木簪,闲来无事海边漫步,一壶清茶对月悠然。他虽然落魄,却又好似过得极为悠闲,那是做李相夷的时候感受不到的轻松与满足。 时光匆匆溜走,等他攒够了五十两银子,站在当铺外面的时候。他又舍不得了。 李莲花自嘲一笑,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离江湖很远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柔软无力,曾经握剑的茧子都在时光中消失不见了。他丢了少师,也丢了一个剑客的风骨。 江湖路远,人事已非。 曾经的刀光剑影、快意恩仇仿佛都成了过眼云烟,随风飘散而去。 他是李莲花,也只是李莲花了。 李莲花叹息一声,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天机石上的画面一幅接着一幅展示,都是李莲花的日常生活,有他种萝卜种菜的,有他在灯下补衣服的,还有他拿着扫帚抹布打扫莲花楼的,像是无数幅画组成了三年的记忆。 三年的时间,让面无表情的少年郎变成了嘴角含笑的温润青年,只是,他依旧游离在人群之外。温润柔和的外表下掩藏的是冷淡疏离的处事态度。 天机石好似格外青睐李莲花,哪怕他生活落魄,但显示出来的画面却无一不精,无一不美。 众人看看天机石外的李相夷,又看看天机石上的李莲花,当真是一种颜色,两段风姿。 一个俊美无双,一个温润隽秀。明明是同一个人,怎么差别这么大呢?不过,都很好看啊,不愧是李门主。 无了的金针还有这等惊天功效? 只是门主令牌,真的不赎回来了吗?不要啊,门主别抛弃我们。四顾门的人对着天机石无声呐喊。 【天气晴朗,阳光和煦。 李莲花坐在漆木山的坟前,跟他絮絮叨叨地说话。 “老头,你这里风景不错,空气清新,是个好地方,就是爬上来真的很累,我这几年身体不好,走不动,好长时间没有过来见你了。” 他的眼中含着泪水。当初从清源山下来,他回过云隐山,只是刚好碰到了在师父坟前烧纸钱的师娘,知道了师父是因为担心他这个徒弟而走火入魔,所以他踉跄着离开了云隐山,再没脸回来见师娘。 “我呢,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准备开始去找师兄的遗骨,你要是在天有灵就保佑我尽快找到师兄的遗骨,到时候,我们一个埋在您的左边,一个埋在您的右边,就像小时候那样,陪着您。” 他喃喃自语:“小的时候,您经常教导我和师兄要互相照顾,徒儿不孝,没能做到,我其实没有脸面过来见你的。只是,除了你这里,我又能去哪里呢?” 天下之大,他却不知何处才是归途?】 漆木山叹息一声。他这个徒弟被单孤刀骗得失去了一切,没想他拖着半残的身体,唯一执念却是找到单孤刀那个王八蛋的尸体。可他又如何能够知道,单孤刀的尸体都是假的呢? 还是李相夷看着师父兴致不高,长吁短叹的样子,安慰他:“师父,单孤刀能骗一时,骗不了一世,总会会露馅的,你别担心那个我了,我那么聪明,肯定会查清真相的。” 李相夷对自己有信心,同样对那个变成李莲花的自己也有信心。他一定会查到真相的,就是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去查,而他的身体又能不能吃得消? 而且他心中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他对于自己的执拗有所了解。如果剩余的时间全部去查尸体,却在临死之前得知真相,那他的一生何其可悲? 漆木山欲言又止,拍了拍李相夷的肩膀,最后憋出一句话,“那什么,单孤刀就不要埋在我旁边了吧。我怕到了下面也不安宁。” 李相夷:“……知道了。”现在都知道了单孤刀的真面目了,他可能会比他们所有人都去的早,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行,怎么可能还等师父百年之后埋一起?他能等,单孤刀也等不起啊。 【李莲花在集市中摆了一个摊子,一看就是看病的那种摊子。他没什么名气,没有客人上门,他就端着一杯茶,捧着一本书,消磨时间。 旁边是一个茶摊,喝茶的客人都聚在一起闲聊。聊聊东家长,西家短,以及江湖趣闻。 有人道:“听说四顾门解散后,只留下一个江湖刑堂,百川院。这些年佛彼白石经营得还算不错,在江湖上名声响亮,比起他们的旧主也差不了多少了。” 再次听说四顾门,百川院的事情,李莲花神色恍惚了一瞬,那些纵横江湖,问鼎武林至尊的事情像是上辈子发生的,好似没了实感。 有人赞叹,就有人质疑,“佛彼白石吗?我怎么听说那云彼丘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据说是受了重伤,缠绵病榻,起不了身?” 有人肯定:“是这样没错。这几年在外面跑得最多的是石水,经常能听到她又抓了谁,破了什么案子,百川院有事情的时候出面的也多是纪汉佛和白江鹑,云彼丘好像是很久没有露面了。” 李莲花垂下眼眸。云彼丘是给他下碧茶之毒的罪魁祸首,没想到他还活着,虽然待遇可能并不是很好,但他却真的还活着,并且佛彼白石的名声居然很不错。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有人叹息:“佛彼白石也就罢了,虽然从四顾门中脱离了出来,但到底没有堕了四顾门名声。只是那肖紫衿却不是个东西。李相夷死了才多久,他就公然开始追求李相夷的未婚妻乔婉娩,真是连脸面都不顾了。” 有人同样愤愤不平:“就是,我听说四顾门虽然解散了,但是乔婉娩一直没有离开小青峰,他们在小青峰扩建了一座山庄,还取名叫慕娩山庄,这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有人持不同意见,“我怎么听说乔女侠对李门主情深义重,几次寻死未果,就是如今也不信李相夷死了,正在满江湖寻找李相夷呢?” 有人不屑道:“乔婉娩寻找李相夷,肖紫衿寸步不离陪着找,谁知道他们是真的在找人,还是以寻找故人为名,游山玩水呢?” 有人不赞成:“也不能这么说,李相夷都死了三年了,乔女侠也没有嫁给他,如今过去这么长时间了,难道还不允许她再找一个?朝廷都鼓励寡妇再嫁呢。而且肖大侠对于乔女侠也算是情深义重了。人死万事休,活着的人总要朝前看的。” 李莲花听到这里,无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书。炎炎夏日,阳光普照,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他在东海边住了三年,不闻江湖喧嚣,没想到这才离开那里没多久,就听到绕不开的过去。 他低头笑了一下,笑意悲凉,满是落寞。骤然听到故人故事,他还是做不到心如止水啊。】 李相夷神色微冷。百川院这是踩着四顾门的名声成就了自己。至于找人那就更是笑话了,李莲花都在东海住了三年,期间不见有人去寻,还谈什么情深义重?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头,承认自己有些迁怒了,他和阿娩不过是阴差阳错的结局。只是在听到江湖人将他和乔婉娩肖紫衿三个人的故事放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愠怒。这都是什么事? 佛白石神色黯然。他们大概猜的到自己为什么没有去东海找人。大概是因为碧茶之毒吧,他们并不觉得中了碧茶之毒的门主还活着,所以放弃了寻找。而是全力经营百川院,门主为江湖夺来的自主权,他们在努力维持。 为了名声,他们甚至容忍云彼丘活着,不公布他的罪行。因为佛彼白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四顾门已经没有了,他们若是再丢了百川院,等死了之后,如何跟门主交代? 乔婉娩好似也共情了天机石里的自己。那个乔婉娩不知道李相夷回来过,只是最终被活着的那些人的恶毒的嘴脸伤害,而失望离开,也不知道他中了碧茶之毒,她只以为李相夷是生她的气,所以不愿意回去。 而她又不信李相夷死了,只以为他隐姓埋名躲起来了,所以才在江湖上寻找他。至于肖紫衿,她知道他对她的喜欢,也说服不了对方不要对她好,所以在江湖上就成了一笔乱账。 “云彼丘还活着?岂有此理。佛白石竟然真的放过了他?”有人忿忿不平,还以为纪汉佛那一剑能要了他的命呢,谁知道佛彼白石的名声在江湖还是那么好。鉴于此,对于纪汉佛的那点好感瞬间没了。 虽然理智上知道云彼丘名声坏了,对于佛白石是致命打击,他们可能连江湖刑堂百川院都保不住,可是情感上却难免为李门主感到不平。 一个给自己下毒的叛徒还留着,李门主对于百川院的印象怕是更差了。以门主的性子,他没有找上去杀了云彼丘已经是出乎大家预料,难不成还要他主动原谅? 【李莲花提着药箱走回莲花楼里,路过一片树林的时候,一阵若有若无的微弱叫声传入了他的耳中。这声音仿佛带着一丝无助和哀求,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匆忙的脚步。 他慢慢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踱步而去。拨开那些横七竖八的枯枝和树叶,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出现在他的眼前,原来是一只柔软可爱的小狗。 它蜷缩在杂草丛生的角落里,身上的毛发略显凌乱,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眼神里透露出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可怜巴巴之感,就好像是在向他拼命求救一般。 经过鉴定,这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李莲花怜爱之心升起,将小狗抱回了莲花楼。 他们同病相怜,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和狗,不如就做个伴吧。他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就叫狐狸精。 柜子打开,李莲花从中取了一件旧衣裳,准备给狐狸精做个柔软的小窝。抽出旧衣的时候,从柜子中带出了一个有些陈旧的香囊,里面放置着一串佛珠。 李莲花轻抚香囊,眼神中带着一抹怀念,只是想到市井中的流言,他并没有取出来,而是将它们锁在了柜子深处。 过去是他不懂得珍惜,他对不起乔婉娩,如今只希望她能得一个好的归宿。】 他不与人为伍,却愿与狗相伴,是因为狗比人忠诚吗?明明养了一只小狗,好歹有个伴了,不知道为什么却感觉更加寂寥。 “狐狸精?门主可真是会取名字。”这是关注点清奇的。 “李门主喜欢小狗吗?我家狗狗刚生了一窝小狗狗,要不要送几只到四顾门?”这是准备投其所好的。 乔婉娩闭了闭眼。李莲花看着香囊的神色很是怀念,说明他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都过去三年了,他的心里还有自己。乔婉娩这会后悔得无以复加,跟李相夷遭遇的那些比起来,她不过是少了几分关注,那又算的了什么呢? 天机石上的李莲花或许还有几分挽回的可能,但天机石外,骄傲如李相夷,他是绝不可能反悔,开口说原谅她的。他做下的每一个决定,都从来不觉后悔。 漆木山看着抱着小狗的小徒弟愣了愣。相夷他的性子一向比较急躁,对于小动物怜爱有之,只是他以前是没有这样的耐心的,如今却给予了狐狸精无限的关怀,当真是世事无常。 第15章 第二愿15 【阳光明媚,灼灼桃花林,一袭粉白长裙的明艳少女仰躺在桃花树上,手枕在脑后,闭着眼睛休憩。紫色的蝴蝶围着她飞舞,个别大胆的甚至停靠在她身上,给她增添了一分灵动。 突然间,她睁开眼睛,一双桃花眼中满是疑惑,喃喃自语了一句话,“我这鬼地方还有人来?”不知道想到什么好主意,她那双含情的桃花眼微微上扬,眼波流转间,仿佛藏了千般柔情,令人心醉神迷。 她忽而从树上落了下来,如同一支羽毛般落在地上,没有发出半点动静,也没有溅起半点尘埃。闭着眼睛躺好后,她好似又觉得缺了什么,复又睁开眼睛,伸出挥出一道气劲,那树上的桃花花瓣便脱离枝头,洋洋洒洒地落了她一身。 片刻后,一道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有人踩着不疾不徐的步伐,如闲庭信步般,从桃花林中穿行而至。 他一身绿色长衫略显朴素,但在这满目皆是粉红的桃林中,又显得格外清隽,肤色白皙,面容俊雅,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头长发披在身后,只用一根木簪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 正是李莲花。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像是一道清风吹过,让人平静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又似天际明月入我怀,惊艳了时光,从此眼中再不见星光。好一个容貌秀美,气质出众的温雅公子。 他看到躺在地上貌似昏迷不醒的少女,立刻转身离去,只是走了三步,终究还是停了下来,转身缓慢朝着她走了过去,于她身旁蹲下。 美丽的少女闭着眼睛无知无觉地躺着,纯净美好,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可他的眼中却无半丝绮念。只伸出两根手指搭在她手腕上的脉上,好似在探查她的情况。 倏然,少女睁开眼睛,两人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啊,这?”这么美的场景,不发生点什么都说不过去啊。众人怀着期待的心情翘首以盼下一个画面。 桃清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毕竟里面的主角之一是自己啊。系统是会剪辑的,没想到在镜头之下的初遇竟是如此梦幻。花花美如画,啧啧……所以,不怪她见色起意。 屏幕上两人四目相对的场景如水雾般散去,转而进入了下一个镜头 【原本虽瞧着有几分羸弱,但看着精神还算不错的青年已经躺在床上了。身上仅穿白色中衣,双目紧闭,眉头微蹙,有一种支离破碎的美感,就像是被吸干了精气的文弱书生。】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女人对门主做了什么?众人眼神游移,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李相夷。 所以,这人会是未来的门主夫人吗?有人不自觉的将天机石上的少女跟江湖第一美人乔婉娩做对比,看起来好似也不差? 不过这样的门主看起来真是脆弱又兼具美感啊。不仅因为他的状态看着令人心疼,更因为这样的青年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美感,这种美甚至超越了性别,让所有见到的人都忍不住片刻失神。 “李门主可真好看啊。”有人忍不住赞叹出声,然后被身边的人迅速捂住了嘴巴,几不可闻道,“小声点,李门主听到了,他瞪过来了。” 【门“吱呀”一声响了,粉裙少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里面摆满了瓶瓶罐罐。她走到青年躺着的床边坐下,就这样看了他半晌。 她将人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然后满脸惊叹地看着昏睡的青年,喃喃自语道:“三经受损,五脏六腑皆受重创,还中了一种厉害的毒,这伤和毒中了至少有五六年了,你怎么还活着呢?” 青年当然没有回应她,她伸手在他身上到处捏了捏,那动作随意却又充斥着满满的暧昧,不知道究竟是给人看病还是在单纯地占人便宜。 昏迷不醒的人好似有所感应,眉宇间满是挣扎,那种挣扎是无声的,充斥着一股无力感,看起来并不狰狞,反而越发惹人怜爱。某一个瞬间,他突然睁开眼睛,然后当着她的面,吐了一口血出来,紧接着又陷入了昏睡。 少女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弯了眉眼,“这是对外界还有感觉呢?”她俯下身子,贴着他的耳朵旁边,轻声道,“看在你人长得美的份上,你这伤我替你治了,这毒我也替你解了。但是美人你要记住,江湖儿女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你要记得找我报恩哦。”】 “她说她能治伤,也能解毒,碧茶之毒能解?”众人瞬间炸了,谁都没有忘记顶在李莲花头顶那个十年的倒计时。从她的话中好似听到了解毒的希望。若是真的,那该多好啊。 至于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他能救了门主,他们就认这个门主夫人。而且她长得好看,医术又高,门主娶了对方绝对不亏。 李相夷心中陡然生出了一种荒谬之感,他暗暗磨了磨牙。他从这人的眉眼中看到了几分令人窒息的眼熟。所以是那个剑术不错的小姑娘长大以后的样子?李相夷强忍住转过头去看她的冲动?她究竟对李莲花做了什么? 乔婉娩神色彻底黯然了。出于女人的直觉,她好像知道了天机石上她和李相夷再无一丝可能。相夷那么优秀,她就知道他的身边从来不会缺比她优秀的女子。 芩婆抿着唇笑,“相夷啊,若是她能救你的命,那你该报恩还是得报恩。”一直悬着的心思终于可以放下一点了,还好,还好,相夷这孩子运气不错,终于遇到了一个能救他的人。 漆木山也道:“不错,臭小子,咱们江湖人,有恩必报。”一个连碧茶之毒都能解,一个连无了和尚都无能为力的伤都能治,这人的医术得有多好,臭小子仗着一张好皮囊能得到对方的青睐,就偷着乐吧。 李相夷有些无奈,师父师娘看热闹的心思太明显了,他不以为然道:“师父师娘,需要报恩也是李莲花的事情,跟我可不相干。我不需要她救。” 漆木山拍了他一下,“说什么呢。不管需不需要,医术高明的大夫,该结识的时候就得去结识一下。”万一以后臭小子再受了伤怎么办。 人这一辈子,谁能保证自己不生病,不受伤?他又看向了芩婆,“芩娘,这是什么地方,你看清了吗?” 芩婆摇头:“没有,我只看到这桃林好似有什么阵法笼罩,但具体的没看出来,应该是个避世的好地方。” 李相夷就这么看着师父师娘你一言我一语,打算等空了就去找找阵法笼罩的桃花林。他很想跟他们说别找了,人家自己过来四顾门瞧热闹了。但是想想对方的年纪,算了算了,随便他们折腾去吧。 【接下去,众人眼看着她用银针将人扎成了刺猬,又给他喂了许许多多的药,李莲花的脸色越发红润了起来。 但他依旧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概因为他每次想要醒来的时候,都会被少女一针给扎晕过去。 她手心捧着一只因为吞噬李莲花身上毒血而从雪色变成黑色的玉蟾,有些苦恼道:“你这伤倒也不难治,就是这毒有些难缠,我家的玉蟾都吸不干净。罢了罢了,就先这样吧,等我出谷给你找点灵药来解毒。反正你的内力纯正绵长,带着生生不息之意,便是不解毒再活个几年也不是个问题。”】 李相夷神色幽深,眸光晦涩不明。所以,那女人到底对李莲花做了什么,都不敢让他醒过来? 虽然李莲花的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了,但是他总觉得他们这中间应该还有什么事才对。因为他能瞧出对方的神色好似有几分心虚,所以治疗的时候才这么尽心尽力。 他第一次对天机石表示不满。它为什么就不能完完全全展示出来,非要跳着展示? “药魔,碧茶之毒的解药研究出来了吗?”笛飞声看着被他从药庐中特意叫过来的药魔,沉声问道。总不能别人都可以解,他自己研究不出来解药吧? 药魔看着天机石中的桃清手中的玉蟾蜍正两眼放光,听到笛飞声的话,有些汗颜道:“尊上,属下还没有研究出解药,但是属下知道江湖中有很多可以解百毒的灵药,比如忘川花,天机石上那位女大夫大概是跟属下一样的想法,要去寻灵药解毒。” “忘川花?”笛飞声沉吟道,“你好像之前说过,可以助我突破武功?” 药魔点头:“是的,尊上,忘川花一体两株,阳株为白,其性至阳,女子服之阴阳逆转,七窍流血而亡,男子需习得阳性心法方可化解药效,增添十数年内力,反之则浑身血液沸腾致死;阴株染血,其性至阴,天下至毒之物,服之可平添十数年内力,然数日后,阴草药性大发,越生越烈,服用者经脉寸断,五脏俱裂。然阴阳相生相克,阴阳二株一同服下,可解百毒。” 笛飞声思及自己跟李相夷的比武,大手一挥,“无颜,从今日起,金鸳盟弟子全力寻找忘川花下落。” “是,尊上。” 【李莲花双手抱臂,斜倚在莲花楼门口,看着吃饭的狐狸精,神色温和极了。 晚霞绚丽,娇艳似火。 他的眼神漫不经心扫过莲花楼外的树林,然后倏地顿住了。 有人来了。 那人身姿曼妙,步履轻盈,彷佛一只灵巧的蝴蝶,一身粉白纱裙,衬得她的容貌越发娇嫩,及腰长发随风飘动,那一刹那,仿佛时间都为她静止。 李莲花的神色瞬间顿住了,脸色变得奇怪至极。 他猛地站直了身子,双手垂落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音,这才唤道,“姑娘……” “桃清,我叫桃清。”她的声音婉转,如涓涓泉水,可她的神色却不怎么好,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莲花。 李莲花强忍着掉头就走的冲动,他摸了摸鼻子,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在下李莲花。不知桃清姑娘找在下有何要事?” 桃清幽幽道:“有个不听话的病人跑了,我出来找找,这位李公子可有见过一个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的病人?” 李莲花:“……”他在陌生的地方醒来不跑路,还留着干嘛? 桃清也不需要他的回答,而是打量了一眼他身后的楼,眼神在莲花楼医馆几个字上转了一圈,她好奇道:“你是传闻中那个能活死人的莲花楼楼主李莲花?听说你能活死人,这是真的吗?” 李莲花道:“江湖传言不足为信。在下并不能救活死人,活死人的事情不过是误传而已。” 桃清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道:“李神医既然被人称呼一声神医,想来医术相当不错?对于自己的身体情况想必是心知肚明的吧?” 李莲花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客套话张嘴就来:“略懂,略懂。在下身体无恙,就是自幼有心疾,平日里也不碍事。” 桃清看他满不在乎的神色,了然一笑:“你不想活了?” 李莲花神色一暗,随后若无其事道:“怎么会,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在下呢?”他未必没有尝试过各种治疗的法子,以毒攻毒都试过,只是没什么成效而已。 桃清歪头,眼中满是笑意:“你的病我能治,你要求我,救你吗?” 看着她不怀好意的笑容,其实并不是很想活的李莲花决定还是不了。】 天机石中炸出一朵烟花,然后弹出几个大字。 【未完待续,明日同一时间,我们不见不散。】 有人暴躁道:“什么情况?怎么到这里就没了,我还想看门主那毒到底能不能解呢?继续啊,它怎么不继续了?” 旁边的人安慰他道:“明天呗,明天不就能知道答案了。” 有人对新出现的桃清比较感兴趣,“唉,你说那人跟李门主到底是什么关系,有没有可能是门主夫人?” “谁知道啊,明天继续看呗。” 李相夷状似不经意地扫过某个角落,果不其然,人已经不在原地了,该是早就跑了。 笛飞声突然道:“你在找人,找那个叫桃清的?” 李相夷抱着剑,“不认识,没找。” 笛飞声挑眉:“你是该找找,万一我们比武,你再次受了伤,估计还要找她来给你救命。” 李相夷起身,不屑道:“不需要。”东海之战,如果不是云彼丘给他下了毒,他绝不会输给笛飞声。李相夷就是有这等自信。 第16章 第二愿16 “唉呀,这世界真小,李门主你不去处理四顾们的事务,怎么有空在这喝酒赏月?” 彼时桃清从厨房顺了一只鸡,正跑到小青峰顶上准备吃个宵夜,结果就遇到了比她更早到的李相夷。 对方一身红衣,坐在崖边的石头上背对着她喝酒,听到动静也不回头,自顾自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李相夷身居高位多年,身上自带摄人气场,被他冷眼一瞪就会两股战战,不能自已。如今的他,却在短短两日之内,眼中染上了愁绪,迫人气场更添几分冷意。 桃清却不觉害怕,在他旁边坐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往下不远处就是热闹喧嚣的四顾门,坐在这里恍惚能听到门人弟子的大声呼喊声,更远一些是小青峰下的小镇,看不清人影,只看到万家灯火璀璨,但想必他们也是幸福安乐的。 桃清猜测,估计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少年郎,被未来惨淡的人生打击到了,所以一个人躲起来喝闷酒。 如今四顾门中的人看到李相夷个个战战兢兢,深怕哪里做得不好,惹他生气了。这一轮的风波波及到了所有的高层人士,他如今却是找不到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人了。 桃清当然也不是,他们甚至连交情都谈不上。 于是,她从油布包里掏出顺来的鸡,掰了一个鸡腿啃,一边吃还一边问李相夷,“要不要吃?刚从厨房拿来的,还热乎呢。” 李相夷看着她手里油腻的鸡腿,嫌弃地撇过脸去。 他不要,桃清就自己吃,边吃边看李相夷。 被她那如有实质的目光侵扰,李相夷蹙眉,猛地转过头问她,语气不是很友善:“看什么?” 桃清咽下嘴里的肉,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巴和手指,慢条斯理道:“四顾门的厨子手艺还不错,这鸡又香又嫩。我嘛,当然是在看李门主你啦。我左看右看,都觉得李门主跟李莲花真是一点也不像。” 李相夷侧头看她充满朝气的脸,干净无瑕的眼睛,他眼中的审视与心中的警惕慢慢散了去。 尽管通过天机石的展示,他李相夷已经是公认的识人不明,虽有些心灰意冷,但到底不是被逼到绝境的李莲花,他还是愿意多信任别人一分。 于是他笑了出来,笑容明亮,比月色更皎洁,照亮了整个黑夜。桃清眼神闪了闪,李莲花清雅无双,自带仙气,可是李相夷他美啊,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一波美颜暴击。 “他是他,我是我。” 李莲花的过去是李相夷,但李相夷的未来不会是李莲花。 桃清赞成的点点头:“确实,你们是两个人。”李莲花看似温和,实则冷淡难以接近,李相夷看着高冷,实则内心柔软,很好接近。 那么多人喜欢李莲花,喜欢他什么呢?喜欢他千帆过尽后的优雅从容,以清风明月的姿态安宁度日。 喜欢李相夷什么呢?喜欢他的意气风发,喜欢他的潇洒不羁,喜欢他的灿若骄阳。 桃清叹息一声:“可惜这辈子是见识不到李神医的风姿。”李莲花很好,但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李相夷还是不要成为李莲花了吧。 李相夷嘴角扯出一抹冷嘲,“李莲花遇人不淑,穷困潦倒,你觉得他挺好?” 山边的风吹动着她的头发,空气中都散发着甜甜的桃花香,桃清微微一笑,理所当然道:“是不错啊,至少除了我,这世上谁也救不了他,这会让我很开心。” 病弱苍白的落魄侠士,虽一身布衣却难掩其风华,眉间一缕倦怠更添几分凄清,这样的人,很少有女人能够拒绝的。 李相夷斜了她一眼,神色有些一言难尽。所以,她之所以救他,只是因为救他这件事会让她有满足感? 桃清理所当然道:“男人救风尘是一段美谈,我去救一个落难的公子有什么不对吗?” 怜他十年飘零,世人负他良多。她将人看在了眼里,便想伸手拉他一把,护他一程。 她侧头,微笑看着李相夷,“听说江湖上不管是谁上门求助,四顾门都不会置之不理。可我不一样,我这人喜欢找人索要报酬。李门主可是觉得挟恩图报不好?” “随你。”李相夷不觉得生气,只冷静地陈述一个事实:“这辈子不会有李莲花。” 李相夷对自己是真的很有自信。桃清道:“李门主是觉得自己不可能成为李莲花吗?可是我想着未来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天机石或许可以改变未来,但谁知道命运是不是会以另外一种方式推着你前行,让你成为另一个李莲花?” 只要他站在武林之巅,总有无数人想要拉他下马,不是单孤刀也会有别人,阴谋诡计从来不只是某一个人的专有。李相夷的一生注定是充满了阴谋算计,刀光剑影的一生。 李相夷语气不重,却十分坚定:“我不信命。” 桃清却忍不住泼他冷水,“我想那个李相夷一开始也跟你一样,不信命,以为可以凭借手中三尺青锋荡尽天下不平事。”她双手一摊,无赖道,“结果不用我多说了吧。” 李相夷尝尽了千般苦楚,最终成为了李莲花。 她语重心长道:“李门主,你可长点心啊,你知不知道就我们两个的距离,我有几十种方式朝你下毒而不被你察觉。我的毒不比碧茶之毒来的差,即便是你的扬州慢也没用。” 李相夷喝了一口酒,随口道,“我会在你出手的一瞬间取你性命。”对外人,他其实从来不缺乏警惕心,他缺少的是对亲近的兄弟下属的警惕心。 但是天机石这么一出,他以后真的是谁也不敢相信了。人心易变,或许今日对他忠心耿耿,明日就会因为各种原因恨他入骨。 桃清有些心虚,是不是矫枉过正了?李相夷以后还有相信别人的能力吗。 她尴尬一笑,想起刚刚才去厨房的时候碰到的江湖女侠,轻咳了一声,以一种格外羡慕的语气道:“我刚才从厨房那边过来,碰到好几位女侠,她们都想给李门主送宵夜呢,李门主,你说若是被她们知道了你在这里,是不是会蜂拥而至?” 醉卧美人膝,醒掌生死权。只要手中有权,自有无数的美人投怀送抱,当真是令人羡慕不已。 李相夷不置可否:“你不是特意过来找我的?”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要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赏月,而这里是最佳的观赏地点。”桃清抬头望月,语带憧憬道,“我喜欢李神医那样温润雅致的,不喜欢李门主你这样的。” 李莲花温和儒雅,如清风明月常相伴,哪怕时光流转,他的温柔也不会褪色。李相夷呢,傲娇、臭屁、霸道、不讲理,着实不是一个贴心人。 李相夷挑了挑眉,冲她恶劣一笑:“恰好,我也不喜欢你这样的小丫头。” 哪怕天机石上李莲花会跟这人有一段纠葛,但那也是好多年以后的事情了,刚跟乔婉娩分手的李相夷着实无法想象自己未来会跟这个小姑娘有什么关系。 “小丫头总是会长大的,但李门主这性格怕是难以改变。”桃清歪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卸下人前那种端着的姿态,其实还是有点活泼的。 她了然一笑:“我知道,你喜欢那种江南水乡蕴养出来的温婉柔顺、楚楚动人的姑娘。”看乔婉娩就知道他的口味是什么样子的了。 李相夷沉默不语。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跟一个认识一天的小姑娘在这里探讨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他强行转移话题,“你是哪个门派的?” 桃清自然是善解人意的,便顺着他的话道:“无门无派,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一个隐世的门派,一脉单传,我师父就收养了我一个,他也从未跟我说过门派叫什么名字,大约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听她这样说,李相夷生了几分招揽的心思,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到哪里都是座上宾:“你有没有兴趣做四顾门的医师?” 桃清抬了抬下巴,颇有些傲然道:“李门主,恕我直言,四顾门怕是请不起我。我这人自在惯了,不爱受拘束,更何况,我不缺钱财,也不想要名声,四顾门以什么请我?” 本以为李门主还会提一提四顾门的待遇福利什么的,谁知道李相夷见她不同意也不多加争取,“那便算了。” 桃清奇道:“李门主,四顾门的人你都是这样招揽来的? 李相夷语气淡淡:“不需要招揽,他们自愿加入的。” 桃清一噎,还真是,李相夷名气大,是天下第一,是万人敬仰的大侠,他振臂一呼,自有响应者无数,根本不需要李门主开尊口。 难怪那么多人想要打死他,就是因为他太容易得到别人得不到的东西了。桃清深吸一口气,道:“李门主,虽然我不加入四顾门,但若是你有人要我救,只要付出一点点报酬,我也不是不能帮你救的。” 虽然这个报酬可能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多一些。 她明明没有说,但李相夷却好像明白了她眉眼中的深意,他微微挑眉,问了她一个问题:“李莲花能给什么报酬?”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李莲花可是一穷二白。 桃清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我以为天机石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图他的谢,也不图他的钱,图的自然是他那个人。” 所谓的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嘛,李莲花一穷二白,她愿意救人自然是图他美色喽。 李相夷神色顿了顿,语气有些微妙道,“他不会同意的。”李莲花看着温和,其实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桃清突然兴致盎然道:“李门主,有没有兴趣跟我打个赌?” 李相夷瞥了一眼,不想搭理她,“没兴趣。” 桃清无视他的拒绝,继续道:“就赌李莲花跟桃清未来的关系如何。你若赢了,我就加入四顾门,你若是输了,就答应我一个条件,怎么样?” 李相夷拒绝:“不赌。”他回想起天机石上李莲花躺在床上那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心情有些微妙。如果他们之间真的发生了点什么,以他的性子应该会负起责任的吧? 桃清拍了一下手,有些挑衅道:“我赌她一定可以得偿所愿。” 李相夷沉默了片刻,虽然不知道她哪来的信心,但还是认命一般道:“我能选择跟你一样的吗?” 桃清翻了一个白眼,“那还赌什么?” 李相夷:“那就不赌。” 桃清看他神色冷淡,便也没了兴致,意兴阑珊道:“算了。” 那些旧人旧事于这个世界的人而都只是一场可能的未来,是在了解情况后绝不可能会出现的未来,但对她而言大多数是真实的记忆。 李相夷半天没有听到她说话,侧头看她,“你怎么……” 桃清打断了他的话:“有人来了,估计是来找你的。”她起身,转瞬之间就运起轻功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我先走了,这次可没有暗中偷听。” 桃清离开后,李相夷等了一会,终于等到了来找他的那个人,是他的师父漆木山。 李相夷叫了一声:“师父。” 漆木山缓缓走到他跟前站定,他左瞧右瞧没有看到其他人,于是好奇道:“我刚才远远瞧着,好像不止你一个人,我看错了吗?” 李相夷道:“师父没看错,刚才是有别人,算是一个朋友。她走了。” 漆木山了然,“是金鸳盟盟主?”江湖传言四顾门跟金鸳盟水火不容,但这两天他发现自家徒弟跟那金鸳盟的盟主好似亦敌亦友,偶尔还能吵个架斗个嘴。 李相夷摇摇头:“不是他。”至于是谁,他闭口不言。 漆木山拍了拍他的手,两人在刚才的石头上坐下。漆木山喝了一口酒,“有一件事,我跟你师娘商量了许久,决定还是要跟你说一声。” 他仔细感应了一下四周,确定四周没人之后,严肃了神色,“相夷,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的身世。” 李相夷不解:“我的身世?”他不是被师父从乞丐堆里捡回去的吗? 漆木山往嘴里狠狠灌了一口酒:“这个秘密我本来打算带进棺材里,不叫你知道的。但是天机石这种机缘掉落在四顾门,又是围绕着你转,我怕有一天它会暴露你的身世,所以想着提前告诉你一声,让你有个准备。” 李相夷被他严肃的神色感染,也认真了几分,“师父,您说,我听着。” 漆木山眼神中透露着一股悲痛,“我跟你爹原本是至交,只是有一天我得到了消息,说是李家因为救了人,被附近的山匪灭了门,等我赶过去的时候李家已经没了活人,唯有李家二子的尸体不在。” 随着漆木山的讲述,李相夷的脑海中好似出现了一个女人将他推出大门,除此之外就是一片血色,李相夷头脑发涨,好似要爆裂开来:“我是李家二子之一?” 漆木山点头:“李家二子流落街头,我找寻了许久,终于叫我找到了你。只是那个时候你哥哥相显已经不在了。” 李相夷喃喃自语:“哥哥?”我还有一个哥哥吗?记忆中相依为命的身影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有些模糊,那个在流浪的时候拼命护着他的真是是单孤刀吗?还是他那个被他忘记的哥哥? 漆木山沉吟片刻,继续道:“天机石上单孤刀跟南胤扯上了关系,虽然我不清楚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相夷,师父要告诉你的是,你的身上流淌着南胤皇室的血脉,这是你爹亲口告诉我的。” 李相夷顿时惊呆了,他转头看着漆木山,神色怔怔,“那师兄他……” 漆木山叹了一口气:“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我收留了的两个孩子都是南胤后人?相夷,我怀疑是那帮南胤后人认错了人,他们要找的不是单孤刀,而是你的哥哥相显,他们同龄。你哥哥临死之前为了让单孤刀照顾年幼的你,将自己从小戴到大的贴身玉佩送给了单孤刀,那块玉佩我是见过的。那可能就是南胤之人认错的关键。” 李相夷的神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所以这一切很可能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错认?单孤刀的野心源于他自以为是的高贵血统,南胤后人是他实现心中野望的一把刀? 接受了大量信息的李相夷很快平静了下来,“师父,我会去查。如果师兄犯下的错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师父,我答应您,我会把他带回来,交给您处理。” 漆木山欣慰一笑,他虽然在众人面前表示得大义凛然,但是私底下不是不心痛的,单孤刀再如何不是人,也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说没有感情那是骗人的。好在天机石降世得早,若非如此,真等单孤刀犯下了滔天大罪,那就一点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如今单孤刀什么都没来得及做,那是不是还有一条生路? 桃清没想到漆木山找李相夷是为了跟他说李相夷的身世,于是她不走了,守在半山腰,以防有人误入听到一星半点。 结果她还真不是杞人忧天,比如她就逮住了一个生怕被人套麻袋,所以半夜偷偷溜出来想要找一个地方躲躲的肖紫衿。桃清悄无声息闪入肖紫衿背后,一棍子给人敲晕了。 又封了他的内力,给他喂了一点药,让他能睡一整晚。最后她抽了一根树藤,将人挂在了树上吹风。寒冬腊月的天气,绝对够他喝一壶的。 山顶的谈话已经进入了尾声,她才拍拍手离开了。 第17章 第二愿17 翌日,肖紫衿不知道被哪位大侠发现了救了回来,但他受了一晚上的冻,到底是病倒了,涕泪横流,出不了房门半步。 四顾门上下一片欢喜鼓舞,虽然不知道是哪位英雄好汉做的,但是大家心里都是对那人敬佩万分的。 夜里,天机石上的画面如期而至。 【瓢泼大雨一直在下,哪怕穿了蓑衣依旧被雨淋了个湿透,只是大雨之下,每个人都咬紧了牙关在拼命干活,雨水之下的面容显得格外刚毅。 瓢泼的大雨,汹涌的河水,快要被淹没的河堤,这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决堤了……上游决堤了……快跑……” 所有人都在往山上跑,唯有李莲花一人逆着人流往山下冲去。 他目标明确,直奔河堤,站在众人只挖开了一小段的分流沟渠上,手中的刎颈一抖,划出衣袖,在瓢泼大雨中透露着一股寒意,他闭着眼睛,快速调动体内所有能调动的真气。 片刻后,他睁开了眼睛,只见他手中刎颈高高举起过头顶,刹那间,磅礴汹涌的真气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涌出,如同滚滚洪流一般,疯狂地注入到刎颈之中。 伴随着真气的疯狂涌入,原本略显低调的刎颈竟然开始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光芒,剑身之上更是隐隐有风雷之声响起,摄人心魄。 下一刻,一道剑光瞬间冲天而起,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和速度向着前方疾驰而去。这道剑光快若闪电,疾似流星,眨眼间便已划过天际,直直地朝着那座在其他人眼中宛如天堑般难以逾越的小山斩去。 灰暗的天际都被这道剑光所照亮,其光芒之璀璨夺目,简直让人无法直视。而在这璀璨光芒的照耀之下,那座小山就像是一块脆弱不堪的豆腐一般,瞬间被切成了两半,切口处平滑如镜,没有丝毫的阻滞之感。 远处一个撑着油纸伞的粉衣女子静静站着,不知道看了多久,在亲眼目睹了这惊天一剑后,她眼中蓦然荡开一抹笑意。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会让你惊艳万分。】 “好!!!”现场爆发出一片叫好之声,李门主剑法通天,一剑劈山,当真不是人间之剑。 笛飞声目光灼灼地看着天机石上的李莲花,那一剑太强了,强到好似根本没有人能接那一剑。 那是一个顶尖的剑客燃烧生命发出的最强一剑,笛飞声扪心自问,他不如李相夷,他做不到。 笛飞声对于得到忘川花的决心更强了一些。他一定要得到忘川花阳草,突破悲风白杨第七层,否则他可能不是李相夷的对手。 天机石中的李莲花被雨水淋得有些狼狈,但在所有人的眼中,他正在闪闪发光。他的脸色苍白,像是一剑透支了自己的生命力,但救了沿岸的百姓,是为了大义,这是四顾门成立的初衷。 李门主哪怕成为了李莲花,但他依旧在践行自己的道义。他一直是那个心怀天下的正道之光。 所有人都觉得李莲花这一剑着实惊艳,李相夷却有几分遗憾,他觉得劈山这种事情,明显少师比刎颈更合适。 少师至刚,刎颈至柔。若是少师在手,他那一剑会比天机石中展示出来的更加耀眼夺目。 监察司的杨昀春记下了李莲花劈山的山脉和地形,虽然天机石没有展示具体的时间,但是大致的时间能推算出来,给宫里看了,召令地方,总能提前做好准备的。天灾不可阻止,但人力可以改变地形,提早疏通河道自然可以化解一场浩劫。 【一剑过后,李莲花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气息萎靡,神色黯淡,但他看着被自己一剑破开山脉的宽大沟渠却是欣慰地笑了起来。这样就可以将水流引导到另一边没有人的地方去了。 只是还不够,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脚尖点地,快速朝着河对岸而去,随意找了一个地方打坐,快速恢复真气。 上游的洪流冲下来很快,快到他刚刚坐下,只来得及喘一口气,那巨大的洪流已经近在眼前了。李莲花叹了一口气,手一撑地,直接站了起来,他感受着体内仅剩下的用于压制碧茶之毒的一层内力,只觉得人生无常。 洪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李莲花的神色却越发平静,平静到一种几乎无悲无喜的状态,仿佛进入了一种无我无相的境界,天地与我是一体。 就在那滔滔不绝、汹涌澎湃的滚滚洪水如脱缰野马般咆哮着冲向他时,只见他面色凝重地缓缓抬起自己的手臂,然后看似随意地挥出了一剑。 这一剑看上去普普通通、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和炫目的光芒。然而,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随着他这一剑斩下,刹那间仿佛有成千上万道剑光同时闪现而出,这些剑光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巨大而坚固的剑网。 这张由无数剑光编织而成的剑网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稳稳地矗立在洪水与河堤之间。任凭那洪水如何肆虐冲撞,都无法冲破这道防线分毫。与此同时,顺着他先前在对面另一座山峰处斩出的那条狭窄缝隙,洪水开始源源不断地被引导向另一边流去。 时间一点一点流淌,李莲花嘴角的血液也在一滴一滴流下。更令他难受的是随着体内的真气流失,那本被压制得死死的碧茶之毒开始在奇经八脉中游走、肆虐,不断破坏他体内的筋脉。 李莲花眼神阵阵发黑,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身上的力气在一点一点被抽走。他想自己大概是要死了,只是遗憾地是还没有找到师兄的遗骨。 终于,体内最后一点真气耗尽,李莲花的身体软软倒了下去。昏迷前一刻,他好似感受到了有人托住了他的身体,伴随着那甜甜的桃花香,他终于放任自己陷入黑暗。 他没有看到的是来人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包裹他握剑的手,刎颈再次发出清越的鸣叫,剑气迸发而出,顺着原来那即将崩溃的剑网攀爬而上,形成了新的剑网,肆虐的洪水只能顺着对面的的空隙,乖乖流向另一边。 不知过了多久,她握剑的手垂下,李莲花已经昏迷,自然握不住手中的剑,于是,刎颈落在石头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随着这声脆响,早已蓄势待发的洪水终于顺着河堤冲入下游。 桃清却一点不在乎,而是从怀里掏出干净的手帕,一点一点擦拭李莲花沾染了雨水的脸,他脸色苍白,唇色极淡,却带着一抹血色,既狼狈,又美得惊心动魄。】 有人咽了咽口水,“好……强。”众人狂热的目光落在李相夷身上,李门主这天下第一的实力可太行了。 自古以来,人力都难以与天灾对抗,没想到李门主却可以做到人力不可为之事。一剑劈山,一剑断江,这是何等风采。啊啊啊,李相夷就是天下第一,永远的天下第一,笛飞声算个屁。 当然没有人怀疑李相夷做不到,因为半残的李莲花都能做到的事实,没道理全盛时期的李相夷做不到。 面对众人狂热又崇拜的眼神,李相夷垂下了眼眸。他如今全力施展,确实可以做到李莲花那样,就是天机石上的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跟外界一样,而自己究竟能拖延几刻。 李莲花也就罢了,倒是桃清的表现出乎了他的意料。不过想到天机石上是五六年后的时候,以她如今的水平,再过几年达到那个地步也不是不可能。 她没打伞,雨水却没有淋到身上丁点,她还给李莲花输了一点内力,还一边控制剑气输出。一心三用,看起来还游刃有余。 李相夷眼睛亮了亮,不错,当真不错,江湖绝顶高手有她一个位置。就连笛飞声都目露赞赏,让一直留意他的角丽谯对桃清咬牙切齿,她平等地讨厌一切能吸引笛飞声注意力的人。 江湖众人将自己代入李莲花的角度,若是自己遇到了这样的问题,大概只能跟着别人身后跑?至于门主会不会死?应该不会吧,之前那桃清姑娘不是说了她能治,应该救得回来吧?看她沉迷美色的模样,应该会救人的吧? 果然,接下去的天机石就转换了画面。 【李莲花睁开眼睛,看到是桃清,他想起自己昏迷之前闻到的桃花香,竟然也不觉得意外,“是你救了我?” 他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发现已经全部换过了。饶是他脸皮厚,如今却也觉得羞囧。 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变脸,桃清点头:“是我。怎么你见到我很意外?” 李莲花礼貌道谢:“多谢。”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他好像特别狼狈。 “不用谢。”她的声音很温柔,如涓涓细流,只是多情的桃花眼中含着一抹戏谑,“李神医,你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你不清楚?还想要牺牲自己救沿江的百姓?你就是豁出命去,也不过是为他们多争取一点点时间而已。” 李莲花咳嗽一声,道:“事态紧急,来不及多想。”救人是他本能的反应。如果再次面临这个选择,他应该依旧会那样选择。有时候老天是真的不给人选择的机会,因为没有犹豫的时间。 他有几分不解道:“你怎么这么巧,也在这里?” “我说是巧合你信吗?”桃清挑眉笑道,看到李莲花眼中明晃晃的不信,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那就是心灵感应,我感应到了你要死了,所以过来救你。” 李莲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桃清耸耸肩道,“我说的是实话你又不信。我说李神医,这次要不是我,你可就真的要死了。” 李莲花揉了揉眉心,真心感谢她将自己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桃清姑娘医术高明,在下十分佩服。” 桃清靠近他,含笑质问:“你也知道我医术好,能救你的命,那你跑什么?”这人几次三番地跑路,想要找到他可真不容易。 李莲花身子后仰,同样微笑,“在下尚有要事在身,急着赶路,不告而别,还望姑娘见谅。” 桃清笑眯眯,“如果我不见谅呢?” 李莲花眨了眨眼睛,无辜道:“那就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桃清坐起身子,冷笑一声:“想的美。我救了你,你一句谢谢就想抵了救命之恩,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李莲花神色有些为难:“在下身无长物,存银不足五十两,仅有小楼一座,不知道姑娘觉得该如何报答这救命之恩?” 桃清突然伸手挑起他的下巴,轻轻摸了一下他细腻光滑的肌肤:“我不要你的楼,也不要你的存银,不如就把你的人和你的命通通抵给我吧?” “咳咳咳”,李莲花剧烈咳嗽,这是什么强盗逻辑,哪有要人的,他觉得桃清是在开玩笑,但是转头看她神色,好似格外地认真。他真诚道:“在下命不久矣,姑娘还是莫开玩笑了。” 桃清挑眉:“我从来不开玩笑。要不是看在你长得合我眼缘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她将一旁温在锅里的药端给他,“有我在,你想死都死不了。” 顿了顿,她又道:“就算出了万一,你还是死了,那也无妨,说不定我早就腻了你的美貌,正想找下一个呢。所以,你只要把活着的时间抵给我就行。” 李莲花抱着被子瑟瑟发抖,脸上做惊恐状:“……”】 这姑娘说话是有些噎人的,李莲花都给整无语了。虽然李相夷俊美无双,江湖上倾心于他的女侠数不胜数,他吃个饭都有无数人争着抢着要喂他。但如桃清这般大胆想要威胁他的却是没有人敢做。 天机石外的男性心中有些微妙,毕竟一个大男人被人觊觎美色什么的,也太不可思议了。但是女侠们却是疯狂心动,毕竟李相夷的武功太高了,谁也不敢去摸老虎的屁股。若是遇上的是病怏怏的李莲花,那是不是自己也有机会? 柔柔弱弱的李神医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而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地调戏他,只要想想都要笑出声来。哈哈哈,这个时候的她们选择性地遗忘了之前李莲花一剑劈山,一剑断江的壮举了。 桃清默默给自己戴上了一个面具,她怕自己被李相夷打死,也怕被那些疯狂的江湖女侠给打死。 视频呢,经过了她的一点点无伤大雅地剪辑,九分真一分假。当然这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真相。 笛飞声嘴角勾了勾,之前李相夷还嘲笑他被角丽谯觊觎美色,结果他自己还不是沦落到一样的境地了。 李相夷抱着被子,一副贞洁烈男的模样可真是好笑,笛飞声忍不住嘲讽道:“真没用。” 李相夷正对李莲花的柔弱可欺而感觉心中堵着一口气,听到笛飞声的话,立刻反唇相讥,“角大美女对笛盟主情根深种,她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吃得消的,说不定你还不如李莲花呢。” 若是尊上也如同李莲花一样柔柔弱弱,任她宰割多好啊,角丽谯心中蠢蠢欲动,但是面上不显,一听就大声反驳:“尊上,阿谯对您一片真心,绝不会逼迫尊上做任何您不愿意的事情。” 笛飞声瞥了她一眼,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角丽谯会不会这样做不重要,但是自己一定不会允许自己落到这种境地的。 第18章 第二愿18 【“瘟疫,怎么会有瘟疫?”李莲花噌的站了起来,眉头紧皱,手指互相摩挲着,脑中在极速运转,想着如何化解这一疫情。 桃清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悠悠道,“为什么不会有呢?洪灾之后,饿红眼了的人什么都吃,浑浊的河水,在水中浸泡多日的动物尸体,只要能入口的,就没有人会放过。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生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之前已经出去转了一圈,整座城池都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这种气息如同一层厚重的阴霾,紧紧地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让人无法挣脱,无力反抗。 李莲花眉间深深皱了起来。可他虽然挂着大夫的名头,却偏偏不会医术,就连神医的名头也是阴差阳错得来的,如何真的会治病。 桃清看他束手无策的样子,脸上带了一点笑意,她将茶杯放下,温声道:“我觉得你可能需要一点帮助?” 李莲花愣了一下,突然惊喜道:“你有办法对不对,你可以解决这次的瘟疫?” “我是有方子,但是我为什么要拿出来?”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依旧是天真而无辜的,似乎根本没有将这一城的人命看在眼里,“李神医,你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李莲花试探道:“不如我给你引荐知县杨大人,你跟他商量报酬一事?” 桃清摇摇头,坚定道:“不行。”她看着李莲花为难的神色,却是笑了起来,如三月桃花,灿烂明媚,“李神医,我就爱跟你做生意。” “倒也不必如此看得起我。”李莲花苦笑道,“姑娘何苦为难我一个江湖游医?” 桃清敲了敲桌子,抬头看他:“我只是好奇,一个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却很在乎别人性命的人,究竟愿意为了素不相识的普通人做到什么程度。” “你高看我了,我呢作为一名大夫,医者仁心,那是能救就救,不能救那我也只能放弃了。”李莲花浅笑,“而且。我怎么知道你的药方一定是有效的,不如先拿出去试一试,若是真的有效,我们再来谈报酬的事情也不迟呀?” 桃清笑得比他更温柔,说出的话却是不容置喙:“李神医,我是在拿药方威胁你。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余地。” “那什么,桃姑娘非如此不可吗?”李莲花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他已经在思考要不要牺牲一下色相把药方骗到手然后立马跑路的事情了。 桃清端起茶杯,李莲花殷勤地给他倒上茶水,她满意点头,喝了一口,慢悠悠道:“我这人不喜欢强人所难,若是不愿意,那就罢了。” 她笑意盈盈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嘴角,然后又取出她自己写的药方捏在手里,“你不要那我可就……”她说着话的时候,手中内力运转,好似想要对药方毁尸灭迹。 李莲花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他眯着眼睛思考自己强抢的可能性有多大。只是真气一动,他就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桃清挣脱他的桎梏,还给他端了一杯水,喂到他的嘴边,好心劝慰道,“李神医,你上次伤了根本,内伤未愈,还是别妄动内力了。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咳咳。”李莲花喝了一口水,勉强压下冲到嗓子眼的咳嗽,他黯然道,“我这身子大概是好不了了,姑娘还是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桃清也对着他叹了一口气,神色有几分惆怅道:“晚了。李神医怕是不知道之前我给你喂的药价值几许,那可是我家积攒了数百年的灵药,若是拿到外面去卖,怕是可以打造一个跟李神医同等身高的金人了。” 李莲花啊了一声,一脸惊恐道:“这么贵?”他喃喃自语道,“把我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钱呀。” 他在桃清的似笑非笑的神色中,真诚地建议,“不如姑娘及时止损?” 桃清却固执得像是一个不输得一干二净就不罢休的赌徒一样:“没办法,我已经投入了半数的身家,不叫我赢一次,我怎么甘心呢?” 她托着下巴靠在桌上,另一只手扬了扬手中的药方,冲着李莲花笑道:“李神医,如何?” 李莲花简直要被气笑了,“没得商量了?” 桃清有些失望道:“看来李神医是不需要这个了,亏得我还跑了一趟,看了好些个病人。” 李莲花快速道:“等等。那什么,我答应了。” 桃清喝了一口茶,幽幽道:“李神医何必为难自己。” 李莲花咬牙:“不为难,我心甘情愿。”】 好一个“心甘情愿”。 她根本没有给李神医第二个选择。 可是李神医若是不答应,她当真不会给出瘟疫方子吗?那姑娘看起来不像那么冷血无情啊。 众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桃清姑娘到底是人美心善还是蛇蝎心肠,以及李神医到底是被逼无奈还是顺势而为。或许那两人乐在其中也不一定。 “瘟疫方子记下来了吗?”李相夷面不改色地问身边记录的人。李莲花被人威胁,被人调戏跟他有什么关系,这画面上唯一有用的就是疫病方子了。 那人赶忙点头,“门主,记下来了。”李莲花看药方的时候,天机石的将药方的内容完全展示出来了,速度快的人早就记下来了。 李相夷道:“回头让门内的医师研究一下,看看对其他的疫情有没有什么帮助。” “是,门主。” 漆木山咳嗽一声,笑道:“相夷,其实师父师娘也给你攒了一家底,本来是准备给你当聘礼用的,如果你需要用钱的话,回云隐山一趟就行。” 所以还别卖自己了,李相夷怎么能用一个小金人给买走呢? 李相夷有些无奈,“师父,我不是李莲花,四顾门也不缺钱财。” 李莲花可真是一点也不像他,他李相夷什么时候受人威胁过?敢威胁他的人都死在了少师的剑下。 不过想想也不能怪李莲花,毕竟他武功不行了,打不过人家姑娘。而且他什么时候生了一副菩萨心肠,最后难不成真的要为了那些普通人卖身不成? 芩婆也忍不住笑了。 李莲花总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好似什么也没有放在心上,有种淡淡的厌世情绪。他们做师父师娘的瞧见了心疼不已。 可他自从遇到了这位桃清姑娘后,就几次三番破大防,虽然两人之间的相处有些一言难尽,但眼看着有生气多了。芩婆对此还是十分欣慰的。 【事实证明,桃清给出的药方是有效的,知县杨大人自己用过以后病情迅速好了。亲测有效后,他以极其强硬的姿态要求各大药铺供应药材,不得藏私,有个别不想配合的,被他杀鸡儆猴用来立威了。同时他还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从外面调来大批药材。 还有百姓自发去山中采药,众志成城之下,县城的瘟疫很快就控制住了,得了病的人也得到了很好的救治。 等李莲花和桃清再次上街的时候,街道两边已经恢复了些许生气。 李莲花由衷感谢桃清的出现:“这次多亏了你了。”相处了一段时间,他算是看出来了,桃清姑娘其实就是嘴硬心软,本质上还是一个人美心善的姑娘。 比如下暴雨的那天,她担心河堤被冲垮,这才跑到城外去,顺便救了他一命,比如她知道城里有了瘟疫,第一时间跑去看了病症,并研究出了治疫病的方子。虽然她口口声声要他卖身给她,但实际上也没让他做什么,并没有实质损失。 被李莲花特别温和、慈爱的眼神看着,桃清忍不住抖了抖,她眯着眼睛:“我觉得李神医你在想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李莲花收回目光,温和道:“我是在想中午要吃什么,你有想吃的吗?我给你做。” 桃清看他这么好说话的样子,试探性地提要求,“我要吃排骨,还要吃鱼。” 李莲花神色非常淡定:“没问题,给你做。” 桃清继续道:“排骨要红烧的,肥瘦相间,太柴了不要,太油腻了也不要,另外还要带脆骨,鱼要清蒸,肉要鲜要嫩,刺要少,不要有一丁点的腥味。” 李莲花一口答应:“好。”要求是要求,做成什么样子看他发挥。大不了多买几份材料,总能做到合适的口味。 这次大灾连带着大病,惊动了朝廷和江湖。县城中除了有朝廷派出来的钦差大臣安抚百姓,还有江湖人士来来往往。 他们说着话就朝菜市场去,路过一个施粥的摊子,李莲花多看了一眼,却是一个叫万圣道的门派,“万圣道?” 江湖中除了少数传承久远的门派,大多数门派都是昙花一现,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新的势力所取代,这万圣道近几年发展势头倒是不错,名声响亮,江湖人都愿意给几分薄面。 桃清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过去:“不过是沽名钓誉,收买人心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李莲花却道:“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普通人能得到实惠就够了。”江湖人喜好名声,他们自然会为了好名声做一些有利于他人的事情。只要有人能因此受益,谁管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那可不一定。”桃清挑眉,拽着他的手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你跟我来。” 李莲花好脾气地被她拽着走,只是目光偶尔落在两人双手相交的地方,眼神有些游移。 很快到了地方,桃清抬了抬下巴,示意李莲花注意那边,“你看那边。” 李莲花抬手抵着唇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他抬头看去,那边正是万圣道招人的队伍。 “万圣道付出的一点恩惠,可是要成百上千的从这些人身上收回。”桃清嘴角扯出一个嘲讽,“卖命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那些热血未凉的少年郎感恩于万圣道的恩惠,愿意加入万圣道为他效命,哪怕只有十之一二的人记得这份恩情,也是一份很强大的力量了。 李莲花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孔,神色有些怔愣,最后叹息一声道:“天灾之后,能得到一份养家糊口的差事也不容易,加入万圣道好歹有口饭吃。” 桃清言辞犀利:“这些少年郎或许长到这么大都没有拿过刀剑,更不用说会武功了,你觉得万圣道招这么多不会武功的人做什么?发善心做善事,还是让他们去做万圣道势力扩张的马前卒?” 李莲花沉默以对。他如今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控不了,更不用说改变他人的命运了。他神色悲悯道:“他们能选择的本来就不多。”这是底层人士的悲哀。 他以前站在高处,不知道底下人生活的艰难,可成为李莲花以后,他知道了普通人很多情况下是没有选择的。他们能做的就是在众多很差的选择中选择一个看起来不那么差的。 桃清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李莲花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的,“怎么了,我说的不对?” “我以为你会去阻止他们加入万圣道,毕竟他们的未来一眼能看到头。” “不必了。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每个人也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李莲花转身,不带一丝犹豫地走了,“走吧,买菜去。” 他走了两步,发现人没跟上来,不得不回头看她,“怎么了?” 桃清缓缓上前,看他冷淡至极的眉眼,浅笑道:“我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比之前更讨人喜欢。”】 万圣道的事情是个例吗?不是的。事实上,江湖上很多门派就是这样壮大的,因为对百姓施有恩德,他们感激之下,就会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入自己信赖的门派中。 一方面是为自家孩子谋一个出路,一方面也是对门派的真心感激,门派收拢了一批忠心不二的弟子,双方都获益,你情我愿,谁也怪不着谁。 只不过,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放到大庭广众之下讨论就显得有几分尴尬了。于是大家批判的重心就放到了万圣道身上。 “万圣道,那不就是封磬的门派,也就是单孤刀的门派?他们收那么多普通人干什么?” 一般门派收人除了那种本身就有武艺的,都是收的有练武资质的孩童,从小培养,对门派归属感更深,谁也不会像万圣道这样,来者不拒。 “我听说那单孤刀狼子野心,他想要颠覆中原武林。”自从单孤刀在天机石上暴露以后,众人不再惧怕在李相夷面前提起单孤刀,对他的讨论也就放到了明面上。 其实单孤刀的人品和野心,武林中人知道的不少,只有李相夷充耳不闻罢了。如今,就是李相夷也不得不正视单孤刀的为人。 万圣道收拢无数的普通人,这样的势力哪里还是一个江湖门派,怕是真的有造反的打算。 第19章 第二愿19 【一个华丽的宫殿之中,大熙的皇帝坐在上首的位置,手中端着茶杯,却是半天没喝一口,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一旁软榻上,正在给雍容华贵的女子诊脉的桃清。 片刻后,桃清起身行了一礼,在皇帝期待的眼神中缓缓开口,“恭喜陛下,这位娘娘已经有孕半月有余。” “好好好,”皇帝大喜过望,将茶杯放在小几上,疾步走到那位娘娘身边,不顾仪态地握着她的手,“赏,都赏,重重有赏,哈哈哈,朕又有孩子了,哈哈哈……” 笑过一阵子,皇帝对着桃清也是万分满意,“医仙,你要的忘川花,朕已经派人去找了,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桃清笑了笑,点头致谢,“那就多谢陛下了。” 这本就是一场交易,皇帝陛下求子,而她求药,一拍即合。 只是也不知道是底下的人不够尽心,还是真的那么难找,皇帝的后宫陆陆续续传来了二十多位娘娘有孕的消息,忘川花却还没有到手。 桃清坐在藏书阁中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本书,目光却盯着窗外的一株山茶花出神。算算时间她入宫至今快要三个月了,也不知道在年节之前能不能取到忘川花。 直到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叫她高兴了一些,“医仙,陛下有请。您想要的忘川花,下面送过来了,跟记载中很像,但是具体是不是,还需要您亲自过目。” 桃清合上手中的书,起身就向外面走去,“是吗?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 王公公笑着跟在她身后:“知道医仙要的急,陛下特意叮嘱过,咱家也都几次催着下面的人,如今总算是不负所托。” 桃清停下脚步,取出一个白玉瓶递给他:“那就多谢公公了,这药您接着吃,吃完这些,您夜里难以入睡的毛病也就差不多治好了。” 王公公欢欢喜喜将药瓶收入袖中,“托您的福,咱家这多少年的老毛病都被治好了。” 桃清温和地笑了一下。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果然是至理名言。刷了一把王公公的好感度,这不是有人盯着,下面的人办事速度就快了很多嘛。 等她被通传进入殿中,草草施了一礼,就盯着小匣子中的忘川花瞧。 一体双生,一红一白,确实是忘川花,如假包换的那种。 皇帝看她神色欣喜,便知道这花算是找着了,他也松了一口气,他堂堂天子,若是找不到一株小小忘川花,失了颜面就不好看了。 他心情舒畅,指了指一旁伺候着的年轻公子:“医仙可要感谢宗正爱卿,这可是他献上来的。” 桃清这才瞥了一眼所谓的宗正爱卿,正是宗正丞相的孙子,自身也是官身的宗正明珠,看起来倒也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她只瞧了一眼,就理所当然对着皇帝道:“宗正大人是陛下的人,他是为了陛下办事,民女要谢自然要谢陛下恩典。” 她是跟皇帝做的交易,至于什么人找到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皇帝受用了她的恭维,笑呵呵对着一旁的宗正明珠道:“没错,爱卿为朕分忧,朕是该好好赏你。” 宗正明珠却显得十分谦逊:“臣不敢独美,这忘川花是万圣道盟主封磬派人找到的,臣不过是借花献佛,把它呈到御前。” 桃清意外地瞥了他一眼,没想到堂堂丞相家的孙子居然跟万圣道有交集。 皇帝显然也是知道万圣道的,他脸上的笑容还在,语气却是淡了几分:“封磬此人还算是有些才华,万圣道这些年做的也不错,江湖平稳,朕很是安心。” 自从李相夷开了先河,这江湖中人个个想要模仿他,搞什么江湖自治,那就是从皇帝手里分权。他自然是极为不悦的。 这万圣道虽有几分乖觉,对皇帝极为尊重,经常讨他欢心,也没有李相夷那么大胆。但是跟朝臣联系在一起,就足够让皇帝不喜了。 桃清虽对万圣道跟宗正明珠之间的瓜葛有些兴趣,只是兴趣不大。而且忘川花到手,桃清就不想在宫里待了,她直接跟皇帝辞行。 皇帝倒是想要留着她,毕竟跟她比起来,太医院那帮人就跟废物一样,一点用都没有,可惜她志不在此,更何况,她说家中有人等着这忘川花救命,故而一刻也不愿意多留。 皇帝没办法,只能让她走了。】 事情就是这么巧,就连桃清也感觉到了意外。她跟皇帝交易,没想到最终献上忘川花的居然是万圣道,是宗正明珠。 角丽谯的爱慕者云彼丘给李相夷送上了碧茶之毒,多年以后她的另一个爱慕者送上了忘川花。单孤刀是害得李相夷变成李莲花的罪魁祸首,但是这一次也是万圣道出动人力找到了忘川花。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自有因果轮回。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们也为李莲花的康复付出了一份力量。 药魔盯着忘川花高兴的忘乎所以:“尊上,忘川花是存在的,只要加大寻找力度,不日定能找到,届时,尊上突破武功必然是水到渠成。”万圣道的人能找到,没道理金鸳盟找不到。 笛飞声看到忘川花也高兴了几分。有了忘川花,他突破武功就多了几分把握,然后跟李相夷打架胜算也能多上几分,“无颜,让金鸳盟全力去寻忘川花,本尊一定要见到它。” 无颜领命:“是,尊上。” 继拼命扩张江湖势力外,万圣道还在染指朝堂官员。李相夷转头看向一旁的杨昀春,“杨大人,你可认识这位宗正大人?” 杨昀春抱了抱拳,恭敬道:“不敢当李门主一声大人,李门主叫我名字就行。那位宗正公子是宗正丞相的孙子宗正明珠,在下自是见过的,只是平日里没什么来往,交情不深。” 万圣道疑似已经灭了国的南胤后人组建,有暗中积蓄力量,意图造反的嫌疑,若是宗正家跟万圣道有牵连,怕是会被皇帝彻查。 “丞相家的孙子?”李相夷有些诧异。既然能做到丞相的位置,必然是得到了皇帝的深厚信任,若是倾尽宗正家族之力给他铺路,他甚至可能成为未来的丞相。宗正明珠跟万圣道牵连,他图什么呢? 万圣道为了讨好皇帝,竟然连忘川花这样神奇的灵药都献了上去,当真像是皇帝的狗腿子。只是他们表现得越是卑微,说明他们所图越大啊。 除了宗正明珠的事情,监察司的人在还在纸上重重记了一笔,桃清,号医仙,擅调理,利子嗣。当今最苦恼的是什么事情,当然是膝下空虚,没个儿子继承自己的皇位。 若是可以将这位大夫请到皇宫,别说忘川花了,就是更多东西,皇帝也愿意付出啊。就是不知道这次她还要不要忘川花? 【画面一转,就是宗正明珠跟封磬的会面。宗正明珠神色不复皇帝面前的谦和,反而显得有些倨傲。 “封盟主,忘川花已经呈了上去。陛下很满意,决定不再追究你们捞过界的事情。但是,封盟主,事情可一不可再二,你们万圣道扩张得太快了,陛下很是不高兴,往后行事还需要收敛一二。” 封磬连连点头,并适时奉上一盒金银珠宝,小小地恭维了宗正明珠一把道:“此次事情,全都依靠宗正大人,才得以圆满解决,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宗正大人收下。” 宗正明珠冷眼看着他,也不去接他手中的东西。封磬了然,将盒子放在桌上,就告辞了。 宗正明珠很满意他的识时务,只是他没有瞧见转过头的封磬眼中全是冷意,充满了对他的杀意。如果不是宗正明珠身后牵扯众多,怕是会被封磬当场杀死。 当然,已经转过身的封磬也没有看到宗正明珠一改在他面前浮夸倨傲的模样,盯着他的背影,眼中充满了审视。 等封磬离开后,宗正明珠身后的珠帘被人挑开,从后面走出来一个红衣丽人。美艳绝伦,风情万种,正是金鸳盟的圣女角丽谯。 宗正明珠听到动静,立刻起身想要去扶她,被她拂开手也不生气,只神色痴迷地看着角丽谯,温声唤了一声:“阿谯。” 角丽谯在他原本的位置坐下,宗正明珠立刻殷勤地给她重新倒了茶。角丽谯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又挑开封磬送过来的盒子,发现只是一些金银珠宝,便没了兴致。 她转向宗正明珠,夸了他一句:“你做的不错。” 宗正明珠毫不犹豫:“能得阿谯一声夸赞,我便是死了也甘愿。” 角丽谯轻笑一声,“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着。”活着才能为我做事啊。 宗正明珠被她一句话哄得心花怒放,凑在角丽谯身边,“阿谯,你为什么让我在陛下面前提一提万圣道的事情?陛下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当然是为了你好呀。”角丽谯瞟了他一眼,这一眼就叫那宗正明珠心猿意马,想要亲近她,结果角丽谯往后一仰,靠坐在椅子上,叫他抓了一个空。 宗正明珠满含委屈地叫了一声:“阿谯。”被角丽谯一瞪,他立刻站好,不敢多说什么。 角丽谯嘴角微勾,继续道:“万圣道这次出动了大批人马去找忘川花,宫里的那位不可能不知道信息,与其让他知道你暗中隐瞒而不高兴,不如坦坦荡荡地说出来,这样,他只会对万圣道感到不高兴,于你却是无碍的。” 心上人一心一意为自己考虑,宗正明珠欢喜异常,只是他也听出来了角丽谯对万圣道的不喜,立刻道:“阿谯可是不喜欢那万圣道,可需要我出手?” 角丽谯却道:“不要多事。我跟万圣道还有合作。” 在复兴南胤的事情上,他们立场一致,但是事成之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她坐山观虎斗,等他们两败俱伤,再出来渔翁得利。 更何况单孤刀的计谋让她的尊上受伤严重,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疗好伤,她焉能不痛恨单孤刀封磬。能给他们添堵的事情,她是愿意去做的。 想到笛飞声,就想到玉红烛,角丽谯眉眼一厉,“玉城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说到玉城,宗正明珠就有些得意:“我是玉秋霜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她对我是一万满意的。至于玉红烛,她早就是我的人了,自然对我言听计从。”玉城的两位小姐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他如何能不得意。 角丽谯很满意:“那距离玉城彻底成为我们的地盘应该不远了?” 宗正明珠跟她保证道:“当然,玉城很快就会成为阿谯你的。” 两人言笑晏晏,商量的却是占据别人的家业。 画面一转,就是角丽谯一个人躺在榻上,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尊上啊尊上,你为什么那么信任玉红烛那个贱人呢,连疗伤都要躲在玉城,躲在玉红烛那个女人的地盘,阿谯是哪里做得不够好,叫你放心不下?” 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将镜子一扔,莫名其妙生了气:“玉红烛你个贱人,雷火弹都炸不死你。”她突然又笑了起来,“不过没关系,一个小白脸就能勾搭得你神魂颠倒,你拿什么跟我争?” 角丽谯喃喃道:“等尊上出关了,就是你玉红烛的死期。哈哈哈,尊上,只有阿谯是最爱你的~”】 早就知道角丽谯跟单孤刀面和心不和,他们二人合谋算计了四顾门和金鸳盟,没想到在多年以后,他们依旧处于互相提防,互相算计的合作关系上。 天机石已经暴露了玉红烛为金鸳盟十二凤之一,没想到她在四顾门和金鸳盟大战中侥幸逃过一劫,却仍逃不过角丽谯的算计,让妹妹的未婚夫去勾搭姐姐,角丽谯可真是疯狂。或许她结识宗正明珠就是为了这一天? 众人看着角丽谯和笛飞声的眼神都不对了。这是何等疯狂的爱,爱他就要弄死他身边所有女性?笛飞声真是艳福不浅。怕了,怕了…… 玉红烛咬牙切齿地看着角丽谯。宗正明珠跟玉秋霜的婚事如今已经定下了,只是没想到未来他竟然会来勾搭自己,而自己没忍住,居然真的跟妹妹的未婚夫产生了感情纠葛。 就因为尊上信任看中自己,自己就成了角丽谯眼中钉肉中刺?玉红烛简直要气疯了,角丽谯未免太疯狂了。十二凤加在一起都不够角丽谯算计的,后来就剩她一个,如何会是角丽谯的对手? 该死的,还连累了秋霜叫人看了笑话。宗正明珠,很好,敢玩弄我们姐妹俩的感情,真有你的,你该死。原本对宗正明珠还很欣赏的玉红烛已经恨上了他。 对于玉红烛仇视的目光,角丽谯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要尊上不怪她,其他人的意见都不重要,“尊上,阿谯……” 笛飞声不想听她说话,皱眉止住了角丽谯的狡辩:“无需多言。”角丽谯喜欢他,他是知道的,只是不在意而已,没想到如今却给他造成了困扰。笛飞声在思考弄死角丽谯和留着角丽谯究竟哪个更好。 李相夷嘴角勾起一个笑容,对着笛飞声举了举茶杯,“笛盟主,角圣女对你一往情深,真是艳福不浅。”他可还记得笛飞声嘲讽李莲花没用呢。 笛飞声冷冷道:“你相好为了给你找忘川花都跑到皇宫去了,你怎么不从了她?” 两人对视之间,火药味十足。 两大高手比拼气势,其他人噤若寒蝉。不过他们看来看去,撇除桃清和角丽谯有些奇怪的性格,她们看起来都格外厉害啊。 所以说,想要做强者的女人,自己也得一样厉害? 第20章 第二愿20 【夜风轻拂,月影婆娑。 品茶,赏月实乃人间一大雅事。 李莲花半夜睡不着觉,就搬了桌椅,坐在在空旷的地方煮茶赏月。 茶是好茶,香气清高悠远,月是好月,如明珠璀璨。 孤身一人,对月举杯,虽有几分寂寥,却也清净自在,不为尘世凡俗侵扰。 年轻的时候喜好热闹,招朋引伴,浮华太甚,如今时过境迁,他也可以坦然面对寂寞,享受安宁。 他低头品茶,滚烫的茶水暖人心扉。清澈的茶水中倒映出他温和的眉眼,再窥不见李相夷时期的锋芒锐利。李莲花瞧着却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 身后传来轻微破空之声,他的神色微微一动,含笑回眸,却在看到来人的时候瞬间收敛了喜色,目光冷淡地看着对方。 “姓李的,你的武功不怎么样,听觉倒是敏锐,我还想站你背后吓你一跳,没想到提早被你发现了。”妙手空空一点不跟他见外,很是自来熟地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下。 茶水普一入口,就觉味醇甘爽,是难得的好茶,妙手空空连忙抢过茶壶,打开壶盖往里面瞄了一眼,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忙不迭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灌入嘴里,完了他咂咂嘴巴,惊奇道:“花花,你最近发财了,这是君山银针,贡茶啊,你跑皇宫偷来的?你这武功也不怎么样,怎么没让人打死?” 李莲花看他一杯接着一杯牛饮的样子,忍不住把茶壶抢了回来:“什么贡茶,胡说八道。这就是最普通的茶叶,山上野生的茶树上摘的,我自己炒的茶叶。” 李莲花说的话,妙手空空是一个字都不信:“你拉倒吧,你的茶我之前又不是没喝过,又苦又涩,难喝得很,还想骗我?我告诉你,我妙手空空可不是一般人,之前在皇宫的时候,我可是喝过这茶叶的,味道一模一样。你自己炒的茶叶还能跟皇家的贡品一个味道?” 李莲花淡定得很:“你味觉坏了吧,要不就是时间太久了,你忘记了贡品的味道。” 妙手空空啧了一声,不跟他争辩,他看了一眼李莲花,又看了一眼桌椅摆设,突然凑到李莲花跟前,笑道:“李莲花,你很不对劲。你刚才看到我好像很失望?杯子是双份的,椅子也摆了两张,你在等人?” 他怪笑一声,形容猥琐,“喂,花花,跟我说说,你在等谁,男的女的?大半夜幽会佳人啊,莫不是我打搅了你的好事?” 李莲花嫌弃地将人推得远远的,“没有,你猜错了。那是我给狐狸精准备的。” 妙手空空看着趴在地上,正在呼呼大睡的狐狸精,一脸你莫要驴我的表情。 李莲花表情淡然,爱信不信。半晌后,他主动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里?” 这荒郊野外,妙手空空本来想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结果遇到个熟人,自然是想要借宿一晚,他道:“难得碰到你,我过来跟你叙叙旧不行吗?” 李莲花平静道:“我们不熟。” “别啊。”妙手空空早知他的性子,自然没有被他打击到,他十分不见外道,“这荒郊野外,又是三更半夜,你好歹收留我一晚。” 李莲花蹙眉,“莲花楼小,没你的地方。以你的轻功,再往前去半个时辰就能找到人家了,你可以去那里借宿。” 妙手空空轻啧了一声:“姓李的,你二楼不是有客房吗?我就住二楼就行。”他起身就要去二楼,却被李莲花摁住,动弹不得,妙手空空一愣,随即充满探究地看着李莲花,“你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李莲花叹息一声:“二楼,怕是不行。” “什么意思?”妙手空空不解。 李莲花十分歉然道:“二楼有人住了,你住不得。” “我没有听到这里有除了我们两个以外的第三个人的呼吸,你骗我也该找个好点的借口。你还不如说把二楼借给鬼住了。”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在他提到鬼的时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下,“没有鬼,只不过呢,莲花楼我卖给别人了,那二楼自然就是别人的住处。不仅你住不得,就是我也住不得。” “你把你的楼卖了?”妙手空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怎么没把你自己卖了呢?” 李莲花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如今的李相夷结交的都是什么掌门,帮主之类的大人物,再不济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大侠,没想到李莲花结交的却是如妙手空空这样的毛贼。 画面上李莲花神色虽有些冷淡,但是从两人之间的交谈可知,这妙手空空当真算得上是他的一个朋友。 妙手空空可以叫李莲花,花花这样亲近的称呼,可他在李相夷面前却是个排不上号的小人物。 世事变化真叫人难以捉摸。 李莲花孤身一人赏月的背影叫人品出了一分寂寥,只是眼神落在另一个空杯上,又让人会心一笑。 “明明人不在身边,李神医还是准备了桃医仙的椅子茶杯,看来李神医也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淡嘛。” “郎有情妾有意,李神医和桃医仙大约好事将近。” 众人带笑的眼神落在李相夷身上,只是在看到不远处的乔婉娩时,又变得唏嘘,李门主跟乔女侠的到底是有缘无分。 李门主跟乔女侠郎才女貌,恰似一对神仙眷侣。而李神医跟桃医仙他们,一个冷淡疏离,一个热情似火,好似也是格外般配? 所以,李门主不愧是李门主,不管是得意还是落魄,都有顶尖的美人相伴身侧,真是令人羡慕。 芩婆和漆木山对视一眼,眼中俱是欣慰。相夷这孩子哪怕成为了莲花,看起来变化很大,但孩子的内心还是一样柔软真诚,别人对他的好,他都记在心里。桃清姑娘这般待他,他心中不是没有触动的。只是比起年轻时候的不管不顾,遭遇变故之后想得更多了一些,所以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他们之前还怕孩子太冷淡,把人家姑娘给吓跑了,没想到他暗地里其实挺在意对方的,这就好,这就好。 李相夷眼中有一点点烦躁。李莲花做事为什么这么温吞,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他却偏偏是一副既不拒绝又不妥协的态度,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就不能干脆点? 【这一日,李莲花出诊归来,还未走到莲花楼,就看到原本应该门窗紧闭的莲花楼里炊烟袅袅,大门敞开,窗户也支了起来。 李莲花在远处驻足半晌,愣愣看着桃清挽着袖子在厨房里忙碌。柴火的烟气与锅里的水汽蒸腾而上,映照得她的面容不甚清晰,可他莫名觉得对方这个时候一定是含着笑意,温和柔顺。 桃清抬头看到他回来,对他露出一个笑意,一点不觉得自己反客为主,反而十分自然地招呼他,“回来了?” 神色自然,动作熟练地好似做过了千百遍一样。李莲花神色有些恍惚,自从他成为李莲花之后,便再也没有人会等他,给他做一次饭,为他留一盏灯,跟他说一声回来了。 家这个词并不新鲜,只是多年以后突然感受到了温暖让他心中熨帖。李莲花眼中的笑意蓦然变得真实了许多。他走回莲花楼放下药箱,然后洗手,在她身后给她递葱蒜碗碟。 他们两个虽然是第一次一起做饭,但还是挺默契的,给人一种仿佛已经合作过了很多次的错觉。 一切温情止于饭后桌上那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药汁呈现一种墨绿色,上面诡异地冒着气泡。 天机石外的人不知道味道如何,只是看着天机石上的李莲花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就知道那味道绝对好不了。 李莲花有些艰难道:“这是什么?” 桃清轻柔的嗓音在莲花楼里飘荡,“以忘川花为主药,另外添加了几十种珍贵药材为辅药,我熬了半天,才熬了这么一小碗出来。” 李莲花难以置信道:“忘川花,你真的找到了?” “当然。”桃清挑眉,“有人愿意帮我去找,我为什么不答应呢?”皇帝只是想要求子而已,于她而言,又不是多难的事情。 李莲花猜到了跟她合作的人是谁,因为她差人送到莲花楼的东西很多都是贡品。茶叶布匹瓷器绸缎,应有尽有,可见皇帝也是给足了诚意的。 跟着东西一起送过来的还有她的信件。她说茶叶喝着还可以,所以给他送一点,邀他共品。当然宫里的酒也不错,可惜他有伤在身,不宜饮酒。 她说御厨做的糖还不错,给他送了一大罐,李莲花尝了一颗,味道确实很甜,甜到人心里去了。 她说他衣服都旧了,所以让宫里的绣娘做了很多成衣送过来,大小合适,颜色也是他常穿的颜色。 桃清人在万里之外,莲花楼里却处处有她的痕迹。像是逐步蚕食地盘的猎手。 李莲花低垂着眉眼,自嘲道:“你几次见我都是狼狈的时候,看上我什么了?” 桃清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好似一汪春水落入心间,让人脸红心跳:“李神医容貌清隽,气度非凡,我对你可是一见倾心,再见倾情。” 李莲花面不改色道:“姑娘幽居深谷,终究是见到的人太少了。”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讲究的是一个时机。太早或者太晚都不行,我觉得遇见李神医的时候刚刚好。” 桃清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唇,媚术悄无声息地运转,神情哀怨地看着他:“还是说,李神医觉得我不美,比不得你的心上人半分,所以配不上你?” 李莲花神色恍惚了一瞬,然后眨了眨眼睛,如常道:“姑娘容色倾城,又岂是我这等江湖游医能配得上的。” 桃清内息一断,不再运转媚术,双手托腮,一双眼睛好似要看到他心里去:“所以,你是有心上人,才不愿意与我一起吗?” 李莲花神色微顿,刚想开口说自己有心上人以打消她的念头,结果却听到她说了一句话,“不如我去杀了你的心上人,如何?” 李莲花瞬间改变了自己将要出口的话:“在下确实有个心上人,只不过这心上人另有归宿,于是,我下定决心,不再娶任何人,实不敢耽误姑娘。” 桃清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你未婚,我未嫁,你的心上人已经另嫁他人,而我正好喜欢你,这不是刚刚好吗?” 李莲花汗颜道:“不妥,不妥,这样未免太委屈姑娘。姑娘这般品貌出众,日后自然有良缘。” 桃清道,“可我自认识李神医,便觉他人再难入眼。”她语气软软的,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不如李神医跟我试试,说不定哪天我就不喜欢了,到时候我们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如何?” “傻话,人是不能只活在当下的。姑娘日后若是有了真心之人,便会后悔今日言语。”李莲花看似在笑,实际上眼中却有一种深深疲惫感。 桃清依旧笑意盈盈,好似被拒绝的那个不是自己:“可是,不叫我试试,总觉得不甘心呢~更何况,李神医你现在想跑都来不及了。” 她敲了敲桌子,神色淡定,“你不会以为等你恢复了武功就跑得远远的,叫我找不到吧?我告诉你,别想了,我在你身上种了香,你便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 李莲花瞬间闻了闻自己衣服袖子,除了清苦的药味,并没有闻到其他什么味道,他怀疑的眼神看着桃清,却见到她格外笃定的眼神。 李莲花:“……倒也不必如此。” 桃清笑而不语。】 芩婆看着李相夷,语重心长道:“相夷,日后若是有个姑娘为了你费尽心思,你也得好好对待人家,知不知道?”小徒弟刚被乔姑娘甩了,只盼望着日后还能遇到一个一心一意待他的人。 天机石上的桃清姑娘就很不错,只不过她五六年后才是天机石上那个样子,那如今该还是个孩子。她太小了,未来的变数又太多,他们可能根本走不到跟天机石上一样。 李相夷应了一声。实则却有些不以为意,他不会沦落到李莲花那样的的境地,自然不需要一个姑娘为了他费尽心思。 但他又感激她,因为没有了她,李莲花会不顾自己的死活,一心一意去找那劳什子的尸骨,让自己活成一个笑话。 李相夷不能接受自己变成落魄的李莲花,却心疼他,单孤刀欺他骗他,然而寻找单孤刀的尸体却成了他心灰意冷之下的唯一寄托,当真是欺人太甚。他很想揪着李莲花的衣领告诉他,别找了,放弃吧,你一定会后悔的。 可他们,终究只是一个看客,眼睁睁看着李莲花走向既定的结局。直到有人闯入他的生活,强行将人拉回人间。李相夷皱了很长时间的眉头总算是舒展了一些,李莲花的未来终于不再是惨淡一片。 桃清回想着以前的事情,除了任务要求外,她对于李莲花大概也是同情居多,所以,她不抗拒救他。 而且找忘川花的是皇帝的人,她不过是给皇帝调养身体,如今想来她也不觉得自己付出了什么,那于她而言,都是轻而易举就能达成的事情。 其实她自己就能找到忘川花,只不过为了将过程合理化,她这才引着皇帝的人找上她。但李莲花得承认,她付出了很多。所以,李莲花对她向来是千依百顺。 第21章 第二愿21 【龙飞凤舞的对联,大红的灯笼,漂亮的剪纸,丰盛的年夜饭,窗外瑞雪飞扬,楼内一室温馨。 莲花楼里头一次这么热闹,两人一狗,倒真有了几分家的味道。 李莲花在江湖漂泊数年,孑然一身,桃清也是孤身一人。两个孤独的人凑在一起,虚情假意也好,逢场作戏也罢,总归相互陪伴,能一起走过很长一段时间。 酒过半巡,桃清问他:“你的毒解了,内力再过个一年半载也能恢复到全盛时期。有没有什么想要弥补的遗憾,想要杀的仇人之类的?” 李莲花一顿,语气平淡道:“我一个江湖游医能有什么仇人?以前的事情我早忘了。没有仇人,也没有什么遗憾。” 桃清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跟他说起了别的事情,“我八岁的时候,师父带我去扬州城看望一个故友,结果那一天晚上,有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为博美人一笑,在江山笑屋顶在剑上系了丈许红绸,舞了一套三十六路醉如狂剑法,导致扬州城万人空巷,只为争睹那红绸一剑。” 李莲花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意:“……”年少时的黑历史猝不及防攻击到了他,感觉心中中了好几箭。 她意味深长地看向李莲花,“而我呢,恰好有那么一点点技能,比如我可以凭骨相认人。所以,我该叫你李莲花呢,还是李相夷?” 从她的口中听到李相夷这三个字,李莲花神色有些恍惚,原来她从一开始就认出了我。 桃清静静等他回神,片刻后,李莲花开口道:“李相夷这个名字我很久没用了。”】 “门主被认出来了?”有人惊呼道。他们这些局外人若不是一直看着门主从李相夷变成了李莲花,怕是根本不敢相信那李莲花就是门主。 “屁,人家话里的意思是她一开始就认出来了,只是没有点破。”可是这个时候为什么要挑破呢,用意何在? “门主也承认了,这么干脆?”就李莲花那一脸抗拒过去,恨不得离那些熟人十万八千里,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见面的模样,怎么就能这么轻易地承认呢? “太好了,李门主的碧茶之毒真的解了,再过个一年半载就能恢复功力了。那李莲花是不是可以做回李相夷了?” 不知道是哪个傻子说出来的话,只是众人心中都有一个答案,那就是不可能的。李莲花永远做不回李相夷。 让李相夷变成李莲花的从来不只是碧茶之毒,而是多变的人心。 只是没想到李莲花解了毒,恢复了功力,还是不愿意回去报仇,他甚至连提都不愿意提那些往事。 如今的李相夷眼里容不得沙子,众人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李莲花会宁愿选择回避,也不愿意报仇雪恨。他真的愿意原谅给他下毒的云彼丘? 【天机石上桃清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不恨他们吗?” 过去的身份被揭破,李莲花好似也有了几分倾述的欲望。他喝了一杯酒,淡然一笑,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低沉,一种萧索。 “当年东海之滨,我一个人独对金鸳盟,前无去路,后无援兵,我拼尽全力击沉了那艘大船,却碧茶毒发,坠入大海,当时在心中对云彼丘真是恨之入骨。后来我从海上活了下来,便立誓,即便坠入地狱,也要回去复仇。” “东海一战后,我便回了四顾门,只是暗中见到了四顾门四分五裂的惨状,也听到了一些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怨言,我当然就茫然了,失去了方向。我想了很久,或许那场失败,都是因为我一个人,一意孤行而导致的。” 桃清静静地听着他的剖白,虽然没有发表意见,但是神色上却是满满地不赞同。那一场失败从来不是他的错。 李莲花笑了一下,“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我也不愿意再回四顾门,不想在做李相夷。” 那些过往,他其实不太愿意去回想。那时候是真的恨啊,恨所有的人,恨得想要杀了他们再自杀。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慢慢放下了。 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遗憾是人生的常态。从前以为不能接受的,在时间的磨合下,慢慢地都接受了,他接受了世事无常,亲人不在,他接受了门派消散,下属背叛,接受了恋人分道扬镳,独自感受孤独挫败。 李莲花神色有些飘忽,仿佛看到了很久远之前的事情,“当时呢,我身上没钱。为了不饿肚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种起了萝卜。那时候是春天,我觉得萝卜长得太慢,一日一日地看着,一日一日地数着,等到看到地里有萝卜肚子顶出土的时候,我高兴得……差点痛哭流涕。” “后来,我发现自己早已渐渐忘记了江湖,已经不需要什么天下第一万人敬仰,我养活了自己,还养活了一条狗。等有一天想起四顾门,想起云彼丘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忘了为何要恨他们。” 他低眉浅笑的样子,好似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柔与慈悲,仿若悲悯的神佛降临凡间,世间的一切都没有看在眼中,放在心上。桃清挑眉,神色有些不以为然。 李莲花微笑,神色悠悠道:“过去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以后的日子。碧海蓝天,晴空万里,我可以去出海,可以去登山,家中有存银,床下养条狗,这日子有何不好?” 看着他神色从悲伤到淡然,甚至有对未来的憧憬,桃清仿佛突然失去了言语能力,她张开嘴巴,不知如何安慰他,最终说出口的话却只有三个字:“挺好的。”】 李相夷变成李莲花的过程是所有人都看过来的,只是展示出来的画面远没有他亲自剖白来得震撼。 一字一句话中透露出来的艰难与心酸,让人忍不住泪流满面。 纪汉佛,白江鹑,石水,还有四顾门的门人顿时跪了下去,“门主,对不起。” 除了肖紫衿躲得远远的,其他人心中都生出了巨大的愧疚。他们错了,真的错的。 一不该让门主独战金鸳盟,前无出路,后无援兵,二不该在门主生死不明的时候闹矛盾,让他看到四分五裂的四顾门,三不该不去寻人,门主明明在东海住了三年,他们却不去寻找,而是默认了他死于东海。 佛白石还有一错,他们不该包庇云彼丘,让那个心智不坚定的混蛋活着,还活得比门主好。 他们暗中发誓,李莲花不愿意回去四顾门,但是他们一定会留住李相夷,现实中的四顾门绝不会沦落到天机石那样的境地。 乔婉娩在自责。她为什么没有去找李相夷,为什么没有找到李相夷,那三年如果有任何一个人陪伴,哪怕没有任何用处,但至少有人陪着,相夷是不是就会过得更好一点? 李相夷眼中似有泪光闪过。他只是将自己代入李莲花口中描述的那个画面,就觉得心头发涩,恨意丛生。他真的好恨,他想要替李莲花报仇,想要杀了云彼丘,杀了单孤刀,杀了角丽谯。 可是现实却不允许他这么做。那是天机石上犯了不可饶恕罪孽的人,不是他这里还没有动手的云彼丘,角丽谯。 他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我是李相夷,不是李莲花。李莲花有理由复仇,他却选择了放过,而李相夷想要替李莲花复仇,却找不到复仇对象。 芩婆也在责怪自己,为什么要避世,为什么不出山,为什么就那么笃定小徒弟死了呢?老头子不在了,她还活着的,若是她去东海寻一寻,是不是能找他,不让孩子受那么多的苦? 四顾门群情激愤的时候,金鸳盟安静如鸡,连呼吸都放缓了,生怕呼吸稍微重了一点,让四顾门的人注意到了,然后群起而攻之。 【李莲花的身体日渐恢复,他终于再次执剑,于月下舞剑。 一袭白衣翩跹飞舞,墨色长发亦随风飘荡,卓然不凡,宛若谪仙人。心随意动,他的剑不是凌厉的杀招,而是圆融的剑意,剑光闪烁间与皎洁的月光相互辉映。 他的嘴角挂着散漫的笑意,眼角的余光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扫过不远处横笛吹奏的姑娘,月光萦绕在她周身,衬得她遗世而独立。 画面如水墨晕染开来,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有人撑着油纸伞走在青石小巷中,步伐轻盈得像是踩着独特的节奏,不疾不徐,缓缓而来。 李莲花提着药箱站在小巷子里的屋檐下躲雨。他的神色并不焦急,而是有些出神地看着豆大的雨点“啪嗒啪嗒”地砸向地面,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眼角的余光瞥到逐渐靠近的油纸伞,他脸上不由自主地绽放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仿佛这漫长的等待只为这一刻,只为看到那人。 油纸伞上扬,露出桃清那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与他格外温柔的眉眼相触,一眼好似成了万年。 雨雾散去,又是一片月色朦胧,清幽静谧。桃清坐在莲花楼的楼顶上,双腿悬空,手撑着屋檐,正微微抬着头仰望星空,嘴角挂着清浅笑意,裙摆随风飞扬,好似要乘风离去。 他蹲在地上给狐狸精顺毛,偶尔抬头看她的时候,眼中溢满了笑意。 “李莲花。” 她叫了一声,而他闻声看她。 却见她轻笑着,从楼顶一跃而下,仿佛从月宫中跌落的仙人,他的心脏猛漏跳了一拍,然后下意识起身上前几步,伸出双手将仙人抱了个满怀。 她的眼中满是狡黠与雀跃,他的眼中满是无奈和纵容。在他低头的一瞬间,她倾身吻在了他的唇上。 让人脸红的画面一闪而过,紧接着就是野外一个不知名的山头,日落时分,晚霞绚烂。 当李莲花终于将柜子里的香囊和佛珠埋入一个不知名的小山头的时候,桃清给他送了一朵向日葵。 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有你时你是太阳我目不转睛,无你时我低头谁也不见。 画面一转,莲花楼里灯火通明,两人相对而坐,一人执棋苦思冥想,一人品茶悠然自得。 桃清微笑着看他皱眉沉思,却在某一瞬间突然之间蹙了眉,脸色陡然白了一分,强忍着胃里翻腾的酸意,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后猛地起了身,到门口弯下身干呕了几声。 李莲花手中的棋子“啪”地一声掉在了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脸色比桃清还要白上三分,说出的话都结巴了:“你,你,你……” 桃清呕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吐出来,她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看他魂飞天外的模样,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语气却是平淡道,“啊,如你所想。” 李莲花好似还没有回过神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愣愣地盯着她看。 桃清眼皮子一抬,意味不明地冷哼了一声。 李莲花顿时收回目光,低着头安静如鸡,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桃清:“……啧!” 看到前面两人独处的时候,李相夷略有些不自在。他实在是无法理解天机石为什么要将这些放出来。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私底下的事情终归是不宜被那么多人看到。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只是最后那一段放出来后,他那一口茶就喷了出来。 所以,李莲花的卖身是真正意义上的卖身?李相夷神色恍惚,好像看到了什么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在他眼前发生,而他只能看着,却无力阻止。 孩子都有了,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李相夷的思绪不由额度飘到了他们最开始遇见的时候,不会是那个时候吧?当时就觉得不太对劲,实在是因为后面躺床上那个李莲花脸色苍白得不像话,不像是毒发了。 李相夷虽然强装镇定,但他的耳朵已经随着广场上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而变得通红。天下第一也没有经历过这种荒唐的场面啊。 他跟阿娩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从来没有越界的行为,怎么成了李莲花之后,一切事情都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呢? 偏偏笛飞声还在一旁幸灾乐祸,“恭喜啊,看来四顾门后继有人了。” 李相夷都懒得理他,只是神色莫名地盯着天机石。心中除了难以置信,窘迫尴尬以外,好似还有一点点微不可查的期待,李莲花的孩子是会像他多一点,还是像她多一点? 芩婆一言难尽地看着天机石上的李莲花,这徒弟怎么这么傻呢?孩子都有了,赶紧负起责任啊。 乔婉娩垂下眼眸。天机石上的姑娘行事作风大胆,完全不符合她家中对她的教导,她应该唾弃看不起桃清的行径的,可是她心中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羡慕对方的鲜活,羡慕对方的随心所欲。 好似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难得住她的,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束缚住她的,真是随性的一个姑娘啊。她有着健康的身体,高深的武功,精妙的医术,可真令人羡慕和嫉妒。 众人八卦的眼睛盯着天机石,想要看后续,结果天机石上弹出眼熟的几个大字,【未完待续,明日同一时间,我们不见不散。】 广场上顿时一片嘘声。 桃清弯了弯眉眼。 这是她怀老二的时候。怀小桃子的时候,她一个人,吃了药,十个月都很安稳,怀老二的时候,她是各种折腾,誓要把前一次少了的补回来,折腾得李莲花瘦了好几斤,哈哈哈…… 天机石上的画面九分真一分假。事情都是真实的,唯一的假大概就是她希望她的孩子出生的时候是名正言顺的婚生子,而不是工具人一样的私生子。 这事她不在乎,却不希望孩子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 第22章 第二愿22 人多就是热闹。 江湖各大门派齐聚四顾门,人满为患。而且武林中人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一言不合就开打那是日常状态。 路边的摊子,客栈的桌椅都换了好几轮。好在没有人员伤亡,在四顾门的地盘还是有所顾忌的,大多点到为止,普通人损失的财物也会得到应有的赔偿。 桃清在小青峰下的小镇上已经看了好多热闹。比如两个门派的弟子同时向另一个门派的女弟子献殷勤,那女弟子有没有表态不知道,但是那两人倒是打了起来,事后气不过,呼朋引伴,最后竟然发展到了两个门派互殴。 两个年过半百的掌门不好意思跟年轻的人一样亲自动手,只能维持着仅剩的那点风度,隔着人群互骂,互揭长短。熟人就是这点不好,自己年轻时候那点黑历史,对方都知道。 围观众人发出“哇”、“哦”、“原来如此”之类的各种惊叹声,吃了一手好瓜。 桃清还特意跑过去瞧了一眼那个引发门派互殴的传说中的“女主角”,纤弱娇美,有楚楚动人之姿,是有那么一点祸水的潜质的,没有那两个年轻人,还有其他的人围着献殷勤。这姑娘池塘养的鱼还挺多,身边是修罗场,她却稳如泰山。 哈哈哈……笑死,年轻人果然感情丰富,精力旺盛,让她这个老年人自愧不如。 吃完了这个瓜,桃清又冲向下一个瓜。听说南边的瀚海阁阁主四十多岁才得了一个宝贝儿子,平日里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每次出门都跟伺候祖宗一样伺候儿子,结果这次带着来了四顾门长见识。 他们从客栈出来的时候跟迎面走来的最北边的鹤归派碰上了。就是这么巧,两边人客套话还没有出口,一个照面,两方人马就懵逼了。 两个门派一南一北,隔着十万八千里远,在此之前也是从未见过,结果自己的儿子长得跟对面那个领头的老家伙有七八分相似,这能忍? 瀚海阁阁主脑子一懵,眼睛瞬间红了,身体比脑子反应快,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自己的拳头已经砸在了对方的脸上。对方莫名其妙被打,当然不可能不还手。两个门派就这样在客栈门口大打出手。 鹤归派掌门不远万里给瀚海阁阁主戴绿帽子,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围观的群众瞪大了眼睛,都想看后续。只有四顾门的弟子无奈地插入其中,将两方人马给劝停了。 桃清到的时候,旁边的人正在讨论最新的传闻。原来鹤归派掌门有一个从小走失的妹妹,两三岁就走丢了,很有可能就是瀚海阁阁主夫人,外甥像舅,这就解释得通了。 虽然万里寻亲的故事也很感人,可惜大众更喜欢桃色绯闻,一时间围在客栈外的人都散了。 桃清不死心,等他们路过的时候,偷偷揪了他们三人的头发,让系统做了亲子鉴定。 结果,那鹤归派的掌门确实是跟孩子有一定的亲缘关系,很可能是舅舅之类的,只是瀚海阁阁主跟孩子居然没有关系。 可惜他夫人没有来,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偷龙转凤,还是张冠李戴的戏码。 哈哈哈……武林中人就是胆子大,玩得还挺花的。桃清捂着新鲜出炉的秘密,一个人笑得合不拢嘴。 等她吃完瓜,心满意足转移下一个事故客栈,发现那里也是围了很多人,而且事情好像有些严重,远远地就瞧见了一身红衣,神色冷峻的李相夷。 桃清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一手冰凉的触感。哦,我还戴着面具,那没事了,身上穿的衣裙是鹅黄的,跟以前可没有一点相似的。 她挤在众人之间,看着客栈中躺了一地的人,她堪称乖巧地问旁边的女侠,“这位姐姐,这里出了什么事?” 那位女侠本来正在聚精会神看着李相夷,听到有人叫她十分不耐烦,转头看到不过是一个小姑娘,便压了脾气,言简意赅道:“听说这客栈有人投毒,住在这里的五六个门派,有十几人中了毒,命在旦夕,李门主都出面了。” 投毒? 是跟人有仇,武功不如对方,只能选择投毒,以至于误伤了其他人,还是跟客栈主人有仇,想要报复对方选择这种方式,亦或者只是单纯地报复社会? 桃清看了一眼李相夷,若有所思,又或者对方的目标是李相夷。这些门派的人都是李相夷邀请过来的客人,若是出了事,又找不到罪魁祸首,怕是四顾门会成为众人的迁怒对象。 昏迷的十多人脸色青黑,嘴唇发紫,显然是中毒颇深,气息微弱,感觉活不了多久的样子。因为是在大堂发作的,所以人都没有送上去客房,只是用木板拼接了临时的床,都在大堂搁着。 没中毒的亲朋好友一边照顾病人,一边悄悄把目光悄悄投向李相夷。 李相夷眉头微蹙,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凝重,四顾门的大夫给人看过之后,上前跟李相夷复命,神色十分为难:“门主,他们中的是一种蛇毒,毒性很强,一时半会配不出解药,可我们最多拖延半个时辰,怕是来不及。” 又有一人从客栈外拨开人群,匆匆跑到李相夷身边,“门主,金鸳盟药魔不在,属下在路上碰到了金鸳盟的四象青尊,他说药魔一大早就离开了,暂时不在这边。” 这么巧?药魔离开了,这里的人就中毒了,而且没有给众人留下配置解药的时间。 他们说话间,中毒的人中有人口吐白沫,四肢痉挛,整个人颤抖了起来。李相夷来不及多想,他将少师扔给一旁的下属,自己走到那人身边,扶起他,给他输入内力逼出毒素。 半晌后,那人吐出一口黑血,眉眼舒展,神色却是安宁了下来。竟是李相夷以扬州慢强行将他的毒给逼了出来。 只是若是只有一人也就罢了,到这里中毒的人有十几人,若是个个都要李相夷以扬州慢的内力救助,不仅费时费力,恐怕他的内力也会消耗巨大。 不仅桃清这么想,在场的很多人脸色巨变。对方为什么明知道李相夷的扬州慢强大无比,可以解决绝大多数毒却依然选择了下毒,可如果这就是对方的目的呢?若是对方下毒的目的就是要消耗李相夷的内力以达到某种目的,如今不就是中了对方的算计? 桃清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看着人群中迅速离去的某些人,眼神闪了闪,“系统,做好标记,跟踪他们,让我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好的,宿主。】 系统地图瞬间打开,那些人从人群中离开后,竟然朝着不同方向而去,然后桃清眼睁睁看着他们在不同的地方搞事,杀人放火,引发的混乱何止一处。 她愕然抬头看着天空,片刻之间,天空炸起好几处信烟,这是求援的信号。所以,他们当真是为了制造混乱,拖住李相夷?这些武林中人,真是不把人命当回事啊。 最终目的是什么呢?桃清看着系统地图上很多人不约而同奔向小青峰后山,对他们的目的有了猜想。他们怕不是想要劫狱?封磬的人?总不会是为了云彼丘而去吧? 所以制造混乱的目的就是为了拖住李相夷,一方面消耗他的内力,一方面让他赶不回去阻止? 药魔怕不是角丽谯给弄走的? 想得挺好的。 桃清笑眯眯地看着李相夷,以他的睿智,不可能想不到的吧,他要怎么办呢?是救人呢,还是回去看看,是不是调虎离山? 她的任务只是保李相夷天下第一,其他的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封磬如何,角丽谯如何,单孤刀又如何,她近乎冷漠地想,通通与她无关啊,她杀过一次的人,都不想动第二次手。这世上有无数相似的位面,难不成她见一次就要杀一次? 只是她看着看着,发现李相夷的目光直直看了过来。桃清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嗯,什么意思,认出我来了,要我出手? 桃清装傻,假装没看出来,一动不动。直到李相夷走到她跟前,“这些人你能救吗?” 桃清看了一眼左右的人,早就退了几米远,就留她一人站在原地不动,她眨了眨眼睛,状似不好意思道:“李门主这是跟我说话?” 李相夷无语地看着她,不跟她说话,跟鬼说话呢?他矜持地嗯了一声。 桃清微微一叹,微笑着就要开口拒绝。中毒的那几人已经命在旦夕,片刻耽误不得,天空中的信烟还没有消散,李相夷蹙眉,神色凝重,“先救人,条件随你开。” 救几个连名字都记不住的江湖人,就可以对李相夷随便开条件?桃清嘻嘻一笑,对着李相夷伸出大拇指,恭维了一句:“李门主大气,人交给我,你放心。” 李相夷看她同意了,提着剑就走。他虽然并不觉得那些人能给四顾门造成多大的损失,但是他也不希望出现不必要的伤亡。 四顾门的弟子一半跟着他走了,一半留在客栈照看病人。看着他飞身而去的背影,桃清幽幽吐出一口气,年轻人就是性子急,不把条件谈妥了再走,也不怕她回头狮子大开口,把四顾门给搬空了,让他们喝西北风去。 她缓缓走到客栈中,里面的人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看李相夷的态度,就没人敢对她不敬。桃清伸手摘下脸上的面具,虽然不是几年以后完全长开的模样,但五官模样摆在那里,众人瞧着当然也不陌生。 哦,原来是她。难怪李门主就这么放心地走了。众人的担心的神色瞬间落回了肚子,碧茶之毒都能解,这小小的蛇毒应该不在话下吧? 看着桃清尚有些稚嫩的脸,众人八卦的火焰在眼中升起,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桃清无视众人打量的视线,自顾自蹲下身给中毒的人检查了一下,然后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来个能做主的。” 其中一人快步上前,恭敬道:“医仙,有何吩咐?” 桃清道:“把窗户大门关上,准备几个暖炉,再给我按照中毒的人数准备金针,每人要一套,再拿一坛烈酒,每人一个碗,另外给我拿纸笔过来,我开个药方,你马上派人去抓药熬药。” 当然客栈里不止他一个四顾门的弟子,她话音一落,那人就安排了其他弟子去做事,而他依旧待在桃清身边待命。桃清好奇的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江一舟,在下江一舟。” “江大侠。”桃清听他的声音有几分耳熟,想了想才发现这就是那个第一个跟李相夷表忠心,说是仰慕他才加入四顾门的,虽九死亦不悔,很有几分气魄。所以,她记得他的声音。 江一舟汗颜,这可是未来很有可能成为门主夫人的人,他哪里敢在对方面前称大侠,“不敢,不敢,医仙称呼在下的名字即可。” 纸笔柜台就有,桃清拿到后快速写下一张药方,墨迹未干,江一舟就着人去准备药材了。 等了没一会,四顾门出去置办东西的弟子陆陆续续回来。桃清刚拿起酒坛,想要将酒倒入碗中,江一舟就很有眼色的接过,给每个碗里倒了半碗烈酒。 桃清不言语,顺手将四顾门弟子寻来的金针放在烈酒中泡着,“你去把他们衣服脱了。” 江一舟懵了一下,无意识地发出疑问:“啊?” 桃清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眼中荡起一点笑意,“啊什么啊,脱衣服不会?毒入五脏六腑,我要给他们扎针,不脱衣服我怎么扎针?” 江一舟瞄了桃清一眼,看她已经捻了一枚金针,不得已只能木着脸给离得最近的一个人脱衣服,等他脱完上衣露出对方的胸膛,他犹豫问道:“裤子?” “不用。”桃清翻了个白眼,脱什么裤子,也不怕自己长针眼。她心无波澜,将银针一一扎入病人胸膛各大穴道,再辅以内力,将五脏六腑的毒素逼至一处,最后一掌打去,让对方吐出大半的毒素。 四顾门派过来的医师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桃清写药方的时候他在一旁看着,她刺穴的时候,他也厚着脸皮在一旁看着,一脸惊叹,恭敬地像个学生。 这世上任何事情都是要讲究天分和资源的,就她刚才给出的药方,已经折服了年过半百的老大夫。 桃清是不在乎别人学去医术的,当然她也不乐意教导别人。只是看看而已,老大夫愿意看,她就任由他看。 她下针的速度很快,逼毒的速度更快。除了那个被李相夷救了的人,剩余还有十三人,她一一处理过去,半个时辰都没有。 “好了。” 江一舟低声问道:“医仙,这样就可以了吗?”那个年过半百的大夫正蹲下给那些人把脉,发现他们脉搏强劲了一些,身体已经好了许多。 桃清在脸盆里净了手,又慢慢擦干净。“当然不是,虽然大半的毒素已经逼出来了,体内还有小部分毒素。银针不要动,等药熬好了,给他们灌下去,再吐出剩余毒血就可以了。吐完血再把银针拔了。” 她伸手点了点老大夫,“那个老大夫,接下去喂药你可以吧?” 那老头点点头,“没问题,医仙。免贵姓孙。” 桃清道:“那就交给你了,孙大夫。” “好的。” 其实很多毒不是没有解药,只是毒性太强,很多人撑不到喝下解药的时候。孙大夫之前为难的也是没办法在配制出解药之前保住那些人的命。 江一舟抱拳:“多谢医仙。” 那些病人的家属也松了一口气,对桃清一阵感谢。 第23章 第二愿23 等李相夷再次回到客栈的时候,发现那些中毒了的人已经都不在大堂了。 江一舟跑过去,主动跟他汇报发生的事情。那些人喝下药将剩余的毒素都逼了出来,人已经好了许多,这会都抬回客房休息了。 李相夷环顾四周,发现整个客栈只有桃清一个人坐在临窗边的桌子上在吃饭。于是他上前,在桃清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桃清已经吃好了,她手中的把筷子放下,然后才抬头看向对面,发现李相夷身上凝聚着一种如有实质的煞气,应当是刚杀了人回来。 看来四顾门的麻烦都解决了,她点开系统地图,发现各处动乱已经平定了下来。四顾门的办事效率还是不错的。 江一舟早就让人准备了一副干净的碗筷送到这边,然后他们自己退的远远的,守在客栈外面。虽然很好奇他们之间的事情,但是门主的事情谁敢打听,众人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眼角的余光都不敢往那边瞟一眼的。 李相夷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举杯向她道谢:“以茶代酒,这次多谢你。” 桃清颇有些受宠若地眯起眼睛,这可是李相夷唉,冷酷桀骜,不可一世的李相夷跟他道谢,哈哈哈,之前她还嫌弃万分的茶,这会喝起来感觉味道真不错。 她看着李相夷杯中的茶水喝完,才问他:“李门主,我桌上的茶你也敢喝,不怕我下毒啊?” 李相夷一点没觉得害怕,他不仅不害怕,反而又倒了一杯茶,淡定地喝了一口:“你下毒了?” 桃清道:“没有。这桌席面可是记在四顾门账上的,我要是对李门主下手了,岂不是还要自己付钱?” 李相夷无言地看着她。所以,堂堂四顾门门主的命就只值一桌席面的钱? 桃清乐不可支,笑完之后才道,“更何况,李门主还欠我一笔债没还,我当然不会对你下手。”谁也别想占她便宜,李相夷也不行。 李相夷颔首:“你要什么?”他并不觉得为了几个小门派的人付出巨大的代价,让桃清出手有什么不对,人命不是以身份地位来衡量的。 桃清摩挲着茶杯边缘,漫不经心道:“如果我说我要四顾门呢,李门主也愿意给吗?” 李相夷神色不变:“你确定?”李相夷一直都知道觉得四顾门没了他不行,更何况,天机石上也展示了四顾门没了李相夷马上解散了,更加深了他那一份笃定。 四顾门除了李相夷,还有谁能驾驭?她要是真的接手四顾门,怕是分分钟要解散,桃清撑着头,无奈道:“四顾门我当然是不要的,开个玩笑而已,别那么严肃。” 随即她又恨铁不成钢道:“李门主,不是我说你,你怎么样也得把条件谈好了再走,怎么能说出条件随我开这样的承诺,万一我要的是你付不起的报酬怎么办?” 李相夷真是太难带了,也太自负了,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长为李莲花那样老奸巨猾的性子?这样她才能放心他不会一不小心又把自己作死了。 李相夷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随口道:“比如?” 桃清眼也不眨,迅速道:“比如我觊觎你这个人,想要你的命之类的,难不成你也愿意?” 李相夷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你要人还是要命?”不知道为什么,桃清的年纪也不大,但是他好像总能在她身上感受到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之情?她总是把我当孩子看,真是个奇怪的人。 大约是见多了江湖女侠对他崇拜的眼神,以及乔婉娩充满爱意的眼神,所以李相夷从不觉得桃清对他有意思。 哪怕她长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但是眼底的神色太过平淡,平淡到这世间万物好似都入不了她的眼,包括他李相夷。 在这一瞬间,李相夷发现桃清的眼神跟李莲花的眼神重叠了。一个看似温和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一个游戏人生,淡看人间三千事。 他们身上一种不属于人间的超脱感,说简单点,就是倦怠,冷漠,不在乎,无所谓。李莲花是十年饮冰,热血已凉,那她又是因为什么缘故,年纪轻轻就这般淡漠,总不至于是天性凉薄吧? 二十岁的李相夷是这样直白的人吗?桃清:“……我都不要。我只是提醒一下李门主,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样好说话的。” 这话让李相夷认真看了她一眼,然后道:“确实,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敢跟我提条件。” 这话让桃清嘴角都拉平了,“李门主,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因为他们想要的都是你给不起的,所以才说不出口。而像我这样,明码标价的,那就是你情我愿的生意。愿意支付报酬的,可以谈,若是不愿意,那就免开尊口。” 李相夷想起天机石上李莲花咬牙切齿地说出心甘情愿四个字时的情景,他由衷得感叹了一声:“确实是你情我愿。” 桃清是不清楚他想到哪里去了,只看他认同自己的观点,就开心了,她道,“李门主,人我已经给你救了,你愿意为他们付出什么东西呢?” 桃清点了一桌子的菜,真正动过的没有几盘,李相夷拿着筷子朝着没有动过的菜色下手。他咽下一口菜后,才道:“说一个你想要,我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跟聪明人说话都得小心谨慎,不然人家随随便便就能猜透自己的心思。桃清叹息一声,正色道:“那不如李门主帮我找找忘川花吧。” 武功这种事情,还是靠自己修炼比较好,靠外物突破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笛飞声最好还是不要突破了,以免给她的任务造成麻烦。 虽然金鸳盟正在全力寻找忘川花,但四顾门也可以插一脚,这个条件,李相夷点头同意了:“可以。” 桃清想着都第三次碰到了,一起吃过饭,聊过天的两人可以算是朋友了吧?于是关心了一句:“四顾门没事吧?” “无事。”李相夷锋利的眉眼一挑,有些傲然,有些不以为意,那些人不过是一群宵小之辈,何足挂齿。 他是有这个资本自傲的,毕竟这江湖绝大多数人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 只是,从这次进犯四顾门的人口中审讯出来的意图叫他有些忧心。那些人竟然不仅仅是想要救封磬,他们甚至要放出牢中所有的犯人。 可惜封磬的嘴很硬,不论怎么用刑,都不肯说出单孤刀的势力除了万圣道,还有什么其他隐在暗中的势力。 四顾门一声令下,还未成气候的万圣道自然不成问题。就怕手下无人可用的单孤刀会把主意打到一百八十八牢中。 那些被关入一百八十八牢的人都是江湖上穷凶极恶之人,他们一旦被放出来,且不说能不能为单孤刀所用,但是他们一定十分痛恨四顾门,痛恨将他们关入其中的李相夷。 李相夷已经传令下去了,一百八十八牢全部要加强防备,生怕单孤刀狗急跳墙,让人攻破了一百八十八牢。 当初他对单孤刀没有防备,哪怕他不知道一百八十八牢所有的位置,但其中很多地点他当是心中有数的。 这并不是说李相夷惧怕他们,相反,李相夷并不害怕,只是能在江湖上搅弄风云的人武功都不弱,人他是一个个抓的,若是那些人联合在一起,也是一个麻烦。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江湖怕是要再起波澜了。 李相夷有些讽刺地想着,前几日单孤刀还是他最信任的人,短短几天过去,他已经不吝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对方,且认定对方会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 师兄啊师兄,你真的会如此丧心病狂吗? 桃清觉得单孤刀这个时候过来想要从李相夷眼皮子底下救人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对方偏偏这样做了,图什么呢?是试探,还是有更深层次的图谋? 所以,她阴谋论了一番:“李门主,我觉得吧,除了被你抓到的人以外,你还需要注意一下在这个过程中表现得不错的门人弟子或者其他人。或许,对方只是想要获取你的信任,从而在你身边埋下一颗探子呢?” 李相夷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垂下的眼眸中有暗光闪过,她这样一说,好像谁都不能相信了。她话虽然难听,却也有几分道理,李相夷一瞬间收拾好了情绪,反问道,“比如你吗?” “不识好人心。”桃清朝他翻了一个白眼,有警惕心是好事,可怀疑她就过了吧。她算计李相夷,图什么啊? 李相夷一笑而过。 桃清突然问道:“李门主,你对天机石上的事情怎么看?” 他们之间的关系没到推心置腹的地步,可有时候又觉得那些苦闷的,无人可以诉说的心声对她说出来也无妨。李相夷心中略有些警醒,感觉自己受到了天机石的影响。天机石上无害的人,在天机石外不一定同样无害。 只是看着桃清亮晶晶充满了求知欲的眼睛,他还是吐出几个字:“一场荒唐的大戏。”如果按照师父告诉他的身世,那么事情从一开始就错了。 天机石上的李莲花被师兄骗,活在师兄给他编造的复仇游戏中难以自拔,是一场荒唐。 而单孤刀的野心来源于那个所谓的南胤皇室血脉,他为了复兴南胤抛弃曾经坚持过的理想信念,最终赌上了自己的一切,但若是那南胤皇室血脉与他无关,岂非同样也是一场荒唐? “荒唐吗?”桃清重复了这两个字,觉得李相夷说的太对了,戏本子上的每一个人都过得荒唐至极,谁的人生不是一场笑话。 不存在的血仇,错认的血脉,跟错的主子,汲汲营营到了头,却是一场空。想活的人活不了,该死的人没死成。没错,就是一场荒唐的大戏。 “李门主说得对。”桃清冲他笑了笑,极为欢快道,“不过,李门主你有没有觉得天机石上的事情或许不仅仅是机缘,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意有所指道:“佛家有云,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或许这世上除了我们所处的世界。还有其他类似的相同的世界存在也不一定,而那里发生的事情或许正如天机石上所示?” 李相夷语气平淡道:“那又如何?” 桃清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一点也不在意天机石上发生在李莲花身上事情?佛彼白石,肖紫衿,单孤刀对他的伤害你也不在意?” 李相夷道:“当我们知道“未来”的那一刻,未来已经发生了改变。而天机石上的未来却不曾有变化,说明上面的事情是李莲花的未来,而不是我的未来。” 说不在意是不可能。李莲花众叛亲离,孑然一身,流落江湖,其中的心酸苦楚又岂是如今的他能预料到的。 只是他却不能以未来之事行报复之举。天机石更像是有人写好的剧本,给他们展示另一个李相夷的一生,天机石外人的意志并不能影响既定的结局。 所以,那人不是他,也绝不会是他。 “李门主高义。”桃清看着李相夷,觉得他在发光。她感觉自己在看菩萨。李相夷的正义感这么强的吗,一点都不搞迁怒这一套? 未来之说虽虚无缥缈,但天机石的出现本身就不合常理,所以很多人是对上面的未来深信不疑的。比起刀落在自己头上再反击,世人更信奉先下手为强。 从天机石上的未来看,云彼丘,单孤刀之类的就是死上一万遍也不足以解恨。李相夷即便因此对云彼丘下手,也不会被人质疑,可他却选择了轻飘飘地放过。因为那些错误还没有犯下,如今的云彼丘有错,却罪不至死。 李相夷被她看得莫名其妙,眼神有些询问地转向桃清,却并没有得到回应。 看来慈悲心这种特性并不是李莲花遭遇了变故之后形成的,而是一直根植于他的灵魂中。 桃清看着踏入大门的两人,笑道:“李门主,有人来找你了。” 李相夷转头看去,却是石水跟杨昀春联袂而来。他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石水跟杨昀春的关系这么好了。他不喜门下的弟子跟朝廷走得太近,没想到这杨昀春好似对石水十分有好感。 石水这些时日过得并不好,四顾门的兄弟见到她都是不冷不热的,他们不骂她,也不打她,只是无视她,这让她十分难堪。李相夷也不处理他们,只是佛白石三人都很自觉地不怎么在门中走动。 只有杨昀春像是并没有被天机石影响一样,还是像以前那样往她身边凑。这次也是对方说第一次来四顾门,所以让她做向导,陪着四处走走。 这是她自天机石事情发生后,收到的少有的善意,石水最终没有拒绝。她陪着杨昀春在街上行走,结果发现出了不少乱子,四顾门的弟子忙不过来,石水当然冲在最前面,杨昀春也没少帮忙。 后来听说了桃医仙都被李门主请了出来救人。杨昀春眼中冒出了亮光,他颇为期待地看着石水。石水被他看得有几分不自在,但还是硬着头皮带着他过来拜见门主了。当然,其实她自己也是挺好奇的。 杨昀春抱剑行了一礼,解释道:“李门主,不关石水姑娘的事情。是在下听说李门主请桃医仙出手救人,冒昧前来,还望李门主莫要怪罪。” 李相夷颔首,对着杨昀春道:“无妨。来者是客,杨大人自便。” 桃清是客,杨昀春也是客,两个客人之间想要结识,他自然不会加以阻拦。 “多谢李门主。”杨昀春笑了一下,对着桃清道,“医仙,在下监察司杨昀春,久仰医仙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他无视桃清那一副少女的打扮,一开口就捧了一句。子嗣对于旁人来说重要性或许不是摆在第一位的,但是对于皇家而言,有一个继承人,是朝堂稳定的定山石。陛下有子,江山传承稳定,朝臣们心中才会踏实。 桃清觉得杨昀春这个人挺有意思的,他年纪轻轻能混到这个位置,除了家中背景深厚,自己本人也是挺有能力的,比如他说话客气又温柔。当然,在喜欢的人面前,他还是有几分笨拙的。 她端起茶杯,跟他们寒暄一句:“杨大人,石姑娘,幸会。” 杨昀春有求于她,姿态摆的很低,他适时起身给她添满茶水:“不知医仙,所谓何事,若有我能帮得上忙,在下义不容辞。”是他个人,而不是监察司或者朝廷。 桃清道:“杨大人客气了,叫我名字就行。我就是听说四顾门最近很热闹,过来凑个热闹。” “如今这小青峰因为天降机缘,各路江湖人马齐聚,倒是比过年还要热闹。”杨昀春话锋一转,笑着说道,“只是这天下的城池论富庶,论热闹的程度,当属京城,天子脚下,尤其是元月十五,京城的灯会格外热闹,当天夜里宵禁都取消了,火树银花,热闹非凡,不知医仙可愿意前去瞧个热闹?” 桃清:“……有机会一定去。”她认识的杨昀春是个话不多,但办事很稳妥的人,没想到也有这么热情的一天。 李相夷听他们不痛不痒地寒暄了几句,喝了两杯茶,看看天色不早了,就起身要走。如今的他是不耐烦那些繁文缛节的,他直说还有事要忙,就干脆地离去。 “李门主,等等我,我也去。”桃清实在是不想再听杨昀春说京城有多好了,她看李相夷起身,赶紧跟着一起出了门,“杨大人,告辞。” 这边的信才送出去,朝廷的回信还没有到,自然不能提什么好的条件请桃清过去,杨昀春无奈,只能看着她离去。不过没事,一回生二回熟,他们还有机会。 第24章 第二愿24 今日观影,很多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主桌飘去。概因为那里坐了一个面生的小姑娘。说是面生也不对,毕竟在天机石上已经看过了许多次她长大后的面孔,只是这么小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众人看看她,又看看隔壁桌上坐着的乔婉娩,眼神是有那么一点兴奋的。新欢旧爱齐聚一堂,啧啧,李门主是真不怕这修罗场。 【宿主,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低调一点吗?】 桃清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漫不经心道:“既然已经低调不起来了,索性就不低调了吧。” 这世上传得最快的是什么?是流言。她既然白日里露了面,那就不藏了,大大方方地出现,任由他们打量去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 芩婆和漆木山对着桃清有些不自在。天机石上他们那个不省心的徒弟把人肚子搞大了,却好像还没有娶人家,实在是不负责任至极。 他们头一天晚上知道了徒弟的不是,第二天就碰到了正主,脸上臊得慌。两人面对桃清的时候不自觉地矮了几分。 桃清却笑得极为天真和单纯,好似真的是一个十五六岁小姑娘,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 只是她越是这样,芩婆越发觉得自己徒弟不懂事。桃清姑娘这么小,不说藏起来,但也要保护起来,别让人被流言中伤。小姑娘还年轻,过早遭遇流言蜚语,人心鬼祟可不是什么好事。 笛飞声盯着她瞧了好几眼,再看李相夷的时候就有些一言难尽。没想到李相夷喜欢年纪这么小的? 李相夷无动于衷。自从天机石第一天开始展示另一个李相夷的人生开始,四顾门,李相夷,佛彼白石,单孤刀,肖紫衿,他们所有人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再多一点别的什么的,已经无法影响他的心绪了。 【天机石上的字迹散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签好字的婚书打开平摊在桌上,上面压着一支娇艳欲滴的桃花,有散开的花瓣从枝头掉落,洒在婚书上,给那份誓言平添了几分旖旎。 画面扩大到整个室内,入目就是大片红色。高大的红烛正静静地燃烧着,烛火摇曳生姿,将周围映照得一片通红。 大红的锦被,红色的纱帐,热烈又喜庆。身着一袭华丽嫁衣的桃清,手持一把精致的折扇轻掩面容,只露出一双波光粼粼、恰似春水荡漾的桃花眼。 那双眼睛里蕴含着无尽的柔情蜜意,同时又透着一种专注深情,仿佛世间万物皆不及眼前之人重要。 她微微抬起头来,眼尾轻轻上翘,流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妩媚风情。随后,她的视线投向倚在门上的那个身影。 李莲花也穿了一身红衣,着实让人眼前一亮,没有烈火般想要将人燃烧的炽热,他有的是晚霞般映照世间的温柔,眉目如画,温雅从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那独特的气质却足以让人一见倾心。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那深邃的眼眸仿佛有点点星尘点缀其中,熠熠生辉。目光之中蕴含着千言万语。 然而,就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对视里,所有的言语都化作了沉默,只留下那脉脉的情意如流水般缓缓流淌而出。 在这一刻,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只有他们两人之间那无形的情感纽带紧紧相连。 她朝他伸出自己的手。李莲花上前几步,握住她的手,歉意地笑了一下,“抱歉,卿卿,不能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桃清摇头,脸上的笑意却是不变,“无妨。” 他们的新婚,没有仪式,没有流程,只有高悬的月亮无声做着见证,他们敬拜天地,许下终生的誓言,对视之间情意流转,交握的双手始终不曾放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时候需要对李门主说恭喜吗?可那是李神医,又不是李门主。 李莲花成亲,无一亲朋好友到场,只有他们自己,好似透露着一股凄凉。 如果是李相夷会如何?天下第一的成亲,必然是客似云来,热闹非凡,怕是为了一张请帖,江湖人士都要争破头。 可是,李神医真的好温柔啊。红衣明明是热烈张扬的颜色,穿在他的身上,却一点也不灼人,反而如晚霞般温柔,他那个人就像是将温柔刻进了灵魂一样,跟李门主真是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桃清目不转睛地看着天机石上的人。真好看啊,李莲花好看,她也好看,尤其是在镜头之下,从人物到背景,都好像美到不可思议。 只是,她看了一眼李相夷,他脸上的神色冷峻严肃,实则眼神已经放空了,不知道在想什么。难道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桃清摸了摸脸,难道是穿嫁衣的我不够美? 芩婆有心开口说什么,比如说自己的小徒弟是个负责任的好孩子之类的,但是看着桃清的脸,她的话又咽了回去。实在是孩子太小,怎么说都不对啊。 不过看着桃清看着天机石两眼放光的模样,她又觉得自己是在瞎操心。这姑娘明显是个喜好颜色的。不是她吹,整个江湖想要找一个比相夷好看的都不容易。所以啊,小徒弟机会还是很大的。 角丽谯有些羡慕地看着画面上成亲的场景,她什么时候才能跟尊上成亲,就算没有宾客也无所谓啊。只要有尊上就够了。 虽然李相夷平日里也经常穿红衣,可都是利于行动的束身衣,乔婉娩也曾想过无数次她跟相夷成亲的时候,对方穿着婚服会是什么样子,如今终于见到了却是在他跟别人的成亲的时候。甚至李相夷都已经面目全非,成为了李莲花。 肖紫衿狂喜,李相夷成亲了,哈哈哈,新娘不是婉娩。虽然他明白这辈子自己跟婉娩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了,但是婉娩没有嫁给李相夷,他就是格外开心。 喜好热闹的李相夷成亲连个客人都没有,哈哈哈,真是可怜。好似只要李相夷过得不好,他就开心了一样。肖紫衿笑得太大声,扯到了嘴上的伤口,一时间呲牙咧嘴,涕泪横流的,简直不堪入目。 【阳光透过云层,照耀在大地之上,暖意融融,让人浑身发软。 李莲花躺在躺椅上晒太阳。他的手上拿着一本书正看得聚精会神,旁边的小几上散着几本书,露出封面的几个大字,《育儿指南》、《少儿医经》之类的书籍。 一个小小的婴孩安静地趴在他的胸膛之上,犹如一只乖巧的小猫咪般睡得正香。小家伙的身上仅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轻纱,轻柔得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起,但这层轻纱却尽职尽责地为他遮挡住了偶尔拂过的微风。 此刻,小小的婴孩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一般微微颤动着,似乎正在做着一场甜美的梦。粉嫩的小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可爱至极。 再瞧他那红扑扑的脸蛋儿,宛如熟透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轻轻咬上一口。而嘴角边,则残留着一点点白色的奶渍,看上去更是增添了几分香甜。 李莲花伸手翻过一页书,又低头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婴孩,脸上的笑意温柔至极。 不知过了多久,小小的婴孩小手动了一下,睫毛轻颤,缓缓张开了他的眼睛,葡萄一样水汪汪圆溜溜的眼睛,软糯可爱,好似能瞬间甜到人心里去。 李莲花早就放下了书,他目光如水般温柔地凝视着那个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小小身影。 看他咂吧着嘴,看他转动着眼睛东看西看,李莲花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露出了一个宠溺而又温暖的笑容。 注视着孩子许久后,李莲花轻轻地伸出手,抚摸着孩子柔软的头发,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到一只正在酣眠的小动物。 只是突然间,他的神色猛地僵住了,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湿意在他胸前流淌,李莲花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个惊恐的神情。 他绷着一张脸,小心将孩子托着离开自己的胸膛,果然看到自己胸前的衣裳已经湿了一大块。 小桃子不知道自己闯祸了,反而对着李莲花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让李莲花严肃的脸瞬间破了功。 李莲花叹息一声,认命起来给孩子换尿布,给自己换衣服。 唉,他爱干净的习惯,自从带了孩子以后已经讲究不起来了。】 “这过去多长时间了,李神医孩子都出生了?”天机石就是有一点不好,所有的时间都不明确,上下一个画面之间好像间隔了许多年。 “不过少门主真可爱啊。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遗传门主的习武天赋,以后是不是也能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四顾门的弟子已经自动代入了角色,那就是他们四顾门的未来啊。孩子才刚出来就想到十几二十年以后的事情了。 “肯定会的,咱门主是什么天赋,他的孩子资质怎么可能会差?”对李相夷无脑崇拜的人那真是方方面面都觉得李相夷最厉害,生的孩子自然也是厉害的。 李相夷眼神温和地盯着天机石上的孩子看。不知道为什么他也觉得那孩子特别可爱,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孩子。 就连小孩子在李莲花身上撒尿,让李莲花脸色都变了,李相夷虽然觉得有几分别扭,却也觉得不是不能接受。虽然他是一个连灰尘都要用内力震开的爱干净的人,但自己的孩子嘛,不嫌弃。 他之前完全不承认李莲花是自己,可这个孩子又让他觉得,其实李莲花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至少他的孩子李相夷就觉得很不错,看着就让人心头发软。 连李相夷都忍不住嘴角上扬,更不用说芩婆和漆木山了,他们两个看到这个孩子时,激动异常,恨不得将孩子从天机石上扣下来,可以真实地抱抱他,亲亲他。哎呀呀,这可是徒孙唉,真可爱。 芩婆感叹道:“这孩子跟相夷小时候一模一样,长得可真像。唉,相夷性子果然变了很多,都知道要未雨绸缪,早早开始学习针对小孩子的医术了,是个当爹的样子。” 李相夷听着师娘的话,转头盯着天机石仔仔细细地打量小孩的五官,真的跟自己很像吗?有一个跟自己长相相似的孩子在慢慢长大,只要想象一下那种画面,就让人忍不住心生欢喜。 至于长相的问题,桃清可以作证,小桃子是真的长得很像李相夷,活脱脱就是李相夷第二,性格外貌都很相似。男方的基因太过于强大,以至于女方好像就走个过场。 就连笛飞声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李相夷的孩子,不知道习武的天赋如何。角丽谯痴痴地望着笛飞声,脑中已经在幻想她跟笛飞声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了。 【李莲花在厨房做饭,一边拿着书,一边往铁锅里放切好的菜,动作如行云流水,好看又严谨。 旁边砂锅里还煲着汤,奶白色的鱼汤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看他的神色,显然这汤熬得十分成功。 桃清不知去哪里了,小桃子在围栏中爬行,陪他玩闹的是狐狸精。 突然间,一阵凄惨的狗叫声传入了李莲花的耳中。那声音听起来充满了哀怨和委屈,仿佛正在遭受极大的痛苦一般。 李莲花心头一跳,急忙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可怜巴巴的狐狸精正被小桃子压在身下。此刻的他正用两只胖乎乎的小手紧紧地抓住一小撮狗毛,脸上绽放出无比得意的笑容,还露出了那两颗可爱的小米牙。 也不知道他的力气为什么这么大,狐狸精在小桃子的身下不断挣扎着,却始终无法挣脱出来,只能发出一声声哀鸣,希望能够引起李莲花的注意,解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 李莲花深怕小桃子张嘴咬上去,他将手上的锅铲一扔,整个人冲了过去,把小桃子抱了起来。想要教训他吧,孩子太小,压根听不懂,不教训他吧,他下次还敢。真是拿这么大的孩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桃子瞬间被悬空抱了起来,他也不害怕,反而将小胖手上的狗毛递给李莲花,嘴里“啊啊啊”叫着,有几分献宝的意思。 李莲花看到他手里的狗毛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低头去看狐狸精,只见它趴在地上,一双狗眼委委屈屈地看着他,身上好像是秃了一小块。 李莲花把小桃子抱离自己的怀里,盯着他身上的衣服瞧,果然看到他身上粘着不少的毛。他额头的冷汗留了下来,内力一转,将自己和孩子身上的狗毛都震开,然后将孩子往床上一放,把狐狸精赶到一边去,彻底隔开他们,省得他们又打架。 他找来扫帚和簸箕,将地板仔细清理了一遍。只是听到远处传来桃清的脚步声,他吓了一跳,下意识运转内力,将簸箕里扫出来的狗毛震碎了,来了个毁尸灭迹。 “李莲花,你在炒什么东西?锅糊了。”桃清却没有看他,而是一阵风似的冲进厨房,快速往锅里浇了一瓢水,然后将锅拎了起来。锅里不知道烧了什么,乌漆麻黑的,已经看不出来本来的面目了。 桃清面无表情地盯着李莲花看。李莲花将扫帚和簸箕放到一边,有些心虚地看着她。 桃清眯了眯眼,“你为什么一边做饭,一边打扫卫生?” 李莲花指着狐狸精,理直气壮道:“狐狸精从外面回来,没有清洗爪子,把地板搞脏了,我随便清理一下。” 小桃子啊啊叫了两声,好似在应和一样,桃清看了看他们两个,又看了看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狐狸精,“我怎么觉得狐狸精好像掉毛了?” 狐狸精原本油光发亮的一身毛,如今瞧着怎么好似秃了许多? 她狐疑地看着李莲花:“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家,又在尝试做新菜式?自己不愿意吃,都让狐狸精给吃了,所以它掉毛了?” 李莲花:“……”有没有一种可能,狐狸精掉毛不是因为吃了我做的菜,而是你儿子给它揪掉的?】 芩婆忍不住拍了一下李相夷:“相夷,小孩子是不可以跟小狗放在一起养的。万一孩子被咬到了怎么办?” 只是看着狐狸精一副被欺负,却不敢反抗的样子,她又改口道:“就是狗狗不咬孩子也不行,小孩子长牙齿的时候,他爱咬东西,要是一口咬了上去,小狗感受到了疼痛,发狂了怎么办?” 李莲花作为一个新手爸爸,其实闹了不少笑话,要不是桃清养的好,孩子生命力顽强,大概都要生好几次病。 李相夷十分无奈,他没有养过狗,也没有养过孩子,他如何知道怎么带孩子?看着师娘还要继续絮叨,他头皮一炸,赶紧道:“师娘,等我以后有了孩子,肯定要麻烦您帮我带的,一切您说了算。” 桃清勾了勾嘴角。当初她也说请人来带,可李莲花非要自己带,她也没有办法。大概是血缘天性吧,他真的很爱孩子的。 第25章 第二愿25 【灯火通明的大殿中,单孤刀坐在高位上,一脸阴沉。如今的他比起几年前更显威严,同时眉宇间的阴霾也更显眼了。 毕竟躲藏着不敢出来见人,对于一心想要攀登至高位置的单孤刀而言,是一件很难熬的事情, “玉楼春被监察司的人给清缴了?朝廷怎么会跟玉楼春扯上关系?”他的语气很平静,但眼中的怒火却快化成实质了,显然是气的狠了。 相处了许多年,对他的脾气了解很深的封磬就有些战战兢兢,“主上,监察司的探子回报,是监察司查到了玉楼春暗中劫掠美貌女子,并买卖芙蓉膏,这才对他动了手,他们的人不知道怎么混进去的,成功杀死玉楼春后,朝廷的已经查封了玉楼春名下所有的产业。” “玉楼春当年背叛了先祖,死不足惜。”单孤刀怒上心头,将桌上的茶盏扫在地上,“只是,监察司的人都能混进去,我们的人怎么就一直混不进去?” 单孤刀早已将玉楼春的财富视为自己的,如今被朝廷截了胡,他焉能不气。更何况罗摩天冰下落不明,又牵扯到了朝廷,事情就更加复杂了。 封磬在他阴冷的神色中跪下请罪:“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力,请主上责罚。” 单孤刀理了理自己的衣袍,重新在位置上坐定,冷笑道:“责罚?事情都成这样了,责罚还有什么用,让他们将功折罪,既然东西都落到了朝廷的手中,让我们在监察司的探子探查出罗摩天冰的下落,要是这件事再办砸了,哼……” 封磬感激道:“主上仁慈。” 单孤刀嗯了一声,让封磬起身:“起来吧。金玉黄权,除了玉楼春,其他三人查的怎么样?” 封磬依言起身,身体却依旧微微躬着,“已经探明了金满堂和玉楼春很有可能就是当年的金家和玉家的后人,另外两家隐姓埋名多年,暂未探测到更多的消息。主上,如今这玉楼春已死,我们是不是要早些对金满堂下手?” 单孤刀摆摆手,“暂时暗地里派人过去探查,若是确定了金满堂就是金家后人,或者探查到了罗摩天冰的下落,即刻动手便是。” 封磬点头应下。】 李相夷看到样貌更加成熟的单孤刀,神色有些恍惚。这样的单孤刀好像很陌生,陌生到他都不敢去认了。 不同于在他面前的掩饰,卸下伪装的单孤刀锋芒毕露,霸道狠戾。或许这就是权利让人着迷的地方,单孤刀追求的就是高高在上,生杀予夺在手的畅快。 金玉黄权,南胤后人?金满堂,玉楼春还有两个不知道名姓的人,单孤刀找他们有什么用意?还有罗摩天冰又是什么? 李相夷有一大堆的疑问,只是没有人可以予他答案,只能耐着性子看下去。 【莲花楼里,桃清靠在桌子上看着李莲花哄孩子睡觉。 他将孩子抱在怀中,仿佛捧着世间珍宝一般。小桃子小小的身躯就这样安静地依偎在他宽阔而温暖的怀抱里,手里还拽着他的一缕发丝不放。 头发被孩子拽在手里,李莲花也不挣扎,只微微低头,纵容而宠溺地看着孩子。他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的脊背,力道不轻不重,既能让孩子获得足够的安全感,又不至于惊醒逐渐陷入沉睡的宝贝。 微弱的烛光给整个房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昏黄。这微黄的光芒映照在他身上,让他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柔气息。 周围的世界都变得格外安静祥和,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声,更衬托出这份静谧的美好。 温柔的男人抱着熟睡的孩子,整个画面定格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让人不禁感叹岁月如此静好,生活这般恬淡。 等小桃子彻底睡熟以后,李莲花将孩子放到床上,给他掖好被子,这才起身到她身旁坐下。 桃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囊扔给李莲花,压低声音道:“给你带的礼物。” 李莲花接过锦囊,从外头摸着,那触感是一个圆形的珠子,他打开锦囊一看,有点被吓到,里面装的是一个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他同样以不高的声音问道:“哪来的?” 桃清浑不在意道:“一个叫玉楼春的人那里得来的。” 香山秀客玉楼春? 李莲花道:“怎么回事?” 桃清手指在茶杯边缘打转,闻言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之前不是出门去给人复诊,就是在回来的路上出了点意外。有人看我孤身一人,又欺我年轻力弱,想要冲我下手。” “谁?”李莲花眼神瞬间锐利了几分,有杀气一闪而过。对孤身一人的姑娘下手,图的自然是色。 桃清莞尔一笑,她缓缓道,“不用担心。我当场反杀了回去,还顺着线索找到了他们的老巢,把他们一窝子都杀了。” 她的经历也不是李莲花能够想象的,什么阴谋诡计在她面前都是无用的。所有想要冲她下手的人都要做好丢命的准备。 李莲花蹙眉,他显然是知道这个人的:“你说的贼窝就是香山,贼首是玉楼春?” 桃清挑眉,目光审视地看着他:“你听说过?” “近几年玉楼春举办的“漫山红”宴席可是闻名江湖,每年只邀请江湖最出奇的人,很多人都以得到一张他的请帖为荣。” 桃清哈了一声:“李神医你的名声也很响亮,难不成你也去过那漫山红宴会?” 李莲花谦虚一笑,“我哪里称得上什么奇人,当然没有收到邀请。” 桃清冷笑:“没去过最好。什么狗屁漫山红,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聚在一起取乐。” 李莲花皱着眉头:“你的意思是?” 桃清气愤道:“那就是个贼窝,玉楼春劫掠了一大批女子供他取乐,招待宾客,所谓的漫山红是浸润了无数女子鲜血的血色宴会。一个美人换取二十块芙蓉膏,玉楼春那就不是个东西,我还觉得一剑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李莲花神色也沉了下来:“之后呢?”这江湖看似风平浪静,其实还是有很多光照不到的地方。 桃清道:“之后,我通知了监察司的人。女宅的姑娘无处可去,玉楼春的地盘就留给她们了,我给姑娘们留了点武功秘籍,让她们练着自保,还在那边设置了一个阵法,一般人进不去。” 女宅的姑娘不是不想向外求救,只是她们人微力弱,求救无门。每年能接触外人的唯一机会不过是玉楼春邀请过去的客人,可是被玉楼春邀请的客人能有什么好品性?他们只顾自己开心,谁会在意一个弱女子的悲哀? 李莲花又从锦囊中摸到一个长条形的东西,他掏出来看了一下,却是极薄极轻形似冰片的玉,“这又是什么?” “不知道。”桃清两手一摊,“那是女宅一位姑娘给我的东西,据说是玉楼春最看重的东西,比看重他的那些密室里的东西还要看重。我瞧着像是什么宝库的钥匙。” 想了想,她又道:“我还在玉楼春的密室中找到一本族谱,那玉楼春的祖先是南胤人,而且是南胤重臣,南胤灭亡之后效命于龙萱公主,是她的心腹属下。” 李莲花若有所思:“所以,你怀疑什么?” 桃清狡黠一笑:“南胤最后死亡的公主,隐姓埋名的南胤重臣,你会想到什么?” 李莲花顺着她的意思道:“亡国后的宝藏?”谁叫玉楼春在江湖中就是以财富众多而出名的呢。 “没错。我跟监察司那里打听了玉楼春,他家百多年前突然出现在大熙,他们一出现就是巨富之家。所以,我猜玉楼春的祖先是看守南胤秘宝的人员之一,他们刮分了那份财富。可是一个国家的传承,肯定会有一些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东西他们不好占为己有,比如传国玉玺之类的,或者其他东西,他们一定还放在密库之类,而这冰片可能就是打开密库的钥匙。” 桃清有些遗憾道:“可惜玉楼春死得太早了,这些都是我的猜测,没从他口里得到证实。” 李莲花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只觉得手中这小东西重若万钧,意味着一桩天大的麻烦,他将东西放在桌上:“既然都是猜测,那就不要乱猜了。这事牵扯很大,我们还是莫要介入为好。你拿走了这东西,监察司知道吗?” 桃清笑着道:“当然不知道。我这是私底下拿的,监察司不知道。”她甚至为了不牵连到自己,还造了一个假的冰片放在玉楼春那里。然后在杨昀春打开盒子的一瞬间,那冰片在众目睽睽之下化成了玉石粉末。 李莲花这才将东西收起来。这东西落在别人手里或许是灾难,但是在他们手里,未尝不是一个解决办法。 桃清试探性道:“或许我们可以把玉楼春的东西在我们手里这个消息传出去,让整个江湖都知道,那么我们就可以逸待劳,其他知道一些消息的人自然就会找上我们了,他们肯定能给我们带来一些不一样的消息。” 李莲花看着兴致盎然的桃清,无奈道:“那我们两个会成为武林公敌,以后连吃饭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小桃子跟着我们颠沛流离,连个安稳日子都过不上。” 桃清挑眉,“怕什么,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十年前,但凡有点名气的邪魔歪道,都被你给一锅端了,万人册上但凡有点本事的,都被金鸳盟的大魔头给杀了。这就相当于你们两个一起将整个中原武林给清洗了一遍,只留下一些歪瓜裂枣,我听说,如今占据万人册前几名的都是外邦人士。” 李莲花悠悠道:“江湖一代新人换旧人,老的高手死去,自然有新的高手出现,江湖嘛,从来不是某一个人的江湖。” 桃清托着下巴,语带憧憬道:“可是街头巷尾说的还是李相夷的故事。可见这新的江湖高手不多啊。唉呀,搞得我都想去试试能不能做这个天下第一了。” 她歪着头对着李莲花道:“要不,让李相夷诈个尸,让我打败他也试试做天下第一的滋味?” 这听起来像是要去李相夷坟头拔草呢?李莲花抿唇笑了,他伸手捏了捏她的手,随即把她的手拍在自己的胸口,顺势往后倒,哎呀叫了一声:“李相夷输了,现在你是天下第一了。” 桃清收回自己的手,斜了他一眼:“当我是小桃子?” 李莲花憋笑:“……我哄你呢,你高不高兴?” 桃清对着他磨了磨牙:“……”高兴你个大头鬼。她瞪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 “噗嗤……” 李神医哄人的方式可真特别。直接承认自己不如夫人,天下第一让给她,唉呀,可真是,哈哈哈哈…… 不过,哄孩子睡觉的李神医真的好温柔啊。温柔这个词跟李门主可是一点都不搭。 笛飞声不高兴,他感觉天下第一的名头受到了玷污,变得一点也不值钱了,“李相夷,你可真是出息。” 李相夷勾唇一笑,颇有几分狂傲不羁:“笛盟主,玩笑话而已,何必当真。你若是打败了我,这天下第一自然是你的,你便是拿去哄角圣女,我也不会有意见。” 角丽谯听得心花怒放,只是笛飞声冷冷道:“呵,本尊才没有你那么无聊,天下第一迟早是本尊的。” 李相夷不以为然,哄自己的夫人怎么能叫无聊呢。笛飞声真是个木头,难怪角圣女爱而不得,越来越疯。 桃清看向笛飞声,语气淡淡,说出的话却有些气人:“笛盟主,与其在这里说空话,不如回去多练练武功,毕竟天下第一可不是嘴上功夫。你今天在这里放狠话,结果二三十年以后,你还是万年老二,那多打脸啊。” 笛飞声想要天下第一,做梦,绝无可能。上辈子没赢过李莲花,这辈子也不可能赢过李相夷。 在笛飞声冷冰冰的眼神中,桃清又道,“我说错了,可能二三十年后,你连天下第二的名头都保不住了。毕竟长江后浪推前浪嘛,江湖侠士层出不穷,谁知道会不会再出一个李门主那样的天骄呢。” “小姑娘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你莫不是在说你自己?这世上天才很多,可惜很多都长不到出名的时候。你可千万可要小心了,小心别一出门就被人打死了。” 角丽谯意有所指地开口道。李相夷也就算了,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也敢挑衅她的尊上了?她已经在心里思索弄死她的一百种办法了。 桃清看了她一眼,突然对着另一边的杨昀春道:“杨大人,我想好了,你们什么时候找到忘川花,我就什么时候进京,如何?” 杨昀春又惊又喜,“好的,医仙,在下一定将话带到。”只要她愿意进京,一切都好说,不就是忘川花吗?天机石上他们能找到,没道理这次找不到啊。 桃清满意点头,对着笛飞声得意地笑了一下:“我觉得武功这种东西还是不要依靠外物比较好,你说对吧,笛盟主?” 笛飞声不跟女人吵架,他对着李相夷道,“牙尖嘴利,不愧是你相好。” 李相夷喝了一口茶,堪堪压住嘴角的笑意,他还没有说话,桃清就抢了一句话:“笛盟主也是高大威猛,英俊潇洒,惹得角圣女苦恋多年,甚至愿意为你亲自做局,赢了李门主半招,笛盟主你开不开心?” 李相夷:“……噗!”除了自己之外,居然还有不怕笛飞声,并且敢回嘴的人。李相夷压住嘴角的笑意,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说了这么多话,嘴巴都要说干了吧。 笛飞声:“……呵!” 所有人都知道角丽谯勾搭云彼丘,给李相夷下毒,就为了让他笛飞声赢中了碧茶之毒的李相夷半招?耻辱,那是天大的耻辱。 角丽谯:“……”死丫头,没事提这个做什么。尊上好不容易不追究这件事了,她的嘴可真是贱。 第26章 第二愿26 言归正传,天机石上透露出来的信息是,玉楼春跟南胤有关。 单孤刀在找的罗摩天冰究竟是什么,会不会是李莲花手中那个被桃清认为是南胤秘宝的钥匙?长得确实像是冰片,难不成桃清误打误撞得到的东西真的跟南胤秘宝有关? 如果这样就好笑了。单孤刀花费力气在找的东西却莫名其妙落在了李莲花手中,那是不是意味着未来他们肯定会对上?所以,李莲花总有一天会发现被单孤刀欺骗的真相的吧? 李相夷心中那种因为李莲花而产生愤愤不平的心情好转了许多。他宁愿李莲花发现真相痛彻心扉,也不愿意他活在欺骗之中。 不过那都是天机石上未来的事情了,如今他能做的就是提早查明玉楼春的真相。李相夷的目光扫过身后众人,有个别人冷汗直流,目光闪躲,一看就很心虚。 也是,玉楼春的宴席已经举办了几次,虽然可能没有几年以后那么出名,但现场就有几个参加过的人。往日或许还曾吹嘘过,一查一个准,赖都赖不掉。整个江湖那么多人,而玉楼春一年只邀请其中几人,对于爱好名声的江湖人而言,难道不是值得吹嘘的事情吗? 只是这天机石一出,玉楼春伪善的面目被揭开,连带着他们参加过玉楼春宴会的人都成了道貌岸然之辈。身旁人若有似无的眼神让人恨不得原地消失。 李相夷对此心中有数,他泰然自若收回目光。这南胤出场的次数未免有些过多,李相夷觉得这必然不是巧合,他对着身旁的人正色道:“关于玉楼春,漫山红的事情,四顾门卷宗可有记载?” 听到李相夷的问话,大多数人不清楚,唯有一人脱口而出,“有的,那位玉楼春也给门主发过请帖,只是门主太忙了,没有理会他。至于他是否涉及天机石上所言之事,因为没有人过来求助,所以四顾门没有调查,不知真假。” 四顾门也不是见个人就要调查的,除非四顾门的弟子行走江湖遇个正着,或者有人上门求助,四顾门才会介入。以四顾门的人手,就上门求助的事情已经处理不过来了,哪里还有空去查其他各种真假传言。 李相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是那个接手云彼丘文书工作的人,沈之恒。之前不属于佛彼白石、肖紫衿、单孤刀任何一方,是个特别清白的人,在这次变故中脱颖而出,成为接替云彼丘的人。 这人长得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武功也不行,但是脑子还不错,过目不忘,李相夷对他有几分印象。 李相夷点点头,“把相关卷宗整理好给我,等天机石上的事情结束,我会亲自去调查漫山红的事情。” 一个人的人生能有多长呢?而且天机石还是跳着展示的,李相夷觉得用不了几天,他的一生大概就展示完了。 若玉楼春当真涉及拐卖人口,买卖芙蓉膏,少师剑下亡魂当有他一个。 沈之恒淡定应了一声:“好的,门主。”佛彼白石肖紫衿一流在四顾门占据高位不过是因为他们跟门主遇到的时间早,占了一个天时,一个萝卜一个坑。 像沈之恒这种后来加入四顾门的自然就轮不到什么好的位置了,也就凸显不出自己来,如今开始大清洗,有本事又清白的人就能得到李相夷的重用。 【桃清在一间书局中挑了几本书,然后走到柜台上结账。 “五两银子。”掌柜翻了一下她的书,一边快速给她算账。 桃清付了钱,提着几本书出了书局。到了一个无人的小巷子,她翻了一下书,从书中翻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 桃清快速浏览了一遍。玉楼春的事情发生后,她让手下的人留意向监察司打听事情的所有人和势力。 纸条上就是传递过来的信息。 向监察司打听消息的有好几波人,其中最急切的势力,一是元宝山庄,二是万圣道。 元宝山庄金满堂,是玉楼春的至交好友,每年的漫山红宴会他几乎都有参加,他关心玉楼春的事情情有可原。 只是万圣道是为了什么呢?他们明面上跟玉楼春可是没有半点关联。她也看过玉楼春的账册,并没有跟万圣道的生意往来。 桃清有些不解,却并没有放在心上。杨昀春还是信守承诺的,并没有将她暴露出来。所有对玉楼春感兴趣的都冲着监察司去了。 算了,只要不冲着她来就不管了。桃清手一扬,那纸条就在她内力的冲击下化成了粉末。】 桃清的那张纸展示在天机石上,眼力好的早就将内容收入眼中。 结合前面看到的单孤刀的场景,他们局外之人了解的比天机石上的人还要多。 那金满堂当然不止玉楼春的至交好友这么简单,他们两个应该就是单孤刀在寻找的金玉黄权中的金玉两家的后人。他们手上有单孤刀想要的罗摩天冰。 李相夷当然不会为李莲花担忧。或许之前病怏怏的李莲花还需要担心,后来解了毒,恢复了功力的李莲花并不需要别人的担心。万圣道如果对上现在的李莲花,没有胜算。 他甚至有点期待李莲花对上单孤刀的画面。那一定很有意思。更何况,桃清知道了万圣道在查玉楼春的事情,那么自然会对它留心,在对上万圣道的时候就不会毫无准备。 【画面随着桃清的走动,从幽静的小巷子转到了热闹的大街。她在街角驻足,视线朝着远处看过去。 此刻,李莲花正抱着孩子坐在大槐树下晒太阳。阳光如同温暖的金纱般洒落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幅温馨而美好的画面。 他正与身旁一群热情洋溢的大娘和大婶们围坐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聊着育儿经,场面可谓是热火朝天。 他专注地倾听着她们分享各自的育儿心得,时不时地点头表示认同,脸上流露出谦逊和受教的神情。 每当听到关键之处,他还会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思索片刻,随后做恍然大悟状。他这种谦逊的态度让分享欲极强的大娘们十分受用,于是,说得更起劲了。 同时,他还时刻关注着怀里的孩子。小桃子安静地依偎在爹爹的怀抱里,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着周围热闹的景象。或许是因为长牙的缘故,小桃子的嘴角不时有口水流淌下来。 这时,李莲花便会迅速从挎包中掏出一块干净柔软的手帕,轻柔地擦拭去孩子嘴边的口水,动作熟练,仿佛已经做过了千百次一样,擦完口水后的手帕放在另一个袋子里。 那温柔的眼神和细腻的举动,无不展现出一个父亲对孩子无微不至的关怀与呵护。 桃清忍不住轻笑出声。清风明月般的青年抱着玉雪可爱的孩童坐在市井之中,却是一点也不突兀,反而跟周围的人和事十分融洽,和谐万分。】 一般人印象中的市井妇人是什么的?乱嚼舌根,泼辣粗鄙,是大多数人不耐烦,不屑去应付的人。 可是李神医却能跟她们相处得极好,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反而是一副谦虚受教的模样。他怎么就能这么轻易融入他们呢? 李门主可以吗?有人忍不住打量了一下最前方的李相夷,只看到他的背影就忍不住摇头,不,他不行。 李相夷锦衣华服,气势十足,别说是普通妇人了,就是一般的江湖人在他面前也是大气不敢出。 李门主跟一群粗俗的市井妇人一起讨论育儿心得?那是想象一下都觉得罪过的画面。 大部分时间独自一个人养孩子,丈夫只做甩手掌柜,只偶尔兴致来的时候抱一抱的各位夫人十分羡慕天机石上的桃清,对李神医的好感度再次暴增。李神医怎么就这么好,这么会养孩子呢? 如今连对象都没有的李相夷很难想象,未来的自己会对孩子这么有耐心,这么温柔。可天机石上的李莲花他对那个孩子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仿佛那孩子就是他生命中的全部光芒,视若珍宝,走哪带哪。 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桃清,却发现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天机石上的李莲花和小桃子,眼中带着能沁出水来的温柔。 李相夷垂下眼眸若有所思。虽然理智上知道天机石上的事情不一定为真,但实际上不知不觉中就会被它展示的未来所影响。 只是对未来寄予厚望,却发现未来没有按照预定的方向走,难道不会觉得失望吗? 比如孩子,如果出生的时间点不一样,他还会是那个孩子吗?所谓的未来,其实只要有一点点的偏差就会出现截然不同的结果。 漆木山瞪着天机石上的李莲花,嘴里嘀咕了一句,“婆婆妈妈的,怎么跟女人一样在家里带孩子呢?” 芩婆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她瞪了一眼漆木山,阴阳怪气道,“莲花比某些老头子可好多了,他爱护孩子,体贴妻子,再没有比莲花更好的丈夫人选了。” 漆木山当初收两个徒弟,衣食住行都是芩婆负责的,他就只负责教导徒弟练武。芩婆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如今看着李莲花带孩子,瞬间将漆木山比到了泥里。 漆木山张嘴想要反驳,他想说女人带孩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只是在芩婆的死亡视线下,在徒弟不赞同的视线下,他低下了头:“……我说什么了我,我什么也没说。你说的都对,都对。” 【莲花楼停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桃清在楼里带着孩子,李莲花四处走走看看。 结果李莲花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人。那人青衫佩剑,标准的江湖人士打扮,为人也很是有礼,“在下陆剑池,叨扰了,李夫人。” 李莲花跟她介绍道:“这位是武当白木道人二弟子陆剑池,陆大侠。” 桃清懂了,这是李莲花看到对方武艺不错,忽悠回来当打手的。她抱着孩子不方便回礼,只微微点头示意,“幸会,陆大侠。” 陆剑池道:“是在下叨扰了,当不得李神医如此夸赞。大家不过是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略给几分薄面。李神医医者仁心,更值得敬佩。” 几人寒暄几句,把人请进了莲花楼喝茶。 陆剑池道:“在下与乾坤如意手金有道金兄相约八荒混元湖切磋剑术,只是我在约定的时间来这里等了许多日,却一直等不到金兄。金兄是个信守承诺之人,绝不可能无故失约,更何况,自那以后,我在江湖上也不曾听闻对方的消息,我怀疑他出事了,只是找不到线索,故而每年都来这里看看,只期望有一日能找到金兄的下落。” 李莲花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给他倒了一杯茶,陆剑池道了一声谢,连忙起身接了。 李莲花道:“听闻陆兄在江湖上有一个外号名为酒痴,想必陆兄的好友金有道金大侠也是一位同好之人?” 陆剑池点头,“我与金兄便是因酒结缘,是酒中好友。” 李莲花脸上有一种不出所料的平静之感,他又问陆剑池道:“不知陆兄可曾听闻江湖中有一种酒名为柔肠玉酿?” 陆剑池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这个话题,但是作为一个爱酒成痴的人,他自然是听说过柔肠玉酿的大名的。 “自然听说过,传闻中柔肠玉酿酒不仅滋味十分好,练武之人喝了还可以提升功力,早些年听说江湖中人趋之若鹜,可惜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断了消息。” 他的神情中有几分遗憾,对于他来说,错过了这样的好酒,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李莲花道:“在下呢,是个江湖游医,四处行走,故而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听说过。这次到这里就是听说这附近有个石寿村,就是盛产柔肠玉酿酒的地方。” 陆剑池骤然之间听到有柔肠玉酿的下落,十分欢喜,眼中冒出巨大的喜意,急忙追问:“李神医,消息来源可是确定,这里真的有柔肠玉酿酒?” 李莲花看着他欢喜的神色,喃喃道:“想必那位金大侠若是知道这里有柔肠玉酿酒,应该跟陆兄你一样欢喜吧?” 听到李莲花的声音,陆剑池狂喜的心情褪去,心头涌上几分不安,他问道:“李神医,可是有哪里不妥?” 李莲花叹息一声:“在下对柔肠玉酿酒不感兴趣,只是江湖上不断听闻有人去寻找柔肠玉酿酒,但却从未有传言说有人真的找到这种酒,故而在下有些好奇,那些喝过酒的人都去了哪里?” 陆剑池陡然生出一种可怕的猜测,他咽了咽口水,神情紧张道:“李神医,你的意思是?” 李莲花微微一笑,“没什么意思,只是有点好奇罢了。”】 如今年岁不大的陆剑池本来只是跟师父过来看热闹的,没想到突然在天机石上看到了更成熟的自己,他对着那个风姿仪态都不错的自己频频点头,觉得十分不错。 甚至他还有几分得意,这天机石除了李门主,除了四顾门的人,没想到还有他。哈哈哈,这下子,整个江湖都认识他了。 陆剑池满意,武当的人更满意。虽然只有陆剑池一个人,但他们终于有了一点参与感。 “剑池,你很不错。”白木道人抚须夸赞了一句。面对成名的前辈,他恭敬有礼,不骄不躁,与人相约,信守承诺,并为了对方多年奔波,重情重义。 “嘿,谢谢师父。”陆剑池抱剑笑得像个傻子。不过柔肠玉酿酒是个什么酒,喝了还能增加功力? 李相夷也在问:“江湖上可有柔肠玉酿酒的传闻?”天机石上既然点出来了,自然不会是小事,后续应该会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沈之恒之前闲着没事干,就是每天看卷宗的,所以他知道。“回门主的话,柔肠玉酿酒的传闻已经有了,但多数人只当成一个玩笑话,信的人不多。” 江湖上每天有无数的流言,大家就当一个乐子听,谁信谁傻。柔肠玉酿酒的事情就跟女宅的事情一样,没有人报案,四顾门自然没有要立案调查的意思。 “先记下。”李相夷蹙了蹙眉,这江湖有无数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偏偏还有单孤刀之流想要兴风作浪,真是惹人厌烦。 沈之恒恭声应下:“是,门主。” 第27章 第二愿27 【李莲花抱着孩子,桃清带着挎包,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悠闲地就像是带孩子出门游玩的普通家庭一样。 落后他们一步的陆剑池却满脸纠结。李神医看着文质彬彬,李夫人更是弱质女流,还带着一个更小的孩子,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强有力的帮手。 小桃子趴在李莲花的肩头,看着陆剑池的变脸觉得十分有趣,咯咯笑个不停。 李莲花点了点他的鼻子,十分温和地对陆剑池道,“陆大侠,孩子无状,还请见谅。” “无碍。”陆剑池风轻云淡地回答道。 等李莲花转过头去,继续前行,陆剑池那云淡风轻的表情瞬间垮掉了。】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陆剑池那纠结为难的表情逗笑了天机石外的所有人。 “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陆剑池的脸色,大家都觉得特别欢乐。就是那种自己以为自己是保护者,不得不扛起了巨大的压力,结果同路的普通人其实都是绝世高手,对方不仅不需要你保护,还可以反过来保护你。 陆剑池有些羞耻地低下了头。啊啊啊,他为什么会觉得李神医一家三口需要他保护?那可是李相夷唉,天下第一的李相夷,哪里需要他的保护? 陆剑池以为自己是发挥不出任何作用的,但是下一秒天机石上就展示了自己的武力。 【微弱的月光下,陆剑池提着剑,跟一些外表有些奇异的怪人打得难分难舍。他的剑术很强,以一敌百不落下风,可见是下过苦功的。 只是敌人好像无知无觉,被打中了也不觉得痛,而是爬起来继续战斗,这样不断消耗陆剑池的内力。他落败是迟早的事情。 不远处的房间门口,李莲花和桃清搬了两个小凳子坐在那里看热闹。陆剑池忙里偷闲看到了他们,只觉得额头青筋都要暴起。 李神医为什么不跑?跑出去外面找人过来帮忙,他要撑不住了。 桃清怀里的小桃子拍着手,看陆剑池的打斗看得手舞足蹈,哈哈大笑,手脚十分有力,偶尔被他打到的桃清感觉有点痛,忍不住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 虽然自己的剑法很好,但陆剑池还是有些委屈地看着天机石上不帮忙的两个人。好歹是一起去的,怎么就让他一个人出力呢?不都说,李门主是一个十分可靠的人,不管敌人是谁,他都是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吗? 李相夷忍不住轻咳了一声,他绝对不是李莲花那种只看热闹不动手的人。不过外形有些奇异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中了毒还是怎么了?是否还活着? 他的眼神扫过金鸳盟的人,药魔满脸困惑,只有角丽谯眼神透露着一股了然,所以她应该知道些什么? 角丽谯对于别人的目光十分敏锐,李相夷刚看过去,她就察觉到了,看到是李相夷,她的眼神瞬间上挑,媚眼如丝,风情万种道:“李门主想要看我,就正大光明地看,何必这么偷偷摸摸的呢?” 角丽谯的媚术对李相夷无效。他厌恶地撇过头去,角丽谯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天机石上的李莲花一定会给他解惑的。 桃清对大名鼎鼎的画皮媚术十分感兴趣,她兴趣盎然地盯着角丽谯看了半晌,看她运用媚术的时候,一举一动皆是风情,确实是连头发丝都好像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角丽谯是一个将魅惑两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将风情刻入骨髓,深入灵魂的女人。 就连身为女人的她都觉得赏心悦目,笛飞声却数十年如一日毫不动心,真是令人费解。 就是不知道她们两个的媚术,谁更厉害一点?桃清勾了勾嘴角,对角丽谯笑得十分明媚。一双含情目波光流转,恰似繁星点点在其间跳跃嬉戏。 当她望向她时,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桃花般明艳动人,娇嫩的花瓣随风轻舞,散发着阵阵芬芳,让人陶醉不已。 角丽谯神色一僵,冲着她翻了一个白眼,转过头去专心致志地看自己的尊上去了。 桃清:“……啧!”看来她的媚术确实不太行,李莲花不受影响,角丽谯也看不上。 李相夷端起茶杯,掩饰嘴角的笑意。嗯,小姑娘挺活泼的。 【天机石上,陆剑池险象环生,李莲花袖中寒光一闪,手心已经握住了刎颈的剑柄,只是比他速度更快的是桃清。 她将怀里的孩子往李莲花那里一塞,拔出头上插着的一根发簪,是长约三寸的蛇形流苏银发簪。 她将发簪的一头凑近嘴巴,然后发簪就发出呜呜的声音,李莲花这才发现原来那不仅仅是发簪,还是一只小巧又精致的笛子。 她的手指灵活地在笛孔间跳跃舞动,音符不断从蛊笛中流淌而出,变成了一曲有些反人类的,听到就感觉要做噩梦,但是蛊虫听到却昏昏沉沉,不知不觉就陷入沉眠的催梦神曲。 那些围攻陆剑池的怪人不知不觉就躺了一地,神色安详地仿佛已入西天极乐。 反观陆剑池,却是眼睛通红,额角青筋暴起,一副饱受魔音贯耳的苦逼样子。 陆剑池忍着身上的不适,从怪人中扒拉出来他的金兄,却是怎么都唤醒不了对方。 桃清走上前,好心跟他解释道:“他现在听不见你说的话。他脑子里的痋虫陷入了沉睡,连带着痋虫的宿主也陷入了沉睡。不论你说什么,他都听不见。” 陆剑池很会抓重点:“痋虫?金兄的脑子里有痋虫?” 桃清点头道:“不错,他们所有人都是中了南胤的痋虫,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陆剑池连忙追问道:“那是不是解了痋虫,金兄就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桃清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理论上是这样的,没错。但是,痋虫寄居在他们脑中,你猜痋虫以什么为食?” 李莲花也抱着桃梓走上前来,他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心态,只是语气平淡地对着陆剑池道:“陆兄,若是金兄解了痋虫后依旧这般痴痴傻傻的,你还要给他解开吗,我觉得不如让他解脱吧?以金兄的骄傲,他怕是难以接受自己余生痴傻。” 陆剑池听到桃清的话就已经惊呆了,再听到李莲花让他杀了金有道,给予他解脱,却是突然苦笑一声,他看向金有道,语气带着一抹涩然:“金兄若是清醒着,怕是当如李神医说的那般,求我给他一个痛快。” 他看向自己拿剑的手,语气低落却十分坚定道,“但我却是做不到的,即便是痴傻半生,我也要他活着。” 李莲花听到陆剑池的选择,眼中闪过一丝波澜,只是速度太快了,快到桃清都没有看清。 她想到李莲花碧茶入脑也会变得疯癫,便凑到他身边,悄悄道:“花花,若是你傻了,我也是可以养你一辈子的。” 桃清虽然没有笑出声,但眼中的笑意却是挡都挡不住。 李莲花斜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道:“你才傻。”他上前一步,将人挡在了身后,不让陆剑池看到她笑容满面的样子。】 “王师兄,快看,那是你吧?”突然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引得众人一致看过去。 他身旁的王师兄捂着脸蹲在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他只恨爹娘没给他生成三头六臂,这样,不仅可以捂着自己的脸,还可以捂着师弟的嘴。 听信流言陷入贼窝,被一群普通百姓拿下,变成怪人被人认出来是一件值得大肆宣扬的事情吗?丢脸丢到所有人的面前,他日后还有什么颜面行走江湖? 王师兄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就不该怪天机石没有提到他,比起这样的丢脸,还是默默无闻更适合他们啊。 “钱师弟,旁边那个是你吧,我看着像你。” 王师兄瞬间放下挡脸的手,转头去看那什么钱师弟。如果只是一个人丢脸那会没脸见人,如果是一群人的丢脸,那就无所谓。愚蠢的人的原来不只我一个。哈哈哈…… “余师弟。” “苏师姐。” …… 陆陆续续,又有更多的人被认了出来。 陆剑池跟那些怪人打斗的时候,镜头在李莲花身上,所以众人只能看到了大概,却看不到怪人的全貌。 只是等他们躺下之后,天机石给那些怪人一个脸部特写,在场的很多人就发现了怪人中有很多看起来极为熟悉的脸。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以为是怪物的东西原来都是江湖人士,还是自己熟悉的人,谁能淡定? 石寿村是吧?很好,所有人都记住了,等有空了就组队杀过去。尤其是天机石上露了脸的几人,一脸的杀气腾腾,恨不得马上就提剑杀光他们。 又是南胤?李相夷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南胤的痋虫,那就是南胤三大秘术之一的业火痋。他曾在书上看到过,却不曾真的见过,没想到在这么一个偏远的小村子竟然有南胤的痋虫。 这石寿村的人是不是单孤刀的属下,他们是不是听从单孤刀的命令,用江湖人去炼制业火痋? 听到南胤痋虫,笛飞声浑身散发着冷气。他死死盯着天机石上那些怪人,那些被痋虫迫害的人。 角丽谯看着突然爆发剧烈杀意的尊上,整个人都是懵的,“尊上?” 笛飞声冷冷地看着她,“这石寿村跟你有关系吗?”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用蛊虫控制别人,若是角丽谯跟这个事情有关,他绝不会放过她。 “无关。”角丽谯求生欲极强,她迅速回了一个答案,将自己跟石寿村撇得一干二净,“尊上,石寿村是封磬的地盘,这里面的事情肯定单孤刀干的,与我无关。” 四象青尊低垂着眸子,若有所思。他虽然没有跟圣女和万圣道因为南胤之事而联系过,但同为南胤之人,他知道的东西并不少,所以他心中也有了一些猜测。 不论是罗摩天冰还是石寿村,都跟业火痋有关,单孤刀想要的或许就是控制人用的业火痋。只是这里人多眼杂,并不适合跟尊上解释。 角丽谯的话李相夷也听到了。所以石寿村果然跟封磬,跟单孤刀有关吗?用无数的人命去炼蛊,他那个师兄当真是丧心病狂,视人命如草芥。 只是笛飞声为什么这么生气?他又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李相夷看着金鸳盟那边杀气腾腾的样子若有所思。他偶然之间得知,金鸳盟盟主笛飞声跟西南那边的笛家堡有几分关系。 或许他就是从那里出来的也不一定,毕竟江湖传言,笛家堡就是以蛊虫控制人为他卖命。所以笛飞声感同身受,才这么生气?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的,李相夷倒是对桃清那一手控蛊之术很感兴趣。他自己除了剑术之外,还学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没想到桃清比他学的还要多,还要杂。 李相夷看了一眼桃清的包包头,上面没有一根发簪,只以丝带束发。哦,还是个没有插簪的小姑娘。 他违心对着桃清夸了一句:“笛子吹得不错。”骨笛一出,所有怪人都倒下了,堪称兵不血刃。 就她那让人头疼欲裂的笛声还好呢?桃清诧异地看着他:“李门主当真觉得我笛子吹得不错?”四顾门广场中还有好多人因为内力不济,听了笛声一脸痛苦的样子呢。 李相夷思及之前李莲花舞剑,桃清吹笛子的场景,那时候听着确实挺不错的,于是点头,“嗯,不错。” 桃清呵呵一笑,“既然如此,那不如李门主赏个脸,我单独给你吹一曲?”保管让你脑子都炸了。 李相夷看她神色就知道她打着什么鬼主意,但他还是镇定点头:“可以。” 桃清言笑晏晏地看着他。李相夷名不虚传,是挺桀骜自负的。他就是一路走得太顺畅了,是该吃点亏,不吃亏,他成熟不了。 她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盯着自己,瞬间转头看去。却不是她以为的乔婉娩或者其他什么女侠之类,竟然是肖紫衿那玩意。 桃清诧异地想,这肖紫衿居然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人前了,脸皮可真厚,看来还是伤得不够重。 肖紫衿接触到她的目光,畏缩了一下,随即假装镇定,目不斜视,好像刚才那个以愤恨和仇视的眼光看着桃清的人不是他一样。 桃清百思不得其解,于是问系统:“系统,肖紫衿他没事吧?难道是知道了之前是我把他敲晕的,挂在山上一夜?” 【宿主,肖紫衿是深度昏迷,全程没有第三人在场,应该没有人发现才是。】 桃清托着下巴,“那他怎么一副恨不得杀了我的样子?我既没有杀他父母,也没有挖他祖坟,在他那里,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这仇恨来得莫名其妙。” 【宿主,有没有可能是天机石上你救了李莲花,没有看到李莲花落魄的样子,所以他恨你?】 桃清觉得系统说的挺有道理的:“肖紫衿这人,一心一意想看李相夷倒霉落魄,所以对于救了李相夷的我恨之入骨,完全可以理解。” 于是,她转头看着李相夷,漫不经心道:“李门主,如果四顾门有人冒犯了我,我可以动手吗?”肖紫衿这种货色不逐出门墙,还要留着过年吗? 李相夷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人群中的肖紫衿,他阖眸道:“自然可以。”他虽然不会因为天机石上的事情问罪肖紫衿他们,但若是他在现实中做了什么错事,他肯定不会容忍他们的。 第28章 第二愿 28 【等怪人都被撂倒了,那些发现事情不对的村民这才姗姗来迟。他们或许掌握了一些秘术,但实则都是没有武功的普通人,手里拿着木棍或者锄头这样的工具,所仰仗的也不过是人多势众,想要吓退他们而已。 李莲花他们虽只有三人,却是武功高强,连怪人都不是对手的江湖人。陆剑池因为金有道的关系,对这些村民深恶痛绝,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展现在外面的气势十分迫人,让石寿村的村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双方泾渭分明,各站一边。 李莲花神色淡然,看着那些色厉内荏的村民,微微叹息一声:“在这小小的石寿村,我见识到了南胤三大秘术之二,无心槐和业火痋,看来,石长老,你们村子里的秘密很多啊。” 石长老却不承认,只道,“什么南胤,什么无心槐,业火痋,老婆子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们只是居于深山的村民,不懂你们江湖人的事情。” 李莲花神色仍旧平静无波,他将各种缘由娓娓道来:“你们在江湖上散播流言,说这里有喝了可以增进功力的柔肠玉酿酒,所以骗了很多江湖人前来。因为你们不会武功,所以那些有武功的江湖人士难免看轻了你们,结果却反而给了你们下手的机会。” 他看向石长老,“我们刚来的时候,村子里一个愿意搭理我们的人都找不到,可石长老你不一样,你不仅愿意收留我们住宿,还给我们准备了丰盛的饭菜。这也太奇怪了吧?我想你肯定在饭菜里下药了,是吧?” 李莲花看着石长老铁青的脸,继续道:“我觉得你很奇怪,所以你准备饿的饭菜我们一口没吃。但是我发现你依然不着急,也不强求我们一定要吃一口,反而找了借口离开,让我们早点休息。” “等我进入房间后,果然发现你们在蜡烛上也动了手脚,里面加了无心槐,既是迷药,也是散功秘药。因为是百年前灭国了的南胤的东西,所以中原人很少认识的。但不好意思,被我们发现了,所以我灭了蜡烛。” 李莲花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一堆怪人,神色惋惜,轻叹一声道:“然后,没过多久,这些怪人就出现了,他们应该就是你们准备的最后杀招。” 就是这样接二连三缜密的布置,所以那些自诩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没有一个能逃离他们眼中的普通人布下的陷阱。 “胡说八道。”石长老握紧了手中的拐杖,拒不承认他口中的事实。 李莲花道:“其实要找证据也很容易的。蜡烛上的无心槐验一验就知道了。还有业火痋,这些人平日里呆的地方就是业火痋炼制的地方吧,那里肯定会有很多线索。” 石长老依旧嘴硬:“我什么不知道,你们给我滚,离开我们村子。大伙一起上,把他们赶走。” 村民却也不是傻的,这些人连人头神的使者都不怕,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们踌躇着不敢上前。 陆剑池见识到了桃清的手段,又对李莲花的观察能力万分认可,想要处理这些村民的时候便下意识地看向了李莲花,“我们现在去找金兄他们之前待的地方吗?” 李莲花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困了,现在去睡觉,明天早上再去看也不迟。” 陆剑池闻言一愣,他看向李莲花怀里的小桃子,果然刚才活力四射的孩子,如今已经在打哈欠了。 陆剑池:“……好的。”】 柔肠玉酿酒果然就是一场骗局。若是喝酒就能增长内力,那大家都不需要练武了,直接喝酒好了。 不会武功的普通村民以有心算无心,居然让无数的武林人士都栽了跟头,果然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人。小看别人终归要付出代价。 又是无心槐,又是业火痋,诓骗江湖人士过去做炼制业火痋。这石寿村留不得,李相夷神色一冷,恨不得马上提剑杀过去。 李相夷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南胤都灭国百年了,那些后人依旧心心念念想要复国。是如今的生活过得不如意,他们想念故国的繁荣昌盛吗? 所谓的南胤皇室血脉号召力真的有这么强,他们愿意听从他们认定的南胤皇室后人单孤刀的命令去做各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如果南胤的人都是跟单孤刀一样的货色,那么,李相夷绝不会对他们有太多的同情。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主动去做这件事还是被单孤刀命令着去做这件事。 若是前者,那他们视人命如草芥,应该受到制裁,若是后者的话…… 李相夷有些烦躁,如果那些南胤后人只是因为心系故国而无条件听从单孤刀的命令,那他真的能对他们动手吗? 他们忠诚于南胤皇室,而他李相夷身上留着先祖的血脉,对于那些遗落在外,仍旧忠心耿耿的旧民,是否有一份不可推卸的责任? 李相夷狠狠闭了闭眼睛。先祖真是给他出了一个难题,只希望如今的单孤刀还没有带着南胤旧民犯下滔天大罪,否则,他可能没有理由留下他们的命。 菊花山,八荒混元湖,他好像听说过这么个地方。就是距离有些远,是个很偏僻的地方,一来一回需要不少时间。 李相夷觉得这天机石很不错,至少它暴露了很多江湖中的阴暗。女宅,石寿村,这些事都没有报到他跟前。 若非天机石放出来,他或许也要跟李莲花一样,在不知道多少年以后才发现这种阴暗,还要让更多的无辜之人被伤害。 【关押怪人的天坑中,李莲花找出一大堆试验的图纸,他推测是有人获得了不完整的业火痋炼制方式,于是以柔肠玉酿酒骗取江湖人士前来石寿村,成为他们的试验品。 陆剑池下山去通知百川院的人了。李莲花抱着孩子在天坑中继续翻找线索,桃清翻着那些南胤人留下的手稿,神色有些惋惜。 “这里的业火痋炼制方式是不完整的。那些人大约是放弃了要炼制业火痋,只留下一堆失败品在这里。” 李莲花怀里的小桃子想要伸手去拿桃清手里的稿纸,李莲花觉得那些东西不干净,给他抱得远了一些,坚决不让他碰到任何东西。 他道:“这样不好吗?若是真的让他们炼成了业火痋,江湖又是一场风波。” 桃清不关心江湖如何,她只是习惯性收集有价值的东西,不过李莲花是不是太过于忌惮南胤的秘术了? 她有些奇怪地看着李莲花:“百年前南胤拥有完整的三大秘术,可最终它还是灭了国,所以,真的拥有业火痋就能控制天下吗?” 是把所有的子民都变成傀儡还是把治理国家的大臣变成傀儡?是傀儡会治理国家还是统治一群傀儡有意思?寄希望于业火痋控制天下人,那人怕不是傻子吧? 李莲花一愣,随即笑了出来,“你说得对。业火痋虽然号称能控制人心,但人心又岂是一只小小的虫子能够控制的。南胤秘术若是真的那么那么厉害,那他们恐怕不仅不会灭国,还统一了天下了吧。” 他话锋一转,又道:“只是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聪明。幕后之人或许真的相信依靠业火痋可以夺得天下也不一定。而且不说最终是否可行,那业火痋若是出世,哪怕不能倾覆天下,但总归会有一些不必要的损伤。” 桃清理解他忧国忧民的心态,将那些图纸都放回了桌上,她主动换了一个话题,“那个石长老不是说她是金鸳盟的人,你找她问话问得怎么样了?” 李莲花闻言有些失望道:“不怎么样。她虽坚持说自己是金鸳盟的人,却对金鸳盟的人和事一问三不知。我觉得她之所以这般说,要么是她自己想要找一个替罪羊,要么就是那幕后之人称自己是金鸳盟的人,而石长老听命于他,所以觉得自己也是金鸳盟的人。” 李莲花虽迫切地想要得到金鸳盟的消息,但他又不傻。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他叹息道:“可惜石长老对于幕后之人三缄其口。倒是个忠心耿耿的,这一点跟金鸳盟的人还挺像。”金鸳盟的人虽然坏,但他们对笛飞声倒也是一心一意。 桃清看他眉头微蹙的模样,好心建议道:“或许你需要一点毒药,锥心刺骨,万蚁噬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莲花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桃清想了想,又道,“我还有一种药,可以让人在濒死之际陷入精神恍惚的境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莲花上前握住她的手,真诚道:“这件事与我们无关,无需介入更多。后续的事情留给百川院去查吧。” “百川院?”桃清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我觉得以他们的能力,查不出来什么有用东西。” 李莲花其实也没有对百川院抱太大希望,只淡淡道:“那也无妨。石寿村的事情暴露了出来,以后不会再有江湖人士陷进去了,不已经是好事一桩了?”】 众人提起的心陡然放了下来。之前南胤三大秘术一出来,就有人对它进行了科普,所有人对于业火痋充满了畏惧。毕竟能控制别人为己用,这是一件多令人害怕的事情。 但听桃清这样一说,好像业火痋也没有那么令人害怕了。南胤既然把它列为三大秘术,自然是曾经拥有过,但纵观历史,也没听说有业火痋为祸世间,逆乱朝纲。 所以啊,就如他们所说的那样,业火痋其实也就那样,不足为惧?天塌不下来。而且,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有如李门主那般的人杰挡在大家的前面,普通江湖人士顿时充满了安全感。 看不起南胤秘术?角丽谯嘴角勾起一个魅惑的笑容,等她拿到了业火痋,让他们第一时间感受一下被业火痋控制的滋味,他们就知道厉害了。 虽然她也看不上单孤刀那个一心想要利用业火痋颠覆朝堂的蠢货,但南胤秘术自然有它的用处。 角丽谯意味不明的眼神落在桃清身上,她感觉到之后瞪了回去。桃清觉得角丽谯好像看她极为不顺眼,对方甚至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她这辈子没有得罪角丽谯吧?桃清百思不得其解。她明明什么也没做,怎么就那么多人看她不顺眼呢?她实在不能理解角丽谯等人的想法,就像是她一直不能理解单孤刀和封磬等人对于业火痋的信心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当年芳玑王是太子,萱妃手握业火痋,但结果呢?他们还是被赐死了,屁事都没搞成,为什么单孤刀就觉得自己拿着业火痋一定行? 笛飞声嗤笑一声。什么业火痋,什么蛊虫,谁说中了蛊就要一辈子受人控制。他不是照样逃离了笛家堡,他们却不敢追过来。哼,迟早有一天杀回去,让笛家堡付出代价。 石寿村搞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搞出来业火痋,李相夷觉得业火痋的事情可以放一放,只是多年以后还有人喜欢将怪事情推到金鸳盟头上,可见金鸳盟魔教的名头深入人心。 他对着笛飞声道:“笛盟主,你可要约束好手底下的人,我们签订协议的时候说的是金鸳盟的人在接下去的五年时间里,不在江湖为非作歹,四顾门不会找金鸳盟的麻烦。若是你管不好,我不介意替你管教你的人。” 金鸳盟收留任何对它忠心的人,而不管那人是好是坏,所以金鸳盟的人从上到下还真的没什么好人。 比如笛飞声为了做那天下第一,万人册上那是一个一个杀上去的。当然武林中人比武那就是生死不论,输了被杀只怪自己武力不济。 笛飞声在李相夷看来就是一个武痴,说他是坏事做尽的大魔头那是没有道理的。但是,像一言不合就灭人满门的角丽谯,以及爱炼毒药喜欢抓人试药的药魔,真的都不是好人。以至于他每次看到金鸳盟的人,都有一种拔剑的冲动。 李相夷觉得,金鸳盟的人若是旧习不改,那么四顾门跟金鸳盟迟早有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那种。 别说天机石上的几年以后了,就是如今,江湖上发生了不好意思的事情,说是金鸳盟干的,根本没有人会怀疑。这就是一个坏名声带来的后果。 笛飞声脸色漆黑,冷然道:“不劳费心。”金鸳盟不炼蛊,石寿村的事情绝对跟金鸳盟没有关系。 第29章 第二愿29 【陆剑池神色悲伤地看着外形怪异的金有道,“李神医,金兄身上的痋虫是否可解?” 李莲花道:“可。”虽然他不知道要怎么解蛊,但是桃清说可以救。 陆剑池瞬间大喜过望,他转过身,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上前几步,想要抓住李莲花的手,被小桃子轻轻拍了一下他也不介意,只语气急迫道:“当真可以吗?” 李莲花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再次给予他肯定道:“当真可解。”只是结果可能不尽如人意。 陆剑池看他脸色并不是很好,也能理解他的未尽之言,只是本就不能奢求太过,比起再无相见之日的生死之隔,能活着已是侥天之幸,他喃喃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陆剑池心中有了希望,终于不再是苦大仇深的模样,而是迅速去处理那些怪人和石寿村村民的事情了。 等陆剑池离开后,桃清拍了拍手,对着李莲花玩味一笑,“想不到李神医连业火痋都能解?不愧是江湖第一神医啊。” 李莲花以一种比她更吃惊的眼神看着桃清,“我不会啊,不是你说可以解吗?” 桃清眨了眨眼睛,无辜道:“我是说可以解,可我没答应要帮忙啊。” 自从认识桃清后,李莲花发现他求她的次数太多了。他略略有些苦恼,这一次要怎么求她帮忙呢? 李莲花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江湖中人,谁还没有几个亲朋好友,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支付报酬的,不如到时候再跟他们详谈?” 桃清摇头:“李神医,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大夫,一不治病,二不救命,偶尔出手,也是因为对方的手中有我想要的东西。” 她一脸戏谑地看着他,脸上写着三个大字,求我呀。 “清清,你一定会帮忙的,对不对?”他微微低头,拉着她的衣袖,轻轻摇晃着,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眸中闪烁着期盼与依赖,仿佛只要她说一句拒绝的话,这光芒就会瞬间黯淡下去。 桃清的眼睛瞬间亮了,美人有求于她的样子太可以了。又欲又清纯,李莲花是知道她好哪一口的。她鼓励地看着李莲花,用眼神示意他再接再厉。 李莲花:“……”好吧,他不生气!他眼眸下垂,片刻后再抬起,那对深邃如湖泊的眼眸,状似平静,又似暗流涌动,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但同时又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脆弱,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魅力,使得他的目光既充满诱惑,又令人不忍拒绝。 桃清:“……”输了输了,李莲花肯定修行了媚术。 被美色蛊惑了的桃清没有撑住,扔给他一本墨迹未干的小册子,正是痋虫解除办法。】 “嘶……”场中一片寂静,除了众人吸气的声音,再无其他动静。 李神医一个男人为什么会这么好看?广场中的女人脸红心跳,恨不得跳进天机石里面代替桃清直面美色的诱惑。 广场中的男人神色也是十分微妙,他们着实想不到原来男人施展美人计,效果居然这么好。 没想到李神医和桃医仙私下玩得这么开,这叫众人以后如何直视李门主那张冷脸? 角丽谯恨不得划花天机石上李莲花的脸,她自诩美貌,对其他人多有不屑之一意,就连江湖公认的第一美人的乔婉娩都不曾被她放在心上,谁知道这李相夷都变成李莲花了,居然还有这么魅惑的一面。 呵,一个男人比女人还要好看,这让她如何能甘心。角丽谯充满怨气的眼神盯着李相夷的背,恨不得一把火烧了他。 桃清看着天机石上的李莲花咽了咽口水,屏幕上他的魅力不输当年啊。李莲花虽然总是一副清风朗月的儒雅君子相,但他不要脸的时候那也是相当不要脸的,十分豁得出去。 李相夷磨牙,感觉自己的脸都被李莲花丢尽了。感受到从四面八方传递过来的灼热眼神,一抹红蔓延到脖子上,又爬上脸颊,烧得他整个人都要冒烟了。李相夷盯着前方的天机石,就是不转头,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神色。 桃清盯着他发红的耳朵,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后背,李相夷不动如山,坚定不转头,桃清再戳,李相夷凶狠地回头瞪了她一眼。 桃清瞧着只觉得他像是一只呲牙咧嘴的小猫咪,也就看着凶,其实没什么杀伤力。看他用内力强压下去的热意,桃清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除她之外,还有作为长辈的漆木山,他一点没有给李相夷留颜面,直接笑出了声。随着他的出声,广场中止不住的笑声此起彼伏。 当然,也是因为那传说中的业火痋可解,众人心神忍不住放松,这才一片欢乐。 李相夷生无可恋地转头看着天机石。他感觉这辈子的脸都被李莲花给丢尽了,他还怎么维持他四顾门门主的威严? 【桃清答应了教李莲花解蛊,首先给出了一张方子,陆剑池按照上面写的内容,准备了数量极为庞大的药材。 听说跟一大批药材一起到石寿村的还有百川院的人。 怕碰到熟人,李莲花还特意戴了一个面具出门。谁知道来的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大概是后面收入门墙的人吧,李莲花并不认识,自然不用担心会被人认出来。 就连陆剑池都有些意外,石寿村这样迫害了一大批江湖人士的祸害,他以为出面的会是常年在外行走的石水,没想到竟然不是。陆剑池对百川院是有几分仰慕的,没见到石水的面有些遗憾。 百川院的弟子道:“本来石院主是要过来的,但是最近江湖传出了少师的消息,石院主跟乔女侠、肖大侠一起过去核实了。” 那弟子感慨道,“李门主不在了,若是能找到少师剑,也是极好的。” 桃清从旁边路过,闻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没见他们找人这么积极,找个少师剑倒是兴师动众的。 李莲花抱着孩子上前一步,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挡住别人看她的视线,他对着百川院弟子和陆剑池微微一笑,温雅和煦。那些旧人旧事何必在意,都已经过去了。 桃清觉得过不去,等两人回了莲花楼后,她问他:“少师,你不想要拿回来了吗?” 李莲花低头轻抚小桃子的头发,垂着的眼眸酝酿着浅浅的涟漪:“是我有负于少师。它跟着我只会蒙尘,倒不如找一个新的主人。” 怎么不想要呢,只是他如今已经是李莲花,而不是李相夷了。拿回了少师也只能束之高阁,一旦用了就会惹人怀疑身份,何必多此一举。 桃清挑眉,漫不经心道:“你的剑,你说了算。” 话虽然这么说,但她的脸色却完全不是这样的,她的眼中透露着一股志在必得的肯定。 只是低着头的李莲花没有看到她的神色。】 这一段放完之后,之前那种欢快的氛围瞬间消散了。四顾门广场再次陷入了寂静无声。 李莲花的旧相识每次出现,甚至只是被提到,都挺让人无语的。 很久没有被提到,几乎成了隐形人的石水、乔婉娩、肖紫衿再次在天机石上被提到,却是因为他们有了少师的消息。 江湖上一直流传着乔婉娩寻人的消息,可李莲花也一直没有真的远离江湖,可他们却始终没有碰面,江湖真的有这般大吗,找一个人这么困难?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一个大活人找不到半点消息,反而是落入东海的少师有了消息。也不知道是人不如剑,还是真的真的这么凑巧,命运就是让他们碰不上。 【李莲花这些时日忙得晕头转向,他要给那些中了痋虫的人泡药浴养生机,动手术恢复伤势等等,这些事情在天机石上都是一闪而过的画面。 陆剑池眼看着金有道从眼神呆滞到有了神采,有了温度,简直要喜极而泣。他看着李莲花的神色更恭敬了几分,对他的崇拜简直要从眼睛中溢了出来。 至于桃清,李莲花忙着治病救人,小桃子就归她带了。菊花山贫瘠,没什么产出,桃清只在第一天带着孩子往山上跑了一天,结果别说什么好药材了,就是花卉都不多,难怪只能种菊花。 她只挖了一棵兰花回来,找了一个花盆种在莲花楼里。李莲花回来瞧见了,很自觉地用扬州慢给它滋养了一下,助它扎根生芽。 在那绿叶丛深处,有一枝长度还不足手指长短的花枝,在扬州慢的滋养下,开始以惊人的速度迅速生长起来,不断向上伸展着自己的身躯,仿佛有着无尽的生命力在涌动。 终于,花枝长到一定程度,它顶端的花苞微微颤动着缓缓张开,如同精心雕琢而成,淡雅而清新的绿色兰花花瓣散发着迷人的光泽和淡淡的香气。 李莲花将花盆捧在手心递给她。有微风轻轻拂过,花朵微微摇曳,更增添了几分灵动之美。 桃清伸手轻触这一枝清雅的兰花,垂下的眼眸中满是笑意。她对于李莲花的讨好很是受用。这盆兰花被她放在二楼的阳台上,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 接下去的日子,她的心情一直不错,每日里就是带着孩子晒晒太阳,种花喝茶,看书练字。 偶尔李莲花遇到问题的时候,她抱着孩子在一旁给他指点一二。当然这些陆剑池都没有看到,所以他不知道李莲花的医术是有水分的。 终于在李莲花的努力之下,那些深受业火痋失败品迫害人的身体慢慢恢复了过来。 金有道磕磕跘跘道:“多……多谢……李……神医。”或许是因为受到迫害的时间不太长,金有道是那些人中神志保存得最为完整的人,也是恢复最快最好的人。其他人都不如他,或许一辈子都将痴痴傻傻的,但他们的性命已经无忧。 李莲花看着虽反应慢于常人,但已经能认出陆剑池,恢复了几分神志的金有道,他如释重负,脸上也露出了明快的轻松笑意。 他低眉浅笑的样子,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柔与慈悲,仿若悲悯的神佛降临凡间。他平和淡然,身在人间,又有一种超脱感。 只是在这看似完美无缺的表象之下,偶尔也会流露出萦绕于心的遗憾和不甘,那种浅笑之下的悲凉,那种人性化的弱点却越发惹人怜爱。 桃清站在二楼,手中的书半天没有翻动一页。她的目光落在李莲花的身上,神情似悲似喜,又含着几分恼怒,有种难以言喻的古怪,半晌后她低头,古怪的神色化作嘴角风轻云淡地一笑。】 看到蛊虫真的可以解除。那些原本被认出来被石寿村迫害变成怪人的人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 如今还不认识金有道的陆剑池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毕竟那可是他未来的好友,哪怕身中蛊虫也能一眼认出他的至交好友,也是他如今下定决心一定要去结识的未来好友。 众人感激的神色落在桃清和李相夷身上,只恨不得将人给供起来。可见一个拥有高超医术的大夫,在江湖上是多么地受欢迎。 桃清叹气,她认栽。 什么是喜欢的人?一见你,就笑的人,一见,你就笑的人。 在某一个瞬间,突然之间心动了。或许是那天的阳光太过于灿烂,或许是他的微笑太过于温柔,也可能是一种长久以来的情感积累,在那一瞬间冲破了理智的防守,在她的心中生根发芽。 她的内心仿佛被一根无形的弦轻轻拨动,泛起层层涟漪,内心的欢喜油然而生,无法抑制,也无法控制。 李相夷的目光落在天机石上那一株用扬州慢催开的兰花,以及李莲花温柔至极的笑意,心弦莫名动了一下。 他转头看了一眼天机石外的桃清,看她的神色比天机石上更古怪,李相夷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言的尴尬,有一种想要将自己藏起来的冲动。 李莲花每次想到过去的自己做的那些出风头的事情,比如红绸舞剑,比如袖月楼提诗之类的就觉得无比尴尬,恨不得失去这段记忆。 如今的李相夷看着李莲花做的事情也觉得十分难为情。又是美人计,又是用扬州慢催开兰花小意讨好,李莲花的脸呢?他的脸都不要了? 角丽谯的目光落到桃清身上,看不出来这人年纪不大,本事倒是不小。原来业火痋真的能解,哪怕石寿村用的只是炼制业火痋留下的失败品,但是谁能保证桃清不会解除真正的业火痋? 角丽谯心中对桃清的杀意达到了顶峰,这人活着势必影响她的大计。看来有必要通知单孤刀,让他想办法除掉桃清,否则他想要通过业火痋控制朝堂的计策绝不可能生效。 心中杀意浓烈,但角丽谯脸上的却笑得越发妩媚,她甚至对着桃清笑着点头表示友好。 当然,桃清也不傻,自然不会被对方表现出来的友善所迷惑。她给角丽谯回了一个微笑,但对角丽谯的警惕心也提到了最高。 可惜自家系统不是好感度系统,否则的话,她估计自己会看到角丽谯对她的好感度达到了负一千。 有什么手段尽管来呗,桃清从来不怕阴谋诡计的的。只怕他们畏首畏尾,不来送死。呵…… 第30章 第二愿30 【李莲花用温热的毛巾给小桃子洗了脸,又从罐子里挖出一点白色的面脂,在手心抹开,仔仔细细地给孩子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抹了一遍。 他给孩子做完护肤工作后,桃清才凑过去抓着小桃子的手闻了闻,带着桃子清香的小手可口地想让人咬上一口。她放下孩子的手,又伸手戳了戳小桃子白皙滑嫩的小脸蛋,只觉得手感极好。 小桃子以为娘亲在跟他玩,两眼亮晶晶地要伸手去抓她的手。 当然他是抓不到的,小桃子嘴巴一瘪,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模样。桃清主动将手指放到他的手心,小桃子拽着她的手,瞬间笑了出来。 真是个小机灵鬼,就是爱流口水。桃清皱眉看着小桃子嘴角的晶莹。娘亲嫌弃,爹爹不嫌弃。李莲花温柔地拿着干净的手帕,给小桃子擦去口水。 桃清挑眉看着李莲花一副二十四孝好爹的模样,想着之前那个百川院的门人对他推崇至极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我们这么着急离开,连招呼都不跟陆大侠他们打一声,算是落荒而逃吗?” 她玩味一笑,道:“我怎么好像听说百川院的人想要招揽你做他们的专属医师,李门主你怎么看?” 李莲花抱着小桃子,微笑道:“在下医术浅薄,实在是难以胜任。更何况,我志不在江湖,平生所愿是游览山川大河,所求是平安喜乐,岁月静好。百川院不适合我。” 桃清噗嗤一下就笑了,她言语中对于百川院的嫌弃直白得很,“说得太委婉了些。百川院这些年虽然名声斐然,但细究起来,好像也没做出什么像样的事情来,大家不过是看在过去的份上,卖他们一个面子而已。” 主要是江湖太平静了,平日里发生的事情都不算什么大事。 李莲花垂眸,声音几不可闻道:“其实也没有那么差……”百川院再怎么说也是四顾门下设的刑堂,那一套运作机制其实挺不错的,至少没听说出过什么差错。 桃清斜了他一眼,李莲花立马改口,“我是想说,小桃子的磨牙饼干都吃完了,我们是不是走快一点,到下一个镇上买点新鲜的蔬菜肉类给他再做一点?” “嗯,去。”桃清也顺着他的意思转移话题。石寿村这个地方太偏僻了,他们想要买点东西都不容易,好不容易出来了,是得补充一些东西。】 “李神医是不是有点惧内?”有人小声道。桃医仙一个眼神飘过去,李神医就立马改口了,难道不是惧内? 旁边的人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李神医夫妻两个一起带孩子,李神医负责养孩子带孩子,而桃医仙只负责玩孩子,呵呵,这家庭地位,你品,你细品。 至于百川院想要招揽李神医的事情,众人也就是笑笑,不发表意见。四顾门还在的时候,百川院不过是四顾门下设的刑堂,让堂堂四顾门门主李相夷去百川院做一个小小的医师,他们怎么敢想的?它配吗? 乔婉娩眼中蕴含多时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她眼看着李莲花娶妻生子,看着他对他的妻子温柔体贴,对他的孩子百般呵护。一家三口,外加一条狗,三餐四季,简单温暖,岁月静好。 她泪眼迷蒙地想着,原来从不在意他人情绪的李相夷也会变成李莲花那样善解人意的人吗? 天机石上那个李莲花符合她对于未来夫君的一切想象,温和有礼,风度翩翩,善解人意,最重要的是他顾家爱家,将孩子亲人视为人生中最重要的珍宝,可惜他是别的女人的夫,是别人孩子的爹。 乔婉娩捂着涩到极致的心口,只觉得喘不过气来。是不是她只要再等一等,再坚持一点时间,李相夷就会成为李莲花那样温柔的人,是不是天机石上那样幸福的生活就会是她乔婉娩的,而不是一个多年以后才出现的女人的? 乔婉娩的视线转向了李相夷的方向,结果却看到了他身旁原本是她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别人。相夷,我终究是错过了你。她猛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万圣道的密室中,单孤刀发了好大一场火。石寿村虽然是他们主动放弃的试验点,但是被人一锅端了,还是让他十分恼怒。 “查清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石寿村为什么会被人发现?”虽然江湖上说的都是百川院做的好事,但单孤刀觉得以百川院那些人的自视甚高,没有引子,他们不可能会去关注一个偏远小村子的事情。 封磬站在下手处,听到单孤刀的问话快速道:“主上,我们的人查到了,石寿村的事情是一个叫陆剑池的人撞破并将人擒下的。他是武当派白木道人的二弟子,武功不错,在江湖上排名靠前。” 单孤刀一脸不愉,“他为什么会去石寿村?”陆剑池无关紧要,但是为了他得罪武当派不值当。 封磬回忆着下面的人传递过来的消息,道:“陆剑池此人,比武功更出名的是他酒痴的名头。他跟人约战八荒混元湖,结果听闻石寿村有柔肠玉酿酒,故而找了过去。” 听到陆剑池一个人就闯了石寿村,单孤刀就更阴沉了,“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区区一个江湖人,他们都拿不下,还让他把事情捅到了百川院那里?”万一查出点什么,对他们而言都是个麻烦。 封磬对此倒是不担心,不用说那些普通的村民,就是石长老知道的都不多。他解释道:“主上请放心,石寿村的人知道的东西不多,绝不会泄露我们的大计。” “最好如此。为了以防万一,找机会送她上路。”单孤刀觉得比起活人,当然是死人更让人放心。 封磬毫不犹豫道:“是,主上。”为了复兴南胤,他们可以牺牲一切。只是他面上犹疑了一会,又跟单孤刀道,“主上,我们留下的那些失败品被人救了。” “你说什么?”单孤刀神色一冷,看着封磬的目光如刀,“那些中了痋虫的人还活着,你没把人处理干净?有人可以解除那些痋虫对人的控制?” 业火痋可是南胤三大秘术之首,是单孤刀争霸天下最重要的一环,怎么会有人可以解除痋虫控制,他咬牙切齿道,“是谁?” 封磬战战兢兢道:“是莲花楼楼主李莲花。”鬼知道天下第一神医李莲花为什么会跑到名不见经传的菊花山石寿村去。 突然听到一个有些陌生的名字,单孤刀一愣,“李莲花,那个江湖传闻可以活死人的游医?” 李莲花的事情之前有报给单孤刀过,所以主上有点印象是正常的,封磬继续道:“李莲花出身不详,四年前出道江湖,此人医术通神,曾使贺兰铁死而复生,有江湖第一神医的名头,之前江水县瘟疫也是他出手救了一城人的性命,如今石寿村再添一笔事迹,那些中了痋虫的江湖人在他手里渐渐恢复了神智。” 单孤刀摩挲着椅子扶手,眼中的神色明明灭灭,“业火痋当真可解?” 他没见过真正的业火痋,只是所有的南胤人都相信业火痋可以给他们带来复国的希望,单孤刀也就信了,可如今怎么看起来不是很靠谱的样子,随便一个江游医就能解除痋虫的控制? 封磬信誓旦旦道:“主上,石寿村的痋虫不过是失败品,它的能力不及真正的业火痋的千万分之一。真正的业火痋为万蛊之王,绝对不是一个江湖游医能解的。” 看到封磬的眼中闪烁着绝对自信的光芒,单孤刀闭上了眼睛,封磬这个蠢货,要不是他绝对忠诚于自己,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他。 至于李莲花这个人,单孤刀想了想,问道:“李莲花此人,能不能为我所用?” 想到下面传过来的调查出来的李莲花的事迹,封磬有些遗憾道:“怕是不能。”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是绝对值得拉拢的,可惜那个大夫他无欲无求。 “哦?”单孤刀疑惑的眼神落在封磬身上,“你已经试探过了?”他不喜欢自作主张的下属。 封磬了解单孤刀的性子,他当然没有越过单孤刀去做事,而是根据了解到的信息做出的合理推测。 “据属下了解,李莲花此人每次出诊只收五两银子,多一文不要,由此可见他不是个爱财的,至于名,他已经是江湖鼎鼎有名的第一神医了,石寿村事件后,他拒绝了百川院的招揽,依然做他的江湖游医,应是个不在乎名利的,至于色,他行走江湖还带着妻儿,依属下愚见,便是角圣女那般绝色,恐也难以近身。” 听着封磬的话,单孤刀脸色越发阴沉恐怖,他最讨厌这样光风霁月,无欲无求的人了,这会让他想起李相夷,他的那个好师弟可不就是大义凛然,目无下尘的正人君子。跟他们比起来,自己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充斥着见不得光的世俗欲望。 “封磬,派人去杀了李莲花。”既然不能为自己所用,那就让他去死。 封磬也是这个意思,于是立刻回答道:“是,主上。” 他们在寻找和炼制业火痋上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们的计划。】 石寿村的事情果然是单孤刀干的,李相夷竟然觉得毫不意外。只不过单孤刀想要杀死李莲花,简直是痴心妄想。 李相夷嗤笑一声,可惜单孤刀没有亲自去,否则他肯定会暴露在李莲花眼皮子底下的。就是不知道李莲花会不会循着这个线索,找上万圣道,找上单孤刀。 角丽谯一脸嫌弃地看着单孤刀和封磬。她站在局外,看着这两人一步一步走向死路,心中只剩厌恶。他们南胤皇室血脉到了这一代,就只留下单孤刀这种货色吗? 她一直知道封磬不聪明,但是那个算计李相夷一击必中的单孤刀没想到居然也这么蠢。做事不干脆,收尾不利索,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人没有试探就要动手,简直是主动送上门。 这两人若是有一天死了,那肯定是蠢死的。 【月色朦胧,美人娇艳,公子如玉,气氛宁静又美好。可惜有一群不速之客打破了这种美好。 李莲花很有自觉地后退一步,看似只有一步,其实他站的方位可以阻止任何一个想要绕过他们,奔向莲花楼的人。毕竟小桃子还睡在楼里呢,可不能叫人扰了他的睡眠。 桃清伸手在腰间一摸,抽出一把软剑。她手中的剑快如闪电,银光乍现,瞬间划过空气,带起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猩红的血线喷涌而出,宛如一朵绽放的血色花朵,在空中短暂停留后便洒落而下。每一次剑光闪过,都意味着一条鲜活生命的消逝。 这一场杀机来的快,去得更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那些黑夜而至的不速之客就全部留下了他们的性命。 桃清手腕一抖,软剑上的猩红血液落而下,在空中炸开一朵血花,随即落入黑色的土地之中,只残留一点血腥之气弥漫。 明明场面血腥无比,可他们一个将杀人变成了一场华丽的剑舞,一个面不改色地欣赏着这场剑舞,甚至在她杀完人之后,他眼中的惊艳与赞赏就是对她最大的肯定。 桃清嘴角微翘,在他专注又温柔的目光中略低下了头。纵使时光流转,她依旧记得他看向她的眼神温柔又深邃,深情又专注。 两人对视许久,最终李莲花摸了摸鼻子败下阵来。他蹲下身,在黑衣人身上查找线索。不出所料,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只不过大致也能猜到是谁想要他们死,毕竟李莲花不是李相夷,半个江湖的朋友,半个江湖的仇人。李莲花在江湖上的朋友不多,敌人更是没有几个。 李莲花摸着下巴沉思,桃清直言道:“别想了,肯定是石寿村幕后的人派来杀人泄愤的,他们既然动了手,应该不止这一次行动,下次我会记得留活口,到时候有什么想问的再问吧。” “嗯。”李莲花无奈叹一口气,他真的不想要被人惦记啊。 桃清将这些人的脸都记下,准备回头把他们都画下来,然后让监察司帮忙查一下这些人的身份。】 众人看看天机石上一剑一个小朋友,凶残至极的桃清,又看看天机石外天真烂漫的桃清,得出一个结论,人不可貌相。 老话说得好,行走江湖,一定不要小看老人小孩以及女人。古人诚不欺我。 从劈山断江那里,桃清帮助李莲花拦截江水,就能看出来她的内力深不可测,后来她又说自己一个人杀穿了玉楼春的势力,可以推测她的武功定然相当不错。 但这却是第一次看到她正式出手。桃清的剑法出乎意料的好,但也出乎意料的凶残。 啧啧,能做天下第一的女人,果然不是普通的女人,当真恐怖如斯。果然啊,敢出来混江湖的女人都得罪不起。 李相夷目光灼灼地看着桃清,“你的剑法叫什么名字?”她的剑法灵动多变,又凌厉又美。 上次他们短暂交过手,只是当初以试探为主,两人都没有出全力,不及她这一场杀人的剑舞来得惊艳,可称绝世,而李相夷欣赏每一个绝世的剑客。 就连笛飞声都忍不住竖起耳朵,虽然他向来不打女人,但是武功这么高的女人应该不能只当成女人来看? 桃清听到这个有些耳熟的问题,忍不住笑了起来,半晌后在李相夷不解的目光中道:“笑春风剑法。” 李相夷不吝于夸奖,然后握着少师的手蠢蠢欲动:“好剑法,好名字。找个时间,我们比一场?” 他自从登上天下第一的位置后,放眼整个江湖,除了笛飞声,实在是难以寻到一个像样的对手。难得见到桃清这样厉害的人物,李相夷是很心动的,心动于想要跟她打一场。 桃清看着目光灼灼的李相夷,又看了一眼蠢蠢欲动的笛飞声,快速摇头道:“不了,我习剑是为了自保,不是为了跟人比武,也不求江湖至高。更何况,李门主,我的剑法还没有大成,你要跟我动手,不是以大欺小嘛?” 李相夷自动忽视她前面的话,只听到了她后面的话,自顾自下了结论:“那就等你剑法大成之后,我们再比。” 桃清微笑不语。呵,想要跟我比武,那也得你能找得到我才行。等我离开了这里,我不想出现,谁又能找得到我? 这时,天机石上弹出大家极为眼熟的几个大字,【未完待续,明日同一时间,我们不见不散。】 “又放完了?唉,走吧,走吧,明日我们再过来看。”众人已经习惯了天机石的播放规矩,就像是在看一出戏一样,开场了就过来,闭幕了就离开。 第31章 第二愿31 江湖人士陆陆续续结伴离去了,离得远远的,也还能听到他们叽叽喳喳讨论的声音。 桃清坐着不动,金鸳盟的人早就走了,就连广场上的其他江湖人士都走得差不多了,她还是没起来,李相夷奇怪地看着她,“你住哪里,我让人送你回去?” 桃清手撑在桌子上,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道:“李门主不用管我。我来得晚了一些,没找到地方住,这几天都是山上随便找一个树枝挂一晚上。其实我也可以不睡觉。”当然不是,她都是住在空间的,外头还真的没一个落脚地。 这深冬腊月,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李相夷顿时觉得她浑身散发着可怜兮兮的光芒,他沉默片刻,对着沈之恒道:“带她去四顾门的客房休息。” 沈之恒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全,闻言有些为难道,“门主,四顾门空余的客房只有几处……” 都是大佬住的地方,比如门主李相夷的院子,比如门主师父师娘芩婆和漆木山的院子,再比爱清静的乔婉娩的院子。还有被封的云彼丘和单孤刀的院子。一般的客人也不敢住过去呀。 “不如住我那里吧,我那里还有两间空房,被褥什么都是新的,可以直接入住。”乔婉娩早就平复了心绪,她听他们的对话,走过来缓缓道。 云彼丘被关进了一百八十八牢,如今四顾门的内务很大一部分落在乔婉娩身上,安排客人的住所自然由她来处理。所以,她这才出口邀请桃清。 虽然大家会私底下调侃李莲花和桃清的事,但现实中他们确实没关系,她住到李相夷的院子明显不方便,住到乔婉娩的院子是最合适的。 见到乔婉娩还有些心虚的桃清下一秒就坦然了,上辈子的事情跟这辈子的她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上辈子也不是她抢人的,他们都分开多少年了,怎么样都说不上一个抢字。 只是,这辈子不管她未来会不会跟李相夷走到一起,但是现在跟乔婉娩走得太近都不是个好主意。桃清微笑着不说话。沉默就是一种拒绝。 “跟我们住吧,我们院子里有空置的客房,小姑娘就跟我们住吧。”芩婆看到她们这个尴尬的情况,立马拍板道。桃清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也好。”乔婉娩勉强笑道,“一会我会让侍女将两位前辈客房中的被褥都换成新的,我那里还有一些新的未上身的衣服,姑娘若是不嫌弃我让人一并送过去。” 她看到桃清连个包袱都没有带,就更体贴了,“当然姑娘若是还有别的什么需求,也可以跟我说,这些小事我都可以做事。” 桃清一愣,她歪头打量了一下乔婉娩。她这女主人的姿态未免做得太过了一些。难道乔大美人这是后悔了,想要追回旧爱?所以打压她这个未来可能变成新欢的人? 乔婉娩温柔得体地看着她,眼中透露着一种十足的客气。举止优雅,从容淡定,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 桃清扬眉,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她年纪不大,但身高不矮,站起来跟乔婉娩也差不了多少,她对乔婉娩笑得更加温柔。 “多谢乔女侠美意,只是不用麻烦了。我呢,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就行,不挑剔的。行李我也是带了的,只是寄放在山脚人家中,我一会过去取就是了,暂时不缺东西。” 听到她的拒绝,乔婉娩也不生气,只礼貌告退,“既如此,那就失陪了。” 她带着一点淡淡的有些失落的笑容转身离去,纤细又单薄的背影渐行渐远,风吹过她的发丝,抚过她的脸颊,整个人透露着一种无法言说的落寞和寂寥。 桃清以一种欣赏的眼神看着乔婉娩离去。美人,果然不管什么样子都很美,失意的美人就更惹人怜惜了。 美人回头看他,只要他伸手就可以重新拥她入怀,桃清甚至想要问问李相夷心不心动,后不后悔。 只是她偏过头,却发现李相夷的目光落在虚空中,没有焦点,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交浅言深,说什么都不合适。 从来初恋最难忘。 人生最美是初见。那是少年人最纯净无瑕的爱恋,毫无私利杂念,只是单纯的喜欢。 桃清翻了一个白眼,大步走了,走之前还带走了江一舟。总不能让她自己扛着一个大包裹回来吧,那多影响形象。 漆木山拍了拍小徒弟的肩膀,叹息一声也离开了。偌大的广场,转瞬之间就剩下李相夷一个。 李相夷提剑就走,他事情多到处理不完。单孤刀还没有抓到,他在四顾门的钉子还没有全部挖出来,意图复国的南胤后人究竟有多少人,女宅的姑娘还没有解救出来,哪有时间留给他吹冷风。 第二日,桃清起来,看着自己的一堆衣服,从中挑选了一件粉色的衣裙,再加一件白纱外衫,跟衣裙同色的桃花在白纱的笼罩下若隐若现,裙角有蝴蝶翩跹欲飞,又拿了一支祥云桃花流苏簪,给自己挽了一个漂亮的发髻。 她对着镜子微微一笑,镜中的她笑容干净,如同春日里的阳光般温暖和煦,充满了自信和活力。她眼尾微微上挑,斜着眼看人的时候,气势瞬间凌厉了起来。 【宿主,你要去找谁的茬吗?】宿主气势汹汹的,摆明了要去找人的麻烦。 “不找谁的茬。就是觉得被人小瞧了,心中有点不痛快。”大概是身体变年轻了,心理也变得幼稚了,完全不能忍受被人挑衅。 她伸手摸了摸发簪上的流苏,自己就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她微微垂下眼眸,将周身气势收敛了回来,“算了,算了,我跟小姑娘生什么气。” 她往香炉里丢了一块自制的香料,甘甜却不腻人的桃花香弥漫出来。她坐在椅子上坐着发了一会呆,听到院子里有动静,这才起身打开房门出去。 原来是漆木山在院子里打拳。是一套能让全身动起来,实际却没什么杀伤力的拳法,大概率是一种养身拳。 对于李莲花这个死的早的师父,桃清是没接触过的,对他的印象来自于李莲花的口述。在李莲花的口中,他的师父是一个慈和豁达,潇洒不羁的老酒鬼。 漆木山一套拳法打完,迎着朝阳吐出一口浊气。看到站在走廊上不骄不躁的姑娘,主动开口道,“我这拳法如何?” “伸筋拔骨,动静得宜,是一套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拳法。”桃清拱手,行了一个晚辈礼,“漆前辈的拳法自然是好拳法。” 漆木山哈哈一笑,摆摆手道:“没有你说的那般夸张,老头子就是成天在这个院子里待的骨头都软了,随便动一动。” 桃清微微一笑:“您是前辈,见多识广,集天下武学于大成之人,对您而言只是普通的一套拳法,但其中蕴含的武学见解,却足够晚辈受教了,未经允许,我看了您的拳法,您莫要怪罪才好。” “哈哈,不怪,不怪。”漆木山大气一笑。如今的武林,偷窥他人习武确实是令人不耻,但他这一套拳法却不并非是不能让人看的。 “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芩婆提着食盒从外面走进来。四顾门客人太多了,底下的人根本招呼不过来,漆木山和芩婆作为长辈,本来可以享受最高待遇,只是他们都是随性之人,不需要人伺候,更愿意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正好桃清姑娘也起了,就跟我们一起用点朝食吧?” “好的,芩前辈。”桃清看到她手中的食盒,上前一步接过。比起漆木山,她当然更熟悉芩婆脾性喜好。毕竟也是相处了不少时间的,她笑着道,“漆前辈指点我武功呢。” 芩婆觉得桃清是客,没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但是看她干净透彻的眼睛,不由得晃了晃神。这姑娘的眼睛长得真好,干净又明亮,晃眼。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手中的食盒已经让桃清拿走了。 芩婆木着脸,空手走在桃清前面。漆木山看了她一眼,眼中都是笑意。说不以后都是一家人,老婆子瞎讲究什么。 桃清跟着这两人一起吃了早饭,并殷勤地收拾了东西。饭后还送上了礼物。给漆木山送的是一坛百年的桃花酿,加了药材,算是一种养生酒。给芩婆送了一本药典。 至于李相夷,她准备送他三本书,《厚黑学》、《智囊》以及《人性的弱点》。当然是经过系统删减版本的,一些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人和事都剔除了。 毕竟是到别人家里做客,吃住都是消耗四顾门的钱财,若是客人们都是空手上门的,恐怕四顾门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要破产了。懂点礼数的人都会带着礼物上门。 白日里没什么事情,江一舟很乖觉地过来带桃清去参观四顾门。其实四顾门的建筑桃清是熟悉的,毕竟四顾门的故居落在了她的手里。只是如今重新走上一次,看到的是充足的人气,而不是孤零零的建筑。 桃清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四顾门里面行走。四顾门的人虽然好奇,偶尔有探究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却不会失礼地一直盯着她瞧。 四顾门的人除了佛彼白石肖紫衿等一些讨厌的人,大部分人对她的观感都挺好的。毕竟在天机石上她可是救了门主,给门主解了碧茶之毒的人。四顾门上下忠于李相夷的人恨不得将她供起来。 虽然桃医仙嫁的是李神医,而不是李门主,但在四顾门忠心弟子眼中,都一样。她一眼相中落魄的李神医,四顾门的人都觉得她有眼光极了。 桃清就觉得挺有意思的,看来李相夷看人的眼光也不是真的那么差。 心情还算不错的桃清在四顾门的门房礼薄上留下了一小箱,十二瓶的解毒丹,能解绝大多数的毒素,如碧茶之毒那样的厉害毒药虽不能解除,也能延缓毒素的爆发,争取解毒时间。 她丹药多得很,送出也不觉得心疼,而且她看着江一舟看到礼物的神情就挺开心的。甚至在她要去小青峰下的镇上逛街看热闹,他都很自觉地跟着一起走了。 江一舟内心:这可是桃医仙,未来的门主夫人,他一定会将人保护好的,坚决隔绝一切不怀好意的人。比如杨昀春那样一心想让人去京都的,还有一些奇奇怪怪想要过来偶遇的人。 桃清在街上逛了没一会,刚买的一串糖葫芦还没有吃完,就遇到了杨昀春,客气地打了招呼,好在对方有分寸,只不深不浅地交谈了几句话就告辞离开了。 只是杨昀春刚走,在下一条街道上,桃清又遇到了天机山庄的庄主何晓慧,她热情地邀请桃清一起吃饭喝茶。 看着何晓慧,桃清突然想起来,她家有一个病秧子方多病,如今且还坐着轮椅呢。 何庄主快人快语,攀谈了几句之后就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果然是求她上门看病的,何庄主还大气地表示,只要能治好她儿子,条件随便她提。 桃清微微侧目。所以,这个江湖的人都是这样大气的吗?李相夷让她随便提条件,何庄主也让她随意提条件,真是有钱任性啊。 她婉拒了何庄主的邀请。方多病不需要她出手,他也会好的,桃清并没有多加干预的意思。 辞别了何庄主没一会,桃清又看到人美心善的乔婉娩因为好心扶起一个摔倒的小女孩,结果小姑娘起身的时候,怀里抱着的香炉掉在地上,扬起的香灰引发了她的喘症,她的侍女扶着她去医馆的路上,路过一个巷口,直接被人打晕了,乔婉娩也被人掳走了。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桃清:“……” 人员密集就是这样,突发事件多。如今的四顾门小青峰就是事故触发地点,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各种奇葩的事情。 看到乔婉娩出事了,江一舟急了,“医仙,失陪。”任何一个人在四顾门的地盘出了事,他们都要去帮忙的,更不用说只要乔婉娩没有退出四顾门,她就还是他们自己人。 桃清不在意道:“嗯,去吧。” 江一舟人虽然长得不起眼,但是武功还是不错的。没一会他就追上了人,以一对多,还将乔婉娩抢了回来。当然这一过程中,桃清悄悄帮了他一把。 那些人任务失败,也没有恋战,很快就跑了。桃清悄悄跟在他们身后。 【宿主,那些人是万圣道的人,他们抓乔婉娩做什么?】 桃清咬了一口糖葫芦,含糊不清道:“大概想要用乔婉娩换封磬吧。”依着李相夷的性子,所有人都知道哪怕他跟乔婉娩分手了,但乔婉娩出事了,他还是会去救的。如果真的被他们抓到了乔婉娩,大概率是可以换出封磬的。 她想着这段时间万圣道的动作,忍不住吐槽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单孤刀跟封磬的感情有多深,非要把人捞出去不可。” 可上辈子封磬分明是死在单孤刀手里的,就因为他想要奉新主,所以单孤刀就觉得受到了背叛,把对南胤皇室忠心耿耿的封磬杀了。 【宿主,你很看好封磬的能力?】 桃清道:“封磬那人,如果不是认错了主子,他的能力其实还不错。单孤刀嘛,说得好听一点是小心谨慎,谋定而后动,其实就是怕死怕见光,我猜,他肯定没怎么露面,真正发挥纽带作用,说服并联系南胤后人的是封磬。所以,有些事情非他不可。” 【李相夷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会利用自己的身份让封磬投诚吗?】 桃清想了想,道:“我觉得不会,李相夷心高气傲,我觉得他应该挺瞧不上南胤后人的,毕竟封磬他们连自己的主子都能认错,白长了一双眼睛。” 她跟着那些人,眼看着他们进入了一个小院,她刚跳上院墙,就看到一抹亮光从小院中闪现,似明月落入凡尘,剑光掠过,刹那过了一场狂沙大漠的雪。 明月沉西海。 每一次看见都觉得万分惊艳。 只是谁能让李相夷用出这一招,难不成是单孤刀亲至?桃清往院子里看去,场中除了李相夷,再没一个站着的人了。一群不知死活的人,看不出有什么高手的气度。 “好巧啊,李门主。”桃清先声夺人,“我跟着贼人身后过来的,你怎么会在此?” “有人假扮单孤刀,引我来此。”李相夷难得解释了一句。他是被一个身形和背影跟单孤刀很像的人给引到了这边,结果一脚踏进别人准备好的陷阱。 果然,最了解李相夷的还得是单孤刀,轻易就能引李相夷入陷阱。桃清忍俊不禁道:“看来他们为了对付李门主煞费苦心。”一涉及到单孤刀,李相夷就格外好骗。 对于桃清的话李相夷不置可否,他看着站在墙头居高临下看着自己桃清,突然道,“下来。” 桃清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地跳了下去。随着她的走近,一股奇特的味道溢入鼻间,桃清稍稍分辨了一下,发现至少有几十种药混合在一起,除了大名鼎鼎的无心槐,还有乱七八糟的迷药毒药之类的。 除了那股的药味,她还闻到浓郁的血腥味。李相夷虽一身红衣不容易分辨是否受伤,但走的近了也能看到他的衣服上有几处湿漉漉的地方,不太一样。 桃清惊讶道:“你受伤了?”就凭地上这些被他一剑封喉的人? 李相夷看着自己被溅了血的衣裳,眉心微蹙,有些烦躁道,“没有,是别人的血。” 桃清了然。看来那些人用的药还是对李相夷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否则生性爱洁的李相夷绝不会让别人的血溅到自己身上。 她原本瞧着李相夷除了脸色苍白了些,神色冷峻了些,其余什么也看不出来。她还以为李相夷没事呢。“李门主,你还能走吗?” 李相夷本来想要嘴硬地说一句可以,但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况,他垂下眼眸,“扶我到屋里调息片刻就好。” 难得李相夷也这么诚实,而不是死撑着自己走。桃清眼中露出一点笑意,走过去抬手想要扶他一把,结果李相夷直接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桃清抓了个空的双手自然垂下,侧头看了一眼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指甲修剪得极为整齐,皮肤白皙且骨节分明,是一双好看的手。 她试探着走了一步,只觉得肩膀一沉,李相夷半个身子的重量落在她的肩膀上。他还真的是一点都不客气。 为了照顾病人,桃清走得不快。李相夷比桃清高了一个头,他靠在她的肩膀上,离得很近,近到能闻到她身上带着的桃花香,近到她头上的簪子差点戳到他。李相夷盯着她的簪子看了两秒,问她:“今儿是你生辰?” “算是吧。”走到房间门口的台阶上,桃清怕他迈不动腿,侧身自然而然地在他背上扶了一把,“我是师父捡到的,哪一天都不是我的生辰,哪一天也都可以是我的生辰。”总而言之,想什么时候生辰就什么时候生辰。 李相夷哦了一声表示听到了。说话间,他们走到了窗户边的榻旁,李相夷却不动了。桃清叹息一声,用内力将榻上的灰尘席卷到一旁,“李门主,可以了吗?” 李相夷嗯了一声,这才坐上去,盘腿开始调息。桃清冲他翻了一个白眼,都什么时候了,还那么讲究。 院子里的尸体她没有兴趣,百无聊赖的桃清挑了一张椅子坐下,目光肆无忌惮盯着闭目调息的的李相夷。墨发高冠,剑眉星目,闭着眼睛的时候安静乖巧,可那双眼睛一旦睁开,尽显凌厉霸道,有一种傲雪凌霜,宁折不弯的桀骜不羁。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桃清走到门口往院子里看去,原来是四顾门的人到了。也是,这里可是四顾门的地盘,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四顾门的人总是要过来看看的。 再看李相夷,他已经睁开了眼睛,脸色恢复了大半,完全看不出来刚才差点被人用药阴了。他起身下地,手中握剑,行动自如,“走吧。” 桃清耸了耸肩,跟着他踏出了小院。 第32章 第二愿32 晚上再次碰到李相夷的时候,他好像已经完全恢复了。相比较而言,乔婉娩的脸色就要难看多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强撑着过来的。 扬州慢就是好,疗伤效果十分强劲。桃清眼神从李相夷的身上移开,落在乔婉娩脸上,最后落在天机石上。 时辰一到,天机石上的字迹散去,一片白光闪过,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宽阔热闹的街道。人流如织,熙熙攘攘。 【“十年前最快的剑是李相夷的剑,他十五岁战胜血域天魔,成为天下第一高手,十七岁创建四顾门,二十岁便问鼎武林盟主,结束武林混战,一时成为传奇。他跟金鸳盟的大魔头在东海一战,直杀的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最终两人双双落入大海,同归于尽……传说那李相夷是中了金鸳盟的圈套,被他们下了毒啊。” 戏台上正在上演着李相夷与笛飞声的大战,说话的人声情并茂,打戏也是酣畅淋漓,台下无数人围观,拍手叫好。 人群的最前面是几个孩子的童言稚语,惹人发笑。 素白的衣袖滑过镜头,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人群中拎出一个小小的孩童,那孩童嬉笑着抬起头来,露出正脸。 圆嘟嘟的小脸蛋儿粉嫩可爱,犹如熟透了的红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轻轻捏一下,眉眼精致酷似李相夷,眼神灵动又活泼,长得真真是好极了。 小小的孩童牵着父母的手,走过热闹的街市,手腕上系着的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他抬头好奇地问自己的父亲,“阿爹,天下第一也会死吗?”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在桃清揶揄的眼神中,有些无奈地低头看向小桃子,“你知道什么是天下第一吗?” 小桃子晃了晃牵着他的手,脆生生道:“我知道,天下第一就是这天下武功最厉害的人。” 李莲花蹲下身,耐心地跟他解释,“只要是人,最终都会死的。天下第一是人,他当然也会死啊。” 小桃子不解道:“可他都已经是天下第一了,谁都打不过他,为什么还会死呢?” 李莲花苦恼着要怎么跟一个三岁的孩子解释并不一定武功高就不会死的。人活着有万千死法,并不一定是比武才会死人。 桃清轻笑一声,给他解围道:“刚才台上的先生不是说了嘛,因为有人对他下了毒呀。天下第一中了毒,他就不是天下第一了,自然就打不过别人。” 小桃子想着听到其他小朋友的话,气鼓鼓道:“金鸳盟的大魔头太坏了。”虽然他可能都不明白为什么不能下毒,只是大家都这么说,他也就这么认为了。 小桃子想到平日里阿爹治病救人的事情,继续问李莲花:“阿爹,你是神医,那毒你会解吗?” 桃清也笑着看向李莲花:“李神医,金鸳盟下的毒你能解吗?” 李莲花摸了摸小桃子头顶的小马尾,叹息道:“阿爹不会。不过没关系,你阿娘会就行。” 小桃子似懂非懂,“哦,原来阿娘的医术比阿爹还要厉害。”可是每次给人看病的都是阿爹啊。 李莲花一本正经道:“没错,你阿娘可比你阿爹厉害多了,小桃子你以后要向多你阿娘学习。” 小桃子虽然不懂,但他听话,乖巧点头:“哦。”他一直都以为阿娘武功厉害,经常打得别人落花流水,阿爹武功不行,但是医术厉害,要挣钱养他。却原来阿爹的医术也不如阿娘吗,那为什么挣钱养他的不是阿娘呢? 小桃子一脸纠结。看看阿爹,又看看阿娘,实在是想不明白。 桃清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莲花,“李神医实在谦虚了。我这点微末本事,怎么能跟江湖第一神医相提并论?” 她桃医仙名头可没有李莲花江湖第一神医来得响亮,尤其是去年他又挖出来一个装死的施文绝之后,李莲花彻底坐实了他活死人的称号。 李莲花无奈道:“江湖朋友抬爱,这江湖第一神医的名头实在是愧不敢当。清清虽没有天下第一神医之名,却有天下第一神医之实,自然是我这江湖游医远远不及的。” 桃清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李神医,你不仅医术日益精进,嘴上的功夫也长进不少啊。” 李莲花谦虚一笑:“承让。” 桃清:“……”】 天机石上的时间向来模糊,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发展到了十年后,小桃子都已经三岁了。 若非孩子在日渐长大,从李莲花和桃清的身上是看不到时间流逝的。十年过去,按理说李神医也该三十了,但他的脸看起来却像是二十出头,一点也不像正常那个年纪的人。 桃清也一样,好像从天机石出现到孩子三岁了,岁月在她身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众所周知,李相夷自创的内力能使老树发新芽,可使枯木再逢春,对于他自身有美容驻颜的功效也并不是什么不能想象的事情。 众人想明白这个情况,看着李相夷的神色顿时火热了起来,尤其是在场的女子,对李门主那叫一个羡慕嫉妒。 韶华易逝,红颜易老,如今却有一种内力可以延缓衰老,让青春常驻,如何不让人心动?又是想学扬州慢的一天。 还是桃医仙好啊,近水楼台先得月,她想要学扬州慢,李神医敢不教吗?更何况,她作为顶级的医者,自有无数保养方子,想想都令人羡慕。 桃清回头,看着那些江湖人羡慕到眼睛都发红的样子,状似不经意地嘀咕了一声,“都十年了,街头巷尾流传的还是东海大战的事情,看来这一届江湖,除了李门主和笛盟主,其他人都不行啊,连个高手都没有。” 她声音不高不低,却极有穿透力,让绝大多数人都听到了。他们顿时羞愧得低下了头,尤其年轻一辈,他们本来还觉得自己出去闯荡江湖,一定可以跟李门主一样,迅速名扬天下,成为李相夷第二的。 难不成他们真的这么差劲。十年那么漫长的时间过去了,这江湖还没一个新的传奇出现?他们忍不住发散思维,难道未来的自己真的趋于平凡,泯灭于众人之间了吗? 李相夷的眼神露出一点笑意。自从他成为天下第一之后,觊觎他的武功心法的人从来不少,只是谁也拿他没办法而已。那些觊觎的人便是再多上十倍百倍又有何妨? 如今的他是天下第一,十年后的他照样是天下第一,他难道还会怕那些人的觊觎? 笛飞声冷冷一笑,对于未来的江湖高手失望透顶,竟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果然,他的对手只有李相夷一个,别说十年了,哪怕二十年,三十年过去,能作为他的对手的依旧是李相夷。 【“恭喜你啊,有喜了。” 李莲花在街市上摆了一个摊子,这些天跟人混熟了,找他看病的人不少。毕竟那么显眼的一个楼摆在那里,李神医的名声瞬间在这个镇上人尽皆知。 桃清坐在不远处的茶摊上,慢悠悠喝着茶水,听到有人怀孕了,目光落在那个被诊断为有喜了的“孕夫”身上,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 那“孕夫”浓眉大眼,是个男人,还是个戾气极重的屠夫。桃清漫不经心地想。为了不砸李神医的招牌,她如果有女儿国的河水,高低得给那屠夫灌上一碗。 嗯,她是不是抽空研究研究怎么能让男人生孩子的事情。既然这么想要孩子,何必骚扰别人又不想负责任,不如自己生啊。 桃清远远瞧着李莲花戏耍了一通那个屠夫,收了他五两银子,又顺了他一块排骨后离去。 小桃子坐在长凳上,双腿离地有一段距离,他晃着小短腿,看着李莲花离开,仰起下巴问桃清:“阿娘,阿爹回去了,我们不回家吗?” 桃清递给他一块点心,然后笑眯眯给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小桃子还记得吗?我们在跟阿爹玩游戏,要假装不认识他哦。” 桃梓眼睛亮晶晶的,闻言点点头,“知道了,我们不认识阿爹。” “真乖。”桃清摸了摸他的头,夸奖了他一句,“作为奖励,小桃子今天可以多吃一块糖。我们偷偷把你阿爹的糖吃掉,不告诉他。” 小桃子的小脸上瞬间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他捂着嘴,东张西望后,悄悄在桃清耳边道:“不告诉阿爹。” 桃清看他可爱的小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q弹软嫩的小脸蛋,手感真是好极了,“小可爱,你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呢。” 李莲花是不知道桃清和小桃子打算刮分他的糖。他不是没有看到桃清他们,只是不想他们参与妙手空空跟风火堂的事情,所以只能假装没有看到。 只希望那风火堂的人不要让他失望,能快点找上他,否则的话,他只能半夜闯进去捞人了。虽然事后可能不太好解释,但是没关系,他可以来个抵死不认。 李莲花提着排骨,带着狐狸精,慢悠悠走过人群,想要回去莲花楼,结果在门口被人拦住了。总算是来了,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来人的眼睛仿佛长在头顶上,问话也显得有几分不耐烦,“你就是神医李莲花?” “谁?”素衣青年左瞧右瞧,装傻充愣道,“不是。” 结果一位路人却正好跟他打招呼,一下子就将他的谎言戳破。 李莲花尴尬一笑。 风火堂的人听说过李莲花活死人的名声,故而找上他要他出手救活被他们打死的妙手空空,李莲花却向他们建议将人送去义庄。 双方没有谈拢,李莲花想走,风火堂的人却不跟他讲道理,直接将刀架在了李莲花的脖子上。 李莲花只能“被逼无奈”地跟着他们走。 普通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瞧着他们一大帮带着刀剑的人,早就闪到了路边,给他们让开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而风火堂的人也习惯了普通人对他们的敬畏,大摇大摆走在路中间。 只是出乎意料的,不知道从哪里射出来一枚暗器打在风火堂管事的膝盖上,他当场跪了下去,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地一声脆响。 李莲花捂着眼睛,这么响的声音,膝盖都磕破了吧,他都替对方觉得疼。他不着痕迹地扫过桃清所在的位置,上前一步热情道:“这位大侠,需要我替你看看吗?价格公道,只要五两银子。” 风火堂管事在下属的搀扶下快速起身,他忍着膝盖上的剧痛,眼睛朝着四周看去。这里是闹市,人本来就多,他这样当街一跪,周围都是看热闹憋笑的人,他看谁都像是不怀好意的人。 而且那人出手极快,快到他根本反应不过来,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膝盖,没看到什么暗器,心中越发惶恐,对方若是对他有杀意,刚才那不知道什么东西直接打入他心脏,他怕是已经横尸当场了。 他心中生出一股惊惧,忍不住颤声道,“不,不用。我们走,快走。”他哪敢在这里停留,只恨不得赶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风火堂一行人风风火火想要离开,李莲花瞬间落在了最后,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他叹息一声,忍不住大声道,“没我的事,那我走了?” 风火堂的人终于注意到了他,这才有一个小弟子过来,押着他一起离开。】 桃清瞧着李莲花淡定地给“孕夫”诊脉,最后甚至让对方有口难言,强收屠夫诊费的样子十分可爱,她忍不住笑道:“李神医真可爱。” “可爱?”李相夷皱着眉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桃清。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你一个十五岁的丫头在说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可爱? 而且李莲花哪里可爱了?他怎么不知道。李门主是一个阳春白雪一样的人,自然瞧不上李莲花那种市井小民的做派。 坑蒙拐骗,还带几分威胁,看个病跟抢钱一样,他甚至占小便宜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就这还可爱? “他活得轻松,自在,随性,快乐。只是诊个脉,他就能发现屠夫求子调戏他人从而受伤的真相,难道不聪明,不可爱吗?” 人间烟火最抚凡人心,她就喜欢那种会把日子过得十分轻松惬意的人,“当然最可爱的还得属我们小桃子,李神医比小桃子差了那么一点点。” 小桃子是可爱,李莲花可爱个鬼。李相夷不想跟她讨论这个话题,他转头问沈之恒,“风火堂是个什么样的势力?” 他听都没听说过什么风火堂。但看他门人行事就知道风火堂是什么样子的,闹市纵马,嚣张跋扈,欺凌弱小,真是好大的威风。 虽然李莲花好像有什么计划要实施,但是不妨碍李相夷看不惯那什么风火堂。什么样的势力,竟然敢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李相夷的目光落在身后各门派所在的位置,他们都是一些江湖有些名望的门派。不知道中间有没有夹杂着风火堂的人。 沈之恒也跟着他一起看着那些门派的人,想了想说道:“属下不曾听闻有哪方势力名为风火堂。那是十年以后的事情,风火堂或许只是一个末流的小门派,也可能是未来才成立的门派,所以如今的名头不大,我们不曾邀请过对方。” 李相夷勉强收回了目光,继续看着天机石上的画面。 第33章 第二愿33 【李莲花被风火堂的人推搡着倒在大堂的一张空桌上。他的目光在大厅随意一扫,发现不远处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的小桃子,嘴角一抽,这下子他在小桃子眼中的柔弱形象更牢固了。 李莲花琢磨着现在暴起把这些风火堂的人打死,是不是勉强可以挽救一下自己在小桃子眼中的形象?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另一桌人身上时,又改了主意。 那人年纪不大,身穿锦衣华服,出门还带着丫鬟仆从,腰间挂着百川院的刑牌。嗯,初出茅庐的富家公子,一定是个热血冲动的少侠。 就他了。 李莲花站起身来,几句话激怒了风火堂的管事,然后故意碰瓷方多病。 方多病的表现正如他预见的那样,热血冲动,好打抱不平。就是喜欢逞威风,半天说不到重点。李莲花掏了掏耳朵,不得不主动站出来,将话题引到死人身上。 热血少侠方多病一听就自告奋勇去验尸,只是手法过于粗糙,李莲花看了在心中直摇头,这百川院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不过好在他也达成了目的。风火堂的人被方多病气走了,装着妙手空空的棺材却留了下来。 “太容易相信别人了,该打,验尸不专业,还是该打,出门还带着丫鬟和仆从,真是太不招摇了。” 桃清在走廊上听着李莲花的话,眼中露出几分笑意。没多久就看到李莲花从隔壁那间上房中走了出来。初出茅庐的小年轻被他上了生动的一课,怕是醒过来之后会对他咬牙切齿很长一段时间。 桃清两将人打量了几眼,揶揄道:“这大少爷什么来历?李神医今儿这般好为人师,不仅言语提点,还亲身下场给人做引导?”她一脸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傻子的表情。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笑道:“大少爷初出茅庐,心思干净简单,与他相交轻松自在,叫人身心愉悦。” 方大少爷是天机山庄何庄主的独子,他倒是跟人没什么交情,就是百川院听说欠了天机山庄很大的人情,地契都抵给了何庄主。若非何庄主大气,百川院连个办事的地方都没有了。 桃清翻了一个白眼,你直接说他人蠢好忽悠不就行了,还身心愉悦?“你的意思是与我一起,让你心力交瘁吗?” 在桃清微凉的眼神中,李莲花从容道:“若不曾遇见卿,李莲花这一残破肉身早不知填了哪里的烂泥堆。与清清相交,自然是舒心自在,岁月静好。” 遇见她,就像是遇见光,不仅他的肉身得以救赎,这束光还给他带来了独一无二的珍宝,让他生了无畏的勇气,让他的灵魂得以安宁。 桃清被他言语直白地捧了一下,心情愉悦了几分,“我还以为你打算收徒弟呢?” 李莲花哭笑不得:“你怎么会这么想?这种大少爷我可伺候不来。萍水相逢才让人愉悦,若是长久相处……”他露出一种惊恐的神色。 “如何?” “那必然是劳心劳力,夜不能寐。”刚上路的新手要调教成合格的刑探,尤其是方多病这般清澈愚蠢的,那需要花费无数的心血。没时间,没精力,如今李莲花坚定地表示拒绝。 桃清意味深长地笑了,“最好如此。”如果哪一天他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徒弟,她会很不高兴。】 当那个锦衣华服,少年意气的方多病出场的时候,最激动的当然是天机山庄的人了。何庄主甚至直接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就为了离那个少年近一些。 她看着那个健康的少年郎,眼中满含热泪。那是她的儿子,是她的小宝。如今的方多病还坐着轮椅,吃的药比吃的饭还要多,整个人骨瘦如柴,她实在无法想象未来的他真的健康起来,还是个俊秀的少年郎。 她的孩子在十年之后长成了翩翩公子,他正直,善良,勇敢,打抱不平,笑起来的时候像个小太阳,那是她心目中做梦都不敢想的未来。何晓慧捂着嘴,激动地哭了出来。 何庄主在江湖上大肆寻找名医,所以很多人都知道天机山庄有一个病弱的少庄主。如今看到天机石上健健康康的方多病,都能理解她的心情。 李相夷看着方多病,记忆中突然涌现了那个坐在轮椅上还在努力够剑的孩子。那时他偶然发现了师兄在教一个孩子练剑,就过去瞧了瞧,为了鼓励孩子站起来,他还承诺等他学会了基础剑法,就收对方为徒。 当时没有多想,只觉得是师兄重视的孩子,他收了做徒弟也是一桩好事。可如今单孤刀被暴露出来野心勃勃,想要造反,那他为什么会重视天机山庄的少庄主?单孤刀跟天机山庄有什么关联? 李相夷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沉浸在喜悦中的何庄主一眼。天机山庄跟朝廷联姻,何庄主嫁的是朝廷大员,方则仕。莫非单孤刀的目的是通过方多病搭上方则仕的路子? 他敲了敲桌子,看来需要好好查一查天机山庄了。看看他们究竟存在什么样的关系。 【妙手空空以归息功假死脱身,李莲花给他扎了几针,他就醒过来了,两人迅速跑路,只留下气急败坏的方多病和风火堂等人。 妙手空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在笑话别人:“花花,你看到没有,刚才那个刑探的脸真是臭极了。” 李莲花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只道:“我欠你的人情清了啊。” “清了清了,”妙手空空道:“这风火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做山贼起家,他们五年前强行借走了施家的秘诀,据为己有,没办法,只能找到我给他偷回来。” 李莲花当然知道风火堂不是什么好东西,而妙手空空虽然名声不好,但所行多为义举,否则他怎么可能配合他去偷人家的镇宅之宝。 两人闲聊了几句,妙手空空一句话让李莲花沉下了脸。 “李莲花,你是不是在找金鸳盟的人?”被李莲花的冷眼注视着,妙手空空讪讪一笑,“职业习惯嘛,一时好奇。” 李莲花沉默不语。他虽然一惯温柔待人,但他沉下脸的时候,给人的压力极大。 妙手空空就受不了他的冷脸,心虚地跑路,离得远了,才传来一句话。 “嘉州,灵山道场,或许会有你想要的消息。” 李莲花在原地若有所思。】 原本因为听说未来的自己很了不起,跟天下第一成了至交好友的妙手空空因为好奇偷摸进了四顾门,结果他第一次见识那所谓的天机,就看到自己那怂样,差点从挂着的树上掉下去。 唉,虽然自己好像真的很相信那个李莲花,就连利用龟息功装死也找对方来搭救。可天下第一哪怕装得柔弱无害,可生气的时候那眼神也是吓人的。 本来还想过来攀个交情的妙手空空打了个哆嗦。算了算了,李门主那样的人,他惹不起,还是离得远一些为妙。 不仅妙手空空这样觉得,天机石外的其他人也被李莲花那一眼给吓得瑟缩了一下。众人恍恍惚惚之间发现,原来李神医骨子里终究还是李相夷。他拥有李相夷那种一个眼神就让所有人安静下来的本事。 半晌后才有一人打破了这种宁静。“青山兄,看来接下去李神医就要到你那里去了。可以看到十年后的门派情况,这可是难得的机缘,恭喜啊。” 天机石一直围绕着李神医,其他门派能被提到一点都不容易。之前石寿村的事情就让武当派的陆剑池出尽了风头,武功高强,重义守诺,名声瞬间就传了出去,如今总算是再次有其他门派的人入场了。 恭喜个屁。灵山派掌门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其他门派掌门。毕竟他可不像对方那样乐观。李神医可是追查金鸳盟的余孽追查到灵山道场的。 若当真有门人弟子勾结金鸳盟,那灵山派百年清誉岂非毁于一旦。灵山派掌门是疯了才觉得这是好事。王青山在心中将各路神仙都求了一遍,唯一祈求的就是保住灵山派的名声。 【天机石上黑夜散去,又是一个白天,碧空万里,天朗气清。 李莲花已经到了嘉州,正抱着小桃子坐在官道旁边的茶棚中给他喂水,一边听着隔壁桌上的人说话。 “唉,你们听说了吗?灵山派最近可是出了一个大新闻,他们的掌门蝉蜕登仙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莲花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这么巧他刚要去灵山派,他们的掌门人就蝉蜕登仙了? “知道啊,他们掌门走得急,只留下一句遗言,说是要找什么灵童去继承灵山派全部财产。如今灵山派正大张旗鼓在找人呢。” “灵山派的人就这么听他们掌门的话,让找人就找人?” “谁知道呢,反正告示已经贴的到处都是了,如今啊消息还在往外传呢,有更多的人往咱们嘉州而来。也不知道最后谁家的孩子会这么幸运,那可是灵山派的全部财产啊。” “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灵山派有提出明确的条件,要找的是十六岁的少年,生辰是四月初六,脚上还得有莲花痣。” “可惜,我们早生了许多年,否则的话岂不是也有机会继承那庞大的财产?哈哈哈……” 李莲花听着他们的话,眉头深深皱了起来。桃清也听到了那些人的话,身边的人都在议论,想要听不到都难。她道:“怎么了,灵山派如今这么热闹,来往的人必然很多,不正适合我们混进去吗?” 李莲花叹息一声,小声道:“这刚探查到灵山道场有金鸳盟的人,灵山派的掌门死了,总觉得这事情太过于巧合了。” 桃清了然:“你怀疑灵山派掌门被金鸳盟的人杀了?为了灭口?可是大家不都说了,那灵山派掌门王青山是众目睽睽之下,蝉蜕登仙的,你怎么就确定他死了呢?” 李莲花摸了摸怀里眼神亮晶晶,竖着耳朵听爹娘说话的小桃子,他虽然听得聚精会神,但他其实未必听得懂,“如果今日灵山派要寻找的是六岁的灵童而不是十六岁的灵童,那王掌门或许还活着,蝉蜕登仙不过是他施展的障眼法,但他们要寻找的是十六岁的灵童,那王掌门八成已经遇害了。” 桃清好奇道:“虽然我并不相信这世上有蝉蜕登仙这回事,但你好像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这里面有什么说法?” 李莲花道:“托清清的福,我在江湖上的名声,除了活死人的第一神医,还有一个儿科圣手的名头。”为了小桃子成长无忧,他仔细研究过很多小孩子的医经,自己没用上,反倒是医治了不少其他小孩子的疑难杂症,名声就传出去了。 “那位王掌门就曾经带着一个孩子来找我看过病,那是两年前的事情,如今那孩子大概六岁了。他是乔装打扮过来的,可惜他不知道在那之前,我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哪怕乔装打扮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他带着孩子上门求医,不曾掩饰过跟孩子的关系,所以我知道那是他的亲生儿子。” 桃清眨眨眼睛,脸色古怪道:“灵山派好像禁止结婚,而且我听说那灵山派掌门已经五十多岁了?五十多岁有一个六岁的私生子,这掌门可真是……” 李莲花看了她一眼,桃清立刻闭上了嘴。李莲花继续道:“正是因为禁止结婚,所以王掌门想要将灵山派的财产传给自己的私生子,而不是传给自己的弟子,那必然要通过非正常的途径。” 血缘就是这世上最不讲道理的事情。就像他曾经一个人活着,有今天没明日的,也不觉难过,后来有了小桃子,就无论如何都想要活着了。 看着孩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点一点长大,感情也在一日一日中加深,只恨不得将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他的跟前。他已经打算好了,等孩子再长大一点,他会教他武功,最好的心法,最好的剑法,最好的轻功。哪怕暴露自己也无所谓。 所以,王掌门想要将目前拥有的一切传给自己的私生子,其实是一件很容易理解的事情。 只不过,对于王掌门而言,最稳妥的办法是将孩子收为弟子,悉心教导,等他长大之后将门派传给他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如今这般着急,不惜兵行险招,怕是还发生了什么事,迫使他下定了决心。只是最终生了变故。 桃清懂了:“比如他蝉蜕登仙,寻找灵童继承门派。” 李莲花道:“不错。我猜那王掌门是打算这么做的,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有第二个人插手这件事,于是结果变了,灵童从六岁变成了十六岁。”毕竟财帛动人心。 桃清道:“如果杀害灵山派掌门的人是觊觎灵山派的财产,那他肯定跟灵童有关,只是这听起来好像跟金鸳盟的人没什么关系。”他们是来找金鸳盟的人,还是来找杀害王青山的凶手的? 李莲花漫不经心道:“谁知道呢,这都是我猜测的,至于具体的情况当然要到灵山派看过才知道。” 桃清立刻起身,“走走走,我们去灵山派看他们选灵童。”】 王青山一张脸涨的通红,跟着他一起过来的三个弟子看着他的眼神也十分古怪。比起一出场就死了,更令人难堪的是禁止结婚的灵山派王掌门犯了门派禁令,十年后有一个六岁的私生子。 至于这事情会不会是假的?绝无可能,李神医亲口认证,那肯定就是真的。李相夷在江湖的信誉再一次展示了他的威力。 王青山眼中布满悔恨的泪水,双手哆嗦着,颤抖不停。本以为只是门中弟子跟金鸳盟勾结,到时候他只要想办法将弟子逐出门派就好了,现在好了,犯错的是他自己,让灵山派蒙羞的也是他,丢脸丢到整个江湖人的面前。 老泪纵横间,他好似看到了来自于无数人的嘲笑。王青山只觉得万念俱灰,心中竟生了一股死意,他拔出手中的剑,迅速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只听到“叮”地一声脆响,一早就盯着王青山的李相夷少师出鞘,及时救下了他。而他的弟子反应过来,立刻上前抢下了师父手上的剑。 王青山手中无剑,颓然地坐在地上,生无可恋。一旁跟他交好的其他门派人看着有些不忍,“青山兄,何必如此,上面都说了十年后,你有一个六岁的私生子,这样的事如今且还没有发生,你又何必以死谢罪?” 王青山一愣,他这才发现了这里面的漏洞,他突然活了过来,深深吐出一口气。也就是四年后他才犯错,如今的他是还没有犯错的他,“是我失态了,多谢。” 不会了,不会了,这辈子他绝不会有私生子的,绝不会让灵山派蒙羞。至于掌门的位置,他要好好想想,传给哪一位弟子。 桃清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贪欲无极,人之本性。王青山做了灵山派的掌门,享受了灵山派的最高待遇多年,到老了都舍不得放手,只想把那种富贵传递到自己的亲儿子手上。 想要的太多,贪心不足,结果就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杀害,竹篮打水一场空,丢了性命,也让自己的孩子在未来孤苦无依。 第34章 第二愿34 【李莲花想要进灵山派的查探金鸳盟的人的想法折在了第一步。 李相夷是天下第一,是四顾门门主,他走到哪里都众星捧月,只有请不到人的,从没有被人拒之门外的。 可惜李神医虽然同样名声斐然,但身为一个医者,有些人不买他的账,比如灵山派的掌门的三个弟子,就不是什么有见识的。 连堂堂江湖第一神医都拒之门外,可见不是什么心有成算的人。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不生病,得罪一个神医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自大狂妄,目光短浅,灵山派传到他们手里,迟早要完。 桃清牵着小桃子的手站在不远处。眸光冷淡地瞧着灵山派的人无礼的样子,若非李莲花及时抓住了她的手,她可能已经冲上去给对方一点颜色看来了。 李莲花拉着她的手,无奈道:“算了,我们翻墙进去吧。”本来是想礼貌上门做客,对方却非要逼着他们做一回梁上君子。 不过,话说这么说,但眨眼之间遇到了大少爷方多病,李莲花几句话就将对方绕了进去。他的小厮竟然完美符合灵山派在寻找的灵童条件,他们作为一起来的人,当然可以进去。 看来这方大少爷还是有点用处的。李莲花忽悠着人将他们带了进去。 事实正如李莲花所猜测的那样,灵山派的掌门王青山死了。他本欲以归息功假死,将灵山派的财产传给他的私生子,谁知道却正好落入了他人的圈套,没有迎来心腹的唤醒,而是等到了致命的一击。 经过一系列抽丝剥茧,装神弄鬼,最终锁定了凶手,就是灵山派的管家朴二黄,也就是金鸳盟奔雷手辛雷。 谁能想到金鸳盟的奔雷手辛雷竟然是灵山派的管家朴二黄,在这里潜伏数年,不露一丝破绽,深得王青山的信任。为了掌控灵山派的巨额财产,也为将发现了金鸳盟痕迹的王青山灭口,他在背后策划了这一切。 所谓天选灵童,一开始就是一场闹剧。从掌门到他的三个徒弟,到他的管家,每一个人都有私心,都想掌控灵山派的万贯家财。 李莲花抱着小桃子,将一切娓娓道来,他所展示的才智与风华令人心服口服。不仅桃清看得目不转睛,就连一开始对他喊打喊杀的方多病也为之拜服。 “话这么多,送你去见阎王。”被揭穿一切真相的朴二黄恼羞成怒,用出他的成名绝技奔雷手,要取李莲花性命。 李莲花伸手将一旁看戏的桃梓捞到了怀里,然后后退一步,叫了一声:“清清。” 桃清微笑着抽出腰间软剑,一剑朝着奔雷手的手臂斩去,在对方因为畏惧而收回手的时候,她飞起一脚将人踹飞了。 这时候,反应过来的灵山派的众人一拥而上,将人捆了起来。 灵山识童的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 谁能想到,这小小的灵山派竟然上演了这么一出大戏。掌门有了私生子就有了私心,三个徒弟都想要通过自己推荐的灵童掌控门派,就连管家都要推举自己那早被他抛弃的儿子上位。 众人看着王青山的神色有些同情。同时又不断在心里祈祷,李神医千万不要到自家的地盘。 李神医的洞察力可真是太强了,凭借一点细枝末节,就能推断出全部过程。天机石上若非是为了引导那方多病,李神医怕是见到王青山的尸体就得到了结论。 这门派家大业大,人员混杂,谁家没点龌龊事?就连公认的武林圣地,四顾门也有单孤刀、肖紫衿那样的玩意,更不用说他们那些小门派了。万一暴露出来,在整个江湖同道面前公开处刑,生不如死啊。 很多熟识的人对视一眼,露出同款抗拒脸。桃清饶有兴味地看着众人的脸色,没想到李相夷竟然有一天也成为最不受欢迎的人。 私底下拜访出了事不要紧,他们还可以请求李门主保密不外泄,但是天机石上一旦展示出来,那就是整个江湖都知道了。那结果,看王青山的脸色就知道了。 王青山的脸色已经麻木了,灵山派这次是丢脸丢大发了。他本以为自己犯了错,只要退下去,让徒弟继位掌门就可以度过这一劫难,谁知道三个徒弟也不成器,武功武功不行,脑子脑子简单。 就他们这样的头脑,如何承担起风雨飘摇的灵山派。灵山派在他们师徒手里怕是没有未来了。王青山捂着胸口。恨不得吐出一口老血,他对不起灵山派历代掌门啊。 “那辛雷……”笛飞声刚提了一个名字,药魔就知道了,他主动解释道,“尊上,辛雷是属下手底下的人,对金鸳盟,对尊上忠心耿耿。” 辛雷是药魔手底下专门给他搜罗试药人的。当然不是什么好人,但金鸳盟收人从来不看品性,只看忠心与否。 笛飞声嗯了一声。 金鸳盟的人都为辛雷感到可惜。他的计策其实不错,眼看着就要将灵山派据为己有了,就是运气不好,碰上了化名李莲花的李相夷。否则,金鸳盟暗地里将再多一个门派为己用。 【辛雷被关在灵山派的柴房里,李莲花趁着众人没注意,偷摸溜了进去。 李莲花看着辛雷,神色冷淡,他一字一句道:“十年前,金鸳盟的三王,杀了四顾门的单孤刀,还抢走了他的尸骨,他的尸骨现在在何处?” 辛雷笃定道,“你是那个人。四顾门门主,剑神李相夷。” 李莲花的神色倏地冷了下去,眼神如刀,冷冷盯着辛雷。 辛雷却一点也没觉得害怕,他自顾自道:“十年前,圣女从魔君那里取了碧茶之毒,用在李相夷身上,没想到十年过去了,你还活着。不过,想来也没什么稀奇的,魔君的碧茶之毒虽然厉害,但是若是天下第一的李相夷,他能解开碧茶之毒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他呵呵一笑,“只是单孤刀是什么人?十年前若非他是李相夷的师兄,谁会记得有他这么一个人?更不用说,如今都十年过去了,除了李相夷,谁会在乎他的尸骨。所以,你是李相夷。” 这个时候的沉默就像是一种默认,只是如今这个李相夷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就连遇到别人的攻击,都让自己的女人挡在前面。 “你不是没有武功,你是武功尽失,哈哈哈……曾经不可一世的剑神也落到如此地步了。十年前,李门主为了你师兄打上了金鸳盟,没想到十年过去了,李门主还在寻找你师兄遗骨,可惜我帮不了你,我不知道他的尸骨在哪里。” 辛雷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然后手上猛地发力,一道强劲的内力冲断了束缚着他的铁索,他拾起较长的一段锁链,一个箭步上前就想要勒死李莲花。 只是在辛雷狰狞着脸,以为可以杀了李相夷的时候,却发现那锁链被一股更大的力气拽住,动弹不得。李相夷没失去武功?他惊疑不定际时,只觉后心一凉,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辛雷倒下以后,露出了站在他身后剑尖染血的方多病。】 李相夷有些不满地看着李莲花。都过去十年了,他怎么还在找单孤刀的尸体?不是已经跟万圣道对上了,难道没有顺藤摸瓜查下去? 对于李莲花花了整整十年,哪怕撇除东海三年,也有七年的时间,可他竟然还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这件事,李相夷只觉得满满都是不可思议。他甚至怀疑李莲花真的有在认真找金鸳盟的人,找单孤刀的尸体吗? 李相夷他从出山,到成为天下第一,再到建立四顾门,问鼎武林巅峰,花费的时间也没有五年,怎么李莲花用了更长的时间,却连单孤刀布下的局都没有破开? 李相夷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的他破一个案子最多不超过三个月的时间。难不成他成为李莲花之后,除了武功之外,其他各方面能力都下降了?可看他揭开灵山派掌门蝉蜕登仙一案,也是一眼就看破了。 芩婆和漆木山心疼地看着天机石上的李莲花。前面看他带着妻儿,游山玩水,偶尔碰到事情了,还会破个案,解救受害人,日子过得悠闲自在,他们差点忘记了单孤刀对他的欺骗。 没有看破单孤刀假死布局的小徒弟,心心念念的还是找到师兄的尸骨,葬到师父旁边。那是他一直放不下的执念。 是他们忘记告诉那个李莲花,人死了万事休,葬在哪里有什么区别,何必那么执着? 天机石上的徒弟他们是没有办法了,但是身边的徒弟还来得及教导,漆木山对着李相夷道,“相夷,人死如灯灭,入土既为安。至于葬在哪里,没必要执着,活着的人比死了的人更重要。” 李相夷嗯了一声,便是应下了。李莲花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愧疚于自大狂妄害死了单孤刀,于是,他怀揣着这份愧疚一心一意寻找单孤刀的尸体。 桃清有些赞赏地看着辛雷,毕竟他可是第一个认出李莲花就是李相夷的人,必须给他足够的戏份。 只有对比才能看出差距,就让整个江湖好好看看。金鸳盟都能一眼认出的李相夷,可百川院就跟集体瞎了眼一样,无论如何都认不出人来。 【晚上的莲花楼,不请自来的客人方多病吃完饭后还不走,而是赖着要跟李莲花喝酒。 桃清带着孩子上了二楼,给他们留了空间,于是方多病目瞪口呆地看着李莲花温柔地将人送走后,开始熟练地收拾碗筷,擦桌子扫地。 方大少爷是铁了心不走,李莲花收拾完一楼后,只能陪着他去外面喝酒。好歹是个客人。 方多病喝得醉醺醺道:“师父,你一手建立的四顾门,百川院,我一定会为你撑起来的。” 李莲花神色一凝,十分惊讶地看向方多病道:“你说你师父是谁?” 方多病得意开口:“剑神李相夷。” 李莲花无奈地扶了一把醉鬼:“那我怎么不知道李相夷还收过你这样的一个徒弟?” 方多病神色有些黯淡:“这事没人知道。” 李莲花就接了一句,“我猜他本人也是不知道的。” 方多病好似对李莲花的说法很不满意,他站起身来,将过往娓娓道来。四顾门副门主单孤刀是他的舅舅,曾经与李相夷见过一面。 李莲花这才想起记忆中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孩。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原来都是故人。 方多病喝醉了,已经酣然入睡,李莲花看着他的神色却更加慈爱了。】 “单孤刀是何庄主的弟弟,是方多病的舅舅?可那单孤刀不是南胤皇室后人吗?难不成天机山庄也是南胤皇室后人?”众人看着何庄主的目光都变得诡异。 原本挨着在天机山庄的人迅速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往外挪了几步。一副自己跟他们不熟的表情。 单孤刀干的可是要诛九族的大事,所有跟他有亲戚关系的人都落不着什么好。朝廷不会放过他们的。 杨昀春等人将事情原原本本记在了本子上,至于调查天机山庄或者方大人的事情,在上头有明确的命令下达之前,他们是不会去做多余的事情的。 何晓慧立刻站起身来,甚至用上了内力,保证自己的话能让所有人都听到:“各位,小儿年纪小,他听错了,我们天机山庄跟单孤刀没有任何关系。我爹娘只生了我们三姐妹,我并没有弟弟。这一点很多人都可以作证。” 她心里将单孤刀恨了个半死。他造反的事情暴露出来以后,她就知道迟早会连累到他们的。那个挨千刀的玩意,害死了她妹妹,如今又要连累她的小宝和天机山庄上上下下几百口人。 何庄主虽然早就已经吩咐下去,绝对不会承认单孤刀跟天机山庄有任何关系。之前单孤刀跟自家妹妹的事情也要捂严实了,决不能露半分破绽。 甚至她还考虑了最差的结果,就是方多病作为单孤刀儿子的身份暴露,她拼着整个天机山庄的力量,也要为他求一条生路。 假如最终也求不来一条活路,她就把小宝藏起来,绝对不会将人交出去。如今的方多病已经被她悄悄转移到了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何庄主走到李相夷跟前,恭敬行了一礼,“李门主,单孤刀与我确实没有血缘关系,只是这其中有一些缘由,不方便说出来,请容许我私底下跟你说。” 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她又当着众人的面发誓道,“我可以对天发誓,天机山庄绝对没有跟单孤刀同流合污,没有参与他的任何事情中去,我们不仅没有关系,还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今日所言,但凡有一句谎话,我可以随四顾门处置。” 天机山庄何庄主虽然一介女流,可她在江湖上的名声可不差,豪爽大气,仗义疏财,何晓慧的话还是有分量的。 她解释的话一出口,就已经有几人相信了,并帮着一起求情。 孤山派的掌门站出来道:“确实从未听闻单孤刀跟天机山庄有任何联系,李门主不妨听听何庄主的解释。” 神仙府的主人也道:“众位请听我一言。我相信何庄主的话,她若是跟单孤刀有联系,早就应该跟着单孤刀跑了,而不是坦然地留在这里,等着天机石揭露真相。”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重点都是相信何庄主,相信天机山庄。 何晓慧感激地看着他们,朝着众人拱手,郑重道:“诸位,我们天机山庄在大熙立业已有数百年,传承久远,是地地道道的大熙人,绝不是那什么南胤后人。” 李相夷闻言颔首道,“好,那就等今晚的天机石机缘结束后,请何庄主如实告知。”虽然他很好奇为什么方多病称呼单孤刀为舅舅,但何庄主却声称跟单孤刀有仇。 至于收徒这件事,李相夷觉得他还需要再考虑考虑。虽然未来的方多病瞧着还不错,但原本他想要收那个孩子为徒,看的是单孤刀的面子,如今的他跟单孤刀势不两立,自然需要考虑得更全面一些。 第35章 第二愿35 【月光轻洒,照在林间,落下一地细碎星光。 李莲花立在树下,一身素色青衫,身姿挺拔,岳峙渊渟,桃清站在竹枝上,随风摇晃,粉裙翩跹,几欲乘风而去。 某一时刻,风停了,两人如同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动手。 李莲花手腕轻抖,手中的长剑宛如一道凌厉的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上挑起。这一剑快若疾风,瞬间划破了漆黑如墨的夜空,留下一道耀眼夺目的光芒轨迹。 与此同时,桃清亦是毫不示弱,她自空中俯冲而下。那一剑犹如流星坠地,携带着漫天璀璨的星光,气势磅礴地朝着李莲花疾驰而去。 两道身影在空中交汇,两柄长剑碰撞在一起,发出“铮”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之中,一股无形的气浪向四周扩散开来,吹得周围的树叶沙沙作响。 两人的剑一触即离,眼神交汇间,彼此都很满意,是对对方的欣赏,也是对对方全力以赴的赞赏。 交手不过数招,桃清还顺手摸了一把他的胸口,她吹了一口气,语气暧昧道:“李神医,身材不错。” 被调戏的李莲花面不改色地取出他顺手拔下的簪子:“你的簪子也很好看。” 觉得自己略输一筹的桃清俏脸一寒,倾身攻了上去。 李莲花的剑法犹如鬼魅般玄妙难测、出其不意。每一剑刺出,都带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轨迹,让人防不胜防。 而桃清的剑法则轻盈灵动且刁钻狠辣,她的剑就像一条灵活的毒蛇,总是能够找到对手招式一时间,剑光交错,剑气纵横。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李莲花的剑招时而如疾风骤雨般猛烈,时而又如清风拂面般柔和;桃清则凭借着自身敏捷的身手和精湛的剑术巧妙应对,将李莲花的攻势一一化解于无形之中。 月上中天,夜明如昼,遍地银辉,如霜似雪。两人抬头望天,眼见已耗时许久,便很有默契地准备结束今晚这场切磋。 两人同时祭出自己最强的杀招。 明月沉西海。 桃花逐水流。 那携带主人一身真气的长剑,宛如两道闪电般于空中轰然相遇,刹那间,针尖对麦芒,双方剑刃交错之处火花四溅,发出铮铮鸣响,一时间竟难分高下,呈现出势均力敌之态。 突然,一股强大无匹的气劲从各自的剑尖猛然爆发开来,并迅速向着四周扩散而去。眨眼之间,便在空中形成了两个相互对峙的半圆形气场,其光芒闪烁,气势磅礴,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其中。 随即,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传来,犹如天崩地裂一般。紧接着,整个场地瞬间被一片耀眼夺目的白光彻底笼罩,那光芒强烈至极,亮得让人根本无法睁开双眼。】 所有人都热切地看着天机石上两人的交手,那一招一式,极尽华美,却又杀机毕显。那狗屁辛雷,眼睛不好使,还说什么李门主武功尽失,他明明厉害得不得了,还是天下第一的水准。 只是李神医跟桃医仙练剑就练剑吧。怎么好像丝毫没有留手,都是冲着要对方的命去的? 许多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别的夫妻吵架顶多就是拌拌嘴,了不得也就赤手空拳打上一架。李门主和桃医仙打架,感觉是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高手过招,就问其他人谁能顶得住?要是一不小心惹对方生气了,是不是就要小命不保了? 众人在李相夷和桃清的身上都贴上了不可招惹的标签。他们武功低微,还是远离他们这些高手吧。 只不过,李门主对自己的心上人好像很温柔的呀,虽然天机石上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年,但现实才过去几天,大家还记得天机石最开始的时候,看到的李门主跟乔女侠练剑,那放得水能汇成一个大海了。 怎么李神医对待自己的心上人就一点水也不放?招招致命,步步凶险。难不成跟高手过招就是要以命相搏以示尊敬? 李相夷目光灼灼地盯着桃清:“桃花逐流水,那一招很强。”原来这世上除了笛飞声,还有另一人能让他全力以赴。 李莲花的强大他早有预料,毕竟是未来的自己,经过了时间的沉淀,比现在的自己强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桃清的强大虽有所预料,但还是超出了预期。 那一剑的风采,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闪耀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哪怕画面已经停止了,那种震撼人心的美感依然久久萦绕在心头,难以磨灭。美到极致,也震撼到极致,让人怦然心动。 桃清微微垂眸,笑道,“李门主过奖了,相夷太剑,明月沉西海的风采更让人折服。” 笛飞声的眼中也是异彩连连,只是随着中途的打闹,他又变得面无表情,等到最后一招出手,他的神色再次变得炽热。 不差。李莲花很不错,桃清也不错。笛飞声是一个纯粹的武者,享受的便是高手过招那种游走在生与死之间的酣畅淋漓。只要他们两个打架的时候不要眉来眼去,那这场对战绝对更加精彩。 看到最后,笛飞声看着天机石的眼神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甚至有一分无法言说的怅然。 角丽谯有些幽怨地想,大概也只有势均力敌的对手,才能让尊上看在眼里吧。难道是她不想好好练武吗?她做梦都想要在武功上赢一回笛飞声,然后抓住他关起来,直到笛飞声为她倾倒为止。可天赋这种东西,真的不是她想要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角丽谯可以将画皮媚术修炼到极致,可刀剑上的武功她再怎么用心去练,成就也永远比不上李相夷和尊上。 她有些嫉妒的眼神落在桃清身上,为什么她的天赋就这么好,好到可以跟李相夷一争长短。不过幸好她是李相夷的女人,否则尊上说不定会被她吸引。 只要一想到尊上会被其他女人吸引注意力,角丽谯的内心就像是被毒蛇咬了一样,疼痛难忍。尊上啊尊上,你为什么就不能爱阿谯呢? 【画面上那大战的场景散去,镜头回到莲花楼里,方多病躺在火堆旁边酣然入睡。李莲花与桃清在二楼的阳台上,并排坐着。 桃清趴在栏杆上,看着睡得毫无形象的方多病道:“楼下那傻小子好像很喜欢你。” 不是好像,是肯定。他先是在李莲花这里吃了一个大亏,将人恨得牙痒痒,后来在灵山识童案中又被李莲花的才智折服,就一心一意地想要跟李莲花做朋友。 李莲花跟她一样趴在栏杆上,目光扫过方多病,漫不经心道,“少年心性,跟谁都想要交朋友吧。” 桃清嘴角扬起一个笑意,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莲花:“李神医,从前可未见过你对其他人有这般耐心。灵山派掌门被杀一案,你都已经猜到大半,却还是引导方大少爷去发现真相,可真是有心了。” 李莲花捂着胸口,故作惊讶道:“清清这可是冤枉我了,明明最得我心的是清清和桃子啊。”至于方多病,遇到了提点一下也无所谓,遇不到就算了。少年人还是有点灵性的,属于一点就通的类型。毕竟是师兄的外甥。 桃清呵了一声,对于李莲花的话不置可否,“方少爷说自己是李相夷的徒弟,李神医你怎么看?” 李莲花道:“什么怎么看?我不看。” 桃清讶异地侧头看他,意味不明道:“你不是挺喜欢那个傻小子的,不准备收这个徒弟?”她口中问他要不要收徒弟,脸上的神色却明显不那么愉快。 李莲花微笑道:“他想拜天下第一的李相夷为师,跟我这个平平无奇的江湖游医有什么关系。” 桃清盯着李莲花看,只把他看得脸上的笑容都差点维持不住了,她才道:“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做回李相夷。” 李莲花喃喃道,“李相夷有什么好的,他桀骜不驯,我行我素,目中无人,薄情寡义,不是什么好人。” 李莲花对年轻的自己真是半分都看不上,桃清抬头看着高悬的月亮,好像看到了十年前纵横天下的李相夷:“十五岁的天下第一,二十岁问鼎武林盟主,结束江湖混乱,十年前李相夷是江湖活着的传奇,十年后李相夷依旧是江湖无人超越的神话,是无数人的目标和想要赶超的对象。” 李莲花自嘲道:“李相夷哪有那么好,他刚愎自用,一意孤行,害死了他的师兄,害死了四顾门五十八位兄弟,是四顾门的罪人。” 桃清倏地转头看他,眼神中透露着一股不赞同:“四顾门是所有人的四顾门,凭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要李相夷一个人来抗,就因为他强,他武功天下第一?攻打金鸳盟的事情是所有人都同意了的吧,出事了之后却一个个都怪到了他头上?更何况,若非他中了手下人的暗算,一身功力尽散,他又怎么会不护着他那帮兄弟,不去追究那个下毒之人的责任,反倒个个逮着李相夷骂是怎么回事?谁给他们的脸?不过是知道他中了碧茶之毒,以为他陨落在东海,回不去了,没有人替他说话罢了。” 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神色悠悠道:“花花,你对他公平一点啊。李相夷是人,又不是神,他虽然骄傲了一点,爱显摆了一点,武功高了一点,但他受伤了会痛,背负了那么多也会累的啊。他才二十岁,还是个少年郎,不要对他那么苛刻。” 李莲花低垂着眼眸,只看到她头顶的发旋和金灿灿的发簪,他抬头看着月色,眼中似有星光涌动,“清清今年贵庚啊?你这般看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比李相夷大呢。” 桃清头也不抬,只道:“虽然我觉得自己永远十八岁,但实际上我的时光在流逝,只有李相夷被某个人狠心地抛弃在二十岁。” 狠心的李莲花将人拥在怀里,“嗯,清清永远十八岁。” 桃清弯了弯眉眼,转头将脸埋入他的怀中,闷声道:“李相夷至始至终都没有错,世人凭什么怪他呢。” 李莲花眼睑微阖,低着头不说话。那一年发生的事情,让他怨恨不甘遗憾,总要找一个发泄的对象,不是自己就会是别人。所以,他将所有的错处都怪在李相夷头上。 桃清又道:“你也一样,别怪他。” “嗯。”其实他早就不怪李相夷了,当年的事,或许谁都有错,又或许谁都没有错。如今再去追究,毫无意义。 桃清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姿势,静默片刻,突然道:“花花,如果我早点遇见你,是不是结果就不一样?” 李莲花却笑道:“想什么呢?十年前你才多大,能陪我做什么?” 桃清不服气道:“你杀人的时候我可以递刀,你报仇的时候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什么金鸳盟,笛飞声,我们一起上,难道还不能给他灭了?” 李莲花用一种特别温和又纵容的目光看着她:“是是是,清清天下第一,什么笛飞声绝不是清清的对手。” 桃清却突然冷下了脸,语气微凉道:“可惜十年前的某个人不仅心里有人,身边更是簇拥者无数,大约是看不到我这么个普通的小姑娘的。” 李莲花:“……”静默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他的眼中突然露出一种深情又笃定的神色,“清清容色倾城,于人群中若轻云之蔽月,万千人群也无法掩盖你的独特。所以,只要李相夷不瞎,只要你在那里,他定能一眼便看到你。” 桃清:“……”虽然一听就是哄她开心的话,但嘴角它就是忍不住上扬。】 好大的口气。金鸳盟是想灭就能灭的吗,尊上是他们想要赢就能赢的吗?那李莲花和桃清未免太不把他们金鸳盟的人看在眼里了。 在场的金鸳盟众人,除了笛飞声以外,眼神齐刷刷落在李相夷和桃清身上,充满了敌意。他们承认这两人很强,但金鸳盟也不是吃素的。 俗话说得好,蚁多咬死象。武功再高,十人敌,百人敌,但能敌得过金鸳盟倾巢而出吗? 桃清回头感受到如有实质的目光,漫不经心地回头扫了他们一眼,心中却对他们的敌意毫不在意,金鸳盟唯一能被她看在眼里的只有笛飞声,其他人她从未放在心上过。 而李相夷沉浸在桃清和李莲花的对话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呵,李莲花怪李相夷,怪他狂妄自大,怪他一意孤行。李莲花将所有的错处都怪在李相夷身上。 可是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怪他太相信单孤刀,以至于落入对方的陷阱?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的爱护情谊总不是假的,他怎么会怀疑视若兄长的师兄呢?更何况,看不破单孤刀假面的是李莲花,不是他李相夷。 怪他害死四顾门攻打金鸳盟的兄弟,可李相夷怎么能想到金鸳盟有角丽谯那样的女人,为了一己之私,可以让金鸳盟跟四顾门的人同归于尽? 后面听到桃清对他的维护,李相夷的心情就更微妙了。虽然她的言语之间处处维护,但李相夷就是有一种奇怪的别扭感。 直到芩婆无意中抱怨了一句话,“就是,相夷还小呢,才二十,其他人哪个不比相夷年长,出了事却个个推脱责任,将一切过错都推到相夷身上,都是一群贪生怕死,沽名钓誉之辈。” 李相夷终于明白了桃清的话语给他带来的别扭感。原来,她把我当成孩子爱护。十年后,二十五岁的桃清,在谈论李相夷的时候,是完完全全把他当孩子看的。 李相夷:“……”他把她当成一个后辈照顾,结果对方把他当成一个需要爱护的孩子看待?他们到底谁更年幼? 他有些生气,神色莫名地回头去看桃清,却正好对上了她含笑望过来的眼睛。那一双桃花眼狡黠又明亮,深情又专注,让人一眼难忘。 李相夷脑中突然想起了李莲花那哄人的鬼话。只要李相夷不瞎,只要你在那里,他定能一眼就看到你。 第36章 第二愿36 【“正所谓山水有相逢,做了亏心事溜是容易,但再见面岂非尴尬?”再次见到李莲花,被抛弃在荒郊野外的方多病怨气满满。 江湖这么大,最近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碰到这个大少爷,他的鼻子怎么比狐狸精还要灵?李莲花无奈道:“方少侠,是这么回事,我有急事北上,没顾得上你酒醉未醒,有不周到之处,不妨请你吃个冰镇西瓜……” 方多病干脆利落地拒绝:“本少爷不爱吃瓜。”他一手拍在桌子上,审视的目光看着李莲花,“李莲花,你究竟是谁?” 李莲花从容道:“我不过是一个到处混饭吃的江湖游医啊,嗯,大概混得还不错,江湖人抬爱,略有些神医之名。” 方多病却死盯着他,好似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起死回生的名声可不止一个,十年前就有一位以医活死人而闻名的。” 李莲花有些意外地看着方多病,这大少爷从哪里得出的结论,也太离谱了吧,“你怀疑我是金鸳盟的药魔?” 方多病也是一笑,神色几乎笃定:“你当然不是药魔。药魔十年前就已经是江湖名人了,李神医你即便天赋异禀,十年前大概是达不成药魔那样的成就,但是这不能证明你跟药魔,跟金鸳盟没有干系。毕竟在灵山派,你的目标太明显了,你就是为了朴二黄而去。” 李莲花道:“方少侠,你忘啦,朴二黄可是要杀我的,还是你救了我呢。” 方多病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本身就有矛盾,灵山派的柴房是你自己进去的吧?朴二黄能杀你,说明他行动自如,是你把他放下来的,还有……” 李莲花看他越说越离谱,连忙打断他的话,正色道:“方少侠,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得出的结论,如果你没有闭上耳目的话,随便打听打听就应该知道,在下在江湖上的名声还不错,不至于会被错认成金鸳盟的人。” 方多病却道:“我查过了,李神医你大概是在六七年前突然出现在江湖的,再往前一点的时间毫无痕迹可查,也就是说你的来历谁也不知道。金鸳盟十年前被正道联合起来剿灭,活着的人隐姓埋名几年再出江湖合情合理,至于行事作风为什么与十年前不同,从人人唾弃的大魔头到救死扶伤的神医,这正是你的高明之处也不一定。” 李莲花给他鼓掌:“方少侠推断得很有道理,但是我还是想说,下次别猜了。你既然这般能耐,不如多破几个案子?何必一直盯着在下这么一个江湖游医?” 方多病却无视李莲花的反驳,继续道,“李神医你虽然瞧着弱不禁风,但我看过两次李夫人出手,出手不留余地,都是奔着要人命去的,可不像是名门正派出身。” 李莲花神色一沉,有些不悦,但想到这是师兄的血脉亲人,又心软了几分,“方少侠,我二人若当真心狠手辣,你如何还有机会坐在这里质疑我的来处?” 方多病拍着桌子,对百川院信心十足,“本少爷虽然还没正式进入百川院,但也是剑神李相夷的徒弟,我若是出了事,百川院绝对会追查到底,所以你怕了。” 李莲花笑意不达眼底,冷淡道:“方少侠,随便你怎么想,你若是有证据就拿出来,若是没有证据,仅凭你一张嘴,想要给我定罪那是不可能的。” 方多病气鼓鼓地瞪着他。想要强行拿下他吧,但李夫人的武功可比他高多了,根本不可能将人送到百川院。他甚至怀疑只要自己动手,对方可能真的会要他的命。 李莲花看他说不出话来,真心劝他回家,“这江湖不适合你这样的大少爷,方少侠玩两把过过瘾就得了,尽早回家去吧。” 方多病其实只是心中有一口气出不来,嘴上说的厉害,潜意识里却是极为相信李莲花的。不然,他怎么敢大大咧咧地跟金鸳盟的人坐在一张桌子上交谈,不要命了? 不过是第一次出门,以为交了个朋友,结果自己认定的朋友却不告而别,将他抛弃在荒郊野外,一向被人捧着的大少爷心里转不过弯来,受不了这份气。 方少爷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嘴上依旧别别扭扭地在放狠话,“李莲花,你别得意,等本少爷找到你跟金鸳盟的联系,百川院你是不去也得去。” 李莲花不在意道:“方少侠请随意,等你当真找到证据了,再说这话也不迟。”他跟金鸳盟有什么关系,不共戴天之仇吗? 突然间,屋外狂风暴雨随着突然打开的大门席卷而至,玉城二小姐玉秋霜气势汹汹地踹开了客栈的大门。】 “秋霜?”玉红烛惊疑不定地看着天机石上的玉秋霜,这一次他们是他们玉城的事情吗? 玉红烛其实并不能认出上面的人是不是玉秋霜,毕竟如今的玉秋霜只是一个不足十岁的小丫头,十年后是不是长成天机石上的样子也不确定。只不过客栈的人都叫她玉二小姐,那应当就是秋霜不会错了。 玉红烛有些紧张。她没有忘记之前天机石上的宗正明珠和角丽谯的合谋。李莲花追查金鸳盟的痕迹至昆仑玉城,他绝不会轻易放过,就是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 玉红烛已经做好了家丑被揭露的准备。他们金鸳盟的人才不在乎什么名声。只是尊上也在玉城疗伤,这李莲花莫不是会碰上尊上? 正道那一边的门派陡然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是自家,而是是金鸳盟玉红烛的地盘。金鸳盟的丑事,大家乐得看他们的笑话。 何庄主有些不好意思地捂脸,“小宝这孩子怎么胡乱猜测,还好李神医不跟他计较。”不然,真的动起手来,他铁定得吃亏。 李神医脾气好,但桃医仙的脾气委实算不上好,要是惹恼了她,哪怕李神医看在单孤刀的面子上,会护着他,但总是要吃一点苦头的。 何庄主是又气又心疼。她看着自家孩子被李神医丢下,心里也难受,而且都怀疑对方是金鸳盟那些心狠手辣之辈,小宝怎么还继续往前凑? 看来是真的很喜欢李神医了,只是交朋友不是这样交的,哪有硬赖上去的道理?更何况李神医拖家带口的,他那么大个人跟着多不方便啊。 【李莲花和方多病在大厅吃着玉城二小姐玉秋霜的瓜,结果楼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好似有什么东西落了地。 李莲花听到楼上的动静,脸色猛地一变,他急忙起身,冲上了二楼,速度之快,令方多病目瞪口呆。 他喃喃道:“没想到这个李莲花武功不怎么样,轻功倒是厉害。” 方多病虽自称是李相夷的徒弟,但他其实只见过李莲花一面,李相夷的成名绝技他是一个也不认识。 小桃子看到阿爹推门而去,乐呵呵地伸手要他抱,“阿爹,抱。” 李莲花看他们两个安然无恙,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缓缓走到小桃子身边,将他抱了起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桃清将伸手将窗户推开,闻言风轻云淡道:“有人想要偷袭我,被我隔着窗户,一掌拍了下去,我也不知道对方是死了还是活着。” 紧随其后的方多病赶紧让人去外面看看。等他们走后,桃清忍不住道,“怎么又遇到了这大少爷?他是要赖上你了吗?” 李莲花偏头小声道:“大少爷应该是找到了什么证据,他的目标跟我们一致,都是玉城。北上的路只有这么一条,遇上是迟早的事情。清清可是不愿意跟他同行?” 桃清嗯了一声,看着李莲花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祸水:“因为他总是盯着你看,我不喜欢。”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大概是头一次栽跟头就是在我的身上,心高气傲的大少爷受不了这份气,非要在我这里找回场子去,结果技不如人,大少爷有些怨念,越发想到找到我的错处,以报被戏弄之仇。” 桃清挑眉,“你既然什么都知道,怎么还一直耍人家玩,怎么,很好玩吗?还是你就是想要方少爷对你念念不忘?” 李莲花好笑道:“好歹是师兄的外甥,我只是教他一个乖,行走江湖那样的大少爷脾气可是要吃亏的。他太容易轻信别人,脾气又大,自命不凡,遇事横冲直撞,偏偏武功又不是很高,我倒是能让着他,就怕他遇到了别人也这样,那可是要吃大亏,一不小心容易丢了命的。” 桃清:“李神医考虑得可真周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儿子。” 李莲花无奈道:“清清说笑了。” 桃清将小桃子塞到他的怀里,嗔道:“假儿子教导得那么用心,亲儿子也给你带,好好带。” 李莲花看着小桃子有些困倦的神色,温声道:“外面的事情一时半会怕是结束不了,要不,你就别下去了,带着小桃子早点休息?” 小桃子一听要让他睡觉,瞬间精神了过来,瞪着眼睛,抱着李莲花的脖子撒娇道,“我不要睡觉,阿爹,我不要睡觉。” 他伸手想要去揉自己的眼睛,被李莲花抓住了小手,他想着这时辰还早,晚一点再休息也是可以的,“好,不睡,不睡,阿爹带你去楼下看方哥哥查案。” 桃清翻了一个白眼。李莲花就完完全全一个溺爱孩子的老父亲,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孩子说什么都好好好。要不是小桃子自己懂事,八成会被他养成一个小霸王。 李莲花带着想要看热闹的小桃子走到一楼,此时众人从客栈外抬进来一个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揭开他的面纱,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那人竟是玉城城主,玉穆蓝。 紧接着,玉二小姐玉秋霜的尸体被发现藏在鹤行镖局的镖箱里。他们找到那位玉二小姐的时候,她蜷缩在镖箱中,尸体尚在淌血。 玉城的两位大人物在小绵客栈出了事情,一死一重伤,不仅玉城的护卫脸色惶恐,一副天塌地陷的表情,那位玉二小姐的好朋友,云骄姑娘更是一副死了情郎的模样,脸色苍白,心如死灰。 李莲花若有所思地看着玉秋霜的尸体。桃清捂着桃梓的眼睛,只瞥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这一刻,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秋霜!!!”玉红烛看着玉秋霜被装在箱子里的尸体暴怒出声。她死得这般狼狈,活着的时候到底受了什么折磨。她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妹妹,感情自然是深厚的。玉穆蓝,云骄,这两个狗男女若是真的害死了她妹妹,她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这还没有踏入玉城,就重伤了一个城主,死了一个二小姐。看来这玉城好不了,说不得得全灭,众人幸灾乐祸地想着。重伤玉城主的是桃医仙,至于杀害玉二小姐的大概率是玉城主,毕竟只有他一个人鬼鬼祟祟,让人不怀疑他都难。 只是那位玉城主为什么要去偷袭桃医仙呢?他要是不动手,就不会被桃医仙给打个半死,自然就能走脱,来去不留痕迹,自然不会有人将玉二小姐的死跟他联系起来。 “方少爷嘴上说自己是李门主的徒弟,却连婆娑步都不认识,这也太尴尬了。” 江湖上崇拜李相夷的人不知凡几,他们对于方多病这个依靠单孤刀的关系入了李门主的眼,承诺他练成基础剑法就收他为徒的早就看不惯了。 “就是,太没见识了。”有人忍不住酸道。天机石外面的人都知道单孤刀是什么货色,可偏偏天机石上的李神医不知道,他还在因为方多病是单孤刀的血缘亲人而对其照顾有加。看着就让人生气。 “就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猜测,就想要把李神医抓到百川院去严刑拷打,他就是这样做刑探的?十年后的百川院就是这么抓人的?” 佛白石三人忍不住低下了头,十年后的百川院是他们管理的。那方多病还是百川院那一届招收刑探考核的魁首,他们定然是十分欣赏他的。 有人不屑道:“他以为自己是谁?他以为的事情就一定是真实的吗?狂妄自大,不知所谓,他以为真相就是猜出来的吗?” 这江湖人有多少是李门主的支持者,如今就有多少人是李神医的支持者。天机石上的李神医实在是太过于光风霁月,令人心折。 自家孩子空口白牙,凭空污蔑李神医,这是犯了众怒了,何庄主不得不站出来,向李相夷道歉:“李门主,那孩子就是被我宠坏了,言语之间多有得罪,我在这里替他赔个不是,还请李门主原谅。” 李相夷没有在意,只道无妨。只是心里也觉得这位方少爷实在是不怎么成熟,尤其不适合成为一个刑探。 第37章 第二愿37 【玉城二小姐死在小绵客栈,玉城护卫发怒,连夜将所有人都押入了玉城的大牢。 连夜赶了那么远的路,所有人疲惫不堪,只有小桃子安稳睡了一路。 桃清给他盖了一个披风,挡住夜间的凉风,李莲花将孩子抱在怀里,一步一步走得极稳,躺在他怀里的小桃子半点颠簸都没有感受到,睡得安稳极了。 当然一开始不是这样的,许多人一起赶路,吵闹得很。有玉城的护卫怒骂声,有无辜被牵连人的抱怨声,还有云骄偶尔的啜泣声,结果闹得厉害的都让桃清给收拾了,后半段路所有人安安静静地赶路,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方多病本来看李莲花文弱,好心想要帮他抱一段路程,结果李莲花婉拒了。只说孩子换了怀抱会不舒服,全程不假他人之手,一个人抱着从小绵客栈走到了玉城。 直到被关入玉城的大牢,小桃子才换到桃清怀里抱着,李莲花站着揉了揉自己的胳膊,感觉有点酸。 普通人抱着一个孩子,能一直抱几个时辰吗?方多病也抱过小桃子,份量十足。他有武功在身,自然不惧怕这点重量,但李莲花瞧着文弱,没想到能抱这么久。 方多病假装不经意想要去探李莲花的脉,却被对方轻易避开了,他只能言语试探性道,“李神医你武功不错啊。” 李莲花温和道:“见笑了,在下只会点强身健体的武功,比起方少侠,那真是差远了,我是一个大夫嘛,从小钻研医术,就疏忽了武功的修炼,实在是精力不济。” 方多病明显不信,但是李莲花还是温温和和的,“孩子嘛,抱多了,自然就练出来了,方少侠等你以后有了孩子就知道了,抱孩子这种事情跟会不会武功没有关系。” 他看着方多病不以为然的样子,又道:“方少侠,你别把注意力都放在我的身上,你现在应该要做的是找出玉二小姐被害真相,让无辜之人免于被玉城问责。” 李莲花和桃清身处玉城的大牢,却闲适地好似在逛谁家的花园一般,有一种宠辱不惊的淡然。 反观其他人,惶恐于玉城的势力,害怕被怪罪从而丢了性命,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虽碍于桃清之前的发作,他们不敢大声说话,但接头接耳,小话不断。 方多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而认真倾听其他人的对话,试图从中找到一些突破口。 玉二小姐被杀一事,玉城主嫌疑很大,毕竟他出现在那里就很可疑,可惜他现在就剩一口气,根本没办法问话。更何况他行凶的动机是什么?又是如何做到在鹤行镖局眼皮子底下将尸体塞到他们的镖箱里的呢? 疑点重重,却找不到突破口,方多病有一种直觉,李莲花那个老狐狸肯定知道什么,只是看着他一副不想沾染,只想带孩子的模样就知道对方不会告诉他。 方多病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李莲花,他也可以破案。】 天机石外众人也在探讨案件的来龙去脉,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玉城主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杀人也就罢了,是怎么将尸体藏到贴了封条的镖箱里?鹤行镖局的镖箱从头到尾都有人看着,总不会是他们的人出了问题,主动帮忙藏尸吧?” “对呀,时间也不太够啊。那位玉二小姐到客栈才多少时间?她从进门开始,距离玉城主想要偷袭桃医仙结果被打总共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吧,怎么做到的?” “玉城主为什么要杀死玉二小姐呢?一个眼看着就要出嫁的姑娘,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玉城主闲着没事干,去偷袭桃医仙做什么?他们认识,有仇?”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案情,虽然有很多地方想不明白,但是却无一人怀疑玉城主不是凶手。因为他实在是太可疑了,尤其是玉二小姐的好朋友云娇倾心于他的情况下,帮着杀人藏尸也是有可能的。 玉红烛眼神淬了毒一样盯着天机石,恨不得冲进去将玉穆蓝那个王八蛋给宰了。她只恨如今的自己不在玉城,否则的话,天机石外的那个玉穆蓝也讨不了好。 桃清看着兴致勃勃讨论的众人,好奇地看向李相夷:“李门主,你觉得呢?”李莲花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情,李相夷大概也能? 李相夷并没有辜负她的期待,淡定道:“这案子其实不难,突破点在那位玉二小姐的尸体为什么出现在镖箱之内,只要想通了这一点,其实整个案子就差不多清晰了。” 桃清做虚心求教的模样,“怎么做到的?”玉秋霜的尸体真实看到跟屏幕上看到的总是不一样的,至少通过天机石,很难看出那是已经死了好几天的尸体。 李相夷道:“大家所疑惑的不过是玉二小姐的尸体是如何在鹤行镖局守镖之人的眼皮子底下藏到镖箱里的,但如果玉二小姐的尸体早就已经在里面了,只是才被众人发现呢,是不是就很好理解了?” 桃清自然不能一直装傻,而是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所以,尸体是早就放进了镖箱的,玉城主这次过来是为了揭破这个事实,让人发现玉二小姐死了,鹤行镖局是他选择的替罪羊?那么,客栈中大家见到的那个玉二小姐就不是真的玉二小姐,而是云娇假扮的?” 李相夷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不错,云姑娘既然倾心于玉城主,想来是愿意帮他做事。她是玉二小姐的好友,熟悉玉二小姐的一言一行,假扮起玉二小姐自然可以惟妙惟肖。” 至于房内的人影谈话之类的,玉城主既然出现在这里,假扮一下还不容易吗? 桃清深以为然,但是玉城主为什么会要杀害无辜的路人。“他为什么要冲我动手?” 李相夷嘴角勾起一抹略显嘲讽的笑意,“他想要揭破安排好的一切,自然需要另有引子。有什么会比客栈死了人更让人心惶惶,从而让人发现玉二小姐失踪,以至于搜查整个客栈,最终发现尸体的事情?” 可惜他眼光太好了,挑了一个难度系数最大的人下手,以为只是一个带着孩子的柔弱女子,结果却是一个绝顶的高手。他栽得一点也不冤。 桃清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李神医带着方多病,一点一点将真相展露在他面前。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老师,总是在关键时候给予方多病提示,既不会打击他的信心,又让他有足够的思考空间。 出乎众人预料的是,冲着玉秋霜下手的竟然不只是玉城主,还有她的未婚夫宗正明珠。 运气不好的玉二小姐撞见了姐姐和未婚夫在一起的画面,被人隔空打了一掌,她拖着濒死的身子跑到好友云娇的院子求救,结果又看到了好友和姐夫的事,又被人正面朝着心脏打了一针夺命针。 这一掌一针,断送了她的生机,让她绝无生还的可能。 “这玉二小姐,所爱之人皆不爱她,还一个个都不想放过她。”李莲花有感而发,神色却有一些萧索和落寞。 桃清看着他微蹙的眉头,低头对着小桃子耳语了一番。小桃子眼睛一亮,他倾身倒向李莲花,伸手要抱,李莲花笑着将孩子抱了过去。 “阿爹,桃梓爱你,阿娘也爱你。”桃梓一句话就打断了他的伤感,让他心中充满了暖意。 面对李莲花看过来过分柔和的眉眼,桃清忍不住一笑,小桃子的话,前半句是她教的,后面的话明显是他自己加的。】 玉红烛之前有多恨,如今就有多茫然。原来她也是自己妹妹死亡真相中的一环。她的妹妹,就是撞破了他们的破事,而断送了性命。那两个男人下起手来,丝毫没有留手。甚至在秋霜死后,也没有半点愧疚。 玉红烛并不太在乎被人揭破玉城的丑事,金鸳盟的人对名声大多都不怎么在意,她在意的是自己眼瞎,被两个男人骗得团团转。 蒲穆蓝在她眼皮子底下跟云娇勾搭在一起,还觊觎玉城的财产,宗正明珠是角丽谯的人,将她们两姐妹视为玩物,同样想要图谋玉城的财产。 他们都在图谋她的玉城。呵,她玉红烛这辈子除了尊上,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一个男人了。蒲穆蓝她回去了就收拾他,宗正明珠也休想再上玉城。 笛飞声看着天机石上的一幕幕,感觉眼睛疼。为什么要让他看下属这乱七八糟的感情生活。 他从不去管属下的私生活,只要他们对金鸳盟忠心耿耿,能为他办事就行,所以也不知道下属之间这般势如水火。角丽谯对于十二凤的打压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种因为感情生活所导致的问题,他便是想要回护也插不进去手。 李相夷在想李莲花那一瞬间的落寞是为了什么?是不是由玉秋霜的事情想到了自身,想到了他曾经被背叛,被放弃的事实? 玉秋霜所爱之人无一爱她,他李相夷又何尝不是。云彼丘背叛了他,给他下毒,喜欢的姑娘怪他走得太快,放弃了他,曾经忠心的下属怨他怪他,一手创立的四顾门也风消云散了。 好在最后也不是一无所有,至少有个人不图他的名,也不图他的势,只图他那个人,愿意陪他浪迹江湖。 爱吗?李相夷咀嚼着这个字眼,有一种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 【原本听到宗正明珠杀了妹妹玉秋霜,玉红烛怒气冲冲想要问罪,结果就因为宗正明珠提到后山的事情,玉红烛的怒气瞬间消散了,反而要向李莲花等人动手。 李莲花对于他们口中的后山很是好奇,究竟藏了什么人或者事,让玉红烛如此忌惮。趁着玉城的人跟百川院纠缠不休的时候,李莲花和桃清迅速溜走。 玉城的后山虽说相对贫瘠,但绿树成荫,漫步其中也有一分悠闲。 狐狸精在前面领路,小桃子在后面跟着跑,李莲花和桃清不错眼地盯着他。孩童的笑声清脆,洋溢着一股别样的欢乐。 桃清看着玩得忘乎所以的小桃子,想必离得老远都能听到他的声音:“不怕打草惊蛇吗?” 李莲花温柔地看着小桃子,笑着道:“无妨。金鸳盟的人大多艺高人胆大,打草惊蛇不至于,说不定都不需要我们找过去,他们听到动静会自己过来也不一定。” 桃清挑眉,想说他太宠孩子了,这里可是他查了十年才有的一点线索,真的一点也不在意?结果话还没有说出口就看到李莲花突然运起轻功飞了出去。原来是小桃子没注意被一块石头绊倒了,李莲花冲上去在他落地之前将孩子提了起来。 小桃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在阿爹怀里,这么大的孩子正是会害羞,要脸的时候。李莲花拍了拍他的背,并没有斥责他,反而无声地安慰了一下孩子。 桃清:“……”难不成爹是亲爹,娘是后娘不成?她翻了一个白眼,走在了他们两个前面。 狐狸精狗鼻子还是灵的,它直接将他们带到了玉秋霜曾经到过的地方。药魔的生死障,躲在里面的估计是个大人物。 事实证明,李莲花的预感是准确的。玉城的后山的确躲着金鸳盟的大人物,闭关疗伤的笛飞声,为笛飞声疗伤的药魔,为了笛飞声而来的角丽谯和她的左膀右臂雪公。 金鸳盟尚存的高层齐聚一堂啊。桃清思索着将人全部留下的可能。但是李莲花却不想引起听到动静很有可能已经赶了过来的百川院等人的注意力,所以说,“算了,下次再找他们。” 桃清懂了,她跳出去,在没有出全力的情况下,溜着那三人转,就是不让那三人有机会对抱着孩子的李莲花下手。 很快,石水赶了过来,开始跟药魔一对一厮杀,桃清一对二游刃有余。 方多病跟着李莲花躲在草丛中说话。他甚至想要忽悠小桃子拜他为师。 方多病道:“拜我为师怎么样?我可是天下第一剑神李相夷的徒弟,你拜我为师,你以后就是李相夷的徒孙。” 谁要当李相夷的徒孙?李莲花一脸黑线,然后将小桃子的脸转了一个方向,不让他看到方多病那诱骗无知孩童的丑恶嘴脸。 “不必纠缠。”笛飞声逆着光从石洞中走出来,身姿挺拔,气势雄浑,有一种无与伦比的霸道,“还有事要做,走。” “是,尊上。”角丽谯几人一听,就毫不犹豫放弃跟他们几人的打斗,跟随着笛飞声的脚步离开。】 第38章 第二愿38 角丽谯看着天机石上逆着光走来的高大身影,好像跟记忆中那个令人一眼万年,自此再无法忘怀的身影重叠了。 “尊上!”她目光痴迷地看着天机石上的笛飞声。她的尊上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高大英俊,沉稳可靠,虽冷心冷情了一些,却是这天下最好的男人,谁也比不上。 只是后面看到他们三个加在一起,都斗不过桃清一个人,又忍不住磨牙。这世上既然已经有了那么多练武奇才,为什么就不能多她一个? 十年前,东海大战,李相夷和笛飞声双双坠海,金鸳盟和四顾门自此沉寂了下去。世人都以为他们两个同归于尽了,谁知道他们却都活得好好的。 李相夷活成了李莲花,虽没有曾经那样盛名在外,天下无人不识君,日子也曾一度落魄,但后面瞧着,却觉得那样的日子十分悠闲自在。 而笛飞声同样活着,金鸳盟虽折损了大半力量,但有角丽谯那样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情的人。 所以,十年前,他们打了一个寂寞吗?虽然四顾门和金鸳盟落魄了,但是只要他们两个愿意露面,重现四顾门和金鸳盟的辉煌不过是时间问题。 只是李莲花不愿意,而笛飞声一心疗伤,顾不上罢了。众人心有所感,总觉得十年后的江湖很快就会热闹起来。 【石水亲眼看见了笛飞声角丽谯等人,玉红烛是金鸳盟的人证据确凿,还是鼎鼎大名的十二凤之一,百川院自然不会放过她,昆仑玉城一夕之间主家都落了马,不日就要易主。 正好在附近办事的肖紫衿和乔婉娩,也闻讯前来。石水将笛飞声的消息透露给了肖紫衿知道就离开了。 随着乔婉娩走来,肖紫衿的眼中便只剩下她了。他们站在一起,男的英俊,女的貌美,言语之间神态亲密,并肩离开的时候仿若一对璧人。 李莲花神色一变,脚步回转,下意识想要躲开,但眼神却好又不受控地朝他们看去。紫衿,阿娩,当真是好久不见了。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他的眼中,李莲花神色怅然间,侧身回转之间,猝不及防对上了另外一双平静过了头的眼神。桃清斜倚在院子里的门洞上,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看到李莲花终于舍得将眼神从肖紫衿和乔婉娩身上拔出来了,桃清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看初恋白月光看呆了,又正好被现任看在眼里,李神医要怎么收场?众人眼神八卦地盯着天机石,他们爱看这种修罗场,多放点。 看到天机石上肖紫衿拉着乔婉娩的手,乔婉娩也没有拒绝。两人姿态亲密,宛若一对,有人出声道:“乔女侠和肖大侠这是在一起了吗?” “对于乔女侠而言,这十年肖……大侠一直陪着她,不离不弃,总归是会被感动的吧?”还是称呼肖紫衿一声肖大侠吧。不是他配不配的问题,而是显得自己比较有礼貌。 “人这一生有几个十年啊。”更容易心软的总是女人,场中一位不知名的女侠感叹道,“肖大侠虽然人品不好,但他对乔女侠的心意做不得假的。” 肖紫衿唯一能称道的大概也就是他对于乔婉娩的痴心不改了。如果有一人给予自己所有的偏爱,哪怕他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大约心里也是感动的吧。 桃清就听到之前那个养鱼还不会翻车的女侠道:“乔女侠十年前就给李门主送了分手信,李神医也是默认了他们的分开,他自己孩子都三岁了,凭什么乔女侠不可以再找?” 桃清点头,说得对,他们早就分开了,谁都可以再找。乔婉娩没错,李莲花也没错。 上辈子她动了云彼丘,动了角丽谯,动了单孤刀,为什么没有动肖紫衿,不就是为了让乔婉娩跟他锁死,彻底走出李莲花的世界。 肖紫衿看着天机石上,他牵着乔婉娩的手,而对方也没有拒绝的画面,心中像是炸起了烟花一样,生出无限欢喜。 他下意识地看向乔婉娩所在的位置,却见乔婉娩皱着眉头,眼中透露着一股厌恶和抗拒。她的反应就像是一瓢冷水,瞬间浇醒了他的美梦。 他们这辈子绝对不可能在一起的。 肖紫衿再次痛恨这该死的天机石。如果没有它的出现,那李相夷是不是会注定走向李莲花的结局,而他和乔婉娩就会像天机石上那样,守得云开见月明,终有一日会两情相悦。 “李神医可真是长情,都十年过去了,依旧对那乔婉娩念念不忘。”角丽谯捂嘴,轻笑着开口,她看似在感叹,眼睛却是对着桃清的。之前一打三的时候是不是很得意,可惜啊,有些人武功高又如何,喜欢的男人还不是对别的女人念念不忘。 虽然李莲花表现得不尽如人意,但桃清能让角丽谯挑衅自己?桃清冷哼一声,同样微笑道,“总比有些人花了十年的时间都没有让人多看一眼好。我瞧着刚才笛盟主从闭关之处出来的时候,可是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你。” 桃清满意地看着角丽谯的脸色变得铁青,她状似叹息道:“谁让我遇上人的时候晚了呢,不过没关系,至少他的人是我的,不比角圣女动作那么多,十年二十年后,依旧连近身都做不到。” 她一脸轻蔑地看着角丽谯,脸上的神色直白好懂。至少她把人睡了,你有本事,你也把你的尊上睡了,你敢吗?你能做到吗? 角丽谯狠狠吸一口气,李相夷的女人果然和李相夷一样气人。她倒是想,但是她做不到啊。她眼角的余光瞥到笛飞声一副事不关己,不在乎,不关心的模样,心中的邪火猛地窜了上来。笛飞声,是不是要折了他的翅膀,他才会甘愿留在自己身边? 芩婆忧心忡忡地看着李相夷。虽然天机石上的桃医仙行事颇有些霸道,走得也不是什么正派的路子,更不是个喜欢按规矩办事的姑娘,但她对莲花的心意是好的。看了这么久的天机石,她已经将对方看做了半个徒媳。 更何况,现实中年纪不大的桃清瞧着十分乖巧懂事,很是讨人喜欢。她其实是很看好她跟相夷的未来的。 只是如今相夷才跟乔女侠分开没两天,马上跟另外一个姑娘在一起明显不可能,但是未来就不一定了。偏偏天机石这样一放,让大家觉得哪怕过去了十年,相夷依旧对乔女侠念念不忘,哪还有谁会喜欢上他? 芩婆看着桃清宁肯跟角丽谯唇枪舌战,也不愿意给李相夷一个眼神,那种担忧的心情更甚了。唉,这都是什么事?喜欢乔女侠就跟乔女侠好好在一起,跟另外一个姑娘在一起了,前面的当然要放下啊,总不能两头都惦记的吧? 心情不好的芩婆看到漆木山不停地喝酒,忍不住抢下了他的酒葫芦,“就知道喝酒,这么冷的天,还喝什么酒,不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啊?” 莫名其妙被抢了酒葫芦的漆木山:“好好好,我不喝总行了吧?”这么多年的夫妻了,对于芩娘的心思,他不说全部了解,但也了解了七八分。一看她气恼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只是,天机石上的事情,他们是能爬进去教训徒弟,还是能让它不要放了?什么不能做,那就看着呗。儿孙自有儿孙福,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相夷蹙着眉头,心中莫名有些烦躁。原来没有他的存在,乔婉娩和肖紫衿当真会走到了一起。也是,前面的天机石就展露出了肖紫衿对乔婉娩的用情至深,他们最终走在一起一点也不显得意外。 只是,为什么明明是李莲花的事情,他却没来由地觉得有几分心虚呢?李相夷盯着天机石,眼神飘忽,有几分不自在。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按照他对自己的了解,如果真的还喜欢阿娩,应该不会跟桃医仙在一起才对。不可能啊,他是那种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人吗? 耳中听到角丽谯的话,他更茫然了。李莲花也没有表现对乔婉娩念念不忘啊,只是十年未见,突然见到,所以恍惚了一会吧?怎么就念念不忘了呢?就不能是看到肖紫衿愣神,非得是乔婉娩? 【夕阳西下,李莲花一个人回了莲花楼。他看到莲花楼大门敞开,有灯火在亮,眼睛亮了一瞬间,只是随着他的走近,方多病的声音传入耳中,他眼中的亮光瞬间黯淡下去了。 不过想到方多病,就想到他托付给方多病的小桃子,李莲花勉强打起精神。他故作轻松地走入莲花楼里。果然是方多病带着小桃子在吃饭。 小桃子看到他回来了,立刻扔下勺子,从椅子上跑下来,声音欢快道:“阿爹,你回来了?” 他看了一眼李莲花,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神情显而易见地有些失望,“阿娘呢,阿娘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李莲花蹲下身,视线跟小桃子齐平,语气诚恳道:“阿娘有事情要出去几天,很快就回来的。这几天小桃子就跟着阿爹一起在莲花楼里等她好不好。” 小桃子眼中迅速蓄起一泡眼泪,要掉不掉的,听到李莲花这样说,他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阿娘是生气了吗,她不要小桃子了吗?” 李莲花将孩子抱在怀里安抚,他也没有选择糊弄小桃子,而是跟他讲事实,“怎么会呢,她就算不要阿爹了,也不会不要小桃子。阿娘是生阿爹的气,不是生小桃子的气,她很快就会回来找小桃子的。” 小桃子还是好哄的,李莲花这样说他就这样信了。听到阿娘一定会回来的保证后,他眼中的眼泪掉了出来,却也笑了出来。 李莲花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给他擦了擦眼泪,“好了,小桃子别哭了,阿爹跟你保证,阿娘一定会很快回来,要是她一直不回来,阿爹就带你一起去找她,好不好?” 小桃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好。他看着李莲花有些微蹙的眉头,忍不住抱着他的脖颈,将自己的小脸贴上李莲花的脸,以自己的方式安慰他道:“阿爹,小桃子会一直陪着你的,你别难过。阿娘不会不要小桃子,那她也不会不要你的。” 李莲花忍不住心中一暖。小桃子的童言稚语最是安慰人。他一颗有些飘忽的心突然安定了下来。 安抚好了小桃子,李莲花这才对方多病拱了拱手,郑重道了谢:“今日之事,多谢方少侠了。” 方多病第一次听到他言辞恳切的道谢,傲娇地哼了一声,“不客气。”他话锋一转,又不解道,“不过,你不是能言善辩,舌灿莲花吗,怎么铩羽而归了?” 李莲花剜了方多病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颇有些嫌弃地看着方多病道,“现在我回来了,方少爷你可以走了。” 方多病愣了一下,然后瞬间炸毛,“好你个李莲花,你过河拆桥,用完了人就扔?” 李莲花不以为然道:“方少爷,你虽然帮我带了一天的孩子,但玉城的案子我也帮你破了,要不,就两清了?” 方多病嘟囔道:“两清,两清,你怎么天天就想着跟别人两清了呢?我跟你说,朋友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忙,而不是斤斤计较人情多少的事情。” 他家丫鬟和小厮被他小姨抓回去了,孤身一人的方少爷连个落脚地都没有。总之一句话,他今天哪里也不去,就赖在莲花楼了。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李莲花心力憔悴,懒得跟他计较,无奈道:“行行行,今晚你住一晚,明天可不能再赖着我了。” 方多病虽然被他赶瘟神一样的态度搞得不太开心,但也知道他们两个目的不一样,于是爽快道:“行,本少爷明天就走,不打搅你找夫人。”】 虽然天机石上没有展示李神医追出去的结果,看着李莲花一人回去,众人就知道结果。看来桃医仙当真生气了,李神医没把人哄回来。 虽然很是好奇李神医究竟是怎么应付这等场面的,毕竟李相夷孔雀开屏做的事情可多了,前面李神医也不遑多让,美人计使得得心应手。但是天机石不展示,众人也没有办法。只是从结果而言,李神医显然失败了。 “李神医虽然言语上对方少爷多有不客气的地方。但他行为上却始终耐心地引导对方破案,而且他还愿意将孩子托付给方多病帮忙带一会,显然是对方少爷极为信任的。” 有人从李莲花的行为中看出了他对方多病的重视和信任。李神医虽然嘴上说的话不好听一点,但方少爷得到的实惠也是真的。那可是天下第一的亲自教导唉。 当然,更多的人是知道原因的。“还不是看在单孤刀的面子上。李神医一直没有发现单孤刀的阴谋,他心中对于单孤刀多有敬重,自然爱屋及乌,对于单孤刀的外甥方多病多有照顾。” 不过这样一想,李神医还怪可怜的。单孤刀骗他欺他害他,他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对单孤刀的亲人还照顾有加。何等地讽刺。 虽然大家看了天机石也了解到那位方少爷虽然有一些大少爷脾气,但瑕不掩瑜,他赤诚正直,热情善良,算得上是一个好少年。只是看到他因为单孤刀而受益,众人心中难免有些迁怒,有些不忿。 “小桃子真是太乖了,李神医说他娘出去几天,很快就回来,他就信了,不仅信了,还反过来安慰李神医,真是太乖巧太懂事了。我家的孩子怎么就跟个魔星一样,怎么说都没用,他还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 同样是孩子,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听话懂事,聪明伶俐,自家的孩子就完全无法交流呢?唉,又是羡慕李神医的一天。 【未完待续,明日同一时间,我们不见不散。】几个字一出,众人默契地起身离开。 第39章 第二愿39 桃清看着桌上刚刚完成的画作,心中有些复杂。画中的李莲花温柔隽秀,小桃子精致可爱,下笔温柔,人物栩栩如生,整幅画带着独属于她的想念。 【宿主,你不高兴?】 “谈不上高兴不高兴。我只是有些后悔将上个世界的事情带到这个世界来。”本来离开了一个世界,那个世界的记忆最好封存起来,不要轻易去触碰。 她将上辈子李莲花的一生放给李相夷知道,就相当于她自己也重新经历了一遍上个世界的事情。这叫她怎么忘记上个世界的人和事?有点烦恼罢了。 “笃笃笃。”门外传来三下敲门声,不轻不重,三声之间的时间间隔都是一样的长短。 桃清将画笔放下,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出乎意料的,来人竟然是李相夷。他换了一身白色劲装,高马尾干净利索,月色之下,有一种说不出的清俊淡漠。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并不好看。桃清站在门中间,并没有请他进去坐的意思,“李门主,有事吗?” 李相夷道:“我过来给师父师娘送夜宵,看你房间的灯还亮着,想着你可能还没有睡,就过来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吃一点?” 桃清客气道:“不用了,谢谢。” 李相夷大概猜到了,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背在身后的手放了下来,将手里拿着的木盒递给桃清,“虽然好像有点迟了,但今日既然是你生辰,那么祝你生辰愉悦。” 桃清神色莫名地看着李相夷,他不会不知道两人的绯闻已经漫天飞了吧?这个时候送她生辰礼,是对她有点意思?她伸手接过礼盒,盯着李相夷的俊脸多看了几眼,“那就多谢李门主了。” 李相夷面色平静,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他见桃清接下盒子,便对她点了点头道,“早点休息。” 他从头到尾目不斜视,绝不多看房中的布置,只是在转身的时候,眼神扫过书桌。李相夷的视力极好,所以一眼就看到了摊开的画作,上面画着的是李莲花和小桃子。 他不知道为何突然想有些气闷。就这么喜欢李莲花吗?天机石上看了还不够,回来还要将人画下来慢慢看? “李门主。” 身后突然传来桃清的喊声,李相夷离开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她,“何事?” 桃清笑着道:“李门主不是想听我的笛声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她已经拆开了李相夷送的礼盒,里面装着的是一支玉质极好的白玉笛。 她握着白玉笛,心情突然好了许多。李相夷虽然没有李莲花温柔体贴,但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也是可以试着处一处嘛。 李相夷眉毛一扬,矜持地嗯了一声。桃清见他答应了,眼中笑意更深:“我去厨房拿点夜宵,你去酒窖取点酒,怎么样,咱们小青峰顶见?” 李相夷答应了一声:“好。” 他取酒的速度很快,踩着婆娑步很快就到了山顶。冬日里的风一吹过来就很凉,如果不是有内力隔开冷风,想来这么冷的天是没有人愿意出门的。 李相夷等了一会,还不见桃清到来。闲来无事可做,他四处瞧了瞧,眼角的余光瞥见山顶上有一株红梅已经绽放了些许花骨朵,在月色下透露着一点红。 他低着头犹豫片刻,缓缓走过去,在梅树中输入了扬州慢内力,那些花骨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绽放,同时还有更多的花苞从梅枝中崭露头角,眨眼之间便是花期正好的模样。清幽淡雅的香气涌入鼻间,沁人心脾。 李相夷淡淡一笑,比红的似火的梅花更艳。桃清远远看到了,脚步为之一顿。李门主,人比花更娇啊。 听到了脚步声,李相夷也转头看她,然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概因为桃清提着非常多的东西。左手提着一个很大的食盒,右手提着一张可以放在床榻上的那种小桌子。 桃清将桌子放下,然后从食盒中掏出三个小炉,装上炭,点上火,放上锅,倒上热水,一个用来温酒,一个用来温点心,还有一个煮着茶汤。 她一边摆东西,一边解释道:“天气太冷了,冷的东西还是不要吃了,伤胃。夜里厨房的热水供不应求,我稍微等了一会,抱歉,久等了。” “没有很久。”李相夷将酒从酒坛中倒入酒壶,然后放在温水中,对于桃清的话,他是赞同的,只是他一向不需要这么麻烦,“可以用内力温酒。” 升腾起来的热气让她的眼睛多了几分水润,桃清笑起来的时候,仿佛盛着一汪春水,波光潋滟,柔情似水。她道:“内力温酒确实省事,只是太浪费了啊。” 年轻的李相夷真是一点不懂珍惜内力,“红泥小炉,诗酒茶,更为般配一些。李门主,我听说你文采相当不错,不如赋诗一首如何?” 李相夷道:“不如何。”提到诗,就想到袖月楼三十六句,劫世累姻缘歌,徒惹尴尬,还是不要提了。 李相夷拿来的是青梅酒,酒味不浓,反倒是青梅的酸甜味道更重,大概是看她年纪小,照顾她的口味。桃清喝了一小口酒,只觉入口顺畅,清甜甘醇,最主要的是喝了不容易醉人。 在这寒风冷冽的夜里,有一壶热酒,一盏清茶就让人心中生出无限暖意。 桃清给他倒上一杯酒,期间李相夷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平淡如水,没有丝毫侵略性。 “李门主,请。” 桃清端起酒杯,跟李相夷碰了杯,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下,感受着胸腔中传来的热意,她将玉笛取出,“想听什么?” 在李相夷说随意后,她横笛在前,有些欢快的调子骤然响起,一首百鸟朝凤在这个高冷的冬日里吹过小青峰的山顶。 作为扰人清梦的的恶客,她一点自觉也没有,反而在笛声中灌注内力,曲调瞬间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枝叶,惊醒了正在沉睡中的各类鸟儿。 树丛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李相夷转头看去,却是一群雀儿飞了出来。这些雀儿色彩斑斓,有的羽毛红的似火,有的如同身披翡翠,还有些身上点缀着金黄与湛蓝相间的花纹,令人目不暇接。 它们落在桃清的身边,有的安静地站立着,有的振翅高飞,如同一群灵动的舞者,欢快地舞动着身姿,围绕在她的身旁。 李相夷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她带来的食盒中还放了一罐生米,原来是为了招待这些小客人。 他抓了一把米,撒开扔在地上,那些雀儿低头啄食,却也不显得过分慌乱。平日里不曾注意这些同住在小青峰上的鸟雀,今夜瞧着它们圆溜溜的身形,居然觉得有几分可爱。李相夷倏忽一笑,只觉得心境前所未有的开阔。 这样的生活好似也不错,他突然间好像懂得了李莲花的生活。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淡看人间三千事,闲来轻笑两三声。挺好。 他将手上的罐子放回食盒,反手拔出手中的少师剑,转眼之间落在不远处没有鸟雀的空地之上。 桃清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她看着李相夷站在寒风中,身上的丝绦在风中飞舞,身姿挺拔,她的笛声一转,一改欢快的曲调,变得雄浑了起来,如风雷在耳边炸响。 月光微凉,笛声苍凉,鸟雀飞舞,他手中长剑猛然挥动,刹那间剑气纵横交错,犹如疾风骤雨一般倾泻而下。那凌厉无比的剑气呼啸着破空而来,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和压迫感,直刺人心肺。 然而,就在这股剑势攀升至巅峰之际,突然间,原本汹涌澎湃、锐不可当的剑气竟然毫无征兆地骤然下落,就像是一场狂暴的风暴瞬间平息。仅仅在极短的一瞬间,整个场面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之中。 笛声有瞬间的苍凉,随后转为低沉悠扬,转瞬又是悠远空灵,婉约轻盈,仿若新生。 那原本刚猛无俦的剑法风格突然一转,变得如同水一般温柔而广袤。每一剑挥出,都宛如潺潺流水,轻柔舒缓,但又连绵不绝。看似柔弱无力,实则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柔和到了极致,却又无所不在。 此刻的他,身形飘忽不定,剑法如梦似幻,让人难以捉摸其轨迹。好似只要他愿意,哪怕是空气中轻轻流动的一缕微风,都能够被他巧妙地利用起来,化作致命的杀招,扫尽人间所有不平事。 风停,曲终,剑回。 李相夷少师归鞘,桃清也放下手中的玉笛。明明是第一次曲剑相合,却居然有一种难言的默契。 桃清避开的李相夷那一瞬间仿若能看入人心间的目光,她看向另一边被剑气惊扰而离去鸟雀,说出的话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好奇,“是相夷太剑吗,还是新创的剑法?”她熟悉李莲花的所有剑法,但是从未见过这一套剑法。 李相夷微微摇了摇头:“新剑法,第一次成型,我刚取的名字,涤尽人间万古尘。”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尽显狂傲不羁。 其实在今日之前,李相夷只是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却在某一个瞬间,突然心神一动,这剑法就成型了,他手握着少师,自然而然就使了出来。 好重的杀气。桃清恍然,怎么听起来好像有一种杀出一片天地的狠意。他的剑法中有婉转起伏,明显是看了李莲花的经历所以创造出来的剑法。 只是结果却不是李莲花那种洗尽铅华后的归于平静,李相夷只是看着平静,实则水面之下全是汹涌的杀机。 那是他对李莲花遭遇的不甘,为他而感受到的不平,为他的遗憾而遗憾。他绝不会走李莲花的路,他是李相夷,他将扫除前进路上所有的阴谋诡计。 李相夷真不愧是天才。别人看个未来能从中获得一二信息,让自己未来少走一点弯路也就满足了,他不一样,他不仅能改变自己成为李莲花的命运,还能从李莲花的境遇中领悟出一套剑法,真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达到天下第一的天才人物。 桃清对李相夷的天才心悦诚服,四顾门的人也正对他们的门主高山仰止。 今日月色明亮,四顾门中的人只要抬头,就看到了峰顶之处,白衣仙人于月下舞剑,因为离得太远,瞧不真切,只依稀看到他白衣如雪,剑光闪耀,动作轻盈流畅,一道道残影在月色下交织成一幅美丽的画卷。 那种行云流水的从容,宛若谪仙人的风姿,让人心向往之。 原本想要前往峰顶一睹门主风采的人在半山腰听到风中传来应和剑势的笛声,都忍不住停下了脚步。门主在舞剑,那吹笛的是谁?肯定有第二人在场,大家的脚步顿时如有千斤重,再也抬不起来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不知道哪一个最开始转身后退,其余人也跟着回去了,走得慢的甚至还用上了轻功,生怕搅了门主的好事,回头被他怪罪。 原本热闹的山路转眼之间就空无一人,若非泥地上还留着些许脚印,只怕是会以为没人来过。 夜已深,酒喝完了,点心吃完了,甚至连解酒的茶都喝了,该回去睡觉了。 李相夷一直送她到院子外才离开。桃清推开院门走入其中,望着天上那被乌云遮住的月亮,仿佛蒙上了一层纱,冷清寂寥。 她的目光落在院子角落的那一株悄无声息绽放的红梅,想着山顶那株被扬州慢催开的梅花,眼中染上一抹笑意,“白雪映红梅才是冬日里最美的景色,系统,来一场雪。” 【诚惠,十个积分。】 出乎她预料的便宜。不过想想也是,违背世界运行规则的物品才需要花费巨量的积分。越是违反常理,所需要的积分就越多。而在冬日里下一场雪却是极为简单的一件事,所费积分自然不多,于是她毫不犹豫道:“扣吧。”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天空灰了一片,片刻后,一抹凉意落在她的指尖,水润晶莹,紧接着就是飘飘扬扬的大雪落在人间。 桃清吐出一口气,眉眼含笑地进了房间休息。她想着,等她明日醒来,就该是一片银白的世界了。 果然,第二日她推开窗户的时候,就看到了她想要的白雪映红梅的绝佳景致。不仅是她,很多人都起得早,这个冬日并没有下过雪,如今还是第一场雪,多得是想要踏雪寻梅的风雅之人。 大雪洋洋洒洒地下了整整一夜,于天光破晓的时候停下了它的脚步。然而,尽管降雪已停,但此刻的世界早已被这洁白无瑕的雪所笼罩。 屋檐之上,院子之中,银装素裹,一眼看过去都是雪白的世界。唯有寂静的墙角处,她特意关注过的红梅傲立雪中,尽管只有寥寥几朵花儿盛开,但在这皑皑白雪的映衬之下,那鲜艳的红色显得格外夺目。 冰天雪地中的一抹嫣红,不仅为这个寒冷的冬日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更让整个院子充满了一种灵动之美。 天空渐渐放晴,那稀薄如纱的云朵悠然地飘荡在空中。温暖的阳光透过云层,倾洒而下,映照在身上,只可惜,阳光虽明亮耀眼,却无法带来丝毫的暖意,反而让人感受到阵阵寒意。 桃清想要出门,结果走出院子没多远就碰到了给她送狐裘的人。雪白的狐裘没有一丝杂色,看着精致又贵气。 桃清看着这狐裘,问那送狐裘过来的人,“是乔女侠让送过来的?” 那丫鬟摇了摇头,脆生生道:“是门主吩咐的,从库房里取的。” 李相夷名声鼎盛,如今的四顾门富得流油。四顾门的库房塞满了江湖人送过来的东西。 桃清原本已经往前迈了几步的脚退了回来,她伸手拿过狐裘,捏着领子提起来,轻轻抖了一下,随即披在了自己身上,发现大小还挺合适的。 她缓慢走在小青峰的山路上,却发现了一波又一波往山顶而去的人。虽然很多人看到她,都冲她友好地微笑,甚至还有给她让路的。 桃清问系统:“系统,怎么回事,他们是不是对我太过于友善了?” 【昨天李相夷舞剑,四顾门很多人看到了,所以他们一大早就去小青峰山顶瞻仰李相夷留下的痕迹。昨夜有剑有曲,宿主你觉得别人会猜不到是你吗?他们是把你当成了未来的四顾门门主夫人对待。】 桃清尴尬道,“也许是乔婉娩呢?” 【乔婉娩人在自己的院中,有侍女为证。只有宿主你,虽然没有人跑到你那里求证,但也八九不离十了。毕竟跟李相夷有绯闻的就你俩。】 桃清明白了,住嘴了。她以一种摆烂的姿态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社死。“随便吧,他们爱怎么觉得就怎么觉得吧,李相夷都不在乎,我也可以不在乎。” 只是明白了之后,她颇有几分意兴阑珊。她本意是去看山顶的红梅映雪,如今瞧着是不用想了。 果然,等到了山顶,一眼看去人山人海,红梅上的雪都被浓郁的人气给暖化了。 桃清转身就离开了峰顶,朝着小青峰后山而去。不管做什么事情,人多了就少了很多乐趣。 至于后山荒凉,没有这般美景也无所谓,于雪地上行走也是一种乐趣。系统倒是能看到小青峰所有的红梅所在,但是踏雪寻梅嘛,要的就是那一份不确定。 她绕道去厨房取了一个篮子,一个干净的小瓮。没有梅也无所谓,采点雪也不算白跑一趟。 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她独自行走于荒无人烟的雪地上,偶尔回头望去,只看到雪地上自己留下的浅浅脚印。 积雪覆盖丛林,虫鸣鸟叫声都没了,世界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冰天雪地好似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她甩了甩头,将这不合时宜冒出来的酸涩抛出头脑。她是一个任务者,大多时候都是一人独行,早就应该习惯的。 【是的,谁叫系统不是人。】 桃清微微一笑。有辅助系统的好处就在这里,当自己觉得孤单寂寞的时候,总会有一个聒噪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让人猝不及防走出被孤独包围的荒凉感。 “谢谢你啊,系统。”比起男人孩子,系统才是她最长久的陪伴。 【不客气,为宿主服务是系统的使命。】 桃清抬头看了一眼太阳,虽没什么温度,但是阳光照耀之处,积雪正在慢慢融化。 她又缓慢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叹息一声,转头对着空无一人的雪地道:“李门主,跟着我许久了,还不出来吗?” 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雪地上眨眼之间便多了一抹红。李相夷负手站在雪地之上,以内力包裹着自己,鞋袜不染尘:“你怎么知道是我?” 桃清笑道:“这四顾门能跟着我许久,却不被我发现行迹的也只有李门主了。”她其实并没有发现对方,是系统提醒她的,看来她还是要努力练武啊,至少不能差李相夷太多。 红色明明在雪地上是一种极为惹眼的颜色,但他自己不走出来,竟然让人发现不了他究竟藏于何处。可见他的隐匿功夫当真是出神入化。 虽然李相夷武功高强是整个江湖都知道的事情,但是能得到她的肯定也不错。李相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仿若春风和煦,“我见你孤身一人往后山走,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跟着过来了。” 桃清道,“我不过是闲来无事,便想要附庸风雅一回,做一做那踏雪寻梅的风雅之士。” 李相夷看着一片白茫茫分不清方向的山林,又看了一眼桃清:“你这漫无目的地瞎走,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去,这后山我比你熟,不如我带你去。” 桃清的脸上扬起一个假笑,她提起手中的小篮子示意道:“不劳李门主费心了。找不找得到都无所谓,不拘是梅上雪,还是松间雪,我总不至于一点都找不到吧。” 李相夷深深看了她一眼,又道:“深山路本就难行,若是走得太深了,一不小心会迷路。”言下之意就是怕她回不去。 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桃清有些想笑,但没敢笑出来,只能故作惊讶道:“四顾门的事情不多吗?我之前可是听说李门主白日里忙得停不下来,连夜里都不怎么睡觉?” 李相夷迈着不紧不慢地步伐,从她身旁走过:“不忙。清理了一些人,重新选了做事的人,如今不忙了。” 事情没有变少,但是人员被精简之后,做事的效率更高了一些。可见原先那些人其实并不一定需要存在。 桃清看着走在她前面的李相夷,身姿挺拔,身形修长,宛如一株傲然挺立的翠竹。她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篮子,又看了一眼握着剑走得格外潇洒的李相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李门主好看是好看,就是没什么眼力见。 没什么眼力见的李门主没有听到她的脚步声,忍不住回头看她,疑惑道:“还不跟上?” 桃清磨了磨牙,还是跟了上去。 四顾门中,还有很多事情等着门主决断,却左等右等等不到人的沈之恒已经红了眼睛。 啊啊啊,门主去哪里了? 第40章 第二愿40 随着桃清抱着一支红梅跟李相夷从后山回来,关于他们的流言好似已经尘埃落地了。 路上碰到了乔婉娩,她眼中有泪光闪耀,看过来的眼神复杂难辨,明明一句话也没有说,但又好似什么都说了。 四面八方都是目不斜视的路人,实则暗中关注的眼睛不知道有多少。桃清微笑着跟乔婉娩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然后,脚步不停地擦身而过。不论是上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她们是真的不熟。 听到李相夷的脚步声也跟她一样毫不停顿,桃清真心觉得,论果断还得是李门主,做下的决定从来没有反悔的,且抽身极快,毫不拖泥带水。 李神医跟他比起来就差了那么一点意思。这大概是因为他拥有的太少了,记忆中任何一点带甜的记忆都显得弥足珍贵,难以忘怀。 过去不知道多少时间里,他都是靠着那点回忆支撑着度日。原本寻常的记忆在一次次回忆中变得日趋完美,难以割舍。 看到不远处踌躇着不敢上前的沈之恒,桃清主动停下脚步,然后李相夷同时停下脚步,跟她保持一定的距离,但又离得不算太远。 桃清转身从李相夷手中拿过她的篮子,笑着道谢:“李门主,今日之事多谢你了,沈大侠好像在找你,我就不打搅你们了。” 李相夷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目光,沉默了片刻,然后点头:“好,慢走。”他在原地驻足,目送着人逐渐远去。 桃清顺着路,一直走到暂时落脚的小院,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落下来。 【宿主,你喜欢李相夷吗?】 桃清斩钉截铁道:“喜欢啊,那可是李相夷,少年天骄,除了单孤刀那等阴沟里的老鼠,谁会不喜欢李相夷?” 【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桃清却狡黠一笑:“我年纪还小呢,只是李相夷眼中的一个小丫头,谈情说爱不适合我。” 系统:【……】是挺小的,还未成年呢,再等三年吧。 积雪融化的时候格外寒凉,夜里前来观看天机石的个个裹得厚重。但哪怕再觉得冷,也没一个落下的。 包括乔婉娩,包括肖紫衿,不管心里怎么想的,但是到了时辰,那些眼熟的人一个不落出现在四顾门广场。 【比起可以观看未来的天机,其他任何事情都不重要的吧?】 桃清赞同地点头,如果是一无所有的她遇到这种事情,她也绝对不会错过。面子值几个钱,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伸手取下小炉上煮的茶水,给自己倒了一杯。滚烫的茶水下肚,感觉心情都舒畅了几分。 天机石上的字迹散去,出现画面。 【这是一座建在半山腰的小亭。 亭子很小,小到只能容纳三五人驻足休憩。这亭子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风蚀雨侵,瓦片上布满了青苔,飞起的重檐一角有青藤垂挂,不仅不显得颓败,反而有一种古朴自然之感。 亭下有清泉淌过,泉边有垂柳,四周草木苍翠,点缀着五颜六色的小花,不远处有翠竹遮挡来路,将小亭所在的位置隔开成单独的世界。 桃清坐在亭子里品茶听琴,清风徐来,神色悠悠,好似已经忘却了世间的烦扰。 直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桃清并未言语,来人却很自觉在亭子外面等候一曲终了,那为她弹琴的绝色女子福身离开后才上前一步。 桃清转头看向来人,“查清楚了?” 那人低着头,语气恭敬道:“主子送过来的画像我们都发往各处查探过了,那些人不曾在江湖上露过面,应是某一方势力特意培养出来的死士,故而不显于人前。” 桃清嗯了一声,并不说话。如果只是这点结果他们不会报过来的,必然是有了发现才是。 那人继续道:“属下虽查不到那些死士的来历,但是石寿村背后的人已经有了眉目。石寿村附近的江湖势力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却牢牢把持菊花山多年不曾易主,他们背后必然有人,我们从那个小门派下手,发现他们暗中与万圣道有联系,是万圣道扶持起来的小势力。顺着这一条线,我们开始重点探查万圣道,最终发现万圣道与南胤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很可能是南胤摆在明面上的势力。” 桃清只是习惯性地建立一两个势力,让自己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做一个瞎子聋子。 对于手下的势力她基本都是放养的,除了塞银子,就是给点秘籍给点奇奇怪怪的药。没想到他们自己倒是争气,组织规模越发壮大,在各方都渗透了人手。 她其实是知道派来杀手的人是谁的,只是没想到她随手丢给下面练手的任务,他们做得这般好,已经摸到了万圣道那里去了。 思及此,她和颜悦色地夸赞了一声,“温晏,你做的不错。”温晏是她从乱葬岗里捡回来的,那时候的他被人折了双腿,又打了个半死扔进了乱葬岗,她从旁边路过,顺手救了回来。 没想到养好伤的他给了她很大一个惊喜。温晏是个管理人才,将她手中的一支势力在极短的时间内发展成了令人瞠目结舌的规模。 “全赖主子栽培。” 温晏清秀至极的脸上露出一个略显谦虚的笑容,只是眼中的热切却让桃清感受到了他的激动。虽然主子用上他们的地方不多,但他们还是想要证明自己其实还是很有用的。 桃清手指敲击着桌子,好奇道:“南胤既然想要复国,需要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这万圣道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怎么就停下来了,好像已经有几年按兵不动了?” 温晏嘴角勾出一抹讽刺的笑意:“并非万圣道不想发展,而是他们被限制在了这里,但凡伸手想要在外面的地盘捞一把,就会被外面的势力联合起来斩断手脚,吞噬殆尽。” 江湖势力各自为营,即便联合起来,也是各种勾心斗角,难以齐心合力,能迅速联合起来对抗万圣道的,他们之间必然有某一种联系,“朝廷的人?” “主子慧眼。”温晏拍了一记马屁,“正是朝廷扶持起来的江湖势力。十年前四顾们一家独大,李门主甚至分了朝廷的权,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怎么可能容许江湖上出现李门主第二。他暗中扶持了很多势力,乾坤阁、飞沙谷、听风楼,还有很多门派都暗中听命于朝廷,全力打压江湖上鼎盛的门派。” 桃清挑眉,意有所指道:“既然朝廷这么闲,那就把万圣道和南胤遗民想要复国的消息透露出去给他们知道。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个想要造反的势力发展到这么大,朝廷是该好好检讨一下自身,是不是这些年太过于懈怠了。” 温晏答应了一声:“是。”主子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万圣道毕竟是朝廷的麻烦,他们自己对上万圣道,不仅费时费力,还得不到什么好处,实在是得不偿失。不如坐山观虎斗,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桃清又道:“在那之前,我先讨点利息。万圣道对外的名声倒是经营得不错,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表里如一。” 温晏闻弦而知雅意,从带过来的厚厚一叠书册中翻出一本递上:“万圣道这些年为了壮大声势,收的人员太多太杂,三教九流来者不拒,导致整个门派中鱼龙混杂,良莠不齐,外表看着光鲜,内里却十分糜烂。” 桃清接过他手上记载着万圣道信息的册子,随意翻看了一下,只觉得大开眼界,市面上流通的话本子都没有万圣道真实的情况来得精彩。 栽赃陷害、恶意诋毁、背后捅刀、两面三刀、睡下属妻、勾搭嫂嫂…… 桃清合上书册,轻描淡写地决定了江湖的风向都吹向万圣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让外面的人也长长见识。”】 众人的目光落在监察司众人身上。杨昀春只觉得如芒在背,差点流下汗来。朝廷有暗中扶持江湖门派打压江湖势力,他是知道的。 但天机石上提到的什么乾坤阁,飞沙谷,听风楼,他听都没有听说过。监察司虽说轻易不涉及江湖之事,但对江湖势力还是知之甚详的。那些势力大概是跟万圣道一样,在那十年里发展起来的。 原本江湖门派如一团散沙,整日里打打杀杀,不成气候,朝廷对此不屑一顾,但四顾门异军突起,李门主惊才绝艳,朝廷看到了江湖一统的威胁,这才将目光落在了江湖。 又因为江湖人向来对朝堂敬而远之,朝廷想要插手其中并不容易,只能通过扶持江湖势力,以达到彼此牵制的目的。 这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只是被天机石点明了。那些江湖人看他们的目光就不太友好了。 杨昀春挺直脊背,假装没听到那些或明或暗的冷哼声。他如今代表的是朝廷的颜面,气势绝不能丢了。 李相夷创建四顾门的初衷就是想让江湖有一个不依不附,绝对公正的地方。可朝廷明面上答应了他不会轻易插手江湖的事情,但暗地里却扶持势力打算与四顾门抗衡。 李相夷讽刺地想,是不是再过几年,朝堂扶持的势力壮大了,四顾门就会迎来一大波人的讨伐,甚至他现在怀疑东海大战,四顾门与金鸳盟两败俱伤,是不是也有朝堂的插手? 温晏,一个外表斯斯文文,实则心狠手辣的人。是桃清花了积分,通过系统找到的全能性人才。她其实也不太在乎手底下人的品性,只要能办事就可以用,一般只要不是那种草菅人命,十恶不赦的,她就敢用。 温晏虽然对敌人心狠手辣,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底线,有自己的坚持,而且知恩图报,对她极为忠心。桃清就很满意他的办事能力。这辈子她打算早点将人收拢过来,继续培养他为她做事。 女宅有李相夷插手,那边的势力算是没有了,她当然不能放弃别的条线了。 众人都沉浸在朝堂插手江湖的事情中,对于桃清私底下的势力倒是没有过多的探究,毕竟以她的本事,手底下有人是正常的情况,手底下没人才是真的奇怪。 至于万圣道的热闹,天机石后面肯定会讲到,倒是不急于一时。 【众人期待万圣道的热闹,谁知道天机石上的画面一转,却是又一处绿水青山的地方。竟是云隐山。 李莲花挽着袖子在打扫漆木山的故居。小桃子跟着狐狸精在院子里乱窜,李莲花分心留意他们的动静,生怕他们祸害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还伤了自己。 只是,他将大厅的柜子擦了一遍后,突然发现有一会没听到小桃子的动静了。他忍不住丢下手中的布巾,去寻孩子。 结果发现孩子在自己的卧室里,正在捣鼓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箱子。他笑了一下,缓慢走进去。 小桃子听到脚步声,却大惊失色道,“阿爹,不是我干的,都是狐狸精干的,它把箱子搬出来的,它把东西搞坏了。” 原本围着桃梓的狐狸精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小主人的污蔑之言,对着桃梓“汪汪汪”地叫了几声。看到主人不理他,它委屈地尾巴都耷拉了下去。 李莲花分别安抚了他们两个,然后蹲下身想要将箱子合上,却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愣住了。 箱子里装着的是他早些年送给师兄的礼物,但是如今的他们全部损坏了,不是磕到了或者碰到了造成的断裂,而是被人用内劲强行折断的。 小桃子不曾习武,狐狸精是条狗,不可能是他们干的。所以会是谁呢?李莲花的脸色突然白了起来。 他将箱子里的东西拨弄到一边后,看到箱子底下刻满了李相夷的名字。每一个名字上面都被划了刀痕,那刀痕入木三分,彰显了箱子的主人的恨意。 李莲花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勉强站了起来,只是脸色白的像鬼,眼神空洞,喃喃道:“师兄,为什么?” 小桃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阿爹,你怎么了?别吓我。” 李莲花连忙稳了稳神色,对着桃梓扯出一抹微笑,“小桃子,别怕,阿爹没事,就是有点累,阿爹缓一下就好,你别担心。” 他坐在自己的床上,将小桃子抱在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背,看似是在安慰小桃子,实则是他拼命从小桃子身上汲取力量。 师兄,为何这般恨我?】 李相夷闭了闭眼睛,他早就看过了这个箱子,知晓单孤刀对他的恨意,如今再次看到这个箱子,心中虽有所波澜,但已经没有一开始那样心痛了。 他只是为天机石上的李莲花感到不值。单孤刀恨他至此,他却还为了发现单孤刀对他的恨意而痛苦难过,他是不是觉得师兄恨他也是他的错呢? 李相夷嗤笑一声,不知是为了现实中的自己,还是为了天机石上红了眼眶的李莲花。师兄弟情深,只是他单方面以为的虚妄,实际都是假的。 李莲花怀着愧疚的心情,用十年的时间去找单孤刀的尸体,让自己活成了一场笑话,单孤刀真是好样的。 “单孤刀要暴露了。”桃清幽幽说了一句,将李相夷从阴暗的情绪中拉了出来。 “嗯。”李莲花终于发现了单孤刀恨着他这个事实,李相夷有一种预感,天机石上距离李莲花找到单孤刀不远了。很快一切就要结束了。 李莲花终会给自己讨回公道。 芩婆有些激动道:“莲花是终于想开了,愿意回云隐山了吗?” “应该是想通了,不然他哪里敢带孩子回去。”漆木山在一旁肯定道。 小徒弟什么都好,就是太固执了,娶了妻生了孩子都不愿意回去,非要找什么单孤刀的尸体,如今终于想通了。 漆木山为小徒弟感到开心,也为芩娘感到开心,老婆子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莲花带着孩子回去,总算是能热闹一回。 第41章 第二愿41 【夜幕降临,有的人早早准备进入了梦乡,有的人外出寻乐子。青楼楚馆正是人声鼎沸之时,一身粉衣,风流俊俏的小公子提裙跨上台阶,自有人掀开珠帘,弯腰将人迎了进去。 这里的姑娘多出自江南,吴侬软语,眉目含情,温柔似水,但也有塞外的姑娘,热情妍丽,充斥着异域风情。每一个都是多才多艺,让人流连忘返。 大厅中丝竹舞乐不停歇,舞娘腰如细柳,媚眼如丝,随意一瞥,就让人深陷其中。还有形形色色的人在饮酒作乐,讨论的话题中不乏有江湖趣闻。 江湖上关于万圣道的流言已经传播得极广。当然比起栽赃陷害,草菅人命,当然是桃色新闻流传的速度最快,也最引人注目。 “听说万圣道有一个姓赵的长老,有曹贼风范,最喜欢下属妻,他那一堂口,但凡有点姿色的,都让他给祸害了个遍……” “我倒是听说有些是被迫的,有些却是下属主动进献的,就为了讨好上司进位……啧啧,乱的很。” “听说万圣道有一位倾国倾城的苗夫人,长得格外美艳,有人瞧中了她,就想办法弄死了她男人,想要将她变成了自己的私有物,结果那位夫人却比他玩得还要开,死了男人以后,入幕之宾无数……” 最令人震惊的是听说万圣道盟主封磬的女儿怀孕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亲爹就是封磬。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不信。“怎么可能?封盟主何等人物,想要什么女人没有,怎么会不顾伦常,做下这等昏了头的事情?” 只是在万圣道做事情的人说的是有鼻子有眼的。那些个看门的,扫地的,种花的,送菜的等等小人物地说着自己的见闻,拼凑在一起就成了骇人听闻的事实。 “小姐长得好看啊,跟天仙一样,听说长得极像仙逝的夫人,我没有见过先夫人,不知道是不是啊……” “盟主好似急着给小姐找婆家,让下面给准备了很多画像呢。” “盟主亲自抓了药,亲自熬了,送给小姐喝了……什么药?不知道啊,都说了盟主亲自抓的,谁知道是什么药。” “小姐生病了嘛,脸色白点那不是正常的……” “先夫人怎么死的?不知道啊,听说好像是病死的……” “听说小姐不是盟主亲生的……” 那种小道消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让人摸不清楚头脑。 这种事只要有人做了先手,后面自然就会有无数跟万圣道不对付的势力做各种推波助澜。 外人听个热闹,万圣道却是焦头烂额,苦不堪言。随着流言的扩散,那些下属看着封磬的眼神都不对了,近日退出万圣道的人不计其数,根本压不住,封磬在盟中日日暴跳如雷。 他倒是想将人都杀了,但是这个时候一旦多做了什么,第二日就能传得整个江湖都知道。 粉衣小公子站在台阶上,手中的折扇轻摇,桃花眼中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一副玩世不恭的富贵闲人模样。 他被引入二楼的一个包厢中,打开的窗户对着一楼大厅的舞台,正好可以将美人的舞姿收入眼底。 茶过半盏,楼下的跳舞的美人已经换了一批,孔武有力的俊美男子正在舞台上挥汗如雨。 有美人推开推开包厢的门款款走入其中,低下头在她耳边汇报事情:“公子,您让我们时刻关注江湖大事,属下觉得有一件事您或许会感兴趣。” 桃清把玩着手中的折扇,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什么消息?” 美人盈盈一笑,眼中水波流转,端的是勾魂夺魄,她言语温柔道:“前些时日,朴锄山出现了七具无头尸事件,尸体上携带着许多陪葬品,疑似与一品坟有关。卫庄主在土夫子圈中广发请帖,邀人共破一品坟。” 桃清摸了摸下巴:“一品坟,传闻中芳玑王与萱妃的墓。”她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你缺钱了?” 红袖轻轻一笑,摇头。除了最开始的时候过得艰难了一些,需要主子支援钱财,后来他们学会了做生意,自那以后组织再也没有缺过钱,“财宝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东西,属下听闻一品坟中藏有稀世灵药,观音垂泪,服之可起死回生,提升功力。您可有需要?” 主子是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喜欢稀奇古怪的药材和灵药,他们一般情况下碰到了都会主动收集过来。当然主子在跟前的时候,他们要先汇报再行动。 桃清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样,思索了片刻道:“让我们的人想办法混进去,以保重自身为前提,见机行事,若事不可为,就不要强求。” 红袖矮身行了一礼,下去安排人手去了。】 众人目瞪口呆地听着天机石上关于万圣道的流言。他们已经做好了万圣道的事情很劲爆,但没想到居然能让人瞠目结舌到这种地步。 封磬和她的女儿什么关系?他女儿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恍恍惚惚间,众人突然觉得灵山派掌门有私生子,玉城姐姐和未婚夫有情,姐夫和闺蜜有情,都不算什么了。 果然一山还比一山高,没有最荒唐,只有更荒唐。啧…… 李相夷瞳孔微微放大,谁的坟要被挖了?一品坟,芳玑王和萱妃的坟?那不是他家老祖宗的坟?李相夷沉思,他要怎么在不暴露自身的前提下保住老祖宗的坟不被挖? 至于那个粉衣的小公子,虽瞧着跟桃清没有一分相似,但李相夷几乎笃定那就是桃清。只是看着天机石上小公子游刃有余地应付各色美人的搭讪,为花魁一掷千金的模样,他嘴角一抽,忍不住问道:“美人好看吗?” 女扮男装就是为了逛青楼,虽然放在别人身上有点不可思议,但是搁在桃清身上,李相夷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意外,那是她能干出来的事情。 他神色有些微妙。天机石上的小公子风流不羁,谁能想到那是一个女子?为什么他竟然生出了一种她离开了李莲花反而更快乐的感觉?难道李莲花耽误她的快乐了? 桃清笑眯眯道:“美人自然好看的,谁不爱看美人呢。”比如李相夷那样的,她就愿意多看两眼。 她的眼神在李相夷的脸上停留了一会,那明晃晃的目光让李相夷差点没绷住一张俊脸,他对着桃清意味不明道:“那你不如回家照镜子。” 桃清挑眉,也不觉得尴尬,毫不谦虚地认下了美人的名头:“多谢李门主夸奖。” 角丽谯:“……”狗男女,不要脸,明明她才是整个江湖最美的女人,为什么他们都看不到她? 论脸皮厚,李相夷发现自己是不及桃清的。他忍不住转过头去,片刻后又转了回来,“易容术不错。” 桃清啊了一下表示疑惑,随即在李相夷了悟一切的神色中,慢吞吞道:“李门主,你怎么会认为上面的小公子是我呢,我跟他长得像吗?” 李相夷却笃定道:“虽然扮成男装毫无破绽,但是小公子的眼睛跟你一模一样,还有你的手也是破绽。” 桃清微微垂首,目光轻柔地落在自己那宛如羊脂白玉般的手上。她除了自己那张脸,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一双手了。因为她的大部分本事都在手上。 她微微一叹,“李门主观察力敏锐,在下佩服。你猜的没错,我是会那么一点易容术。”没什么不能承认的,活得时间久了嘛,什么技能都会亿点点。 李相夷侧目。她委实太过于谦虚了,如果说她那以假乱真的易容术只能叫做会一点点,那旁人一眼就能看出差异的易容术还能叫易容术吗? 旁边,监察司的人也是一脸严肃。芳玑王虽因为谋逆被处死,但最终他的坟却是熙成帝修的,虽不是皇陵,规格却一点也不低。那些江湖人要偷盗一品坟,那就是挑衅皇家的威信。 当然,那些江湖人若是偷偷挖了坟,当今那位说不定压根不在乎,毕竟不是一脉的,当年争夺皇位的时候那也是你死我活。 只是天机石这样暴露出来以后,一品坟若还是被挖了,那就是朝廷的无能。如今监察司的人只能期盼着天机石不要暴露具体的入坟过程,否则朝廷不管派多少驻军都是守不住的。 笛飞声的关注点在于能提升功力的观音垂泪上。他找寻观音垂泪不少时间了,没想到这天机石居然直接将一品坟的位置暴露了出来,这可真是太好了。 这一刻,不管是想要观音垂泪的,还是对一品坟中的金银珠宝感兴趣的人都紧紧盯着天机石,都想通过它找到进入一品坟的方法。 【方多病正跟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李莲花风度翩翩地带着孩子从外面走近。 “竹哨,排箫都见响,这位朋友呢,也跟咱们在一个屋听曲,南腔北调不分家啊。诸位,这位小兄弟呢,就是个肉头,平日里不下地,不懂行话,大家莫怪啊。” 李莲花虽然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但姿态依旧潇洒从容,有一副大家气度。他几句话一出,屋里紧张的气氛瞬间就消融了。 有人质疑道:“你又是几更动身,走得哪条便道啊?” 李莲花从容应对:“二十更动身,走的嘛,独户道。” “既然走的是独户道,那敢问阁下,扛没扛幡,幡上是几个字啊?” 李莲花平静地说出一句话,却让人震惊不已:“扛金幡,十三年京南皇陵,明楼前留过四个字。” 众人齐道:“拜见素手书生前辈。”李莲花淡定地认下了素手书生这一名号。 有人看着他怀里的孩子提出疑问:“没想到素手书生前辈也出山了,只是这肉头也就算了,您怎么还带着个孩子,这不太合适吧?” 李莲花一副艺高人胆大的样子,无所谓道:“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带他过来自然是要让他长长见识。孩子嘛,就是要从小培养,练练胆子。” 众人虽不敢苟同,却皮笑肉不笑地恭维道:“是是是,还是前辈您高瞻远瞩,孩子这么小就开始着手培养了,日后定然是响当当的人物。” 李莲花道:“我来吃席,不攀交情,各位请自便。”他抱着孩子去外面透气,方多病赶忙跟上。 李莲花跟他解释了土夫子行话,方多病这才发现自己犯了大忌,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自己是官府的人。他恍然大悟,难怪他一说完,所有人都拔出了武器。 方多病虽有几分心虚,但他还是更忧心李莲花的安危,劝道:“李莲花,这里太危险了,你找到机会就赶紧溜走,这里的人我替你挡着。” 李莲花夸了他一句,“方少爷,够义气。不过放心吧,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逃命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到时候可能会顾不上你,方少爷,你自求多福。” 方多病傲娇地哼了一声,“你且顾好你自己和小桃子吧,本少爷武艺高强,才不用你担心。”】 看着李莲花游刃有余地跟盗墓的那些土夫子攀谈,有人发出疑问:“李神医为什么对土夫子的行话这般熟悉?” 有人不以为然道:“李神医以前可是李门主,李门主有不会的吗?” 虽然天机石几次提到天下第一不是神,就是个普通人,但是很多人还是觉得李相夷超乎一般的厉害,是普通人拍马也赶不上的厉害。 更多的人将这些话记在了心里,以后万一遇上了土夫子聚会,说不定还能混进去捞一把。 何庄主看着天机石只觉得着急上火,嘴上都要冒泡了。自家孩子是怎么回事,哪里有危险往哪里跑?初出茅庐为什么就要牵扯一品坟这样的大案。百川院是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情要小宝这样一个孩子去处理? 若不是李神医及时赶到替他解了围,她家小宝怕是要遭罪了。真是让人操碎了心。何庄主有些羞愧,只觉得对不起李神医。她在局外瞧着,觉得自家小宝比小桃子都难带。 看到后面,何庄主又为自家孩子骄傲。她的孩子长成了正直有担当的少年,他愿意给朋友断后,将逃走的机会留给别人。他跟他那个挨千刀的亲爹完全不一样。 李相夷看着李莲花出现在卫庄,心中出现了不好的预感,莫不是挖老祖宗的坟的人还包括李莲花?他知道那是自家老祖宗吗,他就敢去挖坟? 第42章 第二愿42 【卫庄主的席面很丰盛,只是吃的人各怀鬼胎,好好的席面却成了闹剧。 方多病想要坐在李莲花身边,结果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个人,比他还要快坐在李莲花身边,那人略显崇拜地看着李莲花,口称对素手前辈十分仰慕,还对着小桃子露出一个微笑。只是可能不常笑的缘故,那笑容略显狰狞。 甚至他自己都有些惶恐,生怕吓坏小孩。小桃子却不觉得害怕,只是有几分好奇地看着他。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善意,小桃子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糖递给他,“给你吃,叔叔。” “谢……多谢。”那人好似特别激动,连糖纸都没有剥开,直接塞嘴里了,嘴巴机械地咀嚼几下,囫囵吞了下去。 小桃子看得目瞪口呆,这位叔叔这么喜欢吃糖吗?那人还想继续套近乎,结果被方多病按着肩膀,一下子摔了出去。方少爷抢回来自己的位置,冷哼了一声,理了理长袍,这才施施然坐了下去。 他挡着小桃子看向那个人的眼神,酸溜溜道:“小桃子,你一定要离那些奇奇怪怪的叔叔远一点。江湖上有很多人是专门骗小孩回家吃的,知不知道?” 小桃子的糖他也就吃过一颗,这个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陌生人凭什么得到小桃子的好感? 小桃子奇怪地看着方多病:“可是这里最奇怪的是方哥哥你啊。” 方多病:“……” 李莲花对他们的对话一笑而过。因为没感受到恶意,所以他放任了那人的接近。他的主要注意力都放在桌子对面那个嚣张得不得了的小孩身上。 那人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于熟悉了。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他想要找的人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被李莲花注视的嚣张小孩也盯着小桃子目不转睛。太像了,如果不是年岁实在太小,他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跟自己一样,也用了缩骨功混进来。 小桃子被方多病哀怨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转头看向对面,结果发现对面的小哥哥也在看着自己。 作为场中唯二的小孩,他其实也很想跟对面的哥哥一起玩,就是阿爹抱的太紧了,不让他下去,他只能对着小哥哥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小桃子苦恼地想,唉,他就是这么讨人喜欢的小孩,方哥哥吃醋他也没有办法。 对面的小孩好似被小桃子过于灿烂的目光给闪到了,他的眼神从小桃子身上挪开,落在李莲花身上,又是长久地凝视。 正好有人不怕死的来挑衅他,他一怒之下将手中的筷子朝着李莲花飞射而去。李莲花微微侧头就躲开了,小孩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李相夷看着天机石那个跟李莲花套近乎的人若有所思。他觉得那人应该是桃清的人,所以对于李莲花和小桃子很友善,甚至想在李莲花面前混个脸熟。 至于那个嚣张的小孩,他转头看向笛飞声:“笛盟主,那个是不是你?你用缩骨功都要混进去,看来笛盟主对观音垂泪势在必得。” 笛飞声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不语。后面天机石后面总是会放的,他如今为什么要回答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角丽谯看着天机石上的小孩,心中微微一动。她对于自家尊上的言行太过于熟悉,所以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小孩是自家尊上。 既然尊上在这里,那肯定是准备进入一品坟获取观音垂泪的。那么,她是否在尊上进入一品坟这一事件中做了推手? 毕竟她比其他人知道的更多一点。一品坟中除了丰厚的陪葬品,稀世灵药观音垂泪,还有南胤龙萱公主的陪葬罗摩鼎,是她和单孤刀一直想要拿到手的东西。 只是她看着那些土夫子,却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才是自己安排的人。毕竟十年的时间,她的人手肯定跟如今不一样,便是不认识也是有可能的。 角丽谯并不怀疑里面没有她的人。她现在苦恼地是万一天机石暴露出来她利用了尊上,要怎么样才能让尊上不杀她? 【李莲花猜到了这次一品坟之行会不顺利,但是没想到他们还没有踏出卫庄,夜里就死了一人。 李莲花略有些嫌弃的目光落在方多病身上,他总觉得这位方大少爷身上有某一种玄学存在,走到哪里都有命案,当真是晦气极了。 方多病没有发现李莲花的嫌弃,反而垂头丧气地跟在李莲花身边。他自告奋勇去查张庆狮被杀一事,结果一晚上过去了,他却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有摸到。 “凶手究竟是怎么做到杀了张庆狮,并砍下他的脑袋而不被发现的呢?”方多病念念叨叨,一路上都在苦思冥想。 李莲花感觉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提点他道:“你若是想知道真相,不如多注意一点张庆虎。” 方多病不解道:“张庆虎怎么了,难不成凶手非要杀了他们兄弟俩才罢休?” 李莲花道:“你不觉得他看起来很奇怪吗?” 方多病琢磨了一会,不以为然道:“不觉得,我觉得最奇怪的是那个小孩了。卫庄主对他未免也太好了吧,上山还要人专门背着。” 李莲花无奈地瞥了方多病一眼,忍不住快步朝前走了两步。方多病不过是一下子没跟上,身后的人就挤了上来,将他挤到一旁去了。 “劳烦,让让。” 方多病额头上青筋暴起。他都没答应,对方却直接把他挤走了。他气急败坏地跟了上去。 众人破了奇门阵,炸了墓门,终于得以顺利进入一品坟。 只是墓中的机关也不是吃素的。不知哪个一脚踩在机关上,从四面八方飞出利箭无数。 小桃子四处张望,脸上一点慌张也没有。不知是太信任李莲花了,还是年少无知,不知道害怕为何物。 方多病伸手拉了一把李莲花,将人护在身后。只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躲得快的都没事,躲得慢的把命留在当场。 李莲花看着地上除了有短箭,还有不少掉落在地的暗器若有所思。暗中有人出手将他周围的短箭都打掉了。 等众人再次遭遇黑暗中的袭杀的时候,李莲花故意慢了一步,在他即将被暗器击中的时候,黑暗中有破空声传来,好似有什么人冲了过来,落在他身前,想要替他挡下暗器。 李莲花假装一个踉跄,伸手拽了人一把,把人拽倒在地,恰好躲过了暗器。只是室内灯火重新亮起来后,李莲花看着墓室中仅剩的几人,确定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人。他有些遗憾的想,跑得倒是快。 他仔细回忆一起从卫庄过来的人以及死在路上的人,然后突然发现其实有好几个不见踪影的。 如果不是他记错了或者对方死在了他没有看见的角落里,那就是他们别有目的,故意躲开了众人的视线。 李莲花微微一笑。看来这一品坟之行确实来对了,他不仅直接找到了笛飞声,还有了另外一个他想找的人的线索。 在点明真假张庆狮的问题后,众人终于进入了主墓室,见到了芳玑王和萱妃的遗体,也找到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稀世灵药观音垂泪。 李莲花抢了观音垂泪就跑,笛飞声紧追不舍,方多病想要追,却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丁元子志得意满地从躲藏地方走出,他无视墓室中令人垂涎的金银财宝,反而要去萱妃的陪葬品中取一个并不起眼的盒子。 却听得一阵微不可察的破空之声,有暗器从远处射来。丁元子反应极快,立刻后退一步,矮身躲过。 却见主墓室中又出来一人,面容普通,气息寻常,属于丢到人群中就找不到的那种。 但丁元子却一点不敢大意,他谨慎地盯着人,手上握着武器,言语试探道:“不知道是哪一路的兄弟?若是为了财,那么这里的陪葬品你都可以取走,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如何?” 来人开了口,声音嘶哑,明显做了掩饰,他道:“这里的东西都是我们的,哪怕是一根针也是我们的。” 既然这样,那就是没得谈了。两人迅速过了几招,丁元子在打斗的过程中有意靠近那小盒子,然后看准时机抢了盒子就跑。 结果他还没有踏出主墓室,就被门口一群戴着兜帽的灰衣人给逼了回来。丁元子举着双手,果断认怂。 那些灰衣人风一样地卷走了一品坟中所有的陪葬品,包括丁元子心心念念的盒子。他看着眼睛都直了,大着胆子跟人套近乎,“兄弟,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你看我怎么样,能不能加入你们?” 本以为对方不会理会自己,没想到唯一露脸的那个却偏偏回答了他的问题,“金鸳盟的。” 他那种雁过拔毛的贪婪的模样确实不像是什么正道人士,丁元子一愣,随即大喜道,“兄弟,咱们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一家人啊,是圣女派我过来取东西的,你们是被派过来取财宝的吗?” 只是话音一落,他就觉得胸口一痛,却是被人摁住肩膀,当胸捅了一剑。 主子有令,遇角丽谯的人,杀无赦。】 看到李莲花他们进入一品坟的方式,监察司的人松了一口气。虽说一品坟的位置暴露了,但是那里既有奇门阵挡路,墓室的大门一般人也进不去。 除非对方是李门主或者笛盟主那样拥有高深内力的人才能强行破门进入。未来虽然会有很多人打一品坟的主意,但是等朝廷做好了准备,其他人想要靠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笛飞声一脸阴沉地盯着角丽谯,“你利用我?”他前脚跟李莲花在争夺观音垂泪,后脚角丽谯的人就出现了,目标是一品坟中另外一件东西。这很难不让人多想。 角丽谯当即在笛飞声旁边跪好:“尊上,属下不知。属下身边并没有那人,尊上不信可以去查。” 她抬头观察着笛飞声阴沉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属下对尊上忠心耿耿,绝不会对尊上不利。那人或许只是想要脱罪,一听说另外一帮人是金鸳盟的,他就说自己是属下的人,为的自然是让对方放过他,当不得真的,尊上。” 笛飞声看着角丽谯无比诚恳的模样,神色有些松动,“本尊决不容许被人利用,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是,尊上。”角丽谯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现在那人并没有被自己收入门墙。只要以后也不收那人,尊上便是有所怀疑也不能证实。 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是真的看到李莲花跟着人炸了自家老祖宗的墓时,李相夷的神色还是微不可察地滞了滞。 尤其是当李莲花眼睁睁看着笛飞声炸毁了老祖宗的棺材盖时,他额上的青筋猛地跳动了一下。虽然李莲花不知者无罪,但是他心里怎么这么不得劲呢。 李相夷微微偏开自己的视线,不去注意老祖宗的遗体,而是将注意力放在笛飞声身上。他看着金鸳盟剑拔弩张的样子,忍不住嘲讽道,“笛盟主不想被人利用,难道其他人就活该被你利用?” 笛飞声瞥了他一眼,不悦道,“李相夷,你什么意思?” 李相夷淡淡道:“笛盟主,李莲花在墓穴顶上发现的洞穴是被人用高深的内力强行劈开的吧?跟劈开大门的方式一模一样,这说明你在那之前已经进入过一品坟了。方多病口中吸引众多土夫子前来的幕后黑手就是你吧?” 笛飞声的神色并没有因为李相夷的话产生丝毫的变化。 李相夷继续道:“我猜你不知道从哪里获得了一品坟的舆图,仗着武功进入其中想要获取观音垂泪,但是可惜的是,笛盟主你虽然武功高强,却对机关阵法之术不甚了解,所以你没有找到主墓室。只能丢出黄泉十四盗的尸首吸引人的注意,引众多土夫子前来帮你找到主墓室所在。” 笛飞声道:“那又如何?我只要观音垂泪,他们要一品坟的财宝,各取所需,谁也不亏。” 桃清在一旁慢吞吞道:“想必角圣女也是这样想的。她只要一个陪葬的小盒子,笛盟主想要观音垂泪,也是各取所需,而已。” 她看着笛飞声的眼神毫无波澜,好似只是随随意吐槽了一句。你想着利用别人,所以为什么又要怪别人利用你? 笛飞声猛地转头看她,额头青筋暴起,像是一头想要暴起杀人的猛兽。 桃清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做出一副有些害怕的神色:“笛盟主,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 因为武功高强,所以目空一切,容不得背叛和利用。普通人难道就不是人了吗?自己不能忍受被利用,却又在毫不留情地利用别人达到自己的目的。笛飞声也是相当双标啊。 角丽谯:“……”你们说就说了,又扯她做什么?尊上又岂是那些区区土夫子能够比拟的。能被尊上利用一回,是他们的荣幸。 李相夷勾唇一笑:“可惜为他人做嫁衣。”观音垂泪落在了李莲花手上,一品坟的陪葬品都让桃清的人收走了,金鸳盟什么都没捞到。 至于为什么觉得最后出现的那一对人马是桃清的人。那是因为她前面安排了人去,更何况,一个会冲上去保护李莲花和小桃子的人,如果不是如方多病那样认识李莲花的人,必然是跟他关系匪浅的人有关。 不过,桃清将一品坟里面的东西都搬走了,那算不算是老祖宗替李莲花补了一份聘礼?当初他们成亲的时候,李莲花可是一穷二白的,除了一栋破楼就剩一条还要养的狗。 这么一想,李相夷的心情顿时好多了,毕竟属于老祖宗的财产没有流入别人的口袋,也算的上是不幸中的万幸? 第43章 第二愿43 【李莲花在笛飞声身上下了修罗草,封住了笛飞声一身内力,然后又用观音垂泪跟笛飞声做交易。 “这第一呢,自然是替我保密,李相夷这个名字我不用很久啦,我现在是李莲花。这第二嘛?那就请笛盟主将我师兄的遗骨还给我。” 笛飞声不理解他对于单孤刀遗骨的执着,直言道:“十年前金鸳盟与四顾门一战,很多门人散落,下落不明,你让我去哪里找你师兄的遗骨?” 李莲花高深莫测道:“那笛盟主就要跟你这一身高深的武学说再见了。” 笛飞声:“要我帮忙也可以,除非你答应事成之后跟我再打一架。” 李莲花眯了眯眼,“不行,观音垂泪和洗精髓伐诀,一换一,其他的事情等你帮我找到我师兄的遗骨再说。” 笛飞声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成交。” 两人达成了约定,不再是剑拔弩张的模样。小桃子看懂了,他从李莲花怀里滑下去,小跑着到笛飞声旁边,拽着他的衣袖,期待地看着他,“哥哥,你是怎么做到,一下子就长大了的,可不可以教教我?” 笛飞声低头看向这个不怕他的小东西,奇道:“你就那么想长大?” 小桃子嗯了一声,努力扬起微笑,希望对方看在他可爱的份上教他快些长大:“我想去找我娘。” “你老婆跟人跑了?”笛飞声以一种奇特的目光看着李莲花。这是混得多差,以至于连老婆都不要他了? 李莲花瞪了他一眼,怒道:“你老婆才跟人跑了。”看笛飞声不痛不痒的模样,他又道,“哦,我忘了,笛盟主是要跟你的刀过一辈子的人。” 笛飞声不以为意道:“有何不可?”他看着神色有些黯淡的小桃子,突然道:“你拜我为师,我就帮你找你娘。我有很多手下,都可以帮忙找人。”李相夷的儿子,天赋一定不差,四顾门不要,不如入他金鸳盟。 看着小桃子有些意动的神色,李莲花连忙将孩子抱了回去,他狠狠瞪了一眼笛飞声,又对着小桃子耐心解释道。 “小孩子是不可能突然长大的,那位叔叔之所以突然长大,是因为他本来就是大人,大人可以变成小孩,但是小孩不可以变成大人,知不知道?” 小桃子哦了一声,神色蔫蔫的,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可是叔叔说他有很多人可以帮忙找阿娘。” 李莲花贴了贴孩子的小脸:“叔叔瞎说的,他找不到。小桃子还小,找阿娘的事情交给阿爹,好不好,你乖乖的,阿娘过几天就回来了?” 小桃子眼中含着一点泪水,“可是已经过了好多天了。” 李莲花咳嗽一声,连连保证道:“阿爹保证,一定会很快的。小桃子相信阿爹吗?” 小桃子点点头:“我信阿爹。”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觉得自家爹娘无所不能。 李莲花当着小桃子的面信誓旦旦,一副马上就能找到人的样子,在小桃子看不见的地方,却是一脸苦涩。 笛飞声看他这快速变脸的模样,一脸嘲笑。真没用,李相夷真是越活越出息了。】 众人有些意外李莲花和笛飞声十年后再见的氛围。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而是像两个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气氛友善,好似下一秒就可以把酒言欢。 那凶神恶煞的大魔头笛飞声眼中还有显而易见的喜悦,看来他是真的因为李门主这个对手活着而开心。 甚至还想要收小桃子为徒,众人有些难以理解,又觉得合情合理。毕竟李门主的天赋真的是让无数人羡慕嫉妒,他儿子应该差不了多少吧? 没想到李莲花抢走观音垂泪,只是为了跟笛飞声做交易,为的还是单孤刀的尸体。李相夷有些意难平,又觉得是李莲花能干出来的事情。 毕竟已经找寻了十年了,想要他放弃,除非他见到单孤刀本人。 看到小桃子因为许久不见娘亲而黯然的神色,很多人都心疼了。尤其是隔辈亲的芩婆,李莲花做错了事情怎么打他都行,怎么能让孩子伤心难过呢?真是两个不靠谱的爹妈。 可当着桃清的面,这话又不能说出口,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李相夷。小徒弟太糟心了,不想要了。 李相夷有些莫名其妙,师娘瞪他做什么?也不说话,就这么瞪他一眼,奇奇怪怪的。他没管师娘那突如其来的瞪视,而是看着天机石上的李莲花陷入了沉思。 这李莲花跟桃清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夫妻之间不是应该坦诚以待,为什么李莲花好像一点也不知道桃清在外面的势力有哪些?夫人离家出走了,他却连一个找人的方向都没有,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江湖上碰运气。 且不说桃清的门派是避世的门派,外人想要找到十分困难,更何况她还是一个精通易容术的人,想要于人海茫茫之中找到她难上加难。 但凡李莲花知道桃清的势力,认识一二她手下的人,他都不会这般被动,能循着线索找上门去,如今这般真是千难万难。 李相夷想着这些事情,突然发现,其实自己对桃清的了解也不多。她要是突然离开了四顾门,他估计也是找不到对方的。李相夷有些牙疼,他这会对李莲花的遭遇感同身受。 李相夷转头看着桃清,欲言又止:“你……”不知来处,亦不知归处,虚无缥缈的好似随时可以消散的风。 桃清看着李相夷眼中的凝重,不由也郑重了几分,她坐直了身体,问道:“怎么了,李门主?” 李相夷干巴巴的说了一句:“没什么。”只是他刚对一个姑娘生了几分心思,就可能随时面临对方的不告而别,他的心中有些烦躁。 虽然他们最近相处的还算愉快,但是桃清已经明确地拒绝了做四顾门的医师,她想要离开,他没有理由阻止她离开。 李相夷有些苦恼。他要怎么留下她,或者不着痕迹地问到对方门派的具体位置。 【李莲花搞定了笛飞声后,终于想起了那个被遗忘在一品坟中的方多病,他带着孩子又跑了回去。 只是再次进入一品坟后,他发现墓里的陪葬品居然一个不剩,都被人在短短的时间搬空了。 李莲花倒吸一口凉气,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这么大的胃口?是真的不怕朝廷和百川院追究啊。 等方多病从昏迷中醒过来,他信誓旦旦道:“是金鸳盟的人干的。我昏迷的时候还有一些意识,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说金鸳盟和圣女,所以肯定是金鸳盟的妖女角丽谯干的。你想啊,这金鸳盟重出江湖,肯定什么都缺,所以通过挖坟快速聚敛财富。” 李莲花在一旁附和点头,“嗯,很有道理,方少侠高见。”他的目光落在笛飞声身上,好似饱含同情。尤其是当他问笛飞声是怎么知道一品坟的情况的,对方说是角丽谯给的舆图。 老笛这是被人利用了,角圣女利用笛飞声进入一品坟,计划得很好,笛飞声拿走观音垂泪,她自己获得剩下的东西,合情合理。 笛飞声差点被这两人的一唱一和给气笑了。虽然他其实也有点怀疑,但是观音垂泪到手是真的,他也就不计较那些细枝末节了。 他冷哼一声,转头就走,只是没一会,就跟方多病打起来了。内力被封的笛盟主压根不是初出茅庐的方多病的对手,只能一脸杀气地看着对方。方多病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还让他出门报自己的名号以保平安。 小桃子蹲在一旁跟狐狸精一起看那两个幼稚鬼打架,时不时还发出一声惊叹,偶尔点个头,好似他能看懂他们打架一样。 李莲花拿着菜篮子在小桃子身边择菜,一边看那两个如同小孩打架一样,一边对着桃梓谆谆教诲道:“小桃子啊,你可不要跟方哥哥和阿飞叔叔学,成天找人打架是不对的。我们要做一个雅正的人,知道吗?” 小桃子点头:“知道了,阿爹,我长大以后要成为跟阿爹一样的人。” 李莲花欣慰地点头,果然,什么哥哥叔叔,在小桃子心中只有爹爹才是最厉害的,“小桃子真有眼光,晚上奖励你一个鸡腿。” 小桃子开心地说了一声谢谢,跟他一起的狐狸精也汪汪叫了两声,李莲花心情大好,随口道:“狐狸精也加鸡腿。” 李莲花起身,一抬头就发现了多病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而笛飞声脸上的神色更加不屑了。 李莲花:“……”这两人就是吃太饱了,要少吃饭。】 眼看着金鸳盟再添一次莫须有的事迹,笛飞声冷冷道:“敢做不敢认,这就是你们所谓名门正派的作风,哼!”好处要拿,黑锅让他们金鸳盟来背,不要脸至极。 桃清无所谓道:“笛盟主,你看李莲花和我,谁是名门正派?我们两个明明只是在江湖上混饭吃的江湖散人,无门无派。” 李相夷头疼地扶额。李莲花坑蒙拐骗,桃清栽赃嫁祸,这两人都不是什么正派的作风,什么锅配什么盖。嗯,不对,他怎么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有人小声嘀咕道:“这笛盟主瞧着有些可爱啊。”自降身份跟方多病打架就不说了,笛盟主跟李神医,跟方少侠他们之间的相处看着很欢乐啊。 旁边有人以很小声的声音嘀咕道:“看着凶巴巴的,实则没有多少杀伤力,瞧着跟家里养的狸奴一样。” 旁边的师弟十分不能理解自家师姐的审美,“哪里可爱了?难道不是欠揍吗?”明明内力被封了,还一副老子很厉害,很牛逼的样子,就是欠揍,方少侠好样的,就是要狠狠教训他。 他话一出口就被人嫌弃地推离了说话的小圈子,“我们女人说话,你插什么嘴,边去。” 师兄拍了拍师弟的肩膀,一脸同情,然后开开心心地去跟其他男性同胞声讨笛飞声去了。 何庄主却为方多病在揪心。那可是金鸳盟的笛飞声,一言不合就杀人的大魔头。他如今武功被封住了才敌不过小宝,等他武功恢复了,会不会记恨小宝,将小宝杀了? 天机石不知道他们的纠结讨论,画面一转,又是另外的场景。 【“这就是角丽谯想要的东西?”依旧一身粉衣,男装打扮的桃清手上拿着一品坟中带出来的盒子仔细打量。 之前在一品坟中跟丁元子起冲突的人在一旁恭恭敬敬道:“是,属下发现角丽谯的人无视其他财宝,只对这盒子有兴趣,想必这东西对他们而言很重要。” 那人有些遗憾道:“可惜这盒子需要四枚钥匙才能打开。属下翻遍了陪葬品,并未找到可以匹配的钥匙。想来钥匙和盒子是分开放置的,公子,可要我们的人去金鸳盟查探?” 桃清将盒子随意丢弃在桌上,展开折扇给自己扇了扇,“不用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钥匙恰好我有一枚。”从玉楼春那里得来的那枚玉山或许就是打开这个盒子的钥匙。 它们同样印制着南胤的密纹,更何况她仔细地探查过盒子的钥匙孔,发现冰片可以严丝无缝地插入其中。只是可惜玉片在李莲花那里,不在自己身边。 她道:“你们把注意力放在元宝山庄和万圣道,我怀疑他们那里也有钥匙。” “属下明白。” 桃清又道:“以探查为主,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如果事不可为,那就想办法毁了这盒子。角丽谯想要的东西,毁了便是。” 那人恭声应道:“是。”他原本想要告退,又想起什么,对着桃清道,“公子,一品坟的财宝我们已经全部收入囊中,但观音垂泪被李神医取走了。” 桃清一愣,手中的折扇合上,轻轻拍打着手心,眉头微蹙,看着属下的神色有些奇怪:“他也去了一品坟了,你跟他接触了?” 顶着桃清有些冷淡的目光,那人神色略微有些紧张道:“属下以素手书生前辈的仰慕者跟李神医说了几句话,后来在墓中,替李神医扫除了两次暗箭。” 桃清神色更加古怪了,“你在他面前出手保护他?” 那人不安道:“是属下做错了吗?”那不是他们主子的男人和小主子吗?不需要他们保护吗? 桃清无奈一笑:“没事,你只是暴露了。”话还未说完,她人就消失在房间中,只留下门口的珠帘还在微微晃动。 被留下的下属呆愣地看着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房间,随即升起了浓浓的敬佩,主子的功力真是深不可测,她的轻功之快,自己都捕捉不到。 只是他的敬佩之情还没有完全放下,就听到窗户啪嗒一声轻响,然后一个身穿白衣的眼熟之人出现在房间中,如一阵风刮过房间,从房门追了出去,只是没一会,他又原路返了回来,坐在刚才主子坐的那张椅子上。 被点了穴道,想跑都跑不掉的人惊恐地看着他:“李……李……” 李莲花伸手触碰了一下尚有余温的茶盏,闻着房中熟悉的味道,无奈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还是晚了一步。 他对着目瞪口呆的人轻轻一笑:“在下李莲花,不请自来,还请阁下勿怪。”】 第44章 第二愿44 好俊的轻功。 不仅天机石上的人感到佩服,就连天机石外的人也看得目瞪口呆,他们没有捕捉到她运功的轨迹,只觉得她上一秒还在大家的视野中,下一秒就消失在房间之内了。 还有李神医也是,婆娑步很快是所有人的共识,但没想到可以达到留下残影的地步。 自从看了天机石后,众人感觉自己关于强者的概念,关于武功的概念,每天都在被刷新。原本人力可以胜天,原本轻功高到极致可以不留下丝毫痕迹,缩地成寸也不是传说。 见识过真正的高手,才知道天地之宽广,跟李神医桃医仙他们比起来,自己就像是拿着利器的小儿,练了一辈子的武功,仍旧还在蹒跚学步。 众人对往常取得一点点成就就沾沾自喜的自己感到羞愧不已。当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之大。 就是老婆武功太好是不是也不太好?这打也打不过,生起气来离家出走还找不到人,委实叫人无语啊。 “那盒子里面是什么?”笛飞声看着角丽谯,直截了当地问,话音一落,他又着重强调了一下,“不要骗我。” 角丽谯原本装作无辜的脸变得更加惶恐,她如今也不争辩那丁元子究竟是不是她的人,而是咬死了东西不是她想要的,“属下是真的不知道,或许是那单孤刀想要的,属下拿盒子是为了跟他做交易。” 笛飞声又转向四象青尊,对方点了点头,意思是他知道,但是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详说。 四象青尊之前跟笛飞声交代自己跟南胤的纠葛,但没有交罗摩天冰,如今看到罗摩鼎自然知道角丽谯,或者说单孤刀想要的是什么。 笛飞声厌恶地看了角丽谯一眼,转过头去,不再搭理他。 角丽谯对他的利用毋庸置疑,只是被桃清和李相夷胡搅蛮缠了一通,他若是当真因为被利用而杀了角丽谯,总觉得失了风度。角丽谯利用他,他利用别人,那就是一个死循环。他不在乎名声如何,但是就是不想输给李相夷。 李相夷的目光在四象青尊身上转了一下,笛飞声跟四象青尊的无声交流,被他看在了眼里,所以沉默寡言四象青尊知道的比角丽谯多? 他想起白日里乔装打扮前来四顾门寻求庇佑的金满堂。他将金玉黄权,罗摩鼎和罗摩天冰,业火子痋和业火母痋的事情都悉数告知了李相夷。 李相夷总算知道了单孤刀他们为什么想尽办法要找那四家后人了。天机石已经透露了金满堂,玉楼春为其中之二,剩余的两人分别是四象青尊和黄泉府主。 金满堂的罗摩天冰已经在李相夷的手上,四象青尊的罗摩天冰大概会在笛飞声那里。至于玉楼春,如果拐卖人口,贩卖芙蓉膏罪名属实,那他绝不会找上四顾门。很有可能会投靠单孤刀,而实力大减的单孤刀不会拒绝这样的好处。 到目前为止,业火子痋单孤刀是不用想了,除非他能从笛飞声和他的手中取到两枚钥匙,否则做再多的事情都是无用功。 李相夷对于李莲花找上门去一点也没有觉得意外,一品坟中人已经暴露在他眼前了,不顺着查下去不符合他的性格。可惜差了一点点,还是没见着人。 这倒也怪不着李莲花,明显是桃清的气还没有消,不愿意见他。 【桃清坐在莲花池旁喂鱼。 一把鱼食喂下去,原本在池塘里悠然自得、不紧不慢游动着的鲤鱼们便争先恐后地涌了过来。平静的水面被这群鲤鱼搅动得水花四溅,波光粼粼,热闹非凡。 温晏和红袖垂手立在两旁。见她喂完了鱼,红袖端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毛巾给她擦手。她看了一眼温晏,随口问道:“谢五还在外面跪着?” 温晏低着头,声音温温柔柔,神色却是极为冷淡:“他暴露了主子的行踪,理应受罚。” 若是暴露给其他人是不应该,但是被李莲花发现了,那怪不到他头上去,桃清道,“让他起来吧,下次不要自作聪明。” 温晏抬头,不轻不重地拍了一记马屁:“主子仁慈。”这花园中还隐藏着许多人,自然他不需要出去吩咐,会有其他人去传话。 桃清突然笑了起来:“听说还给我带了礼物回来,拿过来我瞧瞧。” 话音一落,池塘旁边的一棵大树上跳下来一身穿灰衣之人,他恭恭敬敬上前,手中托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小盒子。 桃清伸手取过小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把巴掌大的木梳。梳子是桃木的,有淡淡的木料的香味,上面刻着漂亮的桃花,边角打磨得很是圆润,就连每一根木齿都被精心处理过。 她一眼就认出来是李莲花的手艺。桃清将木梳握在手里把玩,眉眼弯弯,脸上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他还问了什么?”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李莲花。 温晏道:“李神医问了主子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心情是否愉悦。” 桃清弯唇一笑,“没问我在哪里,什么时候回去?” “没有。” 那就是让她随意玩,玩够了再回去的意思。当真是体贴入微到了极点。 桃清心情大好,她想着李莲花和小桃子,想到了在莲花楼的日子,然后就想到了屡次找他们麻烦的万圣道,神色突然就冷了一分:“万圣道如何了?” 她话题转换得很快,温晏却依旧从容,好似早就做好了准备:“自流言扩散之后,万圣道的势力已经缩水了至少五成,不仅人员流失,还有商铺财物损失无数,属下趁机吃下了万圣道至少一成的商铺。” 桃清赞赏道:“辛苦了,你做的不错。” 温晏闻言,却完全不敢居功,“全赖主子谋划,属下只是按照主子的要求去做。”若没有主子,他大概早死了,绝对没有今日。 桃清摆手,“行了,客套话就不用说了,我信你。万圣道的事情,你继续跟进,我估计着用不了多久它就会被朝廷清算,你看准时间退下来,不要跟朝廷的人起冲突。” 温晏恭声道:“是。”他知道主子不是不敢跟朝廷对上,只是觉得没必要,他们组织的原则一向是闷声发大财,左右逢源,谁也不得罪。 温晏退后一步,红袖上前道:“百川院广发请帖,邀请四顾门故旧前往百川院,举办赏剑大会。” 桃清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好似有寒风刮过,“赏剑,赏什么剑?” 红袖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了,跟温晏对视一眼,小心翼翼道:“四顾门门主李相夷的配剑,少师剑。” 桃清嘴角勾起一个冷笑,体内的真气瞬间放了出来,形成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气流波动,压得四周的花木都弯了腰,树木哗啦啦地响。 温晏和红袖忍不住后退一步,惊呼道:“主子。” 桃清却已经运起了轻功,迅速落在了花园门口,“给我准备一份请帖,我要去百川院。” 红袖赶紧跟上去,快速应了一声:“是。” 留在花园里的温晏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主子气势汹汹去找百川院。明显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可惜百川院虽然在江湖上素有有名望,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穷地方。 没什么来钱的方式,只能靠江湖朋友慷慨解囊,便是主子将百川院闹得关了门,他们也拿不到丝毫好处,真是遗憾呀。】 端着一碟鱼食的女子站在池塘边上喂鱼,嘴角噙着笑意,一副风轻云淡,温雅娴静的大家女子风范。 她看着鲤鱼的眼神温柔又平和,整个人显得淡然无争,十分具有欺骗性,谁能想到就是这人,是搅弄风雨,让万圣道人仰马翻的背后黑手呢。 李相夷的神色落在桃清身上,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门派,将她养成了天机石上那副模样? 看到她在背后冲着万圣道下手,狠狠咬下对方一块肉来,李相夷有些意外,又觉得没那么意外。 桃清回他一个微笑,眼神天真又清澈,一派纯然无辜的模样,看起来乖巧又可爱,跟天机石上搅弄风雨的人判若两人。 李相夷垂眸,她善于伪装,本身就不是那种纯良无害的女子。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搅弄的江湖风波迭起,可他却怎么也讨厌不起她来。万圣道刺杀他们在先,她报复在后,并不违背江湖道义。 而且,看她在幕后运筹帷幄,翻手之间打压的一个横行一地的势力节节败退,而他们却连自己的对手是谁都不知道,那种自信从容,掌控一切,却又波澜不惊的做派委实令人惊艳。 她强大,冷静,聪明,睿智,可也有女儿家的柔软,李相夷看桃清对那把梳子爱不释手的模样,心中一动,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做上那么一把。 之前送她的笛子是库房中取的,亲手做的礼物意义或许更不一样?李莲花会的东西,他其实也是会的,比如他以前就送了单孤刀很多自己做的刀剑。 只是,不远处的谈话落入他的耳中,他顿时打消了这个主意。 “梳子看起来很普通啊,李神医讨好自己的老婆为什么送一把看起来就不是很值钱的梳子?怎么着也得买个金簪子或者玉镯之类的吧?” 旁边的人打量了他一眼,觉得他庸俗至极,“结发同心,以梳为礼。这本就是极好的寓意。更何况,看桃医仙对他梳子的喜爱程度,用膝盖想都知道那是李神医亲手做的梳子。” 那人一噎,他一个混江湖的大老粗,只知道什么值钱买什么,哪里知道这么多寓意,他不服气道,“可他们都成亲很久了吧,孩子都那么大了,如今再来说结发同心之事,是不是太晚了?” 那人又道:“自然不止那一个寓意,还可以表达自己的牵挂和思念之情。”每次梳头的时候就会想起那个送梳子的人,难道不是一种牵挂? 哦,原来一把梳子还有这么多讲究。李相夷知道环佩定情,香囊传意,却不知道原来一把小小的梳子还可以传递这么多含义。李莲花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后面听到百川院广邀朋友要举办什么赏剑大会,赏的剑还是他的少师,李相夷的神色跟天机石上桃清的神色一样,充斥着冷意。 众人也觉得荒谬至极。 百川院的人是疯了吗?还是觉得李相夷不在了,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那可是李相夷的剑啊,供起来都不为过,他们还要拿出来赏? 当年少师在东海一战中落入海中,李莲花身受重伤,无力寻回少师,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被百川院的人得了去。他们得了去也就罢了,没想到居然还要拿出来跟别人共赏。 李相夷握着少师的手不断收紧,眼中生出一抹戾气。剑,对于一个剑客而言,是何等重要,少师陪着他出生入死,名震天下,没想到有一天竟然成为他人赏玩的器物。 李莲花,对不起少师。 【一间禅房,檀香袅袅。 李莲花与无了和尚相对而坐。和尚慈眉善目,跟十年前没什么差别。 无了和尚对着小桃子笑得和蔼,对着李莲花就收敛了笑容:“什么狮魂,慧源,老衲一概不知。李施主若是想要找人,怕是来错了地方。” 李莲花面对无了和尚有些理亏,只能陪笑道:“和尚,狮魂关系我师兄的遗体所在,你再好好想想。” 无了和尚拨弄着手里的念珠,“那慧源既然入了金鸳盟,李施主若是想要寻他,不如去问百川院。当初金鸳盟的人大多都被百川院抓了,若是有消息,百川院怕是比老衲更清楚。” 李莲花苦笑一声,他就是不想去百川院才找上老和尚的。 无了和尚微微一笑道:“乔女侠和肖大侠苦寻十年,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人,他们是没找到,却找到了一把剑。” 李莲花喃喃道:“剑?” 无了和尚点头,缓缓道:“对,一把剑,就是李门主的贴身佩剑,少师。自东海大战,少师落于海中,后有渔人打捞而出,之后此剑被历经三十四手,终归百川院。百川院得了这把剑,便向四顾门昔日好友发出邀约,要召开赏剑大会,日子嘛,就在今日。” 他看着李莲花,眼神温和,透露着一种期许:“李门主,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今日你因缘际会来了这里,是否证明你跟少师缘分未尽,何该是名剑回归他真正的主人手里的时候了。” 在无了和尚期待的目光中,李莲花却是豁然一笑:“和尚,你也知道,我如今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游医,平日里与人为善,既不入江湖,也不掺和纷争,何须名剑利器在身?这名剑嘛,自然会寻到真正的主人的。” 无了和尚叹了一口气,“罢了,老衲劝不了你。反正消息我已经告诉了你,至于你要怎么做,老衲可不管了。” 李莲花更无奈了。】 灵山派,玉城,一品坟,如今终于轮到百川院了。该来的总是会来,那些旧人旧事,李莲花躲了十年,终还是会遇到。 百川院,少师,旧人齐聚一堂,众人目光如电,盯着天机石,就等着看热闹了。 第45章 第二愿45 【李莲花没有拜帖也没人引荐,在门口被人拦住,连百川院的大门都踏不进去。 笛飞声略有些凉意的目光落在李莲花身上。谁能想到有一天,堂堂四顾门门主却连自家下辖的一个堂口都进不去,而那些人争相想要一睹为快的就是他的配剑。 他们两个带着一个孩子站在门口,看着旁边一个粉衣小公子拿着一份拜帖上前。 “九华门的?以前怎么没有见过?” 小公子玉面朱唇,容貌虽略显稚嫩,却有一股天然的风流潇洒之姿,他手中折扇轻摇,像极了那些富贵出身的纨绔子弟,可他做起来,却只有潇洒而不显油腻。 被人质疑身份,他也不着急,缓缓解释道:“我是师父刚收的弟子,今年才入门,还未在江湖行走,诸位大侠不认识在下是对的。” “你们门派其他人怎么没有来,就派了你一人前来?” 小公子以折扇掩面,状似羞愧道:“都是家门不幸,有小弟子调皮,在大家的喝的水里下了药,师父和其他师兄弟都中了招,我不在山上住,是以逃过一劫。这次百川院邀约,师父十分重视,只实在不能成行,万不得已之下只能由在下赴约,还请诸位见谅。” 那人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但还是爽快放行:“既如此,小兄弟请进。” 小公子折扇一收,跟他们拱了拱手,这才走入大门,看到身旁的李莲花等人,还微微点头示意。 李莲花微笑着回应。当面瞧不出什么异样,只是在小公子离开后,他却对着她的背影愣了神。】 九华门的人涨红了脸,污蔑,桃医仙这是污蔑。请帖肯定是她拿走的,不仅拿走了他们的请帖,还污蔑他们九华门的人。谁家的弟子这么调皮啊,给全门派下药啊。 明明很好笑的场景,可场中不仅没有一人出声,还无端地有些压抑。李莲花没有戴面具,可百川院的人却不认识他。 天机石上的人一无所知,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去参加百川院的赏剑大会,一睹名剑的风采。 可天机石外的人看着少师的主人被挡在百川院的大门口,连见一面自己的配剑都困难,心情无比地沉重。 少师跟随李相夷问鼎江湖,结果李相夷隐于江湖,少师重见天日,却再无缘自己的主人。 李相夷神色格外地难过。他在为了李莲花而难过。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连百川院的大门都进不去,连看一眼少师都是奢望。 【“今日,望我武林中人,莫要忘记惩恶扬善,天下太平的理想,不负相夷他心中所愿。”乔婉娩神色哀伤,言语中满是悲痛,好像还在念着曾经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郎。 肖紫衿上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乔婉娩拥入怀中,像是在天下人面前宣誓主权,而乔婉娩没有拒绝。 两人站在高台,情意绵绵,宛如一对璧人。前提是乔婉娩不要一边深情地唤着李相夷的名字,做足了未亡人的姿态,一边却毫不顾忌地投入肖紫衿的怀抱。 桃清看着他们的故作姿态,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她转头看向李莲花的方向,以为会看到他伤心失落的模样,却没想到,一转头就撞入了对方深邃的眼眸中,他的目光凝视着她,好似已经看许久。 两人的目光虽一触即分,李莲花的眼中却突然闪过巨大的惊喜,他拨开人群,快速挤到她的身边。 李莲花站在她的身边,嘴角含笑,言语温柔,端的是君子如玉:“在下李莲花,不知小公子姓名?” 桃清扇子一收,抱拳行礼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李神医啊,幸会幸会,在下姓桑,桑瑜。” 台上肖紫衿在慷慨激昂,乔婉娩真情流露,台下李莲花却是一眼没看过去,跟一个不认识的小公子聊得热火朝天的。 笛飞声觉得,这十年以后的李相夷是越发叫人捉摸不透了。 红绸一掀,少师剑现,场面顿时火热了起来。 比武定胜负,赢得人可以上手试少师剑。这对于剑客而言,是巨大的诱惑。年轻的沉不住气的已经冲了上去,就想要摘那绸花。 “小公子好像不是用剑的,也对这少师感兴趣?”看她蠢蠢欲动的样子,李莲花好似很意外。 桃清笑了笑,眼神闪了闪了,言语中满是推崇道,“想当年,李门主江山笑屋顶红绸舞剑博美人一笑,引万人空巷,袖月楼跟花魁下棋,连输三十六局,最终以胭脂为墨,题诗三十六句,梅苑折梅十七枝,赠四顾门女弟子十七位,那等风流潇洒的姿态,是吾辈学习的楷模啊。如今人我是见不到了,能得以见少师一面,也算是个安慰了。” 李莲花:“……” 别以为她表现出一副推崇备至的模样,他就听不出话里的阴阳怪气了,李莲花十分心虚,冷汗差点都流了出来,强行挽尊道,“……也许只是少年心性,做事太夸张而已。” 旁边不知道哪一位江湖同道同样想到了当年李相夷的潇洒不羁,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李门主少年肆意,风流不羁,当真是令人羡慕得紧。” 桃清嘴角微勾,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李莲花只觉得头皮发麻,心里十分后悔年轻的时候做的离谱的事情太多。这样翻旧账,他什么时候才能求得原谅? 桃清与李莲花本就是并肩而立,桃梓趴在李莲花的肩头,侧头看了她半晌,突然朝着她靠了过去,并伸手要抱:“阿娘,抱。” 桃清倏地转头朝着小桃子看去,不可思议地看着孩子朝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她在李莲花意味深长笑容中假装愤怒道,“李神医,贵公子眼神不好,这见人就叫娘的毛病可得好好治治。在下七尺男儿,如何可以被人叫娘?” 桃清上前一步,跟他拉开距离,谁知道他却紧随其后,声音柔柔道:“桑公子,童言无忌,你切莫生气。” 桃清冷哼了一声,转身不看他们,而是飞身上了擂台,将眼看着就要获取胜利的方多病一脚踹了下去。 她看到挂着的那一朵丑到极致的大红花,一道内力过去,红绸炸开,碎成了无数片。她这一手瞬间震慑住了台下蠢蠢欲动的其他人,他们瞬间不敢动了,于是台上就剩她一个人。 肖紫衿上前想要说什么,她却不耐烦听,转身直接握住了少师剑柄,一把将长剑抽了出来, 剑很好看,却是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她讽刺一笑,真气涌入剑中,长剑瞬间断成了几截:“想不到百川院召开赏剑大会,却拿了一把假剑糊弄大家。我这点微末真气尚且承受不住,这剑如何能承受天下第一的真气?” 百川院的人冲上去,一番确认后,发现那确实是假的少师。可如果这是假的,那真的又去了哪里? 桃清看着他们一脸凝重的神色,突然开了嘲讽,“堂堂百川院,江湖刑堂,竟然让人在眼皮子底下将少师剑给偷了,真是让在下开了眼界。” 百川院四位院主眉头紧锁。不管少师剑丢失的缘由是什么,但是它被盗是事实,百川院举办赏剑大会,结果却赏的是一把假剑,并于众目睽睽之下被揭穿,这对于百川院的威望影响不可谓不大。更严重的是如果剑找不回来,那未来还有谁会相信百川院有能力查找真相,帮他人申冤? 肖紫衿被她嘲讽,心中如何能忍,脸色阴沉想要跟她理论一番,却被乔婉娩拉住了袖子,肖紫衿瞬间哑巴了。 乔婉娩上前行了一礼,歉意道:“这位少侠,少师被盗一事是我们没想到的,让少侠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是我们的失误,还请少侠原谅。” 桃清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乔婉娩又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对着众人,声音有些郑重,也有些冷,“各位都是四顾门的朋友,都知道少师是相夷的配剑,百川院决不允许少师落在他人手中,少师被盗之事,百川院必会一查到底,绝不罢休。” 她话音一转,又温柔道:“当然,若是那位朋友只是过于喜爱少师,想要独自品鉴一番,并非想要占为己有,那么品鉴之后还请归还百川院,我可以承诺不追究之前的事情。” 桃清早已落在了台下,听到乔婉娩的发言,心中有几分赞赏,但更多的是不以为意。 如果是她得了少师,那是宁肯藏起来,也绝不会送给百川院。百川院算个什么东西?不放过又能如何? 这次赏剑大会赏了个寂寞,失望的众人开始陆陆续续退场。百川院虽觉得所有人都有盗剑的嫌疑,但是他们还真的不能将人全部都留下来。 只有那些跟四顾门,跟百川院关系近的,才会主动留下来,一是为了洗清嫌疑,二是也可以在少师被盗一事上出份力。 桃清抬脚就走,李莲花抱着孩子紧随其后。方多病左看右看,没看见李莲花人影,问笛飞声道:“李莲花人呢?” 笛飞声:“跑了。”跟着那个刚认识的小公子跑了。 方多病忍不住道:“少师剑丢了,他不帮忙找回来,这个时候跑什么跑?” 笛飞声转身离去,不冷不淡道:“百川院丢的,百川院自己找。”】 肖紫衿和乔婉娩在天下英雄面前搂搂抱抱,那就是公开两人情谊的意思。天机石上桃清盯着李莲花的反应,天机石外的桃清也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李相夷的反应。 毕竟乔婉娩不久前还是他的未婚妻呢。眼看着未婚妻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是不是觉得头顶发绿,难以忍受? 李相夷一脸沉静,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毕竟不是第一次见到乔婉娩跟肖紫衿在一起了,只是这一次他们向众人公开而已,其实对于他而言,没什么差别。他们已经分手,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天机石上,肖紫衿十年如一日陪着乔婉娩,不说人品的问题,他对于乔婉娩而言,算得上是良配。乔婉娩选择肖紫衿,李相夷觉得是可以理解的。 李相夷觉得可以理解,但是天机石外的乔婉娩却觉得无法理解。不,不是无法理解,而是无法接受。 无法接受自己放弃了李相夷那样耀眼夺目的人,去选择一个样样不如李相夷的肖紫衿。 人品卑劣,虚伪善妒的肖紫衿真的能接受一个心里永远记挂着李相夷的自己吗?而她又真的能放下年少时候拥有的太阳,跟肖紫衿好好过日子吗? 佛白石三人深深低下了头。在这之前,他们还以为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门主不在,他们支撑着百川院,维护江湖安宁,还想着不论如何都能挽回一些名声。 没想到十年后的百川院已经沦落到了让一个贼人来去自如的地步。少师作为赏剑大会的核心要物,百川院不可能不派人把守。不管盗走少师的人是谁,武功有多高,但少师被盗,责任永远是百川院的。 桃清感受到了四周传来若有若无的视线,眉头一挑,瞬间明白了什么。原来大家都怀疑是她偷走了少师啊。 虽然他们猜的没错,但是这一次还真的不是她,于是她特别坦然地回视了一圈。 众人纷纷回避了她的目光。十年后的事情跟如今的桃医仙有什么关系呢? 角丽谯嫉妒的目光落在李莲花身上。她从未想过自家尊上居然可以跟李相夷相处得这么好。 她爱惨了笛飞声,所以笛飞声哪怕依旧面无表情,她也能从他细微的眼神和动作中了解他的心情和意图。 在大门口,李莲花进不去百川院,尊上那个样子明显是在为李莲花抱不平,后来尊上的眉越皱越紧,显然对百川院忍耐到了极致,而导致这一切的全都是李相夷。 因为百川院没有认出李相夷,所以惹得尊上不喜,因为乔婉娩跟肖紫衿的不知羞耻,惹得尊上厌恶,因为少师被盗,尊上的厌烦情绪达到了极致。 为什么会是李相夷呢?他明明是尊上称霸武林最大的阻碍,尊上为什么那么欣赏李相夷,甚至愿意跟李相夷做朋友? 角丽谯咬着银牙,心中的嫉恨如同在火上浇了油一样,燃烧得越发盛了。不可以的,尊上,你只能有阿谯一个,怎么可以让另外一个人比阿谯离你更近? 第46章 第二愿46 【粉衣的小公子要走,李莲花几次三番拦路,没有借口留不下人无所谓,他表示自己可以跟着他一起走。 桃清倏然冷笑一声:“李神医,你这般强人所难,可不是君子所为。” 她折扇一摇,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声音不高不低,“在下虽自认长得还不错,但并没有分桃断袖之癖,对男人不感兴趣,还请神医莫再纠缠。” 饶是脸皮厚如李莲花者,也有一些讪讪,他摸了摸鼻子,再要上前,却发现对方已经快速走入人群之后。 围观的路人陆陆续续散去,李莲花苦着脸,抱着小桃子想要朝山下而去,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不远处一脸铁青的纪汉佛和神色莫名的白江鹑。 这一场纠缠不休的戏码他们全程看在了眼中,原本笃定的神色动摇了。这人虽然长相相似,但绝不可能是门主。且不说门主他不可能纠缠一个男人,更何况他还那般低声下气,小心讨好对方。 李莲花好似没看到他们一样,径直朝着山下走去。大概是他们的脸色太难看了,小桃子趴在李莲花的肩上,多看了他们两眼。 那两人锐利的眼神落在小桃子身上,充满了审视的意味,小桃子忍不住搂住李莲花的脖子,将小脑袋埋了下去,有些惊慌道:“阿爹。” 李莲花轻轻地拍了拍小桃子的背,安抚道:“别怕。”他的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纪汉佛和白江鹑,明明没有多大的压迫力,那两人却瞬间低下了头。 李莲花抱着孩子不紧不慢地继续往下走。只是没走多远的距离,又遇到了云彼丘。 他挡在李莲花下山的路上,目光直直地落在李莲花身上,神色似悲似喜,“门……主……” 听到云彼丘的称呼,李莲花却露出疑惑的神色,“认错人了吧?” 云彼丘一呆,茫然道:“你不是?” “我是。”李莲花在云彼丘愕然的神色中缓缓道,“李莲花。这位大侠面色憔悴,莫不是有病在身,想要找在下医治?” 云彼丘的神色更茫然了:“看……病……?” “是啊。”李莲花点头,温和道,“在下在江湖上略有些神医之名,这位大侠拦住在下,难道不是为了看病?” 云彼丘沉默片刻,嘶哑着嗓音道:“原来是李……神医。” 李莲花一脸矜持地点头,“正是在下。” 云彼丘的眼神一直落在李莲花的脸上,看了半晌却看不出一点破绽,李莲花始终温温和和的,好似一点脾气也没有,他稀里糊涂地想着,门主是这样的人吗?不,不是的,门主他大概一看到他就会拔剑送他下黄泉。 他的眼神从李莲花的脸上移开,落在他怀里的孩子身上。孩子戴着面具,分辨不出长相像谁,但是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却十分灵动,此时正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云彼丘心中一动,脱口问道:“李神医,这是你家的孩子,多大了?” 李莲花微笑道:“正是小儿,今年已经三岁了。” 云彼丘像是魔怔了一样,追问道:“亲生的吗?” 李莲花的神色有些不愉,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孩子自然是亲生的。” 听到李莲花这样说,云彼丘好似突然松了一口气,“这样嘛……”他往旁边走了几步,让出下山的路,好似又恢复成了那个赫赫有名的美诸葛,彬彬有礼道,“那不打搅李神医了。” 李莲花亦对着他温和一笑,这才继续下山。 不远处一抹粉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李莲花若有所觉地看过去,结果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纪大侠和白大侠是认出李门主了,还是没有认出?” “应该认出来了,但是不敢相信。”他们的态度其实他们局外人看着挺明显的,认出了李相夷,但是不敢面对他,不敢承认他。 性格比较圆融的人说话也比较道:“李神医跟李门主外形有异,性格又相差太大,一时不敢认也有的吧?并不相熟的人瞧着有相似的地方就觉得肯定是,但越是熟悉的人一眼看在眼里的是破绽,是不一样的地方。” 李相夷是什么样的人,桀骜不羁,说一不二,只有别人讨好他,没有他讨好别人的,李莲花呢,清风朗月,温和到几乎没脾气。 “金鸳盟的人都能凭借一句话认出李门主,没道理百川院的人认不出来吧?他们可是最熟悉李门主的人。有无数的细节可以确认。” “李门主跟金鸳盟的人没有任何利益纠缠,他们确认李门主的第一反应就是杀了他,为金鸳盟扫除潜在的敌人。但是百川院的人不一样,他们害怕李门主回去,害怕他跟他们算旧账,害怕当年的真相暴露,导致自己名声扫地。” “他们潜意识里大概是害怕李门主回去的。所以拼命地否认李门主还活着这个事实。遇到跟李门主很像的李神医,他们不想认。” 三言两语,就还原了佛彼白石不敢承认李相夷的真相。众人看向佛白石的眼神有些鄙夷。不论是百川院还是四顾门都是承自李相夷,但他们最终却否认了一手创建四顾门的李相夷。难道不是对最初的自己的一种否认吗? 纪汉佛和白江鹑想要否认其他人的说法,但又找不到有利的证据。天机石上的李神医虽然容貌有异,但四顾门跟普渡寺相交多年,难道不知道无了和尚的金针可以导出入脑的毒素,甚至会改变一个人的容貌吗? 或许就像是其他人说的那样,他们不是认不出,而是不敢认,不想认。十年的时间,他们经营着原本只是四顾门名下一个刑堂百川院,让百川院代替四顾门成为江湖上人人推崇的圣地。 大权独揽,声名远播,是人人称颂的大人物,纪汉佛和白江鹑也不敢说,走到那个地步的自己,会希望自己头上多一尊大佛。人心是会变的,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在享受了权利之后,还甘心成为他人手下的一员小卒。 石水的神色已经木了。佛彼白三个人都看到了李莲花,都过去试探对方的身份,但她呢,她哪里去了?她就没有发现一丁点不对劲的地方。难道是去追查少师去了?可少师哪里比得上李相夷本人? “云彼丘是怎么有胆子出现在李门主面前的,他不怕李门主一剑杀了他?”云彼丘是给李相夷下毒的罪魁祸首,他苟活于世,不说躲着点人,还上赶着去找不自在,怎么想的? “或许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吧。他苟活了十年,李门主都没有找上门去,哪怕这次李门主踏进了百川院的大门,他还是没有找他们算账。他可能觉得李门主已经原谅了他,毕竟李门主重情重义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嘛。” “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如此。不仅要活着,还想要活得光鲜。云彼丘虽活着,但是佛白石,或者还有其他人明显知道他犯下的错误,所以他的生活算不上过得好,只勉强活着。但是如果李相夷亲口说原谅他,那其他人还有什么理由揪着过往不放呢?” 又当又立,极度不要脸。 李莲花原谅了云彼丘吗?李相夷想着恐怕不是的,他压根不承认自己是李相夷。 云彼丘想要的,不管是了结过去,还是求得原谅,他一概不予理会。他是李莲花,不是李相夷,所以他不会替李相夷做下任何决定。 为什么知道李莲花有了孩子反而松了一口气?大概是因为他知道以李相夷挑剔的性子,什么都要最好的,不会委屈自己随便讨个老婆,也不会轻易将就着过日子。所以证明李莲花不是李相夷的证据又多了一条,让他如释重负吧? 李相夷嗤笑一声。十年的时间,让熟悉的人都变得面目全非。或者说是,李相夷的离开,让熟悉的人都暴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李相夷第一次觉得李莲花栽得不冤。没有单孤刀一系列布局,他强行压下的四顾门中不同声音,也总有一天会暴露出来的。只是或许不会如同李莲花那样的惨烈,但不是同路的人,终有一天会分道扬镳。 【乔婉娩和肖紫衿顺着地道一路查到了普渡寺。乔婉娩的侍女被发现死在了地道里,而她的伤口就是少师造成的。 顺着线索,他们查到了普渡寺一个新来的和尚,疑似与乔婉娩的侍女有情。只是和尚失踪了,一时间案情陷入了僵局。 李莲花要找狮魂,乔婉娩是最后的线索。以至于昔日的恋人,如今的陌路人不得不再次坐在一起。 李莲花道:“是这样的,我小时候结识了普渡寺的一个小沙弥,他叫慧源,后来我听说他入了金鸳盟,改了个名字叫狮魂,不知乔姑娘可有听说过?” 乔婉娩思索片刻,“这名字我听说过的,既然先生要找他,我回去就去查一查他的消息,查到确切消息后再告诉先生。” “那就多谢乔姑娘了。”他准备倒茶,却发现壶里没了水,只能起身去添水。 他逆着光的背影像极了当年的李相夷,乔婉娩一时心绪浮动,眼中浮现点点泪光,又见他敲击茶勺的小动作跟李相夷敲击剑柄的动作如出一辙,她再忍不住手指僵硬,紧紧抓住茶杯。 听到动静的李莲花一顿,回过头来却见乔婉娩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目光直直地盯着他,“你,你……你是……” 李莲花叹息一声,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乔姑娘,你没事吧?” 李相夷桀骜不驯,李神医温润如玉,他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的。乔婉娩轻出一口气,却是再忍不住起身告辞离去。 只是命运安排了他们的重逢,自然没有这样就结束的道理。跑出院子的乔婉娩碰到了回来的小桃子,那张酷似李相夷的脸让她没办法再自欺欺人。 有些人,有些事,不是想要逃避就能逃避的。 眼泪从眼眶中流了出来,乔婉娩颤抖着声音道:“我找了你十年,也等了你十年,你为什么不回来?是因为我写的那封信,你恨我吗?” 李莲花神色温柔道:“乔姑娘,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更应该朝前看,十年的光阴何其漫长,你该多为自己考虑,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 乔婉娩泪流满面:“可你明明还活着。”活着却不肯回来,这就是他的答案了。 李莲花低垂眼眸,不疾不徐道:“当年重伤难行,养了几年伤,也回过四顾门,只是门里的弟子都不在了,四顾门也散了。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看到你写给我的信。乔姑娘,你是自由的,不爱一个人不是你的错,你也不需要为此感到愧疚。” 这人真是相夷吗?李相夷从不原谅背叛他的人,可眼前这人却好似将温柔刻到了骨子里,乔婉娩闭了闭眼睛,轻声道:“你恨我吗?” “我曾经恨过很多人。”李莲花神色慈悲宽和,说出的话也十分坦然,“可现在我不恨了,只希望你们每一个都过得好好的。” 她轻声道:“你不是相夷。”好像是在说他,又好像是在说服自己。 李莲花却点点头道:“李相夷已经死了十年了,在下不过是一介江湖游医李莲花。” 乔婉娩摇摇头,神色恍惚道:“你是李莲花?那李相夷又在哪里,他还会回来吗?” 李莲花肯定道:“死了,便不会再回来了。” 乔婉娩眼神黯淡,她低下头看到自己手腕上的镯子,眼神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突然落下泪来。 相夷有了孩子,她也选择了别人。他们早就错过了。 蹲在墙头带孩子的笛飞声忍不住嗤笑一声。他不允许他认定的唯一对手李相夷死,他要他活着。 他看着乔婉娩失魂落魄,李莲花轻声安慰的场景,视线忍不住挪了开去,落在另一边院子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粉衣的女子平静地站在树下,因为低着头的缘故,叫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咦……”小桃子突然轻呼一声“娘……” 笛飞声因为小桃子的轻呼而低下的头瞬间抬起,再看过去时,隔壁院中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的眼中绽放出一抹亮光,好厉害的轻功,有这般轻功的人武功应该也不差吧?】 “原来不止佛彼白三人,乔女侠也认出了人,却同样不愿意相认。” 众人忍不住唏嘘,李门主这是造了什么孽,曾经最亲密的人,最忠心的下属个个都不愿意认他。 难怪他十年不上百川院,十年对那些故人避而不见,怕是早就知道了,那些故人也不是很想要见到活着的他。 有人幸灾乐祸,“乔女侠一边怀念李门主,一边和肖大侠在江湖同道面前宣示两人的情意,结果转头就遇到了李神医,不知道她有没有一瞬间觉得害怕?害怕李神医怨她,怪她,想要带走她?” 他的话被人想也不想给反驳了,“怎么可能,李神医明显是活人,乔女侠也不像是胆子小的,还能被活人吓到?” 那人不以为然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做了亏心事,白日里也害怕见鬼。乔女侠手腕上的那个镯子,是肖紫衿送的吧?她嘴上对李门主念念不忘,实际上早就琵琶别抱了。” 有人叹息一声,为李莲花觉得不值。“李神医还是太温柔了,乔女侠移情别恋,还不愿意认他,他却不怪她,还劝她朝前看,对自己好一些。” 其实两人分开多年,各自婚嫁都不算是过错。乔婉娩错在不该一方面怀念着李相夷,一方面享受肖紫衿的嘘寒问暖。她带着李相夷未婚妻的头衔,投入肖紫衿的怀抱,说出来总是叫人看不上的。 虽然李神医值得人同情,但是阻止不了别人想要看好戏的心,“就是不知道当他知道桃医仙就在隔壁时,还会不会依旧这般温柔对待乔女侠?” 众人的关注点在李莲花,乔婉娩和桃清三个人的爱恨纠葛之中。至于乔婉娩的侍女跟普渡寺和尚有私情,甚至为了情郎偷剑,最终却死在情郎的手中的事情虽然有些劲爆,但远远不及她的主子的爱恨来得出名。 李相夷身体僵硬地看着天机石上左右两边的画面,一边是李莲花和乔婉娩的时隔十年的对话,一边是低着头,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桃清。 笛飞声大刀阔斧地蹲在墙头,疑似在看李莲花的热闹。 李相夷莫名地同情李莲花。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他但凡说错了一句话,做错了一件事,老婆八成就追不回来了。 他听着李莲花果断地跟过去做了了结,看到他送走乔婉娩,最终桃清笑了起来,李相夷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发誓,他绝对不要经历李莲花这种修罗场。 金鸳盟的人看到看热闹的笛飞声也觉得不可思议。原来自家尊上除了练武,这世上还有他感兴趣的事情。 遇到了李相夷,尊上好像就不像是尊上了。但是他活得更加鲜明,更加有人情味,更像是一个人了。而不只是金鸳盟众人眼中那个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金鸳盟盟主。 看到这样的笛飞声,金鸳盟的人也差点没绷住他们反派的脸。怎么回事,他们居然觉得自家尊上莫名有些可爱? 第47章 第二愿47 【如今已经入了夜,山林被黑暗笼罩,四周一片漆黑,万籁俱寂,连一丝风声都难以察觉。 本就不甚明亮的月光透过浓密的树叶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使得这片山林更显幽深诡异。 偶尔有夜枭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划破这死一般的寂静,回荡在山林之间,令人心惊胆战。 突然一阵急促的笛声在黑夜中响起,惊死树林中的沉睡的飞鸟无数。 而一些令人敬而远之的毒物,却在这阵笛声中发出欣喜的低叫,迅速穿行在山林之中,循着召唤而去。 桃清站在一棵高大树木的树桠上,身形几乎融入了黑暗之中,叫人看不清神色,唯有一双过于明亮的眼睛露在外面,略显阴暗诡谲。 一阵阵笛声穿过一个又一个山头,最终传向不知名的远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桃清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笛子。她睁开眼睛,朝着地面看去,满意地看到黑暗中有无数泛着绿光的眼睛盯着她。 她看着隔了好几个山头,灯火通明的百川院,微微一笑,希望他们会喜欢她送的礼物。】 天机石外的人看着天机石上面密密麻麻的各色毒物,在黑夜中奔走,最终围绕在桃医仙身边,只觉得头皮发麻。 广场上到处都是吸冷气的声音。偶尔目光瞥到依旧笑盈盈的桃清身上,只觉得更敬畏几分。 一眼看到的就有数不清的毒蛇,毒蝎,蟾蜍,蜈蚣,蜘蛛等等。这些东西,平日里偶尔看到一两个,没有多少人会放在心上,但像天机石上这样成片成片出现的,却容易让人做噩梦。 她是想要靠着这些毒物,灭了百川院吗?她又是如何驱使这些毒物的。难不成桃医仙是南疆的人,天生擅长驱使毒物? 佛白石三人更恐慌了,毕竟桃清的手段是要用到他们身上的。只要一想到这么多的毒物爬到百川院,他们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李相夷想到她上次召来的可爱小鸟,如今再看她召唤的各种让人心头发凉的毒物,差距有点大啊。这有本事的人,她的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大啊。 不过,虽然手段看起来可怕了一点,莫测了一点,但其实也没有离谱到哪里去,西南那边不是有很多善蛊的苗人么,谁能说他们是邪道? 李相夷试探性地问道,“西南苗人擅蛊,东南山人可驱使野兽,不知清姑娘师承哪里?” “都不是。”桃清笑着道,“我的师门绝迹江湖很多年了,李门主你猜不到的。” 李相夷沉默了,果然这世界很大,哪怕他博览群书,哪怕他成了天下第一,哪怕他的四顾门是江湖第一大派,还有很多隐秘是他不知道的。 桃清的声音带着几分雀跃,“李门主,别猜了,不如看我替你报仇啊。” 李相夷:“……我应该说谢谢吗?” 桃清道:“不客气。” 【给百川院的人安排了一点小麻烦,桃清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见到李莲花为止。 因为她一出现,就直面了肖紫衿对李莲花拔剑现场,她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了。 她站在肖紫矜背后,瞬间拔出腰间软剑,真气运转,剑光如电,划破长空。速度快到在场的所有人都来不及拦截她的剑势。 “紫衿!!!”跟肖紫衿不一样,乔婉娩他们是正对着这边的,所以都看见了她的出手。 肖紫衿毕竟也是混迹江湖多年的人,感受到身后的杀气,干脆利索抱着身子就地一滚,桃清的剑只在他背后划出一道血痕,却没有要了他的命。 肖紫衿心高气傲,如何能容忍自己输在一个无名之人手上。更不用说他心爱之人和单方面认为的毕生之敌都在看着的情况下。他转身提剑就刺。 桃清冷笑一声,只见她不慌不忙地伸出左手,食指与中指轻轻探出,如同灵蛇出洞般迅速而精准地夹住了肖紫衿手中那把威名赫赫的破军剑! 她的指尖微动,仿佛只是随意地加了一点力而已。紧接着,只听见一声清脆至极的“咔嚓”声响彻全场,那名震江湖的破军剑,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断成了两截! 肖紫衿崩溃地看着地上的断剑,理智全失,再次冲了上去。 结果并没有改变什么,他以一种更加狼狈的姿势,被人一脚踹飞了出去,落在十米开外。因为太过于生气,急火攻心,直接晕了过去。 “紫衿。”场中唯一在乎肖紫衿的大概只有乔婉娩了,她惊呼一声,连忙起身去看肖紫衿。 桃清收剑回腰间,瞪了李莲花一眼,转身欲走。李莲花急忙上前,拽住她的衣袖,不让她走。 桃清止住脚步,质问他道,“他要杀你,为什么不动手?难不成你觉得他的自尊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李莲花拼命摇头:“不不不,当然不是,我的命是清清的,自然比别的什么人的自尊更重要。” 桃清眼皮一掀,皮笑肉不笑道:“那这是怎么回事?” 李莲花将孩子放在地上,示意他也帮忙拦着不让桃清离开,等小桃子抱住桃清的大腿后,他才缓缓解释道,“是这样的,刚才乔女侠被偷剑的假和尚掳走了,我呢刚好碰到了这件事,就跟着上前把乔女侠救了回来,谁知道那位肖大侠看到了就误会了是我将乔女侠给掳走了,这才对我出手。” 他一边解释,一边盯着桃清的神色,生怕她听到自己去救乔婉娩而生气。只是,当她表现出来并没有那么在意的时候,李莲花心中又更紧张了几分。她是不在意乔婉娩,还是连他都不在意了。 他既盼着她不生气,又盼着她生气,李莲花心中纠结又忐忑。 桃清凝眉,神色不悦,却不是纠缠于李莲花救了乔婉娩的事情,而是对于乔婉娩和肖紫衿对李莲花的态度而不悦,“你救了人,他们不说感激,还要杀你,这就是名门正派的作风?什么大侠,我看都是沽名钓誉的伪君子,” 李莲花信誓旦旦道:“不至于,不至于,在普渡寺杀人太过了,肖大侠应该不会杀我。而且,他那一剑,我能躲开的,不会让他有机会伤到我的。” 被乔婉娩搀扶回来的肖紫衿听到李莲花压根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气得又吐了一口血。李相夷永远都是这么气人,哪怕十年没见了,他还是一样目中无人。 肖紫衿愤恨的神色盯着李莲花,瞳孔中倒映着李莲花伏低做小的窝囊姿态。他心中涌现的竟然不是快意或者其他什么,而是一种冲破天际的嫉妒。 为什么李相夷还活着,为什么他就不能乖乖去死呢?既然已经娶妻生子了,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婉娩面前,破坏他跟婉娩的感情?为什么明明能躲开的剑却不躲,反而要让那个女人断他的剑?断剑如杀人,李相夷是想要杀了他吗? 李相夷,李相夷,李相夷。肖紫衿仿佛失了智一样盯着李莲花,好似连假装不认识都忘记了。 李莲花咳嗽了一声,对着乔婉娩诚恳道:“乔女侠,你刚才也看清了,是肖大侠先动的手,这天色又黑,看不清楚是正常的事情,我家卿卿只是以为肖大侠要对我下手,故而关心则乱,动手稍微快了那么一点点,这真不能怪我们的啊。” 乔婉娩温温柔柔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把话说清楚,李神医救了我,紫衿却以为他是贼人想要动手。不怪李…夫人。” 她抬眼看向李莲花,却见他正温柔地看着他的夫人,半个眼角都没有分给她,而且,刚才他话里话外都在为她夫人开脱。 相夷他的妻子原来是这样的,她很强大,连紫衿都不是她的对手,或者只有这样的人才可以跟相夷并肩吧。 乔婉娩强打起精神道:“几位,紫衿受伤了,我们先失陪了。” 李莲花点点头道:“乔女侠请自便。”】 肖紫衿原来这么弱的吗,他竟然连桃医仙的一招都接不住?他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的紫袍宣天啊,江湖上数得着的高手。 究竟是桃医仙太强,还是肖紫衿太弱了,亦或者是整个江湖太弱了? “肖大侠也认出了李神医吧?”天机石上肖紫衿的神色可是极度愤恨,极度仇视。 有人理智分析,“肯定是啊。纪汉佛,白江鹑,云彼丘认出了李神医,没道理他肖紫衿认不出来吧?更何况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再如何应该也不会要置人于死地,除非他认出了李神医,然后借着不认识的名义,想要出其不意杀了对方。” 有人提出不同意见,“可是,如果他认出来了,他怎么敢对李门主拔剑?李门主可是天下第一,肖紫衿就是再自大,他怎么可能会觉得自己是李门主的对手呢?” “别忘了,李神医身上的碧茶之毒是桃医仙解除的。在肖紫衿等人眼中,李门主还是身中剧毒的人。功力未复才应该是李门主的正常状态,肖紫衿或许就是自信,觉得中毒状态下的的李门主不是他的对手。” 众人忍不住为了李神医叹息。感觉自从天机石开始展示百川院的那些旧人之后,他们的表现全都不如人意。这就是十年后人人推崇的江湖魁首吗?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李相夷想起刚出山的时候,江湖上有一个剑术高手,每次比试都要通过折断对手的剑以示羞辱。他当时听到后义愤填膺,没多久就跑去找人比武了。 结果当然没有意外。李相夷不仅赢了,还折断了那人的剑,也让他感受了一番被折剑羞辱的痛苦,从那以后那人就改了比武断剑的习惯。 作为一个剑客,李相夷其实很不喜欢通过折剑羞辱对手,他委婉劝道:“肖紫衿固然有错,与剑何干,何必折他配剑?” 桃清不答反问道:“如果李门主当面,我要杀了那肖紫衿,你可会袖手旁观?” 李相夷想着天机石上肖紫衿的表现,他虽然心胸狭窄,虚伪善妒,但除只针对李莲花本人,对他人的伤害却是几乎没有。肖紫衿品行有问题,但没有触犯大熙律法,“不会,肖紫衿有错,但罪不至死。” 桃清叹息一声,“想必十年后李神医也是这样想的,他不会让桃医仙杀了那肖紫衿的。所以,她退了一步,只折了肖紫衿的配剑,而不是杀了他。” 肖紫衿看着就不是一个纯粹的剑客,折了他的剑,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李相夷沉默。肖紫衿不是一个剑客,但他是一个极为好面子的人,折了他的面子比杀了他的人还要令他难以忍受,他心中怕是已经将李莲花和桃清恨得要死了。 李相夷的目光扫过肖紫衿坐着的角落,果然看到对方愤恨地盯着他的眼神。似乎是没想到李相夷会突然看他,肖紫衿眼中的恨意还没来得及收回,就直接被李相夷看了个正着。 他瞳孔一缩,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只是低头的动作做了一半,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什么,僵硬着身子,快速抬起了头,昂着下巴,一副什么也不怕的模样。他都已经跟李相夷撕破脸了,还怕李相夷做什么? 李相夷回过头,不再看肖紫衿。四顾门跟肖紫衿已经是水火不容了。等到天机石一事结束,四顾门肯定会迎来一次大换血,到了那时,该走的,他不会留。 至于乔婉娩,他们确实有缘无分。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分开都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笛飞声抱臂冷笑,旧事重提道:“李相夷,既然四顾门的部下个个都不欢迎你,不如就加入金鸳盟如何?” 他是真心的。真心觉得四顾门百川院的人都不怎么样,而他金鸳盟除了角丽谯略有些小心思,其他下属个个忠心耿耿,比起李相夷的下属,佛彼白石,肖紫衿之类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李相夷淡淡道:“多谢笛盟主美意了,但是如今不是十年后,四顾门还没有解散,未来也不会解散,不是他们不要我,而是我不需要他们。” 李相夷通过天机石发现笛飞声居然能跟李莲花相处得还不错时,就觉得江湖对笛飞声的传言必然是夸大其实的。 他了解自己,李莲花绝不会跟一个恶贯满盈的大魔头虚与委蛇,哪怕为了寻找他想要找的师兄的尸体也一样。 笛飞声却道:“李相夷,我的承诺一直有效。若是有一天你又被什么人背叛了,可以来找本尊,本尊可以替你报仇,只要你答应跟本尊比武。” 李相夷无语地看着笛飞声:“……”这人真是武痴到了极点,什么时候都不忘记约架。 第48章 第二愿48 【灯火通明的大厅中,纪汉佛,云彼丘和白江鹑三人坐在一起商量事情。 云彼丘轻声道,“我还是觉得那李莲花是门主……不然他为什么去救乔姑娘……为什么帮忙找回少师?” 纪汉佛沉默片刻后道:“可他太年轻了,时隔十年,那李莲花看着却只有二十二三的样子,如何会是门主!” 云彼丘道:“门主修行的扬州慢内力天下无双,连碧茶之毒都能压制,便是驻颜有术又有什么稀奇的?” 纪汉佛淡淡地道:“你对当年下毒手之事,倒还记得一清二楚。” 云彼丘颤声道:“当年我是一时糊涂……我是受人蛊惑……” 白江鹑制止了他的话:“比丘,别说了。”这是他们这些年一直不愿意提及的话题,“如果他真的是门主,那他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四顾门解散,看着乔姑娘苦苦寻他,看着乔姑娘跟肖紫衿……” 云彼丘苦笑道:“李莲花瞧着文弱,走路的时候,脚步虚浮,不像会武的样子,那碧茶之毒为天下第一的奇毒,或许会被压制,但不可能没有其他的影响……” 云彼丘咳嗽了几声,缓过一口气,才接着道道:“或许他以为我们所有人都背叛了他,他如何还愿意回来?” “住嘴。”纪汉佛愠怒道:“如果门主还活着,他更应该回来杀了你。” 云彼丘红着眼睛,一字一句道:“对,他是应该杀了我……所以,明天我会再去找他,确认了他是门主的话,我会以死谢罪……” 云彼丘的神色太过于笃定,白江鹑忍不住皱眉道:“如何确认?” 云彼丘低下了头,半晌后才轻声道:“门主他花生过敏……明天我会让厨房做一份花生粥,以感谢他帮忙找回少师的名义……” 纪汉佛微阖着眼睑,不置一词。白江鹑看看纪汉佛,又看看云彼丘,最终无奈叹了一口气。】 李相夷想着几年前云彼丘自从知道自己花生过敏后,四顾门各种食物中便再没出现过花生。如今他们竟然是要靠这个来确认李莲花是不是李相夷吗? 长得相似都能否认,一个小小的过敏又如何呢?这世上巧合之事何其多,只要李莲花不承认,他们又能拿他怎么办呢? 李相夷神色有些倦怠,百川院,佛彼白石,太令人失望了。李莲花放过了他们,也不愿再追究十年前的事情,他们为什么非要逼他承认自己是李相夷呢?就这样做陌生人,不好吗? 角丽谯想着李相夷的花生过敏的弱点,心中动了好多念头,她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一点,杀了李相夷?毕竟过敏这种事情,轻的时候或许只是身体不舒服,但重的时候可是会要人命的。 角丽谯心中念头急转,对于云彼丘也有了几分不满。这么重要的事情,云彼丘为什么没有跟她说? 这个缺点太过于明显,桃清垂着眼眸思索片刻,对着李相夷道:“李门主,你花生过敏啊?这病可大可小,要不要求求我,求我给你想想办法?” 天下第一不该有这么明显的,可以利用的缺点,她得想办法给他治好了。 李相夷漫不经心道:“你有办法?”花生过敏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李相夷并不在意泄露出去。如果想要利用这一个弱点来害他的,那尽管来好了。 话也不能说得太满,桃清谦虚道,“有个七八分的把握。而且,就算不能治,我也能帮你将危害降至最低。李门主,要试试吗?” 李相夷却奇道:“忘川花还没有找到,上一笔账还没有结,清姑娘还愿意再次出手?” 桃清微微一笑:“自然是愿意的。四顾门家大业大的,不怕李门主你赖账,而且……”她指了指天机石,狭长的眼眸微眯,“李门主你也瞧见了我的手段,我的账不是别人想赖就能赖的。”除非她自己不要,否则谁也不能赖她的账, 李相夷:“……”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想要赖账了。那样的话,是不是可以试试她的各种逼债的手段,他其实挺好奇的。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想想而已,李相夷以茶代酒,朝她举杯:“那就有劳清姑娘了。” 【画面一转,夜已深,灯火熄灭。云彼丘站在窗前,抬头看着没什么月光的天空,眼神沉沉,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寂静的夜中,他好似听到了什么奇怪地咔嚓声,他凝神去听,又没有更多的动静。云彼丘沉默,他怀疑是夜里出来找食的老鼠。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百川院坐落于山中,蛇虫鼠蚁总是无论如何都灭不干净。 突然,一阵巨大的轰隆声响起,地面开始震动,云彼丘眼见着房屋开始倒塌,他撑着窗檐,一个起落,轻飘飘落在院中。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刚一落地,就觉得脚下一软,院子竟然也在顷刻之间陷了下去。云彼丘眼尖地看到已经塌陷下去的地面有无数黑影缠绕,有无数绿油油的眼睛盯着他。 他瞳孔一缩,汗毛直立,马上提气要离开这里。却不曾想,脚踝莫名一痛,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了,毒素迅速蔓延而上,竟让他眼前发黑,体内的真气却是无法调动。 地面震动间,脚下的土地变成了一摊软泥。他却在这个时候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云彼丘本来武功就不高,这十年又疏于练武。危急时刻竟然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倒向那恐怖的蛇窟。 他想要惊叫出声,却觉得嗓子眼发堵,张着嘴巴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闭着眼睛,闭着嘴巴,无比恐惧地迎着死亡。 等百川院其他三位院主到了的时候,云彼丘的院子已经被蛇群占领了。那不知道从哪个地下钻出来的蛇群还在密密麻麻涌出来,一眼看过去感觉密集恐惧症就要犯了。 人声嘈杂,那些蛇群齐刷刷将眼睛对准他们。被无数冒着绿光的眼睛盯着,所有人只觉得毛骨悚然。 百川院的弟子急匆匆送过来几坛子雄黄酒,纪汉佛将酒坛子一扔,同时挥出一道内劲,酒坛子在半空中炸开,雄黄酒撒出,那些蛇群闻着气味四处逃窜,纪汉佛再扔一坛酒,直到将百川院所有的存货都扔完。 石水趁着蛇群疯狂乱窜的时机,鞭子一甩,将蛇群中唯一的人型生物给卷了出来。白江鹑挥动着手中的剑,将云彼丘身上缠绕的蛇击杀。 抢出云彼丘后,他们极速后退。等远离了蛇群一段距离后,他们才有空去看云彼丘的状态。 云彼丘浑身上下沾满了粘腻湿滑的唾液,石水把人往地上一扔,恶心地不想看第二眼。 还是白江鹑忍着恶心去探了探云彼丘的鼻息,然后松了一口气。云彼丘虽然面目漆黑,昏迷不醒,一看就是中了剧毒,但好在还剩一口气。 白江鹑想让人将云彼丘带下去救治,却发现就这么一会的时间,整个百川院已经是人人自顾不暇了。 蛇窟中的蛇群从地洞中爬了出来,入目皆是各种各样的毒蛇。而蛇窟中的蛇却像是泉涌一样,源源不断向外蔓延。 白江鹑脸色发白,今日百川院一而再再而三出事,这是冒犯了哪路神仙? 蝎子蜈蚣蜘蛛等从墙角冒了出来,无处不在。如今的百川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怪物的巢穴,哪里还有江湖刑堂的半点威风? 众人眼睁睁看着从蛇窟中飞出一条六七米长的巨蟒,它追着一只鸡蛋大小的浑身七彩斑斓的蛤蟆不放。蛤蟆速度很快,若非它的颜色过于绚烂,众人只怕瞧不见它。 即便如此,众人眼中所见只有七彩的光芒在闪耀,当然巨蟒的速度也不慢,步步紧逼,其他蛇群也跟随在巨蟒身后,如百万士兵簇拥着它们的王。 地上墙壁上还有各种地方的毒物多的根本杀不完,任你武功再高,一不小心被咬上一口,也是够呛。 七彩蛤蟆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在某一个时刻,不知道谁的剑击中了它,蛤蟆瞬间直直飞了出去,落到了被人拖到后面救治,人群之外的云彼丘嘴里。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巧合,刚刚苏醒的云彼丘看着乱成一团的百川院张大了嘴巴。毫无停顿的,那蛤蟆正中云彼丘张大的嘴巴,顺着他的食道,落入他的胃里。 云彼丘掐着自己的脖子,干呕了半天,吐不出来一丁点东西,他的脸色涨得黑红。 云彼丘一脸痛苦,原本扶着他的人忍了又忍,极速后退几步。云彼丘失了支撑,瞬间软倒在地。 他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他的身边已经空了一圈,所有人都对他退避三舍,甚至有几人已经面如菜色,趴在不远处不停地干呕,看着好似要把胆汁都吐出来。 他自己闻不到,所以不知道吞了蛤蟆的下一刻,他整个人散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冲天臭味。 人受不了那种臭味,但是毒物却喜爱得紧。在云彼丘吞下蛤蟆的瞬间,所有的毒物为之一静,然后以一种更加疯狂的姿态朝着云彼丘冲过去,百川院所有弟子加在一起,都差点没拦住。 不仅百川院内。天机石上的镜头拉远,只见以百川院为中心,方圆十里的蛇虫鼠蚁都躁动了起来。 那随着清风传播而来的味道,好似勾动了它们心底最深沉的进食欲望,它们不顾一切开始狂奔,就像是奔赴一场饕餮盛宴。】 天机石外许多人都捂着嘴要吐了。哪怕闻不到上面的味道,但所展示出来的画面也让人生理性感到不适。 百川院真是遭了大罪了。原本对他们看不上他们的人,这会都不由地开始同情他们了。 得罪了李神医不可怕,他可能压根懒得跟人计较,可怕的是让桃医仙念念不忘。她的手段只要经历一次,那就终生也难以忘怀。 杀人不过就是一剑而已,这种细碎的折磨才更让人难熬。 桃医仙当真是杀人诛心。 云彼丘虽然被救了,但他倒在蛇群中,被无数毒蛇缠绕啃咬,怕是将成为他一辈子的心理阴影了。 更不用说后面他吞下的蛤蟆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品种,但看那些毒物好似就认准了他,一心一意地往他身上扑,个个都好像想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就知道厉害关系了。 也不知道那些毒物对云彼丘的进食欲望是短暂的还是长久的,但以大家对于桃医仙的小心眼而言,效果是长久的可能性大于九成。 可以预见的是,云彼丘的未来绝对是十分惨淡的。 广场上各种各样的视线扫过桃清,眼中的畏惧犹如实质。这样近乎残忍的手段,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她这般折磨人的手段绝非正道,而是近乎魔道。 邪魔歪道,四个字好似已经贴在了桃清身上。但是,那些目光扫过桃清的人,却在碰到李相夷略有些冷的眼神时突然醒悟了过来,纷纷低头回避,好似自己刚才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看。 那桃医仙所为,是为了给李门主报仇,他们夫妻一体,李门主的仇也就是桃医仙的仇。杀人偿命,报仇雪恨是江湖上默认的规则,谁也不能说她错了。而且她除了手段可怕了些,但其实也没有杀人啊。佛彼白石不都还活着呢? 更何况,若是李门主不出事,那桃医仙也就是一个有着莫测手段却懒得出手的人。 相信有了天机石的提醒,李门主这辈子应该不会再出事。而有李门主看着桃医仙,他也绝不会任由桃医仙随意祸害江湖的。 唯有金鸳盟的药魔看着桃清的神色仿佛看到了知己,都是驱使毒虫的,怎么对方就能做到同时驱使真么多的毒物呢?真想跟她探讨一番。 可惜李门主不让,药魔在李相夷万分危险的眼神中,收回了几乎要黏在桃清身上的狂热目光。四顾门有什么好的,哪有他们金鸳盟来的自由?桃医仙如果想要找一个男人,不如找他们盟主啊,何必去找李相夷。 跟天机石上云彼丘那生无可恋的表情比起来,佛白石三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天机石上的他们形容狼狈,个个挂彩,大概一辈子吃的亏都没有这一天来的多,天机石外的他们脸色铁青,仿佛吃了屎一样难受。 江湖人大多直爽,杀人前折磨人的都少有,哪有人像桃医仙这样,杀人都要嫌弃他死的太快的,非要让人生不如死。 肖紫衿原本还因为自己的破军剑被桃清断了而愤愤不平,结果看到这里,他突然就觉得其实断剑就挺好的。果然人就怕对比,有人比他更惨,他就显得没有那么惨了。 “如果是我……”李相夷看着桃清,突然开口道,“在有余力的情况下,在知道云彼丘背叛的第一时间,我会杀了他。至于其他人,包庇同罪……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桃清也不是第一次知道李相夷性烈如火,眼中揉不得沙子,从不原谅背叛之人,她状似感叹道:“李门主不觉得我……手段残忍,恶毒之极?” 李相夷道:“不至于,碧茶之毒不比这种情况更恶毒?你已经饶了他们一命……比我好多了……活着总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比如李莲花那样,如果不是多活了几年,谁又知道碧茶之毒也能解?更何况,百川院群策群力,不比李莲花孑然一身独自忍受痛苦更有利? 桃清扯起嘴角,讽刺道:“有时候,人活着,未必比死了好受。她可能是想着,李莲花活着受了这么多的罪,其他人又凭什么一死百了,李门主,你觉得呢?” 李相夷试着将自己代入李莲花,斟酌道:“她做的一切是为了李莲花,那么即便李莲花知道了,他也不会阻止……如果是事后知道,他也不会怪她……或许可以尝试多相信李莲花,相信他不是一个是非不分的人,也不是个恩将仇报的人……” 当然,他也不是。李相夷从来恩怨分明,有恩必报,有仇必究。 虽然桃医仙手段过激了一些,但她出发点是为了给李莲花报仇,那李莲花就没有立场提出任何反对的理由。 桃清嘴角扬起一抹真心的笑意。只要李相夷不觉得她恶毒,其他人的看法又有什要紧? 第49章 第二愿49 【天光破晓,晨曦渐露,无了和尚感觉自己刚躺下去没一会,就被院子里的动静给吵醒了。 他叹了一口气,起身穿衣,打开房门,结果看到李莲花正在他院子里转悠,眼睛盯着他院子里的一株桃花,好似在打什么鬼主意。 无了和尚耐心道:“李施主,你这大清早的过来找老衲,可有要事?” 李莲花看着无了和尚,笑得特别斯文,“没事,没事,和尚你继续睡,我呢就是看你院子里的桃花长得不错,想折一枝,和尚你不会那么小气吧,连枝花也不愿意舍了我?” 无了和尚没好气道:“你折花就折花,老衲还能阻止你不成,搞出那么大动静做甚?” 李莲花笑道:“我怎么能做不问自取这种事呢,当然要跟你说一声。”话说完,袖中剑光一闪,他飞跃至半空,伸手一接,枝头开得最好那枝桃花就落在了他的手中。 无了和尚才不会相信他的鬼话,他看到李莲花折好了桃花,这才缓缓道:“昨日清源山的动物不知为何暴动,都冲着百川院而去。百川院也因此遭了大罪,几乎人人带伤,伤得最重的是比丘,他几乎就剩最后一口气了,李施主可要去瞧一瞧?” 李莲花垂下眼眸,听他说完后方才淡淡道:“不了,百川院有那么多刑探,还有江湖同道以及和尚你的相助,何必多我一个添乱的人。”闹了那么大的动静,没有人死亡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无了和尚叹息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李施主,你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如今百川院人人带伤,正是需要你这个神医的时候。” 李莲花漫不经心道:“别人不知道我的医术水平,和尚你还不知道吗?我那神医的名头不过是机缘巧合得来的,医术实在是上不得台面,我这一出手可是要砸招牌的,日后生计困难,如何养家糊口啊。” 李莲花无视无了和尚欲言又止的神色,快速转身就要离开,“和尚我不跟你说了,我家卿卿和桃子要醒了,我得回去了,我们下次再聊。” 无了和尚伸出手:“李施主……等……”天下第一的轻功就是厉害,几乎是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他眼前了。 无了和尚挥了挥袖子,想要回禅房,走了两步又想着百川院那些受伤中毒人的情况,只能叹息一声,转头朝着外面走去。 李施主明明还在记挂百川院的事情,怎么就是不愿意跟他们和解呢?罢了,李施主向来脾气犟,他能劝的都劝了,劝不了的就随他去吧。不过李夫人什么时候到普渡寺的? 李莲花在走出无了和尚的院子后,脚步就慢了下来。他的目光微转,好似透过普渡寺的院墙,落在百川院的方向,只是没一会就收了回来。 他看着手里的桃花,低着头笑了出来。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跟百川院有那么大仇恨的,想要报复他们的,也就只有她了,是为了他去报复。 迎面碰到走过来的笛飞声,他也微笑地打招呼。 笛飞声拦住他,将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下,鄙夷道:“李相夷,你什么时候也做起了缩头乌龟,百川院背弃了你,你若是想杀了他们,只管动手就是了,怎么还要你的女人去报复?” 李莲花神色一凝,眼神冷冷地看着笛飞声,“笛盟主,你看到了什么?” 笛飞声自然是不怕他的冷眼的,他抱臂而立,语气嘲讽道:“就是在你去救你的老相好的时候,我看到有人朝着后山去,背影瞧着跟你白日里纠缠的人一样,我就多看了两眼。” 他的内力被修罗草封住了,笛飞声虽然好奇,但跟的不算近,只远远瞧了两眼,当时不明所以,但夜里百川院的事情发生后,他就猜到了全部。 李莲花神色一松,睁着眼睛说瞎话:“老笛,话可不能乱说,我家卿卿就是看后山景色不错,所以去看了一眼。她平日里是一个连菜青虫都怕的弱女子,百川院的事情跟她可没关系,你可不要瞎说。”笛飞声的话,说了也没人信。 弱女子?一个徒手断了破军剑的弱女子,李莲花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不过百川院是什么东西,也配他去跟他们解释真相?笛飞声嗤笑一声,大踏步走了。 李莲花回到禅房的时候桃清已经醒了,她只是懒得起床,靠在床上看他将带着露珠的桃花插入不知哪里寻来的花瓶中。屋子里除了檀香味,便多了一丝很浅的桃花香。 桃清道:“这花不错。” 李莲花笑道:“这普渡寺也就每年的桃花开的不错,卿卿若是觉得好看,回头我再去折几枝,带回莲花楼去。” 这说的跟自家的东西一样,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桃清忍俊不禁:“你也不怕方丈大师下次不让你进门了?” 李莲花不以为然道:“怎么会呢,老和尚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更何况,不让他进,他就进不了吗? 说话的时候,他舀了水煮茶,随着茶水冒着咕噜咕噜的气泡,李莲花道:“普渡寺除了桃花,还有一口几百年的井,井水甘甜,用来泡茶极好。起来漱漱口,喝杯茶?” 桃清不想起,她朝着他勾勾手指,李莲花无奈走近,被她拽着衣领靠在床上,四目相对间,她微微一笑,以一种极为散漫的语气问道:“李神医,昨夜里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听着吵闹得很?” 他俩挨得极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近到她一眼就能看到他的眼底。 李莲花呼吸平稳,脸不红心不跳道:“不太清楚,也就刚出去折花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小沙弥的话,好像是山里的动物暴动了,伤了人。” 他语气低落,仿佛真的对山里的动物暴动伤到了武功高强的江湖人而感到忧心忡忡,“唉,这事太可怕了,等我查到了消息,我们就赶紧走,别让那些动物吓到了小桃子。” 桃清微眯着眼睛,仿佛在衡量他话中的真假。李莲花微微弯下了腰,以一种更加柔弱的姿态面对她,眼底对她的信任一览无余。他信任她有分寸,信任她不会滥杀无辜。 桃清蓦然笑了出来。他已经给出了他的答案。在她对百川院的那些人动手以后,他选择站在她的身边。 睡在他们两个中间的小桃子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敏锐地睁开眼睛浅浅看了一眼,看到是熟悉的人,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又闭上眼睛,一会后,伸出小手揉了揉眼睛,才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阿爹,你说什么会吓到我?” 桃清早就放开了李莲花,还顺手给他整理了一下揉皱的衣领,此时,两人都神色温柔地看着中间的小桃子。 李莲花温声道:“没什么,就是听说山上有吃人的猛兽,阿爹怕你吓到了。” 小桃子不明所以地哦了一声。然后彻底清醒了过来,他小脸蛋凑近桃清贴了贴,又凑近李莲花贴了贴,不知怎么的,就笑得特别开心。】 百川院那里鸡飞狗跳,李神医这里岁月静好。凡事就怕对比,没了李相夷坐镇的百川院真是不堪一击。 李相夷心中松了一口气。李莲花对百川院,对云彼丘,或许已经放下了,不去计较了,但是他不乐意再为他们出一份力,尤其是百川院受到的伤害是另一个全心全意为他讨回公道的人造成的,他就更不可能理会了。 他夫人是为他鸣不平才下了这个狠手。虽有几分狠辣,但对比云彼丘做下的事情,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若是夫妻两个,一个下毒手,一个施以援手,那才是真的背道而驰。 李相夷甚至有一种感觉,李莲花好像也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对旧人旧事足够地宽宏大量。 他只是不去关注,不去追究,将过往的一切都抛之脑后。对于百川院的关心也止于没有死人,就迅速放下了。或许对于这一点,也只是怕自己的夫人造了不必要的杀孽。 笛飞声哂笑,李莲花的女人出手跟他出手有什么差别?而且李莲花对这件事心知肚明,还威胁他不让他多说。李莲花绝对没有他表现出来那么纯良大度。他就说,李相夷什么时候跟庙里的和尚一样,改吃素了?老狐狸一个。 “做的好,做的真是太好了,把我想做没有做的都做了,不愧是桃医仙,我老刘支持她。”嫉恶如仇,对四顾门忠心耿耿的刘如京拍桌子支持桃清。 不同于其他江湖门派对桃清的畏惧,四顾门的人只觉得大快人心,若非条件不允许,他们都想爬到天机石里将云彼丘等人揍死。 之前门主没有表态,他们憋着没说话,如今,天机石的李神医和现实中的门主都表态了,他们的声援马上就跟上了。 江一舟也道:“就是,桃医仙有什么错,她只是想要替门主报仇罢了,我还觉得她太仁慈了,给那叛徒留了一条狗命。要是换成我,怎么着也得刺上三百六十刀,将人给凌迟了。” 刘如京跟看知己一样看着江一舟,“不错,我老刘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所有背叛四顾门,背叛门主的人,都得死。什么百川院,没有门主的百川院算是什么东西,也就是我老刘不在,不然怎么也要给桃医仙帮忙。” 沈之恒咳嗽一声:“老刘,那是十年后的百川院,跟如今的百川院没有关系。”佛彼白石之后,李相夷有意让他接百川院,他们骂就骂了,但一定要有区分。 刘如京敷衍道:“知道知道。”他斜眼看着沈之恒,骂的就是百川院,骂的就是佛彼白石,当然,如果沈之恒以后也变成天机石佛彼白石那熊样,他也要骂他。 沈之恒:“……行。”骂吧,骂吧,他也想骂,什么佛彼白石,紫袍宣天,都是沽名钓誉之辈,亏他以前还无比崇拜他们。 【“李相夷,十年前,东海大战,你输了我半招,是因为你中了碧茶之毒?”笛飞声偷听到了李莲花跟无了和尚的对话,铁青着一张脸,破门而入。 李莲花也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不知道?” 笛飞声的脸色更冷了几分:“你在羞辱我?”他因为赢了李相夷半招沾沾自喜十年,结果现在告诉他,他胜之不武。 李莲花将笛飞声视若友人,也早就不在意什么天下第一了,桃清却在乎,她道:“羞辱你的明明是你金鸳盟的圣女。她生怕自己心爱的尊上死在李相夷手上,回不去了,便勾引了云彼丘,在李相夷喝的茶水里下了碧茶之毒,散了他一身的功力。角圣女对笛盟主的感情天下皆知,笛盟主有没有感动?” “你中了毒?”笛飞声无视她一堆废话,直接抓住重点,他窜过去抓住李莲花的手腕,仔细探查了一番,语气笃定道,“你没中毒。” 李莲花将手腕从他手里挣脱,“笛盟主,我曾经中了碧茶之毒,只是后来解了而已。” 笛飞声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我们再打一架。”十年前的东海大战不算,他们重新打过,再分胜负。 李莲花早就已经不在意什么天下第一,万人敬仰了。笛飞声想要天下第一,他可以直接让给他。可惜,固执的笛飞声不同意。 方多病从外面走了进来,给他们带来了乔婉娩托他带过来的信件,正是狮魂写给乔婉娩的感谢信,里面透露着他在薛玉镇采莲庄的消息。 虽然落款是十年前,如今狮魂不一定还在采莲庄,但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笛飞声也将信拿了过去,肯定道:“是狮魂的笔迹,我们现在马上去采莲庄。”】 百川院的事情暂时告一个段落,他们终于要前往下一个地点了。很多人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虽然名声受损的是百川院,被打击报复的还是百川院,但是十年后的百川院依旧是江湖刑堂,主管江湖刑案,探查真相的地方。 作为江湖正道牌面,百川院不好,整个江湖正道在天下人眼中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天下人会不会形成一种错误的认知,比如正道之人多是一群虚伪狡诈,贪权好名,是非不分之人,魔道是真性情之人? 好在李神医他们终于要走了。百川院的人还没有死绝,万幸,没有深挖出更多不堪的事情。不止佛白石松了一口气,其他江湖门派也狠狠松了一口气。 薛玉镇采莲庄,虽然是一个没听说过的地方,但根据天机石所展示出来的规律,想来事情并不会太小,也有人表示,地方听说过,但是对方好像不是江湖中人,所以应该归监察司管? 笛飞声有些恼怒,既恼怒角丽谯,又恼怒那个十年后才知道真相的自己。他是不是十年的时间都在自得,赢了李相夷半招?该死的角丽谯,让他十年自得成为了一个笑话。 笛飞声目光微冷地扫过角丽谯,她总是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做一些让他不高兴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多余。 角丽谯安静地不发一言。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除非她能表现出对金鸳盟更大的价值,否则,就只能等着最后被尊上清算。所以,她还有什么筹码可以用出来的? 要不透露单孤刀的行踪给尊上知道,或者干脆直接将人抓到送给尊上,让李相夷欠尊上一个人情? 【小桃子扯了扯李莲花的袖子,示意他蹲在自己面前,李莲花从善如流蹲下,跟小桃子面对面,平视着他。 小桃子从荷包里取出一颗糖剥开,塞到李莲花的嘴里。李莲花虽有些讶然孩子今天居然愿意跟他分享自己的糖,但还是配合地张开嘴巴。 小桃子道:“阿爹,甜吗?” 李莲花摸了摸他的头,含糊道:“小桃子给阿爹的糖自然是甜的。” 小桃子满意点头,“那阿爹你什么时候教我武功?” 李莲花面色一僵,所以吃了这糖,是要付出代价的?只不过想到孩子想要跟自己学武,说明他在小桃子的眼中已经不是那个弱不禁风的爹了,而是一个强大的爹了,李莲花的神色不免有些得意:“小桃子眼光不错。只是上次你还说要跟阿娘习武,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小桃子仰着一张脸,理所当然道:“阿爹是李相夷,是天下第一,是最厉害的人,桃子未来也要做天下第一,自然要学天底下最厉害的武功。” 迎着小桃子崇拜的眼神,李莲花眉开眼笑。他点头认可桃子的话。没错,他就是这么厉害,扬州慢就是天下最厉害的武功心法。 墙头飘过的笛飞声淡淡地哼了一声,“李相夷,迟早有一天,我会打败你,证明我的悲风白杨才是天下最厉害的内功。到时候可以让你儿子拜我为师,本尊定会悉心教导,让他成为下一个天下第一。” 李莲花闻言瞪了他一眼,这个笛飞声捣什么乱,“笛盟主若是喜欢孩子,不如自己生一个,想必贵盟圣女很乐意效劳。” “不要,麻烦。”笛飞声表情冷酷地拒绝。有现成的不好吗,为什么要自己再生一个? 桃清站在不远处,声音幽幽道:“其实我觉得我的内功心法也是不错的,不比扬州慢差。”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略有些心虚。内功心法其实没有最厉害。看的都是修行之人的成就,要是认真盘算起来,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扬州慢一定比桃清的醉花阴厉害。 小桃子看看抬头望天,不敢吭声的阿爹,又看看笑眯眯盯着自己的阿娘,低着头小声道:“可是阿娘是女孩子,只有女孩子才要学女孩子的武功。桃子是男孩子,要跟阿爹学男孩子的武功。” 他抬头,认真跟桃清建议道:“阿娘,不如你再生一个妹妹吧,让妹妹跟你学武。”这样阿娘就不会盯着他了。 李莲花咳嗽一声,在桃清危险的眼神中无辜地回望过去,这绝对不是他说的,他发誓。 确定不是李莲花在孩子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桃清的目光又看向小桃子,发现孩子仍旧真诚地看着她,居然是真的这么想的。 桃清:“……”熊孩子知道什么是男女了吗?就敢嫌弃她的武功,她的心法根本不分男女。 她上前一步,抱起孩子打算跟他好好理论一下,究竟什么样的内功心法是不分性别的,什么样的内功心法是要分男女的。 看到到自家气势汹汹的阿娘,小桃子求助的目光落在李莲花身上,得到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所以,跟阿爹学武真的靠谱吗?】 众人羡慕的眼神落在小桃子身上。李相夷的扬州慢,笛飞声的悲风白杨,还有桃清的不知名但一样强大无比的功法,只要他愿意,可以随便选择修行什么功法。 “少主说得对,学武就是要学天下第一的功法,咱门主是天下第一,少主未来自然也是天下第一。” 四顾门的人仿佛成了无脑吹,遇到门主相关,遇到小桃子相关,就好似失去了理智,闭眼狂吹。 “对。没错。门主和桃医仙的天赋世所罕见,少主是他们的孩子,自然会遗传他们的习武天赋,未来不可限量。” “就是,少主这么可爱,又聪明,虽然年纪小,我就没见过这么大的孩子中比他更聪明的,以小见大,未来肯定是同龄人中最出色的那一个。” “其实,少主完全可以两种心法一起修习,咱门主可以自创扬州慢,咱们少主青出于蓝胜于蓝,未必不能创造比扬州慢更厉害的心法。” “对对对,不用二选一,咱少主可以全部都要,哈哈哈……” 听到这些言论,桃清满头黑线。好在小桃子不是成长于这些人手里,否则的话武功不知道会不会成为天下第一,但性格一定一言难尽。 【未完待续,明日同一时间,我们不见不散。】 第50章 第二愿50 “不久前传来消息,师兄他带着人破了一百八十八牢第七牢,里面的人都被他带走了。”李相夷坐在漆木山对面,语气平静地说起单孤刀的事情。 “我收到消息,本打算亲自过去一趟。但他们破了第七牢之后,又蛰伏了起来,暂时失去了消息。师父,关于他的消息,我想着跟您说一声。” 单孤刀到了如今这个人人喊打的地步,却依旧不愿意回头,非要拼一个鱼死网破,李相夷觉得,或许他们再次见面的时候,就是你死我活的时候。 漆木山十分惆怅地喝了一口酒,“相夷,单孤刀的事情,师父相信你自有分寸,下次不用跟我说,你自己看着办就行。” “师父,师娘那里……”芩婆毕竟是养大了单孤刀的人,她跟单孤刀的感情比他们两个更深。 漆木山拍了拍李相夷的肩膀,对于小徒弟将他们两个放在心上考虑,只觉得十分熨帖:“无须担心,你师娘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如今呢,人年纪大了,心软了几分,但还是个明事理的人,单孤刀有任何下场都是他应得的,我们绝不会怪你。” 李相夷轻轻笑了一下,嗯了一声。“师父,多谢。”谢谢师父师娘一直站在他这边,从不曾让他有丝毫的为难。 漆木山喃喃道:“臭小子突然这么客气,我还真的不习惯。” 李相夷眉头一挑,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酒葫芦,运起婆娑步快速离开,“师父,你又趁着师娘不在偷偷喝酒,我觉得这酒葫芦还是暂时保管在徒弟这里吧。” 漆木山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李相夷大怒道:“臭小子还是这副德行,那酒是药酒,小桃姑娘都说了不要紧的,可以喝的,你师娘也同意了的。你快还给我。” 李相夷却朝他摆了摆手,拿着酒葫芦一眨眼就跑得没影了。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听见了也当成没听见。 直到离得远了,李相夷这才打开酒壶闻了一下,除了酒味,压根没有闻到药味,这真的是药酒? 他叫住身边路过的一人,随口问道,“知道桃医仙在哪吗?” 那人立刻回答道:“门主,桃医仙这会在药房。”话音一落,他就捂住了嘴,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门主会不会觉得他知道得太多了? 李相夷多看了他两眼,实在是他脸上的神色太过于惊恐了。他问的是什么要命的问题吗? 这人莫非有什么问题?李相夷锐利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那人膝盖一弯,瞬间跪了下去,“门主,属下知错了。” 李相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充斥着压迫性:“错哪了?”莫非是谁安插在四顾门的眼睛? “属下不该窥探桃医仙的行踪。”那人心中泪流满面,他就是八卦了一点,关注门主和桃医仙多了一点,四顾门里也不是他一个人这样的,怎么只有他撞到门主手里了呢? 李相夷审视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你跟踪她,有什么目的?” 那人听到门主有些冷淡的声音,身体颤了颤,脑中拉响了警报,快速解释道:“属下听别人说的……不仅属下……很多人都知道……” 作为一个拥护门主的四顾门弟子,暗戳戳关注桃医仙和门主的行踪是他们最主要的任务之一。 李相夷嘴角一抽,很多人都知道,就他不知道?算了,这人看着就不太聪明的样子,不太可能是别人安插的钉子。李相夷轻轻吐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谢门主。”那人如蒙大赦,立刻起身跑了。 李相夷揉了揉眉心,看着他奔跑的背影一言难尽,四顾门的弟子都这么不稳重吗? 他在原地停留片刻,还是转身朝着药房而去。 四顾门的药房有专门的一个大院子供大夫使用。李相夷还没有走进院子,就看到年纪一大把的孙大夫围着桃清在转,嘴里的问题一大堆,而桃清眼睛盯着冒着泡的药罐子,时不时回答他一句,孙大夫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一老一小相处着竟然有几分莫名的和谐。李相夷的脚步一顿,靠在院子门口,抱臂看着这一切,眼神却比春风还要和煦。 第一次见面,他对她的印象是武功还不错,性格有些活泼的小姑娘,后来天机石上看到未来的她,又觉得她行事霸道不讲理,但却意外地不觉得讨厌。 再后来,天机石上的她跟李莲花的感情日渐深厚,他虽然不觉得李莲花是自己的未来,却又控制不住将自己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他挑剔地看着属于李莲花的未来另一半。从一开始觉得她不够温柔,行事太过于霸道,没有女子的内敛,渐渐入了眼,入了心,再看时,只觉得她笑靥如花,没有一处不合乎心意的,又看她一剑惊鸿,自己的心便再也控制不住为她而动。 就连天机石外的小丫头,他看着都觉得眉清目秀,活泼可爱。可惜小丫头口口声声就喜欢李莲花那样温润如玉,斯文隽秀的男子,他心中便生出几分不悦来。天机石对他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李相夷很清楚自己的未来绝不会过上李莲花那样的人生。李莲花和李相夷可以是两个人,但桃清和桃医仙却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他虽纠结于目前桃清还太小,不好意思挑明,却又忍不住做一些事情,在她的身上打下自己的标签,其他人想要打她的主意也要掂量一下够不够份量。 桃清一转头就看到门口的李相夷,朝他挥了挥手,扬起一个微笑,“李门主,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我正准备一会去找你呢。” 孙大夫看到李相夷,问候了一声,就分外不舍地离开了。难得有机会向桃医仙请教,结果门主那么快就找过来了,孙大夫皱着一张老脸,颇为幽怨地瞪了一眼李相夷。 李相夷全当没看见,他踩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踏入院中,衣袖上的丝绦随风飘扬,姿态轻盈潇洒,银冠束发,红衣似火,端的是一派少年意气,风华绝世。 他嘴角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神色悠悠在桃清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并顺手理了理衣摆:“找我什么事?” 桃清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装着土的花盆,递到李相夷面前,微微一笑:“李门主,我呢,缺一味新鲜的药材,不知李门主是否方便,以扬州慢帮我催生一下?” 李相夷接过不知道从哪里挖过来刚塞到花盆里的蓬松泥土,好奇道:“很重要?” 桃清郑重点头,“我这药里面就差这么一点药引了。也不是什么珍贵的药材,只是这边地界难寻,我只找到一点种子,所以只能麻烦李门主了。” 李相夷不疑有他,往花盆里输入一点内力,不一会,花盆中就冒出一层绿意。他加大内力输入,结果无差别内力输入的结果就是,长得最快的是泥土中裹挟而来的杂草种子。 桃清低头捂着嘴笑得停不下来。李相夷额角青筋一跳,随即无奈地一笑,“还要不要你的药草了?” 桃清笑够了,伸手毫不留情地将刚长出来的杂草拔了,只剩下正中间一棵跟杂草无甚差别的小苗,“就这个,我需要以花朵入药,李门主让它开出花就行了。” 李相夷这才对着小苗精准输入内力。草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到手臂长,枝叶迎风招展,惬意地舒展着身躯,很快的,枝头泛出一点白色,含苞的花蕾在枝头越长越大,然后开出了美丽的花朵。美极了。 桃清看到花朵,忍俊不禁道:“李门主这一手,不比李神医差,嗯,更多了一分意趣。” 李相夷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伸手将花盆递给她。 桃清却没有接过花盆,而是伸出了罪恶的手,直接掐了花朵扔到药罐中,任由褐色的药汁淹没了纯白的花朵。 药罐子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片刻后,桃清将药罐子从小炉子上取了下来,倒在一旁摆放的白瓷碗中。伴随着一股苦涩的药味弥漫至鼻间,李相夷微微后仰,离那碗汤药更远一点。 桃清将药碗推到李相夷跟前,言笑晏晏道,“李门主,你该喝药了。”李相夷的脉搏强健,身体十分健康,还是系统给他做了全身检查,得出各项指标,她这才能开出方子。 李相夷扯了扯嘴角,略有些抗拒道,“我身体很好,不需要喝药。”这药居然是给他准备的?早知道就拒绝帮她催生草药了。李相夷这会颇有几分后悔没有提前问清楚就动了手。 桃清点头,十分赞同:“嗯,李门主身体很健康,但是我这药呢,专治过敏。李门主该不会忘了昨日请我给你看病的事情了吧?” 李相夷眼皮一跳,昨天不过是话赶话说到那里。其实花生过敏什么的,不治也不碍事的。 桃清觉得是病就得治,她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道,“难不成堂堂天下第一的四顾门门主还怕吃药?放心吧,药不苦,我还给你准备了一碟蜜饯。”她将一小碟蜜饯推到李相夷跟前,准备工作做得十分到位。 看着她眼中的笑意,李相夷摩挲了手上的少师剑片刻,声音放得又低又软,带着几分小心的试探:“可以不喝吗?” 虽然李门主难得一见的示弱让她有几分意动,但是药不能不喝。桃清眼睛一眯,半是随意,半是威胁道:“嗯,你说呢?李门主~讳疾忌医要不得啊,而且这可是我花了半天的时间熬的药……” 李相夷深深看了她一眼,端起药碗,闭着眼睛,仰着脖子,一口气给灌了下去。他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如果不是他伸手取蜜饯的速度过快,桃清还以为这药真的一点也不苦呢。 桃清看着李相夷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忍不住给他泼冷水,“李门主,这药呢,我们先喝七天,七天后我再看情况,是继续喝这个药,还是换个药方。” 李相夷微微睁大眼睛,在桃清戏谑的眼神中,艰难吐出两个字,“有劳。” 桃清微微一笑:“李门主,客气了。” 想起自己拿过来请教问题的医书落在院子里而回转的孙大夫默默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们门主不是不管受多重的伤,喝多苦的药,都面不改色的硬汉吗?什么时候喝点药都这么扭捏了?难不成桃医仙这药比他特意多加了黄连给门主下火的药还苦?闻着也不像啊。 不过想到有几次乔姑娘在的时候,门主似乎是比平常显得娇气了一些,所以其实门主私底下是个爱撒娇的?只不过原先是乔姑娘,如今是桃医仙? 咦,没眼看。门主莫不是忘了他比桃医仙大很多?高大威猛的门主朝着那么小只的桃医仙撒娇?孙大夫捂着眼睛,弓着腰,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李相夷没管去而复返,又默默离去,内心戏丰富的孙大夫,他拿起一旁小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连灌了两杯,这才将嘴里的苦味彻底压下。 桃清将药罐子药碗放在托盘上,回头自会有人过来清理。她想着李相夷没事应该不会过来药房,大约是有事情的,便道:“李门主可是来找我的?” 李相夷道:“监察司杨昀春找上我,以观音垂泪为代价,请我帮他们重新设置一品坟的机关阵法,我答应了。” 一品坟已经暴露了,观音垂泪与其留在里面惹人垂涎,不如取出来物尽其用。当然,还有罗摩鼎也得取出来,想办法销毁,免得所有对业火痋感兴趣的人惦记。 而且,为了让老祖宗有一个安宁的地方躺着,除了机关阵法全部调整外,他还打算将四顾门参与其中这个消息传出去,让整个江湖知道,观音垂泪在他手里,而是一品坟的背后不仅有朝廷,还有四顾门,想要盗墓的最好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 桃清闻弦知雅意,“李门主的意思是,观音垂泪给我,作为帮你治病的报酬?”若是要留着自己用,这事没必要跟她说。 李相夷点头:“观音垂泪是难得的灵药,我想着你或许会喜欢,是不是可以作为报酬?” “喜欢我自然是喜欢的。不过,那可是可以提升数十年功力的灵药,李门主当真不要?我看那金鸳盟的笛盟主可是十分想要。” “不必。”说到武功,李相夷有绝对的自信,“不需要观音垂泪,武功我可以自己练,不需要借助外物。” 桃清眉开眼笑,“那就这么说定了,观音垂泪我要了,你的过敏我也一定给你治好了。”李相夷的天赋世所罕见,其他什么人没有乱七八糟的外挂,绝对赢不了他。 看来医术高明的人确实对一些奇花灵药感兴趣,李相夷想着之前上门的一个客人,索性一起说了:“昨日有一个叫金满堂的人来了四顾门,他说愿意献上至宝泊蓝人头,求你治病。” “传闻中能治百病的泊蓝人头?”那玩意她上个世界就见到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神奇,有一些用,但是效用不多。桃清不解道,“他既然得了这样的宝贝,还需要我替他看什么病?” 李相夷也觉得泊蓝人头能治百病的传言绝对是夸大其词的,看桃清不在意的样子,他也没有继续替金满堂说话,只道:“他得的是家族遗传病,树人症,泊蓝人头治不好他。你若是愿意便见一见他,若是不愿意便不需要理会他。” 桃清反问道:“能让李门主开口的人定然不是一般人,你说的这人莫非是金玉黄权其中一个?他付出某种代价,求得了李门主的庇佑?” 李相夷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说了一些南胤旧事。一品坟里面的盒子他们称之为罗摩鼎,里面装着业火子痋,金玉黄权各掌管一把钥匙,集齐四把钥匙,就可以打开罗摩鼎,取出业火子痋,而通过子痋,则可以找到失踪许久的母痋。单孤刀想通过业火痋夺得天下,石寿村的事情没成,他就想要找到百年前萱妃手里的那枚业火母痋。” 桃清有些惊讶地看着李相夷。她对这些事情并不陌生,她惊讶的是李相夷居然就这么跟她说出来了,是不是太过于相信别人了? 怎么经历了单孤刀等人的事情后,李相夷的防备心还是这么弱?这是她一个外人能听的事情吗?这是她应该参与的事情吗? “李门主,之前我送给你的书,你看了吗?” “略有所得。”李相夷道,“人性之复杂,难以捉摸,却可以于细微之处窥得一二,如此,便可掌握先机,出奇制胜。” 桃清眼角一跳,“你也说了人性复杂,这等隐秘之事又为何告知于我?莫非是要试探于我?” 李相夷看她神色不悦,连忙解释道:“不是试探。南胤之事算不得隐秘,天机石总是会讲的,如今不过是提前叫你知道,无妨的。更何况。你也……” 虽然来自于李相夷的信任让她愉悦了几分,但桃清有些头疼地止住李相夷的话,“可提前知道,也能掌握先机,提早布局。李门主,有些事情我并不想知道。”什么南胤,单孤刀,这辈子可都跟她没关系,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些麻烦事。 李相夷反而有些奇怪:“你不好奇?”她在天机石上的表现可不像是一个安安分分,求知欲低的人。 桃清斩钉截铁道:“不好奇。”她强行转移话题道,“树人症?这病我听说过,倒是没有治过,见一见人倒是无妨,只是万一治不好,李门主可是会觉得为难?” 李相夷顺着她的话道:“无妨,这是他们家族疾病,已经延续了许多代,金家早就寻遍了天下名医,找上你也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便是治不好,他也无话可说。” 顿了顿,他又道:“更何况,他找上四顾门本就是走投无路了,天机石既然已经暴露了他,不管是单孤刀还是朝廷迟早都会找上他,而他选择了四顾门,不过是觉得四顾门可以庇佑他的性命。” 李相夷说的轻描淡写,桃清就一锤定音道:“树人症,我可以去试试。至于时间,李门主你看着安排,我随时都可以。泊蓝人头我不要,让那位金满堂准备十万金黄金。” 树人症并非不可治愈的病症,只是麻烦了一些,容易复发了一些。这些都不是问题。 李相夷道:“可以。四顾门的药材随你取用。” 桃清却摇摇头,笑道:“李门主,你这个人太容易吃亏,我听说那个金满堂什么都不多,就是钱多,药材自然让他自己准备。” 金玉黄权可是刮分萱公主的宝藏起家的,李相夷不想着趁机把他掏空了,还想给他贴钱?是善良过了头还是不食人间烟火? 不差钱的李相夷默默放下手中的茶杯,从善如流道:“……行,听你的。” 李门主虽然有几分不知人间疾苦的单纯,但是他听劝。 第51章 第二愿51 晚上,再次齐聚四顾门广场,桃清发现金鸳盟那边多了一个面容有损,低着头有些局促不安的人,应该就是上个世界出场就是一具尸骨的狮魂了。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他还会不会喜欢上许娘子。如果他当真有意,金鸳盟再插手的话,他们那结局或许就不会如同上个世界一样了。 【桃清和李莲花一行人从清源山上下来。眼看着就要离开了,桃清突然止住了步伐,她道:“我还有东西没取回来,等我取到东西后再回莲花楼。” 李莲花温声说了一句好。桃清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李莲花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直到离了很远,桃清停下脚步,红袖从一旁走出,将手上的长剑递给她。“主子,您要的剑已经送过来了。” 桃清接过仿的少师剑,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果然很像,“比那假和尚做的假少师好多了,你们还记得做旧,不错,已经足够以假乱真了。” 红袖却依旧不是很满意,忧心忡忡道:“主子要的急,没有找到什么好材料,只是样子看着像而已,若是有人上手一试,怕是会露馅。” 桃清却道:“不,刚刚好。难道还要给他们一把不弱于少师的剑吗?我觉得铁匠铺里十两银子一把的剑都便宜他们,我可不舍得给他们什么好材料。” 听到她这么说,红袖就放心了,只是她又想起什么,“主子,属下赶过来的路上听闻了百川院发生的事情,少师剑剑柄的位置有划痕,但这剑没有,怕是不好蒙混过关……” 桃清摆摆手,轻描淡写道:“等我见到了真的剑,将刻痕现场烙印上去即可。你下去吧,暂时不用跟着我了。” “是。”红袖行了一礼,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桃清握着假少师剑,对着百川院的方向笑得意味深长。 百川院夜里刚遭遇了一次袭击,大清早正是困乏放松之际,突然之间,又是一阵冲破人耳际的尖叫响起。 守在放置少师剑房间的门口的两个百川院弟子瞬间被这声尖叫吸引了注意力,所以没有注意到窗户那边一声轻响。 桃清打开剑匣,将放置在其中的少师取出来,缓缓抽出,她看着这把曾经名震江湖的剑,叹息道:“是一把好剑,可惜宝剑蒙尘,昔日荣光成往事。不过,没关系,我会把你带回去的,终有一日你会在你主人手里重绽光华。” 她握着少师剑在自己带来的假剑剑柄位置划了一道跟少师一模一样的痕迹,然后将假剑放入剑匣中,轻轻合上盖子。 门口的守卫正好是换防的时候,原本的守卫忍不住好奇问上两句,新来的守卫也愿意闲谈两句。 那人语气满含怨念,烦躁道,“还能是谁?二院主呗,他又出事了,听说这次是被蚂蚁咬了。” 那就更不能理解了:“蚂蚁咬了,叫这么大声做什么?” “你以为是一个两个?听说是浑身上下都爬满了蚂蚁。万蚁蚀骨之痛,你能忍受?” “嘶,万蚁……那是有点可怕……” “是吧,也不知道二院主到底造了什么孽?竟然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他们闲谈着的时候,桃清早已离开了清源山,将百川院的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桃医仙果然没放过少师剑。众人竟然一点不觉得意外。恐怕她在听到百川院要举办赏剑大会的时候,就打定了主意,要把少师取走。打造一把假剑还做旧不需要时间吗? 百川院这一次还真是赔了少师,又丢了面子。如果不是他们搞什么赏剑大会,以桃医仙的性子,怕是压根懒得理会他们。 现在好了,百川院被野兽袭击,废了一个院主,其他人也受了大罪。而且少师连丢两次,百川院哪怕发现了,恐怕也不敢声张,毕竟再丢不起这个人。 又或许,桃医仙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让百川院有口难言。 少师剑,拐了一个大弯,最终还是回到了它主人的手里。 或许真的是缘分使然。 李相夷手指轻点手下的少师,忍不住勾唇一笑。他早就不满于李莲花对少师的不闻不问,如今桃清所做更符合他的心意。 少师,是他李相夷的剑,永远都是,凭什么要留给百川院? 李相夷轻声说了一句:“多谢。”多谢她费心筹谋,帮他取回少师。 李莲花在百川院看到少师的时候,眼里是有光的,只是很快就黯淡了,他为了不跟旧人有所纠葛,放弃取回少师,李相夷心里是堵着一口气的。 李莲花那温吞到软弱的性子,让李相夷从头到脚嫌弃了一番。他抱着少师剑眼睁睁看着李莲花下了清源山,头也不回,心中着实有些不快。 好在李莲花自己温吞,但桃清性子是个霸道的,她不允许少师落在百川院。李相夷终于松了一口气。 桃清挑眉,之前收拾百川院的时候他没说谢谢,如今取回少师却说了这一句,看来少师对于李相夷而言,是不可割舍的重要之物。 “不客气,那是我,也不是我。”她取回少师,也是自己私心作祟,李莲花整个人都是她的,他的所有物自然也是她的。而且她想看李莲花手握少师的风采,至于李莲花怎么想的,那重要吗? 其实是一样的,天机石上,天机石外都是她。李相夷没有言语,只是眼中泛起层层温柔的涟漪。 桃清眼眸微垂。她有些恍然,李相夷和李莲花虽然看似南辕北辙,但他们确实是一个人。 或许终有一天,李相夷会成为李莲花吧,他们骨子里其实都带着一样的温柔。 【方多病和笛飞声坐在客栈的大堂中大眼瞪小眼,剑拔弩张,仿佛马上就能打起来一样。 坐在两人中间的小桃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两个大人为什么这么幼稚,这么喜欢打架呢? 他们眼前的桌子上就摆放着三碗白粥,三个馒头,就连咸菜都是店家好心赠送的。 方多病伸手取了一个馒头,狠狠咬了一口,对着笛飞声怒目而视,“自大狂,都怪你非要多开一个房间,现在好了,钱用完了,早饭就这么凑合着吃吧。” 笛飞声不理会他,将碗里的粥几口喝完,又取了馒头吃完。然后对着方多病冷笑,“是你自己说的,让我自己住。” 方多病噎住了,“我那只是随口一说……” 昨夜他们本来开了一间上房,有床有榻,足够他们休息的了。可是他们两个因为互相看不顺眼,又打了起来,方多病仗着武功比他高,将人气走了。 笛飞声也没去哪里,而是找掌柜的又开了一间房,第二日方多病下楼结账的时候才发现李莲花给的那点钱就够他们两个的房钱了。 方多病咬牙切齿,恨不得拔剑跟他拼个你死我活。可惜,小桃子说饿了,要吃饭,没法子,方多病摸遍全身,只找到几个铜板,点了白粥和馒头。 只是他看着笛飞声的眼神恨不得把他给吃了。 小桃子喝了一口粥,吃了一口馒头,感觉味道实在是难以入口,他瘪瘪嘴,小声道:“我想喝鸡丝粥,想吃水晶虾饺,想吃蟹黄包……” 别说小桃子了,方多病也想吃,可惜他们没有钱。他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姿态跟小桃子讲道理,说他们没有钱了。 小桃子了然点头,然后掏出了自己的小荷包,放在桌上,一副他不差钱的小模样。 方多病虽然有点意动,但是用孩子的零花钱他还是觉得十分羞耻的,尤其是孩子父母都不在的时候,他们就更不能骗小孩钱了,所以他没打算要。 但是笛飞声直接伸手拿走了小荷包,从里面掏出一锭金子,叫了小二一声。 方多病一把抢过荷包和金子,塞回小桃子怀里,“自大狂,你要不要脸,小孩子的东西你也抢?” 笛飞声道:“有什么关系,他的钱,你的钱都是李莲花给的,有什么区别?” 方多病忍不住拍桌子,“那怎么能一样呢?”他的钱是李莲花给他们花的,小桃子的金银裸子是他父母给他带在身上辟邪的。 笛飞声嗤笑一声,看着方多病的神色冷得很。这人真是太麻烦了。 方多病握着尔雅剑的手也是蠢蠢欲动,这自大狂看别人的眼神实在令人过分不爽,每次看到都想打他一顿。 小桃子双手托腮,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幼稚的两个大人打起来,他们还有钱赔偿吗?他想到这里,眼神闪了闪,突然瘪着嘴,大声哭了起来,声音之大,堪称惊天动地。 正在比拼气势的方多病和笛飞声顿时被他的哭声泄了气。方多病手足无措地看着小桃子,笛飞声依旧冷着一张脸,眼神却有些飘忽。 同在大堂吃早饭的客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两个大男人带孩子本就奇怪,更何况还是不会哄孩子的两个男人。 有人甚至怀疑他们两个是拐孩子的人贩子,要拉他们去见官。最后还是方多病掏出一块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百川院刑探的牌子这才得以脱身。 两人不得已带着小桃子快速离开客栈,只是脸色不太好,像是两个黑脸杀神,让人退避三舍。而小桃子眼中带着泪,也带着一抹狡黠的笑意。 此时太阳已经高升,李莲花正蹲在地上,悠闲地给他的那些宝贝青菜浇水。 小桃子看到他的身影,眼睛就是一亮,从方多病身上挣扎着下来,小短腿跑得飞快,远远地就叫了一声,“阿爹。” 李莲花回头一看,原来是小桃子回来了,他放下水瓢,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然后伸手将飞奔过来的小桃子抱了起来。 小桃子跟李莲花亲热了没一会,就跟着狐狸精一起去草坪上玩去了。方多病一路上都试图跟小桃子讲道理,结果说的自己的嘴都干了,这会自顾自进了莲花楼倒水喝去了。 笛飞声双手抱臂,十分不耐烦道:“你为什么要带着那个蹩脚货?” 李莲花看了一眼莲花楼里的方多病,发现他没有听到笛飞声的话,这才压低声音道,“不带方少侠,到时候到了采莲庄,是报你的名字,还是报我的名字有用?那采莲庄主人能让我们两个进去吗?” 他以一种十分慈爱的眼神看着方多病,“这位方少侠就不一样了,他明着可以用百川院刑探的身份,私下也可以借用他爹方大人的名号,采莲庄绝对不敢拒绝他。” 笛飞声想到他们两个被拦在百川院门口的事情,也是忍不住脸色一沉,只是他依旧不认可李莲花的话,“区区采莲庄而已,我们闯进去就是了,谁能拦着你我?” 李莲花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我说笛盟主,你可是堂堂金鸳盟的盟主,不是什么江洋大盗,怎么能行如此不符合你身份的行径?而且,我们是去询问消息的,当然要好声好气去问主人家,怎么能这么无理呢?采莲庄的人不愿意跟我们透露狮魂的消息怎么办?” 能简简单单办成的事情,为什么非要挑战困难的模式? 笛飞声不以为然道:“能达成目的就行了,其他不重要。金鸳盟我就是规矩。他们若是不愿意说,那就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严刑逼供,自然就会愿意说了。” 时隔十年,这位的行事方式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李莲花揉了揉眉心,一锤定音道:“……这事听我的,你少说话。” 笛飞声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十年不见,这李相夷行事越发墨迹,一点都没有以前干脆。】 “噗嗤……”两个不会带孩子的男人带娃鸡飞狗跳,那画面是有点好笑的。 那人还没有笑完,就被身旁的夫人给打了一肘子,“笑什么笑,你以为你带孩子的时候,比笛盟主和方少爷好哪里去?” 那人脸色扭曲了一下,先是朝着四周看了一下,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边,这才陪着笑道:“对对对,我不会带孩子。我们家两个都是夫人带的,夫人辛苦了,你把他们带的很好。” 他夫人瞪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说什么不会,不过是觉得带孩子是女人的事情,所以不愿意去学罢了。李神医也是男子,可他照顾孩子却照顾得无微不至。所以啊,不是男人不会照顾孩子,而是照顾孩子的男人都是别人家的而已。” 那人顿时哑口无言,在夫人眼中,他说什么都是错的。 李神医太优秀,衬得他们这些平庸之人一无是处。他家夫人自从见过天机石上李神医的温柔体贴后,已经不拿正眼瞧他了。 天机石外许多人对着李莲花怨念丛生,更多的人在好奇,小桃子为什么跟着方多病和笛飞声,李神医哪去了? 还以为对方是有什么大事要去完成,结果好像他就是回了莲花楼给菜浇水?李神医没毛病吧? 原来带着方多病还有这种好处。不过想想也是,李莲花和笛飞声,一个不愿意捡起过去的身份,一个不能提自己的身份,两人想要正大光明上门拜访,还真的有点困难。 方多病虽然有各种毛病,但他的身份背景糊弄糊弄人还是没有问题的。百川院哪怕一年不如一年,但在江湖上拿出来入个门还是没有问题的,更何况方多病身后还站着天机山庄和户部尚书方大人。真是再没有比他更好用的敲门砖了。 李相夷比任何人都明白身份和名望在江湖上的作用。当年他初出茅庐,路见不平想要拔刀相助,却屡屡被人拒绝。因为一时的相助是有限的,那些人更怕的是事后的报复。 后来他有了天下第一的名头,创建了四顾门,还是要他们自己人闻风而动,四处奔波。 过了许久,四顾门处理的事情多了,积累了足够的声望,甚至得到了朝廷的办案独立权,江湖人这才主动向四顾门报案。 四顾门走到如今不容易,李相夷问鼎武林盟主,正是意气风发想要扫尽天下不平事的时候,却不曾想,只是一次东海大战,他惨遭背叛,四顾门也莫名其妙地散了。 真是造化弄人。 第52章 第二愿52 【采莲庄近十年发生了三桩人命官司,死者是三个新娘,每一个都穿着采莲庄祖传的嫁衣死在新婚之夜,这中间隔了好多年,说是巧合又不像是巧合。 但要说是有人蓄意为之也不像,毕竟三位新娘互不认识,也不曾与什么人结过怨。最近的一起案子发生正好在几天之前。 于是传来传去,便成了那嫁衣怨气深重,穿上它的人都会死于非命,故名嫁衣杀人案。 李莲花想着采莲庄的卷宗,觉得有点奇怪。连死了三人却没有找到一点线索很奇怪,死了人的嫁衣再次利用很奇怪,后面的新娘听到了传闻还愿意穿上杀人的嫁衣更奇怪。 他们一行五人进入采莲庄后发现,这庄上的人每一个都很奇怪。 李莲花道:“这采莲庄才死了人,还在白丧期间,可整个庄子,除了停灵的地方,没有半点白事的痕迹。采莲庄对他们那位未过门就死了的少庄主夫人真是相当的不重视。” 方多病想着在庄子上见到的每一个人:“郭庄主言辞闪烁,郭二爷疯疯癫癫,郭少爷唯唯诺诺,管家神神叨叨,下人战战兢兢,这庄子上的人好像没有一个正常的人了?” “方少侠说的是。”李莲花随意跟方多病探讨了几句案情,方多病虽然还不是很理解,但也听进了耳中,正皱着眉头沉思。 笛飞声听他们说了一路了,有点不耐烦道:“我是来找狮魂的,不是来查案的,懒得听你们分析这些。” 桃清忍不住笑出声。采莲庄的人很奇怪,难道他们一行人的组合不奇怪吗? 一个一心查案的方大少爷,一个只想找狮魂的笛盟主,还有一个既想找狮魂,又想顺便破个案子的李神医,还有她这个吃瓜看热闹的闲人,以及自己做不了主只能跟着爹娘的小桃子。 她看着莲池中那流光溢彩的异种彩莲,眼中的神色有些古怪。这采莲庄何止是人,就连花也不是正常的花。 小桃子伸手想要去够那彩莲,却发现那彩莲都在池子中央,离岸边有一段距离,伸手根本够不着。他拉了拉李莲花的袖子:“阿爹,我要那花,你帮我取来好不好。” 李莲花看了一眼不远处虎视眈眈看着他们的下人,蹲下身子,好声好气地跟他讲道理:“不可以哦,小桃子,这是别人庄子上的莲花,未经主人允许,我们是不可以私自采摘别人的花的。” 桃清揶揄地看着他,想当年某些人看上了别人的花,非拉着别人跟他比武,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强取了十七枝异种梅花,如今在孩子面前,反倒是彬彬有礼了。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好似也想起了曾经自己的丰功伟绩,有几分心虚道,“晚一点阿爹去跟郭庄主求一枝,他若是同意了,阿爹再带你去摘一枝。” 小桃子点头又摇头:“不是给我,是给阿娘,阿娘喜欢这花。” 桃清忍不住笑了出来,小孩子贴心的时候真是能让人暖到心里去。她不过多看了一眼,小桃子就觉得她喜欢,想要给她摘一朵。她看看小桃子,又看看李莲花,果然男人这种玩意就是不如亲生的来得贴心。】 “嫁衣杀人?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嫁衣杀人这样荒谬的事情。” 混江湖的人,谁手上没有几条人命,若是相信那些子虚乌有的鬼怪事情,他们岂非寝食难安?所以大多数人不信这个。 即便是弱势的一方也不相信这个。与其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化成厉鬼再回来报复,他们更相信活着讨不回的公道,死后也不得安宁。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里面绝对是有问题的,但是百川院接到了这个奇怪的案子,却将其断定为意外,草草结案,就更令人意外了。 整整十年的时间,接二连三发生了同样的意外,他们却找不出丝毫的线索,看来百川院果然不行了。 以往江湖上的事情报到百川院,他们派人去探查真相,查明结果后结案。大多江湖人只是听到一二传言,具体的过程是不知道,所以。百川院查到的真的是真相吗? 众人怀疑的目光落在四顾门弟子身上,然后在触碰到李相夷的挺拔背影后收了回去。李门主的信誉还是足够令人信服的。 天机石上的百川院失去了李门主坐镇,所以才显得那么可笑。 方多病那样完全不会破案,只会蹭李莲花头脑的人居然是百川院招新中最优秀的存在?采莲庄这样连死三人的案子居然以意外结案,若是再死第四个人,是不是查都不用查,就是意外?笑死人了。 李相夷想的更深一些,那就是采莲庄是天机石展示出来的案件,在天机石没有展示的十年中,是不是还有很多跟这嫁衣杀人案一样被百川院草草了解的案子?百川院真的有独立办案的能力吗?会不会有很多冤假错案? 窥一斑而知全豹,见一叶而知深秋。百川院若都是这样办案,那它的存在其实并非是必要的。 李相夷曾经很相信佛彼白石的能力,相信他们能处理好大多数江湖纠纷。但是结果,云彼丘让他失望了,他被女人蛊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他从一开始就失了公正之心。 纪汉佛和白江鹑明明认出了李莲花,却因为其他一些原因,不愿意承认那是李相夷。那他们是不是也会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而无视既定事实,只揭露虚假的真相?失了公允的刑堂,如何叫人信服? 至于石水,他不做更多的评价。她能力有,只是话语权和影响力不够,除了偶尔抱怨两句,什么也做不了。 李相夷垂下眼眸,眼中失望无比。那是他寄予厚望的下属,是寄托了他初心的江湖刑堂。 如果他们只是辜负了李相夷一人,没有辜负百川院创立的初衷,他哪怕心中恨极了那背叛之人,也不得不高看他们一眼。只是结果却让他失望了。佛彼白石的能力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出色。 小桃子摘花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想起了李相夷折梅十七枝,赠四顾门女弟子十七人的事情,忍不住笑起来。毕竟也就过去一段时间而已,还是江湖上令人津津乐道的风流逸事。 当然,李门主潇洒不羁,所做之事让人向往,李神医也不差,他温和有礼,对孩子言传身教,也令人心折。 【采莲庄许娘子故居一直没有人打扫,也没有人收拾。却正好给了他们查探的方便,发现许娘子与狮魂的关系很简单。 只是郭庄主虽松口说采莲庄有过六指怪人,但他并没有在庄内多加停留,很快就离开了。 他言辞闪烁,前后说辞矛盾。李莲花自然不信。既然一切因为嫁衣而起,那么他们自然要去瞧一眼嫁衣的。 李莲花等人夜探采莲庄,唯一的女性桃清不在,三个男人只能猜拳决定由谁穿上嫁衣。 运气不好的方多病中选,为了破案不得已穿上了那件带着奇诡色彩的嫁衣。虽然大男人穿嫁衣不好看,但是通过嫁衣,莲池旁边的石镜,铺在草坪上的寿山石,突然出现袭击方多病的郭二爷,嫁衣杀人案终得以告破。 “……因为没有镜子,新娘试嫁衣的时候,只能走到湖边的镜石旁查看,然后背着骷髅的郭二爷出现,将人吓得摔倒,这石榴裙呢,非常的重,裙摆狭小,人一旦跌倒,就很难爬起来,会顺着这下坡路一路滚进莲池中。那些新娘子本来就是没有武功的弱女子,又被特意摆在这里的寿山石击伤,若是撞晕了过去,掉到莲池中直接溺死,若是没有撞晕,掉到莲池中也难以自救啊……” 李莲花还原了几位新娘子死亡的真相,然而却也不是全部的真相。因为在这一过程中出现的郭二爷是个疯子,疯子会出来吓人不奇怪,但他只袭击穿嫁衣的新娘子就很奇怪。 而笛飞声也从采莲庄的莲池底下满池的尸骨确认了狮魂到过采莲庄。并停留了不短时间的事实。尸香花冢就是采莲庄所谓的养莲秘术。 笛飞声道:“知道尸香花冢的人不少。但知道怎么做的,只有狮魂。” 第二日,他们找到了更多的线索,狮魂与许娘子相约私奔的画作一出现。这案件就变得明朗了许多。 采莲庄三位新娘死亡,凶手也有三人,正是采莲庄三位主人。郭庄主含怒杀人,郭少庄主蓄意杀人,郭二爷被哄骗杀人。 “……十年前,狮魂不小心跌进你家的莲花池,巧被许娘子所救,两人在相处之中生了情愫。你猜忌心起,想来对许娘子苛刻,狮魂相约许娘子私奔,却被你发现,你恼羞成怒之下杀了他们二人……” “郭庄主杀人的过程正好被郭二爷和郭少庄主看在眼里,于是,郭少庄主模仿着杀了第二位新娘,至于第三位新娘,则是郭少庄主策划,诱骗郭二爷动的手。” 郭庄主沉默着不说话,郭少庄主却惊恐抬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李莲花:“不不不,怎么会是我呢,她可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呀,我怎么可能杀害她。” 李莲花对那个无辜被害死的女子感到痛心:“威远镖局家的千金虽然是郭少爷你未过门的妻子,可奈何你不喜欢她,却又反抗不得你父亲,不得不妥协娶他,所以你最终设计杀了她。” 这是一场可悲的反抗。因为惧怕父亲,所以有了心爱的女子也不能在一起,反而要被迫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却又因为从小养成听从父亲命令的习惯,让他不敢反抗自己的父亲,只能让一个无辜的女子去死。】 原来如此。 随着李莲花的述说,众人这才明白所谓的嫁衣杀人是什么情况。原来只要布置得当,一件富贵至极的嫁衣也可以成为杀人的利器。 在场的女侠甚至觉得毛骨悚然,谁能想到,当新娘子满心欢喜地穿着嫁衣想要嫁给良人的时候,对方却蓄意推动着新娘子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郭家的人都是疯子。郭二爷是真疯,郭庄主是个控制欲过盛的疯子,他将孩子视做所有物,严格控制对方按照自己的要求成长,容不得有半点忤逆,而郭少庄主因为父亲的控制欲,长成了心理扭曲的疯子。 这一家子,父亲不像父亲,儿子不像儿子。父亲控制儿子,儿子怨恨父亲,这是人伦的悲剧。 郭庄主被人戴了绿帽,愤而杀人或许情有可原,但前提是他待人苛刻,许娘子不堪忍受,想要逃离,狮魂是恰逢其会的那个人。 郭少庄主年纪不大,心肠却也狠毒,对父亲满怀怨恨,却因为长时间的屈从,让他从骨子里生了惧怕,压根不敢反抗父亲,却能毫不犹豫地对一个弱女子下杀手。 “李神医,笛盟主,方少侠三人配合地真好,一个推理,一个威逼,一个求证,配合得天衣无缝。看他们一起破案的过程,好像真的很简单就还原出了全部真相啊。” 虽然他们三个总是在吵架,但该配合的时候他们毫不含糊。一人一句就能将事情分辨清楚。这一份默契赢过了许多相交多年的好友。 “主要是李神医聪明。否则的话,其他人过去查案顶多看一眼嫁衣,有谁会乐意穿上那晦气的嫁衣,重演一遍案件?” 方多病重要的是身份,李莲花重要的是头脑,笛飞声确认事实的? “郭家的布置很巧妙,一般人谁能想到利用周遭普普通通的环境就能布置一个杀人的场景。” 原来杀人的不一定是什么武功高手,就算是普通人也可以利用身边的环境,达成杀人的目的。 狮魂有些茫然地看着天机石,原来他这样的面貌丑陋的人也会有人喜欢吗?那许娘子虽然只在回忆中出现了几次,他却能看出对方的漂亮与美好。那样美好的女子会对他有好感吗? 笛飞声道:“狮魂,你若是对那许娘子有意,本尊可以为你做主,将人给你寻来。”他自己对感情的事不在意,却愿意成全下属。 听到笛飞声的话,狮魂有些惶恐道:“多谢尊上美意,只是,尊上无需为属下费心,属下……属下……会自己看着办。” 他红着脸,虽依旧显得有几分怯懦,有几分好笑,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那样美好的女子,如果这辈子还愿意跟他在一起,那么他绝对不会让对方沦落到天机石上那般横死的境地。 第53章 第二愿53 【经过李莲花的手,采莲庄十年内三次嫁衣杀人案终于告破。而他也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狮魂留下的手札。 “狮魂伤重未愈,而盟主之令未尽,不敢怠之,故将单孤刀遗骸敛于药棺,保尸身不腐,暂藏采莲庄南门柳树下,以待盟主之令。” 李莲花有些不可思议的想着,他竟然真的找到了师兄的遗骨。他找了整整十年,如今终于找到了。 于是,除了小桃子,剩下的四人一人一把锄头,开始了他们的挖坟大业。 李莲花无奈地看了几人一眼,最终低头笑了起来。这一笑,好似心中那些愁绪,那些伤感就消失无踪了。 四个人的行动很快,没一会就挖到了棺材盖,李莲花的手落在棺材盖的边缘,然后一把掀了它,露出里面保存得完好的单孤刀的遗容。 李莲花眼眶慢慢红了。哪怕明知道师兄恨他入骨,但找到单孤刀的遗骨是他十年来的夙愿,如今终于找到了,总算是对自己对师父有一个交代了。 桃清盯着棺材中的尸体看了两眼,却道:“我没见过单孤刀,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但是这人的脸上动过刀子,这张脸是后天改的。那单孤刀可曾毁过容,叫人重新做的脸?” 李莲花顿时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单孤刀就长这样,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张脸。这人不是他?” 笛飞声已经冷了脸,“不可能,狮魂手札中记载的,藏在这里的尸体就是单孤刀。他不可能骗我。十年前金鸳盟抢到的尸体就是这一具。” 桃清玩味道:“一张脸而已,你们若是喜欢这张脸,我现在就可以将你们的脸易容成单孤刀的模样。当然,这具尸体不是易容术,而是换脸术。” 李莲花喃喃道:“换脸术?” “对,比易容术更高一级的换脸术,它是对人进行削骨画皮,将一个人生生改造成另一个人的面容。当然是人活着的时候,死了之后操作起来伤口愈合不了。” 方多病打了一个哆嗦,“通过削骨画皮,将一个人改成另外的人,那不是很残忍?” 桃清却摇头道:“哪里残忍了?只要打了麻药,被改造的人是感受不到这种痛苦的。有些人天生容貌丑陋,为了变美,哪怕削骨画皮,她们也是愿意的。” 方多病听着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何可以轻易舍弃,换成他人面容?” 李莲花沉默了一会,带着怀疑的眼神去看这具尸骨就发现了很多之前不曾发现的破绽:“这尸体确实是假的,我记得单孤刀的小指是被震碎的,但这人的手指是被砍断的。尸体上的宝甲也是假的,单孤刀的宝甲刀枪不入,这里的却是残次品,一碰就碎。” 方多病瞪大了眼睛,“如果这是假的尸体,那真的尸体哪里去了?”偷一个尸体的意义何在? “若是人真的死了,那么直接放真的尸体就行了,何须弄虚作假搞一具假尸体出来。只有活人,才需要搞一具一模一样的假尸体,用自己的死亡来达成一些目的。” 方多病:“不可能,我舅舅他为何要假死?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他的死,李相夷这才为了给他报仇,带着四顾门和金鸳盟拼死一战?他……” 不知不觉中好像揭开了不得了的秘密,方多病脸色煞白,再说不下去了。 桃清给了方多病一个赞赏的眼神,“方少侠说的不错。如果单孤刀不死,那么李相夷不会杀上金鸳盟,那么就不会有东海大战,更不会有四顾门和金鸳盟的两败俱伤。为了做那个渔翁,单孤刀必须死。” 她道:“而且这换脸之术可不是谁都能做的。我想这江湖上除了我,怕也没几人可以完成这么完美的换脸之术。” 笛飞声冷冷道:“角丽谯会。” 这一切瞬间明朗了起来。单孤刀勾结角丽谯,以假死做局,让四顾门和金鸳盟两败俱伤。】 天机石外的人早就知道单孤刀未死。可惜天机石上的李神医不知道。众人一直在等,等李莲花发现单孤刀真面目的一天,等了一天又一天,天机石上都过了十年了,如今终于等到了这一刻,有一种尘埃落地的命定感。 没有人怀疑李莲花会被单孤刀骗一辈子,他发现真相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可惜,金鸳盟一个仵作都对笛飞声忠心耿耿,但四顾门却是一群不愿意李相夷回去的沽名钓誉之人。 李相夷盯着天机石上的单孤刀,眼神有些恍惚。现实世界中,他们明明才分开没多久,如今见到棺材里那张没有血色的脸,他莫名就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捂着自己的心口,大约是将自己代入了李莲花的视角太深了,他与单孤刀当真是好久未见了。 师兄,你处心积虑谋划那一切,就为了看李莲花像个傻子一样寻你十年,为了让他在你的假尸体前痛哭流涕,悔恨交加吗? 他颇为自嘲地想,那单孤刀还真的做到了。 十年前的李相夷看到他“尸体”那一瞬间的痛苦绝望,十年拖着病体也要找寻他遗骨的执着,十年后李莲花看到那张熟悉的脸那一刻的怀念欣喜,如果这就是他想要在李莲花身上看到的。那么无疑,他做到了。 嫉妒是一种原罪。宛如隐匿于人性深处的一条毒蛇,悄无声息地啃噬着单孤刀的心灵。 当他目睹李相夷拥有自己渴望却无法获得的东西时,嫉妒便如野火般迅速蔓延开来,将理智焚烧殆尽。 他们幼时也曾相依为命,稍大一些更是兄友弟恭,可惜所有的感情都在嫉妒的阴影下变得扭曲和破碎。 以为是兄弟的单孤刀千方百计想要他身败名裂,想要他死,以为是敌人的笛飞声反而视他为一生的对手,与他亦敌亦友。 堂堂笛大盟主弯下腰,跟李莲花一起挖坟,这画面有点美,李相夷想笑又不能笑,神色有些古怪,于是他转头看向笛飞声的时候眼中的笑意还没有散去。 笛飞声被李相夷带笑的眼神看得汗毛直立,李相夷发什么神经?他扭过头去,看到一旁神色激动的狮魂,忍不住夸赞了一句,“狮魂,你很不错。” 狮魂受宠若惊,语气恭敬道:“为尊上效劳是属下的荣幸,属下不敢居功。” 笛飞声吩咐无颜,“无颜,狮魂的事,你关注一下,狮魂,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跟无颜说。”狮魂是个忠心的,就这样死了可惜了,不就是个女人,遂了他的心愿便是了。 无颜和狮魂同时答了一声是。 至于角丽谯,笛飞声都懒得看她了。她在天机石上做的事情可太多了,他想计较都计较不过来。 笛飞声的无视让角丽谯心惊,被尊上无视的人那就是对他没有价值的人。角丽谯主动坦白道:“尊上,属下要向您坦白,之前单孤刀确实送了一个人过来,让属下改造成了他的面貌,属下也已经完成了容貌改造。属下知错了,请尊上责罚。” 笛飞声喝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角丽谯觑了他一眼,小心翼翼道:“单孤刀的计划已经夭折,那假的单孤刀也没了用处,尊上,属下再也不敢了,还请尊上原谅属下一回。” 笛飞声还是不说话,角丽谯无比哀怨地看着笛飞声,眉眼带着天然的魅惑之意,让人看了不自觉怜惜几分。可惜魅眼抛给了瞎子看,笛飞声完全不在意她。 【桃清走进一家名为四海的书铺,红袖装扮成书铺的掌柜,早就站在柜台后面等她了。 红袖借着给她结账的时候,快速询问:“主子,您急召属下,可是有事吩咐?” 桃清嗯了一声,递给红袖一封信,叮嘱道:“我要你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单孤刀还活着的消息传遍整个江湖。” 红袖一惊,随即毫不含糊地应了一声。她压根不怀疑桃清的消息是真是假。主子本就要求他们调查十年前四顾门和金鸳盟的事情,只是因为时隔太久,一直找不到线索。没想到如今竟然发现导致四顾门和金鸳盟两败俱伤的导火索单孤刀还活着。 “单孤刀是南胤人,他十年前利用李相夷的兄弟情义,假死布局,引得四顾门和金鸳盟大战。十年的时间,他引而不发,必然有更大的图谋。我知道的信息都写下来了,你们散布消息的时候,注意引导其他人往他的目的上猜,越离谱越好。打草惊蛇,我想那位跟老鼠一样只知道躲藏的单孤刀肯定会冒头的。” “是。”红袖将谈情给她的信件贴身放置,“属下定当密切关注一切单孤刀相关消息。” 桃清伸手点了点桌子,轻声道,“重点盯着万圣道。我怀疑万圣道跟单孤刀存在某种联系。这十年间,崛起最快的就是这万圣道了。” “属下明白。我们的人从今日开始,定然盯死了封磬。”意思就是哪怕对方吃饭睡觉上厕所洗澡都会不眨眼地盯着人。 桃清嘴角一抽,“倒也不必如此,保全自身最重要。封磬的事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那也不重要。” 红袖从善如流:“是,属下代所有人谢主子体恤。” 桃清从四海书局出来,又拎着篮子转向菜市场,买了一大堆的蔬菜和肉类,当然还有糖。李莲花的十年执着成了一场笑话,大概需要一点点的安慰? 回了莲花楼后,果然见到李莲花神色郁郁,坐在莲花楼前的椅子上发呆。跟她离开莲花楼时的姿势一模一样,压根没动过半点。 原本在跟狐狸精玩的小桃子看她回来,迈着小短腿朝桃清飞奔而来,桃清将菜篮子放在一旁,弯下膝盖,将冲过来的孩子抱在怀里。 小桃子贴着她的耳朵说悄悄话,“阿娘,我很乖,我今天没有吵阿爹,也看着狐狸精没有过去吵阿爹。我一直看着阿爹,他一直坐在那里。”他伸出一只手,犹豫了一下,又收回两根手指,“喝了三杯水。” 桃清笑着摸了摸他的脸,从篮子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递给他道:“好,辛苦我们小桃子了。作为奖励,阿娘给你买了茯苓糕,你趁热吃。” “谢谢阿娘。”小桃子眼睛一亮,从她怀里挣扎着下了地,他伸手取了一块,很快吃完,又准备再拿一块,想到了什么偷偷瞄了一眼桃清,发现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赶紧往嘴里塞了一块,又拿着剩余的茯苓糕跑了。 虽然今天阿娘有些奇怪,没有阻止他吃点心,但是没人管才好呢,他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嘿嘿…… 桃清走到李莲花身后,矮下身子,从背后环抱着他,一只手揉开他微皱的眉心,一只手给他嘴里塞了一颗糖,“吃颗糖就不生气啊,不值得。” 李莲花感受到嘴里的甜意,扯了扯嘴角,声音微哑道:“我没事,别担心。” 桃清叹了一口气,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语气颇有些酸意道,“李神医,你上次专门给方多病做了一个莲子羹是不是,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今日也吃上李神医的特制菜?” 李莲花偏头,眼中有血丝弥漫,他掩下心中的涩意,看着她的神色依旧温柔,他总是不愿意别人跟着他一起难过的,“你平日里吃的还少吗?说吧,今天想吃什么菜?” 桃清挑眉,伸手去拢他的头发,她尤为钟爱李莲花那一头柔顺的长发:“什么菜不重要,重要的是李神医特制。” 李莲花将作怪的她的手放到自己手心,知道她是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就试探性道:“尝试做一些新菜式也可以?” 桃清故意皱了皱眉,做出一副心很痛但是完全不能拒绝他的神色道,“当然,李神医的新菜式也别有一番风味。” 李莲花失笑:“行,今日我一定做一个好菜,绝不让卿卿失望。你觉得橘子炒牛肉,苹果烧排骨如何,我觉得一定好吃。” 桃清艰难道:“……我都可以。”唉,为了让李莲花不去想那个狗屁单孤刀的事情,她今日牺牲大了。】 “桃医仙似乎十分擅长利用江湖流言达成她的目的。”之前万圣道是一次,这次单孤刀的事情是第二次。 大多数人知道流言害人,也知道大传言不可尽信。但是人皆有口,别人要说什么,却是难以阻挡的,只能通过多做善事来提升口碑,不让恶意的流言毁了自己。 江湖中人尤其是正道中人,立身多为情义在先,匡扶正义。若是名誉有损,不再被人相信,那就失了立身之基。 流言之所以为流言,就是难以掌控。没想到桃医仙却这般轻易让流言为她所用,她希望江湖的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吹。让人忌惮。 “柳掌门,小声一点,桃医仙看过来了,你也不想得罪她吧?”有人好心提醒他道。看破不说破,说破了被针对怎么办?以为自己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吗,什么也不怕? 那位姓柳的掌门瞬间识趣地闭上了嘴,他们小门小派,可经不起任何波澜。桃医仙应该不会关注他们这种小门派吧? 李相夷却看得眼睛发亮。单孤刀躲藏的很深,在他造反还没有十足的把握的时候,想要逼他出来不容易。 但是桃清一方面狠狠打压了万圣道的势力,让他无法稳坐钓鱼台,静看事态发展,另一方面将单孤刀还活着的流言传了出去,甚至那所谓的流言就是十年前的真相,有人于无声中洞悉了他的布局,单孤刀还能坐的住吗? 以他对单孤刀的了解,单孤刀是绝对坐不住的,他不仅坐不住,可能还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整天惶恐不安,恨不得马上杀了那打乱他布局之人。 单孤刀所有优势不过是其他人在明,他在暗,若是失去了这一份优势,单孤刀什么也不是,什么也做不到。 可惜不能借鉴,李相夷有些遗憾地摇头。现实中单孤刀想要图谋造反的事情早就已经人尽皆知,他也已经穷途末路,打草惊蛇对他没用。 看到桃清已经开始钓人,李莲花还沉浸在师兄弟情谊是假的情绪中出不来,李相夷的脸色彻底黑了。 万圣道追杀他们,报仇的是桃清,云彼丘的仇是桃清报的,少师剑是她拿回去的,就连找单孤刀也是她先出的手。 李相夷只觉得牙疼。十年前的李相夷是天下第一,是正道之光,是所有人的依靠对象,十年后的李莲花却是个什么都要靠夫人出头,只会躲在夫人身后吃现成的柔弱男子? 别人会碍于李相夷的脸面而不敢说出口,笛飞声可没有任何顾忌,他嘲笑道,“李相夷,没想到有一天,你也沦落到什么都靠女人的地步,我看你这四顾门门主也别做了,干脆改行做门主夫人得了。” 李莲花吃软饭这一行径确实不太好看,但轮得到别人来嘲笑他?李相夷冷笑道:“十年后,角圣女将金鸳盟打理得井井有条,金鸳盟的人对她唯命是从,只知圣女,不知盟主。你之所以还坐在高位,不过是她愿意养着你罢了。” 笛飞声顿时沉下了脸,“李相夷!”十年后的金鸳盟是角丽谯的一言堂,他虽然依旧是盟主,生杀大权在握,但是那种被角丽谯纵容的憋屈之感挥之不去。 李相夷用内力将桌上冷却的茶水温好,淡定道:“何事,笛盟主?”李莲花软了腰是没错,但笛飞声哪怕挺直了身子,事实上吃的还不是角丽谯的软饭? 两人对视间,火花四溅,杀气四溢。一点也没有十年后李莲花和笛飞声之间的那种老友的姿态。 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角丽谯:“……”她算是看出来了,自从天机石出现后,她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就天机石上自己的所作所为,在尊上眼中,自己怕是连呼吸都是错的。 第54章 第二愿54 【李莲花在云隐山单孤刀的房间找到了一个信箱。里面装着的是南胤旧事,关于芳玑王,关于萱妃,关于南胤三大秘术,修罗草、业火痋、无心槐,还有什么罗摩鼎,罗摩天冰,关于单孤刀跟南胤旧人的来往通信,还有萱妃写给南胤术师的亲笔信。 “原来,他竟是南胤之人,芳玑王和宣妃的后人,身具两国血脉,他想要的是颠覆大熙江山,执掌天下。”李莲花将所有的信一一看过,心中对于单孤刀的谋算终于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单孤刀虽然是孤儿出身,但凭借着玉佩和身上的胎记,被依旧忠心耿耿的南胤后人找到,并验证了身份。单孤刀有野心,他跟那些南胤旧人想要光复南胤的想法不谋而合,于是共同策划了十年前的事情。 桃清拿着萱妃的信,却想到了角丽谯他们费尽心机进入一品坟,却只对萱妃陪葬的一个小盒子感兴趣,她若有所思道:“罗摩鼎,这东西或许我知道。” 李莲花奇怪道:“你知道罗摩鼎?” 桃清点点头,“也算机缘巧合,我之前从角丽谯手里截获了一个盒子,那是一个精巧的机关盒,需要四把钥匙才能打开。而其中一把很有可能是我从玉楼春那里带出来的那个玉片。” 李莲花屈指敲击着桌子,“金玉黄权,罗摩天冰,罗摩鼎,所以玉楼春就是金玉黄权其中一个。” “回莲花楼。”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桃清笑了一下,“罗摩鼎我放在了莲花楼,之前本来打算问你要冰片试一下是不是钥匙,后来事情一多,我就忘了。” 李莲花:“走,罗摩天冰我也放在莲花楼了。” 两人起身将所有信件收拾好,放回盒子里。然后运起轻功,快速朝着山下而去。 莲花楼就停在云隐山脚下,两人很快就到了,桃清从装着杂物的柜子里掏出罗摩鼎,李莲花从另一个柜子的角落里拿出他藏起来的罗摩天冰。 再尝试了几个钥匙孔后,终于找到正确的地方,罗摩天冰插进去严丝合缝。 李莲花叹了一口气,神情中有几分倦怠:“如你所料。这就是罗摩鼎。” 兜兜转转一大圈,单孤刀人没有找到,但其实他们早就牵扯进了单孤刀的图谋中。如今想来,石寿村大约也是他们的手笔,保管业火母痋的术师风阿卢消失了,南胤的人没了业火痋,就想着再造一枚,结果枉送了无数人的性命,结果却失败了。 桃清却欣喜道:“这样不好吗?单孤刀想要罗摩鼎和罗摩天冰,就不得不找上我们。这样你也能跟他了结一切。或许我们可以适当透露一点风声出去,就说玉楼春的东西在我们手里,我想这样,单孤刀一定会主动找上我们。” 李莲花摇头:“不妥。我之前听闻元宝山庄一夜之间遭人灭了满门,山庄内所有财宝不翼而飞,而凶手到了如今却还没有丝毫线索。我猜或许就是遭了单孤刀的毒手,金玉黄权,元宝山庄金满堂也许就是其中的金家。” 桃清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她甚至比李莲花知道的更多,却不怎么在意道:“你怕他跟我们来阴的?我们又不怕他。” 李莲花却道:“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向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人总是会有懈怠的时候。” 他失去过很多东西,如今拥有的都万分珍惜,再经受不起任何的失去了。 桃清看着过分谨慎的李莲花,突然笑道,“其实吧,只要你在所有人面前承认你是李相夷,并且表现出一副病入膏肓时日无多的模样,我想那单孤刀肯定会忍不住在你咽气前跳出来。毕竟他想证明自己比你强已经很久了,不能当着你的面嘲讽你,奚落你,怕是会成为他一生的遗憾,午夜梦回都恨得咬牙切齿。十年前错失了机会,十年后有弥补遗憾的机会,你猜他忍不忍得住?” 李莲花原本沉重的心情在她的话语中逐渐轻松了起来,他想着单孤刀的性子,也笑道:“我猜他肯定忍不住,会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见我。”见见他这个落魄的找了单孤刀十年的傻子。 桃清跃跃欲试,“试试?” 李莲花揽着她的肩膀,有些心虚道:“考虑考虑。” 桃清白了他一眼。这人真是,怎么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李相夷。】 众人恍然大悟,到了这个时候,终于将一切串联了起来。 百年前南胤灭亡,随着远嫁大熙的龙萱公主死亡,唯有她的儿子逃过一劫,却跟接应他的下属失散。 这么多年,南胤仍有忠心下属孜孜不倦地在找他们的主子,就是万圣道的封磬,终于找到了单孤刀头上。 于是他们开始了一系列谋划。先是挑起四顾门和金鸳盟大战,扫除万圣道崛起的道路。同时他们通过业火痋控制相关人员是复兴大业最重要的一步。 只是保管业火痋的术师失踪了,他们没了现成的业火痋,所以通过石寿村想要重新炼制。结果毫无疑问失败了。单孤刀于是又把主意打到了寻找失踪的业火痋上面。 一方面寻找金玉黄权四人,集齐四把钥匙,一方面入一品坟取得装着业火子痋的罗摩鼎,最后通过业火子痋寻找母痋。 过程并不复杂,可单孤刀花了十多年的时间却没什么进展,而桃医仙无意间的介入,却先于单孤刀取得了罗摩天冰和罗摩鼎。单孤刀便是找到剩余三枚钥匙,好似也没什么用了? 这样看起来,那单孤刀是不是过于无能废物了一些?就这样的废物真的能够造反成功?南胤的人都是没脑子的傻子吗? 刚刚来到四顾门的金满堂听说自家山庄被人灭了门,那冷汗是止不住地往下流。还好自己机灵,一听说了天机石上透露金玉黄权的事情,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四顾门求李门主庇佑,否则的话,怕是被单孤刀给盯上了,再次惨遭天机石上的灭门惨案。 如今的单孤刀可比天机石的他还要疯狂。天机石上的他可以隐在暗处,徐徐图之,现实中的他走投无路,时间紧迫,做事更加疯狂。 他对于南胤而言是叛臣,对于大熙而言却是个安分守己的良民。他跟玉楼春不一样,他的生意都是正当生意,没有触犯大熙律法的那种。求朝廷或者四顾门的庇佑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就是比起朝廷,当然是四顾门李门主更值得信任。 李相夷觉得桃清说的对。对于单孤刀而言,能当面嘲讽李相夷的失败,他一定会迫不及待出现。那是他根植于骨子里的自卑在作祟,总想着将李相夷踩在脚底,肆意嘲讽。 天机石上单孤刀基于自己掌握的信息,和对李相夷的了解,一旦李莲花真的出现,单孤刀会中计的。可惜现实中不能采用这个计策钓他出现。 十年前的李相夷出现的地方,单孤刀绝不会踏足。李相夷屈指敲击着桌子,思考着如何用罗摩鼎和罗摩天冰诱得单孤刀现身? 【还没有等李莲花认真思考诱单孤刀现身的一二三个计划,单孤刀就直接出现在李莲花的面前。 “师兄,你果然没死。” 李莲花太过于熟悉他了,哪怕他全身包裹在黑漆漆的斗篷中,李莲花还是一眼就将人认了出来。 “师弟你都还活着,师兄又怎么会先死呢。”单孤刀取下头上的兜帽,露出那张李莲花熟悉的脸。他本就长得不好看,如今脸上带着得意就更加难看了。 李莲花面露嘲讽,虽然对单孤刀很是失望,还是想要问他,“为什么?”他们师兄弟什么时候到了你死我活这样的地步? 单孤刀无所谓道:“不为什么,我想那么做就做了。师弟啊师弟,你这十年是不是过得很痛苦?”他脸上的神色有些得意,又有些癫狂道,“师兄我可是过得相当开心呢,只要想到你过得不好,我就能高兴地笑出来。” 单孤刀潇洒地挥袖,想要优雅地落在地面,结果却因为体内真气滞涩了一瞬间,身体失控之下,万分狼狈地朝着李相夷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甚至他的脸上还带着可笑的臭狗屎。 原本师兄弟针锋相对的场景因为单孤刀这五体投地的大礼显得有几分滑稽。苦大仇深的李莲花都忍不住克制地笑了起来,更不用说完全不给单孤刀面子的桃清和小桃子了,两人笑的声音不算大,却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李莲花坦然受了他的大礼:“师兄,十年不见,没想到你一见到师弟就对我行此大礼,真让我受宠若惊。” 单孤刀想要看李莲花失意悲痛的模样没看到,反而在李相夷面前出了大丑,让他们看了笑话,他咬牙切齿道:“杀了他们。” 单孤刀直面李相夷,而浮屠三圣以及暗处的那些人则想要绕过对峙的两人,直奔桃清而去。 李莲花袖中刎颈滑出,一道剑光闪过,瞬间拦下了所有人,他一人独战万圣道众人。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神色从容不迫,气势也并不凌厉,却让对面的人忍不住齐齐后退一步。 李莲花只出了一剑,却让单孤刀心中发紧,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李莲花道:“你没有中毒?” “中毒?”李莲花漫不经心道,“师兄你果然知道。只是区区碧茶之毒,如何能困的住我的相夷太剑?”他说这话的时候像极了站在武林之巅的李相夷,又酷又拽,让人目眩神迷。 一句话,让万圣道的众人齐齐色变,齐刷刷再次后退一步,眼中的畏惧如有实质。 单孤刀看着李莲花手中的刎颈,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恶意,“师弟,师兄送你的剑好用吗?那可是天外云铁打造的,师兄自己舍不得用,只送给了师弟你啊。” 李莲花的目光顿时变冷了,“你杀了贺家小儿,夺了云铁?” 单孤刀洋洋得意:“你当初那么清高,连云铁也不动心,如今还不是很喜欢?哈哈哈……” 李莲花看着他的眼神再不带一丝温度:“单孤刀,你该死。”既如此,那就用刎颈为它原来的主人报仇。 一道耀眼的剑光闪过,刹那间,他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瞬间移动起来。那速度快得让人几乎无法捕捉到他的动作,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众人只觉得白光一闪,就有一人被抹了脖子。 随着万圣道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单孤刀心中恐慌不已,瞬间生了退意。 “撤。” 单孤刀运起全部的内力,跟李莲花对了一掌。就是这一掌,让李莲花大惊失色。 “你的内力?” “多亏了师父啊。我只不过跟他说了你跟笛飞声东海大战,危在旦夕,他就忍不住破关而出,还将全部内力传给我,让我去东海救你……哈哈哈,都是为了你啊。” “噗……”骤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李莲花只觉得心中剧痛,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单孤刀,你这个欺师灭祖之徒,你不配为人。” 桃清看着李莲花吐血,嘴角的笑意顿时没了,她冷冷看着单孤刀,平静的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灌注自己全部内力。 月归如同离弦之箭,划破长空,带着凌厉无比的气势和一往无前的决心,径直朝着不远处的单孤刀疾驰而去。 被单孤刀拎出来挡刀的侍卫在杀气地刺激下忍不住跪了。单孤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光擦过护卫的头顶,猛地扎入自己身上。剧痛传来,他一口鲜血喷出,瞬间昏了过去。】 “哈哈哈……”四顾门的广场响起一片哄笑声。单孤刀与狗屎当真是绝配。 单孤刀可能想了很久,要以什么样的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李相夷面前,可惜天不遂人愿。 他或许想要居高临下地鄙夷李相夷,用轻蔑的姿态嘲讽李相夷,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述说自己的算计,最好气得李相夷痛不欲生,但实际上,他却是以一种自己不能忍受的的狼狈姿态直面了哪怕跌落云间却依旧从容的李莲花。 看他扭曲的狰狞脸色,单孤刀怕不是已经气疯了。 笑过之后,又为李相夷感到可惜。就是那样一个满腹算计的人,让风华绝世的李门主变成了一无所有的落魄游医。单孤刀真是罪孽深重。 漆木山再一次痛恨当初的自己怎么就心软地收了单孤刀做徒弟。那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唯一的师弟拖着病体,带着愧疚地心里找了他十年,整整十年,而对方一听到李相夷的消息,迫不及待跳出来,为的是看师弟的笑话。 师兄弟时隔十年再次见面,两个人都流了泪。李莲花红了眼眶落了泪。是因为被欺骗,受到了伤害而流泪,也是重逢的喜悦。 单孤刀呢,是嘲讽,还是终于赢了李相夷一次的激动,亦或者是李相夷十年的找寻让他有了那么一丝感动? 漆木山十分不能理解。他们也曾是真心相待的师兄弟啊,怎么就走到了十年后那种你死我活的地步?是单孤刀天性如此卑劣,还是他们的教育有问题? 芩婆反而比他更加冷静,她接触单孤刀的时间比李相夷和漆木山还要多,她了解单孤刀是什么样的人。 “单孤刀一向如此。他向来薄情寡义,心胸狭窄,小肚鸡肠,年纪小的时候便是如此,长大以后变本加厉,只不过是更加会掩饰了而已。” 漆木山知道芩娘是在安慰自己,道他还是有些惆怅道,“我这这时日总是在想,如果当年我让一让你,不让两个孩子时常比武,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就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单孤刀对李相夷的恨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比武失败中堆积起来的,他永远在输,从未赢过一次。如果没有比武,那么这种恨意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深刻? 芩婆这些时日何尝不是在后悔当年对两个孩子教导得不当。比什么武,争强好胜了一辈子,结果两个徒弟反目成仇,你死我活。 但看着漆木山自责的样子,她还是道:“没用的。相夷下山那么短的时间就成了名满江湖的四顾门门主,天下第一。单孤刀本性善妒,即便没有年幼时的比武对他的打击,等相夷崭露头角,他一样会恨相夷太过于耀眼,衬得他卑劣无耻。他们之间终究还是会走到那一步的。” 单孤刀太平庸,李相夷太耀眼,两者之间就像是太阳与烛火的差距。心中宽广的人会追逐太阳,提升自己,心胸狭窄的人只会怨恨太阳耀眼。遮挡了他的光芒。 “芩娘你说得对。”漆木山狠狠喝了一口酒,他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只是单孤刀犯下的错误,他们作为养育他的长辈,还是要担一份责任的。 君子常思己过,桃清听着他们两个的话,忍不住道,“两位前辈何需自责。当年两位前辈收徒弟的时候,李门主年纪尚幼,如同一张白纸任人涂抹,他的品行才是两位前辈教导的成果。而那单孤刀已经十余岁了,他长于市井,摸爬打滚多年,性格早已定型,极难更改,实非两位前辈之过。” 漆木山却摆摆手,笑道:“小桃姑娘不用说,我们都知道。活到这般年纪了,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只是那单孤刀到底是在老头子门下学的武功,他学了几分武艺,却祸害江湖,老头子有些惭愧罢了。” 桃清笑着看了李相夷一眼,夸人的话张口就来:“李门主武功高强,身在江湖之巅,却始终光风霁月,心系天下,匡扶武林,锄强扶弱,是武林之人争相模仿的对象,是无数人追逐的目标,两位前辈的教导可见是十分正确的。” 李相夷在一旁听得直点头,没错,他就是这般优秀。单孤刀的人品有问题跟师父师娘有什么关系呢?单孤刀上云隐山的时候年纪就大,学了没几年武艺就闯江湖去了,在云隐山呆的时间也不算长,只有他李相夷才是师父师娘精心教导的徒弟。 看着小桃姑娘和相夷如出一辙的肯定的神色,漆木山哑然失笑。索幸他这辈子除了单孤刀这样一个失败的徒弟,还有一个让他十分骄傲的相夷,未来可能还有一个同样出色的徒弟媳妇。老头子也不算是误人子弟啊。 看着李莲花被单孤刀气得吐了血。看着桃清含怒出手,捅了单孤刀一刀,李相夷不由问道:“你觉得单孤刀最后死了吗?” “应该没有。”迎着李相夷疑惑的视线,桃清肯定道,“总不好越俎代庖。李莲花十年的错付,总要给他亲手了结的机会的。”否则心魔难解,怕是遗憾一辈子。 桃清出手狠辣,却一向留有余地,她始终觉得,在过去那些恩恩怨怨中,她只负责讨利息,李莲花才有权利决定是否要他们的性命。 李相夷也这么觉得,心中对自己和桃清的默契感到由衷的愉悦。李莲花的恩怨当然要由他一手了结,桃清或许霸道,但她同样体贴。 第55章 第二愿55 【云彼丘浑身是伤地躺在床上,四肢无力,动弹不得,脸上全是死寂。 有人推开门的时候,他甚至连眼珠子都没有动一下,一脸麻木,好似已经对身边的一切都失去了感应。 “云先生,许久不见,可有想念奴家?” 角丽谯独有的嗓音响起,让云彼丘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眼睛瞬间瞪大,呼吸急促。他四肢动弹不得,只能用力扭过脸,对着墙壁一面,不想让角丽谯看到他那么狼狈的一面。 角丽谯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她缓缓走近,在云彼丘的床边坐下,伸出手将云彼丘那张肿的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转了过来。 她眼底闪过一丝嫌弃,语气却越发温柔,“奴家听说了先生身上发生的事情,十分心疼,故而特意赶来探望先生,先生怎得还闭上了眼睛,是不想见到阿谯吗?” 云彼丘睁开眼睛,入目就是角丽谯那张让他万分着迷的脸。她跟十年前一样美丽,只是通过她的眼睛,看到的却是自己丑陋的不成人形的恐怖模样。 云彼丘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他知道她从来不爱他,却也希望自己在她眼中是美好的,而不是丑陋如斯,他嘶哑着嗓音道:“你来干什么?” 角丽谯掏出帕子给他擦去眼角的泪水,“奴家心疼先生,故而让药魔做了一些药,特意过来送给先生,希望能给先生减轻一些痛苦。” 她的手帕中不知掺了什么香料,很好闻,云彼丘在这股香气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好似在一瞬间忘记了自身所有的痛苦,他还是那个人人称颂的美诸葛。 角丽谯看他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微微一笑,“奴家这次过来,想请你帮个忙。” 云彼丘嘴角的笑意顿时僵住了,他闭了闭眼睛。也是,他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连佛彼白石另外三位都不愿意过来看他一眼,角丽谯怎么可能会特意为他而来。 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在她眼中一文不值。他自嘲一笑:“我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还能帮你做什么?” 角丽谯就知道他无法抗拒自己,微微一笑:“我想要一百八十八牢的舆图。” 云彼丘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苦笑道:“笛飞声重出江湖,所以,你又要为他称霸江湖谋划了吗?” 角丽谯笑道:“有些人注定是要成就霸业的。云先生,你一定会帮我的,是不是?” 云彼丘冷淡道:“一百八十八牢的舆图,我没有。” 角丽谯鲜红的寇丹在他肿胀的脸颊上滑过,声音带着一丝蛊惑:“十年前的事情被尊上知道了,以他的性子定是要杀我的,一百八十八牢的舆图可以让我重新获得他的信任。云先生,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死吗?” 不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云彼都丘无法抗拒角丽谯的请求,他最终还是妥协了,“一百八十八牢的舆图,我知道的也不全。” 角丽谯眼中透露着一股愉悦,她站起身来,柔声道:“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四顾门的人对云彼丘那叫一个咬牙切齿。那角丽谯随便一句话,一百八十八牢的舆图说给就给。 他有没有想过里面的人他们花费了多长的时间,多少的人力才将人抓住。他有没有想过那些隐姓埋名,甘于平凡的守卫者,在角丽谯攻破一百八十八牢的时候,会死伤多少。 那个王八蛋,他一看就是什么都没有想。妖女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一眼,他就缴械投降了,一点风骨都没有。桃医仙还是太善良了,她就应该杀了云彼丘,而不是留他一条狗命,让他还有机会继续作妖,祸害无辜之人。 四顾门中有好几个嫉恶如仇的互相对视一眼,很好,是有同样想法的人。天机石上云彼丘他们没有办法对付,如今被关在大牢里的云彼丘他们还折腾不了吗?等这里结束了就去牢里跟云彼丘好好交流一下感情。 “死性不改。”石水嘲讽地看着纪汉佛和白江鹑。天机石的他们就为了这么一个轻易被美色蛊惑的东西,丢失了侠义之心。十年前他说是被蛊惑了才做下的错事,十年后,同样的情况,只要角丽谯出现,他也一样会被蛊惑,一百八十八牢的舆图都交出去了,这就是他口口声声的有悔过之心? 呵,佛彼白石就是一场笑话。石水愤而起身离去,连接下去会发生什么都不打算看了。杨昀春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虽然很想陪着她一起离开,但职责所在,不得擅离,只能眼睁睁看着石水离去。 纪汉佛仿佛不堪忍受一般闭上了眼睛,白江鹑也是尴尬地很。这谁能想到云彼丘意志这么不坚定呢?十年前还可以说一句被蛊惑了,十年后还能说什么呢?他就是如此不堪啊。 就连李相夷看着云彼丘的眼神都带上了杀意。李莲花顾念旧情没有杀了云彼丘,却不知道有些人活着只会造就更大的杀孽,如果他早早杀了云彼丘,哪里还有一百八十八牢舆图泄露的风险。 在不知道云彼丘和角丽谯故意引导的情况下,四顾门兄弟五十八人的死亡已经让李莲花痛不欲生,这一次又会死多少人?李莲花会不会又将一切责任都怪到自己头上,怪自己优柔寡断,没有提早杀了云彼丘? 对于云彼丘所有人都是有志一同的鄙视,但对于角丽谯却反而有不一样的看法。金鸳盟中人的坏是谁也无法否认的,但是他们好似也有纯粹的一面。 比如杀人如麻的笛飞声对于武学的痴迷和纯粹,比如心狠手辣的角丽谯对于笛飞声始终如一的爱慕,比如做事随心所欲的金鸳盟门人对于金鸳盟的忠心。 这世上没有彻头彻尾的坏人,坏人其实也有自己的闪光点。众人恍惚之间好似突然就觉得金鸳盟的人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 “这笛盟主可真是好命,有角圣女这样什么都愿意为他做的爱慕者。十年前蛊惑云彼丘背叛了李门主,给他下了碧茶之毒,让笛盟主赢了天下第一,十年后为了帮笛盟主解救心腹爱将,再次蛊惑云彼丘献上一百八十八牢的舆图,真是煞费苦心。” 旁边的人嗤笑一声:“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那人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了,不了,这样的艳福可不是我等普通人能消受的起。那位金鸳盟的圣女在江湖上的爱慕者如过江之卿,个个愿意为她生为她死,可惜她一个都瞧不上,只为笛盟主一个人疯狂。” 有人下了一个结论:“这大概就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也有人持不同意见:“就不能是征服欲作祟吗?让一个对自己不屑一顾的人爱上自己难道不是一件让人无法抗拒的事情?角丽谯见到的大多数男人都对她无法抵抗,唯有笛盟主就跟瞎了眼一样完全看不到她,所以,她越挫越勇,欲罢不能?” 有男人将征服天下,成就武林至高为作为自己的一生努力的目标,当然也有女人将征服男人作为自己目标。云彼丘那样挥之则来的有什么趣味,让笛盟主那样的无心之人爱上自己才是足够地征服欲。 “有理,有理。” 角丽谯听到那些言论不置可否,一群蝼蚁如何能理解她对尊上的感情呢。于她而言,尊上就是天上的月,他就应该高高在上,永远俯视人间,他什么也不需要做,只需要站在那里,她就愿意将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他的面前。 桃清也听到了那些言论,眼中露出一个奇怪的笑意。是的,角丽谯就是这样爱笛飞声。就不知道这些人看到角丽谯断了笛飞声的手脚,想要强娶的时候还是不这样一副被感动的模样? 【从云隐山上下来的李莲花和桃清随便找个茶馆,都能发现单孤刀的事情已经传得整个江湖都知道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还活着,也都在试图找到他的人。这其中百川院和监察司查地最用心。监察司是因为传闻中涉及到的谋反等事情,而百川院是想要做一件大事挽回百川院那岌岌可危的名声。 已经跟单孤刀打过照面的李莲花却反而不着急了,他更加关注江湖中的另外一件大事。 “金鸳盟的大魔头笛飞声已经养好了伤,正在四处立威,听说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已经连续攻破了好几个。等他手底下的人越聚越齐,这江湖怕是要金鸳盟一家独大了。” “谁说不是呢。当初武林同道花费了那么多人力将金鸳盟的人抓捕到,哪知道还有如今这么一出?” “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把人都杀了,百川院那边却非要将人关起来,徒增烦恼啊。” “你这话说的,哪怕是穷凶极恶之人也有一二好友,若是都杀了,江湖上怕是要怨声载道了。而且当初那些恶人也是废了武功才关进去的,更何况,当初金鸳盟的人也不是全都该死之人,除了极个别的穷凶极恶之人当场被处以极刑,其余大部门人罪不至死。” “当初那些人是废了武功,但在牢里关了那么多年,还活下来的人,怕是什么伤都养好了,而且他们,无事可做只能练武,武功可能都更上一层楼了。” “以前的事情不提也罢,问题是现在李门主不在了,谁能挡得住大魔头笛飞声?靠肖紫衿还是佛彼白石?名头震天响,实际武功也就比我们好一点吧,比起大魔头可差远了。那肖紫衿如今正忙着迎娶佳人呢,哪有空理会江湖风波。” “咦,你也听说了吗?肖大侠和乔女侠准备在八月十五大婚,地点就定在了小青峰慕娩山庄,据说肖大侠要广邀江湖朋友参加他的婚礼,声势极大。” “这小青峰是四顾门所在,慕娩山庄也是在四顾门旧居上扩建的,乔女侠更是李相夷的未婚妻,肖大侠要在小青峰迎娶乔女侠,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谁知道啊,那些大人物的想法,岂是我们能够理解的……” 他们还在议论,李莲花却没有心思听了,他凝眉沉思了一会,“天机山庄我们暂时先不去了。” 桃清了然道:“想去小青峰参加肖紫衿和乔婉娩的婚礼?” 李莲花迎着她打量的神色,坦然道:“不是为了这个。小青峰四顾门旧址有一百八十八牢第一牢,天字牢。大婚之时小青峰人员混杂,笛盟主若是有意,这就是他动手最好的时机。” 桃清无所谓去哪里,“行,那就去。只是我刚跟肖紫衿交恶了,恐怕不受欢迎,得易容混进去。” 两人就如何混入小青峰讨论了一会,结果发现,压根没必要这么麻烦,因为他们回了莲花楼以后收到了肖紫衿和乔婉娩的大婚邀请函。 桃清拍了拍手中的请帖,不解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我以为我断了肖紫衿的剑,应该是仇人而不是可以坐下来说恭喜的友人。” 李莲花却道:“这不是正好,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给我们送了请帖。总之,有人递了梯子,我们就不需要偷偷摸摸混进去,何乐而不为?” 桃清看着李莲花若有所思,“莫不是想让你见证他们的幸福,毕竟肖紫衿娶的可是李相夷的未婚妻,当着李相夷的面娶李相夷曾经的未婚妻,能让肖紫衿感受到不一样的快乐?” 她在未婚妻三个字上加重了几分,声音还有几分凉,李莲花咳嗽一声,弱弱地道,“不至于吧。李相夷死了那么多年了,谁知道那些人怎么想的,老是将乔女侠和一个死人联系在一起。每个人都只属于自己,不是其他某个人的附庸。” 桃清将帖子扔在桌上,不怀好意道:“每个人都只属于自己,那李神医你也只属于自己吗?” 李莲花立马摇头,“不不不,很久以前,李莲花这条命就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卿卿的了。” 算你识相。桃清丢给他一个冷眼,傲娇地哼了一声。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讨好一笑:“贺礼我们送人参或者灵芝怎么样?” 桃清觉得可以,“行啊。之前不是采到一株百年的野山参,就送那个吧。”这玩意他们很多,她嘲讽道,“那肖紫衿跟个弱鸡一样,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是得好好补补。” 李莲花咳嗽一声:“……”他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作为一个大夫,送药材比较合理,但桃清可是一个有真才实学的医者,她说肖紫衿弱,或许肖紫就是真的体弱?】 有人惋惜道:“笛飞声得了一百八十八牢的舆图,谁还能挡得住他?他的那些旧部重归怕只是时间问题了。” “李神医倒是能挡得住他,可他只有一个人,笛飞声目标又不明确,只要一个信息差,调虎离山,声东击西都是家常便饭,便是想要阻止也不知从何阻止。” 说来说去,都是云彼丘的错。一百八十八牢除了那些稀奇古怪,难以破解的机关,剩下的优势就是除了李门主,其他人谁也不知道所有牢房具体的位置。找都找不到地方,谈什么破解。 天机石上正在发生或者即将发生的事情,他们除了讨论两句,惋惜两句,其余什么也做不了。 听到说肖乔大婚的事情,众人不再讨论笛飞声大破一百八十八牢的事情,而是将话题转移到肖紫衿和乔婉娩身上。 “哎呦,这肖大侠可算是抱得美人归了,都十年了,真是不容易。”话说的好像没问题,但说话人的神情却像是在幸灾乐祸一般,带着说不出的嘲讽。 “这肖紫衿未免也太不讲究了。他要在小青峰迎娶乔婉娩,还邀请李神医观礼,他这安的什么心?”很多人的对于肖紫衿选择在小青峰迎娶乔婉娩的事情十分不能理解。 “大概就是如同桃医仙猜测的那样,在李神医面前宣誓主权吧?李门主的地方是他的了,李门主的女人也是他的了。” “单孤刀对于李门主记恨入骨,难道肖紫衿不嫉妒?不过,单孤刀是要将李门主打压到泥潭中,但肖紫衿则是想要以自己替代李门主,在李门主的地方迎娶李门主曾经的女人,难道不够他得意的?” 众人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了肖紫衿的身上,还有那促狭的,混在人群中捏着嗓子喊了一声,“肖大侠,你觉得大家分析得对不对?” 肖紫衿阴沉着一张脸,目光扫视人群,却发现压根不需要去寻找那个胆大包天的人,因为他们每一个都在看他的笑话,且毫不掩饰。 在这诡异的氛围中,又一人高声道:“肖大侠,你怎么不说话,是默认了吗?” 肖紫衿心中气急,面上却做出一副不屑解释的神色:“清者自清,诸位所言,恕在下难以认同。”他很想将这些胡言乱语的人都杀了,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且不说他能不能打的过现场那么多人,就是李相夷也不会让他这么干的。 肖紫衿故作姿态,却没有一个人在意的他的言论,讨论得更加激烈了。 “肖大侠,敢做就要敢认啊。” “就是,肖大侠,你可是要成为超越李门主的人,别那么小气,说出来让大家帮你参详参详,看看能不能实现。” “哈哈哈……” 第56章 第二愿56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八月十五这一天。李莲花穿上了桃清特意为他准备的浅粉色的衣裳,一家三口都是同一色系,一看就是亲子装。 李莲花出门前自觉地戴上了半边面具,桃清朝他翻了个白眼,难怪之前让她在小桃子脸上做了一点调整,让他看起来跟之前有一些改变。 “李神医。” 两人带着孩子朝着小青峰而去,结果没走几步就遇到了认识的人,“乳燕神针”关河梦。 桃清斜了一眼李莲花,所以戴面具的意义在哪里?认识的人还是会认出他来。李莲花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地朝着关河梦打了一声招呼,“关侠医。” 关河梦身边跟着他的义妹苏小慵。那是一个活泼爱笑的姑娘,关河梦大多时间会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显见是有几分意思的,但苏小慵却懵懵懂懂的,她对身边的一切都好奇,唯独对关河梦的心思一无所知。 苏小慵正值桃李年华,却性格单纯,神奇地与三岁的小桃子能玩到一起去。 “小慵姐姐,万人册是你爷爷编写的吗?他们为什么这么排名,上面的每一个人都互相打过吗?” “我阿爹说有些人的武功克制另外一些人的武功,如果输给了一个人,又赢了排名在那个人前面的人,最终应该排在第几?” “如果两个人躲起来比武,结果他们都说自己赢了,那应该相信谁?” 苏小慵:“……万人册是我爷爷编的,又不是我编的,我也不知道啊。回头我帮你问问我爷爷去。” “好吧。小慵姐姐,医术有排名吗?我爹是神医,他能排到第几?我娘也会医术,她也能排名吗?” 苏小慵:“……” 听到那一大一小的谈话,桃清有些同情的眼神落在关河梦身上,这姑娘明显还很稚嫩,关河梦还有得磨呢。 几人一路走,一路跟认识的人打招呼。比如碰到了陆剑池、金有道以及其他石寿村受害者亲友。如今的金有道除了反应迟钝了一些,其他已经看不出来问题了,也算是一大喜事。 所以说戴了半面面具就不被人认出纯属自欺欺人。或者不是自欺欺人,而是给不想打招呼的双方一个可以假装不认识的借口。 桃清朝他眨眨眼,小声道:“李神医,人缘不错。”虽没有李相夷那样,拥有半个江湖的朋友,但李神医也没有半个江湖的仇人。 李莲花也小声道:“托卿卿的福。”石寿村的那些人,如果没有桃清,大概是活不下来的,百川院只会将人都杀了以绝后患。 他们牵着孩子,神色悠悠,在肖紫衿硬挤出来的略显狰狞的笑容中,优雅地踏入了小青峰。 吉时还没有到,李莲花和桃清进了正院,然后趁着没人注意,他们闪身进入了后院。 就如传言所说的那样,四顾门的旧居还保留着原本的模样。李莲花抱着走累了的小桃子,一边走一边跟桃清介绍四顾门的旧址。 这里的每个地方他都曾经踏足,如今再次回忆,发现记忆依旧深刻。虽然对那些故人很失望,但对四顾门,他保留着最美好的记忆。 吉时到了,他们到了正堂观礼,结果发现一向最喜欢热闹的方多病居然缺席了,他小姨找他都快找疯了。 只是他们上次在采莲庄分开后,确实没有再次碰到,李莲花虽有些担心,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论人脉门路,他一个江湖游医怎么可能比得上天机山庄。 除了这个小插曲,其他的都很顺利,肖紫衿终于在江湖同道的见证下,娶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乔婉娩。 李莲花颇为欣慰地看着两位新人,他是真的觉得乔婉娩跟肖紫衿在一起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只是当他的目光扫过观礼的其他人的时候,他的笑容落了下来。 笛飞声真的来了。】 苏文才冷哼了一声,瞪了一眼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执晚辈礼的关河梦,神情十分不痛快。 如今的关河梦还不及弱冠,苏小慵就更不用说了,还是十岁稚龄的小丫头。乍一看到有人惦记自家的小白菜,苏老爷子能开心才怪。就算那个人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关河梦也不行。 关河梦还沉浸在自己未来有了个“乳燕神针”的称号中不可自拔。江湖上能得到称号的人不多。“侠医”,这个称号真不错,哈哈哈,关河梦表面矜持,实则心中十分雀跃。 至于他暗恋苏小慵的事情,他是完全没有看出来,毕竟如今的他还不至于对一个十岁的小丫头有什么不好的心思,是一个还没有开窍的木头。被苏老爷子瞪了一眼,他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又不敢反抗,只能委委屈屈受了。 天机石上李莲花和桃清,笛飞声和角丽谯,甚至乔婉娩和肖紫衿之前的单方面或者双方的感情都给人一种一言难尽的复杂感觉,看到关河梦这样有心却不敢说出口的小清新暗恋,突然找回了正常人的生活节奏。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会心一笑。看多了强大到不可一世的人那惊天动地的爱恋,竟然发自内心的觉得普普通通的恋爱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伤人又费事。 李相夷看着粉衣的李莲花,心中有一种隐隐的不适感。李莲花平日里的衣服以素色为主,白衣温雅,蓝衣清俊,绿衣优雅,如今突然换了一身粉嫩的颜色,居然也带了几分少年感的娇嫩。 可他明明已经三十了,打扮一下却像是二十。他眼神是历经千帆之后的沉静,气质是浮华过后的平和,跟二十岁李相夷毫无相似之处,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绝不会有人错认。 那是李莲花,不是李相夷。 李相夷微微一叹。李莲花杀死了李相夷,他将自己的人生活成了另外一种状态,宁静、悠闲、从容。 失落过后,李相夷又释然一笑,李莲花过得很好,有骄妻幼子陪伴,过往已经放下,人生正逐渐走向圆满。不过,他相信李相夷的未来会比李莲花更好。 【李莲花跟笛飞声漫步在相思梨花阵中。两人的神色不复之前相处的平和,隐隐有一种别样的紧张。 李莲花直言不讳道:“笛盟主,你到小青峰想必是为了天字牢中的阎王寻命,但今日我在这里,笛盟主怕是不能如愿了。” 笛飞声眼睛一亮,“你要跟我打架?好,只要你答应跟我打一架,这天字牢我今日就不去了。”日后再去也一样。 李莲花瞬间退后一步,袖子一甩,抗拒道,“不打不打,今日这里宾客盈门,若是闹大了,笛盟主怕是想走我走不了。” 他看着笛飞声不以为然的神色,有些头痛道,“这样,我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呢,速速离去,同时放弃攻打一百八十八牢如何?” 笛飞声负手道:“什么消息值得我答应你这么多的条件?” 李莲花的神色极为复杂道:“十年前的真相。” 笛飞声惊讶道:“你查到了?”他想了想,快速道,“阎王寻命我一定要带走。至于你知道的真相,我可以用一个消息跟你换。先别急着拒绝,我的消息是关于方多病的身世。” 李莲花不解:“方多病的身世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不是天机山庄何庄主和方大人的儿子?” 笛飞声好像一点也不怕李莲花知道他的消息后不告诉他真相:“方多病是单孤刀的亲生儿子,这个消息值不值得换你的真相。” 李莲花大惊失色:“你说什么,方多病是单孤刀的亲儿子?可他明明没有成过亲……” 笛飞声将一封信递给李莲花,“单孤刀跟天机山庄二小姐有过一段,虽然他们后来分开了,但何二小姐已经珠胎暗结,只是她生下方多病没多久就病逝了。这事不算难查,你若是不相信我,可以自己去查。” 李莲花看过何二小姐写给单孤刀的信,再结合单孤刀对方多病的态度,以及何庄主对单孤刀明显很排斥,却又不拒绝他接近方多病。他终于相信了方多病是单孤刀亲子这个消息。 原本师兄那么多年以前就已经人品低劣到抛妻弃子了,只是李相夷不知道而已。李莲花自嘲一笑,他将了解到了单孤刀和南胤的事情都告诉了笛飞声。 笛飞声神色难看:“所以,单孤刀果然还活着?十年前就是他和角丽谯合谋,算计了四顾门和金鸳盟。” “嗯。”李莲花兴致不高地回了一声,他状似无意地拍了拍身旁的梨树,相思梨花阵瞬间活了过来。 笛飞声惊疑不定地看向四周,却已经不见了李莲花,只听得他的声音于阵外传来。 “笛盟主,这相思梨花阵我就不陪你闯了,你自己保重。”笛飞声到了小青峰,总要叫其他人知道知道,否则的话,他们再对上笛飞声的时候,岂不是毫无准备。 笛飞声恨声道:“李相夷,你算计我!” 李莲花没有回应他,而是向他摆了摆手,转身离去了。 肖紫衿等人终于到了,可惜他们几人联手,也拿不下笛飞声一人,被打的节节败退。 “十年不见,你们的武功还是那么差。”嘲讽了那些人几句话,笛飞声在他们愤怒的眼神中施施然离去。】 四顾门的广场瞬间炸了,“什么,方多病是单孤刀的亲儿子?” “真的假的?单孤刀跟天机山庄的何二小姐有过一段?天机山庄还有一个二小姐呢?” “天机山庄是有二小姐的,只不过病逝很多年了,如今也没什么人记得,原来是单孤刀害的啊。” “单孤刀干的事情是要诛九族的,方多病是他亲儿子,自然也逃不过,就是那收养了方多病的天机山庄和方大人怕是也难辞其咎。” “唉,单孤刀抛妻弃子,结果孩子却要受他连累丧命,这方多病上辈子是挖了单孤刀的祖坟吗?这辈子要这样还债?” “其实也是有好处的。如果没有天机石透露这个消息,所有人不知道方多病的身世,那么方多病就很幸运啊。单孤刀失败了,他是天机山庄的继承人,一辈子养尊处优,是个尊贵的大少爷,单孤刀成功了,他未来至少能混个王爷之类的当当吧。我倒是觉得,他是命好才能投这样的好胎吧?” “嘿,你这样一说,还真有道理。单孤刀可以对师弟李相夷下手,对任何人下手,却一定不会对自己的亲儿子下手吧?” “可惜,天要他亡。如今既然暴露了方多病是单孤刀亲子的消息,对于朝廷而言,必是不可能放过他的。可惜了天机山庄。” 被众人同情的天机山庄庄主何晓慧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小宝的身世暴露了出来,朝廷可愿意放过他,放过天机山庄? 她想到远在京都的丈夫,如今只能寄希望于他了。希望他能够从皇帝手里给小宝求来一条生路。小宝只是一个孩子啊,单孤刀抛弃他们母子二人,如今还要连累他们,真是死一万次都不够。 李相夷听到已经有人在讨论是不是可以利用方多病威胁单孤刀出来,他扬声道,“诸位,江湖事江湖了,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单孤刀始乱终弃在先,他做的事与方多病无关,还望诸位莫要走错了路,做错了事。” 四顾门的人唯李相夷马首是瞻,他说的话自然就是四顾门的行事准则,他说不找方多病的麻烦,四顾门自然就会无视他。 其他被单孤刀祸害的门派或者个人,虽有几分不甘,但也只能答应了。江湖上虽然讲究祸不及妻儿,但实际上遵守的有几个?要是真的老老实实的,只诛首恶,就不会有那么多因为泄愤而杀人满门的事情了。 但李相夷这样说了,众人明面上自然是要给他这个面子的。至于私底下,那就是私底下的事情了。 何庄主感激地看向李相夷。好在她一早就将小宝的身世告知了李门主。李门主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他跟单孤刀之间的恩怨,当然不会牵连无辜。甚至看在与单孤刀以往的情分上,他还愿意庇佑方多病一二分,这就给予了方多病几分生机。 唯有监察司的人,一丝不苟地将消息记录在册。上面的人要如何决定,不是他们能够干预的,他们的职责是上报信息。 杨昀春对于方则仕方大人的印象还挺不错的,那是朝廷中难得的好官,不结党营私,只一心为朝廷效力,不管是罢官还是流放,都是朝廷的重大损失,十分可惜。 只是涉及到谋反这样的事情,再仁慈的皇帝也会变得残忍无情,因为原谅了一次,就会面临着无数人的前赴后继。输了还有血脉留存,赢了可以获得整个天下,试问谁能不心动? 第57章 第二愿57 【角丽谯站在人群中看着大堂中满目的红色,喧闹的宾客,行大礼的新人,她的眼中满是恶意。笛飞声对她不屑一顾,她见不得别人比她更幸福。 她摸了摸自己露在外面的半边脸,红唇轻启,无声道:“乔婉娩,江湖上的人都喜欢将我们两个的美貌放在一起比较,今日你成亲,我自然要为你送上一份大礼的。” 想到封磬给她送的信,角丽谯的目光在宾客中来回扫视了一遍,并没有看到疑似李相夷的存在。如果他真的还活着,自己的女人嫁给别人了,他真的不会来看上一眼? 她勾唇一笑,“李相夷,不管你是不是还活着,今日这份大礼,我都是要送上的。” 乔婉娩被送入了新房之中,正盖着盖头坐在喜床上,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她安安静静地等待着招待宾客的肖紫衿的到来。 盖头下的脸依旧如从前那般绝色,岁月不曾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容颜依旧,人事却已非。 可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她的眉宇间却不见多少喜色,更多的是一种焦躁和忧虑。肖紫衿陪了她十年,爱了她更多于十年,她也多次下定决心要忘记过去,跟紫衿好好过日子。 可想象得再美好,等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心中十分欢喜,却也有几分忧虑。紫衿什么都好,就是一遇到相夷就跟发了疯一样,气度全无,都不像他了。 李相夷是她过去做过最美好的梦,这十年来,她沉浸在愧疚之中,关于李相夷的记忆也越加深刻。她心里一直没有忘记相夷,她原以为紫衿知道且不在意的,因为她跟相夷的过往,肖紫衿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他从未逼迫她去忘记李相夷。 可普渡寺的重逢让她发现,紫衿对于相夷的在意比她想象中的更重。在意到第一次见面就恨不得杀了他。 乔婉娩想,或许是这些年她的自怨自艾,没有给予肖紫衿足够的安全感,所以她决定嫁给肖紫衿,给他一份安心,也彻底斩断过往。听着外面的喧闹和喜乐之声,乔婉娩最终放下了心中种种隐忧,微微一笑。过往不可追,只希望未来得以圆满。 “你是什么人?”苏小慵的声音突然响起,然后突如其来的打斗声,随即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乔婉娩本就是习武之人,耳力极好,自然听到了这些声音,她将盖头一掀,提着剑就冲出了房门。 却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红衣女子正站在院子里,而苏小慵倒在不远处,生死不知。 乔婉娩冷着脸,剑指红衣女子。 那人很快取下脸上的面具,面具下那张魅惑众生的脸让乔婉娩大吃一惊。江湖上有这等容貌,且行事毫无顾忌的的除了角丽谯,再无旁人了。 角丽谯红唇轻启,“江湖提及美人,总要将你我并列,那你说说,我们究竟谁更美?” 乔婉娩不为所动,只冷冷地盯着她。角丽谯娇笑一声,又道,“我今日来,不是跟你比美的,我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李相夷,他还活着。” 乔婉娩有些骇然道:“你说什么?”角丽谯为什么会知道?只是她刚刚张开嘴巴,就觉有什么东西落入口中,入口融化,再也吐不出来,顿时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角丽谯她将一张红色的信封扔在乔婉娩的身上,嫣然一笑,“我只是想知道,李相夷在哪。” 她做完这一切,脚步轻松地朝外走去,结果还没有走到门口,就迅速后退两步,一脸戒备地看着来人。 如果不是抱着孩子,桃清很想给角丽谯鼓个掌。她好心建议道:“角圣女既然来了,何必这么急着走呢?想找李相夷啊,不如在这里等着他来,如何?” 角丽谯看着她怀中的孩子,突然咯咯咯笑了出来,“你若是空手我还怕你三分,如今你带着这么一个累赘,今日你们母子怕是都要留在这里了。” 话音未落,她手执匕首,整个人已经冲了上来,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狠戾。 桃清后退一步,将孩子抛到自己背上,又伸手扯下门框上绑着的红绸,将孩子绑住,她语气温柔地安慰小桃子,“乖宝,闭上眼睛,阿娘叫你睁开你再睁开,好不好?” 小桃子伸手搂住她的脖子,乖乖趴在她背上闭上眼睛,“好的。” 桃清微微一笑,腰中长剑瞬间出鞘。】 虽然很多人看不惯肖紫衿的为人,但对于金鸳盟的行事作风更加看不惯,“这在别人大婚的时候上门寻衅滋事,金鸳盟行事还是这般肆无忌惮。” 如果说笛飞声是狂妄,那角丽谯就是恶毒。她特意挑选在乔婉娩大婚的时候试探李相夷的存在,难道不是存在恶心人的目的? 不管李相夷还有没有活着,乔婉娩和肖紫衿大婚的时候遇到这种事情,难道心里不会膈应?他们的婚姻还会幸福吗? “角丽谯是真的坏,她自己没有得到笛飞声的回应,就见不得别人幸福,尤其是美貌跟她并列第一的乔女侠,乔女侠这是无妄之灾啊。” 这是为乔婉娩觉得可惜的,她终于决定要嫁给肖紫衿了,没想到还有人因为李相夷的事情过来利用她。 有人理智道:“论十年前跟李门主的亲近关系,乔女侠作为未婚妻自然是排在第一的,也不怪角丽谯想要试探李门主是不是还活着,就找上了她。如果乔女侠早早公布她跟李门主分开的真相,那角丽谯还会找上她吗?” “有因有果,乔女侠和李门主不曾澄清他们的过往,所以想要找李门主的人首先会想到去找乔女侠,当然,更多是的金鸳盟行事不择手段的缘故。” “计策虽好,可惜……”遇到了桃医仙,功亏一篑。 看到角丽谯一脸畏惧之色地看着桃清,大家忍不住哂笑。角丽谯对付乔婉娩和苏小慵手到擒来,但是她直面桃清的时候却连连后退,可见也是个欺软怕硬的。 果然混江湖的,还是得武功高强,否则处处被人欺负。角丽谯画皮媚术再厉害,有无数的入幕之宾又如何,遇到危险的时候,没一个能来救她的。 【闻讯而来的人赶到后院的时候,只看到一地的狼藉。画面并不血腥,甚至断臂残肢都没有,却更让人遍体生寒。 除了红绸覆盖下那个凄惨得看不出半点美貌的女子外以及另外被一分为二的人外,其余人都是一剑封喉,可见她武功之高,下手狠辣,毫不留情。 虽然苏小慵醒过来后解释了是角丽谯闯进来伤了她们,是桃清救了她们。但众人对桃清却明显十分畏惧。哪怕笑得再温和,也改变不了她下手毒辣的事实。 等肖紫衿等人略有些狼狈地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众人这才被一一请走。 “冰中蝉,雪霜寒,解其毒,扬州慢”。角丽谯留下的信封中只有这十二个大字,意思简洁明了,乔婉娩中的毒唯有扬州慢可解。 在众人搜查了如死狗一样的角丽谯身上没有找到解药后,在场知道内情的许多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桃清。 角丽谯为了李相夷而来,却不知道李相夷已经成了李莲花,她找上乔婉娩只能说是找错了人。 “不需要扬州慢,这毒我可以解,但是这位肖大侠,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请我出手救你的心上人?”桃清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却是带着一抹戏谑。 乔婉娩危在旦夕,肖紫衿忍着怒气道:“你想要什么?” 桃清不答,反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我呢,在江湖上其实也略有几分薄名,就是说起来不太好听,所以我一向是不愿意提起。只是如今却是不得不提了,我姓桃,名清。” “见死不救桃医仙?”一向掌管百川院人脉琐事,对江湖名人事迹如数家珍的白江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向众人解释了一遍何为见死不救。 “她有一个规矩,想要求她出手,必须拿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去换,否则人即便死在她面前,她都懒得看上一眼。” 肖紫衿握紧了拳头,他一字一顿道:“我肖紫衿此生最珍贵的唯有婉娩一人,但我绝不会以她为筹码。除此之外,唯有一命还算珍贵,你是想要我的命?” 对肖紫衿有这样的清醒认知,桃清不免高看了他一眼:“肖大侠对乔女侠的感情当真是感天动地。嗯,如果我说我想要你一命换一命,以你的命换乔女侠的安然无恙,肖大侠愿意吗? “为了婉娩,我甘愿赴死。”肖紫矜先是慷慨激昂表示愿意,话锋一转却是对桃清的质疑,“但是我不信你。” 桃清翻了一个白眼,说到底就是不愿意以命换命而已,“那就请肖大侠另请高明吧。” 肖紫矜眼中冒火地看着她:“李夫人既然能解这毒,想必李神医也可以。李神医前来赴宴,却不知此时又身在何处?” 李莲花推门进来,摸了摸鼻子,对着众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那什么,我的医术是不如我夫人的,若是什么头疼脑热,跌打损伤之类的我还能治,冰中蝉,雪霜寒,一听就是很厉害的毒,在下不会解啊。肖大侠却是为难我了。” 肖紫矜大怒:“你!!”那可是阿娩,你不愿意救她,要眼睁睁看着她去死?那角丽谯留下的纸条明摆着就是知道李相夷还活着,为了试探他而来。乔婉娩不过是受了李相夷的牵连而已,凭什么不救她? 李莲花落后一步,抱起小桃子,站在桃清身后。明明他的身形高大挺拔,哪怕戴着面具,但整体气质瞧着也是温润如玉,赏心悦目,可他站在自己夫人身后,却平白好似矮了一头,给人一种文弱感。 肖紫衿脸色苍白无比,他目光怨毒地盯着李莲花,一字一顿道:“你恨我可以,但是跟婉娩无关,求你……救她……” 房间里的佛白石和关河梦苏小慵等人纷纷不忍撇过头去,李莲花低着头不看他,桃清却是无动于衷。】 之前大家还在猜测,角丽谯给乔婉娩下了什么毒,以试探李相夷的存在。原来是冰中蝉,雪霜寒,这样的奇毒,一般而言,最佳的解毒方式就是至纯的内力,扬州慢不是唯一解,却是最优解。 众人关于李神医到底该不该救乔婉娩展开了讨论。 “救吧,李神医功力深厚,救一下乔姑娘不是什么大事,于他本身并无大碍。” 如果是之前中毒的李莲花,大概没有人会这么说,但如今的李莲花内力充足,解一下毒而已,问题不大吧? “可桃医仙明显另有谋算,李神医若是救了乔姑娘,岂不是乱了桃医仙的布局?” “人命关天的事情,个人恩怨难道不能放一放吗?乔姑娘也是无辜被牵扯的,难道不应该救吗?” “救当然是要救的,就是怎么救当然要听桃医仙的了。你别忘了,李神医好不容易找到人了。这个时候若是因为乔姑娘再跟她闹了矛盾,还能找到人吗?” “所以,桃医仙究竟想要什么?就不能痛快一点说出来吗?” “漫天要价,坐地还价,当然不能一开始就把自己的底牌露出来……” 乔婉娩有些难堪地低下头去。原来自己在那些人眼中不过是一颗有点用处的棋子。 角丽谯想要利用她试探李相夷的存在,而桃清或许早就看到了这一幕,却没有更早站出来,而是等角丽谯得手后出现。她走出来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角丽谯给李相夷下过毒,她要报当年下毒的仇。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成了别人的负担。李相夷救她会暴露自己,打破好不容易获得的宁静生活,李相夷不救她,肖紫衿只能任由桃清予取予求。 乔婉娩从未像今日这般清醒。像她这样武功不高却深陷旋涡的女子,是所有爱她之人的弱点。 可是,她们凭什么这般算计别人?武功高,实力强就可以为所欲为吗?难道这个江湖是强者为尊吗? 乔婉娩悲愤的情绪还没有彻底燃烧就突然消失殆尽。她想起几年前的江湖,那就是一个混乱的,强者为尊的地方,是李相夷异军突起,以强大的实力横扫了整个江湖,给这江湖定下了秩序,强者承担责任,遵守规则,弱者也可以生存。 乔婉娩捏着手中的帕子,羞愧得几乎抬不起头来。不论是天机石上还是现实中,她享受过强者对于弱者的维护,早年的时候是李相夷,后来是肖紫衿,可惜多年以后,她却因为李相夷为了他夫人不肯救她而心生埋怨,是她不配。 角丽谯怨毒的眼神落在桃清身上。天机石上的角丽谯被桃清欺辱折磨,她感同身受,她每流一滴血,都要对方千倍百倍偿还,她最想要的是宰了那个女人。 可惜桃清武功很高,还精通医毒易容之术,实在难杀的很。而且她还没有亲近的叫她不防备的人,倒是叫人无从下手了。 大概唯一能叫她心绪起伏的是李相夷,可李相夷本就是极难下手的对象。或许可以借助单孤刀?角丽谯慢慢思索着她手中还有什么人或者势力是可以对付这个女人的。桃清只要多活一天,就叫她不痛快一天。 桃清迎着角丽谯恶意的眼神微微一笑。来吧,让她看看角丽谯的手段,人这一辈子也挺长的,若是没点乐子,岂非无趣得很。 第58章 第二愿58 【“我看此地风景秀丽,正适合定居,不如就拿这小青峰来换,如何?” 在讨价还价后,桃清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她要小青峰,四顾门。 李莲花挑眉,无声地笑了起来。卿卿想要这里,也不是不行。 “你说什么?”石水突然冒了出来,“不,不行,这里是……”是什么,是四顾门所在,是整个武林崇敬敬仰的圣地,怎么能交给别人呢?可是,这里如今真的还是四顾门吗?而且,那李莲花真的是别人吗? 桃清却顺着她的话,避重就轻道:“我知道这里是乔女侠的私人山庄,怎么她一条命不比一个山庄来得值钱?” 关河梦提醒道:“可这里曾经是四顾门,李夫人想要将这里拆了盖庄园,怕是不容易,江湖人不会答应的。” 桃清道:“多谢关侠医提醒。我凭本事买下的地方,日后能不能住下,那也要看我们夫妻的本事。” 她对于小青峰势在必得。只是肖紫衿一直沉默。 “看来肖大侠舍不得啊,那算了,我们走。”桃清看他犹豫不决,转身拉着李莲花的袖子就要离开这里,李莲花对着众人歉意地笑了一下,抱着小桃子跟在她身后。 一步,两步,三步,在她即将跨越门槛的时候,肖紫矜出声叫住了她。 “等等。” 肖紫矜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充满了痛苦和自责:“我同意了。”】 原来桃医仙想要的是四顾门。 也对,之前看她换了少师剑,如今她想要拿回四顾门,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众人纷纷表示理解。 之前觉得她有趁火打劫嫌疑的人,这会也不觉得她过分了,四顾门本来就是李相夷的地方,回到他的手里,是应有之意。 肖紫衿和乔婉娩住了十年,莫非当真是把小青峰视为自己的地盘了?十年前之所以轻易被乔婉娩买下,也不过是因为她是李相夷未婚妻,四顾门其他人都愿意成全她。 如今她已经嫁给肖紫衿了,自然该将地方归还。当然李相夷真的死了也就罢了,肖紫衿和乔婉娩都是四顾门的元老,江湖人对于他们占据小青峰并不会有太多的不满,但问题是李相夷不仅活着,他还回来了。他夫人开口要,其他人可以不给吗? 肖紫衿一脸怨毒地看着天机石。好不容易看到了乔婉娩嫁给自己,哪怕是天机石上的肖紫衿也可以是他的一场美好的梦。可是,他痛苦地捂着头,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过来捣乱? 笛飞声,角丽谯,李相夷,桃清他们一个个的为什么就是要跟他作对,就是不肯放过他?偏偏要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完美的婚礼蒙上一层阴影? 又是李相夷,他为什么都离开了那么多年了,还要连累他的婉娩,为什么就不能死的干脆一点,不叫任何人怀疑?或者早点把角丽谯杀了,让她再做不得恶。 他好恨,他恨所有的人。可偏偏他谁也打不过,谁也弄不死。哈哈哈……肖紫衿捂着眼睛,莫名其妙流下泪来。 说到底,还是他没用,他嫉妒李相夷,可也知道李相夷武功冠绝江湖,遇到任何问题他都能解决。但他肖紫衿不行,哪怕他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面对自己护不住心爱的女人的局面。 他怨恨李相夷得到了不懂珍惜,但他用十年时间等到了乔婉娩的回头,他却护不住。最终还要弯下膝盖,去向他最嫉妒,最痛恨的李相夷求情,求他救人。 哈哈哈……肖紫衿癫狂大笑。 乔婉娩听到他的笑声,忍不住心生一种无力感。肖紫衿千错万错,他对不起李相夷,对不起四顾门,却唯独对得起她乔婉娩。 可肖紫衿的品性又是她最看不上的那种,所以,这辈子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但她也由衷地希望肖紫衿可以看开。人这一辈子很长,她总希望所有人都过得好的。 【桃清在室内医治乔婉娩,其他人留在院子里等候。 肖紫衿脸色黑沉地看着李莲花:“你为什么跟我们一样在外面,而不是在里面帮忙?”难不成真的不需要扬州慢就能解毒? 李莲花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悠悠道:“稍安勿躁啊,肖大侠,我夫人说能解,就一定能解,我的医术比起她来,可差远了,进去也帮不了什么忙。” 肖紫衿脸上露出复杂无比的神色,“你……”他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苏小慵蹲着跟小桃子说话,“……小桃子,你喜欢那种开满鲜花的庄子吗?或者北边那种有跑马场,养着很多小马驹的庄子?” 小桃子眨眨眼,似乎不太明白苏小慵说这些做什么,于是认真道:“小慵姐姐,我娘喜欢的地方,我也喜欢。” 苏小慵有些担忧道:“可是,如果你们住在这里的话,会有一些奇怪的人上门闹事,小桃子你不怕吗?”江湖人的脾气又臭又硬,很多人可是不讲道理得很。 小桃子歪了歪头,“为什么要怕,有阿爹和阿娘在,小桃子什么也不怕。而且,什么会有人来闹事?是吃了阿爹的药拉肚子了吗?” 苏小慵惊讶道:“吃了你爹的药会拉肚子?” 李莲花面色古怪,小桃子嘿嘿一笑,“有一次别人拿错了药,吃了拉肚子,那人跑到我家来骂人。阿娘说那就是没事找事的人。” 苏小慵忍着笑意道:“原来如此……啊,不对。差点被你带偏了。因为这里曾经是四顾门,很多人喜欢这里,他们不愿意看到非四顾门的人占据这个地方,所以会对买下这里的你们不客气。” 小桃子只听到前面,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所以,这里是四顾门,是李相夷的四顾门?”在得到苏小慵的肯定后,他果断道,“我要住在这里。”李相夷的四顾门,不就是阿爹的四顾门嘛,也就是他的。 他拍了拍苏小慵的手,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慰她道,“别担心,我阿爹阿娘很厉害的,谁来闹事都不怕。” 苏小慵哭笑不得:“小桃子为什么一定要住在这里啊?” 小桃子大言不惭道:“因为我未来也会是天下第一,所以李相夷住过的地方我也要住。” 那些看似不在意,实则竖着耳朵眼在听的人闻言有些失望。小孩子好奇心重,所以别人有的,他也要有。 李莲花勾唇轻笑。小桃子年纪不大,却十分聪明。他之前答应了自己,绝对不会将李莲花就是李相夷的事情说出去,所以,他是不可能泄露信息的。 石水突然问道,“李神医,李夫人既然号称天下没有她解不了的毒,那么不知道她可研究过碧茶之毒?” 李莲花从容回应:“石院主,江湖传言多为夸大其实,不可全信。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一人之力何其渺小,如何就敢说能解所有的毒,当不得真。” “果真吗?”石水的声音好似带着哭腔,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怎么了,“连李夫人也解不了碧茶之毒?” 李莲花倒也不敢说桃清解不了,毕竟她是可以的,故而只模糊道:“主要是不曾见过那碧茶之毒,所以不知是否可解。” 石水失魂落魄地走到一边,对着墙壁发呆。纪汉佛负着手对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白江鹑低着头好似在看地上的蚂蚁,而肖紫衿的神色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 直到有人急匆匆跑过来,这才打破了这里略显尴尬的气氛。“不好了,不好了。笛飞声现身,打伤了看守的人,把天字牢里面的阎王寻命和角丽谯劫走了。”】 不愧是自己的儿子,那么小就预定了未来天下第一的位置。李相夷赞赏的眼神落在小桃子身上。想要小青峰,想要四顾门而已,儿子想要,那就都给他。 至于佛白石,肖紫衿,李相夷已经对他们没有任何期待了。角丽谯都怀疑李相夷还活着开始试探了,桃清都开口要小青峰了,他们还是装聋作哑,不愿意承认李莲花就是李相夷。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于石水,因为是个姑娘,李相夷对她向来宽容一些。她也是佛彼白石中,对李相夷最为忠诚的一个,相比其余三人还有几分风骨,但她却也是最无力改变现实的那一个。 李相夷推测,一开始的时候,石水可能还存在几分杀死云彼丘的心思,只是碍于那个时候四顾门刚刚解散,正是需要有人主持大局,所以稀里糊涂地放过了,可惜这一放想要再次杀了云彼丘却是难了。 因为意见不合,所以她常年奔波在外,懒得去看其余几人的嘴脸。她没有认出李莲花,是因为李相夷的形象在她心中根深蒂固。 虽对李莲花有几分怀疑,但李莲花说碧茶之毒不能解,她就轻易信了,因为她打心眼里并不觉得李相夷还活着,毕竟那是碧茶之毒,天下第一的奇毒。 “尊上~”听到心爱的尊上救了自己,角丽谯含情脉脉地看着笛飞声,还娇滴滴的叫了一声尊上。 那嗓音矫揉造作的很,让听到的人起一身鸡皮疙瘩,身旁好几个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笛飞声一个冷眼扫过去,角丽谯立刻正常了,闭着嘴巴,保持微笑。 但她心里却乐开了花,尊上闯进天字牢,把她救走了,说明尊上的心里还是有她的。至于阎王寻命,那是谁,重要吗? 桃清感觉自己被角丽谯那无比荡漾的神色给恶心到了,于是她忍不住给角丽谯泼冷水,“也不知道笛盟主见到毁容的角圣女,会不会做噩梦?” 角丽谯眼神如刀射向桃清,眼中盈满了恨意,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那种。都是因为这个女人,让尊上看到了她不人不鬼的模样。这个贱人,真是该死啊。 她都不知道自己每次见尊上之前,都花费多长时间收拾自己,妆容、服饰,就连每一根头发丝也要保证是完美的。结果她却让自己以这种前所未有的狼狈姿态见到尊上。 角丽谯惶恐又暴躁,她与她不死不休。不不不,她要活捉了她,毁了她的容貌,敲碎她全身的骨头,放干她的血液,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宿主,角丽谯对你的恶意已经要冲破天际了,你要先下手吗?】 桃清道:“我不是正在刺激她嘛,等她按耐不住,想要动手的时候,才好人赃并获啊。” 【宿主,你什么时候讲究这个了?不都是未雨绸缪,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吗?】 “大概是近朱者赤吧,跟正直有底线的人待久了,我的下限也不知不觉中提升了很多吧。” 【宿主,难道你是怕自己代替单孤刀,成为四顾门与金鸳盟开战的导火索?】 “怎么可能,我觉得死一个角丽谯,笛飞声最多会找李相夷比武,开战是不可能开战的。” 【所以,是宿主你想做四顾门门主夫人,所以需要一个好的形象?】 “咳咳咳……”桃清口中的茶水差点喷出去,她以莫大的毅力咽了回去,结果却被呛到了,上气不接下气,咳个不停。 李相夷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块手帕,递到她的手边,还速度极快地给她拍了拍背,言语关切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桃清一眼扫过,看到手帕上既没有花也没有字,是个纯白的手帕,就顺手接过擦了擦嘴角,她沉默了片刻,方才抬起因为咳嗽而带了几分水汽,显得雾蒙蒙的眼眸,故意道,“角圣女看我的眼神让我有点害怕。” 角丽谯:“……”若是看她两眼就能让她害怕,角丽谯恨不得一整晚都盯着她看。 李相夷锐利的眼神扫过角丽谯,同样收到角丽谯挑衅、仇视的眼神。她向来不屑于遮掩自己对于李相夷,对于四顾门的敌意。 李相夷看了天机石,自然知道角丽谯对她的怨恨从何而来。只是他看着桃清故作害怕的样子有些好笑,却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安慰道:“在四顾门,她不敢的。” 桃清却依旧忧心忡忡道:“四顾门有李门主坐镇,角圣女当然不敢做什么。只是我听说角圣女的爱慕者遍布整个江湖,日后我若是独自闯荡江湖,岂不是防不胜防?唉,我如今可没有十年后的本事啊。” 弱小、可怜、无助的十五岁小姑娘提早面对了未来的敌人,整个人惶恐不安,瑟瑟发抖。 明明是强大的会吃人的狼,却要扮成柔弱的小白兔。李相夷的心中莫名有些痒,想将人抓在手中揉搓。 他在她身上好似看到了天机石上十年后的李莲花的影子。那一份柔弱之姿,浑然天成,毫无破绽。 这算不算是夫妻相? 李相夷不知不觉中勾起嘴角,脸上带上了一份明显的笑意。 桃清:“?”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李相夷。 李相夷以手抵唇,轻笑了一声,道:“那不如留在四顾门,等你武功大成了,不怕角圣女和她的众多爱慕者了,再去闯荡江湖,如何?” 桃清犹犹豫豫道:“……这,武功大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我总不至于要在四顾门停留许多年吧?而且,双拳难敌四手,武功再高,也怕对方人多势众啊。” 李相夷正气凛然道:“角圣女欺凌弱小,这事四顾门管定了。角圣女的爱慕者虽多,但四顾门的门人只多不少,不会让你被她欺负了去的。而且,笛盟主答应了我,会约束好的他的手下的,是吧,笛盟主?” 笛飞声不耐烦地嗯了一声。要不是李相夷答应了每年跟他比武,他才不会跟他签什么和平之约,还要约束手下,真是麻烦。 李相夷得到笛飞声的回应,这才看向桃清:“你看,笛盟主答应了会管好他的圣女的。他的人若是不听话,我自然可以让她永远闭上嘴巴,到时候笛盟主也怨不得我。” 桃清双手托着脸,目光专注地看着李相夷。李相夷慢慢红了耳朵。 角丽谯:“……” 笛飞声:“……” 第59章 第二愿59 避个雷,本章主乔婉娩,虽然并没有洗白的意思,但如果不喜欢乔婉娩的可跳,看了别来骂我就行。 ………………………… 【莲花楼停在小青峰脚下一个偏僻的,但是风景秀丽的地方。 乔婉娩站在不远处驻足,看着小桃子跟狐狸精在草地上打滚许久,才缓缓走近。 桃清坐在莲花楼前喝茶,对于乔婉娩的到来好似早有所料。她取出桌上另一个空置的茶杯,倒满茶水,然后推到另一边,“不是什么好茶,但解渴还是可以的,乔女侠请坐。” 乔婉娩在她对面坐下,将手中的小匣子放在桌上,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才对着桃清客气道,“多谢。我来,是将这个送还李夫人。” 桃清打开盒子看了一眼,里面放着的是一叠银票,“我说过会按照市价买下小青峰,乔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呢?” 乔婉娩知道她这般做是不想跟她牵扯人情的问题,她柔声解释道:“夫人误会了。这是多余的钱财,当年我出钱安置四顾门离开的门人,大家就默认将小青峰抵给我了,实际上却有很多人并没有收下安家费,我买下小青峰只花了不到市价一半的价格,如今李夫人买回去,我自然也不能占这个便宜。” “既如此,那便多谢乔姑娘了。”桃清将盒子里的银票收下。乔婉娩端起茶杯静默无言,她们两个不太熟悉,其实没什么话说。 桃清看着乔婉娩清丽的有些哀愁的的侧颜,突然道:“乔姑娘既然已经给李莲花写了信约见,怎么这会找到莲花楼来了,是没有在约定的地方见到他吗?” 乔婉娩手中的茶杯差点摔下,她眉头的哀愁更加深了一分,她并没有约见李莲花,所以那个能以她的名义约见李莲花的只有肖紫衿了。 她看着桃清过于平静的眼神,知道她也猜测到了真正约见李莲花的人是谁,“对不起,紫衿他……对于过往太在意了。” 桃清略带几分警告道:“那就请乔女侠看好你的人,莫要让他到我们面前发疯。李莲花或许会看到以往的情分上手下留情,我跟贤伉俪可没什么情分可言。” 乔婉娩有些难堪,紫袍宣天,说出去好像名声斐然,但在李相夷面前却一点不够看的。她微微低下头,脸色苍白,言语有些无力道:“我上一次求人是在十四年前,我求的是剑魔前辈,求他宽限一年时间。” 桃清以一种惊讶的眼神看着乔婉娩,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一年后,李相夷武功大成,赢了剑魔,成为了天下第一。”这是事实,本就没什么避讳的,桃清知道不足为奇。 挟恩图报本非她所愿,但此时却不得不说出来,乔婉娩似乎也觉得万分羞愧,仿佛背着千钧的压力,让她抬不起头来,“我不求别的,只求放他一条生路。” 如果是李相夷当面,她仗着往日里的情分,可以要求更多更过分的要求,但在桃清面前,她能求的只是放肖紫衿一条生路。 “既然乔女侠都开口了,这事我答应你了。”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不就留肖紫衿一命嘛,没什么不可以的。 桃清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有些困惑道:“乔女侠,当年你在李相夷最鼎盛的时候选择离开他,我以为你是一个特别理智清醒的人。你确定这个人情不用在自己身上吗?我呢,自认医术还算可以,便是你那从娘胎里带来的弱症,我都可以替你调理好。如此,你还坚持将人情用在肖紫衿身上吗?” 乔婉娩握紧了手中的茶杯,沉默半晌才道:“相夷都跟你说了?”她自嘲一笑,“是该跟你说的,我们之间的事情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结束了。他太耀眼了,我追逐他的脚步太累了,所以选择离开,是我对不起他。” 桃清摇摇头,“不,该说对不起的是他。抱歉,乔女侠,他欠你一个答案,耽误了你十年的青春。” 在整个江湖都知道他们的未婚夫妻关系的情况下,李相夷没有对外公布,没有留下退婚书,乔婉娩单方面的分手是不成立的。 她若是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就对外公布说自己早就跟李相夷分手了,外界只会觉得她是迫不及待想要嫁给肖紫衿而撒的弥天大谎,从而更加看不起她。 除非李相夷活过来,亲口说出他们分手的事实,否则的话,李相夷未婚妻这个身份,不是乔婉娩想摘就能摘的。 桃清漫不经心地想着,可是李相夷他不愿意从东海活着回来,所以,乔婉娩只能背负着背信弃义,见异思迁的名声嫁给别人。 乔婉娩苦笑道,“他不愿意回来,我就知道他的答案了。”李相夷恨她,怨她,所以困了她十年。 她伸手将发丝拢到耳后,“那十年,我进退两难,退一步,在世人的眼中我对不起紫衿,进一步,我又对不起相夷。那样的日子,我过了十年,如今,相夷还活着,我也不需要为难了,紫衿陪了我十年,我总要为他做些什么的。” 乔婉娩不是什么心性强大的女子,犹豫了十年,痛苦了十年,她才做出了选择,总不能一遇到事情就马上退缩。 桃清叹了一口气,这世间最多的就是痴儿女,乔婉娩大约是真的爱上肖紫衿了吧。可惜她并不十分看好他们的未来,不过到底与她无关,她端茶送客,“乔女侠对肖大侠情深义重,令人感动,那就祝两位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借李夫人吉言,告辞。”乔婉娩起身向她行了一礼,这才拿着剑慢慢走远了。桃清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总觉得过于单薄纤细了一些。她微微阖上眼眸,乔婉娩可惜了,她其实可以拥有更广阔的天地的。 等乔婉娩走远了,李莲花这才走出来,他坐在乔婉娩坐过的椅子上,将桌上用过的茶杯都收了起来。 “都听到了?我可是答应了人家乔女侠,不会杀了肖紫衿,以后你也不用担心肖紫衿会死在我的剑下。”桃清靠在椅子上,懒懒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没跟肖紫衿多聊一聊?” 李莲花道:“嗯,听到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跟乔婉娩也算是两清了。他道,“没什么好聊的,紫衿他心中放不下过去,心中生了魔障,只要我不出现在他们夫妻面前,大约就会好的。” 桃清挑眉,眼神有些凶地盯着他:“你答应他了?肖紫衿凭什么让我们对他退避三舍,凭他脸皮厚,还是武功弱?哼,这事你答应了也没用,我可不答应。” 李莲花摇头:“怎么可能。我只是答应了他不特意出现在他们夫妻面前,如果是无意间碰上了,那也没办法。” 肖紫衿一见面就对他喊打喊杀,不过是仗着往日里的情分,知道他不会杀了他而已。他自己也就罢了,让一让肖紫衿也无妨,但他如今不是一个人,总不能委屈自己妻儿就为了成全肖紫衿莫名其妙的在意吧。 桃清给他一个算他识相的眼神。她将乔婉娩和肖紫衿的事情扔到脑后,她以手为枕,靠在桌子上看小桃子奔跑玩闹,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李莲花抬头看看天色,太阳高悬,还不到正午,他眉心微蹙,伸手给她把了把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摸了摸鼻子,颇有些心虚地想,是自己闹她太过了? 他起身走到桃清身边,弯下腰将人打横抱在怀里。小桃子看到阿娘睡着了,带着狐狸精跑了回来,李莲花冲他摇摇头,小声道:“桃子乖,阿娘睡着了,轻一点。” 小桃子立马站着不动了,还伸出小手捂住嘴巴,表示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李莲花瞧,分外可爱。 在这个过程中,桃清眼皮都没有掀开,只是在他怀里拱了拱,找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此时此刻,阳光正好,温暖和煦,抛去那些烦人的过往,他们的日子岁月静好。】 不知道为什么,乔婉娩、李相夷、肖紫衿三个人之间的纠葛,叫人看着觉得分外沉重。 想放放不下,想忘忘不掉,想要前进一步,缺少一点勇气,瞻前顾后,左右为难,当断不断,当真是别扭至极。 十年后,李相夷彻底退出三个人的故事,可留下的两个人却依旧面临各种问题,幸福好似离他们很远。 十年的时间真的很漫长,漫长到曾经轰轰烈烈的爱情渐渐消失在时光之中,只在别人茶余饭后的闲谈之间才能恍惚记得曾经那段惊艳的时光,漫长到住在心中的人不知不觉间完全被另外一个人替代了。 乔婉娩爱李相夷吗?或许曾经是的,但是在肖紫衿十年的陪伴中,她最终还是爱上了那个陪伴他的男子。她对李相夷或许有愧疚,有留恋,但现实中她早就做了选择。她放弃了李相夷,爱上了肖紫衿。 乔婉娩对肖紫衿的感情,李莲花看得明白,乔婉娩自己也明白,唯有肖紫衿不相信。 他似乎总觉得李相夷只要出现,他就会失去乔婉娩。肖紫衿狂妄自大,但在感情之中,却也卑微如草芥。他嫉妒乔婉娩对李相夷的情谊,同时也不相信自己在乔婉娩的心中会胜过李相一星半点。 所以,李相夷一出现,他就失了分寸,变成浑身是刺的疯子。 “如果,乔女侠站出来说自己跟李相夷早就分手了,有人会相信吗?” 旁边的人没有任何犹豫道:“她没有证据,不会相信。” “那,如果她拿出自己给李门主的分手信,说自己放弃了李门主?” “……一定会被人骂死的吧。”朝廷虽鼓励寡妇再嫁,但世人对女子的要求是坚贞不屈,未婚夫死了马上就放弃他,只会让人骂她薄情寡义。更遑论那个未婚夫是正道楷模,是整个江湖推崇至极的李相夷。 如果不是他们从头到尾看着事情的发展,谁能想到李相夷那样耀眼的人,也会被姑娘放弃? 所以,乔婉娩但凡对外说一句她早就跟李相夷分手了,那么类似于满嘴谎言,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等标签就会贴在她的身上,让她无法在江湖上立足,出个门都会被人吐口水。 如果乔婉娩心性强大到不惧怕流言也就算了,可她本身却是一个脆弱的,心思敏感的女子。 后来她跟肖紫衿亲密,也不过是时间长了,大家才能稍微理解而已。 “乔女侠也不容易啊……” 虽然一直看不上肖紫衿,但是世人对于弱女子总是多一份怜惜与包容,更不用说对方还是乔婉娩这般冰雕玉砌似的柔弱大美人。看到乔婉娩为肖紫衿做的事情,其他人对于肖紫衿突然就变得宽容了许多。 “可惜了乔女侠的一番心意,肖大侠若是始终不愿意相信乔女侠,他们之间怕是悬了……” 当然有人觉得感动,有人觉得遗憾,也有人看完了这段复杂的感情决定做一个智者。 尤其是灵山派那种禁止娶妻生子的门派,只觉得祖师爷定下的规矩真是太好了。感情容易让人失智,青山掌门就是中了毒,所以晚节不保,非要把财产传给自己的私生子,结果丢了命。 “乔女侠太苦了,女子的韶华何其短暂,可她却没有一天过得快乐……” “年轻的时候因为追不上李门主的脚步而黯然神伤,后来好不容易决定结束这段关系,李门主却一去不回,她过了十年愧疚难安的日子,再后来准备抛下过往,走向新的生活,李门主却又活生生出现在她面前……” “乔女侠的日子好像过得一直不怎么样啊。跟李门主在一起,想要追逐他的脚步,却始终跟不上,跟肖紫衿一起,却要忍受枕边人的猜疑和有瑕疵的品性。” “这日子过得有什么劲……” 所以,感情这种事情沾不得,谈个恋爱跟渡情劫一样遭罪。不娶妻,不生子,我们要做一个不入爱河的智者。 “不不不……”肖紫衿心口疼得几乎要倒下去了。比起自己弯下腰去求人,乔婉娩低头求人的姿态更让他痛苦。 那个清丽无双,高洁如雪,他想要一辈子捧在手心的姑娘,为他弯下了骄傲了一辈子的脊梁,哪怕背上挟恩图报的名义,也要请求别人饶他一命。 而天机石上的他却魔障了一样,不仅不相信乔婉娩对他的感情,还异想天开想要杀了李相夷,像个跳梁小丑,惹人厌烦。 他用以往的情分辖制李相夷,却看不见桃清对他的杀意。肖紫衿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他怎么能让婉娩卑微至此,他配吗? 乔婉娩捂着胸口,狠狠吸了一口气,她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没想到不过是十年,她就成了曾经自己瞧不起的人,挟恩图报,妄图用旧情迫使被伤害的人让步。她的目光落在李相夷身上,正好对上了对方复杂的眼神。 她无声地开口。 对不起,相夷。 李相夷摇摇头,他不怪她。十年后的乔婉娩爱上了肖紫衿,她为了自己所爱之人求他,本就无可厚非。 乔婉娩抬头看向月亮,不让眼眶里的泪水落下。李相夷越是宽容,显得他们越发卑劣。她骨子里或许就是一个自私的人,她果然配不上光风霁月的李相夷。 李相夷摩挲着少师,片刻后开口问桃清道:“你能治喘症吗?”果然欠下的都是要还的,曾经乔婉娩为他求情,是爱他的证明,十年后却成了需要偿还的恩情。既然如此,不如尽早还了,总不能真的等着人家姑娘开口要他还人情。 他一开口,桃清就知道了他的意思,想要她替他给乔婉娩治病? “总要看过病人才知道能不能治。不过十年后的我既然敢夸下海口,那么乔女侠的病,我应当是可以治愈的。” 她轻叩桌子,无奈道,“李门主,你答应我的两件事情可一件都没有兑现,光说不做,是不是不太厚道?” 李相夷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两件事都已经有了眉目,只是一来一回需要花费不少时间,你若是着急,我明日外出一趟。” 桃清蹙眉道:“可是一日的时间不够一个来回?那算了吧,天机石这样的机缘,错过了可惜了。李门主的信誉还是值得我赌一把的,乔女侠若是同意,那你让她明日过来找我。不过事不过三,李门主,我替乔女侠调理身体没问题,但你若是再求我什么事,我可就不答应了。” 李相夷爽快道:“不会总是麻烦你。答应你的事情若是不能办到,我就把四顾门抵给你,四顾门上下所有门人弟子,听你号令。” 桃清斜了他一眼:“四顾门所有人?也包括李门主吗?” 李相夷毫不犹豫道:“当然也包括本门主。只要不违背道义,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桃清微笑道:“李门主这般大气,倒叫我有些为难了。我都不知道究竟是希望李门主能够兑现承诺,还是希望李门主兑现不了承诺,好叫我也做一做四顾门的主。” 李相夷肯定道:“哪个都好,总之,不会叫你吃亏就是了。” 桃清朝他竖起大拇指。李相夷真是一个大好人。 【未完待续,明日同一时间,我们不见不散。】 “唉,散了,散了吧……” 明明天机石展示的内容并不沉重,心情怎么就那么抑郁呢? 第60章 第二愿60 桃清跟着漆木山和芩婆回了暂住的院子。只是在打开自己房间的房门时,她瞬间发现了异常之处。 “有人来过我的房间?”有一种很浅很淡的陌生味道在房中遗留。如果是其他人或许注意不到,但桃清却是一个对气味很是敏锐的人。 “那些侍女我特意吩咐过,晚上不会进入我的房间,所以来的是不请自来的恶客。” 在不知道具体情况的时候,桃清很谨慎地停留在门口,吩咐系统:“开启扫描。我倒要看看来人究竟是给我送了东西,还是取走了什么东西。” 【好的,宿主,开启扫描。房间中多出来的东西已标注,请查收。】 桃清点开系统地图,然后发现在自己的床底下,床边的榻下,还有桌子底下都被人放置了不少雷火弹。 “埋得这么深,我又不会触碰到,怎么引爆雷火弹?” 【宿主,只要那人在你的房间纵火或者从窗户投入一颗雷火弹,爆炸的余威就可以引爆其余的雷火弹。】 想到李相夷之前跟她说的话,桃清忍不住吐槽道:“角丽谯的人还是有几分能耐的。这么多的雷火弹被带入了四顾门,四顾门的人却一无所知,漏得跟个筛子一样。” 【宿主,四顾门各方势力汇聚,不一定是他们自己人疏忽的缘故。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人的雷火弹正大光明带进来的。比如,四顾门的宾客中有一个势力是江南霹雳堂,他们随身携带雷火弹并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桃清一想也对,“你说的对。角丽谯的爱慕者遍布江湖,江南霹雳堂应该也有她的爱慕者。否则,她购买大量的能够将金鸳盟总坛夷为平地的雷火弹不可能不透露一点风声。” 【系统实时监控角丽谯,并未发现她有跟人接头的行迹。】 桃清也有注意角丽谯,在离开四顾门前,角丽谯都没有跟她的下属接头:“我知道。但角丽谯不需要亲自部署,她一个难过的眼神,自有无数爱慕者们前赴后继为她效命。可惜她爱慕者的私自行动,不能算在角丽谯身上,而且,她也不会认的。” 桃清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现,自如进入房间,然后洗漱,很快就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休憩。 等到了半夜,万籁俱寂之时,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客居的院子中溜出来,摸到了桃清的院子。 他借着昏暗的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朝里面看去,只看到厚重的床帐中好似有一团人形的起伏。 他狠狠松了一口气,将手里提着的一桶油沿着窗檐灌入房间之中。只要窗边的软榻点燃了,就可以引爆埋在榻下的雷火弹。 有风吹过,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桃清闻到了一股菜籽油的味道,这是从厨房偷的油? 或许是天气太冷了,那人哆哆嗦嗦了半天,才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准备点火。 【宿主,五点钟方向,有带着恶意之人正朝着你这个方向而来,速度很快,疑似用了轻功。】 桃清闻言,迅速出手,将准备纵火的人点住了。那人来不及反应就被她带入了房间之中,扔在了床上。而她自己则站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藏入黑暗之中。 片刻后,她听到有人落在她屋顶的轻微之声,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盯着系统监控。 只见屋顶上的不速之客揭开一片瓦片,快速朝着屋内看了两眼,手中的小石子啪地一声打在窗户上,窗户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桃清嘴角勾起一个笑容,她好似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她运起内力,手中劲风一动,床帐突然掀了开来。 在床帐掀开的一瞬间,屋顶上那个早就做好了准备的人对着床上射出了水箭,接二连三,没有停歇。 那水箭落在飘荡的床帐上,白纱顷刻间破了一个大洞,发出滋滋的声响,还冒出一股股白烟。 桃清捂了捂鼻子,这么难闻的味道,他撒出来的水究竟是强硫酸还是化尸水?这是知道她擅医擅毒,所以弃用毒药,改用其他杀伤性巨大的东西?还是看她年纪小,所以低估了她的武功? 床上的人被水箭射中,发出一道闷哼声。声音低沉,不似女人。屋顶上那人惊疑不定地朝下看去,却突然头晕眼花,他双腿一软,整个人瘫软在屋顶之上。 客房屋顶上这么大的动静,已经惊醒了旁边本就浅眠的漆木山和芩婆。他们两个冲出房门,看到桃清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衣人。念头一转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漆木山冷着脸,一把拽下黑衣人的面罩,“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在四顾门撒野。” 结果是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漆木山隐居多年,江湖上的生面孔很多都不认识,他提着人打算送到李相夷那里去。 漆木山是个急性子,马上就要带着人出去,桃清赶紧拦住他,“漆前辈,等等。” 话音未落,只见铺天盖地的暗器朝着他们而来,桃清拔出腰间软剑,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所有的暗器都被她打落在地。 偷袭的那人是个老手,一击即退,压根没有要看偷袭成果的意思。只是,他刚刚飞奔不过几米远,就被人当胸一脚给踹了回来,狠狠砸在了院子里。芩婆眼疾手快地给人点了穴道。 白衣墨发的李相夷身形轻盈,以一种极其优雅的姿态缓缓降落在了院子当中,没有激起一丝尘埃,仿若踏月而来的仙人。 他环顾四周,看到一地暗器,又看到漆木山手中的黑衣人,关切道:“师父师娘,你们没事吧?” 他的眼睛扫过漆木山和芩婆,又快速扫了一眼桃清,确定他们都没事才轻出一口气。 漆木山将两个贼人扔在一起:“没事,就是有两个小毛贼闯了进来,你来的正好,把他们带下去问问。” 李相夷答应了一声,就要出去叫人,结果桃清叫住他道:“等等,李门主,我房里还有一人,等会一起带走。” 李相夷脚步一拐,跟着桃清走入她的房间。结果意外地发现被桃清扔在床上的人已经摔倒了床底下,他的身上被那具有腐蚀的水箭给侵蚀了一部分,手臂上鲜血淋漓的,可他却借着那份疼痛竟然冲开了手上的穴道,挣扎着爬下了床,并取出了火折子。 火光照耀下,他的脸色十分狰狞,李相夷一脚踏入屋内,看到火折子与雷火弹的一瞬间,就揽住桃清的肩膀,踩着婆娑步迅速后退。 “师父师娘,请后退。” 漆木山和芩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反应很快,两人各抓着一个黑衣人,迅速提气后退。 几乎在他们落地的一瞬间,“轰”地一声巨响,桃清的房间就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这一场爆炸炸得四顾门人仰马翻。 李相夷黑着脸站在已经成了一片废墟的土地上。他刚跟桃清保证了四顾门很安全,结果晚上就惨遭打脸。他的脸色不黑才怪。 除了抓到的那两人被押下去审问了,剩下就是一具从爆炸后的废墟中挖出来的焦黑的尸体。 虽然无法分辨那人的面目,但是空气中那种雷火弹爆炸过后残留的味道很是浓郁,一闻就知道。四顾门的门人已经去请江南霹雳堂的人了。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李相夷觉得这里发生的一切绝对跟角丽谯脱不了干系。 李相夷沉着脸,对着桃清歉意道:“抱歉,今天的事情是我的疏忽。今天这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看来夜间巡视的人还是太少了,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不关李门主的事情。”桃清早就发现了端倪,只是觉得自己可以解决而已,这才没有对外透露一点,“是我托大了,倒累得两位前辈跟着我受惊一场。” 漆木山摆摆手,不在意道:“我们两个老骨头还能动一动,不碍事。倒是相夷你可得好好查一查,那些人也太猖狂了,若是不能震慑一二,怕是还会有第二次。” 李相夷颔首,“师父,我明白的。他们在四顾门作案,就是在挑衅整个四顾门,我一定会挖出他们身后的人的。” 芩婆看看天色,怕是再说下去,天就要亮了,她道:“这房子炸了,小桃姑娘晚上没地方休息了,相夷,你重新安排个客房。” 李相夷吩咐赶过来处理事情的门人:“我院子里的客房还空着,那就请师父师娘,和清姑娘暂时住在我那边。” 师父师娘的房间虽然没有爆炸,但同一个院子,味道也不好闻,干脆一起住到他那边去好了。他就不信,还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搞偷袭。 桃清无所谓。又不是跟李相夷住一个房间,只是一个院子而已,更何况还有漆木山和芩婆一起。 至于李相夷自己,他是不准备休息了。“今天抓到的人,我亲自去审。” 案情并不复杂,不过是其他门派中角丽谯的爱慕者为了给她出气,铤而走险罢了。他们的嘴并没有那么硬,或者说他们不吝于表示自己对于角丽谯的爱意。所以事情很快就清晰了。 年少有为的少侠、名门正派的大侠,还有德高望重的前辈,李相夷实在不能理解角丽谯这样的女人哪来的魅力,让那么多人甘愿为了她赴死。 李相夷端着茶杯沉思,角丽谯的危险程度要重新评估。她本身就是心狠手辣的人,好在她武功不高,且一心系在笛飞声身上,弱点明显。只是她在江湖上的仰慕者众多,如何将她的裙下之臣一网打尽才是最麻烦的事情。 那三人的门派简直恨死了他们,却不得不捏着鼻子跟四顾门道歉赔偿。他们原本寄希望于李相夷不公布真相,毕竟四顾门被袭击面上也无光。 但李相夷却拒绝了。他将事情原原本本透露出去,一是为了震慑,四顾门的威严不容侵犯,做错了事必须付出代价,二是为了钓鱼。如果其他门派中还有角丽谯的爱慕者,愿意为她死的那种,还是尽快抓出来为妙。 第二日早饭之后,桃清找上李相夷:“李门主,你信不信我?” 李相夷有些不解:“为什么这么问?你想做什么?” 桃清道:“我呢,会看一点面相,算卦也会那么一点点。我帮你拔两颗钉子,怎么样?” 角丽谯的人对她下手了,不反击一把,她咽不下这口气。 系统:【天眼,所有一切在你的眼中无所遁形,限时三个时辰,十积分。】它的宿主十分抠门,总喜欢缩短时限把价格压到最低。 “看相,算命?”李相夷笑着看着桃清,“失敬失敬,是在下浅薄了,不知清姑娘原来不仅武艺高强,医术高深,还会那等莫测的手段。” 李相夷口中说着失敬,神色明显是不信,桃清耸耸肩:“李门主,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不如暂时放下四顾门的事务,陪我走一趟怎么样?我们就去人最多的地方。” 看相准不准不重要,四顾门也没有急到需要他立刻处理的事情,倒是可以陪她走一趟,李相夷道:“这会人最多的应该是演武场。” 江湖人都有一颗尚武之心,难得聚在一起,个个都想证明自己比别人强,说一千道一万,没有真材实料,都是虚的。于是上演武场,手底下见真章。 自各大门派齐聚四顾门观天机,四顾门的演武场就没有空闲的时候。 李相夷带着桃清往演武场走去,远远的就听到一片叫好之声,他们俩停留在一棵视野还算开阔的大树下,并不走近。 演武场上两个年轻的少侠一个穿着四顾门的弟子服饰,一个是不知名门派的服饰,台下观看比武的人就十分混杂,好像各个门派都有。 台上的两人你来我往,打得十分火热,旁观的人指指点点,嘻嘻哈哈,也十分热闹。 但桃清却想闭上眼睛,实在是菜鸡互啄,没什么看头。她看着势均力敌的两人,语气微妙道,“两位少侠,未来可提升的空间很大。” 现在很弱,所以未来可提升的空间很大。李相夷嘴角微勾,无声地笑了一下,“你口中的两位少侠,年纪应该比你大。”所以,不用给他们留面子,也不需要在他们面前充当长者。 桃清委婉道:“都是一派之主,其他门派的掌门人也比李门主你的年纪大啊。”李相夷可以跟他们平辈论交,但也得给他们留点面子不是?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均带着笑意。 时间有限,桃清很快进入状态。天眼扫过在场所有人,每个人的头顶自动生成一张简约的名片,归属势力,有明面上的,还有实际归属。这是她在剔除其他信息后,保留的不多的信息之一。 她很快就发现了潜藏在四顾门的探子,有角丽谯的,也有单孤刀的,甚至还有朝廷的。 “正前方,最靠近演武场的那群人中,那个看起来年纪二十五六岁,半披着头发,腰间悬挂青色玉佩的男人是角丽谯的人。” 好似怕别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她距离李相夷极近,近到好似整个人趴在他的怀中。她抬头,李相夷低头,有一种呼吸交缠的错觉。 跟着李相夷到演武场,却不敢靠近的江一舟目光瞥到这一幕,瞬间红着脸低下了头。 李相夷却面色淡然,不闪不避,只是听她描述了那人之后,才微微侧头,锁定了人群中那个看起来一脸正气的年轻人,浓眉大眼,剑眉星目,桃清是怎么看出来他是角丽谯的人? “我只听说从面相能看出一个人是忠还是奸,怎么判断他是谁的人?” 桃清伸出手指,当着李相夷的面,装模作样,掐着手指头一通乱算,“我会算命啊。我从他的面相看出来他不是个好人,再掐指一算,算出他跟角丽谯之间存在某种因果联系。” 看她一脸认真的神色,李相夷失笑,他也不说信还是不信,只道:“既然你觉得他不是好人,那我让人去查一查他。等结果出来了再告诉你。” 桃清手一挥,断然道:“不用那么麻烦,我既然能算出他是角丽谯的人,自然能算出证据在哪里。李门主,他房间的房梁上,你会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桃清神色不像是开玩笑,语气也很笃定,李相夷也不由得认真了起来,他沉默片刻,传音给了江一舟,让他立刻前去那人的房间查找证据。 桃清虽然没有听到李相夷的传音入密,但她看到了离去的江一舟。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她对着李相夷道:“李门主,我们不妨等待片刻,看看我算的究竟准不准。如果我算准了,你可不能再怀疑我了。” 李相夷点头:“好。” 李相夷一身红衣是个显眼包,演武场中的人早就看到了他们两人。只是没人敢走近,只是偶尔扫过来的视线有些灼热。 因为李相夷亲至,四顾门的门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昂首挺胸,走路带风,在演武场上的弟子更是大发神威,将其他门派的人打得落花流水。每次打完,他们都会下意识地看向李相夷的位置,好像等待老师表扬的小学生一样。 桃清看着他们幼稚的求表扬的姿态乐不可支。四顾门的门人挺有意思的,他们对李相夷的崇拜隔着几百米的距离,桃清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李相夷无奈地捏紧手中的少师。平日里四顾门的门人也是这般看他,他并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只是在桃清的浅笑声中,他的脸皮有些热。 四顾门的人可能确实不太稳重,他脑中闪过一丝念头,是不是请个老师过来改一改他们的性子?江湖人多为豪放不羁,但也不能像个傻子吧。 很快,江一舟就返了回来,他的神色不是很好,眼神中还带着愤怒,他手中的信件李相夷不用看也能猜到内容。 桃清得意一笑:“李门主,如何,我算命是不是很准?” 李相夷虽然对算命一说仍保留着怀疑的态度,却不再怀疑桃清的消息准确性,天机石上她手下的组织收集情报是好手,他从善如流道:“清姑娘算的很准,那么这里可还有其他怀疑的对象?” “自然是有的。”桃清下巴微抬,对着演武场上最角落的地方努努嘴,“那边那胡子拉碴,一脸阴沉,脚还有点跛的人也是别人安插的奸细。” “也是角丽谯的人?” “不,他是单孤刀的人。他跟单孤刀来往的信件在他床头的暗格之中。” 李相夷眼睛瞬间冷了一分,吩咐江一舟将人低调带走。 “李门主,除了四顾门,其他门派中角丽谯的爱慕者追随者你想知道吗?” “清姑娘愿意说,在下感激不尽。”角丽谯都打了四顾门的脸了,当然要好好回敬一番。 桃清勾了勾嘴角,“可他们除了随身携带角丽谯送的一二物品以解相思之情,身上并没有其他更有力的证明。若是狡辩说是其他女子所赠也无从查起,李门主,这样你还要去查吗? 对于桃清所言之事,李相夷却不觉得为难,“清姑娘只管告诉我是谁,能不能让他们开口,开口到哪种程度,那就看我的本事。” 李相夷不愧是李相夷,他身上有着旁人没有的自信和笃定。 桃清笑容灿烂,“那今日就请李门主尽一下地主之谊,陪我好好逛一逛四顾门了。” 李相夷伸手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请。” 第61章 第二愿61 在四顾门没有阻止的情况下,夜里抓到了几个毛贼的事情不到一天就人尽皆知了。 金鸳盟当然也知道了这些事情,晚上的时候,角丽谯刚想要嘲讽桃清,只是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李相夷扔出来的一堆口供和好些手帕香囊发簪等等东西给镇住了。 “角圣女魅力无穷,在我四顾门除了云彼丘,竟还有两位甘为驱使之人,看来是本门主对他们的关心不够,反倒劳烦角圣女费心了。” 不止是李相夷,现场还有好几个门派的掌门或者长老对角丽谯怒目而视,恨不得当场拔剑,让她血溅三尺。可见也是受了她祸害的亲属。 角丽谯真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将角丽谯布置的所有钉子拔出来的桃清深藏功与名。 角丽谯银牙差点咬碎,她下意识地去看笛飞声,却没有得到一个眼神,只能憋屈地露出一个笑来,“李门主说笑了。” 那些人折损了任何一个,角丽谯都不会心疼,但同时折损了十几个,她还是有一点点心痛的。该死的李相夷,该死的桃清,昨天那些人怎么就没有弄死他们,真是废物。 【“狐狸精,快快快,冲啊。” 阳光明媚的午后,绿草如茵的草地上,小桃子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手臂轻轻一挥,将手中的藤球用力地扔了出去。 狐狸精汪汪叫着,像离弦的箭一样迅速冲了出去,矫健的身姿在草地上飞奔,不一会儿,就成功地把藤球叼回给了小桃子,然后欢快地摇着尾巴,期待着找小主人的夸赞。 “哈哈哈,厉害,狐狸精,晚上让阿娘给你加鸡腿。我们再来一次。” 小桃子笑着接过藤球,再次使出全身力气将藤球高高地抛向空中。藤球飞得又高又远,狐狸精毫不犹豫地再次冲了出去。 只是,这一次,狐狸精还没有跑出多远,就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嘴里发出汪汪的警告声,对着前方大声吼叫起来。 小桃子惊讶地望过去,发现原来是有一群陌生人正朝着他们走来,他们手上拿着出鞘的刀剑,凶神恶煞的,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那个原本在空中飞舞的藤球,落在地面后,继续朝前滚动着,最后停留在了陌生人的脚边,被那人一脚踩扁了。 小脸蛋瞬间皱了起来,那可是阿爹亲手给他做的藤球,小桃子气鼓鼓地看了来人一眼。虽然生气,但他还记得自己是个小孩,他迅速转身朝莲花楼跑去。 桃清早就知道有人来了,她从莲花楼中出来,飘飘落在小桃子的身边,上前一步,将孩子挡在身后。狐狸精也是个机灵的,这会也不叫了,安静如鸡地跟小桃子一样躲在女主人身后。 有阿娘在,小桃子不知道害怕是什么。他从桃清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好奇地盯着那一群不速之客看着。 桃清看着为首的血婆玩味一笑:“角丽谯的人,来找我报仇的?就这么点人可不够看的。” 血婆仇视的眼神落在桃清身上,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她跟雪公是看着圣女长大的,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家的孩子。这次角丽谯受了那么重的伤,雪公血婆对桃清的仇恨至极。 “李夫人武功高强,我们自是不敢小看你的。”她手一挥,人群向两边退开,露出后面两个乌龟一样的大东西。 桃清有些诧异:“咸日撵?” 血婆虽然不知道她从哪里得来的情报,但还是有些得意道,“李夫人好眼力。我们这些人或许不是李夫人的对手,但是咸日撵又如何?圣女的仇,我们必报。” 桃清打断她的志得意满,礼貌询问道:“请问一下,你们利用笛飞声,把李莲花叫走了,是为了支开他,然后对付我?笛飞声真的落到了角丽谯手里了吗?” 血婆嘴角一抽,“去阎王殿里问去吧。”别想从她这里获取任何圣女的情报。话音一落,那咸日撵就对准了桃清,管中的炮弹快速打了出来。 桃清叹了一口气,角丽谯的人对她还真的挺忠心的。她一只手揽着小桃子,一只手捏着狐狸精的脖子,从原地一跃而起,落在了远处。 炮弹打在她原本站立的地方,火花闪耀,发出“轰”的一声巨响。桃清定睛看去,原地留下了一个颇深的坑洞,这效果比雷火弹还要强过数倍。 她站定后,将小桃子和狐狸精一起往后抛去,红袖从躲藏的树上跳了下来,稳稳接住小桃子,另外一个灰衣人慢一步,接住了狐狸精。 小桃子安全了,桃清的身形如青烟一般消散在原地,眨眼之间落在了咸日撵之上。她低头看着仿若乌龟壳的咸日撵,轻轻一跺脚,真气冲刷而下,整个咸日撵被她踩入泥里三分。 “没有散架?这乌龟壳可真坚固。”桃清有些遗憾道。 角丽谯的人全部转头看她,齐刷刷将刀剑砍向她,桃清轻轻一跃就躲开了,大部分刀剑落在咸日撵外壳之上,居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可见咸日撵的外壳真的十分坚固。 不过虽然咸日撵完好无损,但躲在里面的人却被桃清的内力给震死了。没了人的操控,这架咸日撵便失去了作用。 这么一会的时间,另一架咸日撵已经调转炮管对准了她。桃清微微一笑,并不是很在意。在炮弹从炮管脱离的一瞬间,她不退反进,冲到了炮管前面,丹田之中的真气涌动,外放于手心,伸手将那颗炮弹包裹在真气之中,手腕翻转,又将那颗炮弹顺着炮管塞了回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只是她的速度快到别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一声闷响后,被血婆寄予厚望的咸日撵就彻底哑火了。 血婆脸皮抽动,一脸的不可置信。那可是他们花费重金打造,所向无敌的咸日撵啊,就这么一点作用也没有发挥出来就报废了? 等她回过来神,心头涌上不安,想要撤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这些人早就被一群灰衣人包围了,想跑都不容易。 桃清牵着小桃子的手背对着血婆等人走向莲花楼。 “一个不留。” 声音悠悠,却如惊雷炸响在血婆等人耳边。 以红袖为首的灰衣人顿时如狼似虎地冲了过去。 身后传来刀剑相交的声音,小桃子按耐不住好奇,想要回头去看,结果桃清落在他后脑勺的大手纹丝不动,让他想要转动下脑袋都不行。】 “这咸日撵为何物?” 虽然天机石上的咸日撵三两下就被桃清给干趴下了,但事实上,眼光好的人还是大有人在的。 对于除绝顶高手以外的普通人而言,咸日撵绝对是个大杀器。雷火弹杀伤力很强,但它除了当暗器使用就是固定位置需要引爆的,这咸日撵就不一样,它可以移动,不论是射程还是杀伤力都强过雷火弹数十倍,用来攻城拔寨绝对是利器。 比起江湖中人,朝廷的人更是目光灼灼。咸日撵这样的东西,用于攻打某个人实属暴殄天物,它们更应该用在大型军事战场上,有了这样的利器,大熙的军队必然势不可挡。 对咸日撵好奇地人不少,但更多的人表示茫然。 “从未听说过有咸日撵这样的东西啊,你们听说过吗?或者哪本书上有过记载?” 众人看向博览群书,消息最为灵通的苏文才,他思索片刻,果断开口道:“不曾,这名字还是第一次听说。” 众人叹息:“苏老爷子都不曾听闻,那想必是新的东西。” 于是,众人的目光又落在天机山庄何庄主身上。机关阵法之术,江湖上精通之人不少,比如李门主,但论器械制造,那就是天机山庄当仁不让。 何庄主看着咸日撵,心中也升起了几分不安。这咸日撵的速度与天机山庄的追云车有异曲同工之妙。当初那单孤刀借着二妹的名义,偷学了天机山庄的机关术,不会是他造出来的吧? 当然,这事天机山庄绝不能认,面对众人的疑问,她沉声道:“非我天机山庄所出。” 李相夷的目光落在笛飞声身上。笛飞声瞥了一眼角丽谯,她立刻老实道:“尊上,这咸日撵属下还没有实物,只是那单孤刀那边折腾出了试验品,性能还不够稳定,所以不曾问世。” 【一场打斗很快就结束了,灰衣人一人抓着一具尸体,很快就消失不见。剩下的人在草地上撒了一层草木灰,很快就将血迹掩盖了。 那趴窝的咸日撵也让他们拆卸下来,一块一块搬走了。桃清吩咐将莲花楼挪了一个位置。 小桃子被桃清哄着午睡去了,灰衣人则重新隐入草丛树木间,唯有红袖留在桃清身边,跟她汇报事情。 “我们的人发现,金鸳盟驻地已经人去楼空了,最近江湖上崛起了一个帮派,名为鱼龙牛马帮,它聚集了很多江湖游离势力,还有一些成名已久的大派高手都脱离原有势力,加入了鱼龙牛马帮,据探子调查,鱼龙牛马帮很有可能是角丽谯的势力。” 桃清了然:“角丽谯把她手中的势力和爱慕者们都聚集在一起,组建了鱼龙牛马帮?” 红袖道:“是的,我们的人发现那些脱离原有势力的人中确实有好几个人痴迷于角丽谯。” 不同于红袖的忧心忡忡,桃清反倒是笑了出来:“这样更好,角丽谯的爱慕者如过江之鲫,躲藏在各大门派之中,令人防不胜防,如今她自己将人聚集在一起,不是方便一网打尽嘛。” 她思索片刻,又道,“将角丽谯是南胤皇室后人的消息透露给监察司,剿灭鱼龙牛马帮得算上他们一份。至于百川院,虽然他们大不如前,但剿灭魔教这样的事情,他们不出力也不行,消息传到石水手上,她最是嫉恶如仇,知道角丽谯的消息她一定会行动的。” 桃清有条不紊地部署对付角丽谯的事情:“让云彼丘闭上嘴巴,至于角丽谯安插在百川院的其他探子,提早送他们去下面给他们的主子开路。我们的人跟在他们后面,确保不会有漏网之鱼。” 红袖道:“主子,传递消息我们没有问题,但鱼龙牛马帮驻地隐秘,属下并不知鱼龙牛马帮具体位置。”她不知道位置,但直接对主子负责的线很多,主子肯定知道。 桃清起身,从柜子上拿下一个不大的盒子,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只蓝灰色的蝴蝶,“角丽谯抓了笛飞声,必然是舍不得离开太远的。李神医去救笛飞声去了,跟着寻踪蝶走,它会带你们找到角丽谯的位置。” “是。”红袖将盒子抓在手中,对桃清的安排深信不疑,觉得找到角丽谯不过是时间问题。 桃清看她拿了寻踪蝶还不走,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便出声道:“还有事?” 红袖低着头道:“您吩咐我们多关注肖紫矜,下面的人传来消息,发现他私底下联系了一些四顾门的旧人,正在散播流言,多是对李门主的抹黑污蔑之言,主子,可要处理了他?” 虽然不知道主子为什么对李相夷的事情这般关注,但是他们只要跟着主子的喜好走就行。 桃清眯了眯眼睛:“肖紫矜真是一点不怕死。”可惜她答应了乔婉娩,不弄死他。“我不希望听到任何对李相夷不利的流言。把肖紫矜安排的人都揍一顿,学不乖的就揍到学乖为止。” “是。”红袖又道,“肖紫矜还对外发了请帖,打算借百川院的地盘召开四顾茶会,可需要搅合了它?” 角丽谯的事情还没有处理,肖紫衿又跳出来惹人厌烦,桃清冷笑道:“什么时候李相夷的私人茶会也成了肖紫矜收买人心的手段?” “辱人者人恒辱之。找几个人易容成跟乔婉娩相似却不同的面容,带上孩子去给我大闹肖紫矜的茶会,我要听到江湖上肖紫矜爱而不得,豢养替身情人,抛妻弃子,生而不养的行径传遍江湖。” 红袖眼睛一亮,大声应了一声,是。】 “鱼龙牛马帮?”李相夷听到角丽谯的帮派叫这个名字,只觉得分外贴合角丽谯这个人和她的势力,毕竟她的爱慕者就是鱼龙混杂,良莠不齐。 至于角丽谯在百川院安插探子的行为,李相夷并不觉得奇怪。虽然云彼丘为了她背叛了四顾门,但是生性狡诈多疑的角丽谯怎么可能会听信他的一面之词,必然是多方印证的结果。 四顾门倒下之后,百川院就是角丽谯称霸武林最大的障碍,她提早布局完全可以理解。 只是自大狂妄的笛飞声落在他一向看不上的角丽谯手中有些好笑,李相夷道:“笛盟主,角圣女爱你如痴如狂,你好歹给她一点回应,不然时间久了,她可能会对你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你可要小心了,千万不要像天机石上那样,阴沟里翻了船,又落到角圣女手里了,还得本门主去救你。” 笛飞声不置可否,他冷眼看着角丽谯:“你对本尊做了什么?”什么叫做笛飞声落在了角丽谯手里,还要李相夷去救他?他笛飞声怎么可能落在角丽谯手上呢,角丽谯有那么大的本事? 角丽谯跪在地上,委委屈屈,又诚惶诚恐道:“属下不知。”十年后的角丽谯做的事情,她怎么会知道呢。 而且,她能对尊上做什么呢,左不过是逼着尊上爱她罢了。天机石上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好想借鉴一下啊。角丽谯咬着嘴唇,疯狂心动。 李相夷听到桃清给肖紫衿安排的流言套餐眼皮子一跳。什么爱而不得,豢养替身情人,抛妻弃子,生而不养?这些东西是能随意说的吗? 可她做的事情又都是为了维护李相夷的名声。是肖紫衿污蔑抹黑在先,她不过是反击而已,又怪不了她。 李相夷走得是堂皇正道,喜欢以绝对的实力碾压敌人,可桃清却喜欢隐于幕后,剑走偏锋,有那么一点旁门左道的意思。 他曾经最讨厌的就是满肚子阴谋诡计的人,可看着桃清那种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气魄,却一点没觉得她过分,反而觉得是肖紫衿将人逼得太过。 李相夷神色复杂。所以他也是一个双标的人?对身边人的要求和对外人的要求大相径庭? 桃清捕捉到李相夷那一瞬间复杂的神色,“怎么,李门主是觉得我不该还手,还是看不惯我做事的手段?” 李相夷从对自我的怀疑中抽身,轻叹一口气道:“没有。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只是觉得众口铄金,用流言毁掉一个人太容易了。” 他怕的是桃清开了这样一个头,江湖上其他人有样学样,也开始利用流言杀人。 原来担心的是这个,桃清安慰他道:“李门主,君子坦荡荡,事无不可对人言。真相嘛,总是越辩越明。就像是你们四顾门经手的案子,杀人需要有动机,有能力,有时间,案情中任何疑惑不解的地方就拿出来反复推敲,真相永远不会被掩埋。” 李相夷看她神采飞扬的脸,嘴唇微抿,无奈道:“可这世上,能明辨是非者不多,多的是人云亦云。” 桃清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忽而露出一个傲慢至极的笑容,“不与愚者论是非。”话是这么说,但她心中却道,听不懂人话的人,那就杀到他们怕为止。 李相夷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却对她的话表示赞同:“你说得对,流言也只是流言,只要自己不在意,旁人的闲话对自身又有何影响。” 他话题一转,又说到寻踪蝶上,“寻踪蝶好培养吗?它是根据什么追踪人的,是气味还是特殊的药粉?它能感受到最大的距离是多远?” 桃清:“……李门主,你想要用它追踪单孤刀吗?怕是不行,我的寻踪蝶是一对一特别培育出来的,它只对被追踪的那一个人有效。” 那玩意是她研究业火痋搞出来的副产品,用李莲花的血液培养的虫子化成了蝴蝶,也只对李莲花一人有反应。 李相夷有些失望。天机石上的桃清可以用寻踪蝶追踪李莲花的位置,他自然也可以反向利用寻踪蝶确认桃清的踪迹。 第62章 第二愿62 【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角丽谯手里拿着一个托盘缓步走进寝殿之中,步态婀娜,摇曳生姿。她笑容甜蜜,好似正要去见心上人一样,欢喜异常。 这一处寝殿有一个引入天然温泉的池子,水汽氤氲,平添几分暧昧和旖旎。 当然,前提条件是忽视笛飞声四肢被铁链牢牢锁住,整个人被禁锢在温泉中动弹不得。 一身斑驳的血迹浸染了里衣,笛飞声的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 角丽谯缓缓走近他,目光痴迷地盯着笛飞声看了许久,这才缓缓在温泉池边的地上坐下,伸出素白的手挑起笛飞声的下巴,“尊上,这些时日过得可好,可有想我?” 笛飞声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跟个死人一样没有回应。 角丽谯也不在乎笛飞声的冷漠,她端起托盘上的杯子,把它凑在笛飞声的嘴边,笛飞声咬紧牙关,不予理会,她就掐着他的脸颊,硬生生给灌了进去。 汤水顺着张开的嘴巴撒在他的衣襟上,角丽谯一脸疼惜的取出帕子给他擦拭:“尊上,这温泉活血化瘀,你的伤势不能愈合,内力又被我封住了,现在你又不吃不喝,是打算饿死自己吗?” 她痴迷的眼神落在笛飞声苍白的脸上,伸手一寸一寸抚过他的眉眼,笛飞声偏头想要躲过,却被角丽谯死死摁住,她声音轻柔,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可是尊上,你以为死了,我就会放过你吗?你生是我的人,死也会是我角丽谯的鬼。哈哈哈……” 角丽谯放开掐住笛飞声的手,身子往后仰了一下,悠闲道:“后天就是我们大婚的日子,尊上,你开不开心?等我们成亲了,我就要正式叫你一声夫君了,你是不是也应该改口,说一声爱我了?” 笛飞声还是不回应,任她自说自话,角丽轻轻地拂过笛飞声的伤口,微蹙地眉头是对笛飞声的心疼和担忧,却在下一瞬间,涂着鲜红蔻丹的尖锐指甲毫不留情的戳入笛飞声的伤口中,旋转着撕裂它,笛飞声额头青筋暴起,却始终不发一言。 “笛飞声,你爱不爱我?”她动作凶狠,将匕首狠狠插入笛飞声身上,眼中却含着泪水,好似那些困在情爱之中求而不得的可怜女子,固执地询问自己的心上人,“你爱不爱我,爱不爱我?” 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角丽谯的眼中酝酿多时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美人落泪,梨花带雨,惹人怜惜,可偏偏她最爱的那个人完全不在意。 角丽谯心头苦涩,她早就知道这个男人冷心冷情,哪怕她为了他甘愿献上一切,他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面对油盐不进的笛飞声,角丽谯像是泄了力气一样瘫倒在地上,她想了许久,竟然不知道用什么能威胁笛飞声,许久后才道:“尊上,我把李相夷抓过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好不好?” 听到李相夷的名字,笛飞声忍不住睁开眼睛,抬头看了她一眼。 心爱的尊上终于愿意看她了,角丽谯笑得很美,只是笑着笑着就泪流满面,“尊上,你就那么在意李相夷啊?阿谯跟你说了这么多的话,你理都不理我,我只是提了他的名字,你就睁开眼睛瞪我。” 该死的李相夷,他究竟给尊上下了什么迷魂汤,让尊上那么看重他。尊上可从来没有那么关注过我呢。角丽谯又是嫉妒又是愤怒。 “李莲花就是李相夷,尊上你早就知道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我呢?”角丽谯摸着自己的脸,哀怨道,“阿谯想尽办法去试探,结果却得了一身伤,尊上,阿谯真的好疼啊。” 笛飞声淬了她一口血沫,冷冷道:“本尊赐你一死。” 角丽谯双眼通红,怒气上涌,克制不住狠狠打了笛飞声一巴掌。只是一打完,她又心痛万分地抚上了笛飞声的脸颊,将他捧在手心,好似捧着什么绝世珍宝一样。 她委屈万分道:“尊上,你手筋脚筋都断了,力气也没有了,怎么还是只想要杀我?就那么想让我死吗?” 笛飞声重新闭上了眼睛。 角丽谯也觉得无趣,她站起身来,缓缓道:“尊上,你放心,既然你这么在意李相夷,我肯定会满足你的心愿的,三日后的大婚,我一定会将李相夷绑来,做你我的宾客。” “还有他家那个贱女人和小贱种,我一并请来,给我们表扬一个千刀万剐,助助兴,好不好?” 她摸了摸自己刚刚修复的脸和眼睛,心中恨意滔天,差点把牙齿咬碎。她不仅要抓李相夷,还要将桃清抓来,当着李相夷的面,将她大卸八块,以泄她毁容瞎眼之恨。 笛飞声懒得搭理她的自说自话。】 “角丽谯的伤这么快就好了?” 天机石上的角丽谯容貌娇美如往常,一点看不出曾被桃清毁容的痕迹。不仅仅是容貌,还有被断掉的手筋脚筋,以及眼睛,竟然全都好了,简直不可思议至极。 “谁的医术这么好啊?” 众人齐刷刷看向桃清,又马上转移了视线。不可能是桃医仙,她们是敌非友,桃医仙下的毒手,就不可能是她治的伤。 比起其他人只敢在心里瞎琢磨,李相夷干脆问她,“角丽谯那种程度的伤,也能治?” 桃清肯定道:“可以是可以。但我肯定不会给她治。她可以生生造出一个单孤刀,她自己的那点脸皮怎么可能治不好?被断掉的手筋脚筋除了药物治疗,高深的内力也可以接续筋脉。至于眼睛嘛,生挖活人的眼睛给她换上就是了,角圣女手下能人众多,想要找一个可以换眼之人应该不难。” 角丽谯容貌恢复,甚至更上一层楼的事情并不是最让人惊诧的,最出乎意料的是,角丽谯真的囚禁了笛飞声,还对他施加暴力。 角丽谯的爱这么疯狂的吗?爱他就要囚禁他,挑断手筋脚筋,将人泡在温泉里,要他命的那种爱? 真可怕。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看着角丽谯的神色带上了一种深深的畏惧。疯子的爱都这般可怖吗? 口口声声可以为了爱人去死,下一秒就可以送爱人去死。活着得不到,死了也不放过。一边说爱,一边伤害。这是有毒啊。情爱这种东西果然沾染不得一点。 众人被震慑住了,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发出声音,喧闹的广场刹那间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那个养了很多鱼的女侠颇有些脊背发凉。她虽然平等地对待每一位爱慕者,但他们会不会觉得不满足,然后发疯,像角丽谯对待笛飞声一样对待她? 她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周围的爱慕者们。结果发现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天机石,眼里好似泛着某种光亮。她咽了咽口水,决定等离开了这里,一定要好好安抚他们,绝对不能让他们生起一丝不好的念头。 李相夷忍不住看了一眼桃清,结果对上她看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笑容。强大如李相夷也忍不住涌上一股后怕之情。 他这会很是庆幸李莲花的识时务,如果他也不回应桃清,那被囚禁的是不是也有李莲花一份?以天机石上桃医仙表现出来的强势不讲道理,大概李莲花跟笛飞声会是一对难兄难弟。 当着整个江湖的面,被一个爱慕者囚禁折磨,疯狂求爱,他李相夷丢不起这个人。 不过笛盟主脸皮厚,应该是不在意丢脸的。李相夷觉得,哪怕为了看笛飞声笑话,他也要救他一次。 角丽谯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人畏之如虎的目光,在天机石上的她对笛飞声施暴的时候,她就被笛飞声一掌打飞了出去,侥幸捡回一条命后,立刻被三王的刀剑架到了脖子上,随时可能会丧命。 “你该庆幸我不杀女人。”笛飞声神色冰冷,让被他目光笼罩的角丽谯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角丽谯,你好得很,竟然有本事囚禁本尊,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角丽谯半死不活,瘫坐在地上,眼睛却痴痴地看着天机石上的笛飞声。尊上哪怕被她囚禁,被她折磨,依旧对她不假辞色,他始终不爱她啊。可为什么尊上都要杀他了,她依旧爱尊上呢? 十二凤看着角丽谯的目光也带上了敬畏。她们仰慕尊上,却只敢等着尊上垂怜,谁会像角丽谯一样,竟然疯到去囚禁尊上,强制尊上爱她,最主要的是她还成功了。 这就让人打心眼里服气,她们面上唾弃角丽谯的行为,心里却对角丽谯抱着十二万分的敬意。圣女非人也。 【“李相夷,好看吗?”笛飞声掀开眼皮,对着室内说了一句话。 “这角大美女,自然是好看的。”李莲花掀开帘帐从室内走出来,他蹲在温泉池旁边,看着泡在温泉里的笛飞声,忍不住笑道,“恭喜啊,笛盟主,你这都要成亲了啊,我也没带什么礼物过来,要不这样,回头等你孩子满月了,我再给你补上啊。” 笛飞声瞥了他一眼,“不需要,你喜欢就送你。”哪怕沦落至此,他的面色依旧坦然,不落半点下风。 李莲花欣赏了好一阵子笛飞声前所未有的狼狈姿态, “你看起来似乎不太好。” 笛飞声神色依旧很淡:“你来找我不会就为了说这些废话吧?角丽谯说要去抓你老婆孩子,你不担心?” “我自然是来救你的。”李莲花伸手摸了摸禁锢笛飞声的锁链,是好材质,普通的刀剑怕是砍不断,“我当然着急啊,我恨不得立马飞回莲花楼去,所以笛盟主,我们动作快点,早点把你救出去,我也早点回家。” 笛飞声不置可否道:“你今日救我,不怕我回头杀你吗?” 李莲花无奈一笑,以独特的开锁技能将笛飞声身上的锁链解开:“还不是你家无颜,跪在我的莲花楼前求我救你。我呢,一向心地善良,看不得人间疾苦,只能答应他了。” 笛飞声武功被废,手筋脚筋被断,哪怕被李莲花拽出了水池,依旧浑身无力,整个人瘫倒在地上。他对于自己的情况好似也不十分在意,只是好奇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李莲花从怀里掏了好几个瓶瓶罐罐摆在地上,他挑挑拣拣,从中拿了一个倒出一个药丸,满脸肉痛地塞到笛飞声嘴里,“这角大美女的鱼龙牛马帮是在金鸳盟的底子上建立起来的,他们虽没有那个胆子敢把你救出去,但透露点消息还是愿意的,自然是从他们那里得了消息。” 笛飞声不怕李莲花对他动手,乖顺地咽下药丸,只觉得有一股生气自丹田开始勃发,引动他的真气流转。他虽被角丽谯废了武功,但悲风白杨护主,将他内力锁在气海,被这药丸一激,有冲破封锁的姿态。 李莲花伸手戳了戳他:“笛盟主,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落到角大美女手里的,总不至于是对她毫无防备吧?” 虽然他对桃清的武功和实力有信心,但是谁知道角丽谯那个疯子会出什么阴损的手段,毕竟笛飞声都栽在她手里了,所以还是得了解一下经过。 笛飞声闭着眼睛,“她把毒下在了阎王寻命身上,我一时不查,就中了招。” “那阎王寻命?” “死了。”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十分歉然道:“抱歉。”下毒好啊,什么毒都逃不过桃清的鼻子,下在任何人身上都没用。李莲花担忧的心放下了一半。 笛飞声淡淡道,“我会杀了角丽谯。”李相夷喜欢将别人的死归咎于自己身上,笛飞声不会,他只会杀了罪魁祸首,替死去的人报仇。 李莲花将人扶了起来,“这角大美女对你痴心一片,你却心心念念要杀她。唉,笛盟主,早知如此,你当初不如早点娶了她。遂了她的心愿,哪有如今这么多的事。真是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就你这样的,什么时候才能娶得上老婆?” “女人而已,我不需要。”笛飞声不以为然道,“你倒是会怜香惜玉,那你怎么不上?” “能对心心念念之人下此狠手的,角大美女也是万中无一的奇葩了。”李莲花抬头,微笑拒绝,“这样的艳福,唯有笛盟主你这等人物才能消受得起。现在你还能走吗,笛盟主?” “不能。”笛飞声虽然像个废人,神色却坦然,“找个地方,我重塑筋脉。” “行。”李莲花背着他,在角丽谯的院子里兜兜转转,结果转到了婚房之中。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阎王寻命顿时跪了下去。尊上刚刚将他从一百八十八牢救了出去,他就累得尊上中了角丽谯的毒,真是该死啊。 “尊上,是属下的错。” 笛飞声当然不会怪他,“不是你的错,是本尊对于角丽谯太过于仁慈,这才让她有机可乘。你们几个都是本尊信任的人,不必如此。” “谢尊上。”阎王寻命起身,狠狠瞪了一眼角丽谯。因为这个女人,他刚刚从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里出来,就送了命。在天机石上连个脸都没有露就死了,阎王寻命脸皮发涨,十分羞愧。他给金鸳盟丢脸了。 或许是料到了自己已经没了生路,角丽谯只一味痴痴地看着笛飞声,对于周遭的事情全部失去了兴趣。 “李神医居然真的赶过去救笛飞声了?”很多人表示不能理解。 金鸳盟可是魔教,笛飞声也是大魔头,虽然天机石上的他瞧着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可怕,但金鸳盟做下的恶事是实打实的,李神医为什么要救他?不应该让他跟角丽谯同归于尽更好吗? 李神医怎么可以救大魔头,难不成真的把笛飞声当成了朋友?那些质疑的目光刚落在李相夷身上,又马上否定了自己。 不不不,李门主不是李神医,他嫉恶如仇,跟金鸳盟签署和平之约,也是为了给江湖争取一段平静的时间,才不是因为欣赏笛飞声而做出的让步。 说来说去,还是怪百川院,佛彼白石,肖紫衿,他们伤透了李门主的心,以至于李神医对他人失去了信任感,反让大魔头笛飞声成了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四顾门的人也在交头接耳,他们讨论的方向非常的相似,就是论笛飞声活着的意义。 “咱们门主高瞻远瞩,他的行为岂是一般人能够揣摩的。笛飞声活着能约束金鸳盟的其他人,让他们不至于在江湖上胡乱作恶。” “说的有理,江湖上从来不缺魔教,没了金鸳盟,还会有银鸢盟,但有有笛飞声压着,他们就不可能强过金鸳盟。” “没错,笛飞声跟李神医交情匪浅,有李神医出面跟他谈条件会容易得多。” “近朱者赤,那笛飞声跟李神医相处久了,自然会被李神医感染,说不定未来还可以从祸害武林的大魔头,变成维护武林之人。” 众人侧目,好家伙,你可真是敢想。 “……” 四顾门的人你一言,我一语,莫名其妙地说服了自己。没错,就是这样,门主是不会有错的,如果觉得他有错,那一定是自己没有理会到他更深层次的含义。 四顾门对李相夷主打一个,无脑崇拜,门主永远不会错,如果有错,那一定是别人的错。 第63章 第二愿63 【李莲花以扬州慢内力帮助笛飞声重塑经脉,并破而后立,突破了悲风白杨第八层。 笛飞声喜悦之余,也表示欠李相夷一次人情。 李莲花眼睛一亮:“如果你真的想要还我人情,以后可千万不要找我比武。” 笛飞声却一笑,对他的建议完全没往心里去,对于一心想要攀登武道高峰的他而言,没了对手,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如何还人情的法子用不着你教我。” 李莲花无奈一笑,就知道笛飞声不会同意的。 或许角丽谯是当真想要跟笛飞声好好过日子的,他们的婚房中,添置了很多他们两人的衣裳。笛飞声随意挑了一身换上。 李莲花和笛飞声两人明明身在虎穴,却淡定的好似敌人不存在一样,还有闲心喝酒谈心。 鱼龙牛马帮的总坛设在山顶,角丽谯的婚房又在最高处,窗外云雾飘渺,山峦连绵起伏,月色高悬,映照一地白雪。 “十年前我们生死一战,没想到十年后,在此共饮。” 两人如同旧友重逢一般碰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今日……” “当年……” 两人突地一起开口,又一起闭嘴,笛飞声眉宇间神色似微微一缓,又笑了笑,“当年月色不如今日。” 李莲花却道,“当年月色一如今日。”他顿了一顿,极认真道,“今日之后,你打算如何?” 笛飞声看了他一眼,也认真道,“取回我的刀,再跟你打一场。” 李莲花无奈道,“笛盟主,这李相夷早就死了,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江湖游医,你要横扫天下,你尽管去,何苦执着于我。” 笛飞声道:“李相夷死了,可李莲花还活着。”他注视着李莲花,淡淡道,“横扫天下易,而断相夷太剑不易,你可忘了你的剑?” 李莲花对于他的执着有些苦恼,可最终也只是叹息一声,“喝酒。” 笛飞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而是举起了酒杯。两人在婚房中东翻西找,翻出了不少东西,除了笛飞声的刀,还有萱妃炼制业火痋的手札。 “原来毁掉业火痋只需要萱妃后人的一滴血。” 李莲花轻笑,“单孤刀费时费力地寻找业火痋,他却不知道,角大美女早就准备做那个黄雀。他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角大美女给他当头一棒。可惜他到现在还没有摸到业火痋的边,否则的话,我还真想看看那时候他的脸色。” 笛飞声淡淡道:“你若是想,你可以帮他达成愿望。单孤刀找不到,不代表你找不到。” 李莲花白了他一眼,“嗯,找到业火痋,让角大美女得了这天下,你呢,顺理成章成为全天下最令人羡慕的男人。角大美女都说了,她要以天下为聘,娶你做皇后。” 笛飞声不屑道:“我若要这天下,自当亲手为之,何需借他人之手。” 李莲花淡淡地嗯了一声,“笛盟主志不在天下,所以角大美女勉为其难接下重担,你呢只要乖乖做皇后,同样可以享受至尊待遇。” 笛飞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李相夷!” 李莲花故作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笛盟主?” 笛飞声:“……”】 谁能想到,十年前以命相搏的两人,在十年后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把酒言欢。十年的心酸,十年的苦难,他们不言不语,只相视一笑,过往皆淡然。 现实中的人一片哑然。李神医不应该跟大魔头笛飞声相交的理由可以有无数,但是看着天机石上的一幕,却没有任何人能够说得出口。 这就是令无数人心驰神往、魂牵梦绕的江湖啊!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快意恩仇,固然令人热血沸腾,但那种风雨过后,潇洒从容的豁达更令人折服。 多少恩怨情仇,尽付笑谈中。这样的人格魅力,这样的宽宏大量,谁能不心动,谁能不向往? 李门主桀骜不羁,横扫武林的风姿令无数人崇拜向往,但铅华洗尽的李神医,从容又豁达,宁静又淡泊,只要跟他接触过的人没有不被他吸引的。 就连桀骜如笛飞声,也逃不过李神医的魅力,与李相夷见面只想打架的他,在未来却可以心平气和地跟李莲花相交。笛飞声可以是李莲花的朋友,却未必会是李相夷的朋友。 无数人发自内心地想要呐喊,我也想要这样一个朋友啊。 笛飞声以茶代酒,向李相夷致谢,“多谢。”角丽谯囚禁他,没想到死对头李相夷真的赶过去救他。 李相夷却没有接受笛飞声的道谢,“救笛盟主的是李莲花,不是李相夷。笛盟主的谢意,我受之有愧。” 他对于十年后李莲花与笛飞声之间的默契也有一分羡慕。虽然不多,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李莲花是真的将笛飞声视为朋友的。 曾经的李相夷最不缺的就是歃血为盟的兄弟,可是天机石一出,却将他那些兄弟的小心思暴露无遗,令他失望不已。李相夷举目四望间,却茫然地发现找不到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 这何其可笑,万人敬仰的天下第一,在外威风八面的四顾门门主,却连个说得上话的朋友都没有,难道这就是高处不胜寒? 不过,虽然很是意外十年后的笛飞声和李莲花之间的挚友情谊,但如今的笛飞声若是落到了角丽谯的手里,李相夷想,他大概是不会千里迢迢赶过去救笛飞声的。 不管是从四顾门维护武林正义的立场,还是他个人对笛飞声的观感都远远不及未来的他,他不落井下石就是最好的态度了,救笛飞声是万万不能的。金鸳盟内斗,角丽谯和笛飞声两败俱伤才更符合这个江湖的平稳。 四顾门对上完整的金鸳盟有些吃力,但是对上四分五裂的金鸳盟绝对是不虚的。 笛飞声念头一转也明白了李相夷的意思。他们目前的交情远不如十年后他们的交情。笛飞声是武痴不假,但他也聪明至极。 李相夷代表江湖正义,而他笛飞声是大魔头,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放下责任和枷锁的李莲花才可以根据个人喜好交朋友。只论真心,不谈立场。 笛飞声淡淡道:“无妨,一码归一码,李莲花救了本尊是事实,李门主这杯茶但喝无妨。” 李相夷勾唇一笑,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就算笛盟主话说的再好听,本门主也不会将扬州慢传给你,让笛盟主突破悲风白杨第八层,笛盟主想要在武学上有所进益,恐怕得另想办法。” 笛飞声一噎,冷笑道“……本尊既然已经知道突破悲风白杨第八层的重点在于破而后立,自然有自己的办法,不劳李门主费心。” 桃清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人摇摇头。果然不能指望年轻气盛的李相夷和唯我独尊的笛飞声好好说话。 角丽谯愤恨的目光落在李相夷身上,如果不是他,她很快就能嫁给心爱的尊上了。李相夷为什么就那么阴魂不散呢? 【天机石上的角丽谯跟天机石外的角丽谯一样,都将所有的仇恨放在李莲花身上。 她不愿意去恨笛飞声,所以只会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到别人身上。而李莲花正是那个背锅的。 虽然笛飞声的武功被她亲手封了,可李相夷碧茶之毒已解,角丽谯并没有信心可以在武力上赢过李相夷,她心中发狠,吩咐将整座山峰的机关大阵都打开。 角丽谯哈哈大笑,如果不能活着在一起,那就一起去死吧。笑够了之后,一身红色喜服的角丽谯带着她的鱼龙牛马帮众将婚房团团围住。 早听到动静的两人破门而出,角丽谯痴痴地看着笛飞声,那是她为他挑选的衣服,笛飞声穿在身上,果然如她所想的那般英俊霸气。 李相夷这个角丽谯心心念念想要抓来的人,临到头却没有得到她的一个眼神。他不动声色地退到一边看着笛飞声和角丽谯的大戏。 角丽谯痛苦地质问笛飞声:“尊上,你为什么那么不听话,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地娶我,而是非要跑呢?” 笛飞声冷冷道:“角丽谯,你永远也学不乖,不知道我真心想要的是什么。” 角丽谯笑了一下,美丽不可方物,可她的语气却是悲凉:“尊上,明明我是最懂你的,可你总是以我不懂你为理由不停地拒绝我。不过没关系,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也只能二选一了,是选择做我角丽谯的夫君呢,还是选择跟李相夷一起做鬼啊。” 笛飞声不屑道:“做鬼的是你。” 他右手握刀,左手一掌霸道的内劲打出,角丽谯率领而来的鱼龙牛马帮已是倒了一片,乱成一团。 面对功力更进一步的笛飞声,角丽谯绝不是对手。李莲花微微转过脸去,看向另一边,那里烟花团团炸开,仔细听去,各种喊杀声凝成一片,震耳欲聋,好不热闹。 鱼龙牛马帮易守难攻,更不用说角丽谯在这里布下了无数机关大阵,不知来的是几方的势力,今日这一战又会死上多少人。李莲花叹息一声,脑中极速运转,想着如何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却突然间听到了一阵咔咔的机括声响起,原本正常运转的机关大阵好似遭受了巨大的损毁一样,一阵地动山摇之后,整个殿宇群落四处腾起灰烟,竟是阵势崩塌、机关尽毁之势。 李莲花眼睛一亮,他提着裙摆急步走了出去。角丽谯被笛飞声一掌打落,却是距离李莲花极近。 刹那间,角丽谯暴起向李莲花掠去,手中的长剑闪耀着寒光,倏忽而至,她口中喃喃道:“都是因为你,李相夷,杀了你,杀了你就没有人能够挑唆我和他的关系了。” 李莲花却并不理会她,笔直向着院子外走去。角丽谯的长剑却也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被笛飞声的长刀长刀架住。 李莲花从她身边走过,衣袂相交,却视若不见。 笛飞声架住角丽谯的剑,手腕微微用力就将她的剑打飞了出去,他动作很快,在角丽谯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他冷冷道:“厌恶你,是你本性可憎,与他人无关。” 角丽谯抓住笛飞声掐着她脖子的手,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好,既然我留不住你,那就一起死。” 只是她口中的毒针笛飞声只微微侧身就躲了过去,而笛飞声对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一掌打在她的腹部,将人打进来角丽谯精心准备的婚房中。 悲风白杨何其霸道,笛飞声全力以赴,能逃的了性命的除了李相夷,再无他人了。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确认角丽谯的死活,就这么风轻云淡地离开了。 “我不杀女人,但你,是例外。” 角丽谯眼角含着泪水,又一次看到了笛飞声离去的背影,这一幕与多年以前他们初遇时候那一幕何其相似。 这个男人,她用尽了办法,终究还是没有得到。笛飞声,笛飞声,笛飞声…… 角丽谯躺在地上,眼中满是绝望和不甘。一条红纱飘荡而来,落在她的身上,也遮住了角丽谯死不瞑目的双眼。】 角丽谯死了。 死在了她精心准备的婚房中,死在了她心爱的尊上手里。 众人感叹不已,角丽谯心狠手辣、偏执乖戾的模样深深印在众人脑海中,让人脊背发凉的同时,又克制不住对她生起可怜之心,那种矛盾至极的认知让人满心纠结,一时半会怕是无法忘怀这一幕。 人生在世,万般皆苦,求而不得是人生常态。人类的欲望本身不是错,它只是人性的一种体现,想要得到就去努力,努力之后便该顺其自然,强求不得。 人生岂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 人类区别于动物的区别在于克制,如角丽谯这般执念入骨,为爱成魔,最终伤人伤己的也是少数。 但角丽谯没有在意自己的死,反而在听到笛飞声说自己是他的例外的时候,眼中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亮:“尊上,我是你的例外吗?” 笛飞声厌烦道:“角丽谯,你当真是无可救药。” 角丽谯痴痴地笑了起来,她无视架在脖子上的刀剑,卑微地爬过去倒在笛飞声的脚下,抓住他的一角衣袍,若非三王撤的快,她怕是得血溅当场。 “尊上,阿谯早在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就病入膏肓了。这些年,但凡你多看我一眼,阿谯就能高兴好多天。尊上,你为什么就不能多看看我呢,只要你愿意看看我,阿谯做什么都愿意的。” 笛飞声不为所动,冷酷道:“角丽谯,本尊对你无感,不必在本尊身上浪费时间。” 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今日想要他看她,明日还是要强求他的爱。除了至高武学,笛飞声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感兴趣。他绝无可能回应角丽谯的爱。 角丽谯眼中留着泪:“尊上厌我、憎我、想要杀我,可即便这样,我还是最爱尊上,根本放不开手。” 笛飞声蹙眉,好似忍耐到了极限,“角丽谯,别逼我杀你。” 角丽谯却道:“能死在尊上手里也好。我愿意成为尊上那唯一的例外……” 笛飞声:“……” 不耐烦的神色在瞥到李相夷看热闹的眼神时愣了一下,然后瞬间平复了所有心绪,重新变得古井无波了起来。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这才发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地看着他们这边。因为那些人的目光大多隐晦,这才让习惯了众人注视的笛飞声没有注意到。 被笛飞声极具压迫性的目光扫过,除了李相夷和桃清不闪不避以外,其余众人皆低头专心致志地剥着瓜子,好似那是什么珍馐美味一样。实则心里都在大呼过瘾,只觉得天机石诚不欺我,果然角大美人对笛飞声已经执念入骨了,就差疯魔至死了。 笛飞声对着三王打了一个手势:“……把角丽谯带下去,关起来。”虽然他其实也没有很在意,但也不乐意给别人当乐子看。 哪怕被带着走了,角丽谯的眼神也死死注视着笛飞声,那眼神跟天机石上她临死的眼神一样,充斥着绝望和不甘。 笛飞声眼神一动,阎王寻命瞬间领会到了他的意思,一个手刀,直接将人劈晕了过去,然后运起轻功,提着角丽谯快速投入黑暗之中。 这一场爱而不得的戏码最终落下了帷幕。众人叹了一口气,在江湖掀起腥风血雨,杀人无数的角丽谯真是一个可恶又可悲的女人。 第64章 第二愿64 【房中无人,唯有单孤刀躺在床上,双目无神,一脸病容。 听到走廊有脚步声响起,他茫然的神色突然变得阴沉。因为病入膏肓的原因,他眼窝深陷,眼球突出,看着人的时候尤显狠戾。 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药童,他被单孤刀看过去的眼神给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打翻手中的托盘。 这些时日,他们这些人都见识了单孤刀阴晴不定,伺候的下人死了一批又一批,血流成河。他强忍着惧意战战兢兢走到单孤刀床边,小声道:“主上,药来了。” 他将单孤刀扶起来,再拿起汤勺舀了一勺药汁,吹凉了递到单孤刀嘴边,却被对方伸手打到了,虽然力道不大,但他本就紧张到了极点,这一小小的力道推得他哆嗦了一下,瞬间打翻了汤勺,药汁洒在单孤刀的衣服上。 他惊恐抬头,迎着单孤刀寒光一样的眼神,“啪”地一声跪在地上,将头磕得砰砰直响,没一会就磕出了血:“主上饶命,主上饶命。” 单孤刀嘶哑着声音,有气无力道:“封磬呢?” 盟主的行踪岂是他们能知道的,那人越加惶恐道,“属下不知,主上饶命。” “废物,滚下去。” “是是是,属下这就滚。”明明是让他滚,那人却像是拿到了特赦令一样欣喜异常,连滚带爬地向屋外冲去。 在即将踏出房门的时候,却被单孤刀的一句话给定住了。 “等等。” 他转过头,害怕到屏住呼吸,等着单孤刀的命令。 “把医师叫过来。” “是。”松了一口气,立刻跑了出去。 单孤刀低头盯着衣服上的药渍,神色阴冷又愤怒。只是他感受到自己身体破败,一股深深地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快死了。 他的宏图霸业,他的复国美梦,他想要将李相夷踩在脚下,让他对着自己毕恭毕敬的美好未来都不可能实现了。 又过了一会,一个年纪颇大,头发发白的医师走了进来,毕恭毕敬道:“主上,可是伤口又疼了?” 医师伸手想要检查单孤刀的伤口,却被单孤刀反抓住了手,他盯着医师的眼睛:“封磬把方多病接过来了,是不是?” 医师不知他为何提起这个问题,只能老老实实回答道:“是。盟主将少主请到了盟里,不过,请主上放心,盟主对主上忠心耿耿,对少主也是礼遇有加。” 单孤刀松开抓住医师的手,转而抓住床檐,手上的青筋暴起,好像要把床檐抓烂,他眼中血丝弥漫,哑声道:“我还没死,他就准备扶持下一个主子了?” 医师瞬间抬头,诚惶诚恐道:“主上息怒。” 单孤刀却讽刺一笑,他突然往前倒下身子,半个身子悬空抓住医师的肩膀,“你有药让我恢复巅峰时期,是不是?” 医师额头的冷汗瞬间流了下来,“是,可是服用之后……”七日必死。 单孤刀打断他的话,“没有可是,把药取过来给我。” “主上,那药伤身,请再考虑一下。” 看到医师惶恐不安的神色,单孤刀却反而心安了,他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挤出一个略有些扭曲的笑容,“你放心,我只是想为我们的大计,最后再做点什么。我那好师弟,我总是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世上的。” 医师从单孤刀的眼中看到了浓郁的杀意,他跪伏在地上,恭敬行了一礼:“主上大义。” 单孤刀看着医师的头顶,眼中凶光毕露。杀了李相夷之后,再杀了你们。背叛我的人都得死。】 继角丽谯死了,单孤刀也一副马上要死的模样。那些谋划了十年前东海大战,四顾门和金鸳盟两败俱伤的罪魁祸首都迎来了他们的结局。那是不是意味着十年前的恩怨终要结束了? 只是,单孤刀快死了,却不愿意认命,仍想要拼死一搏,也不知道是该夸赞他一句有毅力,还是该骂他一句,让他赶紧去死,别折腾了。 别的且不说,单孤刀对李相夷的执着跟角丽谯对笛飞声的执着有得一拼。如果单孤刀将把李相夷踩在脚下,对他顶礼膜拜的执念用在搞事业上,十年的时间,恐怕什么都得到了吧? 这两个搅弄风云,野心勃勃之辈,本来应该一心搞事业,结果每一个都心有执念,只想搞人心态。真是令人唏嘘。 李相夷对于单孤刀临死了还对他念念不忘,要拉他一起下地狱的行为冷笑不已。师兄啊师兄,原来你对师弟这般情深义重,真是令师弟感动。 他在心中暗道,李莲花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单孤刀该死,却不应该死在病床之上,而是应该死在李莲花的剑下,由他亲手送到地下,去跟师父赔罪,去跟四顾门五十八位兄弟赔罪。 对于封磬的行为,桃清点评了一句,“封磬还真是南胤忠心耿耿的臣子,单孤刀快死了,他马上就开始安排方多病接手那一大摊子事情,竟然一点自立为王的念头都没有?南胤皇室是对他下了蛊了吗?” 略过单孤刀,李相夷有些头疼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封磬越是忠心,他越是为难。封磬的行为说明他是真的忠于南胤皇室,而不是忠于某个人,如果他跟封磬言明他和单孤刀的真实身份,封磬或许马上就会倒戈。 但要他接手南胤造反的大事,李相夷又是不愿意的。他这些时日一直在思索,也没有找到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至于角丽谯也是南胤之人,李相夷对她有没有什么怜悯之心,那肯定是没有的。以角丽谯的所作所为,不管她是哪国的人,都不应该放过。 【医师走出单孤刀的房间,小心掩上房门,走下台阶后腿一软,身边随行的药童赶紧上前扶了他一把。 两人搀扶着走远,直到进入医师的房间后,药童才放开他,然后一改在外唯唯诺诺的模样,反而是医师微微弯下腰,对着他毕恭毕敬,“单孤刀问我要七日必死丸。” 药童抬起头,露出温晏那张隽秀的脸,他神色淡然道,“那就给他。”比起从外部攻破,当然是内部争斗更容易摧毁一个组织。“你的家人会和我们的人一起撤退,不要担心。” 他们只需要最后推一把,剩下的就不关他们的事了。他们所有人会以最快的时间抽身,收尾的事情的就留给其他势力。 医师很是感激道:“多谢温管事。”他们那个主上刚愎自负,阴狠毒辣,志大才疏,十多年的时间一事无成也就罢了,死到临头了还想继续搞事。 封磬过于愚忠,万圣道面临生死存亡之际,还在忧心南胤皇室血脉的延续问题,可见也不是个有能耐的。他不过是多为自己家人考虑而已,怪不得他。】 就说,江湖上哪来那么多奇怪的没有听说过的药丸。果然桃医仙插了一手吧。七日必死丸,这可真是,单孤刀最后一点利用价值都要榨干。 利用单孤刀的心胸狭窄,临死之前的不甘,挑拨他和封磬内斗,彻底摧毁万圣道的根基,这一计策可谓毒辣。 而且,众人的目光落到桃清的身上,她未尝不是将一个完整的单孤刀送到李莲花面前,让他发泄被欺骗十年的怒火。 若是一个病入膏肓的单孤刀,李莲花杀了他也无甚意思,因为他本就要死了。但一个看似康健的单孤刀则不然,杀了他,李神医心结可解。 果然,江湖上女人不能惹。能在江湖上过得如鱼得水的女人,没有一个善茬。惹了她们,想死都不容易。 【马儿嘶鸣声响起的时候,桃清正蹲在莲花楼前给李莲花心爱的萝卜浇水,她回头看到逆着光疾驰而来的李莲花,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她放下手中的水瓢,刚刚直起身子,就被人抱了一个满怀。李莲花竟是等不及马儿停歇,直接用轻功飞了下来。 马儿没了人的控制,撒欢着跑到旁边的林子去了。桃清感受到他有些颤抖的怀抱,沉重的呼吸,不解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莫不是笛飞声没救成功,他们两个一起死了?” 李莲花被他的话语给逗笑了,他抱着桃清深深吸了一口气,被甜甜的桃花香包裹着,这才觉得一颗心落到了实处,他缓缓道:“我去了之前那个林子,没找到你们,还闻到了未散的血腥味,以为你们……”他顿了顿,才道,“角丽谯说她派人来找你们麻烦了……” 桃清轻笑一声,无奈道:“她是派人来找我麻烦了,但你也不能小看我啊,她可是我的手下败将,如何能在我手里讨到便宜?就是脏了地方,我这才换了地方停留,怕你找不到我,也没走多远。” 李莲花抱着她过了好一会才放手。两人十指相扣,缓步走回莲花楼,左看右看没看到小桃子,狐狸精也不在,李莲花奇道:“小桃子呢?” 桃清眨了眨眼,有些心虚道:“是这样的,隔壁镇上今天有个庙会挺热闹的,小桃子吵着要去,我嫌人多太挤不想去。你知道的,我有那么一两个手下,他们正好过来看我,所以,小桃子就跟他们出去玩去了。” 其实就是她嫌麻烦,将孩子扔给了红袖他们带,今天正好带镇上玩去了。 李莲花十分善解人意,不去纠结事情的真实情况:“是吗?那还真的挺巧的……卿卿的手下,我能见一见吗?” 桃清咳嗽一下,颔首道:“当然可以。”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雕刻着形状奇特草叶花卉水波纹的玉佩,塞到李莲花的手里,“医仙谷名下所有势力听你号令。” 李莲花看着手里精美绝伦的玉令,想到了四顾门那块赐生则生,赐死则死的门主令,只是他还来不及感伤,就听到桃清带着莫名的骄傲道:“我这是极品美玉,你若是哪一天想要当掉,可以当个几百上千两银子没有问题。” 她的玉令是一整块红黄绿三色翡翠雕琢而成,不看它代表的含义,它本身的价值就很值钱。 这是跟只值五十两的四顾门门主令较上劲了?李莲花哭笑不得,那点因为令牌本身带来的些许感伤瞬间不翼而飞。四顾门的门主令早就被桃清赎回来了,只是被他压在了箱子底下。 李莲花笑道:“是,不及卿卿玉令值钱。”他并没有想要接手一个庞大的势力的打算,不过卿卿的好意不能拒绝,李莲花将玉令收了起来,却是不打算用的。 桃清反倒有几分不好意思道:“倒也不是。四顾门门主令以南荒翠玉雕琢而成,刀剑难伤,可以号令武林群雄,本身价值连城,只是世人眼拙,多为不识货之人,在那些人眼中,它可能只值五十两。” 她伸手捏了捏李莲花的手腕,“可哪怕只值五十两,它让你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那块门主令就不算毫无用处。我为此而感激它。”所以,她把它赎了回来。 李莲花执起她的手,十分温柔地笑了。他的卿卿待他比任何人都好,李莲花此生有这么一人真心相待,他何其有幸。】 刚看了角丽谯得不到回应的疯魔爱情,再看李神医和桃医仙相处的脉脉温情,众人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得到了洗礼。果然还是李神医这边更让人舒心啊。 冷心冷情的笛飞声,温柔儒雅的李神医,作恶多端的角丽谯和救人无数的桃清,这或许就是正道和魔道的差别? 看到他们两方的情况,许多人脑中闪过诸如多行善事,必得善缘,好人有好报,多行不义必自毙之类的念头。 “种善因,得善果,佛家所言因果论果然是有些道理的。” “李门主维护武林正义,功德无量,所以哪怕一时步入绝境,也能逢凶化吉,遇到桃医仙这等人物,碧茶毒解,武功恢复。” “是极,是极。笛盟主是金鸳盟的大魔头,所以落于角丽谯手中无人能助,可他又对李神医有几分真心,便有了那一分生机。” 听到其他人的言论,桃清笑了一下,这么说也没错。李莲花品格高尚,心怀慈悲,怜爱众生,所以有无数人喜欢他,才有了她的到来。 他自身功德无量,李相夷的光辉事迹如同璀璨星辰般闪耀于世间。他的行为感染了江湖一代人,无数人对他心生敬仰之情,并将他视为正道之光。 同时也是下一代人的领路人,年轻的少侠以他为目标,效仿他的行为举止,努力培养出同样高尚的品德和情操;还有一些人则把他当作奋斗目标,不断鞭策自己向着更高尚的境界迈进。 这个江湖受他引导,越来越多的人因为他而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态度和价值观念,江湖风气为之一清。 “李神医赚大了,他娶了桃医仙,就是娶了一座金山啊。那么大的的势力说给就给了,桃医仙真大气。”语气酸得要命,对李莲花那是各种羡慕嫉妒。 天机石上虽只窥得一星半点,但桃医仙的手下办成的事情可是不少,给他们时间,封磬和单孤刀经营了十年之久的万圣道都能干翻。泼天的富贵就这么砸到了李神医身上,真令人羡慕。 当然,羡慕的人有,更多的是有清醒认知的人,“首先,你要有李神医那样的容貌和气度,其次,你还要有天下第一的实力。如果这两样都没有,那么回去睡觉,梦里什么都有。” 那人悻悻道:“我就是羡慕李神医的福气。”他东张西望了一会,发现没人注意到自己,这才松了一口气。 桃医仙对李神医温柔体贴,差点忘了她可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那是跟角丽谯一样凶残的女人。更何况,李门主难道是什么好性子不成? 所以,现如今的江湖,男人只要长得好看的就能拥有一切?角丽谯愿以天下为聘,只想跟笛飞声成亲,桃清愿意将手上的一切势力全都送给李莲花。果然,长得看好的男人都占便宜啊。 唉,无数人扼腕叹息,只恨爹娘没给自己生一张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