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改写命运》 第1章 架空古代言情(一)(含排雷) 排雷:主角并不聪明,过去也不是好人,而且第一个世界表现平平。 此文系年少时脑洞开坑,基本盘就是主角会男女切换,女性时任务世界无主角攻,主角长相很好,但是不太聪明,会有成长谢谢。作者文笔平平,描述一般,不喜勿入。 【二编新增】此外,本文架空古代以及私设星际、哨向abo等有部分参考及私设,疾病描写并非完全与现实一致,纯属虚构请勿当真(希望不要误导各位小天使啦,考虑到开始有人看了(?),左思右想再打个补丁) ———————— 在人活着的时候,死后如何有多少说法,也只是天马行空。 吃下毒药的时候,他想了许多。 这一辈子真是糟糕透了,他想。人活着总是会有求生欲望的,但是让他这样被人唾弃、与高尚到舍生忘死不沾边的人心甘情愿死去,只不过是因为活着还不如死了。 走马灯在脑海里打转,隔壁房间里的陌生男人今天也没回来,敞开的窗外保姆正在为那小小两块花坛喷水,五月的月季香气隔着两层楼都依旧馥郁芬芳。他的人生彻底失败了,但却依然还有一点可怜的骄傲,不愿忍受这样的家庭生活,连如何死都要挑挑拣拣,像是曾经少年时对着那些英俊的哨兵们评头论足。 那样的年岁真好啊,只是如今时移世易,唯一会对他展开笑颜的只有花坛里稀稀落落的花,以后也再也看不到了。 花香像是香水一样淡去,他沉入了一片比星海更漆黑的黑色里,意识像是被织成了纱,在朦胧里最终一点儿一点儿稀薄,最后全化在了黑水里。怎么都说这款毒药很疼呢……他最后想。 ———————— 【叮咚!】 他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漂浮在一片星海之上,恍若虚空,不像任何记载传闻里死后的世界。 随即那机械音继续响起,【是否绑定炮灰改命系统?】 他试探着开口:“什么是炮灰改命系统?”星际发达,他虽然只上过向导学校,却知道操作系统之类的东西,什么绑定,什么改命,而且炮灰不是指炮火的灰烬吗? 【宿主您好,我是隶属于时空管理局的炮灰改命系统0231,我们炮灰改命系统负责绑定宿主后携带宿主时空穿梭,改变炮灰,即故事里小人物的命运。而选取的宿主为符合要求的、同样炮灰出身的已故灵魂,宿主进入世界为随机,但是有机会回到自己的故事里改写命运哦~但是绑定后除非灵魂磨灭永不解绑,请宿主慎重考虑。】 “就是说,就是说我不会再死了对吗?”他以为自己终于勇敢了一次,现在才发现原来他还是贪生怕死。 那张和原世界主角七分相似的脸上一眼就能看出心思,带着配角的“低俗”气,伸出半透明的手却什么也没碰到,仍欣喜若狂,仿佛接到了天上掉下的馅饼。 0231毫无感情地注视着,【宿主是否绑定?】 “我要绑定!”怎么能不绑定呢,这对他来说是多好的机会。 【叮咚!绑定成功。】一个小小的光球从满天星子中落下,飘到他面前,【宿主您好,今后请多多指教。您可以直接叫我0231,或者为我起一个昵称。】 “你好,0231,”他好奇地戳了戳这个看起来毛茸茸的光球,“我……我的话,已经决定抛弃过去的名字了,但是在我想好新的名字前,你可以暂时叫我阿成。”他说这话,面上竟有几分羞耻。 【好的,阿成。请问是否开启入职培训?】 “虽然不懂,但我想我应该说是?” ———————— [性名:??成 性别:男(可变) 容貌值:79(满值100) 教育值:50(无上限,正常现代社会大学毕业60) 精神力:80(普通人50) 幸运值:60(满值100) 技能:插花(初级)、文学(初级)、精神力治疗(初级) 完成任务数:0 积分:0 道具:无] 光屏面板在阿成眼前徐徐展开,简洁明了。 身为一个信息封闭的星际人,他的培训是古代人那一档的,大致给出了一个能糊弄过去的解释和工作内容、福利内容讲解。 大致的工作内容和0231讲述的没有出入,命运也不是乱改的,原主会留下一个不太过分的要求,同时有概率会遇上世界意识的额外要求——视频里那位身经百战的前辈说:“加班不是义务,但是有良心的都会给你补偿,觉得合理可以试试看。不过义务加班一定要哒咩达咩打咩,重要的话说三遍。”他双臂交叉摆出一个大大的叉,“我可爱的小同事们,我们背后可是时空管理局啊亲爱的,不要害怕那些无理取闹的世界意识,想想看它们都不能自己去做,是不是就没用起来了?” 然后他即兴补充了一个案例,曾经有个无理取闹的世界意识,义务加班还要求一大堆,不干还恶意扣留,于是“最最靠谱的老板”时空局就打上门去了,至于它的结局,不详细描述不是怕有人效仿,单纯是怕吓到“在看入职视频的可爱小后辈们”。 每个世界完成后都能得到相应的积分,积分可以在系统商城里购买道具。同时绑定后配备还有随身空间,每成功完成一个世界扩大一立方米,初始一立方米,是一个静止的空间,完全归属于绑定宿主本人。 任务成功得到积分,但是失败则进入惩罚世界,惩罚世界不会告诉你任务目标,完成后也没有积分,还可能会在那里魂飞魄散。有利也有弊,惩罚世界普遍等级较高,充满机遇,得到的东西比任务所得的更加丰厚。 同时每个世界能获取世界原剧情和原主记忆,第一个世界时空管理局会配备新手福利,世界开始之前就可以获取,其他世界嘛……视频里一直表现得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大前辈”露出一个恶趣味的笑容,光屏前的阿成没看懂但还是寒毛直竖:“自求多福吧亲爱的们,要快速学会应对各种突发情况呦~” ———————— 【宿主,现在接收剧情吗?】0231在阿成肩头蹦了几下,显得十分q弹。 “接收。” 这是一篇很经典的古代言情,穿越到四分五裂的架空古代其中一个国家尹国的女主柳轻颜和模范丈夫土着男主薛秋鸿。 女主是一个因见义勇为不幸牺牲的年轻公务员,胎穿成了一位中书监的女儿,按照经典的穿越女主路线长大,稍有不同的是,除却肥皂玻璃这种,她并没有直接一次性到位,而是选择了用许多年一步步先把技术拉起来再发展产业,避免了技术断层与短板。 在从幼小一步步长大的这些年里,她与相识多年的表哥因观念不和而决裂,有过独自一人奋斗理想的时刻,也因三观一致和皇子男主走到了一起。她用现代思维去研究作物的改良,用循序渐进的方式带动产业革新,在男主登基后同他一起治国,夫妻俩二圣临朝齐心协力,此时国家经济、文化、军事蓬勃发展,用堪称奇迹的十年为尹国攒下了丰厚的家底,但之后,战争就爆发了。 原本基建为主权谋为辅的故事从这里开始走向了命运的洪流,一切生死悲壮转眼而过,既有腹地英勇男儿选择离乡去前线出生入死,也有边疆柔弱妇孺迁入内陆投入基建,战场上发生的故事太多太多。在十几年战事后,两国终于暂时休战,小说结尾,男女主站在城楼上注视治下歌舞升平,目光远远望向了远方已经在战争里结下仇恨的邻国梁国。 而原主,就是这场战争的导火索。 第2章 架空古代言情(二) 原主叫薛屏岫,男主的亲弟弟,莫名惨死在了敌国导致了两国开战。 那么到底谁才是战争的罪魁祸首?是女主那个挨千刀的王八蛋表哥。 阿成自己都觉得他过去不是什么好人,但这位女主表哥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原主是男主的亲弟弟,这尹国正儿八经的皇室。一生最好美人,是个全家千娇百宠的孩子,连死亡都没亲眼见过,是个富贵闲人。剧情里他最让人诟病的一点就是因为看哥哥身边只有一个王妃,所以努力给哥哥送美人。那些美人都是干干净净的姑娘,他还会特地去问姑娘愿不愿意,一副锦绣丛中养大的天真模样。 而那些女孩子男女主都是清楚的,哄着他说收下了,实际上这些姑娘们都有了好的出路,就连他后来见过的,也是不愿意回家又无处可去,干脆留在女主身边当帮手的姑娘。 而男主之所以是模范丈夫,这位雄才武略不输女主的开明君王真的没有对其他女孩子动过心,对女主也是平等的、欣赏的爱情,夫妻俩意趣相投、三观一致,彼此间甜得旁观者牙疼。而原主在出事前,也已经渐渐接受了女主,夫妻俩都很喜欢他,这对二十多岁的夫妻在原主的记忆里,是真真切切把小了十余岁的他当孩子养,美好得像童话一样。 正因如此,原主莫名其妙死在了邻国那个好男风且嗜杀的皇帝床上,成了他们一辈子打不开的心结,番外里轻声呢喃“我们长不大的岫岫……”。 阿成突然感觉心里酸酸的,一股莫名情绪涌上来,也许这就是视频里提到的可能被原主记忆影响?他心里想,伸手轻轻拍去了眼角半滴灵魂本不该有的泪水。 可原主怎么会落到那种地步?是女主那个跟她三观不合的表哥甄室继,是这个人渣亲手害死了他,亲手挑起了两国之间的战争,害得两国百姓战死无数,最后彻底结下了世仇。 而女主表哥,要害他的初衷,是他给男主送的那些美貌侍女。 这没什么奇怪的,这位女主表哥向来如此。他是女主柳轻颜外祖父家唯一的孙子,因为祖父和父亲战死,母亲改嫁,从小跟着性格古怪的祖母长大。 他曾因丫鬟为女主泡茶时略有些烫而剁了丫鬟的手,因为某位小姐和女主有了小矛盾就要毁人清白,因为女主拒绝他邀请出游时说过一句最近心不静所以母亲罚她抄书而要对亲姑姑下毒。他对他的表妹说:这是为你好。 但女主生性正直,看到丫鬟的残疾而厌恶他残忍,撞破了他要害一个没有交集的小姐觉得他有病,后来察觉到原因后更是和这位表哥一刀两段,骂他“蛇形鼠道,心性残忍,非人哉!” 最重要的是,以上事迹只是被直接曝光的、原主都能知道的炸裂事迹,诸君可想而知,这是怎样一位癫公。 而时隔多年,这位原着前期知名神经病最后对原主动了手,而他自己也因此死在了边境的动乱中,以至于真相无人知晓。原主只记得最后莫名被打晕,而记忆的最后更是让人惨不忍睹,邻国皇帝并未主动杀他,而是因为薛屏岫生来貌美,但是天生身体羸弱,按能过审的说法,就是突发急症,因此而亡。 他听到原主最后的悲鸣:请不要让尹梁两国之间的战争再次发生,而我的一切,你都可以拿走。 原主的记忆被情感充盈,像是黑白画册染上色彩,阿成并没有意识到,他眼里泪水充盈,眼前的一切被模糊,灵魂被投入世界。 空荡荡的系统空间里,只剩下0231。【宿主……你能走到哪一步呢?】 ———————— [0231!你是不是坑我!]在陌生的感觉中薛屏岫短暂地眼神清明一瞬。说好的一般不会时间线太靠后呢??!即使是他自己曾经骄纵着溺死在命运里,也没体会过开局即死局的滋味,他不是太聪明的人,而后来他也明白自己始终是井底之蛙,[我唯一的一段婚姻都是相敬如冰五年不曾见面你知道吗——]努力用原主不学无术的词汇和自己本就不多的学识问候0231的亲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短短时间内眼神已经从短暂的清明化作茫然的惊恐,搭配这副容貌更像天真不知事诱人采撷的娇花。 肌肤相贴处滚烫,而陌生的感觉在冲击着这具年轻的身体,而本身的声音也变得陌生:“先、先生,”像是无助的小鹿,眼尾却染了一抹艳红,“呜……我是……被人偷送来的……别,”连声音都破碎,轻得像抬起又无力放下的双手,“请您……请您……”在无措的挣扎里最后只剩下模糊的记忆。 (避免被屏所以快速跳过) 【宿主对不起!】0231的声音在薛屏岫脑海里突然响起,【但是限制级剧情会自动关机……对不起qwq】 [所以我真的活下来了吗……]薛屏岫脸上表情变来变去,像是在三观重组,但是在这张原着里提及‘仙姿佚貌,韶颜稚齿,惊鸿艳影’,甚至能在番外里被老年反派回忆起来的脸上却显得娇憨可爱。 他已经记不起来昨晚到底说了什么才活了下来,但身上古怪的感觉却告诉了他确确实实从原主的死局里挣脱出来。 [那么现在,我们要先逃出去。]他打量着这处空无一物的宫殿,富丽堂皇,却没有任何一个服侍的宫人,[感觉怪怪的,反派都不留下人的吗?而且原主听过的传言里明明说上了他床榻的人第二天就会被他杀掉。] 【宿主!想点好的啊宿主。】0231在脑海里发出尖锐的爆鸣,【也许是因为小王爷美得能够让他记住呢?不管了我们快跑吧,虽然没有道具也不会技能但是宿主加油!】 ———————— 这种处境先不说原主那娇贵的十九年,就是作为反派炮灰的他自己都是炸裂的。 不,怎么会是说开局那种情况呢?当然是他自己的逃出皇宫之路啊! 他都不敢相信,宫殿外竟然真的没有一个侍卫,虽然他现在不懂,但是以后就知道了,有一种故意放他走的美感。 他一路穿着那一身精致的绸缎中衣走过大半个皇宫,躲躲藏藏生怕被人看到,最后终于在皇宫某个偏僻的角落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像是住所的样子,根据原主的宫廷生活不多的了解判断这里应该是属于这里的管事嬷嬷的住所。 他刚从旁边的窗户进去,外间突然“喀啦”一声,门口的锁被来人打开。 第3章 架空古代言情(三) 那时他躲在里间,不知道屏风一角露出了暗纹精细的雪白中衣。只记得在门吱呀一声后,沉默了很久,外间有拿起茶杯又放下的声音,门关上之前,并未真正见到的年迈宫女轻声说:“外衣在床头柜子里,快逃吧,孩子。” 后来他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旧外衣,翻墙掉进了宫墙外穿城而过的河里。 原主确实不会游泳,他在河里呛了一口水时突然想起,但他曾经背着家里人在私人泳池里学会了游泳,在水中漂浮时天地间一片寂静,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里。 所以等他在河里快乐仰泳——又称凭自己的记忆和身体作斗争不要沉下去的时候完全没去注意周围环境,而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是彻底的人生地不熟了。 字面意思,虽然他对梁国首都也并不熟,但是等他从河里爬上来,已经来到了陌生的山野,连在哪里都不知道。 在全然陌生的地方,如何回到尹国成了一个大问题。 最后薛屏岫还是在走了几里路后,终于遇见一位采野菜的年轻媳妇,被带回了就在不远处的村子。 ———————— “公子如此貌美,可有想过入宫?”才到村子里,就有中年妇人如是询问。 薛屏岫吓了一大跳,心里对着0231发出尖锐的爆鸣,张口就说:“婶子我是姑娘!真的!我是害怕在外面有歹人,所以扮了男装。” 凭借着秀美的容颜和不明显的喉结,他好说歹说总算让人相信他是离家出走的富家小姐,那妇人还遗憾道:“陛下虽爱男子,但非绝色不娶,囡囡你如此颜色,若是男儿定能留在陛下身边。” 吓得他当场梨花带雨,好颜色直引得这些淳朴的大婶嫂子们喜爱。 因着这一桩事,薛屏岫终于后知后觉认识到容貌的巨大杀伤力,[0231,长得好看真的很受人喜欢吗?] 【当然是啊,宿主。根据不完全统计,很多人都会喜欢长得好看的人,我也喜欢好看统。宿主过去不知道吗?你原本的样子也很好看哦~】 他突然安静了下来,没有回答0231,而是转头继续和村里人说话。 村人淳朴,带着乡野间的粗犷气息,虽然也有尖锐声音“这么个人能做什么”“谁家好好的小姐到处乱跑,不知羞”,夹杂着肆无忌惮打量的目光,淳朴的村人却一一骂了回去,对待陌生人像对待自己离乡打拼的儿女,被归为粗鲁的乡音就如同他们长满茧子的手掌,粗糙温暖。 在了解到这里是梁国国都西面的小村庄,最近的县城就是国都下属的茂陵县时,他还是决定去那里一趟,借此寻求机会回到尹国。 直到现在他才认知到逃回尹国的难度,他身无分文,又美貌,而在梁国美貌男子还会被人主动劝说入宫,图一个在反派梁王眼里称得上绝色而可以被留下的机会,而美貌女子,在原主记忆里美貌女子就是最不安全的,他买下的美人里不乏有富贵人家的女儿被拐走的。 最后思来想去,他用那一身好棉布制成的外袍和村人换取了粗麻布的中衣和外袍,并将那一身材质良好的中衣仔细叠好——茂陵县中有当铺。这一身中衣并非原主衣物,是梁国最好的云锦,在贡品之列,民间一匹价值千金,以原主耽于享乐的性子可以看出已做成衣又被河水浸过,价值大打折扣但还值一些钱。 他并不敢停留太久,当他说自己是女孩子时,即使他并不算什么聪明人,也能看出一些村妇惊喜的目光,像是待价而沽,那种目光熟悉又陌生。 赶着下午隔壁村的牛车就去了县城,这是附近几个村子里今天最后一趟牛车,而他凭自己走不了那漫长的土路,无论是继续穿着湿哒哒的衣服还是换了干爽的衣服。 进了城后薛屏岫就拐进了陌生的巷子,凭借良好的记忆力七拐八拐后甩掉了身后跟踪的人,最后进了当铺用那一身浸过水但是还算完好的中衣换到了五十两银子。 ———————— 【宿主,我们接下来去哪?】在看着薛屏岫明显被宰了用一吊钱买到了二十个白面饼和一水囊的水后,0231也一脸茫然。 [我也不知道,]薛屏岫眼里露出清澈的茫然,但又突然坚定了起来,[但还是尽快回到尹国?] 0231也不知道薛屏岫到底有什么计划,就只能看着他在胭脂铺子买下了一盒胭脂膏直接看也不看对着自己的脸乱糊,凭空糊出来一个艳俗妆容,然后顶着这一副谁都认不出来的尊容,跑到了城西最大的镖局,在镖局那里搭上了最近一趟去往东几百里通城的商队。 马车摇摇晃晃,0231还一脸懵逼,完全没反应过来,今天早上他们还在梁国都城的皇宫里醒来,中午在山村应对一些淳朴的农夫农妇,还没到第二天就已经坐上了马车? 【厉害了我的宿主。】 薛屏岫自己都不敢想他居然还能这样,想到下午他询问时居然好运地还有最后一趟今天出城的商队,而且虽然是和一对母女一辆马车,但是一天两夜的行程只需要十两银子,[谢谢0231,我也觉得我很厉害!而且梁国的马车好便宜,一盒胭脂都要五两银子,他们居然只收两盒胭脂的钱,]薛屏岫眼神亮晶晶的,没有被糊上胭脂的耳侧微红,[大好人。] 这趟商队途中只会停下几次解手,薛屏岫听他们说,是因为商队的货物很急,他当时就觉得自己懂了,跟着的马车肯定是要和商队一起走的,他悄悄跟0231说[好耶!],他不知道,此时的他即使顶着一副活像是小女孩偷玩母亲妆匣的妆容,也一眼就能看出小王爷那锦绣丛中养出来的娇憨,天真如初开的花。 坐在马车上很快就累了,薛屏岫也觉得无聊,即使另一边的母女也掀开了窗口上的那块软布,小小的窗口外全是一模一样的树林,在昏暗下来的天色里模糊。 “夕阳无限好,”他想起这一句原主曾听嫂嫂念诵的诗句,嫂嫂说这是她曾在淘来的诗集里看到的一位名叫李商隐的诗人的诗句,剧情里也提到李商隐是一位唐代诗人,在她心声里这么说。 “姐姐,下一句是什么呀?”好奇的小女孩忍不住转头问。 “只是近黄昏。”他刚想着对她笑一下,又想起来脸上糊着的胭脂,怕吓到孩子,只是回答道,“是我在家时听嫂嫂提及的诗句,不大出名,但实在惊艳。” 抱着女儿的母亲却也与他谈起来,她言及年少时出身富贵,后来家道中落嫁给如今的丈夫,也曾饱读诗书,“那句夕阳无限好,倒似乎是尹国皇后闺中从诗集里摘出。” 第4章 架空古代言情(四) 那一刻薛屏岫心都提起来了,0231在脑海里尖锐爆鸣【宿主!宿主!她反应不对劲啊啊啊啊!她是不是女主仇家啊!她怎么认出来了还要专门提这一句啊qaq,我们是不是要翻车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们像两只茫然的小兽,在脑海里尖叫发抖,而外在得体之下,尚有三分难以发觉的瑟缩。 好在那位饱读诗书的夫人没有继续提起那句这个世界注定和柳轻颜搭边的绝妙诗句,转而提起了她的闺中芳华。 放下那一块手帕大小的窗帘后马车里越发昏暗,而苏渺月看着少年人那张胭脂水粉难以掩盖的美好容颜,看着由她一句话就小兽般紧张的小王爷。她露出慈爱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她怀里的小女儿和别人精心细养的娇贵孩子。 “这没什么,”这一句话撞进薛屏岫耳旁,反而抚平了他炸毛一样略微翘起的鬓发,他抬起眼睛看着这位夫人,在暗沉沉的夜间马车里凭空生出一星光彩。 夜里的马车上静悄悄,话题开了个头,他们就都在颠簸的马车上沉沉睡去。夜里的山路上,商队日夜不停,连夜在坎坷的山路穿行。 薛屏岫只感觉马车里硌得生疼,一身娇贵的皮肉在硬邦邦的马车里靠得难受,昏昏沉沉间掀开窗帘,只见黑沉沉的山林里枝叶交错,澄澈的深蓝里撒了满天星子,那色泽胜过最好的丝绸,也是星际时代难以见到的景色。 在迷梦间他最后同系统说:[晚安,0231]。 ———————— 醒来时马车已经到了官道旁第一个驿站。 薛屏岫对尹国情况都一知半解,更何况梁国。他连行了多少路都没有数,旁人正在趁着修整的这一时半刻生火好吃点热乎的,只有他好奇地看着远方的山、苍翠的连绵山林,眼里一派天真。 苏氏却抱着女儿朝他招手:“小阿南,快来快来,这儿有小炉子。”阿南是兄嫂叫他的小名,他也不知道为何会被知晓,不设防地就这么过去了。 解开包袱皮,里面只有一兜白面饼和昨晚就了三个面饼后还剩大半的水囊。 苏氏将水囊里的水倒入小炉子里烧开,将采来的野菜展示给他,带着他去水缸边将水囊灌满,取来大片清洗过的坚韧荷叶做碗,再将火上炙烤过的白面饼掰碎放入,异常简陋一碗野菜羹。 薛屏岫就着荷叶边喝上一口,清香满口,明明是最简陋汤羹,却清淡鲜美,仅有野菜味与白面饼烘烤后的麦香,沾染了三分荷叶清气,别有一番野趣。而对面母女二人拿着小木勺优雅快速进食,颇有原主记忆中世家典雅。 看着他疑惑眼神,苏氏只是一笑:“我年少最落魄时,和一个人学的。”她说商队将行,快些喝。 在这全然陌生的地方,偏僻乡野之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喝上这样一碗再简陋不过的野菜羹,却成了他后来高坐明堂,几世沉浮后难以忘怀的滋味。 当时人简单,萍水相逢却熨帖;当时地荒凉,不知去往何方却亲近;当时最纯澈,最乡野意趣难忘怀。那时他也痴痴傻傻,看不明看不透,尚且天真纯质,一眼就能看透。 后来多少年,再也没有同当时一样的味道了。念的人却并非萍水相逢人,念的是那锦绣丛中松柏苍。 ———————— 最后饮尽那一碗湿哒哒又带韧劲的面饼菜羹,由女镖师搭手,再坐上了硬邦邦的马车。仔细想来,自清晨多数人醒来,镖队停下换班休憩早食,再到继续上路,也不过半个时辰,而今日再也没有这样久的休息,只有固定几次解手时间。明日清晨醒来,就该到那繁华通州,陌路人们哄然散去,镖局商队各自分离去忙碌。 也许是因为今日时日尚早,还是女子酒量浅,连一滴料酒不加的野菜羹都会醉,今日苏夫人却接上了昨日未尽的话语。 “我年少时,并非如今这般,而是千娇百宠,恣意不拘,”这个形容词让薛屏岫觉得太过耳熟,“那时我太过骄傲,虽有才华却仍坐井观天,自以为无人能比,天真愚蠢。” 这形容词……薛屏岫看一眼,不太确定,0231大叫【宿主!怎么感觉有点像你?不对,原主的经历好像没那么狂?】 但事实证明,苏渺月确实不是在内涵薛屏岫。 今日还很长,摇摇晃晃的马车太硌人,而小小的窗口外阳光明媚,商队在官道上行进,长长一列,掠过窗外的古木黄土。 小女儿应该是第一次出门,苏氏经常要停下叙述,安抚还听不大懂那些故事的团子,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捏捏她泛红的小脸蛋,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在马车上一颤一颤。 她说:诚然,我女儿的父亲并不是什么特别有出息的人,他只是一个小商人,八九年前他也只是个小货郎,在诸国之间来回走,四海无家做着小生意。 她说:但我并不是这样,我出身名门,身份高贵,自幼便从未将目光放到民间,那时我手边一盘还没我女儿拳头大的点心够我坐十年这样的马车。 她此刻身姿挺拔,气质清雅,有一种宁静且成熟的韵味,而当她这样挺胸抬头在马车上端起仪态,薛屏岫才意识到她的容颜足够耐看,想来昔年娇养时也是容貌倾城的大小姐,只是如今肌肤失却了年轻的饱满水灵和金钱堆积保养的细腻,不再细腻但依旧洁白如初开的梨花。 薛屏岫恍惚觉得她有些像原主记忆里的嫂嫂,相似的气质,比容貌更姣好的气质,没有时下逼迫着也要女儿家养出来的娇弱,挺拔如苍松,身子纤细而筋骨坚韧。她们的灵魂是一册册动人的故事,或许不在高堂,却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能一直照亮人的心灵。 他不自觉说出了这一句,她却一笑,说你怎么知道我和你嫂嫂不是同类人? 她说:我年少时自比为京城最有才气的贵女,我不是家世第一流,却向来傲气。那时我总是不服柳轻颜,如今想来我上蹿下跳的那些事在她那里确实不算什么。 她追忆着往昔,素白细软的手抚过鬓角,仿佛那里仍有年少时名贵的首饰,沉甸甸却华美,总害怕落下来,要时不时去扶一扶避免钗环坠地。 她说:我过去确实是很不服柳皇后的,殿下。 第5章 架空古代言情(五) 在马车的颠簸里,薛屏岫像是被黄瓜吓到原地起飞的猫,顾不得硬邦邦的马车坐久了浑身酸痛,顾不得在前进的马车上站立不稳,几乎是下一瞬就掀开马车的门扉去看外头有没有人——行进的马车外只有官道旁相似的景色,前后马车隔了一丈余,听不见嘈杂声音里又轻又快的话语,只有他像是被雷劈了一下的小猫。 苏渺月抱着小女儿轻声笑起来,小姑娘什么也不懂,跟着母亲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 她笑着,又叹了口气,说真该让柳轻颜看看你这副可爱模样,只是我和她早已没了联系,我们也不曾有这样亲密分享过什么的时候。 继续说吧,她伸出手,让摇摇晃晃的薛屏岫小心翼翼扶着手臂回到不宽又硌人的座位上。 她回想了一下过去,似乎是想起来什么有趣的事,眉眼间神采飞扬,引得女儿惊讶地伸出小手摸摸:其实柳轻颜一开始特别低调,反倒是我特别高调,总是人群中心。 她笑意盈盈,宛若回到少女时代,平添几分娇俏,搭配上妇人发髻,像是初嫁的少妇:如今我确实想明白了,我那时太年轻,而枪打出头鸟确实是至理名言。我那时不符合才女的形象,打扮也是端庄雍容的颜色,那时他们都说我像牡丹,但我觉得我气质像了,容颜还欠缺几分。 她说:我自诩花中第一流,真个把自己当牡丹啦。可是后来怎么样? 她抱着女儿眉眼弯弯: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古人言也适用于当下,虽然那时我家也不过三品大员,但一眨眼就全都散去了。 她说着自己的事,却无半分哀愁:我还记得那时我跟你嫂嫂置气,她还劝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却偏不,我穿着红梅的衫,穿着大红的衫,偏要别有气度,偏要别具一格。 可是这故事却还没头没尾,她继续说:但是,有一个亘久不变的道理,那就是覆巢之下无完卵。过去你嫂嫂其实在我遇到危险时救了我,但是最后我也没有留在尹国。 她叹了一口气:柳轻颜注定是要做大事的人,而我不是,所以我在这里,作为一个平凡的妻子、母亲,你素昧蒙面的同行人。在家族败落后,柳轻颜邀请过我,邀请我去做女官。我最后没有去,我选择了嫁给我的丈夫,在我年少时眼高于顶从来不会去看的一个人。 她说:但我选对了,于是我依旧是他的妻子,而不是离开他,去用年少时用来引人注目的文采养活我自己。我的丈夫很好,他不是什么伟大的人,但是很爱我。我们就住在通州,我经常带着我的小囡囡,去到处旅游,不需要多好的条件,硬马车也有滋有味。这就是我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故事。 说到这里已又近黄昏,他们就着水草草地吃了一些行程中的干粮,苏渺月的匣子里有精细的可以存放两三天的辅食泥和金银花熬的小袋糖水,不算昂贵却精细,她自己吃的也只是些糕点馒头。 最后苏渺月告诉他,您的未来还很长,而我的故事,不过是您能随口听到的一个寻常故事,我曾经压尽宴会上的贵女,但我不与您谈诗词,那些柳轻颜比我懂得多,而我后来才明白我的粗浅。殿下啊殿下,愿您始终留存一份热爱与天真,在岁月的长河里清醒理智地走过。 ———————— 薛屏岫第二天早上醒来时,马车停在镖局门口,而母女二人已经下了马车。 他只看到她们的背影,布衣银钗毫无修饰的女子牵着幼小可爱的女儿,被一个身姿挺拔、五官端正的青年男子扶上并不大的马车,然后丈夫坐在车架上赶着马车,带着他的全世界穿行过街道,消失在道路尽头。 [好奇妙的经历,]他对着0231感叹,[如果不是你说,我都认不出来她就是曾经和嫂嫂争锋相对的苏小姐,她跟原主听到的传闻差别好大,唔,像一个隐士。] 【统也觉得她很安静温柔!】0231疯狂赞同。 [走吧,我们去水玉楼。] 通州经济发达,他国商人亦有往来,而根据原主记忆,水玉楼就是他亲爱的嫂嫂开的,专门制作玻璃、肥皂这些来创收,而且里面的首饰样式新颖,轻巧灵动,兼具各地特色,引领时尚潮流,因此在各国都很受欢迎。 而商业活动也是获取他国信息的良好手段,比如嫂嫂亲自派遣心腹驻扎,而被嫂嫂娇宠大的原主,自然是认识那些心腹的。 ———————— 但是薛屏岫走到水玉楼的时候,忘记了一件事。 【宿主!你脸上还糊着胭脂呢,真的不会被拒绝进入吗?】0231发出尖锐的爆鸣。 [但是你想想男女主是谁,]薛屏岫非常有底气,[你被上头认错了他们应该都不会认错我?] 然后他就在水玉楼后门处扑到了女主身边最信任的细柳身上。 “细柳姐姐!”他眼里瞬间水雾蒙蒙,即使脸上糊满了红彤彤的胭脂也显得娇憨可人,“有拍花子害我!我跑了好远好远才终于到这里来,差点就要永远见不到哥哥嫂嫂,永远见不到你和远山姐姐、秋水姐姐、瑞雪姐姐、三春姐姐、九秋姐姐……了”他一口气报了一大堆他有印象的宫女,眨着一双含泪的翦水秋瞳,细柳被他看得都拿他没办法。 细柳是个妥帖人,事事周到,温言软语哄着他进了楼里,拣了最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带他去楼上洗漱,转头恩威并施对周边围过来的小二们一阵敲打,这才赶着去给女主发急信。 而薛屏岫这才体会到原主的生活有多快乐:对着美人嘴甜撒个娇,小姐姐们笑起来温温柔柔,而其他都不用管,因为都有人为他安排好,连擦脸的软巾都是他最惯用的缎子,擦完脸就摆了几盘子点心果子供他随时取用,而细柳询问他如何还在一直安抚他,生怕他回忆时受了一点惊吓。 而他按着原主的样子跟细柳撒娇卖痴,糊弄过去逃跑的狼狈,只说自己一路都顺利,路上遇到的村人淳朴,到镖局好运就有最近的一趟商队,“然后我就搭上车队来找细柳姐姐啦”,说在外很想哥哥嫂嫂,抱着细柳的手臂撒娇问什么时候回去。 第6章 架空古代言情(六) 细柳的动作很快,这些在外奔走的人拥有最灵活的抗压能力与随机应变的智慧,远远强于娇生惯养的孩子。 薛屏岫对此只记得那一天晚上细柳守在他床边守着他,目光温柔又沉静,像是记忆里故国那如水的月光。 第二天早上细柳就“凭空”变出来了一辆紧急改造的马车,临时组建了新的商队,把薛屏岫送进了这一支专门为了他而组建、甚至打乱了节奏的车队里。 而这也是薛屏岫与细柳的最后一面。 这一路比之前顺畅多了,相比起之前颠簸的路途,水玉楼这样名满天下的商号连刁难都不会遇到,而且特制的马车相比起记忆里按规制的马车,更加注重舒适性,至少薛屏岫一直是躺着的,而且平稳又快速。 到达尹国边境后,薛屏岫连人带马车被移交给由军队伪装的另一支队伍,随后水玉楼的商队就按原计划离开继续装作运输货物了。 而这边军队更是以急行军的速度,悄无声息地在两天内秘密把薛屏岫送回了尹国都城,圆满完成任务。全程从通州城开始,至尹京终,仅用时七天。 但是当马车停在宫门口时,薛屏岫的反应开始不对劲了。 [0231,]薛屏岫不动声色,却突然在脑海里出声,[我们真的应该在这里吗?] 【?】 [是这样的,我觉得我不该这么早见到原主的家人,不,也许在山野里当个野人很适合我。虽然我们经过了缜密的计划,并试图靠着抱男女主大腿以求这个世界的荣华富贵,但是你看,我不是他们的亲弟弟,我觉得我不该在这里,所以.......] 【宿主,说白了你就是想临阵逃脱对吧?】 [我不是我没有,我们只相处了十天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但是我觉得我不该去见男女主——] 0231决定停止他们无意义的斗嘴,于是乖乖巧巧地对它亲爱的宿主说:【可是宿主,我们已经在宫门前了,你·跑·不·掉·哦。】 [嘤。] ———————— 薛屏岫被熟悉的宫女们簇拥着,被直接带到了他自己的宫殿,直到年长的嬷嬷来为他褪去衣衫,他才像意识到什么一样,突然跳了起来:“陈嬷嬷!我我我我自己可以的!”他匆匆忙忙拽紧了上衣,就跑进旁边已经放好热水的殿内,进去前又停下脚步,小声说:“对不起嬷嬷,刚刚有点凶。” 直到褪去衣衫,露出痕迹未完全消退的身体,他才凭着身体记忆,把自己沉进带着芬芳气息的热水里,沉默不语。 他还太年轻,从肉体层面来讲他已经把自己和原主融为一体,而过去的记忆在脑海里撕扯着将他们再度分开。原主会怎么做?他会撒着娇跟哥哥嫂嫂,把伤口坦露出来,对他们说:我好疼。 但阿成,他没体会过这样的感情,他们只对他说:我亲爱的,你的天赋真好,你太棒了。 而跌落谷底时父亲只对他说:你看吧我的孩子,落败了就是这样,我为你找到了一个目前来说最好的人,放下你过去的骄傲。 他不聪明,但是此时此刻他也知道,从细柳开始,大约摸他们虽未询问,却已看出来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说再多的漂亮话,在内心里逃避再多,也无法掩盖事实的真相,无法阻止命运来敲门,就像他自己在苦涩了五年后义无反顾选择了死亡。 可是不同于一步错步步错的他,原主本就无辜,还有人会无论如何都接住他。 回想起那些看穿一切却没有透出分毫让他难受的眼神,他伸出手一一戳过身上快褪去的青紫。他那时没有休息,马车一天两夜也睡得不安稳,浑身都酸痛累得感知不到具体的地方。在细柳那里未曾脱衣,如今才能细看原主未曾看到的这激烈痕迹。 至今可见当时如何抵死缠绵,尽管他在自救中只记得如何挣脱那蜜糖般粘稠的感觉,想来那时确实难看,但是他和0231为如何活命而惊恐,如今才能畅快落下一滴泪。 他赤裸双足从浴池里站起来,微凉的水珠顺着莹白的肌肤滑到地上,拿起放置在一旁架子上的一叠软巾,拭干了身体。 浴池旁挂着一整套精致的亲王常服,过去总有宫人为他穿衣,但她们确实记住了他当时的态度,无言地给不幸的小殿下留下最后的体面与不曾言说的安慰。最后穿上鞋履,他定了定神,来到他的寝殿那头。 陈嬷嬷就在那里等着他,桌案上摆着几套并不复杂却名贵的发冠,他坐过去,嬷嬷便为他戴冠。 ———————— 在水温由热到慢慢变冷的时候,薛屏岫在系统的安静里想了许多,大概今天,也许以后,他和自己和解了。 就像他没想过见到原主的哥哥嫂嫂前他要先沐浴换身衣服,这一切在意想不到下走到了今天,尽管他心里总在说原主来也许更好,但是,【宿主,胜利在望!】0231兴奋地大喊。 尹国地处南方,皇宫也是和梁国那板板正正的皇宫不一样的风景,移步换景,精巧秀丽却又不失一国王宫该有的大气。 尽管他有限的了解里尹国曾经歌舞升平但积弱,但一眼就可以看出建造时何等奢靡。 他出了他住处的大门,就看到郁郁葱葱花团锦簇,全是他熟悉的花草,即使失去主人照料,也依旧在宫女的莳弄下美丽。 他由着自己心意走上小路,草地里的白玉板错落着组成一条小路,通往另一条蜿蜒穿过花园的活水,顺着溪边继续走,就是一湾种满了荷花的湖,湖中长廊蜿蜒,中央一座绣楼,绕着绣楼穿过莲湖,几步间又路过竹林,里头几处轩馆,再踏过青石板路,终于走回了大路。 【宿主……】0231幽幽出声【虽然好看,但是真的好绕啊这个路。你到底是怎么走对路的啊宿主?】 [毕竟原主从小在皇宫里长大嘛,他还是个宝宝。]薛屏岫理直气壮地说。 走过华美的宫殿群,前方的宫殿立在前朝和后宫的交界处,这座曾于十年前烧毁又重建的宫殿在和谐统一的风格上又更显大气滂沱,代表着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势。 大宫女九秋就在台阶上侍立着,“殿下。”她屈膝行礼。 越过那些侍立在外面,恭敬行礼的宫人,他迈过宫殿的门槛,对上视线时又有些腿软。 端坐在上首右侧的皇后缓缓开口,目光平和却像能看透人心:“岫岫?你在怕什么?” 第7章 架空古代言情(七) 确实开始分不清,他和小王爷的差别。 ———————— 薛屏岫能毫无芥蒂地对着哥哥嫂嫂撒娇,已经是那年冬天的事了。 细柳尚且能看出他装作无事发生,又怎能逃过柳轻颜那一双最能看透人的眼睛?但是她点出来的下一刻就后悔了,只是长叹一口气,缓缓起身抱住在那里掉眼泪的他,将他的泪眼遮挡在怀抱里,而薛秋鸿大跨步走到他们身边,将妻子和幼弟拥入怀抱。 彼时宫殿外阳光明媚,而里头静悄悄,这里只有一对平凡的夫妻和他们亲手养大的幼弟,没有什么皇帝皇后与亲王,在权力最冰冷的地方,心却很近。 但是也只有他们清楚,一切都要交给时间。 ———————— “岫岫,至少我想我们应当知道是谁绑走了你,对吧?”在薛屏岫回到尹国国都的那天晚上,柳轻颜这么说。她此时和兄弟俩一起在铺满了绒毯的殿内,让她的小娇娇把头枕在腿上,靠在怀里,而长兄、丈夫则笔直端正地坐在一边,妻子把他当做靠背,三岁的小太子在隔壁屋里睡得香甜,不知道父母和小叔叔此时拥有他们自己的全世界。 当这一句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来前,皇后的岫岫已经半靠在嫂嫂怀里几乎要睡着了,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只觉得脑子变成了一坛甜蜜的浆糊。而听到这一句话,他又把身子往上挪了点,真正埋进了怀里哼哼唧唧。 于是他吐露出那个名字也就正常了,即使记忆里那个讨人厌的癫人并没有真正告诉他姓名,而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夫妻早已列好一长串可能的名单,只等一个肯定的答复就让京城最好的刽子手把大刀卷了刃。 柳轻颜听到那个被含糊吐出的名字,就转头与丈夫对上了视线。 早该知道……她眼神里有些懊恼,又在看到丈夫准备开口时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怀里的大崽崽已经快要睡着了。 薛秋鸿也闭上嘴,怜惜地看了一眼妻子怀里的弟弟,又点了点头,眼里清清楚楚地写着:那个听不懂人话的疯子就只会给你添麻烦。 妻子的手轻轻抚过在她腿上披散的发丝,将一缕散开的发别回主人耳后,又将目光转回她的夫君,眼里略带无奈:外祖家的事情太难分说。 他们早知被教坏的将门独子只会打着为人好的名义去伤害任何有过一点矛盾的人,无论那点小摩擦如何,而可敬的将军一门近乎断绝,这一块变成了割不掉治不好的烂肉。 柳轻颜讨厌透了打着为你好的名义肆意伤害的行为,但即使是他们夫妻努力改革的现在,要审判这种恶心的行为也并不容易。她亲口斥责甄室继“非人哉”后还有人说她这样对不起表哥,“难道他这样做不是因为看不惯任何人欺负她吗”?少女天真的笑容却令人发寒。 而如今此类行为已经可以算得上叛国——即使战争还没有真正发生。 夫妻俩看着在寂静里已经彻底睡熟的幼弟,薛屏岫眉梢带着挥之不去的疲倦,原本娇妍得女气的眉眼染了郁气,最深的伤害烙印在心头,又从眼角眉梢投射出来些许,他们看着只觉得心痛。 “如果岫岫没能回来…….”妻子像是自言自语。幼弟只对他们讲了醒来时在什么地方,想想国内沸沸扬扬有关邻国的传言和情报触手眼见的真实,只觉得庆幸。 那么后果我们可想而知。丈夫稍稍挪动一下让她从靠着肩膀转到靠在怀里,他搂住他们。 长久的默契已经无需他们接上后续的话语,妻子眼神迷茫一瞬,又恢复清明坚韧。 他们用手指互相在手心里划着简略的符号,到最后像是玩腻了这种划来划去的“游戏”,妻子卸去全身力道,就这样向后倒去,薛秋鸿拉过他之前带进来的薄毯,盖在妻子和弟弟身上,就着这个姿势睡去。 ———————— 第二天薛屏岫醒来时,他已经睡在三岁小侄子的围栏床上,小小软软的团子张开手臂也无法把他抱住,却在发现他动了一下后用小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学着大人模样轻声嘟哝:“小叔叔不怕不怕,噩梦飞飞,飞飞。” 他当时有点想笑,这孩子…… 恶趣味发作,他那时也很想看看,如果他睁开眼,会不会吓到小太子? 但他最后也没有。 就在小手轻轻的动作里,在孩童稚嫩的声音里,装睡的他感觉很安心,一如昨晚,原本想坚持的心悄悄溃散,弦没紧起来,就这样再次沉入黑甜的梦乡。 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小家伙居然醒了还把围栏留着,好像他十九岁的叔叔真的会“pia叽”一下摔下床似的,他忍不住乐了:[好可爱的小孩噗] 而小太子根本不知道,这只白馒头还不知道他叔叔是怎样用同样菜鸡的思维在笑他,他这时候已经坐在书房里,苦哈哈地跟着太师背书、练字了。 等到薛屏岫慢悠悠在丁香褐的中衣外套上亲王常服,慢慢悠悠和0231斗着嘴去看课间休息的薛苍梧小朋友。 ———————— 于是当天还没到午膳的点,正在御书房与堆积如山的奏折斗争的帝后夫妻就迎来了他们本以为会软乎乎贴在一块、小朋友跟小朋友一起玩、没心没肺吃饭睡觉的亲儿子和宝贝弟弟。 好吧,他们贴是贴了,但是两只小朋友都有亿点意见要说。 一大一小两只都非常可爱,但是他们说生气也没有真生气但是又别别扭扭嘤嘤呜呜耍赖撒娇,年过而立的老父亲老母亲实在是有点遭不住,心都化了又沦陷在可爱的模样里完全解不开缘由。 于是夫妻俩默契地打配合暗示跟着的暗卫把之前发生了什么在叔侄俩察觉不到的情况下递了上来。 原来是薛屏岫看着小太子已经在看名家文集,想想自己三百千是记住了,幼学琼林学完连增广贤文和声律启蒙都没背完就不学了,到如今记忆里幼学琼林都是这里记得哪里不记得的散装样,顿时枯了。 他不仅枯了,而且还在小太子说:“虽然叔叔笨笨的,但是叔叔漂亮又温柔”时试图以另一种系统看了都皱眉但非常薛屏岫的方式挽尊。 于是现在就是小太子想要增加一堆课业,而薛屏岫嘤嘤呜呜还在撒娇。 这年龄可能真的倒了个个。夫妻俩对视一眼,确信是一样的想法。 第8章 架空古代言情(八) 就连大臣们都说不清,曾经那个娇纵的小王爷到底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大约摸是那年小王爷好长时间没有出宫游玩后吧,那时他们只记得过去总能看到的小王爷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出现,一度疑心尹王一母同胞的幼弟病重,可是京中却没什么流言,而上朝时两位也没什么异样。 京城里最大的古玩街上许多老店,某一日八宝斋的张掌柜和隔壁古意阁的胡老板总觉得最近清净许多,却也无趣许多。 直到他们把最近收到的宝贝拿出来分享,汉时古旧又不失大气的赤金五凤垂珠红宝步摇冠、前朝书画大家的松石菊纹砚、百年历史的一对描金百兽福寿纹漆盒、前朝某窑的白瓷瓶…… 把诸多珍宝一一列出,他们才发觉——小王爷呢? 于是问:小王爷许久没来了罢? 另一个说:你那边也是? 却又不信:这街上哪个没点好东西,也许小王爷是去别家了? 胡老板最爱串门,信誓旦旦说:甭提了!其他家最近也没有! 小王爷是那种最恣意玩乐的纨绔,对玩乐了解最深,每次有珍品必至,眼光奇毒鲜有走眼,这帮老板对他比大臣们了解得还多。 于是又说:倒是依稀记得上回小王爷走前,说要去卫城赏花,如今花会盛事已了,想来也该回来了。 但是今天小王爷没有来,明天也没有来,到了下个月,胡老板和张掌柜再谈起来,早忘了小王爷没有来,也许往后都不会来了。 反倒是大臣们,进宫时往往能遇见抱着书袋去上书房听课的小王爷——过去总是孩子气的薛屏岫,如今和他们打招呼时,虽然仍是那副讨人喜欢的天真模样,礼仪上却做得再好不过,不似过去那样虽然随性地很好看,却总让古板正直的大臣们皱眉头。 为此在私下里的讨论里,他们也会夸一夸小王爷如今的改变,帝后的反应自然一样——那副夸奖幼弟的骄傲模样实在令人牙酸,只不过如今他们确实得承认,宠坏了的小王爷也学会上进了。 由此可见之前薛屏岫到底胡来到了什么地步,以至于仅仅只是把礼仪学回来就如此。 在礼仪嬷嬷高兴地告诉皇宫的男女主人,小王爷仅用了半个月就已经可以结业时,因为弟弟在他们面前依然随性娇气而导致两位聪明人压根没反应过来的夫妻俩,在亲眼看到了弟弟标准又优雅的行动后,如此感叹着把大臣们的夸赞全盘告知。 薛屏岫也只是拥有记忆,而原主和他的自我认知非常相似,总结起来就是一点:我没错! 但是自我感觉良好并不耽误他的努力,也不耽误他有亿点点要补习的课程,而且除了礼仪和杂学,其他通泛类以背诵、默写为主,因此痛失老师。 [当我们年少时,虚度年华,骄傲自大,]终于上完课程的薛屏岫在藏书阁里翻开书籍,[却不知只有知识能永远陪伴我们。] 在0231的疑问里他眨眨眼笑着回答[譬如补习了课程,拥有那些自己摸索出来吃喝玩乐记忆的我,才知道原来那件云锦泡过水后也至少价值五百两。]在系统的惊讶里,他将自己沉入文字的海。 ———————— 夏日读书本也燥郁,夫妻俩看着薛屏岫每日钻藏书阁,连扇风都怕惊扰了他沉浸在书里。薛屏岫却还是老样子,自己背诵和入学毫无差别,每日里钻进书里就不肯出来,等放下手中书册,却又是天真纯澈模样,抱着兄嫂手臂撒娇。 系统都曾以为他精分,他活脱脱把渴望汲取知识的他自己和娇纵懒散的小王爷集中在了一起,但此时他们还是新搭档,嘻嘻哈哈里看不透那点心思,但是,[我并没有改变。] 而薛屏岫一成不变的日常里,他进入这个世界的两三个月剧情仿佛突然卡住,一切本该有的剧烈冲突都不见踪影。 “眼下和平,是因为我没死。”他像是不经意一样,随口在哥嫂那里提起,眼里清澈如一汪山泉水,说出的话却是冰雪澄澈的利刃,只会割伤在意他的人。 但终有一战。帝后并未对他如此说,他们对望的眼神里却对彼此说了一切,夫妻俩默契地对幼弟瞒下世界的真实。而薛屏岫表面对系统的冷静下,那点书卷气并没有给他带来权利交锋中最不可或缺的东西,他心里没底,读的书不够多,见识不够多,心里头一片迷茫,却不对0231提及。 直到秋日里滚滚头颅为枫叶增色。 在那之前,薛屏岫囫囵地背了四书五经,稚童般重新一字一句琢磨三百千和幼学琼林,补的是过去落下的课程,可他自己纠结的小模样却引得身边看着他长大的人们一阵爱怜,恍若他还是跟小侄子一般的年岁,圆滚滚白嫩嫩,婴儿肥一颤一颤般天真可爱。但是他百思不得其解,而帝后也乐在其中,等待没长大的弟弟一点点琢磨,笑着打赌看他什么时候来求教。 然后转眼间夫妻俩就以雷霆手段斩获了甄氏一脉勾结梁国的所有人,这些人可不止,他们不止把本国亲王送到敌国皇帝床上,还勾结了另外几国,譬如罪人李氏,当初柳轻颜的舅舅战死就是因为他们与敌国的交易,而甄室继即使听闻这样的事实,还在天牢里哈哈大笑:“不就是我那个迂腐的父亲死了而已?”他说既然他让你如此难过,我真想把他棺材挖出来烧了。 毫无疑问,他这种不正常的精神状态和王八蛋的观念,再次惹怒了柳轻颜,也让记得甄氏一族战死老将的百姓激愤不已。以至于同样是叛国,民间竟然屡次抗议,要求把他凌迟。 最后还是甄老将军后娶的妻子,养大了甄室继的老夫人,一头撞死在了抗议的民众前,才挡下了民众日夜不绝的谩骂。 而那时柳轻颜收到了老夫人的最后一封信,也是唯一一封信。 她那时想了很久,也没有同薛秋鸿说,从少女时代到如今,想起了她一点点被毁掉的期望,与对娘家一直疏离的母亲。 最后她喊来了这兄弟俩,看着丈夫在弟弟眼皮子底下暗戳戳用眼神示意她发生了什么,看着她的小娇娇一副可爱至极的茫然模样,才终于露出了接到遗书后的头一个笑容。 他们就依旧是霸占了小太子幼年的游戏房,就像薛屏岫刚回家那样,就只是依偎在一起,什么旁的人也没有。 很多年后薛屏岫回想起来,才惊觉,当时他懵懂,战火的引子已经抬头。 那封信确实让他们震惊,上一辈的恩怨情仇复杂难言,柳轻颜陪他聊了很久,薛屏岫震惊于那个被时间埋藏的事实,最后也没有说漏嘴,有关甄氏的秘密就这样被他们三个埋进了肚子里,很多年后随着入土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 第9章 架空古代言情(九) 那年冬天起,薛屏岫彻底放下了那点拘谨,看着还是一样,他自己晓得已经不再是按照原主昔时做戏。 但是比起这点谁都不清不楚的小情绪,那年冬天的头等大事,就是曾经居于诸国末尾许多年的尹国,悍然发动了战争。 事实上,对局面半懂不懂的薛屏岫,在此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把原着后面洋洋洒洒半部战争当做梁国与尹国之间的争斗。却不知尹梁虽为邻国,这天下却是四分五裂的。 原着中的男女主堪为一代明君,而他所见的男女主是世上最好的哥哥嫂嫂,亦父亦母人生导师,是尹国立国以来最伟大的君主,是这个时代最浓墨重彩的二圣临朝。 在原主记忆里,他年幼时尹国就歌舞升平却积弱,他的哥哥嫂嫂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 而原着中男女主因他而发兵,如今却因甄氏一案,斥责诸国插手尹国内政,残害忠良,不仁不义,为此反击。只不过,相比起对梁国只是边境列兵十万,对西边却架上了火炮,而大军已经在南边开战。 直到这场突然的发难,薛屏岫和系统才意识到,他们的计划出现了认知错误。 [我现在可算知道了,为什么原主说的是阻止尹梁之战,而非阻止战争……]薛屏岫把透明漂亮的硬糖块咬得咯吱咯吱响,[因为其他国家注定就是一统趋势下的炮灰。顶多两分天下,其他一个都活不了,0231你个坑货!] 0231也焉头焉脑,时空局的新手福利给出的剧情,薛屏岫回看了一眼就发现比起他接收到的简略版本,如今这个原剧情才是清清楚楚分毫不差,而它调出来的后台数据分明显示,在进入世界后明晃晃标注着:已更新至完整版剧情。 而在完整版剧情里,完整的记录了这个世界之前的历史,相比起薛屏岫将将背下来的诗书,剧情则掀开了历史的面纱与遮羞布。 更早的故事太过久远可以不计,六百年前天下三分,后来分来分去,合来合去,一直到两百年前才形成稳定的五国,以及一些零碎不计数的小国。一直到这个时代,中庸的梁国出现了日后的梁世宗崔永祚,最末的尹国出现了薛秋鸿和柳轻颜,而前半部的平和发展里,尹国周边的小小邻国都化作了县、镇、城。 [说起来,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一部分也是很明显的。]相比起吱哇乱叫的0231,薛屏岫反而更能接受,[譬如说在哥哥继位前,其实就有哥哥嫂嫂各自的势力延伸,再到他们在一起后逐渐不分彼此,还有后来哥哥继位,尹国从此进入了发展时期,这一点其实简略版剧情也有提及。比如大量饲养猪的xx县,他们是这里历史上最开始驯化野猪的地方,但是最终因为大片土地养猪而荒废耕种,成了一块好咬的肥肉。并入那一年原主记得肉变好吃了,吃的就是那里来的猪肉。] 而原剧情至薛屏岫落地的时间,五章前刚提及此时五国都无一覆灭,尹梁两国已有霸主之势。男女主亲口断言:十年之内,必有一战。 [但确实是有影响,]薛屏岫想了想这段时间在哥哥嫂嫂身边接触到的,还是安抚了一下0231[原剧情中猝然开战,悲愤之下并没有来得及肃清国内,虽然哥哥嫂嫂很明显是准备了很多年,但是嫂嫂说梁王并非易与之辈,你看他战乱后还活那么久,而且和哥哥嫂嫂一直旗鼓相当……] 薛屏岫对分析战局比分析政局更有天赋些,哥哥嫂嫂更是未对他隐瞒分毫。而原着中最后天下二分,已经注定了会天下一统。但是男女主和“反派”崔永祚,都是真正的一时豪杰,若要继续打下去只有让天下陪葬,就好比他们打架时还两线作战瓜分了其余诸国。 他们在剧情里最后的选择无奈又从容:将一切交给未知的后代与漫长的时间。薛屏岫毕竟年轻,又荒废岁月,尽管有细致入微的补习和详尽的剧情,也难以看透。 ———————— 自那场霜林尽染后,薛屏岫一直被兄嫂带在身边,所以关于开战的一切,兄嫂也用最详尽的方式给他讲述了许多遍,这对他来说比政治的复杂反而还好理解些,反而是可怜的系统0231,它无数次哀嚎【为什么我们明明是改变命运,却要学时事与政策?】而薛屏岫记下来的总结已经厚到能出书,能一下子让0231变成发光片片。 [当然是因为哥哥嫂嫂愿意教我呀~]薛屏岫笑得天真可爱。 开战一月后,十一月初,薛秋鸿御驾亲征奔赴前方战场。而他把老婆孩子留在国都,留在最安全的地方。 “好啦,乖乖,”柳轻颜揉揉薛屏岫,小王爷在背完那些书籍后被折磨得不轻,囫囵吞下的内容像是消化到一半的面团,软绵绵又堵得慌,填鸭式的后果是他需要慢慢理解,而兄嫂总是最耐心地给他掰开来一点点讲,所以他黏得越发厉害,“你哥哥会安全的,秋鸿他一定会平安无事归来。别多想,他可是答应过我们,区区芦地而已,他们已经腐败到内部都出现起义了,相信你哥哥,好不好?” 而在薛秋鸿御驾亲征后,在大后方也出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薛秋鸿和柳轻颜积威已久,加上他们创造了太多奇迹,大臣们永远信任他们的判断。但是薛屏岫被他们带在身边的事并没有封锁住,或许说这对夫妻从头到尾都没有隐瞒过任何他们对弟弟毫无底线的偏爱,这些事在薛秋鸿走之前就已经纷纷扬扬飘入了京城的千家万户。 “皇后娘娘!”太尉在御书房里气得那张老脸皱成了菊花,他正在批判皇后把亲王带在身边是养虎为患。这位老人的折子像雪花一样飞到柳轻颜的桌头,然后融化在那里无人问津。 在这个时候,他们都开始担忧起兄终弟及了,哪怕小太子严肃认真小小年纪就颇有风度,哪怕薛屏岫跟在嫂子身边看到第一本批评他的折子时就又恢复了天真散漫的姿态。 于是天真娇憨变成了不识时务,亲近兄嫂成了尊卑不分,而跟在嫂子身边更是被斥责。 【宿主,他们好会联想哦】0231都如是说。 但是薛屏岫根本没有靠近朝堂一步。 随着前方战事如火如荼,而薛秋鸿在那里停留到了年前,折子也变多了。 柳轻颜的态度却一如既往,冬日里又湿又冷,往年不点火盆的御书房却专设了熏笼,下了朝来议事总能看见薛屏岫裹着雪狐皮的披风团在熏笼边,双手被嫂嫂捂在手里搓热了才给放出来。 然后小王爷看见人来了规规矩矩行个礼,又眼巴巴地抢着递一盏姜茶来,眼神水汪汪的叫人没法子。 私底下真的就有人戏说:“这哪里是养个弟弟,分明养了个长公主呦~” 第10章 架空古代言情(十) 谣言的力量是强大的,当京城里已经逐渐传到薛秋鸿和柳轻颜把弟弟当大儿子养的时候,薛秋鸿终于在年前回到了京城,尹国由短暂的“男主外女主内”回归了“二圣临朝,日月同天”的时期。 不要怕,他们这么对薛屏岫说。 他们说:是的,许多人不是真的担忧,也不是真的服气,他们努力地寻找可以钻的空子,妄图去做他们臆想里的英雄。 “但是你哥哥一回来,他们就只能偃旗息鼓了。”柳轻颜把薛屏岫搂在怀里,把这些掰碎了一点点讲给他听。 这只是柳轻颜讲述的其中一个案例。 薛屏岫在柳轻颜和薛秋鸿看来,他天资惊人,无论是年幼时轻松认字还是现在短短几个月记下典籍和生僻古籍,都足以证明他过去的娇纵懒散。但是致命的一点,他理解政治的速度可以说得上是一窍不通,相比起在战争上还能粗浅的发表意见,对于那些在夫妻俩看来最阴暗的东西总是抱有最天真的看法。 他天生会讨人喜欢,娇纵却可爱,就算是大臣们一会嫌弃他一会忌惮他,也不得不承认小王爷没什么心眼,又很会讨人欢喜。 【男女主真的好喜欢你啊】0231努力组织词汇,最后找了个不知道恰不恰当的形容词来概括它眼里的这段相处。 “我虽不聪明,哥哥嫂嫂却会掰碎了一点一点教我,”薛屏岫笑得好看,将要加冠的他比之十九岁的明媚天真,多了些许书卷气,仍是那副天真鲜妍的容貌,随着长开喉结比先前略微明显一些,不会再轻易被认成女孩子,“我何其有幸拥有哥哥嫂嫂这样的家人。”他们爱我,不是因为容貌,不是因为天分,仅仅只是因为我是他们的幼弟,仅此而已。 宿主好像变了很多。0231看不明白,系统没有人类的情感,他只感觉宿主变化了很多,从一开始那个束手束脚又懵懂的宿主,到如今像是长开了一样,从含苞待放到灼灼其华,它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他改变。但宿主还是那个灵魂,一言一行还带着之前的影子,却不再是那个害怕死亡的孤僻灵魂。 ———————— 转过年的三月三,是薛屏岫的二十岁生日。 “我们岫岫也长成大人了呀。” 薛秋鸿为薛屏岫准备了一个足够盛大的及冠礼,邀请诸国皇室前来。除却未接壤的小国,如今西面北面只剩三国,昔日的第一大国北陈、西方的西荣和正与北陈打仗的梁国,不似梁国只派了使臣前来,北陈和西荣都派了皇室前来。 “岫岫可知有谁来?”柳轻颜不施粉黛,就在寝宫里与薛屏岫下棋,行动间颇有一番自得。 “嫂嫂~”薛屏岫整个人都要躺地毯上耍赖了,“我又不入朝堂,怎么知道嘛。但是梁国未必重视,北陈西荣定来,他们定会想着拉拢我们或是叫我们出面调停呢,比我还天真。”他歪着头,长开的容貌依旧娇美可爱,却多了一分清雅,颜色更为动人。 “噗嗤,”柳轻颜轻笑出声,引得薛屏岫直接绕过棋案扭股糖一样黏上来撒娇,“北陈西荣此次所来都有皇室,他们打的主意就是看你是我们唯一的弟弟,想把女儿嫁给你好吹枕旁风。又听闻说我们尹朝皇室藏了个绝色美人,眼巴巴想要美人与利益双得呢。” “怎么全是打我主意?”薛屏岫气鼓鼓的,脸看着圆了三分,看起来年纪更小,像是一下子回到一年前的模样,引得柳轻颜搓搓他,眼里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笑了几下,眼看他要闹了,这才说:“我们岫岫这个主角啊,当得特别吸引人呦。嫂嫂也为你骄傲,我们小殿下长成大人了。” 其实他们都知道为何如此盛大,薛秋鸿也亲口与薛屏岫讲过。 芦地已经降了,就在二月下旬的时候。而薛秋鸿原本预料的就是三月左右芦地尽降,而他与梁国那位暴君,有同样的野望——真正称帝。 但他可舍不得委屈自己弟弟,这对夫妻认定了他们的宝贝弟弟值得拥有一个最盛大的成人礼。 他的计划是第二天,冠礼第二天的宴会上,正式宣布改国为朝,正式从称王改为称帝,从此史书翻开新的一页。 所以正常冠礼应当为一天或三天,他却说的两天。听着这数字有点怪,而大臣们又要疑心是半个太子的规格,还嫌喧宾夺主,又不够正式仿佛家宴上随口一提。 薛屏岫只是为兄长高兴:“哥哥嫂嫂选在我成年第二天,那我以后也要跟哥哥嫂嫂一起留名千古了。” 于是惹得他嫂嫂直喊乖乖,把他抱怀里揉,而他哥哥将妻子弟弟一同拥入怀,再加上长子,一家五口便是全世界。 ———————— 使团入京时,是在三月初一。 [……所以男女主才是男女主啊。]当他看过完整的原剧情,再看到打扮精致的他国来使,恍惚中觉得世事变迁真是奇妙。 【宿主?怎么了?】 [没什么。] 这些他国皇室都是性格高傲桀骜之人,即使如今处于弱势,他都觉得有些像最开始那个自己。 谁能想到仅仅二十年前,如今的两大霸主,一个只是平庸无奇并不出色的北方小国,而尹国更是五大国中最贫弱的一个呢? 但他现在看到的不是那光鲜亮丽高傲的皇室,却看到了他们身边的侍从,与尹国的百姓气色不同,卑躬屈膝恭恭敬敬地就跟在身边,不同于他们即使另有所图也把头昂得高高的主子,他们从遥远的城门口到近皇宫的大街上,始终没有抬过一次头。 要是以前,他也看不到,而记忆里太过遥远的幼年,这里的宫人也曾那般模样,只是很多年看不到了。 看着那浩浩荡荡去城里下榻的北陈使团,薛屏岫倚着皇宫最南端的城楼,在不许人随意上去却视野最好的窗口探出头去笑,分明是笑他们时移世易,却没有半分讥笑的恼人,反而让北陈骑着马的二皇子一时间失手撒开了缰绳。 他却转身就回去了,没看见那狼狈摔下马的二皇子,顾不得疼还在指着他刚刚出现的窗口问接待的小吏:“恕我冒昧,敢问大人,方才那窗口处是宫中哪位公主?” 第11章 架空古代言情(十一) 及冠礼确实盛大。 此时的尹国已经准备好了改国称朝的准备,而南方最后一座城被攻下的当天晚上消息就到了皇后手里,这对夫妻俩用十年时间经营起来的情报组织早已结成一张大网,在仅有梁国旗鼓相当的同时将天下都一同网了上来,在这样的局势,这样大的权柄足够他们为最宠爱的幼弟办最盛大的宴会。 举办及冠礼的地方堆金砌玉、极尽奢华,尹国尚木德,薛屏岫的礼服仅比青色略浅,不擅长分辨的人几乎难以分辨这浅青色与青色的差别。 华美的衣袍、极尽奢靡的场地无一不在向诸国炫耀尹国的实力,昔日的大国只能惭愧地低下头颅。只有旗鼓相当的梁国使臣,一派大国气度不卑不亢,和尹国一起将北陈西荣压得抬不起头。 冠礼的规制已经超出了亲王的规制,也超出了分裂诸国中一国的规制,而诸国不发一言,北陈西荣尚且不敢说什么,更小的那些国家惭愧于自身的弱小,更是看不出来什么。 只有梁国使臣话语间打着机锋,却没有下尹国的面子,实力相当足以让他们看得分明:并非一国亲王,而是一个王朝的亲王应有的规制。 薛屏岫出场时,衣饰华美,仪态端庄,却压不过般般入画的容颜,压不过轻盈狡黠的少年气。他眉如翠羽,肌如白雪,顾盼生姿,年少的天真又糅合了锦绣丛里养出来的娇俏,珠光宝气的礼服更衬三分颜色,这一面便胜却人间无数。 他一来,北、西的妄想全都摔了个稀巴烂,先前还想着嫁公主,小国没敢来,他们两国来了五个公主,结果谁想得到尹国皇室藏着的美人就是这位亲王殿下?至于求娶,谁又敢去求娶一国亲王?北陈二皇子侧过身去,不敢再看那城楼上惊鸿一瞥美人。 繁复古老的仪式后,便是宴席。 尹国用一种近乎炫耀的方式展示着国力的雄厚与对幼弟的喜爱,薛屏岫的座位就在帝后的左侧下方,和小太子并列,叔侄俩共享一张桌案。 随着略微长开和对外的端庄气质,现在的薛屏岫倒是不再一团孩子气像团子了,但他与四岁的小太子坐在一起仍然相似,倒显得他像哥哥嫂嫂的孩子。 宴会上歌舞升平,一片太平富贵气象,全然让人忘了在这片国土之外,北陈和芦地一片战火。薛屏岫抬眼望去,却看见诸国来使已经沉浸在这上面,他们高傲的头颅连抬起都不敢,混沌的眼神却被歌舞迷住。 他有些嫌弃,叹了口气,却又觉得不该为旁观者的丑态而辜负这些为了艺术而辛勤练习的姑娘们,于是他把视线转向了本国的大臣和梁国的使臣。 他们确实是以一种平常的态度来看,眼神清明而气质高洁,坐在那里就如同松柏,不似外国来使别扭。 于是薛屏岫又将小侄子搂进怀里,抱着软绵绵一只小团子,饭也不好好吃,拣着那些零食果子吃,全然一副百无聊赖又被宠坏了的小模样,下头的大臣倒也没有看他,而对面那列的又多半不肯抬头。 宫女们又近前来,换上了新的温热果子露,和一盏红艳艳盛在玻璃容器里的山楂饮。于是转头一看,皇后笑得温柔,看过来时满眼都是慈爱。 ———————— 漫长的宴会总会吸走人们这一天的精力,而第二天又要匆匆奔赴同样漫长的宴会。 及冠礼后第二天,今日的礼服比昨日还要隆重些,很明显已经不是天下四分五裂时的随便一个国家可以拥有的规格了。于是小国们也战战兢兢起来了,他们才发觉到这一些,直到都已经明晃晃摆在了他们面前。 尹国的臣子们早已有了些猜测,他们偶有异心,在帝后手下却再忠诚不过,风雨不动,缄默如端庄的塑像。 反倒是梁国的臣子,昨日也还淡淡,今日一眼就能悟出来那点瞒得还算紧的消息,最有意思的是,他神情既非有所预料的淡定,也非出乎意料的茫然,竟看着有些古怪,于是上首的九五之尊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坐在左侧的珍宝,双手在桌案下头一触即分,转瞬间已明白彼此心思。 薛秋鸿在吉时让专人宣读了最新的战报和芦地的降书,那芦地的皇室此刻就由将领亲自押送着上殿。 薛秋鸿就在此处宣布了改国为朝,而最重要的祭拜,他早已在合适的时机,领着尹国所有皇室子弟,祭拜过祖先也祭拜过天地了,往后就该称他为尹帝而不是尹王了。 他倒不介意施恩与否,只是状似随意地让这些亡国奴们不必跪伏,薛屏岫精神力高眼睛尖,瞥见了对面有好几个人唇角微动,不敢出声却在嘀咕“虚伪”“折辱”这类字眼。随后薛秋鸿又册封了一个小小的爵位,临时在大殿末尾加了张桌案,就让他们坐下了。 此时就有好几个北陈西荣的不知道哪位公主失了态,这些走到末路的皇室们看到这番场景,无不哀戚,坐立不安,全无昨日沉浸歌舞的那份迷醉。 其中最显着的是西荣的三公主,她看到芦地的皇亲贵族们就这样穿着不合时宜的衣服,甚至衣衫上还有星星点点飞溅的干涸血迹,就这样狼狈地坐在那里任人观赏,吓得直接打翻了杯子。 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更是连头都不敢抬,面色惊恐,看上去并不比那些囚犯一样被押上来当“景观”的芦地末代皇室体面。 大臣们尚且还端着仪态,虽说也不是给这位公主留体面,但薛屏岫却是极促狭。 他一身青衣礼服,本就典雅,又笑着举起酒杯对她遥遥敬酒,转头对柳轻颜笑得天真可爱,话语轻柔如此时殿外杨柳春风:“嫂嫂,前些日子我读古籍,里头说鹄见了饲养的鹅会久久不愿离去,声音凄切。我当时疑惑为何如此,今日见西荣娜公主如此,才想明白,原来是心性纯善,见他人如见己啊!” 声音清越,胜过乐师无数乐曲,搭配着那边酒杯清响,那位公主登时脸色发白。而她身旁的兄长和使臣,听着声音见着薛屏岫衣摆翩然,神色可爱,竟完全没注意到底说了什么,仍低着头却忍不住看上头风华绝代。 顿时就有大臣笑着接过话头,又赞薛秋鸿英明神武,举世无双。而后称颂声不绝于耳,薛屏岫对着哥哥眨了眨眼,又喝他那酒壶装的果子露去了。 ———————— 当天下午,梁国那边派人送来了书信,薛秋鸿读信时,不动声色,读完后径直将信纸递给幼弟独子观摩,对梁国使臣举起酒杯:“朕倒不知,原来梁国今日同喜。” 原本舞得绚烂的舞姬瞬时停下,乐师舞姬跪伏在地,席上一时安静,不知发生何事,竟出此言。 第12章 架空古代言情(十二) 帝王却突然笑了起来,上午的事还吓得一旁的诸国来使们心惊胆战,而他的大臣们深谙伴君如伴虎。 只有薛屏岫也跟着笑,并抢在哥哥开口前跟薛苍梧这只团子开玩笑:“梁帝慢哥哥一步,这下好了,往后见面该称兄了罢?” 小太子看明白叔叔的意思,用又软又奶却音色冷静的小奶音读出来这封信的内容。 薛秋鸿这才笑着对梁使说:“未曾想到梁王与朕同喜,不,如今该称梁帝了。”他说得庄重,倒不显得口误像故意,正直如一座丰碑,此刻又显得平和起来。 原来就在今日,北陈同样成为了历史,北陈皇室尽入梁国。而梁王崔永祚却不像尹朝这般又是算吉日又是邀诸国,当时就改国为朝,称帝北方。 不同于薛秋鸿更多被称做明君,这位梁帝过去总被人称做暴君,他的龙阳之好,他的嗜杀,在诸国间声名斐然。 北陈的使臣等待着宣判,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是他们没有筹码,又怕贸然请求反而因此惹怒了这位盘踞南方的君王,于是只好默默地注视着,尽管头颅抬不高,眼底却还有希冀。 薛秋鸿只是不在意地摆摆手,示意梁朝使团离开时可以一并带走北陈来使。 北陈二皇子瘫在坐席上,仿佛一瞬间抽空所有力气。 他想起前几日城中惊鸿一瞥,跌下马还急匆匆拉着小吏追问窗口美人;想起昨日歌舞,惊鸿一面眨眼破碎,却沉浸在那奢华靡丽里;想起上午他们几个虽然也怕得要死,看到西荣三公主吓成那样还能肆意嘲笑……转眼已是阶下囚。 梁帝手段残忍,连个面子都不会做,今后这些锦衣玉食的公子王孙只有软禁一条路可以走。 薛屏岫看着北陈几位皇室面如死灰的表情,有一搭没一搭和系统分析着局势。 [别慌,眼下虽然有一统趋势,嫂嫂跟我提过,她和哥哥已与梁帝交过手,实力相当,再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他们现在准备的,是为子孙计。旗鼓相当的老对手,除非对方先走一步,否则只能等待天时地利。原着里可没出过什么天灾,而且梁帝还长寿,南征北战下他活到了耄耋之年。] [梁帝手段高明,但他没有子嗣,本身又只爱男子,今后如何尚未可知。三国已去其二,小国不是威胁。最难啃的西荣,他难啃不是难啃在他们实力,而是难啃在我们会不会打着打着就和梁国打起来了,简称分赃不均。] 【但是宿主,你果然也没底吧!】0231大叫。 ———————— 当天晚上西荣的房间里灯火通明,一整晚都没敢闭眼,生怕一觉醒来已经在尹朝大牢里等待亲人来相聚,第二天早上就急匆匆告别,逃命似的走了。 而北陈当天晚上以断头饭的想法吃完了最后一顿好饭,甚至盘子里都没剩多少东西,仿佛今晚三更就要上路。 结果吃完饭就被押着送到了梁朝使臣那里,这下好了,梁朝使臣哪里还坐得住?没几天就上书拜别,带着这一伙人回了梁朝。 这帮人走了,薛秋鸿还嫌清静。他这人有一个特点,就是只认已经被打下的土地是自己人,其余都是外人,内外分得特别清楚。 而他妻子柳轻颜,她的自己人大抵类似,但是她是以后世土地做的笼统概括,所以看起来不大一样,她是这片土地上四分五裂的都是同胞,其余长相不一样的都是非我族类。这个观念薛屏岫无感,不过小太子学了十成十。 也就是他们走了,薛秋鸿才好大刀阔斧改起来。 现如今在边境上他都有布防,北边西边虎视眈眈,就和梁朝默默对峙,看谁先咬下西荣一块肉。 而南边东边,都是靠海之地,柳轻颜在造海船,不仅仅是为了出海经商,还为的防止东边海上哪天冒出来几艘船作妖,打过来了正好直接在海上打回去。 尹朝人口逐年增长,军队也不在少数,于是年年兵部都在扩招,军队屯兵何处,就在何处开荒,训练之余下田劳作,而其余调派的银肉物资也由专门的部门送往前线。 薛秋鸿就叫刚成年的弟弟来管随军押运练手。他照例是一家几口黏糊在一块提的,笑着问问儿子的课业,搓搓软乎乎的弟弟,再摸摸爱妻两个多月的肚子,心满意足。 西荣那边毕竟梁军虎视眈眈,他预备着随时要上前线御驾亲征,最重要的人留在后方,慢慢长大的弟弟留给怀孕的妻子打下手。 边境上对着西荣的军队日夜轮班,大军压境大有趁着梁朝没反应过来先拿下西荣的架势,无奈梁军出兵二十万在边上守得死死的,哪敢妄动? 薛屏岫日日泡在御书房,看嫂嫂肚子渐大,五个月后总觉书房墨水味太重熏得慌,文件都是在寝殿批,他好奇摸摸大肚子,里头小家伙踢他一脚就“哎呀”叫出声,又轻轻揉揉刚刚鼓包的地方,拉着小侄儿猜是弟弟还是妹妹。 ———————— 这一年秋,一纸和谈书飞过两国边境,被一级级递交到薛秋鸿手上。 薛屏岫照例是在御书房,跟大司马、秋卿三人等官员商议来回运输,还有丞相、尚书令等老臣唾沫横飞。 薛秋鸿忙得很,一边批着奏折,一边跟老臣们议事,薛屏岫也贴心,一边嘴上不停,一边手上磨着墨,给哥哥在砚里添得足足的。 和谈书递到案上时,薛屏岫还在添水磨墨,眼看着薛秋鸿翻开来看。一开始看和谈初拟定的条约还饶有兴味,一条条数过去,可见梁帝给得很是大方,薛屏岫都没见哥哥皱一次眉。 原本好端端看下来全是让利的,薛屏岫看着看着都不盯了,结果也不知道最后又看到了什么,瞬时晴转乌云,险些把那张薄薄的纸扯烂。 好在他还记得他的宝贝弟弟和肱骨大臣在一边,缓和了脸色对老臣说句辛苦,拜托他们改日再议,又让心腹内监去妻子那传话有急事相商。 等老臣们走了,这才让人把折子都收好,带着薛屏岫去找柳轻颜,途中始终捏着和谈书后半截不肯松开。 等到了寝宫内,宫女们照例退下,柳轻颜侧靠在引枕上,身侧堆满了软垫,伸手一拉,薛秋鸿和薛屏岫两兄弟就一左一右贴了上来,丈夫托在背后,手里还抓着那张纸,薛屏岫就趴在榻边,一边耳朵贴着肚子听里头小侄女的动静。 缓了一缓,薛秋鸿才把和谈书递给妻子,“姓崔的要我们阿南嫁过去。”他沉着声开口。 第13章 架空古代言情(十三) “什么?”柳轻颜一激动险些直接坐起来,被早有预料的薛秋鸿抱住。 “啊?”薛屏岫一脸茫然,一年多他早就把那次遭遇忘得差不多了。 柳轻颜看完和谈书后递给了薛屏岫,上面桩桩件件,都是对尹朝更有利,通商、交流、西荣划分…… 薛屏岫现在已经学会了看那些公文,虽然他自己很多观点都还不切实际,但他看着纸上种种退让,除去部分让步之外,其他条款也都是利益划分非常恰当,完完全全一副收敛了野心求合作的样子。一直到结尾才图穷匕见——最后一条条款写着要小王爷嫁到梁朝。 薛屏岫有些不太懂,他在那里怔愣着,心里却问0231:[统,你说反派怎么想的?] 精神力高也意味着记性好,这一年多抹不消刚来时的任何记忆。 他还记得那时肌肤相贴处滚烫,是从未尝过的滋味,有一把火从相连处一直烧到灵魂深处,像是要把他整个烧掉,他只觉得一片迷蒙,沉浸其中却又无法回想,最后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情急之下如何哀求。但他只有一点记得格外清楚:他未曾说破自己的身份。 他清晰记得那时醒来后身边空无一人,也许是出于怜悯不想让他太过害怕,也许是另有目的,甚至还体面地套上了中衣,从前分明听说梁王榻上的人都是赤裸着满身痕迹被拖走埋葬。 但是他又想起后来在偏僻的村落听闻的传言,梁人心照不宣的那个说法。 这些时隔不到短短一年的记忆就这样随着那行字蹦了出来,怎么也压不回去,在他脑海中一遍遍重现,他眼前逐渐擦出金星来。 这些记忆就这样化作了一个漩涡,在他心底搅动,挣不出又逐渐被卷进去,思绪混乱起来又开始模糊。 最后的最后,他遗忘了他在这之前在做什么,无数片段在他眼前闪回,那个晚上、那短暂的一天,在他眼前化作绚烂的光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把他吞没。 ———————— 原本他们俩是在等待着,柳轻颜扫了几眼就看明白了那合约,于是等待着想要看看幼弟的看法。 眼看着原本撒娇一样趴在身侧的薛屏岫像是陷入了回忆,他清澈的眼神里逐渐染上复杂难言的情绪,他像是在颤抖,原本水红的唇色一点点变白,他似乎还是孩子般天真,又被大人才有的情绪缠住,迷茫而忧虑。 后来他眼睛里像是碎星一般,眼里没有其他的却仿佛交叠了许多破碎在眼里心里;到最后他眼神空茫,好像陷在什么里一般就这样昏了过去。 薛秋鸿的角度看不到弟弟的眼神,而柳轻颜也只能看到部分,看到他颤抖的睫羽、苍白的唇色,到最后就这样突然失去意识,没说出一句话,而那一纸和谈书从他失去力气的手里落下,轻飘飘落在地上。 一阵兵荒马乱,而柳轻颜挣扎着突然起来,又在三春把薛屏岫扶起来时失了力气,被薛秋鸿抱回软榻上躺着。 太医却来得很快,老人家颤颤巍巍地先给躺椅上的小王爷诊脉,然后才给皇后诊了平安脉。好在柳轻颜只是动了胎气,情绪大起大落,无甚大碍。 薛屏岫的情况,老太医反反复复问了好几遍,又仔细看了他昏迷中的神色,这才确定,说殿下只是心里郁结一时没想开,加上天生体弱之前又有一次险死还生并一堆小毛小病。 ———————— 等薛屏岫醒来,天色已晚。 他坐起来才发现就在之前的房间,他睡在躺椅上,盖着一条薄锦被。[发生了什么?]他把0231喊起来问道。 【统不知道qwq】0231摆烂。 [啧……要你何用。] 他回忆起来之前的事情,只感觉一团乱麻,最后完全记不起来他做了什么,只记得他在回忆里理不清思路……对!就是回忆! 最后他只记得在回忆里失去了意识,不管如何思考梁帝到底为何要迎娶他,眼下他恐怕把哥哥嫂嫂吓得够呛,虽然他很清楚薛秋鸿身为男主绝不会贸然和梁朝开战,但他这一倒肯定会给两国关系雪上加霜。所以…… [0231!这样一来我们的任务真的要岌岌可危了!] 【啊?】 [你知道现在男女主在哪吗?] 听着0231茫然的回答,薛屏岫心急如焚,他掀开身上的薄被,急急忙忙将脚套进鞋子里就要站起来,却腿一软险些摔倒。 直到被九冬扶住,他才察觉心脏处的不适。此时薛屏岫终于明白他昏过去的真正原因,正是这要了原主性命的心疾,在哥哥嫂嫂养他后再没发作过,上一次正是他落地时,险些真的变成原着中那样发作时无人察觉最后死亡的结局。 “九冬姐姐!”他也只是想了想,就反应过来,“哥哥嫂嫂现在在哪?我之前是不是吓到他们了?” ———————— “哥哥!”薛屏岫赶到御书房时,正看到薛秋鸿手里拿着一叠纸要撕,吓得他脸都白了,赶紧上前夺下,才发觉心口处生疼,只能捂着胸口平复呼吸。 柳轻颜看他这般,连忙拉住他,极轻缓地把他拉到身边,这才轻轻拍着他的背:“岫岫,别太急,慢点,慢点好不好?”哄小孩一般轻声絮叨,动作又轻又柔。 薛屏岫也还没缓过气来,看嫂嫂这样子便知道了三分,于是便显出三分委屈的神情来,撒娇一般贴过去:“想来我先前定是吓到哥哥嫂嫂了。如今形势不明,虽不知北边打的什么主意,就怕我这一下反而把事情都给砸了。” 柳轻颜看他这样,搂着他叹了口气,另一边薛秋鸿就在椅上坐下,将要开口,又放缓了语气:“岫岫,你实话告诉我跟你嫂子,你去年在北地,是不是发作过心疾?” 薛屏岫这才晓得怎么回事,又想到每回碰见梁帝总没好事,原主多年未发作的心疾都犯了两次,心下只觉委屈。 他定了定神,这才回答:“去年那回,我当时只觉隐隐难受,等醒来感觉便已无恙,后来的事我也讲了。并非瞒着哥哥嫂嫂,只是我当时翻墙落水逃走都没有感觉,后来马车颠簸也无大碍,只当是我自己错觉。先前我想不通为何,又仔细去想当时经历种种,大约摸是这些日子耗神太过,凑巧这样了。” 他心里有怨,又怕真打起来,只好软语劝和。此时才想起来抢下的那叠纸,纹样却有些特殊:“北边又来了什么官文?” 第14章 架空古代言情(十四) “是求娶的文书。”薛秋鸿当即沉下脸,看得出来他此刻可能更愿意去揍一顿崔永祚。 薛屏岫当即就翻开来,很明显特制的纸,是梁朝那边的贡品,掺杂着玄色纹路,古朴大气。 里面那些冠冕堂皇的意思就是说虽说求娶只是和谈的一项,但是为表诚意,特地写信来询问。同时表明了必定会有三书六礼的郑重态度,还允诺今后后宫仅一人,有生之年两国交好,日后一起从宗室挑选继承人如此种种。 但薛屏岫想,他哥哥大约摸只看到了梁帝坚持不懈求娶他这一点。 于是他立马把这一叠书信随手搁在书桌上,转头看向薛秋鸿:“哥哥不要生气,虽然确实很唐突而且傲慢,”他努力不露出一点讨厌,“但是感觉这些附加条件,确实让步很多呢……如果只用我就能换回这些的话,我想我是心甘情愿的。而且连继承人都会让我接触,那我想下一代依旧和平是可以实现的,大概也会希望我活得久一点吧?”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劝说是否有效,却努力扬起笑脸,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丧气。他自己也没想过要靠出卖自己来完成任务,虽说他之前连工作都没有过,人生乏善可陈。但是这种经验还是太吓人了,更何况这么早经历。 在傍晚的夕阳下,他莹白的脸上被黯淡的光影蒙上一层昏黄,却依然在室内显得明亮美丽,站在这里都显得室内亮了几分,唇色依旧浅淡,却有如落了一片杏花,是最不容忽视的风景。 看着弟弟的美貌,薛秋鸿竟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一想到北边那个觊觎弟弟的王八蛋他就生气,又想到自从去年以来,幼弟好不容易养好的旧疾一再发作,他和妻子好不容易养到这么大,险些就在外头没了,越想越气,更心疼弟弟了。 眼看着天色将晚,想到弟弟午膳没吃,妻子怀着孩子饿得快,薛秋鸿直接将那书信一拢,就直接起身大跨步走过去:“不说这些了,阿南你还是再想想,就算不嫁我们也能打,不要害怕。” 他缓缓扶起妻子,又放慢速度把弟弟拉起来,只觉得薛屏岫轻飘飘得,总觉得弟弟太瘦:“你今日旧疾发作,身子不好,手头上的事就先别搭理,好好养身子。也少看点书,那些费神,若是要出宫玩,多带些人。” ————————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薛屏岫就开始无所事事。 他先前已经看完了藏书阁内许多书,但是哥哥不许他再去,生怕他读书费神。而他自己殿内,书房里虽然摆满了书,却多是时兴话本,且无论是话本还是典籍他都已看过。 莳花会被陈嬷嬷抢去小水壶,观赏古玩又觉全是旧物有些厌烦,却又懒怠出宫——待在宫里太久,已经全然忘了外头花花世界。 就这样昏昏沉沉过了几日,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 但是遣宫人去问,哥哥嫂嫂都说让他好好休养,他只觉得整个人骨头都要松散了。 闹也闹了,撒娇也撒了,薛秋鸿绝口不提梁帝又传来多少文书,满口都是让薛屏岫好好休养,其余改日再议。 他又不可能在嫂嫂和小侄子那里闹,嫂嫂身怀六甲,闹不得,小侄子那里再闹以后就都记得小叔叔爱闹了,他还是要脸的。 最后思来想去,他还是出了宫,带着身后十几个侍卫。 ———————— 深秋的古玩街上依旧有各家纨绔在此千金一掷,渐冷的天气拦不住他们的脚步。 薛屏岫就在古玩街外下的马车,一身青色的亲王常服,还额外披了一件薄绒披风,丝毫显不出威仪,反而有些弱柳扶风,病弱姿态。 走几步就到了古玩街,多半是熟悉面孔。 薛屏岫倒真的有了兴致,东家买支玉笔山,西家买个大插屏,没有看走眼,只是他一去人家都知道定是好东西,于是捡不到漏。 倒是恼人,他这容貌如何遮掩,还有身后跟着的侍卫,出来时也忘了这事,穿的亲王常服,更好认了。 加之老板又与他熟悉,谈笑时便说“小王爷许久不来了”,而未曾见过的也能从衣服认出他来,这行当就是眼力好。 这时候,却从对面迎头出来几个富家子弟,不知是谁家纨绔,吆五喝六便往这来,声音刺耳。 其中一个看到薛屏岫,大声嚷嚷:“快看!美人!” 同伴扯了扯他的衣角:“你不要命了?那就是当朝亲王,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至今住在宫里没出来开府那个。” 那纨绔却未曾收敛,声音传入薛屏岫耳中:“那个北朝屡次求娶的亲王?如此美人,难怪北梁那边念念不忘,啧啧。” 薛屏岫听到那句“屡次求娶”,有些怔愣,侍卫上前一步询问他是否要捉拿那个出言不逊的纨绔,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走远后,他才问侍卫:“现在人人都知道北梁来书求娶我吗?” 未曾等侍卫回答,他又摇了摇头:“连纨绔都如此言语,想是早传出去了。是我不好,本就两国关系紧张,哥哥还为我一直回绝。”他只觉得嘴里苦涩翻涌上来,好生难受。 头也不回走到了马车,他一句话也没说,只觉得苦涩难耐,心口处不觉间痛得站立不稳,他就这样倒在了马车上。 ———————— 醒来时他已经回到了皇宫,躺在他自己的床上,仿佛今天的经历只是一场梦。 但是嫂嫂担忧的目光却已经告诉了他一切,而心脏处还有几分痛意。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挣扎着要坐起来。柳轻颜见他如此,只好给他垫上几个枕头,让他半靠着。 见薛秋鸿不在,薛屏岫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嫂嫂,外头是不是都知道梁帝多次求娶我?” 他泪光点点,一副柔弱无力的样子,再想到以前薛屏岫是什么样子,娇气却健康,柳轻颜心都给揪起来了,抱住就是一顿搓。 “我们岫岫这么好,那混蛋当然不肯放弃,”她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递了一次又一次书信,还在梁朝公开说他在求娶你,外头的消息怎能不沸沸扬扬?偏偏他给出的条件又相当,打的分明是让你除了他再也不能嫁给第二个人的主意!” “嫂嫂,”薛屏岫却哀求似的看着她,“让我嫁吧,左右该给的都会给,往后冷暖自知。哥哥嫂嫂护我良久,我总该出一分力气。” 第15章 架空古代言情(十五) 最后薛屏岫还是说服了薛秋鸿和柳轻颜。 避而不见时他们可以硬下心肠,一见面时心却软下来,尽管打定了主意不肯外嫁。 梁帝确实枭雄,相比于薛秋鸿和柳轻颜注重民生,他向来是‘宁可我负天下人’的性子,北地重压,而又极霸气,压服了手底下人,堪称一时豪杰。 正因如此,尹朝帝后才会担忧他求娶之心。这样的枭雄,江山情重美人轻,就算如今说得再好,焉知往后如何?更何况始于容貌的爱情,红颜未老恩先断,他们怎能忍心亲手拉扯大的弟弟就此困于他国深宫内苑? 但是薛屏岫虽不如他们聪明,也不傻。纨绔都能知道梁国皇帝屡次求娶,他自然猜得出来流言沸沸扬扬,如此之下,嫁过去才是好选择,也算一段“佳话”。 “我知哥哥嫂嫂怜我爱我,但事到如今,拖来拖去反倒不利。”他温言软语劝说,不似之前那般撒娇尚还活泼泼天真稚气,郑重之下反而更惹得夫妻二人心里刀割一般。 “哥哥嫂嫂想的是‘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但本也想的是议和为上策,战火未必能天下一统。只是梁帝心思不明,偏要看上我。” “假若他看上我容貌,我自毁容颜本就对不起父母兄长,更是打了他的脸,恐生事端;倘若他看重我是哥哥唯一一母同胞的弟弟,那我恐怕除了死也无法解脱。” “女子见我容貌而自愧,难以娶之;男子不如梁帝合适,更兼暗讽梁朝,于和平不利。”他缓缓跪在地上,神情庄重,脸上没有分毫稚气,却又显得脸色发白,隐有病弱之色。 “我去梁朝,一来地位相配,更可显两国交好;二来北梁为此退让,于当下有利;三来无论我在梁地如何,爱我还是不爱,都可为今后计。弟之观点粗浅,兄嫂养我爱我,愿为尹朝和亲北地,还望兄长应允。”他说得很慢,观点尚嫌稚嫩,眼里情真意切,直看得上头帝后不忍,却也不曾侧目避之。 最后薛屏岫行叩拜大礼,长跪不起,颇有兄嫂不答应他就不起来的意思,言语庄重,行为举止到底还是先前那样,有些恃宠而骄的味,在此情境下却教谁也说不出责怪的话。 ———————— 第二天回信就飞过两国边境,一直飞到了梁朝都城。 此时才真正开始走礼,而梁朝在收到信的第二天,就传来消息说梁帝去狩猎打了一对大雁,均只伤了不起眼处的羽毛,派专人照料和其余备下的礼物一同送往尹朝。 当六礼开始第一步,薛屏岫才感到后知后觉的怕。因着卸掉了这一桩心事,他的心疾也没再发作过,依旧是跟哥哥嫂嫂撒着娇,反而真的把身体养回来了,近来面色看着好很多。 他当初说不怕,是因为他必须这么做,生怕亲人为此所累。事到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人尽皆知南北朝联姻,他才终于可以露出些许真实想法。 “嫂嫂,我怕,”他小声说,避开了外头的视线,像是如平常一般和嫂嫂撒娇,却低垂着眉眼,显出几分忧愁来,“盲婚哑嫁,我终归是怕的。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我不能在外头哭,不能让旁的人知道了去。” 此时他无疑是美的,眉间清愁,眼中水汽氤氲,丁香般的惆怅,像江南烟雨一般朦胧的凄婉迷茫1,独属于南方的婉约清雅,实在动人。 但是柳轻颜只心疼自己亲手养大的弟弟,她的小娇娇,自那封和谈书起吃了多少苦头,即使是刚从北地回来,那时的薛屏岫也是天真明快,鲜少有患得患失之态。反倒是自那时起,身份因改国为朝高了许多,却因为崔永祚的求娶,病弱、忧愁像是沾上就逃不脱的诅咒,跗骨之俎一般纠缠着这位南朝地位高贵的亲王。 但是柳轻颜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能轻抚着薛屏岫的背,母亲一般安抚着他。她也想过干脆和丈夫一合计,就直接对上梁朝,但是却清楚幼弟是清楚了他们本来的打算,所以要用自己去促成至少这一代的和平。 只留下隐秘处的叹息,与不能现人前的忧愁。 ———————— 初冬时节,大雁被养在了暖阁里,纳采之后,便是问名。 因着今年下半年的忧思,最后柳轻颜怀孕九个月就早产了,生下来的小公主虽然白净可爱,却有几分弱气。 因着小侄女的出生,薛屏岫很开心,每天就等着小太子下课,然后拉着侄子去看妹妹。 南地下雪要晚许多,此时还是风萧瑟,天气冷下来,残菊尚有些许未谢,却不大美观,既没有傲雪凌霜的气质,也未谢得彻底,而梅花尚未开。 “小叔叔,妹妹好软呀。”小太子脱掉鞋子坐在小床上,伸手摸摸妹妹的小脸,又捏捏她软软的手臂。 “因为我们小阿箩现在只有一点点大呀,”薛屏岫笑盈盈地把手指放到薛云沁的小手里,看着小家伙用又白又小但并不胖的小手抓住莹白修长的手指,“我们阿梧也是又小又软的小朋友呀,过几年妹妹就和你现在一样大了。” “妹妹也要和我一样上学吗?”薛苍梧扬起小脸看着小叔叔。 “按惯例是三岁启蒙,唔,小叔叔那时候不想上学所以慢吞吞认字拖到了五岁之后才去上书房启蒙,这是不对的,”薛屏岫干脆直接半个身子躺倒在小床上,没规没矩地就这样把小公主搂过来,又把空余那只手伸出去捏了捏侄子头上的小揪揪,“所以小叔叔后来补课补得特别忙碌,一整年没有出宫玩过呢,而且因为该学的没学好,太笨了就只能一直住在宫里让阿梧的父皇母后养着了。但是像小叔叔这样长得特别可爱的,当然养一辈子都愿意啦!” 他又坐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单手把又小又软的薛云沁抱起来,之前伸出去逗她玩的手指就一直被她握着,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绝色的小叔叔。 而薛屏岫所有注意力都在她身上,一只手托着她后脑勺又轻柔地抱着她,另一只手被攥着还小心地托着生怕万一,只觉得怀里的珍宝千斤一般重,却又舍不得放下她。 小姑娘什么也不懂,只看着他乐,小身子软软的一动一动,小脸还蹭了蹭他脸,让他觉得心都要化了。 第16章 架空古代言情(十六) “我们阿箩真可爱~”柳轻颜一进来就看到这叔侄俩在逗小女儿,薛屏岫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姑娘,一只手轻轻托在后脑处,眼里亮晶晶地,温柔又天真,满眼都是抱着的小姑娘;而薛苍梧也不知道学的谁,就伸出一根手指给妹妹握,看着薛云沁眼睛滴溜溜转,另一只手还抓着薛屏岫的头发,三只都可爱极了,像是小动物扎堆一样。 “阿箩最喜欢哥哥和小叔叔了对不对?”柳轻颜过去一起逗小姑娘,在女儿面前,她声音也不知不觉更温柔了。 “嫂嫂!”薛屏岫惊喜地喊了一声,结果这一转身有点坐不稳,带着薛云沁把小床蹭得更乱,活脱脱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母后。”薛苍梧乖巧地喊了一声,“妹妹好可爱,也好小好软,我今晚能和妹妹一起睡吗?” “虽然阿梧和阿箩都很可爱,”柳轻颜于是也靠过去,搂着她的两个小娇娇,又把长子抱到膝上,“但是妹妹太小了,不可以一起睡觉哦。但是可以和妹妹多玩一会,课业也不能忘记。” “我都忘了,阿梧课业还没完成呢,”薛屏岫侧靠在嫂嫂身上,将小姑娘也靠了过去,连带得薛苍梧也一歪身子,最后小公主“吧唧”一下轻轻亲了母亲的侧脸,“好阿梧,快去写大字吧?我就不一样了,我可以继续陪阿箩玩到晚上。”他眨巴眨巴眼睛,天真明媚,如三月里最灿烂的繁花,格外娇俏可爱。 “你呀,”柳轻颜搓搓他,眼里满是笑意,“纳吉的首饰已经送过来了,北边已经在预备聘礼了。” “那我可不管呀,嫂嫂会帮我看好的。” 柳轻颜笑着从他怀里接过女儿,看着儿子一步三回头离开,在门口还撞上了父亲,然后被薛秋鸿一把捞起来,大跨步带薛苍梧小朋友回去写作业去了。 ———————— 笑闹了一会,薛秋鸿才回来。他在门口脱下了虎皮的披风,又在门口稍立,直至散去一身寒气,这才进里间来。 “阿南在这儿啊,”他笑了笑,并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果然阿南正稀罕云沁。我把梁朝那边的礼单带过来了,并先来的一份聘礼单子,岫岫也看看,哥哥往后都给你带过去当嫁妆。” 礼单做得很轻巧,一大卷云锦上贴锦笺,满满当当写了许多奇珍异宝。另一纸是纳吉的金银首饰单子,全是纯金纯银,却也不少,既有精巧细致的百蝶穿花镂空绞丝金镯、嵌八宝攒珠花丝金镯、白玉吉祥纹刻花银镯、凤穿牡丹金簪、桃花嵌粉晶银簪、楼阁人物全套金头面等,也有样式简单的圆条金银镯、绞丝金银镯、扁镯、金簪银簪、金桂银桂耳堵等,一张纸上满满当当,放到外头去足以抵得上富户女儿的嫁妆了。 薛屏岫也只是扫了下来,只觉得多,毕竟身份在这,这些他也觉得只是列太多了些:“倒全得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开银楼呢,不都说纳吉只是送几样表心意吗?北边倒是会抛费。” 薛秋鸿摸摸弟弟的脑袋,也只是说:“毕竟梁帝手段狠些,这样抛费还觉得更显身份呢,毕竟是立朝之后第一桩帝王婚事。左右都是便宜了我们岫岫,戴着好看也好。” 薛屏岫却把纸搁在了柳轻颜榻边的案几上:“我才不爱什么金的玉的呢,我情愿一辈子叫哥哥嫂嫂养着,他们北地有甚么好?也就夏时不曾酷热罢了,想来去了那边,往后冬日都出不得门了。” 他颜色鲜妍,眉如翠羽,肤白胜雪,绰约轻盈,顾盼生姿,只一瞥,又引得另一边薛云沁被吸引过来,落在薛秋鸿和柳轻颜眼里,全然一副天真可爱模样,无论哪个都是他们的宝贝娇娇儿。 柳轻颜却又把女儿递回他怀里:“我们岫岫又岂是金玉能比的,在这儿便引得阿箩什么金贵物什都不去看呢。连她一个小孩儿都晓得你是再多珍宝都不能比的,那些金的玉的,任他人工如何雕琢精巧,也只能做个陪衬,算得上什么?” 薛秋鸿看妻子的意思,于是也说:“云沁这爱美人的性子,倒是像岫岫小时候,最爱好看的。阖宫上下哪个能有岫岫生得好?” 柳轻颜便去嗔他:“看你这夸的,岫岫你看,他自来少读诗词,自然不懂。我们岫岫,当得起‘天然去雕饰’1,最金贵的也担得,正如此,才能‘却嫌脂粉污颜色’2呢。” “嫂嫂也好看呀,嫂嫂清雅柔婉,‘腹有诗书气自华’3,气质高雅,足以压过京中贵女了。”薛屏岫笑嘻嘻,“我和嫂嫂都好看,阿箩照着我们长,以后兼具美貌,又有嫂嫂的气质,定是绝色美人,哥哥才看着我嫁走,往后又要愁不知多少小子盯上阿箩!” ———————— 梁国那边说是聘礼在准备出发,确是只过了几日便已在路上,待到年后,便已到了尹朝都城。 这是薛屏岫在哥哥嫂嫂庇护下的最后一个年,也是尹朝改国为朝后头一个年。尤为盛大,从除夕夜前一天封笔,封笔二十天公务搁置,家家户户在年里头不工作,共度新春。 除夕夜皇室从早上就要准备祭拜,晨祭天午祭祖,皆服礼服,整齐岿然。就连三岁的小太子都要陪祭,襁褓里的小公主要跟着皇后一起随女眷祭祀。 至晚间,则大宴,群臣家属至天黑方散,其后又家宴,皇族尽守至亥时,才带着东倒西歪的孩子们睡在宫中,又守至四更方寝。 至卯时,则又祭先祖,其后宗室方可出宫。午间大宴,欢饮达旦方歇。 其后则按习俗,并无宴饮,至十五元宵时,宫中设宴至未时,其后共赏花灯,灯火通明至十六。 薛屏岫过得无忧无虑,几乎忘记了还在路上的聘礼,直到马蹄踏入京城,告诉他离别之期将至。 他问了哥哥,才知道梁帝竟是让这支队伍加紧赶路,过年都不曾歇息也不曾回家,如此才能风尘仆仆在刚开笔时便到了地方。 其后便又是一番清点交流不提。 薛秋鸿与柳轻颜从去年他恳请答应时便在准备嫁妆,如今也准备了大半。原本准备为他建造的王府、郊外的皇庄、温泉庄子等等,还有许多往后不在眼前不能送达的物什,都要重新备过。就算是可以年年送节礼,也恨不得一次性备足一辈子,唯恐他不在眼前时吃一点儿亏。 纳征后,随来的正式礼书交付,梁朝便急慌慌地请期,仿佛恨不得第二天就能嫁过去,自然惹得薛秋鸿不快。 那头梁帝给的都是近日子,薛秋鸿只说天冷,打回去一次又一次,最后好容易才定下在四月廿六,在春光明媚之时。 第17章 架空古代言情(十七) 薛屏岫总觉得自己渺小,什么也做不好。 虽然说来可笑,他曾经自负同辈第一等,却最后摔个头破血流,低到尘埃里去。 而昔年意气风发的小王爷,也自诩天下最风流,流连过多少美人间,在画舫清倌膝上枕过,去过最盛大的花会,也泛舟湖上只为寒夜冷雨里湖心岛上一支梅花开放。 而自负被戳破泡影后只余下无尽的自卑。还是笑着闹着,去做出天真姿态,像是永远不会结束的大梦一场,心底却是深渊一片,噩梦总是吞噬美梦,活着的人要自己骗自己。 也许旁人会说他只是婚前恐惧,他却觉得心下一片清明,再没有这么清醒过。 他也曾一遍遍问0231,非要它突破哲学的所见来告诉他纠结的答案,在它迷茫的声音里,他有时也觉得和它无话可说,已经不是他们相依为命逃命的时候了,那时心里多慌张,小兽般依偎在一起,如今到底是他变了,还是0231没有往前走? 离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他却婚前没真正见过对方一面,那个最开始一直被他和系统草草称为“反派”的人,这个时代的暴君、枭雄,据说会留名千古的梁世宗崔永祚。浅薄的印象只记得最开始那个晚上,肌肤相贴,烫得他都要化了,想想都面红耳赤。 但这个想法,却是不能说出口的。这时代多是盲婚哑嫁,也有许多在夫婿上门来时,女儿家隔着屏风匆匆一瞥,在姐妹的调笑中羞得持扇追打。最尊贵的婚事却不能相见一面,尹朝生怕小王爷去见一面就再也回不来,梁帝亲至更是万万不可。 到最后也只能与嫂嫂说几句小心事,还怕哥哥一怒之下直接开战,不仅自己任务失败,所爱的亲人也讨不到好。 看着薛云沁稚嫩的脸蛋,乌溜溜的眼睛总爱盯着他,他们叔侄之间关系竟最好,他爱她天真幼小懵懂无知只是下意识的亲近,小家伙也只因为他长得好便亲近,有时也会舍不得。 “唉,我是看不到阿箩周岁时的可爱模样了。” ———————— 其实之后薛屏岫还是鲜少出宫,身为亲王活得和公主一样。如此算来,他竟然只有病弱时故地重游,身体康健时,不是在海绵般汲取精神,消化那些囫囵吞下的文章,就是在最后享受在家的时日。 连尹国旧地都未逛过,遑论那些后来之地?想来昔日诸国来使,他在城楼上探头出去留下惊鸿一面,如今恍如隔世。 于是到了四月中旬,他终于坐上了前往北地的花轿。 穿着一身婚服,戴上了堆金砌玉镶珠嵌宝的凤冠,在陪嫁宫人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完礼,再被兄长背着上了那花轿,泪眼朦胧里拜别了亲人,此刻起他便是梁帝的新娘。 一直到京城外的驿站,他才被扶下来,换了一身依旧繁复的衣衫,再梳了一个抛家髻,只简单簪了几支发簪。 此去路途遥远,行程劳累,自然是不能一直穿着那一套繁复的婚服。 梁朝此行护送薛屏岫的是大将军,梁帝自然不可能亲自来迎亲,却派了这位老将随行,也算重视。 这位老将先前并不理解梁帝为何为此让步,虽说梁朝与尹朝势均力敌,但不过一美人,也就是身份特殊一些,梁帝想要绝色,举国之力下如何找不出第二个?与敌国联姻,在他们看来并非明智之举。 直到他亲眼见到这位他们未来的皇后,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一颦一笑倾国绝色,如果不是那身亲王常服他真的要眼瞎误以为是女子。细看便知这绝对是男子而非女儿家,端庄仪态又有几分天真姿态,真真锦绣丛中养出来的美人。 将军见过北陈的那几位公主,南征北战中那些美名远扬的美人也曾见过几位,自以为美人虽美,不若开疆扩土剑指天下。但如今见了这位小王爷,他得承认确实生得好,无怪乎他们冷心冷情爱美人却更爱江山的陛下竟愿意换来这个不好动的敌国皇室。若他遇见一个这样颜色的女子,门第又不是这样高,他也乐意带回家里去。 ———————— 这一路自然是无聊的。 新嫁娘向来没什么事好做,梁朝将军又古板,便是想要掀个窗帘都会立即有将士过来挡得严严实实,便是世家大族未出阁的女儿家也没有这样的。 一路上先是花轿,闷在里头一整日摇摇晃晃,也没个人说话。 不两日到了渡口,又戴了幕篱,这才从花轿上下来,这才看到了街巷繁华,渡口上人来人往千帆竞发。 为了一路安全,他们是低调出行的,但是衣饰华美,即使是简便的衣衫也可和民间嫁衣媲美,薛屏岫还听到有小孩说他穿嫁衣却未戴发饰,只好装作没听到就走过去。 将上船时,看到有卖小食的摊子,颇为热闹。薛屏岫犹豫了一下,还是拉了一下陈嬷嬷的衣袖,小声说:“嬷嬷,我想吃外头卖的炸糕、梅花饼、云片糕、烧饼,还有……” 他极小声把那些摊子上看着诱人的小吃全报了一遍,陈嬷嬷向来疼他,又见他白纱下耳侧都羞红了,怎会不应,让陪嫁宫人先带他上船,就拿了荷包去买小吃。 到了船上,视野开阔,虽说有些晃,却比先前坐花轿要好得多。譬如那位将军告知薛屏岫,请他尽量少在甲板上走动,且必须要带上幕篱,但是在船舱内却可以摘下幕篱走动。 过去在皇宫里时他倒不在意这点,反倒不爱出门,如今不让他出门了,骤然一松他反倒更爱外头无拘无束的气息,而宽敞的船舱比起花轿,也更让他喜爱。 陈嬷嬷向来做事老到,那些将士搬送嫁妆的速度很快,半个时辰就将那十里红妆尽数搬上楼船,而陈嬷嬷只用了两刻钟,就买齐了那些排着长队的小吃,送到薛屏岫手上时,还热气腾腾。 如此多的小吃,薛屏岫本以为陈嬷嬷回来后会念叨他吃多了小吃吃不下饭,这位上了年纪有些絮叨的奶嬷嬷却只是心疼他以后在北地再也没这么方便吃到南地吃食,“就算吃不完,冷掉变味了,殿下别担心,分给宫人们吃便是。” 于是薛屏岫便不说话了,只是突然扎进陈嬷嬷怀里,撒娇一样蹭蹭。 第18章 架空古代言情(十八) 在船上的日子却过得要快许多。 船舱宽敞,薛屏岫住的是楼船上最开阔一间,宫人启了他常用物什的箱子,玲珑棋子、古玩金石并最时兴的话本,虽然也不算很多,还可以打发些时间。 薛屏岫也很爱到甲板上看风景,只是日头晒,他晒不黑却会被晒得肌肤红彤彤一片,看着可怜极了,陈嬷嬷念叨多了他便再不去。 他船舱里窗户也大,而且在里面不会叫外头看见,不去甲板上,他便让人把软榻放在那,就着这景色看话本,饶有兴味。 只是为了快些到梁都,他们先是走了几天河道,之后便走的沿海水路,然后再走北边的水路逆流而上。 如此颠簸,终于在四月廿四到了距离梁朝都城最近的渡口。 梁帝确实用心,这位君王不能亲去尹朝,却在他的土地上来迎接他美丽的新娘。 薛屏岫戴着幕篱下船时,并未看到已经被清场的渡口上最前方正是那个匆匆一面未曾记住容貌的人。 他只是侧着头在跟陈嬷嬷说话,因着在船上时便与他说要换好嫁衣,换上了那一身最庄重华美的嫁衣,头上凤冠沉甸甸的,因此幕篱带上去有些不稳。 他走得很慢,手搭在陈嬷嬷身上,步子却轻盈,显得极好看。 薛屏岫此时确实是有些战战兢兢,心里还在和0231吵嘴,不敢行错一步,更不知道之后到了婚礼上该怎么办,穿上了嫁衣,他便又恐惧起结婚了。 他却突然腾空而起,崔永祚直接就这样将他抱起,吓得可怜的小新娘紧紧地攀着他,眼里泪花闪烁,可怜可爱极了。 薛屏岫吓了一跳,随后才意识到这个人定是梁帝,除了这位独断的君王,哪个敢这样? 他于是隔着几乎掉下来的幕篱泪眼朦胧地看着帝王:“陛下……” 幕篱的白纱因着歪斜,有些绷紧地擦过脸庞,却除了擦红肌肤,什么都没擦下来。于是帝王就把幕篱直接扔掉,显出小皇后此刻明艳却又因着泪眼而娇柔的容貌,在下午的阳光下灼灼耀目。 这位帝王实在任性,他就这样直接抱着新嫁娘上了马,一挥缰绳直接把队伍都抛在身后,听薛屏岫在他怀里委屈地小声说这不合规矩,泪眼朦胧地嗔他几眼,却反倒夹紧了马腹跑得更快些,将那些细碎的话语都颠碎在了疾驰中。 ———————— 薛屏岫确实在闹脾气。 也许是被那一下惊吓到了,也许是马上太颠簸,他确实在生气。 在行宫歇息一晚,第二天他又坐进花轿里,在摇摇晃晃里到了京城。 但他却没理崔永祚,端着那点礼仪,冷淡得很。陈嬷嬷一看就知道他生气了,但是老人家也没有说什么,嬷嬷只心疼她奶大的孩子,就算眼界开放,也觉得梁帝实在霸道。嬷嬷:千错万错都是北边这狗皇帝的错。 第二日就要成婚,骑了一天马的崔永祚却也不介意先得点福利,晚膳时就直接从皇宫出来,进了尹朝送嫁队伍下榻的驿馆。 薛屏岫心情不好,也没有用多少饭食,此时正要让人来收拾。孰料此时崔永祚便进来,拦下了他的动作,还关上了门。 [不是,系统,他有病吧?]薛屏岫此时全无之前的紧张情绪,表面没说什么,心里却骂了出来。 薛屏岫做好了准备,但是在崔永祚直接拉着他往腿上坐的时候还是红了眼眶:“陛下,这不合适。” 崔永祚看着他泫然欲泣的样子,顿时猜到了他的想法:“觉得大婚前朕不该来?” 薛屏岫一言不发,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只是看着帝王,眼里水雾朦胧。 “朕知道前年那个逃走的人是你,”崔永祚并没有继续靠近他,“孤并非折辱你,卿卿若以为朕是见色起意也好,那一夜起,就注定往后只有你一个皇后。” 薛屏岫于是扑簌簌掉下眼泪来,他心里复杂地很,却也只是说:“陛下实在混账,难道是觉得我如此了,就可以随意举动吗?” 崔永祚于是站起身来,又直接拿了袖子给他擦眼泪,里衣的料子柔软贴合,力道也轻柔:“卿卿娇惯,却因这生出许多心思,如果朕说,朕只是因为你将要嫁给我呢?梁朝之大,我做什么,旁人还敢说我失礼吗?卿卿爱看话本,里头婚前亲密,比之你我更甚,孤对卿卿,敬之爱之,当日突然将你抱起,也许确实惊吓,是朕不好。但我见你,满心欢喜,故而忘形。” 薛屏岫嗔他一眼,倒没再哭:“陛下说爱我,所以便可如此孟浪吗?人家是两情相悦,或是已有名分,陛下只顾自己高兴,何曾想过我什么,我看陛下就是说混账话来哄我呢,我才不信。” 帝王于是笑起来:“原来卿卿是想要等名分?卿卿明日便是孤的皇后,朕早来晚来,在天下人眼里又有什么不合时宜?” 薛屏岫看他明明看得透彻,眼里却都是玩味,便恼他:“陛下既知明日才大婚,怎么还在这里?”硬是要推他出门去。 薛屏岫力气小,在崔永祚这种上过战场的皇帝这里简直撒娇一般,帝王却顺着他的力气就这样被推出房门去,看他关了门,大笑道:“卿卿害羞,但食器未收,且留着门罢!” 门里没有回应。 及至许久后,薛屏岫待人走了许久,这才开门喊人来收拾,又要水沐浴。只见他衣衫未乱,脸颊一片红霞,更添了几分颜色。 ———————— 一夜无梦。 [0231,我好像真的有婚前恐惧症。]薛屏岫坐在花轿上,揪着衣角,[说实在的,第一次婚姻一开始那个人还是想要碰我的,但是看着我不理他,最后反而嘲笑我落魄了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又怕我告诉爷爷和父亲让他遭殃。结婚第一年他就出了轨,而我那时失去了所有交际,了无生趣。第五年我就自杀然后遇到了你,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我却没出过轨……]他絮絮叨叨,面色却没有透露出多少紧张。 没等0231回答,他就继续说:[这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婚姻,之前那一次也是我真正的第一次。0231,你说我该尝试去爱吗?]他无论最开始,还是进入这第一个世界后,尝试过亲情友情,却没有过爱情。可爱情是什么?他知道琴瑟和鸣、相敬如宾,也知道情深不寿,知道生同床死同穴,知道山有木兮木有枝,也见过两次主角间甜蜜的爱情,但他对爱情一无所知。 花轿停下,梁帝握住他的手引他出轿。那只手是那么烫,他觉得仿佛要从肌肤相贴处烫得融化,幸好有块布盖着看不到他脸上红透,就这样由帝王牵着去拜天地。 第19章 架空古代言情(十九) 一直到坐到床上,他都还没反应过来。 梁帝就是最不守规矩的那个人,旁人都是递过去一条红绸,或是喜娘搀扶,他偏是要握住手,盖头底下羞得与盖头同色。 而帝后的昏礼自是盛大,礼部按照规制,翻着典籍找寻昔年天下一统时的记录,这是几百年来改朝后第一桩盛大的婚礼,当得起最高的规模。 薛屏岫在盖头掀起来前,就已经慢慢褪去了脸上的红云,只是还带着点粉,耳侧也是一片胭脂色,在莹白的肌肤上尤为明显。 而帝王紧紧握着他的手,崔永祚俊美的容颜在下午的阳光里胜过骄阳,他是那样的自信,仿佛天下已尽入他掌心,那是雄才伟略君主的骄傲,此刻他像是坐拥一切,四海八荒,天上地下,再找不出一个比他更自信的人。 他侧目看着他美貌的小皇后,眼里一片深情,像是说,随我来吧,又好像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不需言语更多,像太阳一样。 帝王穿着赤色衮边的玄色礼服,站在那里无比威仪,而他只是轻轻一拉,穿着青红色嫁衣的小皇后就跟着他走了。 他们走过汉白玉铺地的长阶,在文武百官的侍立中一道道婚礼流程,礼部尚书做傧相,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 到了最后,他们一同进了寝殿,梁朝的皇宫方方正正,皇帝的宫殿在正中间分隔开前朝后宫,皇后的寝殿其实是正后方那座立在后宫中央的宫殿。 而婚房自然是在皇帝的寝殿,即使是在梁朝还是国的时候,这里也是除却皇后,妃子不能留宿的地方,也是历来帝后大婚之所。 应当是新近装饰过,薛屏岫认得这他第一次醒来的地方,只是内里装饰已经大改,倒找不出过去多少影子。 坐在红锦被上,他立时感觉有些硌。 想起之前看到了许多干果铺洒在床上,薛屏岫就明白了到底是什么硌着他。 悄悄将身下的许多干果往系统空间里扔了不少,这些品质很好的干果谁知道崔永祚之后会怎么处理,倒不如和他之前收起来的小吃待一块去。 ———————— 才在床上坐了不多久,傧相及宾客便进来了。 宫女捧来许多托盘,合卺酒是烈酒,入口便腾地从口中烧遍全身,饮罢那苦酒,他的眼神已经从清明转为潋滟,带着南地烟雨里的朦胧水汽。 后面的如何一步步他已记不清,只记得跟随傧相的引导去动作,意识像飘向云端,身体却还在火里烧灼,而眼角那一滴被烈酒逼出来的泪花将落未落,在灯光下闪着光。 薛屏岫却不知他这般醉酒的模样,如芙蓉泣露,娇艳欲滴,而梁帝从未收敛那侵略性的目光,醉酒的人却察觉不出这如火一般的目光。 一直到一切都结束,君王才挥手让所有人都离开,他的小皇后此刻一副已经快站不稳的样子,烈酒劲大,先是冲昏了头脑,后劲又一阵一阵浪潮般席卷而来。 薛屏岫完全没意识到现在如何了,他只觉得昏昏沉沉,好在还有几分理智,未曾把心里和0231说的那些话出口。他往前走一步,却没发觉他此时直接就腿一软倒地,衣角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好在崔永祚接住了他。 帝王饶有兴味地看着薛屏岫,伸手去解他衣襟:“皇后?梓潼?卿卿?薛屏岫?”他玩笑一样喊着,带有薄茧的手擦过薛屏岫的锁骨,激得人抖了一下。 薛屏岫此时哪里听得清他在说什么,想要让他安静一些,却连手指都抬不起来,软绵绵靠在人怀里,意识一片混沌。 崔永祚却没有继续和他就这样下去的意思,直接把他拦腰抱起,拿掉所有发饰就大步从暖阁走到了浴池,此时这里早就注好了温水,流通的水道源源不断注入热水,又从另一边流出去多余的水,精致奢靡。 一放开手,薛屏岫就倒在了地上,并不是平躺的姿势,双腿压在下面分开呈半跪半坐状,上半身也无力地趴伏下来,手臂伸展,露出半截霜雪一样的腕子,在漆黑的地砖上显得更加洁白。 那一身华美的嫁衣堆在地上,平添几分艳色,薛屏岫半阖着眼,倒像是醉卧在地上,不胜酒力的模样更为动人。 于是崔永祚就剥去了他身上的衣服,因着醉酒的缘故,身上泛着粉,比桃花略淡的颜色,热意下倒不好说冰肌玉骨,却无一丝汗,干爽温热,暖玉一般。 崔永祚便将薛屏岫放入浴池里,让他后背靠在池壁上,纯黑的浴池显得他肌肤粉白,勾得人心痒痒。 帝王脱个衣服的功夫,再入浴池就看到醉倒的小皇后已经滑入池中,手臂一揽,薛屏岫就又贴到怀里,一副醉倒困极的模样,一双玉臂紧紧贴着腰间,湿漉漉地长发贴在后背上,入水处又水草一般散开。薛屏岫此刻分明已经无意识,却依旧是半阖着眼,烂醉如泥地靠在怀里。 于是一夜情浓似酒,香汗渍鲛绡,几番微透。1 ———————— 第二日薛屏岫醒来时,早日上三竿,身侧锦衾冷透,可见人早走了。 他刚要开口,就感觉嗓子干哑,身上也腰酸背痛。 “咳……”好容易才发出声音,床前的纱幔顿时被撩起,陈嬷嬷和宫女云舒端来一盏蜜水,陈嬷嬷把他扶起来,而云舒都不必他动一下,就一勺勺给他喂了半盏蜜水,又端了温水给他喝了些。 他这才感觉能开口,昨晚的记忆顿时浮现,心里暗暗咬牙,却没露半点痕迹。 “陈嬷嬷,更衣吧。”虽然喝了水,嗓子仍然疼痛难耐,说的话也简短。 陈嬷嬷告诉他今日无事,梁帝强权,宗室被压制已久,不需要今日就见宗室,宗室与外命妇随时都可召见。而嫁妆都已送来,粗略点过,还未归置全,部分已经放置在寝宫,其余都还放在库房未曾动过。又说梁帝为他制了数身礼服常服,其余北地服饰也有,还允诺他可随意决定日常穿着,除却必需穿礼服的时候,不必过问。 薛屏岫听到这里却笑了一声:“原来我穿什么衣服本来还需要他同意,倒好笑。得体与否难道我自己无从分辨吗,咳咳,”他说得急了,嗓子剧痛,又咳了几声。 陈嬷嬷看他一时失态,也未多言,她近距离接触,更能看出薛屏岫昨晚多激烈,知道他被折腾狠了心里有气,忍都不肯忍一分。又说,梁帝就把这后宫交给他,如何管理由他决定,若是不愿,去说一声便拨女官过来。 薛屏岫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换好了衣衫,只取了一支青玉簪将青丝尽挽,便挟着几人去了那座应当属于他的宫殿。 第20章 架空古代言情(二十) 因着不知道他陪嫁之人都是谁,之前是配齐了一宫所有宫人,早上便立在那里,等他什么时候来决定去留。 这椒房殿离前面也不远,薛屏岫只走了不多久便到了。但见宽阔疏朗不似尹朝皇宫那边秀丽雅致南地风范,大殿开阔,大开大合不如他在家时住的精致,却宫室宽阔,也有一番北地大气风范。 他就先带着陈嬷嬷和云舒进了正殿,又散了头发,换上一身清雅不失华贵的衣服,简单梳了一个随云髻,簪了一支金凤钗并几只发簪,又戴了一对珍珠耳坠,显得既亲和又不失身份,这才坐到正殿的椅上,先行唤了嫂嫂给他陪嫁的宫女来。 云舒并五个年龄不等的宫女分列两排,除却从小带他长大又曾在尹国与西荣冲突中失去家人的陈嬷嬷,另有一位赵嬷嬷,曾是他母亲,也就是尹朝前代那位早逝的元后许氏的陪嫁侍女。 许氏年少时天真,父母为她寻觅孤女培养做左膀右臂,年少时的赵嬷嬷是个石女,又生来聪慧,陪许氏入宫直至薛屏岫五岁时许氏病逝,在薛秋鸿登基后求去为许氏守墓。直至薛屏岫要嫁到梁朝,薛秋鸿与柳轻颜忧虑陈嬷嬷虽忠心但毕竟只是个略识字的奶嬷嬷,亲去求了赵嬷嬷陪嫁。 另宫女六人,云舒年已三十,已自梳,是个细心妥帖的;其余五人都非薛屏岫身边旧人,分别是月火、星烛、半夏、忍冬、绿柳。其中最大的二十六岁,最小的也有二十岁,都知晓梁朝这边宫女是不放归家的,俱是柳轻颜细细挑选来给薛屏岫的。 云舒温柔文静,行动妥帖,在薛屏岫身边伺候久了样样上手,又擅刺绣;月火眉目俊秀,最擅理账经营、管理库房;星烛碧鬟红袖,是专怕吃不惯北地饭菜而拣了个手艺最好的来;半夏文雅清秀,通晓诗文是柳轻颜专门挑拣来可助笔墨的;忍冬清冷淡漠,擅医术;绿柳明眸皓齿,最擅打扮、梳头并保养衣饰。 柳轻颜为他带的人不多,却贵精不贵多。按理来说世家贵女出嫁必定要有陪房几家,跑腿、管理外头的事都方便,但他毕竟远嫁北地,又是皇家,连实业都未陪嫁,遑论陪房。 而他过去身边许多宫人,要么留下打理宫殿,要么就放出去了,只有陈嬷嬷和云舒还在。 先前毕竟花轿不大,到了船上赵嬷嬷又晕船,因此索性让她们在后头跟着,他又不耐烦身边那么多人,因此新婚夜时便叫她们去看着些后面。只是当了这皇后,架子也得撑起来。 点完了自己人,他便让去喊外头宫人进来。 ———————— 他自己的宫女虽多,奈何皇后身边的宫人实在多,除去并未分来嬷嬷不需要退回外,他只选出了几个看不太顺眼的宫女退回,并在心里大声呼唤0231:[亲爱的统——] 【宿主?】 [你能看出来有没有谁心怀不轨吗?] 【宿主,是什么让你对我有如此高的期待】0231大惊失色【我只是个菜鸡统啊!】 有些可惜地放走了0231,任由它无聊地再次退去。 薛屏岫并没有如何记住那些宫女的名字,他身边都是熟悉的宫女,若有什么事,再喊云舒她们打发小宫女去便是了。陈嬷嬷和赵嬷嬷虽然是定海神针,毕竟年迈,也只是统领,并借此让他们养老而已——他和哥哥早就想让赵嬷嬷去安享晚年了,但是赵嬷嬷性格倔强,一心死守着皇陵,又特别放心他哥哥,若非他是远嫁又是敌国皇室,决计请不出来。 等到认完了宫女,这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他看着北地的黄昏,皇宫疏朗开阔却不似故乡那样移步换景,只觉有些惆怅。 “用晚膳吧,我想早些睡。”他确实累了,一下午都是最端庄仪态,被折腾至天明睡至午间的身体实在承受不住,小宫女们一出去,他就靠在陈嬷嬷身上,一副疲倦至极的样子。 云舒便随意点了个小宫女,由她领路去御膳房了。 等到云舒走出宫门,赵嬷嬷才对薛屏岫摇摇头,说:“殿下,怎知今晚不会再来?”她伸出手指点了点正南方,“若是来了,就算早些睡,也没法避开。毕竟和亲远嫁,又是夫妻名分。”眼里满是心疼。 赵嬷嬷视梁帝为水火,她深知梁帝这种枭雄远非肖似许氏的薛屏岫可以应对的,但她也知在梁帝提出要薛屏岫后,要么嫁,要么势均力敌的两国再起战火把一切交给命运。偏偏又不能动手也没法杀了梁帝,这种局面只能见招拆招。 “我才不管他呢!”薛屏岫只管跟嬷嬷们撒娇,“他来又如何,不来又如何,反正我是他的皇后。他自个儿求娶的我,就算把我当点缀,我也还是这样呀。”他眉眼间仍是一派天真,眼底却有几分清明。 ———————— 云舒回来时,身后跟来了膳房主管。眼巴巴问他,是要等陛下一块吃,还是先用膳。 薛屏岫也只是端起一副端庄模样,温婉说陛下忙碌,想来不好打搅陛下,便先用膳。他瞧得出来这主管是崔永祚的人,擎等着他开口去请崔永祚一同吃饭,他才不去,[真是烦透了,他先不来的,怎么还想我去请?]他对0231抱怨。 后来膳房便送了菜肴来,多是北地菜肴,也有仿着南地菜肴呈上来几道。 他只略尝了几口便将这几道菜撇开,只说:“嬷嬷!这几道他们全是做的北地口味,倒可惜了好好的肉菜。”于是便说了要把这几道散给小宫女去。 北地菜倒是吃个新鲜,口味大不同,胜在正宗,不像仿的那几道不南不北的,想来是北地厨子临时补习做出来的。 薛屏岫胃口不大,菜肴又多,每道菜夹了些许也就饱了,剩余的菜肴散给了嬷嬷和六位宫女。 随后便卸了发簪,又去隔壁的浴池里沐浴,他身上酸痛,泡在热水里才觉得好些。 因是昨天的痕迹,身上尽是红梅,在雪白的肌肤上更加明显,少数较轻的略微泛青紫,密密麻麻,一看就知道昨天的惨烈情景。 他第一次经历后因为路上颠簸,一直到回到尹国首都才有精力仔细观察,那时却已好了不少,如今看着这新鲜痕迹,更忍不住暗骂梁帝。 ———————— 他睡得早也睡得沉,至二更时分,崔永祚果然来了,也不点灯叫醒他,就直接进了被窝,急切地扒开他衣服。薛屏岫被吵醒,未曾说话,立刻就落下泪来。 第21章 架空古代言情(二十一) 薛屏岫不发一言,只是直接落下泪来,在黑夜里无声滴在崔永祚肩上。 帝王于是点亮床边一盏烛火,映得殿内一片昏黄。 薛屏岫便也坐起来,本就散乱的中衣这下彻底散开来,露出胸前雪白一片的肌肤,在烛光下映得酥黄,衬着他还挂着泪珠的睫毛,显出几分脆弱来。 他看帝王气定神闲,于是只好先开口,却又嗫嚅起来,最后也只说:“陛下混账。” 君王于是把他拉到腿上,姿态亲昵:“卿卿怎又是这一句?如今已是夫妻,昨夜你早早醉倒,孤未曾与你再叙,不如直言。朕也不是什么暴君,皇后不必怕朕。” 薛屏岫只觉得坐立难安,被拉着手挣不开去,只好嗔他一眼:“我确实早早醉倒,后来胡闹的也是陛下!”却又用手撑着他胸膛推开些,眼里复又水光潋滟,小声嗫嚅道:“腰好酸。” 帝王于是龙颜大悦,又把小皇后抱在怀里:“梓潼美丽,不能怪朕情难自禁。”崔永祚又把手伸进中衣去揉,呼出的热气直直喷在薛屏岫耳侧,“夫妻敦伦,本是天经地义,卿卿身在我的土地上,如何忍心拒绝孤?” 薛屏岫听他说话霸道,又上来就揉腰,气得想反驳,却又软了腰:“陛下龙精虎猛,净欺负我。”他抬眼看他,像是哀求又似委屈,“偏偏也不曾与我多说什么,白日里不曾与我见一面,反倒夜里悄悄摸进来。” “原来是在撒娇,”帝王笑道,又抵着他额头,直直与他对视,眼神坦荡,又充满掠夺性,直白得让人不敢直视,“孤向来如此,便是新婚,也不能教孤放下朝堂大事。但朕已娶到卿卿,怎好教皇后孤枕难眠?” 薛屏岫眼里澄澈干净,此时尚带泪花,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底,娇娇柔柔,却只是眨了眨眼睛留住泪水,没有避开。 他眼睛骨碌碌转了转,似在思考,好半晌才说:“可是陛下二更才来,我也已经睡熟,明明是陛下将我吵醒,还狡辩说什么孤枕难眠。难不成我来前陛下也每日忙碌至二更吗?分明是陛下故意。” 崔永祚爱极了他这番模样,于是便堵住了薛屏岫的嘴,直至他彻底软在怀里,这才放开:“皇后想来是认为朕江山情重美人轻,孤可不会如此,江山美人,为何不可兼得?至于今日为何如此晚,”他看着小皇后被他作弄得完全没反应过来,心情很好,“皇后大约不知,先前朕与舅兄约定,大婚之后再瓜分西荣,如今那边已动刀兵。前朝之事本不该与皇后谈论,梁朝向来后宫不得参政。奈何皇后实在可爱,朕又是本朝的天。” 薛屏岫趴在他胸口,小声说:“陛下过分自信。”心里却骂他自大。 “朕如何不自信?不同于舅兄是尹王嫡出长子,朕不过后宫妃嫔之子,还曾去北陈为质,但如今,朕才是赢家,朕虽弑父杀兄,举国上下能有人如朕乎?朕之功业,当千秋万世,百代留名。”他说起夺位,说起定江山,说起灭北陈,桩桩功绩,尤为自傲。 薛屏岫记得最清楚的,就是他那双深沉如深渊的眼睛,此刻闪闪发光,无比自豪。那一刻起,他对崔永祚的认知,真正跳出了“反派”这个身份。这是一位枭雄,一位霸主,他如此深刻的认知,又清楚地明白,不管算不算爱,至少崔永祚现在一定很喜欢他,一定。 ———————— 薛屏岫醒来时,还不算太晚。 昨夜聊得也不算太久,虽然他总有种感觉,仿佛只要他愿意,就可以一直聊下去。后来仍是被翻红浪,相比起第一次的青涩与惶恐,新婚之夜的激烈荒唐,这一次他软语哀求下,好歹没有折腾太过。 梁帝久经征战,身体太过好了些,可他毕竟从小娇生惯养,哪里抵得住那般,嗓子都要哭哑了。到底还是记着今日有事,最后才在四更歇下。 此时也才卯时,云舒扶他起来,绿柳为他更衣。 昨日下午便递了信出去,上午请宗室女眷进宫,下午请外命妇进宫,也没有扯什么小宴之类的借口,也就说了过来认认脸。 先前崔永祚提过一句可以置办个小厨房,但是对宫里还不大了解,薛屏岫便打算暂时搁置。 茶水房如今划归了星烛,简单做些小食也得当。 早膳便是御膳房那边送来了一品白粥并十八碟小菜,并一些清淡好克化的吃食。另星烛又熬了一小锅生滚的牛肉粥,并煎了一些糖水,因着薛屏岫说让她做些南边的点心,茶水间里眼下挤挤挨挨的。 直至吃完早膳,薛屏岫才换上了那一身华美的皇后常服,玄色为主的衣衫更显得他容貌秀美、玉软花柔,却又有皇家的大气从容,压得住这一身衣裳。 绿柳为他梳了牡丹头,又戴上了一套红宝金凤头面,未施粉黛,这一套下来也显得气质雍容,平日里的天真稚气尽数褪去,便如牡丹花一般。 ———————— 又仍是云舒扶着,从起居的后殿至了前殿。 宗室女眷虽然早早出门,毕竟宫门早朝时只开放给文武官员,而宫人又另走侧门,加之宫内除却亲王妃、长公主外不得坐轿,除却帝后外车马不得行,总要走得慢些。 赵嬷嬷心思灵巧,连夜和云舒一起赶制了和座椅同色的软垫,纹路处细细仿制后看上去并无差别,坐上去柔软舒适,起身后垫上无痕,放置在主座上浑然一体。 又在两边列了椅子,一色的铺了绣垫,毫无分别。 不多时,便有各位宗室王妃前来,公主们来得晚些,各自也就入座了。 期间陈嬷嬷还同薛屏岫说起了笑话,有几家郡王、宗室,家里内帏不修,妻妾闹得不安宁,竟有早早气死妻子却又不被扶正的宠妾前来,也有正妻前来后宠妾赶着前来相争的,妻妾之争闹到宫门口来。 结果还不等传入他耳中,梁帝先行呵斥,直接令侍卫将宠妾拉走斩了,又下旨去呵斥那几位宗室了。 这笑话并没有小声多少,传到下头坐着的女眷耳中,便有性子豪爽的说起了各家趣事,一时间欢乐不少。 及至快到时间,此时虽然薛屏岫还未认清谁是谁,却也觉得颇有意趣。 当下忽然有一位中年女子,穿着陈旧过时,却颇为傲气,听到她们谈论,兜头便是一顿呵斥,言及当今残暴不仁,说那几位正妻都是自己没用,连丈夫都管不住,又斥责薛屏岫坐在这里却任凭她们谈笑,无视宫规。 长篇大论说教,直叫人气恼。 薛屏岫于是便问左首那位七十多岁的太上大长公主:“老祖宗,来者气势凌人,却不知是谁家女眷,竟状似疯魔?” 第22章 架空古代言情(二十二) 这话说得实在不客气,来人当即就要气恼,却有侍卫——原是梁帝早上留了侍卫——上前便把她堵了嘴,毫不客气地押到了一旁。 薛屏岫看了一眼,只说:“毕竟是宗室女眷,想来也非陛下早上处置的那些妾室,还是莫要太粗鲁。” 这些宗室女眷看皇后自己手段温和亲切,却有陛下派来的人帮着恩威并施,更觉这位他国来的美人皇后有手段,再看他绝色容颜,心底暗暗感慨与陛下天造地设。 而那位年迈的公主,上了年纪耳朵不大好,眼睛也有些花了,只是握着皇后的手,慢悠悠说:“娘娘莫为她生气,昭媛是先帝的嫡姐,自幼跋扈,自诩正统从来都看不起谁,只是没犯到陛下眼前过。只管去告诉陛下便是,娘娘年纪轻心肠软,离她这种浑人远些。”老人家絮絮叨叨,慢慢抚着皇后的手,于是皇后也就安抚一番,宽慰这位皇室最高寿的老祖宗。 此时人也差不多到齐了,于是便由宗人府女官一一为薛屏岫介绍这些人。 首先便是当头一位老祖宗阳陵公主,今年七十八岁,是先帝的姑婆,为第二十三位梁王也就是当今的高祖父的九嫔之一所诞,年少时嫁与小国卫国的二皇子,无子寡居,当今打下卫国后接回国都,专为这位老祖宗和嫁出去后寡居的公主们修了一座园子,供她们安享晚年。 另有三位梁帝曾祖父的公主,分别是义安公主、长燕公主与羽荫公主,皆为庶出,都已五六十岁,两位嫁与老臣,一位嫁于草原蛮夷,均有子女,只是境遇不同。 之前被拉下去的昭媛公主便是梁帝祖父的嫡长女,自恃嫡女身份,连先帝都看不起,磋磨死了一大票姐妹,后来活下来的只有远嫁北陈的明婉公主与姜姝公主,这两位公主一位在陛下攻打北陈时被不肖子孙绞死了,一位则是北陈的后妃,怨恨陛下囚禁她的子孙言语间多有不敬,为此被梁帝一剑斩杀。 梁帝的姑姑大多死在昭媛公主的磋磨和王位更替的斗争里,而梁帝的姐妹更是在政治斗争里死去了许多。 先帝后宫三千,共公主三十五人、皇子十八人,其中存活至今的,共十三位公主,崔永祚还剩六个兄弟。 先帝无嫡女,当今亦无同母姊妹,其中有三位公主,分别是平庐公主、兰生公主与汝南公主,这三位公主均是嫁与武将,又能上战场,梁帝亲为她们加封,实属女中豪杰。又有两位公主嫁与武将,八位公主嫁与文臣,站错队伍的几位公主都已“病逝”,活着的这几位要么站对了队伍,要么不站队伍,先帝后宫争斗不波及公主,死亡率便可看出当初惨烈景象。而除去嫁与大将的平昌公主与安阳公主,南阳公主嫁于陛下的谋士,南湘公主嫁于尚书仆射,其余官职平平。 至此方说完这十几位公主,另有已逝的公主无数,可见这皇家子嗣繁盛。薛屏岫过去在尹朝,身为先帝元后嫡出次子,地位崇高,虽对多数亲戚有印象,却无需刻意记住,加之尹国昔日贫弱,虽为大国之末却公主外嫁,除却年末祭祀,鲜少见亲戚,因此倒也新鲜。 ———————— 除却这些公主,还有许多宗室女眷。 梁朝宗室,在这些年下来,确实比公主多,只是多是寡妇。 梁共四等爵,王、公、侯、子,而其中亲王如今仅剩九位,还活着的亲王妃共十五位,其中同辈的亲王妃,这些嫂嫂弟妹共九位。 其中廉王妃、英王妃、忠王妃、代王妃、齐王妃这五位嫂嫂弟妹都是梁帝的支持者,也有意与皇后亲近。 弟妹闲王妃膝下无子,闲王在先帝时双腿俱断,更是失去了生育能力,因此这位王妃神情郁郁,听闻与丈夫关系也一般。 而叔叔辈几位亲王,多数儿孙平庸,又因有亲爷爷亲叔叔,崔永祚早提过这几位不做考虑。 而几十位老国公、侯爷与子爵家的女眷,他们之间才热闹呢,但如今多数是寡妇,或是平庸吃老本,只有平国公、卢国公、杨国公等六位国公还算像样,定北侯、镇西候、渤海侯等五位侯爷有出息,而子爵更是挑不出一个像样的。 须知梁帝可是允了宗室以战功升爵,吞并中更是能人辈出,饶是如此,这些夫人王妃还是良莠不齐仿佛大臣家眷。 上午就在介绍认人中过去了,薛屏岫在东偏殿与西偏殿摆了席面,请这些女眷们用了午膳,也就算认完了宗室女眷。 薛屏岫歇了会午觉,便知内命妇已至大半,便又更衣梳妆,换好衣衫便去了前殿。 ———————— 认这些内命妇却比认宗室好些,毕竟官员再如何多,也总是有数的,不似宗室乌泱泱全是亲戚,又有那些放肆的。 上午说闲话时也聊到一些官员的事,什么老牛吃嫩草、妻妾交锋,不比皇家最不讲规矩,这些后宅那才叫一个杀机暗藏呢!只不过大臣们年纪不轻,因此老头老太太的数量不少,薛屏岫也就更亲和些。 而这些命妇也都穿着相应品阶的礼服,虽说好分辨,也幸好薛屏岫特地换了一身礼服,这才撑得住。 而外命妇初次见皇后,还需行礼叩拜,不同于宗室俱被免了礼,命妇自然分毫不少地行完了礼。 其后薛屏岫还要先训诫,随后方能一一询问这些都是谁家女眷。 梁帝手腕强硬,宗室里大半都倒向了他,而朝堂上不比宗室,无论是谁都不敢有二心,就算有也都得藏着,显得要更服帖些,也更亲近。 只是种种行为,都比上午更需庄重,薛屏岫眼瞧着,连点心都未如何动过,俱是板板正正模样,而他也只觉腰酸,好在行为端庄,无一丝差错。 只是他不知道,这些夫人们鲜少有看他仪态的,多是看他容貌,心里头腹诽南人貌美,远胜女子,他们也知晓尹朝国力强盛,心里头多少存了些偏见,即使薛屏岫不出差错,也只是感慨他容貌美丽,无怪乎梁帝娶他。 ———————— 至黄昏,薛屏岫才终于送走了这一帮贵妇,只觉得腰酸背痛。 他回了后殿,未叫晚膳,便先趴在软榻上,让忍冬给他按摩松散。不多时,梁帝却来了,于是向他抱怨这许多亲戚与命妇,又与他一同用了晚膳,便歇了。 第23章 架空古代言情(二十三) “陛下,听闻近来大雪已成灾?” 这是他们成婚的第十年,这一年天灾人祸,无论南方还是北方,都在经受着上天的考验。 薛屏岫近日发觉崔永祚整日整日地待在御书房,这种不正常的频率少见,再结合隐约的传言,于是他在床榻间发问。 那时云雨初歇,已经不算年轻却依旧美丽的皇后靠在梁帝身上,他脸上潮红未褪,声音却清灵干净,只是还带着些许沙哑。 崔永祚并没有直接回答妻子,而是将头埋在他肩膀上,像是在发愣一样,良久才回答:“今年确实寒冷……卿卿无需忧虑。” 于是薛屏岫便知道了,又抱紧了他的爱人。 冬季的严寒像无孔不入的锥子,扎烂了人民的手脸,去割破人们的血管,又化作沉甸甸的冰雪压塌那老旧的房屋。即使是这个国家最奢靡的皇宫,向来不习惯北地寒冷的皇后总是一到冬季就要烧火墙取暖,只是今年实在太冷,他将炭火分给了各处宫人,也就没有烧得温暖,只是将将维持在与南方冬季相似的温度。 在寒冷的冬夜里,他与他最高傲的恋人依偎,帝王决计不肯露出半分无能为力,而妻子知晓他的一切,却又默契地不发一言。他只是轻轻地说,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薛屏岫也知道,原着里这场从南到北的灾难并没有压垮两个大国,在寥寥数语的剧情里,他们挺过了这一道难关,一直到春季,万物复苏,一切灾难的痕迹在惊蛰后消弭。 [所以说我讨厌形式主义,]薛屏岫小声同系统抱怨,[明明这些多余的排场都可以减去,但是一国皇后却不能如此,反而会让人怀疑内政青黄不接。] 十一月下旬,梁朝最北端传来许多坏消息,因积雪厚重,不及时清理就连新造的土砖房都能压塌,而堆积的积雪又使救灾粮草难以运入,以至冻毙饿死许多人。 ———————— 薛屏岫端着一盏羊汤至御书房时,崔永祚还在批奏折,御书房里大臣们来了大半,全都在这里忙活着,一个个焦头烂额,即使有淡定从容的,崔永祚也会看看他手上事务如何了,未做完必定要挨一顿骂,做完了便又有新的文书。 “陛下今日忙得未用午膳,都急得阿伊求到我这里来了。”阿伊便是御膳房的主管。他将一直捂在汤盅盖上的手拿开,已经被烫得通红一片。 见崔永祚不理他,又说:“陛下这几日通宵达旦,中午这一餐不食会撑不住,用一些羊汤暖暖身子罢。”崔永祚一顿,他继续劝,“陛下心系百姓,心中急切,但庞仆射兢兢业业多年,近日来更是可怜,数十日过家门而不入,陛下且轻饶了他,还有许多事要他忙碌呢。”将被摔乱的纸张理好,复又放置在桌案上。 崔永祚这才放过那位可怜的大臣,又翻开下一份文书。 薛屏岫也就舀起在这个天气已经从滚烫转为温热的羊汤,又轻轻吹几下,送至嘴边,崔永祚面上不动声色,却顺从地开口咽下。里头的羊肉被切成适宜入口的小块,炖得软烂,入口一抿就化了,不需另花精力咀嚼。直至喂完一盏羊汤,薛屏岫这才收起勺子,又掏出锦帕为帝王擦拭唇角。 此时帝王已批阅数份文书,见皇后停下,方才拿起途中搁在一旁的纸页,继续喊来大臣商讨。 小皇后出门后就倚在门上趁无人看见饮尽了汤盅内最后一点舀不起来的残汤,不多时又去而复返。 领着内监开门时,就见屋内这许多大臣熙熙攘攘,就地办公,忙碌得根本没意识到又来了人。 他便指挥着人将那个炉子放置在了边角处,将滚着姜汤的大锅放置其上,旁边还挂了一个汤勺以供舀取。又将旁边窗户开了一条缝,好避免这一点窗子都不开的房间里空气污浊。 梁朝民风彪悍,文臣也是能直接跨上马背上战场的好汉子,结果这帮人挤在这儿硬是炭盆都无一个,全靠人多呼出的那点儿暖气,薛屏岫见了都怕他们生冻疮。 至晚膳时,听闻陛下又是在御书房草草用餐,却有内监来送了解毒生肌的烫伤软膏,呈在小小的玉罐里,色泽通透。 ———————— 梁朝的宫人进了宫门就绝不放归,与宫外的亲属断了缘分。但在大雪之下,受世家大族庇护生存比一家人窝在辛苦劳作挣来的屋子里,反而更安全些。 薛屏岫在秋日时,便已仔仔细细命人检查过皇宫的每一间屋子。自从嫁来北方,知道这里的冬日积雪会压塌房屋,他就绝不肯在这种事上疏忽半分。崔永祚问起时他便说:陛下博闻广识,一定听闻过扁鹊的故事?他说起防范于未然时,颇有些得意劲,于是引得皇帝笑着抱住他,两个人一块笑闹着滚到榻上,最后他又笑得肚子疼,哎呦哎呦地趴在崔永祚身上,非要给揉揉肚子才肯罢休。 冬日里大雪压塌屋子本就鲜少发生在世家大族,何况皇宫其实有专人负责,而皇宫安全也在崔永祚手下鹰犬的职责范围内,因着薛屏岫的细致,他们工作量都少了许多。 今年是天热时南方发大水,天冷了北方才大雪,因此今年收成并无问题。秋日里的冬储菜一车一车被拉进皇宫,俱储存在菜库里,颇有丰年景象。 而薛屏岫因着看见南方大水,心里担忧,特地备了许多风寒药材,如今也都派上了用场。 入冬后,梁宫里头的宫人每日都有一碗的姜汤可喝,里头姜加得足足的,还搁了红糖,一碗下去火辣辣里带点甜丝丝,冬日里能发出热汗来。而各宫的管事姑姑、五十岁以上的嬷嬷、老内监和大宫女,还能每日得一碗羊汤,一旬能得一碗羊肉饺子吃,逢上节日里更是阖宫上下都有一碗羊汤。棉衣也是厚厚实实的,南地产出来的棉花,寻常宫女内监也能得着棉布做的,塞满了棉花的袄子,而稍微有点品阶的,就能得绸缎的棉袄子。 只是天寒时,老人家经常扛不住。阖宫上下,乃至宫外上至宗室王妃,下至平民百姓,都有因不耐严寒而逝世的。 譬如皇后娘娘陪嫁的赵嬷嬷,老人家因是石女,自幼体有缺陷,后来又守陵十几年,身体早坏了,虽说加了炭盆,又不出门窝着冬,到底没能挨过十一月。薛屏岫为赵嬷嬷操办了身后事,又跟丈夫要了人手,扶灵回了尹朝,去书一封请兄长将这位忠心老仆葬在母亲身边。 皇室那位耄耋之年的老祖宗阳陵公主,倒是没有等到今年受冻,老人家去年睡梦中去了,享年八十七岁,算得上祥瑞了。 第24章 架空古代言情(二十四) 这样大的寒灾下,这年也没过好。 哥哥嫂嫂是逢年过节都要送年礼过来的,还要附上两个小的每年的书信,后来又添了三个孩子,字字句句都能看见他们进步。当年薛屏岫出嫁时只有阿梧记事了,阿箩那会虽然最喜欢这个绝色的小叔叔,却不记得他,于是也不信哥哥说的小叔叔如何好看,但是却会闹着想要来见一见这位美人叔叔。 但是今年,毕竟南方水灾,薛屏岫特地写了一封信,里头使劲撒娇闹腾不要哥哥嫂嫂送年礼,最后干脆利落放个炸弹:送了我就跑回家闹。回娘家当然喜闻乐见,但是薛屏岫远嫁异国,他自己都晓得就这么跑回家是多么恐怖的外交事故——恐怕有一大批官员会因为他倒大霉。 加上赵嬷嬷的去世,虽然她今年已经五十多岁,这个年纪去世也不算早逝——但薛屏岫难免神情恹恹。毕竟他和哥哥就是希望赵嬷嬷能安享晚年,结果却倒在了今年这一场严寒里。原剧情里虽然有提及这一场大灾,却未曾提及赵嬷嬷何时去世,她只在男女主去拜祭母亲坟墓时出场过,在故事之外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 毕竟三十多了,薛屏岫也感觉自己不再年轻,尽管他仍能对着哥嫂和爱人撒娇,他那张绝色容颜也撑得起天真神色,毕竟不是精力旺盛的十几二十几岁了。虽然那时崔永祚特别能折腾他,最后闹得他把浴池旁的地砖和浴池都换成了寻常颜色,决计不肯再用黑色。 一整个十二月里,他都窝在了宫里,不爱出门闲逛,最常做的是处理事务和去御书房劝忙碌的皇帝抽出时间吃点东西。 往年这个时候,他总要邀请女眷们入宫赏梅,不同于夏季衣衫轻薄时带上女儿们入宫来看看谁家女儿长大,让高门们来相看小儿女亲事,冬日总是被作为一个权利中心的信号,昭示着谁家今年更得人心。 因为相比起京中一定品级便可来的夏日观荷宴,冬日赏梅可以说得上是小会。 宫中只有御花园栽了梅花,在偏北的位置,大片的梅林恍若云海,却又分成各色,既有最亮眼的红梅,与雪同色的白梅,香气馥郁寒冽的腊梅,也有一些较稀少的品种,色调清新的绿梅,神秘梦幻的紫梅,与天同色的碧蓝梅花,还有些观赏品种更是稀奇,但因着稀少,甚至有些并非每年开放,因此倒是吸引了许多爱花的夫人。 只是薛屏岫每年只挑选近臣家属,而挑选也是慎之又慎,既要年纪合适,又要心腹重臣,还要考虑到朝堂局势,令人捉摸不透。但凡参与梅会的女眷,家中必定会在新年收到帝后的赐字,更是证实了凡梅会者必定是帝后心里今年最得人心的臣属。 而薛屏岫还会讨论些国家大事,梁朝女眷不议政,或许有闺房中谈及的,却鲜少在外说出。而皇后如此,自然在人们眼里也有帝王授意,因此更为梅会披上一层神秘外衣。也只有参与的女眷,才知晓皇后的政治见解虽然不如陛下,却兼具陛下与尹朝帝后之风,倒让人叹服这位皇后不愧是尹帝唯一的同母亲弟。 可惜今年天冷,雪灾寒潮来势汹汹,就连夏日里观荷都因皇后担忧亲人而匆匆结束,何况这场灾难发生在梁国呢?那些过去盛装出席的贵妇人,他们的丈夫还每日忙碌于救灾呢! ———————— 一直到天气转暖,那些冰雪又融化成雪水,在地上蜿蜒。 除却被收集起来的干净雪水,化开后纯净清冽,也有世家以此储冰,只是白雪比坚冰易化,而融化又专门去冻结在雪灾时浪费人力,因此倒消耗掉了许多雪,化开后的雪如同一场大雨,土地湿润略微泥泞而不至于被洪水冲走。 虽然去岁严寒,想来今年定是个好年成。 灾后崔永祚清闲了许多,于是他终于恢复了往日作息,并对雪灾期间抓进牢里的人一起来了一个杀头大套餐。 其后他与皇后谈起雪灾,薛屏岫叹气:“唉,看陛下以书房为家的做派,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仍是单身呢。”崔永祚以结婚十余年的经验保证,他的小妻子这是又要闹了,果不其然,薛屏岫眉眼弯弯,笑着说,“但是我只会心疼陛下吃不好睡不好呀~” 即使知道薛屏岫本意并非如此,但是哪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顶得住?何况这位年近不惑的帝王硬生生因为忙碌禁欲了几个月,当下就是抱住香香软软的妻子进行一个大吸特吸,恨不得把这段时间少亲热的都给补回来。 至于薛屏岫的真实想法,他说:“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陛下与哥哥嫂嫂势均力敌多年,而如今连受灾都是一前一后,相近的时间遭了相似的大灾。想必上天是怜惜英杰,不忍取舍,故此而为。”他噗嗤一声笑出来,格外动人,“但我又如何不信陛下?陛下雄才大略,千秋功业,怎会倒在天灾面前?陛下与哥哥都是一时明主,即便要毁其心志,也需天长日久消磨,酒色奸臣移其性情,而我和嫂嫂都活得好好的,怎会需要担忧外界诱惑来击倒他们。” 同年秋,梁朝所囚西荣王室尽郁郁而终,这一脉六百多年前率先分裂天下的诸侯血脉,终于断绝。 北陈作为昔日的第一大国,虽然衰败已久,故步自封又先于西荣被俘,竟然没有皇室自杀——为此薛屏岫在给哥哥的信里说:“大约摸西荣真的是既不甘于人下,又骨头软得要命。哥哥你是否记得,我二十岁那年,西荣的哪位公主,竟因看到芦地皇室被押解上殿而吓得打翻酒杯……” 不同于尹朝仁义道德,又封了个末等爵位将芦地皇室软禁在都城,至少梁朝,可以说是无时无刻不再期待着北陈之死,薛屏岫嫁过来十余年都未能理解他们与北陈的几百年恩怨情仇,也许比起尹朝在原着中因为战争与势均力敌而被迫结下的世仇,北梁与北陈之间才是一笔算不完的烂账,即使北陈消逝,也会被永恒铭记在历史。 第25章 架空古代言情(完) 但是历史的车轮在前进。 小说剧情短短一截,不过是这个世界一段光辉灿烂的历史。 薛屏岫从未有过如此清晰认知。 尽管系统说每个世界的历史都会有差异,而这个世界是个架空历史,也就是说差异非常大——至少0231是这么解释的。所以柳轻颜其实身上肩负起了两个文明,不,也许是两个世界。 但是在最晴好的午后,他们坐在皇宫花园的小亭子里,喝着今年最好的新茶,吃着精致的点心时,她曾说:“我只不过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薛屏岫看过剧情,从那里窥见过不为人知的隐秘,见过哥哥嫂嫂青春年少时的情窦初开。他也很清楚地明白,他的爱人,那位当世枭雄,原剧情中的反派,足足能活到耄耋之年,在和平年代都堪称长寿。 想想他后来见到的那位老祖宗阳陵公主,他觉得大约摸是梁朝皇室本来就有长寿的基因,无论是最年长的阳陵,还是同样活到了耄耋的义安公主与长燕公主,还有那些长寿的老亲王…… 薛屏岫看着镜中只是添了几条细纹的容颜,抚摸鬓边新生的白发,他总怕他不能陪爱人到老,如今他也是知天命的年纪,心疾很多年没再犯,他却怕极了。 他曾问他英俊的君主,如果他早早逝去该怎么办? 帝王说,那么我的余生了无生趣,这人世间再也不值得我停留,手里握着江山,也只是我不愿放开。 这话听上去很有爱江山不爱美人的风范,但是以薛屏岫的了解,这分明就是崔永祚的爱,那炽烈如火的爱,永远侵略性,自信昂扬,如同不落骄阳,灼灼耀目。 于是皇后说,那我希望我们永生永世在一块,就算转世了,你也必须要来找我,就算我娇惯、任性,就算我不够聪明,又不知上进,你也能在人群里认出我,而我会在茫茫人海再找到你。 他们拥吻,许下这似真似假的诺言。 ———————— 在崔永祚迎娶小皇后的第五年,被挑拣出来的宗室子就已经开始在上书房读书。那年薛屏岫总觉得皇宫里朗朗读书声能传到后宫,后来他发现不是他的错觉,这帮孩子第二天嗓子全哑了,因为诵读时他们是喊的。 于是倒霉崽子们喜迎早读—习武—学文的上课模式。 毕竟孩子感冒老不好,多半是惯的,打一顿就好。 薛屏岫确实柔弱貌美以至于孩子们争前恐后试图认妈,但是至理名言,严父慈母。严父崔永祚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在发现小孩们莫名其妙用喊的之后他就已经开始思考如何打孩子了。 毕竟无论是亲生的不是亲生的,该挨的打永远逃不掉,倒不如说在皇家竟然有个会打你的爹,简直堪比ssr。 据薛屏岫一线情报,就算是薛苍梧小朋友,六岁时皮断了腿,也挨过家长“爱的抚摸”,据说还是柳轻颜先动的手,然后薛秋鸿直接把孩子拎上演武场,从此开始了天天练武天天挨打的日常。 但是彼时除了薛屏岫,谁也没想到崔永祚会熬死了至少两代继承人。 薛屏岫看着那一代年轻人从可以挂在他手臂上沉甸甸的小豆丁,一点点长成了清隽的少年人,意气风发。之后他们去往北往西打下了土地,为自己挣回来了爵位,都是他们亲手培养出来的很好的年轻人。 然后一眨眼,这帮小孩竟然都已结婚了,还诞下了不止一个孩子。 这时候薛屏岫一回头,陈嬷嬷已经和赵嬷嬷一样老死了,云舒也成了嬷嬷,而他当年带来的几个美貌宫女,都已年华老去,自梳了妇人发髻。这时候他看着镜中的自己,依旧美丽,却添了岁月的成熟,一举一动还带着多年前的天真灵动,可是他鬓边也有了白发,如云的长发已经不再是织锦一样美丽的黑色,而是像夜晚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掺进去了白色。 我老了吗?他问爱人。 梁帝说,我亲爱的皇后,你依然拥有着举世无双的美貌,年轻的女孩男孩里没有一个及得上你,你是天上的仙子落人间,胜过金银玉石华美闪耀。 可是陛下,弹指间二十年已过,我的容颜已经开始消逝。他忽然察觉,原来时间最明显。 帝王却说,就算岁月的霜华爬满你发间,你仍是我最美的小皇后。 ———————— 北陈的硬骨终究没有抵过岁月的无情,在灭国的第二十五年,最后一个北陈皇室病死于北梁都城的囚室。 其后又过了十五年,芦地最后的皇室在放浪声色中谢幕。 薛屏岫向来不甚敏感,此时他却也听见了时代谢幕的声音。 南北分立的时代什么时候会结束?他看不到那久远的未来。可是上天啊,你既然要赐下救主拯救人间,为何是一对,又一位呢? 他复又宁静起来,心想,功过都留与后人评说。 而到了这个时候,又是一代继承人长大成人,他倏然发觉他已花甲之年—— 他这时倒没有揽镜自照了,岁月蹉跎,他已习惯了容颜老去格外慢些,也习惯了渐渐生出的白发。此时他已头发花白了。 于是他去找了他的爱人,像是延续了四十年前求娶时的诺言。他说,我们已经很老了呀,该真正挑一个继承人了。 而老皇帝到了这般年岁还是最爱权利——他的哥哥嫂嫂在十年前就已将皇位交给阿梧,然后毫不留恋地离开了那座美丽的国都。 于是这一次,暴君的上书房里朗朗读书的孩子,真的要接过这个国家了。 而人老了,也确实心软许多,他眼见老皇帝手段已经没有过往凌厉。遥想当年,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多么激情洋溢的年岁! 如今也很好,老皇帝依旧霸道,崔永祚紧紧抱着他的小皇后,他说,我只管选出最合适的那一个,后人如何,与朕何干? 于是薛屏岫就笑起来,亲吻他的唇,像多年前初见,害怕的小王爷哆哆嗦嗦讨饶,颤颤巍巍给予一个亲吻。如今他们早已亲过无数遍,随意如穿衣吃饭,却又爱意涌动。 梁朝改元后六十一年五月,八十一岁的元昭皇后崩逝。同年六月,九十岁的梁世宗,即孝武皇帝驾崩。 时代落幕了,乱世的终结者一个个离去,只剩那后来的守望者,隔着长长的边境线,渴求着另一边的土地。 第26章 架空古代言情(番外) 『关于苏渺月一家』 “阿娘!” “阿娘!” “阿娘——” 卢皎皎提着裙子,像山野间初生的小鹿一样,她走得又快又稳,连耳坠子都不曾动一下。 到了屋里,她才大声喊起来,又放开了那点儿拘束,野起来了。 苏渺月将小支的笔在水里搅一搅,晾在了笔架子上,写完字的纸放在那里晾干,而水迹干透的月白宣纸理成一叠,这才起身。 她抿着嘴笑,示意在书房门口探头探脑的小女儿进来,这才问她:“何事?” “我今日见到皇后了!”卢家长女小狗一样钻到母亲怀里,还不安分地动着,“那位姐姐,我分明见过的呀!” “又浑说,”苏渺月笑着搓搓女儿,细白不留指甲的指尖在她脸上蹭过,“那是尹朝皇室,你哪里见过?” 人尽皆知,梁朝好龙阳的这位暴君娶到的是尹朝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容貌美丽又极会操持宫务,是个再好不过的皇后。 “我就是记得嘛,”皎皎在母亲怀里耍赖,“才不是第一次见,这样绝色人物,我是不会记错的。” “好好好,”苏渺月憋着笑意,伸指点点她额头,“那你可说得上来是什么时候见过?” “想来……是我小时候?”好半天才吐出一句,倒显得迟疑了。 “你小时候?你小时候皇后娘娘已经嫁到梁朝啦!”苏渺月揉揉女儿,眼角眉梢的笑意泉水一样溢出来,委屈得小女儿鼓起了脸颊。 仔细想了想,卢皎皎又高兴起来:“阿爹一定晓得!我去问问阿爹!” 于是她又拉着母亲,而母亲也顺着她的力道起身,就挽着手去找这家里的男主人去了。 这月月底,梁帝手底下转了闲差的“军机令”前四方副令之一岚艮交上来一份例行报告并一份附疏。 奏疏省略去一堆冠冕堂皇可概括为“陛下啊,当年皇后被您放回尹国,途中实在能跑,就连我家中小女都说当年依稀有印象”。 梁帝回曰:“阅,梓童貌美,无怪乎稚儿记挂,已归朕。” 最后卢小姐也在父母的默契下一无所知呢。 五年后秋,三尺宣纸至尹。 次年春,尹朝编纂《祉南大典》成书。 此书收录有文字可考以来的古籍至当今经史子集、道经、工技、农艺、医术、文学、卜算等典籍着作,更兼整理考据,修订散佚古籍,成书四万多卷,共两万多本。 此书母本采用包背装1装帧,原本置于封蜡木箱内,又封入石箱,随葬尹朝帝后陵寝。 另有整套复刻版藏于尹朝宫中藏书楼,专为此书起专楼而藏之。 亦在书局出售之列,书局置线装目录以供人观,自选各册购之,既有线装简书,也售包背装原书,包背装需预定方可取走。 一时人竟购之,更有藏书家典藏,人皆以为此举洛阳纸贵,月余方知帝后早有应对,笔墨纸砚未因此贵。 (若干年后现代社会) 考古发掘一古墓,竟为南朝尹太宗并惠后真陵,由此方得皇陵内苦寻不得大典。 两千年来《祉南大典》几经后人抄改、佚失,民间多种版本争吵不休,终于真迹出世。 除却真迹外,另有编纂者数千人,皆刻于石碑列于书箱之后。 墓中另有笔记、手册若干,其中一册仁惠元孝皇后亲笔,其上书“为大典主编者苏氏渺月记生平”。 此篇传记,未曾现世,在惠后一生诗词集中亦无任何记述。 全篇歌颂之词,有类惠后为文武大臣做传,更甚于多数老臣之上。 传记主人苏氏,虽为女子却非南尹女官,昔为尹旧臣女儿,少时便有才名。 惠后赞其才世无双,惋其拒印隐居,又记相邀着书,数年间远在山野而同朝堂学士共成书,誉其“无兰溪而不成大典”。 苏氏生平另无记载,史学家据传记推断她是尹太宗继位前“太昌谋逆”里右仆射苏秉义的长女,为父所累不愿入官场。 三十余年后发掘惠后侍女之墓,偶现手记,其中恰有谈及苏渺月,方知大典中若干篇佚名诗、赋为其所做。 『梁帝后二三事』 1.梁帝好学,年近七十而手不释卷,亦每日演武场操练不休。 一日,帝举石而舞,昭后持花至,笑问:“陛下舞石,能令石胜花否?” 帝举重若轻,果真令石轻盈如蝶舞,后悦。 帝言:“皇后绝色,花不能胜,而石虽能胜花,远不如卿卿矣!” 后羞走。 晚间,后与帝言北地新学派,问帝如何评判,帝依言答之。 昭后嗔曰:“陛下莫诓我。” 帝奇之,问后何出此言。 后道半月前陛下翻阅书册,诵读之声正同回答。 又背诵所闻之声,其中一段与帝所答一分不差。 帝大笑,请后解其句,昭后大感困惑。 帝于是令左右取书册,邀后视之。 后翻阅,正乃学派文章也。 2.梁朝改元后十五年,尹朝长乐公主游历至北,后邀其入西北行宫相见。 公主年少,见后曰:“无怪乎阿父阿母说我定喜小叔,竟有如此神人!” 梁帝恰入,道:“尔叔已为吾妻,非汝家矣!” 后笑曰:“陛下今日误将醋做浆乎?” 3.时人谓尹为明君,谓粱为暴君。 世宗自觉英姿勃发,不逊舅兄,问昭后:“孤与舅兄孰贤之?” 后答:“陛下自言孤,何必来问臣妾?” 次日,帝复问:“朕与舅兄孰贤之?” 后答:“阿郎与哥哥皆一时英杰,难分上下;夫婿与亲兄,私心相当,难以分辨。然兄长与嫂嫂虽为圣贤,却在南方;陛下为贤,在身侧焉。” 4.其实梁帝很喜欢和老婆贴贴。 但是宫中记载他起居,偏偏这方面是不详细的,反倒是外头话本里,什么他抚摸皇后的背啊,什么在花园里狎呢啊,写得尤为详细。 崔某人:感谢外头提供的新姿势。 但是他还是不满足,他觉得我老婆这么漂亮,凭什么不能让大家知道我每天有香香软软的老婆可以抱? 然后他真的抢笔写了。 第一时间得知此事的薛屏岫险些给羞死,当事攻表示虽然老婆这样子也很可爱但是不给碰而且要哭的。 最后还是删掉了。 于是后来宫中都知道了写起居注比写史更容易被陛下抢笔。 后来此事被某位大太监写下来,很多年后奇迹般地在被考古的时候纸还在。 后世一度争论了很多年这到底是野史还是真的。 第1章 现代豪门大女主(一) [性名:薛屏岫 性别:男(可变) 容貌值:79+6(满值100) 教育值:50+10(无上限,正常现代社会大学毕业60) 精神力:80(普通人50) 幸运值:60+5(满值100) 技能:插花(初级)、文学(中级)、精神力治疗(初级)、古玩品鉴(中级)、(略) 完成任务数:1 积分:100 道具:情深深处·被动(已锁定)] 【恭喜宿主通关第一个世界!】0231快乐蹦跶,这片星海里骤然出现了烟花,绚烂夺目。 薛屏岫上一秒还是白发苍苍在爱人怀中闭上双眼,下一秒却又恢复了年轻。此时他的样貌带了些小王爷的影子,原本看起来尖锐的丹凤眼也有些圆润,比先前那副模样鲜活些许。 “不过……”他蹙起眉,“为什么我的名字成了薛屏岫?” 【名字显示的是宿主心里最认同的名字呦~看来宿主真的很喜欢上个世界的名字呢】 “才没有!”他下意识否认。 【但是就算宿主你这么说,名字也没有变回阿成……难道宿主你这么讨厌本名吗?】 “……你最好这么认为。” “等等,0231,这个道具是什么?” [道具:情深深处 来历:一代暴君的真心 功能:未知] “0231,你知道这个道具能干什么吗?”薛屏岫心里一颤,又若无其事地开口。 【请宿主自行探索哦~】 “啧……要你何用。”薛屏岫伸手捏了捏小光球,“我们去下一个世界吧。” ———————— 1998年,3月。 彼时阳光明媚,春暖花开。上海的赵公馆旧居里,阳光透过旧式的花窗,洒在摇椅上。上面躺着的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盖着小毯子睡得正香。 忽然,这洋娃娃一般的孩子睫毛动了动,像是觉得阳光刺眼,用小手遮住了眼睛,这才一骨碌儿从摇椅上翻身下来。 她又跑到屋里头那一看就很有年头的沙发上,躺下来又理了理漂亮的小裙子,然后才又闭上了眼。 [系统,]薛屏岫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希望你以后少来点女孩子。虽然上个世界穿了许多年女装,但是第二个世界就直接成女孩子了,你真是太会给我惊喜了。] 【宿主,是随机的啦!】0231发出尖锐的爆鸣声【收一收你的恐怖想法呜,系统不好吃也不好拆!】 [好了好了,快点给我接收剧情啦。] ———————— 这是一篇现代豪门大女主文。 女主赵温雅,是赵家的第一个女儿,婚生女。她的父亲赵通共有三任妻子,所谓的“真爱”初恋兰音,第二任世交之女姜芷,与现任妻子唐红娟。兰音仅留下赵温雅一个女儿,姜芷也只生了一个女儿赵温舒。而做了赵通多年情人的唐红娟生了一子一女,女儿赵温柔仅比赵温舒小一个月,是在姜芷还活着的时候就已有了,硬随了赵爷爷赵卫国给这一辈女儿的“温”字。而弟弟赵承宗也是因此不得爷爷喜爱,连名字都没起,是父亲起的名字。 赵老爷子赵卫国是爱国商人之后,祖上就阔过,在民国时曾祖父赵礼之留学德国,因此接触到了g的思想。 后来老人家回国后拉着在上海做生意的一大家子,全家入了党,二弟三弟隐姓埋名去了前线,而赵礼之和父亲留在上海,成为了地\/下\/党的一分子。赵礼之的父亲就是死于一次暗杀汉奸后掩护同志撤退,那天大雨倾盆,最后只剩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和被自己划烂到认不出来的脸,只有赵礼之和同志们认出了那身衣服正是那天他出门时穿着的衣服。 到后来胜利时,赵家如同那时多数投身革命的家庭一样,已经不剩几个人了,青山埋骨,无处可寻。 赵家那时只剩了一处赵公馆,并一箱散尽家财后仅剩的书籍、信封杂物,连旧时的家具都捐给了政府,墙缝里一个银元都要搜罗出来。 甚至解放后赵礼之调职去了西南,他还免费将赵公馆租给了政府,只将地契和出租合同往最后一个箱子里一塞,就走了。 赵卫国老爷子出生于1946年,因此长到记事了还没见过亲爹,从小就在大院里头长大,后来母亲调职到西南和父亲相见,才终于晓得原来自己还有个爹。 后来赵卫国老爷子在18岁时参军入伍,驻扎在西南地区。一直到1979年他参与了那场自卫反击战,因伤退伍。这一年年末他带着妻子与10岁的儿子回到了老家上海,拿回了出租已久的老房子。 他在整理父亲的遗物时,曾在那个箱子隐蔽的夹层里找到了一份牛皮纸包的文件、钥匙,里头附信说明了他的祖母在生前因为担忧时局不稳,将她“从晋商之后的父亲那里得来”的嫁妆变卖掉不动产后大部分金钱与许多珍贵的首饰古玩一起存到了瑞士,并将文件存储至此。 赵卫国年幼时曾听父亲讲过,他母亲在他留学回去前便已逝世,临死前抱着一个据说是外祖母传下来的小箱子说无论如何不能遗失这个箱子,未交代完后事就已气绝。 为此即使是赵礼之为了革命事业散尽家财,也没有去卖掉或送掉这个箱子,并用这个箱子盛装了许多书籍和信件。时隔多年箱子的秘密终于解开,而这笔遗产也成了赵卫国的起步资金。 后来赵卫国借着改革开放的东风一路扶摇直上,家财万贯,可是儿子却因父母的忙碌彻底长歪,而他的妻子在八十年代末为了救溺水的孩子不幸身亡。 赵通年少时就是个爱玩的孩子,小时候在家属院还好,后来来了上海,不仅跟他玩的人多,父母也更忙没空管他。 22岁娶到了校园里那个白裙子的女孩,婚后又嫌人太冷淡,兰音在生下女儿后不久就去世了。 经人介绍娶了赵卫国老兄弟的女儿姜芷,结果姜芷生产时因为身体不好,留下了一个女儿,产后便没了。 而此时做了赵通好几年情人的唐红娟生下一个女儿,赵通不顾老爷子反对,等唐红娟现任丈夫死掉就娶了她,几年后唐红娟生下了儿子赵承宗。 赵卫国因为儿子非要娶唐红娟,已经将公司交到儿子手里的老爷子就带着二孙女赵温舒住在老宅。 而赵温雅在赵家活得好像透明人,赵温柔从小就只爱攀比,只会抓着赵温雅让她夸奖自己的裙子包包。赵承宗眼里更是没有这几个姐姐,被父母娇宠着。 10岁时爷爷去世后,赵通就要求赵温舒搬回了赵家别墅,从此就连赵温柔都很少来“欺负”赵温雅了,她只会强行要求赵温舒夸奖她,并且从赵温舒那里拿走漂亮的小裙子和爷爷留下来的首饰。 后来赵温雅长到了18岁,就离开了这个家,她靠自己的奖学金生活,与那个豪门没有一丝关系。19岁那年赵温舒询问她能否回家一趟,最后却莫名没有了后续。 第2章 现代豪门大女主(二) 赵温雅最后在那年的寒假回了一趟家,却得知赵温舒在她发消息的那天晚上,就因安眠药服用过量去世了。 赵温雅在家里短暂居住的时候,发现了父亲想要用她来联姻,也发现了所谓“继母带来的继妹”赵温柔其实就是父亲的私生女,通过这些线索,她最后调查出来赵温舒之死是因为父亲谋夺她手里爷爷留下的遗产,拿到手以后就杀害了赵温舒。 而她的母亲和赵温舒的母亲,竟然都死于在她们父亲眼里最顺从的情人,也就是继母唐红娟之手,唐红娟买通了当时的医生,又下了毒害死了兰音和姜芷,最后顺利上位豪门富太。 赵温雅并没有直接报警,她一直等到了几年后,她凭借优异的成绩与能力成为了一名外交官,又认识了一位爷爷的旧友,将真相告知了那位老人,并送上了证据。 最后赵通与唐红娟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纨绔的赵承宗与赵温柔因为失去了给他们擦屁股的父母,一个因为过去的无法无天得到了法律的惩戒,一个则是在纸醉金迷里消失在了大洋彼岸…… 最后赵温雅将继承的遗产捐赠给了国家,而她作为一个外交官,在国际舞台上大放光芒,度过了崇高的一生。 [系统,我觉得这不叫豪门文,]薛屏岫严肃地说[我觉得女主作为外交官的生涯比豪门有意思多了,你看看这豪门,关系好乱,虽然梁国那些高门大户家里也很一言难尽,但是你看前头三代人死而后已,后面女主高风亮节,这豪门配出现在这里吗?]薛·真豪门·屏·做过王爷也做过皇后·岫如是说。 【但是豪门足足占了半本书的内容啊!】0231大叫。 [你看那番外里赵礼之与赵卫国半生戎马,你看后半部女主高风亮节为国争光,这豪门啊,分明就是大反派!] ———————— 原主就是赵温舒。 她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人物。仔细算来,她其实对赵温雅并没什么好感。 她年幼时养在爷爷身边,也曾天真无邪,一心以为世上都是好人。后来8岁时爷爷去世,将一半股份与赵公馆都留给了她,加上其他物什,极为丰厚。 赵卫国老爷子其实只喜欢赵温舒,姜芷自幼体弱,却是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姑娘,老爷子真心把她当女儿看待,爱屋及乌疼惜赵温舒,养在膝下8年更是万分舍不得。 兰音性格清雅,又与老爷子没有交流,为此老爷子曾以为她是个一心风月的,对赵温雅也平平。 而对于赵通这个儿子,老爷子更是恨铁不成钢,他不知晓赵通与唐红娟多年情人,却极不喜欢唐红娟母子三人,更是对赵通口口声声说的儿子“传宗接代”嗤之以鼻。 赵温舒的性格来源于老爷子的教育,但因为体弱,老爷子也没养过姑娘,所以极为娇惯,还为了她特地请来了保姆,甚至到三岁都是半辅食半奶粉,一直到八岁都比寻常孩子喝奶更多,喝得小姑娘脸蛋圆滚滚。 赵温舒那会儿,也是知礼节,乖巧可爱又极会撒娇的,是班上最可爱的小朋友,从小就是班上最聪明最受欢迎的小朋友。 老爷子一朝去世,小姑娘的天都要塌了,却还是乖乖巧巧,把手递给父亲,只是不愿离开与爷爷生活的赵公馆。 那时赵通一口答应,最后却住进了赵公馆,日日夜夜哄着小姑娘,不到半年就哄着她去了赵家别墅。 怎么哄的?什么“舒舒住在赵公馆,姐姐和弟弟妹妹只能住在家里,舒舒是坏孩子,除了爸爸和妈妈没人要你”,什么“舒舒每天赖床,唉,太懒惰了,没有人会愿意跟你玩,但是爸爸妈妈愿意来喊你起床”,如此种种。 赵温舒到最后坚持的,也只有“爷爷永远会爱我”、“不能叫唐阿姨妈妈,舒舒自己有妈妈”。 那个时候的赵温舒,也越来越怀疑自己,最后转学到私立小学时,她已经不太会和小朋友交流了,而越是不交流,也就越信赵通的鬼话,更加不自信。 到了后来,赵温舒的思想已经越来越偏激了,也患上了抑郁症与焦虑,她歇斯底里又自厌自弃,唯一的爱好是书籍。但是赵通却说,舒舒不可以不懂事,舒舒是靠爸爸养的,爸爸已经对舒舒很好了,拒绝给她买任何书。 而他的好是给舒舒买包包和裙子,看不见那些小裙子最后都出现在了赵温柔那里。 赵温雅不知道的是,赵温舒叫她回来,为的就是让她回家里受罪。 赵温舒想,我已经在地狱里了,凭什么你可以走? 赵温舒并不笨,虽然她的成绩在长大后年年垫底,但她曾经是班上最聪明最受欢迎的小朋友。 她知道父亲想要用一个女儿联姻,只是自己像是开败了的花儿一样没人要,而赵温柔又舍不得也年龄不够。 只是她在父亲哄她签下一份文件时才知道,父亲想要的是什么。 赵温舒活在赵家的笼子里,根本不知道爷爷给她留了多少东西,而她接触不到那些知道当年事的人,更不知道“开败了”的她仍拥有母亲那样柳夭桃艳的容貌。 赵温柔砸了她的浴室镜,抢走了爷爷的葡萄纹蔓枝西洋古镜与磨得亮晶晶的唐代铜镜,她连自己长成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只知道在他人眼睛里,她低着头,头发的阴影笼罩了整张脸,阴暗低沉。 失去遗产后的赵温舒闻出来了牛奶里有什么,她八岁时每天要喝至少四杯奶,怎么会分不清那香甜的气味? 但是人间好苦,她想,爱她的爷爷早早离去,而她早就明白了爸爸不爱她,他是个混账。 最后赵温舒喝下了那杯要命的毒药,在十七岁的青春年华永远睡去,任凭家庭医生装模作样的诊断,最后尸体送进炉子里变成轻飘飘一盒子灰。 她到最后还可惜没有看见赵温雅被她拉入地狱,却在死后看见赵温雅为她报了仇。可是刚升起一点对亲情的期盼,便又明白赵温雅对她只有可怜。 她只说:我想长大。 ———————— [赵温舒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薛屏岫擦掉脸上糊得一塌糊涂的眼泪,仍有泪花从这具身体里诞生,[她原本也可以很好,但怀璧其罪。外公甚至比爷爷早去世三年……] [但是她想长大,为什么赵温雅可以避开算计,挣脱囚笼,而赵温舒不可以?] [女孩子们都没有错,有错的是赵通和唐红娟。]薛屏岫轻轻叹了一口气,通过窗口看见外面的碧蓝天空,那么自由,那么明亮。 第3章 现代豪门大女主(三) [0231,你有想法了吗?]薛屏岫平静如一潭死水,此刻配着这张可爱的圆嘟嘟小脸显得格外违和。 【宿主……你明明心里都决定了吧?】0231发出尖锐的爆鸣【一肚子都是黑水,你上个世界一定是被反派带坏了!】 [怎么说话呢你,]薛屏岫对着0231温文尔雅,[我跟崔永祚是明媒正娶的夫妻,什么带坏不带坏的。] 她跳下沙发(后续用当前世界名字),赵温舒手脚短短,藕节一样却没多大力气,pia叽一下就倒在了地上的软垫上。 毕竟现在是小孩子,她也没装,瘪瘪嘴,眼泪都掉下来,掩盖了之前流泪的痕迹,又打湿了红扑扑的小脸,顺着婴儿肥的小脸砸在了地上。 然后她又自己爬起来,去扒拉门把手。 但是虽然这么点大的小孩能够到门把手,力气也不够把门把手压下来,这么点大还不如一只猫猫狗狗呢,又小又软,跟个布娃娃一样。 赵温舒就不是什么会坐以待毙的孩子,就算是原主,在这个年纪也正是最好奇最活泼的时候,因为体弱,老爷子特别希望她能活泼一点,因此才有了后来活泼开朗天真纯粹的舒舒。 自己的力量不能开门,她直接“哇”一声哭了出来,直接惊到了就在书房里看报纸的赵卫国老爷子。 老爷子急匆匆地放下报纸和茶杯就赶过来,动作之快,险些闪了老腰。 两岁的赵温舒个头小小,在老爷子的精心喂养下虽然肥嘟嘟的,体重还是太轻,能直接被捞起来。 一直到坐到爷爷怀里,赵温舒才止住了眼泪,只是还抽抽搭搭,小脸整个都哭红了,只是被养得很好,没有乱糊鼻涕眼泪,流下的也多是眼泪。 赵卫国一看房间里的痕迹就大致猜测到了宝贝孙女都发生了些什么,把躺椅上舒舒的小毯子叠好顺手挂臂弯里,然后又把沙发理平整,这才抱着小家伙离开了这个房间。 ———————— 到了书房里,赵卫国还特地在小床上垫上了软乎乎的小毯子,看着软手软脚的赵温舒刚坐上去就因为床太软而咕噜一下栽倒,接着又自己爬起来,看着孙女的可爱模样,他这才觉得心情好些。 即使如此,老爷子看上去还是凶巴巴的,只有圆头圆脑的小舒舒,感觉爷爷心情变好了一些,迅速就凑过去在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小短手抱着爷爷的手臂,笑得可可爱爱。 她越是可爱,想想之前的场景赵卫国就越气。 但老爷子向来最沉得住气,多少年磨练出来的涵养,又顾及着孩子还小,生怕语气重了一丝:“舒舒乖宝,告诉爷爷好不好呀?舒舒是醒来的时候就没看到胡姨吗?” 又是“心肝宝贝”“乖宝儿”一阵喊,这个声音呦,温柔得老爷子过去的部下铁定认不出来,他们铁面无私老团长,老了老了也是能一只手摁着亲儿子暴揍的人,偏偏在孙女面前是这个模样。 赵温舒仍是一番天真童稚模样,因着原主这时候年纪太小,相比起他上个世界年岁渐长仍清澈天真,是真真切切孩提模样。 她是绝不会瞒着爷爷的,她从小就和爷爷亲,从婴儿时期就在爷爷怀里度过。于是便竹筒倒豆子一样全倒了个干净。 而赵卫国得到了孩子眼里的真相,便哄着她去继续睡午觉了。 ———————— 胡妈是赵公馆的保姆,赵公馆每三个月会大清扫一回,她只需要日常打扫、为祖孙俩做饭,并时常看着年幼的赵温舒就好。 她是一个可怜的,失了丈夫的女人,只比赵通大十岁,儿女跟着婆婆在苏州。 她的公婆曾经是赵卫国三叔的战友,婆婆曾是医疗兵,在战场上被硝烟炮火弄瞎了一只眼,后来那只好的眼睛哭儿子哭到半瞎。而她公公,却和赵家那位三叔爷一样,死在了黎明前夕。 她的丈夫比她大了十二岁,生下来父亲就死了,十八岁那年当了老师,没几年又因为旧友留学海外而去了牛棚,后来好不容易平反,却人都废了。 她那时也是十八岁,乡下的姑娘,满心满眼都是知青,恨不得什么都不要就跟着小青年一块过日子。 于是她亲妈把她拖着上城里相亲,介绍给了那时已经残了一条腿,回了学校却不能继续当老师的她丈夫。 后来在赵温舒幼年不记事偷听爷爷讲话的记忆里,听说他们夫妻也曾好好过了一段日子,胡妈的丈夫人是残了,却还往报社投稿糊口,学校里也有一笔微薄的工资。 谁知麻绳偏挑细处断,胡妈到二十九岁,才终于得了儿女,又在那年年尾,她丈夫因为香港有个大老板看中了他写了几年的一本小说,为此想方设法去了一趟香港。 据说那本小说买断给大老板,给了胡妈的丈夫足足一万,还是美金。只是大老板给的全是现钞,不知怎的胡妈丈夫问了许多家银行都一时间兑不开,他又找不到门路先把那些现金寄回内地。 后来就是胡妈的丈夫被小混混抢劫,据说为了保护财物,竟被乱刀砍死。而他心心念念保护着想给妻儿改善生活的钱也没了,他的版权也都卖给了大老板。 去年胡妈还哭着告诉爷爷赵卫国,说那小说真个给拍成了电视剧,可她的丈夫呢?却死在了遥远的香港。 而后来,胡妈没有生计,她婆婆的退休金养不起一个半瞎的老人、一个家庭妇女和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改革开放后遍地是机遇,但是胡妈只上过小学,初中都没念完,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工作,一度操劳得老了好多,手上的茧子一层叠一层。 后来经人介绍她就辗转来到了赵家当保姆。 赵温舒的记忆里其实对她印象很浅,只记得四岁那年胡妈就离开了,后来又是张妈、李妈,等到八岁爷爷去世回家后,父亲家里保姆、女仆好几个,她就更记不清了。 舒舒只记得今天胡妈把她放在摇椅上,说让舒舒自己睡觉,然后就关上门出去了。 而现在,她听着爷爷压低声音在和不知道谁打电话:“老子管她是谁?我踏马请她来看孩子,结果就把我们舒舒丢在房间里不见了?!我们舒舒才三岁!我进去时舒舒从摇椅上跑到了沙发上,又睡醒了想找人,她那么小,还不会开门,说话声音也不大,要不是我听到舒舒哭了,你外孙女还得在地上抹眼泪!” 第4章 现代豪门大女主(四) 赵温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那天她一个人睡醒后,第二天外祖父就来看她。 外祖父是一个很文雅的老人,不同于总能吓哭小朋友的爷爷,他是那么的慈祥,又那么的博学。 于是姜老先生就抱着舒舒逗她:“舒舒更喜欢外祖父还是爷爷呀?” 舒舒坚定地说:“舒舒喜欢外祖父,但是舒舒更喜欢爷爷呀,外祖父不要哭哭,除了爷爷舒舒最喜欢你。”并抱着外祖父的脖子,很热情地亲了他一大口。 于是外祖父就笑,笑得他长长的胡子都抖动起来。 那天之后胡妈也不见了,这几个月都没有新的人来,而爷爷竟然也能娴熟地给舒舒换衣服、扎辫子、做辅食泡奶粉,舒舒只觉得爷爷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但是舒舒却听到外祖父和爷爷的争执,隔着房门,隐隐约约传来声音:“你不能……做,她还只……岁……”两位老人很谨慎,即使是贴在门板上也听不到多少。 赵温舒抱着洋娃娃回到她的小椅子上,中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宿主,你真的把自己当小孩子了?】0231吵吵嚷嚷,却驱散了一点紧张。 [为什么不呢?]赵温舒眼里天真无邪,如同一个真正的孩子那样,可爱纯真,虽然实际上比真实的赵温舒更乖一些,却很难在这个年纪看出分别来。 【那你的计划……】 [统子乖乖,别多问哦]敷衍了事的回复,0231却没有什么办法,毕竟它一直是清澈愚蠢毫无用处的样子,经常去睡觉的它还不如宿主成长的时间久。 ———————— 没过几天,姜老先生就带着舒舒去了一趟不知名的山。 山不高,只是却很偏。 舒舒太小,半路就睡着了,因此连山在何处都无法判断。 她只记得醒来时,被老人抱在怀里,察觉到她醒来,老姜还拍拍她后背:“我们舒舒睡醒了呀?乖乖喜不喜欢这里?再走一会就到了,舒舒乖乖哦~” 山上林子密,树林清幽,时闻鸟鸣,仿佛隐士居所。 于是舒舒就问外公:“外祖,这里好青山呀,”小家伙词汇量不足,想了半天把清幽换成了青山,“青青的,好凉快。我们来这里玩吗?爷爷怎么没来呀?” 老人家被小奶音逗得发笑,脚下动作不慢:“外祖父带你来见一个老朋友,我们舒舒自小多灾多难,外祖希望你平平安安长大。爷爷在家呢,爷爷爬不动山,外祖父带舒舒爬山。” 顿了一顿,老人家又说:“舒舒喜欢这山的话,外祖父给你念诗好不好?” “为什么山和诗有关呀?”舒舒歪头歪脑。 “因为就是写深山的诗呀。” “王维有诗曰:‘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这首诗叫鹿柴,舒舒喜不喜欢?” “外祖外祖,为什么里面没有小鹿呀?” 清脆的小奶音和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山间,一直传出去很远很远。 ———————— 到了山上,却是一座道观。 姜老先生抱着他的宝贝外孙女,就这么在外头门口敲了敲,很随性的一喊:“子——虚——” 里头也回应:“在呢——” 于是便迈过了那高高的门槛,从旁边绕到后头去了。 道观后面开了一扇门,寻常人家一样。门对着就是一片菜地,好大一片,把山头都占满了,硬生生在树木丛生中空出来一块,那热烈的阳光就从中间这一大块里冲进来,照得山顶亮亮堂堂,那点儿幽静全给洗刷没了。 围墙在后面几乎没有,舒舒在前面看时,还是挡得严严实实,只能从门里看到正对着的大门;可到了后面,却是菜地里的篱笆围着最后一面,既叫人担心,却又很有趣味。 那菜地里此时正有一小块西瓜,一大片稻谷,一大片玉米,一片青绿的菜,其余的舒舒便不认识是什么了。 主人家就坐在大开着的门里头,是个老道儿,颇为随意地摇着他的那把蒲扇。 看见祖孙俩来了,他一乐:“好你个姜老头,原来不是一个人来的,我还当你来跟我唠嗑,却带了这么个小囡囡!” 一向斯文的外公,却也笑骂:“去你的!我带我们舒舒来可不是为了给你玩。” 这俩人就当着孩子的面斗起嘴来,舒舒也觉得好玩,格外乖巧地没有出声,就看他们你来我往吵得热闹。 不一会那叫做“子虚”的道长看舒舒这个模样,顿时乐了:“小家伙看得正开心呢,竟也不出声,不像你老姜,是个乖宝宝。” 姜老头也得意,极为自豪地夸了一通舒舒,却又捂住她的小耳朵,小声跟子虚说起悄悄话来。 这是怕小孩子学舌,但舒舒毕竟不比原主这个时候是真孩子,他听得真真切切:外祖父先是说自己青年丧妻,那会日子也不大好过,甚么“李先生”1都天天被迫害,带着独生女儿好不容易熬过那些年,女儿却早早离去,如今只剩这一个幼女。 又说这个小女孩儿命途多舛,生怕不能养大,为此专门来求老友,希望能求一卦来保这个娇娇儿平安长大,一世顺畅。 最后更是哀求,说如今卜卦什么都是民间封建迷信,被打压得厉害,但是多年老友,只求这一件事。 字字哀戚,声声泣血,那道长却始终是那一副表情。 于是外祖父又轻声在道长耳边说了什么,这才求得他同意。 此时却不知怎的,大概是年纪小觉多,舒舒又犯起困来,还不等她听到道长说什么,就在外祖父怀里沉沉睡去了。 ———————— “睡着了?”道长轻声问。 “睡着了。” “那就好那就好,”道长还是那副不正经模样,却放轻了声音,“我才起手半截,就算到这孩子记事早,约莫此时就有印象,又能过目不忘——欸你别打我,都是真的!” “所以千万别让她听见太多,先睡会,能听到末尾还是睡过去我就说不准了。”他絮絮叨叨说上一堆,连老姜这等平日最好脾气的人都要伸手打他了。 说了许多,又说了许多故弄玄虚的话,他向来欺负老姜到最后半懂不懂,最后才说:“她爹克她,但她祖父却能护着她,另有一个能护她周全的法子,也不难。” 第5章 现代豪门大女主(五) “需得有个亲近的兄姊,养在身边,这样一来便破了局。” 赵温舒一觉醒来还有些懵,只听到了最后一句。 她便冲着道长笑,露出米粒一样的小白牙,乌溜溜的大眼睛弯成月牙,小脸上笑出两个酒窝儿,可爱得让人心颤。 老姜却是叹了口气,说女儿只留下这一个独女,自己又没旁的亲戚,这孩子更无亲生的哥哥。 道长便瞟了他一眼,一下子捉住了关键:“老友啊,你只说温舒没有亲生兄长,这还有亲姊呢,你怎的不提?” 老姜自然是想否认的,但是毕竟稚子无辜,他干不出来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当没有姐姐这回事,先不说孩子会不会当真,他自己良心也过不去。 “……”姜老爷子看了一眼一旁的小外孙女,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老姜啊,”道长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这卦,是你求我算的。” “怎么到老来,你反而瞻前顾后了呢?” 舒舒听着他们俩说话,突然就从蒲团上爬了起来,赤着小脚丫踩在地上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外祖父的大腿。 吓得老人家当下就要尝试着抱起她来,生怕她白嫩的小脚丫在黄土地上踩到什么,小家伙却只是笑嘻嘻说:“外祖外祖,找爷爷,爷爷最厉害了,爷爷一定有办法!” 老姜把小家伙抱在怀里,扒拉着她的脚看有没有伤到,另一边道长就随手拿了块布巾,在水缸里浸一下,又在菜地上方拧得半干,递了过去。 刚默契完,道长又开口:“呦~瞧孩子说的,你快去找孩子爷爷打电话吧~” 他笑了笑,又接上一句:“爷爷~一~定~有~办~法~” 原本那许多话语,顷刻间就被稚童的天真话语搅得破碎,于是也便不再说出口。 可是对于这对老友,他们真的不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吗? 道长在背后勾起一抹讽刺的微笑,唇角的弧度像是愈来愈远二十余年。 你担忧我封闭自我,停滞过去;我嘲笑你时移世易,肝胆不再。 昔年把酒言欢也曾少年意气,如今物是人非旧人不再。 失了爱人的两个孤苦老家伙,还不如幼童无忧无虑一语点破。 真是可笑。 ———————— 舒舒和外祖下山的时候,道长还是坐在那里。 “祖祖,为什么道长要住在山上呀?”睡饱了的舒舒十分好动,叽叽喳喳像小鸟一样。 “因为道长的家在山上呀。”一看就是糊弄小孩子的回答。 “道长是小鹿吗?”舒舒眨巴眨巴眼睛。 “为什么舒舒这么问呀?” “因为……因为祖祖讲的鹿柴!山上有柴,那道长一定是小鹿吧?”舒舒非常自信。 “不是哦舒舒,”老爷子脸上笑开了花,努力憋着笑意试图正经一些,“道观多在山上,道长的家就是道观呀……” 他们一路说着话,往山下走。 到了山下,又坐上了大巴车,晃晃悠悠一路往家去。 等到了家里,外祖父却把舒舒放在了玩具房里,让舒舒看着绘本,就和爷爷进了书房。 【宿主,女主这就要来了吗?】 [我怎么知道呀?我只是一个两岁的宝宝~]赵温舒眨眨眼睛,抱着精致的绘本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她换上了一条漂亮的蓬蓬裙,看起来更像洋娃娃了,小脸白白净净,短手短腿胖乎乎却又没有胖成一段段藕节一样,在傍晚的夕阳里如同天使一般。 落日的余晖照在这幢历史悠久的建筑里,照得红彤彤一片,像是披上霞光织的锦绣,暖色调的光只叫人目眩神迷。 ———————— 大约摸两位老人是达成了一致。 小孩子只有这一点最不好,偷听时谁也想不到这么点大的孩子会干出这种事,但是手脚又软,大人们总不放心。谁也不会把事情告诉这么小的娃娃,就算家里添了人在这个年纪也不大理解,就算生了气过几日便好了。 更甚至由于身体小小,所以思维也会渐渐孩子起来,小孩子还特别缺觉,赵温舒现在一天要睡至少14个小时。 但是宿主本来就孩子气嘛。0231总是这样腹诽,毕竟上个世界又有哥嫂宠又有爱人宠,就算成了老寿星薛屏岫都还有天真模样,旁观的0231经常吐槽宿主仿佛一辈子也没长大。 但是第二天,舒舒就听到爷爷和人在电话里吵架。 要如何形容呢?能看得出来,老人是想好好说话的,可是没几句,他脸上就只剩失望。他的背佝偻下来,仿佛一瞬从青壮年到垂垂老矣,却仍是一股硬汉作风,不低头,不流泪。 她没听懂老人家说的话,他们吵起来用的是西南那边的方言,而原主的记忆里也不曾有过。 舒舒只记得爷爷说落叶归根,所以跟着附近的爷爷奶奶学本地的土话,而平日里除了土话只说一点口音也没有的普通话。 赵卫国此刻无疑是狼狈的,是赵温舒的记忆里没有过的狼狈,即使他看起来还体面,却像是一棵被疾风骤雨袭击了的老树,连叶子都落了大半。 舒舒并不想探究那一头是谁,也不想告诉爷爷她其实听见。但是等爷爷挂断了电话,就到院子里的竹椅上抱起她。 他说,舒舒啊,爷爷给你找了个姐姐来陪你玩好不好? 他说姐姐和舒舒有同一个爸爸,但并不是同一个妈妈—— 舒舒并没有问为什么同一个爸爸却有好几个妈妈,舒舒只说,那她就不是外祖的囡囡,但姐姐也是爷爷的宝贝吗? 他叹了一口气,很沉重很沉重地告诉舒舒,姐姐也是爷爷的孙女,但是爷爷的宝贝只有舒舒。 爷爷抱紧了舒舒,一遍遍告诉她,爷爷只喜欢舒舒。 [0231,]那天晚上,赵温舒突然在心里想,[拥有过这样完完全全的爱,原本的剧情里,赵温舒又怎么在没有爱的地方活下去?] 【宿主,为什么人失去了爱就会死?】 [不,不是人失去爱会死。] [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却还没长出足以保护自己的盔甲,就从爱意的盛夏落入最贫瘠的寒冬。] 但是正因为爱的存在,所以某些时候“最好的选择”会变成落入蚌壳的石头,在软肉里硌得生疼。 [爱也会让人长出血肉,让小动物长得油光水滑,都说恨比爱长久,但爱比恨绵长。] 第6章 现代豪门大女主(六) 女主是在夏末时来到了这个家。 赵温舒不知道,赵通到底是说了什么,才会把赵卫国气成那个样子。但是赵温雅来时的窘迫,一眼可见。 在那之前先来了一位保姆,据说是爷爷托了曾祖父的关系找来的,是一个温和可亲的中年妇女,据说带过很多家孩子,还自学过外语,自学了高中课本,整日里都笑眯眯的。 而赵温雅来的时候,新保姆陈妈正带着赵温舒在花园里玩,那长得潦草的花园在她的巧手下修剪得好看,野趣却不显凌乱,还搭起了一座秋千,又在侧边建了一座紫藤的走廊,移栽来的紫藤过了花期只剩绿茵茵的叶子,在夏季里偷来一处清凉。 而汽车就停在了门口,不耐烦地滴嘟滴嘟按着喇叭,陈妈捂住舒舒的耳朵,却看到那车只停了这么一下,就又走了,留下车尾气一路扬长而去。 关着的铁栅栏门外,却还有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儿,抱着一个不大的包,就站在门口,安安静静一句话也没有。 爷爷从楼上的窗户里探出头来,喊陈妈去开一下门。 于是舒舒明白过来,这就是“姐姐”了。 即使是附近邻居,都能看出两个小姑娘谁过得更好:5岁的赵温雅脸上没有多少婴儿肥,手臂瘦瘦的,并不比妹妹高多少,安安静静,眼里却倔强。 2岁的赵温舒白白嫩嫩,虽然因为天生体弱,并没有圆到手臂胖成一段一段,却也胖嘟嘟的,一看就知道很好捏,既能乖乖巧巧自己玩,也能快乐地笑闹,一看就讨人喜欢。 但是她们一眼就能看出相似来,相貌只有五分相似,但是放到一块,谁都能看得出她们是姐妹。 赵卫国只说让陈妈放人进来,舒舒却吧嗒吧嗒跑过去就先抱了一下,然后对手足无措的赵温雅露出大大的笑脸:“姐姐!” ———————— 之后赵卫国就笑着问她,怎么知道那就是姐姐? 舒舒眨巴眨巴眼,说:“爷爷之前讲过呀!姐姐要来。”想了想又说:“看到姐姐,舒舒就知道是姐姐了呀。” 赵温雅几乎是什么都没带被送了过来,她年纪小,却害羞,到了房间里头才打开那个小包裹,里头只有几身换洗衣服,还有一个兰音留下的挂坠。 陈妈问过赵温雅,衣服只有这几身,而挂坠是记事时就在手上,其他什么也没有。平日里唐红娟不让她出门,也只管吃饱,棉衣毛衣过完冬就都不见了。 赵卫国听得直皱眉,挂坠还是姜芷当初找出来塞给了赵温雅,而兰音家当初陪嫁了从聘礼到棉被到针头线脑的许多东西,也不见赵通拿出来也不说给女儿保管,都哪去了? 赵卫国虽然说只喜欢舒舒,却也收拾出来了一个和舒舒一样大的房间,就在舒舒隔壁屋,一样有着漂亮的露台,里头内外两间,还有一个小房间可以做成浴室,都是三楼过去给儿女们的屋子,当年他爷爷就是一视同仁装得一样大,后来也没大改过。 赵温雅已经5岁,所以不像赵温舒那样还在睡有围栏的婴儿床,赵卫国准备的架子床还挂了浅色的帷幔,靠在墙边,旁边还有一个床头柜。 卧室里间还有梳妆台和大衣柜,衣柜里挂了一半赵卫国按赵温雅年纪买的小裙子小衣服,而梳妆台上还放了一些女孩子的玩具,底下还有一个插了钥匙的小小保险柜。 外间放着一个大书桌,侧边是一个空荡荡的书架,书桌上放着水彩笔、空画册和几本绘本,拼音版的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一千零一夜和三百千、诗经、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 再过去还有沙发和小桌子,都是很少女的公主风,在进门处还放了一处半隔断,靠沙发那一边是开放式储物柜,另一边则是鞋柜,里头放了几双小皮鞋,还有夏天穿的塑料水晶凉拖和天气冷一些时的可爱小棉拖。 ———————— 赵温雅来的头几天,还是谨言慎行,也不敢和老爷子多说话。她倒不是怕老爷子,眼神里就没有过害怕,却很生疏。 陈妈每天进她房间打扫时,还看到她的玩具没动过,依旧放在梳妆台上;书桌那里画册和水彩笔也没动,绘本和拼音版书倒是都连塑封都没拆就摆在了书架上。 没几日她就败在了舒舒的攻势下。 舒舒毕竟还小,附近来来往往人又多,爷爷还不让她出家门去玩,如今有了姐姐,总算有了年龄相近的玩伴,可高兴坏了。 她每天都要跑去黏着姐姐,“姐姐姐姐”连话都多了起来,每天可忙可忙了,以前她总是很乖的在爷爷忙的时候自己玩,晒太阳时也很安静窝在爷爷身上,现在有了一个姐姐,每天都兴高采烈的。 她这么爱黏人,赵温雅也年纪小还没彻底独起来,不几天就跟着话多了起来。 才不过两周,赵卫国就发现,赵温雅已经会和妹妹一块玩玩具了,从花园到一楼二楼到两人房间,每天都不知道俩个小的在哪里玩,而且必定是他的宝贝舒舒带头。 赵温雅也换上了衣柜里的小裙子,虽然那裙子因为她瘦看起来有些大,裙摆却显得长了,两姐妹走在一起更相像,都是漂亮可爱的孩子。 而他也习惯了赵温雅的存在,餐桌上一小口一小口吃得斯文的女孩,被妹妹拉着跑的赵温雅,会来请教他问题的赵温雅。 一不留神的时候,舒舒都已经在问姐姐学拼音了! 只是开学赵温雅就要去上幼儿园中班,赵通根本没想起来赵温雅的学校离老宅多远,还是赵卫国在赵温雅搬过来之前办的转学。 舒舒眼下有了同龄人,比先前要活泼许多,但也不好耽误孩子学业,赵温雅也是他亲孙女。 于是老爷子就趁着某天赵温雅和赵温舒姐妹俩都在的时候,跟姐妹俩来了一场谈话。 结果他刚开了个头,舒舒就大声说:“我知道我知道,爷爷是因为姐姐要上幼儿园啦~” 第7章 现代豪门大女主(七) 出乎老爷子的意料,小舒舒早就知道了他要提什么,在她姐姐没提过一句幼儿园要开学的情况下。 [因为很显而易见啊,]0231询问时,赵温舒是这么说的[不管是我还是原主,对我们来说就像白纸上的墨点,只能装傻,却不能当没有看见。] 【所以宿主你是在哪里知道的幼儿园秋天开学?】0231顿时明白了这一定是从这里开始。 [你猜?] 舒舒年纪小,正是不大记事的年纪,但一句话惊了老爷子后,却没说什么。 赵卫国问她知不知道姐姐上学去了就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她玩了,小家伙说:“舒舒知道呀”,声音又甜又脆。 [就算是原主,在这种情况下也是一样应对哦,笨蛋0231。] 不过赵温舒记得,就在幼儿园里,将会发生一件对女主很重要的事。 即使女主终身未婚,但她的故事里并非没有感情线。虽说原剧情里写着没有男主,但小透明也有追求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所以无论是出于她和原主的意愿,还是更有利于任务的方式,都没有耽误女主上学的理由。 就在1997年末,4岁的赵温雅遇到了她一生中最难忘记的人——ine·taylor(布莱恩·泰勒),两个孩子玩得很好,布莱恩更是说要来和赵温雅一起上学,也因此导致了赵温雅日后的感情经历不顺。 这两位纠缠最深的故事要到以后来讲,但是正是在1998年秋,赵温雅在幼儿园里认识了一位转学而来的混血儿,并因为彼时的年幼而错认为这就是她之前一见如故的玩伴。 [0231,你没有仔细看剧情,]赵温舒猜到了这一点[你是不是偷懒只看了缩略来应付我?] [因为这段故事在赵温雅的辉煌人生里不过短短一截,但其间爱恨纠葛,却剪不断理还乱,]赵温舒的眼神避开了正在一边整理书包的赵温雅,看着玩偶的眼神却没有焦点,只剩悲悯[这或许是女主最像豪门的一点。] 那个混血儿叫顾明峰,正是多年后赵通给赵温雅准备的联姻对象。 顾明峰身为混血儿,幼年时栗色的头发又细又软,在4岁的赵温雅那里,自然是把他误认成了金发的布莱恩。 因此两人有过一段美好的童年回忆,一直到上了小学,赵温雅才知道她认错了人。 后来许多年不见,顾明峰在得知赵家有意联姻时随手点了赵温雅,而后来他知道赵温雅不愿意嫁给他后,做出了经典款霸总行为——绑票。 [他是豪门人,可赵温雅却不愿做他的金丝雀。]赵温舒躺在小床上,跟0231闲聊[什么包养啦、绑架啦,他都干过,还意图让赵通以父亲的身份强迫赵温雅嫁给他,活脱脱的张三行为。] 于是他成了赵温雅人生中和豪门一样早早退场的记号,甚至彼时赵温雅已经再次认识了布莱恩,他没能在赵温雅的人生里留下什么。 [纯情的师弟、为理想与正义舍生忘死的记者、爱过却殊途的外国男人,这些都是注定属于姐姐的一段段缘分,]赵温舒掰着手指数那些故事里一一出现又落幕的人,[但是这种王八蛋给我早日退场啦!最好这辈子都不要与姐姐相见!跟上个世界的甄什么继一样,晦气。] ———————— 赵温雅的幼儿园生活很平静,如同她之前和原剧情里她的往后一样,学校是她在脱离家庭前永恒的乌托邦。 赵温舒还记得剧情开场时,刚上高中的赵温雅考上高中开始住校,那里她青春明媚,如同每个女孩子一样。而赵家的豪宅,无论是书中还是原主的记忆里都在金碧辉煌下鲜血淋漓。 说来也很难想象,赵礼之这样救亡图存的人,赵卫国这样从军队里退下来正直磊落的人,如何生得出赵通那样五毒俱全的混账。 赵通确实有几分能力,不然也没法稳稳地从老父亲手里接过管理权,彻底掌握了又没惊动老爷子就完成了长达五年的大换血。但是他爷爷他父亲把资本吊到路灯上,他却该挂路灯去。 这是赵温舒闲暇时想的,只得来0231一句【宿主,原剧情这样一定有道理的啦!】 [好过分啊0231,我就想想嘛~] ———————— 开学后过不了多久,就到了国庆。 虽然赵温舒才两岁,原身的记忆里也没有去年的这时候,她却陡然意识到——外祖父没来。 在八月初的时候,就总有人来拜访祖父。 那时候幼儿园还没放假,来人又总是从上午来,最晚也就到半下午便走了,只有赵温舒抱着玩具,坐在客厅里玩着娃娃。 看见来人,她便喊“叔叔\/爷爷好~”乖巧的小模样,总能惹得来人揉揉她的脑袋。 只是一看见人,她就知道,今天白天时候爷爷又不能陪舒舒玩了,于是又跳下沙发,小皮鞋哒哒哒跑到厨房,嚷嚷着要陈妈抱,又说刚刚来了客人。 她当然知道陈妈应该知道,因为来客总是前一天就给爷爷打过电话,但是在舒舒心里,这些叔叔爷爷当然都是嗖的一下就来啦!舒舒也不知道陈妈是每天早上去买菜,小家伙当然觉得陈妈是要什么菜就能变出来什么菜呀! 【宿主你实话实说,你真的没有恶意卖萌吗?】 [呃……统啊,说来你可能不信,无论是我、上个世界的原主还是原主这个小姑娘,我们小时候都是这样认为的,咳,]赵温舒心里有些窘迫,却没露出来[我一直是上个世界出嫁前跟着嫂嫂学管家理事,才知道原来还需要买菜。]而小王爷和真正的赵温舒都到死也不知道。 陈妈端来了小点心,舒舒吃得开心,小脸上不经意沾上了糕点碎屑,而在来客把手帕伸近给她擦脸前,她小心翼翼地用小手把脸上的碎屑拍下来,小手一翻就进了嘴,然后从小口袋里拿出叠得整整齐齐的小手帕擦干净脸蛋,才冲着来客笑得很甜:“谢谢叔叔!” 而小舒舒在人走之后跑进爷爷的书房,点心一动未动,反倒是茶壶轻飘飘,玻璃茶杯有一次次续水的痕迹。 于是她就在征得爷爷同意后端走了点心,等姐姐回家配上果汁后牛奶分吃奶香浓郁的曲奇、花香扑鼻的桂花糕、甜丝丝的巧克力、糯糯的山药糕……好多好多小点心呀! 第8章 现代豪门大女主(八) 而来客总是匆匆,他们连小点心都不吃一口,却留下了许多漂亮的礼盒,又在书房里喝了一壶又一壶茶水。 某一天,舒舒突然意识到,爷爷又喝空了一个茶叶罐子,于是她快活地跟爷爷要走了那个清香的大罐子,放在房间里的架子上等过两天姐姐放假一起做手工。 不过那些人在国庆前一天来过之后就不再来了,那天晚上姐妹俩睡在了一块,第二天赖床到了太阳晒屁股,走出房门去就听到爷爷在楼下看电视。 于是舒舒问:“姐姐姐姐!要下去吗?” 赵温雅越来越难以拒绝妹妹,也跟着活泼爱闹起来。 姐妹俩悄悄溜下楼,那一身老旧的颜色却在心底烙下一抹红。 赵卫国穿着一身陈旧的军装,板板正正,虽然旧却极干净整洁,胸前挂着勋章,而他身前打开的盒子里是更多的勋章。 于是稚童们放轻了脚步,懵懵懂懂里刻下了印象。 这其实是赵温舒第一次直观了解到这个国家,比起赵温雅那些洋洋洒洒半部的激扬人生,军人的气势如一把剑,让她回想起原世界那些桀骜不羁的哨兵。可是即使老兵已经退伍多年,身上的伤病也让他远不如当年,却有着星际时代哨兵们远远不如的气势,一往无前,比山更沉稳,比利剑更锋锐。 赵温舒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怎会有人不为这种气势动容呢?这也许就是他在这个世界将要得到的最珍贵收获。 她又看看身旁的赵温雅,小女孩的眼睛亮如星子,是她头一回见如此明亮,总让她想起上个世界的嫂子。 看着那恍然与剧情重合的小身影,她意识到她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两小只在这肃穆的气氛下悄悄溜到爷爷身边,笔笔直地坐到了电视机里结束,这才被爷爷大手一捞,一起抱到了膝盖上。 那天她们听爷爷讲了许多过往的事,十一点草草吃了午饭,又听了一下午。 赵卫国从不糊弄小孩,他讲的故事也原原本本是真实的模样。 那些番外里提及的岁月,那些国家生死存亡之际的过往,也许赵通都没好好坐下来听父亲讲过,而小小的赵温舒和赵温雅,趴在爷爷腿上听那些故事流淌成一首歌。 于是在国庆,她们拥有了最初的红色教育,伴着爷爷身上和匣子里失去主人的勋章,构成了通往未来的坚定基石。 她们那时哪里知道,那是一段最辉煌最悲苦的时代里,最渺小的人们去对抗时代的洪流,是不和平的年代人类的勇气。也许再也不会有那个时代那么多壮烈的故事,但是勇敢的人们就在那里,一代又一代。 ———————— 国庆节吃得潦草,她们俩没睡午觉,晚上早早就睡下了。 但是之后几天可就快乐了,那些礼盒打开来,全是中秋的时令礼盒,广东的水果月饼、莲蓉蛋黄月饼和五仁月饼,苏氏的椒盐月饼,云南的云腿月饼,还有什么大闸蟹,什么水果礼盒,全都是最能馋小孩子的吃食。 除了时令礼盒,还有的礼盒装着烟酒,也有装着奶粉的,还有饼干、糖果、巧克力、桃酥…… 而中秋临近,又正是假期,陈妈每天都会做上许多吃食,然后两个小的吃得肚儿滚圆——潜移默化中,赵温舒现在已经吃饭多过吃奶,只是每天还要喝至少三奶瓶的奶,并两袋鲜奶,连带着赵温雅也要每天喝两杯鲜奶。 幼儿园的作业不多,赵温雅又做得快,于是很快赵温舒就发现姐姐已经做完了那点儿作业,就跑去跟爷爷撒娇说要出去玩。 原主出去跟小孩子玩都是上幼儿园的时候了,而赵温雅从小就不爱出去玩,于是这么久了她们都没有出去过几回。 但是国庆假期,跟着爷爷,姐妹俩终于在上海玩了一回。 赵卫国其实也不知道这里哪有适合游玩的地方,他是上海人的儿子,但是他母亲怀着他的时候已经离开了彼时未解放的上海,是在大后方生下的他。他在西南长大,在西双版纳拥抱过孔雀,也在昆明的花市与小伙伴嗅着花香浪费一整天,童年时代与青年时代都离上海很远。 而他三十多岁回了素昧蒙面的老家,白手起家乘着时代的东风而起,那会他接触最多的就是路边的小饭馆、合作伙伴们的办公室,连亲儿子都没一块儿逛过。 你若要问他上海哪里值得玩?他只想起来父亲多次提过的黄浦江,民国时期夜上海纸醉金迷下的危险,还有父亲提及许多次的港口。 ———————— 但即便如此,赵卫国还是给予了姐妹俩一段快乐的回忆。 许多年后,当赵温雅在食堂里与不同国家不同语言的同事、友人、对手们聊起自己的故乡,她回想起的是那时街边的石库门与老洋房,想起街边阿公阿婆声音轻软却又在吵架时格外厉害的吴侬软语,想起和爷爷走在路边,妹妹坐在婴儿车里想要姐姐也上来一起坐,而爷爷在街边随手买根油条递给她当点心。 那时赵卫国牵着赵温雅的手,而赵温舒伸长小短手硬是也握住爷爷,祖孙三人走过街头巷口,走过最寻常烟火气。 他们去剧院,去博物馆,去看伟人故居,去看旧址与纪念馆,上海那么大那么大,他们把时间都扔进去,染成缤纷的颜色。 也是那时候,舒舒说,以后每个有时间的假期,都想一起出来游玩,在上海,在其他地方,要一直一直一起。那时小舒舒贴着姐姐,笑得又软又甜,像是三月里最干净明澈又暖洋洋的春光,于是赵温雅心里跳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 只是游玩的时候觉得上海太大,有时候却又觉得上海太小。 当赵卫国在城隍庙看见珠光宝气的赵通四人时,他只觉得烦人。 不只赵卫国眼尖,而赵温雅却也看见了那边特别显眼的一家四口,于是她抢先捂住了舒舒的眼睛。但小姑娘并不记得,年幼的舒舒还记不清父亲长什么样,而任务者要更快一步看到那头显眼的几个人。 那时他们都没想到,赵通看到了父亲要带着他的两个女儿离开,却仍毫不在意地走了过来。 而唐红娟更是快走几步,喊道:“呦,这不是咱爸吗,您带两个孩子出来玩?” 第9章 现代豪门大女主(九) “是啊,毕竟舒舒和雅雅养在我膝下,怎么,你过来打招呼,是想一起走?”老爷子倒没在外头露出那点儿不快,却悄悄握住了赵温雅的小手,又拉了拉小车的遮阳蓬。 “啊……”唐红娟没料到老爷子在外头竟不像家里那样,她满心期盼着老爷子在外头露出不悦来,却没想到是这般坦然模样,“我和阿通准备去给承宗买衣服,正巧看见了爸。” 赵卫国全当不知这附近没有赵通爱买的那几个品牌,看了一眼赵温柔身上镶满了碎钻的公主裙,说:“倒也难得他有空陪你们出来。” 又看着赵通:“你呢?别光让你老婆说话,有什么事?” “爸,既然您这么喜欢雅雅,我回头把温柔一块给你送过去?”赵通手上也没牵孩子,却也不敢靠近老爷子,这老头揍人是真揍,好在不会在外头骂人,搞定了公司里那许多人,偏偏啃不下老头子手里的股份,如今看似乎有点儿动静,心思又活络起来。 “又不是我亲孙女,你就这么不爱养孩子?”老头子顿时就板起了脸。 即使是街角,此时人也不少,听到这边语气稍微重一句,立刻就有人围过去看热闹。 赵卫国看到有人过来,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想在外面对你说教,堂前教子,你毕竟不是小孩子了。” 赵通脸上青白交织,却没说出来什么,只是突然狠狠拉了一下唐红娟,甩手就走。 唐红娟被他拉得踉跄一下,顾不得说什么,抱紧了赵承宗就跟上去,在一旁拉着衣角的赵温柔险些没跟上,又掉了手里一个冰激凌,登时眼眶就红了,没一会那儿就传来大哭大叫的声音:“哇——妈妈!我要再买一个冰激凌!”哭闹声在风里远去。 围观的人都跑去看另一边鸡飞狗跳了,这里莫名安静下来。 赵卫国却蹲下来,问赵温雅:“雅雅有没有吓到?” 赵温雅眼眶没红,只是摇了摇头:“雅雅没有。” 她又问:“爷爷,为什么爸爸能陪唐阿姨和妹妹出来,却不来看我,也不来看爷爷呢?” 舒舒在婴儿车里眨巴眨巴眼:“舒舒知道!外祖说爸爸养歪了,所以爸爸是歪~的~人~”小奶音拖长一截,反倒逗得人笑起来。 童言无忌,这一笑之下,赵卫国也就不再多想,反倒是赵温雅若有所思,小姑娘心里想着,什么是养歪?人又哪里有歪的呀?想着想着,原本就站得不怎么直的赵通,在她心里也变得歪七扭八起来,像是施展了“滑稽滑稽”的魔法,逗得小姑娘弯了眉眼。 ———————— 这个插曲之后,祖孙三人倒是再没遇到什么意外。 因着两小只年纪太小,所以最后逛的地方也不多,不过在外头倒是遇见过很多喜欢小孩子的人,也看到过别的小朋友跟着家长一块出来,秋日的天气十分明朗,在孩童幼小的心里,愉快的不愉快的,都是可以很快过去的。 中秋那一天他们倒没出去,之后也没出去。 家里头人简单,即使陈妈做得一桌好菜,却也要清净许多。而即使是这样的节日,赵通也是不回老宅的。 赵卫国却也没什么人说话,他向来不耐烦打电话,书信里又觉得苦闷说得太过,他自幼就是从不言自己苦痛的人,老妻早早去了,更没什么人说话,而舒舒和雅雅太小,他更怕自己说话没轻没重吓到孩子。 而赵温舒虽然年纪还小,但身体里是任务者的灵魂,靠着原主久远记忆里的印象,也还是察觉到了赵卫国的一些想法。 赵卫国没有老来伴,独子已经越走越远,而在膝下的孙女太小,老友太远,附近也没有朋友。 于是在赵温雅上学去后,赵温舒就问爷爷:“为什么爷爷不常出去?” 赵卫国还以为小孙女出去玩了之后,心就像出笼的小鸟儿一样收不回来了,于是抱起小舒舒问:“舒舒是想出去玩吗?” 她手忙脚乱地解释了一通,这才使赵卫国理解了她其实是想问为什么他总是在家里不常出去。 赵卫国只说:“因为爷爷老啦,爷爷走不远。” 于是舒舒就装作相信了的样子,但是她没信。 [时间过得好慢啊,0231,我已经开始不耐烦这样子了。]上个世界的时间过得飞快,他根本无暇去想过去多少年,那时他日复一日做着外人眼里的贤淑皇后,也会与宗室女眷聊聊家常八卦,私底下对着他的陛下几十年如一日的娇气。 对着赵卫国他也会回想起自己的爷爷,或者说,此刻她心里赵卫国就是爷爷,无关原主。 于是某天她窝在姐姐床上的时候,在黑夜里开口:“姐姐,你醒着吗?” “咦?” 她自顾自地说:“舒舒觉得爷爷好安静。” “为什么?”赵温雅摸不透妹妹的小脑瓜在想什么,五岁的她突然想起班上同学的一句话:小孩好难看透哦。 “上次我们出去玩……” “?” “路边的老爷爷在下棋!” “可是爷爷也在看报纸呀。” “但是,”舒舒把头靠到姐姐怀里,奶香奶香的小身体可以被姐姐一整个抱住,“爷爷以前是军人,是大老板耶!” “现在的爷爷比别人家的爷爷还安静。”舒舒得出结论。 这个年纪的赵温雅还看不出来几分日后从容淡定的样子,黑暗里她睁大了眼睛,困惑妹妹到底是如何得出这样的想法。 但她最后还是问:“那我们要怎么做呢?”反正舒舒比只会尖叫吵闹,吃到零食才会安静的赵温柔不知道好多少。 于是她们穿着睡衣,穿着毛茸茸的袜子,以一身绝不会着凉的打扮悄悄出现在了爷爷房门口。 这个一拍脑袋想出来的小淘气夜晚总会让人觉得可爱,很多年后看来,它不可爱、不理智,却有着孩童时期无所谓的趣味。 那天晚上她们俩听了一晚上爷爷对着奶奶的话,像是醉话,虽然她们也不知道是不是醉话。 爷爷总是酒量很好,那天晚上也许是因为舒舒的话,还是什么让人脑子发昏的原因,他对着老妻哭了一晚上,哭儿子不听话,哭儿子克妻,哭儿子竟然还想把继女入族谱。 赵卫国哭着说自己曾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到老了竟然没有一个可以约出去的朋友,战友在天边,合作伙伴们握着权利不肯放给小辈还在那死犟,说着说着又骂自己为什么非得回老家创业,乡音说不明白,日子也无趣,每天靠看书看报和孙女来度日。 糊里糊涂一大通,颠三倒四的,但是两小只听不明白却听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一个赖床一个上学路上打瞌睡,这淘气的幼年! 第10章 现代豪门大女主(十) 赵温舒七岁那年就已经和姐姐一起在念小学四年级。 脱离了豪门生活的姐妹俩不沾原剧情里豪门的一点儿边,她们跟着爷爷长大,早已遗忘了童年时代的不快,而她们只是上海最寻常跟着爷爷长大的孩子之一。 嗯,除了跟着爷爷长大和舒舒非要跳级并跟着姐姐在一个班。 赵温舒从小就记忆力很好,这点倒是大家都记得很清楚,为此她很多年后说出:“毕竟那边的阿姨可以给她带来的妹妹开家长会,爸爸给小弟弟开家长会,只有爷爷给我和姐姐开家长会呀。”以此来论证她和姐姐上一个班的好处时丝毫不奇怪。 二岁的赵温舒在跟着姐姐学拼音,而四岁的赵温舒直接幼儿园毕业跟着姐姐上小学这事,呃,也就没那么稀奇了。 反正赵温雅和赵卫国的对她的印象都是又甜又软黏人妹妹\/孙女,记忆力好不好丝毫不影响。 反倒是外公抱起舒舒一顿搓,老人家感叹我们舒舒又聪明又乖巧就是世上最可爱的小孩。 同样,这三人都看不到赵温舒平时淘起来的样子,跟着隔壁胖胖一起爬过后边周爷爷家的枇杷树,在小秋千上站着荡,那时她眉飞色舞,是这个年纪的天真快活。 不过都已经跳级了,姐姐从小学开始的补习班并没有带上舒舒,即使她罗列了一堆想学的,什么书法古筝古琴琵琶奥数画画钢琴小提琴,小丫头人不大,可胃口特别大。 最后爷爷只是摸摸头,只让她继续三岁就跟外公在学的书法,其余一律驳回。 不过五年间姐妹俩的书架上都已经满满当当都是书,除去一些必读书籍怕都要看的时候抢起来,两个人都是随心所欲按自己的喜好买。老爷子并不禁她们这个年纪就看一些深奥的文字,只是把书单同步给了姜外公,筛出去了一些含有少儿不宜描写的书籍。 赵温舒和赵温雅也就越来越像亲生的姐妹花,又亲密得比双生姊妹还亲,她们连写作业都要在挨着的书桌上,房间里的书桌更多是她们堆放书籍的地方,一些未曾放回去的书籍就暂放在那里,等记起来了又仔仔细细放回书桌上。 于是在十岁的某一天放学回来,爷爷就告诉她们,在二楼书房旁边为她们整理出来了两间屋子打通,中间处放了两张挨着的书桌,四周墙壁都打上了书架,一模一样仿佛镜像的屋子。 而她们房间里的书架也还在那里,姐妹俩又噔噔噔跑上楼把大部分书籍搬了下来,书桌是都给她们搬下来了,她们便又不约而同地在空出来的地方放了琴案,姜外公没挨过舒舒的软磨硬泡在她五岁那年就开始教她古筝古琴,如今已经弹得有模有样,而做姐姐的也跟着学了一点,不太专业但已经会弹几首曲子。 话说回来,除去书房,姐妹俩还有两间中间通了门的琴房,老爷子养姑娘向来富养,要琴房绝不会两个女孩共用一间,还都有一模一样的两架钢琴,架子上搁着姐妹各自学习的乐器,中间的隔墙也是隔音的磨砂墙,姐妹俩练习的时间也差不多,练习完又手拉手去做作业。 赵通这几年依旧是没有一次前来看望老父亲,只有按时到账的分红才会让赵卫国琢磨一下:这王八羔子最近干嘛呢? 当然,赵通也没有给老父亲一分钱赡养费和两个女儿一分钱抚养费,非常合格地做了一个渣爹,总之今天他的老父亲、老岳父和两个女儿也希望他一直如此。 至于他当总裁?事实上爷孙三人觉得请了个职业经理人也不过如此。 ———————— 不过运气不好的是,天杀的顾明峰这次又和舒舒最亲爱的姐姐相遇了。 就在03年下半年,顾明峰转学到了这一所上海的不知名小学,他上来就介绍自己是顾氏集团的太子爷,说自己从小就会八国语言,身上只穿高定,bb总之很牛逼。 然后他发现全班没有一个人理他,当他失落地坐回座位后,左思右想怎么都忍不住,然后就去骚扰他同桌。 他的同桌小吴同学那时正在玩橡皮,听到他的疑问后只说:啊?可是隔壁班赵温舒跳级八岁上五年级欸~ 短短一句话,击碎了幼年太子爷的脆弱心灵,当他emo的时候,老师也刚好点到他名字? “顾明峰?顾明峰同学,语文课第十三课第三段朗读,顾明峰?顾明峰?!” …… “顾明峰!上课开小差!去教室后面站着!” 最后倒霉的小顾在教室后面站到下课,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小顾上一次来上海还是几年前转入某私立幼儿园,如今亲爹亲妈带他回国转入小学,立马水土不服。 饶是如此,他还是在大课间跑到了隔壁四班,见到了赵温舒和赵温雅。 那时赵温舒刚上完一节英语课,正无聊地在纸上学着写花体英文,然而可能是她天生和外语水土不服,一整张纸上都是标准如课本的英文字母,气得她嘤嘤嘤一头扎在姐姐身上闹。 就在这时,“谁是赵温舒!” 一声大喊,吓得她身子一歪磕在了课桌上,看也不看来人,立马委屈地捂着头对姐姐告状:“姐~呜呜呜你看他凶我!qaq” 而这时就有一个幸灾乐祸的小男孩对顾明峰说:“看!被你吓了一跳那个就是赵温舒,她姐姐是年级第一。”而一旁大部分小孩则是对顾明峰怒目而视,这些女孩子一般都特别喜欢又乖又软的赵温舒很希望和赵温雅分享妹妹,而男孩子要么是也想要一个妹妹要么是小屁孩啥都不懂就说自己喜欢成绩最好又漂亮的赵温雅,剩下的则是看重集体荣誉。 体育委员一声大喊:“兀那狗贼,竟敢来欺负我们班的人!”学着电视剧的动作就冲了上去。 最后班主任直接告状到了顾明峰班主任那里:你们班顾明峰怎么跑来欺负我们班才八岁的赵温舒同学? 而顾明峰直接被告状到了家长那里,关于他跑去装逼结果被一帮男同学合伙揍了这事,他这时还活着的亲妈只会哈哈哈笑他。 但是小孩子嘛,总是能很快玩到一起,放下了架子的顾明峰很快就跟同学们玩到一起,并且试图在赵温雅面前表现。 一言以蔽之,他还是跟剧情里一样,在年幼时就看上了赵温雅,然而他不仅本来就不招女孩子最亲近的妹妹赵温舒待见,还在第一面就人尽皆知地得罪了赵温舒。 于是顾明峰小同志就这么开始了暗戳戳的惨烈早恋进行时。 第11章 现代豪门大女主(十一) 小学时的男生追女孩子总是很幼稚,最广为人知的就是扯辫子。 这是一件很能得罪女孩子的事,但顾明峰虽然不这样做,他的好感度已经跌得比那些扯辫子的坏小子们还低了。 毕竟众所周知,他第一面就吓得可可爱爱的赵温舒撞到了课桌。 平时遇到这种事情,顾明峰总要求助于他无所不能的老母亲,这时候他爹总是坐在一旁,端着茶杯喝茶,然后再说几句犀利的风凉话。但是现在这种事他可不敢求助于母亲,看着对又甜又软的小萝莉赵温舒只是捏捏脸就快乐得冒小花花的母亲,顾明峰只能在心里嚎啕大哭。 但是不久就发生了一件导致关系破冰的事。 ———————— 那是一个雨天,初秋的冷雨有些凉,周六的早晨灰蒙蒙的,一下子就能破坏掉一天的好心情。 而这一天原本赵温舒和赵温雅准备去杭州的中国丝绸博物馆观看展览,为此姐妹俩昨天放了学就跟着爷爷坐火车到了杭州,还翘掉了整整两天的练琴。 秋日的杭州颇有几分江南烟雨的味道,朦朦胧胧的烟雨,湿哒哒的水汽,像是一缕轻愁,悠悠地飘进每个人的心里,在上班的社畜心里打个转,在早起买菜的退休老人眼前飘呀飘,又去烦作业没做完的小孩子,抱着被子赖床不肯起来。 姐妹俩小手短短,撑不起伞,爷爷举着的伞好高好高,又怕个子还不高的两个孩子被路边的水花溅到,又穿上了新颖的塑料雨衣,颜色可漂亮啦!像是透明的小裙子,舒舒踮起脚尖转个圈儿,雨衣的下摆就像裙子一样转起来,好像一朵花儿。 街上花花绿绿的伞也是一朵朵花儿,雨点儿噼里啪啦砸下来,花儿就张开了了花瓣,雨掉在花瓣上,滴答滴答。 …… 十岁左右的年纪,总是喜欢那些华美的衣裙,姐妹俩手拉着手,看着那些美丽的丝绸,又想起电视剧漂亮的古装,叽叽喳喳地跟爷爷谈着那些漂亮的衣服。 即使很喜欢,他们也没有留到闭馆,姐妹俩讨论着衣柜里的某条裙子光泽度很像丝绸,又说起上回爷爷添置的衣服很像电视剧《红楼梦》(87版)里的某件衣服,还有衣服上精致到让人不敢触碰的绣花。除了这些所有女孩子都会谈论的事情,她们还谈嫘祖,谈那个穿了许多件丝绸仍能看见胸前痣的故事,又谈丝绸之路,谈“赛里斯”,声音在雨声里清脆,又被重重烟雨拦在原地。 因为爱走街巷,所以果然不多久他们就迷了路。 陌生的路牌,也不知道附近是哪条查过地图的大路,骑着自行车的人披着雨衣急匆匆往家走,在忙着回家的人们中,他们格外显眼。 那么就继续闲逛吧,姐妹俩都已做完了作业,在火车上还反反复复把带着的课本和仅有的课外书看了一遍又一遍,而明天又是周日,她们才不急着回去,而姜外公又有四五个月没有到上海去了。 走着走着,又到了陌生的地方,比先前更荒凉些,像郊区又不像郊区。 这里就是城中村吗? 姐妹俩仍是兴致很好地谈论着,奈何对杭州全然陌生,眼下已经不知道身处何处,不知道距离居住的旅店有多远。 他们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只知道体力最差的赵温舒已经有些走不动,于是爷爷就把她背起来,继续在陌生的街头巷尾行走。 夜渐渐深了,雨夜里格外黑,只有路灯在尽职尽责地亮着。 但他们偏偏不肯走大路,仍要去乌漆嘛黑的小路。 行道树最是吓人,在黑夜里做出歪七扭八的吓人形状,而路边的一幢撞房子里亮着灯,又时而熄灭了那暖黄的灯光,万家灯火里最是动人。 于是赵温舒就问:“爷爷……我们是不是真的迷路了呀?” 于是赵卫国就穿过更多黑暗的小路,试图找到真正可以走回去的路。 在行经一条短短的死胡同时,赵卫国突然闻到了血腥味。 雨夜里的水汽会堵塞感官,也会冲刷走血水,但是这位离开前线几十年的老兵确定自己没有闻错,而潮湿温润的血腥气总能引发他的ptsd,让他恍然回到1979年那场壮烈的自卫战里去。 没有打伞的那只手上还有柔软的触感,而他背上还背着他的小孙女——这些在他恍惚一瞬后,立即就把他拉回了人间,他心里一跳,立即就想若无其事地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他老了,而他还带着他无论如何都要保护的珍宝。 那么,就这样静悄悄离开……之后再打110报警……他这样想着。 可是那一瞬间,天公偏不作美,一道闪电照亮人间,而他和两姐妹都清晰地看到了小巷里的一切: 已经近乎失去意识的女警浑身湿透,她身上的伤口被雨水洗刷得发白,却仍死死地压着身下的歹徒,而她已经没有余力转头,也没有余力做出其他动作,她像是在燃烧生命一样,狼狈至极却又壮烈。 而被压制住的歹徒正好脸朝着外面,清晰地看着外头走过的人,却已经在警官的动作下失声,即使如此,无法动作又被竭力压制住的他仍往外头望着,仿佛死也要记住路过的每个人,可怖至极。 而看到这一幕后,赵卫国瞬间感受到了身上的女孩在颤抖,她牙齿打着颤,在他耳边极轻极快的说:“爷爷……是……是我们隔壁班顾明峰的妈妈……” 牙齿的咯咯声极轻极轻,却像惊雷撞在他心头,于是赵卫国将雨伞交给了雅雅,又将舒舒放下,就冲过去制服了那个男性匪徒。他以为这个时间很久很久,实际只过了几秒。 赵温舒和赵温雅也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去,赵温雅把伞伸到已经脱力倒在一旁的顾妈妈身上,而赵温舒利落地脱下雨衣罩到爷爷身上,又拿起兜里的手机拨通了110:“喂?是110吗?我们遇见了一位警官和坏人搏斗,警官阿姨受伤很重!” 一旁的顾妈妈努力支撑着不睡过去,用尽所有力气轻声说了一个地址,她的脸色苍白如一张纸,平日里总是笑着的脸上苍白如死人,嘴角还有血沫,陌生又熟悉得吓人。 “我们在xx路中间xx小店旁边拐进来左边的第二个巷子!” 那时赵温雅和赵温舒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撑住,她们的爷爷已经制住了那个歹徒,仍卡着生怕人醒来,赵温雅用手捂着同学妈妈胸前的伤口,生怕她就此睡去再也醒不来,而赵温舒举着手机,在大雨里大声询问他们什么时候到。 雨越来越大了,哗啦哗啦,冲刷走血迹,冲刷去血腥气,也掩盖了外界的声音。 “你们快来啊!” 第12章 现代豪门大女主(十二) 周一来上学的赵温雅还在担忧因为淋了一点点雨就开始感冒发烧的脆皮舒舒,根本已经忘记了这件事。 而顾明峰则是到周末被他哭到爆炸的老爸捞去杭州看从icu出来没多久的妈妈时才知道这件事。 那时赵温雅已经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问起来时才记忆陡然回笼。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全然没有日后流利回怼和平日里完美回答老师问题的样子,只记得雨水冲刷下胸前一片淡紫色的衬衫,还有顾妈妈那时怎么也捂不热的手。 反倒是发了高烧挂了四天盐水的赵温舒记得清清楚楚。 她记得那时雨里于警官(顾妈妈)英勇壮烈而凄美的样子,还有爷爷老迈却矫健的身姿。 但是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几道几乎致命的伤,可以看出全然依靠多年的经验才在搏斗中避开了当场毙命的风险,不同于真小孩·女主赵温雅,赵温舒并非全然无知,即使上个世界被保护得很好,他也见过刑场上滚滚人头。 但是更多的是冷静,与分析。 [0231,你说现在还只是臭屁的顾明峰,他变成日后这样是否与母亲牺牲有关?] 顾明峰的父亲可不是什么好人,他愿意收敛起那些心思,恐怕只因为最爱的妻子是个刑警,警花的爱人愿意为了她遵纪守法。 但是如果没有赵家祖孙路过那个小巷,恐怕那位美丽的警官会带着追查的案件里最凶恶的犯人一起死在那个大雨倾盆的雨夜。 于警官的同事是带着120来的,她直接被送去抢救,一天一夜后才转入了icu,她的左肺被直接洞开,身上其他的伤势也多半深可见骨。 而那个匪徒,那天晚上到后来雨下大了,按他被压住的角度,后来很可能活活溺死在了那只有5厘米深的水洼里。 “所以说我和姐姐现在是于妈妈的救命恩人,阿峰你不可以再追求我姐姐了哦~”赵温舒声音又轻又软,嫩生生地像上市不久最嫩的红菱,又脆又甜。 她又讲了许多,中心思想都围绕着一点:那就是你以后不可以再追求姐姐,听得顾明峰对赵温雅开口时下意识蹦出来一句“姐姐”,于是又是兵荒马乱,姐姐大惊失色问你是不是要追我妹妹,妹妹气得炸毛说你是不是要和我抢姐姐,一直闹哄哄到上课铃响了,才大惊失色赶忙跑回了自己班。 ———————— 那天之后她们的生活又恢复了正常。 一个月后她们在校门口见到了坐着轮椅的于警官,她依旧美丽温柔,大约摸出院太早还没恢复,所以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看见姐妹俩时想给她们一个拥抱,却只能伸出手往前倾,吓得她那一向精英毒舌的老公急急忙忙按住她,在这位商业精英吓到颜艺的破防尖叫里对着姐妹俩眨了眨眼。 当天晚上于女士征得了赵卫国老爷子的同意,请祖孙三人去家里做客。在亲儿子“妈——她们做完作业了但我没有啊!”“妈!你到底更喜欢我还是她们”的嚎叫里快乐地达成了一致。 当天晚上,结婚后越来越少女、倒生长冻龄期的风里来雨里去依旧貌美如花顾夫人快乐地体会了拥有两个女儿的快乐。 毕竟赵温舒和赵温雅真的是神仙小孩,偶尔调皮但是乖巧自律只对亲爹叛逆的超可爱姑娘,对比起招猫逗狗的亲儿子,于女士恨不得问赵老爷子能不能换孩子养。 当然,于女士也给姐妹俩讲了关于她身处险境的故事。 为了怕吓到两只小萝莉,她只告诉了她们那天是在破一个大案,而她在制服匪徒后已经和同伴失去了联络,再之后就是她们见到的样子了。 过去了一个多月,姐妹俩早就不像在那时候那样害怕得瑟瑟发抖,而舒舒还嘴硬地说:“舒舒没有害怕!舒舒只是在担心阿姨,阿姨流了好多好多血qaq。” 于警官只是带着笑意,拥抱了两个幼小的女孩:“温舒和温雅都没有害怕呢,你们是最勇敢的孩子呀。” “但是,”她又温柔地告诉两个女孩:你们也拥有害怕的权力,大人也会害怕,你们都已经足够勇敢,无论你们害不害怕,都是天使一样的好孩子。 “那天的你们,在阿姨眼里会发光哦!”其实那天的于女士已经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血液的流失让她失温,她自己都难以想象,她是如何熬过寒冬般的雨夜,回到人间。 她们谈论了许多话题,也会问于警官,为什么会奋不顾身呢? 这位温柔的女士告诉她们:每个人都会害怕,但总要有人去面对社会的黑暗,总要有人去替其他人负重前行。 她说:我也害怕,我的爱人在家里等我回家,我像过去每一次一样出差,回家时他会为我备好热茶,为我准备好晒过阳光的厚被子,拎走我的行李箱替我一一放回原位。我的儿子还小,总是问我什么时候能有弟弟妹妹,悄悄跟我说他觉得这个女孩很漂亮,那个男孩很义气,他小时候是世上最可爱的孩子,他们是我的整个世界。 她说:但我是警察,我要为正义奔走,为冤屈昭雪,我要保护民众,所以我不怕面对歹徒。我是一个普通人,但是穿上警服,我就是警察。 她说:面对爱人和孩子的眼泪,我也会后悔,为什么我还在第一线,我让爱我的人,我爱的人悲伤担忧,这种时候也会想我为什么不能像女同事一样转文职。 她沉默了很久,又换上笑脸:但是为什么保护大家的都是别人的爸爸呢?妈妈也可以保护大家。 女性之间的话题总是格外温柔,而最后,这位女士答应了姐妹俩,等她康复就来教她们女子格斗术。 那一刻她眉眼温柔,却又意气风发,提起她所热爱的事物,眼神亮晶晶的,又纯净如雪一般。 [但是我真的会担心哦,姐姐不会被我带歪了以后不当外交官?] 而楼下三个男人谈得火热,老爷子谈起军旅生涯和退伍后从商,男人的友谊就是如此简单,即使老爷子成熟稳重、顾总斯文绅士,有时候仍会让人担心他们会不会说着说着干脆结义拜把子。 不过老爷子聊天间轻而易举就能争取来一笔单子,嗯,对比起日后可能会要卖女儿求合作的赵通,怎么不能说一句虎父犬子呢? 第13章 现代豪门大女主(十三) 这一年深冬赵卫国大病了一场。 八岁的赵温舒和十一岁的赵温雅那时才放了学,就得知爷爷进了医院。 赵温舒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抱着书包淌着眼泪,像是一尊要碎掉的瓷娃娃。 一直到赵温雅红着眼眶在手术室门口问了医生一遍又一遍后回来,看到她这样子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才像自言自语般说:“姐……爷爷他……会死吗……”声音轻得像蝴蝶振翅扫过发梢,嘴唇也像是在颤抖,在泪水的模糊里微不可见。 “爷爷不会死的,爷爷不会死的。”赵温雅的话很坚定,却也像自言自语,不知是说给妹妹还是说给自己。 她抱住长得格外慢的赵温舒,让小妹妹把头埋进怀里,像是要汲取力量。 赵温舒在怀抱里缓过神来,脑海中0231的喊声终于可以被她听见。 她恍然想起,原本的剧情里爷爷死在她的八岁,她的生日在春天里。 又想起原本该死在她五岁的外公,许是因为她来后改了命,所以即使她按原主的做法过着童年,却也还多留了外公两年。 春暖花开的时候,姜外公就在摇椅上摇啊摇,然后在苏州的春天里睡着了,梦里有他的妻女。 那时他给爷爷留了一份好长好长的书单,又把苏州的园子和一屋子藏书留给了赵温舒,还在年初就给姐妹俩找好了新的兴趣班老师,搜罗了好久的字帖给姐妹俩当了新年礼物。 可是到爷爷这里,对于姐妹俩来说,就好像天塌了一样。 姜外公是江南烟雨里的清隽一笔,他一身文人风骨,仿佛不会老一样,合该在此时离开人间,他是人间一缕风,君子不老。 爷爷赵卫国却是顶天立地一座山,他立在那里,就能遮去人间风雨,流言蜚语传不到耳边,台风也吓不到姐姐妹妹。 他虽生得凶,又一副威严相,却再和蔼不过,舒舒在爷爷肚子上趴着睡过午觉,雅雅也被爷爷背着去摘一朵长廊顶上的花,他是世上最好的爷爷。 所以就连赵温舒也忘了,这位满身旧伤的老人并不长寿,他遮得住风雨,却抵不过岁月无情。 赵卫国以前的秘书来了,他叫齐平,在赵通上位后被挤出了公司,如今吃着股份分红和退休金过日子。 姐妹俩还年幼,赵卫国早就嘱咐过他,由他全权代理这点儿事。 也是他把消息拦住,又擦着额头许多年没有的汗珠,翻阅过一页页的告知书、知情书,看得出来,他也在期盼老爷子醒来。 看着老伙计羽翼下的两个孩子都还一团孩气,赵温舒无意间注意到,他嘴角不多时就发起了燎泡,亮晶晶红彤彤一片。 赵温舒和赵温雅都是眼眶红红随时都要掉眼泪的样子,姐妹俩还竖起了尖刺,对别的无论什么人都敏感得要命,只肯盯着那一盏儿灯。 但是时间是很快的,她们来的时候本就已经是放学的点,齐平来的时候都已经要晚高峰了,医院里的灯悄悄亮起来,窗外的天空黑了下来。 齐平去医院食堂买了饭,他记得老友提过,大的这个约摸是小时候在混账小子那里受了忽视,胃口不是很好,但是吃饭时会把饭碗里的饭都吃光,千万记着给夹菜,也不要太多了,会吃撑。 而小的这个应该是随了母亲,从小身体不是很好,脾胃弱,有许多不能吃忌口的,她自己不注意,而且要喝奶,没有奶粉也要纯牛奶,甜牛奶是当饮料喝的。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絮叨,齐平都觉得年轻时候哪想得到老板以后会变成这样,又当爷又当奶拉扯着两个宝,不似当年就算退伍后从了商也是搅风搅雨的人物。 他按着这些买了合心意的饭菜,想起还说过小女孩儿爱吃零嘴,又买了一袋子小饼干和糖果来哄。 等齐平回到了那儿,她们还是在看着那里,余光却看到齐平去而又返,见到饭盒便明白过来,又吧嗒吧嗒掉眼泪。 姐妹俩还以为齐平这个爷爷的老下属也不管爷爷了呢,总算明白过来是去买饭,她们俩全然忘记了本就是快吃饭的点。 以前在家里,总有陈妈或者爷爷喊“吃饭哉”,姐妹俩才放下书本或是放下钢琴、旁的什么乐器去吃饭。 如今也只是跟齐平道了谢,安安分分吃起来,那些养了好几年稍稍娇惯出来的活泼气一下子都给泄了,时不时没憋住,眼泪和进了饭里,有些咸。 齐平只得在内心唉声叹气:老赵唉!你再不醒,你家两个姑娘要哭死了! 一直到晚上八点,顾明峰的电话突然打到了赵温雅手机上——他预习初一历史时又遇到了大问题,于是打电话到赵公馆问从小听姜外公讲史的姐妹俩,结果就知道了赵爷爷病危这件事。 “你们俩还在医院吗?” “你怎么一开口就又讨厌,呜……”赵温舒还抽噎着,倒像被这一句话惹哭的。 “我们俩在等爷爷。”赵温雅回话还算镇定,压住了哭腔,如果不看她眼睛肿成兔子眼,听着很有主意。 “对不起对不起!”顾明峰已经习惯性道歉了,“但是你们今晚不回家吗?” “不回!”赵温舒嗓子有些哑,“除非爷爷现在站到我面前,不然我才不回家!” “嗯,我要陪舒舒和爷爷。” “不是,明天不是还要考数学吗?” “那是你们班。” “还有一周就期末考了!!!!!”顾明峰现场裂开。 “可是你也知道呀,我和姐姐早预习到初二了。”赵温舒之前大喊了一嗓子,又有些蔫,声音也轻软下来,“期末考哪里比得过爷爷……” 她又默默掉眼泪,瓷娃娃一样。 “阿峰,你放心,”赵温雅搂着妹妹,一下下拍着她的背,“我和舒舒不会留级的,期末考没什么。这次年级第一让给你吧,别担心我们。” “那你们今晚睡哪?” “舒舒雅雅现在还在医院?我和你们顾叔叔现在就过来,情况还好吗?”突然插进来一个熟悉的女声,是这个点才下班的于女士。 “谢谢于阿姨,爷爷的助理齐叔叔在陪我们,没事的。”赵温舒换上了平时对于女士说话的甜甜小奶音,只是还有些沙哑。 “舒舒、雅雅,卫国叔看到你们这样也会难过的,早点回家睡好不好?”声音温柔,但赵温舒敏锐地发觉了这位警官的疲倦。 “我们知道的呀,麻烦于阿姨了。您最近也很累,早些休息吧,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呀,我们最最温柔的顾妈妈要保护人民群众的呢~”赵温舒逐渐找回了平日里软软甜甜撒娇的样子,试图把于女士哄回去。 “我……”还不等于女士说什么,赵温舒听到电话那头突然有铃声响起,终于喊走了这位温柔执拗的警官。 第14章 现代豪门大女主(十四) 【宿主……】 【你饶了我吧……】 0231语气幽怨得像鬼一样,无他,任谁明明应该任劳任怨努力上进,结果名义上的上司自己把活都干了,也会几十年了毫无长进,然而偷懒了一整个世界外加好几年,只需要负责把倒霉蛋上司随机扔进任务堆里和偶尔陪聊,一朝被喊起来加班谁都会发疯的。 [别闹,这本来就是你该做的。]而这位颇有点大冰的上司只是坐在那里,支着手在课堂上补觉,完全不管统死活。 当然赵温舒也说得一点错都没有,正常统应该会导航、检索原剧情内容、查询主角配角所在地、无时无刻担当宿主智囊or加油打call。 然而初出茅庐的0231遇上倒霉反派阿成,第一个世界抱了男女主大腿又抱了反派大腿,抱大腿行为还全是宿主自助行为,系统连个提意见都还不如菜鸡宿主,宿主还后来跟着男女主学习了,虽然时间太紧聊胜于无,但是至少几十年还是成长了些许的。 而0231要么碰上自主规制内容出不来,要么就是出来也没用还干扰宿主视线,然而甚至还没有同样在躺平的宿主自律,直接睡过去大半时间都不肯在后台采集数据,直接跟新手统毫无差别。 [别愣着,继续搜索系统商城。]赵温舒本身的灵魂音色不同于这一次女孩子的清脆娇软,不同于小王爷的天真活力,是很有磁性的男高音,向导的音色如泠泠清泉,又因落魄略微低哑显得温柔些许,但是落在0231这里如魔鬼低语,直接被它翻译为:死了吗怎么还不干活?老子今天就是要压榨干净你的劳动力! 【宿主呜呜呜……】0231爆哭。 [你今天好怪哦。]然而赵温舒只感觉它有病。 “赵温舒同学?赵温舒同学?”今天一直精神不济的赵温舒突然感觉一只手拍上肩膀,她连吓一跳的动作都没有,实在是困狠了。 “……?李老师?”原来是班主任,在赵温舒重影又光斑朦胧的视角里,这位老师似乎正看着她。 “还好吗?”她温柔地拍拍肩膀,动作很轻,“赵温雅同学已经睡了一会了,你如果困了就先睡吧?不用担心,你和你姐姐的课业我们都知道跟得上的。” 她往赵温舒手里塞了个东西,定神一看,原来是一袋奶。 “你家里的事老师也知道,你还小,别把自己逼太紧,”李老师轻声细语,轻柔得像是怕惊到了停泊在花瓣上的蝴蝶,“今天大课间勿要(v yao)去了,还有,一定要记得吃早饭呀。” “谢谢老师!”她下意识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却不知道她此刻眼里其实黯淡一片,露出了不肯轻易示人的疲倦。 之后的事,她就有些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她没喝那袋奶——实在是一点胃口都没有,索性装作了睡着忘喝。 李老师其实很细心,挑的正是她最爱喝的那种,很不好买,一般只有早上订奶可以拿到,商店里是买不到的。但她偏偏是个坏孩子呢…… 后来再醒来,教室里人都空了,而姐姐打着呵欠,轻柔地拍着她的背,也许是因为她做了噩梦吧,赵温舒实在是记不得了。 人都走光了,想必这个时候再去,食堂的饭肯定给抢得差不多了,她索性做了和姐姐一样的决定,就这样倚靠着椅背,恍若躺在爷爷的大摇椅上,只是不再那么困的时候就又如何也睡不着了,心里头满是担忧,总觉得世上只有身边最近的姐妹可以依靠,孤独得像汪洋里两叶小舟。 “你们俩可算醒了!”顾明峰总是这样冒失,姐妹俩却如出一辙的困倦表情,仿佛困失语了一样。 顾明峰却也不在意她们有没有回应,只是把桌上装样子的凌乱书本按她们平日的习惯理整齐,又拿了桌布垫上,多余的部分正好盖住课本——随后才把打包在塑料饭盒里的盒饭放在了桌布上。 “唉,我每节课下课过来看你们都在睡觉——” “今天我们班张老师都在偷偷抹眼泪,说你们这么聪明偏偏命苦,呸呸呸没有命苦,赵爷爷一定会好起来的!” “笑一笑嘛,赵爷爷肯定也希望你们一直快乐的啦,咱们都还是小孩子呢,爷爷他怎么舍得让你们到素昧蒙面的父亲和继母那里去?” “今天我们班曲娜带来了芭比公主故事书,我说你们早就有了她还不信,就算是里面的裙子你们都有一模一样的——” “赵爷爷那个助理靠不靠谱啊?他怎么都没劝你们去睡觉,赵爷爷醒来肯定要心疼死,他之前还说你们俩从小到大没熬过一次夜——” “不过赵爷爷还说舒舒你小时候觉多,你这么脆怎么敢就这么不睡的,据说你还一直撑着不肯睡——” “?我不是我没有!姐姐你不要听他瞎说——”赵温舒听到他把自己撑着不睡的事卖了,顿时一改之前半死不活任由他话多得一批的模样,抱着姐姐的胳膊就开始摇,眼里涣散的高光都硬生生给吓了回来。 “真的吗舒舒?”赵温雅也大惊失色,“阿峰你快说——” 仿佛一瞬间从虚空被拉回人间,姐妹俩鲜活起来,又变得像这个年纪了。 “饭要冷掉了——”最后还是顾明峰一句话结束了这场面,他又打开了之前一直封着的饭盒盖子,里头还有些微热气,他自己光顾着跟姐妹俩说话,也还一口没动。 饭盒里的菜色都是姐妹俩平常爱吃的菜色,在食堂也抢的人多,今天顾明峰竟然都抢到了。 看到姐妹俩疑惑的眼神,他忍不住侧目:“咳,这可不是我抢的,是食堂的大妈大叔特地给你们留的啦!” “那就谢谢阿峰给我们带过来啦~”赵温雅眉眼弯弯,对他笑得温柔。 赵温舒刚把一勺拌着菜的米饭送进嘴里,咽下去之后才抬头对着他笑:“谢谢峰哥啦~” 第15章 现代豪门大女主(十五) “话说回来,赵爷爷现在怎么样了?”顾明峰收拾桌布的时候,看着姐妹俩的脸色,思虑再三才敢询问。 “爷爷现在在icu……”一提及这个,赵温舒的脸上又积满了忧郁,原本漂亮的小脸蛋都显得灰暗了下来。 “对不起!”顾明峰心里咯噔一声,抢着先说出了这一句。 “没事的啦,阿峰,”赵温雅拍拍他,“其实已经好很多了,而且也瞒住了父亲那边,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是他来见爷爷肯定没什么好心。” “感觉你们家好复杂哦……”父母恩爱的独生子顾明峰趴在桌子上哀嚎起来。 “其实你们家也很复杂吧!”赵温舒才不跟他客气,立马就去推他,“你们家看起来和睦都是顾叔叔强行镇压了亲戚啦!你这个傻白甜大少爷——” “啊啊啊,傻白甜不是形容女孩子的吗?”顾明峰坐在她们前桌的椅子上,又恢复了没个正型的样子。 “你看我和姐姐谁像傻白甜?”赵温舒随手拿起课本卷起来敲他,“姐姐你看他对我们性别歧视!” “我们舒舒是很甜呀?”赵温雅揉揉妹妹头发,“但是其他的嘛,我可不觉得这样说的阿峰期末能考过我们哦?” “唉——” “你们三个学神说什么啦!”吃完饭回来的后桌阿湖大惊失色,“大家都还在学本学期课本的时候你们都偷摸看初中课本了!” “你们前面的都是学霸……”最后排的阿龙小声嘀咕,阿湖也是全班前几,而可怜的他只会打篮球。 不一会,他们的话题就又转到了最近的动画、漫画上,而赵温雅和赵温舒则感觉困意席卷而来,等不到过儿会的午休,她们就又趴回了桌子上。 等到赵通知道赵老爷子进过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爸!”他第一时间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您都这个年纪了,也该公布遗嘱了吧?” “混账玩意!”赵卫国立马就拎起了新买的拐杖往他身上砸,“老子还没死呢你就惦记我遗产?” “得了吧老头子,你不是刚进过医院?怎么这次没死呢你。” “不孝子!”赵卫国大骂,但是他虽然骂得大声,却没有什么脏话。 而赵温舒意识到计划得开始了。 亲情总是让人沉浸,但她没有忘了她的任务与此并不冲突——活到长大。 轻飘飘四个字,却让原主倒在了只剩短短一截的地方。 而他从一开始就把这些世界当做真实,因为他本也是书中一抹残魂。 正因如此,他才清楚,[女主和爷爷都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止于此,他们现在是我的姐姐,我的爷爷。] [0231!都半个多月了,你怎么还没筛选完毕?] 【快了快了,宿主你再等等我qwq】0231小声说:咕咕。 系统商城浩如烟海,而其中商品更是多种多样,上到一整个星系的战备下到一粒米,应有尽有。 而赵温舒让0231筛选的则是:延年益寿功效的商品。 事实上,在以前,赵卫国的祖上都不是什么短命的人。 而赵家祖上是真真切切阔过,不同于转移到国外如今日海为家的顾氏,赵家从没离开过这片土地,生于此地,埋骨青山。 乱世出的不止英豪,那时赵家虽然抓住了机遇,但是乱世总是叫人短命。 赵卫国出身于二战胜利后,但是熟读历史的人都知道,战争并未随着正义的胜利落下帷幕。 随着赵卫国的父母早逝,他并不如父母那样靠着信念撑过许多年,毫无疑问,他身上的旧伤要轻很多。 但是岁月却并没有饶过他。 上一次在杭州擒拿匪徒的时候,他是那样英勇,被压制住的歹徒在女警的竭尽全力下余光望着黑暗小巷外边,上天的作弄,而他必须要保护孩子们。 但是当时在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就已告诫过他,他早已不再是年轻人,又因着年轻时的拼命,落下了太多病根。 只是他依旧抱有他自己都觉得天真的想法,他觉得自己可以活到孙女成年,觉得他的儿子虽然混账,毕竟虎毒不食子。 可是不同于原着中他真心实意地那么认为,在看到大孙女近乎一无所有做客一样的行囊和那时对比小孙女如此明显的安静,他敢说他没有动摇吗? [至少原主记忆里,齐助理并没有代理过他的事。]在赵温舒接收的原着记忆里,爷爷就是那么突然倒下去,她参加完葬礼,就迎来了为了哄她回去而强行住进赵公馆的父亲。 [所以0231,你的成果呢?] 实际上赵温舒对0231试图拖延蒙混过关的行为一清二楚。 她只是那时特别难过,又因为一晚没睡特别困倦而已。但是0231总是有点侥幸心理,以为她是真忘了。 ……算了,养着这个笨蛋就养着吧,它曾陪她走过上个世界最艰难的一段路,又给了他一根蛛丝。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以0231自吹自擂的计算机怎能与它相比,即使它之前没有录入系统商城的任何情报,也不该这么慢的。 赵温舒从改换世界的时候就察觉到了系统商城的变化规律,可以明确的是,这个小小的商城在世界内是不更新的。 而在系统空间——那片星海里,他有观察过,当时在他进入新世界前,界面一角的时间悄然改变,日历翻过了新的一页,而那时,系统商城出现了变化。 所以系统商城应当是任务结束回到任务空间时、进入新世界时以及系统空间内所谓的时间改变时会刷新。 因此,即使系统商城长达几百页,每页满满当当一百种商品,实际上也是当天就可以做完的工作。 系统商城里每一样商品都需要点开来才能查看,但是以计算机的扫描录入,再加上汇总计算,就算是时下用人工总结绘制表格,也是一周内即可完成的工作,而即使是向导们被加以诸多限制的光脑,也能在一天内完成。 大约摸0231之前只做了一点,它赶工时并没有完全瞒住宿主它的嘀嘀咕咕,赵温舒却没有告诉它。 于是第二天0231交上来了一份满意的答卷。这不是可以做吗?她心里笑了一声,可不能让这只小笨蛋统知道宿主在笑它。 只可惜长寿是最不值得也最吝惜的物什,最后所有信息一汇总,无论是赵温舒的自行计算还是0231的最佳算法,在100积分下,最多也只能让老人活到赵温雅十七岁那年。 看着那些明晃晃显示本世界禁用的修仙、魔法……这些的超凡物品,最后也只能扼腕。 一滴泪滴在女孩儿的裙子上,又很快不见了。 第16章 现代豪门大女主(十六) 但是离别总是悄无声息。 就在04年的7月底,顾明峰哭着敲响了赵公馆的门。 “舒舒……雅雅……呜……我妈要调走了,呜哇……我又要转学去别的地方了qaq”和赵温雅同岁的顾明峰比姐妹俩高至少一个头,却头一回哭得这么惨,像是谁家的三岁小孩,还在爆哭大嚎的年纪。 可是他哽咽着说出的话,却像锤子击在了姐妹俩的心头。 婴儿肥足足甩掉了一半的赵温舒和已经比年初长高了五厘米的赵温雅对视一眼,已经比那时悲切却什么也做不了的自己成熟许多的姐妹当机立断就架起了顾明峰往书房跑,赵温舒还不忘朝厨房喊一声:“陈妈妈——舒舒等会想吃慕斯蛋糕和西瓜汁——” 姐妹俩在默契之下,一个仍是撒娇爱闹地“狂轰乱炸”小顾,一个则是理智冷静剥茧抽丝,时不时还安抚一下阿峰,不多时就套出来了真相。 家长总是很少对孩子具体叙述自己的职业,孩童时期也很难完全理解家长的职业,所以她们一年下来只记住了顾夫人、于女士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警官,后来又误认为她是刑警,其实不完全是。 在顾明峰从小的记忆里,他的妈妈就是世界各地跑,而他爸爸哪里都有产业,也就跟着一起跑,妈妈到哪里,家就到哪里。 而随着他长大,也便有很多困扰,譬如他要上学。最开始他是家庭教育,两岁时就懵懵懂懂由父亲教着识字。 后来也曾上过幼儿园,比如在上海的私立幼儿园转学到中班,一直念完大班才离开。再后来就是这样,他往往要一学期、半学期就换个地方,对家的概念就是爸爸妈妈。 “但这不是也说明了顾叔叔财力雄厚吗?”赵温舒歪了歪头。 那么就说回重点:于女士到底是什么职业。 其实很简单,她并不属于中国的警务系统,所以她对中国的大街小巷那么陌生,为什么总觉得那天她的队友来得那么晚,她是国际刑警。 赵温舒回忆起来,赵温雅当时受了惊吓记不太清了,但是她确实记得,于警官的队友里有明显的欧美相貌,她那时还以为是华裔外国人,现在想来,哪里是本土警察,难怪衬衣样式也略有不同。 “唉,我都这么大了,我妈才告诉我她是国际刑警!”顾明峰唉声叹气。 “得了吧你,”赵温舒杵他一肘子,“你想想你刚来时那个德行,你真的不会把于妈妈当超级英雄吗?” 顾明峰一噎,赵温雅也笑着开口:“毕竟我们峰哥是漫威和dc迷嘛,对吧?我们亲爱的八分之一美国血统、十六分之一法国血统、十六分之一英国血统先生。” 顾明峰“嗷”的一声扑到了书桌背后的沙发上,把脸整个埋进去就不动了。 话说回来,其实于妈妈在深冬时就已经差不多结案了,那时候她总有电话来,就是同事来和她对接结案前后各种事情的。 但是这个曾经如山巅千年不化雪一样的女人,在有了爱人、有了儿子之后,竟也束手缚脚起来,爱让人坚强,又让人软弱。 她原本可以在春暖花开时奔赴另一个战场,但……“我儿子这学期才开始一半。” 于是她接过了收尾的任务,曾经那个只在前线,即使在久违故乡的陌生小巷里也能一口气揍倒十几个人再去生死搏斗间制服狂徒的女人,接过了最后如山般的文件。 “我上一次接触这么多文件,还是在大学里呢!”她夜晚还坐在床上对着电脑敲敲打打时,靠在丈夫肩上这么说。 曾经的曾经,她什么都没有,义无反顾踏上了这条道路,那时她凛如冰雪。 如今她在爱人身侧笑得像个小姑娘。 “唉,于女士走了,以后谁监督我和姐姐练格斗啊——”赵温舒整个人靠在椅上,拉长了音叹气。 “哎呀,我们舒舒不是每次都偷懒吗?”赵温雅笑起来,捏捏妹妹软软的脸颊。赵温雅练得很有模有样,反倒是赵温舒,活像是要去跑几十公里一样,每次都练了没多久就讨饶,到现在还是柔柔弱弱的样子。 “姐姐!”赵温舒扑到姐姐身上闹,她还是一团孩气的样子,仿佛真个无忧无虑没半点忧愁。 “下学期就没有一个你再从隔壁班跑来吵吵嚷嚷了,唉,我和姐姐又要在年级榜单上独孤求败了。” “我也没有一次考得过你们啊!”顾明峰委屈。 “什么时候走呢?”姐妹俩竟异口同声,又轻又软的一句撞在一起,分不出谁是谁。 “我妈说,再过几天,定了8.2的飞机,她这几天要正式上门告别。”他也显得有些失落。 “峰哥,你以后的地址、邮箱什么的有吗?”赵温舒突然想到这点,人生那么长,走散了可是很难再见的。 “地址可能会换得很频繁,邮箱还没有,唉,我也想着寄信可以寄回来,又总有感觉,你们以后不一定还会住在这里。”顾明峰唉声叹气,他妈说他年纪小,不准他随便注册邮箱。 “唉……” 少年少女窝在书房里,喝掉了一整壶西瓜汁,又分着吃掉了一个4寸的小蛋糕。 离别啊离别,到底要怎么连上那条相隔千里的线? 不几日,顾家夫妇就带着顾明峰上门来正式告别。 即使如今还有顾公馆这个地址和电话,但是搬个家就会消弭,如何牢靠? 顾先生向来斯文绅士,他倒是没有几分离别的情绪,大约对于他来说,有老婆的地方,无论哪里都是最好的家。 不过顾先生给了爷爷他的邮箱地址,姐妹俩高兴得要跳起来,但毕竟是大孩子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只是眼睛很亮,亮闪闪地盯着“最好的”顾叔叔和最爱的爷爷。 于女士应允会在联系下继续指导她们练习格斗,又说要给她们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姐妹俩眼巴巴地盯着,相似的面容可爱极了,惹得于女士抱着她们直呼她们就是最可爱的小姑娘。 原来惊喜就是于女士的邮箱地址,还有两条小手链,据说按下上面的按钮,无论在哪里,于女士都会来见她们。 但是无论爷爷还是姐姐和舒舒,都没有邮箱呀? 赵温雅对着舒舒眨眨眼睛,拿出来了一个邮箱。 姐姐好厉害!舒舒抱住姐姐蹭呀蹭。 这个邮箱竟是曾留学国外的兰茵留下的,而她在挂坠里留下了有关这个邮箱的讯息,她唯一的女儿握着小小的吊坠,无意发现了多年前的秘密。 少年的故事到此为止,女孩们告别奔赴国外的男孩,这段故事到此为止。 下次再见又是什么时候呢? 第17章 现代豪门大女主(十七) 日子平静地过着,赵温舒和姐姐,像是最普通的一对姐妹一样长大。 初中平淡地过去了,十三岁那年,个子已经开始抽条的赵温舒上了高一。 这几年,赵通开始跑家里跑得频繁起来,好似谁都不晓得他那心思一样。 “我不想住宿……”赵温舒委委屈屈地拉着姐姐的手,“姐姐,好姐姐,让我走读嘛~” “舒舒,那你住在家里能睡好觉吗?”赵温雅何尝不想待在家,然而赵温舒的情况实在是岌岌可危。 “我当然能呀~”她的声音像在蜂蜜里浸过一样,甜丝丝黏糊糊的,险些就要把赵温雅糊弄过去。 “那你先陪我睡一个晚上看看?”赵温雅揉乱妹妹的头发,她向来觉浅,身边有点动静就会惊醒。 “可是舒舒已经是大姑娘了呀……”赵温舒嘟起嘴巴,撒着娇想借此赖掉。 “所以舒舒还是睡不着是不是?”赵温雅看看窗外吵吵闹闹的声音,赵通又来了,这次偏还叫上了赵承宗。 她便站起来:“舒舒,房间门和琴房的门你锁了吗?” “房间门……”赵温舒困得头一点一点的,手底下还翻着物理习题,“啊!锁了锁了。” “不对,我好像听到了赵承宗的声音……”她清醒了一点,“他不是不乐意来吗?” 赵温雅锁好书房的两扇门,又拿手机给陈妈发短信说饭菜直接用升降梯送到书房里,这才坐回沙发上,手伸进妹妹的长发里给她按摩太阳穴。 “一般来说,我们那个父亲会和继母一起给他承诺什么让他过来,” “大约摸是赵承宗又想要什么跑车之类的吧。”赵温雅对那边关注多一点,很清楚赵承宗是个什么样的。 “赵通一天到晚跟爷爷嚷嚷他不是个好父亲,依我来看,他自己更糟糕呐。”赵温舒拾起一枚金属叶子夹进去,合上了书本,“嗯,怎么说来着?父母之爱子……” “不能直接叫他名字,虽然我也不喜欢他,”赵温雅捏捏妹妹白皙细嫩的脸颊,“舒舒明明记性比我好多了,还要我来接后半句,哎呀,小坏蛋~‘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所以决不能让爷爷一个人面对他!”赵温舒蹭到姐姐身上,“我要走读!” 赵温雅却抗住了妹妹的撒娇:“不可以哦舒舒,难道你想走在爷爷前面?” “就算成绩跟得上,你要是白天课堂上睡过去,会更吃力啊。” ———————— [0231,告诉我,]她站在卧室的露台上,斜倚栏杆,眼神却不在远方,[爷爷现在到底怎么样?] 【宿主,你心知肚明的事又何必多说。】 赵温舒咬了咬牙,还是没有骂0231故意逃避工作,只是在心里说,[我知道我现在有点焦虑,但是我不可以不这样。]0231,你有没有发现已经无法再安慰到我?她想起了曾经在心里吱哇乱叫的时候。 “舒舒——”姐姐在喊她,“吃饭哉——” 吃完这顿饭,下午就又要回学校了。 今天赵通不在,饭桌上人少得令人安心。 饭菜都偏清淡口,只有一道红烧肉和一碟青椒炒毛豆略微味重些,还有一汤碗的天麻鱼头汤,奶白色的汤只加了一些盐,用葱姜一起煎过的鱼头已经炙去了鱼腥气,还有浅淡的药味藏在鱼汤鲜味之下…… 赵温舒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入口不腻,只是吃了几口,胸口又开始发闷。 她便从鱼头汤里捞出一些雪白的花鲢鱼肉,在饭里浇了些鱼汤,一拌就清淡鲜美,不加别的菜都可以吃净这一碗。 赵温舒向来娇惯,还小的时候恨不得一小碗饭里汤加到要溢出来,老爷子担心汤泡饭吃着对胃更不好,好不容易才养成只少量汤拌饭的习惯,不过饭后必定是要喝一碗汤才肯停的。 “舒舒,雅雅,”看她们都吃得差不多了,老爷子才饮尽碗里的酒,又把锅里剩下的饭都解决了,这才开口,“如果爷爷不在了,你们想要谁做监护人?” 老爷子只提了监护人,却没提别的,赵温舒晓得眼下火候还不到,不过——他喝掉了碗里最后一点儿汤,爷爷会知道的。 赵温雅先一步开口:“爷爷觉得谁适合?” 赵温舒用小手帕擦了擦嘴,这才笑嘻嘻开口:“唉,可惜外公不在了,不然爷爷就不用发愁啦!” “如果还有别的什么亲戚、或是有什么有血缘的人……”赵卫国反倒显得格外犹豫,苍老像爬山虎一样,不知不觉就爬满了他的身躯,占据了他的面容,又钻进了他的头脑,使得他十分狼狈。 “爷爷,没有如果,”赵温雅只是温柔地说,“我妈妈那边的亲戚,还活着的也很疏远了,又在海峡对面。” “但是,我和舒舒都晓得徒劳的安慰是没有用的,我们不说那种话。”她眼神坚定,“我还有两年就成年了,爷爷。”请给我多一点时间吧,她的眼神在哀求唯一爱她的长辈,再给我多一点时间,撑起我和妹妹的未来。 “……”老爷子对自己的身体最清楚,他想活到最疼爱的小孙女成年,可连大孙女成年都未必等到。 他咬了咬牙:“等你们下周回来,爷爷就公布遗嘱。” 于是两个女孩子的眼神里都担忧起来,她们知道这不是简单的立遗嘱,却又无法忍心去问老爷子,是不是已经时日无多。 “致阿峰: 我和姐姐都升入了高一,在同一个班,住校也是一个寝室。我们已经认识了许多新同学、新朋友,初中的同学只有一小部分进入了同一所高中,唉,他们还分散在各个班级。 从去年开始,我父亲那边就频频来打扰爷爷,完全不像我们过去所熟知的几年都不来见一面,我想走读陪着爷爷,但被拒绝了。唉,愁绪云雾一样来侵扰我,实在烦人。 你在国外还好吗?又到了哪个国家?你上回发来的照片非常好看,我洗出来放在相册里了。 升入高中后我还是体侧免试,但是竞赛却多起来了,他们说我体力太差所以竞赛时才会跟不上,我的天啊,酒店多半离竞赛场地不近,却连大巴都没有,也没有提供交通工具给我们,居然还好意思说! 等会我和姐姐就要去学校了,邮件就写到这里啦,以后见!” 第18章 现代豪门大女主(十八) 事实上老爷子记错了学校的放假时间——重点高中是两周放一次,周五下午放,周日下午返校。 老爷子的记性有些不大好了,这一点其实无论是陈妈还是姐妹俩都有发觉,他的背固执地挺着不肯弯,但其实已经日渐佝偻,爷爷真的老了。 学校生活依旧平静如水。 赵温舒在学校里总能放松些,她刷着习题集,翻过种种书籍,分明是姐妹里更活泼那个,日常活动却多是书籍、书籍和书籍。那些大部头总是看得同学们头疼一瞬,但是她说话却又轻又软,年纪又小,像是大家的小妹妹一样,又软又甜,一样可爱。 赵温雅身为姐姐,显得冷静而聪明,但是她的活动要更外向些,演讲比赛也总有她,是冰雪聪明的理智女孩子,也会参与妹妹的那些少女话题,显得鲜活可爱。 不过对比赵温舒更多被当成妹妹,赵温雅却更类似于青春期男孩子们梦中的白裙女孩,只是她才不会那么朴素,春夏秋的小裙子总是剪裁利落又精致,也会和妹妹一起穿可爱风的小裙子,是年少最绮丽的一道剪影。 而她们寝室里也很和睦,姐妹俩看着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实际上轮值打扫时也是干净的,而且被子整整齐齐,床上落发也被细心拢起丢进垃圾桶,很少有人会讨厌她们。 赵温舒这一周有个竞赛,周末前就已经在准备,还要赶赴北京。 而等她过完初赛复赛捧着奖状回来,都已经过了五天,姐姐已经提前一天去了隔壁市参加演讲比赛。 “唉……”她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 前桌阿吟递过来小卖部买的辣条,问她:“温舒你咋了?” 她伸手从塑料外包装里拈起一张薄薄的辣片,入口就被微辣的滋味激出了眼泪:“姐姐能量不足了……我头一次跟姐姐分开这么久qaq……哇,这款辣条好吃欸!” 不过赵温雅隔天就回来了,赵温舒想起这几天吃到的零食想买,姐姐一看就知道她吃零食不好好吃饭,遂成功镇压。 ———————— 宣布遗嘱的时候,赵通不仅带来了唐红娟和赵承宗,还把赵温柔带了过来。 虽然她是头一回来老宅,但姐妹俩一直不喜欢她——她甚至会抢裙子!于是早就把书房琴房卧室通通锁起来,连客厅里忘记拿回去的零碎物件都给全收起来了。 即使如此,一见面赵温柔就跟她妈妈吵:“我想要那个手链!”,她指着赵温舒的右手,那个手链是专程找金匠打的古法花丝手链,赵老爷子在儿童节前按姐妹俩喜欢的花跟那位老金匠商量了好久,又花了金匠许久时间才打出来的。 买是买不到的,抢也不敢当着老爷子的面抢,上回她抢了之后老爷子直接威胁要变更总裁,也不知道赵通怎么收拾的她。 唐红娟好容易才哄好了她,端着那副贤惠模样,眼里满是不耐烦,姐妹俩看得只想发笑。 结果刚完,赵承宗就来了一句“没出息,不就是条手链”,直接把赵温柔惹炸,炸到一半又想起赵通和唐红娟还在旁边,瞬间哑了火。 结果这一家四口却没看见老爷子的眼神,失望透顶,只对着他们轻轻摇了摇头。 于是赵温舒和赵温雅就一人挎住老爷子一边手臂,半拉半带着到了沙发上坐下,没多久就哄得老爷子开心起来。 那边四个人眼神盯得人不舒服,各有各的不甘与妒怨,恨不得直接把姐妹俩拉起来坐过去,也不是亲近老爷子,全然把身边的位置当做遗产继承顺序一样看待。 “扣扣”老爷子轻敲茶几,看过去时神色又有些不悦:“还不坐下,是要我请你们坐吗?既然不愿意听,那便别来。” 这才分别坐了,赵通坐下前还要刺老爷子几句,赵承宗也是不大高兴的模样。赵温柔神色不甘,反倒唐红娟最会装,没露出什么不好的神色。 赵温舒和赵温雅姐妹俩也不愿管他们,一个提起茶壶倒净里头倒上不久的热水,另一个又将开水注进去,待合适了才给老爷子倒上了一杯茶水。 律师倒是不紧不慢,也有老爷子授意,等都坐好了才由齐平领着人进来。 老爷子只抬手示意了一下他,他便开始了。 老爷子手里的东西,列出来了这处公馆,另有上海市中心房一套、苏州无锡等地统共五处房,还有若干存款、若干物件,以及集团股份共94.23%。 这份清单实则只列出了老爷子名下明确有的东西,谁心里都清楚,老爷子这些年绝不止这点存款,这些不记名的东西哪去了?但就连赵通都没站出来指责这一点。 首先是集团股份,54.23%由赵通继承,剩余40%则由赵温雅、赵温舒姐妹俩各继承20%。 赵通听到这话顿时就显出了不满,顾忌到遗嘱还没念完,这才按下不动。而赵承宗已经在恶狠狠看着两位异母姐姐了,被赵温舒直接瞪了回去。赵温柔连那点儿不甘都不敢表现出来,毕竟名义上她又不是赵家子孙,赵通怕打断腿也没跟赵卫国说过。 其次房产方面,赵公馆产权由赵温舒继承,但赵温雅的几个房间在有生之年享有使用权。上海那套房产由赵温雅继承,五套房里有一套交给赵承宗,剩余四套依旧是平分给了赵温舒和赵温雅。 这样分下来,赵通和赵承宗都要坐不住了,而赵温柔显而易见更尴尬,没有她半点事,她又被硬拉过来。 最后是存款和一些古玩珍宝,存款被老爷子分成了三份,三个孙辈各得一份,而古玩珍宝里拣了几样给了赵承宗,剩下那些几乎是平分给了姐妹俩。 这份遗产之丰厚,即使是赵承宗分到那些也相当可观,更何况几乎大半都分给了姐妹俩。 赵通和赵承宗当场就提出了异议,老爷子只说:你们这些年私产也不在少数了,我可有计较过你们分毫? “股份老子分的也算公道了,其他那些东西老子只是在通知你们,不是商量!” 不等他们再多说什么,老爷子就把他们全部给轰走了。 赵通和赵承宗只是普通不甘心,唐红娟眼里闪着奇异的光,只有赵温柔最不甘。 原着里老爷子去世前公证了遗嘱却没这样公布过,而如今赵温柔眼里像是淬满了毒,不像平时那副被养废的模样,她再蠢也知道钱的好处,更觉得这次是在羞辱她。 第19章 现代豪门大女主(十九) “赵温柔在针对我们。”赵温雅脸色很不好看,最近学校里有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件件冲着她们来,恶意极大,却又手段粗劣。 “她确实不聪明,”赵温舒摇了摇头,又靠到姐姐肩膀上,“不过后头的故事挺有意思的,姐姐要听吗?” “?” 赵温雅不明所以,但看到妹妹就只觉得可爱:“舒舒又作怪~倒是什么乐子,竟让你觉得有意思,嗯?” 赵温舒躲过姐姐挠她痒痒的手,又笑倒在宿舍床上:“姐姐~好姐姐,先饶了我罢~” 姐妹俩笑闹一通,都觉得心情好些了,这才又坐直了身子,理顺了散乱的辫子和衣服上的褶皱。 “姓唐的做了赵通好几年情人呐。”赵温舒一开口,就是大瓜。 “什么?!”按赵通换情人的频率,赵温雅只以为唐红娟做了一两年情人,甚至可能不是情人。 “姐姐,他在和兰妈妈结婚后不久,就和唐红娟在一起了。”赵温舒很笃定,而赵温雅也信她,舒舒从不骗姐姐。 “那唐红娟的前夫?”只能说赵通和唐红娟确实祸害。 “赵温柔绝不是他的孩子。”赵温舒并没有说太多,但是赵温雅已经懂得差不多了。 “也难怪她那副样子,多不甘心啊。”赵温雅冷笑,又低垂了眉眼,“妈妈和姜妈妈,都那么年轻就没了……” “他们害苦的又何止这三个人,”赵温舒叹了一口气,又伸出手指从赵温雅颈间勾起吊坠,“兰妈妈那么聪明,怕也有察觉,所以想方设法把她自己的东西藏起来,她也怕自己看不到你长大啊……” 如今好几年过去,她们早就悄没声破解了吊坠的秘密。 兰茵是个很聪明的女子,在故人模糊的印像里,都说赵温雅像她。 她是个聪明温柔的女人,这一辈子只错了一回,错信了赵通的鬼话嫁给了他。 但是她在隐约察觉到真相时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悄悄的把自己的东西藏了起来,还托付了远在国外的友人。 她也曾想离婚带着女儿离开,邮箱里那一封封留存的邮件,前面的多是回忆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又讲述自己可以信赖的友人,回忆女儿出生时幼小可怜的样子,后头都是一字一句努力留下线索,字字泣血劝女儿不要相信她的父亲,倒数第二封是说挂坠放在了赵公馆,赵通不敢从那里带东西走。 最后一封邮件写至一半,她那时虚弱至极,只说自己知道自己活不了,断断续续,未写完已是绝笔。 赵通确实想把兰茵的东西扣下,比如兰茵带来一对祖上传下的荷花金簪,就曾被唐红娟戴着出席慈善晚会,而赵卫国在看到报纸上图片时就认了出来。 “他们会有报应的,姐姐。”赵温舒一遍遍安慰着姐姐,也是在对自己说。 姜芷很爱她的孩子,姜外公的遗产里,她找出来过一些看着像姜芷留下的东西,生前未绣完的虎头帽,小婴儿的鞋袜一直做到三岁,那是她第一次自己愿意做女红。 ———————— 等到她们再次回家时,正遇上赵通在和老爷子吵。 “你都没给我留多少!” “你妈的东西都给了你,当年私下补贴你的,你自己从公司里挪资金,老子亏待你了吗?!” “你是我爹,凭什么不都给我?” “你跟你女儿争东西要脸不要?” “都给她们了,不能先给我吗?我才是你儿子!” “到了你手里还会给她们?你小子也不长点良心。” “给她们的比给你孙子的还多!” “老子这里男女都一样,舒舒和雅雅陪我这么多年,你儿子一直陪着你,老子还愿意给他东西都是因为他是我孙子,爱要不要!” “你重女轻男!” “你小子颠倒黑白还有道理是吧?” “我是你儿子,你就该向着我!” 赵通在赵卫国面前,可以说是撒泼打滚,蛮不讲理,无理也要争出三分理来。 赵卫国看到姐妹俩背着书包,拎着小袋子到了门口,看一眼还在大吵大闹的赵通,就想先掩饰过去。 “你一个做爹的,在女儿面前吵像什么样子?先别说了,别在孩子面前吵。” 赵通却不领情,反而理直气壮地直接对着姐妹俩说:“这不是来得正好?” “快跟你们爷爷说,你们自愿把继承的遗产给弟弟!” 赵温雅只觉得这个爹像是脑子不清楚,拉着妹妹退后两步:“遗产得来多少,都是爷爷一片爱护之心。您未曾孝顺爷爷分毫,还跟爷爷这样作为,我身为子女,实在不好评判什么。但这样子有些不体面,父亲,您稍稍冷静一点罢。”据她所知,这些所谓豪门,就是死死抓着体面不肯放,也算是给了他台阶。 “还需要你来教我吗?我是你爹!”赵通在这里却全然忘了那些,只顾着耍威风,“与其留给你们姐妹俩那么多东西,不如留给承宗。我们承宗才是传宗接代的孙子,哪有你们女孩子家家说话的地方!温柔肯定愿意把东西都给她弟弟,不像你们两个有娘生没娘教养的东西。” “赵通!”赵卫国气得浑身颤抖,“你还敢说!”他提起拐杖去砸赵通的腿。 “舒舒雅雅快回楼上去,乖乖别听他的胡话,”赵卫国对着赵温舒和赵温雅又放柔了语气,“别怕,爷爷还在呢。” “爷爷您悠着点,仔细腰——”赵温舒拉着姐姐就往楼上跑,两个女孩倒没被吓住,还叮嘱老爷子一句。 身后只听赵卫国边打边骂:“妈的老子不打你你就不知道自己信什么!” “还逞威风,我让你逞威风,我让你逞威风,你个不孝不慈的破烂玩意——” “还都留给孙子是吧?老子给你留太多了是吧?” “还有脸教育女儿,你自己是个什么样?!” 哀嚎声响彻赵公馆。 ———————— 不几日,姐妹俩在学校却突然被齐平请了假带去医院,老爷子这回被气到了病床上,大约摸是难以启齿,他特地住的单人病房。 老爷子并没有瞒着什么:“雅雅,舒舒,你们那个混账父亲,唉!” “赵温柔是他出轨生的女儿!” 老爷子把调查到的事讲给她们听,因着年代久远,最后查到的东西也不多,但赵温柔是私生女这件事却确凿了。 “委屈你们了……”老爷子老泪纵横,“就算我死了,她也别想认回来!”他虚弱的声音依旧斩钉截铁。 姐妹俩在医院安慰了老爷子许久,只是还不放心老爷子的身体。 才从icu出来不久的老爷子却不想耽误孩子学业,只催着她们早些回去。 在回校的路上,赵温舒斜靠着车座,手机不经意间斜到姐姐看不到的角度,朝一个未知的号码发去一条短信:“不是说定了吗?赵温柔的身世不准曝给爷爷。” 第20章 现代豪门大女主(二十) 从深秋起,老爷子就一直住在医院。 好像有什么理所应当一直存在的东西,静悄悄地融化了。 陈妈在这个家里工作了十余年,如今也开始出现了老态,鬓角微霜。 因着她们俩还是未成年人,所以老爷子住院的一应事宜都是齐平一手包揽。而赵通似乎想要做点模样造势,却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打了一顿扔在了小巷子里,他疑心是齐平下的手,却得知那几天齐助理都在医院尽心尽责没有离开过。 其实医院那边是请了护工的,还是老战友介绍来的能人。 那么齐先生怎么还一天到晚在医院里? 赵温舒的手机上收到短信:恭喜你得偿所愿。 赵温舒的眼泪却止不住,静悄悄在夜里打湿枕头一角,晨起时已被体温烘干。 也是在这个冬天,赵温雅参加了一个赵温舒不大熟悉的竞赛还是什么,她不大了解这种发言、辩论的赛事,只知道期末之前姐姐都暂时回不到她身边。 日子依旧是一成不变地过着,她入冬以来身体也不是很好,姐姐也不在身边,齐平就给她临时申请了走读,晚自习也不上了,白天的课上完就被车接到医院去挂盐水。 陈妈会做的药膳不多,但是赵温舒吃习惯了这一口,吃得要多一些,只是哪怕入了冬,她吃得反而比秋天还少一些,总是嚷嚷着吃不下。 齐平分明记得,以前姐姐才是胃口小一些的那个,妹妹只是忌口多。 她脸上最后一点儿婴儿肥就像积雪一样悄悄地升华掉了,冬天太冷,固体只能升华没法融化。 “温舒,你身体还好吗?”“温舒,快快快进来,外头好冷。”“温舒,好羡慕你不用上晚自习!” 少年人的话语天真,大概是因为这里都是好人,所以听不见一句质疑的话。 赵温舒小口喝着学校小卖部那个电热的玻璃箱里头卖的奶,滚烫滚烫的。她只想,为什么不问我为何能够不去晚自习呢? 等到下午下了课,同学们跑去食堂吃晚饭,她却一个人裹上厚大衣,带着没做完的作业坐上去医院的车。 日子仿佛是和往常没什么差别,但也许是青春期的伤春悲秋,赵温舒觉得没趣极了。 等到了医院,她也不愿意在下头输液大厅挂水,反正她是不知道齐平怎么操作,这个脆弱得雪娃娃一样的姑娘就直接在爷爷的病房里挂着吊针。 这时候爷爷睡了一下午,精神头好些了,看到他的宝贝舒舒来,就把病床摇上来,半靠半躺地和孙女说话。 赵温舒唯有这时候看起来最正常,笑语盈盈,很活泼地和爷爷讲着一篇篇文章,还有那些老爷子不懂的物理学,什么量子力学,什么相对论。 但是等到她走了之后,赵卫国却突然抬头看了天花板,像是在看很远的什么地方,或者是那里有什么东西。 直到某回护工不在的时候,他像是随口一提一样自言自语一句:“我们舒舒,是个空心娃娃啊……” 齐平没懂,直到赵温雅在圣诞节前终于回到校园,于是赵温舒又从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变回了正常。 ———————— 赵卫国的最后一段时间有些头脑发浑。 他有时念叨着老妻,说他们的儿子养废了;有时又对不知哪位战友说,“要是我死在战场上就好了”;有时候还会提到姜外公,提到兰茵,提到姜芷,说都怪他生了个混账儿子,又没教好他。 但是许多他所知道的事还是瞒得死死的,他虽然粗犷,却实在是个精明人。 赵通没有再来,自从他大闹之后老爷子修改遗嘱以后,但他最后也不会想到是赵温柔亲口把他告诉她的身世捅到了老爷子那里。 但是大闹一通的赵温柔什么也没有得到。 她以为老爷子会对儿子做些什么,或是在遗嘱里给她什么,却什么也没有。 而在父母那里闹的她也什么都没有,家里所有人看她都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人,一个小丑。 她却没有来见赵温舒和赵温雅,她还是恨着姐妹二人。 “不管她来不来,该是她没脸见我们才是。”赵温舒说这话时,显得有点儿凉薄。 “舒舒是恨屋及乌?”这句话其实没有什么必要。 “当然。”但她也知道妹妹会这么回答。 可是她们扑到病床边的时候,又仿佛倒着走回去,成了那个一生下来就死了母亲的小孩和没见过母亲的小女孩。 赵通、赵承宗装模作样时是直接扑到床上去的,然后被护工推开,临终的赵卫国承受不起隔着被褥的突然加重。 只有两个女孩子是直接扑到病床边,生怕压到哪里。 不好看,也不优雅,这个姿势是很狼狈的。 可为什么她们美得惊人? 赵温柔被母亲拉着手在后边,却也不得不承认。 赵卫国的手是那么消瘦,他在床上躺了快一年,曾经被姑娘们带着走出家门去和附近的老头们下棋、锻炼,但是他又难以出门了。 去年八月,他们最后一次旅行,去三亚,回程时碰上涨潮的日子,约定好了来年去看钱江潮。 那时赵温舒背着望海潮,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一字一句口齿噙香,她刻意忘了多年前0231到底续了几年。 如今正是潮涌的时候,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1。而规律的心电图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归零,如同潮水最后归于平静的滔滔江水。 于是子孙的嚎哭声,就在病房里似真似假地响起了。 那时候的一切都在记忆里像是磨砂玻璃,朦朦胧胧的。 赵温舒觉得她和姐姐像两只小兽,依偎在一起,但是和她上个世界和0231那种依偎不一样,她们彼此都希望把对方保护在自己羽翼下,一个背后是风刀霜剑,一个背后是熊熊烈火,但是对着彼此的正面毫无异样。 葬礼上全部在披麻戴孝,而赵通和赵承宗一身西式的黑西装。 姐妹俩身上戴着绢纱做的白花,精致小巧像工艺品,却披麻戴孝,有一种死寂的美。 原以为这俩姑娘是瓷娃娃,却有记者撞见她俩在天台,个子矮的那个抱着姐姐胳膊,“嘤嘤呜呜”地哭,还说:“姐姐,以后只有我们相依为命了。” 记者也只感慨,豪门恩怨是非多啊…… 倒是还有几分良心,没给报道出去。 第21章 现代豪门大女主(二十一) 自从爷爷死后,赵温舒和赵温雅还是住在赵公馆里。 赵温舒和赵温雅都开始走读,在她们的高中最后两年。 “现在这里没有赵通,”赵温舒说话的时候眼里一片水光,“在家里,好像爷爷还在这里一样,他就在书房里看着报纸,或是从窗户里探头出来叫我们小心日头太晒。” 她们依旧住在这里,陈妈也在,齐平时不时来,爷爷的卧室和书房关着门,她们从来不进去,仿佛能骗到自己一样。 开始的一个月,赵温舒迅速地消瘦了,却又没长高。 赵温雅摸摸她的脸,现在那点儿婴儿肥已经不见了,显得更像素昧蒙面的母亲,有一副好颜色。 那个时候班里的男生都说,赵温雅好像一下子成熟起来了,像是大姐姐一样,赵温舒却不再是他们的小妹妹,身上裹挟着青春的气息。 那会儿她们俩胃口也不好,还不肯吃荤,愁得陈妈妈头发都要花白了,想来想去也没办法,齐平更是劝不了。 结果没几天,她们居然接到了从俄罗斯打来的长途电话。 电话里是个警署,人声嘈杂,俄语的大舌音弹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疼,而那个在用俄语说“稍等稍等,我这边有个电话。”的女声在电音里模糊成旧时印象。 “于妈妈!”赵温舒惊呼出声。 “hi!是我,”转回了中文,却从刚刚干练清冷的声音一下子柔软成熟悉模样,“舒舒,雅雅,surprise~” 姐妹俩下意识抿起嘴笑,手指点了一下把声音外放:“好久不见~” “我家老顾跟我说,卫国叔已经去找婶子了,”这个话题难免沉重,这位女士斟酌了一下才问,“如果要用正式一点的语气,很抱歉老顾和明峰没能赶回国内参加葬礼。但是,我打电话来只是想关心一下你们姐妹俩,” “最近还好吗?爷爷走后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最近如果有什么烦恼的话,可以讲给我听吗?”语气温柔如三月里垂柳那新绿的枝条,柔柔的,轻轻的。 姐妹俩回答了她的话,又感觉心里像是沉甸甸塞满了东西,有些像热乎乎的汤,灌满了心脏,整个身子都暖洋洋起来。 于女士与她们谈了很久,像是每一个真正的长辈会谈的一样说了许多,但也许并没有很久。 有些可惜的是她依旧很忙,像超人忙着拯救世界一样,那边俄语的背景音暴躁又急切,还夹杂着英语,不过姐妹俩都听得懂。 陈妈很高兴,因为两位小姐总算愿意在清汤寡水和菜叶子之外吃点什么,无论是换着花样做的青菜、野菜、蘑菇、土豆、红薯之类的素菜,还有牛奶、坚果、豆腐之类的蛋白质,虽说她们不肯碰一口肉,在学校里也不去食堂不买零食,但至少专门的盒饭还能吃进去。 “谢谢于警官,谢谢,”她只在周末打电话,又双手合十仿佛能隔着电波看到,心里默念着老爷子保佑。 ———————— 第二年春天,赵温雅去参与模拟联合国活动的时候遭遇了绑架。 那是在纽约,而粗鲁的绑匪不仅绑架了她,还连带着几个和她一起的未成年高中生,而他们的学校、活动主办方以及家长都收到了绑匪的来信,列出了高昂的赎金。 赵温舒和齐平都收到了信件,从报纸上剪裁下来黏贴的印刷字,无懈可击的称谓问题,告诉了他们足够多,却没有什么信息。 而赵通在第二天就耀武扬威地上了门,按照老爷子的遗嘱和一些行动,姐妹俩的监护权都在齐平名下,而只要赵温雅一成年,赵温舒的监护权就会移到她名下。 他是那么的得意:“我看你还能护着她多久!” 赵温舒一言不发,直到他因为不敢留太久而离开,这才对着一直在通话中的手机说:“于女士,情报自己送上门来了。” 赵温舒那个时候瘦得厉害,她正在长个子,又吃不了多少,都是顾明峰来哄她,此时的男孩子个子长的已经很高了,却还会像那年冬天一样铺上桌布,任劳任怨只为了哄小妹妹吃饭。 她那时轻飘飘得像是要散入春风里去,吃下去的饭也变成了长高的个子,手腕细得一只手掐住了还能留截手指头。 我们会把你姐姐救回来的,于女士一遍遍跟她保证。 [但是原着里根本没有这次绑架]赵温舒的眼泪掉下来。 赵温舒参与不进去营救,可是她的生活早已被搅乱了,哪里还能安生。 一直到她得到消息,赵承宗凿开了上海那套房子的门,以主人的姿态把女友带到了那里去。 于是总算能有个口子给她发泄郁气。 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却无端看得人生寒:“齐叔叔,我国应该有一套完整的刑法应对非法入室?” 于是齐平身为监护人,便任劳任怨地为此事奔走去了。 她却掏出手机,给不知名号码发去短信:叔叔~不知您对赵承宗有没有兴趣?他可嚣张得很呢。 赵家焦头烂额的时候,监视赵家别墅的警官也给出了结果:赵通确实雇了一伙人绑架赵温雅,但是没有确凿证据,他雇的人上个月就在曼哈顿的巷子里发现了尸体。 “竟然不是他啊……”赵温舒点点手指,走进了书房。 不到半天时间,于女士就很高兴地来告诉赵温舒,事情有了进展。 虽然绑匪不是那一伙,但是却可以确定了,正是真正的绑匪杀掉了赵通雇来的匪徒! 赵温舒笑得好看,舒展了眉心,难得露出了愉悦的神色。 【……宿主!你,你、】 [闭嘴啦0231,我又没违反规定,]赵温舒十指交叠,按摩着那修长好看的手指[我可没有犯法,而且你又不能告诉外界,我到底做了什么?] [你去说呀?去告诉他们我做了什么,好可惜哦0231,你不仅这方面还不如我,而且不能与其他人交流呢,嗯哼?]赵温舒心情好得过头了,甚至开始调戏0231。 在另一位与她素昧平生的刑警电脑上,正静静躺着一段关键的视频。 第22章 现代豪门大女主(二十二)(非主角视角) “后来呢后来呢?”小姑娘趴在赵温舒膝上,追问姐妹俩当年的后续。 “后来啊……” 确实惊心动魄了一段时间,赵温雅那段时间倒并没有多担心自己,她只担心自己柔弱乖巧的妹妹。 她的舒舒从小就身体不太好,爷爷去世前才告诉她,舒舒的左肺先天就长少了一块,还有些细碎不严重的先天性疾病,而且性格又乖又软容易被欺负,长得也慢,个子矮矮的,她要是有个万一,舒舒怎么办? 那个时候他们几个认识的人被关在小屋子里,听着外头波涛的声音,有多怕从此不能再回到文明社会。 来自美国的布莱恩轻轻拍着赵温雅的手背安抚她,他和几个男孩子把女孩子们挡得严严实实,外头开门就算有意外也不会第一时间伤到他们。 他们几个人都是高中就接触到了模联,而布莱恩正式认识赵温雅是在前年冬天,一见如故,几个人都是熟人,结果被绑也是一起被绑。 来自法国的维拉用指甲轻轻敲击自己的指甲,声音很轻,对于他们这帮从小兴趣广泛的人来说却很简单就可破译,是摩斯电码的“椰子”。 外头有椰子,不知道维拉是从什么迹象里判断出来,但是他们却都相信。 赵温雅轻轻用圆润的指甲末端轻敲,指尖柔软的肌肤贴紧又一触即分,像是在弹琴一般,是摩斯电码的“既有海又有椰子,不知道是哪个鲜有人知的度假胜地”。 布莱恩忍不住勾起嘴角,却没发出声音,而赵温雅像是透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看到了一样,空出来的那只手悄悄握住他的手,又在可能会被察觉前缩了回去。 他们那时都不知道外界如何,只想到了家里的亲人会担心,都不是普通家庭的孩子,阴谋论也是有过的,但是他们见不到绑匪,得不来多少信息。 布莱恩等几个孩子身上的饰品里都有定位器,而且他们这个年纪也都有电话,英国的本杰明手上的手表里就有卫星电话,但是无论是饰品还是什么,就连衣服都被仔细检查过一遍,那帮绑匪还大笑说已经开了信号屏蔽,就算有什么也无用了。 赵温雅算是低调的,她衣着只是得体,虽然也是高定却没像其他几个女孩子一样袖扣还带着宝石,她只能庆幸自己把吊坠锁在了家里,带出来的几件饰品都在行李箱里。 其他几个女孩子出去聚餐时身上还戴着项链、手链、碎钻发卡、带有宝石的发带这些小物件,还有定制的衣服上和蕾丝相得益彰的宝石、拼凑成图案的珍珠碎钻,可以说都不需要赎金,这些东西怕不是都够绑匪们回本了。 ‘你们真的需要学点格斗了……’赵温雅在被绑来的第一时间,就轻轻用摩斯电码敲出了第一句话,男孩子们只有一半学过格斗,另一半完全是靠力气在拖后腿,几个女孩更是丝毫没有学过。 ‘honey,我在家时我爹地会给我带一队保镖出门,接送我放学,oh my god我怎么会想到会有这样一天。’来自德国的财阀女儿克丽丝委屈巴巴地敲着指甲。 ‘所以是谁提议的出去聚餐?’维拉立马想到这一点。 ‘是杰克!’本杰明没有尝试过用指甲敲击,最后选择了敲自己唯一幸存的铜制装饰扣。 ‘但事实是我们都忘了外头并不安全。’布莱恩也敲得起劲。 ‘自由美利坚,枪战每一天。’同样来自中国的郑知言如是吐槽。 ‘嘿!’杰克敲得有些用力,声音传出了船舱,并立即引来了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绑匪。 绑匪打开门,对他们大声骂骂咧咧:“吵什么!再吵就把你们这帮小兔崽子扔进海里喂鲨鱼!” “of course,sir.您也许还需要我们换赎金?(英文)”维拉怯生生开口。 “妈的臭娘们,还想威胁老子,看不起我是吧?”这位暴躁的绑匪先生破口大骂。 “先生,很抱歉让您这么觉得,”赵温雅声音轻缓,“但我们都已经在你们手上了,身为阶下囚,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但我想,您没有直接杀掉我们,就算要撕票,也要等到钱到账对吧?”她如此猜测。 “先生,诚然我们过去出身上流,但是赵说得对,我们如今都在您手上了,”布莱恩对上海盗凶恶的视线,少年人无所畏惧,目光清朗,“又何必为我们无意间碰撞生气呢?当然,我们都已如此,接下来我们会安静的。” 另一个肌肉虬结的绑匪喊住了那个刀疤:“算这些小崽子会说话,老五,跟他们生气值得什么?” “毕竟这些小崽子可是价值……”他做了一个手势,然后便啪的一声关上门,脚步声和说话声都远去了。 那时候他们真真切切感觉,这帮绑匪要杀了他们。 外界的焦急没有切身体会的他们看得更直观,这些出身最次也是中产阶级的高中生们能看出,绑匪们是打算拿到钱后撕票的。 最差也是他们都死在这里,然后父母直接把这里和绑匪一起夷为平地。他们心知肚明。 但是我们要一起活着出去,他们轻轻用手指在友人的手臂上写字,比摩斯电码更轻,心也贴得很近。 后来也许是在海岛上。 他们嗅到了海风腥咸,沙地的触感隔着鞋子也依旧柔软。 那段时间他们被关在一个屋子里,每天摸索着在黑暗里进入窗户封死的厕所,只有吃饭和洗澡时会分别开了这处没有家具的屋子和厕所的灯,其余时间就坐在黑暗的地上,什么也不能做。 没有被绑着,但是门一直是被关着的,送饭也是从上面的窗口吊下来,周围也是铁的墙壁,出不去。 饭是通过铁栅栏塞进来,泡沫塑料饭盒和泡沫塑料的勺子,饭里没有骨头之类的硬物,什么也没有。 泡沫塑料吃下去也死不了,他们知道的。 将将维持生存的条件,难以死去或逃脱的环境,小黑屋是会让人失去对时间的知觉的,他们也是这样。 女孩子们一直在依靠厕所的亮灯时间来计算过去几天,然而她们出去时却发现洗浴亮灯次数比他们失踪的天数还要多几天。 ‘但是我们一定会活下来的’,他们这样安慰着关在一处的友人。 第23章 现代豪门大女主(二十三) 赵温雅被绑架时是三月,而等他们被营救出来,已经是五月了。 赵通为了官司焦头烂额,虽然没有公开他买凶杀人的事,公司股票也没有跌得厉害,但却事事不顺。 他在国内焦头烂额,赵温舒却已经悄悄飞到国外,在纽约见到了被营救出来的赵温雅。 赵温雅他们最后在乱起来的时候逃出了那座精心设计的监牢,抢在绑匪们杀人灭口前找到了救援人员的直升机,最后在抓捕岛上匪徒时被直升机送回了纽约。 他们一个多月没有换衣服,即使经常洗澡,每天也是坐着不出汗,也已经足够狼狈了。 更何况最后来了一场大逃亡,又在被关的时候就没了鞋子,脚上被沙土石砺划得一道道血痕,全都灰头土脸的,活像从哪里逃难回来。 赵温舒抱住赵温雅的时候,哭得活像是死了爹妈。 小姑娘哭得这么狼狈,偏偏长得好好看,瞬间吸引了其他来接机的受害者亲人,大家都不走了,而有些柔弱的小姑娘也就在父母怀里狠狠哭了一场。 一直到最后姐妹俩哭完,赵温雅哄好了妹妹,这才一起去了地方收拾休整。她们都能看得出来姐姐\/妹妹瘦了许多,却没开口,只是把分离的思念、委屈和这段时间的害怕一起在哭泣里发泄出来,让泪水冲去了这段时间的阴霾。 在酒店洗去了一路风尘,那些已经破烂的高定都被扔进了垃圾桶,体贴的亲人们带来了合体的衣服,只是这段时间下来原本精心养着的孩子都像失了水的花,男孩们还好,女孩们难免憔悴,一时的护肤补不回之前的憔悴。 这段惊心动魄的大案就此结束,但是创伤总要更长的时间来治愈。 于女士和顾明峰都在陪着姐妹们,而老顾也飞了过来,他们像真正的一家人那样,陪着赵温雅和赵温舒休养了几天,还去了游乐园,顾先生就在下头看着妻儿和两个看着长大的女孩儿坐在旋转木马上笑。 之后赵温舒和赵温雅就回国去了,而顾总又提着儿子跟上奔赴下一个地方的妻子,他们在机场告别,去往明天。 ———————— 回国后的日子平静又安宁。 即使未到一年,姐妹俩一滴荤油也不肯沾,但是陈妈变着花样做好吃的,总算让瘦下来的姐妹俩恢复了正常饮食。 赵温雅倒是没有一点儿胃病,但是赵温舒有点肠胃失调,为此赵温雅特地请齐平找人来做药膳,又是找营养师又是药膳的,费了好大功夫才好一些。 不过学校里问起她们的人可多了,这一回实在是惊险万分,学校配备的心理老师也会找赵温雅聊聊天,不过这位聪明的姑娘并没有什么心理障碍,反倒是娇气的赵温舒,确实有点儿小问题,更多是依赖姐姐,倒也无伤大雅。 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总是有些没轻没重,比方说在问问题的时候非要问赵温雅是什么感受。 不过赵温舒倒没显出什么异样,她神色天真,笑着对提问的人说:“这有什么好问的?你把自己关不能出门的小黑屋里一个月,记得一切娱乐都断掉,每天只有吃饭、洗浴,这样不就知道了嘛~” 赵温雅也没说什么,只是把妹妹搂到怀里,笑得温柔。 提问的隔壁班不知道谁却炸了:“这又不是人过的日子!” “那你还问!”一旁的纪律委员立即回击。 稍微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是被绑架,怎么可能有好日子,就这个不知道谁还来问,成心来戳伤疤的。 “不过你倒是可以试一试,关屋子里,拒绝娱乐,认真学习,也许就不会排在倒数五十啰!”不知道是哪位围着的同学开口。 也多亏这位同学,姐妹俩总算知道原来这个不知名人物在学校里倒数五十名以内。 “那也难怪他一无所知了呀,”赵温舒又开口,“可怜这件事的报道都在国外,不懂英文很难看懂对吧?” 班里一阵笑闹声,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日子也是过得很快的,一眨眼高考就结束了,她们俩都是新高三。 自从新高三课业紧张起来,她们就不能像高二时那样经常跑去找姐姐\/妹妹了,不过走读生的放学时间还是差不多的。 这一年的暑假她们也没出门玩,不是泡在图书馆就是泡在家里,书房的沙发搬走了,又加了一排书架,更多的书被放了上去。 赵温雅也在下半年的时候成年了,赵温舒的监护权正式被转让给她。 也许是运气好,赵温雅联络上了在海峡对面叔外公、舅公等长辈的后人,这些原剧情里一辈子都未联系上的亲人如今终于得以见面,而这些兰家的亲戚也在赵通对付女儿时给予了有力的支持。 就在这年九月中旬,赵温雅和赵温舒在经过商量后,选择把手里的股份以市值相当的价格卖给赵通,尽管老爷子生前修改遗嘱的时候用赵承宗本该得到的金钱替换了同等价值原本要给姐妹俩的股份,但是她们手里握着的股份仍不在少数。 赵通原本想要空手套白狼,但是在顾家的支持下最后还是选择了以市值相当的价格收回了这些让他日夜不安的股份。 同年十月,赵温舒和赵温雅姐妹为了应对高三复习,更换了新的手机号码,并告知了愿意告知的亲友。 不久后姐妹俩彻底进入高中封闭式复习。 同年十一月,顾家联合海峡对面的集团一起狙击赵氏集团,已经十余年未有寸进的赵氏举步维艰。 而赵公馆里姐妹俩两耳不闻窗外事,并早早改装了大门与围墙,安心复习备战高考。 次年三月,顾家那边成果斐然,暂时收手,而赵通接手后就面目全非的赵氏集团在老爷子去世一年多后开始下坡路。 赵温舒和赵温雅似乎对那边全然不知,姐妹俩应对着频繁的月考大考小考,每天忙忙碌碌,书包沉甸甸装满了书籍试卷。 现在就算是吃学校食堂,姐妹俩也是匆匆忙忙。 “舒舒想去哪个学校呢?”赵温雅揉揉妹妹的头发,她们已经日渐看不懂对方手里那些超纲的书籍。 赵温舒给出了毫不意外的答案,她笑着看向姐姐,知道姐姐的答案是原着里她所选择的那所高校。 “姐姐,一起向着光明的未来努力吧!” 第24章 现代豪门大女主(二十四) “姐姐,这边通高铁啦!”大一这一年的年底,赵温舒在宿舍阳台上搓着手,给姐姐打电话。 她的脸在宿舍里的暖气下总是红彤彤的,像小苹果一样,出来没一会又给冻红了。 “姐姐,今年就不回家了好不好?我去你那边过年,这边有点冷。”头一回到北方的南方人只感觉暖气好舒服,却又极怕室外的寒冷,总要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 虽然说姐姐也是在北方,但是毕竟要稍微往南一点,出了东三省,想必没那么冷?小姑娘内心雀跃。 16岁的赵温舒在宿舍里总是被照顾的那一个,虽然她成绩好,但是又娇又软,简直是舍友们心目中最可爱的南方妹妹,个子不高又长得漂漂亮亮,学校里的男生感觉喜欢她都像犯罪,不对,好像真是犯罪,赵同学还没成年! 她在大学里过得可滋润了,就是不太习惯东北这边的澡堂,那个热气熏得她头晕乎乎的,然后宿舍里姐姐下手一搓,直接嘤嘤呜呜哭倒在人家怀里。 她是宿舍里一等一的娇气,竟然军训挺了过来,先前她上大学的时候,她远在首都上大学的姐姐还跟辅导员说她身上生来一堆病,想申请免训,结果这个未成年的小姑娘硬生生挺过了军训,连讨饶都不肯,特别硬气。 不过这个硬气的小姑娘还是申请了体侧免测,体育课也是直接去的保健课那一拨里头,这时候她就又娇气得可爱了,看得一向清冷利落的辅导员心都要化了,头一回知道原来南方小姑娘这么可爱。 但她成绩也好,她和姐姐包揽了市里的文理状元,当初抢疯了,结果她就是要选这个名声不如清北底蕴却足够深厚的学校,那时她眼里有光一样,那么好看,全然让人忘了她只有十六岁,坚定得像这里出去每一个隐姓埋名者。 事实上一直到赵温舒入学,辅导员才意识到这个聪明的姑娘已经做好了隐姓埋名的准备:外界找不到多少她的信息,而她最亲密的姐姐又选择了一条同样勇敢的道路。 有什么比这里更好呢?她眼里这样说。 但是看看她的家庭背景,又明悟了。 她和姐姐都是爷爷养出来的姑娘啊!就算有那么一个与全家背道而驰的父亲,她的祖辈履历光鲜,用热血与赤诚一字一句写就了对祖国的热爱。 除此之外,她就像每一个可爱的小学霸一样,天资聪颖,在此格外有天分。 她有着绝佳的记忆力,又非超忆症那种天才又悲哀,不懂姐姐所擅长的那些长袖善舞又坚定执着的事,对那些理解能力要差许多,却在理科很有天赋。 小姑娘打完电话,又搓着手回到屋里头,抱起了大部头啃。 “阿峰阿峰!”她在电脑上狂轰乱炸小顾同学,“我要《xxx》《xxxx》还有……这些杂志和书国内买不到!帮我带嘛帮我带嘛,晚点邮费和钱一起转你哦!” 那边室友在喊她了,今晚有个讲座,刚好跟课表不冲突,于是她们约好了一块去,依旧是个高腿长北方大姐姐骑车带着一块去。 她系上姐姐寄来的围巾,戴上帽子又在手上套了一个发圈,抱起挎包就噔噔噔下楼,一起走入哈尔滨的风雪里去。 ———————— 从国外邮来的包裹在期末之前到了学校,正遇上下课,赵温舒抱着书包走在校园里,双手都套上了厚厚的毛线手套,依旧觉得有些冷。 平日里课业紧张,她忙着上课,忙着去听讲座,要么就是泡在图书馆里,直到晚上八点才被室友姐姐们拽回寝室。 就算第一次看见东北的大雪,她也只是给姐姐拍了一张图,连多拍几张都忘了,那点儿时间她还可以记下半页学术杂志。 不过在路上确实显得很清闲,她捧起落在手套上的雪花,往脸上一碰就化作了一点儿水,又很快在脸上结成了一小粒冰晶。 她去学校附近的夜市逛了逛,手上提满了大家想吃的校外美食,今夜只有她短暂离开书海,带了许多东西。 手里抱着厚厚的一摞书,手臂上挂满了吃食,她走得却轻快。 冬夜里其他学校多半还热闹着,这里却更安静些,虽然也有爱玩的人,但是更多人却把时间用知识与实践来填满。 “我回来啦!”实际上那些吃的走了一路,早就在冰雪里冷透,但是这些已经待了几个月的北方姑娘与南方姑娘们却自有加热的方式,虽说也算不上热乎。 赵温舒拆开包裹,抖一抖干干净净的书,又细心地用纸巾都擦过一遍。 宿舍里的二姐递来一根即使复热也还有些脆的淀粉肠,她一口叼住,又把手里的书摆整齐了,这才把咬掉半截的肠拔出来,露出里头的木头棒子,小脸鼓鼓囊囊,咽下去就说:“比食堂的好吃!” “对吧对吧!”老二孙芳芳声音雀跃,她是本地人,兴高采烈地跟大家讲着这附近的夜市哪家好吃。 赵温舒啃完一根肠才继续整理,把一摞书都整理完,才瞧见包裹底下还有个严严实实的小包。 打开来,是个外国牌子的巧克力:“哎呀!我哥都没告诉我他给我寄了巧克力,这个坏人,我刚放了这么久,这款巧克力可抵不住暖气的温度呀。” 一边小声吐槽着远在国外的“哥哥”,又给姐姐们都分了点儿尝鲜,这才把半包巧克力挂到了栏杆上。 回来就发qq:‘峰哥——’ ‘你怎么给我寄了巧克力’ ‘北方暖气超暖的,我刚刚拆书花了好久,都要热化了呜呜’ 于是那边笑嘻嘻回:‘这款吃着好吃’ ‘不哭不哭,下次峰哥特地给你寄,想吃多少有多少’ ‘舒舒喜不喜欢包?我看这边时尚新品还有几个能看的’ 便又回:‘我才不要包’ ‘那种包我又不爱用,之前爷爷也买过几个,都放上海家里呢’ ‘最喜欢的还是书啦’ 想了想她又给姐姐发信息:‘姐姐姐姐’ ‘峰哥说今年国外的包还有能看的’ ‘姐姐要买吗’ ‘我比较喜欢宅着’ ‘但是姐姐出门一定要漂漂亮亮呀~’ 那头赵温雅看着她随手投资买下的四合院里一墙国外寄来的包包,遂发照片给了妹妹。 这下可不得了了,吓得小姑娘赶紧穿严实了跑去阳台,没几天呢又要给姐姐打电话。 “姐姐——呜呜呜我的好姐姐,是不是有外头的猪看上我的姐姐了呀?” 第25章 现代豪门大女主(二十五) 那边赵温雅看到赵温舒打电话,生怕她冻着,好不容易才劝着哄着妹妹回到了室内,承诺了一定会在qq上把前因后果都给她讲清楚,这才把她的宝贝妹妹劝回屋里去。 事实上就连赵温雅和布莱恩两位当事人,都说不清楚他们是否在谈恋爱。 少年人的心动轰轰烈烈,可是脱离心动,褪去感情,他们所想走的道路却像是银河一样横亘在感情中央。 赵温舒记得清清楚楚,原剧情中他们之间到最后也没有坦白心意。 无论是利益还是私情,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一个为祖国,一个虽说本质还是利益功名,归根结底也是祖国更重。 “姐姐,我懂的,我一直都懂。”但是他给你寄那些东西,满足了他的私心,却须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们其实都不知道年少时的相遇,他们遇见时时间太久,赵温雅早忘了那时的小孩。 但是赵温雅坦白,就是在爷爷去世前的冬天,就是那个她到期末才回来的时候,她认识了布莱恩。 在南方长大,彼时还没去过北方的赵温雅在伦敦冻得够呛,然而她一向要强,在老师把多出来的几件厚衣服一件件分给女孩子们的时候没有吭声,而人生地不熟的她也找不到附近的商店。 美国人的动作很冒昧,但是布莱恩把大衣递给她的时候,少年人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 他们真正熟悉起来却是在对上后,势均力敌的实力反而让他们觉得兴奋,男孩张扬自信,女孩子眼里也燃起了火,彼此都没察觉到有什么在碰撞里暗生。 他们日常生活中都是较为平和的性子,不像比赛场上锋芒毕露,赵温雅总觉得布莱恩兼顾绅士风范与意气风发,他总是最少年意气,偏偏日常生活中又极体贴,“也不知道迷倒了几个女孩子”;而布莱恩觉得赵温雅是他最理想的女孩子,她既美丽清冷又温柔体贴,既能在针锋相对时不落下风又能在平日里温婉体贴,“她最适合做妻子,上得厅堂又下得厨房,在她身上永远不会失去热恋的激情”。 不过……说到这里时弹出来的消息又有些迟疑,赵温舒猜测那头姐姐也许已经红了脸。 赵温雅到这里又有些少女情怀的模样了,她在屋子里涨红了脸,又犹豫了许久,才决定说出来。 什么时候感情已经脱离了朋友应有的界限?思来想去,还是那次绑架。 ‘要我如何说呢?也许是吊桥效应,也许只是危难之下蓬勃生长的感情中顺其自然的一处,那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舒舒。’ ‘但是如今回看过往,心动的开始正是在那时。’那时他们都不知道还能否见到亲人,不知道自己短暂的人生是否会戛然而止。 而玫瑰在无人发觉处越长越热烈。 ———————— 而后来,他们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 ‘好耶!’赵温舒没有在寝室里叫出声,却无所顾忌地直接发出去。 赵温雅看得哭笑不得,即使相隔那么远,她此时仿佛也看到了妹妹亮晶晶的眼神,忍不住想去揉揉脑袋,只是伸出手才想起,距离期末她们见面还有月余。 话题拉回来,其实那时赵温雅不回应也是难免,毕竟美国那边看起来可比国内要轻松些。 赵温雅回来后也是修养了两个月才好了许多,那时她提前“预习”都不得不中止了,过得要松快许多,也只是做着那些厚厚的卷子习题。 她本来不吃荤就全靠陈妈精心变着法子给她们做好吃的,而她在被绑期间也是没碰过一口肉的。 那时候除了小郑同学,其他欧美的男孩女孩们多半没搞懂她为什么不吃肉,还以为她是素食主义,但是布莱恩会主动夹走她碗里的肉,再把他自己碗里的素蛋白全划过来,无论哪顿饭都一样。 那个时候,无论是她还是布莱恩,都是几乎断绝了联系的,不像后来她高三每次打开手机都能看到他发来的一大堆信息。 不过等她修养好,她就已经是新高三了。 那时候她只记得出孝、成年、高考这些事,哪里还记得远在国外的那帮共患难的朋友? 一直到她在爷爷去世一周年的时候在爷爷坟头狠狠哭过一场、她终于成年不用担忧赵通会利用这些对付她和妹妹,那时已经是秋季了,她才想起来。 那时几个朋友都给她发了好多消息,布莱恩更是又轰炸她短信又是埋了她的邮箱。 一一回复完信息后,她才把布莱恩的消息留到最后,这个出身优良的美国男孩给她分享了许多生活中的趣事,几乎是把“我要追你”写在了每一个字里。 不过那时她无心顾及内心的悸动和这炽烈的感情,她只是给每个朋友发了消息,告诉他们她升入高三,学业忙碌,可能难以回复,还有她要换新的手机号码这回事。 那时她们已经在筹备应付赵通了。 而再后来的故事显而易见。 那个夏天,高考完后最漫长的夏天,赵温雅考取了驾照,回头时欣赏到了那里的日渐落魄,她和妹妹一起欣赏又怜悯赵温柔中考一塌糊涂,她们还在夏天的末尾去了川藏自驾游。 她得偿所愿,而少女未说出口的话语凝在那里,玫瑰绽放在心口,却又被藏进衣冠楚楚之下。 于是赵温舒问,既然那个夏天你们说了许多,那么我最最亲爱的姐姐,你认为这段故事是否有未来? 姐妹俩谁都看得清,这段感情要成全必定会要其中一个人做出牺牲。 赵温雅虽然觉得未来未知,但是她清楚那个男孩,少年人在感情问题上或许愿意先低头,愿意迁就她,但是在人生道路上却绝不肯将就。他会说,他都要,但是现实却冷酷残忍。 他要他光明灿烂的未来,也要他最爱的姑娘,但是他也不会让他的姑娘放弃本该有的人生去做家庭主妇或是其他的什么。 姐姐,虽然车到山前必有路,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她相依为命的妹妹如此劝诫。 但是爱情不是人生的必需品,这位聪明的女主将话语咽回腹中。 只不过,即使爱恨情仇往往复杂狗血又难以解开,有些人就是如此。 未必独一无二,举世无双,但是除了这个人,谁都是将就。 第26章 现代豪门大女主(二十六) 大学毕业后,赵温舒就读了本校的硕博,为此她已有许多年未回过上海。 “赵小姐!请问你是否是因为情人杀妻案特地回到上海?”记者不依不饶地堵在机场。 “姐姐,发生了什么呀?”赵温舒一副一头雾水的样子,甜美的容貌衬得她此时更加楚楚可怜。 “赵小姐!”还有记者试图挤过来强行把话筒递到她面前。 而赵温雅显得冷静干练,简单跟记者解释了赵温舒常年在实验室还对新闻一无所知,这位年轻的外交新人拉着妹妹逃离了扰人的记者,坐上了专门的车。 赵温舒对新闻自然是一清二楚,但是她才不会破坏自己在姐姐心里乖巧可爱的形象,毕竟她只是个沉迷学术,闲暇爱好只有文学的小姑娘呀? 什么赵通被赵温雅大义灭亲举报,什么老爷子生前就要赵通和姐妹俩断绝关系,她怎么会知道。 回到赵公馆时,陈妈已经准备好了一桌饭菜,还准备好了热水,这位多年来兢兢业业守着赵公馆的保姆如今已经头发花白,显见也快到退休的时候了。 赵温舒洗了个澡,换了一身毛茸茸的居家服就下来吃饭了。 “姐姐,那些记者提及的情人杀妻案,呃,听起来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呀?”赵温舒盛了一碗羊杂汤,好奇地问姐姐之前在机场遇到的怪事。 赵温雅脸上的表情瞬间有些古怪,这位从容优雅的女士放下筷子,深吸了一口气,并劝告妹妹:“舒舒你先把筷子放下,嗯,然后做好心理预警。” “说来可能荒谬,但是情人指的就是我们那位后母,而妻子,正是她在当父亲情人时的正牌妻子,”说到这里她有些难掩悲伤,“是的,就是妈妈和姜妈妈。” 姐妹俩的眼泪像是约好了一样,掉进了各自的碗里:“妈妈和姜妈妈,都是被害死的。”赵温雅哽咽着说。 即使赵温舒早已做好了准备,她无论从剧情还是现实中也早已知晓,可是心依旧会痛。 泪眼朦胧里她抬头看姐姐,仿佛仓促间露了形迹,却又好似依旧演技完美。 [无论多少次,也还是会痛啊。可是到底是原主在痛,还是我在痛呢?] 0231没有回答,系统也知道原主不会在身体里留下痕迹,何况那位从未见面的原主早就如小美人鱼一般,太阳出来时已经化为了泡沫。 ———————— 不久后赵温舒和赵温雅都穿着一袭白裙出席了法庭。 赵通和唐红娟被留了几年,如今审判的屠刀终于落下,他们都曾做过许多事,手里沾过血,而法律会给予他们应有的惩罚。 赵承宗去年死了,他和几个富二代飙车,有幸没有伤到人,自己却直接撞开了栏杆冲进了大江。 赵温柔也失踪了,在唐红娟上法庭前,这个大学刚毕业没有工作的骄纵女孩消失在了上海,有人看见她在机场出现过,没有穿着高定戴着珠宝,朴素如每一个平凡的姑娘。 最后曾经的赵氏集团如一团烟尘般,轻轻一戳就化作了满地飞灰。 赵温舒和赵温雅在爷爷还在的时候就知道,赵通搞过很多小动作,比如说曾经被赵卫国诟病已久的“排除异己”,说不准还有些违法乱纪的事,只是年迈的老爷子那时没注意到。 而被老爷子分给姐妹俩继承的财产,算算总价值,其实正正好好等同于当年他无意中发现的那一笔祖母的遗产。 而赵温雅和赵温舒作为赵通的最后名义上活着的亲人,接收集团破碎后的遗产时,算了一下,这些加上还完罚款后的剩余资产,少掉的钱,正正好好就是唐红娟这些年来勾心斗角处心积虑坏事做尽里不沾人血的那一部分钱。 赵温雅不懂这方面,还是顾明峰算出来大致告诉她的,而赵温舒本就擅长这方面,早就算出来一分不差。 毕竟这一部分她之前也知道,她和顾叔叔算出来都是这个数。 反正那些遗产,她和姐姐都不要,但肯定要捐给国家。 这些事情结束后,于女士在难得的休假时间飞到了上海。 顾总也来了,他肯定是陪在妻子身边的,像是守着珍宝的恶龙。 他们一起去某家评分很高的餐厅吃了饭,许久没有这样聚到一起过,如今竟连最小的赵温舒都已长大成人,过去天真的女孩已经不再一团孩气,只是姐妹俩站在一起,总疑心她们的职业道路掉了个个,过去甜美可爱的妹妹一头扎进了实验室,而稳重冷淡的姐姐却走了外交的道路。 “小顾总现在有出息了呦~”顾明峰身为夫妻俩的独子,如今顾总已经在培养他接班了,如今顾家夫妇都已是知天命的年岁,年近花甲快要退休了。 姐妹俩虽然不是内行人,也了解过一些金融方面的事情,譬如赵温雅眼疾手快在房价跌了之前卖出了自己和妹妹那几套不在上海的房,而她在北京买下的小四合院虽然没想着卖,价格也一直在涨。 为此顾总还夸赵温雅有远见,可惜不做生意人。 赵温舒拾起酒杯掩住勾起的唇角,若真生意场上利益至上,这位顾叔叔还能剩几分情分?当真厉害呐,生意场上手眼通天,几番计谋下稳坐高台,最看重的也只有爱妻和独子,顾总手腕叫人不得不服。 也难怪原着里他隐于幕后从未暴露,妻子死后一心颓废亲儿子都不顾,赵温舒早就领教过他多种手段。 再看他在妻子面前那副温文绅士模样,全然看不出一点难对付。 酒过三巡,顾明峰和赵温雅都已微醺,赵温舒身体不好喝的果汁,再看那边于女士和顾总夫妻对饮全然插不进去,一时气氛正好。 顾明峰兴高采烈地和赵温雅聊着他的未婚妻,他和那位女孩儿之前从未见面,不过两家有意联姻,见面之后看对了眼,如今感情正好。 于女士听儿子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谈论着他的未婚妻,想了想便说,那个姑娘好像就是当年和赵温雅绑在一起的其中一个孩子的妹妹。 于是赵温雅也就“哎呀”一声,说难怪听名字就觉得耳熟,原来是故友之妹。 “我倒听说当年这些孩子,个个有出息。”顾总接上一句。 “那说明绑匪运气太好了!”赵温舒笑嘻嘻,“一下子绑了一批未来的栋梁呢~” 却没说当时本就绑的精英家庭孩子。 于女士脸上酡红一片,显见是和爱人喝得尽兴,有些醉了。 她便提起当年那些孩子里有一个今年到了国际刑警里来:“似乎是叫布莱恩·泰勒。” 赵温雅心里头乱了一下,布莱恩曾经的志向分明是从政。 第27章 现代豪门大女主(二十七)(非主角视角) 0231很久没说话了。 【宿主……】 [?] 【你又如何假定,信任的人真的可信呢?】 最开始的时候,于锦屏就不像是会和顾玦走到一起的那种人。 她认识顾玦的时候,还没去国际刑警呐! 市局那会儿还没有日后现代化的模样,但已经算得上亮眼,深圳市的改革开放不知给多少人带来了机遇,也造成了那会儿格外的乱。 大院里长大的烈士遗孤于锦屏在相依为命的爷爷去世后就搬到了警局宿舍,为此更加方便这位险些参军的女士废寝忘食的工作,吃住都在局里,亏得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那天警官刚从外头回来,手里用银亮亮的手铐押着一个入室杀人的犯人,结果在转角处和人撞了个结结实实——个子矮了一个头的于警官刚刚好撞到人家怀里,而且两个人都没刹住,撞得够呛。 一旁的同事见机不对立马拽着犯人手铐上的铁链子提着人走了,徒留两位在原地尴尬。 那会儿的于锦屏还是局里的高岭之花,才毕业几年的警官性格要强得很,额头撞红了一片,还打着官腔,一个劲的说先生非常抱歉,问人有没有撞疼。 顾玦看着她眼里还有点儿生理性泪水,却端着模样,看起来高冷的样子,眼尾还带着一抹红,人家没说什么,他反倒笑起来了:“哈哈,也是我没仔细看路,该是我对警官说一声抱歉才是。” 他又掏出帕子来,于锦屏还疑惑着,他就已经隔着手帕揉了揉女子额头上通红一片的地方。 说他有礼吧,偏偏还上手揉了;说他唐突吧,特地拿了块手帕出来,但就是怎么看怎么怪。 到最后两人也只是交换了姓氏,再没更多交流,这段插曲仿佛也只是插曲。 于锦屏还是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位顾先生是海外华侨,回国做生意的时候手续有点不过关,所以那会儿各个部门都跑遍了。她只想,也不知是什么样的问题,连公安局都要跑一趟,偏偏不多久就解决离开了。 那时国内开始发展,而市局的日子忙碌却简单,于锦屏就那样奔走在局里和深圳的大街小巷,一直到离开。 她就是在利物浦再次遇见那个人的。 异国他乡的街头,金发碧眼的小姑娘牵着气球走在回家路上,年轻的工人步履匆匆,家中可有妻儿数张嘴要养?穿着蓬蓬裙的小姑娘探着窗看外头,不经意落下一支漂亮的假花。 途经的警官拾起这只漂亮惹人眼的金色玫瑰,才察觉到就连花心都是真品的红宝石,这样的宝物也许所谓的上流社会觉得不值一提,但是放着不管的话保不准会遗失。 于是这位正在享受案件后短暂空暇的女刑警便决定留在这里,等待刚刚才开走的那辆车上漂亮的小姑娘什么时候发现手中的小玩具已经遗失。 这时一辆车忽的就在她身旁刹住,不偏不倚刚好把后排的窗户对准了她。 那时天清云白,枝头的小鸟在树梢歌唱,草地里的雏菊自由地舒展着身躯,而人世的喧嚣又离得远了,一朵蝴蝶轻轻落在了路牌上,忽闪忽闪,像飞舞的花瓣一样。 车窗下滑,他嵌在窗户里,像是从相框里走出来的人,问她为何停留于此。 于是她递过那支漂亮的花儿,他只看一眼,就笑着说似乎是某位合作伙伴女儿的新玩具,邀请她莫站在外头,今天阳光太好,晒着怕她累怕她热,拉开车门又跨坐到另一边,邀请她上车。 那时她却没有婉拒,反而真就上了车,听他打电话过去,三言两语约好在哪里见面,她日常穿的长裙在脚下的地毯上铺开一朵碎花图案的大花。 等到了地方,小姑娘宝石一样的绿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小皮鞋哒哒哒就冲过来接过了她最近喜欢的玩具,还不忘对着于锦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小米牙雪白雪白:“谢谢顾阿姨!” 声音清脆,这一句英语直接定住了向来冷淡的刑警,而一旁原本从容的顾玦也露出了雷劈一样的表情。 顾总跟小姑娘解释了好半天,小姑娘才知道原来于警官并不是他的妻子或女朋友,她顽皮的吐舌做了个鬼脸:“顾叔叔加油呀!早日追到miss于!” 当时他俩都有些尴尬,于锦屏却看到了他面上不动声色,耳侧通红一片,心里忽然就觉得他可爱,不知道自己脸上也飞起红霞,不复之前干练模样。 那时除去尴尬,心跳也很快,像是丘比特不知道什么时候射了他们一箭,情不知所起。 后来的一切都如同童话故事一样,痛苦的故事千篇一律,而美好的故事各有各的相似。 那时于锦屏还是世界各地飞的,她像是一朵乘风而去的蒲公英,飘到哪里是哪里,不知道会在哪个地方留多久。而仔细算下来,怦然心动时,他们满打满算也只见了两面,于警官不是那时相亲里见了一面就托付终身的姑娘,这点儿事她不多久就忘了。 但是见面越来越多,就算是普通人也该察觉到不对劲,何况是她这个老刑警? 其实那时,她就知道她的爱人没有表面上光鲜。 她忽然睁开眼睛,已经从饭店回到了家里,身上带着酒气的衣服不知何时被换下,她家老顾靠着床头在看书。 “太暗了。”她的睡裙穿得不严实,露出了一半肩头,而她却没察觉,呢喃的声音似醉非醉。 顾总见她醒来,便合上了书,顺手往床头柜上一搁,又拿起了一个小碗喂她喝解酒汤。 “你一定在赵家那边埋钉子了……”她靠在他身上,模糊不清地嘟囔。 顾玦却没有丝毫意外,反而吸猫一样蹭她:“我就知道阿锦会猜到~”他活像是个愉悦犯,又显得有些克制的变态,惹得于女士在他背上拍了一下。 都不需要开口,他就知道老婆想说什么:我可不想亲手给你戴上手铐。 “哼哼,我可是非常遵纪守法的~”他这样子又有点得意洋洋,“谁都挑不出我哪里有问题!” 得了吧,就这个人还遵纪守法。 可是于警官此时心里却软成了棉花,也不计较他到底跟谁暗戳戳在搞事,又扯着他倒在床上,于是老顾同志就伸手按灭了灯,卧室里恢复了一片黑暗。 第28章 现代豪门大女主(二十八) 就在布莱恩·泰勒加入国际刑警的同年年底,他的父亲采取了最强硬的手段,直接把他关在了家里,还替他递交了辞职申请。 然后不多久,上头的消息也下来了,布莱恩被直接开除,那天在办公室外头,于女士亲口听到了那一桩交易,里头的人说:“……请您放心……贵公子……永不录用。” 那天恰好赵温雅飞到国外,她还不知道她勇敢的爱人被残忍地折去了翅膀,像是父母的提线木偶一样被切断了后路。 而他连抛弃一切白手起家都不被允许。 而她到最后也不知道她的爱人去了哪,这位向来聪明的女外交官被她最信赖的两个女人温柔地捂住了眼睛,拉离了属于她的地狱。 那天于锦屏用了老顾的手机号,那张他藏着掖着小心谨慎的“卡2”,给彼时在不知道哪里,才结束一个项目的赵温舒。 “果然,您早就知道那点儿事。”赵温舒对着手机轻轻说。 【??????!】 【宿主!你早就知道?你你你……】 [继续安静吧,0231,你吵得我头疼,乖一点。]赵温舒把炸毛的系统摁了回去。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段故事走不到最后。 就像阿成要么选择全帝国最好的哨兵,要么只能被踩到泥里去。就像薛屏岫只想永远陪着哥哥嫂嫂,不想长大,最后却做了暴君的皇后。就像兰茵和姜芷怀着少女的天真,期待自己能遇见美好的婚姻,最后却不仅遇见了一个人渣,还丢了自己的性命。 为什么布莱恩·泰勒这个美国富豪的儿子和出身豪门的赵温雅无法走到最后? 因为在红色之下,赵温雅那个罪恶的豪门烟消云散,而太平洋彼岸的纸醉金迷里布莱恩聪明却摆脱不了家庭的牢笼。 因为他们一个以后要在灯塔做政客,一个要沿着她从未改变的路线做一个外交官。 就像顾玦能收敛起恶龙的爪牙,是因为让他成为恶龙的本就是让他厌恶了一辈子的父母,而他们都死掉了。 赵温舒收回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了一夜的双手,和衣在床上睡去。 ———————— 顾明峰在订婚的第二年就结婚了,过了一年就有了一个小姑娘,几年后又有了一个儿子。 因着他儿子生下来时难产,他还直接背着老婆去做了结扎,被得知消息的姐姐妹妹一人敲了一下头。 小姑娘倒是特别受赵温雅和赵温舒这俩未婚姐妹的喜爱,不过两位不是常年泡进实验室就忘了今夕何年,就是身为外交官忙得很,结果即便如此,这小家伙竟然也最喜欢她们。 就在赵温雅三十五岁这年,她的手机上突然接到了新的短信。 陌生号码,可是语气却熟悉得她一辈子都不会认错,那时她坐在自家的衣帽间里,泪水打湿了要背出去的包。 但是之后布莱恩像是又消失了,比起她身边对她有好感的许多人,同专业的小师弟常年陪伴,正直的记者志同道合,还有什么法医、撰稿人……被拒绝的男性那么多,只有这个人仍像是一团烟雾,离赵温雅的生活很远,却在心里占据了一块飞地。 [但是我的姐姐,绝不会因此而困扰。] 赵温舒既然清楚,怎么会不盯着姐姐的手机?而于女士和赵温雅都默认了她的行为,她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那时小小顾趴在她膝上,小姑娘的眼神亮亮的,总让她想起幼时的姐姐。 “舒舒姑姑,手机动动~”小姑娘声音奶声奶气的,振动的手机在手上显得格外明显。 她却一笑置之,又抱起小姑娘轻声哄着,动作轻柔。 而赵温雅也果然如此,她擦干了眼泪,又盘起了头发,依旧是那个优雅利落的女外交官,好像那突然出现又没有后续的短信本就不存在。 一直到再过了十年,赵温雅才又得了布莱恩的消息,但却不是他主动往旧的号码、邮箱里扔点什么,而是在电视上。 “姐姐,有的人,不能爱。”那时的赵温舒是这么说的,但是彼时的赵温雅还不明所以。 一直到她看着已经成熟了很多的布莱恩当选州长,而他的履历又可和过去的几次音讯对上。 布莱恩离开国际刑警后,大约摸他父亲教育他就像熬鹰,教育他忠于利益,泯灭良心,去做一个合格的灯塔政客。 而后来他父亲死的时候,他已经在政坛浮沉了几年,尽管履历干干净净,赵温雅作为这个故事的女主,怎会看不出来爱人手上脏了?他必定是看着父亲去世欣喜若狂,可是后来却又觉得,如今的他已经回不了头,再也不配去爱她了。 赵温舒看着原着里的故事感叹一声,正是因为有良心,有血肉,所以格外疼。 [姐姐不会去见他的,正如原着中那样。] 【宿主我不信呜呜呜呜,我磕的cp怎么会be呜呜呜呜呜……】0231撒泼打滚,不知道是在添乱还是转移注意力。 [乖,没事别嗑真人]赵温舒声音温柔[我只改变了姐姐的童年,但是这段悲剧的根源不在于姐姐,在于我那位好姐夫的家庭,所以怎么可能he?] 后来的赵温雅一生就如同原着一样,光明磊落,她是一个很好的外交官,在属于她的领域灼灼生辉。 她一生都没有再和布莱恩有过私下的往来,她看着布莱恩政坛沉浮,看他成了一个很好的政党领袖,看他挽大厦之将倾。但是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人生如此,不如不遇倾城色1。 此生已许国,即便是下辈子,他们俩的选择也是一样,许国不许卿。 至于与姐姐最亲近的赵温舒,她在自己的专业上发光发热,一辈子做了无名的科研工作者,和姐姐一样,她也一辈子没有结婚,[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2],0231问起,她以这句李清照的诗回应。 更何况这辈子我过得很快乐,她心想。 她读过许多诗文,也接触过了许多事物,文明社会里为理想奋斗的日子那么快乐,她想,希望以后多遇见一些这样的世界吧,虽诗文勾得人心痒痒,但是研究真真是世上最浪漫的事。 就这样在保密单位工作了一辈子,她虽有先天性的毛病,却老得慢些,而且一辈子都在思考,老了也不觉思维迟钝。 只是最后还是因着一些影响,比姐姐要早走。 此时顾明峰都走了好几年,小小顾都已经是老太太啦。 她却只是躺在病床上,看着姐姐就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光:“八十五岁,我也还是有姐姐疼的小姑娘呀。”她笑得那么甜那么甜,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开出了一朵花,而她的姐姐也搂着她,姐妹俩眉眼弯弯月牙一般,直至肌肤渐冷后才有眼泪倏地落了下来。 第29章 现代豪门大女主(番外) 一·20xx年的一封信(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吾妻阿雅: 上次一面,算来又六年余三月并十四天。 我们也有数十年没有真正私底下往来,但正如中国那句很出名的古诗一样,我偏偏梦不到你。 你我各自大义,为国家计,全无半点私心,日以夜继,案牍劳形。 只是我还记得年少时,我看见你就觉得喜欢,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比得过你,你是我的朱丽叶,是我的雅典娜,是我的阿芙洛狄忒,你是最美的女神。 …… 上次会面,有幸与你对视一眼,回去后过了许多天,我休假时梦到一片沉沉的黑暗,却好似听到指甲敲击的声音,我这才知道是梦到了那次绑架。 那时我们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我们的未来光明灿烂,距离却天涯海角。 …… 但是我的甜心,我从未后悔爱上你,只是有些难过,为何要让你爱上我,这样你就不会为我有一丝一毫的难受。 这许多年,我从政,一步步走到如今,去救我的祖国,自以为是,侥幸也得人称颂。 但于你,我是彻头彻尾一个污点,为此我情愿叫我自己从未与你相见,这样你便始终干干净净,光明磊落。 …… 如今我已年老,拖着残躯不肯退下,讨人嫌得很。 但即使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也不想在给你的信里提到对那些哪怕只有一个词的评价。 你还是那么美,我觉得那些小姑娘自负青春活力,实际上从来比不过你,随着岁月流逝,我觉得你更好看了。 …… 但如果有来生,我想和你生在一个国度,尽管我们都是唯物主义,这样的话简直是毫无依据的白日梦。 不过老头子也有做梦的权利,虽然我这个胆小鬼都不敢在外面的视线里多看你一眼。 你我都将走入历史,就让这段早该放下我却不肯忘却的故事也一起沉进太平洋吧! 这封信我一小时后就烧掉。 (于公元xxxx年被探究历史的无聊人类用最新技术复现身影后顺着笔尖拓印出了这封纯中文写就的信) 二·布莱恩此人 若说赵温雅是从豪门文走到大女主文的外交官,那么此人就是典型的起点官场\/历史文男主。 原着中不存在绑架,于是也不存在告白。 布莱恩与赵温雅年少相识,初见便是心动,未曾坦言,做过朋友,留着号码却不删掉,酿成了扎进肉里的一根刺,最后被愈合的血肉包裹进里头。 “我卑劣,我藏污纳垢,我道貌岸然。 你光明磊落,一生清正,一抹雪白月光照心上。” 布莱恩一生政坛诡谲风云,也堪留名史册,他是家庭的背叛者,是理想的践行者,坚定走在道路上一生不曾动摇。 说回日常,他会西装革履出现在社交场上,日常爱穿风衣,日常搭配时髦,唯独运动时穿休闲装,是个很爱面子的衣架子,家居会穿着衬衫浇花。 在自己的家里,特地搭了很漂亮的紫藤长廊,童话风的小秋千,只可惜花园里的花有男主人洒水,这些却没等来女主人。 布莱恩的日常饮食非常美国人,其人雨露均沾,对美国各地由移民带来的多彩饮食文化都接受良好,无论是街头小吃还是高档餐厅里的佳肴,去过各地许多本地特色的餐厅。 但他并不知道,平行世界里那个幸运又不幸的他,最喜欢的中餐是大学时在上海吃过的一顿家常菜。 “我们都将走入历史去,任凭后人如何评说,我这一生对我的国家都问心无愧。” 三·关于出彩女性背后的第二个不起眼男性 有关顾总,诸多算计竟无从下手揭露,此人属实滑不溜丢,真叫实际活了两百左右的薛某气急败坏。 说来大家可能不信,薛某实际上做了个大弊,然而如此他也是全靠运气找到了这位从未被女主发觉的老东西。 怎么,您以为赵卫国和这位老狐狸当初是一见如故大谈特谈吗? 错误的,那分明是有些两岁身百岁魂的天真笨蛋误打误撞搅开了人家天衣无缝的布置,于是两人面对面一交锋就明白了谁是谁。 胡妈:是的,我是顾总的人。 恶毒继母本人:是的,你没猜错,我也是他的钉子。 蠢货“继妹”:对啊,就是这个男人和赵温舒携手让我离开的。 诸君,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奈何这诸多算计碍于本文主角是个大部分时候都在抱紧女主大腿、还没真正经历过社会毒打的笨蛋,所以正文中压根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暴露。 但是我们可亲可敬为爱当人的幕后黑手有话要说。 顾总:建议住脑,要是我有主动犯罪的想法你以为阿锦还容得下我?(家庭弟位.jpg) 原来本卷mvp竟是于女士。 很多年后小顾同学问他爹:“您老真的没干过什么坏事吗?” 老顾看着不远处看书的老婆,亲切地问候了儿子:“问就是遇见你母亲前在和家里头互扯头花。” 言外之意:站在道德制高点对他们指指点点。 “之后更是清清白白。” 言外之意:玩弄人,但是不犯法。(唐某的张三行为真的毫无关系) 远方已经进化到能摁住亲系统的娃娃脸小姑娘:啊对对对,我都能作弊了哪个比我还天真的居然以为我不会找他把柄揭露给阿姨? 这对后来相处宛若父女的临时搭档最爱干什么?互相伤害。 本part最后感谢男配顾同学的分享父母以及这对夫妻俩虽然初始动机不明但后来真切让姐妹俩感受到了父爱母爱。 某舒:唉,我就跟姐姐说了一句相依为命,那男的直接一比一复刻小顾同学的待遇(友情提示跟原本已有的是并集)。 四·姐姐和妹妹 姐姐和妹妹其实分开来看很像。 并不是说那种一模一样衣服的相似,曾有人先在新闻上看到姐姐,后在实验室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妹妹,当场一声“卧槽好像!”(然后因为大声喧哗被妹妹轰出去了)。 但是若站在一块儿,那种区别便又像给幼儿玩的找不同一样,极清晰地突出来了。 真要说容貌,实则只有六七分像,叫分不出她俩年龄的人立马就能断定不是双胞胎。 姐姐脸上的线条要更锋锐一点,眼尾长一些,一看就更成熟。 妹妹其实并不算娃娃脸,线条却要更柔软,眼睛圆一些,却已褪去了幼态。你若觉得她天真可爱,全归功于平时神态。 但实际上神态也是极相似的,比容貌还像。 专注于工作时的她们,日常时放松柔软的她们,一瞧便是一块儿长大的。 不过姐姐更擅长于政治与沟通,她外语也极好,虽说情商高,但数理化向来是普通学霸水平,看一眼成绩单就知道该往那方面发展。 而妹妹理科成绩实在亮眼,需要记忆的科目更是极佳,偏偏政治上是一窍不通,全靠死记硬背,倒看不出她格外爱文学。 姐妹俩的日常爱好更是相似而不同,姐姐于乐器上中西结合,钢琴小提琴古筝和笛子更擅长着,其他停留在略微接触过的地步。 而妹妹偏爱中国传统乐器又博爱,古筝古琴琵琶箫都擅长,西洋乐器只擅长一个钢琴,其他也是一样略懂。 姐姐爱养花画画,妹妹更爱画画、做饭、看书,可惜妹妹后来的空余时间比姐姐少上几倍,赵公馆的乐声也少见响起。 此生有幸,姐妹相携。 她们是陪伴彼此走到最后的人。 第1章 古代言情玛丽苏(一) [性名:薛屏岫 性别:男(可变) 容貌值:85(满值100) 教育值:60+30(无上限,正常现代社会大学毕业60) 精神力:80(普通人50) 幸运值:65+5(满值100) 技能:插花(初级)、文学(中级)、精神力治疗(初级)、古玩品鉴(中级)、物理(中级)、(略) 完成任务数:2 积分:101 道具:情深深处·被动(已锁定)] 【宿主,欢迎回来】 并不是薛屏岫的错觉,0231的声音仿佛更冰冷了些,更像一个可悲的社畜而不是一个鲜活可爱的笨蛋统。 “好久不见,0231。”他想多说点什么,却发觉在实验室多年的他反而不会跟0231交流了。 天啊,他能跟最刁钻的贵妇人交谈,如今却不会与他将永远相伴、没有心机的伙伴交谈了吗?那是多么的可悲,还是他已经被他美丽温柔的外交官姐姐惯坏了? 他依旧是之前的旧模样,只是气质稍稍沉稳了些,还带着小王爷和小小姐那里积存的天真。 于是他试图弯起嘴角:“好久不见,0231,都不祝贺我吗?” 他狡黠地眨了眨眼,仿佛就能让眼前的景色回到上一次那样。 于是相似的烟花又绽放,却有些像晚冬的雪,色调略微有些冷。 也许是错觉吧,下一秒0231的声音又恢复了轻快【宿主——不要再戏弄统啦!】 只是打闹了几句,他又捏了捏小光球,依旧是那么亲昵:“好啦,放松到此为止,我们去下个世界吧?” ———————— 湖上一座座画舫灯火通明,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才子佳人的嬉笑怒骂在这人间仙境回荡。 本该在家里安生备考的贵公子被友人们拉着灌下一杯又一杯酒,迷迷糊糊间晃到了外头吹风。 湖中心的这座楼占据了一整个小岛,而四周曲折的回廊闹得那些画舫不得不小心,生怕撞断了一块木板害得湖心许多人回不到岸上。 今夜的星河像是美人裙摆上最奢靡的连串西洋宝石,不过分闪亮偏偏又剔透得好看,赛过精心烧制的琉璃。 湖心的荇草稀稀拉拉,却绕着栏杆探了头,害人看不清湖水与岸边的分界线。 湖水却在这样繁荣的夜里成了一面镜子,映着那香云纱一般的天,映着比玉石闪亮多了的星子,映着那红烛歌舞不歇的画舫,一派盛世享乐图。 薛屏岫一进到身体里就觉得头晕,运气太不好,撞上了原身被人拉出来喝酒。 想来也是个风流公子……他如此想着,行为肆意了几分。 醉后却没什么力气,险些跌进湖里头去——幸而被一双手扶住,也不出声,只是这样的姿势太过亲密。 眼前一片模糊,就连那棠红的画舫都化作了夜色里模糊的红光团,只觉得眼前人气势非凡,却连衣服纹样都看不清。 他却还摇摇晃晃想要站稳,又挣扎着想要行礼,活脱脱一副醉鬼姿态:“多谢……仁兄,此处……此处怎生在晃,湖心……这楼怎么也像船,多谢兄台……救我,可否……可否……” 醉鬼说不出多少话,舌头也像打结,可见原身给灌得狠了。 又想起之前0231气哭了一样说它没帮上忙,还安慰说它进世界后没出什么差错,[我要靠0231进入世界的呀],好一个g。 头脑清明,身体却像是一团浆糊,站不稳连人在说什么都听不清,也不知道之前说的会不会糊成含糊不清一团字眼,他最讨厌喝醉,结果又是不巧。 恍惚间仿佛被人牵着回到了应当是来时包厢,声音都离得很远,却能听见应当是熟人的呼唤,“谢兄……”“谢兄……”太远太远,听不大清,也对这具身体无济于事。 一挨到像是座椅的硬木,他就瘫软下去,索性装睡,连眼睛都半阖上了。 [0231,传输剧情吧。]内心的声音仍是无半点酒气,冷清如早春的雪。 ———————— 这是一篇架空古代言情文。 不同于头一回乱世里的贤后柳轻颜,这一回虽说是盛世一统,女主谢淑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经典款玛丽苏。 虽说系统没有说明,但是在现代社会饱览群书的他早就看出,这是个玛丽苏,哪有正常小说的女主会和多个男人纠纠缠缠还最后都在一起了?划重点,都在一起了。 是一个特别俗套的故事,千篇一律到不忍目睹。 首先,当然是开局庶女—— [可能是因为我没当过吧,这个开局为什么要伤春悲秋?谁家会真虐待小孩啊,又不是把人养大就为了把人折磨死的,富贵人家难道就多十几年的米肉和布匹吗?]薛屏岫大声吐槽。 [还有就算哥哥嫂嫂那个世界也是架空,我也没见过哪家庶女被明着磋磨的,谁家贵妇这么没脑子啊,没看见妻妾相争惹恼了永祚直接妾室说砍就砍吗?]虽然但是这个吐槽的点貌似也歪了。 [总而言之,看了许多年嫡庶文我还是没搞懂。] 而且是经典开局,柔柔弱弱的娘,见不到的弟,偏心的爹,备受欺凌的软弱原主,一后院争奇斗艳的姨娘。 于是顺理成章,宴会上千古诗词拈来赢得美名,肥皂玻璃赚得盆满钵溢,再遇上什么王爷皇子,将军才子,杀手教主各式美男。 女主谢淑的原本在现代只是个梦想着穿越的小女孩,穿越成没落权贵威远侯府的庶出二小姐,这威远侯府共五女四子,嫡出二子二女,庶出三女二子,后院有名分的姨娘就有四个,还有来来去去不计数的通房。 她来之后在后宅里斗来斗去,斗败了一众姐妹,又斗败了恶毒姨娘和狠心嫡母,在侯府里好似所有女性都把她当眼中钉,到外头又去斗各家小姐,最后不仅收获了美名,还私底下产业满天下。 到最后她借着男人们的势,把对她不好的侯府给斗倒了,就去和男人们大被同眠了,野性桀骜的北地草原三皇子,位高权重的当朝王爷,英勇善战的名门小将,名满天下的大才子,英俊体贴的江南富商,忠心的叛逃杀手,邪魅诡谲的魔教教主……除了主要的几个男人,还有来来去去许多英俊男子,都是她的裙下客。 第2章 古代言情玛丽苏(二) 而原主就是侯府的嫡长子、女主的嫡出大哥谢灏。 这位侯府世子原本不可谓不意气风发,威远侯府祖上原是随太祖起家的武将,后来到原主父亲这里已彻底失了兵权,他父亲一个纨绔也没实权,只培养儿子读书。 而顶门立户的嫡长子谢灏,年少便有才名,科举之路更是极为顺畅,寒窗苦读多年,最后一举高中状元,去了中书省做中书舍人。 当时都城盛传谢郎美名,才思俊捷,文采清丽,这位状元郎可谓光宗耀祖,世人眼里真个就又把威远侯府的门楣撑起来了。 谁料在他殿试前家中二妹意外落水,醒来后的谢二小姐不复从前温婉柔和,反而是不规不矩,放浪形骸,争强好胜,却又传出了什么美名? 从原主视角这里就可以看出不对,抄来那些诗词歌赋确实本事,但是见了本人却叫人奇怪,这样一个深闺女子,又如何写出那许多风格不同的诗词来。 毕竟是自家妹妹,原主只当她是看书看得多了,不愿去猜测亲妹背后有什么龌龊。 那时他听着后院纷扰,只一遍遍想着,过去的小淑如何善良,过去的小淑如何守礼,内心纠葛,但是碍于封建礼教鲜少踏后院一步。 但是原主在前院安心读书、上朝,这后院纷扰能传到他耳中,如何激烈! [他和我一样,都是困于时代的可怜人罢了。] 原主与妹妹见得少,但对待妹妹并无差别,只是一母同胞的妹妹见得更多。 反倒是弟弟在他手下教养,由他带着知礼节、明道义,日后终归是为家族计,长在一处感情更深些。 这侯府里多是女儿家争端,但无论是原主还是他看来,都是小龌龊,在这府里眼明心亮的都晓得,父亲那里十个嫡女都抵不上一个庶子! 原主也曾对弟弟说:“是我们对妹妹她们不住,女儿家艰苦,也就在娘家做姑娘最痛快,你们做哥哥弟弟的,千万忍让。”为着他们投胎成儿子。 而姐妹们察觉到谢淑不知怎的行事风格变了,也劝她中庸、忍让,“莫要和父亲顶嘴,我们女儿家终究要嫁出去的。” 一句句话语,最后到了穿越女那里都是在嫉妒她,到后来就斗得厉害起来。 [她虽同是穿越,性格不如嫂嫂沉稳,学识太浮也是不如嫂嫂的,更兼嫂嫂生在乱世,本就造英雄;而她在这太平盛世,边疆有敌不需女儿守,天下一统无内忧,本就是对女子束缚更多,偏见更重而难改变的时代。] 而当今皇上也是个明主,除却后宫妃子不多又没有子嗣,勤政爱民又有开疆扩土的野心,这样的盛世女子也能过得很好,可惜玛丽苏选错了路。 她一开始知道自己穿越了就是想倾倒诸多男子的,而原主知道的时候,她都已经与许多男人勾搭在一起了。 再之后就是她利用男人,把所有她觉得对不起她的人全都报复回去,而原主也就被扯了进去。 原主记忆里,从这个故事的开头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从此命运一路朝深渊划去。 他苦读诗书换来的才名,他凭着实力才得的状元郎,一夕就被治了罪,夺了功名。 种种治罪名目,说来说去不过是家宅不宁! 可是那些玛丽苏身边的男人,又真心几何,不过是看上了肥皂水泥种种技术并借机扳倒侯府的野望。 原主被夺了功名后,为避祸回了祖地隐居,连族人都不晓得他在何处街坊。 平生心灰意冷,恨旁人尚且“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而他罪得不明不白,罪得心不甘情不愿又无可奈何。 再后来又传来消息,说是女主斗败了家族,偌大一个侯府树倒猢狲散,死的死关的关,最后都不知道有谁还活着。 而玛丽苏呢?传言里说她与许多男子厮混,不知廉耻。 说着留言的人们把她视作妓女一般,言语轻浮,而原主也清楚她如此言行怎能叫人尊重,却还是被这些消息给刺激到了,原本自从失了功名就身体不好,到最后吐血而亡。 说来笑话,死得这么没用,无论原主还是薛屏岫都觉得难看。 但不管最后玛丽苏和男子厮混的消息是绯闻艳事传入民间,还是有心人拿来刺激原主,在玛丽苏被“爱情”蒙蔽和原主末路之下都已无从分辨。 而原主回首过往,最后也只能感叹“像我们这样的世家大族,从外头杀来怎能轻易杀死,是里头先乱了,自己害死的自己。” 这个家里并不能说有多少好人,眼里只有权利的老侯爷,一心和姨娘争斗的夫人,各有心思的姨娘,养在一起却像极了各自母亲性格的妹妹,但是原主确实把他们看得很重,还有一手带大最后死得不明不白的几个弟弟。 原主的一生像是混乱的棋局,努力要挣脱困局,却偏偏一子落错,满盘皆输,还输得很不体面。 而这位狼狈到无颜面见祖宗的古人,最后也只是哀求:“救救我的家里人罢……请仙人救救我父我母,我的弟妹阿沂阿渠阿澄沁儿沅儿漪儿汶儿……”念出的七个名字,没有谢淑。 ———————— 先前已经评价得够多了,到了这会,心很硬的快穿者又不肯跟他的系统多说一句了。 【宿主?】0231试探着开口,电子音似乎带了点小心翼翼,又或许那只是酒醉之下的错觉。 这一时的接收剧情实在太短,短到一旁的歌舞都还未结束,那位他即使拥有了原主的记忆也想不起是谁的仁兄身上的熏香都还未淡去。 大约摸是兰草香气罢,酒精又来搅乱他的思绪了。 接受记忆后会更带入这具身体,于是他现在真的就是脑子一片糊了,像是上个世界吃过的方言就叫某某糊的羹汤,会勾芡得很浓那种。 [原主的酒醉……好像只有会试后那一场,之后便传来了中会元的消息。]像自言自语一样。 [啊……好像就是明日起来,原主记忆里的谢淑就要换那个穿越来的女孩儿了,年龄是同她穿越前差不多,十四五的年纪,那女孩怎么就这么小和男人搅一块去了?] [0231,你还记不记得,我上一个十五岁的时候,好像姐姐在国外?]他的醉话倒是有些颠三倒四,不多时又睡去了。 第3章 古代言情玛丽苏(三) 天色未明,威远侯府外院里头的钧台院便已点上了烛火,有起得早的粗使仆妇见了,不免多嘴:“大公子昨日赴了同窗宴饮,今日便又要早起攻读了?” “马六家的,你真是少见多怪,大公子哪一日不是这般?” 又不知哪个仆妇说:“既辛苦,昨日为何赴宴?” “你懂什么!官场宴饮原是常见,侯爷想见还去不得呢!” 这些远处粗使仆妇不提,此时谢灏确实是酒醒了。 他披了一头缎子般的乌发,身上只着了雪白的中衣,锦被滑落堆积在腰腹处,床帐内仍是一片昏暗。 唇间有醒酒汤的味道,于是他对着帐幔外不知道谁笑了笑,又轻声喊:“知白。” 丫鬟知白从脚踏上起来,撩起帘帐:“公子醒了,昨夜饮了许多酒,可还头疼?” “无怪乎许多人说酒好,又许多人说酒不好,”谢灏就着她的手饮了半杯茶,只觉胸口发闷,又强咽了下去,“杜康令人忘形忘忧,却也误事。” 想起昨日头昏脑涨,最后连人都看不清,也不知如何回来。 “方絮呢?且问问他昨日哪位仁兄送我归家,醉成那样子,劳烦人家了。”他就直接起来,套了袜子,又穿上鞋履。 此处卧房显见是公子居处,布置清雅,虽为内间仍置一书架,装饰清雅而非寻常,一看便是钟鸣鼎食之家。 知白捂嘴一笑:“公子,昨日一直是方絮搀着您,哪有什么旁人?” 谢灏平日里不禁他们玩笑,这时看她如此也不恼:“我昨夜实在是醉得过了,头回饮酒,也无伤大雅。” 又由知白更了衣,洗漱后就先到了书房。 这时溪藤来跟知白换班,一来便神神秘秘的,她向来比知白活泼许多,年岁也要小两岁,与大姑娘谢沁同岁,最是爱八卦:“公子公子,我听说昨日府中出了大事~” 她尾音拉长,又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惹得谢灏发笑:“咦?照你这么说,定是已经知晓了罢。我们溪藤向来最消息灵通,可愿说给我听?” 原来是昨日谢淑随谢沁赴平宁郡主的芙蓉宴,带着丫鬟明月去湖边时失足落水,最后被救起来了却不依不饶坚称是当时在和郡主说话的宰相家三小姐李若薇把她推了下去,最后闹得平宁郡主好一个没脸,宴会不欢而散。 是了,这就是原着中女主初来时的事,她没有接受完全记忆,只记得有人推她下湖,却以为是与原本的谢淑闹了不愉快的娇小姐李若薇。 结果很不巧,李若薇一直在和表姐平宁郡主说话,未曾离开过花园,人人所见,因此即使谢淑真的是被推落水,大家也觉得她在说谎。 “淑儿怎么会凭空说谎?”谢灏按照原主的反应回答,剧情中原主午间方醒,又一直读书,溪藤见他专注未曾打扰。 “既然都说淑儿掉下去的不寻常,沁儿也确定她腰后确有印子,想来应是真有其人,她却因为一时矛盾贸然指认,反倒害得大家都不信她。”谢灏轻声细语分析。 “只是淑儿也莽撞得不同寻常,与母亲说一声,我等她起了去探望一回。” 剧情中是真有此事,只是谢沁心里有惑却未曾解答,而后来谢淑就同她闹翻了。 而推谢淑下水的真凶,正是剧情中的王爷——皇帝的异母弟弟晋王荣鹤漓。 王爷与皇叔争执,言语间涉密,却不慎被谢淑听了去,于是杀人灭口。 而真谢淑实则未听到争执,但她生前看到了岸上的王爷,知道真凶是谁。 而穿越女嚷嚷是李若薇推了她,让荣鹤漓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以为她是借尸还魂的孤魂野鬼,后来发现她手里不属于本朝的知识,便有意利用。 指认晋王是个难题,但谢灏可没打算这么做,[谁要指认他了,让他以为谢淑只是个普通野鬼才是正理。] [况且诗词已经解决,]他五十积分购买了投放服务,把他用自己笔迹抄写的诗集放到一位爱书的老大人让家仆买回的书里头,好让人以为是收来的古籍善本,[没有那些,女主打不出名声,也无法找到人来试验肥皂玻璃的配方,正好打时间差把女主的男人搅了。] 【上个世界还在抱女主大腿,这个世界我们就对上女主了?】 [这叫拯救猪队友啦,笨蛋0231] ———————— 谢淑醒得还算早,虽说侯夫人专注于姨娘们并不刁难庶女日日请安,而亲娘又没有夫人准许见不到她,但原谢淑是个勤勉的好姑娘,日日早起练功课。 只是穿越女虽然迫于这身体的生物钟,但是她才落过水就连嫡母都发了话让她好好休息,而她自己也不想练,于是起来后就靠在软榻上欣赏原主的精美首饰。 而谢灏先是去了母亲院里请安,然后才在小妹妹依依不舍期望他跟母亲求情的眼神下和大妹妹一起去看二妹妹。 谢淑住的跨院儿在侯夫人院子的西北边,由南到北一字儿排开三个姑娘的院子,只有旁边谢漪的西跨院一半儿大,但是住她一个人也宽敞得很。 谢灏踏进院来,先看到西面一排屋,五间一样大小的屋住了大大小小的丫鬟们,很是宽敞。 南头一座倒座房,显见一间是书房,另一间当了小库房用;北边齐齐整整三间,一间小的做了茶房,另就是二姑娘起居的里外间了。 谢灏进不得妹妹的卧房,而谢沁这个姐姐却进得,见谢淑躺在软榻上无聊到玩钗环,心里软了一瞬,又过去握住她的手:“昨日是我冲动,今日大哥听闻二妹妹的这桩冤案,与我说了几分疑点,妹妹可愿找一找那真正害你的奸人?” “我才不听你的呢,你又不信我!”谢淑却不像真谢淑那般文雅温柔,语气也冲,当下就要甩脱开去。 而谢沁听了哥哥的话,心下里也有些愧疚,也不与她生气,只软声说:“昨日是姐姐不好,见你指认李三小姐觉得你胡闹,我也问过了昨日来看你的赵医女,晓得你背后有被推的印子,大姐姐误会了你,跟你道歉。” 又将谢灏的话都说给她听,温言细语,便是老侯爷见了她这样子都愿听她一炷香的话。 谢淑却反常地明显:“真的吗?那到底是谁推我?”她情绪激动,倒显得平日里温婉的容貌有些狰狞,有种五官乱飞的美感。 第4章 古代言情玛丽苏(四) “长兄!”谢澄跑得有些急,在书房门口险些绊了一跤,“听说我姐姐……” 谢灏只是伸手扶住他:“从哪儿听说的?” 他亲昵地拍拍弟弟肩膀,又几句话哄他回去看书,这才来到一旁他读书的书房里,示意云蓝放开被他嘻嘻哈哈搂着进来的小厮墨海。 墨海是个聪明人,看到云蓝的态度就晓得大少爷有事找他,不等开口就恭敬回答:“大少爷,二小姐上午就要云霞过来,只是云霞记着我家主子课业,中午时方才过来说了,二小姐想见一面弟弟。” 云霞是谢淑身边的二等丫鬟。 “落水后害怕,原本常理。只是阿澄学业要紧,等殿试后我便带他去看淑儿。等先生上完课,你便与他说,他二姐姐只是受了惊吓没有大碍,莫要太担心,家里还有姐姐妹妹陪着呢。” 等到墨海离开,溪藤才一笑:“世子爷上午去的后院,这是一走就想见四少爷了?二小姐往日温顺,这番作态倒讨嫌。” 谢灏顺手取了一本书来,待她说完才随口道:“你这丫头,都晓得了还促狭。” 溪藤取来他惯用的物什,又拿了一套蟾宫折桂的壶沏了枫露茶:“婢子可不敢断言,少爷和大小姐不也还将信将疑么?” 上午看到谢淑把玩头面,那时谢沁心里便有了疑心,这位大小姐向来冰雪聪明,只是常拘在正院一堆儿课,为此和妹妹们敬大于亲近,但也是关心妹妹的。 平日里侯府这几个小姐顶多在新拿到首饰时把玩一阵,就是最喜欢的,也不过爱戴出去,少见这样喜欢得紧的神态,何况妆奁里都是堆得满满当当。 而谢淑平日里也是这副做派,大大方方的,一看就是高门贵女。 就算当她是太无聊,也仍有二分嫌疑。 再后来先是说谢沁不信她,往日里的谢淑也是晓得自家姐妹对外是一体的,何况此次也是她先闹了个没脸,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谢沁便哄她了,可结果也叫人心凉。 到最后也没得来什么“奸人”的线索,谢淑倒是被吓得够呛,好歹是记住了外头有个人要害自己。 “哥哥……”谢沁却很难过,她已经猜出了现在的谢淑不是谢淑,“往后,就当她只是养坏了吧,毕竟躯壳是二妹妹的。” 她心里满心不解又难过,偏还不敢在外面露了形迹,生怕被丫鬟婆子知道。 “沁儿要告诉母亲么?”侯夫人管家很有一手。 “定是要让母亲知道的,但千万不能透了风声给父亲。”却还是有些想当然了。 谢灏却摇了摇头:“我来亲口告诉父亲,父亲没你想的那么狠心,我晓得。” 这位大小姐眼里却闪过了一丝水光,她未出口的话语亲兄长都看得明白:毕竟兄长是男儿。 沉默了一瞬,谢灏又轻声说:“阿兄向你保证。”他保证会做到他承诺的和他们希望的,如今他是兄长,他会成为弟妹最可靠的依靠。 说话间,便已走到了正院。 正遇上谢汶从正院往回走,见了长兄长姐便行礼,又道:“竟难得见兄长过来,兄长今日可是要做富贵闲人?” 这小丫头说话促狭,上回她委屈问兄弟们为什么不来看姐妹们,被谢灏又是“男女七岁不同席”又是“男儿志在四方,岂可耽于享乐,在后院里做富贵闲人?”这番说教了一通,两个月了还没消气。 此时意气风发的谢灏是很爱说教的,不过他借着原主这会儿本就是会试过后松了些许,也顺理成章温柔了些。 “汶儿岂不知,会试之后尚有廷试,廷试之后入朝为官?”谢灏笑着与她说闲话。 “既然兄长如此说,不若快快回去温书罢!”谢沁笑起来,又搂着谢汶,“阿兄是为昨日你二姐姐落水,看看能不能在外头给我们姐妹撑腰呢!好阿汶,姐姐先去给母亲请安,今日去我那里……”声音渐渐远了。 ———————— 等到了晚间,侯爷便回来了。 照例是衙门里点完卯坐了一天,好似真有那许多事一样,这许多闲散职位,数侯爷最尴尬,既拉不下脸承认自己闲散,又没本事把这闲职变了实职。 他照例是直奔自己书房,然后把夫子请来问了今日学业,又喊来几个儿子。 他先关切的必定是长子:“灏儿昨日宴饮,今日可还好?” 唯独这个出息的长子,他过问生活最多。 又谈及他当年文不成武不就,举人后便不第,好容易找到个外放的七品,偏偏老父一并去了,死前还为他求了个留京的闲职。 当年交际宴饮许多,又言及与上官喝酒宴游,还自嘲:“空有这许多与同僚打交道的经验,却未曾进士及第,也未曾升过一品官。” 并未问及会试,人尽皆知谢灏之才定不会名落孙山,只是名次未必如意而已。 又问了三个孩子学业,长子出生后一连四个女儿,如今最大的谢沂也只有九岁,为着这几个小的,谢灏才舍了名满天下却远在江南的白鹿书院去了中央官学的国子学读书。 最后老侯爷又说要考校谢灏,倒是稀奇。 几个弟弟也都奇怪:爹的学识还不如大哥呢! 等到人都走了,侯爷才说:“你发现了何事?” “启禀父亲……”谢灏站在书房里,恭敬不敢仪态有半分错漏,把事情一一道来,又说出自己的见解。 …… “既然如此,等她及笄,让官媒找个门当户对的嫁出去便是。”按例来说就是做样子,也要表现一下挑拣女婿的用心,许是老侯爷本来也没上心。 “至于嫁妆,旧例是不高的,得同你母亲说一声,千万别多给她一文。钟姨娘性情温软,届时不让她知晓便是,她体贴,不会闹将起来。”老侯爷却想到这一茬。 “父亲说的是。”谢灏也应是,谢沁自然不奢望一个借尸还魂的野鬼能嫁得多好,只是不要被老侯爷拿来当一次性利用品便好,本朝蓄妓成风,即使是家中女儿们也见过前院那些养的歌妓来来去去,但她确实多虑,即使知道了女儿身体里的不是女儿,老侯爷也没想过拿女儿作攀龙附凤的踏脚石。 许是因为愧疚,今夜老侯爷便又去了钟姨娘那里,谢灏也习惯了他如此,就算想到有需要夫人去做的事,他也不会亲自去见夫人的。 [只是那穿越女哪有那么简单?0231,希望她的“美男系统”真有你说的那样无用。] 第5章 古代言情玛丽苏(五) 皇宫内苑之中,可称得上堆金砌玉、极尽奢华。 而本朝如今最得宠的当属贵妃,倾城倾国、桃羞李让,最可惜是如此美人身体孱弱。 不过无妨,陛下英明神武,然旧年宫闱秘事,子嗣有碍,此生绝不可能有亲子,贵妃不能生又如何? 近来陈国公嫡幼女爬上了龙榻,入宫之后再无恩宠,倒是爱去贵妃那里,与旁的深恨贵妃夺去宠爱的妃嫔不同。 贵妃寝殿华清宫 眼前少女韶颜稚齿,神情天真,却颇有几分执拗劲。贵妃见她身上还是妆花缎的旧衣,想来才人的份例衣料还不若她在家中穿着,最后择出来这么一件旧年衣衫,纹样也是去年的了。 “你不该来见我。”“她”神情疲倦,仍显得极美,不施脂粉而粉面桃腮,唇色却很淡,繁重的衣裙里漏出几许肌肤堪称冰肌玉骨,身上没什么力气,只靠在软榻上,这样松散的仪态也显得很好看,难怪有如此盛宠。 “贵妃姐姐,妹妹自小饱读诗书,最倾慕庚午年状元之才。”陈才人说话有些放肆,依稀有些在家时的样子,“听闻贵妃姐姐消息灵通,想请教娘娘些许陈年往事。” 贵妃竟然真是宽和慈悲的性子:“才人须知,这宫里管事的可不是我。”她看了看空置的鸟架子,“尚宫女官性格最是古板,妹妹可要记好了,含情欲说宫中事——”却没下一句。 陈才人看了眼外头影影绰绰的宫女,只说:“臣妾既入了宫,自然知晓本分。” 她拨弄着手指上的蔻丹:“那年疯女杀人案,不知姐姐知道几分?” 疯女杀人案,是说那年的京师不太平,死了许多权贵。 可怜的状元郎,可怜的威远侯世子,只不过是死的最后一个人。 ———————— “你若要知道真相,需得从这起案子的开头讲起,”贵妃把小姑娘鬓边的碎发别在耳后,手指一拨,发梢就藏入了整整齐齐的发髻,“我一时讲不完,你需得多来几天,日后每日过来陪我吃盏茶,一个月后便可得你要的真相了。” “妹妹只求谢表哥一事的真相,”陈才人叫得亲昵,她七拐八弯也能和她的偶像扯上关系,不过皇城里哪家权贵不是和谁都有点亲戚关系,谢灏出殡前可未见过她,“其余在所不辞。” 这时,宫女端来一碗热腾腾的药,“小主见谅,该是娘娘喝药的时候了。”她微微屈膝,并未真正行礼,又殷勤将药碗送至贵妃身前。 贵妃不像旁的宫妃一样拿了小勺慢慢喝,时下高门贵女,不管药如何苦,都要拿着勺子慢慢一点一点喝,到最后药也半凉,残汤在碗里晃荡,褐黄暗绿,褪去了浓浓一碗时极深的黑色。 只见她直接凑在碗边就饮尽了,许是喝得急,又咳嗽起来,呕出半口浑浊汤药,把那方做衣料都不寒酸的帕子染得斑斑点点。 这般狼狈情景,偏偏贵妃也不避人,似是习惯了一般,脸色又显得更不好看,折损了半分颜色,又多出病弱凄艳来。 陈才人此时方觉得有些尴尬,难怪宫女要说见谅,这话分明该对她家娘娘说,也不劝她暂避。 “好了,知白。”贵妃狼狈,可也只有面色狼狈,身上不沾一点脏污,原先的飞仙髻倒散了一个环,她就散了发挽起慵妆髻,“下去吧,给陈才人上一碟玫瑰山药糕。” “娘娘,奴婢不叫知白,奴婢叫春柳。”宫女恭恭敬敬下去了。 “妹妹莫怕,我身子向来不好。”贵妃又宽慰她几句,把话题转回了之前。 ———————— 本朝庚未年,出了个鼎鼎大名的疯女。 真正死于她手上的人其实难以判断,大理寺记载死于此事之人“先有王爷,后有中书舍人;上至皇亲贵胄,下至市井百姓,难以计数,约十数人也。” “关于疯女,要从状元郎的二妹妹落水说起。” 落水后第三天,侯府正院西跨院侧边南跨院。 “我果然是天命之女!”谢淑笑得有些痴,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狂喜。 “清风姐姐……小姐变得好可怕。”扫地的金花和银花两个小丫头拉住清风的袖子。 小姐拉着她们说什么人人平等,可是这儿只跟西跨院隔了两堵墙,嬷嬷管得紧,哪里敢真听? 谢淑却很高兴。 【宿主你好,美男系统将与你携手并进,后宫三千不是梦!】 美男系统简直就是谢淑心目中最棒的系统,虽然她也只见过这一个统。 顾名思义,美男系统需要收集美男,而且必须嫖到才算,停留在亲吻、拉手是不算的,强制也是可以的。 中二年纪的“谢淑”完全不知道,像这种统的要求就是在违法边缘大鹏展翅,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系统。 美男系统告诉谢淑,她在原世界已经死去,是美男系统把她带到了这个世界,为此损失了商城,而gps也惨遭破坏。 原本的美男系统能够随着升级扩大定位范围,地图上会显示那些可攻略的美男身处何地,以及他们的喜好、性格,并推荐实时更新的攻略推荐。 而商城里还有无数道具,只需要攻略美男后的心动值以及与美男酱酱酿酿后的亲近值就可以换取,像是无所不能的各种符咒,千奇百怪的各种丹药,改造美貌的各种道具,女主光环等珍稀道具。 不过现在商城因为携带谢淑跨越时空已经破损,只能用亲近值修复,1点亲近值即一次,【只需要1点就可修复哦~】,但是如果与非可攻略美男或路人甲酱酱酿酿了,并不会获取亲近值,次数多了还会倒扣。 虽然这个金手指是残缺的,谢淑却很满意:“美男们!我来啦!” 谢灏得知她有不对劲,已经是下午的时候。 [0231,女主这么兴奋,你确定剧情里这个系统只是个非法残缺系统?] 0231之前说,美男系统是拐卖了原本的谢淑,而这个系统并没有什么实力:它最好用的商城与定位系统已经彻底破损无法修复,而它连可攻略对象的信息都无法提供,只能告诉女主眼前的人能不能攻略。 值得一提的是,它虽然坚称“1点亲近值修复商城”,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商城了,那只是它所附带的系统仓库,里头堆满了历任主人的遗产。 [我有些好奇,既然它说要找遍天下美男,为何皇帝却是不可攻略?] 第6章 古代言情玛丽苏(六) “就在那位那小姐落水后第四天,会试的名次出来了。” 贵妃拨弄着香灰,压平后又点上了新的,不似宫中调制的香料,闻起来清新淡雅:“那回的名次你也晓得,五元了,只差最后殿试六元及第。” “六元及第,如此才华与运气,可惜谢表哥怎么就早逝了呢?”陈才人今日装扮随意,却戴了一对小凤钗,云鬓高耸,珠花堆得漂亮,一看就知道是带进来的头面,但在这华美的宫室内却显得寻常。 “妹妹如何不舍,状元郎早被人害了,”贵妃拔下一根玉簪将瓶瓶罐罐里头的粉末搅了搅,“继续听吧。” ———————— 至少那时的谢灏意气风发。 [真是最好的年华啊]谢灏在心里感叹。 【对呀对呀,好帅啊宿主!】谢灏生得斯文俊秀,但是此时少年郎的意气,俊逸风雅,当得上都城里第一公子。 [不,这般过去风光无限后来跌落谷底,嗯哼?]他的意思是,像他自己。 不过整个侯府里倒是都欢乐,报喜的人来过之后,老侯爷乐呵呵地让家仆们去各家报喜,而侯夫人拦住了这些什么准备都没有就硬着头皮要出门的人,依旧是按例,不必这么慌慌张张上门去。 侯夫人给下人都赏了三月的月钱,老侯爷只顾着让所有人知道他儿子是会元,一个劲儿地高兴着,什么都抛到脑后了。 三个男孩子却很乖很守礼地来跟兄长道喜,小眼神亮晶晶的,看得做兄长的特别喜欢,就坐在书房里陪着弟弟们,问课业可有哪里不懂,想不想出去玩,殿试后要不要跟长兄去踏青。 而女孩子们也很欢喜,侯夫人因着高兴,给了女孩子们一把笔锭如意和状元及第的金银馃子玩,这种样式平日里都是给兄弟们的,为此这些小姑娘很少见到,样式好看,又是真金真银。 谢淑倒非要显着自己,她说书上说状元郎娶公主,难不成以后要有个公主嫂嫂? 这番抖机灵的话没让大家夸她,反倒是在谢漪的屋子里笑得前仰后合,谢沁伸手拧她帕子:“好啊你,我说你怎么功课落下了,原来是在看话本儿!” 笑完又说,那话本哪里是能当真的,一旁谢沅说了句什么古文,惹得谢漪咯咯笑,谢汶便说:本朝哪有公主嫁状元的?我听母亲说,都是嫁了不承爵不入朝的勋贵子呀! 谢汶年纪小,从前就被谢漪当娃娃一般打扮,也一块在侯夫人那里。 谢沁这才说:“那些话本儿,虽有意思,但相熟人家里头,哪家女儿不是身边跟着几个丫头?我们身边有名头的那些丫鬟,六个八个,虽说不是一直跟着,但是姐妹们出了院子少说也要带四个,便是去赴宴也要带上一个两个。 至于外出,那更是几个丫头全带着,还要粗使婆子呐!” 谢淑一甩帕子:“我就晓得你们拿我当笑话。” 谢漪说:“二姐姐,公主嫂嫂虽好,可大哥哥既要承爵又要入朝,倒不如想想二弟弟、三弟弟。” 谢沅摇了摇头,又说了句古文,才说:可没有那年岁相当的公主。 是了,这些女孩子谈得兴起,但是毕竟去外头去得少,本朝如今的公主都已出嫁,当今二十五岁,登基六年,还没有一个子嗣,纵他谢灏如何才名满天下,也没有深宫中公主一见倾心呀! ———————— “贵妃姐姐竟连谢家表姐妹的玩笑话都听说过了,”陈才人诧异,“他人都不晓得姐姐来历,如今我可知道了,姐姐定是哪家高门大户养在深闺里的女儿!” “也只是玩笑话罢了,闺阁女儿谈笑,几年后就谁都忘了。”贵妃抿了一口茶,已出色的枫露茶颜色极好,胭脂一般。 ———————— 儿子得中会元,老侯爷自觉殿试定然一甲头名,很是自得。 为着不好提前请客,他就想当天在府里一家子吃顿饭。 “男女同席倒也无可厚非,都是一家人,”谢灏轻声叹息,“怎么姨娘们也来?” 侯夫人恨恨道:“定是哪个小蹄子教唆的,往日里抢侯爷,今日还要搅了我儿的好事!” 谢沁轻声宽慰母亲,悄悄与哥哥说:“父亲确实荒唐。” 到最后还真就坐到了一张桌上,而且不像那种父亲母亲姨娘一桌、孩子们一桌或是姨娘分出去一桌的常见家宴,而是实打实所有人坐一张桌子的家宴。 当然,灵魂是个快穿者的谢灏其实并不在意,但他从原主的记忆里也能知道,这种家宴往往昭示着宠妾灭妻、家风不严等让人眼前一黑的东西。 好在老侯爷还没荒唐到就直接混坐,也没规定位置。 于是他和谢沁对视一眼,他在父亲旁边落座,然后身旁是三弟、四弟,和嫡出的二弟一起把两个庶弟围在中间;而谢沁身旁坐着谢淑、谢沅和谢汶,谢漪则极有默契地和姐姐一起做了和兄弟一样的选择。 姐妹们其实多少有点小意见,但是基本按序齿坐,最后最远的又不是她们是谢漪,反倒让所有人高兴。 只是几个姨娘们眼底显见有些不快,她们原想着定然会按序齿坐,姨娘们就坐到小姐后头,大姨娘苗氏刚好挨着她的女儿谢汶,而四姨娘钟氏挨着她的幼子谢澄。 如今就这么悄无声息给嫡出几个搅和了,心里头怨气却不敢露出来。 谢灏抢在有人开口前举杯敬父母,而老侯爷和侯夫人则在听到他咬文嚼字的祝词后也跟着说了。于是三个弟弟也举杯,恭贺兄长,又祝贺父母。 五个打扮相似的妹妹们是一块说的,显见谢淑的迟钝,尽管她们说的是一样的词,却落了一步。 谢沅倒是没再跟着咬文嚼字,很是体贴了一番她的姐妹们,不过往日从不凸显半分的谢淑却有些显眼,在老侯爷眼里更是坐实了这具身体里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孤魂野鬼。 家宴虽然酒菜精细,初春时节不再像冬日里日日不见绿色,但是却很沉默。 食不言寝不语在这个钟鸣鼎食的家庭展现得淋漓尽致,还不如宴会上歌舞声不绝,显得极为安静。 不过无论是姨娘还是什么人,礼仪都极好。即使是谢淑,来了这几天也是小口吃饭,略微拘束模样,却没有私底下那兴高采烈的神色了。 第7章 古代言情玛丽苏(七) “今天……”贵妃手上一顿,琴弦却没响起什么突兀的声音,“妹妹似乎来得有些晚?” 陈才人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眼前的美人,先前“她”抚琴时陛下就站在外头,静静伫立在那里,身周的内监侍卫肃立在一旁,足足半个时辰。 她最后也只是说:“怪妾身年轻贪睡,起得晚了,倒是劳贵妃姐姐久等。” 贵妃没去看她的眼睛,只是又喊“知白”,来了个不同的宫女把琴收起,还特意提醒贵妃她不叫知白。 等到琴收起,贵妃才说:“也未曾久等,在到时间前我就已经开始抚琴了,长日漫漫,停下才发觉晚了一炷香。” 此时她又失却了弹琴时的活力,带着一直以来的病弱神色躺在软榻上,一旁香炉里未尽的香依旧散着青烟,兰草的香气弥漫在宫室里,显得奢华的宫殿染了些许清幽。 “放榜之后,状元郎便在家苦读,以待殿试。一直到那册诗集……” ———————— [放轻松,0231]谢灏面上温润如玉,心里却还有心思逗弄他的搭档,[不过是女主的抄袭之路终于要被我们搞断了而已。] 他可是一小时内抄写了《千家诗》《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和十二年里学生们课堂上必定会接触的诗词文章,并剔除了绝对不能在这个架空朝代出现的部分,还做了序言阐明这本诗集编汇许多失传之作,而今年老,犹恐散佚如此种种百年前一位不知名年迈藏书家语气的说明。 凭借原主的才华和他自己两个世界饱览的群书,虽然不算完美,但…… [谁又能把买回来的古籍和我搭上关系呢?] 那位热爱藏书的老大人给他发了请柬,邀请他去一起研读那些“失落”的诗文。 不只是他,还有京中许多才子,上至闲散无公务的老大人,下至才名远扬尚未入朝为官的赶考举人,这位老大人邀请了许多人。 【宿主,你又如何确定他一定会邀请你?】原着里可没有出现过这位老大人,而原主与这位老大人从未碰面。 [就算是女主那样比我最开始还天真的人,尚且一句动京城……] [纵然‘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但其分量,哼,虽说这个架空古代本身也有剧情未提到的名篇佳句,可不要小看这五千年文化精华啊,我亲爱的统。] (省略一万字夸夸) 【宿主,你现在这个样子,】0231吐槽【根本不像谢灏,依我看,还是像赵温舒!】 谢灏却收起了他那副外露的、天真又眼里有光的模样,收敛成原主的少年意气与君子温润,语气温柔:[0231,你僭越了。]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0231也悄悄恢复了沉默。 [不过,在我露出破绽的时候,还是提醒我比较好哦?]语气轻快,一如最初那个活泼的薛屏岫。 不过0231却再也没主动插过嘴,偶尔也只是问问谢灏的下一步动作。 ———————— “妹妹也听说过呢,”陈才人有些兴奋,说到诗词时她眸子璀璨如星子,她不知道,这时的他有些像那时的谢灏,“冠绝古今,惊才绝艳,不输圣贤。只可惜佳作蒙尘数百年,若非曾大人碰巧买到,还不知会遗落到何人手里呢!” “如果我说,真本并非曾老会安楼里那本,而是早就发黄发脆呢?”贵妃似笑非笑看向她。 “可是那字迹并非临摹,也未有人笔迹如此呀?”陈才人格外惊讶。 “妹妹可曾听闻反手书?”贵妃兴致倒好,颇有点儿逗狸奴的样子。 “?” 贵妃也不说话,只是就取了一块极精细的墨块,只见那墨块置于清水之中未有半点融化,墨身敲击有金石之声,而在贵妃没多少力气的研磨下却缓缓成了一砚浓墨。 贵妃却并不以右手执笔,而是抓起了左手碍事的袖子,柔弱无力的手挥笔而就熟悉字迹:正如民间拓印的诗集一般无二。 “难不成就是贵妃姐姐?”陈才人大惊失色。 而贵妃挥笔写就,径自将上好的宣纸撕碎,就着窗口一掷——便落入了小池塘里头,晕成模糊不清一团纸糊。 而此时贵妃的情态却很是吓人,他闭着双眼,仿佛在对谁说话一样,声音极轻极轻:“王八蛋……我才不要■■……都怨他……凭什么■■■把我……” “贵妃姐姐?”陈才人的喊声却好像被什么吞没了一样,贵妃毫无察觉。 不,仔细想想,似乎从多余讲了诗集开始,不对,诗集好像也和那个故事有关,可是之后贵妃就像癔症一般,没有什么激烈举止,却很是吓人,恍若幽魂一般。 “抱歉,吓到你了吧?”贵妃却突然之间恢复了正常,又收拾起书桌,在笔洗里洗净笔,又用水冲过已干涸的砚台。 “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你看到过我这副模样,”她郑重其事,“就当……陛下不愿将后宫交给我,是因为这里只有一个疯贵妃。” “难道不是因为尚书女官是常务皇后吗?”陈才人脱口而出。 “陈妹妹,”贵妃笑得温柔好看,“把这些市井传言也一并忘掉吧,你不想继续听诗集的故事吗?” 事实上,诗集终归只是这个故事的附带产物,而小姑娘从没意识到,她此时距离真相只差一步,她主动迈出的一步。 而昔年那本诗集…… “李兄,王兄!”谢灏在曾府下马,意气风发,正巧看见几位一同会试的朋友,便与他们一同进去了。 而这次他们足足谈论了三日,而无一人离开,那些传世诗篇牢牢吸引住了他们的注意,只觉“如听仙乐耳暂明”“三月不知肉味”,废寝忘食,比赶考还辛劳。 最后还是曾夫人记着一些年轻人尚且需要准备殿试,这才在粗粗研读一遍后让这些人离开。 不过这也是曾大人最后一次组织聚会了,这些诗文流传出去,外头一时风靡,有了洛阳纸贵的势头。而年迈的曾大人一个月后起夜摔了一跤,年老体弱,告病回乡。 传闻中的“诗集原本”后来就藏于曾大人的私人藏书楼会安楼内。 古籍珍贵,难以再睹。 第8章 古代言情玛丽苏(八) “接下来的故事你也许听过无数遍,但毕竟你想要了解的不是疯女案而是状元郎,你必须知道那年的殿试,以及后来的故事。” 阳光正好,贵妃伸手拿了一块雪白的牛乳糕,又缓缓在茶杯里注入半盏普洱。 “譬如诗集里一篇名曰《廷试》的诗,” “殿上衮衣明日月,砚中旗影动龙蛇。纵横礼乐三千字,独对丹墀日未斜。” ———————— 诚然,谢灏对古文并不是那么擅长,而原主的经验,快穿者最需要应对的就是突发状况和命运改变带来的变动。 [别紧张,0231。]谢灏却仍有少年意气,在大殿上镇定自若。 殿试分列两列,就在皇宫大殿作答,皇帝坐于上首,主考官等陪侍。 身为勋贵子弟,谢灏自然不是头一回进出皇宫,先帝在位时他便见过先帝,亲封世子。 年年宫宴,身为威远侯世子他也随父亲赴宴,只是除却见过先帝一面,他对当今皇帝没什么印象,只记得那是位明君。 自幼苦读的谢灏自然不曾与昔日的二皇子见面,而今上继位后更是只有拜见,不曾抬头直视龙颜。 而殿试他作为会元,自然位列左首,左列比右列近半步,自然也离皇帝更近。 而他也一如往常,恭敬不曾抬头视龙颜,只在原地等待点名、散卷、赞拜等流程。 [……目光有点明显。]谢灏心里有些莫名慌张,却不能指望0231找出谁在看他。 难不成有人盯着威远侯?想来以原主的性格没发现也正常,他是上个世界作为保密人员必须小心再小心,所以才对目光格外敏感。 [不过一个盯着的人而已,与原主经历相差不大。]他自信,状元只会是他。 策题发下来,是廷试照例的诗赋和五篇时务策。 诗赋之流,无论他自己还是原身都颇有研习,谢灏年少有才名,而他自己,星际时代的向导接触不到多少文学,薛屏岫却是柳轻颜这种文学家、政治家一手带出来,后来还背诵过柳轻颜中年时主持编写的汇编大典;赵温舒长于理科,其功绩堪列史册,但可不止会物理、科学,还博览群书,通读诗文、史书。 为此诗赋他无需过多思索,洋洋洒洒书就,原身书法也有自己风格,即使规制字体,仍别有气韵。 至于策论…… 如今一片太平气象,万国来朝,然王朝初期,北地草原尚有强敌。 西方商路远通异国,海上贸易远渡重洋,民间商业繁荣,这个世界的工业也蓬勃发展。 尚且还称不上武德充沛,未有王玄策1那般一人灭一国的存在,周边小国皆已拜服,除却北地一般,南方让他想起了哥哥嫂嫂当日开疆辟土,一路打到了西南的近乎大陆最南端,虽然这里还差点意思。 另不同于头一个世界称得上大灾的只有一场大水一场雪灾,这里前几年的灾害还是不少,南有大水,北有雪灾,前年西北一场旱灾,去年蜀地地龙翻身,更有南方一场瘴气导致大疫十月,亏得这里国家底子厚。 但如果没猜错的话,原着里晋王定有反心,虽说不知今上能否应对,晋王勾结王叔、北地王子等人,必定会伤了国家元气…… 天下兴亡,苦的都是老百姓。 他看着策题沉思许久,终于动笔。 ———————— “既然妹妹崇敬谢灏,可知他答了什么?”贵妃念完诗赋,又问。 “朝廷大事,妹妹愧不敢言,贵妃姐姐可愿解答?”陈才人羞红了脸,偏偏又好奇得紧。 谢灏聪慧,策论点评朝堂大事,涉及农工商等,更是献上一策,草原局势微动,为后来草原王庭受制打下了坚实基础。 “一腔遗梦的草灰蛇线罢了,后来无论谢灏有多少计谋,死人如何效力朝堂?”贵妃叹息一声,微微支起身子,阳光撒在她脸上,恰恰好下半张脸笼在一片明光里,晦涩不明的眼神留在暗处。 ———————— 谢灏读遍史书,他的计策要么引古人言,要么是自己所思所想,格式公正,古人言与己策一眼即可分辨,因着阅历更广,比原主的了解深一些。 【宿主你不觉得这里用柳轻颜之计更妙吗?】 [错了,你听我细说……] 【欸?宿主你为什么要引用这个案例?】 [笨,借古喻今,虽所用之策有所差异,但是这样更能让人接受。] …… [0231]谢灏亲切呼唤[你要是再不闭嘴让我安心答题,我就让你体会一下上个世界。] 上个世界,0231因为看不懂赵温舒的操作,被温柔问候后闭麦了一整个世界。 谢灏书写完并不超出时代又在原主基础上加入自己理解并不会让穿越女察觉到异样的篇策论,便搁下了笔。 殿试总共一天,诗赋对他来说一挥而就,而策论也不过花了小半天。 本朝虽流行一日三食,但多数还是一日二食,为此殿试也是没有额外饭食的。 谢灏在笔洗里净了笔,开始检查自己的试卷以及草稿,草稿上是他依据自己的经验改进了本朝部分农具,对于上个世界毕业于那个学校的他,工艺并不太难,虽说是根据本朝未曾见过的农具自行改造,不算太难。嗯,再难也没有保密单位的产物难。 除此之外的工艺他暂时没有改进的想法,毕竟原主接触不多,而他之前主要接触的是现代科技,什么量子力学之类的。 [可惜殿试不能提前离开。]他当然知道之前他伏案书写的时候皇帝来过,但是他无意现在就直视他,他自认为太早锋芒毕露并不好。 [这还是我三个世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参与政治呢,第一个世界都还没入朝就去给永祚当皇后了。]他很是期待官场,尽管无论是哥嫂、爱人还是姐姐都说他政治敏感度不够。 检查完草稿,又看完卷子没有脏污错漏,他就按顺序整理起一叠,又看了眼已经滴完水的的笔,自顾自看起干透的试卷好消磨时间。 日头微斜,时间渐渐到了。 等谢灏走出皇宫,坐上回家的马车时,天色暗沉下来,乌云滚滚,似有一场春雨将至。 第9章 古代言情玛丽苏(九) “你有意透露当年真相。”男人的声音低沉喑哑,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像波涛般势不可挡席卷而来,仿佛能吞没四方的一切。 “哈……你怕了?”真实想法永远掩盖在不服输的言语下,沙哑的声音喘了会儿气,好似猫儿在挑逗一般,昏沉夜色里华美的色泽安静地闪着,又星河一样流动,却只能当人的陪衬。 “……”男人没有说话,却好像用力握住了什么,有沉闷的声音传来。 “你这个昏君!”声音却轻柔似情人的抱怨。 而男人似乎在耳边又说了什么,室内的声音嘈杂难辨,渐渐便不可闻了。 …… “怎么,看我看呆了?”贵妃抿嘴一笑,对陈才人笑得好看。 “贵妃娘娘貌美,自然是多少次都觉得惊艳。”陈才人来了许多天,说话反而没有原先那般放肆了。 她看着贵妃苍白的面色,心里想什么却没露出半分来。 “就在殿试放榜后一个月,晋王无缘无故死在了府邸里……”贵妃自顾自讲起她索要的当年旧事来,陈才人也收敛起思绪。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暗想。 ———————— 殿试后的谢灏,意气风发,打马游街,少女掷来的鲜花几乎要把他怀里填满,不过看着他没有体贴地去接,少女们并没有将手帕、香囊这些扔过来,倒是免了这些好端端的布料在路上被马蹄践踏的不幸。 状元及第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数宴会,鹿鸣宴、曲江宴……约定俗成般那些新科进士必赴的宴会,还有高门权贵的宴会,谢灏本也属于这个圈子,只是寒窗苦读,鲜少肆意玩乐,但逢年过节是必定不缺的。 这天陈国公设宴,给谢家下了帖子,老侯爷和夫人对此都没什么兴趣,不过他们请的也并非这对说不上好坏的父母,而是正春风得意的谢七郎谢灏(族内行七)。 谢灏自然也清楚根本目的:无非是想要结儿女亲家,又只是观望,若是请了侯夫人那才是有意结亲,如今帖子给了他,他带谁都得当,而且就算不中意也不必纠结。 自从他准备顺着原主的科举之路就已做好准备,他也看过那些官场文科举文,殊途同归,娶妻生子加官进爵,也自认为只是正常完成任务。 【宿主——你真的要娶老婆吗?】 [?] 【我看你像老婆……呸呸呸我是说你太好看了更合适嫁人,不是太好看了不一定找得到女孩子喜欢你】0231完全没背着人腹诽,心里想的全都倒得干干净净。 谢灏却接受良好:[首先,你得知道我对婚姻其实无感对吧?] [所以结不结婚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关键在于……我们是来做任务,不是来过日子的,0231] [我看你的心肠早就被我泡软了,你不会忘了吧?之前我无论如何过日子,都是在完成任务之后。] [怎么,你是觉得我能够不露破绽然后救下威远侯府这件事太平淡了吗?要知道这可是古代,原主他是嫡长子!] [虽然你很少参与任务,但是我相信经过了这么久,你的数据库就算只录入我所见过的也足够多,你应该能理解古代的嫡长子是什么吧?] [先不说第二次看了多少小时,光是第一个世界,嗯哼?] [我要是不婚,要么造成严重影响,要么死遁。原本结个婚就行的事你要我直接加大难度?这可不是一个好系统该做的事。] [其次,你应该也知道我出身于什么样的故事,我们那里男性向导是可以生子的,只是不能怀孕,需要取出胚胎而已。] [所以如果要说社会定位的话,向导这个群体更近似于女性,而非男性。] 【那难怪宿主你不是受就是女孩子啦!】 [0231,我真的很怀疑你的职业素养欸,性别可变难道不是因为我们本就是可以变更性别的快穿者吗?] [所以我其实并不必在意婚姻,只需要把这当做工具就可以。] [of course,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我心里是不是还有永祚,为他一世不婚吗?] [有没有可能上个世界只是我不想结婚,跟他毫无关系呢?] 【啊?】0231发出尖锐的爆鸣。 [好吧好吧,我确实爱他。但是你看姐姐就知道了,人不一定要靠爱情活下去,爱情很重要,但也不一定重要。] [最后,我最开始并不是因为没有爱情才死掉的!!] [我同你说过的,那时我还未想好如何同崔永祚过一辈子,前方光明灿烂,而我没有其他的路了。不同的是在花轿上我还有哥哥嫂嫂的爱,叫我能撑住,而我原本只是没有能留住我的任何东西而已。] [有句话说得很好听,感动到愿意为对方去死。但是不是这样的,连我这样不够聪明的人都知道,你不能叫他愿意为你而死,要让他愿意为你活。] [所以为了爱过我的人,即使我在活过来后又得陇望蜀,觉得这样的日子太长,我也要在没有他们的日子里好好活,即使再遇不见一丝温情。] 最后谢灏是一副极温柔的模样,温柔得叫人想起打磨后在手上把玩了好多年的白玉,像是扯来云做成的一样,触手却温润如他自己的肌肤。 “长兄对嫂嫂可有想法?”当谢灏在东跨院见到谢沁时,她这样问。 谢灏的回答却再简单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有幸能与崔永祚彼此深爱过,已是一世之幸,爱人又不是任务者,他自然不可能守身如玉,这一点再明确不过。 何况这个时代又有几个人能有幸婚前便相知相爱,又得偿所愿呢? “沁儿,”他只是温柔地看着妹妹,“哥哥只求找一个贤惠的妻子就好,长嫂如母,你们的意见比我更重要。” 何况婚后就要搬回内院,借此和妹妹们时常接触,他不能因为快速完成任务反而忽视了原主这几个妹妹的感受,她们的少女时光春光易逝,无论是原主还是他,都希望她们能好好的。 于是宴会这一天,他带着谢沁和谢淑赴宴。 他本有意在宴会上为两个已经及笄的妹妹相看,却未曾想也许是他带来的改变导致了剧情的大变化。 当天下午申时一刻,陈国公府隔壁晋王府里发现了晋王遗体,仅与国公府一墙之隔。 第10章 古代言情玛丽苏(十) “我还是头回知道谢表哥跟这事有关系呢!”小丫头兴奋得脸都红了,可惜在这里的不是翩翩君子谢灏,只有美丽但脾气古怪的贵妃。 “那叫什么关系?不过是当时怀疑与旁边的陈国公府有关,而你的‘谢表哥’刚好在那里相看罢了。”贵妃不咸不淡看她一眼,大约今天心情算不上好。 “从没听说过谢表哥定亲,好姐姐,可有什么确凿的事儿?”却突然嘴甜起来。 “……定亲是真没有,定亲之前你可怜的谢表哥就死了,只来得及入朝,连心上人都没有半个。” “我就知道,谢表哥这般人物,人世间哪有人配得上他?”瞧瞧这天真语气,也不知道陈才人今儿是怎么了。 “市井流言,说晋王府那间屋子与陈国公府之间有扇窗子,乃至有扇门,所以才能有人过来杀他,实则不然……”又讲起案件来。 ———————— 谢灏还记得那天算是比较松快的宴会,多数是年岁相当的公子小姐,除却陈国公他老人家在那里坐着,乐呵呵请年轻人放松些,少见已婚男女。 宴会间热气腾腾的酒菜就放在桌案上任人取用,一旁还有矮几蒲团供人取用饭食后食用,倒有些像现代的自助餐,新颖而豪奢。 赴宴的这些少年少女都晓得这是一次相亲宴,也有怯生生的独生女带了母亲来——谢灏听见有人在说这姑娘不适合顶门立户,又有人说她好拿捏,转过假山角去看,说话的人已经跑掉了。 宴会上还有美貌侍女,为着也有女儿家来,是没有一个小厮的,便是与会男子也多带婢女而非随从。 陈国公府的这些婢女皆着红罗小衫绿纱裙,梳着双平髻而戴着样式不一的成对珠花,配上园中百花,显得此处富贵雍容,豪奢华贵,叫日薄西山的陈国公府也显得红光熠熠。 “别害怕,慢慢来”“温婉些,淑儿”“莫慌张,莫慌张”谢灏的教条絮絮叨叨灌输给逐渐习惯这个时代的谢淑,最后引来她一句“大哥老古板”后就捂住了耳朵。 在马车上的时候谢灏和谢沁都只是用温柔又无奈的目光看着她,没办法,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得要这样才能活得更轻松些。 可是谢淑,她不像已经把“温婉贤良”刻进骨子里那个“谢淑”,那是和大小姐一样都仪态处事完美的谢家二小姐,值当入宫、入王府去当妃子或是嫁入高门当主母的,她不服,却不是不服礼教,而是还做着最天真的美梦。 而谢灏却必须折去她原着中那些基因突变般的“羽翼”,魔鬼换取的代价要用整个侯府几百人来换,后来恶魔的脓血洒在地上还发出“呲呲”的腐蚀声,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样要把灾难提前带到这个还在走上坡路的王朝。 而他和谢沁的目的一致:无论什么孤魂野鬼,占了他们妹妹的身躯,就要好好结束,不准给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留下骂名。 而宴会上那些熟识的小姐还记着谢淑的闹剧,威胁她:“假如我成了你大嫂,就要让你好好知道说谎的后果!” 他蹙起眉,站在晋王一边的平宁郡主如此势大,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察觉到谢淑已经跑到不知哪个角落,而谢沁发觉妹妹不见了却只能继续挂着完美的表情应对那些争奇斗艳挂满珠宝的女孩们,谢灏于是在知白和明月掩护下悄悄离开了宴会,去寻找不知道去哪了的谢淑。 如果见到她该说什么?“放心,那些刁难你的贵女永远不会成为你的嫂子”“你和弟弟妹妹们对大哥最重要”这样的话?也许吧。 但他找到谢淑却是在墙边,而他没记错的话…… 花园的这面墙另一头就是晋王府,隔着只有三米高的墙仍能看到另一边比这边更豪华的屋子,是最吸引小女孩的东西。 他看到谢淑爬树,还爬到一半摔了下来! 在心里跟0231问候了花匠、侍女的全家和胡来的谢淑,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就直接给谢淑当了人肉垫子。 谢灏虽然是他所经历过最健康的时候,也精通君子六艺,毕竟只是个常年苦读的书生,能接住亲妹妹不摔倒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到最后他心里五味杂陈,也只说了一句你吓死阿兄了,反倒是没心没肺的谢淑,像是觉得刺激一样,原谢淑那双温柔灵动的眼睛此时闪亮极了。 一直到他絮叨了一堆之前就想说的话,又说了一堆爬树不雅的话,这才把谢淑的裙衫理了理,万幸没破,把沾了灰的一小块别到了里头去。 他慢慢打理着起皱的袍子,又一丝不乱地恢复了之前模样。 谢淑却语出惊人:“大哥,墙那头有人邀我过去!” 他魂都要吓飞了一半,几辈子下来头一次带这么难带的小孩,赶忙拉着她到有人的地方,才在边角的地方压低声音对她说:“另一边是晋王府!” 又给她耳提面命这个时代奔者为妾,又吓唬小孩给她讲妻妾之分,给她讲律法,抓紧时间在有人过来前尽力给她讲得够多,最后又许诺给她保守秘密:“你记住,不论之后出了什么事,这件事都不准再提!” “你记住,你只是被xx、xx和xxx家小姐欺负后躲在墙角哭,我本来就是过去找你的,切记!”他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他没对谢沁提起过这事,生怕这事给这个最懂事最出色的嫡长女压满夫婿、管家理事、社交应酬的脆弱神经再来一次重击。 然而宴会将近结束的时候,大理寺的人却来了,带着侍卫围住了所有今天出入过花园的人:“晋王遇害,陈国公府亦有嫌疑,给我查!” 带头的人是名声不大好的酷吏岑通,看到宴会上衣着光鲜的贵客,他眼里的嗜血恶念反而更甚,无怪乎许多人厌恶他。 也幸好当今心慈,得知此事后又派了比岑通品级更高的官员来,又许诺只需与会诸人说清下午都去了何处,洗脱嫌隙便可先行回家。 原本准备归家的一众宾客,就此一直被留到了二更天,方才在所有人都被盘问后被放走。 谢淑似乎是被吓得很厉害,即使她看起来只是吓到,也硬撑着不敢提及下午任何事,坐马车回家时紧紧拽着兄姐的袖子,像救命稻草一样,又抖得筛糠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回家后谢灏和谢沁还算镇定,谢淑却直接病倒了,医女说是“惊惧过度”。 第11章 古代言情玛丽苏(十一) “妹妹可知,继续讲就要涉及大理寺?”贵妃昨日所讲,众生百态,恍若亲见。 “贵妃姐姐,妹妹晓得。”陈才人不动声色,镇定如初。 比起之前一些秘事,反倒是这些她早有准备,据说其间真相封入大理寺档案,非皇帝赦令不得启。 可以说接下来听到的故事,但凡有一个字流传出去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妹妹可知大理寺从何查起?”贵妃似笑非笑,却显见不是在问问题。 “流言,酷吏无能,离了严刑逼供就手足无措,竟打听的城东各家流言,可笑至极。” ———————— 谢灏这几个丫鬟小厮都是能人,除却内宅行走消息无所不通的溪藤、最是体贴的知白和最聪慧的方絮,楮练最擅打探外头消息,配上一个上天入地神出鬼没的活地图玉鸾,办事牢靠的玉楮、云舫,消息灵通又利于实施计划。 只是在此事上谢灏仍百思不得其解。 [虽说我们搅了王爷和女主的见面,他怎么就突然暴毙了?] [而且他的死绝不是意外,楮练打听到的消息很明显有人先是把线索往陈国公府引,后又刻意往自杀上结案,定有蹊跷。] 楮练人脉广,在大理寺也有熟识的无品小吏,加之他人又低调,很少有人知道他是谢七郎的人,这次自然也未曾避讳。 市井之徒,打听消息也和权贵一般,都是在酒桌上。 只是权贵是推杯换盏勾心斗角,而黎庶却要朴实些,虽也都是有心眼的,知己几杯酒之间也能透露一些不需隐瞒的事,比那些没落人家的婆子仆役喝酒赌钱时把主家隐秘全抖出来要真诚得多。 楮练是个天生千杯不醉的,就是最烈的烧白、酒劲绵长的数种白酒,他灌多少下肚都不会醉倒,却又常人一般有酒意,不像他主子虽有点儿量,却并不深,烈酒几坛下去也就倒了。 他买了油慢熬出来的豆子,城南的卤猪头肉,还有几碟切得碎碎的菜、鲜辣鲜辣的小菜,都最宜下酒。 一碗绿蚁下肚,知己兄弟共大醉,是真心相交也是有意接近,一夜酣沉不知屋外多少小吏来往。 第二日就在房中口述了得来的信息,零散不成样,就是要这样散乱纷杂才好,又在脑海里沉浮绘成女刑警教授的案件总结。 当日仵作验尸,断定了晋王死在申时整,一刻钟后申时一刻,晋王府的下人久不见晋王,于那间仅与陈国公花园一墙之隔的屋子里发现了断气的晋王。 谢灏也得庆幸,他和妹妹离开花园角落时距离申时只差两刻钟,险些因为在花园那处隔墙而被扣下。 陈国公府其余与晋王府的隔墙皆高两丈,足足六七米,难以攀爬;唯独花园那一处墙,因着原本就是花园,高不足一丈,即三米高,彼时隔壁还是礼国公府,二十年前礼国公因谋逆案全家抄斩,五年前晋王出宫开府,今上将礼国公府并隔壁侯府一同赐予晋王做了王府。 申时三刻酷吏岑通带人至晋王府,盘问宫人后得知晋王今日起居。 晨起,晋王哀叹陈国公不与宴,欲从花园窥之。 至宴会始,晋王登后院高楼以窥花园,屏退众仆入院外。 未时四刻,晋王匆忙离开,此前有宫人听闻楼上簌簌声响,晋王对墙内语。 一刻后,令宫人奉糕点茶水,于屋内自堪自饮,至申时前一刻,尚且唤仆添酒倒水。 申时一刻,晋王许久不见动静,宫人入内,已气绝身亡。 出人意料的是,即使过去了好几天,即使大理寺聚集了最好的仵作,至今没有人能判断出晋王的死因。 ———————— “为什么会无法判断死因呢?”陈才人很是惊讶,她有记忆以来,就知道本朝许多技艺空前绝后,才人辈出,而且从未有过未破解的悬案。 “我所知道的,是晋王死相离奇,据说晋王身上没有伤口,未中毒药,此前身体康健,无旧疾。”贵妃摇了摇头。 她抬手扶了扶发髻,又继续说:“但是未知死因,未必无法破解悬案,案发处必有蹊跷,妹妹,这世上是没法不留痕迹杀死一个人的。” ———————— 大理寺搜查了整个晋王府,古人凭借自己的力量,仿佛要让生前的影响再在这里重播。 高楼上失却了一枚玉佩,大约摸是遗落到哪里去了,据平日里打扫的宫女碧落说,那天早上巳时三刻她打扫完在擦拭架子时还看到了这枚据说“青玉雕成,约通宝大小,纂刻成对鸿雁,阴刻‘佳偶天成’”的玉佩。 楼上干净整洁无一丝尘,找不到晋王留下的痕迹,也许这枚玉佩就是最后的线索。 听楮练说到这里,谢灏却发觉了不对,他示意楮练再描述了一遍那枚玉佩。 [错了,谢淑发脾气时提过,李若薇身上就有过这样一枚玉佩,一模一样。] [可别说是暂借给表妹或是这样的玉佩有两枚!] [连细微的瑕疵与纹路走向都描述得一致,如果不是女主讨厌李若薇记得格外清楚,还真就给混过去了,想必大理寺也漏了吧?] 如此一来,这些证词将被全盘推翻:岑通是真心实意对宴会宾客盘问,宫人虽说归晋王调遣,却还属皇宫大内,他怎敢真的逼问? 如果真有幕后之人……难免抓住了他这般思绪,而宫女因未见过,倒不好判断她的动机。 而除了高楼之外,晋王最后待的屋子、屋外夹在旁边高楼中间除了紧邻那一堵墙什么也没有的空地,屋里的摆饰乃至横梁,空地上的每一寸乃至草木和隔墙,都被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被仆从乱踩过的空地没有留下任何迹象,而高墙上留下了攀爬的痕迹——可以判断正是另一端,这使得嫌疑人一下子从晋王府转移到了一旁的府邸,岑通这只恶狗盯上了那些年轻的显贵子女们。 而晋王的屋里,真正告诉了人们晋王之前在做什么。 岑通没有发现屋里之前如何,自然也不曾发现那痕迹其实与攀爬痕迹不怎么相符。 很明显,屋里曾经可能存在的人是个身高七尺1的男儿,而隔墙上的攀爬痕迹却是个身量娇小的人。 谢灏沉下面色,一直到楮练把消息都说完,全部记住后才起身:“溪藤,去与大小姐说一声,我要去内院见谢淑。” 他像是自言自语:“真是出息了!连我都瞒着。” 第12章 古代言情玛丽苏(十二) “晋王一案,为疯女案中牵扯最多,不止晋王府宫人、陈国公宴上宾客,更有神秘人熟人,大理寺却不曾记载,最后只将线索推于疯女。”贵妃这番言论,简直就是在打朝廷命官的脸,可惜他们无法知晓,不然定要参她一本。 “姐姐的意思是,晋王也许并非疯女所杀?”陈才人试探着问。 贵妃却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不,晋王就是疯女所杀。” ———————— 岑通为酷吏,却无能。 多数线索都是大理寺上官辛劳,而他只判断出定然有人攀爬过那侧围墙,而如此大胆,他自觉陈国公府下人定没有这个胆子,只有国公府大大小小一堆主子和花园里赴宴的宾客藏着“凶手”。 这把刀好用,但实在太钝了,他连晋王最后待的屋子都没去看,还是小吏遣了差役去守着。 他的恶意就像一只没拴好又没养好的恶狗一样,在大街上堂而皇之地流着涎水,竟敢直接包围国公府,在都不能判断可能的凶手时。 所以他得罪了京中的高门大户,须知陈国公的宴会上是京城所有高门显贵的儿女,加在一起连皇帝都要思量,而岑通却将他们无分贵贱地“请”进了牢房。 于是第二日的折子像雪片一样飞到了当今的御案上,满朝尽是痛骂声,对没什么能力只会叫人害怕的酷吏施加了许多压力。 而皇帝被赞英明——因为他收回了酷吏的权利派去了更英明的官员,还仁慈地安抚了各家儿女,并对才通过考察的进士们额外封赏。 在谢灏见过谢淑的第二日,圣旨带来了他的上任文书:中书舍人。 皇帝在圣旨上盛赞谢灏的词藻,比其他横遭此难的进士更繁多华美,而这在大家眼中理所应当:那可是状元郎! 也是权贵高门的心照不宣,谁都看得出来只要威远侯告老或去世,世子会直接封威远侯,不降等。 一时间侯府花团锦簇、烈火烹油,而主角的心思却不在此,依旧关注着晋王之死。 谢淑说,她真的只是爬了树,而那天他确实没法看到墙顶是否有痕迹,那么又是谁说了谎? 但是谢淑也说,那天墙另一边扔过来了一个东西,就藏在她怀里,是个银镂空莲花如意纹香球,谢灏见过了,确是宫中式样。 那天到底是谁爬过墙?似乎真的成了一个悬案。 但是诸君可别忘了,晋王那间小屋子还未提起过呐! 虽然那实在称不上“小”,在只有一个主人的王府里,能供王爷使用的屋子怎么也不会小到哪里去。 那是一间屋子,里头还连着走廊,内里开了一二三总共三扇门,除却那堵隔着的墙,就没有哪里是没有开门的。 而晋王死去的时候,那门扉是紧紧闭着的——是端来食水的下仆说的。 这样的好春光,晋王却不肯开一扇窗一扇门,也许他是烦透了一墙之隔那热闹欢快的宴会,也许是气恼陈国公不肯邀请任何一位宗室来。 总之大理寺来人的时候,仵作还是让王爷按原本的姿势倒着,他们不信任酷吏,于是还未曾有更详细的检查。 该如何形容这样一位风姿卓然的王爷最后的遗容呢?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形容词:诡异。 也许有说诡谲、怪异的,但无非都是同一个意思,晋王死得实在是太古怪了一点。 还有一点,那就是门扉一直是关着的,真真切切,一扇窗子都未开过,而落满尘埃的横梁上一点痕迹也没有。 而晋王,形容他的姿势依旧是个难题,因为他的躯体扭曲,一直到大理寺来的时候早已僵硬,可他至死不肯闭上的眼睛仍看着那堵墙——因此岑通断定他一定是看那边逃走的凶手,而他的身体却难以言说到底是在朝着哪里,一只手也在和躯体一起扭曲着,只有一只手,本该死后无力落下的手,直直杵在那里指着一个方向。 不同于工作跟幻想一样的癫公岑某,他的上司,真正靠破案做到这个位置的能人直接利索地检查了那个方向的一切。 好消息:那个地方没被仆役或任何人破坏,有线索了。 坏消息:打扫得太干净,线索不多。 但已足够判断出曾在那里的疑似凶手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而非墙上痕迹的娇小身影。 那么当时除了仆役,到底在这里有几个人? 除却凭借被挪动过的茶杯可以判断的疑似凶手,并没有第三个茶杯,房屋没有任何破损,地上的痕迹也被去叫人的仆役破坏了。 而可以判断的就是,陈国公家所有仆从,无一消失,其中也没有任何一个时间可疑却近似两处痕迹的人。 反倒是一番搜查,揪出来表小姐的嬷嬷偷窃财物、正院的婆子玩忽职守、账房做假账贪墨等等糟污事。 而楮练还打听到一个非常炸裂的内容:这回不是丫鬟婆子的事了,陈国公的二儿媳跟她妯娌婚前私定过终身的一个表哥私通过,而这个表哥又是个阴阳人,跟陈国公家老五搅合在一起,还生下来过两个儿女,与常人无二,因着老五无妻,充作嫡子教养。 总而言之,陈国公府是洗脱了嫌疑,不过他家那一堆糟污事算是翻了个底掉,陈十九郎(第五子族内行十九)又秘密娶了不知谁家女儿,据说就和他之前的情人一模一样。 而陛下此时责令大理寺速速破案,在朝堂上为他这位最出息的异母弟表现得异常悲痛,如同他过去无数次亲切拍着晋王的肩膀一样。 于是,大理寺提出了一个猜想:武林。 【宿主,江湖要提前出场了吗?】 [那么,不如说说你的看法。]谢灏在中书省点了个卯,惬意地坐到了他的位置上。 【哎哎哎?不是到处都有传言说朝堂将要问责武林吗?】0231是懵逼的。 [我们可是要拦着男配们不让女主见到,怎么,魔教和杀手都还未登场,你就期望女主见到她本来没见过的正派“美男”了?] [更何况,我们的消息灵通,可不代表女主知道;朝廷要找武林,可是朝廷又和女主有什么关系。]谢灏笑得温温柔柔,君子如玉。 [为了保护好她们小姐的躯壳,清风和明月都在听我的主意呢。]而府里其他人不会去了解江湖,无论锦衣玉食的主子还是仆从们,他们一般称江湖为“莽夫”,因为这个时代实际上还没有“江湖”的概念。 谁说玛丽苏女主的男人里有江湖人就代表这个时代称呼后世意义上的“江湖”为江湖呢?他喝了一口茶,把唇边的笑意都化在了这一盏茶里。 第13章 古代言情玛丽苏(十三) “妹妹可知,现在多以江湖称武林,而彼时,从未有代称。”贵妃像是随口一提。 “!”陈才人瞪大双眼。 “彼时大理寺猜疑武林为真凶,”贵妃白皙的手掌上虎口处有些微微发红,“你猜,然后发生了什么事?” ———————— 那会儿谢灏还试图去追寻真相,中书舍人的日常清闲极了,这样的清贵职位最适合才入朝的才子,游春、泛舟、诗会、唱和,每日里许多空闲去做自己的事,地位却不太低,京官就是如此。 而谢灏也见过了许多家小姐,他并没有对那些姑娘有什么意思,只由着侯夫人兴致勃勃挑选着未来的儿媳,反正原主的兴趣爱好和他大差不差。 而未曾真正勾搭上一个美男的谢淑都要急哭了,她连一点心动值也没有,而美男系统只是挑拣着那些她所见的美男,然后对着她给出的大部分公子哥打个叉,她当然知道墙对面的是晋王,因为美男系统【叮咚!可攻略美男“晋王”已出现!】 在她主动询问然后被否决了一次又一次后,这是头一回美男系统主动出现。 结果倒霉的她随后就被那个老妈子大哥给抓住了,虽然他会很紧张地接住妹妹,会很温柔地告诉她妹妹对他很重要,但是他怎么能干涉她的女主之路! 封建!古板!讨厌!她在心里大骂。 但是她也能真切感受到他对她的爱护,天啊,这种国欠哥版哥哥真的存在吗!如果是穿越前的她拥有这么一个哥哥,肯定会很开心,可是现在她是女主欸,美男遍地有,何必为了哥哥只找一个美男? 不就是唠叨吗,她老妈也很会唠叨的,现代人谁不会左耳进右耳出?更何况恋爱细节当然要在一起后再宣扬出去啦~ 等到被围住时她才恍然记起这位长兄要她牢记的“谎言”,本意只是为了保护她的名声,此刻却成了救命良药,她看着兄长高大的背景,一刹间也有过往后听从兄长话语的心思。 晋王是如何死的呢?谢淑没想过。 她像是落入了兔子洞的爱丽丝,亦或是落入哥布林集市的莉齐1(lizzie),天真单纯,追着那美好的事物跑啊跑,她还太小,不知道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2。 她恐惧于酷吏的凶狠,却没想过那个她初初心动的美男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也几乎遗忘了那个漂亮的银香球还揣在她怀里,一直回到家里才在匆忙间藏进了妆匣暗格里,她的金手指还没开启空间呀! 结果没几天,谢灏就来质问她,和谢沁一起来,却压低了声音不叫更多人听见。 她心里又觉得很委屈:难道我就是你们心里的坏孩子吗!总是说不及过去温婉贤良,可是我就是我呀,原来的谢淑难道不是一个小女孩吗? 但是诚然,即使谢淑确实委屈,墙上的攀爬痕迹也不是她,她收下了那个银香球是事实。 “你不该说,”谢灏却这么对她说,“你既然瞒下了这个银香球,也确实没做过,那么就不能让更多人知道。” 他说虽然女戒女德不过是给世人看的冠冕堂皇,你还没有足够强的力量来反抗。银香球本来就是一个谁都不知道又极小的物件,既然瞒下来了,就别再说出去。 他轻轻揉了揉她,发丝都未揉乱一缕,告诉她,你要最爱你自己,但也别忘了还有家人在。 谢灏和谢沁一致替她瞒下了,就连侯夫人都只以为是她太胆小,被那日的变故吓得不轻。 然而不几日这位踌躇满志准备好了之后再去搜寻可攻略美男的小姑娘就被谢灏带来的消息泼了一盆凉水。 好消息:这里有江湖,武侠说不定美男不少。 坏消息:晋王可能是被他们干掉的,还可能要无了。 谢灏告诉她的消息自然是真的:朝廷问责武林。 他如此作为,自然有借口,安慰妹妹,而在侯夫人和老侯爷那里,就是在警告孤魂野鬼。 事实上这夫妻俩虽然都不信“谢淑”会刺杀晋王,毕竟原本的谢淑也就是个大家闺秀,但不妨碍他们一致觉得谢淑不安分,他们能让几个女儿出去跑马,却不会让这个换了芯子的谢淑去除了相亲宴的一切地方。 人人都要过日子,老侯爷要走关系,侯夫人要管家理事,谢沁要选夫婿、备嫁妆、约束妹妹、学习管家,几个未及笄的姑娘要上课,几个男孩子要苦读诗书。 只有谢灏和谢淑还对这事关注几分。 而谢淑的信息来源几乎被斩断,以爱为名的保护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 [我知道,我也做过十几岁的小女孩,这样的控制从本质上来说是不对的,任何人都无法接受这样扭曲的“为你好”。] [但是前方是深渊地狱,我不知道搅乱剧情之后女主还会怎样,我只知道这个美男系统就是个拐卖小女孩的王八蛋,害得这一家子都为它付出了可怖的代价。] [我知道我现在说着为她好的行为不是真正为她好,我在做的事从她视角来看是斩断她的羽翼,抹消她的希望,让她从和平年代的孩子变成这个时代最常见最平庸的女孩儿。] [我并不是好东西,无论出于本心还是我完成任务的手段,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在出卖爱与善良,这样的我与魔鬼何异。] [你说后悔?不存在那种东西。而且实质上我做的也是牺牲少部分人来成全大部分人,和那位“不知名”的幕后黑手一样。] 但是他并不能阻止一些改变,而手下再能干,仅有一人也不能得知京城之外的许多事。 在大理寺轰轰烈烈查案,武林被军队犁了一遍后…… 五月,魔教灭,前去平定的将军称魔教教主意欲谋反,并提出晋王许是死于魔教。 “魔教真的杀了晋王吗?不一定。”谢灏与弟弟们闲暇时谈论是这么说的。 他侃侃而谈那些传闻,一条条细数,为弟弟们剥茧抽丝一点点掰碎了讲,这时春光未尽,夏初榴花开,一切正好。 五月底,草原来访。 第14章 古代言情玛丽苏(十四) “其实到最后,晋王是否为武林所杀也没定下来,一直到后来才断定疯女杀人。”贵妃一字一句讲的都是大理寺记录,这些记录倒是清清楚楚,与后来的“疯女”符合。 “而公认的第二个死者就是草原三皇子,其实不然,在此之前京中有几个无名死者,后来也确定是疯女所为,其人猖狂,罄竹难书。”贵妃叹了口气,饮了一口碧潭飘雪,甜香与茶味压下去了胸口处烦闷。 ———————— 夏日的草原正是生机勃勃的时候,这片比中原更早冰封的土地唯独在夏季尚有几分厚待,总是要比中原凉爽许多,这里的人也似乎永远不需要夏季的轻衫。 但偏偏就在这个草原最好的季节,这位野心勃勃的三皇子来到中原朝廷,意图未明。 彼时谢灏坐在京城最大的茶楼里,对着身旁的友人一笑:“许是因为冬季他们缺衣少食,要忙着扰边呐!” 这话说得极刻薄,但是在这些自诩天朝上国的人眼里,却是一个诙谐的玩笑。 于是便又喝着酒令,唱和诗词,还有闲人将这句玩笑记下来,一时间热热闹闹的。 确实这个玩笑很有意思,因为他们都晓得,本朝兵强马壮,草原那头只能“砰砰砰”撞着高大坚实的城墙,成为城楼上将士练兵的一个个“靶子”。 而这时却有几个人,显得听到这句话不大痛快似的。 这里并非酒楼,来的虽说也不拘身份地位,但都是喝茶、听曲、谈论,什么食水都有,却无一杯酒。 偏偏总有些人,是喝清水也会醉的,仿佛血液里都淌着烈酒或火星子、火药什么的,一点就爆,跟这里格格不入偏又爱这里的氛围。 便有人过去问那几个不高兴的人:怎么,是本朝不强么?是北地贫寒说不得么,兄台分明并非北人,如何这般情态? 人家还未说一句话,声音嚷嚷得大家都听得到,格外吵闹。 不等那边说话,谢灏这人立刻来劲了,他对着那边高呼:“兄台——” 等到人家看过来,便说:“兄台,人人都有烦心事,何必要都被逗笑?原本人家不晓得,这下都知道啦,我拿外邦取笑呢~” 说话温温柔柔的,声音却清越,隔着不近也能听到:“便给我个面子吧!” “可别教外头知道,明日参我一本讥讽友邦——”他双手在脸上做喇叭状,显出些俏皮,很有些少年气。 等到人走了,那些人闷闷道一声谢,却也没留多久,饮尽了茶又吃净糕点,便悄悄走了。 等到谢灏再见到他们,已是尸体。 京城之中无名尸,无人相识无人收。 “可查清是什么人了?” 楮练确实能干,既是消息来源,又忠心耿耿,可惜这样的忠仆在原剧情里未能活着离开京城。 虽说就连京兆尹都不在意这无名尸,就直接草席一裹扔去了乱葬岗,连来路都没在意过。 但是那天离开茶楼后,谢灏本就一时兴起让楮练去查了,赶巧碰上了他们身死。 原来这一伙人是江湖人士,而他们原本进京为的就是意图找到一个官员去劝圣上放武林一马,而小二亲口听到他们说,如果实在找不到官员,就只能想法子去闯闯皇宫,面见圣上了。 [虽说进了皇宫只会给武林人的不服管教再添一笔,但他们确实是还没走到那一步,死得也与皇上无关。] 楮练都知道他们死了,怎么可能只调查他们的身份?他知道谢灏就爱听八卦秘事,也会真切担心最近发生的大事,早就调查过了发现尸体的地方和那几个游侠的行踪乃至客栈那边。 首先,那几具尸体死得很是狼狈,身上隐有血污,手指缝里更是有血肉及泥土石屑,京兆尹当他们是争斗而死,但是楮练查看过,他们身上致命伤不在一击致命的地方,都在大腿上,楮练看了那伤口乌黑发紫。 身上更是有明显遗失物品,根据痕迹来看还沾了血污与脏污。 但是发现尸体的地方却极干净,不似发生过打斗,地面平整,甚至都未沾染本该有的血污,巷中定非身死之地。 待到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官员名录,并收了多少礼才见得一面,以及客栈之中如何如何,谢灏突然轻嗤一声,[真是……] 0231安静如鸡,但是谢灏却不吐不快:[0231,无怪乎他们那日如此!虽说此事武林并不无辜,多年来过着土皇帝的日子,征收一茬茬弟子,罔顾王法,在外头不顺心了就仗着武力胡来,所以皇帝定要除了他们。] [但是你看看这些高官……一个四品的官,有人要见他竟收了百两黄金做礼?你别说话,我知道我空间里存的一平方金子不比那些少。但是你看看人家何等贪心!] [诚然武林有错,但是这些贪官竟敢如此!人家为什么不笑,人家也知道本朝兵强马壮,但人家是被军队打的那个!] [都说圣上贤明,他可知这些人如何作为?我和永祚时,可容不下如此贪心的“栋梁”!] 他直直骂了好半天,然后才抚着胸坐下来,是薛屏岫时留下的习惯,那时气急了会胸闷,他坐下来缓缓的时候崔永祚的戒尺就已经打到气人崽子的手上了,打完便抱着他又是轻轻拍背又是揉胸口。 如今胸没闷,却只觉得“多年低血压不药而愈”。 不过其实大部分官员是不见的,不收受贿赂,却也不见陌生人,只能见到那些收受贿赂的玩意儿。 [王八蛋。]也不知道是在骂谁,谢灏心里想的什么,0231再不能知道。 这边凶手是谁还未有个影子,那头前一日还好好地进宫见过圣上,又在屋子里等着消息安分守己的草原三皇子,就突然第二天早上出现在了一条小巷子里。 这下可好,不同于那几个怪异的无名人士,北地三皇子这一死,可要出大事! 京兆尹把那巷子围得严严实实,一只鸟儿都飞不进去,唯恐吃了挂落。 偏偏大理寺的人记录现场种种形状,现场验尸后又抬起来准备回去细细检查时,有个小吏不知是多嘴还是想要立功,张口就说:前几日的无名尸也是这般死状! 第15章 古代言情玛丽苏(十五) “我竟不知当年之事牵扯这许多……”陈才人叹息,却无一丝后悔。 “如今也都是陈年往事了。”贵妃却没那许多触动,眼里平静无波。 “却说当年大理寺审问三皇子随从,由此得知了许多了不得的事……” ———————— 大理寺判断,草原三皇子最后被发现的小巷,并非他被谋害的地方! [刑侦我有了解过一些,虽然那里确实不同于之前的地方那样没什么痕迹,但这位男配还是男主,应该是逃到了那里却没力气求救。]谢灏听着朝野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对比楮练去打探来的消息,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谢灏殿试时曾提出过对草原的一项策略,即以羊制之1。 草原少有土地耕种,牧牛羊逐水源而居。 而此计肖管仲购鹿,朝廷购羊令草原无需为生计犯边,草原借此自然休养生息以图来日。 但战马为骑兵之本,为了用羊换盐粮布匹自然会越养越多,挤占牛、马的空间,啃食更多的牧草。 而羊本身用途颇多,羊皮可制水囊,羊肉可食,还有被忽视的羊毛2,可纺线制衣。 谢灏之前寻找了许多本游记、杂记,确定了这个时候西域那边已经出现了毛毡、毛毯,但是还未出现以毛线制衣,又了解到了这个时代的羊毛处理已经基本像模像样,而北地草原不同于黄沙中定居的那些民族,他们因为不够安定,还没有出现像样的羊毛制品。。 而谢灏的这一策题中羊毛则占了多数。 他不提军事,不提政治,以原主本来议草原局势为引,提出了以羊肖鹿这一做法,而原本作为附属品,没什么大用的羊毛登上了舞台中心。 “中原百姓桑麻足,而边地一尺之被尤嫌薄”,羊毛可替代棉花、丝棉等作为被褥填充物;“西域胡毡价比金”,这个架空朝代也是很骄傲的,胡人可织毛毡,他们自己本就能织出最精致的绸缎,何尝不能织出羊毛毡、羊毛毯? 最后还有毛衣,羊毛毡衣厚重板实,行动不便;谢灏言羊绒纺线,蓬松柔暖,以此线编织成衣,有如身罩羊绒,轻便暖和,想必能为北地百姓御寒,且能售与草原。 谢灏言他不擅桑麻事,许是巧手研制能更有裨益,而今上雷厉风行,想来自那之后便已开始命人研究。 而购羊之事,也是新策,帝以施恩而提出,毕竟泱泱大国礼仪之邦,草原那边打没了不知几茬,权做安抚。 但三皇子又岂是因此事而来? 口口声声说着他的兄弟们对中原意图不轨,说自己才是最友好的那个,几人会真信他? 他来得不同于剧情中是十月一场大战后作为质子过来,而是真正递交了国书来访,不是原本那种弃子的狼狈,而是正意气风发能代表一个国家出访的皇子,分量不轻,脑子清醒的人都只会想着把他送走。 因此可知他死在京城份量会有多重。 而草原的使臣也在朝堂上闹将起来,口口声声说他们的三王子无缘无故就这么死了,要本朝给他们一个说法。 本朝重臣讥讽他们,夜间宵禁,三更后便是画舫青楼都要熄灯歇下,京城寂静,却不知为何三王子下榻东城,尸体却在西城? 而大理寺也确定,草原三皇子是死在了四更天,算来他三更天时必定没来得及回去,而客栈也没有他临时歇脚一晚的记录,衣襟上竹叶青这种贵价酒更是绝不可能出现在他最后出现的坊中,他到底在哪里出的事?又是见了谁? ———————— “京中传言诸多,实则大理寺在衣襟上发现的酒渍是二十年的竹叶青,这样的好酒是外头买都买不到的。”贵妃呷了一口山茶花熬的甜汤,被熬煮得半透明的花瓣在唇边舞过,又落回了杯里。 “而大理寺检索时还发现了当时只有京城才有的羊毛衫,细软素白,还未售与草原的绒衣出现在草原来客身上,不知多少人背上了嫌疑。” ———————— 是的,这件羊绒衣反倒比草原三皇子的死还干系重大。 彼时羊绒衣制出不久,原料都还在保密阶段,京城也只有一些权贵得了赐衣,又因羊绒易燃,有几家夜间就起了火,还未到穿绒衣的季节就先把珍贵的衣服一把火烧了,还有洗得太用力,衣服洁净后仍在捶打,最后只剩了一池绒絮,闹了好大的笑话。 幸而皇帝发话,说这衣服只是才制出来尚且新奇,原料价贱,本就是寻常百姓都穿得起的,宽恕了那些战战兢兢的权贵们。 结果这新衣百姓还未得,皇帝也未说要赐给草原,死得不明不白的草原三皇子就穿上了一件,唬地那些失了绒衣的权贵急忙上书请罪,却不知这诚惶诚恐里又有几人真几人假。 “我记着前些天陛下赐了一件,似是石青的,”谢灏坐在书房里跟弟弟们谈起朝中风雨,他这个位置清贵又清闲,那许多勾心斗角还轮不到他,“又轻又软,这个天正好晒晒,阿沂可要去看?” 最稳重的次子却此时又拧巴了:“要是我也能得一件陛下赐的,那我定要天天看。这件是兄长的,我要自己挣个来。” 惹得兄长笑出声,戳戳他还圆嘟嘟的脸蛋:“阿沂这是孩子话呢,这绒衣往后是要让百姓都能穿上的,等你长大后,陛下怎会给重臣赏赐寻常绒衣。”往年皇帝秋猎后都会赏赐群臣皮草。 谢淑不知道这个时候其实根本没有毛线衣,只以为是恰好此时新发明的,反而还嘀咕毛衣和古代的衣服相性不合,觉得穿了之后太臃肿,反而不想要。 于是姐妹们反而夸她宠辱不惊,侯夫人看得也稀奇:“我们这样的人家,都是用最好的丝绵,哪里要去和百姓抢绒衣了?也不过是还新颖,又是陛下所赐,圣宠之隆莫过于此。” 她又很骄傲于长子:“我儿得的可是有色的,如今也只有一二品的大人们得了,灏儿又是权贵又是状元,盛宠岂是那偷偷摸摸和草原眉来眼去的宵小可比的。圣人赐的绒衣送出去,偏还是最素的白衣,要做白衣卿相不成?” 不几日,大理寺又追查到了新消息:草原三皇子身死的奇毒是岭南秘药。 第16章 古代言情玛丽苏(十六) “大理寺查到了消息,却被莫小将军直接给嚷嚷出去了。” “莫……小将军?”陈才人想了半天,才记起来这么一个人,依稀是五年前就死在了征伐西域的时候,才能很一般。 “虎父犬子,莫过如此,莫小将军是凌霄侯遗腹子,长到十来岁时陛下恩准他子承父业。”贵妃也只是随口一提。 “于是就这么一来,民间疑虑是岭南反贼入京杀害草原三皇子,意图崩坏我朝与草原的友邦之谊。” ———————— 说实在的,就算是谢灏也没想过居然会是什么“岭南秘药”,也是,古代那里遍布瘴气,是流放偏远之地。 他头一回有些懊恼消息的不灵通:在这样混乱的剧情里,他身边的人手还是太少啦! 上个世界现代社会本就无需忧心,而且超前的技术能让他在那里顺利成为黑客,他又有每天读报纸看新闻的习惯;第一个世界哪里有他不能知道的?哥哥嫂嫂的人手半边天,北地也牢牢地被他的枕边人握在手里,早就被惯坏的他头一回觉得人手太少情报不足。 人都会有火力不足恐惧症,结果他却好像是有情报不足恐惧症! 但也许不是他的错觉,他日夜不安,只觉得身边有一张大网,尽管并非以他为目标,他却因为上个世界的过分敏锐而像豌豆公主一样难以安眠。 “最近还是不要出门赴宴了,沁儿。”谢灏有些忧虑,“还有,叫官媒来家里吧,至少先把你和淑儿定下,最近时局动荡,我觉着有些不对。” 京城中的流言已经翻覆出来千百种,却鲜有接近真相的。 楮练的消息之灵通,确实世间少有,就连本该是重地不能被探查的外国使馆,他都有人脉。 [楮练说,草原三皇子的一些东西,在他出事后就已经被人藏匿了,0231,你猜谁是他的人?] 【整个使团?】 [至少正使是他的人,虽然人尽皆知他是三皇子的政敌,还更看好草原大妃所出的大皇子。] [倒是忠心,把会引来祸端的东西藏好了。] 谢灏虽说没见到,也已经知道了三皇子少了哪些东西,件件指向他所去的地方,昭示着一桩见不得人的阴谋。 他在暗,对方也在暗,不过对方确实是不会对他下手,非他之敌。 但是他可不会把对方当做是朋友,表面上对方杀了这几个女主的男人帮助了他,但他选择,或者说偏向的阵营正是对方的对立面。 青云路,就是要及时投诚,摇摆不定、隔岸观火只会被边缘化,任你才能出众,帝王却只要最忠心的人。 他如今只不过是南山高卧、隆中别居,已经露了三分意,只看明主心。 而他对0231也没说全,草原正使哪里是人死了还忠心呢?分明是狼子野心,迫于主子死了只好蛰伏,哪里是藏好东西,只是怕被问责讨不到好罢了。 如是攀扯到七月,草原那边拖着到三皇子尸身都烂了还不肯给出更多证据,开战他们无礼,休战又死了一个皇子,可真真是一笔糊涂账。 最后皇帝也恼了,施压草原——毕竟西北那边打下来的地也可放羊呢! 听闻草原那边忽地就乱了,吓得草原使臣没一个睡好的,生怕有家不能回,一旬就废掉了一月的蜡烛,又只好拿带着的金银去市集买。 而谢家这边,却也出了点儿事。 “再没见过哪个大姑娘想去外头捡男人回来的,”谢灏沉着脸,“更何况在场还有巡夜更夫,半夜出门、私通外男,淑儿是觉得高门大户太好了么?” 他这一番冷着脸倒有五分威势,谢淑却有恃无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完全没有这段时间的小心谨慎。 谢沁只问她:“妹妹是想害得谢氏全族女儿颜面无光不成?” “我就想救个人,你们却还这么说我!”谢淑见她这样就炸了。 “你是看多了话本子,还是掉池子里那一回积了水?”谢灏冷冷看她一眼,不似平常维护纵容,君子温润模样却成了一副冰雕雪砌的冷气,“蠢货!” 他站起身来,穿的明明是平日里家常青衫,却好像抖落满身风雪,显出几分矜傲来:“救人?哪家好人会拿着不是朝廷制式的刀,又浑身是血一身杀气?你可别跟我说是什么武林人士,滥杀之人,你救回家倒不如遣送京兆尹!” 谢沁看着她的眼睛:“二妹妹往日也是读过朝廷律法的,怎么这种时候还不如小官之女?” 谢淑气得乱叫乱喊,所幸谢沁已搬到单独的院子里,又同母亲说了后把她带来作伴,这些胡言乱语传不出院子去。 “大哥可是已把那人送去京兆尹了?”谢沁也不管她,只看着兄长。 “然也。”谢灏面不改色,他当时去让小厮叫了京兆尹来,然而对方本已伤重,京兆尹带走后竟“服毒自杀”了,可惜可惜。 “二妹妹可听见了?”谢沁转头看向谢淑,声音瞬时冷了下来,“我和大哥替你瞒了一次又一次,父亲的作风想来你也看得明白,好好想想吧,我和长兄都是为了你好。明月,带她回房!” 直到谢淑被关回西厢房,谢沁才冲着兄长一笑:“阿兄,后来呢?” 谢灏看她这样子,也跟着笑起来,却还有几分未散的苦涩无奈:“就知道瞒不过沁儿,那贼人到了京兆尹手里就服毒自杀了,好生猖狂可恶。” 其实不然,虽说谢灏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他早在对方出现时就知道了那是谁:女主后宫里的叛逃杀手阿七,一个善恶不分杀人无数的杀手。 此人心性古怪,虽说他是因女主救他而全心全意效忠女主,但原主的记忆里他是个没有善恶观念、只爱杀人的人。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真的信女主? 而谢灏手里自然不是没有杀人的东西,并非毒药这种东西,但是在这个时代只会被认为是“奇毒”,而千百年后也难以检查出来异样。 于是他按照正常来说会做的行为去让一个小厮先带女主回家,一个小厮去叫京兆尹,而他一个侯府世子亲自看守不明来路的这个人。 然后在和更夫一起查看伤势时,一番动作就悄悄让人将内有钠球的易融蜡丸咽下。 后来的结局一如他预料,这位女主后宫中最有名的“炸弹”成为了他第一个杀死的人。 [……我杀人了,0231。]即使做了再多心理准备,原来这个时候还是会掉鳄鱼的眼泪啊。 身侧碧色的玉佩似是误沾了伤口处脓血,沁了一星红。 第17章 古代言情玛丽苏(十七) “彼时京中风云诡谲,这案子其实到后来也没多少人关注,草原那些事一扯,陛下都忘了还有个亲弟弟被杀了没得真相。”贵妃懒洋洋倚在软榻上,神色却很平静。 “那段时间其实是与疯女案不搭噶的,你若是要听,就算找你父亲兄长都比我顶用。”贵妃半阖了眼,像是已经有些厌倦了。 “她”躺在那紫檀的软榻上,身周富贵景象,明亮的窗户里照进来极亮的光,映得一片珠彩华光,更显出身量娇小,一眼看去仿佛只剩一身华服,人在里头薄成了个架子。 “不过当年那段时日,威远侯府也不是什么都未发生,状元郎未定亲,他嫡亲的妹妹也就是那会儿定下了婚事。”她似乎又有了点精气神,慢慢说起来。 ———————— 就在京城风雨欲来之时,威远侯府的老夫人不辞辛劳,从江南老家赶到了京城。 老夫人积威甚重,然而一生仅活下一子,年长的孩子都为国捐躯,只剩下比哥哥姐姐小了二十多岁的老来子读书科举。 她在二十年前失去了一生风雨同舟的丈夫,后来独自居住在江南老家,一个人住在大宅里,族人和在老家的庶子时常探望她。 但是侯府已经十余年未曾回过老家,老侯爷只在清明、忌辰拜祭位列太庙的祖宗,那几位开国老臣和老将的牌位森冷肃穆,不似老家祖坟那里烟火气。 年年逢年过节的年礼、孝敬送回老家,却很少有人去看老太太,谢灏这一代已是彻彻底底的京城人士。 而老太太最喜欢的孙辈还是她的大孙子,那时候虽然谢灏和谢沁养在父母身前,侯府里人口少,老太太也时常抱着谢灏,谢灏五个月大的时候亲祖父去世,她怜惜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守孝,更是在侯夫人忙的时候时时抱着这个大孙子。 那时候侯夫人也是用两个孩子来劝婆婆留下,但是老太太看着已开蒙的谢灏和一岁半正黏她的小谢沁,还是摇了摇头,回老家静静等待有朝一日去见她的夫君。 如今怎么又入京了呢?谢灏不知道。 他只知道老人家风尘仆仆到了侯府,不见儿子儿媳,谁也不见,只要他和谢沁过去。 那些久远的回忆肖似赵温舒原本故事里童年的暖阳,小小的谢灏和含饴弄孙的老太太,这位上过战场的镇南侯独女笑得那么慈祥那么和蔼,是他头一回拥有来自奶奶的爱。 他走出清雅低调的院子,走过侯府里雕刻精细的院墙,脚下的路是青石板,平整如水面一般,数十年风雨侵蚀依旧平整素青,这一路好长好长,身体里的情感发酵成后劲绵长的酒,又好似在瓦罐里熬煮,成了一锅又浓又暖的汤羹。 “祖母……”他一见面就仿佛失掉了平日里婉转灵巧的应对,从门槛到太师椅共六步,他仿佛在一步步间退回童年,然后被老太太搂在怀里。 年底加冠的谢灏已经是个极俊美的青年了,他身姿清隽,面如冠玉,已经长得比小老太太高许多,再不是当年圆滚滚的幼童。 可是被圈进祖母怀里时,依稀又是旧时模样。 陪伴老太太回来的尹嬷嬷正是她离开时的贴身婢女,当时的十八岁大姑娘如今也已是三十多岁中年妇人,见此笑说兄妹俩还是像小时候模样,又忆起当年事。 老太太搂着兄妹俩,只问他们家里如何,弟弟妹妹听不听话,又说要是父亲胡来,祖母收拾他。 这些年侯府诸多事情,老太太远在江南不大清楚,但是看看府里一后院儿孙,并那许多莺莺燕燕与四个姨娘就晓得没那么太平。 老太太也跟他们直说,她疼的也唯有兄妹俩,后头弟弟妹妹出生晚,老太太没见过也不在意。 说了这许多,老太太为何要八十多岁年纪奔波千里回侯府? “是你们母亲来信,说京中最近不太平。她说自知才微力薄,虽用心而不能得,但你们又都大了,那等好婚事必定得从定亲到成婚好几年,说她厚着脸皮只求我来撑个场面。”老太太也没半点隐瞒,她看得清楚,她儿子只把儿女当做是荣誉的点缀,儿媳妇却求到了她老太太这里,也没什么瞒的必要。 她一遍遍抚着谢沁年轻娇嫩的双手,上头此刻一点儿饰物也无,还磨圆了指甲:“男儿家晚成婚是无妨,不过我们子远是世子,往后承爵的人,必定要仔细找个好女孩儿。我们阿沁如今也十六了,天下高门大户许多,却不是人人都可托付,得好好找啰!” 谢灏也清楚,如今确实一时间时局不好,时兴高门大户宴会、赐婚、官媒为儿女相看,当今继位后未曾有过赐婚,宫中又无高位妃嫔;因着陈国公府之事,一时间这种专为相亲的大宴小宴消弭无踪,文人才子宴饮也只说相会而非饮宴;官媒更是连谢淑那头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更何况谢沁是长女,为此成了难题。 [老祖母一来,局势又将变动,怎好让她老人家牵扯进这些事里……]谢灏心里很是担忧。 而谢沁说到婚事,那头已经羞红了脸,小女儿姿态和这位她记事时已经不在侯府的祖母说玩笑话。 “子远可有中意的女儿家?”“哥哥最近总在外头,可有见过谁家小姐?”结果没等他悄悄发呆多想几句,祖孙俩动作一致转头,齐齐看向他。 这下可好,在外头八风不动的谢世子涨红了脸,险些没按捺住蹦起来:“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全凭祖母和父亲母亲做主。” 好容易脸上的红色褪下,还是君子如玉模样,他又去捏祖母怀里妹妹的脸:“我哪有见其他女儿?前些日子也与你说了,最近京中形势不好,别家也是同我们家一般拘着女儿,就连夫人们上香都少了。” “依我看,祖母定是能给你早些找到好亲事!”谢淑那边只能尽力让她安生,谢沁却是需得找个门当户对又极好的婚事,长女身份最贵,所以就连侯夫人都要苦恼。 若是不仔细寻摸,都说最好的便是入宫或做王妃,可侯夫人与长兄爱这个最稳重的女孩儿,老侯爷又不肯别人说他攀裙带关系,怎会送她进那宫规森严的皇宫大内? 第18章 古代言情玛丽苏(十八) “若非如今局势,让祖母给我们沁儿寻摸婚事,也该是沁儿去找祖母,何苦要劳累奔波进京。”谢沁跟着猛点头,哥哥这句话也是说到了她心里去。 许是因为年幼时被老夫人带过,所以没几日兄妹俩就跟祖母亲近起来,若不是院子里还有个人要压着,谢沁恨不得睡到院里西厢房去。 而老夫人一来,侯府里也规矩了许多——至少这个月是没看见老侯爷天天歇姨娘那里了,但是也没去正院,睡在书房那里。 老夫人虽说现在年纪大了看着温和许多,但还是利落的性子,没两天就要谢灏如实给她讲京中情况。 “灏儿聪慧,所选确实稳妥。”老夫人眼光多毒啊,三言两语就已猜到了谢灏的意图。 “祖母看得远,孙儿毕竟还年轻,也只能试探着走。”谢灏谦虚道。 “只可惜灏儿年岁太轻,咱们家又份量太轻,起步晚了些。”老夫人叹息。 “若子远是你大伯的儿子就好了,可惜当年政变,我儿多少艰难战局都打过,却死在了自己人手里。”老夫人眼里似有泪花,侯府衰落只能说不甘心,原也是名将重臣,太祖时尚为国公,到后来后继无人,由武转文,其中诸多艰辛,难以分说。 她看着她的大孙儿,苏安雪是个好姑娘,可惜痴心错付,多少年来把一个过去好端端的姑娘变成如今模样,她儿子才能平平又野心勃勃,还连后院都平衡不好,这些年家里安生都是靠的儿媳和几个孩子。 “今上锐意进取,有开疆辟土之意,可惜灏儿生得不够早也不够晚,偏在京城将起事端时入仕。”她不是困于过去的人,又说回政局来。 “祖母,总不能万般好事都叫我占了去,生在侯府,嫡长子又是世子,六元及第,不知多少人羡慕我呢。”他笑得明媚,虽君子青衫,却有一股骨子里的少年意气,“更何况男儿志在四方,乱局又如何?” 祖孙俩都默契地转了话题,老夫人又提起如今的朝廷:“今上年少继位,志向远大。太后猝亡,宫中无高位妃嫔,因此我不必居住在京城以备召见命妇,实乃大幸。” “然先帝平庸无为,重妃而轻后,帝本非后嫡出,生母早逝而被皇后抱至膝下教养。先帝去时,宫中并无嫡出子,而先帝最宠丽妃,丽妃之子晋王年幼,今上乃昭仪之子,皇后养子,年岁较长而继位。” “灏儿须知,嫡长不如弟贤,为大患;无嫡子,为大患;嫡子前尚有庶兄贤能,更是大患。皇家之乱,由此而始。” “平民百姓之家尚且为家业争斗,何况陛下富有四海,而兄弟仅得一隅,如何不斗?” “纵贤能之人,尚有愚人、自大之人自以为胜之,虽其争斗,而伤百姓。” “继位前方有从龙之功,而平乱虽忠而信之,远不如从龙所得,故而人人爱从龙。” “然陛下圣明,晋王亦死,而诸王不兴,故非先帝诸子夺位也。” “但是灏儿也看得清罢,另有狼子野心之辈,伺之以待来日,虽不遂其愿,终乱局横生。” 老太太话锋一转:“沁儿夫婿,决不能在京中找。” 随后半年里,信件频繁往来,当年老太太本就常年在南边,在京城与南地都有许多闺中密友,嫁得天南海北,多是武将家的女儿媳妇,随着夫婿的任职调动很多地方都有。 谢灏的眼界虽广,却不曾真正出过京城,而今做了京官,可能哪天就“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去了偏远之地,也可能就在京中过一辈子了。 他问祖母,老家是怎么样的?外头又是怎样的? 读过万卷书,不曾行过万里路,谢灏对外面的渴望,他自己都不大明白。阿成在星际离开过星球去往另一个星球,星际时代那么大那么大;薛屏岫在南北都生活过,他的爱人还会带他出巡、郊游;赵温舒虽专注实验室,也曾旅游过,一生更是到过大江南北;只有谢灏在之前没出过京城,而快穿者的经历和他后来居于故土更是激出了他想行万里路的心。 谢灏读过太多游记,他更是以此为基础写出了策论。 但是那些信件里却能窥见这个世界独有的风情:南地与海外通商,漂亮的宝石只需要一盒最普通也不名贵的茶就能换来一盒子;南地的木棉与水果,大船持着朝廷的文书,向未知的海外航行,已有人开辟的航路与陌生的土地与语言,开拓与异邦就在大海彼岸。 更北的地方终年冰雪不化,那里的皮毛更厚实,但是苦寒之地也有生活的百姓;西边的黄沙大漠与巍峨高山里,那里也盛产水果,又与南地不同,清甜可口又充满异域风情;西南的雨林与崇山峻岭里住着许多习俗不同的夷人,风俗不一;东边出海去还有大大小小的小岛,更有异邦弹丸之地自大自傲…… 异世界的风采就在雪花一样的信里展现出来,是每一个热爱生活的人都不会错过的景色。 [如果不是这个世界准备官场走一遭,原主的身份也不允许,还真想去旅游呢。] [尽管上个世界还是太忙了,大学几年都没有回过上海,想想还真是遗憾。]倒也没有很遗憾,因为她姐姐会在假期来看扎在实验室里的她,也会在长假拉她像小时候那样出去玩。但是这个世界他是长兄,他要做弟弟妹妹的依靠。 就在老夫人来到京城的三个月后,谢沁定下了婚事。 是老夫人的旧友之孙,是东海水师大将军于将军的长子于小将军,十三岁就考了武举,后来在水师里一路升上来,水师常年在海上巡航护卫商船、驻扎小岛,为此于光举今年二十岁尚未婚配。 小将军在订婚前和母亲家人一起到了京城,见了谢沁一面。 他是个文武双全的好男儿,兵法娴熟,武艺高超,谢灏怕自己出题太难,派弟弟们出题考他,虽说有些勉强,还是过了关。 趁着于夫人在京城,两家定下了婚事。 之后两家开始走礼,时下风俗就是要慢,爱女儿的人家四五年都有的,而侯府门第,少说两年,多则三年,尽管于家心急,但也未催,听闻婚前也没有什么通房妾室,是一门好亲事。 而就在谢沁订婚后一月,侯夫人为谢淑定下了亲事。 第19章 古代言情玛丽苏(十九) “故事未完,怎不见陈才人来陪你?” “……陛下,您说这话不亏心吗?” “到底是谁让尚宫女官将她禁足?” “还是真以为我会将当年之事全盘托出?” “您可真是,厚颜无耻。” ———————— 这年的冬天,漫天风雪,京城气温骤降,几欲成灾。 在原本的剧情里,是没有这场雪的。 威远侯府的老夫人也是在新一年年初病逝于南方,彼时京中已然成了女主的天下,而就在年底侯府乱糟糟一件事接一件事,先是原谢灏被夺功名,侯府内乱,老夫人去世后谢灏一个人回了老家,再后来就是侯府大厦倾颓。 [0231,天气真的会随命运的改动而变化吗?]谢灏和顶头上司一起立在窗前,静静看着外面大雪纷纷扬扬,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这一场大雪,黄河以北的百姓都要受难了。”谢灏身上穿得厚实,手上却没什么东西,很快被窗外一阵阵闯进来的冷气冻红一片。 “子远仁心,”上司拍拍他的手,关上窗带着他回到火盆边,“然人力终有尽,绒衣一事,已经是百姓之福了。” “……绒衣一事,本为制约草原。”谢灏轻声说。 “子远亲笔羊毛可替桑麻、绒衣价贱可造福百姓,何以自谦?”这位五十多岁的老大人身形高大,对谢灏这个官场新人却很是和蔼。 “子远一计,纵今岁草原苦难,然大批羊易换物资,今岁无忧而不扰民,当为大功。” “草原贵族豪奢,焉知他们不会偏重金银而少粮?”谢灏却往坏处想。 “子远关心则乱,哈哈,”老大人拍拍他肩膀,“他们换去多少,上头如何不知?” 谢灏脸上微红,不知是被热气熏红了脸,还是被冰寒冻出胭脂色:“学生才疏学浅,倒是在座师这里闹笑话了。” 中书省清闲,有许多人点了卯、做完之后就出去赏雪了,而这两位则是在楼上消磨了一下午,谈论时政诗书至天昏沉,方才离去。 回到府中,先去了书房一趟。 三个弟弟都用功刻苦,读书写字时专心致志,连炭盆熄灭都未发觉。 谢灏脱下雪狐皮的大氅,伸手一探,就能感觉到屋里虽还留了点热气,却已经冷得差不多了,只是不冰手。 他拨了拨炭盆,底下的一些炭又燃起来,暖烘烘的。 看着几个小厮不错眼地看着他们主子,揉揉谢沂的头发:“是我来得不巧,天色昏了,可雪却照得亮,我们阿沂阿渠阿澄都用功刻苦。” 他们这才放下书本,浑然不觉屋内温度的变化,谢灏挨个搓搓弟弟的手,他们年纪小火气足,都还温手。 又问了他们今日何处不懂,这才把三个下课后还一直读书到这么晚的弟弟赶去休息。 到了后院,老祖母的院里暖烘烘,却不见本该端庄备嫁的谢沁。 谢灏心里头顿时一紧:[女主又闹幺蛾子了?!] 老祖母看他表情变来变去,笑着把爱多想的孙儿拉到身边,让他先喝了一杯枸杞薏苡仁桂圆百合甜汤,这才乐呵呵告诉他今天几个姑娘有小姐妹过来玩,还来她这般拜见过。 谢灏一看,果然老祖母今晨戴着的几件手镯、簪子不见踪影,定是赠予了初次见面的姑娘们。 陪着老祖母说了几句话,他才起身告辞,准备去看看妹妹们。 “今日有谁来了?”走在长廊里时,他问溪藤。 溪藤报出许多熟悉的名字和她们父亲家族的官职,人并不多,都是平时玩得最好的小姐妹。 谢淑那边从前要好的小姐妹却没来,反倒是她未婚夫的妹妹来了。 这位未婚夫容貌俊逸,二十岁的年纪已是举人,又是书香门第的嫡次子,还不在那个美男系统的可攻略范围内,是个很合适的丈夫。 他的妹妹也都是温柔可爱的姑娘,大妹妹已经出嫁了,如今来的是十四岁的二妹妹和十三岁的三妹妹。 看来谢淑是真心实意想要在古代好好过日子,她所追求的美男后宫这些在时局下并不合适,但是又无法送被强行拐卖的她回到现代,至少在这一点上谢灏对她抱有愧疚的心理,因此在不需要装作原主的内心,他希望她也能收获幸福。 走过曲折回廊,外头的花木都被雪压得一片晶莹,白雪皑皑映得亮堂堂,即使天色渐晚,仍是一片白。 女孩子们就坐在花园的小轩里,这里围了一圈的长椅,眼下都铺着织锦的软垫,又暖又软。 中间搬来了一张雕花长桌,上头七零八碎地摆了许多东西,酒令的牌子、好几套茶杯、一个可以上桌的泥炉、摆着点心、水果、果脯的盘子篮子,还有不知道谁的帕子荷包,竟还有一个装雪的小坛子,另一边还有一个煮茶的炉子,几个丫鬟搬来了绣墩坐在回廊里。 几乎要让谢灏怀疑他自己早退,玩闹到了这么晚。 “谢大哥来啦!”钟侍郎的三小姐看到谢灏,叫出声来。 这几个姑娘都时常来谢家,也都是相熟的,只是与谢灏见得少,顿时一片喊“谢大哥”“大哥”“长兄”的声音。 谢灏见她们雪氅裹得严实,即使有敞开的,里头衣服也穿得足,这才提起一旁的水壶,往茶壶里续了些水:“怎玩到这个时候?可与家里说过了?” 谢沁把兄长拉过来坐下,这个位置极好,正能看到一片梅花:“果然兄长必定先这么问呢,哪怕晓得我可靠,还是要多问一句,显得多思多虑。” 谢灏看了眼她双手红润,显见是不冷的,这才摸摸头,问她:“许久未见,你们倒又要抵足而眠了。” 谢漪就说:“可惜再没有能让我们一块儿躺着的床呢!我跟娘说了,娘又说我胡闹,打这么大张床浪费,不利养生。” 谢汶笑嘻嘻说:“我看游记说南方的那大床,真个跟小屋子一样,四姐姐以后跟大姐姐一块儿嫁南地,就有大床可以睡啦!” 于是秦家小姑娘笑着拧她脸:“谢大哥快看她!个头不大就想以后嫁人了呦~” 女孩子们笑作一团。 第20章 古代言情玛丽苏(二十) 正说着呢,谢沅一甩帕子,就凑到兄长边上:“我就知道,平日里家里我们五个已经吵翻天了,今儿晚上一宿下,定是大哥都能听到房顶儿塌了的声响。” 谢灏于是拍拍她手背:“大哥没有嫌你们闹,都很文静。” 确实,这群姑娘虽然笑闹,声音是不大的,也很有教养,没一个人红了脸。 谢淑在一边却拿着个绣绷绣东西,也不来说话,只在她未来小姑子看她时抿了嘴笑,虽安静却也不像过去的谢淑,还是有点浮。 几个姑娘跟谢灏说起那壶里的水,俱是梅上的雪水。 于是谢灏便与她们谈起梅花做茶、做菜,并这些梅花雪水可存多久,几年后是否会失了味道。 钟三姑娘很高兴地告诉他,今年的雪太大,采完一会儿梅雪,上头就又积满雪,还总叫人担心越来越高的积雪会压坏梅花,于是她们都采了好几坛子梅雪,谢沁、谢沅和谢漪各存了三坛,而谢汶只存了一坛子。 想来她们存的绝不可能是茶叶罐那么点大的一个坛子,那确实是许多的了。 不过说回梅雪,他又看到桌上那些点心果脯,眉头一皱:“今晚你们还吃饭吗?” “!”几个女孩子大惊,下午围着小泥炉烤橘子太欢乐,忘了大哥回来就快吃晚膳。 但是谢沁果然早有应对,拉着哥哥的袖口撒娇:“大哥陪我们一起吃好不好?我们就在这里吃,今天这么好的雪景,长兄陪我们一起赏雪景用晚膳嘛~” 又叮嘱秋月:“雪景该伴炙肉,我记着厨房里早上才说有狍子肉,去割几块来我们烤着吃,再要一些热汤小菜,不要米饭,换野鸡肉粥来。” 倒是吃得很有意趣。 谢灏也就依了她,又叫方絮去同祖母说一声他不过去了,再看看前院弟弟们有没有好好吃饭。 估摸着姑娘们吃了不少,谢灏也就将碟子里残存的一块两块糕吃下,一直到最后一碟金色的小饼,谢沁抢先一步拿走:“兄长向来不爱吃红豆,这红豆饼就归我啦。” 谢灏是幼时吃红豆会胸口发闷,所以后来推说不喜欢。其实他来之后就明白了,这实际上是原主对红豆过敏,所以才会吃下去难受,后来自然而然拒绝食用。 但细心的谢沁早就察觉到兄长的小动作,知道他是吃了红豆会不适,而非不爱食用。 几个女孩子分吃了一只不大的红豆饼,都咬得小口小口,像是小仓鼠一样可爱,引得坐在旁边的长兄伸手揉她们头发,动作却极轻柔,不曾揉乱姑娘们一丝发丝,反倒把略微炸毛的发髻又按了回去。 几个丫鬟又将盘子收起,谢灏饮尽壶中最后一点茶水,翠帘清去茶壶里的茶叶,又换了金骏眉,换煮沸的山泉水注入。 小篮子里的橘子和柿子仍安安分分地躺在里头,可接下来小泥炉上的主角却并非慢悠悠大雪纷飞里烤热的橘子,女孩子们偏不要大点儿的炉子,就只用这个不大的小炉炙肉。 食盒里一道道菜肴摆出来,小小几碟菜摆在周围,小砂锅里的热粥,并三道大菜:侯夫人给了一道人参鸡汤,老夫人给了一道燕窝炖鸭子、一道金玉满堂——即白玉糕和中间的精致肉菜。 另外还有用大盘子盛着的一大块狍子肉,并碗筷汤勺,碗都不大,仅掌心大小。 于是女孩们就分着用小刀去割肉,摆在了小泥炉上挤得满满当当。 谢灏看着女孩们活泼泼的样子,只是看着她们不要被刀割伤,顺手就将碗递给候在一边的知白,盛来半碗肉粥,又夹了一筷子鸭肉和一筷子素菜。 慢悠悠舀起一勺粥,烤肉油腻,肉粥做得更清淡些,鸭子肉也做得清淡鲜美,入口时温度适宜,很是能抚慰午间才用过皇宫里大鱼大肉赐膳的胃。 果然还是家里的饭菜更合口味,皇帝赐给近臣的饭菜虽然丰盛,但是出身侯府的谢世子却不爱大鱼大肉,尽管是极为用心的宫廷御膳,却爱家里厨师做的浓淡得宜。 一筷子炙肉却突然掉进碗里,原来是谢沁看只有大哥不曾吃过,其他几个早就拿专门的干净筷子抢着不知道谁放上去的肉块,另外几个更爱割了肉去抢空档。 谢灏将粥里裹上米油的烤肉舀起送到嘴边,狍子肉鲜美,大厨房的李大师傅处理得极好,腌料去了那股腥臊又不浓重,狍子本身的油脂渗进了肉里,整块肉似乎都是瘦肉,却有融洽得仿佛融为一体的油脂,并不会显得太油腻,炙肉的烟火气又被米油柔柔地软化几许,却又没有藏进粥里,直叫人吃得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坐在边角的谢淑压根没有参与烤肉——她在快乐抢肉。 一点儿主食都不吃,只抢着色泽恰好的狍子肉,平均地分到自己和旁边两个女孩儿碗里,肉没烤好的间隙又来上热腾腾的鸡汤鸡肉、燕窝鸭肉和其余小菜,那双干净的筷子夹得飞快。 谢灏一看就知道她下午没吃多少点心,估计是看饱了,现在肚子饿得快,还不肯吃饭只吃菜,平时就够不爱吃米饭了,今天谢沁的提议完全就是在便宜她。 不过……谁说谢沁不是故意的呢?长兄当然也看得清清楚楚。 看起来很大一块的狍子肉顶不住在场这么多女孩,很快就被分了个干净,谢灏碗里落进两块,一块是妹妹给的,另一块也是妹妹给的。 一大桌子菜也很快就分了个干净,即使女孩子们胃口不大,也还是分掉大半,身为哥哥,谢灏吃得很慢,最后给姑娘们扫了个尾。 到最后天擦黑,府里头也挂起灯笼来,沿着长廊一路朦胧昏暗。 而知白提了几个琉璃的绣球灯来,分给了小萍、清萧和明月各一盏,最后自己手里头也留了一盏。 花园里的粗使婆子早来候着了,一个个等在回廊边角处,黑夜里一团团人影。 看着几个妹妹们拉着小姐妹一同回去,谢灏看了眼谢沁和她几个闺中密友:“走罢,我送你们回祖母院子。天黑路滑,小心些。” 几个姑娘拉紧了大氅,带着贴身的婢女跟上走在前方的知白,谢灏走在最后跟着。 第21章 古代言情玛丽苏(二十一) 开春后,朝堂上局势一下又紧张起来,侯府里老夫人身体也不好了,请来多少大夫都说时日无多。 老太太没什么遗憾,她只是握着孙女的手,想再熬一熬,等她的大孙女儿有了归宿再走。 可是这怎么来得及?慢悠悠走着的三书六礼,才走了多久,嫁妆虽是从小备着,远嫁又不必备上一整套家具,却不在大夫说的时日里。 [0231……]谢灏下意识开口。 【宿主你看看系统商城吧!你上个世界就买到上限了!!这个世界比现代世界还落后!!!建议死心。】0231哀嚎,最后一句又突然死灰一般,表达了它的思乡之情(bushi)。 尽管此事合了于家的意,但是谁也高兴不起来——谁家没个一把年纪的老头老太太? 因着老太太担忧,一切都加快了速度,忙忙碌碌给要出嫁的大小姐备嫁妆,而新娘子本人也没空管别的了,每天不是对嫁妆单子就是在和请来的绣娘一起赶自己那件嫁衣。 这个家里唯独谢灏最清闲:一天到晚忙着看朝堂上政局,家里人也不让他插手。 几个弟弟还每天依旧苦读呢,做大哥的反而全家最闲,不对,还有个真正无事也要忙的爹,不过他从来就没起过作用。 “眼下当真要对草原开战?”谢灏坐在之前被带着来过的房间里,看着诸位位高权重或是隐姓埋名的大人们发出了疑问。 “谢七郎果然聪慧。”一位约莫七十多岁的白胡子老人笑着开口,胡子一抖一抖。 “子远可知为何要开战?”另一位留着长须的文士笑眯眯看着这里最年轻的谢灏,显得十分和蔼可亲。 谢灏也不怯场:“草原自古渴求南下,野心勃勃……虽改换政权、几经变更,仍殊途同归……”从草原改换许多次、被清理过许多次的民族、政权说到百年恩怨,说到近年来屡次犯边,和即使给予合适的物资仍在最冷的时节派出小股骑兵犯边,桩桩件件,娓娓道来。 “并非我们要开战,是草原始终没停下过南犯的想法。原本羊一计,是为釜底抽薪,效管仲之谋,奈何去岁天寒,草原牛羊多冻死,故而不足。”但不能否认这个计谋确实无意消弭了草原原本可能在去岁苦寒之下的拼死,也是真正的长远之计。 “陛下并非如今便要草原归降,而是求得十年太平,方能以计谋不战而屈人之兵。”谢灏看得很是清楚。 “另有内患,小子拙见,不敢多言。”谢灏又自谦一句,结束了他的这一场表演。 “啪啪啪”顿时便有大臣拍手,却没发言,而是都齐刷刷看着谢灏,威势很足。 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一位青衫文士哈哈大笑:“老朱一拍掌,捧了场又泄了底!子远聪慧,如今归于陛下,当为大幸!” 他亲自倒了一满杯酒,又给大家都满上酒,端起了那精细的梅子青酒杯:“当浮一大白。” “天下士人皆归陛下,岂不更该庆?”谢灏端起酒杯,与众人一一碰过,一饮而尽。 “若皆如七郎,何须吾等忧思。”中书省那位大人笑着叹息。 他们又说了许多,只有那位最至高无上的陛下,他们所追随的明主,今日不曾出现在他们相聚的地方。 这倒不出意料,谢灏早就猜到他不会来。 [纵然如何展现才能,皇帝坐拥四海,天下人都是属于他的,就算有异心,以他的能力又怎会担心。] [我既无幼时之谊,又无从龙之功,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还需天长日久慢慢琢磨。] [诸谋士亦非等闲之辈,能做到高位者没有省油的灯,而没有官职却能得器重的人,必有其才能。] [不骄不馁,以待来日。这官场之路,才迈出了第一步而已。] ———————— 家中姐妹是时常玩的,但是谢灏却很少同她们一块。 如今京城又恢复了去年年底前的样子,即使是相熟人家,他们的姑娘也拘在家里不出去。 “外头的姑娘们松散得很,京城本该是最繁华之地。”他执棋落下,几步之间已把谢沁的残局拆得七七八八,“委屈你了,这些日子实在辛苦。” “哥哥心疼我,心里就已觉得十分畅快,”谢沁却也看得开,“只是随着我们长大,往后天南海北,相聚的时间也少了。” 她幽幽抬眼,看着她俊美温和的兄长,温柔的眼神却很有穿透性:“只是不晓得还能不能见大嫂一面,我还想把小淑交到大嫂手里呢。” 谢灏心虚一瞬,却没透出半点意思,早春的寒意大咧咧从窗户里头飘进来,手上落棋的动作没有半点迟疑:“我全听母亲和祖母的,我又没有中意的姑娘。” “况且小淑在你之后不多久就要出嫁,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我看她虽然还很浮,至少乐意安心过日子了。”谢灏在这件事上却很乐观。 谢沁于是便将手上的黑子放了回去:“兄长明明看得清楚,却还这样粉饰太平,我又不是那等出了嫁就万事不管的女儿家!” 谢灏于是沉默下来。 老祖母是硬撑着,非要等她的宝贝大孙女儿出嫁了再去。但是这一去,丁忧、谢淑的婚事…… 他自己已是保皇党,又已入了几位大人的眼,就算丁忧一年,不能官复原职也能平调。 但谢淑可就要拖着了,本来这样走礼,她是一直跟着谢沁那边走,是为着她夫家想要早点抱孙子。 虽说十六七的女孩儿还是太小,他忧心得紧,但是一耽搁,他心里堵得厉害,总感觉迟则生变一样。 他自己不着急,反正传宗接代只是任务,他会对妻子尽到应有的责任,可是更多的他却给不了。 思绪万千里,一枚白子便从手中脱落,“吧嗒”一下刚刚好落在棋局远处。 谢沁拉住哥哥的手,直直看着他垂下的眼帘:“兄长告诉我,是真没有,还是另有情况?” 他自己也不知道,何来的另有情况呢? 仔细想来心动一词,似乎只有崔永祚,几十年风风雨雨相携走过,贴在肌肤上滚烫的双手,酒醉后朦朦胧胧的吐露,哪能有第二个人呢。 “没有。”他听见自己斩钉截铁的坚定回答。 第22章 古代言情玛丽苏(二十二) 五月,为草原冬日扣边之事,朝廷大军压境,欲要讨个说法。 谢灏依旧是做着清闲的紫薇郎,虽说偶尔参与小聚,却并未参与进朝堂大事内。 【宿主,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啊?】0231开始紧张了。 [你紧张什么,官场又与我们的任务无关。]谢灏依旧是笑吟吟模样,每日参与同僚们各种名堂的聚会,下班了还有弟弟可以玩,腻了就去后院看香香软软的妹妹,小日子过得舒舒服服。 这一年的六月,于夫人入京,暂住威远侯府。 于夫人此行为的就是谢沁的婚事,两家已经在面子光鲜的同时尽量加快速度了,而如今老夫人整日卧床,都生怕就在成婚前没了,到时候一守孝,反而耽搁了时间。 谢沁温柔端庄,面面俱到,在这段时间里很快就刷满了于夫人的好感——上回来毕竟还是太匆忙,虽说满意这个儿媳,到底相处时日不长。 如今处了半个月,看谢沁这样处事,直喜得于夫人拉着她的手,婆媳俩个相处极好,倒惹得亲娘侯夫人吃味。 定下了日子,于夫人离去又百般不舍,恨不得日子过得快些,好叫她的儿媳妇快些进门,不过也没当面说,不然定能将侯夫人气得要撕她的嘴,谢沁是苏安雪第二个孩子,也是头一个女儿,从小在身边养大,这就要嫁出去了。 送完于夫人回来,侯夫人还叫来她生的四个儿女,搂着一个也不肯放手,这时倒是没有平时的贵妇人风范了,倒像那西方龙,死死守着珍宝一般。 谢灏和谢沁哄了好久,方才各自回去了,还留了谢漪今日不回西跨院,就在正房睡,反正侯爷也不来,夫人自己凭着心意做主。 而病重的老夫人也把儿孙们叫到了身前。 无论侯爷夫人还是家里的所有子女,一个也不缺。不肯叫江南那些人来,为着那些只是当亲戚处着的庶子女,老夫人一生亲生儿女四子二女,除却这一个幼子都战死了。 “趁着我如今还有气力说话,便把这些箱笼都分了罢!”老夫人被扶着靠在引枕上,身旁还有婢女扶着,说话虽洪亮,却有些中气不足。她出身富贵,嫁妆便有许多,而先侯爷更是爱重妻子,为此私产颇丰。 她并没有念出来那许多资产,而是先拿了两份单子,让谢灏和谢沁各抽一份:“我大孙儿和大孙女儿是长孙、长孙女,先抽。” 然后又拿出来四份单子,让三个孙儿和谢漪抽了:“小四聪慧,和几个弟弟一起抽罢。” 最后才是三份单子,让三个女孩儿各抽了一份:“大头我分完了,眼见着往后也难再有了,就都分给这几个孙儿孙女,幺儿可有意见?” 老侯爷自然不敢质疑,虽说谁都看得出来,这几份单子必定东西多少是不一样的,老太太偏着谁,是一清二楚。 “既如此,大头分完了,我这儿另有余出来二十万两银,九个孩子,各得两万两。”老太太又拿出来一叠银票,就让人近前来,她再递出去,“余下两万两,一万两归幺儿,一万两归你媳妇。” 到这儿几乎就是全分完了,老太太又说,“我屋里这些剩下的零碎儿,除却要陪我老婆子下去的,也都归了幺儿媳妇罢。你莫要不服气,给你媳妇还是你,最后都是到了儿女手中。” 说归说,老太太的意思其实大家都看得明白,就是信不过老侯爷对妾室比对正妻还好,不想叫她的东西被她们沾了。 外头候着的大姨娘苗氏手里帕子都要绞碎了,二姨娘汪氏想着比她儿子好的是嫡长子嫡长女,就算嫡女和她儿子得了一样的东西,也没吃什么亏,反而很高兴;三姨娘林氏向来只爱吟风咏月,是半点儿不在意这些;四姨娘钟氏倒是还一副不争不抢的模样,但是谁不知道除了夫人就她有一儿一女,看得苗氏都要呕死了。 到最后分完也没过多久,老太太又让所有人散了,留下谢灏谢沁和侯夫人说话。 “我知道,这些年是苦了你了。”老太太轻叹一口气,力气也很小,说话声轻得像一阵风拂过。 “我儿对侯府有心而无功,但是在私事上却很不好看。”老夫人也看得清楚,这个儿子眼里只有功名利禄,可是对家里人却实在不算好,“安雪,你是好孩子,是我对不住你。” “家里几个孩子你都教养得很好,只有二丫头,有些像她姨娘,却又不会装。尽早嫁出去也好,那家人过几年就要离京了,不会闹将得难看。” “你是个聪明孩子,我再没什么要叮嘱你的了,只可惜灏儿只怕要被我带累,晚些找媳妇。” 她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事,虽没再说什么重要的,条理依旧清晰,即使身子不好了,脑子也没糊涂过。 第二日老太太就将谢沁撵回了她自己的院子,都说人将死时会有死气病气,怕她待在身边,沾了不好的东西。 到了七月,谢沁就嫁了出去,谢灏背着她上了马车,嫁衣的珠光宝气闪得人睁不开眼,眼前一片水雾蒙蒙。 谢沁是远嫁,没法回门,家中幼弟都小,谢灏偏偏请不来假,这一面也许今生就难再见,即使知道于家是好人家,又怎会不忧心。 八月底,老夫人去世。 老侯爷坚持在京城守孝,不回祖籍一步。 谢灏丁忧一年,他叮嘱弟弟们莫要忘记刻苦读书,选择了独自扶灵回南。 【宿主???】0231大惊失色。 【你怎么就丁忧了啊宿主!!】 [……0231,祖父母去世要守一年孝,孝期是需要丁忧的。乖,继续睡去吧你。] 十月底,草原大捷,与本朝签订盟约,往后十年内每年上供千头肥羊,购羊仍不变,五十年内不得进入中原。 此时谢灏已经在原主的故土待了许久,祖母的屋子正是原主最后的丧生之处,他拜访了族内亲戚,因在孝期,只向当地官员递书问候,并未上门拜访。 等待修葺过祖坟,每七日祭奠一次祖母,待祖母七七过后,他便启程返回京城,准备在京城守孝。 第23章 古代言情玛丽苏(二十三) “你许久没有来了。”贵妃看起来很是疲倦,“她”就靠在床上,脂粉未施,披着头发靠在引枕上。 陈才人只是规规矩矩地坐在了那里,神色是显见的古怪。 好半晌才开口说:“无怪乎贵妃姐姐说疯女案牵扯颇多,妹妹自以为做好了准备,到底还是没有。”被禁足的日子,和往日也没有什么分别,都是困在这高高的宫墙里,却想通了很多东西。 “还听吗?” “贵妃姐姐心细,给妹妹讲的都是不牵扯一点儿阴私,也绝不叫妹妹担上半点干系。”陈才人平静如一滩死水般,眼神却刀子一样利,“自然是要听完的。” “……算下来疯女案一直到第二年十一月,才有证据说,杀人者乃疯女。不久后……” ———————— 十月底,谢灏返京。 孝中低调出行,不闻乐声,不思饮食,着青衫而外披白麻衣,途中鲜少出马车。 至京,楮练方来报京中动向。 [这京中本来就是这样,多一个威远侯府不多,少一个威远侯府不少。]谢灏喝了一口温水,里头没放一片茶叶,不是茶水喝不起,而是他守孝连一口蜜水或茶水都不沾。 但是他却注意到了一件事。 “晋王一案有后续了?”这一年多来纷杂许多事,朝堂上那许多曾经鸣冤的人也早忘了还有个王爷的死没有查清。 树倒猢狲散,晋王之母丽太妃在三年前也已去世,尽管晋王刚去时许多人希望追查,但是时过境迁,当时大理寺追查到最后线索是武林,可武林之事至今没有下文。 须知武林千年前便由游侠而来,时至今日门派丛生,而不服朝廷管教。 当时追查,以此对武林发难,而武林先自内乱,正邪两道互相指责,纷乱不休,其中疑犯几度先一步被杀害,线索几经遗失,以至后来看似有了交代,实际上也不过转移视线,并未真切有答案。 而晋王一方本就是看似团结实则各有异心,虽说为晋王之死不甘,后来追查也不过是对皇帝发难罢了。 可惜武林这一步棋,把所有人目光都吸引过去,不仅灭了武林的影响,数百年内恐怕再难形成大规模门派,还让晋王旧部因小失大,到如今还有几个人记得莫名死去的晋王? 但是晋王毕竟是宗室,虽说皇家父辞子笑兄幽弟汞,但还是得有个交代。 [虽说已经知道了真相,但是他们要抛出来什么?]谢灏很是好奇。 不过他守孝心诚,每日早晚祭拜祖母,为此就连同僚都不曾邀他, 话虽如此,他还是在回京前就收到了来信,并不长,只告诉他不必担心,安心守孝。 他隐隐约约有所猜测,此外这件事恐怕皇帝是召见了心腹一同商量,他也算是半个心腹,只可惜未曾真正与帝王沟通过,这次又错过了见面的机会。 [总感觉……虽然晋王之死这几桩案子不会出什么变故,但是一定有什么我忽略的地方,一定有,出现了什么要命的变故……] 每当这个时候,谢灏总是感觉无助,像上个世界姐姐出事时那样,像第一个世界他一个人在皇宫里醒来,和0231一起瑟瑟发抖那样,像最开始那个无助又无奈的他自己…… 但是没有人能帮他,也没有人能永远帮他,人活在这世上,困难要靠自己去解决。 他放下信,揉了揉太阳穴,而知白也端来了一盘糕点,是什么都没放只加了水的米糕,谢灏这段时日只肯用这种糕点,连一滴奶都没有用。 “知白,”他只拿走了一块糕点,“剩下的你和溪藤他们分了吧。” 他看着一身素白的心腹侍女,叹了口气:“你们没必要跟着我一起吃的,我近日吃得简朴,你们平日跟着我本就忙碌,对身子不好。” “主子才是,守孝心诚又不肯多用一口饭,将将吃一些就说没胃口,每日也不曾歇着,手不释卷也劳神。”知白替他按摩太阳穴,又轻又软地念叨着:“再没见主子这样守孝的,人家守孝是努力找旁的来进补,主子是使劲亏待自己,老太太最宝贝您这个孙儿,如此怎会安心?” “……” “我是真吃不下。”即使是米糕,也只有一个指节那么长,小巧玲珑,吃这么一个就跟装样没什么差别。 眼看着知白又要劝,谢灏赶紧先一步开口:“去叫溪藤过来吧,我有些府里的事问她。” 要论府里的消息,还是溪藤更灵通,而且谢灏扶灵回乡时只带了知白和方絮、云舫,把她留下来看着院子。 “自老太太仙逝后……” 这段时间,府里确实是没什么异样。 谢淑自从定亲后就搬到了谢沁原来院子的东北角一个院子去住了,而谢漪也从西跨院搬到了长姊少女时期居住了很久的东跨院去,谢汶和谢沅搬进了西跨院里,谢汶住谢漪原来的卧房,谢沅住倒座房,原来住的小跨院给她们当书房和库房用。 近日来府里平安无事,谢淑开始被侯夫人带着学管家,几个小的也时常跟着旁听;老侯爷倒是一直宿在姨娘那里,虽然吃着素菜也没在平日里克制一下;谢沂兄弟三个都在用功读书,谢灏叮嘱的给他们多吃豆腐豆干、坚果杏仁这些倒是都有在好好吃。 此外,谢淑现在预备在出嫁前把清风明月嫁出去,就带着她屋里四个霞当陪嫁丫鬟,不另外选人了。 如此看来,府里确实是平安无事。 [如今府里看过一回,虽说任何情报都不可能十全十美,但至少出不了什么大差错了。] [唯有晋王一案,大约摸是没那么简单的,接下来就看着罢,扯不到侯府。] 【欸?不会被拿来当替罪羊吗?】0231这话说得天真,皇帝的人办案,还要拿已投靠的人当替罪羊,那这投靠有什么意义? [与晋王一案真正有关系的是陈国公,又关我们威远侯府什么事呢?] 十一月,大理寺称,晋王一案真凶乃一武林疯女也,实力高强,来去无踪,如今被发现了蛛丝马迹。 民间可能会觉得大理寺一年多了才查到有些无能,但大理寺却早有准备,十天后便称草原三皇子也系疯女所害,证据确凿。 十一月十五,两桩权贵被害案并案。 第24章 古代言情玛丽苏(二十四) “即使立案,疯女并没有那么快抓获。”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但……” ———————— 草原蠢蠢欲动的最初原因被翻上来,但是才被揍完的游牧民族根本没有余力再来计较一个本就被兄弟忌惮的王子;晋王却不一样,他是皇帝的亲弟弟,野心勃勃而从未掩饰,他的旧部貌合神离、因利益而聚合而转移视线,如今也会重新被吸引目光。 谢灏只给座师去了一封信:晋王为引,焉知贼子非申候乎? 宫中无高位,陛下无亲子。先帝的儿子,可是一抓一大把呢。 冬至,忽起叛军,言晋王为今上弑杀,先帝本属意晋王,然皇帝弑父夺位,后杀亲弟,不仁不义。 皇叔逸王与宝珠长公主共上朝堂,痛斥叛军挟持平宁郡主、长公主之女李若薇,派出疯女谋害晋王、污蔑当今。 其后发檄文以告天下,而先帝本无遗诏,今上乃先太后养子,又为长子,本就名正言顺。 一时间江南、中原等地文人纷纷议论,若非站出来的本就是平宁郡主的亲叔叔姑姑、先帝最有分量的两个弟弟妹妹,恐怕不会如此乐观。 而叛军本就潜伏在京城附近,虽起兵在西南,但最后发难却是在京城。 那天晚上风雪格外得大,却能听到将士们的喊杀声,还有…… 谢灏坐在书房里,没有回去睡觉。 他一开始就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却并没有选择平常应对,他的三个弟弟在后院,他的母亲将妹妹们叫到了身边,而府里每个小门和外头的大门都守满了侍卫,粗使的婆子们被派去盯着院墙,他的父亲又不知道在哪个姨娘院里。 而即使是这个离大门和院墙都不算近的院子里,依旧能听到隐约的喊杀声,与一个听不出具体的疯癫女声在那里嚎叫。 想来那位龙椅之上的陛下该晓得,这个扩音的法子本就是他所献。 他揉了揉因为噪音而觉得隐隐胀痛的太阳穴,继续在寂静无光的书房里一言不发地枯坐,今夜知白和溪藤都在母亲那里,而几个小厮被他遣去帮忙看门了,没点一盏油灯,也没翻开任何一册书。 屋外的风雪呜呜吹着,却吹不散这嘈杂的声音,雪夜里天地本该是最纯净的夜色,至多衬上晶莹的雪色,可是如今城内一点也不太平。 喊杀声就已经足够吵得人头疼,也不知到底来了多少叛军,疯女的声音像是什么噪音污染,足够吵得太多人难以入睡。 而城中其实并没有太多硝烟火光,只有城门处偶尔燃起一星暖色,却又很快归于宁静的夜色。 一直到天色将明,喊杀声突然间像是按下了休止符,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风雪里疯女那诡异的叫声,回荡在大街小巷,又无法确定她具体的行踪,她仿佛在城中肆意奔跑,借着高超的武功逃脱着官兵的追捕,嚣张而又可怖,足以担任京城小孩往后数十年的梦魇与恐怖传说。 一直等到知白去院子里找不见人,跑到书房来找,才瞧见谢七郎靠在书桌上沉沉睡去,未被大袖遮住的脸上冻得微红,眼底略微乌青,显出疲倦的模样来。 ———————— 这是他们的初次见面,却不是第一回思想上的碰撞。 并非皇宫大内,也不是哪位皇帝心腹的家里。 盛夏的夜晚凉风习习,天空要比别的季节更亮些,大海一般的深蓝色。 一轮明月已经挂在了天边,在夏夜里皎洁如霜雪一般,连月光也好似水波一样明澈,极亮极清透。 谢灏注视着年轻英俊的帝王,初见恍如故人归,他行了一个臣子的礼:“陛下。” 他的理念早已在几篇策论与一场场聚会中阐述,如今他们只是坐在一起,谈论着几个月后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的叛军。 言语间渐渐亲近起来,于是帝皇提到了大理寺桩桩件件千奇百怪的案子。 其中最特殊,要数疯女一案,谢灏却看着帝王的眼睛,两双眸子撞在一起,在夏夜里清亮亮,他说:我都知道。 他说:我早已知道了背后发生的一切,如今我便从头说起,陛下看我说得可对? …… 时间的指针再度拨回,那时状元郎未入官场,那时女孩子们还无忧无虑,陈国公府的花儿在春光里明媚。 晋王在楼上看见了和长兄闹脾气跑到无人角落的谢淑,认出来了这个“死而复生”的女孩。 玉佩早已作为信物赠予李若薇,他却取了一只随身的银香球扔给隔着墙和他说话的天真女孩儿。 后来他进屋的功夫,上钩的天真女孩已经被兄长带走,他回到屋里,遇见了皇帝派来的影卫,在一句句试探里横死,只留下一个本该可以解开的谜题。 原本投靠了晋王一方的陈国公转投了皇帝,宫人明面投诚,实际上却是皇帝的人,多出来的侍女爬墙隐入国公府的侍女中,影卫悄悄消失在大理寺的搜查里,被扶持起来却两面三刀的酷吏因此案而丧命,这一场皇帝亲手为晋王织就的大网,悄无声息勒死了意图谋反的王爷。 后来武林人士入京求援,在平宁郡主那里误听机密,自诩正义不想牵扯朝廷弯弯绕绕,最后被郡主手下杀害,因为没权没势就直接扔在外头,连个会为他们伸冤的人都没有。 草原三皇子面见诚王叔(平宁郡主之父)与宰相,因为晋王已死,势微的他们并没有成功拉拢到这位野心勃勃的三王子,但三王子阴沟里翻船,打斗间中了剧毒,最后死在小巷子里。 而这回,将近天亮又有更夫,诚王手下因夜间巡逻差役耽误时间,最后没能成功处理掉必定会引起大麻烦的尸体。 这桩影响巨大的案件,包括后来并入却不为人知的许多无名死者与失踪者,都是意图造反的诚王叔、晋王和宰相所为,而负责杀人和处理“失踪者”的正是平宁郡主和李若薇。 李若薇心系晋王,而平宁郡主与晋王实为同父同母亲兄妹,系丽妃与诚王偷情所生。 …… “疯女也并非真实存在的女子,正是被‘挟持’的平宁郡主与李三小姐。”诚王暴毙,公主投诚,这两位却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谢灏梳理清晰“疯女案”真相,还未等他询问是否有误,就已撞入那一双直白的眼睛。 白鱼龙服的帝王牵起臣子的手,只做亲近状:“子远聪慧!” 握紧的双手在夏夜里显得有些热,尚还意气风发的谢灏却无暇他顾,此时君臣相得,他仿佛看见了未来的官路已经织就,在昏暗的夏夜里,前路一片光明。 第25章 古代言情玛丽苏(二十五) “贵妃姐姐……”陈才人犹豫了一下,才开口继续说,“疯女案并没有到此结束吧?” 贵妃的语气太笃定,仿佛把人拉回了那年的风雨飘摇里,后来叛军全灭,但却没有疯女的消息,仿佛给高门显贵造成噩梦的大笑疯叫不存在一样。 但是大家都知道,故事还未结束。 ———————— 谢灏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睁眼便看到了缂丝的床帐,上头百花凤凰精致灵动,身侧隐隐有清幽幽的香气,一看便知非凡俗之地。 [? 任务直接失败了吗,0231?在?]他身上腰酸背痛,只感觉没有半点儿力气,眼皮也好似千斤重,虽然清醒着,他自己都怕突然睡过去。 可是无论呼唤多久,0231都只是告诉他,还在原来的世界。 他歇了好一会才感觉稍微缓过劲来,镇定了一下心神,记忆倒回之前的日子…… 自平叛后,京城恢复了往日的和平安宁。 侯夫人有心给谢灏相看,奈何还未出孝,孙辈守一年,她和老侯爷却是要守足三年的。 谢灏那时却觉得就这样很好,不需要太多轰轰烈烈力挽狂澜,一点点在官场往上爬,妹妹们嫁得良人,而弟弟们也成家立业。 至于他自己,那一瞬间的心动已经足够支撑他再走下去,对视那一刻心如洪钟,一切井井有条的计划都被拆碎重构,像第一个世界,一眼之下低垂了眉眼羞红了耳侧,少年不识爱恨,一次就足够填满所有的记忆。 换了身份换了相貌,灵魂却在夏日的蝉鸣里震颤,从没细想过为什么能再次相逢,心底只觉得庆幸。 谢沁出嫁后,他也会去妹妹那里坐一坐,因着都大了还是要避嫌,谢淑等出了孝就要出嫁,母亲还要继续守孝,他就预备把这事接过来。 后面的日子平淡安宁,谢灏帮着母亲处理家务,他本身能力就不差,何况不是没有男子为了妻子而揽过柴米油盐的,与各位大人虽因着守孝未曾见面,却也时常通信。 而皇帝,说实在的,皇帝热情的态度异常熟悉,他每次想到那些以“关爱下属”名义送来的果品糕点、书籍笔墨和难掩炽烈感情的书信,总觉得就算改变许多,还是他所熟悉的那个灵魂,又不似被批判“暴君”的崔永祚那般霸道不容拒绝。 谢灏坐在书桌前不自觉笑起来,温润如玉,却又柔和了文人清高,收敛起了灼灼耀目的少年意气,笑容正如院里开得灿烂的芙蓉,无论哪儿都是温柔可爱的样子。 若叫谢沁见了他这样,可就解释不过去口口声声的“未曾心动”啦!但他不知道,他从来不知道他此时的笑容竟是这般模样。 假如时光停留在这个时候……谢灏却不知道,他要继续往前走,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青年人心比天高,要去做出一番作为来。 八月底,侯府老夫人去世一年整,侯府的孙儿们出孝。 九月初,侯府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所幸没有传出去。 钟姨娘怀孕了,消息传到主院时,就连前院读书的几个男孩子都知道了。 “啪!”一整套粉彩描金百合花茶具被摔得粉碎,谢灏还在安抚有些歇斯底里的母亲。 “我知母亲难过,父亲这次实在不像话,钟姨娘也有些看不清了,”因为老侯爷孝期也管不住自己下半身,苏氏是找了避孕药给几个姨娘喝的,谢灏很清楚这样的事多严重,“但眼下要紧的是,必须得快些处理掉了,还不能让外面晓得。” 发疯的母亲,隐身的父亲,这个侯府世子,哪有表面那么光鲜?但享受了这个身份的好处,就要把苦楚一同咽下。 谢灏是冷静的,也极有行动力,他早已在管家的时候把这个家握在了手里。 “母亲难过,那么便不如由我来快刀斩乱麻?”他听见自己笑盈盈对母亲说,君子温润,沉稳如一座千年不变的山,“只是儿子太年轻,还请母亲为我查漏补缺,妹妹们不宜听这些内宅肮脏事,只有娘亲是孩儿永远的依靠。” 钟姨娘是被绑着到了正院,东跨院和西跨院的月亮门也都堵上了,不叫安睡的女孩子们知道什么。 而老侯爷也被身边的玄烛、赤浪、白山、青阳四个小厮半请半压到了正院,就直接被按在一旁,眼底愤愤不平,还骂了一句“逆子!”却被谢灏失望的眼神堵了回去。 “钟姨娘应该还记得府里并没有出孝吧?”谢灏的视线锋锐得像精锐营中雪亮的一支羽箭,看过来那瞬仿佛就已经洞穿了胸膛,“姨娘糊涂啊,父亲又怎会孝期宣淫呢?”言下之意自然不言而喻。 里屋静悄悄,正堂上围满丫鬟婆子,钟姨娘被堵了嘴什么辩解的话语都说不出来,而谢钊只能看着他最出息的儿子三言两语把自己摘了出去,却不敢插一句嘴:“既然不是父亲的,钟姨娘又是上哪找了个男人呢?”他笑得温柔好看,说的话却没有半点温柔,“姨娘不肯说也没事,私通也不过一死而已。阿澄和淑儿都是好孩子,不能因为你这么个水性杨花的妇人蒙羞。” “私通外男,气病主母,本该是报给宗族或官府,沉塘或绞死,”谢灏已经彻底定了四姨娘的罪,“原不该随意动私刑的,但是为了侯府和父亲的名声,便请钟姨娘病逝吧。” 钟姨娘被关到了耳房,强压着灌了堕胎药又被按在了简陋的床上等死。 谢灏对父亲恭敬作揖,言说父亲定是受了惊吓,又说:“例行的补药,已叮嘱府医送去各位姨娘那里了,父亲也要保重身体才是。” 一场闹剧,匆匆落幕,侯府静悄悄消失了一个姨娘,祖坟那里多了一个无名的小坟头。 谢澄是个好孩子,他清醒冷静,只是安慰兄长:“儿不嫌母丑,但这件事,确实是姨娘做错,辛苦大哥了。” 没有百分百避孕的药物,但是钟姨娘在第一个月就有反应的时候足足忍到了四个月才露了痕迹被两个二等丫鬟听风、咏水捅到了主院,而帮着她的大丫鬟眠花、睡柳也被侯夫人一碗哑药下去,送回家里叫在前院当差的父母养着了。 而谢淑,谢灏最担心她,掰碎了与她讲了许久,还担心没有跟她讲清楚。 谢淑没闹,也没说理解,只是依旧在做着女红,眼底略微有些熬夜的血丝,平静如一尊木偶。 第26章 古代言情玛丽苏(二十六) 也许是动作略大了一点,未曾出声就有侍女掀开了帘子,口称“贵妃娘娘”,态度恭敬平静。 床帐外头是一处华美宫室,遍地金玉锦绣,一看就是女子居所,却能看见一些他惯用的物什。 [……0231,别告诉我实际上失忆了,这里是十年后。]他几乎要咬碎一口牙,却没露什么形迹。 这一遭打断了回忆,他索性顺着宫女的手缓缓起身,可以看见身上是一身锦缎的中衣,稍微掀开一点衣袖,全是斑斑点点的痕迹,原本洁白无瑕的肌肤上还有许多咬痕,看起来惨不忍睹。 但是皮肉并不是养尊处优下的软绵绵,是他之前那种并没有什么肌肉但是因为多少还有点锻炼所以线条流畅完美的样子,证明这具身体就是他第三个世界擅于君子六艺的身体。 谢灏.exe未响应 好半晌,他才从宕机状态反应过来,脸色却唰的一下白了。 虽然还不能确定具体情况,他却感觉非常不好,心里也很慌,仿佛第一个世界的心疾跟过来了一样。 他看向宫室内那些宫女,面容端正普通却动作利落,一看就是皇宫大内待久了的宫女,之前隔着床帐都听不到半点动静,定是训练有素。 他试探着去套话,却半天也没什么回应,反倒弄得他本就酸痛的身上更加撑不住,又跌回床上,眼角一滴泪花被这个动作逼了出来,眼尾又添一抹红。 他想了想,还是继续把记忆放回最后记得的那一天…… ———————— 将要出嫁的谢淑安分守己地绣着嫁衣和给婆家人的礼物,安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谢灏总是去看她,试图给予妹妹一点依靠,至少在无法送她回现代也无法拔除美男系统这件事上,他是对她心有愧疚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尽管谢淑一而再再而三想要回到原本的轨道上去,这几年相处,谢灏还是把她当妹妹。 所以他从没提防过谢淑。 那天阳光正好,他前一日才见过皇帝,得到了一个即将起复的承诺,又与熟悉的老大人们聊了半天的政局,也喝多了酒,宿在了座师家里,一直到上午才带着宿醉后的头疼欲裂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在大清早洗了个澡,洗去一夜的酒气。 之后,就是谢淑来看他。 谢淑还有几天就要出嫁,一切东西都已备好,嫁衣也已绣完,往后是见一面少一面。 所以他未曾多想就放了她进来,又饮下了她带来的醒酒汤。 如今未可知谢淑看着兄长关怀的眼睛时,是带着孤注一掷的不肯后悔,还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鳄鱼泪? 但是未知来源的c药确实药效强劲,只存在于小说里的神药如同一把火,在谢灏的躯体和灵魂上熊熊燃烧,却让他觉得如坠冰窖,像是要把他的心整个撕开、粉碎一样痛苦。 他不确定他有没有对女主说出那句“滚”,嫌恶的眼神是否会在药物的作用下变质,他只知道他不能同谢淑待在一起,她到底哪里学来的后宅阴私? 事到如今他也隐约猜到,他虽然隔开了任何一个被美男系统提及过的可攻略目标,却从未想到,原身本来就在“可攻略”里! 但是即使是美男系统,也知道兄妹乱伦是现代都难以说出的丑闻,为此在选项众多时随手把原主拉入地狱,却又在他亲手制造的绝境里把他拉来用。 [我宁可彻底死去,也绝不要这样!]他从来就不是个安分的性子,又怎会接受那样的利用? 他也忘了,他最后又躲到了哪里,被多少人看见了他那副模样,只记得最后理智被药力彻底烧断前,他似乎看到了……一角他前一天才看到过的衣角?! ———————— 从记忆中挣扎出来,他脸色煞白。 如今还有什么欺骗自己的必要呢?“贵妃娘娘”?谢灏只觉得寒意从心底升起,像是北方最迅猛的风雪,刹那间就从头凉到了脚。 原本试探的动作仿佛一下子变成了小丑的表演,他却再也感受不到身体上的痛楚,连一滴生理性的泪水都不曾有。 回想起那些时日不远的君臣相得、惺惺相惜,他只觉得好像一个笑话,也许在他捅破那些秘密的时候,这位帝王就不想再留他了吧? [怪我太年轻,见了他温和面孔,自以为他一样又不一样,天真交付信任。] 那些阴影里的算计怎能就这样捅破?原来人活在世上还是装傻最合适,最好是像第一个世界那样,聪明好学又不如他那样聪明,满足他的一切想象又不会太笨让他看不上。 他安安静静躺在那里,漂亮又了无生气,好似一只精心制作的绢花娃娃,浅笑言兮都是被定格的美丽。 一直到了半上午,外头隐约传来声响,帝王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群走进他精心布置的宫殿,美丽的贵妃低垂着眉眼,只是半靠在那里就足以压过满室华光。 帝王大跨步走到床边,自然地搂住他的贵妃,看美人毫无反应的模样,又对太监挥手示意,于是那太监立刻讲起了外头的传闻。 多数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谢灏摸不清帝王心思,不晓得他要做什么,一直听到疯女在追捕下闯入威远侯府,威远侯世子与即将出嫁的二小姐不幸遇害,如今侯府已经设起了灵堂,他才突然意识到什么,抬头撞进帝王饶有兴味的眸子,于是眼泪就倏然从脸颊划过,模糊了他眼前的一切。 这副失魂落魄却无法反抗的样子确实取悦了荣鹤泓,他怜悯似的又来安抚谢灏,宽大的手掌抚过怀中人犹带痕迹的手臂和脊背,挑逗一般感受着肌肤被一寸寸抚摸时的瑟缩,允诺谢灏往后就是贵妃了,又告诉他后宫里的妃子本就是摆设。 感受着心上人无力软下来的腰肢,他又说待时机合适便宣告天下说帝王生育有碍,保养宗室子做储君,谢卿莫要害怕云云。 见谢灏还是恍惚不语,泪光点点的模样不同以往,皇帝又说往后会多提携侯府,你教养出来的弟弟甚是聪慧,当科举入仕,妹妹个个大家闺秀,应当得一门好亲事云云。 字字句句敲在心上,痛得谢灏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最后还是含泪点点头。 美人如此落在帝王眼里更是龙心大悦,又说会拨女官掌管后宫,爱看的书常用的东西都拿来了,宫中只管来去,又狎昵许久,帝王自顾自离开去批折子了。 第27章 古代言情玛丽苏(二十七) 而如今,贵妃入宫已十来年了。 “到底是没能得贵妃姐姐一个月的茶,”陈才人身上那种原本毛茸茸可爱的少女气息似乎是在深宫内苑里磨干净了,好似一只黄澄澄的雏鸭,就那么在手里盘呀盘,最后只剩一只油光水滑的雪白大鸭子,再也不会小鸭子那一摇一晃走路。 她褪去稚气的眉眼却直直看着谢灏,疯女案讲到尾声,当年故事画上一个句号封存架上,只剩下局外人,辨出三份苦楚咽下,却知不能说也不敢说,最后只道一声,“妹妹多谢姐姐了”。 这宫里繁华,天下供养多少人向往,人人争着往帝王榻上送。 可是那眼明心亮的人却说,宁嫁高门做宗妇,不做皇宫神妃仙子。 这一遭说完,陈才人又从之前的亲近,到了最开始的疏离,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 贵妃的仪态最端庄,可她偏偏对着谁也不爱做,好似一缕困在人间的幽魂,每日思睡昏昏。 这番情态,到最后也只有几句撑面子的道别,到最后来来往往的宫女中,就见陈才人带着一个似是新换了的宫女离去了。 可是谢灏却隐约听到一句“谢表哥”。 [她应当是比谢汶还小一岁吧,日后宫中漫漫长夜,就要靠她自己过了。]谢灏其实知道,陈才人只是在帝王榻上,未曾真切有过。 而这宫里不知多少宫妃,过的都是这样守活寡的日子,是活生生的宫怨,把鲜妍的少女都熬干了。 “最厌日绕龙鳞语,还梦青琐点朝班。1”他走到窗口处,仰头望天,高高的宫墙圈起四方天地,院中人,是为“囚”。 不多时,果然宫人报上去之后帝王便很快赶来,瞧着便知恼怒。 “我又说了什么呢?陛下时常震怒,只冲着我发脾气罢了。”他也不想理他,一甩袖子就回了里屋。 一直到屋里他才觉得烦躁,女装固然美丽,也得看他愿意穿还是被逼着穿,这样下来十余年,[好没趣儿。] ———————— 最开始谢灏并非没有挣扎过,他全当自己信错了人,他从来都不是需要拯救的公主,也不是沉溺于幻梦的反派女配,他是清醒过的人,如今也依旧清醒着。 但是封\/建\/王\/朝,帝王一词就可以把人压得直\/不\/起\/身,所谓“天\/地\/君\/亲\/师”,就仿佛一座牢牢的大山,从思想上,从实际生活中,把人牢牢圈在礼教里。 但是怎么能就如此叫人屈服? 奔赴死亡的阿成、生来就没落魄过的薛屏岫、在科研上鞠躬尽瘁一辈子的赵温舒乃至自幼君子温润、从未逾矩的谢灏,哪个会就此认输? 【宿……宿主,他好像是隐藏boss啊?】0231的声音发着颤,时光仿佛倒流回那个在梁国皇宫醒来的早上,一切却不一样了。 [可是我不怕,0231,你怕吗?]谢灏阖着眼靠在床头,发丝凌乱,浓云铺了一锦被,面上温柔,心里却斩钉截铁。 仔细盘算下来,他的人脉远不足以和皇帝斗,认识的老大人都投靠皇帝多年,本就是最忠诚的保皇派。 怎么劝说他们?难道要告诉他们皇帝把手底下谋士囚于深宫做妾室吗! 先不说他们是否会动摇,又如何告知外界? 他至今得到的外界消息都是皇帝授意透露,光是言语交锋和示弱就已耗尽许多气力,还要夜夜“蒙受帝恩”,理智在huanyu中被蒸腾,躯体在jl的运动下疲软无力,原本光洁的手臂一层痕\/迹覆一层,仿佛永无止息。 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假若他真的推翻了这个皇帝,又要上哪去找一个不逊于他的明主?又要如何承担改朝换代对百姓的伤害? ……又要如何面对那些真心待他的老大人们。 【宿主,他都对你这么好了,要不就屈服吧?反正我们任务也完成了,你就当谈恋爱嘛。】0231如此劝慰。 是啊,对他好,对他真好。 [怎么,大棒加甜枣没有让我屈服,反倒哄住你了?]他用尖锐的话语攻击他永远不会离开的搭档。 那哪里是什么好事呢? 只要有心,当日本就在侯府,如何瞒不住?如何会到需要“谢灏”死亡的地步? 心里在滴血,谢灏面上却没流一滴泪,他只需要安安分分做这皇宫里的金丝雀,“主人”给予他最华美的笼子,高贵的身份,却不知道他喜好低调清雅的布置,忘了他是个渴望建功立业的人。 君臣相得,不过是笑话一场;深宫长夜漫漫,日常睡起无情思2。 “陛下。”大约摸在皇宫内过了一个月吧,他每日疲倦,连日子都过得糊涂,终于有一天在白天拉住了皇帝的衣袖。 “陛下只与我说过一些流言,既然谢灏已死,我娘和弟妹们可还好?我在家时身边伺候的人呢?”他眼神悲切,像是哀求。 “朕事务繁忙,爱妃切记不可再胡闹了。”帝王的眼神冷冰冰又露骨,看他仿佛只是觉得他无理取闹。 尚宫女官对他言笑晏晏,显然是知道他身份的,态度却很轻浮:“娘娘,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往后可再不能如此了。威远侯府一切都好,您过去身旁伺候的人应是另有归处了。如今侯府朝中无人,全依仗娘娘恩宠,且万万不可张扬出去,娘娘以后可要掂量着点,熟记宫规。” 记忆停留此处,之后他只记得眼前一黑,再醒来就是又回到了那处宫室。 帝王不怒自威,显然太医的诊断结果又让他不满意了,加之他有意无意地试探宫女,还有他去见尚宫女官前练笔写下的那副字:“九龄已老韩休死”3,想来定是惹得帝王龙颜大怒。 他只记得帝王在榻上掐着他一遍遍质问他如此还不够好吗,帝王恩宠叫人难以承受,这位励精图治的帝王体力好得吓人,兼之皇后与贵妃的差别,他只记得他像是一叶小舟,在惊涛骇浪里被卷起又落下,不知何时才有停歇。 但是他回复了帝王那个问题,他说陛下可听过一个疑邻的故事,蜂蝶纷纷过墙去,却疑春色在邻家4。 所谓兰因絮果,原来如此。 第28章 古代言情玛丽苏(二十八) [0231,如今你懂了吗?他对我的爱,是‘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1’,哪里管我愿不愿呢。] 第一年,还有许多人记得谢灏,他的诗词,他的言论,还有追忆他的人。 老牌保皇党们叹息着这位年轻聪慧的同僚,可却不知道此时的谢灏就在宫里,身边都是陌生的宫女,鲜少出门,每日望着高高的宫墙。 在后宫安分守己的情况下,日日留宿贵妃宫中,也很快引起了外界注意。 贵妃盛宠,便成了斥责“妖妃”的原因,奏折一封接一封,皇帝却挡下了所有言语,依旧宿在贵妃宫中。 这些消息也会传到谢灏这里,都是尚宫女官的人,他觉得很是好笑,他宁肯这些奏折再猛烈点,宁可“宛转蛾眉马前死”也不要“三千宠爱在一身”。 但是很快,他就又有了一次反击。 那是一个黑沉沉的夜晚,什么天气他也忘了,只记得还是点着许多烛火,映得灯火通明金碧辉煌。 而他那时趴在帝王胸口,一副娇无力的模样,做足了婉转柔媚的姿态,是他从前最不屑做的。 “陛下,”他没有什么力气,只能任由皇帝搂着他,整个身子像一滩融化了的乳脂,软白柔滑,吐息就在极近的距离里交融着,“您不觉得,现在的尚宫女官就像常务皇后一样吗?” “原来我在陛下心里不是第一位呀,也是,她那么能干,而我只能陪着陛下,日常起居都要听她的。”这句话说得很浅白,像是吃醋又像不满,却一点也不娇媚,还是谢灏的风格。 皇帝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对深宫内苑却有很强的控制欲,即使枕头风吹得起劲,他也只是低头在颈窝里嗅着似有似无的暗香,手上动作直把人欺负得掉眼泪,呼吸声都急促起来:“既然如此,爱妃不喜欢就换吧。卿卿又要拿什么来换掉她呢?”手上动作不停,尚宫女官只是他的手下,不是真正心腹,尚不如谢灏曾经的身份高,也没被看在眼里。 那天晚上红烛亮了一整夜,第二天荣鹤泓精神抖擞上朝去,只留下谢灏被做得昏过去,整整睡了一天才醒。 后来的尚宫女官就安分了很多,不,应该说是不得不安分——因为皇帝直接分设了下属,她只是个总领全局的大管家,还要每日去汇报贵妃做了些什么,贵妃太活跃了怪她没有看好人,贵妃太安静了又怪她管得太严,从此这个职位成了这段强制爱里的头号大冤种。 不过也没什么,毕竟第一位尚宫女官因为意图染指后宫、胁迫贵妃,被皇帝直接下令打死了。 那天这位明面上人模狗样的皇帝还抱着谢灏去观看了,看得谢灏只想说:社会主义好,封建没人权。 日子就这样了无生趣地过着,而谢灏的身体也一年比一年差,第三年,他开始过起了药罐子的生活。 ———————— 这是谢灏入宫的第二年,春光正好。 贵妃宫里栽种了许多名贵花木,还会时时更换盆栽,一年四季都不缺好景色。 这位不知来路的婉贵妃却是宫女眼里的怪人,平日里美则美矣,只不过时常叫错她们的名字,只肯喊“知白”“溪藤”,而宫里的名贵品种也不爱看,就爱那梅花、兰花,巧的是送来的这些花里也没有一盆兰花,宫中更无一株兰草,只有御花园里一片梅园。 可惜贵妃身子不好,又日日承恩,难以走到梅园那里去赏梅。 今年春天的海棠格外娇美,贵妃院里栽的这几株尤盛,姹紫嫣红,盖过无数名花。 巧的是今春大选,皇帝在臣子们上疏下也选了几位美人进来,既有温婉可爱的小家碧玉,也有一位大气端庄的太守之女,只不过宫里只要是见过贵妃的宫人都觉得,这些年轻貌美的美人再没一个比得过贵妃的。 有宫女为了讨好贵妃,见“她”愁眉不展,似是在为宫中新人担忧,便指着院里的海棠夸赞今年海棠开得美,足以压尽春日百花。 谢灏当然也知道海棠有花中贵妃的美称,却并不想迎合宫人的想法,[她只是荣鹤泓派来监视我的人,我为什么要让她得意?] 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2”也不接下句,就自顾自走了,没有半点儿赏花的意思,留给小宫女一个被装饰得富贵端庄的身影。 果然今夜帝王也不曾去半月前已入宫的新人那里,还是宿在贵妃宫中。 帝王同贵妃用完一餐饭,因着贵妃今日吃得少,桌上有许多时令菜肴,还有一道前些天很喜欢的玉兰花馔,满室花香却盖不过原本的熏香,显得浓淡得宜。 饭后帝王却让宫女摘来一朵海棠簪在谢灏鬓边:“爱妃对宫中进了新人有怨?” 谢灏也没服软,早知道荣鹤泓听得懂那句诗:“红颜未老恩先断3,微臣又岂敢有怨?” 微臣而非平日里自称“我”,故意提醒着帝王当年旧事,字字句句都在说不忿。 帝王也没跟他整那些弯弯绕绕,直接把他按在了软榻上:“朕岂会让你与其他人一样长夜孤寂?”就直接在这里宽衣解带,也不管有没有遮蔽,就直接压了上去。 烛火明亮,宫人们都撤到了屋外,只能透过窗外糊着的红罗看人影起伏,而声音断断续续。 可是亲爱的,你纵使拥有同一个灵魂,也忘记了爱人从来不是娇妻,除却心甘情愿的控制总会带来抵触。 昔日的暴君用一生融化了心上的坚冰,让那颗心重新注入了爱情的颜色。 而“明君”却用囚笼困住了他的知更鸟,他的金丝雀,他曾经欣赏的那个年轻人。 “原来陛下说过的后宫只是摆设,就是要让那些年轻女孩子继续飞蛾扑火地进来吗?” “陛下啊陛下,从情感出发,我厌恶您这样宛如收集人偶一般的行为;从理智角度出发,我不信您只是为了面子养上几个无关紧要的女孩。” 黑夜里的声音与窗上人影的动作一样难以忽视,黑夜里旖旎风景夜夜不歇,帝王只垂青一人,却仍要新的女孩儿来在长夜里枯守。 一声瓷器破碎声划破天际,却又在片刻后恢复如常。 第29章 古代言情玛丽苏(二十九) 谢漪出嫁这年,她的长兄已经入土了足足五年。 这些年来,威远侯府看似花团锦簇,但却充斥着后继无力的悲哀。 谢漪一直跟着母亲学习管家,幼弟们还未科举、父亲的软弱无能、长兄死后悄然消失的东西,这个家里处处是谜团。 锦衣玉食的少女之所以垂泪,是因为知道姊妹出嫁却没有能够依靠的兄弟,弟弟太年幼,顶门立户的长兄死得莫名而恐怖,曾经年幼天真的侯府嫡女茫然无措,成长来得太突然。 老侯爷依旧醉生梦死,做着他自己能登上高位的美梦,但是他却有恃无恐。 于是谢漪就知道了,父亲一定知道长兄为何而死。 ‘祖母去世了,大姐出嫁了,大哥不在了,二姐死了,三姐也出嫁了,几个弟弟都还小。母亲对付不了父亲,只能徒劳的哭泣,而父亲是个荒唐人。’ 谢漪在纸上写下这些,再扔进了炭盆里。 谢淑死掉以后,家里只顾着关注谢灏之死,那棺材板厚实精美,可是早就钉牢了,几个弟弟妹妹都没能见到大哥最后一面。 可是谢淑呢?谢淑去哪了? 谢沁太远,谢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谢沅和谢汶对此一无所知,只记得谢淑再安静不过。 可是谢漪知道,那个小小的棺材里头是空的,轻飘飘的,就连谢淑的未婚夫都不会信那个女人在里头。 所以她不信大哥真的死了。 少女的丹蔻拂过绸缎般的长发,那双不沾阳春水的手如同任何一个女孩子那样柔弱,看起来一折便断。 于是日子一天一天,一月一月,一年一年走过。 谢漪在十五岁那年定下了婚事,大哥已经不在了,现在外强中空的侯府需要一桩强有力的婚事。 谢沅最后嫁给了江南书院大儒的儿子,书香世家,美名远扬。 但是谢漪不能像谢沅那样由着自己的性子,她已经长成了一个合格的世家贵女。 她想过凭借选秀成为宗室妻,却在开始之前就被踢出了范围,那个理由一看就像是在糊弄人——因父为虚职,不得选。 最后她选择了政变后新宰相的儿子,也是新一届的探花,他的父亲是皇帝心腹,又曾与她哥哥交好。 在谢漪婚礼前,谢沁曾来过一封信,她问她,开心吗? 谢漪不知道,但是她没有任性的资格,爱也好,不爱也好,这个家需要她,需要撑到谢沂入朝。 再也没有一个大哥会站在她身后告诉她兄长一直在了。 ———————— 婚后的日子马马虎虎,回门那天也很普通地过去了。 然后谢漪却得知,她要入宫去拜见贵妃。 宫中没有皇后,但是宫务也不在贵妃和其他妃嫔手里,贵妃三千宠爱在一身,却好似永远都是柔弱的、多病的,不曾接触一点权力。 谢漪听说过很多传闻,譬如说贵妃的各种身世,还有说实际上是婉贵妃不能生,所以陛下才说他生育有碍,种种传闻,真假难辨。 可是这样一个妃嫔,为什么要见她?谢漪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她可知道京中的命妇们还没有这样被召见过。 而且还是遮遮掩掩、没人知道的…… 少妇流下泪来,晕湿了新抹的胭脂,红色的水渍在脸上和手帕上滴得一塌糊涂,像是多年前的雪夜一样。 她的丈夫季某人只是一个和她哥哥当年初次任职一样的中书舍人,为此她可以说是没有什么诰命的。 但是她是侯府的女儿,为此得着些体面:即使没有规制的礼服,也可以好好打扮一番,只是不准冲撞。 来指点她的人据说是贵妃身边待了几年的侍女,看起来一板一眼的,过分守礼而显得没有人气,也可能是本就天资愚钝,于是困在了繁多的规矩里。 好笑的是这位侍女也不太晓得贵妃的喜好,只一昧看着宫规来,谢漪这样能出入宫宴的世家女儿,在此事上自然不必说。 而她的公公又是圣上心腹,即使她不说什么,宫里来的人也没有半分怠慢,何况这位年轻的小媳妇事事妥当。 ———————— 走过宫里寻常见过的前头景色,鲜有外人踏足的后宫,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死气沉沉。 一路上见人是很少的,景色却很明丽,不同于前朝的肃穆,后宫里虽私密却景致秀丽。 一路来到了贵妃所住的宫殿,这里规制仅次于皇后,又离陛下的寝宫还近些,谢漪立刻就晓得了贵妃到底多得宠。 可是一路景色再好,她也没什么欣赏的心情,近了,再近了,即使是她猜到了,却还不敢信那是否真实。 贵妃的宫殿只住了“她”一人,地方宽阔,许多宫室只是堆砌着奇珍却没什么使用的迹象。 谢漪却想到在家里时长兄的故居,她打理家务时去看过,那里看起来比这天底下顶顶富贵的地方要舒适多了。 殿旁的杨柳温柔垂下枝叶,百花在春日里开得灿烂,种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宛若一个人造的仙境。 而贵妃一身礼服,端庄明丽,即使脂粉未施素白着脸也在这富贵景象里被衬得如同牡丹花一般。 谢漪却落了泪,未流出眼眶,为着不失礼已经被她用帕拭净,眼周却缓缓地晕上水红的颜色,端庄像是水溶的壳子一样崩解,生出她本没有的楚楚可怜来。 而宫女却什么也没注意,只是安静退下,不合规矩地只留下兄妹俩在宫室里头。 按理来说,为了不露出破绽,谢漪此刻该是镇定自若地行礼,装给外人看一场平静的拜见才是。 一声“漪儿”,声音很轻很轻,却足以粉碎她几年来辛苦给自己铸成的铠甲,击破心防。 于是她便近前去了,也不管身上这套华美的衣裙价值几何,不管头上那些漂亮的金银珠宝。 她好像还是小女孩,几步路下来她倒退回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幼年,又把头搁在兄长膝上,此刻她是谢灏唯一的珍宝。 可是却没喊出那声“兄长”,处境已经告诉了她可怖的真相,而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对抗。 做兄长的,就任凭妹妹伏在膝上,很不庄重,也很不适合宫里,就这样搂着这个被迫长大的女孩儿,兄长的肩膀再也无法依靠了,但是此刻,尚有一面。 泪就洒在贵妃的衣裙上,浸透一层层丝绸,渍出一点点痕迹。 室里只有静默,而他们很近很近,多少年都再没有的近,热泪滚烫,心里还是难受着,像是积满了辛酸,不流干净就要爆炸了一样。 可这许多年和往后所有的泪又怎能在这短短一时流得尽,富丽堂皇里头,他们都是最一无所有的可怜儿。 第30章 古代言情玛丽苏(三十) 这是谢灏在皇宫的第十年。 这些年来,就连侍女都老了些许,原本青春年少的面孔不再如当年鬓发如云、满月般盈盈肌肤,原本虽不出彩却无瑕的肌肤也生出细纹来,当细纹扩大成皱纹时这个宫女就会消失,换上一个年轻女孩儿来。 但是岁月总归偏爱美人,谢灏虽然病弱,容貌依旧未曾改变,若帝王垂怜让他换上故衣,还是当年那个清风朗月才子。 只是虽说眼角眉梢无一丝细纹,谢灏不要这张脸,他盼着“红颜未老恩先断”盼了许多年,却还一如当年。 他每日醒来都已是日上三竿了,必定会被逼着用一顿早饭。 初时他也觉得都已如此晚了,不如便和午膳并做一顿,也省些事。 可是那时帝王偏下了朝就过来,就为着一顿早饭,他几乎要被弄死在床上,最后昏昏沉沉间被灌了粥下肚,午饭又要照旧吃,平白多受许多苦头。 [……小赤佬。]最后翻来覆去没有多少脏字,只好翻出上个世界学来一句方言,在心里头翻来覆去骂。 十年倏然而过,他也没有吃惯宫里的早饭。 他记不住名字的宫女鱼贯而入,铺陈一桌琳琅——肉粥五品,甜粥三品,一品白粥配九碟小菜,另有油炸点心八品、蒸点八品、汤三品、三种面条并零碎花样。 他还记得当年赐宴,也是这个滋味,尽皆浓厚肥美,他只嫌腻。 只用了一碗粥便停筷,那许多新做的点心粥品都不知散给了谁,好似摆件一般。 恍然记起陈年往事,他似乎曾经也是个爱吃的,空间里堆了一立方的吃食,可是,吃饭不是为了饱腹的日子又过去了多久呢? 早膳后并没有什么事可做,又不多久就到了午膳的时侯。 依旧是类似的菜色,谢灏现在吃得很少,不像过去,那时即使也是富贵乡里不愁吃穿,点心饭菜是从来不缺的。 有时候他会想起第一个世界,在北地骤然发现食盒里每次出现的南地菜肴已经变成吃过的本味时,那时他是什么心情?记不清了。 他午觉有时睡得久,有时又睡下没多久便惊醒了。而下午对他来说最漫长,多数时间只能去睡觉或是努力回忆过去的记忆,因为宫殿里没有任何一本书。 奇珍异宝堆满屋,而本该是他良友的书籍不见踪影,宫妃不被允许借阅宫廷藏书。 其他妃嫔带来了一些书籍话本,或是一起消磨时间,只有谢灏不能去见她们,因为他害她们守活寡。 而到了晚上,也许这时荣鹤泓就来了,也许还要晚一些,晚膳依旧是一样的菜色。 夜晚自然是恩宠无数,谢灏在欲海里浮沉,恍惚间不知身处何地,而日渐疲倦。 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喝药,然后他的记忆清晰完整,有时却会陷入浑浑噩噩,回忆时仍能清晰,其余时候却开始混沌,严重时就连自己是谁都能忘记,而0231却再也没有出声,只剩下呼唤时冰冷的电子音。 这样的日子过着,他经常连何年何月都会忘记,听到谈起的年号、节日时又为自己做了一次定位。 ———————— 又是一年春,谢灏只是说了一句“年年不带看花眼1”,就被皇帝拉到了御花园里头。 御花园里正是百花盛开的时候,虽奇珍不足,却盛在宽阔自在。 另有宫妃若干人,影影绰绰藏在草木间,熟悉的不熟悉的,似乎是要和花比容貌一样。 “陛下,您看她们就如同花儿一样,”谢灏突然开口,声音又轻又哑,乍一听就如同女子般,再不复当年清脆开朗,“您鲜少来御花园,可是又要添置新的花儿,于是人就多了,好似这里花团锦簇,乍一看尽是富贵荣华。” 他轻轻低吟,像是在歌唱一样,却难以发出太大的声音,“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荣鹤泓只是握住了他的手:“朕折下了。” 谢灏的心也随着他的动作颤了一下,又死寂,确乎跳不起来,心字已成灰2。 “陛下,您的御花园里都是开得正好的百花,但陛下富有四海,难道一切都是花儿吗,咳咳咳,”他说得急了,又咳嗽起来,“您不爱花儿爱松柏,不爱水路爱旱路,又算什么呢?” 这话说得放肆,皇帝却没回答,只是搂紧了他的腰,感受着他在抚摸下被迫软化,像最轻软的绸缎一样,又好似被捂化了的奶油,连意识都被热化了。 等他再从恍惚中挣扎出来时,帝王正问他为何不看花。 “终日昏昏醉梦间3。”他只说了一句,就又合上了水红色的两瓣唇,睫毛低垂着,在春风里颤抖,这副情态险些叫他混过去,宠妃的美貌总是能让人忽视“她”的话语。 “朕倒不知,还有何处能让爱妃‘偷得浮生半日闲’。”伴君如伴虎,但他就是故意要去扯虎须,又好似疲倦一般半阖了眼,轻轻一拉帝王的手臂。 出乎他意料的是,好像悠远悠远传到耳边的声音,是荣鹤泓在叮嘱宫人,屏退了御花园里莺莺燕燕。 “陛”下何必扰了她们不多的玩乐,他才吐出一个字,后头轻软的话语就都被堵了回去,模糊间回廊里落下一寸春光,摇落的桃花在衣裙底下碾压出粉色的汁液,在汉白玉的围栏上印得乱七八糟。 ———————— 谢灏“死去”的第十二年,老侯爷在谢澄进士及第后不久因欢喜落水身亡,帝王夺情不许谢家三个兄弟丁忧,时人叹息谢灏故去多年仍有哀荣。 第十五年,侯夫人病重,其时谢沂的妻子才进门三月,家里的女孩儿都已嫁出去了,府上一时间很是忙乱。 就在苏安雪去世前,谢灏在荣鹤泓陪伴下秘密出宫。 他这时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近两年也没有喝药,只是仍不能叫弟弟们看见,怕惹出什么事端来。 “我过得很好……过得很好……娘……莫要为孩儿担忧……”他握着母亲雪白却生出皱纹的双手,一遍遍安慰着母亲,泣不成声。 他其实和侯夫人感情并没有多深刻,但是不同于老侯爷,这个母亲虽然有诸多不好,还是爱儿女的,也曾陪伴又令人操心。 而皇帝搂着他,这位半生都没有学会如何爱人的君王,在此刻对爱人的怜惜不带半分情欲,却不能再叫贵妃回头看他一眼。 侯夫人之后又拖了几个月,一直到了晚秋才终于闭上双眼,此后未能再见谢灏一面。 这年冬天,贵妃的身体再次虚弱下来,从此再无好转。 “我知陛下在我郁结之时便改了我的药方子。”他在纸上写下,他许多年不曾见书,也许多年不曾留下笔迹了,只是还可惜那笔墨纸砚,好东西平白浪费,“兰因絮果,莫过如是。……陛下爱我,来得太晚,微臣爱过您,又被您亲手击碎了,……原是一场君臣相得,好梦如旧,陛下不信我、不爱我、不惜我……”写了许多张纸,又同着旧帕往火盆里扔,被宫女抢出来。 [0231,他只记得给我惯用物件,却不知道那帕子是当日相谈时他拿来为我擦拭的。对不起,我忘了你好久没音讯了。] [你都不在了,系统空间却还在。这个世界结束后我会死掉吗?任务到底是成功还是不成功呢。]此时他已经清醒过来很久了,却还是郁郁寡欢。 他讨厌这个毁了一切的皇帝,也讨厌还没有死干净的心,更开始讨厌自己。 他不干脆,又矫情,既不能干脆利落作出决定,又不能舍弃情感。嘴上说为了任务就娶妻吧,却没管好自己,嘴上说得实际做的一套一套。还有那个醉生梦死很多年的他,沉湎在皇宫旧梦里不肯接受又不肯放弃,说是为了弟弟妹妹,实际上还不是自己软弱。 [我不坦率,又讨厌。不是个好任务者,也不是个好人。] [原来我的寿命还能这么短啊……] 这一年,谢家活着的几个儿女都生活美满,谢沂在哥哥去后,一路科举撑起了威远侯府,两个庶弟也是兄友弟恭,官运亨通。只是少了曾经那个对于他们来说永远可靠的身影。 这一年九月,宠妃婉贵妃殁,时年四十三岁,加封皇后,葬于帝陵。 彼时海清河晏,本朝帝王开疆扩土,任人唯贤,天下无有饥者,而土地南至雨林,北至北海,昔年草原早为属地,或许若干年后这里就彻底融入版图。 数年后,六十余岁的帝王驾崩,过继宗室子继位,帝终身未再宠幸妃嫔,与后合葬帝陵。 第1章 古代重生后宫文(一) [性名:薛屏岫 性别:男(可变) 容貌值:85(满值100) 教育值:90+10(无上限,正常现代社会大学毕业60) 精神力:80(普通人50) 幸运值:70(满值100) 技能:插花(初级)、文学(中级)、精神力治疗(初级)、古玩品鉴(中级)、物理(中级)、(略) 完成任务数:3 积分:127 道具:情深深处·被动(已锁定)] 【……】0231怂了吧唧,颤颤巍巍放了个烟花,一句话都没敢说,也不知道是装死还是准备讨饶。 “怎么,哑巴了?”薛屏岫才不管它害不害怕,眼疾手快抓住了小光球,“好你个0231,竟然就扔我一个人!” 薛屏岫只想找它算账,上个世界他有段时间离疯掉就差一点,在精致的牢笼里日日被迫饮下毒药而虚弱,那时的0231,开始劝他妥协,后来某天就彻底掉线只剩下了电子音。 这哪里是搭档呢?他们走过最艰难的开头,曾亲密无间,却闹到如此地步,就连说句话都没有,何至于此。 【宿主对不起!】0231爆哭,却没说为什么断线。 薛屏岫也没和它多说,眼神里满是失望:我还可以信任你吗? 每个宿主都无法和时空管理局联系,尽管他们才是真正做任务的人。 而系统是搭档,是工具,是联系时空管理局的媒介,唯独不该作为真正的人。 一个合格的系统虽然无法真正干涉任务,却应该作为ai助手,作为一个心理疗愈师和智能搜索引擎,而这一切的打分都来源于宿主,却无法直接提交上去。 就好像使用一个软件,但是不能另外找寻渠道来提交1-5星评价,而要在系统内部选择书写。 0231是一个没有经历过旧宿主的新手统,干净如一张白纸,可是这张白纸却依旧抗拒被书写。 薛屏岫也是新宿主,手段稚嫩不足,但是却已经把0231远远抛在了身后,不知不觉中地位已经不再对等。 可是0231,这个一无所有的人把你当做挚友,因为今后要陪伴他一直走的人是你,哥哥嫂嫂和姐姐再好也是过去式,漫长的旅途中只有宿主和系统永恒。 假如失去了这样的陪伴,就只能将希望寄托到一个个世界里去,享受永生的苦楚,直面一次次分别。 “你要给我一个解释吗?”薛屏岫不想再放开0231,兄嫂姐姐都已是过去式,挚爱兰因絮果,他不想要和同伴走到陌路,这样一个两人办公室,要是往后再也无话可说,该怎么办?又不是短短一生,熬一熬就过去了。 【宿主,我……我……】0231磕磕绊绊,身上的光一明一灭,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但是我希望我们之间能没有芥蒂,0231。”半透明的灵魂捏捏小光球,“要一直陪伴我的,是你啊。” “你是我最重要的伙伴,我希望我们能坦诚一点。”尽管薛屏岫并不会告诉0231,他其实对它每一次的偷懒一清二楚。 【警告!警告!】纯粹的电子音突然响起,薛屏岫下意识去看系统面板。 【我们的停留时间不足了!】0231发出尖锐的爆鸣。 “进入下一个世界吧。”他们还有漫长的时间来和解。 ———————— 边疆重地,一座通体由巨石垒成的关卡在雄伟的城墙中间突兀出来,越过这处开口,城门往里是种种军事布置,而里头则是一整座被围住的城池,里头来往者从打扮来看便可知多是军士,其余人也是接受过训练的样子,城外百姓身体健壮,很显然,这是军队驻扎之地,就连外头开垦的“农夫”都是实打实的行伍出身。 这是这个名叫安朝的架空朝代的边疆关口临邑关,驻扎着又称“天玄军”的施家军,城中百姓皆军户、军属,方圆百里无黎庶,最近的居住地是百里外的北庄县,与临邑关同属邕州郡,乃是对北方的第一道关卡。 郡内品级最高的文官便是郡守,同级武官便是驻守临邑关的施大将军施荑。 此时将军府内一片肃静,药香浓重,而薛屏岫就是在此时睁开了眼睛。 [……]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薛屏岫感受着这副身子的虚弱,只能闭目养神好让自己好受些,[0231,传输剧情。] 这是一篇架空古代炮灰觉醒重生宫斗文。 女主何昭是一个重生者,死在宫斗里后又回到了选秀第一天。 上一世,她虽是京中小官之女,却因美貌得以入选后宫,因为天真错信了嫡姐,在入选后“意外”病亡。 死后得知嫡姐是宫斗文中的恶毒女配,在家中时便拿姐妹练手宅斗,是穿越女主最贴心的姐妹,最难以对付的大反派。 而对付何昭,不仅因为她已入选,还因为她母亲虽是妾室,却是没落世家之后,带进来的嫁妆里据说有许多好东西,大有裨益。 何昭跟在嫡姐身边,后来又跟着女主,得知母亲嫁妆里一块被她贴身带着的玉佩是宝贝,女主得到后发现里面有一个空间,大小仅一间宫室大小,空无一物却最适合藏匿物件,最后穿越女主凭借空间搞死了皇帝,扶持小皇帝成为了太后,但是她骄奢淫逸,安朝因此而亡。 何昭重生后第一时间就滴血认主了那块玉佩,和女主的情况不同,她得到了一个很大的空间,被一条小溪一分为二,溪旁还有石碑说明,原来石碑那一侧为静止空间,另一侧几百米黑土地则是快速生长的良田,而小溪则可洗筋伐髓、祛除毒素杂质。 何昭按照原本的经历顺利入选,回家后趁着丫鬟跑掉去和嫡母禀报收起了藏在室内暗格的母亲嫁妆——几个大箱子,之后又斗嫡姐和嫡母,将自己的安全交给了嫡姐,同时借着父亲的一时怜惜得了一个心腹丫鬟,安全度过了入宫前的最后时光。 她入宫,一路斗各路女配和原女主,斗太后最后对上这个天下的主人。 后来何昭凭借自己生下唯一一个活着的皇子,利用秘方害死皇帝,成为了太后。 名为太后,实则监国,被斥祸乱朝纲,故事就在她手握大权时落下了帷幕…… 第2章 古代重生后宫文(二) 而这次的原身施荑,则是原剧情中当之无愧的白月光。 他是男主江鸿心中不可侵犯的白月光,皎皎明月,在岁月里美好安然。 他于剧情开始的十年前去世,四年后他的爱人、太子江鸿登基为帝。 他是名将施将军唯一的儿子,却一直到许多年后,关于他是真男儿还是女扮男装的说辞都未定论,留下诸多谜题,史书上记载其为女将,而太傅与男主江鸿都说他是男儿。 原着中记载他聪慧英勇,美貌无双。 据说他活着的时候,容貌足以盖过京城所有贵女,是一位风吹日晒仍肌肤洁白的冰山美人。 自幼在边疆长大,子承父业又战功赫赫,既能提剑冲锋,也能运筹帷幄,与男主定情后因旧伤而早早香消玉殒。 他是安朝的一段晶莹迷梦,是一段美丽的传说,也是原剧情里最神秘最美丽的人物,无数赞美词藻堆砌,却早早逝去。 一直到原着里女主夺位,番外里太傅后悔之下说出真相,原来当年先皇忌其功高盖主,偏偏太子又情深不渝求来了赐婚圣旨,为此皇帝嘱咐太傅下毒杀了这位二十多岁的名将、未来的太子妃。 而施荑的记忆也无愧于白月光。 他年少聪慧,自幼随军,为边疆安定立下汗马功劳。 一生对得起所有人,无愧于心。 记忆告诉薛屏岫,施将军是真男儿,尽管生了一张美人面。 年少与太子相识,以太子为明君,年岁渐长,不觉动心,那时年少欢喜,一次心动就是一生交付。 两个少年人爱得炽烈,既爱彼此也爱志同道合的理想,一个生性果决而心肠柔软,战场上果断利落而在后方柔软温柔得不像个将军;一个是天生帝王材,左右平衡权势做棋子,紫微星一颗真心与偏爱太重,沉甸甸压得心上生暖意。 但是施荑是个聪明敏锐的人,察觉到了爱人的赤诚,也察觉到了皇位上猜忌。 他知晓身中奇毒无从解,毒至肺腑无药可救,将军一天天身体虚弱,纵然解毒也已废了身子。 心下深知牵扯颇多,为江山稳定而咽下了那些眼里再明显不过的异状,安排好了一切后与世长辞。 薛屏岫次次任务皆美人,而施荑这般白月光人物又是不同风采,名将身死,却因爱人事而心不甘,只求能保住爱人不为人所害,自信爱人活着便可保江山稳固百姓无忧。 ———————— [0231,我觉得我需要一个解释。]薛屏岫觉得他的幸运不该是70点,应该是-70,不然没法解释这1\/2的开局必死。 0231都乱码了,试图解释,在脑海里叭叭了半天,然而被薛屏岫一一驳回,最后惨遭辱骂。 [原主自己都知道他活不下去了,而且离原着开始还有十年,你让我拯救他爱人?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薛屏岫觉得很离谱。 [你哪怕早上一个月,那时候原主还没中毒!怎么的他不中毒这个世界就要毁灭了?] [0231!这是做任务还是送死,啊?] [你说话啊0231,怎么能穿越世界却不会说话?] [二分之一开局杀,怎么的时空局这是拿我们当炮灰?不想完成任务直说嘛,还非要派人来!] [或者说你换一个身份呢?哪怕我要面对白月光,我都不想当这个死了的白月光。] 【……宿主,你上个世界不也是白月光吗?】 [你还敢说!谁家好人趁人之危断了前途做金丝雀啊!] [就算是韩嫣、邓通这种,也好过强行做天家妾室!就算我愿意穿女装,也该是我自愿,绝不是做贵妃时那种遮遮掩掩,得到又猜忌控制,生怕我的身份叫外人知晓那样!]薛屏岫一提起这事就来气,十多年后才撤了那令人体虚的药,一生不见父母家人,前途尽毁,死后才封了个皇后!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呐,谁稀罕。]要是真爱,怎会是贵妃,谢灏也是一代才子,几样计谋已经引人夸赞,却没有了后来。 [施荑是真白月光,谢灏却绝不是荣鹤泓的月光,他要兰草长成海棠,要爱人逃不出他手掌心,这不叫爱。]而江鸿深信施荑,从未猜疑;崔永祚对薛屏岫敬之爱之、珍之惜之。爱人如养花,每一段感情都需要细心呵护关怀,要真正为对方好而非“为你好”。 见0231支支吾吾,最后也给不出解决方案,薛屏岫冷下声,[少看点言情小说,我不是需要人拯救的女主角。最后,你最好能给我一个补偿或解决方案,既然你想不出来,就去请示上级!]宿主并非没有渠道接触时管局,商城里就有一次性通话道具,刚刚好一百积分,只是还要求了75以上的精神力数值,这一点门槛足以卡死许多没去过星际或修仙世界的宿主。 他也抽离和0231吵嘴的心思,尽心去感受这具身体。 施荑的记忆纯粹而明媚,像是边塞诗里的冰雪,是北地干涩空气里最晶莹的颜色,像将士新制的铁甲,银亮亮地闪着光芒。 曾经策马奔腾的时光,好似还在昨天,而主帅病重的消息都已传出,军中依旧秩序井然,消息都没传出城外,就连最善寄托情思的风都没能从塞北一路吹到中原去,告诉那位正在朝中历练的太子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他学过的医术不太高明,但也能觉察出来已经病入膏肓。 而原主的记忆里,他是如何发觉旧伤太突然,又没几天发觉被人害了,清晰得无需他多想。 施荑啊施荑,他对原主叹气,你是如何痴的一个人啊!至死不曾回京,以老皇帝的掌控力,自然没人能知道这之后的不对劲。 可是却做好了准备,为了心爱之人不与父亲反目,书信里、遗嘱里一字未提,还要悄悄瞒得死死的,可真是用情至深。他知道先帝曝出来残害良将,虽然报了仇却会江山不稳,老皇帝一死了之,吃苦的是他心上人。 军中军医水平不够,查不出奇毒,只能看出将军一日日衰弱,如此便可遂了帝王意。 原主的身手令他羡慕,那些战役也很令他喜爱,可是唯独痴情这一点他最不喜欢,打落牙齿和血吞,本不是将军风格。 想一想他在这种境地会如何,也只好无奈,毕竟若是没有外力干涉,他自己也是这样子。 “咳……咳咳咳。”他支起身子想要坐起来,却没忍住身体的反应,咳得好像要把肺一块咳出来,喉口泛上腥甜。 第3章 古代重生后宫文(三) “将军!” 他听见有人在叫他,只是声音太远,他也发不出声音。 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扭曲,仿佛漂流在星空里,看着种种宇宙奇观,但是又不是在飞船里参观,而是以人类之躯体验宇宙的残酷。 素色的帐子糊出了一个很漂亮的角度,夏天一样的漂亮薄荷绿,有些像赵温舒在美国吃过的薄荷冰激凌,他无端把思绪放到了那上面,而没发觉思绪的紊乱。 而等他回过神来,才发觉原主的心腹一副快碎掉的表情。 他来不及缓缓,就已换上了一副全无破绽的微笑:“别担心,阿华。” 施荑用微笑掩盖住实际的感受,表情完美如模板,他不知道在旁人看来他脸色苍白如纸,虚弱得好似风中残烛。 “我只是……之前想要喊人来,”他靠在床头堆叠的靠枕上,柔软的触感让他好受许多,“去叫洛尉过来吧。” 他头还很晕,感觉像是在云端,即使是囚禁在金丝笼里的谢灏也没体验过这样的病痛,但在这里的是久经沙场的施荑,年轻的将领本就在死生之间挣扎过,因此在剧痛的折磨下仍能让躯体里的灵魂镇静。 他还清楚记得他之前想要做什么——他不太清楚如今的日子,商城里也没有回天的法子,原主安顿好了军中,就在这里静静等死,但是他绝不坐以待毙等待任务失败,他要见男主最后一面! 李夫人病中不见汉武帝,是为容颜憔悴;而施荑呢?他还是怕露了痕迹,又怕病容凄惨难看,如何忍心见爱人呢。 “阿龙,”他呼唤另一个父亲留下来的心腹,近卫施龙城,“为我……为我拿面镜子来吧。”他没有什么起身的力气,忍受剧痛与无力已经耗费了精神,但总是要看看的,看看到底是怎样一副病容。 这副躯壳什么都做不了,仅仅只是半靠着都全凭身后靠枕堆积,更没有力气自己捧着镜子,可谓是衰弱到了极致,死过三回的任务者当然知道,这也代表着时日无多。 大多数病人都不会太好看,病痛是折损容颜的利器,所谓的病美人往往需要开挂或者本身就极佳的底子。 看到镜子那一刻,施荑知道自己赌赢了。 诚然原主觉得他不好看是事实——日日对着他健康时那副绝色容颜,当这副容颜折损,便难以入眼。 他也曾灰头土脸,也曾汗流浃背,但是那时的一时狼狈遮不住少年人的芳华,何况施公子极有天分,训练时未曾有过真正狼狈的样子,总是从容的。 而如今容颜憔悴带着病弱,一看就晓得这是个重病之人。 美人濒死,最好拿来举例的是秦可卿,昔日舒舒翻阅过不知几回,也看过最经典的那一部,美人盛装打扮好似花盛开,吐露芬芳容光焕发,而濒死时不仅脂粉未施,容颜憔悴苍白,可是又怎能说此时就不好看了呢? 便如将败未败之花,那种哀怨的死气与糜烂的香气显得凄惨,好似什么都未加在阴暗处半干的花汁,颜色不若胭脂红润,气味却腐烂浓艳,残存的美丽还没死光呐! 但这种白月光一样的人物,人们往往想到的还是林黛玉,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1。 那么,施荑算不算呢…… 却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这些太多余的情思,原来是施华年已带来了洛尉,这是一位极快的小将,日行千里,宛若水浒里头的人物,最适合传信。 施荑知道现在不容耽搁,每一分一秒都弥足珍贵,加之他如此虚弱,以至无法书写,便只让洛尉带去口信,并两张旧帕——是他在床头找出来的,原主的贴身之物,仔细检查过没有一丝血迹,方才拿去。 原主并不打算告诉江鸿那些诡计,而他也赞同原主的观点,天下大乱了最先害的还是百姓!为此只说想见江鸿一面,老皇帝是不会拦他的,而这个大情种向来很黏原主,必定会尽快前来。 洛尉走后,原本强打起精神的施荑立刻跌回床上,喉口一甜就把血吐在了手帕上:“咳……咳咳咳,”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连手帕都没有力气托起,只是偏了头凑近手上搭着的帕子,那几条上都沾了前几天咳出来的血,不曾洗净。 似乎可以看到阿龙眼里的惊慌,实际上这个角度虽然可以看到镜子,却看不到帐外,只看到病中往往泛上潮红的脸上只是依旧没有血色的死白,仿佛血都已给呕出去了一样。 好吧,仔细想想原主过去的样子—— 也难怪觉得这副病容难看! 谁见过施荑曾经的容貌会不为此刻憔悴的病容叹惋呢? [虽然薛屏岫、赵温舒和谢灏哪个都是绝色美人,但是施荑这个人确实更加勾人,他是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女,高洁如雪莲一般,真不愧是白月光一样的人物。]这位小先生似乎忘了,此刻他就是施荑。 但是不同于至死高洁的原主,这个王八蛋快穿者可没有为了原主的那一点想法就这样下去的意思。 原主自以为已经做到了极致,但那是他自己认为,虽然破局之法并不是他会去做的事。 施荑过了好久,才有力气抬起那苍白的手,极轻极轻地一寸寸拂过这张脸,像是在抚摸什么珍宝,或是有人送给他的丝绸,这样的行为决计不可能出现在真正的施荑身上,但是因着重病一切突兀的行为都被归结为理所应当,因为他快死了,因为施将军快死了。 但是这张脸,即使无一点血色,即使显得憔悴,却仍是美人濒死的凄艳,比不上白月光皎皎明亮,却像是风中一点烛火,像是将落未落的残花,另有一番别致。 他突然轻叹一声,什么声音也没发出,仿佛只是动了动唇一样。 这样的容貌,确实是不值得叫爱人看见的,自惭形秽,也怕心上人难过,已足够叫一个人不忍见爱人,他却不觉得难堪。 第4章 古代重生后宫文(四) 却最适合利用。 一滴泪随着他的手从眼角恰到好处地滴下,正好被下属瞧个正着,不知是假意做给他们看,还是借此叹息上一世的一世囚笼。 他不择手段,也做过外人眼里的圣人,真心假意又有几分能说得清呢? 他对原主也是怜惜的,一身智计武力无处施展,到如今可堪利用的,只剩下不忍利用的情分与自觉不堪见爱人的容颜,谁能不说一句可怜呢! 但是他已经遇上过许多次这样不好的局面了,为此忍不住要对施荑悄悄说一句幸好是我来了。 先不说别的,上个世界他费了多少心力周旋!帝王心太硬,那一碗碗药,叫他没法逃脱皇宫,何况还有亲人不舍得抛下,日日与本该最亲近的爱人勾心斗角,险些给弄疯掉。 甚至继承人上他和荣鹤泓还斗起来过,小孩子说上课的大儒还没贵妃娘娘厉害,而他嗤笑着问他,怎么就不敢让他接触下一代呢? 那可真是不知道耍了多少心眼,短短二十余年,红颜不曾老去,他最后也给熬死了。 而赵温舒后来的良好局面,也是靠年幼时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走出来;薛屏岫虽夫妻恩爱,但是一生克己守礼,把握好分寸在爱人那里学到许多,也是很费力气的。如此种种,结果上个世界毁在一时轻信,这个世界直接要被系统害死了,人生如此,变故总是猝不及防。 而原主,想来他也是以为这样的日子就是一辈子,谁能想得到老皇帝如此不容施家军呢? 他爱江鸿,爱这片土地,也爱施家军,到最后,空落得如此下场! 回忆一寸寸被他翻书一样翻过,心头原主的情感也翻涌难耐。 不知道江鸿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叫原主牵挂,而原剧情也说他是个不爱后宫但很得人心的皇帝。 但是他晓得皇帝好坏与私事无关,好比崔永祚被称之为暴君,但是他很爱他;荣鹤泓是世人称赞的明君,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王八蛋。 就算江鸿在记忆里和剧情里都是个完美的人,他又没真的见过他,不会为他动心。 想到这里,他又有了些气力,想要再努力努力了。 ———————— 他后来又叫人来打水梳洗,来了几个妇人为他擦洗上身,又拭去了嘴角的血迹,喂温水漱口。 因着热气,他脸上终于红润了些,但全然是因为外界的热意,带来的假象。 但是照顾他的女子们却很是高兴,好似他真的好起来了一样。 这些女性都是城中军官的妻子,平日里也要纺纱、管家,如果情势不好,这些女性就会让老人和小孩躲起来,她们也上战场。 看着她们信赖的眼神,施荑只感觉心像是泡在热水里,暖融融的。 这座城生活着二十万人,而城外还有五十万人住在这里,其中城内多是年轻力壮的主力,在名册上的军人十二万人;而城外则更多是一些老兵,年纪大些的老兵会把一家子接过来,还有一些伤残已退伍的将士就在各个作坊里做一些轻便的活计,在名册上的统共十八万人,另有三万残兵。 更多的退伍将士并不在这边关,他们多半回到了故乡,去安享天年,事实上,这些残兵多半是家中无人,故乡无生计,索性就不回去了,在这里离老兄弟们近,还有人时时来看望,又有活做。 也有一些兵就全家留在了这边关里,让这座为了驻守建立的城关里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原住民。 施荑的记忆里,那些许许多多的兵,来了又走,也有的不走了,于是五十年间,临邑关就这样从一个曾被攻陷过又新建的关口到了如今的模样。 真正的通商口在西面,在东面,那里繁荣昌盛,也离草原很远,不像这里,是北地最严寒的驻军地,也是安朝唯一一个以军人和军属构成的城池。 沿着城墙,还有几十个哨卡,月月换班过去,就在那相隔几百里的小屋子上驻守,看着城墙外草原荒漠,看着城墙里人烟离得远远的。 过去施荑还健康时,操练、巡查、读书、劳作就是他的日常,他也会从书上学会辨认珠宝和名贵的物品,也会跟老嬷嬷学礼仪,他走过这座城里每一寸土地,也会去与城外耕种的军士一同捕猎鸟雀、田鼠乃至山林里的野物。 这座城池自给自足又是这片土地上最好的防线,施荑是这片土地的儿女,是这片土地上的草木,他属于这个地方,并以此地为荣。 但是现在,他即使能从记忆里找出这里的所有点滴,却走不出将军府,不能自己走下床,也不能再去看这片土地上可爱的人们了。 轮椅是很有用,而且他脑子里也有如何以纯木制作机关轮椅的数种图纸,但是不值得。 做轮椅的木料可以做家具、做箭杆、做柴,没必要浪费在他这个时日无多的人身上。 尽管因为重病摸不准过去了多少时日,但是按原主的记忆,过去了约莫有一个月,而剧情中记载施将军从太傅下毒到溘然长逝,是一个半月。 他来了这一天,还未曾下过床,人之将死的滋味不太好受,可是施荑今年不过二十五岁,他十二岁上战场,如今也还是最好的年华。 下午的阳光很好,撒在了床前金灿灿的,是充满生命力的颜色。 一手提拔的副将推门走进来,最近没什么动静,也难怪这小丫头会来。 “阿蓉的婚事可是定了?”他靠在床头软垫上,窝在里头还显得很小,扯出来笑容去看她。 “阿兄,”小丫头声音闷闷的,鼻音很重,“我不成家,我要替你守着这关。” 施家没有后辈,蓉儿是镇南大将军的女儿,南边战事平,将来那里没有武将的出路,于是送到了施家军来,成了他的小尾巴。 但是小姑娘很能干,擅兵法,又是天生的怪力,比他小五岁,如今是他最放心不过的继承人,也是原着中永驻北疆的小将军。 他的安排,小姑娘必定是猜到了什么,但是她是他一手教出,忠心为国,他最放心。 最后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但是他实在撑不住,也只是对她说“还有很多年呢,阿兄在。”尽管他们心知肚明这是糊弄的话。 她自小不爱哭,学得流血不流泪,但是泪滴在兄长冰凉的手背上,烫到了心里去。 后来不知不觉,他就在妹妹陪伴下,又睡着了。 第5章 古代重生后宫文(五) 这几日睡得不知时日,也不知过了多久。 他可惜来得太晚,什么都做不了,又忧心男主来得太迟,连最后一步都不能做。 [假如我避免了男主的结局,但是我早早离去,那到底算成功还是失败?] 施荑的愿望很简单,只要爱人平安,无关江山,无关军营。 也是因为晓得江鸿只要活着就是定海神针,江鸿的母亲是老皇帝的一生挚爱,那位皇后在记忆里是个很温柔的人,老皇帝虽然猜忌,也堪称一代明主,这样两个人生下来的江鸿也没有虎父犬子,不然何来剧情里海清河晏,一帮女人有闲心在后宫争斗。 唯独他早早落幕,什么白月光,都抵不过千古功绩百代名。 可惜原主早早消逝,而他也不能亲口问他:“后悔吗?” 若他只是边疆小将,是否能逃过帝王猜忌? 一切都没有如果,就好像他插手布莱恩与赵温雅的爱情,可是最后一切还是拐回原点,只是告诉那个美国男人他逃不出家族的控制。 一切的故事,早因为每个人的性格、经历而有了定论,而所谓的先知,也不过占尽先机才能使得重生者去一步步成为人生赢家,重生最大的机遇就是拥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去成为更好的自己,而非一味依赖先知去按照已知的故事应对,每个活生生的人都不会只按照重复的规律应对,而即使是程序也会在面对太多改变时卡死。 [我若是真的坐以待毙,当初就不会选择死亡,那样浑浑噩噩过一辈子也是安稳。]快穿者的灵魂透过眼神闪着光,他不会摔倒后就随波逐流,即使是虫豸困于水中央尚且会挣扎,他从来就不单纯是那个故事里的恶毒反派,更何况经历过三个世界,猪都会有所成长。 ———————— 深秋的天气刚刚好,前两天还有过碎金一般漏进来的阳光,一眨眼间就已经冷到夜里必须生起炭盆了。 其实并不是一下子就这么冷的,只是他清醒过来的精神又因为身体而一起昏沉了,好似这具虚弱的身体是用酒液铸成一样,但事实上健康时的施荑是个善饮的人,他饮下许多烈酒,而脸上都未滚烫,原本白皙的肌肤缓缓地粉起来,无论是北地粗糙的烧刀子还是京中最细致最后劲绵长的名酒,都不曾喝醉过,只是如同春日桃花一般,颜色正好,洗去了北疆冰雪浇筑的冷意。 而前些时候,他一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被子就已经很厚了。 那时他所盖着的被子已经是冬日里的厚被子,沉甸甸压得人喘不过气,但是他那时丝毫不觉得热,竟还觉得温度合宜呢! 但这个季节就需要生起炭盆,尽管北地苦寒,也可见施荑已经如何虚弱了,曾经那个大雪中一身银甲策马扬鞭的少年将军,雪花一样消失在了原本热火朝天的丰收时节。 而江鸿到来的这一天,施荑竟然感觉精神好了一些。 也不知道是身体的本能,希望能在爱人面前看起来好一些,还是所谓的回光返照。 不过他当然不知道,这些天来见过他的所有人,在他进入这具身体的那一天就当他是回光返照了,毕竟原本施荑已经很安详地在等待死亡了,怎么会突然主动叫人,还又是要镜子又是想见太子?! 之前已经有十天左右,都是大家等人睡着了,才去收拾东西、擦洗身体,每天灌下去药和汤水,也没主动漱过口。 虽然大家都相信施荑自有决断,也不会在他面前掉一滴眼泪,但一个已经救不回来的人突然有了精神,难不成真是老天保佑? 那为何他们的将军还是每日昏昏沉沉,而不是真正一点点好起来呢? 那天早上施荑感觉好些了,就让人给他换了外出的衣服,说是想再看看城里。 可他分明就是到了强弩之末,脸上依旧是一点血色也无,苍白得像高山上千年不化的雪,脉搏更是诡异地透着一点儿紊乱的兴奋,就好像雪将化未化,灯将灭未灭,是一种将要走到末路的凄艳。 而施荑其实也知道时间快到了,一个人总是最了解自己的身体的。 到了这种时候,他反而释然了——当然诸君不能否认他灵魂本质上还是个又娇又作的家伙,但是这种时候,好吧,至少在他已经无能为力的这个时候,他确实觉得江鸿来不了也没事,大不了就是原主的结局而已。 他被妹妹裹着厚厚的毛皮披风,生怕他硌到、冷到一样哪里都裹得严严实实,像是一颗蓬松的绒绒球那样被抱着到了城楼上,是的,将军府北通城墙,南面可以俯瞰整个石头城,可以不用出门就直通防线。 在那里,他看到草原上青草渐黄,而更远的地方似乎已经可以看到初雪的颜色。 “十月了啊……”他轻叹一声,声音轻得好似春风拂过江面,微不可闻。 他并不知道,还有几天才是立冬,而他来的那日是农历十月初一,今年的冬雪有些早了。 “驾!”他们去看城中时,从可以俯瞰整座城的高楼看下去,正看到南城门那里的骚动。 也许是感觉到了这里投过去视线,那里又下了马,总算安静下来。 而施荑看得专注,却忘了自己的身体,只是一下专注就岔了气,咳得死去活来,阿蓉帮他捂着的手帕上一片温热。 未曾看清城门口发生了什么,城中也没有异动,小姑娘扶着曾经高山一般仿佛永远不会倒下的哥哥就不着痕迹地往里头走。 一直到回房间褪去了一身厚衣服,施荑连站都站不稳,却还在咳,也许是外头初降的冰雪一下子让空气冰寒刺骨,也许是屋里暖融融但是干得嗓子痒,一直到阿龙捧来一盏梨汤,就着勺子强咽了几勺,才觉得好些了。 脸上却还带着病态的潮红,不同于这几日脸上的苍白,红得好似杜鹃一般,又添了几分倦怠。 即使如此,他还是转头去问:“阿华,谁来了?” 他被扶到床上去,这一下缓了过来,脸上的那点儿血色又消融了,只剩下苍白的颜色,白得吓人。 那头阿蓉揣着帕子出去,正见太子殿下在屋外,江鸿发间还有一些雪花,很快便被热气熏没了,又脱掉施荑去年给他用皮毛做的手套,将大氅一脱,就剩了一双马靴,最后还在门口的热气里缓了缓,把一身寒气给烘没了,这才终于进去。 “阿荑,我来了。” 第6章 古代重生后宫文(六) 施荑没发觉屋里其他人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可能想要看看这个世界对他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但是听到声音那一瞬,他的灵魂仿佛都感觉到了共鸣,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心头泛起,这几天时常失去知觉的左手都仿佛一下恢复了灵活,仿佛他只是为了等待这个人一样。 来得好快,他想。 但是施荑确实已经撑不住了,这具残躯像是在苟延残喘,无怪乎原主要静静躺在床上等死,天高日长,来煎人寿1。了断也好过这样等死,这一剂不算慢性发作起来却又不算急性的毒药,能摧毁人的所有期望。 于是他勉力挣扎起来,用最后的力气扯断了帐勾,那朦胧轻薄的丝罗瞬时倾泻而下,床帐里朦胧昏暗,将这副病容也藏起来了。 然后他好像是昏过去了一瞬,也许是跌回去时受不住——他醒来时已经感觉靠在一个怀抱里,很暖和,一看就是火气旺盛的成年男性。 很安静,他明明醒着,却好似昏睡过去一般,薄荷绿的帐子在昏暗里也显得很清新,即使热气涌上来却很清凉舒爽,不是冬日的颜色。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察觉擦在脸上的是手帕,他……哭了? 他又强打起精神,想看看江鸿的脸。 帐子里头太暗了,像是夏日太阳刚落山的时候,还有点儿光明,却几乎全暗了,只有颜色很浅的帐子此刻又像天空,好像一个很热的天气,他们在一块儿等夏夜一样。 相思始觉海非深2,他突然想到了这句话,思绪又像柳絮一样飘走了。 “……什么?”一直到听见太子的轻声询问,他才发觉好像不知不觉把诗句轻轻念了出来。 于是他又想仰头了,但是靠在胸口的姿势看不清他的面容,于是只好说:“我不信你没有看过这一句,”声音很轻,像是要飞起来一样,“阿鸿你博览群书。”上回在宫里,遇见太傅就听老人夸江鸿功课用心,博览群书。他们还年幼的时候,施荑才是更安静的那个,江鸿很淘,不肯坐下来好好看书。 江鸿大约是想笑的,感觉到他胸口起伏时施荑这么觉得,他声音里又有点儿哽咽:“阿荑比我早看完。” 然后又听他说:“我进来时阿龙给你留了碗汤,厨娘做得不好,给你搁了虫草花。” 原主和他一样,都不爱虫草花的味道,嫌太冲。 他猫儿一样蹭了蹭:“这几天汤啊粥啊的,都腻味了。那碗汤也许不是给我的,是给你的呢,阿鸿赶得好快,”他把后半句‘我以为来不及’给咽下去。 江鸿沉默了一瞬,然后把头埋进他颈侧,没有湿气,但是施荑能感受到他睫毛眨得很快,好像心里已经快要决堤。 但是他最后也只是吸了吸鼻子,然后在头顶落下一个吻,很轻很轻,好像那些大说大笑的少年时光都已崩碎。 这样的相处真好啊,施荑心里头有些酸,但是不行,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不然他也愿意就这么下去,最好一辈子。 他的手很僵硬,也许是又失去了知觉,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冷——然后他用这只手轻轻搭在了江鸿的手上,手要小上一圈,盖不住江鸿的手,此刻依旧洁白,手心和手指有剑茧和弓茧,柔软但很凉。 “太子殿下,我快死了。”这句话说得很疏离,一下子就能让身后这个人焦躁起来。 “你就当我是死于旧伤,虽然说好拙劣,谁都能看出不对劲来。” “但是殿下,你要为江山计,不能只为了我难过,还有天下几万万百姓,他们等着你操心。” “施家军和临邑关,我都已经安排好了,阿蓉会接替我,没有一个人比她更适合驻守在这里,你要像信任我一样信任她,她不仅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妹妹,还是一个少年将军。” “今年郡守的任期就要到任,但是外头不大安生,应该要再冷点才会来。你安心,城中已备足粮草,只是莫忘了补给。” “我放得下施家军,放得下临邑关。但是唯有你,殿下,我最放不下你。”好像在说情话,但是却极冷静。 “殿下,你还记得陛下在皇后娘娘去后,是怎么做的吗?”皇后去得早,那时太子才五岁,她带着一双两岁的龙凤胎儿女一起随着那艘被击碎的船沉入了海底,但是皇帝原本想下令让人日夜不停打捞,最后也只派了一些水性很好的渔民在近海打捞,一个月后尸体最后被潮水冲到了北方的海岸上。 “自那时起,陛下纳妃子,生下王爷他们,但是他们连朝堂都碰不到。”老皇帝可谓是平衡一道的典范,妻子去后只剩了一个儿子,人人担心他哪天会后继无人,于是他才总算有了后宫,又生下许多不是心爱之人的小孩,但是江鸿是他亲手带大,永远不会怀疑的儿子。 “殿下,你要首先记住,陛下不会害你,他有些举措可能与你意见不合,但是你在他心里地位很高很高,你是他心里唯一的儿子。”顶多带上那个早夭的弟弟。 “政事之上,你要多听陛下所言,多读史书,切莫独断专行,我知殿下精明能干,但君王一生,松懈便极可能万劫不复。” “作为将军,我不该多言,可作为你的未来太子妃,妾身未明,臣妾要最后劝诫你一次。”他流下眼泪来,眼前被水雾模糊又一阵阵发黑。 他说,你要帝王霸业,莫要儿女情长,今后心硬一点,那些世家贵女没有多年情分,野心很大;而小户之女若是有了儿子焉知不会有什么野心,他们不够聪明,你千万提防。 他说,你当我吃醋也好离间也罢,我这一颗真心都给你了,殿下,我的殿下。 又讲朝廷派别,又讲边疆局势,话又急又轻,密密麻麻叫江鸿插不进去一句,好似要趁这一时把一世的叮嘱说尽。 最后说累了,也说够了,却一句情话都没有,何其狠心。 他只觉得好累,到最后还说那么多话,可是原本打算只是叮嘱,见了这个人,怎么就越说越多呀? 又怎舍得让他一个人坐享万里江山,那王座最冷。 施荑已经没了力气,眼皮越来越沉,不像之前就昏过去了毫无知觉,他这回可察觉到了,下一秒要再也睁不开眼,肉体沉重,抓也抓不住,最后勉力在喉上用唇瓣擦过,算一个吻。 江鸿却觉得人轻飘飘,曾经也觉得轻,却再没像此刻这么觉得,好像一片羽毛落在心上,可是心里塞满了他,年少相识,走得太早太早。 他伸手去探鼻息,他的妻已断了气。 第7章 古代重生后宫文(七) 薛屏岫回来,还是觉得头重脚轻。 他眼前好像能看到那个世界后续的一些事,大约摸是他去世几个月后,那浅色的床帐都还在那里,只是穿着却已是春装。 他看到的是江鸿,是那副他没看清楚的样子,和施荑记忆里一模一样,英俊高大,很帅气一个青年人。 而他启了床头一个小柜子,是施荑曾经放进去的一匣干果,是阿月浑子,也就是开心果,因为放得久,所以里头那层衣有些发黄发脆了,显得不太新鲜,品相不好。 这样的干果,平日里是上不了太子爷面前的,即使是施小将军这样在前线不太讲究吃食的人,也会早早吃完。 这一匣应该是应季最新鲜的,送来时白生生绿莹莹,惹得施荑剥了几个吃,还抓了一把给小阿蓉——这样的京中好果子,江鸿年年送,但是边关却少见,因为边关干燥怕吃多了干果上火,这一匣每天吃一点做零嘴,足以吃到入冬,那时还是绿莹莹的好看样子,像阿蓉戴着的从南边缴获的玉石臂钏儿,柳芽儿一样的翠绿色。 但是送来没多久,施荑便病了,那时还不晓得有蹊跷,就只是封好了匣子,等着好了再吃。 原主施荑没记起来这匣干果,而穿到死前几天的快穿者施荑也没记起来这匣果子,最后又留给了赠干果的人。 之前写信还说,今年的松子白生生的极好,说是过年时送一点来,做松仁玉米,或是去了皮儿抿,油润润的。 他们还小的时候就爱吃这口干果,施荑进京被接到太子身边读书的时候,小江鸿很爱去宫里的干果库要零嘴儿,不要仆从去拿,就爱自己去,还喜欢把剥出来的瓜子仁扔锦鲤池去。 有一年春节,两个人放着那贡品,保存到年节还好看的干果不吃,要去吃外头买来价贱的阿月浑子,躲着宫里头的妃嫔怕他们讥笑、告状,一块藏在认不出来的哪座宫殿廊下,剥着壳都黄了的果子吃,到最后施荑指尖上还染了点黄,皱着眉头发愁,地上还留了那黄脆的细屑,壳被用手帕包了悄悄交给老嬷嬷。 施荑只记得味道确实不如往日吃的好,但是放久了的干果竟也甘美,两个小孩放着好的不吃偏要吃外头的,却又看着笑出来,太子的小米牙白生生,而小伴读抿着嘴笑弯了眼睛。 而到如今江鸿剥着放陈了的干果,指尖沾了碎屑,却看不出是不是染了黄,吃着吃着,怎么还落泪? 他眼前闪过这些景象,心里也好似被揪起来,一跳一跳疼,下意识做了施荑习惯的动作,想要给他擦擦泪,再把干果儿剥了托在手帕里,那手帕绣的是江南的柳,柔柔的绿,开心果滚在上头,一片都是绿莹莹…… 这时又记起来,好像还欠他一个真正的吻,见了面又做李夫人,叫他看不真切,一世的叮嘱是说不尽的,而一世的情意融在那些无言的动作里,还欠一个霜雪落满头,还欠许多许多。 想再拍拍他的手,叫他别吃了,那些阿月浑子已经放旧,今年新的干果可下来了? 却忘了拍不到。 幻象如潮水一般褪去,仿佛只是他的错觉一样。但是薛屏岫知道他没有疯,那些就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尽管他在疯癫的边缘起舞过。 ———————— 【宿主】0231终于回来了。 “想好怎么解释了吗?”虽然确实拥有了一段极短却缠绵悱恻的故事,也成功地凭借着濒死的模样没有破坏白月光形象,但是薛屏岫可没有原谅0231。 譬如说头一次无伤大雅,因为那一次有新手保护期,而且他能活着也不是靠0231,纯靠运气才能活命。 而这一次0231更是毫无卵用,何况这种救都救不回来的不管多感人都不能叫故事,那叫事故,就算再美化也是恐怖的事故。 虽然说世界就是个草台班子,时空管理局除了穿越能力并没有什么稀奇,0231更是把自己活得像个小傻几,几百年都没有长进多少,但是事故并不是拖拖就能过去的,拖死了人难道就没有发生过吗? 何况薛屏岫这种熬过新手期的宿主必定有点儿能耐,时空管理局又不是垃圾场,这也收那也收的,什么破纸果皮,就算开挂开到天上去也抵不住有些人就是没有那个能力,譬如笔者这种小辣鸡可能就会连第一个小时都过不去。 虽说各种各样的世界比天上的星星还多,而里头的人口数量更是爆炸,但是很遗憾,有能力的宿主并不多,有趣的宿主百里挑一,没用的普通人千篇一律(作者本人:呜呜呜是恶评,一整个暴击到我自己),别看阿成教育低到令人发指,但他可是个精神值天生高出一大截的高级向导! 这年头反派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他不仅和主角是亲戚,而且本身能力就没有那么差,真傻子当不上本文主角,没有读者会爱看一个普通人的生活,那还不如照照镜子。 所以废话说了一箩筐,水字数都要给水够了,综上所述,我们小薛同志,是个能让时空管理局给他解释的人。 毕竟炮灰文的主角都有让人解释的资本,何况他还不是真·炮灰,遇上的任务对象都是值得一个配角位,在原文至少有名有姓的人物,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想必诸君也能看出来,他和家里其他一帮小兔崽子一样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所以—— 【呃,宿……宿主,这个补偿条款,统做不了主】0231吞吞吐吐,一看就是没经过社会毒打的年轻统,怂了吧唧的。 【所以……需要去局里一趟。】 薛屏岫早已习惯系统空间里的星海和悬空,作为一个星际人,他还年幼时就已习惯了悬空感,而每次短短的时间,也让他熟悉了这一处普通的中转空间,而每一个宿主的经历都大差不差,黑心的管理局只肯给予灵魂一处真假难辨的背景,不让他们有脚踏实地的机会,也没管过恐高症们的死活。 所以这一回要踏上那一处少女深闺一般神秘的局子,极有可能是薛屏岫一生仅一回的体验。 而他也由衷希望这种体验能是最后一次,坑货0231以后能别再出幺蛾子,尽管岌岌可危的信任已经走到了生死关头,而黑心公司时管局更是劳动合同和入职培训都一言难尽。 第8章 古代重生后宫文(八) 至理名言:干一行,恨一行。 这句话,想必精神状态良好的打工人们深有体会。 曾几何时,可怜的xx成他只是一个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小美人,毕竟他故乡向导可谓是被哨兵彻底夺权,一心一意地当好接受教育但是主动放弃权利的温柔“妻子”。 然后他在最好的年华遇上了时空管理局,这里全年无休永不退休,这里工资奇低全靠自己努力,这里入职培训压根不培训只跟你介绍工资待遇福利待遇,简称讲了其实跟没讲没多大差别,或许有干货,但是不多,就跟这篇文一样注满了水。 毕竟天底下老板都一个样,当然希望你挣得越多越好,工资越少越好,当然我们知道番茄没有这么恐怖,毕竟这里至少还有全勤奖,大部分地方全看你有多少人买账,然而盗版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东西,你看文时希望它再给力点,你写文时希望盗版全家遇难。 但是薛屏岫不一样,如果愿意用一个栗子来形容,他大约摸就是卖药直接被送去解决倒霉玩意卖出了临期一个月但是三个月才能吃完的保健品,当警察直接和歪果一样局面并且什么武器都不带直接降落黑帮去生擒罪犯,当医生直接前面一无所知直接接手一个马上要做手术的病人。 所以这事告诉我们,做人不要太0231,你同事真的想好好养着你的,结果你直接给他接二连三大惊喜,还是在他心态爆炸的时候,你要是618、双十一、双十二之后直接去轰炸一个客服可能也会让他心态爆炸,亦或创造奇迹直接面不改色一指下去键盘寿终正寝(不太确定能否做到,暴力行为,大家不要学,手会痛的)。 ———————— 从系统空间来到时空管理局的经验很是稀奇。 好像一刹那穿越了无数空间,又好像其实那一步之后还在原地,星河在眼前倒转,无数过去未来在眼前交汇,不可名状之物快速从眼前闪过——即使是因为高精神力拥有好记性的薛屏岫也没法分辨出来那是什么,只是记得他应该看到了这些,而这些就发生在他从系统空间到时空管理局的一毫秒内,无数发生了,无数又没有发生。 等他踏到地面上,又觉得时空管理局没有什么了。 这是一幢通体银色的建筑,很未来风,但是要真正的星际人薛屏岫来说,他又觉得是科幻风了——但实际上他有那么久那么久不曾再见过这种风格,他在古代的雕梁画栋里裙角转出一个圆,窗棱上的雕花将阳光切碎,布料昂贵的床帐也只是平平,在富贵乡里浸了太久。 而时空管理局,不像是公司,也不像是国家机关,你光看它的建筑,你是说不上来什么的,虽然在里头来评价整个建筑会有失偏颇,但是这里整个封得严严实实,不见一扇窗户,只有正对着的大厅正中间挂着一幅画,那画没什么漂亮画框,样式也很简洁,可就是能叫人知道这是时空管理局,再没比这里头的建筑更像时管局的了。 外头是什么?很能叫进来这里的人有探究欲望,但是看那幅画就能知道,时空管理局没有一扇真正的窗户,也没有通往外界的门——背后是一个同过来时一样的虚空漩涡,星云一样绚丽,在那里缓缓流动旋转。 大厅里的人不太多,多数是和0231一样的小光球,都很气派,只肯悬在空中往前飞,不像0231,习惯性蹦一下,再蹦一下,薛屏岫往左边看了一眼就明白过来,那里是一队小号的球,应该是一些系统宝宝,还不会飞,由老师带队一路蹦跶过去,显得很稚气可爱。 但是即使再稚气可爱,薛屏岫也不愿意再对0231心软了。 他跟上0231,走进大厅左边的走廊,那是唯一一条还有人类的走廊,右边则全是系统和系统宝宝们。 左拐,右绕,再走到底,最后又往右,再往左……薛屏岫在脑内已构建起一张地图,大致确认了自己在那个大厅的哪个方位。 一路上的布置很漂亮,转过一个弯就换一种风格,在这里仿佛也置身时空中,一脚迈出就像霍格沃茨那样改变,但又不是之前那种冰冷的科技风,而是更接近于人类的装修风格,各个年代的图饰在这里交融,仿佛一个人类文明的大展堂,但又不会富丽奢华得过分,刚刚好在简朴和华丽中间。 最后好半天才到了那个办公室,装潢得很简约,里面的员工应该也是人类,不知道是一开始就在这里工作还是申请了退休的宿主,毕竟这份工作是只有死亡没有辞职的。 “薛屏岫先生,你好。”这是个看起来很严谨正直的男人,看起来二三十岁,长了一副禁欲模样,坐在办公椅上脊背挺得很直,很容易叫人信服。 薛屏岫跟着0231坐在了待客的真皮沙发上,虽说他是个魂,但是坐下去的体感却很真实,他刚开口打了一声招呼,0231就已经飞到了对方身后,好像害怕他一样。 这个接待他的男人自我介绍说是时空管理局后勤部权益保障科科长,姓简。 是个很干脆的人,不像0231支支吾吾,还一副好似他虐待了它的赔钱样——看得人心烦。 简科长很公事公办,这位老员工大约早已习惯了如何让人信服他又不会因为上头决定的苛刻条件而气愤,他告诉薛屏岫,时管局的规矩很死,加上他们确认过0231的操作没有问题,为了弥补快穿者收到的伤害,他们准备补偿一千积分、以及一百立方的空间,同时免费赠送一件来自于修真界的道具,是一个房屋类型的法器,在普通世界也可以当做便携式房屋使用,还可以变形成小飞船或房车。 但是,他的眼神很是平静,他说,但是任务失败的惩罚无法撤销,所以第三个世界任务成功后得到的一立方未使用过的空间还是会被扣除,并且必须要进入惩罚世界。 说得简单一点,就是给了补偿,但是苦头还是要吃的。 薛屏岫并不是个坐等着结果的人,他也不多说什么0231的事迹,只是就此事的影响,逐条说了说如此行为会有什么影响,平静坦然,仿佛只是在给公司提出改进意见一样。 简科长虽说之前先声夺人,此刻也还是笑眯眯的,只是和薛屏岫一来一回说些感谢您的意见、好的我们知道了这样的客套话,对于补偿多少却没有提出改变,他们都晓得那是已经定死了的。 薛屏岫也不是没有夸赞,‘毕竟我们这些快穿者在一个个世界穿梭,时管局也是我们的靠山,我们认真进行任务,局里就是我们身后最有力的力量,对于这一点,我虽然也才经历了四个世界,一直是很信服的,至今如此’。 简科长对此笑笑,没有接下夸赞,但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显得很是和气。 到这里,这桩被省略着过去大半的谈话,也就结束了,简科长把赖在身后的0231撕下来递过去,说,以私人身份,我预祝您旗开得胜,安然无恙。 很客套一句话,薛屏岫对着他笑笑,“那就借您吉言了”。 两个人都很客气,从头到尾连语调都没提高过,一副好同事模样,等简科长那里一通操作完毕,两人确认好补偿数目,再签好确认表,这事儿就结了。 薛屏岫带着0231回到了自己的系统空间,之前确认好补偿数目后签文件时0231就被拎走了,简科长派了个小职员领他走到之前的大厅里,到前台领回来了0231。 相关工作人员说0231已经被检修过,以后不会再导致出现在人物濒死前,或者说不会再面对开局必死的条件了。 要薛屏岫来说,这种补偿才算真正有用,不像之前那意思意思的公事公办,算是改进到了点子上。 “0231,尽管你已经脱胎换骨,不,也许只是排除了隐患,但我们回不去了。”薛屏岫没有再捏那个小光球,只是看着他,让人想起他当初在实验室里对同事的目光。 “惩罚任务……我会没有任何记忆,还要在高危世界里完成任务,也许再也回不来。以后如果换了新宿主,你不能再像新手统一样了,0231。 开始吧。” 第1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一) 本卷预警:主角前期戏份较少,且无原剧情讲解,记忆较混乱破碎前期无讲解 ———————— 曾有诗云:“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1” 世人想成仙,想长生,想富贵,似乎久已有之。 却说这千丈红尘里,二十年前景氏王朝曾经动乱,昔日繁华如仙境的国都一夜间硝烟四起,兵寇流乱,多少高门大户都不得逃脱。 却说那一日喊杀声震天,昔日锦衣玉食的贵人们不知有几个遇难,一方方你方唱罢我登场,几个年富力强的皇子、地方上盘踞一时的诸侯……只杀得头颅滚滚,火光冲天。 这权力纷扰下,龙气衰弱,天下妖邪尽出,不说十里一妖、百里一怪,只说南方大旱、北方大水、西南虫灾,一时之间各地纷扰,竟是要齐心协力倾覆了这王朝去。 动乱时局下记述散佚,只知数月后最小的皇子荣登大宝,父兄皆亡,京城百余里皆鸡犬不闻,家家缟素。 后新帝迁都至旧都东方,而旧都废置,不几年便有流浪儿占了那无人的居所,几年后又闹出许多冤案来。 据传叛乱之时,曾有人见一宫女怀抱襁褓,逃出城外,不知所踪。昔年无数人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或死或散之人不计其数,而此类传闻百千,纵有好事者记叙,其间真假难辨,假公子假千金之事,更是数不胜数,更无人探究一二。 在南方庆城县下属百里镇石头村里,十多年前搬来了一个寡妇人,姓万,有一手好绣活,村人称之万寡妇、万绣娘。 万寡妇孤身一人来到此地,说是村西头李石头的亲戚,只是李家老小当年死在一桩怪事里,无人认得这妇人,她也无处可去,就去县里接来了之前托给城门口卖馄饨老妇看着的小儿子,母子俩人落户在村里。 金天鸣八岁那年,他老娘万寡妇就没了,将将给他留了一处小房子,原本母子俩住着还挤,眼下是宽敞了。 万寡妇月月去卖绣品,绣得眼睛都要花掉,但是那些荷包绣帕绢花儿也不值几个钱,绣过最好的是一面知县家要的炕屏,最后也只换来了一点儿银子。 亲娘去后,金天鸣很快就交不起私塾的费用,于是买下来租出去的两亩薄田也就被他卖了,刚刚好一两银子。 第二年,庆城县发了大水,金天鸣背井离乡,后来遇上了好心的大哥,被收留在镖局,天南地北地跑镖。 十三岁那年,镖局不知惹上了哪路人马,那些身材高大的汉子被大刀砍做两截,鲜血内脏流了满地。 一身是伤的金天鸣在搏斗中失去了知觉,最后被大雨从死人身下浇醒,跌跌撞撞从遍地死尸中爬起来,向着未知的前方奔跑…… 等他再醒过来,就是在修真界了。 一眨眼五年过去,他有了师父,入了修真一途,又惊恐地发现这个世界上谁都没法信任,跌跌撞撞出了一个秘境后被最大的宗门追杀,他是一个合格的散修了。 二十岁的金天鸣在野外与一位修士“做过一场”后盘点收获,得到了一枚镶嵌着宝石的戒指,对方是个和他一样的穷散修,储物袋里只有十块下品灵石,最有价值的就是这个疑似法宝的戒指。 鬼使神差,这个独狼一样的青年人把血抹了上去。 ———————— 薛屏岫醒来的时候,发现他这次是一缕魂魄,连个实体也无。 随即他便被砸了个劈头盖脸——不是现实意义的那种,虽然没有任何记忆,但是那些丹方、道术、阅历,丰满得总让他怀疑应当有一副相配的记忆,但他只看见了身为魂魄的容貌,应当是这次的原主相貌。 惩罚世界是喊不出系统的,也没有商城,一切都要靠他自己摸索,但原主应当就是没有记忆。 原来没有记忆是这个没有记忆法,因为原主失忆了,而后来的故事不能提前得知,这样也不算很坏,跟那些小说里的穿越是相似的。 但这些想法只在很短的时间内闪过,快到他都来不及去把那些宝贵的知识调出来再检阅一遍——一种没来由的悲凉填满了他的胸膛,从心脏外溢出去,再随着血肉扩散至全身。 真是奇怪,他现在明明没有躯体,可是悲伤竟好似认为这是实体一样扩散流淌,像往河里倒了一桶鱼儿一样,弯出许多的小钩子好让不至于从血液里被冲刷走,然后连肉里都漫开来细细密密的疼,不同于实质的疼痛,是一种要把灵魂撕裂开来的感觉。 痛到极点的时候,会有全身一起宕机的错觉,大脑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去想,恨不得下一秒昏睡过去,而身体已经麻木,无法忽视又没有任何力气去哪怕动一下。 这样的痛楚下,他原本是应该什么也做不了的。 但是薛屏岫却好像进了一个现代社会的剧院,他仿佛看见孟姜女痛哭时大雨倾盆,始皇修筑的长城轰然崩塌露出白骨;刑天手握长斧,势不可挡踏上了那注定一去不回的道路;白衣缟素的“仙人”跪坐在一块,端着一副高洁模样;黑色的火光冲天而起,直直要烧上天穹…… 那儿应当原本是有相配的画面的。 为什么看到的却是那些?薛屏岫猜,应当是记忆空缺之下,悲痛就跑去抓了他的记忆来勉强替代,原来悲伤也会起舞,尽管残篇断章叫遗憾。 他这时发现他又能动作了,悲伤在他心底海浪一样冲刷着,而他再没被这痛到极致的锁链抓住。 薛屏岫发现他似乎能感受到这处天地的情况——这可真是吓了他一大跳,还好没人看见他像猫一样突然跳起来的样子。 这时他突然感受到了外界异动,一块灵石出现在他面前,还有一个年轻的声音:“奇怪,这应该是个空间戒指啊?我的灵石!” 好家伙,老爷爷竟是我自己,他想。 薛屏岫清楚,既然他能来,就说明原主肯定不是什么器灵,他大约是一个困在法宝内的灵魂,但是不仅失了忆,而且跟器灵没有什么差别。 这缕幽魂于是试探着按照他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但确实知道的方法,让那个小孩能感知到灵石在的那块地方,好不叫这个年轻人太过担忧。 该怎么自我介绍呢,你好,金手指到账? 第2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二) 事实就是初次见面哪有什么默契可言。 金天鸣已经不是那个容易轻信的少年人了,修真界弱肉强食的规则无数次打断他的脊梁,要他跪下,这个在修真者里都算小孩的年轻人已经是个不会做梦的人了。 薛屏岫在抓紧时间感受法宝内部情况,并思考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想试着去学怎么做一个老爷爷,结果就感受到了小孩因为突然的感知差点吓得把戒指丢出去。 “吾乃此物内所栖之魂,汝可唤吾——” “熙明。” 声音直接在金天鸣脑海中响起,板正如他所见过的门派修士一般,泠泠如清泉,并不亲近或让人觉得和蔼,却反而消弭了厌恶。 散修突然想起那个他听闻过的传闻:五十年前怀河秘境匆匆开启又永远关闭,每一样里头的法宝灵草都价值千金。但是里头有一样法宝,被鉴定为空间戒指却无法打开,后来辗转流落,也不知到了谁手里。 传说里不曾提及那枚戒指是怎样一枚戒指,但陌生的声音响起时,金天鸣觉得这枚空间戒指一定就是故事里那枚,没有为什么。 一个小孩儿得到这样的宝物一定会庆幸,而一个成年人会算计得失。 如同薛屏岫预料,他眼前,眼前这个大概是故事主角的年轻人,他或许以为自己是后者,实际上他还是前者。 不,或许在他莽莽撞撞在荒郊野外就迫不及待将血滴到戒指上时,也许是他本来就只是个披上大人外衣的狼狈小孩儿,也许他心里那个狼狈奔跑的小孩儿复活或是睡醒了,但他确实是个孩子,而对于少说经历了几百年的快穿者来说,他就是孩子。 ———————— 东云城里太阳正好,照进凡人居住的西城区也没有比修真者身上的阳光黯淡。 一个穿着布衣的年轻人走到西城区的巷子里头,只消一会儿,他就找到了一处开满繁花的小院子,走进门去便同外面换了一处天地—— 里头只有三张不大的小桌子,此刻已经围得满满当当,伙夫打扮的男人们挤在木制的凳子上,而打酒的柜台前也站着好些男人,都穿着短打,手里的陶碗盛着琥珀色泽的酒液,空当处可以看见里头坐着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正噼里啪啦打着旧算盘。 “老板娘,来一间房。”青年人就将一枚下等灵石递过去,在这间小客栈里,是住一个月包伙食的意思。 妇人很熟稔地跟他调笑几句,又说:“小韩你来得巧!我这儿剩了最后一间房。”老板娘这儿只有自家屋子改的三间房,最多接待的就是在修真界里走南跑北的小贩儿,稍微正头点的人都会去外面住客栈,最便宜的也要一天一块下等灵石。 一直等到了房间里,来历不明的魂魄才开口:[你一个筑基期,日子过得寒酸。] 其实也没有,躲这种地方是为着他的通缉令被收录进了那些修真世家的名录里,那些高高在上的名门正派是不在意,但是遇见了他会自动亮起不让他逃脱,金天鸣是个无亲无友的散修,而乾元宗的势力范围几乎是占据了修真界的东南,他一路躲一路逃都还没出去,倒是摸清了势力范围内凡人客栈怎么找。 和熙明说了几句,对方便安静下来,金天鸣急忙就着老板娘刚打上来的水擦洗,[净尘术呢?]冷不丁出声,金天鸣的手都摸到了剑上。 片刻后。 [吾很好奇,你既然连一些小小的、不太重要的法术都会,为什么却不会修真者人人都会的净尘术呢?]这位不知哪年哪月诞生的灵魂很是奇怪,尤其是之前他看着这个年轻人如何利用法术整理储物袋后,他的常识告诉他,大部分宗门弟子都懒得学那些整理排列的法术。 金天鸣只是坐到了床上去,回忆在他心头滚来滚去,像是阿娘曾经给他的小拨浪鼓一样,他还没做好准备跟这个不知道多大年纪的老家伙坦白。 “前辈,你该知道,我是个散修,”金天鸣还是选择了开口,“我自幼时起,便生长在凡间……” 在他的叙述里,他是个贫苦无依的孩子,相依为命的母亲早早去世,家乡遭难后逃难离开故土,从此居无定所。 他后来被师父收为徒弟,但是师父去世很早,又无亲近的长辈友人,只知道在远方有个地方叫散修联盟,而宗门都不要他这种拜过师的孩子。 “我没听说过净尘术,法术我都是看别人如何做,看玉简学会的,”这个高大的年轻小伙子露出委屈的神情,“前辈可以教我吗?” 随着心底的情绪上涌,薛屏岫便知道了,原主定是与他一样,也看穿了小散修装可怜的添油加醋经历,这孩子删了一些又加了一些,架不住原主和他都一眼看穿——又忍不住因为其中真实的苦难而心软。 于是他便由了他的意,好好当了一回老师,虽然净尘术这种小法术对筑基期来说不难学。 散修其他作为又很散修——他在这一处小客栈,也是慎之又慎,不像在这里盘亘了几个月的熟人,像是初次到此地,要检查许久才肯放松地休憩。 而等金天鸣盘膝坐到床上,这个奔波了一整天的年轻人终于可以看看,那唯一流落的珍宝的真容,当然,现在这样宝物是他的了。 首先,他进入空间戒指后,最先见到的正是之前在他脑海里说话的残魂。 空间里头是白天光景,干净得能映出倒影的白玉地板上,飘着一道半透明的魂灵,一身青色长衫,发丝被同样半透明的青玉簪束起,全身上下再无一件饰物,而风姿远胜于金天鸣所见过的宗门弟子。阅历还太浅的金天鸣思来想去,只有幼年在私塾里学过一个词可以勉强形容——有匪君子。 这位一直被他尊称前辈的来路不明的魂魄就站在那里等待他进入,见他来了一点头,“走吧”,很自然地去拉他的手,以引路人的姿态去领他看戒指里原有的财物。 那一处中心处可改变空间,这一处药田里栽了多少多少可用作哪些丹药的灵草,精雕细琢的阵法又有什么作用,贯穿空间的灵河源头在哪里…… 故事的序幕悄然拉开,而还稚嫩的未来主角不知道,他收获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一笔宝藏,与他唯一承认的师长,从此春暖花开。 第3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三) 修真界的北方是玄冥宗的地盘,这片苦寒之地被玄冥宗和寒妙派等十数个门派割成地图上大大小小许多块,这里常年风雪不息,哪怕本该炎热的夏季也清凉如深秋,是冰灵根修士的圣地。 三年前,寒妙派大师姐招亲,一时间天下修士云集…… 冰魄城,位于寒妙派山下,位于寒妙派地盘的中心,此地出产冰魄寒晶,富饶美丽。 城门口此刻熙熙攘攘,无数修士飞至此地,皆要脚踏实地,只为城中设了禁飞阵法,非大乘期不可飞行。 金天鸣此刻身穿一套石青色法衣,显得身形高大,正陪着友人葛明一同等待入城。 此次招亲,世家名派弟子不知凡几,只要天底下最好的火系天灵根,其余就是火系变异而来的雷灵根,往日受人追捧也只能退避三舍。 [这姑娘是上好的冰魄圣体,只要求火系天灵根已是放低条件了。]熙明慢悠悠开口,却很有点儿看八卦的味道。 金天鸣也知道一二,譬如这火系天灵根就是最低条件,而敢于前来的除却只有天灵根拿得出手,其余种种最炽烈的体质,乃至各种异火,都是寻常附加条件,而葛明这位器修就是阳炎之体,还收服了金精异火,想必也是个热门选手。 金天鸣悄悄跟长辈蛐蛐友人的经历,熙明也很有兴致,又谈起了这次的招亲和种种火系体质。 冰魄圣体是寒妙派的独有圣体,只与冰魄寒晶伴生,需要年年月月佩戴上等的冰魄寒晶,渡劫时不遇雷而入寒潭洗练,如此方才五十年至三百年间可得一个冰魄圣体的女孩,生下来所用之物皆冰魄寒晶,于矿脉深处修炼,待长成之后便可反馈冰魄寒晶,令矿脉千年不绝。 但是这样一个至寒的女修,长大后年年受寒气侵蚀心脉,若无道侣,不到五十年就要化为冰魄寒晶的养料。 而她需得找一个至阳、火系灵根的道侣,而寻常火系天灵根也未必能受得住这样一个女子,需要体质相当,又有极苛刻的要求,才可以与她双修,结为道侣。 此外,今后两人必得夫妻一心,再无二意,否则必遭反噬,筋脉俱废,修为难以寸进。 [故而这招亲也是必须慎之又慎,宁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道侣,也不随意将就。]熙明听语气是很喜欢这样行事的,还夸赞几句,又说[我以前仿佛是见过一桩最后不契合的冤案的,似乎又过了好多年才找到一个合适的,不过这样也很好,免得真双修起来出什么岔子。] 金天鸣抬头看了眼城门口的数列队伍,嘴上还在闲聊,葛家的追风豹车骨碌碌跟上前头宝车,有一搭没一搭应着[葛兄他也就来碰碰运气,毕竟他闯到如今全靠自己出息,也不指望真就攀上那名门贵女。] 葛家多少也是个大家族,如今家里修为最高的老祖仅返虚后期,葛明自己是元婴初期,倒是和那位元婴中期的大师姐寒莹雪勉强相配。 空间戒指里薛屏岫也没继续说点什么,他之前算来算去,倒是算出来小孩必须来这里走一遭,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缘分。他本来就是同性恋,而且这个修真界只要体质合适就算同性之间也可以生,为此毫不担心性别问题。 只有一点,他不知道他好不容易养大的这个崽子以后是攻还是受,亦或者原剧情里是无cp? 原谅他虽然养过许多小孩,但是像这回一样还是头一遭,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老母亲的心都要碎了”,而且天鸣这小孩吃过的苦委实看得他看不下去,当初摁着小孩泡了三个月药浴才消了那些暗伤,想孩子以后可能会遇到坏女人1之类的事情,就算他是个魂都要给愁掉头发了。 外头金天鸣和葛明被身着蓝白纱衣的女修检阅过那一封名帖后,便有一个青年模样的女修过来引路,跟着过了城门口一道水幕后,里头景色豁然开朗: 只见城中一片冷色,城墙内里尽皆透明如冰的冰魄寒晶排列整齐,眼前街道与房屋,最外圈是冰魄寒晶外伴生的寒石铺地作屋,往里是最次的冰魄寒晶,深蓝如石,半透明如琉璃一般;越往里头,冰魄寒晶越好,而最中心便是如同城墙上通透的寒晶,朦胧如水晶宫的一座宫殿,虽材质透明而不可见其内里,影影绰绰如仙境一般。 这寒妙宗的老家便是如此豪奢,须知等重的寒石已价同等重的下等灵石了,其底蕴不愧为北境第二大宗,直叫两个年轻人一刹间看直了眼睛。 也是看过各地风景的人了,这一眼虽壮丽,两人也还从容,不紧不慢地跟着前面引路的女修士。 这位金丹期的女修士将他们带到了参赛者与家属居住的区域,在门派外建筑的较前,这一片的房屋尽皆为浅蓝色冰魄寒晶,为上品,因他们未有长辈同行,出身略次,列于第二区,其后则是火系天灵根修士所居。 此次招亲,还另有贵宾、普通来宾之分,都是无人参与的,譬如北境第一宗门玄冥宗,而其他大宗偶有小辈前来,并无什么大人物特地千里迢迢来看小孩子们相亲。 金天鸣和葛明将宝车停至寒妙宗专门开辟处,因招亲之时多有年轻一辈独自前来,家中出借车具、灵兽不好直接收起,为此专有区域集中放置,派了童子专门照顾。 之后便随女修至院落,只见分给他们一处较小院落,里头房屋呈一个反过来的“凹”字型,东西北三座屋各有三间房,院落宽敞,环境优美,虽玲珑而格外别致。 葛平为主客,自然住了北边大屋,而金天鸣住了西厢房,他们此来并无第三人,也未遇见相熟友人、同门弟子,为此恰好空下一间屋。 两人客套几句,便进了各自选好的屋子,又先询问了各自安排,葛明预备在余下七天里养精蓄锐,当陪客的金天鸣却预备出门逛一逛这冰魄城。 第4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四) 即使是元婴后期修士,也会觉得这冰魄城冰寒刺骨,都说冰魄寒晶是寒冰之精,千年万年不化雪都不能与寒石相比,而修士的体魄之下,寒晶是最好的历练也是极难驾驭的雪域精灵,能让一城凡人顷刻间冻做冰雕。 [……所以此地无凡人,也无一个水灵根诞生,水灵根女婴会因身处环境而成为冰灵根,冰灵根则如鱼得水更有裨益。] 听了熙明两个时辰的课程后,金天鸣终于坐起来,这时才发现冰魄城的天色已经昏黑。 就如同师长刚才所讲的那样——地处北境的冰魄城一年里大部分时间里都只有2-4个时辰的光照,这一天里其余时间都是漫漫长夜。 而如他所见,即使是白天,这座极寒之城看上去也如一位高洁冷情的女子一般,美丽而冷淡,透着一种压抑欢乐的蓝色,却又像天空,像大海,迷人而不同,反倒叫人如飞蛾扑火般前来,至于有多少可怜人冻毙于风雪,又有谁在乎。 他起身下床,在熙明的念叨声里穿好鞋子,戴好防御法器。 床上软绒绒的被褥阻隔了冰魄寒晶的极寒之气,而双脚落到地上那一刻,即使这些寒气对元婴期修士并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影响,原本在空间戒指里被温暖如春的气候暖热的双足也已冰凉,脚背上因为温暖而微微鼓起的血管又平入皮肤之下,然后又被防御极佳的法器靴子裹了进去。 宛若水晶铸成的屋子里很是简洁,因为修士们本就有着储物袋乃至各种空间法器,因此室内布置仅有一张床,连凡人的一个衣柜也无。 金天鸣拨开那冰蚕丝织就的薄薄帘子出门去,中间一间屋子里头放了一张桌并两张椅,此外只有墙壁上的精美法阵和花纹可做观赏,另一件连通的、有房门的屋子则是修炼室,专为打斗、练习而设计,里头布满了专门的法阵纹路,却无一样额外的器具,干净整洁,好似雪洞一般。 用熙明的话来说,就是很适合清修,也很适合临时添置物件,如今的金天鸣已经学会了一些被宗门子弟奉为高雅却被生存至上的散修弃如敝履的东西,但是也无意在这等境地都要讲究那什么生活品味、高雅爱好。 熙明在这方面和他三观一致:眼下只不过是作为陪客,况且观看比赛也没必要把暂居之所收拾得如常住之地那样,太龟毛。 更何况冰魄城内的小集只在傍晚开放,要夜色朦胧里前去,那时城中灯火通明,集上鱼龙混杂宝物繁多,比起叮铃哐啷在屋里摆一大堆物件有意思多了。 熙明看一眼空间戒指内很有生活气息的宫殿法器,再看看正准备出门去捡漏的自家小孩,眨巴眨巴眼,什么也没说。 ———————— 所谓夜市,也有许多人称其鬼市,因其人鬼莫测,难辨真假。 但是在修真界,鬼市这个称呼,一不小心就容易引起大麻烦,毕竟鬼修和魔修人人得而诛之,属于是一种人见人打的亲切物种,为此并没有什么人敢拿出此类说法。 而冰魄城的小集,因此也有一个别致的称呼:寒灯会。 平日里冰魄城夜间以白光照明,幽幽然如在水中,蓝冰照彻,霜寒而冷酷,直教人冷彻骨,为此难以分辨集市上的冰属性法宝效力如何;而招亲期间,前一月至后一月皆暖色暗光照之,有如凡火,昏暗橙黄,映得满城蓝色恍如绿草,碧绿澄澈,好似春风过北地,寒时生暖意。 为此招亲期间的寒灯会,又名春来集,是此地最难遇的盛景,除却那些一心一意想要抱得美人归的年轻人,哪个修士会错过这样的盛会呢? 走过逐渐变深的“水晶”路,这样梦幻的场景足以叫多少女孩儿争先恐后前来,也吸引了许多修士前来购买冰属性珍宝,吸引了许多年轻人来追求那些和寒晶一样高冷美丽的女子,那些女修在最冷的天气里依旧穿着薄纱的衣裙,上至老祖,下至炼气期的小姑娘,何等美丽! 转过几个街角,凭借着之前在房间桌子上找到记下的地图,便来到了春来集的入口处,那里并没有什么出奇的标志物,只是正在城中八方商会的门口——而另一端正是鉴宝阁的分号门前,中间又分出许多小路去,好似一根藤蔓上长出来许多花苞,但是刚巧是不能从旁的地方出去,于是这集市就成了封闭式的会场,原住民与外来客们一起妆点起了她的美丽。 [太暗了……]熙明嘟囔一句,恐怕在金天鸣能于黑夜中视物前,他还是要每次都这么老生常谈的唠叨,觉得这样昏暗的光线会伤到一个修士的眼睛。 此刻春来集里头已经点起了烛火,但是不多,且不如居民家里的烛火明亮,为此显得集市很昏暗,呈着一种翠绿接近墨绿的色泽,又很蓝,既像雨林又像海底的丛林,恍若一位异国风情的贵妇人一般,衣裙的色泽深沉而又光泽很好,显得成熟而不鲜嫩。 金天鸣耳力很好,他听见有人说“什么春来……还不若白天好看。” 脑海里熙明轻笑出声,在给他的行动伴奏,而他已经转头去找那个说话很傲慢的人,隔了几位衣着板直的男修女修,越过地上铺着的布匹兽皮把晶莹的地面割的颜色不一,最后的最后,视线落在极引人注目的,一身玄冥宗的衣袍上,撞见了那一双春水一样的眼睛里去。 他不认识这个高傲的人,可是当你看见他的时候,就一定晓得,这个人定然是你想的那个人,而看到他也会想到他是谁,一定是他,绝没有第二个人。 据说水灵根多在北方往南一点儿的地方,再北一点多数是冰灵根,而且都是粗野的水,要找那温温柔柔的水得去东南和江畔河畔,那里才有真真切切温柔如水的水灵根修士。 但是玄冥宗有这么一个天才,他生在北境,却是纯然的水灵根,是至水之体,比那南方的水还温柔,是北地永不冻的精纯之水,是不世出的天才。 而他的性格,是名门大派的骄矜,是水灵根的包容,都说他骨子里是水的柔软,又是玄冥宗一等一的高傲,你要说高傲与柔软怎会搭边?修士们说,你看见他就晓得了。 金天鸣就撞进这样一双眸子里,春水一样,仔细一看又不纯然是春水,是北地也不冻的一汪水,身姿矜傲,胜过身边闪着光的那些冰晶。 熙明“看”着小年轻们对上了眼,这一下子就叫快穿者明白,主角来此地究竟是为何一定要来,没有形体的师长沉默地记下这一双人的初遇,把此刻烙进记忆的永恒。 第5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五) 三年,三年对于修士们漫长的生命来说,好像只过去了一个时辰,哪怕对普通人来说,三年也又长又短,长到未来仿佛还在世界另一端,却一眨眼间发现时光如逝水般流走了。 三年前两个年轻人结伴而行逛得实在太晚,加上那似乎千万年不变的景色,当天晚上薛屏岫就做了噩梦,在记忆碎片里困了好几天。 …… 那是一片和白天看到一般无二的景色,落脚处却并非铺陈深蓝浅蓝的城中,而是那好似雪山一般的水晶宫,随着北端的冰魄峰往上而去,像是堆砌了另一座山峰。 他应当是站在寒妙宗真正的宗门核心处,这里全是极品的冰魄寒晶雕筑,其中寒气千年不散,就算是冰魄圣体也无法直接使用,为此不能容一点热气,外人如果不穿戴法衣就连出窍期都要被冻伤,凡人更是绝无可能在极品冰魄寒晶十里内存活。 记忆里的视线总是固定于一处,所见应当都是原主当时所见,没有什么所谓的上帝视角,就连看一片自己的衣角都不可得。 据此方世界的记载,寻回记忆时的此类记忆应当会整个人都困在那一段记忆里,多数人结束后方能醒来,而不幸者就此困于记忆里,无力挣脱。 但是薛屏岫却很不一样,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记忆本来就好似被打磨了一回又一回一样变得迟钝,只有相似的景色才可能唤回,还是因为他并非原主只是快穿者的魂魄,他在记忆碎片里是不会被操纵的,好似看了一部短片,往事种种不由他亲自重现,而是自会走过。 抬起手来,那是一双有剑茧与笔茧的白皙双手,袖口是宽大的青纱,很好看的一件法衣。 这双手里却并非握着剑,或是托着什么珍宝、古籍,而是滚着几颗青碧的莲子,翠生生平添几分真正的生机。 余光看见桌上青碧的玉盘,通透好似一汪碧水,里头也堆着许多饱满的莲子,一边被割开的莲蓬里还滚着晶莹的水珠,已经冻上失了色泽。 眼前这双手就轻轻一划,在莲子那碧绿的厚皮上划开一道,再顺着缝剖开莲子皮,又捻去里头白生生的细皮,最后一捏,莲子吐开一个小口,就着分作两瓣,再摘下里头的莲心置于一只小盒中,最后把两瓣儿白肉递过去:“在这里冰镇得恰到好处,比热着吃清凉许多。” 那蓝白纱裙的女子接了这头一颗莲子肉,就着那点笑意嚼莲子肉。 这莲子应当是在东南之地于夏日采了莲蓬,再将嫩莲蓬存在法阵里保鲜,连着那夏日水畔的微热水汽一同封存,最后拿出来时还有莲湖里濯洗时带上的水珠。 不肯用法术去剥,最后沾得十指水淋淋,手上瞬间又干爽柔软,再拿几颗未曾反应过来的莲子剥开,里头的莲心都还在夏日,微温的触觉就在放入匣子时转为冰晶的微凉,放进去粒粒分明。 记忆里除却这些日常的小细节,其余皆蒙了一层似有似无的清雾,当你无意去看时,就清浅如一张玻璃纸那样薄而透;可要看个分明,就像大雾的早上那牛奶一样的雾气,隔得远了,连颜色都难分辨,好似记忆的造景给浸入了牛奶或其他什么不透明的液体一般。 薛屏岫又如何猜不到?那女子就是他之前脱口而出“曾见过”的主角,也是原主相识的冰魄圣体,那一代寒妙宗的一时天骄。 但是他连记忆的全貌都看不真切,如何知道这位故友后来的故事呢? 原主后来的故事,旧友一生如何,都像是一段天方夜谭,他连对那段时间定位都无法…… 心里的悲痛每当此时也是要来侵扰他的,寻常事观之而内心悲恸,身无实体而几欲呕血,好在都是在未脱出时,不至于吓家里的孩子一跳。 等他在许多明暗的片段里挣出去,记下了许多不知多少年前寒妙宗内的布置并故友音容笑貌后,终于离开混乱的记忆醒过来,就眼前一黑又陷入了昏睡。 …… 等他再醒过来,这一觉不算长,却也睡过了堪称北地盛会的招亲。 金天鸣倒是没有惊讶,毕竟他的这位戒指前辈一直是相当虚弱的模样,没有身躯凭依的修为虽不是他可以看穿,但也后继无力如无根浮萍。 更何况每次回忆起什么,更是脆弱如病美人,易消逝。 这次一睡十余天也是常态,只是醒来后那怅然若失的模样,极少见他有这副姿态,虽然知道这位“器灵”也可能离他而去,但是往日里的映像都是端庄长辈,又安静,只有讲到许多知识时会话多,这种流于表面的脆弱模样更是少见。 倒会叫他想起母亲万寡妇,绣得眼昏花泪流不止时也是相似模样,躲着他不叫小辈看见。 金天鸣见熙明醒了,便为他讲述了这些天的见闻,另有他后来又在春来集捡漏的若干看起来不出奇的物件。 这次果然葛明就是去陪跑的,他虽只能算中上,却是个适合入赘的身世,为此若是当真拣中他倒合适。 可惜他在控火精细度上比另一位南境朱明宗的核心弟子输了一筹,后来那位弟子与其余人继续竞争,是一位九阳之体的散修拔得头筹,又与新娘子很是契合,婚宴定在了开春之时,而比试后寒妙宗又摆了三日筵席,做足了姿态。 “傅玄幽呢?我瞧着你与他比那葛小子还投机些。”左一言右一语点评了半天,薛屏岫忽然发现小孩没提到那位萍水相逢的天才,先前讲集市时还说同游,结束后怎么一句未提?他晓得这孩子不是这个性子,言语之间也没有避讳过,便点出了这个人。 “人家是大宗门弟子,自然日理万机,与我这个散修没什么好说的。”薛屏岫懂了,是说人家主动抛下的他,或许前一日还随口邀约明日同游,第二日就匆匆离去了。 这话酸得老人家心都颤了,要说没意思他是不信的。但是人家主动不要他家小孩,虽说宗门弟子生性高傲,难免为天鸣难过。 与他说完这几日之事,他便翻阅那几样蒙尘之物,又去找出最适合保存的各种盒子放在合适的位置规整去了。 而薛屏岫阅遍百万小说,也未曾想过那日别过少年真就是金天鸣的正缘,更想不到会在那种情况下重逢。 第6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六) 再次踏上北境的土地,三年后的金天鸣又走过了许多地方,这短暂的时光对修士来说如同一弹指,他增添了许多阅历,看起来仍一如当年那个陪友人前来北境的年轻元婴期修士。 此来北境,他为的是北境北海秘境将开,北海秘境中有一秘宝名无根玉,是他解开身上封印第四重的药引,只产于北海秘境,稀有而用途极少,外界少有流通,他自去年解开第三重封印后托各大商会及交好世家留意,未有消息。 * 北海秘境内部遍布小岛汪洋,难以分辨浮冰与小岛,而北海之水一入则难以脱身,除非找到一处陆地才能得以离开,其中力竭者、冻亡者数不胜数。 薛屏岫自信若是他必定有把握,看金天鸣前去却担忧不已,为此预备了许多东西,把东西整理了又整理,生怕危急时刻不能第一时间拿出去。 但是有一件事,金天鸣没提,薛屏岫也没在意过,却注定会干涉到此次的北海秘境。 一个月前,玄冥宗大乱,据传长老们下至弟子,派系倾轧,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就连玄冥宗的地盘上都乱了,周边门派世家虽说没有明面出头,私底下必定是掺了一脚,恨不得越乱越好,最好这个北境盘踞万年的庞然大物就此倒下! 金天鸣本就是为了北海秘境,秘境又不接壤玄冥宗,虽说绕路麻烦,也好过平白无故生出许多烦扰。虽说修真界本就争斗不休,但谁愿意多找麻烦呢? 加之他和熙明都秉持一个观点:宁可早到绝不卡点出门。 为此即使到了北境才知道要绕路和一路不安生二选一,他也还是在多花了一倍时间绕路后,到达了尚水城。 此城少居民,北海秘境十年一开,仅有此时城中方可住满,平日里人烟稀少如鬼城,而城中建筑简洁陈旧,更无豪奢雅致之情,居民少外出,以经营为副业。 金天鸣来之前也打听过此地传闻,熙明所知北海秘境,那时却没有尚水城,只有一个叫上水镇的小镇,年岁太久,已难参考。 在城中只住了两晚,便等到了北海秘境将开。 这两天,金天鸣日夜打坐,也未曾进入过空间戒指,在熙明入城就发现此地有合体老怪时,他就做足了低调之态,也提高了警惕之心。 [此人未必是城中原住民,但他在监视整座尚水城。]熙明灵识境界比合体老怪高,为此毫不费力就察觉到了这本该隐秘的窥探。 但限于他如今只是一道魂魄,灵识只能以空间戒指为中心,再探出百米,为此也只好接受找不到对方的惨痛事实。 秘境终于将要开放,而金天鸣也退了房,一大早就从北城门出去,一路御剑到了北海。 此时秘境口已聚集了许多修士,北海秘境宝物众多,无根水更是可助丹药成丹率更高,为此往来者络绎不绝。 金天鸣是个散修,没什么架子,拿了个蒲团出来就在秘境口打坐等待,而这片被海水冲刷了无数年的光滑石地上,修士们或站或坐,各自等待着秘境的开启。 而等到太阳升到海水上空,原本深邃不可望的北海被照得莹莹发亮,最深沉的不冻水宛若浮冰洁白时,一道入口缓缓出现。 就在入口出现一半时,远处突然发生了骚动,只见城门口一个白发老者御剑当空,追着一个黑袍人而来,途中劈砍伤及等待修士无数。 [快走!这就是那个合体期!]熙明骤然提醒。 金天鸣直直往入口处飞行,而黑袍修士却直直撞上他,未等他反应过来,两人一同跌入刚刚形成的秘境入口,而一道剑光紧随而来…… 一直落到地面上,金天鸣结结实实给这个被追杀的倒霉蛋做了人肉垫子,而他躺在草地上,就看到半空中原本会维持半个月之久的秘境入口忽闪忽闪,随即合拢,只留下一片碧蓝的天穹。 “……”金天鸣呆住了。 [……] [阿鸣!快起来,你身上这小子浑身是伤!]熙明催促,愣神之后他很快察觉到了黑袍修士黑袍之下鲜血潺潺,而各大秘境都有灵兽妖兽,沾染血味易被兽类追踪,应对不及时多少得吃点苦头。 金天鸣这才反应过来,抱着黑袍人坐起身,紧接着就掀起了他的面罩。 [……]薛屏岫都惊讶了,这小子是怎么认出来的? 只见面罩之下,面若春花芙蓉面,眉如远山细伶伶,双目紧闭而显柔弱,面色潮红似晕云霞,生来本是矜贵公子一身气度,狼狈之下容颜温柔如水,如此熟悉,竟是那傅幽! 再一看先前场景,一人一魂已经了然,想来是玄冥宗内乱,连这昔日大弟子都给追杀到了北海,此情此景,当年今日,怎能不说一句命运弄人? 不过,之前种种,还是造成了许多后果。 [这里确实是北海秘境,你们没掉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熙明之前便给金天鸣讲过,秘境入口处往往天然形成时空,若是未成形时贸然进入,轻则随机掉落一个地方,重则被时空之力绞杀。 [但是,]熙明严肃神情,同时关注着附近情形,[你们想要出去,就只能等下次秘境开放了,好在北海秘境不是什么危险的秘境,且十年一开。]因着合体期的全力一击,秘境入口遭到外力破坏被迫关闭,这次的开放算是被玄冥宗害得泡了汤。 此外还有一点,[秘境之内无法进入空间,十年内你只能收取物件,无法避难。往后收取东西时也要注意一些,你跟傅玄幽相交不深,知人知面不知心,别表现出和其他法宝的不同!听明白没有?]即使觉得傅玄幽大抵就是金天鸣官配,薛屏岫还是留了个心眼,按照正常反应细细叮嘱。 “知道啦熙明妈妈——” 金天抱着重伤的傅玄幽,在这片秘境里找寻真正的陆地,最后由熙明探查一遍,确定脚下都是陆地而非冰层后,他才取出一间在外游历时使用的小屋,准备为昏迷的傅玄幽清理治疗。 冰雪覆盖的小岛与周边的浮冰浑然一体,其上突兀矗立着隐隐有法宝光华的浅褐色木屋,里头寂静无声,而又亮起了照明术的光芒。 他们还将在这个庞大的秘境里生活十年零十四天,来日方长。 第7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七) 薛屏岫还记得两个年轻人,或许说,剧情里的主角攻受是如何走到一起的。 北海秘境里没有修炼成人的妖兽,万万年下来这片秘境出产什么都已被修士们摸透,何况这里的海不像外头的海,北方的海也生活着巨兽,只有北海秘境里的鱼虾和海一样神秘,从未出现过。 所以如今,只有两个修士要一起在这里生活很久。 修士也是人,而人是群居的,哪怕不爱出门的人,尽管不爱与人往来,他们知道就在家门外有许多人,他们活在这世上从不会孤单。 而如今他们好似流落荒岛,岛上只有他们两个相依为命,而金天鸣满身秘密,傅玄幽重伤昏迷。 如果金天鸣真的是个心狠手辣的修士,此时就该放着傅玄幽不管——他只是个被横行霸道的玄冥宗误伤的倒霉蛋,而傅玄只和他在三年前见过一面,这位高傲的玄冥宗弟子还直接不告而别放了他鸽子,为什么要帮这么一个丧家之犬般被追杀的人? 但是金天鸣不是。 而他心里嘀嘀咕咕的小话也把他的心思全然暴露在与他相依为命的师长面前,那点儿年轻人的青涩心思像是夏日里切开的青柠片一样,插在鸡尾酒杯上就把酸涩的气息流进了五颜六色的酒液里。 所以与他谈论时,熙明从没谈及过一个人的生活,自然而然笃定傅玄幽一定会和他们结伴。 而也许是之前的勉力逃亡已经耗尽了傅玄幽重伤时不多的力气,被金天鸣安置在法宝唯一一张床上的睡美人一睡就是几个月。 而这段时间里,金天鸣并没有放弃秘境的探索,只是里面睡着人的小屋无法随身携带,更无法收起来。 他又是一个开拓进取的年轻人,能够细心体贴照顾傅玄幽,却不会为此而放弃探索。 到了这种时候,来自他人的建议往往能打破僵持的局面。 [将鸿一戒留下吧。]熙明主动出声,提出要留下栖身的戒指。 [即使日渐虚弱,帮你照顾个人还是可以的。]半透明的师长眉眼弯弯,一如当年初见,[有契约在,他如果在此期间醒来,我立马喊你回家。你出门在外也要小心呀,前辈和道友都在家里等你。] 金天鸣后顾无忧,自然踏上了探索附近的道路。 原本他们是规划好了的,一进入秘境,不管在秘境哪里,都第一时间去取无根玉,尽管无根玉每次只会在数百个产出无根水的泉眼中出现一次,但是越靠近无根玉的泉眼产出越少,如果只为无根玉而来,无需一次又一次进入就可以拿到天材地宝。 而之后,空余的时间就可以收集一些紧俏的资源,好转卖贴补腰包,封印解开的材料越到后面就越多价格昂贵的品种,在解开封印之前金天鸣和别人不同,他的上限固定,只能一步步解开限制。 但是如今,他们有十年之久,自然是不需要先去取玉,而且傅玄幽还在昏迷,短时间内不方便搬迁,自然是探寻屋子附近更合适。 无根玉是跑不了的,如果不取出之前的无根玉,也不会有其他泉眼生出无根玉,北海秘境只能存在一块无根玉,无论多少年。 金天鸣在秘境里跑,而薛屏岫麻麻在定时给傅玄幽查看伤口、翻身、上药,其他时间灵识看着外面,打理药草、翻阅玉简、收拾戒指…… 而傅玄幽在一个金天鸣在家的日子苏醒,修士本就无需担心躺久了身体出问题,但是伤重后直接昏迷几个月也不是什么寻常事,可见这次伤得重了。 这位落魄的公子哥,早就在逃亡中丢失了随身的储物袋,原本簪在发间的空间玉簪也不见去向,金天鸣之前给他治伤时脱下黑袍,解开衣衫检查过了,只剩了左耳一只耳坠,右耳上空无一物,好在丢失的是那只防御的,留下的这只才是空间法器。 而在此之前,他的黑袍已被鲜血浸透,身上的衣衫布满划痕已经作废,被金天鸣去除血迹后整整齐齐叠好放在一边,身上只穿着宽松的一身中衣,而且只是最普通的棉质,被薛屏岫搓洗多次后崭新的衣服柔软适合伤患,只是傅玄幽大概没有穿过这么寒酸的一身。 金天鸣给傅玄幽讲了他撞到他身上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他接下来九年里他们是这里唯一的人类,并没有询问玄冥宗到底发生了什么,只问他要不要结伴。 “不论你是否愿意与我同行,我都愿意照顾你到痊愈,请不必担心。秘境里没有其他人,即使不再同行,如果有什么获得的东西需要交换,或是需要帮助,你都可以随时来找我。我无意过问你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在乎你现在是什么处境,但在这个秘境里只有我们两个修士,如果你需要交流,我永远在这里。” 修士在漫长的岁月里会慢慢流失热忱,时间会把他们打磨得成熟,或是凉薄,在大环境作用下,修士们有敌对也有交好,但是最显而易见的就是,许多人都会慢慢冷却。 金天鸣在许多事上显得直男,他行事豪爽,在朋友们眼里不拘小节,在对封印的态度上也一样,一头死磕;但是他也有心细的一面,和许多修士一样对利益得失、人心算计十分娴熟,也会防备陌生者。 薛屏岫很清楚,这是因为他年幼时与柔弱的寡母相依为命,稍大一些来往的是镖局里的汉子们,而又一直在自己照顾自己的原因。 但是听着他对傅玄幽说的那些话,快穿者都想说:好小子!活该你有老婆。 在这样一个修真界,这样的话如果真心实意,谁会不动心呢,这样热忱而又不过分热情、有分寸又真诚的话语,至少触碰到的人感受到是温暖的,像是冬日坐在火炉子旁,热乎乎又不会被火焰灼伤。 傅玄幽过去总是骄矜的,他无需给予任何温暖,只要站在那里,就有无数人飞蛾扑火而来,而如今他落魄狼狈,有一个人不在意他的任何身份,距离把握得恰当,却把一颗真心给他看…… 薛屏岫在戒指里眨眨眼,哎呀,‘人家是大宗门弟子,与我这种散修没什么好说的’?‘我永远在这里’?年轻人啊年轻人,快遮掩一下心吧,老人家都已经看到跳得很厉害了呦! 第8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八) 骄傲的傅玄幽最后答应了与金天鸣同行,曾经高傲的公子哥跌下神座,像是出逃公主与平民小子相会,世间的相遇与变故难以预料,而十年对于修士来说,又与一天有多少差别呢? 在傅玄幽醒来后,他自己打坐休养,恢复速度自然快了许多,而熙明栖身的戒指也没再离开过主人身旁。 不久后傅玄幽大致恢复,他们收起了法器木屋,开始在秘境里游荡。 一个月后,薛屏岫再度陷入了记忆碎片。 也许是这些年他越来越虚弱1,也许是因为找回的记忆越来越多,这一次,他看到了本该难以看到的故事,还有……一个第一次能被他看到的人。 而之所以是看到而不是‘第一次出现’,因为这个人已经在记忆碎片里出现过许多次,却始终是一片朦胧的身影,好似水中的倒影,看得到摸不着,但是他心里却很是清楚,就是同一个人,一定是,这个人对他比之前出现过的故友都重要。 …… 北海秘境,入口前原本霸占入口不让人接近的修士们被人揍了个人仰马翻,而动手的人穿着乾元宗的门派制服,嗖的一下就进了入口,远处眼巴巴望着的散修、其他门派的修士也抓住了时机,跟着鱼贯而入。 入了秘境后,两位修士立马换下了门派制服——之前穿着是威慑玄冥宗并告诉他们来历,如今才是他俩习惯的穿着。 那位更高大的修士毫不客气地说:“不仅不好看而且用处不大,李长老肯定贪污了!” 而他身侧衣袍飘逸的师兄笑弯了眉眼,说出的话也一样不客气:“毕竟拿到更多资源,他们修炼和拉帮结派更顺利呐。可惜即使用黑心钱填着,天资不高就是不高,还无耻、缺德。” 师兄弟飞在半空中,衣诀翻飞,嘴里叽里咕噜说着家常话,尽管相貌还是模糊一片,他却能看见交握的双手,亲手制作的荷包,还有对方用来簪发的簪子,不,那分明是半支钗。 原来当年北境最大的宗门归墟门把控着北海秘境,后来甚至就是进去也不准人带出东西,甚至会在秘境开放的前十天让弟子扫荡秘境资源,坚决不让其他宗门得到,又把里头的资源高价卖出。 哪怕打不过那会儿就是修真界老大的乾元宗,归墟门也是个没脸没皮的宗门,心黑手辣,有意引动恶性竞争,以至当年寒妙宗先是对归墟门高价出售到不愿意出售冰魄寒晶,后来又一百多年对整个修真界不再售卖——原因嘛,自然是因为归墟门一而再再而三地捣鬼。 至于日后的北疆老大玄冥宗,此时还不知道在哪呢!对这段历史了解不多又没有见过文献的薛屏岫猜测,玄冥宗极有可能是这时的一个小宗门后来改了名。 而师兄弟都师从玄冥宗的太上长老,渡劫期的太清真人,是老人家时隔多年才收的关门小弟子,年岁相近,天资极好,上头又有许多年长的师兄师姐,下更有比他们都大的师侄师侄孙,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复苏的记忆刺得薛屏岫心里一阵阵疼,可是灵魂流不出眼泪。 但这段记忆只有北海秘境的部分,那些未知的后来像是一把把无形的刀,割着肉而不知道在哪里、什么形状,眼泪也和着鲜血一同干涸,只剩徒劳无力。 和师弟一起,在泉眼里用特制的玉瓶盛装无根水,从干涸的泉眼里拿起一块无根玉作为留念,泉眼里又冒出潺潺细流…… 尝试着用容器舀起海里的黑水,而金木玉石皆入水而化,即使是动物的皮毛,悬于水中后与水面相交处只剩黑痕…… 掰下一块浅蓝的冰块,如同上好的琉璃,也如同瓷器上那一层漂亮的釉色,湿润的水渍自掌心缓慢流至手腕,而玉白的手掌不曾被冻红一丝…… 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灵魂寻不到过往的故事,也不愿去做鬼修,一日日消磨着仅剩的力量,好似过去的一道倒影,钟声敲起就会回到过去,只余下青烟一丝。 等薛屏岫从这段记忆里挣扎出来,恍然一梦,七年时光竟一眨眼而过。 …… [看来我真是错过了很多呢。]他醒来时就得知金天鸣和傅玄幽在一起了,感知不到他的傅玄幽紧紧握着爱人的手,耳根红透,还强自镇定对着面前其实空无一物的空气做出沉稳模样。 [既然你们俩的感情已经到了可以告诉他戒指秘密的地步,]老爷爷笑眯眯[你要试试看和他一起契约戒指吗?] [啊?] [这样他也能听到我说话哦,如果你愿意,不妨问问他。]薛屏岫此举,也是为了安傅玄幽的心。 按照他的推测,原主大抵是忘记这一点的,他本身就被失去记忆的空茫和记忆碎片的痛苦折磨得不轻,加之他可能根本不知道,傅玄幽细腻敏感的性子,这样会加重他的不安。 日渐虚弱的原主,细腻敏感的傅玄幽,两人之间隐隐的矛盾悄然酝酿……想来定是一场后果恐怖的“婆媳”矛盾。 所以,原主踩过的坑,他决不允许自己再踩进去!谢淑那次在她身上跌倒两次已经很丢脸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兰因絮果的痛至今心有余悸,他绝对、绝对不会再犯和原主一样的错! 而金天鸣也毫不犹豫地选择告诉傅玄幽,他将他最大的金手指和机遇向爱人敞开,邀请他共享,心思澄明无一丝阴暗。 傅玄幽听过共同契约的法子,而这个契约还有一个人尽皆知的副作用——双方的心声将会共享。 即薛屏岫不可能时时听到他们的心声,甚至薛屏岫脱离戒指或永远消散就再也不会听到,而他们的心声将永远和对方绑定,直到解除这个契约。 即使是情投意合的道侣,彼此之间也很难做到完全坦诚,各自的小心思、背后家族的利益、偶然的心猿意马……有一万个理由劝服人们不要去尝试这种契约。 薛屏岫知道这件事吗?他一开始接收的知识里当然会有,而且他对这件事一清二楚。 傅玄幽的敏感心思,最需要的就是金天鸣这样敏锐又直白的爱意,而心意相通,或许傅玄幽会很害羞,但是他心底的一切隐秘的不安都将坦坦荡荡。 而坦坦荡荡的金天鸣也有脆弱的过往,他也需要被爱啊,薛屏岫最清楚这一点。 但是心里挣扎后,傅玄幽说:“好。” 第9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九) 不得不说傅玄幽是个能人。 无他,心里太能藏事了,他是真的能控制住自己不想,而又会因为一些日常而触动。 然而薛屏岫不仅活得比他长(ps:快穿者活得比此时的原主角受要久)而且还拥有丰富的感情经验,青涩初恋老夫老妻兰因絮果白头到老阴阳两隔样样都有,so,压根没瞒过他。 但是命运并非一成不变,譬如他虽然肖似原主,但并不采取一样的应对方式。 “在这种时候,不去干涉比所谓的‘为他们好’更好。”这位已经淡得好似一阵云雾的魂魄摇了摇头,就当他心老了吧,随身老爷爷和小情侣相处也是要把握分寸的,一不小心就成电灯泡、恶婆婆了。 [你做好准备了吗?]熙明这样询问金天鸣,声音也同样传达到了傅玄幽那里。 金天鸣身上共九重封印,这种封印只能在婴儿时设下,要掩盖的必定是极高的天分,而在封印解除前,金天鸣只能凭借寻常的天分,去触摸一辈子也接触不到上限。 而解除却是极为痛苦的,解除第一重封印前永远无法突破金丹,而之后,他也要解除一重封印才能突破。 想来当初为他设下封印之人,应是希望他留在凡间幸福安康的,但是薛屏岫占卜过金天鸣的命运,他年少时本是大富大贵一世无忧的命格,而中间应当是发生动乱,以致他命格错乱,眼下是步步凶险、坎坷而未来莫测。 而按薛屏岫现在的了解,这种封印……已在修真界失传了至少千年! 所幸所需材料还并未灭绝,只是越高阶的天材地宝越稀有昂贵,但这是一场极艰苦的旅途——好吧,假若傅玄幽所在的派系在权力斗争中落败,他们两个之间并不会有谁高谁低、谁拖累谁这样的问题,姑且也算是苦中作乐吧。 如今的金天鸣还是出窍前期,但是他在进入秘境前就已收集起了那些昂贵的材料,尽管第四重封印只是把他困在了出窍期,他距离瓶颈还有三个小境界。 这个孩子注视着薛屏岫,而他的信念早已告诉长辈:他绝不会事到临头再去解那锁链,也绝不会如此简单就被束缚,他天生就是要反抗的! 可是哪一位故事的主角不曾与命运搏斗过呢,哪怕是爽文主角也要经历许多波折,最平凡圆满的普通人一生中也不是一帆风顺……而与命运,与生活打了一架后,有许多人逝去,许多人落魄,主角们和许多人登上时代的山巅,人生是大海里的一叶小舟呀!而我们最终也在小舟里沉眠,不过那是很远的事了。 薛屏岫这回一觉睡得太久,错过的不止是年轻人那青涩又赤诚的感情。 是的,话题拉回来,金天鸣在这几年里自然是找到了无根玉。 [幽幽要来看吗?]长辈温温柔柔的声音再度响起,又轻又软地喊着并不熟悉的这个小年轻,[场面可能会有点狼狈……]他用一个委婉的形容词概括了解除封印时的剧痛,不过他其实觉得没什么,痛苦憋着也容易伤身,就是看起来很丑,怕吓到小媳妇。 考虑到最近秘境里那些躁动的怪物,这几年里他们亲眼看着没有有人烟的时候秘境是如何休养生息,而那些千奇百怪的玩意儿虽然还不至于真让他们受重伤,却很烦人,最后傅玄幽决定守在门口。 解除封印是不能在任何封闭的地方的,至少要保证这个地方拥有天地法则,百里内空气流通。 所以最后就在后院里头,现在这个法器有一个宽阔的后院,拥有三米高的青砖墙,还有一个小门,门洞里头可以摆下桌椅纳凉,很是舒坦。 金天鸣事先炼好了四份药液,每份的药材各不相同,在炼丹上能力平平的他被熙明指导着在合适的时间投入相应的药液,又要用四种材质画了不同符咒的瓶子保存。 而炼药时熙明不止在戒指里指点他,还拿着特殊材质的碾子,一点点把无根玉研成了极细的玉屑,再一点点扫进原先装玉的匣子里。 而等到准备好了后,先固定好那个乌黑鎏金的浴桶——特殊材质,只有这个桶接受得了解封的剧烈反应又不会一起跟着反应——再让金天鸣打坐坐于桶中,口含一份无根玉屑,双手各握住半块碾磨至雀卵大小的无根玉芯,身上遍洒混了无根水的无根玉屑,待微干后,往桶中注入灵泉。 坐在后门那里的傅玄幽悄悄从门缝里打量这个场景,看起来气定神闲,但是很神秘的样子。 是了,如今才只是加入药引子,还没正式开始呢。 在金天鸣运转一个大周天后,熙明精准地投入第一份药液,这时桶里的水化作了赭色,骤然沸腾起来,而金天鸣身上也染上了红色,原本清澈温凉的灵泉水温度逐渐升高,蒸腾出水汽来,此时又投入第二份药液,随着赭色里头混入冷色调,金天鸣此刻全身青筋暴起,而他还在持续运转大周天,面不改色。 随着水流逐渐趋于平缓,此时第三份药液倾入,水面平静无波,而金天鸣感觉全身每一寸筋肉都在剧痛,每一寸骨血剥离又重铸,水面逐渐如滚沸一般,而温度如常,雾气升腾遮掩金天鸣狰狞痛楚,而他咬着牙仍在坚持。 过了不知多久,第四份药液浇入,就连丹田、灵力都被粉碎、重组,而金天鸣此刻已经失去了知觉,只靠身体仍在坚持,他眼前万般妙法、宇宙至理似真似幻,而神志迷离。 一直到最后,金天鸣自己都不知道身体里的封印何时破碎,而他还坐在金桶里,浑身上下水与汗混杂淋漓,桶里的水变为清澈,其中无一丝灵气。 他攥紧双手,其中的玉屑与口中玉屑都已消失,仿佛一开始那里就没什么玉屑一样。 他从桶中起身,而戒指里递出来一张浴巾,师长温柔的声音再度响起,而他的一生挚爱打开那扇小门,步履轻快地走进来。 第10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十) [时间快到了。]那一天熙明这么说。 这时候这对过着平静生活的年轻恋人才想起来,原来熙明醒来已经两年多,而十年时光已经像是上好的丝绸被从手中抽走,没多大感觉就过去了。 在日子一天天临近的时候,他们收起了较大的法宝,居住在小木屋里等待离开。 夜里傅玄幽总是辗转反侧,很睡不好的样子,心声里也偶然透出一点痕迹,焦虑的气息像是点燃的焚香,轻轻悄悄就扩散开来。 他有心事,毋庸置疑。 薛屏岫也猜得到他为何如此,世外避居的人若要回到人群中间去,免不了要面对如何再次与人相处,而亲朋故旧、仇敌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如何去面对或许面目非的故人?这个问题总要面对。 还有,当年玄冥宗旧事,如今十年过去如何了?只有傅玄幽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而作为玄冥宗弟子,他必须是要面对这些的。 当年这些事轻轻揭过,如今是到了必须提起来的时候,因着这问题不可能逃避一辈子。 况且还有背后的家族亲人,或许有的那些关系密切的道友……傅玄幽出身高贵,难免许多攀扯,而金天鸣在外头没有师长,年少时的通缉令早在薛屏岫的运作下消解,朋友也没有很亲密的朋友,所来所往多为利益。 可是会说吗? 在薛屏岫看来,这是一场心灵上的凌迟,这十年的平静生活抚平了年轻修士心上的伤疤,可是如今,如今又要把那未愈合的伤口掀开来! 他想起他的少年时代,高傲的年轻人被那位最好的哨兵一次次甩脸,而课本对他说,沉沦吧,沉沦吧,亲爱的。而之后又打碎骄傲,被捧起来的天之骄子做了时代与暗流涌动的牺牲品! 诚然傅玄幽不像他,而且这个时代也比他的时代好很多…… 但是每一个有良知的人活在世上,都会选择让一颗心灵免于破碎,那血肉构成的心破碎时声音清脆,像是玻璃爆裂的声音,伴着明丽的光泽,好痛啊。 只是如今,他已经不能单独对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说这些话了,那么这些无用的、徒劳的关心也该到此为止。 深夜里他听见像是裂帛一样的声音,夜里静悄悄,无星无月。 ———————— 但是很显然,小情侣的默契当然比与长辈相处更深厚。 当他在灵魂的梦境里感觉心流泪一样流够了血后,早晨醒来的虚弱里他听见了他们的呼唤。 两位年轻人都只穿着中衣,昨夜的痕迹还烙印在身上,从领口欲语还休地探出一点来,像是初绽的寒梅。 他们的手没有拉在一起,但是傅玄幽还在给金天鸣整理微皱的颈侧那一块,捻下来一缕昨夜从后院飘进来的柳絮。 于是他们就告诉了他一些显见昨晚讲过许多回的东西,抛去那些师父师兄同室操戈,抛去昨夜傅玄幽情至深处趴在金天鸣怀里哭过几次,那些眼泪在深夜里干涸,于是用最客观的角度评价,一起向明天走。 说实在的,十年前玄冥宗的情况,确实难以判断如今如何。 但是傅玄幽的角度很悲观,他觉得他那一派在玄冥宗处于下风,十年过去可能同门坟头草都有几尺高了。 至于他的家族,傅玄幽出身于北地世家傅家,家族在此之前最高出过一个已陨落的大乘老祖,如今修为最高的是三位返虚期。 傅玄幽的体质和拜入的师门都让家族对他非常重视,但是假若是对立派上位,势必会对他斩草除根,再如何天才也只会被忌惮不能收为己用,而傅家也势必会秉承一个态度,他的亲人师门朋友,都将不会接纳他,他将会是彻彻底底的丧家之犬,除非他一路爬到合体期。 秘境里的黑夜那么黑那么黑,深渊一样恐怖,可他没有开灯,只是趴在金天鸣怀里,一遍遍说着“我只有你了”,祈求最后的温暖。 薛屏岫从简略的描述里猜测出了被隐瞒的大部分事情,但是他没有立场安慰傅玄幽,这位落魄的天之骄子所需要的只有爱人在身旁,沉默的灵魂依旧沉默。 毕竟老爷爷不需要多说话,薛屏岫想,随身老爷爷不需要有感情线,或许会重回事业巅峰,或许会成为男主功成名就时仍尊敬的老师……但他不能过多掺和小情侣的感情,毕竟他连他自己的事都没搞明白,他在感情上成功又失败,没有做爱情导师的资格。 秘境的开放如期到来,在那螺旋形成了一半的时候,他们已经收拾好了一切,戒指里的老爷爷在永远不变的明媚白天里收拾着家务,等待离开这个陈旧的秘境。 与修士们逆行是值得记忆的体验,外面的世界没有那么多皑皑白雪,北海秘境开放的时间正是北境最温暖的时节。 当这对爱侣戒备而又从容地离开秘境,他们所见的世界,和十年前相差不大,无数修士正在迎面飞来,进入身后那个秘境。 尚水城并没有修士留守,即使是当年追捕的老家伙,十年过去也已经消匿了踪迹。 “别怕,我在呢。”金天鸣轻声安抚不安的恋人,带着他飞到了附近的山林里。 既然玄冥宗没有驻守,按照他们之前商量好的,最好还是走绕开玄冥宗的道路,由金天鸣先去打听一下北境的情况,之后决定是离开北疆再打探消息还是了解一下玄冥宗的近况。 尚水城静悄悄,这座死城在修士们离开后再度孤寂,居民们日复一日宅在家里,过着简单的生活。 而金天鸣御剑离开,待在空间戒指里的傅玄幽已经跟着熙明到了里头一开始就有的主屋那里。 魂魄浅淡得好像下一刻就会永远消失,却依旧热情地拉着青年的手,带他参观戒指里的物什。 这还是傅玄幽第一次进入戒指,空间内无法进入戒指,但是金天鸣早跟他说过里头的景物,熙明就像是独自就在家里的老母亲,把里头打理得井井有条。 魂魄的手本该没有温度,交握时却有暖意,熙明只是拉着他的手:“慢慢来,外头路途还长呢。” 第11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十一) 众所皆知,修真界是有留影石的。 所以怎么能指望当年的混乱里没有人录下那位和被追杀者一同跌入秘境的年轻修士呢? 金天鸣是做好了被千里追杀的准备进入滨原城的,这里位于尚水城东南方,是北境世家荆氏的地盘,但他们手底下三座城,最北最小的滨原并不起眼。 但是,即使城门口有几个人——他们还拿着葫芦,时不时喝一口,那里头大概是酒——核查来往者时却并没有拦住他,也没有什么通缉画像,更没有傅玄幽的。 于是他就随大流交了几枚下品灵石,装成一个金丹修士进城去了。 他来时是御剑从这座城上空飞的,还没进过这座城,过去自然也没来过。 但是这座普通的小城是典型的北地风貌,和尚水城的建筑相差不大,比冰魄城要更冷硬些,即使夏季也像是南方的初冬一般,空气干且冷。 他一进城,就有一帮小孩子围上来——他们显然都是修士的儿女,却不在家里看书、玩耍、修炼,围着他好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鸭子:“真人,您要去哪?”“我对这里的路可熟悉了,只收一个灵石!”“别听他的,我更熟悉!” 孩子们稚气的样貌,却娴熟地争抢着带路的生意,身上的衣衫厚实,面庞红润却为了一枚灵石抢破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他心里思绪转过千遍,随即便有声音回应:[这下你可不用先去茶楼酒馆了]熙明的声音镇定而温柔,恋人却有些紧张,北境的变动更让他不安。 最后他挑了个最机灵的小孩,而其余的小孩颇有默契地一下就散了,又各自去找城门口的生面孔,动作娴熟而轻快,仿佛几只幼狐,狡黠机灵。 行过这座小城的小巷,金天鸣先让小孩带他去城中心查看了一圈的通缉和“寻人启事”,遗憾的是,上面并没有他和傅玄幽,因此现在的局势更加难以判断。 他先让孩子领他去找了城中最方便打探消息的地方(加钱),然后又去了客栈,订了一间房后邀请小孩坐在客栈楼下,点了一些鲜果,没有点酒。 [有点像……拍花子。]他的恋人犹豫半天后说,伴随着熙明的一声轻笑。 不管小孩是否这么想,至少没有邀请到房间里显得更像个拍花子或者一个炼铜变态,也没有在外头就贸贸然问显得他像个没见识的冒失鬼。 即便如此,小孩的眼神也很警惕,颇有种他敢乱来就要喊人的样子。 ———————— 一个八岁的小孩自然没法对十年前的事有什么印象,认知也绝不会超出这座城,至多加上一些北境。 坏消息:这座城的坏情况真的是因为玄冥宗。 但是这座城并没有因为一些斗争的失败成功而变更归属,至少这里是这样。 当金天鸣拿出旧版地图,就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能认出来里头的许多地方都已改变,十年间北境巨变,好像他们不是在秘境里待了十年,而是至少百年一样。 荆氏支持了玄冥宗的中立派,并为此几乎打没了下头的一代年轻修士:除却荆氏本身的小部分修士外,死的都是下属修士,从筑基到出窍,几乎打没了一代人,从此滨原城空寂,孤儿寡母们靠着荆氏施舍的一点灵石生活,他们按照死去修士的境界发放抚恤,而城门口的那些孩子都是筑基修士的孩子,有两个孩子甚至是遗腹子! 金天鸣看见客栈里同样坐着的人已经在擦眼泪,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座城中大部分是这场残酷争斗的受害者,无数家庭因此破碎。 滨原城寒冷,因此此地凡人不多,只是参与的修士多是男修,而女人们不出战,都在后方炼制丹药、照顾家里。 那玄冥宗呢?既然争斗已经结束,而荆氏在损失惨重的情况下仍能维持住原有的地位——一定是他们所支持的中立派胜了。 反对派没有胜利,因为没有傅玄幽的通缉令;支持派也没有胜利,因为没有人寻找傅玄幽。 最后把握主权的是从前安静旁观的中立派,而争斗给整个北地都带来了巨大的伤害。 金天鸣问熙明[为什么大多数人只能在世事无常下挣扎?] [不仅因为他们弱小,还因为世间处处是悲剧。]师长回答。 出身底层的金天鸣看着这些事,总是不可避免想到早早病逝的万寡妇,那一年家乡的大水,还有骤然被害的镖队…… 他咬下一个果子,鲜红的果汁好像鲜血一样,色泽里映出小孩麻木且平静的神色。 更多的事小孩就不知道了,他还这么小,怎么会了解外头的局势? 反倒是客栈里另一位客人坐到了金天鸣面前,他似乎已经微醺,也许是刚刚和着眼泪吞下的酒液太烈,他还在用手帕擦拭着泪痕和酒渍,一滴残泪顺着脖颈滑入天蚕丝的领子里去,不像是此地居民,也许是外地贵客。 小孩讲的粗略,但此地悲剧只是北地一个不起眼的缩影。 即使是明哲保身的寒妙宗,七年前在玄冥宗的争斗扩散时也不可避免成了一座孤岛,“北地没有宗门可以逃脱站队。”只有老牌宗门寒妙宗本来就看不起玄冥宗,但是其余宗门世家无一幸免,站队or被灭,很简单的选择。 为此北疆几乎成了一个封闭的火药桶,这片广袤的寒冷土地几乎是暂时的与世隔绝了,就算是与外界接壤的那些都彻底封闭了自己,成了在冰海里风雨飘摇的一叶小舟。 至于死去的修士,就连天才都是牺牲品,谁在乎那些普通人呢? 一直到去年,这场数年的争权夺势终于落下帷幕。 玄冥宗的做法像是自断臂膀,整个北地都在内斗中衰弱,而本身更温和的支持派被反对派屠杀,反对派又被随后上位的中立派审判了大多数,甚至反对派的支持者要割地出来,亦或已经永远消亡,而胜者拥有足够多。 [但是玄冥宗的实力被削弱了!]傅玄幽的眼神悲伤,尽管没有确切的死亡名单,但是师门的惨剧已经不用更多说明,一切都在告诉他失去了一切。 金天鸣第一次知道修真界原来也和凡间一样,同样有战争,同样是争权夺利的扩大,他听着熙明安抚他可怜的恋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12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十二) 金天鸣带着傅玄幽回了一次傅家。 傅玄幽的出身和大多数门派弟子没有什么差别,他的父母都在家族里有一个不高不低的职位,天赋还算高,但不绝顶,生出这样一个绝世天才已是大幸。 甚至如今连亲爷爷的修为都只是和傅玄幽齐平,他是现任家主的弟弟,有点天赋,但是年少爱玩乐,也不是什么家族里厉害的人物。 他们为傅玄幽骄傲,却没有多少爱,反而会对长在身边才能不出众的儿女更多耐心。 “父母也是第一次当父母,但是他们朝我索要资源,却只会对着我的弟弟妹妹笑。”傅玄幽说,“那时起,我的家人们就只有师尊、师兄师姐。” 那些年少时的故事在他这里其实很轻,难以想象他在那个得知师门消息的晚上又流了一夜泪,相比起那时的悲痛,此时的他冷静而淡漠,像是在说一个听来的故事。 而他们去傅家,更接近于利益交换,不带一丝温情,只把对面当做寻常往来,只是双方都会以为对方会因为那点儿可笑的亲情让步。 傅家在玄冥宗西边,原本就没有确切的派系,在争权夺利中迅速放弃了原先支持的那一派倒向了中立派,做了一次很合格的墙头草。 “既然你已经失去了师尊,不如再找一位?”傅家家主如是说。 这位实际年龄少说也有三百岁的化神修士尽可能表现得和蔼,但是他纯然以长辈的身份想要安排傅玄幽的今后,并笑嘻嘻地问他愿意回家族还是去玄冥宗——过去傅家借着傅玄幽的身份到底得到了多少好处,这还用说吗!他们怎么会愿意放弃呢,尽管真正培养他的是玄冥宗。 傅玄幽摇了摇头,他未束好的长发随着动作漏下来一缕,正好垂在脖颈上:“我需要在考虑一下,但是您得告诉我,玄冥宗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他们已经说了一个时辰的车轱辘话,但是这位家主始终没有一句实在的话,非要足够的利益才肯开口,而傅玄幽也咬得死紧,绝不会被他打动,他过去也没见过这位家主几回。 服饰华美的侍女来了又走,殷勤地换了一壶又一壶茶水;消息从主院一直传到了后头无数个院落,小丫鬟和这里居住的族人窃窃私语“二十三公子回来了!”“傅玄幽回来了”“那谁家的最出息的玄幽没死”,好似水分从枝干里一路润泽到了叶梢,原本就不太安静的院落里多了叽叽喳喳的声音,好似鸟雀鸣叫。 “为什么家主不叫我们过去?”妇人神色忿忿,拧着一块帕子,几乎要绞碎那块可怜的布料,“那小子是我们生的,好处怎能不给我们!” 她的儿女也并不在意这位长兄,他们平日里对着一个元婴都要低下头去,此刻只把长兄看做是可供瓜分的遗产,但这并不会使他们高大多少,事实上,傅玄幽失踪的那年他们已经五十多岁了,却还是筑基初期,仿佛傅玄幽用尽了那对夫妻的运气一样。 但是这个家庭丝毫没有想过,他们也没想过这一点,傅玄幽带给傅家的已经百倍千倍于傅家在那短短三年里的付出,而如今整个傅家也不是不能离开傅玄幽。 决定权在傅家,而不是那个小家庭。 ———————— 最后等玄冥宗来人已经是第二天了,傅玄幽在那里打坐歇息,见到来人也只是懒懒抬眸一瞥,又坐好,意思意思给了旧宗门一点面子。 无他,高傲的北地第一大宗,派来的是个元婴期。 这就已经让傅玄幽觉得够了,[说真的,我觉得他们在浪费我的时间。]他已经开始不耐烦了,[玄冥宗弟子消失五年就会自动除籍,除非自己愿意回到宗门去,他们根本管不到我。] [那我们快点解决?他们也没理由留下我们。]金天鸣有点礼貌,但不多。 [……我为之前以为他们会试探着拉拢你感到抱歉,他们可能是膨胀了吧。]熙明诚恳道,但是下次还是会在预设里把对方智商拉高。 总之,这位玄冥宗修士的意思确实如同熙明预想的那样,他阐明了傅家除却血缘关系外,已无让傅玄幽留下的资本——当然也没有理由,又邀请了傅玄幽回到玄冥宗,并表示尊重他的意见。 人确实很会说话,但是他的修为委实不够,玄冥宗身份能镇住傅家主但是镇不住傅玄幽—— 总之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来回拉扯。 也许在他们眼里傅玄幽就是那家里娇养的千金小姐,看上了白手起家的穷小子准备一起跑了,但是傅玄幽不是千金小姐,金天鸣也不是真的穷小子——谁家穷小子能拥有一个失传n年的封印啊? 就算是之前的玄冥宗,[如果统一北境还能厉害点,但是之前的玄冥宗影响力也不够吧?]熙明锐评。 [而且还把自己打没了三分之二。]傅玄幽现在只把那三分之一当师门了,可喜可贺。 而到最后那一家子都没闯到会客厅里见到傅玄幽,而里头四个人谁都不记得他们,只是在令人昏昏欲睡的车轱辘话里努力争取利益。 被争夺的本人想法在这里,就算对面两位说破天去,也不能改变他的想法,“玄冥宗或傅家,少我一个出窍期,多我一个出窍期也无甚改变。”毕竟这本就是他们展现的态度,一副笃定他会留下的样子。 到最后傅家没什么好说的了,反倒是玄冥宗还在尽力挽尊,而傅玄幽最后也承诺虽然他不再是玄冥宗弟子,但是立场不对立的情况下在必要的危难关头会在合适的范围内帮助玄冥宗。 总之,皆大欢喜,傅家给玄冥宗打了配合,玄冥宗得到了一个承诺,而傅玄幽彻底与他们没有关系了。 最后在这对散修爱侣出门时,傅家主再度出声提醒他们:傅玄幽早年订过一门亲事,虽然没有见过面,对方也已去世,但是傅家和玄冥宗允诺以后傅玄幽找了道侣都要带去给对方看看。 不知道的还以为望门寡呢,金天鸣都要说:你们修真界怎么比凡间还死板啊! 离开傅家后,他们取出了一架飞舟法宝,准备直接离开北疆。 “既然我们还没定下目的地,不如去南方看看?” 第13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十三) 万里归来颜愈少,笑时犹带岭梅香1。 ———————— 越过广袤的中原大地,渡过一条条碧波万顷的大江大河,群山在背后远去,西侧的隐隐黄沙消失在视野里,那些郁郁葱葱的丛林,掩映在山林里的道路、城市和水道上的船只,大片大片的建筑物,都在身后一点点消失不见。 而前方炽热的气息即使是如今并未太热的时节也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扩散,南明离火热烈如正午的太阳,那里就是世界上的至阳之地,那里热情得过分,而太阳底下又诡谲丛生,茂密的丛林与丰沛的雨水在烈日下生出毒瘴,昆虫毒物遍地。 而此地除却热情过分的风貌,还有同样热情洋溢的姑娘与小伙子,他们的皮肤多是小麦色,而世家大族娇宠的子弟也拥有着洁白如雪的肤色,更多的则是与中原、东南迥异的风气,这里的人们敢爱敢恨,又与陡峭的山林伴生,最正直的火灵根修士、最烈性的至阳之体,最阴险的毒师,最野性的风采。 此地的兽修与灵兽浑然一体,不同于别处规规矩矩,这里的城市与野外共生,人们与灵兽同行—— 停停停!熙明在戒指里笑弯了眉眼,看着两个只是远远看见了南地就讨论南地风土人情的年轻人,打断了他们对那片土地的遐思。 年轻人们,你们不能用广泛的整体概念如此笼统地概括一片土地,尽管这赞美确实很美,好似幻梦一般。熙明说,尽管他的观点是太过时了的一堆和现有消息的糅合。 尽管金天鸣还没去过南疆,他虽是散修,但毕竟没有行遍天下,而各地相似又不同的风俗景致也早已被他记住,好比中原北地所形容的东南,与亲眼所见就是熙明所说的那样。 熙明过去的时代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而他只是个记忆残缺不全的魂魄,也没有去过南地记起来什么,但是没有具体的人、事,风俗特色却不受影响。 南方是比东南要更南一些的地方,而其中的最东边,自然也在东南的南方。 所以,那里的风俗并没有那样多的野性,熙明说。 那大片大片的南方,就在海平线的后面,再往南便到了南海,能从那里一路行船到东海,一路北上又逆流而上进入大江大河,那里的海也是碧蓝,雪白雪白的砂砾铺在海边像是浪潮上雪白的水花。 那里是炎热的,比东南更热,比中原更热,那里确实是热情的,热烈的骄阳把在外的人们露出来的皮肤都晒得黢黑,而那些雪白肌肤的公子小姐们容易被晒得肌肤通红,随着热度的褪去也染上暗沉,在汗水的浸染下仿佛亮堂堂的铜器。 在东南的南方,那里的风俗也是近似东南的,有着水一样的温柔又由茂密的山林带来几分风情,那里的毒瘴不多,为此比起南疆更像西南,既有水一样的美人,也有热情的年轻人们,那里的风貌好似碧玉,又浸润着南方的炎热。 而向西去,就在那里,也是南境第一大宗朱明宗的所在地。 那里正是真正意义上的正南端,那片土地才是南地的核心之地,最好的火系天材地宝出自那里,最好的火灵根天才们也在那里,而真正高傲的天才是不屑于去北方给一位女修做赘婿的,其中许多都不曾与他们见过,北方天然与大多数火灵根不合,尽管许多火灵根在四方都生得出来,但就像东南才有最好的木灵根、最温柔的水,北疆的冰灵根最寒,西方的金最利,最好的火灵根只在南疆。 譬如幽幽生在北地却是至水,熙明说,最温柔的水在东南,但是北地属水,最精纯的水会生在北疆。 但是大家都知道,越强的修士越不容易被外界环境侵蚀,所以那些太阳底下黢黑的皮肤并不会随着晋升而留下,而烈阳也是火系灵力最精纯的地方,是火灵根天然的历练之地。 除此之外,此地其实并不像许多人以为的那样不宜居,就好像都说北地寒冷,但是也未曾荒废,难道除了冰魄城的其他城市里就没有凡人吗? 金天鸣和傅玄幽都知道,冰魄城没有凡人,只是因为冰魄寒晶会冻死所有凡人,即便如此,冰魄城中还是住满了修士。 南疆的居民也还是一样过活,在重重密林片片毒瘴中也有城市被开辟出来,大片大片的丛林被砍倒,土地被开垦出来,居民们在此生活尽管风俗不同。 在逐渐稍有升高的温度里,金天鸣听见心跳在燥热的空气里跳动得快了些,而飞舟的舱室里暂时安静如此刻桌边茶盏里水面平整如镜,熙明的声音暂时消失了,而傅玄幽有些不快,潮湿但高温的环境像是终年不变的蒸笼,让人很难想象此地的凡人如何经年累月忍受这样的天气。 风俗往往也与气候有关,熙明说。 这里虽炎热,但要说潮湿,与东南并无太大的差别,此地的凡人富户那里冰块卖得格外紧俏,好比凡间也常在夏季用冰,那些晶莹的块儿在炎热的空气里很快化作一滩水,若是不管又很快与外界一般燥热。 虽说修真界的南疆确实比凡间的南疆炎热,生活的凡人也不在少数,但是此地居民善于纳凉,消暑方子很是不错,也擅长对付毒瘴、虫豸,况且此地炎热也确有好处,譬如烧饭无需火,一年里大部分时节只需将锅置于烈日之下即可,雨天潮湿闷热本就难以取火,平日里则自有天火,且凡间南地稻谷一年两熟,南疆灵谷亦是一年多熟,且产量丰沛,只不如东南所产平和,最宜火灵根、金灵根食用。 此地第一大宗朱明宗,其余多为散派、世家,此地相比师徒,世家关系紧密,而朱明宗各大派系也为世家把控,各世家联姻、分治,牢牢占据着整个南地,其间派系倾轧,更是复杂悠久,只不过还没有玄冥宗那样自己内部分裂内斗到打没了三分之二的笑话,而朱明宗体量也非玄冥宗可比,几乎占据了整个正南方,是此地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宗。 而傅玄幽那位死去的未婚夫,出身于朱明宗下属世家陈氏,是陈氏第二十八房十三子,后来在族内排行第七十九,生前曾被称为陈七十九爷,二十岁早亡,死时仅金丹期。 第14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十四) 提及朱明宗,熙明翻阅着之前金天鸣找来的资料,讲至朱明宗的派系,才讲到陈氏未婚夫,都未讲到西南,他们就已进入了南境。 诸境之间,除却中原无传送阵,而各方之间少有开放的传送阵,占据此地的大宗门往往设置了传送阵,可缴纳灵石去到宗门的各座城。 此举最初由乾元宗在十万年前提出,除去公开传送阵,各大宗门经过协商亦有传送阵,除却北地仅有寒妙宗,或有些地方分裂不统一没有领头羊,私底下各大宗门的传送阵由双方宗门合作设立,另有专人把守,在十万年前的仙魔大战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当然,这些是二人一魂所不知道的。 收起飞舟,交了入城费,就到了南疆最北的城市平江城,这里北临一条大江,这个季节要比其他地方更为舒爽怡人,尽管比起中原还是显得要热一些。 略过不同的风土人情,来到城主府对面的传送阵时,已经是中午,火辣辣的阳光照得街上格外明亮,原本深色的地砖也给照得发白,更显炎热。 传送阵是在这一处楼里,一进门进去就是办事的修士,修为、姓名尽皆登记,再排出一张时刻表来——这里因着炎热,效率要比其他地方高许多,是专门一批批送往一个地方,不到时间不给走的,薛屏岫觉得像是现代乘车一样,古意里凭空出来井然有序的现代化,很有趣。 选了最近一班去陈氏临平城的,再缴纳一枚中等灵石——价格相当于一百枚下等灵石,但是比起飞舟到那里所耗的灵石,要少上数倍——之后那金丹修士就撕下来两张票递过来,可以看到那一摞摞专门制好的黄纸,薄厚不一,近些的已经很薄了。 之后金天鸣和傅玄幽就凭着这两张票,去了里头的园子等待。 那是极南地特色的一间屋子,说是园子,其实上头拉了一块儿冰蚕丝的布,使得可以看到外面却不会遭致太阳暴晒,又三三两两列了许多桌椅,周边一圈儿是小摊贩和一些有屋子的同样卖吃食的小店,里头是一些特色食品,譬如一间屋子里的人把手上冻起来的果汁块塞进研磨的地方鼓捣几下,里头刀刃刮在冰上的声音沉闷传出,而细碎的冰屑就从那里头落到了瓷碗里,还浇了一些浆水,又放了些瓜果和糖果。 而透过冰蚕丝可以看到在外面能看到的二楼是一圈回廊一样的屋子,那里要更豪华一些,还有穿着弟子服的人来回走动,应该是朱明宗的弟子在上头,不乐意在下头和许多人在一起。 金天鸣去买了一些特色的小吃,和傅玄幽寻了一张石桌坐下了,他们的传送阵在三刻钟后。 薛屏岫有点儿幽怨,难得来了一次修真界,却不能存下什么特色的吃食以供日后回味,在惩罚世界里没法用系统空间,他以前可是都存了些,这可太遗憾了。 小小的石桌上摆着许多用油纸或是纸碗装着的吃食,一看就叫人知道是外地来的修士,傅玄幽夹起清汤里的肉丸,吹凉后一口咬下,是很有韧劲的口感。 傅玄幽只是每样尝了一些,就已经几乎饱了,而金天鸣把他比较喜欢的几样推到面前,又给他添上了买来的凉茶水,就开始解决其他的吃食。 等到最后傅玄幽面前的油纸和纸碗里还剩了点东西,他拿起帕子擦擦嘴,又端起茶杯慢慢喝,这时金天鸣就将最后一点儿也吞下了肚,又叠好纸碗和油纸,就放到了角落那儿放着的竹篓里。 这时候傅玄幽也收起了茶杯,又从储物袋里拿出两张票来,此时离传送阵还有一炷香时间,那边已经开放了入口,有一个元婴修士在鉴别递过去的那些票,另有一些修士排着队,人并不多。 [你紧张吗?]金天鸣的心声有点儿慌乱。 [有一点儿,你呢?]傅玄幽也并没有表面那样镇定,他碎碎念着那些家族里的事,派系之间的争斗,人为什么不能专心修炼?他头一次知道原来有位未婚夫。 [我也有点儿,但是你在我就感觉好很多。]金天鸣握住他的手,心里的杂音却渐渐消失了。 他们握着手,另一只手里拿着票,在入口处一前一后排着队,金天鸣每走一步,都要回头看看身后,然后就嘴角上扬,他走得有些慢。 等那个元婴修士看过他们手里的票,他们又并着肩走到那儿去,传送阵的模样很普通,并没有什么分别,同行的修士们稀稀落落站在一起。 辉光闪过,一刹间另一边的嘁嘁喳喳就都消失了,他们离开了外头的人间烟火,又落在另一处法阵上,而主持法阵的修士已经走开,又站到另一处准备掐着点迎接,于是他们就走出阵法去,走到了外头等候的地方,太阳还很烈,许多人都提前来等,从这里可以望到街上没什么人在走,举着绸布伞的人们匆匆走过,还有专门烈日下舒适的代步小车,里头坐着一个个修为还很低的年轻人,随着前头御剑的人嗖的一下就走了。 “我们现在走吗?”金天鸣不放心地搂紧了傅玄幽,又蹭了蹭他的侧脸,显得很黏人,“你感觉怎么样?呃,没有说你娇气,但是你以前都没有经历过这种条件,我总不能在一起了反而叫你吃苦……”他心里的碎碎念又快又多,像一阵风一样倏地就过去了。 “要不我们还是在这里等一等吧……不是都说太热的地方对水灵根不好嘛,像蒸桑拿一样,那些火灵根都是灼烧锻打出来的硬骨头,这样大的太阳……”他在心里抱怨,这样不好的环境,[他们还给你定这样一门亲!] 这时有一辆马车缓缓地停下,上头有着陈家的标识。 里头出来一位管事样的人,提高声音冲里头问:“傅二十三公子可在?” 他又提高声音:“五长老派我来接公子,还请公子随我前去陈家!” 傅玄幽皱皱眉,便和金天鸣在心里与熙明一起嘀咕几句,朝他走过去:“我在这儿。” 稍稍一动,极精纯的水系灵力就传达出来,管事殷勤地接他们上车,不厌其烦地说着客套话,很客气的样子。 而熙明的灵识却探查到有人说悄悄话:“五长老?难道陈七十九真有个在北地的未婚妻,他这样还勾搭梁十九公子……” 第15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十五) 其实临平城的传送阵旁有专门可以直通陈家的传送阵,但是陈家那边却没有选择走那边,而是大张旗鼓地来接。 [陈氏虽号南疆第一大族,却胜在人多,而非人才。]之前的情报虽然花了大价钱,但并不太详细,也不可能了解到南地的许多隐秘与纷争,[陈氏虽牢牢占据了朱明宗许多重要职位,但根本原因在于家大业大,而族中少有天才。] 熙明看得仔细,陈氏多是天分足够,但不够惊才绝艳之人,好比陈七十九,其实天赋并不如傅玄幽,但是陈氏和朱明宗势大,于是那年十八岁的陈七十九就和十五岁的傅玄幽定了亲,结果还没等安排见面,两年后陈七十九身亡,傅玄幽甚至还闭关未出。 所以…… [一定发生过什么被陈氏瞒下来的事,什么破烂亲事,‘勾搭梁十九’?]熙明嘀嘀咕咕,[可惜走远了,而且时隔多年知道的人并不多……]那个等候室里足足近万人,结果熙明只听到了一个这样说的声音。 他们在此地人生地不熟,两个小孩又要应对不明的局势又要快速整合信息,再想想原主这个时候恐怕已经虚弱到困于过往,薛屏岫都有些心疼,就算他们是故事里“天命在我”的主角攻受,在那之前,他们始终是薛屏岫、原主眼里的孩子,为他们的成就而骄傲,为他们吃过的苦而难过。 很遗憾,在到陈家去之前——薛屏岫再次顺利掉线。 此时正在和陈家管事闲聊的二人一无所知。 ———————— 好似一片迷雾,本该清晰的记忆碎片又如最开始一样,像是走在大雾的天气里,一片迷蒙,可是却又感觉像是江南烟雨里头,大雾的迷蒙里带着忧愁。像是江南烟雨朦胧、雨丝又细又密的时候,水汽蒸腾成雾气,和雨丝一起织成了水晶帘,悠远悠远,又惆怅,带着缠绵悱恻的心思,剪不断理还乱,一定是雨和雾织成了线,又在心里搅成了愁绪。 薛屏岫觉得记忆碎片就像他的感情,自以为摸明白了总会跌一跤,而一步一顿摸索着过河时又会得到生活温柔的惊喜,永远不能说真正了解。 但是在大雾边缘,他看到了有鲜血迸溅,绚丽亮眼,在空中划过又落下,很快又从眼前消失了。 于是他很快明白这是哪儿了:战场,且必定是大规模战场,原主在杀,周围的人也在杀,往来者修为不低,手上的触觉传达到无法作为的灵魂,破开皮肉的触感真实,而又和施小将军战场搏杀的触感不同,是修真界一场绞肉机一样的残酷战争。 一直持续了很久,灵力渐渐枯竭,而手臂还没有酸痛,一招一式仍流畅,他看厌了,而身在战场的原主不觉疲倦,手底下收割着魔修、妖物的性命,带着魔修混乱力量的暗色血液几次要溅到法衣上,又在动作间避开了。 又过了许久,这片战场终于止息,雾气也散了许多,只是仍遮着地面,影影绰绰露出断掉的法宝、染血的皮毛,身边的修士身上溅了鲜血,还有许多都带着伤,被破坏的法衣失却了原本的流光,黯淡了颜色。 他跟着人离开,回头还看见有白衣修士在收敛尸身,又拿着剑往地上戳,应该是在补刀。 随后他眼前又是一片迷雾,眼前突然一黑……天杀的,这是原主被打晕了!薛屏岫昏过去前意识到。 等到他再醒来,已是在一处精美的房间,看着就极合他喜好,屋外亭台楼阁,看着像东南一带。 声音影影绰绰,一切信息都很模糊,细听时心中发出悲鸣,好似鸟雀惊飞,心中无声的哭泣一点点割着血肉,这里的一切繁华都在让他心里恸哭,也许,是眼睛里进沙子了吧…… 原主的日常和他相似,熟悉到亲切,但又仿佛错过了许多,奇怪……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头又在痛了。 一直等到原主坐在那间华美的厅堂里,身周都是衣着华美气息强大的“无脸人”,他才好似忽然惊醒,又从这场几乎沉浸进去的迷梦里苏醒,来不及细想,信息好似铺天盖地一样袭来。 他在过去的碎片里所见的几位故友也在这里,这些出身名门大派的子弟气度从容,另有许多陌生面庞,可是一看到他们,心里头就浮出来一个个对应的名字。 他身旁是乾元宗的掌门师侄孙,另有许多年轻些的面孔,见到他们心里就浮现出来一个个名字,陌生又熟悉,心里却觉得很亲切。 随后由乾元宗这边开了口,他们这一次要讨论的是——传送阵网络建立与维护。 他听见自己开了口,冷静而淡漠,好似一块白纱一样,干净漂亮又什么多余的都没有,擦在人身上生疼:“四方地境,各不相同,而灵气脉络之上城池林立……唯中原平和,然土地灵脉截然一体……是故中原不可传送,尤为特殊。” 讲的就是中原的特殊情况,一桩桩一件件,对上了他所知的传送阵情况,又结合了中原的种种情况,土地、势力,在一张大网中挖去了又细又弱的中间部分。 随后又有其他人开口,论述种种,还有人议论时政,以此佐证中原之困难,此时尚为战场,而难以……等等,中原是、战场?! 薛屏岫一刹间乱了呼吸,而这具躯体仍是泰然自若的、气定神闲的在商讨着,他却有些听不进去,如果要以大规模中原战争来定位时间……那么翻遍修真界年表,也只有一场战争可以搭得上边,在传送阵出现后,是十万年前的第三次仙魔大战,也是距今最近的一次修真界大型战争,亲历者如今还活着的,也早已飞升仙界,仙人无故不下界。 定位到时间后,所要探究的身份也极难,仙界一代代故事流传,即使是万年一遇的天才也未必能有故事记载,许多年岁久远的故事都被大宗门妥善保存,更没法子去从他们手里抠出来如此重要的东西。 失忆者的任务大抵是找回记忆,他猜也是护住主角or找回身份,但这样的情况,原主究竟是谁? 第16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十六) 从那信息量巨大的会议中跌出来,灵魂好似凝实了些许,依旧如玻璃纱一般清透。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仿佛还拥有人类的身体,一时间狼狈得很不像样子,又寂静无声似默片。 相比于上回那个温柔的少年时代,那意气风发的年月也随着修真界的漫长岁月风化,随后又一捏便成了齑粉,跟着时间的风一块吹走了。 这一次的故事,相较于以前要完整许多,只是不如上次,但是里头透露出来的事太多,压得他心头那种沉甸甸的感觉又回来了,很痛,但是不会表露出来什么,只恨他依旧有着一颗人类的心,没有去做那木雕泥塑,或许原主也是为此而走到了后来的结局。 师弟到底去哪了?中原无传送阵真的是因为十万年前就没设下吗?原主到底是谁? 这三个问题,是这段记忆碎片真正告诉他需要去探究的故事,一段久远往事的发掘并不意味着彻底了解,往往牵扯出来背后的更多疑问,正如他所听到的那句话,只不过是做了个引子,信息量巨大,但若是只以此作为整个故事的结论,太草率了。 师弟没有死,那个时候他的心里冒出来这个答案,薛屏岫记得清楚,譬如那一个个名字跟随面容浮现一般。 但是师弟已经彻底不在了,就连屋里的摆设都是如此,有许多小物件底下的痕迹都是二十年内新摆上去的,而他眼前闪回过的图片,他记得清清楚楚,被替换掉的东西里有不少都是在之前的记忆碎片里就与师弟有关。 若要忽视这个问题也罢,但是这必然是原主一生中无可替代的一个人物,连想一想他的去处都要心痛,这里头必然发生过许多事情。 第二个问题暂且搁置,而原主的身份已经明了,十万年前,乾元宗弟子,太上长老之徒,若非门派谱系不在外流传,兼之年岁太久已无故事传唱,这个问题恐怕轻轻松松就能解决。 ———————— 等他理清思路后,距离他醒来也不过一盏茶,而外界已经过去三天。 金天鸣与傅玄幽打探到了许多消息,陈五长老是陈七十五的曾祖父,是他们这一房分量最重的人。 而陈家主都没有搭理傅家来信,见是有关当年约定,就直接给了五长老,虽然他们不知道傅玄幽什么时候到,但是所有使用传送阵的修士,不管用的真名假名也好,境界俱都真实,而且信息统一报给了朱明宗,几大世家和内门弟子都是随意查阅的,为此他们才买了票,消息就已经到了陈家。 这操作,可不止有朱明宗,只是之前金天鸣被通缉时,是连传送阵都走不到的——敢露面就是自投罗网,何况传送阵那里使用都要检验身份。 陈家接了他们过去,管事只与他们略讲了讲陈家,又提了五长老和那位死掉的未婚夫陈七十九,其他的含含糊糊,尊重倒还尊重——毕竟这位管事只是个金丹期,显见又是五长老的人。 而到了陈家聚族而居的院子,就从近的偏门过去了,这大半个城都是陈家的族地,进去之后还要走上许久,里头各色房屋俨然,连什么身份用什么样的房屋都要管,可见这南地的大族凝聚力比北地更强,也要霸道许多,这样的大家族,连生活都是困在一套规矩里头的,好没意思。 别说身为散修的金天鸣了,就连傅玄幽都觉得太过了,而薛屏岫听了后也觉得,能理解——毕竟谢世子的日子过了好几年——但不能适应。 因着太阳烈,所以是马车一路咕噜噜到了二十八房外头,才下来。 那些房屋之间都有连廊,间或连接着一间间屋,在那里头可以一直走到任意一处,而外头的道路则修得很宽阔,专门为了灵兽拉的车而建,这样一辆对比起来算简陋的马车就只好贴着边一路过来,下了车后那光着膀子的车夫又赶着车走掉了。 之后管事又领着他们去见了陈五长老,这位合体期的年长修士虽然主动接了他们过来,但也只是浮于表面的尊重,他听了他们希望能早些祭拜过陈七十九、早些离开南地的请求,却也只是挂着一副和蔼和亲的长辈样子,告诉他们: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南地祭拜的日子,届时才能去祭拜他的曾孙。 而讨价还价的资格,他们自然是没有的。 之后五长老就安排他们住到了这一处陈家待客的居所,这里整整齐齐分为五片区域,房屋整齐,每片区域都是复制黏贴一般,也对应了五档客人,他们两个小年轻自然被安排到了第三区,这里院落极大,可居百人,但这一个院落就只有他们居住,附近院落多数空置,时常有侍女来检查各处符咒阵法、养护花草。 而光是他俩所居之处,主房包括了七间房屋,其中更有一间浴池,温度清凉且极大;另有十余间房拱卫,皆为妻妾居所,更有侍卫、随从、弟子儿女等等可供居住之处,皆配备修炼室。 另有侍女每日送来饭食,灵谷灵果,本地菜肴五菜一汤并每日四碟灵果三碟点心,更有侍女询问是否需要遣人带领游览,此等服侍仅为三等,何等奢靡!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熙明并非小人之心,[三等确为寻常待客之道,但是留下你们并非好意,而客居不过是留下后陈氏正常待遇罢了。你们夫夫二人都为出窍期,如此境界,也算可利用了,又是散修且无护持的师长,本来在他们眼里就不算什么,也就傅氏和玄冥宗还有点分量,但是对上陈氏和朱明宗,哼。] 师长如此想,金傅夫夫二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陈家又不会禁止客人出门,客居处又在陈家西南角上,前可从侧门入城,后可出城猎兽,很是方便。 而城中往来陌生面孔也极多,朱明宗乃天下火灵根心向往之,金天鸣又是雷、金双灵根,不算太过突兀。 于是他们这几日就在城中打听些消息,也有了收获。 第17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十七) 先是那日听到的“梁十九公子”,据说是梁家原本一个不起眼的嫡系子弟,只是这梁氏人不多,且嫡系旁支分明,所以那时候还有几个人记得他。 至于后来……自然在如今的南疆,他比早早陨落的陈七十九要出名得多。 人们往往记住的是活得更久、而拥有更多出名时间的,好比一篇太多人看到过的文章里说“要赢就赢那悠长的岁月1”,如果按照这个标准来看,那时二十岁的金丹期陈七十九和十八岁的筑基期梁十九,如今已是朱明宗内门弟子的出窍期梁十九,无疑,是梁十九赢了。 但是有关于过去梁十九的那些纠葛,显而易见,陈七十九这么一个死人,怎么可能有太多故事?他死去的时间都已比他活着要久了。 [这里是陈氏族地,]熙明指出这一点,[就算真有什么龌龊,在城中哪有那么好打听到?] 就算梁十九有点名气,在这里能打听到也已经是一个出色的年轻修士了,临平城的一切居民,不是陈家人就是为陈氏服务的,所以在这还能打听到陈七十九,却没有梁十九的多少消息! 目前情报如下:梁十九,和傅玄幽同岁,火木双灵根,小家族梁氏子弟,朱明宗内门弟子,出窍期丹修。 陈七十九,比傅玄幽大两岁,陈氏二十八房孙,陈五长老的亲曾孙,死时年仅二十岁,金丹期,火灵根阵修,朱明宗内门弟子,据说曾“勾搭梁十九公子”。 [首先,如果你们俩想要认真打探消息,该去朱雀城而非临平城;其次,陈七十九这件事,陈家有意隐瞒。] 这些话他们当然也知晓,但是两个年轻人有话要说,[可是你是睡了三天不是睡了一个月啊!] 就连傅玄幽都学会了如何适应这只魂掉线,况且这回确实是信息量又多时间又长,结果一觉醒来才三天,还好没有睡到出现什么危机才醒。 这三天里他们也会询问侍女一些陈七十九的事,然而——来送饭的侍女是个哑女,而陈家人早知道陈七十九的未婚妻来了,提起时都是打个哈哈过去了,其余的侍女则是行迹匆匆,也不闲聊。 [首先,陈家很大,灵识探不全,其次,陈家有渡劫期。]熙明亲手pass掉了另一条道路,当初传送阵那里是合体期以上都不会还需要传送阵出行,要么排场很大要么凭实力完全不需要传送阵,而陈家老巢是不能乱动的,人家再拉也还是朱明宗第一世家。 [怎么就这样毛躁了]熙明摇摇头,[你不能因为秘境里荒废了十年就忘记学过的东西嘛。我怎么教你的?当着幽幽的面,再背一遍。] 金天鸣老实听训,又拍拍傅玄幽的手背安抚他,虽说此一时彼一时,但是多年散修还过得风生水起,三天没找到消息就焦虑也是他的问题,对逆天而行的修真者来说安逸日子过久了确实会骨头松,连带着原本不急的傅玄幽也着急起来。 [不该因为一时的困境而没头脑地乱撞——我最开始的时候也没有那样!好吧……要学会应对当前局势改变策略……要抓住每一个时机……不能因为自己没有办法就觉得眼下一定没有办法……]这个身材高大的修士面上依旧从容,内心可怜巴巴地背着长篇大论,这些事过去熙明从没有要求汇总背过,都是日常生活里一点点教他,那时候相依为命的熙明前辈多么母亲般温柔…… 傅玄幽眼里噙了一湾笑意,盈盈如水,就这样看着他背,心里也在悄悄记这些,这样的处世观念,无论父母还是家族都不曾教过他,只有已经陨落的师尊,一手带大他的师尊教过他,那时屋子里毛茸茸暖和如春,特地布置的房间驱散了北地对幼童来说太残酷的寒冷,一切都柔柔暖暖。 等背完了,金天鸣也明白了熙明的意思:[等?] [朱明宗的局势会为你们创造最好的机会,陈五的张扬作为并不是什么谨慎之举。]熙明说得很简单,而金天鸣已经懂了大半,和傅玄幽凑在一起亲昵,心里头的心声已经把这短短两句话扩写成了一篇长文章。 ———————— 朱明宗,丹阁。 梁自荣才从丹房出来,交够了规定量的丹药,正准备去宗门饭堂带两份饭回去,今天是灵厨潘师傅主厨,还有陈明师傅、成贵师傅等几位灵厨,想想这几位师傅擅长的菜色,上次吃到还是一个月前,可惜灵厨的菜肴不能长时间储存…… 迎面走来一个穿着桃花裙的雪肤女子,是外门管事吴师姐,平日里消息灵通,今日竟来了丹阁。 “梁丹师!”坏了,是冲着他来的,梁自荣记得这位吴师姐的八面玲珑、无利不起早,顿觉不妙,准备溜之大吉。 然而这位八面玲珑的出窍期女修却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扳住了那将要离开的柔弱丹修,她擦了胭脂的朱唇一动一动,然而那两片形状姣好的肉却像是刚吃过小孩那么恐怖——鉴于她之前的作风,梁十九压根不会被她这副温柔可亲的模样骗到,只觉得她可怖狡猾,就连那雪白如东南女子的肌肤都是为了诱骗无知的年轻人。 “您别怕,我又不是什么坏人。”然而这位奸商的名头在元婴至化神修士里人尽皆知,“您听说了吗,陈七十九的未婚妻去临平城了,据说陈家与他的家族约定他就算再找道侣也要来见过我们可怜的陈七十九公子。” 她极尽溢美之词:“传闻那位傅二十三公子是个极漂亮的美人,水灵灵的又矜傲可爱,要是当年陈七十九公子见了,不知道会不会安心?可怜陈师弟年少早亡,不仅没来得及得您垂青一眼,也失掉了那位美丽的未婚妻。” “而如今,那位傅公子和他的道侣就被留在陈家呐,哎,陈家族地到底是不如旁的地儿风俗独特,陈家有意压着,想来是至少要留人到祭祀后,那等妙人,也不知道能否趁此时节出来看看我们南地的大好风光。” 她咯咯笑着,好似妙龄少女,近看如最灿烂靡丽的花,好似温温柔柔,又纸醉金迷纵情声色。 说完后也不待梁自荣说话,又轻盈地飘走了,徒留一阵香风慢慢散去。 梁自荣伸手扇风挥散了身周腻人的香气,蹙起眉头:“又被她摆了一道,强欠下个人情。” 第18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十八) 没两天,金天鸣和傅玄幽就收到了好几封帖子。 既有世家那流光闪烁印着华美图案的请帖,也有一些朱明宗年轻一代的弟子,上头的私印闪着流光,最特殊的一封写着“梁自荣”,他们去找过客居的管事,得知这是梁氏十九公子的名讳,也就是那位他们得知已久的人物。 而这其中,梁丹师显然是最殷勤的一位——考虑到那些还没揭露的秘闻,他说不好其实是在看什么乐子,他不仅送来了礼物,还为两位买好了票,那票上与他们之前买过的票不大一样,相似的纸面却有三个会流动一样、哪个角度看都是正面的字:贵宾票。 管事告诉金天鸣,贵宾票并不仅限于朱明宗弟子,但是只有朱明宗的外门弟子及以上才能买到,走的通道、等候的厅堂也不一样,即那二楼连廊一样的一圈屋子。 朱明宗这一套传送阵体系,倒是很成体统,据说是三万年前某任掌门为着便捷而统一了规矩,薛屏岫觉得很现代化,凡间依旧是一片古代落后模样,而修真界却已有了更现代化的体系,与资本的蓬勃生长了。 于是他们很快就借此离开了陈家的范围——就连陈家主都没有权利禁止他们去往朱明宗的其他地盘,按照朱明宗的第九百一十五条律法规定,朱明宗内部任何城市禁止拘留任何一个非通缉、非失信、非罪犯修士及凡人离开此城去往别的城市,这条规矩让薛屏岫想起了欧盟,以及免签,那些赵温舒年纪还小时和姐姐的旅行,还有外交官姐姐遇到的许多各国趣闻。 可惜这里没人跟他一样懂这个梗,他怀念那个曾与他亲近无隔阂的0231,而他却心知肚明再也无法对那团机械造物拥有信任。 贵宾等候室需要从等候室入口侧边的楼梯上去,是一模一样从无改变的规划,而上面确实对得起这样隆重且垄断的做法,既有一个可以观景的大厅,又各自拥有独立的等候室,里头陈设奢华,每间更有一名筑基期的侍女,食水只需吩咐侍女一声,每间还备有两碟灵果两碟糕点。 除此之外,就连传送阵都不是楼下统一传送那样,而是固定好了时间段,共十个传送阵,每次最多传送十人,而且目之所见这里的传送阵稀稀落落,相比起楼下许多人一起要少了不知多少。 熟悉的辉光闪烁后就到了朱明宗大本营——朱雀城。 ———————— 虽对陈七十九记忆尤深,但是梁自荣并没有因为消息就打乱原本的安排,他在丹阁门口查看了剩余贡献点,又检阅了宗内丹榜排名,这才不紧不慢卡着饭堂开放的点儿进去。 宗门学堂放课要晚一刻钟,距离不一;刑堂每天一忙事情就吃饭时间不定,后勤、管事这个点多数还在忙碌;更有长老、核心弟子若是吃饭堂可以提前一天在水牌里点好菜肴,还有丹阁、器阁完成时间不一,外勤弟子无法赶回等林林总总,这个点儿必定能抢到一些有数的菜。 梁自荣领了薄薄的石板,在上面用灵力勾选好在哪里吃,再选上爱吃的菜肴,这灵厨所做的菜肴也是各级弟子自有份例,每餐如一,可少选而不可多选的。 身为内门弟子,又在出窍期后领了丹师补贴,梁自荣可选四个菜、一道汤、两份糕点一份灵果,他爱人许承明是阵修,可选三个菜、一道汤、一份糕点和一份灵果,灵米灵面自选。 交上去这两块片片后,因着他选了外带,就有一个小光团在不久后飞出来,往宗门制服上一扣便稳稳当当,等到回了洞府,只需选好桌子,在桌子中心双手一拍光团,随即里面的菜肴和米面就铺陈在桌子上了。 他在饭桌上和许承明提起这件事:“你还记得陈莫吗?” 许承明对这件事的反应一直很可以的:“我记得他想强迫你是不是?不过他都死了几十年,发生什么了?” “今天我被吴烟霞坑了。” “嗯?娘子,要不我做个警示阵法吧。” 梁自荣自顾自继续说:“她给我强塞了消息换人情,陈莫那个活像是编出来一样的未婚妻,姓傅水灵根的,他来南疆了。” “就知道他不是个东西!” “陈家肯定要把这件事瞒下去的,你怎么看?” “那就下帖子,”许承明和梁自荣做了几十年道侣,这句话一出来就明白了老婆想做什么,“到时候要不要我陪你?有什么事你就喊我去做,陈莫那个扑街仔,不值当做什么。” 这之后他们的话题总算又转回来家常,许承明的阵法材料梁自荣的药草,还有一些零零碎碎,家里的账目两个人都一清二楚,又说到了最近外头来的消息等等。 票是许承明去买的,回来后捎给梁自荣,顺路就差人把请帖连着传送阵票一块儿送过去,梁自荣挑的是过两天的票,送过去经过几重手定是最快也要今晚到了,商量一下,休息一下,再过来刚刚好。 果然不几天,那对小夫夫就如期而至。 朱明宗位于朱雀城背靠的山陵群,这里的地势不如西南那边险峻巍峨,在众多人口的生活经营下雨林不密,因此瘴气也要轻许多,但山陵群三面接壤的都是茂密雨林,往那边去便人烟稀少、城池零落,顺着丛林一直走就到了西南,那里毒虫毒物最多,又接昆仑,灵兽与人同居,浑然而无城池,多以部落为分,兼之土着淳朴开放,那里才是真正的别有风情,不似南疆尚还重礼。 而朱明宗的建筑与洞府散布于整座朱明山陵,其间车马难入,出行多御剑或驾灵兽,建筑风格不似城池之中统一,虽壮阔而显朴素,甚少南地秀丽。 金天鸣和傅玄幽自传送阵出来后,跟随等候的杂役弟子一同进入直通朱明宗内部的传送阵,至内门后便无捷径,一路跟着杂役来到了山间洞府。 而梁自荣早就等待于此,泡好了茶水。 他为两位客人倒上灵茶水,笑容亲切温和:“初次见面,未曾远迎。在下梁自荣,朱明宗戊陵辈弟子。” 茶香袅袅,主客分坐桌边,是家常情景,却郑重起来。 说了些客套话后,他才说:“我知二位道友来意,与贫道不谋而合。此事说来话长……” 第19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十九) 外头的阳光格外猛烈,直照得窗口附庸风雅的绿竹镶了一圈太阳一样金色的叶边,好似新品种一样。 这样的天气格外叫人不喜,而朱明宗显然也是没有体谅其他灵根弟子的想法,尽管这世上单灵根少,火灵根就更少了,这世上多得是三灵根四灵根二灵根……就好像树林里的叶子一样数不清,而满地的酢浆草里找到一片四叶的概率还比单灵根大许多呢! 但这里是一个阵修的洞府,金、火灵根的许承明和他的丹修道侣一样,都不像纯粹的火灵根一样喜爱高温的考验,除却窗口许多对南地不合时宜的花草外,屋子里头许许多多的阵纹里自然也有相应的阵法,可使屋子里的气温永远合宜,毕竟又不是那种没苦硬吃的人。 而作为丹修,梁自荣也是很有雅兴,除却东来的那些精细灵茶,他还有自己的凉茶秘方,煮好后搁在一个壶里,热的凉的都好入口,还往里头扔些冰块儿,与外头市井的冷饮很相似。 桌上的灵果还挂着水珠,是在井水里湃过的,还有那点心,应当是灵厨的手笔,不是糕点那些甜腻腻的,而是本地常吃的早点心,这半上午的时间倒也合适。 主人家是个一身青边红衣的清俊男子,虽然穿着这一身朱明宗的制服,梁自荣自己也独有一番气质,无需通过制服分辨,他一看就是个丹师:他眉目锋利,不似傅玄幽显得温柔,生就一副不柔和但俊美的模样,左眼角一颗小痣,唇带笑意,未语三分笑。他的气质像草木,而有药香清苦;似温柔,而有火烧灼。 像这样的丹修,见面第一眼关注的不是容貌,而是那宛如丹药浑圆的气质,一瞧就叫人知道是个炼丹师。 可是,您知道吗?他说,我至今都还记得,那时候陈莫先瞧上了我的脸。 这话说得很直接,一下子就叫气氛冷了下来,脑海里熙明镇定地告诉他们:放心,附近没有人。 反倒是梁自荣先笑起来,只是这笑容有点苦:“哈哈……所以我说叫两位道友先看看我是什么样呢。”尽管这一句出来,他要说的是什么,都已经不言而喻了。 人都是喜爱好看事物的,这是本能,谁都没法说有错,因为那些美丽赏心悦目。他说,更希望拥有美丽的容颜还是美好的心灵,这是一个悖论。 可悲的是,大部分人尽管也会被美好的心所打动,却总是沉迷于外表的美丽,更甚于为了那美丽的容颜,而忽视容颜之下的心。这是常态,也是可悲的世俗。 “就像我见到你后就知道了,陈莫一定没有见过你。”梁自荣笑着说,“他那样自傲自大的色中饿鬼,要是真见过你怎么会选择他的情人?” 修真界和凡间一样,十五二十就可许嫁,只是修真路漫漫,很少有天才会这么早定下来,娃娃亲倒许多。 “傅道友,陈家可能没有跟你说过陈莫的往事,但是早在和你定亲前,陈莫十几岁的时候就好美色,许多人都说他元阳早泄,但是他仗着自己的天分依旧走得很快,所以也没几个长辈管他。” “听起来挺不可思议的对吧?大好前途,却肆意妄为,横行无忌,但是在我们这种普通出身看来,他横行霸道,但是有的是资本,让人艳羡、嫉妒又讨厌。” “你们两位看起来就是那种有毅力、在修行一道上极坚定的乖乖天才,所以可能无法理解。” [他猜错了,虽然都很乖很努力,但是我们天鸣是尘埃里长出来的小苗苗呀。用尽气力才从荒芜的土地里长出来,一点点靠努力长大,才有今天的少年英才。]熙明的声音温温柔柔响起,金天鸣这样看起来年轻的出窍后期,很少有人相信他是双灵根,是散修,但是当年十几岁才踏入修真一道的金天鸣,二十岁时确实是筑基期。 “那个时候我十七岁,筑基初期。或许你们会觉得我平庸,但这在普通修士里,已经很看得过眼了,在内门也只能算平平无奇,因为天才太多。”梁自荣讲述着他不出彩的少年时代,“于是有一天,陈莫找上了我。”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单身,因为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一样的多情,尽管他那时还很年轻。可能是他不在意傅家吧,陈家也是,没有任何消息说他是有未婚妻的,也许他连你的画像都没有见过。” “我那时候在闭关,”傅玄幽说,“等我出关时他已经死了,于是也没有人告诉我曾经订过亲。” “所谓世家大族就是这样,你享有了生来的一切,那么你必须不坠家族名声,必须为了一代代的荣誉生死。”梁自荣笑了笑,“我进朱明宗是全靠的我自己,那时候梁氏完全不在意我。可是等到陈莫看上我呢?他们要我去爬陈莫的床,要我想办法成为他的道侣,好从陈家拿到好处。” “关于陈家如何,你们应当也见过了,我只在认识陈莫那一年去过一回。雕梁画栋,聚族而居,整个临平城就是陈氏的私宅,好一派烈火烹油鲜花着锦!那般富贵景象,比之朱明宗如何?” “可是我不乐意。那时候有很多人劝我,说陈莫为了我断掉了身边的情人,说他家大业大。” “我不喜欢他,尽管好似前途光明,但是我原本就不是什么引人注目的人,也没有什么远大前途。”梁自荣摇摇头,“况且那时我已经认识了我道侣,他不像陈莫那样出身大族,他也不如陈莫天才,但我爱他,而不是陈莫这个纨绔。”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在同一年里。”故事的结局早已注定,过往不过是填充血肉,“后来就是在陈莫二十岁那年,他在秘境里陨落。” “当时有人说,拒绝了陈莫很多次的我是凶手,但是陈家说不可能。” “他们坚持说,陈莫自己有未婚妻,不可能会去追求另一个人,于是全盘否定了我的嫌疑。” “这就是陈莫的终局,而后来也没找出来一个害他的凶手,他又确实是被人所杀。” “那时候大家都说:陈莫这个未婚妻一定是编出来骗人的!一定是陈家为了名声而拒绝承认陈莫可能死于情感的纠纷。但我又彻底洗脱了嫌疑——因为我没有杀过人,我在门内比试炼丹时选择了净灵丹,亲手摘下了雪灵芽,灵药见证了我的清白。” “后来我终于在年轻一辈的丹师比试中成为了门内第一,拜入了朱明宗最好的丹师,即我的师尊伊丹王门下,这段陈年往事也又被人提出来,说当年曾有一个陈家的天才追求过我,这段绯闻也就没有被人忘却。” 第20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二十) 梁丹师并没有留他们多久,或许他只是想把过去的炸裂故事告诉他们,亦或…… [很高明,说的都是真的,但是很显然他也隐瞒了一部分真相。]有的人正在逐字逐句和家长一起分析那些看似平平无奇的聊天。 然后傅玄幽发现自己好像被说服了,尽管梁自荣看起来很好心,但他也分辨得出来:压根没有一点儿同情,全是希望他知道陈家死死隐瞒的真相。 当然毫无疑问,这个说法也一定是外界所流传的真实,但是梁自荣对上的是摸爬滚打长大的金天鸣和面对诸多高门弟子习惯了高高在上又看透那些利益往来的傅玄幽。 这对在一起时间不长的道侣也许默契还不够,但是在勾心斗角上拥有丰富的经验,并且还拥有已经习惯了的互相读心,在回到外界的短短时间内已经学会了利用这一点来悄悄商量。 首先,需要来梳理一下梁自荣所说的内容。 金天鸣让傅玄幽坐在座位上,他去了柜台前头,点了一些特色的套餐,拿上了小小的号牌,又拿出自己的两个杯子接上放了碎冰的果汁,身边许多人也是用自带的容器接着免费的茶水,也有些人会用放在一边擦到发白的木杯子,水汽在旧杯子上凝出深色的痕迹。 外头大片大片的云遮住了热烈的阳光,云下的朱雀城虽还燥热,却少了那烤得人身上生疼的阳光,虽说依旧光线强烈,却好歹是宜人了些。 金天鸣坐回那张小桌子,在这间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普通老店里,他们像寻常游玩的游客那样坐着,嘴里说着闲话,还在讨论着之前梁自荣提起的故事,议论着太早死去的陈莫,又嘀咕宗门和家族连见都未见就定下来的包办婚姻。 梁自荣说,陈莫是个自大自傲的年轻人,早泄元阳,拥有过许多情人。这显然是真的,那神情确实是真的,而且那时候的修士还活着的一抓一大把,也没必要诋毁陈家人的名声,毕竟在陈家居住的时候他们也见过许多陈氏族人一屋子一屋子的姬妾。 精炼下来就是陈莫曾经喜欢过梁自荣,而无论是陈莫还是陈家都没有表现出来那时候已经定亲,后来陈莫死了,又有人怀疑过梁自荣,而陈家这时为了避免陈莫死于情色的绯闻又说陈莫已经有了未婚妻,还洁身自好,当然所有人都不信。 [错了,陈家真的表示过重视,]金天鸣想,[梁自荣口中陈莫为了他断掉情人,实际上为的并不是他,时间也不大对得上。] [真正让陈莫断掉情人的,是因为那时候定亲,时间点也恰恰好。那时候你师尊他们还活着,不可能没有过考察,所以梁自荣自以为的特殊,其实是一场误会。梁自荣没有让陈莫安分的资格,玄幽,你有。]这是一个很残酷的事实,尽管梁自荣也没有多喜欢陈莫这个行为,但他提出来了,就说明这件事还是很令他印象深刻的。 这件事还有许多疑点:为什么会怀疑上梁自荣?陈莫到底是怎么死的?真凶是谁? 由此可以扩展开来:那次秘境是哪里?已知梁自荣的道侣许承明那时候已与他相识并且境界相当,为何在这个结局隐身了? [大胆点,我猜是许承明杀了陈莫。]熙明懒懒散散开口,有种已读乱回的美感,不过,实际上他真的是认真的。 但很遗憾,金天鸣和傅玄幽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事实上他们本意只是了解一下阴谋,但是梁自荣的这一番解释,虽然解释了陈家的心虚,也说明了另一件事:南地现在绝对有鬼。 此地风雨欲来,而他们已经来到了南地,又因为陈家的私心被迫滞留,就不会轻易能够离开。 梁自荣只是讲了一个故事,是因为他在这件事上有心虚之事,加之他和陈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陈家之所以只是留人住下,是因为他们意在傅玄幽,当年理亏了又正好被傅玄幽的师兄听见了陈莫的绯闻轶事,所以两方利益交换又死者为大,如今傅玄幽亲自前来还一无所知,怎么可能不再盯上傅玄幽。 除此之外,南地还有错综复杂多方势力,本着能搅出一点事就多来点的原则,就算是两个出窍后期快要晋升化神的修士,在这里头也很不够看。 所以金天鸣和傅玄幽商量好,绝不赴任何一个世家的约,也绝不见高于合体修为的人。 虎死余威在,傅玄幽的师父生前好歹是大乘修士,就算只是为着他生前可能留下的后手,都不会有人轻易动他最宝贝的小弟子。 而梁自荣,先不说他和许承明都只是出窍前期,就算是他那师尊伊丹王……也只是个合体期而已。 毕竟南地先天在炼丹上不占优势,这里的火太炽烈,易燃易爆,对丹药不好,最好的丹修在东南在中原,绝不可能在南疆。 所以,眼下该去哪里打探消息? 那些有胆子把请帖寄到陈家,摆明了看戏的几方可都不是什么好应付的,而他们也没有意思要主动去做他们的傀儡。 而他们能出临平城,却不能离开南地,不然就是在打陈家的脸面。 “轰隆”“轰隆——”几道雷声响起,而店内吃午饭的人匆匆食毕,便又各自散去,也没有新的顾客进来,街上的人似乎准备去躲雨了。 而他们也吃完午饭,看着陡然暗沉下来的天色,即使不了解南地也知道天气不好。 “找个客栈先住下吧。”就这样决定下来。 他们并不熟悉朱雀城,凭借传送阵售票厅那里匆匆一瞥的地图找到了附近的客栈,踏进门后,外头的乌云终于兜不住心里的闷气—— “哗啦啦”,大雨倾盆。 第21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二十一) 雨后的朱雀城还积着水,平整的石板路上都积了过脚面的泥色浊水,街边的下水口上小小的漩涡像是一个形状漂亮的漏斗,好似徒劳无功的还在排着暴雨后落到地面上已经脏污了的雨水。 而那烈日已经又出来了,这时候会叫外地来的旅人真切认知到这季节还是南疆较凉爽的季节,不久后那烈日就在雨水洗了好几日的明澈蓝天下发威,那威力直直通到积水里,蒸腾出可怖的燥热水汽,能叫这整个城都扭曲起来。 但这里是朱雀城,南疆第一城,城中哪怕是还未踏入修行的小孩子家里也至少有个筑基、金丹修士,而积水也和山陵上的朱明宗毫无干系,那里是积不起来水的,雨林里的树木吸饱了水,又青翠地伸展着枝丫,也不受城里水汽蒸腾后的瘴气所扰。 金天鸣踩在一柄普通的长剑上,像城里的许多人一样飞得很低以此代替走路,路上有四灵根的修士在处理积水,一团团把积水收集进一个统一的小桶里,身后还有几个拿着拖把的人在清洁地面,不用净尘术而用人力来清理,显得朱雀城要“高贵”许多。 到了南郊的一幢靠近城门的竹屋,这幢屋子近似于凡人的吊脚楼,而建筑宽大、兼具三层之多,更近似于一幢木屋,半层楼之高的挑高处是用一根根细竹子充当的柱子,错落有致又构成了天然的阵法,干竹子仍是通体碧玉般的翠绿,又因掩映在下头而显得低调婉约。 主人家倚在门廊上靠着两根粗毛竹的门柱,下头的台阶还有半阶浸在泥里,于是金天鸣就先靠在上半截台阶边缘让身后的傅玄幽先下来,然后才把干净无一丝灰尘水渍的靴子踩到台阶上,收起了宝剑,又同主人家行了一个礼,说着客套话就进了屋子。 而这位生活作风极不羁的主人——好吧,这位元婴期修士廖尘也是有好好收拾过的,先不说此刻外头没有一样杂物的可以拿去做样板间的客厅,走过樱桃木的楼梯,二楼和砖瓦房或是别的什么非木制房屋里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显然主人家收拾的时候竟连茶几都一块收起来了,而博古架上却还放满了东西,一个格子里挤着好几样随手放上去的杂物。 金天鸣和傅玄幽倒是没分什么精神在上头,而廖尘一进屋,显得更加闲适,这位背靠朱明宗的小弟子日子过得惬意,平日里也习惯了没规没矩,比他强的人不会和他计较,比他修为低的更不会和他计较,小日子过得极舒服。 光看他这副不求长生的安逸模样,就算是事先了解过许多的金天鸣与傅玄幽也很难想到,这就是当年陈莫之死时的带队人,也是当年朱明宗的金丹剑修,他们因大雨滞留朱雀城中了解到的……被陈家动了私刑险些屈打成招的当事人。 “我消息不大灵通,也没想到您二位竟会找上我。”廖尘随手拿了一个极清透的水晶茶壶,往里头捏了搓茶叶,又注入滚水,茶香袅袅就随着茶叶的舞动沉浮从壶嘴里溢了出来。 [他是个很不错的人,尽管他的经历值得惋惜。] 于是这场谈话就这样开始了。 ———————— “按理来说,听闻过这起事故的人都该去找梁自荣才对,毕竟他才是那个和陈莫认识更久的。”好像有一个误区一样,现在谈到这件事,人们只记得梁丹师了,也许是他更有名吧。 “廖师兄,”傅玄幽选择这样称呼眼前这位修士,“就是梁丹师邀请我们来凤凰城的。”他讲述了之前梁自荣的邀请。 …… “然后你们因为暴雨滞留,就顺便了解了一下这件事里你们的疑问,然后连我都给翻出来了?”这位原本懒懒散散的修士听完了之前的事情,嗤笑一声,从他眉眼间还能看出当年那个锋锐冷静的剑修影子,但是谁都没有资格可怜他,他也什么都不要。 “或许你们俩比陈家和梁自荣清白得多,但是谁在意呢。”他挑挑眉。 他把茶水注到杯子里,一湾青绿,好似盛进去一江江水,又有点儿发黄,大概是泡久了又凉掉的缘故,但是这里没有人去关注一杯茶水。 “我原本是很同情梁自荣的,因为那时候,我们所有人都知道陈莫是怎么纠缠他。” “而我也知道,陈莫其实有个未婚妻,就在他追求梁自荣之前,他也曾嘀咕过这件事,但是知道的人不多。” “那会儿的梁自荣,只有一张脸看得过去,现在?他本质上还是一样的。” “那时候大部分人都晓得陈莫不可能娶梁自荣,因为他既不是大家族女修,也没有一个合适的体质或出身,但是大家也都看得清,这样下去梁自荣最好就是心甘情愿委身陈莫。”说到这里廖尘摇摇头,“即使到今天,我也认为这种观念是错误的,就算我现在不喜欢梁自荣这个人,也不认为这件事他真的无辜,但是这样做是不对的。” “人不能因为肉欲而把一个人视作玩物,就算是青楼里的女子,她们的父母生她们下来也是希望她们活着而不是被一个又一个人当做玩物。但是弱肉强食之下,许多强者就会如此对待弱小者,无论如何,这样是不应该的,因为他们是人。” 他说起这些来没完没了,长篇大论拈手即来,那些被磨灭的少年意气风发好像又回到了他身上。 可是,可是,那逝去的岁月一去不再回! [无论如何,我们的目的都很简单。]为他人感伤是奢侈的情绪,在修真界是不该有却本该有的,而清醒与权势,是这个世界唯二的法则。 他们只为真相而来,即使同情廖尘,过去了就已过去了,这位昔日的剑修不需要人为他续上昔日的傲骨,他自己已经长了回来;也不需要同情之下的帮助,他自己就能有尊严地活得很好。 “关于那次秘境的故事,是这样的……” 第22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二十二) 几十年前,南离秘境。 那个时候的廖尘是朱明宗的一位剑修,他是金木双灵根,天资还算出色,年轻而不懂得掩饰自己。 虽然是双灵根,也不是什么世家出身,廖尘却有一截天生剑骨,为此他被留在了南疆,而没有离开故乡去往更适合他但是也拥有更多天才的西方。 他虽然是个看起来很冷淡的剑修,用的却是春风剑,木灵根与锋锐的金灵根配合得当,使得他战力强悍,又能守,也是宗门内小有名气的年轻人。 为此这一次南离秘境要带队金丹修士十人,领队就是此时金丹巅峰的廖尘,而金丹修士里有陈莫、许承明等人,既有年轻的师弟,也有年纪大的修士来混个贡献点,只有廖尘和陈莫他们这些五十岁以内的是真正来和筑基期一起历练的。 但其实南离秘境在八月开放的这一次对于金丹修士并不算什么挑战,只是要护住师弟师妹们,繁琐些罢了。 廖尘清清楚楚记得——那时他还是个期望着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年轻人,尽管对旧例困惑不解,却还是一切遵循旧例,在进入秘境后分发了求助的物件和监测的手环,在叮嘱过一遍繁琐古板的规则后才让年轻人们散去,他们好似一团团火星,消失在了秘境里。 “后来我一直以为平安无事,我时刻盯着求助的信号,也注意着有没有人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时候陷入危机,我以为这一次就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 这无疑曾是廖尘的一个心结,几十年过去,即使他变了许多,心上还有一处疙瘩,那是伤疤,是一个堵住的结,是他被改换方向的命运,是他最热烈而短暂的夏天。 当陈莫被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许久了。 他手上本该发出示警的手环被他拿了下来,在离他很远的地方,而他身上有被雷劈中的迹象——南离秘境是一个纯然的火秘境,修士里也没有一个雷灵根。 于是他做出了该做的反应,立即封锁秘境,将所有修士汇集到一起,又传信给宗门,提前结束了这场历练。 他做得很好,也很完美,宗门修士控制住了场面,把所有人关进了刑堂,那里头不透光,也没有人知道谁已经离开,调查就那样进行下去。 于是一个月后,当梁自荣被指认为最可能的凶手,而陈家开始反驳时,“那天我照常出门,对所经历的事不发一言,然后我就在朱雀城里被绑走,关进了陈家的地牢。” 廖尘自己都不知道被关了多久,而他最后凭借自己的意志,冲出了那个黑暗的地牢,随后在临平城被来调查的刑堂弟子击落,当他昏迷前,听到了一声“咔嚓”。 等他醒来,就已经回到了朱雀城,而他剑骨尽毁,尽管在关键时候突破了元婴期,却再无晋升可能。 “陈家没有任何事,宗门只是要求他们给予了我一笔补偿,并命令他们终生不得与我见面。” “后来我再也没有听说过陈家的任何事,而梁自荣还活得好好的,他原本只是一个寻常内门弟子,那之后却时来运转。是的,我是讨厌他,因为不论他是否是凶手,这件事都毁了我的未来。” “我一开始就知道,陈莫本来是不用去南离秘境的,他是为了梁自荣才去了那次秘境。” 廖尘眼神平静,大部分人都会歇斯底里,而他没有,平静地好似一潭死水:“我的金灵根也随着剑骨的破碎半废,后来我拿着宗门和陈家的高额补偿,拒绝了显赫的养老职务,每年拿着一笔本不该这个年纪就拿到的退休薪水。” “你们若要问别人这件事,他们会说梁自荣是个‘完美受害者’。” “但我是他们的受害者,一开始的梁自荣确实无辜,但是后来的他……” “别人都以为陈家是要我屈打成招,你们错了。陈家曾告诉我,梁自荣暗示他们我与陈莫之死有关,那份证词不在宗门,就在陈家。” 他倒尽壶中最后一点余茶:“这就是我所知的整个陈莫之死,再无其他。” ———————— 拜别了这位前程尽毁、几十年间终于学会和自己和解的散修,他们又回到了朱雀城。 正是因为看出来了廖尘没有丝毫隐瞒,于是这个故事便沉重起来。 很多年前,那个曾经眼里有光的少年,最后被无端端牵连进去折断了翅膀。 世事何其不公,却要把苦果尽数咽下,连带着命运给的伤呕出的血一同咽下,最后说一句“都过去了”。 [有时候,一个故事里也并非有好人的。]熙明劝诫,话语很利,像他只有二十来岁时,划过手臂的那把镶满宝石的匕首。 陈莫的这段故事里有陈莫,有陈家,有梁自荣和许承明,这个故事里似乎没有好人,就好像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雨后的朱雀城很快已经燥热,大雨带来的短暂潮热已经和地上的积水一样被卷走了,亮得发白的石板上干净得好像距离雨水泥污卷过已经过了很久。 可是他们都知道不是,那雨水早上还在这里,就像墙角干涸的污渍,它存在的时间很近很近,因此让人得以从许多痕迹里去探寻它。 他们又拜访了许多修士,如他们所料,没有一个人提起过廖尘,而每个人都会提起梁自荣,尽管亲历者里不是每个人都见过梁自荣,尽管他们中有些人还曾与廖尘相交已久。 而当他们主动问起,也只是说:那是一个倒霉的可怜人,因为做了领队被陈家严刑逼供、意图屈打成招。 还有陈莫不合规矩的举止,一定会被他摘下的手环和命运的不再垂青他。 [……一开始就有人知道,他一定会摘下手环。]这个小细节不会被廖尘这样不爱八卦的人了解到,却一定会落入有心人耳中。 不同人的视角这件事都会略有差异,这件过去并不久的事情留下了太多无法掩盖的证据,尽管凶手一再遮掩。 [凶手是许承明,帮凶是梁自荣。]二人一魂得出一样的结论。 既然已经发现了真相,那么他们就确信了陈家的目的,也确信了梁自荣的随手所为,眼下,至少是眼下,是暂时没有危险的,之后就该赶紧离开南地。 毕竟,前往秘境的陈莫、廖尘,那时也是自以为这是一场平安无事的行程呢。 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不,他们是一对双生子。 第23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二十三) 在最后五天,他们又回到了临平城。 现在是南疆的春季,也是其余各地秋季,南疆的冬天将将过去,其他地方迎来夏季时这里是一年中最凉快的地方,也是游客最多的时节,尽管这里还是更热,好似天上有十个太阳一样。 陈家的客院里住进了更多人,而往日已经住满了人的院子里更是有许多闭门的院子里有了生活的迹象,许多常年不在家的人纷纷回来,而也有客到,原本就热闹的临平城更是人声鼎沸,无怪乎陈氏是此地第一大族。 而就金天鸣他们所了解到的,这还不是全部——陈氏许多旁支是不住在临平城的,也没有他们的位置,这座恍若私宅的城市只居住了陈氏所有族人的1\/3,其余族人也是不回来祭扫的,即使加上平日里不住在临平的一些族人,统共只有族中一半的人口。 再比如已经去世了的女儿,如果女婿有点良心或者父母还活着往往会带着孩子回来祭拜,再比如说沾亲带故的一帮人,还有一些地位较高的人……客院里头声音嘈杂,大人物一个人住着一整个院子,再好比他们俩住着可以住下几十几百人的院子,不知道为什么来了这许多,所幸地方够大,还没住满。 他们之前在打听消息的时候也有了解到,各地祭祀的时间往往是不一样的,像是宗门里头,没有这种习俗规矩,而下面的城池、世家,各有各的时间,也就在这一个月里,等太阳彻底回到南境,等这里最热的时候就没有了,南疆的冬春秋都极短,而且还是那样晒人,只是雨水也要大一些。 而为什么陈家规模最大……[首先,他们人多;其次,可能是他们最早吧。]熙明随口说。 譬如之前廖尘也提及过祭拜,他的师尊南阳剑尊在他金丹期的时候渡劫失败坐化,那时南阳剑尊是合体巅峰,年岁已经很大了,膝下又无多少弟子,只剩了廖尘这么一根独苗苗祭拜,说的日子要比陈家晚半个月。 梁自荣是在宗门里头的,据说这位丹师从不祭拜,也不参与祭祀;而之后拜访的许多人,因着日子近也提及过,有些沾亲带故多的人,赶完陈家还要去王家李家吴家黄家好多家族祭拜,而这些家族里头正式的祭拜只有开头那一天,自家人哭一场,外人观礼,之后一直到这个月结束才收起来,排场很大。 陈家之前的意思,就是要等到这个正式的祭拜,才可以去见一见陈莫的灵位,倒是没有禁止他们离开,只是这期间南地内的传送阵虽然灵活,而离境却不像入境那般容易了。 本地人有个说法,就是这个月离开南境,容易沾惹一身晦气,也不知道哪来的说法。 [要是真有鬼修,还不灭掉?要是没有鬼修,哪里来的晦气!]熙明嗤笑。 薛屏岫的记忆里,是没有南疆多少故事的,原主大约摸未曾来过。 想想也是,乾元宗的天之骄子,又和南地属性不合,虽说北地也有朋友,西方也有,但是游历也不是非得来过南疆一趟,那些十万年前的常识里也没有多少南地风俗,都是很官方的一些说法。 不论如何,那些都是连薛屏岫都搞不清的事了,有时候他也会想:要是来个人告诉我原主的故事就好了。但生活不是做梦,就这样吧,成功了往后的日子会好过许多,不成功就带着时管局的赔偿一块儿死。 因着南地酷热,本地人喜爱清凉解暑的饮食,也有不少人就爱充斥着火灵气的吃食,皮肤上的血管在热气下微微鼓胀,皮肤滚烫鲜红,好似毛孔都在这样的热意里舒张,皮肤能在这样的火热里淬炼一样。 而在这个时节,菜式也都很清凉,各色的凉菜冷食琳琅满目,早在开始前几天,招待客人的菜式都变得不大一样,很时令。 昨天金天鸣和傅玄幽隔壁院子就住进来一户,据说是陈家六十七房的一位女儿一家,出身平平,父母都已不在了,是兄嫂当家,所以回来做客也只能住在客院里,据说正日子里女儿是可以去拜的,她的丈夫儿女却也只是观摩而已。 两座院子共用一个院墙,但是主屋周边零零散散许多屋子,要过去却并不是一间小院攀个墙那么简单。 但是对方却很热情,也不乐意去见家里兄嫂,只是来拜访周围住的邻居,先是去了另一边的小院,却去的时间不长,很快就回来了。 之后这一家子又来拜访小夫夫俩,见他俩修为相当却没有仆从,又很年轻,自然是多说了许多句,拐弯抹角地继续话题。 对于陈七十九,这位一百多岁的元婴女修却有不一样的见解。 “这小孩运气不好,”她怜惜地摇摇头,“他生下来就没了母亲,父亲娶了继母,容不下他。” “幸好您没嫁进来,那一大家子,可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货色!” “这大家族里头,处处辛酸,就算是爹娘双全的孩子,尚且要顾及爹娘祖父地位如何,何况有了后爹就有了后娘,要不是他六岁测灵根后住到了亲祖父的院子,可就不是纨绔这么简单了……” “我亲生的兄弟尚且要争家产,算计来算计去只为了资源,何况是后娘呢,后娘也有自己的孩子,他当初对后娘也没过好脸色,一个小孩子如何玩得过大人。” “这里头的糟污事,说上多久都说不完。” 但是后来进了宗门如何如何,她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这小孩子死得不对劲,但应当是和他后娘没有关系的,老过婆娘只是个金丹期,还做不到。” 她并没有避讳,也晓得这里是没有什么监听的,絮絮叨叨说了这许多。 一直到太阳西沉,这位闲不下来的夫人才回去盯着带来的仆役做饭,而她出窍期的丈夫没用什么法术,只是手持着一把布伞为她遮阳。 [她不回自家住客院,哪里是因为女儿家是客呢?]若是父母兄弟不把她当客人,就算住进了客院,也要拉她回娘家住的,可是一成家,就算女儿心里念旧,也往往有无数的账隔在中间。 隔开来傅玄幽和傅家、和玄冥宗的,又何尝不是一样的东西? 第24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二十四) 一大清早,就有喧嚣的鼓乐响了起来。 隔壁院子那位年长的女修士也是在这个时候来的,金天鸣和傅玄幽都很习惯于早起,他们昨晚也没打坐,而是靠在一起睡了一整晚,这会儿精神很好。 陈婉丽带来了一个小篮子,邀请他们尝尝里头热腾腾的肉包菜包,说了几句话后,她才说:“如果等会有人过来,要求您穿戴什么东西,别答应。” “按南疆风俗,祭拜时佩戴白花、麻布等,都是子孙、亲眷才能佩戴的。而您若是因为这方面被误导了,他们可就有的是方法谋取利益。” 她温温柔柔地笑一下,指了指她自己鬓间一朵白色的纱花,还有系在腰间的白色麻布,和她今日的石青衣裙很是不搭。 [她是这个家族里出去的,最晓得那些作风。指望你为陈莫守寡是异想天开,也不能利益最大化,最好的就是逼着你因此嫁给另一个陈家人,哥哥的未婚妻嫁给弟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这一点傅玄幽也知道,傅家虽然因为力微不如陈氏这般霸道,但是里头的那些事他很清楚,陈莫的父母不爱他是因为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而他亲生的爹娘爱养在身边的弟妹而不爱他,宗门里头那些乌糟事也差不离。 而这世上的这些总是相似而又可悲,人活在这世上就要努力去争取自己的利益,于是和兄弟姊妹争抢父母的遗产,去推锅到更温和的人头上,普通人家的兄妹,因为家产问题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还少吗? 人性是贪婪的,人性又是温柔的,人性是复杂到现实胜过小说的,人性又是简单到可以被轻易概括的。 [这从来不是一场简单的观摩,而是一场不能放松警惕的争斗。] 不久后,便有侍女捧着一个盘子来,询问傅玄幽是否要挑一件戴上,又说,“这样更郑重一些”。 傅玄幽拒绝了,他只说“我只是订过亲,而且如今我已经有了道侣。” 侍女便不多问了,她并不清楚上头的意图,也不在意这些用意,陈家的亲女婿都不能戴什么东西……她挑挑眉,原来是个望门寡。 侍女是不知道傅玄幽身份的,她的修为也很低微,只是长得漂亮,像是家里蓄养的家妓,言行略略有些轻佻,这样随意性子的人来送,才好显得陈家不是故意的。 等到天再亮一点,外头已经处处堆满了木灵力充盈的各色野花野草,春天的气息和祭祖的哀伤混合成一种清冷的节日气氛,在开始火热起来的天气里凭空让人觉得凉飕飕,此地分明不存在阴气,却好似人造了阴气一样,又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消散了氛围。 不多时就下起了小雨,又轻又柔,那点儿薄薄的云压不住太阳的照射,当雨落到手上时,已经成了温水,还有些雨在半空中就化作了热腾腾水汽,又回到了那片薄云里头,水雾和细雨使得地上稍稍有些浸润,而又很快因为温度而干透。 这样人工降雨后的热度,仍比东南的初夏还要热许多,这对于南疆来说,却已经是初春的天气,凡间江南长大的小子和北地出生的修士怎么能理解呢?而连侍女都已换上了青绿的小衫,从纯然的布衣换成了带纱的衣裙,在这样的隆重日子里显得轻快可爱。 而最中央的祠堂现在打开了门,祠堂外大片的空地上被泼了水洒扫过,此刻干净而无一物。 客院的人们被管事带领着,分列两旁观礼,而陈氏则是分列几排,身上俱佩戴各色麻布、白花,最前面的族长点燃香烛,随后手中一大把的香烛往外一挥,就落入了排列整齐的族人手中。 [看女眷,那里,那里,还有那里]熙明突然出声,点出了十余位距离较近的女子。 ! 只见那些女子都梳着妇人发髻,修为却至多筑基,而且都是处女,年岁不一但眼神麻木死寂。 ‘望门寡’这个词突然出现在傅玄幽心里,那些女人的发髻略微不同,并不花哨,同样都是今天素色衣裙,她们的装扮更加简朴,都是寡居女子。 而不同于其他寡居的女人,她们无一例外,全都是处女。 金天鸣握紧了傅玄幽的手,察觉到他手心冰冷,燥热的天气也无法暖热冰凉的双手。 此时傅玄幽却无心观礼,前面隆重场景落入他眼中时已失焦,唯有那一张张麻木的脸庞还清晰,隔着观礼的客人看去,这些女子并不多,在陈家长长的队列里稀疏错落着,一点儿也不起眼。 他很幸运,因为他天赋绝佳,又遇上了师父;而师父死后,又遇上了道侣,始终有人扶持,又拥有能够拥有话语权的实力。 民俗中多有“望门寡”一说,但他以为修真界本不该存在这样的情况,毕竟这里可以修炼,不似凡间愚昧落后。 但是他错了,过去他高傲骄矜,满目繁华,而如今低下头去,看到世间疮痍,华美的袍子后爬满了蚤,而底层的修真者,他们始终是弱势群体。 要继续闭上眼睛吗?要视而不见吗? 不。 因为熙明一开始指给他看,就是知道他不是那些视而不见的人,这是金天鸣娴熟的底层,也是他往后要熟悉的新世界,这世上不只有美满与上层争斗,还有底层被牺牲的许多又许多人。 前面的祭祀庄重而盛大,占满了人的空地上子孙们跟随着拜下去,远远看去好似一波波海浪,孝子贤孙们在祭祀的节日拜了又拜,到最后已经麻木了神情,脸上依旧固定着好似悲伤的神情。 这一天漫长又短暂,就在种种名义不同而形式相近的祭祀里过去了,南疆世家的传统隆重恢弘,而又繁琐古板。 一直到结束,就又在这里摆开了一桌桌宴席,宾客族人不分你我,就随意找了桌子坐下,不同的境界气息混杂着,而又脱离了五个时辰的肃穆,又热闹起来了。 傅玄幽和金天鸣不知道五长老在哪,也不想去找。 他们就坐在宴席上,和所有人一样,这里是人的海洋,就连上菜的侍女都分不清哪里是哪里,更何况此刻坐着的人。 连走动起来找人都很艰难,毋庸人们已经开吃了,一眼望去好似一张张桌子边挤挤挨挨,人头攒动。 [明天拜一次,然后就离开临平吧。]商量好了。 第25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二十五) 陈莫的墓碑已经老旧,在南地日复一日的火热里浅红色的墓碑并没有像普通石头那样开裂磨损,上好的矿石已经在几十年里染了丝丝缕缕的红色,火系的力量被搓成了线,一点点纺了起来。 墓碑前所有人脸上都是肃穆的,却少有真正的哀伤,被捆成一束的花还散发着馥郁的芬芳,边缘却已软塌塌地焉了。 持着香,却只是以客人的身份,一拜,再一拜,傅玄幽心里没有什么话,只觉得这样的习俗不适合修真界,显得好像要用古板的框子把人框起来一样,即使是自诩历史悠久的中原,也没有这样多的规矩,一条条一件件……好似捆在人身上的束带,使得人有出息而不能通天,原本飞升的希望被一点点掰折下来,喂养了整个家族。 而最后,陈莫的墓碑好像也要活过来,那土包黑洞洞的,不似修真界该有,几乎要把人吞噬进去…… 不——他想说,声音却堵在喉咙里,他想冲那坟头说:“就算你活着,我也绝不爱你这样的人!”可是一切光怪陆离,心头的恐惧一点点生根发芽,随后眼前忽然一阵白光—— [怎么了?]声音轻柔,好似轻纱一样[是做噩梦了吗?] 傅玄幽醒来,才发现自己睡着了,还梦到了从前,当年拜祭陈莫后,因果已断,缘分了了,他和金天鸣常在中原和东南,广袤的土地,御剑飞行日行千里而不能一月间从一头飞到另一头,秘境和机缘、争斗时时有,早就忘了南境如何,那对修士来说转瞬即逝的两月,却长得像二十年! 他已是返虚后期,两百年光阴弹指过,世事变幻诸多。 许多年来,他和金天鸣历练、又分离,在一个家里,但还各自有着事业。 他们没有一个固定的家,北地不是家,中原不是家,东南也不是家,这片天地浑圆浑圆,修真界很大很大,但是只有两个人在一起才是家。 金天鸣经常今天还在中原奔赴盛会,下个月又去东海秘境了,而他在散修盟这里,多年来有了一个长久的居所,但是永远只是临时歇脚,哪天他走了就可以直接搬进来新住户。 他们的家在哪呢?在鸿一戒里头,里头整个儿都是家,好似一个大庄园,既有书阁、练功房,又有草药灵兽,很大很大,又很小很小。 还有居住的主屋,里头很大,比他们曾见的三层木竹楼还要大些,不是院子的样式,但是这么大的地方也能填满,每走一步都有很多回忆,金天鸣除却在秘境里头,最多最多四五天他就要进来一趟,两个人在一起,有的时候双修,有的时候各做各的事,还总是靠在一起,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睡得不知道过了多久,醒来各自奔赴前程。 还有熙明,熙明像是他们两个人的师长,又温柔似母亲,他是金天鸣唯一的师父呀! 这个家里怎么能没有熙明,那样子他们两个都不习惯,尽管熙明会沉睡,可是他一定会醒来,永远就在他们身后。 可是这世上没有真的永远。 熙明的身形许多年前就显得很淡,金天鸣说初见时熙明还是凝实的魂魄,而如今这位给予他们无限勇气与力量的长者,身形已然如一层轻纱,他就在那里,却好似一阵青烟,风一吹就散了。 戒指里没有风,他们无需忧虑,但是熙明本来就出不了戒指,他过去是如何到了戒指里的,熙明不知道,他们俩也不知道。 思绪纷纷杂杂,梦醒后总是多思,又会迎来千里外爱人的殷切询问,就在这些乱麻一样又还有些不清醒的思绪里,外头的钟声震荡开来,大钟旁的小钟声音清脆悠扬。 傅玄幽理了理自己被压出折痕的衣襟,随手掐了个诀,身上柔软的寝衣就换成了提前放在储物袋里搭好的一身中衣,从窄窄的榻上下来,这间不能算小屋子的单间外头,就是他多年来兢兢业业的办公室,现在还没有人来,书案上只有笔墨。 他取出一堆细碎的瓶瓶罐罐,检阅余量并加入砚中,宝砚百年如一日散发着莹莹微光,墨池里添入一些细粉脂膏,再以灵力凝结为水化开墨块,细细研磨才能让灵力融入墨水里头,最后再以灵力注入并搅匀砚中存墨,看似浅浅一滩墨水实则贮存许多,这便是一天所需全部用墨。 这是散修盟的总部,连结错落的院子像是一个棋盘坐落在这片平坦的土地上,这里没有直接的灵脉,灵气也平平,位于核心圈里的大院子外头还有许多间,来来往往的修士们日复一日。 而只有最里间的办公室有临时休憩的房间,傅玄幽原本可以在统一的住处那里按级别分到一个大院子,但是他不要只有一个人居住的院落,小小一间就很好,供他每日打坐或入眠。 也不需要餐食,金丹期后本就不需餐食,而忙碌的散修盟不可能配备专门的饭堂,每日与工作相伴就很好。 他从一摞文书里取下最上面的纸张,《xx城慈幼院修筑工匠住、食供给初纲》,于是摊开折页的文书,一行行翻阅下去。 …… 傅玄幽的日常就是如此忙碌,散修盟的事务又多又杂,即使他主要负责的是福利、后勤一类事务,也忙到不可开交。 厚厚的文书,笔上的墨水未干就又拿下来蘸取新墨在纸上划、写,要给相关负责人去短距离传讯符,还要从一架子的联络镜里联系其他院子里忙碌的修士,大大小小的管事、长老,有些在外头,有些在办公室里,没有一个人能闲下来…… 看过了要送到孤寡老人、孤儿寡母那里去的一些生活用品,又细细考量了不同的慰问品,终于定下来后下头等待分装的小修士还要等待采购那边送来,大部分办公室里手头没停,一天下来跑这跑那工作量不小,唯有傅玄幽整日整日不出办公室,等待文书结束,而每旬头一天还要留出半天来,散修盟一起开个会。 要是有什么大事就更别说,那时候可不是慢悠悠处理文件了,二十年前散修盟和另一个门派起了冲突,打起来的时候上头下头都忙翻天,傅玄幽提起剑来还是一如年少时利落,多年文书工作抹不平他的心气。 第26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二十六) 直到傍晚,客人被从院门口引进来,穿过外头的办公室,裹挟着外面的气息出现在门口。 “弟妹!”葛明笑得豪爽,手上还拎着一提油纸包,另一只手挥了挥,“老金知道我有事路过通抚城,托我给你带顿饭。” 傅玄幽忙起来就不爱吃饭,而金天鸣总会想法子让他多吃一顿,灵气的饭菜对于修士也有好处,但更多是吃着熨帖。 葛明念叨着兄弟给他说了好几次口味,展开来油纸包,里头一包是隔开来的十色糕点盘,其余几个展开来便是碗碟,里头几样菜式,并一碗灵米饭,一小碟鸡丝拌面,都还热气腾腾。 傅玄幽已经把清空了文书的桌面收拾干净,又在笔洗里洗掉了毛笔上的墨迹,砚里的墨也早已被笔锋舔干,连最后的痕迹都被新注入的一点儿水带走,又在注水清洗后和笔洗里的水一同注入了窗前的花盆里,里头的墨伊花慢慢生长着水墨一样的纹路,丝丝缕缕好似女孩儿裙上随风舞动的细纱。 这样的日子一天一天,一年一年,从初到散修盟到渡劫一次又一次,从第一次呼吁对底层的关注到如今已有了成体系的权力,傅玄幽一步一步,寻找真相、在外奔波到被认可,两百年的道路已经走了下来,他不像大多数长老一样动辄闭关十几年几十年,也不去秘境,从未参与到权力中心那些只手遮天里去,如今的傅玄幽拥有自己的事业,也在理想的道路上一步步前进。 [我们幽幽,一开始就是好孩子呀。] 薛屏岫当然知道,他早就看出了傅玄幽有一颗柔软的心。 因为当年嘲讽春来集名不符实并非自高自傲,虚假的春天只能欺骗向往春风和煦的心,白天的满城冰冷才是北境最冷的冰魄城真实的恐怖。 常年浸在冰魄里的女修虽然美丽动人,实力强大,但是许多实力不够格的女修未曾断绝月事,寒气侵蚀下的身体会导致月事剧痛无比,会导致冰属性女修怀孕生子的艰难和痛苦,她们比普通的女性在私密上多吃百倍的苦楚。 而寒妙宗里出生的女婴依旧那么多那么多,因为拥有最好的冰灵根,即使寒妙宗知道实力的代价也依旧在鼓励女修们多多生育,而其中几十几百年才能诞生冰魄圣体,一代代女性的泪水是冰魄城最动人的霜花。 这是大环境造就的悲剧,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真界,没有资本的宗门难以生存,由此催动着冰灵根女修一代代的苦楚,女子天然属阴,冰灵根女修天然比男修更有优势,而过盛的阴必然会伴生相应的苦果,凡事过犹不及,可是若这“过”又会带来好处呢?有利益总会有人去摘取它。 修真界不相信眼泪,因为一切天赋所带来的强大,也必然会带来相应的苦难,人非木石皆有情,为追求强大与所拥有的而付出的,是无形天平上换取所求之物的筹码。 要长生,要飞升,一直为人所追求。 长生的代价,修真一途上对应的风险,许多人看到了,也有许多人没有看到。 [幽幽是个好孩子,所以看到了不仅有上层高高在上实力强悍翻云覆雨手,更看到了底层尘埃千千万,弱小者挣扎求生无人垂怜。] 薛屏岫眉眼弯弯,有人会注意到混乱的政局,有人会注意到飞升通天路,也有人注重文化,有人喜爱平静安宁的生活,有人为更弱者发声,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道路,每个人都在闪闪发光,尽管这世界并不非黑即白,世上也没有完美的圣人。 ———————— 东海,海上仙境岱昌屿。 金天鸣来到此地已逾半月,这里在乾元宗势力范围之外,东海秘境之北,是海上圣地,由许多小岛组成,每年无人居住的几个岛屿被海水淹没之际,鲛人就会来到这片海域,易换鲛珠鲛绡。 除了此地,也有鲛人悄然上岸,或因其他原因与人往来,但行踪不定,不如这里固定,而修士们也难以找到鲛人所居之处,据说他们散居于东海、南海,难以找寻,行踪莫测。 若说大乘、渡劫期修士都难以找到鲛人行踪,那定然无人相信,可是到了那个境界的修士,不是图谋飞升,就是不会同鲛人计较,哪有专门去找他们的? 为此鲛人行踪,一直是修士难以确定的神秘谜题,大海中最轻盈的幻梦。 但是这里自从金天鸣上岛第一天起,就永远停留在了同一天。 并非没有其他修士过来,虽然今年是个小年,早就知晓的各大宗门又没有多少需求,来的人并不多。 不同于凡间,鲛绡并无灵力,在修真界只是漂亮的装饰品,大把大把各种华美的布料乃至天材地宝可以制衣,真正珍贵的是鲛人泪,以及鲛人自然褪下的鳞片。 鲛人泪分两种,一种则是刺激之下流出的眼泪,为液体,晒干后似盐,是灵厨的一样调味料;另一种则是濒死或悲伤之下流出的泪水,落地为珠,是上好的水属性天材地宝。 鲛人自然褪鳞也是一种天材地宝,鲛人十年一褪麟,海中无数鲛人,并不算稀缺;鲛人死后鳞片或生拔之鳞,怨气极重,不可用之,伤人伤己。 这些虽珍贵,也时有流传,为此今年来者甚少,也算幸事。 这些修士一入群岛,就再难离开,金天鸣曾告诫每一个上岛修士,但他们并非宗门统一外出采购,而是自行游历,又自恃修为——皆为元婴至出窍修士,他们很少有听进去的,有的活过了第一天,有的没有活过,但是无一例外,死去的修士都变成了“游客”,重复着一日又一日。 而后来,岛上每至夜晚,虽看似如常,阴气森森有如鬼蜮,之前的修士,有些就是在这样“普通无害”的夜里,在街上遇害,金天鸣亲眼看到他们的躯体被凭空啃食,血流到地上却依然干净整洁,好似在另一个看不到的地方,被看不到的怪物一点点啃噬殆尽。 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至少金天鸣至今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第27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二十七) 是夜,打坐的金天鸣睁开眼睛。 [东海的秘境这么危险吗?]傅玄幽心里嘀咕,心声经由戒指被传输过去。 [别担心,就是晚上出来的东西挺多。]金天鸣哪里真敢告诉傅玄幽这里的凶险,虽说瞒也瞒不了太久,但是他可以直接借助戒指离开此地跟道侣回散修盟去,如今留下,则是为此地凶险,外界丝毫看不出异样,他情愿自己留下来破局。 就算结束了肯定要惹傅玄幽生气,“出窍没了好几个,你以为你一个返虚就没事吗?!”但是到了那时候,都已经是结束了还已被破解的困局,总比傅玄幽知道他在危险里好,虽然傅玄幽也会支持他,但是泪光、担忧,柔软的语气总是叫他心软下来。 况且他不是第一次以身犯险,他就是在凶险里摸爬滚打长大的,但是人生处处是意外,就算是和傅玄幽一起到处游历、修炼,四海为家的日子里,他们遇见过山上的遗迹,东海的漩涡,遇见过许多次危险,再譬如陈家在陈莫偏僻的墓前突然发难想要将傅玄幽永远留下,无数次争斗与对峙,修真界是个残酷的地方。 但是这里不一样,这里阴森且不可名状,他看不见魔气、鬼气却能感受到极重的阴气与怨气,白天太阳升起时一切好像融化,夜晚这一切像是从哪个容器里尽数倾倒出来,令人生厌。 为何夜晚他不再打坐?因为夜晚时不再存在灵气,白日海市蜃楼,夜间鬼魅横行,这就是半个月来一直不变的规则,他第一天就察觉到了的规则。 面前的沙盘里飞快出现字迹,写满后又抹去出现新的:“下次我可不会帮你瞒着了,早上幽幽做了噩梦,你那会入定了应该还不知道,还有……” 絮絮叨叨的嘱咐又快又密,熙明的忧心忡忡几乎能冲破戒指和沙盘,好似那个灵魂就站在眼前念叨着。 “好啦熙明麻麻——”他拖长了声音,依旧意气风发,长生的修士身上看不出太多岁月的痕迹,“该出发了!” 他把沙盘收回储物袋,整理了一下打坐太久不大整齐的法衣,尽管身处这处尚还安全的屋子,他已用灵力包裹了全身。 吹灭夜间自动亮起的烛火,橙红色的光焰在风中摇曳、顽抗,波动的痕迹好似亘古的祭祀舞蹈,灭掉的那一刻失却了原本暖色的光芒,好似橙黄蓝绿交叠的一小朵,嘶嘶着要吞噬什么,最后只留下黯淡夜色里不可见的烟气,焦味瞬间替代了原本的热意扩散,又因后继无力而消失无踪。 而暗下来的屋子瞬间变得可怖,白日里还算平和的房间阴暗湿冷,夜间的寒气无孔不入一般侵蚀着这个失去了最后光源的小房间,整洁的床榻此刻看不清具体模样,黑暗里为数不多的家具都像是不可名状的怪物,又好似闯进了儿时母亲故事里的诡谲传说,灭门、鬼怪、仇杀等故事不合时宜在心底浮现,尽管用灵识去看这里干干净净,一丝阴气也无。 推开的窗户洒进来一点儿聊胜于无的光亮,金天鸣把手撑在窗框上,那里凉而微湿,好似浸在海水里一样,平滑的触感似乎有些黏腻,手掌却没有感觉到什么滞涩,很顺畅地就顺着半开的窗户把身子翻到了外头,腥咸的空气瞬间迎面而来,细微的夜风拂过皮肤,却被灵力和法衣阻挡,隔绝了一切可能的危险。 夜间的海岛上空有着水汽蒸腾的薄雾,朦朦胧胧,在黑夜里显得黏黏腻腻,好似什么怪物喷出的气息。 金天鸣并没有落在黑夜里未明的地面上,而是悬在半空中——如果是白天,或许人们趴在地上还能看见他脚底有一把相当迷你的小剑,堪堪鞋底那么长,他就双脚并拢踩在上面,鞋子前端和脚跟都因无从落地而容易不稳,好在这是双硬底的靴子,也维持住了平衡。 薛屏岫悄悄藏住了笑意,好在今晚傅玄幽没有进戒指,不然就要被发现啦! 他抿起嘴无声地笑着,悄悄记住了明天白天要改造一下靴子。 金天鸣穿行在街道上,走得很慢,尽管他并不是在走,而是在御剑飞行。 街上的阴气难以用灵识辨别,驳杂混乱,好似一团乱麻一样,但灵识所见的世界还算宽容,相比于真正眼前所见,那简直无害得像是北境干净雪白绵延千里的大雪。 眼前是长得奇形怪状的怪物,它们有着人类的姿态,却不同于人类的外形,好似一群没化形完全的妖怪,然而那些动物和魔修并不真正难看,不像眼前这些长相不一的奇形怪状,幸亏熙明看不到这些,傅玄幽也不会知道,一家子里有一个被荼毒过眼睛就已经够够的了。 金天鸣看着眼前这个怪物,努力试图找出它和白天那些被他记得烂熟的居民有什么相似,它身上并没有血肉,胸膛里空空荡荡,但是骨头上全是好似虫子一样的、奇怪的小生物组成的纹路,那些纹路看久了使人眩晕,在盯着看的时候又会使人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的图案,清醒过来后只能惊恐如何会觉得那样恶心可怖的图案美丽? 它的面孔上开满了花朵,大朵大朵,艳红色的花朵,枝叶有些像虞美人,但是闻起来易让人迷醉,金天鸣发觉那花香气有让人上瘾的效果,前一天晚上他亲眼所见一个修士靠近之后露出了迷醉的神情,他抓着那人的手臂想要带走紧紧跟随的人,可对方在发觉挣脱不开后竟直接斩断了自己的手臂!那癫狂的神色已不似活人,好似原本的灵魂已经被花香吞噬殆尽,那奇怪的花在修士残缺的躯体里努力效仿着人…… 它的背后则是屏风一样长长的、连片的羽毛,直直地竖起来好似一把天然的扇子,但是仔细一瞧,那根本不是羽毛——那分明是盘根错节的细骨头,形状像人却比幼儿的小指更细小,又被浅色的绒毛、不,不是绒毛,是极细的发丝或是别的什么光亮的毛发编在一起,其上还有真正的一只只眼睛,绝无可能是假货,在那里眨啊眨,天真妩媚而悚然。 还有那好似衣服一样的、血色浓丽的一身血肉做的裙子,脚底下一条条雪白有分支的奇怪长条,那上面还连着另外几个怪物…… 灰尘突然聚了起来,在这样的环境里足以吓人一跳:那是醉春楼的老板娘。 第28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二十八) 一开始金天鸣初上岛的时候,是没有见过那些怪物的。 最开始的岱昌屿,夜晚也是和白天一样,永远停留在同一天。 因为距离每年的鲛人市还有一些日子,金天鸣自然有时间逛逛当地的大街小巷,跑到当地人开的小店去买一支螺钿细细磨出来的发簪,本地的海鲜风味与沿海又是不同滋味,许多是大海深处从不靠岸的鱼类,海风腥咸的气味使得这片小岛热情洋溢的气氛添了几分异域风情,不似中原那般保守。 他第一次察觉到异样,是原本二楼窗外固定住的花盆突然一整排掉落,沉重的陶瓷花盆直直砸向他的头颅,险险避开后飞溅的碎片又冲向四周的路人,躲避不及的女孩被锋利的碎片直直割开了裙摆,险些割到皮肤下隐约可见的血管,好在本地民风开放,露出大腿与腿上减缓了力道的割伤不至于害人性命。 第二次,是在夜市上老板递过来的小吃,里头有一块是剧毒,恰好以前熙明教过他这种毒。 于是他走遍一条街,发现毒物的出现没有规律,也不被老板察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吃食里。 他遇见过一个比他早来两天的人,那个人告诉他根据之前告诉他的那些人所说,已知的最早现象出现在一个月前。 第二天那个总结出了许多未知真假死亡可能性的化神修士就死在了海边,死于剧毒海蜇,新添了一种死法。 [有诅咒的气息……]熙明之前又沉睡了,醒来后皱着眉头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这是个相当冷门生僻的词汇,凡间通常将之与巫蛊联系起来,但是在修真界却很少提及,想想此地通常被傲慢的中原修士称之为“蛮荒之地”、蛮夷,就像他和傅玄幽初去南疆时所认为的迥异风气的真正主人——群山雨林之中的西南一样,好似这诅咒之类都合理了起来。 [你错了,要是真的有诅咒在这里,鲛人就不会选择这里了,毕竟我过去的年代似乎这里还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鲛人又娇气又高傲,这是修真界的普遍认知,尽管他们个个实力高强,只是对他族都很冷漠。 那时的岱昌屿还只是步步危机,唯有一点可以确定——自己的房间不会有任何危险。 按理来说就算除去外界危险,天雷、火烧、漏雨等小毛病也不是不可能进入房间,奇怪的是竟然真的没有危险,哪怕是之后鬼怪夜间横行之时。 因为夜间本就容易造成意外,所以金天鸣在第一晚之后就选择白天外出、夜晚打坐休息,除去进戒指和爱人见面,他没有睡过一个觉,因为入定尚且能在危急时被熙明叫醒,睡觉却毫无防备。 他总是警觉,所以在发觉夜晚不再是往常繁华的那天,他留在窗边观察了一整夜,也亲眼看见了修士们的惊恐,和莫名死亡,窗口望出去的街道空无一人,寂静如死城,哪怕是修士们的哀嚎也寂静无声,一切被这座城池吞没。 而第二天,太阳又照常升起,一切和前一天没有分别。 金天鸣意识到了改变,于是当天晚上就直接绕过直觉报警的门,从窗户翻了出去。 想法不错,可惜哪怕是返虚,能够灭掉一整座岛的返虚修士,在笼罩此地的诡谲力量下才看到那些长得奇形怪状的怪物的时候就已经落到了地上。 那触感格外奇怪,好像踩到了皮肤上,亦或是血管,仿佛这座岛屿都已经活了过来,正一动不动地等待修士成为盘中餐。 金天鸣的思考也不过一刹,快到可能傅玄幽醒着也无法听清,随即无数怪物像是捕猎一样而来,事后才意识到那血管一样的东西连通着所有游荡的怪物。 他是杀出去的,那些怪物无法被真正杀死,割开后会冒出黑气,行动却不会迟缓;割掉头颅能让它们倒下,很快又复原、追上来,而他更是无法进入任何一幢房屋,也无法回到本来安全的那个房间,一直到天边出现一抹鱼肚白,朝霞满天,一切怪诞皆悄无声息化为飞灰,而原本空无一人的店铺出现了人影,早起的人们有些已经来到了早点店里用餐…… 但是这一晚并不是一无所获,因为晚上出去了无法归来,他决定依旧把目标转为白天调查,夜晚的情况虽然诡谲难辨,但是根据怪物的多少,他也对破局之法有了些许猜测。 如果没猜错的话,线索分布在白天和夜晚,先对付白天,再采取谨慎的策略去应对夜晚,既然能以巧劲破局为何要以蛮力去破?他还没强到能纯粹靠实力就一力破万法的程度。 况且这些岛先不说变异后他打不坏,他还要找鲛人交易呢! 第六重封印所需的天材地宝,仍是以价格对得起档次但常见的天材地宝为主,他只需要攒钱。 唯有一样,和当初的无根玉一样特殊,稀有,但没那么不好拿,又没有需求市场在外界买不到。 梦海灵露,又名沧海珠,是只有鲛人能够获取的天材地宝,据说产于四海之极,形如滚珠,落地不散,遇火不灭,似水非水,似珠非珠,水属性天材地宝,是破解第六层封印的核心灵药。 众所周知,鲛人做生意向来掉头就走,毕竟,[人家也觉得变态,卖得最多那个鲛人泪,人家眼泪拿去晒干做盐,带入一下是不是会觉得油饼?] [我这次记忆碎片,就是年轻时候跟着鲛人遨游东海,虽然时间久远,不过鲛人族内记载沧海珠采集一事千万年前便已有,阿鸣你安心,不会空跑一场的。] 也不过是沧海珠百年一采,修真界上次所求已逾千年,若是鲛人那边恰好随手拿去给小孩玩没了,再采便是。 不过如今岱昌屿都成了这个样子,还是得好好拾掇,虽说此地不过修士聚居,并无宗门世家所管,城主府也并不在此岛,而是在二十里外的主岛,但是相邻几个岛都成了这样子,那边情况难说。 既然主角所求,又诡谲难测,薛屏岫猜测,这件事按小说定律,保不准就是原着一个小剧情点呢,毕竟主角多灾多难。 就算事情出乎意料,最坏最坏也不过是任务失败一起没了,主角心性坚毅早已做好决断,做个看客又何妨。 第29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二十九) “我做错了吗?”他茫然无措,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落下眼泪,像是变回了那个跌跌撞撞前行的小孩。 然而却有灵魂的声音穿越空间,在空荡的土地上给予他一个拥抱:“没有呀,我们阿鸣一直是我心里最乖最乖的小孩,是最坚强的孩子呀。” “你没有做错,天鸣。” “我没有偏袒你,因为你一直温柔坚定、外向活泼,这次的事情,你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 “做错事的是他们,受害者在哀鸣,你为这场悲剧而难过,但这本来不是你的责任,因为你有一颗金子般的心灵,所以你会为不幸者难过,也为制止后续的悲剧做出了很多很多努力。” “我没有实质性的肩膀或怀抱,但是你可以在我这里哭一场,之后打起精神来吧,去面对不完美但实实在在的未来,我永远为你骄傲,孩子。” 道侣说[你也是我的盖世英雄。] ———————— 第十七天,金天鸣在夜间的岛屿上御剑而行,避开可怖的怪物,那些敏锐的家伙只要不撞到、亦或身上有血味,就不会来纠缠,要小心铺满整个城市的感官,它们的行动路线也复杂多变,每个个体的速度都不同,你不能随意猜测它们会去哪儿。 熙明光明正大趁着儿媳妇睡着直接在分析这个怪物是城中的谁谁谁,那个怪物又是那条街的某某某,这些荒诞可笑的怪物比白天千奇百怪的致命方法更离奇,但是他们的诡异之处,又好似都能找到归处,好似一桩桩隐闻秘事挣脱那不可名状的外壳,呼啸着朝这个记住了全城人但是还迷茫的修士涌来。 当发现事物的规律,那么更多问题往往迎刃而解,[放轻松,不如把这当做是线索的补充?] 当悲剧成为常态化,这座岛上究竟有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无辜者? 大街上的怪物长得各不相同却是相当的怪异,为何独独选择了那一处格外多? “我猜,那里一定是这件事的源头!”金天鸣的身影掠过天际,擦着头顶的罩子飞过,尽管他脚下的剑只是一把手掌大小的袖珍小剑,此刻他潇洒的风姿不减,在黑夜里好似一道流星,尽管这里处处阴森黑暗如同鬼蜮,尽管金天鸣并不是对每座岛屿都记得滚瓜烂熟。 安全屋只有初始一间的情况下,人人自危而不敢冒险,或是无知者不知不觉踏入致命的陷阱,而这位修为最高的非本地修士,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解谜的道路。 薛屏岫此刻看不到他的面容,但是他知道,金天鸣的眼里是有光的,这位主角永远年轻,每一次冒险都好似二十多岁那样勇往直前,他的锐意是一把万年不锈不腐的剑,在黑暗里仍能闪着锋利的冷光,而又积攒了岁月的经历,打磨了时间的沉淀。 人心磋磨下,金天鸣心中的正气永远不灭,这就够了。薛屏岫闭上眼,笑着摇了摇头,不论他猜到的事实如何黑暗,总归这孩子是不会被击倒的。 ———————— 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 鲛人市集,二十年为一大年,中间皆为小年,但每十年必有鲛人族人来此易换,从未改变。 岱昌屿确实如薛屏岫那个记忆碎片里一样,是曾经东海翱翔时略过的普通岛屿,每年还总有几座会被海水吞破,这里虽然是一个相当宽阔的岛屿聚落,五十岛中有二十余岛都能抵得过一座城的面积,但是沧海桑田,谁也不敢赌这里是否多年后会被海水淹没,又没有灵脉,一直到七万年前一位修士隐居于此,才逐渐有人聚居。 鲛人们浑身是宝,这是大乘修士们为他们温柔隐瞒的一个秘密。 凡间老说鲛人肉食之长生,而鲛人油燃之千年不灭,充满着各种奇幻的想法,但是那并没有猜错,鲛人确实浑身是宝。 鲛人与人类的混血儿先天就能具有鲛人的强大与人类万物之灵的才思敏捷,鲛人泪除去人们已知的两种,还有一种就是鲛人濒死前的痛苦里催生的蓝色珍珠,传闻故事里那能延年益寿,实际上真正的作用是起死回生——是一味能将断气一个时辰内修士救回的丹药最重要的主药,但是药方早已遗失损毁多年,无人再得知。 鲛人肉同那些珍稀的灵兽肉一样,鲛人自然褪的鳞是珍宝,恶意拔下的鳞是怨气森森的鬼道材料,而鲛人还有一生永不褪下的逆鳞,仅三片,食之可得五百年灵力。 这样浑身是宝的鲛人,功效如何得出?浸满了多少年的血与泪。 所以他们高傲,所以他们排外,因为身怀异宝,总有人不惜一群群围殴也要获取,死去的鲛人尸骨便是如今海岸线上的沙滩,洁白皎洁,而千万年转瞬即逝。 鲛人一族代代都有传说,说人类可怕凶狠,说虽有心地善良的人更多是贪婪之人,告诫儿女们切莫随意上岸,不要轻易相信人类,维持在交易范围便好。 可怜鲛人们多少被伤害过的脆弱心肠! 但是就在几年前的这个时候,金天鸣发现的那些极隐秘的消息里说,就在岱昌屿的那一座岛上,有一个世代居住此地的年轻人,救起来一个姑娘。 那个年轻人便是金天鸣所寻到的关键节点——段家的长房第三孙。 段家为此地富豪,聚族而居,虽然规模算不上如何大,旁的一些族人也没有,只有五房嫡亲兄弟和各自的儿孙住在一起,其中领头的就是长房大哥。 而老人最爱幼子长孙,此话不假,可是除了幼子,同样年幼讨乖的幼孙,又如何不教人喜爱呢?段三小就是这样给养成了一个风流纨绔。 按理说来,海边救上来一个姑娘,既非本地人,那么自然应该去报官,请求此地主人来帮忙寻找姑娘家人,但是段三小子却是个不守规矩的人,他直接把这个美貌的姑娘带回了家里! 救了个人,然后直接把人充作自家婢女,天底下哪有如此混账的行为? 奈何此地不大,并无律法,全靠城主府断定,本地富户的段家要瞒一个来路不明的姑娘,自然得当。 于是这位溺了水也许遭了难的女孩儿就这样还没苏醒就成了段三小的贴身婢女。 第30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三十) 后来也没几日,那姑娘便醒了。 她似乎是个哑巴——声音悦耳,但是说不出一句话,那“啊啊”的声音也好似在唱歌,直听得段三小愣了眼。 也不会写字,拿来纸笔,她是不会的。 不过倒是认字,也不是个聋子,段三小要给她起个名儿,就拿着一本说文解字,连比带划也知道了,她叫南绡,家住何方不晓得,如今与家人失散了,索性留在段家。 南绡是个极漂亮极漂亮的姑娘,岛上并非没有美人,出生于东南沿海小世家的城主夫人,醉春楼那曾是花魁的老板娘,西面黄家的一家子小姐……再小的地方,也有明媚的花儿盛放。 但是南绡和这里的姑娘不大一样,这里的女孩子多数有着海岛的热情,或是如同城主夫人那样秉承着世家规矩做得端庄贤淑,南绡却是柔柔的水,她像海水一样明澈漂亮,又温柔天真,是个不大一样的姑娘。 金天鸣听到这里时直犯嘀咕,他可去过南疆,温柔天真跟南境有什么关系!然而那帮人就是把南绡当南疆人来看。 为此女孩子们很是排挤南绡,说的话也很刻薄:“外—地—人——”她们拖长了音调用近似于东南的方言说。 但是南绡本就是段三小的婢女,没有多大空闲出去,也少见到各家的女儿,她来去匆匆,对段三小的态度很殷勤,却不暧昧,只把他当救命恩人来看待。 不到一年,南绡就被段三小哄骗上了床,后来他又不知怎么想的,竟真和南绡成了亲! 于是大家都说,南绡这是时来运转,苦尽甘来了,段三小自然是那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人物,尽管他还要靠家里养他。 婚后的日子却并不如何,段家是富户,跟着城主夫人学那些派头极大的事,什么喜爱鲍鱼海参,什么家规森严,什么中原作风世家典仪,那都是要学得。 [照猫画虎罢了。]熙明听到此处,便笑了几句,金天鸣和傅玄幽在一起这许多年,也见过南疆大族、东南世家,谁家有实力的真遵守这个,修真界多少人随心所欲,这些所谓的规矩束缚的只有世家那些没什么修为的女子,又能算什么。 但是南绡却是苦头吃尽了,过去给段三小做贴身丫鬟时他怜香惜玉,如今是给婆婆、奶奶婆婆做粗使丫鬟呢! 早上晨昏定省样样不落,吃饭要南绡亲自布菜,更是要留在身边听训,累到晚上才可回房得空闲,段三小又要夫妻之事,可怜见连个休息都没有,丫鬟都没有用得这么狠。 于是原本月事准时的南绡,却在进门的头一个月,将近时总是腹中酸胀。 而她这次月事晚了几天,还很怪异,量小而淋漓,腹中绞痛难受。 于是段家配给她的丫鬟就陪她去了西街那筑基女修的医堂,那女修一把脉就晓得了:哪里是来月经,这是落了一个才足月的胎! 女修原原本本告诉了那丫鬟,又说小月子要好好保养,偏那碎嘴的婆子在四周晃悠——于是还没到第二天,街坊邻居都晓得了南绡刚进门就怀上一胎,年轻不抵事给滑了。 她那婆婆听了很气愤:“谁家新媳妇不伺候婆婆?我们段家也是有门第的人家,老大媳妇老二媳妇,还有隔房的几个嫂子,谁不是孝敬公婆晨昏定省的!” “我看她分明就是来了月事,偏说是见红在闹!” “天爷呦,哪有这么不孝顺的儿媳妇,小门小户婢女出生的就是不好。”也不想想就算是修真界的穷人家又不会给闺女识字,婢女还不是她小儿子见色起意救了人还要人家当婢女,人家只是不记得家在哪,救上来时的衣服也是鲛绡的,一看就是有点儿家底人家的女孩儿,养得太天真不知事了些。 她在门口骂了儿媳妇,又说那筑基女修在骗人:“分明就是看我们家就只老太爷兄弟有三个炼气期,在欺负我们家呐!” “谁家的银子不是银子,这小娼妇勾结我儿媳骗钱呐!” 筑基女修不是南绡这样天真温柔的性子,她开医馆也是为了挣口饭吃,就打到段家去找三个老爷子:“谁骗钱?谁骗钱?让你们家段王氏出来!敢在门口骂老娘怎么没脸出来?自己把儿媳妇磋磨掉了胎来骂我医术不精,放你老\/娘的狗\/屁!” 此地本就海岛民风彪悍,这女修出身不高却有主见,性子也是有些泼辣的,就直接当着段家骂,直骂得三兄弟一齐出来劝她走,好半天才罢休。 但是南绡到底是流产还是月事,这下可就说不清了,这边岛上传得谁都知道了,地方又不大,也就往附近传,传来传去谁都不说她婆婆和女修,只说她多事,又说不知道真的假的,更有人编排出来绯闻艳事,一听就是假的,还流传那许多。 而她夫君段三小也不是个什么好性子,他看南绡貌美,如今流言一起又不稀罕她了,恢复了那风流作风。 要说他不管南绡了本是好事——至少不用白天两重婆婆,晚上还来伺候他,但是他在外头的风流逸事就传进家门来,今日同那个女子卿卿我我,明日又同那家小姐游了什么桥什么园的,更有人说,南绡本不该嫁给他,做个妾也够够的了。 偏他在外头风流够了,回来也没消停——毕竟南绡确实漂亮,即使憔悴了还容颜不减,好看得像会发光一样。 于是南绡不多久就又怀了一胎,这一胎未满月就动静很大,又请了另一家大夫来瞧,确定了之后南绡也就卧床休息了。 南绡怀孕的时候,她那夫君段三小,难道就乐意收心回家了吗?只是南绡不肯再与他,他没了兴味,反而不着家了,左右家里养着他,整日里不知道在谁家床上,又同谁游玩。 而南绡过了三个月,她婆婆就又要她晨昏定省,说是伺候不指望她一个大肚子的,省得流了又说是做奶奶的害孙子,但是过来说话总可以吧? 说是过来说话,实则也就是一天到晚说南绡留不住段三小,说她没娘家,说她没用,如此云云。 后来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南绡就生了个胖小子,是段家下一辈排行第二的。 第31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三十一) 而南绡进门没几年,却这样能生,就又招了五房里那些比她早嫁却未生养妇人的眼。 仔细算起来,也并非这些妯娌主动来的,而是她那个婆婆,又跟妯娌说什么南绡这个人不中用,好在还能生,这老大老二都叫我们家得了去。 又说三弟妹家那小谁进门几年没养过一个,又说五弟妹家大孙媳自从掉了一个就不再有,如此种种。 回家还对老大媳妇说什么生了长孙之后几年不曾生,看看人家南绡这么快生了一个如此种种。 这里头还有许多桩冤案,譬如说当初为了争下一代第一人,他们长房必定要留下,那大媳妇又几年没怀上,五房大孙媳踩到有油的石板摔了一跤前她一个当家夫人端着盘菜走过那条道,二房生下一个女儿她大笑三声,这许多冤案,或是长房或是几房之间坑害,面上对着家里男人温婉贤良,背后早把面皮扯破了。 这种如同凡间家族里鸡毛蒜皮的东西,金天鸣早就见过太多,走南闯北走镖的少年郎亲眼见过也听那些镖师大哥们讲过许多,还有儿时村里一大家子的家长里短,那时候阿娘因为他小总是捂着他耳朵。 “唯有南绡纯白无辜,但她的来历始终未明,”他眼神清澈,眸底却深不见底,“熙明妈妈,她就是造成如此鬼蜮的人吗?” [是也不是。] 段家一大家子本来修为也不高,全赖这些群岛本无恶劣生态,又因鲛人而繁荣,那些低劣的勾心斗角,足以教人看尽笑话。 但是女眷们这样面上和睦内里阴私的相处,她们本非罪。 炼气修士的老一辈、读过书的父辈和儿孙,娶妻娶贤的道理固然不错,可也说“堂前教子,枕边教妻”,他们却消失了,隐身了,好似争那个好听的名头不是因为几个祖宗亲口说长孙长子得最多家产一样,一边说家里的事丢人现眼,一边没约束女眷,更没管过风流浪荡子。 发疯的母亲后面往往有个什么都不做的父亲,歇斯底里的妻子背后也有个什么都不管的丈夫呀,家庭教育又不是女眷的事,自己没有却要求女眷尽善尽美,还妄称男子汉、一家之主,这算什么好汉呢? 而南绡的命运是彻头彻尾的悲剧,儿子的出生不是她的时来运转,而是她从未挣脱的地狱。 在不能纳妾的修真界,段三这样一个没有什么实力的纨绔子却能带回家一个妾室,明摆着就是段家的手段。 岱昌屿没有法律,一切平和景象与繁荣都源于鲛人,所以不能公开纳妾这一条潜规则天高皇帝远,他们谁在意? 可就是侧室柳莺莺进门那天,火热的天,她却直接让人扶着九个月大还不会走路说话的段小鱼在她院子里给她下跪,那个时候,主院寂静无声,好像从来没把孩子在外头炫耀过一样。 南绡那时又怀了一胎,孕中虚弱,但是肌肤洁白无瑕,漂亮得像是一朵荷花,这样的她遭了柳莺莺嫉妒,但是柳莺莺把小鱼儿放在太阳底下晒却不是因为小鱼儿是南绡的儿子。 仅仅只是因为那孩子在段三的院子里,看到她时笑得很甜。 柳莺莺是百花楼的头牌,早就叫楼里的妈妈夺去了做母亲的权力,但是她看到孩子笑却从不动容,南绡不知道,她是会在脂粉铺子门口踢隔壁馄饨摊小女儿一脚的那种人。 那天的小鱼儿脸色红通通,院子里所有人都去看柳莺莺,南绡从前一天晚上抱着小鱼儿到第二天,她亲眼看见孩子的双腿化作一条还稚嫩的尾巴,又短又胖,却连鳞片都炸开来,她打来一盆又一盆水,让小鱼儿躺进去,擦着他火烫的小脸,也没人去请大夫,分给她的侍女死了后她房里再没人,路过的奴仆没一个听她的。 那个孩子死后浑身还是火红火红,他是活生生被晒死的,白嫩的小手被晒得好似火里撩过那样微微焦黄,摸上去又干又硬。 后来,悲剧进一步降临在南绡身上,她在小鱼儿的葬礼上化作了鲛人,那条银色的漂亮尾巴拖在地上,美得恍如海中仙女。 她那时怀孕五个月了,没有一个人救她,她的尾巴又干又滑,那个小肉团儿跟着哥哥一块儿没了,未清尽的鲜血淋淋漓漓从下身流出,黏滑湿软,很快成了地上的血痂。 后来她醒来时,是活生生被痛醒的,岱昌屿所有认识她的人,决定分食了她的肉,再把她毁尸灭迹掉。 她想起来了,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流产后的虚弱使得她难以施展力量,人们活活割着她的肉,使她再也无法反抗,城主的绑缚使得有力的鱼尾没法挥起带走性命。 于是鱼尾的鳞片被拔下来,踩进泥土里,柔软的鱼鳍被割下来,再也无法游动,尾巴上的肉被割尽,随后是她的手臂她的身躯,这帮吃了人鱼肉的人脱离了被约束的道德,全都在可怖的疯狂下变成了疯子。 “……他们吃人?”鲛人上半身形似人类,可以说是和吃人一般了。 最后岱昌屿,罪恶的岱昌屿,所有人都吃过鲛人肉,父母们甚至带一两片肉给在家里不准前来的孩子,这片本因鲛人而繁荣的土地,被鲛人的诅咒笼罩,所有吃过鲛人肉的都不会幸免,怨气之重导致了此地异变为鬼蜮,有进难出。 金天鸣是在阵眼处见到了南绡的灵魂,她依旧干净明澈,眼里却是化不开的忧愁,仇恨化作了黑焰笼罩着她,却不能近身。 南绡其实是一条未成年的鲛人,她是南海鲛人,是鲛人十长老的幼女,自幼父母宠爱。 她因为海上的天灾与族人失散,意外失去了记忆,误以为段三救了她。 她身周有两个柔软的灵魂,一个完整,另一个还模模糊糊,是她两个可怜的孩子。 南绡还未真正长大,她所诞下的混血儿先天不足,但是也能正常长大,但是她遇见的人没有给这两个孩子长大的机会,他们死得无辜而可怜。 “您要审判我吗?”她依旧是天真单纯的少女,看起来不知世事,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被伤害,也不懂得真正的反击,她只知道难过。 第32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三十二) “南绡,你已误入歧途了。”劈开阵纹的是金天鸣,为南绡难过的是金天鸣,此刻站在她面前却没有对南绡做什么的也是金天鸣。 “你怨恨着那些害你的人,尽管你都还不懂什么是恨。 为此你在化作怨灵后以鲛人的能力诅咒了整座岱昌屿,所有食过鲛人肉的人都因此遭到了审判。 但是审判也令此地化为鬼蜮,怨气结合下致使少数未食肉之人也被有罪之人拖入了死亡,怨气循环下,使得此地难以逃脱,却依旧可以进入。 而最近就是鲛人集,因为今年是小年,各宗门未曾派人前来,却有许多实力足够的修士前来,他们接连死去,导致此地进一步发生异变,原本停留在诅咒席卷那一天的岱昌屿彻底化作凶地,也形成了天然的阵法,困住了这里所有的人和灵魂!” 这就是此地的真相,南绡的尸骨原本要被他们丢弃,但是丢弃在海里怕被鲛人发现分食痕迹,而被其他人带走又嫌死人晦气。 于是段家就将南绡的骨头带回家,用开水煮去余筋残肉后肉汤成了一家子的一道额外加菜,骨头则是被塞进一个箱子里随意放在了段三的房中。 而南绡的鱼鳍被踩到贴在了分食处却毫无破损,南绡被生拔的鳞片后来被玩闹的小孩当漂亮的玩具带走,逐渐分散到了岱昌屿各处小岛上。 头七是最阴之时,南绡头七那天,她徘徊不去的怨灵对分食她、加害她的人诅咒,与她被生生割下、拔下后充满怨气的鳞片鱼鳍一起无形中形成了阵法,后来又随着被诅咒的人死去而逐渐异变,最终在所有被诅咒的人死去那刻形成了凶地,此地永远停留在诅咒施下的前一天,而一切误入的活人都会体会到岛屿居民生前的经历。 再后来随着死去的修士而变异,成了大凶之地,外界强大的中高阶修士都要埋骨于此,若被外界知晓,南绡将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正道人人得而诛之。 可是不是的,致死的原因是死去的岛屿居民的怨气,南绡本意是要这帮害死她的人不得好死,“到最后却害了更多无关的人,这难道是你的本意吗?” “南绡,此地情状已到了你自己都没法决断的地步了!” “就算你天性善良,但是你看看这些原本只是前来鲛人集的修士,他们可曾伤害你?” “南绡,他们因你而死,尽管是其他人的怨气,却算你一份因果,你问问你自己,你真的愿意吗?” 随着金天鸣的一句句话,阵法随着核心南绡的迟疑和后天形成的阵纹被金天鸣斩断而一点点崩解,露出完好假象之下的残垣断壁和化为白骨的尸体,大海之上的风雨早已来到,毫不留情地冲刷着海岛,金天鸣也感觉到丹田里被扰乱的灵力逐渐正常,原本被影响的力量逐渐正常。 南绡的识海里曾被鲛人十长老施过秘术,这位合体期的强者赠与女儿的自保力量可发挥出化神巅峰的力量,岱昌屿上前来的修士最高也不过是化神中期,可是鲛人少女被活活剖解时痛到极致的她根本不知道如何施放力量,反倒是死后满心怨恨的她将这力量融入了诅咒里,无形中也影响了所有前来的修士。 “收手吧,南绡,鲛人一族今年还是要来岱昌屿,鲛人本是海中最纯净的力量,遭到阴气侵蚀后会比人类更加痛苦,就算人类是自作自受,你想想你的族人吧!”金天鸣见少女还有些犹豫,又劝道。 “岱昌屿的原住民无一生还,我愿为你拼凑遗骨,为你和你的孩儿打造一个正常的棺材,并为你净化魂魄,令罪人魂飞魄散,带你到族人面前,你可愿?”就算南绡不收手,金天鸣也是愿意如此的,但是一个走不出来的南绡,他无法带她去见鲛人,只能送她往生。 ———————— 岱昌屿上活着的修士并不多,这些机灵的家伙也注意到了最引人注目的地方,这些很会审时度势的人并没有离开,而是在灭掉各个岛上的厉鬼后,跟着金天鸣来到了段家的屋子。 南绡的两个孩子一个拥有并不起眼的小棺材,另一个小肉团被随意地和哥哥放在了一起,好在都没有遗失。 金天鸣就地拿出一块晶莹如水晶的天水玄铁,据熙明说,鲛人族早逝的孩子要用水属性的棺材收殓,由父母带到深海安葬。 他就地将这块不能经火的天材地宝用金系法术拉成棺材形状,又直接在上雕刻祝祷的纹路,最后在储物袋里翻了翻,找到一块银色的天丝缎铺好——鲛人的棺材里要垫一层与尾巴同色的布料。 随后才把那个不大的箱子打开,里头随意地挤满了白玉般的骨头,脊骨断成一节节。 其实金天鸣自己也没底,他接触过许多尸体,还年少时就从亲朋的尸骨堆里爬出来,却没接触过鲛人,他看过那么多书那么多玉简,了解过许多资料,却没有接触过鲛人。 尽管脊骨看起来有大小,尾骨看起来也有长有短—— [听我说]熙明的声音如期响起,师长永远可靠。 [???你们那边怎么了?]听到他们谈及鲛人骨,未眠的傅玄幽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岱昌屿发生了什么?] 安抚好生气的道侣,拼好南绡的骨头,金天鸣用了法术固定好南绡的骨头,再将小小的孩童尸体重新装裹,放在了南绡身侧,最后封棺,随即这座棺材彻底成了没有缝隙的水晶棺。 他把故事讲给了所有修士与他的道侣,这故事很长很长,他调查了十来天的消息足够详尽,处处细节都惨不忍睹,说来都觉悲惨。 哪怕死的只是一个普通鲛人,鲛人一族都会生气,何况还是一位长老的幼女呢? 先不说岱昌屿已经无人生还,就算有人也难保不会被推出去给鲛人当出气筒,那些宗门做得出来。 [而如今南绡的仇报了,她的烂摊子又被解决,至少两方都没了刁难对方的理由,只是鲛人和人类的关系又要落回冰点了。] 第二天的阳光如期洒落,伴随着海边化作人形上岸的鲛人们。 南绡的灵魂原本还好端端地坐在棺材上,这下直直冲了过去:“阿爹!” 经过了南绡的解释,最后愤怒的鲛人几位长老毁掉了岱昌屿,原本的岛屿彻底化作海面。 鲛人在东海岸与宗门做了约定,从此把鲛人集改到了东海岸靠近岸边的群岛,而金天鸣跟着他们去了一趟鲛人族,得到了他想要的沧海泪。 南绡和她的孩子们入了轮回,金天鸣在大海上回望,只见一片碧波浩荡,不见鲛人,也再望不见偏远的岛屿。 第33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三十三) 金天鸣这个人好似永远有用不完的热情,他遇到危险也是家常便饭。 不同于他安定在散修盟发光发热追逐理想的道侣,他不安定,为了他身上未知的封印而始终奔波在各个地方,他好像天生就是个事故体质,渴望一个安定的家,但是不愿拥有千篇一律的生活。 当他踏入葛家的池波城时,熙明那时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不太对,就好像……又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池波城位于中原,此地自古繁华,城中以葛家为主,另有许多小家族、小势力,中原就是这样,太繁华人又多,没有一个足够有魄力的大势力能占据,就连找个领头羊出来都不行,强大如散修盟,也不过是一帮散修组成的家族、势力结合体罢了。 [一团散沙。]这是年少时熙明就摇着头说的,熙明骨头硬,当年硬是让他亲眼看着如何耍着乾元宗玩,又在撤了通缉令后带他到了中原成长。 但是熙明说,乾元宗之所以是第一大宗,不止是内部的凝聚力、宗门地盘最大、传承的功法最强,还在于富饶的土地上有一个结构完善且时时改进自省的宗门,内部也许势力散沙,但是一致对外。 而中原的薄弱、混乱是因为久远的历史与地域,这里太富裕,就算只有一座城都比北地一个小家族混得好,这里又既历史丰富又缺少底蕴,这里的争斗导致大多数家族的历史都很短,丰饶而破碎是这里的宿命,也是时代的悲剧。 [既然凡间有统一的王朝,修真界为什么没有一个统一的、囊括天下的势力呢?]那是少年金天鸣天真的问话。 熙明那时只是摇了摇头,就连他的认知里也没有。 [但仙界却是统一的。]这件事薛屏岫知道,所以他也猜测,按小说套路,这样的制度也许是作者认为的必要性,背后藏着阴谋;也许就是作者太菜了觉得这样写就好没有理由呢。 金天鸣此来葛家,所为一件事。 万寡妇并非他的亲生母亲,他去凡间追查旧事许久,最后终于从几百年前的野史传闻里找出痕迹来,他是景氏王朝大行三十年生,是彼时被牵连进叛乱的废太子唯一活下来的子嗣。 而废太子没有妻子,东宫唯一被临幸过的女子是他带回的侧妃许氏,生下他后去世。 而他儿时的书籍被镖局掌柜一同放入了合葬冢,里头有夹层,说他的母亲其实姓万俟。 葛明的亲生母亲也姓万俟,和他生母的一张小象八分相似,他和葛明都长得像生母,也有七八分相似。 [他可能是我表兄弟吧。]金天鸣在最初短暂的欢喜之后很快恢复了平静,他和傅玄幽在这一点上惊人相似,都对家人没什么期待,也不怎么会对待家人。 他曾经和葛明关系还算不错,但是时光已经把他们彻底拉开,和母亲一样是火系的葛明现在只是个返虚期,几百年间他已经成为合体,实力差距之下朋友关系渐渐不平等,而兄弟关系……看看傅玄幽吧,他的弟弟什么时候把他真的当做哥哥? 也许这世上真的有亲情,有亲密无比的兄弟,但他不指望自己在万妈妈、熙明之外还能有什么亲情,至少现在他和葛明还是朋友。 到了葛家,金天鸣见到了葛明,见到了他父亲,却没见到葛明的母亲。 葛明如今已是葛家家主,人情场上圆滑不似当年,金天鸣眼光一扫就觉出了不对,打了个哈哈试图转移视线,一直到了接待的宴席上才问他。 “老葛啊,之前你总是提及父母,但是今日我来却未曾看见你有兄弟姐妹,也不见伯母,可是我来得不巧,伯母恰巧闭关?” 葛明相比于其他人,对于他还是更熟悉些:“倒没见你从前这么郑重,又不肯和兄弟说实话!” 他一口气喝了半杯烈酒,这才说:“我娘啊,我娘没得早,我爹给我面子,不叫后娘生的那些弟弟妹妹过来,不过我后娘修为低寿命短,前些年也没了。” 金天鸣一愣:“倒是我唐突了。” “我辈修真者,身边亲朋去世本就常态。”葛明拍拍他肩膀,毫不在意般笑着,“咱俩都认识多少年了,算什么唐突!不过你今天倒是拘束。” 一直到了晚上,私处时金天鸣才向葛明挑明一切。 相比于兄弟关系,葛明更在意的是……“如果你在凡间得到的消息没错的话,我们的出生时间很相近,而我娘和你生母的死亡时间,刚好也是同一个时间。” 这世上或许有些是巧合,但是更多的巧合并不是巧合。 “我在凡间并没有找到更多线索。”金天鸣摇摇头,“我娘去世几百年,她本来就是一个身边人都不知道来历的女子,加上她去世后正逢动乱,许多线索遗失,凡间几百年过去朝代都已改换,如果不是我养母生前在给我的开蒙书籍里藏进去信给我说明了部分旧事,我连她真正的姓氏都不知道。” 修真界几百年过去尚有许多人在,凡间的修士至多金丹期,无论修士还是凡人,近千年下来早成枯骨。 而金天鸣的身世与他在凡间短短过往,就算是百年间去寻都尚且困难,何况当年事无记载、当年人皆已去世后去找寻?难于登天。 可是葛家的万俟氏也去世了许多年了,后娘当家,就算如今葛明成了葛家修为最高的人,以至他父亲都不敢把其他儿女带出来唯恐招了眼,又有多少人还记得她呢? 他喝醉了酒,就说:“老金啊,我是羡慕你的。”这话意思不一样,一听,就知道他肯定要吐出来什么话。 “你虽然也没娘,可是你有一个养娘,亲娘去后有她爱你;你颠沛流离,却得了一个道侣,你们俩就算不在一块,也爱得深,这不比修真路途漫漫谁快谁慢,你失去了亲情,又拥有了亲情,你爱你所爱的,又能和他在一起,多幸运。” 葛明的眼泪掉下来:“若非体质觉醒,我家里连正眼看我都不会!中原那么大那么大,没有一处是家。我老婆那么美,可是她嫁不嫁我不由我们的心,她最后嫁给了另一个人,还是契合的,没有反悔的机会……” 金天鸣却一皱眉:“你老婆是谁?你都返虚了,就不能为自己争取一次?” 第34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三十四) 葛明酒醒了之后就恢复了之前老道圆滑的模样,依旧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家伙,就算是对金天鸣,他也是以礼招待却不肯吐露半分。 万俟氏的事情其实已经在家族里没有多少人记得了,记得她的人更是有许多早已逝去,除去她是葛老爹的原配之外什么都没说过。 到最后家族里的人都问过了,也就有许多人知道了这位合体修士是葛明的姨表兄弟——但是私底下,他们还是更像朋友,而非兄弟,金天鸣这才觉得原来兄弟相处并不难,他并不晓得,许多兄弟之间还不如朋友呀! 葛明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把母亲留下来被他套了一层又一层锁被遗忘的箱子打开,他父亲之前还问是否要把坟挖出来看看陪葬里是否有什么东西,被两个人锐利的目光吓得缩了回去,杀气很重,毕竟这个境界的散修经历过的实在太多了。 金天鸣跟着葛明到了他屋子里,并不处于葛家的中心,也非历代家主的居所,只是一个位于边缘的小屋子,里头都是老物件,没有添什么家具,很简洁。 葛明从床下扯出来一个箱子,上面画了保存的阵纹,为此显得还算鲜亮,只是上面本就有许多锈迹与腐化痕迹,是葛明年少时候画下来的。 打开盖子,里头虽然干净,但是也可以看出里头的物件在那之前并没有被好好保存过,可以看得出珍珠上因为擦拭灰尘留下的痕迹,宝石黯淡了颜色,纸张略微发黄…… “看起来材质都很普通?”金天鸣觉得那位素昧蒙面的姨母大概修为并不高,因为这里没有什么天材地宝。 [你错了,这里好几样推算一下只比葛小子大几岁,但是你看那样,还有这样、角落里那一个……]熙明突然开口,点出了好几样东西,最后点了点角落里一块像是卡进发冠里的石子儿,说那一样要特别关注。 俩人坐在一起研究了半天,最后只得出那几样首饰和纸张是葛家配给女眷的东西,金天鸣表示:“好寒酸啊。” 这话确实没得说,毕竟身在皇宫的万俟侧妃用的可比这些不是修真界物品的饰物高档多了,人家用的一支簪子上的宝石都比这几样饰物上加起来的多,那张小像可以为证。 另几样不对劲的东西,却都是火灵根的高级材料,而那粒小石子两个人都看不出来什么,最后葛明一挥手:“送你了送你了。”另几样东西确实是金天鸣用不到而葛明目前还需要的。 但是就这么结束了吗? “能怎么办,我娘去世那么早,又隔了那么久……”毕竟在过去,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金天鸣哪有心思回故乡看一看?恍然间才发觉错过太久,从前他们从没想过为什么那么像,笑着说‘英俊潇洒的人都相似’。 “我会继续我的调查。”金天鸣不是个就这样服输的人,“我现在也许没有能力,但是以后也许有。” “没有什么我已经很强大了不该纠结于过去……她是我娘,在她生前不知道混乱里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让养娘带着我逃走了……她们死去的日子这样相近,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他没有坦言身体里那个封印,现在想想,那一定是他亲娘下的,可是她到底修为几何?她和姐姐为何一个死在了普普通通的葛家一个就那样死在了凡间? ———————— “总之,就是如此。”金天鸣坐在傅玄幽的这张不大的小床上,他们紧挨着坐下就已经占满了整张床,逼仄的墙壁近到一伸手就能触碰到,这房间可以说是很小了,但是在他们倾诉的时候,金天鸣却觉得刚刚好。 “我觉得我有必要去寻找她的不公与可能遭受的事情,但是我却并不为她的遭遇难过,她对我仿佛没什么不同,只是我所见的悲惨命运中的一个……”金天鸣为此而难过,但是他的脸上却没有痛苦,只有眼神深处还有一点儿迷茫。 “这很正常,”傅玄幽亲吻他的面庞,轻且软,却又很慢,“我们经历过的太多了,就算是葛明那样,他又有多少年没有看过生母的遗物了?” 他说,我们都会在岁月里渐渐钝感,因为我们经历过的太多了,因为经历过更痛的,所以后来所经历的那些就没有那么痛了。 但是你在为此难过,是因为你的敏锐、热忱,你一点儿也不坏,你很好很好。他这样说,拥抱他高大的道侣。 在屋里腻歪够了,傅玄幽就准备带着金天鸣在散修盟里逛逛,几百年来他熟悉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但那只是因为繁忙的工作,他知道谁家的寡妇在散修盟支持下跑去书院门口卖吃食,知道孤寡老人在街头支了个摊和过路人聊天,却很少有自己能去亲眼看看的机会。 而如今他是散修盟的中坚力量,尽管还是坚持负责着原来那些事,话语权多了文书少了,依旧住在办公室里几百年不挪地,养出来了可以接班的徒弟却没换岗位,但是翘一个下午的班也没事,还有接班人在那里。 他们逛了一下午,也没去多少地方,两个合体期的老祖,就手拉手在街上逛,看上去像是热恋的小年轻。 不过去过散修盟总部的人也许就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小年轻,就算看不出法衣内敛的光华,其中一个可是散修盟长老! 而现在长老拉着人的手,姿势亲密地一同出游,最后到了晚上还选了间客栈定了上房。 [他们肯定以为我们要在外面过夜,毕竟我的屋子有点儿小,我又是拒绝了分房的。这样刚刚好进客栈,不说别的,我们都好久没在一起了。]其实他们日常还是会在戒指里腻歪,熙明原地隔绝五感拒绝打扰小年轻,在外人眼里也许确实是百年都未必有一回,两个晋升迅速的大忙人。 到了客栈里头,就直接用灵识笼罩了这间屋子,毫不客气地给了到处乱看的小年轻一下把旁边的灵识拍回去,才总算是做正事。 打开了那粒小石子,里头的一粒沙里头有个芥子空间。 做得很有巧思,但是却没什么遮掩,也不起眼,金天鸣就直接把灵识探进去了。 傅玄幽却见他就呆住了,一动也不动。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把里头的东西哗啦一下倒在床铺上。 那些流光溢彩的珍宝,恰恰是后三重封印里难以找寻的天材地宝。 第35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三十五) [你们俩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薛屏岫知道,这样的话本不该他来提,但是金天鸣和傅玄幽显然当局者迷,没事,这也算随身老爷爷的职责范围吧? [你们现在还没有能力去探寻背后的秘密,尽管已经是合体期,尽管你们已经近千岁了,我很抱歉,实话太残酷了。]他努力斟酌着用词,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冒昧和多管闲事,毕竟他只是个日渐衰弱没有多大用处的灵魂…… [看吧,熙明一定会在我们不能继续下去之前就提醒我们。]金天鸣的语气竟然显得还有点活泼,他收起了手头上的法器,随意往戒指里一扔,显出十分的孩子气来,显得并不可靠,却很年轻的样子。 [谢谢熙明妈妈——]傅玄幽拖长了声音,显得有些娇,他规规整整地把一堆七零八碎的工具规规整整塞进原先的小包,然后也一块送回了戒指。 他们此刻正在一处山谷里,身前是月芽花的生长之地,这种花五千年开一回,其中蕴含丰厚能量,非大乘不可用,是第九重封印的核心材料,必须要问道之心始终如一的人才能摘下,而心不诚者、不洁者触之轻则使花品相下降、触碰者受伤,重则花与触碰者一同消亡。 而金天鸣手里的月芽花根据熙明的判断摘下来至少有两千年之久,假若是万俟氏亲手摘下,那么她去世时应当也有千岁,绝不可能是葛家人口中修为低微的美丽女子。 但是更多线索已经无法探寻,他们已经去了好几处地方,当地没有记录,就自己按熙明判断的时间去查验久远的痕迹。 修真界的力量划分太明显,在四方,在中原,这些禁入之地背后是无数贪生怕死或凛然无畏修士的血肉,只有高阶修士进入不是此地对力量有限制,而是只有高阶修士才能在危险的环境中存活。 在金天鸣和傅玄幽眼里,这是环境恶劣危险遍布之地;而在薛屏岫眼里,这里的法则混乱之处清晰明澈,他能看清那驳杂断裂的线条,心头酸涩涌起。 而为何必须要存在这样的地方?他叩问心中那些纷乱的情绪,像是在逼问那个不存在的原主。 天材地宝生长是必须,而周边恶劣的环境,究竟是为了保护这些天材地宝和无法承受力量的修士,还是设下险地绞杀无辜误入之人? 而金天鸣和傅玄幽本是为了私心前来探寻久远的故事,却太入神了,他们要躲避无处不在的杀机,又要细心探查可能早已被磨灭的痕迹。 但是到最后,他们依然笑得轻松。 身处险境而不怕一失足成千古恨,因为熙明依旧在身旁。 熙明没有继续听他们的心声,却一清二楚,如果他们只有自己,定是时时戒备不敢放松警惕。 “两个臭小子。”他不会有泪,却笑了起来。 ———————— 姨母的馈赠使得金天鸣无需再忧虑剩下几样核心药材的难以找寻,而剩余的天材地宝时至今日仍供不应求,市场火爆而珍贵。 他和傅玄幽都不是什么年轻人了,虽然这一路走来并不慢,到底是不如年轻时激情洋溢,也就熙明还把他俩当小孩看。 当初踏上旅途前,他这边还好,接的单子都按时交付了,还有例行的去鲛人族为南绡安魂——尽管已入轮回,按鲛人族的习俗头五年一年一回,后面五年一回,要一直到南绡百年才结束。 而傅玄幽终于卸下了他奋斗了几百年的理想,从当年最初的奔走,到如今各大宗门和散修盟都建立起了完善的抚恤制度、妇幼老者福利制度,虽说受限于时代在薛屏岫看来相比现代还有许多需要改进,却已经是时代局限与外部环境之下能做到的最好。 傅玄幽五百岁那年,妇幼慈护协会正式在中原东面的广宁城设立,成为了这一座中原与乾元宗交界处城池入驻的又一大势力,并在傅玄幽晋升合体后正式设立东西南北四个分会,内部账务完全透明,并由出身高的女修或道侣关系中处于下位的修士担任监察,致力于下层女修士及不平等家庭关系等的保护等事项,为底层女修的男女不平等现象做出了卓越贡献。 在此过程中,熙明提出了不少意见,最终促使傅玄幽下定决心在关键时机成立了这个非盈利无权利性质的组织,名为组织,实则架构于各宗门之间,并拯救了许多空有实力但是依然在爱情里被cpu的女修士。 这样的情况下,傅玄幽最开始是放不下这些的,他这些年也见过太多例子,怕自己一抽身,这多年的努力就要随着镇压褪去倒退。 关键是,金天鸣压根没想要傅玄幽跟着:“这一趟纯粹是为着我自己的事情,你爱我,所以想和我一起去;但是因为我也爱你,所以我不想你陪我去涉险,不想要你因为爱我所以付出诸多。” “此行凶险,而我不得不去;但是幽幽,我不想你去,不管其他多少理由也好,我希望你永远能在你喜欢的领域发光发热,永远做你爱做的事情。” “洛川城前些日子出了一起杀妻证道案;散修盟下个月的紫晶矿关系到各部门的新资金;离欢器师下旬的拍卖会需要有人坐镇……”他一条条数过,全都是傅玄幽之前记下的日程。 “洛川城那边本就有专门的协会办公室,比我离得更近的监察还有几位;之前培养出来的徒弟已经出师,是我压着他们让他们只能继续历练,盟内事务他们完全可以接任;离欢那姑娘心里有数,姐妹们已经有许多人约好过去……”傅玄幽一一反驳。 这么多年他身上早就少见当年的矜傲,虽如水温和,却也如大江大河,如大海一般:“你不能因为危险就不与我前去,没有友人同行也没有弟子、同门,我是你的道侣,但是女子与下位并不是柔柔弱弱需要待在家里的弱者,我辈修士本就逆天而行、迎难而上!” “况且这些年来我们聚少离多……”他又放软了话语,“我本该早些辞去盟内事务,多年夙愿已成,最初我们四处游历永远同行。” 他看着金天鸣的眼睛,一池春水融融,恰如当年初见,那眼睛里总是温柔似水,却有不灭的明亮光彩,似星似辉,是浪涛上波光点点,不输满天星辰。 第36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三十六) 其实金天鸣若真要傅玄幽无法同行,心意相通也有大把大把的法子。 但是选择权一开始就在傅玄幽手上,散修盟的日子不如外界激昂,可一路走到合体期,傅玄幽也不是柔弱的小白兔呐。 于是最后他们终于得以同行,很难说傅玄幽是否有被原剧情中那个“娇妻”上身,也没准是他想要个孩子但是年轻时候没有要后来又忙于事业,更不好说是否是他觉得夫夫聚少离多不利于感情,还可能是他理想实现得差不多了本来就在思考转型…… 薛屏岫只想说,他们玩这一出纯纯就是在秀恩爱。 不过这一路上也不顺畅,他亲眼看着他们如何在秘境、险地里吃亏,而许多地方尚不能证明是万俟氏本人亲手拿到那些天材地宝。 合体期也只不过是踏入高阶修士的门槛……他想起记忆碎片里唯一在师弟消失后的记忆,前面的零碎不堪,而那场关系到整个修真界的会议,乾元宗掌门是合体期,而他未必能到渡劫期,却可以判断至少是大乘期。 不管他有没有飞升,原主到底是死于修真界还是哪里,毋庸置疑,他所拥有的残余力量在渡劫期! 只可惜受限于戒指与残躯诸多,老是让他回想起施荑那会儿,尽管身体强大、头脑聪慧,却无法使用,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呢? 尽管如此,他并不是因此就把金天鸣当做同命相怜的小可怜儿。 他们行过的世界,好似快餐时代一个个粗制滥造的故事,那些好故事哪怕是遗憾也很美,于是无需再有人纵身一跃进入世界,因为那样宏达完美的史诗若要改动反而遗憾。 而他们一个个生下来就有使命,就算不是世界中心,一个个走过寂寂无名或光辉灿烂的一生,化作读者所见的短短字句,亦或是在故事之外自顾自跳着舞,不配被提起却依旧闪烁着或明或暗的光芒。 这个故事里金天鸣生下来就是要做天命之子的,他注定是要做老爷爷的,因为经历,因为性格,因为所遇到的人。 “父母早亡,师长逝去,爱人是世上最美的花开败在黎明前。”于是救世的主角走上了一段悲壮之路。 可是没有谁是谁的附庸,就好像母亲给金天鸣留下那些是爱他一样,就好像他最初只是为了找寻记忆,最后因为亲情而留下;也许原故事里头傅玄幽只能做娇妻,但是薛屏岫放出了他自由的灵魂。 希腊神话里的赫拉是婚姻的女神,他突然想到。 而水是五行中的所谓至阴,也可堪做至柔,真相配。 把赴死做抗争,把抗争做赴死,他们是一对时常相伴的双子,但是有时他们也会低下高贵的头颅,捧上短暂人世里的金子钻石,故事之外主角走到终局,最后也是黄土一抔。 薛屏岫看着金天鸣和傅玄幽走出最后一处险地,缄默记下所有超前的信息,无声记录。 ————————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问,孩子。”这位几百年前就好似要消散,如今却还温温柔柔称一个千岁修士为孩子的魂魄慢悠悠用法术让茶壶倾倒出灵茶,茶香袅袅缓缓充斥了明亮的院子,还有一只不听话的蝴蝶飞到了树叶垂下的尾梢处,一颤一颤仿佛带着那叶子在起舞。 “葛明的父亲不是父亲,对吗?”金天鸣并没有捧起那杯茶,只是定定地看着熙明,而不远处的天香月季旁傅玄幽拿着一件失去了光华的珍贵法衣,同材质的丝线跟随玄铁针穿梭织出经纬。 “哪方面呢?”薛屏岫抿嘴一笑,魂魄那来自几万年前的美貌好像会发光一样,倒不像是母亲,是故事里引人堕落的坏女人了,可是他又自带一种清绝的冷淡,不带一丝妩媚只像仙人。 “他的父亲确实不是他的父亲,却也本该不是他的父亲,对吗?” “天鸣,直接说出来,不要搞这些有歧义的话。”魂魄神态平和,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直接把你的结论说出来,不要害怕说错。” “你已经长大了。” “您又为什么不说呢?”身量高大的修士气势很强,站在那里,就有一种王者的威势。 “少来这些言语陷阱啦,小朋友。”熙明语气亲昵,却只是坐在那里看着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却足够气定神闲,“你可是我教出来的,这副凶巴巴的模样对别人管用,在我这里,” 他又笑了一下:“就好像小孩张牙舞爪呀。” “好吧,是我不该怀疑你、怨恨你,所以我不愿叫你看出来我知道了什么,你也不愿在这种情况下对我低头。”最后又是金天鸣先服软。 “你教过我,不要怀疑家人,但也不要放松戒备。” “是我先错,可你也从不肯低头从不肯服软,你说我是你无血缘的孩子,可是有时候我总担心你真把我当孩子吗?” “其他人的父母,真心爱着时似乎先低头——我知道我不对,但是你确实没有承担更多的义务。”他没哭,可是却声音哽咽。 而熙明,他好像真的是镜子一样,遇强则强,而放软了姿态,他也就软下来了。 他站起来,踮着脚尖像活人一样摸摸比他还高的大男人束得齐整的发:“好孩子……好孩子。我知道,你只是想要人无论如何都站在你那一边,你失去的太多,得到的太少,可怜的孩子。” “但是无论是我还是玄幽,都是一直站在你这里呀。”他眼神平静,看过去时却柔软慈爱。 “你又不是笨孩子,又这么大了。现在冷静下来,想明白没有?”一旁的傅玄幽已经把那件破损的法衣补好,连线都疏通重新拧上,毫无修补的痕迹,熙明伸手一点,上头渡劫期的强大力量就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来,恢复了华彩。 “因为大乘期的我还应对不了,所以您要瞒我。您是在头回去葛家就知道了吧?”金天鸣敏锐聪慧,怎会捕捉不到这点儿细枝末节。 “不错。”熙明信手将法衣叠起来,又坐到石凳上。傅玄幽就接过法衣收好,转头一瞥金天鸣,唇角笑出一个极小极小的梨涡。 第37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三十七) “你的生母很爱你,你的姨母也一样爱她的孩子。”薛屏岫娓娓道来,先说的却是这么一句。 “所以交换我和葛明,其实是对我们彼此更好,对吗?但是背后的理由我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去探究。”金天鸣瞬间明白过来。 他和葛明所发现的,是葛家隐瞒了二十多年的一桩丑恶故事,也是与他们身世有关的陈年往事。 起因是葛明发现了族谱里上一辈那几页被人施法锁住,无法打开,可是葛明是葛家现在最强大的修士,修为胜过他的只有数年前去世的老祖宗,又有谁会这样做? 于是葛明就找到了金天鸣,族谱上是有配偶的,亲娘也写在上面,其他人跟着纸炸没了不算什么,反正他不在乎,但是万俟氏却不同。 低了几个境界的力量,又怎能抵过力量的绝对碾压? 那薄薄的纸页在光晕里轻颤着,好似风中的蝶翼,骤然分开飘落,落下时带起一点儿风。 可是万俟氏却分明写着原为“葛瑎”妻,一个陌生至极的名字,清楚记载着是葛父的兄长。 “……我没记错的话,”金天鸣沉默了半晌,“我们之前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对吧?你那个‘爹’也似乎是那一房的长子。” 原来不是没可以告诉他们的过去,是都给藏起来了啊,震惊两位千岁老人一整年。 虽说那个没出息的爹前些年已经过世了,但是葛家活到如今的人不少,弟夺兄妻这种事必然不可能毫无疏漏,族谱上都没掩盖呢! 葛家这些年又去了不少人,算下来活过这么多年的,都是元婴或出窍期,多数是垂垂老矣,时日无多的族人,满打满算也不过百位。 经过再次威逼利诱,他们终于拼凑出了目前最接近的一个真相。 金天鸣自己可能也没想到,当年同情南绡,结果他娘就是一个初期遇良人后期南绡的惨剧。 据说,当年葛瑎才是葛家最出色的下一代,金系天灵根,也曾是英姿勃发少年郎,加上他们一房本来就是长房,便如大鹏一日同风起1,无论是族内地位还是在中原,都算最出色那一拨少年英才。 当年,葛家原本都要为他定亲了,他却不爱地位相当的世家女儿,拒了境界相当的女修,反而带回来一个身世不明还身受重伤的女子,也就是他未来的妻子万俟氏。 据说万俟氏伤重后失去了记忆,修为全无,但是葛瑎却不顾族中反对,只愿意要这一个妻子。 族人之前没有告诉葛明万俟氏如何,如今却说,她虽狼狈,却容貌美丽,因此当时所有人都认为她勾引了葛瑎。 可葛瑎顶着族里的压力,始终维护万俟氏,并为她周旋试图为她改善在族人眼里的形象。 他是个正气凛然的人,不知道正是万俟氏看起来失去了修为如同凡人才招致了大家的怨恨,就算他娶了名门贵女尚有人怨愤所推荐的女子没有入眼,何况枕侧是失了忆又没了修为一无所有的万俟氏呢? 他们成婚的第五年,万俟氏大约摸是怀孕了,为什么说是大约摸,因为当时谁都不知道她可能已经怀上了葛瑎的遗腹子。 葛瑎那年也才四十,金丹巅峰,死于一个有进无出的秘境,那个秘境后来惊动了许多宗门,因为第一次探路就全军覆没,从筑基到出窍,无一生还,全是各世家和宗门最出色的年轻一代。 不提那个秘境后来如何,葛瑎一死,尸骨未寒,他的亲弟弟居然摸进了哥哥房里,惊动族里的时候,已经叫他得手了,万俟氏醒来就直接撞了墙,好在人没事。 这样大的丑事,最后族里却决定和稀泥,原因再简单不过,葛瑎已死,生前天分再好也只是一个没到元婴的年轻人,而做出龌龊事的还是他的亲弟,被糟蹋的也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女子。 就这样直接让葛父得了手,娶到了嫂子,而葛瑎生前的所有东西都充入族中,万俟氏只有她被带回来时一个自己的储物袋,还被检查过一遍,确定里头没有私藏葛瑎送给妻子的任何东西,仅一只小木箱并一些零碎金银,连她房中后来添置的衣服都被族中妇人趁乱拿走许多。 不久后就诊出来万俟氏怀了孕,葛瑎去世的第八个月孩子就呱呱落地,当时族人自然纷纷猜测这孩子是前头夫君的,也有说早产也不是没有可能,好一桩能叫族人谈论许久的八卦。 她生前对小叔子始终冷淡,而葛老二也是个胡来的性子,嫂子搞到手,然后又跑去找其他姑娘了,就算是葛氏一族当笑话看,都要叹一句好个不当人的纨绔子! 再后来就是万俟氏早逝,几年后葛老二终于又搞大了别家姑娘肚子被迫负责,几年前他荒唐事的代价是他们这一房被彻底边缘化,这次家族都不愿再给他兜底,于是后娘进了门,葛明的凄惨童年开始了。 兜兜转转很多年后,葛瑎的遗腹子竟成了家族里最争气的后辈,老祖宗怕当年事被他知晓,当年族中做得有多难看,如今回头看看才知晓,为此便在生前耗尽寿元封印了族谱那几页,自以为葛明不会有什么需要看族谱的事。 “我说呢,老祖原本寿元还有几年,怎么就突然去了!”葛明一个大男人红了眼,他年少时家族不重视,青年时去爱人的招亲却棋差一着错失姻缘,到了后来功成名就家族才拉拢,却没想过背后有这么多事。 到后来他俩索性去测算是否确实为葛瑎遗腹子了。 挺好,幸亏他俩偷偷摸摸搞的,不然后面鸡飞狗跳就瞒不住了。 好消息:确实是葛瑎遗腹子。 坏消息:不是葛明,是金天鸣。 总之他们掐算了一通,确定了葛明才是那个凡间太子与万俟侧妃之子,金天鸣是葛瑎与万俟氏之子,鸡飞狗跳之下发现原来不止是饺子文学还是真假少爷文学。 两个千岁下来什么没经历过的修士,这么搞一遭都要裂开了,见过真假少爷,也经历过许多狗血事,结果哥俩好的俩表兄弟真成了真假少爷。 不过这倒不重要,葛家这一摊乌糟事的影响反而更大些。 金天鸣还好,大半辈子颠沛流离,命运对他一向不好,他也是直接不把命运当回事的。 葛明那边只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家族负他诸多,他最后却还是留下做了族长,仇人近乎已经逝去,而他们的后代用着当年夺去的旧物,还要他庇护,他和金天鸣乍一看身世光鲜亮丽,实际上到如今全是靠的自己,这许多年来多少辛酸苦楚,最后竟还翻出来这些事。 他就直接回家去准备强行卸下族长之位去了,而这头金天鸣越想越不对,也失却了先前气定神闲的模样,紧赶慢赶回家来质问了熙明这一回。 第38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三十八) 尽管金天鸣目前还只知晓了父亲的事,他母亲的事早就叫随身老爷爷分析得清清楚楚。 关于金天鸣的母亲,尽管薛屏岫得到的记忆残破好似原本华美的宝衣拆走,寻来的只织成渔网,但是他的那些知识里……有一条至关重要的要命线索。 万俟氏恐怕真的是南绡2.0版,只不过她比南绡出身更高修为更高也背负更多,最后恢复了记忆却姐妹俩双双殒命,要命的不是那个封印,而是命定了她们为诞下独生子而亡。 帝星伴星,落地母亡。这是他那些知识里有关仙界的部分,一则久远的“童谣”。 他早就不是那个初到修真界一头雾水的快穿者了,这许多年足够他把所得到的都检阅一遍,他一向效率很高,就像上个世界床上虚弱成那样都还把施将军半生戎马和诗书都看了一遍,一点点化作自己成长的养分。 事到如今,都已过了千年,封印一点点解了七层,他要是还看不出来封印的是什么就太对不起原主的博学,更枉费了他天生的好记性。 原主的那些知识细细梳理,统共分作修真界和仙界,这也足以证实,原主真的活到了飞升,却又经历了许多事,到最后只剩一抹残魂。 由此又引出来一个论述,原主到底出身于凡间还是修真界。 十万年前的记录都是各大宗门的核心记录,他一介亡魂不敢求一观,更何况他离开戒指就会逐渐消散,难以求得乾元宗记录。 原主出生于修真界,为何记忆碎片里自述无亲无故,称修真界无一个有半分血缘之人?可他若是出生凡间,零落记忆里有关凡间之事少之又少,可看出来他是连在凡尘的日子都无多少。 这个问题他纠结多年未有答案,也就暂且揭过不提。 话说回来,万俟这个姓氏就已把答案给了他。 万俟氏,为仙界大族也,绵延日久,族人多为火灵根。 仙界既有飞升后一步步晋升,也有天生地养的仙人,更有结合繁衍后所生,仙界地位崇高,诞下的孩子天生地位非凡,修为也相当于修真界的大乘到渡劫期,不像修真界虽说都有灵根却都要从头修炼。 所以一看到那封信,他就想起了这个仙界大族,若非如此出身,如何知道失传封印? 而随着封印的渐渐解除,他也不得不感叹,主角不愧是主角,他天生就是被选定的天命之子。 仙界最强者为仙帝,天生地养,亘古已有。 但是原主却看过一则记载,其间记载了仙帝更迭的真正秘密:最初的仙帝确为天道选定,而现在的仙帝却是万万年前,由凡间一路修真上来。 天道选定的仙帝如何推翻?那自然是天道所钟,一路不同凡人,最后天命所归,打败了上一任仙帝成为新的天道代言人。 仙帝集天地灵气于一身,天然王者霸气,可是就算是最精纯的天命,多少年下来也并非坚如磐石,时光是最温柔也最残忍的东西,金石尚能在岁月里一点点被改变,曾经的雕塑经年累月下常常被摸的脚会直接摸没了一半,金属制作的硬币会在时光里被几乎磨平了所有纹路,就连锋利的玻璃碎片都会被磨成玻璃卵石。 而在仙帝开始移了心性时,就会有一首昭示未来的童谣,在天道授意下悄悄流传在仙界,敲响了属于仙帝的丧钟。 那最后逐鹿的少年,会有着童谣里一样的模样,无可更改,更无法阻拦。 已经移了性情的仙帝自然也不似曾经冷静睿智,更不会自省自身,忘了当年为何而坐上高位,周而复始地迫害着注定的天命之子。 他已经可以确定,金天鸣就是那个天命之子,封印掩盖下的真正体质完全相同,只要一步步走下去,渡劫飞升后就能凭借封印的用心良苦,压抑已久的体质会飞速提升,大大减短了不敌仙帝而痛苦折磨的过程,苦难的代价提前支付,而璀璨的未来更光明。 万俟氏,确实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 他在去葛家的时候,就知道万俟氏失忆过,也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她很厉害,掐着最后的时间与死神赛跑,为儿子未来的道路换到了其实不平等的替换。 在修真界吃苦比仙界吃苦要好,仙界一定是个残酷至极的地方,不然为何他想起修真界多是隐隐的怀念,而对仙界却是无尽的苦痛与悲伤? 但是这样的命运,实在是让人难过,怎舍得让他告诉他一手带大的小崽崽,说他要背负全天下命运,要一步步爬上最高位,再等到很多很多年后,爱人离去,他自己又要过许多年成了被推翻的暴君? 仙界,无论飞升还是天生地养的仙,寿命也不过百万年啊,就算在合适的范围内用尽一切方法,也不过千万年而已。 但是金天鸣想来是早已从他的眼睛里猜到了一丝苦痛的原因,眼睛是最难瞒过的,唯一好在他所知的还不足以让他拼凑一个真相。 他在这边思绪百转千回,那边金天鸣和傅玄幽已经准备走了,去葛家支持葛明离开那个稀巴烂的家。 之前金天鸣的法衣怎么破了个洞的?无他,就是葛家几个老头拦着他们打开族谱,最后大约摸是害怕追究,直接自爆了,也不想想最高就化神巅峰,密集爆炸最后只给金天鸣的法衣炸了个洞,还是那块之前本来就被攻击过好几次有点薄弱,上头的法阵是一体的,破了一块就全没了,也没造成其他损失。 [这一笔烂账,又怎么算得清。]薛屏岫说得半点不错,当年之事错综复杂,背后人情利益,真情假意,又怎能轻易说清。 谁来原谅都不该他们来,金天鸣小小年纪一个人颠沛流离,表兄弟俩都是没爹没妈自己摸爬滚打长大的,葛明有家族还不如金天鸣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全族都恨不得葛瑎的妻儿都没了,这样的苦楚,他们还能长成这样实属不易。 金天鸣不知道,在凡间,他那素昧蒙面的“叔叔”找过他,废太子唯一的子嗣啊!不找到怎么会安心。 这命运实在太苦太苦,生来富贵又如何?襁褓之间父母违1。 薛屏岫叹了口气,看着剧情继续推进下去,像是一架马车奔向遥远的未来,奔向那旅途的终点。 第39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三十九) [怎么才刚渡劫期你就要解开最后一道封印?]熙明眉头一皱,就要否了金天鸣的想法。 [熙明妈妈~]金天鸣娴熟地拉长声音[都已经一千多年了……我从小就想知道我真正的体质是什么,如今在修真界我已难有敌手,既然无论早晚都一样,不如早一点?] 一把年纪还跟年轻时那样学着撒娇,正气凛然的声音撒起娇来格外悚人,但是熙明却偏偏吃这一套。 [你这孩子!我看你分明是想知道你生母姨母的秘密呢。]熙明言语微嗔,但是上扬的语调分明心情很好。 [熙明心好软,哪有他这样一千多岁的孩子?]傅玄幽笑得好看,手头不肯空闲,拿着一块儿绢纱试图绣上阵法的纹路。 第九重封印的材料早已备齐,核心材料依旧在那一粒小沙子里,实在太小,总叫人担心是否会不见,但是金天鸣和熙明学的好习惯,拿起来看过之后每次都放回原位,也就是书房博古架上中心那一格,有一盏黑亮的瓷盏在那里,黑色的釉面更方便人找到那粒浅色的沙。 熙明指导着金天鸣将需要炼制的药物勉强炼成能用的药液,这些失传的配方,就算随着境界提高金天鸣心里越来越没底也找不出一个适合拜托此等大任的炼丹师,样样都精细,又因为材料的珍贵容不得失败。 而傅玄幽则是整理着家里的东西,鸿一戒里以前还用不到的物件,还有药田里成熟的灵药,要把那些渡劫期能用的拣出来,再分门别类放到仓库外间,又检阅一些境界太低用不上的东西,理出来要卖要清理的,再把剩下的东西收进仓库。 做完这些事,那边炉火熊熊还要好久,便拿上一叠才做好的糕点,沏一壶灵茶坐在院子里歇息。 遵循那些破碎的记忆与丰厚如图书馆的知识,丹炉的火熊熊燃烧将灵药天材化为一团团精华,熙明看看专心致志的金天鸣。 金天鸣鲜少在外头展露炼丹的粗陋本事,只是在戒指里时熙明会让他用一些种植的灵药练手,别看他如今都能炼这个等级的丹药,却依旧是连成型都无法,无论丹药难易都只会炼成药液,而且对大部分丹方屡战屡败,最多是一些需要的丹药炼出来药液。 修真界的炼丹师多数拥有木火双灵根,也有火灵根或木灵根的,不可避免的就是需要火,无论是火灵根所生的火还是异火。 薛屏岫还记得,他的头一个记忆碎片,就是有关丹炉,异火的珍贵与难驯,得心应手炼出丹药,还有第一回炼丹……只是原主固然全才,他只是灵魂无法亲手炼丹,仙界的那些丰沛知识也多是理论,少有实践,大约摸是仙界不缺一个炼丹的人吧。 当然,无论金天鸣如何天赋平平,也是无法替他炼丹的,他非恶鬼,只是残魂,不似鬼修天然能夺舍或附体。 药液落入各色储存的盒子里,还有一些无需炼制的也都准备好,只等着金天鸣打坐几天恢复好就开始。 [此番固然急切,但是天鸣你切记,无论如何都不能退缩。]薛屏岫细心再提前叮嘱最后一遍,[养好精神,千万莫出岔子,最后一重封印若是没有挺住,极有可能这辈子再也无法解开,你记住了吗?] 其实并非没有他法,据他所知光是金天鸣的外祖家,万俟氏就有一仙器可解,但是万俟氏远在仙界,更是无法得知他们目前消息,万俟氏姐妹为何失忆落到修真界和凡间尚且是个谜团。 他并非不信任金天鸣,只是最后一重封印是重中之重,过了前方还有仙帝等待,假若不过,那更是能让命运大怒的稀奇事儿,天知道后头又要换什么花样好让主角走上他本该走的道路…… 那些记不清书籍模样的玉简典籍里可是记载了天道的不容情,大道无情,只要一个能顺利接任的天命之子。 而傅玄幽忙完戒指的事又出了戒指去,作为少数无归属的渡劫期修士,他们俩可是有许多人来拉拢的,而这样四海为家的洒脱也让许多修士羡慕,更别提他还曾经是散修盟的长老,多少有份香火情。 不过这回找上他的却不是散修盟,也不是别的势力,恰是他的旧师门玄冥宗。 旧日的北地第一大派带累得整个北地元气大伤,为此一度险些跌下北疆无冕的宝座,但是寒妙宗就一直杵在那里,占据着第二却不肯向前或者往后,元气大伤的其他宗门如何敌得过毫发无伤的寒妙宗,为此才叫玄冥宗没被拉下来。 傅玄幽不是记仇的人,只是与宗门的情分也早尽了,当年门内争权夺利的那些事,还有不再是门内弟子后就不能得见门内陵寝,玄冥宗想拿拜祭师父这件事拿捏他的心思太明显,却不知道当年纷争起时师父只叮嘱他跑得越远越好。 一个承诺换来陌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而如今玄冥宗找上他,为的正是与寒妙宗之间的一段冤案,希望得到他的站队。 当年的小城尚水城在千年之后已不复存在,而势力一直未能完全恢复的玄冥宗与北境东部的寒妙宗却都盯上了这个秘境,意图瓜分势力范围。 “这似乎是你们自己就可以解决的事吧?”傅玄幽支着手轻笑,气势压得面前化神期的修士脸色都白了许多,他比傅玄幽年轻些,是当年事变后才进的宗门,“怎么?当年压着北疆荣、辱、与、共的玄冥宗,如今连对上寒妙宗都要叫外援了吗?” 玄冥宗却是有苦说不出,他们不敢叫外人知道门内唯一的渡劫老祖已经坐化,最强的也是大乘期巅峰,多年前衰弱的苦果只能自己咽下,青黄不接的后果都是自己种下的因。 固然寒妙宗也没有渡劫期,但是他们却觉得心里没底,宗门的地位摇摇欲坠,寒妙宗没有渡劫期是因为冰魄圣体无法突破渡劫期,玄冥宗青黄不接那可是要叫全天下宗门世家看笑话的! 第40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四十) 傅玄幽最后也没有同意站在玄冥宗一方出席。 “两方都没有渡劫期,我下场可就是以大欺小了。”他似笑非笑看着玄冥宗来人,一番来往后才敲定作为场外监督出席。 玄冥宗自以为傅玄幽会偏向他们,而寒妙宗看到的是他不偏不倚的态度,双方都派出来实力相当的大乘期、合体期对阵,这样最公平。 打头的寒妙宗大长老,正是千年前傅玄幽与金天鸣初遇那时的冰魄圣体,旧年的寒妙宗大师姐这许多年过去也已是大乘期巅峰。 这位女修不知其中渊源,但也听闻过傅玄幽的事迹,少数被冻废了筋脉的不幸女孩都被送到了南方温暖之地温养,听闻后来也有女孩子虽然修行不顺却再度拥有了正常的人生,这桩事并未污了寒妙宗的脸面,又很体面妥帖,为此收获了女修们的好感。 但是寒妙宗事务繁多,女修们近乎避世而居,也不曾加入遍布整个修真界的组织,自然也不曾与这位做出一番事业来的修士相交。 北地的修士多凌冽而冷淡,寒冷里的修士们天然强悍,而又不似西方与偏远之地那样野性,独有一种冷傲忧郁的气息,宛若冰雪一般,热烈的情绪都被冰雪裹挟而显冷静,又有不同于中原的豪迈,这是一片冰冷又热情的土地,似这里漫长的冬季与冰雪,似这里每家每户热腾腾的炉火暖气。 为此他们的争斗也很赏心悦目,又充斥着宗门之间体面的点到为止,在傅玄幽的注视下不会进行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克制守礼,没到撕破面皮打生打死的地步,维持着一点儿大宗门的矜傲,难以想象他们在其他争斗中的雷霆之势。 到最后也是很体面和平地商量了划分方式,两方都是僵持不下,而又无法分出胜负,按照之前的约定,便共同瓜分这片宝地。 旧日尚水城的遗址之上两方已经各自规划好了未来的城池模样,此时自然是要一同商量,力求双方都满意的局面,平分势力,共同治理。 于是这后面两方的商量,自然也就不关傅玄幽这个第三方的事了。 离去之前,寒妙宗大长老却在长廊里拦下了他:“还请傅真人留步,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这位只在年少时见过几面的女修只是放低了姿态,说自己得知葛明与傅玄幽的道侣是姨表兄弟,说有些年少旧物,几百年来未曾寻到机会交还,葛明避而不见做足了避嫌的姿态,但这些东西总得还回去云云。 于是就又绕了路,在回到之前出来的山谷之前又去了一趟泰安城,将一包用布包裹着的寻常之物交给了葛明。 葛明也不避,就在厅堂上打开了布包的搭扣,从里头取出许多陈旧物什来,几方看不出初时颜色的旧帕,颜色灰暗的木簪,一沓发黄变脆的普通信纸…… 这位经历许多的修士只是轻叹一声:“避而不见许多年,却还是把这些旧物完璧归赵了。” 完璧归赵的哪里是旧物,只是上头寄托的情思,寻常丢弃便是,却又送了回来。 傅玄幽看着葛明就直接将这些全部焚毁,本来也都是微末之时不贵重的寻常物件,最珍贵的是一支笔,似乎是旧年哪个商会推出的新款,墨水不干不冻,可助画符的,价值一块上品灵石,对这个境界早不算什么了。 他好像亲眼见证了什么,看着旁人的故事,自己心里头也有些酸,又想起了那年春来集,同游之后自己匆匆归宗,那时岁月长,自以为一切都已被圈好范围命中注定。 回去后,金天鸣还在打坐,入了定正专注。 他也不说话,只是坐得很近,静静的用目光描摹面容,一旁的熙明见了,悄悄地也走开了。 等到金天鸣从入定中离开,才察觉到道侣已经结束了外头的事情,回到了家中。 听他讲了这回遇到的事情,金天鸣恍然大悟,最后一块拼图隔着漫长的时光咔哒一声落下,拼凑出了他一直疑惑却没有贸然打扰兄弟的真相。 葛明年少时曾有个爱人,年少相识,但是最后只差了一点点,佳人另嫁他人,葛明至今没有遇见另一个能让他动心的人。 那年少的爱恋太炽热又太短暂,情深缘浅,对方有了幸福的后来,而葛明却没再遇见第二个人,后来功成名就,他像许多一心修道的人一样不娶,放下了,却未能有幸得第二段缘分,曾经热烈过,后来就不想将就。 但哪怕是金天鸣,也不知道葛明那些事,他们相识很早,却不知道葛明爱的是谁。 如今想来一切有迹可循,当年的匆匆谢幕,还有随口与熙明提起的寒妙宗大师姐与一个九阳之体的修士成亲,如今都已成了旧事。 “都已经过去了。”说到这里,他又重复了一遍。 那些年少的爱与恨,都在岁月里变换模样,先婚后爱也开出了美丽的繁花,遗憾错过的少年情愫风化成沙。 说起来,关于那位九阳之体,他们夫夫俩也听说过一桩事。 据说啊,那位当年也喜欢过一个人,他本是南疆弟子,未入朱明宗,但喜欢的人就是朱明宗弟子,丹师侯元嘉,尹丹王第二徒。 但是侯当年已有爱人,那修士也是个坦荡之人,就此放下,后来又四处闯荡,最后成了寒妙宗的上门女婿,得了这一桩好姻缘。 “感觉过去了好久,我们居然已经经历了这么多。”傅玄幽说起这些久远的事,抿着嘴笑起来,金天鸣就握住了他的手,说着家常话,也感觉安心许多。 当真岁月如梭,少年时如何能想到最后会在一起?前半生相伴,而他们还会有更久的未来。 “当年还是我陪着表哥,那会也认识没有多久,他要去冰魄城招亲。”那年春来集,依旧是春寒料峭,怎想到后来种种,从此心上春暖花开。 鸿一戒里天空明如白玉,而远处灵药郁郁葱葱,他们坐着的前院里头,翠绿的蟠桃树开了新花,粉白色的花瓣压过了满树碧玉,正是一片好景象。 他们静静坐在一起,不久后又要踏上新的旅途,而此刻静谧,来日方长。 第41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四十一) 世上种种皆有缘法,一山更比一山高不是纸上的道理而是残酷的现实。 薛屏岫原本以为经过这许多年小心经营,金天鸣遇上的下一个劫难,该是在仙界那来自于仙帝的暴虐追杀,穷途末路的旧王对新王你死我活的赶尽杀绝。 可是啊,命运早已留下痕迹,又叫人猜不透,可恨,可恨。 “交出来,小子。”黑袍男子的气势一人足以赛过千军万马,他站在那里,薛屏岫就好像见到了势不可挡的军队,见到了漫天黑压压的机翼,金天鸣虽然成长了许多,却还没有对上他的资格,“交出来,我不杀你。” 如今金天鸣已是渡劫期巅峰,距离飞升一步之遥,却仍不敌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的神秘男子,对方的修为深沉不见底,意图却很莫名其妙,只要寄居在戒指里的一抹残魂。 可是他如何知晓熙明的存在?他又到底是谁? 金天鸣自认从得到鸿一戒以来,小心谨慎,未露出半点不同,而可以进入的空间法宝也并不算稀有,至少对高阶修士来说就能拥有。 熙明无法离开戒指,这也是他和傅玄幽一直以来的认知。 他当时就矢口否认熙明的存在,但是黑袍人却无论如何都不信,仿佛笃定了一般:“小孩,孤愿意给你面子也不是看在你的份上,奉劝你最好别给脸不要脸。” “我知道他失忆,知道他只是一抹残魂,想来你也确实不知道他真名,”说到这里,他眼神轻蔑,可是薛屏岫却觉出了几分得意,心头不由泛起一阵酸胀来,声音也变得模糊,“你最好……给……,他可不……走……” 他想说些什么劝劝金天鸣,却发现不知是重逢的悲痛交加还是有人做了什么,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只能看着那个身影似曾相识的黑袍人,他那一身杀气,有如刀山血海,可怖至极,连覆盖了半张脸的银色面具下英俊的面容都在气质下盖住,只让人觉得有如深渊地狱。 真是霸道,他想说。 他还想告诉金天鸣和傅玄幽:好孩子,你们已经做得足够好了,那是你们无法面对的敌人…… 可是终于没有说出口。 海边波涛击打着礁石,这一处海岸没有多少人来,于是也就只有三个人在这里,绝对压倒性的打斗,哪怕金天鸣解除封印后修为一日千里也无可奈何。 薛屏岫却觉得难受,魂魄本不该难受的,他多少年了还是这样一抹快消散的样子,中间似浓似淡,相比起两个小孩惊心动魄冒险,他自己的日子很平静。 “……”他张口似乎要吐出一个词,却终究没有喊出来,他说不了话,太无奈。 恍恍惚惚过去许久,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苏醒着还是如何,好像只过了一刹,又仿佛在无知无觉中过去许久,等他意识到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打晕了金天鸣和傅玄幽,随后只是轻轻一动,他就感知到彻底和这戒指断了开来,也断了因戒指而和金天鸣他们联结的契约…… 只是原本心里许多话要说,到了面前,更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种仿若陌路的感觉,熟悉又陌生,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他心里一清二楚,却是不敢相信的。 “阿律……”他恍惚之中唤出声来,这才好似从这场荒唐大梦中醒来。 他定神一看,原来是黑袍男子将他的灵魂放入一具似乎是傀儡人偶的无面身体里,旋即面容身形变化,就跟灵魂的样子一模一样,只是内里的丹田纯然是个摆设,力量还是跟原先那样,虚脱无依凭。 ———————— 再之后他就被完全蒙蔽了感知,金天鸣和傅玄幽就躺在海边,没有伤及性命,但还是担忧,可惜这人也不给他多想的机会,更不给他解释。 等薛屏岫再睁眼,便已是到了仙界的土地上,丰沛的灵气洗刷身体,他反而不由自主地呕出一口血来,随即便彻底昏死过去。 等到他再醒来,就已经是在魔界了。 他之前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恢复原主记忆的方法,到了仙界,却好像打开了仓库,一股脑的全放了出来,把他给埋进了记忆里头。 原主号熙明,本姓孟,孟尧,字子裕,出生凡间一世家。 最初的故事再俗套不过,早逝的母亲与另娶的父亲,小小年纪就被逼着早熟,书香门第的孩子本就没有童年,更何况没有人为他打算。 但是他的运气确实很好,刚记事就启蒙,因着过目不忘被抱到祖父那里,幼年熟读四书五经,企盼为自己挣来一个前程。 后来因着卓绝的天赋,虽然被继母屡次暗害,却在遇上师父后被带走,六岁的小豆丁被师父拉着手,从此彻底拜别了那个家。 他天赋好,为此修炼上速度很快,太清真人那时候已经好多年不收徒弟,好容易收了这么一个小家伙,疼惜得紧,担忧他太早筑基不好,毕竟筑基之后往往就定了面容,要等金丹、元婴之时才能改变身形,为此压着他等长大再突破。 但是这么多年,不修炼又如何度过?自然不是虚度光阴、荒废时日。 为此孟尧便整日泡在宗门的学堂里,或是在真人那一袋一袋、一屋子一屋子的玉简古籍里翻阅着,把那点儿年少轻狂的浮躁,把那点儿太天才所致的进境过快,一点点随着杂学与辅修一起压下去打磨成合适模样。 那时年纪小,总觉得时间过得不久,可是对于一个整日学习的少年人,对于一个修士来说,时光是太短太短的,呲溜一下就从手里滑了出去,好似一块华美的绸子,握在手里只露出一点,结果竟那样滑,一下子抽出来大半。 那时候孟尧是师父膝下唯一的小崽崽,上头还有许多师兄师姐,下头有许多年纪大了的师侄师侄孙,他是师门里年纪最小辈分却大的那个,谁都纵着他,蜜里泡没了那点儿在家里养出来的战战兢兢、患得患失,最后终于长成了意气风发的十来岁少年郎,被压着一直到十五岁才突破筑基,身量却还娇小,漂亮得雌雄莫辨。 就在突破筑基后不久,师父带回来一个小师弟,从此正式宣布再不收弟子,这小孩就是关门弟子了。 第42章 仙侠架空修真文(完) 做了十年老小,如今下头又有一个真正最小的,难免会叫人不快。 但是孟尧从小就聪明,这时候也没露出半点痕迹,只是打定主意不和师弟好,那时候都还太小,生气也很孩子气,娇惯的孩子不像后来他养大的金天鸣那样懂事,向来是由着性子,面上也不出错的。 但是师父年纪大了,闭关时间久,到底是不像当初养他那样尽心,这个小师弟虽然天赋很高,却没什么人陪,年纪又比他当初还小,才四岁的一点点大,字都不会认,更别说修炼了。 这么点大的小孩,身边没有大人怎么行?当师兄的又巴巴凑上去,看师兄师姐都忙,就自己带起了小孩。 他俩在一起的时间久,后来等师父出关,师兄弟俩关系已经很好,小徒弟也已经二十来岁,做师兄的带得很好。 那时候师兄弟俩都是意气风发模样,对于修士来说,差的这十来岁终会在岁月里渐渐不算什么,比青梅竹马也差不了多少,当时甚至还有师姐打趣他们,私底下猜他们是把彼此当兄弟还是往后会走到一起,“我们阿尧稳重乖巧,当哥哥当得真好,做媳妇也是极好的人选”。 长得也好看,修真界除却毁了容的,至少也是清秀,何况天赋好的修士多半天生受上天眷顾,容貌绝佳,不过木灵根的师兄更加温润秀美,金灵根的师弟却英俊大气,怪不得师姐三两句就说师兄是下位呢。 不过少年人嘛,总是更锐气一些,他们金丹后就爱外出游历,又有师父给了法宝护身,天不怕地不怕的,认识了许多人,也经历了许多事,两个人都正气凛然,走到哪里都受欢迎,这片大地如何之大,好像这辈子都走不到尽头。 后来,后来…… 薛屏岫只有一次关于后来的记忆碎片,大约是从前太重要,于是失去后的故事乏善可陈。 曾经最亲密的师弟沾染魔气到堕魔,他只是闭关十年,却转眼间世界天翻地覆。 那时师父已经飞升,过去熟悉的师兄师姐或飞升或陨落,最年长的师侄亲手将师弟从师门谱系里,划去,从此他是师父唯一的关门弟子。 多痛啊,像是要把相连的血肉活活剐去,仿佛被消去的是他的半身一样,做了这许多年师兄弟,宗门的师姐总说他太迟钝,可他情愿不去懂。 他的师弟尉迟律,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习惯。 作为化神修士,按理来说是不该闹的,太丢面子,太不成熟。 可是他舍下面子,哭过挽留过,在十五岁后头一回落泪,泪水多到仿佛要把自己哭瞎,要把一切感情一同干涸,最后什么也没做到。 师弟的名字被划去后,他大病一场,醒来后再也没提起师弟,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像是一场幻梦。 后来的孟尧,完美到了极点,性格却淡漠,作为太清真人一系的小师叔,他地位崇高却是一朵折不下的高岭之花,岁月流逝下人们忘了他曾有个师弟,忘了他曾意气风发,也忘了他最后的哭泣,只留下一抹冷淡的剪影。 飞升仙界后,他遇见了师父和师兄师姐,但是仙魔争端不断,最后他熟悉的面孔都化作了战场的祭品,大殿之上仙帝乾纲独断。 他一步步,从刚飞升的小仙到仙君,却选择了去守藏书阁,不要其他光鲜亮丽的职位,年少时立下的战功也在仙帝看过来的目光里尽数舍弃。 而他那时并不知道师弟的消息,直到多年后魔界又换了新魔尊,那名字熟悉到此生永远不可能忘却。 一颗近乎麻木的心是不可能为此跳动的,但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仙帝后来还是知道了魔尊是他的师弟,他的师门已经死在了战场上,枯守藏书阁的他又成了眼中钉! 后来还有预言,说他将会教导下一任的仙帝,已经朽烂了的仙帝怎能再容下他? 于是在某一个平常的日子,他就成了“林冲”。 污蔑他闯入仙界禁地,也就是刚好在修真界中原之上的那片土地,仙界的中央之地,在现任仙帝五千万岁时才成了禁地的那片土地。 如此把他判罪流放或是杀了也就算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也没有人会信是仙帝命令他去那里。 但是,但是仙帝还污蔑了他拿走一样禁地的秘宝,这用意太明显,不过是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于是便有无数人来追杀他了……落井下石,为宝而来,也有过去的追求者想将他掳走做禁脔,也无非是这些人罢了。 最糟糕的还是出现了一些试图让他沾染魔气的人和莫名其妙沾了魔气的物件,恨不得让他自愿入魔一样,不管是谁的手笔,他都不喜欢。 最后为了逃脱,却还是不幸中了招,险些因此入魔。 他从来就不是个甘于命运的人,最后干脆自毁肉身,这才洗去魔气。 但是失去躯壳,又不肯做鬼修,也就走到了穷途末路。 后来阴差阳错,沉睡于鸿一戒,也因此在漫长的沉睡中失去了记忆。 ———————— “阿律,你变了很多。”他不知道该对这个曾经极重要的师弟说什么,这许多年来爱恨糊涂,一朝回想起来只觉得没意思。 “师兄却没怎么变,”堂堂魔尊,睁眼说瞎话也一副深情模样,还强行抱着他,既不合礼仪又不合时宜,“我找了师兄好多年。” 尉迟律又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说着这许多年的经历,说找了他很久,只是得知消息的时候仙帝已经降罪,还说喜欢了师兄好多好多年。 孟尧心头苦涩,却早已忘记了怎么生气,只是伸手去推他:“搂搂抱抱作甚,学那一派魔修风气不像样子,放开我好好说话,别闹了。” 又放轻了声音:“说这些做什么?师弟当年,忽然就成了魔修,忽然就被宗门除名……从来不让我知道半点儿,到如今说这些话,想来也只是为着我同你一起长大,又何必呢。” 字字句句,都是当年仙君想说的话,如今时移世易,早已冷却了一颗心,再来说这些也太晚了。 更何况,无论是原主还是快穿者,都不信魔尊,谁知道那魔气是否是魔尊手笔呢? 入了魔,人就变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正气凛然的师弟,何况既然他说从未避世不出,还说了很多在外活动的事,为何无论是修真界的仙魔大战还是仙界恒久的仙魔之争,都从未见过他听说过他呢? 孟尧通晓旧事,那些他提及的事也知道,那时候哪来一个尉迟律?! “我是真心倾慕师兄,何况师兄如今又还能去哪呢?师兄要等你那小徒弟成为新的仙帝?恐怕我不来,师兄根本等不到那时候吧。”魔尊却是一副笃定模样。 …… “……师兄从来没看明白过你,怪我愚钝。可你要我给答复,威逼就行么?让我思量几天吧,就当师兄求你了。”又说了许多话,孟尧暂且不信他,却也只能先把人安抚住。 ———————— 最后又能如何呢,也只是思度如何应对,不叫他看出半分异样。 好在原主的性子好琢磨,又这样过了好多年,破绽是半点没有的。 最后还是答应了他做魔后,为着那点儿心思,为着原主确实会如此,为着这可能也在任务里。 心底仍是难受,又很酸,想想记忆中师门尽亡,想想那些被埋葬的情感,这日子也就这样过着了。 再后来过了些年,听说仙帝被推翻,新的仙帝是个年轻人,叫金天鸣,有个道侣叫傅玄幽。 “又是一代新人换旧人。”他看着仙界的方向,似乎看到了那亘古的藏书阁,那来来往往的仙人,禁地大约摸已跟着上一任仙帝一起去了吧。 他想起读过红楼,世人都晓神仙好1,可是从仙界到凡间,这许多事,何尝不是一样呢? 魔界这里的日子漫长无聊,漫长的寿命唯有这一点不好,好像永远也过不完。 他和尉迟律谈起仙界,这才惊觉,这魔尊按理来说,也该是主角的一个boss罢? 但也许是夙愿得偿,如今的尉迟律虽然和记忆里那个师弟差得多,却没有做什么旁的事。 他担忧了许久,日子依旧平静。 只是唯有一件事,尉迟律大概是不知道,他这做肉体的材料,虽然珍贵却至多九百年,许多都不为外头所知,他守藏书阁那些年却恰巧翻阅过。 但是他不告诉尉迟律。 孟尧也说不清对尉迟律是否还留存着十万年前的感情,尽管当了魔后,却是不乐意告诉他的。 听说仙界换了新仙帝后正欣欣向荣,修真界也很好,凡间也很好,他很想再去看一看,年少时的尉迟律必然是懂的,因为师弟也爱游历四方,也求知若渴。 可如今的魔尊尉迟律,他喜爱什么,性格如何,却是难以让孟尧摸清了……他想念那个他弄丢了的师弟,他亲手养大的头一个小孩,孟尧的情不知所起只想说给那个阿律,如今的魔尊很好,但不是阿律了。 几百年后,就在某天深夜的时候,这具天材地宝炼制的躯壳悄然“咔嚓”开裂,只余一具空壳。 至于明天如何?便无人知晓了。 第1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一) [性名:薛屏岫 性别:男(可变) 容貌值:85+5(满值100) 教育值:100+50(无上限,正常现代社会大学毕业60) 精神力:80+20(普通人50) 幸运值:70(满值100) 技能:插花(初级)、文学(中级)、精神力治疗(初级)、古玩品鉴(中级)、物理(中级)、(略) 完成任务数:3 任务失败数:1 惩罚任务数:1 积分:1127 道具:情深深处·被动(已锁定)] [宿主,欢迎回来。]0231的声音没有起伏,说的话也干干巴巴,像是应付了事。 “我还以为你会说好久不见,原来连面子情都没有呀。”薛屏岫笑了笑,说得很直接。 若是从前,他该说些‘想来是和我生分了’的俏皮话,到如今已经一句都说不出口,也是,他也生分了。 他站在这一片星海中,空空荡荡而冷寂,无数的光点明亮而又离得很远,那些绚丽的景色空洞而单调。 难怪大多数快穿者都是只和系统当同事而非搭档,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也难怪他们普遍热爱工作,鲜少有待够十二小时休息时间才进入世界的,因为太冰冷无趣,只有活着的感觉能宽慰灵魂,肉体的热度和人世的纷扰才能褪去孤独与冰冷。 他检查了一下随身空间,这片系统不能触碰的私密空间里头眼下刚刚好是103立方,整整齐齐叠着一立方大大小小的金块儿和一小叠1厘米厚的银块,一立方里填充了大半的吃食,最后在多出来的100立方里头有一个小小的玩具屋一样的法器。 薛屏岫依靠上个世界的经验,灵魂绑定了这件法器。 这件法器即使是在他上一个世界里,在修真界也算是级别不低的法器了,不同于那些固定样式的房屋类法器,现在它是初始状态,看上去像是一幢小木屋,但是却可以改换形状,重构结构,放大之后最小占地面积能有十平方,最大则是能变成长宽高各十米的屋子,并且能变成游艇、宇宙飞船或房车,足够一人居住且空间宽敞。 初始状态这件法器是没有家具的,也可以自行在重构时构建一些简单的家具,但是这些基本都是无法移动的类型,比如柜子等,相当于可以自行变换硬装。 同时这件法器本身附带有一个仓库,入口即中间一个细长空间外的装饰门,表面面积装下一个人都有些困难,实际连通了一个50平方高5米的仓库,仓库中有一个10平米高3米的房间,是保鲜空间,其余流速与外界等同。 这个仓库只有法器主人可以使用且看见,在房屋内可直接将物品送入取出,但只有进入后才能整理,在外面只能决定送进来后放置何处。 里头放了器物后缩小可变成大型玩具屋(最长处长达一米),而不放器物时则为初始长宽10厘米高6厘米大小的小屋或重构后长宽不超过10厘米的玩具屋模样。 同时这件法器会天然吸取空气中游离的灵力用以运行,自带电能,网络则需连接所在世界网络,水另有独立于仓库外的隐藏水塔空间可一次储存3000吨水,无法进入无法自行取出,可通过重构后的水龙头、浴室水箱放出。 “这可比那些积分什么的有用多了……”相比起补偿的积分和空间,这件法宝显然更好用些,而且还不挑世界。 或许对于时管局那些人来说,积分才是硬通货,这件法器只是个精巧些的小玩意;但是这件法器足以在许多世界都能锦上添花或雪中送炭,很适合一人独居,况且空间里头装下这件法宝绰绰有余,就算遇到紧急情况,已经灵魂绑定的法宝修改起来也很快,里头的仓库很适合放置一些软装或生活用品,随身空间里的时间永远不会流动,相当于多了几百立方的仓库。 0231此刻还安安静静悬浮在薛屏岫对面的半空中,它那光很微弱,但是在系统空间里极显眼,一句话也没说,也没动,好像睡着了一样。 但是薛屏岫知道它没有。 “去下一个世界吧。”时间也才过了一小时不到,休息的时间太漫长,这里静悄悄,安静得怕人。 ———————— 睁开眼时,薛屏岫只觉得熟悉。 只需要余光,他就能看到那一角被子是清爽的蓝色,奶蓝的被子看着就软乎乎好似一块甜点,那一块花纹应该是宝相花,看起来花团锦簇而不艳俗,整体颜色偏淡而不冷感,这条被子似乎是那年初冬新换的…… 还有熟悉的房间,那盏漂亮的水晶吊灯…… 已经无需转头看,他就已经看出来这是他的房间,而且还是28岁那年11月的房间。 如果不是他能感知到空间的存在,可能会以为是重生了吧?也像一场梦,一场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梦。 [0231?] 他的声音可能有些失真,也可能有些哽咽,此时恰逢他青年时代的末尾,在作为时代的祭品之前,不够早,却很惊喜了。 [恭喜宿主,抽取到了原世界。]0231的声音很冰冷,也很容易让人清醒。 大滴大滴的泪就这样从眼眶里跳出,晨光微曦下他仿佛能看到别墅一楼的餐厅里爷爷正在吃着早餐看新闻,父亲和二叔一齐安静地吃着,家里的女佣正在修剪着花园里的花,蔷薇、芍药、月季…… [传输剧情。]他很清楚,就算是原世界,也是可以得到剧情的,尽管那些他只能作配的故事早已被他回顾千百遍,在那些后来无望的时光里翻来覆去嚼烂,好像甘蔗渣一样什么都不剩。 于是就有剧情的洪流再次进入他的脑海,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仿佛听到了轻轻碎裂的声响,像是玻璃的器皿在架子上悄悄开裂,而里头的东西顺着裂开的缝隙哗啦啦掉了出来,就直接兜头来把他埋住。 他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 过了好一会,也许时间并不久,这一段时间的长短在他的认知里消失,而他总算苏醒过来,脸上的神情似哭似笑。 第2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二) 这是一个哨兵向导的世界。 主角不是旁人,正是他那好堂弟,卓容嘉,如今帝国科学院的年轻研究员,帝国大学的副教授。 而他是主角的亲堂兄,也是剧情中最色厉内荏的反派,前“帝国这一代的第一向导”——卓容成。 剧情开始于这一年的六月。 哨兵和向导是社会的主流,而卓容嘉只是个普通人,前半生普普通通,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他格外聪明,好看的皮囊在向导的身份面前不堪一击,普通人配普通人,哨兵配向导,社会阶层向来清晰。 卓容嘉在这一年的研究中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他所研究的正是向导素,时下新闻焦点正着眼于此,向导们不愿嫁给退役的伤残哨兵,很少有向导愿意去抚慰他们,而他们混乱的精神也导致必须要大量的精力,而许多普通向导都能力不够。 为此引发许多怨愤,而卓容嘉同情那些哨兵,就想到了向导素的提纯和人工合成这一项目。 时局不算安稳,在校园的一次袭击中,卓容嘉遇见了年轻一代中的最强哨兵,s级哨兵、皇子段宸煜。 在相处的过程中,他们彼此欣赏,但是卓容嘉却知道,哨兵与普通人并没有可能,而他的堂兄高级向导卓容成也警告他,不要肖想不属于他的东西。 卓容成作为眼下最出色的未婚向导,要找堂弟麻烦有一千种方法,就算是一家之长的爷爷也站在他那边, 但是北辰帝国纷乱不断,卓容成追求段宸煜也屡屡被拒,卓容嘉的研究更是一再遇到困难。 注定是帝国继承人的段宸煜似乎看不上帝国的向导,却对卓容嘉在私下里短暂表示过好感。 卓容成骄纵跋扈,在家里常常欺负卓容嘉,不久后他和他的父亲也就是卓容嘉的大伯在察觉到卓容嘉有觉醒迹象,故意掩盖了这件事,为的是怕家里再有一个向导,分薄了资源。 但是就在卓容嘉研发出向导素的那天下午,帝国爆发了一场大动乱,向导的虚荣、残疾哨兵的无奈被摆到了明面上,兵荒马乱之下卓容嘉在大学里遇到了段宸煜,而他也觉醒成了s级向导。 后来卓容嘉嫁给了段宸煜成了皇子妃,他的向导素结束了之前的乱局,之前那些和卓容成一起的虚荣向导们最后只能嫁给他们过去所看不上的哨兵,帝国的哨兵们从此可以自由地追逐爱情。 而大反派卓容成,他父亲在家族里的势力一落千丈,卓容成自己也被嫁给了一个平庸的普通哨兵,远嫁离开了帝国的中央星域。 ————————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哨向小甜饼故事,聪慧的主角受与霸气的主角攻,童话般的结局。 如果卓容成不是那个一直上蹿下跳的反派,或者快穿者没看到完整的剧情的话。 [如今看来,可真是一篇星际小甜饼,嗯,不带脑子最合适的那种。] 卓容成也看过那些哨向文,很显然,他们的世界并不像大多数哨向文,反而在社会制度上类似于abo那种不平等的社会制度。 首先,哨向文里哨兵向导双方都是有精神体的,剧情里明确提到过哨兵有,却没有一个向导拥有。 精神体是哨兵向导双方精神的体现,而哨兵更长于体力与五感,向导专长于精神,为什么偏偏向导没有? 而向导学校里,老师们教导向导如何安抚哨兵的精神,实际操作时他们也会观察哨兵的精神图景,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提及过向导的精神图景、向导的精神世界! 若是没有精神世界,那么精神触梢、精神力又从何而来? 其次,为什么剧情中没有提及任何一位向导前往前线安抚,或是参与作战?按照哨兵向导的情况,他们本该相互配合,而不仅仅有精神安抚。 在卓容成的记忆里,向导学校其实是有军事课程的,但是他至今还记得,帝国的教科书满是错漏且充满误导,加上向导们被安排的未来基本就是给哨兵做新娘,而所有人似乎也都认为,向导不该上战场。 普通人男女都可以上战场,哨兵天然属于战场,但是到底为什么会有向导不能上战场的认知? 向导只是精神力高,并不是体质上弱于其他人,若要论身体,哨兵强盛,而向导和普通人并无区别。 最后,向导素虽然平息了哨兵和向导的矛盾,但是高阶向导纷纷下嫁给普通的、可能未曾上过战场的哨兵,高阶哨兵选择普通向导,以向导素替代向导的不足,这样的情况真的对吗? 若是因为哨兵娶不到向导,为何过去高不可攀的那些向导只能匆匆下嫁,这不是浪费吗? 不,这不是浪费,而是社会的舆论聚焦于他们身上,他们变成了虚荣、傲慢的代名词,为此要折辱他们,让他们过得越不好,越是民众所期待看到的。 很简单,这不过是把成因复杂的争端对准了他们,于是他们带着汇聚的愤怒跌落,也就带走了民愤。 [可是我不想做时代的牺牲品,我不是祭品!]他分析着这些他再熟悉不过的事,他清楚地记得,他的第一位丈夫,从头到尾都不是为他而来,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漂亮的摆设。 他曾是帝国这一代最出色的向导,精神力最强,也以最好的成绩毕业于向导学校,他的骄傲不是膨胀出来的,他也不是因为出身才在云端。 但是那些不重要,向导向来对哨兵具有很强的吸引力,而他那位陌生的丈夫在被拒绝后放弃,不是因为绅士,而是忌惮他身后的家族,又把他视作垃圾看待,无论容貌如何,他们都只会洗脑自己说这些过去虚荣的向导是垃圾。 至于迁怒所有向导这些事并不会发生,他很清楚,只有那些未婚的,又因为出身高精神力高经常露面的那些才会,尽管他们对高阶哨兵是温和的、羞涩的、热情的,但是“追求强大的哨兵”就是他们的原罪。 这些向导里他是领头,其余的也多半跟他交好,后来天各一方,祭品的后半生越悲惨越好。 放他娘的狗屁!高阶向导和高阶哨兵之间的高匹配本是正常现象,只是向导们只能选择嫁得好,而不能选择嫁给谁,就算是高匹配度又如何,在前线征战、在后方手握大权的哨兵才有话语权,向导哪里有真正的话语权? 在少年时代,家长们就对那些体质更好的孩子寄予厚望,希望他们分化成哨兵;而对那些漂亮的、聪明的孩子,希望他们成为向导而非普通人,对他们说:“以后要找个好哨兵!” 等待分化了,向导就要去上向导学校,20岁无论哨兵还是普通人都在上大学,他们就已经毕业了,他们不曾上过中学,更不曾上过大学,13-20岁的8年光阴都在向导学校里,于是便有了区别的第一步。 这些事,在卓容成的记忆里自古有之,至于到底是人类进入星际的哪一年开始,就很少有人知道了。 但是自古有之就真的对吗? 他在心里摇摇头,时代是不断发展的。 第3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三) 向导生来并不像abo里的omega那样柔弱。 他们往往聪慧,因为精神力足够高,就算是最弱的向导也会比普通人要强,或者换句说法,星际时代人们进化时,体质更强的会成为哨兵,而更聪慧、精神力高的那些人则会成为向导。 但是这并不代表普通人不聪明、不强壮,也有些人并没有分化,但是他们精神力不强依旧聪明,五感不如哨兵但是身强体健,这世上并没有那么绝对的事,哪怕人类骄傲宣称哨兵向导就是择优进化。 不然的话,聪慧的向导被作为新娘,又哪来研究院里那些忍受寂寞的伟大科学家? 同时,身在局中而不知,局外人一眼看出:如此聪慧的向导,难道真的没有发现被困在囚笼里吗? 卓容成要说:不! ———————— 剧情的冲击使得他彻底冲破了他未曾发现的屏障,过去的种种矛盾在真相面前便都有了解释。 大脑啊大脑,人类哪怕进入星际,种子播撒到星海里生根发芽,也依旧未破解他的神秘,哪怕是最擅长精神力的向导,也只能无奈地发现越是研究就越难以破解,它比最精密的仪器更精密,比最脆弱的生灵更脆弱,这是神的禁区,而人类始终未能成功摘下它的奥秘。 而这一切的故事要从头讲起。 十岁那年,卓容成觉醒为向导,高级向导,尽管他的精神力足够高,已经无限接近s级,却始终达不到历史上s级向导的标准。 他的父亲安慰他,说他年纪还小,精神力不够稳定,在同女仆一起重新为他布置了房间后便离开,似乎还能听到他跟爷爷高兴地说着孩子顺利成为向导。 这个聪明的孩子却知道,父亲只是在安慰他。 他看着房间里的衣柜又加了一面,仿佛在房间里加上了一个衣帽间,他的小书架在床对面靠墙放着,原本父亲和爷爷答应了,要给他再加一座书橱,如今却连剩下那一座都往左移了些许,剩下的部分连一张书桌都放不下,右边空出来的地方却放了一张梳妆台,和玻璃挨得很近而不正对着床,那镜子明晃晃地照着。 他在书里读过,精神力是不会改变的,或许有晚觉醒的可怜儿,有服下药剂废掉精神力变成傻子的倒霉蛋,却不会有精神力后天增长的人。 他委委屈屈地看着紧靠着浴室门边的那块小小的空地,父亲说要不给他放上一个沙发,他心里很委屈,原本衣柜和床中间那一块才是他想要的沙发和小茶几,他拉着家长的衣角说过,可是没有一个人记得。 但是要做乖孩子,大家都喜欢乖孩子,许多人都对他这么说。 他还记得更小的时候看到过年长的哥哥们在后院的沙堆里玩耍,在青翠的草地里奔跑,记得叔叔家比他小一岁的弟弟跟哥哥打闹在一起,但是他和小弟弟因为本来更文静,于是想要加入他们的时候就被大人拉住了,真不公平! 可是为什么他们可以随意玩耍,而他和嘉嘉必须乖乖的?他才不听,不公平就是不公平,哼! 他娴熟地翻过两个阳台间极近的距离,外头的道路上并没有人,这片住满了高官政要的街区此刻灯火通明,没有人会大晚上不在宴会厅里出来浪费时间,也没有人会注意到这样拉上窗户的小阳台后面有一个小孩在爬四楼的阳台栏杆。 他落在了只有一扇小门而非一整块落地窗的阳台上,那块鹅黄色的窗帘也已经拉上,可窗户却还没有经过智能系统调成避光,露出来温软可爱的暖光。 他就直接大摇大摆地进了6岁堂弟的屋子,然后直接坐在了卡通人物的床单上,揪过来一只软乎乎有他整个人那么高的小熊玩偶抱在怀里。 等嘉嘉出来的时候就被吓了一跳:床边立着一只大熊玩偶,乍一眼看去好像熊自己站在了床边一样。 随即他就看到了箍在熊身上的手臂,小孩松了一口气,把换下来的小衣服放在了门口处的脏衣篓里,就拖着一双毛茸茸拖鞋吧嗒吧嗒跑到了床边。 两兄弟就一人抱着一只玩偶,缩在床上叽叽咕咕,卓容成说的许多对于卓容嘉来说都太超前,听得小孩皱眉头,又掏出好多好多稀奇古怪的问题来问哥哥,阿成哥哥比另外几个哥哥好多了,他们老是不跟嘉嘉玩,而且踢球跑步弄得一身臭汗,没有宝宝沐浴露的奶香味。 …… 十三岁那年,刚小学毕业,成功以第一名成绩毕业的卓容成就得知,他不能再上公立学校了,他必须去一个封闭式的地方,和一帮他熟悉不熟悉的人度过八年时间,只因为他是个向导。 他感到委屈,再次的。 为了他本该有的第二座书橱,为了他已经学了大半的中学课程。 他摩挲着母亲留给他的那个空间钮,这个价值一座矿产星的小东西又轻又小,和光脑一样被制作成了漂亮的饰物,光脑是银色的家徽戒指,小小一片光脑被镶嵌在纹章后面,可以直接点开使用;而空间钮则是细伶伶的手链,周边还点缀了大小不一的宝石。 自从获得了空间钮后,他就把书橱放了进去,还有书橱里放不下的许多书,他本来用零花钱提前买了中学课本,甚至拉着堂弟嘉嘉一起学—— 但是不会有人知道他的不甘心,就像不会有人知道母亲给他留了一艘小小的飞船一样。 为了保持住年级第一的成绩,为了拥有被夸耀的资本,他十多年来无时无刻不在努力,作为次子,他从小就感受着父亲和祖父疼爱又忽视的感受。 人人都说,向导是社会的宠儿,他们极受欢迎,只需要为哨兵安抚精神,无需努力工作,无需聪明,他们本身就足够珍贵。 但是那不能抹消我十多年的努力,他想。 没人教过他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这个骄傲的孩子也理所应当地在上流社会的聚会里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但现在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或许说,这是向导的宿命,醒过来,或者迷醉着走在被圈好的道路上。 第4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四) 他的疑惑很快就寻找到了可以解答的对象。 年长的哨兵兄长是消失在这个家的,他们在中学里住宿,以后去上最好的军事学校,假期去夏令营里提前学着如何当一个军人,以后要顺着父辈的道路一路在前线厮杀、升衔,他们不懂小向导敏锐细腻的心思。 而父亲和祖父是不乐意听到这种问题的,他们说阿成该为自己的天赋自豪,可是从来不听他的问题。 那身影那么高大那么威严,无法拉住衣角让他们停一停来倾听孩子的想法。 而阿成也不能在家里和外面示弱,他要作为现在精神力最高的向导,美丽高贵、矜持羞涩,一举一动都是世家典仪,上流社会的一切都完美,他也不例外。 他进入了向导学院,然后被老师带着认识了里头所有的向导,13岁到20岁,不同的容貌性格,却都有着社会要求向导的特质,温和忍让又阶级分明,高贵却又低微。 他觉得很矛盾,尽管他自己也是矛盾的一分子,在这样的环境里,清醒过来的人会死掉,而局中人越陷越深。 但是他忘了一件事。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一个聪明人,一个群体也不会只有一个人比较清醒,一个团体的苦难也不止是最顶峰的苦难。 于是他接触到了反抗组织的那些人,那些勇敢而清醒的向导们。 他同时也得知了一个恐怖的事实:有关于哨兵向导的真实历史。 这些重要的信息和完整的纸面资料,自然不会在向导学校,因为按照引导他加入组织的秋老师的说法,“那里是哨兵控制向导的前线,许许多多的向导在那里无知无觉地变成了他们想要的模样。整个星球都是制造药物与洗脑向导的大本营,那里不是向导的摇篮,也不是新娘学校那种软弱骄奢的地方,而是地球时代那三个字母的集大成者,管他cpu还是kfc,那里都是绝对绝对的前线。” 前线没有保密资料,一整个星球实际上都属于向导学校,他也依靠强大的精神力真切发现了那些被竭力隐藏的东西,那些被上层以为他不会去探查的东西。 而向导们本身并不是没有假期,只是那假期很短,来不及到任何一个宜居星去,为此他们这八年不回家,只有假期才可以在光脑上见家人一面。 “所以我们把课堂设立在了这里,尽管这里也不够安全。”秋老师带他去的反抗组织最近的据点在一光年内,是一颗不够宜居的农业星。 于是在第一个假期,他正式加入了反抗组织。 和在小学里学到的历史不太一样,那里总是含糊其辞有关最初的哨兵向导的故事,关于一些历史节点也资料不够完备,那些曾让小小的阿成想当个考古学家,“我要去发掘历史的隐秘,揭开历史的面纱”,尽管家长只是微笑着看他,一句话也不说,他那时读不懂他们的眼神,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在最初的最初,地球走到了末路,灭世天灾之下诞生出了最初的哨兵向导,他们是天然的搭档,永远一起活跃在战场上。 后来人类离开了地球,三艘星舰载着人类离开太阳系,在星海之中他们与自己的兄弟姐妹失散,最后其中一艘星舰落到了如今的帝都星上,后来人们探索星空,发展科技。 而最开始,天生强于普通人的哨兵和向导共同分享着宝座,哨兵控制军事,向导长于政治和参谋,普通人则作为社会基石,少部分哨兵和向导、普通人一起把持研究院。 但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哨兵背叛了最好的搭档向导,人心的欲望是难平的,哨兵把持了帝国的上层,篡改着过去历史里向导的痕迹,并为了削弱向导、害怕向导重新崛起而做了许多的事。 时至如今,人人都认为只有向导不能上战场,认为向导不能出去工作。 阿成抬头看看外头的星空,辽阔无垠;再想想他所了解到的,向导的体质和普通人没有分别。 “这一叶障目,他又岂能一直一手遮天下去?”年轻人是不信服的,绝不肯弯腰。 而哨兵们的做法,自然也是不只靠舆论来造成阶级分明的。 “星际历xxxx年,帝国大学化学院教授某某某私底下研发出了一样跨时代的研究,也是被人类用在同胞身上的恶魔——抑制剂02号。” 所谓的抑制剂02号,名为压制向导结合热,实际上那只是对外的说法。 “事实上,我们所说的抑制剂01号已经足够完美,而时下使用的抑制剂实为01和02混合的复方制剂,为什么要混合呢?那就要说到抑制剂02号的真实作用了。” 抑制剂02号确实有抑制作用,只不过并不是结合热,而是向导的能力。 “可是到底是哪方面呀?老师。”这位骄傲的年轻人打断了老师的话,毫无疑问,作为全帝国最强的向导,即使他还年轻,也没察觉出老师有哪里比他强。 好在这位向导老师是个好脾气的中年人,对在帝国大环境下的向导同胞具有极大的宽容,毕竟这孩子确实有点欠。 他察觉到这孩子的精神力确实很强,于是以此入手:“好啦,小朋友。先试试感知我的精神力怎么样?” 等待卓容成给出结果,他这才揭晓答案:“那么,跟你精神力对抗感知到的实际对比如何呢?大家应该都知道,帝国有专门检测精神力数值的机器,大家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觉醒初期还能准确感知,很多向导以后却要根据机器来检查精神力损耗值呢?” 他敲敲黑板:“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抑制剂02号。” 抑制剂02号,向导反抗组织内必学的一课,臭名昭着的帝国对向导工具,对内斗具有卓越贡献的“伟大发明”。 它能轻微压制向导精神力,并导致精神体无法放出。 目前为止并没有药物能够抹杀精神体,而精神体是哨兵向导的半身,是精神的延伸,是永不背叛的伙伴。 而使用抑制剂后的向导,因为抑制剂02号的作用,无法查看自己和其他向导的精神世界,对哨兵的疗愈作用不减,他们最信赖的伙伴——精神体被关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而一次剂量的抑制剂02号代谢需要一整年,实际上抑制剂01号的作用是十三个月。 “可是老师,结合之后的向导不需要再使用抑制剂,那抑制剂02号……” “它依旧藏在向导的生活中,而婚后,它又变了一个名字,营养针。” 所谓营养针,指的是向导婚后每年一针国家补贴的针剂,小学课本鼓吹为向导的一大福利,具有改善身体机能的效果,类同保健品,价格高昂。 而实际国家补贴的那一针营养针和所有向导使用的营养针,都是有效含量减半,并加入一份抑制剂02号的向导“特供版”。 “那是当之无愧的糖衣炮弹。” 第5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五) 卓容成生来要强,也足够有能力,尽管他骄纵任性,对自己的要求一向很高,为此他也凭借实力成为了向导反抗组织的领袖。 反抗组织内的高级向导很少,特别是他的同龄人中,几乎没有。 这似乎是一个悲哀的现实,“年轻人才是未来,可是醒过来的下一代越来越少,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这也昭示着帝国的控制一代代越发深刻的烙印在向导身上,身在局中而发觉不出疑点,而反抗组织更是不能直接去拉拢,因为一个变节者就能葬送许多斗士。 “他们希望向导能安心地做附庸、做小妻子。可是我们要争取的是我们自己决定努力还是做小妻子的决定,所以我们决不能退步,我们誓死扞卫我们选择的权利。” 他愿为此奋斗,尽管他从来不是什么乖孩子,也不够大无畏,他只是觉得不公平,于是就向前奔跑,撞上南墙也不后悔。 作为领袖,他知道帝国上下的向导在过什么日子,而组织内的事也没有他不能知道的,在那个据点里,他抚摸着自己的小猫,它看起来柔软可爱,黑色的小脚脚踩在他大腿上,柔软的腹毛触感真实,而他手里的资料沾满了一代代向导的血与泪。 一代代反抗的向导先是拒绝服用抑制剂,他们因此体会着最早一代向导与结合热搏斗的苦痛,有些向导为此被迫早早地潦草嫁给一个哨兵,而他们婚后的生活充满了不确定性,出轨、婚变算家常便饭,他们的工作还可能被不信任的丈夫发现,进而遭到迫害,牺牲如影随形。 也有部分善良的哨兵,他们在发现爱人的作为后,选择帮助向导反抗,为他们做着掩护。 只是这些高尚的夫妻被发现后,往往会一样凄惨,或是他们终身没有暴露,也告诉他们的后代不要放弃努力,永远坚持着无效的事,而他们生前没有等到云开见月明的那天,他们的后代也会倒下,像成片倒下的蒲草一样。 但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后来,向导反抗组织内部终于能自己生产抑制剂01号,被制作成压片糖果一样的糖衣片剂,被交到一位位未婚的成员手里。 而帝国的糖衣炮弹,也并非没有办法。 营养针名为针剂,实际上是被包装在金属管内的液体制剂,有许多向导会选择口服而非注射。 只要不是帝国专人盯着注射进去,那么自然有许多方法逃避,帝国在向导专供的这些营养剂包装上做了手脚确保不会有向导忘记使用,但是倒出去的液体是入口还是去了哪,他们又如何得知? 光脑的监控可以被黑客修改,身边的人可以被支走,机器人可以驱赶离开,办法总比困难多。 还有在新闻里永远不会出现的平权与反抗运动,历史复原与揭露…… 尽管帝国上下占总人口1%的向导里觉醒的人并不多,但他们始终在抗争着。 ———————— “……这样也好。容嘉,你要知道,向导的日子并没有表面光鲜。 你一定了解过那段历史,在遥远的地球时代,那时候男性并不会生子,最初的向导其实也不会。 星历23年,彼时的科学家史杰森·布伊汀博士的伊甸计划从此让生育突破了性别的拘束,开启了一段生物史的新纪元。 但是什么时候起,向导只能担当生育角色? 这纯然是后天干预的,一旦向导分化,就人工让他成为能生育的人,而一直到我们长大,才意识到童年原来有如此的经历。 我确实很任性,但是我原本和你一样喜爱看书,在小学里成绩优异,可是凭什么只有向导不能上中学?凭什么大家可以一起上中学上大学,而我们向导只能在向导学校里度过八年,然后在别人都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就等待着嫁给谁? 诚然我享受着向导的优待,人们总说权利和义务是相对的,可是我宁愿不要这些优待! 我生来优秀不是因为我是向导,是因为我聪明又努力。 可因为我是向导,这些仿佛就不是我的优点,只是我的附加价值一样。 所以嘉嘉,你是普通人也好,去追逐梦想吧。” 这是卓容嘉没有分化后,卓容成给他打的唯一一通电话。 后来兄弟陌路,他们日渐疏远,其他的哥哥不回家,他是否会想起此时那个冷静睿智、条理清晰如同人生导师一般的堂哥?也许他们都忘了吧。 十八岁那年,卓容成在向导学校的一次参观活动中不幸遇上了暴动,醒来后他貌似如常,反抗组织却发现,他忘记了很多东西。 后来的卓容成,完美地毕业,然后开始追求帝国目前唯一的s级哨兵段宸煜。 他顺理成章地长成了故事里那个头号反派,他是帝国最强的向导,而因为待字闺中显得像个花瓶,他忘了他曾经很喜欢书,忘了首饰盒里那条手链其实是母亲留下的空间钮,忘了他曾经也和卓容嘉有过一段关系极好的幼年时光。 他在大皇子身上浪费了近十年的光阴,他们嫌弃他娇纵任性,嫌弃他张扬跋扈,他们厌弃了玫瑰,便将他贬弃一文不名。 他和所有上流社会的向导一样庸俗,空有美貌艳俗可笑,一帮人抢破头也要去做皇子的向导,被奚落被取笑,好像哨兵眼里的玩物一样。 很多年后想起来,他只觉得不值得,又觉得这世界都疯了。 而卓容嘉幸运得让所有人嫉妒。 多少向导追求的哨兵,只对他有好感;他研发出了向导素,成了所有人追捧的大人物,爱情事业双丰收。 而被打落尘埃的卓容成和其他被贬弃的向导,又有谁在意呢? 实力比不过,s级向导和高级向导;匹配度也比不过,于是这十年便好似大梦一场,他醒来时满身狼狈。 当时的主流思想是贬弃他们这些剩余未婚的高级向导:其他高级向导就算高傲,也已经嫁给了心仪的哨兵,而他们看不上普通哨兵,却又被高级哨兵抛弃,于是他们成了庸俗的代名词,残疾哨兵没有人配的代价被施加到了他们这些实际上离得很远的向导身上,他们便被这个社会抛弃,作为故事里的反派被打倒了。 第6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六) 但是…… 哨兵和向导匹配也是看等级的! 自出现哨兵向导以来,所有研究都表明,等级相差太大的哨兵向导是不可能匹配上的。 还有一个残酷的事实,作为帝国第一向导,尽管他毫无实权,也不聪明,却知道这些跟在他身后又和他相争的向导们为何迟迟未婚。 年龄相近,等级合宜,怎能不算是一个最合适的联姻工具呢? 而他们的目标确实只有一个:帝国大皇子、帝国唯一的s级哨兵段宸煜。 就算这位皇室继承人看不上他们又如何?作为帝国最强的哨兵,哪怕皇室的权力并不大,人们总认为他值得最好的。 所以在他拒绝卓容成时,上到上流社会下到帝国边境最穷苦的百姓,都只会觉得卓容成不够好配不上他,而不是他已经拒绝了最好的又要去找谁。 而今年已经过去了八年,他已经挥霍了一段青春岁月,尽管星际时代人类寿命变长,理论寿命足足两百岁,而年轻这个词也从20岁扩展到了40岁才结束,最佳生育年龄一直到了60岁,人们在100岁才退休,通常在140-180岁去世。 而记忆恢复后不仅仅是他丢失的那部分记忆,还有后来半辈子里他许多始终不太明白却又记不太清楚的事情。 他已经没空哀叹他可怜的、逝去的青春了! 他先是对自己使用了一套特殊应急方法,把他可怜的精神体放出来,这只三斤重的小猫咪立马踩在了他的被子上,随即委屈看着窗户外面,眼里隐隐水光——它已经在精神世界里关了十多年,哎呦,孩子就没受过这委屈! 他还记得,他失忆那次,本来是向导们计划破坏掉一部分位于向导学院同星球的抑制剂02生产基地,当时的“暴动”中他亲眼看到玻璃后面的生产线爆炸、化学药剂从金属罐和管子里漏出来,但是却发生了许多意外的情况,最后他受伤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失忆,这一点显然还检查不出来。 后来向导反抗组织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在发觉冲锋在前的同伴没有按计划接头后便派人来隐晦地试探卓容成。 幸运的是卓容成还记得那位关系不错的老师,不幸的是,当年长者从塑料小盒里倒出来颜色亮丽的压片糖果后,面对“要吃点糖吗”这样的询问,卓容成说:“算了吧,我不爱吃这种糖果。” 他压根就不会把这种“糖”认成糖果! 由此也可以判断出大致情况,后面向导组织派出了前线成员去试探,发现他已经忘记了反抗组织的所有事情,并把之前对外的伪装当成了真实的自己——当然这种故事桥段并不少见,蝙蝠侠突发意外只剩布鲁西宝贝这样的同人文也不少见,对吧? 断联后的向导组织并没有放弃观察这位成员,这帮向导受限于帝国的教育,对政治无可奈何,但是在军事、情报上是个顶个的好手。 最重要的,目前组织内的高级向导共9人,其中八人已婚,最年轻也最强的就是卓容成,他们承担不起失去的代价。 但是命运一向残酷,到了最后卓容成也没有想起来。 但是也许是潜意识吧,结婚后的他困扰于自己多年前的疑问,始终没有走出来也没有想起来,在走向灭亡前,他将组织的信物和一些其他的东西带到了一个组织常用的接头地点,遗忘了那个包。 想来那个包一定是被收回去了,他过去很谨慎,只有那个代表领袖的小信物被他留在了首饰盒里,所以他潜意识里觉得圆满,最后放任自己在思想的纠结里死去。 …… 他确信自己完完全全梳理好了记忆,这回是真的没有忘记了,他过去自信记忆力强悍,却没想到自己竟然忘了这么多。 他捏起小猫的黑色爪爪,把这只又小又软的精神体抱在怀里,这才深吸一口气,[现在,得根据这些信息推演一下了。] 他向来是在家里很散漫的,也只有他会睡到日上三竿不起床,女仆也不来敲门。 哨兵哥哥们不回家,他们在原剧情里都是隐身人;爷爷还没有退休,其他人都在上班;生母和婶婶都去世了,这个家里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也不会突然闯进来看到他的精神体。 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思考。 每一个快穿者回到原世界都欣喜若狂,但是之后他们的反应却是不一样的。 有些人对“重生后,我要”这样的想法预想了许多遍,也有许多人尽管遗憾却想不出来要做出什么改变;有些人的旅途已经让他们拥有了改变的能力,而有些人所获得的力量还不足以改变。 但是,先知本就是金手指,尽管重生是不长智商的。 而面对这样大的烂摊子,他有什么想法,想怎么活? 首先,他不考虑爱人。 反正他本来也不爱段宸煜,家族的利益更有堂弟在,为什么他还要再嫁人?他绝不嫁。 其次,向导反抗组织的未来。 可以预料到,他死后向导反抗组织的情况也并不好。 帝国的第一向导是卓容嘉,而因为他觉醒得晚并没有完整接触过向导课程、他又研发出了向导素是帝国的一个典型形象,反抗组织必然是无法信任卓容嘉的。 或者说,当卓容嘉研发出向导素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是反抗组织眼里倒向哨兵的那一波人了。 没有在向导群体内足够有代表性的领袖,内部成员因为帝国的控制而加入的人越来越少,向导的处境不可谓不艰难。 尽管眼下这种不平等制度的矛盾始终存在,未来必定会有再次爆发的一天,但是反抗组织却是狂风骤雨里的孤舟,能否夺回想要的平等还是未知。 而卓容嘉……他身负天命,剧情里足以证明他气运加身,加上童年的记忆,他实际上是个冷静理性又很有同理心的人。 他研发出向导素只是因为他看到了哨兵的苦难,而他对向导的苦难没有人带他去看。 对于向导来说,最好就是能把卓容嘉拉到船上,因为段宸煜确实是个正直的军人,而卓容嘉也是个聪明冷静而内心不失柔软的人。 剧情发生的时机相当动乱,也是一个很好的改革时机。 但是现在,没有一个人知道卓容嘉会分化成向导,更不可能将还是普通人的卓容嘉拉进向导反抗组织。 [反抗组织坚信只有向导才能共情向导,就算嘉嘉聪明到当初大家都以为他本该分化为向导,也没有人信任他啊。] 还有家族,他父亲和二叔之间在原剧情里围绕两个向导之间的权利争夺,乍一眼看上去好像哨兵儿子们不存在一样,但是剧情里卖惨还是卖得很明显,两方之间的争权夺利…… 第7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七) 今年帝国似乎没什么大事。 已经快要年末了,帝都星这会儿总是会下起大雪,像是古地球母星一样的四季轮回,只是此地没有什么南半球北半球之分,这颗星球比地球要小些,四季轮回总是全球统一,气候也大多类似。 按理来说,这样下了大雪,大家总是喜欢去更温暖的地方过冬,开了暖气的室内固然温暖,大雪之下的景色固然美丽,气候却总是不宜人,那些娇弱的贵夫人们总是好像连从悬浮车到大门的距离都接受不了。 但是鉴于皇室和议会都不会因为天气而离开——顶多只是皇后不再离开皇宫而已,所以自上而下,实权的议员、贵族们不离开帝都,在帝都的军部上层也和他们一起参与宴会,而下面的小贵族们,乃至帝都的所有人都不会离开。 尽管在帝都星也不是所有人家都能在院子里罩上能量罩,使得院子里四季常青且温度适宜,但是毕竟这里是帝都,每户人家的屋子里乃至商店里都温暖如春,街上的商店橱窗总是结着漂亮的冰花,相当好看。 帝都星没有公共交通,而能够居住在帝都星的人家至少能拿出一辆以上的悬浮车,帝国大学也有专门送学生去帝都车站的公共校车。 但这并不代表人们就没有了走路的必要,除去在房屋、院子里的走动外,总有些地方是无法使用悬浮车这一星球内小型交通工具替代的。 而位于商业区东面,占地50平方千米的伍尔芙大街则是帝都星的奢侈品集中地,帝国四大时尚之都中唯一一个不是星球的地方,这里与其说是“街”,不如说是“街区”。 这条高雅的大街分布着许多占地宽广的店铺,用流光溢彩、镶金嵌银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但是这里的街面并不宽广,尽管对这里的行人来说显得很是宽敞,却不方便悬浮车进入,这里也确实更类似于步行街。 乃至于商业区还兴建了专门的停车场,以及有专供司机等候的一些地方,还有街口处雕刻精美的雕塑,尽职尽责地保证了入口和出口必须通过的人会更少些。 至于说这样的出口设计是否会让一些买了许多商品的夫人小姐们不快?都奢侈品店了还不能送货上门,在帝都是多寒碜的一件事呀! 而卓容成在伍尔芙大街东出口处下车时,就已经是半下午了。 那些精美的雕塑上堆着雪花,在下午的金色阳光里好像冰激凌一般,而地上的雪已很厚了,想想那些女性这样的天气还是不肯穿雪地靴,而是穿着绒面的细高跟鞋,可真够折磨人的,可以看见伍尔芙大街上也覆盖着一层松软的雪花,奢侈品店门口的台阶被淹掉了一两层,几乎要堆到那窄窄的门廊上去了。 他叮嘱了司机,傍晚去帝国大学接卓容嘉后再过来接他就好,不必一直等待着。 这么冷的天,即使是伍尔芙大街上也没有多少人,除却几位衣着华美的女性,还有一些男性向导。 见没有人注意到他,卓容成扯了扯手上的小羊绒手套,他穿着一身涧石蓝的大衣,在雪地里并不显冷色,反而显得明丽,此刻他低眉垂目,明艳的容颜也显得温柔些许,融进这满城繁华里不失半点颜色,却不再扎眼。 他熟门熟路地走进一家金店,这家风格新颖,制作工艺则偏古法,样式和他佩在左胸心口处那枚小小的胸针一样,只是那枚胸针上头一块透蓝的翡翠独一无二。 “我许久没有来啦,这一季的新品看着很新颖。”他笑着说,“好在现在街上的人也不多,我们的时间还很长。” 他漂亮的琥珀色眼睛看着那位年轻的设计师,并没有把目光转移到那随手一别的胸牌上:“维拉,大设计师,为我介绍一下这些珠宝如何?” 胸牌上的名字是霍普金·狄金森。 ———————— 卓容嘉今天从实验室出来,还在想着他的那些预演,那些一次次的失败或成功,为此一直到在光脑的草稿纸上写满了,抬起头来才发现今天的路线不大对劲。 他皱起了眉,确信他并没有上错车,这才出声询问。 “今天大少爷去了商业区,叮嘱等您下班时顺路去接他一块儿回家。”司机一般称呼卓容成和卓容嘉大少二少,尽管他们实际上并不是老大老二,但是几个哥哥都在军营不回家,于是也就这么叫着了。 “好吧。”他试图回忆这位兄长的模样,作为唯二居住在家里的孩子,他对卓容成的印象却不深,尽管他与那些哨兵兄长更没什么往来。 悬浮车到商业区还要二十分钟,尽管这个司机一直是负责他和卓容成的,鉴于他们日程的不一,而撞了的日程里卓容成又更重要,所以他们几乎没有坐在一辆车上过。 尽管他们连房间都是相邻的,但是鉴于向导和普通人的人生差异过大,记性很好的年轻教授已经记不起上一次和堂兄说话是什么时候,他在家族里活成了透明人,堂兄却似乎永远是帝国的焦点,就连他向导素上一再受挫苦恼于找不到向导帮忙都没想过找这个人…… ! 他突然想到,这位堂兄因为未婚而无所事事,或许可以邀请他去实验室里帮下忙? 车门突然开启,外头的人慢条斯理拍掉了肩头沾上的雪花,这才坐到了他旁边。 “怎么了?我叫你都没反应,是不是冷到了?”这位美貌骄傲的向导拧起眉头,拉下袖口露出一截手腕感知了一下车内的温度,“瓦连京先生,暖气打高三度。” 卓容嘉确实穿得不够多,但是他一整天待在室内,本身这么多其实也不会太冷。 反倒是卓容成,一身大衣看起来美丽端庄,却保暖效果要差一些。 “没有冷到,”他犹豫了一下,“刚刚在想项目的事。” “科研确实辛苦,”卓容成拍拍堂弟的肩膀,好似没察觉到他的疏离,“今天二叔也在,回家好好休息吧,明天再继续钻研。”言下之意是今晚又要一起吃饭。 帝国大学的教授一般可以在校区里申请教师宿舍,单身标配是两室一厅一卫,还有专门的书房,条件很好。 但是卓家不准卓容嘉住在外面,大学时也没住过宿舍。而每逢父辈在家,当天晚上就是家宴,在家的祖孙三代必须一起吃饭。 第8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八) “我有件事要跟你们说。爷爷,什么时候能空出一个大家都有空的时间?越快越好。”当卓容成在饭桌上这样宣布,一个小时在车上答应他协助研究的温和形象立马在卓容嘉心里摔得粉碎。 他的语气或许还算得上客气,考虑到除了卓容嘉一个都打不过,或许还斟酌了一下语气,没有让自己像卓容嘉饭前搜索到的那些评价一样咄咄逼人,但是却是完全不容置疑的态度。 再看看三位即使在自己家里吃晚饭也穿着一身军装常服的哨兵,在如此威严让人不敢妄动的情况下,这位来往不多的堂哥在卓容嘉心里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起来。 老爷子听到这句话,皱了一下眉,看起来很凶:“什么事?你现在就可以说。” “不,我不。”卓容成一口拒绝,在卓容嘉眼里,灯光下的他仿佛在发光,“爷爷,我要你们空出时间来正是为此,这又不是晚饭时间就能讲明白的!” 至于后续是如何吵的,卓容嘉并不想回忆,但是毫无疑问他的这位堂兄勇敢而无畏——或许也可以用那些诋毁的说法,即娇纵任性。 并没有歇斯底里,而他以为很看重家里唯一向导的长辈依旧很严格,而且并不把卓容成当回事,最后也是以一个玩笑般的态度答应下来。 而日理万机的几位长辈都答应了,卓容嘉难道还能拒绝吗?哪怕他是小透明,但是餐桌上总共这么几个人,无论如何都逃不开的。 毕竟,作为家里唯一的普通人,他就是家庭地位的底层。 ———————— 毫无疑问,哪怕你的记忆再好,也未必能记得小时候是不是会有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你的房间里。 所以当卓容嘉靠在床上翻看光脑时,从阳台开门进来的卓容成给了他极大的惊吓。 “别害怕,小时候我们不是经常这样吗?”他的堂兄如是说。 “可是,”他努力镇定,“首先我们不是小孩子了……” 卓容嘉镇定有条理地一条条反驳,并指出为什么不能好好敲门而要走阳台。 卓容成有一搭没一搭回应着,尽管他心里也没底,那些年少意气早就粉碎了干净,至少表现得仿佛只是走一步看一步那样摆烂。 他打量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房间,卓容嘉的房间不同于幼时的柔软,那些可爱的玩偶早就消失,只剩下冰冷且精英的装潢。 床摆在房间正中央,而右手边是简约风的衣柜,靠阳台那侧则是一个转角的书桌,上面还放了许多草稿纸。 床的正对面一直到靠近门边都是书橱,结合了陈列架的样式,摆放着许多的书籍、奖杯,靠近门的部分则是做成了玄关柜,中间还镂空放着许多出门要用的东西。 整个房间的色调以黑白灰为主,也有一些干净的浅色,虽然显得简约,但很明显房间的主人并不缺乏艺术修养。 他直接坐到床边,赤裸的双足从地板上踩到了毛毡地毯上,依旧白皙干净,显然为了翻阳台舍弃了脚上的毛绒拖鞋。 “但是嘉嘉并没有让我回去呀,是不是?”他这样一副柔软无辜的样子,就连刚刚打量的神情都坦坦荡荡,倒是让教授不知道说什么好。 尽管双人床很大,但是他们都是身量匀亭的成年男性,就算不如哨兵那样肌肉结实,卓容成一靠,也足够他靠到堂弟身上。 “我们本来才是最亲近的兄弟。”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很轻。 卓容嘉有些摸不准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下意识道:“什么?” 卓容成的神情很难过,眉宇间染上了淡淡地轻愁,却并不是对着卓容嘉:“记得十岁以前吗?” “算了,”他又说,“那有点太久了。” “确实,后来我们就没怎么说话了,普通人和向导的隔阂将我们分离开,那可悲的厚障壁!”他用吟咏的声音说着,又说起了那最后一通电话。 “可是你既然聪明,为什么大家都认为你头脑空空?” “你错了,我是以向导学校第一名的成绩毕业的,时至今日,我也说帝国现在没有比我更擅长于精神力的向导。”他注定高傲,也因高傲而死。 如今重回,他自觉变化诸多,但还是像过去模仿任务里原主那样去模仿过去的自己,看着卓容嘉还一无所觉的样子,他从来没想过另一种改变的方法。 “作为帝国现在最好的向导,爷爷他们对我的期望是嫁给大皇子。但是我没爱上他,他也看不上我,注定会没有结果。” “我的青春眨眼而逝,但是我跟他都没错,尽管到了这份上,我不嫁他似乎只有死路一条。” 卓容嘉想要反驳,说了许多话,一下子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卓容成却只是贴着堂弟,说:“嘉嘉是好孩子,是家里最好的孩子。等到约好的那一天,我会告诉你的,我会完完整整地告诉你们。” 两兄弟的动作已经亲近了许多,卓容嘉确实是个很聪明冷静的主角,他这样子就已经意识到了卓容成的未尽之言,清晰有条理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不过说起来,你要我协助向导素这个项目,我可以问一下,你具体遇到了哪些困难吗?” “首先是提纯问题,不知道为什么,显示提取出来的不纯,但我又不是哨兵,我闻不到。”卓容嘉苦恼地说。 “你要不要闻闻?”这位亲切和蔼完全没有社交距离的兄长如是说,“你放心,我控制的很精准的,而且只有哨兵闻了向导素后才需要负责,向导和普通人不需要。” “但是我闻不到——” “首先没有科学依据说普通人闻不到向导素,其次,只证明了普通人看不到精神体。”卓容成反驳道。 “毕竟香水、花香、沐浴露、洗发水等等,人身上能沾染的香气实在太多,但是只有哨兵向导能分辨出来那种气味,而具体安抚哨兵的成分还需要你们进一步研究、提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要是不试试看,光靠理论怎么行?我猜实验室的储存向导素,那种只是让向导释放然后储存空气的珍贵物品你肯定舍不得闻,对不对?” “但是也没有证据证明普通人能够闻到,还有你不能保证你私下里给我闻向导素这件事不会泄露……” 于是卓容嘉就此问题开始和他辩论起来。 第9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九) 尽管卓容成催了又催,但是卓老爷子独断专行,最后还是把日子定在了平安夜那天。 卓家的女眷都早逝,卓老爷子只有两个儿子,其他亲戚不来一起过节,今年几个堂兄还是远在军营不回来,那天虽算个节日,却只有五个人。 卓容成觉得这日子太晚,却也无力改变祖父的想法。 而他本身最近也不清闲,虽说没有再去纠缠段宸煜,但是一来他刚回来就采取了紧急措施,冲破了抑制剂02号对精神世界的封锁,虽然放开了对精神的压制,之前失忆的后遗症与此叠加,还是给他留下了头疼的毛病。 在现代时,他习惯在熬夜头疼时贴上一块冰凉贴,能很好地舒缓精神,并且让头疼困扰之下的他能更清醒应对研究、阅读、研讨等工作学习事项;而在古代,偶有头疼时所听闻的都是不能见风,便会如对待妇人一般给他头上包一块抹额。 要说他更习惯的,还是来一块清凉贴,但是现在为了形象,加之不能露出头疼的有关信息,所以便只能靠自己硬扛了。 而在此之外,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他也不可能容许自己回来就摆烂等待终局,不可能因为头疼这样的小事就一直休憩。 空间钮已经十年没有开启过,里头虽然不会落灰,但是却难免有些岁月的痕迹,金属制作的飞船不与外界接触,就算二十年三十年也不会朽烂,但是塑料却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发黄发脆。 书籍因为材质,并不会变脆,但是洁白的纸面难免发黄,多是浅淡的米色,并不影响阅读,他当年并没有将那些漂亮的绘本收入空间钮。 而飞船内本身的皮质座椅、木质家具却不同于金属和书籍,原本光亮的皮面即使无人触碰也黯淡了光泽,厚实的木板摸上去有些发脆,并非实木的书橱不如厚重的实木经得住岁月,上面欧式的花纹也已经不合审美。 他要丢弃重装这座小飞船,也可以不引人注目地偷渡一些合心意的家具到随身空间里,预备以后有时间再放置到那座小法器里,他的零花钱存了许多年并不是一笔小数目,飞船的能源就可以预先存上许多。 而除却空间钮的清理,他之前还答应了卓容嘉去帮忙。 他正好光明正大推脱了向导们的聚会,一些年轻些的向导因着年纪,并不要求与段宸煜接触,为此多半订了婚,也就与他们渐行渐远了。 他头一回到帝国大学,正是在回来的第二天,也是答应了卓容嘉的第二天。 那天还是下着大雪,卓容成依旧是没有穿羽绒服,只是手上带了一把长柄的伞,身上是一件远山黛色的大衣,里头穿了一件奶蓝色的毛衣。 卓容嘉有些诧异,昨天晚上他们聊得也不算很晚,但是那会儿卓容嘉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今天早上卓容成竟比他还早一点就坐到了餐桌旁,新近熨烫过的大衣齐齐整整,真不知道他是如何这么早起来的。 等到吃完早饭,卓容成才告诉弟弟,今天一块儿跟他过去,等晚上再跟他一起回来。 两兄弟许久没有在正餐之外坐在同一张餐桌上了,做弟弟的显然是很惊讶,毕竟卓教授只想着先把其他的做了,之后再看看卓容成什么时候有空。 看着他几欲开口的样子,卓容成把他放在椅子上的公文包往手里一塞:“好啦,我是真的有空。”毕竟他未婚又没有职业,上流社会的向导大多都是这样,就算想出去也不被家族允许,所以才害得后来那般。 “真的?”卓容嘉再试探一句。 “真的!”卓容成又往厨房里喊了一声,“吴妈,我跟容嘉出去了,今天中午不用做饭!” 卓容嘉出门前再检查了一遍有没有忘带东西,就跟卓容成一起出了院子,门口司机已经把悬浮车开了出来,外头还下着小雪,在院子里的防护罩上堆积着又滑到路面上,像是地上盖了一层棉被。 路上飞速掠过去的景色,那些华丽的屋子在大雪天里依旧美得像宫殿。 悬浮车却不多,雪白的道路上干干净净没有脚印,大多数人早去上班了,那些大人物们并不起得晚,而是起得很早。 “你今年带课吗?”卓容成突然问。 “啊?我有两节选修课,都是一周一节,在周末的下午。”卓容嘉有些意外,他去瞥身旁的人,好像第一回认识他。 卓容成大大方方迎上他的视线:“我是没上过大学,不妨碍我知道呀。”他笑了笑,唇角微微上翘,右边有个很小的梨涡。 “没有主课吗?”他想了想,又问。 “上学期带过,系主任觉得我太年轻。”卓容嘉毕竟才24岁,确实年轻,他这个年纪就已经博士毕业又当上了教授,家里不会帮他忙,全是靠自己。 “假如我能做个普通人,我也跳级。”卓容成点点头,“要是向导学校可以跳级就好了,那样我说不定还能跟同龄人一块上大学,虽然我没有读过中学。” 这话半真半假,他去向导学校前就已经自己看了大半的中学课本,更是早早买好了全套。 “为什么?我听说还有一个成人大学的政策?”卓容嘉虽然不太理解,还是接下去了话头。 “那个不给向导报的,哨兵也只有低级哨兵可以,其他的都强制入学军事学院。”卓容成这话,很难说是了解政策还是如何。 “我们学校还有二十几岁考上的呢。” “乱讲,那是人家复读上来的,还有特招的。” “我没关注过这个。” “因为嘉嘉聪明呀,你又不是社会学、传媒学的,看不到很正常。”卓容成随口说。 这会儿悬浮车已经到了帝国大学的北门口,这里离实验楼最近。 只见大学门外还散落着一条街的饭店餐厅,大小超市和ktv等零散分布,现在还有许多学生穿着厚棉袄越过马路去吃饭,从餐厅门口一个个极小的格子里接过老板刚做出来的小吃,而大雪纷纷扬扬。 卓容成下车撑起他那把漂亮的伞,油纸伞上是一幅泼墨山水。 他看着这些二十出头的年轻学生,轻声说:“真好啊。”轻得仿佛一个幻觉。 第10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十) 帝国大学的风景固然很好,但是帝都上的豪门贵族一个都不爱来,原因无他,这么大个学校是不可能用上防护罩的,而里头地方又大,屋子里还好,但是走路都要走半天。 进了门之后地面上就没积起来的雪花,学校不比那些骄奢作风,学生们都要走路或骑车,那么多人踩来踩去,就算是再厚的雪也变成了脏兮兮的一地冰泥,还不安全。 清洁机器人个头不小,转来转去却很灵活,走到哪里就把雪清走了,地上也没有冻上的雪水,看起来很干净。 从这里走到实验楼最近,而对出去那条路直直通往一处学生宿舍,那边似乎还有商业街,恰恰好在地图上和实验大楼对着,距离不近。 卓容嘉的办公室并不在这里,统一都在行政楼那边,那儿和实验楼、教学楼另有教职员工的地下通道,需要刷卡才能走。 而他专门的实验室在二号研究楼的左翼五楼,里头还附带了一个小小的办公室,门口更是贴有一周一换的实验物品补充申请单,又被教授们戏称为“补货单”,经常是教授们写好在周一等人收走换上新的表格,然后本周五之前这一批物品就会到位。 “这还挺方便。”卓容成评价。 ———————— 那场动乱如期发生的时候,卓容成正在帝国大学的图书馆里。 他没有大学的证件,借不出来任何一本书,但是卓容嘉那里的实验忙起来也不需要他的时候,他就到图书馆里来,静静地看上一本书,直到卓容嘉那边到了下班的点必须回家,他才慢悠悠从帝国大学中轴线旁的图书馆走到北门,和卓容嘉一块回家。 这十年里他庸碌太久,很多知识都是在吃老本,尽管那时他的水平已经相当于大学生,但是受限于向导学院的教学,有些知识还是囫囵记下不解其意,后来失了忆更是没出息。 就算去过好几个世界,本世界的知识他还有很多没有消化,每天上了床都要回顾一遍那些失去过的记忆和新看的书,即使如此他也还是看得很快,也记得住昨天看的书在哪里。 从刑侦到医学,都是他的涉猎范围,帝国大学号称全帝国最好的学府,收纳所有学科,尽管在一些专业上不如本专业最好的大学,水平也是很高的,而且还有官方力顶,二十层楼的图书馆囊括各个学科的书籍,既有百万册纸质书籍,也有专门的电子书籍。 各个学院还有专门的小图书馆,馆内书籍都是本专业的深奥书籍,更有学术杂志供学院学子翻阅。 眼下临近期末,馆内自习室爆满,就连书架附近的位置都一座难求,好在每层中间还有不配桌子的等候区,在这里尚可捧着书阅读一整天。 所以那场暴乱发生的时候,卓容成听到警报声的第一时间就把书放在了椅子上,直接从三楼翻楼梯三两步就到了二楼,随即就到了二楼那扇大开着的防弹玻璃门前,外头的道路上没有学生路过,图书馆长长的台阶望出去一片空旷,而枪声离得很远。 “关门!”他斩钉截铁,语气笃定却不显急促,“外面现在没有学生,图书馆楼上楼下都是正在复习的学生,趁暴动还没过来,先把门关上,远程启动所有窗户外防护罩!” 图书馆借阅处只有几个老师,强作镇定按照他的话关上了电动的玻璃门,又启动了外立面所有窗户的防护罩。 “玻璃门能调整吗?不确定暴动时间,未确定其他因素,警报声确定为大型持械暴力行为,敌方有热武器,发生范围超过十公里,最好确保外面看不到里面,这样会安全些。”等到他们看起来镇定一些,卓容成才问。 “有,有的。”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女老师嗫嚅了半天,这才应答。 “老师你是哪个学院的啊?谢谢你!”另一个吓懵了的年轻女孩目光一看到他的脸就黏住了一样,瞬间就忘了刚刚的害怕。 “我是你们化学院卓教授的堂哥,这几天协助他做项目,他忙的时候过来看看书。”卓容成对她笑笑,一副温和模样,虽没有刚刚利落,却很亲切。 这会儿全部的防御措施都已启动,几个老师听着被玻璃门隔绝的刺耳警报声还有些惊魂未定,但是帝国早期曾经有过被虫族入侵到帝都的过往,为此专门有法律规定学校里所有设施必须能够保证关键时刻能够抵挡虫族一天以上,虽然因为太平久了所以许多设施都没有专门的人手负责这一方面,但是图书馆还是比较安全的。 卓容成不记得原着中卓容嘉是怎么遇到意外的,但是他记得实验楼那边确实是没有专门的负责人员,但是每间实验室的门都比较密闭,而地下通道也难以进入。 听着几位图书管理员在广播里安慰学生的声音,他回到三楼,坐在之前的位置上给卓容嘉发信息:“我在图书馆,你不要担心。” 想了想,他在光脑上查了一下帝国大学的地图:“帝国大学的设计比较易守难攻,虽然道路四通八达,但是都有可以躲避的地方,只要管理人员应对及时,不会出什么大事。” “实验室还是比较安全的,要是实验楼负责人忘记开启防御措施,你就躲到地下通道去,那里比较安全。” ———————— 和原剧情中一样,这场动乱一直到傍晚才解决。 之前提纯问题已经得到进展,今天卓容成就是例行提供了一管向导素,之后就没再去过实验室,一直到和卓容嘉一起坐上家里的悬浮车,才得知他遇上了段宸煜。 原剧情里讲得不清不楚,卓容嘉到底怎么遇上段宸煜的也没说清楚,但是可以看见的就是当时帝国大学里的情况并不好。 如今他才知道,原来是卓容嘉做实验忘了饭点,一直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他就准备去学校食堂吃午饭。 结果走在路上刚巧碰到警报声响起,偏偏他当时经过了植物园,那里也没个躲的地方,等他看到建筑物的时候就碰上了持枪的匪徒,刚好遇上段宸煜。 卓容成想起最开始那个时候,他正好在家,得知卓容嘉遇上大皇子,只是警告他哨兵们根本不可能和普通人走到一起,根本没问过他到底遇到了什么。 看着卓容嘉提起段宸煜时的眼神,他叹了口气,伸手摸摸头:“回去好好睡一觉吧,明天就没事了。” 第11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十一) 走廊是星际风与东方韵味、西方典雅的结合体,大气不失雅致、古朴而不失时尚的装扮令人眼前一亮,不同于二楼的奢华,不同于三楼的肃穆,不同于四楼的秀气柔美,卓家别墅的五楼展现了布置者对古文明和现代风尚的绝佳运用,可以说是炫技到了极致的地步,难以界定在一种风格内,最终只能评价总体风格为“大气”,却能讨好几乎所有见到这种装修的人。 但是走过走廊,随手被拉开门的房间却顶多能称之为“留白”,显示出未装修完的模样,本有的一些硬装还未被巧妙地掩饰,整个屋子里没有一件软装,连一件家具也无,显得很突兀。 可是卓容成才不在意,他像一只轻快的鸟儿一样,保持着仪态又轻盈得要飞起来一样,在走廊的地毯上好像在跳舞,忽地一下就到了最前头去,哗啦一下拉上了唯一的窗帘。 即使如此,他毫无遮掩的瑟缩,大方坦荡,仿佛这和餐桌上谈话没有分别;但也是他,拒绝在餐桌上谈论,又强硬地要求了许多次,终于磨来了这次秘密谈话。 即使拉上了窗帘,不透人但并不遮光的窗帘还是尽职尽责地让光充盈这个空间,这块灰蓝的花边绸子使得溜进来的光蓝莹莹的,为房间蒙上了神秘而平静的色调,正如深海,又如有大气层的星球那漂亮的晴空。 屋里没有家具,谁都只能直接坐在红褐色的实木地板上,使得这些家庭成员的距离拉近许多。 军旅出身的三位哨兵即使坐在地板上,也依旧板正挺直,丝毫没有放松,显得那种家长的威势更加炽盛。 而年轻的两个青年人,做弟弟的端庄而乖巧,坐姿端正但不如祖父和父辈那样严肃;做哥哥的姿势却很放松,又不太过肆意而失礼,出于他以往的娇纵姿态,长辈们也没有苛责他的仪态不够标准,尽管这两个长相出众的孩子坐姿各有各的好看,又都尚有几分年轻气在里头。 卓容成虽说神态并不严肃,但是他却很是认真,在四个人一齐的注视下开口。 他先论述了即视现象这个玄之又玄的生理现象,又提到了古地球时代的预知梦、重生小说——当然,重生小说这个他是在图书馆里查到的所剩不多的资料,没有拿现代的阅读记录说事——从先知的古老传闻,到散佚在历史里又有近况可查阅的记录:“即视现象通常被认为是记忆与认知的一场联想梦幻,至今并没有科学依据证明人类的大脑如何产生这种现象以及是否真实。” “从古地球时期久远的古希腊时期不幸的天鹅公主卡珊德拉1,兼具卜算之职的东方先秦时期太史至后来更名的钦天监……至今并没有实证说明先知的预言准确性如何,也有许多先知的预言被记载真切成真。” “由此可论述,所谓的预言,难以推测真实,却不能完全否定与承认,许多事情因为历史记载的遗失、年代的久远与科学的限制而无法证实真伪。” 说到这里,卓容成说了这许久,他无需细看,就知道只有堂弟真切听懂了自己的说法,而祖父和父亲二叔大约只是听懂了结论,碍于面子没有直接催促他不要废话,目光却微怒地盯着他,利如刀刃。 他用吸管喝了些玻璃杯里混着冰块的柠檬水,这才继续往下说:“但是,我认为虽然有一部分的即视现象和预知确实是心理上的幻象,但是有一部分未必虚假。” “有一种说法,叫灵感,在地球时期的一些文学着作里有提及过这种猜想,其中的共通点就是灵感越高越敏感,这个说法认为许多天才的画家、作家与诗人、音乐家乃至我之前提到过的先知,都是灵感足够高,也容易因灵感高而遭遇不幸,其中的描述包括……综上所述,我认为,这种灵感,实质上指的是精神力,只是古老的年代还未发现精神力,便被浪漫地描述为灵感。” “时至今日,人类对于精神力的探知依旧粗浅,用先人的话来说,科学家就像是在海边玩耍的孩子,偶然捡拾到一枚精美的贝壳。” “根据星海时代的科研成果,例如……而不难看出,哨兵的精神混乱正是因为越强的哨兵精神力也越强,而导致哨兵出现如下症状……的部分外界因素就是越复杂越激烈的地方越容易导致精神紊乱,这与‘灵感’有许多共同的地方,由此猜想,灵感与精神力可能是等于或约等于的关系,碍于年代遥远,古地球时期记载的案例已经无法考证,此猜想暂时只能停留在猜想……” “由此可以猜测,所谓的先知,是否是精神力强大的人?” “在此基础上,可以推算bb……最后建立在猜想上的结论,就是精神力足够强大的人类,有一定可能性通过未知的共振或其他原因、方式,潜意识主动或被动亦或如同例如……这样经过训练得到一个可能正确的结果。以上,是我为了论证我之前所得知的一件事,而做出的推论。” 为了这碟醋包了半天的饺子,亏得几个大老爷们被他一通一通的学术砸得不明觉厉,不然他都担心这三位战场里走出来真刀真枪拼上高位的哨兵会打孩子。 毕竟男性向导也是儿子,虽然他一直怀疑真的在这个社会环境下把他当闺女养了。 “好吧,我要承认我的铺垫确实是长了些。”他眨眨眼睛,抽出吸管将冰已化尽的柠檬水一饮而尽,“但是如果没有这些衬托与准备,我并没有说服你们的把握。我猜,嘉嘉已经猜到了我想说的真正主题?” 年轻的教授还在思索着那些和他的专业有点儿相关但不多的论述,毫无疑问,他确实听懂了。 一直到父兄的目光都汇集在他身上,他才发觉兄长狡黠地把他从边缘拉到了话题的中心。 家人的目光是比学生和陌生人的注视质问更透彻的剖析,为此卓容嘉比过去学术生涯的哪一刻都更紧张,他维持着冷静的保护壳,额间并未冒汗他却感觉仿佛已经在房屋的温暖和目光的聚焦下冒出虚汗来:“我猜……是容成哥所提出的‘预知梦’?” 他想了想,在兄长的目光里又补充一句:“涉及到我?” 第12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十二) 卓容成毫不吝惜地对他露出一个笑容,不像微笑那样清浅疏离。 “我们嘉嘉,一直都很聪明呢。”他又很快收敛了笑意,却还抿着唇,那神色有些难言,在窗帘的蓝色光下几乎要让人看不清那到底是个什么表情,叫人觉得很难具体描述,复杂而神秘,就如同他之前讲的那长篇大论,即使是学术的角度也蒙着神秘的面纱,几乎要让人随着文字飞到那久远的年代里去。 联系他之前所说的话,卓容嘉却有种不祥的预感,“聪明”,在帝国可是有其他意思的。 他已经不记得卓容成提过的最后一通电话,此刻脑海中却跳出来一个模糊的声音,‘做个普通人也挺好’,他在研究向导素,自然也了解过向导的那些特质,卓容成说他聪明,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我确实做了一个预知梦,一直到梦中的我死去为止。”卓容成神情平静,之前那些情绪稍纵即逝,好像夏日里的泡沫,那会儿卓容成也像夏日繁花,可是真说出了这句话,他身上又像是凭空生出来了死寂,那苍白的死寂,好像突然就出现了一般,却其实从一开始就如同人所看不见的死神一样在那儿。 卓容嘉心底莫名生出来害怕,卓老爷子挑了挑眉,看不出相信与否,反倒是卓大伯生出些诧异来,又很快收了回去,他身侧卓二叔若有所思,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太多。 他的神色复又轻快起来,仿佛那副死人样只是因着什么怪事而短暂与他重合…… “梦里发生的大变动太多了。”他轻快的神情好似在做梦一样,却叫长辈们松了口气:是了,他是这么个娇气样子。 卓容成心里在想什么呢?他想既然都开了口,就没有回头路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不是梦,快穿者的演技都很好,为着走下去,那个不会演戏的他已经在月季的香气里结束了可悲的一生。 将那些未发生的事情编成梦……好主意,可是他在自己的故乡,心没有任务里那般硬,真情假意混在一起只为了结果。 “我不喜欢大皇子,但是我对梦里的事将信将疑。”说到这里,他又有点子傲气,固然相配,但他时至如今还是一样想法,任他千好万好,那位剧情里的男主攻不是他良配,但是他看穿了其他人的心又自以为是,确实是他之过,但是只愧对那些一块儿做了牺牲品的旧识,谁要可怜哨兵! “梦里的那场动乱,一模一样的发生了,发生的事也是大差不差。”他冲着卓容嘉眨眨眼,瞒下了那一场相识。 “虽然不知道后续发生是否真实,但是嘉嘉身上确实有迹象,晚觉醒的向导也不是没有。” “胡闹!”卓老爷子看他这副浑不怕的神情,出声呵斥,“你才是做哥哥的,帝国王室恪守礼仪,怎么会做得出这种事。” “祖父~”他凑过去,声音放软,“这和恪守礼仪有什么关系?” “不是都说看匹配度和等级吗?您觉得我梦到的确实为真,那按照这老规矩,s级的哨兵,怎么不配s级的向导?” “虽说传言日嚣,但是哪里有半点儿关系?”他说话看着软,说出的话噎死人,还是那个任性样。 卓老爷子脸色不大好看,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半天才问:“所以你要拉上窗帘?” 父辈看起来倒是了解了一些,只有卓容嘉还是懵的,这话题信息量太大,卓容成说了他会觉醒成s级向导,其他的事听着都云里雾里,家族小透明固然聪明,学术人哪里知道他们打什么哑谜? 而卓容成只是做了个手势,动作简单,但是卓容嘉心里莫名毛骨悚然。 一直到老爷子点了头,卓容成才说:“我虽然不争气,家族毕竟大力培养过,是利也是弊。祖父,身在高位,有句话说得很不错,”他用手指上扭来扭去像是画条纹,最后在额头上画了三横,一竖,“固然,就算从古地球到星际,再如何也没有复辟fj,您为什么从军部转议会,您教过我的。” “梦里的那个未来,您不知道,也就没有了防备的心。祖父,我们这样的人家,外头如何轻易杀得死,要命的那地方——” “够了!”亲爹还只是瞪了他一眼,二叔却很生气,一拍地板站起来。 “你瞧你说的什么混账话,连你二叔都气到了。”老爷子却只是淡淡地瞥一眼二儿子,就轻飘飘一句话把他说的那些话归为了“混账话”。 “我就是不出息嘛。”卓容成嘟囔一句,这会儿他就再没有之前那副还算唬人的模样了,卓容嘉看他,真个有网上说的草包美人模样,还笑嘻嘻看着几位长辈,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但哪怕他这样子再好看,明媚得满室生光,这里都是家里人,也未必会买他的账。 “就算你不出息,若你说的为真,那前后两任第一向导,就都是我们家的了!”他亲爹看弟弟生气,反而也跟着笑起来,兄弟俩一般的硬朗模样,开怀大笑时不像卓容成那样娇养出来的气质一颦一笑都动人,只让人觉得豪爽,“好儿子!” 卓容成转头朝向祖父:“爷爷!但是我不能活。” 哪有人一开口就要自己死的,这话说得突兀。 他之前大部分事情说得分明,于是总算叫人想起来他之前所说的最后终局。 “卓家养得起一个终身不婚的向导。”老爷子这话,就是定下了。 但只有卓容嘉作为家里的目前唯一的普通人不清楚,帝国明面上没有任何一条法律,实际上却是不允许向导不婚的。 这些大家族,多少都有些能耐,就算是再狠心再贪心逐利的,难道连一口饭都没有了? 卓容嘉也不笨,一旦想明了所谓的“家族内斗”,就明白过来卓容成装傻未说明的那些。 “爷爷!”卓容成从小就很会在长辈跟前撒娇,虽然他清楚撒娇并不能真正得来什么,“要是这样,我还不如死了呢!” “胡说什么。”老爷子当然清楚,他也清楚卓容成梦里那样放弃他确实是自己的做派。 “帝国崭新的未来不会要我一个旧人的,我才不要留下来做讨人嫌的那个呢。”卓容成当然也清楚老爷子至少明面上是不会抛弃自己的。 “没大没小的,你小小年纪,什么新人旧人的胡说八道。”这回是亲爹来打圆场了,毕竟谁不悚老爷子,也就卓容成天真到敢呛声。 卓容成心里暗自发笑,对嘛,他说自己是旧人,那这些长辈可不就是更旧! 第1章 中秋番外 哥哥: 见信如唔。 这是第85封没法寄出去的信,又是一年中秋至。 距离那件事已有十年,今年帝国新编教材,新编纂的的历史课本递到我办公桌上,过目才发现你在历史的尾巴上,配图是你像飞鸟一样要飞向蓝天。 但是你终究没有飞起来,哥哥。 他们这样惋惜着,在我心里,你的灵魂已经飞到了高天之上,也许有一天我们发现新的星球,你化作的飞鸟正路过我身旁,那一刻我便知道,故人归矣。 上一封信,我提到我跟宸煜终于有了一个小家伙,我们俩实在太忙,成婚好几年才有时间备孕,小家伙也待不了太久,很快转到了培育仓,隔着不透明的冰冷外壳,我却好像摸到了孩子柔软的小手指,那么小那么可爱,真想快些见到他。 前几天医生说,小家伙还有两个月就要出生,已经可以看出性别,但我和宸煜已经约好,我们要等到小家伙正式和我们见面的时候,不管他是男是女,是哨兵向导普通人,这个孩子都是我们的宝贝。 等以后这个孩子长大了,我要告诉他,我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哥哥,世上最好的哥哥,留在了课本上,走进了历史里。 中秋将至,爷爷也在准备家宴,他老人家今年总算退休了,但是没有回老家,…… …… 卓容嘉写了好长好长,印着花纹的精致信纸写满了一张又一张。 到最后他才珍而重之地落款,将信叠好放入一封没有邮票的信封。 之前点上的香炉还余一点儿火星,放上灯芯绒后一吹,很快火就着了起来,把信封丢进炉子的卓容嘉却没看到,那信封忽然闪了闪,消失不见了。 ———————— 观影厅。 四个人正在观影过去,那些隔山隔海乃至隔了星河的故事,出乎意料地在多年后出现在了不可思议的屏幕上。 系统却突然“叮咚”一声,骤然的声响足以让卓容成时隔多年仍应激到差点抽出身上的热武器,他身旁的哨兵连忙抱住他,又捂住他的耳朵,凑近轻声安慰着他,熟悉的温度和心跳才让进入空间后本就一直在戒备的向导冷静下来。 【亲爱的观影者们,时值中秋,额外开启中秋特别活动! 中秋限时特供点心——月饼,更有中秋特别观影活动】 系统还呈上来一份特别的月饼菜单,上面便有系统提供的各种月饼,从饼皮到口味包罗万千,更有新奇特供版“妈妈的月饼”“奶奶的月饼”等特殊月饼。 卓容成却冷冷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在我记忆里,可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中秋节。” 系统却已经开始放映。 屏幕上卓容嘉正坐在书桌前,而观影的视线也由远及近,一直拉近到了笔尖。 并没有什么精彩纷呈的内容,只是随着那笔尖掠过纸面,书写的沙沙声充斥了整个空间。 到最后,卓容嘉将信投入火焰,像是要沟通生与死的界限,将那封信送至幽冥,火舌吞噬中画面渐渐模糊。 卓容成此刻却已抱住了卓容嘉,他紧紧将脸埋在了弟弟肩膀上,又牢牢抱住了弟弟。 肩膀上的布料足以吸去泪水,连同细碎的泣音一同埋藏。 此刻的观影空间内却已出现了一弯明月,高大的桂花树里藏着金色的芬芳,碎金一样飘着花香,那泡起来苦涩却馥郁的花儿随着不知哪来的一阵风儿落下,在兄弟俩肩膀上撒落。 中秋,万家团圆的时刻,于是家人们也拥抱在了一起,静静的,静静的。 第13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十三) 最后一整天下来,虽说前头论述废了半个下午,但是梦细细讲来也不过是那样,只有最后一段扯皮,是无论如何都解决不了,卓容成又是撒娇卖痴又是死犟着不让,足够烦得卓老爷子脑仁疼,最后也不想细究别的了,干脆把他轰开来去,他和两个儿子又去了六楼开会商讨。 至于卓容成到底想干什么,反倒是卓容嘉看得清楚些:他这些日子所见的堂哥,绝不是那样一个只会车轱辘着撒娇话的人,至于那些看起来没怎么斟酌的话,看起来好像与之前的画风不符又与众人所知的卓容成相符,他却觉得很假。 他过去再聪明,普通人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也记不住十岁时习以为常以至淹没进日常的事,翻遍了引以为豪的好记忆才想起来卓容成确实会翻窗,却已经在岁月里模糊了。 童年时的卓容成只是相比起连相貌都不记得的其他哥哥稍微有点印象,但是作为一个严谨的学者,他真正所见的卓容成大胆又温柔、好学又亲切,他确实娇纵任性,但是之前那副活脱脱草包美人的“表演”,让他怀疑是不是卓容成故意对长辈和外界的聚光灯演出了一个人设。 他所不知道的是,卓容成原本是想继续按那个样子来告诉他们“梦境”的,没有真实的依据,只是梦到了就来闹着告诉他们,那便是真切的反派卓容成会在预知梦后的反应。 [但是我不想那样,尽管我知道那样的也是我自己。]快穿者对自己说,脑海里静悄悄,不会有一个他曾经信任过而如今不肯相信的电子音响起。 [挺好的,我现在想事不会被知道了]这是他在这个世界开头得知0231以后会在任务时去休眠后,心里想的。 快穿者是万千世界里最热闹又最孤独的人群,在一个又一个世界相遇,但是离别在生命中来得太快,很少有能够一直陪着他们的生物,于是孤独的灵魂投入了每一次的人间烟火,热闹就是他们的瘾。 [我没有寂寞,也没有不承认我自己,这是当然的。上个世界,我离开阿鸣和幽幽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在一起好多年了,后来我忙着同那个人斗争,怎么可能寂寞?] [诚然,我不愿意再用那样的口吻叙述我编造出来的梦境,但是我是个正常的成年男性,不是什么娇小姐,做了个梦就咋咋呼呼说出来被会被耻笑,也不符合逻辑。] [况且我也不是笨蛋,我是以向导学校第一名的成绩毕业,我当然有能力做出那样的论文,我本就耀眼,不仅仅因为我精神力强。] 但是有一点没有错。 假如卓容成没有失忆,那么他在做了一个预知梦的时候,一定是会这样做的。 纯然是他想说的话,他想尝试验证的理论,但是,假如从不存在。 就像他将胸针按特定的位置别上后走进熟悉的地点,对老战友说“我回来了”也改变不了这许多年缺席。 他曾经那么骄傲,也曾经那么娇纵,一切过往风化成沙,面对熟悉的景色,露出完美的表情做着完美的应对,内心只剩近乡情怯。 毕竟,他是真的死过一回了。 ———————— 相比起能够用词汇形容卓容成的性格,卓容嘉更觉得他的堂兄是个盛夏里的泡沫一样的人。 他不知道祖父到底和大伯、父亲商量了些什么,他也知道有些话是堂兄按照长辈们眼里他该这么认为的模样故意天真地描述,再被转译成真实的情况。 一个家族真正要起来所要靠的不是联姻,但是家里的长辈,连远方同样姓卓的亲戚们都认为下一位皇后的位置位必定属于卓家,但是即使在家里的情况好起来,对外他还是那个卓家唯一的小透明,是家主的亲子孙里最不起眼的孩子。 为此他们要堂兄来教他,期望堂兄把他们眼里他所理解的那些灌输给他,这样便不用再努力第二回,就得到了一个塑形好的向导。 但是卓容成是个很奇妙的人。 尽管堂兄实际上也是他某种意义上的,在一条道路上的启蒙者、领路人,他理所应当敬仰他,但是卓容成没有把自己摆在一个师长的位置,他只是他的兄长,是他的一个亲近的朋友,那么按照他的理解,兄长就是除了爱人之外最亲近的人,不,兄长有时候比爱人更可靠。 但你要说卓容成是个可靠的人,既对,也不对。 他教着他向导的课程,然后又告诉他不能落下研究,他说尽管长辈们认为你本身比向导素更重要,但是这个项目会支撑你许多,这项划时代的研究是你最美的桂冠。 而他既能教他怎样平衡,却又会带他逃开这些,而去做一些他半懂不懂的事。 若仅仅因此而说卓容成是谜,也是太片面的。 他过去二十年,做着家里的边缘人物,一心投入那些复杂的学术着作里头,为此不通人情世故,只一心做学术,诸事不上心。 而如今卓容成从头教起,兄弟俩时常在一块,只觉得他们就该是史上最亲密的兄弟。 卓容成的过去离得太远,而现在又很近,他这人神秘如幻梦,却又亲近到触手可及,不同于对爱人的感觉,这是血缘亲人而又三观相合的融洽,总是让卓容嘉想要研究,却又会觉得过去无需在意。 而守旧与反叛,任性与理智,等等矛盾的特质也在堂兄身上融合毫不突兀,似乎他生来就该是这样矛盾的存在。 但愈是学习卓容成的思想,卓容嘉也愈是困惑:为什么幼年时那么亲近,长大后却没了交集?若要说仅仅是因为向导与普通人之间的沟壑,他不信。 因为兄弟俩才智相当,三观相合,相处融洽,这些糅合在一起,就算向导学校一上八年不能回家,光脑也可以联系,在那期间卓容成还给他打过一通电话,于是这个谜就愈发突兀,仿佛有一只命运的大手强行撕开,若说有缘由,他却找不到半分痕迹。 第14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十四) “真的要找我了解你堂哥?”段宸煜有些吃惊。 诚然,他对卓容成并无恶感,虽然性格娇纵,但是卓容成此人从无劣迹,更没有许多纨绔的糟糕习性,大多数纨绔都是娇纵与堕落并存,卓容成虽然被许多人评价为目中无人、头脑空空,但是其实具备一个世家子弟应有的教养,在向导的能力上也无愧于第一向导之名,实力之强,令人忌惮也令人惋惜。 但是他喜欢的人来跟他了解这位大名鼎鼎的追求者,这…… “是的。”他眼前的青年容貌与卓容成七分相似,但是不同于卓容成打扮精致容貌明艳,打扮简洁而显得干练,略微显得容貌清冷又不过分冷淡,若要以向导的标准来评判,是端庄大气的美人,和堂兄相似又不同。 “堂兄认识的人我知道的不多……”卓容嘉白净的脸上微红,他常年待在办公室或实验室很少运动,鲜少接触阳光的肌肤一红就格外明显,“认识的人里也只有你了,是不是太冒昧了?” 卓容嘉只知道堂兄的友人多数是出身类似的高阶向导,几乎都是他认识不到的人,思来想去,看看他自己所认识的人,也只有上回认识后交换光脑号的段宸煜同时是兄弟俩所认识的人。 但他并没有看懂堂兄当时得知后的眼神,尽管卓容成说他会晚分化成能与段宸煜相配的s级向导,他也并没想过堂兄真正的潜台词是他会和段宸煜在一起。 卓容成说段宸煜“正直有担当,又不失政坛斡旋的手段,尽管我并不真正喜欢他,他也看不上我,但他是个合格的继承者。” 正是这样不偏颇的印象,所以卓容嘉猜测段宸煜对卓容成的看法并不会有失公正。 卓容成平时安排的补习较为紧凑,确保了卓容嘉能在保证充足的休息与对时事的了解下尽快成长,今天恰好既是周末帝国大学统一实验室检查的休假日,卓容成又有事,他便约了段宸煜出来。 “没有,很高兴能帮到你。”段宸煜看似镇定,实际上精神体已经跑到了卓容嘉脚边,如果不是普通人虽然摸不到精神体但是精神体能触碰实物,估计雪狼王早就贴过去了,他话出口又觉得太客气,向来气场强大的人斟酌了几秒又开头,“不过,我想问问你为什么想了解卓容成?” 理由无需多想,自然是因为兄弟接触多起来,想要了解兄长。 平心而论,段宸煜对卓容成的评价算得上公正,卓容成娇纵的外表下,本身就有着足以匹配声名的才能,他不是因为精神力高才是第一向导,而是因为他的实力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向导,尽管在帝国的社会风气与政策下无处施展,抛开追求者这一身份,段宸煜会为他惋惜。 卓容嘉用咖啡勺搅了搅焦糖玛奇朵,又掂起一枚半糖的玛格丽特小饼干,笑容清浅,比起那些出身高门的向导在外被要求一举一动仪态端庄,他举止端正而不柔美,书卷气较浓,叫人一看就知道是学者。 相比起毫无所觉的卓容嘉,段宸煜心知肚明自己已经动了心,念及舆论关系,他未曾有过界举止,只是以朋友身份,在聊完卓容成之后与教授闲聊,权把聚会当做他心里的约会。 他们聊了许多,聊到今天的见面时,卓容嘉突然想起兄长的评价,作为回报,他告诉段宸煜,兄长说他正直有担当,又是个合格的继承者,还有关于兄长看得清楚彼此并不喜欢这件事。 这无疑对段宸煜来说是个惊喜,追求者秒变被迫营业,他心知肚明自己最后不会选择卓容成,但是却无法决定能否和只是普通人的卓容嘉在一起,卓容成始终是个不稳定因素,他不赞同帝国的政策,但是他的父皇却是坚定的支持者,更极力推崇向导只能为结合的哨兵精神疏导这件事,无论如何,这至少对他是个好消息。 作为继承人,他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策略,但他未必能救下欣赏但没有额外感情的卓容成,也无法决定自己和谁在一起,至少有个难得的好消息,虽然今天本来就足够好了。 卓容嘉和段宸煜走出咖啡厅,坐上自家的悬浮车时,正看到卓容成坐在车上。 “哥!哥你也在啊,我约了朋友出来见面。”虽然应对及时,但是开始的慌乱让他的情况在卓容成眼里无所遁形。 “什么朋友?玩得开心吗?”卓容成拉他往里坐,关上车门,还看了一眼另一边已经关上车门的悬浮车。 卓容嘉乖巧应对,这回倒是没露出破绽,卓教授还是那样沉着冷静,丝毫看不出刚刚的慌乱。 [‘普通朋友’?看彼此的眼神并不清白。]卓容成当然认出来了另一个人是段宸煜,他明白这也不过是剧情线里一点点增进感情的其中一幕。 剧情里说,段宸煜与他家嘉嘉是一见钟情,这段感情确实美好,所以原剧情仿佛童话一般,但是童话背后是两个善良灵魂被恶意蒙上眼睛,是社会的畸形。 正是因为主角是有良知的、善良的人,所以信息差造成的悲剧更加痛苦。 他看着小卓教授明亮的浅褐色眼眸,那里还隐藏着主人未察觉的情愫,剧情中卓容嘉和段宸煜的匹配率是99%,相比起之前他最高的65%,也冥冥中注定了这对爱侣的契合与注定相恋,匹配率还代表着性格相合等因素,低于80%以下只关系等级与基因匹配度,但是高于80%,越高越代表着性格相合,就算不在一起,也能成为朋友。 卓容嘉开窍要晚一点,先开窍的是段宸煜,但是他在卓容嘉分化前没有露出半点痕迹,而分化后卓容嘉注定是他的法定伴侣,他也并没有直到婚后再去先婚后爱,而是在分化后就开始追求,如此才结出了甜美的爱情果实。 [但是没有哪个大舅哥乐意看弟夫妹夫呀,唉,家养的白菜要被拱了。] 第15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十五) 春暖花开的日子,一眨眼寒冬便已过去,向导素的研发进入了尾声,而卓容嘉的学习也已经达到了卓容成的标准。 向导素最大的难点在卓容成的帮助下比剧情里所用的时间短很多,剧情里卓容嘉在向导素成功后才分化为向导,他是一个人孤立无援地攻克了难关,创下了划时代的奇迹。 而如今卓容成也只是提供了向导素,而非剧情里那样使用着存在向导素但是价格高昂的“空气”,重生回来的快穿者并不擅长这方面,也无意分去本该属于他人的星光。 至于他的标准,其实卓老爷子只是要求卓容嘉在分化为向导前必须达到礼仪标准,或者说,哪怕不懂许多“向导必懂”的事,也要掌握他们眼里一些他们认为卓容成所知道的家族情况。 但是卓容成真的可能按那个标准来在最后的时间里给卓容嘉培训吗? 那他就真的变成表里如一的草包美人了。 “嘉嘉,有关祖父的要求,我希望你能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好吗?” “这个社会对向导的要求是畸形的,向导本身并非一种性别,但是经过有心人的扭曲,到我们这一代,它已经变成了‘第二性别’的代名词。” “我很抱歉,当年是我主动选择了远离你,因为你能拥有普通人的人生,那个时候我以为你可以不用再被牵扯进来,尽管我不能为你的人生负责,你也不能替我选择,我们的人生是由我们自己决定如何面对,尽管种种因素下有些选择一开始就不存在。” “我带你去看,教会你的这些,也许我教给你的还不够多,但是时间越来越紧张了,我没法牵着你的手,把我的经验交给你,我又要说抱歉了,我想再做一个好兄长,但是我不合格。” “我也害怕,害怕我会毁掉你,因为毁掉一个人是很简单的,而要把人拯救或重塑回来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这世上做父母、做兄长做姐姐不需要考试,所以很多人不合格。” “有很多话我来不及说,有一句话很动听,‘杀不死你的,会让你更强大’,这句古地球时期的话很适合作为格言,但是我希望你永远不要遇上那个‘杀不死’的机会,那意味着可怕的磨难,尽管人生在这世上有诸多苦难,仿佛生下来就是为了来人间一遭受苦。” “你的未来光辉灿烂,脚下也布满荆棘,当你内心困扰的时候,请记住,跟着你的心走吧,那样你无悔。” 他说过很多话,也做过很多事,他把事情排得很紧,但是不急促。 “别管他们说什么,该跑起来的时候要跑,但是别慌张,从容面对,乖孩子。你要知道,船到桥头自然直。” 所以说,卓容成是卓容嘉未曾参透的谜。 ———————— 快到尾声的时候,课程都已结束,卓容嘉学会了看外头的局势,这个春天花不开,但是堂兄又穿上了大衣,出门前头一回这样叮嘱他:“接下来,短暂忘掉你未来会成为向导的事。你记住,你只是一个见过哨兵的悲剧所以研发向导素的大学教授,现在你要去另一极见世界了。” 有关他原本的旧友,那些还困在一个梦里没有选择开启新人生的未婚向导们,卓容成之前就说了不会带他去见,他说“他们和我都要被扫进历史的尘埃里”。 那么,他们要去哪儿呢? 但是出门是坐的家里的悬浮车,前院新栽的牡丹香气太盛,经过时便沾了一身香,久久不散。 这似乎又是一个考题了,尽管做兄长的没有直说,题目也是做弟弟的自己猜测。 那么祖父允许家里的向导常去的地方是哪? 经过卓容成的教导,卓容嘉不需思考,就能说出那不多的几个词,无非是宴会、皇宫、帝国向导协会与伍尔芙大街。 即使是过去在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的小教授,都要抱怨这地点是多么局限!仿佛构成了一张网,再加上向导学院,就足以框掉向导的一生。 即使是第一向导,也不能随意出入皇宫,否则过去的日子里即使追求是应付了事,亲爱的大皇子也要被烦死。 与他研发向导素相对应,那必定不会是帝国向导协会,因为那里只是为向导们检查精神力、下发匹配度并罗织法律的地方,那里的工作人员可没有一个向导。 而宴会,堂兄可说了,不会带他去见旧友们! 于是卓容嘉心底的答案就剩了一个,他又想起几个月前下班后那不一样的路线来。 “我们去伍尔芙大街吗?”只是他不懂为什么为什么另一极要用在伍尔芙大街上,这个比喻似乎不恰当。 今日的卓容成身上又是蓝色调为主,深深浅浅的一身,搭配得很精细,又用上了那个小胸针,这次和上次别的位置有差异,在毛呢大衣的左领口上,像是开在那翻转过来一片料子上的一朵小花,并不奢华的珠宝,还没有手腕上那条宝石手链夺目。 他说是,于是卓容嘉就在原地琢磨了。 伍尔芙大街的名字,在帝国不知道的人才是少数,相比于并列四大时尚之都的另外三颗星球,这片街区作为帝都上的奢侈品大街,其残酷的淘汰与永远在前进的时尚一样出名,一半以上的门面是长期有店面的,而剩下一半则经历着剧烈的更新换代,其中又有出色者长久留下,而落后的老店也会消失在这条街上。 但是对于不在时尚行业的人来说,只需要知道这里价格高昂,并且永远物有所值就好。 时尚业也是帝国默许向导从事的职业之一,但是出身平凡的向导坐在橱窗里头裁剪,而出身权贵之家的向导们逛着街,加上许多婚后的向导不被家里人允许出来工作,为此向导的数量其实并不多。 或者说,如果卓容成要带他来见的人是向导,恐怕不够有代表性,无论是向导这个群体还是伍尔芙大街的设计师。 “我们到了。”突然,卓容成出声提醒他,于是小教授就从乱麻一样的思绪里抬起头来。 第16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十六) 春天的伍尔芙大街毫无疑问是适宜逛街的,帝都星的四季太过分明,夏季太热冬季太冷,唯有春秋永远怡人。 但是很显然,卓容成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带他一家家逛过去,但他的步履并不匆忙,也没有一开始就表现出目的地,只是从容地走着,像是散步一样。 卓容嘉仪态良好,但是显然还没有到卓容成那种无需刻意仪态就已将风韵刻进骨子里的地步,他走得很端正,一看就叫人知道他是个学者,走在伍尔芙大街会叫人忧心纸醉金迷侵染他的书卷气,不奢华,但是很文雅。 这会儿小教授又知道了,别问要去哪! 卓容成看着他的姿态,却不觉得弟弟与这繁华靡丽之地格格不入,他只觉得可爱,像只小兽一样。 曾经他也稚嫩警戒如幼兽……只是时日太久,那天真可爱的姿态已经隔了几世那么久,心态疲倦的快穿者已经难以轻快起来。 他是一只遵循指引后就一直飞翔的雀鸟,他寻不到可以栖息的地方,也忘了曾经短暂的落脚是什么滋味,雏鸟时的跌撞就和最初的自己一样远。 那个骄傲的向导已然把自己摔得粉碎,又在模糊的血肉里灵魂得到重生,而如今却要担当引路鸟。 原来雏鸟长出羽翼的代价是失去仅有的双脚! 但是这位寻路者毕竟不是鸟儿呵!尽管要按他的意愿,那颗柔软的心灵必定会踏着荆棘前进,双足血淋淋遍布伤痕,只有一颗心灵依旧干净如初。 而他要做的,就是引路,还是引路! 因为这里没有他的未来,星海里是不能让鸟儿飞行的! 他如同精卫填海那般用力,将祭品努力叼离脚下不知何时生成的祭台,又去引路,又去筑巢,好似徒劳一般去做…… …… 尚还算年轻的向导带着身后的学者,又一次推开了这里的大门。 金店里的样式并没有上新,依旧还是上一次来时的模样。 卓容嘉看着满屋珠光宝翠,而卓容成则再次走到设计师面前,略微侧身,刚好保证身前的动作不被看到。 卓容嘉并不懂哥哥与店主在交流什么,手被笼在身前,看不到打出来的暗语。 店主:你来干什么 卓容成:有大事 他们隐晦地交流了一阵,在卓容嘉眼里他们只是在闲聊珠宝品相设计,忽然就看到兄长的手作托举状,似乎在描绘什么。 还算普通人的卓容嘉并没有看到,黑足猫为主人强行绑架了正在四处探头探脑的丹顶鹤幼崽,那棕黄色却体态优美的雏鸟懵懂地坐在人手里,即使是幼年也拥有细长的双腿和纤长的脖颈,优雅而可爱,此时正把头转来转去,还在人手心里蹭蹭,小小的幼鸟显得极为可爱。 幼崽精神体很少见,但是精神力强大的向导分化前夕却有几率出现,身为成年向导的设计师维奥莱特可以清楚的感知到,这正是卓容嘉的意识体。 看到这只小鸟的时候,设计师终于明白了这位回归不久的失联领袖所谓的“问题”。 “你坑我?”他悄悄看着那个乖巧的青年,小声地发出一声尖叫,而下午无人被放出来的漂亮极乐鸟也哀嚎般鸣叫一声,又在小小只的黑足猫慵懒的视线内缩回了店铺上空的垂钓装饰里。 向导学院出来的向导不一定懂,但是对于反抗组织的向导来说,向导精神体可是必修! 毫无疑问,眼前的小青年已经在晚分化的边缘,只待命运在合适的时间敲去雕塑上最后一点石料,便会有一位高阶……不对,不是高阶,这个气息更像许久没有了的s级! 等卓容嘉被哥哥叫过去,就被蒙上一块黑色的布条,在失去视觉的不确定性里跟着兄长一点点前行,穿过未知的地带,也许是金店的工作间或是什么? 他只觉得走了很长一段路,一直到体感的温度悄悄发生改变,等他再睁开眼,就已经坐在一间简朴的阅览室里,而杂志架上是一份份各不相同的资料。 在两位年长者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里,卓容嘉明白了,原来这里是向导反抗组织,他被留在了这里阅读一些可以公开的档案、文件,枯黄但被保存的很好的纸页至今仍清晰,仿佛岁月的洗礼只是带走了纸张的洁白,他可以准确判断这些纸张的年份、材质,毫无疑问这些薄薄的纸张是无价之宝,学者像是进了粮仓的小仓鼠一样如饥似渴地阅读着。 而另一边…… 会议室里,几位在外温柔漂亮的向导依旧笑得温柔,嘴上说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 “我不同意。能者居之,就算是未来的s级向导,也没有哥哥代替争夺领袖之位的先例吧?”一位金发碧眼的女子目光注视着卓容成,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其实只是光脑的投影。 “但那是s级向导!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又何必要走流程呢?”另一位铂金发色的紫眸男子出声反驳。 “我弃权……领袖就连失忆时都很可靠,但是年轻人我觉得还需要再观察观察。”一位座位边缘的投影选择了弃权。 投影出来的代表们进行着表决,而因为卓容嘉没有完全分化,做哥哥的只有一只毛茸茸的仙鹤幼崽来证明,而这位年轻的学者因为未分化而没有和组织成员对话的资格。 那些各地反抗的人们有些在会议前隔着网络摸精神体摸得很快乐,有些则忙着了解情况;而无论对精神体的意见如何,他们的观点却不会为这毛茸茸的小小一只而改变。 “他确实年轻,这样的年纪就成为了大学里的副教授,若要论学历,我们这里没有一个人比得过他,但是他又没有作为向导生活过,如何作为下一任领袖?”反对方的另一位代表说。 “领袖不看年纪也不看他分化时间,领袖能者居之!”支持派的一位反驳说。 还有许多人秉持不同的观点:“为什么我们现在就要商量未来是否更换首领?” “因为那是一个s级向导!” 第17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十七) 而一直到最后,卓容嘉也不知道隔着几面墙,为他发生过怎样的争吵。 当然,除却这种本身不确定性过大而被否决或搁置的提议,难得的一次全体会议,他们又商讨了有关维权、抗争的许多事情,这些时候他们往往就看不出刚刚那样吵得不可开交又矛盾重重的样子,反而是互相扶持,相互补充相互帮忙,显得极为融洽了。 但这件事并非卓容成为了给弟弟铺路而胡来地提出草案,他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在反抗组织记载的反抗历史中,s级向导往往起到关键的作用,他们的机动性要高出高阶向导一倍不止,看似分级的鸿沟实则是质的量变,加上他们往往注定会走向反抗的道路,又容易为哨兵统治者所忌惮。 即使是看似顺服哨兵的那几位s级向导,他们生前的贡献也不可估量,为反抗组织一代代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在哨兵与向导作为搭档的年代,他们也往往是最合适的将军,注定要上战场和哨兵一起对敌,他们无论有没有接受过具体的相关教育,都会成长为合格的军事家。 所以就连向导反抗组织那薄薄的宪章,也规定了出现新的s级向导时必须将其纳入领袖的考量中,而当前领袖并非s级向导却又出现s级向导时更是可以由领袖提出表决是否要进行更换领袖的考验。 而卓容嘉未能通过的原因很简单:他没有真正分化,而他的教导者又是足够可靠的现任领袖,即使这份提议就是领袖所提出。 帝国让一个向导夭折的方法远比想象的多,尽管向导们反抗的方法也同样多。 而他们每一次聚集都时间有限,也没有太多时间来开辩论会说服对方,相比起其他有商有量的事大家彼此商量扶持,未来领袖最多只能占据半小时的时光,介绍情况后一次投票和仓促辩论后再一次投票。 卓容成很清醒,他知道重生这个说法无法摆到这里来说,那些长篇大论也不适合拿来说服见面时间紧张的战友们,至于要透露日后的局面,他只能根据现有的情况尽可能引导。 他不能告诉他们,分别就在眼前,而他终将告别这他亏欠太多的理想与同伴。 [即使只有我自己知道不会是真实的死亡。] 这些时日以来,他心里早已有了计划,他清楚自己的卑劣、傲慢,就算他知道未来,本也没有决定他人生死与未来的权利。 而他还是要这么做,尽管“为你好”这种话从来都不是真正的理由。 他不能直接说对不起,因为那样会透露计划;也不能直接劝说他认识的那些未婚向导,因为那样反而会把思想暴露在帝国眼前。 而今天这一遭,他一开始就没想着能成功,现在能说动的人未必真的信服,而现在未能说动的人也不是真的不服,早在开场前他就知晓,只是不知道有哪些人能来开会。 他的目的其实一开始就再简单不过:让卓容嘉在目睹过哨兵的困境后,亲眼看看被“封锁”的另一极。 而也把卓容嘉这一块未雕琢已璀璨的璞玉送来让人瞧一瞧,见面本来就是相互的。 这一点,大多数人应该都已清楚,维奥莱特在见到精神体幼鸟时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不用精神力造成幻觉来方便交流,而他给各地区代表看的是他心甘情愿让位的决心。 还有监控录像里卓容嘉看到资料而动人的影像。 反抗组织的领袖需要足够的能力,但是加入组织需要的不止是能力,还要有对不公的坚定反抗、清醒的认知与一颗善良的心。 他走进房间,带蒙上眼睛的卓容嘉离开,向导素已经证实了卓容嘉的能力,唯有见到资料时的动容能证明他会选择站在向导这一边。 再聪明的人也无法算透人心和世事无常,他能做到的唯有让向导反抗组织不会主动把卓容嘉推开,他不能违抗先人定下的、最安全的规则把卓容嘉提前带入组织,总得做好计划有变他提前离开的准备。 ———————— 走出店面后,卓容嘉回望身后的金店,目光落在了招牌上,那里写着花体的法语店名,底下还有一句星际语的金色小字:“为您带来最好的体验”。 “怎么了?”卓容成注意到他的视线,笑着问他。 “想要记住店名,”他挽住兄长的手,“虽然下次哥哥也会陪我过来,但是还是想看看这家店叫什么。” “我记得你并不会法语。” “哥说过的对吧?古地球的许多主要语言都是必备课程,我可以学的。”卓容嘉看了看出口处已经停着悬浮车,“我也很喜欢那家店。” “维奥莱特一定很高兴能得到赞许,等会儿我就在光脑上告诉他。”卓容成看看附近的店,发觉已经到了一家没有牌子的店门口,“你衣柜里似乎还少一件适合发布会的衣服,去那里看看怎么样?” 他手指着的那家无名店是一家高定,里头的老裁缝手艺偏中式风格,设计也很独特。 于是卓容嘉就进去当了一小时的模特,听堂兄跟老裁缝还有学徒商量了半天,对着色卡和不同质感的布料一一对比过,那些不同的纹样精致古老,又是一节美学的大课。 但他又突兀地回想起之前看到的内容,“在远离帝都的偏远地带,向导们多数可以从事文书类工作,也会开一家小超市、做做心理医生,但是一切体力相关的工作或是政府工作都远离他们;而那些有天分或从小接触这些的向导,则是从事着艺术类、时尚类工作,音乐、绘画与设计是他们所常见的工作……” 看着此刻自信昂扬随手拈来的卓容成,小教授想起的却是坐在地板上引经据典长篇大论而只是为了证实他的理论的那个卓容成,他所喜欢的另一些知识并不像此刻他娴熟的知识一样对他打开大门,这样的卓容成,还有那个慵懒随意的珠宝设计师,都是纸面上记录的一个个活在眼前的缩影。 美丽与随意的生活态度,都不是佐证脚上无镣铐的证据,古地球时代女权为女性迎来了一个开放的未来,欧美大陆上的人群甚至可以荒唐却开放到说“你怎敢假定我的性别”,而一切都比过去开放的社会里,向导正在成为新的女性,成为被家长交给另一位哨兵的“所有物”。 但是人生而平等,真理无需证明1。 第18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十八) 而在三月底,卓容成终于久违地见到了家中的其他兄弟。 哨兵结婚的年纪其实普遍比向导要晚,几个在原剧情中完美隐身的哨兵虽然已经定亲,但是都未结婚,他们预备等家属可以随军了再结婚,帝国军事学院毕业生一毕业就已是军官,但是按级别却还需再升几级,帝国军校的毕业生普遍在十年内可以升到那个级别,前线虫族战事从未停歇,他们这个年纪正适合在前线冲锋,而非大皇子那样一年在帝都星域处理政务一年回到前线。 他很清楚地记得,即使是与家人联系不多的那段记忆里,他们也是在童话的结尾完美隐身,享受到了好处但是并未直接出现在故事里牵扯是非,这就是家族的智慧。 卓家都是聪明人,无需安排更多,也没有必要过去帮忙,需要改变的唯有反抗组织与卓容嘉的关系,其他的细枝末节本无需在意。 而几位兄弟回来也与卓容嘉即将发生的事情没有关系,他们是因为军部的调动而回来,但是如此巧合与不同,足以让卓容成断定他们回来必定是有嘱咐,才能一起选择自己作为代表出席。 今天卓容嘉还在帝国大学那边,卓容成便坐了悬浮车过去。 “不用担心,他们不会刻意与你交好。”卓容成在私底下还是说得很直白。 卓容嘉并不熟悉那些兄长,自幼时起,仿佛就有一道天然的沟壑隔开了他与那些兄长,后来一道名为分化的裂缝又让他和卓容成彻底分隔开来,仿佛他们不是最亲近的亲人一样。 “他们好相处吗?”小教授在记忆里找不到过去和他们相处的回忆,仔细检索才发现本该了解的人其实一无所知。 “把他们当做亲戚对待就行,我跟他们也不熟。”卓容成挼挼他,“不要害怕,看我怎么做就好,和你之前学的社交并无太大差异。”只是小教授可以一头扎进学术过着喜爱的生活,在聚光灯下的高阶向导必须对喜欢的不喜欢的一并接收,娴熟地应对着来往逢迎。 有了哥哥的预警,卓容嘉对几位军装兄长显得很是得体:“晚上好,大堂哥”“晚上好,大哥”“晚上好,xx堂哥”。 打完招呼又和卓容成一起与他们攀谈几句,三位长辈就已入座,今天的座位安排得比较明显,换成大圆桌的桌旁,卓老爷子坐在了首位,而卓大伯坐在左手边,卓二叔坐在右手边,卓二叔旁边先是卓容成,然后卓容嘉;而对面几个自家堂兄弟也按年龄排下来,后面就是几个更不眼熟的叔爷爷家堂兄弟,刚好和卓容嘉隔了一个空位。 玻璃转盘慢悠悠地旋转着,上面的菜都还热气腾腾,没有人再说话,只是都安静吃饭,也不自己拨弄转盘,只在面前的菜慢悠悠转过时才去夹,就算是平日里吃饭快速的军人,汤勺碰到碗碟的声音都很轻,安静得过分。 哨兵们饭量大,因此两兄弟吃饭要结束得很早,中间添饭倒是好几回,一个大碗两兄弟俩只添一次饭,其余人都添了两三回,且并未结束。 吃完饭后卓容成就带着卓容嘉安静地拜别,随后便从一楼东后方的餐厅走回自己房间去了。 “就算我想社交,这样的相处里也没有太多社交的余地。”洗漱后卓容成便来到了卓容嘉的房间,提起相处时做弟弟的蹙起眉头,评价得不太客气。 “这样就很好了,你又没有跟他们拉近距离的必要。”兄长很是习惯这样的看法。 “那以后和他们的家人呢?” “到那时你就已经学会如何应对了,嘉嘉。”卓容成笑着说,在心里补充一句:因为那时你将学会如何自己应对或是和段宸煜一起应对。 每个人生来都是孤独的,即使是亲近的人,你也会发现有些人似乎注定了会见一次少一次,他们不够亲近,却又注定会一直有所来往,和朋友不同,有一根无形的纽带天然连结,但是又无法真正让心灵贴近,而这种人就叫做‘亲戚’。 在见面的时候适当来往,但是之后却未必需要参与。 “但是你要记住,在许多事情上,他们天然会支持你,这就是所谓世家大族的默契。”卓容成靠在床头翻着一本文学作品,“我敢打赌,他们一定在楼上开了个小会,而且不是五楼的小房间,是六楼的专门会议室。” 在家里有房间的几个亲兄弟、堂兄弟,房间也是在六楼。 “说到这里,我又有长篇大论要同你讲了。”他合上书本,看向正在书桌上撰写论文的卓容嘉,而后者暂停了点击光脑虚拟键盘的手,示意洗耳恭听。 “还记得刚刚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吗?”卓容成以提问开始这段话。 “小会议室?”卓容嘉想了想,捕捉到这一点。 “是的,他们会在小会议室里谈论,而非我们那样只是随意找了间我们童年时代也不曾去过的空房间,就这样谈话。”这话有点儿刺,但是卓容成私下里给卓容嘉讲话总是尖锐,而非往常那样娇气任性却不得罪人的话。 “你上回跟我说,你觉得向导在成为新女性。所以我要跟你讲的,就是古地球时代一位女作家所开始的观点。” 他将手里的书本拿到台灯下,《一间自己的房间》,作者弗吉尼亚·伍尔夫。 “伍尔夫是一位英国女作家,她身处的环境里还不像后来那样男女平等,在有关女性写作上,她留下了这么一本书。有关这本书和法国作家波伏娃的《第二性》,我认为都是很重要的着作,这世上男女本身一样,哨兵和向导最初是职业,但是人类会对不同的阶级区分,也会对亲人天然分级。” “你还记不记得我的房间?尽管布局类似,但是我的房间没有书架,也没有书桌,而‘l’型衣柜的其中一面是在我分化后由父亲亲自增设,而我那时原本希望能有第二个书橱,随着分化迎来了第二面衣柜……” “回到之前的话题,他们谈论是在小会议室里,你还记不记得家里几位哨兵的房间在哪?是六楼带书房的大套间。” “我们生下来时一同在三楼的小房间里,拥有同规格的婴儿床,长辈的态度没有差别……后来更强壮的兄弟有了六楼的房间,而我们较为文静,房间便在四楼……” 六楼的小会议室亮着灯,四楼的小房间同样亮着灯。 夜里的帝都纸醉金迷,附近的房屋里歌舞声久久不绝,街边的悬浮车也停了一辆又一辆,而这个家里今晚依旧安静。 而灯光依旧在夜里明亮,里头的人影不会透过玻璃被看见,只有亮着灯的窗户记下了他们还未眠。 很晚,很晚。 第19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十九)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 “我觉得我们得谈谈。”就在前一天晚上的客套招呼之后,最年长的兄长找上了卓容成。 卓啸是个年轻的哨兵,从小到大淘气而又淘得不让人太头疼,像每一个和他一样的孩子一样,成绩或许不够好,但是体能却不错,最后在中学里总算静心读书,最后理所应当考上了帝国军事学院,毕业后作为一个高级哨兵、优秀毕业生直接成为军官,被录取到了曾经父亲待过的第一军团,开始了在前线的漫长生涯。 他迎来的头一个弟弟就是卓容成,祖父一直等呀等,等了好久才给小弟弟定下名字,是三个字,“卓容成”。 那时候卓啸就知道了,一定有什么是不一样的。 但是弟弟又小又软,在摇篮里睡得很甜,他的脸白白嫩嫩,好像糯米团子一样可爱,如果说有什么不一样,一定是他特别可爱。 可一切并没有孩童时期想的那么简单,事实就是,他们上一次见面,是23岁那年毕业后回家收拾东西去前线,最后一面匆匆一瞥;再上一次见面则是卓容成去向导学校的前一晚,彼此之间甚至连光脑上的问候都没有过。 这就是这对兄弟仅有的交流,而同在一个屋檐下的童年,卓容成总是和卓容嘉在那里摆弄玩具或是看着绘本,当卓啸和其他几个弟弟在后院的草坪上踢足球,在天台上打羽毛球,跑去俱乐部里打篮球、打高尔夫亦或是大跑大笑时,他们跑出一身汗来,也会把自己弄得脏兮兮,亦或在家里搞破坏,总是和乖宝宝玩不到一块去。 但是坐在原地又乖又软的两个弟弟好像两只糯米团子,又甜又软,小脸上还有一层细绒毛,浑身奶香味,特别讨人喜欢。 “我们的相处实在太少,尽管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卓容成并没有抗拒谈话,年长的兄长很容易就带着他来到了二楼,这里有一些家庭影院、室内泳池之类的,但是显然使用不多,被擦拭过许多次的家具依旧崭新。 若他真是娇纵任性,真是柔弱天真,此刻该信的,只为眼前这个板正的男子虽不懂诉说,到底是真切有过兄弟友爱。 “这些本非大哥过错,不过是时也命也。”卓容成只是在旁边的水壶里接来一杯水,从紫砂壶里搁着的茶漏浇下去,未有水液浸上来,烫了一回的茶叶浅浅地出了些香气,一副不大乐意的样子,说的话也很敷衍。 卓啸却主动拿起那个滚烫的玻璃杯,接了满满一整杯浇到壶里,最后又看了看水位,才盖上盖子,任由茶香在里头氤氲:“你怨我。” 他是那种很刻板印象的男人,老电影里沉默的军人父亲,不同于祖父的圆滑不同于父亲的野心和二叔的辗转腾挪,看起来再沉默不过。 但如果说真有恨,至多不过是迁怒罢了,本来也不亲近。 卓容成没有回答,只是支着脸看窗外,又用素白的指尖贴上紫砂壶,拿下来时便通红。 好半晌才说一句:“我没有。” 他们似乎是真的没有什么话可以说的了。 卓啸却没有继续沉默,他将紫砂壶从弟弟跟前提到了黄杨木的茶盘上,又强行抓住了那只手,向导的手也不像女孩子那样骨架偏小,白皙修长而骨节分明,挣扎时很有力量感,顾忌着脸面只用两只手来争,为此被哨兵直直摁住,涂上了油黄的药膏。 “祖父已经同我说了,我相信你。”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虽然我并不知道我在你心里还有多少信誉……但是请你相信我,身为亲人,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呃,不想嫁人就不嫁吧,向导素如果真的实现,应该就不需要向导必须嫁人了吧。我是你哥哥,我会保护你的。” 看得出来他确实不太会表达关心。 卓容成摇摇头:“你和未婚妻约会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副样子吗,大哥。” “你说你能护住我,可是你没有看透事情的本质,向导素确实是一样划时代的发明,但是对于根本的矛盾,我跟嘉嘉说过,我认为只能是饮鸩止渴!” “所以我才只有死路一条。” “你以为是你下定决心,又来跟我谈话就能改变的吗?不是护住我一个人就完了,我也从来不需要你保护。” 卓啸却没有和他吵的意思:“但是你一个人是没法改变向导协会做出的决定的,不管要如何能保住你,请相信我一回吧。” 他顿了顿,又说:“哨兵不如向导聪明,但我至少执行力不错。至少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拥有未来?” 尽管公认向导比哨兵聪明,但是却很少见真的有哨兵请教向导的。 可是卓容成没为那请教而心动,只是……“那么,你是因为人道主义不能见死不救,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信任是极坚韧又极脆弱的东西,从不因为血缘关系而赦免。 他没有审判的资格,也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但还是想问一问。 “只是因为你是我弟弟。”卓啸毫不犹豫地回答。 卓容成愣了一下,心里却一片苦涩:你来得太晚了,哥哥。 真正错过的时间已经弥合成了旧疤痕,思想永不磨灭,而那个嗅着月季花香的灵魂已经撕裂在了过去。 “那么我只有一个请求了,”他将尚还温热的茶水倒进了从柜子里查出来的白瓷杯,“在未来,请跟着你的心走吧。”请一直勇敢下去吧。 卓容成倒满了一整杯,随后一饮而尽。 随后他就起身,预备离开这个小客厅,卓啸却突然喊住他:“等等!” …… …… 一直到时钟走到了下午两点,卓容成才再次打断了这次谈话。 “哥哥,我们今天已经讲得够多啦。”他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茶已经续没味了,飞船也快开了吧?” “祖父昨晚就开会是因为你们只有昨天白天一天的会,今天的半天是为了给军团的直达飞船做保养。堂哥他们早就提前带着你的心里过去了,再耽搁要赶不上了哦?”年轻的向导敲了敲光脑,“加你私人账号了,记得通过一下哦,舍不得的话就在星网上聊天好了,我和嘉嘉都不会嫌你不会表达的。” 卓容成看着一身军官常服的兄长急匆匆道别后离开,那身影在门口上了悬浮车,随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再见,再见。他在心里说。 第20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二十) 卓容嘉晚上回来的时候,这幢房子已经恢复到了以往的样子,华丽而空旷,看不出来昨晚虽然依旧又空又大,却比现在住了多一倍的人。 卓容成钻进厨房里半开放的那一边,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盒今天刚送来的草莓,冲洗过后就搁在玻璃盘子里,看起来红艳艳地可爱。 他就直接端着盘子到了卓容嘉屋里,小教授正在整理许多文件,又把其中的一些通过光脑来电子复刻,存进星网保险箱里。 音箱里正在放星网里的广播频道,是最近一个作家新写的书,穿越回远古时代想要改变历史的故事,很脑洞大开,读书的声音是一个虚拟偶像,声音很逼真。 卓容成瞟了一眼就看出来端倪:“向导素申报上去了?” “已经报上去了,这几天就能审查资格,”这些文件全是申报相关,各种条目复杂但全是流程,卓容嘉侧头咬掉哥哥递过来的草莓,“唔……蟹蟹哥。” 卓容成算了下时间,已经是6月,比原本向导素的问世要早了许多,但是目前还不确定卓容嘉分化是不是也在那个时候。 蝴蝶翅膀扇起的翅膀,一下子就把原剧情中被结合起来的巧合分裂了开来。 但要他来说,这样也许更好,或许……还能希望阻断一下之后的动乱,尽管他这一次早早就已经捕捉到了前奏,社会的矛盾积攒到一起的时候就像炸弹,总有一块地方要被炸得粉身碎骨,而他最期望达成的就是那个无人伤亡的结局。 “哥?”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蹭过他发凉的指尖,他回过神来,才发觉卓容嘉已经整理完了桌面上的东西,见他没有反应,又拿了纸巾为他擦拭草莓留下的水渍。 “收拾完了?”他下意识笑笑,玻璃盘里只剩下草莓留下的水渍,送到门口的小格子里就好,盘子会通过专门的通道落到一楼去,随后便是分类清洗。 “毕竟我的工作都结束了,”小教授将哪些文件分别放进同一个文件夹的不同位置,风琴一样的玻璃纸在伸展时发出轻轻的、裂帛一样的声音,“我还没结束这个项目,已经又思考起了下一个项目。可是,” 他抬头看向哥哥:“分化成向导后他们还会允许我留在学校吗?”他露出一点内里的脆弱,就好像小猫柔软的腹部,把手放在上面甚至能感受到里头各个器官的蠕动运作。 “他们没有立法禁止,那么我们就一定有办法的。”卓容成贴近弟弟,声音却逐渐缥缈起来。 他想起来很多年前他得知弟弟不是向导只是普通人时的遗憾和庆幸,而如今这些被抛弃的记忆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他依然为他的弟弟自豪,尽管他们重新亲近也不过是极短暂的时间。 “今天哥哥似乎有点不一样,是遇到什么了吗?”小教授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点儿一闪而过的。 “好吧好吧,是这样的——” ———————— “不能用一成不变的眼光去看待一个人,也不能用标签化来概括一个人。”卓容成笑容坦然,他很清楚,活着就是一个不断学习的过程,就连他遇到过最好的男女主也是一直在学习,人所要超越的始终是现在的自己。 “那我该如何与他们相处呢?”卓容嘉再次问出这个话题。 “用你自己的方式去相处,别人的经验你可以借鉴,但是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而每个人的想法也不同,这世上最难摸透的始终是人的想法。”卓容成想了想,最后还是给出了这个回答。 “哥哥的大道理越来越多、越来越细了。”小教授突然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因为无论你们如何来救我,梦到未来发生的事,卸下多年的面具时——”卓容成定定地望着窗外多年不变的夜景,眼底晦暗不明。 “我唯有一死。” 卓容嘉露出不赞同的目光,伸手攥住兄长白皙却偏瘦的手腕:“哥哥!段宸煜虽然与你无情,但他欣赏你的才干,你并非无路可走!” “这段话有歧义啊,嘉嘉。先不说他未能即位,他若要留下妻兄,无论是做手下还是安排婚事,并不妥当。” 卓容成拍拍弟弟的手,示意他冷静些:“一来我不愿嫁,二来他如此举止为名声有碍。眼下正是变革之际,没有一点牺牲是不可能的,你们都心地善良,无论如何也不愿见到人死去,但是为君之道,就是如此凶险。” “时代的发展是螺旋式上升的,如何打破几十年来之僵局,正是百年难遇之局面,你们不能因小失大。” “你若要继续劝我,我教你的已经教尽,也只好狠狠心,与你不再见面,免得你们往后太过伤心。”威胁这种事,本身卑鄙。但是卓容嘉尚还年轻又正直做不出这样的事,卓容成可不是什么好人,大反派当然要威胁主角啦~ “哥哥……”卓容嘉最后只说:“你又不要我了。” 他一手教出来的孩子,就连发自本心的一句都能再次戳中他死穴,当年陌路,回想起来只有后悔,在阴差阳错的真相面前更令人懊恼,恰如蚌中之石,就算结出了最美的珍宝,对于蚌来说仍是当年卡在心里的石子。 “嘉嘉,你会有最美好的未来,以你的才智,以你的爱情,必定会有圆满的一生。”他仍是回应得完美,“旧人活不到新时代,未来你可以怀念我,但是决不能为此太过难过,前路光辉灿烂,你要大步向前走,不准回头。”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不如学会衡量得失。你的未来有爱人,有美满的家庭,声名忠孝两全,家里人也会一直支持你。而我要留下,是你如何都改变不了的,因为我不愿选择帝国的任何一个哨兵,注定无法活在帝国。你若是为此难过,就把伤心转化为动力,未来去缔造一个更好的帝国,让现在发生在帝国的悲剧不要发生。”他劝慰道。 尽管他此时还活着,但是他对弟弟的一切假设都是自己死去,而他也清楚他要是想活下来会拖累多少人,不如就让“卓容成”死掉好了。 更何况…… 他还记得长兄下午对他说的话,“你十一岁那年,皇宫里赐下一盏酥酪给你,那时候祖父境遇很不好,宫里把你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父亲不敢倒掉,只能让你远离那盏甜品。” “后来乱糟糟的时候我们一个没注意,容嘉去找下午点心吃,因为忙乱没有准备,我们发现时他就已吃下酥酪。但他没有异样,这件事就再也没有提起。我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你一定、一定要小心。” 于是他终于明白了剧情里发生的一切。 第21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二十一) 七月的帝都星骄阳似火,这颗星球的四季太过分明,即使在星际的大环境下似乎也不那么宜居,住在这里的人们都依赖着房屋内部合宜的温度,就连最奢华的大街上都关了门,夏季的时装前线总是在遥远的时尚星球,不愿停留在星海中央的政治中心。 而卓家的院子里花草依旧郁郁葱葱,只是强烈的阳光会使得花草颜色更深,树木的叶子茁壮长成墨绿的颜色,景色依旧好看。 而卓家的生活依旧平静,帝都之外的宜居星上听闻有些躁动,淹没在星网上浩如烟海的信息里,卓容嘉的论文悄无声息出现在了相应领域的学术报告上,暂时还没有什么人关注。 也许是命运使然,在动乱爆发前的向导素并未引起水花,像剧情中那样迅速上市本就有诸多因素,如今卓容嘉在按流程一步步提交资料、通过检验,也仍是经常要去学校,选修课一般在夜晚或是周末的下午,临近结课,即使项目的收尾并不复杂,工作也还不轻松。 剧情中,爆发动乱的时候已经放了暑假,学校里的人并不多,而因为背后的诸多因素,卓容成即使试图阻挠,也无济于事,看着这把大火在燥郁的天气里迅速燃起,并非宿命,而是现实的无奈。 许多相识的、年龄相仿的向导被他劝去订婚后,还是有许多人是劝不动的,他的这项努力毫无进展,就算他对着光脑每天不间断地劝这十几个人也无济于事,其中有些人连面都见不到,随家里人调任还在其他星域,对着段宸煜献殷勤,却不会理会老同学的劝说。 在这样的环境下,卓容成很容易就陷入困惑。 不同于之前在别人的人生,尽管他最后也发现了那不仅仅是与他无关的委托者,但是每一段人生都足够充实,他忙忙碌碌不曾停下脚步,也不会为了一些人的不理解而困扰,任务是他的紧箍咒也是启明星,挂在那里就只需要朝那个方向前进。 但这是他自己的人生。 星际时代没有他看过的许多小说里想象的那么好,制度落后到重回君主立宪,自共和制回到“家天下”后尽管有大义者循着先人的经验摸索前进,但是人类就是如此贱,有了高科技又去追求人工,偏远星域尚能将灵魂浸入星网,而帝都星上甚至没有一台专门的营养舱,帝都大学是唯一一个没有星网模拟课程的学校,至多只有录制好的视频或者通过光脑视频上课。 他一开始不懂许多事情,在现代他投身家国顿觉天地宽,去了好几个古代世界依旧婉转玲珑,回到故乡才发现许多东西一开始就有,但是社会风气之下天然形成信息茧房。 何其可笑,身在星际,他一开始的学识竟不如现代社会正常寒窗苦读十二年后的学生! 星际虽大,星海无光。 光脑突然一闪,他点开来一看,新消息叮叮咚咚弹了出来: [解羽承熵(xxx):我最近听说了,你一直在劝菲尔德他们放弃大皇子,早日寻找自己的幸福,是不是? 解羽承熵(xxx):那你呢? 解羽承熵(xxx):说话! 解羽承熵(xxx):我知道你在线! 解羽承熵(xxx):你又不喜欢段宸煜,其他哨兵跟你匹配度也没有过70%的,你怎么办? 解羽承熵(xxx):你那个臭脾气,表面上是作精,实际上根本就看不上哨兵吧? 解羽承熵(xxx):虽然你也没有多聪明,眼光放低一点,为你自己想想行不行 …… 维拉:你弟弟告诉我,你心里憋着事。 维拉:你一向是有事自己担的那种人,但是好歹相信一下你的朋友? 维拉:不好意思在星网上说出来的话,来我店里和我聊聊? …… 李茹(大嫂):你哥跟我说,你最近心里有点事 李茹:卓伯父性格比较硬,你哥哥性格也直,如果有什么想要倾诉的……可以不用自己憋着的 李茹:可能有点冒昧,但是阿成,你愿意信任我吗? ……] 没一会儿消息就已经嗖嗖嗖地跳到了99+ 卓容成愣了一下,用右手捂住脸,过了好一会儿才放开,掌心一片濡湿。 好吧,暂时原谅这个世界一会会。 他捏捏漂亮的家徽戒指,纯银的戒指在星际的技术下二十余年依旧闪亮如新,金属的光泽不如宝石绚丽,但依旧美丽。 他抽了一张湿纸巾擦了一把脸,湿凉的触感很快就在合宜的温度下恢复干爽,又用手帕擦拭搓过湿巾的手,这才走到阳台上,外面晴空万里,隐隐还能透过模拟出来的大气层看到宇宙中起飞的飞船,有遥远的星光隐没在明亮的光线里。 他又十指跳动,逐一应付亲友们过分热情的关心,情感虽微弱,加到一起时却也炽热,这份甜蜜的苦恼呦! 光是回消息,就已经足够让他没心思想东想西了。 ———————— 有关于帝国现在的弊病,卓容成心里很清楚,他没有足够的能力扭转乾坤,也没有足够的权力和魄力,在这一点上,他虽自诩恶人,却还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不像段宸煜和卓容嘉真正能改变这个局面。 他做不来主角,根本原因就是他无法成为真正的主心骨,对于政局的薄弱已经长成了他天然的短板,他可以分析政局,可以布局长远,可以辅政,但他没有成长为一个真正能带领向导反抗组织重新站起来的领袖,也再也不能成为领头羊一样的人物。 最开始,柳轻颜对他说,“高堂端坐,不能长久”,聪明的女子窥破了半分天机,为他指出了当下最大的弱点;后来他因政治上一念之差,最终走到了抱憾困局,谢灏一生壮志未酬;而最美的爱情始终有着弊端,爱你时是殷切爱意,不爱便是拥兵自重、功高盖主,临死前还敢妄言;而孟尧,孟尧因猜忌故,明哲保身而因此亡,最后却阴差阳错顺应预言。 他太软弱,既不能视而不见又未能改变,若说非他之错,他心里始终不能原谅自己。 而时局论,他已与嘉嘉说过许多回,只能期冀“主角”那宿命般的力量。 而我这次绝不再做反派,他看着光脑心想。 实在……太痛了。 第22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二十二) 经历过平静到足够在最后挣扎时还能有空胡思乱想的安宁时光,这场由残疾老兵带起的抗议如期到来。 向导素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帝国新的专利列表里,安静地没有一丝水花,小教授没有找上任何一家公司来做宣传,为此在这个大数据的时代,这条消息比之前埋没的乱子更不起眼,就像卓容嘉一样,他足够好看,却一直被人所忽视。 而卓容成早就做好了准备。 闷热的天气会让人更加不快,高温也容易引燃人心中的怒火,但是一时而起的暴乱者是不会想到的,帝都星固然繁华,但是不同于其他宜居星,这里处处高门大户,房屋的设计哪怕用在边境最易受虫族侵扰的地方也毋需忧虑来犯,并非人力所能破。 而繁华的商业区,这里的居民多数是连锁大公司的员工,时尚梦幻之地伍尔芙大街的设计师们多数奔赴远方参与夏季新秀,也并非他们真正该对准矛头的人群。 可是已经被一重重挑起心中怒火的人是不管的,不管是其他宜居星还是帝都星,他们都一视同仁,他们只知道社会的不公,只知道自己奋斗过,最后残废了却没有人愿意救助。 卓容成尝试过阻止,但是这些哨兵本就因为战场的后遗症而更容易热血上头,精神相较常人来说更脆弱,就算一遍遍试图给他们细讲,在他们眼里这些大道理都是风凉话,浇熄的怒火只需要新的同伴加入就会很快重燃,猛烈快速,只让人觉得像是抱薪救火,而这些愤怒又不被重视,全然淹没在了全帝国的万亿人口中。 ……仿佛宿命一般。 可是卓容成不信命,而他也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他知道今天卓容嘉还是在帝国大学那边,他将会在今天分化,以s级向导的强大压制住闯入帝国大学内的抗议者,救下无措的校内教授、领导和工作人员,也将与段宸煜相见。 清早起来,出门前他将左手腕上的青玉珠串丢入首饰盒,又搅乱了昨晚已经收拾好的盒子;他在昨晚收拾好的衣柜里拣出一套衣物,确定了今日着装是否合宜,最后解开了手上的空间钮,扔进随身空间。 [再见。]他在心里无声说,将一页纸压在了衣柜一旁紧邻门的转角柜上,走出房门,离开了这个家。 ———————— “女士们,先生们。我是帝国第一向导卓容成,或许我对你们来说只是一个好看的符号,没有实际影响力也没有什么功绩,但我今天站在这里,是希望诚心实意地与你们谈一谈。”卓容成站在商业区最高的一幢大楼天台上,他的声音通过广播传达到了商业区各处,他的身影出现在了这里的屏幕上。 “我知道,你们都是最英勇的战士,你们曾经冲锋在对抗虫族的第一线,为此我要向你们致以最高的敬意。”他向前鞠躬,随后挺直身躯,目光直视着前方和被屏幕吸引了注意力的人。 “我知道,你们心里委屈,不是因为国家补贴不到位,而是因为你们带着一身伤和紊乱的精神退伍,却发现解甲归田竟然找不到向导。这一点我向你们道歉,你们没有得到应有的尊敬,受尽了委屈。” “但是在此之前,我想请你们先听听我说的,不要再为难这里的居民,他们都只是普通人,受过你们的保护理应崇敬战士,但是当你们挥刀向弱者,反而折损了你们的英勇,如果有不满,请你们先听听我说的,如果觉得我说得不好,把愤怒都冲着我来吧,我是这里唯一一位向导。” “我知道你们的诉求,根本原因是找不到愿意结合的向导,而你们又因为战场带来的问题,更加需要向导为你们纾解精神。你们觉得想,为什么向导一心攀附权势,为什么没有向导愿意嫁给退伍老兵?国家忽视了你们,而向导更是趋炎附势,看不起你们,对不对?” “抱歉,请别激动,别吓到孩子们。我之前在星网论坛时就注意到过你们,但是很遗憾,你们的诉求得不到注视,而我的努力不切实际,最后我没有劝阻到任何一个人,你们也没有真正被注意到、被帮助到。这一点我很抱歉,为我的无能为力。” “但是,由此我反思了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问题,请听一听吧。” “哨兵与向导本身是互相需求的,正因为需要,所以才会有结合热,才会有匹配度。但是匹配度不是哨兵与向导的单纯适合与否,它结合了基因、性格等方面因素,匹配度一般也与精神力值有关,因为精神力差距过大容易导致向导与哨兵即使在一起也不合适,过强的向导与精神力不够的哨兵、太弱小的向导和强大的哨兵都容易导致疏解出现问题,就好像拿着一把太大的刀去配一块小小的磨刀石、拿着激光炮去杀鸡一样。” “但是到这里你可能要说,为什么说历史书上就有过那样的例子?这一点就需要讲到哨兵与向导的基础知识,从哨兵向导诞生起,科学家就将疏导分为两类,一类为浅层疏导,这一类疏导不需要精神链接就能做到,即不需要结合就能做到。” “而另一类,我们所更熟知的疏导为深层疏导,只有结合的哨兵与向导,才能进入哨兵的精神图景,为他进行此类的精神疏导。” “由此我们可以引出一个问题,为什么存在浅层疏导,现在却只有结合后的哨兵向导才能疏导呢?这个问题想必大家也已知晓,现在普遍认为疏导是一件私密的事情,与结合的哨兵之外的哨兵发生此类行为被视为实际意义上的出轨。”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思想?为什么明明深层疏导只有结合才能做到,但是疏导却被认为是事实性出轨?” “如果按照这个标准,那么这个意义尚未明确的古地球末期,岂不是哨向刚一诞生就流行滥交?真正的结合对象又赢在了哪里?” 他坐在栏杆上,朝着天空说着极叛逆的话:“瞧!即使是存在娼\/妓,却不存在专门进行浅层疏导的向导呢!” 第23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二十三) 当卓容成的演讲说到了如此敏感的话题,似乎已经印证了他之前对家人所说的话。 他从一开始……一开始就没想过继续活着。 他的言辞激烈又温柔,叛逆而深刻,他似乎仍是过去那个娇纵的所谓“第一向导”,却又向此地所有人证明了,他不止是花瓶。 演讲到此并未结束,而动乱和动乱的平息也不在于一时。 另一边卓容嘉就在帝国大学里分化成为向导,s级向导的气息浩浩汤汤,覆盖了整个大学压制住了乱局。 此时此地,两地同心,兄弟俩都在演讲,只是卓容嘉温和而又强势,他无需用话语说服,只是告诉了哨兵们,之前就已有人在为你们忧心。 而他不能讲的话自然有人替他来讲,卓容成大胆地将更多话题抛出,以不同的角度来剖析社会问题形成的原因,即使他一直说的话语其实温柔无比,只是内容大胆到让所有人吃惊。 段宸煜解决了其他地方的动乱后就第一时间赶到了帝国大学,他看着高处卓容嘉神采飞扬,年轻的小教授不再是家族的透明人,他开始绽放属于自己的光芒。 而青涩的心意也随之喷涌,这对早已互相欣赏的爱侣终于表白,他们在湛蓝的蓝天下相拥。 之前段宸煜听说商业区的动乱已经悄然消解,为此他才第一时间来找卓容嘉,而等他们平息情况后,一位帝国大学的教授打开星网,惊讶地告诉他们,商业区的情况正在直播! 卓容嘉心里立刻就有了不好的预感:“陈教授,麻烦让我看一眼,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点开直播间,是商业区一号楼天台的监控录像,而里面说话的人背对着镜头,坐在栏杆上仿佛要像鸟儿飞向蓝天。 声音从光脑的屏幕中传出:“我认为我们现在的社会,悲哀地出现了问题,我很抱歉,当英勇的战士都要受到困扰时,我想,社会应该到了需要改变的地步!” “或许这改变还没来得及出现,但是记住你们的绝不仅仅有被淹没在星海里的少数人!我的弟弟卓容嘉教授,之前已经研发出了向导素,尽管医学还未追赶上科技的速度,尽管这还未被人们所注视,但是请你们相信,总有勇敢善良的人愿意为其他人带来更好的明天,在制度的毛病有人改变前,有人创造了划时代的奇迹,为你们带来新的希望!” 背对着屏幕的卓容成几乎要掉下去,他看起来很激动,也很不守规矩,但是他仍自有一番洒脱的仪态,好像一只要归于天空的飞鸟。 刚刚还镇定从容的卓教授却攥紧了衣袖:“不……哥哥现在很危险。” 他们告别了帝国大学的人们和被军警带离学校的暴动者们,段宸煜用机甲带着恋人赶往商业区,尽管他们并不知道那里的危险是什么。 而星网上的直播间里,当这场演讲将近末尾,卓容成从栏杆上下来,站在地面上时,镜头骤然一阵模糊,看不真切的画面的只剩一声枪声。 很快镜头就恢复了清晰,隔着屏幕人们只能看到卓容成身上流着血,从并不高的栏杆上栽倒,直直往五十层外的高空坠落,他身上喷出的血在高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他的面容上还残留着疑惑,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合上。 而当段宸煜和卓容嘉在离地十米处接住遗体时,已然彻底失去了生命体征。 ———————— 向导素一进入到人们的视野里,就因为zzzq而一炮而红。 事实上,就在动乱发布的前一天,向导素的论文已经登上了学术报刊,只是按照正常速度来说,本该在之后再由一作卓容嘉教授定下一个专门的学术会议时间,向导素的发现至少对于学术界来说,无论外界如何,它都是一个新的里程碑。 但是因为诸多因素,加上卓容嘉自己的表现,这一款新发明无疑是走在了帝国最前沿。 而卓容成的话虽然叛逆大胆,却敲醒了会因此而狂热的民众,提前为此下了一个定义,它是制度改变之前社会矛盾的润滑剂,是在治根之前的一剂良药,不能因为已经缓解了问题而忽视真正的根本问题,不能因为眼前情况的一时缓解而自以为可以躺下继续过太平日子,因为根本矛盾不是残疾哨兵找不到向导,而是哨向之间的关系出了问题。 而身为人群中心的卓容嘉却没有人们所想的那么幸福。 他和段宸煜的感情并没有问题,他们俩的匹配度高达99%,已经定下了婚事,而段宸煜也理解他的想法、理解他的理念,两个人无论是情感还是信念都高度一致,说是神仙眷侣也不为过。 但是他失去了他的堂兄,他新的人生导师,他重新拉近感情才几个月的兄长,他曾以为兄长永远都在,而卓容成却永远留在了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成为了真正的、唯一的牺牲者。 他记不清他是如何忍住泪水,而泪花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轻声呼唤唤不回他的兄长,卓容成脸上还带着微笑,伴随着一点听到枪声时的疑惑永远凝固。 卓容嘉说不清他到底是如何强作镇定,和段宸煜一起安顿好了商业区,而之后卓容嘉的尸体被放在了老家的曾祖父带来的黄花梨木棺里,作为平乱牺牲的烈士被放在了帝都星中央区的大礼堂内。 110岁的曾祖父身体还很硬朗,先通过快速的货运送来了原本为他自己准备的棺木,他自己傍晚才到,和儿孙们一起留在那里按古老的习俗守灵,让卓容嘉回家去收拾东西。 卓容成的身体只有胸口处贯穿伤,直接用激光枪炸碎了左胸口处,留下空荡荡可以看见血肉模糊的一个洞。 先是由帝国医院的泰斗亲自检查,确认之后又过去跟皇帝、皇后汇报过,才把确切的消息通知给等候的卓家人,之后由亲属来用光脑发布讣告。 之后又由专门的入殓师来做,已洗净身躯,用白布盖上了,星际时代早就不流行寿衣了,为此交代卓容嘉收拾东西时带一套衣物过来,光脑的载体银戒由亲生父亲拿着,预备之后换好衣服再戴上。 于是,卓容成的一生也就好像结束了,他躺在那里,白布下略微凸起,好像他只是睡着还会醒来一样,那一团血肉却又令人恍惚间觉得非人一样!卓容嘉转过头去,泪水一眨眼就要落,他手头上的事也忙得恍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站了起来,又坐上了回家的悬浮车。 第24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二十四) 卓容嘉回到家里的时候,正看见厨房里的厨娘吴妈在厨房被隔断开来的那部分做菜的地方哭。 听着她在那里哭哥哥,卓容嘉也坐在外头静静地哭了一场,又小心地从冰箱里拿出冰块,包在手帕里敷眼睛。 吴妈并没有察觉到外头如何,他就又悄悄地上楼去了。 在熟悉的场景里,人总是容易以为,逝者并未死去。 他们才去世不久,而在往日相处的环境里,仿佛下一刻他就会从哪里再走出来,和之前一样同你说着话。 但是这些事并没有发生,楼梯上、走廊里空空荡荡,只有卓容嘉走路时轻轻的声音,静得像个恐怖故事。 卓容嘉到了隔壁屋门口,还敲了敲门,仿佛这样一敲,里头就会有个卓容成应声,但是这幢很大的屋子依旧寂静得像个鬼屋,四楼的走廊总是比较暗,灯光不够明亮,总是不讨他们喜欢,过去也更爱屋里、楼下而不是停留在走廊。 但是没有应答,屋里静悄悄。 眼泪却没有落下,手帕包着的冰块在眼眶里滚过,又放在了走廊上的小桌子上,印出一块水痕。 卓容嘉打开房门,傍晚的光晕从落地窗洒进来洒得一片胭脂色,整个屋子的冷色调因此近似于紫色,梦幻而靡丽。 他先打开了灯,雪白的灯光瞬间冲走了房间里幻梦般的暗色,冷色调的房间装潢精致,清浅的蓝色在此时此刻反而令人心情舒缓,却又雪洞般冷清,平日里总是做哥哥的过去,卓容嘉头一回来堂兄的房间,却没有什么心思欣赏卓容成高雅的品味。 进门首先看到的便是右手边的转角柜,承接了衣柜侧边与门的缝隙,下面是柜门,上面则是开放的格子,首当其冲的一个格子里那张纸格外显眼。 卓容嘉挪开作为镇纸的水晶摆件,这张纸就是卓容成的遗书,字不多,也没什么额外的话,只是交代了他的一些私人物件,“首饰尽归于幼弟容嘉,衣物自便”,他这一生所拥有的东西,寥寥几行就已写尽。 似乎能分配的,也只有他那一匣子一匣子的饰物,一衣柜的衣服,还有一些摆件玩意,再无其他。 卓容成名下没有实体的资产,至于账户余额,也没什么说法,他的金钱似乎只有零花钱,因为他们这样的大家族是不会让向导出去工作的,给姑娘和向导们备下的嫁妆也丰厚,仔细想来,他拥有很多,也拥有的很少。 卓容嘉打开光脑拍下这张薄薄的遗书,将照片发到了群聊里。 他这才发现,关于今天的事情,星网上的各种报道、官方的发文已经发了出来,经过统计,直接间歇轻伤重伤若干人等,而死者——仅卓容成一人。 心里酸胀胀的,从眼睛到鼻子,再顺着咽喉一路下潜,酸涩浸满了胸腔,泪水将掉不掉,伸手去摸口袋,才想起来手帕留在了外边。 卓容嘉没有去看其他的了,关上光脑,在衣柜里找出一身得体衣物,熨烫后叠好放进袋子。 鬼使神差地,他又去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 早上出门时干干净净的玄关柜上另有一张便签,上面压了一枚眼熟的胸针,卓容成写了要他佩戴在哪个位置,“我死后第三天,穿黑西装、蓝领带,配胸针,去上次的地方见设计师。” 电光火石间,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伸出手将纸条和胸针一块锁进了书桌的抽屉里,之后就匆匆带着衣物离开了家。 ———————— 死后的哀荣,再如何也只是做给活人看的。 更何况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杀卓容成的根本不是那帮已经被他说动,还被他集体浅层疏导的哨兵! 卓容成虽只是个高阶向导,但是比起尚还青涩又已明确站队的卓容嘉,他所表现出来的能力一直都远超向导学院的平均水准,可以说在诞生s级向导前他是当之无愧的断层第一,这样的一个人却一直未婚,就算是他表面上的娇纵也救不了他。 而如今他一死,带来的影响又岂能轻易消去? 只恨当日不知哪路神仙,竟在官方程序员默认不下场时让直播的画面恢复了正常! 向导协会在当天下午就紧急补救,意图反驳卓容成大胆提出的观点,可哪怕身在此山中,已被叫醒了就不会再睡回去,又如何捂得住悠悠众口? 可是再如何恨得牙痒痒,卓容成安抚住了商业区的乱局是事实,他的直播他的身死,星网上那么多人看在眼里,星海中那么多那么多宜居星,帝国的疆域那么大,更何况是皇帝亲口说的他是烈士,葬礼要轰轰烈烈,叫众人看着。 还在地球的时候,虽说有瞻仰遗容,但是传统上实际上只有亲人来见最后一面,大家都来看,那是西方的风俗,尽管皇室确实是华裔后代,不争气地复辟了帝制,但是帝国的这方面风俗,却是中西混杂的。 卓容成的尸体被入殓师妆点得栩栩如生,躺在冰棺里停灵七日,才火化了然后被放进一方骨灰盒里,原本按例该葬回老家,最后还是在帝都星上进了烈士墓。 如此之后,一切就都结束了,至于之后的六个“七”和百日,那是亲戚们的事。 卓容嘉和段宸煜虽说在众人眼里已是定了亲,但是因着许多事务,一直转过年去,他们俩才算是正式定下来,又准备婚礼。 祭拜的空余日子里,卓家人也还有自己的事,卓容嘉主要还是忙向导素的事,正式投入生产和实验室制备不一样,各种方案都要他把关,现在他可不再需要哥哥帮忙了,和实际向导素的对比等等他自己也能办到。 但是帝国大学的图书馆里再没了那个来看书的身影,那间相对的屋子也空了…… 在卓容成去世一年后,卓容嘉嫁给了段宸煜,他们正式成为了结合的一对哨向。 第二年,皇帝逝世,小报编造说他实为亲生母亲所杀,关于母子之间的恩怨情仇被编得绘声绘色。 而段宸煜也正式继位,卓容嘉登上了这个时代的政治舞台,他和爱人母子一起为推进平等的哨向关系而努力,昔日的向导反抗组织也因为前人的不懈努力和以热血铺就的舆论环境与道路一步步走到台前…… 一切都在变得更好,只是,卓容成再也看不到了。 第25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二十五) 帝国边疆,东部边星xx。 这里是帝国的至东,也是探索星海的人们最常往来的地方。 祝松江在批发市场最后买了一批物资,叮嘱好送货时间后,就转身离开。 边星往往落后,这里是五年前才开发的,再往东的地方都还在建设,前去的人往往是拿了钱去定居的,不是这样的星海“探索者”补给的好地方。 祝松江做这一行没几年,他出身大约摸是哪个小星球,人却机灵可爱,最招长辈喜欢。 但是虽然入行不多久,他却是地下黑市里头最有名的人物,干得来大事,但是一心一意探索星空,浪迹四方。 只要他愿意出手,据说,这一回保准就稳了,他能带来最罕见的稀缺物件,也能做行侠仗义的星际游侠,但是不杀人,也不干要命的事儿,可是他不肯接下黑掉超市老板营业系统的活,却帮过人把一个姑娘从宅院里偷出来,是个捉摸不透的人,看起来讨人喜欢,却很独,不找真正的同伴。 他绕了几个圈子,就找到了一处隐秘的入口。 开门进去是一个门房,守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粗声粗气地说话。 他看了眼,随手拿光脑一扫,入场费划了过去,一句话也不说就往里头走。 再过三道门,进去,里头顿时豁然开朗——那是一个极大的市场,乱糟糟闹哄哄的又有野性的不拘,这就是本地最大的黑市,暗网上排不上名头的查言宿黑市。 他在里头转悠了几圈,又找到地方去做了点事,最后出来又是在另一个出口,那里是只许出不许进,也无人看守的。 没走几步就已察觉到身后有人盯上了他,虽说祝松江的相貌成谜,但是他之后进了本地黑老大“霸虎”的专座,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即使如此都有人盯上他,可见本地的治安如何,以及当代年轻人的信息落后性。 心里暗暗蛐蛐了对方几句,他也没怂,当初刚到黑市的时候,没名气就只能靠实力硬打、周旋,要没点本事他敢跑出来流浪? 后头跟着的李三和汉森几个都是新入行的小混混,年轻不怕事,他们在黑市里头转悠,看见了这条大鱼,就悄悄甩掉了带他们入行的老大来跟踪。 几个人都是本地人,自信这个看起来瘦弱的“肥羊”绝对手到擒来,可年轻人却没有细想过,为什么其他人没有盯上呢? 他们只以为是那些老油条们还有其他事。 跟着在小巷里穿行了一会,眼前的人似乎迷路了一样走不出去,又巧妙地避开了大路,方便了追踪。 一直到一个转角处,几个混混毫不犹豫地跟上,却发现转过去后消失了目标的身影。 “砰!”祝松江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出其不意,不多时就逮住了三个小混混,一齐捆住手送到了警局门口。 祝松江在明面上的信誉很好,长期探索星海,身手利落还会把遇见的小混混送来交给官方,在帝国边疆还是有点名气。 他最开始出现在另一颗星球上,有着自己的飞船,申请了探索者资格后就长期在外,只有发现了一个新的宜居星或是走得足够远需要回来补充物资时才会随意选一处边星落脚,靠发现新星的奖金和见义勇为的微薄勉励过着无拘无束的生活。 ———————— 送来的物资需要分批放置到飞船后部的储藏室里,飞船的设计只够两三个人一同生活,后面的储藏室却很大,还有一个只能从内部打开的舱门,方便了物资的放置。 各种米面粮油、生活用品,还有占据了半间储藏室的能源,和充进水塔里的清水及饮用水,各类物资将储藏室塞得满满当当,还有前半部分生活区驾驶区的柜子里也补满了货。 不仅小飞船的容量大,就连空间钮里也装满了许多,即使装卸工人们并没有认出手上漂亮得好像水钻的宝石手链其实是个空间钮,飞船的容量也不会让他们起疑。 一直到送走了工人,并在光脑上预约好明日上午出发,祝松江这才将舱门关闭,又打开了换气系统,舒舒服服地窝在了飞船上的小起居室里。 他先将精神体放出来,小小只的黑足猫刚落地就嗖的一下扎进怀里,一起缩在毛茸茸软绵绵的沙发里。 虽然关好舱门后就已经撤了持续性的精神暗示,但是脸上还涂着东西,又是拿出一堆瓶瓶罐罐摆弄了许久,终于卸掉了那些轻薄的药水,露出一张五官轮廓相似却不大相同的脸——正是当年死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卓容成。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两年多,帝国的权力纷争近乎天翻地覆,只有卓容成,只有这个以死亡为终结的人似乎真正死去了一般,容颜不改,丝毫未变。 他究竟是如何活下来?又为何隐姓埋名浪迹天涯? 这一切的秘密还要从快穿者回来后说起。 他在家里看似如常,实际上抛开满心筹划为未来计,心里既感觉得到了许多,却也知道,过去的他已经彻底不在了,他也再也体会不到过去的心境,伪装不了过去的自己。 但是,家里没·有·一·个·人·看·出·来—— 这令他庆幸,也令他痛苦,回到过去的他仿佛偷窃了过去自己人生的小偷一样,他得到了亲人的爱,却清楚记得那个孤独死去的自己。 所以他策划了这样一个计划,只要死他一个,其他人皆大欢喜,多好。 他过去固然是失忆了,可是空耗青春的那个他,也确实是年少不知愁。 因为失忆而浅薄,也因此,那个时候的他无忧无虑万事不愁,仿佛补全了他在向导学校里失却了的少年时光,回来本是好事,可似乎又没有那么好。 他又清晰地认知到,家里人也许确实是有亲情的,只是爱得不深刻,成年人总要为诸多利益考量,加上一些似是而非的事,他死了好过继续留在家里。 假如他没有快穿者的手段,真的只能死在那里,他也是愿意一死了之的。 卓容成,从来不惧怕死亡。 第26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二十六) 但是他确实是活下来了,毕竟就算再怎么样,修真的手段因为换了身躯无法使用,修真界的宝物无法通过随身空间带走,系统商城总还是可以用的。 所以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衣柜里的衣服带走了几身,而首饰盒他也挑拣过,无论是那几个抽屉里的大盒子里随意放着的、专门用盒子单独装着的,还是他最常用的那个首饰盒里的,他拣出来了一些朴素而没有记号的不常用首饰,并几样母亲留下的贵重珠宝,在大的盒子里挑拣过,一并放入了空间钮。 除此之外,零花钱一部分提前划走,一部分捐给了向导反抗组织;提前修缮好了小飞船,又买了些家具、书籍;还写好了遗书,又平稳地将反抗组织送到了卓容嘉手里。 一切都已安排好,他只差没法亲自带嘉嘉去见同伴们,不过没有关系,小卓教授还特意记下了接头地点的店名,维奥莱特也会在他死后联系弟弟,亲爱的维拉会替他成为引路人,这样就皆大欢喜。 而在计划实施前,亲生兄长的谈话确实出乎意料。 他对哨兵们确实存有成见,对于隐身的几个兄弟也不大感冒,但是这位一母同胞的兄长却主动来靠近,并想将他从不存在的悬崖边拉开。 他很感动,可惜不会改变计划,他们之间隔了太远太久的距离,他死去时都未再见一面兄长,所以这次也不会让他心软。 那个真正祈求兄长回头看一眼的卓容成,已经在婚后服毒自杀了。 卓啸还告诉了他陈年往事,到底是什么药物能够杀死已分化的向导,却不会杀死未分化的向导? 结合卓容嘉过晚的分化,他有了猜测。 卡莫林司胺基碱,一般被称为卡莫林,是一种星际时代的新型药物,本是为了让向导精神域增长而研发,然而并没有此类功效,此药对哨兵和普通人无效,但是能令已分化的向导精神膨胀随后死亡,而对于未分化的向导,容易导致无法分化或晚分化,是一样只针对向导的毒药。 卓啸提及,糖蒸酥酪并无异样,唯有一点,卓容嘉当时说太甜了,而卡莫林这种剧毒物质气味香甜,提取困难,不溶于水而易溶于脂类,耐高温耐低温,完全符合描述。 所以皇室对于他的谋杀之所以转为明捧暗贬,就是因为幸运地逃过之前几次刺杀后,最后这一碗毒药被卓容嘉误服,他因此活了下来,而卓容嘉也因此得到了普通人的人生,又在剧情中这一年分化成向导。 不知是福是祸,多年后只能叹一句命运弄人。 到最后那个日子如期到来,时间太短太短又太长太长。 他最后一次在自己的床上醒来,带走了一床符合他品味的被子后又整理了一些,最后将空间钮放入随身空间,身上只戴了能让人辨认身份且从未离身的光脑戒指,就永远离开了家。 昨晚的的被子还铺平在床上没有整理过,略微有些凌乱;衣柜和首饰盒里不起眼地消失了一些东西,但是看不出来;点了一半的香薰,存货盒子里还剩了两三盒,摆件一个也不少;最后还有翻阳台放过去的那枚信物胸针以及嘱托,除却这张便签及门口的遗书,一切就好像他只是临时出了门就再也没回家。 他也算准了,地面上那么多人,为了不被捕捉到,在暗处的敌人势必会黑掉用来直播的监控,而他的战友们、反抗组织勇敢的向导必然会下场恢复监控。 并且他早已准备好了150积分的替身傀儡和88积分的隐身斗篷,小黑足猫就在一楼的楼梯内守着小小的傀儡,精神体一直就在那里没有离开。 当子弹在胸膛炸开的时候,监控模糊所有人都看不到的那一瞬间,他与早已滴过鲜血的傀儡交换,原本小小的娃娃瞬间变得与他一般无二,伤势与身上的一切东西都转移了过去,替换后可以控制的三秒内,他故意往栏杆挪了几步,于是飞鸟坠落于苍穹,鲜红的血液划过天空,一切无可挽回。 而他自己换好衣服,迅速取出隐身斗篷穿上,又收回了小黑猫,在“他”的尸体还未落地的时候就从一楼的窗户翻了出去,在所有人都在悲痛的时候悄然离开。 他一开始就想要死亡的,也只是卓容成的身份而已。 ———————— 后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靠着隐身斗篷离开了繁华奢靡的帝都星,在黑市搞了个假身份,化名祝松江。 至于后来他是如何浪迹天涯,又如何从帝国的中心区域浪迹到东部的,那就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帝国的敌人虫族是在西部,那里的边疆危险无比,居民永远要担心某天虫族来临,等待救援或是拼死一搏。 而南部和北部,难免有些流窜虫族侵扰,那里的边境线已经许多年没有动过了,那里只有一场大战之后方能推进寻找新的宜居星,而且帝国监管严格。 只有东部是流浪者的天堂,许多“星海探索者”由此而始,为人所知的边境线有两条,一条内是建设完整的帝国疆域,与另一条中间的区域则是正在建设的最前沿。 许多人就巴望着发现一颗宜居星,之后所付出的人力物力就完全回本了,而得到的奖金足够让人获得更多。 卓容成有个很好的习惯,他习惯于在账户内留下一小部分现金,剩下的采购最新的科技、所需的物资,剩余的钱财每次都要兑换成保值的贵金属,这样的习惯好像一个守财奴,却是一个快穿者的下意识举动。 因为这里是他的故乡,没有任务的快穿者面对的是漫长的人生,他习惯了这样的应对方式,因为不知道哪天就会死去。 星海中的危险千千万,有发现宜居星的人很多,而死在宇宙中的人也很多,这里没有大公司专门开辟的线路,不像帝国境内有军队驻守还开辟了安全的航路。 浪漫的星海流浪,就如同在大海上航行,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危险与机遇也是一对双生子。 而他窝在驾驶舱里航行,或是在小小的客厅里漂浮于星海,灵魂澄明自由,一个人的旅行永不停歇。 第27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二十七) 星际时代的保鲜技术,一次最多能储存半年的蔬菜。 祝松江越来越长时间停留在星海中,在星海里漫游,有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快活,不用去考虑在人群里的交际,活得自在。 星海探索者普遍会在找到新的宜居星或是飞船能量、物资耗尽时返回,而他之前找到了三颗宜居星,又本身没有负担,加上一些灰色地带的外快,每次补给都会存满明面上的物资,将这艘体积不小的飞船装得满满当当。 空间钮里盛装了足够的生活用品,随身空间里那幢法器的仓库里装了适量的书籍、家具与备用的水源,随身空间里装了足够食用两年的水果蔬菜及一些不易保存的食物和一部分备用能源,而飞船上一半储藏室是专门储存能源的,另一半储藏室与水塔也装得满满当当。 飞船里还有许多存储空间,原本两三人生活的设计在加装存储空间后也依然宽敞,哪怕年轻的探索者执意要将余生浸在星海里远离陆地,这也是一处合适的避世之所。 甚至飞船上还加装了黑科技,取代了原本的黑水箱,利用宇宙中的游离能自动处理垃圾、废水等产物,当然,某些嗯嗯的废弃物是不走这个通道的,去宜居星的时候可以寻找合适的地方作为肥料。 若说这样的环境下还有什么无法满足……诸位看客或许已经忘记,向导是有结合热的。 或许进化之初,因着哨兵必须向导来进行疏导,而向导却本不需哨兵帮助,但是上天要他们做搭档,做爱侣,于是就为向导制造了结合热,而哨兵因为本身的体质更强,虽会被向导吸引,却不像向导拥有天然难以扑灭的欲火。 也正是因为结合热,让向导更适合做下位,更适合承受与生子,贪心的人们因此妄动欲念,试图让向导成为附庸,成为被父兄交到另一个人手里的完整“器物”,天长日久使得哨向从更接近职业的定义转化为了帝国所有孩子生来默认的“第二性别”,演变出了类似于abo的荒唐故事。 帝国的抑制剂一直是有问题的,众所周知。 况且原本的身份死亡后,现在的祝松江是未登记向导,暴露身份等同于把自己送回视线下,极有可能暴露真实身份。 所以不说帝国的抑制剂本来就不能用,他也没法去领到抑制剂。 至于掌握了抑制剂01号制备技术的向导反抗组织……开玩笑,先不说现任领袖是他躲着走的弟弟,送过去等于羊入虎口,他所要做的已经做完,接下来的功绩将由他们书写,去找他们做什么? 要是他真想脱身后留在组织,就不该去做那一套计划,更何况组织取代现有的向导协会是必然的道路,他待在组织等同于假死忙了个寂寞。 但是即使彻底脱离了反抗组织,作为昔日的领袖,组织内的任何资料对他来说都没有秘密。 这意味着,他也记住了如何制作抑制剂01号! 但是,祝松江身体力行地告诉了大家,并不是知道如何做并且会做,就能自给自足的。 抑制剂01号最关键的一样原料,制作条件比较苛刻,需要大型的机器合成,而这样大型机器,供给许多人是不会拉高价格的,而一个人的需求,一辈子总共就需要那么点,还要买这么昂贵的一个机器? 而且这种仪器所属的类别限制大型企业或高等院校购买,普通人根本买不到,再有钱也没用,虽然他手头的钱财买下来还是够用的。 他还是在给卓容嘉帮忙的时候请求试一试仪器,材料自费且合乎规范,这才制作后偷渡了一部分原料出来。 好在这样原料用途多样,虽然制作条件苛刻而且在外头买不到。 他最后靠这些,在黑市租用了一个实验室,总共也只合成了两份抑制剂01号,算算他上一次服药时间,撑死了也就撑个两年多。 祝松江当然阅读过史料,结合热的存在加上官方有意的配对,似乎向导除非一死了之,就无法存在单身主义,和abo文学里的omega一样,若你不愿选择,有的是方法在你结合热\/发情期时指派一个人来,肉体的差异及这种时期激素导致的身体无力,仿佛任人宰割的羔羊一样只能被分配,被成为一个认识或是不认识的人无法离婚的妻子…… 所以在星海里也有好处,结合热本身就时隔较长,把控好时间,就不用担心和在陆地上一样危险。 至于结合热期间飞船要是遇上什么自动驾驶无法解决的难题……大不了就是一死,快穿者心愿了了,自认为在故乡没什么遗憾,不就是继续回去工作嘛,自此永远别了故乡,而前方是无尽旅途。 自离开帝都星,何处不是旅途呢? 但是正因如此,这个结合热是他应得的。 当结合热袭来时,他正好准备结束白天的航行准备开启夜晚的悬浮+自动避让模式,浑身突如其来的酸软令他只勉力将模式转换到自动飞行,就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汹涌热潮中。 该庆幸的是,鉴于此飞船是他一人独有,所以除却登上飞船的那一小块舱室和前面足以容纳两人的驾驶舱是冰冷的金属色调,除此之外包括驾驶舱的椅子都是舒适的居家风格,更没有讲究那种极致奢华的老式红木风格,虽然一些家具低调地闪着老工艺的漆光,但是螺钿雕花的种种很好地融入了居家又高雅的风格。 考虑到结合热的恐怖,地板上柔软的地毯可以拆卸,而绒绒的椅子们是真皮套了毛绒垫子,适合清理又极舒适方便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造访的结合热。 这么多年来,他是第一次体会到结合热,就算是最开始那个丈夫不愿结合的落魄反派,尚还偷偷存了几颗抑制剂一直到自杀都未吃完,习惯了抑制剂而未体会过结合热的向导对结合热的耐受性据研究也会下降,也可能是被压制住的结合热反而更凶猛。 他不是没体会过c药,最初薛屏岫就是因为药物作用间接导致了身亡,谢灏因此一失足成千古恨,但是药物的作用与身体内浮起的热意截然不同,仿佛每一寸血肉都被热意浸透,烈火从骨髓深处烧得他浑身都失去了力气,只能瘫在座椅里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而生理性的泪水和汗水源源不断地流出,仿佛要抽干身体里所有的水分,模糊了眼前的一切也抽去了他所有的力气,过分激烈的感觉让他有种要死在这里的感觉,连喘气都没有力气。 在这样难熬的感受里,他最终失去知觉沉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第28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二十八) 至理名言,陌生星域航行时千万不要相信自动驾驶。 总之,当祝松江苏醒过来,总算有力气把飞船调为悬停模式后,他第一时间软着手脚去了浴室洗澡,因为没力气还是在浴缸洗的。 等他换好一身睡衣并把沾了汗液的地毯、椅套等等一齐拆下来并擦干净椅子、分批次清洗后,从空间钮里拿出新的椅套准备换上的时候,他才发现—— 仪表盘上的定位显示,失去了与帝国的定位。 这意味着与帝国的距离已经超过了至少一星云以上,定位仪器的标准在距离帝国一万光年的距离仍能检测到帝国最远的那一边,而定位失灵意味着与帝国最边缘的距离已经超出了这个距离,考虑到他还活着,毫无疑问,是自动驾驶的时候遇到了虫洞。 定位器失灵警报是在八个小时前,结合热一般持续一整天,考虑到种种因素,难以确定虫洞具体方位。 而即时定位器的当前坐标最多存储一个小时,因为一些限制和型号区别在离开帝国信号范围后无法查询历史记录。 唯一万幸的就是——“星海探索者”默认规则之一,信号莫名消失后消失地点默认在地图系统里标记为黑洞。 因为星海中的危机四伏,而这种信号消失的情况无法判断到底是虫洞还是黑洞,前来探索具体情况也会被黑洞吞噬,为了后来者的安全,帝国境外区域的此类地点一律标为黑洞,除非日后边境线扩展到这附近,才会具体判断究竟是虫洞还是黑洞。 而考虑到从东部边境线到外边境线不过一个月航程,补充过蔬果后他又航行了整整八个月……至少他还活着的时候有没有探索者能到达那里都还不知道,更不要说日后边境线何时扩张到那边了。 这下可真成了断线的风筝,被动地失去了与人类社会的联系。 不过他也没有活到寿终正寝的想法,或者说自从近乎软禁的那一次后就再也不奢望活到老,之前和哥哥嫂嫂、姐姐待在一起的日子太幸福,让他忘了人世间就是这般世事无常,事与愿违才是人世间最常见的。 更何况,他存够了能源,生活用品省着点也够用了,这么多年里也有机会遇见宜居星,而食水存量足够他找到宜居星补充食物。 更何况宇宙之大,虽然不一定遇上人类,但是人类在宇宙中并不孤单,许多宜居星还没有发展出文明,也有些种族发展强大与人类争夺着生存资源。 身为一个高阶向导,断抑制剂后的结合热固然难熬,而与之相对的强大精神力也给了他反抗的机会,他的身手虽然比不上大多数哨兵,也不算差了。 [那么,你好,新生活。] ———————— 早上起来,祝松江换下睡衣,将宽松的衣物送进洗衣机里清洗,换上一身舒适又方便活动的家居服,洗漱之后围上围裙就开始做早餐。 先把水烧开,同时热起油锅,煎一个溏心的荷包蛋,并两片西式的培根,在热锅里吱呀吱呀尖叫的时候,拿起一把扁扁的干面条滑入热水里,将洗过的几株鲜嫩小青菜从洗菜篮里捞出来放进锅里。 那边油锅滋啦滋啦煎,汤锅里沸腾着,煎得脆脆的荷包蛋要先铲起来,煎久了便没有溏心似凝非凝不噎人的蛋黄口感。 手下菜刀飞快地将洗菜篮里的菜和解冻好的肉、剥去肠衣的香肠切好,生熟分开、蔬果肉类也要用不同的砧板,一一码在洁净的篮子盘子里头,还要适时往一旁的面锅里丢入调料。 洗净砧板和菜刀,正好将调好味的面锅直接放在餐桌的防烫垫上,将培根铲进荷包蛋的盘子里,刚煮好的面稍微晾一下正好不坨又面条半透明极为可口。 往煎东西的炒锅里直接添入少量油,待油热后直接倒入刚刚打发好的蛋液,迅速倒入随身空间里昨晚剩的一半米饭,快速翻炒使米饭和未完全凝结的蛋液混合,再适时倒入配菜一同翻炒,调味出锅后就将犹带锅气的炒饭倒入干净饭碗内收入随身空间的托盘上。 之后炒好几个菜,同时在另一个汤锅里炖上只加盐和少量鸡精的小青菜汤,菜和汤分成两份盛入餐盘和汤碗内。 先把锅碗都放入洗碗机内码好,此时面还未坨又不太烫嘴,培根和荷包蛋也焦脆尚有余温,正适合食用。 早饭之后将餐具都放进洗碗机,洗碗机清洗完毕后会自动关机等待取出,同时启动厨房一小时净味,将围裙放入脏衣篓后确保衣服没有气味,之后检查好是否还有家务后,就将精神体放出任由小只的猫咪在毛绒绒地毯上打滚,带着一本书来到驾驶舱,开启半自动驾驶(可以临时人工操控的自动驾驶),舒舒服服地窝在毛茸茸的座椅里头看着一本书昏昏欲睡。 就这样,一天的航程就开始了。 中午的时候搭上一块洗净的餐巾,在椅子上架上托盘,上面摆着餐盘、饭碗和汤碗,就这样悠闲地吃完一顿饭,反正完全陌生的星海只需要避开各种危机,而大多数都是自动航行本身所具备的。 吃完饭短暂休息一下,把书放进空间钮后带着托盘走回去,将洗衣机里的衣物拿出来,托盘上的餐具洗净后放在可以固定的架子上晾干,将洗碗机里的餐具直接收进空间钮里的餐橱,往倒空了的密封茶壶里再倒满开水临时放回空间钮,打开床头的柜子选取一本新的书。 之后就可以带着新的书继续去看着书自动航行了。 无拘无束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又枯燥。 一般来说祝松江晚饭吃什么取决于他前一天晚饭时思考好的菜单,不过他今天都已经做好晚上的菜了,当然只需要结束航行后再煮个饭就好。 他一般在结束航行之后吃晚饭,饭后在跑步机上步行20分钟后再慢跑10分钟,然后做半小时瑜伽或体操、芭蕾,之后洗澡换上睡衣窝在卧室对面只有沙发、小茶几的小客厅里放一部光脑里存好的电影或电视剧,吃着零食看完电影或两集电视剧后就上床睡觉。 这样的生活一天又一天,直到…… 降落在陌生星球后被闯入者按在了地上。 第29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二十九) 原本严丝合缝的舱门此刻对外敞开着,而正有一个人把他压在了这一间金属登船口的冰冷地板上,身体在搏斗后被摔到地面上的痛楚像潮水一样吞没了他,猛烈撞击后的头晕眼花也让他短暂失去了反应的能力,他意图再次用精神力扰乱眼前的陌生人,却发现局面已经无法挽回。 他到底是如何遇上这样严峻的危机?这还要从之前说起。 许多善于找到宜居星的星海探索者都有自己的方式,他们擅长通过经过行星的规律、宇宙中的陨石、必须远远避开的恒星来判断宜居星可能在哪个方向,像祝松江这种爱浪的人,他之前已经路过了一些宜居星,本来是打算度过结合热后再去到之前发现的距离边境线最近的一颗宜居星,赚上一笔结束这次飞行。 而来到陌生的星海,距离帝国的距离太过遥远,在边境线外都十分强劲的信号也彻底消失无踪,意味着此生可能都无法回到帝国,那么最好就是预先寻找一个宜居星,来补充物资或考虑定居。 即使是陌生的星域,同在一片宇宙下,许多规律自然也类似,然而并不能就此笃定他一定是穿越了虫洞、一定是同一片星空,祝松江还是判断了一段时间,才确信自己没有去到其他世界。 毕竟无论是时管局还是看过的小说,所谓的“时空缝隙”种种说法都不罕见,而他这几年游走于灰色地带,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离奇的“未解之谜”的。 人似乎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生物,在人群里久了,就会染上戒备、疑心等毛病,哪怕一个人待久了也还是一样带着永不愈合的痕迹,偏偏又无法永远避开、永远不去接触,于是胡思乱想也碰撞出绚丽的色泽,碎了一地宝石样的零碎奇思。 而祝松江曾经拥有科研人员的素养,自然有能力去验证那些想法。 于是来到陌生星域后不久他就确认了在同一片宇宙下,再不久后他也就找到了宜居星的苗头。 在这样的适应能力下,0231似乎确实是没什么出现的必要了,也许再过几个世界,他就可以迅速改掉在心里对话的习惯,也不必再和同事应付一样点个头,适应了一个人的旅途,因为他已经彻底习惯了孤独,尽管这不是什么好事。 从察觉到宜居星的痕迹,到靠近宜居星,简单的过程却并不是那么短暂。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而星海中的宜居星也是一个道理,没有看见它的真容之前只能根据周围的行星一次次变换方向,找到痕迹前还有长时间的未知航行,在陌生的星域里无望和危险才是真正的旅伴。 何况在肉眼能看到那颗宜居星时,它也只是一个小点,尚且有许多前进的路程等在前方,不过此时好歹可以望梅止渴,至少有些希望。 祝松江找到的宜居星是一颗蓝绿色的星球,星球四周干干净净,他调完所有频率都没有一点信号,大气层和引力倒是很正常,他特地慢悠悠驾驶着飞船绕了一整圈也没有发现异样,更是没有任何足够形成文明的生物搭建房屋、形成聚落的痕迹,干净且自然,至多有一些金属如陨石般坠毁的情况,但是各种生物给太空留下的垃圾足够多了,这样的破烂并不是不可能出现。 他猜测这附近还没有任何一个文明探索到这里,也还没来得及形成这颗星球自己的文明,这样还没进化出来就被占领了的宜居星一抓一大把,并不罕见,或者说、星海探索者就爱这种宜居星。 他飞行到2\/3的时候就到了午饭的点,为此准备降落时并不饿,但是为了留出充足的体力探索,他还是先喝了一杯热巧克力,又做好了其他准备,预先换上了一身方便活动又包裹严实的衣物,这才操纵着飞船朝他预先看好的合适地点降落。 降落后,他锁好飞船后将关键的飞船钥匙藏进了随身空间,这样就算有人摸上飞船,也不会有方法可以开走飞船。 因为飞船判断外界环境温度还算适宜,这颗宜居星上的气体较为适合人类,不用专门准备装备,他离开内部生活区、驾驶区之前只再换了一双长靴,扎紧裤子,简单活动手脚后就到了最外部的舱室,分隔开来的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彻底密封起来。 然而当他一打开舱门—— 立刻就有一个形容狼狈但俊朗高大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即使他长期锻炼,第一时间下意识反击却一照面就被抓住了手腕。 即使他当机立断试图用精神力作弊,这人却不仅躲过了他自卫的精神力突刺,还在精神力影响下的暂时失明面前仍凭借怪物般的身体素质将他扣住手腕摁在金属地板上。 短短几秒间胜负已定,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这个陌生的人,这是一个等级很高的哨兵! 外太空高度太高无法探测到是否有人类活动迹象,而这颗星球上的坠毁金属、不,应该说飞行器掉进大气层时燃烧太过彻底,他也确实过分依赖探索者的经验而忘记了这一片星域全然陌生…… 被摔到地板上时他以为这一生就这样走到尽头,头部猛烈撞击带来的头晕眼花足以让大多数人昏迷、脑震荡,他只感觉晕乎乎仿佛有短暂一刻失去过意识,冰冷的地板仿佛由寒冰构成,又坚硬如钻石,母亲恐怕想不到她留给儿子用以逃离牢笼的飞船最后竟成了丧身之所…… 而等他反应过来,才意识到眼前这位青年男性哨兵在用不同的语言询问他来自哪里。 他本身就懂许多语言,判断出了英语、法语、德语、西班牙语、阿拉伯语、汉语、俄语、日语……看来这位哨兵很可能就是当年离开地球的另外两艘星舰的后裔了。 他迅速反应过来,立即用最熟悉的语言回击:“既然你要问我,是不是也该告诉我这里是哪里?” 哨兵的手仍牢牢地扣着他的双手,他们就这样狼狈地躺在舱室的金属地板上,眼前人的目光却灼烫得叫人受不了,祝松江仿佛冰火两重天一样的感受,却听到哨兵轻松愉悦地开口。 这个已经把握住主动权的男人告诉年轻的向导,这颗星球是帝国边缘的死地,无论是帝国、联邦还是外星人,在可探测范围内的所有文明的飞船都因为技术原因无法离开这里,而且靠近就会坠毁。 第30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三十) 大约摸是觉得自己彻底占据了主动地位,哨兵就这样吐露了珍贵的信息,而祝松江也总算搞明白了他为何一落地就露了异样。 哨兵还告诉他,这里夜晚猛兽横行,依靠本地木石建造房屋并不安全。 难怪哨兵会看上他的飞船!祝松江咬牙切齿,但是他长久不见人烟,习惯了流浪与在人前掩饰容貌的他早就又忘了,太自在了也就忽视了这副可以说得上是明艳至极的容貌,伴随着他刻意外露来迷惑的情绪与本身毫无掩饰的样子,落在哨兵眼里算得上风情万种,如开得正艳的花,情绪生动之下连原本眉梢压住艳色的冷意都滚沸起来,长久旅行而略微留长的头发使得气质看上去柔和了些,足够赏心悦目。 于是哨兵便饶有兴致地开口:“where are you from?”还亲切地故意用英文在耳边喊“sir”,尽管祝松江确实听得懂,这确实是足够惹人生气的了。 但是毫无疑问,虽然看起来好像过了很久,实际上只过了不到一小时的时间!此间无论发生什么,向导都仍被扣着手腕摁在金属地板上,只能在自己的私人资产里被这样对待—— 可他就算生气,对他任人鱼肉的处境也无济于事,强大哨兵的体能仿佛怪物,哪怕他自己的体力也足以应召入伍…… 并且生气归生气,总得想点办法,回答或是不回答,至少得自救一下。 他于是露出无措的神情,期冀自己显得无害些:“我是在自驾飞船旅行时不小心误入了虫洞……” 他就这样编造了一段他自己都要信了的大龄未婚然后索性离开家里旅游散心,结果貌似不知不觉就误入了虫洞还找不到回去的路,试图找个宜居星降落求助的“傻白甜”历险记。 事实上,他老家的帝国是禁止除去星海探索者之外的职业私人驾驶飞船的!哪怕是星海探索者,不仅要证实自己确实有驾驶飞船的实力,还严禁驾驶飞船进入帝国内部呢! 但是远方的地球后裔又怎么能得知那些事呢?就算不信,制度、法律差异也是很正常的吧? …… 哨兵一只手仍扣着他的双手,而双腿钳制住他之前意图挣扎的身体,另一只手摩挲着他戴在左手的空间钮,像是品鉴稀世珍宝一样一寸寸抚摸过纤细而有力度的雪白腕子、上头堪做点缀的宝石和被皮肤衬得不够明亮的金链条,那手腕雪白莹润,毛发并不旺盛,因为锻炼而线条完美,青色的血管蜿蜒从手臂里出现又没入手掌,触手细腻令人爱不释手。 而祝松江却没法对这变态一样的举动动怒,他脸上浮着薄红,正侧过头去喘着气,原本颜色浅淡的唇泛着水光,连眼神都有些失焦,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 他说完话就打算趁哨兵被骗住时偷袭以挣脱,结果只是再一次见识到高阶哨兵的实力有多恐怖,普通人的体质与哨兵的鸿沟就如同普通人精神力与他的差距,就算勤于锻炼、技巧完备也只能被一力降十会,况且哨兵在搏斗上的天赋都极为可怕,战斗仿佛本能。 之后年轻又沧桑的快穿者才意识到,哨兵那熟悉又陌生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我的战利品”,那双幽绿的眸子如此诉说。 [……王八蛋!]最后也只能把这句骂人的话转到心里,他怎么老是栽在这个人身上? 哨兵仿佛终于把玩够了一样,依旧把他牢牢地扣在地上仿佛这回真的要做点什么写了要被审核毙掉的事,却端起了文明社会的架子:“您需要知道,这里是里斯特(lester)帝国,像您这样的美人,若是落到劳伦斯wrence)联邦只有被强制嫁给一个陌生人的份,向导是非常重要的人力资源,虽然您坚称你嫁不出去,想必您也知道未婚向导没有那么容易在外面乱跑。” 他确实有极强的气场,无论是段宸煜还是过去所见的帝王们,他就算对上他们也能不输气场。 但是昔日卓容成作为第一向导,可没怂过,即使如此他也只是看着他,绝不会先开口求饶。 “我是帝国皇太子安布罗斯(ambrose),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被奸人陷害流落荒星,你若愿意助我离开这里,我给你一个在帝国匹配哨兵时自由选择的机会。帝国和联邦都是必须婚配的,你不可能一辈子生活在飞船上不落地,你选择如何?” 就算祝松江选择不合作,人都已经落他手里了,又能如何?这人对他势在必得,他除了答应没有别的路,也不愿意就这样赴死。 更何况以体能差距,还有明显专门锻炼过如何应对向导手段的身手,完全没有半分胜算,甚至说严重点,这个混账哨兵就算当场强制他结合也没有任何反抗余地! 可以体体面面地转圜,难道他还要把自己作成虐文主角或是被虐后隐忍多年苦心复仇的苦情男主吗? 他又不是傻子。 ———————— 安布罗斯看起来在飞船来到之前着实吃了些苦头,他身上沾着野兽的血与泥灰草屑,不过祝松江才不想了解他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反正这样一个哨兵就算是遇上最凶猛的野兽也没输。 他要求哨兵脱下肮脏的衣物再进入他的飞船,而他也不愿多停留在这给予他许多难堪的舱室内。 哨兵穿的衣服一看就是不带清洁功能的作战服,还在生气的向导拒绝这些衣物接触他的脏衣篓,皱着眉头往那个洗衣机里倒了十倍的洗衣凝珠和净味剂,又在哨兵洗澡的时候把一路上的地毯都换了新的,再开启登船舱的强清理模式。 即使如此,他还是很生气,他失去了一条新浴巾、一整套全新的洗漱用品,还要清理这么多东西! [这种时候总会格外理解做家务的妇女,到底是谁说做家务不累的!雇个保洁都要花钱呢。] 等安布罗斯出来的时候发现小美人已经把他锁在了浴室里——洗衣机上贴着一张便签:“请等你自己的衣服清洗好了再出来,我并没有能给你更换的衣物!” 第31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三十一) 祝松江虽然赌气关上了浴室的门,但他也知道以哨兵的体力,设计之初就只是普通门锁而非与飞船相连的房门根本没法真正锁住他,那么他真正的想法是否会被察觉呢…… 不过飞船里温度适宜,加上洗衣机足够给力,至少没有让这位哨兵光着身子等太久,当然,都说了哨兵的身体素质强得让正常人类觉得像怪物,冻一冻也不会感冒。 当安布罗斯敲响门的时候,祝松江也很快来开了,看到这位哨兵已经穿戴整齐。 他皱着眉头将使用过半湿不干的浴巾、毛巾都丢进空出来的那个洗衣机里,又将旁边洗衣机里的地毯捞起来放进烘干机,这才走了出去。 而哨兵也没有太客气,此时就直接在走道里走来走去参观这艘飞船。 登船的舱室在较前的地方,那里的走道尽头是一间门,按飞船构造来看,门里应当就是驾驶舱;而登船舱进来,走道对面正对的地方并没有开门,哨兵可以看出来墙后应该就是他刚刚洗澡的浴室;再往右走,左手边就是在浴室外头的洗衣房,里面还有一间小门,应当通往厕所;而右手边则是一个厨房,有着常规的橱柜,里头还摆了一张小小的仅能坐下两人的小桌子。 而再往里头走,那里并没有分隔开来,左手边是一张被柜子包围起来的、看起来极柔软的床榻,右手边则是一个客厅,正对客厅时可以看到左边靠墙放着一架跑步机、侧边还有一张灰蓝色的瑜伽垫;一张沙发紧紧挨着跑步机,面前一张沙发。 走道两边的生活区就是如此,并不长也不大,尽头处都有一扇严严实实的门,算下来驾驶舱和生活区也只占了飞船的前半部分,而这前半部分要登上来还有几米高的、隐藏在舱门后的台阶…… 毫无疑问,这是一艘完全能支持长时间飞行的私人飞船。 最后祝松江终于看不下去他这副走来走去无事可做的样子把他赶到了厨房里:“假设您还有点观察力,就会发现我之前准备的另一份午饭已经快冷掉了,你不饿吗?” 但是不得不说,祝先生似乎没发现他这样的举止太过人妻,也许是习惯了吧。 ———————— 他和哨兵研究了一下路线,确定了整体路线只需要以他们的速度,大约一天多就可以到达目的地。 “我不大乐意继续孤男寡男,”他如此宣称,“我们的合作并不包括我要和你分享床,也不包括我的沙发。所以,” 他看着安布罗斯,脸上像是凝着冰霜一样冷着脸,没有再外露什么情绪来迷惑这个最大危险源:“请您去驾驶舱睡吧,也别想动仪表盘,我锁上了。” 他还特地将驾驶舱里唯二柔软的椅套给收了起来,留下两个真皮座椅,最后将使用过的浴巾拿过去充当毯子。 虽然哨兵说了许多好话,但是显然被入侵私人领地的向导并没有被打动,他近乎铁石心肠地告知哨兵,最后还说:“我们要一口气航行到你的目的地!我建议你还是好好养精蓄锐,别想着不睡觉。”随后便锁上了驾驶舱的门。 他换下衣服后直接扔进了洗衣机,洗衣机已经提前放了专用清洁剂好好清理过,而等他洗完澡出来,就戴着一次性干发帽整理衣物,并将各种收纳空间里收着的零食、用品用折叠收纳筐收好放进空间钮,床头书柜里未读的书籍仔细用捆扎带捆扎区分放入空间钮。 就连厨房里的各种碗碟乃至小桌子和可以拆卸下来的柔软卡座并客厅里固定在地板上的茶几都一并收进了空间钮——忘了说了,这件空间钮经鉴定可以收进随身空间,只是不能在里面使用而已。 早在哨兵洗澡及被锁在里面的那会儿,他可不止是收拾家务和做午餐,还将储藏室里除去保鲜室和冷冻室的所有剩余物资收纳整齐后尽数收了起来,就算是数目庞大的能源也在留下需要充能的部分外全部藏起,他自信就算是精神力不如他的向导也不能打开这个空间钮。 他可是随时做好了毁约或闹翻后离开的准备,至多留下他的飞船,别的东西为什么要留给敌人? 尽管这个敌人也曾与他有过一世情深并三世的恩怨情仇,他们之间是无论如何都没法清算干净的。 收拾好东西后他快速吹干了半干的头发,就躺在床上陷入了沉眠,毕竟要飞二三十个小时,必须要养足精神。 ———————— 当祝松江醒来的时候,他还有点儿迷糊。 他下意识以为这只是漫长航行中一次夜晚的睡眠,就像往常一样舒适且寻常。 但是当向导在他柔软的、铺了二十厘米厚褥子的床上睁开眼睛时,第一时间感觉身上有些酸痛,下一秒就看到了只剩下沙发还在原地的小客厅。 一目了然的场景让他心里不舒坦,他温馨可爱的客厅现在只剩下沙发和铺得浑然一体的地毯,唉! 他在心里感叹了几句,随即才反应过来,已经是时候起来去迎接接下来的高强度驾驶了。 他先洗漱过,确保了自己没有其他的生理问题后,才去打开驾驶舱的门。 而哨兵显然也睡醒不久,那块并不如何毛茸茸的浴巾搭在主驾驶座上,惹得他再次皱起了眉头,直白地表达了对安布罗斯的嫌弃。 而祝松江立马采取了行动,虽然他的力气如果哨兵不愿离开完全推不走,但他还是强行推着哨兵连带那块浴巾一起被他赶到了卫生间去,而哨兵显然是清醒过来了没有什么孟浪言辞,反而很顺从地就去了卫生间洗漱。 等到合作者来到驾驶舱时,祝松江已经准备好了两杯咖啡,还有正冒着热气的三明治,显然是冲泡好的咖啡、微波的三明治。 向导将一次性纸杯装的黑咖啡和油纸包着的三明治递给安布罗斯后,就带着他喝空的金边白瓷咖啡杯离开了。 而等到他回来时,哨兵也已经解决了早餐,将油纸叠好塞进了纸杯里头。 至少他现在看起来不怎么邋遢,向导勉强看他顺眼了点,在操作台下方打开一个小口将这些东西丢了进去。 但是他很快意识到了另一件令他不快的事情。 “尊·敬·的安布罗斯皇太子殿下,”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这位几乎占满整个座椅的哨兵,“我才是驾驶员,想必我的飞船和你们帝国的不太一样,您难道会驾驶吗?” 第32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三十二) 最后还是向导被迫妥协了。 毕竟虽然哨兵只懂帝国和联邦的各种飞行器乃至军舰,但是他美其名曰要负责“指路”,坚称不能离开太远,而副驾驶座又不能拖过来,就只能和祝松江一起挤驾驶座了。 而祝松江对此是什么看法暂时不重要,虽然我们可怜的主角现在只能坐在一个大男人身上了。 [对比之下就连0231都可以忍受了……普信男……自大狂……王八蛋……]祝松江在心里碎碎念骂跟他颇有孽缘的男人,手上动作却很稳,仗着哨兵看不懂操作他干脆利落将垃圾等需要丢弃的可分解物留在这个星球上,还很洁癖地去这个星球的海洋里涮了涮飞船底部,这才飞离这颗星球。 总体来说,占满了整个椅子的人肉垫子本人实在太碍眼,祝松江也不方便动弹,生怕一动就有了更多理由方便这个人乱来。 这样一来,这趟旅途就会辛苦很多,毕竟符合人体工学的椅子能有效缓解长时间高强度驾驶的疲劳。 但是还是有些细枝末节能讨到好的,比如说向导干脆利落地断了接下来的饭食,原本哪怕一口气飞到目的地,二十几个小时哪怕不睡觉也要多少吃一点,而他干脆利落地决定了断掉即食食品。 [反正我本来就是反派,我都不舒服了他也别想好过!] 并且,有随身空间在,实在想要偷懒他是可以靠精神力的绝佳控制把巧克力直接投递到嘴里的,而他不开口说话,一直都只是任由哨兵在那里指路,最多给对方用一次性杯子续点温水。 挺好,皆大欢喜。 ———————— 在离开这颗大名鼎鼎的死地后不久,他们就进入了正式有人看管的星域。 不得不说,这颗死地所在的疆域图仿佛一个完美的图形凹进去了一块,而倒霉的祝松江当时哪怕换个方向也不至于落到那上面去。 所以说,当事人早就怀疑了,[到底是什么孽缘,只有我是女性的时候没遇上过他,而且仿佛注定会相遇一样,什么狗血剧情,这种剧情就算是玛丽苏作者都不写这么老套的了吧?] 但是话说回来,正常的星域还有一个特点——乱闯要进橘子的。 祝松江确实没慌,大不了就是强行占据了他椅子的这个人落到可能存在的仇家手里呗!反正最坏不过一死,回去继续上班。 安布罗斯看他操作了这么久,终于试着对着信号电台一阵鼓捣,也不知道怎么就接上了本地的岛台。 连上视频的那一刻祝松江清晰地看到了对面人脸上的错愕,但是完全没有任何符合“不好”这个定义的微表情,证明了这位大概率和他所不知道的敌方无关。 “是我。……飞船坠毁在……这位向导误入虫洞来到帝国……”安布罗斯详细解释了自己的经历,说自己是前往某某地时遇上意外最后只能在荒星迫降,又解释了祝松江的来历,并要求转到中央首府提前为祝松江安排登记、安排好直达航路。 不管之前他的迫降荒星有多奇怪,现在这位皇太子亲口说是意外,就只能被定义为“意外”。 而对面的联络人员也迅速接受了这件事,并未就叙述中的疑点追究。 之后飞船的电台就一直接通着,进入下一片星域时自动切换过去,一路上行程顺利,可以看得出来安布罗斯地位确实很高。 祝松江判断,不说权力斗争如何,至少看得出来他手握实权,这位里斯特帝国大皇子的地位并不逊于故乡段宸煜的地位,久居上位,精通官腔且在外人面前克制守礼。 只是…… 虽然之前就看出了他的势在必得,也发觉了哨兵并没有结合过,祝松江清楚他嘴上说是给自己自由选择哨兵的权利,而这权利也不过是摆出了众多虚假的选项,真正可供他选择的只有一个——安布罗斯·杜伊利乌斯本人。 但是即使如此,以一种这样暧昧、直接坐在他身上驾驶的姿势经历二十几个小时,还是众目睽睽之下的如此长时间,就算他是个普通人,在社会倒退回去的皇权之下,落在外界眼里也就打上了安布罗斯的标记。 更何况祝松江虽然精神力感知因为抑制剂02号的原因在无参照物情况下低敏感度,却也能察觉出,精神上的匹配度与之前和哨兵接触的感觉不同,他们的匹·配·度很可能非·常·高。 哪怕是古地球末期哨兵向导刚出现的时候,高于90%的匹配度就必须在一起,而这也意味着灵魂上的契合、相互吸引。 他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尽管高强度驾驶本身就已经够累,也必须采取什么行动…… “你们帝国……以前这样的来客多吗?”他突然开口。 “为什么这样问?” “我看你们的流程,似乎对此很有一套。”那样一套登记流程,就算有权利在,如果没有先例也不能就这样熟练地吩咐下去,更何况无论安布罗斯还是对面都很熟悉的样子。 他原本以为哨兵不会说,结果哨兵突然抱住他的腰,害得他手抖了一下,这才在他耳边慢慢讲述过去虫洞误入的那些人。 “……加布里埃尔最后成为了名将,也是在这位向导的倡议下,后来帝国便通过了法律……” 安布罗斯所讲的故事,据他所说,有些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有些却是非常冷门的历史。 而里斯特帝国有记载的误入者不下四位数,能被安布罗斯提起,也就是史料里值得一提的,不过寥寥数十位。 从第一位来到帝国的普通少女,到数位拥有自己人生的后来者,再到大名鼎鼎的加布里埃尔,还有受益于加布里埃尔遗泽的更多后来者,他们有至少一半以上来自他的故乡,其他有些说得出来历,有些则是属于他未曾听过的地方。 这些失却了故乡的人们多数在里斯特帝国拥有了崭新的人生,据说隔壁联邦也有这样的人,但是联邦法律规定这些人必须永远为联邦服务,在安布罗斯口中,他们并不自由。 “你所说的加布里埃尔,我在故乡听说过,他年少失踪。”加布里埃尔的幼弟,正是他母亲的祖上,而加布里埃尔也是向导反抗组织的先贤,十九岁那年放假途中下落不明,却没有被记载为牺牲。 “毕竟像那样的人物,值得留名史册,只是将军很少提及他的过去,后来……(省略一小时名人传记)……你如何看待他呢?” 他们就着这个话题聊了起来,一直等到了目的地,飞船终于被引导着在一处专门的机场落地。 “终于到了……”祝松江长呼一口气,按了几个按钮打开航行中锁定的驾驶舱门和外舱门,之后这些门就能正常打开。 他收起飞船钥匙,驾驶了这么长时间后他只想好好休息,然而他疲倦地站起来时却感觉长时间紧绷而酸痛的腿脚突然失去力气,他眼前骤然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第33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三十三) 众所周知,驾驶哪一样交通工具都是很耗神的,何况还是真正的通宵了没睡过觉那种,实打实的疲劳驾驶,这样子不猝死都算年轻力壮。 更何况向导是普通人体质,哪怕是要求严格的星海探索者,也没哪个不要命的一口气开这么长时间,这可不是祝松江之前那种开着自动驾驶只需要随时关注一下的飞行。 最后,还因为坐得不大舒服导致更累了,就这一下直接过去了也不算稀奇。 祝松江这一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只感觉头昏脑涨。 他自己清楚自己,并没有人对他下手,纯粹就是他自己逞强导致的过劳,导致了这一遭。 他醒来时是在一间铺设豪华的屋子里,侧目一瞧,身上的被子与身下的床架都是病房的样式,右手发凉,一根长长的透明管儿一直连到一个软袋,那插在手背上的针头是个留置针。 像是医院收费昂贵的高级病房。 他只觉得身上乏累,筋骨酸痛,但是他到底昏睡过去多久? 而这时就有一个护士推着一个小推车进来,先按了按钮让床头起来好让他半靠着舒服些,又为他拔掉已经挂得差不多了的挂针与留置针,她手上动作利落,嘴上也没停,一直为他讲解着目前的情况。 据说他们落地后,安布罗斯就已经回了皇宫去,随后皇室为了皇太子的意外公关数次如何如何。 而这次名为“意外”实际上大家都看出来有鬼的事故已经足够让帝国上下的媒体吃了个够,也就没有人议论电台对面主驾驶位挤两个人的暧昧了。 而这位看起来还很年轻的护士显然是实打实的保皇派,言辞天真,还一个劲地夸着他们的太子殿下。 祝松江醒来后感觉身体已经恢复了很多,笑着同她说了些话,便问她一些其他的事,这姑娘撮合得太明显啦,[很活泼,但不讨厌,一看就是家里精心教养出来的]。 他的飞船还停在落地的地方,据说安布罗斯抱着他到了登船舱后就再也过不去那扇厚重的铁门——这是当然啦,他之前是虹膜锁,另有紧急制动的密码锁需要在墙上找到机关,输入密码并用飞船钥匙开锁才能打开门。 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他从前一天的清早一直昏睡到现在,因为救助了皇太子的缘故,帝国皇室不仅承担了所有治疗费用,还为他选择了这颗首都星上中央医院最好的单人病房、制定了一位专门负责的护士。 [看来至少情况都解决了。]在祝松江的要求下护士为他撤去了营养针、询问意见后改换成了医院专门的营养餐就离开了,而他也总算有时间思考一下当下的局面。 他坚持一口气开到这个帝国的最中心当然不是因为赌气,而是另有考量。 他们一路过来光明正大,敌人自然知道计划已经落空,而众目睽睽之下自然无法再次动作,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他并没有在飞船上存储营养液或者营养块这样的便捷物品。 诚然,星海探索者里有相当一部分选择用营养液、营养块替代正常的饮食,这样便捷方便而且无需特地保鲜储存。 但是营养液和营养块这种哪怕是星际小说里也经常出现的科技产物在便捷之外,还有明显的缺陷。 这些缺陷并不是说会导致许多小说里套路化的美食退化一类,而是本身对人体生理机能的影响。 不同于因为需要注射给无法自主进食的病人所以需要仔细调控比例的营养针,营养液可以一次性提供除了水分之外人体必要的多种营养素,但是只需简单消化就能获取,长此以往必将导致消化系统退化及疾病,许多星海探索者就是因为长期食用营养液和饮水不够导致了消化系统和泌尿系统的异常。 所以祝松江哪怕星际长期旅行也备足了食水,而他的飞船本身就比大部分星海探索者的要性能优越,在私人飞船里都算得上顶尖,同样的距离花费的时间要短不少。 但是最后导致他过劳昏迷的,并不是因为没有营养剂这些无伤大雅的细节,纯粹是疲劳驾驶导致的恶性后果。 他并不后悔如此举止,因为这次合作要利益最大化,就必须保证安布罗斯顺利到达,一路直航不停留才是最好的方案,而安布罗斯并不会驾驶他的飞船。 何况—— 给安布罗斯留下一个聪明会反抗、但是感情用事的形象,可不是什么坏事。 ———————— 不管安布罗斯那边如何,祝松江醒过来只在医院里待了不多久,第二天清早就离开了。 里斯特帝国专门负责他这类“星海来客”的清闲部门早就派了人来,只等他办理完手续,收下一堆检查单并和着医生护士说了许多话,就带着他去登记了。 这里的交通工具也叫悬浮车,却和他老家的有些差异,看起来花样更多些,上面许多东西也不一样。 上了车,那位专门负责的职员还递给他一本中英双语的册子,间或随着他的翻看热情做着讲解。 他于是知道了,这帝国的首都星叫普瑞莫尔斯,一看就是个西式名,虽说他老家就只管首都叫帝都星也不是什么正经叫法。 这本册子看起来像是惯例,适合给小孩子当课本,对于成年人来说了解的很是简单,只需要知道这个帝国和隔壁联邦都是至少要学上三门语言就是了,主要的一门语言或英语或汉语,总是能交流的。 而这册子看完,也就已经到了康拜街,这里紧邻那应当是皇宫的华美建筑,另有几幢高大建筑与许多联排的建筑,据那职员介绍,这里就是整个帝国的政治最中心,议会、总理办公处等都在这里,最靠近皇宫的康拜街1至5号那一整幢建筑是专门用来发布会的地方,而总理办公处及在职期间居住的就是康拜街6号。 而悬浮车停在了门口专门的车位上,司机为他们打开车门,而职员领着祝松江走进了一间侧门——里头就是负责星海来客的那个人不多的附属部门了。 第34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三十四) 这世上,就算是有许多打点便利存在,政府部门的许多手续还是类似的,那一套流程就算简化了还是很长。 祝松江早已习惯了种种手续,并对此接受良好。 他填完了数张登记表格,并以完全不厌烦的姿态仔仔细细地阅读完了那许多条款,并将医院附送的完整检查记录一同交给专门的人员录入系统。 而这个所负责的人并不多却有十位职员的部门在许多人一块忙的情况下也确实稍稍体现了一下效率——下午三点,中间他们请祝松江品尝了他们的工作午餐,此时祝松江终于拿到了里斯特帝国的光脑,看起来和他原本那个光脑相差不大,具体更多是否存在的差异还需要他自己去发现。 鉴于他是一个向导,专门负责这一部分的考特曼女士告诉他,最好尽快去匹配中心接入帝国基因库做匹配,同时需要三天内携专门的文件前往向导协会登记检查。 同时里斯特帝国对“星海来客”提供为期三个月、每月3000信用点的基本补助,哨兵向导还有每月额外2000点的临时补助,并提供公租房三个月的免费居住。 匹配中心是下午五点下班,每周双休的官方机构,考特曼女士专门陪着他跑了一趟,只需要采血和一点向导素就可以了,检查结果会在一周后发送信息,同时也可以在光脑上通过匹配中心的官方网站、本地政务网站查询结果。 考特曼女士帮他拿了一份匹配中心发放的小册子,又带他坐部门用车去了公租房。 里斯特帝国所拥有的官方出租房分为两种,一种是廉租房,一种就是公租房。 而两种租房虽然都是政府提供、统一建设的租房,功能性和对应人群却完全不同。 廉租房即所谓的“贫民区”,但因为设施及场地集中相较于大部分定义的贫民窟要好许多,帝国每颗宜居星上都有这样的区域,政府只收取低廉的租金,而那里屋子是一间间出租且卫生间在每层楼的楼道内、每间房子里挤满了能勉强不挤着躺在地上的人们。 相比于传统意义的贫民窟,廉租房显然是为了控制犯罪率以及至少提供一点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政府保障,但是有些星球还是存在连廉租房都住不起的流浪汉、比廉租房环境更差的贫民窟。 而公租房,显然就完全不一样了。 公租房一般是拥有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单人套房或是二室至三室的家庭房,一般是对外出租或是以低廉的价格租给刚毕业的高学历社会新人或是从其他星球引进的人才,政府职员拥有永久的半价租住权益,“星海来客”则在登记后拥有三个月的免费居住权。 而公租房则是在租房或分配后就绑定到光脑上,每个人的光脑就是房屋的钥匙。 考特曼女士告知祝松江公租房的公共区域有哪些时,还帮他从邮箱里取出来一份快递——是登记后直接送到公租房的登记贺礼,帝国优异的邮政系统让这份同城邮件直接一小时就送到了地方。 而更多的基础设施其实大差不差,考特曼女士关怀地陪着祝松江查看了家里的各种开关、按钮和家电后,还和他在光脑上加了联系方式,这才告别这位适应能力其实很强的向导。 此时已是下午四点多,这颗星球有类似地球的晚霞,柔柔地从窗外洒进来,满室红光。 祝松江也只是坐在小客厅里,他拆开那份登记贺礼,里面是一册百科全书、一份帝国详细介绍和一座金色的摆件,上面有“恭喜你成为帝国第xxxxx位新居民”的字样,显然是为了帮助异乡客真正了解、融入帝国。 他将摆件摆到客厅里的茶几上,拈起自己左手的空间钮,宝石仍在他的手腕上闪闪发光。 他盘点了空间钮和随身空间里的东西,随身空间里的蔬果都早就在上一次保鲜室里吃空后放了进去,现在只剩一些存进去的食物、金银贵重物品及装了东西的小屋;而空间钮里则东西比较杂乱,匆匆整理后放入的食物、器具乃至家具、衣物和生活用品,大部分比较整齐,后放入的那些即使收纳过也可以看得出匆忙。 当然,最重要的不是这些。 他找出来需要的书籍和一些电子产品,将书籍先放在一边,转而去研究自己的光脑。 最后他判断,他的光脑可以和这些电子产品连接并无异样,这种情况说明了两方的光脑技术相似,所以通过一些手段可以使得电子产品通用,但是因为这些电子产品产出自另一个国家,所以无法连上本地的网络。 大约摸是因为同样衍生自地球的后代,所以星海两端的国度有些地方还是相似的,好比说这里的飞船虽然在核心技术上因为同样不同于地球科技而完全不一样,但是所使用的能源却依旧相似,许多贵金属及一些概念、定义也相似,叫人一看就是承袭自一个祖先的国家,如果说里斯特帝国和隔壁联邦是兄弟,那么他老家那边就是一个祖先的远房亲戚了。 为了保住他自己的飞船,不让人把这宝贵的样品拆了研究,势必得把技术拿出来,尽管只要拿出这技术就会有丰厚的报酬,但是书籍资料和一艘飞船实物还是不同的,尽管现在这飞船已经被登记为他的私有物,而他相关的合法证件也在登记后一并下来,并且按照法律可以提前一个月申请航线飞行,但只要还是唯一的实物,哪怕只是一艘更接近于住所而不是专门用途的飞船,危险就从来没有消失。 祝松江将专门的资料和电子书都传输到一个专门的阅读器中,再将里面其他的东西传到别的电子产品中保存,并翻出来一个专门的太阳能充电器和阅读器连接到光脑的专用连接线,一齐和书籍一起包起来,这才点开光脑,给考特曼女士发去信息。 “女士,请问所携带技术要去找谁上交?是有关我那艘飞船的技术,以及我之前购买的一些专业书籍。”当初他买这些书籍只是为了学习如何自行修理飞船,好歹在今日也算安排上了用场。 看着发来的消息,很快就有对接的人来联系他,后续要做的事还很多。 第35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三十五) 无论是搬家到一个新的地方、换一个世界都意味着新的开始也意味着有许多需要忙活的地方。 祝松江第二天只是匆匆去向导协会进行了精神力检测,以及和匹配中心一样的采血、向导素,因为总的结果还需要几天,加上已经有其他的事忙起来了,他就没有再关注这些。 他毕竟才来不久,对里斯特帝国不够了解,这段时间的新闻也看得他很是痛苦,这些不同文字的新闻充满了本地特色,尽管他看得懂大部分的语言,他只知道这段时间安布罗斯确实很忙,难怪这个大忙人没有再来纠缠他。 这些日子,考特曼女士相当殷勤地每日都来问候,叫祝松江觉察出了规律——定是有什么不能提的规定,毕竟本来也不是人家帝国的人,谁不防备陌生人呢? 他心里清楚,这是人家本分,好比他年少时对着向导学校里的老师嗯嗯啊啊点头应是心里却想着去把那产02的工厂给炸了,那么个麻雀儿大的部门,里头那些人就是专为了情报和监管而存在的。 但是快穿者有个很好的习惯,他反谍报能力已经点满了,虽然他找不出来公租房有没有监听、摄像头一类的东西,但是做足了人设,演得天衣无缝,就连吃饭,他都是登记完的那个晚上直接热了速食食品,第二天去完向导协会才坐公共交通去了趟飞船停泊的机场,充满了能源又取出了刚好能塞满一个冰箱、大约食用一周的蔬果生鲜。 就算他能够理解这种管控的行为,也只是装装样子来省事罢了。 昔日的第一向导年幼时就极为高傲,又一身反骨,真乖是不可能乖的,也不可能就这样把真实的自己露出来,他在人群里应对自如,但终究像刺猬一样将柔软的肚皮藏了起来。 但即便是这样的日子,也并没有过多久。 向导协会的登记结果他没去看,颇有点儿摆烂的架势,眼前的事似乎总是忙不完,天天被考特曼女士问今天去见科学家感觉如何如何,去了一趟自己的飞船后就又不多去,仿佛他自己的地盘是个仓库亦或是超市,日子过得太忙碌,他又好几年没把自己当向导看,那点儿知识没忘,却也不看那已经下来了的结果。 判定等级只需要两三天,而匹配的一周不知道是基因库太忙还是那数据要在库存里头游个泳,四点左右做的匹配,到了下一周的夜晚才出来,那会他白天跑了好几趟老教授的实验室,睡前早已困得听到声音却没法点开看,就这么睡着了。 ———————— 快穿者早已在故乡学会了摆烂——让一个失忆了一辈子的人几个月内布完局吃透落下的知识还要教出来一个能直接担当革命领袖的继承者,这样高强度的卷了这么久,是个人都要摆烂了好吧? 更何况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人生道路上也什么时候都值得再拼一把,但是向导不仅心理年龄几百岁、身体年龄也不能算太年轻了。 他已经当做自己在那一把猛火里烧尽:[应行的路我已行尽,当守的道我守住了,就连那些在我看来可悲的仗也已打完1,此后我便是旧人,不当在新时代的舞台上了。] 所以就算他摆烂过了几年小日子后又开启了新生涯,[我又不是换了一个新世界!] 每当他被科学家们过多的要求淹没时,都会如此想。 毕竟他来了也没多久,结果在自觉上交技术后这些科学家一个个都跟最心黑的资本家一样,仿佛那钱不只是买了这就算穿越虫洞也不一定会、不一定带着的技术,还要连他这个人一块买下,力求用最少的钱换来最多的劳动力与知识。 就算是反抗组织里艰苦奋斗的战友最辛苦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不能怪他忘了匹配这一件事。 但是千万别小瞧了一个真的能上战场打仗、甚至悄无声息跑到虫族前线去过的造反头子,真的。 这种人看起来有特(jiao)色(zong)归有特色,实际上心思缜密,爆发性极强,可能确实算不算绝顶聪明也不足以长久做领导人,最容不得随意估量。 一言以蔽之:他设了日程备忘录记下来看匹配结果这件事,只是没用习惯软件+不知道这个一周是第七天还是七天后所以导致设置时延后了一天。 而一个拥有良好的自理能力的人,自然会早上习惯性瞟一眼日程。 匹配结果嘛,果然是意料之中。 除去一系列匹配度呈现断崖式根本没必要考虑的哨兵,最顶上一排赫然是“安布罗斯·杜伊利乌斯.s级哨兵.匹配度:99%”帝国储君的名字摆在第一位,看起来也没有闪闪发光,依旧是白纸黑字普通名单。 之后嘛,就等着人来联系……“皇太子殿下,就算您是帝国储君,也不能随意进其他人的屋子吧?”一出卧室门就看到了大摇大摆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来坐在沙发上的混账玩意。 而哨兵丝毫没有意识到哪怕他是未来这个国家最溜的人也不能干违法乱纪、溜门撬锁的事,更不知道眼前的向导心里想的不是哎呀有个哨兵进我屋了我好害怕,而是这人知不知道公然违法会造成公民对公租房此类官方出租房乃至官方设施的不信任,由此影响到bb一堆严肃的社会问题。 此时这位不守规矩的大权贵饶有兴味地开口,以一种祝松江多年低血压不药而愈的姿态放下另一个意义截然不同的大雷:“没想到,小美人居然是个s级向导?” 这下反倒招惹得祝松江再没余力跟他计较什么私闯民宅以及这几辈子不改的大男子主义油腻作风,尾音未落就见向导变了脸色,原本似嗔非嗔的样子转眼就带上了点轻愁,脸上晨起的红润也唰地白了,好似柔且细的梨花瓣,失了色也无损容颜。 这副样子倒有几分许多人爱看的柔弱模样,他的脊背仍挺得很直,眼里泪光点点,却始终没有落下来,咬着唇看哨兵,好半晌才说:“原来你是来戏耍我的……” 第36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三十六) 清晨的光线总是要白一些,带着些夜间残留的冷意,大清早从窗户里照进来柔柔的,使得祝松江看起来也纤弱了些。 可是他站得很直,也没有那些小说里什么听闻噩耗梨花带雨、柔弱无力的姿态,衬得他雪白的脸色好似指头将落未落的山茶,安布罗斯离他并不近,却好似闻到了他发间极淡的山茶花洗发水的余香,在晨光里氤氲如有实体般。 而祝松江却并不是要等回答或者安慰的什么柔弱恋人,他并不等安布罗斯回答,从茶几上的抽纸盒里抽去一张雪白的纸巾,在眼角拍去了那点儿水光,就将纸巾叠好放入衬衫的左胸袋里,点开了光脑。 尽管因为一些差异所以和祝松江过去接触的不同,但是作为向导反抗组织内部曾经的研究者+一把手、实打实研究向导从未成年到失忆了都未停下脚步、曾经的向导研究领域前沿人员,他可以清楚地看懂这份包括除了最终结果还有详细内容的检验报告。 [……未解之谜成功解除一个。]这话像在自嘲,颇有点苦中作乐的味。 身为行动派,他虽然摆烂躺平,但很快接受了事实,并准备做点什么。 不过首先是得把美滋滋跑上门来耍流氓的某人打发走,稍微应付还是得应付一样的。 他于是叹了口气,并且发现这个哨兵已经连他没倒茶都没注意,于是他就坐到沙发另一端,恰好坐在了晨光里,脸上被照得有柔柔的光:“你知道吗,我过去十几年里,检查出来始终是高级向导。” “我十岁那年正式分化,到我二十九岁离开,尽管我努力过,但是从始至终,测出来的精神力值不会改变,而我被下了定义,只差一线,却永远没法成为s级向导。” 美人的轻愁,总是像纱幔一样朦胧,又好似那烟雨蒙蒙,极细的雨丝过一遭就沾了一身潮,却不像大雨那样过分大而湿漉漉,尽管祝松江老是对自己的容貌没点儿数,可他无需认真摆出什么模样,这副容颜已经足够动人,褪去了明艳而不浓烈的颜色,是很古典美的一副相貌,确乎是男性而又动人,又在灵魂的浸染下仿佛一坛陈酒,香醇而不浓烈,韵味绵长。 毕竟是往后要过日子的,况且还有那点儿纠缠不断的缘,哪怕他足够清醒且不大会爱人,这番述说也是带了十足的真情实感。 仅差一线的危机与失落,做第一向导的那些年月,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并不需要如何繁复的叙述,就足够将人拉回那青春年华的哀怨,那点儿遗憾与发现真相后的庆幸,真相此刻已经被他握在手里,而他不能多吐露半分。 他向来是最懂得如何应付这个人的,哪怕吸取了教训绝不用旧的眼光去看待新逢的他,却也比哨兵更玲珑,看得出来安布罗斯是个不会耽于美色的储君,但是温柔刀最是安静隐蔽,又掺了几分真切,于是真假也就给混淆起来了。 哄得人还未多说几句,就已经交换了联系方式,名义上说是定了,但是哨兵的求婚未出口便走了。 他于是心里低笑一声,这个人若真要正式求婚,往往要昭告天下轰轰烈烈的,就算真在这里求婚,事后还不是要后悔。 ———————— 而事实证明,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和老教授们过分压榨的工作并非没有益处,本身这些专业知识老教授们刚开始钻研只是需要人解答而已,掌握基础后就不需要再请老师,更是痛快地帮祝松江预约了专门的实验室。 而祝松江最终在身体里检查出来几乎已经全部代谢掉的药物,通过检测确定了该药物的毒性及半衰期,由此推算出来上一次被服用正是在他回来之前的上个月。 通过多年经验,他核实了真相:事实上他和弟弟容嘉都是s级向导,而故乡那边先是在觉醒后就已对他下药压制精神力,导致他表现出高阶向导的实力,并且在之后仍眼里容不下沙子,一直到最后一剂毒药没有成功后才转为多年的打压。 想想那里低得格外异常的s级向导诞生率,再对比里斯特帝国和隔壁联邦的s级向导比例,毫无疑问,有些s级向导可能无声无息就死在了那可怕的控制欲下。 毫无疑问,故乡的向导平权之路是一场漫长而艰苦的斗争,人类最擅长迫害自己的同胞,为的仅仅只是荒谬的贪欲。 但是天理昭昭,也总有聪明善良勇敢的人们会站出来,为了更多人的幸福安稳而奋斗终生。 而就这种药物的毒性和初步检验的症状,他至少可以判断的是同龄人和所见过的其他向导里只有他一个受害者,其他的受害者隔着历史流下无人知晓的血泪。 他恢复记忆后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按照他失忆那次的情况,本该是脑震荡为什么会发展成失忆? 他本以为大脑这一始终未被人类研究透彻的器官终究是神秘的,但是检验结果却推翻了他一直以来密不告人的猜想。 这个悲剧的故事,本就是通过过往的许多环节构成,最后一路发展成了他原本那个可怖的悲剧。 此时正是下午三点,一天中阳光最好的时段之一。 然而实验室里却满室冷光,唰白的光线在冷白的大白墙、白瓷砖上映得此地透着科技的冰冷感,祝松江面前的仪器还闪烁着数据,操作台上是五颜六色和无色的溶液,他的血液被稀释在蒸馏水里时变成了很漂亮的淡粉色,像是天边的晚霞,可是暖色无法给实验室带来温暖的视觉感受。 而他身上的白大褂崭新崭新,白而齐整的织物连一滴水渍也不沾,干净簇新得有很强的科技冰冷感,衬得此地越发像冰窖。 可是从很多年起,走上这条道路就注定了他要么装傻然后陷入悲剧般的一生,要么清醒过来然后忍受着内心的煎熬,树林里有两条路1,他选择了荆棘遍布,而这条路走上去就不能再回头,要改换道路只能把自己摔得粉身碎骨。 而他最后疲倦地在做完一切所能做的之后,选择了归于平凡,往后与故人死生不复相见。 从此他是幽魂,在故乡见不得光而漂浮在宇宙,只有不知道他本来面目的异乡才有容身之地。 那过去未完的苦痛却要来冻结他,人来到这世间便是来受煎熬,来赎罪的! 他又向何处诉说,这些埋葬于内心的未愈合的伤痕。 在收拾好实验室后,他告别正钻研地高兴的教授,枯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许久,才终于点开光脑,发过去信息:男朋友,今晚一起吃晚饭吗? 第37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三十七) 他至今仍未在里斯特帝国找到一份工作,而出卖技术换来的金额确实高昂。 考特曼女士关心过他的心理,告诉他已经学得很快了,因为他已经背下了那些赠送的登记礼物,现在在光脑上学习、跑去大学旁听。 但对于快穿者来说,这样的速度实在太不合格。 须知过去那些世界里,若是不尽快掌握,古代人身边有亲近的仆从,现代也有亲近的家人,露出破绽的后果没人愿意轻易尝试。 而这些话无人可以倾诉,本该最不需要隐瞒的系统早已生疏,这样内心的煎熬与不必要的内耗只有靠自己走出,亦或是演变成心上的一片大火。 而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三个月转瞬即逝,这段时间老教授们曾经问过他要不要来当科研顾问,而他最终没有同意。 联邦的人也悄悄联系过他,被他直接举报给了考特曼女士,不久后账户内打入一笔举报间谍的奖金。 他并不是找不到工作,向导本身就是稀缺资源,放在外面有人抢着要,但是他觉得,“我还没有真正熟悉帝国,难免会在工作中带来很多差错。” 他喝了一口放了糖的红茶,全当自己在喝热过的冰红茶:“更何况我并不是那些必须要尽快找到工作的人,我很幸运,我生下来吃穿不愁,来到这里时也带着我自己的财产,这足以支持我慢慢来无需着急,不必赶紧把自己的学识、技能和劳力变现,而是可以按自己的节奏先学习。” 穿着宫廷风长裙的中年美妇却笑着开口:“但是你现在和安布罗斯是恋人,也是注定的伴侣,为什么不愿住在他提供给你的住处呢?” 皇宫的露台正对着修剪整齐的花海,娇贵美艳的红玫瑰连在一起像是火一样热烈,在阳光下依旧娇艳。 而铺设金边蕾丝桌布的小桌子上摆着一个传统的三层架和英式点心,金边花纹的茶杯里盛着加糖加奶的红茶,其余几样银制小容器都錾刻满身复杂花纹,若非阳光的角度不同,恐怕会让人以为还是地球时代英国某家贵族的下午茶。 而祝松江却毫不犹豫地开口:“既然我有能力自己租住或是买下房屋,那我为什么不自己买呢?” 皇后闻言,只是抿了口茶:“你确实和上一位和你同乡的向导截然不同。” 祝松江早已有所猜测,在他从星网得到的消息中,十五年前里斯特帝国曾有过一位来自星海彼端的向导,和大名鼎鼎的加布里埃尔拥有同一个故乡,这位向导因此得到了帝国的厚待,却最后选择了投向联邦,无人知道他为何如此选择。 而在讨论“星海来客”的论坛版块里,提及了一件很基础的事:旅人回访。 名义上是为了帮助“星海旅人”融入帝国,实际上的政治考量自然也约定俗成不被人提起,但是…… 旅人回访,无论是哨兵、向导还是普通人,从法律定下起就始终是同一套规则,勇敢的前人告诉世人,星海另一端的来客、远方的地球后裔和他们并无不同,他们跨越了原本无形的鸿沟,为后人赢来了无需与原住民划分三六九等的权益。 时间都大差不差,前一个月,会有专门的人员日日关切,之后的五个月里一周一回访,再是半年的一个月一回访,半年一回访会一直持续到婚后的第十年,而一年一回访则是一直持续到五十岁或来到帝国的第四十年。 [考特曼女士的关心,持续了整整三个月,一天未断。] “……上一位?”祝松江知道,星网的监管必然一直握在政府手里,而他阅览过什么必然不是秘密,但他表现得就好像没有察觉到一样。 毕竟,在庞大的人口基数下,每天发生的意外那么多,他如何知道上一位向导是哪一位失踪后被判断为“英年早逝”的可怜人? 而皇后轻笑一声:“没错,他推崇向导作为哨兵的附庸,并因此始终和帝国格格不入,最终叛逃联邦,成为了联邦无知的小雀儿。” “尽管他那时候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他叫师桥,是个男性中级向导。”她平静地审视着眼前这个从容的青年,既不锋利也不冷彻,却温和如碧玉般的湖水。 “师桥,向导学院n945届中级1班,在校成绩……,当年8月14日飞船事故,经核验为208位逃生舱使用者中29位身亡者之一,未找到逃生舱残骸。”有了名字,祝松江一下子就从记忆里找出了这位和他年龄相近的向导,甚至记得他每一门课的成绩。 师桥是一位很典型的偏科生,成绩不算太好,却是那样的环境下最被喜爱的学生,不够聪明又绝对推崇制度,且最擅长一些被视为“新娘课程”的科目,对一些基础科目成绩平平,而对于文学、军事等本身课本就浅显的课程更是不止一次挂过科。 看着皇后闪过一丝惊讶的眸子,祝松江接着说:“他的观点确实可笑也不符合国情,联邦带走他,恐怕更多的还是为了帝国的脸面吧?虽然师桥只是一个不聪明也没什么出息的可怜人。” 皇后赞许地点了点头:“观点不切实际,却被立起来成了靶子。” 她转而温和地看着未来的曾孙媳妇:“孩子,反倒是你,确实给了我们一个惊喜。” 相较于一出场柔柔弱弱没骨气的师桥,祝松江看起来除了美貌平平无奇,细究下来却绝不是个柔弱花瓶。 谁家柔弱花瓶能一口气开二十几小时飞船?谁家柔弱花瓶掌握了完整的飞船学科理论能够独立自主修飞船?就算是向导能力,虽然和师桥一样都有缺乏系统性练习的缺陷,但是不同于年轻的师桥,31岁的祝松江却很明显拥有自主学习尝试的能力。 而最重要的,对于里斯特帝国来说当他成为储君的未来伴侣,那么就必须能够担当起这个身份,不管他是能够上前线一同杀敌、还是留在大后方温柔端庄,都决不能是柔弱没有主见的人。 皇后今日邀请祝松江喝下午茶,单纯些的可能会当做只是见面聊聊,而他猜测,考察已经开始。 而下午还很长。 这两位日后身处同一个家庭的向导,还有许多话要说…… 第38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三十八) 自从与皇后的谈话后,祝松江开始经常出入康拜街或是皇宫。 政界往往是最黑暗最无奈的地方,但是一个长久延续的政权,所拥有的必定不只是这些,人性的恶和人性的善同样存在,压榨与强权是维护不了统治的。 而一百多岁的曾祖母,曾经上过前线也隐退后方的皇后,她尽管语焉不详,但是无论是安布罗斯的母亲还是祖母,都不能比这位年华已逝而风韵犹存的女子更适合教导祝松江。 快穿者曾在两个架空古代的皇宫里活过,一次是做皇后、一次是做贵妃;也从小接受原生家庭的教育,一切都要做到最完美,母亲还活着的时候曾经抱他去外祖父家,贵族府邸富丽堂皇,就像母亲给他的大块宝石一样漂亮。 但是就算他是个活在小说里的人,那些或松或紧的规矩总让他迷茫,而现代时就看过那些西方皇室的八卦,现代的皇室在闪光灯下并不完美,那些恩怨情仇在信息发达的年代是盖不住的,这年头的人记性也好,以前记录的那些影像照片记录都高清又长久。 或者说,在故土,在他自己身上,他对“皇后”“皇储妃”有着天然的阴影,那阴影像是光透过大块大块的宝石与金碧辉煌的装饰照下来,粼粼波光浮光跃金,漂亮得让许多人信以为童话扎进去,但是现实的婚姻和其他的一些什么并没有这么简单。 他之所以成为反派,就是他原本被没有实际意义地预定了下来,而那空耗的十年,原本那些人就不要他嫁给段宸煜。 假若没有卓容嘉,哨兵可以晚婚,而向导会被拖到死,尽管那确实不是段某人的本意,是那些作孽太多以至于短命的人连面子都不想做。 可是真要说恨,为什么薛屏岫和崔永祚的婚事没有反对、谢灏对荣鹤泓的爱意没有反对,就连安布罗斯,也没想过逃避或拒绝? 因为他的悲剧根源在于段氏皇室的漠然逐利,在于故乡那里哨向关系的不平等扭曲。 也因为黑足猫与雄狮的相互依偎,因为安布罗斯说:“我不知道你过去的经历,我也没有细腻的心思可以无时无刻关心你、细心体贴地看出你的异样。但是无论你走过怎样艰险、苦痛的旅途,身为你的男朋友,我想尽力给予你安稳,我希望你往后能经常因我而快乐,永远因我而幸福。” “即使你未来嫁给我做了妻子,无论你更喜欢在前线在后方还是在皇宫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无论你喜欢从政从商从军做任何不违反法律的职业,你的未来不需要因我而改变,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不能永远在你身边、身后,因为作为皇太子我有自己的职责,但是我永远因你而心动,未来和你度过不因为责任也不因为匹配度,仅仅只是因为我对你的爱。” 情话说得很漂亮很动人,但是安布罗斯还告诉他,“就算我爱你,你不需要因为我爱你而回馈任何感情,匹配与结合是帝国法律之下的必然,但你如何对待我,只需要出于你的本心。” 就算是情话,他也愿意再信一次了。 ———————— 而在祝松江的学习过程中,长辈们并不吝惜帮助。 里斯特帝国的皇室,并不像故乡那样皇室往往早死,正常的制度下人们也不会因为扭曲的恶意而“早逝”,也因此并不往往是父死子继。 如果要等到父亲老死再让儿子继位,那恐怕就不仅仅是“焉有五十年太子”了,而年轻人看似不如长辈稳重,却锐意进取。 里斯特帝国的皇室,历来都是在继位之初定下子、孙、或曾孙,由他们来选择老死之后哪一代里最出色的子孙继位;当然,若是帝王早逝,自然能者居之。 这就是为什么,皇后是安布罗斯的曾祖母,为什么她对这个曾孙并不亲近。 安布罗斯是皇帝第二个儿子的长子之子,也是皇室两代以来唯一的s级哨兵,他的祖父并非s级哨兵,伯祖父却是s级哨兵,这些父祖不能继承长辈的皇位,但是也和皇帝一样上前线搏杀,都拥有着优秀的能力。 而在这样的环境下,争端并未完全消失,而和睦也并非假象,很符合祝松江的印象。 祝松江知道,安布罗斯也知道,之前的黑手就是他的某个堂兄弟,然而这个男人笑着说:“别担心我,他们只是最后努力一把,等我结婚后曾祖父传位给我,他们就会乖乖给我打工啦!媳妇儿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相信你老公,我可是帝国最强哨兵呦~” 向导瞪他一眼:“还没结婚呢……”他睫毛颤了颤,又硬起语气说:“你要是没了,我就找协会给我分配其他哨兵。”假话,他连结婚都不大乐意。 然而安布罗斯抱住他:“所以结婚后我们就会永远永远在一起,你会一直是我老婆~我老婆真漂亮,大美人~” 最后祝松江和他闹起来,也就忘了一开始他们说到什么。 他和安布罗斯虽说是恋人,但是还没结合,他的名字在协会里已经和哨兵连上线,被划进了匹配成功的档案组里。 但是两人见面还是不多。 安布罗斯在外面总是很靠谱很沉稳,见了面就流氓,很是让人苦恼,他话也多,每次祝松江就算要翻前一天的消息都得划好久,社交软件上很多约定俗成的事无法开口,却不能挡住字里行间直白的爱意,他从未吝惜说爱,也往往有问必答,相比于安静被动的祝松江,他显得主动许多。 他口中的童年也幸福、快乐,仿佛他生下来就是顺风顺水。 但是祝松江却知道不是这样,安布罗斯的伯祖父自认为自己比弟弟厉害,从小精心教养儿孙,在前线他军功也多,尽管和弟弟一样没有一个儿子是s级哨兵。 等到孙辈陆陆续续分化后,老爷子先是得知弟弟的大孙子是个s级哨兵,满心欢喜以为自家也必定有,而且往后会更优秀。 结果就是孙辈唯一的s级哨兵是安布罗斯,为此老爷子酸得要命,也格外不待见安布罗斯,假若不是s级哨兵不是靠鸡娃就能成就,估摸着他训孩子会更严苛。 而这一切,都是安布罗斯的堂妹达莲娜亲口告诉未来堂嫂的过往纠纷。 “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你说服我了。” “那么,请你来吧,你会知道的。” 第39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三十九) 人类进入星际时代的时光太过漫长,尽管与星海中实力相当的异族萨尔林特人对峙已久,前方的战火也始终没有停息,相比于各自为政的联邦一片祥和之下暗流涌动,貌似铁板一块的帝国却娱乐至上。 首都星普瑞莫尔斯与各星域中央行政首府星自然都是严肃的,那里循规蹈矩,一切严肃而刻板,又成为了支撑帝国的擎天之柱。 但在这些星球之外—— 何谓娱乐至上?这个奔放大胆的时代,流量与娱乐为王! 高阶向导与s级向导、中高阶哨兵与s级哨兵都无一例外在炮火飞扬中度过,但是在帝国,哪怕是皇族与贵族,权贵世家虽然主要在政、军、商上耕耘,却也不乏有人不耐烦做背后操盘者跳入台前。 而最近的一档直播综艺《与你同行》,这档总导演是皇室公主艾格尼丝,往往能请到许多大人物参加节目,过去的几季因为他们或平易近人或干练冷淡或单纯的样子而大爆。 这档综艺的新一季,邀请到的嘉宾是—— 皇室的三位王妃和两位准王妃。 艾格尼丝·杜伊利乌斯是个性格古灵精怪的姑娘,身为中级向导的她并不愿意前去战场,也对劳心劳力的政治无感,皇室成员不得经商,于是这位公主最后成为了一位导演,有过两部电影参演的经历,同时手上还有两个综艺节目。 《与你同行》上映以来,每一季的拍摄时间都时间不一,以被邀请者的时间来定,常驻明星两位,临时嘉宾四位,而每一期所邀请的“素人”则是4-6位。 而艾格尼丝公主邀请到的这回不仅有布恩王子的妻子茱莉娅、奥斯汀王子的妻子伊文捷琳、布莱奇王子的妻子江沁语和凯希王子的未婚妻克莱曼斯,更有比起这几位更为神秘的、来到帝国仅仅半年的准皇储妃祝松江。 ———————— 【agnes·duilius: 《与你同行》第六季!感谢大家的喜爱,这一季我们邀请到了几位王妃,@julia·munro、……】 祝松江打开光脑,就看到了艾格尼丝不停跳出来的消息,催着他去boxlok上回应,还给他发了一堆节目的介绍。 而等他看完这一条消息的时候,就听到了叮叮咚咚提示有人查看他主页的声音,原本只有一个名字的新账号迅速涨了许多粉丝,奈何他根本没有发过一条信息,连评论也无处可去。 而另外几位未来的妯娌虽然看起来也玩得很少,但多少有些生活痕迹,帝国风尚下boxlok这个软件就如同过去的微博、推特一样,又被许多中文用户戏称为“盒观”,在帝国的风风雨雨中屹立许久。 不过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网站似乎早已到了官方名下,这些年的绝对地位也有官方造势的原因。 他看过的文件太官方,与娱乐不搭,却又丝丝缕缕密切相关。 他继续在光脑上浏览,转发了艾格尼丝那条消息后很快便有民众涌入,在评论区挤得满满当当。 不同于其他几位王妃都是帝国长大,再如何也有露面的痕迹,哪怕是天之骄子也是要上学、工作的,在新闻业工作的江沁语、从政的伊文捷琳、在医院工作的茱莉娅,还有年纪最小还在读博士的克莱曼斯,只有他祝松江作为星海来客,在外界都未留下几张照片,哪怕是当时飞船和塔台的视频,那也是各地的工作机密不得随意外流。 遑论其他几位王妃的身份会有多吸睛,光他这么一个没露过面的人就足够吸引目光。 素白的手指轻轻曲起,指节在实木的茶几上轻轻敲击,祝松江对着空无一物的前方轻笑一声——毕竟,他可是皇太子目前唯一一个过80%的匹配对象。 就好像曾经段宸煜、卓容成都没有超过80%的匹配对象一样,安布罗斯·杜伊利乌斯,大名鼎鼎的皇太子殿下,在祝松江之前最高匹配率是索菲娅·瓦西里耶娃,74%。 ———————— 在综艺播出前,不出所有人所料,这一季的“素人”们在论坛上已经引起了许多讨论。 娱乐版块下的综艺分区,这些日子几乎被《与你同行》屠版,讨论前几季的,撕明星cp的,扒王妃们经历的,讨论王妃与王子感情的,许多楼是开了又封,封了又开,一时间腥风血雨不知道吓退了多少人。 比如说有些小机灵鬼,就跑到了星海来客板块去讨论祝松江。 帝国论坛>星海来客版>八卦区 『[八卦]听说娱乐圈那边公主邀请了王妃们上综艺,是不是终于能看到祝松江了?』 1l 楼主 rt,友友们,我真的很好奇啊,好多人说他不好看,又有很多人说他很美,有没有真的消息啊? 2l== 沙发! 3l== 沙发 4l== 楼主是不是没蹲到之前的帖子啊?大佬爆料了 5l== 那个不还是没有照片吗? 6l== 呸呸呸,楼上瞎说什么呢,你知道爆料人是谁吗?那可是航天器研究前沿大佬 ……的博士生。 7l== 就算是莱恩学长,他们搞技术的见了资料不乐死才怪吧,passpass,下一个 8l== 喂喂喂!你们没注意到重点吗?咱们版哪个人还会去看娱乐版那边乌七八糟的,几位分析大佬都还没动静。这个楼主怕不是那边爬过来的吧? 9l== 我也看到了!本版十年老粉不请自来,ls不要人参公鸡喂 10l== ……9l你是笨蛋吗?lz面都不敢露,还打错了格式,一看就是外来的。 11l分析君 失礼了,这么晚才来。 我们版涌现了十来个类似的帖子,位于各个分区,无一例外都是来讨论祝松江先生上综艺一事,我想其中或许有部分是版内水友,更多人却是来自于版外,为了解祝先生而来。 事实上,自从出现新一位星海来客,版内之前已经有过许多较为详实的分析贴,但是出于肖像权问题,在征得先生同意前,未有人真正放出私照,我也曾在校园里遇见过先生,毫无疑问,祝先生的容貌称得上美丽。 最后,关于祝先生的详细分析可以查看以下贴子: …… 当然,若是您希望有直接的汇总,麻烦稍微等一等整理君打字。 第40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四十) 星网上的腥风血雨终究没有波及到主人公身上,不久后,《与你同行》第六季如期开播。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某个私人星球的城堡大厅。 艾格尼丝作为公主,哪怕君主立宪制之下的皇权并不封建,但是依旧拥有许多。 像与你同行这种综艺,她很少去租用场地或是在星网录制,而是会在她自己所拥有的星球或家人名下的产业里录制,每一季都在不同的星球,而这种私人星球还很注意地人造了大气层,除非夜晚特意录制,否则难以从天空判断是处于哪个方位的星球。 而这一次的城堡,虽然对外可能没人知晓,但是对于补习了皇后给予的资料的祝松江、还有另几位王妃却不是秘密,这正是艾格尼丝的母亲、皇帝大孙媳奥尔加王妃的私产。 祝松江和江沁语刚好同乘一辆飞船,在路上江沁语就打开了直播间观看,这位王妃是安布罗斯亲弟弟的妻子,今年才28岁,性格很是干练。 皇室的亲戚实在太多,哪怕是现在这位皇帝的亲子孙们,许多都在前线或是有自己的工作,祝松江只记住了资料,却至今没有认全。 他和江沁语攀谈了几句,两个人的关系不远不近,相处得还算可以,这会儿也就一起看起了已经开播的直播间。 艾格尼丝比较喜欢穿插着出场,但并没有要求所有人分开过来,而第一个入场的正是歌星布朗,他穿着较为休闲又不失时尚的一身衣服,在镜头前打了招呼之后按主持人的讲解,挑了一个座位坐下。 直播间里一片“啊啊啊啊啊啊啊”的弹幕,遮得人看都看不清。 “……这是谁?”祝松江一脸茫然,露出压根不看娱乐圈的眼神,信赖地看向了江沁语。 江沁语表示:你的好友已掉线。jpg 这位战地记者想了一会才想起来:“好像是个大火的歌星,我也不熟。” 毕竟江姑娘是个实打实跟炮火打交道的职场女性,也很少关注这些。 两人讨论了几句,就看到克莱曼斯已经入场,这位未婚的女性向导看到这里只有一个男性时显然有些尴尬,随即主持人便出来引她坐到了对面去,这位美丽优雅的小姐虽然对女性的主持人温和亲切,但是对先落座的男性明星却有意无意地避开,隐晦地表达着不愿接触的意思。 克莱曼斯是实打实的贵族小姐,但是很少会如此抗拒,“毕竟里面只有一个男性,两个陌生人独处比较尴尬。”江沁语委婉地表示,她显然和克莱曼斯接触较多。 而之后进来的是演员李金柳,她穿着一身蓝紫渐变的旗袍,高跟鞋也很衬这身衣服,乌发挽了一个发髻,斜斜插着一只流苏簪子。 “碧落色配紫苑,还是做得很不错的。”光脑没有色差,祝松江一眼就看出来了配的什么颜色,搭得很是淡雅。 他们聊了几句配色、配饰后,很快,下一个到达的人就入场了。 这回来的人是茱莉娅,在医院工作的她显得十分亲和,和大家都打了招呼之后才坐到了素人位的最左边。 紧接着她入场的就是索菲娅·瓦西里耶娃,这位曾经被安布罗斯拒绝的追求者是这档综艺的常驻嘉宾,她是总理大臣的孙女,在娱乐圈做偶像。 江沁语一看到她出场就移开了目光,显而易见的不合,不过倒是没说什么。 索菲娅和所有人打了招呼后就坐到了明星那边的最右边,右手边就是茱莉娅,她和两边都熟识也聊得来。 看了这么久,他们也感觉到了飞船落地,也就一块儿走了进去。 大厅里明星和王妃长得都出色,而江沁语和祝松江也丝毫不落下风。 江沁语长相较为英气,但是今天打扮后显得干练不失优雅,身上佩戴着合宜的珠宝,坐在王妃们中间显得很是和谐。 而初次在帝国亮相的祝松江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西服,他原先准备穿汉服来,最后权衡利弊还是选择了不打眼的西服,他身上配着几样精致的珠宝,左手上不见了被见过他的人经常提及的宝石手链,换成了细腻洁白的羊脂玉镯。 他客客气气地和几位明星打了招呼,又和几位妯娌问候后才和弹幕打了招呼,坐到了素人位的最右边,江沁语就坐在他的左手边。 弹幕“啊啊啊啊啊啊啊”了一会,才出现了不同的问题。 【皇储妃怎么坐到最右边了啊……】 【中间的位置应该是留给伊文捷琳?按年龄算的话好像这位王妃才是大嫂欸】 【座位都是随意坐的鸭】 【反正两个座位都能和江王妃聊天吧,他们看着好像关系好一点】 【安布罗斯殿下和布莱奇王子毕竟是亲兄弟嘛】 弹幕刷刷过去,而节目里的人丝毫不知。 祝松江坐到最右边的原因再简单不过,因为这些妯娌们毕竟都是女性,他记得接下来还有一位常驻的男性嘉宾和一对双胞胎姐妹,靠近素人这边刚好只剩一个位置,[虽然说其实没有大碍,但是舆论最易荒唐。] 哪怕他老家那边像女频文,这边像男频文,天下悠悠众口,先议论的都是女性。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双胞胎姐妹罗莎和丽萨坐到了那两个位置上,两姐妹都是新晋的小花,影视专业毕业的两个姑娘,看起来跟照镜子似的,都很活泼可爱。 最后一位到来的王妃当然是伊文捷琳,这位算得上长曾孙媳的女性显然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只见她还穿着一身灰色简约的西装,显然是从议会直接赶来,全身上下只配了一对透灰的袖扣,耳上的珍珠耳饰和发间的宝石发夹,最耀眼的只有左手上精美的结婚戒指。 她打了招呼后就落座最后一个位置,坐在茱莉娅和克莱曼斯中间,跟妹妹索菲娅还有妯娌茱莉娅一块聊着。 而最后到来的,自然就是常驻嘉宾菲利克斯先生,这位风趣幽默的主持人介绍大家互相自我介绍后就在最后一个位置上落座,可惜的是这里几位王妃只有挨着他坐的祝松江不曾看过他经典的节目。 嘉宾落座,那么这档综艺自然正式开始。 他们所坐的座椅上突然“咔哒”一声弹出来包着软布的金属扣,将四肢之一牢牢扣住。 而主持人早已悄无声息地消失,祝松江记得菲利克斯出现时她已不见,只是视角问题看不到她从何处离开。 “第一环节:逃生游戏。”广播声从四周的墙壁里传出,“你们的座位周围都有线索的提示……”副导演转达了小公主的剧本,第一个环节需要他们帮助彼此或是自行解开谜题,每个人都有三到四个谜题,其中一个可以解开金属扣,另一个则是关于下一环节的提示,剩余谜题的答案则有关今日住所的选择。 “那么,开始吧。” 第41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四十一) 这个时代的综艺浩如烟海,在星际时代庞大的人口基数面前,好综艺是层出不穷的,而许多点子也是会给翻来覆去变成甘蔗渣的。 而《与你同行》最出彩的自然不是因为请到了格外有新意的大人物,毕竟这个年代社交平台上什么都能刷到,就算日常不多、发言官方,总归也还是经常出现的。 艾格尼丝是个古灵精怪的姑娘,或者说,这姑娘的性格,就是个…… 小恶魔。 她能邀请来大人物,但是从来不会束手缚脚,反而行事大胆。 她每一季的节目都有着各自的主题,带孩子、解谜、经营……各种各样的形式,从不会特意照顾明星和“素人”,也不畏惧他们背后的势力。 就算这一次请来的是她的嫂子们又如何?节目也不会有改变。 …… “我思、故我在。”祝松江用法语念出与金属扣相对应的谜底,原本牢牢扣住他右手的机关瞬间收回,只在手腕上留下了一道红痕。 这些桌布、椅套上各色的暗纹、材质乃至被遮住的桌椅从材质样式到上面细小的像纹身贴一样的图案都是谜底的提示。但是哪几个跟哪几个属于同一个谜题,就全靠猜了。 而金属扣上的谜题虽然是英文或拉丁文,却只有一到三个单词,再简单不过。 不过有关金属扣的提示,则相较于其他要明显一些,毕竟不知道下一个环节还可以跟着乱跑,今日住所最差最差也至少能保证条件不会太差,只有每个人金属扣上都不同且随机的谜题,为了保证必须解开就得调低难度。 又考虑到大家不能为了解开金属扣就为了找到提示而就着这个姿势到处查看,所以金属扣的谜题必须方便找到。 艾格尼丝并不能推测十一个人都会坐到哪里,也不可能拿出一些刁钻或专业的问题出来,这是个综艺而非比赛,所以祝松江很快就找到了准确的提示。 坐标系、rationalism(理性主义)两样将线索指向了笛卡尔,而cogito这个拉丁语单词可以说既是关键线索也明示了答案。 但是考虑到拉丁语的这一句已经作为提示出现,祝松江最后选择了用法语“je pense,donc je suis”1来回答这个最关键也最简单的谜题。 而就在祝松江继续查看提示与之前看不到的那些细节时,其他人的锁扣也一一解开。 王妃们这边的谜底似乎都是哲学问题,“二律背反(antinomies)”、“精神三变”、“死亡本能”、“形而上学(metaphysics)” 而明星们的谜底则分别是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伍尔芙的《奥兰多》、夏洛蒂·勃朗特的《谢利》、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鲁迅的《祝福》(即祥林嫂)、老舍的《骆驼祥子》。 除去之前的许多提示,在之前手脚被扣住时够不到的地方,还有相应的小纸条、小物件,更是可以直接通过椅背上的机关进行最后的解谜。 祝松江将空香水瓶旋开,以实验室方法轻轻嗅闻,随后便将香水瓶放置回椅背后的格子里,咔哒一声按下了机关复位的按钮。 而这时候,广播里声音再度响起:“咳咳,距离午饭时间还有半小时呦~半小时后线索统一收回,吃完午饭之后大家进入今天的第二环节——”又说了一些基础的规则提示后,广播声响便消失了。 而这也意味着,今天剩余的线索,至少要在午饭后才能用上,乃至到今天晚上,能记得住多少提示、解出来多少又记住多少,就全看本事了。 明星组都更活跃些,在镜头前猜测着谜底的答案,默背着属于自己的线索;而王妃们都按着自己的节奏来,哪怕是看起来最活泼天真的克莱曼斯,这位还在上学的女性向导也仪态端庄可爱,茱莉娅、伊文捷琳和索菲娅三个人一起讨论着,祝松江和江沁语也各自查看着谜题与线索,一举一动都显得优雅不出格,在镜头下一副完美王妃的模样。 而弹幕也在议论纷纷,讨论着镜头里一闪而过的线索,摄像头的角度并不能将所有细节一一拍入,而近处的纳米摄影机尽职尽责拍着特写却与直播间毫无关系。 而明星们或许知道会如何拍摄,很少面对娱乐圈这样无孔不入摄像头的王妃们虽然凭借自己的精神力能捕捉到摄像头,却不太了解这些事。 但是这些上流社会锦衣玉食长大的向导们聪慧美丽,他们的仪态早已刻入骨子里,一静一动皆如画。 祝松江对比起过去,却难免有些人生地不熟的克制感,他的仪态完美圆融,哪怕不按规矩也优雅自带不羁,对比起过去在帝都星从来没有端起仪态,哪怕是过去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他此时是端着的。 因为卓容成一直就是那样,骄傲的向导在仪态上碾压同龄人,只要他不说话或者安静下来,那么谁也不能否认他就是最配最强哨兵的那个人。 无论留在故乡还是远离故乡,似乎杀掉卓容成这个身份后,他就已经再一次杀死了自己。 按了按太阳穴赶开心底的胡思乱想,祝松江的视线看向了最近的一个摄像头,那双清澈而又因为清澈显得深邃的眼眸恰好对上留下一个特写,浓密的眼帘低低垂下,显得美丽中似乎带上了几分忧郁,又如同朦胧月光下的名花,美丽又看似娇贵。 江沁语和克莱曼斯已经凑到一块闲聊去了,只有祝松江没去和王妃们待在一块,却又不像明星那样忙碌着。 他只是一个人看着眼前的线索,屈膝查看较低处的提示,手上极轻极轻地摩挲着,素白而又和女子不同的修长手指撩开鲜红的桌布,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似乎也没有人能走到他身边去。 第42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四十二)(含论坛体) 艾格尼丝并不缺资金,除非环节必要不会搞那种竞争一顿饭吃的把戏,她最多会在之后几天的综艺里随机加一场午餐抉择,最差也是日常水平,毕竟小公主吃过最差的是前线的单兵口粮,最少的一顿饭也有三个菜。 今天中午的一餐,她就在城堡的宴会厅里摆上了自助餐,琳琅满目的甜点、新鲜的水果还有热气腾腾刚炒出来的菜肴、各式各样的冷菜以及现做的许多吃食。 小公主和副导演跟着嘉宾、素人一起吃饭,而其他的员工则在之后到这里享用员工餐,今天中午的餐食还包括了几百位剧组工作人员的午饭,为此分量充足,炒好的菜保温放置,许多东西都是现做只等吃完之后再将剩下的一齐做完。 祝松江作为正常的成年男性向导,哪怕他确实有一张神妃仙子一样的美丽容颜,他的饭量显然也很正常。 而相比于明星们在直播间里依然不能放开了吃、为了保持身材而分量较小或全是蔬菜的饮食,几位王妃虽然身材姣好,却都是正常成年女性的饭量。 之前几期,那些或是身居高位或是出身优良的“素人”们也是如此,他们保持的饮食习惯相比于明星要正常许多,也有节食保持身材甚至带着专门的营养师过来的,对比大部分都在吃菜叶子的明星那个对比简直了,以至于有些明星还会在来节目时临时改变饮食习惯,不过几期下来他们也都习惯了。 尤其是索菲娅,她的饮食习惯本身就很一致。 不过这一次也架不住对比,相比起亲姐姐伊文捷琳盘子里搭配合宜的满满食物,索菲娅盘子里的食物只有姐姐的2\/3,险些被亲姐姐拖着再去选一盘,伊文捷琳这位女强人雷厉风行,即使没有付诸行动也时不时盯着索菲娅,甚至话题都经常强行转到了饮食上。 而另一边公主和副导演一块吃饭坚决不参与任何一位嫂嫂的用餐,克莱曼斯和江沁语、祝松江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一起。 克莱曼斯在饮食习惯上极为标准,和皇后给祝松江讲的王宫礼仪几乎完全一致,整顿饭的流程基本按皇宫来,饭后小甜点多吃了两块。 这姑娘还一直在和他们俩聊天,礼仪端庄的同时兼顾了社交。 而江沁语和祝松江的饭量其实都相差不大,全场除了副导演,就他们的饭最多,直播弹幕上还有人嘀嘀咕咕“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江沁语不在前线时,非工作状态就会像现在一样,她既能接下克莱曼斯的话,又能优雅且快速地吃饭,工作中的忙碌使得这位王妃吃饭较其他人快一些,即使放松下来也依旧快速。 而祝松江虽然餐盘里还多出一些,他吃得却要更慢,更接近其他人的速度。他习惯于等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喝一口水再接上话题,并没有表现出过去不习惯在餐桌上说话的习惯。 午餐很快就过去了,祝松江也和克莱曼斯交换了联系方式,克莱曼斯恰好和卓容嘉是同样的专业,在给弟弟上课的时候读透了弟弟书架上专业书籍的祝松江能完美对接小姑娘提起的专业问题,也无形中展示了他知识储备的丰富。 ———————— 论坛,其中一幢直播讨论楼。 论祝松江到底什么专业出身 1l楼主 rt,这个男人美丽如斯,也恐怖如斯!克莱曼斯王妃都已经是博士生了,有些专业名词听得我一个其他专业的研究生晕乎乎,江王妃好像也没懂。但是!但是!皇储妃祝松江先生,他他他,他竟然听懂了! 2l 啊?啊?我不信!这个人不是航天专业出身的吗?他不是为什么他懂完整的技术而且自己会修飞船啊?之前隔壁版的旧讨论帖里不是说他请教老教授后老教授学会了新知识他也学会了吗? 3l 而且他看线索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眼神好锐利,跟伊文捷琳王妃气场不相上下 4l 但是他好漂亮,这种大美人感觉光是看着都赏心悦目。 5l lss,那可是未来皇储妃,换言之虽然伊文捷琳王妃是大嫂但是皇储妃能力肯定要更强吧? 6l 强者配柔弱美人的套路不少见,也没说他一定更强啊 7l 醒醒,王子配灰姑娘早过时了,你们舔颜的时候是不是忘了,这几位王妃普遍中高级向导,基本跟着爱人上过前线,而祝松江虽然是星海来客但是实打实的s级向导? 温知识:高级向导到s级向导不是简单的逐级递增,是量变到质变的可怕差距。 8l 而且还驾驶二十多小时从荒星飞到首都,是个货真价实的狠人 9l 这年头能配上王子的,个个都不简单,散了吧散了吧 10l楼主 喂!歪楼了啊喂,ls我要咬死你,可恶,当然知道王妃们都很厉害啊!!! 11l 每当有一个楼主选择八卦区的时候,必将遭遇歪楼的悲惨命运哈哈哈哈哈哈嗝 12l 皇储妃确实很厉害,有些专业名词应该要到博士生了。但是,他应该不是同专业学生,本人博士毕业本专业执教20年,等我码字。 13l 好耶!炸出大佬了,芜湖~ 14l ???? 不是,他都知道博士的知识了,这都不是专业的? 老师你快回来告诉我们啊! 15l 但是,说不定人家只是看过一本相关书籍? 16l 首先,皇储妃提到的专业名词,比如xxx、xxx等都是较为高深的理论知识,其中有些古地球时期沿用至今,由此我们可以判断bb……(省略几百字) 但是同样因此,我们也可以看出,皇储妃的知识,其实是不成体系的,比如……(再次省略几百字) 虽然皇储妃说得并不多,但是根据他所提到的这些,我们能判断出来的就是,他确实不是这个专业的人,但是他以前认识的人里,应该就有相关专业的研究者,这个人很厉害,皇储妃所知道的这些主要就是通过书籍以及这个人偶尔的提及所了解的。 更多的基于信息较少,暂时我们就没法判断了。 17l 老师牛逼! 18l 拜大佬! 19楼 老师老师,以后可以去考你的研究生吗? 20l 但是好像,排除了一个就读专业的错误方向,但是没有新的方向qwq,好神秘的星海来客 21l 隔壁版里扒都要讨论一辈子,现在还为时过早~ 22l 快快快!下午开播了! 专业没什么好愁的啦,万一接下来能抽直播弹幕回答呢? 23l 隔壁直播贴已经开了,姐妹们冲冲冲! 第43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四十三) 下午就是剧本杀环节,这个环节每个人都有对应的三道问题,以及公示的十道问题,还有最后的投票环节。 小公主艾格尼丝坐在外头的等候室里,这间不大的房间里有两扇门,一扇门打开正对着他们进来的走廊,对放着两个至少可以坐十个人的沙发,素人和明星被分开坐在两边,而公主和他们坐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让参与者们听她讲述规则。 “故事开始于一个地球时期的富商家庭……” 故事的背景是公元20世纪20年代的美国,此时的美国纸醉金迷,一切都繁荣无比,人们仿佛拥有一切。 故事的主角自然是富商,而富商家里有一个管家一个司机一个厨娘、几个女仆、一个侄女还有几个远道而来的朋友和“寄居”的交际花。 富商每个月都要举办五场以上的聚会,极尽豪奢。 但是他的聚会往往会邀请所有的生意伙伴和城中居民,并不特意邀请重要的人,似乎只是为了欢乐而欢乐。 一个月前,他突然宣布有一个重大的决定,于是邀请了他最重要的朋友前来家里,并宣布在一个小型的聚会上将宣布这个决定。 然而,就在聚会开始前一个小时,富商被发现惨死于卧室中。 他的朋友中有一位侦探因为航程延误而匆匆赶到,及时控制住了局面,并开始对富商的死因进行调查…… …… 念完了这个前置背景,艾格尼丝让工作人员推出十一套服饰:“当当当当!第二环节预热阶段,需要猜出你们对应的身份及服装~猜对后计一积分,前三名还会有额外奖励哦!” 而十一个身份,分别是管家、司机、厨娘、粗使女仆、侄女、交际花、侦探、医生、男爵、贵夫人及作家。 对应的服装很好判定,管家、司机、厨娘、女仆的服装不仅材质不一样而且放在一起较为容易区分,四套衣服被放在一起以便区分。 侄女、交际花和贵妇人的三套礼服各有千秋,侄女的衣服堆满宝石、蕾丝、蝴蝶结等装饰,裙摆堆叠而轻盈,色彩梦幻,另配了一双雪白的蕾丝手套与一双根较低的缎面高跟鞋,鞋面上装饰着珍珠与蕾丝缎带。 交际花的衣服则是一套白底碎花的大裙摆,看起来似乎美丽且不出奇,但却是夜礼服的样式,没有袖子也没有配手套,在衣架上便可看出这件衣服会露出大片雪白的肩膀乃至胸前的细腻。 最后那件贵妇人的裙子虽然样式板正没有过多的装饰,但是材质却极好,丝绒的裙子行动间都会步步流光,虽是深色裙子却美丽非常。 侦探、医生、作家的服饰都是西装,但是侦探的衣服上凑近便有轻微的咸味,结合侦探是从海上坐船赶来,毫无疑问这一套便是侦探。 而作家的口袋里有一个小瓶子,旋开来里面装着墨水,显然不会是医生。 那一套男爵的服饰显然与众不同,搭配了手杖,还特地配了顶礼帽,虽然形制不算完全复原,却一眼就看出来主人身份高贵。 齐心协力分辨出哪套服饰属于哪个人之后,自然就是各显神通判断到底谁是谁了。 况且总共只有五个女性角色,但是在场的却有八位女性,显然,“艾格尼丝一开始就想好了男女反串”,熟悉这位公主本性的人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 但是亲嫂子都纵容这位小公主这样做,其他人又能如何呢? 显然,祝松江并没有犹豫,他直接走向了那套华美梦幻的公主裙:“我抽取到的身份是富商侄女,对吗?” 他语气笃定,看向门口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面不改色:“是的,祝先生,恭喜您第一个猜对身份,接下来需要去换衣服,”旁边另一个工作人员立马接过了衣服的移动架子,“请您随我来。” ———————— 等到所有人都换完衣服走进等候室的时候,最先到达的祝松江正在和身为侦探的江沁语猜测着可能的剧情,不过剧本杀嘛,一般是除了侦探的所有人都有嫌疑。 第二位第三位猜对的分别是男爵身份牌的克莱曼斯和贵夫人伊文捷琳,之后大部分人也都猜对了身份,猜身份毕竟只是一个小游戏。 少儿主持人菲利克斯和罗莎都选择了作家,然而很不幸,菲利克斯先生实际上是管家。 而罗莎的姐姐丽萨猜测自己是厨娘,她的线索是围裙的图案,上面还有酒渍,结果却是女仆。 “而我们的另一位常驻索菲娅,她认为她的线索既不像仆人,又与客人们不搭边,更不幸的是,侄女和交际花已经先一步被确认猜中——”艾格尼丝咯咯笑着,“结果索菲娅直到最后也没做出选择!” 但是艾格尼丝并没有说出真·厨娘索菲娅的对应线索,更不可能特地来解码,她只是俏皮地眨眨眼,宣布了完整的游戏结果后便打开了另一侧之前紧闭的门,里面正是一间镀金年代的客厅,剧本杀正式开始。 剧本杀中,所有人都是队友,也是敌人。 他们之前换衣服的时候还拿到了各自的背景资料、大致的时间表。 剧本杀的第一轮是搜证,首先搜查尸体。 并非每种剧本杀都有医生,因此检验的工作默认是不能以医生为重的。 经过判断,被害人主要的死因是最常见的毒杀,他最后一次被两个以上的人看见还是昨晚22点25分,这具模拟出来的道具尸体死亡时间则在昨晚的1-2点。 死者颈部有勒痕,判断为死后所为;身上有青紫瘢痕、三种不同的被打痕迹,其中一种死前留下、两种死后留下,击打部位与方式均可致死;身上还有另一种疾病所致脓疮,可致死。 “这死者可真够遭人恨的!”菲利克斯感叹一句。 祝松江瞥他一眼,突然开口:“我见过的普通剧本杀一般为3-6人,往往其中所有人都有杀害死者的理由以及不同的死法。但我们这里整整十一个人,只有一位侦探全然无辜,其他人在背景中都没有不在场证明。”言下之意是这么多人当然死法也多。 第44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四十四) 搜查完尸体之后的下一环节就是搜证。 这一环节往往会给出一些初步线索,如果足够给力或者说线下省略环节,一般会将两轮搜证两轮讨论时间合并为搜证-讨论。 艾格尼丝虽然没有直说,但是房间中的物体都已亮起,寥寥几处散发着亮光。 侦探小姐一锤定音:“时间不够,只能分开来搜。” 按照艾格尼丝给出的平面图,相关房间总共四层二十几间,每个人只能搜两个房间,而且不能搜查自己的房间。 伊文捷琳提起裙摆,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神情高贵冷艳:“废话。茱莉娅、索菲娅,跟我走。” 这位美丽的大王妃换上了华美的礼服后显得更加气势逼人,也显而易见的和江沁语合不来。 而祝松江此刻立在江沁语身旁,气场丝毫不弱,他含笑看着剩下的人:“书房交给一个人来说性价比最大,那么,我们就抓紧时间吧?” 他并没有要和其他人同行的意思,只是看着克莱曼斯莫名担忧的眼神轻拍她手背,这才告别众人前往地下一层的佣人卧室。 而他要搜查的,正是厨娘的卧室与厨房。 不同于粗使女仆的一间4平米小屋和周边一堆画了个门写着女仆卧室的房间,厨娘的卧室,正在平面图上厨房的斜对角。 打开门后,是一间宽敞但阴暗潮湿的小屋,靠墙部分有一个很小的玻璃天窗,这片虚拟面板呈现的则是一片遮盖阳光的暗绿色——花园里的青草。 祝松江在找到了光标指示的柜子里的一份布包和一份遗落在床脚夹缝里的纸片后,又找到了厨娘的日记本和一份背后写有小字的食谱。 艾格尼丝的声音突然切入耳上的蓝牙耳机,取代了找到物品时的机械提示:“啊啊啊啊啊啊!!!!!你怎么把隐藏线索也给提前找出来了,好嫂子,饶了我吧~之后再找嘛~” 祝松江只是顺着屋里的梯子攀上去打开了通往厨房的小门,顺利占据了还没有人找过来的厨房:“艾格?找到了的线索,可就是我的了。”他轻笑一声,清泠泠的声音通过电波传入小姑娘耳中,“你可没有规定不能提前找线索呀。” 他踏上最后一步,提着裙摆来到了光线明亮的厨房,美得恍若精灵一般,说出的话却足够让被称为小恶魔的艾格尼丝气炸:“我凭本事拿到的线索,怎么说放就放回去呀?就算是玩玩,也没有放水的理由。”他在阳光里对着纳米机器人露出微笑。 “最后,”他平静地对艾格尼丝说,“艾格宝贝,好姑娘,你忘了你的嫂子们都有精神体。”一只小巧的狸花色猫儿径直栽进汤锅。 ———————— “我比较喜欢玩那些打发时间的悬疑游戏,所以额外搜查了一下。”当所有人再度聚集到客厅,祝松江顶着大裙摆陷入柔软的真皮沙发,从层层叠叠的厚重裙子里找到口袋拿出了好几样物品,“第二轮搜查的物品也一起找到了。”他眨眨眼睛,像是一只柔软的长毛猫一样可爱而矜贵。 江沁语愣了一下:“书房里确实有几个值得一看的地方没有被标出来。” 他们说了几句,话题很快就转到了各自的时间线上,而弹幕一片沸腾。 【爽了爽了,果然线下剧本杀的乐趣就在于此,解谜yyds!】 【公主没反应吗?游戏进程给打乱了欸】 【之前他们找线索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素人”们本来就只是给艾格尼丝面子来参与,明星们也知道这样反而更有看点,并没有人提出反对。 目前找到的线索因为房间多,聚在一起还算可观,第二轮搜证的线索更是炸裂:厨娘是富商的哥哥与因病去世的前一位厨娘所生,但是老厨娘在找过富商后不久病逝,而她生前还告诉厨娘,富商继承了很大一笔来自哥哥的遗产包括这栋别墅,却不愿意认回哥哥的真正女儿。 而侄女的房间里搜出来盛满的砒霜瓶子,还有一封被退回的求职信,信中说虽然她很有能力,但是抚养她长大的叔叔却给学校来信说为她安排好了另一份更好的工作;贵夫人曾与富商订婚,后来却被富商撕毁婚约,最后嫁给了现在的丈夫,二婚的丈夫与前妻留下的子女挤得她没有容身之地;作家年幼时被富商逼得搬家离开;医生曾经被富商屡次嘲笑,用低俗恶劣的方式欺辱…… 而书房的搜证结果显示,富商服下过砒霜、氰化物等毒药,死因却是1,1''二甲基4,4''二氯二吡啶,也就是曾经大名鼎鼎的百草枯1。 祝松江早就搜出来有砷黄铁矿气味的“香水瓶”,那个香水瓶其实有两种意思,瓶子造型繁复可爱,代表了这是一个富养的少女,而砒霜结合艾格尼丝在参与节目前的暗示,他猜测与一个故事有关。 他曾经看过许多古代名着,其中有一本里提到了这么一个故事: 曾经有两户大户人家,门当户对从小订下亲事。 男方的小孩长得白净可爱且聪明,结果某一年起脸上身上生了疮,不仅面容毁了,且从此科举无望。 为了不耽误未婚妻,男方家提出退婚,可是女孩却忠贞刚烈,坚决不二嫁,父母心疼女儿,最后拗不过只好让她依旧嫁了过去。 婚后小夫妻都是温柔仁善之人,相敬如宾。但是丈夫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且怕拖累妻子,就买来砒霜放进酒里,想要喝了死掉。 妻子发觉他的心思,与他争抢毒酒意图一同赴死,最后小夫妻都喝到了一部分毒酒。 好在他们寻死被长辈发现,赶紧请来大夫救治,幸亏喝得不够多,两个人皮开肉绽又流了许多血,总算被救了回来。 结果许是因为这样一来流尽了身上的脓毒,丈夫的疮毒因此竟好了,养好之后又白白净净。 后来这丈夫就科举入仕,故事结尾夫妻琴瑟和鸣,儿孙满堂。2 砒霜加上艾格尼丝的暗示,祝松江猜测这个女孩很可能还是死者亲近之人,最后结合十一个身份第一时间判断是侄女;而在书房时,他也看到了死者身体,果然有疮! 而侄女的三个问题分别是:侄女的身世、侄女想杀叔叔吗、侄女想杀哪几个人? 他思考着这个故事的思路,想着这几个线索对应的线索与一些不属于线索的暗示,这时突然有人打开了一个机关—— 丽萨不小心打开了交际花的首饰盒暗匣,里头白光一晃,正是一把颜色发绿的匕首! 第45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四十五) 毫无疑问,剧本杀常见的第二轮搜证,有一部分证据来源于之前所找到的线索进一步开发。 “但是艾格,没必要做得这么逼真。”就连伊文捷琳都皱起眉头,主动批评了小公主。 交际花的首饰盒里表面上是一件可以打开的人像项链,而这个长方形的盒子下头的暗格里却是一把真真切切有毒的匕首。 祝松江用沾了水的手帕在匕首的表面上抹了一下,凑近一闻就确定上面涂抹了氰化物,而茱莉娅也确信那就是致命的毒药。 观众们倒是见怪不怪,这个娱乐至上的时代无数人为娱乐而死,艾格尼丝只是把节目做得逼真一点,她能有什么错呢?小公主只是想给大家最逼真的体验而已。 祝松江的蓝牙耳机里传出声音:“对呀,这只是为了逼真而已~”他仿佛可以看见小姑娘在背后眨眨眼睛,一如那一日坐在他面前述说的样子。 几位明星也劝了几句,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不过目前的证据和大家各自交代的时间线也能看出,嫌疑人过多几乎是把大半的压力压到了侦探身上,足足十一个人,难为艾格尼丝怎么想的这么多人来玩一个剧本杀。 ———————— 在第二轮搜查中,原本祝松江算是提前搜索了厨娘卧室和厨房,但是…… “自行搜查行为并不能归入提示搜查中,所以……”副导演干巴巴念着长篇大段,而看直播的观众也很给面子地发出大量弹幕。 【下一回,公主殿下大概会修改剧本杀规则】 【不不不,十一人剧本杀难度太大了!下一次可能会取消吧】 【哈哈哈哈哈哈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你永远不知道还有什么空子可以钻】 【所以说线下剧本杀还是缩成一轮最方便啦】 屏幕上一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本该被光标标注的线索大咧咧摊开在茶几上,祝松江还额外回了厨房一趟,发现那里确实是没了线索,只剩下那锅有毒的汤静静地待在汤锅里。 他随即便踏入了富商的卧室。 这卧室虽然临时喷上去了味道,却也还显得很新,凸肚窗的窗台上虚拟屏映出来的是绝佳的景色,窗外正阳光明媚。 床头有几份批注被放在篮子里,他拿起来一瞧,就皱了眉。 他于是看向了纳米摄像机的方向,眼帘低垂,眼里像是藏了一湾将落未落的乌云,已经代入到剧本中去:“之前发现的遗嘱,字迹是假的。” 书房里只有那一封待宣布的遗嘱,其他的都锁进柜子里,成为了不重要的信息,而这里的几份文件也没有光标,本该是富商字迹的地方却截然不同,明晃晃昭示着未曾言说的线索,一个彩蛋。 富商的床头柜里有一个光标指着的盒子,需要填入一个中文的地名才能解开。 祝松江找了找,最后在另一边的柜子里找到填字游戏,根据填入的字母,对照另一张对照表,得到五个词“南国”、“多半”“佳人”、“中原”、“名士”。 “南国佳人多塞北,中原名士半辽阳”,这句诗指的正是清朝大名鼎鼎的“文字狱”。 这句诗是康熙时候的诗人丁介所写,距离星际时代多少年,连旧时朝代的名姓都要湮没在历史长河里,诗却因着直观与锋锐留下来了。 祝松江坐在床头,他得到了答案,却没有写,只是轻声背诵着:“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宿昔齐名非忝窃,试看杜陵消瘦。……薄命长辞知己别,问人生到此凄凉否?……词赋从今须少作,留取心魄相守。……便归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魑魅搏人应见惯,总输他覆雨翻云手。……比似红颜多命薄,……”一直念完了顾贞观这两首金镂衣1,他才住了声。 他好像失了力气,亦或是同纳兰容若一样被这两首词一样感动了,好一会没有动静,只有眼泪簌簌落在衣襟上,又从缀满妆饰的胸口衣料里滑走了。 另一边艾格尼丝也吓住了,于是那纳米摄像头就在人泪眼朦胧时凑近了拍,那断断续续的气声,那梨花带雨的姿态,真好似少女轻愁一般,美得惊心动魄,只叫公主发愁这样一段怎么舍得减掉。 好一会,他才用配饰里的绸子手帕擦干净了泪痕,祝松江本来就没有带妆,只是眼角一抹红,眼里的水雾朦朦胧胧。 “这是和谜底同朝代的另一位诗人顾贞观怀念故友的词,”他一边手指飞快点下了“宁古塔”,另一边讲着那个湮没在历史里头的故事。 等到故事讲完,就连盒子里的拼图都已拼凑完整,那些拼凑完整的拼图发出亮光后随即黯淡,转换为了一封已被破译的密文。 他看着上头荒诞故事,突然轻笑出声,在镜头前读完那个故事后,毫不犹豫地掰碎了屏幕,那屏幕于是便成了一块一块破碎的东西,在盒子里碰撞发出玻璃碰撞的清脆声响。 线索得来太过容易,真叫他觉得有意思起来了。 他带走了两件线索,那份文件在他发现并点出来后也已拥有了蓝色的光标,这个可爱的小彩蛋足够惊喜。 而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交际花的房间。 许是因为之前那把匕首太吓人,怕再有什么利器会不小心碰到,之前险些被毒匕首割伤的经历让众人远离了这个看起来并不明显的房间。 而除去侦探可以出入所有房间外所有人只能出入自己搜查的房间,也就意味着不能进入本身份的房间。 毕竟就算有些人自然而然在意输赢,他们终究不是局中人,而只是在玩剧本杀,太过逼真的危机总是能吓退人,哪怕他们现实生活中过得并不轻松多少。 同样,交际花这个角色,看起来很是简单,而实际上虽然复杂却也与主线相差甚远。 祝松江拈起一枚蝴蝶结样式的胸针,这枚漂亮的珠宝上镶嵌着似曾相识的花纹,果然—— 交际花是一条背景的支线。 第46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四十六) “你信不信,眼前的线索并非全部的线索?”在最后一轮讨论开始前,祝松江找到了江沁语。 在之前祝松江触碰到规则的漏洞之时,就足以证明他的才能了,他似乎先天喜欢解谜一样,这位王储妃对本来只是意思意思的剧本杀很感兴趣。 而江沁语,她并不热衷于解谜,却很喜欢故事。 “我信。” 祝松江并没有告诉她完整的信息,因为他自己毁掉了一样和他个人任务有关的线索、又取来彩蛋充作线索。 他只是告诉这位稍微熟悉一点的弟妹:“每个房间的线索,并不只是两条。若只找标注出来的线索,你恐怕无法真正复原案件真相。” 他所找到的彩蛋有些是主线相关,有些却与问题有关,而且并不是每样都能带走,就好像厨娘房间还有一处墙角的刻字,厨房中除去一样能带走的第二轮线索……有两种不同的毒药在两个不同的地方。 而第二轮搜查的时间虽然是之前的两倍,此时的时间也已不够充足。 江沁语匆匆道别,赶着去查看除去祝松江那几个房间之外的其余房间,紧迫的时间已经不够她全部再看一遍。 而另一边的客厅已有人落座。 在看到祝松江的一刹那,忽然有强大如潮水般的精神力涌来,带着昔日战场上的无边杀气,直直瞄准了目标。 而立在原地的向导凭借更强的精神力与自己钻研的技巧,没有真正系统培训过的精神力四两拨千斤地击退了不明来源的攻击,交锋顷刻间瓦解,客厅里依旧如往常一般,好似刚刚的暗中交锋从未存在。 祝松江也没有露出异样,不疾不徐地走到客厅,与她们打了招呼之后就坐下了。 ———————— 之后最先来的便是克莱曼斯,这姑娘直直避开了茱莉娅,绕了一个圈才坐下;剩下几位明星陆陆续续过来,坐得离几位王妃和索菲娅有些距离;而一直到快要结束,身为侦探的江沁语才终于带着几样东西返回。 于是祝松江便明白,“彩蛋”已被收入囊中,尽管不是全部。 不等寒暄几句,讨论时间就已开始。 几个人讲述了遇到的无法直接带过来的线索,与这里的几样新物品。 例如交际花的蝴蝶结珠宝、另一份被撕毁的遗嘱、藏起来的药品说明书…… 当然,这种游戏中每个人根据自己的身份牌藏起或者销毁线索本属正常,哪怕只是游戏,消极的游戏态度也会给其他人带来不好的体验,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少几样线索、编造的线索只要不是说谎就不算违规,叙述性诡计等方式也是常见的做法。 而江沁语锐利的目光扫过眼前几人,她此刻身体绷紧,显示出干练的气质来,与之前较为放松的姿态完全不同。 祝松江猜测,她已经认真起来了。 差不多在找到之前的物品时,他已经差不多猜到了真相,但是对于作为问题的支线,却还仍有疑虑。 但是破案这桩本属于全体玩家的职责,早就尽数转移给了侦探。 他含笑注视着这位勉强算熟悉但也还称不上熟人的王妃,[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尽管他清楚眼前的女子确实是友方。 而江沁语确实不负众望,在重新检索过整整十几间屋子后,结合目前的线索,她已经大致猜测出了真实的情况。 这个故事是这样的:富商有许多段感情纠葛,每一段都复杂无比。 其中,厨娘确实是富商哥哥的女儿,但是富商并不知道还有这个女孩儿存在,当年他从哥哥手里继承了一幢房屋,却也继承了相当大一笔债务,为了避免这些债务转而去打扰哥哥真正的妻子,他选择继承了这些。 而富商的哥哥当年害怕弟弟的愤怒,选择隐瞒了私生女和情人的存在,后来老厨娘认为富商占了哥哥的遗产质问他,才知道债务的存在,不敢告诉他女儿的身世,最后郁郁而终。 但是侄女却并非哥哥的女儿,她是富商与嫂子的亲生女儿。 当年嫂子原本是和富商定下婚约,可富商的父亲横差一笔指定了私生子哥哥成为继承人,害得富商不仅失去了本该继承的财产,还失去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很多年后嫂子因为发现哥哥的出轨在老家悲愤自杀,被富商救下后两人重新走到了一起,并有了“遗腹子”侄女,后来嫂子生产时难产而亡,侄女一生下来就跟着富商生活。 那位交际花也并非富商的情人,而是富商的亲生女儿,她的母亲曾是交际花,临死前担忧女儿无依无靠告知了富商她的身世,但是从小耳濡目染的交际花早已走上了和母亲一样的道路,即使住在亲生父亲家里,因为不曾明言而把生父当做了sugar daddy,偏好暴露衣着,富商出于仅剩的一点良心把这些衣服换成了晚礼服。 但是交际花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认为自己总有一天会被富商抛弃,却没有得到过承诺,始终患得患失。 女仆、管家与司机都与富商有恩怨,男爵欠下富商一大笔金钱,作家与富商既是朋友又怨恨他的屈辱,贵夫人与富商爱恨纠葛却没得到过富商的愧疚或爱意。 最后是医生,医生固然与富商有过纠葛,然而这位聪明的医生却将亲自引导的悲剧视做实验,并认为或许有机会观察到具有良好除草作用的药剂对人体如何。 于是医生将除草剂分别赠予了厨娘与交际花,交际花将药物涂抹于匕首、厨娘在汤羹里放入致命的毒药,天真善良的侄女却拒绝了医生。 昨夜的富商宅邸发生了许多的故事,许多人轮番上演杀机,侄女察觉到了医生想要杀死叔叔,于是提前警告了叔叔又将交际花锁在了房中;但是侄女也因为见证了许多因叔叔而起的悲伤故事家破人亡,她瞧见了叔叔身上的脓疮,喜爱东方灵异故事的她因此误以为是“人面疮”,愧疚之下希望自己身死来为叔叔赎罪。 富商却误拿了侄女房中已经放入整整一瓶砒霜的糖果,在那个忙碌的晚上吃下一颗,他因为砒霜的剂量并未死去,还使得脓疮破裂流出脓血,但是随后不久他就因为厨娘的汤羹死去,后面进来的人误以为他趴在桌上睡着,继续了他们杀死富商的计划。 富商原本打算宣布的遗嘱被有心人替换成一份将财产分给“情人”、侄女和朋友们的遗嘱,之后又被换成了分给宅中所有人的假遗嘱。 而富商真正的遗嘱,则是赠予所有朋友一份礼物,包括免除男爵的所有债务,他的丰厚财产留给交际花十分之一,其余遗产尽数归于侄女。 富商本就时日无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邀请朋友来本是想与亲人朋友度过最后的时光,结果横死家中。 这就是整个剧本杀的真相。 第二环节正式结束,嘉宾们换下身上情景扮演的衣物,古灵精怪的导演艾格尼丝将剧本杀中其他人的额外得分保密,只待最终结算。 “总算结束了,那么我们就要进入今天的最后一个环节啦!” 第47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四十七) 城堡古老且庞大,艾格尼丝带着他们转了好几条路,换了三个不同的电梯,这才终于来到他们要住的地方。 城堡处处装修精致华美,主人的身价丰厚从每一处精致的花纹、随处可见的古董中体现出来,走在这里好像走在了一处金子铸成的宝库中,眼里看到的许多东西价值都超过等价的黄金。 不过相比起之前屋里的摄像头和跟随的纳米机器人,过去的路上倒是没有再拍摄。 而他们要住宿的地方,可以看得出来就是这一处城堡塔楼的最上层,电梯出来便是一整间极大的客厅,铺着花团锦簇的地毯与西式宫廷风的家具,正对着围绕的十一间屋子。 屋门口临时投出来几块不同颜色的色块,上面用不同的语言写着地球时代的国名,法兰西、奥地利、希腊、英格兰……总共两块法国两块德国两块英国两块中国一块美国一块奥地利一块希腊。 “今天的最后一个环节,就是有关住处~”艾格尼丝一挥手,十一扇房门齐齐打开,里面精致的套间风格不一,“需要按照之前的线索找出正确的房间哦!你们的行李都已经放入房间,答对计一分,总共三次机会,关系到明天的早饭是豪华大餐还是普通早餐。” 她打了个响指立刻就浮现出蓝色的倒计时数字:“倒计时半个小时,不可以进房间查看。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开始吧!” 艾格尼丝欢快地跑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占据了最适宜看戏的位置,还对他们眨眨眼:“不可以作弊哦~” 纳米机器人从摄像机后飞出,紧紧跟随着。 祝松江走到房门口,虽说各国风情、时代不同,乍一眼望进去也都豪奢,韵味虽说大多没有完全把握,却也有了至少五分,也一眼就能认出国别来。 他只是随意走了一圈,又在那两间中国风的房门口停留久了些。 民国啊……他还没去过呢。 那江南水乡的古韵悠然,拔步床悠久而古老,即使隔着那宽阔套间从里间到房门口的距离,也似乎可以闻到名贵木材的芬芳。 但是花纹仿得还是不够像,这个时代的工业那么发达,怎么雕琢出来却还没有他在现代见过的文物精细? 窗外也没有静静流淌的青绿河水,还有那水乡的景色,为此六分韵味也要减到四分。 另一间屋子却很大气,一看就富贵,是皇城根脚下的雕梁画栋,就连梳妆台都阔朗。 可惜这两间屋子没有一间同他有关呀。 此时其他人过了好半天,也还没有决定下来,看哪间都好看,又还没有一个人做出选择,只为那谜底和房间似乎不能完全对应。 祝松江却不再乱转,径直把手贴上两间法国屋子中年代更早那一间的浮空光牌上,那光牌于是便忽闪忽闪,破碎成了雪花一样的光点。 艾格尼丝看到这里,总算愿意离开那柔软的沙发站起来,她笑嘻嘻走到门口:“恭喜恭喜!嫂嫂第一个答对啦~”此时距离开始不过五分钟,还要算上那慢悠悠去看的步伐。 正当其他人随口祝贺时,这位小公主哎呀一声叫出来:“现在只有二十几分钟啦!大家可要抓紧了。” 她又亲亲热热挽着祝松江的手同他说着答对之后便可提前去休息,又嘱咐他明日早晨如何如何。 ———————— 艾格尼丝闹归闹,这姑娘很会撒娇,对嫂嫂们也不顾及什么亲疏远近,一视同仁地撒娇卖痴。 祝松江还就吃这一套,答应了她今晚不再出来,免得再有什么事,左右吃完晚饭后过来都已是晚上七点,他一向晚上鲜少出门,也不爱和人一块热闹,都是幼年时在家里养成的习惯。 之前艾格尼丝也告诉他,屋里只有外间有摄像头,连着直播,每天晚上十点关。 然而祝松江自从28岁那年添了头疼的毛病,后来又时常胸口幻痛,过了两年多才好些,却也习惯了不熬夜,一般晚上九点多就睡了。 他打开了被放在里外间分隔后面的行李,那里头只有一个便携小包、一个首饰匣子与一些零碎用品,仅仅一个容量不大的旅行包便可装下。 打开首饰匣子,里头放的东西并不多,件件都是佳品,在这文艺复兴时期法国风格的屋子里映得满室生辉,闪耀着迷离的光晕。 卸下所有饰物后,他将镯子卡进严丝合缝的软垫里,又将其余饰物一一放入,这才拣出一条华美的宝石手链戴在手腕上,随即手一翻,就将扣好的首饰盒收进了空间钮。 他又褪下外套,用专门的脏衣袋套好才放入空间钮,又挑拣出将要用到的物品,其余收入空间钮,这才走进浴室。 等待他洗完澡出来便已换上了一身浴袍,半湿的头发上水珠将落未落,肌肤被热水洗得泛起微红,很是居家的模样。 这幢年岁古老的城堡虽然建造时便已将现代设施融入,却并没有安装流行的浴室内干发套装,也许是考虑到明星们有自己习惯用的吹风机品牌,节目组虽然准备了大牌子的通用无香洗发水沐浴露,却没有准备合适的速干吹风机。 他便拖着那双家常的拖鞋,不急不缓,走到了外间的会客厅来。 祝松江从不在床上吹头发,嫌水汽会潮了松软的被褥,非得在浴室或是客厅之类的地方不可,奈何他没有在浴室里找到通风的按钮,就算是古地球时代的浴室里也往往有通风,这样的一室潮湿水汽总叫人疑心能不能吹干。 他坐到椅上,便先将精神体放出来——那只有特制镜头才能看见的猫儿便好像一阵风刮过,扑进了被他掀起一角的被子里。 旋即先将吹风机接入电源,又打开了光脑浏览新闻,高科技的风拂过并不长却柔软浓密的乌发,将里头浸湿的水汽一并带走,清浅的山茶香气被蒸腾的水雾裹挟着氤氲弥漫,吹动间衣物簌簌,便露出大半莹白柔软的脖颈,在黑发吹动下显得极为好看。 然而,光脑上的一切已经清晰映入了直播间观众的眼帘,信息突然无声地跳动起来,仿佛另一边有人飞速地以一秒100条的速度轰炸。 第48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四十八) 等直播间看完这对未婚夫妻的互动,欣赏够了美人含羞带怯(假的)的神情后,这时,江沁语突然发来消息。 江:艾格尼丝的鬼点子……果然很刁钻。 祝松江笑了笑,才发过去一条消息:[她可没说线索不能一样多用呀,不过地球时代的建筑风格确实比较冷门。] 原来,他们每个人剩余的线索都是装修风格,却又与房间不能完全对应。 可是实际上,他们的房间,恰恰是第一条线索的作者们身处年代的对应国籍,只要想通了这一点,规则便无所遁形。 但是正如克莱曼斯所发来的信息,[就算能解开所有信息,但在这样复杂的剧本杀之后还记得的人实在不多。好在几位明星嘉宾都需要节食。] 向导天然记忆力更好,虽然没有实际的研究证明,人们也普遍认为精神力对记忆力有辅助作用。 巧的是几位明星除了索菲娅都是普通人,而王妃们除了祝松江都是服过兵役、有召必回的高阶向导。 就算是实际因为过往遗忘过记忆的祝松江……他过目不忘,虽非超忆症而至今没有再失去记忆过,甚至能回忆起颠簸马车行经的土路上一碗泡了馒头的野菜羹与上海老洋馆的雕花窗户。 想了想,祝松江对着镜头背诵了三十分钟十一个不同的时代与国家的建筑风情,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去睡。 弹幕此刻一片哀嚎,也有不同的声音。 【哦,上帝啊……我好像在上一节网络课程】 【好听爱听多来点】 【他好漂亮,但是我一听上课就困qwq】 【哦不!这可比看着一个人已经去睡了的空房间有趣多了】 然而,不管弹幕如何,在猜完房间之后,嘉宾们进入房间后艾格尼丝也已经离开了这一层楼,只剩下副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兢兢业业地查看着摄像头和直播间,并在十点的时候准时关闭。 ———————— 第一天直播分析楼 1l楼主 rt,已开楼,接下来有请诸位大佬。 2l 不会,下一个 3l 祝松江此人深藏不露,必有大来历! 4l 呸呸呸,他都s级向导了就算荒星里蹦出来的也必然是个能人好吗 5l分析君 有点不太敢说…感觉几位王妃之间暗流涌动,我以为是我眼瞎看错了,几位王妃气场太强大而已,但是 6l 哇!分析君来了,坐好吃瓜了 7l 换我我也得怂啊,那可是王室八卦,正儿八经与政治有关的 8l楼主 别……我害怕。 要不换点别的唠? 9l细节君 赌5信用点,伊文捷琳王妃绝对是对妹妹的饮食习惯头疼了。 吃午饭的时候,伊文捷琳王妃在妹妹的餐盘放在一起的时候,很明显的皱了一下眉,而且之后有一个起身的假动作,可以推测的是,王妃确实是想站起来的,最后又坐了回去。 之后我们可以看到,王妃是有过把餐盘里的食物往左半边拨的动作,但是之后就没有然后了。为什么我说王妃这一系列动作是在为妹妹的饮食习惯头疼呢?确实也可以看出来王妃的部分想法,然后从客观条件我们看看索菲娅的饮食。 之前索菲娅一直是前五季里常驻和非常驻里与豪门最贴近且饮食习惯相近的,虽然直到这一季我们才知道原来人家本来就是豪门大小姐。但是,这一季却明显不一样了。 因为几位王妃显然都是食量正常也依旧身材完美的向导,而且除了唯一的男性——皇储妃祝松江先生外都是服过兵役的向导,而索菲娅虽然和公主一样是中级向导且和皇储达到了74%的最高匹配度,她却是一直活跃在娱乐圈的。 别喷,丫丫们少拿高匹配度说话,这位大小姐从头到尾就在娱乐圈,在服役的年纪没有在公众视野消失过,恰恰相反,她那段时间活跃频繁,如果她是高级向导,要么瓦西里耶夫家恶意逃避兵役要么就是她造假了,之前比她低3%的伊琳娜都拿出过实打实的证明,她可没有哦? 但是为什么会让伊文捷琳王妃头疼呢?请看图:[两份午餐对比] 放在一起非常明显,少了整整2\/3,要知道索菲娅只比她姐姐小四岁,和茱莉娅王妃同龄,她身高甚至还比伊文捷琳王妃高一些,大家可能对具体数据没有概念,但是伊文捷琳王妃的官方身高是180,而索菲娅可能是太高了,经纪公司没有放出身高。 另外,伊文捷琳王妃吃得非常健康,索菲娅吃得也是同配比,在身高相近身材相近的情况下,假设伊文捷琳王妃是正常配比,那么索菲娅就是看似健康实则不足。 和其他人吃饭还好,奈何几位王妃都吃得很健康而且有锻炼习惯,怎么可能瞒得过亲姐姐?也就不奇怪为什么伊文捷琳王妃要担心了。 10l 握草,好长,细节君又来写小作文了捏,扩写能力一流,手速也一流 11l 啊?就一个午饭,还是午饭期间说话最少的王妃,真的吗 12l 索菲娅确实对比几位王妃感觉吃得不够,伊文捷琳王妃也确实看妹妹的眼神很关切……但还是想看王妃们的恩怨情仇!分析君摩多摩多 13l 茱莉娅王妃和江王妃绝对合不来 14l ??? 15l 江王妃难道不是因为想和皇储妃一起,所以坐在那里吗? 16l 让伊文捷琳王妃和妹妹坐近点吧 17l 没人说剧本杀吗?感觉好精彩 18l 那个还是等第一集的观众视角吧,感觉实在太绕了,他们干了什么然后每个人的任务和公共任务分别是什么又有谁答对了,感觉看得好绕 19l 皇储妃最后特意去找了江王妃,江王妃就又回去翻房间了,好像还多出来了一些线索? 20l 看不懂捏……就连最后到底怎么分析出凶手的我也很懵 22l 不过今天的环节好绕啊,虽然不算竞技类节目,但是感觉比其他综艺难好多啊 23l 等等,21l哪去了? 24l 艾格尼丝……这么多人,到底是怎么想到玩剧本杀的啊我的天,十年剧本杀老玩家,感觉这个本都算地狱级剧本了吧?人物这么多还这么复杂 35l 分析君! 37l ???? 38l 发生了什么,怎么抽掉好多楼 {系统提示:此贴8cj,已封楼,请勿继续浏览哦~} 第49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四十九) 五日并不久,相比于那些一个月半个月的综艺,加上这次邀请到了好几位大忙人,看似最清闲的皇储妃祝松江都在忙着自学和出入政府机构,艾格尼丝只能把时间压缩在了五日,也导致了这一次并非一日一集,而是一日两集,好在安排的内容足够多,并不会显得太短暂。 星网上的议论纷纷实在太多,直播留下的巧妙悬念足够多,在第二日的密室逃脱与编织花篮之后,第三日如期到来。 今天,艾格尼丝想来点不一样的。 “今天我们来骑马吧?”想一出是一出的小公主每天都有新奇的点子,很难说是她今天灵机一动还是原先就定好的计划,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整个节目最大的金主就是导演艾格尼丝本人。 “这里养了许多温顺的马儿,还有相应的许多员工。”他们早上就坐着悬浮车来到了这个距离城堡一小时路程、相距几千公里的地方,这里绿草如茵,还有一幢精美的大宅,仿佛没有围墙的庄园一样,而许多被饲养的马匹被专人带着放风,驰骋在宽广的草原上。 艾格尼丝在原地快乐地述说着骑马的快乐,并非在悬浮车里舒舒服服而是与大自然接触的并不快的飞驰,天那么蓝那么低,雪白的云朵低低地压在草原上空,一望无际都是翠绿的草地与湛蓝的天空,美得好像油画一样。 “艾格,甜心,你忘了,”克莱曼斯亲昵地挽上她的胳膊,在其他人开口前抢先说,“我们可没有带骑装呀!” 何况大家也不是都喜爱马术,索菲娅和茱莉娅很喜欢,而伊文捷琳喜欢社交多过马术、江沁语并不热衷,剩余几位明星都没有接触过马术,祝松江也没提及过是否骑过马。 艾格尼丝毫不犹豫地说:“没事呀,我已经提前给你们定制好了相应尺寸的骑装,不喜欢还有裁缝可以现改呢!” 好呀,这下可叫几位嫂嫂们明白了,这姑娘怕不是在借到这个星球时就已经想好了,做女儿的怎么会不知道母亲的私产有马场呢? 祝松江倒是没什么意见,他之前去古代时鲜有落魄,薛屏岫未曾骑过马,但是谢灏未曾折翼时也曾是鲜衣怒马的贵公子,君子六艺样样精通;身为将军的施荑更是习惯于在马上征战,尽管那个世界短短几天并未真正有过体验。 反倒是原世界,他连战场都不曾去过,马术这种运动自然也不曾被允许接触,当里斯特帝国的富家女孩们高高兴兴骑在马上时,故乡的向导依旧在抗争的道路上。 今天的规则很简单,上午就是学习、练习马术,而下午则各有一轮竞速、一轮障碍比赛,明星和素人分开比赛,前三名则可以得到数量不等的积分。 说完规则,艾格尼丝就急急忙忙跑进了屋子去换衣服骑马,留下副导演和本该负责讲解的主持人陪同。 但是很显然,在场的人谁会苛责艾格尼丝呢? 就连最严厉的伊文捷琳都只是摇了摇头,遑论祝松江这种还在担忧跑太快是否会摔倒的和蔼嫂嫂。 ———————— 大宅里的一楼是员工们的住处及厨房,明星们除了索菲娅都被安排到了装潢简单且空置的二楼更衣,其余人则被副导演领着上去。 克莱曼斯作为主人次子的未婚妻,到了三楼后就直接轻车熟路上了四楼跑到奥尔加王妃给凯希预留的房间换衣服去了,事实上,她自从订婚起偶尔就会被凯希或者王妃邀请过来跑马,本身就有她尺寸合适的骑装,只需要通知专门的人手提前和艾格尼丝的衣服一样清洗熨烫过就好。 而其他人则是被请到了三楼的客房,这里风格和王宫相近,三楼四楼的所有房间也都是套房,可以想象到哪怕是暂住也依旧舒适。 祝松江被安排到了左边的第一间红玫瑰房,这间屋子看起来几乎是一比一对照了皇宫的装修,一看就知道最初是为皇室的客人所设计。 而骑装则是比他平日里穿的衣服还要复杂许多,标准款式虽然适宜运动但是许多欧洲古代的传统装饰即使在星际时代不知几百年都还没进化掉,和在现代时尝试马术穿的那些几乎一模一样,透着穷奢极欲与金碧辉煌下的天真傲慢。 快穿者一直很清醒,有关于这种再熟悉不过的荣华富贵,他清楚这其中的罪孽与欲望,而他是这样物品的受益者也是受害者,但是他没有掀翻格局的能力,他顶了天只能换来平权的一个波澜,那么何妨去认真经营好这一世,庸庸碌碌的人也要过活。 他换好骑装下去时,艾格尼丝早就跑得不见人影,动作快的人也已经在挑选马匹了。 这座马场饲养的赛马不少,除去一些专门的马,可供使用的马挑拣出来一些差不多的赛马,竟然也有二三十匹,很大的数量,这些马儿还都有宽敞的空间,即使在屋子里的时候也不挤。 因着他没有说学过,所以其中一位马术教练一直跟着他。 “我不太懂马术的规则,但是以前的话有了解过骑马,很抱歉没有和您说清楚,感谢您的关心。”祝松江向这位教练道谢后询问了具体的规则,这些规则他在现代的时候确实了解过,但是卓容成确实是没有机会学的。 直播间的弹幕此时议论纷纷: 【当初十几年前他的同乡就没有学过类似的啊,当时那个人不是说在故乡向导是不允许做许多事的吗】 【但是皇储妃确实说的是了解而不是学过,也有没有让马术教练离开】 【人家是s级向导,就算被限制了也很厉害吧?】 祝松江早已猜到会有人质疑,但是他上马的动作依旧利落,骑装并不像曾经谢灏的衣衫那样翩飞如羽翼,尽管繁复却依旧干练,倒是有几分前线的气质,一看便知道和昔日的师桥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见过血拼杀过的血性,而非家养的金丝雀。 第50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五十) 尽管直播间的摄像头范围并不像后期剪辑那样全面且精彩,但也能看得出来祝松江的不一样。 那绝不是一种娇养就能有的气质,直直地压过了此刻正娴熟地驾驭马匹却被姐姐落下的索菲娅,好似有战场的血与火烧过来一般。 而这种气质,几位王妃身上如出一辙。 如果说艾格尼丝是无拘无束如草原上的精灵一般,索菲娅是技艺娴熟,那么这几位妯娌尽管性格气质不同,跃上马背在风中驰骋时却都有着战场金戈铁马的气息,那些血与火的危机在他们身上烙下了深深的影子,赋予高级向导和s级向导一种难以替代的迷人性质,不够优雅细腻,却危险、强大。 当骏马在草原上奔跑,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那自由的感觉总是让人迷恋,而这种感觉瞬间就能让你明白,自由为什么需要存在,它不需要其他啰里吧嗦的来证明,因为自由就是自由。 空旷的草原容易迷路,也不易练习障碍赛,但是奔马之上人会忘掉所有忧虑,忘掉心里那口意识到却还没有消去的郁气。 祝松江突然有些遗憾,做施小将军的时候,那会儿已是必死之局,尽管拖着残躯看了那经营了多年的关口,却没法再去跑马,就算是白月光跑起来也会很洒脱吧?比端着世家公子范的谢灏要快活。 [但是无拘无束,往往却是有点小钱又不够富贵,尽管一场时代的浪潮和命运一时兴起的捉弄就能摧毁他们,却快活得好像一片云。就算是配角,似乎我也总是富贵荣华却又拘束的生活。] 好不容易离开了卓家,又不能继续为革命事业奋斗,结果松快的三年一过,就再也不能放松。 虽然艾格尼丝的意图他也清楚,还是打心里感激她,这个快活的姑娘…… 他失忆时的任性恣意,似乎在所谓的“成长”里,在快穿的旅途里已经丢尽了,可是他才不想要完美!但是人世间多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不如意事常八九,不如转换心态,过得高高兴兴,做哪一行都要尽职尽责,不能随意敷衍。 ———————— 最后跑马的时候,“素人”组这边不可谓不激烈,反倒是明星那边,索菲娅一脸自得似乎拿准了自己会赢,而其他几个明星还在谦让。 弹幕: 【毕竟妯娌才是最容易撕起来的啊】 【你们不要瞎说啊!】 【错误的,是因为高阶向导的气场都太强了】 【几位王妃是不是玩嗨了,醒醒啊不是来玩的吗?】 【工作可以加,比赛不能输!】 【胜负欲是让你们这么用的吗喂】 经过了一系列激烈的角逐,最后障碍赛与竞速赛的成绩相加,赢的是—— 伊文捷琳和祝松江并列素人组第一,江沁语屈居第三。 至于明星组倒是没有这种分数相同的情况,毫无疑问,索菲娅断层第一,第二是李金柳,第三才是靠谱的菲利克斯先生。 不过因为比赛反而结束时间较早,艾格尼丝欢快地表示那就回去休息吧! “还以为你要继续骑马呢。”江沁语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毕竟这么好的机会。 “骑马我可以等下次再来呀~”艾格尼丝一会贴贴这个一会蹭蹭那个,像只花蝴蝶一样飞在嫂子们中间,“但是待在一起的时间可不多,这几天的活动好多好累,我也累啦~” ———————— 事实证明,给了艾格尼丝机会,就一定会干点儿什么。 第三天下午,大家确实是下午四点就回到了城堡,甚至在晚饭的点之前还坐在外面的大客厅里聊了会天。 之后按需点餐的晚饭就被工作人员送了过来,有些习惯于边吃边看剧、工作的还是回房间去了。 一夜安好。 结果第二天艾格尼丝就大清早来敲门了:“今天七点开始哦~大家起床了吗起床了吗起床了吗?” 昨晚在摄像头下工作到十点还没结束的伊文捷琳和写论文写到十点的克莱曼斯:? 此时不过六点,这颗私人星球的天都还蒙蒙亮,苍白而微弱。 但是好在大家平日里生物钟都很准,这个点虽然困倦,还是顺利醒来了。 然而在坐了半小时的悬浮车到达另一个地点后…… “今天的第一个环节是真心话与大冒险哦!”艾格尼丝高兴地宣布,并吓醒了一众刚进直播间的观众。 【啊?啊?真的吗】 【一大早起来玩真心话大冒险……】 【果然,这一次艾格尼丝经常抢主持人工作就是因为安排得太独特了吧!】 可能是考虑到形象问题吧,虽然把他们关进了一个小房间,却还是摆放了沙发椅和中间的小桌,上面放着指针,旁边有两个光屏,分别写着“真心话”“大冒险”。 而规则就是每轮由上一轮被指到的人按下转动按钮,之后选择真心话or大冒险,选择并成功完成后计一积分,而选择后放弃重新选择则无分,假若真心话和大冒险都放弃则扣一分,不愿扣分则要接受惩罚。 这本身是个熟人的游戏,在综艺里却很容易显得尴尬,何况王室成员普遍不算公众人物,为此弹幕一片哈哈哈。 艾格尼丝面子大,也没什么人给出意见。 …… 一开始抽到的就是索菲娅,真心话的问题是是否会做菜。 看到这样的问题,反而让人松了一口气。 但是很显然,艾格尼丝的题库是全的,普通问题、隐私问题她都有,全凭运气。 没过几轮,布朗被抽到后选出一个问题:“你跟几位异性上过床?” 他连忙放弃了真心话,结果第一个大冒险就抽出来“抱一位离你最远的异性直到真心话大冒险结束。” 他对面的正好就是伊文捷琳,王妃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他就放弃了这个选项,被扣了一分。 很显然,真心话是好坏参半,然而大冒险却一定是具有一定挑战性的。 接下来就连江沁语也抽到过“胸多大”这样的问题,冷着脸换成了大冒险,好在大冒险是“亲一位异性,由异性指定部位,部位不限”。 她毫不犹豫请求了祝松江,祝松江看了看她今天涂着沙漠玫瑰色的口红,便拉起袖子请她亲了一下手臂。 过了没两轮,祝松江终于头一回被抽到。 他起身点了一下真心话光屏,那上面的字体随机破碎浮现出问题“你的初吻是怎么样的?请详细描述。” 向导随即便笑弯了眉眼:“是安布罗斯哦。” 他笑得促狭,对着镜头眨了眨眼:“当初是我吃了亏,但是如今说来,谁要羞还说不定呢。” 第51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五十一) “初吻是他第一次见面就耍流氓强吻我。”皇储妃对着镜头笑弯了眉眼。 毕竟这种事,在定下来之前就像他在安布罗斯腿上坐着开了二十几个小时飞船一样,会被这个社会视为有损清白、名声不保,里斯特帝国近似欧美,封建时代的欧美也是不折不扣的严苛呢。 但是定下来之后嘛……除了佳话,也还是佳话。 那绝地反击却没能打得过哨兵的一架十足十的暧昧,许多动作都可以称得上过线,可不能全部讲出来。 “……后来我才知道,他那时已经在荒星待了好几天,结果就看见了我的飞船从空中掠过,转了几圈后降落,……他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他,所以一上来就打了一架,但是哨兵和向导的战力何其悬殊,而没有经过系统性训练的精神力攻击又能被他躲开,甚至封闭五感我也打不过他,……结果这个人打架都不好好打,专耍流氓!” 这些往事,虽说两人没有隐瞒的意思,也没有主动提起过,如今头一次提出来,竟然是这样的场合。 要是换在故乡,就算是哨兵向导两个人坐在相邻的位置上都意味着至少是未婚夫妻,而里斯特帝国这边,反倒是一桩美谈了,那风流韵事在人们口中转一圈,增添了更多细节,可是没有一个人说不该打架。 不过皇储妃竟然是个主动和哨兵打架的向导这一点,确实会让人觉得剽悍,毕竟同等级的哨兵向导单凭武力值,有如天上地下,如果没有学过战斗技巧很容易吃亏,而祝松江嘛,显然是没有学过的…… 这段暧昧缠绵的爱情故事自然让大家听得很高兴,天啊,那个笑嘻嘻但就是无情拒绝了一个又一个向导的皇太子遇上真爱居然会地咚!强吻!除却直播间里一大票少女凄惨心碎,还有被拒绝过的某人恨得咬碎了牙,谁都非常快乐。 而之后真心话大冒险继续进行,也不知道艾格尼丝到底放了多少离谱的问题,总之,她设置的次数是整整150次,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栏目是刷分呐!但相信屏幕前的观众们看得很快乐,直播间一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一直到了将近中午,真心话大冒险才结束。 不知道艾格尼丝在搞什么鬼,居然只是让他们去房间附带的厕所里解决生理问题,之后就叫他们在这里吃午餐,还特地送过来四盆分别放着玫瑰花瓣、柠檬片、薄荷与茉莉花的清水用以净手。 ———————— 果然,吃过午餐后才过了一会儿,艾格尼丝就宣布进行撕名牌游戏,总共分成四组被带到房间里不同地方,名牌被贴在背后,这幢房子里还有不同的特殊卡牌,可以直接使用或者作用于工作人员,禁用精神力禁用精神体。 此时此刻,论坛上。 第四日下午直播分析楼 1l楼主 今天下午居然是直接对抗!芜湖,这回小公主玩的花样不太多啊,总算再次刺激起来了。 作为粉丝在这里给看不了的大家直播内容,欢迎佬们来分析~ 2l 沙发!楼主你一定是个假粉,明明一直都很刺激 3l 虽然皇太子年幼时就只是皮得要命的安布罗斯王子,长大后按着喜欢的人强吻也太刺激了吧?太好磕了呜呜呜,怒写十篇同人文~ 4l 提到爱人时的几位王妃都很温柔啊,匹配度高的婚姻就是幸福啊,皇太子真的满满的安全感!索菲娅那种匹配度不到80%的难怪直接被拒了 5l 好嗑好嗑,但是这里不是直播楼吗? 6l楼主 楼上歪楼的都给我叉出去! 第二天下午的编制花篮和第三天的赛马都太平和了……虽然骑马的人一定很快乐,直播间里只有风景好看,唉。 刚刚已经正式开始了,他们被带离了原本那个房间,然后就被分别带到了,呃,好像是四个不同方向的初始房间内。 艾格尼丝公主说播出时还会有地图显示他们都移动到了哪儿,目前还不知道这幢房子的全貌,看起来很大。 7l 哈哈哈哈楼主好快。不过这幢房子看起来有点像那种移动房屋?看不到外部还没办法确认 8l 移动房屋很难运输过来吧? 9l 但是有空间钮啊 10l 假设四组被带过去的是这幢房屋的四个对角,那么就算真的这么大一幢移动房屋,能装下的空间钮至少价值一颗农业星!这也太壕了吧? 11l 皇储妃手链上那个空间钮,亲口说过可以装下他的飞船的吧?总体积比这幢房屋还大一点。 12l 不是,你们就这么水灵灵的认为这是幢移动房屋、目前是在房屋边角处了?就目前露出来的那些,还不能确定呢亲 13l楼主 现在工作成员给他们讲了规则,他们身后的名牌也按分组变成了不同的颜色。 红组:伊文捷琳、茱莉娅、索菲娅 黄组:李金柳、丽萨、罗莎 蓝组:克莱曼斯、江沁语、祝松江 绿组:菲利克斯、布朗 大致分组就是这样,倒计时中,准备开始。 14l 好耶,要开始了! 15l 好快啊,不过这个颜色真的好草率,幸亏公主没有再统一衣服,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16l 毕竟艾格尼丝公主的审美也很好 17l楼主 现在,祝已经离开了始发点这个安全无法进入的小屋,他率先和其他两个人分开了,克莱曼斯和江准备结伴探索。 绿组那边菲利克斯想一起走但是布朗不想,他们好像要打起来了,布朗不知道初始点也在直播吗?他说得好难听,还说菲利克斯先生是只会和小孩子待在一起的没用主持人,可恶这可是我们这一代人的童年啊! 红组选择一起走,但是黄组那边好像和蓝组一样,李分开走了,丽萨和罗莎两姐妹结伴在走 18l 貌似真没说过直播欸…… 19l 布朗不会以为开始前不直播吧?安全屋会一直直播的啊。 20l 有可能 21l 之前真心话大冒险好像还戳了他痛脚,把王妃抱起来确实我也不敢,伊文捷琳王妃气场太强了,但是床上虽然是私密事他居然不敢说,私生活到底是有多烂啊? 22l 不管了不管了,还是继续看直播吧 23l 看菲利克斯那档节目的孩子都已经长大了,不冲爆布朗的boxlok这事是别想过去了 24l 反正这档节目的爆点本来就很多啦…… 25l 卧槽,这么快就遇上了! 第52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五十二)(含论坛体) 26l 什么什么,遇上了? 27l楼主 只过了不到一分钟,布朗就撞上了独自行动的皇储妃殿下。 其他人还在四处寻找,这边已经开始遭遇战了。 布朗还在口花花试图讨好皇储妃,然而之前真心话那个初吻的故事已经证明了皇储妃是个多么强大又硬气的向导——三下五除二,布朗直接被一只手摁在了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就撕掉了名牌。 祝:对不起,我不太懂明星的想法,艾格尼丝都说了,这是分组对抗赛。 哈哈一本正经脸的皇储妃又漂亮又可爱,好飒的向导。 布朗那个愣住的表情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不过没说错啊,这是对抗赛,求情也没用,人家还是有夫之夫。 28l 布朗可能以为直播这个摄像头是固定的吧……然而出了安全屋之后只有在一起的画面才会合并,还是移动画面 29l 他好油啊…… 30l 想想他以前是不是就这样哄骗异性的,我要笑飞了 31l 可能没好好上学,理解能力也不行吧,向导和普通人的身体素质没有差别的,并不会比普通人更弱啊,皇储妃还是经常锻炼能在安布罗斯手里撑三四招的那种 32l 啊?三四招??没锻炼过的低级哨兵也撑不了一两招吧,这个素质真的没有上过战场吗? 33l 官方回答:没有 34l 没事,其余几位王妃是真上过战场,打起来还不好说呢 35l楼主 哇,现在克莱曼斯和江探索到了大门口,随即就被工作人员拦住了。 根据他们行走的路线,貌似之前真的是把他们带到四个边角,这个地图来看,很复杂啊,至少五层,而且每层至少五六个楼梯,位置还都不一样,房间布局也没有规律,很像迷宫。 其余人还在绕圈子和找寻,伊文捷琳搜查得很仔细……不对,他们之前进去过的房间,皇储妃直接进去连家具都要搬开看一下? 啊,皇储妃真的翻出来了一张卡,防御卡,使用后十分钟内无法撕下名牌。 36l 这就推算出来了,真的吗 37l 很喜欢当代网友的一句话 38l 啊? 39l 艾格尼丝,好会藏东西…… 40l 真的禁用精神力了吗?之前都没找出来啊 41l 在看直播,皇储妃几乎是把每一样能动的东西都找过了,就差把椅子的皮面划开来看看了,还摸出来一些暗格,着实恐怖。不是,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技能点啊? 42l 可能在皇储妃的故乡确实向导不上战场——情报工作不过如此。 43l楼主 第二场接触战打响了!既十几分钟谁都没碰上也没找到牌而皇储妃在掘地三尺后,菲利克斯遇上了丽萨姐妹俩! 呃,可怜的菲利克斯先生,被围攻了呢。 但是对比之前快速结束的战斗,很明显,和大部分人一样都不太会打架,单独看还好,放在一起仿佛……咳咳咳。 等等,刚刚索菲娅一脚踩空了? 艾格尼丝好像是还布置了陷阱,不危险。 44l 过去半小时了,除去布朗先生被淘汰,并找到了一张道具卡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呢 45l 最主要是房子太大了……虽然说之前的城堡更大,但是被用来剧本杀、密室逃脱的地方其实都不太大 46l 太小的地方撕名牌也没什么意思吧?太近了躲都没法躲 47l 到现在还没看懂房间布局……天杀的我家还没有一个安全屋大,有钱人那么多偏偏不是我 48l 这个地方虽然很大,但是只有最基础的硬装,那几个安全屋应该本来都是设计了做客房套间的? 49l楼主 打了足足五分钟都没有接触到对方的菲利克斯和两姐妹达成了和解,他们正对着对方缓慢离开。 结果很不幸:他们被克莱曼斯和江沁语两位王妃给包了饺子,直接从背后突袭撕掉了名牌,全程安静得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 同时,另一边的李找到了一张隐身卡,效果是使用后可隐身行动十分钟。 广播通报,道具卡片只剩最后一张隔空淘汰卡。 50l 还有没有人记得那个曾经说不够刺激的楼主?看,他们遭遇战这么少,简直太和平了有木有 51l 哈哈哈哈嗝 52l楼主 50l你血口喷人!才没有!这么紧张刺激的气氛哪里平和了喂!这是淘汰赛不是友谊比赛嗷 53l 喜报,大场面好像要来了 54l 哇,上班摸鱼中,坐等 55l楼主 楼没有多高,全是凑热闹的╭(╯^╰)╮ 刚刚发生了重大事故,李使用隐身卡后直接撞上了伊文捷琳三人,但是……两位王妃貌似都听到了脚步声,而索菲娅说没有听到。 索菲娅:你们是不是幻听了? 两位王妃与她论证到底是索菲娅迟钝还是两位高级向导幻听,这个时候李上前去撕掉了伊文捷琳王妃的名牌,结果却被两位王妃联手制住,索菲娅虽然看不见却根据大致的方位撕下了名牌,随着淘汰隐身卡也瞬间失效。 此外,就在她们打架的时候,蓝组成功汇合,就在隔了一条走廊的地方。 56l 这么快就只剩五个人了? 57l 好快啊 58l 没有吧,单纯就是因为我们贴里人少,全都在潜水窥屏 隔壁明星版块那里已经快撕疯了,好几个几千楼的贴瞬间灰飞烟灭,他们不太敢来这里撕,毕竟有王妃们在,乱说话要被查水表的。 今天工作日,大部分人也都还在上班,看直播的人也不多 59l 也就是从9999亿+跌到了300多亿……能看直播谁现在就来水贴啊,摸鱼还容易被领导抓到 60l 啊啊啊啊啊啊啊! 61l 最后的遭遇战开始了! 62l楼主 好突然…… 63l楼主 克莱曼斯王妃找到了最后一张道具卡! 上帝啊,蓝队怎么能这么好运! 他们直接把茱莉娅王妃送出了局,现在就剩索菲娅了,还是三对一,蓝队好像要赢了。 64l 索菲娅她,是不是打上头了? 65l 没有啊,红队刚刚都没怎么打 66l 那她坚决不认输是闹哪样啊? 67l 啊?三打一不是很顺利吗? 68l 等等,不对劲 69l 广播里说的什么?wtf? 70l楼主 艾格尼丝公主说……精神力暴动? 71l 这可是帝国目前只有5位的s级向导和两位高级向导啊!出事了就算是艾格尼丝公主都不够赔的 …… 拍摄现场。 “精神力暴动破坏力是越级的,你们先走,我拖住她!”祝松江挡在了两位女性向导身前。 “可是你怎么办?”克莱曼斯伸出手去,想要拉住他。 “必须要有个人暂时挡住她一会,你们先撤到安全的地方去吧。”祝松江回头对她安抚地笑了笑,轻轻咳嗽了一声,才继续说,“时间很紧,别犹豫。” 江沁语却已做出了决定,快步拉着克莱曼斯往外跑:“走!” 即使是中级向导的精神力爆发,蓄力阶段比高级向导略高,却还是没能比得过高级向导,在旁人眼里已经扭曲混乱的景象落在祝松江眼里依然是那个迷宫一样的活动场地,刷白的墙壁透着死白的光彩,大白墙在室内不够明亮的光线下发灰。 他上前一步,看着已经失去了认知的索菲娅,语气轻柔和缓:“我不知道你是否就是艾格尼丝要告诉我的真相,尽管已经无比接近。但是这样的事故始终是不幸的,你体内残留着药物的气息,苦味的化学物质从你被割破的伤口里张牙舞爪露出气味。” “我不知道你具体的过往,也不知道你所渴求的是什么,身为中级向导而不甘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所向往的高级向导正在战场上拼杀?你的精神海被药物撕碎,你的异常会让别人害怕,这些虚假而没有真实作用的药物,只能对你造成伤害而不能帮助你达成夙愿。” 他感知着已经撤到一公里外的人们,还有愈发癫狂暴躁即将在现实中造成破坏的精神力。 在索菲娅不由自主地靠近中,他看着这个或许做过恶却最终不幸被欲望吞噬的可怜女孩儿,默默用最传统的摩斯电码敲出了r.i.p,随即在女孩的不断逼近中,从四楼原本被封住的露台上坠落,犹如飞鸟。 精神力的可怖冲击波与化为实质的爆炸冲击波卷起了他的身体,一直在空中被吹飞到了半公里外,堵在心口的一口陈年淤血伴随着身体被震荡而从口中溢出的鲜血咳出,身下的草地柔软而又坚实如非牛顿流体,在身体上造成又一波伤痛。 最后回望一眼,他余光中看见了那房屋被冲击破碎的模样和燃起的火光,还有这颗私人星球上湛蓝的天空。 第53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五十三) 他醒来时,是在节目组之前准备的房间里,身上的床单被子却换成了医院里柔软而仔细消毒过的白色,阳光正从窗户外洒进来,使得这间屋子染上了油画一样的色彩,鲜妍而漂亮,竟多了几分居家的气氛。 而床边还有许多仪器在检测他的生命体征,他看得懂那些,比上回住院时还惊喜许多,紧密监控着全身的情况,甚至就连精神力都在检测着,其中身体状况方面血压偏低,还有些细碎的问题以及最关键的吐血,轻微的脑震荡迹象,精神力却依旧稳定,证明他险之又险的跳楼逃生最后躲过了屋里极强能够将人轰碎、精神力也一同毁坏的冲击波。 这时候,房门却突然打开了,高大英俊的哨兵单手托着一个托盘,肩膀上夹着一个特殊通讯器压低了声音在和对面吵架:“瓦西里耶夫家还有脸提?他们家教出来的好女儿,帝国已经近十年没有精神力暴动,竟然还想苛责我的爱人?放他娘的狗屁……” 祝松江无奈地笑笑,他现在还没什么力气,昏迷后嗓子也很沙哑,用尽力气也只能发出很轻的声音:“安布罗斯……” 皇太子殿下却立刻捕捉到了隔墙后的动静,他顺手将托盘放在桌上,通讯器往天鹅绒的椅子里一扔,拿着温水和浸着棉签的小碗旋风一样刮了进去。 “松江!”刚刚还听声音都能听出来凶巴巴的男人此刻像小狗一样,高兴得恨不得扑上来又生怕会压到身体虚弱的爱人,只是抓起祝松江苍白而冰冷的双手,捂在自己的手里,还不间断地问,“你现在有没有好一点?头晕不晕?要不要先喝点水?那天有没有吓到?……” 他又急又快说了好多话,迫切地盯着爱人没有血色的虚弱容颜,像是生怕被抛下一样。 祝松江身上其实不太冷,可能是失血或是别的什么带来的失温,身上有细细密密的痛觉,双手被捂在火热的手心里只感觉温暖。 他现在还很疲倦,没有多少力气说话,只是轻声说:“我还好……现在有点渴。” 安布罗斯给他身后垫了靠枕,还絮絮叨叨地说着他昏迷了两天当然会渴,医生说不能给昏迷的人喂水只好拿棉签润湿嘴唇这样的话,又将那杯温度适宜的水喂到他唇边。 水里有很清新的柠檬味,恰到好处地冲淡了嘴里的血腥味,还搁了一些糖,些微的甜味又不至于发腻,是他喜欢的口味,这个温度的水如果不放东西就纯然无味,水流经过在胸腔里扩散暖意,喝起来很舒服。 祝松江身上一暖和,疲倦就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但是喝过水后也稍微有了些精力——他于是对爱人露出一个疲倦的微笑,示意他自己已经喝够了。 安布罗斯就自然而然地将剩下的水倒进嘴里,他虚弱的向导却轻声细语地说:“亲爱的,去叫调查组的人过来吧,我有些线索,得赶时间。” 安布罗斯一愣,祝松江却身子一歪就靠到他身上,向导身上肌肉流畅却依旧软得像一朵云,抬起头来看他的模样是那么的柔软漂亮:“亲爱的?” 这谁扛得住啊?安布罗斯险些摔了手里的玻璃杯,连忙一边承诺着马上出去喊人,一边先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小心翼翼地让爱人靠在床头歇息,珍而重之地叮嘱他先好好休息,这才带着水杯、水碗、托盘和几乎被遗忘的通讯器出去找人。 祝松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弯了弯眉眼,这才语音紧急呼唤:[0231,帮我调出系统商城。] 熟悉的电子音并没有响起,看不见的商城界面却徐徐展开,他靠在床头依旧昏昏欲睡,在下午的阳光里似乎一切都岁月静好。 ———————— 毫不犹豫地把不科学的止痛药从随身空间转移到嘴里,就连疲倦也被消去,而这一切只花了很短的时间。 祝松江之前在向导协会领取过资料,一无所知的向导也曾买来小学至中学的课程,还有许多更进一步的晦涩书籍,因此他知道精神力暴动的可怕。 不同于他的故乡在连年的压制下连带着哨兵的能力跟着被压制的向导一同萎靡,在向导和哨兵地位平等的里斯特帝国、劳伦斯联邦,向导的问题丝毫不比哨兵少。 例如他原先的帝国一堆五花八门认识的不认识的专门用来迫害向导的药物,而在这个出现不平权问题可以直接上法庭对簿公堂的帝国,反倒是一堆所谓的“增长精神力”、“必定觉醒”之类被严抓的假药泛滥,还有一些对哨兵向导有额外副作用的药物甚至会被额外要求必须标注并严格管制。 他曾经为此阅读过帝国的管制药物与禁药名单,并因为一些算得上一朝被蛇咬的ptsd对这些倒背如流,也因此了解到了因为哨兵向导的繁盛而出现的灾害。 比如说,大名鼎鼎的精神力暴动,也就是这一次节目组出现的恐怖半人为半意外灾难。 就好像哨兵会有精神紊乱一样,向导虽然更稳定、不容易出现精神事故,但是在帝国庞大的人口基数下依旧诞生了精神力暴动,而且不同于哨兵虽然肉体力量强悍但是精神力不高所以只能自己发疯,向导的精神力问题极为容易影响现实甚至造成大型恐怖灾难。 向导产生暴动的几率非常非常之低,而且需要优良的向导生存环境与向导本身的肉体素质达到标准。 同时,有一个很简单的基本概念,即:向导等级越高,越不容易产生精神力暴动。 当然,等级越高的向导产生的后果也越恐怖。 按照多年向导专家甚至掌握着里斯特帝国还未发现理论的祝松江理解,每个人的精神力海都是强大的,而向导就是一个天生比普通人的池子更大,像池塘、湖泊乃至一片海那么大,而每个人的精神力就像人类大脑活动时可使用的细胞数量一样,虽然遍布这片海却只占了这片大海的一部分。 而精神力暴动,就是指在外力、内部问题情况下,导致精神海急剧收缩爆炸所引发的一系列连续性从精神到现实的灾害性表现。 第54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五十四) 祝松江思考的时候,极短的时间内安布罗斯已经带着调查团队的人回来。 在帝国的研究、立法与各项政策下,向导的精神力爆发这种悲剧已经极少发生,但是仍保留着调查团队,这支团队曾经处理过许多起悲剧,破灭了许多来自联邦的阴谋,如今,他们在事发后12小时内就从首都的特别办公室赶来,而祝松江作为最后的面对者,本来就要接受他们的询问。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皇储妃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是要求见他们。 祝松江所做的行为是合理的,也没有危害帝国的要求,何况人正在昏迷,他们本来也没有这么快就来盘问的意思,毕竟欧美那一套“人道主义”深深地扎根进了后代们的心里。 除去调查团队的人,安布罗斯还带来了炖了几小时的汤羹、绵软香甜的土豆泥和熬得香浓的粥,他一进门就带着托盘直奔床边,殷勤地询问祝松江要吃点喝点什么。 反倒是躺了两天身体还没好全又只静脉滴注了营养液的祝松江,三言两语就哄好了焦虑过度的皇太子殿下,又喝了几口汤之后劝他把土豆泥带回去——那碗一看就是哨兵亲自下厨的肉末粥则被留下了。 祝松江还询问几位调查人员是否要吃点东西:“自己吃东西让客人看着,这样的事实在不合礼数。” 几位调查人员礼貌地拒绝了,于是祝松江就将装粥的砂锅盖上一个盖子,又勉强依靠着靠垫坐直了身子。 他虽然肉眼可见的虚弱,挪动身子也很勉强,但是依旧礼仪完美且从容:“作为最后一个见到索菲娅·瓦西里耶娃的人,我建议你们查查那姑娘的人际交往。她在失去意识前听到艾格尼丝的广播时,脸上神情震惊;她失去意识后与我兜圈子时不小心刮了一道伤口,我闻到——她的血里有药物的苦味。” 他清泠泠的目光注视着几位耐心倾听的人,明媚的光线从窗外照进来,映得脸上发光:“我怀疑,她被人哄骗,长期服食所谓‘增长精神力’的违禁或管制药品,而且吃的是复方药剂。” 调查人员记下了这个可能的线索,索菲娅的尸体被炸得粉碎,难以提取具体的血液数据,但是这或许可以作为一个调查方向。 他们又问了几个相关的问题,祝松江一一详细回答。 对于他们来说过去了两天的事情,对于昏迷了两天的祝松江来说也不过是睡了一觉之前发生的惊心动魄。 那天…… 撕名牌这种游戏,大家有点胜负欲但不多。 几位向导无形中认为——被向导淘汰还好,被几个普通人淘汰掉,传出去他们的脸往哪儿搁? 除去索菲娅都是上过一线的人,祝松江自己也知道自己没上过战场却是奋斗在反抗第一线并非没有实战经验的人,要是输了还像样吗? 至于索菲娅,小姑娘心高气傲,二十几岁的年纪觉得自己就该勇夺第一。 所以虽说这么大的屋子十一个人,遭遇战还是很激烈的……可能吧。 但是最后淘汰到三对一的时候,明明是必胜的局面,祝松江心里却有着熟悉的不妙预感。 他这个人很非,遇上问题的时候不一定会第六感,但是真有这种预感的时候必定会出大问题。 所以他刻意在边打边走的时候引导着下手有顾虑的两个队友与那个越打越疯的小妮子往三楼走,那里无论是控制局势还是逃走都是一个很方便的地方,加上这幢房子本身结构复杂,天杀的设计师设计成了非常绕而又无规律的样子,整个平面图都乱七八糟得非常恐怖,很适合战斗与躲避。 到了三楼后他就使用了那张卡牌,仗着那个名牌无论如何都撕不下来准备近身缠斗让索菲娅先出局,结果还没等他们走近,一股紊乱的精神力直接从索菲娅身上泄露,直接报废了她身上的精神力抑制器。 精神力爆发后的蓄力期会使得表现出来的精神力等级高1-2倍,这意味着哪怕是面对低级向导,也至少需要高级向导来应对,而之后的爆发期更是会直接在现实中造成爆炸,就算是高阶向导也不能幸免。 而索菲娅增强了足足一倍多,两位身为高级向导的妯娌眼前的景象都出现了轻度扭曲,意味着精神力不受控制的影响,这种情况在蓄力期会逐步严重直到爆发,按照这个强度在场只有祝松江能暂时应对。 尽管艾格尼丝第一时间带领工作人员及已经淘汰的几位撤离,但是应对精神力暴动并没有这么简单。 尽管精神力暴动后1分钟内人就会彻底失去意识,但是无意识情况下人并不会停留在原地,躯体像是被精神海控制了一样,会靠近最近的精神力源,假如距离过远甚至会燃烧躯体机能来短暂加速,是一块不折不扣的甩不掉的“牛皮糖”。 最后祝松江毫无疑问选择了留下来周旋,也因此成为了见到索菲娅的最后一个人。 留在别墅里的直播摄像机经受不住毫无顾忌外放的精神力,在祝松江闲庭信步运用精神力抵抗与索菲娅横冲直撞四处发疯的精神力中很快就彻底报废失去了记录的作用。 而祝松江利用自己的身手一直在躲闪并没有触碰到索菲娅,更是一边用精神力抵抗一边关注着其余人撤出去了多远。 这个阶段实际上并不久,精神力暴动是极快速又危险的,大约摸10-20分钟左右。 而所有人只带着身上的东西和通讯设备离开,到最后即将爆发,只有十一二分钟左右。 因为精神力爆发还会伴随至少十公里的精神冲击波和爆炸后物理意义上的冲击波,所以撤离时甚至不能快速奔跑,只能尽快加大走路的速度。 当祝松江感知到所有人都已撤离到安全距离时,索菲娅也将近了极限。 他当然不能留在这幢房子里,但是直接从大门撤离是来不及的。 都说人一旦做过一次危险的操作,之后就会很容易想起来。 于是,这位年轻的s级向导在四楼打开了原本封闭的阳台门,翻过十几米高的栏杆一跃而下——如期到来的冲击波将他震出了几百米,斜斜地坠落在了柔软厚密的草丛上。 …… “在那之后的事,我就不记得了,最后我的余光里隐隐看见了爆炸的火光。”向导看着询问人员的眼睛,坦率而真诚。 “感谢您的配合。” 第55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五十五) 一场精神力暴动发生的时间那么短那么迅速,产生的连锁反应在繁华的钢铁丛林里甚至可以引发一整颗星球的剧烈反应;可是这之后被暴动扰乱的磁场想要平息,却往往需要一个月乃至上百年。 在精神力暴动的那一刻艾格尼丝紧急联系了星球上其他地方的工作人员,第一时间组织了撤离,而直播在紊乱的磁场下戛然而止,只有忠实的摄像头记录下来最后的画面,房屋里最后能拍到的周旋画面、纳米摄像头的无奈破损和远处实时录入的撤离,在屋子里灵巧翻飞的祝松江最后化作了一跃而下的飞鸟,在冲击波的可怖威力下翱翔。 事后的立案迅速,调查却一直持续到了通讯恢复。 艾格尼丝放出了当天部分与暴动有关的录像作为收尾,索菲娅的永远逝去成为了遗憾。 【agnes·duilius: 有关于节目录制、直播期间出现的意外,在此郑重声明:坚决反对一切违法犯罪行为,远离“精神力”运用高压线,坚决维护一切宪法内容,坚决维护“哨兵向导十诫”。 关于节目常驻嘉宾索菲娅·瓦西里耶娃的不幸遭遇,我们呼吁各路自媒体不要再捕风捉影、断章取义,请尊重死者。索菲娅长期以来形象优良、爱岗敬业,节目录制期间亲善活泼,是所有节目组工作人员和录制嘉宾的亲切朋友,请勿对着无法反驳的死者继续泼脏水,逝者不是你们拿来取乐的工具!!! 关于节目后续录制…… 感谢调查组的参与调查与星球上各位工作人员的尽职工作,关于此次事件目前的情况…… 关于未来皇储妃@祝松江的情况,感谢祝先生在危难关头的挺身而出,目前情况…… 关于当天情况,在询问家属后,节目组决定将索菲娅生前最后的录像剪辑进后续播出节目中,很遗憾索菲亚的逝去,永远缅怀我们的朋友…… 最后,尽管此次事件暂时落幕,呼吁广大群众牢记精神力暴动的危机,铭记历史,共同走向最美好的未来。同时也期望我们可靠的调查组早日查出真相,令逝者安息!@帝国精神力灾害调查小组@帝国向导协会……@ambrose·duilius】 祝松江那天被震出了内伤,内出血虽然不严重,全身性的的摔伤和左手臂的脱臼还是让他好好吃了点苦头,哪怕他嘴硬说自己不怎么疼。 就好比现在,因为左手臂暂时不能用力,右手上又挂着药水,连光脑都只能靠安布罗斯点开来,偶尔缓缓抬起手臂点一下。 “艾格尼丝的动作还挺快,她给吓得不轻吧?”这位伤病患丝毫没有自觉,还带着滤镜在看小公主,“帮我转一下,就说bb……这些,记得备注你代笔,亲爱的男朋友先生。” 安布罗斯高兴地给爱人当速记员,还时不时得到一个亲吻,或是被蹭一下,被差遣得非常高兴。 他原本这半年都回不来,在前线忙着,结果这回得了一个足足两个月的休假,不用去前线也不用去一天到晚忙公务,只是要远程批点文件那种休假。 但是看看恋人受的伤,他又宁可这一切没有发生了。 而祝松江醒来之后精神还好——虽然医生说他可能会头晕、头疼、胸闷、手疼腿疼全身都疼甚至更多症状,不过这些天也好歹是从大量失血后厚被子都捂不暖的苍白模样恢复到了有血色、手上不再冰凉的样子。 但是输液的手还是容易冰冷,那些常温的液体将手背到手臂弄得整个儿冰冰凉,还不能扎在左手,因为会影响恢复情况。 祝松江是一个看起来似乎永远不会受伤,却又很容易受伤的人。 他眉眼生得中式古典,为此神采飞扬时总显太明媚,而神态端庄温柔时又般般入画,最好看便是受伤的时候,脆弱美丽,好看得像是玻璃娃娃,又如同纸塑的仕女,叫人觉得能够永远握住这份美丽。 可是只有敌人才希望你纤细柔弱呀!仿佛在世俗的言论下,弱势时的祝松江就该任由人把玩这份濒死的凄艳一样走到末路的美,可是他总是会有点儿什么生机,再不济也要发狠啐一口,管他什么世家端庄雍容的仪态。 而安布罗斯,他确实值得祝松江爱这一回,他绝不是占有欲极强的枭雄崔永祚,也不是肖似父亲的江鸿,更非那个彻底辜负了信任的荣鹤泓,他让快穿者有了往后再同他相遇、一见钟情后能再次靠近他的勇气。 想到这里,祝松江抬头看他,撞进一片森林里头去,于是两个人都不自觉露出了笑意,“皇太子殿下,”祝松江这样喊着要他低头,又腻歪在一块。 初见时喊他皇太子殿下是在骂他,而现在,皇太子殿下、安布罗斯、亲爱的……那么多那么多变来变去的小称呼,全是调情,说着最郑重的称呼,语气什么时候沉下来过? “砰!”两人黏黏糊糊的时候,门突然被非常急促地敲了三下,随即来人便直接打开了门。 [啊,来了。]祝松江在心里感叹一句,随即看向了隔断处。 调查组的汉克急匆匆走进来,慌张行了个礼:“失礼了,殿下。” 他道完歉后就抬起头来看着祝松江,眼里的火能够将所有和他对视的人烫伤:“皇储妃殿下,您之前就猜到了,对吗?” 安布罗斯在他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眼神瞬间凌厉起来,起身挡在爱人面前。 不待安布罗斯说什么,祝松江就很轻很轻的将插着针头的右手搭在了爱人背上,勉强借力坐直了身子。 他直视着这位四十多岁的老牌调查员正直的眼睛,不紧不慢地说:“只是一个猜测而已,调查员先生。”他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祝松江又缓和了神色,露出一个带着倦意的笑容:“我做没做过什么,相信你们是很清楚的,对吗?” “当然,”这位始终站在精神力暴动最前沿的勇敢普通人说,“除去太过聪明,您什么都没做错。” 第56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五十六) 只说了几句话,祝松江就又开始厌恶这种感觉了。 聪明什么时候也能成为罪行? 快穿者很讨厌这一点。 尚且天真的时候希望能够强大到避开意外、足够保全自己;痛过之后又开始怀念那个恣意纯真的自己,痛恨这份敏锐。 安布罗斯小心地绕开扎着金属针头的那只手,又轻又缓地拉起左手十指相扣,这位皇太子好像炸毛一样对着调查员龇牙:“先生,请你们慎重!我的未婚妻只不过是太过善良,一醒来就急急忙忙给你们提供了线索。” 强大的哨兵目光利如神兵:“当你们得到有效的信息时,应该专注于真正犯案的人,而不是对着一个付出良多的人愈发苛责!” 他们都听得懂调查员尖锐的话语:你这么懂,那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清白无辜? 以怀疑的目光对准可疑的人,坚定的追求真相,这其实是很好的品质。 “我敬佩您的道德与正义,先生。”祝松江捏了捏交握的十指给哨兵顺毛,目光清泠泠如同一望无际的天空,深邃遥远却透彻,“您若是要问我为什么这么敏锐、这么聪明,这只是一个和这次没有任何关系的、很长很长的有关我过去的故事而已。” 那些午夜梦回席卷的冰冷,无助的日子和浑浑噩噩,早就伴随着卓容成这个身份死去而消弭,如今的他竟也可以这么平静地说起曾经惊心动魄又坐立不安、受了委屈而无从述说的日子。 或许一切都随着段氏先皇的身死结束了。 最后他们还是打发走了过分正义的调查员,坐直了身子的向导被哨兵整个拥入怀中,是保护的姿态。 而向导也收起了曾经无形的尖刺,早磨去了年少的迷茫天真。 如今的他,正在学着……和世界和解,和那个争强好胜的自己和解。 …… 但是调查员离开后,安布罗斯犹豫许久,还是坦言:“怪我太自信,最后累你一次又一次。” 当日祝松江确实看出哨兵有意以力服众,靠着男人的较量来折服野心勃勃的兄弟,向导最后却选择主动踏入以寻求真相。 但他一开始就清楚知晓许多的公主早有准备,也猜测揭开真相需要以身犯险。 无论如何,这一步,他走对了。 祝松江只是摇摇头:“是我算漏一着,自以为安全,却没看出索菲娅服食药物,积重难返。” ———————— 最后这起事件对外宣布的是索菲娅被认识的女星谋害,祝松江一早上起来看到的。 但是他也知道完完整整的真相,艾格尼丝或许知道一部分,也许知道全部。 他们都不是杀死索菲娅的凶手,但每个人都在索菲娅之死上推了一把。 正如艾格尼丝所发布的那篇boxlok,所有人都在向前走,却也要记住索菲娅因何而死。 艾格尼丝原本安排的第五天,是最轻松的游乐场,这个古灵精怪的姑娘原本准备在轻松的氛围里结束这一季,却未曾料到一个禁用精神力的游戏最后间接引发了可怖的爆炸。 在事故发生两个月后,被推迟又推迟了的“第五天”直播前一天,艾格尼丝从楼上一整层的大房间跑到了祝松江屋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艾格尼丝在地毯上滚来滚去,昏暗的复古风情房间尚还带点中世纪的诡异情调,显得她像黑暗中一只白团子一样,“为什么安布罗斯堂哥不能等几天再走啊?” 祝松江拆开一包薯片,全都倒入一个欧式的金边花卉盘子里:“他的假期只有两个月嘛,曾祖父也不给宽限呀。” “伊文捷琳嫂子再也不愿意来参加节目组了,茱莉娅被带走调查了,索菲娅不在了,”小姑娘一个翻身就抱住大腿,“嫂子~好嫂子~人少了好多,帮帮我嘛~” “就算最后的节目不是在那里,妹妹去世,大嫂子怎么会乐意再来呢?”他拆开小包装的柿霜饼放入口中,面前还放着一壶烫手的红茶,“艾格,甜心,人生中意外往往来得更快。” “我不嘛~嫂子~帮帮我帮帮我!”小姑娘使足了浑身的劲撒娇,甜甜软软的非常有欺骗性。 “你就仗着今晚没有直播吧,已经很晚了哦?”祝松江捏捏她的脸,“明天还要早起去游乐场,可怜可怜你重伤刚愈的嫂子吧,亲爱的小公主?” “嘤” 最后还是没能磨到人同意呢~ ———————— 最后一日,天气晴好,他们来到了城堡西侧十分钟的游乐场。 今日依旧和谐,仿佛节目不曾中断两个月、不曾缺少三个人一样,艾格尼丝的声音还是活力满满,听不出前一日的沮丧。 如今只剩五位明星三位素人,但是人数依旧算得上多,好在这游乐场不是对外开放的,是这颗私人星球上专门的私人游乐园。 艾格尼丝宣布了规则:游乐场里总共有碰碰车、摩天轮、过山车、跳楼机、旋转木马、海盗船、鬼屋、激流勇进、水上乐园,每个人都必须参与四样,其中必须有一项是过山车、跳楼机、海盗船、鬼屋其中一项,完成后则可集章。 鉴于祝松江重伤初愈,取消强制项目,改为在导演组为大家科普违禁药物。 时间不限,仅限今日上午。 开始之后其他几个人都离开了原本汇合的游乐园咖啡厅,跑去参与心仪的项目了,只有祝松江留在原地,准备把这一项直播项目过掉。 祝松江本身通晓药理,知道药物的制备方式,更了解了药物作用机制,他和艾格尼丝坐在咖啡厅里,结结实实做了一个多小时的讲座,从违禁药品讲到管制药品,还有有毒药物、药物禁忌等内容,完全可以作为帝国高等院校的相关专业课程或是专门的讲座,最后还宣传了遵纪守法、不钻法律空子、顺应地方相应政策。 讲了这么久,祝松江足足喝完了两杯咖啡四杯冰红茶一杯果汁,歇息了好一会,才准备去参与项目。 按照规则,他只需要参与三个不刺激的项目即可。 想起艾格尼丝昨晚的撒娇卖痴,他不禁笑了:艾格尼丝啊艾格尼丝,枉费你聪明灵巧,想要看到我和你哥哥牵手坐摩天轮,可不能只来求我呀!得求一求安布罗斯,才有如愿以偿的机会呢。 他坐上摩天轮,看着这巨大的圆形机械造物缓慢旋转着,吊厢摇摇晃晃,好似坐着一艘小船,天上的景色不稀奇,这种封闭空间内的独处才是许多人在星际时代仍信以为真的真相。 当摩天轮行到最高点时,他举目四望,仿佛能摸到天一样—— 而他知道,那之后就是无垠的星海。 第57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五十七) 大约摸是在做梦,他想。 像是爱丽丝梦游仙境一样的奇幻色彩,睡梦中的自己是不会因为意识到什么而改变的,只是往前跑,一直往前跑。 可是当回过头时—— 那里有无数死去的尸体。 最远的地方便是卓容成,十岁的孩子无助茫然地倒在原地,仿佛在疑惑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救自己;呼救的、横死的、壮烈的……容貌渐渐长开的尸体倒了一路,最后是一个面色死白嘴唇青紫的安详尸体,肩头落了一片玫红的月季。 随后就是薛屏岫,人间富贵花枯萎的样子太颓艳,死在药物引发的心疾之下,初出茅庐的快穿者害怕又惊惶,像是初入社会的一只小鹿。后面死在半路上的更多些,更多的看起来像是无声无息地逝去,似乎上一秒还在睡梦里,嘴唇微微泛紫。 赵温舒一出现,梦幻至极的流动色彩似乎都要更甜些,长相甜美的小姑娘就那样躺在地上,雪白的裙子完美的遗容。 但是长大的赵温舒很明显遇到的危险更残酷,拼死守候的信念与毫无疑问的价值,这位保密部门工作多年的科学家到底遇到过多少危险,谁也说不清,她所经历的也更为凄惨,在死亡上,人这种卑劣的生物会让同类后悔生来拥有所拥有的一切血肉。 至于可怜的谢灏,或许是本身处境足够艰难,所以那些重复了原着、横死乃至带着熟悉印记的尸体,让人不忍再看,他是快穿者死去的的官场理想,未酬壮志最后在岁月里风化。 按顺序看下去,就是毫无悬念的施荑,半生戎马,最后白月光在最好的年华离开,偏偏又带着残篇断章的泪痕,是一段未完的绝美乐谱。 孟尧的故事太长,也没有留下多少尸骨,空出来了好长一段路,都是半透明静静消散的灵魂。 假如是一一仔细看下来,必定是漫长得让人恼了,可这些一路上被抛下的、未完成的,最终也只是在梦里回望一眼,就被彻底甩在了后面。 而前面还有更多的光怪陆离,他在战场上飞过,在星海里漂浮,也曾在古代的屋顶上半躺着吹风,但是,当他转换过一个个不同的场景后,最后来到了一个封闭的地方。 白光一亮,那些浅灰色纸页上的黑色字体刺得人眼睛生疼——一个个挤在一起的板块,密密麻麻环绕着他,上面都是他所见过的药物滥用的事例,走过足足六个世界,见过无数人,一篇篇报导和报告里冰冷的数字就终结了一个人短暂而鲜活的一生。 …… 他猛然惊醒,下意识起身,又摔回肌肉硬实的怀抱。 安布罗斯下意识收紧了手臂,迷迷糊糊地拍着爱人的背:“做噩梦了吗?……不怕不怕,我在……”哨兵不明白爱人的不安感到底从何而来,生来粗神经又大气的安布罗斯很难明白祝松江为什么会缺少安全感,但是爱一个人,他缺少安全感,那么就努力去给,爱一个人没必要畏畏缩缩,既然想给他独一无二的、捧上最好的东西,那就这么去做,只要不违背道德和法律,每个人如何去爱都没有错。 祝松江从噩梦的余波里被拉出来,清晨他已彻底清醒,看着困倦却坚决不肯睡去的爱人,笑着给予回应。 过去不可追,而那个初见时其实被他下意识用刻板印象对待了并且一开始也不算好的安布罗斯,真的给予了他几个世界都未曾设想过的美好未来。 他所承诺的一切,他所给予的爱意,都在告诉祝松江:你也能拥有别人所拥有的幸福。 十多年前。 艾格尼丝的节目貌似完美收尾,但是看着那三个未完成的积分条,谁心里都觉得有点堵。 糖果一样的宝石被装在精美的袋子里,而每一季前三名本该有的奖品却被取消了,最后本该坐在一起结束的节目草草落幕,随着节目的彻底结束大家也都离开了这颗星球。 没几天,老皇后给他送来了一封信函,邀请他出席一场皇家私下的判决。 “都星际了,难道还有私刑吗?”听完安布罗斯的详细解释,他半嗔怒半不解地问,手已经直接拧到了哨兵腰间硬邦邦的肌肉上。 因为这场判决特地从前线赶回来的安布罗斯只顾着同爱人解释,任由向导手上动作着,关于这次的目的,他有一点儿不太一样的想法,巧的是,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 不过…… 看起来祝松江对这件事完全不了解,实际上就算他年少时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他的母亲也曾告诉他确实有过这样的习俗,“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譬如——当年未来得及进行最终判决的“9.24”案。 当年段宸煜的祖父出轨杜博瓦公爵的妻子,而彼时的皇后在生下一个女孩后因为难产失去了生育的机会。 但是那位年华老去的女性向导却并不甘心如此,她在情人生产的时候调换了孩子,将丈夫的私生子充当自己的亲子,而她的女儿成为了那个绝嗣贵族最后的继承人,唯一知道真相的公爵夫人因为“难产”而死去。 而后来,就在dobuis小姐嫁人后第五年,当她的幼子都已一岁大的时候,这件本该秘而不宣的事被直接爆给了老皇帝。 幼时的卓容成只听母亲说,因为外祖父的骤然去世,这件事情无疾而终,“我有两个世上最好的父亲,和两个最坏的母亲”,这是她最后的评价。 很多年后,祝松江在帝国南部的边星上遇见隐姓埋名的老法官,他竟认出来了伪装后的他,只因不曾见到他的旧容。 于是他得知了一个在权欲里浸得发烂发臭的陈旧故事。 亲生的外祖父和他那继承皇位的长孙很像,这位他未记事时已经去世的帝王在得知阴私后斥责皇后:“就算她是我们唯一的女儿,她也是我们的女儿!就算莉莉丝的儿子是我的儿子,那也是个不能有继承权的儿子!” 那时已经重病的男人说:“我只有一个女儿,那么让她继承有何不可?你何苦糊涂,就为了这件事去抱来一个男孩交换。”尽管出轨的本也是他。 于是整个故事如他所愿,而那个小小的法庭上唯有皇帝皇后和一双不同母的儿女,以及法官一人。 后来的故事无需再讲,种种孽缘最后酿出了应得的苦果。 而那些,就是祝松江对这种皇室的私下法庭唯一的印象。 第58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五十八) 不同于一度日渐衰落人丁渐少的段氏皇族,杜伊利乌斯家的这个私下法庭除去不公开,一切都和一个正常的法庭没什么两样。 那只有一个位置的那一面,摆着法官的法槌,眼下空着;本该原告的地方,靠近法官那侧摆着许多证明文件,名牌就是皇后奥菲莉娅;没有陪审团,只有旁观席,更没有律师——但看起来还是像模像样的,俨然一个宗族断案的地方。 祝松江到了之后才知道,他和安布罗斯要坐的不是其余亲戚坐的旁观席,而是受害者、证人席。 法官正是垂垂老去的皇帝本人,而在场的说是人多也说不上,尽数是他的子孙后裔,除去祝松江外其余未婚的夫婿、王妃没有来,此外就是瓦西里耶娃夫人,她是伊文捷琳和索菲娅的母亲。 开庭前,他与这位贵夫人在这处皇宫里的小小法院所附带的房间里谈了谈。 一开始,这位夫人颇有些歇斯底里,她尽管答应同他私下聊聊,却没有真正和他沟通的意思,“是你们害死了她!你们都是凶手!”这位忧郁美丽的夫人歇斯底里。 伊文捷琳生下来就被祖母抱走,索菲娅毫无疑问是这位夫人最爱的女儿,她娇惯天真又偏执、高傲,但在母亲心里索菲娅比姐姐强上百倍千倍,无论她怎样。 祝松江记住了她的所有崩溃与难过,她的难过本就无罪,为了死去的女儿伤心也没什么错,只是她没有真正可以发泄的地方,也无法接受女儿的骤然离去。 “夫人,我很理解您。很抱歉,这个时代的科技还不够先进,而即使是s级向导也不够强大,无法将一个精神力暴动的可怜人救回。……我也不是来寻求您原谅或是如何的,我只是想和您聊聊。”再温柔再耐心的话在真正失去亲人的痛苦面前,也是无论怎样都显得扁平苍白的,因为逝者无法死而复生。 而尽管世上会有许多不爱孩子的母亲,爱着孩子的母亲却强大而伟大,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 他与这位夫人谈论的时间并不是很久,外人也无从得知他们到底谈了什么,只知道瓦西里耶娃夫人总算冷静了下来,这位亲女儿也无法劝服的倔强夫人,现在尽管她仍有悲痛和恨意,却不再歇斯底里,表面上恢复了从容优雅。 但是她早晚有一天还是会报仇的,这笔孽债即使祝松江也无法劝解,他看得出来仇恨的火焰从未熄灭。 母亲本来不希望子女多么有出息,爱子女的母亲只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好的,就像瓦西里耶娃夫人即使没有听劝也没有硬拉着伊文捷琳一同愤怒,就好像他母亲说尽管他才是母亲的继承人,但是不要去争取那些已经失去的东西,只需要好好地活。 他握紧了爱人的手,心里却想起当年打开母亲留下的空间钮发现新颖又充满改造空间的飞船。 “别紧张,有我在。”安布罗斯说,意思很明确,他可以做他想做的所有事情,顾及不到的地方、需要帮助的地方还有安布罗斯本来就要做的事都可以交给身边的哨兵,不像背靠背那样绝对的安全感,但是精神上的背后已经被挡住再无危险。 ———————— 但事先没有接到任何消息的祝松江并没有想到,被告席上—— 是一身素衣的茱莉娅。 难怪他和安布罗斯是“受害者”呢,他总算明白。 事情还要从他上节目的初衷说起。 事实上,艾格尼丝虽然安排得不算完美,已经足够他猜到大致情况了,更何况向导反抗组织向来视网络信息如入无人之境,(你以为为什么放直播的是个公用摄像头.jpg)。 剧本杀里几乎可以说是明示了,虽然他非常想说,[艾格尼丝这姑娘,把她亲堂哥放死者位是真的大心脏啊]。 这个故事差不多可以从安布罗斯成为s级哨兵说起,比他更强大的大堂兄、也就是日后伊文捷琳的哨兵奥斯汀王子最后不是s级哨兵,如何叫一众兄弟姐妹、叔伯长辈们甘心? 一直到了奥斯汀都结合了,基本板上钉钉这一辈只有安布罗斯一位s级哨兵。 安布罗斯愿意凭自己的本事去让兄弟们心悦诚服,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没点阴暗心思。 伊文捷琳确实没动过心思,而奥斯汀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布恩和他的妻子茱莉娅,却已经有了异心。 伊文捷琳的亲妹妹索菲娅是个中级向导,然而她却是安布罗斯匹配度最高的向导,最后被安布罗斯和其他匹配度超过50%的向导一并拒绝,小姑娘因此气了很久。 就像祝松江曾经委屈为什么他不是s级向导,索菲娅也委屈过很久,为什么她是中级向导而非高级向导?逃避还是努力都无法给予她答案。 与祝松江和段宸煜这对真·表兄弟的相看两厌不同,索菲娅对安布罗斯确实没有爱意,却也不能算正常的情感,她怨恨不甘,又绝不肯轻易放手。 所以在有心的劝说下,她选择了动手。 主谋是茱莉娅,而索菲娅是那把最锋利的刀,伊文捷琳实际上不知情也并没有动手。 但是茱莉娅同时长期给索菲娅提供被认为能够刺激精神海、出现伪增强的管制药物和已经禁用的违禁药品这件事,就算是祝松江有意调查过,也并没有得知。 …… “茱莉娅·杜伊利乌斯!”老皇帝的目光如箭般射向茱莉娅,仿佛要洞穿一切心思,“提供违禁药品给索菲娅·瓦西里耶娃,致使她精神力暴动,险些引起重大后果,违反帝国法律第x条……、第xx条……、第y条……、第xy条……。你可知罪?” 茱莉娅安静不语,皇后拿出盖有调查组公章的厚厚文件,一条条宣读证据。 “索菲娅原本可以不用死的。”祝松江轻声说,左手与安布罗斯十指相扣,“因为你很幸运,所以本来可以没事的。” 那个不甘心的好强姑娘,她原本可以彻底放下对安布罗斯的不甘与怨恨,不用像卓容成那样空耗十年青春;她原本可以选择另一个能被她看上的哨兵,等待一段可能存在的、匹配度超过80%的婚姻,她不完美也不无辜,但她理应拥有未来,没有人应该死去。 “您知道吗?我在故乡时一直被检测成高级向导,他们说我只差一点,我想了很多年我为什么不是。索菲娅难过她为什么是中级向导而不是高级,这件事本身是没有错的。”[段宸煜!人人都说嫁给你是我最好的出路,我不喜欢你!我不嫁!凭什么?]“这些事并不是索菲娅的错,起了恶念确实不对,但是她的不甘从来就不是错误!” 他在那个小房间里,把自己的过往血淋淋撕开来看,告诉那位丧女的夫人,他从来不是为了冠冕堂皇的什么对她说出同情的话。 那个姑娘罪不至死。 ……可她死于一场无可挽回的人为灾难。 第59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五十九) 人世间的许多悲剧往往如此,你以为值得一个你死我活、报复来报复去一地鸡毛的激烈悲壮故事,而现实里只有利益之前妥协、模模糊糊的所谓“皆大欢喜”包饺子喜剧,似乎一切都心照不宣,一切也都荒唐可笑。 茱莉娅沉默不语,她始终没有认罪。 而老皇后诵念着那些证据,面容神圣端庄。 台下衣饰华美的亲眷看着这一幕,仿佛不是在看庄严的法庭,而是在看什么戏剧一样。 是呀,是呀!这里不是真正的法庭,而是一个私下审判的地方! 世界是个光鲜亮丽的草台班子,而多么“高贵优雅”的世家,又和普通大家庭有什么区别呢? 祝松江看着这一切,思绪纷杂。 而这时,他察觉到精神触梢被触碰,熟悉的感觉……是安布罗斯。 而安布罗斯显然并不是只会安抚而不实际行动的人,他随即便申请了发言。 在这场无律师的“审判”中,人们彼此为自己而辩护,但是作为证人,以及另一桩案子的受害者,安布罗斯的提早出席显然还是让一些已经知道真相的人有些吃惊。 “of course,茱莉娅一直在说,她并没有要害瓦西里耶娃小姐,但是,”他看向他那年迈的老祖母,恭敬道,“奥菲莉娅陛下,请您把右手边第一份文件递给我。” “这份刚刚被宣读过的文件已经证实了,从五年前的三月一号晚上八点一直到两个月前茱莉娅最后一次在医院值班的晚上7点,茱莉娅持续5年私自拿取医院内十种以上向导禁用药物总数目高达xx公斤,” “那么,茱莉娅始终不愿承认她提供药物给瓦西里耶娃小姐,那么您拿取如此大量的药物,违反了帝国法律,并对属于帝国官方的帝国第一医院造成财产损失,这些并没有被茱莉娅本人服用的禁药对一个可能是索菲娅也可能是其他向导的人造成危害,是否已经确凿?” “我以帝国皇储的身份强烈谴责,请茱莉娅不要再不敢做出回应,这里的每一份证据都已证实了你所做过的行为!” 安布罗斯这一笔,直接打破了之前两位长辈一位判决一位宣读、茱莉娅苍白否认的局面。 于是瓦西里耶娃夫人也总算得到了发言的机会,这位母亲拒绝认为伊文捷琳这个姐姐有作为家属陈情的机会,这位贵夫人只是向这些皇室的人们哭诉她失去女儿的悲痛,还有女儿被所谓的“朋友”所害的可怜。 “我一无所有,我能所拿出的证据已有了更详尽的版本。我知道大家都认为高级向导凌驾于中级向导之上!可是茱莉娅直接造成了精神力暴动,她身为医生如何不知晓这些药物为何被禁用,反而欣然提供给我可怜的女儿!”这位夫人并不歇斯底里,声音却尖利悲痛,“身为一个医生,她没有医德或是专业知识欠缺不合格;身为一个朋友,她亲手害死了自己的朋友;而身为一个人,她酿成了一起被所有人竭力制止希望不再发生的灾难,害死了一个可怜人!” 在经过漫长的来回拉扯后,看似激烈的审判也不过是给出一个不痛不痒的结果:“吊销茱莉娅·杜伊利乌斯的医师执照、取消她的医学博士学位,从此不可参与任何医疗活动,不可抚养日后所生的向导子女,不可在宫廷宴会上与向导相处。” 而这样的结果,似乎很严重,又并不很严重。 而坐在一起的未婚夫夫心里很清楚:除却精神力暴动外,索菲娅的性命没有几个人看重。 ———————— 瓦西里耶娃夫人虽然满心不甘,但是碍于茱莉娅本身家世相当,布恩又护得紧,她无法向台上的人提出异议,只能在见证判决后离开。 然而除了这位可怜的夫人,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的这场对于皇家来说更重要。 先是例行的一番问话,即使都是自家人,也不能太直白,还是要捂着这法庭的名义,过了好一会才说到正题。 “茱莉娅,教唆索菲娅谋害安布罗斯,你可知罪?”这句话一出,基本就已经是定死了罪名。 先前茱莉娅对于索菲娅的死保持逃避否认的态度,到这这一项前,她却反而笑起来,主动反驳:“陛下,谋害从何说起?皇太子殿下难道不是出了意外吗。” 这项罪名她不敢认,也不能认,因为索菲娅对皇室不值一提,安布罗斯却完全不一样。 更何况——意外的说法可是安布罗斯亲口承认。 “茱莉娅,曾祖父可没说是哪一桩,”祝松江却抢在其他人之前开口,“你又如何断定是‘出了意外’呢?” 安布罗斯近年来遇到的危险可不少,只有荒星那一次险之又险,事后才宣称意外。 布恩之前沉默了一整个判案的时间,这会儿急急忙忙跳了出来:“最近的难道不就是那一次吗?”这位哨兵直直地瞪着祝松江,活像一匹蓄势待发的狼。 安布罗斯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挡住了这位堂弟看向爱人的视线,而布恩的亲生母亲纽亚德王妃怜悯地看了眼他的次子,高台上皇帝重重敲下:“肃静!” 为了避免这个家庭内部小法庭最后变成吵架现场,这位已经年迈的老哨兵按法庭的正常规定要求他的子孙们有序发言。至于证据,实际上在索菲娅的事情发生后,许多相关证据就到了这个帝国最顶端的地方。 而这些证据,铁证如山,证实了索菲娅之所以动手就是茱莉娅教唆,这位医生提供给索菲娅禁药又挑起她对安布罗斯的怨恨,却没想到安布罗斯迫降荒星却遇到了祝松江、索菲娅一死这些全部被揭开。 这些背后的算计太过黑暗与现实,但这些就是真实。 而最后,老皇帝一锤定音:“茱莉娅谋害皇储、教唆杀人罪证据确凿。” 而这位老迈的帝王将定罪的权利交给了安布罗斯。 [真是个……艰巨的考验呢。但还好之前就已经商量过了,这种私人审判所注定的黑暗……]祝松江心里总是有很多感触,这种不能说给外人听的想法,在大庭广众之下只能于内心中翻涌。 “我认为——” 第60章 原世界:星际哨向文(六十) 安布罗斯列出来的许多理由,不是为了攻击布恩和茱莉娅,尽管此刻茱莉娅的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由此,我判决茱莉娅·杜伊利乌斯随丈夫驻守前线,不得再接触医学相关工作,日后她永远跟随她的丈夫。鉴于幼儿不能在前线教育长大,他们以后的儿女长到一岁后必须送回首都长大,按之前判决,茱莉娅的向导子女在长到拥有自主辨别的能力前不能直接与茱莉娅见面交流,在视频通话时需要有人陪同。” 安布罗斯话音落下,这件事就此盖棺定论。 这件事貌似就这样轻轻放过了。 但是祝松江知道没有。 安布罗斯放过了以为会被伺机报复的布恩和茱莉娅夫妇,让他们为帝国效力洗刷罪行,但是他们被撕裂的信任、日后的未来这些零零总总…… [伊文捷琳是个光明正大的人,但是这位大嫂子如今知道妹妹之死源于小叔子夫妇自以为是的“清扫”,她会怎么想?] 将茱莉娅日后的子女交给失去了妹妹的伊文捷琳,这是他们俩之前就说好了的。 伊文捷琳固然不会真的下手,但是当茱莉娅发现,送回后方的孩子们实际上是由大嫂伊文捷琳抚育,内心的拷问与懊悔就像果实中撕咬的虫子,会让她日夜不得安生。 过去冷傲正直的伊文捷琳是否会真的对她的孩子动手?无论如何都会让这位王妃内心痛苦。 她不像索菲娅罪不至死,当那个曾经真切信任她的女孩死去,茱莉娅就注定了要被这些会在黑夜里无声无息爬上来的后悔折磨一生。 这才是真正的、对茱莉娅的惩罚,哪怕这些换不回已经逝去的人。 ———————— 诚然,祝松江认为他和爱人都是不折不扣的“反派作风”。 但是这一次安布罗斯似乎真的变成了完美的所谓明君。 [谁会真信他啊!哥哥姐姐那样的还差不多,他什么时候当过真的明君?更何况……] 星际时代的帝制,本身就是现代社会倒退回君主立宪的产物,不能一味地说时代糟粕,但是如果真的要祝松江评价,他认为是跟尧舜禹过渡到“家天下”一样,因为哨兵向导以及其他的一些产物,由时代最强者最后所导致的再度历史轮回。 若要评判,实在有太多可说,但光论制度问题,始终是既有利也有弊的。 光是人类从最后的火种发展到许多星球上满满当当,这背后所发生的危机就不知道多少,遑论制度呢? 不过这个人确实一直都很过分!每一次没在一起的时候都会铁定克他,反而是在一起后会有所助益,这种玄学假如不是真爱,早就把他挫骨扬灰了! 但是这一次,他又把他拉进了喧嚣人间,而非像他本来想的那样漂浮在星海中做无根的浮萍。 在古代熬久了,祝松江经常会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苦的,这世界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又像一片没有边际的苦海,仿佛不存在真正的伊甸,活在人世间就是为了来吃苦的。 凌云志褪去了热情,很多努力追求的事情仿佛就没有了必要;而快穿者经历了太多世界,达成过许多圆满或不圆满的结局后,就会逐渐厌倦,像时管局那位退下来当工作人员的简科长曾经就是这样的快穿者。 但是人间烟火,从来没有什么波澜壮阔与曲折经历,不需要惊心动魄,只需要下班回家,这个家里有喜欢的人,一起吃饭,饭后窝在一起做喜欢的事就好。 而他这一次没有再辜负祝松江。 于是,也便有了一起走下去的勇气。 不过——他亲爱的恋人每一次可都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为此还让他吃了好大的亏! 按照小说套路,只需要告诉他之前所经历的,也许他就会想起来,连带着什么高贵的身份啊永远的陪伴啊之类的。 你以为祝松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告诉他吗?不! 他要与他每一次相逢,每一次都是重新相爱,绝不会轻易信任新的他,也许会再次和这个他唯一想要在一起的人走丢。 至于能否在某一天记起来这一切……就全看日后的他了,快穿者可不会主动透题。 ———————— 很多年后,师桥都还记得再次见到卓容成的场景。 年少时那个永远出彩的风云人物即使一无所有,可是他还是那个s级向导,拥有着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人生。 可是这样一个人,他与你的再度见面,不是苛责你为什么要改换阵营,也不是在道德上、在实力上碾压你。 他只是告诉你:抱歉。 他说抱歉在故乡我们来得太晚,不会一样事物你本来可以因为你本来就不想学,而不是你不能学。 哪怕你在来到星海彼端后,仍觉得这样可以选择的人生不正确、向导应该回到家庭去。 他也只是告诉你,对不起,让你在那样一个没有选择的环境下长大。 师桥心里的卓容成盛气凌人、高高在上,而他所见到的皇后祝松江,却温柔得像故乡柔柔的春水,濡湿的液体滴到手背上,是他自己的泪还是下起了雨? 只是命运就是这样,一切都来得太晚太晚。 …… 师桥所不知道的是,签订完战时协议下榻在国宾馆的安布罗斯也和祝松江提起了他。 “……还以为你会哀其不幸、恨其不争呢。”安布罗斯对爱人这样温柔的态度也很新奇,他知道祝松江是个很傲的人,也很烈性,更多是果决的一面而鲜少有这样的态度,就算是同乡也没法得到他的优待。 祝松江懒洋洋在他身上蹭一下,他现在浑身上下连动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不然肯定就往哨兵身上拧了:“把我当做什么人了?我可没有那样脾气不好。”但确实是他平日里的做派。 他好一会没有说话,一直到安布罗斯把他抱到浴室里清理完又洗了个澡,昏昏欲睡躺在怀里被吹头发时才开口:“倘或他只是理念与我不合,叫我觉得这人不争气、太软弱……我或许是会骂他一顿,把他骂清醒些吧。” “但他既不是普普通通的故乡人,也不是帝国与联邦千千万万民众之一……他是我和我过去的战友们,心心念念所要拯救的人之一。”似乎有泪打湿了新换的睡袍,水渍在丝质的布料上晕开来,湿漉漉地。 “他的愚钝他的软弱,都是我们曾要拯救的。多少人出生入死,为的不是叫他们立起来,一定要有一个坚强独立的品格,为的只不过是能让那些不幸的人们从此可以选择独立还是家庭,而不是嫌弃他们软弱无用。” “我又如何忍心,就此苛责他呢……” 夜里静悄悄,昔年旧事催人心碎,十年负尽深恩,天底下的悲伤总相似,于是吟起诗词、再逢故人难免触景生情。 但是人生么,无数喜悦与无数伤怀,一段段告别与相逢,就这么过去了。 ———————— 祝松江33岁那年,正式与安布罗斯踏入婚姻殿堂。 35岁那年,年迈的曾祖父曾祖母退位,安布罗斯正式登基。 他的人生并未到此圆满,他的后来才刚刚开始。 祝松江在药物滥用与违禁药物等问题上深耕多年,而这并非他唯一的事业。他在武器研发上颇有见解,哪怕因身份无法直接参与研究,也始终走在行业前线;他热爱音乐、文学,长于政务,在名利场上八面玲珑,他成长为了一位合格的皇后,就像加布里埃尔一样很少有人会在提起来后想起他原本来自星海远方。 安布罗斯一生开疆拓土,是个锐意进取的帝王,每当安布罗斯前往前线,祝松江也会随他一同来到最前方的阵地,炮火隆隆中在基地批改政务,战火稍歇时又与安布罗斯、诸位将领参谋一起商讨。 他与安布罗斯在后方的岁月静好中漫步街头,在前方的战火中并肩而立,度过了他所期望的美好一生。 婚后他与安布罗斯共育三子一女,两个哨兵两个向导,一百多岁时安布罗斯退位,从此是他们孙子的时代,祝松江拉着老伴开着那辆旧飞船在帝国与远方未知的星海里旅游,一直到150岁祝松江病逝于普瑞莫尔斯,一月后,安布罗斯病逝。 …… 系统空间里依旧是永恒不变的景象,一颗小光球无声无息地悬浮在中间。 0231尽管再也没有说话,它却看得到宿主的经历。它没有真正的出声,只是在这里幽幽叹了口气【从此功德圆满、前缘尽消,再无羁绊。】 第1章 娱乐圈重生文(一) [性名:薛屏岫 性别:男(可变) 容貌值:90(满值100) 教育值:150(无上限,正常现代社会大学毕业60) 精神力:100+50(普通人50) 幸运值:70(满值100) 技能:插花(中级)、文学(中级)、精神力运用(中级)、古玩品鉴(中级)、物理(中级)、(略) 完成任务数:3 任务失败数:1 惩罚任务数:1 原世界:已完成 积分:1127 道具:情深深处·被动(已锁定)、隐身斗篷(使用时限剩余28天5小时18分9秒)、傀儡娃娃(剩余5只)] 漂亮的界面悬浮在空中,而快穿者只是用沉静而忧郁的目光看过去。 “当我年少时,孤高自傲,我满以为母亲讲述过的故事是让我知道我的出身多么高贵。” “而如今,许多来不及知道或是被忽视的细枝末节被我一同摘下,我却突然间茫然,发现我这一生似乎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有无数种可能早早逝去,最后却因为命运的巧合与无数阴差阳错而走到了那个结局。” “按照古老的一个说法,我们每个人都是星星的孩子,身体里的血肉与元素最初来自于星空,于是人类走向星空、走入星空、遨游星空,人类像是蒲公英一样飘啊飘,最后哪里都是。” “但是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们活着到底是为了执念还是为了欲望,亦或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总有人说,正是因为没有生存的迫切,所以反倒有时间伤春悲秋,而不去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但是即使人生来就是为了作为‘社会’这个机器中的一样零部件而存在,又如何能操纵我的思想、限制我的灵魂?” “我越思考,就越困惑。但正是因为我在思考,所以更能证明我的存在。” “这一次是真的不会再见到我的故乡了,尽管它只是某人随手写下的爱情故事,尽管它的社会制度不完善,尽管世上的人又好又坏。” “我想,新的旅途,也就从此开始吧?去完成别人的愿望,纯粹的工作。” 他说了许多话,看着那光球仿佛静止画面一样在那里,寂静无声,在这实际上与真正的星海并不相似的“星空”下宛若一个装饰品。 良久,他还是戳了戳那个光球:“谢谢你听我说这么些。” 他觉得,往后的他或许会远离这样惊心动魄的日子,或许仍会有许多艰难险阻,却不会再这样一个接一个世界冤孽一样的故事,唯有一个现代的世界得到过安宁。 “那么,去下一个世界吧。” ———————— 宴会上衣香鬓影,女士们穿着大裙摆的、郑重的礼服,而男士们穿着西式的西装,一件件高奢品牌或手工定制的衣服低调却每一根线都闪着金钱的光泽。 而另一边则是长长的、比之正常尺寸还要略低些的餐台,三个台子分别放着不同的食物,保温的台子和保冷的长餐台中间隔着冷盘和沙拉,价格昂贵的新鲜食材被做成琳琅满目的菜肴摆在上面,侧边还立着几位穿着侍者服装的服务生,间或有几位推着小推车的服务生带着新做好的菜肴亦或要补充的甜点饮品过来。 而即使是这样并不专注于工作的宴会,依然有许多人手持香槟杯交流着,也有许多男女在舞池中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裙摆转动得像是花一样,叫人分不清这是国内还是外国。 这就是上流社会,符合小说里所描绘的、穷奢极欲手掌大权的上流社会。 而在另一边的侧厅里,时不时便会出来一个或一群矮个子的孩子,穿着精致漂亮的公主裙亦或是小西装,有些孩子哒哒哒地奔跑起来,然后从勉强足够够到的餐台上拿点儿吃的,就又跑去玩了。 就在那面积不小的侧厅中,有些孩子试探着试探着想要交朋友,有些孩子排挤着“私生子”一类的存在,还有些孩子无所顾忌。 而裴氏集团的两位少爷,眼下风头正盛的这个家庭仅有的两个孩子,他们理所应当做这里的中心。 但是只有裴英小大人一样在和他们交际,这个十二岁的孩子已经很像样子了,他和这些出身相当的孩子们往来和父辈没有分别,他们谈论金融、谈论国际局势,也和大人一样专注于社交而吃得很少。 而头一回出门的裴茗——这个穿着小衬衫、背带裤的四岁孩子害羞地躲到角落里去,这个怕生的孩子之前还被横冲直撞的几位小少爷撞了个正着,结果做哥哥的像是背后生了眼睛一样第一时间就冲了过来,按着那几个混小子给弟弟道歉。 “你为什么不穿裙子呀?”跟他待在一起的几个小女孩把他当做一个漂亮的洋娃娃一样,许家的大小姐还顺带拿过来一盘子满满当当的甜点、蛋糕和一小盘香喷喷的烤肉,邀请几个小姑娘和在场最漂亮的这个小弟弟吃。 “为什么要穿裙子鸭?”小孩很乖很乖,尽管很怕生,但是他显然更喜欢眼前的小姐姐。 “因为你很漂亮!”小姑娘叉起一块漂亮的小蛋糕投喂,“来,张嘴,啊——” “爸爸妈妈说像我这么漂亮的小公主就要穿小裙子呀,你也很漂亮!”另一个小姑娘大胆地亲了亲这个漂亮可爱的弟弟,“漂亮的就是小公主!” “唔?”小孩疑惑地瞪大了眼睛,因为吃着蛋糕,脸颊圆鼓鼓的,看起来又白又嫩。 “他好可爱!”被娇宠着长大的小姑娘兴高采烈,“我要带他回家!” 只隔了十米的裴英突然转头:“那是我弟弟!”原本镇定从容的小大人瞬间破防。 最后两个小孩直接变成了“拐别人家小孩是否有错”“你没有自己的弟弟吗”这样的辩论现场。 而被几个小姐姐当洋娃娃亲亲抱抱的裴茗乖乖坐在一旁,[嗯,当小孩真好。] 大概是因为家长们顾及到带了一群年纪还小的幼崽出门社交,所以隔壁宴会厅压根就没有平日里会出现的什么明星啊什么陪酒啊总之是不属于各家夫妻之外的人,(但是不妨碍带非婚生子),所以隔壁结束得还算早。 而在隔壁结束前,做哥哥的成功击败了要拐自家孩子的“奇怪女孩子”,最后高高兴兴地抱着弟弟回家了。 小短腿裴茗被哥哥抱在怀里,这么小的孩子在晚上早已昏昏欲睡,感受着年长的兄长亲近的接触,他想:[今天……唔,和男主攻的相识相遇这就算搅合了吧,好简单的任务……] 第2章 娱乐圈重生文(二) 薛屏岫是在宴会中途进入的,那个时候原主被小孩推倒在地,委屈地吧嗒吧嗒掉眼泪,而他就是趁那个时候接收了记忆,快速理清了这次的任务。 好消息:是现代社会。 坏消息:他这次可能走不到入党那一步了。 幸亏这一次他没想再延续赵温舒走过的路,奋斗了这么久也奋斗够了。 [不过这个世界是真的很炸裂啊,该说不愧是原着娱乐圈文的世界吗?]他毫不留情地吐槽。 毕竟他生活了一百多年的里斯特帝国虽然娱乐至上,但是首都和前线毫无疑问是血与火的战场与杀人不见血的政治名利场,不像现代娱乐圈这样仿佛整个世界都为娱乐圈存在。 在这样的世界,要想毫不牵扯娱乐圈,最好的方式就是进入国家体系,背靠国家远离一切娱乐圈的事物。 然而原主裴茗——他原本就是享誉国际的影星,遑论他所拥有的一切才能与身体素质都不支持他再次走入那默默奉献的保密单位,在实验室里奉献短暂的一生,至于选择其他编制单位,更加不是原主的性格,他是矜贵冷淡天上月,对于政府办公室内朴实生活从来宛若两个世界。 为此尽管原主并未要求他走继续之前的道路,他这个不爱演戏的人也就没必要勉强自己了。 [但是宇宙尽头是考编啊!这么完美的路线为什么行不通?]当事人还是很郁闷。 话说回来,这个世界,是一篇再典型不过的娱乐圈重生耽美文。 宋雨暮,年少成名,然而却收获了一个影帝爹不是亲爹、歌星妈说自己是亲儿子但是许多年后却发现自己拿了真假少爷剧本,实际上是婚生子却被和私生子交换而且被影帝爹的二婚妻子带来的实际上是影帝爹亲儿子的继弟害死的狗血故事。 更有不如狗的前男友,贪恋假少爷的权势而对他痛下杀手。 宋雨暮得知了一切的真相,他死去那天发生了那么多那么多事,最后告诉他:尽管你被偷窃了人生,但你不配拥有你本该拥有的,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要被夺走。 而上天的垂怜让他回到了5岁那年,这一次歌星妈妈要和出轨的影帝爸爸离婚时,他拉住了妈妈的手。 于是宋雨暮收获了永远不会抛下他的妈妈,一段幸福的童年。 歌星妈妈在他上大学那年死去,作为她唯一的孩子,他得到了渴求了一辈子的爱与更多的、因为爱所以存在的保障。 尽管幼年时凭借综艺早早留下深刻印象,妈妈却不会像爸爸那样要他早早出道,宋雨暮这一次安安稳稳从学校毕业,才走进了那个恍若神坛的演艺圈。 他凭借重生的先知和磨练过的演技、优良的学历一路在娱乐圈里向上走,后来他遇见了他的爱人沈傲。 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年,沈傲的白月光裴茗回国,这位在好莱坞出名多年的大影帝貌似是来抢宋雨暮早已看上的资源,而主角光环之下,不被爱的白月光终究成了一抹纸灰,裴茗最后声名狼藉,裴家在沈氏的针对下破产,昔日的白月光落败后落魄自杀。 而宋雨暮登顶拿下一个个荣誉,后来又出国走向国际,和沈傲一世美满。 ———————— [很完美的复仇虐渣爽文,不管是假少爷还是影帝爹那一家子都没落到好。假如我不是那个倒霉的白月光的话。]说实话,这种文确实很常见,该虐的虐该爽的爽,薛屏岫也看得很开心。 然而原身裴茗就是那个最后自杀的白月光,他的记忆呈现的却是完全不同的视角。 因为所谓的“裴茗吃醋后选择回国”根本就不存在。 裴茗从认识沈傲起,十余年相处,他从来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沈傲。 4岁那年,裴茗在一场足够郑重又排外的宴会上认识了时年5岁的沈家私生子沈傲,从此他们成了好朋友。 沈父虽然有一堆情人,但是只有沈傲一个儿子,一直到沈傲长大成人、他死于马上风都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但是身为私生子的沈傲还是不被那个圈子所接受,很长一段时间里,乖乖崽裴茗是他唯一的朋友,而其他人要么无视他,要么恶趣味地告诉他等哪天他父亲有了婚生子,他就会被丢弃。 一直到温柔可爱的裴茗去留学,那个文静的青年面对上飞机前沈傲的告白,只说这段关系是沈傲“欲说还休、不敢多言”,聪明的裴茗在成年后早就看出来了沈傲的心思,一直等着他亲口说出再干脆拒绝,却没想到沈傲这一憋就是直到分离才敢说出口。 后来家里出了事,裴茗只好放弃大好的事业,他秉承着上流社会一向的高傲,不会将自家的脆弱示与他人,选择了悄然回国。 可是大牌巨星本就万众瞩目,聚光灯下谁都以为他是年岁渐长思乡心切想要回国发展。 而裴茗回国正好撞上了尚在发展的宋雨暮,阴差阳错之下沈傲洋洋自得以为白月光为他而来,原主却全然不知他们的心思。 等到心力交瘁稳定下家里的产业,却发现外界已经默认他是回国发展而非退圈,沈傲自以为他是为自己吃醋,洋洋得意白月光对上现男友。 这场酣畅淋漓的爽文情节在裴茗看来是怎么样的? 得意的沈傲吃醋的宋雨暮一脸懵逼的他,最后构成了好一出狗血大戏。 最后他演艺事业尽毁,多年心血转头空,宋雨暮却吃到了他倒下后的红利,沈傲收获了他家破产后的份额,只有他人财两空家破人亡。 最恨的莫过于沈傲还一副痴情模样对他说什么你后悔也晚了我现在爱的是雨暮。 这一场命运的“阴差阳错”教他如何不恨! 最后原主裴茗在报复未成后于四十岁生日时自杀。 裴茗所求不多,惟愿与沈傲、宋雨暮这对“主角”再无交集,他是个温柔却极烈性的人,宁死也不想让攻受明明吃着他的红利还口口声声说他先出手。 他们的故事美好幸福,而裴茗所经历的只有命运的捉弄,至死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第3章 娱乐圈重生文(三) “那宇宙中的星辰便如同极遥远的灯被点亮了一般,倏然间膨大了几倍,好像那极轻盈的、织物一样的,又像是在铁罐子内放大的米花、玉米粒一样,颤颤巍巍的光芒实在太远,叫人看不清那里发生了什么。 而逃走的这一叶扁舟上,人们隔着那么远那么远的距离,却听到了旧日的家园轰隆隆开裂的声响。 阿斯托利亚透过舷窗的玻璃往宇宙中看,仿佛看到了那里有一对儿亲密的爱人握着手,于是他便落下泪来,又似乎没什么好哭的,他活着,更多的已经湮灭。 而新家园,已经近在眼前。——《星光在眼前》” 钢笔在笔记本上落下最后一个句号,而这本今年最后的手稿总算到了最后一页。 裴茗抬起头来,他尚还蹙着眉,整个人淡得像是雪白宣纸上一抹近乎水色的墨迹,漂亮得格格不入,像是远了人世间一般的美。 书咖里的暖气开得足,他这会儿才觉得有些晕乎,又因为任性地长久伏案写作而有些站不起来,往后一仰便靠到了柔软的红色皮面上,靠着卡座后面的软绵绵靠背,微微张开水红色的唇喘息,还不等他发出任何声音或动静,便有一位店员托着托盘送上了一玻璃杯插着吸管的气泡水。 他没有拿起这一大杯送到嘴边,而是用手撑着被暖气熏晕又有些低血糖的身体,略微弯下腰凑近桌子去叼起吸管,只喝了几口,这位刚刚还文艺范十足的作家就气鼓鼓地说:“加冰块。” 忙碌的店员可没有空来欣赏他一瞬间鲜活起来的样子,那位穿着短袖t恤套着工装围裙的姑娘只是拖长了声音喊:“老板欸——十二月的天您多少想想自己的身体吧——” 窝在柜台给收银的机子贴上圣诞贴纸的青年忍不住笑弯了眉眼,随即收获了裴茗——这家书咖老板一个毫无威慑力的瞪视。 只见裴茗身前的木纹小桌子上凌乱摆放着银色的笔记本电脑、几本大大小小的笔记本和一瓶墨水,写完盖上笔盖的钢笔正斜放着躺在浅褐色皮面的笔记本旁边,更有一个晕染图案的硅藻泥杯垫上放着好大一个玻璃杯,还有一根一次性的透明吸管,放得离人格外近。 而这间书咖在落地窗旁摆着一溜儿的桌椅,靠墙的卡座柔软且舒适,再过去便是整个书咖内高高的、延伸进店内深处的胡桃木书架,一个个高得接上了天花板。 而书咖正对门处则是一个外嵌实木矮柜的米色柜台,上面仅有一台用以收银的电脑,和一些错落的绿植摆饰,柜台右边的小门再往左转,延伸出来的吧台里头还有一扇小门,通往里头狭长的空间。 临近圣诞的书咖早早地已经装饰上了圣诞节的各种节日装饰,门外挂着的牌子上方已经有了一个精致的圣诞花环,门口还有一颗被种在大盆子里的枞树,只等着过几天挂上各种彩灯彩球小零件和圣伯利恒之星,负责报表、收银、进货等林林总总杂七杂八事情的店长更是早就做好了圣诞的活动海报,眼下闲得无聊甚至扒拉出来了一套精美的贴纸来装饰和柜台同色的电脑。 且在这个没有暖气的城市,书咖里直接开上了自装的电暖气,只因为老板是个受不了冻又怕太热的娇贵人儿,以至于店员的工装都是简洁利落的短袖配围裙。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 太冷了会冻到不想敲键盘不想写字,手指、呜,手指会冻僵的啦! 这一点无论是主业作家的老板本人还是一边勤奋打工一边摸鱼码字的店长本人都深有体会,而店员们嘛……他们是很会做餐饮的勤快员工哦! 裴茗吸着和书咖里的温度一样暖烘烘的气泡水,一边忙着整理手写的稿子和电脑上没有好好整理的文件,写上头了就是这样,参考资料、灵感随记、大纲整理等等各种书籍文档在桌上电脑桌面上乱得一塌糊涂,写完文还需要好久去整理,哎呀,真是甜蜜的烦恼,灵感后总有许多细碎的事情需要处理呢。 至于说雇个写作助理或者说让能干的店长再身兼一职……两位文艺工作者默契地一同举手表决,看到别人未发布的稿子和让别人看到各种稿子和思路什么的,就像是有人在大冬天把冷冰冰的手伸进了领口一样,简直太冒犯了,达咩达咩! 但是裴茗光顾着整理,却没留意到电脑一角缓缓跳动的时间。 ……一直到书咖里轻缓温柔的午间音乐切换成忧郁灵动的晚间音乐。 彼时裴茗正好将最后一个文档拖入分类文件夹内,原本繁杂的桌面变为浏览器增加的收藏及迷宫一样弯弯绕绕且又深又复杂的文件夹,找一个文件要翻山越岭重重分级才能打开,麻烦却不凌乱。 听到音乐声的变换,他才抬头看了一眼柜台背后墙上挂着的欧式挂钟—— “今天下班好早哦。”今年二十六岁的小老板歪头看24岁的店长。 看起来更为年轻却反倒更可靠的青年毫不留情地吐槽:“是你留下太多工作所以忙忘了时间吧?顺带一提,你写完的时候已经四点十分了哦。” “欸——”裴茗委屈地拉长了声音,精致漂亮的容貌很容易让人无条件地心软,相处惯了的店长却丝毫不为所动。 舒齐只是整理着自己的东西,他之前在做的表格早就保存好了,今天下午又没有几个顾客。 将一升容量大杯子里的余茶和茶叶渣一块倒进厨余垃圾桶,长相温和亲切的店长先生拎起挎包将装好密封杯盖的杯子丢进去,提醒还磨磨蹭蹭在收拾的裴茗:“你的终稿还没写成电子稿,明天还要继续来码字工作哦?明天我可不陪你到下午。”店长先生上班朝九晚五,一周休息一天半,明天12.23是星期六,他只需要上到12点就可以下班。 “真的吗?好残忍呜。” 舒齐打开柜台后面隐蔽的拉门,取出柜子里被暖烘烘的机器烘了一天的大衣递过去:“之后就要元旦之后再见了,今年的财务报表我会做好发给你的,就差明天过来摆一下装饰。” 裴茗和店长先生的圣诞节从24号一直放到元旦之后,而裴茗之后除了在家看一下每年店里的例行报表会一直给自己放假到元宵,店长1.3过来上班之后上到腊月二十,店里圣诞节、腊月二十到元宵都要放假,舒齐还要在元旦时赶一下每年的报表。 至于店里四位员工,除去平安夜和圣诞节当天是白班从8点上到中午12点,夜班从12点上到下午4点,其余都是正常的上一休一,8点到8点12个小时的白班夜班。 “明天见。”舒齐又耐心地帮裴茗整理好鼓鼓囊囊的电脑包,这才与他告别,又与店内当值的女服务员告别:“元旦后见。” 裴茗也跟他挥手:“明天店里见,拜拜。” 第4章 娱乐圈重生文(四) 裴茗现在的居所并不是远在上海郊区的裴家别墅。 离开书咖大门后,他就顺着街区走,绕过去的一条街上是很亲民的的家常美食——杭州城区的菜市场里售卖熟食小吃的店铺不多,这些亲切的小店就像菜市场的另一半一样躲在居民区附近。 另一个方向则有一家大型超市,那里也很适合购物,许多价格亲民且干净的熟食往往在超市的一二楼售卖,不过今天他想偷懒所以没有骑车出门,这么大一个装满了书和电子产品的电脑包拎着去超市很不方便,于是便选择了另一个方向。 他今天不想做饭,所以还额外点了一份外卖,算算时间慢悠悠逛过去也不一定能到家哩。 在熟食店买了些小菜,家里的爸爸妈妈不让他买外头水果店的东西,前两天超市买的水果都还没有吃完,虽然水果店盛在篮子里的车厘子看起来又大又甜……算了,空间里有以前存下的樱桃。 他提着一个好几斤的电脑包和塑料袋里的熟食绕过街道,就到了家门口。 只见打开大门后不见房门,只有黑色铁质镂空雕花的栏杆顺着楼梯延伸上去,外面还做了一个量身定做的玻璃房,就像一个玻璃做的匣子一样牢牢护住了美观却容易漏风的楼梯。 走上去一直到了二楼,是一个兼具密码指纹功能还可以用钥匙开门的电子锁,伸出手指轻轻一按,菘蓝色的门便轻巧弹开。 这套平层正位于书咖正上方的二楼,楼下书咖总面积两百多平,实际店面150平,还有一部分则是仓库及员工操作间,可以制备一些简单的甜点等食物。 而楼上包括更上面的高层建筑,原本是一梯两户的户型,旁边专门隔开来一个长方形的凸出部分就是单元楼里的楼梯和电梯,临街的这一幢需要绕到其他三面的三个门进入,前面三排楼也比后面二十几层的高楼要矮,都是十二层,只有二楼有专门独立出来的大门和楼梯,后来裴茗又加装了玻璃房。 二层的一整层实际是两张房产证,打通做了大平层,包括楼下书咖的门面房都在裴茗名下,是当初他大学毕业后想在杭州生活,家里支持他在这里开了书咖,为了方便就把房子买到了一起。 这个小区是高端小区,虽然绿化很好但是蚊虫不多,加上裴茗这一次依旧出身富贵,全屋钢丝纱网、屋里中央空调系统可控温控湿、下水道及下水口都有过滤装置,即使是在二楼家里也很干净舒适。 同时裴茗还请了专门的保洁钟点工,每天清洁一次楼下书咖、一周上楼清理一次、一个月清理一次店里所有书籍包括仓库,有钱就是能买到许多的便利。 自从大学毕业以后,这样的生活,他已经过了好几年。 现代社会虽然同样存在诸多弊端,人类社会始终有着各种各样复杂的矛盾,但是首先这个时代科技发达,过去需要养一院子人都做不顺畅的事,只需要各种家电就能轻松搞定。 其次,这个时代发达的不仅是科技,还有已经发展了几千年的制度,有幸生在华夏,民族和国家就是永远的后盾,就算离开故土在外面也会庇护每一位游子,何况在最为安全的国内? 无论是封建落后的古代,还是因为现实中不曾实现而天马行空各种制度轮番上场的星际,都远远比不上现代社会背景的小说安宁平静。 就连任务,现代社会中只是选择远离,选择遵纪守法,可比古代社会那些要好许多,这世上荣华富贵最不牢靠,楼起楼塌,古代社会没有人权,伴君如伴虎! 即使人际交往中必然存在风险,相对平等和谐的现代自然待得舒心。 所以,在宫廷权谋中浸泡了百余年后,他终于能够舒舒服服地过上现代的生活。 虽然穿越到小时候往往意味着要再度经历一遍可爱又亢长的童年,但是没办法,原主不愿再沾惹的孽缘起源于童年的那一场宴会——若非与沈傲交好,裴家很少沾惹文娱,怎会与那个几乎绝嗣的沈家搭边? 因为与沈傲交好所以愿意与他分享父母兄长的爱意、毫不吝啬地与他分享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乃至裴家与沈家有了业务上的联系,多年后沈家就借此来针对,偏偏那个没良心的沈傲压根就不知道裴英夫妇的死讯! 所以怎能叫被敲骨吸髓、无辜被利用得干干净净的裴茗不恨? 爱着一个白月光,以至于自信到了这种程度,又对童年也对他爱屋及乌过的兄长死讯一无所知,都是一个圈子,多漫不经心才会忽视过去? 但凡知道这一切,就该知道裴茗是为着小家的一夜崩溃而回来撑起家业,一个退圈的人如何去抢资源,这不可笑吗? 而快穿者只觉得晦气,看起来主角攻受占据道德高地,可怜读者没有上帝视角,看不到道貌岸然的夫夫冤枉迫害无辜者! 少来扯什么他们眼里就是裴茗缠上来,裴茗稳定公司一月余,何曾再度进入演艺圈? [所以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最好同那两人无半点牵扯。]真是把快穿者恶心得够呛,光伟正的外衣掩盖不了原主视角里他们就是两个莫名其妙的癫公。 外卖送达的提示音打断了裴茗的思绪,他下楼去拿上来外卖,又在盖子里倒出熟食,就着吃了热乎乎的胡椒猪肚鸡汤饭。 这样的现世安好,幸亏他没去走演艺圈的路子,不然何来如此清闲? 原主本是国际巨星,回家也有大把家业衣食无忧,但是他既不爱商场汲汲营营,也不爱娱乐圈光芒万丈,他生来便发光,何须做旁人眼里偶像? 所幸原主并不要求仍走这条路,他经历这些世事无常,对聚光灯下也再没什么渴求,昔日热爱尽成过往。 后来裴茗读了中文系,毕业后就到杭州市中心开了家书咖,每年圣诞后在家里一直住到元宵才回杭州。 他从未认识沈傲,也与宋雨暮毫无交集。 同在一个圈子不能完全避开,而与沈傲没有交际还是很简单的,最差也不过见面不识,也没谁强制要谁与谁做朋友。 第5章 娱乐圈重生文(五) 裴茗的手稿,剩余还未录入电脑的不多。 《星光》这篇新作,篇幅虽然较长,连载于纸质文学和他的微博上,微博会比杂志晚一个月刊登。 相比于舒齐在小说网站上稳定连载,裴茗更接近于传统的作者而非网络小说作者,出身优渥使他无需忧虑初期的默默无闻与生计,他既喜欢敲打键盘的手感也喜欢钢笔的笔尖在纸页上沙沙摩擦,相当文艺。 快穿者在原世界,两世都没有多少写作的经验。 要说公文情报,他写过的不知凡几,公文里的政治博弈与文学的绵长悠远、思考批判不能说相当也确实阅读过很多,也是认识些文人的。 但是没办法,古代的官场只要高雅的诗文辞赋,传奇、小说这样的文字不出彩;读完经史子集的姑娘最后选择了那一条更崇高的道路;即使是眼下这么个娱乐、演艺为主的世界,文学也是件高雅、清闲的事情。 舒齐谈及时啐了一口,说:“什么高雅,什么清闲,无非就是觉得文字的雕琢轻而易举,觉得弄笔杆子不需要多少时间,看清我们罢了!” 然而受到多少夸赞的电影电视剧,除却那些惊艳之极给予视觉冲击力的画面,根本的灵魂谁能不说是那些剧本、那些小说呢? 好看的电影电视剧一定得有个好故事,而好故事无需改编成三次元的剧目就已足够惊艳。 他正式写作就是在大学里,过去也常阅读,但是作文这类短短的文字即使惊艳也难说能对文学造成什么影响,何况他兢兢业业按原主的性格生活,即使性格相近且原主也是个很有才能的人,这样像浸在温水里一样舒适的生活还是容易浸软人的骨头,使人缺少动力。 但是无论如何,生活就是充满了无数平常与许多意想不到的意外。 当然,日常生活下回再讲,现在,裴茗需要准备回家。 快穿者虽然对外一副文艺却生活不能自理的模样,然而无论是原主裴茗还是现在的裴茗,都毫无疑问生活是没有问题的,娇生惯养确实容易使人残废,但是良好的教养并不会让人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过年也不回家对吗?”并且拥有一个恋爱两年的军人男友。 吃着晚饭刷视频,裴茗注意到一条新资讯#[爆]知名影星宋雨暮透露,即将出演《渡江汛》执盈一角#,现在算算时间,正好是原剧情的前半,宋雨暮拍过了两部电视剧,风头正盛。 原剧情里裴茗此时正在国外大放光芒,凭借自己的努力在欧美的影视圈里打下一片天地,甚至名声传到国内都隐有余波,以至于宋雨暮这个有三分相像的人间接被压了风头。 如今没有了国际巨星裴茗,宋雨暮的势头过分猛烈,一度被他的粉丝们自豪称为“现象级”。 裴茗摇摇头,他确实对拍戏没什么兴趣,人生本已如戏,何必再来戏中戏呢? 他随手截图,点开qq戳了戳舒齐:“听说《渡江汛》要翻拍啦?恭喜恭喜[撒花.jpg]”,随即发过去图片。 书咖的店长舒齐,中药学本科毕业,正是《渡江汛》的原作者寒漪。 ———————— 他一年只回家里住一个多月,但是家里还有他的房间和许许多多东西,完全不需要额外收拾一大堆行李。 回家的时候是不需要工作的,所以平时写作所需要的这些他只会带回去笔记本电脑和一个空白笔记本,不过明天还需要去把文稿录入电脑,所以除去电脑、一个薄薄的笔记本和几支圆珠笔外,还有下午那个写满了的笔记本也需要装入。 此外,家里还有许多冬装,只需要带一些随身的衣物即可,以及带给家里人的礼物。 至于给舒齐、男朋友和其他人的圣诞礼物、新年礼物等等一直到元宵过后的礼物……圣诞礼物已经在路上了,之后的礼物就等到上海再买吧! 还有一点重点关注,南方的冬天出门这么久,一定要记得清空冰箱里的新鲜食物! 家里剩余的零食不是很多,被裴茗一股脑塞进了随身空间,这样就可以不用浪费掉中间一个多月时间啦,不管是还剩两个鸡蛋的鸡蛋盒还是冷冻室里的两盒迷你冰激凌三盒冻肉五袋半成品油炸食品,随身空间这个时候额外好用。 除此之外,还有家里的密封书柜要提前抽真空再密封,其余零零总总的日用品再检查一遍,带回家的饰品要锁进带锁的精致首饰盒里,其余的贵重物品一律藏进衣柜的暗格里。 最后再将一些消耗品扔进垃圾桶,剩余小半瓶的洗发水沐浴露都放入分装瓶内,检查一下明天的行李,确认一下家里是否有剩余没做完的家务、没清理\/保存的物品。 易碎的摆件在离家期间要收进收纳柜里,冰箱确保离家时还在运转,阳台外的花卉拜托给钟点工阿姨…… 洗澡后在洗衣机里洗净、烘干的浴巾和衬衣也已干透,拿出来还有干燥的热气,叠好后放入检查过除湿袋的衣柜,最后再把门封牢。 终于准备齐全准备入睡的裴茗毫不意外地看到时间已经九点,再次检查了一番明天下午杭州到上海的高铁票。 退出买票软件,点开来qq—— 果然,磨磨蹭蹭写完日更后又修改了半天的人已经看到了信息,开始轰炸小窗。 【吟风咏月:啊? 吟风咏月:等等,你在哪里看到的! 吟风咏月:前面那个“爆”是…… 吟风咏月:天杀的娱乐圈!还好版权在我自己手里】 舒齐以一种要杀人的感觉迅速地发着消息,简直可以幻听键盘噼里啪啦被敲响的声音,看起来就很社畜的店长先生不带脏字地问候了选定的导演和演员数十行,看起来他对凭空增加的工作和莫名其妙的违约确实快要气炸了。 裴茗给他发了几个可爱的表情包顺毛,而这位认识几年的网文作家也没有隐瞒生气的原因:一如原剧情,这位对娱乐圈不太感冒的网文作者要求的是拍摄完之前禁止外传。 第6章 娱乐圈重生文(六) 早在几年前裴茗在招募现场见到舒齐时,就预想到了今日。 舒齐其人,原本是原剧情里,和“白月光”一样不折不扣的反派角色“原作者”。 原剧情里也发生了一次这样的冲突,原因还是因为舒齐在出售影视版权翻拍成电视剧时加了一项条款,希望能等拍摄完成后再开始宣传。 这样的要求无可厚非,而且实际已经加入了合同,舒齐这样一个对作品看得极重又性格敏感的文艺工作者会这样也非常正常。 正常来说,合同写得清清楚楚,为什么宋雨暮会就这样开始宣传呢? 答案是,这位重生一次的大明星觉得,这样长的一段时间缺少曝光对他自己不利,所以就直接把接下来的进组和选角情况直接给爆了。 裴茗再次确信,果然,重生是不涨智商的。 在原剧情里,无论如何都是宋雨暮不占理,因为舒齐这位原作者兼编剧组重要成员强调了不下十遍禁止外泄剧组信息,结果人家直接把要开拍和自己饰演的角色爆了出来,可能是觉得消失一段时间他会被遗忘吧。 此外,考虑到演员们的情况,是允许告知进剧组拍戏的,但要求具体剧组保密。 炸毛的作者本人现在正在电话里阴阳怪气:可能大明星都不会看合同,额外列出条款还真是辛苦他们屈尊降贵阅读了呢。 裴茗笑出声来,他们谁都没提这些明星都有经纪人帮忙看合同。 不过让裴茗遗憾的事,虽然原剧情里这是少数主角不占理的事情,但是精神洁癖的舒齐对上娱乐圈并没有取得理想的结果。 这位工作认真尽责、可爱温柔又敏感的作者最后因为影视版权已经出售给了影视公司,最后尽管宋雨暮违约,但是沈氏名下的星光娱乐公司并未做出动作,反倒是身为原作者的舒齐因为很少去微博,一直到几天后他常用的另一款软件上这件事都已登上热搜才知道了这件事,此时,舆论已经火热。 其余艺人并未如宋雨暮般爆出,但是舒齐公开声明的微博很快反而被宋雨暮粉丝爆破,而星光也转而支持正和总裁打得火热的宋雨暮,仿佛明星才是世界中心,而文学不值一提。 彼时,舒齐的旧作《法兰克福来客》刚摘获某项国内的文学奖。 但是这个小世界,因为原着是娱乐圈文,所以娱乐圈似乎天然高人一等,而其他不值一提,尽管世界很大很大。 于是在资本的下场下,最后舒齐试图提起诉讼,却因为影视版权不在他自己手中,而被星光娱乐所拒绝。 这位作者最后选择永不售卖剩余的小说版权,仅将出版版权交予信赖的出版社,远走他乡。 后来在宋雨暮踩着裴茗进入国外之后,这位坚定的作者再次出场。 作为尽管远走他乡却没有像其他不占理的反派一样下场凄惨的小反派,舒齐后来在美国与同性恋人结婚,他的英国爱人正是一位大律师。 当他在国外得到宋雨暮的消息,这位耿耿于怀陈年旧事的作者与爱人一起从纽约飞到洛杉矶,并拜访了他们认识的作者、明星乃至资本,将这一段委屈至极的故事爆给了他亲密的朋友和朋友的朋友们。 可以说舒齐确实强悍,一直拖到那些外国人得知裴茗被拉踩的全部经过,最终宋雨暮走向国际的也不过是他在国内拍摄的作品,舒齐和去世的裴茗冥冥之中合作断了他在欧美的路。 快穿者特别喜欢舒齐这个人,相比起原主温柔但烈性的性格,舒齐这样温柔敏感却永远会奋起反抗的人更让他喜欢,原主因爱而亡,舒齐为资本所迫害,[反派聚会,又何尝不可呢?] 不过就算特别喜欢,其实他并没有主动寻找舒齐。 当年…… 在和哥哥请来的职业经理人相看两厌了一整年之后,裴茗决定找一个新的店长。 书咖一开始就已经定下方向,装修花了三个月,而店内的操作系统则是专门聘请了一位程序员,负责编写系统和日常维护,这位程序员一直在家工作,为此和裴茗天天见面的只有店里两位白班服务员和店长本人。 虽然和这位职业经理人相性不合,但是他们只是合不来,又没什么仇怨,最后他们也约好在招聘、培养交接好新的店长后按开除流程正常付给对方丰厚的薪水。 而新店长只有一个要求:除了必须的负责日常宣传经营、文书工作及上班期间的收银工作外,唯一的要求就是和老板合得来。 彼时的舒齐正好实习,恰巧选择了距离书咖一公里远的一家药店。 原剧情里彼时的舒齐到底遭遇了什么无从得知,他到底是如何从专业对口的工作转到日后的全职写作,如何从裴茗认识的这个温和耐心的青年变成那个过分敏感的作家,想必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从暑假开始就直接在实习单位工作的舒齐那个时候犹疑不定,这个已经工作了三个月的青年因为一些事本就在犹豫,也许是蝴蝶效应,他得知实习其实可以更换工作单位,只是学期中更换会更麻烦一些,且学校要求了必须在对口的单位工作。 这位曾经在入学时发誓的青年人所犹豫的不仅是动摇的热爱,还有更为现实的生活问题,如何无缝找到下家、如何寻找一份对口且安心的工作,还有生计问题、无法抽出时间兼顾写作与工作……社会的现实直直压向刚从象牙塔里走出的青年,静待着磨灭一个人的美好品格、与众不同,期待着杀死一个平庸或天才的人。 但是裴茗抓住了。 那个时候舒齐骑着共享单车,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且黯淡的年轻人自顾自在路上骑着车,手机开着导航,车前兜里放着一袋药。 而看过好几个应聘者都不满意的裴茗突然看到了他,尽管萎靡颓废,充满着被工作摧残的气息,他看到了那个经过的年轻人有一颗属于文学的、闪闪发光的心,于是这位任性的小少爷拉住职业经理人的袖子,指着那个经过的年轻人,斩钉截铁地说:“我选他!” 至于之后任劳任怨的经理人是如何冲过去拦住骑远了的舒齐要到联系方式,而舒齐又如何在下班之后接到了来自裴茗的offer,莫名其妙以为在诈骗最后被哄过来当了店长,那就是更长的故事了。 时至如今,第一子即将落下—— 这回版权在自己手里的舒齐,宋雨暮啊宋雨暮,你该如何应对? 第7章 娱乐圈重生文(七) “所以说你昨晚直接打电话给对方经纪人了?”裴茗扒拉着后半本的笔记本,密密麻麻的字迹看得人发困,然而又下意识斟酌着字句是否需要修改。 而他对话的另一人正抱着原本放置在仓库里的节日装饰品,将那些鲜少使用而依旧崭新的装饰球从珍珠绵里拆出来,继而将柔软的绵纸叠好。 “他们……所以说我讨厌影视化。”舒齐嘟嘟囔囔着对方蛮不讲理的回应,再次重复他一贯的论调,这位日常里显得极好说话的店长往往在谈及文学时十分执拗,生命中那点儿热烈全献给了文学,或许曾经还有他的专业。 据说昨晚舒齐打电话过去,经纪人只是随口说他无权干涉演员行为,掰扯几句后就说时间太晚挂掉了电话。 舒齐向来是小说影视化的反对派,但因为性格的原因,他算得上鸽派,强烈建议不适合拍摄为真人、角色没有合适人选的小说慎重卖出影视版权,同时也建议条件合适的小说一定要选角、拍摄慎重,剧本千万要把好关,不能为了商业而将小说本身弃之不顾。 “可能以为你也是那些把版权卖出去所以彻底失去了话语权的作者?”裴茗轻笑,毕竟这种情况在这个世界不算少数,一边总有人想要轻易压价,一边又过分看轻作者,而这世上本来就最不缺为了钱出卖良心的事。 舒齐将装饰球放入收纳盒内,带着那些可爱的装饰准备出门,他也清楚这样的事有多少,只是对他家这位仙气满满又娇气的小少爷更清楚:“至少现在我可能会有的悲剧,都因为遇见你而迎来了更好的结果呀。别担心,正好放假,我对线的时间还是有的。” 裴茗在原地看着青年提着那个藤编筐出门去,将彩灯缠上枞树密密匝匝的绿色,这一串串一年一换的小东西看起来平平无奇,又像晶莹的水晶串儿,挂上去后就与枝叶融为一体,尾端则小心又隐蔽地藏进外面的接口,有一个垂下来的开关,只需要一按就会闪烁起五颜六色的光来。 十二月的杭州往往是下不起来雪的,往年好像有过,也不是在城区,在莫干山那里。 而雨水也不多,比北方湿润很多,只是不下雨,天空灰蒙蒙,显得这块繁华靓丽的街区也黯淡了色彩,只有开了暖光灯的书咖里头依旧漂亮得像橱窗里摆设的那些景色,暖洋洋得叫人昏昏欲睡。 挂完彩灯和小球,舒齐这才坐回柜台里头,顺手一捞,像是变魔术一样就捞出来了一筐的小小礼物盒。 裴茗是不关注这方面的,不过节日活动舒齐都会跟他报备,似乎圣诞节确实有很可爱的活动? 其实很多圣诞树上的小礼物盒都是用棉花填充或是打不开的装饰,而这次的礼物盒虽说本身只是装饰用的挂饰—— 舒齐拿出来了两个盒子,里面是一些漂亮的塑料玩偶、写着名言警句的字条、店内圣诞活动的相应优惠劵…… 其中一个巴掌大的盒子里,还有十来件小小的饰品,价格都不超过十块,却是很精巧漂亮的样子,挂着小小吊坠的金色银色项链、细伶伶的手链、小巧的耳夹,居然还有一串10mm的青白玉珠串。 舒齐手上利落地将这些小东西封进一个个垫着棉花的塑料礼盒里头,这些漂亮的礼盒还附带了粘胶和便于垂挂的吊钩,五颜六色倒在篮子里时简直漂亮得让人惊喜。 然而这位店长却把玩偶和字条、优惠劵和小饰品分做了两堆,这些轻飘飘的小盒子让人难以猜测里头到底装了些什么,像是一个个精致可爱的盲盒一样。 当舒齐将这些东西装完,已经到了12点,店里的店员姑娘点了一份附近的煲仔饭套餐,跑到了桌子那里吃午饭去了。 裴茗看着姑娘手里的勺子,拆开锡箔碗上方的包装后那锡箔的碗里占据了一大半空间的红烧肉和鲜嫩的白菜味道香喷喷,先将底下的锅巴翻上来拌一下,就浇上小袋包装的酱油彻底拌匀,勺子铲下去那肉块随即被划开,酱红的饭粒和配菜一起涌到勺子里头…… 附近的这家煲仔饭堪称一绝,都在店内共享的外卖名单上,他们都是偶尔带饭偶尔点外卖的人,这家书咖本身不具备用餐的条件,至多只有些配咖啡的甜点,午饭自然要自己考虑或是瞄上杭州城区格外丰富且发达的外卖。 舒齐却依旧神采奕奕仿佛没被美食诱惑到,这位还有一小时下班的店长先生此时只是将两堆闪闪发光的小礼盒分类,那一堆装着字条和玩偶的,各分一半装入两个不同的篮子里,一个是做活动用的木制抽奖盒,一个则是外出挂装饰的藤篮。 而另一堆盒子,则被大半抛入抽奖盒里搅匀,剩下的一些也准备过会儿挂到圣诞树上去。 舒齐等到今天白班的女服务员吃完午饭,才走出门去,将那些精致可爱的小礼盒一一挂到树梢。 而那个木质的抽奖盒,则被他盖上盖子,仍旧放回了柜台下面,还有那些各色的小盒子小筐子,全部收纳在柜台下方的空间里,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中午的书咖顾客不多,还未放假的日子,中午无论是学生还是忙于工作的人都很少光顾这里,至多来买上一杯外带的咖啡。 裴茗的手指在键盘上跳动,舒齐在柜台整理着报表、数据,而服务员则忙着一些细碎的小活。 时间眨眼而过。 书咖里每个时间段的音乐都是不同的,早上八点起,放早晨音乐,之后到了十一点,便是午间,至下午一点便会换成下午的音乐,有专门的纯音乐歌单,还会根据季节更换,有专门的程序自动播放,程序员每月检测。 当音乐转为新的曲风时,舒齐便收拾好了东西,而裴茗也早已将最后的文字录入,将笔记本电脑装入放了充电器、鼠标垫、鼠标、笔记本、手机充电器等电子产品的电脑包中。 拉开柜子提上行李,舒齐拍拍裴茗,这位店长随即走向他的长假,不,或许是一场抗争? 第8章 娱乐圈重生文(八) 出租实在是令人昏昏欲睡,冬日车里暖气更是浑浊令人生厌。 然而裴茗为了方便,没有携带行李箱,只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旅行袋、一个电脑包,看起来似乎减轻了重量,实际上潇洒的背后就是所有行李的重量都要自己承受。 这样可不方便去挤地铁呀!何况本身就要换乘的地铁在火车站更是人满为患。 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出租车,毕竟就算再娇气,家庭条件也不能临时为他变出一辆专用的汽车。 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思念星际…… 在杭州东站下车后,检票入场,再等待开始检票、高铁到达,之后就是短暂的时间,刷一刷手机看看书,时间很快过去。 在上海下车后,在车站里绕来绕去,很快就看到了家里的车子,很快就回到了裴家的别墅。 圣诞将至,裴家一楼也早早摆上了一棵高大的枞树,这棵又高又大的树木像是要一直长到天花板上去,高度至少有三米,在挑高6米的客厅里仍显得娇小如正常尺寸。 这幢别墅虽说是裴家的老宅,但是平常只有退休了的裴父裴母住在这里,而裴英一家则是住在上海市中心的大平层,夫妻俩要上班、6岁的裴嘉小朋友则是要上学,而父母偶尔也会去公司看看亦或是拜访一下老朋友。 因此裴茗到家时,家里只有父母在,他大哥一般要等平安夜再住回家里来,毕竟郊区实在不方便上学。 跟父母打了招呼,裴英就拎着行李直接上了楼,他的房间在三楼,是个精致的小套房——附带一个小书房和小客厅,玻璃落地窗的阳台上更是铺了满地的绒毯,还有吊篮椅和小茶几、懒人沙发。 即使不常在家里,衣柜里的衣服也是时常清洗晾晒的,还会补充一些新衣服进去,裴茗脱了大衣,将衣服都扔进脏衣篓,才从衣柜里挑出来一件崭新的棉质白衬衫。 他做到饭桌边时,父母已经离开餐桌,转而到客厅去看电视去了。 这样的家庭里,并不如何奢望亲情的存在,更多时候是一点亲情也无、全然注重着利益,在年幼的时候,父母就是忙碌的,年老后也并不会如何为了所谓的团圆而强行改变自己的习惯。 裴茗并不在意这些,毕竟桌上都是他喜欢的菜肴,这些不就足够了吗? ———————— 等他再拿起手机的时候,已经回到房间了。 靠在一起看电视确实很温馨,但是父母的感情到了五十多岁已经甜掉牙——好吧,他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成年了却没有爱人陪着过年的人。 毕竟做军嫂就是这样,得耐得住寂寞,将挚爱交给祖国,他当时劝男友选择继续在军队而不是退伍也是同样,他们都深深地热爱着祖国,为此只好牺牲年轻时的甜蜜时光了。 大哥给他微信上发来了消息,询问他是否已经到家,歉意表示今晚还没法回家,承诺圣诞节那天一定带他和妻儿一起去上海迪士尼。 大嫂也给他发了消息,还额外跟他说了衣柜里少了哪些又多了哪些,还有什么拍卖会买下来的无事牌、珠宝首饰乃至书籍字画,详细讲了都放在哪里。 而小侄子跟他发了好长一段语音,小奶音巴啦巴啦跟他讲了好多事,像是考试得了前几名、好好帮助了班上的同学还有竞赛如何如何,小大人的样子特别可爱。 除此之外,大哥还跟他提到了舒齐和宋雨暮的交锋事件。 【:那个违约的宋雨暮,好像被沈家那个私生子看上了。 :之前还有人说他像你,不知道什么眼神,被我压下去了。 :沈傲倒是把这个明星看得重,昨天他来找我,不仅想要我们放一马还想要强买版权,我们家跟他们有什么人情? :他那边很明显要耍手段了。小茗,这事你别怕,大哥在。 :有需要帮助记得告诉我】 沈傲时至今日,即使他已经上位,s市这些同等地位的人眼里,他依旧是“沈家那个私生子”,不为别的,沈老爷子的结发妻子当年就是同个圈子的大小姐,嫁给了当时白手起家的沈老爷子,结果被污蔑生不了,最后查出来是姓沈的有弱精症,当年那些风流花心和风风雨雨都落在大家眼里,这些商人也不是傻子,孩子固然无辜不假,他沈问算个什么? 连带得沈傲这个孩子也跟大家不熟悉,有知道他不是婚生子的,年纪尚小的这些孩子难免鄙夷。 原剧情里,是裴茗这个乖孩子同他玩,最后间接帮助了沈傲被接纳,最后却沦为他的爱情垫脚石、家破人亡。 所以就算本来就没有第二个裴茗这样的傻子,裴茗还是暗地里注意了,确定了再没有人成为沈傲新的“白月光”。 不过沈傲居然找到裴英这里是他没想到的,沈傲自诩高瞻远瞩,自以为整个圈子人人相护,以为一个人情就能换得裴英出手? 也不看看除了这一个娱乐公司还有什么重合的。 更何况裴英开了铭久娱乐,为的就是给裴茗提供一个小说影视化的平台罢了,除却裴茗和舒齐是自己手里握着影视版权,算是合作的,其他和作者签约也是以原着为先,意思很是明显了。 话虽如此,裴茗倒没觉得沈傲是特意盯着裴家,今日就算拥有影视版权的娱乐公司是别家,他也一定会找上门来,为的只不过是甜宠宋雨暮罢了。 他点开鲜少登录的微博,果然已经腥风血雨。 舒齐今天上午8点就在作者号“寒漪”发出郑重声明,说明了原本的合同要求,并提出宋雨暮违约等一项事项。 他性子温和,整篇声明条理清晰态度温和,也并没有苛求宋雨暮那边,只告知违约后改换演员。 原剧情里舒齐也是先提出了改换演员,奈何星光娱乐拒绝旗下艺人离开,又主动提出影视版权已被买下,原作者寒漪无权改换演员。 后来舒齐直接出示合同,直指违约事件,反而被星光娱乐威胁乃至撕毁手上的合同原件,明里暗里各种针对,甚至还有过激粉丝在舒齐家门口的外卖里放入刀片、针头等,害得隔壁邻居被割伤,桩桩件件逼得舒齐心灰意冷在国内封笔离开。 而现在,宋雨暮的粉丝已经开始爆破,星光娱乐官号也话里话外直指舒齐污蔑。 [这世上的事,可不是一句百口莫辩就能解决的。白纸黑字的证据摆在这里,可没有什么“有理说不清”,想要视而不见,也不过是掩耳盗铃而已。] 裴茗保存了网络上最开始流传的完整采访视频、自媒体公众号截图,有证据为何不能早早站出来? 所谓等待事情发酵到最严重再打脸虐渣,中间受尽无数苦楚,不过是牵强附会的自讨苦吃罢了。 第9章 娱乐圈重生文(九) 自从曝料事发,已经过去十余天。 这些天里网络上腥风血雨,许多明星主动站出爆料选角,若非舒齐早有预料每位明星在开拍前只知道自己自己扮演的角色,恐怕情况还会更严重。 沈氏的星光娱乐这回摆明了要打铭久的脸,可谓是一怒为红颜了,所有参与过剧组选角的明星无一例外下场,更有星光老牌影后影帝站队宋雨暮,话里话外阴阳寒漪不近人情,嘲讽作者下场对峙娱乐圈。 这些却惹恼了许多作者,又有些作者嘲笑寒漪不肯退让非要硬碰硬,一时间乱成一锅粥。 好在眼下年尾,书咖里主要是售卖咖啡,还有一些放寒假的学生过来看书,店里和桌椅相对的另一块儿童乐园里家长带着小朋友过来看童书,漂亮的绘本在暖洋洋的书咖里显得格外温馨,暖黄色的护眼灯像是小太阳一样洒下来,温馨且清闲。 所以即使要等到腊月二十才放假,舒齐依旧有空和这些人对线。 毕竟书咖主营的是童书和文学作品,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字帖、教辅书籍,寒暑假期间店里经常会雇几个兼职的孩子,不仅给开实习证明而且工作时长并不长,主要帮衬一下负责收银的店长和主要做咖啡甜点的服务员,他们才是主要给顾客介绍书籍和教辅的职员。 今年夜班陈大姐的儿子刚上初中,预定好了等再过几天放了寒假就跟店长一块上下班,等到店长腊月二十放假后,店里腊月二十到除夕前一天、大年初六到元宵都是8-13、13-18点的两个班,而兼职的小朋友则是早上4个小时和下午4个小时两个班,店员按天结工资,兼职的小朋友们按小时,裴茗和舒齐还商量着准备了年终奖,厚厚的红包、精美的年货礼盒和给兼职孩子的图书礼盒。 网络上腥风血雨,可打扰不到线下的温馨呀! 裴茗还额外给了程序员一笔钱,要他顺便保护一下舒齐的ip信息,现在铭久娱乐把舒齐保护得严严实实,就怕对方狗急跳墙请黑客来人肉。 不过舒齐很快也要放假了,他新年的报表依旧做得完美漂亮,全然看不出网络上火力全开鞭辟入里的咄咄逼人,精干且温和。 裴茗之前听说,他还是留在杭州不回家过年家里催婚催得紧,舒齐又怕父母年纪大了听到自己出柜吓个好歹,去年他刚好回家一趟赶上一位长辈生前最后一个年,今年因此有些郁结于心,便打定主意不回了。 在原剧情里,舒齐的事气死了他的爷奶,而父母也被粉丝害得住院,无论是邻居还是老家的父母,都没有逃过宋雨暮狂热粉丝的迫害,这些主角花团锦簇背后的肮脏,是永远也不会写出来的,最多落得一句“活该”,怎能怪最后远走他乡的舒齐不恨? ———————— 尽管知道沈傲找过哥哥很多次,在慈善拍卖上见到沈傲时,裴茗还是有些惊讶。 入场的大厅依旧是衣香鬓影,裴茗一身浅灰色的西装,将那张送到裴家的邀请函递过去,礼貌地点头问候后,随即跟随开门的侍者进入。 他生得好看,尽管并不那么适合板正的西装,却依旧夺目。 于是才到人群边缘,便已有熟悉的世交子弟一眼看见了他,尽管多是兄长那边往来,从小一起长大也都相熟:“茗茗来啦?” 一身青蓝色礼服的许小姐亲昵地挽过他的手,距离近得可以感受到她身上貂绒披肩的柔软触感,藏在大牌香水馥郁气味下百合花洗发水的香气:“我们茗宝好漂亮,这么久不来见姐姐,快让姐姐看看~” 他同相熟的哥哥姐姐交谈了几句,就有人笑谈:“前几天阿英说没空来,还当今天沈傲那小子要扑个空!” 文家姐姐噗嗤一笑:“快快快,赶紧把这话收回去,阿茗这么漂亮的乖宝宝,可不能让那个牛皮糖缠上。” 同辈里头,数裴茗年纪小,裴家夫妇在长子八岁时才得了这么一个孩子,在娘胎里就乖得像个女孩子,也从没想过要进公司,出来玩都很少,惹得一群哥哥姐姐稀罕。 他们也不是没有自己的亲生弟妹,只生一个的到底少,年纪差距大又像裴茗这样不乐意进家里公司的却更少,活生生一个水晶做的娃娃。 正说着话,这时候沈傲才来,进门前就问:“裴总来了没有?” 这时候,另一位与他相熟的老总就说:“沈总你消息过时啦,裴总日理万机,不跟我们一块喝酒。” 裴茗听了这话,故作疑惑问:“今天不是慈善拍卖吗?怎么说喝酒。” 正在那边同人商谈的文家大哥抬起酒杯掩盖笑意,在周围人的往来觥筹里抬高声音:“慈善拍卖嘛,自然是以拍卖为主。李总这是贪杯了!” 随后便有几位相熟的打趣起来,这个说一句“李总好酒量”,那个说一句“酒逢知己千杯少”,就将这话儿给糊弄过去,今日没来的可不止裴英一个,有一多半是家里的夫人弟妹,携眷出席的更不少。 反倒是这边几个相熟的人轻巧一拉,裴茗就被藏到后头去,愈发显得天真纯澈,不似名利场中人。 裴茗对许多人都不相熟,与沈傲也仅限于听过,裴英出门前叮嘱他千万跟紧几个哥哥姐姐,把二十多岁的幼弟当做没长大的小孩看待,他只抢了一句话,接下来就跟口袋里探出头的小奶猫一样被哥哥姐姐们按了回去。 但是他被西装衬得矜贵的眉眼,在水晶灯下平添几分丽色,却是叫人如何也忽视不了的。在场都是老总夫人、公子小姐,一个外人都没有,虽然未必都能认出谁是谁,大部分人也都赏心悦目,很少有难看的。 在这个圈子里混,难免遇到沈傲,但是一个人刻意关注时老是出现,不在意时并没有多少存在感,若非沈傲主动要找裴家人,他还记不起来这位曾与原主青梅竹马的男主攻。 但满场熟悉的不熟悉的人,既有左右逢源的夫人也有鲜少出门的富二代,既有纨绔公子哥也有顶门立户的精英,他这样一个被保护起来看着就不谙世事的模样,除非有人告诉他沈傲这就是在场唯一的裴家人,否则怎会过来叨扰? 而沈傲那边,之前见到了裴家人的邀请函,却没有见到裴英夫妇,更不知道裴家来的哪路亲戚,这番求情自然无功而返。 但是此刻连酒会都才刚刚开始,夜,还很长。 第10章 娱乐圈重生文(十) 裴茗本来就是来玩的,何况他也清楚,沈傲就算找不到裴家人,也可以去跟别人谈合作,这场拍卖又有门槛,自然在酒会上很是舒心。 聊聊天吃点东西,酒会的时间并不长,来宾陆陆续续到齐后就开始了拍卖。 这次慈善拍卖是每个人各自拿出一样东西,并不会被其他人知道都是些什么,玩的就是新奇。 裴茗来的比较晚,他当时粗粗一瞥,看到大部分的拍品都是小巧的珠宝首饰,他自然也拿出了一枚精巧的宝石领带夹。 其实他的私库里还有一些其他世界收藏的珠宝,但是星际和古代的首饰风格略有差异,而赵温舒的首饰都是女式,裴家次子拿出这样的饰品说不过去。 拍卖包厢里很是漂亮,以裴家那张邀请函的档次,自然是一张邀请函一个包厢,底下还有几张凑一个包厢乃至坐在一排排座位上的,一张小小的邀请函就已将人划分,而好记性的侍者自然记得这些客人拿出来的邀请函是什么样子,守口如瓶又兢兢业业地引导他们进入相应的包厢。 酒会上的东西精致豪华但一定吃不饱,拍卖会要开到很晚,包厢里不仅有一整面的酒精和软饮,还有四盘精致的中式点心和四盘西式点心,以及一壶茶,甚至吃完了还可以按铃让侍者上新的点心或是点餐。 裴茗只有一个人,自然没有什么加餐的想法,认识的几位在群里发了点餐的图片,餐点的热气将镜头都熏得朦胧,依稀可辩桌上一模一样的八盘点心和高脚杯里的红酒。 他不爱红酒,提供的茶又不是他喜好的那几种,只是从杯架上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倒上半杯碳酸饮料再加入冰格里的冰块。 在连续过了几样拍品后,裴茗看上了一对很典雅的银制坠子,虽然上面有所缺损,他觉得这对小小的东西很适合改为书签,上面錾刻着漂亮的兰花图案,简洁美丽。 [说起来,舒齐的生日礼物还没定下……]他记得舒齐很喜欢兰花,生日在一月末,再过十来天就到了。 按下拍卖按钮,这件拍品的起拍价是五千,考虑到纯银的材质,本身价格也不算昂贵,难得是图案别致,他输入了一万的价格。 结果随即35号包厢竟然出了两万的价格,那个包厢似乎是沈傲? 一边气恼地拍下五万的价格,裴茗一边发消息给熟人们确认。 还不等收到消息,拍卖师举起小锤子:“35号先生出价十万!” 在一串精妙的拍卖话术中,“十万一次!十万两次!”最终拍卖师的锤子重重敲下,宣告了真的有个冤大头拿十万拍下一对小小的银耳坠,还是耳钩处有破损的那种。 而此时也有人发来消息,许家二哥先是发了个问号,随后恍然大悟:“沈傲在跟你抢东西?” 随即许姐姐发来一长串消息:“哎呦我们茗宝受委屈了。” “沈傲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他进包厢前往16号看了” “乖宝乖宝,别理他,那个耳坠我记得是厉夫人的旧物,估计随手拿了一样东西,想要的话姐姐帮你问下哪个牌子?” “这么一个银耳坠,就算有点设计,一万都算价格高的了,姓沈的脑子有病,不管他。” 裴茗笑着挨个回复:“是呀,我在16号包厢。” “谢谢姐姐!虽然很气人,但是十万买个银坠算他吃亏[小猫吐舌.jpg]” “没有很想要啦,看图案可爱,准备送给朋友当书签,这下正好去定制一个~” “我又不爱这些金呀银呀的,反正我吃穿不愁,日常得体就好呀,大哥每年都在给我挣分红呢[小猫咪转圈圈.jpg]” 他确实是不爱这些,无论是最开始还是后来,他生活富足,金银珠宝不过点缀,随手一存的东西就能保证他日后哪怕开局不利也能金钱自由,更不爱汲汲营营,经商固然不错,他还是爱研究或是文学艺术,若是不幸遇上乱世也愿为天下人谋福祉。 越缺什么才会越想要什么,就好比他家那位一世世缺少爱意所以真正遇到爱情的时候根本不会如何爱人只会渴求与占有,比方说赵温柔得不到物质上的保障所以只能抓紧仅能拥有的裙子包包、渴望亲祖父能分她一点遗产。 沈傲其人,缺少爱情所以对爱情抓得死紧,没有安全感所以紧握金钱与权利,原剧情里得到了亲情所以对没有血缘的裴家人忽视得理所应当。 接下来的那些珠宝,他倒兴致缺缺,一直到最后—— 压轴拍品,倒数第二件,是一套贝母的浮雕玫瑰画,是很典型的西方艺术品,通体贝壳构成,色泽不一的贝壳被雕刻成精细的样子,保存完整。 最独特的还是中间以金棕色线编织而成的立体图案,美轮美奂,尽管材质不明却极为漂亮。 裴茗第一时间认出来了这到底是什么艺术品,[时代不是很远,19世纪的美国,可惜太小众了,拍卖师没说到点子上。] 以一件艺术品的价值来说,确实很不错,起拍价5万反而是比之前的一些低许多,大约摸是因为通体贝壳而非金银,无一点珠宝装饰,也有可能……鉴定师确实认出来了这是什么艺术品。 [太可惜了,这是一个没有灵异的世界]裴茗看乐子看得很快乐。 他随即按下:十万。 因为大家都不怎么感兴趣,这么大一幅喊了十来次价也不过到了八万。 手机随即接到消息,又是许家姐姐第一时间发来信息:“茗宝,你喜欢这一件?” 他坦诚告诉几位熟悉的哥哥姐姐:“确实很唯美,收藏挺不错的。不过,这是件哀悼饰品,19世纪的美国流行的一种哀悼饰品就是将逝者的发丝编织装裱1起来,这么大一件,至少要用好几代人的头发哦。” 他只是一个热爱艺术的小朋友而已,哥哥姐姐们当然也是懂他的啦~不过要是有谁不知情买回去会不会被膈应到还说不好呢,哀思再美丽,也不是自己家的亲人,难免带了点哥特式的恐怖色调。 虽然他确实很喜欢这件艺术品。 不出所料,还未等哥哥姐姐们的消息弹完,三十五号包厢沈傲就买下了这件艺术品。 裴茗最后出的价格也不过二十万,而沈傲拍下的价格,是一百万。 第11章 娱乐圈重生文(十一) 若以背景的纯贝壳装饰来看,这件艺术品或许值这个价格;若是不知情但喜爱艺术的人来看,也确实值得;但以绝大多数不知情者与厌恶者的角度来看,那装裱起来的大堆头发已经足够一文不名,包括沈傲这种本就不爱艺术品的人。 那边就有一位世交兄长发来消息:“生意场上最忌讳这些,沈傲知道了要呕死!也不知道这小赤佬哪根筋搭错了,今天非要跟你抢,也是活该。” 这样的慈善拍卖会上,拿出来的东西都随心意出价,但是裴茗两次出价的东西都并不出彩,那副艺术品也只是大了些才排到这么后面,之前的珠宝一次加价几万几十万无可厚非,但是起拍价才五千的耳坠子和起拍价五万的艺术品,这价格加的不是抬价就是针对。 先前一次还算误会,这次这一件就算沈傲不跟,裴茗也有意收下,他故意跟价抬高,正好多一笔慈善资金再让沈傲吃个亏。 看着群聊里跳出来的信息,裴茗不紧不慢地回着,看起来依旧是乖巧文静的模样,没有丝毫攻击力,漂亮得像是瓷娃娃一样。 最后一件拍品是一尊华美的古董花瓶,不知道是谁特意带过来,本身这次就是拍的一些小东西。 但是足够隆重,算得上一个好的收尾。 裴茗却已差不多失去了兴致,古董固然美丽,但是和珠宝一样不过寻常装饰品,尚且不如一行文字来得动人。 …… 待到各个包厢结账留好拍品送往的地址,已经将至深夜。 夜里的城市依旧灯红酒绿,没有雪落下的南方也冰寒刺骨,湿气与寒冷一同裹挟着繁华的都市,而繁华的会场里温暖如春,害得人昏昏欲睡。 裴茗今天的衣服还是太正式,虽不像平常休闲的衣物那样毛茸茸的毛衣衬得人柔软,矜贵之余却还是单薄,往常在杭州他出门是要配大衣的,亦或是各色深深浅浅的风衣,这一身在觥筹交错时显得正好,走出门去却会让熟人们忧心他被寒风冰封。 他们正从那铺着大红地毯的楼梯走下去,还没看到门外呼啸的寒风就已经担忧起了看起来最单薄的裴茗,而沈傲却突然上前几步,就在楼梯口赶上了他们。 他一来,那些家常话就不好说了,大家只是客套几句,巴不得沈傲快些离开。 然而事与愿违,沈傲仿佛读不出周围尴尬的空气,极为自信地拦下了裴茗。 先是一通夸赞,裴茗兴致缺缺回了几句客套话,沈傲却像开了屏的孔雀一样凑上来:“我看小先生很喜欢25号拍品和187号拍品,可惜之前不知道你的地址,只能送我家里。不知您是哪位的公子?平常住在哪里?” 他说着说着话还想去搂裴茗的肩膀:“之后把这两样送给你品鉴……” 裴茗拨开他的手,冷淡回道:“家里管得严,不让我收陌生人的礼物,抱歉……沈总自重。” 旁边几个人搭腔几句,“沈总说笑了”“小孩子家里管得严”云云,说笑着就不着痕迹把裴茗拉到身后挡住了,也没透露出半点身份,捂得严严实实。 “我只是家里一个纨绔子,沈总何必挂心?此外,那两件拍品既已拍下,君子不夺人所好,沈总既然喜欢,还是仔细珍藏吧,19世纪的哀悼饰品真品虽多,如此大的可也难得。”裴茗温温柔柔细声细气,说得却很清楚。 “夜深露重,家里人催我早些回去,”裴茗趁着沈傲看起来没反应过来开口,而身旁的许小姐立马说:“想必沈总也会体谅,我们和这孩子就先回去了,再会。”随即一群人抛下沈傲离开。 而沈傲还回味着刚刚手指相触的感觉,压根没记住裴茗礼貌性提及的“哀悼饰品”,只可惜那几位视他如猛虎的都是家里拿分红或者自主创业的名媛公子,根本不会顾忌他,而他们家里正儿八经的继承人、长辈要么没来要么就是还在后面应酬交际。 当然,连今天见到的人到底是谁家的都不清不楚,即使是沈傲再自大也清楚,这种被护着的根本就不是大多数总裁在路上或者公司里撞上的那种,喊秘书去查往往只有碰一鼻子灰的结果。 这边沈傲还在郁闷着想要知道高冷美人到底是谁,那边已经坐上车回家的裴茗也不痛快。 他可以确定的是,除去小时候碰了一面,这一回他完完全全按原主上一世的经验避开了沈傲。 然而平静了二十二年,沈傲也已经和宋雨暮在一起了,结果就一面? 他坑沈傲买下那幅艺术品也只是试探一下,但是沈傲最后来看他的眼神,并非他自恋,那眼神并不清白。 他揉了揉太阳穴,又敲下发给文家姐姐的最后一句话:“我还以为他是知道了身份所以跟我抢拍品……” 对了,还有他家那个醋缸子!约莫是上一世的影响,他家爱人虽然性格、习惯没有什么改变,但是比遇见他的前四次好了许多,但是惯会吃醋。 他又打开积了好多未读消息的账号,开始写今天的事。 【亲爱的柏文武,这是你在部队出任务失联的第28天,也是我过年回家的第17天…… 今天中午的太阳很好,冬天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得玻璃花房里更像春天了…… 感觉上海湿度比杭州更大,温度却更冷,等你退休我们还是去杭州退休,明年不知道你能不能有空回家,爸妈跟我讲有消息说很快就可以领证了…… 对了,今天我去了拍卖会,慈善拍卖上都是些小物件,有一样耳坠是个很简单的银牌子,只有上面刻的图案好看些,更多的拍品则是一些珠宝首饰,大块的宝石固然漂亮却普通…… 压轴拍品是一件贝壳做底的哀悼饰品,应该是19世纪美国的真品,那一件流淌的贝壳珠光比人工的珠光流彩更美丽,有着丝绸一样的质地,即使风化百年依旧可见当初制作时的美丽,装裱的头发堆叠成了奇花异草,人工造景美不胜收,想想它的来历又平添哥特式的忧郁美感…… 唯一不好的就是有个没看出来这件艺术品来历的人非要跟我抬价,一百万把这美丽的物件带走,好在慈善捐款为此多出了五十万…… 很想很想你,再次说爱你,等你安全回来,啾咪】 第12章 娱乐圈重生文(十二) 有些事情是藏不住的。 譬如沈傲在拍卖上追着人高价拍下拍品这样的消息,难免是捕风捉影的八卦小报最爱的新闻。 就算当日出入的人并不算多,统共发出去的也不过一两百张邀请函,大家可都没忌讳外头的闪光灯,拍来拍去也捕捉不到里头到底说了些什么。 裴英正忙着公司年会,还是听文家大哥私底下跟他提了一嘴,才知道这事。 为此没过几天沈傲又找上门来的时候,裴英再次拒而不见,吃饱了瓜又得到裴英授意的秘书笑呵呵地打着太极,揶揄几句,“听说沈总又看上了圈子里的人,还在心疼小情儿呢?”“哎呦,沈总的风流韵事呦~”“您次次都来找总裁求情,可真是深情啊”,如此种种,到底在说沈傲深情还是薄情,亦或意有所指,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沈傲向来很会和这些老牌豪门拉关系,还借此说了些好话,想要问问看能不能得到那日不知名美人的身份。 裴茗每年都会来参加年会,跟在裴英身边多年的首席秘书怎会不知晓?面对这位裴家最宝贝的小少爷的所有信息,他自然一概装傻。 生活秘书也隶属于裴氏的秘书部,那些日常的水果点心、衣服饰品都是从这位眼皮子底下过的,当初书咖的职业经理人、选址等零零总总也是他经手,还有眼下沈傲所求的铭久一事最初和谁有关…… 转头回去一并毙掉了今年年会原本预定的合照、股东合影。 而另一边,裴茗已经找到了熟悉的老银匠,要求打一副兰花图案的书签。 他这会专门去打可就不是简简单单两片了,而是正儿八经地设计了一套十张的图案,总共大小也不过是宽2.5厘米长6厘米厚度仅1mm左右的轻薄银片,上头不仅要纂刻兰花图案,还要镶嵌对应色彩的细碎宝石以及在相应的位置(花蕊)镀金,图案简洁优美且细致。 同时定制了一个舒齐喜欢的雨过天青色青瓷盒子作为装载的礼物盒,盒盖上的图案同样是兰花,内里铺上软垫,略微凹陷的软垫正好能将制作完成的书签卡入。 书签使用的小宝石并不贵重,又恰好起到点睛之笔,而最主要的还是老银匠的精细工艺。 他一直在工作室从上午坐到了下午,看着一大团银被锻打成薄片,再分割、纂刻、打磨。 最后被点上一点儿金色的书签又嵌上细小的宝石,小巧又漂亮,且不是传统的长方形,顶上则是传统的云纹图案,更有极细的暗纹,精巧昂贵,比之之前看到的耳坠更华美。 付清价钱后将这十块书签卡进盒子,回家后包裹严实防撞,最后再裹上许多层珍珠棉放进普通礼物盒里,裴茗给即将放假的生活助理加了一笔钱,专门让他自己来或是找个愿意的人,在24号之前到达杭州,要求在舒齐生日当天下午一点多准时送到舒齐家门口,这期间按天给钱,金额颇丰。 毕竟里头是陶瓷的盒子,易碎物品不放心,又怕快递提前到了或者晚到了,裴茗不缺这个钱,索性专门雇人去送。 —————————— 时间眨眼而过,没几天就到了裴氏的年会。 网络上的吵闹不休丝毫不影响同样是裴氏旗下的铭久娱乐,这家被裴英赠予了50%股份给裴茗的分公司各大高层及明星也同样出席了裴氏的年会。 其实按理来说,舒齐这样合作的作者,如果全员到齐也应该参加,但是本就临近过年,加上许多分公司都在各地,所以年会除了总公司职工,基本全凭自愿。 而舒齐前几年也被裴茗带着来参加过,但是显见他还是更爱杭州与故乡宁波,对上海除了漫展没有多大兴趣,加上今年网络上实在恼人,他前几天放假后就忙于网络对线,清晰有条理地展示了各种证据,并给出了最后通牒。 裴氏的年会除去总公司及各大分公司,来的自然还有合作公司的人,这些老总高层多数是往年的熟人,加上裴家与沈氏没有多少业务重合的地方,这样严密筛选的年会自然清静又舒心。 不同于分公司那边办的酒会,总公司这边依旧还是大酒店、排了节目单和抽奖。 裴茗往年也会往铭久那边几桌跑,反正他既是老板又是作者;不过今年毕竟剧情已经开始,还有些烦心沈傲态度的他也就乖乖坐在股东席,周围都是熟人。 今年的节目照例是请了乐队来表演,中间也有空隙,若是有明星想要自告奋勇也大可随意。 不过到大菜上了一半,也还是那些往年一样的歌舞,衬着室内的暖气,裴茗只觉得昏昏欲睡。 他坐在哥哥和母亲中间,时不时就有一筷子菜落到他碗里,他哥哥还同时给三个人剥着虾,父亲剥的虾大多落入母亲盘里,间或有几只落到他碗里,两个人剥的虾、好几个人夹的菜,他碗里实在有些满,只能抓紧吃,也没注意到底又演奏了什么曲子。 毕竟一年十二个月有十个月不在家里,家里人见得少了总说他瘦了,明明体重还是一样,在杭州吃的也不见少。 及至音乐突然安静了下来,他才懒懒抬起头瞥了一眼台上,只见舞台上现在只站着一个女明星,也没有要唱歌的意思。 他咽下嘴里的食物,裴英拿了张湿纸巾递给他,他擦过嘴又喝了口苏打水漱口才小声问:“哥哥,怎么了?” 裴英现在一副看乐子的模样,侧耳小声跟弟弟嘀咕,原来这个女明星刚才说要表演,然而没放音乐也没拿乐器,像是要清唱,最后才说要就前段时间的事发言,一看就要唱反调。 他们嘀咕的时候台上也开始发言,不过是千篇一律的指责寒漪过分苛责、合同不合理云云。 这种事都不需要总公司乃至股东这边出面,铭久那边的法务部分部长已经站了起来,客客气气地说着不好意思跟演出团队要了麦克风上前反驳。 毕竟这位跟宋雨暮走得近的女星说的都是对面老一套,首先寒漪的要求并没有违反法律,其次合同摆在面前,既然不同意为什么还要签,签了为什么还要违反? 这位女星被说得下不来台,当场大喊:“我要解约!” 第13章 娱乐圈重生文(十三) 法务部负责人微微一笑:“那么,请吧。” 裴茗注视着这位完美负责人略微开裂的微笑,不禁有些怜悯:谁家年会还要临时加班啊?因为自己没入剧组选择跑来闹腾年会,简直是给社畜们加压有没有? 台上女星这下反而下不来台了,想过的应对反而被轻松化解,脸上颇有点挂不住,不多久,保镖就将她请了下来,而铭久娱乐那边人事经理也已经站了起来,准备和法务部负责人一块回去加班,铭久的总经理已经临时在给门卫打电话,麻烦那边临时加个班开下门。 几个人都默契一致地没有拉上没有来参加年会提前开始享受假期的员工,而裴英这边也额外吩咐了下去,按小时给这两位负责人和过去开门的员工加班费,考虑到他们这一来一回年会就直接错过了,再额外送去夜宵菜肴,礼品奖金更要给他们加上。 这边秘书已经开始给股东们讲解临时作妖的女明星: 这位影星白薇薇原本是跑龙套做起的,前几年一炮而红后签到了铭久。听说平时跟宋雨暮走得挺近,她没有选入《渡江汛》剧组,前些日子不大好站台,估摸着就是看前几天铭久的年会没有什么大人物出席,特地选了总公司的想闹一闹。 最后秘书还补充了一句:“她前几年那个剧当时还挺火,可能以为会有人留她。” 裴茗对这种剧毫无印象,而这些繁忙的股东更是不太了解,或许刻板印象里女性爱看电视剧一点,但是裴母热衷年代剧,大嫂温浅更是忙于事业最多陪儿子看看动漫。 这边桌上说了几句也就过去了,裴英还让人去加了几道大菜,安抚一下可能受到了惊吓的宾客员工,再提前把抽奖活动提了上来。 毕竟娱乐圈的事对裴氏并不重要,而年会上这种事,就算安排得再好也架不住什么时候有点幺蛾子,前几年还有人嚷嚷着裴家纨绔搞大她肚子,结果年会上嚎了半天,裴英问那你怎么不找我弟负责,对方说裴二少没来!天知道那时候裴茗就坐在裴英身旁,做幺儿的每年都是夹在父母和哥嫂之间。 裴茗这种乖宝宝都能给捕风捉影成纨绔,更多的可想而知。 裴茗看着哥哥吩咐,也点开了手机。 【铭久娱乐高层群(…) 裴茗:[指定红包]xn】 他在群里说了些套话,但是实实在在还是金钱更方便,十来个指定的最大金额红包砸下去,算是抚慰一下可怜的错过了年会的两位。 接下来的年会也和往年没有差别,抽奖依旧很豪气,什么高科技家电,什么现金奖励,看着就很舒心。 而裴氏的股东不多,大多是自家人,裴父自从裴英结婚后,就和裴母把手上95%的股份转了60%给他,再给裴茗20%,温浅5%,10%他们老夫妻留着傍身。 而裴英多少会给家里人多一笔分红,年终奖也大家都有份,合作伙伴还有专门的礼物,显得非常阔气。 分公司有些地方也是类似的,不过在铭久那边,是主要管着的裴英和手持50%股份的裴茗一起做的决定,自十二月起一个多月网上翻来覆去的喧嚣,确实辛苦了,所以公司员工年终奖上涨10%,站出来帮腔的艺人也给他们一笔丰厚的年终奖,毕竟没有人是无缘无故帮你的,而这一次为的不只是舒齐,到后面铭久的下场是必然的。 也正因如此,铭久的法务部等部门实际上也只是在公司放了假,他们还是排了班表上班的,不过每天只有白天6小时或夜间4小时的班,而且是按全天付工资,并且每班像法务部这种部门只需要出一个人,其他部门则自愿参与,原本的带薪年假可以换成钱或者改为夏天休假。 这些决策都是裴英所下,裴茗辅助,快穿者并非不懂这些,但是他要同原主一样做旁观者而不是后期那样被迫接过裴氏心力交瘁,就得学会进退得当,如何做一个省心无害的弟弟也是一门学问,好在一开始他就已经精通。 而原主裴茗,若非裴英意外身亡,又怎会抛下他心爱的演艺事业,毅然回国撑起家业。 可惜纵使原主进退得当,努力撑起了裴氏,也对命运的捉弄无可奈何,最后卷入爱恨纠葛一步步走到死。 这份仇,就算原主心灰意冷下彻底不在意了,快穿者也不是什么善茬。 [剧情的矫正一直在每个世界潜移默化,原主的方式太温柔,这命运偏想要把我卷进去。]但他可不是会认命的人,他身边的人也不是剧情想用就用,不想用直接牺牲掉的! [一家子反派,我倒要看看命运要如何对待我。]他这一次原本想过一世舒散安心的生活,奈何啊,意外总是比明天更快。 年会后,那名女星前几天还哭诉过说铭久娱乐堵嘴,说公司独裁,然而按流程付了违约金的她并未如愿以偿引起注视,反而渐渐沉默在了网络的浪潮中,一个浪头过来,人就彻底不见了。 铭久没有动她,恰恰相反,她如愿以偿进了她想要去的星光娱乐,却在此之后彻底消失。 但是这姑娘没有熟人,也顶多是裴茗和舒齐谈起年会时说到她。 裴茗只是叹息一句:“她就算真的把宋雨暮当好友又如何,宋雨暮可没有提过她。她发出的言论石沉大海,她的事业看不到后续,消息都没有一点儿,怕是已经被雪藏了。”毕竟星光娱乐不缺艺人,何况是一位过气女星。 舒齐见多了网上风风雨雨,只是关心了几句裴茗有没有被吓到,又说起了之前送到的生日礼物,那套书签果然很合心意,他们都是爱书之人,家中书房打了到顶的书架,常用的书签正合适。 不过到了晚上,舒齐就发过来一份那个女星最近可以查到的资料,可以看出已经少到了会让人担心这个人是否活着的程度。 第14章 娱乐圈重生文(十四) 年会之后就是新年,裴嘉小朋友早就放了寒假回家,每天都忙着做作业或是找小叔叔、爷爷奶奶一起玩。 而小家伙的父母一直到年会之后才算结束了一年的工作,回到家里热热闹闹准备新年。 裴家的保姆并不会留到过年,每年过年也都是提前准备好了东西,热热闹闹过完一个年,再各自奔赴工作岗位。 裴茗在家里完全是跟小孩一个待遇,和年幼的小侄子一起帮忙择菜打下手,间或有什么东西出锅便被投喂一口,厨房旁边的储藏室垒了一箱又一箱礼盒装的年货,整个家里都欣欣向荣。 而作为家里最风雅的闲人,每年的对联也是交给裴茗来写。 只见宽大的茶几上铺开毛笔字的厚毛毡,印了金色图案的红字被铺平放在上面,开着中央空调的客厅里暖洋洋,裴茗攥着精美的墨块在刻了暗纹的沉甸甸砚台里慢慢研磨,那清水很快就一片浓黑。 裴家要贴许多副对联,从大门口贴到车库门口、别墅门口,还有厨房门口和几间卧室门口往往也要贴上,等待磨好了墨,年轻俊秀的次子就手持狼毫在充足的墨水里舔上一舔,落在红纸上一对对新鲜的对子各自用不同的字体写就。 他自己房门口用了瘦金体,写的也不是对子而是诗句,又在小侄子门口的对联上画几笔猫爪印,饶有趣味。 等写完了墨水,他又饶有兴味地拿出来了珠光的颜料,用细伶伶的笔一钩,便画出了金光闪闪的图案,喜庆又好看。 写完了对联又高高兴兴画完画,围观了好久的裴嘉小朋友就去写作业了,而裴茗往软乎乎的单人沙发里一陷,看起来小小一只就被大沙发吞噬了一样,缩成看起来可可爱爱的一团。 裴茗安安静静乖巧了一会儿,裴英就握着国外的金融杂志坐到了长沙发上。 事实上兄弟俩很符合刻板印象,看起来娇娇软软的裴茗很会做饭,而平日里精明能干的哥哥却是实实在在没进过厨房的那个,而当年生意场上风云叱咤的老爷子只会做一点菜,正挤在厨房里帮倒忙。 话说裴英一直有件事百思不得其解,近几年就更疑惑了:“茗茗?最近沈傲对你的态度实在稀奇。” 裴茗捂住嘴打了个哈欠,眼角晕红:“有什么奇怪嘛……他一直在为那个姓宋的明星出头,可怜公司里的人过年都要跟那边对阵。” “话说我记得小时候,你好像有一次差点就跑过去跟他玩了,要是当年真有了这点情分……”裴英也知道弟弟的恋人在军营里很少能请到假,虽说总有种嫁女儿的心酸,看裴茗一个人在杭州孤零零的难免担心。 “哥哥,”裴茗歪头看他,“纵我真与他有年少情谊,他今日如此,我会如何?”光凭沈傲对两个人动了心,在他这种感情洁癖这里就过不去。 况且高位者多情,也是薄情。 前几个世界他家那位占有欲恐怖他都难免担心,何况原主经历已经应上了这份惨淡收尾。 裴英也看得清楚,摇摇头:“也是,当年都说长辈之错无关孩子,后来我原以为是我们太过偏见,沈傲如今却有其父之风。” 这话看似有偏见,可是思及沈傲如今与原着中所为,又似乎还说得委婉了许多。 裴茗看着眼前放松下来仍身姿挺拔好似能撑起高山的兄长,再思及剧情中他一家人车祸去世后短短十几年家破人亡的悲剧,怎能不唏嘘? 快穿者见过这世间许多悲剧,往往危机在悄然间吞噬幸福,数十年安稳转头空,叫人防不胜防。 幼年沈傲固然可怜,可是他接受了裴家人的善意,最后回报的却是裴茗除去己身外一无所有,连声名都给毁掉,眼前这个商场上精明利落的男人要是知道他死后沈傲会把悲痛的幼弟当做为不值钱的爱情争风吃醋,逼得裴氏破产、两位老人去世,就连弟弟也绝望自杀,一家人被彻底敲骨吸髓,会如何想?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就好像真正的裴茗没有重来的机会,只有快穿者前来为他达成所愿。 而最烦人的还是那虚无缥缈的命运,裴茗的容貌对男主攻的吸引力就这么大?使沈傲见之不忘,为宋雨暮出头的时候追寻仅此一面的美人也使得原先的“佳话”彻底成了笑话。 …… 不管剧情风风雨雨,反正裴家这个年是过得很舒服,和往年一样没什么分别。 沈傲这个年没挨到裴家一点边,但是裴茗这一下子反而起了逆反心理:世间事物大抵就是这样,拥有自由的时候大可躲在屋里不愿见生人,然而一旦不准出去,外面的天也青了云也白了样样都好哪里都吸引人。 虽说往年也大差不差,一家人在别墅里准备着过年的吃食,还有对联啊红包啊各种,等到除夕晚上,裴家人必定会一起来到格外宽敞的家庭电影院,这里配备了齐全的零食饮品,还有个超大的屏幕,就用这个电影屏看春晚。 而今年过年,照例是私下里去相熟的几家拜过年后,就窝在了家里。 各家叔伯阿姨哥哥姐姐给的红包当然丰厚,面对家里的小孩子们裴茗也自然准备了精巧得好似玩具一般的压岁钱,精美的金银纪念币被随手包进红封里,还有一些金银打造的小玩意儿,之后自然有哥哥姐姐笑着说他风雅,什么金瓜子金花生金银锞子小金币小金条,珠子一样的小金元宝从红包里倒出来咕噜噜。 随后那些孩子们的红包就都被没收了,那些金银制品着实不大,生怕小孩子一个不注意放嘴里吞下去。 各个公司群网友群写作群里红包从除夕发到初一,既有小年轻意思意思发个几块钱凑热闹,也有实打实的卡着红包上限发了好几个,裴茗也跟着凑热闹发,于是在家里的日子也热热闹闹。 转过了元宵,裴嘉小朋友准备搬回市中心的大平层去上学,而裴茗也准备返回杭州,迎接新一年的生活。 舒齐的最后警告如预期般落下:正月十六,寒漪在微博上正式宣布,关于诸位演员违反合同一事,本为小过,执拗不改,严肃警告而屡屡犯之,今按合同第一百三十五条提出解约,重选演员。 附图证据及合同截图、警告声明、相关法律法规。 第15章 娱乐圈重生文(十五) 彼时,裴茗正在从上海到杭州的高铁上。 高铁的商务座宽敞又舒适,因为回家时塞的东西和爱吃的年货实在太多,更多东西早就在昨天打包成快递寄出,只装了少量东西和电脑包的旅行包一只手就能轻松提起,他还打开了平板就直接在高铁上敲打着下一部连载的大纲。 微博特关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响起时,裴茗总算打开了微博。 他早在前几天就知道舒齐的“最后警告”是什么,他这位心高气傲的朋友险些气得直接解散全剧组放弃拍摄,想想嗷嗷待哺的读者们和那些力挺他的正常演员,最后内心纤细敏感的作者还是被安抚了下来,没有选择激进到不分敌我同归于尽的报复方式,而是选择了更合常理、貌似更理性平和的正常通牒。 果不其然,随后下一条微博也轻快弹出。 [寒漪v:执盈原型、也是我心目中真正的执盈(图片)] 图片中发丝半长的青年眉间微蹙,纤长白皙而指节处略微泛着健康粉色的手掌搭在写满字迹的纸面上,他微微抬头,尽管背景一片暖色,整个人却淡得好似一抹云,他并不苍白得过分,却像是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人物,静止着,又好像下一刻就要抬起头或者说点什么。 这正是圣诞前几天裴茗在伏案写作许久后被舒齐抓拍的照片。 舒齐也没有夸张,裴茗确实是执盈这个人物的原型,尽管裴茗本人反而对这件事一点都不在意。 《渡江汛》是舒齐早年的作品,连载于两年前,讲述了修仙大背景下普通人族莫余如何摸爬滚打最后走上修真道路,文中两年一汛期的锦江不仅围绕了莫余的前半生几十年,也代表着普通人与修仙一道的分隔,数十年悲喜,最后莫余踏上了前方的旅途,文末他离开了锦江畔,自此开启了崭新的人生。 而执盈则是全书中的重要配角,也是唯一一位没有揭晓完整身份的主角团人物。 执盈的身份举重若轻,光是看宋雨暮选择竞争执盈而非真正的主角莫余就可以知道,这是一个在原着粉还是大众眼里都相当出彩的角色。 其中一点就足够让许多具有自信的明星选择执盈:虽然原着只字未提谁最美丽,但是毫无疑问,执盈是《渡江汛》官方第一美人。 寒漪用了许多篇幅来描述执盈的相貌,包括相处多年的友人在见到他时依旧会惊艳、被人误认为是锦江水神等等,书中既有许多平凡人物,也有诸多美人才俊,其中执盈拥有着作者最偏爱、也是全书最美的容颜。 相较于容颜,执盈作为主角的人生导师、聪明敏锐而博学反而更为原着粉所看重,甚至无论是原剧情还是现在的选角,舒齐在事后都私下里坦言:宋雨暮不够像执盈。 而原剧情中的执盈,事实上原型也正是那时正在国际上大放光芒的原主裴茗。 那个热爱演艺事业的白月光,正是鲜少关注娱乐圈的舒齐唯一喜欢的影星,只可惜原剧情中一直到舒齐远走国外、几年后裴茗回国,他们也未曾相识。 而原型被再次提起,还是在剧情末期,舒齐亲口提起,证实了宋雨暮阴差阳错做了两次“替代品”,也让裴茗这个隐隐约约的人物彻底成为了白月光般的存在。 [但是纵使白月光如何皎洁,不也被命运逼上死路?当宋雨暮执意为之,无论前方是谁,都已被他用重生的先知谋害。] 原剧情里并未提及宋雨暮重生前到底是谁参演,但是裴茗可以肯定的是,重生前的原主裴茗没有选择沈傲!裴家也没有出事。 再加上宋雨暮在原剧情里跟沈傲闹,说寒漪看不起他的咖位,说寒漪自己想要的人没来本来就不喜欢他,基本上重生前的故事已经可以判定…… 思绪间火车已经靠近杭州。 划掉微博前最后一眼,风口浪尖上的作家在评论区坦然承认这是自己的作家朋友,照片是去年年尾拍的新照片,其他信息依旧是捂得死紧,舒齐在这方面向来牢靠。 出租车把裴茗送到了小区西门,身周一片喧闹。 已经开工的街上热热闹闹,所有人都已经上班上学,每年都要回家的年轻作家并没见过过年时杭州的寂静热闹,每年的那个时候无论哪个地区都是关着门的,街上和菜市场都没有什么人,反倒是景区里往往挤满了过年期间携家到附近游玩的人们。 过完年,舒齐就是25岁,一脚踏入了晚婚的年纪。 而裴茗的生日要比他小一些,不像舒齐那样年初二的大生日,二月二。 不过大两岁的裴茗已经有了只差法律通过就可以由对方打报告再去领证的爱人,而舒齐,唉,尚且还不知道这位透彻清醒的年轻人愿不愿意迈入婚姻殿堂呢! 裴茗提着东西到了家里,先归置了行李箱里洗得干干净净的衣物,前天的时候他和钟点工阿姨打过电话,以年节三倍的时薪雇佣对方把冬季的毛衣、打底衫这些抱出来洗过一遍,又在烘干机里干燥完才再次叠好放入衣柜,所以可以直接取出最近常穿的衣物,再次挂到卧室里的开放式衣架上。 除此之外,还有之前收进随身空间的零食、生鲜冻品要一一放回柜子和冰箱里,再打开厨房里的调料收纳箱,将离家前用得差不多的调料瓶罐重新补满,再估量之后要再买点什么。 屋里虽然开了灯补光,但是可别忘了之前拉上的百叶窗和窗帘—— “哗啦”“哗啦”,阳台上的里外两层窗帘,还有卧室、衣帽间的多层窗帘,书房和厨房简洁明丽的百叶窗,都要一一打开,冬日的光线虽不如其他季节明亮,却也衬得屋里更加亮堂。 “叮咚”,微信响起提示音,是舒齐的消息:“你的快递已经到店里了哦?好几个一起的顺丰件。” 披上挂在门口挂衣架上的外套,手指轻点将信息发出:“帮我放店里——马上来拿——” 第16章 娱乐圈重生文(十六) 见了面,默契地一致不提网络上的腥风血雨,仿佛依旧是平和没有波澜的生活。 裴茗进了书咖仓库,不多时就找出来一个家用的快递小推车——不知道什么时候藏进去的,书咖里还有一个专用于搬货的快递推车,那种平实粗犷的设计和这个家用推车完全是两种风格,越发显得这个小推车小巧玲珑。 现在还是上午,但是上班前买咖啡及上午临时出来喝杯咖啡的人群已经散去,藏在操作间里头的快递也结结实实好几箱,显得预备被填满的推车更加娇小。 裴茗不需要打开便对这几个箱子里都有什么一清二楚,他抱起两个看不出轻重的快递箱放入推车垫底,凑到柜台跟舒齐黏糊几句,接过店长先生从里头掏出来的美工刀就继续坐在小凳子上拾掇几个快递。 塞得严丝合缝的好几个快递,拆出来一个又一个精致的水果礼盒、零食礼盒。 裴茗从一箱子用珍珠棉裹得严实、排列整齐的一筐筐砂糖橘中拿出来六筐,一筐约莫有个两三斤,总共只有八筐:“店里每个人一筐,晚点记得叫家里蹲那个过来领一下开工水果。” 开工红包今天早上七点的时候就发在了群里,只比过年的年终奖要少些。 一般来说新年的开工礼盒什么的,全看老板心意,可能裴茗就这样顺手一块从上海寄过来了,也可能是回来后在超市买了什么东西,上班的五个人下班时随手从柜台里带走,而居住在附近的程序员先生则需要额外跑一趟。 其余的一盒盒东西就被他放到了小推车里,外面裹着的纸壳子被服务员小姐拿走叠好放进操作间里去,节俭的舒齐还会把珍珠棉给留下来,用来裹什么东西预防碰撞很是方便。 之后打了个招呼就带着这许多东西离开,堆得冒尖的盒子看上去简直摇摇欲坠,即使是六十多l的大体积也扛不住这许多家里人塞的美食和少量的行李。 把小推车拿到大门里头,将许多东西分趟搬到家里去,像是普通人那样不使用随身空间图省事,而只是分批次搬进家门,再整理好。 而所有东西都搬上去之后,就打开一楼的隐蔽小门——密码与指纹的电子锁,打开来后还有一道乍一看仿佛已经进去了的小门,这扇门则需要专门的钥匙打开,里头正是书咖后面的仓库,就直接将这极少用到的小推车再次套上防灰的塑料膜放在仓库隐蔽的角落里,原样锁上小门。 之后自然就是回到楼上收拾这许多东西。 除去混装的零食从箱子里倒出来分门别类装进收纳筐里,其余的都还是好好地待在盒子里,这样更方便拿取。 那两筐看起来就馋人的砂糖橘暂时先放在了厨房的大理石台面上,而其他带回来的水果,也不过是山竹、香梨、哈密瓜、猕猴桃等等。 大部分水果放入了冰箱的保鲜层,少数搁在外面,而纸箱子多数散落在地,花花绿绿的色彩却没有多少价值。 拿上车钥匙出门,顺手也就带上了这些空箱子,裴茗的习惯是放在小区垃圾桶的外侧,方便前来清理的保洁们不用沾上脏污就可以带走这些盒子,或是拿去盛东西,或是当做废纸板卖掉,这就是这些盒子们的归宿了。 即使在这个喧嚣的时代,许多时候只要离开网络,似乎生活也就慢了下来,远离了网络上的纷纷扰扰。 裴茗来到小区的车库,找到了自己的车位,开上车离开冷森森的地下车库,准备去两公里外的仓储式超市补充一下家里缺少的蔬菜、米面粮油和酒水冻品。 带回来的快递里还有一箱甜牛奶和几瓶果酒、红酒,而其余饮品却急需补充,停在车库里整整两个月的汽车丝毫没有迟滞,就像生活如河水般顺畅地哗啦啦往前流。 ———————— 事实上,裴茗最开始对于故事里的主角攻受并没有什么兴趣。 即使是原主,也并没有要求他复仇,不是吗? 而与之相反的是,原主只是想分离他印象中已经与沈傲密切相关的过往,他们本不是一路人,何必捆绑一世。 而最初意识到剧情的奇妙,则要追溯到还在上学的年纪。 许是因着有过赵温舒那满载荣光的一世,即使是依旧从小聪慧,但是对比起已经拥有过的荣誉,这样在学校里万众瞩目的生活似乎也不如那时的快活且纯真。 裴家的孩子从小读的是公立学校,而不是那所谓上流阶层专属的“贵族学校”,即私立学校。 所以当裴茗远离了沈傲,也就不会像原本的轨迹一样,从原本的学校跑去和沈傲作伴,从小熟识的人、接触的价值观自然也是有了差异。 十六岁那年,裴茗认识了柏斌。 柏斌其实不是上海人,他们相遇是在数学竞赛中,那个北方的少年彼时身高已经过了一米七,看起来就如同挺拔的小白杨,青涩却高大。 双目相交的那一瞬,快穿者就断定,眼前的同龄人正是他相濡以沫百年的恋人,出现在崔永祚、荣鹤泓、江鸿、尉迟律和安布罗斯身上的影子再次出现,熟悉而又如再次相逢。 但是一直到比赛后交换姓名,仿佛晴天霹雳:这一次,他的爱人叫柏斌,原剧情终极boss,刑警柏斌的那个柏斌。 剧情中,在白月光裴茗下线后,已经人到中年的沈傲与宋雨暮再次遭遇了危机。 星光娱乐频频被爆出“黑料”,沈氏内部动荡不安,他们这一次遭遇的敌人更为强力:s市公安局局长,军人转业的刑警柏斌。 这毫无疑问是他们遭遇过最可怕的敌人,来自官方的审视毒辣又严苛,偏偏沈傲根本经不起查:沈父曾经与黑道有所勾连,而继承了沈氏的沈傲更是胆大包天,国内的扫黑除恶一波又一波,他在国外留学时勾搭上了雇佣兵团伙,也为沈氏在国外的势力保驾护航。 而最终在柏斌的严查下,沈傲一度焦头烂额,宋雨暮的事业也因此受到了波及。 幸运的是上天眷顾,沈傲最后赌上全部身家把柏斌孤身一人骗到了船上,而他满载“保镖”的游轮在没有联网、开着信号屏蔽的情况下来到了公海。 最后在众多保镖的围堵下,柏斌以一敌多最终不敌,被逼得跌进了公海里,剧情中这么描述:“沈傲与宋雨暮往海里望去,只见茫茫无际的大海一片深蓝,碧波万顷中不见任何人影。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为死里逃生激动得落下泪来,天晴日朗,而他们往后还有更多个携手同行的日子。” [天晴日朗?好一句形容,分明是暗无天日。]因着柏斌而重新翻阅这一段剧情的裴茗不禁暗讽,饱含私心又一针见血。 原剧情柏斌终究是败在了沈傲手里,关于他到底为什么从特种部队退役、为什么剧情里出现时对过去避而不谈、为何最后上报了却孤身一人追查沈傲,随着他的身死成为了永远的谜题。 但是站在少年裴茗眼前的柏斌,他青涩硬挺,少年意气风发,鲜活而眼里有光,怎么会是那个恐怖而又匆匆谢幕的大反派柏斌? 于是从那一刻起,裴茗冥冥之中觉得,有些事必将事与愿违。 因为就算是剧情没有主动再拉他入局,为了柏斌身上的谜题,他注定会远离平静的生活、追查背后的谜题。 第17章 娱乐圈重生文(十七) 那之后的生活看起来似乎没有改变,裴茗还是那个天真的小少爷,难以看出这个漂亮乖巧的孩子笔下的文字那么深刻而冷酷。 事实上只有极近而又不够近的发小们,才会认为裴茗真切如外表那样是不谙世事的高塔公主,在这个和平安宁的时代里远离喧嚣独自在离家人不近又不远的地方过着遗世独立的文艺生活。 平静安宁的生活是所有人一生渴求,而纯然的静谧或是过分的苦难养不出遗世独立的文学,尽管苦难不值得被歌颂,但是安稳的生活里不会栖息伟大。 事实上,年长裴茗八岁的裴英一直看得很清楚:他的宝贝弟弟是不愿意争,而非没有能力争,乖巧可爱的孩子透彻而清醒,却也因为聪明天生讨厌权力斗争。 有些时候,在权利、金钱面前,情感是最廉价的东西,而正是因为裴茗不想争,所以这份亲情便少掉了一个最危险的可能性。 而事实上,裴茗和裴英商量过很多事,上到公司大事,下到生活琐事,兄弟俩之间的感情绝非靠谱的哥天真的弟。 …… “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觉得我比哥哥好哄?”面对找上门来发表了一通自己意见的女星,裴茗只是端起咖啡,将笑意一同咽下。 这位铭久娱乐内部的女星是白薇薇的好友,声称自己掌握了白薇薇的近况和星光的黑料,约见裴茗后恳求他救救自己那可怜的朋友。 “若您真的精明睿智,为何交到您手里的铭久娱乐一直是总裁下决定?”女星刹那间寒毛直竖,看着眼前美丽的面容只以为是自己眼花,仍试图争取着。 裴茗噗嗤一笑:“怎么,您以为我是高塔公主吗?那样的话你来找我可没什么用。” 所谓高塔公主,才能并不重要,却必须要有美丽的容貌、高贵的身份,或许哪天就被嫁给了陌生的王子,但一定是没有权力的。 “您……”女星试图反驳,却发现她所认知的裴茗确实是这样。 端坐在这里的小少爷却只是摇了摇头,转而说道:“您知道为什么您所求的无法实现吗?” 他用怜悯而温柔的目光看着她,却比赤裸裸的闪光灯更让她惧怕,那目光清亮得好像一湾泉水:“你只把我当做高塔公主,却又认为我有能力搭救,这难道不是自相矛盾吗?而您所求的,同样也是自相矛盾的观点与意图。” “要害白薇薇的并非裴氏与铭久,这一点您看明白了;但是白薇薇又是如何变成这样的,您不明白吗?” 女子躲开了他的目光,像是在逃避一样。 裴茗没有说下去,留给她自己去想,而这些也正是她所一直避开的部分。 毕竟白薇薇正是为了她眼中自由且资源充足的星光、和善温柔的宋雨暮而指责老东家铭久,甚至专门挑了裴氏盛大的年会来发难。 换句话说,这一切都是那个不幸的女子咎由自取,她是自愿到那里去的! 而如今,失去音讯的好友却要恳求她所诋毁、自以为不会抛下她又努力想摆脱的老东家去将她从梦想之地救出来…… “但我还是想要求您救救她!您拥有这样的身份地位,救她也只不过是抬抬手而已!”女星不自觉喊了出来。 裴茗却不大高兴了:“难道这件事是谁喊得更大声就更有道理吗?我还以为您会理智点儿呢。” “你要救你的朋友,而我也是因为我的朋友而不愿意去救她呀!”他鼓起嘴委屈巴巴,看起来颇有点儿幼态,明明是成熟而精致的容颜,腮帮子微微鼓起却像小孩子在闹脾气。 这会儿服务员总算送来了他要的许多份甜点,五颜六色的彩虹慕斯、撒了一层可可粉的提拉米苏、童趣十足的香蕉船、浪漫可爱的限定款樱花草莓巧克力蛋糕、像云朵一样柔软的舒芙蕾…… 裴茗喝完拿铁,又要了一杯柠檬红茶,这才一边挖着香蕉船的冰激凌球,一边对她说:“从白薇薇无脑反寒漪的时候,她就站在我的对立面了呀。您再求我也是没有意思的,您既无法像勇士那样带走高塔里的公主,又无法像恶龙一样抢走公主来威胁国王,更何况您本身是没有义务去救她的,尽管友情就是这样奇妙又牢靠的存在。” 而这其中挑拨离间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你如此重视白薇薇,可是她重视你吗?为了宋雨暮毅然反对铭久解约离开的她连违约金都不顾,何况是留在铭久的你。 …… 到最后还是达成了一个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的糊弄结局。 [这不就是没有结束吗!烂尾了烂尾了,给我重来啦!] 可惜就算裴茗心里如何,也改变不了对方半途而废的结局,某种意义上也算拒绝了不是吗? 和舒齐说起时,也只是被rua了:“不用再担心了哦,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毕竟版权在舒齐自己手里,虽说简繁出版版权和漫画版权确实是谈好了价格卖出去,唯有影视版权却被不放心娱乐圈的作家死死握在手里,他再也不会像剧情里那样因为版权而对资本无可奈何。 这个剧情仿佛过去得无知无觉……吗? 但是许多人会如此对你说,生活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就是这样草草了事包饺子一样的团圆收场。 裴茗总有些不真实感,他拒绝那个执拗的女明星后甚至做好了沈傲第二天出现在杭州的准备,结果一切风平浪静,安静得让他错觉暴风雨下一刻就会席卷世界。 一月后,女星郑雅的微博突然发出一封定时微博。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也许已经死去,也许在某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失踪”,也许变成了傻子、精神病,无论如何,我一定是离开了文明社会或再也无法与外界沟通。 新年前夕,我的好友白薇薇为了她心心念念的友人宋雨暮,在裴氏的年会上重复了宋雨暮方一直以来的言论,在被一一反驳后,深信宋雨暮的她选择了毅然解约,背负着违约金离开了铭久,投入了她心向往之的星光娱乐。 从此之后,她彻底失去了踪迹,即使我想要安慰我自己,她只是因为身处不同公司无法来往,也惊讶地发现她彷如被雪藏了一般失去了所有音讯。 解约后的公司没有义务庇护薇薇,而她正是在现公司失去了踪迹。在写下这条微博前,我用尽最后的方法求得了一条回应,明天我将去见薇薇,假如我正常回来,将会删掉这条微博。 假如我再也无法归来,希望有人能看到,我和薇薇都身处险境,求求你们,救救我的朋友……】 第18章 娱乐圈重生文(十八) 这件事一出,立刻在网络上引起轩然大波。 沈氏和星光第一时间发文称,公司并没有对白薇薇做出任何不法行为,并表示白薇薇个人行为与公司无关。 然而网友并不买账,随即爆出白薇薇解约进入星光后的行程,更有白薇薇巨额违约金自己承担一事,网络上一时间风风雨雨。 而郑雅这边,铭久有明确记录证明郑雅在两个月之前就主动和公司请了长假,之后再未踏入铭久,更有网友扒出她四处奔波,疑似寻找真相的图片,零零散散拼凑出了部分行踪。 例如——杭州咖啡厅里的那次会面。 互联网的记忆短暂又漫长,很快就有人认出对面的人正是寒漪的好友、“执盈的原型”。 而在猜测与谣言萌发之前,这次会面的原因和谈话内容也被扒得干净,裴茗是铭久娱乐股东的身份也随之被扒出,至于他们之间的话语却因为附近没有什么人而成了一个引起猜测的秘密,但唯有一点显而易见:照片中的美人硬着心肠,拒绝了郑雅的求助。 不说这些被扒出来的许多,郑雅求助过的人上到日理万机的总裁,下到路边打扫马路的老奶奶,但是真正帮到她的人不足1\/5,而她的下落不明即使在网络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害得裴茗深居简出了一阵子,也没能找到她和白薇薇的踪迹。 两条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茫茫人海里,有人说她们是自导自演,有人说她们遭遇了穷凶极恶的歹徒,但是无论人们怎么说,都再也没有她们的下落。 与此同时,裴茗则带着行李与笔记本电脑,坐上了前往某地部队的火车。 之前郑雅的事情在网络上闹得轰轰烈烈的时候,失联三月的柏斌终于再次恢复了联系。 柏斌身在部队,所在单位特殊,日常训练量大、行动保密且很少能够回家。 他们年少相识,那个时候就成了笔友,在大学之前时常交流各种难题,那时的裴茗已有日后表面上风花雪月的模样,开始萌生写作的想法。 但反而是到了大学里,他们就断了联系。 之后等几年后再重逢时,柏斌已经进入了现在的单位,那个时候他虽然级别不高,训练任务同样艰苦,但是每年的假期还是能请下来,尽管在部队时难以联系,但是假期时他们依旧能在一起。 柏斌父母双亡,他的母亲曾是一名刑警,他的父亲是军人,两人都在他只有十来岁的时候牺牲,而他也走上了父母的道路。 关于这次长时间的断联到底是什么任务,裴茗像过去一样从不过问。 但是在之后,他很快就察觉到了异样。 首先,是没提起过下一次休假却稳定地每天五点前和20点后出现的消息,稳定得不可思议,要知道哪怕柏斌出生入死好几年,职位上去了但是反而每天能够聊天的时间更不稳定,有时候几天碰不到手机都是常见的事。 其次嘛……作为一个超越时代的黑客,裴茗私底下专门编写了程序,能够监测网上提到他信息的大多数,并且探查点进他各个网站主页的次数。 而柏斌一连许多天,除去有八小时空缺没有,其他时间均匀分布,仿佛他这回一整天都是清闲的一样,只是装作还是在忙哄骗恋人。 裴茗立即察觉到了不对,尽管他不主动入侵国家网站,也不会黑进国家单位及所在地的电脑、手机,但是这些迹象已经足够表明,他的恋人绝对有事瞒着他。 他才不管网上郑雅的风波如何,急匆匆收拾了行李,告诉柏斌要去部队看他后就坐上了火车。 ———————— “韩哥,我家阿斌不在部队吗?”裴茗下了火车就轻车熟路直奔老地方,结果到了却被部队的韩政委打太极拦截在传达室,看着韩政委正直的面容,他顺着说了几句,就直接来了一个直球。 “咳,弟妹啊,他怎么会不在呢?这不是今天还有训练任务……”韩政委打着哈哈,露出一丝心虚,毕竟大家都知道这是柏斌就等着国家政策通过打报告的老婆,说不定以后还会随军,名正言顺就差国家同意了。 “今天没有号子声呀,”裴茗笑眯眯,眨巴眨巴眼,“最近也没有新兵训练吧?”这支特殊的部队是每年从练了一年的新兵里抽人,而假如是有什么军演、活动,韩政委绝不可能还待在这里。 “喊得太多,节省点力气多练练。”韩政委试图解释。 “政委同志,咱们都是熟人,我就跟您直说吧,”裴茗不紧不缓,他知道这位政委不擅长隐瞒,“柏斌他进医院休养了?” 韩政委神色一凛:“你都知道了?” “他最近每天跟我发消息,时间太统一又太连续,一看就有鬼。”原来是装得太好漏了馅。 “咳咳,柏斌同志这回的情况是这样的……”不需要再隐瞒,韩政委立马恢复了平日里严谨的作风,认认真真地跟军属交代起这位光荣住院的同志具体情况,至于死要面子非要瞒着爱人的柏斌本人?天杀的这臭小子要是瞒过去就好了,结果这回不到十天就在裴茗这里被扒了个底朝天,韩政委就知道他瞒不过男朋友,奈何柏斌非要尝试一下。 你小子就试吧,一试一个不吭声。 裴茗当年也是很聪明的年轻人,第一次来部队的时候几个人还叹息要是早知道,裴茗这个天分合该去做研究,如今做个文字工作者,虽说要是随军也方便,却到底可惜,这样一个爱国又有天分的青年,为国家做贡献该多好!只不过那样的话,两口子都忙,也就很少能来探望了。 柏斌这一次伤得并不算太重,主要是伤筋动骨,养的时间要久一点,其他倒是没什么大碍。 最主要是每回裴茗一遇到他受伤,本来只是经常性往部队寄东西和几个月来看他一回的人必定会陪床,矜贵漂亮的青年不大会照顾人却很细心,柏斌每次醒来都能看到裴茗在跟医生护士说话,或是半靠在陪护床上小憩,亦或是查看他的吊瓶、抱着笔记本写东西还要时不时抬眼看看他…… 那个时候,柏斌想的不止是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还有心疼,心疼裴茗的劳心劳力,他的爱人美丽文雅而聪慧,那双手应该为文学而忙碌、那双眼睛应该注视着生活中的美与丑,而非为他熬到眼里生出红血丝。 他于国无愧无悔,对爱人终究是亏欠许多。 第19章 娱乐圈重生文(十九) 但是裴茗从来不这么觉得。 医院的窗前和里头总是摆着几张椅子,方便家属坐在床边,而不至于长久站着。 裴茗就坐在那里同柏斌说话。 柏斌这回是伤了左腿,两只手都有脱臼,还有身上一些细小的、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伤口,积累下来有许多等回来都已经掉痂,而又伤口叠在伤疤上,那些致命的伤口他多半避开了,余下这些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形。 之前柏斌总是无聊到玩手机,这样很不利于手臂恢复,但是奈何他没有人照顾,就连生理问题都是自己杵着拐去卫生间,双人病房里之前的另一位军人才离开,又住进一位不知受了什么伤、得了什么病的人,也不介意他这样,兼之没有人照顾,医生也只好随他去了。 现在好了,裴茗一过来,无需如何如何规定,只需要眼神一扫——柏斌就放下了手机,把那两条脱臼过的手臂卸力摆在了身体两侧,一米九的大男人,看起来竟有些可怜巴巴的模样。 而裴茗着实是一心多用的典范——除去扶着柏斌到卫生间、用轮椅推着他出去转转、换药喂饭等妥帖事儿,更多时候是柏斌在床上躺得无聊,而这些时候裴茗要么跟他聊天,一边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一边跟他聊着各种家长里短、网络八卦、文学名着,要么就是裴茗在小桌子上给他支起一个平板放着电影,中间还时不时将视线从屏幕上挪开看看被迫动弹不得的爱人。 部队里的生活总是最纯粹,柏斌对网络上的风风雨雨一无所知,而宏观来看,这一起事件也不过是一个明星随口违约又想赖账,撞上了一个硬骨头而已。 但是这件事在裴茗这里,却好像一下子鲜活丰富起来。 他不仅讲那些千篇一律的口水战,讲那些循规蹈矩容易让人听得昏昏欲睡的法律,他还讲事发第二天早上一边装扮圣诞树一边想着新年报表的舒齐,讲私下里聊天气得咬牙切齿的舒齐,还有第一时间来征询他意见的哥哥。 那个时候网络上粉丝骂来骂去,好多明星表态,脑残粉们不分青红皂白支持偶像,还有资本的妄想,“他们可是想错了,影视版权又不在铭久。” 说到这里,裴茗一下子噗嗤笑出来:“大家都知道寒漪对小说影视化的态度,只要条件允许,怎么会不做足万全的准备?” 正是大家都没想到竟然有作者不是卖版权,而是用影视版权和人合作,所以才能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而且裴氏可不会卖沈氏面子,资本家却下意识以为必定为伍,或许是这个世界也还没反应过来呢! 柏斌并不了解这些,却很喜欢裴茗说起这些时候的样子,他写作的时候是那么文雅美丽,但是总叫人担心他会不会下一秒就苍白虚弱下去,把心血都倾注到文字里去;而说起这些喜欢的事物,鲜活美丽得像最明媚的春光,底色都是马卡龙色的鲜亮,像蝴蝶一样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飞起来。 文学很好,可是接触久了总是忧郁而深刻,像是冬日里的初雪一样,美得动人心魄,却又很快无奈化掉了。 ———————— 裴茗来了一段时间后,大约是柏斌回来住进医院的一个月后,韩政委又来了。 这时候柏斌的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身上的零碎伤口像在冰激凌表面划出的痕迹一样融化在了身体里,裴茗每天下午用轮椅推着他在医院的花园里散一会儿步,闲不下来的军人已经开始了上半身的锻炼。 裴茗拾起一朵落花,用手帕轻轻拭去上头沾到的灰尘,这朵无意间从枝头跌落的花并未枯萎,和盛开的那些花儿没有分别。 正当他向爱人展示这朵鲜花,并准备学着宋朝的雅士簪花的时候,韩政委就是这时候来到了这里。 韩政委此来,自然不只是为了探望。 裴茗知道,这必然又是一次“保密”或者他可以旁观却必须缄默的谈话,但是这种事,只要还有点爱国的良心,就必然不会允许自己有可能说出去。 他只是对两个人笑笑:“韩哥来了?正好,您帮我看一会阿斌,别让他站起来,我刚刚还在发愁要怎么一手拿着花一手推轮椅回去把花插上呢。” 裴茗客客气气地跟韩政委说了几句,就从容离开了这里。 他从未想过要探寻身后的人到底说了什么,毕竟裴茗只是个人类,并没有可以外放的精神力…… 他故意放慢了脚步,加上刚好遇上有病床进电梯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来,远远就可以看见爱人和政委脸上坚毅的神情。 裴茗并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知道韩政委告诉他,柏斌需要提前出院,部队那边另有安排。 尽管不是什么训练,也不至于让一个腿还没好全的人去做什么,但是意思再明显不过:裴茗需要离开了。 近两年来,柏斌回家总共两次,加起来也不超过一周。 他们见面每次都是柏斌受伤后,裴茗主动作为家属陪护,除此之外就是断断续续的联系。 原剧情中清晰提及,柏斌25岁那年因伤退役,转业至s市公安局,并重启了母亲的警号。 去年…… 裴茗从不过问柏斌到底经历了什么,只知道他直接进了icu,因为无父无母孑然一身,恋人没有法律效力可以签字,最后是上头给他签的,又通知了裴茗赶来。 那个时候,他就意识到了,这正是剧情中只有确切时间,其他只字未提的,致使柏斌退伍的重大事故。 但是icu里生死不明、可能从此被迫走上另一条路的那个人,不是简短故事里素未谋面而又神秘至极的反派,而是他相爱了许多个世界,唯一爱上过的人。 快穿者从来做不来那最高尚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人心总有偏颇,正常人也都会贪恋人间烟火。 枯坐一夜,他不知道命运是会走向既定的道路,还是蝴蝶扇起的风已将命运偏离。 天亮时,icu里才有了结论。 第20章 娱乐圈重生文(二十) 有时候,快穿者真觉得悲哀。 他们好像跳出了所谓命运的漩涡,但是漩涡就在那里,会把人吸进去,再由暗流搅个粉身碎骨,到最后反抗了个什么呢?仿佛抗争的是莫须有。 那个时候,柏斌好端端的活过来了,却说,他想转业。 这一句话好似惊雷,落在裴茗耳中,震得他身子晃了晃,险些倒下。 他那个时候枯守了一夜,旁人都以为他是体弱撑不住,但他毕竟是个男人,还经常锻炼,哪有那么脆弱。 好在回头虚晃一着,最后柏斌还是选择了部队,他想转业也不过是念着家里,人有了牵挂就会既坚强又脆弱,怕死又英勇无畏。 而这一次他的重伤,裴茗就算不问不闻,又怎会看不出来不对劲。 这太平世道,背后无数个默默无闻的人在守护,警察、军人……[所以我绝不能让他再成为那个被牺牲的反派。]尽管宏观上来说,沈氏这件事并不起眼,只是谜团重重,兼之主角视角来看那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霸道总裁反而很帅气。 原剧情里柏斌破过多少案子,人到中年栽在卑鄙的阴谋上。 裴茗思绪纷飞如乱麻,最后却被舒齐发来的信息打断:“沈氏总裁私下里微博私信,询问我你到底是谁。” 他在高铁的商务座上坐直,此刻距离杭州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恋人安好,今已出院。归途中,已知晓,等我回来。”他随手回道。 之前他们的应对都极巧妙,使得沈傲至今不知他身份,不过沈傲这个人也算倒霉,时至今日还没意识到买回去的藏品实为人发艺术品,许是完全没听进去光明正大的提醒。 铭久股份虽然集中,他手中50%,舒齐手中5%,而兄长裴英手中仅仅10%。 三个人的股份都算多的,那么剩余15%到底有多散,又有多少股东,可想而知。 裴二少神秘莫测,兼之宣扬出去的是股东而非董事长,所以下意识就容易排除掉正确答案,而剩余股东不乏世交家没有继承权的儿女,这个得一点那个拿一点,好似谁都沾点边,又好似哪个都不是。 所以沈傲这不就急了,吃不到的美人最馋人,就算是白月光朱砂痣的差别,他也要冒险试上这一试,毕竟那日所见的少爷小姐们就算纠缠也不会告诉他,寒漪这个硬钉子看起来又没那么硬。 活着实在好累,这边要努力思考应对任务,原主的要求看着简单,不过是顺其自然发展,但是偏偏命运开了个大玩笑,仿佛沈傲这么个破玩意定会对两个人动心,那边心爱的人既是动力又是叫人心碎的折磨,爱着国也爱着人,所以既骄傲又忧心。 但人生就是这样呵!由一页页烦恼、琐事与幸福构成,或许精彩得吸引人,或许因着性格或是什么而显得寡淡无味,一页页翻过读尽,煎熬又时有幸福地过了一生,人生也就尽了。 ———————— 生活好似又恢复了几年如一日的平静。 一切起过波澜的,又好似沉入水底一样,没有了痕迹,社会是一谭清不起来的浑水。 但是人是既健忘又记性极好的。 舒齐那边是铭久在招募演员、管着剧组,眼下还是大差不差,招人但是合同上是保密的,不能告诉别人实则是你选上了,至于剧组什么时候开拍什么时候拍完更是绝对保密。 而他本人现在光明正大坐在桌椅那边和裴茗一起写着东西,间或查看着报表程序。 没办法,剧本忙,况且几年前就有了预想——比方说白班再招个正经的收银员,书咖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总不能继续上店长兼收银员,加上咖啡甜点都是服务员的活,节日活动和订购书籍又是店长的活。 好在前几年的兼职大学生总算熬到将近实习,没等下个学年正式开始和暑假来临就跑来了书咖做正式员工,揽过去了白班的收银活,裴茗觉得不错,预备以后再招一个,白班就服务员和收银两个人搭班,外带一个天天来的店长,正合适。 好端端坐着,正改剧本呢,舒齐看着电脑右下方的时间,突然出声:“郑雅的定时微博有两个月了吧?”那姑娘还是没有音讯,许是被封进水泥里沉在了某处。 裴茗算了算时间:“好像距离她失踪快一百天欸?” 他瞬间明白了舒齐的意思,他们这种敏感至极的人仿佛先天就直觉过强,而一百天……嗯哼,也许他们想到一块去了呢。 这一天依旧是这样,舒齐花了6个小时写出今天的文字来,还要检阅那小年轻是否出错,临下班前再最后对一次账,电子支付与现金都得对得上。 剧本是修了又修,有时候写着写着,恨不得全盘重写,他自己的文字,也未必能叫自己满意。 裴茗写完了长长的许多,又打了个哈欠,见舒齐已经醉在文字里有些痴了,问他去不去吃晚饭,说写完再走,于是就一噘嘴,自个儿跑去几百米外的地铁站,去吃一个人的烤肉了。 他吃得来贵价餐厅,也能吃物美价廉的美食,吃了顿一个人的烤肉,在那些炉子前烤出一层薄汗来,一会儿又厌了,觉着还不如自己在家弄点,想想贪图人家收拾场地的便利,又没什么了。 饭后逛商场,看见火漆印章,不自觉又收集了几枚,想想家里一盒子光好看用不上的,和那些漂亮的印花纸一起摆着生灰,毕竟标准的信件没有额外多盖火漆印子的地方,显得中不中洋不洋的,还有种累赘感。 及至买了许多东西回家,玻璃瓶的进口啤酒好看却怪沉的,还有那些晶莹的果酒,一大袋一大袋的零食,一盒盒的曲奇…… 路过书咖,却还看到舒齐正在噼里啪啦敲着键盘,将特意买的零食丢给今天的服务员小姐,留下一份还热腾腾的鸡米花和蛋糕店里的夹心面包,专心致志的作家先生头都没抬更没察觉到别的,只是下意识抽出一只手挥了挥告别。 没过几天,女明星失踪的第一百天期满,一封信被送到了正排着队买咖啡的书咖。 第21章 娱乐圈重生文(二十一) 【裴董事长: 见信如唔。 我猜,我这一去,凶多吉少。 平生愚钝,竟也有幸目睹了不可名状,而因愚钝得以存活,继续探寻。 之前见面之时,其实已得知部分线索,隐而不宣,心怀愧疚。但这些线索实在太荒诞可怖,我怕我一说,您反而不信了。 我留下了一封定时微博,想必您也看到了!我要告诉您的是,我那些求助,只有一小部分是真的求助,其余…… 您聪慧如此,想必也听闻过一个说法,即:生死间有大恐怖。我所见闻之奇特,恐怕只有如此能够解释。 …… 以我之愚钝,虽能去而复返却如蝼蚁撼树,虽有微博一时而不能使人得真相。 我所见者,唯您之才能方可应对。越聪明的人,对此事的感知越高,纵然幕后者已将之封(涂抹的痕迹), (大片大片的涂抹痕迹) 这封信我乔装打扮后交给了时光邮局,委托他们在一百天后交给您。 我的时间不多了,就算找不到也(被涂抹的痕迹) 它来了!它来了!它来了! 我写不下去了,对不起,我该再多留点信息的,请您…… (纸页被撕去的痕迹)】 裴茗看着这一页信,双指在信封上一捻——“被撕去的信,曾经存在在这封信封里。” 他转头看向舒齐,角落里的桌椅被侧边的绿植遮挡,形成天然的屏障遮蔽外面的视线:“你怎么看?” ———————— 尽管与舒齐商讨了许久,但是有关后续的行动,裴茗却不愿再让舒齐参与。 “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呢,你怎么就确定我会去?”他跟友人嬉皮笑脸撒娇,眼底一片清明。 可是快穿者清楚,好几个世界都安静得再也没出声的0231,熟悉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恭喜宿主,已满足升级条件】 什么升级条件?跟郑雅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薛屏岫不动声色,瞒过了所有熟悉的人,好在他现在的平凡日子里熟识的人并不多。 他具有良好的习惯,每隔一段时间更换一次随身空间内的储备粮,种类齐全且保证日期新鲜,除此之外,避免过早逝世而下一次开局不大方便,还在那间小屋子里里存够了水——虽然说不定喝到的时候已经是隔了几个世界的死水了。 为了以防万一,他又跑去熟悉的仓储式超市里,这里他来得很少,但是东西齐全、每个人买的份量也很大。 他买了好几车的生活用品,又买了一车一车的零食、蔬果、面包蛋糕、牛奶饮料……屯的东西至少够他自己食用一整年。 除此之外他还在常去的几家熟食店买了几份的东西,还有外卖零零散散点了好些,分散来看量不大,放到一起也很可观了。 准备好了这一切,他还将家里一些喜欢的小玩意,和所有的食物饮料都给收了起来。 [人所贪恋的,也不过是尘世这一点儿烟火气,平时老是看不到,但是当一切可能要破碎时,又弥足珍贵起来了。] 到了夜间,他睡下,仿佛是在做梦一样,就回到了系统空间里。 “结束了吗?”他有些惊讶,难道他死在了梦里? 【并没有。】0231的电子音冰冷没有情调。 系统面板却滴滴滴地响起来,他打开一看,0231所没有说明的一切都在上面了。 ———————— 原本只有随身空间、宿主信息、系统商城、入职培训四项的系统面板,眼下已经多出来了进阶培训、系统论坛、潜能激发、转业申请四个模块,其中潜能激发和转业申请还是灰色的无法点击,进阶培训和系统论坛却都可以点击,上面的颜色不同于之前几项朴素的白色,盯久了仿佛那颜色也会流动起来,又难以形容具体是什么颜色…… “唔。”薛屏岫捂住额头,盯久了之后额头针扎一般疼痛,有些像文学作品里“不可名状”,连久看都危险。 系统面板上还有漂浮着的公告,长且繁琐,替代了原本应该是0231所做的介绍,薛屏岫一行行读下去。 原来,时管局的快穿也并没有那么简单。 尽管公告描述得并不详细,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完成任务这件事,本身不一定那么简单。 比方说像薛屏岫这种就是初级任务者,所在的世界及时代都不属于高危,尽管面对的惩罚世界一样危险,但是本身男女主多数正常,原主的遗憾多数源于命运的阴差阳错和原剧情的设计,完成任务也很少真正需要和原主站到对立面,世界意识更是很少能看上眼快穿者和原主。 而初级任务者想要成为中级任务者,往往能筛掉99%的宿主。 首先,并非是出身世界比较危险、能力足够就能晋升,有一个必要条件就是:过去如果经历过灵魂转世、撕裂等自然或意外因素,必须要灵魂完整才能晋升。 而很多小世界的灵魂并不只在这一个世界转世,还可能曾是高危世界、大世界的某个路人甲乙丙丁,那里魂飞魄散都是常事,灵魂缺一点甚至本身都是碎片都常见。 其次,另一个能让许多强大快穿者被迫止步的条件:必须经历过原生世界,了却遗憾。 相比起前一条可以说得上是冤枉至极的不可抗力,这一条只能说是命运的不可抗力——无他,能否抽到原世界全看命,而且仅此一次,大环境下有些时候光是平静的生活都是奢侈,更何况有些人选择以一己之躯为民为世界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难求得一个更好的结局。 薛屏岫是靠上天偏爱、天时地利才能让一代代向导流血流泪的压迫终止,与故人死生不复相见才得来一个灵魂坦荡,如果不是后来命运的阴差阳错,星空中漂泊无依的灵魂只能得到一个ne而非he。 而其他条件,要求的只有快穿者的整体素质、独特技能等等,就连任务、积分乃至道具都没有要求! 时管局把任人唯贤的态度几乎写到了脸上。 第22章 娱乐圈重生文(二十二) 即便如此,想要达成升级条件,还有一个玄而又玄的条件摆在那里,绝非快穿者达到要求就可以晋升。 薛屏岫早有猜测,在这个世界的平静中,一些不同寻常的事就好像白纸上的墨点一样明显,只是他还未得到真相。 而这一部分自然不能依赖时管局的定式公告,世界背景依旧是0231的工作。 而他们这次来到的世界,并非所谓的原创世界,更非主世界,按照时管局的划分,是原创世界同人作品所诞生的“衍生世界”。 这种世界因为同人的原因,相比起主世界,不可避免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样的差异,也许作者并未动笔或已动笔,思考的那一刻世界就已诞生,随后按照剧情或者自己发展出一套剧情来。 但是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这类世界必然会受到主世界的影响,哪怕因为世界的特性和运作会导致对人物的压制。 而薛屏岫达成条件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他一通操作猛如虎,结果导致原本平平无奇的世界和主世界“共感”了啊! “????” 就算快穿者再疑惑,这件事虽然不是他的本意,确实是在超脱了剧情影响后无意达成。 主世界是个不折不扣的、甚至能当惩罚世界的高危世界,拥有诸多宝物也危险无比。 确切来说,主世界的剧情是异能群像文。 就是那种热血动漫、男频常见题材(女频也常见)的都市玄幻异能世界。 而在主世界,主角夫夫二人,只不过是小boss沈问家中两个没有多少戏份的背景板。 这个世界并没有主世界的主角,但是诸如裴茗、柏斌、舒齐等人却是原世界戏份颇重的人物,裴茗是真正的沈傲触及不到的皎皎明月。 柏斌是个极悲剧的人物,他坚定勇敢,出身军伍,异能甚至有穿越时空的能力,却在异能失控后被判定失去了“为人的资格”,被当做武器监控起来。他与沈傲唯一的交集,大概就是沈傲行走在黑暗里收拢起了父亲遗留的势力,在被主角团发现前就已被异能失控的柏斌所杀。 裴茗是异能世家裴家的次子,年少时成为官方的宣传人物,是整个世界的共同偶像,实力强大,但是为了宣传,他最终成为了真正的“高塔公主”,是主角们救世过程中还能时不时了解到的大明星。他温柔高洁,如皎皎明月,孤悬天边无人能摘下。 幼年时的裴茗曾经给予过沈傲极短的关注,沈傲因此自以为自己是特殊的,却从来没得到过裴茗的注视。 至于舒齐和他的爱人,则是主角团密切的伙伴,隶属于同个异能组织、代号“寒漪”的亲切长辈,可以说寒漪先生是主角团心目中最温柔的指路明灯,他温和犀利又风趣,人气非常之高。 寒漪先生的爱人原本是外国人,而且还是个家喻户晓的大律师,功成名就后觉醒异能,主角团只知道他现在是组织的官方律师,帮过主角们很多忙。 除此之外,还有官方高层裴英先生、魔都明珠许小姐……他们在主世界也拥有着平凡或绚烂的人生。 而这个分世界,主角是谁只取决于创作者的想法,原作者手中诞生的角色就像是北国的太阳落入野犬裹满污垢一样任由喜爱沈傲这一对的人重新编织剧情,世界和平了,而命运的屠刀直直向人斩落。 而所谓共感,是指衍生世界里的角色脱离安排靠近原着、剧情脉络被破坏导致的不同au世界朝原世界观靠近等引起的衍生世界朝主世界情况转变的异变,而其中最常见的就是角色觉醒、世界背景融合等情况。 很不幸的,薛屏岫一听到官方科普就知道,基本可以判定为那不知道克苏鲁还是灵气复苏还是什么的恐怖成分,就是主世界的异能体系,严格意义来说应该也算灵气复苏。 他没猜错,导致那封信被涂改、撕毁部分的罪魁祸首就是异能,尽管现在还是未成形的、算不上真正异能者的恐怖分子。 这个世界虽然纯属唯粉臆测,但是后续却连上了主世界后续故事的同人,在很多很多年后发展成了一个异能世界。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本身就有成为异能世界的潜质,现在只是提前出现了?”薛屏岫并不了解这方面,而这种情况显然有利有弊,他不太确定到底会如何。 【不是这样的】0231说。 事实上,这种情况确实会带来好的转机,但是没有人注意到的异变就像是长在墙缝里的藤蔓,不知道到底会长成什么样子。 而现在这个世界,获得异能的不仅是籍籍无名的人物,而且已经造成了人员失踪和死亡,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更多信息以薛屏岫的等级还无法知晓,他只需要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这个世界已经到了需要矫正的地步。 而这个矫正任务,就是在此界而且即将可以晋升的初级任务者薛屏岫的晋升任务,任务达成,自然晋升为中级任务者,而任务失败,在畸变的世界里可能等不到意外或者自然死亡,就被搅碎了灵魂,丧失了作为快穿者的资格。 中级任务者的任务福利还要等晋升成功再说,进阶培训,即这次任务的详细要求,同时因为满足了条件,达到了进入系统论坛的要求,但在正式晋升前都只能拥有游客身份,只有真正成为中级任务者,才能在系统论坛的任务者板块拥有账号。 而系统论坛内帖子及发言都有严格的分级,因为许多知识本身——就是最恐怖的毒药。 薛屏岫点开进阶培训,里面立即跳出来详细的介绍。 在真正开始任务前,时管局也不仅仅是通过系统透露一言半语,对于真正能走到晋升中级的任务者,培训的视频非常详细,也不仅仅是0231读课文一样读的针对性资料,而是实实在在的系统性课程学习。 而其中第一课,就是——世界的划分与概念。 第23章 娱乐圈重生文(二十三) 后现代风格的废墟上,距离城市遥远的土地,此刻正有一群人在上面翻找。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其中一个黑发的少年苦着一张脸,越找越绝望,快要哭出来了一样。 旁边另一个戴着一对宝石耳钉的少年拍拍他的肩膀:“寒漪老师没有那么严格啦,就算找不到……呃,老师应该也就罚抄和加训?” “呜哇!老师上回说再这样就撤销我们单独接任务的权力,结果,”青羽,20岁,异能组织拂晓的预备成员,“上一次看到还是在这个位置,就算塌了也应该在这里啊!” 此时正面对着战斗后埋了任务目标的废墟绝赞崩溃。 不过,他们虽然一边寻找着那样异能物品,一边却还保持着警惕。 这个危险的世界,自从百年前陨石降落,造成了整个世界的灾难后,异能力的出现不知道是幸运亦或不幸,时至如今科技复兴都靠考古与异能力科技的发展,整个世界只有政府控制下的大城市还算太平,外面的城市、聚落平均每天至少更替三处,无数组织像潮水一般出现又褪去,只有存在三个月以上的组织才有资格被记住,存在半年以上的组织都算寿命长久。 无数人生不知为何,死不知因谁,这是货真价实的乱世,人们找不到真正的太平之地。 十公里外。 “何必戏弄我的学生呢?这位不知名先生。”舒齐手持一把雪亮的苗刀,刀柄剔透晶亮镶嵌三枚大小不同的“水晶”,刀尖直直对准眼前带着帷帽的神秘男子。 神秘人手中拿着一枚有着玫瑰花纹的浮雕水晶占星仪,星空色的占星仪在白色的丝质手套中稳稳当当,周围一圈白日里都明显的光晕,哪怕是贫民窟里的小孩都能看出这样物品的贵重。 他轻笑一声,声音却莫名有些熟悉:“寒漪先生,假若我不取走‘玫瑰星辰’,想必您也清楚?会被浑水摸鱼的小老鼠偷走孩子们宝贵的劳动果实。” “哼哼?莫斯根本走不出那片森林。”舒齐的目光比手中的长刀更加锋锐,仿佛能够剖开人心,“你的根本目的,还是把人吸引过来吧?这位藏头露尾的先生。” 神秘人却无奈一摊手:“没办法,毕竟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同位体偏偏名头大得吓人。不过你已经看出来了吧,舒齐。”他故意喊了对方的本名。 “!”舒齐一瞬间警觉起来,像他们这种野生异能者,通常都会在检验合格后花重金买政府的一项服务,确切说,是异能道具“密账本”的作用,将真名写在上面的异能者,除非主动告诉他人自己的真名,否则无法被其他人得知真正的名字。 而神秘人却伸手掀开了帷帽垂至颈间的白纱,连带斗笠一同掀开。 “裴茗?!”任凭舒齐如何猜测,也没把熟悉的声音往这位坐镇首府从未离开的皎皎明月上猜,而这位谨慎至极又克制守礼的异世异能者,确实有着一张谁都能认出来的脸。 ———————— “非常抱歉!”尽管几个少年在得知裴茗身份的时候就已经原谅了这个害得他们挖了半天废墟、吓得大起大落的人,但是裴茗自己反而放低了姿态,还承诺愿意帮几个孩子一些忙,看起来很是亲切温和,丝毫没有距离感。 “毕竟本身为了引出来人,确实做得稍微过分了点,虽然有我自己的理由,到底还是欺负了小孩子嘛。”裴茗对面放着一个免提外放的手机,里面的声音正在训他一言不合就跑掉、自作主张承担危险,正是书咖的店长舒齐先生。 而裴茗却秉持着一贯的方法,已读乱回,一会说那些孩子,一会又说“来都来了,世界意识说要尽快,阿齐已经过不来了哦!”,噎得店长先生无话可说。 反倒是主世界的异能者寒漪先生,对异世界的人际关系有些惊讶。 当然,他可以确定,对面那个确实是异世界的他,但是……“很难想象我居然会和政府那边的人有什么交集。” 裴茗只是告诉他——异世界,没有异能力。 “如果按照正常的发展,我本来该去做国际影星,那样的话我和阿齐才真正不会成为朋友吧?”裴茗捧起一杯茶,笑得很温柔。 “但是都说了异世界恶意很大啦——”这句话真的有说过吗? 说起和舒齐的相识,其实很短很短,但却是裴茗大学毕业后最舒心的时光。 “没有异能力的世界平凡普通,我只是一个出生就衣食无忧的普通人,人生转了一个弯向写作走去,但是哥哥找来的职业经理人再好我也不喜欢,是被社会打磨好的圆滑模样。” 所以他选择独自前来,“世界意识只能开辟一次通过的通道,它告诉我,我们那边要再过很多年才可能自然而然出现异能力。” 他所给出的剧本,既是世界意识承认的真实,也是时管局真正的进阶任务,也是他本来就要前去经历的大冒险。 按照原本他所得到的线索,必然会对上被“污染”的伪·异能力者,那是看似还有人形,却因为本不该提前出现的异能力而最后变成怪物的雇佣兵们。 而无论他能否在战斗中打开通往主世界的通道,都必须要前往主世界才能解决真正的麻烦。 而面对主世界,他的剧本就是如此,在没有异能的异世界,裴茗的同位体无意中发现了危机,被世界意识委托来到主世界解决相连的几处时空缝隙,只有将两边的缝隙都解决掉,才能让那边恢复正常、真正解决掉“怪物”。 在此过程中,不能透露有关于时空和世界的真正秘密,如何解决也不能有第二个人知晓,在到达指定地点后,世界意识会帮助他填补好缝隙。 于是裴茗在接到进阶任务后,早早地从睡梦中醒来,凌晨三点就踏上了前往目的地的道路。 第24章 娱乐圈重生文(二十四) 除去世界的本质、危机的由来、解决方法这些绝对不能说出口外,世界意识还是很大方的。 严格意义来说,这对于快穿者来说,其实有点像cos穿,而世界意识给予他的第一份礼物,就是在主世界期间他可以拥有裴茗的异能。 因为实质上裴茗本身是同位体,快穿者在任务中也会被原主所影响,最后得到的本就是这具身体觉醒异能后会拥有的异能力,也正因如此更像cos穿了。 不过世界意识其实还玩了一个小把戏。 [通道确实只能开辟一次,时空缝隙也不能过人。但是按照原本的走向来说,万一有什么人碰巧也这样过来了呢?不靠谱的世界意识!]世界意识亲口说,只有主世界本身就是高人气角色、又碰巧满足条件才能就这样来到主世界,相比起武力值其实不低的裴茗,作家舒齐的武力值对比起同位体来说弱得跟刚出生的婴儿没什么差别,但是武力值高的可不止裴茗一个! 没有拆台最多限于世界意识,在主世界的寒漪先生面前,裴茗可是告诉他们在那边打斗本身就有几率打开前往主世界的通道,“但是主世界的世界意识并不是谁都让过来。”而本身他们那边的世界意识只有打开一次通道的力量,再次打开则需要等待裂缝修补完毕。 “所以说还会有人过来吗?”已经倒霉惯了的世界主角青羽小朋友再次发出有气无力的哀嚎。 裴茗怜爱摸摸头:“毕竟世界意识实在没什么能力……理论上来说应该不会有其他人哦,放心放心,”哄小孩子一样放软了语气,却又残忍地告知事实,“但是世界意识不敢担保真的没有人再过来,因为裂缝存在它无法保证这一点,它很柔弱呢,不过推卸责任是坏习惯,好孩子不可以学哦。” 舒齐闭眼,无奈吐槽:“他已经二十岁了,别把他当三岁小朋友哄——” “三十岁的阿齐,比我认识的更成熟呢。”看起来很不靠谱但是完全不靠谱的某人感叹。 在沟通完具体情报后,裴茗就暂时留在了拂晓,因为身份的特殊性,加上就算异能者遍地跑也很少能有人把脸遮得严严实实,关于他的存在必须上报给政府,随后才能决定这位异界来客的人身自由。 不过相对于如此拘束的情况,裴茗反倒接受良好,并坦言:“如果政府愿意帮忙,也会更方便一些吧?毕竟世界意识告诉我同位体影响力如此之大,”他笑容温柔完美,若非知晓身份,不经意间就能让人错认,“相似是很正常的事,毕竟本就是一样的灵魂,虽然人是由过去的经历所构成,某些本质和容貌一样难以改变。” “最重要的是,我就是我,如果为了避开而需要伪装成别的性格,那绝非我所愿。” ———————— 舒齐当然不是裴茗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人。 身为老师,深知青羽倒霉运气的他早在任务一开始就跟在这孩子身边,他的异能力是空间系传送科为主的复合型s级异能力,青羽这帮小年轻根本发现不了他。 青羽这孩子做得很棒,第一时间将任务目标固定在桌上,随后才去追携带着炸弹的通缉犯,玫瑰星辰这样异能物品有一个致命缺点,它犹如水晶般美丽,也如水晶般脆弱,这尊掌心大小的异形物品又因为体积难以收入口袋,只能留在原地避免出现意外。 但是防过了危险的异能者,却没防住挨个房间搜刮宝物的神偷,舒齐看出来那人不是几个少年的对手,又确定战斗结束时跑不远,根本无需他再度出手。 结果就在神偷莫斯来到隔壁房间时,却有一个疑似幻觉系、带着帷帽遮挡容貌的奇怪异能者不知从哪里出现,走进房间带走了“玫瑰星辰”。 原本如果是莫斯带走这样宝物,拍卖场崩塌时他还未消失在视野内,完全可以应对;而这个异能者却仿佛会缩地成寸一般,步履悠闲间很快离开,神秘而难以应对。 只有像舒齐这样一开始就察觉到对方,并且紧跟上去,才能不跟丢这个未知且棘手的敌人。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这个敌人根本就不想打架也不想夺取玫瑰星辰。 那一刻,舒齐以为他中计了,敌人的目的是黑市榜单上长期名列前茅的他,这种为了引诱他进入陷阱的伎俩他见过许多回,熟悉到家常便饭。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敌人也没有对他下手的意思,仿佛只是为了引起注意力,而且身形、声音格外熟悉。 他下意识排除了最大的可能,但是神秘人却毫不掩饰地表露出信任和友好。 最后是主动露出的容貌,被政府永远软禁的裴茗他当然知道,为了政府的和平安宁,而放弃了自由,搁置了极为强大的异能,只作为政府手中的极具魅力与亲和的大明星,永远是不可能真正启动的“鬼牌”。 这样的身份,就算是异界前来的同位体,也只好遮掩住容颜了。 但即便如此,舒齐也不会完全相信他。 ……然而该说不愧是同位体吗? 虽然这个放松随和的裴茗完全不像大多数人所认知的那样永远靠谱、冷淡又温柔,但是近距离接触,才会认知到裴茗永远是裴茗,而非简单叙述便可概括。 尽管他的同位体竟然会是这位异界来客的好友,但是他还没有瞎到看不出来裴茗的信任并非混淆了他与同位体,他们电话里那种亲近更是坦然直接,出乎意料而又自然而然。 而对方所说的那些前来主世界的理由,他也看得出来没有隐瞒虚假之处,至于那些危机如何形成,这类近乎神之领域的东西只有无知无畏的人才会认为听了是好事。 “我所见到的这位就是这样,他没有演戏的痕迹,并且相似到我都要以为裴茗先生离开了华京。”舒齐坐在拂晓的顶楼会议室里,组织内所有干部齐聚,通过通讯器可以看到对面政府的会议室里也是满座高层,包括本世界的裴茗本人。 此刻,所有人都在根据他的话语判断真伪,通讯器对面华京的“醒世之钟”正“铛铛铛”地敲响响彻整座城市的钟声,也敲在这里每个人的心上。 第25章 娱乐圈重生文(二十五) 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裴茗独自出了门。 拂晓组织坐落于旧日的s市,出了组织大门再往东走一段路就是滔滔江水,过去只对豪富低下头颅的纸醉金迷如今在异能者的世界里黯淡。 过去的浦西到了异能后的社会,仿佛又恢复了租界林立时的荣光,那里是政府管控的区域,似乎和平且安宁,魔都的风华哪怕乱世百年依旧迷人,像是一段不再醒来的梦。 而另一边的高楼大厦却已崩塌,像是那日的废墟一样残留着文明世界的荣光,那时的繁荣今日依旧,风水轮流且沧海桑田。 被老师派出来当小尾巴的青羽和朋友们好奇得看着这个文雅得不经意间就会混淆的男人,拂晓就在管控区的边缘,过了江就是政府外难以管控的地界,而那里有时候乱到政府甚至都控制不了,至少需要一个以上的s级异能者控场。 可是还在管控期不能离开这座城市的异界来客又要去哪呢? 走过了倾塌的石库门,走过了前身已被新时代的孩子遗忘的不知哪处废墟,异能的世界美得出奇,却又带着一种颓丧的气息,若是来采风,此地是文人墨客的灵感源泉,处处有景处处皆哀。 但是快穿者以看待俗世的眼光看待这里,这样的乱世,无疑是可悲而绚丽的,异能力为这个时代添上层层叠叠的妆饰,却掩盖不了末世后至今未恢复的苦痛,好似被挖去了一大块肉的伤口,套上华美的外衣,里头哪怕结痂了也还是痛得厉害。 但是作为异界来客,世界意识从来没有给快穿者留出怜悯的空隙,他自己尚且要为那个世界隐蔽处腐烂的疮疤奔波,能做的事杯水车薪。 拂晓那边是知道的,世界意识为了方便裴茗前来主世界办事,给予了他手机可以与原世界联系的特权,也给了他一只可以装载食水的神奇包裹。 裴茗没有留下过多的食物或者金钱,他只是悄悄在路过的缺衣少食的人家里放了几个馒头、用塑料袋包裹的拳头那么大的一包盐。 自然得仿佛他出来只是为了发善心接济穷人。 但是s市的城东哪有那么太平?只带了帷帽的青年除去放置食物,再没怎么表现出异能力,又身姿姣好,看起来就是富贵乡里养出来的人,易招惹蜂蝶。 转过几个街角,街上热热闹闹,人群虽然坦荡,对于这样带着帷帽的复古装扮却适应良好,还有热情的摊贩招手。 “本地小青菜——新鲜的本地小青菜要伐?” “姑娘,阿姨这里有最新鲜的肉——” 还有些摊贩搞到了电喇叭,一段段录好的声音循环播放,买水果的摊位上插着大牌子写多少多少几斤…… 这一片热闹的街区聚集着许多有实力的摊贩,却也只是支了露天的地摊,亦或是三轮车上堆满了水果、蔬菜,显见便是这儿的大集市了。 [尚且不如杭州一家小菜场大]裴茗叹息。 未走完这条街,他就已经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哪里来的漂亮妞……怎么还蒙着脸啊?掀开让大爷看看~”标准反派台词,果然就这么出场了。 裴茗躲开对方作势欲掀帽子的手,脚下动作不疾不徐,上半身已经避开混混们的双手,伸手一扭,使了巧劲就已把一个头上黄毛染得斑驳奇怪的混混推出去几米远,而周围的摊贩习以为常地收起自家的摊位,零散几句“小赤佬”已经随着风飘到耳中,更有摊贩还凑近来看热闹,兴致勃勃颇有参与进来的意思。 青羽几个人隔了三米远,还没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其中一个混混就朝这个方向跌过来,一个卖青菜的菜贩从破烂自行车前头的竹篓里拎出一把锄头已经朝这个方向打过来,眼里带着混沌的光泽,兴奋的神情几乎要从眼里冲出来。 几个年纪小的异能者才刚防备起来,这边的人就已经习以为常且积极热烈地投入了打架事业中,饶是他们经历过许多,面对一帮有的只会拳脚有的会点异能但不强又性格彪悍的普通民众,也觉得束手束脚。 至于那些不爱打架的,早就把自己的东西拎起来跑掉了,没办法,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什么文雅随和的都是大人物和政府治下才能讲的! 待到这边热闹勉强平息一些,青羽几人从人群中挤出来,却发现原本在前方的裴茗早就不见了踪影。 几个小孩抱怨几句,就行动默契地找人去了。 ———————— 时空缝隙并没有世界意识描述的那般丑恶。 它就像最寻常的裂缝,也形似天上划过的闪电,形状普通而优美,仿佛是一株生着枝杈的植物,又仿佛克苏鲁神话里不可名状的怪物,仅看外形竟显得秀美漂亮,仿佛艺术品一般。 但这其实是他那个世界从世界隐蔽处生长出来的伤疤,共感将伤疤原样烙印在了主世界身上,好在对面只有那个倒霉的小世界,不会有其他世界受到波及。 快穿者看着里头那看久了感觉像针刺一样的颜色,仿佛流动的珠光一样,又糅合了星之彩,时空的力量美丽炫目而迷人。 不过他盯着看,还是因为觉得眼熟——从系统空间到时管局的通道,可不就是这个颜色吗?不过这次也许是因着有了实体,那些实实在在的副作用可就体现出来了,光盯着看都要感觉精神损耗得厉害。 修复缝隙是世界意识的事,而快穿者最重要的就是在限定的时间内,找到所以只在极其有限的时间内现出真容的时空缝隙,神的领域还不是他可以窥视的。 他与其他人交流得又多又少,除非他的世界再意外闯入一个人,否则所有人都是他的友方,所有人都是他的敌方。 在尘世里习惯了陪伴后,一个人孤独的漂浮会让人寂寞得要死去,孤独是多么可怕的怪兽啊! 但无论如何,裴茗不记得时空缝隙是如何恢复如常,他只记得一路上的灵巧心思。 于是等到理应来见证的青羽他们终于找到这里,看到的就是一个他们不知道如何形容却知道是世界意识的东西,在异世界裴茗的指引下令那一处奇怪又难以言说的“时空缝隙”慢慢愈合。 第26章 娱乐圈重生文(二十六) 本来嘛,裴茗这一次都自己出门了,多少得把警戒级别提上去一级两级。 但原本是跟随的青羽这几个少年人,原原本本的把所见告诉了组织,又转达到了政府,他们这才信了裴茗的目的真的是来处理时空缝隙。 时空一事缥缈难以捉摸,聪明人在亲眼见到裴茗本人前很难相信真的存在异世界同位体,更愿意相信克隆等看得见摸得着的技术。 但是有舒齐一力担保,孩子们的亲眼所见,寒漪先生值得信赖,青春年华的孩子们可能被骗却不大会说谎,老狐狸们都看得出小年轻的伎俩,确定了这几个平均年龄十八岁的孩子所言非虚。 于是裴茗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五天,终于在会议室里见到了这个世界的政府官员。 [这效率,三天才商量完一件事,这么慢放过去要么革职要么下狱,啧啧。]裴茗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内心再次嫌弃,可惜他现在不是贤后也不是妖妃,更非文武双全的实权皇后。 不过这个世界他本身就已经习惯了悠闲的生活,加上玩弄权力的时间太久,简而言之,腻了。 当然,该吐槽还是要吐槽的,就是不能说出口让对方知道,那样会害了主世界的裴茗。 他下意识端起得体的笑脸,对着众人再次重复了一遍他之前的说辞,但不同于之前面对舒齐和几个孩子的随和,显得非常官方,克制守礼,真有几分明月般的高洁与距离。 他的举动无论是对面的官员还是主世界的裴茗本人,以及那些亲友,都不得不承认只有裴茗本人才是这般模样,若是单纯克隆之后从小训练,根本无法做到这种本质上的相似。 而主世界的裴茗显然没有被安排发言,但他却主动发言:“在此之前,我们对时空这一领域有所犹豫,毕竟人只会相信自己所见过的事物。但是见面后我想这已经很清楚了,同位体一事绝非虚言。” 他发表了言论表达对同位体的支持和维护,并指出并没有必要扣留或针对这位无辜的异界来客,“不如帮助同位体先生早日达成目的,回到他自己的世界。感谢诸位的倾听,我的发言到此结束。” 裴英和身边的几位并没有额外再提出新的观点,这位主世界的兄长只是深深地看了看亲弟弟和来自异界的弟弟,随后同其他人一起表达了对弟弟的支持以及对观点的赞同。 而原本看起来温柔可爱实际上却有些意犹未尽的主世界裴茗顺利乖巧得像一颗正襟危坐的毛绒绒,还悄悄仗着视线盲区跟哥哥眨巴眨巴眼。 快穿者也有点紧张,假若他耳边有个游戏播报系统,一定会这样说:[叮咚!‘裴英’对您使用天赋技能‘血脉压制’],唔…… 他可以肯定的是,裴英肯定看出来了他那些小动作,但是世界意识的担保下快穿者披着的这张皮还是很稳的,但是之前他很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人畜无害的毛绒球球,结果裴英还是很看出来他是主动在躲避而非真的不擅长,血脉压制真是一种非常不讲道理的技能! ———————— 在漫长而亢余的会议后,最终政府决定将裴茗带至华京,时空缝隙出现后提供交通工具及一切支援以便迅速赶到,同样裴茗也要配合主世界裴茗工作,协助政府安抚、治疗民众。 裴茗的异能“星光”,本来就是强劲的复合型s级异能,既能打又能奶,用途多样且强大,其中最罕有的就是概念级的安抚和缓解作用,这种类型的大领域级强者一般会被扣留在政权中心,极为稀有且好用。 为防夜长梦多,政府特派了目前最强的空间系异能者,一次最多能传送100公里、传送后冷却时间10分钟的s级异能者黎风致,为的就是确保最长半天后裴茗就能来到政府的监视之下。 “你知道吗?这一去就是牢笼了。” “总有一些是比我自己更重要的,等我完成我要做的,就算他们不愿放我走,世界意志会如约让我回去,而主世界的世界意识也不允许外来者留在这里呀。” “你听到了吗?大钟在敲。等钟声停下,我就走了。”异界的来客站在天台,衣袂翻飞像是要乘风归去。 舒齐靠在天台的墙壁上,他有预感,这就是他与这位异界来客的最后一面了。 “你还会再来吗?” “s市的时空缝隙,已经解决了哦。”没有正面回答,却已经给出了答案。 黎风致来得很快,看似仿佛什么都困不住的异能者出现在天台上时,仿佛连风都要为他舞动。 原本只是吹动衣摆的风连帷帽上的长纱都一并吹起,更肖似那个如仙归去的传说,最后风中只留下一句话:“寒漪先生,试试写作吧——” 尾音消散于风的余势,天台上风和日丽,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这就是s级异能者舒齐与异界来客的相识,短短五天,恍然如一梦。 他回过身去,对着孩子们露出熟悉的笑容:“小羽毛,今天的训练完成了吗?” 青羽走进拂晓的训练场,而舒齐回到他自己的办公室,抽出一刀用来写教案的横线纸,银亮的笔尖在半空中顿了顿,旋即落在洁白的纸面上。 …… 而另一边,两位异能者正在赶路。 黎风致是个像飞鸟一样的人物,因此崇敬裴茗却对裴茗自愿的举动不理解,更是对异世界的裴茗先生主动进入政府监管下的行为无法理解,更是直接说了“因为是同位体所以都想把自己关在笼子里吗?”这样的话。 裴茗却很理解他,反而愿意同他多聊聊天:“小黎知道我是一位作家,对吧?那么,我想用作家的方式回答你。” “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是某年某月的时候,有一只雀儿在森林里睁开了眼睛。 雀儿的家在大森林里,这里虽然经常会有小动物吵架,但是没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像一个世外桃源一样,而他的父母家人也都是很厉害的成年大鸟,把他保护得很好,不至于被别的鸟儿叼了去、也不至于挨饿或是没有树枝搭的小窝窝。 可是等雀儿长大一点,却发现这个世界很危险很危险,有很多鸟兽栖息的树林被砍去了,也有还是鸟蛋的时候就被别的动物偷走、抢走,亦或是家里的窝窝被大风大雨刮坏了、找不到食物而饿死、被更强大的动物捉去当点心而死掉的许许多多小鸟,这才是森林里的常态。” 第27章 娱乐圈重生文(二十七) “雀儿有强大的家人,自己也长成了强壮的鸟儿,可以在森林里生活得很好。 但是长大的雀儿觉得世界不该是这样,而他一只小鸟虽然很强壮,却是救不了所有小动物的。 雀儿确实操心太多,他本来没有必要对所有人的苦难负责,也不需要救所有人。 但是雀儿只是觉得,他必须做点什么,哪怕他只能做这么多。 如果尽力保护他所能保护的每一只小动物是他能做到的最好,那就去做。 但如果要把他关在鸟笼里,因为这样能做的比他在森林里所能做到的更多,那么雀儿也愿意。 森林里没有特别精致的笼子,雀儿实际上也没有被关住,因为他还可以自由活动。 但是更多的人说,雀儿无法离开,他的心灵已经被关住,就好像是鸟笼里的金丝雀一样,歌声美妙动人,却不能在枝头自由自在。 那么亲爱的你,你觉得雀儿是被关注了,还是依旧自在呢?” 这个貌似随手一谈的童话故事出乎意料的短,好像在映射什么,却又仿佛在说更多人。 黎风致却反而不愿回答,只是冷哼一声,便又转过头去沉默了。 招待所里的女工作人员莞尔一笑:“这故事真可爱,黎先生一直都很喜欢童话故事呢。” 根据细心的女士判断,黎风致没有被说服,但是这位生性自由的年轻人向来喜欢此类可爱的故事,喜欢故事又觉得故事里的说教意味实在太重啦! “临时编的故事确实没什么新意,”裴茗点点头,“下次专门写个新的故事吧。” 旅途中的闲聊终究短暂,第五天的傍晚,裴茗终于来到了这个异能世界最繁华的首都——华京。 异能世界的政局并不比实际的政局要简单多少,据说在陨石降落的末日中,曾经有过持续了十年的天灾,具体如何如今已经没有确切的文件记载,经历过的人都三缄其口不肯叙述那时候的任何事情。 在原剧情中,也是至今没有一个人去了解那个时期所发生的事情,只知道那之后地势变化巨大、人类城市许多化为废墟,而异能也是自那时起真正成体系。 原本的世界格局随着那秘而不宣的末日时期彻底成了过往,而最后所留下来的政府,首都位于华京,是目前世界上唯一存在的政府,而旧时代最强的一位预知系异能者死后所留下的异能造物——醒世之钟就位于华京某处广场中央,像是一处刻碑一样凝望着这座在乱世中还算繁荣的城市。 整个世界现在都只有这么一个政府,或许有过一些小组织妄图称王称霸,但在这个世界,他们都没有熬到成名就被时代的车轮残酷碾压,最后只有这个末世来临后所存在的联合政府孤独地存在于这片好似被孩童随意蹂躏玩弄的土地上。 “终于来啦,刚好赶得上来家里吃晚饭。”主世界的裴茗朝他笑笑,亲切地和黎风致说了几句话,拍拍肩膀,自由的飞鸟就已经忙不迭地走开,脚步匆忙。 “还是个小朋友呢。”两人口中说出的话几乎一模一样,连语调都重合,听上去就像同一个人在说话一样。 裴茗的眼睛瞬间亮起来,拉上客人的手:“好神奇,感觉就像是有了一个双胞胎一样,但是更像一点。”很明显,一些古灵精怪的事已经在心里滚过一圈,又被主人迫不得已放弃。 快穿者眨巴眨巴眼,提醒他:“哥哥能看出来的吧?就算是同样的灵魂,我们也生长于不同的环境中,这些组成了我们的一切,因此就算再相似也无法真正假扮。” 主世界的裴茗笑着跟他咬耳朵,要他保密,又拉着他去找专门负责的人登记。 “我们之前可没有对异界来客的任何流程,这些都是临时加的,感觉有点像旧时代的签证。”裴茗主人一样跟快穿者介绍,其实按理来说短暂停留的人不需要过多条款,但是谁都信不过,最黑暗的心思都被披上冠冕堂皇的外衣,要扯皮上许久才最终定下来了章程。 很显然不参政的主世界裴茗说的话并没有多少参考之处。 来自异世的裴茗在工作人员刨根问底的询问和登记后锐评:“活像是入籍。”还是连带着精神评估的,恨不得给他抽个血把全身体检都给做了。 他又给主世界的金丝雀先生讲起了他过去经历过真实的签证,富家出生的孩子并不会就那样一年到头窝在书咖,亦或是在上海的纸醉金迷和异地的医院里度过其余的时光,他去过很多个国家,更多时候签证有人办理,有时候他也会什么都自己整理体会一下,那些都是隔了一个世界乃至一个时代的生活,更浸染着和平安宁的底色。 而他们拉着手像是一对真正的兄弟一样走在回裴家的路上时,傍晚的天空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片橘黄,而没有云朵又远离落日的天空从深蓝褪色成瓷白,路边千奇百怪的汽车呼啸而过,华京的道路上匆匆忙忙。 “尽管这个时代并不太平,但你已经拥有了真正的和平安宁。”异世来客笑着说,裴茗愣了一下,随即莞尔。 到家的时候,裴母刚刚好将最后一盘青菜放到桌上,三个未成年小孩挨个坐在椅子上,饭香菜香一直飘出家门口,散入微凉的晚风中。 在这个家里吃晚饭和在家里并没有多大区别,主世界是乱世而非末世,餐桌上的菜肴依旧丰盛,除去比主世界多了两个侄子侄女,家人的年纪也要比如今远在异世的家人大六岁。 但是异世界的裴茗觉得这反而是个很新奇的体验,5岁的裴卿小朋友和2岁的裴季小朋友还没法理解异世界这回事,在他们两姐弟看来就好像叔叔复制黏贴成了两个,他们对那个和出门时穿的衣服不一样的叔叔更好奇一点,小家伙们吃着吃着眼神就已经黏在了人身上,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两个奶团子可爱得要命。 吃完了这一顿饭,两个小家伙已经按捺不住好奇心,直接跑到了叔叔们身边,奶声奶气地说着可爱的话,被一人一个抱了起来。 而几个做家长的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可爱死了,裴母又问异世界的裴茗这段时间打算和同位体一块住还是再住在单独的房间? 最后当然是一起住啦! 虽然但是,家长们保留了对此的担忧,嗯,看到他们俩和两个小朋友玩得很快乐的时候。 第28章 娱乐圈重生文(二十八) 在一个稳定的政府总部,必定是一个极为安全的地方。 快穿者知道,这个时代并不安全,他接下进阶任务后,完整的剧情已经输入脑海——但是未完待续,主世界是未曾画上句号的故事,许多谜题未曾揭开,年轻的主角们也未走完命运的道路,是个极危险的故事。 但即使如此,他也能看到这个时代在管控之外丛生的组织,在政府无能为力的地方无数人悲鸣着生死,习惯了如同蜉蝣般的短暂与必须强硬起来保护自己的环境。 但是那个曾经为了革命付出了一次生命又一次假死的人,已经没有热血可以流了。 在裴茗的身份里,他只感觉仿佛整个人都温柔起来,温柔而无奈。 不同于他本人的不甘,裴茗虽然与快穿者相似,但是竭尽全力下,连不甘的力量都已经失去了。 ……但是这样也很好,因为不甘在无能为力时,尽管让思想闪耀,却会把自己一块燃烧掉,就像暗夜里的火种一样,颤巍巍却明亮,只是烧不了多久。 他之前的新作《星光在眼前》就再次思考了这种想法,高尚着死去,亦或是平庸无奈却活了下来,到底是哪种活法好? 文中的阿斯托里亚终究是活了下来,而另外两位主角温柔沉静地留在原地消亡。 世上终究是前者更多,而历史既需要后者,也需要前者去记住。 但绝不能就如此简单划分高尚与平庸,人终究是太复杂的生物。 他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感受着异能力在身体里的流转——异能力的真名,恰巧与他的书名相同,真名告破后的异能力与使用了多年异能的主世界裴茗旗鼓相当,因此很好地掩饰了他对于异能力的生疏。 世界意识告诉过他,不能透露异能力的真名,想来这也是后续的剧情,异能的真名如此重要,而裴茗至今未曾因真名而二次突破的异能,应当是一个重要节点? 不过如此看来s级异能力何等强悍,无需真名告破,就已经足以负责整个华京。 来到主世界的第六天,除去了解主世界什么也没干,因为裴茗已经把所有事都做完了,每日工作何其繁多,不是旁人眼里政府机关喝茶看报。 脑内聊天(cos穿必备道具)突然叮咚一声,【柏斌:?】 [?!怎么是他偏巧赶上。]快穿者内心只好叹气,别人还好,没记错的话,这个世界的柏斌已经异能失控被监禁起来?谁来不好,非要是他家那口子这种高危人物过来了。 【:在解释之前,快,控制好你的异能! :世界意识有给你讲吗? :亲爱的,为什么偏偏是你来了】 这时候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这才注意到面色如常但指节已经用力到发白,在反应过来后手中握着的白瓷杯坠下“咔嚓”一声碎成了一朵散碎的花,绿莹莹的茶汤在瓷砖地上漫成一谭青碧,白瓷片就和着水花一起迸溅开来,好大一片儿。 “你怎么了?”原来是主世界裴茗已经回到了办公室,发觉他呆滞在原地连是否有人进来都未察觉。 异界来客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叹息一声:“我的原世界……又有人过来了。”他站起身来帮同位体收拾东西,神情外露没有掩饰,招惹了霜露一般的轻愁。 脑内聊天中,柏斌也讲述了他那边的情况,他之前遇到了看似正常却行为举止离奇的人,试图制服对方的时候还算顺利,结果不知怎么就进入了一个颜色奇异的通道。 过来之后世界意识跟他解释了现在的情况,但是他体内的异能却始终难以平静,即使摸索着控制住,但是并未失控的异能依旧显得十分危险。 【柏斌:国外的时空缝隙交给我吧,我就不回国了,太危险 柏斌:注意安全,我爱你】 这之后,无论再说什么,柏斌都没有回复,仿佛打定了主意要人间蒸发。 但是裴茗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早在柏斌说体内异能异常的时候,他就已经请求主世界裴茗通知了政府高层。 “如果说,我们那边来的人在这个世界是异能失控者呢?”裴茗冷静而理智,他知道,先前的不过是小打小闹,现在的才是重头戏。 他从不敢低估高层对此事的敏感度,毕竟异能力失控意味着不确定,意味着无辜者的死难与鲜血,每一次都鲜血淋漓。 “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通知我们?”高层那边立刻就有一个靠后的人出声斥责,而前面的几位并未如此失礼,目光也带着些许不赞同,仿佛已经信了身后人的说法。 “他已经第一时间告诉你们,你们不能要求他未卜先知。”主世界的裴茗将同位体挡在身后,坚定地说出了自己所见的一切,他们日夜相处,他不仅是高层最好的监视器,也是最能佐证清白的人。 在检查了那间办公室的监控后,这些人才相信了两个裴茗的说辞,愿意听裴茗继续讲下去。 这些老套路透露出来的除了不信任还是不信任,裴茗也没有撂挑子不干的选项,还是得继续讲,因为只有他们能够找到柏斌。 “你们对柏斌了解多少?”这一句说出去,落子无悔。 这话说出去,就连主世界裴茗也有些诧异,而对面交换的眼神,或镇定,或坚定,或犹疑,或讶然……当然没有一个茫茫然一无所知的。 柏斌其人,政府怎么可能不了解? 若说裴茗是皎皎明月,那柏斌就是北地大漠最热血的太阳,不那么烈,却骄傲且伴着风沙,是军中铁血的汉子,就算没有异能力,都是极为稀有的人才。 他是最坚毅的军人,忠于国家忠于人民,可偏偏……他觉醒了异能力。 若是他拥有的异能力不够强,那委实遗憾,这异能配不上他;可若是异能太强,越强的异能失控的概率越高,也更令人忌惮,无论如何对柏斌都算不上好事。 而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柏斌的异能力觉醒得不算早,一直到二十五岁才姗姗来迟。 而最坏的结果发生了,他的异能非常强大,强大到即使是柏斌这样本身就极强的人物也难以控制住,失控的隐患从一开始就已种下,令后来者唏嘘。 三十岁那年柏斌的异能力第一次失控,从此他进入了严密监管的异能力监牢,那里覆盖了一位极其罕有的反异能者的异能力场,所有人都无法使用异能,自此尽管柏斌不再离开,却总算拥有了短暂的安宁,他在监牢里过着没有异能力的生活。 那时大家都以为,一切都已结束了,柏斌为国效力这么多年,也终于能够好好度过漫长的后半生。 但是命运给所有人开了一个大玩笑,一年前,意外发生了。 第29章 娱乐圈重生文(二十九) 机密文件记载,柏斌的异能力在放风时再次失控了。 那显然是不能为外人所知的重大事故,这样一位年少时就为国家效力的强大军人落到这个只能忍受生活的地步无疑是时代的悲剧,而要用囚禁的放风来形容他每天离开室内的时光无疑是一种侮辱,而这样所谓“万无一失”的情况出了大漏子——毫无疑问是可悲而又可笑的。 最该难过的也许是真切相信了他们的柏斌本人,但是没有一个人会记得他、会考虑他的想法,这件事既让人难过又让人庆幸。 按照多年来的异能力研究理论来说,这种大型的反异能场,在室内的效果更好,异能力场的领域并不是凭空搭救,而是需要介质,固体介质通常能让传导的异能力更加稳定。 而室外就只有脚下的土地能够传导,空气传导能力要差许多,四周又空旷,本身就是更为危险的地方。 但是好端端的人怎么能一直关着? 最重要的是,在这所特殊的异能力监狱内,所关押的高危异能者无一不是思想高危而异能稳定或坚定爱国异能却高危失控的,政府并没有废除死刑,那些思想扭曲三观不正的异能力犯罪者和无功却有过的异能力失控者早就化作一抔黄土,只有他们的异能力遗留物永远美丽。 所以无论是单独关押的前者,还是听从政府安排的后者们,都享有每天一小时的时间,可以在天气好的时候离开屋子散散步。 谁也没有想到意外会就此来临,或者说,狱警的监管不力与上层的自信,最终酿成了那一次的苦果。 人人都知道,唯一的反异能者是a级异能,而关押者中除去思想犯那边有三个s级,只有柏斌是s级,而异能失控边缘的他也最为危险。 但是柏斌太正直了,或者说,监狱内负责定期检查的医生和研究人员,对柏斌太过信任了。 身为唯一一个失控后还能勉力控制住自己,对所有犹疑全盘理解接受的s级异能者,柏斌像边牧,看起来忠诚勇敢,是个表里如一的汉子。 医生们相信他永远不会做出违规行为,而对于柏斌严肃要求检查得仔细再仔细,他们一一照做,却并没有看出反异能场内堪称平静无波死水一般的异能力究竟有什么异样。 ……一直到事故发生后,调查溯源时,人们才发现柏斌那时候对许多狱友说过,感觉“身体里像是有火焰在灼烧”,被压制到极点的力量翻涌的滋味即使是最坚毅的军人也无法忍过去,柏斌又不是什么蠢人,于是他一次次上报自己的异能有异样,请求医生与研究员对他进行检查。 但是对他的信任,对反异能者的信任,对眼前所见检查结果报告的信任,最终都酝酿成了异能力失控暴走的恶果,死水之下是已经被强行压制到无法风平浪静的深海,那里头的波涛汹涌一日比一日可怕,几乎要脱离主人的身躯化为蘑菇弹。 于是,就在那一天,放风之时,突然有强烈的异能力波动冲破了异能力场,文字描述中的威压几乎化为实质,s级异能者毫无束缚的能力倾泻,又堪堪停住。 那天的幸存者只记得柏斌在大喊,他在喊采取一号警报!迅速撤离!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意识到了危险,有些人以为他已经控制住了,这只不过是临时在户外力场不够强劲而造成的临时失控,于是有些人争分夺秒给思想犯扣上限制异能的镣铐迅速带走,有些人却无动于衷,尽管不能靠近却还想近距离看看s级异能的强大。 于是危险来临时,他们第一波覆灭于“喷发”下。 事后的记录文件内,写的是他们试图带着柏斌回到室内去抑制,而他们失败得惨烈,无论是看热闹的,还是试图挽救的,都在柏斌一步步挪到离大门最远那一边的走廊时,和柏斌一起被可怕的异能力暴发冲击。 被压抑了太久的异能力,而等级较低的异能力又无法消除只能压抑,就好像一个持续加压又不放气的高压锅,再好的厨子面对它也只能在无奈的拯救下看着锅爆炸。 事后统计死亡人数是123人,撤离到大门口处的人员虽有轻伤,无一遇害。 但是距离柏斌较近的人,那些带着镣铐到档案室内帮忙抢救东西的异能失控者,十米内无一生还,而其余受到异能力暴走余波冲击的人,九成重伤,剩下1%幸运的轻伤,其余人不幸遇难。 而柏斌本人,大家找到他的时候,还在原来的走廊位置,重伤濒死,仿佛没有离开过一样,身上血肉模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大量失血、内脏震伤,如果不是他的身体素质足够强悍,他活不到人们发现他的时候。 失控事件后,针对这起特大事故,政府内部为判决和后续整改开了很久的会。 这是一起极其惨烈的事故,但是回头看去,你又会发现好像谁都没有错,每个人都尽忠职守。 但是如此大的事故,必然是有所错误,又到底是哪里错了? “错在我们的经验不足,错在我们认定a级反异能者能克制住s级异能者。”当时的领导人已经年迈,腰板却挺得很直,承认过去的错误并不是坏事,人类正是在一次次的教训中不断前进。 后来那位年迈的老人一力主持了整改,这一百年来始终在更新换代的异能力条目再次增添血与泪换来的一笔,原本的监狱再次改革。 至于柏斌,他的生死则尽数交给了他能否抢救回来,他的功与过,使得对他的判决艰难又无奈,最后人们只好把他的生死交给上天,他几近垂危,手术室数天内医生护士艰难轮换,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也还在生死之际挣扎,人们说,他若是活过来,就证明上天还要他在这苦难人间继续前行,若是最终不幸去世,也不过是终于结束了他苦难可敬又坎坷无奈的一生。 最后的最后,他还是活了过来,并终生佩戴顶级反异能道具“姑妄佩”,囚于旧监狱永不得外出。 第30章 娱乐圈重生文(三十) 这样曾经引起轰动与争议的人物,谁都不可能对此冷静。 昔日力挽狂澜的老人在裴茗来到这个世界的三个月前已经溘然长逝,继任的新任领导人对柏斌并不秉持前任的看法,却也清楚柏斌体内无法控制的力量究竟多么恐怖。 异能世界美丽夺目的绚烂下,是无尽的苦与痛。 [毕竟还是乱世啊。]严格意义来说,快穿者目前所经历过的乱世,只有一开始哥哥嫂嫂把他保护得很好的第一个世界,当他改变了要开战的局面后,那个世界就已经是跨江而治的太平年岁了。 这样宛若泡沫般的幸福,他过去也见过许多,但还是头一次这么多这么密,像是苦痛酿成一壶甘美的酒,绵密好看的泡沫堆呀堆又变成各种可爱的形状,那漂亮透明宛若水晶的泡泡竭力飞到阳光之下,极尽繁华富丽而空余一地苍白。 原剧情中,“玫瑰星辰”这一章之后再过几个事件,大约五个月后,柏斌悄无声息地彻底消失在了防守严密的监牢中,根据监控,他是在0.01秒的极短时间内突然消失不见,只剩下“姑妄佩”留在原地,离奇的是他手脚上的镣铐都未脱下,却再也捕捉不到他的行踪。 主角青羽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接到了来自沈傲的委托,说家中有异。 沈傲是过去被青羽几人拔除的小组织头目沈问的独子,沈问当初借妻子上位,后来架空了整个城市的政府,犯下了许多罪行,罄竹难书。 而在沈傲家中调查时,敏锐的青羽一直没来由地不喜欢沈傲与他的爱人宋雨暮,为此还被友人说“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引发了主角团内的小矛盾。 而这个时候柏斌再次出现,沈傲在柏斌清醒的时候斥责他,说最近城中风风雨雨都是柏斌所为,柏斌此时抵抗异能力已经几近力竭,没有精力去求证的他选择了自尽。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柏斌死后,他的异能力化为异能道具“审判天平”,这是一尊无需过多打磨就已成型的极品道具,柏斌生前对自己的压制与拷问成就了这件道具。 而审判天平诞生后审判的第一案,即为——沈傲。 除去逼死柏斌这一本不可能完成的操作,沈傲这个人只能说是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他光鲜亮丽的生活来源于沈问私藏的遗产,而主角他们所要追查的所谓异常,确实与柏斌没有半毛钱关系——真凶就是沈傲。 沈傲能瞒过人生地不熟的少年们,能言语诱导本就有死意的柏斌,却终究没有敌过绝对理性、以政府当前法律为依据的“审判天平”,罪行全盘揭露,审判天平还会让他的灵魂经受所有受害者的痛苦,手段诡谲而强势,立场又绝对服从于官方。 但是柏斌终究是死了。 这位曾经无比忠诚,在监狱里还念着军营的军人最终因异能迎来了他的终焉,只留下珍贵的异能道具,冷冰冰地伫立永恒。 当然,如今主世界的柏斌还好好地活着,正在努力将经验记录下来,希望能帮助到更多人。 但是异世界的柏斌所信任的可不是这个政府呀! 初次尝试异能力的他,就体会到了其中的危险,并且绝不会愿意回到他所认知的“国内”来祸害自家恋人和那片他热爱的土地。 然而,柏文武先生再次忽略了,这个世界不仅大陆碎得像猫啃完的饭盆,而且只剩一个政府啦! 固执的军人是不会愿意听的,毕竟这也不是他的世界。 “之前世界意识承诺若有同伴到来我可以直接联系上他,”快穿者无奈叹气,“但是自顾自决定去承担风险后就再也不回消息了。” 正如同主世界的政府不会放任一个裴茗在外行走——他们同样也不会放任一个柏斌在外面乱跑。 先不说各种身份,这可是一个s级异能者! 这种级别的异能者往往异能力都是复合型异能,兼具多种能力,但是s级异能者都是复合型异能者,复合型异能者却不会都是s级,能被判定为s级的异能者都十分强悍,最弱的也可以一个人灭掉一座城,更是有着“镇国异能者”的说法。 虽说目前s级异能者并不少,光是柏斌所在的监狱就有四个,拂晓高层里就有好几个s级,青羽小朋友是准s级……甚至裴茗这个s级都不需要上一线打架,就可以看出来主世界是真的不缺。 但是不缺归不缺,全世界加起来也不超过三位数,这种破坏力堪比核弹的战略武器放在外面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虽然事实冰冷无情,但柏斌本人就是不在可控范围内。 所以政府一定会主动寻找他。 会议间歇,主世界裴茗在茶水间堵到了匆匆来去的同位体。 “你的态度有些奇怪,”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那点掩饰得很好的不同,“你和那位‘不定时炸弹’先生,应该不只是碰巧听过名字的关系?” 异界来客抿了口咖啡,又甜又奶的味道很好地抚慰了紧绷的神经:“我可没说过我只是听过他的名字,”他绝口不提故意误导众人不甚相熟,“毕竟在婚姻法通过前,我连军嫂都还算不上呢。”话说得含含糊糊,但是立即就叫人知道了是个什么关系。 茶水间里有监控,但是没有监听器,看上去他们也只不过是在紧张的会议间歇稍微聊一聊,而这赏心悦目的画面更让人好奇他们到底聊了什么,也许是深奥优美的文学与艺术?亦或是温馨可爱的日常?浪漫的诗句在唇舌间流淌,就像金贵而层次丰富的上好咖啡一样美妙,家里的肉嘟嘟小孩奶声奶气喊人,长辈兄长们永远站在身后支持,还有秋日与冬日里暖融融仿佛流金一样的阳光,夏日清爽凉甜的冷饮,毛茸茸充满阳光气味的玩偶…… 异世界那位喝完一整杯甜度可观的咖啡,又续上温度适宜的开水漱口,倒空的杯子里捏入一搓茶叶,再注入滚水激出清冽的茶香;本世界那位只是手肘倚着墙壁在那里说话,随意而放松,面容清冷而皎洁,一举一动无需特别衡量就优雅如月光。 监控后的人注视着他们走回会场,下一轮讨论即将继续。 第31章 娱乐圈重生文(三十一) 【从前,在某个年代不可考的时代里,这个时候拥有一切后来在传说故事里才能看到的事物,比一切的一切都美妙,东方的大地上是圣人们的大同之世,世界的西方则尚有神明对人间恋恋不舍。 有一只风的精灵就出生在这个时代里。 精灵是一个神奇的种族,亦或一种会惹来讨厌的统称,这世上有许许多多的精灵,花里有美丽可爱的花精灵,树里有清雅傲然的树精灵,各种各样的草里头有玲珑清新的草精灵,但假若有人要把他们简单地统称为精灵——那实在太不礼貌了,就好像把各种不同种类的豹子、老虎、山猫统称为猫一样,必然要惹得当事生物气到炸毛。 而我们的风精灵也是这样一只可爱的小家伙。 他出生在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这里生长着枝干比他手指还粗的小草,一片叶子比他整个身子都要大的花儿,既是一片密密匝匝的原野,也是对他这么大的小家伙来说的“森林”。 而风精灵泽弗就像种族里的每一只风精灵一样,由风在偶然间诞生,不像花草的精灵那样有对应的植物,也不像那些仿佛宁芙一样的小精灵会伴随在神灵、法师或是人类身边,他自由自在地在这片原野里长大,从只有小手指头那么大长成了大拇指那么大的成年精灵。 一直到某一天,正在与太阳争夺行人注意的西风神无意间路过了这片山谷,小小的泽弗前去与这陌生的庞大人类嬉戏。 行人看不到隐去身形只以微风和阳光追逐他的两位神灵,只注意到那不比蝴蝶大多少的小身影,声音却很洪亮。 “你好呀,巨人先生!”泽弗从没去过山谷外面,也从没见过真正的人类与巨人,他以为人类应该跟路过的野兔先生差不多大小,那么眼前这个和豹子一样大的一定就是巨人吧!他热情地伸出小树枝一样的柔嫩手臂,高高兴兴地和这位路过的先生打招呼。 …… 行人很高兴地和小小的风精灵击掌,离开了山谷。 风神却很生气,祂斥责风精灵:“你可知罪?” 泽弗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面对掌管自己的神灵,这个小调皮蛋想了半天,一一列举了他所做过的捣蛋事:拔了住在花楸树上花栗鼠一家的绒毛、捉弄过山谷里最漂亮的花精灵茉莉小姐、曾经在一位漂亮的宁芙路过这片草原时掀飞了她好看的白裙子…… 然而风神却还是老样子,最后泽弗把所有记得住的顽皮事都数完,这位神明才用两根手指拎起泽弗说:“你这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错、哪里没错的小坏东西!” 神灵斥责了他好久,却不肯告诉泽弗他到底错在哪里。 泽弗个头虽小,这会也气恼起来,这位小小的风精灵又是尖叫又是闹腾都得不到答案,他像个幼童一般挣扎起来,被风神捏得痛了干脆一口咬下去。 神灵虽没被咬伤,却因为针扎般的疼痛而愤怒起来,祂吹起一阵大风把他刮走:“我给你的惩罚就是四处流浪!” 神灵恶狠狠地说,除非泽弗知道自己错在了哪儿,并向他道歉,才允许他回到可爱的故乡,并诅咒他永远无法在任何一个地方长久停留,一直一直流浪在大地、海洋与天空中。 可怜的泽弗被大风吹得头晕眼花,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这里铺着比原野上最年长的树爷爷腰还粗的灰黑色石块,路边也有着样式奇特的、巨大的用石块垒成的洞穴,还有穿着好看的巨人走在远处的路上。 这是哪儿?泽弗看到路边还有写着弯弯曲曲图案的方形牌子,可惜并不是他所认识的文字。】 写完这一页,钢笔里也已经走不出墨水,裴茗只好活动活动手腕,暂且把钢笔搁上笔帽放在一边,站起身来去找墨水瓶。 然而已经有一只手打开了旁边木质柜子的下层第一个抽屉,从排得整整齐齐的a4纸、草稿纸、钢笔和墨水中抽出一瓶墨水,放到桌上后才打开了光滑的螺旋盖子,用纸巾包着手指揭掉了锡箔纸的包装壳。 “回来了?”他收回要去拿墨水瓶的手,将一旁表面微干的半盘点心移过去,原本不偏不倚组成一个半圆的糕点瞬间微微向中心靠拢移位,即使冷透了香甜的气息似乎也在锲而不舍地朝人鼻子里钻。 尚还温热的茶水从塞着盖子的茶壶里倒出,袅袅清香瞬间柔柔地弥漫开来。 主世界的裴茗把抱着的许多文件放下,闲聊了几句会议上的车轱辘话,好奇地看着写得满满当当的书稿:“你前几天说要写的书稿,这就开头了?” “嗯哼~毕竟已经想了一阵子嘛。舒齐可比我快多了,他们网文作者写得多,我就只给杂志供稿,更接近于传统模式。” 重叠的异能力场已经有一方收回,在他们眼中过分密集的星光又恢复了常态下如星空般的样子,悄无声息到如果不用专门的仪器检测,根本难以察觉变化。 “感觉真是神奇呢,”主世界裴茗喝了一口茶,“既像是逃避现实,又像是寄托思想,当你沉浸进文学的时候甚至能暂时忘了忧虑。” “因为文学就是这样,你也看过末日前流传下来的文学名着吧?” “我可不写书。” “就算不写书,文学也能带来触动呀。”裴茗说着,翻开第一页文件,“文学的魅力就在于此,我们由此汲取力量,逐渐长成不同的人,一个世界没有完全一样的人,但是文字能给所有人带来触动。” 这样的闲聊,仿佛生活还是如常,只是短暂的、平和的旅途,难以看出这些日子裴茗夜间焦虑的样子。 主世界的明月先生翻阅文稿的时候,裴茗也已经看起了这份报告。 不知道是世界意识故意的还是巧合,除去第一个被他处理掉的时空缝隙外,剩下两个刚好都是出现在他不方便赶过去的国外,都已被柏斌解决。 按理说这样似乎是好事? 毕竟这样的话一方牵制住主世界的官方,另一方正好去解决掉时空缝隙,等到后面再汇合避免因为官方的注意而束手束脚。 如果另一个人不是柏斌,如果他没有告知他的异能力并不稳定。 第32章 娱乐圈重生文(三十二) 快穿者有一个优点,无论他被原主如何影响,他的想法始终还是他自己的。 薛屏岫固然政治能力偏守成而不能开拓,锐意进取而后继乏力,但是他相比温和的主世界裴茗要更冷静,也更无情。 他固然焦虑,担忧更多的却绝不是温温柔柔的“同位体”以为的担忧自家爱人。 他家那口子向来命大,没那么容易死。 但是已经将底牌交出去的他,绝对不能隐瞒另一位异世界人的存在,更不能在柏斌这样的情况下,隐瞒信息。 因为就连柏斌都不知道,他始终确定爱人不会有事。 试想以原主和同位体的性格,在此情况下会如何做?不仅仅担心自家努力控制异能却不肯汇合的恋人,也忧心社会的稳定、国家政府的为难。 柏斌根本不会隐瞒行踪,他那张脸必然会很快被政府注意到,届时瞒而不报的的裴茗不仅会在政府那里失去信用,还会连累同位体,他们俩的同位体功绩都是实打实拼出来的,而又因为异能如履薄冰。 所以柏斌在意识到处境后,做了一个极为大胆的决定。 异能力固然强大到不稳定,但是看同位体扛了五年,甚至千钧一发时还能硬控异能力好一会就知道,他压根就不·担·心会不小心留在异世界。 结合上下语境,那句“我爱你”像是在告别,无论怎么看都让人担心柏斌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裴茗做了几年军嫂,没个正式名分,他们只等着那据说已经快了的法律,但是多少事与愿违与命运玩笑,这样的故事他们看过太多。 谁知道世界意识会不会在他们离开后就将脑内聊天交出,他们从不信任那玩意的私密性,包括所谓的跨世界通讯,快穿者的疑心病向来是拉满的,当过反叛组织领袖的人可没有真·裴茗那么性格温柔光伟正。 最主要的是,世界意识明确告诉他们,时空缝隙是不确定时间、不确定地点,只会出现短时间且无法确认到底是哪一处的。 意味着求助政府可能等时间到了还没有解决完时空缝隙,世界是否会继续走向崩坏、他们能否回到属于自己的时空都是未知的。 所以这对默契的恋人早就在没有商量的情况下做出了决定,选择了更方便他们行动又不会给主世界同位体留下麻烦的方式。 那一句不同寻常的情话根本不是告别,而是计划开始的讯号与无数遍在耳边倾诉过的情话,柏斌确信聪明的爱人一定懂得。 而世界意识也很配合,仿佛那些时空缝隙都是会被他们吸引的一样,好几处都是在远方,只有柏斌方便过去。 时至如今,一个月的时间眨眼而逝,总共七处时空缝隙也已经被处理掉三处,一切都在按照他们所设想的那样进行。 在华京做金丝雀的生活十分安逸,因为时空缝隙出现实在太远,裴茗只负责上报具体地点以方便政府寻找柏斌,亦或是像这样主世界裴茗前去开会之时替代他维持除去禁用异能力的会议室外一天24小时开启的异能力场,只有异能者本人能看到的星光笼罩着整个城市,抚慰着城市里每一个人的精神。 异界来客尽管被政府所接纳,实际上还是被戒备的,警戒等级甚至在主世界柏斌之上,一个没有接受异能教育长大、能力强大又随时能够离开的异能者,就算性格温顺也难以被信任,毕竟主世界的裴茗不温柔、柏斌不正直吗?异能者就是如此悲哀。 而替代他出席会议、转交计划转达意见的,自然也是与他日夜相处的同位体。 [皎洁如月,清冷高洁,人品是不需要质疑的了。]快穿者生性高傲,低到尘埃里去也不过是那几年,那会儿甚至脑子都坏了,能让他赞赏,不论是之前原身的生性淡泊,还是近距离接触的主世界同位体,性格与他相合又不似他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强。 裴茗是个表里如一的人,聪慧而坚韧,在家人面前丝毫不设防,而在华京政客面前又温柔和顺,快穿者与他聊一些计谋也能接得上,他是剧情中的一代明星,又比剧情的远距离描述更为鲜活、真实。 而裴英也和他过去认知的大哥没什么不同,想想在原剧情里这个在主世界始终好好的人却意外早逝,小世界的偏差实在可怕。 不过最重要的是,这两兄弟……八成都已看出来了他这边的猫腻。 其余几位家人对这件事接触不多,关于柏斌和异世的事情更是已经列入了最高等的档案中,裴家人都有良好的习惯,公事不会带回家,公私分明,也保护了家人不会得知太多不该知道的事。 更多时候,默契往往就在不言中。 裴英与裴茗从未点明或暗示这件事,但无论是裴英的眼神还是裴茗提到焦虑时平静无波的眼底,都再清晰不过地告诉他:他们知道了。 但异世界的来客信任他们,就像信任自己家里的兄弟一样,如同他们无需多言已经看穿,他也信任他们绝不会多言。 他只是每日例行给柏斌发着和过去相似的话语,就像过去任务失联时每天不落地填满聊天窗口,思念的话语与爱意一同穿越千里,也期待着最后的相逢与携手归家。 每周都要一次例行的会议,每天都会派人过来询问,而行动失败后又要开一次大会……除去最开始的会议,异世界的裴茗没有参与过任何一次,但是主世界的同位体总会为他带回所有的文件,告知一切的进度,替他发言阐述观点,也讲明属于他自己的观点。 于是来自异世界的客人也有空就像过去在书咖里提笔以心血书写文字一样,开始书写真正他自己风格的童话,嗯,给黎小朋友的承诺,可不是一句玩笑话呀。 裴茗没有带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过来,挑剔的作家先生极为注重键盘敲打的手感,就连钢笔的粗细、墨水的色泽都很挑剔,不过这一点只能说他和主世界这位几乎一个审美,爱用的钢笔款式和墨水几乎一模一样,上手也很舒适,配着他自己的本子就写起来了,写得一手柳体,看起来倒是一致了,只在细微处有些分别。 这样的一日日,总是过得很快,可惜留不长。 第33章 娱乐圈重生文(三十三) 五岁的裴卿小朋友很喜欢小叔叔。 最近小叔叔好像变成了两个,但是没关系,她还是家里最受宠的小朋友~ ———————— 初夏的风已经染上了火红的颜色,即使地处北方,榴花开得焰火一般,看着就让人觉得热气迎面而来。 春天的花多数还没有谢,繁花开得久,又经不住晒,大朵大朵的山茶花从枝头整个掉下来,看起来似乎还是枝头明媚的样子,只是已没有了花枝,不好带回去养在办公室里。 那些小巧的花毕竟谢得早,柔嫩细白得讨人喜欢,桃花杏花总是开得早也去得早,哪怕是一场春雨路过,也足以铺了满地柔柔的浅色,像是不会化去的春雪,纯洁美丽又无力委地沾惹泥污。 家里唯一的小姑娘早早地换上了公主裙——小姑娘的裙子都是短袖,鲜少有长袖的裙子,就算小姑娘攀着叔叔的大腿爬到怀里吧嗒吧嗒掉眼泪,最心软的叔叔都不会给她太早换上裙子,怕着凉。 不同于现代社会的措施完善,出乎裴茗意料的是,异能社会……并没有幼儿园。 须知,在19世纪就已经出现了最早的幼儿园,据他所知,中国古代的私塾先不说,现代意义上的幼儿园出现在国内最早在20世纪初,哪怕是一穷二白的时候各事业单位也有专门的幼儿园、托儿所。 结果异能社会倒退得实在吓人,不仅科技靠考古,就连幼儿园都没了! 要说他是如何知道的,得追溯到今天早上…… “你们主世界没有幼儿园的吗?”带过好几世幼崽的快穿者清晰地知道,别看小孩可爱,可爱就可爱在不仅不熊而且还不是自家的,带小孩的滋味他可太熟了,亲生的抱养的都带过,看着小孩从奶团子长到玉树临风,随后奔赴各自的人生与前程。 但是一大早就被塞了一只又软又甜的小姑娘实属接受不能。 偏偏怀里这只软乎乎的团子和一旁乐呵呵看着的亲叔叔压根没意识到一点,一个奶声奶气问什么是幼儿园呀,一个解释说那都是史书上作古的东西了,学校要6岁才能入学。 但是为什么招呼都没打一大早直接就塞过来了呢? 优质回答:忘了。 各种意义的,不仅忘了这有个不知道的人,也忘了提前讲一句,毕竟家里人的工作彼此都门儿清。 裴茗说大可不必如此不见外。 怀里的小姑娘软得像棉花一样,五岁的孩子奶声奶气,乖得像只可以装在口袋里的小奶猫一样,但是体重并不轻,颤巍巍婴儿肥的小脸蛋,藕节一样滚圆的小手小脚,看起来仍旧小得可爱,一只手就能稳稳兜住,却又暖烘烘地占据了整个怀抱,沉甸甸压在心口处。 于是那点儿属于原主的情感翻上来,他又舍不得放开了。 想着原剧情里那点子为了衬托而没来由的剧情,又想揣口袋里贴身放着,又不敢太近生怕蝴蝶般飞走,他只好扯出一个理由来:“办公室太正式,不合适小孩子待。” 主世界裴茗于是莞尔一笑:“我们卿卿这么小一个,哪里占得了许多地方。这点儿工作也不忙,近日无事,就算你临时有事,我又去忙了,一时半会乖宝还是坐得住的。” 他说话轻声细语,却一一堵回了那些裴茗一定会想到的说辞,剩下快穿者的角度,可就没理由为这么个小姑娘筹谋了。 于是他只好又问:“嫂子和爸妈是去哪里出远门?”回想起早出门半个小时的大哥身上还背着个婴儿挂带,挂着还酣然入梦的两岁小宝宝裴季,亏得长兄位高权重近来不需上一线,不然两个小家伙够他们忙翻天,家里又只有钟点工阿姨根本没有额外的人手照顾孩子。 裴父裴母的工作算得上养老单位,既没有退休又工作时间不久,西南方有一座极为罕有的异能矿,仅此一座,每年只喷发一次,操作精度奇高,一年十二个月只需要工作一个月。 而裴家大嫂温浅的工作也有些类似,每年只有夏季和初秋需要工作,其余时间在家里带带孩子。 她工作于极地,每年只有夏季来临温度升高才能开始工作,其他时间则无需上班。 这样清闲的工作,代价自然就是每年必定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是没有人带孩子的,好在裴嘉已经大了可以独立上下学,两个还没入学的小宝宝自然就跟着父亲叔叔一块上班了,往往是哪个更好带哪个分给裴茗。 于是,这个月的裴卿小姑娘就归他们俩了——当然,说不定有的人待不到月末呢。 拖拖拉拉了半天,终究改变不了两位裴茗带娃上班的命运,最后快穿者怀里兜着奶团子,而主世界裴茗拿着一个塞满了儿童用品的大包,一齐坐上了八点半的班车。 裴卿是个很乖的宝宝,又乖又软,上了车之后就乖乖坐好,坚决不跑到家长怀里窝着,“因为小叔叔会累哒~卿卿是大孩子,卿卿乖~”小家伙奶声奶气非常有道理。 但是宝贝儿,班车上并没有儿童座椅啊!幸亏华京中心区域的街道平坦且限速,换做现代就没哪个家长这么心大。 一到了办公楼内,打了卡,就有来得早的小姑娘打招呼:“茗哥,今天带卿宝来上班?” 聊了几句,小姑娘还摸摸裴卿的小脑袋,小家伙也不认生,笑得很甜,大声说“姐姐好”。 今天带了小孩过来,一路上就连打招呼都多了许多,后勤部门的小曾看到奶娃娃就走不动道,文书工作的姑娘们凑过来揉揉脸摸摸头,就连领导们看到孩子都笑得慈祥许多,干练精明之外又多几分和蔼。 到了办公室里,主世界裴茗就打开拿着的那个大包,从里头取出来一块儿东西展开铺在地上,原来是一块软软的地毯。 裴卿小姑娘也不要人抱,自己哒哒哒跑到待客的沙发上,真皮的沙发不闷热又很柔软,很受小姑娘喜爱。 这会儿她另一个叔叔也把她早上的儿童营养奶粉拿出来,白花花好像雪花的奶粉倒进了个头不大的小奶瓶里,旁边几个格子里还有完整的新鲜水果和一些早上才做出来的辅食,香甜的气味飘过来勾得小家伙眯起眼睛。 不过她大眼睛滴溜溜一转,突然注意到什么——叔叔的办公桌也像镜像一样变成两倍啦! 一直到很多年后小家伙都还记得这件事,“照照镜子,人就多啦!” 第34章 娱乐圈重生文(三十四) 遗憾的是,幼童的可爱并不会让工作减少。 天气逐渐炎热,许多工作都由室外转为室内,但是这世上既有坐在开着空调的临街店面里卖东西的店员、在舒适的写字楼里无需忧虑外面恼人烈日的职员,也有烈日下的建筑工人、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等必须要在外面工作的人们。 而异能者们,工作也不会因此而改变。 直观的表现不过是一些医院治疗不如使用异能力的病人增多了,热射病实在是不起眼又可怕。 但是裴茗伏案写作时,窗外的蝉鸣声阵阵嘶哑地飘进来,明艳的阳光毫不遮掩地从玻璃窗里洒进室内,那暖色的光芒使得原本红褐色的地板都像是在流淌的玫瑰蜜一样,仿佛半透明般的橙红色,映得雪白纸页变成浅金色,而木纹的桌椅都要生长一样,不同于春天的温暖柔和,夏天带着蓬勃的生机横冲直撞地来了。 原世界的手机发来了消息,除开一些例行的问题,舒齐还特别提到最近裴英已经起了疑心有关弟弟到底去了哪里,还有书咖的日常报表、杂志社催促下一本连载等等。 他来到主世界的这段时间,异世界的时针并没有停止走动,一个月往往很长也很短,可以发生许多事也可以眨眼即逝。 譬如说最近宋雨暮哪怕进组了,但是依旧对《渡江汛》剧组穷追猛打,各种拉踩之举时有发生。 而剧组这边因为保密,真正出来对线的只有铭久的各部门官号以及舒齐的作家号,对于此类行为一律诽谤、律师函警告,亦或是完全不带剧组情况、有理有据的声明回怼,如此也惹得网络上永不停歇的风浪再起一波。 【吟风咏月:做得实在是太明显了 吟风咏月:宋雨暮和《风华正茂》剧组透露出来的开机时间、预计上映时间还有目标人群,就是冲着剧组来的 吟风咏月:现在分明就是既想洗刷名声又想踩着上位 吟风咏月:九敏,我看起来很像什么软柿子吗?】 裴茗发消息给舒齐顺毛,说到底一个明星敢这样做,不过是看轻了制作人员罢了。 但是娱乐圈文里这种情况是常态,明星和粉丝才是重要角色,经纪人与助理尚有几分分量,总裁、导演、作曲家等经常出现在里面作为主角对象备选项的人物也还有点分量,而改编剧的原作者,往往只是一个突出主角如何如何美好、如何如何尊重原作者尊重原着的“工具”。 但小说化为现实,要么整个世界畸形,要么不合理将会在剧情结束前或者剧情结束后消失,因为人要生活,哪怕社会娱乐至上。 更何况他们所生存的世界本非原着,仅仅只是一个衍生世界,这样的世界,往往要么朝畸形走下去,要么……因畸形而破碎。 世界意识是个聪明的,后面还接上了另一部衍生作品补全自身,就定然不会看着世界走到终局。 那么宋雨暮是否还会如愿以偿,回归现实的霸总会不会吃牢饭…… “小叔叔,手手烫烫——”可爱的小奶音将他从思绪中带离,软乎乎的小肉手正抱着他的手臂试图挪动,而他的手背不知不觉被阳光直直照射许久,已经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红。 “谢谢卿卿呀~”他抱住小朋友,声音也不自觉夹了起来,那些复杂的局势、命运此刻太遥远,这个可爱的糯米团子就已经足够吸引他的所有注意力。 而主世界的裴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显然是又来了活,顾不上躲在清凉舒适的空调间里照看年幼的侄女,小朋友特别好玩,就像是一颗软软糯糯的小汤圆,就只有裴茗这样一陷入写作就什么也忘了的“粗心”叔叔会注意不到她。 小小的裴卿也是个很乖的宝宝,亲爹和叔叔在这个年纪已经开始学着背唐诗三百首,小姑娘也不差,她已经认全了拼音,学会了一些简单的字,看个绘本不成问题。 两个叔叔都没法陪她玩的时候,小姑娘就自己坐在又高又大的沙发上晃着两条小短腿,从旁边大大的登山包里拿出来一本绘本自娱自乐,五岁的小朋友具有良好的自我管理能力。 早上八点半出门的时候,因为时间来不及了,两个叔叔给她喂了嫩嫩的蛋羹填肚子,之后等到了叔叔的办公室,还有甜甜的奶粉、香香的粥、肉肉等好吃的,最后还有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作为上午的点心,吃苹果的时候担心她噎到,两个叔叔全程都在看着裴卿,时不时还夸奖她“吃得真整齐”“乖乖细嚼慢咽真棒”。 但是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吖,怎么只有一个小叔叔在房间里,变出来的桌子椅子还没有消失呀? 而且小叔叔笨笨,卿卿都知道夏天不能晒太阳晒太久~但是小叔叔怀里是软乎乎的还很好闻,是小朋友很喜欢的怀抱~ 裴茗陪着小朋友看了一会绘本,又给她讲了才写出来的童话故事,一直到后勤的李组长把今天的盒饭送来才得知——同位体先生已经被叫去开会了。 他送走李组长,拆开了那份专门给裴卿准备的儿童餐:“卿卿,暂时只有我们两个人吃饭哦,先吃饱饱然后睡午觉好不好呀?” 原本很好哄的小姑娘听见另一个人连吃饭都不回来,她摸摸有点瘪的小肚子,眼里瞬间蒙上水雾,嘟起来的小嘴巴也突然一瘪—— 等他把小姑娘哄好,喂完午饭又抱着糯米团子摇啊摇哄睡着放在垫了软垫子的沙发上,饭菜已经凉透,名义上“开会”的人依旧不见踪影。 眼中星光点点的异能痕迹像是薄膜一样覆盖了整个城市,并不是平时禁异能力的常规会议室,那么—— 又是在哪里开的会? 小姑娘睡得香甜,小嘴咂吧咂吧,软嫩嫩的婴儿肥睡得泛起微红,看起来软乎乎的一小团,裹在绒毯里好似一块颤巍巍的鲜奶油,凑近还能闻到宝宝沐浴露的奶香。 很少有人会不喜欢小孩子,这个年纪的幼崽又乖又软,乍一看又像一块点缀了莓果和巧克力的舒芙蕾,可爱得让异界客人弯下腰在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再揉一下肥嘟嘟的小脸蛋,力道轻柔得像是怕惊飞了夜间的花儿。 随即,他却收起了脸上的柔软与笑意,复又恢复了冷静淡然,关好门走出去:“新的时空缝隙出现了,距离华京不到十公里。” 第35章 娱乐圈重生文(三十五) 其实近处的时空缝隙不需要专门的交通工具。 裴茗只是按约定报备一声,他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在开什么会,办公室里小孩睡得正香,而他也不需要这些人急急忙忙收拾完再陪他到现场去。 没必要,形式主义得太过了。 之前几次,他都是第一时间报上具体的坐标系,而政府也迅速调动了人手,希望能赶在柏斌之前拍下关于时空缝隙修复的影像,再逮住这位担忧自身危险性的“客人”。 很可惜,整整四次,一·无·所·获。 要么就是他们真的从来就没想要去找柏斌,要么就是他们的效率太过低下。 亦或者—— 他们从来就不想要什么稳定什么复原,他们想要第二个“星光”! 裴茗无意这样揣度政府,不论如何,至少政府在努力让这个世界变好,他们既是合格的政客,也是合格的理想主义者。 但不管他们有意如此还是机缘巧合,第六个时空缝隙,终于还是出现在了近处。 “请您等一等!”某位领导人身边的秘书偏偏突然一路小跑过来,“裴先生,我们需要请示一下先生他们才可以……” “如果我没记错,我们约定只提及政府是否提供交通工具及援助,而非是否同意我前去?”看起来极好说话,而说出的内容却并非如此,裴茗客气地点头致意,继续向前走着,“孙小姐,您回去之后还是再看看当初的条款吧。” 他从从容走出门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道上。 与此同时,裴茗也若无其事地在脑内频道发着消息,【:亲爱的,看到新的时空缝隙了吗?离我更近一点】 【:我不信过了这么久你还会担心失控,如果你愿意,这次就一起来吧?之后还剩一个时空缝隙,我们要一起回家。】 他从没在这不被他信任的频道内发表任何更深刻的想法,仅仅只是扮演着一个担忧爱人的普通人。 柏斌会来吗?除了裴茗,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 华京很大,也是迄今为止所知的最大的政府掌控区域。 但是时空缝隙却出现在了距离华京仅有3公里的地方,说是华京的郊区也不为过了。 有一样世界意识不曾告知的信息裴茗一直没告诉政府,非产生世界一方的不定点时空缝隙,就算产生世界只是一个衍生世界—— “时空缝隙必然会受原生世界所影响,更易出现在特质相近处。”时空管理局中级任务者进阶课程世界与时空篇。 而时空缝隙的原生世界是个什么样?一个以娱乐圈为主的、娱乐高于一切科学、医学、治安、政治……之上的世界。 [所以时空缝隙出现的地方,附近必然会有纸醉金迷。]第一次,他知道身后有孩子,所以不为所动地看着那里白花花交叠的数具肉体直直撞上时空缝隙而被搅碎,时空缝隙本非善茬,除非联通足够彻底能够通过,否则生物只有被那些不可名状的力量搅碎的份,空间的力量搅碎误入的生物,而时间的力量更为恐怖,衰老还是退化都难以分辨,那乱麻一样的力量绞杀一切无辜的灵魂与载体。 而之后的几次,政府给出的报告也提及了出现之地,既有荒无人烟的小树林,也有一方富豪的私人据点,更有恶魔强迫无辜少女的地穴,无一例外,除了柏斌当地所有的人都恰好离开或是身处远离时空缝隙处,之后等到地方被政府搜罗过一遍,那些本就站在政府对立面的销金窟更是被彻底拔除。 除去那些人与世界意识,只有隶属于时管局的快穿者知道,那根本就不是恰好“离开”。 时空缝隙会出现又消失,但是世界意识却可以控制人类,主世界的世界意志将未曾作恶又尚有求生意志的人们转移到了安全之处,仅有1秒的时间内余下的躯体尽皆被霸道至极的时空缝隙搅碎,被卷入的一切生灵都无法挽救。 唯有神奇而强大的世界意识,能抓住仅有的时间带走它的孩子,却无法亲手消除时空缝隙,必须要一位来自于缝隙原生世界的人类,在非产生世界内亲手为自己的世界意识触碰那极危险之处,才能使得奇迹降临,浪涛平息,法则再次如同少女的发丝般柔顺。 但是…… “让我进去!”哭得狼狈的青年美妇不同于那些捂紧衣襟匆匆逃离的少女和茫茫然离开的工作人员,尽管眼神都带着未曾散去的失焦,她挣开裴茗的手,要往会所里冲,“他一定在里面!” 她的一切都在无声地讲着她的故事,裴茗不禁为她叹了口气:“夫人,别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作践你自己。” 他摘下遮挡风沙的口罩,露出那张极有名的脸:“这儿异能波动异常,恐怕已经发生了不测。您是个很好的人,先回家去吧,孩子们还在家里等你吧?” 说到不测时,他故意说重了音。 泪眼朦胧的女子认出全世界都熟悉的面容,又听到他的暗示,呼吸都漏了一拍,又擦擦眼泪,强打起精神来应付了几句,才提起并不便于行动的长裙匆匆离开。 事实上,如果说头两次的人们都彻底人间蒸发成为无数失踪案例之一,后几次除去影响范围外一无所知的人们却明显有等比例增长的尸体出现:有些仅剩残肢或剩余大半的尸体就像这个世界无数正在死去的人一样被发现,只是不在时空缝隙被发现的地方,而且还都有说得过去的理由。 这些自然也是世界意识的手笔,只是不能让这世上的人知道而已,也放出了一个讯号,随着一处处时空缝隙被理顺织上漏洞,时空缝隙的威力已经大大减弱了。 而眼前的会所占地大的惊人,时空缝隙顶天了实际上也就只能影响1\/3的地方,但是从布局来看除了离开的少女和工作人员,那些世界意识不愿挪开的人恐怕无一生还,被影响的东翼正是他们寻欢作乐之处。 而里面现在还残留着异能力波动后的气息,显然被伪造成了一个新鲜的“案发现场”,以此解释里面所有人的死因,而且想必都离得不近,既不在之前给出的时空缝隙影响范围内,时间又早于时空缝隙来到前。 他走过尚还预留“波动”的危险土地,政府给的手机上他也已发出信息:“所在地此前发生会所私密inpa,时空缝隙出现前5-10分钟内有危险性波动,疑似异能力事件。” 嗯,他只是根据世界意识给出的题干答题,其他内幕当然一概不知啦,毕竟世界意识对他和柏斌统一的解释是世界意识对缝隙所在区域有保护性,神爱世人,嗯哼~ 第36章 娱乐圈重生文(三十六) 与此同时,裴茗这段时间天天上班的政府大楼,北楼西翼十九楼。 几位领导人正乐呵呵地坐在这里喝茶,主世界的裴茗还有几位身居要职的部长处长也坐在搭着半旧椅套的实木官帽椅上,身前一个异能构成的屏幕放着办公大楼里的一举一动。 看着画面里各司其职又显得因为天热有点儿燥的职员们,坐在最中间的大先生和蔼地笑着:“年轻人呦……” “沉不住气!”通讯器里的一位老上将沉声说。 另一位年纪不轻的领导人翻了页书,头也没抬:“我说老杨,沉不住气关年轻人什么事?” “去去去,……” 几位先生说着闲话,而其他人也时不时搭上一句话,仿佛真在开会一样。 看到实时监控裴茗离开办公室并通知时,一位老先生激动得一拍大腿:“总结了好几次的时间规律果然没错!” 一旁的另一位老先生无奈道:“老王,咱们能不能商量一下?” “什么?” “下次拍你自己大腿!”原来老先生一巴掌拍到了老友腿上。 “哈哈哈对不住对不住,不过这回……” 老科学家们说着闲话,这边主世界的裴茗喝完了一次性塑料杯里头的茶水,手一抬就将杯子丢进垃圾桶,随后便起身准备出去。 屋里头的老中青们也都没闲着,手头调派的、纵观大局的、讨论的一个个手上动着嘴上说着,还有人一心二用一边讨论一边正把象棋往棋盘上摁,不轻不重“啪”一声响。 这时候大先生斜靠着桌子看了眼裴茗,手边他们俩未下完的残局再落一子:“此去可有把握?” 他露出一个极清浅温柔的笑:“定然不负。” 白子落于棋盘,原本局势不明、难分胜负的棋局,一子落下陡然换了一番局面,若是有个不厚道的在观棋,定要叫出来:“呦!这是定局了。” ———————— 另一边,京郊会所内。 这会所虽说京郊,实则按裴茗所记的旧地图,已经身处冀地。 “此地似乎是涿鹿。”看着会所的罗马柱、洛可可风格,他不禁叹了口气。 “异世界岁月变迁,”有人随口接上,“反正不是自己家。” “可是亲爱的,你也没陪我去涿鹿旅游过啊。”裴茗再次叹气,比他高了足足十厘米的男人已经自然而然地把头搁在他肩上,活像个大型挂件一样要来拖慢他前进的速度。 柏斌挂在身上喋喋不休道歉他这几年假期过少回不了家,同时念叨裴茗有没有好好吃饭晚上认不认床,他们一起路过许多门没关好或是干脆直接就是玻璃门的屋子,里头男男女女交缠的模样,双人或多人运动定格的样子颇有些原始的感觉,惹得柏斌在他耳边嚎“媳妇媳妇是我不够好看吗为什么你要看那些脏东西看我看我”,最后被他直接伸手捂住柏斌的嘴。 而柏斌还挺高兴地亲了一下他的手。 饶是如此,他从门口走到直线距离几百米的时空缝隙处,也不过五分钟而已。 这处欧式古典的会所占地足足几千平,修建得宛如宫殿一般富丽堂皇,却是在华京范围外。 原因很简单,华京内有限制拥有土地和限制建筑面积、限高政策,也不允许如此豪华的建筑存在,花大价钱修这种屋子,还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让全世界民众都能安居乐业。 但是这种不允许的建筑,却距离华京如此之近,可不是明晃晃在打政府的脸么? 眼下没有时间去多想这些弯弯绕绕,哪怕裴茗心里门儿清。 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掌触碰时空缝隙,那一刹那间仿佛连整个世界都闪了一下,随即世界的伤疤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清去了“脓血”,时空缝隙上为常人所不能视的能量在精神力视角里分开、扫清,之后还有一层幻象覆盖,让所有人都能清晰看到缝隙愈合,仿佛伤口长出新肉一般,很快便彻底没有了异常的痕迹。 这种时候只有时管局的快穿者看得到真实,普通中阶任务者各项数值中精神力至少要达到75以上,因为只有超过这个界限,才能在教程的引导下亲眼所见世界的修复过程。 为什么要亲眼来看?中阶任务者一项基本任务,就是替代时管局监管世界意识是否认真修补、有没有盖个幻象就糊弄普通人、新生的世界意识有没有出差错等等工序。 而世界意识的自行修复如果没有专人监管,往往需要中阶以上快穿局职员特特地兼职一趟来查看是否修复完全,为了检查必须要环游世界至少一遍,以确保万无一失,如此见证或检查之后,时管局才会备案留档,记录世界修复完成。 在真实视角里的修复,教学视频里列出了目前为止所有出现过的修复类型,一般因世界类型及世界意识偏好不同,并无特定规律。 实际的时空缝隙修补速度比表象慢约十倍左右,既有统一可以列入修补破洞的以经纬法缝针修复、缝上一个提前制作的补丁,也有真正如织布一般哒哒哒编织、如同伤口愈合一般一点点生出血肉、涂抹图画一般叠涂至完全不透明且世界壁薄厚均匀…… 柏斌一直到他回过神来才牵起他的左手,裴茗还以为爱人要与他叙说这段时间的分离之情,自从医院匆匆一别后柏斌给他留言说手机即将暂时关机保管在政委处,此后经历种种只有那一次极短的对话,只能对着聊天框看呀又看却没有真正的对话,思念得实在有点苦,他很想他,很想。 柏斌却心疼地看着手背上一块已经淡去的红痕:“什么时候烫伤的?疼不疼?”他捧着爱人的手像是捧着世上的至宝,手掌温度略高却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块儿看着都要恢复的红色。 之前他没看到裴茗的左手,一直到裴茗抬手才注意到那一块红痕,已经淡得快要同肤色一致,他却觉得很扎眼。 裴茗在家里时就经常会在不经意间被家具、纸页或是不知道什么东西划出极细小的伤口,自己都不在意这点将将破皮或者皮都没破的小伤,休假回家时柏斌用没有茧子的手腕内侧在家里所有家具的每一处都试过,拿砂纸和锉刀磨过实木、塑料乃至金属,他的爱人美丽文雅,理应永远健康不受任何伤害。 裴茗看到这一处浅红才想起来,早上写完一章的收尾后握着手机不知不觉手背晒到了窗户漏进来的一块初夏阳光,上午十点的阳光格外猛烈,他足足晒了二三十分钟,没有真正晒伤但足以让那一小块皮肤发红。 “咳,亲爱的你是知道我的,有些时候专心起来顾得了那么多……”他声音越说越轻,说到后面又理直气壮起来,“只是没注意到阳光换地方而已啦,而且有个小可爱提醒我,你看才过了没多久就不红了,再晚点就什么事都没有啦。” “但是,” “亲爱的柏文武同志,北京五六月份室内的阳光晒一会是不会晒伤的,因为……”裴茗抢在他前面说出了一大堆晒伤的原理、强度还有室内本身能阻挡部分紫外线等等来“狡辩”,随即他又主动拉起爱人的手十指相扣。 “好啦,时间不等人,我们先去找找看这个会所的账本——” 第37章 娱乐圈重生文(三十七) 异能力的最大好处,就是有没有人都差别不大,柏斌那危险性极大的异能先不说,裴茗这极为珍贵的复合型s级异能,哪怕在会所正常营业的时候说不定都可以如入无人之地。 同时那点儿第一回办事的莫名兴奋和恰到好处的生涩,谁看了都挑不出错来——除了这个异世版的比大楼里那位更年轻活泼些。 柏斌看着裴茗平日里温柔清亮的眸子明亮如星子,那点儿隐蔽的兴奋像是要如同小鸟一样跃出来,又被理智矜持得拉住,只剩下眼睛亮闪闪的,他只觉得可爱。 在极为短暂的休假时光里,他也曾与爱人一块儿去过密室逃脱。 那个时候是包场,裴茗向来是此类游戏的重度爱好者,刷过不知道多少线上的游戏、线下的剧本杀乃至一摞摞的推理小说,本来得至少四五个人一块过的游戏,两个人玩得极痛快,年轻人仗着自己的聪明才智,既与背后的设计者在场地里无形地对弈又把这当成了一场冒险游戏,猫一样扒拉出一样又一样道具。 而进入状态的裴茗与那时差不多,柏斌听过主世界的裴茗是个如何皎洁如明月般的人物,但是他就爱恋人的这番会被世俗认为不够“高大上”的样子,喜欢这个漂亮聪明的文艺青年,裴茗会为喜欢的事暗自高兴,他不需要高悬于天空,就已经是是柏斌心里的月亮。 …… 初夏的中午,外头阳光热烈得发白,但是会所里面却并不明亮,也难怪,一路走来并没有看到多少窗户,这种西式的宫廷风要配圆顶的大窗,窗棱雕花镀金,映得室内一片富丽堂皇,恍若置身旧日皇宫。 但是最好看却得在晚上,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要闪闪发亮,满室华光,灯光之下金玉锦绣最华美,于是纸醉金迷的气氛不需开口,都已醉入其中三分,充斥着无数女孩子们童年的公主梦。 但是富家养的就是宠辱不惊的心态,再多繁华,都应见惯,连衣香鬓影都渐渐俗了,这个时候追求的就不只是繁华了,就连赏的也不要宴席间衣香鬓影,要那水殿风来珠翠香1。 按理来说,裴茗应该用这样的心态来对待这个会所,裴家发家数代,就连如今的别墅、大平层都只不过是尔尔,小时候宴会觥筹交错,长大后也曾出席宴会,那座城市只要口袋里有足够的金钱,舒适、繁华、现代一切都会向人敞开,大公司例行的年会比小公司独生女的成年宴会都盛大,一切繁华就像云一样飘着,人似乎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 “这么大的会所,这么少的窗户,”裴茗只是仔细检查着那些看起来更重要的房间,抽屉里价值高昂的用品堆了许多,奢侈品多而日常用品少,“一切罪恶都被掩藏下来,他们连窗户都不敢多开,自以为这样就能把繁华闪烁在开着灯的洞穴里,因为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而不敢正大光明。” 他找得细,一路翻过来很快就找到了经营者的办公室,里头却是现代风的装饰:黑白灰为主调的装修,开门进去先是一间放了几张办公桌的隔间,女性的香水和化妆品都还堆在上面,有一股过浓的花香味。 绕过设计简洁的隔断往里走,便是一间极大的办公室,当中放着一张很大的桌子,一边有待客的沙发,而桌子之后便是一张宽敞舒适的老板椅,再后面的一排书柜顶上还有一幅横幅的山水画,隔断只做在书柜后面,两边却是连通的。 一边的墙上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墙壁,而另一边却是——财务室。 他们一路找来,在其他员工的办公间里搜过几遍,不仅没有人事名单上的“总经理秘书”,之前也没找到财务,结果居然在总经理办公室里找到了。 按照这个布局来看,裴茗判断财务应该是被总经理也就是这家会所名义上的老板看住了,想要出来就得绕过总经理和两道大关,可见这里之严,毕竟就连外面的门都是特制的防弹反异能门,外面的大门都未必有它牢固。 财务室里堆满了各种发票、报表乃至现金和支票,里头屋子很小,只放得下办公桌和一个专门的书柜,账本也是明面上的账本,光带回去交差倒是够了。 柏斌没接触过这种,看裴茗只是将账本收起来,还有些奇怪:“媳妇,账本不是找到了吗?”他看了一眼因为时空缝隙损坏了电线而停止运作的空调,拆下手机的塑料外壳将就着给裴茗扇风。 “不,”裴茗摇摇头,又拉上了百叶窗帘,这才走进隔墙后面的休息室,“这间会所的经理长期做着两面人,一边在华京有体面的工作和家庭,一边在会所这里替人办事,还养着几个女秘书。他和会所真正的幕后人并不算真正的手下,又定然是因为利益关系而合作。”甚至想着害死妻子,从此再也不用担心被出身更高的妻子掣肘,也就不用再担心真正的情况暴露。 “他和幕后合作人、通过这个会所连结在一起的人互相牵制,又因为职位最低,心里没底,必然担心对方过河拆桥。” “所以他一定藏着真正的账本,乃至名单、证据。”裴茗在休息室里敲敲打打,最后在墙壁上的暗格、床头的暗格等数个地方找到了分散放着的一本账本和几份文件。 “因为会所真正的负责人是这位经理,所以他虽然只是个办事的,却知道许多合伙人们在此地暴露出来的隐秘,并且以他的性子也会主动去探查验证,作为未来被放弃或被抓捕时鱼死网破或者要挟对方营救的筹码。” “他更爱秘书们,但美丽高贵的妻子为了他小意温柔低到尘埃里却会让他更为得意且自豪,加上他的合伙人都以为他只喜欢秘书,必然不会猜到真正的密码有关于他妻子,哪怕线索就在眼前。” “而我进来前遇到过本来要冲进来找他的那位妻子,她身上佩戴的不是她本来喜欢而是她丈夫一直认为她喜欢的花卉首饰。” “这就是答案。”裴茗结束长篇大论的演说,从床头柜里花样繁多的小物件中挑出正确的那一颗茉莉花印章,盖在最后一处奇怪的缺口上,财务室正对那面的档案柜突然向旁移开,露出一扇关得紧紧的门与侧边的操纵台。 透过操纵台上的一格格监控画面和地图,可以看到门背后…… 是一条连通了华京内数个地点以及郊外会所的大型地道。 第38章 娱乐圈重生文(三十八) 时间倒回之前。 办公楼里一切井然有序,s级的异能往往一生可能都未必能开发完,裴茗20岁觉醒异能,今年他32岁,除却人尽皆知的“守护”和疗愈这两个分支能力,他还能查探一公里内的大致实物,并外放影像。 这一项技能并不为人所知,他连异世界而来的同位体都没告诉,假若萍水相逢,相视一笑便可,又何须面面俱到样样俱全呢? 而这里的所有人都真切相信是又去开会了,毕竟向来如此,时时开会时时检讨,独断专行在一个好的政府内部是行不通的。 初夏的午后,坐办公室的工作十分舒适,这个时代哪怕是政府,空调也只装在办公室里面而不是奢侈到整座大楼都温度合宜。 夏日午后的空调房令人昏昏欲睡,偶尔有人拿着样式朴素的水杯去茶水间接一杯热水或冰水,冷泡茶、冰咖啡在这个时节格外受欢迎,走廊上安安静静,仿佛大家都去睡午觉了一样,时而从办公室里传出敲打键盘的声音和讨论、八卦的声音,昭示着依然有人在努力工作。 裴茗的办公室眼下正好好地关着门,作家先生尽管写作时太投入,对小孩子却很好,假使忘了关门,屋子里的冷气跑出去,糯米团子就要给“蒸”醒啦! 况且小孩子要是醒来了找不到大人,哪怕裴卿是个很乖的宝宝,也有走失的风险。 但是裴茗并不是匆忙离开就只锁了门的那种人,他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大约摸在裴茗离开十分钟后,走廊里依旧静悄悄,办公室里奶团子睡得小嘴巴微微张开,只有走廊里窗户吹进来的风,风悄悄地拂过这里的一切呀,静静地,悄悄地,嘘——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办公室门前的把手竟然转动起来,可不知为什么怎么扭也无法打开,而隐形的来人似乎也慢慢心急起来,一个不当心,身形就一点点在室内展现出来。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主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把扣住了对方的手腕,眼神温柔得恰似皎洁月光,注视着眼前的人唇瓣微动,学过唇语的人立刻就能读出他的意思:抓·到·你·了。 “哈哈,小裴还在开会呢,这样动手动脚的不太好吧?”这位最开始隐身前来的异能者见无法转圜,立马出声试图打哈哈糊弄过去。 “张处,您好好看看我是谁?”主世界裴茗可没有跟他糊弄的意思,“好端端的也没什么事情,您来我办公室做什么?” 他看着温温柔柔极好说话,手上力道却难以挣开,这位张处明里暗里使了几次劲,只觉得这双手就好像水流一样不伤人却无论如何也难以脱开。 “这不是,过来唠嗑唠嗑嘛……”他背后冷汗直冒,却还是硬着头皮讲。 “异世界的那位来了许久,往常也不见您来串门呀?倒是我招待不周了。”裴茗另一只空余的手似是无意识地在门上捻了一下,手上劲一点也没松,“想来也是,时空缝隙出现他匆匆离去,这里的大家都知道了。” 这时候,走廊另一边也有了动静,几个高大健壮的青年小跑过来,其中一位咔哒一声就把手铐给张处扣上了,拽着他远离了房门。 带头一位停下后原地立正,啪的敬了个礼后大声说:“报告!单位内各处异动人员已抓获!” 裴茗跟他说了几句,就让人把张处一块带走,临走前,他笑吟吟看着这位被他亲手逮到的倒霉蛋:“您也是知道的,才这么点时间,他哪里回得来。何况我比他多长六岁,就算再像,哪里会分不出来?”他从头到尾都知道张处在装傻。 一直到人离开,主世界的明月先生才屈指一弹,那原本覆盖在办公室门上只有他瞧得见的一层星光就褪去了,他唇角一弯,心里直笑:这个小促狭鬼! 此次计划他们全无事先沟通,只不过几个眼神对视,就已经晓得要打配合。 饶是他猜了许久这陷阱会如何做,最好连那玉瓶都不给惊动一下,竟简单粗暴在门上覆盖一层异能,好让那上钩的鱼儿临门一脚却不得其法。 简单,但是有效,小朋友的思路与他相近但不完全相同,也是个很好的孩子。 他随即走进办公室,看小姑娘睡得沉,小脸蛋像是玫瑰花瓣一般柔嫩,全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 他心里一阵爱怜,于是俯下身去,在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这才又掖了掖被踢松些许的薄被,又关好门出去了。 ———————— 至于那几条早就到了手机里的消息,会所的位置已经一同下发,作家先生的意思很明显,那些开inpa的人恐怕早就在时空缝隙出现前身亡,也就给了他们这一方接管调查会所的借口。 外面全副武装的青年们已经开着车奔赴各处收缴疑犯,而主世界的裴茗又来到了大先生的办公室,之前那盘棋已经原样不差地搬了过来。 未落座,裴茗就已经注意到了那所下的最后一子,他笑着作揖:“先生,学生幸不辱命。” 大先生笑呵呵,为裴茗倒上一盏尚还温热的普洱:“云华聪慧,无需旁人忧虑。” 裴茗不好意思笑笑,在师长面前有些羞赧:“学生愚钝,全赖老师把控全局,与小解忧心思灵巧。” “无需自谦,此次交予你亲手剪除反动势力,谋定而后动,心思缜密不失圆融,布局柔缓而不失决断,可圈可点,老夫心下甚慰。”大先生的话不多,这对师徒私底下相处总有些绕口,烦走了看热闹的一干人等,偏偏又自得其乐。 在一通对弟子的夸夸后,他们又谈起了柏斌一事。 “柏斌忠贞爱国,然敌方手段诡谲,云华以为如何?”这盘棋本无需执着分黑子白子,这一回续上却是大先生执黑子。 “为民心,为道义,不可弃。”裴茗略一思量,答道。 “如何以为?” “先抑而后扬,人心所念,此计已成。” 说到这里,大先生却突然放下棋子:“小云华才思敏捷而心不在此,看来已叫云华心悦诚服。” 大先生却有了点八卦的意思:“私情之上,云华对柏斌可有意?” “先生!” 唉,稳重的大先生难得老顽童一把,度量徒弟对哪家小子姑娘有意,结果可好,把人给惊得炸毛。 这边老少后续如何暂且不知,而另一边的异地恋情侣刚把密道交到前来交接的人手上,密道里竟然突然亮起了与室外无异的明亮光线…… 第39章 娱乐圈重生文(三十九) “不许动!”“举起手来!” 原本派来的人已经控制住了会所,全城在岗的和休假的法医也全部被喊了过来,准备将多具遗体搬回去进行尸检、确定异能事件的具体性质和情况。 而最特殊的密道,裴茗直接用这段时间主世界裴茗给他用的备用机,把操纵台、密道详情还有他找出来的文件中有关密道的部分拍下发了过去。 这其中甚至包括了到底哪几处房子连通密道、房子在谁名下又是谁实际拥有,可以说是真正的“死亡名单”了,能够榜上有名的没有一个不是善茬。 甚至就连一直被防备着的财务,还是某个幕后人强取豪夺的情人,每天被迫只上半天班,因为早上根本起不来,除了通过密道上班就是在密道另一头的其中一栋房子里被囚禁着玩强制爱,就算这个时代本是乱世,在本该安居乐业的地方玩出这些,裴茗只想说:刑,真是太刑了。 还在军队里并没有如同原本轨迹一样因伤退伍转业刑警的柏斌更是看得目瞪口呆,给这位性格正直虽然不直的军人造成了成吨的心理打击,哪怕让那些过来封锁会所的真·警察见了,也只能说一声变态啊! 在得知密道的存在后,主世界裴茗又额外追加了一条指令:盯紧密道。 过来的人们无条件执行命令,而交接时得知这个命令,裴茗也立刻明白了同位体的意思。 此时另一边已经开始顺藤摸瓜追查,此前整个华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只等正式收网。 会所这边的密道确实不在预料之中,对方的胆大出乎意料,哪怕知道他们私自建造地下工程,这样一条方便逃生的通道竟然给修建到了城外,“所以这样的情况下,城内无路可走,他们即使一时间联系不上这里的人,也只有往这里逃命或者束手就擒两条路。” 而人在危机面前,总是会抱着希望的,哪怕是恶人也一样。 果然在交接完毕后都不等他们对着图纸研究完操作台上大大小小的按钮,操作台上方的监控就从一片漆黑转为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那边很是警惕,地道在进入后出口难以直接合拢,只能在内侧门上反锁,而会所这边许是为了方便逃命,反锁的那一边在门外而不是密道内,他们也怕经理临时下绊子,今天财务先生又到下午一点都还没有出门,别墅被围时就被直接丢在了外面,说得残酷一点会所这边完全能够反锁门永远掩盖住密道的秘密。 但可惜的是,贪婪的经理先生早已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他那恋爱脑的美丽妻子虽然没有发现他的实情,却已经挣扎着反击,更不会受到他的牵连。 “要么被我们包了饺子,要么就等着饿死在地道里之后再被抬走。”裴茗小声跟柏斌嘀咕着事态的变化,他对那些人想要做什么看得清清楚楚,无论他们想要推翻现有的政府是准备做什么,平日里的骄奢淫逸、欺男霸女就让快穿者对他们没有好感。 不过他话虽如此,警察们可不会任由对面缩回去,就算关了门不敢出来也要把他们抓出来,接受法律的制裁,能来到这里的警察没有一个孬种,多半清楚事情的真相,无论年龄也都尚有一腔未凉的热血。 这时候,对面已经赶到了密道中一处装着仪器的地方,旋即凑上了那里的麦克风。 办公桌里突然传出一声尖锐刺耳的电子音,随即沉闷的声音就隔着木头响起,有些失真但绝对能让坐在老板椅上的人听到。 离得最近的裴茗当即悄无声息地来到桌前,他并没有发出额外的声音引起警觉,不多久就找到了机关,咔哒一声盛着麦克风和音箱的盒子就弹出。 这时候一位刚刚打手势的年轻警官就上前来,这位看肩章级别不低的警官一开口就换了另一种声音:“我在我在,今天xx他们来了……”他用陌生的音色娴熟地絮叨着“会所里发生的事”,又说这边已经打开来了,宽宽心如何如何。 而对面警惕的模样也随着话语而烟消云散,熟稔地说了几句后就继续往前走。 而这边出去了一个警察,其余人又打着手势示意安静,一时间原本就动静轻微的房间里更是安静,只有那位警官还在麦克风前面,口中发出声音惟妙惟俏的模仿着一些日常活动会发出的声音,闭上眼睛简直会以为是那位死去的经理先生在房中走动、办公。 没过多久,监控录像里的一行人就已经走到了门前。 这时候所有人都已退至合适的距离,裴茗拉着柏斌退开,却也一直注视着对面的场景,他并不清楚对面是否有异能者,但假若异能者凭借异能试图逃脱——s级异能的恐怖压制会教对方做人,许多人只知道“星光”是至少a级的强力辅助异能,但s级异能的战斗力至少相当于b级的攻击异能! 那边门一开,里头一行人就看到了当头一个陌生面孔,不等他们反应,最前面那位警官干脆利落擒拿住一个扣上手铐往后面一推,而反应过来的那几个就没有那么好应对了,纷纷想要反抗逃跑。 有的警官负责看守住已经被制住的人,有些负责看住控制面板与那扇门,其余的都行动起来。 这帮位高权重的人和身边带着的保镖也不是傻子,他们看见裴茗的第一眼,就认定这个看似最弱的人必定是领头人,毕竟别人不知道裴茗是什么职位,他们做了那么多准备能不知道吗? 只见他们眼珠一转,就故意往裴茗这边且战且退,随即—— 刚有个贼心不死的手往裴茗这里伸,下一秒裴茗如他所愿给了他一个过肩摔。 …… 裴茗的战力就连带队警官都有些诧异,能打的人都看得出来,他没有使用异能力,纯靠搏击技巧。 不过很快所有人就都被一一制服,相较于对方的惊诧,警察们反而都接受良好,有位警官还笑着打趣“想捏软柿子,结果都是硬茬子”。 第40章 娱乐圈重生文(四十) 最惊喜的是,他们还见到了后来一个人摁住所有带了手铐还垂死挣扎几人、方便警官们全新抓捕的柏斌。 领头的中年男人瞬间明白:“你们演我?” 几位警官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其中一位还很认真的告诉他,他们只是提前接管了会所。 而裴茗听懂了他们的意思,笑着说:“x先生,听说您曾经认为成王败寇,史书本就交予胜利者书写。”他的视线看向那美玉所制的护身符,“但是您应该也早就知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那边叫嚣着不过是你们强行控制了会所,你们官方说的光明磊落不也在没证据的情况下这样做了吗? 还问他们到底给了什么,竟然让经理那个蠢货倒戈。 听到这话,知道真相的警官们忍笑很是辛苦,那位伪音技巧出神入化的谢警官回答对方:“你错了,会所今日发生重大事故,我们搜查前无一生还。” “就算没有这起意外,民心所向,你们又能蹦跶得了多久?” “按照你盲目信服的玄学,天命所归,当之无愧。”谢警官说话不疾不徐,字字句句却斩钉截铁。 身在华京的这些警官在剧情中没有过多出场,就像原世界柏斌为何从牢房内离奇消失一样是一个限于主角视角而难以得知的谜,他们不像主世界的裴茗那样从未真正出场但存在感高的可怕,也不像那些萍水相逢的配角被郑重介绍过,但他们每个人都鲜活且热血,这些国家的中坚力量正直且温柔,哪怕前一秒还在因为把伪音当真的事而忍笑,说到无人生还时哪怕知道故去的人们如何却还收起了笑意庄重以待。 不过裴茗倒是知道这位谢警官,出身世家虽无异能却聪慧能干,还是被同位体提过一嘴的温柔大哥哥,如果要说他在娱乐圈世界有没有同位体……当初裴茗就思考过了,然后发现,这不是京城那位全家牺牲的红三代吗? 异世界那边他知道的不多,但是一位单枪匹马破掉大案的医生,足以让远在海城的人们提一嘴,可惜命不好,据说谢家失踪的失踪去世的去世,谢警官的同位体很久没有消息,应该也是死了吧。 这样一位被说过“刑克六亲”“慧极必伤”的不幸人,如今在异世界活得好好的,也算是幸事了。 ———————— 当天裴茗带着柏斌来到裴家时所有人都有点尴尬。 裴英当然是因为这头拱了异世界自家白菜的猪要暂住自家,主世界裴茗因为下午被打趣过现在还有点应激,小夫夫俩一个是因为带回来有点不好意思一个是因为在异世界再次体会见家长,裴嘉小朋友已经开始担心叔叔的婚姻问题了,而两小只则是因为一个叔叔单身一个叔叔身边有人开始懵圈。 好在这个家里就连小孩都又乖又稳,短暂的兵荒马乱之后很快正常,唯一不好的是几个小孩非常有默契地思考起了三十二岁剩男裴某的婚事。 裴卿小朋友因为和弟弟一样没搞懂为什么多出来一个叔叔,她天真地以为叔叔是复制黏贴出来的,于是小家伙拉拉叔叔的衣角,天真地问两个叔叔都会有一个这样的叔叔吗? 裴茗认真地给小姑娘解释了什么叫做异世界,“就好像两本故事书,虽然里面有的人会一模一样,但是还有更多不一样的事哦,有句书上的话说,每个人都是由过去的经历构成的,而这些经历也推动着我们走向未来,或许一致,或许不同,就像卿卿最喜欢的小饼干一样,虽然送进烤箱前一模一样,但是最后出来的时候并不完全一样。” 他认真的告诉小姑娘:“我很喜欢我爱人,他也很喜欢我,这既是因为我们爱着彼此,也是因为过去的经历,因为我和他相遇。” “但是卿卿,因为经历的不同,即使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情况下所做出的决定也会不同,所以卿卿真正的叔叔并不一定会和这样一个人走到一起,不能因为我是异世界的他,就认为他一定会爱上这个世界的柏先生,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能把你对一个人的印象直接放到另一个人身上。” “卿卿的小婶婶是谁,亦或者小叔叔不想要和人在一起,这都是人本身的自由,无论有没有喜欢的人,你的小叔叔都是他自己。” 最后,他还反问裴卿:“难道卿卿会因为小叔叔未来的爱人不是这个人而不高兴吗?” 小姑娘嘟起小嘴巴,一扭一扭从膝盖上下来,吧嗒吧嗒跑过去抱住主世界裴茗大腿,小奶音格外响亮:“不会呀!小叔叔最好!” 小家伙还奶声奶气地说了一堆好话,中心思想:小叔叔最好,卿卿不要小婶婶,有小叔叔就够了。 裴季小朋友也跟着奶声奶气、断断续续地进行夸夸,逗得大家格外开心。 不过这样的情况下两位裴茗自然不能再睡一个床——虽然相聚的时刻是那么短暂,但是军人和军属因为岗位特殊一年到头放假天数还不如医院陪床天数长,小情侣拥有合法贴贴的权利~ 不能再睡一间房,裴家也不缺一间客房,更何况真正的端水大师是会在两个房间中游走的,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两个都要! 当然,上班的时候柏斌没法跟去当挂件,政府协调后把他塞到了裴英的部门,时空缝隙出现时一起送过去。 如今,离别在即,两位裴茗在办公室里不止是带孩子、写童话和工作,还会聊一聊时局。 比如说…… “我对世界意识告诉你的故事有些好奇,”主世界裴茗的工作其实一点都不少,为外人所知的疗愈其实只是他的少部分工作,如今无需作戏,他手头的文件堆得像雪片一样,裴茗偶然间瞥过一眼,都是分量极重的文件,每日批改都要许久,“既然那里有关政府的信息不多,你又如何看出华京有内鬼潜藏?” 裴茗之前也被瞒得很好,如今才真切意识到同位体当初提醒的地位高到底有多高,看着他一边批文件一边闲聊,不禁想起原世界掌权的那些年,越发放松。 他抱着小姑娘rua,一边谈起当初的事:“世界意识所讲述的,虽然不能透露太多,但是……” 第41章 娱乐圈重生文(四十一) 在柏斌一事上,前后两任领导人看似大义,实际上都难辞其咎。 政治是一件永远有功有过的事,遍数古今,纵使千古一帝又孰能无过?昏庸到极致而无半点功绩的领导人虽不多但数下来也总有些,更多的人只能说一句“知我罪我”。 现在的大先生固然与裴茗是师生,但是前任那位老人并没有真正的弟子与派系,他欣赏后辈,却从来不在外面表明观点,就如同大先生从不在外面主动夸赞,态度不偏不倚,甚至显得要求极高。 因为纵然这个世界只有一个政府,但生逢乱世,不受管控的局势需要的不仅是合适的领导人,还要合适的时机,人们总说天时地利人和占一样就已不错,光有人和或许能护住许多人,却不一定就能彻底根治乱局。 “若不清理彻底,柏斌的同位体就是最好的靶子,是不是?”裴茗看着这世道,主世界的明月低着头只顾批文件,而答案早在心中。 青羽不清楚为何柏斌能从改进过的牢房里再次消失,而答案太残酷,小少年知道了心会碎的,就算世道险恶,总有些事格外能让人难受。 “拂晓”这样在海城比政府公信力更高的组织为什么甘居边缘?为什么始终和政府保持联络,比线人还殷勤? 而本该是严密大本营的华京,又为什么养出了一帮意图不轨的人? “人总归是欲壑难平的,你看人世间多少丑恶。” “但总会有人热血难凉,抵抗住最深的诱惑。”人是最贪婪也最廉洁的生物,多少人活着已经用尽全力,又有多少人挥霍半生后嫌不够痛快。 至于青羽和他命中注定的灭世危机,这反倒是裴茗最不担心的部分——因为同位体一定知道这件事。 但是主世界的裴茗心里到底担着多少事?他只知道原着的有些不一定知晓,而故事之外的事却知道大半,这样一个和他合得来的人,纵使温柔,从来不是一个甘心安安分分柔柔弱弱的人,初见第一眼,那眼神绝不是一个被当做玩偶一样摆弄展示亦或只是精神偶像所能有的。 就好像他那边的原主,没有学过金融,不想继承家业,在哥哥去世后咬着牙做了多少事硬是真把那担子挑了起来,若不是命运捉弄本不该家破人亡绝望到连哭泣的力量都没有。 异能世界浮华美丽,而这巍巍青天得有人扛,无畏一切向前走,这是一代代领导人和有识之士走下去的路,总有一日能诞生杰克的魔豆那样的奇迹。 ———————— 尽管和主世界这位聊了很多,裴茗却没有说到他真正发现端倪的原因,不管那位与柏斌本就是两路人的明月究竟有没有发现完整的情况,他都不愿再次讲述。 据世界意识所说,他们那个衍生小世界诞生于沈傲刚出场不久,为此写到后期才有柏斌无故身死,对应的正是沈傲夫夫莫名其妙就逼死了异能失控在外的柏斌这个情节。 而创作者既有照应又有反转,譬如沈傲下委托时在舒齐那里吃了一个大亏,同人文中舒齐就因为条约“苛刻”最后被逼得远走国外;杀害柏斌这种显得沈傲似乎很厉害的剧情,自然也是兴高采烈写进去;至于沈傲求而不得的明月,更是要为了身边相携的爱人将对方打压进尘埃里。 而世界意识为了合理自然也弥补上许多细节,因此有了裴英一家的莫名早逝、舒齐以笔糊口前理想的破碎与现实的挣扎、柏斌因伤只能退伍转行…… 那些演变成现实的苦难不提,异能世界阴谋种种,受限于少年漫而未曾展开,主世界到底是一个完整的世界,那些不能言说的阴谋诡谲,自然从未消失。 沈傲并非害死柏斌的人,这个初登场让读者嗷嗷叫后来坏得叫人咬牙切齿的人,也不过是幕后者手里一把刀。 幕后者的目的,不过是要让柏斌这个强大又无法控制的失控者,成为一步险棋,要让他搅乱时局,光是努力压制下的暴走都那么恐怖,要是柏斌失去理智呢?要是他被拉入黑暗呢? 他们虽没有预料到柏斌自尽得干脆利落,意料不到“审判天平”的强大,却成功放出了柏斌。 世界意识给出的n城篇中,柏斌“离奇”失踪后监牢里的画面证实,是有人先故意摘下了“姑妄佩”,柏斌的能力有穿越时空之效,当时的骤然爆发可能直接就把人带离了那里,没有落到预谋已久的幕后凶手手中。 这些迹象不多,却足以证明,已经有腐朽的鼠在政府这棵建木上啃咬,霉烂的痕迹星星点点散布,在这座城市,也在那座城市。 所以他才在夜间抵足而眠时询问,是否有内鬼? 同位体并不吝惜如此简单的情报,坦然为他扣上最后一块拼图,理想的叛徒就在华京之中,暗处的老鼠啃噬着大树的根茎,青天白日下动静已传入人耳,却躲在地下不曾现身。 他们对于这个计划,由此而始。 未曾有过一句商讨,一切尽在不言中,把信任交在彼此手中,如此稍有不慎就会哗啦啦放出去漏网之鱼乃至打草惊蛇的计划,好在最后万无一失。 有很多事,不需要问。 就如同当初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态度,说的哪里只是关系不一般?就算没看到那些文字,就算发出去的话万无一失,无声的话语已经在对视中说尽,那不是正常担心爱人的态度,快穿者永远相信他的爱人会平安归来。 正如当年颓丧时,亲口允诺“就算未来有多少困难,我们一起走,就什么都不怕了。” 那个时候亲口许下的誓言,旁人夫妻恩爱时又是一年鲜少相聚,于是那句似是埋怨柏斌过来太危险,里头的想法已经静悄悄告诉他。 “算得上天时地利人和我们都占了。”笑着评论这撒下去的罗网。 柏斌之所以在国外而不在国内,为的就是迷惑对方,真以为柏斌若即若离。 那些撒的到处都是的暗线,一招招看似“直率”或愚蠢,挑拨的手段,那些人心大着呢,要的不止是柏斌,想的是把两位异界来客都给扣住。 怎知最后出地道兵荒马乱之后就看到两位明显年轻些的站在那里,无需神态精心揣度就已足够气人。 第42章 娱乐圈重生文(完) 时钟嘀嗒嘀嗒走着,小山一样的文件逐渐被处理完毕,带孩子的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之前,怀里软乎乎的小姑娘小小一只,童话还差个收尾,那夕阳就陪着时针一步步往前挪,明天又是个好天气。 当初抓捕的人员连根带起好多真心投靠或是浑水摸鱼的,几位主谋都是华京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就是家里欺男霸女的亲戚有点儿多,接近权力中心,却不在前后两位老先生信任的名单内。 可怜老先生一把年纪,出生在比现代还后面的异能时代,为了保密谈论内容硬生生把日常变成了谜语人版文言文,平常说话还算正常,私下商议被迫学着强行把人熬走,实在辛苦。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政敌之间派遣卧底都是常事,何况敌暗我明呢! 说到这里,主世界裴茗却抬起头来,极轻地叹息一句:“我读过一本在末日时代遗失缺页的书,上面说,从来如此,便对么1?” “争权夺利会掺杂进人最卑劣的欲望,权利与金钱比肉体上的强迫更易令人堕落。”他捂住小家伙的耳朵,好叫她不至于太早听到尖锐的言论,“所以哪怕正常的关系是光明磊落去争,只要有一个人开了头便如破窗2,难以回到过去。这魑魅魍魉你应早看惯,怎么比我一个弄笔杆子的还多愁善感?” 于是这位一直看着宠辱不惊、镇定自若的明月先生搁下笔,手肘支在桌上,眼神却不是看着他——有些茫然地望着窗外好看的浅蓝色天空。 “强大的力量带来的不是安宁,而是社会秩序的混乱;文明的复苏带来的不是社会的繁荣发展,而是各地武装力量强的更强,火并更加频繁。你来自更为稳定的社会,你觉得我们真能重现曾经那个和平安宁的国家吗?” “少来了,在这种社会前,末世持续了预估几十至一百年时光,就连近代的文学着作都能散佚,这样大的灾难下,你如何能认定现在的乱世是异能力带来的?诚然异能力伴随天灾而来,但是天灾之下现代文明既坚强又脆弱,能够稳定地灾后重建就不错了。” 裴茗从沙发上坐起来,干脆直接把怀里的奶团子塞过去:“你根本没有想得到确切的答案,这些你心里本就清楚,只不过是想从我这里得到绝对支持的答复。”所以就别胡思乱想了,抱着幼崽rua去吧! 即使如此,这环境确实叫人窒息,保家卫国的战士遭遇不幸后被利用得恨不得敲骨吸髓榨得连骨灰都撒地里,身边相处了数年的同伴不仅说出口的理想是虚假的还要打着名号害人,高处生活朴素夜以继日辛劳,蛀虫却把有钱人的坏毛病全学了个遍! 快穿者在这样的境遇里也是要发疯的,时代再精彩,坐在山巅往下望不仅有精彩纷呈的异能生活,还有庇护外底层民众朝不保夕的生活。 几十年扭曲的社会环境就足够让他飞蛾扑火,哪怕同样有耐心一点点燃尽身躯养出大树,他能回安宁的社会为什么还要继续吃苦?留在主世界从来不是义务,甚至也不该多留,每个世界都自有一套努力活下去的规律。 ———————— 计划已经顺利达成,不久后,时空裂缝在海上出现,夫夫俩告别了这一回认识的所有人,坐着直升飞机来到了海上。 时空缝隙周围极其危险,直升飞机不能贸然靠近,于是最后他们俩就坐着一艘皮划艇来到了尚有沉没漩涡的地方。 无论大船还是小船,想要进入漩涡都无异于找死,只有异世界的客人们本就有把握。 裴茗握紧了柏斌的手,另一只手触碰到了那道颜色不可名状的缝隙,随即,时间仿佛在一刹那间停止—— 只有快穿者能看到,他们此刻悬停在空中,而缝隙如同之前一样修复,尽管之前有四次修复他未亲眼所见,世界彻底修复的一刹那却会有完全无法造假的美丽光晕,这才是世界意识敢委托其他人一同修复的底气,而不需要之后再有人来额外加班。 那比极光更美丽,比太阳更绚烂却不刺眼、比发光植物更梦幻却不暗沉的光晕在极短的时间内照耀了世间,而被暂停的人们一无所知,也许日后回忆起来或错觉某个时刻仿佛眼前忽然闪了一下。 随即,在恢复流动的时间面前,他们跌入了回家的隧道,彻底告别了这个美丽奇幻的世界。 儒雅沉稳的大先生、性格几乎完全一模一样的裴家一家人、年青稚嫩的主角团、早已归顺政府心怀大义的寒漪,还有那些正直的警官,试图颠覆政权并放出异能失控者的反动势力,那些一路所见平凡或不平凡的人们,别了,别了! …… 在那难以感知的通道内,人的体感是既漫长如永远,又短暂仅一刹那,而就在这难以被分辨的时间内,裴茗抓住时机,放开了与爱人紧握的手。 此刻固然美好,但是他们将会被送到之前离开的地方或附近,若是要牵手,才真危险。 人往往就是如此软弱的生物,哪怕知道未来还会有很久很久,可是要舍得放手,却须得使劲狠狠心,再一狠狠心……仍是不想放开。 他再没有哪一刻如现在一样清晰地认知到,他们隔着多么远多么远,仿佛那不是放手,要把他的心一块连带着扯下来。 理性对感性说:你需得放手了!你这软弱至极的孬种! 感性说:你怎能如此狠心…… 痛得连怎么分开都忘了,落地一摸,脸上一片湿濡。 都已经分开了,分离成了定局反而叫人好接受,重要的还是赶紧把自己再嵌回社会机器机器。 好在他虽然离开了几个月,其余一切都还正常,又有世界意识打点和舒齐掩护,起疑心的人都没几个。 身上带着手机,虽然没有现金,网络支付的电量总还有,他便打车回了书咖去。 先前那些备下的东西零零总总,用完的不多,所幸接下来有段日子可以不用去买吃食;这段时间舒齐已经跟他商量着招好合适的财务,书咖里也没什么事…… 刺激的日子总是各有花样,而平淡的日子总是相同。 裴茗就这样经营着书咖、写着书,每年收到裴氏那边的一大笔分红,身边有朋友,爱人依旧经常出任务失联、受伤,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军嫂,过着平静的生活。 从主世界回来的第二年,同性婚姻法通过,柏斌出完任务一回来就给部队交了结婚报告,从此成了名正言顺的家属。 两年后,舒齐辞职店长,出版了多部作品的他经济宽裕,准备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后来这位作家又在出国旅游时认识了英国的大律师,两人感情甚好却都不便去对方国家发展,舒齐也只是时而回国时而去见他,两个人做了一辈子恋人,一直到老了退休了,英国人才跟着舒齐回国养老。 裴茗早在年少时就揪出了家里司机的安全隐患,原本一直试图走向正轨的剧情在世界意识出现后正式消弭无踪。 他二十七岁这年,三十多岁的大嫂高龄产妇生下裴家唯一的小公主裴卿。 后来柏斌晋升一路从前线升到后方,裴茗搬离了杭州,陪着柏斌在新的城市安了家,在杭州只剩下那家书咖还一直开着,楼上的房子许久没有人住,每个月都要请钟点工打扫一次。 说来也怪,从主世界回来以后,原本打听了许久他消息的沈傲终于放弃,安安心心和宋雨暮过日子,仿佛那时候大费周章的不是他一样。 沈氏内部的灰色行为被裴茗匿名举报,后来不仅查出星光娱乐内部拉皮条,还有高层胁迫女性等等,白薇薇和郑雅都因此被害,法网恢恢下涉案人员没有一个跑得了,沈氏动荡,沈傲废了好大的劲才稳住,却也再不复之前的庞然大物,逐渐沦为一家普通的集团和不起眼的娱乐公司。 听说沈氏动荡前夕,沈傲得知当年慈善拍卖会买下的艺术品竟是人发编织,大觉晦气,愤而将这幅贝壳为底的精美艺术品摔碎,有神秘人将其交予古玩修复师修复后无偿赠与博物馆,不久后沈氏暴雷、崩盘,有那深信此道的人就说,古物有灵,沈傲恐怕是得罪了里头的精怪。 在这样平静安宁的生活里,主世界那几个月的惊心动魄、瑰丽奇幻,仿佛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梦醒了,生活恢复了平静。 裴茗后来再次见到沈傲和宋雨暮夫夫是他的一部作品被改编成电影,作为原作者和改编编剧同剧组一块出席某个电影金奖的颁奖仪式。 彼时沈傲虽说落魄,到底还是个总裁;而宋雨暮与奖项一次次擦肩而过,在一年前终于如愿以偿,他们相携走过,看不出多年前曾霸榜热搜、网络对线的模样。 裴茗与他们一世都未曾相识,此后再未相见。 而柏斌在军中多年,不负过往,他们夫夫俩虽然没有孩子,但是亲友众多,彼此伉俪情深,携手一世,最后白头偕老一起合上了眼睛,度过了普通人圆满而温馨的一生。 第43章 if线番外(上) if线:假如裴茗的愿望是好好陪伴父母、养大车祸幸存的一双侄子侄女,开局车祸前夕。 ———————— 登入世界时,已经是深夜。 夜晚的异国他乡灯红酒绿,外国的夜晚喧嚣而不平静,裴茗坐在床边,刚结束的一部戏实在太累,他和工作室商讨完后回来只睡了三个小时就猝然惊醒,公寓里静悄悄。 接收完记忆后他陡然一惊,手却又稳又快拿起了手机,许是跨国电话信号不好,裴英没有接起。 无论是剧情还是原主的记忆,都不清楚裴英到底为什么会出事,未接通的电话像是一把小小的锤子,一下一下敲在心上,力道不重,却很疼很疼。 裴茗没有坐以待毙,能在大晚上飞回上海的飞机不多,他最快也只买到了凌晨1点从太平洋东岸飞回家的机票,红眼航班只剩了头等舱,3个小时后起飞的飞机和生死时速没什么差别。 好在原主没有花二百五换国籍,一切证件也都妥当,不至于耽误飞机。 他急匆匆把高定的衣服珠宝还有一些手机充电线什么的连同证件塞进行李箱,都没有仔细整理,公寓里还剩许多东西来不及整理,他估摸着这些东西日常暂时是够用了,就匆匆拎起行李箱出了门。 夜间的出租车司机话很多,但是他一再恳求说家里出事了,才总算愿意看在加钱的份上帮忙,紧赶慢赶终于过了安检坐在即将起飞的飞机上时,他才想起来工作室那边。 原主才拍完一部,和原剧情中时间差不多,他落地只比原主收到消息早了一天,为此可以毫无顾忌回国不用担心违约。 只是原本在商讨的综艺还是要泡汤,他通知团队,暂停活动,只说家里有事可能要等一等,心里却清楚很快就要告诉他们回去继承家业必须退圈。 手机打开飞行模式前,消息叮咚一声弹出:“阿井……你哥进icu了。” 后头的消息随着飞行模式的打开暂且消失,那些困扰原主十几年的恶魔却分毫不差出现在他脑海里。 大哥当场死亡,大嫂抢救失败,侄子裴嘉和侄女裴卿失血过多急需输血…… 原主回到故乡,只剩父母和灵堂,从此走向他灰暗的未来。 快穿者疲倦地靠在头等舱宽大的座椅里,红眼航班有许多人会一路睡到下飞机,猝然惊醒后的困倦也已经袭来,他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夜间的太平洋是一片纯然的黑色,天地间仿佛相连,宛若混沌初开,仔细看去却有有一道微不可见却存在感十足的浅色,自那里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惊艳得像是神话里的场景。 他看着窗外,不知道原主漂亮的眼睛里生出了疲倦的红血丝,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脸上有了淡淡的青影,黑眼圈下面的皮肤也显得像是高光的平面突然成了哑光,显得憔悴,但脸太好看,有一种颓唐的美。 飞跃时差,到达时尚且是白天,他拿着手机跟父母解释,询问在哪个医院,身处机场显得极孤独茫然又极急切忙碌。 这会没有和宋雨暮撞上,也许他就不必卷进那恩怨情仇。 坐上出租车时他这么想,随即忙碌着应付工作室、安慰痛失长子的父母,匆忙而疲倦。 上海熟悉的景色一点点略过,旧人熟悉的面容和别人一起出现在大屏幕上,出租车司机念叨着沈傲那轰轰烈烈的爱情,他像原主那样谈起过往,“沈傲?我跟他还是老同学,小学那时候,他还是个哭着说他妈妈不要他了的小可怜,如今都已经……” 而如今是他哭哥哥一去不再回了。 裴茗为了理想抛下一切,可是又怎能想到,曾经永远在他身后的哥哥去得这么突然,世俗都说夺走哥哥的是嫂子是金钱是权利,抽身而去时拥有一切的国际影星才知道原来只需要一辆侧翻的大货车。 坐在医院里时他让医生尽量多抽一点,抽贫血也没关系,两个孩子受的伤少,主要是车辆失控后的撞击,坐在后座的父亲和丈夫在那短暂的瞬间只用了两只手就将妻子和孩子推到最边缘,自己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只手。 原主的记忆很清楚,两个孩子当时失血过多但是医院里相应血型的血不够了,最后输的都不是血浆而是新鲜的血,即使这样量还是不够,大约四五,刚好卡着人体最高献血量。 两个孩子跟爸爸同血型,而做哥哥的跟做弟弟的血型一样,他这一次来得及时,原主只晚了二十三小时。 抢救的时候,大哥大嫂的死亡证明已经下来了,他滴水未进,头疼得快要炸裂,只是硬撑着打字,写完了一封中英双语的退圈声明,去向交代得很清楚,没有什么回国继续参与娱乐圈的意思。 但是邮箱和短信却差不多给挤爆了,他想拿笔记本处理工作,突然发现只带了充电线和耳机线,电脑和平板都落在了国外。 没办法,只能找工作室帮忙,收拾一下公寓里可以带走的东西,别管哪些需要了通通寄回来,他没有时间再去一趟国外。 ———————— 国内的事实在太多,原主娇生惯养二十多年,再温润亲和也是个没怎么吃过苦的大少爷,为理想吃的苦头哪里会痛,可是一家人的希望都压到肩头却像是大山,恍惚间会让人以为自己是愚公。 甚至让滴酒不沾的他开始贪恋酒精,酒局上的一杯又一杯灌不醉他,曾经的清雅公子从荧屏里走下来很快就适应了觥筹交错,夜间回家还要几斤白酒下肚才能让意识模糊,也许是太累了吧,褪黑素悄无声息退出他的身体,烈酒成了他唯一的救赎。 大哥去世后的第一个秋天,异乡的这个时候会有时令的各种南瓜食物上市,熟了或者直接生榨的南瓜糖浆实在对不起那些田野里的农民,难吃得就像那个南波万国家,好端端的食物也只能大批大批被倒掉。 他记不起是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到沈傲,只记得曾经被拉起来的故人站在宴会另一端,隔着数年的时光,已经消去了十几年的痕迹,陌生得再也认不出来,和每一个端着酒杯的老总一样。 裴氏其实没有动荡,因为父亲没有悲痛到出不了力,家里还有希望,于是就这么稳稳接过来了,好像没有分别。 但是裴茗不是裴英,没学过如何从从容容撑起,原主的情绪日夜吵得他头疼,他好像病了,不知道能不能医好。 而这个时候沈傲想请他给宋雨暮帮忙,像过去那样自然而然,“我们什么关系,还要给出利益?”“其他人我信不过,倒不如你来说两句。” 沈傲说话像放屁,真把他自己当人物了,他却不会像过去那样断然拒绝,只是婉言,说他已经不是娱乐圈中人。 这时候他又为原主可惜了,最可惜的还是他来太晚,要是一开始就不相识沈傲,是否就不需要再顾惜面子? 裴卿要上幼儿园了,小姑娘已经不会再吵着要爸爸妈妈了,只会委屈巴巴扎进小叔叔怀里,吵着要叔叔早点回家,陪她睡觉。 “卿卿今晚和奶奶一起睡好不好?”他从没问出口,就像小家伙们从来没问小叔叔和爷爷奶奶为什么搬过去和他们一起住。 万圣节那天,他让秘书点了一些新品、热销奶茶和咖啡,最后从一杯杯看起来香甜诱人的饮品中拿走了那杯长相熟悉的恶魔。 南瓜味的咖啡被许多人形容过难喝,那时候初到国外的他只喝了一口就皱着眉头扔给了助理,回头巴拉巴拉跟哥哥吐槽了好久,说国内上市了千万不准喝,难喝得像是一切工业的机油地沟油香精化学添加剂伪装成了秋天的颜色,那股生南瓜味简直是煮一遍都救不了的冤孽。 他记性不好,还以为跟秘书说过,翻检记忆才发现原来没有。 当天晚上妈妈做了一道烧南瓜,他往常爱空口吃,微咸微甜又很实,是碳水丰沛的甘美。 他只咬了一小口,随即囫囵吞下,胸口噎得发闷还往嘴里扒饭,之后一口没吃,光顾着跟卿卿抢高压锅出来的软糯红烧肉,抢不过还捏小姑娘软乎乎的脸蛋玩。 结果没有酒局还半夜喝醉酒,抱着小小只的侄子呜呜哭,真是羞羞脸。 …… 裴嘉睡前喝水喝得多,半夜里就被憋醒了起来上厕所。 爸爸妈妈去世后,世界仿佛一下子塌了一角,随后小叔撑起了他全部的世界,隔壁班的李明没了爸后天天睡不好,他成了孤儿却好像跟以前没有差别。 大平层里起夜也不黑,爸爸妈妈都不怕黑,但是爸爸说小叔从小胆子小得像妹妹,半夜起来会呜呜哭着跑不动,所以就算不在爷爷奶奶家,也要装小夜灯,这样偷偷哭也会亮起来,在黑夜里能给人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力量。 他上完厕所,却发现厨房那边亮着灯,咦?厨房没有装小夜灯呀。 裴嘉听说过鬼故事,也听说过有人试遍见鬼n法只为见到过世的亲人,他并不信这种想法,但是家里没有一个人习惯大半夜去厨房,闹鬼的想法或许更合理些。 小叔叔胆子小,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他是男子汉,他很乖,他要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他轻轻悄悄往厨房走,生怕惊扰了不知名的鬼怪先生,一路上的家具在黑暗里扭曲成古怪模样,乍一看仿佛都变异成了怪物,确实有几分奇怪模样。 难怪小叔叔害怕呀! 厨房那边开着暖黄色的灯光,却没有人声,只有咕噜咕噜倒水一样的声音,难道是水鬼吗? 裴嘉走近厨房,看到的却不是虚无的鬼怪,而是一个又一个东倒西歪的酒瓶子,还有喝得醉醺醺的小叔。 裴茗喝醉酒难看吗?他自己认为是难看的,颓废潦倒,充斥着现实生活的不如意,他最看不起烂醉人,哪怕酒局上也硬撑着没醉过。 他醉得近乎人畜不分,似乎仅凭本能才分辨出裴嘉,脑子却整个糊住了,怎么能在小孩子面前哭?裴嘉却把自己塞过去给小叔当抱枕,小叔一点都不臭,各种带着酒精气的美酒芬芳撒了满身满脸,闻起来有点像妈妈的香水。 最后裴茗抱着裴嘉哭诉了半天,这才被靠谱的侄子引着回到房间,不能在外面睡呀! 但是那些玻璃陶瓷叮铃哐啷的酒瓶子就没有办法了,裴嘉实在搬不动,他好困好困,只能交给保姆阿姨啦。 …… 自从那次醉酒后,裴茗许久没有再喝醉酒,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不能再让他们担心。 其实担起来也没那么累,他似乎天生就适合从商,只要他自己不愿意,很少有酒局真能喝醉他,面对那些复杂的关系和不怀好意的试探,他向来游刃有余,人情世故他本就样样都懂。 可他笑中带着泪,假如有如果,谁会不希望继续做哥哥庇佑下的纨绔子弟?多少人称呼他为“大明星”,鲜少有人在被警告过之前认认真真喊一声裴总。 哥哥的朋友和他关系不亲,他在国内最要好的发小是沈傲。 可沈傲那边似乎终于试探出来他回国不是和他亲爱的妻子抢资源,过去的十几年情分消弭得那么轻易可笑,尽管沈家和他们家业务没有交集,有些关系放着也会伤人。 他沈傲从来没有一次记起裴茗回国是因为兄长裴英的死,快穿者只觉得,难怪原主后悔与他相识,不扔难道留着过年吗? 原主的情感与怨恨冲得他胸口疼,离开沈傲的公司时,却迎面撞上一位警官,主动拉住他:“您脸色不太好,”就连陌生人都比沈傲更关心他,沈傲这个发小到底有什么用?等着他为了心爱的宋雨暮再次天凉王破? 不论如何,他体面地含糊过了这场一个人心烦的冲突,也得知那位高大的警官叫柏斌。 快穿者一下子从裴茗的情绪里脱离出来,从生病了的情感中回到上帝视角:戏份不亚于他这个“白月光”的头号大反派,后来搅得沈傲不得安生的敏锐警官。 他和柏斌往来很是客气,既无沈傲那种基于原主年少情谊却一再失望被恋爱脑一再攀比的心寒,也无宋雨暮那种因为类型相近易被人比较而害得他怎么也摆脱不掉的火花味,是那种正常的朋友,一如哥哥与那些世交哥哥姐姐一样。 也正如此,他逐渐对原主那些生疏的世交兄姐生出来愧疚,原主和他的愧疚情绪一块儿混杂,不分你我:当年不该为了沈傲而选择贵族学校而非哥哥就读的公立学校…… 付出良多,如今看来都是笑话,沈傲此人尚且不如柏警官知冷知热。 裴茗的心态是有病的,兄长之死是病因,快穿者过去兄弟情深,也被拉入了这种病态的情绪,内耗的而又无奈的痛苦。 又没有真心朋友,幼时来不及认识几个人就和沈傲玩在一块,多年后回想起来糊涂得可笑,也在他本就画地为牢的境遇上添了一把,若是正常人,该一口啐回去。 这样的境况如何自救?快穿者在不崩人设的表演中,也快要再次给折磨疯了,上一次出问题还是上一次。 但是柏斌帮助他再次走了出来。 他们都忙,柏斌从军队转业三年,破了好多案子已经坐到刑警队长,而裴茗要撑起偌大一个裴氏,一日不敢松懈,更没有什么出去玩的理由,不敢在家里醉了也不敢去酒吧不回家,这样无奈的境况下他们保持着联系,不知不觉聊天记录拖了很长很长,像是极细极细的蛛丝1。 他们都不把痛苦对准别人,眼泪在人后拭净,彼此却都清楚彼此的难处,裴茗看过剧情知道他重伤退役的无奈,柏斌看过裴家掌门人车祸去世的新闻,知道他撑起家业的疲累,不对彼此展现,也不对对方主动揭伤疤,只是成年人正常的关心与往来,这样就很好,比海城的繁华与无情好太多了。 日子久了,关系越来越近,愈坦诚愈把千疮百孔的心灵藏得严实,不叫对方看见自己已磨得血肉模糊。 而命运该来的总会来,柏斌要追查沈傲,这件事裴茗在柏斌告知之前知道,也知道柏斌找错了方向,沈氏的黑暗得找那些老东西,他沈傲没有那个脑子,却很会天凉王破。 他没去见沈傲,还是老手段,黑客技术跨越时代太多,又是快穿者最秘而不宣的手段,谁也不让知道。 不久之后,他就把沈傲的电子产品查个底朝天,果不其然,沈傲已经找上了国外雇佣兵,为的就是对付柏斌。 他不知道原剧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不想要这个人死!管他是与他纠缠几世的人还是快穿者原世界的孩子他爹,他就是不希望他出事。出于内心的意愿,他想要扭转乾坤,沈傲动不得也没了情分,只能努力暗示柏斌转换方向。 同时,他又暗暗引导沈傲,让他发现亲爹留下来的混账玩意,那些叔伯全都盯着他那点儿马脚,巴不得他做替罪羊。 既然标榜男主光环,标榜自己多强多强,一天天的净盯着查你的警察,怎么不看看身后的老东西们? 到后面就是沈傲发现叔伯的心思和他们撕了起来,绑架、陷害……可比原剧情精彩多了。 裴茗始终没有牵扯进去半点,裴总每天上班下班,谁有证据说他暗中当黑客观察这种惊险事? 最后沈傲凭借着主角光环干掉了不怀好意的老登们,柏斌也借机逮捕了所有人,不出所料沈傲由于涉及不深仅处以罚款,责令星光娱乐整改。 这件事总算解决,柏斌和裴茗却一直处在一个友达以上的状态,他们都是活得很清醒的成年人,也不需要思考什么舆论什么事业,国家政策都已通过,彼此都有很深的好感。 说成年人的世界里感情不是必须,他们又无法抑制自己的心动,就连裴父裴母都以为他们早就在一起,很少有同时认识他们两个人的会认为没有可能,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还没有到那一步。 能怎么办?想放手又不想就此结束,而想更进一步,无论是原主还是快穿者都要拉响警报,就这样纠缠一辈子吗? 第44章 if线番外(下) 几年后,他们俩无意中一起穿越到了主世界。 裴茗这边是细心的裴总终于触发了本该有的进阶任务,柏斌自然也是追查事件,才双双穿越主世界,时间相差不到五小时。 世界意识给的信息只到主世界裴茗个人篇前夕,后面的消息一概全无,而他们穿越来时,也就比剧情中的最后一天早了一天。 裴茗还好,落地在了拂晓外面,久居高位使得他与同位体更加相似,乍一眼就被认错,还是敏锐的舒齐察觉到了不对,他也没有隐瞒任何信息,直接坦白了来意。 柏斌就比较倒霉,这个世界的柏斌已经死了,他又落在了政府来接裴茗的现场,一时间很是尴尬,有种官家免费饭预备役的美感。 好在裴茗第一时间替他解释了身份,做久了刑警的他虽然武力值比去世的同位体略有不如,眼光却更犀利敏锐,差别非常明显,就算只看过照片也不容易认错。 主世界局势复杂,大先生身体不好,主世界裴茗已经是实际上的掌权者,拍板把他们一块带了回来,却只公开了裴茗的身份,柏斌被藏了起来。 裴茗清楚他的意思,也对他的主线剧情早有猜测,他清楚这人不会害他们,最重要的还是同位体给了他一个惊喜。 两个人被安排暂住裴家,快穿者没有真正见过裴英,但是被身体情绪影响过的他,见到活着的兄嫂,见到在父母爱护下长大的侄子侄女,这份汹涌的感情连捂都没捂住,如同肉体凡胎挡不住江河决堤。 和平年代本该在兄长保护下安然一生的影星裴茗,再次见到了兄长,见到了真切老去的兄长。 可是,“我哥哥只有三十六岁,”他笑中带泪,说起时仿佛若无其事,“现在我都比他大啦。” 哥哥那么爱你,要是有可能,他怎么不希望所有爱着的人好好活,怎么不希望能够活着陪伴深爱的家人。 裴茗也没有长大,那个温和可爱的影星埋葬在二十八岁,永远停滞在最美好的时刻。 这世上没有如果,所以一切遗憾都不会被抹平,一切苦难都不会倒带重来,只能用伤痕累累的身躯,用尽全力和勇气,去拥抱另一个残缺的灵魂。 主世界裴茗的计划很顺利,就和他这个人一样完美,他是永远高悬的皎皎明月,永远不会有疏漏,皎洁而又遥远。 裴茗看着他这样子,心想如果原主像他一样从小培养,是否会有一个不同的后来?快穿者头一回接触商业,一切的反应皆为原主的真实,只比原主少了适应的时间,接触一个全然陌生的领域有那么多要学,时间却紧得像定时炸弹,稍不留神就能炸得他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可是没有如果,况且裴茗跟裴英本就是不同的培养方向,一个家族有两个声音是大忌,快穿者很清楚这件事。 裴茗是自己心甘情愿、知道后果后主动选择了自己更喜欢的文艺道路,那时候他怎么想得到后来,又怎么想得到信任的发小对他连一起长大的情分都不顾? 这些纷扰的想法,他都没有说出口,一切都静悄悄,就这样吧,一辈子糊弄过去也没什么,快穿者自己都被这故事搞得不大高兴。 政府内部的自我清理做完了,时空缝隙的修复也接近尾声,同位体却约谈了他。 “你过得快乐吗?”说话好直接,过分。 身居高位的掌权者没有得到他的回答,用不赞同目光看着他:“你一直清楚,我们那么像,你的伪装,真的瞒得过我吗?” 他的眼神明亮又温柔,底色坚定如亘古不变的夜空,看着人的时候又很逼人:“我不知道你那边哥哥是怎么去世的,但是你不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身居高位又如何?坐在这个位置上,靠的是对民众的负责而不是为了小家的私心。 主世界裴茗经历过许多人的危机,敬爱的老师,父母家人乃至友人,还有素不相识但该由他肩负起来的民众,怕吗?怎么会不怕。后悔吗?只后悔没有让更少人牺牲。 如果能救这个未曾痊愈的世道,哪怕要用自己为药,他都心甘情愿。 他坦然,他大方,他久经世事。但他没有苛责同位体,只是告诉他:你本就有权利哭泣,不必为难过而看轻自己。 但毕竟是同位体,三言两语之间就看出来了那点儿苗头,私底下毫不避讳:你是不是喜欢他? 不爱的人尚且可以说几句委婉的话结束,爱的人要如何承认不爱? 但是年长的领导人并没有咄咄逼人,只是告诉他,相爱要趁早,一辈子太短,朝暮相处尚嫌不够,勿要头发花白后悔不曾言语。 裴茗想问他,就算是平行线不曾相见相交,这个语气,真就未曾动心? 这世上的爱是很奇妙的,有些人在爱人死去很久够才爱上他,隔着悠久的时光与岁月,就着爱意下酒,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主世界裴茗只告诉他,“乱世未平,何以家为。” 这世上有些事,已经足够耗尽精力,再没那点儿想头了。 他忽然惊醒,原来在主世界,大哥庇佑下二十多年没有长大的茗宝,很多年前就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们这番谈话足够坦诚,也对彼此交付了最大的信任,什么弯弯绕绕都没有,只是劝解对方,劝解一个相似的布满裂痕的灵魂。 谈话后不久,他和柏斌就回到了原世界。 世界意识够意思,停滞了时间,不会耽误工作。 成年人的世界里有太多要忙,所以没法去真正放松,只能借岁月凝固时偷来一缕异世月光,排解多年忧思。 但是时光啊就那么一眨眼,裴嘉都已经上了大学交了女朋友,裴茗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年轻。 那个被小叔叔抱着哭的孩子已经长得像父亲那么高了,而成天窝在小叔叔怀里不肯离开的奶团子裴卿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 不知不觉,裴茗才发现原来任务一做就是十多年,比以往都漫长。 时光都去哪了?眨眼间青春已逝,年华不再,从异世回来他们才发现岁月如此无情。 裴嘉十八岁成年后,爸爸妈妈留给他的股份就都可以动用了,小年轻一跃成为了裴氏的董事长,做叔叔的一力支持他上位,暂且从高层慢慢做起,小叔给他扛大局。 仔细想来,娱乐圈的人许久不联系,影片仍经典不衰,但是那个好看得惊心动魄的裴茗,早就成了西装革履一丝差错不敢有的裴总。 要说好看么,一直是好看的,裴嘉见过小叔醉酒的惊艳与颓唐,如今年纪大了风韵犹存,依稀可见当年多情无情动人模样,有那多嘴多舌的人背后说,若裴茗是个女儿家,这就是“青春已大守空闺2”,偏还添一句,这样的人,就算青春已大,谁不想要呢? 说着糊涂话,事后准叫人收拾了去! 但是熬来熬去,最后先告白的人还是柏斌。 都说在爱情里先爱上的人先输,到了他们这个年纪,仿佛先低头也是先输了一样,裴茗面子薄又心狠,宁愿这样熬一辈子也不开口换一个分开或如愿的终局,柏斌却知道他并不乐意这样,国人恋家恋土地,多少还是希望能有个家。 诚然,裴茗本来就有个家,但是举凡大家族,也都是一个家族拆分成数个小家,至于他到底有个家族就够了还是要自己的小家,这人拧巴,你得细看才能知道他想要什么。 外人到了这一步大概就放弃了,他们会说“拧巴”,会嫌矫情,可是爱情哪有什么对错与输赢? 柏文武先生到了这个年纪也理直气壮起来:他要是不喜欢我,会想要和我组成一个家吗? 他那么好,你却不肯稍微用点心低一下头,哪怕是稍微哄哄他,柏局长表示:活该没老婆。 裴茗心狠又心软,哪里扛得住柏斌的告白? 嘴上说着一把年纪了,养老院里的爷爷奶奶还黄昏恋呢!他们如今也才四十,尚算年轻力壮,裴茗好看温柔,他多年锻炼,体力尚未退步,更何况一直在一线亲力亲为的柏局长,正如主世界裴茗的劝告,“哪里算迟了?晚开的花儿最香”。 裴嘉年纪虽小,却有成算,小小年纪就已有他父亲的风范。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觉察到了小叔与柏局长关系的转变,才知道两个人这么多年来相知却没说破。 他心里清楚,小叔未婚,最大的原因还是他和妹妹:结了婚,别人就不信小叔能剩多少真心看护他们兄妹,父母早逝,小叔自己也吃着苦头却要护他们周全,他最清楚。 无论小叔到底是什么时候谈的恋爱,他都会让外人以为他们所认知的就是真相,外界纷扰繁杂,他希望那些人永远别打扰到家人。 裴父裴母年纪大了,当年长子骤然去世,他们身体就有些不好了,如今也只是乐呵乐呵,他们虽然没看出来夫夫俩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却早就看出了儿子的心意,柏斌无父无母又事业有成,在他们看来是个不错的对象,如今只以为小儿子终于愿意公开了。 而裴卿小姑娘古灵精怪,就连亲哥都不知道她到底知道多少,小姑娘即使长大了也黏小叔,就算是公开了都没露出过一丝异样,自然而然就跟往常一样。 裴嘉也曾好奇问过她,小姑娘只是嘻嘻一笑,十几岁少女的心思呀叫谁都猜不透。 ———————— 后来大学毕业那一年,裴嘉和女朋友迈入了婚姻殿堂,兼职了这么久的裴氏高层终于在股东大会的一致同意下升职成了总裁,他眼光和父亲很像,妻子也是自己有事业的女强人,感情恰似当年的父母。 卸任总裁的裴茗终于有了久违的长久假期,十多年的辛劳工作,他总觉得自己比演艺圈的老朋友们看起来年纪大,其实只是他日常穿的西装太板正,他特地挑拣出来格外成熟的风格,能硬生生在三十不到的岁数显得跟他哥仿佛同龄人。 他踏上那片久违的土地,时隔近十多年,还在的老朋友也是退居幕后,还有些人依旧屹立顶端气得年轻有野心的孩子们牙痒痒又被折服,熟悉得和当年没有差别。 只是他在国外早没有了落脚地,当年的公寓、豪宅在他请人收拾寄回东西之后就把房子都卖掉了,除了一些股份之类的东西,没剩下什么资产,曾有人为他千金一掷,金银珠宝只换一个见面,那些浮躁的东西也在他这么多年的刻板里散掉啦,那些大块大块的宝石,裴卿倒是很喜欢,漂亮得像是玩具一样。 说起来还有一回事,当年宋雨暮想走向国际,苦寻门路而不得,若说同样类型,有人珠玉在前自然后来者黯然失色,沈傲为此久违登门,想要请求他出手相助。 似乎也是前两年的事了,那时候他坐在办公室里,穿着严肃古板的黑西装,许久不见的人只觉得恍如隔世。 其实他回来后十几年如一日只穿纯黑西装,沈傲该是许久不见,认不出来了也说不定。 还是和当年一样,他沈傲算哪个牌面上的人,裴家不曾欠过他人情,他空口白牙就要裴茗来帮他?这段年少情分在沈总那里可不见有什么用呀!几十年不曾维护。 当时裴卿在他办公室里闹着要他一样掐丝嵌宝的古董金香盒,见了沈傲就不大乐意,闹腾着说既然都是求人,先来后到也是她先来呀,说这位姓沈的叔叔是哪里人物,从未见过也不跟家里往来,一见面怎么就要跟她抢? 怎么说女孩儿贴心呢?叫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说得清楚,下了面子沈傲也不好发作,只来得及求一句就再也没能说出第二句话,匆忙离开的样子惹得裴卿咯咯咯笑,裴茗装模作样说了她一句,笑眯眯当着旁边正经会议室里某位x总的面说小姑娘家家要文静点儿,轻轻拍了下小脑袋,头发丝都没乱就放了人回去。 晚上回到家,那样旧物白日里就叫人送去稍微修复处理一下显得好看些,适合用了再拿去一套香炉子和一堆散的沉香粉檀香粉、制好的香丸子香饼子和线香倒流香,还有打香篆的零碎件,连各种样式好看的香插香摆件也带上,齐齐整整一整套备好拿过去。 宋雨暮后来找的什么门路他不知道,但是那些老总的嘴比他们常说的碎嘴八婆还厉害,大男人们多数小气得要命,又吃过亏,背后编排起来可有意思,至少国内是都晓得了,谁叫沈总不好好预约呢? 不过那些事距离他故地重游确实遥远,也没人有谈起那种小事的兴致,只盯着他瞧。 一些旧友见面后还问过他婚事,得知柏斌后还想看照片,好生调侃揶揄了一番。 许是这些年国内待得多,裴茗在国外没待多久就腻了,又飞回国内去,他家那口子好久不见他,一整个望眼欲穿。 回想起当年刚回国时黑沉沉仿佛看不到未来的日子,这些年恍然如梦。 再后来呀,他就日常去局里看看柏局长,给小伙子们带点儿慰问品、接老头子下班,在家里就陪裴卿玩,后来裴嘉的孩子生下来,偶尔过去帮着带一带也逗孩子玩。 裴卿这姑娘从小审美就高,长大后当了珠宝设计师,也玩点古玩什么的,玩心大不爱收心,跟他当年一模一样。 裴英两口子的遗产,当年没有公证过如何分配,后来跟兄妹俩商量过,裴英的股份归哥哥,温浅的股份归妹妹,爸爸妈妈的资产笼笼统统尽量公平安排了,但是一家四口当年住的平层是归了裴卿。 裴卿这姑娘命好,有个哥哥在上头撑着,给她挣分红,只需要高高兴兴凭自己心意活就是了,至于她爱不爱结婚,裴茗对于心肝肉儿宠着长大的小姑娘也是秉持着她高兴就好,只要不被王八蛋骗,自然怎么都差不了。 一直到裴父裴母去世,老宅都没有人住了,柏斌也就退下来了。 两个上了岁数的老人,不爱定居一地,裴茗想要自驾游到处玩,两个人就一直旅游到再也走不动了,裴茗手上还有力气的时候都要架着电动轮椅呼呼跑,不服老,就这样一辈子呼啸而过。 真到老年的时候,裴茗想起当年四五十岁感叹“风霜憔悴,岁月催人老”还想笑,仔细一想又很有道理,忙忙碌碌挑担子的时候,自然老得快些又累,而万事不管的时候,自然老得就慢些。 柏斌却说他当年一点都不老,都是衣服衬得人老气,但是好看的人怎样都好看,现在也最好看。 一把年纪,说什么情话呢!裴茗笑弯了眉眼。 第1章 任务间歇(上) [性名:薛屏岫 性别:男(可变) 等级:中阶任务者 容貌值:90(满值100) 武力值:85(普通人50) 教育值:150(无上限,正常现代社会大学毕业60) 精神力:150(普通人50) 幸运值:70(满值100) 悟道:未开启 技能:插花(中级)、文学(高级)、精神力运用(中级)、古玩品鉴(中级)、物理(中级)、(略) 完成任务数:4 任务失败数:1 惩罚任务数:1 进阶任务:已完成 原世界:已完成 积分:1727 道具:情深深处·被动(已锁定)、隐身斗篷(使用时限剩余28天5小时18分9秒)、傀儡娃娃(剩余5只)] 升级之后的个人信息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异,只是多出了几项,比方说将灵魂上的意识带入实际战斗得出的武力值,这一项是过去最不好估算的,且会随着身体素质而改变,但是到了中阶之后,就会给出一个基础的评估,归入整体数值内。 薛屏岫只是看了眼,任务者都对自己的情况一清二楚,几辈子了,就算在任务中许多人故意让原主的情感影响自己来变得年轻,经验在那里,谁不清楚自己的数值? 一个有手有脚但会凭着本能打架的正常人是50,而从普通人到武艺娴熟无可进步,也不过被压缩在剩下的50里,再高就不是人的范围了,是神的领域。 系统面板上八个板块都已点亮,进阶培训右上角由待完成的红色小叹号变成了一个绿色小圆点,其余几项倒是都没有这样的标志。 转业申请里点进去,分为许多条目,但是首先就是第一页,显示条件未达成,后续则都无法点开。 而一侧自然也有代表着规则的小小图案,时管局转业要求中阶以上任务者、完成任务一百以上,只有达成这两项方可申请转业。 但是转业一旦申请就无法撤回,需在三个任务内提交需要转去的岗位,而不同的岗位对数值要求不同,除去基础岗外均需任务达到一定数才会开放,差不多把经历越多越好写在了明面上。 至于潜能激发,则都是一些免费和缴费课程,课程时长不算在停留时间内,只有极少数是积分课堂,多数则是收一些材料、物资,其中最后一个分板块就是“实操”。 潜能激发-实操模块中可以选择一些凭空增加难度的选项,比如说“回到最初”——失去签约前记忆,保留本能与数值进入任务;“设身处地”——完全丧失记忆,认为自己是知道了原剧情真相后重生的原主;“魂穿视角”——没有原剧情只有原主记忆……等等。 但是这些刺激又惊险的选项,同时还带有保障和收益——选择这些选项后失败则可以重新进行任务而不是进入惩罚世界,只是相应地只能得到一半积分;而成功后按照所选选项收获翻倍的积分。 对于任务者来说,积分真的永远不是问题,这些选项就如同一个个对赌协议,不仅紧张刺激能够给麻木的快穿者带来不同的新奇体验,还能挣来大笔大笔的积分,中阶任务者每完成一个世界的积分不再是看似多又不太多的一百,而是实打实的一千,像是监测世界修复、检查世界修复情况等额外任务更是每个任务只需要监测检查就能得到五百积分,相比之下随身空间才是真正的稀缺物品,不论级别统一一立方。 除此之外,系统商城增加了分类功能,还能按价格高低从高到低排列,并有收藏、搜索、购买记录等功能,宿主可申请开通附属商城,里面可以给自家系统购买一些小零食或者外观。 进阶培训内可查看任务记录,能够追溯兼职任务,同时专门给兼职任务开了一个板块,假若需要见证时在该世界宿主默认自动接取,若监管不力、错漏未发现则通过时管局文件与宿主记录对照追溯责任人。 薛屏岫这样看下来,感觉这些还是很合理的,和正常的公司内部网站没有什么差别,想想也是,时管局这样正规的庞然大物,里面的条款规则,就算对照一下各个世界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了,谁家几百年几千年的机构还一直没有长进啊? 看完了这些,他才点进系统论坛。 除去最基础的公共板块是游客可以浏览的外,中阶任务者的账号权限还能进入任务者板块和公示板块,其中任务者板块和公共板块又分为水聊区、情感区、攻略区和创作区,只有公示板块没有分区,这里通报着一些重大事故和时管局事务,其中0231抽出来必死局的事情因为时间较近,一划就能看到。 而公共板块和任务者板块就很常规了,既有给论坛新人的介绍攻略,还有各种吐槽八卦,创作区还有许多人写任务对象、原主、配角乃至同事们的同人文,整体范围良好,既有大佬整理攻略,也有心理阴暗的人叽里咕噜说些想做的坏事,还有人专门开个贴吵架…… 论坛里众生百态,不过能成为中阶任务者的都不是蠢人,也都有职业操守,或许性子合不来,却没有蠢到发笑的人。 看完了一些攻略帖子,实打实的干货贴不比那些花样繁多的文,会更贴近实际,更何况能被置顶的帖子必然是所有人认证过的,就好比买东西必须要看看差评和看起来就很真实没有滤镜修图的图片,看攻略贴除去楼主干货满满的发帖,也得看看其他人的回复评价,尤其是恶评。 管理员们不瞎,能看得出来其中是否有错漏;而回复帖子的任务者们最真实的评价,也是帖子质量的佐证。 此外,论坛还有热门帖子推荐,情感区和水聊区少有置顶,这类热门却可以了解时尚趋势、过往八卦,有些事比小说还要精彩,相比起创作区,这种可有意思多了。 薛屏岫看完了任务者板块情感区最近一年火热的十几个贴,各种错综复杂纯洁不纯洁的关系看了个够,时间都已经快要结束。 眼看着还有最后两小时,他点开了水聊区的热门帖子,其中一条距离较近的帖子《桃李满天下,自家结苦瓜》这样刺激的标题立刻把他吸引了进去。 第2章 任务间歇(下) 0231原本好好地,等着宿主刷完帖子后做任务。 毕竟在学校时老师讲过,刚晋升的中阶任务者无论是为了八卦还是为了攻略,都多少会沉浸论坛,这不重要,反正到时就得去干活。 但是宿主看着帖子,突然就连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已经不再单纯的0231还是没看懂宿主的意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而薛屏岫刚刚看到的帖子,简直是大乐子。 当然也不乏一些必定会让当事人血压飙升的东西,比如说——那位负责赔偿的简科长和0231是亲生父子,不对,母子。 同样是当事人的简某,高阶任务者转业,曾经谈了很典型的办公室恋情——人统恋,和对象相恋数年,许多年前双双转业,一位进了时管局内部担任员工,一位去了系统学校教书育人,目前仅育有一子0231。 根据帖子内容,薛屏岫可以判断出一件事:转业后的任务者无法查看任务者板块——不然无法解释他们这样欢快的讨论,完全不怕被当事人看到。 虽然但是,嗯,八卦真的很香。 虽然他被0231坑了,但他们只是同事;而简科长及其爱人,面对如此天真单纯的小傻瓜,却只能笑着把他原谅~ 没办法,同事哪怕绑定了也可以保持距离,亲生的崽难道要扔掉吗? 论坛里一片“哈哈哈哈哈哈哈嗝”,就连薛屏岫本人,看着近在咫尺的0231——憋笑好辛苦哦。 毕竟就算是亲生的崽,简科长的工作能力没话说,给出的补偿在规定范围内不说——要知道虽然任务者不缺积分,但是时管局坐办公室普遍一个月3000积分,随身空间和法器看起来不起眼在任务中却非常有用,可以说无论是哪方面看来面子里子都全了——而且还听取意见,针对改进不论是时管局那边还是薛屏岫自己都觉得妥帖细心。 即使客套且疏离,短暂的相处了解不深,薛屏岫也得说,简科长是个很不错的人。 而帖子里给出了他更详细的过往:偏离剧情,绝境反杀,同归于尽之后才被绑定,此后早早进阶,千万个世界后和爱人一同转业。 转业后的任务者如果愿意,而经历又符合标准,是可以作为收费视频在潜能激发的收费课程里上架的。 自然,许多大佬都是很标准的从头至尾都可以完整放出,有些人甚至就连失败的世界都达标可以作为参考,简科长自然也在其中。 像这种收费视频,一般是一个世界1积分,可以直接全部购买也可以只买部分世界,包括宿主和系统的对话乃至使用道具,基本上是了解转业人士的最好途径,毕竟只有高阶任务者有几率相遇,转业后的人更是不会再出现在任务者板块参与讨论,那些过往辉煌如果没有人记下来,散了也就散了。 而简科长的爱人0526,虽然精彩的任务里出名的只有当事任务者,但是转业之后的0526却反倒有了点系统界之外的名声——不同于简科长的“桃李满天下”指的是收费课程,0526是实打实的教育工作者。 0526上学期间就是学霸统,绑定宿主后能干又聪明,是简科长的贤内助,两人彼此心意相通,配合默契,打出了一次又一次精彩的配合。 系统转业后的岗位不多,有些会选择继续在宿主身边,做专属小系统或者被养,0526通过了系统内部评定高分进了系统学校担任老师,带出来了许多精明能干的统,在这个系统失误率20%、被投诉率10%的时代,创下了无一败绩的好成绩,有不少学生还绑定了后来名气很大的宿主,可以说是一位系统届的名师了。 然而这样恩爱的两个人,简科长不是易孕体质,只生了0231这么一个小系统,0231的事迹跟着公告传遍局内,能上论坛的都知道他们的崽如何正正得负了。 这也就有了薛屏岫看到的那个玩梗贴名,“桃李满天下,自家结苦瓜”,这个热梗非常适合形容这种情况。 有任务者锐评:“我寻思两位大佬再怎么结合也不会生出个笨蛋吧?从此我知道了原来还有隐性基因。” 毕竟系统在任务中的作用本来就容易被忽视,更何况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0231这毫无卵用的形象更是雪上加霜,给两位本来履历完美的父亲添上了一笔显眼的污点。 不过傻就傻吧,毕竟两位爹算是牛人,多少养得起一个崽。 但是底下爆料的人也不少,比如一位身为二代的任务者:“我妈不是负责那什么部门嘛,虽然具体内容不得外泄,但是据说当时任务者已经除去接收剧情和进入世界外至今都没再和0231交流了!据说之前互动还蛮多的,像闺蜜,现在跟老死不相往来差不多了。” 另一位二代:“换做是我也不想理0231啊,昨天我听到隔壁简叔和他家那口子喊着小名修理他了,因为宿主没理,这小子中途跑回家睡觉了,结果刚好被亲爸亲妈收拾。” 这些相似的内容划到后面,竟然还有比较新的内容。 “新出的中阶晋升任务大家看到了吗?0231的宿主榜上有名!后面还标注了任务次数,加上失败、惩罚任务和原世界也才第七次啊!!” 底下一帮感叹的,中阶晋升任务相对数值足够的任务者来说,几乎可以算得上板上钉钉了,更多的还是看运气,多少有能力的任务者无辜被卡徘徊在那些世界里,多少人被卡了很久才看到更远的风景。 但是任务者何其之多,再苛刻的条件在无数世界中被绑定的任务者基数面前,都不算什么,薛屏岫在专门的榜单里甚至都挤不进显示出来的前百,若非这个帖子本就和他有点儿关系,恐怕都不会被提起,在庞大的数目面前,天之骄子是最不值钱的。 看完了这个帖子,时间已经不多,他也没有什么想问0231的,就算0231的父母亡羊补牢又如何?那点儿曾经相依为命的情分已经燃尽。 他在潜能激发里选了一项实操选项,就卡着所剩不多的时间进入了任务世界。 第3章 西幻abo文(一) 传说盖亚大陆曾有诸神庇佑。 那时大地上和平安宁,人族与其他传说种族共存,诸神行走于大地,各种族安居乐业,凡尘间是真正的地上神国,所有生物幸福地度过一生,再归于神明那更为神妙的神国。 但那都是不知哪年哪月的故事了,据说法则使诸神隐于高天,人类与各族争夺大陆,后来各族隐匿——年少的皇太子不服气地打断了历史老师的话,斥责他讲述不实的传说而非真实的历史。 那时斯凯拉安静温柔地坐在教室一角,像个漂亮的花瓶一样不发一言,只能看着年迈的老师被高高在上的十岁学生喝令拖下去,那绘声绘色的史前画卷又回到神庙里无言注视着不再信神的人间,就连传说中的异族都多数隐世不与人类往来,贪婪的人们日复一日夺取着大地上的资源,黄金珠宝堆得仿佛要与传说中的神殿比美。 尽管斯凯拉是公爵之子,但是身为皇子未婚妻的omega无能为力拯救那只是寻常讲述的师长,这身份对付寻常贵族很有效用,想要对付皇室却举步维艰,如果不想闹到下不来台就只能低眉顺眼,做一个温柔端庄的omega。 可是斯凯拉眼神明亮,看得到花白头发的老人被压在讲台上割去了舌头,那鲜红从苍白的皱纹里流过,滴滴答答,在核桃木的地板上淌了一路,像一条断断续续的河。 他痛不痛?斯凯拉记得这位历史老师已经年迈,身子骨不好却是历史学者,毕生兢兢业业从未错漏,这样的先生却随意就被拖下去打了,仿佛半生研究都是笑话。 而最严厉的礼仪老师只说,“身为帝国高贵的贵族,岂能听从神灵那胡编乱造的故事?” 人类自尊自傲本是好事,可是看着所有人的一味否认,哪怕是节日祭神也一再敷衍,斯凯拉总是会想起那时候历史教师被压下去的样子,老人的眼神里只有悲痛没有半分怨毒,深深烙印在他的心里。 他下课后偷偷往之前这位老师的宿舍跑去,却看到卫兵粗暴地将书籍一捆一扎,就和人一起丢出去,皇宫外面的大街人来人往,坐着马车的贵族没有一个人投来视线,老先生只能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他抱着的书时不时散落一地。 第二天皇帝斥责了皇太子,换上一个新的老师,却没提过那位老先生如何。 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这位历史老师,皇权斗争与虚弱病体使他活着就已经耗尽全力,他只想尽可能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 转眼岁月变迁。 “莱恩叔叔,”半靠在软垫上的少年从老管家手里接过略微湿润的毛巾,将之敷在苍白缺少血色的额头上,又拈起另一块丝绸做的帕子擦拭面庞,“神灵真的存在吗?” 他脆弱易碎如一朵纯白没有杂色的山茶花,虚弱得叫人惋惜昔日的护国将领萨尔森家族只剩这一位好不容易活到成年的侯爵,眼神却清冽如山间的泉水,胜过帝国最珍贵的蓝宝石。 整整齐齐的棕发已经褪色斑驳的老管家只是紧紧握住故人遗孤、他的孩子那双看似柔软白皙却有许多细细密密伤痕的手,回答一如既往:“凯拉,只要你相信,就一定存在。” 如同长辈今早来时未曾过问他为何突然调动人手一样,这位仅剩的长辈是斯凯拉永远的坚实后盾,母亲早逝,父亲在十二岁那年与世长辞,莱恩叔叔既像爸爸又像妈妈,为坚强但年幼的小拉尔撑起了最后的安全屋。 斯凯拉漂亮的眼睛里泪珠要掉不掉,晶莹如钻石,却有许多话没法说出口。 这样的家人,这样的温暖,他又为何轻信婚姻就是唯一的出路啊…… 女仆为年轻的伯爵换掉了温度渐渐降低的毛巾,又换上新的热毛巾,在热气的蒸腾下,少年omega清浅的信息素像是苏醒的晨花开放,品质极高的山茶花气息在屋里流淌,依稀间有几分肖似母亲。 ———————— 斯凯拉·萨尔森,按照身份来说,是这帕伊帝国身份最高的未婚omega。 他是帝国大公爵的独子,父亲去世后降等袭爵成了大贵族中末等的伯爵,但是时下风气,婚事除却看爵位外,还看重家族势力、父母身份等多方面,萨尔森家族历史悠久,斯凯拉不仅是大公之子还是萨尔森家族的族长,无论怎么看都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人选了。 但是斯凯拉早早就被定给了帝国三皇子,是板上钉钉的王妃,没有第二个人敢跟皇家争夺omega,无论这个omega有多高贵、多美丽。 这样的出身,这样的未来,斯凯拉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就算他病弱,就算他已无父母庇佑,就算萨尔森家族已经没有了大公爵位,但是皇家仍没有取消婚事,多么仁慈,多么善良! 斯凯拉喝完一碗药,将錾刻花纹的小银碗磕在华丽的家具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假如他还是之前的他,确实会被这些说辞给哄骗到。 “莱恩叔叔,我们久居封地,已有六年未曾踏入帝都。”他坚持扶着老管家的手站在窗前,“六年间人心易变,我们不能把这些贵族想得太好。”就好比他们昨天下午赶到帝都,却得知萨尔森家的旧宅疏于打理,暂时不方便入住,只好在附近人的推荐与挽留中离去,暂时包下一间旅馆。 斯凯拉是古尔德郡最好的解梦师,向来被人盛赞具有与法师相媲美的能力。 他将上一世的经历巧妙地转化为一个合适的梦境,以意味不明的意象推断出此行不顺。 “莱恩叔叔,解梦师鲜少做梦,而老师说我们的梦境都是神灵的赐予,您也知道,自从拜入老师门下,五年来尽管我身体虚弱却再未噩梦连连。”并非如此,这个说法实则是指梦境害怕解梦师的力量,而只有神灵刻意的指引才会被解梦师梦到。 “所以,我要你调动萨尔森家族的在京暗手,查一查三皇子雷尼顿这几年是否真的清白无辜!”斯凯拉略微有些气喘,却说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第4章 西幻abo文(二) 翌日上午,帝都最繁华的拉哈尔大街。 几个穿着普通的仆从只穿着衬衫,被从屋子里直接拉出来拖到屋外,这幢古老精美的宅邸破败灰暗,院子里更是杂草丛生,若非此刻大门敞开,看起来还只是因为风雨侵蚀与修缮不理像每一幢无人居住的宅邸那样略有荒废。 而对面的罗姆斯公爵前院大门同样敞开,花园里几位贵族omega正喝着茶观赏这一幕闹剧。 斯凯拉笑得温温柔柔:“都怪我,之前年纪小,只派人汇款却没派个人来看一眼,如今才知道被他们蒙蔽了多久。我之前还有些奇怪,每年一大笔钱,结果临时来住却说不方便落脚,给他们的薪水没少一个铜币,维护款项和封地上的城堡差不多呀!幸亏几位阿姨老到手段,这才叫他们露出马脚来。” 罗姆斯公爵夫人被斯凯拉哄得高兴,搂着他说:“毕竟你年纪小,家里的管家又不能在这些事上做主,你不知道,隔壁家小谁……”这位夫人五十多岁,膝下唯一的omega儿子比斯凯拉大三岁,两年前十九岁就嫁给了远在德比郡的莫尔尼斯侯爵,对同样是omega又父母双亡的斯凯拉格外怜惜,给他讲了许多附近八卦和管家理事的手段。 斯凯拉也格外捧场,几位夫人说起这个小谁那个小谁时便说些有趣的几年前趣事,说起这回事又表示自己年纪小做事错漏多,夸赞几位夫人厉害,说起文学、风土人情也颇有些可说的,这番社交宾主尽欢。 而那边罗姆斯公爵家的仆从也已经从几个留守仆从口中得出了真相,萨尔森家心腹仆从多在旧时封地,当年老公爵去世后匆匆忙忙全家搬去封地,这几个仆从就是十年前老公爵常驻在都城兰卡姆时从本地雇佣的佣人,离开时他们因为是本地人,也就自愿留守大宅。 前几年这几个佣人还觉得不错,平日里无需做活,大宅维护只需每年找几个工人修缮。 结果没人住的屋子第一年墙纸就有了破损,需要大量更换,他们以为能剩余许多的修缮费不剩多少;第二年他们试图靠女仆日常清扫来减少修缮,结果修缮费剩余依旧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多。 第三年见主家没有人来查看修缮与否,他们也就胆子大了起来,这几年连例行除草都不曾做,房屋损坏更是不曾检查,这屋子因为他们的疏于看护,也就变得鬼屋一般。 罗姆斯公爵夫人忍不住感叹:“可见这些仆从,实在贪心!” 她之前交谈得知斯凯拉只带了数个女仆、老管家还有几个负责搬运东西的仆从,免不了唠叨一些,又说可怜斯凯拉父母去得早,虽然许多事精通,到底在经验上欠缺些。 “安妮婶婶,依我看,这正说明了在眼前好看顾,在远方就得多花许多心力呀。封地那边的萨林斯城堡,就算我身体弱都感觉住着舒适,每年修葺打扫需要多少功夫;而这幢狮心王时期的旧宅,我父亲还在的时候尚且舒适可人,我在封地远远地打理就成了这样子。”斯凯拉这番话,说的不止是宅子,还有儿女的婚事。 罗姆斯夫人果然赞同,又拉了些家常,眼见得这幢宅子恐怕斯凯拉离开之前是没有机会住进来了,她还特地要了斯凯拉现在所住的旅店地址,约定再去看他。 ———————— 一直等回到下榻的小店,斯凯拉才总算歇了一口气,半靠在天鹅绒的垫子上。 好在他昨天歇够了,今天才有足够的气力应付,前天下午天色昏暗时舟车劳顿,还要强撑着应付,果然就扛不住。 但是重来一回的先知先觉,还是为他省了些力气,不至于临到头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上一世,他赶来兰卡姆履行婚约,结果三皇子一拖再拖,而他因为舟车劳顿害得病痛反复——最后一直到他死后才知道一切的真相,知道三皇子一直在拖着他。 有时候他是很烦恼的,灵感高的人尤其容易做些预知梦,他见过的许多法师甚至自己一无所觉就已经差不多把危机梦了个完全,这让一个和做梦没有半点关系的解梦师感到委屈。 但是他之所以开始做解梦师,是因为身体不好的人比正常人更容易做噩梦,那些病痛会化作恐怖的怪物在梦里干扰,就算是擅长解读意象的人也不能分辨出和真正预示的差别,只有解梦师才有能力解读、分辨。 正是因为他的身体实在糟糕,老管家莱恩才为他寻访当地隐居法师只求夜间一个安稳觉,后来他精于此道,却也因此丧失掉了能够提前做出预警的预知梦,错失先机乃是大忌。 上一世,他们竟然没有提前调查雷尼顿,这实在是太糟糕了,斯凯拉心想,这可以说造成了后面的大麻烦,以至于后来他再也没法调查,一步步丢掉性命。 他喝完出发前请魔药师专门配好的药剂,这才摊开精美的纸张,用羽毛笔蘸取墨水:“亲爱的老师,我已抵达兰卡姆,国都的风情真是不可思议,尽管我年幼时在这里住过几年,我母亲也曾居住在乔治伍德街……” 他用了三张一尺长的信纸才写完这封信,他并未提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只提及因为老房子长久未住而包下一间旅馆,最后收尾“不日我将去往圣剑骑士团驻地,希望在那之前我能顺利会晤我未来的丈夫。你的宝贝小拉尔。” 他饲养的雪鸮敏锐地从架子上飞下来,矜持地抓着椅背看他,这个好姑娘知道他手上握着羽毛笔不可以乱蹭,只是用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不放。 他于是从手边的魔法纳戒里抓出一个盒子来,拿了一块儿小肉干喂给她:“乖乖,这几天路上有没有颠坏了?” 她高兴地来蹭他,脖子上的毛毛又密又绒,像是个空心的小火炉一样。 但他看到她就想起这个小家伙最后被雷尼顿身边那个狠心的女人炖成一锅汤,心里一抽一抽地疼,只好多顺着她的羽毛摸几把,她也不闹,“啪嗒啪嗒”在桌上跳,却没打乱一张信纸。 好一会斯凯拉才把信纸染好香氛,再包进精致带有家族徽章的纸里包好,用他自己的印章在火漆印上印下,这才打开窗户把信交给雪鸮:“好姑娘,去吧。” 这个时候,老管家莱恩就抱着一摞东西进来了,满面愁容而又带着愤怒。 斯凯拉一看就明白:“莱恩叔叔,是有什么坏消息吗?” 第5章 西幻abo文(三) 老管家强扯出笑容夸赞斯凯拉料事如神,只有斯凯拉自己知道,上一世他在这上头栽得彻彻底底,他没有幸免于难。 翻开那些调查来的资料,六年来兰卡姆的小报乃至权威报纸,被裁减下来的一片片报道,每家每户的花边新闻像是雪花一样多,斯凯拉感觉头晕目眩。 上一世的质感太遥远,让他总疑心自己是做了一场梦,没想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但如今他终于感觉——抓不住的还是抓不住。 他跌坐在柔软的天鹅绒垫子上,思绪却渐渐飘回了前世。 …… 萨尔森老公爵自从妻子去世后未曾续娶,但是独生子斯凯拉自幼体弱,甚至有人断言这位omega活不过10岁。 但是比起死亡先一步到来的,是父亲的离去,斯凯拉十岁那年,帕伊帝国实行“缄默”政策,对外半锁国。 老公爵自幼对斯凯拉实行的就是继承人培养,政治上的阴暗诡谲,从未对他有任何隐瞒,那些复杂的关系一点点掰碎了讲给独生子听,这次的大事件自然也是斯凯拉要学的课程。 从父亲燃烧生命赢下来的那一仗,到政策的后续影响、议会的反应,斯凯拉全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但是帝国没有omega议员,父亲告诉他,守住爵位就是胜利,只有活到最后才能成为赢家。 于是紧随而来的,就是父亲带他上京,随后皇帝为他与第三子雷尼顿订婚。 那之后斯凯拉就在宫廷里与皇子公主们一同接受教育,一直到十二岁父亲去世,他同管家一起回到萨尔森家族势力最鼎盛的封地古尔德郡,度过了一生中最后在封地的时光。 十八岁生日后不久,帝都兰卡姆的社交季即将到来,他从古尔德郡一路奔波赶到兰卡姆,却因旅途劳累而病倒,缠绵病榻一直到圣灵节都没好起来。 后来圣灵节的遥遥一瞥,他看到年少时曾经牵着他的手学习、游戏的未婚夫身侧已经有了另一个女人;社交季正式开始的皇后舞会上,皇帝提出要让他和雷尼顿完婚,雷尼顿断然拒绝…… 此后,他无数次挽留,雷尼顿一次次拒绝,婚约一直拖到二十五岁都未履行。 萨尔森家的祖宅倒塌、雷尼顿公然同女友伊莎贝拉出游、皇帝申斥萨尔森家拥兵自重……一桩桩都是伊莎贝拉的反击,他输在病弱导致的精神不济、输在对皇室的信任,斯凯拉认为,他死于愚蠢。 而他二十五岁被伊莎贝拉害死后,阅读了一本书籍,讲述了伊莎贝拉穿越后一路奋斗,心狠手辣最后斗倒所有情敌成为帝国皇后的故事。 斯凯拉就是被伊莎贝拉炮灰掉的未婚妻,也是伊莎贝拉所遇到的情敌中最难啃的一位,尽管omega继承爵位必须降位继承,但是omega伯爵的势力等同于大公,若非斯凯拉身体不好,又被伊莎贝拉抓住了先机,这才一步步气死了斯凯拉,但伊莎贝拉努力了十年,也没有成功解除这桩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婚约。 ———————— 想到他在老宅那里给这位情敌留下的礼物,斯凯拉冷哼一声:“花边小报传得沸沸扬扬,雷尼顿依旧明目张胆将这位情妇留在府中。莱恩叔叔,你说皇帝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不管皇帝知不知道,他都是最希望斯凯拉顺利嫁入皇室的人,这桩婚事从来就由不得雷尼顿做主。 假如伊莎贝拉没有害过他,斯凯拉自然愿意高抬贵手,就此解除婚约;但是既然伊莎贝拉上辈子害死他还要刻意侮辱,又已经布了三年的局——斯凯拉不仅要解除婚约,雷尼顿与伊莎贝拉也别想再登上帝国的至高之位! 他上午与几位夫人聊天,就已得知雷尼顿与伊莎贝拉这五年来已经成了兰卡姆大街小巷人尽皆知的模范情侣,就连几位皇子都盛赞两人天作之合。 当年皇帝没有宣扬婚约,但是皇室哪怕没有特意通知几位亲王、公爵和公主,皇帝膝下七个皇子两个公主,可是全都知道的! 斯凯拉在老管家怀里哭了一回,擦干净眼泪,“莱恩叔叔,我们的计划得变一变。” 他们原本的打算就只是来兰卡姆定下婚期,萨尔森家族自从老公爵去世后朝中无人,圣剑骑士团虽然大部分都已献给陛下换取婚约,避免泄密这些年来一直很少与核心成员交流,而未成年的斯凯拉无法正常维护过去的人脉,一切都以稳为主。 但是兰卡姆局势诡谲,先不说除却这些花边外复杂的政局,萨尔森家族年年派人来检查老宅,为何老宅竟会变成这样?斯凯拉每个月都要给雷尼顿寄信,也不见回复,他原以为是雷尼顿事多,如今看来这里头水却很深。 此外,那几个仆人早就卖给了萨尔森家,按贵族间的规定,已经不是自由民,但是却…… 斯凯拉一一吩咐下去:“莱恩叔叔,我要你去查一查那几个仆人的户籍……后天才是圣灵节,我们明天就去骑士团驻地……雷尼顿那里我要请陛下转交一封信……” 最后,斯凯拉才郑重神色,从魔法纳戒中取出一样东西:“莱恩叔叔,旧宅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们是冲着这样东西来的!” 莱恩与老公爵从小一起长大,怎会不认得这样物品?“这……”他大惊失色。 帕伊帝国当年开国时共有十位大公爵,领地各为旧版图上的边疆十郡,不同于后来的公爵多为虚爵没有实际的封地,帝国的异姓公爵统共几十家,只有这十位是实实在在拥有封地,其中有四家已经没落彻底消失,两家参与叛乱全家被灭,萨尔森这个姓氏只剩一位主支被迫降等继承,只剩三家还是拥有封地的大公爵。 当年三大帝国开国皇帝无一不是人族最出色的皇者,实力相当,彼此之间倾轧异常可怕,动辄不是拼着不死不休,定下的首都无一不是风雨飘摇。 传说帕伊帝国的开国帝王是法圣之子,从小修习魔法,他与十大公爵定下约定,即为已经失传的“七诫书”,其中有一项就是十大公爵的府邸与皇宫共同构成法阵,永守兰卡姆平安。 法阵的十一个阵眼,就是十一样魔法物品,以皇室所持为核心,据说镇守了一样上古之物,随着七诫书的失传其中真相已经散佚。 斯凯拉所知不多,只知道这样物品只认各家血脉、成年方可契约,父亲当初与他说过,六家的遗物都已被皇室收回,藏于皇宫密室,这样重要的东西只有家主方能动用,其他人绝无可能。 第6章 西幻abo文(四) 而上一世斯凯拉一直到成年礼后不久老宅倒塌,都再也没有见到这样东西。 而他最后查出来老宅被毁的元凶,也是后来得知真正拿走这样器物的人,正是伊莎贝拉! 当年萨尔森一家匆匆搬走,没有留下贵重物品在宅中,只有锁着这样器物的地下室从未被打开,也从未被人进入过,上面的法阵只认血脉,除非整座宅邸毁坏,否则绝无可能打开。 而穿越女伊莎贝拉穿越之时携带了一个系统,使她能够使用不同于这个世界体系的魔法,但需要吸收这个世界的魔法物品用以充能。 伊莎贝拉喜爱社交,经常出入各种聚会、沙龙,不仅宣扬了她和雷尼顿的情谊,也找到了许多魔法物品。 就在几年前,她无意中路过拉哈尔大街,发现有一幢房屋里藏了一样传说级别的魔法物品,她假装对这幢无人居住的豪宅感兴趣,缠着雷尼顿想要买下,因此得知了雷尼顿竟然还有个omega未婚妻——斯凯拉·萨尔森。 而当初皇帝赏赐给十大公的土地,除非已经没有了任何后代,才能够收回皇室,严禁买卖、租借,违者一律死刑。 即使是这样严苛的法律,也没有挡住伊莎贝拉的嫉妒与大笔积分的诱惑,她选择了收买萨尔森家留下的仆从,并设计准备为了爱情斗败斯凯拉这个传闻中“美貌无比”的未婚妻。 她琢磨几年,终于在斯凯拉上京后破解了守护的阵法,而阵法破去的那一刻,整座屋子随之倒塌,善于利用舆论的伊莎贝拉于是令人放出谣言,说斯凯拉纠缠不放引得上天震怒,令家族旧宅倒塌以示惩戒。 但是伊莎贝拉错估了时下习俗,一个家族的核心指的是封地居所,而非京中宅邸,萨尔森旧宅又是皇室所赠,皇帝听闻流言后大发雷霆,要追查毁坏萨尔森府邸的元凶,伊莎贝拉最后付出了一大笔积分,才用魔法匆匆忙忙掩盖过去这件事。 在整个故事中,这只不过是伊莎贝拉升级打怪的一件普通事情,但是知道背后历史的斯凯拉看来,这件事情却是埋下了可怕的祸根! 就连老管家莱恩得知此事都大吃一惊,询问斯凯拉是否要将此事上报国王。 “十大公爵的旧宅与兰卡姆息息相关,就算宅邸毁灭,只要器物存世,兰卡姆便可固若金汤。”斯凯拉轻轻叹气,“今夜先将那两个人严密看守,千万不可松懈!我今夜观星,明日便将观测结果一同呈交陛下。”解梦与占卜一通百通,他的老师不仅是整个帝国最好的解梦人,也是占卜魔法的一代宗师,只是占卜极耗气力,斯凯拉身体病弱,学了占卜却很少运用。 老管家惊叹失声:“少爷!……” 不等莱恩再说什么劝阻的话语,侍女玛丽突然上来通报,二公主爱丽丝来访。 斯凯拉轻笑一声:“瞧!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 不同于上午晨访是邻居间相互拜访的礼节,斯凯拉借着几位夫人晨访喝茶的时候进行了一次完美的社交,并将萨尔森旧宅管理不力的事情一并掀开;下午的时候,贵族之间的来往社交名目要更多、更繁杂。 像二公主这样拜访旧友,按照身份地位各有不同的礼节,像斯凯拉这样认识已久、已到社交年纪而未正式踏入社交场的omega,爱丽丝这样未成年的omega只需要提前派人知会一声,一般是提前一个小时到半个小时,而无需有正式的请帖之流繁文缛节。 爱丽丝无需过多礼节,斯凯拉自然也无需过多准备、客套,一般是穿着家常衣服,无需避讳讲究,大约之前玛丽就上来说过一声,斯凯拉那时正在写信,就应了一声。 斯凯拉下楼来的时候,爱丽丝在外面也已经下了马车,这家旅店在幽静高档的大街上,是兰卡姆最好最昂贵的旅店,这回有外地贵族包下整座旅店,早就被有心人议论纷纷,见公主前来,有胆大的小姐就从马车窗口探出去问公主来拜访谁。 爱丽丝天真甜美,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雷尼顿哥哥的未婚妻斯凯拉呀,斯凯拉十岁就和哥哥定下了婚事,父皇盼了好久,如今斯凯拉哥哥总算成年可以完婚啦!” 这些宫外的小姐多少听说过雷尼顿和伊莎贝拉的爱情故事,再一算年纪……嗯,有一个算一个,路过的主动问的全沉默了。 爱丽丝对她们尴尬的模样恍若未闻:“斯凯拉哥哥八年前还在皇宫里住过两年呢,六年前萨尔森叔叔去世才回封地居住,他久不在兰卡姆,认识的人应该不多……”小公主想了想,报出来了老公爵和斯凯拉的正式封号,两个绕口又难记恍若乱码的“xx公爵”、“xx伯爵”却更有分量,昭示着萨尔森家族过去的显赫。 最后小公主还询问这位和她相熟的小姐是否要来一起喝茶:“凯拉哥哥很温柔的~不会介意我多带一个人哒!” 这时候,斯凯拉正好从大门里出来,他穿着家常的衣服,一根丝带将金色的长发束成一束,显得面色愈发白皙到近乎透明,身材修长却瘦削纤薄,一双温柔的蓝色眼睛隐隐带着哀愁,漂亮得像是一朵将要开败的花,依旧平静温柔地绽放着。 他只是亲昵地摸摸小公主褐色的长发:“那就谢谢爱丽丝带我认识新的小小姐啦?”他看过来时丝毫不带攻击性,温温柔柔地三言两语就让几位爱丽丝认识的beta、omega小姐忘掉了初闻八卦的尴尬,一块儿参与了这个简单的社交茶会。 爱丽丝是现任皇后最小的女儿,与四皇子和六皇子这两位经常闯祸被斥责的alpha和omega哥哥不一样,是皇帝的掌上明珠,也鲜少参与宫外的社交活动,她与斯凯拉说起的无非也就是这个哥哥调皮被斥责,那个哥哥家宴没有来,还有,“我出门前父皇问起斯凯拉哥哥啦!父皇说斯凯拉哥哥还要准备后天的成人礼,不然早就喊哥哥进宫住了。” 斯凯拉原本在给另一位小姐讲着一道古尔德当地点心的由来与趣闻,闻言笑弯了眉眼:“陛下不说,我也要去叨扰陛下的。”他看起来温温柔柔,丝毫没有一点儿当家做主的架子,简直是这些小姑娘见过最温柔的omega哥哥,温和而不懦弱,见识广博,说什么都能接上一句。 一直到小姑娘们吃得高兴,时间也一眨眼过去好久,聊得足够尽兴才离开,还收到了斯凯拉准备的精致伴手礼,这位温柔病弱的伯爵哥哥没有聊起过京中沸沸扬扬的雷尼顿风流情时,也没有谈起家中旧宅久无人居只能暂居旅店的郁闷,只谈文学音乐、风俗人情,还有衣服首饰这种轻松话题,简直让人能彻底忘了他身上所发生的事。 直到把爱丽丝送到门口,他才取出两封不同的信委托爱丽丝转交:“回去上小心,今天已经吃了很多糖块,不可以再贪吃了哦?这封信麻烦你托陛下交给雷尼顿,我每个月都要给他写信,结果一封回信也收不到;至于这一份,只需要交给陛下,甜心你记好,凯拉哥哥只托你转达一句话。” “你就告诉陛下:‘有人要动七诫书’。”一封信是情书才用的精致信纸,连火漆印都是金色的玫瑰,另一封却极正式地盖上了伯爵专属的公章与私章,象征着这是一份给陛下的密报,斯凯拉一字一顿,极郑重地嘱咐了小公主。 第7章 西幻abo文(五) 今天一大早的报纸上就写着“爆!”,这消息能不爆炸吗?就算人人都有情妇,但是你雷尼顿一天到晚标榜你是个高风亮节的绅士,一天到晚说伊莎贝拉是真爱,一副誓不找第二个女人的样子。 结果确实没有女人。 因为他喵的雷尼顿未婚妻是个男o啊! 大家多年来嗑生嗑死,难怪就连皇帝皇后都不知道儿子找了女朋友,人雷尼顿早在五年前和伊莎贝拉认识之前就已经有个未婚妻啦,大公爵的宝贝独子,有封地的实权公爵,还是青梅竹马在皇宫里朝夕相处过两年的小美人! 公主板上钉钉认证了这位未婚妻,再想到皇子亲口祝福过雷尼顿和伊莎贝拉……一时间各种报道满天飞,权威报纸只是暗搓搓提了一下小公主难得出现在宫外,花边小报各种编造的情史秘闻已经不知道编出来几个版本,考虑到其中两位当事人毕竟是皇室子弟和大贵族,火力自然朝着伊莎贝拉这个没名没分跟着皇子的女人去了。 斯凯拉向来比起男a男b更心疼omega和女b,对于伊莎贝拉这个一心把他当情敌对待的女人却没有丝毫好感与可怜。 当然,他提前猜到了这种局面,知道伊莎贝拉这个出身普通的孤女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却没有见到早晨七点就在售卖的报纸——六点半城门一开,他就坐马车朝着骑士团的驻地去了。 圣剑骑士团是帕伊帝国少有的从开国到现在军制都没有太大改变的军队,也是曾经帝国最强的一支军队。 自开国以来,这支军队一直被萨尔森家族牢牢掌控,其中各种情况都少有人知。 八年前,重伤的老公爵为了独子的未来,选择将这支神兵交予皇室,但是狡猾的政客到最后还是留了一手。 老公爵泽布伦·萨尔森上交的,正是骑士团的帝国在编部分——即虽然由萨尔森家族供养,却在帝国军人名单上、享受军人待遇的绝大多数普通骑士,而身为圣骑士的数十位骑士团真正的中坚力量,却压根就不在名单上。 事实上,圣剑骑士团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正常退伍一部分军人,其中包括到达培养标准的人也会悄悄夹在其中离开,这些人会被专门的老师领走,从此享受萨尔森最高规格的供养,他们的领头人往往是当代的家主。 当然,这一代的萨尔森主支只有一位,哪怕萨尔森坚持只有圣骑士才能成为家主,身为omega的斯凯拉同时十分病弱,根本没法修习武技,尽管有私下传闻说这位美貌的小家主实际继承了母亲的法术天赋,在奉行“缄默”政策的帕伊帝国,他还是只能当个柔弱没有武力值的高贵贵族。 但是圣剑骑士团这部分秘而不宣的力量,依旧牢牢掌握在这位或许活不到留下继承人那一天的小家主手里。 马车驶入骑士团驻地的时候,已经七点半,过去圣剑骑士团还在萨尔森家族手中时,这个时间点已经开始晨训,现在并不安静,空地上却没有挥剑的身影。 “我确实不懂如何练兵,”斯凯拉摇摇头,“但是习武和学习有相通之处,就像是逆流而上的小船,不进则退。” 斯凯拉有皇帝给予的特许,可以出入骑士团驻地,但是站岗的卫兵看到这辆属于贵族的马车,竟然拦都没有拦。 而到了驻地里头,斯凯拉看着只有饭堂有声音,气得头晕,只好由老管家扶着下车。 当年他父亲确实是没有把高层一并上交,结果从古尔德郡迁到兰卡姆附近的骑士团,就成了这么个模样? 走到食堂里面,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的到来,里头的骑士还都交头接耳地在吃饭,碗中也不是当年精心配比的餐食,和帝国制式的军粮没有任何区别。 “父亲辜负了他们,他们也辜负了自己。”斯凯拉轻声说,他对这支军队心有愧疚,但也无法坐视他们糟蹋自己曾经的努力与天分。 六年来,圣剑骑士团从当年的帝国最强军队跌落到水平不复当年,背后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斯凯拉没有立场去怪他们自甘堕落,但他本就肩负着皇帝的要求和家族内部的考察要求。 他脱开了老管家的手,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他大声歌唱起来。 那是莱恩曾经听过的曲子,老人家年幼时就经常听那个和他一块儿长大的少爷一起唱,是圣剑骑士团曾经早晚都要大声唱的赞歌,熟悉到刻进骨子里,仿佛连那个高大的男a也牵着女子的手款款走来,歌声嘹亮响彻云霄。 但是偌大一个骑士团,即使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斯凯拉,跟着放声歌唱的人却寥寥无几,尽管声音洪亮,却不像过去那样能够成为附近村庄的“闹钟”,引得当地小男孩从小就对骑士团充满向往。 良久,一曲毕,斯凯拉用手帕捂着嘴咳嗽了好久,才用失望的眼光看着一室穿着布甲的骑士们。 而一旁的军官食堂也打开门,一群怒气满满的皮甲骑士气势汹汹走进来,却在看到斯凯拉的时候默不作声,那张脸同昔日老公爵有三分相像,叫人一看就能看出来。 斯凯拉记得,年幼时圣剑骑士团是不分两个食堂的,他想大约摸又是一项新改动吧。 他没有走过去同他们说话,尽管每一位士兵都是当年旧人,六年下来并没有多少改变。 他只是走到正中间,厉声问:“谁还记得我刚刚唱的歌叫什么名字?”omega的嗓音并不厚重,即使放重了语气也依旧清亮,此刻却没有人敢顶嘴。 沉默了一会,才陆陆续续有人嗫嚅报出那首本该被所有人熟记的歌名,他们是被斯凯拉给吓到了还是这帮大老爷们确实记不起来?那都不重要了。 斯凯拉摇摇头,继续:“还能唱出来的人,出列!” 有些人犹豫了一会,或是坐起来,或是站起来,却和刚刚唱出来的人不大一致,少了些人,或是多了些人。 斯凯拉只是一排排走过去:“既然能唱,刚刚怎么不唱出声?现在再唱一遍!”“刚刚你不是唱出来了吗?犹豫什么,别坐着了。” 他一个个点过去,每一个人唱过没唱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第8章 西幻abo文(六) 那天斯凯拉在军营待到下午,圣剑骑士团这几年的训练情况被皇帝派人递到手上时,他原本以为是一个荒谬的笑话,结果在看到松散的卫兵、空无一人的训练场、警惕性一塌糊涂的骑士团时,他真的不得不信了。 当事人表示:这个现实,包绝望的。 想扔,但不能扔,良心过不去,还准备把这些人捡回家重新改造。 实际上现在斯凯拉对于圣剑骑士团出于一种非常尴尬的情况,皇帝愿意把骑士团交给他,但是只有骑士团的核心尚且在他手中,昔日强健的骑士团是谁都没有办法,和心理预期不符但并不比帝国军队差的一个烂摊子,未来何去何从都尚且是个难题,何况是如何重回巅峰这样敏感的行为,需要耗费很多的精力才能实现。 但是斯凯拉现在最缺时间,况且假如婚约没能成功解除,从追逐利益的贵族角度来看,他没有理由去拯救他们;假如婚约解除骑士团重新归属萨尔森家族,那么自然有人去慢慢教导磨炼他们。 “莱恩叔叔,我不是个好omega,我也想站到他们中间去,我也想同他们一起训练、战斗。但是这样不应该,我的战场应该是社交,应该是政治博弈,为什么在我的身体无法支撑的情况下,我的热血依然在流动?”斯凯拉这样问老管家。 “因为即使你是个omega,你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因为你流着萨尔森的血,有一颗萨尔森永不言败的心。”老管家这样回答他。 斯凯拉,skr,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生来仰望天空而非甘于争权夺利。 ———————— 在圣灵节的前一天,所有满十八岁的人都要好好休息,准备第二天神庙的成人礼。 当天晚上皇宫里还会有皇后舞会,作为社交季开始的标志,也是成年贵族步入社交圈的开始。 奈何骑士团的事情实在太繁杂,斯凯拉累了半天,最后回到旅馆后已经下午三点,幸亏他未曾迈入社交圈,又无父母长辈,不会有什么人来拜访他,早早喝了药就歇下了。 即使如此,他还是在天还未亮时就睁开了眼睛——解梦师确实无法被噩梦近身,但是身体太弱,容易嗜睡或惊醒。 那会儿老管家莱恩就靠在软榻上歇息,一听到床上动静,赶忙点了盏昏暗的油灯去看。 昨天难得提起来的那点儿精气神,斯凯拉只睡了一觉就散得差不多,他眼角还带着微红,在烛光下显得更为脆弱易碎,仿佛铺开了满床揉碎的花瓣儿一样,苍白而略带病态,一看就是精神不好,睡了十三个小时还是一样。 老管家看着都心疼,去厨房拿了一盅一直煨在火上的汤,不出意料只喝了大半碗汤,斯凯拉就喝不下了,又要清水漱口。 前去神庙的队伍六点才出发,家家都有马车,而没有马车的民众或是徒步,或是坐上政府提供的公共马车,那样才能赶上圣灵日约定俗成的时间。 现在才四点,就算是闭目养神,也实在有些久。 斯凯拉更喜欢夜谈,可惜他昨日说话太高声,以至于今日根本提不起来声音,使用过度的嗓子虽然没有哑,但是又轻又软,不需刻意就显得温柔,十分符合时下流行的omega标准。 于是斯凯拉索性靠在叔叔怀里,老莱恩用他略显苍老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为他念着他从小听到大的故事:传说,在诸神行走于大地的时代,有一位战神赫乌斯。赫乌斯的血滴到一位死去的孕妇身上,于是垂死的胎儿因此诞生,他就是萨尔森一族的先祖,赫乌斯也被萨尔森视为祖先…… …… 五点半,斯凯拉吃完了早餐,开始由专门的女仆为他搭配今日的造型。 圣灵日在神庙,神官将会把所有十八岁的年轻人汇集到一起,为他们祝福,许多贵族都会格外注重今日的打扮,作为帕伊帝国今年成年的人中身份最高的omega,斯凯拉的装扮应该内敛而华贵,不过分夸耀但符合身份。 萨尔森家族早就为斯凯拉准备好了合适的服饰,上面绣着极好看的暗纹,在阳光下都不甚明显却会有粼鳞明光,是符合omega身份的浅色,近似白色而非纯白,暗纹图案皆为赫乌斯圣纹、圣剑骑士团纹章及吉祥图案,少数的明显点缀都是和萨尔森家族有关的图案,象征着圣洁的帕拉多尔以和发色相近的纯金打造,点缀和眼睛颜色相近的蓝宝石,显得低调而和谐。 除却只有omega和女性能够佩戴的帕拉多尔用以束发,衣服上并未使用宝石、水晶点缀,仅在内部采用极柔软的珍兽皮毛,以及袖口等部分采用金线缝合掐边,omega还需佩戴手镯,手上不应有任何戒指或纹饰。 按照习俗,身份越高的omega佩戴的手镯应该越多,斯凯拉无意出风头,便只选了一对金镯、一对银镯与一对藤镯,除此之外再无任何饰物。 女仆总是追求美,希望他样样都最好,但是斯凯拉只是在镜前看了一眼,抿着嘴笑:“已经很好啦,今天是成人礼又不是我要出嫁,祭神不应太过张扬。安妮,你该留着力气等下午使,到时候舞会才叫麻烦呢。” 今天一上午又要长久站立又要劳累,斯凯拉临上车前就喝了特意配置的魔药,随后赶紧用清水漱了口,避免到时候有异味。 他到了楼下,坐上马车就又觉得疲倦,“每年统共拜神两次,尚且还觉得不习惯,真不知道过去的人们是怎么坚持每周前往神庙、日夜还要祷告祭拜的。”据说在遥远的传说时代,那时候人们遇上对应的事情就要朝神祭拜,一天下来都离不开神灵,而萨尔森家族那时也有早晚向赫乌斯祷告的习俗,尽管这位属于西方的神灵早就陨落在了神战之中。 从大街小巷出发的马车逐渐汇入了队伍,窗外城中所有人都离开了队伍,一齐朝着城外涌去,马车懒懒散散地朝城外走,路上堵满了车马,此时距离六点还有一会,人们还没有在城外集结成一支有序的队伍。 大陆上所有人都要参与的盛大节日,就这样慢慢拉开了帷幕。 第9章 西幻abo文(七) 斯凯拉的马车距离最前方皇帝的白底金边豪华马车不远,老莱恩任劳任怨,跑来跑去递了许多次话。 短短一段城门口到神庙的路,这位五十岁左右的老人跑了至少十来回,到最后斯凯拉下马车时还有点儿怏怏不乐。 他一边小声跟老管家撒着娇,一边说着小话:“……雷尼顿看起来不太聪明,我还当他会意识到呢,哼。”确实,就连皇太子都意识到,斯凯拉来问好的频率实在实在是有些太高,普通的社交辞令何须这么多回? 而大公主伊丽莎白以扇掩唇,只露出一对眼睛同弟弟说话:“父皇看重凯拉,又几年未见,多说几句话又何妨?”确实,皇帝对斯凯拉的疼爱在贵族里也是头一份,喜欢到定下婚约前就说必须要让斯凯拉嫁给其中一个儿子。 如今六年未见,多说几句又何妨? 皇帝九个孩子中最年长的大公主和最年幼的小公主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 下了马车徒步到神庙内的广场,这里露天立着数座石像,难以分辨雕琢的神灵,只能看出那神像的威严。 十八岁的年轻人们打扮得都要与众不同些,叫人一眼看出他们就是今天成人礼的主角。 神官的眼神多么毒辣,一眼就看出来斯凯拉的身份最高——总共那么些公爵,也就只有一位身为次子的男性alpha成年,其余有些侯爵伯爵家的孩子,有位伯爵家的孩子自视甚高地带了四对手镯,被神官勒令着脱去了其中最华贵的两对宝石金手镯。 斯凯拉清楚其中缘由,他向来不信神的,但是传闻中带有神灵血脉的家族今年确实只有他一个,他一眼看去,恍惚觉得自己能看到神官眼中的世界:那是与法师全然不同的视野,法师中最神秘的占卜师都难以叙述半分。 而随即神官便让他站到了队伍最前列。 另一边的人群有些疑惑,但确实没有错,因为继承家业,就要比非继承者的男a身份高一些,哪怕论个头斯凯拉看起来实在娇小可爱,约莫一米七左右。 斯凯拉站在这里,能够清晰看到站在人群前方的雷尼顿和作为附庸站在他身侧的伊莎贝拉,隔得太远,看不大清他们眼中的神情,但这一回他不会再有任何的缺憾。 很快列好了队伍,神官捧出来一些众人看不懂的装饰,一把奇异金属铸成的精美圣剑被递到斯凯拉手中,他在不为人知的时候愣了一下——战神赫乌斯的武器正是和这把剑等长的长剑,上面的纹饰也是赫乌斯的圣纹。 走神只不过一刹那,分发完各式各样具有象征意义的物品后,神官便一手持饰满花纹的黄金圣杯,一手持代表神王光明神的圣杖,正式开始了简短的成人礼。 而在古老的仪式完成的一刹那,不是是否巧合,有一道明媚的光线穿过一重重神殿,径直照在了斯凯拉身上。 那一刻,本就美丽的斯凯拉好看得像是在发光一样,他沐浴在美丽的光线内,身后的青年男女们仿佛也黯淡了,只有他像是一朵枝头慵懒的白山茶,突然被注入了生机与活力,本就温柔昳丽的容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难以叫人忽视,谁都没法否认,这个omega已经成熟到了可以采撷的时刻。 而斯凯拉只觉得身上一松,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快感,减缓了那种窒息一般逐渐走向死亡的痛苦,也许是圣灵节的阳光太温暖吧,他心想,修习魔法多年的他并未察觉到有什么力量对他进行改变。 神官也有些意外,却很快收起了情绪,郑重地宣称斯凯拉得到了神灵的祝福:“萨尔森先生,光明神会保佑您得偿所愿、生活美满。”他说了一长串的套话,在斯凯拉看来,这些祝福的话不过是一些无用而掩人耳目的场面话,哪怕是神官的一些确实神奇的能力,在真正成规范的法术前亦可尝试破解。 少见的插曲并未打断节日的流程,结束了例行的仪式后,神官一一收回少年们手中的各式器物,这些看起来昂贵的器物又被锁进了仓库,等待不知道几年后的仪式再次取出使用。 随后便是例行的节日庆祝,在正午到来之前,神官必须得将本就不复杂的仪式举行到最后一项,那一刻,光明神的恩典将会穿过神庙前巨大的火炬,点燃春日里的第一束火苗。 传说在史上第一个圣灵节,光明神为人类带来了白昼,驱散永恒的黑暗;后来在又一个圣灵节,光明神为人族赐下火焰,文明的曙光从此绽放。 为此哪怕是在神灵信仰衰微的如今,圣灵节和丰收节依旧是大陆上人们会庆祝的唯二两个神明祭典,除了这两个节日之外,人族已经彻底走入新的纪元,不需要再借助神灵的光辉实现愿景。 而仪式结束之后,往往也是贵族们社交、普通人闲聊八卦的时候。 斯凯拉之前只同住在老宅对面的几位虚衔公爵、侯爵夫人有过交流,当年的十大公虽然历代有过纷争、矛盾,乃至政见不合到几代无往来,但是交往起来却更为舒适,或高傲或亲和,另外三位大公夫人和大公都是博学多识之人,无论是领地治理还是文艺见解,都说得十分尽兴。 皇帝问及之前明光照耀之事,斯凯拉觉得有点意思,只说他不擅神学,对此见解不多,“晒晒太阳倒挺好,尽管晒多了也不适宜,适度晒一晒却感觉身体都舒适许多呢。” 皇后听了这话,便问及斯凯拉的身体及养生,几位夫人也谈论着年华老去,容貌与体力都大不如前。 斯凯拉听着她们感叹身体大不如前,只轻轻柔柔地说:“我大概是活不到老去那一天了,小时候医师说我活不过十岁,勉强活到成年,也不知道未来有几日好熬。” 他顿了顿,“但是我觉得,如果要容颜老去,年华不再,我希望我能智慧优雅地度过中年乃至更久远的时光,就像几位夫人一样,岁月侵蚀容貌,而骨相依旧美丽;时间带走强健的体力,但依旧优雅从容,” “正是因为拥有智慧与优雅,所以无需忧虑年华老去,因为岁月能带走的只有年轻,而非美丽与优雅。” 第10章 西幻abo文(八) 斯凯拉原以为,社交之时雷尼顿会来见他,结果只见到了帝后与两位公主,还有一众夫人,原本仪式之时盯着他瞧的雷尼顿早就带着伊莎贝拉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雷尼顿的六个兄弟倒是都没缺,一个个也不往这里来,他只看到六皇子佩拉时不时往这里看一眼,佩拉自小爱跟哥哥们一块玩,一直融不进社交圈,故事中他一直偏帮伊莎贝拉,耽误了年华,皇帝没来得及为他挑选alpha就已去世,这位皇室唯一没有出嫁的omega因为不懂社交、性格直率被贵族圈子嫌弃,又因站队雷尼顿而与皇后、同母兄长四皇子离心,常年居住行宫被迫深居简出,后来在一次打猎中彻底失踪下落不明。 但斯凯拉无意帮佩拉改变命运,但凡皇位上那个兄姊有点良心,亦或老父未曾早逝,佩拉都不会是那个下场,皇室出身无论他想要单身亦或成婚都不成问题,而他本来就不打算让雷尼顿和伊莎贝拉这对夫妇再度登上至尊之位,自然无需考虑帮助或者改变佩拉。 他确实和佩拉合不来,也觉得他愚蠢不可理喻,但是喜欢跟哥哥们一样也好,想要和正常omega一样也好,都是佩拉自己的自由。 无需像扳正肆意发展的枝条那样多管闲事,好与不好,佩拉本就自由生长。 社交的时间不长也不短,一直到神官将火炬中的火焰送入专门保存火种的地方,圣灵日才算正式结束,各家的马车又熙熙攘攘踏上了回京的道路,人们实在太喜欢兰卡姆拥挤的道路与纸醉金迷的生活,远离人世的神庙不被大多数人喜爱。 回程之时,斯凯拉终于见到了雷尼顿——他和伊莎贝拉相当随意地坐在马上,不多时就从后面赶上了最前头的皇家车队。 见到他们的尊容,斯凯拉忍不住掩目躲避,老管家原以为是年轻的伯爵讨厌未婚夫这样近乎挑衅的行为,定睛一看, “天哪,三皇子是没有学过如何骑马吗?”老管家替斯凯拉说出了想说的话。 雷尼顿以一种相当不合理、恨不得摔断腿的姿势和伊莎贝拉坐在马上,任何会骑马的人看一眼都要觉得匪夷所思,毫无疑问,就算是初学骑马的小孩子都不会如此乱来。 这样的未婚夫,斯凯拉再次心里暗暗叹气,不要就不要吧,实在是丢人现眼。 ———————— 在整个帝国,圣灵节上的成人礼是孩子正式成人可以承担责任的象征,而同一天晚上的“皇后舞会”才是成年贵族踏入社交圈的开始,之前的一切随意都要在这以后被摒弃,一切都要按照最正式的社交礼仪进行。 当然,拥有大片封地,堪比国中之国的实权贵族,就算做出了不符时下社交礼仪的举止,也往往会形成新的潮流,无他,唯手腕硬乎。 就好比现在已经约定俗成的“皇后舞会”,最初贵族圈并没有定下相应的规则,直到第五代莫洛佐夫公爵夫人在社交季初期的宴会上将刚成年的贵族omega介绍给大家,才逐渐形成这种潮流,再后来“黑王”理查德一世的妻子,当时最为时尚的皇后玛格丽特在圣灵节的晚上举办宴会,将刚成年的贵族omega介绍给皇室作为进入社交圈的标志,这件事才正式流传下来,并有了具体的规定。 皇室现在并没有成年的omega,即使是六皇子今年也才十五岁,饱受宠爱的小公主爱丽丝今年十二岁,皇室除去一些分支,已经十余年不闻婴啼;而三位大公爵亦无适龄omega,最年长的一位小姐今年不过七岁。 可以说,斯凯拉就是真正意义上帝国现在最高贵的未婚omega,美貌温柔,还拥有大片封地,家世显赫,他和未婚夫雷尼顿的疏离更是摆在了明面上,不少alpha都巴望着这位omega闹点儿小脾气解除婚约,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邀请这位美人一起跳舞,若是得到美人青睐…… …… 不同于白天成人礼的素净不失华贵,晚上的舞会斯凯拉自然要认真准备一番。 上一世他自认足够了解他那个癫公未婚夫,既然白天的社交雷尼顿忙着陪伊莎贝拉搞所谓的罗曼蒂克,那么他要发难必然就在今晚。 上一世雷尼顿闹过无数回要解除婚约,却没看清婚约解除与否根本不遵循他的意愿,只有斯凯拉或者皇帝点头方有可能,不管最初的利益交换想要再分割开来得废多少功夫,这回斯凯拉就成全他! 斯凯拉观星半个晚上,得出来的结果都在前往圣剑骑士团的那个早晨递到了皇帝案上,需知帕伊帝国向来遵循缄默政策,“观星”怎能算魔法?自然无需避讳可以用做证据。 而那封结果字字不提雷尼顿,一路查下去最后的结果却只会是雷尼顿和伊莎贝拉,敢动兰卡姆的护城之本,帝国最根本的守护阵法,就算雷尼顿护着伊莎贝拉,两个人不死也断了继位的可能! 就算其他皇子皇女尽数去世,皇帝传位给爱丽丝都不会选择雷尼顿,一个国家的高压线是碰不得的,伊莎贝拉根基浅薄还未意识到这一点,上一世她就因此吃了大亏,这一次索性就把她要做的全部掀给帝王看!老皇帝乔治六世只是老了,还没糊涂呢。 “玛丽,今晚的服饰已经足够完美,但是其余配饰,你看……”斯凯拉下午一点回到暂居的旅店,就跟侍女商量起了晚会的打扮。 关于舞会上的衣服,同样是早在封地就已经制作好,一套精致的伯爵礼服,除却法律规定的部分,其余全部按照最高规格制作,许多地方使用的材料都有价无市,等了足足三年方才备齐全部材料,为的只是正式进入社交圈的亮相。 除此之外的金银珠宝,萨尔森家族这样历史悠久的家族怎会缺少合适的珠宝?无论是传承下来的贵重珠宝还是这几年现做的珠宝,带来的箱笼里装得满满当当。 即使如此,omega的通病就是挑拣不出最美的服饰,总感觉还能够有更加美丽的搭配,斯凯拉歇息够喝完药之后从下午三点开始就和梳妆的侍女玛丽商量今晚的珠宝、发型,商讨了许久都没有合适的结果。 第11章 西幻abo文(九) 夜间的皇宫灯火辉煌,整个帝国最核心的地方亮起了无数的烛火,作为皇室无需前往行宫或其他宫殿久居的依仗,兰卡姆中心的拜兰利斯宫宛若一座城中之城,具备了一切城堡该有的规模与功能,美不胜收又固若金汤。 今夜拜兰利斯宫的前庭停满了贵族豪华的马车,皇宫鲜少有正式的舞会,今夜是极致奢华之夜。 而贵族们的入场顺序自然也是按照尊卑,此刻这些权贵的阶级划分比任何时刻都要严苛,每一场舞会,越是高贵的客人就越晚出场,而在皇宫,只有客人全数就位,帝后才会慢慢从帷幕之后现身,身披最高荣光。 一位位华服美裙的宾客陆续到场,皇宫甚至不允许子爵男爵这种小贵族踏足,顶多有些身为家族继承人的omega子爵与男爵,目之所见无一不是大贵族与他们的家眷,今夜这里甚至没有一个未成年的年轻人,皇后舞会是独属于成年人的繁华盛典。 一直到华丽的座钟当当当响过七下,就连虚衔公爵都已到齐—— 三位实权公爵才与斯凯拉相携而来。 这毫无疑问是帕伊帝国除了皇室外站在最顶端的四个家族,无一不是拥有最庞大的封地与悠久的祖上荣耀,他们每个人都是权势滔天的代名词,翻手之间就能让一位小贵族被巨浪吞没再也无法翻身,但是每个人的利剑却都不是对着同胞,而是对准了国外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 而年长的三位夫妇今日都难得放低了身段,为唯一的年幼者保驾护航,呈拱卫之势将这个年轻的孩子护在中间,也是视线汇集之处。 斯凯拉今晚的打扮也足够亮眼,眼尖的人评估他身上这套衣服,处处细节越看越心惊,一看就知道是萨尔森家族准备多年的“战袍”。 而他身上的珠宝样样价值不菲,名贵的珠宝却只能沦为容貌的点缀,在暗夜里静静闪耀着光芒。 那条从宫门口到宴会厅的路很短,他们却走得很慢,很庄重,三位夫人的裙摆搭配掩盖在长裙下的“水晶鞋”,行动间步步生莲;斯凯拉身上虽然没有女性的裙摆,但是那身浅色的伯爵礼服却随着灯光转换光影显得极为好看像是身披星河,至少也要在布料里织进大量金线,亦或是缝上全身细碎的水晶宝石才能做到这样的效果。 等到走近了才能看清斯凯拉和夫人们身上的每一件珠宝,斯凯拉今天搭配的珠宝是以自身信息素的山茶花为主题,那头金色的长发一部分挽起在脑后做了一个花型的发髻,而从鬓边蔓延开去的流苏发饰用珍珠与宝石做成了花幔的形状,中间是一朵宝石雕琢的白山茶,只采用与金色、白色近似色的彩色宝石与黄金,点睛之笔是与眼睛同色的澄澈浅蓝色宝石,宛若晴空又好似最清澈的山泉。 夫人们的打扮华贵而不落俗套,斯凯拉今天的盛装打扮则美得雌雄莫辨,遮掩去了那一点儿缠绵幽怨的病弱,相当符合时下omega标准,可以说是一次非常完美的亮相。 见几位公爵也终于到场,帝后于是带着大公主伊丽莎白一起登场,舞会终于正式开始。 按照惯例,皇后舞会的开场舞要由皇后本人与今天成年的贵族中身份最高的一位一起跳,而国王也邀请了三位公爵夫人中最年长的一位,与她一同跳舞。 斯凯拉自幼接受最好的贵族教育,即使病弱,舞姿也依旧完美优雅,一圈圈的转动中发丝微微扬起,配合发饰垂下来的流苏显得极为美丽,一曲舞毕发丝都未凌乱,只有些微喘,显得更为美丽。 但按照礼仪,刚成年的贵族需要跳满三支舞,头一支舞有指定人选,后面最好是跟未婚夫跳满两支或三支舞。 这个时候,一直杵在旁边不参与任何活动的雷尼顿却开始抗议了:“我不跳!就算他美若天仙,他爱跟谁跳跟谁跳去,别来找我!” 斯凯拉知道,这是因为伊莎贝拉的身份不够格来参与舞会,在那里闹脾气呢。 他只是笑吟吟问:“既然如此,殿下可敢抬眼看我?”聪明的omega自有一套挽回颜面的方法,就算要退婚也要退得体面,哪个o对自己的容貌没有信心呀?更何况斯凯拉今天打扮得光彩照人,并不浓烈的打扮却足以压过全场美人。 雷尼顿却撇过脸去,看也不看,只一昧装死。 斯凯拉最讨厌这种看似有骨气实则只会缩头的alpha,顿时都不想再与他说半句话,转身要走。 结果雷尼顿反而又攥住他手腕:“你不能走!你走了父皇要责骂我!” 斯凯拉气得白他一眼:“殿下不是说我爱跟谁跳跟谁跳吗?怎么这会又记起陛下来?” 雷尼顿只觉得手上触感温软,触手细腻生温,忍不住上手摩挲几下,似是在回味触觉。 斯凯拉被他拉得手腕生疼,又见他这番做派更加厌恶,抽手就要走:“请殿下自重!” 雷尼顿的视线从斯凯拉的手转移到斯凯拉脸上,只一眼,这个傲慢固执的alpha就感觉自己三魂去了七魄,他之前还把斯凯拉当做那个安静漂亮洋娃娃一样的孩子,如今才意识到斯凯拉真的已经成年。 斯凯拉不同于伊莎贝拉的热情大胆,这是一朵盛开在上流社会最高傲的山茶花,雷尼顿有一瞬间竟然想试一试,试试能否将两朵盛开的花儿一同摘下。 但是看着斯凯拉动人的美貌,他又想起了斯凯拉人尽皆知的病弱,即使斯凯拉身上这种柔弱也别有韵味,他却不得不考虑到子嗣。 美丽高贵但身体虚弱不能诞下后代的未婚妻,相恋五年美丽聪慧且大胆的女友,雷尼顿都想要,但是注意到父亲时不时看过来的眼神,他却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 雷尼顿于是紧握住斯凯拉的手:“斯凯拉……”许多爱情中的话都是好听又惯于骗人的,雷尼顿对着斯凯拉说了一通情话,却又说他不能陪斯凯拉跳舞云云,不过是空有许诺的一堆空话。 斯凯拉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柔和了神色,任由雷尼顿自以为吊住了斯凯拉,放下心来匆匆离场准备回去哄伊莎贝拉了。 第12章 西幻abo文(十) 一直到雷尼顿走远,斯凯拉才对走来的皇帝摇了摇头:“乔治叔叔,恐怕我和雷尼顿的婚约只能就此作罢了。” 原来老皇帝乔治六世一直就在不远处观察这对未婚夫妻的往来,并不像雷尼顿以为的那样只是时常投来视线。 乔治六世想想雷尼顿自作聪明的那些情话,也是直叹气:“怪我当初没给你挑好未婚夫,这孩子怎么就像了他母亲,一股小家子气!”雷尼顿的母亲第二任皇后是平民出身,初时皇帝还觉得新奇,后来看到妻子始终学不会礼仪,也终于对此厌烦,因此厌弃了那一位平民皇后。 “不怪陛下,只怪雷尼顿自己不争气,毕竟……”斯凯拉劝慰了皇帝几句,才被皇帝放走自己去处理剩余未跳的两支舞。 其实也不怪皇帝挑错人选,皇太子是发妻玛莲娜所出,不能选给需要嫁一个未来亲王或公爵的斯凯拉;二皇子不仅是皇妃所生,还是个beta,怎能挑给omega做未婚夫? 老四的母亲,也就是现任皇后的双生姐姐犯了大错,在生下六皇子后就被病逝,由孪生妹妹悄悄顶了“第三任”皇后的名号,那时候皇帝还在生这位皇后的气呢! 老五也是皇妃所出,老七又实在太小,挑来挑去,就挑出个三皇子,多年后竟也黄了。 最后皇帝只能感叹一句,是上天不愿斯凯拉嫁入皇室,也是上天不愿圣剑骑士团被收归国有啊! 远处舞池里斯凯拉一举一动都美得动人心魄,这个已长成的omega就像一朵含羞待放的花儿,言行举止优雅得体,不知道最后会归了谁家。 皇帝想起雷尼顿光说空话没有好处的行为就生气,活该这混小子得不到未婚妻! 再想想这个臭小子和小情人干的糟心事,老皇帝恨不得把他塞回娘胎里去!他总共四位皇后,数位皇妃,宫外情人数人,但只有发妻与现在的皇后最得心意,要是当初只遇到这两位该多好。 倘若他年轻个十来岁,亦或者现在没有皇后,乔治六世也想过,是否能将斯凯拉…… 萨尔森家族多年荣耀,岂会甘居下位,他也就只能想想了。 ———————— 皇后舞会上,雷尼顿提前开溜、试图哄骗未婚妻却不肯与他跳一支舞的事是瞒不过去的。 捕风捉影的小报最擅长此类描写,皇子与情妇是怎样背着可怜的未婚妻颠鸾倒凤、极尽香艳之事,而那美貌柔弱的未婚妻又是如何被丢在舞会现场,描写得仿佛他们亲眼所见,又说未婚妻有多么美貌柔弱,情妇有多么销魂蚀骨,就没有他们不敢写的。 “噗嗤。”大公主伊丽莎白在丽兹大街的咖啡馆翻看着小报,忍不住笑出声来:“连那天斯凯拉佩戴了什么珠宝都没写对,尽写些没有根据的俗物。”小报上面一会说斯凯拉那天穿的是一条缀满宝石的裙子,一会又说他只穿一条白裙,金发披散,全是没根没据一看就像编造的东西。 “斯凯拉可不是坐以待毙的柔弱omega,他自己找长辈们跳完了舞,没看上在场的任何一个年轻omega,”她对自己的记者朋友这么说,“斯凯拉优雅亲和,从容不迫,谁都配不上这样的他,你假如要写报导就得这么写,只有小说故事里才会存在出门一个女仆都不带、柔柔弱弱遇事只知道哭的贵族omega,你得知道,那可是萨尔森家族的现任家主。” 于是这位权威报纸的记者又问,那斯凯拉当天是个什么装扮呢? 伊丽莎白于是画了张画,那上面斯凯拉佩戴的首饰穿着的衣服华贵而不失底蕴,一切宝石的光辉都要为斯凯拉本身让路,“这就是斯凯拉,纵我两岁开始画画,宫廷画师为我倾倒,尚且不能画出他那天的三分韵味!我亲爱的,你只需要记住一点,他就如同他的信息素一样,是兰卡姆春季最纯洁的白山茶。” 隔天,权威报纸采访大公主的报道终于见报,一洗花边小报的香艳媚俗,只留下斯凯拉优雅从容的身影。 而皇室终于也对此做出了回应: 皇后舞会后第五天,皇帝陛下亲口申斥了自己的第三子,斥其“粗鄙有如其母”“愚钝不堪大用”,剥夺原先为他授予的封地与爵位,仅封其为虚衔侯爵,乃百年来皇室成员所封的最低爵位。 随即,皇帝宣布已解除斯凯拉·萨尔森伯爵与雷尼顿的婚约,亲口称赞斯凯拉秉性高雅,是一位非常合格的大贵族。 多年婚约纵然解除,斯凯拉却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当年圣剑骑士团搬迁来兰卡姆附近需要耗费多少力气? 圣剑骑士团多是古尔德郡当地人,一朝搬迁至兰卡姆,难以回乡六年不见亲人一面。 而如今却得把骑士团原样搬迁回古尔德郡,背后的工程不可谓不大。 还有社交季得和各家贵族往来,以后每年社交季都得从古尔德郡千里迢迢赶到兰卡姆啦,要跟皇帝陛下撕扯当年的利益交换啦,一桩桩一项项,事务多到斯凯拉想要罢工。 还有一项最关键的事情就是:伊莎贝拉到底知不知道雷尼顿被申斥的真实原因? 斯凯拉这几天收信寄信忙得要死,偏偏非魔法信件他养了好多年的雪鸮姑娘根本送不过去——以及这孩子确实速度也不快,圣灵节后第三天才把老师的回信带来。 那位占卜魔法的全大陆唯一指定权威宗师,给弟子回复了一张足有四英寸长的羊皮纸,其中包括各种学业问题、平日里看到的趣闻轶事,以及最关键的一项预言。 斯凯拉自己身体不好,再有天分也扛不住预言占卜需要的极强韧性,但是师门唯一的小孩当然是有特权的啦!老师会专门分享一份每日占卜所得,以供参考并作为斯凯拉的学习资料。 而其中最重要的两份预言翻译成人话就是西边曙光将至、南边烈火燎原。 这两份资料或许现在看来确实没有什么,重生回来的斯凯拉却知道,“莱恩叔叔,要变天了啊……”他看着窗外万里无云的天空,轻叹一声。 “速速给家里去信,再催一催小堂叔他们,必须尽快把骑士团带回老家,远离兰卡姆是是非非。” “查到的雷尼顿那几个窝点,要么快点动手,要么直接捅给陛下。”斯凯拉难免带上焦虑,咬着嘴唇思索最近的布局。 “明天预备进宫一趟,嘶……”想想那一窝蜂的夺位战,斯凯拉就心烦。 [必须得尽快见到伊莎贝拉了,她那个蠢系统吸不到魔法物品就要吸取国运,眼下乱局将至,已经没有时间慢慢来了!] 第13章 西幻abo文(十一) 任务中途,薛屏岫短暂在任务空间中睁开双眼。 他自己选的难度,一般没有例外也就是过完这一辈子才会记起来,但是却有个额外附加任务:违法系统。 原剧情的女主伊莎贝拉,这个穿越的女杀手无法使用盖亚大陆的魔法,却又携带了一个系统,赋予她与众不同的魔法,这个系统也不是做慈善的,魔法要以盖亚大陆的本地魔法物品作为交换。 而不识货的伊莎贝拉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这场交易里有多少的猫腻,没有门路接触本地魔法的她一昧地依赖于系统,也凭借系统帮助底蕴不足、既无妻族也无母家助力的雷尼顿登上皇位,为帕伊帝国埋下了可怕的祸根。 原主斯凯拉是个很聪明的人,即使他身体虚弱,常年咳嗽吐血、药石无医,也是男女主最难以应对的人。 到最后伊莎贝拉恼羞成怒,付出许多直接虐杀斯凯拉,这才截断了斯凯拉的威胁,而斯凯拉一死,帕伊帝国的夺位之战正式拉开序幕。 当世界如火如荼改革时,雷尼顿和伊莎贝拉却在国内争权夺利,原剧情中没有出现过外国任何事物,而斯凯拉拖着病重的身躯周旋时,只能眼睁睁看着国内的法师陆续离开。 原剧情的最后,是雷尼顿登上皇位,应对外界的威胁,伊莎贝拉劝说他全力对抗国外,即,将原本帕伊帝国一直施行的半锁国政策,彻底转为——闭关锁国。 这背后可不是为了保护帕伊帝国,而是伊莎贝拉不知如何应对本地法师,只能试图打造一个除了她再没有任何法师的国度,哪怕付出的是帝国的未来。 而国运的日益消散也与她身上的系统不谋而合,可以说是这对宿主系统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了。 值得一提的是,违法系统吸取的不仅有珍贵的魔法物品,原主斯凯拉非常敏锐,早早就注意到了国运的不稳,哪怕快穿者进入任务后并没有额外的了解也没有任何对任务的影响。 而身为中级任务者,这次临时接到的额外任务就是回收违法系统,这样的违法系统并不算少,纯属任务者们的一大笔外快,里头的“好东西”自然不是他们能接触的,积分却毫不含糊。 “也难怪中级任务者才能接触,不劳而获的诱惑历来动人。”薛屏岫吐槽,“不过就连非法系统的能力都比你强,0231,你要不要反思一下你自己?” ———————— 社交季漫长,但是时间一眨眼就如同手中紧握的沙子般流逝,明媚的春光不长久。 斯凯拉与皇帝掰扯那点儿利益掰扯了许久,没办法,到底是年岁久远,而他确实借助皇室的庇护,只需要忧虑身体而不必像别的孤儿一样担忧明枪暗箭。 关于圣剑骑士团的义务、权利等等这些年变更多次,皇帝对他们的态度六年中比萨尔森家族千百年的制度变迁更多,而要让他们重新融入古尔德郡也是个大难题。 一朝天子一朝臣,变化的不止是那拗口的长难词封号,还有实际的政策、态度。 就算斯凯拉是老公爵一手教出来的继承人,老管家看得最清楚,处事虽像,政策却有许多差异。 先公爵夫人是个身体不好、不爱社交但才思敏捷的女omega,老公爵是一个大刀阔斧、粗中有细的男alpha,而他们的独生子斯凯拉和他们的政策有共同之处也有所差异。 先公爵时期的郡内私兵,和其他公爵乃至帝国的军队相似,或是驻地附近众多田地,佃农租用田地,以此为供给,或是直接拨下钱款用以供养。 斯凯拉却不是这个作风,军内皆有相应数量的田地,除却圣骑士与医生免除田役,其余将士无论男女老少、职位高低,都需训练之余耕作田地,其中产出皆归诸位将士所有。 至于想要免除,或是拥有圣骑士的实力,或是训练之余额外加训一套,其余并无二法。 军队差异,只是斯凯拉其中一项,其余暂且不提。 有关圣剑骑士团一应事宜,斯凯拉早在前来兰卡姆之前已与族中旁支、诸位圣骑士详谈,做好了回归亦或不成的二手准备,旧时驻地,迄今如新,但停滞六年,终究已成事实。 尽管实际看到的骑士团比他想象的更为……,但再难过,也还是要改正的。 解除婚约后第一时间骑士团归属就已经回到斯凯拉手里,他立即令骑士团恢复过去作息,同时收拾好行囊,预备回去古尔德郡。 回归制度,除却一些近年来的改变,一切待遇照旧,回去后还有额外一天探亲假,不算路上时间,让这些骑士们见见家人;另对他们的家人,可申请一周的探亲,他们需要训练没法待太久,却允许亲人们来看看这些离开古尔德多年的游子。 他并不知道,圣剑骑士团要恢复得有多久,具体的判定与裁员增员都得交给懂的人去做,斯凯拉毕竟未曾习武。 而他真正与皇帝掰扯的,自然不是归属权,而是古尔德郡的权益、税收等政治条款,圣剑骑士团的各项与帝国军人同列的旧时待遇,萨尔森家族的支持与议会、产业等等极细的条目。 而兰卡姆的贵族们,自然是只看到斯凯拉时常出入皇宫,亲厚器重可见一斑。 只有实权贵族和大臣们才清楚,什么器重,什么亲厚?这两样确实存在,但是斯凯拉进出皇宫哪里是因为这些,那些利益交换乃至政治博弈,每走一步他们也得连带着忙碌,单看三位大公爵这段时间有没有去俱乐部,有没有陪夫人去过舞会就知道,那是真心忙啊! 斯凯拉是半主动半被动卷,他们全是被皇帝和斯凯拉带着被迫卷的! 就算年纪大了身体扛不住,都不敢露出来半分,斯凯拉这个病弱的人都还跟着卷呢,说激动了咳嗽吐血吓得老人家心里一颤一颤,斯凯拉也只是白着脸勉力擦干净血渍继续说下去,连拿稳纸张的力气都没有,而他的思想比宝石更闪耀。 关于四家的站队,比之那些被皇帝宣来的重臣更为重要:尽管时至今日随着疆土的变迁只剩古尔德郡还算真正的边疆,但是大贵族们对封地的优先掌控无一不代表着可怕的政治力量,这些生来傲慢的人有属于他们高傲的资本。 而就在这样一个四家齐聚的时刻,这个帝国金字塔最顶端的人俯首看向金字塔真正第二层权势滔天的权贵,只是问他们皇位继承人之事:你们怎么看? 第14章 西幻abo文(十二) 年纪最小的斯凯拉胆子最大,他低笑一声,扶着扶手椅铺陈天鹅绒软垫的扶手,视线却移向另一个方向:“陛下,我没有支持任何一位皇子的想法,他们还入不了我的眼。” “可惜诺伦奇家拥有的孩子提前占够了位置,太子殿下不似生母也不肖陛下。”这句话没有一个字是废话,短短一句就已道尽斯凯拉对几位皇子的态度。 而诺伦奇,正是皇后的原本姓氏。 另一位同样是斯凯拉父辈的公爵没有任凭气氛冷寂,跟着表态:“无论陛下选出的皇子是谁,戴冠者方能得到尼斯菲尔德的臣服。” “罗尼和威廉呢?”皇帝看向另外两位大公,喊着年少的昵称说着唠家常的话,那逼人的威势却并未减缓半分,“也是一样的看法?” 两位大公爵仿然未觉,满屋烈如厉火般的信息素中,他们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却也没有如斯凯拉一般点评诸位皇子,只表达了保皇党的观点,不偏不倚而又傲慢自矜。 皇帝这才让宫人打开窗户散味,兰卡姆四月底的花香与阳光的就这样洒进这座宫室,柔暖舒适再不复之前一触即发的场面。 都是老政客了,谁会把话说满?即使斯凯拉锋锐的话语,也是说到了陛下心坎上,皇帝根本没有为那些动怒。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皇帝又让他们点评几位alpha皇子,这才是真的地雷区,一个不小心就会踩到暴雷。 几位公爵都是皇帝的同龄人,点评自然也没有几句,话里话外都在推脱自己年纪大了接触不多,而作为继承人的孩子又在封地没怎么来过兰卡姆。 而斯凯拉自然也有同样的理由,“当年在宫里时,我确实和雷尼顿接触得最多,”托词自然是隔了好几年,又是omega和他们相交不深,雷尼顿是什么德行相信陛下不会不知道吧? 最后又说,几位皇子都有个性格上的共同点,“陛下,他们在您面前或许没有显露出来多少,但是,”惨痛事实,他们连为什么皇室想要坚持婚约都看不出来。 这种顶级大八卦,饶是几位公爵稳重持重,也难免表面上努力表示没听到,实际上听到的时候有一位公爵还幅度不大地抖了抖耳朵。 无论八卦如何,皇子的不争气却是实打实的,皇帝的女儿们都聪明伶俐,而几个儿子无论abo都不适合作为继承人。 皇帝在这时候终于显出了几分老态,人的一生实在太短太短,令人错觉仿佛蜉蝣一般朝生暮死,上流社会那些风流没有心眼只会享乐的人还能活得久些,政治中劳心劳力的人都容易活不长,皇帝今年才五十多岁,公爵们也是相似的年纪,却要考虑继承人的问题了。 而在座的唯一一位继承人,父亲的早逝与身体的病弱一并为他编织了最痛苦的荆棘,套在华美的外衣下面。 “上天不曾怜我,”皇帝的眼神是那么无奈,“为何不赐我明君?” 斯凯拉想起他前几天呈上来的密报,无论是伦索科还是纽弗尔,诸位皇子公主中都有一位亮眼到所有人黯然失色“时代主角”,灿若骄阳。 但皇帝并不知晓呵!他想,伦索科那位帝国明珠加拉德瑞尔公主,是个女性omega。 ———————— 除去政治场上动辄粉身碎骨的博弈,其他除了社交还是社交,社交季就是极尽繁华的舞会季,从尚带寒意的初春始,至最热烈的盛夏终,五个月间所有繁华靡丽,再高傲的贵族也必然参加过两场以上的宴会,帝国内的时尚风流,也在这个季节达到了极致。 斯凯拉在这个时候表面上的活动就是这样,他在一切社交活动里如鱼得水,无论是年长的omega还是未曾成年被母亲带在身边的小小姐,似乎没有人会不喜欢他,就连够不到他身边的人也欣赏着他从不重样的珠宝,无论是多么美丽的妆饰遇上斯凯拉也只好作为陪衬,萨尔森家族的贵气久违地再度掀开了一角,夺目迷人胜过一切宝石的光华。 但是斯凯拉就算社交再频繁,也从来只有他挑拣,而没有别人强行命令他去的份。 “雷尼顿的那个情妇强行把请帖塞过来?”他坐在桌前给老师写信,头也没抬,“眼下用的看门人是旅店提供的吧?现在就可以告诉他不用再来了。” 毕竟萨尔森家的府邸还未修缮完毕,这样几年未曾打理的屋子要重新整修还是得费点功夫,又兼之社交季整个兰卡姆都忙碌,在旅店住着就是这些麻烦事多。 他确实有意见伊莎贝拉一面,但是对方想邀请就邀请?就算伊莎贝拉嫁给了雷尼顿,虚衔贵族和实权贵族之间差多少,可不是说说而已,故事中伊莎贝拉认为背靠皇室想命令谁就命令谁,也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他想了想,又说,“请帖撕碎没有?没撕碎就送去给陛下吧,”又问是哪一天。 女仆报了日期,斯凯拉想了想那日的日程,嘴角勾起一个笑容:“再给陛下带个口信,就说……”他没记错的话,那一天恰好要谈边境事宜。 伊莎贝拉这女人,也许是平日里太心狠手辣了,所以每次都容易踩到什么雷,运气不好得他都要意思意思默哀一下了,怎么其他两国的那两位改革者就好运得一塌糊涂? 女仆离开了,他写完最后一封密信,隐约可见“对赌”“请相信”等字眼,没有熏任何花里胡哨的香氛,只是在最外面的包装纸上写下漂亮的诗句,最后盖上火漆。 雪鸮翱翔于天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斯凯拉早就为这只可爱的小鸟施加了魔法的保护,十个月内刀枪不侵,没有谁可以伤害到他的小信使。 而斯凯拉之后要去做什么事呢? “莱恩叔叔,马车准备好了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斯凯拉养成了一个习惯。 每个周日的下午,他都要穿上素净又不失身份的衣衫,不佩戴任何名贵珠宝,前往神庙的光明神殿做礼拜。 大概是心理作用吧,每次去过之后,他都感觉身上很是舒服,水系法术是最擅长治愈的魔法,他都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神官在前方颂念诗歌、讲道,一整天如此,而他不知不觉中睡去,醒来只过一瞬,却没有被所有人察觉。 但是想想他上一世的此刻病重卧床,又觉得他确实健康了许多。 神灵真的存在吗?他问自己。 (被挂掉的有话说: 斯凯拉:我锋芒毕露,我一边信神一边想要把人家剖了研究,但我还是个好omega 准确来说,斯凯拉现在是岫的魂原主的记忆,做出的决定有受原主影响但是也有他自己的风格,两个宝宝都是并不绝顶聪明但有自己的一套生活智慧 凯拉宝宝说话其实意有所指,已经点明了他到底支持谁,但是皇帝不仅不会嫌他直白,而且在老皇帝看来是和几位叔伯一样的的意思,他不是故意做显眼包也不是装没脑子\/太冲动,小天使们如果觉得不够好就是蠢作者没有写明白qwq) 第15章 西幻abo文(十三) 但斯凯拉真正见到伊莎贝拉,却没过多久。 “你从一开始就努力错了方向,”斯凯拉轻笑,“侯爵夫人,送您一句忠告,靠人不如靠己,丰富的内涵永远比空洞的关系更为牢固。”他意味深长地说着,仿佛已经看破了伊莎贝拉最深的秘密。 伊莎贝拉是像玫瑰一样热烈的女人,靠着美貌,这个穿越前是杀手的女人才能够在这个近似欧洲古代的时代里生存下去,但是她至今不识字,因为雷尼顿觉得女omega只要在家里乖乖就好,他是个性格传统的男人,能够给予伊莎贝拉华服珠宝却不会给她任何一本书。 但是伊莎贝拉穿越之前是读过书的,就算她出生在并不太平的区域,就算她在希望来临前就永远离开了故乡……做杀手也是要学习的,既要在许多人中像养蛊一样挣得一线生机,也要学习文化课,老师告诉他们为了利益一切都可以抛弃。 所以她一直装得很好,似乎腹有诗书,而非粗鄙没有受过教育的孤女,然而斯凯拉句句意有所指,高手过招,每一个字都不是废话,不需要过多的含蓄就已经将玫瑰的虚有其表撕扯开来。 幸好斯凯拉还给她留了面子,这里被影影绰绰的盆景遮挡,本就是小姐们极喜欢躲懒的地方,但是他们俩在这种地方见面,难道不是给予他人的谈资吗? 伊莎贝拉攥紧了裙摆,将华美的蕾丝、绸缎下内里那一块不显露的布料攥得皱巴巴,才故作无事仿佛闲逛般从角落里走出,不经意听到少女毫不掩饰的嘲笑:“你听说了吗?……”她们谈论的是之前伊莎贝拉夸赞一位夫人裙摆上的蕾丝图案精美绝伦,而实际上那是专门编织出来的诗句。 伊莎贝拉从那边故作淡定地离开,心里却想好了如何用系统的魔法让那几位姑娘出个大丑,是上马车前摔一跤还是裙撑掉下来…… 舞池里乐声悠扬,今天的主家伯爵夫人更喜爱乡村风格的音乐,让人在这个季节就已经怀念淳朴的乡间。 斯凯拉正和伯爵的小女儿莫娜聊天,而小女儿很不高兴:“亲爱的凯拉,我和妈妈都更喜欢淳朴的乡间生活,但是……”她小声地抱怨着家里的事情,在女儿们踏入社交场的时候,做父亲的顶多去附近的乡村舞会,女孩儿们也跟母亲一样喜欢乡下的风光,为此嫁给了当地的小贵族,但是等到儿子到了成婚的年龄,父亲却不顾母亲的意愿想要留在兰卡姆一直等到兄长成婚! 斯凯拉始终是这些年轻omega们忠实的朋友,他说的话永远不刺耳又温柔可爱,永远会同你站在同一边,温温柔柔地看着你,那双眼睛像是春水般柔和,却又有着极好看的颜色,能叫一切宝石黯然失色。 这个时候,伊莎贝拉又来了,带着一股子随意得叫贵族们讨厌的气势,她一把攥住斯凯拉覆盖在雪白蕾丝花边手套下的腕子——一边又直白毫不掩饰地说,要斯凯拉远离她和雷尼顿。 斯凯拉只是抬起眸子,像是在看什么笑话一样:“侯爵夫人,我以为您清楚呢。” 白山茶的气息清浅而又不容忽视,淡雅而不柔弱,斯凯拉的腕子很细,轻轻一挣就连带着手套一块脱出,露出白皙修长的双手,雪白的腕子微微发红,甚至能看见皮肤下蓝色的血管。 他只是不疾不徐地和伊莎贝拉说着话,优雅而高傲:“您和您的丈夫,哪里算是和我一个圈子呢?”表面上说的是社交圈,实际上呢?伊莎贝拉又想动手了。 斯凯拉却只是脱了另一只手上的手套,也没看还在伊莎贝拉手里软软垂下的丝绸手套,就不紧不慢地离去了。 伊莎贝拉再路过装垃圾的篓子时,正看见一堆食物中有一只雪白的手套,精美而又扎眼。 …… 斯凯拉直到坐上马车,才说:“以后凡是给伊莎贝拉送过请帖的宴会,也一并拒了吧。”他的目的差不多是达成了,本来也不想多看到那对夫妻。 这样轻慢的态度,与对其他贵族丝毫不一样,甚至为此告别了主人家提前离开,想必明天小报又要为这些恩怨情仇编造点儿俗气爱情故事了。 老管家没有多问,只是又说起古尔德郡那边的事情。 打从几个月前在兰卡姆收到预言,斯凯拉就已经下了死命令:严查一切封锁线,保护好郡内所有隐居法师,外国势力一并掐死,“没有文书就摸进来的,能是什么高尚的玩意?” 他叹了口气:“并非我严苛以待,边线早晚要开的,却不是现在。”黎明前的黑暗最危险,因为熟睡的人们这时最缺乏警惕性,又过分相信黑夜的安宁。 他前些日子跟老皇帝谈的也是这些事情,许多古尔德郡内部的消息帝国无法插手,境外的异动却必须知会一声,那些事务实在烦心。 君不见帝国内部重新燃起了推崇奇异物品的风潮?而八年前的那场大战与国外几近疯狂的“猎巫”也被某些高冷的学术报刊频频提起。 所以跟伊莎贝拉的交锋也只能匆匆,更无心打探雷尼顿两口子到底吃到了什么亏。 当然,就算外头没什么消息,伊丽莎白也早就告诉他了,根本无需他百忙之中去外面打探,据说老皇帝第二天就把雷尼顿夫妇叫进宫里骂了一顿,没叫外头知道丢脸,但大公主本人说骂得很不好听。 今天的伊莎贝拉知道雷尼顿为什么被斥责吗?不知道。 但是雷尼顿在斯凯拉这里,分量还没有伊莎贝拉一半重,[雷尼顿能登上皇位,80%都是靠的伊莎贝拉,剩下的只能说是时也命也。伊莎贝拉的那破东西能够吸取国运,他们俩的上位要以整个国家为祭,伊莎贝拉本身虽然过于狠毒,勉强还算聪明,他雷尼顿有什么?那个叫cpu还是kfc的东西吗?一天天只会用那个技巧哄骗女人,他自己却文不成武不就。] 但是他听见了,隔着手套,唯一的一次接触,他听见僵硬呆板的声音奏响,【已锁定违规系统】,他愿意信一次,最坏也不过是帕伊帝国的国运再度被伊莎贝拉的系统吞噬,两大帝国虎视眈眈着等待瓜分,美好童话背后的现实鲜血淋漓。 第16章 西幻abo文(十四) 解梦师不会做梦,但是每次与伊莎贝拉见面,斯凯拉总会想起那些上一世的回忆,卧床到难以参加社交季、惊醒后得知老师已经准备离开投奔招贤纳士的伦索科帝国……那个时候他不是咳嗽之后用手帕就能拭去的点点血迹,而是真真切切一口一口地吐血,仿佛浑身的血液都被吐了出来,无可奈何地凋零逝去。 人的身体中竟然能有如此之多的血液,即使他自幼跟随母亲学习水系法术,到了那个时候才知道这件事,那些吐不完的血与因为意志难以彻底死去又无法打起精神的身体,活着就是对他的折磨。 但是放不下啊,老师已经远走,帕伊帝国的过往努力在现实面前付诸东流,他好不容易才让古尔德郡对外的贸易逆差…… 雷尼顿日复一日在伊莎贝拉的帮助下登顶,凭借着系统的帮助,伊莎贝拉那时遇到的困难很少很少,大公主因为皇太子被牵连软禁于高塔,皇后被雷尼顿忌惮而导致诺伦奇家族一夜之间化为焦土。 而他这个未婚妻拖着残躯连死了都不安生,灵魂注视着故人逝去,雷尼顿和伊莎贝拉做的事被他记下,却没有任何能力阻止,大厦倾颓,数千年基业日益蛀空,雷尼顿和伊莎贝拉生活骄奢,也只是他们依旧能过着贵族生活而已。 伊莎贝拉的黑魔法控制下,旗下贵族宛若行尸走肉,永远不会有叛变之忧! 但即使如此,仇恨使得他滞留人间未曾消散,一年又一年,却还是没有看到他们的终局…… “咳咳咳!”斯凯拉没有下马车,就又咳了起来,丝丝缕缕的血沫从口中溢出,将精致的丝绸手帕染得斑驳。 他一只手紧紧攥着柔韧的座椅,指尖都被摩擦得微红却因为脱力几乎要握不住,另一只手只是用手帕捂着自己的手,最后只能依靠老管家扶住,而手帕已然被浸成彻底的红色,捏着的手指也染上了湿漉漉的红,显得竟有几分鲜艳。 面对老管家的担忧,斯凯拉也只是推脱:“莱恩叔叔,社交季快结束了,等回去后多歇歇就好了。” 回去之后哪里能歇?斯凯拉的日程里没有多少空余,生病、社交、议政……就连周日去神庙做礼拜都算得上歇息,老管家如果不仔细盯着,都怕他养大的孩子夜间跑去观星不好好睡觉,斯凯拉总是活得仿佛明天就要离去,时间那么紧那么紧。 为了表达对缄默政策的尊重,斯凯拉在兰卡姆的时候顶多也就观星占卜,政务又距离遥远关心不了太多,回去之后可就不一样了,回去之后斯凯拉当家做主,老管家也只能尽力劝着。 但是,斯凯拉心里觉得,他现在确实是比上辈子好太多了,咳了这么久也才吐了这些血,还能下床还能社交,尚且能够劳心劳力。 匆匆走进旅店,让女仆用湿毛巾擦去手上唇角的血渍后,斯凯拉又换下了舞会的华服与恰到好处的珠宝,终于坐在了卧室的书桌前,摊开了新的白纸。 《论魔法史》,他思考良久,方才写下这一标题。 旅馆外的路灯还亮着,那里的烛火很昏暗,照不亮宽阔的路面;但兰卡姆的夜间太繁华,天上的星空不够明亮,看起来很遥远很遥远。 实行缄默政策的帕伊帝国,尽管在两大帝国之中护住了被外界纷扰赶尽杀绝的法师们,保留了三大帝国诸多小国中最多的魔法物品、典籍乃至法师本人,但是在席卷世界的热潮中,却会因为过去多年太过正常而格格不入。 那些小国就不说了,没实力没地位没底蕴,可能还没有萨尔森家族世代经营的古尔德郡大,伦索科帝国和纽弗尔帝国是因为过去压迫的触底反弹、强健的国力和恰逢其时的英才方能在日后为魔法首次建立标准与建成第一所魔法学院。 几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之下,帕伊帝国的未来该如何走? 斯凯拉思考了很久。 雷尼顿和伊莎贝拉不值得他考虑多久,唯有帕伊帝国的未来才值得让他苦心积虑,从回来开始就思考,有什么是他们能做的? 并非不能依靠重生的先知抢占先机,但是上一世他也未曾亲眼目睹,何况靠抄袭别人的光彩来发光,遇上正主时便会相形见绌,既然能够自己明亮,何须借光他人? 而国内的法师,他知道上一世有很多因为伊莎贝拉的刻意打压未曾出逃就已陨落,但是对比起高压之下的两大帝国,只有老牌法师和旧时的底蕴尚可称道,那些从至暗处诞生的星辰,他得承认,若他自己一个确实可以随便抓一个都能压制,总体的年轻一代却差了好大一截,危机之中诞生的雄鹰与缄默之下未遭迫害却也没有肥沃土壤的小苗苗是不一样的。 斯凯拉十八岁就已经在水系法术上颇有建树,而占卜魔法的理论知识就连身为此道宗师的老师都要感叹,他终究只是个例,拉不起全国的奋勇向上。 而缄默政策决不能提前解除!两大帝国黎明前的抗争几乎要把硝烟通过封锁的边境线传入,已经没有第二个泽布伦·萨尔森能够挡住外国势力的汹涌了,这是帕伊帝国的无奈,也是萨尔森家族的悲痛与耻辱。 纵然七诫书的十一至宝能保兰卡姆不破城,但是帕伊帝国的颓势却一眼可见。 非时也,命也。 帕伊帝国过去数百年国策,已经尽力做到了最好。 斯凯拉实在想了许久,把目光瞄向了两个方向。 其一,借助过往的荣光。即厚颜无耻地借着过去的庇护说事,将有可能流失的一切老法师都给留下,上一世他连自己的老师都没有留住,病到写出来半封信还累得雪鸮被伊莎贝拉捕杀,多年努力一月间付诸东流。 但是如今他还能动,还能抓紧时机迅速做出应对,凭什么帕伊帝国为大陆保下了一半以上的法师与典籍,却要被所有人嘲笑落后、没用? 这一次,他要让所有人记住,帕伊帝国为此做过什么! 他的祖国是英雄的帝国,曾经温柔地保护了国内的法师,成为全大陆的避难所,曾经英勇地击退了借此发难的两大帝国,而最后两大帝国站起来了,为什么这样一个国家要倒下? 斯凯拉恨啊,恨雷尼顿和伊莎贝拉将国运赠予系统,也恨外界从来都不会记住恩惠,只会记住打在脸上有多痛。 弱者是没有权利强调过去的荣光的。 第17章 西幻abo文(十五) 其二,即文化商贸两头抓。 纵然日后规范魔法、建立学院,那也是凭借着一股年轻的冲劲,斯凯拉看来,确实是只有他们才做得,人才上面输了一筹,到底是大环境有关。 但是要说底蕴,其他所有国家加起来,也比不过帕伊帝国,这就是过去国策所带来的恩惠了,保留了太多过去与底蕴,这点儿就是帕伊帝国真正的优势所在。 《论魔法史》,只是斯凯拉准备的抛砖引玉,准确来说,这是一份简略的史纲。 留存的典籍不少,但他还没有见过真正有意义的典籍,到了大变革后,编纂的魔法史却“许多历史都已散佚,那些遗失的典籍和历史里的一片片碎片,都已经沉睡在了时间长河中”,无疑是真正的缺憾。 由此始,他预备编写一部完整的魔法史,趁着他手上的典籍足够完整,趁着可能有的意外到来之前。 他之前已经给老师去了信,“假若此项计划顺利进行,我将在回到萨林斯堡后正式开始着书,届时,需要提前秘密召集隐居的法师们……” 每个国家都注定会在变革中拥有一席之地,这世上没有没有用处的事物,斯凯拉所能做的,就是以帕伊帝国年轻一代法师的身份,牢牢为这个付出许多的帝国占好位置。 而除了文化方面的魔法史,有一块至今未开发,而斯凯拉早已牵扯进去的领域:商贸与新科技。 看似八竿子打不着却被列为同一项的这块处女地,实际上正代表着文明的进步与发展,新发明使得技术进步,技术进步带来工业发展,由此引发一系列繁荣向上的作用,带动经济发展与社会变革,是注定没有魔法也能实现的时代奇迹。 斯凯拉自从彻底掌控古尔德郡,就开始了技术的更新,不需要额外去研究,鼓励民众和工匠多多发明创造,并在有效的成果出现时给予合适的鼓励与经济支持,或许一时间有些事物还不到出现的时候,一些更为简便的小发明也能带来崭新的色彩。 斯凯拉花了六年时间,而其中大大小小的发明数百件,其中有些可以在历史中留存久一些,有些注定在迅速的更新换代中消失,但是看似不起眼的发明,配合各种经营、贸易,将古尔德郡的边境贸易牢牢掌握在了斯凯拉手中,只要他活着就能固若金汤。 但是缄默政策下,即使是斯凯拉本身就是法师,为了更多隐藏在帕伊帝国内部法师的安全,他不能碰任何高压线,那不是技术的进步,那是在害了所有法师! 但是如今就不同了,在上层主动发起的变革之下,再也不会有多年前两大帝国压境只为威逼帕伊帝国剿灭法师,看呐法师钻研一生威力强大又如何,终究抵不过上位者雷霆雨露,仅凭喜恶就可裁断生死。 所以斯凯拉已经提前瞄上了这一行列,两大帝国虽说日后人才辈出,在研发方面还是有些不够看,不怪他们,匠人历来地位低。 但是古尔德郡早已有了合适的土壤,斯凯拉不会允许自己错过这样的机会,历史的潮流中机会稍纵即逝,错过发展便会导致落后,而他不愿再看到帕伊帝国变成那样。 以文化为基石,以贸易与魔法的日常应用为骨肉,如此方能铸造一个不落后的明天! 斯凯拉看着窗外的灯光明亮而遥远,社交季的纸醉金迷中依稀可见最华美的礼服、最精美的珠宝,他今天佩戴的那顶简洁经典的珍珠钻石冠冕尚还摆在妆台上闪闪发光,而他从中抽身而出,不沾一丝奢靡,只身走入孤寂长夜。 深夜的访客却从他手中抽走精致到难以量产的黄金蘸水钢笔,在一旁的清水里涮干净后套上笔帽。 斯凯拉用手支着头不理她,待墨水晾干后才把开了个头的纸页妥善夹好放入抽屉:“怎么?今晚也同我一样做起了闲人?” 伊丽莎白只是随意坐在椅子的扶手上,矜贵得像是坐在王座上:“我们亲爱的伯爵先生——”她拖长了音,“哪里算得上闲人呀?” “急匆匆从宴会回来,还闲不住不肯上床去歇息,非要再做点工作,恨不得不睡觉。”她语气很正常,却听得人发毛,“希望有的人还记得自己身体不好,嗯?” 斯凯拉却毫不心虚:“亲爱的丽兹姐姐,我只是稍微歇息会,毕竟现在上床我实在躺不住,有些太冷了。” 现在已至春末,夏天的脚步一日日逼近,夜间一点儿也不冷,但对于斯凯拉这样柔弱的病人来说,无论他说冷了热了都会有人相信,从不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好在敏锐的女性也无意就晚睡的问题与他纠缠,念叨了几句身体不好不准太晚睡、躺床上歇息也比坐着轻松这样的话,就换了话题:“今天遇到雷尼顿的妻子了?” 他点点头,清楚伊丽莎白能够看明白他的刻意:“比雷尼顿有点能力,但是被限制得很紧。” 伊丽莎白冷哼一声:“没用的alpha,才会把什么都紧紧锢住。我这个弟弟,顶多也就这点儿出息了,毕竟他连靠自己生活的能力都没有。” 斯凯拉噗嗤一声笑出来:“陛下的几个儿子歪得各有千秋,我唯一稍微看得过眼的也就佩拉,他虽然也没什么脑子,至少看起来率真活泼和大部分omega不一样。” “你向来对omega额外宽容,不过这个世界也确实一向残忍,仿佛有了生育权就十恶不赦。”伊丽莎白锐评,公主早已知道斯凯拉还额外找伊莎贝拉谈话,甚至连他会说什么都可以猜一猜。 “而哪怕是alpha,只要你是女性,就永远地受着偏见,那位伦索科的加拉德瑞尔公主,前几天还被催促着选择一个夫婿嫁过去呢。”斯凯拉用极轻松的语气说,他伸手拿掉扎着金发的金发饰,于是一头金发如波浪般荡漾开来。 “咦?这是一个建议吗?” “当然是八卦啦。” 两个人闲聊着,也没说什么正经话,什么今天早上某大臣如何如何,听说谁谁谁家如何如何,太子是不是又对太子妃催生,林林总总谈了许久。 第18章 西幻abo文(十六) 前一天晚上,在伊丽莎白的催促下斯凯拉还是早早地睡下了,第二天他并没有接下什么请帖,也没有什么其他社交,因此起得要晚些。 早饭时,老管家就送来了报纸,那些花边小报已经明晃晃地将昨天的事情写了上去,不过一个伯爵家的舞会也没什么隐瞒,所有事情都被写得一清二楚。 像是伊莎贝拉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有人特别指出,小报捕风捉影放大着她的一切作为,肆意嘲笑着这个从一无所有成为贵夫人的女人。 至于伯爵小姐这种贵女,报纸记录的也只不过是她和斯凯拉窃窃私语,优雅地微笑,还有伊莎贝拉做出不理智行为时维护斯凯拉,贵族们对外总是无懈可击的,坚决不露出半点儿不雅。 而斯凯拉的行为始终无可指责,无论是最开始体谅伊莎贝拉的面子还是在后来伊莎贝拉动手时的一言一行,大贵族在外就连一根头发丝都优雅,手握大权的高傲骄矜也几乎能从字里行间跃出,价值高昂的丝绸手套随手就丢,提前退场也是周到又优雅。 伊莎贝拉曾经确实做得很好,可是随着失势,率真就不叫率真,叫做粗鲁;天真也不再是天真,而是胸无点墨。 得势时人们高高捧起,而跌落云端无论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都会来踩一脚,上流社会就是如此无情,伊莎贝拉短暂的五年太虚,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支撑她。 而这些对于斯凯拉来说,也随着系统的锁定与后续既定的命运变成了终局。 “……这下那姑娘至少能得个名,日后婚事也更好找些。”他看着伯爵小姐的部分说,那是一个标准的贵族女儿,身为omega日后嫁人就是她唯一的命运,家中几个o加上做母亲的分量还不如继承人,重复着一代又一代的命运。 看完了报纸,吃完了早餐,老管家也已经备好了马车。 在旅店一住几个月,总不能不回家吧?当初也是实在没办法,才包了旅店住下来,而现在社交季过去大半,萨尔森家的旧宅也修缮得差不多了,总得去看看社交季结束前能不能住回自家,不说别的,斯凯拉还没有办过自家的舞会呢! 斯凯拉坐马车到拉哈尔大街时,正好看见附近的几位邻居又在晨访,晨访无论社交季还是其他时候都是邻居间最常见的社交礼节,他查看那个故事时发现伊莎贝拉夜间偷偷过来时,总是因为这几位夫人早上热衷晨访、出门很早而苦恼,不得不在天亮之前就离开。 所以他推断出了几位夫人来往的大致规律,在重生后的第二天一大清早就掐着时间点假借自家守门佣人故意闭门不开去请求帮助,那天正好是正对面的罗姆斯公爵夫人接待其他几位朋友,就连观看视野都绝佳。 之后在社交场合遇见时,他也和几位夫人社交过,她们都是虚衔大贵族的家眷,对于萨尔森家族没有足够清晰的认知,一直把他当做“可怜的小乖乖”看待,他也乐得在长辈面前卖乖,谁还不是个宝宝呢? “安妮婶婶!……”斯凯拉挨个与她们问好,几位夫人自然也好奇斯凯拉今天打算做什么,上一次斯凯拉一来就揪出了自家有二心的佣人,那么这次呢? 斯凯拉端庄优雅地跟她们讲了来意,此次也不过是来查看修复后的老宅,并验收是否可以搬入。 几位夫人连连点头,这段时间的施工他们也看在眼里,何况一位大贵族怎么能一直居住在外面而非自己家里呢? 不过几位夫人都了解时事八卦,还询问斯凯拉皇后舞会还有近期的事情,斯凯拉笑得温温柔柔,皇后舞会只说是和熟悉的世交叔伯一同前去,至于昨天那件事,嗯嗯嗯报纸说的全对,那家的小姑娘很乖乖,是个勇敢从容的淑女。 就算是这样不甚清晰的回答,也足够几位夫人摸着斯凯拉的手腕心疼了,一个劲地说就算丝绸手套柔软,怎么能就那样挣脱呢?细皮嫩肉擦得生疼。 但是她们也清楚,贵族何其骄傲,哪怕她们只是附庸,也能理解那种荣耀与骄傲,斯凯拉永远不可能就那样任由人抓着他的手,他不是等待人来拯救的高塔公主,这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实权大贵族。 说了好一会儿话,几位夫人才放斯凯拉走,还约定之后等搬过来了一定要来喝下午茶。 拜别几位夫人,斯凯拉就由老管家扶着去了自家的旧宅。 一进大门就是前院,毕竟时间太短,来不及细细培植草木,工匠也只是将杂草铲除,中间的石板拆除重铺,当年的守门人不识货,这种夜间能散发浅淡白色萤光的石材带有魔法元素,比等重的黄金更贵,但是旧石板因为疏于打理已经生了裂痕,只能全部换掉。斯凯拉记得前院本来有一个精美的喷泉,是萨林斯堡巨型喷泉的缩略版,如今也因为损坏拆除,只剩下空荡荡的前院。 后院自然不必多说,除去一些高大的乔木和原本的玻璃花房,也没剩什么东西,之前老管家也给斯凯拉汇报过,说那玻璃花房几年没有打理,内部只是生尘,外部却脏污难看,花了好大力气整修。 斯凯拉记得年幼时前院后院每年过来都是风景如画,其中人力物力,不知道费了多少,如今也只剩个院子了,只暂时铺着草皮不显得光秃秃难看。 至于建筑主体,倒是没有损伤太多,只是一些陈腐问题,另有许多花纹磨损等等。 斯凯拉知道,那些花纹损毁不是年代久远,而是伊莎贝拉长期的“努力”所致,只需让人用专门的涂料描画完整,待他将那件器物放回地下室后滴上一滴血,阵法就会自行修复加固。 除此之外,这座大宅除了空荡荡没有异常,每年社交季要住的老宅大贵族们都是布置妥当,常年有仆人日常维护,但是当年考虑到斯凯拉年纪还小,六年不参与社交季,大宅长年空置难以放心,所以几乎搬走了所有贵重物品,那些箱笼现在都在旅店,若不然,在外居住哪能安心舒适? 第19章 西幻abo文(十七) 验收过后,斯凯拉就和老管家商议,是否要尽快搬回来。 社交季的舞会是赶不上了,再拖下去,东西带回去又得等明年来整修。 “新的仆人在赶来的路上,古尔德年轻的园丁也在路上……”老莱恩头发比同龄人更白,只是一如既往地汇报着。 斯凯拉却没有作出决定,“再看看吧,”他如此说,默默注视着那些没有家具的屋子,萨林斯堡才是萨尔森家族永远的根据地,眼前这座屋子虽然有两百多个房间,却看不出多少房间们的用途,空荡得像是主人们搬走后等待出售的旧屋,装修崭新而有一种发霉的颓唐。 到最后是乔治六世问起,斯凯拉才决定搬进去,社交季的五个月就像枝头的花儿,一转眼就会落下,明年又有新的花儿,可不能等到无花的季节再去懊恼没有及时摘下呀! 搬家之前斯凯拉没有通知任何人,只是给邻居们都送了写着原因的精美信纸和装在漂亮盒子里的小礼物,随后就把一切交给了仆人们和老管家,他自己喝了药之后靠在扶手椅里写他没有写完的史纲。 “所谓魔法史,上至传说时代,下至如今,而历史始终掌握在我们手中,历史是不断发展的,也在不断变革,纵观典籍,……”他不停地写着,时不时从盘子里拿一块厨娘新做的点心或糖果,明亮的光线下他写得很投入,那些看过的典籍与知识从笔尖流淌出来,一路蔓延成了笔下漂亮的花体字。 他全然忘记了身后在做什么,仆人们将自带的家什拆解放回马车上,一路运到萨尔森府邸再将这些箱子搬进去,另有几个仆人把旅店原来的布置复原,一点点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看不出来半点住了几个月的痕迹。 而他只是在写着,感觉累了就吃块糖果点心,身体里的力气像是每一次提笔那样和着墨水流向纸页,仿佛墨水就是他的血液一样,思考和写作对于病人来说是很容易疲倦的事,但是斯凯拉永不后悔、也不疲倦。 他大约接着上次的内容写了数尺长,总之,大约摸写到了几百年前的时代—— 斯凯拉去摸盘子,发现已经没有了糖果,他索性也不吃东西了,就这样继续写着,一直到写完当前的部分。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到了靠近地面的半空中,斜斜挂在了哪家的屋顶上,尽管还是明亮的白天,光线却已经不如中午亮堂了。 斯凯拉写完这一部分,还想继续往下写,却发现身后已经恢复了原本的陈设,老管家和女仆也已经站在了他身边,他便知道,这是只差书桌前这一块还没有搬了。 于是他便把书桌的许多重要物品收起来,连带着那支工艺贵重到就连他出远门也只带了一支的蘸水钢笔,这些和手稿一并收进魔法纳戒去,随后便扶着女仆的手坐上马车,至于书桌的拆解搬运、旅店的合约以及价格付清等剩余事务,那些不是他该亲自盯着的事情,只需要听老管家的汇报就好。 ———————— 摆放上合适家具的萨尔森府看起来正常许多,不像之前那样只有外观尚且看得过去,但是仅仅铺着草皮的前后院看上去还是有点儿扎眼,玻璃花房里也没有名贵的花卉,虽有厚重的底蕴,却缺少了长久居住的人气和精美。 斯凯拉坐着马车到了自己家,大致地看了一下布置过的宅邸。 门前的台阶是一直通到二层的,一层是厨房和仆人的居所,除却三个不同的厨房地势略微抬高,其余房间都要低于外部平面半尺,可通过侧边的小门出入。 而台阶走上去的大门宽阔舒朗,在搬进来之前除去之前验收和那一次处理掉背主仆人后取走伊莎贝拉心心念念的宝物,都是不能打开的。 走进去之后便是精致漂亮的门厅,已经摆上了错落有致的物品,许多斯凯拉之前用不到的东西之前都是放在箱子里就地放在旅馆,这些东西之前堆放在马车里使得随行佣人也只能坐在箱子上,因此一开始带的人也并不多,尽管随行的普通马车一点也不少。 门厅再进去,是一个宽阔的客厅,中间摆了一张桌子,后面则是一个简单的楼梯,而客厅左右的隔墙上都有一扇几乎占据了全部墙面的大门,一边过去是宴会厅,另一边是舞会厅…… 这幢古老大宅的二层和大多数贵族一样,基本都是为了宴会准备,豪华至极的舞厅、宴会厅、棋牌室、休息室、更衣室等,斯凯拉只大致看了看,如今摆上家具后虽然有了点样子,但是按照社交礼仪,连下午茶邀请都不适宜发,也就只能暂时空置了。 斯凯拉之后顺着能够通往一层的楼梯,前去查看了佣人房和厨房,尚且干净整洁,床上最差也是雪白的棉布床单,厨房里因为搬家忙碌只采购了部分食材,足够两三天使用。 时下大贵族其实对佣人的生活品质并不看重,只看重他们在外的光鲜亮丽,每家女仆穿着比乡绅小姐更精致的长裙,连围裙也带着蕾丝花边,但是只要愿意往下看,身边人的不幸总是能看到的,至少吃饱睡好穿暖,薪水给到位,斯凯拉觉得这并不难做到。 而通往一层的楼梯平日里都是佣人专走的,几百年前的设计又高又窄,当初改建时斯凯拉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建筑设计师们都喜欢在这种佣人的地方左省一点右省一点,都快成“特色”了!大家也把这种事当做理所当然,再善良的贵族没有亲身走一遭都想不到,毕竟就连带着小孩看家里房子的构造都不会往那里走。 斯凯拉体会过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即使不见光也难以摔倒,对这样的楼梯只有叹气,和设计师说起来对方还不以为意,全然当做大贵族一天到晚散发“无用的善良”,但是毕竟斯凯拉出钱,挣什么钱不是挣呢?设计师也就改掉了这一部分。 而唯一一处既可以通往楼上又可以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就是客厅的后面那一处,可以直直通往地下室门口,内侧墙壁上还有大量夜明珠,里头的大门依旧锁着,法阵对斯凯拉毫不抗拒,但他并没有进去。 而除了一层佣人起居,二层社交宴会,三层以上才是真正起居的地方。 第20章 西幻abo文(十八) 斯凯拉正同女仆逛着整修后的旧宅,老管家就已经回来了。 居住旅店这么多天,最后自然要把所有摆设全部复原,再结清各种款项,此外各项搬家的收拾整理,老莱恩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丝毫不需要斯凯拉多操心。 看过了下面,也又吃了一点下午茶的点心,斯凯拉估摸着上面大概也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便准备去楼上看看。 这座历史悠久的宅邸总共五层,四角的塔尖则各有一个小小的阁楼,勉强可算作六层,内里错综复杂,按照贵族的规矩有多处厨房、楼梯,摆放好家具后更显精美奢华。 斯凯拉扶着老管家的手一一看过去,贵族们最常待客的会客厅里各种镀金、鎏金的家具与工艺品摆放最多,众多的收藏起眼或是不起眼地点缀着,繁华而不显喧闹杂乱;容易被误认为走廊的画廊左右两端各有一扇门,内里已经摆上了历代家主的画像,这里不如萨林斯堡那里一直摆放,整修时又清理了墙面使得原来的老旧挂痕都已消去,如今看起来还是和斯凯拉小时候布置得一模一样。 此外,光是画室就有大小三个,看得斯凯拉直摇头:“家里又有多少人,何必再和小时候一样布置上三个呢?” 除去楼下一个大宴会厅和可以容纳十人的餐厅,三层四层还有两个餐厅以及较小的足够两三人用餐的三个餐室,都已经摆上了精美的餐边柜,里头略放了一些临时可用的餐盘、餐巾之类的小物件,桌上还铺了有花纹的绸子桌布,摆着精美的银制烛台,餐厅那边就都是银鎏金和银镀金的烛台了。 有专门的一个收藏室,摆放了一些和皇家有关的器物,不同于萨林斯堡有专门的一层楼作为收藏室,这里摆放的东西并不多,也没有专门保存的养护法阵。 这里只有一个音乐室,却格外大,他们第一年回来并没有携带一些大型乐器,预备等这个仆人都到位了的冬天再悄悄运过来,显得低调些,因此只是挂着摆着许多体型不大的乐器。 就在音乐室不远的练舞室显得极为明亮,有一扇格外大的窗户使得这个房间采光充足,里面只是有一个台子可以让乐队在上面伴奏,宽大且空旷。 这里并没有专门的藏书室,书房倒是有好几个,既有专门准备给孩子的小书房,又有属于主人的大书房,毕竟现在还没有小孩,斯凯拉幼时用过的小书房也只是摆上了书架和桌椅,他自己的书房里现在只放了专门的书橱书架,还有他之前最后没有搬过来的书桌和扶手椅,以及一些零碎物品,重要物品倒是都还在斯凯拉的魔法纳戒里面。 还有许多专门的卧室,斯凯拉小时候那个卧室他不准备保留,直接改成了备用的卧室,那些客房、套间都摆上了相应的装饰,并不是每年修缮就可以的,需要有专门的人时常打扫或在社交季前专门进行一个大扫除,尽管只是社交季来住一段时间。 老管家莱恩的房间在主人房隔壁,自从斯凯拉母亲还在的时候就是这样,两间房间中还有专门改造连通的门,斯凯拉在其他家了解到的都是夫妻分房睡,而他的父母一直是睡在一起,隔壁的屋子却是他的莱恩叔叔,有时候莱恩叔叔并不会回自己房间睡,反而是和父亲母亲睡一起……斯凯拉自从小时候就知道,莱恩叔叔对于父亲来说是和母亲一样的,对于母亲来说也是和父亲一样的。 而斯凯拉自己的房间就是主人房,摆放着一些合用的物什,床上已经布置好了床具与窗幔,梳妆台上整整齐齐放满首饰,还连通着一个装帧精美的衣帽间。 身为这栋宅邸的主人,斯凯拉自然也知道隔壁房间是个什么情况——老莱恩只需要一个衣柜,压根不需要额外的衣帽间,母亲在世的时候那个衣帽间归母亲,现在则只有一个衣柜就能解决一切。 即使在如今,两个房间的作用看起来还是相似的,除了斯凯拉知道莱恩叔叔只对父亲母亲有爱情。 每个惊醒的夜晚,斯凯拉经常能够看到老管家在床前的身影,那是无梦的解梦师从黑暗中脱出时唯一的锚点,能抚慰黑甜后斯凯拉惊慌不定的心跳,因为无梦,他无法感知自己睡了多久,又因为病弱每一次都是在死亡边际的跳舞,他也害怕哪一天会在睡梦中无知无觉离去,而醒来后莱恩叔叔熟悉的怀抱永远能替代父母的庇佑。 看完了这些房间,也无意去一一查验梳妆台上昂贵的珠宝们,斯凯拉走进衣帽间,按下了隐蔽的暗格机关—— 随即便有一道黑暗的、仅一平米的通道徐徐展开,里头只能隐约看见夜明珠的浅淡光亮,比之前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更为昏暗。 斯凯拉缓缓走下,里面黑且长,寂静得能让人忘记了身在何方、时间过去多久,在这里唯一能够享受的只有孤独。 而在道路的尽头,是——地下室。 还是内部,从一处看似装饰的拐角处转出,优雅得连衣角都不曾乱掉,也不会有人知晓他来过。 其他家是如何做的他不知道,但是斯凯拉知道,萨尔森先祖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人物,他固然设置了一个门能让外人得知地下室身在何方,但是不让别人轻易进入的家主卧室里却有可以悄无声息进出的密道,悄无声息不被任何人察觉。 当然,上一世伊莎贝拉哪怕搞塌了这座房子,都不知道其实还有这个方便快捷的密道存在,原因再简单不过,上头的各个卧室都锁得严实,而伊莎贝拉纯靠系统感应找东西,雷尼顿给予她诸多珠宝华服,她根本没必要开锁在一个空荡荡的屋子里到处找东西。 当斯凯拉将已认主的宝物放置回阵法核心处,他只轻轻拿刀划开指尖,一滴鲜血自上流下—— 刹那间,极为明亮的魔法光芒亮起,那些从地上蔓延开来的纹路瞬间便鲜亮崭新,只有法师能感受到的魔力再次充盈房屋,天然的防护在上一任家主去世六年后,再度回归牢牢地保护住房屋,由外头的护栏为边界,正式形成了一个难以看见的保护罩。 只有法师或是七诫书对应的宝物认主的主人手持该物时才能看见这个结界,在元素视角里,十一样宝物延伸出守护家宅的法阵,而以十一处房屋为阵眼,构成了一整个守护兰卡姆的法阵。 这就是“永不沦陷的兰卡姆”,这就是帕伊帝国真正的护国之本。 斯凯拉轻叹一声,再次悄无声息从地下室回到了主卧室。 怀表在怀里滴滴答答走着,窗外夜色渐渐昏暗,城市中一场又一场舞会将要拉开帷幕。 第21章 西幻abo文(十九) 搬进老宅的第二天,斯凯拉就让女仆把没有住人的房间里东西都收起来、提前盖上防尘的一些东西,而那些暂时不会用到的房间也是一样处置,客厅旁的两扇门都拉上专门的帘子盖住,左右都一时间不会用到,倒不如先收起来,白放着还要增添工作。 少来说那种有了工作才会雇佣更多人的胡话,斯凯拉见过的贵族里,多的是增添工作却不雇佣更多人手的人,而佣人没做到会如何?不会认为是活太多人太少,只会认为佣人不好用、佣人偷懒,更有明知而故意为之的混蛋,一边打着佣人太没用的名头,一边克扣人家辛辛苦苦的薪水,最后还要标榜自己善良,呸! 这之后,也就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生活。 除去搬家那一日的忙碌,斯凯拉向来是不得闲的,这也是贵族在社交季的常态,尤其是继承爵位的omega们,既要和夫人小姐们一起社交,又要操劳政治权利,是最不得空的那一类人。 斯凯拉最忙的时候,哪怕是周日也要早上进宫商谈,下午前去神庙礼拜,晚上还要参加哪家的社交舞会,帕伊帝国有封地的大贵族都有百来个,其中有一大半会在社交季来到兰卡姆,他们的舞会永远参加不完。 在这样的忙碌里,社交季转瞬即逝,斯凯拉也在最后一个月里写完了《论魔法史》这样已经足够单独出一本小册子的史纲,正式发在了帕伊帝国内法师不公开交流报纸上。 除此之外,他还做了一个正式的决定。 在与皇帝商讨了十数次后,在社交季最后一场皇室会出席的社交活动,莫斯卡利赛马会上,斯凯拉正式宣告了萨尔森家族的未来继承。 省略去那些拗口的长难词长难句以及社交礼仪和一切委婉的修饰,表达的意思大致是:我将终身不婚,终身不与任何人有任何私人层面上的情爱关系,将会在萨尔森家族的旁支中选出能够成为圣骑士的孩子作为我的继承人,确保家族不会后继无人。 同时,在有关于身体的问题上,有人直白问起,能否等到继承人长大?是否活不到那个时候? 问得太直白太急切,连几位公爵都皱起了眉头,斯凯拉却只是笑了笑,说他现在也没有办法,只能寄托于神灵不可信的庇佑。 他预备在离开前去神庙里求一尊神像,以供祭拜。 这样的情形在帝国内是难以想象的,毕竟就连魔法尚有痕迹,神灵的伟力却早已没有根据证实,那实在离得太远太远。 有人却记起了圣灵节那一日,照耀在斯凯拉身上极明亮的光芒,如今的斯凯拉已经逐渐褪去了未成年的生涩,除却只是微微绽开花瓣,什么都没关系了。 还有大胆的alpha想问,那omega在18-20岁就会到来的、一年一次的发情期呢? 斯凯拉美得那么好看,他像是春天的白山茶,即使现在已经是山茶花大朵大朵凋零的季节,依旧饱满柔软,只是病痛使得他又病弱疲倦,颤巍巍将落未落一般。 就算是露水情缘,就算没有任何回报…… 看着斯凯拉美丽圣洁的面容,他们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美丽的花儿不仅圣洁不容亵渎,本身也有足够护住自己的实力,哪里是好色之人轻易就可摘下的呢? ———————— 社交季过去了,斯凯拉就预备回古尔德去。 时下大贵族都是住在封地的,纵使帝国之大,只要有钱有权,速递也是能够很快的,何况既然有权,一路上走过都有特权,愿意游山玩水也好,愿意快速赶回也无人过问,他们和那些派出去的官员终究是不一样的。 大宅里留下固定的留守仆人,打扫女仆、看门人、厨娘……而其余人要么是负责搬运的粗使仆人,要么就是斯凯拉的贴身女仆,老管家也跟着回去,讲究一些的贵族往往会设立多个管家,甚至大的宅邸不止一个管家,而老管家莱恩这样的就是负责所有人的、级别高于各地管家,一般只会跟着主人。 贵族出行的车队往往排场很大,这种长途旅行的车队一般由最豪华的家主马车、家眷乘坐的马甲以及装载行李、搭乘仆人的数驾普通马车,而家主马车上以及其他主人乘坐的马车都有相应的家徽,体积大且装帧精美。 斯凯拉来时便是这样,但是那时毕竟还带了一些当年带走的物品,马车上只能携带必要的仆从,也因此不够舒服,如今回去时只带了一些需要带走的行李,从上至下都感觉路途舒适。 萨尔森家族时代经营的封地古尔德郡位于帕伊帝国与伦索科、纽弗尔两大帝国交界处,内有一条通往大海的大江横穿而过,这条江经过纽弗尔、帕伊帝国与数个公国、小国,最后在沿海位于帕伊帝国与纽弗尔帝国中间的诺斯公国处入海,宽广难渡。 斯凯拉的母亲就是一位顺水漂流来的绝色女omega,当初有人猜测他母亲是他国贵族,因为她谈吐优雅,显然出身非凡,但是她从来没有承认或否认过。 这条江流经古尔德郡,恰恰好将这片土地分作两半,而萨尔森家族真正的核心萨林斯城堡,也是古尔德郡真正意义上的政治中心,就坐落于江北侧。 斯凯拉的车队一路行经帝国道路,不敢放松警惕,一直进了古尔德郡,过了关卡才放松下来。 这里是斯凯拉真正的老巢,但他两世未归,上一世他出了这片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土地后最终死在了异乡,直到马车骨碌碌滚在平坦的土地上,才终于有了实感:他真的回来了。 进了古尔德郡,道路四通八达,无论如何走都可以最终到达萨林斯堡,连马车夫扬鞭都更欢快些,所有人都是古尔德人,这里是他们出生、长大的土地,还有他们所挂念的亲人。 而在到达萨林斯堡前,斯凯拉预备拐个弯,去附近的圣剑骑士团驻地看看。 第22章 西幻abo文(二十) 斯凯拉回到萨林斯堡时还微微蹙着眉,他的老师海德莉薇女士就住在城堡里,专程出来迎接他,见他如此苦恼便顺势拉走他好让老管家去忙,边走边询问他究竟为何忧心。 “亲爱的,你知道吗?你现在可是法师中的名人,‘正确规范了魔法界的历史,初步提出了历史的划分’,他们这么说,”女士亲昵地搂着他,“那么现在,还有什么值得你忧心呢?” 斯凯拉叹了一口气:“按理来说,我已经对未来有了规划,理应毫不犹疑地投身时代浪潮中,为魔法的发展、帝国的未来和家族的荣誉而奋斗,但是……” 在来的路上,他特意去圣剑骑士团看了一眼。 现在的骑士团已经陷入了重新修整的热情中,并极迅速地增员退伍了部分,整个营地都显出一种欣欣向荣的气氛来。 但是,萨尔森家族历来是将继承人送入军队,同吃同住,隐姓埋名只以绝对的实力服人,他却发现,新兵中有三个姓萨尔森的孩子,并在他到达的时候还仗势欺人、背着上头长官收小弟拉帮结派,若有人不从就爆出自己的姓氏,“圣剑骑士团是萨尔森家族的圣剑骑士团”,这样的话都能说出口。 他斥责了那几个孩子,重新阐明了骑士团的纪律,并让正在带人训练的族叔将那几个孩子带下去,终生不得再进行骑士历练,若有怨言逐出家族。 “即使如此严厉的惩罚,我心里还是十分担心。”斯凯拉摇摇头,“见微知着,这一代同样在父亲去世的时候长大成人的家族后辈,心里是如何想的?恐怕我挑选继承人不能再挑选过大的孩子,必须要从小培养了。” 他所见的几个,算得上旁支的旁支,家里未曾出过一个圣骑士,更不是小时候喊过他哥哥,被他提上来历练的那一批,这样的旁支反而敢在骑士团里撒野搞小动作了。 他也不是没给他们机会,要他们背诵骑士守则,兵法策略,给出的题目五分之一都答不上来,这样还敢乱来? 最重要的是,“骑士团久离古尔德,在帝国的培养下摒弃了之前的训练方法,心气都散没了大半。如今正是巩固的时候,这样叫嚣声称骑士团是萨尔森私兵,有何居心?”斯凯拉柔柔地叹了一口气,他大约摸得把家族再梳理梳理了。 海德薇莉女士向来深居简出,这次也只是因为斯凯拉回来才终于出了在萨林斯堡客居的高塔,开解了斯凯拉,见他心中早有成算,也就不说什么了。 但是有关宗教一事,她还得特意问问:“听说你信起了神灵?” 斯凯拉苦笑:“就算我已经能够用出强大的水系法术……母亲逃脱不了死亡,我的魔法也救不了我自己。” 他叙述了成人礼那天发生的事,以及后来礼拜时发生的古怪之事:“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断言到底发生什么。而身体上的轻松未必是由此而来,我毕竟长期喝魔药救治这具无药可救的身躯,可惜神官太过神秘,假如能够知道他们具体的力量如何运作,也许会有更可靠的解释。” “如今,我也只能尝试着假装相信,毕竟我想活下去,而只有这条路似乎暂且能够救我。” 而无论海德薇莉女士还是斯凯拉,都清晰地感知到,假如用占卜魔法去追求这其后的真相,即使以他们的学识与见解,也只有白白送命,这对师徒默契地不再谈论这些。 ———————— 斯凯拉的书房里古尔德郡堆积的政务简直可以说是已经成山了,尽管有些其他人可以处理,有些可以送到兰卡姆处理,但是更多的……嗯,斯凯拉已经习惯了,就算是病弱也要好好工作呢。 因为公务繁多,他就连午饭都是在书房吃的,毕竟在这里他最大,谁还管他礼仪? 而萨林斯堡这座古老的城堡采光并不是很好,书房里大量的夜明珠使得斯凯拉难以察觉光线的变化,直到女仆按照他的嘱咐前来提醒,他才注意到时间已经接近黄昏,天边堆着大朵大朵的云,雪白地盖住了整个天空,而桌上的文件也早已处理了大半,除去手边一小叠处理完未取走的,左手边未处理完的文件只剩原来的三分之一。 老管家莱恩早就处置好了城堡里的事务,又悄无声息来到斯凯拉身旁,为他披上一件披风。 “都已经到了吗?”斯凯拉喝了杯热茶,这才开口问道。 老管家略一思量,报出了几个旁支的名字,其中有两家是推脱说生病不来,另外几家则是说不会再来。 斯凯拉“唉呀”一声,神色依旧从容:“这么自信我会选他们家的儿孙?” 他笑得好看,“可惜和我们上午见到的没什么分别。” …… “像我们这样的人家要挑选继承人,无非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亦或是考验过许多次的旁支。而在我小的时候,父亲就发觉,我尽管体弱,却有绝佳的魔法天赋,而那时家族里再也没有比我更出色更聪明的孩子,因此尽管我并非alpha,尽管父亲再没有第二个孩子,他还是选择了我,并非仅仅因为我是他的独生子……” “而以我的一贯风俗,想要让我认可,至少得是能够延续萨尔森家的千年荣光,乃至能够把我精于政事的所作所为发扬光大,这样要如何表现出来,自然不是短短时间就能出结果的,需要……” “然而我身体一贯病弱,他们自以为我的时间已经紧到我必须立刻找一个已经长成了的年轻人、甚至比我年长的人继承家业,他们惯于轻视小孩子,哪怕有些人自诩聪明却连小孩子都比不过……” “有关于圣剑骑士团里那几个可怜的弃子,”他用堪称怜悯温柔的眼神看着远方,“按照家族旧规,在通过选拔之前就暴露真实姓氏,这一支将永不为骑士团录用。” 斯凯拉用自言自语的语气说了许多话,而下头胡子花白亦或身强力壮的一个个彪形大汉全都大气不敢出,在泽布伦·萨尔森力扛百万大军逝世后的这些年里,他们早就认知到,私下里或许可以把斯凯拉看做柔弱可怜又乖巧的小辈,而关键时刻斯凯拉却是真正的族长,古尔德郡真正的国王。 这个白山茶一样美貌的omega,身体里终究流着萨尔森古老的血液,真正无愧于萨尔森这个姓氏。 “扣扣”,斯凯拉随手敲了敲桌子,“按照xxx、xxx所犯的错误,族规如何判决?”他笑得甜美温柔,堪称无害,更没有alpha那样极具压倒性和硝烟气的信息素,山茶好闻得像是香水一样,然而在座的人却仿佛看到一把断头刀已经落到了脖子上面。 于是便有人起身,镇定无误地报出了相应的古老规定,那些血腥残忍的丛林法则攀附在每一个流着古老血液的人身体里,他们看见斯凯拉的手落下,是和人头落地同样的动作,而这位大法师随即取出了他那海蓝色的法杖,犹如骑士的长剑。 “轰隆!”“轰隆隆!”窗外密布的云,也许终于在晚间落了雨。 高举的法杖也落下了,那身后束起来的长发闪着金色的光芒,犹如海浪一般似乎翻涌着,永远美丽地垂在身后。 第23章 西幻abo文(二十一) 家族内议事后,斯凯拉正式处理掉了前世没来得及处理的一些危机,事实上前世他去世后,家族内部也并非不能压制住对方,萨尔森家族历史悠久,加上对方虽然嚣张,却无一位圣骑士,根本就没有分裂家族的能力。 野心与实力不匹配,往往会造成极其惨烈的后果,可惜许多人只能看得到斯凯拉无法习武,知道他会魔法的人多半是古尔德郡的中坚力量,知道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拥有大法师的实力、认真准备下能够施展水系禁咒的人就更少了。就连家族里的圣骑士叔伯,小时候斯凯拉与他们对练,斯凯拉也从来没让他们近身过,虽然大家看重他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是老公爵独生子,斯凯拉的父亲、祖父都有挑遍全族圣骑士的过往功绩。 所以只看他一个没习武的人能够坐稳家主之位,就开始野心泛滥,那实在是要笑死人了。 须知旁支与主支的划分,在萨尔森家族根本不是那么简单,就算斯凯拉只是躺在父亲的能力上,但他小时候就能得到家族至宝的回应,虽然有人质疑是因为他身为法师,但无疑也为他未成年就坐稳位置出了一份力。 相应的,斯凯拉要培养一个继承人,可不是旁支挑一个长得好的崽子说今天起这孩子就是主支,而是萨尔森家族的秘法,修炼到顶端者就能从旁支变成新的主支! 而主支修炼那份武术,更容易到达顶端,在斯凯拉出生前,每一任家主都是实打实修炼到了顶端! 而斯凯拉,他虽然没法修炼,但是他的政治实力与魔法能力丝毫不逊于此,也不是谁家千年世家仅凭血脉就能坐稳吧? 不然一堆圣骑士怎么不抗议?他们又不是没脑子的工具人。 而斯凯拉正式确立继承人,也没有那么简单。 ———————— 时间一眨眼过去,斯凯拉这段时间主要就是修史、处理公务。 外国的风风雨雨既不能侵扰到兰卡姆,也不能打扰到古尔德郡、萨林斯堡,而萨林斯堡附近的经济中心曼迪拉克更是繁忙。 斯凯拉将一封熏有主人信息素同种香调的信封扔到废纸篓里:“给霍提里克回信!” 他气得咳嗽起来,“看在同为魔法师的份上,我没有禁止同他的贸易,告诉他少耍这种把戏,发情发到我这里来!” 这位纽弗尔帝国的王子虽然是改革先锋,却是个风流多情的货,自从得知实行缄默政策的帕伊帝国能够采购到革命军所需的物资,就派了人来采购,而能够光明正大采购到魔法材料的古尔德更是受他青睐,然而自从得知古尔德的领主是一位年轻貌美的omega法师后…… 自从调戏加拉德瑞尔导致两国革命势力差点闹崩,最后道歉了n回才得到原谅的霍提里克王子,老毛病又犯了捏~ 加上斯凯拉对外几乎是明确了自己的政见,他是大公主伊丽莎白的支持者,所以斯凯拉这里既代表了帕伊帝国的魔法中心,身后也站着一位未来的继承人,霍提里克这行为并不比上回调戏盟友轻,挖盟友墙角进后宫难道是什么不严重的事情吗? 但是斯凯拉确实反应比所有人都激烈,这不,霍提里克刚发过来一封熏了香水,求优惠价的信过来,就被他立刻找了出来,连风度和礼仪都不顾了。 不过相比于霍提里克,对于加拉德瑞尔公主请求优惠的信件,斯凯拉的态度就好了许多。 他亲自写了一封信,虽说还是坚持不给折扣,但是措辞却要委婉许多,“您看眼下哪里还有不需要各种变来变去的暗号就能买到的地方呢?”“又有哪里比曼迪拉克的价格更低?” 一句句软语,丝毫不让但是却足以让看到的人高兴,而斯凯拉这里也确实是购买魔法材料最便宜的地方,此地工艺先进、贸易发达,更是已经开始了一些应用到现实的魔法研究,更有独一无二暂时难以仿制的许多精细工艺,为古尔德带来收益的同时也牢牢守住了一些投机取巧的关卡。 大多数的求优惠求折扣求合作自然有底下人挡回去,但是像两位革命主角、一些本国的大贵族自然不好让专门的团队去回,而对面也知道是斯凯拉本人回应,多少带点私人情绪,霍提里克前几次还算正式,这次估计是收下了某位女法师昏了头,竟然熏了信息素同种的香调,a对o如此可以说是等同于性骚扰了。 好悬斯凯拉之前看过伊莎贝拉的故事,猜测这两位极有可能同样是“穿越”,上辈子的人品问题还算可以,这才没有太生气。 而他们三人如今代表了三大帝国的年轻一代法师,每一人都不可轻举妄动,地位早非斯凯拉刚重生回来那个节点可比,斯凯拉随着《论魔法史》的发布、老师的亲口论证以及家族内部处理的一些余波流出,他精于占卜魔法与水系魔法的事情也早就不是秘密,许多避难并且打算在帕伊帝国度过余生的法师在时局下选择了向古尔德靠拢,真正形成了帕伊帝国相应的魔法势力。 但是斯凯拉明面上借助于宗教之事也并非秘密,身为水系魔法如今大陆上已知、不避世的唯一大魔法师,就连水系魔法都无法自救,对于外界来说也佐证了斯凯拉的身体之差,美人薄命这种戏码总是众人所爱看的,为此也使得大家对他的一切事情都抱有格外新奇有趣的态度。 ……只有斯凯拉自己知道,所谓无可奈何的寄托,早就在某一天起变了味。 那是一个寻常的日子,他在处理完事务后翻阅了一天的魔法典籍,到了晚上喝药的时候才终于想起来,他还没有做早晚各一次的祈祷,而昨天周日本该有的礼拜也因为他忙碌于一段史料的查阅与校对而遗忘。 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再跪坐在隔壁摆放了神像的房间里装模作样地祈祷,只是在沐浴后还带着一点儿湿淋淋的热气,喝下专门配置的魔药后草草一拜,喝了点温水漱口后就跌进柔软的床铺里沉沉睡去。 第24章 西幻abo文(二十二) 那些柔软得像云朵一样的被褥紧紧包裹着他的身躯,抚慰着他疲倦的精神。 但也许是太累了,斯凯拉感觉他似乎处在一种半梦半醒中,他的身体沉沉睡去,而他的灵魂尚且对外界有所感知,又被拖着往梦境里沉沦,像是灵魂悄然遨游一样。 他的睡相向来很好,也因为身体实在虚弱,没有力气动弹,小时候父母说,宁愿他多动,不合规矩又如何?老公爵年幼时睡觉能换十来个姿势,而人鱼公主在海中也是喜欢在水中变换姿势睡的,偏偏独生子自幼体弱。 斯凯拉那时候,迷迷糊糊能感知到自己一直没有变换过姿势,而老管家中途也进来过,为他掖了掖被角,又用手背试了下额头的温度,这才放心出去。 接下来的一切,却又奇异得像是在做梦一样,几乎要把斯凯拉吓出一身冷汗来——解梦师怎么会做梦? 斯凯拉只觉得好像飘忽起来了,他原本似醒非醒的感知也好似喝醉了美酒般模糊不清,而等他稍微感知清晰一些,却不似临近丰收节的微凉,有如夏日一般温暖,又好似浸在了温泉里头。 斯凯拉向来是受不得冷又受不得热的,饶是被窝里再暖和,这样明显的改变也足以叫他睡梦中捂住了胸口,难受得蹙起眉头,喉咙里也跟着想要咳嗽,那一点儿腥甜就跟着到了嗓子里,鲜血不自觉地一点点从口角涌出来。 这个时候,他却觉得,有一只手,一只骨节略微粗大又很修长宽大、带茧子的手,就这样握住了他那只捂着胸口的手,却压根没懂他把手放在胸口的意思,又将唇角的鲜血擦去,那触感并不像是手帕,更像是手指…… 斯凯拉在朦胧中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那正是每回他装模作样祈祷时所能感受到的,此刻大概是把多次的一起释放,温暖的感觉明显得就算他醒不过来也无法忽视。 那一定是一种法术,不在现有魔法体系中,或许失传或者隐世的法术。斯凯拉坚定,并更加明确了这种认知。 后来他还隐约听到了声音,断断续续,大概是因为他睡着了而不真切,“■■■■,你终于……我的……”“这一次……不要……爱你……” 斯凯拉尽力想去听清,可大概是治愈的能力也抚慰了他过度疲倦的精神,他并没有因此惊醒,反而无法反抗地沉沉睡去。 而等他再度醒来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被窝里,他睁开眼看到织金刺绣的华美床帐,此刻已经天光大亮,明媚的阳光透过凸肚窗撒进城堡,初醒时胸口微微还有些发闷,却又懒懒散散不想动弹。 随即在回顾昨天的离奇经历前,斯凯拉首先意识到一件事,[……怎么睡到这么晚?] 一看怀表果然已经上午十点,哎呀!他在领地最晚也是九点便起了。 距离他去问老管家早上怎么没叫他还有一分钟。 ———————— 尽管斯凯拉知道那天晚上的皆为真实,但是早上起来老管家却说他一直睡在床上没有异样,所有人都说城堡里昨夜无事、一切正常。 像是一段了无痕的春梦,恍若幻觉。 但是斯凯拉却在松软的被子上,因为近距离接触早就浸满了山茶花味信息素的被子上,嗅到了一丝阳光的味道,他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 日子并不因这个插曲而改变,斯凯拉早就怀疑过很多次,为什么在神像前祈祷后自己会感觉身体好转,尽管那无法彻底治好他。 但是仔细想想,累积到一起都能让他察觉到异样,那要是直接使用更有效的方法呢?那个法术会不会直接能够让他剖析出所谓的“神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除却这一身病痛,斯凯拉常年修习魔法,对法术的敏感度可一点都不低。 想起上一世的魔法划分,再想想典籍里他所查阅的一些记载,他找到老师询问光系元素和光系魔法。 而海德薇莉女士对这件事也感到很奇怪,因为现存的魔法和记载里根本不存在光系的痕迹。 但是斯凯拉却很确信,因为构成光的元素和火元素有本质上的区别,只要入门了的法师都可以看到元素视野,“为什么现存的魔法里会没有这一类别?”正因为编纂魔法史,斯凯拉再清楚不过这个问题,他与许多老法师交谈,翻阅旧的笔记与过去的记录,光系就像是被抹除了一样,尽管光元素始终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而海德薇莉女士在被学生的刨根问底弄烦了之后,也终于从她几百年的记忆里翻出了点什么,“我似乎听我的长辈说起过一个传说,亲爱的,”她抚摸着靠在她膝上像依偎母亲那样的小弟子,窗外秋日金灿灿而温度显然不够的阳光照进塔楼,把地毯都染上金色,“那是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听过,并不太确切的一个故事……” 斯凯拉坐在地毯上,而把头靠在长者的膝上撒着娇,听这位睿智神秘的女士把时间的指针拨回几百年前,那个时候的莫斯塔拉·海德薇莉还是个孩子,也曾坐在长辈的膝上,静静听年迈的法圣讲述传说时代的传闻。 传闻,一切光都为光明神所掌握,这位神灵英俊傲慢,享受omega们崇敬的目光,而又给予信徒贤明的统治,神王光明神的荣光曾经撒遍大地。 那个时候,已经是半神、寿命以千年计的法圣也还是个小孩子,某天,他听说一切曾经使用光系法术的法师都消失不见,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如何消失,生前又在做什么,某一天起,他们似乎连尸体都没留下就消失了,当时有传言说他们触怒了光明神,但是没有任何证据印证。 “我的长辈告诉我,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光系法术的存在了,仿佛一开始就没有出现过一样。那个时候他已经很老很老了,还没等到我长大,没等我听完他的故事,他就已经老死掉了。”海德薇莉女士抚摸着斯凯拉的金发,那些黄金一样的美丽发丝没有被束起来,顺滑地铺平了一大片,比阳光还美丽。 海德薇莉女士没有说话,斯凯拉也没有说话,师长尚且需要曾经的故事才能知道世界上还存在这样一种法术,而聪明的弟子仅凭痕迹就已经断定那一定存在过,占卜师知道她的弟子一直是个天才。 良久,斯凯拉才说:“老师,我有一个不成熟但已经有了部分依据的猜测。” “神术和光系法术有关。”他笃定地说。 第25章 西幻abo文(二十三) 丰收节是圣灵节之外第二重要的节日,这个节日不仅在丰收的时节,也是人们最喜欢的节日。 在国都,皇帝、国王会带领人们前往神庙祭拜,而在各大城市乃至乡村,这个时候可就要比首都热闹多了,人们会举行盛大的丰收庆典,哪里都是热热闹闹的。 而在萨林斯堡,早在秋天的第一茬作物收下来的时候,人们就在准备。 萨林斯堡并不是那种大到可以作为城市的城堡,仅仅只是一座居住了许多人的城堡,最多时整个萨尔森一族都曾经居住其中,但是按照古老的规定,萨尔森一族只有主支以及圣骑士和他们的家人可以居住在城堡里,同时城堡外围有古尔德郡官员家属们的私宅以及散布的集市、农田等。 单纯的萨林斯堡居住人口只相当于小村庄,而加上周围的小型聚落却算得上一座真正的城市,整个萨林斯堡与相距不到十公里的曼迪拉克更是构成了整个郡的政治-经济中心,是一对繁荣的政经双子星。 因此到了丰收节这样的节日时,这里的节日气息更加浓厚、更加热闹繁荣。 而要知道,大部分前来的法师,或是隐去法师身份直接居住生活在附近的曼迪拉克,或是受到斯凯拉的邀请,选择入住萨林斯堡,就在这座牢固的城堡内部进行着魔法研究、讨论,其中不乏一些远离人间、早就不习惯热闹的老家伙。 其中最显着的代表就是斯凯拉的老师海德薇莉女士,因为占卜的需要与斯凯拉的信重,这位女士独自居住在靠近城堡中心的塔楼内,日常深居简出。 临近丰收节的早上,海德薇莉女士一大早就被窗台上叽叽喳喳的小鸟吵醒,例行做个占卜,她的宝贝学生此时已经再次在书房里工作,海德薇莉女士顺便把其他占卜结果一块放在了门口的托盘上,拉铃等待女仆送上来早餐。 秋天的早餐比平时更加丰盛,这个季节丰盛的物产使得各种瓜果,几盘早餐丰富亮眼,其中水果更是甘甜多汁,美好的早餐往往是开启一天美好生活的幸福预兆,海德薇莉女士相信今天也会十分完美。 然而,之后…… 上午,海德薇莉女士试图前往野外的树林寻找这个季节生长的一种魔法植物,路过正在准备丰收庆典食物的路边餐馆,被热情地邀请去品尝。 海德薇莉女士僵成一团听着厨师先生女士们热情地介绍今年的新菜以及往年的新菜,面前端上来一盘又一盘的食物,这位不善与人交往的女士默默地盯着桌子,嗯,这桌子可真桌子啊。 下午,听闻学生斯凯拉正在考据xx年一段历史,海德莉薇女士欣然前往准备为学生答疑解惑并收获斯凯拉的贴贴蹭蹭,然而到达萨林斯城堡主楼后。 “来,站直了,撒一滴水今天你们偷吃的水果就是这一周内你们能吃到的所有水果了。”斯凯拉笑得温温柔柔,面前一排豆丁齐齐举着小水桶站得笔直。 海德薇莉女士当场就想离开,然而斯凯拉已经看到了她,“老师!”斯凯拉惊喜地注意到海德薇莉女士抱着书本,原本准备走的海德薇莉女士这下彻底走不了了,斯凯拉就准备在这里一边办公一边盯着几个皮小子,而海德薇莉女士虽然顺利做到了准备做的事情……一边是宝贝学生孺慕的眼神,一边是陌生小孩眼巴巴的视线,斯凯拉为了教育萨尔森的下一辈坚定地在这里坐了一个下午,海德薇莉也没能顺利离开。 晚上,海德薇莉女士准备观星,秋季的星盘随着季节的变化开始改变,观星也是占卜师的必修之路。 然而…… 丰收节晚上的烟火在节日到来之前提前试验,城堡不远处燃起的高大篝火犹如一把火炬,即使在塔楼的高度都能看到那不远不近的热烈红光,还有扰乱了夜空的美丽烟花。 就算夜晚没有人能够爬上高高的塔楼来与海德薇莉说话,欢快的气氛依旧打乱了占卜师日常的节奏。 嗯,节日的热情,实在对社恐不太友好呢。 ———————— 丰收节的时候,斯凯拉也给一起培养的下一代们放了假。 这些七八岁的小子正是猫狗都嫌的时候,尽管一个个看起来就像alpha,而且都很适合习武,但是除去优良的学业外调皮捣蛋的能力能够把他们的亲人和身为族长的斯凯拉再连带着一些其他的老师一并给气倒。 自从斯凯拉回来后,这些原本跟着身为圣骑士的家人住在西楼那里的小孩纷纷被抱到了主城堡来住,尽管城堡很大,但是他们的母亲、祖母和父亲祖父依旧能时常来关照他们的生活,每天的课程有一部分也由长辈们来上,对于这些年纪小的孩子来说只不过是换了房间住而已。 而斯凯拉就时常过问他们的课业,偶然还亲自过来上课,在对这些孩子的培养上也是同样的看重。 要知道,随着时代的变迁,能够修炼到顶层的萨尔森族人,已经有十代以上都只有一个人了,就算是家主家里用最好的方式培养,也总是出不了第二个乃至更多个。 就算自信如斯凯拉,也难免想到,要是真的培养不出来该怎么办? 要知道,能够打开兰卡姆老宅地下室上的法阵、契约宝物的只有修炼到极致觉醒了赫乌斯血脉的后代,而觉醒后那些没有修炼足够的后裔最多传承至孙辈,一般只有子辈会传承到,而其中流传的还有最关键的培养方式和完整的修炼方式,那种属于神灵的传承只能讲述而不能记录,血脉断绝也意味着萨尔森的衰落。 “没有如果哦,你们之中必定会有一个孩子,真正成为主支,从我这里继承爵位,”斯凯拉摸摸小孩亚麻色的脑袋,蓝色的眼睛温柔地看着他,“当然,如果你们之中我能培养出来不止一个,那我会更加高兴,因为你们不仅意味着能够领导骑士团的人,也意味着萨尔森的未来。” 小孩子难免苦恼,因为同样是学习,他们要比同龄的孩子更辛苦,放的假期也更少。 但是为了萨尔森的荣耀,为了家族的荣誉,他们会像大陆上每一个贵族子弟一样自由接受最严苛的教育,长大后既拥有贵族的特权也要庇护领地上的百姓。 这些顽皮捣蛋精力旺盛的男孩子们,将会是古尔德郡英勇的骑士,即使他们之前还因为下课后到处顽而被揪着耳朵拎回家,但是看着他们有条有理的优秀试卷,斯凯拉眉眼弯弯。 丰收庆典上热闹而欢乐,斯凯拉也从城堡里走出,圣骑士们褪下钢铁盔甲,小孩子们放下作业,一切人都欢聚一堂,共同庆祝着丰收的季节。 伊丽莎白的使节与斯凯拉谈论着之后的动作,漫天烟花之中,斯凯拉举起葡萄酒杯向人们致意,“看啊,丰收的季节。”他感叹道,视线的前方硕果累累,收获的麦子早已被割下堆得满仓,孩童居民们欢乐庆祝着。 第26章 西幻abo文(二十四) 丰收节过后不久,霍提里克、加拉德瑞尔和伊丽莎白一齐来到了位于三大帝国交界处的萨林斯堡。 “凯拉~”伊丽莎白亲昵地挽上斯凯拉的手臂,毫不掩饰地向两位同辈的年轻人展示他们之间的亲近,不同于两大帝国魔法和政治上的未来领袖都是,同一人,和平的帕伊帝国却是有两个人,看得霍提里克和加拉德瑞尔都想要挑拨斯凯拉独立为公国了。 毕竟就算是伊丽莎白,在魔法上的号召力绝对是比不过斯凯拉的,而在贵族间的社交不同于未被确立为继承人的伊丽莎白公主殿下,斯凯拉可是实实在在的家主、领主,萨尔森家族也在是人类历史上相当浓墨重彩的一笔,就算在场只有斯凯拉一个人是贵族、其他人都是皇室子弟又如何? 明面上他们是绝对平起平坐的。 况且这个四人“小团体”,可以说是两种性别的ao都给齐聚了,哪怕是他们事后忽然反应过来,也都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 巧了,他们刚巧还对彼此没有任何越线的感情,可以说是纯利益、纯友情了。 基于如此情形,他们才能维持一种微妙的和谐,并在这个时候顺利到达位置不偏不倚的古尔德,堂而皇之地进入政治文化中心。 当然,基于良好的社交关系,这帮道貌岸然而且在史书上评价极高心肠不是红就是黑的货们并没有直接开始谈判,因为这于社交礼仪不合。 依据传统,各国的社交季普遍位于圣灵节后、盛夏之前,那是他们维持贵族体面并在国内交际的时候。 那依照习俗,什么时候适合出远门专程社交呢?夏天太热冬天太冷,最合适的季节当然是秋天啦! 按照古老的习俗,丰收节时无论城市还是乡村都会举办专门的丰收庆典,贵族豪绅们的餐桌上更是丰富多样,所有人都不会出远门,而是庆祝着丰收的喜悦。 而丰收节后不久,一般就是大部分贵族、商人出远门谈生意的时候了,最好赶在冬季到来之前,毕竟谁不喜欢在下雪的日子靠在壁炉前取暖呢? 除了各国常驻的外交官员外,一些专门的外交使臣也会在这个时节奉命出使其他国家,这个物产最丰厚的季节里,除却瓜果蔬菜、粮食物产,各种奇珍异宝也是各国皇帝炫耀的典范,斯凯拉住在兰卡姆那两年就见过某国使臣奉上用宝石雕琢的水果,样式精美且新奇有趣。 所以三位直指继承人之位的王子公主也无法在外久留、沟通,除去必要的委婉外,速战速决才是硬道理。 毕竟继承人们都是要参与国内政事的,久留外国\/外地怎么行? 而斯凯拉也是温温柔柔地表示,既然来了,那么不如从萨林斯堡参观开始吧? 考虑到社交礼仪,不宜直接谈各种利益往来,两个人只好应下,至于伊丽莎白?“这可是萨尔森家族的辉煌历史,怎么不值得一听呢?” 当然肯定会有人觉得奇怪,既然是公事访问,而且在古尔德郡无需藏着掖着,为什么不去附近的大城市曼迪拉克? 首先在政治意义上,曼迪拉克只是一个纯商业性质的城市,整个古尔德的封地性质,以及萨尔森家族的坚守,注定了这里有且只会有一个政治中心,那就是领主居住的萨林斯堡,一切高级官员汇集于此,此地乃是古尔德郡唯一的心脏。 其次在文化意义上,霍提里克和加拉德瑞尔此行本就有见识帕伊帝国法师的用意,而在斯凯拉放出讯号后,少量法师分散于全国,剩下的大半法师中少部分分散居住于古尔德各处,喜爱隐于市的则选择了繁荣的曼迪拉克,但是在曼迪拉克却缺少法师公开出现的土壤,公开研究、修行也就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随着斯凯拉已经编纂好的魔法史流出,萨林斯堡汇集了全大陆最好的占卜魔法师以及一些喜爱研究的法师早已不是秘密,加之帕伊帝国实际上最有魔法号召力的人们居住于此,此地可以说已是帕伊帝国实际的魔法中心。 最后在经济意义上,正是因为曼迪拉克是全古尔德的贸易中转中心,两位外国传奇人物所需要的订单都在曼迪拉克汇总成交,所以他们一清二楚,斯凯拉根本不会轻易放他们去看曼迪拉克! 把最关键的交易核心露给合作伙伴看,不是缺心眼难道不是就等着对方挖墙脚吗? 正如斯凯拉当初思量,帕伊帝国在魔法上的先机决不能丢! …… 斯凯拉带着他们从来时的江上渡口坐了一会马车,就已经能够看见萨林斯堡附近官员们的家宅,“按照其他封地的惯例,这些官员最好还是住在领主所住的庄园或城堡内,”但是萨林斯堡附近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安置家眷,最后在历史的演变下,就有商人与萨尔森家族合作,在附近新建了一片高级住宅区,主要的买家就是这些古尔德郡最高的官员。 而萨尔森家族不居住在城堡内的旁支也另外在城堡附近零散修建了居所,而无论是官员还是这些贵族,在经济允许的情况下都有在曼迪拉克置办住宅的行为,毕竟曼迪拉克更为繁华宜居,萨林斯堡胜在历史悠久且易守难攻,城堡内生活还好,城堡附近生活终究不够便利。 斯凯拉用最官方的语言向他们讲述着这里的历史,萨林斯堡并非首都,但它也有着同样悠久的历史与文化。 而到了城堡后,他们一齐下了马车,萨林斯堡的外观看起来相当雄伟,若在帕伊帝国的建筑物中做横向比较,比兰卡姆的城中之城拜兰利斯宫还稍大一些,看起来虽然因为政治因素在华美上略输拜兰利斯宫一筹,却有着军中独有的豪气,堪称拜兰利斯之下的帕伊帝国第二大城堡。 斯凯拉提起这座城堡的历史,带领着他们进门,高大阔朗的大门高约十几米,从大门进去就是宽敞的门厅,再穿过一道门和里头的院子,正门进去就是主城堡,拥有双螺旋梯的宽阔石质城堡大厅。 尽管只是正常的社交往来,但面对头一次自己招待大贵族到访,斯凯拉还是相当高兴,他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完美得能让人忘记他是一个多么病弱的人:“欢迎来到我的萨林斯堡。” 第27章 西幻abo文(二十五) 三位剑指王位的合作伙伴总共在萨林斯堡居住了三天,四个人都是效率很高的聪明人,合作正式敲定也不过花了一天时间,而到达的头一天还由斯凯拉领着他们参观了萨林斯堡,这座有六百多个房间和完备防御工事的城堡占地面积虽不如贸易明珠曼迪拉克,但是历史和文化底蕴足以压过十个曼迪拉克,可以说是兼备了奢华与军事功能,给两位异国友人带来了相当新奇的体验。 不过他们对异国的文化倒是啧啧称赞,毕竟三大帝国老死不相往来已久,就算是同样猎巫一起癫疯的伦索科和纽弗尔,因为彼此对法师的认知和规定也闹得很不愉快,下一代压根不知道其他国家的风景名胜。 “……但是有没有可能,没有流传出去是因为大贵族也不一定会彼此到封地上串门?”斯凯拉锐评,也是,这年头贵族们能够熟悉的无非是皇宫以及地位相当的贵族在兰卡姆的宅邸,至于封地,多半是不熟的,毕竟没有封地的闲得没事但是不敢乱跑,有封地的忙着管理更不爱出门了。 就算是有了报纸,各种采访写了又写,但是敢拍敢画那些屋子吗?照相机发明不到四年,还很笨重没法拍了就跑呢。 而各国消息最灵通的是什么人?要么法师要么商人,法师不敢露头,商人地位不够,而许多建筑和风景都是贵族私有,几个人真见过? 四个人都很清楚,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破除封建礼教的种种束缚,思想的解放、地位的解放该如何带来?表面上看他们是在为法师的权益、女性和omega的权益作斗争,但想要真正的改变而不是无用的空谈,就必须要触及核心。 而最虚伪也最无力的一点就在于,他们无法改变根本制度,他们是既得利益者,他们也因此有了强大的力量能够改变现状,但是无论现实情况还是心中所愿,他们都改变不了最根本的帝制,所以就算有再多的赞誉又如何?要说伟大,又不够伟大,要说善良,又不够善良。 而他们也都是聪明人,默契地避过了这一点不提,只说自己的理念、自己的思想,他们希望拥有一个什么样的未来。 伊丽莎白和斯凯拉的观点明确且一致,帕伊帝国当初采取缄默政策,本就是一个两头讨好的摇摆作风,只要在位帝王够聪明,两大帝国不再猎巫后一定会再度公开支持法师;最关键的还是皇位的继承问题和由此牵涉到的性别不平等制度。 其实诸国都没有明文规定,omega和女性不能继承,但是实际做法显而易见,只有alpha继承人都死光了才会考虑omega,而儿子永远比女儿重要。 君不见讨论众皇子时,无论abo,都是七位皇子被一起提及?反倒是没有人记得身为alpha的伊丽莎白公主。 加拉德瑞尔的继承问题非常好解决,不仅因为她的兄弟们样样不如她,还因为加拉德瑞尔是伦索科皇帝唯一挚爱也是唯一一位永久标记的omega的独生女,所以就算这位公主直接参与反叛,她亲爱的父皇都没有怀疑过她。 而霍提里克,他天生就有性别优势,压根不需要考虑这些,哪怕生母不受重视,他也能靠自己博得继承权,他一开始就在考虑范围内! 而伊丽莎白,才是最迫切需要破除性别迷瘴的那个人。 发妻美貌聪慧又如何?乔治六世是最多情也最无情的帝王,伊丽莎白尽管是他第一个alpha孩子,在他心里的地位未必有多重,伊丽莎白所得到的一切信任和夸赞,都是她乖巧听话才换来的,靠着进退得宜,靠着“安分”。 即使如此,伊丽莎白如果没有作为,还会被同母弟弟带累,正如斯凯拉当初在三公爵和老皇帝的谈论中他们圆滑时负责尖锐、他们霸气时负责调和的那段日子里曾经评价的那样,只能说皇室下一代的智力都长在了两位公主身上,几位皇子最多维持一下基本的礼仪,其余惨不忍睹得让人怀疑乔治六世的基因到底得有多差? “归根结底,一切都是出于人心中的成见,与从小到大的认知,这些构成了人的所有世界与认知,……”斯凯拉叙述着自己的观点,所有人都畅所欲言,观点在此刻激烈碰撞,撞出无尽的灵感火花,催化着他们已经成熟的思想一次又一次的进步。 而不管他们辩论如何,这几天的无数辩论,都只是他们认知对方的一种手段,共同进步,也和而不同,既讨论观点,也聪明地避开了所有人都会不愉快又无能为力的部分。 同样,他们第一次见面,也已经决定了他们未来要走的道路: 霍提里克说,我要规范魔法的理论,元素与魔法,具体的评级与实力的规范,过去只有法圣和非法圣的区别,而在没有法圣的今天,大家却只是凭借接触魔法的时间和年龄来判断,而实力从来都不论资排辈! 加拉德瑞尔说,现如今的法师全靠师徒之间的传承,而基础的魔法理论都未有统一而简便的教授方法,为什么普通人的学者已经有了成规模的学院,而法师没有?我将来要建立一所规范的学院,学生们可以在里面学习基础的知识,年长的法师们也可以来此挑选合拍的弟子,而非两个擅长领域不同的师徒爱着彼此却又因此感到折磨,从此就有了成体系的知识教学。 斯凯拉说,我不是已经在做吗?我在写一部详细的、准确的历史书,等待以后的孩子们续写故事、纠正其中的故事,至于其他,只不过是一些寻常的政治,我们每个人都是历史的书写者与创造者。 而最后,最后伊丽莎白说,我要做的,正是我要做的,我和斯凯拉都为此困扰已久,凭什么说女性、omega不是一个合适的继承人?凭什么说只有野心勃勃的alpha才适合领导所有人?我生来如此优秀,又如何囿于性别? 她说人们终将凭自己的性格与能力去得到自己想要的,而非外界所强加的“你该做什么”。 第28章 西幻abo文(二十六) 第一日的畅所欲言无需任何顾忌,本就是正常社交时一些讨论。 而第二日的各种利益交换,就主要是斯凯拉在和两位革命领袖谈,三位皇子公主在这方面可没什么要谈的,他们支持对方,但也绝不过界,绝不干涉对方内政,倒已经有点儿未来继承后的样子了。 先前来信的试探优惠,也不过是两位投石问路——若真应了,他们都得奇怪,是什么样的大肥羊如此心软却守着宝山! 何况就算真送上免费优惠,他们敢要吗?这背后的人情债种种陷阱,他们还得度量斯凯拉是否真心有意合作,会不会就借此要坑他们呢。 也不能怪他们惊弓之鸟,这一路想要为法师平反,艰难险阻不胜其数,谁知道今日笑语盈盈的合作伙伴是否已经埋下陷阱,踩过的坑吃过的暗亏实在太多太多。 斯凯拉能够理解他们的想法,回想上一世,后期就连身边的大贵族都不能尽信,谁知道他们已经在悄无声息中被暗算,原本熟知的贵族关系被彻底推翻重来,一步步剖析才能确信谁暂时可信,不敢相信任何一个人,而可信的、可结盟的人早已莫名其妙遭了殃再也没爬起来。 而霍提里克和加拉德瑞尔所要面对的,是不昏庸却十分残暴的君王,越是精明的帝王,残暴起来就越难以应对,这与斯凯拉所面对的那种无从着力的感觉又不一样,但即使重生后有些事物已经发生改变,众望所归、民心所向,斯凯拉相信他们依旧会成功。 而他们所要购置的东西,又如何顺利得到优惠? 作为一个擅长贸易的领主,斯凯拉给出的答案是——以暂时无法顺利应用的新技术换取优惠。 霍提里克和加拉德瑞尔手下汇集了几乎所有两大帝国未曾逃往帕伊帝国的老法师和命运坎坷的年轻法师们,自然也有许多新的研究、发现和相应的新技术。 但是现在还处于地下的革命军能够利用一些技术,却有更多于民生有利的技术暂时无法应用,斯凯拉手下已经拥有完整的工厂,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些技术变现,可以说是各取所需之举。 但是魔法无国籍,法师却有故土,曾经打生打死数百年的三大帝国,凭什么就要把技术交给你? 但是假若要分国籍,又何必跑来外国购买物资,何况技术交出去的只不过是短暂的使用权,等到伦索科和纽弗尔也有配套的技术,不是省去了商业化的过程吗? 所以,斯凯拉只是拉上了伊丽莎白帮腔,毕竟他只是个体弱多病的omega,怎么一个人应付得了两个合作伙伴嘛。 就算他和伊丽莎白是一国的,但是伊丽莎白可不会魔法,算来算去两方旗鼓相当呀。 至于到实际谈判桌上伊丽莎白是充当花瓶还是如何,嗯哼~ 而紧锣密鼓谈完了这些,剩下一天他们做什么去了呢?三个人都提出想要东道主领着看看暂居此地的魔法师们。 嘻嘻,就算能记住之前在萨林斯堡都去了哪些地方,不能进入的地方多如牛毛,唯一能被记住的也就是斯凯拉的老师住在塔楼上,其他法师都在哪里呢? 斯凯拉当然遵循自愿原则,想出来交际的人交际,不想出来的人自然不会出来,毕竟这些法师只是寄住,谁又能控制他们的人身自由呢? 而这些法师聚到一起,谈论最多的是什么?享受人间的法师不会选择前来萨林斯堡,此地也鲜少有真正追求名利的法师,曼迪拉克这样一座繁华至极的大城市距离不远,就算距离领主再近又如何,曼迪拉克的繁荣舒适还是领主身边高贵却宛如隐居的生活,如何选择自然是显而易见了。 来到萨林斯堡的法师,多数都是痴迷研究的老法师,或是研究典籍多年、学识渊博的法师,自然想要的就是讨论魔法,他们往往善于古老的语言,擅长用长难句抛出一个个复杂的魔法难题,即使是斯凯拉这样自幼学习魔法的人都觉得有些扛不住,何况是同样穿越而来的霍提里克和加拉德瑞尔? 就算是魔法天才,面对精耕此道的老法师,除去感觉受益匪浅外,难免感觉吃力,毕竟专精课程和研讨会的体会还是不一样的,好在他们都是久经社交场的人,露怯倒也不至于露怯。 老法师们提出的一个个理论学说和拗口谜题,不仅补充了两位外国人之前所接触到的魔法理论,略有差异的思想碰撞,总是能碰撞出不同的火花,而老法师们聚在一起聊得也高兴,霍提里克和加拉德瑞尔的手记记得满满当当,光是记录都快忙不过来啦!反倒是开口交流虽然有些没底,节奏却更适应一些。 如此高强度的半天下来,饶是霍提里克这样强健的alpha也心有余悸,下午茶的时候还有点儿后怕,握着茶杯的手都有点儿哆嗦,直说以前只觉得老师严厉,如今才知道亲老师有多和风细雨。 伊丽莎白完全没懂那些老人说的什么,即使她通晓多门语言,对于专有名词还是束手无策,也就只是看个热闹,笑着说以后可得邀请这些法师也进入皇家科学院。 加拉德瑞尔是个适应力极强的姑娘,笑着说这些都经历过了,以后演说什么的再也不怕了。 斯凯拉也笑起来,说谁叫你们一次性要面对这么多人,“平时修魔法史我都没全喊出来,好嘛,这么一闲,他们可高兴坏了,还以为你们专程来请教呢~” 经历了这么一遭,也算是同患难过,四个人倒是比之前更亲近许多。 又说了许多打趣的话,比之前谈论自己的观点还轻松许多,让人觉得仿佛回到了社交季一样。 毕竟时间紧迫,三个人都不能久留,吃了下午茶后,斯凯拉便让人准备马车,将他们送到离萨林斯堡最近的港口后才回来。 马车一路来回也要一个小时,刚奔波回到城堡里,斯凯拉不紧不慢走到无人处,才拿出手帕捂住嘴,随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寻常人都有笑岔气的风险,何况是斯凯拉久病缠身?他向来要强,不肯在别人面前露出痕迹,这几天和他们说说笑笑,处事练达,仿佛他真是朝气蓬勃十八岁,而非疲弱衰病如孤灯。 他下午茶时笑得真了几分,就感觉有痒意从喉咙里生出来,连带着舌根丝丝缕缕的腥甜,好不容易才将将压下去。 ……无论是合作伙伴还是至交好友,怎能叫他们看见这样狼狈又可怜的样子呢? 但他没有想到压下去的病痛翻上来会如此可怕,而他身边没有带任何一个可靠的人跟随,因为他本就是在他忠实的土地上,到处都是他可以信任的人。 他跪坐在没有人经过的城堡大厅中,这一处位于主城堡西侧的大厅有许多经典战役的浮雕绘画,更加衬得他孱弱孤寂。 再回想起先前虽说各有各的小心思却格外热闹的场景,如今孤身一人血迹湿帕,突然就感觉有些没意思。 人在极度安静的情况下会生出自厌、害怕之类的负面情绪,斯凯拉看着那些镀金镂刻的华美装饰,看着一件件名贵的收藏品、装饰品,身下是柔软密实的华贵红色草原图案毛毡地垫,房间里空旷得仿佛能听到他之前咳嗽时剧烈的回声,胸前一阵阵发闷发冷,他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像是落花一般只能无力地伏在地上。 要是他现在死了,会不会等女仆打扫到这里时才被发现?他突然这样想。 这时候,他忽然看见,门外有一个跑动的、小小的身影,极欢快活跃地,像是一只吧嗒吧嗒跑着的小奶汪一样朝这间大厅跑了过来。 第29章 西幻abo文(二十七) 他于是出声呼喊道,虽然很轻微,和自言自语没有差别:“亚历山大!” 斯凯拉的声音微弱如花开,他自己都感觉一声声的呼唤仿若自言自语,或许是心声也说不定。 他身体里的法力流动极其流畅,但是身体却虚弱得没有站起来的力气,尽管斯凯拉已经娴熟无声施咒,不巧,他手对着的地方也只有墙壁,要么使用大型法术毁掉浮雕要么自己也得浸在水里。 但是——他思考的时间也很短暂,甚至比不上他生病和呼唤的时间久,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那个子还很矮的小孩子已经跑着跳着往这里来,身后一连串跟着到处玩耍的小淘气们。 他们在门口就看到了斯凯拉,这位领主先生自以为他是不起眼的,但是他虽然确实不够高大,在这大厅里显得那么娇小玲珑,在孩子们眼里,他引人瞩目得就像一盏灯一样! 这些最大不超过十岁的孩子之前自由自在又不发出过大响声在城堡里玩闹,来到这个大厅门口时,立刻就被里面的场景吸引住了:那些奢华的装饰与历史悠久的藏品在萨林斯堡里随处可见,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地毯,此刻那红色的、编织许多异域风情图案的毛毡软毯上伏着一个好似失去了意识的人,比金子更灿烂的华美长发失去了发带的束缚,披散开宛如一件华美的斗篷一般。 这场景并不突兀,就连那倒在地上的人都好似美丽的装饰,却又比周围的一切更加吸引人。 萨尔森家族多数是金黄色的头发,黄色的头发在城堡里并不少见,但是无需孩子们多想都能认出来那是谁——斯凯拉·萨尔森拥有他们所见过的、最美丽的金发,比起其他人,那头华美的长发仿佛真由黄金铸成,却又丝毫不华贵得俗气,反而美丽得令人难以忽视。 于是孩子们就知道了,倒在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这座城堡的主人、他们该称之为叔叔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这帮过分活泼的男孩子们在门口愣了一下,随即一窝蜂地冲进去,清脆的童音随即充斥了这座安静的大厅,瞬间为这死寂的屋子注入了生机。 男孩子们七手八脚地把斯凯拉扶起来,也注意到斯凯拉手里被鲜血浸透的丝绸手帕,有一些血迹已经沾染了地毯上的图案,显出一种焦枯的褐色来,他们早就知道斯凯拉的身体情况却未曾想到如此严重,有的问怎么没有女仆在身边,有的问要先回去吗?七嘴八舌地关切着斯凯拉的情况。 斯凯拉虽然还有意识,却苍白羸弱得让人忧心忡忡,他被孩子们扶起来但显然并没有借助这些力气站稳的可能,只是像被揉皱的花儿一样斜斜地靠着,说话都好似气声。 “扶我到你们那里去,乖崽,之后你们……”他说一段话就得歇歇,但还是打起精神叮嘱孩子们,量力而为,若是搬不动了就先把他放在地上也没有事,带他到他们居住的那一层去,悄悄地找到老管家,不要多说什么,就说他房间里的水晶球摔碎了。 但是斯凯拉的体重显然很轻,对于这些健康的男孩子来说,他轻得像是一片羽毛、一朵落花一样,尽管还不至于瘦到不健康的程度,omega纤细柔弱得远超孩子们的想象。 …… 与此同时。 原本就是以前来曼迪拉克考察工厂为借口来到古尔德郡,在领主处度过了宾主尽欢的三天两夜后,两位异国的公主王子由大公主伊丽莎白陪同着在曼迪拉克的港口处靠岸。 黄昏的港口依旧忙碌,许多肌肉粗犷的工人正在用各种方式把货物高高堆叠到独轮车上,再推着小车一路小跑送到用于运输的、更加大型的车上,即使是这个时间点,将近入夜也没有停下一天的劳作。 一开始的借口就是曼迪拉克,所以斯凯拉绝对无法推脱,但是对于他们在这里待了多久,可就大有文章了。 毕竟曼迪拉克的领主轻易不离开领地中的城堡,宛若高塔公主般的作风和他过去六年间没有任何古尔德郡外的传闻非常符合,而按照社交礼仪,没有主人陪同怎能轻易前往? 而之后的三天社交,也是将就堵一下随行官员的嘴,他们可没有让斯凯拉招待的资格,古尔德本地的官员都不住在萨林斯堡,他们自然也不能住进去,但是待了多久这件事,始终留在船上的他们还是非常清楚的。 等到了曼迪拉克,一个晚上能干什么?伊丽莎白本就是打着帮助斯凯拉招待外国皇室的理由前来古尔德,斯凯拉不出萨林斯堡,曼迪拉克处的招待自然由这位公主与斯凯拉亲自安排的官员一同准备。 夜间参观的工厂、当地富豪贵绅都来参与的舞会,这便是一个晚上的全部了。 离开了萨林斯堡,在外面他们依旧完美得无可挑剔,再瞧不见私底下的畅所欲言与那日交流魔法时的青涩与天才,只是一个个完美得无可挑剔的权贵。 这一夜,曼迪拉克依旧灯火通明,而有一个没有进入舞会转而继续自己灯红酒绿的富豪死在女人肚皮上的新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第二天报纸沸沸扬扬,伊丽莎白还礼貌性的挡了一挡,没有让加拉德瑞尔看到旅店门口报童手中的报纸标题。 一直等到他们登上帆船的时候,萨林斯堡中斯凯拉依旧昏睡着,老管家没有叫醒他。 之后直到皇帝质问斯凯拉为何不陪同加拉德瑞尔与霍提里克前往曼迪拉克访问时,斯凯拉病重卧床的消息才被皇帝得知。 于是,还有什么话能说呢? 当天使臣离开后,斯凯拉就将一帮萝卜头叫到房中,询问他们对此事的看法。 一群孩子原本笃定斯凯拉只是身体不好,得知国王的申斥后却有些犹疑,有几个孩子说只是因为幸运,更多孩子已经开始怀疑。 他们唯一没有怀疑的只有斯凯拉是否真正生病,因为就算并不是所有孩子都看到了倒在大厅里的斯凯拉,被扶回来的斯凯拉他们却看得真真切切。 斯凯拉噗嗤一笑:“你们错了,我一开始就有准备,只是没想到病得太过厉害。”他招手让孩子们坐到床边,他苍白的皮肤因为房间里的壁炉泛着病态的潮红,格外好看。 他让孩子们凑近些来听他讲。 第30章 西幻abo文(二十八) 其实斯凯拉一开始就有准备,因为他不可能跟着去曼迪拉克。 “因为……强龙不压地头蛇呀。”他笑着开了个玩笑,当然实际没有那么简单。 现在还不能告诉小孩子们,有关魔法的一切艰险、曲折的故事,孩子们永远以为世界上的一切事都会有美好的结果,而内里还裹挟着淤泥与草屑虫豸。 斯凯拉不能过去,当然是要行个方便,逃到帕伊帝国内部的法师并没有那么干净,就好比海德薇莉女士知道有的混蛋出卖了友人换取活下去的机会,不巧的是,有些被抛下的法师相当好运地隐姓埋名活了下来,霍提里克的几位老师中就有这样的一位人物。 而曼迪拉克的法师中,恰好有一位新富豪就是昔日旧人,他并不是一个好人,阴险狡诈、不择手段,就算斯凯拉知道霍提里克来到曼迪拉克时他就不再安全,这样一个人(?`~′?),送给霍提里克做人情又何妨? 斯凯拉要是陪着过去了,曼迪拉克当地警报拉满,怎么给霍提里克行方便呀?那样可就不太好了。 “有没有小朋友记得呀?自从我成为领主之后,去了几次曼迪拉克呢?”斯凯拉好心情地随机挑了个小孩捏捏脸,笑眯眯提出问题。 答案是……“好多次!”“几十次!”“几百次!”“无数次!”小朋友们争相回答,他们从小住在萨林斯堡,经常能够听到女仆们说领主大人前去曼迪拉克。有时还会住几天,即使是数学很好的小朋友们也数不清多少回啦。 斯凯拉挨个摸摸脑袋,并对每个有理由的回答给出了夸夸,没错,上一世自从他继承爵位以来就有很多次前往曼迪拉克。 曼迪拉克虽然是一座距离萨林斯堡相当近的城市,但是它并不比斯凯拉年长多少,或者说的准确一点,它一开始就是小宝宝斯凯拉在父亲的看护下的练手之作,从修建港口开始,正式成为了古尔德郡一座繁荣发达的城市。 最开始的曼迪拉克,在十三年前,不过是一座人口不足万人的小城! 这样的一座城市,斯凯拉不经常去那里这种话也就骗骗外人了,小孩都不会受骗。 确切来说,就在去年春夏秋之时,斯凯拉还经常过去呢,尽管整个古尔德的政务是往萨林斯堡这里送。 “所以说我只是不爱去曼迪拉克这种话——”斯凯拉拖长音。 小孩子们也很乖地齐声说“是骗笨蛋的!” 但是关于疾病上,斯凯拉确实没有骗人,也高估了自己。 他确实知道,这样的三天下来,哪怕他按时吃着药,身体也扛不住,于是一切计划顺利进行。 “但是我没有预料到一件事,”斯凯拉笑吟吟道,“我唯一没有料到的事,就是我的身体。” 斯凯拉借此教育孩子们,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即使是他也没想到此次如此严重,“记住了吗?忌独处,但是陪在身边的那个人你一定要绝对信任。”即使是在最信任的地方,也不能放松过头啊。 斯凯拉挑拣着能讲的东西给孩子们讲了许多,到最后又问了他们今天的功课,还有楼下住得舒不舒服、新换的果木柴的味道适不适应……问完了学习和生活,才挨个ruarua,放他们走了,临走前还嘱咐他们记得去厨房领一碗姜汤喝,天冷了千万别着凉。 他当然还记下了小朋友们的表现,准备了糖果给这些孩子们,不过那就是吩咐下去的事情了~ 深秋的室外已经凉了下来,只有斯凯拉这一回刚倒下屋里就燃起了壁炉,往年倒是没有这么早,他的房间不仅确保通风,而且这间最豪华的房间里不仅壁炉离人较远还不用怕冻着,独特的设计使得整个屋子的保暖性极佳。 但是斯凯拉的虚弱使他无心关注这些,他只是靠在软垫上喝了一口老管家递来的茶,连手都没抬,“还好天气一冷,事也少了,不然我倒下了可就处理不了文件啦。” 等到入冬,就连社交活动也少起来,除了需要出门上班的人们,主要的政务就是保暖,每座城市早在丰收节后就要检查居民们的房屋和过冬储备,专门的职员要下到乡下去检查古尔德郡的农民们今年的房屋能不能扛过每年来到的落雪,各种保暖储备早就分发了下去。 而研究新技术的那群人都有温暖舒适的办公场所,工厂本身就热火朝天,曼迪拉克的码头工人若是穿得太少是不给上工的…… 斯凯拉手底下那么多人,除去总览和年度报告,今年剩下的日子里工作并不很多,足够他窝在床上慢悠悠地养病,好明年打足精神再度参与到社交季中。 但是如此,也就意味着—— “莱恩叔叔~”斯凯拉委屈巴巴(???????????)地拉住老管家的袖子,“我还要写书呢!”他罗列了一大堆这件事情的必要性,还时不时加以撒娇辅助。 可惜铁石心肠的老人家并不为此动容,老管家早就预料到了斯凯拉会为此闹腾,哪怕没有闹腾的力气,但是光说话也能造成极大的威力,所以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首先这段时间斯凯拉确实没有精力处理那些文件,最多扶着出去做些不耗神的事情消磨时间,看书也最好由专人阅读而非自己亲自翻书阅读。 而之后斯凯拉稍微好一些,只是继续养病的时候呢? 鉴于斯凯拉绝对不肯让人做抄写员,老管家准备限定时长,专人陪同,就在床上准备一块小桌板以供斯凯拉书写,“拉尔,你现在的身体状况,短时间内撑不住在书桌前工作,更没法长时间劳累。” 时下的病人多以卧床休息为主,更别提斯凯拉这副病弱的身躯,能否撑得住还另说,但是古尔德郡能够短时间离开领主,却不能一整个冬季都失去领主的参与。 斯凯拉也知道老管家的意思,只好叹着气躺回床上。 在外面他可以用尽一切方式让自己看不出病弱,在自己的地盘上就得安心当个病人,谁乐意就这样柔弱无助呢?奈何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空有荣华富贵而注定早亡,谁甘心?谁甘心! 斯凯拉原本的决定,是舒舒服服过一个可以舒舒服服地伏案写作的冬日,结果这下可好,彻底泡汤了。 第31章 西幻abo文(二十九) 夏秋冬本就是多雨的季节,古尔德郡是个很合宜的地方,这里一年四季的雨水分布得格外舒适,因为地理位置而从不太热——冬天也不会像再北的地界那样寒冷得太过分,天气很叫人喜欢。 这个秋天的雨大半在初秋,之后就有许多天的艳阳天,温暖的阳光照得金灿灿一片,好一个美丽的金秋。 再之后,又等到到贵客们离开了,秋天过去大半,这雨才姗姗来迟落下来,卷走了秋天的微凉,一天比一天寒冷起来,城堡里也日渐点起了壁炉,害得庭中的落雪每年都留不了多久便化成水流走了。 雨天里城堡总是容易阴沉沉,但是斯凯拉不缺这点儿钱,年岁久远的城堡里灯光昏暗最易摔倒,为此他在城堡里点上了许许多多的蜡烛,哪怕是佣人行走的地方也没有吝啬,这使得整个城堡金碧辉煌,华美如灰蒙蒙中亮晶晶显眼的宝石,也驱散了病重卧床的斯凯拉眉间的忧郁,毕竟,美丽的景色总是令人身心愉快的。 但是在这之前,斯凯拉自从下雨以来,心情就不大好。 自从他错估了自己身体的状况,计划出现变动起,就不是很高兴,更别提他虽然养病,还有许多琐事烦心。 譬如说,那日随皇帝使节来到的另一封信,来自雷尼顿纠缠不休的求爱信。 这种事当然不会被小孩子知道,能让斯凯拉稍稍烦心,原因还是那信居然是信使亲自带来的! 他雷尼顿何德何能,竟能让皇帝的心腹给他带信? 看到这信,本来就不大舒坦的斯凯拉好悬没当场吐出一口血来,一口郁气就这么卡在了胸口,堵得生疼。 那信使见斯凯拉脸色不好,兼之斯凯拉反驳得本就有理有据,皇帝亲至都没法挑出什么刺,当时就没敢多留,匆匆就骑马回兰卡姆去了。 斯凯拉一看雷尼顿这信就烦死了,口口声声什么年少情谊,什么侯爵比伯爵地位高,呸呸呸! 但是雷尼顿似乎真以为斯凯拉心里他真有多重,所凭借的也只不过是斯凯拉曾经写了而他未曾见到的几封信,还有宫中的两年情谊。 但是对于贵族来说,情爱再好,“权利与家族荣耀高于一切。”斯凯拉这样教导家族里的孩子们,不止是那些调皮捣蛋的小alpha们,还有被送过来陪他的几个又乖又软的小omega。 就算是前世,他也是依据老规矩,拿出了正牌未婚妻的派头,可惜却没想到对方的外挂早就在五年前布下,那时他只是将就维护感情,重心放在封地,后面为了家族颜面,渐渐就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也死抓着婚约不放手。 “而面对这种认不清局势,自以为高贵而纠缠不休的人,即使已有投入,也要适时估量利益与后果,”斯凯拉看着雷尼顿那花哨艳俗的情话,冷哼一声,当做笑话一样讲给小孩们听了,“认清自己的身份,度量自己的得失,而不是为此伤心苦恼,手上的东西永远比精神的慰藉重要,我希望你们记住这一点。” “最后,犯了错、信错了人也没什么,只要还愿意回头,抓住自己的优势,守住自己的缺点,也要精确找到对方所露出来的破绽——”斯凯拉将那封破烂信纸随手装进新信封,“快刀斩乱麻。” 斯凯拉心里清楚,爱情真来到时是挡不住的,而婚姻本就像赌注,再好的条件,命运弄人、人心易变都是老戏码了,他父亲母亲是如此教他,他也结合自己的经历教育孩子们。 这一次,虽然几个月没到眼前蹦跶的雷尼顿再次出来了很让人烦心,但是也有着多方面的意义。 其一,代表着兰卡姆局势有变。 雷尼顿牵扯进去伊莎贝拉谋算萨尔森老宅的事,基本上已经是废了,至少斯凯拉离开之前他们夫妻俩已经彻底被排挤出了权力的中心,如今他又是怎么联系上皇帝的心腹?还能让这位官员亲自带来书信,显然兰卡姆局势有变。 其二,试图再次追求他,到底是雷尼顿自己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意思? 要知道,斯凯拉公开表示不成婚不生子不找情人,这件事可是跟皇帝商量过的,即使表面上斯凯拉只是伯爵,但是贵族那一套门道,大公爵的爵位继承可不是说说就能定下的。 从婚约定下解除,到实权公爵的信赖与猜忌,这一路难道有真正轻松的东西吗?若真轻松就能得到荣华富贵,那些家里无子女相看又不爱舞会的大贵族为何非要在社交季齐聚兰卡姆,还不就是为着这点儿弯弯绕绕。 其三,伊丽莎白未谈及雷尼顿异动,这其中到底是真是假? 要知道,不同于国外的那些点到为止,伊丽莎白和斯凯拉可是真正的盟友! 尽管帝王多疑猜忌,斯凯拉清楚未来必定会走向决裂,但是…… 斯凯拉呻吟一声,跌回靠枕上面,他现在还在被禁止批阅文件,即使能读一点书了也还是有专门的人读给他听,像之前那样自己读信被老管家抓到又是好一顿唠叨,这样长时间的思考也容易让他觉得不适。 没办法,他生下来就如此孱弱,好似枝头花期短暂的花儿,又好似冬日落到皮肤上便融化的雪花,仿佛没有什么能够留住他一样。 诚然,他确实不渴望爱情,但是身为一个体面的贵族,就算没有婚姻,那些庞大财产所带来的利益纠葛也不得不劳心劳神,若是他放松些许,早就在这些年里像是一块甜美的小点心一样被人连皮带肉、敲骨吸髓一口气吃个干干净净了。 他前几天也只是把雷尼顿的信随手一叠塞进信封,要秘书写信告知皇帝这是雷尼顿送来的信而已。 至于兰卡姆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本已被他打压得彻底失去继承权的雷尼顿会迎来什么样的命运,关他一个病人什么事呢? 好歹这些复杂多变的政局转移了一下他的注意力,让他不至于因为没法继续编纂魔法史而忧虑,但是他实在虚弱,就连多余思考的力气都没有,实在让人难过。 自从燃起了暖和的壁炉,原本居住在塔楼的海德薇莉女士也更喜欢前去众多法师聚集的专门休息室谈论,这使得她来探望养病的学生时斯凯拉十分幽怨,他现在散步都还不准离开这一层楼,哪怕同在一个城堡里,因为城堡足够庞大带来的路途还是阻碍了城堡的主人,使得他不能畅快地前去参与讨论。 第32章 西幻abo文(三十) 斯凯拉从他的老师还住在河对岸的森林里时,就已经习惯了和这些法师们讨论。那时候他虽然不比同龄的孩子健康,病痛到底未曾过多折磨他,他尽管安静温柔却还是有着孩子的活泼,并有着对知识的永远追求。 这个冬日比往年并没有什么不同,除却十八岁的斯凯拉身边围绕着许多的小萝卜头,而爱慕者的信件越过他宣誓不婚的决定如雪花般飞来。 萨林斯堡早在设计最初就是非常舒适、适合本地气候的建筑物,它超前又可爱,在一切下雨的天气都无需走出建筑物就能在偌大的城堡里穿梭,而内部独特的保暖设计使得冬天的室内温暖舒适,恍若不是在北风呼啸的季节一样。 往年的这个季节,也是斯凯拉最轻松的时候,他还记得那时候他在城堡里弹琴、看书、赏花、下棋、喝茶…… 再病弱的人也不喜欢整天躺在床上呀,冬季是这些有封地的大贵族最清闲最舒适的季节,家眷们尚可清闲度日,领地的女主人们主要操心的就是居住的城堡、庄园,而继承爵位拥有封地就必须好好打理,世间一饮一啄本就自有道理。 而斯凯拉,他自幼聪慧,从小哪怕是不能习武也努力学着法术,贵族该会的多门语言、礼仪社交、管家理事、艺术文学……样样精通。 眼下他最想要的却是修史,人的一生何其短暂,普通人不过百年,大多数人活到五六十岁就已经不在了,大法师也只不过是能活上几百年,不到法圣决计活不过千年,而法圣也活不过万年…… 想要活着又不止是能活到就可以,疾病、灾难、人祸摧折着宝贵的生命,只需要一阵风来人就如稻草一般折断了。 而能够丈量生命的,又岂止是生命的长度呢? 人活到年迈固然值得庆幸,但是一生平庸而老迈,或是一生璀璨但短暂如流星,人们会喜欢哪一种? 固然,父母们都希望子女不够出色但长命百岁,又有哪个自信的人会不想要试试看璀璨的一生,并尽力去活得久一点呢? 斯凯拉也希望,他这短暂的一生,至少能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推动技术革新也好,写史书也好,亦或只是未来这片土地上的人追溯历史,能够知道某某年到某某年,古尔德的领主是斯凯拉·萨尔森,至少他来过,他很努力地活过。 而除了自身存在的意义,斯凯拉也想仅仅只是为了觉得应该这么做而去做点什么,把想要做的做了,想要说的说了,想要写的写了,人这一生就是如此。 ———————— 斯凯拉真正能够下床不需要人搀扶的时候,第一场大雪已经如古尔德郡今年大片大片的棉花那样覆盖了大地,冬季事务也处理了大半。 他曾经在冬天的时候,去曼迪拉克住过,那里的房屋虽然有着壁炉和其他取暖方式,自然不像萨林斯堡这种既彰显贵族身份又考虑到实际用途、显赫而有野心的贵族家族数代建造而成的建筑舒适。 但是曼迪拉克的优点不在这方面,它是一座繁华的大城市,不够贵气不够优雅,但是足够繁荣和热闹。 那个时候,市政厅里就算是冬季也要举办舞会,就算不是天天都有,至少两天里总有一天会遇上富贵人家的舞会。 而斯凯拉去得虽然很少,但是对比他在城堡里的日程也显得忙碌——毕竟他是领主呀,有头有脸的人家举办舞会怎会不给他发请柬呢?即使他不一定去。 相比于那些被带来的小孩子,斯凯拉在那些舞会上就显得很独特,因为他身份够高,而又年纪小,谁邀请他跳舞都可以不用顾忌礼仪直接拒绝。 而且小孩子不宜熬夜,老管家会带着他在舞会结束前一小时就离开,大贵族本来也有这样的权利,本地有谁能让一位伯爵必须给他面子呢? 相比曼迪拉克一年四季不断的繁华酒会,萨林斯堡是贵地,向来极静,不过生活、治理以及研究罢了,斯凯拉还在休养的时候就已经又开始动笔,时常邀请老法师过去详谈,颇有点笔耕不倦的样子了。 而古尔德的事难以传出,外界的事对于古尔德却不存在信息落后一说,萨林斯堡的松木刚被积雪压弯了腰,纽弗尔的信息就从下游一路传来:纽弗尔几位皇子斗得激烈,竟然闹出了个大案子。 那天斯凯拉还在翻阅五百年前的典籍记载,寻找当年尼罗公国一夜间化为死地的记载,他手底下专管商业的官员敲了门就激动得走了进来,分享才从曼迪拉克了解到的最新消息。 说是纽弗尔三皇子修建堤坝不力,以致河堤夜间崩塌,下游百里农田一夜间化为汪洋,居民十不存一。 整个案子错综复杂,就算是他们的人也只知道被揭露出来的情况,不知道完整信息。 斯凯拉略略翻看了一下官员递过来的一摞报纸和报告,随即便将报纸分做了三份,一份为真,一份为假还有一份则是信息里真假混杂,又拿出汇总报告圈了几笔,就让人下去了。 官员好奇询问,斯凯拉只说:“可还记得上月4号?”那天,斯凯拉指了一份未解出的情报,让给霍提里克送过去了。 这件事情对帕伊帝国影响不大,在纽弗尔却是轰动一时,无非是死掉的农民平民里混了几个出去玩的贵族子弟,又因此牵扯出这个皇子那个皇子的,“寻常政敌攻讦手段罢了。”斯凯拉懒懒在棋盘上落下一枚棋子,“不过老师猜得不错,此事霍提里克干干净净,他只不过——前些日子刚知道他的好三哥手下人贪了一大笔钱而已。” 海德薇莉女士也是信任斯凯拉,她知道斯凯拉不屑做故意伪造陷害敌人之事,假若那三位有任何一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斯凯拉也就不会和他们合作了。 这件事对萨林斯堡乃至古尔德郡、帕伊帝国都影响不大,不过此类灵通外国消息,在半锁国的帕伊帝国可算是个罕物了。 之后城堡里的生活也就平静无波,斯凯拉被管制着不准太辛苦工作,千里冰封和室内的安宁生活眨眼而逝,第二年初春时节,初版增删多次、修订许久的魔法史终于在法师们的通力合作下即将问世。 一月底,伊莎贝拉单枪匹马一路闯到了古尔德郡边界处。 第33章 西幻abo文(三十一) 那个时候,斯凯拉还在城堡东翼和法师们一起校订,寒冷的天气里连阳光都不浓烈,只有格外明亮的烛光映得满室生辉。 而就在这个时候,老管家却突然进来,低声在斯凯拉耳边说了什么。 斯凯拉见此,便给诸位法师赔了罪,才说有事要他亲自裁断,又吩咐几位老法师不要久坐,若有什么需要直接叮嘱女仆,这才起身离去。 城堡里虽然温暖,但是走廊温度还是要低一些,出了屋门老管家就又给斯凯拉披了一件披风,又说起了具体的情况: 原来,古尔德郡周边都有专人巡逻,就连河道上都有人巡查,主要盯的就是国外,而与国内其他地方接壤的土地也是外松内紧。 而今天早上,边境的巡逻卫兵就抓到了一个骑马赶来的女人,私自入境在古尔德是违法的,哪怕是帝国内来人也要在专门的检查站核验身份,何况还拿不出帝国内的身份证明呢? 但是要按法律将对方下狱时,对方却叫嚣自己是帝国三皇子王妃,又能准确报出雷尼顿的大名,卫兵唯恐有诈,就将人交给了骑士。 兰卡姆的报纸并不在古尔德郡发行,所以卫兵认不出在兰卡姆早就人尽皆知的伊莎贝拉;但换防去管帝国内边境的圣骑士也是一位萨尔森,见过斯凯拉带回来的报纸,一照面就认出了人。 “现在布莱克大人已经带着人到了,……”老管家说着现在的情况,布莱克·萨尔森认出人后就带着人一路疾驰回到了萨林斯堡,因为伊莎贝拉坚持要见斯凯拉,考虑到伊莎贝拉毕竟嫁入皇室,布莱克索性也准备把她带回来交给领主定夺了。 穿过一条条布置精美的走廊,城堡里无需走到室外就能畅通无阻,斯凯拉走得并不快,毕竟他虽然养了一个冬天,还是有些弱不胜衣的样子,越发显得纤薄美丽。 而布莱克带伊莎贝拉来到的是萨林斯堡东南侧的一处议事厅,这里装潢得肃穆但不失低调华贵,即使无人使用也温暖如春。 等不了多久,斯凯拉就搭着老管家的手入座,伊莎贝拉也从侧边的小厅里出去,被安排坐在了一张有红色天鹅绒软垫的扶手椅上。 按照贵族礼仪,斯凯拉寒暄了几句,才慢悠悠开口:“你又为何要见我?” 伊莎贝拉几次想要开口,都顾忌着身旁人高马大的圣骑士布莱克,见此就说:“你既然愿意听,为何要让一个alpha来旁听两个omega说话?你一定没安好心!” 布莱克当即起身斥责:“休得无礼!” 布莱克·萨尔森说斯凯拉是整个古尔德郡的领主,而你本就擅闯古尔德郡犯了律法,领主大人有权将你直接处死。 伊莎贝拉不懂这个世界的法律,反而说,皇室和贵族之间难道不是君臣关系吗?君贵臣轻,你们难道不是皇室的下人吗? 这话大胆又低俗,惹得门口站着的女仆都低声笑了出来,也更让布莱克生气了,而坐在上首的斯凯拉等到伊莎贝拉说完,才对布莱克说,何必与她生气呢?又说了句俚语俏皮话,这才让布莱克心甘情愿退了下去,斯凯拉又嘱咐老管家,去看看布莱克,又遣女仆去端点心来,宫殿内总算只剩下两个人。 斯凯拉慢悠悠喝着茶水,伊莎贝拉却着急忙慌问他,雷尼顿是不是给他寄了信? “他以前说过,说心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我要看书,他跟我说omega看那个做什么!”伊莎贝拉像是每一个陷入爱情的女人那样歇斯底里,斯凯拉看着她,却只能记起来上一世她嚣张并始终坚信自己会赢的面孔,这一刻他突然很想笑,看啊,上一世他眼里的大山原来脆弱不堪一击。 “难怪你不懂法律,侯爵夫人。”斯凯拉只是噙着笑容,如此回复。 “我没有!我……” 斯凯拉只是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她:“哪怕是在宫里的课程,你知道吗?有专门的老师讲述法律,就连常人难以完全接触的法律如何制定,都只不过是课程中再简单不过的一项。”他没说的是,雷尼顿从小就不爱学这些。 伊莎贝拉像是霜打的茄子那样蔫了,她看着斯凯拉一身贵气从从容容坐在那里,身上的衣服料子一看就很贵;而自己因为骑马只穿了一条可以挽起来的轻薄裙子,还不是名贵面料,又因为长途奔波显得灰扑扑的,心里不免难过起来。 “为什么,他明明说爱我,为什么连让我了解这个时代都不愿意?”伊莎贝拉倒没傻到认为这样就是爱,但还是不愿意死心,她在这个世上什么都没有,而不同于加拉德瑞尔和霍提里克,她是货真价实的身穿,尽管拥有前世的美貌与身手却没有家人,唯一的依靠就是雷尼顿。 而原因再简单不过,斯凯拉斩钉截铁告诉她:“因为他自己也不会,也因为他觉得你不该会这些!” 斯凯拉将那些法律告诉伊莎贝拉,比如社会阶级分明、等级低的贵族不敬大贵族甚至可以处刑,比如omega继承名义上比实际上要低两级,再比如妻子的嫁妆会归丈夫所有…… 这些野蛮又弱肉强食的法则,至关重要而雷尼顿从未告诉伊莎贝拉,而伊莎贝拉自恃有系统护身,自然从没有因此吃过亏,身为现代人的伊莎贝拉虽然在杀手窝里长大,但是现代讲人道主义,她也还是头一回听闻这些事情。 “照这么说,你也没看上过雷尼顿?”伊莎贝拉这个恋爱脑,最关注的却是这一点。 斯凯拉笑吟吟告诉她:“你既然了解了法律,我凭什么要看上他呢?” 毕竟这桩婚约本质上就是皇室和萨尔森家族的利益交换,他雷尼顿过去可曾有过作为?乔治六世太爱皇太子这个儿子,因此也将一切的希望都压在了这个最爱的儿子身上,雷尼顿自己也没想过出头。 而伊莎贝拉没懂的是,继承爵位的omega,是不能算做嫁给别人的,所以雷尼顿成年时皇帝给他封为公爵——本就是谬误!是赤裸裸在打萨尔森家族的脸,也是因为当时谁都不信斯凯拉能活到成年,所以乔治六世这样的精明人才会选择按照惯例给雷尼顿封了爵,那一刻起斯凯拉和雷尼顿就注定没有可能了。 上流社会的权利斗争哪有那么简单,可不是说说地位相当就能赢得三位大公爵捧场,多年前开国十大公还为座次撕过不知几回,而这么多年的政见不合又岂止一次两次,光是去年的同堂相谈就有好多次斯凯拉都不想继续当和事佬! 他雷尼顿尚且不懂这种弯弯绕绕,斯凯拉又怎么看得上他? 伊莎贝拉想想身处的这座城堡,都能明白斯凯拉如何愿意屈尊降贵嫁给雷尼顿。 第34章 西幻abo文(三十二) 像是之前加拉德瑞尔,就疑惑问斯凯拉,既然未婚夫配不上他,为何要放言连情人都不找,就算自己生不了,大可以找上一堆美男,反正权利在手,管那帮臭alpha怎么想! 当时两位在旁边的alpha都不禁有点尴尬,斯凯拉却不避讳,直说:“情事粗鲁,我这身子骨哪里经得住?”要他说来,与其嫁人,倒不如寻个家族后辈认真培养,反正他也没有喜欢的人,家族联姻是家族联姻,没有婚约束缚他情愿为魔法事业奋斗一生。 万花丛中过的霍提里克听到这话可就来劲了,他说像加拉德瑞尔这样的圣洁美人、斯凯拉这样的病弱美人,简直看一眼都能让人酥了半边身子,又难以接近凛如霜雪,其中滋味自然和那些寻常的美人大有不同…… …… “他们都说我很好,你也对我格外不一样,”斯凯拉在软垫上换了个姿势,莹白修长的手指点着神像的胸口,他漂亮的金发被一根绣有花纹的发带束成一低马尾,胜过一束阳光,即使只是坐着不动,也显得流光溢彩,又美得不带一丝魅惑,“可是,……”你为什么不来见我? 爱慕者隔着遥远的距离尚且要给他送来情书,雷尼顿在社交季那会儿就求见过许多次,伊莎贝拉更是凭着一股劲从兰卡姆一路骑马来到古尔德郡,哪怕是身处无数视线下的盟友,也想尽办法见面详谈了一回,只有祂,连面都没露,光跑来像个色狼一样摸摸小手,连正式的一面都没有见过! 斯凯拉难免因此不爽,凭什么呢?若是对方有妻子爱人,那与他纠缠,他必然会像对雷尼顿一样使上无数绊子,像在雷尼顿尚还没有什么势力的时候就快刀斩乱麻直接解决掉;若是没有爱人,自从圣灵节那一道莫名其妙的光到现在,究竟什么意思! 这个时代,车马慢,一辈子也许就结一次婚,但是私底下,各种婚姻不幸、政治联姻,斯凯拉年纪不大,却见过太多太多。 他才十八岁,尚且不到十九岁,尽管身躯孱弱,就连日常行动,都有人说他“泪光点点”,说他娇弱合该做家中娇花,但是斯凯拉至少拥有权势,还是很大很大的权势,所以面对一个明显对他有意的人,[凭什么爱我又不说?难道我就是那种薄情寡义、无情无爱的坏人吗?既然心中已经开出了爱情的繁花,却只看着我,不愿意让我看看他!] 但是总归,他们来日方长。 ———————— 春天渐渐近了,气温回升,第一版《魔法史》的编纂也已经到了尾声。 斯凯拉依旧是日夜祈祷、周末礼拜,但是在天长日久中,他早已从最初的利用,转为了欣赏那具没有具体样貌的冰冷石像。 伊莎贝拉上一次天寒地冻尚且要来见他,这个显而易见已经失去了系统的女人与他在空旷但尚且温暖的大厅里聊了半天,却没有求助他,即使斯凯拉一再故意点醒她,也依旧恋爱脑,她知道丈夫不是好人,知道处境不好,也知道她现在是没有户籍的人,别说她擅长古尔德郡犯下的罪,在帝国法律内天然地位低下。 若伊莎贝拉稍微聪明点,斯凯拉以为,她至少会试图请求斯凯拉帮助她弄到正式一点的户籍乃至假身份,但是她却没有这么做,即使她觉得不爱雷尼顿、也没必要跟雷尼顿在一起的斯凯拉根本不是她的敌人。 虽然,重生后的斯凯拉确实不会帮她。 但是一直到斯凯拉前往兰卡姆前夕,他都没有任何消息,伊莎贝拉求助了任何一个可以这么做的人或者自己搞定了这一切。 在出发之前,斯凯拉还跟法师们花了好几天打样,连纸张颜色都要挑上许久,终于确定了《魔法史》的样书,斯凯拉还额外带了一套,准备给伊丽莎白看看。 除此之外春耕即将开始,今年的计划虽然在冬天已经做了出来,官员们还是确定再确定,又有其他在兰卡姆不便批阅的公务一并安排下去,斯凯拉这才带着老管家,前往了位于帕伊帝国中心处的兰卡姆。 今春的兰卡姆与去年没有什么分别,唯一不同的是,去年迈入此地时斯凯拉还是一个普世意义上未成年的孩子,如今他却已经是彻彻底底的成年人了。 “安妮婶婶!”斯凯拉亲切地与对门的罗姆斯公爵夫人打着招呼,又从后面的马车里让侍女拿出几个精致的盒子,“许久不见,这是古尔德郡的一些特产,算不得什么好东西,权当给您带点儿点心。” 他们又谈起斯凯拉不在兰卡姆的时候,帕伊帝国没有全国发行的报纸,每个地区各有各的报纸,为此就算是发生了什么格外轰动的事也不好传出去,这些日子发生了许多事,譬如说皇帝试探诸位皇子的才能,结果却大失所望;四皇子对生母凯瑟琳皇后口出妄言;三皇子雷尼顿莫名被皇帝软禁…… 说到最后,罗姆斯公爵夫人还感叹,今年萨尔森宅平安无事,可靠的仆从加之清楚主人每年都会回来,自然无人造次。 罗姆斯公爵夫人其实对老公爵在时萨尔森家族的风光没有太深的印像,她的丈夫是纯粹靠自己的军功一路成为伯爵,还是有封地的伯爵,夫妻俩曾经常年在南方和海船上生活,但是后来罗姆斯公爵从小贵族到大贵族后,许是在海军里的势力惹了眼,十二年前罗姆斯公爵从伯爵升为侯爵,却失去了在海军的职位,八年前罗姆斯公爵彻底失去了封地,却成了公爵、被赐予了一座在兰卡姆的大宅。 那个时候老公爵的惊世一战已经落幕,迟迟入京的罗姆斯公爵夫妇见到的就是低调行事的对门,很少有欢声笑语,而那时他们也在愁闷omega幼子非要嫁给幼时的未婚夫,一直到后来对门终于黯淡,他们才知道原来对门从前也是一位公爵。 “也是我以前年纪小,又远在封地,久不来都城看顾不到,”斯凯拉顺着跟她说,关于本地仆从被伊莎贝拉买通一事,还有背地里弯弯绕绕,他从不明面提起。 贵族之间,最忌交浅言深,特别是家事,斯凯拉只略略寒暄了一会,便告别了罗姆斯公爵夫人,回自家去了。 第35章 西幻abo文(三十三) 夜幕降临,拜兰利斯宫复又灯火辉煌,贵族的马车停满了前院,服饰华美的贵族今夜戴着遮盖半张面孔的精致假面,举着香槟杯慢悠悠地行走着。 新一年的皇后舞会,相比起去年的“群星”、前年的“繁花”等常见的主题,今年的主题早在有封地的贵族们还盘亘在领地上时便早早公布,“弗斯”,一个相对来说更生涩又年轻的词语。 弗斯主义,这种新兴的时髦风格起源于纽弗尔,起源于纽弗尔国王的情妇伊思夫人,那位美貌而擅长引领时尚潮流的男omega喜爱穿着裙子,他的美貌胜过皇后也胜过许多贵族omega,去年的一场舞会上,这位美丽的夫人遇上纽弗尔风头正盛的五皇子霍提里克,一向风流的霍提里克却没有勾搭这位父亲的情人,而是不带褒义也不带贬义地,称伊思夫人为“弗斯”。 弗斯这个单词原本怎么拼写大家一概不知,而霍提里克也没有任何解答的意思,反倒是伊思夫人很喜欢这个单词,因此主动猜测了一种写法,并宣布这就是他的代名词,自此之后,这个单词便风靡纽弗尔,乃至于传到伦索科和帕伊,逐渐发展成了一种新兴主义。 该主义指人们更符合第二性别,alpha一律穿裤装,而omega一律穿柔美的裙装。 同时也有另一种引申义,即可以作为“假面”的近义词,一场弗斯主义舞会,往往还要戴上精美的各式假面,从仅能遮蔽眼部到仅露出下巴,长度不一,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舞会后半场、十点至十二点之后人们便要一齐摘下假面,继续佩戴是一种极为失礼的行为。 过去的假面舞会往往装饰得奇装异型,虽然热闹却不够正当,因而从不在皇后舞会选题之中;弗斯指的却是alpha穿英气裤装、omega穿柔美裙装的舞会,相较来说更接近于传统舞会类型,更为人所能接受。 对于这些衣食无忧的贵族来说,只不过是一种新的形式而已,再加上能够来皇后舞会的总共只有那么些人,谁还不认识谁呢? …… 今年也许是为着新奇,所以大家都要到得早些,此刻各位大贵族们都已经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聚齐大半,上好的酒液被从三角形的高脚玻璃杯里倒满垒成一座晶莹剔透的高塔,在灯光下闪着令人迷醉的光芒。 这个时候,又有一位穿着裙装的贵客从走道上红地毯的另一头走来,孤身一人,显然是位omega当家人。 她穿着一身深蓝色如夜空般的天鹅绒裙子,通体只有同色的装饰与边缘简单修饰,晚礼服的袖子下面却接了两片轻纱垂袖,编织过的华美金发上佩戴了与裙子同色珠宝,走动间轻纱缓缓飘动恍若翅膀,纯色的裙子也面料极好,相当富有新意。 这位看起来十分高贵的美人只是足间一转,就已转到另一边与熟人搭话去了,倒是惹得许多没认出他来的alpha黯然神伤。 许是因为佩戴着假面,今年许多大贵族的入场都没有十分按顺序来,有不少实权贵族甚至早早来到,享受着这种十分新奇的氛围,新成年的年轻人们还是由父母长辈领着,他们不敢把面庞遮得太过,只拿了最小巧的面具露出大半张脸来,显得极为青涩可爱。 一直到最迟来的一位大公爵都已经入场,皇室那边也不知有几个人早早就出场了,只有皇帝和皇后留到最后宣布舞会开始。 人们在舞池中辨认着认识或是不认识的人,华美的衣饰和遮掩面容的假面带上了与众不同的刺激感,也有人仗着认出自己的人不多,只跳了例行的开场舞后就到一边说笑,全然没有进舞池受累的意思。 不过也许是今年的松快给了人讯号,不多时,就有一位似乎是伯爵的贵族过来,对着皇帝说:“陛下!如此良辰美景,只是跳舞也不免太过乏味。”他大肆夸耀皇帝的英明与国内的太平景象,拉踩国外的猎巫野蛮落后。 皇帝耐着性子听他说话,好半天才说到正题,“陛下,有关近日盛传的……”他说的是国内一项新技术,之前不大出名,后来却不知怎的在兰卡姆的报纸上也报道了这项外地的新科技,这位贵族说手底下有擅长此事的能人,请求皇帝允他带人过来。 皇后舞会例来就连子爵男爵都不得入内,这位贵族的话语可以说是冒犯了。 “看来他也知道陛下喜欢这项新技术呢,”站在皇帝身边,穿着深蓝色天鹅绒垂纱短袖长裙的斯凯拉悠悠开口,相比起这身华美的裙子他脸上的面具并不起眼,只是用浅色的宝石镶嵌出花卉图形,遮蔽了大半张容颜,身上的晚礼服若隐若现着雪白的手臂,看起来与那些夫人没有多大差异。 斯凯拉和皇帝身边的几位贵族都没有发表对新技术的看法,只说笑皇帝对这项技术的喜爱已经人尽皆知,皇帝也一声令下让这位贵族去将候在马车里的学者带来。 等候的间歇里,就有宫廷内侍过来给他们讲述了那位贵族的来历:那是一位没有封地的伯爵,出身也要特殊些,原本是商人的儿子,长大后做了大生意,却娶到了贵族的独生女、继承了来自岳父的爵位。 这种继承岳父爵位的贵族,往往要改姓跟随自己妻子的姓氏,相比起让omega继承爵位,其实拥有更多的不稳定性,但是没办法,有的贵族宁愿后继无人都不愿意让omega或女儿继承,哪怕只要下一代是alpha就会恢复原来的爵位也不愿意。 皇帝和皇后念叨难怪这位贵族礼仪粗疏的时候,斯凯拉便找上了侍者,托他们给等候在宫外马车上的老管家带了一句话。 只过了不多时,还没来得及说上多少话,那位贵族就已经带着学者回来了。 斯凯拉一看到学者的模样,就已经猜到了大致的结果。 第36章 西幻abo文(三十四) 贵族大多不精此道,过来的人虽说已有1\/3之多,也只是来看热闹的。 但是衣食无忧下深研学术的人不在少数,皇家科学院里许多学者也是贵族家庭出身,有些甚至本就是爵位继承人,自然听得懂学者所讲述的理论。 但是碍于皇帝的面子,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异议,就算是斯凯拉也只是打开象牙雕刻的羽毛扇,像在场的大部分人一样百无聊赖地慵懒地扇着风,垂在细腻如玉的脖子上漂亮精美的蓝宝石项链随着他的动作忽闪忽闪,好似星星在眨着眼睛。 学者讲完理论,就准备搭建零件,这个时候斯凯拉老早就从国王身边走开,去和一位公爵夫人说话了。 贵族们正小声地议论着这位学者所说的理论,还没说几句,“哗啦”一声,组装好的零件只是一按,就抖擞着散落了一地,站得前面的人还被零件打到了皮鞋或是缎面的高跟鞋, 斯凯拉今天穿了一双绒面的高跟鞋,与裙子同色,最害怕沾染脏污,还好他站得不住,早早就跑到了靠墙的扶手椅上和几位夫人远远地看戏,眼看着危险发生时最前方的皇帝险些被金属零件击中,还是一位不知何时来到皇帝身旁的俊秀青年为皇帝挡住这些崩碎的小玩意,举止对比慌乱的学者显得从容优雅,只有营救皇帝时稍有急切。 就像是一场可悲的闹剧一样,最终那位学者先生理所当然地狼狈离场,而国王显而易见地生气。 而这个时候,斯凯拉还坐在扶手椅上,和怀特夫人聊着上个月学术报刊上的一篇新文章,那些和新闻不一样总是能够全国性发行的学术报刊,早就在一月一月中被斯凯拉研读深刻。 他一直估着时间,人都走了有一半左右,他才施施然站起来,摇着象牙的描金扇子走过去。 皇后早就走开了,这里只有几个贵族还在宽慰皇帝,说那个学者的学说和实际上的公开文章大相径庭,而皇帝依然很不高兴,觉得自己受到了愚弄。 而斯凯拉慢悠悠地报出了那位学者的姓名,“他几年前,在古尔德郡的曼迪拉克研究院里曾经和真正研究了这项技术的约翰先生一起研究,但是因为没有真才实学很早就离开了。”斯凯拉甚至记得他是哪一年进入、哪一年离开,他对于这些人总是记得一字不差。 他提起裙摆对皇帝行了一个淑女的礼仪:“我要恭喜陛下,正是因为演示的人虽然是卑劣的冒充者,但是这项技术已经出现在了您的土地上呀!”他说了一些客套话,才转到正题,说那位真正的研究者约翰先生,本来就是来兰卡姆为陛下效力,如今正在宫门外的马车里等候。 斯凯拉恭维皇帝,尽管虚假的实验终究是站不住脚的,但是真正的良才慕贤德而来,正准备为皇帝效力,这难道不是一个好消息吗? 皇帝本就是之前收到了学者的来信,说将要前来皇家科学院,所以在得知献上新技术时才如此高兴。 但是那位演示的学者措辞与来信大不相同,实验结果更是失败,他便知道并不是真正的学者而是投机者寻来的冒牌货,如今听到真正的学者在门外自然高兴宣人进来。 果然,真正的学者一切都与来信对得上,演示成果也非常顺利,一下子挽回了国王跌到谷底的心情。 这样一个“热闹”的插曲之后,隔壁舞厅里的舞都已经跳了许多支,时钟也已经敲了九下。 这会儿,兰卡姆夜里的舞会都还热闹,就算是来不了皇后舞会的贵族、官员,在圣灵节的晚上也是会举行舞会的,为的就是把刚成年的孩子们介绍给亲朋好友以及同阶级的人们,时下风俗并不认为圣灵节由神官赐福的成年仪式是正式成年,兰卡姆的贵族们都坚持认定只有经过舞会这一年里的孩子们才算真正成年。 而弗斯风格的舞会相较以往更为大胆,人们有时候甚至连自己的未婚妻都认不出来,前半场人人佩戴面具又无需孤寂,除了举止得体外在社交方面颇有些无所顾忌,有些胆大的alpha连续邀请不同的omega跳舞,或是跳超过三场舞,显得极为肆意。 而皇帝在看完新技术后,回到舞会上便有些兴致缺缺,时不时挑拣一位美貌的贵妇人说几句话,在场没有人认不出皇帝,倒是很难有那种带上假面无拘无束的感觉。 皇后舞会例行是十二点结束,因此到了十点的钟声“当当当”敲响时,一切音乐都已掐着点结束,而所有人都要按照惯例取下脸上的面具。 今天有许多格外出彩的人物,配合着主题偏偏又掐着嗓子叫人分不出来,谁都想看看面具底下究竟是谁? 斯凯拉今天这一身装扮,昂贵面料的纯色裙子搭配两片飘逸的轻纱垂袖,既不失身份又格外风流秀美,但是他并没有掩饰自己,说话做事还是和以往一样优雅完美,倒是早早有许多人认出来,邀他跳舞的人络绎不绝。 此外还有一位身份不明但显然早已成年的青年,身材高挑谈吐高雅,嗓音低沉而衣着不俗,倒是都没有认出来是谁,也是被人好奇身份的一大热门。 斯凯拉早就认出来这个人是谁,却没有走近只刻意留他造势,看他舞池中风度翩翩引得贵族omega高兴,也看他在演示开始后就来到国王身边既不遮挡视线也不干扰观看体验只是不着痕迹保护国王,最后引得许多人好奇又十分高兴。 一直到人们陆续摘下面具,这位刚从舞池下来的俊美alpha才摘下只露出白皙下巴的面具,“丽兹,”国王见此高兴地呼唤女儿,“亲爱的,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几位皇子公主都是分散提前入场,就连亲生父亲都没认出来,最常在身边的两个女儿,一个打扮得父亲认不出来,一个还没有成年,老父亲今天虽然收获了想要的学者,但是被耍了一通,全赖斯凯拉这份费心讨好的细心劲才给哄好,如今看了大女儿出色不比旁的alpha差,自然高兴。 皇太子去年冬天着了凉不曾来,而原本有些起色的雷尼顿因故一再被申斥夫妇俩都不被允许来,其他几位皇子就只能眼看着伊丽莎白被皇帝亲亲热热地带过去说话,也不时有美貌omega去找伊丽莎白跳舞,倒显得这位受宠却不被重视的公主一下子炙手可热起来。 而一旁的斯凯拉被人邀请跳舞实在有些累了,靠在墙边的扶手椅上歇息,他看着伊丽莎白如今光彩夺目,再想到过去几年来伊丽莎白早已成年却只能在父亲身边做陪衬的局面,不由便有些感叹。 他心里突然浮现出来一句不知出自何处、仿佛在书本上看过的话:“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第37章 西幻abo文(三十五) 伊丽莎白在舞会上的亮相,第二天便已传遍了兰卡姆。 但这个春天春寒料峭,原本病重的皇太子病情严重,一眨眼间就有一病不起之势。 不久之后,皇帝主动宣召斯凯拉和三位有封地的贵族们公爵进了宫。 老皇帝年纪渐渐大了,皇帝的寿命往往不如贵族,到了此时便该考虑继承人的问题,但是去年斯凯拉多次言明他和皇子们不是一路人,又隐晦点名皇子们天性愚钝不堪大用,皇帝到底是没忍住,社交季后便多次试探他的几个alpha儿子,结果都大失所望。 即使是伊丽莎白这样一时出色的孩子,老皇帝也难免忧心忡忡,一再打量这个孩子是否也会不堪大用? 他扫视着这个国度最有权柄、最有可能反叛也最高傲的四个贵族,似乎要看透他们谁有分裂疆土的意图、谁有押注转投的可能。 但是老皇帝邀请他们来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去年他们一视同仁地表达了保皇党的倾向,哪怕是只提到他的儿子们、不曾谈及一年后大出风头那个女儿的年轻人斯凯拉,斯凯拉昨天的宴会上也没有和伊丽莎白有过多的接触啊!甚至还不如那些和丽兹跳舞的omega接触更多。 此来不仅有四公爵,还有诸位大臣,只为了讨论伊丽莎白平日品行,不可谓不隆重。 乔治六世只是坐在上首,让四位公爵坐在前端,而几位大臣按照以往的习惯搬了凳子来正对面坐着,便问他们觉得伊丽莎白如何? 斯凯拉去年社交季做了几个月和事佬,不是调节气氛就是当那个出头鸟,如今可算不用做了,也就慢悠悠地喝着茶,不愿意先开口。 果不其然,四位贵族还在耗着,财政大臣先开口说道:“恭喜陛下喜得贵女!伊丽莎白公主成年已久,藏于深宫鲜少露面,如今社交季上大放光彩,是陛下教养得当啊!” 外交大臣却接话道:“子女之事,本是家事,我等原不敢多嘴多舌。陛下爱重大公主,大公主又是第一位皇后的头生子,外头也说女儿贴心,陛下自然疼惜不已。如今大公主肖似陛下与生母,身为alpha可靠沉稳,身为女性温柔笃厚,陛下纵然舍不得女儿成婚,乳鹰长大终要离巢,至于未来前程如何,婚配如何,以陛下父爱深厚、皇后陛下温柔慈爱,想必早有决断。” 其实外头宣扬的多数是父亲的权威,但是乔治六世虽然在政事上威严难测,对待儿女的喜恶向来明显,有些贵族大臣家里的女儿大一些后被送进宫里当女侍教养长大,拜兰宫里严严实实的消息也就此悄无声息地传了出来,积年的大家族自然知道诺伦奇家“一个”女儿里头的弯弯绕绕,再结合皇帝诸皇子中一昧偏爱太子又格外喜欢两个女儿,自然清楚许多事情。 几个大臣又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几句得当或不得当的话,表面上至少都还是说得很好看的,多数是夸赞公主高贵聪慧,陛下爱重非常这样。 待到另一位大公说过话后,斯凯拉才施施然开口:“丽兹姐姐久居深宫,平日处事如何,自然外人接触不深。我自小认识丽兹姐姐,只知道素日温柔极为照顾弟妹,学识样样不落,这次姐姐大放光彩,我还当大家早就认出来那是她呢!” 他喝了口茶,轻轻咳嗽了两声,直把见过他咳着咳着咳出血来的人心都给提了起来,这才接着说:“都说女大十八变,我瞧着丽兹姐姐是越长越有陛下和玛莲娜陛下的风范了,至于旁的什么,我常年在古尔德郡,是一概不知的。” 斯凯拉点名他认出来伊丽莎白,是因为知道以他和伊丽莎白过去往来、宴会上作态绝不可能是没有认出的模样,他这样的年轻omega多少还是爱凑热闹的,怎么可能一点也不期待呢?至于更多的话,他和这里的老狐狸一样是都不肯多说的。 几位大公爵发了话就没再沉默,和大臣们一句又一句的,倒也算热闹,皇帝只偶尔回几句,已现老态的脸上喜怒不明,渐渐地倒是看着有几分和蔼模样了,也叫几位大臣心里舒了半口气。 这一谈,看着是什么事都没做成,却花了半日功夫,从宫里出来立刻就有那机灵的人去宣扬皇帝的拳拳父爱,皇帝花了大把时间就为了听大家夸赞女儿的事也传遍了兰卡姆,也引得贵族omega更加心怡伊丽莎白,瞄准了这个没有妻子又出身皇室身份高贵的alpha。 斯凯拉再次见到伊丽莎白,已经一眨眼过去了半个月,这些天里斯凯拉听闻伊丽莎白去了一堆宴会,每天许多omega邀请她跳舞,络绎不绝。 今日要不是他自己的宴会,还不定能见上面呢!毕竟斯凯拉又不像去年那样刚回兰卡姆需要巩固人脉又要一举一动得体合宜,如今他年纪轻轻就和那些成婚的夫人过得相似,鲜少跳舞,也不是日日都去舞会。 至于进宫议事,去年那是利益交换加上重回社交圈头一年,许多事需要商议,如今也和旁的领主一样,只要叫皇帝晓得领地上太平无事,呈上去一些今年税收、农业工业人口之类的文件,便万事大吉,连带着几位叔伯辈的大公爵不必跟着一起被传唤。 萨尔森府邸今夜灯火通明,映得前院里的花草都极为漂亮,走道上浅淡的荧光在两旁石灯的映照下并不显得太过,却又莹莹可爱与众不同,很有一番富贵景象。 因着这是斯凯拉成年后头一回办舞会,受邀的贵族倒是很给面子,老早就有人架着马车停在了门口,显得很是热闹。 既然这般热闹,斯凯拉又与伊丽莎白在哪个能避开人的地儿相见呢? 三层,会客室里小公主爱丽丝高高兴兴地吃着点心,一旁斯凯拉换上了大裙摆的裙子,连扶手椅都坐不得生怕压环裙子,只好坐在一张没有椅面的凳子上:“丽兹姐姐,今儿个你的爱慕者又来了好多呀。” 第38章 西幻abo文(三十六) 他们早就说了一些话,爱丽丝天真无邪根本不会考虑话里头的深意,斯凯拉说话也家常,没有什么顾忌。 他一开始先恭喜了伊丽莎白:“恭喜姐姐,如今洛奇都已经成年了,陛下可算愿意让姐姐成婚啦!”四皇子洛奇实际上是要比斯凯拉大一岁的,他母亲嫁进宫后不久就有了他。 伊丽莎白也谦辞,说父母爱重子女,本是常事,父亲喜爱女儿就把她留得久一些,这也没什么。 “不论如何,我都得祝姐姐得偿所愿。”斯凯拉噗嗤一笑,又拉着伊丽莎白和爱丽丝坐下,便说起了小话。 毕竟现在早过了下午茶的点,却还没到宴会开始的时候,斯凯拉虽然换了一身裙子,却没有佩戴珠宝首饰,一头柔顺的金发垂到腰间,恍若浓密厚实的披帛,又可与珠宝媲美,远看近看美人如花,倒是一点都不失礼了。 他们就坐着说话,另摆了一些不占肚子的小点心给爱丽丝吃,此番提前并不算失礼,主人家本就可以邀请一些贵客到会客室里等待宴会,只是斯凯拉请的几位夫人都不愿意来,倒是未成年的小公主被姐姐一块捎带出来玩。 说了一会子话,话题就转到太子身上来。 爱丽丝向来没什么心眼,直说道:“父亲看凯拉哥哥身上似是略有好转,也病急乱求医跑去找神庙那边呢!倒是有神官看到重金就愿意下山,可我看着也没什么用。” 伊丽莎白揉揉妹妹小脑瓜,语气里难免有些忧心:“凯拉又哪里是因着信神才好起来?若是神官当真有点儿作用,不说整个大陆,兰卡姆乃至全国上下的人都要把山上挤满了。” 斯凯拉点点头:“都说成年了身子会强健些,也许就是这样才让我挣得一丝生机呢!饶是如此,身子还是不比常人。” “所以说呢!但是父亲爱子心切,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还是前两天有个披着黑斗篷的巫师求见,用一种蓝盈盈的法术让大哥暂且稳定下来,不然也没什么心思出来。丽兹姐姐虽然好不容易得到注视、婚事提上日程,却也一直担心地紧呢。” 说着话,舞会开始还有一个小时,楼下却已经有人到了,女仆便来请斯凯拉过去梳妆。 他站起身来,先转了一圈,这条和他眼睛同色的浅蓝色纱裙就水波一样荡开来,连里头的裙摆都好似浪花一样密,蓬松得好像一块松软的甜点一样。 只是这样动作,斯凯拉就有些气喘:“唉,近日弗斯舞会盛行,这样的裙子美则美矣,实在太重了一些,以前我还想过幸亏我无需如此打扮,难怪他们比我健康还要扶着手,实在累人。” 爱丽丝很是捧场:“美丽的代价实在不轻,好在咱们身份都不低,就算是一块布料子都抵得过乡绅女儿几套衣裙,而且凯拉哥哥这么美丽,就算只穿普通裙子也美得像女神一样~” 斯凯拉又陪着说了几句话,就离开去梳妆打扮了。 今夜舞会倒是一切平安,也有些小孩儿跟爱丽丝一样被家里人带来,年纪还小多数不爱跳舞,那爱交际爱美的也是被家里人不错眼地盯着,生怕自家的宝贝跟着谁家的人跑了,倒是有意思。 斯凯拉现在经常跟小孩子打交道,后半程索性也不下舞池了,就坐在一边看着一帮大大小小的孩子,听着一声声又甜又脆的“哥哥”,倒是比跟人交际要舒服许多。 安稳的日子没有过几天,国外的消息就传到了兰卡姆:伦索科皇帝正式立女儿加拉德瑞尔为继承人。 “两件事一刺激,父亲心意已决,”伊丽莎白叹气,“过去只有查理才能接触的政务,也叫我挨到了边。” 斯凯拉看着她这番情真意切的样子,拢了拢披散的金发,似是随口说道:“我可是你来求我才出手令他安稳度过最后的日子,他这般不同我是天生的不足,我施法时屡受阻碍,瞧着倒像是有人诅咒他,法圣都不一定能救回来。姐姐,人力有时尽,切莫执念过深,反受其害” 伊丽莎白看他一眼,摇头叹息:“我当然没有想拼尽一切也要救好他……我知道你的意思,皇室争夺往往血腥残酷,但他虽非我所害,到底是同母弟弟,为他落几滴泪也算尽了情分。” “四皇子婚后便将搬出宫中居住蒂利诺馆,丽兹姐姐,你切莫忘了,你的婚事还未着落,你今后是居住宫中还是出宫别居也未定下。雷尼顿至今仍赖在莫斯荷宫不肯从西翼搬出,也切莫忽略。”斯凯拉劝谏道。 他们又说了一些话,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 一眨眼间社交季就已经过了三个月,伊丽莎白还未定下亲来,斯凯拉只看见她每日忙于政事,倒是越发顺遂了。 四皇子的婚礼举行得很快,因是到了年龄后现找,而非年幼时定下婚事,因此倒也费了点功夫,皇帝不管,他又和皇后、亲弟弟佩拉吵了架,为此只有点儿面子情,按照惯例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后就搬到宫外的蒂利诺馆居住了。 国外伦索科尚还好些,纽弗尔传来的消息都很激烈,纽弗尔国情不同,没有皇妃至多只有国王养的情人,现在的国王暴戾多疑,早年为了生下孩子换了数位皇后,难产而死的、病死的乃至被公开绞死的……不计其数,夭折过好几位公主、活下来两位女omega之后才开始有儿子,霍提里克就是他最小的一个儿子,alpha三个儿子之间的斗争比帕伊帝国有六个alpha都还要激烈。 但是斯凯拉知道,只有霍提里克继位,才是最好的结局,他的两位兄长一位肖似其父、一位阴郁狠毒,任何一人上位都会对周边国家动手,绝不是什么温柔可亲的好邻居。 “更关键的是,纽弗尔另外两位皇子都继承了父亲的一贯看法,两头讨好的我国、支持魔法的加拉德瑞尔都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斯凯拉在神像前叹出一口气,语气亲昵如同对待自己的丈夫,“这可真是,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我知道了也只能发愁,唉!” 第39章 西幻abo文(三十七) 社交季将要结束的时候,皇帝悲痛地送走了不治身亡的太子,这位原本被宫廷御医断定两个月内必死的继承人虽然在昏睡中滞留人间数月,在他原本该受痛苦折磨癫狂而死的时候却再也没有醒来过,不曾看一眼他悲痛的父亲和姐姐。 有关继承人一事,皇帝仍旧是未曾宣告新的继承人,反而开始关注起了女儿的婚事。 伊丽莎白接触政事已有一段时间,相比起她愚钝的弟弟,这位公主虽然是纯粹的政治新人,表现却相当可圈可点,显然具有极高的政治素养,肖似当年陪伴乔治六世上位的玛莲娜皇后。 斯凯拉之前劝谏伊丽莎白,并将雷尼顿屡战屡败拉拢人手的事告诉了她,公主自然听劝,面对纷至沓来的巴结不为所动又处理得当,既没有使党羽成形也没有因此让他们远了去,更没有让他们因为拉拢被乔治六世问责,做足了该有的样子,也让乔治六世非常满意。 至于连带着又发现了雷尼顿和四皇子乃至十七岁的五皇子私下里的那些小动作,斥责五皇子“皇妃所出、奸懒馋滑”,这下子可连带得二皇子和最小的七皇子都尴尬了,毕竟这些皇妃情妇斗来斗去,总共也没有生下几个来。 说起这回事的时候,伊丽莎白还与斯凯拉说:“寻常人家,再富贵也至多一个又一个娶或是在外边养了许多情人,也就是这皇家,情人还光明正大。你别看纽弗尔那边没有皇妃,上回霍提里克还说,他日后若是上位,必定要效仿皇妃之举,至于皇后却不准备立,好让他后宫里的人都地位相当。” 斯凯拉顿时蹙眉:“我猜丽兹姐姐一定骂回去了!姐姐向来看不上这些污糟事,比那些臭alpha高洁不知多少,霍提里克为人虽然厉害,私德上实在过分花心了。” 伊丽莎白笑道:“凯拉懂我!光看他连你和德瑞尔都敢说荤话,就知道他这个人如何了。酒色侵蚀,天长日久之下,再好的人也坏了,倒不如始终坚定清正的好。” 斯凯拉听了这话,却又摇头:“姐姐这番话,可是看轻了他?” “好色之人,天然便比旁人多出些弱点来,又有何惧?”伊丽莎白眼下意气风发,比起从前也多了几分自信,显得格外明媚。 “丽兹姐姐,狮子搏兔亦尽全力,又何况他霍提里克不是一个普通的出色皇子呢?你也知道,我向来消息灵通,”斯凯拉说,“纽弗尔那边光是死的皇后就有一箩筐,alpha虽说仅三人,但个个不是省油的灯。” 伊丽莎白拍拍他的手,神情温和些许:“我明白你的意思,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力压兄弟的霍提里克,好色难以成为他实际上的弱点,是我骄傲自满啦。多亏凯拉提醒我,不然我还洋洋得意,自诩我自己最清醒高洁呢!” 这个话题结了,之后说着说着便又去说旁的事了。 不几日,皇帝突然又决定,再不许雷尼顿和伊莎贝拉这两夫妇住在城东的莫斯荷宫里,说是儿女成家,各自有资产分予,虽然分给雷尼顿的京中豪宅不是蒂利诺馆那样大的房子,但是蒂利诺馆本就是皇后嫁进来那一年诺伦奇家族出了一半资金修筑起来的居所,怎么能继续赖在老父亲家里呢? 他勒令雷尼顿一月内搬出莫斯荷宫,不然就要断了他本该收到的年金;又说伊莎贝拉虽然出身小户,但是雷尼顿与她登记了婚姻关系却不记得给她换户籍,属实不该,他已经让大臣们去专门办好,遣人将户籍文件交给了伊莎贝拉收好,又传话明里暗里贬低了雷尼顿实在没用,连为妻子顶天立地都做不到,小事都能忘记去办。 老皇帝虽然一向轻视女子与omega,但是也认为alpha就该为妻女担起一切,当年老公爵还在的时候,他就很是欣赏四大公的硬气,直夸他们才是国内真男子。 斯凯拉虽然不大喜欢伊莎贝拉,更讨厌雷尼顿,但是面对伊莎贝拉只会对别人硬气、对雷尼顿一昧言听计从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模样,更加看不惯,兼之宫中先太子妃寡居孤寂,皇后和伊丽莎白经常请他过去陪她说话,也经常提一些兰卡姆的贵夫人隐闻轶事。 须知雷尼顿夫妇这件事,捅到皇帝那里去看似伊莎贝拉得了好处,实际上还不是雷尼顿得了坏处?那些国外没有户籍的夫人不在少数,但是其丈夫要么好好护其一生,要么把一切身份都做妥当了,剩下遇人不淑的倒霉蛋都早就是红颜白骨啦。 斯凯拉不需明说,太子妃那里安插了许多皇帝的人,他只需要隐晦提几句,次数多了皇帝一查,就知道伊莎贝拉到今天都还没有正式户籍!这既是对妻子没有担当,也是皇室的丑事,皇帝知道后自然以雷尼顿不记得变更户籍揭过了,但是大贵族们多少有一点儿风声,这回事情也就只有雷尼顿一个受伤了。 伊丽莎白虽然欣赏斯凯拉看得透彻,却对他对omega总是核外宽宥的态度看大不过眼,斯凯拉自己随心而为,说了多少遍也只是做得更加不露痕迹罢了,就连老管家都越来越看不透他心思。 但是怎么说老管家年纪大做事精明呢?这日常的事情和刻意瞒过的事情就是不一样。 先前老人家就点破了他那点儿心思,问他是不是把神像当做爱人看待,“虽说活人也未必可靠,但是神像虽然不会背叛不会有些糟污事,除了说些话,又能有什么用处,就连摸上去都是冷冰冰的。” 斯凯拉只笑着撒娇:“莱恩叔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虽然大家都说知冷知热的才好,慕我财产美貌而来的追求者更是不顾我说过的话,但我心里都清楚,也看大不上他们!就算是这神像,他做个死物我觉得他不够贴心,他要是真个变成人,那我还要忧心他有什么企图呢!” “反正继承家业的后代都有了,一个个又乖又软的,各家嫂嫂婶婶抱到我跟前玩,我这风一吹就倒的身体又不适合自己生育,干什么还要找alpha呢?况且我钱权都有,光是手里这些便没有人敢动我,何必再找个爱人来,就算真叫我动心,也得与这家业比一比轻重。”斯凯拉看得倒是透彻,打定了不婚的主意。 老管家最忧心的还是发情期,但是斯凯拉好说歹说,还是拿身体说事,这事儿才给揭过去。 第40章 西幻abo文(三十八) 社交季转眼而过,斯凯拉不久就回了封地。 按照惯例,过去他就算三年里都住在萨林斯堡,也是要至少去曼迪拉克住几天的,好镇一镇场子。 但是社交季费神,斯凯拉重生回来一年多,就算是费劲调养,终究还是没有好到哪里去,他费了心扭转过来的也主要是风云诡谲的政局,没有如前世那样困死在兰卡姆就不错了。 “虽说如此,今年要是再不去,只恐人心生变啊。”斯凯拉膝上翻开了一本书倚在沙发椅上,随口说道。 “都是心腹,哥哥不去,他们又能说什么?”萨尔森家的同辈听说斯凯拉回来,多数休了假来见他,今年刚成年的安娜·萨尔森说话轻快,且自信地很,“曼迪拉克是凯拉哥哥亲手经营起来的自留地,再蠢的人也不敢轻易闹事吧。” 安娜的双胞胎哥哥托马斯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才温温柔柔地笑着说:“去年兰卡姆和外国的三位王子公主来过一遭,我看着倒是有些浮躁了,曼迪拉克人口流动多,有不少新搬来的人大抵只听说领主住得不远,连政策是谁颁布的都糊里糊涂呢。” 他们俩个年轻的omega兄妹还没被安排什么职务,已经待了些日子的人可就有更多话说了,有一位就打了官腔说话,说斯凯拉治下英明,虽说有难免见了外头人心烦意躁的,但是曼迪拉克如今日渐繁华,去看看也是治下所有人的福气。 斯凯拉听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发表看法也是逗他高兴,抿嘴一笑:“依我看,大家都说得有理。只是我心里想着,往年是不是有个巡视封地的旧例?我只怕路上睡不好,预备着把马车稍改一改,拨几个人陪我出去走走,遇到曼迪拉克这样规模大点的城市,就多待几天看看。你们觉着如何?” 斯凯拉是水系大法师,不惧寒暑;而同辈旁支也是自幼习武,路上又有马车可以躲太阳,倒不怕夏日暑热。 众人自是齐声应好,又积极发表意见。 而斯凯拉说他改造马车,自然也不止是说说,往年为了封地太平亦或为着行军,过去的公爵也经常在领地内巡视,那些对封地掌控严密的大贵族也是如此,但是斯凯拉病弱太过,虽说有个魔法纳戒可以收些常用的物品轻车简行,但是在外到底不甚方便。 老管家莱恩自然是要陪伴他身边的,也就带上两个女仆和赶马车的人,除了他的马车再带一辆普通马车,而跟随的旁支至多带一两个仆人,每人一辆车,至多点五个人同去,车队不超过八辆马车,也算是简单。 至于行程如何,斯凯拉自己记在心里,到了一处之后再说下一处,总归不会出什么意外、或是把人卖了的,中间就一路游玩,大城市里视情况住一两个晚上,最后再到曼迪拉克住几天,正正好好丰收节前能赶回来。 至于路上的信件什么的,都在自己地盘上,叫雪鸮来送就好,去年是他初初成年梳理一遍公务,实际也不太多,他父亲在时也整日忙着陪妻儿或是锻炼,不然要那么多官员和安排进去的旁支是干什么吃的?今年成年第二年巡查领地,也就按例便是。 实际上原本都不必有这些还要处理的公务,都是他这些年发展领地的额外“甜蜜的烦恼”,到最后也就是汇总了拿个主意,并不如何麻烦,他就负责总领把握方向,并不过多劳累。 思量好了这些,也就没什么旁的事了。 海德薇莉女士近来看局势乱糟糟的,占卜都慎之又慎,倒是又做了些炼金的玩意,得知斯凯拉要出门,也只是亲自为他占卜了此行吉凶,又在一起待了几日,也应下了到时候帮忙放飞雪鸮的事,她朋友不多,有数几个都住到了萨林斯堡一块儿研究,倒也没什么需要带信的。 ———————— 回来只歇了一周多就要出门,萨尔森家的圣骑士们也觉得奇怪,不是亲自上门来问,就是寄了信过来,安娜和托马斯这对一起被点了名的omega双胞胎更是惹得父亲和长兄一块上门,询问是不是安娜又撒娇闹着要去? 从小在跟前的小弟弟小妹妹,兼之又确实是斯凯拉当场打量后下定了主意,便只说安娜天真、托马斯细腻敏感,带他们开开眼界去。 至于巡查领地一事,只需要斯凯拉稍提一提,这些圣骑士们便也都记起来还有一回事,斯凯拉虽说不用大动干戈,他们却记好了得守好边界处,免得偏巧这个时候出了差错。 至于几个小的那边,两个alpha很自觉地许诺护着几个omega哥哥姐姐弟弟,三个omega那边却是很高兴,他们出门最远也是到曼迪拉克,就连两个沉稳的都不免露出喜色,安娜更是高兴地快蹦起来了,险些被堂婶教育一番淑女礼仪。 斯凯拉听说了他们这番样子,也因此有了几分笑颜,心里却想,要是安娜这样以后还能跟着外头的alpha跑了,他就找上门去打断霍提里克三条腿! 带出门的人选说定了之后,各自家里也备好了行囊,今年才从家族学堂里毕业的安娜更是活泼得过分,经常跑主城堡这边来找斯凯拉,每每都被双生兄长亲手拎走。 斯凯拉倒是看得很愉快,小姑娘没心眼也可爱,只要不恋爱脑就什么都好说,他思量着上一世萨尔森家族自他死后便衰落下去,古尔德郡情况不明,到最后连安娜怎么进了纽弗尔后宫都不清楚,难免对这些喊他哥哥的族弟族妹心有愧疚,对于猎艳猎到萨尔森的霍提里克更是很想打断他第三条腿。 不过没事,只要他的计划顺利,霍提里克日后是保准打不过他的,只要安娜自己没看上,霍提里克也不会跑到他的封地来猎艳,这点面子还是会给他的。 斯凯拉看了两天热热闹闹的,也就到了出行的时候。 改过之后的马车里白天是铺着软垫的座椅,极为宽敞,中间还可放上一张小桌;到了夜晚,换下原来的垫子,将钢骨外覆木壳子的伸缩板拉开来就是一张大床,床头还有一处小柜子,铺好后极为舒适。 至于其余几辆马车,因着斯凯拉之前提了一嘴,也各有各的巧思,供主人在内休息是没有问题了。 第41章 西幻abo文(三十九) 古尔德郡风土人情,斯凯拉自由娴熟。 毕竟此地乃是萨尔森家族的封地,何处某某年河水改道,何处分界线重新修订乃至某某年这里打了什么仗,都不过是他们这一帮人自幼的学业与睡前故事,反倒是随同的仆人不一定熟悉,而车夫不敢不熟悉。 斯凯拉这辆公爵规格世代传承的马车,内部空间不小,都快有寻常人家一间屋子那么大,里头自然也是可以容纳6-8人,相当宽敞。 因此除了两个alpha太阳不晒时骑马赶路,安娜、托马斯和劳拉三个omega白天就在斯凯拉马车里陪他说话,偶尔看晒得不厉害又兴致起来了,他们便也出去跑两圈,除去斯凯拉常年病弱无法锻炼,这些靠近主支、争气又清醒的分支普遍武力高强,两个alpha至少也有圣剑骑士团的平均水准,而omega虽然比不过,却也有普通骑士那么强,个个英姿飒爽,看得斯凯拉很是高兴。 不过他带出来的本就是比他略小又已成年的,只要愿意上家族私学的,要是成年还没有达到这样的标准可是不放人的,就算是斯凯拉这个家主都至少熟读兵法呢。 如此一看,倒是真的像是兄弟姐妹出来游山玩水的,如果不是马车看着就贵气,也只当普通家有薄产的年轻人了。 安娜这个小姑娘,是一等一的天真,她活泼轻快又嘴甜,向来讨人欢喜,又有点儿没心没肺,是适合在家里人保护下安然一生的性格。 她的双胞胎哥哥托马斯就不同,托马斯安静腼腆,但是心思细腻敏感,古尔德郡许多职位本就是能者居之,萨尔森家族无论abo只看才能,斯凯拉很看好这个小弟弟,他未曾去过曼迪拉克,只是知道三位盟友到过曼迪拉克就猜到了他要去曼迪拉克的理由,又不着痕迹提醒亲妹妹,也有看出他的意思,只要愿意,这样的人是一定能参与古尔德郡治理的。 而最后的劳拉,是个胆大的姑娘,尽管体质确有不如,却是一帮孩子里最厉害的omega,都能与alpha打个平手了,她有意往军中发展,而斯凯拉和伊丽莎白的计划也注定了日后性别的桎梏会一点点被他们打碎,斯凯拉自然愿意给自家妹妹一个机会。 和他年岁相近、家人可靠的旁支统共十来位,毕竟整个萨尔森家族,世代权贵也不过几百人罢了,斯凯拉又不是谁都带,也只拣出五个能力性格不错的来,天真的安娜都能力不差,可见家族培养如何了。 要说欣赏,斯凯拉最欣赏托马斯和劳拉,他们俩都是有主意的孩子,但要说喜欢,像他这样手握大权心思复杂的人,自然更喜欢安娜这样甜甜软软的妹妹,爱丽丝再完美可爱也是别人家的妹妹,他也有自家的妹宝呀~ 但是家人关心爱护鲜少作假,外头男人对女孩子哄骗屡见不鲜,一想到前世安娜不知怎么就在他死后流落到了霍提里克后宫里,他就越发嫌弃霍提里克,多少也有点儿偏见:什么脏的臭的alpha,也敢来碰他家妹妹? 无论安娜、托马斯还是劳拉,都是他眼前长大的,他也希望自己能够活久一点,活到继承人确立,能够庇护家里人更久。 他们这样一路过去,一天能过好几个村落,斯凯拉没有全部事无巨细每个村庄逛过去的意思,那样也太过分了,路途中看一看是否有不对劲的地方就好,途径的各区域政府及大城市才是他的重点,心里有一盘账就不慌,慢悠悠那等到来年社交季都过不完。 没几天,他们就到了距离萨林斯堡十小时路程的小城奥斯塔纳。 刚看见城市时,安娜还特别兴奋,这几天刚开始好玩,后来就觉得都大差不差,她爱玩爱闹,跑马也腻味了,就在斯凯拉身边撒娇,幸亏斯凯拉和托马斯堂兄弟俩极有默契地抽背她功课,但晚上睡马车都要和亲哥一辆车的日子—— “好无聊qaq”安娜撒娇卖痴,“凯拉哥哥~我们在城里要待多久呀,会住得久点吗?” 斯凯拉亲昵地捏捏她鼻子,笑得舒心放松:“这么快就腻啦?现在可知道这一直在路上的‘旅游’也不松快了吧,早跟你说了可以带几本书解解乏,非认定了路上都在玩不需要看书,你啊。” 安娜赶紧讨饶,又吐着舌头说,早知道就不来啦。 劳拉看得乐了,故意逗她:“安娜呦,这可不是你想不来就不来的,”她伸手去捏安娜都十八岁了还有点儿稚气未脱的脸蛋,“凯拉哥哥早就决定带你了,是不是?” 斯凯拉点点头:“劳拉说得不错,左右我要带人出来的,又带不了多少人,挑挑拣拣,可不就你们几个了?”至于内里的思量,托马斯和劳拉不说也是懂的,不说是为了不当面打击妹宝自信心。 虽说是秘密寻访,但是各地官员全部认得斯凯拉,所以实际上就算路线不定,经过第一座城市之后就会让大家知情,所以路上的第一城重中之重,必定不会给安娜带来什么好体验,斯凯拉明里暗里暗示,托马斯至少会私下里跟妹妹一点点掰开来讲清楚,毕竟斯凯拉再亲近也不是亲哥。 果然坐了一会,托马斯就推说今晚到城中不知是否有舞会,带着妹妹回去休息养精蓄锐,这位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安安静静的亲哥就直接提着还想继续聊下去的妹妹走了,再过了一会,劳拉也说想出去跑马,便打了个招呼出去了。 斯凯拉独自在马车中,也不觉冷待:“我们安娜还是稚气未脱,实在可爱得紧;托马斯和劳拉这般贴心,也真真是,”他话没说完,笑意就已经倾泻而出了。 便又准备冥想休憩一会:“今日晚上的舞会,确实是取决于我,也不取决于我……” 当天下午,到达奥斯塔纳后,斯凯拉就雷厉风行地收拾了城中弊病,又令官员准备宴会,召城中大小官员与富商前来。 第42章 西幻abo文(四十) 时间倒转到托马斯教育完妹妹之后。 车队行进速度并不快,托马斯随手从自己的马车上解下一匹马,就纵马赶上了前头,也不进去了,索性隔着窗户和斯凯拉说话。 他与斯凯拉学了几句安娜的反应,便说:“结果她真的被我哄睡着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斯凯拉听着也有趣:“她这几天先是新鲜劲上来,之后又喊着无聊无聊,偏还不乐意安静一刻,可不就是累着了。” 斯凯拉又考他,为何第一站选在奥斯塔纳这个小城? 托马斯回答得很有条理,概括来说,就是只有第一站最能打个措手不及,所以要挑个最不对劲的,以此立威。 他这个族弟确实是个走官场的好苗子,斯凯拉听完赞许地点了点头,又为他补了课本上学不到的一些细枝末节处,归根结底,这毕竟是他成年后头一回巡视领地,他又不像亲爹身强体健一匹快马就能看遍领地,为此还得额外小心,倒是不够痛快。 简单打过招呼,交代了带来的几个只是跟在后面长长见识后,斯凯拉这才正式发威。 托马斯只猜到他的意图,但是对于古尔德郡现状并不了解的小年轻哪里知道,奥斯塔纳的最不对劲之处,此地早已是斯凯拉选好的磨刀之地。 那天下午安娜睡了今天最后一个好觉。 下午过半时,他们抵达了奥斯塔纳,然而此城安静沉默不似有人生活,更有许多地志乃至古尔德郡记载中压根不存在的事物,刚准备入城,却发现城中竟连卫兵都无。 斯凯拉扶着老管家的手下了马车,长叹一口气:“终究是鞭长莫及,人心亦变呐。” 他旋即翻身上马,令仆从看管好车队,对着五个萨尔森的年轻人说:“披上皮甲!拿好你们的武器!上马随我来。” 这世上总归没有一直平静下去的道理,唇刀舌剑伤人,而实际的利剑更是难以避免,[上一次拿起法杖,还是去年我刚回来那一天。] 魔法在古尔德内不是禁忌,斯凯拉更是在这一处郡内腹地公然使用了魔法,以六人而平其乱。 大法师的魔法铺天盖地,那如刀如剑的暴雨落下,足以叫人认知到水系法术不仅是现存公认最好的治愈法术,也有着极强的杀伤力,足以带走人的性命。 “我这些算什么,纽弗尔和伦索科那边要反叛猎巫运动,那才是真正的声势浩大呢。”事后,斯凯拉如是对弟妹说。 他们加在一块,看起来人不多,却很是轻松就扫平了奥斯塔纳城中的乱局,这座城之前看起来正常,但是斯凯拉早就从账目里发觉了不对,察觉出城中必然有鬼。 但是饭要一口口吃,上一辈子他死得早又被困死在兰卡姆,有许多事未完成,总归,[我们来日方长。] 即使留到今年统一处置,也没有什么大的 而城中乱子也没有多大,无非是城中权贵得了什么异法,欺上瞒下罢了,所得的不过是一件寻常魔法物品,妙在除却使用时全无魔法气息,斯凯拉都是大法师了,难道还要担心这个吗? 所以也算是给弟弟妹妹上了一课,虽说为人处世要多思量多考虑,三思而后行,但是在绝对的力量前面,一切都是纸老虎,一力破万法。 清理完反叛势力,斯凯拉当天晚上就请了城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家来参加宴会——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人可是货真价实在秋冬都还歌舞不休的! 至于符合身份的礼服,有魔法纳戒在,他老早就备好了一路上可能需要的各种礼服,少说也有十来套,珠宝首饰不计其数,他带的女仆里就有专门梳妆的女仆小姐。 这样巡查完了一处,声势浩大地,整个古尔德郡都要知道领主要来巡查了,就像是一把悬在他们脖子上的铡刀,时刻提醒他们:快紧一紧皮!领主要来啦! 这样一来,安娜是高兴了许多,斯凯拉却觉得更没意思了,稍微有点眼力的官员都能认出他的马车,就算他们的行程设计得曲直难以猜测,后头的旅程终究如他所猜测的那样,多数做得滴水不漏。 之后的行程眨眼而逝,很快,他们就到了本次的最后一站——古尔德郡的贸易之都曼迪拉克。 过去,几个小的管束严格,常年居住在萨林斯堡出去得少,这还是头一次来曼迪拉克,或惊讶或兴奋;反倒是一手打造这座城市的斯凯拉,看见城市的繁荣与有荣焉的同时也有些不适应。 曼迪拉克不好吗?在帕伊帝国半锁国之时仍能让外国纷纷求购,牢牢把握住了古尔德郡的对外贸易,可以说是古尔德真正的明珠。 同样是恍如隔世,斯凯拉上一世再也没有回到这座他曾经经常居住、一手扶持起来的城市。 可当扶着老管家的手真正再次踏上这里的土地,他却并没有多高兴、多怀念,这里确实繁华,华美的袍背后爬满了跳蚤。 在远远看到城墙的时候,安娜就拉着劳拉出去跑马了,托马斯却敏锐地察觉到了斯凯拉的不悦:“凯拉哥哥?”他动作利落地从对面翻到斯凯拉身旁,说话轻声细语,“哥哥曾经那么喜欢曼迪拉克,眼下神情不悦,可是旅途劳累?” 托马斯记得很清楚,十七岁那年的春天斯凯拉还在曼迪拉克住了两个月,比之萨林斯堡也更喜欢曼迪拉克,回来之后政策也依旧向曼迪拉克倾斜,怎么到了地方却不高兴? 斯凯拉摇了摇头,指给托马斯看:城外排列着队伍,都是从其他地方前来曼迪拉克的青壮年,而城外大片土地却只有稀疏的几个人在忙碌地收获着。 像曼迪拉克这样的大城市,纸醉金迷本是常态,斯凯拉厌恶那些妓院、情人,只能尽力禁止妓院、推行一夫一妻、给女人和omega提供就业机会,饶是如此,上回斯凯拉收到的线报里就有这么一条:富商派了几个美女堵在入住的旅店里,试图把人送到霍提里克床上。 霍提里克好色归好色,也不是什么都吃的,而那位富商被人讥笑,却没有多大影响。 此事一出,斯凯拉就暗暗操盘,稍微“清理”了一下曼迪拉克的这些富商,但是他所知的龌龊都在城墙里头,外面这副模样却更为扎眼。 第43章 西幻abo文(四十一) 曼迪拉克地方大、城墙高,斯凯拉远远望见城门口时,距离那儿还有几百米之多。 城市近郊人虽然多,路却宽广,四个在外面的族弟族妹都未跑远,马车上更是有着家族徽章,标示着身份。 城门口外地初次进城的队伍长达几百米,斯凯拉经过时,就听到他们谈话,不乏有人谈及他们为何来此,外地居民多半慕名而来,古尔德的百姓多半是工厂重金引诱而来,无需斯凯拉多说,托马斯就明白了大半,也暗暗将提及的工厂都一一记下。 外地如此,那本地人呢?托马斯一点就通,连疑问句都没有冒出来,只是想明白后小声惊呼:“现如今的机械,如何能以寥寥数人及时收获!” 斯凯拉见他明白了,揉揉他头发:“有些人或许是以为不会出事,有些人或许以为对比曼迪拉克的繁荣来说这些不重要,但是,” 他粲然一笑:“我们这不是来了吗?” 这个最乖的弟弟露出被惊艳的神色,又有些发愁:“也不知道他们这样干了多久……” 斯凯拉知道他生性腼腆多思,捏捏他的脸,又搂他坐得近了些,托马斯身上香而不艳的白玫瑰味信息素也更清晰了些:“无论如何,既然已经发生了,托马斯,你可以为过去所发生的事难过,但不能一直因此懊恼。你想,把为过去难过的时间拿来想如何更好地解决如何补救,不是更好吗?” 托马斯蹭蹭斯凯拉,乖乖任由他搂着,也应下了。 ———————— 相比起奥斯塔纳那里上来喊打喊杀,之后还敲打了一番当地官员和富商,之后的城市也时不时抓出点儿隐藏得很好的小毛病来,曼迪拉克简直可以说是相当繁华完美了,如果不是托马斯在城外所见,他估计就和其余几个带出来的崽一样以为这里毫无问题了。 毕竟身为家主和领主的斯凯拉两年前才来住过,去年又接待了外宾,能有什么问题? 斯凯拉最不放心安娜,叮嘱她几回,舞会上不要和人跳第二支舞,跳完三支舞就赶紧到他身边来:“曼迪拉克这些花花公子,没一个是良人!你们都鲜少出门,这些事情接触得少,就怕他们胆大妄为。” 又一一提点,遇见事了就到身边来,话不说尽,格外小心商人出身的,不要去小角落,不要跟人走……尤是如此,还怕几个弟弟妹妹遇上什么事。 其实斯凯拉也知道,几个弟弟妹妹都不弱,兼之在这片土地上没人敢真对一个萨尔森出手,但是前世他死后古尔德郡不明的情况、安娜成了霍提里克后宫的消息日日夜夜如刀一般割着他的心,在确立继承人前、在弟妹们都结婚之前,他是不会安生了。 斯凯拉带着人,去过了城中主办的工厂后又参加了舞会,一直到深夜里才骤然发难,当地官员没有立察农事,又收受贿赂,冥顽不灵被斯凯拉直接拔剑当场斩杀,至于其他富豪、官员,斯凯拉也是严查一番后无辜的都给放了。 官官相护、欺下瞒上就算是斯凯拉有人手,也未必能发现,上一世他又年幼,只一昧发展而在这些地方有些疏忽,把人抓起来,像曼迪拉克这样的城市唯一不好的就是有些地方整夜不眠,不好趁着夜黑风高行事,但就算是来做工的人也知道丰收时节依旧忙于做工不好,但是至少留下还有工钱可挣,只好不去想家里的土地。 斯凯拉调查出来,经济作物上官员富豪自然不曾忽视,甚至还会雇佣人手采收,但是—— 萨尔森家族早在这里初初是封地时便定下了,就算是购买土地,也只是使用权而非真正的所有权,商人甚至不被允许拥有大片的耕地,这些大片大片的经济作物,却都在商人名下。 只这一点,牵扯出来的勾结之事便不在少数。 因为这些零零总总大大小小的罪行,斯凯拉这回处以死刑的人可为数不少,绞刑架上的尸体多得像树林,砍头砍得血流成河,居民们再爱看热闹也吓得不轻。 但是斯凯拉先将他们的罪行在城中公布宣读,又让人在报纸上刊载,何况在诸国的法律之中,各地的领主都有真正生杀予夺的权利,就算无故杀了领民都是无罪的,他这一番动作便没人说嘴,顶多有些混不吝的说他眼里容不得沙子、omega就是事多。 商人官员身死后,斯凯拉并没有心软放过他们的家眷,而是将有所牵连的人一并绞死,无辜者则用魔法忘记过去后派人送到距离遥远的远方去了。 这样一番动作后,一直到丰收节前一天,他们才赶回萨林斯堡。 这些天里跟着的几个知道了城里许多龌龊,还有诸多情情爱爱,很是大开眼界,两个alpha和劳拉安娜都被教育了如何躲避这些算计,托马斯则是被斯凯拉带在身边细致培养,比如说官员之子送了交际花一些礼物,斯凯拉就让他去查,到底送了多少礼物? 看到礼物数额后孩子自然恍然大悟:如此高的金额,一个出身不高的官员,几个儿子中竟有一个能眼也不眨地送出去,钱哪来的? 这些风月之事记载了多少官员的罪责,而富商强抢民女却无人惩治背后又记下了多少账,斯凯拉自幼清楚,也难免感叹,这世道,受苦的总归是omega,女beta也少有不吃苦头的。 斯凯拉这会还抓到了一些法师与人勾结,也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身份开恩,轻一些的也就是彻底废了他们的魔力还动了手脚使他们无法习武,重一些的也一块处死了。 回来之后与老师说了这事,还是颇有点闷闷不乐。 海德薇莉女士活得久又不爱见人,倒是看得开,她说法师本就是弱肉强食,谁强谁有理,如今这些法师本就是依靠斯凯拉庇护,却反过来帮人作乱,“他们自己躲躲藏藏不敢用魔法的时候,希望有人能庇护他们;如今日子好过了,却又帮人做违法的事,欺软怕硬、见利忘义又认不清实力地位,依法处置都算便宜了他们,还是凯拉心善。”今年已经九百有余的海德薇莉女士,可不是什么单纯的良善人。 之后她又提起曼迪拉克其余居住的法师,大多数法师即使爱慕繁华,也不曾违法乱纪,人本就有好坏,只是法师本就不多,才显得更明显些。 如此一番劝慰,师徒俩便又谈起来魔法。 第44章 西幻abo文(四十二) 此次巡视,虽对曼迪拉克实在不满,但是种种收获,倒是件件不差,而最后一样收获,也顺利地到了斯凯拉手里。 …… 斯凯拉接风洗尘后,看着书房里新放的文件并不很多,略略一翻后便回了房间。 眼下还不到他平时睡觉的点,明日又是丰收节,他索性懒洋洋靠在床头,就将一头金发披下来,一点一点纯然以魔力控制使发间水渍变为雾气离开,金发也一点点干燥起来,愈发显得光泽迷人。 只是这样的姿势久了,他就有些不舒服,又扶着床柱慢慢起来,不知是身上不适还是魔力边玩边浪费用得有点多了,脸色便有点发白,愈发显得柔弱,就连那双清泉般的蓝眼睛都又添了点点水光,看起来楚楚动人如将落未落的一朵白山茶般美丽。 这时候,他鼻尖嗅到了一点儿像是阳光般的味道,信息素一动他心跳就有些快,扶着床柱没有往身后看一眼。 背后静悄悄的,斯凯拉却感觉到了仿佛有人走近,他也不理,径自在梳妆台前坐了,把玩着一些零散放在外面盒子里的首饰,就是不看身后。 那从放置神像房间里走出的男子身材高大,容貌英俊气质不凡,看起来就不是什么普通人。 他身上披着白布佩戴一些太阳纹饰的金饰,显得很复古,更添几分气质。 他诉说情话的模样足以迷倒这世上所有的omega,但是—— 他又是如何来到领主的卧室里呢?如何偷偷潜入一位立志守贞的病弱美人屋里呢? 斯凯拉却毫不意外,只是似嗔非嗔看他一眼:“你这个人,以往我说了多少遍也不曾来见,怎么我只是出门一趟,就特地现身来哄我?” 男人却很会说些情话,还上前抱住了斯凯拉,他这番举动显得有些唐突,却不会让人生起丝毫反感,斯凯拉却不为所动,还说也不见他从前说过话,如今却这么殷勤。 他们说了好一会,男人又隐晦地透露了身份,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了,他又通过神像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 自从费尽心思把爱人“钓”出来后,斯凯拉总是在周末礼拜时与他幽会,早晚讨要一个亲吻。 毕竟从前这人就连通过神像说话都吝啬,遮遮掩掩地比别人家的情人都会藏,倒是显得斯凯拉太主动,太热诚了。 但是把话说开了之后,男人是恨不得一天到晚和他在一起的,斯凯拉却有自己的节奏,只是感觉更忙了一点,他掰着手指头跟男人讲,平日里公务是不能耽搁的,虽然秋冬已经不多;城堡里的事他不能事无巨细去管,但是发生过了处理好了他总得知道吧;还有一帮年纪小的孩子,楼下住着的alpha小萝卜头都是家族的未来,得时常看看;年纪小的弟妹们也日渐到了要正式安排职务的时候,不看着点怎么行…… 还有什么和其他贵族的交际啦,魔法的修行啦,住在塔楼自闭的老师要时时看顾,将起波澜的政坛不能放松,斯凯拉平日里看起来清闲,掰扯掰扯在一些闲得无聊的事之外是真的很忙。 虽然他并不知道爱人为什么能这么闲,仿佛理应如此,男人也不该闲到能时时来找他,但是斯凯拉自己的节奏是丝毫不乱,男人也没有一次被其他任何人撞见过。 不过这样下来,男人倒是更黏人了,这年冬天斯凯拉发情期来了,还把他折腾得厉害,发情期过后累得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好在发情期是一年一次,倒是不必担心。 斯凯拉最担心的那个问题,男人也已经与他说明,具体原理不知,但是他们却不会有子嗣,免了生育之苦,更是将可能的灾祸提前一并掐灭了。 正当斯凯拉安安稳稳度过发情期,在萨林斯堡安心生活的时候,无论是兰卡姆还是伦索科、纽弗尔的首都,这个冬天都不大安稳。 皇位之争向来残酷,omega又总是被轻视,即使是以加拉德瑞尔在伦索科的地位,她也难免被许多人刁难轻视,她父亲的alpha儿子更是屡次对她出言不逊。 哪怕伦索科皇帝这样爱重加拉德瑞尔,只把她当孩子与其他子女地位不同,加拉德瑞尔自己又出色胜过所有兄弟姊妹,这样意有所图的酸言酸语屡见不鲜,甚至有人想要介绍加拉德瑞拉嫁出去,以为这样就能断绝这位公主继承的可能。 远方的纽弗尔首都更是动荡到了打生打死的地步,三个兄弟像仇人一样厮打起来,犹如仇人。 这样多的争斗卷进去不知多少人,好在古尔德地处三国交汇处,消息灵通又远离首都权力纷争,尽管这世上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但是斯凯拉只打听到了消息,未受波及。 兰卡姆那边,雷尼顿这个最后登上王位的人虽然没什么才干,但着实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太子一死,哪怕他被皇帝屡次呵斥且打压也不罢休,又开始再次收拢人手试图谋划。 伊莎贝拉这个恋爱脑也是继续帮丈夫出力,她即使不通文墨,但是却有一身武力,即使失去了系统也还有没用完的能量以供她作为。 斯凯拉看着有关他们的消息,总是很想送这俩夫妻一个砍头大礼包,奈何伊莎贝拉之前对皇太子出手那一回虽然有迹可循,没法用现有的任何炼金物品检查出来实际证据,真是遗憾。 他写信给伊丽莎白抱怨:“这可真是,我还当他们俩夫妻脑筋清醒一点会分开呢,一个还在痴心妄想皇权,一个至今坚信爱情,这两个真是看也看不痛快。” 伊丽莎白离得近,倒不觉得热闹好看,雷尼顿种种手段都不如她,却很会恶心人,每每惹得公主生气,尤其是对方还说女alpha毕竟是女人,还是早早嫁出去的好,听着实在令人恶心。 一月初,不明叛乱发生,二皇子死于这场叛乱,伊丽莎白披甲平息叛乱,一时风头无量。 斯凯拉写了分析稿匿名寄给了兰卡姆最大的时政周报,接着就收到了消息,十二月中旬伦索科发生动乱,几位皇子意图弑父夺位,最后死伤过半,老皇帝时日无多,加拉德瑞尔可以说是已经提前控制了朝堂。 最重要的是,加拉德瑞尔此次平乱中,法师出力不小,伦索科已有推翻猎巫旧案之意。 第45章 西幻abo文(四十三) 法师们搭建的特别通讯上,斯凯拉率先发出了恭贺,排除掉一堆堆金砌玉的华丽辞藻,中心思想很简单:什么时候正式确立?什么时候立法? 斯凯拉容忍法师们利用魔法逃避法律责任已经很久了,真的。 加拉德瑞尔也迅速做出了官方的回应,三国的魔法势力中,只有霍提里克表示:喵喵喵?发生了什么??你们排挤我! 两位omega不约而同回应他:omega的事你少管! 不过这么试探了一番,也没有得出确切的日期,很符合斯凯拉的预期,既抢先一步掀开了即将公布的消息,也是对着两位亲爱的盟友亮了一下肌肉,嗯,姑且算没亏吧,至于外界会认为他到底觉得亏没亏就不干他事了。 赶在圣灵节前,伦索科那里就提前召开了议会会议,伊丽莎白都不需要再通过斯凯拉的情报网就能知道,伦索科哪里正在发生大变动,想来如此时刻,那里的大臣贵族,未必再有富贵闲心去忙碌社交季了。 当初的几位“盟友”他们都能看得出来,以加拉德瑞尔的手段,要掌控伦索科的局面是不难的,她并非端坐高堂的圣洁美人,而是真正铁血手腕、说一不二的女皇。 但是这世上并不是有手腕就能兵不血刃上位的,“先不说之前叛乱本就花费许多力气,依我看,想要解决这件事,伦索科那边必定有一场大战。”斯凯拉早早赶到兰卡姆,就是为了和伊丽莎白商量这些。 伊丽莎白如今已正式定下婚事,妻子是一位上议院议员的女儿,与许多官员沾亲带故,为此这次她还特地带了这位omega小姐,这位女o自幼被父亲抱在身边了解政事,见解也不同于普通omega:“这么说,这一场乱局可会影响到国内?” 斯凯拉见此,冲伊丽莎白眨了眨眼睛,才刻意称赞:“嫂子猜得很对,毕竟我国只是为了自保,才有那半锁国,又哪里能够全挡住?边境线倒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要紧的是一些舆论,还有等那边稳定下来,我们这边也得赶紧抓住机会了,时机稍纵即逝。” 即使伊丽莎白的未婚妻能和她说得上话,斯凯拉和伊丽莎白讨论得太简洁太干脆,信息量太大,也难免有些跟不上,但她跟过来,主要是提前了解一下伊丽莎白这边的势力,替她身后的派别提前占位,也是有点儿吃醋,毕竟斯凯拉的那些事因为雷尼顿还传得挺广,又年轻貌美实力强劲。 斯凯拉和伊丽莎白都看得出来她没有恶意,加之没有临时改换门庭的风险——伊丽莎白已经在皇帝授意下,提前标记了她,除非这个聪明的姑娘愿意自己白白付出又要丢掉性命,否则就是她父亲有了他意,她也会主动劝说的。 但是说到底,这也只是一次“家常社交”,熟人随意唠点儿罢了,明面上还是私底下都很说得过去。 如此这般,这样那样,斯凯拉和伊丽莎白大致交换了情报,就已经定下来了接下来的事。 斯凯拉也只是眼神打趣了伊丽莎白一番,至于接下来的更详细情况,一则情报不明,二则被人知道难免忌惮伊丽莎白多年筹谋,也就两个人彼此心知肚明便好。 斯凯拉回来之后还感叹一番:“我和丽兹姐姐虽然从小一块长大,只有友谊而无其他;如今姐姐人生大事相近,从前身为盟友可以尽心谋算,如今说话却只能点到为止,终究是渐行渐远,不知哪日便只是普通君臣了。” 斯凯拉自己清楚他们早晚有这么一天,便是四个人往来也私底下嘀嘀咕咕并不能全心全意信任,为此早就审时度势没留一点以后可以抓的小辫子,反倒是他家的“小情儿”听了这些感慨醋得要命,磨了他好久。 就在今年的皇后舞会上,和前世一样老病得格外快的乔治六世宣布了伊丽莎白将是他的继承人,将在他去世后继承皇位。 在老皇帝之前明里暗里的暗示下,大家早就清楚了他属意哪个儿女,现在也只有装不懂和远离权利中心的人才不懂他的意思!为此大家对这个结果倒是不意外了。 再想要富贵险中求的人家,现在也多半歇了手,已经尘埃落定后,基本便没什么可能了。 像斯凯拉这样和宫中往来密切的,已经是掌握了所有皇子的动向,五皇子一蹶不振,四皇子心有不甘,七皇子年纪尚小,只有雷尼顿还不死心! 皇帝膝下两个omega,也是已经被伊丽莎白拉拢了过去,佩拉要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认同,恰巧本来就跟公主要做的事相合,同他出去跑了几次马说了些话,这些大姐姐的体贴之举就把和亲哥哥关系不好、原本会被雷尼顿拉拢过去的佩拉给拉到了同阵营,眼下虽然还莽撞,佩拉却好久没有惹过老父亲生气了,显见长进了不少。 根据斯凯拉之前的推算,伊莎贝拉在诅咒了太子之后剩余的“法力”,已经不足以快速害死更多人了,哪怕面对老皇帝,也只是让这位年轻时吃过许多苦的皇帝更早去世而已。 在前世,老皇帝晚死是因为那时候许多伊莎贝拉做的事没有暴露出来,系统保驾护航下他相信了雷尼顿这个儿子是合格的继承人,做到这份上他的三儿子夫妇才没有像对付其他兄弟姐妹一样,就连皇后都要被忌惮到失去家族,反而只是加快老皇帝死亡的速度。 结果这一次他们因为余力不足而只能如此,不得不说一句两世命运尽都如此,实在巧合! 兰卡姆一边歌舞升平一边气氛越来越不对的时候,伦索科那边议会商讨了一个多月,将要定下法律条文的时候,那些不被重视的皇子公主一齐造反了。 其实说是他们领头造反也说得不对,真正出大力气的,多半还是那里的一些权贵、世家,一些曾经对猎巫性质高涨,甚至几百年前就靠对法师的迫害起家的人。 “毕竟已经被逼到死路,左右都要被清算,失败了也不过一死,他们有什么不敢的?”斯凯拉顺手落下棋子碾压被扔给他打发时间的佩拉时,是这样说给他听的。 佩拉从小没什么心眼,还很叛逆大胆,偏偏又偏听偏信自以为正义,听了这话就叫嚷着那些人怎么又蠢又坏? 斯凯拉落下一子结束一局,还不忘损他一句:“你觉得你以前就不蠢?就不坏?要说人家乱臣贼子,大家还说你不安于室,说你连亲哥哥都处不好关系呢。” 想想前世佩拉帮着雷尼顿弄的那些鬼,虽然十次里九次能还击回去,但是烦人啊,这点儿事斯凯拉一直记到这辈子,只觉得佩拉果然像他亲妈。 不过念着伊丽莎白本就是把小孩丢过来给他磨性子,斯凯拉还是尽力给佩拉按他能听懂的方式讲了,包括雷尼顿两口子不顾念亲情,跟他们厮混对佩拉百害而无一利,毕竟情绪价值又抵不过他们连佩拉本该有的东西都没给,也就佩拉傻得真信了。 (有话说改了数次都没过,遂改入正文,求审核大大高抬贵手: 佩拉不是坏宝宝,他只是一个不合时宜的omega,虽然斯凯拉并不喜欢他(只是不讨厌) 伊丽莎白,一款外包的未来上\/司,斯凯拉:……算了算了 以及想不到吧上位没有这么简单,毕竟权力就是如此使人前仆后继,等到番外你们就知道斯凯拉为了和\/平的未来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与微操(喂)) 第46章 西幻abo文(四十四) 佩拉每天白天被伊丽莎白送过来,晚上才接回去,颇有点把斯凯拉这里当成免费托儿所的意思,也不知道谁给她出的主意,指定不是皇后母女能想出来的。 开国十大公在帕伊帝国本就是独一份的,也从没真正把自己当臣子过,斯凯拉虽然尽到了盟友的责任,稍微了解一点伊丽莎白的打算,所以还算尽心教了佩拉一些,但也知道,他和伊丽莎白的合作关系算是彻底回不去了。 佩拉也是个可怜孩子,他虽然不聪明,但并不是坏孩子,但皇后进宫时他已有两岁,后来又跟皇后不亲,没有人真正教养他,四皇子也只是把他带在身边,教的都是四皇子自己的水平,实在不能说有多好的教养。 老皇帝看不顺眼的那些过分淘气,都是跟几个哥哥有样学样,虽有几分未曾拘束过的自由,但是为人处世上,斯凯拉得说,没有出去见过世面的安娜都比他强一百倍,更何况伊丽莎白和爱丽丝这种因为老父亲不重视所以格外厉害的人精。 教导了一段时间,佩拉也说回去之后丽兹姐姐时常找他说话,大约到了他略微明事理的时候,也就不再来了。 而这个时候也才过了半个月,伦索科那里战况不错,却有消息传过来,都是那些反叛的人说,这世界就该是男a的天下,什么女人什么omega,都该好好待在家里。 老皇帝听到这话有些不悦,孰知却有有心人记下了这些消息,公然投送给了一些小报,冲的谁去?自然是冲着伊丽莎白这个女人去。 伊丽莎白却很高兴,她优雅却洒脱地举起酒杯一撞斯凯拉手里的水晶杯:“可算来了!” 斯凯拉却笑得温温柔柔,仿佛那个谋划着让屈辱的名义重新变回“xxx公爵”的人不是他一样,他捏紧了酒杯时露出一截雪白清瘦的手腕,虎口处微红:“万事俱备,如今也不过是个开始。” 他们默契一笑,这会儿倒又有了些之前的心照不宣了。 不久后,伊丽莎白公主在埃拉德里斯广场演讲,宣扬性别平等化,以能者居之,反对歧视反对不平等现象。 上古时代,神灵行走于大地之时,那时人们团结一致,在集体中做着自己所能做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歧视什么不平等;但是人多了,个个都想过上好日子,又不是人人都能过上,于是世上有了阶级、有了富人穷人,一切繁复的规矩由此慢慢衍生…… 其实就算是没有这一遭,加拉德瑞尔是女o,伊丽莎白是女a,三大帝国两位未来帝王是女性;帕伊帝国魔法最有天分的是斯凯拉,他是男o,三位隐形的魔法领袖中两位是omega;就算是身为男a的霍提里克,作为现代人,他虽然口花花了点,心尖尖多了点,却不是好色昏庸之辈,对于男女平权更是抱有支持的态度。 哪怕是在斯凯拉冤死的上一世,伦索科和纽弗尔的性别问题也得到了改善,就好像斯凯拉对于风流的官员升迁搁置,于是一夫一妻的古尔德当地官员越来越多一样,上行下效,必定是多少能有点儿效果的。 但是如今敌人都已经送到门前,既然师出有名,不打个落花流水岂不是辜负对方千辛万苦找出了他们本来就要推翻的东西? 伊丽莎白首战告捷,兰卡姆一时间不管有没有这种意识,都开始把“独立自主”当做一种时髦单品,谁嘴里不说这样子的话,就好像被时代抛弃了一样。 斯凯拉也掐着时间,把他提前写好的稿子再润色少许后,公然投给了报纸。 伊丽莎白讲的是思想方面,而斯凯拉讲的,则是社会态度和财产方面,身为这些现象的首要受害者,这位向来温柔美丽善解人意和蔼可亲的大贵族笔锋犀利不同以往,以许多辛辣的讽刺和锐利的解析实打实地告诉人们,就算他是个病弱的omega,就算他以往再柔弱,也是个真正的战士,是一位作风硬气的家主。 也不乏有人借此诋毁他们,譬如说有人匿名写道,伊丽莎白身为女子还能成为皇帝,想必很得意罢?斯凯拉能够与大贵族比肩而行,却还要生气祖先的爵位因为被他一个omega玷污只有伯爵,实在贪心不足! 这种话语相当不少。 而伊丽莎白与斯凯拉面对一切唱反调的话语都有条有理地回怼,面对这种评价他们得意、贪心的酸言酸语,还有一些伊丽莎白的追随者主动回击:怎么,您没有大贵族的爵位好继承,是因为您不想吗?男a忙着抢名利地位,就不许别人得到吗? 再譬如说:您没有贵族出身或皇家出身,是因为不喜欢吗? 如此种种。 而宴会上面对如此话语,他们也回应从容、丝毫不惧,毕竟他们已经是大贵族、储君,以权压人并不能真正说服人,却能让他人害怕、躲避,即使他们并没有有意为难,身份上的尊卑贵贱却足以盖过性别的劣势,让他人不管愿不愿意都能听到他们想说的话 话虽如此,他们清楚,想要真正改变局面,需要的是以理服人,若是他们都无法说服对方,如何证明这是对的?而权势带来的不仅是权利,还有高傲,只有不主动以权压人,晓之以理才能做到他们想做的 经过不懈努力后,这个社交季局面大大改善,有些给杂志供稿的作家还以此为题材写了许多新颖的小说,娶到富有妻子后谋财害命的故事更是成了大热题材。 而在入夏后,伦索科那边也终于从乱局中传来了好消息和坏消息:叛军彻底被灭,原本就快死了的老皇帝也因此没了。 丧父的加拉德瑞尔正式继位成为女皇,而她随后就又召集议会,根据战争中所发现的问题,正式在原本已经确定的法律条文上增删修订,在月末正式发布了法律。 就在她还在修订法律的时候,纽弗尔还在为继承权撕得厉害,帕伊帝国的兰卡姆却敏锐地迅速行动了起来。 乔治六世虽然老迈,却是个精明的皇帝,他拖着越发病重的身躯,将被他特别签发文件改为正常继承成为公爵的斯凯拉和三位大公爵、诸位重臣召到宫中,而他的妻子与身为继承人的大女儿伊丽莎白也陪侍在旁。 “是时候解除缄默政策了,诸位。”国王似乎生怕自己下一分钟就死去,急匆匆地一开头就放了个炸雷。 第47章 西幻abo文(四十五) 还有人不清楚情况,特别是一些大臣受外国影响,一心以为巫师是邪恶的象征,丝毫没想过缄默政策本就是两不偏帮,奉承国王又问是否要开始追杀巫师。 原本坐在上首的斯凯拉见此不紧不慢地开口:“伦索科支持猎巫的那些人都在反对女性和omega合法继承的制度,怎么,马科多里安先生,您是对陛下的决定不满意吗?” 大臣们虽然手握重权,但是封底广袤的大贵族与拥有这片土地的皇帝才是真正的决策者与主人,在斯凯拉一语引得几位公爵和皇帝都不高兴起来之后,即使是暗中发表过诋毁伊丽莎白言论的几位大臣都低下了头。 国王却没犹豫,而是让几位宫廷侍女为其中几位大臣搬来了椅子,请他们坐下。 随即国王一拍手,就有侍卫将那几位原本看起来还算气派的大臣压住,一剑削下了他们的头颅。 脖颈断面涌出来鲜血,滴在华美的地毯上留下黏腻的红色,场面一时显得很是血腥,乔治六世却对斯凯拉和伊丽莎白两个小辈说,这是他要送给他们的礼物。 “十年前,原本与外界相安无事、从未主动残害巫师的帕伊帝国,最终没能明哲保身,伦索科与纽弗尔对我们宣战,战火再度燃烧。”老国王这会儿反而说得很慢了,“那个时候,不仅是泽布伦在前线英勇作战,我也在后方筹集粮草、动员全国。但是战况焦急时,我发现……” 许多年前,老国王无意中发现,有人在阻碍前线的战争,当年伦索科和纽弗尔在位的两位皇帝根本目的压根就不是拉最后一个大国上船,而是想要瓜分这片土地,就像过去的岁月里三国无数次入侵对方一样,帮助敌人的那些人无疑是在卖国。 这些年来,有许多被国王查到的人都已经在政治斗争中被他送上了断头台或绞刑架,他得到过一张以代号称呼的、完整的参与名单,许多人因为年月久远证据遗失,但是名单却忠实地记录下了每一个人。 国王邀请的重臣,只有一部分是真正来参与议事的,其他人都是来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既有曾经阻碍本国获胜的卖国者,也有一心一意支持皇子的投机者,老国王时日无多,准备好了在生前把这帮混账东西一块儿带走。 “其实泽布伦的妻子是法师这件事,我们几个都知道。”国王还说起了另一件事,“就好像他们也都知道皇室的先祖里有法圣一样。” 他附耳在斯凯拉耳边告诉了他,父亲生前一直告诉他最好不要知道的真相:早逝的公爵夫人是人鱼王的女儿,真正的人鱼公主。 斯凯拉曾经大胆占卜母亲的过去,看到了几乎没有光亮的深蓝色,还有近海明亮的浅蓝色,但是其他的物体因为太过模糊而难以分辨。 如今从乔治六世这里得到真相,倒是机缘巧合。 同样的,皇帝也早就知道,斯凯拉早已提前将国内法师势力拧起来这回事,他甚至知道暗害他的人到底是谁以及雷尼顿的不死心。 其实不难推测,因为以伊丽莎白的势头来看,国王早死得到好处最多的并不是她,反倒是其他几位皇子虽然失去了父亲,损失却必定不如伊丽莎白大。 早先太子之事皇帝已经把凶手锁定在了雷尼顿与伊丽莎白中,即使是斯凯拉乔装打扮入宫治疗太子都没有打消他的疑心,一直到他自己也中了诅咒才确定了真凶。 可惜皇帝已经时日无多,他只能取消缄默政策,带走最后的不安定因素:“雷尼顿虽然大逆不道、残杀兄弟,我还是没能忍下心让他殉葬,丽兹,你千万要小心他。”在商谈完缄默政策后,他屏退大臣,如此说道。 他又说了一些事情后,请求四位公爵帮助伊丽莎白。 皇后是一定会和伊丽莎白站在一起的,四位大公爵就算是斯凯拉也明哲保身,但就算伊丽莎白有能力自己坐稳王位,她在老父亲眼里还是那个母亲死后被宫廷里的女仆忽视的可怜小姑娘。 ———————— “幸亏只是葬礼后留到下次社交季结束。”斯凯拉叹了口气,坐在马车上疲倦地合上眼睛,老皇帝只在社交季末尾解除了缄默政策,将关于法师的诸项法律留给了女儿伊丽莎白来决定,借口和原因都再简单不过:他活不到法条正式确立、生效的那天了。 为此斯凯拉也在古尔德提前宣布,法师享有一切正常的权利,在正式法律发布前,法师不得杀人、伤人,他们既享有正常人的权利,也必须像正常人一样约束,至于更详细的法律条文,就要等帝国法律发布后确立了。 他之前还写信给老师,询问她是否需要建筑一座法师塔——海德薇莉女士非常有法师特质,可惜那些古老的法师塔在猎巫开始后要么隐藏起来要么被人推倒,她过去的居所也只是一座避世的房屋。 而无论是古代还是前世斯凯拉所知的有限外界信息里,法师塔都是一位法师身份与实力的象征,如果他没猜错,后来的伦索科与纽弗尔一定有了专门的修建团队,可惜现在这片领域还是一片空白,法师们经历过那些残酷的事情,到现在暂时还没有足够的精力或金钱来建造法师塔。 只是海德莉薇女士回绝了这件事,她在回信中说,她已经年迈,不知道哪一天就会走到生命尽头,与其待在孤寂的法师塔里等待偶然的拜访,不如就在这里度过生命中最后一段时光。 海德薇莉女士今年已经九百多岁,她年幼时法师虽然多数隐居,但是没有遭受迫害,而她这一生送走了无数陨落半途的法师和大法师,靠着强劲的实力和不爱见人的性格安安稳稳活到了老年,一些曾经有过的弟子都已经在岁月无情和世事变迁中死去,除却那些弟子的后代,她只剩下唯一的小弟子斯凯拉。 斯凯拉后续回应也说:“那我一定要活得长长久久,等到老师九百九十九岁时,最后一刻还能看见我在您身边。”即使已是大法师,斯凯拉的身体也并没有好转,但是无论自己还是家人能够活得久些,都是人世间最普遍的期望。 与此同时,帕伊帝国几个居住在其他地方的魔法家族的马车,也在徐徐向萨林斯堡赶去…… 第48章 西幻abo文(四十六) 斯凯拉回到萨林斯堡的时间和以往差不多,他匆匆做了决定后,就将手里的公务除却汇总外,尽数按涉及方面分散给了三位身边的秘书,其中有一个人出身自萨尔森家族、一个人出身古尔德平民、一个人出身古尔德官员家庭,他给予了三人同等的地位以及检举的权利。 除此之外,女仆还要每日做好第二天就要出门的准备,至少两日要更换一次出门的包袱;梳妆女仆玛丽准备好了装满适合出席葬礼和表示哀悼的各类服饰,包括丧服一套、银饰与煤精饰品若干。 同时,去年敲打过曼迪拉克那边,但是斯凯拉这边报上来,却还是有些不对。 “不是说把同一个村庄里的田地统一承包给固定的几家吗?”斯凯拉坐在椅子上,神情依旧完美,看不出一丝生气的样子,却让猜不透心思的官员背后出了冷汗。 这位负责曼迪拉克农业的普通官员支支吾吾,斯凯拉于是把眼神移向了负责整个古尔德郡农业的官员,对着他点头示意,那位站在一边的官员才出来解释。 原来,有好几个村庄,里面的居民同意承包,却说承包不仅要给他们规定的承包费,还要给他们一半的粮食,不然就不同意给他们种。 而承包的人有些选择不去种,有些却帮助那几家留守的人一起种上或是自己种了,到了丰收季节,有些村民就故意告他们不耕种荒废土地,亦或是朝他们索要金钱、说他们必须帮助自己家里收割。 斯凯拉似笑非笑看过去:“如果我没记错,这种情况法律规定了违法吧?怎么,是你们通知不到位还是没有去查看?”斯凯拉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所以法条严密,还针对郡内其他承包租借有了要求,甚至严打了一番商人直接把持有大量土地的商人以违法直接罚款“充公”了土地。 两位官员大声喊冤,他们当然干了啊,还是抓重点每家每户都跑了的。 “就连城里来自农村的工人我们都科普到了……”曼迪拉克的那位官员嗫嚅道。 “然而却在真正发生事情的时候缺席?”斯凯拉说话毫不留情。 支支吾吾了半天,险些被撸下去,好在这两位事后诸葛亮做法还算可以,在被斯凯拉叫过来之前,他们已经迅速地处理了相关人员,按照法律处理,斯凯拉还额外要求把那些耕种了却被敲诈金钱、粮食的人所在村庄里所有如此要挟他们的人的土地直接划归名下,就这样让那些贪心不足的家伙以后也别回去耕种了,要知道,承包本来就是要付出金钱的。 看完这些文件,就在斯凯拉回到古尔德的第三天,一驾马车在古尔德的边境线上被拦下。 有人第一时间前来恭贺斯凯拉,说就连鼎鼎大名的诺顿家族都向他低了头,要知道,那诺顿家族可是法圣后裔呢! 听完这种恭维的话,斯凯拉私下里就和老师吐槽:“法圣后裔很贵吗?老师也是,在魔法上还比他们强大呢!皇室也是法师后裔,手里的权势难道他们能比一比?” 师徒俩都认为在先人的遗泽下吃老本没什么值得夸耀的,该夸的应该是自己的能力,可惜诺顿家族虽大,对外只是个商人家族,连爵位都没混上,魔法能力也没什么出众的。 何况,“难道不是因为边境线上有好几位圣骑士,诺顿家族除了活下来的人多,只有少数几位大法师吗?” 大法师只是个笼统的称呼,高境界也只是理论上拥有千年寿命,比如海德薇莉女士,诺顿家没有一个高境界,这种水平至多和圣骑士们打平,萨林斯堡里的所有法师都能吊打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硬碰硬只会是伊莎贝拉的下场。 诺顿家族只是因为皇帝正式公布巫师享有和普通人一样的权利,并在正式法律发布前必须遵守普通人的法律,所以赶来求见试图得知之后的情况。 他们并没有把斯凯拉当做魔法界的领袖来看,自恃魔法世家,向来都很高傲,奈何斯凯拉有一个活了九百多年的法圣后代当老师,又被帕伊帝国内大多数法师视为精神领袖和庇护者,暂时造不了反。 何况斯凯拉又是真正的贵族,手握实权的大公爵,如果他们不是法师还见不到呢! 诺顿家族匆匆来访,其余几个有点儿势力的魔法家族也纷纷来访,可惜过去另外两国的疯狂作为耗尽了许多魔法家族的底蕴,侥幸没有覆灭或没落的家族也没有老师叙述中那样以魔法生物拉车、神秘强大的样子,或许是斯凯拉眼界太高了吧,他觉得实在有些太寒酸了。 而这些魔法家族,加起来即使比伦索科和纽弗尔那边强些,到底还是显得不够看,就连海德薇莉女士也说,真正有实力的老法师,不是已经来到了萨林斯堡就是还隐居在各地,他们自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不愿轻易面世。 “比如之前写信给你的老哈克,再比如之前一道雷炸过来的默克雷斯那个粗心老头,再比如……”历数下来,许多都是之前与斯凯拉通信,与他聊魔法史或是借予他典籍的法师,海德薇莉女士看着斯凯拉,目光柔软而骄傲,编纂魔法史的斯凯拉,已经用不同于加拉德瑞尔与霍提里克的方式,真正聚拢了人心。 魔法家族里几个稍有点名气的老人,之前也曾与斯凯拉通过信,他们虽说多数子孙不肖,家族的底蕴还是很深厚,他们不同于其他家族,此次前来也是为的斯凯拉在曼迪拉克早先研发出来的魔法物品,对于那些很感兴趣。 在招待这些家族的过程中,丰收节也很快过去,就连那些跟着斯凯拉见客的小孩子们都回到了课堂上,而斯凯拉今年身体显然不如去年,入了秋之后经常咳血,就连光明神都忍不住想要彻底治好他,却被早有预感的斯凯拉拦下。 “今年是多事之秋,我也很清楚我的身体。”他坐在alpha怀里亲了一下他的唇角,随即就被健壮有力的手臂揽住腰,“你之前不出手只是缓慢治疗,一定是因为彻底治愈有什么潜在的隐患对吗?” 聪明的斯凯拉早就猜透了爱人的心思,这人醋得要命又磨人,就连病魔都会被他醋,“从小到大,再好的药物也只能延缓我病情的一步步加重,而不能暂时好起来,那时候我早就觉得不大对劲,我的病和寻常病症实在不大一样。” “但是去年你来了之后却发生了转机,不仅仅因为你使用的力量,我也是大法师,我能分辨得出来。” 第49章 西幻abo文(四十七) 斯凯拉清泠泠的蓝眼睛看着他,温柔似水而又清澈:“对我如此上心的,除了你还有谁呢?” 他却没接着之前的话说下去,“有些事,我知道不是我能知道的,有些事听听就能要人性命。但是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担心我身体,所以哪怕你有那个想法,你听听我的意见如何?” 斯凯拉避开那些未出口就感觉不好的事情,细细地讲了他这些年筹谋,若是他孑然一身,那么无需考虑到哪都好,但是他又是家又是国,这许多放不下,若要直接神力一激再不得入人间,许多规划转眼一场空,他也不舍得、不放心。 比起往日温柔和顺、弱质纤纤偶尔又有点任性的模样,斯凯拉说起这些时神采飞扬,倒是让人看呆了,想到一些陈年往事,又恍然这才是最适合他也本该有的模样,天之骄子,耀眼如斯。 最后斯凯拉与光明神定下了一个约定:“以我的身体,即使有你时不时的治愈,即使真正的诅咒已经解除,也已经积重难返。这样下去我是活不过三十岁的,但是既然那个让我永远无法好转的诅咒已经消去,我要想办法自己救救自己。” “假如我撑不下去了,你就治好我、带走我;假如我成功了,你要陪我至少留在人世百年。”这样情意绵绵的赌注,哪里又算是打赌呢? 这之后的日子里,斯凯拉没有什么事,倒是认真调养好了些,他时常去看那些每日辛勤学习的孩子们,并赶着日子进行了头一次考核。 仔细想想,自他回来竟也有三年多了,时光飞逝,就连这些小孩子都到了三年一次的筛选关头,至少要剔掉五分之一回家族的学堂去。 他还特地占卜,耗了许多心神最后就是他一定能见到、且这个人是不会因为学业被误筛下去的,如此他才放心。 赶在丰收节前考完试,让他们抽空批了卷子,等丰收节第二天才把榜单贴出来,并让各家把淘汰的alpha一一领回去。 斯凯拉提前预备了有人生事,果然不几天,就出了一桩公案。 还是专程请了斯凯拉这个族长来断案,原本也不需额外跑一趟,证据都已经罗列整齐。 他刚一露面,那妇人就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全无仪态:原来,这妇人是淘汰下去的一个小alpha的母亲,他的父亲早已去世,母亲得知儿子落选,觉得一定是有人作梗,欺负他们孤儿寡母。 斯凯拉只一听就找出了疑点:“约翰逊夫人?我们古尔德从没有婚后仍保留母姓的习俗,请您认真严肃,不要把法庭当做集市或剧院。” 他的态度放得明显,不等约翰逊夫人开口,那个小alpha的纽弗尔语老师就大声揭露了这位夫人的情况:老师也是萨尔森的夫人,自然知道小alpha汤姆家里的情况,他是圣骑士的孙子,父亲之前也是个骑士,当年那一场大战中因伤退伍,后来娶了个小乡绅的女儿,结果几年后汤姆的父亲因为旧伤早早去世,这个狠心的母亲就丢下孩子跑了,多年来不肯看一眼。 几个人争论起来了这位夫人到底配不配为孩子出头,斯凯拉却翻看起了证据。 “汤姆·萨尔森,考核成绩第三十三名,各项成绩……”斯凯拉不疾不徐地念着,此次总共五分之一的孩子,汤姆在其中排行中等,前面还有三四个比他分数高许多的小孩子。 “前面还有几个孩子呢,就嚷嚷着针对他,”斯凯拉轻笑一声,“我还当临时添进去一个被踢走呢。” 斯凯拉断案断得很容易,倒是没什么额外的事,只是,“既然约翰逊夫人与萨尔森家族已经无关了,萨林斯堡这样的重地,可不是她说来就能来的。”老管家知道斯凯拉的意思,抢先一步吩咐道。 “今天这个没有关系的人也进来,明天那个没有关系的人也进来,把这里当做什么了?”斯凯拉感慨一句,这件事也就吩咐下去了,尤其是各位圣骑士雷厉风行地约束好了家里的子孙,特别是有几家喜欢乱跑的,又禁止各家妻子儿媳把娘家人、好友邀请到城堡里来,西侧那里都一时间清净了许多,虽说以往也管得住。 丰收节过了没几天,乔治六世病危的消息就已经传来了,斯凯拉连夜带上人,仅两辆马车向兰卡姆疾驰,只留下行李车队在后面按照正常速度行进。 等他紧赶慢赶,在马车上就换好衣服直奔拜兰利斯宫后,兰卡姆的各位大臣已经在皇帝的病床前严阵以待,大公爵也已到了两位。 斯凯拉苍白着脸被人扶到床边的扶手椅上坐下时,才注意到除了两位公主外,只有四五六七四位皇子在场,小声问了伊丽莎白才知道,是皇帝特意不要叫雷尼顿的,不愿意叫这个儿子来见他。 这一屋子的人围着,皇帝临在病床前,还要特地把四位大公爵叫上前来,还要恳求他们照顾好伊丽莎白。 其余的他多半已经安排好,剩余的也就是些套话,他已经病得很重了,没来得及留太多话。 晚秋的深夜,五十多岁的乔治六世崩逝。 …… 赶在入冬前,伊丽莎白正式举行了加冕仪式,从此这位公主就要被称为伊丽莎白四世了。 比起过去,斯凯拉与伊丽莎白再也没有过私下里的单独对话,而伊丽莎白的未婚妻也一跃成为了未来皇后,只等婚礼与加冕。 相比起过去,如今这位未婚妻那是左看右看斯凯拉都不顺眼,还想要给斯凯拉介绍官员,这样不理智的行为自然是被伊丽莎白训斥了,这才打消主意。 好在斯凯拉一直明哲保身,就算是葬礼上也规规矩矩跟着几位大公爵,给出的意思就是这几位辅政的公爵只是旁观,无意参与政局。 即使如此,这位未来皇后还是屡次以伊丽莎白的名义邀请斯凯拉前去府上喝下午茶,拉拢又忌惮的意思展现得淋漓尽致。 好在斯凯拉也早有对策,眼见伊丽莎白正在巩固朝政,不需要四大公插手,他就借口冬日寒冷再次病重,窝在了床上养病绝不出门。 伊丽莎白偶然几次上门探病,也必定携重臣与未婚妻而来,斯凯拉虚弱的模样与吐出来的一口口血可都是实打实的,让老管家心疼得不行,他男人也很不高兴,却都没法额外做些什么。 第50章 西幻abo文(四十八) 斯凯拉养病的时候也就看看书、修炼一下魔法,整个冬天都烧着壁炉没有出一趟门。 而伊丽莎白四世的未来皇后,开始来看了几次斯凯拉后,就陪着女皇陛下去关心各位兄弟姐妹,直至一次去探望雷尼顿夫妇后,听说这位皇后回家就一病不起,不到一个月竟溘然长逝。 伊丽莎白紧随其后发难,一路追查到了雷尼顿夫妇头上,大怒之下软禁了雷尼顿夫妇,险些处死了伊莎贝拉。 这些风风雨雨在报纸上相当热闹,卧病在床的斯凯拉都交代家里人关好门窗、少出门,更是鲜少与外界通讯,其余几位大公爵做法类似,都刻意在避祸。 也正因此,国外风风雨雨倒是鲜少吹到国内来,两边风雨交加,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法师们新构建的通讯频道不受风雪影响,加拉德瑞尔与霍提里克倒是时常问起,斯凯拉只推说身体不好,倒是滴水不漏地将一切试探都给推了回去。 一直到开春前,斯凯拉才再次见到了伊丽莎白,这位雷厉风行的女皇陛下表现得仿佛之前的隔阂都是错觉一样,私下里依旧像是一个大姐姐。 “之前莉娜确实做了些错事,但雷尼顿选她下手,依旧还是在冒犯我,”她说起这些家常事,格外亲热地拉着斯凯拉的手抱怨。 斯凯拉披着一件银边的白色袍子坐在会客室的墨绿色天鹅绒扶手椅上,显得格外虚弱,好看得像花瓶里的白山茶一样,他幽幽叹了一口气:“陛下,皇家的兄弟姐妹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但是当务之急,先帝已经将未完成的伟业交给您了啊!” 他所指的正是法师立法一事。 伊丽莎白却对这件事不大高兴,女皇眉头一挑,室内的alpha信息素便浓了几分:“凯拉,我又不懂魔法!立法之事交予你总领如何?” 斯凯拉见她不悦,也放软了语气,顺着她的意思哀求道:“丽兹姐姐,乔治叔叔去之前是把这件事留给你用来扬名的啊!虽说我们不如伦索科头一个立法,但我们本来也没有猎巫过,又庇护了那么多法师,只需要议会商议便可定下来,哪里会耽误姐姐时间呢?” 他拉着伊丽莎白的袖子,溪水蓝的美丽眼睛泛着水光,显得更加楚楚可怜:“我身子不好,虽然可以在魔法的事情上帮丽兹姐姐一些忙,却还是辅佐姐姐更好些,丽兹姐姐才是带领帕伊帝国更好的女皇陛下呀!” 他又是说软话又是晓之以理,伊丽莎白这才把事情提上来,但要求他一块儿听着,“最好再叫几个德高望重的老法师参与”。 斯凯拉看着她离去,摇了摇头:“莱恩叔叔,你看,一切上位者都不值得信任。”无论加拉德瑞尔、霍提里克还是伊丽莎白。 斯凯拉没有说谎,他的身体就算每日出席都有些勉强,兰卡姆的冬天相对湿冷,不如萨林斯堡和曼迪拉克舒适。 他唯一隐瞒的,就是他早就定好了古尔德的法律条文,只需要到时候避免与帝国法律冲突。 赶在圣灵节前,议会开始了讨论,斯凯拉请来的老法师和议会的议员们一齐讨论,四大公爵与女皇陛下同坐高台旁听会议。 这场会议只开了半个月,就落下帷幕,完善后的法律条文发布,伊丽莎白甚至对斯凯拉说,伦索科那边猎巫已久阻力巨大,而帕伊帝国只需要半个月,难道不是帝国之幸吗? 斯凯拉只是笑笑,说了几句没有内涵也没有站队的废话,他心里清楚,伦索科先例在前,再加上加拉德瑞尔本就有管理法师的经验,还不吝惜告诉世人如何时时改进,至少在巫师法律上,目前为止已经无人能超越加拉德瑞尔了。 帝国法律发布第二天,古尔德郡《古尔德郡巫师管理法》正式面世,其中包括了日常规范、定罪标准以及接下来的扶持计划,囊括了各个方面。 今年的圣灵节,六皇子佩拉已经成年,女皇放出风声,要在社交季为这个omega弟弟选择未婚夫,一时间就连外国贵族有些都赶来兰卡姆,只因之前声势浩大的反性别歧视中佩拉就是伊丽莎白四世亲手推出来的榜样。 斯凯拉也被连带着追求了,但他除了中间好转过,成年后的多数时间都带着病气,虽然美丽动人,大家还是记着他不宜子嗣,这么一个美人若是娶回家只能看着而不能吃个够本,对alpha来说也实在是可惜可惜。 为此,斯凯拉的追求者也断断续续的,反倒是有人已经瞄上了小公主爱丽丝,还是伊丽莎白亲口说,皇室未成年时定下的婚事没有好下场才婉拒了。 一直到社交季将要结束前,忽然就听说,纽弗尔那边政变,霍提里克已经登上了皇位! 兰卡姆又是闹哄哄一阵子,斯凯拉和三位大公爵都不爱凑热闹,也就回去了。 不过到了这里,斯凯拉当年和那两位穿越者签订的合同也就都废止了,他们已经登上了皇位,也不必再偷偷摸摸买东西造反了。 反倒是最后一位穿越者伊莎贝拉,现在还被女皇陛下软禁在一处城堡里,听说和雷尼顿一起连塔楼都不能下呢!成王败寇,也不过如此了,伊丽莎白四世对雷尼顿已有了杀心,又发觉伊莎贝拉渐渐失去了能力,斯凯拉已经可以看到他们的结局,是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斯凯拉的马车转啊转,并没有直接回萨林斯堡,而是去了曼迪拉克暂住。 他愈发把古尔德郡经营得铁桶一块,又往来贸易盘活了曼迪拉克以及相应的城市经济,精巧的机关越来越多的出现在新技术上,魔法与科技结合是曼迪拉克研究院的新特色,除却已经离开的那些,“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我们的人离开了”。 君王大抵相似又不同,斯凯拉送走了一位帝皇,又迎来了新的,他的领地兴旺发达,一切都是新气象。 这会儿,他再回忆起上一世死在烈火中,尽管记忆依旧清晰,却也早已不算什么了。 “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第51章 西幻abo文(四十九) 转眼时光流逝。 不比当年事必躬亲,后来斯凯拉得了味,又思量未来事,索性就按照那一套定下来了秘书,也算是给他经营多出来的事定下了规矩,多数时间写点儿书、冥想修炼去了。 当年伦索科就牵头,要定个正式的法师标准,一时间倒是有许多外国法师与会,不过单占卜魔法这边,海德薇莉女士和斯凯拉都没有动作,就显得一时搁置,还是给兰卡姆那边和萨林斯堡都去了信,一直等伊丽莎白四世允了,斯凯拉这边才应下来,又早先安排好了不在的这段时间,还额外逃了一个社交季。 在伦索科他就听说,伊丽莎白瞄上了一位大公爵家里的旁支姑娘,不由一乐:“这事儿办得不妥当,人家正经还有个孙女,亲生女儿比我还大五六岁呢。”以后嫁给伯爵夫人的女儿要对着旁支的姑娘恭恭敬敬,伊丽莎白这哪里是拉拢,且必定会被阻挠。 后来果然,这个高贵的皇后之位没有给出去,反倒听说那姑娘定了亲之后又不愿,郁郁寡欢下没等结婚就一病去了。 斯凯拉这时候正在和老师一起参与标准的修订,回过头来才知道这回事,牵着老师的衣角撒娇要打赌:“怕不是真信了她能当皇后呢,我猜她不是真病死,老师要跟我打赌吗?” 海德薇莉女士不爱掺和这些权贵家事,也就和斯凯拉说说笑笑,全然没管。 就在伦索科这边标准议定、划分出数个等阶后,纽弗尔那边又牵头,建筑都已经建好,就是大陆上头一所魔法学院了。 霍提里克初建立这个学院,就已经将校规、各门学科都已经立好,又央着斯凯拉做了挂名教授,在伊丽莎白那里过了明路来每年讲一堂课。 到底是路远,斯凯拉又专程提议,说纽弗尔已经有了个学院,不如帕伊帝国也有个学院? 伊丽莎白在这种事上态度却很别扭,即使斯凯拉把倡议发表见报,也还是议会那儿磨了磨,才肯准下去,又说兰卡姆这儿建不了学院,就让斯凯拉自己办去。 名义上是帕伊帝国的学院,实际上是斯凯拉自己出钱自己办,好在法师们也都清楚这点儿心思,知道帕伊帝国的女皇难以管到魔法上,反倒是斯凯拉在管他们。 之前纽弗尔的魔法学院,就叫做霍格沃茨,而位于古尔德郡道林市的魔法学院,斯凯拉索性也不以国为名,就叫道格拉斯魔法学院,当时兰卡姆来人晚了一步,伊丽莎白虽然只是同意,事后又想了想拟定了学院名,叫诺布泽尔。 这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帕伊帝国境内却是四位公爵都晓得了,一直到送走了公爵的信使,斯凯拉才同老管家说:“难怪先帝上位后父亲与几位叔伯就都刻意远了,他们还是年少时都熟识呢!如今下一辈比之我与陛下更为疏远,而陛下也变了。” 老管家话里话外也都说是陛下猜忌斯凯拉,毕竟魔法一事,伊丽莎白无人可用,隐有重心偏移之势。 他说:“昔年我在老公爵身边见得也多了,此一时彼一时,陛下如今已经起来了,又曾经对你有过心思,拉尔,你千万要当心!”这样的警示老管家已经说过无数遍,斯凯拉牢记上辈子一步踏错困死兰卡姆,也是一步都不敢错的。 自从学院建好后,伦索科那儿也是建了一个,和纽弗尔一样都没建在帝都,而是在附近的城市里专门找了个城市将学院坐落在那儿,还专程建了传送阵。 斯凯拉见此,就找了新建立的魔法协会,又给兰卡姆递了书信,提议就是专程修建几个传送阵,不能是各家私自修建,而是国家牵头,哪怕因着传送阵修建不便只能给一些地方修,又有各项条呈检查,林林总总列了好多递上去,最后换来一句说要是乐意就自己修建去。 这意思是什么呢?这意思就是斯凯拉在魔法界才有那些声望,伊丽莎白自己是不乐意搞了。 这样费力气不讨好的,做好了还没人夸,只有傻子才真的会去做,伊丽莎白这样做派,一昧地把斯凯拉推远了。 后来伊丽莎白的头生子落地的时候,霍提里克那里就研究出来了什么蒸汽机,斯凯拉这边曼迪拉克研究院实则比皇家研究院还强些,多数研究魔法结合的新技术,什么夜灯、什么魔法车架也不少了,那蒸汽却很新奇。 斯凯拉和老师专程去了一趟,新颖独特,只是那个黑烟味道实在大。 他就和老师嘀咕:“依我看,这样东西确实大有益处,以前水力磨坊之类的一样是借外力,只是难以调控,哪怕是法师也得耗些法力,这蒸汽机就可以调整控制,力气可以省下不少。唯一不好的,就是这烟气眼看着更重了。” 但是在科技的进步面前,那些几百年几千年的后果自然不算什么,斯凯拉清楚积少成多这个道理,也知道曼迪拉克等古尔德郡内工厂、矿业为主的城市是什么样子。 但是从机器越来越多开始,他就知道必然会有一种可以概括、引领时代的技术为总领,而蒸汽机就是新的主流,能与它并驾齐驱的只有一样事物,那就是魔法。 伊丽莎白四世继位的第五年,也是蒸汽机发明的第五个月,第一艘魔法与蒸汽结合的汽船正式在曼迪拉克港口下水,开启了魔法与蒸汽改良载具的时代。 这一年起,全国的商人都多了起来,对外的战争也少了,只是听闻某某处哪个小国又没了,海军得了什么小岛。 皇家研究院没有魔法的人才,魔法学院要教整整九年,每年记下来哪些到了年纪的八岁小法师可以入学了,就有专门的法师上门去接,在各个郡都有专门的魔法市场可以买东西,最繁茂的还要属曼迪拉克,而兰卡姆寸土寸金的地开不起来提供材料的店铺,多数还是得靠猫头鹰去订购。 到后来伊丽莎白看着海军没有专门的造船厂,才意识到自己和斯凯拉到底是是生分了,就主动邀请斯凯拉议事,这才慢慢拉近关系,兰卡姆这边缺少专门魔法店铺的事还是斯凯拉亲自解决的。 此事也不难,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帕伊帝国的魔法法律几年间没有改进,就算是纽弗尔那边都改进到第三版了,还有一些专门的附属法律,伊丽莎白不曾改动过一次,就算当年还算先进,如今也已经落后许多了。 斯凯拉多年没有劝过伊丽莎白,伊丽莎白继位后也不大听得进去他的话,还是小公主劝了姐姐,说:“都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凯拉哥哥怎么会有意来分权呢?就算是伦索科和纽弗尔那边,两国陛下走了后这魔法界的领头真的还在他们手里吗?姐姐不如问问凯拉哥哥,他最懂这些,必然清楚如何做的。” 第52章 西幻abo文(完) 伊丽莎白许多年听不进斯凯拉的话,如今好不容易做出这种姿态,斯凯拉也没拿乔,首先就是劝着伊丽莎白修法。 这修法必定是帝王牵头,斯凯拉也与她说得明白:“丽兹姐姐以为加拉德瑞尔立法是因为她是伦索科魔法界的领袖吗?并不如此,她要立法,是为着她是帝王,魔法界再厉害的法师,也只能是推动法律,因为法律是一个国家的事。” 当年乔治六世将法条留下,就是为着给亲女儿立威扬名,谁知道伊丽莎白好端端一个人,继位后却因为不高兴其他两国魔法界都在君王手里,独她一个不懂魔法,闹起了脾气。 就连旧时情谊都不顾,连她身边人都说,怕不是就像太子和老皇帝无缘无故的早死一样,是被人下了咒? 如今她依着斯凯拉的话,修了法律,随着改进后更适合帕伊帝国的新法发布,国内许多原本有些生乱的地方也随之一清,跟着就有人赞许她英明。 得了甜头后,伊丽莎白深以为然,原本飘飘然的心思这几年也稳住了,她毕竟不是穿越过来自带金手指的加拉德瑞尔、霍提里克,也不像斯凯拉重活一世,但本就是聪明人,也又听得进劝了,就要斯凯拉给她出主意,看看他的意见。 斯凯拉可烦死了,几年间情分磨得差不多,他又在关键时候,谁还耐烦应酬这些?左右现在的局势是已经稳了。 但是没办法,伊丽莎白毕竟是皇帝,斯凯拉只好耐下性子,慢慢给她掰扯起来。 他给了她三个点子:其一,令皇室里有魔法天赋的子孙入学,以皇家之底蕴,尽力压服同辈人;其二,拉拢魔法协会,代代如此;其三,就是设立专门的部门,名义上是帝国下属,实际人员与本国魔法协会等同,彻底将法师与国家绑在一条船上。 若是伊丽莎白先前没变,这些点子早在她登基后就出现在了案头,但她后来的作为种种,斯凯拉也就只是尽到了本分,未曾多说一句、多行一步。 果然,三个点子,一二都不够保险,伊丽莎白考虑后还是选择了第三种,皇室一溜儿孩子,她同辈只有佩拉一个有点儿魔法天赋,年纪大了只够将将启蒙。 这魔法部的组建,伊丽莎白和斯凯拉一起忙活,也整整花了一年时间才样样齐备,里头多数都是魔法协会的人,相当于魔法协会改头换面过了官方门路成为魔法部,倒是开了先河。 那边加拉德瑞尔和霍提里克之前不是没有想到,而是当年猎巫日盛,即使他们极有魄力换了许多人,多多少少还有些尴尬,许多魔法师都在军中,因此哪怕斯凯拉的提案晚了几年,也还是头一份,也帮着他们给世人打了样,方便日后他们那边国家魔法部的组建。 如今伊丽莎白听得进去,斯凯拉也就细细跟她讲了,避免往后有人揣度,还刻意像小时候那样跟她撒娇:“姐姐别看他们比我们晚会吃亏,这可是他们国内本来就暂时不行,咱们先天条件比他们好,这样一来还推动他们国内对此事的意见,可叫他们欠姐姐一个大人情呢!” 意思就是他们嫉妒也没地儿嫉妒,倒是叫伊丽莎白听得高兴。 如此一来,自然是传送阵也修上了,因着传送阵最好是法师使用,修得也不多,不过是是连通了各郡与兰卡姆,魔法部的办公室里专门有一间是和魔法学院连通的,魔法学院那边又有个到曼迪拉克的魔法阵而已。 三年后伊丽莎白的二女儿出生,这孩子生下来就检测了有魔法天赋,斯凯拉便应允了,预备满了三岁就带过去给斯凯拉当小弟子。 但是几年时光倏忽而过,随着斯凯拉选定的小alpha们日渐长大,斯凯拉的身体也是眼见得越来越不好,越是病重就吐血吐得越多,吐血吐得越多身子也愈发不好,即使再多的魔药灌下去,高阶的水系法术用在自己身上,也只是延缓了病情加重的速度,眼见着总有油尽灯枯的一天。 就算是某个不声不响在斯凯拉身后装神像好处吃尽的男人,也难免忧心,他怕的就是真要拖到临终那一天,万一一个不小心……人没了他又得哭去了。 斯凯拉却很镇定,即使他身边所有人都怕他死得早,伊丽莎白半利用半真心也怕他就这么没了,即使在魔法的作用下,就连普通人的寿命都有显着提高,但是斯凯拉从小就魔法治着病,这些对他来说真的有效力吗? ———————— 斯凯拉在萨林斯堡住得闷了,现在曼迪拉克有和兰卡姆直通的传送阵,他又是魔法部的挂名部长,一年四季就算社交季也能时常来回。 而当初选出来的几个小孩,经过三轮筛选后,就剩六七个还在跟前住着,都是十七八岁的青年了,斯凯拉应允他们,头一个修炼觉醒的就是他的继承人,其余几个要是也能修炼觉醒了,就算不是未来的族长,也按老规矩算作主支。 因此就把萨林斯堡这一堆事从上一次筛选后就让他们分别管着,就算是不懂的也有秘书请教,时不时就亲自抽查管教他们。 现在的魔法蒸汽列车,过去快马也要一个小时的曼迪拉克到萨林斯堡,至多只需要15分钟,速度提升了整整四倍,因此斯凯拉无论是住在繁华的曼迪拉克还是宁静的萨林斯堡都合适,时时都能赶着回来抓作业。 之前那些同辈的旁支弟妹这几年也陆陆续续都成家了,安娜和托马斯这对兄妹都嫁到了曼迪拉克,安娜没有工作只是嫁妆丰厚,托马斯却是在曼迪拉克那里当官员的,也是斯凯拉的小眼线之一,小日子都过得不错,转眼间也都有了儿女。 斯凯拉每回去看他们,安娜这个没心眼的姑娘都要问斯凯拉什么时候找个知冷热的人,哪怕只找个暖床的alpha,乐意了让他上床,不乐意了就另外安置也好,斯凯伸出手指点点她额头:“你啊,日子太舒坦了就什么都敢说,这是你一个好人家的夫人能说的?”却没有丝毫怪罪她的意思。 反倒是托马斯,只关心斯凯拉的身体,又与他说些谁谁谁做了什么的家长里短小话,没有一句是说的空话,每回闲扯的消息要么是有趣要么是有用,做事也牢靠,官途愈发顺当了。 这一年斯凯拉已经二十九,尽管他未婚又病弱,依旧美丽如同少时,毕竟按前些年定下来的魔法学徒-法师-大法师-魔导师-大魔导师-法圣来算,他是实打实的大魔导师,魔导师实力就够容颜永驻的了,自然看着红颜不老,就如海德薇莉女士一样连根皱纹都不生。 自晚冬时节,他就整日里说身子不好,又与伊丽莎白说了,今年社交季身子不适,恐要缺席,因着另外几位大公爵身子也不好,时常是家里和他们同辈的继承人夫妻上兰卡姆交际,伊丽莎白四世也就允了。 他又成天叫人找一些魔法材料,都是些偏门但又不稀缺的东西,倒是有点儿吃偏方的样子。 等天气暖和些,斯凯拉又说萨林斯堡闷得慌,这回不去曼迪拉克了,就去海德薇莉女士昔年隐居的屋子,只师徒俩还带了老管家,又带了几个女仆照顾起居,没跟任何人说就过去了。 所有人都觉得这大抵是不好了,就连消息传到伊丽莎白那里去,也只是叹息几句,好在之前选定的几个alpha里,有一个显见得已经有了突破的迹象,和前几代一样,当年斯凯拉爷爷辈的旧人有些长寿的都还活着,都说绝对错不了!于是就连家族也都放下心来了。 尽管家族里的人也担忧斯凯拉,但是斯凯拉刻意做了等死的假象,加之又有了继承人,虽然难过,有些人学着斯凯拉这些年的举止向神像祈祷,却不知就算是神离了这个世界后也只能依靠神像来动作,斯凯拉哀怨说了几句不想让他见到病容,就没有搬走神像。 过了一个春天一个夏天,女仆轮换了六七回,每回都还是见斯凯拉虽然病弱,却在隐居处养得好好的,丝毫没有要病逝的样子。 夏天里继承人终于确定,斯凯拉也只是递了话出来,说这就是下一任公爵了,却没说他到底如何。 一直到丰收节前,天地变色,星河倒悬,就连海水河水那一日的流向都朝着隐居地,却又不堆积在河道中只是尽数往那里流动,满天星斗一齐来贺,异象惊天动地,好叫世人都知道:法圣,已成! 同样出色的天分,加拉德瑞尔与霍提里克也受世人称赞,年纪轻轻已是大魔导师,都是各国最出色的年轻人,许多年前猎巫成为历史的尘埃被扫去,就有人赌他们中谁能够先成为法圣? 法圣是实打实的半神,寿命几千年,且成就法圣时能够重塑身躯。 晚学魔法的两位帝王、自幼体弱的斯凯拉,他们的机会多年前看起来就是差不多的。 但是一年又一年,人们都忘了,只记得伦索科和纽弗尔的帝王积威日重,只记得也才二十多的公爵日复一日病弱,最后一位法圣陨落于猎巫运动开始前,已经有许多人忘记了,魔法修炼到极致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而斯凯拉此次成事,从隐居地安然走出,已成法圣,从此百病皆消,高枕无忧。 这之后海德薇莉女士又活了好几年,才在小徒弟和许多魔法学院里学过占卜课的小法师围绕下安然离世。 斯凯拉等继承人一满三十岁,眼看着在兰卡姆那边和封地这边都应付得来,这才上报到皇室,就将公爵爵位给了这个小孩,除却许多家族传承的东西,包括萨林斯堡、土地所有权等等必须留下,斯凯拉自己也把城堡里他自己的魔法典籍、珍藏,乃至一些并非家族传承的珠宝、古董等一并带走了,还有他在曼迪拉克的私宅、成为法圣后建造的法师塔…… 斯凯拉自己也看得出来,虽说法圣的名头大,继承人的妻子亲亲热热喊着叔叔也没什么不满,终究还是觉得他不让位碍眼了,哪怕就这么几年也不高兴,离去前他意有所指,只笑说管着家里许多年再好的人也要被嫌弃,如今可算是轻松了。 他做事清楚,没把许多旁支不清楚的珠宝留下,毕竟嘴上说是继承人,他自己可还活得好好呢!除了一些账上有迹可循的,许多父母留下的东西他都给带走了,古尔德这么大,只要会经营,几代下来什么没有呢? 预防后代子孙不肖,他离开前还额外把曼迪拉克那边的事务都订好了规矩,也不是没有嫁进来的人多嘴想在他手里吃挂落,三四十年前的账本他都留着,曼迪拉克是他亲手经营起来的,于情于理都说得通。 都交出去了,他才把族长之位交给了小孩,他自己地位超然手里又不缺东西,往后自然活得舒服。 几年后老管家也去世了,再也没有人管得到斯凯拉,除却男人还陪在他身边,倒是没有什么旧人了。 他统共收了三四个弟子,好几个都放在魔法学院那里养,只有伊丽莎白的女儿才带在身边,比那亲生的还体贴了,也是知冷知热的好孩子。 而加拉德瑞尔到了六十岁才成为法圣,霍提里克八十岁的时候想要成为法圣,却意外死了,身为帝皇他们都很有些恨不得永远统治下去的派头,斯凯拉也劝过他们,说如今都不是他们的时代啦,做个老祖宗看儿孙折腾也好,没一个愿意听的。 加拉德瑞尔还是被霍提里克的事吓了一跳,才悟过来法圣也不是永生不死,这才开始放权,偏偏又不长记性,放了权又想沾,倒是活得很累。 至于帕伊帝国这边,圣骑士不仅不比普通人寿命长,常年征战还易早逝;普通人也就那样过一辈子,雷尼顿甚至三十来岁就死了,那时候伊丽莎白想让伊莎贝拉殉葬,斯凯拉亲自去的,连他都惊了一跳,伊莎贝拉的心肝肺等等……竟有大半都是金属的! 往日倒是看不出来,这样一个心脏不会跳动的女人,为什么偏偏要为爱情折进去一辈子呢? 斯凯拉回来就跟男人说了:“喜欢也要看个靠谱的,伊莎贝拉这姑娘自己立不起来,雷尼顿又靠不住。还是我眼光好呀,你给我兜底,是不是?”斯凯拉跟他笑闹,实则斯凯拉自己本就周全又是法圣,从没到需要神王插手人间的地步,有时候他自己都不需动作就已经解决了。 伊丽莎白比她父亲长寿,一直活到了九十多岁才选了个孙儿继位,她的女儿实则天分不算很高,好在有法圣当老师也成了魔导师,有望成为大魔导师,在母亲去世前就被叫回去坐镇皇室了,一有空就往斯凯拉的法师塔里跑,是个小黏人精。 斯凯拉成了萨尔森家族的老祖宗,这辈子也算松快,光明神陪着他一直走到了寿命尽头,他也看过了盖亚大陆上几度世事变迁、工业发展,许是成了法圣前吃过的苦头比旁人多许多,成为法圣之后他少操心隐有出世之意,又看着有些法圣成了法圣也早早故去没活到寿数,有些人对子孙后代多有掺和导致自己也不安生,也有人锐意进取一辈子都活得耀眼…… 他这一辈子都没有从金字塔顶端上跌下去过,尽管时代的浪潮拍碎了不知多少庞然大物,也有些自恃冷静自持的人在世界的变化里破了功、摔了跟头,他却从成为法圣起就没站错过队伍,不理世事可是该做的事一样没少过,该支持的平权问题细看才知从未抽手,到了寿数将尽时,还有共和国的魔法部官员上门慰问他。 他躺在病床上,美貌随着将死而生出皱纹、金发褪色,即使美貌流逝,他脸上没有那些斑点,骨相美便是满脸皱纹也是个好看的老人,优雅美丽了一辈子,到最后连逝去也安静。 想到同时代的友人都没有活到这个时代的,他轻轻叹了一声,眼前仿佛又看到十八岁那一年,那时候萨林斯堡还不是古迹,那时君王未发迹,“那时一切的一切刚开始……” 回马灯在他眼前转啊转,他清澈如山泉的蓝眼睛也浑浊了,就像他雪白连银色都称不上的头发已经不再夺目,叹出来的一口气也渐渐散了,这时候,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一样,突然伸直了手臂,用那纤长但略微发皱的手,紧紧攥住了陪伴他一辈子、母亲留下来的魔法纳戒。 下葬前,便有人发现他手心里已经空无一物,有传言说,这枚戒指已经回到了公爵夫人的来处,回到滔滔江水里去了。 另一边,旧神庙里与斯凯拉收藏的那一尊,所有光明神神像齐齐开裂,那天恰巧是个多云的天气,之后又忽然转阴,竟显得日月无光,事后有人细细寻摸,才发现竟跟那位最后的法圣断气在同一时间。 世事变迁,几千年来一年不如一年,到如今就连魔导师都难以出现,法圣他老人家又鲜少出手,这死前风云变色的异象,倒让一些不信法圣移山填海之力的年轻人真相信了久远的传闻。 一个时代也就这样彻底落幕了。 第53章 原剧情番外(安娜、托马斯) 又是一年春天至,纽弗尔皇宫里的百花在春风里争奇斗艳,就算是陛下来了,也得说一句美不胜收。 每一座宫殿都居住着一位皇妃,王宫里的美人样样都是帝国最拔尖的美人,也都极傲,要么随着心意栽了喜爱的各种鲜花以供插花、欣赏,要么就是信息素是花香的omega种了同种的花儿,要问陛下花美还是人美。 而王宫西侧所居的皇妃里,有两位连自己的信息素都不爱,却种了大片大片只在春天盛放的山茶花。 这两位皇妃是双生子,出生自原属于帕伊帝国的一个公国,其中热烈明媚的妹妹先得了陛下喜爱,被称赞美如她的信息素一般,而那种花儿又被陛下屡次称赞是代表爱情的花儿,总惹得更早遇见陛下的几位皇妃疑心她独得陛下恩宠。 但是谁会不喜欢安娜王妃呢? 她的红裙子比鲜血还要红,仿佛跳动的火焰一般艳丽,但是曾有人这么夸赞她,却气得皇妃去找陛下告状:陛下呀陛下,曾经猎巫之时盛行将女巫烧死,如今有人说我的裙子宛如火焰,是要诅咒我被烧死呀! 这位一直天真大胆的皇妃眼泪扑簌簌掉,陛下也怜惜她,又将此事和不堪提的旧事联结在了一块,从今以后用火焰夸赞红衣也成了皇宫里的忌讳。 于是就有人说,皇妃恃宠生娇,嚣张跋扈! 可是也有小宫女看见,她和她温柔的哥哥一起,面对着枝头饱满纯洁的白山茶静静沉默着,沉默了许久。 偶尔,皇帝见了这样多这样多的白山茶,就笑着问安娜皇妃,你哥哥安静温柔,看起来是喜欢这种白花儿的,爱妃又为何喜欢呢? 安娜皇妃肆意张扬,她不假思索回答陛下:山茶就连凋零也是整朵整朵落呀!我就喜欢这种傲气,凋零得美丽高傲。 双子的家族世代以军功立足,就算是平日里安静善解人意的另一位皇妃,也善于武艺,当初一进宫就选了靠近演武场的西边,时常能看见两位皇妃策马奔驰的美丽模样,叫人遐想他们在家时如何洒脱。 他们的长兄和父亲,俱是实打实的圣骑士,饶是陛下能人异士之多,都要感叹一句,在他们家族竟连圣骑士都不算什么了。 但是安娜皇妃却说,家里原本还同魔法有过缘分,只可惜世事无常。 皇帝若是问起来,她却不详说,只是一个劲儿骂帕伊帝国皇室都是王八蛋,那位皇后是天底下最狠毒的恶女人,要再问她亲眼见过那些人没有,安娜一甩袖子,“陛下大坏蛋!” 但终究是不知道那些陈年往事如何了。 陛下后宫里没有皇后,只有他心尖尖上的omega封了一个又一个皇妃,统一都是一样大小,说起来都爱的。 为此,像安娜皇妃这样的家世,父兄乃至更多长辈,都有狠揍一番陛下的念头,可要说起来安娜不嫁给纽弗尔的陛下又嫁去那里,铁血的alpha眼里噙着泪光,“若是当年……” 哎,可惜、若是,说来说去总逃不过一个当年! 也叫皇帝心痒痒,只好惋惜过去帕伊帝国的消息就捂得紧,如今更是画了个圈把自己圈起来,更不好知道了! 就在安娜生下的小公主满两岁那年,原籍帕伊帝国的占卜魔法大宗师莫斯塔拉走到了几百年生命的尽头。 听闻这位大法师出生帕伊帝国,后来又在如今被分裂出来的公国住了好多年,皇帝亲自去看这位唯一通晓占卜魔法、几近后继无人的老人家时,还特地带上了这一对双子皇妃。 谁知莫斯塔拉女士一见到姓萨尔森的,就紧紧攥住手,像是拉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不放手。 她临死前不再清澈的眼睛里生出浑浊的光亮来,叫人看得难过,在到达寿命尽头后已经迅速掉光的牙使得她口齿有些含混,失去了几百年间紧致光泽的嘴唇和寻常老太太没有分别,皱巴巴得难看。 纽弗尔的皇帝都不敢认这原来是他见过的那位知性优雅又神秘的女士,活到寿命尽头快速老去的法师那么那么狼狈,使人害怕那濒近的脚步声。 但是她只是含混地,像是老糊涂了一样,一个劲地用古尔德当地口音的语言问:“回来了吗?……回来了吗?……我的好孩子……我的好孩子……他在哪儿?他在哪儿?……他不要我了吗?……他是不是,还在怪我?” 老太太的话含混又断断续续,若非皇帝早已无限逼近法圣,就算坐在床边也听不清那话语。 可是安娜和托马斯却哭得好像女士是他们的亲人长辈一样,只是哽咽着安慰道“他怎么会怪您呢?他最尊敬您了……他、他,呜呜呜……” 老太太最哀伤,但是老人家已经流不出多少泪了,反倒是身周围着的一群人,明白的不明白的,全都跟着一块哭,内里夹杂着多少考量与真心,都难以辨别。 最奇怪的还是两位皇妃,似乎与女士本人并不熟悉,却哭得格外真切、格外感同身受,没有一个人说得上其中的利害关系。 而女士已经油尽灯枯,却还死撑着一口气不散,像是有未了的执念一样,又说不出来在等什么人,于是伦索科的女皇陛下就指挥着人检查床上,看羽毛枕头里是不是混了一根鸽子毛、床垫乃至身上,是不是不小心夹带了什么害得女士最后一口气断不了。 他们检查来检查去,莫斯塔拉·海德薇莉女士也只是一直摇头示意并没有什么东西,她掉光了眉毛的眉峰皱成一个结,没有什么力气了却还是固执着。 一直过了两天一夜,中间轮换下去休息的时候还说起了女士在伦索科的事情,而两位萨尔森只说那时候女士隐居在森林里,生活舒适愉快。 一直在后来翻看了女士生平,兄妹俩突然恍然大悟,托马斯露出了哀愁如烟云般的神色,浅淡而忧郁,安娜也绞紧了黑裙子,颇有点难过不安的神色。 之后兄妹俩就进屋去,不知道在耳边说了什么,莫斯塔拉女士忽然就又落了一滴泪,而兄妹俩又和一旁的弟子仆从一起陪着哭起来。 这一哭,屋里哀戚愈发重了,有细心的人,就发现女士那最后一口气已经渐渐散了,眼见出气多进气少,只到女皇来时,她忽而又挣扎起来,忽然有了精神。 莫斯塔拉女士毕竟已经撑不住,只说了一句要葬回昔年隐居处,就断了气。 这可难为了女皇陛下,这位女士来了几年,不曾与人说起过旧事,只知道从前是帕伊帝国人,隐居在帕伊帝国古尔德郡,便吩咐下去,问可有知道的。 纽弗尔皇帝这会儿听她讲了,便想起古尔德郡早是公国,两位爱妃也是那里人士,便提了一句。 之前那般不甚熟悉但一块儿哭的模样,众人也都记得,便又去问他们兄妹。 他们眼眶都还红着,安娜说了没几句话,就要掉眼泪,反倒是托马斯更有条理些:“陛下说的是,帕伊帝国曾经的古尔德郡,就是如今的公国了。只是我们兄妹过去跟海德薇莉女士并不熟悉,刚巧海德薇莉女士挂念的事和一件家中旧事有关,我们也不清楚当年隐居之处到底是哪里。” 他想了一下,又说:“当年长辈,有些早已不在,许多亲人也因为旧事去世,或许可以找年纪大的长辈问问,我人微言轻,也说不上什么话,只能给长辈带封纸条去。”他亲手写了一张纸条,又在别的纸上写了具体地址,说是见了纸条,家里长辈一定会回信。 毕竟安娜和托马斯都是纽弗尔的皇妃,即使加拉德瑞尔有心想要多问些,此事也只能作罢。 等到回了纽弗尔,皇帝到了自家宫里,才罚了这对双生皇妃,真正罚的原因也是避着他人说的:“你们虽然小心谨慎,但是到底哭得明显了,最后也不是没有人瞧见你们跟莫斯塔拉女士说了话,才叫她放下的。今日我便不问你们,对外也只说冲撞了伦索科女皇,等有一日你们愿意了,爱妃再说与我原因如何?” 也是护着他们,说冲撞了伦索科女皇,就是指摘不该带几个爱妃去,最后把错推给皇妃的意思,外人眼里自然就是皇帝陛下风流毛病,难以猜到真正缘由。 皇帝本也舍不得罚他们,兼之安娜生了女儿后身体略有些虚弱,他往日里又最爱她热烈,托马斯解围时也小意温柔很得他心意,虽说禁足也不过做做样子,倒是叫其他看好戏的皇妃恨得牙痒痒,只觉得兄妹俩明着吃亏实则得了许多好处。 过了些日子,就听说萨尔森家族帮着把莫斯塔拉女士葬在了旧时的隐居处,还是翻遍了各式册子,从一个什么手记里找出来的,听闻手记的主人已经去世,是原本萨尔森族长身边的管家,那边报纸难免臆测几分,帕伊帝国锁国已久,到底是许多消息都不曾证实。 先前安娜生的女儿被皇帝抱在身边养,这回得了消息就抱着女儿去看她,正见她和托马斯对着白山茶,眼角含泪,神情哀怨,宛若玫瑰带着露水一般,实在可怜可爱极了。 皇帝一心疼,登时就叫解了禁足,又眼巴巴地凑上来,享了一番齐人之福。 他见白山茶好看,女儿活泼爱闹腾的一个孩子都看了不愿意上手撕扯,也随口说道:“现如今这花倒是好看,不如折个枝条回去,给你们放瓷瓶里养着,也不必还要站着看了。” 安娜便恼了:“陛下!” 身后托马斯抱着小女儿,又软又乖的奶团子在他怀里嘀嘀咕咕奶声奶气说话,安娜小拳头锤着皇帝,像是在调情:“陛下讨厌!都说了我最喜欢山茶花的傲骨,偏还要折下来,你坏死了你……哎呀!”她被拦腰抱起,笑得格外好看,只有望向白山茶时眼里还带点儿忧愁。 不久后,就有一位新入宫的权贵家的皇妃起了心思,听说安娜之前还有好几个同陛下从微末走过来的,又有死在最好的年华的,偏偏安娜一个晚来许多年又不是纽弗尔人士的竟能那样得宠,还带了双生哥哥进来,便有意走安娜的路子。 她打的主意,正是安娜和托马斯最喜欢的白山茶,还不愿意现种,觉得那些培育出来的都不如两位皇妃养的好,非要挖一株回去。 这不就是打他们俩的脸了,宫里的其他皇妃见了,摇着羽扇远远地避开了,显见是看大不上这种做派的。 说来好笑,那位皇妃竟然恼了,就要撕扯那开得好好的山茶花,还放言说:“什么东西!我爹爹可是家资百万!还说我强抢,我看上你的东西是给你面子,陛下最喜欢我,你不过是个只生了女儿的老女人!这什么破花,还不愿意给我!” 这位的性格可见是比安娜还狂了,若不是托马斯死死护着,只怕真要扯下几朵来,糟蹋了好好的花。 当天晚上小公主就发起烧来,说是下午声音太大,给吓着了。 安娜哭得嗓子都哑掉,皇帝匆匆忙忙从另一位新皇妃那里赶来时,安娜还在抱着小公主哭,托马斯脂粉未施只穿着睡袍拿冷毛巾一遍遍给孩子擦额头,还是皇帝调给小公主的女官说了下午的事,连说的话都一字不差说了,安娜向来性格骄傲,如同针尖对麦芒一般,可对方的态度竟还要嚣张百倍。 安娜向来明艳张扬,在皇帝面前也是撒娇卖痴很有些小性子,她这番脆弱模样,皇帝见过的次数尚不足一掌之数,为此很是怜惜,又是遣人找医生又是自己用法术,足足守了他们三人一夜。 到后半夜,小公主的烧总算退下来了,无论安娜还是托马斯虽然眼下没有青黑,却还显得憔悴,安娜困极了失言:“若是凯拉哥哥还在……” 托马斯被她惊了一下,困意也给吓没了,连忙抬起头来,又将几络半长的金发别至耳后,温柔的眼神直直望进皇帝心里:“陛下,安娜失言了,她困极了说胡话,您别怪她。” 又轻轻拍一下安娜,说:“你这是困糊涂了,乖乖,给我抱着吧,你去睡一会儿。斯凯拉哥哥就算还在,他是水系大魔导师,可也是古尔德的领主,如何能从萨林斯堡赶到这儿来,不若就近找医生更快些。” 托马斯这番为安娜找补,也给皇帝透了些他想知道的事,又软语哀求几句,这事也就过去了,毕竟纽弗尔的皇妃,遇事了怎么能想着娘家哥哥? 但是转天,那位新皇妃说的话就传出了宫外,她父亲是个大法师,但是很会做生意,眼下正在纽弗尔风头正盛,但没什么底蕴,家里女儿先前连家庭教师都没请过,街上偶遇皇帝,因着娇憨可爱才成了皇妃。 萨尔森家族虽远,地处三国之间,消息却灵通,不几日这消息便传了回去,那边来打探消息的加拉德瑞尔才探出来一点儿经年的消息,得知此事只觉不妥,叫一个商户人家的女儿欺负人家贵族omega,就算罚了,到底还是霍提里克见一个爱一个惹出来这些事,她就有些看热闹的意思。 不几日,那位大法师就在街上被一位身着银甲的骑士拦下,未说一句话,那白手套便已经丢了过来:按照传统,这便是决斗了。 决斗之事,只有一生一死,况且萨尔森家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他们在决斗开始前还大声宣告,恨不得能叫全城人乃至宫里都听个一清二楚:若单纯是后宫争斗也就罢了,毕竟omega出嫁后一切从夫,全凭陛下做主;但是他家女儿言语侮辱,对山茶花说了许多污言秽语,人尽皆知信息素几乎可以等同一位omega,萨尔森家已逝的前家主就是山茶花信息素,这不仅是欺辱出嫁omega,还是辱骂家族已逝的族长啊! 在一些以家族为重的贵族里,族长代表的是什么?是整个家族的领头羊,是整个家族的脸面! 萨尔森家族大声叫屈,手上力度更是拳拳到肉,那位法师本就没怎么锻炼过,几乎可以说是和挨打没两样了,偏那位看不出具体实力的骑士还耍滑头,使了巧劲让法师没法倒下,手上力气又狠,没几拳就口吐鲜血,又不倒下,按照之前约定的不能叫停,恨不得连肉带骨头都给打烂了。 到最后还是皇帝听说了这件事,赶了过去那骑士才肯停下。 可惜那骑士一直戴着面罩,是否圣骑士也未知,更不知道是萨尔森家哪一位,霍提里克只认出来这不是安娜和托马斯的亲大哥。 劝和之后,就让人把那位大法师送回家里去,又邀了那位骑士与萨尔森家族的其他人去了城中的高档餐厅,想问问那陈年往事。 说来说去,也只知道斯凯拉·萨尔森是萨尔森家族的已故家主,曾是莫斯塔拉·海德薇莉女士的小弟子,是一位擅长水系法术、占卜魔法的大魔导师。 送走了萨尔森家族的人,霍提里克这好奇心勾起来了就誓不查清不罢休,他记得他穿越过来之前的记忆里,童年时代似乎三国之间是没有什么锁国的,就去找旧年的外交大臣、老将军试图得点儿碎片。 皇帝筹谋了许多日,每日还是理事,理完事就按底下人整理上来的消息一户户去找那些在他几个兄弟争斗时给连累得差不多了的旧臣,左打探右打探只为了这点儿他两位爱妃提起必定要哭的旧事。 如此寻摸了两个多月,才大致打听到一点:当年有场名声极难听的战争,帕伊帝国当年守住的人就是斯凯拉·萨尔森的父亲泽布伦·萨尔森。 皇帝回去令人把三十年的档案都翻过了,才依稀找到旧年记录,原来这位曾经英勇无比的萨尔森老公爵,膝下只有一个omega,就是斯凯拉·萨尔森,据说战争结束的那一年就与当时帕伊帝国的三皇子定下婚约。 皇帝急急命人把这些陈年旧事收录,这才又去后宫枕着温香软玉平复心情。 要知道,二十年前帕伊帝国的三皇子,就是如今在位的皇帝!他的omega又是谁,不是斯凯拉·萨尔森,即使闭关锁国也知道皇后是个叫做伊莎贝拉的女o,而且还说是皇帝的初恋、发妻。 当年定下婚约的斯凯拉又去了哪里?为什么一个大魔导师年纪轻轻就死了? 皇帝日后就不再提这件事,而安娜皇妃的宠爱却显见得与前头几位皇妃一样了,并非不喜爱,只是不再突出。 安娜这样美艳的红玫瑰,终究还是守着女儿过日子,但是大家都知道,正如之前那几位比她更早的皇妃,安娜在皇帝心里还是有分量的,只是皇帝把心平均分给了后宫的每一个omega,人人都爱。 比之安娜的盛极而衰,托马斯皇妃反而是皇宫里最细水长流的人,他入宫时喜爱就不多也不少,旁人起起落落,他总是独占三分春色,偏被人提起也不觉得他如何起眼,只记得他在安娜身边笑得温温柔柔的模样。 过了几年,据说皇帝在托马斯那里意外见了一幅画像,大加赞赏,据说那画便如托马斯和安娜那里种的白山茶一样美,皇帝因此很是高兴,还大加赞赏。 托马斯此后还奉上萨尔森家族里的一条旧预言,劝诫皇帝莫要荒废修炼,提及当年人人都说皇帝和伦索科的女皇最有可能晋升法圣。 皇帝闻言受用,却没有多亲近几分,反倒又去了旁的皇妃那里,托马斯也不恼,只跟安娜在宫里的赛马场上骑马去了。 如此一年又一年,山茶花儿开了又谢,谢了又开,纽弗尔的皇宫里来了新人又去了旧人,儿女长大成家,昔日貌美如花的omega年华老去,红白玫瑰也有凋零的一天,百花都有花期,却永远不缺看花人。 第54章 番外if线(上) “莱恩叔叔!”斯凯拉今晚回家的时候,一身狼狈,他本就病弱将死,今晚本不该出去,竟不知如何就说要出去,又自己走了回来。 老管家扶住,这才发现衣服上都有水痕,便明了大概靠的魔法才能回来,又心疼又自责,他们困于首都兰卡姆,进不得退不得,若是在身边照应着些还好受些,只自责自己没坚持跟着。 斯凯拉让当初带来的女仆把好关,这才将事情一五一十讲了,原来他今晚出去连自家马车都没坐,是因着有了消息,有了一定能够扳倒伊莎贝拉的消息。 “我们被拖在兰卡姆这些年,连古尔德郡都没回过,是因着相信雷尼顿知道好赖,一个孤女还是大贵族,他一定能够看得清。”斯凯拉说了一长串话,竟只是脸色发白也没咳嗽或是吐血,倒叫老管家觉得诧异。 他喝了一杯热茶,又继续说:“此次我虽没见到雷尼顿,却恰巧听见他和几个兄弟聚会,竟觉得是我缠着他!还说要拖着我,其他皇子也觉得我不配嫁入皇室。” 老管家听了这话都觉生气,偏有人、不,统看不明白,【宿主,原主不是一个伯爵吗?贵族与皇室本来就不同呀】,0231虽然长进了些,却没看明白。 快穿者一边与原主最亲厚的老管家说着这一次的事,一边给0231讲解其中内里关系,他先前偏巧看到论坛那帖子,也太巧合了些,就当卖简科长一个好。 原主斯凯拉·萨尔森,是真正的公爵之子,因为他是omega,所以继承后才成了伯爵。 [实际上按封地来算,他还是个有封地的公爵,他定下婚约的那个三皇子,除去皇家的名头,手上的也不过如此了。] 这帕伊帝国有个不成型的规矩,在皇室的操作下,除去皇室子嗣封公爵外,没多一个拥有封地的公爵,反倒是开国时齐名的十大公爵,现如今只剩了四家,另外三大公爵的封地都早就不是边境,独原主一个封地既在边疆又是个年纪小的omega,被扣在首都这么多年不叫结婚也不给解除婚约叫他走,快穿者做过皇后、贵妃也做过将军的人,怎能不多想。 [古有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西幻世界也是如此,老皇帝表面上对原主好一昧支持他,这真心可不是说说就好,他真要做,要么解除婚约让原主嫁给老四老五老七,要么杀了女主让男主跟原主结婚,你看他做到什么了?] 快穿者一点点把眼下局面给0231讲了,原主真是特别倒霉一个未婚妻,好处没落到半点,自己还被害死,可惜了他比渣男有本事得多。 他也把事情跟老管家说了,说完了未婚夫,又说未婚夫那个极有名的情妇,将他们蓄意谋害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又说了自己的打算,如今这番局面,唯有来点狠的,方能绝境求生。 老管家收拾出来一些不好带走的东西,他一一都收入原主的魔法纳戒中,来不及多叮嘱老管家就去忙碌了,原本睡下的仆从都紧赶慢赶动作起来,预备在天光破晓前,一行人就赶出城去。 只剩快穿者坐在原地,金发披散,像是被停滞在岁月里的一抹剪影。 ———————— 快穿者落地的时候,火已经烧起来了。 就算女主的人不知道原主是魔法师,以为他一个病弱的人困在火海里死路一条,但是他回顾记忆,原主确实是没有逃出去,还死在了这里。 原因很简单,身子虚弱,加上火又能驱散周围的水元素,没有元素又没带纳戒,等到原主醒来,房间里一片火海,自然被活活烧死。 他当时抓紧时间接收了剧情,准备先了解情况。 原来这是西幻世界,原剧情中现代杀手女主携带金手指系统身穿到异世界,被一位王子捡回家,与他相恋。 后面的故事就很老套,这个世界虽说有魔法,但是外面在猎巫,王子的国家也对魔法避而不谈,除却是abo世界外没什么特殊, 女主深爱男主,为他继位做了许多事,但是出色的男主,自然有许多女配男配,剧情中女主赶跑了一个又一个觊觎男主的情敌,结果几年后,男主的未婚妻出现了! 好不容易斗败未婚妻后,男主雷尼顿继承皇位,女主伊莎贝拉当了皇后,他们夫妻俩做了帝国最尊贵的夫妻,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其中最难缠的反派不是国王也不是其他贵族,大boss就是未婚妻,也就是原主斯凯拉·萨尔森。 这是一个极美也极病弱的omega,即使是自幼病弱,男主一见成年后的斯凯拉也不免意动,又被女主哄了回去,但是婚约却一直不能解决,一日不解决,皇帝就不允许男女主厮混,而斯凯拉也是个面甜心苦的,人人称赞他是个温柔美丽的贵族,只有女主在他这里次次吃暗亏。 薛屏岫也觉得原主厉害,他本就是大贵族,又是家族族长,一个病弱的人能够压住一堆行伍之人,手段不可说不高。 甚至,在原主成年上京之前,在封地那边已有工业革命之势,又极善经营,即使被扣在京中,封地那边都滴水不漏,他看着都有些心惊。 [若非原主棋差一着,他哪怕重生,这样的人都不会落到如此局面],端看女主如何费尽心思,如同上一次沈傲坑杀柏局长那样费尽心思,也便知道有多难对付了。 最好的还是原主给他留了许多主剧情里没有的东西,这个世界的魔法、外国的局面、铁板一块的家里…… 最好破的还是原主的死局,快穿者又从系统商城里买了药吃下做了一番布置,从空间里拿出一瓶水拧开泼到半空中,便将水裹在身上从窗户翻出去跑掉了,女主自以为万无一失,压根没在外头留人守着。 ———————— 一直到跟着马车连夜出了城,斯凯拉才松了一口气,却让人将他在城郊放了下来,嘱咐老管家尽快回到封地去,代他下令全郡戒严。 0231看不明白宿主的意思,真要问又有些尴尬,只能旁敲侧击,【宿主,任务不是要报复男女主吗?】 斯凯拉噗嗤一笑,原主生得明眸皓齿,这一笑黑夜里都添了七分色[我猜你问我为什么不走?0231,这可不是咱们连夜奔逃离开北梁皇宫的时候啦!] 换做那时候,他必定是要跟着一块回去的,但是如今嘛…… [现在走了,白费我在火场里许多心思,还有老皇帝利用原主,总得让他们把好处都吐出来!] 趁着夜色,他不像原主遵循时下风俗几乎不用魔法,而是直接用了,还找出来一张原主老师留下来的传送卷轴,毕竟原主的魔法猫头鹰被女主借故猎下来吃了,但原主和老师却没断了联系。 价值千金的传送卷轴,就这样只用来寄一封信,如今0231又跟他说话了,连连咂舌这般奢侈,他却没改,原主就是这个性子,畏畏缩缩反倒不对了。 之前城内布置已经散下去,城外之事他预备自己亲自动手,毕竟他凭着原主的魔法还能离开,原主带来兰卡姆的这些心腹与如同亲人的管家,却不能就折在这里,原主记忆中之后再走,可没有今晚方便了 …… 兰卡姆郊外有一座又平又阔的山,这山地势好,周边独一座,既看得到兰卡姆又不会在山上望进城里去,可以说是这一片地方最宜人之处。 这儿却无其他建筑,只因这里修建着帕伊帝国的神庙,神明盛时人人虔诚跪拜,衰落时便像过了花期的花儿一样无人问津了。 自前些日子圣灵节过后,山上一时热闹,便只剩下怕人的孤寂,饶是神官们习惯了虔诚奉神、孤守神庙,这一年到头日子也就这样了。 眼下正是春日,百花盛开,那些尚还青春年少的神官也不免摘花来供神、插瓶,给这神圣的地方平添了几分春意。 这一日正是清晨,有一位神官提着篮子在神庙附近采花,那鲜艳的花儿艳丽夺目惹人喜爱,那白色的花儿或纤细柔弱或温柔秀美,直教神官如同花丛中的蝴蝶一般飞来飞去采个不停。 不经意间,她抬起头一看,却看到上山的台阶处竟有了人影,再一瞧,她便急急忙忙提了花篮跑回去,篮子里的花儿零落一地。 只见小神官跑到神庙门口,小声惊呼扯了年长的神官来,说山间有个花仙子! 年长的神官一看,忍不住笑了出来:哪里是什么山野间的花草仙子?分明是这时节有个怪人来神庙拜神呢! 这位来拜神的人穿着朴素,素衣赤足,但是神官一眼就认出来,这绝对是兰卡姆的大贵族,不说秀美绝色的容貌和那一头美得像金子一般的金发,单说仪态,赤足而优雅从容如行走在舞会中,只有最优秀的贵族子女才能做到。 来人拜见过神官,礼数周全后,就一路进了万神殿祷告去了。 眼下正是晚春,只见那人白袍金发,赤足走过长阶,一步步走到了最大的万神殿内,跪伏在往日除却神官少有人来的神像之前。 神官不曾入内,他们每日祷告都是在外边,里边犹如摆设一般,斯凯拉就跪在神像前祈祷。 他一头金发披散,素衣赤足,面色苍白又长相温柔漂亮,满眼含泪就显得楚楚可怜,只伏在光明神像前诉说自己的不幸遭遇。 他低声祷告,对着诸神神像诉说男女主的野心,讲他们蝇营狗苟,讲他们私下里互许终身却不退婚事,讲自己身如浮萍,讲无论是皇帝还是未婚夫都要他死,又说那些人满心利益算计还道貌岸然,说到动情处,落下几滴泪来,虽低首敛目,那双水光点点的蓝眸胜过最美的蓝宝石,泪水洗过的雪白脸颊如同沾了露水的花瓣一般美丽。 既是祷告,便不能一昧诉苦,他自然也歌颂神明,又说自己对神的虔诚,整个兰卡姆无一座神像,谁能证明他说的是真是假?原主能做十四行诗的才华加上快穿者这许多世见识,舌灿莲花又听起来真心无比,仿佛连石头都能打动。 一直到这无人的神殿内突然有一双手将他强行扶起,斯凯拉垂手温顺地靠着,余光却看到上头石雕的神像尽皆变成了真人,扶着他的这位便是神王光明神。 那双alpha的厚实手掌还与他雪白的腕子紧紧贴着,更显手腕白皙细嫩,蓝色的血管隐隐可见,那摩挲的触感也更加明显,他心里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只想着:[成了。] …… 神庙里秘事无人知,城中眼下却是满城风雨,很有一番热闹可看。 昨夜乔治伍德街那边半夜一间屋子失火,不料连累到附近几户人家,有人说那是没人住的破败房子,有人说前几天还看到有人进出,争论不休,最后闹到了专门的政府机构那里。 这条街上住的都是些不大不小的官员,他们和家眷担惊受怕闹着非要查个一清二楚,逼得那些查案的人一大清早就把那失火的屋子仔细查看了遍。 结果还没怎么查,却又说,起火处似乎还烧死了人! 似乎是连骨头都烧成灰了,却在里头发现了一块耐火烧的金属牌,似乎是死者的,再仔细一看可不得了了,是萨尔森家族的纹章! 于是就有人叫嚷,说死的是萨尔森那位病重的omega伯爵,再一来二去,传来传去,大家嘀咕着谁要害死斯凯拉呢?再有些人说几句话,自然有人记起来雷尼顿和伊莎贝拉。 兰卡姆这许多大小官员、贵族都不是傻子,斯凯拉是有名分的,又端庄持重除了身子不好没什么错处,雷尼顿那边真爱喊得再响,他不能先退了婚约再娶吗?婚约也没退,人也没娶,一天到晚左右为难的样子真是既要又要。 这几年拖下来,也不是没有人对皇帝的作为犯嘀咕,虽说婚约是斯凯拉来了之后才被人知道,但是算算时间,当初斯凯拉在皇宫里住着,泽布伦·萨尔森连圣剑骑士团都交上去了,那会他才打过胜仗! 这几年的争斗大家都看在眼里,老皇帝坐山观虎斗更是明显,京中大家都在嘀咕,到底是谁杀了斯凯拉? 这会儿,原本驻扎在城外的圣剑骑士团旧部却突然进城了,直奔皇宫而去。 原来,是他们也知道了斯凯拉身死一事,他们久离故土,年岁日长,又被拘着不得重用,心中郁结,结果这会儿也就闹起来了,怀疑的对象自然是皇帝,疑心皇帝要用亲事杀斯凯拉,一时冲动下闹得不可开交。 在这压力之下,自然很快查出,却不是大家猜测的任何一个人,说是伊莎贝拉将人骗到那屋子里,想要戏弄对方,结果伯爵身体不好,昏倒时打翻了油灯,于是烧死了自己。 然而许多人却不信,一时之间花边小报上各种猜测纷纷扬扬。 一连几个月,兰卡姆城中都没有散去对此事的讨论,哪怕社交季结束了也是一样。 第55章 番外if线(中) 这边男女主焦头烂额,斯凯拉却早已回到了封地古尔德郡,全郡都已戒严,连进出商船都不如往常,有种风雨欲来的紧张。 他回了领主居住的萨林斯堡已有数天,关于他到底是如何逃脱、如何自己回来的,家里人只心疼他,没有细究其中变故。 当初他从兰卡姆回到古尔德郡后,才入境就被边境上守着的几个圣骑士注意到,先让他在附近的屋子里歇着,他们随后就去传信。 0231看他如此放心还有些不解,及至这里一段边线上看守的圣骑士出去又回来,一块儿抱头哭了一遭才明白过来,【这是原主的族叔??!!】 之前快穿者还把这旅途比作第一个世界那担惊受怕的时候,但这一落地,比当初见了细柳还可靠些。 [细柳姐姐再好,当初我也是凭了哥哥嫂嫂才有情面;但是古尔德郡都是原主的人,这些圣骑士才是圣剑骑士团的核心,只有萨尔森家族的圣骑士才能在戒严之时在交界处等我,怎能不放心。]原主虽然病弱,但实乃他所见的一等一的有能力与好命,却困死在了兰卡姆那里。 与族叔一块儿哭过之后,斯凯拉还过问了些正经事,还有之前送回来的预言——原主早就做好了准备,拖着病体也要为家族做最后的谋划,原剧情里虽没提,却是一大批有封地的公爵与帕伊帝国45个郡里唯一脱离的大郡,后来估摸着也成了公国,结果族妹还是给隔壁龙傲天当了后宫,怨气重得快穿者都咯噔一下。 过问完了一堆事,斯凯拉苍白着一张脸半靠在扶手椅里,漂亮得如同一朵纸花儿一般,说出的话却砸在每个听到的人心里:“幸亏如此,就是我没成功回来,家里也不必担心……如今我回来了,便可不用束手缚脚只看着自家地盘,只是辛苦叔叔和下面的大家伙了,将将够缓口气儿。” 他说话温温柔柔,又过问了粮草是否充足,大家辛苦的时候吃睡如何,又问将士们家小可还好?这几年那些商人如何,其余住得远的旁支如何? 但是刚刚松时说的话难免叫人揣摩,是瞄上了接壤的几个郡了。 圣骑士罗纳德·萨尔森生怕这样劳累到,后面又劝着他去歇息了,但是放出来的消息也就此从这一处营地往周边的边防扩散,能到圣骑士的没有一个是蠢货,也都按照族长的意思动作起来了。 及至斯凯拉回了萨林斯堡,边线上动作也起来了,他才花积分买了几个让人强制清醒的东西,花了代投放服务扔给了有封地的几位大公爵和一些旁的人,他心里还跟0231笑:[只有我动作可怎么行?想闭关锁国,这世道本就是大争之世呀。] 瞧瞧回来后接的一些在兰卡姆不能得知的消息,通过原主记忆他早就知道三大帝国中另外两国未来的皇帝必定也是主角,但没想到实际上的情况比他猜测的更刺激,不像是言情小说,更像是大女主和男频文了。 他此次受原主影响许多,原主也算是一方枭雄,政治手段很是厉害,他也被勾起了昔日已经彻底散去的意气,既然这天底下已经又乱了,就算暂时还没法合,旁人能行,他为什么不可以? 萨尔森族中所有的圣骑士和有能力的人调回来时他就是如此说的:“当日三大帝国开国之时,先祖本有相争之意,即使未成,也与旁人地位不同。分分合合数千年,大陆上除去伦索科沃诺伦司基莫佐、纽弗尔曼德拉斯泰和帕伊拉斯迪尔曼科夫,更有许多尚且比古尔德小的国家。旁人能做,为何我们不能?” 这都是自家人,同族之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是这也不能敞开了说话,那对底下心腹、下属官员就更要遮遮掩掩了。 这几年斯凯拉不曾回来,外部压力大,反而大家更齐心,就算有那不齐心的在这样境况下也早没了,撑不到斯凯拉回来收拾,能留下的都是聪明人,为此无需斯凯拉多说,大家就都晓得什么意思。 便有人借口说道:“家主身为omega如何温厚宽和一个人,都已有了心思,想来几位大公的雄心比之更甚,他们周边几郡环绕,要离开必然带着周边一圈,我们地位相当,必然是不会只带古尔德了。” 斯凯拉赞许,萨尔森家可没把如今的伯爵爵位当回事,也就是面上叫着,没有真伯爵的封地还是一个郡的,一应都仍是公爵待遇,他们还被吞了一支精兵呢! 商议了一些事,又有人问,哪支军队改为圣剑骑士团好? 这时候,大多数人都沉默了,整个议事厅都死寂,连烛火都不再跳动,只有金发和鎏金、镀金亦或纯金纯银的家具、器具闪着亮晶晶的光,所有人好似在默哀。 最后还是斯凯拉发话,说皇帝扣住了他们,既不会好好养又不愿意放回,“何苦连名号都不留给他们,他们也是古尔德最出色的男子汉。” 最坚强的alpha都落下泪来,滚烫滚烫的,他们大多都经历过旧时战争,记得有谁战死了、骑士团里去兰卡姆的那些又是谁,有几个军官还是萨尔森自家子弟,改名换姓进了骑士团,一去再不回。 泪水流过了,正经事还是要提,新的精兵谁去带?谁去做这件事谁去做那件事,一切事情都要安排合适的人去做,谁也没空去一个劲哭,斯凯拉又有些咳嗽,血丝把他的丝绸手帕染得像新培育出来的花儿一样,也不能去歇着。 而他的老师就是不久后到的,女士直直跨越了那交战的数个地方,法师袍上抖下来一层灰,看起来黑亮的袍子还是有些毛茸茸的黯淡,缎面的精美袍子像是快穿者见过的哑光黑那种色泽。 一见面,海德薇莉女士便哭了,她没觉得宝贝弟子换了魂,只是一看就发觉他瘦了许多,害得这位女法师哭个不停,搂着斯凯拉一个劲地心疼宝贝徒弟。 她这一回来,就不打算走了——想想她走后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帕伊帝国的法师能跑的都跑光啦!可怜她的宝贝徒弟跑不掉结果吃了这么多苦头。 斯凯拉的学识自然也是没得说的,海德薇莉女士没几天就向她认识的所有法师宣告,她的宝贝弟子拥有实实在在的实力,这位女士很少用这样的说辞,使得这件事格外有说服力——这也是对她的同乡们一个隐晦的意思,告诉他们故乡有了信得过的落脚地。 这中间,随着法师们的回乡,斯凯拉也在莫斯塔拉·海德薇莉女士的牵桥搭线下,和正艰苦斗争的加拉德瑞尔公主、霍提里克王子见了面,他们虽然赢面很大,但是国内内战得厉害,毕竟他们身后不是老牌贵族势力,大半都是魔法师。 做成了生意后,斯凯拉才勉强喘过一口气,询问0231女主与违规系统现如今怎么样了。 0231很是兴奋,即使它爸爸耐心教导,这还是它久违地和宿主一块做事,巴啦巴啦地把那些都说了:男主和皇帝都疑心女主,女主自己也惊疑不定不知道哪里出了疏漏,更有圣剑骑士团威逼,即使男主尽力从老皇帝那里保下了女主,男主光环与女主光环都折损了大半! 【男主光环损耗度30%,女主光环损耗度60%,宿主宿主,等男主光环损耗达到50%以上,女主光环损耗80%就可以开始剥离违法系统啦~】0231开心得冒小花花,它如今虽然不及亲爹厉害,却也比以前勤快了很多,很有点儿样子了,连具体哪件事情损耗都有认真盯着。 它这样,快穿者也乐意跟它讲自己的一些算计:原剧情中,女主有许多事都赢在她掩盖得好,不曾叫人知道她狠毒,所以最主要的就是把她那张人面给掀了—— 【啊?】 [原主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吗?女主是个改造人,除去皮肤至少50%都是金属了,所以原剧情含糊其辞说她什么“一切都可以丢掉”、什么“不能学习魔法”,归根结底就是她不算一个完整的人了!]星际出身的向导在这方面自然比原主这个土着见得多,那一纸改造禁令还是安布罗斯拿来给他看,他们夫夫商量着改的。 原主在火场时身上确实有块金属牌,这也是原剧情里大家知道斯凯拉死亡的真正原因,伊莎贝拉虽然做了防火带希望隔绝火焰,屋子确实动了手脚让原主烧得只剩下骨灰了。 但是因着没有人闹,大家也以为是有人谋杀伯爵,却没什么人去查后续,死得相当冤枉憋屈。 所以斯凯拉才要把这事闹出来,满城风雨才不好收场。 还有伊莎贝拉所不知的“七诫书”,原主记忆里一清二楚,[那可是法圣留下来的东西,就算原主这边截留了那件萨尔森家的珍宝,之后这样的宝物还有好几件,原主记忆里说那几件法宝都被藏进皇宫,实际上却是配合原本的阵型才有效力,0231,你说巧不巧?] 系统这下懂了:【原主老宅的事含糊过去了女主还吃了闷亏,但是其他几件她真做啦!】 他又讲了那法阵的原理,皇帝有心查看是能查到的,加之那几家死绝了就没有血脉为继的防护法阵,[那里的痕迹痕迹可是实实在在的,这便实打实地定死了这件事。] 萨尔森家族在兰卡姆的钉子还没死绝,这消息自然想方设法透给了老皇帝,且绝对不会找错人。 明里暗里都做了,女主在贵族那里、在老皇帝那里的印象嗖嗖嗖掉,男主要保她也就碍了亲爹的眼,储位之争又扑朔迷离起来。 再加上还有一个没出路了刚烈赴死的圣剑骑士团,气运与物理两重暴击,[只是可惜了那些好男儿,皇帝刻意谋划,怎会让他们轻易就回来?如果是原主刚成年还能将他们要回来,如今牵扯不清,社会性死亡也害得他们回不了家。]圣剑骑士团这英雄末路最可惜,但快穿者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时也命也,说英雄惜英雄到底是利益牵扯太大。 他同时也教了0231,不是说不能做,而是要把握分寸,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坏事要么别做,要么藏好,最好做的就是阳谋,他只是伪造了疑似骨灰的痕迹,实际上也可以说是外衣被毁,[毕竟不同于原剧情无人探查,真烧死了也没人查验],他无论是真烧死了还是未能成功逃回古尔德都在世人眼里说得过去。 [而女主就不一样了,她狠毒,但是她被人知道后一直立的人设也就毁了,这里头还有一点,就是她没有底蕴,穿越十几年都还对这个世界的一些陈年往事半点不知,男主更是故意要她作文盲!] 这里头细细计较起来都让人心惊,若说男主爱未婚妻,却不真正娶他也没有任何金银或实际的东西;若说他爱女主,女主至今不知历史、对文字一知半解乃至不懂很多法律、历史常识乃至贵族的隐语、雅事,甚至到原剧情结尾女主都是没有实际户籍的黑户! 一些具有充足拿捏自家男人经历的快穿者如此教育幸福快乐家庭出来的傻白甜统:[记住了吗?看一个男人如何,不能只看他说了什么,还要看他做了什么。]宛若一个别扭傲娇闺蜜在教育恋爱观。 当然,总结快穿者如何把女主光环砸个稀巴烂,核心观点不过是“掀桌子”,亦或者说得明显点,就是闹事,而且是把目标的一些很不好说的不得见人的事闹得越多人知道越好,换算到原世界无非是把哨兵干的事全揭露了、把太后偷龙转凤一切事曝光、把索菲娅和茱莉娅的实际目的和操作过程揭露如此种种,但他实际干过的事至多也就把一个占地少说以万平方公里为计数单位的工厂变成烟花了。 原因很简单,原主受尽委屈,而他自己——[有苦难言,总归一团糊涂账。] 至少他是这么说的。 第56章 番外if线(下) 这一年的夏季,斯凯拉所记住的地方性灾害使他忙得脚不沾地。 隔壁的两大帝国内乱中蝗灾是很厉害的,而帕伊帝国格外多灾多难,原主那会儿死了只能得点儿消息也知道今年天灾多,原剧情里只略略提到粮价贵了、果蔬不够精细,春秋笔法只写了男女主生活如何奢靡,半点不受外界影响。 光是古尔德郡周边八个郡,就这边蝗灾、那边干旱、河流多的两郡发大水,按照他在修真世界知道的,这样多的天灾是对应了帝王失和、昏君当道的,确实直到雷尼顿继位后这样的情况还要更严重,宫人议论甚至民众过不下去了不顾闭关锁国就往外逃。 当然,在这个世界,原本没有这样的说法,反而是神灵一怒闹出个什么的古老传说很多,在外头战火里损毁了不少的魔法典籍里就有许多这样的记载,就连海德薇莉女士都觉得他这样的言论有点奇怪,“皇帝的作为怎么能和这些灾难联系起来呢?” 斯凯拉读遍典籍,也知道神灵行走大地的时候一开始只有一个人皇,那会儿人皇还是一个代表威望隐含神性的词,如今皇帝多了也不值钱。 他只是将这些思考记录下来,无论有没有根据。 实际上相对于这些研究,身为领主,真正要紧的事就是如何救灾,好叫那几个郡真正归他——所以他才没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把古尔德郡自立出去成为公国。 除此之外就是婚事,他看得明白,等到立国了必定打头来催他的婚事,虽然不妨碍旁支嫁娶,但那可是真正的家有皇位要继承! 好在他没回来前就预备好了,日后不需愁。 救灾的时候一条条政令发下去,又许多人调派,若非他系统商城里兑换了药,以原主的身体,上兰卡姆之前还好,之后的身体是撑不住如此高强度工作的,哪怕他是大魔法师也救不了自己。 但无论是原主还是他都做熟了政事,调派物资官员,安抚民众,样样都做得很漂亮,如此日久,隐隐也有帝王之风了。 来古尔德的原籍法师们也越来越多了,他们不是猎巫中逃难过来的,而是本就帕伊帝国本土人士,眼见国内情况一日不如一日,国外也还乱着,思乡的他们也就来了古尔德郡。 来了也无妨,斯凯拉并不觉得如何,还在原主本身的工业革命基础之上,又请了许多人进研究院,请他们研究如何将魔法与机器结合。 许多工业革命的早期机器,他是已经见到了类似而略有差异的物件,但是蒸汽机还没有,也是正常,瓦特改良蒸汽机不过史书寥寥几笔,背后却是一生辛勤研究,一时间不出成果也正常。 他与0231说,[既然这个世界已经打下了工业革命的底子,有些物理法则可能不同,那便不要照抄,发展出这个世界的蒸汽机来。] 他之前瞧见一样相克的吃食这个世界相当普遍,撤下去之后仆从还好奇他无缘无故饭菜不合心意,才知道这样其他世界是毒药的搭配这个世界竟然没有丝毫危害,便明了世界间的差异,对未知的知识更多了几分谦卑的态度。 不几个月,夏天救灾殷勤努力,在秋天未过之时,他就隐隐收服了附近几个郡——离得近,从前政令清明他们也是知道的。 等到边界线明显之后,他重新划分了地图,就在原来的地图上标注了眼下的地界,随即再稳固了境内,趁周围未曾反应过来,便带着这9个郡自立为国了。 这会儿,消息灵通的贵族才知道他没死反而逃了出来,但是斯凯拉手里证据齐全,伊莎贝拉要杀他,他还更进一步先骂皇室借刀杀人,又拿他七年没回封地说事,占据了道德高地,眼看得男主光环与女主光环磨损度上涨, 此时已经回到封地的三位大公爵也借势自立,连带着封地周边一起独立出去好大一块,他们不像古尔德这边因为领主年少而从前有些不稳,多年经营年富力强,根本不需要提前拉拢就可成事,原剧情里若非女主的违法系统控制,他们早就在乱世里有了一席之地。 中间都还有地盘隔着,斯凯拉也没有想法去找他们谈合作,祖上的政见不合、开国时的争排位,更何况就算是身为盟友的加拉德瑞尔和霍提里克两人,趁着他们内战斯凯拉也很是收获了一些土地,地图上少说有1厘米呢! 立国之后不久,其他人没催,家族里的圣骑士就已经开始催促斯凯拉考虑婚姻大事,不比他手底下的重臣,圣骑士们多半是他的爷爷辈乃至族叔族兄,是真正的长辈,说话也更有分量。 老师海德薇莉倒是不同,女士单身了九百多年,对婚姻看得很轻,斯凯拉的地位又不缺知冷知热的人,从来没催过他。 好在系统商城有药,加上大法师实际寿命也有几百年,他无需思考原主身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就可以安然到老,原主要求的也不过是常人的寿命、护住家族,没有说活个几百年。 没多久,他就想方设法带回来一个长相非常不错的alpha,虽然言之有物但是却不思进取,一看就是一心一意娶美人其他万事不管的,虽有疑点,但是族老、老师与老管家逐一试探而无破绽,仿佛真就无欲无求只图一个omega一样。 0231这个没心没肺的小笨蛋,倒真把这当成一出家长里短的小说看,还是不长记性。 原来这个alpha就是光明神,快穿者早就摸出来了规律,除了赵温舒那一次,他家那口子必定出现,且必定是反派,仿佛跟着他一样。 因着许多他猜测的事,他还猜光明神原主必定与他的原主有一段孽缘——就他家男人这每次见面都重新开始一见钟情的德行,神庙那回深情地太过了! 虽然他对他家这口子的恋爱脑非常有数,不耽误能力手段又一心一意,完全不需要想任何办法让他记起来还不用担心哪天人丢了或是变心。 [0231,你说原主到底是什么来历,能让光明神这样舍下身段?] 【啊?神王不是因为喜欢你吗?】0231这小傻子根本没反应过来。 有些细微处,不是能直说的,说来说去0231又未必能明白哪里不对,快穿者勉强糊弄过去大致给它讲了点自己的恋爱观,这才算过了。 ———————— 夫夫俩的幸福生活先不论,斯凯拉敏锐地发现,男人对人世参与的越多,他身上肉眼看不到的光芒熄灭得越快,那光芒在精神力下可视,根据各种试验后,他猜测那是神光。 诸神黄昏,斯凯拉突然想到了这个词,包括哪怕现在多起来天分也不如典籍记载的魔法师,萨尔森家族秘而不宣的传承几率…… 不止是爱人为了他走下神座的轻易,还有,原剧情与另外两部剧情里都未曾提及的、这个世界的真相。 这些事情暂且不论,他也很快发现,原本勤勉的加拉德瑞尔与霍提里克,两位穿越主角日复一日权谋斗争,早已不复当初,内战未完全结束,就已经有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君王气象。 若是原主,同为这个时代惊才绝艳的魔法天骄,必然会认真规劝他们,莫要懈怠修为,更会以法圣漫长岁月吊着两个人努力修炼。 可惜快穿者无意苦修,无意间发现的事实让他提前放弃了修炼到法圣少花一笔买药积分的念头,帝王修炼长生,是大忌! 更何况另外两人如此走向,原主更是悲剧收场,这个时代三个有希望成为法圣的人都如此,他隐隐感觉到了法则的警告。 婚后过了好几个月,斯凯拉才怀孕,至此他就很少掺和外界的纷纷扰扰,尽管因为盟友关系日渐塑料而导致贸易往来不如以往,但是他们这边科技水平要显着高于外界,因此曼迪拉克这个“贸易之都”还是稳稳当当。 与此同时,境内的精锐也组建起来,不比以前主要看的是圣剑骑士团,萨尔森家族当家做主之后这一套统一的练兵方法没有瞒得过去那样实,也算是拳头相当之硬了。 因为几大公爵的叛离,帕伊帝国境内的继承之争比原着更不安稳,随着皇帝的动摇,皇室成员之间更为残酷,0231日夜监控的男主光环、女主光环破损也与日俱增,一人一统都很是高兴,而底下人见斯凯拉听了雷尼顿和伊莎贝拉这俩癫公癫婆遭难就高兴,还以为是他喜欢让癫公癫婆受苦,不免抹起眼泪来,瞧瞧那几年兰卡姆的艰苦生活都把他们公爵逼成什么样了! 斯凯拉也不是第一次怀孕了,原主没怀过,他自己在原世界可都是到了四个月才把孩子放入培育箱的,只是这体验……难怪都说生育就是寄生在母体上!简科长这样理智的人,愿意生下0231一定是很爱0526这个爱人和0231这个倒霉孩子。 恐婚人士从今往后开始讨厌生育,还好生下来的崽是个alpha,不然再生一次他都不想再来了。 崽两岁的时候,隔壁两大帝国终于彻底结束了内战,主要原因是造反初期魔法师被压制得太狠,以至于国内四分五裂几个继承人乃至公爵侯爵自立为王,两位主角打地盘跟重头开始几乎没两样,以至于斯凯拉这边也吞下了不少原帕伊帝国以及两国土地,跟他挨得最近的公爵被他打下了一半的土地,遂转头欺负帕伊帝国,嘻嘻。 当然,最惨的还是帕伊帝国,地盘缩水了相当之多,现在可怜兮兮地守着一个兰卡姆过日子,有封地的贵族不是死了就是跑路了,没封地的贵族有不少也闹起来,继承人更是至今没有定下来。 原剧情中伊莎贝拉见继承人已定就下黑手让老皇帝早早死去,如今根本不敢下手,反而还要关注老皇帝今天喜欢谁家,可有意思了,0231跟斯凯拉一起买了监视器,斯凯拉偶然追一会,0231全天候看权谋剧看得乐呵,当影视剧看了。 有件原主一直关注的事情,原剧情中伦索科和纽弗尔还要各自晚五个月、八个月才重新立国,而在纽弗尔那边安定下来的约十个月到十二个月前,萨尔森家族的旁支女o安娜·萨尔森成了霍提里克的后宫。 快穿者一直是个护短的性格,安娜的事让原主哪怕是做魂都要气得吐血,更是天然对霍提里克带有成见,快穿者当初做贵妃的时候自己处境不好,尚能在谢汶被宠妾灭妻时借力打力想方设法让妹妹做了快乐的寡妇,知道安娜这件事如何能不气? 不过原剧情中天下动乱,古尔德郡死守一郡之地,恐怕还是被人欺负,斯凯拉分析过很多次,想想家里人当时如何艰难,心里也不大舒服,遂把周边再暴打一顿,领土扩张一丢丢~ …… 温暖如春的城堡内,光明神嗅着斯凯拉香味清雅的长发,手上动作也不老实,惹得斯凯拉含羞带嗔瞪他一眼,手上的一叠资料散落大半。 “怎么收集这些资料?”alpha拿起来就看到都是公国内的适龄alpha,顿时就吃醋起来,说了几句酸言酸语。 斯凯拉被他作弄得浑身发软,原本想看的资料也看不进去,伸手推他又被拉住手轻轻一吻,只好说他几句,又说:“你少来什么情人不情人的,唔~家族里还有好些弟弟妹妹未婚呢,我毕竟是族长……” 当然,因为收集资料甚至私底下很是恩爱了许久、玩了许多花样的斯凯拉没想到,还不等他出手安排相亲,被他重点关注的安娜小姑娘就已经选了一个不错的alpha嫁出去了,反倒是安娜的双生兄长托马斯,这孩子是个纯事业脑,压根没想过结婚。 好在无论是原剧情还是原主记忆,因为另外两部剧情不全的原因,斯凯拉压根不知道托马斯这朵白玫瑰是被霍提里克一块儿摘进后宫的,如今这个聪明能干的弟弟也压根没有谈感情的心思,让斯凯拉很是放心。 托马斯的亲大哥觉得傻白甜妹妹已经有了归处,弟弟却太有主意,一心一意不肯找个alpha,这位年轻的圣骑士就找上来斯凯拉,两位哥哥忧心忡忡谈了半天。 但是怎么说omega最懂omega呢? 谈安娜时,堂兄弟俩都是一样的担忧和庆幸,幸好,幸好安娜找到了足以托付终身的人;幸好,幸好这个天真活泼的姑娘就嫁在自家疆域内,有生之年内无论出什么意外家里人都赶得及。 谈到托马斯却不一样了,亲哥说,他一个年轻omega,又是下地又是亲自忙活的,怎么能这么糟蹋自己?脏活累活还是该alpha干。 斯凯拉轻笑,只说:哪个走到高位的官员不是这样过来的,我知兄长关心他,但是若无此类功绩,日后如何晋升? 说到这些建功立业,才稍稍止住,但是做哥哥的,却不会因此止住担忧,又转了话题,说人家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他怎么能没有? 斯凯拉眉眼弯弯,说我们这样的地位,怎么还缺个知冷知热的人?托马斯乐不乐意,总归有人照看着。 说来说去,归根结底还是觉得一个omega必须要结婚,圣骑士也这样觉得,而斯凯拉身处王位却看得清楚,支持omega回归家庭,不过是希望生得越多越好,为的是人口,是生育率,就好比人太多了就支持少生一样。 但是他和原主不同,原主虽然也会支持平权,但是他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脚下尚有自己流下的血泪和牺牲的尸体,他骨子里就在这方面更倔强些。 与族兄谈过之后不久,斯凯拉就在修订后更加平等的婚姻法律之上,对于omega的社会地位动起了手。 omega在abo文学里,是和女性差不多、又更纯粹的弱者。 好心一点的作者,在体弱之外加点别的筹码,尽管生育与体弱是两座大山,但是总有点儿在天平上相抵;大多数的作者,纯粹为“车”而涩涩,香艳迷人,但是其中的社会问题很值得思考。 而与解放女性相同,手里握的权利、能够得到的经济就是omega的根,能够养活自己,才不必被绊住脚。 托马斯身为官员是成功的,但是这样的成功来自于聪明才智,终究是少数。 思想上要让他们自由,也要让他们能够挣到面包。 所以在法律无明文规定的情况下,斯凯拉联系上了加拉德瑞尔,开展了润物细无声的“f”计划,是自由,也是“fly”,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两位omega帝皇上行下效,正因为他们也是omega,所以更愿意对他们温柔以待。 而在他们搞这些搞得不引人注意又轰轰烈烈的时候,纽弗尔皇家研究院与曼迪拉克研究所都出了结果:蒸汽机来了。 在后来的博览会上,斯凯拉看到了霍提里克的蒸汽机,和他记忆里真是一模一样,反倒是他自己的人拿出来的有所差异,他略懂些物理,之前也跟学者们探讨过,自然看得出来两种都合适。 于是这个世界的蒸汽时代,也如一位欲语还休的羞涩美人一样,款款地走上了历史的大舞台。 这时候,突地一跳,0231欣喜尖叫,【宿主!女主光环直接损坏92%了!】 蒸汽机的问世,也气得本就已经快穷途末路了的伊莎贝拉出了大错,自从男主光环损坏65%后一直在78%未曾下跌的女主光环,就这么水灵灵地一下子跌了一大截,而监控里的事情也很有意思,乐得0231这几天都手舞足蹈跟斯凯拉描述呢。 虽然效率不是很高,但是额外任务可算是完了,原主假如回到几年前可能还会救一救,但是临死前他已彻底心灰意冷,也就不在乎什么系统吸不吸国运的事情了,他因此受害并不多,所以对系统的感官随爱不爱国同比例改变。 而帕伊帝国这个旧主,也就此被扫入了历史的尘埃里去。 雷尼顿和伊莎贝拉终究还是有点儿运道,在那个系统被拔除前,乔治六世的其余八个子女,就都已经被他们料理得差不多了,就连对他们夫妻俩一昧地好的佩拉,还有年纪最小又被老父亲早早安排出去的小公主爱丽丝,也没落得好。 打进兰卡姆那一天,斯凯拉兴致很好,骑在马上一路进了困死原主的这座比群山还坚固的城,永不沦陷的兰卡姆,打起来也和别的城市没什么不同,他也知道,是那个法阵早就被伊莎贝拉折腾得不成样子了。 伊莎贝拉穿越前听人讲过封神,她最后选择了和雷尼顿一起自焚在拜兰利斯宫,只是没有那种可以将人烧成骨灰的厉火了,将士们最后找到两具焦尸,那铁的机械内脏半化不化仿佛真成了活的一样,一剑便被斩开了。 天下依旧几分,千百年来的格局却又变了。 ———————— 关于快穿者曾好奇的那个故事,这辈子这么长,他终于还是在多年后从光明神那里掏了出来。 有关于原主的身体,其实是一桩极为可怜而又似乎注定的冤案。 如同他心里想的那样,哪有什么病是没法治的?因为那是来自远古的一个诅咒。 不同于女主伊莎贝拉依托于系统的诅咒,这诅咒针对的并不是原主本身,而下咒的人却很了不得,昔日真正的海洋之王,与神王一时分庭抗礼的神明——海神。 昔日光明神与海神争斗,天上与陆地上的神都已归附光明神,海中诸神归于海神,而各自疆域内的种族也是如此,但世间万事,鲜少有真正如意、就如此争斗的,其中自然也出了差错。 当时的海族也是以人鱼为首,有位塞壬公主爱上了彼时的人皇,这桩爱情在这样的环境下自然而然就在关键时刻成了刺向海神的一刀,人鱼公主嫁给人皇夫妻幸福,海神却争斗中落败身死。 于是临死之前,海神诅咒:海族皇室与人皇的子女必将重病缠身、英年早逝。 海神虽然陨落了,这条诅咒却永永远远地缠绕着海族,后来原主的母亲身为人鱼公主爱上了另一个小国的王子,中途遇上意外被老公爵救下,命运的齿轮就此徐徐转动…… 得知了这个故事后,快穿者都觉得有些无语:[可能海神都没想到日后人皇压根就不值钱了吧?啧啧啧。] 就连海族内部,对于这久远的诅咒都只剩下似是而非的劝告,劝告族人莫要爱上人类。 原主的母亲只留下一个温柔美丽的影子,她去得实在太早,哪怕是这段三人感情中活得稍长一些的父亲和获得长长久久的莱恩,她的音容笑貌也日渐模糊,何况是聪慧但那时尚还年幼的原主! 她的画像还挂在萨林斯堡的画廊里,比起别的贵夫人,她发间只用莹润的珍珠点缀,似乎尤带故乡的海风,其他的就什么也没有了。 而原主的故事,要比这诅咒更加久长,仅剩了一段他人视角的美丽传说。 快穿者疑惑过很多次,为何独原主一个命运如此悲惨,又为何他在这样的情况下仍天资卓绝、惊才绝艳。 海德薇莉女士的占卜魔法,即使以斯凯拉的身体无法过度操劳多做占卜,却隐有青出于蓝之势,像是美玉一般,无需过多打磨就已绝世。 然而光明神偶然的失言,诸神复杂的眼神,都在告诉聪明的快穿者:原主是被弃之如敝履的未婚妻,也是别人故事里惊鸿艳影、遗世独立的白月光。 “很多很多年前……” 久到许多种族都还未出现,那时候大地独属于神灵,许多神死了,许多神诞生了,平常得如同现在的人族。 那时候光明神还不是神王,他只是一个年轻神,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是战神赫乌斯与一位女神的独生子,司掌占卜、不,准确来说是司掌未来亦或真相的神灵,后世一切占卜魔法,都是这位神灵昔日留下的福泽,每一次魔法都是在撬动神灵洒落凡间的力量。 那时候每一个认识他们的人,都认为他们一定会在一起,但是世事无常,光明神终将踏上神王之路,而他美丽温柔的竹马只能是被抛在身后的旧人。 一年又一年,十年又十年,百年又百年,光明神凭借着英俊的容貌与强大的势力,曾经与许多女神交好,风流薄幸的男人又抛弃了一位又一位女神,得到了他所想要得到的一切。 据说曾有一位女神诅咒光明神,诅咒他玩弄感情,也必将被感情所捉弄,他将永失所爱,而想要得到爱人的代价他永远支付不起。 后来光明神成为了神王,他美丽的竹马占卜之神在父亲赫乌斯陨落后,也来到了他身边,并一直陪伴着他,帮助着他。 一直到神王统治逐渐乏力之时,占卜之神排除万难,乃至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预言了诸神黄昏,并找到了诸神唯一的出路。 诸神黄昏会令神灵衰退消亡,直至世间无法再容纳任何一个神明,占卜之神被法则诅咒才夺下来的办法,就是诸神永居高天之上,不再参与人间事,方能与世隔绝,活到最后。 但唯有占卜出未来的占卜之神没有未来,他被法则诅咒永受噩运,此世神躯也已经到了陨落的边缘,最后溘然长逝于光明神怀中,这位最后一任神后就这样陨落了,他生前所落下的最后一滴泪落到地上,长出了美丽的花,这种花连凋落都是整朵整朵落下,就是那美丽的山茶花。 …… 听完这个故事,斯凯拉突然想起有一回,宴会上诗人称赞他如白山茶,坐在他身旁的alpha却说,是白山茶似他。 原来竟是这样的来历,除却神灵无人知晓。 原光明神与原主之间的这段过往,实在令人唏嘘。 但是要快穿者来说,他玩弄利用那么多女神男神的感情,唯有最特殊的原主始终陪在他身边,又进退有度,反过来又令这位最狠心的神王求而不得,何尝不是因果报应? [但每一次,都是用原主的死亡来使他永远悲伤啊……]因为原主永远不会拒绝他,永远是他心里最美丽温柔的白山茶。 他唯一可以庆幸的,就是他男人不会做出这样享永世孤独,荣华富贵无边而永失所爱的事。 快穿者这一次活到了七十多岁,他的长子把国家治理地很好,现在这个世界倒有点常见西幻小说的样子了,魔法学院这种标配都已经配上了,百姓安居乐业,一切欣欣向荣。 他早就注意到,他家老头子这些年人类身躯跟着他一起老去,那神光也是日渐黯淡,直至如同风中残烛一般,大概之后也是活不下来了,诸神黄昏的出路是神灵远离世间,光明神虽不参与,到底人身入场,越来越虚弱了。 后来,到这个年纪依旧美丽的斯凯拉·萨尔森在一个下午安然离世,丈夫与他一同去世,原本艳阳高照的天气陡然变成阴天,天底下一片灰蒙蒙黯然无光,好似也在为一个时代的落幕而哭泣。 第57章 番外合集 一些正文安居乐业之外的小片段 一·托马斯:我的奋斗 托马斯成为寡妇得很早,或许是因为他本就不大需要一个丈夫。 他曾想过,要不要开口告诉他最聪明、最伟大且无所不能的哥哥,他关于婚姻与爱情的本质? 可是那双清泉般的眼睛,这会儿却沉静如同大海一般,又柔软得像是凝胶制成的、明丽色彩的果冻一样,似乎无需开口,仅仅只是看着都能被伤到,使他想起了修养良好的淑女大胆地用修剪光滑的指甲轻松划开浆果的皮,那里头饱满的汁水与颤巍巍的果肉便暴露在空气中像是用刀划开的鲜红皮肉一样。 他胆子很大,面对这双脆弱如水的眼睛却像是蜗牛碰到盐一样缩了回去,只留下一块亮晶晶的透明痕迹,昭示着他伸出触角,试探着想要去做。 比起亲生血缘的大哥,那个威猛高大的骑士对于他的震慑力远不如那个纤薄美丽的身影,自年幼时起,斯凯拉哥哥就是所有萨尔森家族小孩如水晶般美丽的梦,也是最有震慑力、能够压服整个家族的人。 而这样的哥哥,担忧他的未来,担忧他因为不能像其他omega那样嫁人而带来的悲惨未来,他,他还能怎么办呢? 伊丽莎白陛下曾经和哥哥一起发起性别平权运动,尽管似乎轰轰烈烈,可是就连他们心里,似乎也还是被捆缚着的,陛下大概是alpha的老毛病,一有权利就高傲,而他的哥哥还是担心弟弟妹妹们,家族是他的归处,也绊在他脚上拖慢了他大跨步向前的举措。 托马斯因此而愧疚、难过,却最终也因同样的理由被绊住。 何时他也如同哥哥手底下那些政客一样习惯于玩弄人心?白玫瑰美得惊人而遥不可及,美艳的红玫瑰最终落入花瓶里,白色的双生却依旧如白月光一般高悬、又冰寒。 在哥哥隐居的时候,托马斯只是手轻轻一抖,就好像提线震颤一下那样,曼迪拉克的大城市里就永远少掉了一个年轻的富人。 人们说,死者为大,于是他只是做出苍白的面色,便有人怜惜:“多么可怜的一位夫人!” 但他从不是丈夫的附庸,他是他自己,一位政客,他是托马斯,是他自己,一个白玫瑰味信息素的男性omega。 当哥哥隐居,家族剧变的时候,托马斯也曾经迷茫过,他想从曼迪拉克新建的世界上最高的二十多层大楼,那座市政府大楼楼顶跳下去,世界变得太快,而继承者迫不及待要踩着先人的脊骨,又像是击碎玻璃一样清脆——他不再是一个萨尔森了。 托马斯并没有孩子,他不像安娜那样归于家庭,他曾经的丈夫是个任他摆布的傀儡,迷醉在香气里醉死过去。 他靠着哥哥教会的手腕稳住了曼迪拉克,直到那天异象连连,凯拉哥哥回来了,却又不再是萨尔森的族长,他成了一个超脱世外的“石像”,从此就像是神庙一样还在世间却又不在世间了。 托马斯想拉住他的手问他,斯凯拉·萨尔森,你曾经为之周旋良久的的萨尔森家族呢?你倾尽全力发展的古尔德郡呢?你一手打造的贸易明珠曼迪拉克呢? 可是某个瞬间,他忽然意识到:他这一次被彻彻底底抛下了,他以为命运并没有残忍地分离,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永远陪伴,人的一生就是不断和爱的人或萍水相逢的人不断告别的故事。 托马斯开始真正地、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去忙碌他的事业了。 他当然会得到重用,因为之后的萨尔森族长还是和以前每一任一样,是战场上最英勇的战士却在治理领地上堪堪及格,骑士们总是对着广袤的土地愁眉苦脸,不知道为什么竟会有那么多的政务。 而他本姓萨尔森,萨尔森家族的萨尔森,他当然永远被信任,就好像年轻人永远不信斯凯拉有一天会不再帮助家族。 偶尔去看望妹妹时,他也曾想过,假如真的有一份诚挚的、家庭的温暖……哈,怎么可能?托马斯·萨尔森从不贪恋那些,唯有手中紧握的方为真实。 他也曾与另一个自己幸运地交换过,得知那个自己不曾婚嫁后,他一度欣羡,却又得知这样的幸运要以什么样殊途同归的命运来换取,那席卷了整个家族的苦痛,他又庆幸不曾以此为代价换取自己不必结婚,哥哥啊哥哥,斯凯拉哥哥永远支持他,可是命运却不曾怜惜这位兄长,永远报之以痛。 交换回来后,他最后那点儿不甘的心思也彻底歇下来,选择将自己短暂的一生奉献给政坛,无论历史是否留给他书写的余地,他来过,他奋斗过,像这破碎大陆上权力斗争里的每一个人一样。 只是很久以后,他才终于悟透,原来斯凯拉即使继承人是亲手培养出也选择如同历史上的法圣一样远离权力纷争,正是他的凯拉哥哥最聪明的生存之道…… ———————— 二·if线的亲子日常 “呀?”半岁的凯撒·萨尔森歪歪头,靠在omega父亲柔软的怀抱里,他肥嘟嘟的小脸蛋靠在最柔软的棉布上挤出圆润的弧度,显得他就像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一样。 “谁是世界上最棒的alpha呀?谁是世界上最棒的alpha呀?”斯凯拉虽然柔弱,依旧可以抱起这个沉甸甸的小家伙转圈圈,复而在他带着奶香的小脸上印下一吻,清雅的山茶香总是引得手短短脚短短的小婴儿往胸脯处拱,“当然是我们最可爱的小凯撒啦~” 真正标记omega的alpha在旁边阳光开朗地笑着,实际上已经打翻了醋缸……“不准玩什么抛高高的游戏!”父子俩愉快且豪放的玩耍也能引来位高权重的妈咪略带惊恐和呵斥语气的惊呼,随即便踮起脚尖从孩子他爸脖子上把奶团子抱回怀里。 而奶团子还笑得露出仅有两颗小米牙的可爱笑容,浑然不觉粗心老爸到底干了什么会让软手软脚的小婴儿浑身不舒服的事。 “ma……mum!”一岁的小凯撒奶声奶气地叫着,藕节般的手脚很有力的支撑着他自己爬来爬去,看起来就健康活泼。 斯凯拉无奈地捏了捏他柔软的小脸,引得独生子“咯咯”笑起来:“宝贝,听我说,是d-a-d,跟我念,d——a——d——” “mo,mom,mama!”小家伙很不给面子,被抱到omega父亲怀里后高兴地挥舞着小手,软乎乎的小脸蛋在胸前在小腹在大腿上蹭啊蹭,小奶音坚定又让人哭笑不得。 斯凯拉反复纠正,还亲亲小脸蛋、捏捏小手,用甜丝丝的牛奶和凯撒最近喜欢吃的苹果泥都没能改正小家伙的称呼,而一边的老管家已经板起脸色,老人家自然而然的把小宝贝的称呼问题归结于alpha先生“没教好”。 “莱恩叔叔,”斯凯拉见此忙招呼老人过来看孩子,“这也说明我们小凯撒很聪明嘛,我们的小可爱记得是我生下他对不对?” 老管家这才收回了对alpha责怪的眼神,连连夸赞小少爷颇有他祖父之风,瞧那小腿有力的呦,再瞧瞧那舞动的小手臂,一看未来就能成为一个健壮的骑士! 奶团子窝在妈咪怀里咿咿呀呀学着说话,时不时对老父亲和老爷爷露出一个仅有几粒小米牙的可爱笑容,浑然不知道长辈三言两语之间便把他定义为了未来的“勇士”。 “妈咪~妈咪~”四岁的凯撒已经身后跟着人也能在萨林斯堡里四处乱跑了,他娴熟地从小花园里跑到居住的主城堡最大的一个书房里,斯凯拉果然在里面批阅文件。 小家伙哒哒哒冲进书房,丝毫不生疏地自己爬到妈妈身上,只觉得这一身漂亮衣服好硌人呀! 他一到母亲身边,就在那华贵宝石也掩盖不住的温暖下遗忘了他本来要说的事情,反而好奇地像是以往那样去看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纸页,“曼迪拉克……关税……增加,市政厅、唔、官员托马斯主持,”他用有力但依旧柔软的小手拉了拉母亲的袖子,“漂亮的曼迪拉克!妈咪,还有托马斯舅舅~” 斯凯拉丝毫不看对面穿戴整齐的一位陌生人,只跟独生子笑着说话:“对呀,宝贝还记得什么是关税吗?” 才四岁的糯米团子说得头头是道,虽然还带着点小朋友的天真,却可爱得斯凯拉亲了一下他侧脸,这才继续说:“托马斯舅舅要来啦,凯撒宝贝高不高兴呀?” 小朋友奶声奶气:“高兴鸭~” 逗了几句小孩,被逗的凯撒就看到站着的那个叔叔脸色越来越青,这时候他dad突然问他:“乖宝,之前你来找dad,是怎么了呀?” 凯撒这才记起来之前的事,连忙告状:之前他和一群同龄的大小孩在萨林斯堡花园里玩,要玩王子智斗恶龙救公主的游戏,结果有个两三岁外面来的小孩,穿着红红绿绿一身衣服,非要和他抢着当——王子! “妈咪——他还说我是公国继承人,不算王子!呜哇——”小孩虽然装哭,眼眶红了小珍珠吧嗒吧嗒掉,可怜巴巴的样子哭得斯凯拉心软,连忙搂着他哄。 凯撒抽抽搭搭接着告状:“他还说daddy是个小白脸,全靠mom养着……”小家伙还挺有心机,故意问,“mum,什么是小白脸鸭?” 这只可可爱爱的糯米团子一番唱念做打,直把对面被晾了半天的使臣弄得脸也不青了,脸上一会紫一会红,看着可有意思了,恨不得就地挖个坑钻进去。 哪里来的高傲外客?使臣想到自家外甥这次无论如何都闹着要来,只感觉这次的谈判危矣—— 而被问候了老公孩子的斯凯拉本人,表示少跟傻子玩:“宝贝,你要记住,不管来者是客还是什么,在妈咪的国度里,你就是唯一的王子,在萨林斯堡,更不可能有第二个王子。” 兢兢业业打天下的斯凯拉表示:公国?什么公国,那都是从前的老黄历了,喵了个咪的老子亲手打的天下难道还要假的?一个个的打兰卡姆显得重症肌无力,吃下地盘了嘤嘤哭前朝的玩意,是我给你们的自由过了火,还敢提当年帕伊帝国旧事? 小朋友窝在妈咪怀里表示:嘻嘻~ 至于等他五六岁,亲口问爸比为什么这么没用,被狠狠地打肿了小屁股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其实一岁的凯撒小朋友已经会说话了,还能听懂简单的指令,并自己不靠人帮助站立一会,但是软乎乎的小宝贝死倔死倔,坚持只喊妈妈,一直到三岁之后才慢慢纠正过来,大部分时候还是乱喊 *半岁的时候凯撒其实已经会说一点话了,但是他似乎知道妈妈最喜欢他这个模样,经常奶声奶气“呀”、“唔”一声后半歪着小脑袋,操心的家长生怕他颈椎长歪,为此纠正了他很久,又扛不住他卖萌 *凯撒的教育是妈妈带在身边言传身教,虽然很宠他但是斯凯拉从来没有想过什么“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家里是真的有王位要继承啊宝贝,要是太笨了容易被坑 ———————— 三·狼王与野兽(又名:一日交换) 无边无际的繁华与靡丽,华美的宫殿里贵族们翩翩起舞,那些小姐夫人们的裙子像是花一样散开来,旋转出一个个漂亮的弧度,而岩石砌就的威严城堡之上井然有序,军营的铁血煞气直冲天际,像是一阵铁与血的旋风一样席卷大地。 时代的主旋律就是这样,而这个时代分裂已久的大陆已经听到了统一的乐声,纸醉金迷与开疆拓土,一切的一切永远浪漫,好似一支永远不会到尽头的歌舞。 而统一大陆的传奇帝王凯撒苏醒在一具熟悉而又陌生的躯体里,在完全陌生的地点睁开了眼睛。 无需去照镜子,这位铁血的帝王就已知晓:这是另一个世界的他,同样的伟大、同样的统一,血与火席卷过大地将帝国染上他的颜色,他征服世界,所向睥睨。 只是……另一个他是不是有点太好命了? 帝王比他出生晚了几百年,不过小贵族出身,与家人关系不佳,更遑论那个在史册上厚重的姓氏——萨尔森。 凯撒·萨尔森,原来就算是注定征服世界的君王,这个名字与那个他听过一遍又一遍的姓氏那般融洽,更拥有爱他如珠似宝的两位父亲,生来便拥有父辈打下来的大片疆域,无需自己筚路蓝缕去开创千古伟业。 嫉妒与怨毒也会侵蚀伟大帝王的内心,叫他的心灵如油锅中煎熬一般难捱,好似到了这里、到了这里他也可以软弱一瞬,dad柔软温暖的怀抱永远向他开放。 凭什么呢?凭什么能拥有如此好命? 同样的权势,凯撒无需掩饰,因为他是君王,他天生不需要掩饰,却也招来了另一个他尚还没有老去的父母。 “宝贝?”美丽的omega轻声呼唤,那毫无保留的母爱令他心里发酸,忍不住也像那个幸运的凯撒一样把柔软的肚皮露出,“mom……” 他却低估了记忆中那位年月长久的法圣,即使是这个没有突破法圣的斯凯拉·萨尔森也识破了他的身份,仅仅只凭一句呼唤、一个眼神。 “你是谁?”野兽的眼神是和骄傲自信的狼王所不同的,代表着不信任与对世界的犹疑,贪婪而又充满野心,即使他们同样拥有一切,灵魂本质上是同一人,但是露出来的面对家人的肚皮却余留着童年不幸的痕迹,柔滑的毛毛底下是消不掉的伤疤。 而精明犀利的旧王锋锐的目光再次戳进了最柔软的地方,惊得他学刺猬一样把柔软的肚皮缩起来。 年华老去的omega却心软得出乎他的想象,“……你和我们的凯撒其实非常像,但是很抱歉我吓到了你,孩子,也许你没有发现,你在呼唤的时候饱含渴求与忧虑,一点儿灵魂的不安与一点儿身体上的习惯成自然结合使你露出了破绽……我没有权利对你的过去说什么,但是亲爱的,你可以把我们当做你的父母,在你回去之前。对于我们来说,就好像我们多出来一个儿子一样。” 在此之前,凯撒从来不知道,原来贵族家庭的omega也会有真心爱着孩子的贤妻良母,不爱宝石与华服,不是虚荣而又高傲,反而睿智平常如每一位温柔的母亲一样。 那位他记忆中鲜少干涉人世、一心钻研技术的法圣原来竟是位相当有政治手腕的领主,原来教诲不必都是冷冰冰授课一样,也可以是在日常生活中言传身教。 唯一使他平息嫉妒的,大概就是尽管同样在统一天下的过程中,另一个他虽然拥有位于大陆中央的萨林斯堡、拥有本就面积不小的土地、拥有萨尔森家族忠诚的骑士团与omega父亲手底下精明能干的官员,所要面对的,却是和斯凯拉·萨尔森同时代的两位雄主——加拉德瑞尔与霍提里克。 如此看来,命运赠与他们的东西,竟是旗鼓相当的了。 毕竟在他那边,历史虽然不尽相同,加拉德瑞尔突破法圣后因为沉迷权势在他出生以前就被家族小辈残害,霍提里克更是年逾八十就猝然离去、使得子女争权而帝国分裂。 他想要与两位父母讲述他那边的故事,斯凯拉却只听完了他的经历,就堵住了他的话头:“孩子,你要知道,冥冥中命运总有一天会来收取代价,你的经历或许无碍,但是透露历史也许会带来你无法想象的后果。” 斯凯拉劝说凯撒放弃了这个想法,又与这个年轻人讲述了一些童年趣事。 相较而言,这样美满的童年是小贵族家庭出身的灵魂所无法想象的,但是这对ao夫夫温柔的目光下,仿佛野心勃勃的青年alpha也成为了尚还窝在母亲怀里吸吮手指头的幼童,家长永远温和而包容地看着他,也相信他能做到任何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在参观了这边大不一样的情况,知道了身为公国大公而非帝国公爵的斯凯拉到底能力如何后,晚上凯撒还亲口说:“帕伊帝国误您良多!” 斯凯拉噗嗤一笑:“可别这么说,孩子。” 他顿了顿,才告诉他:“自己做主和给别人做附庸是完全不同的,而我年轻时,也期望着息事宁人好减少伤亡,但这个世界的本质是掠夺,我们夺取利益,以养活自己和家人,乃至国王以一国供养之,同时也要庇护民众。” “也请你记住,不要沉溺进权势,我相信你和我的宝贝都将是世界之王,大陆将在你们手里一统,但是没有爱的话实在太冰冷,你总要相信世上还有什么美好的东西,更要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否则你将会在爱意来到时将美好化为痛苦。” omega金色的长发在凯撒靠在他怀里时垂落到脸颊上,金灿灿而有着好闻的花香,温暖得怀抱使得凯撒几乎就要这样沉沉睡去,却被话语惊得险些跳起来,即使是凯撒这样以军功和政治起家的年轻人,也听得出来这里面的预言意味。 “妈妈……您不像我那边那样突破了法圣而治愈了自己的病症,您怎么能为我就使用占卜魔法?” 斯凯拉温柔的手抚摸过独生子的脸颊,这具躯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同样被他视作孩子,而他的爱人已经急不可耐地开口,告诉孩子要相信老爸会盯紧dad不让他过分耗神。 在最后贴近心灵的交谈声中,这一天就这样结束。 第二天清晨。 斯凯拉早早地穿过城堡里的一处处门洞,直奔儿子的房间。 而那双深沉如海的蓝色眼睛已经一如既往,年轻锐利且意气风发,他于是高兴地拥抱了他:“欢迎回家,宝贝!” …… 时间倒回一天前。 凯撒·萨尔森向来是个敏锐至极的年轻人,从他18岁从dad手里接过庞大的帝国开始,他的双亲就告诫他:“在家里你永远可以放下心来,但身为王者,你要时刻警惕自省,小心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醒来之时就感觉温度有些不大对劲,即使房间里温度适宜,他仍察觉到了那与入睡前房间有所差异的温度,而身体却似乎习惯了这样的温度。 开什么玩笑……呃? 睁开眼睛,装饰尽管同样华丽,却风格迥异,唯有面容相似到他难以区分。 在此之前,尽管了解过许多这样的故事,凯撒却从没想过,竟然会有这样的一个自己,他野心勃勃、他出身卑微,他并不是daddy和mum的儿子,他的一切都靠自己挣来,却同样有着地盘不小的疆域、同样是意图开疆拓土统一天下的王者。 “这里竟然只有一种蒸汽机!什么,斯凯拉·萨尔森是在成年第一年就解除婚约而有幸没在兰卡姆吃苦?萨尔森竟然一直是帕伊帝国忠诚的公爵……”他翻阅着历史书了解世界,晚生几百年的这位所在的历史让他觉得全然陌生,不过很显然,这个世界他亲爱的妈妈并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而是挑选了家族后辈来应付了事。 哼哼!果然他是妈妈唯一的宝贝! 不过这个世界妈妈竟然选择了用魔法来长寿,有关这一点他听妈妈讲过,他是准备将长寿与那些被断绝无法找回的传承一样扫到历史的尘埃里去的,而法圣先生尽管长寿却也不再搭理人间事务,他的贡献可比他那边少多啦。 或许也是因为异世界的妈妈并不是皇帝而是守着旧领地的普通公爵吧,这里的世界太和平,纽弗尔和伦索科都没有内乱过,妈妈从小就给他讲过,那个时候他们到底侵吞了多少两位“盟友”鞭长莫及的土地。 另一个自己的一天可以说得上没有多少差别,只是缺少一个温暖的家庭——凯撒就像平常一样娴熟处理着工作,他还额外留下纸条,告诉另一位先生,他处理了什么、做出了什么样的要求,以便换回来之后对方能够改变那些意见相左的部分。 另一个自己的领土范围大概是旧纽弗尔并部分伦索科边界至大半帕伊帝国的范围,包括了古尔德郡,首都则是在旧纽弗尔境内中部靠南方的一座大城市,并不如萨林斯堡适宜作为整个大陆的首都,这一点让同样高傲、野心勃勃的凯撒·萨尔森非常高兴。 就算是同一个人,也总得有点竞争意识呀! 凯撒自己的领地,当然是继承来的位于大陆中央的一片面积不小的土地,原本最南端就是兰卡姆,但是他已经将旧帕伊帝国的全境都收入囊中! 霍提里克比较好对付,毕竟老先生的子女缘实在差劲,不像他们家少生优生,他一个就足以让妈咪和其他老伙计聊天时长足颜面,加拉德瑞尔确实难对付,但是那两位可熬不过悠长的岁月,没有法阵加持的他们也未必能活到百年,加上子女不济,他凯撒·萨尔森说不定能比同位体更早统一大陆呢! 不过这边的新技术很值得一抄,时间的馈赠如此奇妙,都记下来记下来,回头按这个方向研究出自己的东西,哼哼~ 当然,虽说首都到萨林斯堡的法师塔只需要数小时,完全可以供他一个下午来回,但他还是没有贸然去打扰和这里的凯撒没有多少交集的另一个妈妈。 他要是今晚没有回去那么之后还可以再来,要是回去了他完全可以去见自己的mom,为什么要便宜另一个他? 凯撒·萨尔森从不做无用的行为。 “总之,就是这样……”年近而立尚还意气风发的凯撒·萨尔森坐在城堡的小客厅里和双亲商讨着这次奇迹般意外的收获。 而他的未来,掌握在自己手中。 第1章 架空大女主文(一) [性名:薛屏岫 性别:男(可变) 等级:中阶任务者 容貌值:90+5(满值100) 武力值:90(普通人50) 教育值:150+30(无上限,正常现代社会大学毕业60) 精神力:150(普通人50) 幸运值:70(满值100) 悟道:未开启 技能:插花(中级)、文学(高级)、精神力运用(中级)、古玩品鉴(高级)、物理(高级)、(略) 完成任务数:5 任务失败数:1 惩罚任务数:1 进阶任务:已完成 原世界:已完成 积分:4165 道具:情深深处·被动(已锁定)、隐身斗篷(使用时限剩余28天5小时18分9秒)、傀儡娃娃(剩余5只)] 薛屏岫轻轻“嘶”了一声,还是觉得这一回的外快着实有些不好了。 须知潜能激发本就是要沉浸式投入的,结果因为中间违法系统那事,即使不恢复记忆也不会出差错,却因为必须要有个流程所以醒过一次,评分就有些不好看了,他本身就有那些积分,一次外快五百,粗粗一算竟只有一倍多! 因为醒过一次,就只有基础收入了,这还是因为他全程表现完美,才能有一倍多而不是毫无增益。 [生胖气.jpg] 这一次积分实在是亏了亏了,但是好在几千年岁月,原主都过意不去,又避开了许多未成的遗憾,虽终是世事无常,但这一生可算完美,最后关头便叫他无意识带走了那枚纳戒。 他清点了一番纳戒,里头东西不少,只是那边日渐末法时代,他当老祖宗的时候不仅站对了队,庇护底下人也是经常的事,也用掉许多,倒是剩了许多普通人也能用的东西,另有一些可以收藏以备不时之需的东西,剩下的就是一些他喜爱又不好藏的珠宝,共和国时期难免要上交许多东西,他交了许多古董和宝物,藏了喜欢的珠宝,就连法师塔都内饰换风格了! 所以他转头就把萨尔森那边的一并上交了~虽然说他会做人,这么个活得久的老祖宗到底是遭人惦记,继承人的妻子也更亲真婆婆而不是他,虽说面子上好看还是让人伤心,远了许多年了。 所以他有些自家不是传承的东西一样都没留下,后头许多事也从未徇私枉法,该护着也得护着,后来简朴的年月里,他把分到的补品就近分给了照顾他的人,却没专程跑一趟萨尔森家,终究是后来渐行渐远,才不乐意叫他们额外得着好处呢。 这样随心所欲的日子,过得就很舒服,虽说礼数周全,但是那些私底下老顽童的事,哎呦…… 从回忆中抽出来,薛屏岫就又恢复成正常快穿者该有的模样,看淡生死世事。 他又逛了会论坛,和0231聊了聊,扒拉扒拉自己的库存,就进入新世界了。 ———————— 皇宫里的宫殿,往往很少有专门的冷宫,一座宫殿若是里面的妃嫔失了宠,渐渐地,来往的人少起来,宫人怠慢,乃至嫔妃去世、疯掉,里头也就跟冷宫无疑了,里头昔日的繁华只剩下梁上的蛛网,一日日织着经纬的网格。 就在这里,某一个这样的宫殿里头,眼下仅有的几个宫人正在外头躲懒,年纪不大的小宫女摘下野草来玩,过几道屋里去,穿过层层叠叠的门、一道道色泽黯淡了的帐子帘子,里头仅有一个容貌清秀的大宫女,心疼地给床上又小又弱的一个五六岁小女孩掖了掖被子。 只见那小女孩虽然打扮也和宫殿一样朴素,但她白净的小脸蛋却在这灰扑扑的地方显得更加漂亮可爱,小小年纪就能让人想到她以后会是何等美貌。 那大宫女焦急地等了一会,见没有人来,放心不下屋里的小女孩却又忍不住一圈一圈走着,看得人心里火烧火燎的,也没个下文。 好半天,这宫女终于一狠心,又回头看了看小女孩睡得是否安稳,就关紧了门又急又快地出去了。 而那床上的小姑娘依旧仅仅闭着眼睛,看起来睡得正香,心里却喊道:[0231,传输剧情吧。] …… 这是一篇相当经典的大女主文。 女主虞姣姣,自幼丧母,是庄朝唯一的嫡公主,自幼由建安帝亲手抚养,爱重非常。 虞姣姣十五岁那年,大臣以年长的皇子已经可以入朝为由,上疏立储,意图逼迫建安帝立太子。 然建安帝以皇子皆年少顽劣为由,坚持不立储,此时这位精明睿智的帝王还不知道,一场旷日持久的夺嫡之争即将拉开序幕…… 此后数年间,诸位皇子各有心思,龙子凤孙为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利,付出多少代价也要赌。 暗潮汹涌中,唯有建安帝端坐高位从未动容,而虞姣姣被老父亲带在身边保护得很好,她自己也很聪明,虽然娇宠却敏而好学、能文能武。 诸位皇子公主中,只有虞姣姣这位唯一的嫡公主能够劝谏建安帝,能够随意出入御书房,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建安帝甚至早在虞姣姣十岁时就让她翻看奏折,乃至年岁渐长后开始帮助父皇批阅奏疏、监视百官。 而虞姣姣也被留到二十多岁不曾出嫁,下面的妹妹一个个出嫁立府,就连说着喜欢虞姣姣的人,也转头向她某个妹妹示好——当然,因为虞姣姣而来的建安帝隐秘看重和资源也随之散尽,在娶到公主后就又恢复了平庸再无突出。 这些年来,皇子们的平庸与斗争已经被朝臣们看得清楚,特别是这帮皇子斗得太凶了,不知有多少押注的大臣转眼间就被他们当做棋子牺牲,再有上进心也遭不住啊! 从龙之功没有那么好拿,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更何况聪明人也琢磨明白了,皇帝根本不打算选儿子继位,许多人也就避之唯恐不及了。 后来建安帝快刀斩乱麻,告诉世人他宁愿选女儿也不选庸才,二十三岁的虞姣姣终于走到了台前,叫了二十多年小名“姣姣”的她也终于有了大名:虞昭! 立虞昭为皇太女后,她也很快上手,聪慧过人,英勇果断,迅速压服了朝臣与兄弟,显示出了非同一般的魄力与能力。 其后,遵建安帝旨意,皇太女纳两侧君若干面首。 立皇太女的第十个月,建安帝驾崩。 从此,女帝的时代开始了。 第2章 架空大女主文(二) 剧情很有意思,是倒叙的手法,女皇上位后,回忆年幼事,后面诸般争端夹杂着陈年往事,直至女皇自己也驾崩了,方才结束这个故事。 薛屏岫这一回,是一个死在剧情真正开始,也就是女皇登基前的人物:皇七女,娴姝公主虞月禾。 建安帝,也就是日后被称为庄宣宗的女帝之父共有九子十五女,虞姣姣居长,是嫡长女,虞月禾比她小五岁。 女主有那么多妹妹,既不像兄弟那样争夺皇位,又不似女主发妻所出亲手栽培,这个时代的女子多数不容易,哪怕是公主也不会更好命些。 建安帝不缺女儿,有母亲照拂的那些还好一点,金枝玉叶在皇宫里也如同无根浮萍,万般不由己。 原主就是一个这样的女儿,不受重视的女儿。 她是玫嫔所出,母亲地位不上不下,又没有好家世只是个舞姬,虽是宠妃却在原主五岁时便已病逝,就算长相肖母格外美丽,自幼可爱乖巧也是无人问津的命,这宫里只看重利益,少有温情。 在建安帝眼里,所有儿女都是臣子,只有虞姣姣是他的女儿。 原主在后宫安分守己长大,身为公主至少不会缺吃少穿,皇帝掌控之下虽然份例可做手脚的余地很大,她是个过分温柔软弱的性子,与母亲留下的两个大宫女独居一宫相依为命,虽然生在皇宫里却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性子。 她原本已经为自己谋了一个衣食无忧的未来,虽然不起眼却好歹未来能够好好活着。 但就在她十四岁那一年,意外还是到来了。 这一年外邦使臣出使庄朝,宫中夜宴,所有年满十岁的皇子皇女都要出席,不同于过去只有十岁以上受宠的皇子皇女才能参与。 出落得明媚动人、楚楚有致的原主就这样进入了所有人的视线,开始了她不幸的故事。 不幸中的万幸,虽然原主艳冠群芳,仅次于十九岁的女主虞姣姣,但是外邦使臣并没有看中婉转婀娜的原主,而是看中了另一位已经及笄的公主。 就在原主以为安然无事的时候,第二年春天,由二皇子做媒,劝说建安帝求来了下嫁的旨意,男方是恒国公府二十五岁的次子。 原主并不知道,这位并不亲近的二皇兄到底把她卖了几斤几两,只知道随后二皇兄的母亲淑妃就揽过了替她准备嫁妆的事情,就连公主府一应事宜都被二皇兄揽过——却没来看过她一眼。 原主性格太软弱,即使反抗也没有什么成果——在反抗之前,她母妃留下来的两个大宫女就接连出了意外。 她本以为,出嫁之后至少有公主府,不论丈夫如何,她身为公主,至少能够安稳活着。 谁知她一及笄,就被安排着嫁了出去,成了本朝最早出嫁的公主。 之后等她掀了盖头,才知道她是被送到了恒国公府,根本没见过她的公主府。 婚后她的丈夫也非良人,后院姬妾成群,对她更是不甚尊重,原主上要侍奉婆母,下要应对后院姬妾,她性格又软弱,相比起皇宫里相依为命的日子不知道苦多少,没几年就香消玉殒,年仅十八岁。 此时,距离女帝登基仅一个月,距离恒国公府抄家仅三天。 ———————— 对于原主的要求,薛屏岫是有些无语的,什么叫“我不恨姐姐生来高贵,我恨兄长毫无关系却信手把我送出”,还特意提一句不恨,女主确实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哪里轮得到她恨? 不过这次任务的重点确实不是她本身,0231这种二代消息灵通,哪怕只当给简科长卖个好,至少也能听到一些额外的消息。 而“活出自我”这种看似简单的任务,至少对他来说不难,也没有要求他必须要嫁人什么的…… 相比于之前的白月光裴茗和未婚妻斯凯拉,虞月禾这种女子是真的和快穿者相性不合,之前接触过的那些公主里头,看起来最天真甜美的爱丽丝都是玲珑婉转讨人喜欢的小姑娘,上一位女性原主赵温舒也不是什么坐以待毙的柔弱女子,原主却是最传统柔弱的那种女子,他最应对不来的一种。 他看下来,原主这一辈子和许多公主没有两样,幸运而又极度不幸。 因为身边的大宫女幽兰,与两位大宫女相依为命并准备日后给她们养老的虞月禾被世家之一的崔氏看重,日后嫁给崔氏的儿郎、相夫教子一辈子几乎是她既定的道路,因为家里被抄家灭族而充入掖庭的幽兰本就是崔氏旁支女,她们可以有平静安静的下半辈子。 不幸的是,美丽的容貌招来祸患,父皇建安帝确实看不上用女儿换取利益的手段,但皇兄们却不是这种人,原主见识浅,对必然的危难一无所觉。 就算是公主,怎么可能不牵扯进宫斗里? 原主蜗居九年,自从母亲去后闭门不出,一味以躲为主,要知道,在详细记忆里,五岁之前玫昭仪也是经常带这个女儿出去,甚至去过行宫去过皇家寺院,那时的原主也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全然没有日后的懦弱无助。 原主确实靠着这样闭门不出顺利长大,却也因此待人接物有缺。 若是顺顺利利嫁进崔家,婆母教导她至少还能顺利过日子,结果就被卖到了恒国公府那个虎狼窝! 卖了之后,二皇子这个不要脸的还拿走了她的嫁妆和公主府,可以说是强行掠夺了原主的合法财产,给原主的处境雪上加霜。 要知道,恒国公府这样比皇宫更加捧高踩低的地方,就算是世家大族的女儿进去都得吃点亏,何况原主名为公主、实则无人教导,又没有嫁妆呢? 最特别的就是,原主之后,还在女主马上要登基、恒国公和二皇子也要被清算的时候死了! 这运气,离希望仅差一步之遥,哪怕多活三天都不一定有怨气呢。 好在快穿者来到的时候,还是幼年,一切尚还有改变的机会。 第3章 架空大女主文(三) 晨起,虞月禾被大宫女幽兰抱在怀里,简单拿帕子洗漱后就穿好衣服,另一位大宫女素菊提来的早膳是公主的惯常份例,她人小肚子也小,又本就是大病初愈,吃了一些后剩下的就由幽兰和素菊分着吃掉了。 她刚来的时候,运气很好,刚巧是原主母妃去世后不久,还是个五岁的小宝宝。 原主在母亲去世后大病一场,这宫里没有母亲庇护的孩子不知道死了多少,她很幸运,扛了过来,但是却受了惊吓,从此闭门不出。 即使是原主的记忆,也没说明白到底是什么惊吓?为什么闭门不出? 但是快穿者也猜得到什么情况,不论要害原主的人到底是谁,原主一个母亲如珠似宝养大的小女孩胆子又不大,必然是宫廷里阴谋诡计,最后逼得她不得不避其锋芒。 但是吓破了胆的原主就这么躲了九年,最后也没有落得好,先不说时也命也,最要紧的就是这里根本没有给女孩子的课堂,清朝还有个教养嬷嬷呢,原主就全由两位大宫女教养。 幽兰和素菊不是不好,幽兰还是书香门第的女儿呢,先帝时因为她祖父的事抄家灭族,这一支许多女眷都没入掖庭为奴,她自然识文断字,玫嫔和原主都是由她教着认字读书的。 但是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原主,性格懦弱不善交际,遇到事情更是不知道怎么解决,最后又进了虎狼窝,自然死路一条。 [原主想躲,也没错,但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后面运气不好,可不就没办法了。 快穿者是个倔性子,换做他自己,肯定是不会就这样的,再说了,后来崔家都已经联系上了,就不能先定下来吗?她从没争取过。 不论如何,如今换人了,往后的选择还是要他自己来决定。 来了一段时间,他按照原主在病中的行为作为,乖乖巧巧当个五岁小孩,就度过了这场看似凶险的重病。 玫昭仪生前其实很富有,她虽然是没有母家的舞姬出身,但是也算是一时宠妃,就原主所知,这位母亲留下的东西相当不少,就算是被幽兰收起来的那些华贵摆件也价值不菲。 这些东西自然不会在原主长大后突然消失,原剧情中恐怕是在幽兰死后就跟嫁妆一样落入了二皇子手里。 虞月禾无意去动这些东西,反正幽兰把这些保管得很好,反倒是幽兰见她病愈后依旧活泼聪明,还主动给她讲了手头有多少东西,又让素菊跟着,一块抱了她去看库房。 光说奇珍异宝就有什么红珊瑚,什么粉色的珍珠,还有海外来的一整扇水晶炕屏,用红麝珠雕的榴花摆件…… 可见若非原主自己摆出来那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怕事又躲人的样子,幽兰本来就是要给她交代这些东西的。 幽兰抱着虞月禾在这间库房里过了一下午,给她一样样打开箱子看过,对着单子指给她哪样是哪样,有些东西是玫嫔生前给原主看过的,库房里还有原主以前很喜欢的玩具,只可惜孝期原主病前就主动把这些锁起来,不乐意再去玩了。 虞月禾粗粗点了点这些原主的身家和母妃的遗产,整箱的金银就有许多,都是赏赐下来之后没有动用的,成套头面若干,零散的一些簪钗梳笄、镯子手串、耳坠子、项圈璎珞、玉佩香囊、戒指顶针更是堆在一起都有数箱,珍宝摆件若干,还有方便取用的一箱零碎银锭和一箱兑好的铜钱,幽兰取用还会把一些不好保存的绫罗用掉换掉,加上原主的月例从来没有少过,可以说是相当大的一笔财富了。 看完了这些东西,虞月禾就抱住了幽兰的手臂,小眼神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五岁的她长得乖巧又可爱,简直要把幽兰的心都萌化了,连声音都不由自主变夹了问她:“公主,怎么啦?” 虞月禾就把她的想法和幽兰讲了,其实也很简单:为什么方便取用的银子和铜钱不能放在外边呢? 毕竟说是整箱,相比起其他的箱子,那个装银子的小箱子也不过一个小号收纳箱那么大,铜钱更是和银子差不多大的一箱,随手就能放起来了。 虞月禾现在住的宫室虽然摆设得宜,不过分朴素也不像玫嫔生前那样一看便知是宠妃居所,还是有许多空当可以放得下这两个盒子的,比如她的梳妆台下面、床底下和床头的柜子里,并不缺地方放置,就连妆奁角落里也有散碎一把金银锞子和碎银。 幽兰不是不知道一点,但是在这珞葭宫中,虞月禾才是主子,之前虞月禾又是病着又是不知道这件事,她也就没提,宫中人少事也少,她取用了之后剩余的放在妆奁,也不麻烦。 如今看着小公主眼睛一眨一眨说心疼两位姑姑,她也就答应下来,当场喊素菊进来帮忙拿着这两个箱子,索性也就一起拿回去免得多跑一趟。 点完库房后,虞月禾还很有兴致地顺便就和幽兰看了一遍梳妆台上那些适合她这个年纪的首饰,即使这里都是她守孝期间能戴的发饰,每一件带着珍珠、白玉的银饰都是之前丧仪时就送来的,那会儿玫嫔生前的恩宠未散尽,件件样式不俗。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虞月禾还顺便学着玫嫔曾经的样子,敲打了一番珞葭宫里仅有的两个洒扫小宫女和跑腿的小太监,自她母妃去后,树倒猢狲散,病好之时留下的这三个都已经不太爱做事了,偌大宫室里竟然只有幽兰和素菊照顾她,洒扫、煮茶也没有别的人去做了。 原主记忆里除了两位大宫女,还剩下什么人她是不知道的,只记得一直冷冷清清,繁华落幕之后凄清似数九寒天,又好像宫里一直就这么安静。 她倒不是不想出去走走,但是一则宫中没有皇后,所有皇子皇女都不必前去给嫡母请安;二则她眼下实际还在孝期,虽说她母妃只是妃嫔,子女守孝按制只需一年,到底还是要低调些好。 当然,绝不能像原主那样守孝完还躲在宫室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账册都看不懂只会一些诗文! 第4章 架空大女主文(四) 几个月守孝眨眼而过。 虞月禾已经换下了那些素色的服饰,妆奁里也被一些颜色亮丽的首饰所填充,虽然原主确实更适合这些亮色的服饰,但是她也与原主一样,更好诗文。 在这一点上,都无需去找专门的夫子,幽兰本就教授了原主母女,她虽不如大儒,却记性很好,自幼饱读诗书,只可惜年纪尚幼之时便受长辈牵连从高门贵女变成了罪奴。 因此尽管没有专门的女夫子,虞月禾也是正常三岁开蒙,在玫嫔去世前,她就已经学完了三百千、幼学琼林和声律启蒙这些启蒙书籍,眼下正在学增广贤文、论语和一些诗词歌赋。 女子不需要科举进士,因此很少有学习四书五经的,更多人家学的都是女戒、女四书,像崔氏这样的家族,幽兰年幼时也是如此学习,因此后来玫嫔在伺候的人里找认字的宫女教她读书习字,幽兰就原样按自己当年所学教授,并无差异。 虞月禾所知的原主就更爱诗词歌赋,幼学琼林增广贤文这些将将会背,论语更是有很多地方不解其意——幽兰这个夫子尚且在这些上没有学透,何况学生呢? 但是快穿者可不一样,赵温舒熟读经史子集、谢灏是实打实的状元郎、施小将军也是熟读兵书与诗文,他自己的水平是绝对不差的,因此哪怕面对的是一样的夫子,表现出和原主一样的进度,但可不仅仅是原主那样背下而不知其意。 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原主。 也正因此,她每日的学习很是顺利,出孝前,已经能够背下论语。 随即——她就发现,书房里堆得满满当当的架子上,诗集似乎是不全的。 这倒不出所料,因为记忆里有这件事,最后是幽兰默背下那些诗词,一个软弱的的小姑娘怎么会跑去藏书阁里借书?她连自己的院子都害怕。 【欸?】0231惊讶地叫出声来,它这才发现宿主早就有意地利用了这件事。 [我是知道没错,但是原主可不知道呀~]年龄似乎再次影响到了快穿者,内心活动都显得活泼许多,[我得顺理成章地知道,才能够做我想要的事。]年纪还小,一切还可以慢慢来。 0231叽叽喳喳地询问虞月禾的计划,而她一边写着大字,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话,秋日金色的阳光从窗棂里洒进来,把婴儿肥脸蛋上那层绒毛都照成了漂亮的浅金色。 …… “当真要出去吗?”幽兰忧心忡忡问,给虞月禾裹上一件退红色的袄子。 小公主乖乖坐在椅子上,只在听到问话时乖乖点头。 “当真要出去吗?”幽兰絮絮叨叨地问,又给小公主穿好百蝶穿花的梅子青色八破裙,虞月禾乖乖顺着穿衣服的动作转圈,等待幽兰给她系上一个漂亮的蜻蜓结。 “当真要出去吗?”幽兰把浓密的黑发梳成一个双丫髻。 “当真要出去吗?”幽兰往头发上插了一对可爱又不显过分华贵的蝴蝶攒珠金珠花。 “当真要出去……”吗?幽兰还未说完就被素菊打断。 素菊拍了拍她的手直接打断她的碎碎念,“好啦好啦,幽兰姐姐,公主只是出去一趟。” 自从玫嫔去世之后,虞月禾还是第一回踏出珞葭宫,为此幽兰放心不下,从早上就时不时念一句,忧心忡忡地。 毕竟没有母妃保护的公主,在这宫里实在是不安全,就算以前玫嫔娘娘经常带七公主出门,此一时、彼一时,哪里又一样呢? 虞月禾看着铜镜里长相可爱的小姑娘,甜甜一笑,自己从略有些高的凳子上下来,将柔软的小手递到幽兰手里:“幽兰姑姑,藏书阁不可怕的,况且就算母妃不在了,咱们也要好好过日子呀。” 过日子哪有一帆风顺的呢?幽兰明白过来,没有多想小公主到底是藏拙还是本没有这个意思,就顺着虞月禾的举动将她抱起,这个年纪的皇子皇女出门鲜少有自己走路的,多半是专门的乳母、宫女抱着走。 在幽兰的忧心忡忡中,虞月禾还是和她一起出了门,留下素菊负责守着珞葭宫。 【幽兰竟然也有ptsd!】0231为此惊叹。 [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留下那件事的具体情况,她下意识地害怕又因为年幼而选择遗忘;但幽兰是个成年人,她只会害怕,不会遗忘。]虞月禾心里叹息着,想想幽兰毕竟只是这个时代受到众多局限的女子,而且她陪在原主身边大概亲眼目睹了一切,并没有感到意外。 之前他们俩都没想到,在她主动提出要去藏书阁时,幽兰却提出要亲手默写缺失的诗集,之前进库房和在院子里活动时她都没有异样,这时候却显得对外界的算计担惊受怕。 虞月禾默默地修改了自己的计划,以默写太过损耗心血为由还是拒绝了幽兰。 相比起上个世界亦父亦母的老管家,还是幽兰这种更让他觉得难以应付一点呀。 而实际借书确实并没有危险,幽兰以前根本没有走过珞葭宫到藏书阁这一条路,玫嫔在时只需要她一句话,想要的书就会被跑腿的小太监带回来,根本无需去借书。 这条路也并不长,不经过任何池塘、水井亦或花园,并不从任何一位高位妃嫔的宫殿旁路过,毕竟无论是珞葭宫还是藏书阁,都相当靠近皇帝所居的未央宫。 虞月禾之前看原剧情时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发现宠妃们的宫殿或许离得近,一旦她们成为高位妃嫔,就必然会搬到宽阔且距离较远的宫室去,玫嫔生前只是嫔位,所以她虽然独居一宫,但是宫殿不大不小,刚好也够一个失去母亲的小女孩闭门不出。 【但是很少有人会专门来藏书阁吧?好像很多人都是选择的直接买书】0231看到藏书阁的冷清一开始还惊讶了好一会,之后就开始学着分析原因了。 [不,准确来说,是那些有能力学得更精深的皇子们不愿学,而公主们只被允许学些简单的、可以买到的书籍。]虞月禾心里嗤笑一声,面上还是乖巧端庄的模样。 【欸?凭什么啊?凭什么女孩子就不能学啊,男孩子还不珍惜,太可恶了!】 [所以这些不努力的皇子对上女主就是送菜呀~] 第5章 架空大女主文(五) “建安十一年秋,明宗常阅典籍,遇亲王,翻覆三次,宣宗遂令七女作伴。”——《鸾安年录·幼学卷》 ———————— “小七见过皇长姐,长姊万福~”借完书出来的时候,虞月禾想着路途不远,就准备走回去没让幽兰抱着,刚巧碰上女主迎面走来。 原主记忆里的皇长姐只有一个成年后美丽雍容的朦胧影子,与传闻里果断威严、仁慈宽厚的一个剪影,如今她所见到的女主,十岁的虞姣姣虽犹带稚气,看起来就如同一朵半开的牡丹一般,国色天香、雍容华贵,一切对于公主高贵的印象都可以套在她身上,端得是人间极致的富贵。 虞姣姣此前并没有见过这个七妹,倒是见过几次玫嫔,她本就是建安帝娇宠,与其余兄弟姐妹不同,又不喜欢几个高位妃嫔的儿女对她面上恭敬心里记恨,看虞月禾年纪小却礼数周到,就有些感兴趣,免礼之后走近看了一眼这个在宫廷中很是低调的小妹妹,与她说了几句话,很有长姐风范地训诫她勤勉不可松懈,还从腕上褪下一串莹白可爱的白玉珠塞给她。 【啊?就这?】0231疑惑,丝毫没看出来哪里吸引到了女主。 特意在原地伫立良久等待虞姣姣走远才回来的虞月禾看着幽兰将那一摞书放在书案边角,抽出来一张雪白的宣纸,抿了抿嘴显得更加乖巧可爱,[嗯哼~0231,你还记得赵温舒那一次吗?] 0231虽然还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光球,但是毕竟亲妈简科长仔细调教过,加之那会儿它跟宿主尚还情谊深厚,都是水嫩水嫩的小萌新,很快领悟过来,【宿主是打算……故技重施?】 [喜欢和哥哥姐姐贴贴怎么啦?做弟弟妹妹就要有做弟弟妹妹的样子嘛。]虞月禾心里哼唧两句,她当哥哥的时候也是能庇护弟妹的呀,当弟妹的时候当然要抱紧哥哥姐姐大腿啦,[况且情况不同,本就是因地制宜的。] 她仔仔细细地给0231讲了后续该如何如何,赵温雅和赵温舒是相依为命互相扶持,而虞昭这种霸气女皇则不同,[皇姐未必缺弟妹,却一定缺心腹人手,弟弟多半有异心,而原剧情中各位姐姐妹妹见长姐登基,有的自然生出来野心,也有人继续安安稳稳地相夫教子,却没有一个能够得到皇姐信任、自己也愿意辅佐皇姐。] 虞昭拥有老父亲的全盘支持,唯一的缺点就是,班底跟老父亲高度重合,缺少新鲜血液,要知道在古代文里,伴读相当于是强行绑定的未来心腹,但是虞昭自幼长在建安帝身边,作为一个完美的继承人,文武双全眼界开阔,竟没有一个合适的伴读? [这样的情况确实不是坏事,因为那会儿先帝手下没有一个是滥竽充数的,不必再慢慢挑拣培养。但是——] 虞月禾慢吞吞在纸上抄下诗集里的诗句:“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1” [忠心的臣子是会老去的,女皇需要培养同龄的、乃至更年轻的心腹,但她身边却有大量空缺。就算日后登基有许多寒门贵女又如何?宗室与勋贵中没有能够陪太子读书的人。] 品质普通但比外头仍好上许多的狼毫轻轻舔足墨水,她又抄下后一首,“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2” 【赵温雅需要的是相依为命的妹妹,而虞姣姣需要一同长大的心腹……吗?】0231呆呆愣愣地念着。 [错误。] [赵温雅需要的是正常的家庭氛围,女皇则需要忠心耿耿的臣子。] 而这也是额外任务最好的办法,‘前置任务:拥有能够影响、拉住女主的能力’。 原主的软弱与好学、不争,搭配快穿者适度的清醒、克制,要把握住女皇信任又不至于被猜忌、被波及,这其中的空隙又大又小。 不过上一次的斯凯拉·萨尔森,这样的日子又何止维持了伊丽莎白在位的时间?活过千年又始终没有站错过队的法圣,多少次站在选择的交叉口,每一步都如同跳着舞的小人鱼一样鲜血淋漓。 除非有外挂,否则想要长寿真的不能做帝王近臣,实在是劳心劳力……没办法,这回以原主的情况来看,想要不被某个混账兄长拿去换利益就只能选择站队建安帝和女主一方,像原主那样一直软弱,只需要长开后那张清艳绝伦的容颜就足以将一切谨小慎微毁于一旦。 而中阶任务者的额外任务,是强·制·性。 [还有一点,0231] [要对付的违法穿越者,已经冒头了呀!] 快穿者早就猜到了,这一回恐怕要面对的,必定是一种较为常见的中阶任务,即违法穿越者、意外重生者,但是目前的架势看着就已经和原主的记忆、原剧情有了偏移,要知道这个架空朝代,前面确实有灿烂辉煌的唐代……但是哪来的雅宋和带清? 问渠那得清如许,宋代朱熹诗作;江山代有才人出则是清朝作品,但是藏书阁里却有收录作品,那里的宫人还说,是近几年作品! 【啊!】0231尖锐爆鸣,又委屈吧啦地嘤嘤嘤哭出来,【怎么这么快啊qwq……】 其实这恰恰是一件好事,诗集后就有专门为纪念这位“才子”的悼文,通过悼文虞月禾可以得知,这位才子逝于建安十年冬,也就是之前她守孝的时候,写作第一首诗时是在建安九年秋,年方十九,不治经史而独好诗词歌赋,写作第一首诗后,就在当地莱阳县出了名,此人风雅随性,诗作一蹴而就,可为一时名士。 而怎么死的呢?几篇悼文描述大致相近,说建安十年冬,他与未婚妻司徒小姐相约数位名士、才女泛舟湖心亭赏雪,不慎落湖,病重未过一月即亡。 [翻译一下,他出名后被三皇子的母家司徒氏看中,将族中一位小姐许给他做未婚妻,结果不知道是不好掌控还是这个人提前察觉到了这件事,就被弄死了。]第一位快穿者,game over~ 第6章 架空大女主文(六) [这是好事。]虞月禾再次说,她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像蝶翼翩飞,却又使他脸上带了些许孩童本不该有的疲倦,上一个世界这种经常出现在斯凯拉脸上的神情本该很熟悉了,0231却对着这些回忆起他不肯以海棠自比而以远方的寒梅比拟的时候,那时候他们之间的情谊出现了一条大裂缝,没长大的0231看不懂。 如今它懂了。 虞月禾收起了那副神情,就如同早晨的朝露那般永远圣洁美丽却很快无影无踪,她又谈起这个倒霉蛋所遗留的影响,并试图教会0231为什么说反而是好事。 首先,这样一位名动一时,“作品”甚至能被皇家藏书阁收录的才子,他死得莫名其妙,建安帝到底知不知道其实是司徒家杀了他?就算没有证据,阴谋论的人可一点都不少。 其次,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穿越前辈绝后人之路,这种经典黄桃罐头行为,可不就是绝了后头的不知道到底几个穿越者扬名之路,毕竟这位还算聪明又勤奋,名士古怪,今天心情好明天心情坏把场景合适又无后世典故的诗词抄得差不多了,后来者可不就绝了文抄公一途? 说不准,还有些倒霉蛋就此踩进大坑里去,毕竟这位活得太短,抄的东西能传入皇宫大内却不会在民间传多广。 【哇!统懂啦!!后面的穿越者说不定就掉坑了~】0231高兴地在系统空间里冒小花花。 这样一位穿越虽早但着实运气不好的违法穿越者,反而在虞月禾尚还力微言轻之时就已经提前逝去,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而之后按0231所说,时管局进入世界时,会加固一次世界屏障,暂时不需要担心新的敌人,任务者有足够的时间经营势力。 就算是这一个漏网之鱼,他也只是刚巧在虞月禾来之前就快一步进入。 不过若不是这位是个文抄公而非穿越女,恐怕留下的这点儿痕迹,都不一定能被虞月禾知道呢! 她将写好的宣纸晾在桌上,让幽兰小心收起,预备等抄完就将书册还回去。 ———————— 日子就在虞月禾抄书、还书、借书中悄然而逝,她书架上的诗集略读过一遍却没有细看,虽说她实际上已经懂了这些,面上还是做出先抄书再精学的架势,毕竟等到她长大也未必能出一次宫门,深宫长夜漫漫,自然有许多时间慢慢学习。 而她抄完诗集后,就开始借阅抄写一些更为深奥的古籍善本,还有收录的游记以及对四书五经的见解,藏书阁里无凡品,孤本古籍都不在少数,她这样好学倒是让看守藏书阁的宫人很高兴。 出入藏书阁次数多了,她也能时常碰见女主虞姣姣,这位皇长姐看她可爱乖巧,每回遇见都乐意与她说几句,次数多了,她们也会聊聊现在学了什么,虞月禾虽然年纪小学识浅,但是每次虞姣姣说起什么都能聊一点,说起看过的文章时还能囫囵背下来,情绪价值非常到位,每次女主都要拿点儿可爱的小物件给她。 但她身边的大宫女幽兰却很不看好这件事,把虞姣姣这个唯一的嫡女当洪水猛兽一般看待,一心一意劝说虞月禾远离虞姣姣。 虞月禾知道幽兰和素菊都是传统女子,性格温和不争,玫嫔就是喜爱这种性格的女子,只因她早逝的姐姐亦是如此,她有主见,每回幽兰说大公主年幼丧母不吉利,大公主位高权重若有坏心无法抗衡云云,她只是仰着天真的小脸问她:“幽兰姑姑,月牙儿也是幼年丧母呀,我是不是也不吉利呀?” 勾起来幽兰心里那点儿愧疚,就劝说她:“幽兰姑姑,皇姐与我地位悬殊,恭敬即可,无需担忧,你想想,皇姐这样美丽高贵,又哪里需要我一个没有母妃的人为她做什么呢?” 如是数回变着花样劝说后,幽兰也就只是唉声叹气,私下里和素菊叹息虞月禾小小年纪,太过有主见了,世人崇尚恭敬温顺的女子,心性过分坚定,往后要怎么办呢? 当然,小小一只的虞月禾,在小宫女们小太监心里是很有主见的小主子,在大公主殿下那里—— “只有这——么高,”虞姣姣私底下完全没有那种高贵冷艳的范,像个普通的小姑娘那样比划着,“比宜母妃的二皇妹、丽婕妤的三皇妹、德母妃的四皇妹五皇妹、箬昭容的六皇妹、徐才人的八皇妹……都可爱!” 建安帝看女儿说得高兴,顺手捞了杯茶递给她顺口:“姣姣喜欢和妹妹玩?” 虞姣姣一口喝完茶,又扒拉着老父亲的胳膊像幼童一般腻着,列举了其他皇妹可爱和不可爱的点,还有她们不遵礼数、扯她头发、说话说不清楚的许多事情,最后才说:“这个最可爱!还很喜欢看书,每次都会跟儿臣问安,还有……” 建安帝宠溺地听着女儿讲这个妹妹如何合她心意,并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虞姣姣在老父亲这里话多且密,年纪还小丝毫没有自己的小心思,一个劲儿地说这个妹妹一定很乖既能让她养着玩又不会在上课的时候打扰到她。 “嗯?小七已经启蒙了?”建安帝漫不经心想起,这个失去母亲不久的女儿似乎是……六岁? 虞姣姣认真态度,与老父亲说起来:“阿爹可还记得?当初与我说过,玫嫔娘娘出身微寒却上进,挑了一个识文断字的宫女教她习字。如今玫嫔娘娘已经不在了,那个宫女倒是忠心,还留下守着小七,小七启蒙就是玫嫔娘娘生前安排此女启蒙,如今我看小七字是认得差不多了,三百千这些粗解其意,有些诗集也都会背了。” 虞姣姣聪明伶俐,日常相处中虞月禾哪些倒背如流哪些谦辞尚还不会,她都记得清楚,倒是把虞月禾目前的情况说得清楚。 最后她才笑嘻嘻说:“最独特的,当然是小七既不过分巴结我,又不胆怯疏远我呀~父皇,我看她虽然性子有些温软,倒是个有主意又乖巧伶俐的呢!” 第7章 架空大女主文(七) 不久之后,建安帝就召见了虞月禾,这消息迅速就如同一阵乘风的蒲公英一样刮过整座皇宫,惹得人们议论纷纷。 高位妃嫔们更是再次报废了一批瓷器摆件,不论这些宫斗中勾心斗角过的高门贵女或宠妃如何咬牙切齿,却也不知道建安帝为何要召见七公主。 他们都有过孩子,有孩子的忿忿至今建安帝也只是到自己宫里时才会看一眼所生的儿女,孩子夭折的更是痛苦当年儿女的父皇未曾对他们和颜悦色过。 不免心里诅咒或直接咒骂出来:七公主怎么就没跟着玫嫔一块去了呢! 这宫里失去母妃的孩子可不少,她们也不知道虞月禾到底是何处入了建安帝的眼。 而另一边,珞葭宫里两位大宫女忧心忡忡,虞月禾却不卑不亢,就跟着建安帝身边的内监高公公上了步辇。 建安帝表现得很是温和,而虞姣姣也没有在近旁——她越发肯定这是一场考验,却没有表现出来半分,只是温顺地行礼拜见。 殿内宽阔疏朗,中间靠墙便摆着两张精雕细琢的宝座,旁边错落放着几个绣墩与两张红木圆几,另有一排倚着墙的红木官帽椅,俱都搭着大红的缂丝椅袱,中间并无小几相隔,虞月禾只用余光大致瞥了布局,顿时就明了此地如何。 随即,建安帝就令她坐到一旁的绣墩上去,虞月禾只推拒了一次,才拣了一张靠外并不挨着红梅螺钿小几的绣墩坐下了。 建安帝便问她:“小七已经启蒙了?如今读了哪些书,身边的人可有教你女红?” 虞月禾一一答了学习进度,女红他确有学习,第一个任务时他还学过一些织布乃至湘绣,原主长大后也只是学会儿不出彩,便说只是偶尔跟着素菊学些缝荷包、打络子,“儿臣年纪小又没个定性,两位姑姑还未教儿臣学绣活,只是教儿臣一些简单不伤眼的女红。” 这络子建安帝也知道,虞姣姣之前就收到了小七孝敬的一个攒心梅花络子,样式合适便挂在了床帐上。 便又问了几句,建安帝考她:“既已读了书,小七可知可为帝王?” 虞月禾乖巧回答道:“儿臣才疏学浅,不曾读四书五经,堪读完幼学琼林,论语背至卫灵公而皆不解其意。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她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天子天下之主,陛下尊称天子。儿臣以为,帝王为紫薇,为天子,仁德而圣明。” 回答得很粗浅,但是建安帝看看虞月禾个头小小,再想想她的年纪,即使回答得中规中矩,也算难得了。 又考校了她背过的书,更问到一些她不曾读过的书,虞月禾回答得和她眼下的学习进度完全吻合,除去一些观点上有点自己的观点,乍一看倒是中规中矩,加之父女之间见得少没有感情,和上书房里教学后抽背一般。 及至最后,建安帝才问她:“可知为何召你?” 虞月禾答道:“父皇自有父皇的道理,儿臣为子为臣,本不该冒昧猜测。但儿臣大胆猜测,父皇爱重长姊,如珠似宝,儿臣自出孝后,常往藏书阁去借阅书籍,有幸遇见皇姐,虽儿臣本无此意,刻意躲避反令皇姐伤心,如是遇见数次,故而为父皇所知、所召。” 建安帝见她反复斟酌、思考用词,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很明确,说建安帝是因为爱重女儿才考察女儿身边的人,也不多说,便让内侍送她回去了。 虞月禾一走,虞姣姣就从一旁用屏风隔开的里间出来,快步走到右边那张宝座上坐下:“父皇~”她拉长了声音撒娇,小女儿姿态十足,“您怎么就不提让小七陪我玩的事情嘛~” 建安帝却有自己的考量,他之前问了虞月禾这个七女儿一些看法,后来看她很聪明地以论语和幼学琼林应对何为帝王这个刁钻问题,这才转而考校她学识是否有所隐瞒。 最出乎意料的还是虞月禾竟然大致能猜到被召见的原因,之前看她年幼又性格温软,遇事少说自己的看法,建安帝还以为她是个没有主见的孩子,现在看来并非没有主见,而是胆子太小。 建安帝又与女儿谈论了之前虞月禾的一言一行,他心里已经有了新的想法。 ———————— 虞月禾所料不错,建安帝确实对她并无多少怜爱之心。 曾经艳冠群芳的宠妃玫嫔故去也不过一年多,宠妃的面容不比地位独特的白月光发妻,已经日渐在帝王心里模糊了音容笑貌,也就是见了七女儿,才想起来曾经有个美丽但出身低微的舞姬曾在宫中一点点死去。 宠妾当日如何自不会被帝王在意,宫里埋葬了多少美人与贵女,多少人闲谈之时笑说美人合该被纳入宫中,荣华富贵之下血泪斑斑。 身在帝王侧,不是谁都有虞姣姣那样的好命,能得帝王一份真心,在权势面前,儿女也不过是手中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从来不被上位者放在眼里。 所谓“伴君如伴虎”,便是如此。 所谓帝王者,或许对特定对象格外优待,但对于更多人来说,小心谨慎揣度上意,不因自身的才能而狂妄自大,如此,才是长久之计。 之前一番谈话便是如此,建安帝初时寻常问询,真如老父询问幼女一般,后面便渐入正题,每一个问题都不是简简单单,而是在考校虞月禾的态度,查看她是否真心,品性如何能否培养,又务必不能比虞姣姣更聪明而越过她去,也不能在课业上拖后腿避免爱女相处觉得无趣,拳拳爱女之心令人动容。 假如虞月禾不是那个被考察对象的话。 好在她拥有丰富的、应对帝王的经验,尽管自上上个世界起他就颇有点儿摆烂、不慕名利的架势,多少还是能够过关的。 但是0231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就过关了鸭?】 虞月禾轻笑,[何妨把它比作一场面试呢?一场应聘伴读的面试。] 第8章 架空大女主文(八) 而要虞月禾回忆,她到底是哪里出色,才能通过这番考验? [什么是最好的臣子?孤臣、忠臣、权臣?]她问0231,流芳千古的臣子或许能得青眼,但是帝王是很贪心的,他们也会嫉妒或是不喜,更甚至偏帮,昏庸的君王喜好一昧夸赞而无真才实学的臣子,贤明的君王喜爱为国为民、学识渊博而人品高尚的臣子,而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而君臣皆贤明,却性格不合,在漫长的历史里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兄弟姐妹尚有不合,何况臣子与君王? 帝王召见,虞月禾表现过人,远超同龄的另外几位公主,学识逊于虞姣姣却有条有理,最重要的就是,她对于长姊亲近、孺慕之情,性格却温软不争,有主见而又限于性格,可为辅佐之臣,而不会出色超过虞姣姣。 尽管这次虞月禾也察觉到,此时帝王已经有了让女儿继位的心思,他挑选的并非是单纯的玩伴,而是绝不背叛的心腹,但是恐怕建安帝最看中的还是她表现出来和原主一样的软弱,这个性格缺陷若是臣子必然难以得用,对于不可能继位的女儿来说却是实打实的优点。 [这个世界,要做就做果果类怡的那个怡。]虞月禾早就打定了主意,她第一个世界本就有意朝着类似的方向发展,可惜世事变迁,许多次事与愿违,上个世界最后年少情谊化作“君臣相得”,这一次,原主肖似生母的清艳容貌本就注定了难以有安生的日子,为什么不能主动出击呢? 就算他在原世界之后颇有点儿摆烂的意思,人嘛,总是会时不时热血一下的。 …… 虞月禾回到珞葭宫不久,幽兰就告诉他,有很多,“很多娘娘派了人过来,想要见你,”她满眼担忧,漂亮的杏眼里盛满了对未知的无措,哪怕玫嫔在时她时常见到其他妃子们,还为玫嫔出过主意。 但是如今,幽兰的眼神惶恐,像是一个赤身裸体的幼儿一样害怕,她无措地再次问了一遍,“……我们该怎么办?” 就好像原本安宁的桃源忽然暴露出来一样,幽兰很害怕,身为宫女,名义上被小公主称为姑姑,她却没有任何应对高位主子们的能力,毕竟她只是个公主身边的宫女。 虞月禾只是软乎乎地抱住她,把小手塞到她手里,又亲昵地、没规矩地蹭蹭她吓得苍白的脸庞,安抚了她几句,又问了具体如何,得知只是派宫女来问过一句,就告诉她:“幽兰姑姑,月牙儿在这里呀,不要怕~要是再来人,你就正常拒绝他们便好,就说我年纪小精力短,不爱到处走动,愧受诸位娘娘好意。” 态度是一定得做出来的,毕竟宫妃各有各的心思,她这样没有母亲的小女孩还是跟着父皇、长姊更合适。 又叮嘱了素菊盯牢洒扫小宫女红果绿枝还有小太监,莫要被人收买了去,看好家门,她笑嘻嘻地跟素菊贴贴,便换下了之前穿的退红色衣裙,回去睡午觉了。 果然,这样拒绝之后,高位妃嫔们并没有再派人来试探她,似乎是很满意她的态度,也许还很高兴看到她左右为难的样子。 于是虞月禾像个最寻常的孩子般哭起来,她的眼泪沾湿海棠红的绫缎枕头,将她原本整整齐齐的、并不很长的头发蹭得乱起来,白净的小鼻子像是沾染了母亲的胭脂一样,桃花红一样的颜色久久没有褪下去。 0231见她睡着睡着哭起来,也慌了:【宿、宿主,你怎么啦?别哭别哭,是不是被原主影响太严重了,我请你吃冰激凌好不好,呜,不要哭嘛……】 0231在那里嘚吧嘚吧说了一大堆,虞月禾却只是坐在床上,肉粉色的帐子朦朦胧胧地垂下来,外头并没有一个宫女守着,一切都寂静而又孤独,像是被世界抛弃一样地安静。 [我没事。]快穿者从随身空间里取出湿手帕,一点点擦过自己通红的眼眶,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她暂时享有少有的隐私,[我梦见了原世界的母亲,仅此而已。]他优雅美丽的母亲,杜博瓦女士有着与虞姣姣相似的命运,却更不幸些。 像建安帝这样原本世俗规则的受益者,最后也能为了自己心爱的小女儿,选择与那萌芽的、对立的思想站到一块去,对面是无数千百年来教条下明白或不明白的同胞。 但是外祖父最终没有成功,而建安帝成功了,原剧情璀璨生辉,引来了无数想要改变历史建功立业的害虫,他们要吸吮时代的汁水,就算离开也要像蝉离开树木那样,留下一个被钻过的孔洞,世间好物不坚牢…… 虞月禾的午睡后思绪只过了一会就被掀开帐子进来的幽兰打断,她又恢复到了往日的生活里去。 …… 不久后,空荡荡的珞葭宫由大公主虞姣姣做主,添进去了一座宫殿应有的配置、公主应有的侍从,从此虞月禾把自己的一切都交到了这对性格如出一辙的父女手里。 就在那次召见悄无声息地过去一个月之后—— 建安帝下旨,在御书房临近宫室,为虞姣姣准备一间与皇子们的上书房别无二致的皇家私塾,另请本朝最有名的才女游仙居士等人作为嫡公主虞姣姣的夫子,点了七女儿虞月禾做长女的伴读。 一时间朝野内外议论纷纷。 原本安静下去的娘娘们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建安帝之前会召见虞月禾,然而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谁让她们在得知虞姣姣给虞月禾补上应有的宫人时还幸灾乐祸以为那位性格霸道的大公主把妹妹当布娃娃玩呢? 纵然更多是为着利益,她们心里难免不平:凭什么是虞月禾?宫里同样庶出的公主一抓一大把,年龄与虞姣姣更相近的好几位,凭什么不是她们的女儿能够沾光,而是没有母亲的虞月禾可以陪侍虞姣姣身边? 而宫里没有母亲的公主也不止虞月禾,凭什么叫她独享好处? 最重要的,不是虞月禾凭什么能到虞姣姣身边,而是她凭什么拥有、她们凭什么没有。 就这样,过去的透明人七公主虞月禾正式进入了朝野与后宫的视线,作为虞姣姣的伴读。 朝野激荡,一时间奏疏雪花般飞到帝王案上,纷纷劝说帝王撤销给公主开学堂,亦或是毛遂自荐说宫女伴读该用京中贵女,一时间你方唱罢我登场,争闹不休。 自这一桩旨意起,原本要在帝王身边日夜陪伴、及笄都未有手帕交的未来女帝虞昭,也真正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第9章 架空大女主文(九) “阿姊~”少女身着海棠红宫装,在飘雪的冬日里更显明媚,她素手轻轻一拨,原本托盘里被掐丝金盖遮得结结实实的两盏茶就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她先将白瓷杯里气味清雅的一杯茶汤奉与青衣中年女子,随机才将水晶杯里红白交映的甜汤端给红衣少女,“快尝尝,糟蹋了好几株梅花树才得来的新茶,请阿姊与先生用茶~” 虞姣姣接过水晶杯,触手竟丝毫不烫,与先生那杯袅袅白雾的清茶不同,倒是合了各人口味。 再仔细一瞧,这水晶杯里一朵红艳艳的红梅格外醒目,周围恰似白雪皑皑,细看却是白梅花瓣,香气清甜而无杂味,浑然一杯“白雪红梅”的汤绽梅,入口温热甜香,回味却还能品出清新茶香,处处都合口味。 虞姣姣轻嗅,穿过寒冷的空气与甜汤的清香,太傅那里梅香和着松柏香,极为雅致风骨,却无一丝甜味,堪为君子香,她这才赞叹,又问虞月禾这两杯茶是如何得来。 虞月禾坐在一旁,便道:“今冬大雪如鹅毛,柳絮纷纷寒且重。我见庭前叶上雪压而不化,便想着梅花雪水最好,因此便带着彩霞她们将梅林积了数日的雪用笔扫下来,共得四罐梅花雪、两罐腊梅雪,另扫了些松柏雪、掐了些梅花、腊梅做暗香汤。” 她说梅花一半窑了做茶,一半儿就拿雪蜜腌了白梅瓣,腊梅做汤绽梅和暗香汤最好,梅花却尝起来更清甜些。 “阿姊这一杯,是烧的梅花雪,我想着红梅鲜妍,炮制反失其味,只以雪水洗净,置于杯中,用雪蜜腌的白梅仍洁白如初又带甜味,长姊无需踏雪寻梅,便可得一盏红梅白雪,以琉璃杯盛之,好似西洋那水晶球一般可爱。” 而先生那一杯,则又是另一番巧思,扫了松柏雪,又额外取未成的暗香汤入松针、柏叶,最后七成腊梅雪与三成松柏雪滚沸,已成的暗香汤用小银筷挑去松柏,却还要将那蜜酿出来的松针柏叶在茶汤里涮一遍,才取了一朵完整的腊梅与腊梅窑的茶叶一同沏了暗香汤。 就连温度都不同,清甜的甜汤温热不烫,而松柏香的茶汤却是清茶一样尚且滚烫,气味清雅而入口茶味为主,重香与茶而不重甜味,很合先生这位曾在山中清修隐居的女君子。 虞姣姣夸赞了虞月禾后,又被妹妹孝敬了两罐子用红瓷罐装着的红梅、白梅做的汤绽梅——也就是用蜜腌过的梅花,见先生吃着好,虞月禾便让宫女把那松柏雪、特意酿的一罐暗香汤和一坛子腊梅雪送过去了。 虞姣姣与先生又下完一盘棋,便换了虞月禾来,虞姣姣棋风沉稳而霸气,一看就是建安帝一手教出来的;虞月禾就要谨慎许多,走一步想三步,却也磨人,磨去了一壶茶的时间才下完。 下完棋后,先生又给虞月禾额外布置了作业,虞姣姣眼下已经全部学出来了,虞月禾却比长姊额外多出来女红等一些时下贵女课程,要慢许多。 时光匆匆,距离建安帝下旨让虞月禾做虞姣姣的伴读,已经过去了五年,前置任务早在第二年就显示完成,跳出来了真正的任务:【阻止穿越者改变本世界历史】 这些穿越者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根据任务详情,会有络绎不绝的穿越者前仆后继地穿越过来,在任务者进入世界后的加固到期后,会一直持续到女帝去世才能够结束,因此也要求任务者最好能活到女帝驾崩,期间改造\/消灭一个穿越者都按一次额外任务发放积分,即一个穿越者=500积分,根据穿越者总量还会在达到一定数量时额外给予补贴,数目不等,最终解释权归时管局及世界意识所有。 虞月禾也好奇过,问0231,怎么会有这么多穿越者? 说到这件事,0231也忍不住八卦的心,【宿主宿主,我跟你讲哦,据说是酱紫的……】 0231也是个爱八卦的,之前就去二代里专门八卦过了,还真就在被简科长捏着后脖颈拎回家之前搞到了实用的消息。 【这个世界的的未来,也是实打实的历史嘛,结果就被有心人看上了,总之就是……,再……,最后我们来之前总共有两个穿越者——】 [两个?]虞月禾震惊,之前0231信誓旦旦说检测不到第二个穿越者,哪来的两个? 【咳咳咳,我们来之前活跃的当然只有那个写诗的倒霉蛋啦!但是,最开始当然没有这么简单~宿主你不是好奇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吗?当初……】 据0231所说,有坏人利用了之前的一个穿越者,让她携带了违法系统穿越,之前虞月禾所了解到的建安帝那个类似于故剑情深的故事中,有一位莫名亡故的的妃嫔就是那个穿越者。 那位最开始的穿越者相当于被违法系统拐卖,后来为了回家,她选择接受了违法系统的最后一个任务:给刚出生的小公主打“疫苗”。 那疫苗实际上就是定位器,最后扎根进了虞姣姣的心脏里,取出后虞姣姣也会随之死亡。 【有了这个定位器,这个世界的坐标就被暴露出去啦!尽管世界意识察觉到的时候就灭杀了想要逃走的违法系统和它的宿主,但是只有到女主驾崩,这个定位器才能被取出来,唉,好麻烦哦!】 虞月禾却觉得还好,这样看来,这个任务就只是一个长期但并不困难的任务,按照0231所说,大部分都是不明所以被“绑架”过来的穿越者,一心一意认为自己是主角,如同当初的谢淑一样。 而她所要做的,就是要么将他们体内的系统拔除、帮助一些认知明确想好好过日子的安定下来,要么就是干脆利落拔除掉那些想要兴风作浪的。 这样一来,所能得到的积分也很可观了,劳心劳力令咸鱼被迫洗掉盐分重回河里漫游争渡的工作总是会报酬丰富。 [虽然古代女子的一生就是一场豪赌的悲剧,并不比星际时代连中学都不给上被迫碌碌无为的向导们好多少,但是工资总是没有错的。]快穿者说。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慢慢长大。 第10章 架空大女主文(十) 冬日的高枕锦衾总是使得人不愿起来,仿佛可以在里头昏昏沉沉过完寒风呼啸的日子,然而就连本该充当闹钟的0231还幸福地休眠着,虞月禾就已经醒了。 还不等她有什么反应,就已经有宫女进来,将烟霞色的帐子用金帐钩束起,用了一盏温水后便起床洗漱。 这五年来,虞月禾每天都是过着这样自律的生活,比之第三个世界他所见家里的女孩子们更忙碌。 当初长姊为她填补宫人后,除了小宫女和小太监还是做着原来的活,幽兰和素菊算得上明升暗降,算是正式的嬷嬷了但却不再贴身伺候她。 幽兰照顾她如师如母,心态有如奶嬷嬷一般,只是幽兰本就性格温柔,渐渐也就习惯了;最后选出来的管事大宫女却不是幽兰而是素菊,自然也是因为素菊性格更加稳重,不似幽兰略通诗文却性格软弱。 也如她所猜测:素菊确实是建安帝的人。 她额外买了个一积分的限时监控道具,0231负责盯着,果然就发现了素菊跟新来的宫人很是熟稔,证据确凿。 虞月禾也因此更加确定,高位妃嫔身边,乃至建安帝的宠妃们,大抵都有这样一个不起眼的暗子,未必全盘掌控,人手却一定是有的。 这些年来,自从成为虞姣姣的伴读,虞月禾躲过不知几轮明枪暗箭,那些娘娘们嘴上说妹妹充作姐姐的伴读是礼乐崩坏之举,却清楚内里的好处与利益,不管为着女儿好还是为着利益都恨不得把虞月禾拉下来换自己的女儿去。 好在宫中都已经被虞姣姣掌控在手里,虞月禾自己也机灵,才躲过去这些谋害。 就好比说前些天采了梅花雪,又摘了梅花做暗香汤,昨日煮的就是之前采的梅花雪,而非再去得了新雪—— 梳头发的时候,宫女松烟就附耳小声道:“主子,梅林那里真有人在梅花上洒了什么东西,奴婢看不真切,遇雪后又无痕迹。奴婢悄悄找了御花园的小太监取了一些,请大方脉的张汝林张太医看过了,虽不确定是什么药,必定是有害的东西。” 虞月禾没有转头,只是随手拿了一支青白色的玉簪递过去,又开了妆匣下层拿了几颗金锞子给她,笑道:“我原只想着我们那般把整个梅林的雪都采了,必定有人不忿,又怕刚下过冰粒子,那雪恐怕有些寒气重了,便避开不用。 你这次也是废心了,好松烟,今日我便饶你一天歇息,茶房那里还热了姜汤,搁了许多糖,你雪地里待得久,莫要嫌辣口不肯喝。” 身后正在梳头发的云霞给虞月禾将头发挽了简单的垂鬟分肖髻,便插上昨日长公主送来的梅花金簪,并一套样式新颖用水色宝石镶嵌的六出飞花发钗,并一些陪衬的流苏簪钗、珠花。 今日休沐,便无需再去见先生了。 如今虞月禾已经学完了四书五经,就连意思也已了解大半,学识上已经能够出去考科举了,只可惜科举不收皇室、更不要女子。 除此之外,五年间他琴棋书画都已入门,琴棋书画诗酒茶这诸般雅事都略通一二,寻常女子该会的女红也堪能做些绣艺精良的荷包、手帕乃至贴身衣物、或一整套衣裙,最擅调香与古琴,书法不同于原主年幼时的中规中矩与后来的簪花小楷,似柳体而非柳体,似颜体而非颜体,字体爽利挺秀、丰丽超动1,整体清爽而又灵动,独有一番自己的风格。 最重要的是,她本来就会颜体与柳体,乃至贵女常用的簪花小楷等数种这个在五代以后就改变走向的世界所出现过的名家字体,更会科举中规规矩矩的馆阁体,不止是快穿者本身就会,在学习的几年中也已经跟着先生学会这些,只是日常生活中,十一岁的七公主还是更喜欢自己的字。 而虞姣姣并不比妹妹懂的少,或者说,教习重点本来就是这位已有其父风范的长公主。 虞姣姣同样擅长琴棋书画,但是不同于妹妹,她在学习之前本身就略通这些,可以说是建安帝手把手教出来的孩子,就算是平日里先生教习,她也很少主动去弹琴,而琴师夫子最后结业时也只是让她简短弹了一段,便结束了教习。 虞姣姣平日上课是十日一休沐,一开始配备了足足十几位先生,除了主要教学的游仙居士——也就是她们现在唯一的先生之外,光是四书五经就另有三位先生,一位主讲《周易》与道家典籍,一位主讲《尚书》、《礼记》、《春秋》和《诗经》,一位主讲《大学》、《中庸》,而游仙居士主要教授《论语》、《孟子》,也通晓其他典籍。 此外琴棋书画各一位先生,还有礼仪、调香等数门课程,这些先生全都是女性而没有一位男夫子,即便如此都有人非议说陛下会不会纳妃呢! 不过先生们除了立了女户自梳、做了在家的居士外,也有已经嫁人的夫人亦或是名动天下的善才,她们来历各不相同,所知道的一些市井见闻、年少往事让年幼的虞姣姣和虞月禾很是长了一番见识。 自虞姣姣及笄起,她们姐妹俩也就在夫子们那里陆续出师了,现在留下来的,唯有曾经名动京城的游仙居士——镇北侯府开国至今九代中唯一的女儿荀华容,剩余需要长久的那些教学,仅仅只需要建安帝和一位先生就已经足够了。 而休沐的时候,虞姣姣往往还是跟在建安帝身边,帮忙整理奏折、陪着老父亲批改折子,虞月禾偶尔去邀请姐姐出游或学习,多数时候还是自己一个人学习。 [时间过得真快,]虞月禾梳妆之后例行先练了一炷香的字,吃完早饭后又去摆弄之前摘下来的梅花,有一些没有被塞进灌满蜜的坛子里的花,被她小心翼翼地阴干,再研磨成粉用来调香,[一眨眼,我已不再是幼童。原剧情里父皇恍然间意识到姐姐的一切都和他重合而没有一点儿属于少女的交际,匆匆将她推出去而没有收获一个同龄人,现在他高高兴兴地得到一个及笄后从夫子那里结业的女儿。] 虞姣姣不爱香,她想着便少用了一些香粉,[想必即将到来的那些自愿或是被绑架的人已经要认不出来这段历史了。] 是的,还有几天那些未知的500积分就要来了。 第11章 架空大女主文(十一) [怎么可能!历史上的庄明宗明明没有玩伴,宣宗也一直没有让女儿离开过自己的视线……]小宫女的心声清晰地传到虞月禾的耳中,穿着石榴红绣榴花宫装的小公主微微蹙眉,又瞬间恢复了正常。 今天虞姣姣例行先帮老父亲整理了一番奏折,建安帝还留下女儿说了点小秘密,只有虞月禾和先生早早地来到了虞姣姣所居的凤鸣宫。 自虞姣姣上学起,最受宠爱的嫡长女才终于有了自己的宫室,不必再居住在老父亲那里的西偏殿,而建安帝对她的宠爱使得她还是能经常出入乃至偶尔住在原先居住的偏殿内,可以说除去更系统性的教导外这位长公主在父亲身边的地位丝毫没有改变,依旧是那个“自元后崩后,仅公主一人可规劝帝,而无他人如此”的小公主。 虞月禾的态度一直是,管那些穿越者怎么想,姐姐已经得到了实惠,更不会对女帝统治至晚年的历史事实有影响,他们崩溃就崩溃呗,反正前面已经有快穿者出过风头了。 虞姣姣回来之后,难免提及眼下的朝政,也就是各地小规模的灾害、还有军备乃至科举的一些事。 “长姊,今岁天寒,虽雪厚来年可丰收,北戎以游牧为生,粮草稀少,牛羊冬季无草可吃,又遇天寒,恐怕……”虞月禾有些忧虑。 先生也是一样的观点,荀华容认为北戎这样的游牧民族很可能在来年春天进犯,户部尚书提议裁减军备,是不当之举。 他们俩都是以为臣的视角小心翼翼地提出意见,虞姣姣却更加直接:“李尚书不安好心,盐政弊病、吏部空晌未提一言,反上疏意在军备!此等老贼,可杀乎!” 见妹妹与先生都有些游移,虞姣姣才说:“父皇也是这个意见,然文人轻武,纵知弊病而避之,徒与武将为恶。虽如此,李难长久!” 虞月禾恭维道:“父皇与阿姊既如此说,便必然无误了。只是去岁盐政有缺,乃至传入宫中……” 她又与姐姐讨论起来,这些政事寻常也只有皇子能够了解,但是在虞月禾和虞姣姣这里,却是从去年开始就时常议论,乃至先生以此教学,可见建安帝厚望。 ———————— 冬日里毕竟没什么意趣,虞月禾整日与长姊谈时局偶尔作画抚琴,兼先生布置下来数篇策论,虞姣姣就算出师之前也不必写策论之流,建安帝要求的是虞姣姣通晓各类文书题材,而虞月禾却必须会写策论、能写奏折,由此便可见帝王对这两个女儿的考虑,也更加在唯一留下来并知道这件事的荀华容这里印证了那个隐隐约约的猜测。 前些日子虞月禾还风雅地以梅花窖茶以及制作暗香汤,费时费力而又消磨时间,显然这种风雅最受未出阁的女儿与那帮屁事没用夸夸其谈的文人所喜爱,除了政事,虞月禾也就跟虞姣姣谈及这件事。 譬如说宫中高位妃嫔嫉妒心极重,竟只为自己没有,而恶意于梅雪之上洒盐以污之,虞月禾一口咬定了她们洒的就是盐,而盐遇雪则雪先化后凝为冰,使原本洁净的雪花染上异味,又污了梅花香气、更使梅雪难收。 须知今冬雪大,往年雪数日也不过梅花之上浅积一层,时日长了那雪又不够松软,采集起来尤为恼人。 虞月禾就在姐姐耳边哭唧唧,说幸好之前采得多,不然只能拿泉水而不是更适合的梅雪给姐姐煮茶啦,现在这么一搞,就算想摘梅花给姐姐插瓶都不能了嘤嘤嘤…… 虞姣姣也很看不上后宫那些妃子,因为之前伴读一事,她们中大多数想的都是既然自家女儿不能有,就要让虞姣姣也不能有,有那反对的功夫,倒不如再想法子请夫子或是自己亲自教养女儿嘛! 结果嘴上说心疼,最后也没见她们争取,于是就被高贵冷艳的长公主狠狠嫌弃了一通。 这会得知她们还私下里干出这回事,还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去干的,虞姣姣更加看不上她们,但是这些后宅的阴私伎俩与阴谋诡计,建安帝却要求虞姣姣必须精通。 虞月禾顺势就提出了一个想法:“姐姐,父皇无意新人,而后宫这些妃嫔虽说没有前进的动力,但没有皇后的同时,本朝亦无太后,使她们上头无人,而人心浮动。我听闻民间所谓丧母长女,虽说姬妾没有资格教养,但是那些小娘子便会替父亲打理家宅,直至她们有了归处亦或直接招赘撑起家业。” “姐姐是元后唯一留下的子女,既为嫡亦居长,既然长女能够帮助父亲管理后宅,父皇对姐姐寄予重望,而妃嫔皆鼠目寸光,属李贼之辈,何不能者居之?” 虞月禾能够提出这点也是有原因的,虽然建安帝以辅佐之臣来培养她,但是数年相处之下,她与虞姣姣姐妹之情深厚,自然也察觉到了虞姣姣本就能够掌握后宫,只差一个名正言顺的名义。 前几年姐姐既需要苦读,又在父皇身边地位不减,忙碌之下自然不适合参与后宫。 但如今数门课程皆已出师,名义上课程还在继续,也不过是虞月禾只有十一岁,加之还需沉淀而已,既然有了空闲时间,为何不能让女主掌握宫权呢? 最重要的还是,后期诸位皇子你方唱罢我登场时,后宫这些母妃可是他们的强有力支持者! 在原着着墨不多的提及和原主少少的记忆中,有关那些妃嫔们的作为,可是很明显一直在为她们的宝贝儿子联系母家、出谋划策的,甚至这个废了那个出事了都隐隐有她们的影子。 虞姣姣听完虞月禾的建议,也欣然采纳,只是还说要同父皇商量,依虞月禾对建安帝的了解,此事差不多也就板上钉钉了。 虞姣姣还跟虞月禾要了些新茶:“江南那边说着如何如何,盐政弊病连今年的茶我尝着都差点味道。你这茶我尝着倒好,可惜宫里的梅花都不能用了,是不是?” 虞月禾眨眨眼睛:“阿姊明智。我同阿姊都离父皇近而离后宫远,她们因此而便利,赶着我们不及的时候弄鬼自然也方便,可惜了好好的梅林,纵使皇庄行宫各处还有梅花,他们粗手笨脚,哪里能合阿姊心意?” 虞姣姣看她笑嘻嘻,忍不住也笑起来,便饶过了她,笑闹了好一会才去见皇帝。 第12章 架空大女主文(十二) “建安十六年冬,或闻宫中诡谲,帝乃命长女摄六宫事。”——《庄史》 ———————— 建安帝的旨意一下,高位妃嫔们都坐不住了。 宫中已经二十年没有太后了,而这些妃嫔习惯了不用请安、虽然自己没争到宫权但老对手也没争到的日子后显然是忘了,宫权是怎样一座压在她们头上的大山。 “小主!这是大事啊!”去年新进宫的的徐美人还慢悠悠地磕着瓜子果脯,她的贴身侍女翠幔急得嘴上生出来燎泡,火红火红的。 这位徐美人却是个有成算的:“急什么?这不就说明了陛下无意立后?” 她用圆润修长的指甲拨弄着果碟里的那些果脯和坚果,位分不够高终究还是吃不上什么太好的,连个鲜果子都没有,“我现在位份还低,着急也没用,更何况我年轻、受宠,早日生个儿子巩固地位才是。公主殿下就算要开刀也是先从最底下亦或者最上面的主位娘娘动手,关我一个正四品的美人什么事?” 训斥完原身的陪嫁侍女,这位穿越过来不到一周的500积分女士继续磕着那一小碟少得可怜的瓜子,心里却在不停抱怨着:“系统,不是说这边的大公主以后也是一个安乐公主、太平公主一样的人物吗?说好的我只需要和老头嗯嗯啊啊,就有积分进账确保我能够顺利生下一个出色的儿子呢?” 一枚生子丹就要100积分,新手大礼包只有10积分和一个仅能装自己东西的三十升空间,系统原本许诺徐美人侍寝一次能够得到100积分,结果她秉着后宫文女主的心态,一顿操作猛如虎,10积分全花在身体保养上,前几天侍寝了一次,pia叽一下就给了10积分,系统还赖账说不能按叫水的次数,哪怕一夜七次也只有一个晚上,一个晚上就是一次。 结果就把徐美人整无语了,要知道原身一个月都不能轮上一次,而原身的堂姐、家里更厉害的名门贵女更是生育子嗣都没有近卫,比她初封就是美人还要低一级,而不受朝堂影响的后宫也能看出来建安帝是个什么样的帝王,虽然徐美人对这些历史一窍不通,她只想当未来太后不想搞政治啊! 这回出了大变动,她的系统自然也是满头冷汗: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只好低声下气哄着这个还抱有天真想法想成为宫斗赢家的小女孩。 听着系统这一堆废话,徐美人也不乐意,一边嗑瓜子一边怼它:“说得好听,你还不如让我穿成公主呢,原身堂姐的女儿只比大公主身边的七公主小三个月,结果那个玫昭仪死后无依无靠的小公主就这么水灵灵地成了嫡公主身边的得意人,你看看陛下这几年多少新宠都没有封昭仪的,最多也就是封了个四夫人之下从一品的妃,哪有封九嫔之首昭仪的?” “什么恩啊宠啊的,这还不是因为人家女儿得力,有太平公主身边上官婉儿之风,要是皇帝真记得她,能不给她追封?” 最后就一句话:“欠我的90积分什么时候给我?你要是不给我钱,也没关系,我就干脆不争宠了,反正我都已经是美人了,原主记忆里比在家过得还舒服,除了冬天没有水果蔬菜只有菜干萝卜,大公主和皇帝又不会来克扣我一个美人的钱,以后等老皇帝死了殉葬也没事,反正我过够了,当太妃更好,反正吃穿不愁。” …… 【吵起来了吵起来了!】0231咋咋呼呼地叫起来。 [什么吵起来了?]虞月禾帮着姐姐看一些旧年的账册,有一搭没一搭回着话,心思全在那些账本子上。 【有个快穿者到后宫去了呀~就是去年选秀进来的那位徐美人,是八公主生母徐才人的堂妹,她和她的违法系统吵起来了嘻嘻,是统干的哦!】 虞月禾记得这位徐美人似乎还是挺受宠的,但是她一个女儿家也不好一天到晚盯着父亲的后宫,就只是略有耳闻,加之建安帝年纪越大越少进后宫,现在一个月里也不过有二十天,大多数时候还是去高位妃嫔宫里看看儿女,略坐一坐便走了,徐美人这样三个月里能有两天的自然也算是难得了。 [说来听听。]她来了兴致,手上查看账本的速度却丝毫不慢,不多时就挑拣出来几处异常,又分开放到另一处有问题的账簿里以待之后慢慢查看。 0231一阵嘚吧嘚吧,虞月禾也大致听懂了它的操作:总体而言,这回这个徐美人可以说是分量说重不重,说轻不轻,主打的就是一个走后宫文的路子,即生儿子、培养儿子、当太后三部曲,至于能不能当个皇后什么的,纯看个人意愿,但是爽文标配。 因此,徐美人这边知道的就是本朝皇帝没有一个儿子出息,且后位空悬,虽然儿子大了但也还正当壮年,对于具体的历史一概不知,但拥有原主的全部记忆。 而0231趁机搞了骚操作,【哎呀~重点关注的系统仓库真是丰厚呢!转卖有很大一笔钱~】 洗劫了人家系统仓库,并强制性把人家吸取龙气的“蚊子嘴”缩小到和吸取游离气体差不多的0231这么一来虽然没把对方玩死,但也差不多是给玩趴下了。 0231还在脑海中念叨清点了什么东西,像是经典款生子丸、生女丹,这种据说吃一枚怀一个、吃两枚怀双胎的经典生子文利器,还有各种利于美貌从仪态到各零部件的改造作用,乃至于忠心符、傀儡娃娃之类的宫斗利器,除却一些必须要销毁的黑心产品之外,剩下的都可以作为劣质产品出售给系统商城,是相当不错的一笔外快了。 同时0231还根据虞月禾的要求,监控上了目前已经出现的所有违法穿越者,超过皇城一公里的就没办法了,0231去不了那么远,必须要接触过才能监控。 “月儿?”虞月禾和0231聊天的时候,查看账本再一心二用也难免迟钝少许,很快就被虞姣姣察觉出来。 长公主以为妹妹是年纪小,冬天一暖就想睡觉,不等虞月禾回神就调侃地笑笑,捏了捏她的小脸便让她暂且睡在自己床上。 “快去睡吧,左右下雪无事,这些账本子慢慢看就好。”虞姣姣赶她去睡午觉,虞月禾也只好应下,委屈巴巴地说着“我才没有困”一步一回头往正殿里走去。 随即…… “咳咳咳咳咳”虞月禾被里头的烟熏火燎味呛得不轻,谁不开窗还点了这么重的熏香? 第13章 架空大女主文(十三) “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啊!”小宫女慌慌张张开始磕头的时候,虞姣姣反而被气笑了,好像她是个多残暴的人一样。 她只是问身边的大宫女:“她统共点了多少沉香?” 虞姣姣连房门都没进,只让人把窗户打开,又扇风以驱散室内的浊气,再摆上腊梅用来熏香。 而直面那“香气”的虞月禾却闻得很清楚,她喝了一盏清茶润喉之后才说:“就算这些沉香对阿姊来说不算什么,香气混而重,好似以沉香点了暖炉一般。” 虞姣姣不爱熏香是出了名的,况且皇宫大内,两位公主日常用的都是无烟的银丝碳,一丝烟气也无,从不用旁的什么木炭竹炭,哪怕数九寒天,也没短过这些。 那小宫女只叫屈,说并不知公主不爱用香,又说天寒之时通风唯恐过于寒冷。 虞月禾只听着她内心不满:[沉香这么好的香料,哪里就熏人了?这些公主可真是为难人,原主的记忆又不清不楚,可恶。况且天这么冷,还能怎么办啊,主子不在屋子里他们又不给烧炭盆,冻死我了呜呜。] “阿姊,”她突然主动起身,说道,“今日阿姊事忙,父皇头一天叫阿姊摄六宫事,因此我早上来的时候阿姊已在东偏殿整理,而不在殿中。” “我今晨至时,依旧先去阿姊房中找寻,未见阿姊,方知阿姊已起身。见窗户紧闭,室内昏暗,故而提醒殿内宫女,气闷而易生浊味,阿姊宫中人人都好,自不必过分提醒。” “谁知竟成此事……”她柳眉微蹙,眸中含泪,便看得虞姣姣心软,连忙拉过妹妹,复又搂着她坐下。 只见虞姣姣不怒自威,不与下头说半句话,只任凭宫女跪着,手上却轻轻拍着虞月禾后背哄她:“又哪里有你的事呢?既然是做了宫女,又不了解我的事,她就不能去问问我身边的人?从主殿到侧殿,也不过几步路就自作主张,果然父皇说得对呢,她那种巧言令色的就不该贸然提上来,连点规矩都不懂。你只不过是见屋里气息有些浑浊,提醒她一句罢了,又何必自责。” 只有那宫女觉得气噎,不是说古人最爱熏香吗?冬日既然觉得屋里气味不好,那么点一点儿香怎么了,沉香那么贵的香料,怎么就烟熏火燎了? 这个穿越者之前是个手工大佬,很会自创发型又会搭配发饰,还有一手极为精妙的调香手艺,是个很有名的博主,所以之前就凭借着一手梳头的手艺成功从院子里洒扫的小宫女一步到位成了虽然还没资格在公主身边时时跟随却可以守在屋子里的宫女。 她来自一个历史发展是正常唐宋元明清的世界,穿越后也没有系统只得了一个精巧的小空间,里头不能放活物却可以一直保鲜,大小也就是一个三米高的十平米房间那么大,因此根本不知道一个要命的信息,那些实打实从女帝的后世来的穿越者都知道,女帝不爱熏香,最多在屋里摆些花果,普通的香丸子也是用的。 而虞月禾也是调香大师,能够调得清新自然而全无炮制痕迹,甚至考虑到长姊虞姣姣不爱熏香,特地取了新鲜的花草以炮制香料,因此使得香味清新淡雅、持久自然。 而听到穿越者的心声,知道她的想法后,虞月禾就没想过要留着她,[此人心机深沉,有心利用阿姊上位而不愿利于阿姊,断不可留。] 她最开始确实没有杀掉她的想法,毕竟改造快穿者她一样可以拿到积分,但是很显然,这位现代的博主虽然有着不错的条件,却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知道一些职场的潜规则,更是有些刚愎自用、自以为是。 所以虞月禾故意提了自己早上说过的话,她带着的宫女本来就是建安帝的人,从不会对虞姣姣隐瞒,而虞月禾也从来没有要收服他们的意思,毕竟以她幼时的软弱来看,她怎么会以为父皇和姐姐要害她呢? 靠在虞姣姣身上,鼻尖是少女自然的馨香,虞月禾靠得更加坦然了,把小宫女心里骂她绿茶婊的声音当做广播剧来听——嗯,茶茶的,很安心~ 最后那位穿越者自然是没得了好,她灌了哑药之后就被送去了浣衣局,而0231也很高兴地告诉虞月禾—— 【宿主宿主~你之前问的事统问过上面啦,这边如果是自愿穿越的都回不去,而非自愿的如果在原世界未死可以回去,死后才来的和那一批自愿穿越的一样是去投胎,不过自愿的要折损功德,而非自愿的也要考察他们过来之后的行为举止,据此作出补偿或者扣功德。】 此外,像是这一次遇见的这个只拥有空间的穿越者,按照规定,她的空间将会一半上交,另一半则在随身空间内增添相应面积,【但是灵泉空间这一类就不可以了哦,而且非法灵泉并不含有灵气,据说那边是一种用药物模拟真正灵泉功效的泉水,有害哒】 可以说,死穿越者一个,肥了快穿者。 这边折腾了半天,原本在暖阁里有些昏昏欲睡的姐妹俩都没了睡意,互相约定好以后不得破格晋升后,就继续开始与这几年的账本奋斗起来。 那一摞摞宫里乃至皇庄的事,可见平时建安帝虽然理得不错,还是没有多大空闲慢慢理的,大的错误未必有,就算有也已经被砍头抄家了,而小错误简直是一箩筐。 虞姣姣和虞月禾各自处理完一摞就拿一摞继续盘点,之后拿朱笔点出来错漏之处就放在一块预备之后仔细盘查,饶是如此,以姐妹俩的速度还是看了一天才粗粗看完,还有一堆需要仔细核查错误的地方。 此时此刻,高位妃嫔还以为虞姣姣会要她们过去请安,亦或者来个大改动让她们见不到子女什么的,战战兢兢一整天,加上又吃锅子,急得她们嘴边都生出来火红火红的燎泡,不得不喝起了菊花茶。 然而一直到晚上,她们都没有等来虞姣姣的动作,这才并不安稳地睡下了。 妃嫔们尚有锅子可吃,虞姣姣和虞月禾平日里爱吃锅子、炙肉,却是连下午的糕点都没捞上,饿着肚子看了半天账本,看完后才点上蜡烛,匆匆吃完一顿饭,虞月禾也就宿在了姐姐这里。 第14章 架空大女主文(十四) 如是这般忙了数天,虞月禾负责打下手,姐妹俩有商有量,估算着错漏何为,又是花了一两天才理清账本子,之后才开始召见底下人,风风火火开始修整。 为此建安帝一年前给虞姣姣的令牌可算是派上了用场——正常来说,本朝公主们要一直到结婚后才能出宫并开始交际,但是皇庄的事不是在宫里听着底下人汇报就能完成的,一来一去得花掉多少时间。 除此之外,虞月禾还贴心地吩咐了宫女们,额外多带些糕点好出去吃,固然她们一直是在暖阁里议事,可是忙起来就顾不上吃饭,歇息时总是格外地饿,吃得也要多一些。 自第一天没经验,再加上忙完天都擦黑来不及慢悠悠吃点好的,虞月禾就吩咐上一些糖果点心,哪怕只是翻阅账本时嘴里含着一块饴糖也好,不知不觉那满满一碟就已经耗尽,总有贴心的侍女再补上一碟。 虞月禾很喜欢江南来的玫瑰松子糖,形如小粽,入口甜蜜而有花香,她自从前几年吃到就很喜欢,又额外制了芝麻的、桂花的、蔷薇的、荷花的……许多口味,装在碟子里各色鲜亮,一筒筒贮藏起来可以放上好几年,格外耐放。 除此之外,阿姊最爱吃的藕粉桂花糕,江南最好的藕制出来的藕粉,秋里酿上的桂花蜜,放不久,便只带一碟,剩余的带了材料去现做,触手虽嫩,之后得拿湿帕子擦手。 如此又过了些不多也不少的日子,这一摊子事可算理完,而虞姣姣果断利落的名声也传遍了京城,人人都说,这位长公主是个仁慈而又利落果断、精明能干的女子,不够温柔贤淑但是管家理事是一把好手。 到了这个时候,虞姣姣才总算抽出空来,预备见一见宫里的妃嫔们。 到这里,正经了好多天的虞月禾就又开始发功了,只见她小心翼翼地拉着姐姐的衣袖,眼里泪光点点。 而虞姣姣一见她这模样,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抢先一步开口,连连保证只会喜欢她一个妹妹,这才叫虞月禾收回去这副格外柔弱可怜的模样。 却说这庄朝到了建安帝年间距离唐朝不过三百年,后宫制度也有类盛唐,首先就是皇后,皇后自然是超品,地位等同帝王,这是不用说的。 皇后之下则是四夫人,也就是贵淑德贤四妃,皆为一品。 四夫人之下又有无封号的妃子,限四人,为从一品。 再之下便是九嫔,即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各一人,为正二品。 九嫔之下还有嫔,限九人,为从二品。 之后就是婕妤九人,正三品;美人九人,正四品;才人九人,正五品,再往下就是延续唐制的宝林、御女、采女,各二十七人,正六品至正八品。 建安帝的祖父庄文宗曾经改过一次称呼及品阶,将宝林改为贵人,御女改为御侍,贵人、御侍及采女不限人数的同时也不再有品阶,到了他的儿子穆宗就又全部改了回来。 此外,四夫人与从一品妃并非是各四人这么算,明面上写着限四人,实际上是两者相加限四人,宫中目前仅有正一品的淑妃与德妃,另有一位从一品的宜妃,统共三位妃子。 九嫔与嫔也是如此,两者皆可以概括称嫔,总共九人,就好比虞月禾那位面容渐渐模糊的生母,既可以称她为玫嫔也可以称她为玫昭仪。 建安帝不是一位好色的帝王,按照规矩,他总计可以有一位皇后、四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1,但是宫中光是主要的高位妃嫔就没有占满,而三年一度的采选和少量的礼聘更是增加不了多少妃嫔,至于进献,自从上一位进献的大人被建安帝拒绝,不久之后又因为其他原因被清算后就没有什么嫌九族太多的“人才”了。 即使如此,两位公主也对宫里的人际关系不太熟悉。 即使虞月禾很自豪地告诉皇姐她“过目不忘”,到底是过去没怎么关注过这方面,以前母妃还在的时候她年纪小,就只记住了这个妃嫔以前受宠过、那个妃嫔是本朝头一批选秀的老人,这几年埋首史书,经济文章虽然懂了,却不太了解这些,还是有知道这些的大宫女讲了,她才知道到底有那些妃嫔。 那些原剧情里冒头的皇子,几乎都是有母妃的,没母妃的连五岁上序齿都活不到,除却虞姣姣那个早逝的同母哥哥七八个月落下来胎还被记成大皇子,其余死在肚子里的、生下来没养到五岁的,听闻建安帝登基的头五年宫中斗争激烈,不知埋葬了多少妃子与多少孩童。 除此之外,膝下有公主的那些妃嫔,讲解的宫女也只是略略一讲,就带过去了。 虞姣姣住的凤鸣宫离着大多数妃嫔居住的地儿实在是远,她就叫人去扫了花园里头一个叫做听雨阁的小轩,那里原是不住人的,或闻前几代也住过位分不高的宝林、采女,后来是哪位贵妃嫌那里不像样子,从此就只做个赏景的地儿了。 “如此一来,姐姐召见她们时,可都要晌午啦,”虞月禾陪着虞姣姣议事,见虞姣姣从早上就叫人来讲宫中事,她自己是用过早膳来的,便说,“她们来得也慢悠悠,不若咱们就在那听雨阁里头烧了炭盆,叫人上锅子来,前些日子从皇庄带回来的鹌鹑炸一盘子吃,再来个炉子好烧鹿肉吃,这样边吃边讲,也不紧张。” 确实,姐妹俩是不会紧张的,就知不知道那些妃嫔吃得好不好,又不知道虞姣姣到底要做些什么。 虞月禾自然知道,虞姣姣没有见那些皇子们的意思,那些哥哥弟弟不是在书房里上课就是想方设法运作到朝堂上去做事,一屋子女眷,最好是煮些茶来,再攒盒里各色干果点心吃着。 但是阿姊早上不曾用膳,又不是什么正经场面,倒不如吃吃喝喝着舒服些,也没人敢说她们这样不合规矩,锅子、烧肉不也是点心么。 虞姣姣果然高兴,点了点她鼻子,笑道:“就你会作怪,倒让庶母们退居一丈,权当做小女儿家玩乐了。今天如此,吃着东西赏雪倒也好,左右不是什么正经事。” 虞月禾于是便笑着说几句,又拿出来新做的手捂子给虞姣姣带上,便招呼几个宫女快些把雪帽儿、白狐毛的鹤氅找出来,往花园里头去。 第15章 架空大女主文(十五) 今冬雪是照旧的大,前儿还盼着这是最后一场呢,便又落下来积得树枝一弯上头的雪从叶子上哗啦掉下来。 听雨阁门口原本是没有帘子的,容易漏风,收拾的人点炉子的时候便也把那帘子都布置起来,倒是有点儿样子了。 里头是三面的炕,为了看雪,还要把窗户打开来,虞姣姣便安排着烧了炕,除却这边一个炕只坐两个人,便将另外两面也布置起来,隔成三处后那两处各可以坐四个人在上面,也是一样的锅子和烧鹿肉,地上另放了绣墩和小几,各放一个八宝攒盒和一壶茶。 宫中现如今五岁以上的公主不过十个,再小的便不能叫母妃带出门了,而妃嫔也只叫了才人以上的过来,再下面的宝林等这屋里挤不下,虞姣姣也不耐烦见她们了。 等那边陆陆续续过来,就见外头重重叠叠的帘子,里头还隔了一个小间出来,挂着一件羽缎一件羽纱的大红鹤氅,内里俱是白狐里子,看着就浑身暖烘烘的,俱挂在炉子旁边烘着,便有宫女接了公主们的各色斗篷,抖掉上头的雪花儿一齐烘着,妃嫔们就只去了身上的斗篷,交给身后的大宫女们拿着。 再过了两道相隔不远的帘子,迎面而来暖香扑鼻,又有肉香茶香,这才见里头好大一间又是烧了炉子又是烧了炕,偏还开着那窗户赏雪,三处炕上还各自吊着一块鲜红雪白的鹿肉,炕桌上一边烤炉一边锅子正沸着,里头候着的宫女就引妃嫔们在绣墩上坐了,再让公主们各自玩得好的坐在一块儿。 而正对门的炕上只坐着两个人,身量略长的那个正吃着,而那个年纪更幼些、容貌清艳的拿小刀割了鹿肉下来烤,俱都脸上红扑扑的。 只等妃嫔们到齐,虞姣姣才撂了筷子,说了几句场面话,只说诸位娘娘往日里伺候父皇、诞育子女有功,又说:“父皇如今将宫务交给我,我是小辈,也没什么请安的规矩,娘娘们要伺候的是父皇,又不是我。今日也只是请大家过来,再有这些妹妹日渐大了,我在父皇跟前也见过几面,身为长姊,应尽管教之责,便都来见一面。” 又说了些素日教导的小事,虞姣姣在这之上也是样样周全的,不免就叫高位的妃嫔放松了警惕。 又见虞月禾小小一个人不显眼,却很利落,就将锅子里不禁煮的牛羊肉并一些旁的夹了出来,再用一旁放着的小银筷剔了些耐煮的到锅子里,不像两边的几个最大的只比虞姣姣小一两岁,却连六七岁的妹妹都顾不过来,她们心里又琢磨起来。 便是箬昭容先开口:“殿下素日繁忙,眼见得手边一个人是看不过来的,七公主年幼……” 旁边的几个也都顺坡下驴,一个个推荐起自己的女儿来。 那边虞姣姣没有说话,虞月禾也不慌不忙,之前虞姣姣说话的时候她未夹过去煮好的菜,这会儿却拿专门夹熟肉的小银筷夹了一块嫩嫩的鹿肉,抿嘴一笑。 虞姣姣看她们这般争来争去,只是一皱眉头,就有大宫女把那几位开口的娘娘手边的茶水给换了,等她们说累了倒了一盏茶水,登时喝也不是吐也不是——茶不再是之前的老君眉,全给换成了苦丁茶! 看她们吃了扁,一个接一个安静下来,虞姣姣才说:“诸位娘娘住得离我那儿远,很是不必让妹妹们跑许多路到我那里去每日打下手的。”须知本朝无论公主皇子实际上定例都是没有步辇的,多数是皇帝记起来了才吩咐给配上,而妃嫔们的步辇哪里敢贸贸然给女儿们用上,背后天晓得多少个坑呢! 随即又是一溜宫女进来,虞姣姣笑着说:“皇家儿女,哪里就缺手边一个打下手的呢?缺多少都是够的,大家说我手边没有人,倒是见得少了些,虽不比姑母、姑奶奶们那样一整个公主府的人手,总归也是不缺的。” 这般下来,也就没人再提起这回事,便又说些家常话儿,也就将此事翻过去了。 虞姣姣此番也不过是隐晦地敲打一番这些人,尤其是在宫里有了根基的那些份位高、年岁久的妃子,警告她们莫要弄妖,说些看梅花的风雅事,也不过是敲打那个隐藏在背后的人:别以为你做的事我不知道。 说了这许多话,也就让那些妃嫔们回去了,又问其他公主们吃得如何,毕竟虞姣姣作为长姊,教导之责还是应尽的。 尽管和这些妹妹都合不太来,她们所要争取的宠爱与未来,虞姣姣唾手可得,而她们所热衷的女红与琴棋书画,在虞姣姣眼里不过是打发时间的玩意,谈完了正事,也只是放松而已。 就这么赏着梅花白雪,虞姣姣又考她们,要她们背一些梅花的诗来。 便有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三四岁、削肩细腰、俊眼修眉的姑娘咏了一首《雪梅》,说“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未等虞姣姣说什么,她就洋洋自得说这是她新做的诗。 虞月禾于是噗嗤一笑,提起了旧年看过的诗集:“……阿姊也是看过那本诗集的,想来是记得这一首的,诗人建安十年便英年早逝,他的诗做得好,因此被收录。” 她复又以帕掩唇而笑:“这也没什么,毕竟梅与雪这一段争艳,又兼韵律寻常无典故,五姐姐未曾读过,刚巧撞了也是寻常事。” 五公主这番被下了面子,便不发一言,其余几个公主见此也只拣了常见的先人咏梅之诗背了,或是赞白梅,或是赞红梅,倒没什么新奇的了。 虞月禾只吟了一首《全唐诗》中李峤的《梅》,其余时候都在与虞姣姣一起吃羊肉锅子,不乐意来作什么诗出风头。 三桌里头其实锅子与鹿肉是一样的量,她们俩这边还额外多出几碟小菜,如炸鹌鹑、炸野鸡崽子这类炸物,不过虞月禾瞧去,其余几个姊妹虽说吃得还算有些趣味,却是连鹿肉都不会割,只能由宫女割下来放在炉子上,且许多未曾煮的盘盏都未动,更不吃毛肚等脆嫩的东西,胃口要小许多, 亏得虞姣姣还特地不让那边上炸鹌鹑这些小菜,怕吃不下,那一块鹿肉本来也不怎么大,都是约莫两三斤的肉,一边留下一半,另一边也留了约莫四成,就都说着吃不下了,只是在炉子前面烤火。 第16章 架空大女主文(十六) 待到一个个姊妹好声好气辞别了长姐,再由宫女收拾去了那些炕桌儿火炉子,虞月禾才吩咐人上些素菜来清口,又补上了一碟子豆皮、一碟子豆腐并一些蔬菜、鲜果。 “吃了好半天,净是些各色肉食,可真是腻味了,只是那么些人,姐姐也不能看着她们那样,必然是要分些果子给她们甜甜嘴的,一个个又说饱了饱了,不知道回去落到谁肚子里,现如今只有我们两个人倒好了。”虞月禾又沏了山楂桑葚枸杞茶,并健胃的红茶、和清口的绿茶来,与姐姐说笑。 那些没吃完的锅子、鹿肉并妃嫔们动过没动过的点心,就都散给了宫女们打牙祭,好端端的鲜鹿肉,还是昨日从皇庄带回来的鲜货呢,倒比那些腌的腊的干货好许多,难得的鹿舌、鹿筋之类平日里只有干货的好物,昨日里就已经父女三人吃饭时用了。 眼下屋子里宽敞了,眼见得才到未时三刻,先前从午时三刻一直吃到现在,也没过多少时间,宫里惯常用早膳是在辰时至巳时,午膳时常有人应付几口就算了,一般在巳时末至未时,而晚膳既有在申时的,也有宴席时或者改做夜宵便在酉时至一更,虞姣姣索性便说,不若继续就这么吃着,及至申时末再回去。 冬日雪厚,夜间也莹白亮眼,如此,虞月禾又叮嘱宫女,取了琉璃绣球灯来,预备到时候在前面照一照,“雪虽明亮,天色晚些终究有些耗眼睛,阿姊与我自是坐步辇回去,给他们开路的人照着些,纵然他们如何也不会摔了,终究走得顺畅。” 她又捧起一盏忍冬的清露来,俏皮地作了个揖:“还要恭贺长姐旗开得胜,如此一来,诸事已顺,诸姊妹脾气也大致摸清楚,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偿所愿。” 虞姣姣也捧了酸甜的山楂茶,对着一拜便饮了茶,又说:“当初我便知这许多妹妹里,只有月儿最得我心意,如今数年时光逝水,依旧如是。” 姐妹俩对坐着又说了些话,眼下屋子中一个炭盆,身前一个锅子一个炉子,腿上还搭着毛皮褥子,没有外人在场倒是愈发松快起来,吃吃喝喝又谈些近日所看的书、宫廷八卦并朝堂政事,还拟做了些诗词,很是舒服。 说起之前五公主那首诗,想想当时四公主并不好看的脸色,虞月禾就吃吃笑起来,又说:“阿姊可要与我打赌?妹妹猜测,那诗啊……只怕不是五姐姐做的,是她叫哪个小宫女给她做了小抄呢。” 确实如此,同胞姊妹的四公主脸色不大好看,五公主又说是新做的诗,可不就引出一桩官司来。 虞姣姣捏捏她脸蛋儿,眉眼弯弯:“我才不与你赌呢,你这小坏丫头,板上钉钉的事,就又要拿出来取乐了,又有几个看不出来这些?” “其他几个都没看出来呀,阿姊~”虞月禾就跟她缠磨,扭股糖一样坐到了身边去,只又轻又软地撒着娇,看着很是可人。 “咱们看得出来,又干她们什么事?就算我想好好教养她们,也都不乐意让我管教,我还不乐意教她们呐。”虞姣姣心气高,又禁不住妹妹闹,只是搂了她摸摸头。 虞月禾拈了一枚梨膏糖,吃着却有些凉了,忙拿了一盏热热的茶喝了,这才说:“她们不开窍又有什么,毕竟托生在皇家这辈子吃不了苦,我要一辈子都跟着阿姊,往后年纪大了赶我都不走。” 虞姣姣捏捏她手指,只道:“又说胡话了,现如今这天底下,哪有女儿家不出嫁的道理?便是我想你一辈子在我跟前,总得为你终身想想,不论未来是好是孬,日子总归是要过的。” 虞月禾只笑笑,又赖在阿姊怀里作小儿姿态了。 而另一边,薛德妃宫里头,小宫女裹儿自从五公主回去不久,就被人叫了出来跪在大雪地里,而德妃并一对女儿还坐在烧了地龙又搁了炭盆的屋子里,看着外头宫女跪着几乎要成了个雪人儿,而四公主五公主只同母亲说笑。 原来四公主回来之后,就得意地跟德妃说了之后的这些事,德妃自知两个女儿背诗本就比不过精心教导的人,前些日子好容易见小女儿似乎开了窍一样竟会作诗了,如今得知缘由与后来事,气得便叫那欺主的宫女跪在院子里,四公主前些日子受了好一番奚落,五公主又恼怒被骗,哪怕外面下着大雪那庭院里几乎能冻掉耳朵,也不说什么。 另有宫女拿了德妃的腰牌,被遣去藏书阁走一遭,只为借来那诗集看看是否如此。 外头的裹儿却全然不知,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又做错了,只知道她剩余的积分根本不够她医治冻伤,原身是从江南来的,她自己在现代则是华裔,从小居住在南加州的大城市,就算回国也是在最舒适的季节前去,只想起来那个饺子的传说故事,“祛寒娇耳汤”。 她焦急地呼唤自己的系统:“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罚跪了?” 然而文豪系统一无所知。 裹儿拐弯抹角骂了文豪系统半天,也无济于事,她虽然背过很多古诗词,但是成长环境是纯粹的欧美,本来就对古代水土不服,又颇有点儿傲气想要凭着着抄一些诗词成为大家,奈何身在德妃的常乐宫,出路无门,最好也是成为公主身边的得力人手。 但是估算着时间本朝与宋相当,公主地位又有多高? 好不容易凭借给公主当枪手才得了重用,结果五公主本就喜怒无常,今天竟然直接叫她跪在雪地里! 她也是知道的,“白头宫女在,谈笑说玄宗”,她不知道宋朝到底什么样子,但是唐宋元明肯定是没有清朝那样宫女从旗人中选出而据说可以放归、且不能随意打骂的。虽然她喜好历史的朋友说宋时多以雇佣为主,鲜少有卖身奴仆,但这可是在皇家! 妃嫔尚且要给去世的皇帝殉葬,她一个没有关系没有门路的小丫鬟,还能活吗?! 文豪系统能够兑换的奖励也不过是声明加持、笔墨纸砚以及各种文学作品,裹儿跪在冰寒刺骨的雪地里,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刺痛、发痒,乃至身体似乎逐渐热了起来,跪得麻木的她根本没有意识到,最先被冻得难受的耳朵已经渐渐开始失去知觉…… 第17章 架空大女主文(十七) “放肆!”虞姣姣一拍桌子,而她身前的德妃还坚称她只不过是让一个欺主的奴才跪在雪地里,并不觉得她自己有什么错。 虞月禾慢悠悠叹一口气,只叹息那个可怜的宫女连耳朵都给冻掉了,雪地里跪了这么久,好端端的人都要把一双腿给跪废掉,人能不能熬过去都不知,可怜小小年纪比她还小一岁呢。 虞姣姣听着更是心头火起,也不再与德妃掰扯:“德妃薛氏,私罚宫人,残暴不仁,而无半分悔改之心。本宫受父皇所托,摄六宫事,今罚德妃与四公主、五公主禁足半年,期间一应炭盆、冰例,皆以减半,并罚没一年份例,容后再将此事交予父皇过目。将她给本宫押回去!” 昨日积威尚在,德妃虽对处罚有所怨言,却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忿忿不平地被侍卫押回了她自己宫里。 虞姣姣派人将此事报与建安帝,又召来太医询问那个作诗的小宫女情况如何,及至屏退一干人等,才叹气道:“空有积威,而使后宫妃嫔不知仁义道德,此些蠢物,自觉高人一等而与黎庶相隔,养育子女却不怜惜年幼孩童,便如朽木不可雕也!” 虞月禾顺毛rua了好久,这位刀子嘴豆腐心的未来女帝才勉强在嘴上饶过了犯下事情的德妃母女三人。 原来昨天姐妹俩不仅在那听雨阁里吃得舒心,说说笑笑吃吃喝喝到了天擦黑才回,但是她们也没忘了之前妃嫔们离开后的小插曲,也没忘了叮嘱宫女去德妃那里看看。 建安帝的人手传消息时虞月禾都是装傻或退避的,这回也避开了当面禀报的情况,那边递了消息进去查看,再到那里头的人亲去查看,再传出消息来,来来回回便耗去了时间,又要合理化如何知晓,至少面上冠冕堂皇。 于是等到虞姣姣派的人去救下那个小宫女时,好端端的人已经是快冻僵在了雪地里,之后又忙乱着警告一番德妃说明日处置,又把小宫女挪出来救治,最后便是得知人两只耳朵都给硬生生冻掉了,身上也是给冻得厉害,十分危急,大雪地里冻上这许久,几乎要冻死了去。 偏偏德妃担惊受怕一整晚,第二天却拒不承认自己有错。 虞月禾哪怕说上再多那个小宫女的惨状,在德妃这种自幼养尊处优的高门贵女心里,也是算不了什么的。 [可惜这位穿越者记忆不全,不然恐怕就要按原剧情进行了。]虞月禾心想。 而她也只是在虞姣姣不悦的时候,小声告诉姐姐,之前她描述惨状时,特地说了那小宫女裹儿身上的特征,说到耳后一个烙痕时,德妃神色有异。 “薛氏这样自幼便不把下人当人命的人,怎么听了那个丁香烙痕,就露出来异色?这里头恐怕有点儿什么。只是那裹儿冻得实在厉害,暂时命保住了,这耳朵却给冻掉了,原本的耳朵也已经烂掉,几乎可以说是没什么证据了,她自己也是懵懵懂懂一个人,恐怕连德妃为何罚她跪都不知道呢。” 那裹儿还是醒来后才听虞月禾和颜悦色与她说了原委,也不是什么笨人,立即就知道这个世界是来过穿越者前辈的,死得早偏偏还把后人的路给堵死了,她心里暗骂几句,就给虞月禾磕头谢恩,恳求把她留下来。 之前虞姣姣和虞月禾也是说了,这诗胜在新奇,而并不如何深刻,撞了也说不定,裹儿就一个劲咬定自己只是刚巧撞上,全然是德妃母女的无妄之灾。 虞姣姣之后也来看她一回,见她没有耳朵、虚弱得躺在床上倒是惊了一跳,这样的宫女留在宫里是断留不住了,便想着给些钱财让她好了之后去宫外过日子去。 那边建安帝的决定也下来,老父亲觉得女儿的处理办法很好,只是额外又加了一点——直接降了薛德妃的位,从正一品德妃一下子给降成了正四品的美人,又说德妃、不,薛美人如此狠毒,教养也不利,便将薛美人的六皇子直接夺了交给只生了女儿的从一品妃宜妃,却没说两个女儿今后如何。 这薛美人此番做了杀鸡儆猴的那个鸡,一下子后宫里其余的娘娘们不管过去品行如何都开始和善起来,也有人嘀咕德妃那样纯属活该,而其余的公主们俱都远着这位杀伐果断的大皇姐和她身边安静跟随的小七,多数连御花园都不去了,更不乐意赏雪。 而那小宫女裹儿身上,却还有一桩她自己竟不知怎么说不上来了的公案,原来虞姣姣那边查到最后,来报的人竟说,裹儿卖身进皇宫是来寻亲的! 虞月禾却是早就知道这回事,原剧情里大名鼎鼎的六皇子狸猫换太子案,就连女帝回忆都清晰,处处细节清晰,再对上那个五公主身边做出诗来的小宫女竟就叫裹儿,巧得让她心里暗暗发笑。 不管裹儿能不能活下来,薛德妃和六皇子都危险了,乃至于四公主五公主两个还在争风吃醋的姊妹,和丝毫不知道宫里事端的薛氏母家吏部尚书。 [这可是原剧情中大名鼎鼎一下子就去了六皇子的剧情,我这个做妹妹的,怎么好让这件事缺席呢?] 原本那裹儿是带着一枚莹透如水的玉佩和一块贡缎的襁褓一块儿进了宫,她被分到亲生母亲的宫殿里,又长得像母女三人,因此薛德妃待她格外亲厚,本不该是五公主身边,而是在德妃身边做个给大宫女打下手的小丫头。 约莫就是在建安十六年至建安十七年,某一日薛德妃早上梳妆时裹儿上前挑选首饰,恰好就被德妃看见了左耳后一个小小的丁香烙痕,那是拿德妃孕中常戴的金丁香烫出来的,德妃心里大喜过望,把裹儿提到身边最松快的地方,对她一日好似一日。 一直到四公主五公主觉出有异,德妃才私下里告诉了她们当年偷龙转凤的事情,又说薛家原本打算把这亲生的孩子送到老家去养大,谁知半路上遭了山匪,从此再没了音讯。 她们自以为是上天叫她们母女姊妹重逢,喜不自胜,又打算齐齐瞒着,就把六皇子当做亲生好让他上位,宫中宫女一辈子不得离宫,裹儿这个真公主万万不能暴露身世,也就跟在生母身边锦衣玉食过一世。 第18章 架空大女主文(十八) 心里有了盘算,谁知没几天就走漏了风声,建安帝亲自派人去裹儿养父母那里、薛家涉事诸人那里确认拿下了证据,这才将母女四人连同六皇子一起绑了。 建安帝深恨德妃这番偷龙转凤之举,兼之她所生的三个都是女儿,宗室不愿干预,最后一切证据确凿之下,德妃先是被贬为庶人,不久之后病逝,而她的两女一子名义上是先后在一年内“病逝”,实际上早就在贬为庶人的时候五个人就被白绫鸠酒了断了! 六皇子在建安帝九子中算得上聪明伶俐,虽然比不上女帝,却也是一个未来的劲敌,结果就因为是偷换来并非皇家血脉,早早下线了,所以他也是九子中被女帝记得最清楚的一个,故事非常戏剧性。 六皇子并不是难应对的人,他虽然聪慧,但是却从来都与建安帝不亲厚,虽然他的亲生父母就是薛家族中一对夫妻,长开后虽然与薛德妃会有所相似,却完全不像是虞氏皇族。 皇族这一家子的相貌特征非常明显,德妃的三个女儿都有这样的特征,或许天底下并非姓虞的独有,但是兄弟姊妹乃至宗亲都有,独六皇子没有,不等他离开上书房就能让建安帝起疑。 但是虞月禾还是要利用这一次的事,不为别的,都已经把目光聚焦到了这里,她搞些小动作更容易被人注意到也收获更大。 她也是故意的,故意念叨到后面才曝出来裹儿耳后有个丁香的烙疤,虽然冻得久了耳朵连带着一圈皮都掉了下来,但是看还是能看出来这个独特的徽记,只是很少会有人注意到这么个小伤疤,也就没有让还在生气的阿姊错过德妃一刹那的惊讶。 如今都已经披露到建安帝那里,没有多久就会水落石出,裹儿这个遭了大罪的小可怜能被放过,受了冻伤后她未来还未知;而薛美人母女三人必定会走上原有的道路,在挫折之后迎来更大的挫折,这样的遭遇那母女三人死了都不会闭上眼。 【宿主,感觉和原剧情没什么差别呀……】0231懵逼。 [原剧情中她们尚还沉溺在亲人团聚的喜悦中,未曾反应过来就已丢了性命,算不上多悲;如今阴差阳错之下,亲生女儿本就被调换出去这辈子都没有正经身份,又被亲娘亲姐姐害得如此,加之姐姐和父皇的惩戒,她们何来喜,就算知道裹儿的身世了,也只有自责痛苦,一重重痛苦,对得起她们当初联合箬嫔把原主吓破胆毁掉她一辈子的事了。]虞月禾心里却只有冷意,她向来是会为原主报仇的。 ———————— 果不其然,没几天还没等宫里琢磨出来什么,薛美人也没来得及告诉两个女儿真相,建安帝就已经查出了真相。 “从前只知薛氏跋扈,竟不知她能干出来这样的事情。”虞姣姣听了蹙眉,“外头那些妇人为了求子能够伤害自己的身体,乌七八糟的药吃下去反害了自己,薛氏这般胆大妄为,旁的妇人好歹不伤旁人,只是可怜,她这样却是可恶了,到最后报应到亲女儿身上,惹来一场骨肉相残的悲剧。” 虞月禾却摇摇头,又喝了一盏清茶,才说:“姐姐,依我之见,裹儿反而因祸得福呢!” 她点着手指,一一掰扯:“若非此番事故,她还要在亲姊手底下任打任骂做小宫女,不知道哪日出头;而就算出头了,这相认却也遥遥无趣;就算相认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过去一言不发还好,如此一来就算父皇仁慈,宗室也不会留她们母女性命,她这辈子可不就是没有享过一天福却要被连坐吗?” “如今人尽皆知德妃所为,她虽冻伤未必能活,却捡回一条性命?”虞姣姣噗嗤一笑,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坏丫头,偏偏把那一小点儿都点出来,哪有人详细到耳后一点疤都说的,是不是那时就知道有不对的地方啦?” 虞月禾知道这些虞姣姣都能看得出来,也不避讳:“就算耳朵给冻坏了,那烙痕形状挺精致,不像那些随意烫出来的疤一样,我觉着那疤独特,那一块皮子又撕了下来便额外多注意一些嘛。” 虞姣姣笑意盈盈,也不说话,看她时眼波流转,却没什么旁的只有调侃,虞月禾登时明白过来,脸上晕红,却躲到了长姊怀里:“阿姊~你是知道我的嘛~我从小过目不忘,见过四姐五姐一面,再看看薛美人,就觉得六弟看起来虽与薛氏有血脉,却并非亲母子,反倒是那裹儿,冻坏了头脸都还像得很呢。” 姐妹俩笑闹作一团,倒是把那边都给抛开了去。 之后建安帝处置时,真就放过了裹儿一马,但也没为她正名,又从玉牒上将薛氏所出的儿女一并划去,又在宗室面前料理分明了。 这一番正式处置是只有虞姣姣去了的,虞月禾年纪小性子软,不好去看这种场面,回来便说给她听一些事,据说人是当场就没了。 那裹儿是个聪明的,利用着仅剩的一点同情,很快就谋算好了未来:皇家养一个没名没分的小丫头子算什么?何况她腿都冻废了,受寒这么重又没有正经身份,嫁不出去又做不了什么事,她之前抄的几首诗只有《雪梅》运气不好撞了,其余几首闺阁诗没被抄过,也算是有点儿才但无用了。 她还求得了虞姣姣赐名:“奴婢……我从小被养父母收养,乡下不会起名,见我的襁褓鲜亮就起了个名字叫裹儿。如今身世了了,依旧还是和从前一样,只是我虽卑贱,骨血里有些不卑贱的血脉,为此不好再用这个名字。公主救我得获新生,我才疏学浅,还请公主赐名。” 虞姣姣见她如此,本来也该改名,就随意赐了个名:“你既与生母诀别,也不好肖似她起名,不若就叫雨……荷吧,雨荷,也愿你能在夏日里摆脱如今的疮疤,从今往后,做个荷花一样的人。” 雨荷,无姓。 从今往后,这个连原主情况都不清楚的穿越者,就叫雨荷了。 虞月禾跟在姐姐身边也知道,这个人就活在宫里的某个角落,领着一份不多也不少的份例,名义上不是主子也不是宫女,拖着一双冻废了的腿就这样过完这一辈子。 系统的格子给她留下,文豪系统一并被0231回收,往后的日子便是自己过出来的。 [若是能回现代,这可怜人又哪里还要这样过日子呢……] 第19章 架空大女主文(十九) “啪”,虞月禾在门外就听到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之后又一连好几声哗啦啦的声音,之后又有隐隐约约的劝慰声传来。 在救下雨荷的那个冬天过去后,建安十七年这一年并不安生,正如虞月禾所知的原剧情,从虞姣姣十五岁到二十三岁,储位之争如火如荼,陆续几个皇子进入朝堂做事,彼此之间争得你死我活,连宫里的妃嫔也闹得厉害,怀孕的妃子本来就少,被暗害之后活下来的只有零星几个病弱的女婴。 建安帝最近下了朝经常生气,虞姣姣见此便在下朝后时刻不离陪在老父亲身边,遇见父亲生气便查探缘由仔细辨别,救下来了许多只是直言进谏的老臣。 虞月禾在门口等了一会,才等到虞姣姣出来,忙把手捂递过去:“阿姊今早没有拿手捂子,我和先生下棋下到一半才晓得,现下的天气虽说还用不上去年雨荷说的那手炉子,不带手捂子却还有些冷呢。” 虞姣姣捏捏她的手,便明了了,只说:“又何必你专程跑一趟呢,派个人来送也就是了。” 虞月禾也只是跟她笑嘻嘻说就是想见阿姊嘛,又说初冬的天气不曾下雪,离得又近,走一趟也浑身暖洋洋。 说到这个,她们索性便一路走回去。 虞姣姣也就小声跟妹妹说起今天朝堂上的事,说又有大臣提议立太子:“从春天进谏到秋天,就只为了让十五岁的皇子能够进六部做事,父皇不知道生气多少次。如今倒好,或许是见父皇真的松口了,就巴巴地想要立太子了。” “父皇春秋鼎盛,他们又何必这么早谋划?如今最年长的二皇兄,春日里的生日,也才将将十五岁,三皇兄在秋天才过了十五的生日,也实在太早了些。”虞月禾顺着虞姣姣的话说,心里却明白建安帝年少时便不是长寿之相,更兼年少时流落民间吃尽苦头,所以建安帝年仅四十五岁就驾崩了,想来生前大抵也清楚这件事,才快刀斩乱麻处理完了一切。 虞姣姣又说起气大伤肝,担心建安帝的身体,她也担心这些,除却一些没有明显站队的忠臣她为他们劝说,其余那些站队了明显不是为着储君未立国家不稳而进谏的大臣她才不要劝说,就让他们在父皇心里记一笔又一笔账好了。 她们一起走回了凤鸣宫,现在虞姣姣虽然每天还整理着奏折,却待的时间更久一些,平常每两天里是一天在建安帝跟前陪着,一天就还是跟之前一样既做学问又像寻常女子一样度过闺中岁月。 她们去年救下的雨荷事后并没有主动找过来,一直到后来雨荷递了一张图纸过来,她们才知道雨荷原来是去了藏书阁,只是每日待在在上面不见人,闲时看书,因为想要报答她们就画了一张手炉子的图纸过来,虞姣姣觉得新奇有趣,便交予宫内的工匠去研究。 后来研究出来了手炉子,却可惜那雨荷没等见到手炉,去岁吃苦受的寒实在太厉害,夏日里受了热不仅没能驱寒,反倒因为身体虚弱,还没等到秋天就没了。 宫里依旧也还是那么些人和事,只是自从春时淑妃的母家带头上疏让皇子们入朝,虞姣姣就盯紧了宫里的事,抓到过两回小宫女小太监私自往宫外递消息,都给杖毙了,还搬出来许多与宫外有联系的人手,使得宫中好几位妃嫔手里的人手都折损掉了大半。 虞月禾始终是虞姣姣这一边的,还主动帮着虞姣姣打理了一些事务,御膳房那边的人手就是她亲手处理的。 但是随着时间的增长,虞月禾也意识到了一些问题…… …… [还是和原剧情一样的问题,若要女皇在父亲身边,她就无法真正认识到太多人,而若是出去,先不说在外面的情况如何,出去也不是那么好出去的。]而似乎能解决一点问题的她自己,更要小上许多岁,本朝公主往往留到十八九岁才出嫁,而交际往往也是婚后才有,不论她们能否融入贵女圈子,出身皇家没有人敢看不起她们,也很少吃苦头。 一些会交际的公主往往能够通过宴会交往,比之宫中宴会,其实要更方便一些。 但是先帝去得早,并没有留下一儿半女,本朝如今也没有什么公主,更没有年长的兄弟可以让公主出宫去他们府上玩,所以才导致了建安帝虽然爱重虞姣姣,小女儿却不知道去哪里能交到手帕交,宫中除了虞月禾的公主都才能一般,虞姣姣也看不上眼。 她家统子没心没肺,她家那口子还不晓得这次在不在,虞月禾身边又没个真能说话的人,晚饭她不跟长姐吃,草草地吃完后就点着灯做绣活和0231念叨之后的计划,去年她给长姊做了两个手捂、五个络子并一些零碎的东西,还有一些精巧的草编、书画和早上刷牙的牙粉日常净味的香粉等物,今年多了手炉,便想着再多做个手炉套,以免天气再冷些用上手炉的时候嫌烫手。 现如今穿越者是隔一段时间就要出现一个,但是很少有裹儿那样在剧情里重要的人物,真正这段历史相关的人也很少来,毕竟这个世界是从唐朝开始就有了改变,则天大帝之后没有出韦皇后与安乐公主,尽管太平公主还是与年少时的李隆基斗争,武惠妃也一辈子没能让寿王成为太子,杨贵妃还是成了贵妃,安史之乱还是来了,但是唐朝之后却不是五代十国,而是有了庄朝的前一朝——陈朝,也称后陈,一百余年而亡。 所以来的穿越者大多数都把本朝当做架空历史看,心大的人更是敢抄唐朝的诗句,因此就没了好多人,男女都有,只是女子更多,穿越过来的人也多数是女子。 能混下来的穿越者,多半是胆大心细,亦或所在区域不发达、随身带有所谓的“光环”,但是因为一些技术问题,他们落点以都城及周边为主,0231说等女帝登基,范围才会到统治区域内,但还是越靠近都城越多,就好似一个同心圆一样。 [总归年纪大了,日子是一天天过着。]虞月禾也记得,后年的那场夜宴,才是真的害惨了原主的一生,原主虽然窝在宫里只有一架子书可看,不像她这样春日赏花、放纸鸢,夏日赏荷、消暑,秋日赏菊冬日赏雪,一年四季琴棋书画并钻研东西、吃美食过着舒心日子,但是就这么跳进火坑,多年来一直哽在她心头,让她更讨厌二皇子与淑妃。 第20章 架空大女主文(二十) 不等虞月禾思考出什么,这一年的冬天没有格外的大雪,很快就到了建安十八年的春天。 原剧情中,这年春天淑妃不止在建安帝耳边吹枕头风想要谋算二皇子的婚事,还唆使数位妃嫔一同劝说建安帝想要在宫中举办宴会,为几位皇子选妃。 毕竟因为建安帝年纪日长,又不爱鲜嫩的小姑娘,徐美人进宫那一次就是建安年间最后的采选,礼聘又全是建安帝做主,怎么叫她们安得下心来? 但是如今是虞姣姣在管着后宫事宜,未来的女帝本来就雄才伟略,一边在父亲身边打下手一边处理事务也顾得过来,每年入冬前还要去点一回皇庄的事,从来没有管不过来的情况。 如此一来,淑妃真的还会放心在宫里举办“相亲会”吗? 【统觉得她们不会!】0231自信地判断。 虞月禾经历过这么多年,只觉得0231在许多事上还是一直如初,她在手里绣了一半的百蝶穿花上扎了几针,不紧不慢地和0231唠叨,[淑妃又不是没有人手了,0231,当日姐姐并没有管那些有妃嫔的宫里,只是底下和各处细细梳理干净,后来又没什么大动作。]这宫里妃嫔居住的地方其实放到整个皇宫也不大,唐时的皇宫就可大致分为皇城、宫城与大明宫,另有一些西内苑和旁的禁苑1,就如同高宅大院里只给妾室几处跨院偏苑一般。 淑妃确实是会作出不一样的举动,但是她这样的老人早已失宠,没有资格向建安帝提什么在行宫或是秋猎的时候考察未来儿媳妇,虞姣姣又把控宫中极严,本朝更没有什么妃嫔省亲这样的事,除却皇宫里这些目的昭然若揭的赏花宴,又哪里还有更多的机会呢? 她无疑是可怜的,但也是可恨的,她现在站在虞月禾的对立面,所以哪怕知道淑妃可怜,她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可怜她,就好比知道茱莉娅都做了什么,所以当初只有面上的好,内里满是设计好的苦痛。 果然过不多久,虞姣姣就提起这回事:“淑妃倒是真敢提,后宫无首已久,就算往日,这般明目张胆提要给儿子选妃的妃子也少见,虽是陋习……” 虞月禾领会到长姐的意思便道:“如今皇姐摄六宫事,长姐干涉弟弟婚事本来并不好,她这般举止,却是踩着长姐颜面呢!” 盛唐之时,武氏惠妃扳倒了玄宗的发妻,仅离皇后一线之隔,为儿子寿王聘妻尚且是礼聘的形式,虽说那时候大约摸后宫妃子是还可以离开后宫的,不像后来束缚得紧起来。 但是淑妃此事之所以不妥,是因为旁人通过娘家了解过贵女性情,或召见或不召见,都是有法子的,她想的却是牵头办个宴会,隐隐有以她为首之意,所以招来虞姣姣的不悦。 如今可是虞姣姣管着宫里呢!要办,哪里是她一个既不是皇后也没有宫权的妃子去办。 虞月禾之前想到阿姊少交际时就想起来这件事,乐得如此发展,淑妃与德妃皆是在娘家养成了骄傲太过的性情,虽说因此有幸从建安帝初年的血腥宫变里活了下来,在宫廷杀人不见血的斗争里终究会吃到大亏,虞月禾自己无论本身所想还是为着姐姐想,都和那些人站在对立面,敌人的错处就是她们的好运了。 虞姣姣那边同虞月禾详谈过后,果然不多久,建安帝就下旨申斥了淑妃,虽为着宫中颜面没有传到外头去,那些曾经和她同谋的妃嫔却很是看了一番笑话。 …… [为什么发火,当然是因为她这样都不死心呀,我们看着觉得她还会用原来的法子,父皇他觉得淑妃不是不能让娘家帮忙看,也不是不能单独见未来儿媳,却还要驳了姐姐的面子。父皇是个最无情的人,宫里无论谁在他心里都不重要,唯有长姐是父皇的逆鳞。]虞月禾拿着新制的宫扇扑蝶,在虞姣姣面前好一幅漂亮的美人扑蝶图,心里却和0231说着话。 建安帝心里觉得他又没有禁了妃嫔与宫外的往来,淑妃不是笨人,但是淑妃自己却觉得从许多道人手里过的家信不稳妥,所以一来二去,便招致此事。 虞月禾扑了一会蝶,终于要赶上,凑近了蝴蝶一看——却把手里的宫扇一甩就脚步一踮一踮退回来,她年纪还小,虽然容貌清艳,脸上尚有些婴儿肥看起来稚气未脱,做出这副模样来显得娇俏可爱,引得虞姣姣特意逗她,问她怎么就不乐意去扑蝶玩了? 虞月禾做出小儿姿态跟长姐撒娇:“阿姊,我从前追不上那些蝶,只觉得翅膀靓丽引人注目,结果这回凑近一看……那蝴蝶翅膀美丽非常,身子却仍是大虫子的样子呢!”虞姣姣知道她最怕虫,看着她脸上表情生动可爱,提到虫子时小脸皱巴巴委屈得要命,一时间笑得不能自已,却还是抱了她来哄,连连笑说以后碰上带蝴蝶的花样子可怎么办呦~难道我们月儿以后不绣百蝶穿花了吗? 虞月禾说了些古文卖弄,总不过嘲笑那蜂蝶追艳寻香,又与蚊蝇何异? 虞姣姣见她后头那些话心气太高有些冷意,便又拿一些宫里趣事来逗弄她,好叫妹妹再露点儿小儿女姿态来,看着活泼泼的不过分冷清。 虞月禾说了几句玩笑话,看见案上玉石的日晷刻度越来越低,便又坐在殿内,叫人取来一堆瓶瓶罐罐拨弄,与姐姐消磨时间不再去提那些蝴蝶蜜蜂什么的。 她指甲留得不长,不爱那些娘娘们弄出来显示尊荣的东西,只是略微有点儿指甲尖尖,磨得光滑平整看起来也水润润的,养得玉石一般,平日里至多不过给长姊和父皇做点儿小物。 就用这指甲拨弄着那些味道浅淡的香末儿,虞姣姣不爱香只闻着这里头香气俱都浅淡原香而无烟熏火燎味,混杂在一起却让人几乎分不清都是些什么香末儿,里头什么花瓣末子、吸饱了果香的玉屑等不常见的巧思也有,嗅一下直让虞姣姣觉得鼻子痒痒,忙以帕捂牢退开些,倒看虞月禾玩得得心应手,不多时就配出来一味自然的香气来,怕太熏人,便不叫点了来闻,只是倒在了铜香囊里头带着。 这番弄下来,虞月禾那点儿出世的气质也散得差不多了,虞姣姣往外头看看,见殿外小宫女们都散了,就同她说:“先前宫里闹腾起来那事,父皇又交给了我,为着我管宫里,最名正言顺。” “先前淑妃遭了申斥,我也觉得,倒不如不要这些妃嫔来瞎掺和,请几位年纪大的大长公主,再请几位郡王妃做陪客,在宫中设一回赏花宴请命妇家眷进宫参宴。” 虞姣姣还道:“那些旁的姊妹,没一个顶用的,就叫她们每日来看着权做参与,真正能帮上我的,从来只有月儿一个,再没有旁的人了。” 第21章 架空大女主文(二十一) 庄朝久无皇后,命妇并不进宫拜谒,而那些官员家眷,也是建安帝下旨时一并捎带。 如今宗亲,先帝无子嗣,便只有些年纪很大的老公主、老亲王,并一些郡主、郡王,只是宫里也看人下菜碟,不要老亲王那些继室王妃,也不要地位平平压不住命妇的郡主,只要了建安帝的那些姑姑大长公主,并几位名望好、行事磊落的郡王妃。 几位郡王妃先行进宫,也帮着搭把手准备赏花宴,见其余几位十岁以上的公主竟都坐着不动弹,虞姣姣和虞月禾也不分派事情给她们,先时还以为是姐妹俩排挤她们,只让她们占个名,过了些事后见几位公主应对这些事务大多茫然,便有王妃主动趁空当考了她们一考,这才知道这些长在生母身边的公主大多没受什么教导,出息点的还认真去看姐姐妹妹如何做事,没用的只当被拉来坐着了。 闻说宫廷中对公主的教养,郡王妃们从前还不信,如今倒是叹息几句,尤其是公主们的生母只想旁人没有不想自己的女儿也有这件事,得知只说耽误良多,好在皇家公主出降都有自己的公主府,又有配备的府中各色人等,往后一辈子也不用愁什么公主不会管家理事了。 而虞姣姣与虞月禾则是教养精心,加之皇家气度非比寻常,诸位王妃见这么大的一个宴会其实无需她们帮衬便已打理得井井有条,便知她们就算是嫁入郡望作宗妇,也不差什么了,在面前只有恭维的,从来没有一个不长眼的说些不好听的话,空闲时也与她们说些想听的宫外趣事,倒是很有些天伦之乐的样子,其乐融融的。 ———————— 宫中传出来赏花宴的消息时,已经过了二月半的花朝,百花生日既已过,却是花繁景茂之时,兼之御花园多种牡丹、芍药、蔷薇等花,虽不比夏日莲池接天莲叶,不似秋日菊花、木樨吐露芬芳,冬日寒梅傲骨,但是春天繁花最盛、百花争奇,比酷暑冷秋都要明媚百倍。 最后是说时间定在了四月初,那时候谷雨都已过去,而立夏未至,主要赏的牡丹芍药都已开花,而陪客的山茶、月季也恰到好处不疏落,至于最末的桃花、梨花、杏花这些小花虽说已经在了花期末尾,宫中向来不喜,又因桃花有桃花瘴一说,零星种了几棵也不扫兴。 有心人又传出这一次是要给几位皇子定下的意思,不久后长公主却说,此次要由几位大人在另一处考校进宫的年轻公子哥与诸位皇子,而女儿家们本是赏花宴的主角,虽不得与男宾见面,却要比试才情。 长公主素日在帝王身边,平日里又劝谏父亲救下了很多进谏惹怒帝王的忠臣良将,在民间素有贤名,而那所谓皇子相看又是可靠的小道消息,能得到消息的人家,自然也都信了,更有人以为公子那一边不仅与皇子们相交,皇帝可能亲至,一时间引得许多人心动。 传出消息时又是二月下旬,至四月初有一月余可以准备,许多人家便推了宴席不令家中小儿女去,又精心准备服饰,以期那日一鸣惊人。 “如此这般,京中衣料珠宝,竟有如选秀之时,可见盛大。”虞月禾见此,专程私下与姐姐嘀咕这件事。 虞姣姣得知京中物价变动,也不禁一笑:“如此竞争,毕竟已说才名,谁人不争这一点子虚名呢?就连你我都不敢懈怠,何况她们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好父兄,自己争前程不丢面。左右到时候宴会上衣饰不违制即可,又有什么打紧的?” 虞月禾心里有鬼,却没在阿姊面前表露出来半分,她真要隐瞒的时候,就连能听到她心声的0231都觉不出来半点痕迹。 原来这原剧情中,这二皇子娶到了极好的三个女子,其中正妻沈氏是宰相的女儿,宰相王安国虽然性格严厉刚直,却最宠爱家中的女儿,如珠似宝,这个宝贝女儿便看上了二皇子,以至于后来宰相也牵扯进了二皇子的党争之中。 而二皇子的两个侧妃,一个就是恒国公府二房的大姑娘,二房官位不过五品,却是老国公夫人的心上宝,恒国公本人也对这个侄女十分看重,代表着勋贵势力;另一个则是驻守南方的神威大将军唯一的宝贝外孙女,将军府三代之内只有一个女儿,而这个女儿嫁给了一个书生,后来做到了四品官,家里数个儿子,只有这一个女儿李婉儿,因为喜好二皇子才貌与沈氏争夺二皇子。 代表着文武两方势力的沈静淑与李婉儿都是因为看上了二皇子面容而选择嫁给他,只有恒国公府的大姑娘是真正因为家族利益嫁给了二皇子。 原剧情对两位小姐的描写寥寥,虞月禾所知的就是建安十九年三位正侧妃陆续入府,建安二十年冬,二皇子妃沈氏难产而亡,二十一年的时候,她在恒国公府得知李侧妃跑马时因意外当场摔落身亡,大姑娘因此成为了府中唯一的侧妃,后来恒国公府屡次催促,在府内又进了数位侍妾、一位侧妃后,大姑娘终于成为了二皇子妃,那时候院子外面很是热闹,只是与原主没有一点关系。 二皇子一直是原主的仇人,所以虞月禾不会叫他讨到半分好,像沈李两位她素昧蒙面却在家千娇百宠的姑娘嫁给他,不过两三年便陆续身亡,身后势力却依旧支持二皇子,这样的好事虞月禾是一定要给他搅黄了的。 [既然恒国公府的大姑娘是他最后一任正妃,我这个小女子,就帮帮他们俩夫妻,索性不要有之前的什么挫折了,沈相死后传得沸沸扬扬的后头王妃才是真爱,这回我们当一回月老,就不要叫他平生波折了。]虞月禾的声音温温柔柔,听得人能直接寒毛直竖,只有0231高兴地大喊“好耶”,快快活活地想着怎么对付。 而另一边,已经提前挑拣起了未来妻妾的二皇子还不知道,有一位与他不相熟的妹妹,已经盯上了他…… 第22章 架空大女主文(二十二) 准备宴会的时候,虞月禾也注意到了一件事。 “今年天丝、仙缕两位姐姐可是已经二十余岁了?”她点出来两位几年前换过来的宫女名称,又点了几个年龄小一些的小宫女。 虞月禾在宫人眼中向来可爱伶俐、温柔纯善,八岁那年见身边的宫女年纪都很大了,就问长姐:为何父皇并不收用宫女,这些宫女却一直老在宫里直至老死? 两位公主善良的贤名,就是那时立下,自本朝起,一些在公主身边伺候或是嬷嬷验身后还清白的宫女就可以在年满二十二岁之后,带上这些年来的积蓄和离宫时恩准的二十两银子回乡嫁人或是落户想去之处。 虞月禾这里的人虽说是虞姣姣安排上的,但是在头一回放人的时候,齐齐跪下说由主子做主,她就明白了姐姐的意思。 这几年来陆陆续续放了些人出去,除去愿意留下自梳的,眼下最得用的松烟与墨丽都是自梳才留下,眨眼间一开始进来的那批小宫女也到了出去的年纪,当年都挑的十五六岁大姑娘来伺候她一个小人儿,其中就有两个在放人出去后慢慢熬资历到了她身边。 和善地问了几句年岁后,虞月禾就允了她们在端午之前出宫,又吩咐了人专程给她们额外再发二十两银、各十支银簪和两个金镯子,大宫女加一套宝石头面,再每人发一个小箱子和锁用来放财物。 处置完这些,之后再去帮忙的时候就趁着别的人还没来先跟长姐说了一声,例行的这些事情也就算完了。 …… 时光转眼而逝,忽地一下,似乎就从迎春报喜,桃李那些柔嫩娇弱的小花开成一片香云的时候来到了那些更富贵的花从从容开放的时候,而比起人所栽种的百花,环肥燕瘦的群芳究竟哪个是真仙女,倒让人啧啧称赞宁愿搞不清了。 到了花园里后,虞姣姣亲自摘了一朵楚楚风致的海棠花,簪在了虞月禾特地只以花钿点缀的高髻上,霎时间仿佛便填补了空白,仿佛有盛唐遗风一般。 庄朝崇尚火德,今日盛装打扮的公主们和命妇身上都是深深浅浅的红色华服,也因此虽然崇尚簪花,与风流婉约的雅宋风格相差很大,反倒更类似于前面的唐朝,一种发展繁荣的富丽堂皇扑面而来,却又艳丽不俗,高雅中带着生生不息的热烈。 而虞姣姣簪的花则不能随意由小辈进献,作为受宠到早早得封“长公主”的嫡长女,最后是由请来的姑婆中年纪最大、资历最老的一位德阳长公主,亲手摘了一朵圆如面庞的大红色牡丹亲手献上,才由最亲近的妹妹虞月禾为长姊簪上了这朵红牡丹,使得这赏花宴更加应景,灼灼生辉。 这一回来的,都是京官家眷,至少要五品以上官员的女儿或孙女才能前来,都是年纪还小的小姑娘,没几个能够随意穿红色,看起来御花园里衣裙亮眼多彩,显得人也十分青春美貌。 主持宴会的两位公主虞姣姣和虞月禾看起来都沉稳大气,只是姐姐更加霸气雍容,而妹妹更加文雅秀丽,她们都不与这些小姐们竞争,只是调解矛盾,引导他们交流往来,引得年长的妇人们为她们的手段啧啧称赞,而大多数小娘子只是感慨她们虽是天潢贵胄,却平易近人、温和有礼。 等到先一起慢悠悠逛过了御花园里的百花,虞姣姣便领众人在预备好的地方停下,并不是之前宫中临时用的听雨阁,而是另一处可以用于设宴的大型宫殿,相邻御花园而距离男宾处不近,便引着众人入座,又上了点心茶水、笔墨纸砚,大家就地在此赏花观景,吟诗作对。 因是赏花宴,除去一些精致漂亮的花糕花茶,虞月禾还弄了一些花食,譬如以玉兰花瓣裹上面糊炸成玉兰花馔,将槐花和面一块儿合了再煎成饼,或精巧或野趣,样样味道倒都是不俗。 有几个喜爱复原美食的穿越者见了玉兰花馔还有些疑惑,想想只是拖了面糊炸又没什么技术含量,也就没有刨根问底试图探寻宫里到底是谁搞出来了这个,毕竟明清时候油炸花片就是清口的小吃,皇宫里又不缺油,这样奢侈一回也很正常。 重头戏还是一些有文采的小姐即景作诗,夫人们这会儿都不出头,把机会留给年轻人们,也是在观察未来的儿媳妇呢! 略微扫兴的是,箬嫔生的六公主也想要开口掺和,虞月禾记得这位公主并不怎么会作诗,却很喜欢表现自己,瞪了她一眼后方才让她缩回去,之后仔细盯着她看,果然这人没一会就又忘了这回事,跃跃欲试,于是请示过长姐后就让宫女直接把她送回宫去。 几位陪客的公主与外面的小姐来往不深,因为彼此熟悉所以一直看着,有个风吹草动很容易就能看到,自然发现了这里的小插曲,吓得齐齐缩回去,不敢冒头与那些小姐们争文采了。 虞月禾听了一些新做的诗,水平有些参差,但那些不擅长此道的小姐或是谈论赏花,或是谈论别的,多数是扬长避短,倒没有那种真不会的人跑出来出风头。而不等这边做完诗,那边公子们做完的诗作就由专人递了过来。 虞姣姣见此,便让人先宣读了那边的诗词文章,小太监说那边在搞曲水流觞,酒杯在谁那里卡住,就要罚喝一杯并作诗,加上那些公子们多半做文章熟练了,因此倒是做得快一些。 虞月禾见此,还问他:难道就没有那不会做诗的公子吗? 内监便说,那些不会做诗的,要是会些别的,不拘形式也可,若是纨绔,就要压一样东西下来呢! 宣读的那个内监声音极大,虞月禾一首首听下来,倒是没有抄袭的,不过其中有个人的作诗风格,很有北洋时期奉系的风格,大约摸就是那时候的人了。 而其中最好的一首,才女沈小姐听了之后,便做了一首和诗,是七言律诗,意思是郎君们那里逍遥快活,这边美景如云,我们女郎怎么能说是不够愉快呢?凭此拔得了魁首,得了虞姣姣赐下的一盒子珍珠和一套红宝石金头面。 [瞧见没有,0231,那才是沈小姐的良配呢!]虞月禾在心里暗道,即使在这个时代并不如宋元明清那般拘束,但是女子公然与一男子和诗,透露的意思便也很清楚了,是很雅的一种表达喜爱的方式,除非那个男子不喜欢或是已经定了亲,只要和诗和得好,也就算定下一半了。 沈相虽然刚直太过,但是为人很有才华,年少素有才名,他最宠爱的女儿自然文采不下于他,假如说来之前虞月禾只可惜这样好端端一个淑女嫁了之后莫名其妙就难产没了,与沈小姐交流后就更欣赏她这个人了。 魁首既已定下,这些小姐们就又品评之前做好的诗,来思度到底谁是今次的榜眼、探花了。 第23章 架空大女主文(二十三) 比不过沈小姐却文采卓然的诗足有五六首,作者既有勋贵家里的女儿,也有文官家的小姐,其中还有恒国公府的一位小姐,并不是那位嫁给了二皇子的大姑娘,而是实打实恒国公的亲生女儿,虽是庶女,但若要两房分开来论,那才是恒国公府的大小姐。 但是这位小姐反而在穿着上并不如二房的嫡女大姑娘,她的诗被挑出来之后,大姑娘还不满地跟身旁的几个姊妹说,这个二妹妹就是一个书呆子。 虞月禾见此摇了摇头,悄悄地便把此事告诉了虞姣姣,姐妹俩顺道便走了一步闲棋。 最后定下来,另一位文官家的小姐是榜眼,而二小姐就是探花,另几位作诗入了眼的小姑娘也得了虞姣姣的赏赐,虞月禾还让大宫女捎了一些她去年用荷花熏出来的茶叶和新酿的一瓶莲花白来,给才情不错的几位小姐赐了茶叶,又开了酒坛子请夫人们喝。 既已有了结果,倒不拘作诗了,虞姣姣还吩咐人拿了琴、筝等乐器来,就只是一群女子玩乐宴饮,相当舒适。 中途,守在另一边的太监宫女还来说过,说有几个皇子吃醉了酒,拉着公子哥儿就想过来,被拦下后还被皇帝责骂了。 因是在耳边说的,也只有离得近的虞月禾听到了,拿帕子捂嘴吃吃笑。 她们这边也喝了酒,各色果酒还有那一坛莲花白,喝得许多女孩脸上晕红一片,夫人们倒比她们更敢喝一些,也有武将家的小姐喝了酒后趁着醉意就舞剑的,虞月禾看下来,还是这些身体健壮的姑娘们更能喝,不像那些娇小姐一杯果酒都能红了脸。 赏花宴一直到傍晚才散去,虞姣姣把控全局,虞月禾就帮着看一些细微处,也盯着那些想要借题发挥搞宅斗的,毕竟她们办的宴会上出了事也是打她们的脸,那些勾心斗角的玩意又不会看主人脸色。 还有些姑娘比较粗心,性格爽朗喝酒没个限度,在外头吃醉酒还好,在皇宫里难免叫父母担心,见喝得多了就叫把果子酒从小姐们跟前撤下去,换了各色果子露与茶水来。 即使如此,淑妃和那些妃嫔还是没有如愿见到想要见的姑娘,这一次宴会上虽然姑娘多,但是整个御花园围得严严实实的不让闲杂人等进去,也不让里头的人乱跑或是到水边去,妃嫔想要进去更是痴人说梦,毕竟没被她们收服的人还是很能分得清她们递来的银两到底值不值得的。 她们母家确实有人来,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来的,建安帝亲自教,虞姣姣只需要轻轻一拨,或许帮着看还是会看的,却未必就愿意冒险放她们进来了。 [徐美人倒是聪明,她那个系统除了跳脚和瞎出主意,连点实惠都没有,自然没法让这样的人动弹起来。不过也是,毕竟手里的东西一个没注意就被我们得了,噗嗤。]虞月禾斜倚在美人榻上摇着宫扇,心却已经飘到了皇宫各处。 【但是为什么淑妃会注意到她呀?】0231有些不明白,这个穿越者不是一直在躺平吗? [徐才人是淑妃那一边的人。]虞月禾却很笃定,又问0231,[那个系统什么时候能回收掉?一天天在那里无能狂怒说要惩罚徐美人,烦人。] 0231表示,快了快了。 最主要是那个系统失去仓库之后,只能靠宿主供养而没什么用处,后来又吸取不到龙气只能装模作样给10积分,而徐美人侍寝次数也不少,时日久了却发现换不到东西,自然就明白了系统是个废物,原本就多有怨言的徐美人自然脱离系统掌控,而有气无力的系统也不能伤害到她。 天长日久,再加上徐美人会有意避宠,日渐虚弱的系统只好冒着脱离的风险努力吸取空气中的各种能量来维生,最后就能按照虞月禾的要求不伤人而回收系统。 到了那时候,除了现代的回忆和知识,徐美人所剩的,只有那一个小小的空间,三十升,也只不过是一个40x30x25厘米的小小空间,相当于一个小箱子而已。 [她们来到这个世界,本也是赤条条一个魂过来,日后无论是好是坏,都是自己过出来的。0231,你莫忘了,我们最初除了知道未来、知道福利保障心里有底气,也是什么都没有的,哪怕那是一个实现起来难度并不高的任务。]虞月禾很冷静,她知道宫里是什么样的生活,也不像第一次那样除了宫里的生活外对一切民间的都不懂,百姓各阶层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和虞姣姣都是知道的。 …… 宴会后不久,皇帝就为几位十岁以上的皇子定了亲,统共也就四位,原剧情里不仅配了正妃,连侧妃也有了,这回倒是只有正妻,经过虞月禾给阿姊吹耳边风,虞姣姣再给亲爹吹耳边风这么一循次渐进后几个儿子没有一个得了侧妃,就算是已经可以成亲的二皇子与三皇子也是一样。 恒国公府的大姑娘顺利成为了二皇子正妃,因此很是嘲笑了一番诗文名列前茅的二姑娘,直把人气哭了才趾高气昂地回了自己的院子,剩下二姑娘和几个同样是庶女的妹妹在一个院子里难过。 虞月禾通过监控恒国公府的画面看到这一幕,也平等地看到了那些庶女中有出身二房却为二姑娘难过、本该站在一边却心思不正,乃至于还有个出身四房却因为父母皆亡而冷心冷情的小姑娘,是善是恶,恒国公府这几个小姑娘颇似众生百态。 原主在恒国公府,并没有见过这几个姑娘,原因再简单不过,因为她不是有资格见到家中女儿的“二嫂子”,只是一个被吞没了嫁妆、死了也没人在意的人,因此这一回,尽管她监视着恒国公等人的动向,却从来没有注意过这几个被养在老太太身边、甚至直到人多了才得了个小跨院的姑娘们。 她在心里叹息一声:[枉费我自认思虑周全,却没看到这些地方。] 但是别看这些小姑娘只是家族不受重视的庶女,她们的作用可也不小,毕竟在世家大族里头,红楼梦的故事总是不缺的,而未来女帝手下却需要越来越多的聪慧女子。 第24章 架空大女主文(二十四) 虞月禾即使心里有了新的想法,却并没有贸然行动。 毕竟就算虞姣姣现在信任她,但是为何皇帝称“寡人”?就算阿姊一辈子不变,父皇又怎么看? 她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旁人想一想,他们没有重来的机会。 第二日早上,她照例是去了凤鸣宫,由先生讲课,再等待阿姊回来。 最近她琢磨到了某部书的第十二小节,前几日诗会,正好使她有了新的触动,已经与先生谈论了许多天,这些哲学文学,最磨时间却又叫她喜欢,阿姊是不能这样耽误时间的,好在先生一身清闲又钻研深刻,也是清谈得有来有回。 等到虞月禾谈论得口渴,又说完一段,抬头一瞧:“阿姊!” 她正好也说得差不多了,向先生告退后就高高兴兴扑到姐姐身边,跟她说着昨天阿姊在父皇那里时,还有今天上午,都做了什么什么。 虞姣姣看着她这般粘人模样,也喜爱得紧,连忙搂了她,姐妹俩凑在一起说小话,现下已经不早,虞姣姣回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午膳,索性就叫人摆了一桌点心,两姐妹边吃边聊,先生也让人收起了那些棋盘棋子和纸笔等物告退了。 晚春时节,最时兴的就是鲜花,制出来的芍药花酥、牡丹花酥栩栩如生,但是以虞姣姣和虞月禾的身份,可不是那些后宫中谨小慎微在亲妈手底下都未必能过舒坦的公主,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吃着,应个景而已。 先生离开后,屋里都是自己人,虞月禾跟虞姣姣说话就更加没孤寂,能从朝堂大事说到今春杏花价几何,再说到之前赏花宴上哪些小娘子有过什么样的心思,最后说到二皇子的婚事去。 因此也就说到了赏花宴上的旧事,毕竟两位公主金尊玉贵,又不曾和恒国公府有什么来往,只好拿出来那件事讲,虞月禾说了那会儿的一些细微情景,乃至那位大姑娘脸上的表情:“恒国公府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哪有五品官的女儿刁难国公女儿的,不像样子。还是当着面就如此,也不知道她们家从前是如何教的,莽莽撞撞不像样子。” 就这样明面上露出来刁难和看不起,就连当初闹得快穿者头大的谢淑都没有过这类举止,显然这位大姑娘是真的太过高傲了些。 虞姣姣对京中权贵了解更深一些,随口道:“就算住在国公府里,就算恒国公才是当家人,她郦元娘只把自己当做国公府上最好的女儿家,什么时候看得起那些姐姐妹妹?” 又捏捏她脸颊,语气柔和下来:“可不准想着多补贴郦惜娘,我们月儿心肠柔软,但是她要自己立不起来,再多帮助也是无用的。” 虞月禾是虞姣姣亲手养大,就算再天资聪颖,在没想瞒的情况下,那点儿心思对于长姊来说能算什么秘密? 更何况这手暗棋是虞姣姣亲手下的,未来女帝气定神闲:“二弟就算心有沟壑,恒国公府算得了什么?历朝历代储位之争死伤无数,他就算得了一时的好,能不能笑到最后都说不定。”而这一手暗棋,名义上是给国公府埋了个钉子,实际上却是哄妹妹高兴罢了。 虞月禾也明白姐姐的意思,又是好一番撒娇卖痴,直在姐姐这里赖到天擦黑,才愿意回去。 二皇子等一众皇子在原剧情里确实不是对手,但是虞姣姣和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一样,从来都不知道—— [他们站在巨人肩膀上,哪怕他们身份可能还没穿越后高,只是茫茫人海中最平凡一滴,却带着千年的知识体量,与现代社会开拓的眼界。]虞月禾把这些想法捂得很死,那些或许来自现代或许来自近代,或许并不出彩,或许连古诗都背不下来,但是虞月禾从未有过看轻他们的想法。 要是好应对,又怎么能够价值500?蝼蚁尚可撼树,匹夫之怒,尚可流血五步! 她让0231额外和世界意识商量,打上了“不准任何人透露穿越”这一个补丁,自古奇闻轶事从来不乏借尸还魂,又刻意在她觉得值得拉拢的人面前,隐晦暗示,她也是“穿越”的,邀请他们选择长公主,未来一起造福这个世界。 至于那些考验没有过关的,以她的身份,一个不敬皇家就能直接要了他们的命,至于这些心性不好的人之后会去往何处,便只有扫尾的时管局员工知道了。 即使这样,这些年来她能接触到的、值得她如此做的人也寥寥无几,皇宫里坑杀了不知道多少做着太后梦的小姑娘,而能够适应古代的人要么彻底融入不敢露出异样,要么战战兢兢容易被逼疯,锦衣玉食背后是无数双麻木悲凉的眼睛,随着最黑最深的夜潜入虞月禾的甜梦,每每能叫她惊出一身冷汗。 即使是在命运最阴差阳错的原世界,曾经为了那闪闪发光的理想奋不顾身、后来十年一觉大梦初醒,见过无数战场与斗争,见过无数死不瞑目的向导,常年遭受药物的残害与无人注意处痛苦的挣扎,却也没有这个世界那些潜入高枕锦衾的可怕噩梦,能够生生把人折磨疯一般,看着京城内落地百味人生的穿越者们,伸手轻轻拨弄就能叫他们死去…… 于是不知不觉中,虞月禾身上那股冷情出世的气质,与那点子与生俱来的怯弱就像扎根在灵魂里一样,尽管周围还有其他的大树,却令人无法忽视。 就在这样不断清除穿越者与困在原主的过去里,又是一年匆匆而逝。 在党争中被砍头、抄家流放的家族不知凡几,赏花宴的热闹,也许成了许多官员家眷最后的灿烂,虞月禾只是从原剧情的只言片语中了解这段故事,身在建安帝身边的虞姣姣哪怕视野受阻也比困于深宫的小公主看得更远,而如今她所接触到的则更加直接、血淋淋,建安帝的考验劈头盖脸而来,而虞姣姣只能旁观她直面这些。 虞月禾并没有因此而难过、崩溃,她骨子里还是有原主那一点软弱,但是却在雪片般飞来的朝政消息与一篇又一篇策论中像是小树苗一样茁壮生长,逐渐朝着建安帝所期望的、她自己也早早定下的那个目标成长。 不知不觉中,建安十六年到建安十九年,她已从长姐怀里尚带稚气的女孩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第25章 架空大女主文(二十五) [建安十七年秋,二皇子总领堤坝一事;建安十八年春,宫中选妃宴,二皇子定亲得助力,诸妃嫔分赃不均而提前分道扬镳;建安十八年春,三皇子授意二皇子一派官员贪墨河堤款项……]虞月禾靠在床头,默默地把这几年原剧情中发生的事情一一念叨了一遍,直把0231念得昏昏欲睡,完全分不清哪年哪个皇子干了什么,听起来好似一团乱麻,斩了也齐不了的那种。 一直到大宫女松烟掀开大红织金的床帐,才发觉本来要睡午觉到傍晚的公主靠在床头,显而易见是早就醒了,还在闭目养神,这才体贴地捧了温茶过来润口,又伺候着虞月禾起来梳妆。 原是因着今天晚上有宫宴,虞月禾不想晚起,索性吃了午饭就睡下,还叫伺候的宫女等酉时再喊她起来。 只是她心里事多,申时未过半就醒了,又还有困意又睡不着,就靠在引枕上梳理着自穿越者开始进入那一年到建安十九年的事情,她是想一件事还要再想一遍里头盘根错节的关系,因此才想到建安十八年的十一月,便已经到了酉时。 这会儿,皇宫上下都已经点起了宫灯,亮如白昼,即使天空还带点儿发灰的白色,却盖不过人间灯火通明。 而珞葭宫里满室暖香,虞月禾在热气里只觉得困乏,用温水擦了脸后也不抵事,就这样迷迷糊糊用惯用的青盐牙粉漱洗后,宫女们为她画上合宜的妆容,将头发梳成高髻后带上石榴石金头面,穿戴好礼服。 梳妆时间长,虞月禾依旧是半梦半醒,突然想起来事情,便问松烟:“元宵的赏赐可曾发下去了?今日既有宫宴,便给咱们宫里再赏一个月的月例,你们几个近身伺候的再得一支金簪,年长些的宫女得一对银簪、年纪小的宫女挑些新进的绢花去。” 松烟笑着应是,又说长公主之前也是如此:“今日长公主殿下早上一回赏赐,午间一回赏赐;殿下也是早上一回阖宫的赏赐、回来又是一回私底下的赏赐,眼下又赏东西,搭上今日各宫娘娘们上下来的东西,年节里前头几日的丰厚……殿下宽厚仁德,底下那些小宫女内监,可都要乐坏了!”又是若干奉承吉祥的话,直到虞月禾梳完妆了才歇。 眼下正是年节里,大多数高位妃嫔乃至受宠的公主,都是一口气就赏赐宫里,而非只赏赐身边的宫人,像是高位妃嫔诞育的皇子皇女,他们的母妃还会连带着他们的份一块儿赏赐下去,这一波波的赏赐,可以说加起来至少能抵得上宫中女使内监们数年例银,因此也更加喜气洋洋了。 每年年节里事情多,但这些虞月禾是不管的,自封笔后至年节后,一应事宜都由建安帝与虞姣姣管着,她只是个小娘子,阿姊便叫她过节不要忙碌,只管好好松快便是,前面那些盛大的朝会什么的,向来不干她事,只有那些宫宴是必须要去的,跟长姐坐在一块儿。 而今日元宵,夜间便有宫宴,宫宴毕后,今年父皇允了她们出去跟寻常人家女儿一般走走,有类盛唐,只不过身边的侍卫是肯定要带的,而且虽说元宵并没有宵禁,却还是得在子时前回到宫里,决不能在三更还逗留在外面。 “月儿明日可以睡到日上三竿,但你姐姐还得早起呢,”虞姣姣亲昵地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我跟月儿最好,月儿也不会跟除了我的第二个姐姐出去,怎么舍得我回来了月儿还不回来呢?” 虞月禾跟她说了会子小话,说什么才不要跟其他几个姐姐走,更不要跟八到十二几个年纪小又可以出去的公主一块儿,之后才说起了一些音律、调香之类的普通话题。 宫宴上没什么出奇的,除了这一天并不只是宫内摆宴,而是各宗室、重臣及其家眷都要入宫,照例是很大的一个宫殿,尽管大殿内地龙烧得热,但只有里面还足些,靠近殿门的地方还是有些寒凉了。 再冷也冷不到就坐在前边的虞姣姣和虞月禾,两位公主都坐得离建安帝很近,因此宴前就已经脱了身上的斗篷,并手炉子手捂等零碎物件,此处歌舞也看得很清晰,视野相当不错。 最重要的是,公主们所坐的位置,对面只有一些重臣,没有任何一位被带着来的公子哥,虞月禾还小声地问过了长姊,那些公子在哪呢? 长公主回答,当然是在那些小姐们对面呀! 这样的安排当然最合适,虞月禾好奇了解过一些后,她知道这一世不会有参办宫宴的机会,只是问了姐姐几句,话题就又转回到酒水菜肴、文学典籍上,倒是完全不顾及左左右右坐着的兄弟姐妹,这点上两姐妹颇有点随心所欲,反正与他们不熟。 宫宴或许对大臣们来说算得上恩赐,也不常有,但是对于虞月禾和她长姐这样有地位的公主,也就是大一点的席罢了,其中大部分的菜都能吃上,就连炮豚这样的大菜,不嫌太过奢靡的话偶尔也是可以吃上的,因此也就是看着歌舞,时不时吃些菜就过去了,宴会上也没什么意外发生,就这样结束了。 那边大臣宗室们在宴会上也还是很累的,皇家礼仪繁琐,一场宴会下来更是累人,再好吃的御膳不如回家吃碗热汤面,总比一寸长的面条都要慢慢含进口中、樱桃大小的一块肉要分两次咬更舒服些,因此,甭管有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啦! 但是元宵灯会们,年轻的郎君与小娘子自然是不肯错过的。 虞月禾和虞姣姣都换上了颜色鲜亮的衣裳,比起深深浅浅红色的宫装和礼服更低调些,又怕冷,便披了一件斗篷,额外让宫女带着热手炉与手捂子便出去了。 从皇宫一路出去,只见宫内装饰彩绣辉煌,明丽非凡,远望去好似人间仙境,远非常人所能触及,虞姣姣和虞月禾却早已看腻了那些,年年月月相似,都是最富贵最吉利的景色,反倒是外头那些花灯既有趣味,大街小巷权贵豪门各不相同,颇有一些野趣。 第26章 架空大女主文(二十六) 算下来,除去偶尔皇庄一游,建安帝登基数年后便很少出京,年幼时见过的行宫、皇家寺庙恍然如梦,虽然明白建安帝是因为出行浩浩荡荡花费颇巨,但是自那时起就很少有妃嫔公主能够出宫,虞姣姣和虞月禾并不是例外,因此这也是姐妹俩头一次没有仪仗在京城里走。 她们自皇宫东南门出来,这一片都是勋贵人家,不乏有那些姑娘们打扮漂亮出来玩、兄弟们在身边陪着的,却很少有看到五岁以下的小孩子,都怕丢。 即使在元宵节灯火通明的晚上,虞姣姣和虞月禾也是走的大路,一来小路昏暗且危险不定,二来若是走散还能顺着道路找回,途中行经一处大街上看守的官吏时,姐妹俩看到官吏身边就围着好多个小孩,零星几个还不会走的,更多的都是已经记事的孩子,一不小心和家人挤丢了,一问姓名就说爹叫大\/二\/三郎,娘亲是某某娘,爷爷又被称为什么老爷子、奶奶又被称为谁谁家的,都说不上来具体姓名和家庭住址,围着官吏嗷嗷哭,急得那边的官吏团团转。 虞月禾原本还以为会有经典情节出现,比如她和长姊中途挤丢了,然后长姊邂逅什么什么人,尽管原剧情里并没有这样一个人,但也没在元宵灯会时出来过呀! 但是虞姣姣看她看得很紧,生怕妹妹一不小心就被拍花子的给拐走,就连握着的手都没有分开过。 至于街上摆摊的什么饮子什么吃食,虽说路边摊也别有意趣,但是在皇宫里她们什么吃不到呢?最后也不过是虞月禾兴致勃勃猜了许多灯谜,却又不爱提着,最后也就交给身边的侍卫或是赠予了街上的孩童,毕竟两位公主连宫里每年花样百出的宫灯都能看腻。 至于有没有公子哥试图靠近,虞月禾却很自信:都已经有侍卫了,谁又能想方设法靠近她们呢?要知道,建安帝可不是只派了那位负责拎包的侍卫,还有暗中保护的若干人,再加上身后拿着手捂等物的宫女,谁能靠近呀! 0231这回可找到了吐槽的地方,遂大声吐槽:这样严密,还好意思说为什么没有意外发生? ———————— 元宵过后,日子仿佛又像是按了快进键一样,收拾收拾穿越者,例行学习写策论,还没等虞月禾摸清楚第不知道多少个穿越者是个什么来头,那场曾经改变了原主一辈子的宫宴就来到了。 仿佛昨天才听闻了北戎使臣下榻,今天就得知晚上有个宴会,忙昏了头的虞月禾根本没意识到这是她为之忧虑很久的命运节点,呆呆地抬起头去看长姊,被虞姣姣笑着捏了捏脸,安慰她不必担心,看上谁也不会看上她们——北戎没那个胆子。 一直到了这会儿,她才好像如梦初醒,明明这许多年来有规划地一步步走过,却好像才意识到,她傍上了原剧情里最粗的一条大腿,她自己也不再是原主那样缩在深宫里的怯弱小可怜,而是真正的、明艳如海棠一般的庄朝公主。 她不是第一次去宴会,从六岁开始,每年宫宴都有她;勋贵也不会看上她竟然把一个公主当玩物,一个没有关系的兄长也不会来把她“卖”掉,更不必像原主那样担惊受怕,每天只巴望着嫁人,心想着就算没能如愿也能窝在公主府里最后躲一辈子。 齿轮咔啦咔啦,从当年她做出选择后开始转动,终于在许多年后的今天,严丝合缝卡进最后一处凹槽,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原主的劫难已经过去了。 [所以人不能一味地躲避等待,太过急促容易吃大亏,慢慢来,看准时机,要抓住每一个机会。坐以待毙的虞月禾还是那个没人注意的小可怜娴姝公主,但是做任务,不就是要改变吗?]一路走来,其实他们每一次都是在改变,利用先知扭转危机,就算是最开始似乎被动的薛屏岫,也独自一个人走过了很远很远的路,懵懂着从错位的轨道找回了原本的轨迹。 但是人不能因为有了一时的成功就停留在阶段性成果上睡大觉,虞月禾也只是感慨了几句,不知不觉间发现她已经走得很远很远,随后才着手布置下一局。 上一次,和亲的人选是箬嫔的六公主。 没错,箬嫔,又是一位原主隐藏的旧仇人,而原主避之唯恐不及,也确实危险无比的和亲,对于箬昭容来说却是一场政治上的机遇,她的女儿有很小的机会能从绝境中反杀,而她和她两个儿子得到的实惠却是实打实的。 因为这不是“遣妾一身安社稷”,而是两个各怀鬼胎的邻国之间的友好往来,北戎求娶公主,要的是实惠,人不过是个添头。 虞月禾犹豫过,她到底要不要取而代之,而代价是加速北戎的灭亡,作为一个纯粹的政治生物。 0231一直疑惑,宿主不是每个世界都会换爱人吗?爱得那么热烈,每一段都温情脉脉好似初恋。 他不能解释这件事,最后他选择了取出最初得到的那一件道具,那一件和商城道具一样存放在属性栏的“情深深处”。 他还记得最初写着来历是“暴君的真心”,如今再度取出,这一枚同心玉佩是上好的碧色,颜色澄澈如一汪水,价值不菲而又见其中有金色的星光点点,游移其中美不胜收。 [道具:情深深处 来历:一颗真心 功能:未知] 他将精神力探入,忽然就感觉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吸引力,很快又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从未存在。 快穿者突然笑了起来,笑得颇有几分他自己的样子,衬着原主的容貌又显得清艳绝色,她轻声小声说:“我这辈子才不找那劳什子人,一辈子陪着长姐,哪里也不去。” 并不突兀,她一向谨慎,就算是皇姐保证也会患得患失,如今自己定下心来,知道的人也更高兴。 虞月禾也很快就付出了行动,她是姐姐教养出来的小姑娘,只要下定决心就不会犹疑。 当晚,北戎使臣兴尽而归,其后却提出了一个与上辈子不同的人选,既非宜妃的心肝宝贝二公主,也不是徐才人膝下的独女八公主,而是年仅十二岁,至少还有八年才能成婚的九公主,林修仪两个女儿中的长女。 建安帝龙心大悦,遂提出待公主十八岁就嫁与北戎如今才十岁的大皇子。 而那天晚上虞姣姣和虞月禾睡在一张床上,虞月禾轻轻地一再说着:“阿姊,我们不会让任何一个姊妹嫁往国外的,北戎早晚也会是我朝领土,我向你发誓,永远,真的,永远不会有和亲公主在我们还活着的时候嫁到其他地方。” 第27章 架空大女主文(二十七) “建安二十二年,帝令七女应试,素衣进场,皆无不同。”——《庄史》 ———————— 坐在船头,看着江面广阔,虞月禾不免想起那句诗,[多少年没在古代这样做过船了,任凭他人诗句多少,我见了就只想到‘千里东风一梦遥’。]古代出远门最是不便,而这样大船一路南北,比陆路要快得多。 庄朝开国帝王是南人,皇陵虽在北地,祖坟却还在老家。 因此这次建安帝让虞月禾去应试,虽说只是正常走流程,却还是要回到老家去考的。 参加乡试是要核实士子身份、资格的,建安帝也不为难底下人,就去皇子们上课的御书房,在一众老大人面前让虞月禾进行小试作为依据,建安帝对待虞月禾并无不同,也允了皇子们跟着一起考,只有虞姣姣跟在父皇身边,看似没了一个暂得才名的机会,却又劝阻下几次皇帝动怒,她的贤名早就不需要这额外一点来佐证。 皇子们应试,也不过是不想输给虞月禾这个女儿家,争夺皇位要什么才名?做事又不单看背书背了多少。 而其余的公主们没有学过四书五经,尽管当年元宵宴后因为六公主太心急大胆,虞姣姣给她们身边都送了两个嬷嬷,学的也还是原来那些。 最后建安帝也如约给了通过的皇子这个资格,允诺诸皇子皆可参与科举,虽说以往就没有皇室去考的,毕竟他们都爱走荫补1的路子,不爱科举。 而没有通过的皇子只感觉颜面无光,好在建安帝没有主动宣扬,不然二皇子等人估计脸都要挂不住了,自幼读书,竟然还比不过六岁开始学习的小妹妹! 虞月禾在宫里虽然远离大部分党争,却也没做什么,只是偶尔通过长姐了解情况,又出些主意,如今才把她放出来,开始走上既定的道路。 为了低调,是另派一艘公主仪仗的楼船慢行,而她真正所坐的船却是另一辆大船,带上影卫和身边的大宫女,换上青衫素裙,打扮清雅与在宫里不同,晚一天出发轻车简行早点儿到那边,至于楼船那边就只说公主在船舱里待着,之后再一顶空轿子抬到行宫那里去。 等到到达的时候,恰好离今年的乡试也不久了。 本朝科举制度延续唐朝与后陈,而略有不同,乡试之后,未过之人称秀才,而乡试合格者即为举人,可赴京春闱;春闱称省试、会试,也称礼部试、礼闱,合格者称贡士,可参与殿试。 殿试自前朝太祖始,太祖时分三等即进士及第、进士出身及同进士出身出身,而建安帝的曾祖父庄仁宗时殿试免黜落,自此省试成为科举三级考试中决定命运的一环。 虞月禾看下来,感觉庄朝的科举制度整体类似宋朝,而有细微差异,比如说宋时举人有效期只有本次,而本朝举人有效期则是两年,第二年可以与屡试不第10次以上的举人一同参与“小殿试”,类似于特奏名制度,自仁宗之后,屡次不第的举人在小殿试中不与黜落,而其余举人皆沿旧例,并分小进士与小同进士之分,前者地位与同进士相当。 而科举三年一试、殿试等制度都来源于后陈太祖,此人可以说自唐朝之后,奠定了许多项科举制度,而这也不过是他其中一项功绩。 不论前人多少功绩,也不管他们是快穿者、穿越者还是本就青史流芳的大气运者,虞月禾眼下要关注的就只有科举。 在船上时她时常上甲板来看江景,心胸开阔,因此便自己做了几首诗,记录下来之后顺手题在了江边的驿站里,又盖了她自己的印章,“稍微”做了点手脚好让这一处没有那么好破坏,就去了行宫。 当她入住行宫的时候,一路上可能出手的那些人就知道了,他们盯了一路,七公主已经顺利到达! 一些人叹了句可惜,就放弃了原本的计划,只剩下一些人并不死心,改换计划依旧准备动手。 ———————— 乡试当天,虞月禾终于在来到行宫之后头一回走出了她所住的偏殿。 身为子女,为表谦恭,她这段时日只住在刚好能够住下一行人的偏殿中;科举在即,因为要勤勉读书,她不曾踏入所居的屋子,每日点灯到三更,鸡鸣便起,日日如此。 其实以虞月禾的水平,无论如何都是能够顺利通过的,除非考官暗做手脚,但是即使已经有了十全的把握,剩余的时间也只有那么几天,她既不会累到自己,也不会紧张到出错,何妨多认真准备准备呢? 她穿着一身很简朴的青衣,到了贡院门口,就进了门口一个额外搭建出来的小房子,里头跟其他检查衣物的官吏不同,是一位夫人,门外还守着丫鬟和嬷嬷,虽然窗户是纸的,却又有一顶屏风遮挡在窗前。 即使如此,她还是额外多疑心,[0231,帮我检查一下,这里是否确认隐蔽、无法被看到。]小缝隙什么的,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可是会要人命的,而要她命的人很多,很多。 0231安静了一会,很快又欢快地告诉虞月禾,只有屏风对面有小缝隙,并说了都有哪些。 虞月禾镇定自若,她跟那位夫人说了几句话,就开始了正常的流程,脱下衣服,再将衣服交给夫人检查,从从容容仿佛并不是赤身裸体一般。 夫人也检查得很认真,在这方面她不敢弄虚作假,因为若是她查看到真有抄写小字,是要把衣物递出去的,而衣物上干净又让公主的衣物递到别人手里,别说她的夫家,就算是她的娘家也要遭难,地方官员就算找查看的夫人都要找父母公婆俱全、有儿有女幸福和乐的官家夫人,她怎么敢乱来? 顺利地进行完后,虞月禾穿上青色的简单衣裙,这才又走出去,只剩墙后等待的人想尽办法却发现她的身影一直被那位夫人挡住,完美优雅得无可挑剔。 第28章 架空大女主文(二十八) “铛铛铛——”三声钟响时,所有考生都已经坐在了贡院里。 虞月禾知道,各地的贡院都是不一样的,虽然都在州府官衙附近,但是很有各地特色,嗯,是真的各地特色。 而此处算得上平平无奇,青砖砌的一间间小屋,白色发黄的墙壁,仅仅能够容纳一位考生在里头待上一天,除了面前的木板桌子就只有一堵青砖墙,其余什么也没有。 除去殿试是半天外,春闱秋闱都是一天,从早考到晚,早上仔仔细细地搜查后被领进去,之后确认是否无误,发卷,随后开始考试。 而中间供给一餐,士人不得自带饮食,而这些也都包在州府手里,一般是馒头或饼子,配上一碗热汤,其余的什么也没有,虞月禾之前问过了,这里每回都是两个白面馒头、一碗什么都没有的汤。 幸好州府抠门,不过也是,即使是在财政充足的情况下,这样的也最安全,毕竟一天不吃也不会饿死,而水过敏的人不用等到来考乡试就先死了,虞月禾就不能吃红豆,不过误食没有严重到必死的地步。 她与所有考生都没有差别,也很少有人在这样的场合还穿着华贵,即使这里每一个人心里都只有考试,没有太多余地可以思考衣服,而虞月禾为表亲和,穿的都是没有绣花的青色衣衫,上面隐隐有暗纹,但也只有外袍上有,中衣更是纯白没有任何花纹,尽管皇室脸面所以都华贵无比。 开考前,0231还紧张地问他,这样的环境怎么能不紧张呢? 虞月禾心里笑了笑,说:[不过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而已,只要我足够优秀,就永远不用怕。] 离开都城前,她私下里与建安帝对赌,她不会再来这里第二回,且定会给长姐争气。 父皇珍爱长姐如珠似宝,即使是亲手考验过的,也担心她不配站在女儿身旁,亦或是拖了后腿。 但是她这一次要走的,是曾经很近很近但又没有走到的路,是万古流芳史册留名,是和原世界他曾经为之丢掉过一次命的道路,相似而又独一无二,或许有人与她目标相同,但是每个人的路都卓尔不同。 她还记得原世界,幼年时母亲说他心气太高,这辈子就很难过得高兴,但那时他是怎么说的呢?他说,他生来就是要做大人物的。 [所以啊,0231,你该为我高兴的,我曾经离这条古代最传统、男子都在走的路那么近那么近,如今终于可以品尝曾经失败没有摘下的硕果,又为何要紧张呢?]母亲当年听到他的回答后,认真地告诉他,在这世上死并不难,尤其是他生性骄傲,但是要活着,要活得光彩照人,才是最难、最累的,中间会有无数次想要去死,要熬过无数次绝望崩溃,才能摘下最甘甜的果子。 原主的母妃并不知道这些,也没来得及叮嘱原主太多;幽兰虽读过书,年幼进宫不曾见过外头,只按贤良淑德来教,但是她一直、一直是这样好好活着。 [好了,别聊天了,也别胡思乱想,试卷要发过来了。]她清晰地听到了官吏的皂靴在青石板路上踩踏、摩擦,急匆匆地却又必须耐下来性子。 于是,那并不雪白的考卷,就这么落到了虞月禾跟前。 考场配备的墨块并不是她往常习惯的好墨,墨水的气味不够清,虽有松香而浅淡有些微焚香柴火共通的气味,在虞月禾手中,却仿佛那笔那墨都是上等佳品,每一笔都是辨不出来身份、规整如同抄书人的作品。 虞月禾就这样写着,不同于谢灏那时殿试她还要费心思考哪个计策合用、怎样才能出彩,在这个已经有过许多穿越者的世界,她只需要正常答题即可,若是出色更好,那时候她没怎么学过如何写策论,而如今她可是经历过许多世界、又学了十多年,写了快十年策论的! 当然,草稿纸也是很有必要的,虽说这样是为了防止试卷上有墨点污渍以致影响不好减分,但是文人科举多有这样的习惯,也类似于思维导图,可以作为策论观点的佐证。 而她用自己的笔法略记了一些后,就提笔一字一句地将答题誊抄完毕,这般认真的动作坐下来,她中间连官府放饭都没有注意到,等到停笔之时馒头已经彻底凉透,她也不在意,少少地掰下来一些馒头,只吃了半个也就差不多了,将馒头与汤水放置一边继续答题。 而等到她真正做完所有题时,太阳略微西斜,看上去大约摸是过了半下午,等到她再仔细检阅试卷,思考几回后,也没有多久就到了收卷的时候。 考完这一场考试后,已是黄昏之时,云霞满天,而尚未昏黑。 虞月禾向来很谨慎,只是收卷之后从贡院里离开时注意到了各色考生,却也未曾慢下脚步,按照规矩出去后便上了一辆不起眼却显然材质不俗的青帷小车,悄无声息地便离开了贡院,低调回了行宫。 此后一直到放榜,虞月禾还是住在行宫,没有考完便慌慌张张离开的道理,不成体统。 毕竟乡试过了之后,总还要得知结果,这是在这个州府内就能得知的,把结果送上京实在有些劳民伤财,虞月禾是不会这样做的,也不过是多住些日子便是,争对她的算计虽然猖獗,却不至于让她因此就急急忙忙地躲开,总还应对地过。 京里头斗得乌眼鸡也似的兄弟们,那些觉得她挡了道的贵女,还有本地想要谋算公主的世家,都不算难应对,也不是必定就会追着她穷追猛打,也不会因为乡试结束而就此散去。 中间虞月禾还参与了一两次本地世家的诗会、琴会,秋闱后考中、未中的士人都未曾紧张起来,这段日子可算宽泛,她也正常参与了本地的交际,认识了一些本地的女儿家。 一直到乡试放榜后,她虽名列前茅,却看得出来内里又是许多考量,显然那主考官也犯了欧阳修的毛病,即使都是抄写过的字体,仍旧把她放到了第二去。 如此,她才松了一口气,叫人把她的三场答卷都给散出去了。 第29章 架空大女主文(二十九) 今年京城的雪倒是不大,就连虞月禾勤勉学习都不曾觉得冻手。 她自秋闱放榜方从龙兴之地归来,回来之后就缠着虞姣姣讲了好几天,那秋闱各一天的三场考试都如何如何,那边儿世家的诗会又如何如何,最后还庆幸:“幸亏陈太祖昔日定下三年一科举的时候,又将三场考试定为一天而非三天。又要考试又只能住在那一间小屋子里,三天里吃不好睡不好,能熬垮多少好端端的人!”使得男子更难科举的同时,这样也使女子难以科举。 虞姣姣心疼地摸摸自己养大的妹妹,怎么看都觉得她瘦了,明白她的意思,便说:“各地州府不可能兴师动众就为了号房舒适,又本就是每三年才用一会,权看各地良心与否。不能因此改制,却可保本朝永远如此,左右祖宗规矩,又用了这么多年,后来人也轻易改不得。” 虞月禾明白姐姐听进去了,便也只是撒娇卖痴,做些小女儿姿态。 今年虞姣姣已经二十二岁,宫中愈发人心浮动,尤其是自北戎来使后,建安帝就果断定下了二公主的婚事,唯有长公主虞姣姣,最得恩宠,颇有贤名却至今未嫁,在诸皇子的斗争中,她和身边最亲密的七公主虞月禾也就成了各方势力眼里最为醒目的一根刺。 但是他们的父皇,今年也不过四十多岁,储位之争何时能见分晓? 这是一条孤寂的、昏暗的、能够把人逼疯的漫漫长路。 但是虞月禾知道,古往今来,为了那些权利不择手段的人不计其数,无论是他见过的哪个世界,段宸煜不是,但他父皇是;奥斯汀·杜伊利乌斯不是,但布恩·杜伊利乌斯是,至高的王位连兄弟情谊乃至人最基本的道德观念都可以放弃。 长姊保护她,她也会同样护好长姊。 虞月禾不是好人,所以一直在为此对二皇子与淑妃进行报复,隐蔽得连她身边的心腹都不知道,只知道她算无遗策为长姊挡下无数来自兄弟们的算计,是长公主最贴心的妹妹。 但是谋士是不可能一辈子只当个无权的师爷的,谋士的未来古往今来都很清晰。 “总不好再叫人帮我翻书,一心二用又书也读不好、绣活也弄不好,我又不乐意叫我身边的人替我给阿姊做东西。”虞月禾略微有些不高兴地嘟起嘴,一副娇憨小女儿样,“点灯熬油做绣活会瞎了眼,我可是要好好陪姐姐一辈子的!结果,都快到年下了还没做完一只手捂,只得了一个松柏样的荷包。” 她是自秋闱回来后一直苦读,原先打下手的宫务也不掺和了,就只每天过来说说话,一直到前天腊月二十三才做出来一个没缝起来的手捂子,上头的大红锦缎用金线与红线细细地绣了不打眼的暗纹,又绣了少许吉祥图案,连里头要塞进去的棉花都还没弹呢! 就连那个松柏荷包,也只是她贡院所感,顺手就在放榜前做出来的。 虞姣姣却并不在意这些,毕竟就算是臣子家的女儿,身上穿的戴的都有绣娘去做,偶尔拈针绣一点,又不靠那个营生,就算是不受宠的公主,又有几个人会做女红? 她只是再搓搓已经长得亭亭玉立的妹妹,笑着让她趁年节里好好松快松快,因为她知道虞月禾一定会在春闱前让人知道她很努力,哪怕她的文字已经出彩到所有人知道她不会落榜。 年前虞月禾又是一波一波赏赐下去,打成四君子样式的金锞子被她一次又一次撒到小宫女手里,往年都是银子搭配金簪银簪并其他小物的七公主今年发的丰厚,里头的一切金玉都换成了金锞子,不免使得这些年复一年在宫廷里卑躬屈膝的人们也有了几分某个人在科举的实感。 建安帝和虞姣姣对此的态度纵容地惊人。 但不可避免的,那些热热闹闹吃一下午锅子、割下鹿肉慢慢烤来吃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 虞姣姣头一回知道虞月禾在贡院时每日中午只吃半个馒头,每每馒头热汤都冷透方能搁笔进食时,这位向来仁慈贤明的长公主头一回露出讶异,她一点点养大的小姑娘,和她一样胃口都很好,从来不像其余的姐妹柔柔弱弱、也用膳用得很少。 即使金尊玉贵的长公主知道民间并不是经常能得热水、时时刻刻保持温度的菜肴即使是公卿府上也是奢侈,即使在宫里也有很多粗茶淡饭的人,但是她无论错过多少次饭点也总是有温热的饭菜,更有妹妹在她想着索性错过等待下一餐时想方设法让她吃得舒服些,而在贡院里那个简单应付饭菜的人,是她从六岁养到十七岁的小妹妹。 只这一点,就让虞姣姣心里很不舒服了。 建安二十三年春,长公主下旨,由她自己的例银中拨出银两,赐今科举人三场省试各一餐热饭,在号房内置热炉一只,以供取暖与热饭。 诸皇子皆懊恼,暗恨自己错过了这样好的一个拉拢人心的机会,纷纷另寻机会向士人示好。 而虞月禾也在早春时节,穿着一身和其他士人没有两样的青色单衣,由嬷嬷检查后踏入了贡院的大门,皇城的贡院比之南地更加宽阔,看起来又深又远,而属于举子们的空间只有被中间长长的灰色石墙分割开来、一间间小小的空间,恰似深宅大院里一个个小小的院子、高高的宫墙里看起来很大很大的四方天空。 而她坐在点着炉子的小小号房里,仿佛察觉不到屋外那扑面而来的寒意,铺平考卷,依据题目写下策问第一篇,论北戎。 虞月禾知道,这道题,上书房在四年前就出过,很可惜,最后每一位皇子的答卷,都令建安帝不满意。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建安帝是一个雄才伟略的帝王。 若要把他的感情生活比作故剑情深,至少在才智上,建安帝是不下于这个典故的真正主角的,这个时代辉煌鼎盛,为后来女帝开盛世做了铺垫,他就算不是汉时的文景、武帝,唐时的太宗、则天大帝与前期的玄宗这样的千古一帝,也至少可与李治等人并肩。 因此,二皇子等人积极将自己一派的妹妹推出来和亲,或许别的男人还会觉得这没什么,养了两个小女儿的建安帝却不会觉得这样的行为是对的。 第30章 架空大女主文(三十) “都说公主受万民供养,理所应当去和亲,为什么是女人去和亲,皇子就没有受万民供养吗?!”当虞姣姣在暖阁里跟建安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看见老父亲缓缓笑了。 建安帝生气了吗?不,他等待女儿发出质问,已经很久很久了。 虞姣姣在今天之前,可以说是个合格的未来皇帝,却还不能成为女帝,她通晓一切帝王所该掌握的,却没有意识到,何谓“男”、“女”,像建安帝这样的老狐狸早就从那一张从古织到今的经纬中看穿一切,虞姣姣却还太年轻。 在虞姣姣跟父亲谈心后,建安帝就交给了她们一个任务:如何让北戎的使者知难而退或解决这件事? 虞月禾给出的计谋,便是缓兵之计,时间是能改变很多东西的,足以酝酿吞没北戎的阴谋,也能让北戎有时间反扑。 除此之外,将两国边境市场掌握在朝廷手里,避免一些利欲熏心的狗东西让北戎有机会发育,这也是很重要的。 即使如此,“难道这些私底下的伎俩还能广而告之吗?”虞姣姣尚还太年轻气盛,听到这个题目难免忧心忡忡,虞月禾这样的铁血主战派哪里会掩饰自己? 建安帝却好像丝毫不担心七女儿死活一样,宠溺地揉揉大女儿的头发,复又意味深长地告诉她:“这些,便要看她的本事了。” 建安末年,帝意在北戎。 这些事,虞月禾知不知道?[伴君如伴虎啊,0231。] 考场内,虞月禾落下最后一笔,才将笔在统一的木质笔洗里涮过,搁在桌子上,她在火炉子上烤热了半僵的双手,才用那双白皙细嫩却有细微笔茧的手拿起一个热乎乎的白面馒头,就着咸菜吃了。 而考场里的穿越者考生,已经将馒头撕下来,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在考试之外尽可能做出美食,直到吃完香味四溢的汤羹,才急急忙忙开始写考题,其中依稀可见“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庄朝土地”这样的字眼。 ———————— 虞月禾考完最后一场后,端庄从容走出号房,动作不疾不徐,仿佛她不是穿着素服单衣在考场里,而是穿着上好的衣裙行走在宫廷里一般,又隐隐君子风骨,美而不妖,艳而不俗,直让许多本就是勋贵子弟的举子看直了眼。 更有位冒失举子,念了唐时诗仙写杨氏贵妃的诗,似乎是打算讨好公主。 而公主头也没回,自然有旁的士人斥责他:怎能将写妃嫔的香艳诗句形容公主?如此轻浮浪荡,更是冒犯皇家威仪! 虞月禾只是自和一些认得的老大人问好,也没管这帮所谓的同年,就自上了马车回去了。 【宿主宿主,不是要我去看那个科举的穿越者吗,他似乎是写了……】0231这个小急性子,见宿主没喊它就嘚吧嘚吧什么都说了,中途就被虞月禾截住。 虞月禾坐在车架里捧了一个手炉,身旁还有一盏刚续上的热茶,靠坐着闭目养神:[急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先前她摸不准这唯一一个竟然进学到了能够科举的穿越者是个什么水平,如今看下来却又是一个“龙傲天”,这又不是彻底架空的朝代,竟然背李白的云想衣裳花想容,里头可是有形容帝王与贵妃情爱的语句,竟然当街念诵,胆大之极。 春风拂槛露华浓这种事对着自己家里的夫人念念也就算了,对着陌生女子念可不就有些xsr的意思,倒是真好意思。 科举考试可是要考经史的,结果竟然还在贡院里如此放肆,那么就算他真的能提出什么好的意见,[赐同进士出身,又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 回去之后,见了长姊,虞月禾就把自己的主张和文章都给虞姣姣讲了,引得长姊连声夸赞:意为主战,却句句阳谋无任何阴私,言语婉转就连主和派那边都能哄一哄,这样八面玲珑,当真周全! 虞月禾自谦说她躲避为主,而少了正面对上的那股子血性,又说,庄朝眼下有志气的文人不少,必能得一些同样意在开疆拓土的良才! …… 放了榜之后那穿越者果然名落孙山,只能选择明年的小殿试或是下一次再考了,他本就是京城人士,除去名声受损外并无伤害,反倒是他爹娘那一日得知他吟诗,回家后就将他狠狠地揍了一顿,虞月禾也趁机把他身上的金手指给剥离了。 没过多久,便到了殿试的日子。 其余贡士皆从宫外来,一大早便需准备,然后再经过一番繁琐的流程进到宫中,只有本就住得近的虞月禾,起来梳洗之后还读了会书,才自己跟着建安帝身边的内监到汇合的地方,虽说她除去贡士服饰还能穿公主礼服,到底没有搞特殊还是随大流穿了。 进到殿内,一切都是有规矩的,虞月禾也安分跟着一应,口称“陛下”,看在建安帝眼中,倒是比那几个孽子更加出色,虽然看起来秀丽文静,却很是沉稳。 一直到之后分别坐下,看着案几之上的题目,虞月禾心里才有了点触动:论四方蛮夷。 之前虞姣姣跟虞月禾倒是说过一嘴,说建安帝有意在殿试时考对北戎用兵,如今却是这样一个宽泛的题目。 虞月禾却也不意外,建安帝是一个开拓的帝王,雄心壮志就算他在位之时未必能完全实现,女帝可是完全继承了他的政策! 这样一个帝王,殿试要是只考攻打北戎这样简单的小题目,那才叫奇怪呢。 她磨了殿试时统一使用的贡墨,一字一句地写下了这篇最后决定命运的策问。 途中,建安帝还曾经在她身旁停留过,不同于觐见时从容的直视,这会儿虞月禾却没看过建安帝一眼,只是写着自己的策论,在迎合着建安帝的同时抒发着自己的志向。 而她的主题相当简单:四方未开化之地,固有如夜郎自大之辈,尚有大秦帝国这般实力相当而早已逝去的帝国,唐时据说那边打得还很乱,情况暂时不确定。但是我朝开化文明,周边小国野蛮不服管教,纵有昔年王玄策之事而无昔年汉臣,以此,我们可以bb…… 而之后她的卷子果然就在最好的几份里,被呈到建安帝身前定夺一甲二甲。 排序的老大人原将她放在状元的位置,建安帝之前看过她书写,特地将她的那一份提出来,改放至探花,又将剩余几名重新排过。 及至唱名之前,建安帝才召她上前:“朕改你为探花而非状元,可曾怨朕?” 第31章 架空大女主文(三十一) “儿臣身为女子,虽得功名而暂不能入朝,而降为探花尚能说得过去,仅为二甲若干名反倒在世人眼里有异,父皇处事周全,儿臣怎会有异意?”虞月禾恭敬回答道。 虞月禾想的是,皇帝是要她暂时等候,立皇太女后她便是头一批班底;而建安帝的想法却稍有些出入,毕竟其余儿女虽同臣子,到底还是有他一半血缘,就算是利用,也比臣属更好利用些。 然而之后下诏,建安帝却令虞月禾同状元、榜眼一同进入学士院,也就是翰林了。 除此之外,建安帝为了安抚官员,还下诏说建安年间虞月禾都不得上朝,而学士院本就位于禁中,是属于大内的一部分,故属内诸司之一1,虞月禾每日点卯相当于从家里的后院走到前院一般,倒不会有太多人反对。 此后,虞月禾开始正式参与朝政,但是身为女子,她在学士院里也不过担任闲职而已,反倒是她的兄弟们主动来接触她,她烦不胜烦之下,虞姣姣就给了她十个护卫,又经常带着她一块回去。 现如今虞姣姣看似还在建安帝身边陪着,但是除去帮建安帝整理奏折外,她自己也已经开始做事,建安帝渐渐地把许多手头的东西交给她,虽然外面还是许多人都不清楚虞姣姣地位如何,宫里已经隐隐有些势头了,淑妃等人斗得跟乌眼鸡也似的却没法往外送信,只是朝堂上几位皇子争抢得厉害。 学士院里日子松快,虞月禾又本身是公主没有人管她,更没有人让她参与重要的事务,经常就往皇帝的御书房而去,也不进去讨好父皇,只是去见姐姐。 虞月禾每日只这样过日子,再暗中出手对付那些穿越者,远离了诸皇子愈发激烈的争斗,乃至有些人想到她已十八岁,上头的姊妹只有二公主出嫁,六公主自从四年前就一直据说病着不好相看,生下的公主比之她更小些,便有想要将她娶回家的,也一并被建安帝拒了。 ———————— “眼下京中是越发不像样子了。”虞月禾跟长姊下棋的时候提起,近日传进宫里的消息越发多了,尤其是几个皇子之间,除却几个十五岁刚出皇宫的皇子立被年长的哥哥拉拢瓜分,宫里徐才人嫉妒徐美人生了个儿子要害人,说是嫉妒实则还是二皇子他们忌惮底下的弟弟。 “我才不管他们怎么怎么样呢!我只知道父皇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了。”虞姣姣面对虞月禾的时候,虽说还是信任,暂时却有许多话说不出口,“这宫里就跟养了一堆刺猬一样,净想着把宫里弄得跟筛子一样,皇宫大内的消息说送就送,一个个的不像样子!” 虞月禾为长姊冲了一盖碗的玫瑰清露,这才说:“毕竟她们也怕,父皇病重,而最后上位的不是他们的儿子。但是姐姐本就担忧父皇,见到她们这般只有心烦的,父皇那边愈是不好,姐姐愈是难过,而她们也就愈发心急,更加讨人厌了。 只是不论她们如何举动,我只跟姐姐一道儿,也希望父皇长命百岁。姐姐千万莫要因为这些事而心急,多养好身子,多为父皇分忧,只将她们看做跳梁小丑便好,我现在虽然做不了什么,却永远会陪在姐姐身边。” 她们又说了些众兄弟姐妹最近的动向,便将话题转向了国外:“北戎那边,新帝才将登基,据说已经杀尽了下面的兄弟,月儿如何看?” “此子断不可留,”虞月禾手上的白子也带出几分凌厉的攻势,下手果断狠厉,“阿姊,他既能杀兄弟,狠心如此,定是个枭雄,我们将来嫁九妹妹过去他也不会歇了攻打的心思,若是不嫁更是会恨我们。与北戎只能战,决不能议和!” “月儿知我,据说北戎新帝暴戾残忍,有南北朝高氏之风,野蛮粗俗……”虞姣姣又说起许多北戎那边的新情报,姐妹俩就商议起来,如何用兵、如何对付,今年北戎是否会有异动,这桩虚假的婚约到底能拖延多久。 与她们所不同的是,她们的兄弟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到这一点,乃至二皇子得知北戎那边十四岁的大皇子登基,还提议说九公主已经十六岁,是时候该出嫁了。 虞月禾得知此事,便联合学士馆里的学士一同写文批判二皇子,虽然她与这些学士相处平平,但是多数是才学出众的学子,许多人和建安帝一样认为天朝上国,不应以女子做牺牲,乃至有开疆扩土之心。 这样的一群人,自然是把二皇子等提议的皇子骂了个狗血淋头,先是早朝上建安帝斥责而皇子和附和他的皇子无孝悌友爱之心,身为庄朝子民竟然想着讨好北戎,奴颜婢膝,性格软弱愚蠢、不堪大用,而文人写的文章也斥责二皇子不想着令北戎臣服,却想着将自己年纪还小的妹妹送出去,如此种种,二皇子一派几乎已经被绝了上位的机会。 而跟着二皇子的弟弟不乏有那天慢了一步没有开口的,而其他几派也有前头的兄长开了口、被拉拢的弟弟没有开口的,虞月禾在虞姣姣那里过了明路,就开始挑拨他们之间的情况,有不少都不必她动手就已经开始争夺起势力的,闹得这京中是愈发的乱了。 “下面乱了,才好浑水摸鱼呢!”虞月禾领着九公主等几个母妃没有牵扯进这件事的妹妹做绣活的时候就说,“他们要是手头强大,就会继续像之前那样试图逼迫父皇,九妹妹的婚事,也不过是他们的筹码,轻飘飘就能给出去,你们说是不是?” 十一公主和九公主一母同胞,人也很机灵,立即应和道:“七姐姐说的是,哪有兄长这么对待妹妹的,我们嫁不嫁都由父皇做主,父皇年富力强,哪里需要兄长做主。” 另外几个妹妹也连连应声,尤其是九公主,先前建安帝允诺过她说只是拖延之计,早晚有一天北戎会成为庄朝领土,而她和其他公主都是十八之后再出嫁,因此对二皇子等兄长的态度格外气愤。 虞月禾看着她们,也并没觉得她们有多真诚,只不过不是几位皇子笼络她们就是她来笼络,虽说姐姐一定是最后的赢家,谁又会嫌能用的人多呢? 而这件事一出,再细细地跟她们说些话,也就有了些倒向长公主一派的势头。 第32章 架空大女主文(三十二) 而被申斥后仅过了一个月,二皇子造反了。 原剧情中确实没有这一出,但在五月里,那会儿大约摸是建安帝已经猜到了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果决地处理完了一切、将虞昭立为皇太女。 而二皇子之所以如此激进,提前十个多月就迫不及待准备去死,当然,也和原剧情大相径庭。 [意思意思收掉他十个月的寿命,虽然已经针对他很多次了,]虞月禾听到消息时镇定地喝了一口茶,她此刻还未前去点卯,眼下也被困在了大内,[依我看来,这还是太便宜他了。] 没错,这一切都是虞月禾动的手。 二皇子再如何,也是上书房那里精心教养,接受最好的教育长大的皇子,从小就认为既然没有皇后所生的皇子,他这个长子就能够继承皇位。 但是虞月禾可不是原主那样娇滴滴的小姑娘,也有意针对他报复,毕竟原主后来的悲剧都是因他而起。 在没有研究出来精神力的世界,虽然没有那些有精神力的世界那样完善,而且精神力很难造成直接的伤害,更多还是作为辅助,更没有一些世界里精神异能那样的神奇,但是快穿者的精神力本就强劲,他又是靠自己的本事当的第一向导,曾经在精神力的应用上还能自己出书、当教授的,怎么会没有利用这点伤人的办法? 先不说一些正常的底下争斗,那些和其他人没有差别,每次节日宫宴皇子与受宠的公主是必定会见面的,其余时候遇上的不多,虞月禾每次见面都没有漏下,都用精神力给他的脑子里细细地做了手脚,虽然不能一次性让他疯掉或是出现不对劲,但是次数多了之后,就会跟中了药一样更加暴躁易怒。 巧的是有个带了灵泉空间的穿越女进了二皇子后院,她是个很聪明有手段的女人,虞月禾故意设计她被二皇子发现金手指,让二皇子得了许多灵泉,连淑妃也因为灵泉滋养,显得更加美貌,只可惜二皇子一心想着皇位,是不会给建安帝送灵泉的。 之后虞月禾就让虞姣姣安插过去的钉子,在二皇子那里做了些改变,将二皇子那里的药物改了许多,最后配合一味时兴的荷花熏茶,就成了对灵泉要命的毒药! 而解毒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是虞姣姣最爱吃的藕粉,但是藕粉只能缓解,藕粉桂花糕配上桂花才能解毒。 巧的是,二皇子不爱吃藕粉,对桂花过敏,对于虞姣姣爱吃糕点更是嗤之以鼻,从来不吃宫里和府里的糕点,还放言说糕点娘们唧唧,男人应当吃酒喝肉,方不负为大丈夫。 虞月禾选了这味毒药也是故意的,论坛里那些针对非法灵泉、配合在一起成毒药的方子不说到处都是,也不少了,她偏偏选了这一种,选了解药是藕粉桂花糕的这种,很有些故意的意思。 如此一来,二皇子越发暴躁易怒,且服下灵泉后神经性毒素已经开始真正影响他的身体,就算现在不造反,也几乎是废掉了! 这几年来整个二皇子府所出孩童三年内无论体弱与否都必亡,二皇子妃没了一个又一个孩子,那些纳进来的众多妾室也是生了一个又一个都没有养活,时至今日一胎接一胎生了三子一女,眼下只有一个两岁的女儿和一个三个月的儿子活着,人也从过去雍容贵气的正妻样熬得枯瘦,原本面若银盘的美人连下巴尖都给瘦出来了。 但是就算虞月禾不动手,那个穿越女也是打算把二皇子的妻妾都给弄绝育的,如今她已经死在了二皇子府的地牢,也算如她所愿了。 这般把二皇子弄得有些神经质了,所以原本谨慎的人,也就莽莽撞撞地在发现手底下势力快要控制不住的时候闹了起来,也不想想,就算真造反成功,以他手底下的人心浮动,当真能是他得偿所愿? 虞月禾原本打算去陪着姐姐一起,只是宫内戒严之后,又很快有宫女过来,告诉她大公主已经出去主持事务,让她千万小心,莫要出门走动。 虞月禾也知道,她虽然饮食不像这时的富贵人家小姐一样吃得少,身体却还不能够支持她在武学上有所长处,只是健康而不能自保,所以也不怪虞姣姣如此担心她了,因为这一次她本就是走的文官路线,坚决不沾半点儿武将的边。 虞月禾并没有站出去安抚那些她帮着长姐拉拢的妹妹,也没有胡思乱想,毕竟她姐姐都派人来说过了,千万莫出门走动! 珞葭宫又离外头远,听到的声音都不大,似乎跟往日没有分别。 她也没有看书,就只是从早到晚做着绣活,一直到这天晚上快四更的时候,才听到有人一路大声说着在外面走过,说是“罪臣二皇子等人已经伏诛”这样的话,一路说着从靠近前朝的地方一路往后宫深处走去。 她最后没等到虞姣姣回来和其余宫人来报,便和衣睡下了。 等到早上被0231蹦跶着叫醒,虞月禾梳妆打扮之后没有去点卯而是去了凤鸣宫,这才知道昨天死了不止一个皇子,二皇子疯癫之下有些见人就看的架势,最后一路领着人打进来,他从路上的官员砍到了建安帝,偏偏侍卫还投鼠忌器,最后是虞姣姣果断地拿了一把大刀挡住了二皇子,才救下了父皇,二皇子也就此被捆起来了。 虞姣姣跟妹妹说起昨天的事,也是十分惊险:“以往怎么不知道,老二竟然是个有癔症的,那些在宫里宫外准备大朝会的大人,还有其他兄弟,他拿刀就砍,弄得血淋淋的,人也活不成了,好在宫里看得紧,淑妃昨晚听了二皇子伏诛,竟然拿了簪子要往父皇那里冲,这母子俩看起来都是病得厉害呢。” 又说起最后救建安帝,那刀都被砍出了豁口,震裂了虞姣姣的手,到现在还包得严严实实,“好在我跟着将军学过武艺,每一下都拿大刀挡住了,不然砍到人身上,恐怕能捅个对穿!” 听得虞月禾掉眼泪,抽噎着问虞姣姣是不是身上也给划开了,哭得虞姣姣没有法子,对天发誓她除了虎口裂伤,连衣服都没有划破一根丝,又拆了包扎给她看已经涂了药的伤口,只见双手皮肉裂开,隐隐内看见内里鲜红的肌肉,虽然绑起来愈合却显见裂了足足半厘米的口子,即使洒了药粉也能看见有多严重,惹得虞月禾流着泪又细细地重新包扎好,还特意固定了大拇指好不让伤口处能够挤压移动。 虞姣姣跟妹妹保证了不会再受伤,这才与她讲起二皇子的结局。 第33章 架空大女主文(三十三) “建安二十三年,宣宗立储,是为明宗。”——《鸾安年录·储君卷》 ———————— 二皇子据说是病逝了,而淑妃惊悸之下不治身亡,但是虞月禾知道,哪里有那么巧合的死呢?是赐死的。 虞月禾听长姊说,二皇子府上那么多莺莺燕燕,住满了整个皇子府,但是建安帝最后一点仁心,想要挑拣一个健康的留下,竟然找寻不出半个,看起来白白胖胖的小孩一把脉却是先天有缺的脉象。 还有地牢里被折辱过的女子与男子尸骨,那些搜查的官吏连连感叹二皇子玩得花,却不敢详细说出来怕惊吓贵人,只说淫乱不可道也,虞月禾跟0231也只是了解了一下官吏知道的内容,根本不能看实景,因为监视器一靠近就剧烈爆鸣,警报声在她脑海里响得都要炸了,根本没法拍下来,据0231说,归属于血腥、恐怖、色情类,分级18+。 虞月禾过去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同人女\/男,看过一些黄兔黄蚊也亲身实践过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必要,因此他只是作为一个合格的成年人知道世上存在这样的事,没有强制要求观看,毕竟0231是个傻白甜。 二皇子留下来的痕迹,除却这些“风流韵事”,还有那些女人,便什么也不剩了。 虞姣姣还来跟她抱怨过,先前淑妃骤然保养得好了许多、还有二皇子的气色是瞒不过人的,还有些机灵的说什么灵泉,“一个个的净说些神鬼怪异,老二那模样分明是得了什么灵丹妙药,而他子嗣则是另一剂极狠毒的毒药,结果他府上却没留下什么痕迹,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虞姣姣自然是想要找到灵泉给老父亲服用的,毕竟淑妃那里看着是没有半分不妥。 虞月禾便给她指了那个穿越女:“阿姊且看,苏侍妾……”她又吩咐底下人拿上来一叠完完整整的,资料,一点一滴给姐姐分析为何将视线着眼此人,又提及了几个同样有嫌疑的人,“苏侍妾曾获宠于二皇兄,缘何成了地牢里枯骨一具?” 虞姣姣果然顺着就查到了二皇子允诺苏侍妾侧妃之位,还有苏侍妾曾经给后院其他女人下毒的确凿证据,也因此渐渐死了心,相信那灵泉确实是苏氏的什么金手指,已经随着人一起彻底没了。 [0231,苏晴陌的随身物品都已经伪造完毕了吗?]虞月禾最后还是额外问了一句。 【真正的空间载体蝶恋花玉佩早就变成了她手上的一颗红痣,回收掉之后就没用了啦!她可以追溯到那时的物品都已经毁坏了哦,统都已经确认过啦~】0231仿佛已经翘起了不存在的尾巴,语调欢快而不会让人觉得浮夸不可靠。 [辛苦了,0231,接下来我们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虞月禾疲倦地阖上双眼,原主的冤屈、汹涌不断的敌人、过量的思考与工作,早已让她疲累难耐。 在二皇子一事中,毒死了二皇子的长子、又不幸露出破绽被关押而被二皇子得到许多灵泉的穿越女苏晴陌,系统已回收,只剩下最后二皇子府中剩余的几瓶非法灵泉水是虞月禾收的尾。 最关键的是,如何在暴露出来的蛛丝马迹中,如何让女主不要找错方向、又相信所谓“灵药”已经随着苏氏的死去彻底消失? 既是为了任务,也是为了十几年来的情谊,虞月禾都谨慎小心,不露半分破绽,就连最后的歇息,也是假借二皇子造反到虞昭册封皇太女这段时间的过度操劳,而如今顺利走到了这一步,而京城内所有的穿越者都在她掌握之中,至少在女帝登基之前,她可以松快一阵子了。 ———————— 建安二十三年春,二皇子谋反而牵连无数;同年五月,建安帝为嫡长女虞姣姣改名虞昭,册立长女为储君。 原剧情中寥寥几语回忆,真正经历,虞月禾才知道这段时间并不平静,就像女帝登基后阻挠重重一样,当虞昭只是虞姣姣时能够无忧无虑,而帝王霸业上枯骨无数。 毫无疑问,她是虞昭最忠诚也最需要提防的班底,她是虞昭唯一的伴读,也是虞昭的亲妹妹,既与虞昭荣辱与共,也是目前最有资格继承虞昭一切的人,就像几位皇子派别中的几位小皇子一样,却又比他们更亲密。 而虞月禾性格中难以褪去的一丝软弱,也正是为如今而留。 “父皇,儿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月儿是不会背叛我的。”虞月禾看不到的地方,建安帝和虞昭正在讨论她的去留。 虞昭看待虞月禾,终究是比旁人不同,而虞月禾本来就是建安帝给她挑选出来的班底,为此对于虞月禾该放到哪个位置上,父女俩却有着不同的看法。 建安帝却并不认同虞昭的看法,认为就算小时可靠,安能可靠一生? 老父亲对女儿保护欲过重,恨不得为她扫平前方阻碍,虞昭却是个果决大气的继承人,她跟老父亲抗议,她能叫后宫里不熟悉的妹妹俯首,何况是从小一起长大,给她做了多年伴读的七妹妹? “小七太过聪明,恐有异心,若她只是臣子尚且能用,但她是皇室女,诸子之中,唯独她是你的威胁。”建安帝到底是年纪大了,帝王不会怀疑自己的掌上明珠,却对其他的子女都疑神疑鬼,尤其是剩下的人中最聪明的虞月禾。 虞昭却劝说父皇,说当日父皇反复考察,若早知今日,又何必选出伴读?又列出往日里虞月禾桩桩件件贴心解忧之事,又说起虞月禾文采出众最适合做辅政之臣,还有宫变之时虞月禾的表现证明她没有出头之心又听话,还有虞月禾的殿试文章等等……费尽口舌才说服建安帝。 封皇太女后直至虞昭搬入东宫,三月不见虞月禾这个原先的伴读得到什么恩惠,直至东宫属官齐备,本应配备从三品詹事一人、正六品少詹事一人,然帝见名单而不悦,言太女乃是女子,怎能依旧是男子文官?故令人择女子文官。 建安帝这一刁难,所有人可就知道他的意思了,最后定下来是太女原本的先生游仙居士作为太女詹事,而虞月禾兼任太女少詹事。 第34章 架空大女主文(三十四) 虞月禾原本任于学士院内,身为皇女,她寄禄官阶、差遣与状元、榜眼一样,而勋、爵等却比他们高出若干阶,勋是正六品的骁骑尉,而爵则享的仍是未嫁未封公主的爵位食邑,虞月禾原本的一应官职为承议郎,翰林侍讲学士,骁骑尉;而升官后则是奉直大夫,守太常寺少卿,兼太女少詹事,上骑都尉,余不变。 虞月禾有了解过,宋时官制体系混乱复杂,而本朝虽然经过后陈一百余年的改制,较为精简,但总体近似于元丰改制之后的宋朝官职,所以这一次升官,相当于她领的俸禄是正六品的俸禄,而差遣则是从五品的太常寺少卿与正六品的东宫少詹事,勋阶则是变为了正五品,其余不变。 她这样给0231解释之后,就算是0231也难免担忧:【宿主,身兼两职会不会很累呀?】 虞月禾安抚它说:[事实上,本朝的太子詹事与太子少詹事本就与宋朝一样,多为兼职而职闲事少;而太常寺少卿与礼部看似功能重叠实则各司其职,这两样差遣不过是正常的官职任命,再加上我们现在暂时不需要盯紧那些穿越者,并不会劳累。0231,你休息去吧,等到原剧情正式开始,才会是穿越者到来的高峰期,也是各种调任升降的高峰期,那时候才忙呢。] 果然如虞月禾所料,虞昭常陪侍建安帝身侧,东宫诸多属官平日里还是做其他事更多,而除却她自己是太常寺少卿,其余人则没有朝中的官职,太女詹事荀华容本就是太女的师长,最忙的还是她,又要点卯上朝,又要协助长姐清理后宫。 除去穿越者所生子嗣,建安帝共九子,而叛乱中共去五子,其中三子当场被砍身亡,另外还有四子被二皇子砍伤,其中一人不治身亡,另外三位皇子均落下或轻或重的后遗症,只有痴傻而退出争斗的六皇子得以幸免。 反倒是剩余的公主相当之多,淑妃膝下并无公主,淑妃一派的几位妃嫔又各有心思,不免就有人想要把女儿塞入宫中,亦或另谋大计,因此光是到东宫的第一个月,虞月禾就见证了许多“好戏”,倒是增添几分笑料。 ———————— “自科举以来,如此闲适的时光,倒是少见了。”虞月禾拈起一张绣样,又拿笔添了几笔上去,这才用竹夹子将之夹住。 “阿禾惫懒,分明往日里依旧风雅,却还说没什么空闲时间。”荀华容则是在作画,面前摆了许多细磨的粉末,即使已成齑粉也能看出那漂亮的光泽,一看就叫人知道那些颜料价值不菲。 而她们面前,正是东宫里的小花园——自从虞昭搬入东宫,原本独居一宫的虞月禾也搬离了她从出生起居住的珞葭宫,搬到了东宫同虞昭一起居住,这一处比起单独的宫殿更大的“小朝廷”从前居住过后陈与庄朝有记载的为数不多几位太子,实际居住面积自然是比以前要缩小许多的。 “风雅是生活,而闲适可不能混为一谈,”虞月禾劈着线,六月里已经热起来了,花园里的繁花开得正盛,仿佛都在纷纷争夺人的视线。 师徒俩就一边各自绣花、画画一边说着闲话。 “我娘家那边来信了,说是不愿意让世子给太女当面首,却说要让几个庶弟都过来待选。”荀华容画画时,凑近去看花,惊飞了一只白鸟,便使她想起信鸽来,“他们只跟我说家里男儿多,却没怎么重视这一回相看。” 虞月禾听了便摇头叹息,“给长姐选的虽说没有正夫,也还有两位侧君,更何况选的便是未来的后宫了,父皇爱重长姐,这些态度不诚的人倒不如报了免选,就说家里男儿配不上长姐,这样还能免了一顿申斥。”虞昭自然不会记账,但是建安帝在这方面是个一顶一的小心眼,对女儿身边的人也挑拣得格外仔细,必然会记这些人一笔,而虞昭后来考察底下人,一部分靠的是多年来自己的亲眼所见,一部分就是建安帝的评价。 荀华容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信里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这些,她又很少面见建安帝,心里头依旧抱着侥幸心理。 听荀华容说了这些事后,虞月禾停下手中的针线,缓了一口胸口的闷钝,才严肃神情道:“先生,您该知道的,父皇虽处事宽和、知人善用,但是在关于阿姊的事上严苛非常,”她劝先生既然如此就不要和家里人一点点掰碎了讲,既然没时间回去又信里解释不清,那就直截了当告诉家里人怎么做,不要再说为什么。 荀华容是家里唯一的小女儿,九代下来家族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千娇百宠,自然任性点也没什么。 荀华容被学生点醒,便如此照做,才赶在镇北侯府其余人上京之前拦下,她的这些举动自然没有瞒过建安帝,但是因为人最终没有来掺和,还是抬抬手放过了镇北侯府。 不久,新选出的太女侧君与若干面首中有一位侧君煽动面首一起进言,意在正君之位,被建安帝斥责不安于室,连带着他们背后的家族都没有落到好处,相比起之前抄家流放无一幸免,这一次也只有家里还有丹书铁券的几家幸免,他们牵扯进去的儿子也同其他闹事的面首一样被直接处斩,家里人更是免不了牵连。 这一日在太常寺就有人说起:“有丹书铁券的逃得一命带着家财去当地主,其余更是株连九族,家财抄没也没了性命,流放无数,太过残忍!” 虞月禾打眼一瞧,是个小官吏,很是陌生,她柳眉一竖,正色斥道:“陛下为太女选侧君,为了江山稳固,本就万万不能有正君!刘庆宇心怀反意,而其余人等附和贼子,亦有谋逆之心,既是反贼,陛下追责不偏不倚,何来残酷?你为反贼说话,又是何居心?” [哇哦,女扮男装,还穿的紫衣,一定是个大人物!嘿嘿嘿嘿……]虞月禾听到眼前这个穿来没几天的穿越者心里的意淫,又见他狡辩说太女也是女人,女人就该有丈夫,斥责他尊卑不分、目无君上后便叫来小吏询问此人是谁。 之后便是判罪一条龙服务,这位最新落地小官身上的穿越者“龙傲天”,顺利在落地五天后便喜提牢饭,game over~ 此后数月至女帝登基,再无新穿越者。 在宁静而又暗流涌动中,建安二十三年在皇太女摄政之下平稳地度过了剩下的日子。 而原主的死期也像一个哀怨缠绵的幻梦一般,悄悄地便近了。 第35章 架空大女主文(三十五) 建安二十四年,三月。 虞月禾生在建安五年的三月初三,原主死在二十四年的三月初一,同年三月初四,恒国公府抄家。 有很多时候,快穿者都感叹时间的巧妙,原主只要再熬三天,她就不再是恒国公府小院里的疯婆娘,只要再熬两天,她就19岁了,但是她没能等到今年的春暖花开。 玫昭仪膝下仅有一女,在怀上那个使她难产而亡的孩子之前,独生女儿自然如珠似宝,她曾经还在跟随陛下往皇家寺庙拜佛时请来方丈与附近的道士为小女儿批命,当时说玫嫔是长命之相,而当时还是个奶团子的虞月禾却是被断定活不过十八。 “如今想来,就算是金尊玉贵如公主,出嫁后依旧会因生育而早逝,便当做那时只是一个随口胡诌罢,”虞月禾倒了一杯正月里没有喝完的屠苏酒,她自酿的酒品质极好,像是带着岁月的温润色泽,“更何况命是会变的,人人都在争,人人都想改变,得到了就想得到更多,谁都不能免于这些子欲念。” 虞姣姣在这个小小的生日宴上笑起来,这间宫室的梳妆台上还搁着她带过来的礼物,一匣子一匣子的珍珠宝石和一整套海棠红的宝石金头面敞着盖子,长寿面的雾气柔软了她最亲近的妹妹,于是她便问在这方面上虞月禾如何看待自己、如何看待她。 “长姊生来便理所应当拥有一切,这没什么,因为有,自然就免于贪嗔;而我想要活过十八岁,想要一直在阿姊身边,那我便去争,便去做得更好些,只要我自己无愧于心便好,姐姐难道会不要我吗?”虞月禾嘴上说着自己贪婪,却是坦荡模样,眼波流转间尽是孺慕,诚挚而无任何隐瞒。 于是皇太女便笑得更加真诚,这一番话也说得她高兴起来。 这样小的生日宴上统共只有两人,而有十八碗菜肴,除却虞月禾面前一大碗长寿面,还有一大盘炒面与七种浇头,又有两样主食,便是两碗碧粳米煮出来亮晶晶的米饭与胭脂米熬的一大碗粥,姐妹俩吃了这一顿无人得知的生日宴,也就过完了虞月禾又一个不起眼的生日。 眼下建安帝身体不太好,是不宜大办生日宴、也不会有任何人有心思大办的,若是民间有人大张旗鼓地娶亲或是什么喜事办宴会,说不准就被虞昭狠狠记上一笔,在君上病重之时心不诚、不哀痛的罪名。 虞月禾记得很清楚,原剧情中建安帝崩于四月初一,而虞昭一直到五月份才整理完一切,独自一人回忆前半生——那便是故事开始的时候了。 原本建安帝因为二皇子谋逆一事,身体显得并不太好,虞月禾做了点手脚好让他再留一留避免留下遗憾,他也只从原本的四月初一活到了初十,很快在虞昭极力的挽留之下溘然长辞,帝王驾崩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权贵人家急急忙忙收起了鲜艳的服饰,整个京城一片哀荣。 虞月禾也换上了海棠红的礼服,在崇尚火德的庄朝,红色的一应礼服都不在葬礼需要避讳的颜色内,但是平民百姓只有大婚时才能穿上正红色的衣裳,就算是虞月禾这样未曾正式册封的皇女,也不得随意穿正红。 本朝官员服饰也有少许差异,是三品以上穿红,五品以上穿紫,像帝皇殡天这样大的事情,无论朝臣还是宗室、妃嫔,都得穿上自身所能穿的最高品级的礼服,前来哭灵。 她放眼望去,能够前来哭灵的人们身上都是深深浅浅的红色,而女帝虞昭身着赤红色龙袍,不再同往日一般宽和,气势威严而霸气,一眼就能吸引人们的视线,即使礼服外还套着丧服! 她随大流按照宫人的引导走到她自己该站的位置,跟着哭起来…… 建安帝的时代,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 女帝登基后,册封所有兄弟姊妹,那些残疾、痴傻以及年幼的兄弟,女帝都封为郡王,轻易不得离京,而有子嗣的妃嫔便跟着儿子到了亲王府上,也不必跟其他太妃挤在一起,就跟着儿子过日子,徐美人、不,徐婕妤也跟着年幼的儿子入住了亲王府,终于离开了那对于帝王来说很宽敞,对于妃嫔来说却只有四四方方天空的皇宫。 而所有姊妹皆封长公主,虞月禾最为特殊,被封为护国长公主,食邑和食实封等同亲王,派遣仍是太常寺少卿,兼翰林学士,由东宫住回原来所居的珞葭宫。 虞月禾凭什么能得此眷顾? [凭我是女帝心腹。]虞月禾惨白着一张脸半靠在停灵处供给前来哭灵的老大人、老夫人们休息的地方,太医正为她写着脉案,心悸、气阴两虚、劳累过度…… 哭灵总会去了几位年事已高的老大人老夫人,即使再多体恤也抗不过繁琐的规矩与劳累,京中权贵家中哭声隐隐,但是这些苦痛要在意的人才会记下,她过度劳累换来的心肌炎不会换得建安帝一丝一毫的怜悯,却能换来虞昭的心疼,让功劳更加明亮。 若是寻常的太子少詹事自然不会劳累,但是虞月禾不同,她既要协理宫务,又在虞昭身边极为重要,捧哏、谋士、吉祥物还提供情绪价值,一堆事要忙,再加上官职差遣以及她要盯着十几位穿越者,心力交瘁是很常见的事情,哪怕中阶任务者精神力普遍较高,架不住脑力劳动实在超量。 最重要的是在升官她就已经累出来了这个毛病,为了算计二皇子,尽管只不过细微处拨弄,但是白日里勤勉看书准备殿试,她又自建安十九年以来精心布局,不同于虞姣姣统领全局,她结合原主的性子之后是个事无巨细的,这几年来每年陪伴长姐巡视皇庄,在宫中布下局面让二皇子无从翻身…… 但是虞月禾知道,因劳累导致的疾病得不到建安帝的任何怜悯,还会降低他的评价,为此一直到建安帝驾崩之后,她才慢慢表现出来。 而在这场漫长的哭灵中,身为皇女又是官员,虞月禾何其显眼,她撑着直到休息时才露出不适,而脸上血色皆无。 此后自然就是虞昭发现,如此种种,不多提及。 而虞月禾的周全自然也被虞昭记下,女帝虽还记旧情,但是上位者心思难测,若以往必定会心疼些许,如今只剩赞许。 [此一时,彼一时,心肌炎吃药就能好,但是信任却要将心比心来换取。]虞月禾叹息一声,她除却医治外,仍正常哭灵无所破绽。 虞昭顺利登基,庄朝安然无恙地被交到她手中,一片海晏河清之相,而明年的年号、新帝登基之后的选秀、科举,一桩桩一件件事在建安帝下葬后潮水般涌来。 第36章 架空大女主文(三十六) “朕的年号已定,便拟定为鸾安。”入秋后,虞昭特地召虞月禾来说话。 虞月禾愣了一下,立即恭贺道:“陛下千秋。等翻过年,便是鸾安元年吧?” 她认真行完一个礼,才被鸾安帝扶起来,虞昭喜怒不形于色,不怒自威而又仿佛平易近人一般,便拉了她的手,笑着说只是说些家常话。 皇帝习惯了和她说话,说起一些私密的事也没有顾忌,说了些后宫的事情,又说了前朝事后便谈及了建安帝的庙号,庙号“宣”,与原剧情中别无二致。 虞昭是个不好美色的帝王,一开始就决定了不会有皇后,即使是跟着她几个月的两位侧君,也只不过封了淑妃和德妃,“一个个的都向着那皇后的位置,还好意思说自己端方君子风范!”她在虞月禾身边,还是同以前一样说话,却已有了气势,弄得外头的宫女大气都不敢出。 虞月禾却好像察觉不到变化一样,握住长姐的手,笑道:“从前男子要女子端庄自持、正室风范,拿那许多规矩束缚人,他们自己却是野心勃勃,再好的人也要有个大志气,还笑女子后宅小道,换他们自己来可不就撑不住了。依我之见,小外甥女都是姐姐肚子里爬出来的,哪管是谁的种呢?” 又说起上古母系氏族时的走婚制,还额外提了一句宫人,“只是谁的孩子既没有必要记载,后宫里头却也得小心细致,从前住的都是些郁郁不得志的女子,如今这般男子身边以宫女伺候……便是那等清正些的大家里,不管人怎么想的,郎君身边从来不肯放女郎。”虞月禾知道长姐对后宫里的掌控有多牢固,便只是略提一句。 又说到各位兄弟拟定封号如何如何,各太妃如何安置,说完这些,话题又转到女子科举上来。 虞月禾闻琴弦而知雅意,便跟虞昭商量起了一些基本的制度并细微处,还承诺明日早朝必定呈上来议案,姐妹俩就此聊到了二更天,又聊了宣宗身边的总管太监高公公如何荣退,今年秋收如何等事,虞月禾一再推辞才离开,没有被强留下在龙床上抵足而眠。 建安二十四年秋,先帝第七女、翰林学士虞月禾上疏科举事,新帝下诏鸾安元年科举不分男女,又下诏大赦天下,罪臣女眷亦可参与科举,而男丁不允。 旧日恒国公府二姑娘便在其中,后为元年二甲第八名,入仕后不婚,自梳以度终身。 同年冬,北戎叩边,新帝大怒,废昔年北戎婚约,令九公主自婚嫁,而与北齐开战。 而鸾安帝加封先帝第七女端娴公主为亲王,命其监军。 …… 建安二十四年的雪,就像建安十六年的雪一样一场一场下个不停,虞月禾在边关的时候,总是想起当年她们怒斥户部尚书提出裁剪军备,而那时她风雅地扫了几坛梅雪,未到下场科举那年就已经喝尽了,反倒是梅花茶窖了好多,整整喝了一年多还没喝尽,那会儿虞姣姣说几年都比想看见梅花茶……还有京郊的山泉水,用荷花熏的茶叶,京中风雅事说来不过几年。 她在营帐中自嘲地笑了笑,边疆苦寒,没有猫冬也没有丰富的物产,更没有琴棋书画诗酒茶,也不对,吟几句边塞诗倒是有的是,粗犷的烧刀子也是军中最常见的酒。 她喊来跑腿的兵卒,又是一番细细叮嘱:“今天的姜汤可曾发下去了?xx营那里少了几件棉袄,可补上了?……”许多零碎事情,倒是没有虞昭以为的那样只是舒舒服服在营帐里对着沙盘运筹帷幄,她连底下哪个士兵少领了一个饼子都知道,事无巨细最是磨人,每日忙得不停。 知道干净的雪已经煮了水后,她又从自己的热水里珍惜地分出来一小盏,在时不时就被掀起门而漏进来寒风的帐子里给姐姐写信,信中除了军报,便只有报喜不报忧的:“前方如今……,我在后方一切安好,倒是想起来一事……”在信里还撒娇要姐姐差人去扫几坛子梅花雪,又邀虞昭簪红梅,可惜最早春日才回看不到红梅美人,如此云云。 虞月禾在军营里过了今年的年,而京城那边女帝的赏赐已经把她库房里剩余的地方堆得没法下脚,女帝的愧疚化成实质就是大笔大笔的金钱,仿佛一切缺憾都可以用金银弥补。 她和将领一起打退了北戎的一次次进攻,即使有了效果更好的冻疮膏方子,因为作战还是有许多士兵冻得手上长满冻疮,为了无人伤亡有些计谋必须要长时间埋伏,即使是冬至的羊肉饺子、每次埋伏回来的热姜汤和每天抹好的冻疮膏也无法拯救长时间与冰雪、冷铁与刀子一样的北风摧残下的双手。 但是除却这些细节的战报却亮眼完美,没有一个士兵伤亡,打赢了每一场短兵交接,最后在预备对北戎正式进攻前,虞月禾在二月底回到了京城。 在军中辛劳已久虞月禾一边每天都有太医给她诊脉,一边却在生日之后就被虞昭塞了一个大活——鸾安元年科举,也是新帝的第一场科举。 没办法,许多嫁人的贵女都不会出来担任官职,后宅事务足够占去她们所有时间,而未嫁的女孩中哪些可用、家人是否愿意让她们出来还未知,而女帝手下没有能够办这事的女官。 0231焦急宿主快把自己累死的时候,虞月禾却很坦然,[无需为我伤心,因为这本就是我的目的。]当年踏出这一步的时候,虞月禾就知道初期会有多累,因为女性地位的改变需要长期的影响,高尚者来过还不足以使斗争胜利,这是艰苦而长久的斗争,需要一代代努力去改变。 今年的生日虞昭给她在皇宫里办了个小宴,邀请了未嫁的公主们参与,之后虞月禾就投入到紧锣密鼓的科举准备中。 今科女子也能科举,因此许多事宜忙得不可开交,各地督办增建为女子检查的地方、增建茅房,还有流程上的核对,地方上的告知…… 其实科举内容没有大的变化,大多数都是和往年一样,但是一些检查却必须要为女子额外增设,再加上一些例行的事宜。 身为科举今年的主考官,虞月禾从生日后一直忙到了来年春闱放榜,才总算可以歇一歇。 然而,殿试后,虞昭又差遣她为都转运使,下江南去改革盐政。 第37章 架空大女主文(三十七) “追!”江南烟雨朦胧里,虞月禾悄悄躲在河道边,而上头灯火通明,偏又不敢大张旗鼓,只往前不知道去哪了,一道形似虞月禾的身影似远似近地在前面远去了。 一直到没了动静,虞月禾才拍了拍身侧姑娘颤抖的手,又搂得紧了一点,小声问她:“冷不冷?我带了点儿热汤,你穿得薄,这般惊一跳,容易生病。” 小姑娘心里胡思乱想着,她权做不知,只是体恤关照着她,直感动得这姑娘死心塌地的,她们一直在这儿躲到天明,虞月禾才带着她顺着凹凸不平处爬上去,再坐上马车回了官邸。 这是虞月禾下江南的第二年,盐政改革之事非一朝一夕能成,她此番就是要拿到盐商之首陈氏的账册本子,虽说是证据,但是那账本子许多年下来,怎会是电视剧里那样小小一本?幸亏的是,有一个穿越女穿成了陈氏一个小庶女,这位红旗下长大的姑娘心性正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虞月禾这个一看就是奔着盐政而来的都转运使,选择了投诚。 这位穿越女的金手指是一个与她穿越之前居住的公寓一般无二的空间,内里不通水电、没有网络却有她前世家中所有的物品,且东西放进去便是静止的不怕变质,0231告诉虞月禾,这位穿越女死的时候恰巧当地发生大地震,她因为加班劳累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幕后主使就将她居住的房屋全部给她当了金手指。 而虞月禾将计就计,悄咪咪地和她坦诚了自己也是穿越者,并告诉她,在这个世界,除了单独面对穿越者,是不能告诉别人穿越的,又告诉了她自己也有空间。 私下里相处下来,陈婉婉也渐渐放开来,并配合虞月禾,打探明白了陈氏的账册所在地,但是账册看管严密,失踪后很快就能被人发现,所以知道在哪只是第一步,如何带着账册离开才是重点! 虞月禾于是制定了计划,追杀的目标是她而非陈婉婉,账本也确实在她身上,但是今夜之后陈婉婉很难找到脱身的机会,这个姑娘会被困在陈家难以离开,而转运使府并不安全,里头本就有盐商的探子! 所以陈婉婉在路边等待虞月禾,之后被她带着躲藏,天亮后一块回了转运使府。 随后虞月禾就将账册交给了她,并叮嘱她:“千万记住!这几本账册你是随身藏着,到了之后请求陛下,给你一把剪刀,之后你就划破衣服装作拿出账册,千万别暴露空间,记住没有?”穿越者是时管局与世界意识协定的禁制,而空间的存在却并不那么保险,虞昭或许不会对虞月禾这个一直陪伴在身边又得力的妹妹动手,其他人却逃不过帝王的猜忌之心。 陈婉婉坐着马车北上,而虞月禾依旧坐镇府上,营造出一种安然无恙的假象。 不过一月,虞昭就一封圣旨到了知州那里,陈氏一族主支男丁都人头落地,全族抄家,并三代不与科举,可以说是罚得很重了。 江南盐商因此战战兢兢,杀鸡儆猴在前,饶是陈氏小心谨慎又霸道狠毒,也没有逃脱,他们中不乏有铤而走险想要刺杀虞月禾这个都转运使的,谁知陈氏抄家之前虞月禾就先肃清了官邸,如今严密得水泼不进,阴谋阳谋都奈何不了虞月禾,被迫老实了下来。 虞月禾眼下只需要操心盐政改革,又解决掉最大的难处,倒是有些养病的派头了,她虽然兼任转运使,实际上仍有太常寺少卿和翰林学士的名头,也时常给长姐寄信,为女帝排忧解难,还时常查探已经出头的穿越者和0231可探查范围内的新穿越者,日子过得倒和京中没有差别。 此外女帝还额外派了一个太医随她下江南,为她调理身体,她身上的心肌炎无需服用系统商城内的药物,就慢慢地好起来了。 而被她推荐给女帝的陈婉婉拥有着后世的知识又不冒进,循序渐进按时代的技术来做出发明,小姑娘在现代原本是西部某985、211大学的博士后,原本是入了党后上交给国家的专业人员,从事的工作档次太高,在科技最前沿,这个时代还远远不能及,毕竟万户都还没投胎呢! 但是她本来就是很有能力的姑娘,意志坚定以至于幕后那些人的系统无法绑定,如今这个时代本来也是科技蓬勃发展的时代,不需要虞月禾多做什么,小姑娘脱离了陈家之后就能想办法过得很好,如今更是在工部做了官员。 在江南的第三年,虞月禾终于结束了一切事务,等待太常寺卿致仕后她正式撤去转运使职务,升为太常寺卿,在五月中从江南返回京城。 在江南的两年多里,虞月禾彻底改革了盐政,打击了盐商与私盐,协助知州调查了一些离奇案件,也留下了知人善用、宽厚温和的名声。 从南地到遥远的北方,郁郁不得志的才子、没有门路的青年都知道,若是有才华而缺少伯乐,拜访过贤亲王后她便会将有能力的人推荐给陛下,这既方便了虞月禾为朝廷举荐贤才,也使她更易找寻穿越者,哪有穿越者会放过这么方便的途径? 而官场斗争同样杀人不见血,那些自傲自大依靠金手指的穿越者,一个都没有在她手里讨到好处,金手指也被0231一一收回,最终都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这时间倒是巧了,正好在夏日之前,阿姊不知,南地的夏日虽好,风光秀丽,却暑热难耐不比京城。”虞月禾一回来,就去陪女帝说话,说起江南的风光见闻,又说起盐政事了后跟姑苏绣娘学苏绣,还有江南织造并繁华景象。 虞月禾回来时还给女帝展示了她买到的一些精致绣品,还有她亲手绣的一幅绣样——很有她自己风格,一幅文雅精致的绣品非常大的一整幅牡丹图,虞昭便叫宫女拿到后苑作去,叫他们做一架屏风来。 除了这些,另有许多江南风物,虞月禾回京的行李收拾了一车又一车,给长姐带了许多新奇有趣的江南特产,还有上好的藕粉与一瓶她去年腌的桂花蜜,封在陶罐子里放了许久,专程带回来尝尝江南的桂花与北地有何不同。 第38章 架空大女主文(三十八) 鸾成三年,虞月禾回来后才知道更为详细的北地战况,不比过去只是知道这两年和北戎的战况不错,身在虞昭身边,她所能知道的都是最详细的情报。 因为穿越者的存在,虞月禾任人唯贤,消灭了许多不安定因素又举荐良才,这些心性不错的穿越者们虽说不一定都能力强,但是数量如此居多,不说那种类繁多的金手指类型,里头自然也有不少有能力的人。 当年虞月禾离京之时京中在掌控中的穿越者共十几人,这几年新增的穿越者虽然不必舍近求远去江南寻求举荐机会,但更多算得上安分,有几个金手指问题较大的都被虞月禾回来处理了,心性不好的就连金手指一起灭了,其余许多都是虞月禾在江南见过的,毕竟女子也可以科举,除了娇妻谁还不愿试一试呢? 再加上距离女帝越近穿越者越多,这回虞月禾倒是发现竟然还有人成了女帝后宫中的男妃嫔,对于女帝身边的这些人,她向来是连火柴盒大小的空间都不肯留下的,有一个男才人是吸取龙气的系统,虞月禾直接不考察就把人给灭了,倒是让她忙了好一阵。 而那些改造好的穿越者,能带来的影响让世界意识乐得呲出牙花,对于虞月禾要求加上不能透露空间的禁制,自然也是一口应下。 时至如今,庄朝如今已经慢慢地打下了北戎一半地! 长城以北,那些格外冷的地方被拿下来了一半,有一位厉害的穿越者根据现有的技术改进了挖矿,而在西域与北地最为重要的就是那些打下来的地方发现了煤矿,这些在历史上相当于新疆、内蒙古的地方,在后世也是产煤大区,光这一样资源就足够庄朝朝着西域与北戎重兵压阵,更何况还有战马等资源、物产,怪不得虞昭这几年力行俭约又惩治贪官污吏,都是为的军费呐。 其中几位穿越者还很清楚,日后的中国的石油主要产地,也有很大一块在日后的东北和西北,就算现在开采技术还没有那么厉害,总得把地盘先占了吧? 况且庄朝科技发展本就与宋代相似,在宋代时睿智的先民早就多方面利用了石油,自汉书中记叙石油起,宋代就明确定名为石油,例如《梦溪笔谈》中沈括就大量使用了“石油”这一名称,此时人们就使用石油照明、作为燃料,沈括还用石油燃烧后的黑烟制成墨,更曾写诗曰陕北一带“石烟多似洛阳尘”。 这些穿越者对资源的热情程度,着实让虞昭都吃了一惊,不同于庄朝类同汉唐的高傲,这些穿越者们恨不得把天底下的好地方都拢到自家来,还嫌军队太慢,虞月禾觉得他们大概是想要一个比元朝还大的疆土罢。 “阿姊,过分热衷此道又如何?兵强马壮,何妨开疆拓土,得来唐时万国来朝。”虞月禾笑着同女帝说。 虞月禾改革盐政之后收回来的丰厚税收,便多用于军事与民生,而打下来的土地上逐渐多了马场,多了修筑好的官道,百姓安居乐业。 而除了北方,南方也同样如此。 虞月禾在江南,所以见得更多些,有一个穿越者很会造船,通晓古代许多船型,更会自己改良设计最适合这个时代的船只,东南与南方的水军便是如此,骁勇而忠君爱国,虽南方暂时无仗可打,但是出海的商船经由设计,性能也更加优良。 而在盛世之外,虞月禾看见的,是一个更加男女平等的世界。 放在她这一辈子还小的时候,大约六七岁吧,曾经被虞姣姣带着一起去皇家寺庙,那一年贵女出行,是要遮得严严实实,行幕、布障样样不落,严严实实看不见任何街景。 等到她年岁长了些,才知道就算是出嫁了的贵女,每回出门也是轿子从院里起来、另一处院子落下,轻易不得见外面的景色,只有疼爱女儿的人家,或是孩子年幼,才会允许揭开轿子上的窗户看一眼,富贵人家结亲,往往女儿只在屏风后看一回,亦或是盲婚哑嫁。 这是很寻常的古代女性处境,但是她心里还是不畅快。 遍数历史,就算是平阳昭公主,以军礼下葬的女子,尚且受了诸多束缚,而先秦时一个个隐没的名姓,更是让人难以知晓。 可分明这世上原本是母系氏族才对,后来人们才一夫一妻,缘何要压迫女子? 就算是先帝爱重女儿如此,在立皇太女之前,虞昭的势力也同父亲紧密结合,而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势力,宫中女官种种,皆附于帝王。 而后女帝继位,又命女子可以参政,又女子科举,贫家依旧多供男儿读书,而只有最优秀的女儿,亦或是家人本就疼爱,方能走出自己的路来,而不必依附父兄、丈夫。 至虞月禾从江南归来,京中不乏有女子骑马出行而无幕篱,而皇室出行仍有仪仗而无布障,朝中女官虽不多,却已不少,而地方官员小吏中女子也已有半成,几年时间,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 兼之女帝在位,南方弃婴乃至杀女婴已经少了许多,毕竟女帝也是女子,弑婴一事自然被当地官员严肃处理。 而世间女子,优雅从容自然好,性格各异也不必被拘束在一个安静的模具中,女子也和男子一样,可以自由生长为自己的模样而不被约束! 鸾成四年,女帝诞下长女虞珑,这一年三月,虞月禾在生日时自梳,立誓不嫁陪伴长姊终身。 同年十月,宫中李婕妤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一路考到京城就只为了求得李婕妤回去,虞月禾都没有亲自去见她,就得知这人其实是个穿越女,还是一个极品娇妻恋爱脑。 这位表妹一心一意希望女帝放归李婕妤,并将她考出来的功名送给李婕妤。 鉴定为《女驸马》看多了,女驸马的背景女子不能科举,而如今女帝见到此人,只有厌恶而无半分动容。 最后这位穿越女被打了二十大板,夺了功名后遣返原籍,并令她与李婕妤家中三代不得科举;李婕妤贬为宝林,同时也失了那点本就为数不多的恩宠。 而这位表妹的金手指系统,也被虞月禾一并剥夺,她原本在现代就只是普通中产家庭出来的小女人,靠着金手指考了举人功名,又没有空间之类的标配,回去后的下场可想而知。 第二年二月,又有一奇人能令百花开放,被女帝召入宫中。 第39章 架空大女主文(三十九) 虞月禾今年身子又不大舒服,原主的身子底子弱,虽然有聪慧的头脑,但是她要忙碌的事情实在太多,还经常陪在长姊身侧,最后虞昭还特别允许她除了朝会,平时在她身边都可以坐着。 因此,见到那位穿越者时,她也提不起来兴致,只是用手捂着依旧残有痛意的心口,病弱姿态有西施三分风流,而又略微疲惫仿佛一朵蔫了的海棠,连海棠红色柔嫩的花瓣都在边缘皱卷,一副美艳又婀娜的样子,很是引人注目。 而虞昭饶有兴致地称赞那位穿越者的能力时,虞月禾也强打起精神,附和起来,尽管她已经知道这不过是木系的异能而已,那位穿越者穿越之前就在末世里赖以生存的能力。 但是最为大胆的是,这位穿越女竟然上来就提出,要海军渡海去征讨倭国! 确实,许多人穿越后都已经把这事当成了必刷的任务点,和穿清不xx一样成为了江湖传说。 但不能为达目的急切地想要装神弄鬼啊! 虞月禾惊出一身冷汗,紧急让0231对她下了禁制,使她的木系异能不能伤人,这才不再关注这些事情,毕竟这个穿越者是个很自傲的人,都已经自己走到了女帝跟前,就不会来求她这个经常举荐人才的亲王,尽管她想打倭国并不是坏事,但是装神弄鬼太不稳妥,虞月禾与她合不来。 事后虞昭还说,既然此人乃是花神下凡,何不叫她赐长生药与灵丹妙药? 虞月禾知道,长生药是无数帝王穷尽一生乃至声名尽毁的渴望,而灵丹妙药,多少还是念着如她这般辛劳而累出毛病的家人、臣子,便劝说女帝,说花神虽是神妃仙子,但传说里的神药,那是西王母赐下,缘何一个小神能够赐下?再有花神本是柔弱小神,缘何要动兵戈? 她说起唐时则天大帝的传闻,说百花都屈服武曌的龙威,最后只有一个牡丹拒不开放,因此成了花中之王。 虞昭并非不清楚所谓“神女”的疑点,穿越女相当聪明,目前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但是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正因为她扮演的神女完美无缺,所以提出攻打倭国是一种损害形象的行为,就算倭国真的有害,为什么是花神女夷这样司掌百花的女神来告诉帝王? 所以虞月禾一劝她,她也就冷静下来,不再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长生、神佛。 但是虞月禾也劝她,东瀛地小少资源而多金银矿,何妨就把哪里当做危楼,里头的实惠拿到手,至于当地蛮夷,能教化便教化他们,不能教化也有祖宗的先例。 虞昭听进去了劝告,所谓花神的事情也就此揭过。 其实虞月禾知道,木系异能不同于之前的灵泉,是实打实的真货,并不是什么非法的伪劣产品,但是她更清楚,世间的能量并不是凭空生出来的,那么穿越女想要讨好帝王,木系的能量又从哪里来?所以她才要0231抓紧加上禁制,不准那位小花神吸取任何生物的生命力,至多只能吸取一些植物。 而被虞月禾搅合了此事后,虞昭想要出征倭国会徐徐图之,这样没有太多伤亡的方式也会让她像虞月禾说的那样以危楼视之,不会太重视那个有小节而无大义的民族。 而小花神自然也没有捞到太多好处,徐徐图之,她耗不起那么多时间,这个一心只想着对东瀛大开杀戒的“神女”最后消失在了繁华的洛阳,只有虞月禾知道,被封禁了太多杀伤力的她要么安分融入这个时代,为科技发展与两性平权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要么就只能在忿忿不平中走向平庸的结局。 …… 鸾成六年春,蜀中地龙翻身,死伤无数,即使是帝都洛阳所在亦有震感。 女帝必须要选出一个心腹前往赈灾,但是许多年轻女官尚未长成,担不起事,许多有能力的人手头上的事又脱不开手,虞月禾便自请作为长姐耳目,前往灾区救治。 “姨姨……姨姨,呜……姨姨不走……不走不走……”虞昭两岁的长女虞珑小脸哭得皱成一团,抱着姨母的手臂死活不肯放开,幼儿手臂柔嫩,身边的宫女唯恐一不小心就伤了皇长女,左支右绌无从下手。 虞月禾怀抱她轻声哄着,手头又轻又柔不经意间卸着虞珑的力度,轻声细语地认真给她解释为什么要是自己前去赈灾,哄得小家伙不自觉一点点放松力度,等到哄好了小家伙,才把她递给贴身的宫女,又细细地嘱托了许多日常的细节,这才跟哭红了小脸的奶团子拉钩承诺一定会回来,一直到虞珑被抱去睡午觉才离开。 虞月禾离开前,心有感触,与虞昭讲了三人成虎的典故,方才离去。 虞月禾在灾区盘亘数月,亲自前去最惨烈的灾区和当地百姓一起挖开废墟寻找被压在碎石木块下的伤者,即使瘟疫到来也坚持身在第一线,直至蜀中重建后她拖延许久才回去,来时哀鸿遍地,去时百姓夹道相送。 然而有些不合规矩的行为终究招来祸患,她一回到京城,就有人以她迟归为借口发难,污蔑贤王已有反意,此次赈灾晚归,便是为了收拢民心谋权篡位。 虞月禾刚过京城城门,就得知她所住的珞葭宫里搜出来一封信,是她的笔迹,她没有回到皇宫就被直接带去了天牢,而审她的人就是两年前她亲手提拔的一位胆大心细的女大理寺少卿。 因为顾念她昔日的举荐之恩,加之如今都是女官审女犯,这位破了许多案件的大理寺少卿主动请命前来审讯她,而她也确实算得上铁面无私,审讯之中从未有过徇私。 其实鸾成帝从未疑心过虞月禾,而那封看似天衣无缝证据确凿的信,在女帝眼里也是错漏百出。 但是民间却已经开始坚信曾经知人善用的贤王心怀不轨,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就算虞昭相信,也是没有用的。 朝中的几位老大人在看到那封信后都已经倒向了想要逼死虞月禾的那一方,即使虞昭说她的小妹妹乖巧懂事、黏人而不独立,从来只会跟她撒娇而不会自立门户,在证据面前他们都只会认为陛下被蒙蔽多时。 虞昭仅能做的,不过多多关照妹妹,一应都按宗室待遇让她好好的,她很清楚,虞月禾的身体没有好透,又前往最危险的瘟疫中心,在最艰苦的赈灾前线待了那么久。 三十年来一直顺风顺水的虞昭,终于尝到了挫折的滋味。 第40章 架空大女主文(四十) 而虞月禾也没有坐以待毙,她一直在很积极地自救,并不是一昧地等待着位高权重的长姐和曾经撒遍天下的人情。 不久后,大理寺少卿递交给陛下一封疑似屈打成招的认罪书,墨迹凌乱,显然是带着镣铐写的,大致意思是:臣妹自知辜负陛下,多年来屡受圣恩而无以为报,今戴罪之身,无可辩驳,死后自当简薄以待,自请薄棺一副,去时衣物装裹,唯请陛下恩允臣若干诗集以葬,恭祝陛下万万岁,千秋万代国泰民安,海晏河清四海升平,罪臣叩首。 虞昭见了信,感动落泪,说:“月儿与我一同长大,自幼虽然聪慧却性格温软,如今竟被逼到如此地步!”她随即赐死了一直在进言要杀虞月禾的石充仪,又令松烟找出虞月禾的旧书稿,当日搜查只搜了虞月禾卧室,而没有搜查书房,果然有厚厚一摞练字的宣纸,与题写了诗词的竹笺与花笺。 石充仪没有母族,死后也没有人来追究他因何而死,而只有虞昭知道,他就是诬告案的罪魁祸首,她最近的新宠害了她最亲近的妹妹,眼下不是计较、懊恼的时候,她赐死了石充仪后就将虞月禾的书稿作为证据,传给诸位老大人查看。 虞月禾最常书写的是楷体,她的字体兼具颜柳之风而独有一番自己的风格,秀丽灵动,有很明显的风骨又不失秀美,光看这字那些老臣就觉得贤王不是会谋权篡位的野心家。 而虞月禾临摹更是一绝,她练字书稿留得不多,但可以明显看出她是如何练习,又对各种字体得心应手,更是能写出叫人分辨不出书写者的端正字体,好似印刷而非书写一般。 而当日搜到的那一封信,乍一看似乎确实与虞月禾最习惯的字体相似,但是考察落笔浓淡深浅及写字习惯就会发现,竟然好像是从这些练过的字里拓印去的一般,也因此显得不太连贯,很不符合虞月禾一气呵成的风格。 或许在不熟悉书法的现代,只有大书法家才能辨别出其中的区别,绝大多数人都能被蒙骗过去,但是这是古代,人人都在写毛笔字,科举进士多半能够放在现代社会当书法家,可以说这一对比下来,结局——已定! 这场闹得轰轰烈烈堪比储位之争的政治斗争终于落下帷幕,大家都明白了,那封书信是纯然的捏造,而从狱中出来的虞月禾信手就在宣纸上一句一种字体抄写完了那封信,嘲讽幕后者的愚蠢与无能。 事实上,虞月禾在狱中就已经知道了一切的真相,得利于这个世界过多的敌人,权限也是前所未有的高,于是她在前往天牢的过程中就知道了事情因何而起:她离开得太久了,而新来的穿越者敏锐地意识到她之于女帝便如十三之于雍正,果断利落地便打算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干掉她。 一个是女帝后宫的石充仪,还有李才人、魏婕妤,宫外的若干人等,利用文豪系统的能力假造了一封书信,煽动舆论要置她于死地。 他们还有火系异能等能力,正好,虞月禾一回到京城,就把新涌出来的穿越者里这一批不安分的人全部能力清楚的清除禁制的禁制,弄安分了再顺手解决他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局”。 虞月禾决定吸取教训,以后决不能为了一些更有利的事情拖延了,瞧这回她大半年不在京城,出现的妖魔鬼怪比她下江南三年里还要多![就算解决起来很简单,唉,实在是太烦了。] 【统也觉得!】 等到虞月禾洗清了冤屈,这些罪魁祸首可就逃不脱了,即使他们改了口,女帝还记得他们都有某某某,宫里的男妃嫔尽数赐死,而宫外的自然也细细盘点罪名,他们的原身都不大清白,本来就是同类相吸,因此很快就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最差的也是打上三年徭役、九族三代不与科举。 而虞月禾吃了这一回苦头,被虞昭带在身边好几天,都没去太常寺和学士院点卯,整日里就只在姐姐身边带着一大一小两个毛毛头。 没错,两个,虞月禾去赈灾的时候,虞昭又生了个儿子,眼下是长女居住在东侧殿,而儿子和未来的儿子女儿预备就在专门的宫殿里一块住着,以后也一起上学一起生活。 虞珑过了大半年,依旧记得虞月禾这个很是亲近的姨姨,而皇次子虞玦小朋友,现下还是个不大能认人的白胖小娃娃,姐妹俩还是更喜欢逗会走会跳快要开蒙了的奶团子虞珑,小姑娘穿着正式的衣服看起来好似一个小大人,然而身上软乎乎胖嘟嘟的肉一节一节,虞月禾抱着就不舍得放手,反而是亲娘女帝陛下就只是逗着玩一会,逗哭了交给妹妹或侍女,一点点大就带在身边耳濡目染了。 当年虞姣姣也是被建安帝带在身边,一点点教她,带出来一个自己最满意的继承人,如今虞昭也像父亲一样,把她雪团团一样的女儿带在身边。 在宫里带带小孩,上上朝,写写文章,做好本职工作,这之后虞月禾就很少出京城了。 她依旧还是只要有贤才上门就会举荐,若是才能不高,便同陛下说过后,荐此人到某某地,无论官职大小,都是很合乎才干的,但是大家也能发现一个规律,人品不好或是没有才能的人,任你舌绽莲花,任你面皮如何好看,她都是不举荐的。 就算是亲王也八卦,遇见那确实没有才能、心性好且长得不错的,她笑一笑也会给出建议:“不若就专心成家罢,只成家不立业,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而没有才能、心性也好但皮相一般的,虞月禾也会劝他们勤勉,做些不需要特别擅长的工作来糊口。 当然,心性不好的人,她是一律给轰出去的,毕竟她已是亲王,也不怕报复。 时光倏忽而过,一眨眼间,虞月禾不知不觉发现她已是而立之年,[已经做了二十五年任务了啊……],疲惫如同潮水倾泻,无形的淹没了她。 这样一个世界内都无法停歇的任务,尽管薪水高昂,却让人从灵魂到肉体都感到疲倦。 第41章 架空大女主文(四十一) 数十年光阴如逝水,虞月禾当年既然自梳,就真的没有和任何一个男子有来往,更何况来找她举荐的人本就以女子居多。 后来虞昭也把手里的情报网交给她打理,原先建安帝时的心腹已经老得眼花看不进去字了,虞昭看了接班人觉得不满意,就让虞月禾帮忙看着,同时也顺手教教虞珑。 虞珑从小就是个小粘人精,在外头看着可有小大人的样子了,在母亲和姨母面前软软糯糯的,很是讨人喜欢,但是遇事又有条有理的,很有点儿样子了。 虞月禾在接手情报网的第二年,就逐渐让女帝知道了穿越者的存在,她所不知道的是,这也让她避过了此后的一大劫难。 鸾成十年的时候,北戎就已经灭国,那一大片一大片的土地,都成为了庄朝的领土。 后头的确实要慢许多,还是因为北地苦寒,打到后面在天冷的时候,就只是让士兵们在天气暖和的5-10月出征,其余时间则安营扎寨、看守边境线并训练,也抽调了一部分士兵到海军里头去。 这个时候,庄朝已经有了和明朝时差不多的大海船了,而虞昭听从虞月禾的劝告,对于倭国这个从古至今蠢蠢欲动野心勃勃的藩国早就势在必得,加上打下北戎后那边的半岛彻底成了庄朝领土,倭国依然还对那里虎视眈眈,藩国和自己的土地可不一样,虞昭老早就想揍他们一顿了。 只是毕竟海路危险,所以虞月禾一直劝虞昭做好万全准备,不能为一时意气而吃亏。 说完人情,再说金钱,虞月禾给虞昭列了一笔账,正常养精蓄锐后暴打倭国能挣到多少金银,满打满算都不会亏;假如一时意气,海上风浪大,匆忙出兵一不小心在海上全军覆没也不是不可能,造一艘大船需要多少多少,后续的抚恤又要多少金钱,就算日后能再打,这么大一笔也已经亏掉,还没了船上的将士,这么多人要是活着能为朝廷做多少贡献、生育多少人口…… 后陈时,陈太祖曾派兵攻打当时对陈朝有不臣之心的倭国,还曾经斥责东瀛本为大唐教化而文明,却不尊重大唐,有失臣子本分,枉为人臣! 毕竟,身为炎黄子孙、华夏儿女,谁会不喜欢自信开放的泱泱大唐呢? 只可惜陈太祖一代伟业,最终败给了寿命,在打下日本九州岛与四国岛,并给当地改名后,陈太祖就因早年打天下时的旧疾,匆匆病逝。 而他的后代则守着两个岛并没有继续攻打,一直到后陈末年,天下大乱,中原四处起兵作乱,一百余年的王朝终究成为了历史,而倭国当时屠杀了岛上的陈朝子民,重新占领了那两个岛。 所以虞月禾规劝虞昭,首先要一鼓作气打下来倭国,其次则最好避开秋季,东南沿海夏末及秋季常有风暴,摧屋折树,乃至海上船只遭难,而倭国所受尤剧,虞月禾建议就是趁好时节打下来倭国,同时开采资源,而不令庄朝子民在如此艰险之地定居,但是倭国也必须是庄朝领土,毕竟此地有小节而无大义,不堪为臣子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必须攻打而不能放任。 一直到鸾成九年,庄朝的水师才起兵攻打倭国,而领兵的就是原本南方水师一位将军的女儿,那位将军的儿子多数战死,但是他有一个比儿子还出息的女儿,考取了武状元后请命去了父亲的水师中,天生水性很好又擅长水上作战,此次如若顺利,这位女将就能接过她父亲的水军。 而北戎被打下来后,庄朝在陆地上则向西域扩张,而南方则将吐蕃、南诏也就是后来的大理、唐后独立未被收归的安南乃至安南以西的大片土地收归,至鸾成二十年,虞月禾看到的全国舆图,最南端已经到了与现代的南沙群岛齐平处,而最北端与大部分历史上后来被清朝割出去的库页岛齐平,比唐时的最北端还要在地图上推进一寸,最西则与原本唐朝时的最西端相当,国土最东端就是被彻底纳入领土的倭国。 虞月禾留下的穿越者都是心性正直、通读历史的人,有些人来自于庄朝的未来,大部分人则来自于唐宋元明清的近现代乃至人类移民太空的时代,非常统一地对某个东北半岛与某个太平洋上除了能挡台风一无是处的岛国看不顺眼,那帮嚷嚷着蛮夷不通教化恨不得屠尽亦或抹消他们文化的基本上都是穿越者。 虞月禾放任了,嗯,放任,毕竟时管局不让造杀孽,如果只是罚钱她可能也会掺和一下,帮个腔什么的,但是如果搞大了就要去体验惩罚世界了,还是完全封闭记忆,连她自己的记忆都不留的那种,所以她只是在那些被举荐的人才前来求见时,温温柔柔地告诉他们政见晓之以理就好,而她自己哪一派都不站全听长姐的。 瞧,她是多么温和一个人啊! 除却军事上的扩张,在穿越者们的努力下,庄朝科技发展非常快,原本历史上的火药、活字印刷与指南针在穿越者到来之前本就已经在和历史上差不多的时间发明,虞月禾惩治偷盗别人想法的人时还特地重罚,上行下效,穿越者们也更倾向于按照科学原理来创造出成果,而非一昧地依赖前人的智慧。 在文化上,这个时代同样有属于自己的璀璨文化,就算那位已经死去的才子抄了许多惊艳又普遍的诗歌,但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或许同样的思维确实会撞一些描写,但是能写出美好的诗句,本就是因为有足够的才干,光背一两首诗是写不出来诗的,那些自幼背过先贤诗词的华夏儿女,早就浸透了书香风雅。 而借助着女帝遍及全国的情报网,即使虞月禾人不出京城,0231最多只能覆盖到京城周边,但她依旧能掌握,哪怕是一些龟缩起来被她之前所遗漏的穿越者。 即使女帝去世,她也要活得稍微久一点,确保所有穿越者都已融入这个时代、超过限制的金手指都已回收才能离开,这样就不必有第二位快穿者过来查验、返工了。 第42章 架空大女主文(四十二) 从鸾成十年开始,虞月禾就更加喜欢跟着长姐了,因为她知道,即使她每时每刻都跟姐姐贴在一起,剩余的时间也总共只有那么多,上个世界示意状态下相当于他和原主一起用着那副身躯度过了几千年,看着曾经的兄弟姐妹一天天老去,而强大的法师只要不到寿命最后就不会露出老态,一代一代人的离去让他感慨良多,直至最后他也成了时代的墓碑,离开新的时代走入历史。 而虞昭不同于建安帝,她永远信任她自己一点点养大的妹妹,还记得五六岁时虞月禾像是绢娃娃一样可爱,长成亭亭玉立再慢慢岁月痕迹爬上曾经完美无瑕的面容。 女帝也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标准君王,自信明媚,由此才能成就一代伟业,原剧情里她的成就,本来就是一代明君。 自从那一次后宫所造成的诬告案后,女帝因此肃清了后宫,目前里面只剩长得好看的无害男人,还有不少恋爱脑,毕竟女帝自己都已经足够霸气,也不需要太强的男人,不然进后宫到底是放松还是刺激? 【好舒服哦,感觉一下子就过去好多年~】除去需要连续在线都每天按时下班回去吃饭的0231如是说。 其实这些年里,他们并不悠闲,虞月禾依旧是太常寺卿和翰林学士,后来还升官金紫光禄大夫,这并不是实际的官职,只是寄禄官,表示了女帝对她的信任与喜爱,她亲手解决的穿越者也有几百了,被修正的无辜穿越者还要更多一点,当然这也意味着虞月禾到底牺牲了多少看似悠闲的时间去料理这些。 她跟虞珑说过:“……我就像一只栓了线的纸鸢,假如阿姊驾崩时我还没有去世,我就要独自游遍大好河山,直到我再也走不动了才会落叶归根。” 快穿者有着最自由的灵魂,她也并不会永不满足,她浪漫而平和,但是无论如何,她的灵魂是无拘无束的。 自从西域的路被再次打通后,她支持那些大胆的穿越者所提出的官方贸易,穿过漫漫黄沙,另一端是尚处于中世纪的欧洲,这个时期日后的海洋霸主英格兰和欧陆霸主法兰西连百年战争都还没有开大,曾经名动一时的波兰立陶宛联合王国都还没有诞生,日后沙俄的前身莫斯科公国别说统一了都还是个年轻的国家,此时的欧陆尚且一片乱局,连霸主都还没有迎来自己的辉煌。 虞月禾谨慎小心,但是她举荐的人都敢想敢做啊!而且虞珑也跟着他们学,其中一位学识过人但是为人处世一般、非常适合做老师的人才还被虞昭指给虞珑做先生,他们负责想负责做,虞月禾给他们兜底,虞昭只需要负责点头,又都是好孩子,最多也就是想想操纵那些权利变更什么的,那边本来就在彼此算计,能捞到一点都不算亏。 虽然里头吃过苦的孩子少,穿越之前大多在和平年代,但是看着史书上的某段衰落,谁不想祖国永远昭如日月、繁华开放呢? 直至鸾成二十年,数条宽广大路与运河连通南北东西,而国泰民安,科技发达,此时已经可以称得上四海升平,西方诸国虽非藩属,但皆与友好,最远的船只到达了南北美洲的西侧,奈何因为一些因素,最后还是没有验证地圆说,许多人依旧相信地平说,乃至虞昭与许多大臣也是如此。 还有些穿越者,一直到后来才知道天圆地方其实并不是华夏版地平说,天圆其实是用来描述时间特点的,认为天时六十年一轮回,所以为天圆;而地平是地平坐标系,方是说的方位,而不是说地是方的,是一种用来描述时间与空间的思维方式,是土生土长的一种哲学观念。 但是虞珑相信啊! 但是很可惜,现在船只距离那种绕地球一周的水平还是有点距离,即使这是一个群星璀璨的时代,虞珑有生之年,依旧不能看到地圆说被证实,但是没有一个人不会折服于那种上天入海的豪情壮志,九天揽月、五洋捉鳖,这本就是每一代人与生俱来的浪漫。 而她们知道,每一代人的积累与前进,都是在为后代打好基础。 “当后代与西方交流的时候会想起我们,当他们吃到来自大洋彼岸的水果蔬菜时会想起我们,当他们行走在驰道旧址上,行走在北海边,他们回想起这个时代,也会想起我们。或许在星辰上的时候,因为距离太远,他们想不起我们,但是我们来过,以后总会有人记得我们。”虞月禾这样教导虞珑,青史流芳是注定的,但是对于人来说,被怎样记住也是很重要的。 于是年幼的女童记住了,该怎样利民利己,才能被记住,要做一个有用的人,去做值得的事。 ———————— 鸾成二十五年,虞月禾再次遇到了极为艰难的危机。 [说好的打补丁呢?嗯?感情是只对妃嫔打了补丁啊,怎么,皇子皇女不打补丁吗?]虞月禾久违的阴阳怪气,0231瑟瑟发抖,感觉像是回到了第四个世界那会儿,本就岌岌可危的信任像是随时会断掉的丝线一样,都不需要用利器来割,只需要轻轻施加压力就会彻底断掉。 0231瑟瑟发抖,努力安抚宿主,并尽快攻破对面的最新防火墙回收金手指,但是虞月禾毕竟已经身在大牢,而虞昭南巡、虞珑前往西域,对面伪造的证据一波接着一波,等到虞月禾使用的道具生效、虞昭提前返回的时候,虞月禾已经要处斩了。 虞月禾本就是生了病才没有随虞昭及大部分重臣南巡,而这位穿越者虽然不知道许多事情,却知道虞月禾这样位同八贤王、周公的人物决不能久留,必须要快刀斩乱麻解决掉才行,加上重臣都不在朝中,诸子代为监国,他说服了兄弟们,要尽快杀掉属意皇姐虞珑又分量极重的贤王皇姑虞月禾。 然而,就算他们不讲武德,又严加看守,消灭穿越者的系统前他还额外加固了关押虞月禾的牢房,确保没有钥匙她绝对走不出来,虞月禾手里却还有一些不起眼的小人手,她知道这些人拗不过皇子,便让他们去给女帝报信,同时又利用道具,一番微操之后使得女帝提早结束行程返回了国都。 第43章 架空大女主文(四十三) 既然对方不讲武德,那虞月禾也可以不讲武德。 不过世界意识和时管局这补丁打得实在是有点慢,0231安抚的时候嘴瓢告诉虞月禾,时管局管理的世界数不胜数,光是需要处理的世界就不知道有多少,具体的宿主总量也非常多。 虞月禾想想也是,光是晋升中阶任务者那么小的几率,结果论坛上的消息刷新一下就多了99+帖子,就能知道这人得有多少,碰上突发事件的几率也不少了。 但是补偿也是该要的,虞月禾现在权限比以前更高了,她趁机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不算大,毕竟这样的危机对于中阶任务者来说确实难度不高,就算用积分堆都毫无问题。 当然,除却任务结束以后才能获得的补偿,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一个圆满的翻盘,逆袭打脸永远是各种小说里百看不厌的情节,永远不会缺席的高潮。 …… 毫无疑问,女帝得知妹妹被关到了天牢里,第一时间连皇宫都没有回,就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天牢。 看到尚还新鲜的“认罪书”,虞昭就想起了很多年前第一次妹妹被诬陷的时候,熟悉的无力感化作无形的刀缓缓地在心上割着,情绪之外,她还把京城中监国的人都回想了一遍,她错了,她就不该指望她那几个儿子! 而之后到了牢里,最让虞昭生气的是,她还不能打开牢门,只能隔着铁栅栏看虞月禾。 而虞月禾病得神志不清,容颜憔悴,听到姐姐的话还像交代遗言一样说了很多话,大意如下:臣妹戴罪之身,不知如何辩驳,愧对陛下,亦了无生志。但请陛下龙体贵重保重己身,陛下近年来嗜甜,勿要短用牙粉,若嫌咸味,不若洗漱后以甘泉漱口(若干气若游丝交代日常小事)……臣重病难愈,事到如今,唯死而已,望陛下莫因此激愤,平心静气方为养生之道…… 虞昭当场就要扯那牢门上的大铁链子,眼里泛着泪花。 见扯不开后,她也不是什么只知道扯着链子无能狂怒还不知道去想解决方法只会浪费时间的废物,当即就留下一些人守着并努力尝试,带着人就往宫里赶。 还没进宫门呢,虞昭的二儿子带着几个弟弟就“嗷”一声扑了上来,没等虞昭揍他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母皇!”他叫得像是死了亲爹一样,委屈得像个二百斤的狗子,“四弟他疯了啊——呜呜呜,他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辱骂您和姨母,还说长姐就该嫁出去,还有……” 老二是个实诚的孩子,没敢直说穿越者说的那些话,说得颠三倒四的,领着一帮弟弟嗷嗷哭,显然是给吓狠了。 虞昭知道二儿子虽然不大聪明,但是很乖向来不会说谎,见宫中寂静无声,当即就按着虞月禾给出的手势,找到了在宫中偷偷猫着记录罪行的一帮暗卫,知道了真相。 原来是二皇子自幼便教些男女平等,又养得温厚不能抵事,压不住不知怎么生出心思的四皇子,老四那边嚷嚷着牝鸡司晨,说虞月禾一个女儿家竟然也敢任高官,在家开什么宴就差不多了,说大公主不安于室,说应当还政于男子,这些女人都把官位交给自己的男人……如此许多混账话。 女帝听闻这些话,安抚地摸了摸儿子,随即提了剑便冲进宫去。 鸾成帝自幼习得君子六艺,本就是文武双全的一个人,很快就找到了身处御书房的四皇子,也不跟他多废话,拔剑直接削断了他手脚,挣扎间四皇子整只右手只被削去了一半,那血肉淋漓的一半上薄薄的皮肉挂着五根手指,看着都能感到锥心之痛,而鸾成帝带来的亲卫已将那些站到四皇子这一边的妃嫔全部拿下,控制了整个皇宫。 宫外随着重臣们归家,死气沉沉一月有余的府邸也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也就是这段时间鸾成帝南巡,带走了大部分重臣,加上大公主不在,几个监国的皇子都软弱,不然能给那贼子这等机会? 幸亏的是虞昭没有专门记载哪一日召幸哪位妃嫔,她所有的孩子具体生父都不可考,不然怕是这人能为此将他生父都给找出来呢! 女帝经此一事,将虞月禾接出来救治后就大力搜查皇子们的老师和可能的外家到底是哪里有疏漏,是不是杀得还不够多,又盘查了所有皇子皇女除了带在身边长大现在去西巡的虞珑,最后又查四皇子到底哪里来的手段,竟然能把监牢的栅栏都给换成铁的? 其实虞昭心里已有猜测,她的四儿子也许早就换了魂,那罪该万死的鬼竟然还敢害她妹妹! 至于四皇子好端端一个人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被鬼上身,这鬼有什么不好的心思,意图杀害妹妹是否借此另有他意,太史那帮没用的东西到底算没算出这个鬼上了四皇子身……帝王多疑本是常事。 闹得轰轰烈烈,午门外人头滚滚,所有涉事妃嫔都因谋反九族抄斩,被贬官的留守官员不知凡几。 …… 但四皇子到底是为什么能够在已经日渐趋向于男女平等的大环境中还坚定不移地大男子主义呢? 时间倒回虞月禾刚下狱时。 虞月禾听完具体情况后,就明白这根本不是0231这样的小笨蛋能参与的局面,嗤笑一声,[你还是回去找妈妈问个明白吧,这里头的事,我跟你讲不清楚,总归我是能应付来的。] 像简科长这样的人物,一听到这个局面就明白,对面出了恰当又极其不妙容易被抓住小辫子的昏招,这样的事,同事之间是说不来的,非得在家里才能孩子好好说道其中的门路。 向女帝当权的世界派出来娘道文世界里长大的男性,这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不过也只有那些轻视女性的人,才能在有点脑子能应对当下局面的情况下,一心一意地觉得虞月禾有错、觉得女帝心中一个记不清几岁的儿子会比一起长大的妹妹更重要,毕竟男人天生就比女人高贵嘛~ 没错,四皇子是娘道文世界里穿越过来的人物,也正因如此,他能下狠手残害虞月禾这等桃李满天下、地位崇高的皇室宗亲,要知道,虞月禾可是庄朝头一位科举应试的宗亲,而且当年她只差一点就能成为状元,若非乡试时主考官想着她的文章太好应当不是有背景的人,又错把一个文风华丽满篇金玉锦绣的人当做公主点为第一,她本来是能够稳稳地三元及第的! 但四皇子出身娘道文世界,更是被后娘好好地养大,在他的观念里,女人似乎天生应该被男人剥夺一切,无论她们是出身优良、性格骄傲亦或是勤劳朴实、善良能干,都应当将手里的资源资源全部交给男人,心甘情愿在家里包揽家务做一个样样都好的家庭妇女,一声娘就能叫她们付出一生,临死前的认同价值千金。 第44章 架空大女主文(四十四) 所以就算四皇子有了原主的记忆,还有专门的系统耳提面命告诉他要小心,这里的女人都很有主意,他还是自大地觉得,他一定能够成为未来的皇帝。 有关虞月禾的重要地位,原主记忆里确实是有,但是他觉得女人嘛,能翻起什么风浪? 而他的母亲女帝,这位穿越者自然也以娘道文的标准视之,认为她虽然不贤淑不温顺,还水性杨花,但相信只要他振臂一呼,自然会将皇位拱手相让,还会将他照顾得妥妥当当。 [他有病吧?那种娘道电视剧本来就落后封建得有够可以,他还根深蒂固?就这还说什么聪明,他要是真聪明,早就赶在长姐回来前让我‘病逝’了!]换做虞月禾自己处在他那个位置上,不用道具都有一千种让她死去而他能顺利上位的方法,结果这位穿越者,枉费皇子这么好的身份! 这步那边最后的“暗棋”,自然也是折在了虞月禾手里,还让时空管理局和世界意识这边打上了最后的补丁,确保不会再出现高难度小几率的幸运儿。 这一起事故唯一给虞月禾的教训就是——重要的不是留在京城不出门,是一直跟长姐贴贴才是保命之道啊! 这一次命悬一线之后,也把虞昭吓得够呛,不仅把关中犁了一遍又一遍,誓要清除所有的豪强,从此也把妹妹捎在身边,从此直至去世最远的距离也不过同在京城内罢了。 而鸾成帝的诸多皇子皇女,除却带在身边养大的虞珑还算出息,其余有一个没一个,通通都没有通过虞昭的考验。 大概是因为监国出的事吧,虞珑监国时没有人敢作乱,有也会被她提前扼杀,而当初几个皇子一监国,就出了老四这个目无亲长的小畜生,让虞昭对她的子女更加不放心,对她的妃嫔也带上了审视而苛刻的态度。 曾经自信明媚的女帝随着年华的老去,并未减少自信与从容,但她的高傲与多疑与日俱增,熟悉她的人们纷纷把怨气投向死去的四皇子:神经病啊非要绑架一个能劝住皇帝的大佬! 虞昭可不是宋仁宗,不会唾面自干,她表现出来不安的情况就是没有虞珑和虞月禾的安抚,她连续一个月上朝都是一种濒临爆炸的火药桶模样,令落地就过上好日子的一众年轻臣子们深刻体会到了为什么史书说伴君如伴虎。 好不容易,才挨到虞月禾慢悠悠养好了病,重新踏入朝会,这紧张的气息才散去。 虞月禾心知肚明他们的想法,但是她更在意自己的情绪,[岁月眨眼而过,我能够陪伴长姐的日子,悄悄地溜走了,而剩余的日子就像是手中紧握的流沙,日复一日流走,永无止歇。] 即使病病殃殃,她也能调理好身体,先离去的那个注定是史册留名的长姐,而她已经学会了如何柔弱地长寿,上一个世界斯凯拉的政治经验着实丰富。 鸾成二十六年,皇长女虞珑西巡归来,这一次长达三年的寻访,巩固了庄朝在西域的统治,与周边小国的交好,贸易往来的通畅,偏远地带冤假错案,消弭足足八成,可见虞珑能力之强。 其后两年间,庄朝边境未有战事,唯独牵扯进了区欠那边的政治纷争,因此民间得知的动向一变再变。 鸾成二十八年,女帝泰山封禅。 尽管泰山封禅属于礼部那边要忙活的事情,身为太常寺卿,虞月禾主要忙碌的是宗庙祭祀,但是身为翰林学士和姐姐唯一的宝贝妹妹,上次吃到教训之后虞昭怎么可能出行不带妹呢?就算只是让妹妹在山底下待着不能上去吹风,那也必须待着啊! 即便如此,泰山封禅那一日,虞月禾还是早早起来,她今日不用上山,便只是随意梳了个慵妆髻,在行宫里穿了一身家常的衣服,细细为长姐梳着一头长发。 “一晃几十年,阿姊都有白发了。”昔年虞姣姣有着全京城最美的一头乌发,发长七尺,光可鉴人,浓密乌黑而鬓发如云,那时姊妹俩都是京城最美的公主。 虞月禾叹息着问虞姣姣是否要再拔去白发,那一头长发虽然依旧浓密,里头却生了些许白发,稀疏如星子却格外显眼。 即使权力是女人最好的保养品,但是美艳威严的女帝眼角已经生出细纹,即使是小五岁的妹妹,容颜依旧美丽却不如青春时了。 而女帝并不要拔去白发,姐妹梳头谈话后,便有宫女将已梳顺的长发盘成发髻,当虞昭穿上帝王的隆重礼服,即使是岁月的风霜也只不过是权力的点缀,她雍容霸气,丝毫不需要使发乌黑如年少来为容貌增色,气质就已经压倒山河。 而虞月禾在山下等至长姐下山,才放下心来,毕竟就算是位高权重又文武双全的女帝,亲人总是会担心那些危险,泰山再好,在虞月禾眼里也是古代一个没有开发过的高峰,野外的山峰险峻危险,就算前人封禅时必有修缮,也已经过去太久。 自此之后,庄朝数年间海晏河清,间或有天灾人祸,亦或恰好庄朝子民不在倭国领土时,那里瘟疫流行以致岛上病死许多人,好在眼下能开采的资源不多,日后虽海船护卫,却再无一人登岛。 而各种发明、贤才,不一一列举。 虞珑在被母亲拘在京城前,还跑去了西方那里看过,回来后大感新奇地跟母亲姨母说过,比如那边竟然连皂荚都没有,要用秽物清理衣物,比如那里秽物直接倒大街上,也不倒入田地施肥,一块小的土地就自称国王,还有那边称呼混乱,什么爵什么king什么皇帝,乱七八糟的称呼她理了好久才理清楚,还有他们那边讨厌龙阳之好,但是却能近亲通婚乃至同姓婚嫁…… 虞珑凭借着自己的身份,还出入过那里的许多宫廷,还带回来一些油画雕塑,宝石饰品以及那里的一些新奇蔬菜,不得不说汉唐时不要那些蔬菜是有道理的,就连华夏这边先秦常食用的有些菜都因不够好吃变成了野草野菜,虞珑带回来的许多蔬菜都没尝试出怎么做好吃,更甚至于虞珑在那里知道的蔬菜做法竟然是一锅乱炖。 很多好吃的植物早就在汉唐时引入,明清时所传入的多数来自于南北美洲,然而穿越者们骄傲地表示,他们虽然没有绕到美洲东边,但他们可是顺利地越过太平洋到达了南北美洲西岸,土豆玉米红薯向日葵花生西红柿辣椒什么的他们都带回来了!(骄傲挺胸。jpg) 而大公主带回来的,也就是原本明清时才传入的甘蓝、花椰菜并一些压根不好吃的欧洲土产植物,勤劳又聪明能干的穿越者和劳动人民嗖嗖嗖地就开始一年年栽种改良甘蓝和花椰菜这两种还算好吃而且他们也知道的植物,至于什么长得奇奇怪怪还没多少能吃的东西,通通都不要,不是他们能力不行,毕竟现在几十年下来已经选育出了红的西瓜,但是一些上辈子留学过的穿越者私底下委屈巴巴地在虞月禾这里表示呸呸呸白人吃的好多蔬菜都好难吃! 虞月禾笑着摸摸脑袋,她知道这些小家伙连这个时代才从商路传入的胡萝卜都要改良得好吃,得到了本就是宋时传入的棉花更是如获至宝,兴高采烈地弄出了比麻布更柔软的棉布,华夏儿女本就聪慧能干,先人战国时就用柘浆炼糖,东汉就已有了砂糖的雏形沙饴,种地与美食是刻在大家基因里的本能,这并不妨碍她为这些农学出身或是仅凭一腔热情开始尝试的穿越者们自豪。 至于虞珑爱带什么好玩的回来,就由她带吧,毕竟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商人还不一定会愿意换回来呢,就让孩子玩得开心点好了。 第45章 架空大女主文(四十五) 鸾成三十年,皇长女虞珑正式被封为皇太女,入住东宫。 这一年,虞珑刚刚好二十多岁,而虞昭五十多岁,虞月禾也已经四十九岁,不知不觉间又过去了许多年。 女帝是思虑良久,才在这个年纪册封太女,在虞珑游学之前,自幼便在她身边长大,耳濡目染;鸾成二十二年,虞珑一满十八岁,就主动出去游学,见识了全国的风景,之后还西巡三年,巩固了庄朝的统治。 而鸾成二十六年虞珑西巡回来后,在国外游历,藉此掺和了一些西方宫廷斗争,她与许多贵族、公主交好,并暗中支持自己的朋友成为女王,还带回来一些新奇的珠宝和小玩意,并把茶叶与瓷器最远传播到了英伦三岛与北欧。 西式闪耀的珠宝独特的风情,也一度被一些传统的匠人研究过,反倒是穿越者们已经习惯了庄朝温柔而热烈的风格,还是更喜欢中式。 至于虞月禾,她才不管西式中式,她都喜欢,只是西方人发色偏浅、珠宝体量较小,比起宫廷流行的云鬓高髻和整套的头面,只能算作是点缀。 而虞珑在不同于母亲年轻时的环境中成长起来,也就有了很多朋友,她上至勋贵以及外国王室,下至寻常萍水相逢的人,可以说是朋友遍天下,其中知己二三,在这个通讯尚还不便的时代,工业革命的萌芽在穿越者们生拉硬拽下才勉强冒了一个改进工艺的小苗苗,蒸汽机更是还需要等待慢慢发展,所以虞珑和朋友们的通信也没有那么方便,在她回到洛阳后也许一封信就能用尽一辈子。 自虞珑成为皇太女后,在她继位之前,虞昭是不会再让她离开京城一步的,毕竟就这么一个样样合心意的继承人。 而她的婚事也苦恼了很久,但是虞珑很看得开,准备要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就不找了,干脆从老二那里抱一个,一个个软乎乎的小宝贝也很合她心意,下一代的弟弟们都被老二带得很安分,再加上长姐的血脉压制,没一个敢乱起心思,他们的王妃假如是有这种心思的,也早就被虞月禾知道报给了虞昭。 最后虞珑很幸运地找到了一个愿意给她当小男人的郎君,即使未来无法给出皇后之位,最多只能给出贵妃之位,连宫权都不能多碰,也愿意留下来。 太女定下婚事到大婚总共花了半年,中间培养感情,虞珑的爱情一帆风顺,她还因此好奇过,为什么姨母不愿意结婚? 虞月禾只说她想一直陪在长姐身边,情爱上也没遇见动心的人。 快穿者本来就是对情爱冷淡的人,亲情友情不要多,够就好,爱情更不是必需品,除了那一个每一次都会相爱的人外就没有对其他人动心过,很可惜她的实验证明,当她是女性时,她家那口子不会跟着来! 正好她也不想生,这世上没有完全的避孕方法,即使是时管局那边的避孕方法也能被破解,不来就不来吧,她一个人也能过好日子。 反倒是虞昭偶尔会不必要地担心,又觉得什么胆大包天的男人敢看上她的宝贝妹妹,又担忧妹妹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但是虞月禾觉得这倒不是事,身处高位,难道还少一个知冷知热的? ———————— 虞月禾五十岁的时候,虞昭终于下令,给她在宫外开府。 三十多年没有开府而长居宫中的亲王,虞月禾这里也是独一份了,如今虞昭终于愿意放妹妹出宫,也不是真的放心她不在身边,毕竟帝王已经五十五岁了,自本朝太祖以来就没有能活过六十岁的皇帝,她也会怕啊! 尽管虞月禾知道原剧情中长姊的寿命几何,但是帝王寿命轻易不得更改,就连建安帝那里,能够延寿十月的丹药只延长了十天,到了女帝这里更是世界意识警告,也不能透露女帝能活多久,只能看着虞昭忧虑寿命。 京中虽然住房紧张,但是自然不会缺少亲王等级的住宅,毕竟那些被抄家的宅邸并没有全部被售卖。 不久后,虞月禾的府邸修建完毕,再由宫中拨去若干仆从,虞月禾就由礼部那边选了吉日,正式地从宫中搬进了自己的亲王府。 搬进来后,虞月禾就清点了一下自己的东西。 因为吃住都在宫内,她的俸禄只发放银钱和布匹,原本应该发放的米都折成了下发时的价格,而她时常会在布匹价格高的时候让松烟卖出,因为之前她在宫里一应吃用都是宫里下发,小到笔墨、蜡烛都每月发放,除却给长姊做些衣服和小物件,其余她自用和赏给宫人是用不了这么多的,布匹放着也会被岁月腐朽,倒不如拿出多余的换成银钱亦或直接换成粮食送去缺粮或是灾害的地方。 除却金若干箱、银若干箱外,还有许多家具、摆件等物,乃至各种零碎的笔墨纸砚、书籍字画、古董珍玩。 如今自己当家了之后,虞月禾将大库房修在府里的账房处,再将小库房修在她自己那里,内造的笔墨纸砚和家具摆件都要收在小库房,书籍字画和古董珍玩以及整箱的金银也是如此。 除去家具摆件都摆放得当外,外面的库房就放一整箱银子和散碎的铜钱,采买来的一些东西以及一些价值不高的东西云云,这些都放在大库房,交代了以后俸禄也放入此处,随取随用,每月账册给到她那里过目。 不成整箱的金银则放在虞月禾卧房中,另外拿了十吊铜钱,以备她偶尔出门时想买些街边小吃,毕竟她打赏都是用的金银。 除此之外,她在重新登记入库的过程中,还悄悄摸摸昧下来若干箱金银并一些实心又样式一般的首饰和样式虽然好看但不轻巧的零散首饰,并几个装首饰的紫檀梳妆盒,毕竟在时时刻刻有人伺候的古代,要藏东西可比现代社会难多了! 在这种吃穿不愁的世界,她从不食用本世界外食物,也不贸然囤货,最多在独处时小心翼翼偷藏一块两块糕点,亦或藏起一块上好的墨锭。 快穿者最懂如何额外收获,毕竟原主从不在意这些,那些会因此耽误任务的人也走不了多远。 除此之外,亲王的安家费比公主的嫁妆都高,虞月禾全部放在了大库房,几乎都用来添置家具、改造花园院子了,即使如此剩余做日用的都还有六成,这还是因为她格外挑剔,有许多东西非要搬进来后自己置办,所以才花得比较多。 第46章 架空大女主文(完) 而虞月禾自从搬出来后,虞昭也依旧时时念着她,各地送来的贡品依旧不会缺了她一份,尽管虞月禾名下并没有任何商铺,至多只有一些股份可以每年、每月拿到分红,但是各种吃的用的仍时常被赐进亲王府,生怕短了她一点一样。 而虞昭也没少让虞月禾留在宫中抵足而眠,除却开府后虞月禾能够举办宴会、留宿客人之外和从前住在宫中没有太多分别。 更何况虞月禾本就掌握情报网,并不妨碍她寻找穿越者。 时光继续悄然流逝,虞月禾开始培养老二作为继承人,而虞珑也生下她的头生子…… 鸾成四十年,唯一的太女侧君突然冒出原本不存在的家人。 虞月禾调查后也显示,这位侧君从前没有任何家人,父母名姓俱无从考,是鸾成三年丢弃在某地慈幼院门口的弃婴。 只有能听到穿越者心声的虞月禾才知道,所谓的家人确实是家人,只不过是侧君在现代的家人! 而这些没搞明白这里到底是架空朝代还是女尊世界的家人们,显然是没有侧君想得开的,贸贸然曝出来,就是因为他们以为太女侧君既然是太女唯一的男人,必然是能够让家人鸡犬升天的,毕竟古代就算是皇后父亲都要封承恩公呢,西方那边女王的丈夫尚且要被封为亲王,他们以后怎么可能没有好日子过? 虞月禾也说不清他们是傻还是聪明,过早暴露连这个时代的情况都没摸清楚,更何况这帮人拥有的金手指都很一般,最好的也不过是其中一个女子拥有可种植的空间,加起来的空间不足10立方,更有一些暂时无法发挥功效的金手指。 但侧君是个聪明人,在反复告诉他们自己是侧君而不是唯一,更不能给他们提供太多帮助后,果断地放弃了这些家人,更故意对外宣扬他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哪里来的亲人,这些人统统都是来碰瓷的人,很好的利用了舆论优势。 虞月禾也主动劝说虞昭,说这些人冒犯皇家,心怀不轨,最后女帝便将这些连路引都没有的人尽数斩首了。 但同样的,这件乌糟事一出,原本对侧君就不太满意的虞昭更加不满意了,虞珑对他的信任也裂开了一道难以察觉的缝。 不到三年,虞珑就添了数个面首,少女的爱情期盼彻底粉碎,而这位聪明的皇太女也有意隔绝了侧君与儿女们的往来,除却没有禁足,被家人拖累的侧君转眼就失去了他原本所拥有的大半。 这世上一夫一妻的爱情并非不存在,只是完美的爱情本来就是奢侈品,其余则在时代的潮流下变换着,毕竟就算没有爱情,人也总是要过日子的。 ———————— 鸾成五十六年,时年八十岁的鸾成帝虞昭病逝,庙号明宗。 一个时代落幕了,已经五十二岁的虞珑也正式登基,虞昭那一代的人中,所剩者寥寥无几。 原本虞昭生前留下遗诏,说虞月禾身子不好,年纪又大了,让妹妹只在家哀戚便好,不必亲至哭灵,然而虞珑在这件事上是拗不过虞月禾的,虞月禾哪怕拄着拐杖,都要亲自挤到前面她本该在的位置去哭灵,虞珑无法,只好给她铺了厚厚的垫子,又派了两个小宫女随时看着她方才依旧不放心地离开。 虞月禾比起建安帝那时的样子货,哭得可都是真心的,要不是她自己提前吃了药,说不准什么时候一口气没上来就要跟着去了,年纪大了就是这点儿不好,身体实在是太脆了。 自此之后,无论她走过多少世界,这个世界相伴六十九年的姐姐,都彻底不在了,上天入地,无处可寻。 虞月禾一直到过完百日,才渐渐走出了哀戚。 这期间,0231也转达了上头的通知,至少定位是彻底消失了,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一波一波处理不完的穿越者冒出来,无论是蓬勃发展的时代还是背后的隐患,都随着女帝驾崩而彻底消散,已经习惯了的时不时处理穿越者的生活,也终于迎来了终结。 剩余的穿越者,大部分找上虞月禾花了一年,剩下的安安分分留在当地,虞月禾花了一个时效一个月的托梦道具,一个个在梦境里确认了他们品行如何,又解决掉品行不好的,暗中帮助了剩余的那些,就彻底结束了。 最年轻的穿越者才十八岁,想来后续的影响,她是没能看到结束的那一天了。 姐姐去世两年后,虞月禾以年老多病为由,辞官并将情报网彻底交给了二皇子。 她身边的贴身宫女早已老去,现在伺候的人也不多,她遣退了府中所有的下人发足了薪水又赏了许多东西,就叫来工匠将原本的马车改造,随即她将小库房里的金银收至仅剩按她的身份应有的数量,这些年来姐姐的丰厚赏赐、母妃留下的诸多宝物,她这些年接济人用掉数个箱子和大库房那里好些铜钱粮食,又收走许多东西,剩余的还比当年玫嫔留下的东西和公主应有的嫁妆多一倍,可见穿越者那边的干股回报率多高,支撑得起她出宫以来时常接济落魄才子。 旧年风雅种种,琴棋不带,笔墨纸砚不带,茶叶和一些贡品必须全部带上,各种香料和用具收拾出喜欢的放进一个小盒子里一块带走,再带上…… 除此之外,带上一个小炉子,户外可以用上,再带上四季衣物与若干首饰,生活用品零零总总带上许多,就算是装样子也能占去马车上许多收纳空间,最后收拾完毕,拿上户籍和路引,还有用作身份证明的玉佩。 离京前先给京外那些她举荐过还在世的孩子们分别写信,再去分别拜访京中的孩子,最后又进宫告知虞珑,她要去游历天下。 尽管虞珑这些小辈十分担忧,毕竟贤亲王今年七十七岁高寿,谁家老人这个年纪还出去乱跑? 但是虞月禾看似病恹恹,身体依旧健康,相比起同龄的老人,她虽然看起来有些柔弱,但是腰不弯背不驼,甚至牙齿都没有掉一颗,头发也没有全白而是花白,走路不需要搀扶拐杖,一看就是身体极好的老太太,因为没有受过生育之苦所以身体也很好。 虞月禾只是来通知家里小孩,即使皇帝不同意,难道还能扣住长辈?最后连额外多带侍卫都没同意,就自己一个人驾着马车出了洛阳。 上个世界大部分时间窝在法师塔里当个不掺和人世的老法圣,这个世界除去改革盐政、当监军,其余时间大部分是女帝哪她到哪,虞月禾都快忘了旅游是什么滋味。 她不缺金银,马车又改造得舒适宜人,小老太太遇上城镇了玩一段时间,在荒郊野外就住在马车里,她的身份在这里,很少有人不长眼惹上她,就算遇上土匪了,年纪一大把的武力可不低,就算不靠武力也能靠遛人来把人玩残再喊官兵剿匪,这一路上看遍了美景。 欧洲那边她其实本来不想去,上辈子都看腻了,但是耐不住一路上遇见过许多往外通商的人,索性也去了一趟,当然,马车就算是上船,欧洲那边只需要一小袋保存不当的陈茶就能免费捎上。 说实在的,毕竟外头兵荒马乱的,中世纪的欧洲打架家常便饭,她这一路看下来,感觉确实还是更喜欢国内,至于欧美宫廷风什么的……她下次到现代世界难道不能去旅游?非得遭那罪。 直到十多年后,八十多岁的小老太太才结束了在国内国外的游历,带着马车回到了京城。 就算是她辞了官,也依旧有亲王的食邑,虞珑很上道地给姨母都换成了银子,毕竟布料粮食白放着都霉烂了,还不如钱财易存。 皇帝知道,虞月禾之前遣散伺候的人,虽说是因着她要出去怕几年不在身边的人有了变动,也是因着那些人都年纪大了,遣散也是叫他们去好好的安度晚年,便拨了年轻的女使到亲王府照顾姨母起居。 这一次回来后,虞月禾就再没往外跑,她没再用药,小老太太的身体也吃不消了,回来之后活到了百岁,便无疾而终,算得上是长寿了。 虞珑在七十岁时便驾崩了,同样留下遗诏要姨母不去哭灵,那时候虞月禾年纪也很大了,牙齿慢慢脱落,头发逐渐花白,原本明亮的眼睛也渐渐花了,她就只是在府里用手帕擦着眼泪,老泪纵横。 送走虞珑后,继位的是虞珑的某个女儿,没两年,就执意要立贵妃为皇后,最后还是一些年纪大的老大人请出了虞月禾这个长寿的老祖宗,最后男贵妃被杖毙,而女帝不过三月就因哀思过度驾崩,皇位到了虞珑看好的那个孙女手里。 自虞珑之后,因为虞月禾辈分太高年纪太大,又两任皇帝都特赦她不必哭灵,后来的皇帝也都免了她哭灵,不过这位老祖宗虽是定海神针,即使年纪大了也头脑清明,见解独到,最终还是在百岁生日那一天就薨逝了。 而虞月禾去世前,资本主义的萌芽已经早早地出现在了这片土地上,工业革命的小苗苗除却蒸汽机的诞生,一切都已就绪,但这个群星璀璨的时代,也终将落下帷幕。 第47章 后世番外(上) 公元20xx年,论坛上一个新帖子火速窜上了热门,飞速成为了时下的焦点。 【震惊!洛阳竟挖掘出神奇古墓】 为什么说是神奇古墓呢?楼主是这样说的,“……翻译过来的大意是后世的娘子与郎君们,你们好,我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是鸾成三十一年,也是公元……”要知道,根据历史记录,在最后一个封建朝代结束前,都是看不上西方的所谓公元,后来还发展出来了确切的黄帝历! 时至如今,老黄历还是只用黄帝历,而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也习惯了黄帝历和公元两套历法。 而千年前的庄朝大墓,竟然就能准确地说出自己是公历几几年,令人有种相当奇怪的穿越感,但娘子与郎君确实是庄朝时期的称呼,如同发掘出战国的竹简说后世的君子与淑女,而比庄朝更晚的朝代会称为夫人、官人,而娘子在郎君之前的称呼法,则代表了正身处于女帝统治时期,也符合所说的鸾成年间,庄明宗时期甚至立法,需“先女而后男”,刑罚之重,是那个时期对于男女的一大特色。 最下面的小字题注就写明了,这是墓主人生前就写下的墓碑内容,就在最前端的墓道处,相较于真正的墓室高出足足三米,在长达数十丈的墓道尽头,至于为何要刻成石碑立在这个地方,也是墓主人的要求。 论坛里建起了一幢又一幢楼,都在讨论这到底是谁的墓葬,毕竟根据公布的规模大小来看,很可能是高官或某位皇室成员的墓葬,题注里提到原本应当随葬x陵,那可是庄明宗身边的位置!然而年岁久远,后墓主不忍见陵墓久久未封,在庄朝风俗中认为那样会使亡者不得安生,才葬在了现在的地方。 而学术界普遍认为,那个时代群星璀璨,墓葬主人难以确认,而碑文在目前传世的作品中没有找到同一风格的作品,很有可能是墓主人作品不曾外流,从前未曾留下过墨宝,这也意味着此次发掘可能会填补庄朝前中期的一大空白。 不久后,官方便决定直播发掘现场。 ———————— 当初发出热门帖子的博主又发出了新的帖子,他是考古系的研究生,当初被导师带着去给某施工队看方位,原本他导师看的位置恰恰好好完美避开墓地,结果施工队长的弟弟非要听什么风水大师的话,在卜算出来的方位挖一丈埋下什么玄学物品,结果三米挖下去,刚刚好露出来墓道口,那墓碑写的是楷书,就算是繁体字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写了什么? 这下可好,施工队的工程算是泡汤了,暂时无法开展。 而他觉得碑文很有意思,干脆发到人才济济、潜龙卧虎的论坛里分享,他本来就是论坛里相关板块的活跃人士,这一次撞了大运竟然帖子被顶上了全网头版头条,连带着这墓碑也从市里直接移交到了最上头。 引起了国家的关注,博主自己反而没落到好,假如说是市里面支持发掘,凭借导师的身份,他去实习是没有问题的,这级别一变,他还不够参与,便被导师留下看家,索性就直接开了帖子跟网友们唠唠这次的发掘。 【考古直播讲解楼】 1024l [搓手手.jpg] 1025l 家人们开始了吗开始了吗? 1026l 楼主 没呢,直播里还在做准备工作,哦豁,我老板又把师母给他带的补品“忘在”饭桌上了!这就去跟师母告状老头子阳奉阴违,嘿嘿 1027l 楼主你熊得…… 1028l 啊啊啊啊我已经饥渴难耐了,然而看不懂一点,嘤 1029l 等等,楼主你是怎么对着邱教授那张极品美人受脸喊他老头子的,卧槽 1030l 见过邱教授夫人的屈指可数,邱教授的研究生更是录取条件苛刻……一想到之前同情楼主被导师留下来看家的我们,妈蛋老子现在只想说呵呵 1031l 楼主 老板他都已经四十岁了啊喂,你们不要再用他年轻时的眼光来看他啊——他只是一个晒不黑的糙汉子而已~ 等等,老板他这一抬手,要开始了要开始了,快快快大家盯紧屏幕,要转播的记得统一转播啊,lz只负责解说不负责直播,看不了直播的兄弟姐妹们盯紧嗷 1041l 直播君 直播镜头先是对准了一个石碑,这么一看比当初lz发的图更美,不能看直播的集美记得之后一定要看回放,好厉害的字,我看了只能哇塞。 之后就是对准了壁画,青绿色的看起来很坚固,大佬们在清灰,除了沾些尘土,看起来跟新的一样,几乎没有磨损,第一幅画是bb……看完壁画后,镜头就对准了墓室大门,按照描述,这里就是墓道的尽头了。 现在大佬们正在开启墓门,好多看不懂的操作,但是很帅!具体讲解就交给楼主啦,好高上大的感觉 1045l 楼主 哈!你们都赌输啦~壁画不是同一个人的一生,左右两幅各有差异,虽然部分人物有重合,但是两幅长图都没有重复的人物,部分人物比较有特点,lz历史系的朋友推测左边那幅中第56个女官员打扮的人物应该是鸾成元年的进士郦惜娘,曾在xx留下名胜古迹和诸多轶事的“怜相公”,还有…… 而开启墓门是这样的bb…… 1059l 直播君 现在直播间里墓门开了,好壮观的墓室,感觉仿佛看到了那个极致辉煌的时代,大唐是万国来朝,万国衣冠拜冕旒;而那时收回了大唐时的安西都护府,乃至吐蕃、南诏、安南都重新被收复,科技蓬勃发展,为后世带来了工业革命的萌芽,民族自信心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看着最前端的墓室,就好像亲眼看到了那个时代一样,上学时老师们都说那个时代群星璀璨,如今第一座庄朝大墓现世,终于对过去觉得夸张的形容感到无比真实。 推荐一定要看回放,我描述不出来、 现在教授们好像发现了什么机关,哇,出来好多箱子! 1061l 楼主 我寻思你们以前也看不到大墓只能看博物馆,不要看老板他们游刃有余就跃跃欲试啊(土拨鼠尖叫.jpg),文物经过千年是很脆弱的,别乱来,听话。 这座大墓目前来看是真的很惊喜了,难以想象千年前的机关还这么顺畅,箱子里的貌似是一些书籍,中间一个箱子上面螺钿的字是说这一箱是目录。 具体的还是看直播里面吧,我朋友说这一点很突兀,和之前的石碑一样都不是庄朝时的殡葬风俗,倒好像是专门留给开启墓葬的人……嘶,我乱说的你们别信啊!! 1074l 直播菌 直播揭秘了!是墓主人的自我介绍还有……墓室分布? 好可爱好有趣的墓主人,教授们在诵读这些文字并翻译,大意如下: 后世的娘子和郎君们,你们生活得愉快吗?希望我的墓现世的时候,天气晴好而温度合宜,大家不必拘束,请来取走我准备好的东西以作参照,至于我的尸骨假如墓葬还安全就请放在原地,假如需要迁坟就请按后世的规则来。我的墓葬里金银不多,但我带了许多可以保存很久的工艺品,以供你们可以考据赏玩,假如需要制作工艺我也已经都准备好了说明书和图画,之后的目录里你们可以找到这些工具书。 我的墓室大致分布是这样的…… 1076l 直播君 ……卧槽。 教授们揭秘了,这是庄朝贤亲王,唯一的那个贤亲王,又称端娴公主、无印女相的那个庄明宗最宠爱的妹妹。 你们楼主很过分地跟我卖了半天关子,他看直播就已经知道了!!!!他说教授们看的那一卷绢帛上都写了!!!!! 1081l直播君 说回正题,教授们还介绍了一番贤亲王的生平,……(省略两千字) 贤亲王谥号文襄,这位长寿的老人活到一百岁才去世,历经五朝,堪称是庄朝前中期的定海神针,而此次她的陵墓被发掘,将会为庄朝遗失的史料填补相当大一部分的空白。 1083l楼主 你们直播君键盘都敲出火星子了哈哈哈哈嗝,现在已经手抽筋了。 这次贤王墓的发掘可以说是考古学上里程碑的事件,是建国以来第一座被发现的庄朝大墓,嗯,庄朝的墓以前藏得可严实了,这次也是巧了哈。 考古现场也会讲解一部分内容,有空的小伙伴还是关注直播更好哦,相信省流小天使也会代替描述对不对? 1087l 不敢想象我生在庄朝会是怎样幸福的一个小女孩 1088l ls醒醒,那可是封建社会,更何况哪个朝代都少不了底层百姓,几次有记载的天灾就算是庄明宗这样的一代枭雄都有点扛不住,现代不也是太平盛世吗? 1096l楼主 别梦美女了友友们,美女确实是有美人图的绝色美人,写下碑文时鸾成三十一年,这一年贤王在被姐姐宝贝了许多年后,五十岁的她终于被明宗放出宫建府。 你们要说慈祥和蔼阿婆或者阿姨还差不多,许多记录里当时被她举荐的名士都会称她为“阿妈”,各种温柔慈和的形容更是不要钱一样堆。 所以很有可能是妹妹在姐姐看不到之后才写了留给后世的碑,她们俩姐妹互相紧张到起居注都没眼看了,史官盖章的八百米滤镜,压根就不敢在宫里写,庄明宗真的会暴走的。 1099l直播菌 现在直播间里在盘点书籍,这里应该是端娴公主自己编写的书籍,而藏书还有专门的藏书室,自夸“无所不有”,好多没有流传到后世的诗文典籍,其中光是唱和就高达一千多首,诗词文章高达六七千,想想某个作诗一万篇的菜鸡皇帝……这么厉害的人物应该没有低水平的诗吧? 教授说可以推断这些诗从公主年少时写到晚年,有练笔之作也有应试诗文,光是整理就能整理好久。 此外还有香方若干,公主自己的发明创造许多本,为友人或是所见过的可怜人立传,可以说每一本书的质量都很高,这也佐证了庄史中记载贤亲王“风雅趣志,无一不通”。 现在教授们已经整理完了这些书籍,这些千年前的书籍教授们介绍说采用了特殊的工艺,因此千年不朽,时至如今还能翻看,和现如今工艺下十几年的书籍没有太大的差别。 直播间还展示了完整的墓地平面图,题跋来看是贤亲王亲自设计的墓地,自称毫无异处,按照说明来看储藏了不同的工艺品,而只有主墓室里存放了金银,据记载贤亲王去后除修建墓室的遗产都捐给了慈幼局也就是庄朝的孤儿院,遗产足够令江南三十所慈幼局用上一年,所以教授们推断金银只备了庄朝人习俗必备的一部分,更多则是贤亲王心爱的几套首饰,具有很高的价值。 1100l 楼主 抢楼! 1102l 楼主 庄朝之后很多古籍和唐朝一样在战乱中遗失,据记载明宗和神宗时期最新的造纸术,虽为草木所制却水泼不湿,火烧要足足五分钟才会才开始变黄、燃烧,不少技术超出时代几百年,甚至时至今日都还在用,而失传的技术更是难以复原,而贤亲王简在帝心,又是庄朝皇室历经五代的老祖宗,想要把技术传下来必然是用的最好的纸。 这种造纸术和其他很多技术一样遗失,但是古法制纸的原材料和成本都未可知。 贤亲王都亲身去欧洲游历过了,而且当时庄朝的海船远航发现了美洲,和南北美洲都有交流,能接触到的知识非常广泛,据记载这位还是过目不忘的天才,我听搞历史的朋友说无所不有并非夸张的空话,以墓室里的藏书室规模来看,这一座墓葬对于考据庄朝时期的风土人情、科技文化,抵得上至少十座大墓! 1104l 这位老祖宗是真的迷人啊,历史人狂喜系列+1 …… 第48章 后世番外(下) 论坛里实时转播直播内容,搭配楼主的实时讲解,讨论得热火朝天,隔壁的历史论坛里更是有专门的历史爱好者开始详细安利这位辉煌一生的历史名人。 “听隔壁帖子说,新发现的庄朝大墓竟然就是文襄公的大墓!不敢相信,要是我能从头追到尾我会是多么快乐的一个小女孩。” “什么文襄公,正式的称呼明明是贤王!明宗最爱的贤王妹妹,那些不懂事的人喊喊端娴公主也就算了,文襄公只是一个被改过的谥号,贤王才是人家的正经封号。” “aka虞·贤王·文襄公·宣宗第七女·明宗的宝贝大妹妹·神宗最亲爱的姨母·文宗护卫者·庄朝定海神针·无印女相·庄朝文化圈中心交际花·第一位女进士·无痛当妈孩子遍天下·月禾” “ls,我鸡肚你的才华,不过也只有贤王才与公主这个称号完全不搭边,未封亲王时,她应该被称为七皇女或是完整的封号:端娴护国长公主,这可是明宗上位之后亲封的!这可不是其他妹妹也有的,是贤王独有的封号,同年年底她就被封为亲王。相比于其他要么安于后宅要么暗戳戳想要造反的妹妹,从始至终她就是明宗的人,6岁的时候就成了彼时的长公主伴读,为明宗继位和后来明宗朝的统治立下汗马功劳,哪个当姐姐的会觉得不贴心呢?” “这可是亲手养大的妹子,当然是纯天然的明宗一派啦,最好的同盟,也是最方便被其他人开刀的明宗党,庄朝时两次下狱不都是为了除掉明宗的左膀右臂吗?” “确实,皇帝还需要发动政变,贤王那个时候因为朝中女官不够多四处奔走,作为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进士忙得脚不沾地,对她出手的理由和动机实在太多了,仅明宗朝弹劾就高达平均每年三四十奏折,后来是人多了+贤王举荐的门生实在有亿点多才情况好转。” “欸,既然是第一位女进士,为什么没有人考前拜贤王?” “ls你在说什么地狱笑话,你指的是文襄公这种‘少聪颖而多思’‘貌美聪慧,简在帝心’,十七岁科举进士但是原本可以三元及第却因为乡试主考官想拍马屁认错人屈居第二、会试主考官太过谨慎没有成为会元、最后被亲爹点为探花的极品考运吗?正常人只要金榜题名,不拜有实力金榜题名却考运惨不忍睹的历史名人。” “好惨hhh,这是把运气都点在亲情和能力上了吗,运气看起来很差欸。” “错误的,能力满点,知人善用满点,但是亲情仅限庄明宗和庄神宗,即使是明宗一脉,庄成宗对于这个阻拦自己立后、力保文宗继位的老亲王也是非常看不顺眼,更何况明宗第四子为了篡位,可以说很努力地在下手了,可惜不等他找到合适处死贤王的理由,就被明宗杀了个回马枪,历史上的明涯事变就是明宗朝最后一次政变了,也是文襄公在牢狱里待得最长的一段时间。” “毕竟虽然考运不好,但是官运和能力是真的很强啊,庄宣宗最后一届进士中的探花,虽然被下旨建安年间不得上朝,但是官位实打实没有折扣;做了没多久七品小官,明宗被立储后,立马升官太常寺少卿兼太女少詹事,相当于是明宗的谋士+死忠明宗党;明宗继位后,加封其他弟弟妹妹时特别册封为端娴护国长公主,升官为太常寺少卿兼翰林学士,这一段可以说是升官快速到天龙人专属了。” “这之后就是连轴转了吧,那段时间是真的为了改革而又缺少班底,毕竟本质上是为了保障女性权益,所以参与者几乎都是女性官员,那时候文襄公是真的天南地北的跑啊,后来就是明宗的随身挂件了,都是被鸾成初年那桩构陷给害的。” “根据史料记载,明宗亲口承认,那是她第一次挫折,天啊,这样幸运的人生酸得我吃柠檬的同时也磕到了一口姐妹糖,除了贤王还有几个人能让明宗这样伤心?唯一一起长大的妹妹分量最不一般了~” “贤王也没有坐以待毙让明宗去救啊,无论哪一次她遇到牢狱之灾,明宗努力捞妹妹的时候,虽然史料记载不明,但是当时的人们都亲口说了贤王自己也在自救,而这一次更是留下了贤王唯一存世的墨宝,一个字体一句抄写那封诬告她的信件,反倒是那封真正使用她自己的字体来书写的假证据没有流传下来。” “如今贤王真正的字体也曝光了,看起来也很好看很有风格,虽然墨宝不再稀缺的同时依旧不是我等凡人能够接触到的……” “不过看起来知识面真的好广啊,感觉光是看着那几箱子书就已经震惊了,竟然还有这么多书填满了一个个墓室,友友们,这也太博学了一点吧?” “鸾成年间,贤王举荐者不知其数,皆有所长而尽其力,都是有明确历史记载的啦,交际很广泛,人也很博学多才,在鸾成初年贤王曾在当时对战北戎的第一线监军,因为忧心将士们冻伤就制作出了流传至今的中药慈恩冻疮膏,回京后不久又负责了当时的第一次女子科举,最初的女子科举就是她在明宗授意下上疏,姐妹俩一同商讨,一改本来只有男性才能参加的科举制度。” “科举主考官之后,她又差遣为都转运使,负责当时的盐政改革,根据姐妹俩的老师、也就是当时的帝师记载,女帝与亲王年少时便批评盐政,而上位后便亲手改革其中许多弊病,惩治盐商、打击私盐,使得食盐售卖完全为朝廷掌控,也降低了食盐在内陆高昂的售价。” “卸任都转运使后,鸾成六年,据记载当时蜀中地龙翻身,也就是今天的四川一带发生了特大地震,最远甚至连当时的国都洛阳都能感受到震感,贤王就作为钦差前往当地赈灾,也就是这一次之后,她回到京城时便迎来了第一次构陷。” “其后一生,官至太常寺卿兼翰林学士,加封金紫光禄大夫,能够做宰相却没有做过一天宰相,地位却与宰相无异,所以后世又称其为‘无印女相’,不过这恰恰证明了贤王的明智,若身为宰相,恐怕后来明宗去世老太太就run不了了,看看明宗留下的那位宰相三年复三年,最后在任上去世也没有成功辞官hhh” “没办法,文襄公实在太厉害了,她知人善用,一生举荐无数才子与名匠,那个时代我们耳熟能详的许多人都由她举荐或受过她帮助,是真正意义上庄朝交际网的中心,写给她的诗词文章不计其数,提到她的记录更是浩如星海,是庄朝前中期历史研究中始终绕不开的人物,我有一位研究庄朝的朋友已经连她哪一年经历了什么事都能背下来了。” “除却交际外,她多次劝说明宗,更可称得上明宗身边的第一智囊,与明宗一起养大了当时的皇长女也就是后来的庄神宗,生活中更是风雅而兴趣广泛,留下了许多传说故事乃至或真或假与她有关的香方、药方、菜谱。她真正能够辞官成功的原因恐怕不是因为不愿升官当了许多年翰林学士,而是因为对庄神宗有老师+长辈加成~” “李相公:so?” “哈哈哈,不过当时的神宗估计也没想到,贤王这一退压根就不是养老,而是想要出去浪吧。” “但正是当时神宗和文襄公这对姨甥俩时隔几十年一老一少的两次游历,才为庄朝几百年间与欧洲的密切联系打下基础,当时神宗最远游历到了如今的约翰牛,甚至想要渡海前往现在的南北美洲,那时庄朝最远的航船就是到达了南美洲与北美洲的西岸,可惜那时人们相信地平说,几百年后大航海时代没有人将那片土地与庄朝记载的‘东极宽广之地’联系起来,庄朝末年的连年战乱更是让那个时代的许多技术湮没于战火,此后直至蒸汽机诞生,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工业革命轰轰烈烈展开,都没有人够复原那时能够跨越太平洋的木船。” “后来的故事好像课本上也有啊,成宗坚持要立后,废黜太女文帝,朝堂上的人没有办法,搬出来了已经九十多岁的老祖宗贤王,一己之力压住了恋爱脑成宗,才有了后来文帝时期的盛世,我推真是太辛苦了,九旬老太还要力挽狂澜,好在这之后她就消失在了史书上,就像游历欧洲回来后一样,终老洛阳,安度晚年。” “就算是文宗这样一生仅有一位后宫的女帝都曾经有过婚姻,难道文襄公一生都不曾婚姻吗?” “那个时代很多的优秀女性都是有后代而无婚姻的,贤王长居宫中数十年,一直到五十岁才出宫立府,她一生未与任何一个男子有过深交,冰清玉洁一辈子,无论有没有后代,庄朝皇室与全天下人,不都是她的孩子吗?” “但是我推要是有一个孩子,庄文宗就不会把明宗时候定好的谥号‘文正’弃之不用,转而用文襄这个次一等的谥号了吧” “可是历史的遗憾从不因任何原因而改变……” ———————— 线上热火朝天的同时,深处地下的墓穴中,专家们也终于走到了后面的墓室,在各个分门别类的藏书室内都有目录册记载书籍以及内容,中世纪时期的外文书籍甚至还是双语目录,虞月禾本就通晓多门语言,这倒并不奇怪。 此外,一些工艺与方子,竟不是写在纸上,而是用一毫米厚的金板阴刻,再用绢帛隔开,打开箱子后除却那些绢帛已经失去了美丽的色泽,又有些灰尘外,箱子里的金板皆闪亮如新。 反倒是另外几间墓室里修筑完好的玻璃柜子,里面精心摆放的各种庄朝最顶尖的工艺品都已经黯淡,里头不乏珍珠宝石镶嵌的金银饰,即使玻璃柜隔绝空气,银饰也黯淡发黑,浑圆的珍珠发黄黯淡,依稀可见昔年皇家御用的顶级奢华,即使如此,这些工艺品无论是实际价值还是收藏价值,都远远高于实际的金银。 庄朝之后的朝代,受游牧民族影响有了妃嫔妻妾殉葬的恶习,无论男女皆如此,一直到后来的新朝才因为反对前朝而废止此项习俗,但是在虞月禾生活的庄朝前中期,连偶人殉葬的习俗都少有,更是少有墓地里会有的各种机关。 而整个墓地虽然不甚奢华,为了弥补,却是除了墓道开口处,都用了厚达十米以上的石块进行拼接浇筑,最后打造了一座固若金汤的文明宝库,简单粗暴而没有什么千年布局,但相当有效。 而墓道开口处,根据研究,那里的材料至少要几百年才会变得松脆,古代的黑科技使得那里能够几百年都坚如磬石,要挖开墓葬便如挖一座山一般,以此确保了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拿到里头的东西,精巧之至。 但正因着虞月禾这些精巧布置,保存得完好无损的书籍和看起来精心实则和外面古董一般老旧的工艺品,不由得叫人疑心虞月禾的用意,这样大一份留给后世的礼物,好得太过,也让人胆战心惊了。 因此探查完主墓室之外的地方,就有专人专门将那些古董、书籍等送去检验,又实践了那些那些金板上的方子是否真实、是否有害,足足花了几个月时间,官方才彻底确定无害。 看直播的人人等了许久,才等到最后的主墓室,知道内情的人更是嘀嘀咕咕,又不敢明说只是旁敲侧击提一提。 毕竟就算官方不少人愿意相信先人只是大义为了文化传承,,当有人提出质疑,也很少有人有魄力用诸多学者的性命赌一个千年前的人良心几何,甚至不乏有人提出只将书籍抄录、并不使用只做参考的,担忧还好,这样的行为惹毛了许多中医大佬、历史学大佬乃至相应的官员、学者,提出意见的人被臭骂了一通,反而使得官方加快了检验速度。 而直播考古主墓室后,一些还在关注的爱好者在论坛上开了许多新帖子讨论。 “喜报!现在可以确认前面墓室全都真实一致,直播里主墓室也与布局图完全一样!” “学历史的朋友已经乐疯了,不敢想象多少空白史料被填补” “感觉真的好像一位慈祥的老奶奶一样看待我们哦,好像她一辈子都没有结婚,也没有直系后代。” “金丝楠木棺材真好看,开棺后里面真的就只穿着一身礼服,一点首饰都没有,呜呜呜大美人怎么可以不装扮” “醒醒吧友友,人家去世的时候已经是一百岁的老奶奶了” “金锭银锭真的没什么价值,留的也不多,反倒是首饰都很好看,求簪娘小姐姐复原!” “据说哲学系、文学系那边也疯了啊,完整的庄朝前中期文学,连当时的话本都有,据说也会出版欸~” 也有对墓葬完全不关心的人,只是在网络上评判封建帝王将相的功业。 “不管怎么说,假如没有庄明宗和贤王这对姐妹,封建社会原本女孩子都不能做官,看看国外轰轰烈烈搞女权就知道了,到现代才争取到话语权和参政权,没有她们就没有我们的今天,到现在国外还是女性婚后跟丈夫姓,太可怕了” “还有当时的制度……(省略一大段科普)” “好什么好,唐朝都不要安西都护府了,你们说的老祖宗还眼巴巴打下来,东南亚那儿要是不打下来,就不用因为雨林死那么多人,东北那么冷,古代那里苦寒无比不知道冻死多少百姓都还要守着,穷兵黩武以致庄朝直至武帝才有战争,不就是因为把民脂民膏都榨干了吗?” “有些男的历史没学好,一天到晚就只会喷粪,就想着夺取女性权利,还自以为是胡编乱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五十万想着分裂疆土呢,没有战争难道不是因为边境安宁没有人来骚扰吗,明宗朝最开始难道不是因为北戎犯边吗?” 是非功过,总由后人评说,在历史的潮流中,谁都只是一时过客,文治武功,千古流芳也只不过是历史的一瞬。 而对于后世的大多数人来说,任凭多少功过,生前虚名种种,也只不过一桩人们口中的谈资。 “好消息,墓葬那边发掘完之后要建博物馆了!” “你们洛阳真的是博物馆好多哦” “哪有,长安那边十二朝古都,可比我们这边更丰富。” “以后又多了一个可以看展的地方~” “不过其他的庄朝大墓都还没影,连庄朝的皇陵都无迹可寻了,幸好幸好这次直接发掘了个大的” “也许以后会发现更多呢!” “不过这位是不是和她姐有一点啊?史书描写是真的百合花开……” 第49章 未提及的一点零碎 鸾成三十年,这一年随着继承人的确定,京中却反而有了一种风雨欲来的气氛。 “此事不宜让刑部知晓,易打草惊蛇。”黑暗的地牢里,女人话语轻柔,说出的话却字字句句都重重砸在听到的人心里,那双手抚摸着手底下的工具,好似在抚摸爱人的肌肤一般爱不释手,好半晌,才终于在身侧女侍卫越发紧张的视线中,吐出后续的安排。 “拿着我的名帖,去请大理寺少卿过来罢。” 其中一个女侍卫恭敬应是,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疾不徐地退下。 地牢里很黑,也很潮湿,女人中气不足,显然是个身体不好的人,然而准备被提审的李怀义却半天都没有等到那边亮起火光取暖除湿,他在心里恶毒地诅咒,希望这个领头的女人大病一场,之前他在家里莫名其妙就被抓过来,那边的人本来还想只抓他,就是这个女人一声令下,家里所有人都被秘密带了过来。 他没有听到之前的对话,还抱着侥幸心理,时不时扯开嗓子威逼利诱,一会儿“本官乃户部侍郎”,一会儿“老母亲年老体弱”,那边却静悄悄地再也没回答过他。 而他的家眷之前被喂了蒙汗药,尽数昏死过去,躺在牢房的地面上生死不知,昏暗中只能凭借一丈间隔的墙上油灯勉强视物,看到地上一个个人影。 在黑暗与寂静中,李侍郎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再度听到官靴踩在石板上咯噔咯噔的声音,烛火亮起,露出的正是大理寺少卿墨偕那张朝野上下无人不知的冷艳美人面。 灯下美人都去了三分生人勿近的冷意,而李侍郎却没有任何欣赏之心,反而吓得大叫一声,只因他知道,这个断案如神的女人是女帝的死忠,绝无任何可能为他人办事。 他惨叫一声后,又叫起来,终于明白到底是哪一方势力出手,又是为何被抓,他连忙诉苦起来,说了多少话,也无非是哭诉他为官兢兢业业多少年,又装傻说他从无渎职之举,更是对陛下忠心耿耿…… 这时候,虞月禾才从原先坐着的地方站起来,将手炉递给了墨偕,跟她说了几句话让她先暖暖,又问她困不困,随即便一样没漏把李侍郎干过的亏心事、结交过的上司有往来的下属都报了个遍,随即才说了他投靠宗室、意图再培养一位四皇子的密谋。 之前即使有灯火李侍郎也没有看到坐在角落的虞月禾,更是没有从声音认出她来,这乍一看简直像是见了鬼一样,平日里贤亲王温柔和善,此刻他明白过来只觉得她仿佛那勾魂的无常一般可怖,他没有疑惑虞月禾竟然有如此手段,毕竟身为虞昭手里头的旧人,哪个不知道虞月禾有多受信任?听着虞月禾报出来的桩桩件件秘事,脸色也难看起来。 “好教你知道,你那东街北的外室杏花并她那里一儿两女,也一并进了牢里,使你全家团圆。”虞月禾又喝了一口侍女捧来的热茶,才从墨偕手里接了手炉子,说话轻轻柔柔和在朝堂上一样文雅,却是叫李侍郎出了一身冷汗,“说说罢,你都知道些什么,要是再狡辩……” 墨偕在旁边压阵,并在关键时刻和带来的人一起用刑审问,在李侍郎之后,还有胡侍郎、张尚书,乃至员外郎、少监、御史…… 审完了这些官员,把他们知道的全给套了出来核对,还有旁人要下狱、处置。 女帝那边有类似于后世锦衣卫的专人负责私密抓捕,而虞月禾这边负责提供情报、指挥行动,她举荐的大部分人都是天然的同党,常年维护关系下来无一不是站在女帝这边的死忠,在这次秘密行动中,可以说是极尽封建社会酷刑之大成。 没听完或是听完虞月禾手上的把柄就招供了的人还算幸运,而那些嘴硬被用了刑,乃至看着心爱的妻子孩子在自己面前被折磨的官员,无一不惊恐地将墨偕与虞月禾视作最恐怖最残忍的妖魔,然而,他们的立场与做过的事情早就注定了两位在平日里或冷淡正直或温柔可亲的女官不会对他们客气。 这场席卷了整个朝野清算未曾被史书记录,也是女帝继位以来的第一次大规模清算,不知道多少曾经站在女帝这一边的人也想拼一拼从龙之功,可惜这会儿除了虞月禾,谁知道女帝能活那么久呢? 穿越者倒是没有参与的,被虞月禾筛过几遍,考验过许多次,又大半是虞月禾举荐的,就连最会破案的墨偕这样的人物都是虞月禾一手举荐,现代社会的人大多数知道只有女帝还在才能保障女性权益,哪个会反水? 查到最后不知道多少人落网,里头不乏一些女帝曾经很欣赏的官员,乃至一些小官之女出身、曾在宫中任过女官的女官员,乃至还有一帮皇室宗亲,就连郡主郡王都下了大狱,牵连之广令人心惊。 要知道,像女帝这样后来以“明”为庙号的帝王,平日里君臣相得的事情也不在少数,而她最信任、最能代表她态度的妹妹也是温柔可亲,与不少官员都私交不错,乃至一些人家红白喜事之事,虞昭都会亲至或是令妹妹前去以示恩宠。 然而就算往日如何亲近、如何宽和,到了清算的时候却没顾念过一丝往日情面,女帝也只是往牢里走了一遭,最后见一面就算了结了一场君臣缘分。 而此时也不过是女帝后期一系列清洗的开始…… 鸾成三十年,京城官员大洗牌。 鸾成三十九年,南疆官员大清洗,当地土司大规模被换,许多穿越者官员来到此地,开始了长达十年的归化教育,也为后世的民族团结出了一份力。 鸾成四十八年,女帝在位期间第二次清算,宫中此后再无妃嫔。 鸾成五十五年,最后一次清算再度展开…… …… 最后一位建安时的旧臣,没有像一些晚节不保的大臣那样狼狈落幕,也没有好运到一生圆满、死的时候不知道儿孙不肖,最后他被体面地安置在了其中一间天牢,等待着失败者的结局。 女帝踏入天牢的时候,便有跟着的人搬进来椅子,又端上茶水点心,即使虞昭和虞月禾同样年华老去,气度与上位者的压迫感也使得这间只是略微整洁些许的牢房一下子仿佛都精致了起来,原本坐在稻草上的臣子却没有按女帝的意思坐过去,而是苦笑了一下,似乎是想起来昔年旧景一般。 虞昭没有在意他这般等同于冒犯的举动,仿佛眼前的罪犯还是她的友人一般,然而在现实的利益面前,许多过去的友人都变节离开,不是虞昭给的好处不够多,而是未知的风险与利益更加吸引人。 女使为三个人都倒了茶,即使罪臣坐在地上并没有起身,而出乎他所料,女帝并没有亲切地和他叙旧,只是和妹妹一起各自喝完了一杯茶,便离开了这一处缺少灯光的囚笼,身后的人立即将她们俩用过的茶杯收起,又搬走了多余的两把椅子。 也许是不甘心,也许是想到了曾经一次次清洗中被他送走的人,这位已经分道扬镳的朋友,还是选择了最后质问女帝,他的声音在地牢里回荡出去很远:“虞昭,像你这样不留情面的女人,是否注定会是孤家寡人?” 在身后狱卒斥责他直呼女帝名字、胆大妄为的时候,虞昭没有回头,挽住了妹妹的手,而虞月禾回首一笑:“只要有我在身边,姐姐就永远不会是孤家寡人。” 她是她最乖巧的妹妹,最忠诚的臣子,最好用的工具,最锋利的刀,也是永远不会离开她身边的人。 面对帝王,雷霆雨露均是君恩,像这样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的帝王,要的不是朋友的体贴,而是最紧密的利益结合体,即使虞昭果决英武、贤明远见,一生文治武功,面对背叛时,她仅有的恩泽也不过是最后一面送别罢了。 …… “我已是这样的年岁,往后的路,就要你们自己走了。”将情报网彻底交给虞珑姐弟后,虞月禾卸下了重担,看起来竟然有几分轻松。 这位一生都在利益集团最中心,从未出过一丝差错,更是从数次宫廷斗争中完美抽身的皇女离开了她一生坚守的事业,在她身后,是先帝可圈可点、波澜壮阔的一生,与繁荣发展的时代、并非一代之功的性别平权。 她实现了对姐姐的承诺,也自此走入了生命中最后一段并不平静的故事。 临走之前,虞珑问她:“姨母,我自觉这一生过于顺遂,外头都说,要一生挫折,方能可歌可泣,这样对吗?” 虞月禾只问她:“你看我后半辈子可曾挫折?” “自是不曾。” “我与许多人说过同样的话,但是在你们这儿还不曾说过,”虞月禾拍拍帝王的肩膀,慈爱一如过去许多年,“我们之所以经历苦难,为的是能够平安顺遂,而非一味吃苦,苦难能够锻炼意志,但是这件事情本来就不该被歌颂,因为所谓的可歌可泣是因为你吃过的苦受过的难实在太多,以至于你的经历丰富。” “你要是觉得人的一生要足够跌宕起伏才好,你得记着,一切吃过的苦都是为了后面享的福气,人生不是话本,没有那么多值得记录的事情,好好活着、安稳地寿终正寝,就已经是许多人一辈子的追求了。” 她吃了前二十几年的辛劳苦累,才有后面几十年的地位崇高而又悠闲,能有足够的时间为女性权益与快穿者合法安置事宜奋斗终生。 而如今她潇洒给虞珑留下最后一句劝谏,走出这个门,她就不再是翰林学士,也不再是太常寺卿,只是年老致仕的宗室贤亲王。 而未来广阔无垠。 第1章 任务间歇+都市耽美文(一) [性名:薛屏岫 性别:男(可变) 等级:中阶任务者 容貌值:95(满值100) 武力值:90(普通人50) 教育值:180(无上限,正常现代社会大学毕业60) 精神力:150+10(普通人50) 幸运值:70(满值100) 悟道:未开启 技能:插花(中级)、文学(高级)、精神力运用(中级)、古玩品鉴(高级)、物理(高级)、(略) 完成任务数:6 任务失败数:1 惩罚任务数:1 进阶任务:已完成 原世界:已完成 积分: 道具:情深深处·被动(已锁定)、隐身斗篷(使用时限剩余23天5小时18分9秒)、傀儡娃娃(剩余4只)、(略)] 薛屏岫一回到系统空间,就久违地看到了系统的绚烂烟花,0231还是那副没心没肺模样,语气欢脱,【宿主,欢迎回来!】 经过一个世界的磨合,他们现下才有了些正常宿主与系统的样子,虽然不似最开始小动物般可怜依偎的样子,到底是恢复到了正常关系,而不再那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他顺手搓了搓0231,把光球放在肩上,就开始查看这次的收获。 这次的穿越者,99%都有他帮助融入或是处理,只有少部分是自取灭亡的,他来不及插手就死得干净,因此该拿到的积分是都拿到了。 而这样一个任务就有几十万积分入账,虽说都是辛苦钱,也可以算是一波肥了,就算开着实操模式进任务,也得来上几回乃至十几回才能攒到呢,只是这样大半辈子都要全身心投入,很容易就让人疲倦或是应对不当,在漫长的人生中,或许可以犯错很多回,但是一回犯错就能将辛苦付诸东流,乃至再也无法付出错误的代价。 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一帆风顺,但是这样的活法委实太累,薛屏岫准备下个任务好好歇歇。 除了积分入账外,他还买了少量道具,都是些零碎东西不值一提,有些也已经彻底用掉了。 而除却这些收获,他还例行更新了空间内存货,又带走了些在现代社会已经难以获取的调香原料,以及可能算是特色、和其他世界有差异的植物作为纪念品。 托那些穿越者金手指的福,他最后活得久就是要等到穿越者金手指处理完毕,在他之前逝世的统一都是全部回收金手指,就算是比他死得晚的那些,要么就悄无声息彻底回收掉,要么打申请留下允许留下的部分,在他感觉自己要去世那一年把剩下的全部过手续办完了,生命空间予以补偿十分之一,静止空间是一半,而无限空间按上限500立方计算,他统共得了一千多立方的随身空间,一下子就富裕了起来。 清点完积分、道具、随身空间和空间内物品后,薛屏岫才终于停下来喘口气,他从上个世界连轴转到现在才终于歇下来,上个世界能够增长精神力,完全是因为过度消耗,那种一直深入灵魂深处的疲惫感仿佛能将人彻底吞没,而他唯一松快的只有辞官后在外游历的十几年,这中间回收金手指完全是0231根据定位回收,没有耗费他心神。 歇了好一会,他才提起精神,询问0231关于之前时管局和世界意识的补偿事宜,那件事是回来之后再结算的。 【宿主宿主,我妈妈说……】0231自从知道薛屏岫已经知道了它和简科长的母子关系,也不藏着掖着了,都没打草稿就bb讲了一通简科长说的,总之就是薛屏岫的要求已经受理,局里已经批复,走的简便通道接收,也就是快穿者们申诉时最常见的系统转达、接收。 除了薛屏岫的要求外,世界意识还额外赠送了他一份小礼物。 【世界赠礼·小:打开后,可随机获得1-?的幸运加点。】 薛屏岫心思一动,戳了戳0231:“这一类赠礼都是幸运值?” 【统不知道,但是任务世界虽然都在时管局管辖范围内,妈妈说里面的很多东西是不通用的,世界意识的东西也各有差异,但是数值是局里通用哒~】0231探头探脑看看这一份小礼盒样式的赠礼,根本不懂这份礼物有什么价值。 扯开蝴蝶结绑带后叮咚一声,幸运值+10,而原本盛装的小盒子也随之变成光点消失,薛屏岫心里百转千回,对着简简单单的介绍和0231说的话想了不知多少东西,他观察到原本有实质感的盒子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就仿佛数据亦或无形之物构成一样,连精神力都没有捕捉到任何遗留物。 而时管局的补偿盛在一个巴掌大小的纸盒子里,只需要轻轻撕开,刚才还空空荡荡的系统空间里立马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 0231欢呼雀跃着说好酷,薛屏岫用和当初契约补偿道具一样的方法,契约了这艘一比一复刻又在动力上稍有改造的小飞船,契约后意随心动,他立刻感知到里面和他最后一次登上那艘船时完全一样的布置,搬走移动家具后那些整整齐齐的收纳柜,一切一切曾经陪他在宇宙中飘泊的家居景色。 只除了他特别要求过的部分,曾经用来储藏能源的储藏室与水箱相通,并在原本门的位置上变成了镶嵌在墙里的制冰、直饮一体式机器,水吧样式的一面墙上还有收纳各式杯子和冲饮、原料的收纳柜,一应与饮料有关的小机器都在一体机上按序排布,完全可以供给家常的制作饮料。 另一项改动便是驱动的能源由原本的便携式补充能源变成了自主吸收游离灵气、无灵气时可额外使用灵石、魔法石等玄幻侧与科技侧能源驱动的时管局出品模式,如此一来,便成为了薛屏岫手里另一项一人居便携式房屋兼移动工具,里面的储藏空间虽然没有变化,但是飞船却可以和之前可以改变的道具小屋一样缩小收纳,不然凭那几千立方的随身空间,收起来恐怕够呛。 点完了补偿之后,薛屏岫又休息了一会,和0231聊聊天,再上系统论坛刷一会论坛,最后在潜能激发的实操中选择了一项,就进入了新的世界。 …… “砰!”薛屏岫刚进入这具身体,随即就因为惯性直直地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他感觉头晕目眩,眼前一阵阵发黑,还来不及做点什么自救,就听到一个尖利的女声扯着嗓子叫起来,听得他头疼欲裂,只来得及吃了点检查不出来的快速止血药,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2章 都市耽美文(二) 电话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两分钟后,那边都已经挂断重新拨过了,床尾的沙发上那一堆书才忽然动了动,掉落的书被精准无误地接住放到搁着手机的矮桌上,伸手接通电话的人声音却还半梦半醒。 “喂?……哥,嗯,是这样,好的好的,你在外面也注意安全。” 快穿者睡眼惺忪,手上动作却利落地把书本都收拾起来,粗粗看去,这些书从时下的畅销书籍到小众的文学作品,还有晦涩的专业书籍,很难想象主人具体的兴趣爱好,更多会让人猜测是否真的看得进去。 此时此刻,连0231都还没有动静,依旧疲惫的的任务者看了眼时间,今天是他为数不多没有课的日子,本来要睡到中午才起,如今也已经是早晨八点,他索性准备就把自己捯饬捯饬,提早出门去超市采购。 自从他在原身3岁时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数个春秋。 原身名叫黎暄,按照他的记忆来看,大概率就是被主角打倒的反派。 他是个私生子,不过刚记事的时候,原配就没了,他妈妈夏燕燕也“幸运地”成了黎夫人。 但是他妈妈这边日子风生水起了,他也不用被人骂私生子,谁吃亏了呢?原配留下来的独生子黎晔却吃尽了他们母子的苦头。 都说有了后爹就有了后娘,对于黎父黎卫群来说,儿子比女人重要多了,夏燕燕无论如何都只能挑拨一些话,明面上是亏待不到黎晔的,但是两个儿子同样是儿子,对于黎父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有娘没娘、年纪大小可就有差别了。 举凡中国父母,无论贫富,都是想着做哥哥姐姐的要让着弟弟妹妹,原因很简单,就因为大孩子早出生,所以就得照顾后面的弟弟妹妹。 先不说不患寡而不均,原身是怎么做的呢?他是看到哥哥有什么都要抢,黎父自然会让大儿子把东西让出来,没几天那样东西就会被黎暄破坏后给扔掉,十足的小混蛋一个,别说黎晔了,就是薛屏岫看着都气得不轻。 在黎暄的针对下,黎晔还是顺利地长大了,他的母亲和黎父婚姻纯粹是联姻,原配孟怡是孟家的大小姐,孟家外公看顾下,甚至孟怡还给黎晔留了公司的股份,和其他遗产一样都是18岁就能到黎晔手里,甚至还特地立了遗嘱,假如黎晔因为生病之外的原因去世,股份将会全部交给孟外公! 但是长大后的黎晔在24岁那年发现了自己的性取向,又在同性酒吧内被黎父抓个正着,父子俩大吵一架,黎父更是扬言假如他不改好,就不会再认这个儿子。 在夏燕燕的枕头风和原主的劝哄下,父子俩的关系几乎势同水火,但是黎晔是个正常的人,他是个gay,就不会去跟女孩子在一起,更是不会为了父亲的另眼相待就假装自己改好了。 后来黎晔去做了模特,靠实力吃饭,也是一个正直不屈服强权的人,后来有幸遇见了他的爱人顾斐,最终一步步打倒了反派,拥有了美好的未来! 这样的经历,很有可能就是主角了,不过这次快穿者选择的是“魂穿视角”,虽然拥有原主的记忆,却并不知道原剧情是个什么情况,但是做任务嘛,原剧情和记忆更多的还是参考,日子是人过出来的,愿望也是要自己努力去实现的。 原主这样的反派,也有着自己的人生,并不是一昧地围绕着主角转 纵观原主的经历,他来的时候刚巧就是幼年最开始的一件事:夏燕燕上位后,才结婚不久,兄弟俩之间就发生了争吵,年幼的黎暄竟然故意想要装作是哥哥推倒他,来嫁祸兄长。 当然,这点儿过分拙劣的“宅斗”最后没有成功,原主太能装了,最后即使是监控里看过去,也是他不小心啪叽一下摔了,而黎晔这个当哥哥的想扶没扶住,最后被黎父说了一顿没有好好保护弟弟,可是他只是五岁小孩,小两岁的弟弟连抱都抱不起来,怎么可能保护弟弟? 而他来得不巧,原主尚且有意识地控制住了没有摔得太厉害,他刚到身体里没有反应过来,结果惯性之下直接一口气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对于三岁小孩来说,这就是很重的伤了!要不是他提前吃了药,摔破的伤口在被人抱起来看到之前就愈合了,造成的影响会更不好。 而那个尖利刺耳的女声,正是他的亲妈夏女士,扯着嗓子哭骂黎晔推了弟弟,和原本的发展差不多。 好在最后有监控证明,他是打闹时自己摔了的,不然就黎家这个环境,别人家兄弟打闹是亲亲热热,他们家是扯着嗓子骂黎晔不爱护弟弟不让着弟弟,怎么想都感觉窒息! 好在因着这个契机,他也顺势装作吓到了开始转变,不然嘛,就只会走上原主那条老路。 [原主一个还没记事的小孩子,怎么就知道要故意这样诬陷兄长?]他久经世事,即使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说明这一点也一眼就看出来,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还跟0231嘀咕,[这个年纪的小孩,若非大人言传身教,他都没有记事,如何就学会诬陷,学会拉踩了。] 可怜他上一回穿越成不记事的小孩时,同样是豪门,赵温舒那傻姑娘在这个年纪还无忧无虑呢! 除去这一个插曲和记忆中兄长黎晔的经历,纵观原主一生,他是一个很会争宠的小孩子,听着亲妈的话从小就学会争家产了,后来见他哥是gay更是兴高采烈挤走他哥,还时不时打电话过去炫耀一下,很经典的小反派形象。 原主爱抢哥哥的东西,见到黎晔和顾斐在一起后,也试图勾引过顾斐,先不说性向,顾斐手指头里漏点儿就够他们这样的小公司吃得满口流油,天底下的利益总是没有错的,就连黎父在利益面前也不会责骂黎晔是个gay不要脸,反而是亲亲热热的试图攀上关系。 可惜黎晔的世交发小能因为利益关系而慢慢分裂,顾斐这样心性坚定的人,不是他要抢就能抢过来的,何况以黎家的阶层本就是要捧着顾家的,能一起吃顿饭都是天大的机遇了。 毕竟在原主的记忆里,顾氏跟他们家根本就不在一个阶层,顾家五个孩子还都很厉害,其中长子顾斐还早早地就成了顾氏集团的总裁,哪里会看得上他们这样的人家,他哥哥算是走了大运,让原主嫉妒得要命。 第3章 都市耽美文(三) 后来黎家因为决策失误每况愈下,还被那个世交发小家出的丑闻带累,黎父手里的股份都成了烫手山芋,原主和母亲夏燕燕虽然很会在一些小处使劲,却没有看出来自家的公司也早已日薄西山,还觉得大哥无论如何都能在顾斐那里得一笔钱来投入公司,无论如何都不会亏。 结果到最后原主棋差一着,亲妈因为对病重的父亲下手而铁窗泪了,他自己收购了散股,在遗嘱的股份平分面前,黎晔不仅有亲妈留下的股份还有自己收购的股份,顺利地成为了最大的股东! 而原主只能看着这家亏空八位数的公司迎来了破产清算的结局,这家父亲留下的公司就像雪融一样崩塌,黎晔在废墟上建立起自己的公司,而他拿到手的只有几套房子和清算后应得的钱,原本遗嘱上该他妈妈继承的部分因为谋杀证据确凿所以无权继承,平分给了他和大哥。 从此,大哥迎来了崭新的新生活,而他像个败犬一样,彻底消失在了主角们的人生中。 后来的黎暄最终成了一个疯子,空有财产而已经连照顾自己都不会了,他并没有等到母亲出狱,也不知道母亲后来如何,仅有的一次清醒中,他痛苦至极,很快又跌入了疯狂的深渊…… …… 疯掉之后的记忆紊乱而无法了解,只能知道黎暄幸运地有人照顾,然而他疯得彻底,前半生美梦破碎和后来的打击使得他再也无法恢复正常,终身都只是一个随时可能暴起伤人的疯子,不会认人也没有自理能力,连自己是谁都说不上来,可怜可笑至极。 而原主的心愿相当模糊:活出自己想要的未来,不当反派得一个善终。 【统懂了!原主想要争家产,想要当总裁!】0231看到这个心愿就断定了原主的想法。 当时黎暄还因为脑震荡而头晕目眩,却否定了0231,说:[你错了,0231。原主要是真的只是不甘心没有争到公司,他只会说想要成为胜利者,他根本没有明白他想要什么,而不当反派,证明了他应该是知道谁是主角,也清楚自己做错了事情。] 系统看到原主的失败,生性叛逆的薛屏岫看到的却是黎暄的另一面。 或者说,古往今来不幸原生家庭的共性,黎晔没有幸免于难,而黎暄看起来父母疼爱自信骄傲,他却是一棵在一切既定轨迹的窄小笼子里长大的、父母最满意的“儿子”。 最重要的是,他本来就没有金融天分,更是根本不喜欢就读的金融专业。 [老封建的爸,心狠手辣的妈,逃离的哥哥和疯掉的他。]快穿者如是评价那个家庭。 所以…… “哦,亲爱的lithe!”他往购物车里扫了一些快捷食品以及果汁、矿泉水,当他在冰激凌柜前迟疑着该从他喜欢的几个口味里选择哪一种时,遇上了一位学校里的师兄。 “……你上回提出的xxx……还有你交给导师的作业……”师兄和他寒暄了几句很高兴遇见你之类的套话后,就提起了他的作业以及观点,他现在是本科生,但是已经在跟着教授做课题了。 “我认为bb……”谈得兴起,他们索性就在冰柜前谈起了专业知识,那些生僻的学术词语和最前沿的研究像是潮水般洗刷着周边购物者的大脑,平滑流入再流出,只觉得这两位学术咖聊得可真够深奥,然而他们俩却聊得很是投入,又因为专业相似,能够接上对方的话,哪怕是一些相左的观念也辩论得有来有回。 一直等师兄站得腿麻,两人才遗憾地结束了这次短暂的交流,而师兄也原本还询问黎暄能否跟他回宿舍继续讨论,被黎暄善意地提醒了一句,问他今天来超市是要买些什么呢?这位高大但不修边幅的师兄才遗憾地告别了他,毕竟他们课业繁忙,没有课能来超市补货的时间实在太少,cmu的繁重课程可不是开玩笑的。 黎暄将之前犹豫的三桶家庭装冰激凌一起拿下,又拿了一盒某喜的朗姆酒味小杯冰激凌,这才去水果区拿了一盒新鲜的树莓,又在熟食区拿了一块白面包,推着小推车去结完账就回到了宿舍。 好在他拎着这么多东西,途中是没有第二个学长来跟他一聊就是大半天了。 他今年19岁,在卡内基梅隆大学读大三,主修计算机科学,选修的第二专业自然是软件工程。 然而即使他的名字去年就已经跟着导师列在了论文一作上,时至如今,黎家人都还不知道他读的是什么专业,只知道他凭借自己的努力留学美国,在美国东北的一所高校就读,学校在全球大学排名前列,还是一所新常春藤大学,黎父这样的商人都没有搞懂这些大学复杂的这个排名那个排名,只要知道他是靠自己努力考上了外国大学,就已经很骄傲了。 反倒是他大哥,他大哥是唯一一个他在国外还联系的人,知道他实际上是在匹兹堡就读,早就怀疑他根本不是念什么跟家里人说的商学院了!他还是缠磨了好久,这个一直关系不远不近的哥哥才同意帮他保守秘密。 他也是遵循了身体的本能,又一遍遍仔仔细细回顾原主清醒时的回忆,才知道原主真正喜欢的是计算机专业,他一生好似父母手中最绝佳的提线木偶,沉溺于豪门的奢华而不像他大哥那样逃离,身在局中最不知危险,落得咎由自取无可辩驳。 他幼时刚出院回家就跟0231讨论过,原主这一生困在原生家庭中又没有看得透彻,任务者不可能贸贸然就180°改变原主的性格,这回的原主跟他性格更是非常不一样,要如何合理地改变、如何改也是需要仔细琢磨的。 恰好来的时间节点本来就年纪小,又因为吃了大苦头,顺势改变也是理所应当,而如何在偏心的爸和很有手段的妈教养下保持自己的思想,不随意欺负大哥,这就很需要他费一番心思了。 就这样保持和大哥不远不近的关系,在爸妈面前当一个孝顺乖巧的小儿子,毕竟这两口子虽然各有各的心思也算不上好人,对自己儿子还是很不错的,身为人子又得了好处,他虽然知道他们不是好人,但是唯独他不能说他们是坏人! 但是为了实现原主的愿望,也是不能告诉他们具体的专业,不然只怕父亲的强制转学和母亲的唠叨都会一块儿来,他要是反抗,毕竟计算机专业在他们心里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金融专业的,哪怕原主在这方面的才干,他不靠自己的能力试了一下都算非常不错了。 要知道,许多事可不是靠阅历就能做好的,数学、物理、计算机……百分之一的灵感能秒杀掉不知道多少人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尽管这些努力并不是一文不名。 原主后来成了个疯子,虽说是罪有应得,但他的天分因为父母的要求没有得到发挥,在快穿者看来,也是可惜了。 第4章 都市耽美文(四) 岁月匆匆。 就在昨天,黎暄接到了哥哥的电话,又收到了妈妈发来的邮件,才知道24岁的酒吧事件已经发生,黎晔跟家里闹翻了,离开家出来住。 他劝了半天,他哥才好受一些,他思及原剧情,又劝他:“大哥,爸爸不理解你,也是因为他们老一辈观点不开放,性取向本来就是天生的,又没有什么坏不坏的嘛,他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喜欢同性又不耽误你是个人格健全、三观正直、有能力有相貌的青年才俊。 爸爸他说的遗产现在想还太早,我们先过好当下,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难道他们说你不好,你就真的会变成那样子吗?以你的品行,肯定是不会的。 你现在生活也没有问题,只是大娘虽然给你留下了离开父亲也能吃穿不愁的财富,人在家里和有进项的精神面貌是不一样的,人要有点事儿干,才能有精气神,新的生活不妨就从找工作开始?” 原剧情里,黎晔是自己想了,然后就去找了工作的,黎暄这番话也说到他心坎上,便决定振作起来去找一份工作了。 至于母亲发来的邮件,黎暄不用点开就知道会是什么,果不其然就是幸灾乐祸黎晔的事情,又给他讲了家里最近的情况,着重讲了父亲的身体状况。 他发了一封邮件回去,劝说母亲不要因此得意,兄弟和睦方是兴家之道,更何况性向并非疾病,切莫因此偏见……又问了父亲身体可还安好?说学业繁重,今年依旧只能视频见面,鉴于教授看重,无法回家承欢膝下,还请父母谅解……最后又说,自己发了国际物流回去,里面是美国科学前沿的一些保健品,没有中文版本,已黏贴手写中文说明书。 不用猜都知道夏燕燕收到邮件会是什么反应,对于这个母亲,他努力了这些年,终究还是选择了放弃,尽力阻止她不要做错事、让她万年无忧就算是报答了她这些年的母爱罢,但是他和她三观不合,也不能说她完全就是错的,身为子女,他已经尝试过很多次。 应付完家里的事,他就打开了一台高配置的电脑,身为相关专业优秀学生,他在大一时就有独立接取兼职的能力,黎父每年的学费和生活费都很统一,二十万美金,虽然在国内他们家一年吃用不止这些,同阶层的富二代也都零花钱丰厚,但他毕竟在国外,黎父每年打过来的钱,除去学费剩下的都是给他算吃饭的钱,真要出去应酬是不够的。 也幸好他其实不是商学院的学生,不然按原主在金融上的低敏锐度,炒股都够呛,投资、应酬又哪里是这样就足够的呢?只有真正的天才才能仅仅这样就顺风起飞,要么就是得靠先知了。 但是现在这个时代早就过了那个最繁荣遍地都是金子的时代,而黎父也是那个时候发的家,他本人又本事不够,黎暄才不会上赶着去支撑那个内部盘根错节的公司呢,里头的关系错综复杂,光是股东就有一大批,原主收购散股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他妈妈也废了许多劲。 即使如此,面对不在跟前的儿子,黎父也做得很够了,至少在黎晔出柜前,他物质上绝对没有亏待两个儿子。 只不过嘛,他们这一代人眼里就是可以出轨但不能出柜,观念比古人还老旧。 而黎暄这边,钱如果只是生活确实相当富裕,但是他既然要实现原主的心愿,在计算机上深耕,光是一台高配置的电脑就不便宜。 就算项目上可以跟着教授用学校的电脑,但是在国外锋芒太过,他以后当真还能回到祖国吗? 所以他虽然表现得还不错,早早地就有了自己的小心思,自己买了高配置的电脑,依靠着兼职不断给自己的这台电脑更新换代,原主的天分加上他自己本身在信息技术上也是星际时代走在时代前列的大黑客,至少补贴自己是不难的。 而他不知道原剧情何时开始,只知道黎晔大概是主角,在未知的影响下,难免心里发毛。 光是调解家里面,就心累啊! 一个不远不近的大哥,一个“为他好”的亲妈和老顽固父亲,想要和家里人处好关系,可没有裴茗那么简单,毕竟裴家都算得上正直。 他这段时间接了一个设计网站的小活,依旧是国外的,因为他找的兼职网站就是外网,假如要接国内的软件,不仅是要有人介绍,还需要翻墙来接活,给的自然也是国内的报酬。 但是大多不涉及公司机密之类的,更不涉及长期乃至大工程,既不耽误钱财进账,也不会让他觉得膈应。 而他除了休息天这样忙碌,平时的话也是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学习与项目中,晚上则要加班加点忙碌兼职,因此也是跟家里人说过的,他大约摸什么什么时候休息,也是刚巧他哥出柜就在昨天,所以今天他大哥才会专门打电话过来一趟。 卡内基梅隆大学是美国宾夕法尼亚州匹兹堡的一所名校,并不是什么常春藤大学,但是属于“新常春藤”,也就是“泛常春藤”,在他就读的计算机科学领域享有极高的声誉,是一所并不算热门但绝对实力够硬的名校。 而他主要就读计算机科学,第二专业是cmu大名鼎鼎的软件工程,他的导师那边项目也更偏向于软件,但他还会跑去其他专业旁听,比如网络安全和移动\/网络应用,为的就是学校太厉害,人太出色,对于在外的留学生来说是一件既好又坏的事情。 果不其然,在他兢兢业业熬了一整天把兼职做了大半的时候,他导师的邮件就“叮”一声发到了邮箱里,言辞恳切地给他讲了最近一个投资许多的项目,并指出了这个项目的前景,诚邀他加入这个项目。 黎暄不敢怠慢,更怕导师一言不合就直接让他加入,手指快得敲出了残影,才将回复的邮件在5分钟内发了过去。 第5章 都市耽美文(五) 这篇长邮件先是感谢了导师对他的提携,又表达了自己之前在相关方面的不足,遣词造句与专业术语运用优秀而又不至于让导师过分惜才反而起了要把他留下的心,最后又说自己闲暇时还要忙碌研究生毕业的论文恐怕会耽误参与项目,说自己家里反对他学计算机,他一直在兼职以保障能够继续学习,恐怕不能胜任云云…… 发出去前,黎暄还查看了一番,确保教授不会因此反感,又不会反而太过惜才导致他弄巧成拙,这才把言辞恳切的回复发到了教授的邮箱。 等到他做完之后,才发觉背后竟是汗湿一片,连忙检查了电脑椅上是否有余留的汗渍,又先用纸巾擦干净手指,才带着换洗衣物进了宿舍里的浴室。 等到他洗完澡费劲啃着干巴面包的时候,0231突然出声:【宿主——】 还好他只是想着要不要配点牛奶,还没把牛奶拿出来,见说要出去玩的0231终于回来,也不意外,看起来仍旧不慌不忙,[怎么了?] 【为什么要拒绝导师的邀请呀,看起来好高大上!】 一听就知道0231根本没了解这个学校,但是cmu和他之前去的几个现代世界一样,情况是没有变化的,他顺手拿出随身空间里的热牛奶,吃着简单又不会让人起疑的晚饭,给0231解答,[你知道卡内基梅隆大学的软件工程研究院隶属于哪里吗?] 【啊?】 [那可是军管研究院,换句话来说,就是霉菌的禁脔!在这里学习还好,要是真绑定死了,别说毕业之后了,这辈子想回国都是身后八枪自杀身亡的命,就算咱们能逃,怎么解释一个醉心研究的学者,一个码农能够逃过f\/b\/i的追杀?教授给的那个项目更不是一般的院内项目,很明显就是上头要求的研究。] 他提心吊胆的,可不就是防着这一点,毕竟在美国的留学生有多少自愿留下,又有多少被扣留的,赵温舒那一世他进的是国防七子之一,而这一次的外国学校可没有那么好说话,如何让教授愿意教又不把他扣下来,这里面的度就像在踩钢丝,但是在国内黎父一定不会让他学到能毕业那一天,只有在国外才能顺利学计算机,而国外不是学校所在国家会让黎父怀疑,就是学校在盎撒和德国。 有关德国有一句很出名的话,“在德国留学的3年将是你人生5年中最难忘的7年”,就算他主动提出有一所德国的高校,父母也会委婉表示假如去其他国家留学有困难,家里可以帮助他,所以最后他还是选择了阿美莉卡的大学。 进入学校后他竭尽全力汲取知识的同时,也没有一天不是提心吊胆的,他的出色能让他学到尽可能多的东西,更好地发挥原主的才能,但也面临着在外科学家同样的忧虑,特别是他临近研究生毕业,能否顺利地熬过这一劫成为博士生,并度过之后的几年生涯回国才是他最需要担心的。 或许原主不介意他为阿美莉卡所用,这样还能避免成为反派的结局,可是他介意! 他的导师是这领域有名的学者,黎暄入学后很快就被导师看中带着做项目,自然知道这位导师的分量如何,不论导师在这方面只是想要邀请弟子加入重要项目,还是特意投石问路,之前的项目能接,这个却万万不能。 0231跟他经历过赵温舒那一世,也清楚他心里的坚持,因此说了几句,就不再多话了。 之后他去拿洗衣机里洗完烘干的衣服,果然就遇见了一位室友,得知他拒绝了导师的邀请,这位美国人室友连连说可惜,还感叹怎么不是他受到邀请。 黎暄知道他没有坏心思,也是跟他说笑了几句,又同他说了些自己的见解,还又因为更喜欢哪种编程语言争论了一番。 而不久后,黎暄也收到了导师的邮件,这位老教授并没有要求他最喜欢的学生一定要参与这个很显然已经可以划分进机密的项目,却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我很遗憾,似乎有什么可悲的东西横亘在我们中间,使得你不能对我心无芥蒂。但是亲爱的孩子,你要相信……” 老教授对他的过分赞赏,让他心里还是有几分愧疚,一层可悲的厚障壁,让他们彼此之间并不像寻常的师生那样熟稔,因为科学无国界,但是科学家有国籍,而国与国之间是资源的掠夺,是隐藏在文明之下的,为了彼此拼尽全力的努力,所以他从不后悔拒绝,因为他没有任何可能为阿美莉卡做事。 而老教授给他的另一项邀请,他决定参与,那也是这位教授所主持的项目,只是没有任何的风险。 对于一个飘泊在异乡的学子来说,异乡的灯火虽然绚烂,但是除了本国领事馆,没有一盏灯是温暖的,而他人的帮助,在人情冷暖的都市里是绝对的稀缺品,至少他是真心把导师视作师长的,而导师也将他视作弟子,这是可以跨越国别的情谊,对于一个埋首学习而不善社交的学子来说,仅有的一点儿人际交往就可以支撑很久。 此后,又过了数月忙碌的生活,黎暄从兄长那里得知,他已经顺利找到一份工作,是模特,专门拍摄广告和杂志封面,并非走秀那一类模特,目前看来也养得活自己,并请求他假如家里有什么事,至少让他知道父亲的身体如何。 黎暄应下请求,将母亲发来邮件之后讲述的家里大小事一一告知,又给他讲了听闻的国内外行业传闻,最后还告诉了这位哥哥他就读专业的真相。 “计算机?” 黎暄几乎可以想象到哥哥吃惊的样子,毕竟在他的认知中,自己这位私生子弟弟虽然没有像母亲那样势利,却是十足家里的乖宝宝,不像是会反抗家里的模样。 他当然也无意隐瞒:“是呀,我不太喜欢金融,但是爸爸妈妈都想要我去读,所以才只好一直瞒着。当初选了国外的大学,也是因为在国内爸爸他才不可能让我读到毕业呢!不过如今我都要研究生毕业了,之后应该也就瞒不住,但是我都读到博士生了,他们还能管我吗?” 对于弟弟的叛逆,黎晔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关心了他学业以及生活,得知他本身就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在外留学也没有吃苦,也不觉得他这样是坏事,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与短处,学金融也只不过是靠着家里去上,确实不如黎暄这样靠自己的实力考上大学。 而且黎暄毕竟已经成年了,决定都是他自己做的,也不好乱插手。 和黎晔通话后过了些天,黎暄倒是意外收到了哥哥在亚马逊上给他买的一些小物件,像是码字时手上垫着舒服的小枕头,久坐的一些腰垫坐垫,林林总总四五样价格不贵但显然略有了解又没有买一些价格贵又用不上的键盘之类,也算意外之喜了。 第6章 都市耽美文(六) 时间就在求学中悄然而逝,留学生工作晚,而黎暄知道他那位哥哥和顾斐爱情的开始还早,一心一意专注学业准备博士毕业后回国去,专注之下很是做出来一番成绩,在博士生阶段有一些民用不错、但还不至于被盯上的成果。 而他读博这几年,果不其然,父母很快也明白过来,他虽然是实打实的外国留学博士生,但恐怕根本就不是商科!尽管没摸到他具体的专业、学校,加上新常春藤(new lvy)这个概念指的是常春藤联盟之外的美国顶尖大学,拥有和常春藤大学相同甚至更好的科研和教学能力,整体水平不逊于常春藤,新常春藤榜上有名的大学、学院加起来几十所,不是黎家这样有能力但势力范围不够大的商人能找到的。 而他和大哥、家里都保持着联系,即使后来他爸看破了他的招数,威胁他要么回国改上商学院,要么就不给他生活费,他妈却稳住了他爸,私下里给他抓紧打钱并劝说他:“你那什么博士有什么好读的?回家里继承公司不是大把大把的钱吗?” 他妈虽说太过算计,但是许多话确实是有道理的,有钱不是所有事情能办,但是许多事拿钱才能办,毕竟人这一辈子,也不过为了碎银几两忙忙碌碌,何况那是一家公司,在他妈眼里就是金山银山。 [夏女士不是一个好女人,但她确实是个好母亲,一直都在努力为儿子着想。可惜,她根本不知道未来黎家会和做日化的杨家一样,成为无数黯然落幕的富豪之一。]黎暄对她尽力劝解,也做到了一个儿子能做到的最好,但是他看出来了黎家的公司资新电子的颓然,也知道原主记忆里这家公司是如何一步一步难以挽回的,而要做出决策,却未必能说服股东来挽救自家公司,毕竟不能只靠一个人来救将要沉没的大船。 即使黎暄坚持自己继续学业会更好,夏女士也没有放弃劝说,经常给他发邮件来游说,还给他账户上打了钱,只是没有黎父那样几十万美金,也不过是隔上两个月就给他一万或五千美金,仿佛真的只当儿子是叛逆不回家一样。 黎暄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是很显然,这些钱是不足以供给他完成学业的,好在他以前经常兼职,现在也能经常接到私下里不通过兼职网站的一些私活,在学业之外完全不耽误他生活,毕竟cmu本来就学业繁重,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然而,这世上变化总比计划快。 [世界意识是说,要我现在这样前途无量,美国知名高校出来的精英人才,降智回到原主父亲那个未来会亏空五千万的公司努力起死回生,并和现在关系还不错的哥哥撕起来并在剧情快结尾的时候输给他,报酬就只是这个世界五篇文中唯一和我有关的原剧情?] 0231心虚一瞬,但想到世界意识确实要求宿主去走剧情,然后给出五部剧情中和宿主有关的一篇,遂坚定道:【是呀!它神经吧,就拿这一点东西当报酬,还要冒主任务失败的风险】 0231都记得,这个世界原主不想再当反派落得那个悲惨结局呢~ 他们俩很快决定,还是拒绝世界意识,毕竟这种来自世界意识的任务本就是可做可不做的,更何况此类世界虽说有剧情存在,但是剧情改变只要不至于世界崩塌,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就算世界意识有了小心思,他们背后还有一个时空管理局在。 而黎暄也把遇到的这回事发到了系统论坛上,一时间引来议论纷纷。 “这种事情,完全就是得不偿失,世界意识是不是以为我们没脑子?” “哇哦,好抠门的世界意识,这个世界看起来就只是一个没有玄学的普通世界,它卖所有剧情我都觉得亏,它怎么敢提的?” “不敢想象要什么样的大佬才能既走原剧情又不当反派,以为这是合伙演戏呢,既给主角增加敌人又给反派上难度,神经。” “内部消息,貌似这个任务已经失败了两三个初级任务者,都是信了世界意识的话,当了二傻子。” “哪个世界意识这么缺德,这不就奔着要我们失败来的吗?” “楼主真倒霉,一定要坚持住啊!局里和我们都在你的身后,挺住!坚决不屈服于世界意识!” 看着大家的担忧,快穿者在论坛上回了报平安的消息,就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下去。 ———————— 两年后。 机场vip通道的自动门缓缓打开,黎暄跟在哥哥身边拉着自己的行李箱,而黎晔则是拉着一个简便的行李箱,看起来身姿挺拔、气度不凡。 即使在长途飞行后他们兄弟俩依旧显得格外好看,黎晔母亲那边的一部分外国血统显得他面容精致,黎暄长相肖似母亲却因在外这几年越发有些学术上的怪咖习气,那种即使在哥哥面前刻意放柔的孤僻使得他看上去十分冷艳,兄弟俩一看就是人群的焦点。 之前在国外见面的时候,黎晔的经纪人纪璨还打趣他,若非要经过公司同意,还真想将他们一并签下。 黎暄对于熟人的态度并不生人勿近,只跟纪璨开玩笑,“我都已经博士生毕业了,纪璨哥你说这些已经晚啦~” 纪璨跟他熟悉之后,知道他的性格不太喜欢在人群面前也就不再提这回事了。 他们这次一起回国是因为一年前黎晔的经纪公司把在国内待了三年势头大好的黎晔派出去开拓国外市场,恰好黎晔回来的时候黎暄也拿到了博士学位准备回国发展,虽然未来工作的城市并不在这里,兄弟俩这一年见得多了感情不错,便准备多待几天再去b城。 在有关出行用车上黎晔和纪璨讨论了几句话,黎暄估摸着这应该是原剧情内容,他大哥这个经纪公司选得并不太好,恐怕后头还有得缠磨,也方便了他哥后来带着纪璨一起跳槽到和顾氏有合作的另一个娱乐公司。 第7章 都市耽美文(七) 一直到了公司给黎晔换的公寓,纪璨才打趣问他,真不打算考虑进这一行? 黎暄连连摇头,说:“我可不耐烦在闪光灯下生活,哥哥能吃这一碗饭,除了长相英俊气质端方,也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做到的呀。更何况我之前已经接到了offer,我吃饭的家当都已经寄过去让未来同事收啦,在哥哥这里轻松几天就得过去了。” 原主认为大哥做模特不是正经行当,这是长期在父母跟前听来的偏见,哪怕他哥的经纪公司确实有些龌龊,他哥哥却绝不会是牵扯进去那些事的人。 纪璨逗他几句,又跟他哥哥约了明天去新接到做代言人的顾氏谈事情,就离开了让他哥好好休息。 黎暄也催着他哥去休息,至于他自己,只是借住几天,生怕回了家会被黎父拉去进公司,又已经有了出路,眼下是不需要去找工作的。 他只带了一个行李箱,最重要的电脑是直接托付给了未来单位那边,他自己手头没有电脑,顶多也就用手机做些操作,算是可以清闲些。 [就算‘魂穿视角’没有剧情,但这本就是每一个人的人生,或许有人乏善可陈,也有人熠熠生辉,但是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主角。] 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窗外已经是万家灯火,而他妈则是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进来,他索性就站在这里接电话,12月的n市相比起他求学数年的匹兹堡,温度还是要高一些的,就算没有暖气,屋里的中央空调还是非常舒适的。 “什么?你不回家!”电话那头,夏燕燕先是慈爱地问了几句,得知小儿子不肯回家而是要在其他城市工作,气得声音也尖利起来,一个劲地逼问他到底在哪个城市。 黎暄再问她,才知道原来她跟黎父承诺,必定会将他劝回去,就在眼皮子底下先结婚生子。 “暄暄啊,不是妈说你,就你哥那样,你爸爸是气得要命,不愿意再见到他,那这家产还不就是你的了?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就算你先前学历上哄骗了老头子,这见面三分情,何况黎晔既然不愿意生,哎呦,那你爸心心念念的大孙子,可不就得你来吗?你都26岁了……”夏女士毕竟上了年纪,这唠叨起来也是厉害得很。 有些话确实是对,但是黎暄却很坚持一些事情,顾忌着他哥还在休息,克制了音量。 “妈妈,我不是学历上哄骗你和爸爸,我是实实在在,世界顶尖的专业读到博士,可是你和我爸要是知道我读的不是金融,还会放任我读下去吗?”黎暄声音冷然,虽然好声好气在说话,却有种冷到骨子里的感觉。 他一点点戳破原主母亲的那点亲情泡沫,里头的温情是真的,可是更多的人情冷暖与现实利益也是真的,原主既是父亲的备选,也是母亲用来上位的绝佳工具,可惜他是父母跟前教养大的孩子,蜜罐里长大,如何戳破这浮华幻梦? 原主根本就不是他们想要的会正常结婚生子的小孩,他也和黎晔一样,是天生的gay,但是黎晔活得堂堂正正,他其实也到疯了的时候都清清白白,但是他是父亲的好儿子,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儿子,是父母心中标准的模板,也是做尽坏事的反派,是没有善终的人,说他其实喜欢男性、没有和人上过床,谁会信?谁会信! 就算他替原主活的这二十几年里,要如何应对家庭,维持这个完美的假象,也让本就疲倦的快穿者疲惫至极。 多好啊,多好的母亲,用他还不存在的孩子,来取得他父亲的满意。 他质问这位多年来机关算尽的女士,仿佛原主不甘而又迷茫的灵魂共同发声:“假如我告诉您,我也和大哥一样是个gay,您怎么看我?” 电话那头女士愣了几秒,复又用尖利地声音刺回来:“你绝不可能!你……”她用所能想到的最伤人的话来刺痛他,以此期望儿子不要走上那条路,可是性向本就天生,无论喜欢什么性别,只要人是好人,就不耽误他好好活着的权利。 黑夜里原主未曾流的眼泪也似乎要流尽,湿漉漉的感觉从下颌没入衣物深处,也有径直跌落在地的,像是跌碎了一片水晶,无声地在豪华公寓里的地板上打出雨滴一样的水渍,他格外难过,仿佛那些浸湿衣物的液体已经淋在了被割伤的心口上,盐水的痛楚让他可以感受到每一处裂痕,里头鲜红的肌理水洗般明亮,早已在很久很久以前不再流血。 他忘了,在原世界的十岁那年,就已经有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横亘其上,在他天真地向父亲解释他不想要衣柜只想要第二座书柜时,经年累月,他的心已经流不出一丝血、一滴泪了。 [0231,这次原主的代入感实在太强了……]他的心音也已经沙哑。 而一切的一切之外,他用最冷静的语言、最缜密的逻辑反驳了夏女士,最后只换来几句“你这孩子!说说就说说,你还急眼了!不说了,我先挂了。” 夏女士急匆匆地挂了电话,仿佛有些落荒而逃的样子,但是黎暄心里实在太疲惫,也没有觉得这好像是胜利亦或是什么,他最后告诉夏女士,他相信她是爱他的,但是在利益面前价值几何,已经无需去证明了。 他最后又给夏女士发了短信,发了些委婉劝说的话,希望她不要像原主记忆里那样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为了本已胜券在握的利益反而弄巧成拙,换得功亏一篑、罪有应得。 之后他又拭净地板上泪痕,等他换好衣服收拾完准备睡觉,发现接到电话时万家灯火的夜景早已在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他就躺在床上睡下了。 【宿主,这样对原主的母亲,真的有用吗?】0231很是担心,家庭氛围温馨和睦的傻白甜统并不知道这世上大部分的家庭都各有各的苦,原生家庭的苦难从富可敌国的家族到为了生计苦痛而艰难的家庭,不知道多少人身上浸染着童年的苦难与,多少人用一生治愈童年,又有多少人用童年治愈一生。 [她不会,因为她的观念已经定型,而她爱原主,却又不够爱,在利益面前亲情不值一提,就算我说得再清楚,她也不会因此动容,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最后那件事时拉住她,因为只有那件事她违反法律,而其他的只是道德败坏。] 快穿者冷静得仿佛昨晚那个极致的感性生物不是他一样,冷静地剖析着一切。 也对,毕竟那个曾经被父亲伤了心,第一次发现家里人不爱他的小向导早就死在了十八岁那年的失忆里,只有他留下的怨念与哀伤在内心的每一次内耗中永远流传。 第8章 都市耽美文(八) 早上纪璨和黎晔出门的时候,黎暄还在睡着,也不知道这个过去昼伏夜出的小程序猿昨晚几点才睡。 不过等他们去过顾氏回来,已经是半下午的时间,黎暄也早就起来了,桌上还摆了一些热气腾腾的菜肴,都很合他们俩的口味,简单的家常小菜显然才做出来不久瞧着就让人喜欢。 纪璨确实有跟黎暄发过短信,不过是跟他交代了一下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叮嘱他午饭自己解决或是出去吃,倒没想到黎暄这个在国外时不是日夜颠倒就是忙起来十几个小时、显得生活不能自理的人竟然还有这样的手艺。 饭桌上纪璨提起,黎暄就笑着说道:“毕竟留学生多半是受不了国外的饭菜的,哪个不是自成大厨呢?” “我们俩也在国外待了一年,怎么就没有练出来厨艺呢?” “哥哥和纪璨哥哥工作繁忙,不会就不会,难道还找不到吃饭的地方?反倒是我,要去食堂吃饭的话有时候未必有那么多时间,项目忙起来我连白天黑夜都分不清楚,自己买了菜回来做倒是简单,叼着三明治赶工也是常有的事,不过如今已经结束了学业,cmu求学固然辛苦,但是这份履历却能让我在工作上不必那么辛苦,这不是很好吗?”黎暄说起过去,倒是很坦然,纪璨又唏嘘几句,也就揭过了这个话题。 【唔,不是说留学四年依然有人厨艺稀烂吗?】0231听到他们聊这个话题,震惊地表示。 [毕竟人是很顽强的,要么适应环境,要么改变环境,无论什么环境都是这样,上到残酷的末日、什么东西都没有的荒年,再到物资匮乏的年代、战火纷飞的战争时期,乃至和平年代的饭不好吃、衣服不舒服,要么适应,要么就改变,而做出哪一种选择,不止是自身的选择,还有能力与金钱的考量。] 那种有钱有闲的自然可以慢悠悠在学校食堂乃至外面的餐厅享用,无论价格有多贵,都能选择合口味的饭菜;时间空余但囊中羞涩的,也有时间慢慢地、好好地吃一顿饭,而他自从留学后,受限于cmu的繁忙课程,自然还是自己做点东西吃更实惠,食堂里难道能够明目张胆边吃饭边背书、写代码吗? 不过自从上个世界之后,上个世界后来他忙得要命,做监军的时候还好,都转运使时就足够忙碌,后面更是看起来悠闲实际上一个人掰成三瓣用,自从女帝登基前的一些女儿家野趣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好好做饭,而不是在宿舍里的生命体征维持餐,或许也好吃,却没有时间慢慢享受美食。 饭桌上纪璨还提到一些工作上的事,还提了公司老板要求黎晔这几天回公司一趟,另有许多东西需要置办,过季的衣服就不能再穿,还有除了顾氏的代言人又能接到什么工作…… 吃完饭后聊着这些事,黎暄说的自然是计算机的一些新技术,还有某某闹了笑话,某某的技术很扎实,某某看起来锦绣辉煌其实是空中楼阁…… 不过之后他倒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从一旁放得整整齐齐的一摞杂志报纸里找出来几本,又找出几样硬质卡片一样的东西,随手递过去:“哥哥,你看看这个。” 居然是一叠n市内的时尚杂志,发布时间全都不超过三天,而那几张卡则是和购物卡差不多的用途,上面全英文看起来很是高大上,是可以在几家时尚品牌内抵用的,标注的金额还都不小,最小的一张也在四位数,普遍都是五位数,不绑定身份因此可以送给家人朋友使用,看起来非常体面了。 黎暄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单纯学者,哪里来的这些东西? 做哥哥的担心问上一句,黎暄自己倒是从从容容,看起来完全不像会被骗的模样。 他点着手指头一样样说给哥哥和纪璨听:今天他起来之后就去买菜,中途遇见几个国内的同行,婉拒了他们招揽去软件公司、游戏公司的邀请,告诉他们已经有了b市那边的单位,那些人还特意送他一摞国内资讯和时尚杂志,毕竟他这样的学历职位都不会太低;至于那几张购物卡么,是导师介绍给他的兼职,有些人就给了他这些抵扣的优惠劵购物卡。 他说起来轻轻松松:“国外也是要用优惠劵、购物卡这些的嘛,我也不太清楚他们哪些是品牌方,那些就是刚好有钱到手里有这个东西,也就是个小礼品,”他没说他之前的一个项目最后中美合作了,也就是那一次他搭上了现在准备入职的单位,“我平常又不爱买衣服的,穿得舒心合适就好,那些新旧过季我是一概不管的。但是哥哥不一样,你们做模特的,看着光鲜但是衣服应急频繁更换,不知道得要多少,反正放在我这里也是白放着,哥哥那里更物尽其用些。” 再有,“我这次跟着哥哥住几天,毕竟是你们公司的房子,肯定有人要在背后说道,我也不好白住,这些就当做我给哥哥的乔迁贺礼了。” 之前黎晔签约的乐影娱乐那边确实有不满的声音,但是毕竟公司都把房子给黎晔住了,公司都没说什么,下面的小喽啰又算什么? 更何况就黎暄一个人,在国外时又相处过不是什么坏人,他只留两三天就要离开,纪璨就没提过那些事。 如今他拿出来这些,纪璨当机立断,咔咔拍了几张照片,交给黎晔发了朋友圈,仅限同公司可见:“弟弟送的乔迁贺礼[九宫格照片]” 不过高兴归高兴,纪璨上上下下打量了黎暄一番,直呼他长成这样怎么能随随便便买衣服!当即就要拉着兄弟俩去买衣服,毕竟今天和顾氏那边见面,顾氏的总裁顾斐做主送了他们一张顾氏旗下商场的购物卡。 若非黎暄连番讨饶,再加上刚好公司那边来了电话说要商量黎晔之后在国内的发展,恐怕这位风风火火的经纪人就真的要拉着兄弟俩在明天下午黎暄走之前去好好添置一番衣物。 第9章 都市耽美文(九) 黎暄不是说假话,原主爱慕虚荣本身也是受母亲影响,他自己也是个只求得体不求如何时尚奢侈的人,在合适的身份上他自然要时时翻新、至少为了合乎礼节也要走在时尚前沿,但是学者又不用穿得如何光鲜亮丽!他也不爱那种每年必须要有一趟新衣服穿着过年的说法,觉得衣服舒适整洁即可,并非要专门为买而买,应当功能性为主、观赏性次之。 纪璨这一番打闹,他连声喊着:“好哥哥,快饶了我罢!”一番热热闹闹闹腾下来,最后纪璨虽然有事要忙,还是压着他量了尺寸,预备什么时候给他一块买点衣服,毕竟那几张购物卡拿出去也是很有面子的,可以气死一干说风凉话的小人。 之后纪璨和黎晔就在都市白领下班的点赶去了乐影娱乐。 随着大门关上,一切归于寂静,刚刚的笑闹也好似一场美梦,转眼只留下满室空寂。 他心里很清楚,刻意交好也没有必要,因为他们是朋友,而他只不过是顺带的一个人,平常相处即可,[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快穿者最需要忍受的寂寞,是跗骨之俎一般的恐怖怪物,总在人们不设防时进攻,吞噬一切美好,因为他们所拥有的这些本来就不能长久。 【是呀是呀,好安静哦!】0231欢快的声音瞬间打破一室沉闷,依旧是冷冷清清的傍晚,快穿者却突然觉得手有点痒,想捏小光球。 [0231,你有没有喜欢的系统皮肤?]他突然记起,于是便突兀地问了。 0231一听,高兴地纠结了起来,但是很快它的情绪就低落下来:【统之前闯了祸,妈妈说已经给统封禁了皮肤权限,就算宿主买了也不能用,要过一百个时空年之后才能使用……】 附属商城需要手动申请,时管局那边批复后才能开通,快穿者之前还有点奇怪,他打了申请之后,还停留了大半个时空日的时间,而一个任务计一时空日,他是没看见局里那边的批准,现在可明白了,是简科长的意思呢! 看来0231把亲妈气得不轻,毕竟教孩子就算是硕士博士都要甘拜下风,亲生的崽又不能扔了,估计到现在都还有气呢。 [那可不好啦,0231,这样我也没办法,不如你去简科长面前多撒撒娇?]和0231逗趣,即使只是简单地休息,都将黎暄之前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毕竟系统皮肤的规定,时空管理局内早有规定,系统自己买的是不能带入任务世界的,也只能在系统空间和局里使用;而宿主在附属商城给统买的皮肤,可以自行决定其他人能否看到,默认模式是只有宿主才可以看见、触碰到系统,而若是要把买了漂亮新皮肤,变成小猫小狗小机器人的系统带出去,可就得花钱解锁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实体模式了。 据说有的宿主还会把兔子皮肤、仓鼠皮肤的统子揣在口袋里呢,既没有排泄问题,又毛茸茸可爱,盘起来缓解压力一级棒。 聊了这些,再跟未来单位那边的人了解一下这样那样需要的东西,那边还问了需不需要出接机的人,他考虑到到时候落地是一大清早,还是委婉地表示了这个落地时间可能会给单位同志带来的不方便。 天色已晚,明天晚上又要坐飞机到b市,他思量着黎晔那边应该要忙活得晚一点,也就早早睡下了。 ———————— 另一边黎晔却是遇上了在他出国后公司新捧起来的小明星林芹,林芹是个骄纵自大的年轻人,有着格外显着的傲慢,相对于他,黎晔竟然觉得他弟弟只是勇于反抗家庭以及一些码农通病的作息紊乱,相比起来可爱得像是天使。 林芹一开口就让人讨厌,这位疑似借着暧昧关系上位的年轻人毫不意外地质疑了他的弟弟到底是靠什么搞来那些购物卡,那些可不像是上流社会会往外流出的东西。 当然,一位收到弟弟可爱礼物的兄长是不会跟他生气的,毕竟,“真不好意思,我弟弟毕业于美国卡内基梅隆大学的软件工程专业,博士学位,”黎晔以一种类同于“你怎么知道我弟弟给我送了礼物”的语气温和有礼地跟他说。 他根本不需要刻意炫耀,毕竟之前公司私下的小群里还说他弟弟也要来借住几天,看到他朋友圈的更不是少数,那些全英文的精美卡片和作为背景、时新到大家都知道没多久的时尚报刊在他们这个圈子,可以说是长足了脸面,更多人不会明目张胆地挑衅,只有老板尤尹的新宠林芹才会贸贸然质疑这些东西来路不正。 毕竟就算这些名牌有逢年过节送礼品的习惯,像这种精致到一看就是为了维护关系或是讨好什么人的购物卡,可不会轻易就到他们这些看起来光鲜亮丽的人手里,哪怕是黎晔这种看起来清高孤傲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人。 在应对完这些例行的明刀暗箭后,黎晔所遇到的就是原本原剧情中的一些事了,哪怕黎暄这个反派脱离剧情,这一桩契合所有人性情的剧情依旧顺畅走了下去。 乐影娱乐的老板尤尹不会在乎手底下艺人的弟弟临时借住在公司分配的房子里,也不会在意这个弟弟背后有怎么样的背景,毕竟就算是cmu的毕业生又怎样,隔行如隔山,更何况那只是一个学者而非手握实权的什么公司总裁。 “黎晔啊……” 命运的齿轮如期转动,一切的故事早已在冥冥之中安排,善的得到善终,恶的必有恶报,只是和黎暄这个离开原地的变数没有半点关系罢了。 …… 在道具的作用下,黎暄清晰地看到了黎晔那代表着主角的浅金色标识,而无论是纪璨还是在机场意外和他们撞上的林芹,头顶的标识都是代表着配角的蓝色与代表着副cp的粉红色,只是那粉红色却也不相连,标识背景上的图案并不相连,这代表着他们尽管都属于副cp,但并不是一对。 他面上不为所动仿佛并没有看到那标识,挥手告别了不够亲近却还有一分亲情的兄长,踏上了属于他自己的未来。 第10章 都市耽美文(十) 黎晔那头风起云涌,有爱重他的人温水煮青蛙,也有恶人过河拆桥想要陷他于不义,这些事,黎暄都是知道的。 他自己在黎家和公司里,也逐渐被越来越多人背后议论,说他小性子,说他不尊长辈,说他没有御下的宽厚,和他哥哥一样都不被那一帮老员工还有股东看好,反倒是世交觉得他傻,为了不继承家业故意得罪,然而有一个心机深沉的母亲在背后拖着,他父亲的布置不还是预备让他做继承人? [不,父亲依旧会选我,不止是因为母亲在他身边枕头风吹得殷勤,他难道就不想造个小号有更多选择吗?可惜他年纪大了,在外头的情人那里努力了也没有得一个小儿子,若想要二选一,不止是因为母亲在跟前,还因为哥哥是同性恋让他接受不了,我这个可能还能让他有孙子的小儿子,自然也就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了。] 至少这样也确保了事情还在原本的范围内,至于之后的那些如何相争如何求得顾氏低头一眼,他才不要去呢,原主那样争来争去,把一份丢人丢到外面的项目递交给顾氏,难道是很好看的一件事情吗? 而他既有母亲给他时时报信家里的情况,又与兄长时常联系,自己的小日子过得舒舒服服,cmu的计算机博士就算他母亲没有拉回来留了案底,至少他自己是可以生活优渥的,也不至于像原主那样最后走入疯癫的结局。 早在他哥哥出柜那天跟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就说过,有关父亲的那些遗产,一切都还早得很。 更何况清高孤傲的学者怎会只身踏入商海,只为了那些遗产?不善经营的人把收到的遗产托付给经理人,而已经见过外面广阔天地的人,哪一个都不会为了小小的遗产争得头破血流。 但是…… 黎暄想起来原主记忆里的的孟家,那位“好心”的外公放任独子努力寻找出路,本来日薄西山的孟家在那位有点野心但不适合商场的孟舅舅一通捣鼓下,甚至与黎晔走到了关系冷淡的结局,其后,为了得到黎晔手里孟怡留下的股份好卖给夏燕燕,不惜重金派人绑架黎晔,最终落得彻底决裂的结局,也因此后来孟家被彻底折腾到了破产的结局,欠下外债连房子都失去,最后落入了茫茫人海。 他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头,身旁的研究生立即肥着胆子,询问他有何忧心之处。 他柔和了神色,笑着说道:“我只是觉得,人活一辈子,还是不要太贪心的好。” “教授说得对啊!老美如此贪心,巴不得把所有技术都给垄断了,必将激起大家的反抗之心,与人类命运共同体倒行的人终将自食恶果!而……”研究生立刻就好像得了什么圣旨一般,批判起了美国恶意扣留他们目前团队里另一位教授的事情。 他现如今就职于国家某部门,同时在某高校任职副教授,还没有招收研究生,这边几位跟着他的研究生都是团队中另一位梁教授的学生,如今梁教授在赴美进行学术访问的时候不幸被扣押,原因不明,黎暄特地找他的导师约瑟夫先生询问了当时学术会议时发生的事情,才知道霉菌方宣称梁教授涉及一份重要档案,必须查明他确实无关后方能释放,同时还有许多来自各国的学者一同被扣押。 黎暄在庆幸自己因为回国不久婉拒了导师邀请的同时,也准备不等梁教授回来,先把项目继续下去,以免延误时间。 梁教授如今被扣押连身上的电子产品都被扣押,他还是托了导师帮忙询问梁教授是否同意,好在他导师威望足够,最后顺利地带回了口信。 他等待研究生说完话,才把发散的思维从听到的八卦里抽出来,专心致志地投入到工作中。 ———————— 下班后,因为中途临时接到通知有其他活忙了一会,他早早地就放了研究生们回去,自己又多工作了一个小时,最后走出机房的时候,学校校园里连晚霞都已黯淡下去,只有半边尚还是深蓝色的天空底下有一小片从瓷器那样的浅蓝白过渡到纯白色的天际线,校园里多数是去拿外卖的学生,已经有人背着斜挎包准备前往选修课的阶梯教室,也有从图书馆出来的辛勤学子正准备前往食堂…… 他现在并不住在学校的教师公寓,也没有选择单位那里可以免费分配的集体宿舍,而是选择住在了高校附近的高层住宅内,常规的三室一厅一厨两卫,闲置的房间做了储物间兼客房,两个房间分别是卧室、书房兼客房,这一套小高层是他买下来的,他手头的美金、欧元和英镑等兼职剩余的钱,还有他在美国的专利费用,换成人民币是足够自己购房的,他也有长期居住在b市的意思。 里头的家具都是他自己配的,已经做好硬装的房子看起来很是不错,原房主是空房子拿去出租,租客离开后也把带不走的东西都给卖掉了,他自己搭配了常规的玄关柜、客厅和厨房卫生间,又改装了兼职储藏室和储物间的小屋,在里头还做了一个可以收起来的小床,书房也是做了两排的书架,书桌就设在窗前,背后一个可以拉出来当床的宽沙发。 他自己不爱看电视,客厅和卧室里都没有电视机,倒是客厅有设计好的储物柜,而卧室是床对面和床里侧放了开放式的衣架兼置物架,床里侧一个挂大衣一个挂裤子,床对面则是一个长的衣架挂了毛衣、衬衫和长袖短袖,另一个小一些的、不带置物架的则挂了一些次净衣。 即使把所有的衣服、所有的东西都摆出来,不添置空间里的东西,看起来也还是空荡荡的,即使是一百平的房子也感觉很空荡,连他心里头也一块儿空起来。 也许是太久没见他家那口子了吧,知道别人家夫妻和睦家庭美满,心里头总觉得酸楚难言,当初裴茗那一世住的还是大平层呢,都没有难受过。 他回到家里看着里头样样搭配得舒心,一看就能长久居住的布置,熟悉的寂寞再次浸满了他的心。 第11章 都市耽美文(十一) 相比起裴茗那一世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闲适而又舒坦的生活,即使这一次还带着上个世界过度劳累、精神力透支以致如附骨之疽般的疲惫,黎暄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忙的。 专心致志投入科研的生活虽然不像赵温舒那时舒适,但是对于黎暄来说,无论他自己还是原主,都是喜欢这种简单纯粹、一心一意进步而不涉及商场弯弯绕绕的生活。 他回家后都还快速解决晚饭后准备看会相关的报刊,这时候,刚巧黎晔的电话打了进来,“……,嗯嗯,目前还没有去其他地方发展的考虑,但是总感觉心里慌,以我的资历肯定不会饿死啦~哥你不要担心,我又不想回家,如果有调派和择业肯定去n市找你,最近网上好像……,哥你那里还好吗……” 相对于原主来说,他这个弟弟就要省心多了,至少相敬如宾还是可以做到的,有些话也不过是客气话而已。 他也知道,主角那边肯定是要更惊心动魄的,他这边虽然不算稳妥,但是有实力的人在哪都吃得开,唯一要防的就是世界意识下黑手。 不过就算世界意识小气到把剧情当宝,而时管局明文规定潜能激发不得擅自获取额外信息,斯凯拉那一世意外回过一次系统空间都扣掉了大把本来应得的积分,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仅凭着论坛里知情人有意无意的一句“主角五兄弟”,他就明白过来这一系列的五个故事其实都是“顾家系列”,顾斐那边刚刚好是五个兄弟。 像他们这样的任务者,行动力向来一流,时至如今他也已经收集齐了相关的资料,可以推断一些剧情。 顾家是这个世界算得上厉害的大集团,但是家风清正乐善好施,即使有五个儿子也没有出一个庸才,个个都是俊秀的青年才俊。 他们的父亲自然就是顾氏的董事长顾政清先生,而他们的母亲汪韶颜,却是一位华裔黑道大佬的独生女儿,是个有手段而不狠毒的女人。 大致的资料及感情线如下: 顾家长子顾斐,未来哥夫,目前担任顾氏总裁一职,是金融圈有名的新贵,和黎晔是强强联手成熟稳重的成年人爱情,既有成年人的自持也有热恋中的一些小趣味,夫夫感情非常好。 顾家次子顾炽,继承了外公的家业,几年前在顾氏给大哥帮忙时有过一个小恋人,大概率是未来男配\/男主受,顾炽其人花心爱玩,但是很有原则,在黑道那边很有手段和威望。 顾家第三子顾柊,是顾家的智商顶峰,上管大下管小,是顾家最受其他人偏爱的一个,对于顾家兄友弟恭的关系付出了不懈努力,目前是国企研究员。 顾家第四子顾栩,是一个很文静秀气的人,说是艺术家,实际上是个画家,还拥有自己的画廊。 顾家老幺顾曦,是顾家最早谈恋爱的孩子,大学里就和学弟乔梓晟确定了关系,现在自主创业在做游戏,偶尔会被大哥拎回去帮忙,至今仍在热恋中。 除此之外,乔梓晟父亲乔溪就是日后黎晔跳槽去的那家娱乐公司的最大股东的爱人,那位大股东和顾斐一起建立了娱乐公司,婚后顾斐就将娱乐公司的股份全部送给了黎晔。 …… 但是无论是原主还是快穿者,所了解的都不够多,他只能遗憾推测,大概是因为原主疯得实在太早,在顾斐和黎晔的故事结束后就匆匆落幕,流星般永远逝去,最后一次清醒更是不知年月、不知身在何处、不知故人音讯,匆匆醒来又匆匆被疯癫淹没,徒留遗憾无法消解。 而除了这些未曾开始的剧情,原主所知的剧情也已经在这段时间热热闹闹地上演了许多。 这段时间黎晔那边可以说是精彩纷呈,先是公司那边过河拆桥,拿走资源还顺便想要踩一脚黎晔,之后公司老板的新宠就直接对上了黎晔,故意抢广告的事做得那是一点都不遮掩。 好在黎晔本身出国之前在国内发展地就不错,在国外也小有名气,总体实力来说比起林芹要硬很多,顾氏那边又一直力挺他,不准备换代言人,甚至还把一套新开发楼盘的新房作为代言费之一赠送给了黎晔,可以说是做足了财大气粗的样子。 之前黎晔还邀请黎暄再去n市可以直接住在他家里,不过黎暄得知顾斐就住在黎晔对门后婉拒了这个提议,打扰别人恋爱要被驴踢的! 但他拒绝黎晔邀请的根本原因却不是这个,经过他大致分析,剧情主要发生的地点还是在n市,顾氏的总部在n市,顾曦的游戏公司在n市,他已知的所有主角都在n市,许多剧情里主角身边各种事情层出不穷,他才不要被卷进事件中心呢! 应付完哥哥后,黎暄也没有了继续深读学术文章的心思,大致把这些过了一遍记下哪些要重新翻阅过,他就将报刊搁在书桌上,穿着睡衣径直扑到了又香又软的床上,连拖鞋都因为他的大动作滑落了一只。 他困得要命,理好拖鞋之后就在床上昏沉沉睡去。 上个世界的度疲倦所造成的疲惫感是药物和短时间的休息无法疗愈的,快穿者在原世界有丰富的精神力透支经验,因此能估算出到底要多久才能消除,至少要两三个不需要劳累的世界才行,就算他每天饭前配好一碗黑漆漆的药灌下去也只能缓解而不能根治。 再加上日常工作中的充实与忙碌,即使他时不时会上网声援一下黎晔,等到他真正腾出手来的时候,时间小偷已经从他生命里偷走了几个月的光阴,直到项目终于结束,梁教授也终于归国,他才发现相隔不过几小时的n市早已发生了许多事。 “恭喜恭喜~”到了兄长面前,他才挂上一副和校园里冷淡模样不同的可爱笑脸,看起来仿佛他真是什么活泼乖巧的小弟弟一般,“爸爸妈妈那边不用管啦,哥夫什么时候陪哥哥去见家里人?” 他自来熟地直接管电话那边的顾斐叫哥夫,又bb说了一堆什么时候结婚、见过家长没有这样的话,声音活泼欢快没有一点机械般的冰冷,直到黎晔打断他,问他怎么这就叫上了,也不问问感情好不好? 他才笑着说:“哪里需要问呢?我一看就知道哥哥和哥夫感情特别好,肯定能够长长久久~”他又说了许多百年好合之类祝福的话,最后反倒是黎晔被他说害羞了,才挂断了视频。 他直到挂断视频才终于可以褪去装乖的可爱笑容,而他平日里冷淡的神情,即使有研究生背后蛐蛐他“像个机器人一样”,也不得不承认他即使对大多数事情都是淡淡的,“任是无情也动人”,此刻嘴角还残留了一丝笑,看起来更加鲜活,又有几分发自内心为兄长高兴的喜悦。 此时此刻,他尚且是鲜活的。 第12章 都市耽美文(十二) 夏女士来劝说自己的独子回去哄哄他父亲的时候,才明白事情已经来不及了。 这位毕业一年多,从一年前合群的学者变成如今离群索居的怪人的年轻教授只是懒懒地抬眼看了她一眼,以一种彻底厌倦一切的神情批判了资新电子的现状,乃至交好的闻家之前才爆发的消费维权事件。 到最后他才以一种淡漠到不似生人的神情轻轻说:“又有什么必要呢?最后终将会有结果,您又何必汲汲营营,就算没有父亲,您想要的利益与富裕我也能给您,不需要依靠父亲虚无缥缈的遗产。” 夏燕燕根本没有把他说的听进去,只是依旧像以前那样嚷嚷着,像是黎暄还没有去国外上大学时一样,给他圈定了必须要做什么,说得累了就来一句“我都是为了你好!” 很可惜,她的儿子已经连劝说她的想法都已经苍白破碎了。 …… 时间倒回一切改变的最开始。 当熟悉的时空涟漪笼罩这座机房的时候,里头只有一拖再拖写完这段还有下一段坚决不肯按时下班的黎暄还在里头敲着他新灵感的代码,直到那不可名状的颜色狠狠刺痛了这具灵感过高的身体,使得他大脑像是炸开了一样,他那时候大约摸很清醒吧,也大概很迷茫,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往常的时候,机房再安静,黎暄也喜欢偷偷开一条缝,那些夜里年轻人的窃窃私语、室友们的打打闹闹还有永不间断却不会吵到人的背书声就好像乘着夜风溜进来了一样,冬天里暖气太足偷偷开条缝听北风呼呼吹,春夜里花儿们生长的细微声音,没兜住的露珠就会像宝石一样衰落下去,夏夜里微弱的蝉鸣还有秋天金色的丰收凉风,只需要一条缝,就好像不是面对着那些研究生们看得脸都苦起来的枯燥代码,四时风物与人间烟火气就永远陪着他工作、研究。 他总是工作过头,需要研究生们去带饭的时候顺便捎一份热气腾腾的饭菜,梁教授、古教授亦或哪位老教授“邦邦”地在桌上敲几下,他才会茫然地抬起头,很有几分年轻人的天真模样,天真而又冷淡,也是吸引过一些人追求的,然而他埋首研究,从未对任何人有过特殊,匆匆擦身而过时可知少女手上有几封情书给他? 但是此刻黎暄摔倒在地,原本坐着的人像是体会到了什么痛苦一样,又竭力地远离了那正在运行中的电脑,只剩下冰冷得如同黑曜石般的眸子仍睁大着不肯闭上。 该如何形容那种感受呢?仿佛灵魂已经脱离了躯壳,又不可视物地漂浮着,灵魂的视角瑰丽而奇怪,针扎一样刺向大脑的痛觉却能让最风雅的人都无心欣赏、最硬汉的男人都没法去注意那些到底是什么图案。 0231尖叫着试图唤回他的神志,而甚至没有一个人看见,更没有被系统所注意到,现实生活中,那带来灾祸的元凶…… 机房的地面直观地被分成两半,两边色差叫人没法忽视,无害地静静横亘在那里,像一道亘古的鸿沟。 一直过了许久,才有人从窗口翻了进来,迅速记录了情况,才发现早已倒在地上的黎暄。 ———————— 这次之后黎暄就被调离了原本挂名的高校,而他未进行完的研究则是在单位内进行完毕,之后是否再开研究就要看他自己了。 他原本没上完的一节选修课,还有下学期要开的一节主课,也好像如梦的泡影般破碎,只留下录制好的网课作为收尾,内容趣味精彩的课堂活动永远消失在了校园里,只留下老教授悠长悠长的叹息。 而另一边,黎暄醒过来就面临着一纸保密合约,他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也知道了原主为什么会疯掉。 和时空缝隙、非法穿越者、非法系统等琳琅满目的安全性中阶任务不同,时空交错是一种往往发生在平行世界亦或非平行相邻世界之间的危险型现象,是一种对世界来说危险与机遇并存的偶发性现象,出现过时空交错的世界反而再次出现几率会大大提高,而像这个世界一样看起来正常实际上已经有了一套应对方法,就证明了这个世界的发生几率很高。 [0231,检测原主灵感值。]灵感值,也可以指代未觉醒精神力的潜力值,灵感值越高,敏锐度与创造力就越高,觉醒精神力后也会越强,就好比当年卓容成与卓容嘉未觉醒前都是满分的测试卷,而按照时管局划分的150标准则分别是145与135,意味着初觉醒的精神力至少能达到七八十,而后自然成长甚至能够无需漫长的时间与外力就能至少成长到一百多。 但是这样一份上天的馈赠,不仅仅能为原主黎暄带来他一辈子都被忽视的绝佳天赋,在这样的世界里,这样时空交错存在且多见的世界里,却是一份稍有不慎就能带来危机的恐怖特质。 灵感值越高,自然能够观测到的时空景象就越明显,甚至能够自主觉醒精神力,乃至帮助时空交错的地方更快的分离,但是第一次接触到时空的人类,除非已经觉醒了精神力,都会带来不轻的影响,除非在场有拥有精神力的人帮忙稳定,亦或后续由国家出手为遭遇此时的人们统一治疗。 【宿主,原主的灵感值足足有105!】0231惊呼道,普通人即使勘破生死大关,往往能达到的也不过50,而灵感值在100以上,才能在未觉醒时就能看到时空之力,死后也能达到50以上的精神力值,并持续通过时间来自然增长精神力。 灵感值100就能观测到时空之力,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觉醒精神力,是和快穿者原世界那样自然而然利用精神力完全不一样,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稍有不慎,整个人也就毁了。 [原主一定是经历过一次时空交错,但是那个时候他正因为落败而沮丧,更不知道自己阴差阳错之下耽误了才能,所以——]所以原主的疯癫莫名其妙又诡异地模糊了疯癫前的一部分记忆,更是在疯掉后仅有过一次清醒,恐怕他的灵魂都因为这一次的意外而毁掉了。 第13章 都市耽美文(十三) 原主黎暄虽然歪了,但他本身所拥有的才能和尚有救药的性格,薛屏岫也疑惑过为什么他明明符合时管局选人的标准,在后来漫长的疯癫中他也清醒过并不是一直疯着,心里又有足够的怨气形成愿望,为什么他没有成为任务者? [可怜的原主,从此就被时空交错彻底的毁掉了。]即使是快穿者精神力不低,毕竟用的是原主的身体,受到记忆里残存的负面情绪影响,应对时空交错时也还是比较凶险,好在这个世界有丰富的应对经验,知道天赋越好的人应对的时候就越可能昏迷,因此利索地把他送进了专门的医院来治疗。 他只昏迷了三个小时,醒来后就利索的签了保密手续,之后那边就很心大地放他走了:“您先加上我的微信,上头有规定,您这样的必须强制加入,给您两天时间先回去处理一下,今天都已经凌晨了,后天18号早上我上班了就给您发定位,您不用太早来,八点半可以吗?我们那边就在东城区,到时候还有好多手续要给您办呐。” 当时还把他放在机房里的手机给一块带出来了,他就直接加上了这位工作人员,对方还帮忙打了回学校的出租车,好方便他先去处理那边还没有处理完的事情。 考虑到还有一个项目没有完成,他也不准备先回去收拾东西了,那边在微信上发来一长串之后要做的检查项目,像是抽血之类的普通检查之前昏迷时已经做了,还有一些入职须知以及签了保密协定之后可以得知的信息,各种不对外公布的信息他在车上都没有看完,下了车之后他就先去处理事情了。 之前做到一半的项目是他个人在申请下来的大项目之外临时做的小项目,连个打下手的研究生都没有找,那边还是临时找到院里,院里再找到和他关系不错的教授出了两个研究生帮忙看着,他就给之前做的一小段收了个尾,存进他之前放在储物柜的硬盘里,又去收拾了一下他放在学校办公室的东西,这里就算结束了。 毕竟工作人员也告知了,原单位关系需要评估之后才能决定是否延续,他就先准备起来,不管结果如何总是没有错的,还能带一些忘拿的东西回去。 在把办公室里的东西都归纳到一个简洁的小收纳篮里,拜托研究生帮忙把其他东西,包括前几天的节日时学校发下来的节日福利一块拿回家后,他请了两个研究生出去吃了一餐饭,就开始收拾家里的东西,做好可能会搬家的准备,毕竟就算都在b市内,万一对方强制性住宿舍或是分配住房呢? 不提这些林林总总的日常,两天一晃而过。 他没有什么b市内的亲友,虽然有不少熟人,但都没有要好到受伤生病都要告诉人家,他又不是显眼包,再加上这几天一直感觉怏怏的,但是他把脉没找出什么问题来,他和0231琢磨了半天,也只感觉可能是精神受伤后带来的后遗症。 这个世界专门管理这方面的组织,华夏方面流传千年,每朝每代都变更名称,目前明面上叫做治安管理特殊部门,实际上在内部被称为特殊管理局,全称长达十几字,一般只在内部红头文件上出现,同时还有一个国际组织,由各国精神力到达顶级的内部人员组成,负责规范各项规定,比如精神力的判定、时空错位的定义与研究等。 据说最早的时空错位足有几千年,只是这部分资料是特殊管理局最核心的资料,只有精神力到达高级、在处里至少工作十年以上的干部才能查看,以黎暄现在的级别还远远够不到。 之后一系列检查,便都如之前负责的科员小王所说,多数是一些醒着时才能做的事,除去已经做完的抽血等项目,总体流程和正常体检没有差别,除了最后会有精神力检查和心理评估。 因为之前小王便说过一些,快穿者更清楚以原主的天分,正常面对时空之力虽然会有所受伤且痛苦,但绝对是能够挺过来的,因此便将自己的精神力伪装成原主应有的、刚觉醒的水平,相当于一个只比初级略好一些的中级向导,换算成数值大约在65左右,而在接触到检测机器时故意闪烁些许符合受伤的表现,最后检测出来的结果就很让人高兴了。 引导他接受检查的那个年轻小姑娘还很高兴地跟他说,第一次就能觉醒精神力的在局里都算得上凤毛麟角了,像他这样一定前路广阔。 然而不幸的是,很快在最后一项心理检查中,心理医生就给出了无情的答案。 “……尽管黎先生具有高同情心,高道德标准,但是喜怒哀乐起伏很小,很可能是在这次的一级事件中收到了精神创伤bb……据此,判断有极强的厌世情绪,比其他人更容易患上抑郁、焦虑,综合来看目前bb……”心理医生与黎暄聊了很多事,包括他对家庭的看法、对事业的看法等等,很快就判断出来,这一次的事件精神创伤还在其次,因为本身的精神力天赋会随着精神力自然增长而恢复,但是却给黎暄造成了更加不可逆的创伤,使得他拥有了非常严重的厌世情绪,甚至现在已经可以算得上是轻度抑郁了。 因此,黎暄又被安排去做了许多检查,最后才遗憾地得出结果:具体成因不明,但是他确实是伤到了哪里,以至于出现了这种情况,能不能医治好?不知道。会不会加重?不知道?而且会加深抑郁的概率,但不影响日常生活。 他自己觉得还好,原主可以说是被那次不知道发生在何时何地的时空交错彻底毁掉,而他只是在原主影响的轻微抑郁情绪下被彻底挂上了这副身体有生之年的抑郁症而已,也算对得起原主了。 原主想要的未来是什么样子?学喜欢学的专业,在有限的规则内过安稳的生活,不做惹人讨厌的反派,或许还有……不要疯掉! 而如今,他正顺畅地走在这条路上,即使一切故事都像原主记忆中那样发展,从来不缺少一个为难主角的小反派。 第14章 都市耽美文(十四) 夏女士找上他的时候,离原主记忆中黎父的去世,再到几个月后黎晔的婚礼,已经不远了。 黎晔与顾斐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慢慢走到一起,距离他们在顾曦与乔梓晟的订婚宴那天阴差阳错春风一度到在顾氏重逢刚好一年,几个月后他们的生活依然精彩纷呈,比如说夏女士跟他提的那件事:黎晔的发小杨广华结婚。 面对夏燕燕那一套又一套劝说他回家哄好老头子拿到遗产的话,他已经连劝说都不想劝说了,最后只应下参加婚宴,其他什么都没答应。 在原主的记忆中,杨家的这场婚宴,应该也是一个剧情点,黎晔带着顾斐一同出席,也断掉了两人最后的发小情分。 原因再简单不过:杨光华也是个gay,却最后选择商业联姻娶了一个女孩子。 原主只知道哥哥和杨光华决裂,因此还跟杨光华嘲笑他做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最后不还是选择了家世优越的顾斐吗?可是他心里,却很期望能像黎晔一样大声把性向说出口,能够坦然地选择而非为了利益去骗婚女性。 在之前杨光华就和黎晔因为观念问题吵过架,最后还是因为黎父,黎晔才前去了这场他并不喜欢的婚礼。 而杨光华一边和黎晔不合,一边还想请他在顾斐面前说话,最后是气得黎晔提前离开,他因此后来选择代言人的时候就选择了乐影娱乐老板的新宠,另一个很嚣张的女明星,相比于林芹还算有分寸,那个女明星更是嚣张跋扈,在杨家新推出的一款药妆因为成分不合格导致网络上怨声载道的时候,跳出来说杨家欺骗他们,想要赔钱。 那个女明星因为乐影曝出来的潜规则事件在不久后也跌落谷底,而杨家为了推出新药妆骗婚了一位小姐,人家又岂是他能轻易利用的?最后新药妆虽然在一片骂名中下架,但是杨家的日化公司有几款效果很好的配方也被拿到了手,最后人财两失,和原主一样都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他现在已经离开了b市,和许多被特殊管理局称作异者的人一样,成为了局中游离的一分子,除却每月必须上交的心理评估和必须承担的义务,这个阶段他们就没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了。 意外发生时他本来下个学期就要凭借手里的成果升正教授,顺顺当当地走在一条虽不平坦却也不怎么坎坷的道路上,原主的天赋加上他自己的本事,好学历镶金之下便能顺顺利利地走在学者的道路上,他在b市的一个月观察期里每天除了录制选修课视频就是敲代码,最后紧赶慢赶才结束了事情,也等到了最后的决定。 原单位那边还是算挂名,毕竟他这个水平的少一个都让人肉痛,还是原来的负责范围,连坐班都不需要,毕竟保密要求比特殊管理局这个半公开单位还严格;职称提前升为教授,还是挂在国内计算机专业最好的地方,但是只上公开课,不参与集体研究,一切研究与研发都自主进行。 而特殊管理局虽然有行动司、后勤司、情报司、行政司等部门以及各地的分部门,但是只有身家清白的普通人以及“行者”才能参与正式的运作,任何在时空错位中受到损伤的异者,都是必要时才会召集、并仔细关注的人物,除非精神力增长到高级可以进入顶头部门,否则是升迁无望了。 就算是异者这个称呼,还不是人人都能有,只有精神力觉醒者方能被称为“异者”,受到不可逆伤害的普通人只能被称为受害者!自然也是没什么职位,也不能在特殊管理局挂闲职的。 局里的心理医生建议他找个热闹点的地方住,想着京城那里他也没什么亲近的朋友,索性就将屋里的东西收拾完,再将一些可移动的架子乃至卧室里的开放式衣架都给卖了,最后把许多能挪动的家具都给处理掉,方便后来的租客也避免一些纠纷,最后记录下来这件房子里现在有什么家具、拍好照片后就将房子托给当初的中介租出去,就带着收拾好的行李搬家到了n市。 嗯,主角身边事多,当然热闹。 当然,他一开始也没有告诉黎晔,他其实已经搬到了n市,即使他自己难以察觉与过去有什么差别,他也还是刻意注意了些,就按照学校那边的说辞,告诉哥哥说自己出了点小意外,不大方便打电话,改为微信交流。 又慢慢地告诉黎晔说他工作可能有变动,潜移默化地让黎晔知道他要搬家,中途黎晔还关心过他要搬去哪里,最后才知道他这回是来到了n市。 送走夏女士之后,他才接起了他哥的电话:“……嗯嗯,我这边也知道了。对,是我妈过来了一趟,没什么,还是老一套,也没说什么爸爸的事情,……,哦,哥你那边方便吗,我……” 总的说下来就还是询问他这边知不知道杨家的婚礼,又问他有没有说前段时间有点生病的黎父如何,最后才约他一起吃饭,怕他不肯去,还说顾斐那边也会带上顾栩以及顾曦夫夫俩。 黎晔是个很敏锐的人,也知道他心里一直对一些长辈的事情耿耿于怀,搬到n市后见了一回,就发现了黎暄的不对劲——一年前还眼里有光的弟弟,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差别,却已经失去了原本过分克制之下尚存的几分少年锐气。 这可是世界顶级名校的博士毕业生!是一个前途宽广、在校期间就多次发表论文的青年才俊,就算原本确实有些过分冷淡不够有活力,毕竟也已经是奔三的人了,但是如今连仅存的一点儿天真都给磨去,彻底变得冷冰冰没有人气,这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自那之后黎晔就经常约他出来,短短一月间,平均每三天一回,从庆祝搬家到朋友聚会,各种努力让他看不出异样的理由用了个遍,很明显这位兄长已经察觉到了他有抑郁症,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来关心他。 第15章 都市耽美文(十五) 黎暄也没有戳穿哥哥的意思,毕竟绞尽脑汁拉他出去,都是为了他好,尽管原主不曾拥有这份不够亲近但还算真挚的亲情,但总还算是世上为数不多的真实。 …… “叮铃——”这家精致的私房菜馆门口有一个精致的小铃铛,在熟悉的游离感中,他回想起了曾经那一间精致而温馨可爱的小书咖,仿佛永远都会在门后等待着他的舒齐,走散了的人不一定要找回来,也许朋友一生只需要认识一个,他却在也再也没有遇见过舒齐那样的朋友,曾经只需要一眼就能从狼狈的灵魂里窥见一辈子的友谊。 灵魂的游离很快便被现实拉回,他跟着服务员来到顾斐和黎晔订下的包厢中,此刻只有顾斐夫夫二人及顾栩早早来到,顾曦和乔梓晟倒是都还没有来。 黎暄乖乖巧巧地喊了哥哥哥夫,又喊了一声顾四少,就再没说过什么话,看起来真如一个木头美人般,好看却不够生动,悠远如云,身处在典雅的现代房屋中却仿佛远在少有人至的山谷,独特得叫敏感的画家忍不住频频看向似乎有在听却显然和正常人有所不同的年轻学者。 当然,无论是他还是他,无论正常不正常,两人都清楚,对于今天唯二单身的两个弟弟,顾斐和黎晔两个做大哥的是有些撮合——亦或让他们交朋友也好的心思。 毕竟顾栩就是个埋首艺术对外界格外迟滞而又敏感浪漫的青年,黎暄却是一个最具有科学浪漫感与非人感、已经到了技术宅地步的年轻人,今天这个小小的聚会,说是叫两边的弟弟聚会一下,顾柊和顾炽却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情忙,没法过来见见面。 毕竟之前顾斐就知道黎暄的性子,未来的大少奶奶又见过了顾家父母,对顾家几个弟弟略有了解,顾大少这等冷傲之人逗很是和声细语地跟黎暄说了几句,做大嫂的也很照顾顾栩这样的文字青年。 饭菜要等人来齐了才上,夫夫俩便招呼着做弟弟的吃点桌上等待时的几碟子冷盘、干果和零食,其中还有一碟现烤的,黎晔给黎暄夹了一个,外壳尚还是脆的,里头已经不够热了,吃起来却还柔软。 那边顾栩很自在的就吃起来了,黎暄倒也不是拘谨,只是他看起来还是冷淡,就连这种柔软的、恰好连小孩子都能一口吞进去的甜点都是慢吞吞含在嘴里,比起咀嚼看起来更像挤碎了脆壳后就含着吃等待糖果融化,看起来就是吃饭很慢的样子,但又不叫人觉得讨厌,只觉得他有些小动物的呆萌。 这样吃饭,是愁死人的样子,但是黎晔知道黎暄现在就是这样,吃起来速度也不慢,但就是吃得很秀气,上网查了之后又说这样没问题,吃饭快慢都是个人喜好。 顾栩主动讲了一些画廊里的事,黎晔也顺着话题跟他聊起来艺术,顾斐时不时接上几句话,而最安静的黎暄,因为吃得慢,把东西都咽下去了才会开口,只偶尔接几句话,不过四个人的艺术修养都不低,倒是说得有来有回。 顾曦那边半路上就给顾斐发了短信,说大约摸什么时候到,这边就提前一步招呼了服务员说了具体的上菜时间,总而言之,从黎暄知道的顾斐他们到达这里到顾曦给出的到达时间,也不过三十分钟而已,顾曦那边似乎半路堵车,原本顾斐和黎晔顺路捎了顾栩一块过来,不到十分钟黎暄就已进入包间,看似漫长的等待时间其实也不长,只是原本人一来就被端上来的一些小吃,烤这种趣味小吃很快就彻底凝固失去了滚烫而又流心的口感。 这边黎暄虽然吃得慢,但是黎晔关爱之下总感觉他吃得不多,一看就不像有食欲的样子,还顺手给他夹了那些精致的摆盘里一种看起来很像果丹皮的小零食,啃一口……是山楂糕!技术宅黯淡的漂亮眼眸骤然亮了亮,分了三小口就将指节宽的一个酱红色小卷卷全塞进嘴里,安安静静地含着山楂卷,腮帮子鼓起来一点不明显的弧度。 也许很快吧,也许是吃到喜欢的东西会混淆他现在被这副躯体严重影响、需要外放精神力才能勉强清醒的灵魂,而已经凝固了的烤并不如热腾腾的那般吸引人,总之很快——轻轻的敲门声就像是鸟雀轻快的啄动一样响起来了。 [门外有三个人,]他突然紧张一瞬,原本放松的精神绷紧如弦,给疲惫无法消去的灵魂雪上加霜,嘴里被咬做两半的第二块山楂卷也失去了滋味。 于是那扇门缓缓打开,而精神敏感到触碰羽毛都会被划伤的年轻人,眼睫轻轻颤动一下,复又归于平静。 门外是顾曦、乔梓晟还有—— 顾柊。 顾柊笑着打招呼,说他那边刚好提前结束,但是在储物柜里放了一整天的手机只支撑到给顾曦打了一半电话就关机了,最后……一通解释下来,就连隐晦地炸着毛的黎暄都被他说服了,尽管这一番说辞一看就是为了给他解释。 黎暄社交性地、体面地过完了打招呼的过程,一分钟后,服务员打开包间门,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肴被摆上桌,顾斐和黎晔还在招呼着各自的弟弟相互认识。 不过顾家倒是还缺一个弟弟,顾柊笑着说顾炽那边的事恐怕无论如何意外也没法解决之后就赶上飞机来吃饭,他很会说话,也很会调理人际关系,一看就是那种群像文里都闪闪发光的人,至少作为朋友和熟人都会是个非常舒服的人。 说了几句话,菜上来好几道,这会儿兴致正浓,谈兴正高,黎晔说起前段时间给顾曦的公司做代言人,游戏里的人物服饰都很精美,也很有可玩性。 “暄暄,以你的专业角度,你觉得《剑指苍穹》怎么样?”黎晔很热情地想要让几个弟弟熟悉起来。 随即,黎暄瞟了他一眼,仍然是淡淡地、礼节性维持着社交的样子。 “哥哥……” 第16章 都市耽美文(十六) “哥哥!”他先是叫了一声,才放低语调。 “你不要总是把娱乐和科研混为一谈嘛,”黎暄用一种略微有点儿委屈的,略带撒娇的语气说,这可以算是他今天情绪起伏最大的时候了,“不过纯粹以游戏的角度来看,确实是做得很好了,我觉得……” 也许专业人士确实厉害,他先从可玩性、游戏系统等游戏的根本要素聊起,引经据典,聊得很愉快,最后才聊到系统的编写、服务器的稳定等更深层次的东西,相较于前面那些言简意赅,后面他完全使用了美式英语,语速又密又快刚好保持在顾曦和乔梓晟能听懂的地步,像是机关枪一样哒哒哒的,叫其他几个人只能听懂他在用英语讲计算机,但这东西就和数学一样,不会就是不会。 毫无疑问,很快,顾斐就催三个讨论得兴致勃勃——指黎暄哒哒哒了所有人,而顾曦和乔梓晟仿佛在上课亦或什么进阶指导——的年轻人吃饭了。 黎暄:乖巧.jpg 不过黎暄悄咪咪单手打字给乔梓晟看了一眼,上面写的就是官方的某线上网课平台,某某大学某某课程,备注了按他名字找,又写了哪几节课解答,中间隔着的几个人也就当没看到了,倒感觉他这样才有点子鲜活,少了点病态的冷淡。 不再谈论之前的话题,即使吃着饭菜,也能够敏锐地察觉出来,黎暄短暂的鲜活了之后,就好像一幅彩色的画卷慢慢褪色一样,渐渐地恢复到了开始的样子。 他的仪态自然很好,这桌上没有人是仪态不好的,但是人活在这世上,总是有偏好的,哪怕顾斐和黎晔是按照大家的口味来点的,多少还是能看出来更喜欢吃哪样,只有黎暄乍一看没有分别,只是较为安静沉默,稍微观察一下就会发现,他对所有的菜都是不偏不倚,真如机器人一般仿佛毫无喜好。 黎晔仔细回忆,他记得幼时这个弟弟确实是有偏好的,只是自从他19岁那年离家去上大学后,第二年春天17岁的黎暄就考上了大洋彼岸的世界名校,从此因为学业繁忙,寒暑假也不曾回家。 他自从黎暄搬到n市以来,发现了异状之后就时常拉他出来吃饭,十来次下来都是这样很平均不偏不倚的方式,从来没有哪道菜多吃几筷子,也没有哪道菜少夹一筷子,比机器人都还标准。 顾斐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毕竟这是黎晔的弟弟,他不好插手,也就没有说什么。 差不多快吃完的时候,黎晔和黎暄提了一下,过几天的杨家婚宴,他准备和顾斐一起过去,问黎暄要不要一起走? 黎暄却还是拒绝了,理由当然很简单:“我也有好几年不曾回过家,这回去看一眼,婚宴结束后就自己回来。虽然说不在爸爸跟前也免得气到他,我妈妈这次都已经找上门了,不回去一趟是肯定不会安心的,倒不如表明态度,最好能把我妈妈争来争去的念头断了,她已经年纪不轻了,倒不如好好歇着。” 固然回去可能给夏燕燕不必要的希望,但是总得说清楚,稍微有点儿让夏女士清闲下来的奢望。 黎晔也没有劝他,虽然知道弟弟心理可能有点问题,但是彼此都是成年人了,也该清楚自己的选择,他们兄弟之间并没有亲密到能替彼此决定什么,也就是普通亲戚,不比顾家那边兄弟和睦。 …… 在黎暄出发回家的前一天,隔壁m市却发生了大规模时空错位,发生在一间商场的南面向内十米的地方,整整十米的室内空间从楼上楼下被左右分为两半,好在并没有分割彻底,半边还是他们这个世界,人们能迅速疏散,但是时空的影响却在商场室内的二十米左右。 紧急宣召省内其他城市的所有行者与异者,总共几十人在五小时内全部汇集到了已经被封锁的商场内。 黎暄踏进去就能感受到残存的时空气息,然而就近没有其他大型设施可以容纳这座商场五层、约莫二十米距离内受到影响的普通人和其中有潜力的人,因为没有人出现不适昏迷,只需要所有人用精神力安抚即可,之后再统一安排去医院分批次检查。 忙完从临市回家的路上,黎暄就坐着两座城市之间的公交车,慢悠悠一路行过,尽管身边春暖花开,他却仍然提不起多少喜爱的心情,哪怕每一个快穿者时间久了都会体会生活中最细微的乐趣,以度过漫长的一生又一生。 下了跨越两座城市的城乡公交后,走去换乘站点的时候,忽然! “咪呀——”稚嫩的叫声惹人怜爱,一只跌跌撞撞、只有巴掌大小的橘色奶猫突然灵活地从草丛中跌了出来,直直撞到了他脚背上,趴在奶白的帆布鞋上叫得细声细气,小身子的热度通过鞋面的硬布料能被脚背清晰感受到,一小只看起来圆滚滚,却并不很重。 他连忙屈膝,顺手一捞,就将这团能在他手上团成一坨的小猫崽捞了起来,赶紧将这只有软绒绒胎毛的小家伙裹在自己衣服里。 这里距离市区还有五公里,原本他打算换乘地铁回去,路上还方便买今天的晚饭,现在只好打了一辆出租车,尽快去把小猫送到专门的宠物医院去。 这样一个小生命,隔着衣服,暖烘烘的一小团,连心跳都能隔着薄薄的布料感受到,是一种别样的感受。 他在这个城市过着独自一人的生活,最亲近的也只有兄长,之前尚还正常时来往的熟人都在大洋彼岸或是不近的b市,如今这一叶茫茫人海里的孤舟也好像终于有了锚点。 之后,黎暄给小猫定了一个月的豪华养护套餐,并加了医生的微信方便上门探望,又在网上下单了各种猫窝、羊奶粉等吃的用的玩的,还准备等从婚宴回来就去预约封窗…… 各种养猫需要的准备,他都认认真真参考了网上的科普,做足了准备。 【宿主宿主,你怎么突然就养猫了?】0231震惊,它知道宿主一向有点儿内耗和疑神疑鬼的毛病,这会因为原主的影响更加严重,怎么捡了只猫就开始养了? [嗯……你就当有缘吧?或者换个说法,你也可以把她当做情感疗愈猫呀。] 第17章 都市耽美文(十七) 前一天忙到晚上十点才把事情办完、该交的报告都交上去,第二天早上八点黎暄就久违地早早醒来,今天他定了九点半的高铁票,计划是不打算跟黎晔夫夫俩一样当天打飞的过去参加,提前一天回到家里,到时候就刚好陪着父母一块去。 大概是昨天刚拣了猫,一直到现在黎暄都保持着对常人来说是正常、对他来说算是亢奋的一个状态,还特地给宠物医院那边打了电话,准备去高铁站之前先看看他捡来的小奶猫。 都说世上幼崽和小动物是最能治愈身心的存在,他这一次还没找到他家那口子,虽然隐隐约约感觉到对方确实在这世上,但是人海茫茫,何况就算在一起了也造不出来一个亲生的崽,倒不如吸猫快乐一下,还能稳定住这副身体持续性的厌世buff,谁会不喜欢小奶猫呢? 相比起来,他准备临到那边再买点酒水礼品回家,自己回家也是就只带了住一晚上需要的物品和必要的证件,甚至表面上钱夹放在口袋里,实际上除了等会高铁要用的身份证外所有银行卡都已经被放进了空间,回家之后表面上钱夹贴身放置,实际上也是准备藏进空间,预防一些夏女士不算高明但有效的“小手段”。 但黎暄对小橘猫可是慈爱到了极致,昨晚去大型仓储式超市买了两大罐最好的羊奶粉,一罐可以塞六七只小橘进去,都是给这只出生不到三天的小家伙未来一个月的小零食,毕竟这么点大的小奶喵无论是生骨肉、冻干、罐罐还是奶糕都吃不动。 然而撸猫也不能耽误大事,更何况黎暄现在即使是亢奋状态,也还是看起来有些冷淡,相对来说兴致缺缺反而克制住了欲望。 …… 下了高铁后,他就直奔黎家老宅。 夏燕燕女士早就在家中严阵以待,在门口那叫一个望断秋水,看见独子的身影后立刻就是一番唱念做打,哭嚎着你这狠心的冤家竟然这几年都没有回来看过一次父母,直把原本打算开口寒暄的黎暄未出口的话全都给堵了回去。 黎父身体倒还硬朗,一上来就骂不孝子,还问他到底读的什么专业,又说除了金融专业之外其他都是打工,说他还不如回家到公司里上班。 黎父这样精明的商人,对待儿子倒很不客气,黎暄心里也不太舒服,只说:“我又没有进公司的打算,我在国外顶尖的大学读了九年,发表的论文哪一篇不是掷地有声?左右我这辈子就只走这条路,我又不做父母庇护下的纨绔,我一个人照样能把自己养好。爸您倒不如把身体养好,老话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为什么一定要让儿子进公司呢?” 正常的豪门,在没有合适继承家业的继承人时,应当准备家族基金、职业经理人,再不济也是想尽办法转圜,而非去逼迫孩子哪怕没有足够的天分也要学习金融。 但是黎父,以及许多老一辈都是如此作为,而且很多人家宁愿把女儿嫁出去联姻,也不考虑让女儿来打理家业,像是顾家的世交里有儿子不争气当个纨绔、女儿成为总裁的,更是被很多老一派痛斥,然而人家蒸蒸日上,他们日薄西山。 然而无论是黎父还是夏女士,很悲哀,他们并没有听进去黎暄所说的任何话,而是重复着一些“我们难道会害你吗?”“都是为了你好”这样的说辞。 他跟父母话不投机半句多,关系不佳的家庭也是会加剧抑郁症的可怕“隐形杀手”,是必须要远离的。 而且他愿意尽孝让黎父活得久一点,但是他不愿意近距离地长期接触,三观不合的人待在一起只会感觉不适,倒不如离得远还能留下情面。 在家里挨过一个晚上,第二天黎暄就跟父母一起来到了杨家的婚宴。 无论年纪大小,无论贫富,跟着父母一起去红白喜事,总归是有点儿被视为孩子的意思,黎暄不知道父母准备了多少礼金,他自己是挑了一对相当漂亮的金镶彩宝胸针,上头各有一块小指肚大的玫红色宝石,看起来就价值不菲,包在一个扎了丝带的透明盒子里作为贺礼。 门口还有人唱名贺礼,将东西放在门口,立刻就有人大声道:“黎卫群先生携夫人随礼xx万,黎二公子赠送宝石金胸针一对——” 这算是很客气的礼了,毕竟两家也算是世交,黎晔也没告诉弟弟说杨光华是个骗婚gay,他没像原主那样有意结交,就随手拿了一对看起来不错但是他不太喜欢、大概是上一世游历欧洲时随手收起来的宝石胸针,也就礼物盒稍微费了点心思,换成了透明盖子。 他跟着父母坐到了相当前面的桌子,杨父杨母正在跟亲家母说话,见老朋友一家来了也就问了跟他们儿子最要好的黎晔怎么没来? 黎父抱怨说大儿子那边很久不联系了,那个逆子云云一堆有点儿私密但是可以拿出来跟朋友说的话,黎暄也就主动开口提了哥哥有自己的安排,他那里事情忙不好提前先回家这样开脱的一些话,随后杨母注意到了黎暄,也就开始打听他感情和工作情况。 被夏燕燕和杨母左右夹击,黎暄不想谈婚姻,就只说:“我的工作是保密内容,级别都要保……”密。 话未说完,这个时候黎晔和顾斐一起出现在了门口,人群里顿时激动起来。 观看了一幕好戏之后,黎暄也没有冒头,看着哥哥远去,又听着周围一堆羡慕嫉妒恨的话语,他干脆直接摆弄着手机,微信录进去一条条长语音,将所有议论都打包给了他哥。 吃完席后,他就干脆利落地称黎父他们还在跟杨家人闲聊,并商谈未来投资多少入股多少的时候,使用了最老套的方法——去厕所,顺利就从夏燕燕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至于之后做父母的如何恼怒如何不快…… 那些反反复复、老一辈的话语,黎暄反正也听不到,听到了也只是对他的病情雪上加霜而已。 上头表示:建议远离。 毕竟他是目前“异者”中潜力最高、最有机会晋升也因此最让人担忧的“定时炸弹”。 也许哪一天,一个不小心,就会造成恐怖的后果呢?他们说。 第18章 都市耽美文(十八) 房车在路上行驶。 这是一辆相当精美但体积庞大,外观看上去与那些城乡大巴毫无区别的车子,确实,这本身就是拿一辆大巴改装的。 自从婚宴回来后,黎暄很快就凭借日常购物时结交的浅薄人脉,在不找上本地特殊管理局分部的、也不打扰到本来就不知道他住哪里的黎晔,这样的情况下火速搬到了附近的另一个小区,除了都接近宠物医院、在他可以接受的居住环境范围内,和原来的住处不大一样,毕竟他没有在n市再买一套的打算,哪怕b市那套可以以租养贷。 但是夏燕燕女士早晚都会再找上门来,哪怕黎父其实身体还好,还没有原主记忆中后来被气进医院的样子,有了情感疗愈猫,他也不考虑再居住在n市这个剧情多发的地方,虽然按顾家现有的两对来看,恐怕是结束一段故事后下一个故事才会开始。 他换了新住处,但却没有长久居住的想法,只是例行向局里打了报告,然后就去购买了一辆由大巴改建成的房车,按照他的要求加钱进行改建,准备带着猫去旅游。 接下来的剧情大部分都与他没有多大关系,只有最后的遗产,但假如他劝住了夏女士,按照黎父后来的身体,大概也还有三四年吧,最后故事结束、下一个故事不知道开始于何时,而他也不知道原主到底是在何时何地遇上了时空错位,好在这个世界的检测技术已经非常先进,倒也不必担心。 只用了一个半月,他的房车在那边全班人马都被他包下的情况下,很快就彻底改造完成,各种硬装一步到位,当然付出的金钱也很可观,足以在n市郊区买下一百多平的豪宅亦或在市中心买下五十平的高级公寓,为此他手头上今年的专利费都一并干净了,连工资、存款一并填进去,还是接了几个老朋友介绍的大厂外包的兼职才能确保存款不低于五位数。 毕竟他不止付出了购买和改造的价钱,那和购买一辆重卡差不多了,为了节省时间还加钱要求了那边一整个团队都全心全意只做这一单,相当于说那边这段时间的工资都由他出,这能不贵吗? 0231都大感可惜,连连惊叹物价,还好奇过为什么不用随身空间里的法器直接变成房车,而要购买这一辆堪比一套房的房车? 黎暄笑着跟它解释,同时火速点开系统论坛,创建帖子,“二代进,劳烦将0231犯蠢一事告诉简科长,孩子上课又偷懒了!” 飞速将0231的“好奇”发出去,毕竟大家懂的都懂,这个世界是现代世界又不是古代或是混乱的世界,一切记录都有迹可循的,凭空多出一辆房车,哪有那么简单?更何况他的学历和身份,在什么单位都会被关注的,现在又是在特殊管理局挂职,家里多了一只猫后他连空间都少用,剩饭菜都是放在了冰箱里。 而在房车的各种证件办理好之后,再去把这个月在分部做的心理报告交到行政处,他才拿到总部那边的批复。 离开n市之前,有关之前的指点,顾曦那边请他吃了一顿饭,顾家这一辈唯一没见过的顾炽也过来见了一面。 借此机会,他提醒顾炽,算是让他做中间人带话给顾斐:“我哥哥这个人,心性正直,见亲友之不义也只是断交,连落井下石的事情都不会做。只是人活在这世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哥哥是绝对不会以恶意揣度认识的人的,更何况是过去的熟人,他会小心娱乐圈的倾轧,但过去的熟人比从未相交的陌生人更加可怕,也最能击中弱点。” “之前听我哥说,孟家那边是打着他的名号,想搭二少的顺风车做自己的坏事,因此哥哥和他外公家决裂了。但是哥哥心性正直,不会把人想那么坏……”他停顿一下,就没再说下去。 顾炽看起来是那种很经典的桀骜富二代,但能接过道上事业的人,并没有那么简单,见他额外说了这些,也就答应会提醒大哥小心孟家。 黎暄摇摇头又点点头,说要小心的不止是孟家,还有他亲妈夏燕燕女士,“杨广华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那边再怎么样也不会太严重,但是涉及到利益,人心易变,就算孟家当初护了哥哥长大,这份亲情在孟家江河日下的时候就注定会慢慢变质。就算是我,最好也不要尽信,如果我妈妈用我的名义去骗我哥呢?” 这次聚餐之后,黎暄给顾曦牵线介绍了一位他之前认识、因为家中突遭变故选择放弃读博的计算机系研究生,又应邀和哥哥吃过一段饭,除此之外就再没和这些主角有过交集,他之前买的那个道具总共还剩15分钟的时效,就只在两次吃饭的时候取出来用了一下,现在还剩下不到10分钟,不过倒是确定了顾家五兄弟确实都是主角,而且红线没有连自家兄弟身上。 出发之前,他就先补充好物资,车上的储物柜里都填满了各种耐储存的食物,各种收纳的地方装满了锅碗瓢盆、生活用品,大巴车原来放行李的地方除了一部分做了仓库,另一部分放了黑水箱和水箱,还放了一个洗衣机和一个烘干机,因此倒是没有做什么地面的收纳,只有后面的床是箱体式结构里面可以收纳东西。 即使他平日里家里算是很空,收拾出来东西一点都不少,各种零零碎碎的东西,还有小猫咪吃的玩的用的,猫砂盆也一起放在了客厅和卧室中间隔断的卫生间里。 一直到一些添置的带不走的东西都挂在咸鱼上卖了出去,又处理完租房事宜,他才带着打完第一针疫苗的小橘猫踏上了旅途。 养猫场地要大,所以哪怕是一个人住,他也还是选择了地方大的大巴,前头驾驶座一小块,后面简易的厨房,客厅里一圈卡座还能收纳东西,再过去就是作为隔断的卫生间,里头的床三面包围,床脚的位置卡进去一个猫抓板和一个猫窝,里头还有地暖和空调。除了上车的地方就只有右侧的最前方一个门,哪哪都舒适,空间大收纳空间也多。 第19章 都市耽美文(十九) 在路上没几天,果然夏燕燕这段时间很频繁的电话就又响了起来,这天黎暄起得早,正忙着给原单位那边干活,在电脑桌前噼里啪啦敲了半天电脑连在房车里玩得欢快的小奶猫都没管,把手机晾在那边任凭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也恍若未闻。 一直到忙完这一遭,已经过去了两三个小时,他也没有去看手机,而是在电脑上回复完同事,才抱起小橘子给它喂奶。 等到他接起来电话,屏幕上显示已经有足足五十多个未接来电,可见夏女士真是锲而不舍。 果然,一接电话,夏女士就哭天抢地:“儿子啊!你怎么能这样呢!”她哭闹着问他为什么要搬家、现在又搬去哪了,老生常谈着为什么不肯回家、婚宴后为什么要走这样的话。 她还说,儿子现在工作单位都不知道是什么,还说什么美国那边名校出来学历高,一看就都是骗人的,怎么贬低怎么来,目的就是为了让儿子回家。 黎暄也日渐失去了对她那点儿真心,小时候这个妈确实是有几分母爱,但是长大后一脱离她的掌控,就越发有原主记忆里后来为了钱财甚至送黎父上路的狠辣模样,还找过私家侦探来打探他行踪,但是对方是个黑客,知道他学历后就主动收手不敢招惹,找过警察,然后警察刚想查他,局长一句“保密单位”就能让对方偃旗息鼓。 “妈,当时婚宴上杨家伯母问我工作,我很明确告诉你了,是保密单位。”黎暄呼噜一把小奶猫的绒毛,手上动作温温柔柔,面上却是一片寒霜,“您找过警察对吧,还是有名到只要父母过去一闹说儿女不联系,连那种要卖了女儿配冥婚的人家都不管,全都坦白的。您猜猜,他为什么不敢查?” “您说的那些不三不四的话我都录音了,您大可以猜猜看,这些诋毁的话我要是给上头看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跟您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去惦记爸手里的那些东西,就算爸爸去世了我也能供养您,但是您从来不听我的话,只觉得您自己有天大的道理。” “我现在不在n市了,在哪里您也不会知道,就别想着再逼我回去了,从我读博的第一年起,家里就没再给过我一分钱,我不是照样还好好的吗?” “作为豪门夫人,您以后还是不要再骂那么脏的话了,就当个优雅的老太太吧。” 他挂断电话,无视那头的斥责,刚刚他说到一半夏燕燕就嚷嚷起来,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他说的话,强忍着不适说了那么多话,他现在一个字都不想再说,抱着小猫咪rua也是连夹子音都没有,好在小橘子活泼乖巧不怕人。 实际上,大部分朋友都知道他换了城市,少部分在网络上聊过天但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沙雕网友是知道他之前遇见事情留下心理创伤、正在房车旅行的,现实生活中知道他出了事的人不多,知道他离开n市的更少,知道他行踪的更是只有特殊管理局,连旧单位那边都是只偶尔干活、发工资,根本不会管他在哪儿,毕竟要是真不想为国效力哪里还会回来。 他有总部那边的工作人员微信,到哪里了得跟那边说一声好通知到那边方便做检查、交报告什么的,没把录音直接发过去,证据什么的都装在硬盘里,假装往保险柜上层一个个不透明小格子里塞的时候就进了空间,联系那边也只是说了母亲说话难听,算是卖惨。 对方还连连惊叹,说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果然暴发户就是没有见识,之前还觉得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呢,哪有自己不懂就把人往下拖的。 黎暄也没有在意对面咋咋呼呼的言辞,这和最开始负责他的那个小年轻不一样,考公考进去的勤恳踏实,二代天真不知事的很正常,这位还是局里另一位年轻天才的亲妹妹,家里都是高精神力的能人。 黎暄在路上走走停停,心情好了开车开一段,心情不好了就把房车停在房车营地,自己抱着猫出去玩,或是窝在房车里写代码,这样的环境下,心情舒畅,就连心理医生开的报告上都明显见好,虽然一些厌世的情绪还是始终困扰着他,但是和小猫咪在一起,每天都是开心的一天,看起来也只比正常人冷一点了。 同时他还刻意地控制,看起来就好像他这样心情愉悦,精神损伤和精神力增长也要更快一些。 大都市里灯红酒绿,他更爱好一望无际的原野,荒郊野外虽然路况不佳,但是勤劳淳朴的国人铺设了一条条平坦的马路,尽管这辆车并非越野车,却也能去到许多地方,只可惜为了小奶喵的疫苗着想,总得算好时间停留在大城市。 即使如此,只不过过了三个月,黎暄就觉得他很难再固定在一个地方——他好像一朵轻飘飘的云一样,不像上一世是最后断了线的纸鸢,风一吹雨一淋就会破破烂烂,他只感觉到自由。 尽管那些乡下和小城里,得知他是未婚独一一人踏上旅途的人总是劝他,什么还是要有个安稳的家庭啦,年轻人就是会糟蹋钱啦,还是要有个稳定的工作啦,还有什么落叶归根、故土难离的说辞,但是在他看来,这广袤的九百六十平方公里都是他的故土,无论埋骨何处,都不会像身在国外那样找不到家的方向。 而这样的生活也让他想起来原世界那三年无忧无虑的生活,尽管那时候他放弃了优渥的生活、辛苦得来的革命果实与最亲爱的亲人们,但是只需要死他一个,就不会再有人牺牲,简直是天底下最稳赚不赔的买卖!在星海里时,宁静得有如在每个世界里的孤独,他永远是过客,而怀念的永远不会再来,只有认真放下过去,才能更好地拥抱未来。 “不,教授,我拒绝您当然不是因为我不想继续深耕科研,毕竟计算机的美学并不比物理、自然、数学等科学的美感更差!但是,我要潜心专注我自己的项目,无论这会献给国家还是变成杂志上一篇学术论文。”在小橘子长到7斤时,黎暄接到了导师约瑟夫先生的电话,提到了他最近发表的一篇论文,并诚邀他加入自己的项目。 尽管如今的黎暄尚还年轻,但是他本身就有着许多世的广阔阅历,又见证过星际世界的雄阔与浪漫,那种科技腾飞的超现实感,也为他带来了更加丰富的灵感,而他又会温柔地适应每个世界的不同,不一昧照抄过去的经验,因此做出了许多新的成果。 所以就连特殊管理局那边,尽管里头几个老牌势力的年轻天才对他惺惺相惜又忌惮,却也只是派了一个他们的人来看着他,不敢有更多动作。 第20章 都市耽美文(二十) 约瑟夫导师所提到的那篇论文,则是黎暄半个月前投给某学术报刊的论文,这份报刊分量不轻,无论是cmu还是黎暄之前任教、现在挂名的大学,都会专门订购,还有些教授乃至学生会自己购买方便阅读。 但约瑟夫导师邀请黎暄的真正原因,则是因为他因此有了新灵感,准备开启新的项目,这次的交流,其实是来问他愿不愿意让他引用的,毕竟无可奈何的国籍之外,他们师徒俩观念相近、理念相合,即使现在也经常发邮件互相讨论,是真正的学术知己,而非普通的导师与学生。 “……您放心好了,引用本来也无需特地和我说上一声。只是亲爱的先生,您总得容许您可爱的学生有点儿争强好胜的心,您也得到了启发,那我这个论文的一作和通讯作者又怎会不因此有点儿胆大的想法呢?或许我的资历不够深厚,或许我还太年轻,但是我都已经启发了您,难道我自己没有一点想法吗?……” 黎暄大胆地向恩师下了战书,要比一比谁能在这篇论文所提到的观点上写出更好的后续,当然他如此大胆的原因,也是因为他深知自己原本的打算里论文并不涉及一些国家方面的事情,只是在科学上算得上独特的新成果。 挂断导师的电话后,他挠挠窝在手边四脚朝天睡得正香的小橘子,“接下来,咱们可得找一个地方安静地过一段时间啦。” 他暂居在了一个中部的大城市,这里的温度既不像他求学时的那座美国城市一样相对寒冷,又不像南方一样即使是冬天也因为温度高而潮到叫人发愁,加上地暖,足以叫他和小橘子在房车营地里舒舒服服度过接下来的天气,毕竟房车本来就有加厚的保温隔音层,连玻璃都是双层中空的特制款。 安定下来不久,就有人规劝黎暄,说既然要暂留一段时间,不如把房车卖掉或是租出去,方便去租个屋子正经地住一段时间,而不是住在车上不像样子。 然而黎暄向来不吝以最丰富的思维思考这些三观不合言论背后的恶意,感谢了对方的好意,又说自己在别的城市已经有了名下的住房,只是暂留此地,又报出了这辆房车购置背后的高昂费用——虽然惹来对方说男孩子就是不会过日子,需要一个贤惠体贴的妻子来照料,但幸好身为男性,比女性所遭遇的恶意要少许多,也没有人爹味十足地表示会有丈夫来照管这一切。 即便如此,他也在和哥哥发微信时表示出了不赞同:“所谓的贤惠、温柔,不过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想利用女性背后的价值,所以看中了这些特质,而非她本身的才华、性格。假如我不是gay,那么我要找一个妻子,应该是尊重她、爱护她,理解她的灵魂,品味她的三观,而非像挑选一个免费保姆那样看中她料理家务的能力、贤惠体贴的性格,那样是对她的不尊重与剥削,是对她人生与意义的否定。” “时至今日,即使是开放的大城市里,仍有许多人秉持如此观点,刻薄地以各种名义试图侵占女性的各种价值,如此才导致了女性对婚姻的不信任与害怕,因为她们见过了太多其中深藏的可怖,而不能去赌自己的幸运,又没有足够应对这些磨难的土壤与环境,所以只能自己尽力地去挣扎、去生存。” “宣扬得多么广而告之的现代男女平等,说着女性权益越来越大,但那都是一代代聪明能干的女子们自己争取的,而不少男性躺在欺压女性得来的社会地位上,却不思进取,认为女性应该把一切奉上,这是社会风气的问题与不足,唯有根除掉这些丑恶的思想,才能真正地带来人权的平等与社会制度的进步,而非科技进步就是社会进步。” 他的这些长篇大论,毫无疑问是放出去绝对会被骂田园女权、尖锐刻薄的,但是现代社会之下,许多言论像是乘着风一样被互联网吹得飘扬开来,蒲公英飞往遥远的远方,而那轻薄亮丽的一小片比雪花更宽阔而又纤薄柔韧,仿佛新品种的蝴蝶一般,无论好的坏的,都总是有愿意去听的人听见,然后这些乘风的细丝又化作了信息茧房的丝线,像小房子一样了,也如黎暄手中跳动的一行行天文般的代码,虚拟而美丽。 黎晔倒是很赞同他的观点,尽管说出去,可能会有人骂他们喜欢男人和女人一样,当然和女人感同身受,但无论是他们兄弟俩还是顾家五兄弟,真正正直的人是不会看着这种悲剧发生的,哪怕他们并没有受到伤害,也会尽全力改变不好的现象,而非在那里说着风凉话麻木不仁。 走得远了,既能看见那些美丽的景色与各异的风俗,也能看见各种不为人所知的丑恶。 不过在聊天结束之前,黎晔倒是提到一件事。 他告诉弟弟,之前顾斐给他介绍了一位多年好友,合伙人、旧友也是知名时尚设计师某女士,这位女士以他为灵感,打造了一个雌雄莫辨的专题。 唯一的缺憾就是,这个专题在国外举办,好在他们娱乐圈的模特早就习惯了飞来飞去,倒也不麻烦。 黎暄略一思考,便明白过来大约到了什么时候,时光如流水,岁月如梭,亦或说原主记忆里对这位嫉妒得要命的哥哥相关的时间线实在模糊,直到这一桩标志性的事件,他才知道从婚宴与杨光华决裂之后,已经是黎晔的另一位影帝老大哥和林芹走到一起、乐影被曝出事,杨氏也正在风雨飘摇还反咬了一口顾氏之后了。 也是,他虽然专注计算机,但是房车旅行太舒服,很少登上围脖那个乌七八糟的大公厕了解时下热点,毕竟就算搞计算机,他又不是媒体那一块的! 不过如今既然知道了,他也就乐滋滋上网扒拉这些时日的瓜,也不用在前线追着看扑素迷离的,倒是省去了那些摇来摆去亦或看着这些事就厌烦的功夫。 第21章 都市耽美文(二十一) 原主记忆里只是大概提过,并没有刻意关注,而实际看起来可就要精彩多啦,反正他不在局中,是如何都看得开心的,可惜原主被束缚前半生,未曾体会到这种十分适合做消遣的乐趣。 他从电脑桌侧边的其中一个格子里转出来一块还没巴掌大的塑料小片儿,又在一个像是八宝攒盒的现代仿瓷果盘里倒上几样零食,摆好手机,随即就把小橘子捞进怀里——这活泼的小家伙咪呀咪呀地叫着抗议,在捡她回来养的爸爸挠了挠下巴后才肯窝在人怀里充当一个暖呼呼的小抱枕,又踩奶一样的蹭来蹭去,使得心理永久创伤的可怜人也性质更高,顺手抓了把小橘猫最爱的的冻干填一填她永远吃不饱的软乎乎小肚子。 关于林芹的感情故事,原主只是知道,而网络上并没有多少传闻,看起来也理所应当——因为林芹正是尚有良心迷途知返,尤尹曾经嚣张跋扈而又被他放弃的前一位情人。 但是相比起那位嚣张跋扈到似乎无可救药的女明星,林芹这样跌落过谷底、因为意外受伤而被放弃的倒霉蛋反而更容易迷途知返,因此从他行动轨迹来看,大约摸是宽厚的黎晔主动将他介绍给了那位询问老友是否有意转行拍戏的影帝,从而撮合了一段姻缘。 这段风花雪月的隐秘故事揭过不提,接下来就是乐影、杨家的某某日化跟女星,还有杨光华碰瓷顾氏的那件事了。 这件事真可谓精彩纷呈,就算是专门整理的人,整理出来的种种细节,简直可以拿去写一本短篇小说了! 首先,就是杨家那边结婚后不久,短缺的资金得到缓解,便迅速投入生产了那款药妆,一切如原主印象中那样发展。 但是接下来的发展,不爱上网的原主只是略有耳闻,却不知道实际网上有多么热火朝天。 比如说,因为药妆的一时火热,是有不少美妆博主主动购买测评的,然而其中有人因此长痘烂脸,日化的销售却说那只是因为博主的体质不好,过敏反应才会出现红肿等症状,反正跟他们的产品质量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硬说人家好端端的人都是敏感肌。 结果呢?越来越多的人出现问题,甚至有人从正常的肌肤真的变成敏感肌,一气之下就去检查了,然而对着网上的检测报告,杨广华那边还在狡辩。 最后曝出来新产品没有经过正常的人体试验,就为了省钱投入市场,引发了好一番关于产品质量的轰轰烈烈探讨。 这个时候女星已经要求对方赔偿了,然而不知怎么的,就爆出来她代言的产品自己都没有用过,就推荐粉丝去买,口碑崩塌,尤尹也因此准备放弃这个情人了。 这个时候杨家那边出了昏招,因为顾氏那边有产品不明原因被海关退回,就咬死了顾氏也有同样的问题。 结果顾氏那边是因为订单太多,把要发往两个国家的两批不同的护肤品发错了,发往国外的发到国内,发往国内的发到国外,国内海关比较负责任,看到全是外语的化妆品,就给退回去了,另一边也紧急追回了发错的产品。 证据一出,杨家那边彻底无法翻身了。 而乐影那边也随后就被爆出来,高层胁迫艺人进行不法交易,娱乐圈轰隆隆大地震,不知道几个人倒下、又有多少人吃了红利。 午后温暖的阳光里,黎暄就窝在沙发里吃了一下午的瓜,仿佛瓜田里新进来的一只猹一样,吃了个肚儿溜圆。 一直到小橘子不满足于吃进嘴的一把又一把冻干,急切地咪呜咪呜叫着想要得到一个香甜的罐罐,他才从这个慵懒的午后最后的余晖中起身,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还是给哥哥提了一个醒:nyc治安不大好,出门在外千万小心。 若是以往他肯定要冷冰冰开上一个玩笑,“自由美利坚,枪战每一天”,这样难得正经的叮嘱,希望黎晔能稍稍听进去一点,毕竟被曾经相信永远不会背弃自己的人背刺,还是会很难过的。 ———————— “这就是我在我的那个世界里,最后与哥哥的交集。”气质遗世独立又格外冷淡的青年说话很慢,但是他自始至终直视着顾炽的眼睛,从来没有因为这位黑道帝王的气场而有丝毫退缩和闪躲,那双好看的眼睛始终淡漠得好像清寒的月光一般,能叫爱他的人付出多少只为明月一瞬流光,“到此为止,这大概就是我的世界与你们的世界,有关我自己的最大不同。” “你没讲完。”顾炽的眼神相当锐利,恨不能剖开这个与他所知的那个懦弱蠢货同名同姓之人的心脏,看一眼是真是假,他在乔梓晟面前是痞帅而潇洒的二哥,在大嫂黎晔面前有礼貌而稳重,为人又狠辣果决。 但此刻,为了他护在身后的人,他的朋友、他的前男友,他势必是要刨根究底,确认眼前这个维护场面的人可信。 “行了行了,”那个顾炽十分眼熟的、神出鬼没鲜少真正碰面却很有规矩地厮杀过数次的老对手大咧咧地揽住黎暄的肩膀,看起来空幽冷寂的青年竟然任由那人搂住,“就算你是平行世界的顾炽,我也得说你一句,遵纪守法就成了,干嘛这么刨根究底?我媳妇都跟你们说了,还得跟上头国家部门签保密协议,知道这么多异世界的事有什么意思?也就是我媳妇人好,才愿意跟你们细说。” 他貌似吊儿郎当的,气场却能与顾炽旗鼓相当,一看就是在道上叱咤风云多年的人,每一句看似插科打诨,却都另有深意。 这处要提前预约、不能随意取消、麻烦但有口皆碑的私房小馆里顾客不多,两个世界的拼凑下仿佛命运开了个奇怪的玩笑,将另一边换成了另一批客人,然而时间的不同所导致的的陈设差异,让老板很快认出来了时空的错位。 好在有这位先生提前站了出来,高傲但仔细地讲了一切应当注意的事情。 “因为我本就在数年前的一次意外后,加入了有关部门,而作为公务员,我有责任保护你们并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微蹙着眉,大约是脾气并不好,却有一副在文幼琪看来好看到让他紧张的美貌。 随即,便有了这避开其他客人与服务人员,在走廊里私密的质问与回答。 第22章 都市耽美文(二十二) “我知道的,身为私生子,他们都说我们有罪,而我们自己也无可奈何,似乎连出生都是不道德的证明。”文幼琪觉得这个看起来冷冰冰实际上很温柔的男人有种破碎感,他只知道眼前的人似乎也是私生子,但是听之前顾炽说的话,似乎这边这个世界是坏的,那边是好的,所以就算别人都选择了相信,顾炽也不愿相信。 但是对方却一照面就问自己,“你是私生子吧?” 那种凉薄太能伤人,但却没有刺痛文幼琪,因为他从男人眼里一开始看到的就不是嘲讽,而是感同身受,所以他和顾炽说完话,嘟囔着不舒服,说要去一个人坐会儿的时候,他就跟了上去。 很冒昧,因为文幼琪本来是顾炽带过来的,这样去打扰一个异世界的人,似乎不太妥当,可是他却看见了,那个似乎是姓黎的男人悄悄眨了眨眼睛,鬼使神差,他跟顾炽撒谎说有点儿怕,想去趟厕所,就去了。 “其实我已经知道这边的我是什么结局了,”那双眼睛平淡又好像盛不下东西,“非要卷进豪门恩怨,卷进继承里,有没有足够匹配的能力,注定是一死了之,偏偏他更不幸些,已经疯掉了。我妈妈虽然是小三,但是原配死了,她也就上位了,最后就是古老的故事,使劲地打压前头的大哥,哄着我争气,去争家产。” “我大哥是个好人,就因为他们是好人,所以我妈妈才能上位,你爸爸和大房都很会算计,所以你就是他们手里的一个棋子,命不由己啊。” “但是你知道吗?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黎暄絮絮叨叨跟他说了很多话,看起来也有点半疯的模样,之前主持大局却是很正常一个人,文幼琪很快害怕起来,他胆子小,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除了依靠顾炽的旧情,也摆脱不了他那个可怕的大哥。 也许是太安静了吧,这里只有他们俩人。 说了会话,没见人来,黎暄突然笑起来:“你怕什么?”在昏暗的空间里,这样不是看美人,反而很瘆人。 他又开始诉说,年幼时以为母爱无敌,结果长大后发现,所谓东亚式家长,就是孩子不按照规划走,就算再好也比不过一滩烂泥,“……我比你那个世界的我更清醒,所以我选择去做我想要的,我是cmu的博士生,世界顶级计算机名校,很可惜,在我的父母眼中……” 文幼琪的感知中,仿佛过去了几小时那么久,然而他溜出来,也不过五分钟而已,但是独自听黎暄说这些,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他觉得要是黎暄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些,那就不怪他那样冷淡忧郁了,因为这个视角的人世比他过去所遭受的那些恐怖百倍, 但是出乎他所料,这个在他心里一变再变的异世界怪人最后却告诉他:你要学会爱自己。 他告诉他,别人可以不爱你,命运不曾怜惜你,但是你可以爱自己,不要陷在苦痛里无法走出,你爱别人之前,必须要先爱你自己,如果有一个人你爱他爱到不能再爱你自己,那就不要再爱对方。 “我博士生的时候,爸妈知道我谎报专业,断了我的生活费和学费,我就靠自己兼职的钱不降低生活需求,专心致志去做我想学的、想做的到毕业;毕业后我在b市买了房,布置得很舒适,也经常在机房里为我热爱的工作到很晚;后来我自己买了一辆房车,带着我捡来的小奶喵一起,一起去各地旅行环游世界……” 一直到很多很多年后,文幼琪都还记得这场实际上只有一个小时的时空错位中,这位一开始就用精神力护住所有人、在他们的世界却是个下落不明疯子的异世界来客,他规劝他,不要局限于大学专业,想想最适合什么,想想喜欢什么,要学会自己爱自己,该怎样好好生活。 但是就在不久后,他也后悔过,没有听进去这萍水相逢的劝告,尽管相遇时他本就已经无药可救…… ———————— 根本不知道对方眼里自己是何等不可名状“科学怪人”的某人还窝在走廊里躲闲,他都已经控制住场面、还一直有好好地用精神力护住所有人,清静一会怎么了! 看了眼这里没有摄像头,他还顺手从空间里摸出一个半透明的瓶子,咕咚咕咚灌下一瓶在收入时温度属于冰镇的白桦树汁,又拿出手帕擦擦嘴角,这家专门做鱼的私房菜馆确实好吃,但是他更喜好在工作时喝点儿冷饮,尽管一冷一热对肠胃确实不太好,但是却有助于头脑保持清醒。 实际上,这个平行世界比起他那边的时间线是要后面一点,原主根本没有参加过黎晔的婚礼,但在这边黎父去世后过了几个月,黎晔就已经结婚了,算算时间这个平行世界的黎暄估计也是遭遇了时空交错,然后已经疯掉了。 他倒是得了不少消息,虽然出门不带电脑,但是一个头脑健全的正常成年人在这个时代是会出门带手机而不是通讯靠吼、因为没有地图只能走熟悉路线亦或迷路在繁华都市里的,而他要是离了电脑不会用手机操作那就不可能拥有cmu的博士学位了。 唯一亲切的就是两个世界的特殊管理局内部号码依然是同一个,嗯,两个世界信号是通用的但是手机当然不通用,按规定不能以身试法,所以他之前借了老板的手机打了电话,那边得知另一边有一位精神力高级的异者在现场,便明确告知:他们将会在结束前十分钟派最近的行者赶到现场,协同维护秩序并在时空错位最后的“分离期”保护好民众。 这一切都是按照规章制度来办事,毕竟就算再偷懒,也不能拿民众的人身安全开玩笑,中间的这段时间只需要一位能够用精神力护住所有人的觉醒者,最后的时刻是不能穿越已经开始分隔的时空重新护住另一边的,造成的后果或许该分局没被通知到位的行者还可以狡辩,其余人员却一定会被双开! 因此,在这段时间内,黎暄倒还放心,而他精神力保护下的人们,也会因为些微的影响更加信任他,在短暂的事件发生后大多数人都已经回到了包厢内不再走动,只有顾炽和他家那口子是老朋友,即使隔着时间和世界也能畅快聊起来。 第23章 都市耽美文(二十三) 准确来说,这是顾炽和秦元茂鲜少能拥有的、真正见面且推心置腹的谈话,而人情却要记在他们自己世界里的对方身上,哪怕在此之前,就算是与两人都有交集的黎暄,都没有想到,这两位惺惺相惜的老对手之间会比他想的更信任,尽管秦元茂追求他时就给他讲过自己的人际关系与一些可以讲给枕边人的私密事。 所以之后两位道上大佬显然要商谈,他便借故说想要坐会儿,便离开了包厢。 至于文幼琪,既是真有话要谈,也是让他避开谈话,以这位顾炽前男友兼真爱的性格,不跟着顾炽一起,恐怕是不会主动去到另一间包厢,只会回到原来的包厢去。 一直等到顾炽从包厢里出来,秦元茂才过来拉着他的手,小声地给他讲了一些国外的动向,又跟他说:“我瞧着走廊里还是没有包厢舒服,你之前也没吃多少,先回去吃点儿?” 菜算是好吃,但是黎暄胃口不太好,又知道能打包回去不浪费的,就只说没胃口,“何况这里许多人,我总得看到另一边来交接的人才好放心,他们那边若是不来,也得知道去哪里解决。” 各种规章制度发明出来,有些是预先把事情想坏预防着,有些却是因为发生过,他阅读资料也了解过,那些有精神力的还好,至多被握住把柄,从此晋升受阻,也是因为要用人;而普通人胆敢耽搁,那就是非常严肃的事情了,毕竟时空面前有些事情不是闹着玩的。 比如他之前拿来吓唬人们不要乱跑的例子,那个留在另一边试图去往对面世界、结果最后原世界直接掉下来支离破碎血肉模糊的尸体,这故事是真真切切记录在档案里头的。 秦元茂索性就挨着他坐下了,时不时又殷勤地问他喝不喝水、有没有感觉饿,黏糊糊的,换做纯然厌世的人肯定要烦透他,但是这男人得寸进尺,知道黎暄对他更心软些,早就琢磨出了一套合适的相处方式,又能在黎暄心里生出不快前退回。 在之前的情况下,时间已经被耗掉大半,很快黎暄就在没有任何异样和响动下突然起身,尽管脸上肃穆冷冽,他的双眸却亮如星子。 “现在,回房间去,在我回来之前不要再踏出包厢。”也许是觉得这话太疏离冷淡,年轻的异者垂下长而浓密的眼睫,“……等我回来。” 年轻的爱侣惜别之后,黎暄走至那条清晰的交界处,那无声无形的告知像风一样渐渐进了,一位看起来很是灵动的年轻姑娘从交界处正对面那里的窗户翻出来——局里规定,必须从本世界那一面离交界线最远的入口进入,入口包括窗户和门。 黎暄感知了一下,就发现对方的精神力是中级,和他那个世界一样,就按例核对了两边世界的行动准则,之后又交换了一些信息,就各自忙碌了。 一直到那边精神力完全覆盖之后,黎暄这里才缓缓撤回了自己的精神力,专心致志不错眼地看着,一直到那明显的交界处开始虚实变幻,两半原本浮于上层的清晰可见对方处虚虚实实,底下露出被覆盖、沉睡失去了时间的那一半,在不可过久直视、缓慢而直接的变幻中,时间和空间在这里短暂失去了意义,直至外边世界的一小时后这场时空交错才正式结束。 这之后,私房小馆里的名流富绅们才在外边的依次检查后签了保密协议离开,而小馆则要强制关门一个月,这期间特殊管理局会有专人来轮班盯着,预防二次发生时空交错。 这一回因为发生在本市有名的高档餐厅,里头的客人都非富即贵,原本应该前往专门的医院统一检查、再去局里签署保密协议的流程,也因此贴心打造、多加照顾。 不过那也是因为全程都有一位高级觉醒者在场,哪怕是一位带有不稳定因素的异者,强大的精神力也足以护住所有人,能够确定他们不会带有精神损伤,只需要检查一遍过个场,另一个世界那边可就没那么好运了,再有权势也得去医院检查是否受到伤害。 而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没有瞒过无孔不入的媒体与记者,像是这种官方的异常行动,又牵扯到富豪名流,哪怕官方管得再严,也难免拍下了几张照片,只是即使发出去,也很快就被撤下,只有少数幸运儿得以窥见。 所以—— “还好,是我现在的单位,之前已经升职了。不是我订的,有人请我吃饭,没欠人情没做什么,哥你放心……”花了好半天时间,才应付完黎晔那边,黎暄心里一不痛快,就干脆利落地把某人的所有联系方式一概拉黑了,比每天催他回家但从未达成有效结局的夏女士还惨。 n市的天空熟悉而又令人不悦,而现如今居住在房车上,在移动的家里,黎暄只要住得不舒心了就想离开。 但就像借助叙述性诡计轻轻揭过两个世界的差异外,两个世界的时间确实有很大差异——包括黎父去世在内,后来一切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那么,短暂的几个月内,黎暄到底是为什么从原来暂留的城市回到n市,又如何在短暂的时间内与秦元茂确认关系? 一切还得从几个月前说起。 那个时候,黎暄整日里为了和导师那个打趣一样的赌约而埋首工作,存款足够的情况下,他整日就是在房车里窝着,连最心爱的小橘子都只是在房车里放养,任由小家伙每天跑来跑去自娱自乐,连吃饭都没有用心去做,只是给小橘子的营养补剂依旧认认真真地每一餐都严格科学喂养。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和任何一个技术宅都没有区别,头发慢慢长长,再被橡皮筋扎成一个小揪揪,原本并不凸起但线条匀称的的躯体慢慢消失了那点儿薄薄肌肉的影子,没有长胖但是除了手臂外皮肉日渐松软,但因为不胖而并不显得线条圆润,眼里布满了血丝,需要经常滴眼药水才能缓解那份无可奈何的疲倦,但是眼睛仍不肯闭上太久…… 打断他这样废寝忘食、很有科研精神但应该配个生活助理的不健康生活的,是顾炽那边的电话,之前礼节性交换的名片恐怕对方都没有想到会有拨打的一天。 而顾炽带来的消息,则是…… 第24章 都市耽美文(二十四) 顾炽之前并不相信他离开n市前的提醒,打来电话的时候却心服口服,虽然他的教养使他极力克制,却还是连连夸赞他料事如神。 面对这意味不明的夸赞,黎暄却没有应和,而是一盆冷水泼上去:“顾二少,如果我是你,不管信不信之前的话,黎暄这个人在此刻并不值得你们信任。” 黎暄很清楚,叱咤风云的顾二少绝不只是一个得了好意见就会贸贸然直接夸赞的人,他确实欣赏有能力的人,但世上几十亿人,有能力的人总还是会有的。 而说破了这一点后,那点儿伪装的好意尽皆退去,便只剩下社交常见的客气,像是与亲戚或是合作伙伴那样,毕竟本来也不是朋友,更做不成朋友。 毫无疑问,顾家那几个弟弟还是很欣赏黎暄这样聪明冷静又狠心的人,只是没有办法深交,有些东西像是石子儿一样卡在中间,注定了不会拥有彼此的友谊,就仿佛一段结束后就会走散在人群里的夏令营,人生很长很长,走散的人不知凡几,但总有些人是一开始就没同路的。 而在那通电话之后,黎暄也有很长时间没有和黎晔联系,毕竟他们都忙,又不是彼此生活的必需品。 ———————— 但是有的人,就算相隔千山万水,就算本来不是走的一条路,也会跋山涉水,挤过茫茫人海,就凭着感觉一路挤到你身边来,永远也丢不了。 快穿者确实很想他家那口子,上一个世界没有他,他知道;这个世界有他,他也知道。 但是所谓爱情,并不是为了一个人就为伊消得人憔悴、自我感动地付出一些没人知道的艰辛,他始终坚持着一点:爱一个人之前,首先应当自爱。 因此,哪怕是没有爱人的人生,即使确实想念,他也始终好好地生活着,为生活为热爱永不止息,而不是为了爱情就停留在原地,像是等待王子拯救的公主一样可怜兮兮,就算上个世界被关入天牢他也从未主动放弃自救! 小橘确实与他有缘,但是缺乏主观能动性的话猫崽就永远只是路边的粘人宝宝;房车旅行确实让他怀念起了过往,但是窝囊一点他就只会搬来搬去躲避喋喋不休的夏女士;而他家那口子嘛…… 这得归功于他的宝贝猫女儿。 首先,大家得知道,橘猫黏人可爱的同时,活泼外向也是非常明显的特质,尤其是一只年轻貌美可爱迷人的未成年小猫姑娘,aka大名小桔子,乳名橘子、宝宝,就算是偌大的房车空间,就算为了让她活动舒适连电脑桌都设计成了隐藏线路款,但是这根本挡不住一个可爱小姑娘活泼快乐的心,哪怕她只会咪呀咪呀叫着要吃的。 所以某天,刚打算出门去采购生活物资的亚健康科研人员黎某,打开房车的门就发现有些本该在软乎乎的2x2米大床上窝成圆润一团的小朋友,嗖的一下就像是秋天金红色的风一样刮了过去。 路人:什么逼动静? 黎暄,黎暄第一时间捕捉然后没捞到猫。 当事人大惊失色,[我的猫!] 然而众所周知,傻白甜0231并没有定位功能,就算能联网,效果还不如黎暄自己黑进去呢,所以当事人当机立断锁好房车门,假装把钥匙装兜里的同时转移至空间,就跑去追自家不省心的毛孩子了。 毕竟他也是会冲浪的,散养的田园猫都有可能哪天就被车撞到,何况是家养的、年轻活泼又毫无生存经验的小猫咪呢?只能希望快点找到小橘子,孩子再吃点不严重但是长记性的苦头,以后不要再乱跑就好了。 一些没做过社会性训练的小猫咪甚至开了门都不会主动离开,小橘子长这么大,除去宠物医院里一个月,后来就是一直生活在房车里,偶尔在猫包里跟着出门和打疫苗,哪里是能在外面生活的样子? 略去如何艰辛地找猫不提,小橘子个头小小、圆润可爱但毕竟是正值青春年华的猫咪,活泼得那叫一个上房揭瓦啊,跑得黎暄上气不接下气,已经几个月没有运动的纯正科技宅感觉就像是脆脆鲨大学生去跑全程马拉松一样,跑得要死要活。 途中还有些爱心人士同情地问他需不需要张贴寻猫启事,更有一些人说些对猫比对爸妈还好、一只猫嘛丢就丢了这样的话,但是黎暄用掉了一样道具的最后一次占卜次数,小橘子依旧在他十米之内,从未跑远。 “然后,我家小橘子就带着我直接扑到了人怀里,”黎暄喝了一口茶,掩饰些微的尴尬,这一世的重逢实在太有戏剧性,又一次的一见钟情却似乎像这个世界一样,颇有点都市霸总文的风格,“这就是我和秦元茂认识的经过了。” 茶会上另外几人倒没把这个故事纯然当做爱情故事来听,其中一个长相漂亮、气场强大的女人点评:“虽然很戏剧性,但也不耽误感情,说不定是月老给你们牵了红线呢?” 其他几个人也各有看法,但无一例外都是秉持着好的看法,没有一个人唱衰,毕竟同样是精神力高级,黎暄的实力仅次于派系中年轻一代的领袖,既是目前唯一一位非二代有希望晋升精神力顶级的人又本身在外部地位不低,而秦元茂那边虽然不合法却是相当强大的人脉,能坐到这里来的人没有傻子会主动泼冷水。 最后还是一直没有开口的那位领袖一锤定音,就将这桩生活中的小事揭过,又谈论起了正事。 黎暄的那篇论文发表于遇见秦元茂的一个月后,即使深爱,他也不会让自己因为爱情耽误工作,而在那之前,因为精神力已经升到高级,他就从被放养的普通异者真正进入了特殊管理局的高层。 按照局里的划分,量化成时管局的数值,51-70这样比普通人略高的数值就是低级,其上20点为一级,71-90为中级,91-110为高级,再高便一律称为顶级,没有高于150的强者,所以黎暄才能够骗过去精神力检测的机器。 自进入金字塔顶端后,这里便像是一个小型的官场,有着无数的派系之分,现实而不梦幻,充斥着种种让0231大失所望的官僚体系。 第25章 都市耽美文(二十五) 而这个世界最大的机缘,就在此处。 【看世界意识那么紧张剧情,结果特殊管理局才是最强的地方,菜鸡!】0231吐槽道。 [毕竟剧情影响世界稳固,但是对我们来说,精神力增加这种机缘可遇不可求,而从整个世界的角度而非剧情的角度来看,政界的特殊管理局地位独特,根本就不输主角。] 黎暄是个有道德感的人,又跟主角团关系平平,精神力检测达到高级后局里的资源不可小觑,派系倾轧下好处也是实打实的,他自然会说好话,毕竟他对领头的地位又没想法,当个能臣又怎么了?就算没有特殊管理局,学者的道路也比一昧靠着剧情吃饭好多了,正常的世界总有地方让人发光。 实际上,在升到高级后,忌惮他和拉拢他的人一点都不少,熟悉地让他想起许多熟悉又陌生的事情,但是他对自己的定位一直很清楚:他或许是个好的臣子,能做到完美的地步,却永远不是一个合格的上位者,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他对妇女儿童过分宽容,这点是他最大的性格缺陷。 所以他估摸过上面的情况后,很快就加入了最有希望的一派,也就是他原对接人的家里人所在的派系,特殊管理局本身也就那么些人,更多的还是靠实力说话。 所以就相当于他活暂时没有变多,但是比以前却多了培养的资源,不过那会他还在忙项目,论文出来前就连秦元茂都要靠边站,那是普普通通的科研结果吗?在他心目中那就是他和老师的简单赌约,同时也是两国的一部分面子!科研人永不言败,探索之路永无止境! 一直到发布出去后,他才恰恰好赶上时间,去了这一派系在海市的茶会。 按照小对接人的说法,和加入派系后被拉入的qq群里的消息,特殊管理局一直有个很重要的规矩,就是国内最重要的两个大城市,b市归老一派、海市归年轻人,一直等到年轻一辈接过父辈手里的权力、新的年轻一辈也可以接过重担,轮换便又开始。 而其他人则是可以选择没有人镇守的大城市,亦或游离在外,所有的一线城市必须有一个以上高级觉醒者,b市海市这对政经组更是至少要有一个顶级觉醒者镇守,年轻一代里谁最先突破到顶级,谁就是常驻海市的那个人,而现在从小培养的他们派系的领袖便是那个最先突破的,而后面其他人也咬得很紧,至少有三四个不同的派系存在。 无论在古武还是都市玄幻中,时管局那边总结出来的规律都是有竞争才有压力,假如没有压力太过集权,只会导致人们在功劳簿上熟睡,因此上到国际上的竞争、下到各国国内,派系都不是唯一的,毕竟天赋本来也不一定如此,全家高精神力还可能存在中层到顶了的小家伙和根本没有精神力的小可怜呢。 而这开在海市的茶会,也就是每季度一回,说着是换了季,邀请同辈好友来游玩聚会,假托个好看的名头也就是了。 其中奢华,快穿者做裴茗那一世什么海市的好吃的好玩的没见过?即使换了个世界,也是依旧娴熟的,毕竟原身再如何也是富二代,不至于小气到哪里去,假如他没有疯掉,哪怕精神损伤严重也必定是五年内必定能到高级精神力、资源培养下有望顶级,必然是这个派系里板上钉钉的高层,还有从失意里爬起来的机会。 而报备了自己的感情状况,他既是相当于过了一遍人工政审,也是透露出来让人放心的意思——哪怕他投诚了这一派,到底不是一起在大院里头长大的,情分不比他们,信任也不足,和秦元茂两情相悦,意思就是和这个外国籍的道上大佬有了牵扯,相当于自动放弃了往后晋升到顶级后竞争高位的意思。 自古以来最好的保全方式都是自污,有了污点、不再干净,反而更安全、更不受忌惮,恋爱脑眼里的有情饮水饱,正常人都是逐利的,利益才是永远的目标,就算有人清楚他是以退为进又如何?这一退,可就再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但是黎暄很清醒,哪怕n市并没有镇守的高级觉醒者,这座一线城市一直是缺人的状态,靠着附近的城市搭把手、时空交错在档案记载中也并不多,他也没有选择成为这里的镇守者。 【可是这里钱多事少稳定又有熟人,宿主你为什么不选这里呀?小世界中的人物也不知道这里是剧情的发生地,有很多很多好处可以薅哒!】0231见宿主选择了继续游离,生怕搭档吃一点亏,不假思索地就急匆匆开口。 [千好万好,我不愿意。]黎暄虽然知道这里有很多好处,他更可以借此机会真正改善和哥哥黎晔的关系,哪怕将来黎父去世也可以借此谋利,让自己过得更舒心一些,但是他不愿意,原主也不愿意,就没必要为了他并不需要的亲情而努力。 他过去不是没有能让他真心对待的亲人,兄弟姐妹、父母叔伯,有过真心实意的,就不会在意那些虚假的感情,因为心里已经有了一份美好能够在最灰暗的地方仍提供一丝荧光,既让人怀念难过,也会给人提供力量,能够在漫长的岁月里继续走下去。 [我有过那么多的美好,为什么一定要去追求一份注定不会契合的感情呢?黎晔这个哥哥,他对于妯娌们是千好万好一个哥哥,对于原主和我来说,只是有一份微弱的血缘联系,上一辈关系就平平,这一辈就算黎晔心性正直,只要不去针对他就不会反击,他心里难道就不会有一点芥蒂吗?他是主角又不是圣人。] [你看我对段宸煜有过哪怕一分钟的好脸色吗?我赞赏他的为人,跟合不来又不冲突。以己度人也好,心不正也好,反正我本来就是反派,也不会多冒一丝的风险,更不会顶着心里的不快就为了拿那点儿好处,人活在世上要是心里憋屈,那么所享受到的东西得超过这个代价,不然凭什么不能按照更舒心的方式去活?]而快穿者不缺这点依靠能力就能得到的好处。 就在他们恋爱的第三个月,房车一路旅行,再次回到了熟悉的n市,而黎暄也早在秦元茂邀请之前就得到消息——n市的某区出现了时空波动,新的时空错位将要来临。 第26章 都市耽美文(二十六) 秦元茂也知道,最近的n市会有不一样的动静,虽然只有签过保密协议后他才能知道一些事情,但是提前暗示他最近不要乱跑,作为恋人还是能够提醒的,黎暄并不是那种为了自己就冷心冷情能够看着别人一无所知的人,更何况与秦元茂的往来本来就是派系内部过了明路的。 而他还有更重要的目的:按照他现在所知道的规章制度,时空错位假如没有人员在场,必须要在规定时间内赶到,而那并不会导致一个灵感105的人彻底疯掉,那么—— 他必须要知道,渎职害得原主灵魂破碎的人到底是谁! 上个世界知道了除二皇子和淑妃之外的仇人,德妃和箬嫔都在她的手段下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原本嫁去北戎弄权的公主最后并没有得到原本善终的结局,冤有头债有主,他为原主实现愿望的同时,那些刻意坑害的人也逃不过应有的报应。 这心思秦元茂是不会知道的,就像他并没有给爱人透露过去的打算,只有0231知道,他从来没有漠视原主的悲剧,哀其不幸,恨其不争,但永远不会口头说说而不付出实际行动,快穿者一直是这样的人,他不是好人,但是人的心里必须要有一根道德的底线,不然与野兽何异? 而他查询资料的时候,通过一些小手段,都无需黑进局里的系统,虽然这里不是他升级过的系统,特殊管理局内计算机博士几乎没有,段位比较菜完全可以直接知道仇人是谁,但是为了合理,他只是略微了解了一下平行世界的情况,就能猜到到底是谁害了原主。 意外之喜,平行世界那个收留疯掉的黎暄、为他提供安稳的生活而不求回报的人,正是这个世界的秦元茂,而特殊管理局只是匆匆善后,良心谴责之下雪藏了当事的中级行者,都不敢对黎暄的财产下手,却也不敢多管。 [为什么不敢管呢?当然是因为怕报应到他们自己身上啊,谁知道对方有没有可能醒过来,醒过来了也要努力遮掩,毕竟40分钟就能疯掉的,绝对是让人惊羡的天才。] 短短的时间内,他就已经有了一套两个世界都能报复到对方的计谋,原主本可以走出阴霾,在有一套完整规章制度的世界,却因为王八蛋的渎职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的一生可悲可怜,那么作为代价,黎暄也会让该得到应有结局的人走上努力避开的结局,天道注意不到他们,但是他来了,他就是那些人的报应。 对顾炽制造信息差是有意为之,毕竟平行世界的黎暄已经彻底疯掉,两不相干才是最好的结局。 但是跟特殊管理局来的中级觉醒者说的那些话,却不是简简单单地交换信息,就连知道他要做什么的0231都瑟瑟发抖,这样三言两语间置人于死地…… [……我们不是同一立场的吗?]薛某表示,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玩意? 【呜……统、统害怕嘛】 当事人表示你正常点,我也害怕。 [戏收一收,你不是事先就知道我要对付对方吗?这些伎俩上个世界你也不是没见那些人用过,咱们看过的脏污事都多少了,怎么,只许他们勾心斗角,不许我报复?]上个世界他几乎掌控了庄朝全境的情报网,京中高官的第几个儿子养了外室他都知道,更何况他只是挑拨几句,回到自己世界后才是重头戏,0231反应大得就像白富美在贫民区的小巷子里被几百个大汉围住要嘿嘿嘿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怎么它了呢。 回忆起上个世界,想想看那些背后的制衡、官场的尔虞我诈,0231嘤嘤嘤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这回黎暄的做法不可谓不毒辣,那位被派来的中级行者也是他们派系的人,而另一位渎职的则是派系内一位四十多岁才突破到中级的小卒子,姑娘是大院里的人,即使天赋还差点也依旧是未来的心腹,而小卒子不过是最寻常的、没有实力背景却有最常见毛病的中年老油条,恃强凌弱的性格也注定了他混得不错却不会走多远。 黎暄只要态度温和,告诉那位熟悉的姑娘一些代表着他在派系内地位不低的暗示,比如说前段时间某某家的婚宴、某某家夫人的点心其他人万不能及,再有他现在的实力佐证,又可惜这个世界的自己如何如何不幸,本来有好起来的希望结果bb,如何损失一位大将的消息就算到不了领袖跟前也必定会被姑娘熟悉的人知道。 一个无望高级的人反而把本该进入同阵营、无需资源就能自己到达高级的忠心大将弄没了,派系几位高层会如何想? 往后余生,那位老油条的人生必然不会好过,他毁掉了黎暄的未来,快穿者一报还一报,毁掉他本来能够吊儿郎当但不坎坷的未来,如此,便是快穿者的报复了。 【面对同世界的仇人,宿主也要这样做吗?】0231不无担忧。 黎暄温温柔一笑,漫不经心地回道:[错,在这里我有的是时间,也有地位,又何须玩借力打力这种费功夫的把戏?那是时间紧的做法。] 毕竟手段简单粗暴又如何,只需要有效就是好手段,无需那些花里胡哨的一大堆,聪明人看一眼情报就能提炼出来结果,也能用最简单的手段达成最大的收益。 权势的迷人之处就在此处,无需在表面上刻意针对,顺手就能给局里系统升级又是派系高层的黎暄,不需要任何一句让对方去死的话,只需要表示心里的不悦和合理的诉求、审查要求,就能让派系一个小卒子比隔壁世界还要大快人心,明面上他又没干什么,还不准人家委屈了?他可是完全遵循了派系内的潜规则:禁止自相残杀。 在n市短暂停留的剩余时间内,他并没有告诉顾炽什么消息,毕竟这也是涉及到保密条例的,反倒是他家那口子比较热情,乐呵呵就找上门去,为此,在离开n市前,他也收到了一封小茶会的邀请函。 来自顾夫人汪韶颜。 第27章 都市耽美文(二十七) 赴会前,0231不无担忧,【宿主,你不怕黎晔的婆婆为难你吗?】 它看过的小说也不少了,看过的世界更多,见惯了许多德布尔夫人式的傲慢贵夫人,再加上这个世界没有剧情,难免担心对方的人品。 [就算对方是长辈,她又算我的谁?秦家和汪家没有关系,地位相当而顾炽不算完全当家做主,秦元茂却已经大权独揽,地位上相当而又无法掣肘,她敬我我当然也礼貌,她若要刁难我也不畏惧。] 但以顾家五子的言行举止来看,一个不讲理的家长教不出那样的五个孩子,就像无论是原主还是黎晔都有明显家庭环境带来的人格缺陷,在一个没有重生、穿越的世界,顾夫人必定是个聪明优雅的女人。 0231不信,但是又不敢打赌,毕竟它也知道,再怎么以仁慈和善出名的公主、贵妇,骨子里都是高傲的,除非是磋磨长大懦弱不抵事的,不然肯定也和普通人家漂亮贤惠的小媳妇不一样,人家有底气,还有生长环境影响,很少有真正软弱的女子。 而来赴会的时候,毕竟有个未来秦夫人的身份,还是要好好捯饬捯饬的,顾夫人的茶会上主要是商业上的太太们,而他之所以能被邀请,还是因为秦家现在有一部分转型白道了,在国外国内算是实力不错,不像道上隐于幕后人尽皆知实力强劲而不知具体。 这样的场合,假如官家的太太多几个,那秦夫人的身份还比不上他自己,虽说具体单位是保密的,但是对外职务是正处级,在挂名单位那边也不低,还是正正经经开了课的教授,那他自己的职务可就比秦元茂更有面子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找了n市的分部那边,打探了一下顾家邀请的都是什么人,这才打扮齐整去参加茶会。 那一幢漂亮的、据说历史悠久的老宅,从进入大门到建筑物的距离,即使坐着秦家司机相对来说较快的车,也花了三至五分钟的时间,这期间黎暄还在闭目养神,没有刻意去估量大概的时间。 他来得不早也不晚,这会儿已经有三五位太太袅袅婷婷地坐在露天的花园里,大概打量了一下,根据那些漂亮的白色镂空欧式花园椅,就可以判断出与会的大约有七到十人左右,包括主人家顾夫人本人。 判断了带来的礼物与场合相配,他顺手就将系着漂亮丝带的缎面礼盒递给了一位看起来地位更高的女佣,虽然现在大多数富豪家里女管家开始退出历史舞台,但他推测这位女士虽然没有女管家的名号,却拥有女管家的地位。 坐下来之后夫人们的谈话依旧不会涉及他,毕竟像他这种“新人”,哪怕夫人们早就知道他是谁,也不会主动与他攀谈,介绍他是聚会东道主要做的事,更何况这些夫人们只知道他在保密单位工作、级别很高,却最多只能摸到大学里他的公开课,而不像另一些他往来较多的人一样了解他。 那些出自不知道哪位夫人家中厨子之手的糕点琳琅满目地摆了满桌,只有顾家那中式的茶点被摆在最中央的精美盘子里,彰显着主人高雅的品味,使得这场茶会颇有些民国风气,而脱离了说到茶会很多人会下意识以为的英氏下午茶习俗。 黎暄知道,汪韶颜据说很喜欢国风,她的茶会上也禁止那些外国风气,只是为了照顾各位夫人的口味,允许上一些西式的甜点,但是顾家的大师傅中式点心做得更好,毕竟主人家的口味才是厨子平时需要考虑的事情。 果不其然,汪韶颜带着大少夫人黎晔出现后,先行夸赞了黎暄带来的小吃,觉得很新奇有趣,这既是因为黎暄是今天的新人,也是因为她确实喜欢,才从这个方向入手。 黎暄笑得羞涩温和,在谈话中很给汪韶颜面子,他也没提及那几道甜点是真正的古方、又在什么什么记载里可以找到,只说:“也就是吃个新奇有趣,夫人这么说,我回去可得给秦家的点心师傅包个红包。” 便有一位夫人笑着询问黎暄,可知道是如何做出来的,她也想在自家就能吃到新点心。 黎晔便帮腔说,这可得问做点心的人,难道秦夫人与会前还要记住家里的食谱吗? 黎暄笑了笑,故作天真,说这些点心总归不过面粉、黄油、奶油、糖等混合出来,用了什么一尝就能尝出来,只是各家厨师做出来的必定会因手艺有点儿差异罢了。 这样一轮暗暗的交锋结束,那边的试探一触即收,话题很快就转变到另一个方向。 黎晔身为大少夫人,很显然平时有接受过顾夫人“夫人外交”的教育,即使很少出席这样的场合,也显得十分游刃有余;而黎暄虽然只是个年轻人,但是商圈卖顾二少面子是因为他是顾家二少爷,卖秦元茂面子却是因为秦家实实在在的将一部分势力转移到了白道,而在真正的圈子里却依旧能够和顾二少分庭抗礼,哪怕他只是个木头美人,都不会有人来招惹他。 更何况兄弟俩虽然性格不同,黎暄更加冷清有着一股很难与人同流合污的气质,但是每一次切入话题,都能找到合适的点,不失礼节地应对,看起来疏离而有礼,很难让人生起针对他的想法,毕竟秦家就算转型了,白道的产业尚且在国内而不会来争抢市场,黎暄本人到底供职于什么部门、级别多少更是让试图打探的人悚然一惊。 当然,也不是没有性格莽撞的夫人贸然试探,毕竟顾夫人的茶会时时轮换,每次都不一定全是可靠的朋友,外头可多的是人挤破头想进来,在不损害顾夫人颜面的情况下开口,既可以刁难黎暄这样神秘不外露的年轻人,也可以看看大少夫人是否能够全身而退! 然而,一开口就碰了一个软钉子,随口暗讽黎暄不爱西式糕点,黎暄笑眯眯说不然可不就给美国人找到机会把我扣留了吗?随即就是接二连三“x夫人这么喜欢西式糕点,怎么不移民国外呢?”“夫人就这么觉得国外的东西比国内的好?”一顶顶帽子扣下来。 气得这位夫人小声嘀咕说黎暄开不起玩笑、没肚量,殊不知黎暄已经打算把这件事给她摁实了。 除却这样的小插曲,茶会还算宾主尽欢,圆满结束。 黎暄准备了很久,预防顾夫人一时兴起,借着汪家和秦家是老对手、老朋友来私下里额外找他说话,好在顾夫人有分寸又不过界,是个很温和的长辈。 茶会后不久,黎暄再次接到家里的消息:父亲病危。 第28章 都市耽美文(二十八) 其实,自从杨家股份大跌后,即使两个儿子一再劝告都没有少投一分钱的黎父就已经气得吐血,因为心脏病而进了医院。 也许是因为孤单、寂寞亦或害怕自己时日无多,这个已经数年没有儿子在身边,而且再未有过一儿半女的执拗老头终于愿意让两个惹他生气的儿子来看望他,然而在病床前,或许是他觉得就这样可以掌控他的儿子们,他要求他的儿子放弃现在的一切事业,回家来继承家业。 但是很遗憾,世界并不是绕着霸总转的,假如那时黎晔和黎暄一无所有,或许会在父亲的逼迫下被迫回家,就像黎暄所得知的在另一个世界,顾炽的前男友文幼琪被文家牢牢掌控在手心里找不到工作又没有财产,最后只能无奈地向家里屈服。 那次黎暄临时将房车停泊在营地,小猫咪寄养在了宠物店,但是不过两天,原本前去照料年迈父亲的黎暄却怒气冲冲赶回,当时的宠物医生还记得他难过的眼神,“东亚式的父母,是否都要在爱与不称职中纠葛一世?可是和宠物不一样,我……不是父母的附属物。” 关于是否大吵一架,黎父爱面子,再也没有提过,而黎晔与黎暄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起,明明是特地前去看望生病的父亲,为何又匆匆而归。 但是相比起出柜的黎晔,似乎还是“叛逆”的黎暄更值得教养,而夏燕燕女士虽然与丈夫同床异梦,却不妨碍狼狈为奸。 金钱不能买到一切,就像无论是黎晔还是黎暄都不指望昂贵的病房就能满足黎父,但是黎父却想用金钱买回亲情,哪怕是他亲手将儿子们推远。 这期间,黎晔回去两次,黎暄回去三次,并且拜托了私家侦探、特殊管理局在当地的分部帮忙照看。 在对待父亲上,黎暄相比起哥哥更加贴近又不择手段,也对黎父更加防备,因为黎晔不会接到一个小时不间断的几十条未接来电,也不会被老父亲自以为拿捏地断掉生活费、扬言要让他找不到工作。 很多东亚的家长,在黎暄看来,有一个很有意识的词语可以概括——直升机父母,这个新词生动形象地将无数苦乐悲欢浓缩在三个字里,扭曲与爱意,控制与轻蔑,尽管快穿者遇到的次数并不很多,却造就了无数颗破碎的心。 那些心呀,心呀,在诉说着想要自由,那些泪水,那些花儿,干涸枯萎,而一代又一代,自认为可以掌控孩子的一生,与因此带来的数不胜数的人格缺陷、心理创伤,就好像滚了个雪球一样,咕噜咕噜,蓬松又可爱,拿起来时沉甸甸地吓人,捧久一些都会冻伤双手。 原主从来没有走出来,他不知道这是有错的,不知道该恨还是该爱,于是踮起脚尖,最后在颓靡中跳着刀尖上的舞蹈,直到自己被割碎,沉眠在已经没有人停留的黎家往事里。 黎暄正是因为有原主的记忆,又切身体会过原主的童年,才能明白为什么原主更难走出来。 记忆里的黎父高大威严,是那种小孩子心目中最无所不能的父亲,抱着小儿子时,那是他最喜欢的孩子,曾经倾注过多少慈爱;而夏女士的母爱并不是变质了,只是孩子已经长大,她依旧把黎暄当做不懂事的孩子,爱他,但是否认他的人格、否认他的价值,强行把已经长得结实的小树去掰成她想要的形状,痛吗?她知道。在意吗?不在意。 这份爱是裹了蜜糖的砒霜,时间过去,糖壳溶解,就只剩下拌了砂糖的毒药,吃一口都穿肠烂肚,一滴滴心血眼泪般落下,爱意要用百倍才能偿还,若是原主再清醒些、再刚烈些,怕是…… 所以这一次回去,他是和哥哥同行的,即使兄弟关系不远不近,到底比那个窒息的家要好多了。 ———————— 出乎意料的是,黎父并没有病到如何严重的地步,他只是老了,又因为满身病痛,并不能够长寿,他还能在病床上威逼利诱,筹码还是他那些家产。 黎暄知道,黎晔大概是之前被害了一次,所以反而决定斗起来,也是自那时起面上看着近实则远了的,所以他要不是收到了顾夫人的邀请,也一直是很少到n市来的,如今算下来距离绑架那时候过了几个月,也正是黎父死期将近的时候。 但是他才不想掺和那些事,最多劝劝夏女士,毕竟他现在的地位,就算因为夏女士,有了污点,上面也只会他是他、夏女士是夏女士这样来论,劝阻她做错事、往后给她养老就差不多尽了母子情分了! 反倒是黎晔,在有意地从黎父那里争取,目的再明确不过——资新电子。 [不过都是剧情中的老套路了,]黎暄看着这些,心里厌世的情绪就如同潮水般涌来,秦元茂回国外了,他的家业主要是在国外,也会以外资的名义进入国内一部分,但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是不想再入局、也没有什么再值得他入局了。 在回到黎家老宅的第三天,黎暄约了黎晔私底下开诚布公地说一回。 “哥哥并不喜欢我吧?尽管我并不让哥哥讨厌,但只要我一天是夏女士的儿子,在哥哥眼里,就永远等同于夏女士一方。”黎晔已经黑进了黎家所有的电子设备,可以说只要他想,夏女士在黎家干了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里头的话除非被人听见,也传不出去。 说了几句话之后,黎晔的态度还是不明朗,只是很疏离,很客气又不信任,显然是已经把黎暄看做夏女士那一方了,他也不多话,只说:“我只问大哥,是想做敌人还是做亲戚,反正你是不把我当兄弟的!” 黎晔坦荡说了,谁不想多个朋友多条路呢?但是他还是不信黎暄的,说来好笑,当初黎暄给顾炽的告诫,顾炽没有完全放心上,黎晔却是记得一字不差,也因此刻意在心里疏远了他。 没办法,当初黎卫群和夏燕燕做得太过分,夏燕燕比不过黎晔,但是她用黎暄就能让黎父冷暴力大儿子,天长日久地下来,虽然比原主记忆里好点,却是永远不可能亲近起来。 “哥哥以为我是想要公司吗?”黎暄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就像黎晔说的五千万顾大少都可以自己去开个电子公司了,黎暄自己手里头的东西,只要他愿意,怎么就不能有公司了? 第29章 都市耽美文(二十九) 黎暄的性子是冷的、烈的,所以当初叔伯长辈见过他回国后的做派就说他小性子,但是黎晔却是一个相对来说更稳的人。 兄弟俩这一遭认认真真谈过,黎晔认为,他们兄弟俩就是不适合相处,一段好的感情能够让人积极向上,并不是说他们兄弟俩有哪个不好,纯粹是合不来而已。 就像遇见顾斐,让黎晔变成了更好的模样,他摇摇头:“你无心公司事务,而真正契合你的、和你合得来的人,也不是和我熟识的人,人本来就是各有各的缘分,而我们俩没什么兄弟缘分,能当亲戚处着就已经不错了。黎暄,我们俩的亲近,本质上是你拼命渴望亲情,可是亲情对你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我也不是你想要的哥哥。” 为了亲情,才有黎暄的妥协与接近,但是在黎晔看来,他们兄弟既然注定不是那么合得来,“多看看身边吧,你的状态比当初搬到n市的时候好了许多,你早就有真心相待的爱人朋友了,不是吗?” 一直以来,真正没有释怀的,一直是黎暄自己,还有这具身体里盘亘不去的原主。 快穿者在任务中过分代入并不少见,哪怕跟原主并不相似,只要主动接纳原主的情感,有很多时候原主走不出来的困境,本该旁观者视角洞悉清明的任务者也会因为本身的性格缺陷和原主的影响走入影响,这也是为什么凭运气和后台能够晋升中级任务者,却不能晋升高级任务者,因为什么时候该沉浸,什么时候该作壁上观,这个分寸难以把控。 他借此谢过黎晔的好意,也算是在他那里卖了一个惨,提前商议好,不管自己拿到多少都不会参与公司的决策,“也不知道他们都做了些什么,爸心有余而力不足,据说公司欠了几千万的债。”他跟黎晔卖了个好,尽管他知道黎晔也许早就知道了。 资新电子是黎父的心血不错,但是里头盘根错节,要说实际的资产肯定比五千万多,可是得投五千万才能运作起来,有这点钱,有能力的人都可以自己再去开一家公司了,又何必还为这个人际关系定型、不好管理的地方费心思。 原剧情里,这笔五千万的最大责任被算到了当时进入公司、殷勤恳切的原主身上,但快穿者虽然并不是金融天才,却看得出来公司的结构出了问题,而其余各方面具体都有哪些问题,他未必能说全,却看出来至少有十余处大小毛病,怎么想都不对劲,而缺了原主,五千万依旧会被欠下,他默默在心里告诉永远不能知道的原主:这不是你的错。 眼看着黎父现在情况还好,又和黎晔约定好,黎暄果断解雇了叛变帮忙谎报的一个看护,并敲打了另一个看护,之后反复告诫夏女士不要起不好的心思,这才和黎晔一样暂时离开。 他心里很清楚,他每和夏女士多说一句话,他在黎晔心里的可信度都会下降一分,但是他永远不可能真的放弃夏女士,也不能彻底舍弃黎晔的信任,一纸协议并没有真正的公信力。 唯有权力与利益是永恒的真实。 ———————— b市,灯光明亮科技感十足的房间里从左到右站着六七个青年人,个个英姿勃发、少年意气,看起来便如同一株株小白杨般挺直。 即使是往日里疏离冷淡的黎暄,身在人群中,受到鼓舞也如同一个最普通的青年人一样,只有提起格外艰难的嘴角昭示着他的内心就像是破了口的袋子,无论装进去多少东西都会漏光,但至少此时此刻,他意气风发,心里头装满了喜悦与自豪。 从之前宣誓的房间出来,这些即将要前往国外参与友谊赛的年轻人便各自按照派系分开,其中最强的两位身边还各有一位同派系的青年,一眼便可辨别强弱。 好在即将要去为国争光,这些顶级精神力的天之骄子们倒是没有吵嘴,他们各自分散,有的前往这座地下建筑的办公区域,有人则从出口离开,还有人则径直前往训练室。 做完基础操作,基本就是随意在严密安全的训练室里自己折腾花样,看了眼凑过来的两个同派系高级觉醒者,大家都关系不错,黎暄索性提议:“跑个团?” 这既是闲暇放松也是精神力锻炼的好方法,平时他们网络上跑的coc一般都是自己人一块儿玩闹,面团则无一例外都会运用到精神力,凭借精神力构建幻觉,以彼此至少达到高级的强大精神力参与,既能起到锻炼的作用也可以休闲玩乐,年轻一代还会由其余人合力构建一个小电影院或是游戏房,其中一个人负责具象化游戏和电影、动画,实现了不动手看片、玩游戏。 自从黎暄把一群同样爱玩爱闹的二次元一块儿带入了跑团坑,他们玩起来比茶会还快乐,算下来每回见面也只有茶会是正儿八经谈事,其余时候这样边玩边锻炼比高雅的品茶、谈论多多了,整个qq群看起来就是一个博学又爱谈时政的二次元群。 几个人一口答应,就算是领袖霍明钧从小家教严格,但是这种算是智力游戏,他家里人是不禁的,网络时代多的是各种游戏、视频、网文这样的娱乐,不随意浪费时间、有自制力不沉迷才能成就大事,而不是玩物丧志,一昧禁止又算矫枉过正,派系里的年轻高层们都算得上出色,自然不会被困住。 黎暄娴熟地将整个房间化作幻象,将几个没跑过的多人模组一一报来,询问他们,“跑哪个?” 齐家二姑娘开了个玩笑,说老大和黎暄都要去y国,跑维多利亚时期的某某模组和上世纪二十年代的阿美莉卡某某模组会不会感觉过于身临其境? 几人说笑几句,便选了一个背景在日本、但是据黎暄说不含粉红的团。 于是,便消磨掉了一个下午,但配合专门的药物和一些独特的东西,这样锻炼下来,能些微感觉到精神力的凝实,虽然不能作用于现实,但是柔韧而宽广。 几天后,特殊管理局精神力达到顶级、年龄20-30岁的几人和陪同的两位中年高手、若干工作人员及护送的军人一起,坐上了前往雾都的飞机。 第30章 都市耽美文(三十) 其实这一次参加的赛事,正式名称应该是“全球觉醒者青年赛”,既是各国年轻一代的考察一线,也是顶头组织的敲门砖,只有通过了第一关之后的人员才能在结束之后正式加入,否则不管晋升到顶级多久了都免谈,每十年一次轮流在各个顶级觉醒者超过十人的国家举办。 自从回国,黎暄已经有好几年不曾吃过国外的饭菜,更何况是雾都,虽然真要说美食地狱还得看北欧,但是y国菜真的是出了名的没什么东西,知名大ip《hp》,国内外多少孩子的童年梦幻,结果仔细一看,里头来来去去就那么些菜,去吃席的一桌子都比霍格沃茨里所有的菜式多了,难怪说雾都最好的餐厅都是法国菜。 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关系,他们一行人既可以选择自己做饭,也能体验一下当地评价不错的餐馆,乃至于黎暄的这一派系和亲近他们的派系,还能得到来自于秦家的帮助,毕竟秦元茂的势力和顾炽一样在国外很厉害了。 “总归我们在国外也待不了多久,这点子宽待,又不值当什么,”和老大霍明钧说起来的时候,黎暄便这样说了,只是再不算什么,也不大乐意让别的派系来蹭,他们内斗虽说不至于故意刁难,这种好处不多给一分却也常见,“但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国内的对头或许不会在大事上面掉链子,得小心些外国的人下黑手。” 这个世界的精神力运用因为时空交错的原因,为了更好地能在频繁的天灾中护住百姓,有能力的人基本上都锻炼得很是彻底,时空交错是祸也是福,又因为科技差得太多,能够依靠强劲的精神力自主实现全息技术,但也因此酝酿出更多的争斗。 并不是说精神力不好,在星际就开发出来了精神力治疗、精神力干预等用途,而他当初能够成为向导反抗组织的领袖,当初的卓容成探索出来的东西领先了不知道多少,无论在故乡还是后来的里斯特帝国,他无意间已经走在了精神力研究的前列,后来吸收之前没有涉及的知识,早已对精神力彻底融会贯通达到目前能达到的最高级。 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强大的力量是有利民生还是用来厮杀全看使用力量的人怎么想,就算是无意争斗,别人想要动手又不能被动挨打,只能为了自保提起屠刀,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自从黎暄晋升到高级后,知道的多了,就只想评价“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 虽然现在地球上就是全部的人类了,但这委实是斗得比星际还凶,实打实地说明了没有外敌的时候人类到底有多么能内斗,长期驻外人员的折损率是20%,而青年赛折损率最高,还是大家都盯着不好随意动手,都有足足30%! 而这一条原主并不知道也没有提到过的道路,该怎样走下去?用一颗最诚挚热切的心去做,在最适合的环境里,重新找回他曾经如鱼得水的东西,所以说这辈子无论在特殊管理局外局内,他根本上还是从事科研工作,每个世界都有些微的差异,如何研究出更适合这个世界的精神力运用方法,依然任重而道远。 在开赛之前的短短十天内,黎暄和霍明钧是结伴而行,又有一两个小派系的人一起,这样一算,就有约摸一半的人了,剩下那几个身边也有工作人员,出门记得带保镖,深居简出一心一意准备比赛。 即使如此,毕竟住在同一家酒店里,难免撞见其他的参赛者、评委,工作人员倒不至于撞到他们跟前来,彼此之间这些顶级觉醒者难免有些小摩擦,隔壁的印度参赛者还因为韩国唯一的一位参赛者当着他们的面吃牛肉撕得很厉害,就算是华夏代表团这边黎暄结伴而行的几人遇见了两三次,另外几人遇见了四五次,都很是不消停。 而因为出了国,秦元茂自然就不必像之前那样,还需要飞到国外去才能和老婆贴贴,每天晚上一通电话对于成年人来说不多不少,对于恋爱脑来说,有点少。 英法之间有个很出名的海底隧道,从雾都到对面仅需两个多小时,可以说欧洲这边彼此交流往来还是很方便的,也方便了秦元茂频繁来见黎暄。 代表团里因为黎暄的实力,倒是没说什么,反倒是遇见的日本人、印度人之类的颇有微词,欧美那边zzzq,倒是有人看黎暄长得不错、代表团几个参赛选手都年轻俊秀,试图过来撬墙角,然而他们没有精神力超过120的,0231检测了一下,灵感值普遍在90-100之间。 也对,正经人谁还在这个关头情情爱爱啊,又不是某些文里一天到晚谈恋爱还能事业、学业有成的男女主。 就算是黎暄出国了担心家里的小橘子和后养的一只异瞳有听觉缺陷的小白猫,都还是一天有十一二个小时都在学习和练习,大多数参赛选手也都深居简出,除了去餐厅吃饭很少有出房门的。 很快,十天一眨眼而过,初赛即将开始。 赛制总共分为三轮,第一轮考校耐力,后面两关就要复杂很多,类似于笔试与面试的区别,彼此间隔十天,最后一轮之后还有五天才会正式公布,算上之后加入组织的各种手续、协议,办下来差不多一个月也就过去了。 黎暄这边跟着自己国家带头的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走到统一的一个场地里,打散了十人一组,仔细看去,统共也不过五组,最后一组还缺了几个人,难以想象总共就这么点儿人住在酒店里还能起那么多摩擦。 之后便是跟正常的考试比赛差不多,只是看到那专用的仪器和上面精美设计的面板时,黎暄神色有点儿古怪,但还是正常地按照操作流程躺进舒适高档的人体工学皮椅里,连椅子都像是飞机头等舱里长途飞行的那种,却仅仅只是一小时的考试。 第31章 都市耽美文(三十一) 第一关,只有会淘汰人的第一关才是最安全的那一关,在看到正常考场一样的比赛场地后,黎暄对之前抱有疑虑的各种说明终于放下心来,当然,最后让他放下心来的不是上头两位考官郑重地告知这系统是最上头的组织花了多少多少小钱钱定制。 考试开始后,如潮水一般的压力就源源不断地压过来,极为考验精神力。 但在浩瀚如海的强大精神力面前,只需要彻底将精神力沉浸进去,尚且有余力关注身周,毕竟就算是这样的考试,完全将自身安危指望几个陌生的老师,尽管知道在这里动手并不安全,但黎暄还是相当警惕。 这样的考试是枯燥的,但是只要放松,那种能够将人压扁的沉重感就源源不断地压下来,黎暄还有心思估算了一下,这个强度大约在100-120之间,偶有变化起伏但绝不会跌下这个数值,至少可以说,放弃抵抗或是太水没有经历过磨炼,是一定会被淘汰的。 不知经过了多久,在那压力突然消退后,黎暄闭上眼睛等待,考试结束的铃声立马响起! 他谨慎地询问:[0231,现在过去多久?] 恰恰好一小时。 他睁开双眼,打量了一下周围,考场的门没有打开,但是周围的人已经少了两三个,淘汰率并不高,但属实正常,毕竟时空交错也是一小时左右。 出去之后和人交流,已经能看到有些人显然早早退场,脸上带着不甘心的神色,但是第二关淘汰的人可以在第三关厮杀来获取更高的地位,第一关却绝无可能再回来,哪怕只差一分钟,也是已经定死了的规矩。 不过倒有人注意到了黎暄之前的异样神情,也没攀咬说什么不对劲的话,只旁敲侧击来问。 黎暄莞尔一笑,原本冷淡的气质冰消雪融:“我20岁那年,大四的时候导师给我介绍了一个兼职,仅仅只是其中一部分程序,就价值几十万,教授们和善地将这件事分配给了看好的年轻人们,他们自己也参与了这个大型项目……” 他这一番话,虽然不卑不亢,不刻意讨好,却也点明了他在进入特殊管理局前的学历、能力,更是通过参与者的身份称赞了一番上头的大手笔,有专业人士背书,更是佐证了之前监考官们所说的价格高昂、出品优良。 正是因为一眼就认出来了自己亲手涉及的那一部分,黎暄才彻底放下心来,约瑟夫教授曾经私下里和他猜测过这套昂贵而又看不出有什么用的系统到底要用在哪里,但是结合现在所知的资料,还没有真正作为考验的内容来得危险! 矜持地欣赏了一番听到的几个人惊讶的眼神,即使这里并不禁止副业,而世上也不存在一个可能的觉醒者专业,黎暄依旧端着气质冷淡的美人面,谢绝了随之而来的热情邀请后就找到友方一块回了酒店。 他的专业并非秘密,而他曾经参与设计那套系统虽然在这之前并不知情,在那些同样参与过、毕业后散落各处的贫穷天才那里算不上什么秘密,但也只有他不幸又幸运地进入了这个圈子。 也并没有特意隐瞒的必要,那一篇篇论文仍时不时出现在相关的学术报刊上,也有一些特别的出现在不知道哪位大佬的案头被审视,而这些并不会在觉醒者圈子里受到额外的瞩目。 只有实力才是这个圈子永恒的规则。 ———————— 之前在休息备战的时候兴致勃勃地和朋友们玩了美英“共轭父子”梗的某人很快遭到了报应。 这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魔法原野,而他彻底失去了同伴的踪迹。 [……我很确信我们没有再次穿越世界,也没有失去记忆。] 【宿主,呃……时空坐标好像有点紊乱……】 [别怕,0231,别怕,我们会回去的。]大不了就是脱出世界,任务其实也算完成,只是壮志未酬,他还有许多事没有做,如何甘心死去? 事实上,经常经历时空交错的世界,本身坐标就有点不稳定,在久远的年代,能够交错的并不只有纯粹的平行世界,还有单纯在文化、环境上相似的部分地区,由此遗留下无数宝贵的遗产,而危险与机遇永远是一对亲密的双生子。 原本预计会在一天内结束、布置了各种机关的第二关出了这样大的岔子,至少有二十多人都掉入了时空带来的毛茸茸的小问题里,英国城市之外的古老危险向年轻人们呲起了牙,其中的受害者无一不是来自历史悠久的大国,就连y国的主办方都汗流浃背,这些天子骄子们要是再也回不来…… 而原本心怀鬼胎的东道主被外界刁难时,那些最出色的年轻人们也在积极努力,以挣脱那些危险的地方回来。 即使如此,收获也是巨大的。 天色古怪而不似正常颜色的原野中,散布着无数张牙舞爪的原生小兽,三五成群,更有长得奇形怪状的植物,肆意地生长着好似可怖的怪物,若是普通人看到这里,定然要吓得惊叫出声,然而无论是谁,面对的场景或有差异,无一例外这些天骄们都面对着最可怖的场景。 随手用一柄长剑刺穿了一只长相有些像魔法生物的凶狠小兽,黎暄原本就冷淡疏离的气质更加冰冷,不满地看了眼手心——这具身体并没有磨出剑茧,镂刻花纹的剑柄戳在软肉上有点硌人,接受过训练但更多是文职的青年双手白净柔软只略有些笔茧和常年敲打键盘留下的薄茧,摸上去不扎手也不粗糙,很快就因为剐蹭而略微红肿。 这片一看就是异世界碎片的含有魔法痕迹的小可怜并不和平,为了找到回主世界的路黎暄不知费了许多功夫才找到回主世界的出口,他亲爱的祖国并不存在这一类东西,也可能是已经处理掉了,不像英国有那么多让人毛骨悚然的野外。 然而这也改变不了他身处其中的事实,只能拼尽全力,厮杀、寻找,以求挣得一条生路,哪怕是心里空洞的厌世者,依然还留存生存的本能。 第二天下午三点,黎暄第九个从他原本消失的野外掉出来,眼角眉梢除了冷淡还沾了一点儿微不可察的血腥气,运动服上有若干处细小的血渍,颜色早已变成暗红。 [0231,就小世界附着次位面一事向时空管理局递交报告。]他赌这个世界意识根本没有报告过这一点。 随即,这位死里逃生的幸运儿脱力倒进自己人准备的担架,已经一天两夜没有好好休息时刻紧绷的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前面回来的人一样昏迷过去。 第32章 都市耽美文(三十二) 距离那场惊心动魄的意外已经过去五天。 算得上有惊无险,或许可以看做一场长时间的时空交错,这些被精心培养的天骄们也确实都回来了,不过…… y国出了意外的五个人里有三个不治身亡,而其余遇难的青年们也有几个没等到救护车赶来就咽了气,主办方在这样的意外里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甚至这种势头隐隐扩散到了官方,大嘤又大缺大德了一次成为所有关注时政的人共同的认知,虽然这次的事件确实是纯然的意外。 黎暄和几个关系不错的人也讨论过这件事,据说那些人感觉就像是进了西幻的地图一样,里头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小怪和奇怪的魔法植物,凶险而值得探索,也有人是几个人一起掉进去,来不及争锋相对就在周边的危机下不得不并肩作战。 据说事后主办方还想找到那些地方,然而当时还有点痕迹却不敢乱动,等人都出来之后原本还可以检测到的时空波动却彻底消失。 [那些次位面真的脱离了?]黎暄感觉不像,次位面外号世界碎片、位面碎片,是世界破碎后产生的零碎,一般会自动吸附在某个世界上,越是时空不稳定的世界就越可能吸引,而能否拥有次位面,都是要跟时管局打报告的,一些大世界的秘境宝地之类则与次位面不同,是同一个世界内所开辟的空间,稳定性高且资源丰富。 【当然没有啦!只是这边的检测技术虽然不错,还是没法完整地捕捉到次位面,误入的人类脱离后就已经更换地方啦~宿主放心,只要没有之前的大动作,随随便便进不去哒】0231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有了这一番来自时管局的消息,再加上自身的判断,黎暄确定了近期不会再有人被卷入,才放下心来。 有关次位面的事情告一段落,但外头的事情还没有落下帷幕。 当时他们总共有六个人被牵连进去,虽然无一伤亡,但是还有两个人至今只能躺着,乃至于国内的留守成员叽叽咕咕来问他们y国的那个某部门到底干了什么事让大家来针对,但是大家默契地一致准备瞒下这回的经历。 而这边经过了组织里其他国家成员的一番扯皮后,终于给出了最后的方案。 作为目前局长派系的年轻人,黎暄以及派系的年轻领袖霍明钧自然是知道了里头有多少利益交换,准确来说,注定会坐上那个位置的年轻人知道所有的一切,而黎暄只知道他该知道的事情。 这些幕后的利益交换、合纵连横不提,最后放在明面上的结果,自然就是“协商”后予以补偿,但是觉醒者的数量本来就和小说里的巫师差不多,顶级觉醒者更是稀缺到所有人加起来可能和文野里的超越者一样看似不少其实稀缺,因此这个结果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内幕。 而最顶头的组织,官方名称是全球时空研究所,算是一个脱离各国的觉醒者官方组织,但是其中的成员都在各自的国家有正式的官方职务,其中又以十人议会为研究所的管理者,下设若干职位,比赛第二关与第三关就是决定加入之后是从普通的干员做起,还是从第二级的职位做起! 而这一次也是因祸得福,本来后面就是为的考察能力,最后的决定就是取消后面的比赛,最后一关死亡率最高的复活赛和决赛一并取消,仅根据没有完成的第二关来决定最后的职位。 那些九死一生回来的,半是补偿半是表现出来的实力,只要是没有精神受损的最后统统得到了不错的职位,那些精神受损的怎么办?按照规定自然是不能进入最高级组织的,就只能领着丰沛的补偿遗憾退场了。 而剩余还有一些较好的职位,便分配给了剩下的人中在第二关表现不错的人。 到这里,各方利益划分终于让所有人满意,这一届千禧年以来最凶险的青年赛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 黎晔办完入职手续回到华国的一周后,突然就接到了消息:黎卫群死了。 那时候他从宠物医院接回他粘人的两个宝宝,没有安全感的可怜小白猫一听到奇怪的声音就会缩进他的怀里,温热的小身体微微发抖,隔着浓密的毛发在他心口烫得叫他心生怜爱,于是他最常穿有一个大袋子的套头卫衣,小猫咪窝在布料里离他的心很近很近。 他开着那辆舒适的房车,从b市出发,正准备一路往南,季节末就到了海市,却在路上接到了丧报。 现在想想和家里人交流,明明时隔不久却恍如隔世,短短三个月内,他那边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在依附世界的小碎片里进行过一番生死厮杀,魔兽的鲜血都染红了土地,回到人世间后只有猫和他家那口子还有真实感,其余的一切都化作了虚幻的海市蜃楼,很久没有完全侵占心神的厌世感都让他仿佛灵魂飘在了云端。 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匆匆交代了看护去办一些事情后便挂掉了电话,第一时间打给了夏燕燕:“我听说爸出事了。” 那头的声音努力镇定,却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啊,是啊,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我还没给你打电话呢……”她报了现在所在的医院名字,是黎父经常过来复查的医院,催着儿子快点过去,又说她会通知黎晔的,声音在短暂的心虚后似乎有了底气一样越来越大声,信誓旦旦地说他爸之前承诺了会把股份都给他,要他承诺不会帮着黎晔。 黎暄摇摇头,只说“我会快点回去”,就挂断了电话。 他其实知道,他爸公证了遗嘱,[跟原主记忆里稍有出入,依旧是股份对半分,郊区的养老别墅给夏女士,现在住的房子给黎晔,其余的八套房两个儿子对半分,剩余的一些除了保值的奢侈品之类的杂项折现,黎晔分到的没有改变,另一项给夏女士的却给了我。] 他爸还是比夏女士更清醒,两个儿子在心里分量更重,想来杨家婚宴时他解释自己的职业时,夏女士没有听进去,黎父却听进去了。 他给黎晔打了电话,报了丧又将护工那边说的他妈妈在争取全部股权、实际上公证的遗嘱内容告诉了黎晔。 不管夏燕燕女士想要做些什么,他已经做到了他想做的、该做的。 第33章 都市耽美文(三十三) 鉴于丧事突发,他除了一开始交代护工外,又处理了他原定的行程,要在各个亲友群工作群里告知他之后的动向,推掉原本预定在某大学的讲座,改掉快递地址……这些事情他都是边开车边做的,还要安抚他的两只乖宝宝,这次他要开着房车过去,毕竟两只小猫咪都还很小,不能太长时间离开他们。 讲座好改,但是快递地址这类日常生活中的琐碎反而更为难办,临上高速前黎暄还在雇人和客服商量,毕竟对他来说钱不钱的不是问题,东西浪费了总归可惜。 [还是把猫粮猫罐头这些就直接捐给那里的救助站吧,这次回去应该剧情就要结束了,]黎暄开车的时候跟0231聊天,现代社会,奔丧之外还有许多的日常生活,零零碎碎生活小事,在些微的难过之外,更多顾及的还是日子怎么过,快穿者早已习惯了离别,一世又一世,时管局多少人都习惯了这样的长生,还有更多人过着平凡的生活。 在路上思考了一路原主记忆中那些事情,精明能干的妈和隐形的他,最后黎暄顺利地在几小时后抵达了这座并不大却囊括了原主大半人生的城市。 将房车停在房车营地,准备好了几天的食水以防万一,再将驾驶座旁边的隔断栏杆门给关上,黎暄就打车去了医院。 黎晔比他早一步到,正在询问夏女士到底发生了什么,黎暄这个做儿子的却没有听母亲讲述,而是一挥手,看护就过来叙述事情发生的经过。 原来上回黎父出院以后,因为一些身体上的问题还需要复查,这种时候他向来不要黎暄雇的看护陪同,而是叫夏燕燕陪他去医院,事发时突发车祸,在黎家工作了许多年的司机当场身亡,黎父重伤,夏燕燕也受了点小伤,只是不像黎父那样没等救护车赶到就断了气。 黎暄看了眼被白布盖着的人,直到看护汇报完日常事宜,又说出事后就过来陪着夏女士处理一些琐碎繁杂的事情,这才点了点头,给了一男一女两个看护发了奖金,又让女看护留下来陪在夏女士身边暂时帮着做些跑腿之类的小事,名义上也是让夏女士不要劳累,给她人手差遣。 这边黎晔听了夏女士,大致上和黎暄这边护工讲述的大差不差,也不过多了雨天路滑之类卖惨的话,才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相比起黎暄只信任那两个护工而格外多疑又轻信的做派,他问了经过又问了事故调查,怎么都不敢想之前还好端端的人去得这么突然。 身为长子,黎卫群去世的一应事宜按规矩都得由黎暄操办,而在最伤心的时候,顾斐身为一个体贴的伴侣闪亮登场,又是陪伴在黎晔身边又是找来一个专门办丧事的人,体贴周到,很有早期耽美文里霸道总裁的全能风范。 黎暄这个小儿子,除了走流程和陪着哭倒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不过在停灵的第二天,特殊管理局中的同派系友人、本地大约摸知道一些的高位官员、相关领域的教授大拿以及互联网企业的大佬……这些绝对不会卖顾大少面子,也不会卖黎父面子的人纷纷亲至,送上相应的帛金白信封。 就连秦元茂这个家业主要在国外的大忙人,都赶在停灵第一天下午就过来,不同于那些只是礼节性吊唁的人,陪足了三天,才在黎父下葬之后因为黎暄顾及夏女士的心情而离去。 黎晔早就对黎暄眼下的能量有所猜测,家里唯一看不出来的,恐怕就是看似精明的夏女士,黎父那样白手起家的人,就算是风口上的猪,也早就看出来黎暄职位不低了! 只是头一天没见着秦元茂来,黎晔当初很是知道一点儿秦元茂对黎晔的感情,看着这情况还有些担忧,见了人才放下心来。 黎父下葬后当天,他的律师便挨个打电话请亲眷们第二天上午到资新电子去,按照死者生前的意愿宣读遗嘱。 原主记忆里,同样是在父亲去世后,只是那时他已经进入资新工作自以为稳操胜券,他丝毫没有发觉股东们眼里的审视,因为一个公司的决策者形象也与公司息息相关,而相比起黎晔的稳重成熟,他显得有些稚嫩,从这里,他就已经注定了要输掉! [原主不是这块料,而我对此毫无兴趣,从一开始,话语权就注定了会落入主角手中,只是原主他当局者迷,又对母亲的说法深信不疑,把希望寄托于旁人而非自己努力,是永远靠不住的!]快穿者就一直坚信别人有不如自己立起来,就算是裴茗那一世笑眯眯说靠哥哥养,实际上主动权一直是在他手里。 看着股东们精明犀利的目光,黎暄再次为原主叹了一口气。 “……52%的股份,黎暄与黎晔各继承26%;名下十幢房产,郊区的别墅……”律师报着两兄弟早早知道的遗嘱内容,夏女士却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内容一样,当场就变了脸色。 “这不可能!卫群说过要把股份都留给黎暄的,”她随即瞪视着黎晔,“你搞什么鬼,怎么会是这样?!” 已经有几个股东露出了不悦的神情,黎晔皱了皱眉,出声劝她:“妈,这份遗嘱是公证过的。” 先堵死了后路,又说些“爸爸的遗产怎么分,全凭爸爸心意,分给我和哥的东西已经很平均了”“以后我养你,妈你不要担心”这样的话。 但夏女士看起来还是焦躁不安,黎暄知道,经济建设决定上层建筑,原本夏女士和他加起来得的东西和黎晔差不多,如今看似没变,但是夏女士只得了一幢别墅,她和黎卫群签过婚前协议,没有夫妻共同财产,但这些年也得了几套房子和七位数存款、若干珠宝,自己有是一回事,老头子不肯多分也意味着不信任,难怪她要不安。 即使夏女士看起来不择手段,但她终究只是普通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金钱与生活,就是一生。 即使黎暄劝好了夏女士,但是之后的故事他仍作壁上观,坚决拒绝了夏女士收来的散股,看着黎晔凭借父亲的26%、母亲的5%和收来的散股,一跃成为大股东。 对于黎晔凭借实力与准备说服股东,黎暄并不准备干涉,反倒是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夏女士,又斗志昂扬地对上了黎晔,对此他也只能感到无奈,看着夏女士替代了大反派的位置出言反对,再看着黎晔走完剧情,说服股东后宣布资新电子破产清算。 三十前,白手起家的黎卫群与白富美孟怡联姻,婚后很快出轨,最后孟怡早早去世,香消玉殒;三十年后,黎卫群也死了,而他一手创建的资新电子欠下五千万,被孟怡的儿子黎晔亲手解散。 行善的,当得善果;那作恶的,终有报应。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雪真干净1。]黎暄感叹,只觉得资新这些人散去的样子好似飞鸟各投林。 第34章 都市耽美文(三十四) 天边一轮弯月挂在空中,洒下清寒的华光,而曾经富丽堂皇的别墅灯火黯淡,就好像它曾经的主人一样,已经走到了末路,而又要迎来新生。 老宅里曾经的佣人大多数散去了,黎暄走到门口的时候瞧见,就连厨房里都是冷冷清清的,昂贵的厨具在那里陈列却好似落寞了一样,曾经永远有人守着的大门口已经不见了保镖的身影,乃至于车库里的车子……哦,那些豪车都已经按照遗嘱去折现了,这一部分是黎晔得到的遗产。 即使是他上一次回来,这里也依旧有很多佣人,但是自从父亲去世起,无论是他还是哥哥,都没有一个人想要继续雇佣过去的佣人,他知道黎晔那边有顾家用惯了的老仆,只是他习惯了在房车上继续流浪,想要和秦元茂把恋爱谈得久一点,更何况这里也没什么好继续留下的,黎晔要卖房子。 他手里的手提箱沉甸甸的,都是过去他在家里留下的东西,于是他这一路就走得格外慢,似乎有些吃力,实际上以他的力气并不该这么觉得,但是看到他这一次年幼时经常奔跑的走廊已经收起了昂贵而不好打扫的地垫,曾经装点门面的东西都消失不见,大约摸是卖掉了吧,还有客厅里据说是大娘从孟家带来的一整套红木沙发。 最后一次站在门口回望,宽阔的楼梯尽管没有陈旧,看上去依然灰暗,大概是因为过去明亮的枝型水晶吊灯没有亮着,已经昏暗下来的客厅里只开了楼梯上一盏形状优雅的夜灯,灯光幽幽,照着曾经明亮得能反光的地砖,在雅致的陈设里像是从纸醉金迷的梦中醒来,蛛网爬满了曾经的奢靡,空留下一室黑暗里的寂静。 他摇了摇头,暗笑:[我糊涂了,这是今天才打扫好的房子,怎么会落灰?] 这时候,轻微的脚步声敏锐地落入他耳中,他听到拖鞋落下的声音,尽管隔着十几米,而那声音轻微无比,他眯了眯眼睛,仿佛月光也很刺眼。 “现在就走吗?”黎晔从楼梯上走下来,逆着光看起来真有几分灯下看美人的绝色,黎暄知道哥哥其实不住这里,大约摸也是因为一些事情拖晚了。 他只是笑笑:“这些天早出晚归的,因为爸的去世心里难过,难免忽视了我养的两只小猫咪。哥,你是知道的,那可是我的情感疗愈猫呀。” 他这般避重就轻,黎晔无论是情感上还是理性上都知道其实该留他住一晚,却最终只是问他,“这么晚了,还有车吗?” 黎暄眉眼弯弯:“房车营地离这边只有两公里。” 见黎晔不动声色,他又道,“我先前才从国外回来,还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办。之前那几日哥哥虽然哀思诚挚,没管各路往来应酬,也看到了人家专门来送帛金。他们亲至,为的不只是我这点儿薄面,”为的是什么自然无需多说。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黎晔就算想留,也不好再留他了,又想到之前被警察闯进股东会议带走的夏燕燕,心里头自觉那点兄弟情分已经彻底回不去了。 昨日虽说黎暄是板上钉钉支持他的一切举止,在他被夏燕燕质疑的时候也表示全由兄长做主,但是…… 那日说服了股东们后,黎晔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警察找过来说夏燕燕是黎卫群之死的最大嫌疑人,还有确凿的证据,夏燕燕给车祸另一方司机的同伴转去了后续的报酬,原因仅仅是她被对方恐吓了几句,这个敢于买凶杀人的女人就无可奈何只好支付剩余的报酬。 当时夏燕燕还想狡辩,但是铁证如山,法律的威严不容置疑,最终她被当场带走,而黎暄担心母亲,也匆匆离场一块跟去了警察局。 自那之后黎晔不知道黎暄是否动用手段,只知道因为夏燕燕是过错方,无权继承遗产,因此夏燕燕分到的那微不足道的遗产就由兄弟俩平分,而黎暄另外出了一些钱,从黎晔手里买下了那幢别墅的另一半产权。 而黎晔是准备将分到的几套房子都卖掉的,即使是这幢黎家居住了很多年的旧宅,对他来说也早就失去了意义,如果不是那次绑架,他可能都不会在意遗产的分配以及黎父过世后资新的归属,但是他外祖父和舅舅与夏燕燕勾结,准备害死他之后将股份卖给夏燕燕这件事,着实让他心寒。 想到这里,黎晔突然叫住了黎暄,问他知不知道,是自己将夏燕燕和孟家勾结的事情告诉了父亲。 “诸多争斗,我本无意沾惹,”黎暄叹了口气,却轻轻点头,“左右她来惹你,这般处置已算轻轻放过。”至于背后的诸多心思,对比起来黎晔确实善良,哪怕黎父因为此事勃然大怒,他当年为夏燕燕与原配娘家闹翻,结果多年后竟然联合起来对他儿子动手,因此也算是让黎父失了一部分信任。 算不上此消彼长,只是黎父对两个儿子都失望,又没有别的继承人,才会把股份仍旧平分给他们,几分恶意几分无奈,都已经随着他的去世盖棺定论。 而如今和黎晔商量过谁都不打算继续雇佣黎家从前的佣人,黎暄也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又和兄长简单说了两句,便道:“我走了,夜深露重,哥哥也早些休息,注意身体。” 尽管早早离去,他却不会担心资新那边的资产结算,黎晔是标准版道德底线良好的主角,该给他的东西一定不会少。 但临到门口处,又回望楼梯上朦胧的暖黄色灯光,偌大的房子里昏暗寂静,颇有些树倒猢狲散的凄凉感触,他清楚地知道,踏出了此地,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回来的机会!父亲死了,母亲入狱,而他和哥哥都已长大,世事转眼变迁,不禁生出许多悲凉之意。 在这凄清的夜晚,这片高档别墅区别家依旧热闹或温馨,灯红酒绿的繁华能让身在这里的黎暄隐隐约约听到热闹的声音,哪怕此地安静到连无人打理的草丛中露珠滴落都敲在心上,万籁俱静的夜里相隔不远的奢靡让价格高昂的洋酒气味都飘到鼻端,今夜,他大抵是有些醉了。 [丝竹靡靡之音,入我耳。]他内心发出最后半句感慨,随即提着他小小的手提箱走进苍茫夜色中,身后的黎晔一直站在楼梯上,看着弟弟道别之后走出门去,一直一直越过欧式铁艺镂花的大门,在夜色里化作一个模糊的背影。 而他们终将走入明天。 第35章 都市耽美文(三十五) 披着一身寒露,一路没打车也没把手提箱收起来,慢悠悠走到房车营地的时候,这儿都已经灭了灯。 黎暄看了眼手表,[这么晚了,都已经快十点啦。] 0231早就安静下来,早在傍晚他终于清点完毕东西的时候就已经去野了,黎暄自言自语一句,也没指望应答,跟营地门口岗亭的夜班保安打了个招呼,就快步走到了自家房车那里。 要收拾的手提箱没有塞到下面仓库,直接一口气拎着上了门口台阶,上去几步,在驾驶座前按了下快捷按钮一键关门,他就看到有只小煤气罐罐挂在护栏门上,连忙上前把小橘子捞下来,声音轻柔:“宝贝,怎么跳这么高下不来了呀?是不是听见爸爸回来了想撒娇呀~今天在家乖不乖~” 即使显得并不激动,面对小猫咪,依旧甜言蜜语多得能让正牌对象浸醋缸,考虑到夜深露重,黎暄撸了把小橘子,给她和白猫小雪花各抓了一把冻干吃,就先去换衣服洗澡了。 一直到洗漱完把带着夜间寒气的大衣挂在有加热功能的衣架上烘着,黎暄顺手洗掉贴身衣物,次净衣挂在专门的衣架上,又检查了一遍两只崽崽的自动放饭器和饮水机,再看了家里有没有需要做的家务、需要整理的东西,穿着家居服忙了好一会儿才睡下,忙活家务前还要记得不开车、打开栅栏们的时候把驾驶座的玻璃门关上,避免两只调皮捣蛋的小猫咪跑过去误踩什么按钮。 直到躺到床上,黎暄才总算能歇一歇。 可不敢小瞧一直以来没有消退的厌世debuff,就算是忙碌的时候,就算感觉疲倦,那些闲得发慌才有功夫感叹的离别,那些风花雪月柔肠百转,一心一意科研的学者最没有心思多想的文人雅致,会缠缠绵绵潮水一样席卷而来,似乎要叫人溺毙在里头,永远逃不出愁肠百转。 但其实,快穿者经历了这许多世,统共几千上万年,又哪里是会为这些事而惆怅的呢?不过是因为,许多此类项目,都会使得与原主的共情能力增强罢了,就算某几个片段戳中了心底的柔软,毕竟不是真切的那段经历,如何叫一个麻木或是凉薄的人动容。 不过,[这段剧情,该是结束了吧?]他心想。 其实原主的倒数第二次出场,就是以董事会上母亲被警察带走为收尾,他和母亲分到的财产虽然加起来和黎晔一样多,但是因为母亲谋杀父亲制造车祸,作为过错方没有资格继承遗产,最后导致那部分遗产被平分、他最后得到的东西只有哥哥的一半。 母亲锒铛入狱,原主为此奔忙许久,最后一次出场是几天后,已经全然不见昔日的高傲,落魄如同云端跌落污泥,尽管尚有资产,但是之前只在自家公司工作、对金融一窍不通的他既要担忧母亲又没有生计,后来的生活可想而知。 但是那样的日子也没有过多久,谁让他在最沮丧的时候遇见了最糟糕的噩运呢?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时空这样最危险的东西,就算是一个懵懂的人遇见尚且会受伤,更何况是那时抑郁自责又惶恐的原主? 原主的愿望里,也有尽量保全财产、拥有自立能力、尽力让母亲得到公正判决的心愿,他心里怨念男人打死女人都可以靠金钱靠势力争取轻判,凭什么妻子杀夫都要重判? 敏锐度算有,但是在搞过女权硬生生在女帝面前“进谗言”直击根本、能让封建时代的男女谁厉害都可以一夫一妻多妾制的快穿者看来,没抓到根本问题。 但是他乐意成全他,所以这些年来私下里暗中搞事情,全心全意解决家暴不入刑,故意伤害就是故意伤害,故意杀人就是故意杀人,坚决不让男女不平等的观念问题发生,发生了不要紧,他亲自补上、搞点小事再私下里组织起公益组织,总有一天会实现完全的平等。 原主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他压根没意识到。 【啊?真的吗?】0231突然开麦。 [原主觉得自己落魄了,但是……]快穿者躺在黑暗的房车里搂着小猫咪一脸凝重,原主那个倒霉孩子忘记好好整理家当了! 父亲的遗产就不说了,26%股份,房子平分,其余各种项目、车子折现,没有提到的收藏品自然是留给后代撕逼用的,毕竟那些可以直接算作生前赠予;但是夏女士的珠宝首饰、包包衣服,还有原主自己的私人物品,原主只在黎晔要卖房子的时候回去了一趟,草草带了自己的东西,忙着为了亲妈奔走结果丝毫不记得亲妈的私人物品,黎晔虽然不至于贪了那些又不会为一个闹僵的弟弟想到那么细。 以他的现在的地位,只需要嘱咐一声秉公处置,再经常去看望夏女士就不用担心她在看不到的地方吃苦受欺负,但是日常琐碎、送去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首先要知道,夏女士的东西都放在哪里,总不可能要一直放在要卖掉的房子里吧? 根据秦元茂安排的女看护所说,这些天在夫人身边帮忙、照顾,她得知夏燕燕的东西分别在老宅和郊外别墅,其他几套很少去的房子那里倒是没有。 郊外别墅就不管了,反正预备给夏女士以后养老的,而老宅这边,身为夫人夏女士有一个大衣帽间,在储藏室里也有她的私人物品(这个要问家里的管家),在和黎父一起居住的主人房里还有若干从浴室到梳妆台的零碎物品,其中有许多洗护用品和化妆品。 为此,黎暄提前告知兄长,要从老宅把自己和母亲的东西收拾走,至于黎父的剩余生前物件他和哥哥商量的是既然买下了郊区别墅的另一半,那就是分到的房子里那些父亲遗物归各人。 其中最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黎父的所有衣服鞋袜,这些倒是在那位请来做白事的先生说要烧旧衣服时,黎暄劝着黎晔,一件不剩全给收拾出来烧过去了,不必留什么念想,同时也是讨个黎父在下面一年四季不缺衣服穿的好意头。 当时是连着领带这种都给烧掉了,表和袖扣等配饰没有烧纯粹是因为烧不掉,但也把父亲过世时手上戴的表给一块下葬了,另外选了些据说生前比较喜欢的配饰一起放进骨灰盒里。 父亲的其余零碎东西处理完了不需要担忧,夏女士的那些东西黎暄和看护足足收拾了大半天,毕竟光是经常换季的衣柜就有数箱衣服,看护看得有些慌,连连提议要黎暄跟老板说一声请个专门的打包团队过来,黎暄摇摇头,意思是不信任、嫌麻烦,他当场进行分类,也不是光指挥看护不动手,一边指点看护哪件放哪个箱子按保存方式分类打包,自己手上把夏女士的珠宝首饰都给包了起来,心里还不忘记下都有些什么东西。 那些瓶瓶罐罐的洗护用品,洗护用品开封的装一箱、没开封的装一箱,化妆品按下面未开封上面已开封通通封起来,监狱里夏女士不至于脑子秀逗了要化妆,夏女士所有的贴身衣物也都收拾出来,到时候给她和洗护用品一起送进去,没开封的洗护用品送不送要看她自己意思,探监时咨询她意见。 当时一块送到郊区别墅的时候,珠宝首饰等贵重物品由黎暄亲自护送,列出清单一式两份由那位女看护和他自己保管,交代了眼下就由这个女看护负责郊区别墅这边,日后夏女士出狱了也是依旧由这个用惯了的人手照顾,同时允许女看护在忙不过来的情况下向秦家那边申请,必须由他过目才可以同意,同时不可以随意带外人进入别墅,夏女士出狱前这个别墅最多只能配4人,衣服养护和日常打扫是女看护的活…… 如此种种要求,算得上麻烦,所以就算秦家原本就有高额工资,黎暄还是按原本的工资给她多加了一份,附带奖金,只求将来夏女士虽然不在跟前,但是能够安度晚年。 除此之外,虽然夏女士现在还在看守所没有正式判决,但是依照我国法律规定,是可以一个月探监一次的,黎暄的决定是三个月去看夏女士一次,其余两次则由女看护前去看望,不算孝心外包。 而黎暄自己的东西,则是在收拾完梁女士的东西后,他自己来打扫。 十多年的东西,就算后面离家去上大学,后面也只回来过没几次,又会少到哪里去呢? 他翻了个身,怀里搂着热乎乎的两团小生命,心里想着,明天去把那些东西整理完,就继续上路。 原主拥有的东西何其之少,而他能紧握在手中的,哪里能算多呢? 第36章 都市耽美文(三十六) 这世上每时每刻,有无数人萍水相逢,而一个人融入人海,就像是一滴水一样消失不见,是最寻常的事。 有哲理的人说,不是每一个走散的人都必须要找回。 但每一次意料之外的重逢,都令人惊叹世界如此之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与距离短到天方夜谭,几十亿人活在世上,而所有人都能拐弯抹角搭上关系。 ———————— 当汽车疾驰过欧洲城市的乡野,文幼琪的心情有些忐忑。 尽管他和顾炽之前旅游,欧洲这边的风景名胜见了不少,但是像这回这样,是顾炽的老对手兼老朋友秦元茂,热情邀请小情侣前去做客,除了之前陪着顾炽的外公汪老爷子住了些日子,也算是难得的拜访国外的朋友。 而文幼琪与顾炽之前的经历则更加曲折难言,但凡有了解他们之间故事的亲友,无一不感慨命运的玩笑如何戏剧性,又如何在过往留下永不磨灭的痕迹。 早在老五还没有遇见小幺,顾斐更没有遇见黎晔的时候,那时候年少气盛的顾炽,还在烦恼该进入顾氏帮忙还是选择别的事业,只有少数人记得,他曾经是在顾氏担任过职位的,那时他虽然同样爱玩爱闹,但是意气风发,一看就是前程大好的年轻人。 也正是在那时,顾炽遇到了文幼琪,最好的年华遇见最好的人,然而彼时的他们怎知,这只是一段相遇在错误时间的悲剧,过去的诀别撕心裂肺,而时间也不能治愈他们相爱但痛苦的心。 就如同黎暄在平行时空获取的情报一样,文幼琪与顾炽很是经历了一番爱恨纠葛,别离再聚,异世界私房小馆内的有惊无险只是偶发性事件,剧情从来不因为某个人的改变而发生偏移。 但是像顾炽这回没有保护好爱人、导致文幼琪被恶毒女配绑架这件事,足以叫秦元茂嘲笑他三年,并借此机会让他欠下了一个人情。 在这之后,秦元茂盛情相邀之下,顾炽便欣然应允,带着受了惊吓的爱人前往秦家在国外的大本营做客致谢。 去之前文幼琪还小心地了解了秦家那边是什么样:不同于之前和汪外公一起居住的低调别墅,秦家大本营是一座历史悠久的欧洲庄园,甚至秦元茂的母亲还是真正拥有爵位的外国女公爵,只是她生性高傲而久居故国,秦父因为早年身体留下暗伤已经去世,因此他们此行是见不到什么长辈的。 他们坐车从最近的城市出发,一路上都是农田风光,即使是欧洲大部分地方都不像美国拥有一望无际的平原,但是异国风情的田园也独有一番风情,更有一位秦元茂的得力助手一路上都在为他们介绍,更是让人感觉舒心。 大约半个小时以后,他们就远远地望见了一座古典的庄园,据导游先生所说,那就是秦家祖传的欧蒂斯庄园,背靠当地一座两三百米的小山。 …… 越过花纹繁复的大门,高高的围墙里面是一派经典的欧式庄园风格,风光迤逦,远处还有大片大片的麦浪,在偌大的庄园里有着最秀丽的欧式乡村风景,而道路的尽头则是一座高大的、华美的建筑。 那是一座古老的巴洛克风格建筑物,是整个庄园的主体建筑物,不过文幼琪分不出来这些,只觉得和网络上的图片相似,在心里统一归为“欧式宫廷风”。 文幼琪这个人向来安静内敛,没什么爱好、事业,却也不会上网娱乐,学历不高又作为私生子遇上了手段厉害的原配、性格狠辣的婚生子,见识比原剧情中的反派黎暄好不到哪里去,只是生性温软到几乎懦弱,假如要快穿者来评价,就是典型的古早款弱受。 顾炽则不同,跟导游先生聊得有往有来,还特意照顾了爱人,给他讲了许多这方面的知识。 他们这边被秦元茂的心腹带进去,立马就有人上了茶点又静悄悄退下,相比起顾炽和文幼琪平日里只是顾家老仆过去打扫卫生、买菜送饭送点心,家里很少见外人的情况,秦家这边住在老宅里,跟外公还有顾家老宅那边是差不多的做派,秦家的仆人也是一样的温和能干但不多话,除非必要不留在主人面前。 文幼琪并不知道,这些仆人还有一个共同点:钱多事少福利好! 他之前重逢后无处可去时顾炽雇佣他是包吃包住而且每周顾家老宅那边有人来清扫一次、有专人补充生鲜,很轻松自在也有三四千一个月,这还是顾二少根本不懂钟点工的价格,那些专门的厨师就不说了,清洁工也是最低五千包吃包住还有五险一金的。 像是汪外公家还需要陪伴老人家的老仆、黎暄预备给夏女士作伴的女看护,工资在里头绝对算得上中上,当然,夏女士出狱后女看护的工资才会提上来。 尽管不知道这些,文幼琪也不懂顾炽和秦元茂那些没避着他说的话,只听懂了秦元茂在这个圈子里和顾炽差不多,算是对手也算朋友、可以合作这些内容。 他听得半懂不懂,不过顾炽从来都不会冷落他,秦元茂这个主人家也很客气,那边聊的时候时不时也会带上他,再加上庄园里风景秀丽、茶点精致,算是很惬意的朋友聚会了。 之前文幼琪也跟顾炽在国内的朋友出去聚过,顾炽爱玩,但是顾柊一直劝他爱玩可以但不能滥玩,因此顾炽虽然为人过分张扬肆意,但是在私事上很是洁身自好,出去玩一般是去高档的餐厅,去ktv,去酒吧开包厢,文幼琪也去过顾家更是和顾夫人一块喝过茶,自然对这种场面感觉良好。 这边正说着话,自然而然就聊到了目前还没有出现的秦夫人身上。 在他们这个圈子,夫人外交并没有商、政圈夫人们那么重要,当然这个夫人是男是女就更不重要了,乃至于有些有能力的女性爬到最上面打拼出来家业的也不是没有。 秦元茂的夫人姓甚名谁,这可是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秦夫人是男是女、长相如何都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据说就连秦元茂的心腹也只知道秦夫人偶尔会出现在秦家。 再有就是秦元茂以前和顾炽作风相似,但是这样一个人却在几年前忽然彻底收了心,此后在外面就连出去谈事情都不愿叫个人来陪酒,这事可比空窗了好几年的顾炽更显眼,因此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秦夫人的存在。 本文知名恋爱脑秦元茂同志自然是将自己的老婆夸成了天仙,但是秦先生口才一流,听着不管是顾炽还是文幼琪都不讨厌他这样长篇累牍的夸赞,反而对那位在秦元茂口中清冷貌美、优雅从容的夫人有了几分好奇。 秦元茂自然卖了个关子,说他媳妇是谁,其实顾炽见过,还认识呢! 文幼琪现在因为顾炽的安全感给的足,没有两人复合前那样吃醋,倒是有些好奇,但是顾炽向来不大关注这些,又确定所参加过的婚礼和听到的传闻里没有秦元茂,更是知道没有哪一个熟人隐蔽地、不为人知地结婚。 因此秦元茂这么一说,倒是把两个人的好奇心都给勾了起来。 又是一番说笑,秦元茂才终于揭晓谜底,也只消一句“有幸与顾大少做了连襟”,便让顾炽明白过来,反倒是文幼琪有些好奇:原来大少夫人还有个亲弟弟\/妹妹? 这里头许多渊源,顾炽也只简略跟文幼琪提了句大嫂有个弟弟,毕竟在人前不好详说这些事情。 这时候,突然传来一声轻得像幻觉的猫叫,“咪呜~” 只见刚才还一本正经的秦元茂,瞬间就从不知道哪里掏出来一个装得半满的小罐子,随即把自己那边的干净碟子抽出一个,就往上面抓了一把形状各异像是小点心一样的东西,随即就把盘子搁在了一旁的软垫上。 夫夫俩还在奇怪的时候,就看见一只橘色的煤气罐罐嗖的一下蹿了过来,小家伙去吃零食之前,还“咪呀咪呀”叫着要蹭蹭抱抱,随即又迈着小短腿矜持地蹭了蹭两位客人,讨到了文幼琪的摸摸,这才神气地迈着四条比普通猫咪略短、但相比矮脚猫来说较为正常的小短腿,自律地跳到绒布垫子上去吃加餐了。 秦元茂也很高兴地把小家伙郑重介绍给了顾炽和文幼琪:他老婆养的第一只猫小橘子,现在还只是一只五岁的宝宝,可乖可乖了! 这边介绍着猫猫,文幼琪却眼尖看到玻璃花房最近的、可以直接从门口一眼望到的楼梯上出现一个身影,看起来就冷淡疏离,相貌跟之前见过的顾家大嫂黎晔有三分相像。 这位秦夫人先是嗔怪似的看了秦元茂一眼,说:“家里来客,你怎么不告诉我?” 秦元茂自是一番体贴的话语,说是昨天半夜被国内那边叫起来忙到凌晨,“我这边的客人,圈子里哪有往来时一定要带上夫人的规矩?倒不如让你多睡一会儿,” 话未说完,显然这位秦夫人是个重礼的,嗔了他一眼,又凑过去说了句小话,这才客客气气地先是跟夫夫二人赔了礼,又说些客气话。 …… 黎暄这边意思意思跟顾炽叙了旧,他跟顾炽没什么往来,跟黎晔那边也只是当亲戚处着,年节往来、消息问候,自顾斐与黎晔婚礼之后,也是约莫两年没有见过顾炽了。 但是当初私房小馆匆忙相处,哪怕那个世界距离黎晔的婚礼不过一年,他也已经断定—— 顾炽与文幼琪这对爱侣,在种种误会解开之后,必会重归于好。 但是他无意去探求完整剧情,也没什么分享恋爱经历的爱好,只是随手将小橘子塞到文幼琪怀里,小雪花胆子小不爱接触外人,现在还缩在他怀里咕噜咕噜。 文幼琪性格温软,相比起顾炽来说要好相处许多,在顾家几个妯娌里,比起独立自主的黎晔、活泼可爱的乔梓晟,他也是唯一一个无依无靠、在遇见顾炽前连朋友都没有的小可怜儿。 但是快穿者愿意和他深交,并非是因为什么秦元茂和顾炽地位相当、顾二少的夫人在国内地位不低如此种种原因,仅仅只是因为…… “不觉得我们很像吗?”黎暄莞尔一笑,给出了一个最没有破绽的回答,“同样的私生子出生,相似的婚姻,同样落魄的少年时代,” “而且,我也曾患有抑郁症。” 此言一出,吓得文幼琪赶紧看了看另一边正在谈论的顾炽,复而又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黎暄,小眼神满是惊恐,既能勾起人的恶趣味,又惹人怜爱。 黎暄见他不信,慢悠悠地rua着趴成一团的小雪花,在明媚的阳光下,他看起来丝毫没有昨天半夜熬夜加班的疲惫,冷淡从容,落在文幼琪眼里简直是会发光的人,和黎晔虽然性格不同,看起来都是小可怜文幼琪仰望的人物,那么近,那么远。 人生在世,最忌交浅言深。 但若想要一个真心的朋友,也必须得拿一颗滚烫的真心来换。 相比起第一次堪称恐吓的劝说,已经渐渐抚平了这具身躯不甘余韵的黎暄显得从容优雅,而他剖开陈年旧伤,似乎有鲜红的液体一滴一滴,滴落在文幼琪手上,亦或是落进心里,渐渐渐渐,这个年轻懦弱却好看的青年人手上几乎抱不住实心的一团小猫咪,小橘子落地咕噜一声,就往另一边去了。 文幼琪少有朋友,和顾炽复合后尽管顾炽积极带他出去散心,社交圈仍是几乎一致,唯一的差别就是之前被女配小姐利用的异母妹妹,那位文家的大小姐也不过把文幼琪当做共同遭受苦难的倾听者,顾炽的朋友们尊重他善待他,但是在此之前,他头一次遇见一个人,并非与顾炽在旅行中的共同新朋友,而是选择了成为他的朋友。 可以说,黎暄的举动击中了文幼琪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获得了这个最不幸而又软弱的主角受的诚挚友谊。 [但我也同样将他视作我真诚的朋友。]黎晔不会是他的友人,乔梓晟不是他的友人,但是派系内的同僚是他的友人,文幼琪也同样是他的友人。 维拉倚靠在柜台边的模样、舒齐在书咖里忙碌的旧影……曾经与友人的回忆闪现一瞬,而黎暄从从容地与文幼琪说到大同小异的劝说,依旧还是那一套观念——在爱人之前,先要学会爱自己。 “英国作家王尔德曾说,爱自己是浪漫的开始,……”无论从功利的角度还是情感的角度来看,黎暄都劝文幼琪要学会爱自己,或许他人的爱意能够将一个抑郁症患者从深渊中拉起,“但是人活在世上,贵在自强,尽管我们心里坚定认为爱情不会褪色,但是你得学会让自己开心,这并不是自恋,而是一个人的自信与自强。” 第37章 都市耽美文(三十七) 黎暄坦言,他确实知道文幼琪的情况,也知道顾炽在努力帮他找到自己的爱好,“我和我哥哥虽然几年没有见面,但是多少还是有彼此的联系方式,询问过我这方面的问题。”黎晔问他,到底是怎么在爸妈一心一意让他往继承家业发展的时候,还能找到自己真正的兴趣爱好的? 不得不说顾家那样的大家庭确实热闹亲密,但是在黎暄心中还不如眼前的文幼琪重要。 他没有过多地干涉文幼琪自己的选择,只是告诉他,爱好只看自己内心的选择,又提供了一些辅助的建议。 另一边的秦元茂和顾炽各种密语黑话一句接一句,不用听都知道这两个人已经下意识从闲谈聊到了正事上;而这边黎暄和文幼琪喝着茶吃点心,小猫咪在脚边怀里黏糊糊蹭来蹭去,也从爱好谈到了理想,再一路谈到了心理路程。 文幼琪之所以对黎暄胃口,归根结底是因为他的经历和内心确实与原主、快穿者都有一定相似之处,在自觉走到尽头时决然地选择了告别这个世界,这一点悲哀更是让快穿者很有既视感。 [0231,更重要的是,我不会因为他是主角而不与他做朋友,人生在世,知己投缘便可,身份又有什么可以避讳的地方呢?] 这边从上午融洽地聊到了午饭的点,原本想悄咪咪不叫老婆知道有客来访的秦元茂只安排了上午,是黎暄一手拍板,定下来今天中午请顾炽和文幼琪留下吃饭,等到下午再回去。 黎暄虽然性格冷淡不爱管事,但是顾炽很快看出来,秦夫人名副其实,对约定俗成由夫人照管的庄园看似主动选择放权给管家,实际上隐隐地却掌握全局,使得整个庄园哪怕秦元茂完全放手也不会脱离控制,回忆起这位仅有几面之缘的大嫂弟弟过去表现出来的聪慧与出世感,倒显得毫不意外。 对于顾炽来说,和黎暄的再次相见没什么重要的,顶多就是以后文幼琪多了一个能说话的朋友,即使黎暄心里有其他心思,骄傲的年轻人也自恃能对抗世间的一切恶意。 不过吃过饭后,文幼琪倒是和黎暄继续聊得很开心,两人从各种蔬菜聊到菜肴,这才让顾炽放心去和秦元茂谈合作。 …… 唠了一会家常,从欧洲这边的蔬菜品质聊到肉类异味重,黎暄给文幼琪讲了欧洲这边劁猪不普遍的八卦,又跟他一起小声蛐蛐了虽然不放血是纯粹的谣言,“准确来说,他们普遍是先给动物一个痛快,然后给死猪放血,再高档的超市也是一样,还有非动保主义认为动物生前放血会因为吓到动物导致肉不好吃,……” 八卦了一些小知识后,黎暄告诉文幼琪,在国外生活时,秦家只吃自己庄园里养出来的蔬果肉类,除了有些家里没养的好吃品种会到外面采购,尤其是猪肉根本不吃国外养的猪,不过他自己在国内时无论是秦家送来的菜还是超市买来的菜也不挑。 因为他会时不时给国内的偏远山区捐赠钱款物资,所以黎暄在一些大批量的采购上也有经验,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文幼琪偏爱烘焙,大概有往这方面发展的意思,还额外多说了几句,“其实捐赠和开店是一样的,都是要大批量购进物资,如何在数量、价格合适的情况下把关好品质,……”“一般而言,在距离最近的大城市或有条件的当地,购买的话就能够少花运输费用,将这部分钱用来把关食品品质,……” 顾家三妯娌里,一大一小都专注于事业,文幼琪却是居家又人妻的类型,和黎暄谈起来做饭就没停,一直聊到了两只小猫咪的伙食,生骨肉、自制猫饭乃至哪款罐头引得小橘子吃得头也不抬、哪款冻干真材实料两只宝宝一口一个嘎嘣脆…… 中途黎暄还吩咐厨房那边给书房里的两位老攻送了点心,他一早就猜到,秦元茂找顾炽就是有进一步合作的想法,毕竟这行当刀口舔血,就算凭着一颗良心,也还是见血的多,这局势下不如多个盟友多条路,总比前些天绑架文幼琪的女配家里许多年前把顾炽的助理家里吞没吃个肚儿圆、最后报应不爽的行事更稳妥。 那边谈到傍晚都还没谈完,而黎暄不大管事,今天也没工作——他明确跟文幼琪说过了,虽然是朋友,但也不是专程为着陪客才不去的,是他每周有两天休息,昨晚算是临时加班,“所以咱们一块儿娱乐休息,他们那边谈着工作的事情也不必管他们,你以后也记着,他们的工作是他们的,自己的工作是自己的,过日子在工作上只要不妨碍你们生活、不会带来不便就好,其他的莫沾惹。” 黎暄有一套自己的处事法则,也会像顾夫人和黎晔那样跟文幼琪讲一些处事原则,尽管他今天就已经说了一些了,但看文幼琪的样子,是个能听进去的。 聊天喝着茶,后面黎暄觉得还是没什么娱乐,毕竟就一个下午,又要考虑到文幼琪的想法,不好去骑马、弹琴,索性拉着文幼琪现场找了几个国内那边晚上还在qq群里活跃没有去睡的夜猫子跑了个短团,没有什么事是跑个团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再跑一个。 照顾文幼琪这个跑团新手,这回是黎暄当kp,把文幼琪拉进跑团大群里再滴的人,群里都知根知底,也有几个是玩得好的网友,可巧有个新手团好几个人没跑过,三五个人跑来围观,还有两个人是老pl,一唱一和地几乎要带歪文幼琪。 好在这边开了语音,几个围观的已经叽叽喳喳上了,“刁民,又在带坏新人!”“跑团的事,怎么能叫刁民呢?”“kpkp,呼叫kp,团里进刁民啦”“新人团不能太胡来,不胡来也能过”如此种种。 黎暄和他们说笑几句,毕竟是个新手团,本身就无需用力过度,再加上这几个玩的好的是什么性子也都知道,嘴上玩梗喊刁民,实际上很多操作都是合理的,更是有意缓解新人的紧张。 不过黎暄也有自己的恶趣味,这个团…… 是一个美食向推理解谜团,他一向的风格是把线索藏在每一处描述里,也有线索约定俗成需要侦查成功才能拿到,是一个类似于知名新手模组《无*食欲》的轻松模组,整体风格简单舒适。 但是在克苏鲁的世界里,哪里会有爱与善呢? 虽然整体风格相对来说比较轻松,但对于非克苏鲁爱好者和接触解谜较少的人来说,里面又是暴食又是厌食的,尤其是厌食的感受极为真实,抑郁症患者笔下的亲身体验空灵而幽寂,那种不知不觉中循序渐进、陡然间发觉已经中招的可怖感觉足以让pl们进行一个现实掉san。 文幼琪看着性子软,一个团跑下来却还算适应良好,最重要的是他有过厌食的症状,但是那时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内心绝望到抑郁的人不会有太多好好生活的想法,要咬着牙才能鼓起勇气热爱生活,即使有爱意慢慢治愈,一开始也是敏感害怕的小兽,要用尽勇气才能愿意活下来。 黎暄见他适应良好,也和他约了之后再一起玩。 顾炽和文幼琪并没有留到晚饭的点,眼见太阳西斜,五点左右他们就走了,走之前文幼琪鼓起勇气,跟黎暄告别时额外加了一句:“n城见。” 之前跑团的时候,一直开着语音通话,大家热热闹闹地说话,就有一个人提起,说黎暄一个月后要回国“派驻”n市,嚷嚷着要找他面团,当时黎暄没有解释过多,那边也只是随口提了一句,显然文幼琪是记住了这件事。 目送着车辆远去,黎暄的手就被秦元茂握住,男人的眼神略带不舍:“他们也知道你要回去了?” 黎暄点点头,像是安抚一样抱住了爱人,小声和秦元茂说着私密话,他又不是彻底的冷心冷情,分别久了也会相思。 黎暄要回国这件事并不是秘密,秦元茂早在之前调动下来的时候就已知晓,尽管他也想避免异地恋,但是彼此都有各自的事业,黎暄那边更没有讨价还价的可能性,因此也就只有频繁往国内跑了。 早在一年前结束恋爱长跑的时候,秦元茂就知道,除非国内通过相应的婚姻法,否则就永远只是事实婚姻,考虑到黎暄这边的保密要求,他们也没有正式办婚礼。 而黎暄当初在夏女士的判决下来之后,一开始依旧是开着房车浪迹四方,他发表过几篇有影响力的论文,负责着整个特殊管理局的内部系统和上头的系统维护,似乎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一直过下去。 同年,z国内部首次研发出科幻小说里的虚拟光屏,正式名称量子信息技术,简陋且功能较少,但实现了无实体显示技术,并且能够操作而非视觉上的华丽投影。 这桩功绩迅速档案保密封存,可以说除了所在单位以及上头的大佬外,再无人知道曾有一篇报告没有写成论文发布,而是汇入了这个国度的煌煌国运内。 黎暄依旧是偶然发布着论文,时不时通过人脉接点高奢app的维护和设计、互联网大厂的兼职外快,而他在特殊管理局这边差不多就算是职位到顶了,他并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所在派系更是稳稳当当地占据了下一代领头羊的位置,身为其中有数的强者,他自然也是不必担忧。 但是世上从来就不存在什么背靠大树好乘凉,黎暄之所以相对轻松是因为他本身受过创伤,能到达顶级对于局里来说都是意外之喜,就算本身有着顶级天赋,不可逆损伤下顶级天赋都可能彻底变成废人,局里根本没有多少高级觉醒者会选择游荡,毕竟驻扎的城市也是自己的大本营,能够为派系带来利益。 后来和爱人再次踏入婚姻殿堂,黎暄也抓住了机会——派驻到欧洲担任特殊管理局的外交人员。 特殊管理局的外交人员类似于外交部,觉醒者社会有些类似于巫师,爱国、归属于官方但是往来却完全自主,所以一般会按大洲来分区、交流,而被派遣出去的至少是高级觉醒者,乃至顶级觉醒者。 常规的觉醒者终身作为外交人员也是可行的,哪怕作为派系核心成员,名立场上风云诡谲,只要利用得好没有什么不可能。 但是黎暄不一样。 “有很多时候,努力在天赋和出身面前一无是处,而我因此不同。”局长亲自过问他的调派事宜时,他从容应对,服从组织要求,因为他知道,调他回国内不是因为别的,是要保护他。 毕业数年,在美国时战战兢兢的求学生涯,还有工作第一年被扣留的老教授,都在黎暄心里烙下深深的痕迹,不同于强者为尊的觉醒者,明面上的145点精神力绝对够用,天赋和研究尽管将未来握在了手中,影响力极大的学者本身却抵挡不住敌人的恶意,如果不是精神损伤、加入了特殊管理局,黎暄毕业后原本的规划是除了学术交流永远不踏出b市。 然而,人活在世上,总是意外比计划来的更早,叮叮当当,时代的洪流或是偶发的意外轻飘飘,对于每一个个体都比山还重,轻轻轻轻,就无论贫贱富贵地碾压过所有人。 就算是秦元茂拥有不下于主角的实力,这个亦正亦邪、前半生没有软肋的男人又怎能以一己之力对抗这背后的风雨,有些事注定拼尽全力而不可为,哪怕这位华裔大佬最终选择为爱与官方合作。 在欧洲派驻一年后,黎暄最终回到了祖国,定居在他今后派驻的n市。 另一边剧情依旧发展,从来不因为缺少他而有所改变,这些故事也不是世界的全部,有更广阔的空间在剧情之外默默运转,每一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也是时代发展中一抹缩影,一代一代,一年一年,科技与时代就这样一步步向前走去。 第38章 都市耽美文(完) 离开n市数年后,回到此地的黎暄心态也已经改变。 现如今原本的剧情故事已经完结两本半,不论接下来的故事是顾柊还是顾翎,他早已走出原主的遗恨,更对那些距离很远的爱恨没有兴趣,而这些主角配角,大多数都只是三观相合可做点头之交,真正对于他来说可以做朋友的只有一个文幼琪。 既在n市,亲戚来往也多一些,宴请的时候黎暄也从不推辞,毕竟他不仅是副厅级管着n市的特殊管理局分部,还是秦夫人。 但是他一向深居简出,除了带着两只猫一块住,平日里少出门、生活简单,偶尔约着文幼琪出门玩,或是就在网络上和论文里消磨掉时间。 文幼琪那边很快有了自己的事业,小小一家烘焙店,慢慢有了起色。 黎暄几次过去,那里都是满室甜香,玻璃柜台里摆满新鲜的面包蛋糕,店里的小桌子上坐着喝果汁吃点心的顾客,一派热闹景象。 不过他也提醒文幼琪,千万记得小心文家,虽然并不知道原剧情发生了什么,但是文家是实打实比火坑还火坑——出轨的父亲,心机又跋扈的原配,不择手段的大哥,纨绔被惯坏的二哥,还有一个恋爱了才想离开这个家的大小姐,还有被原配整死的母亲和曾经被掌控了整个人生的文幼琪。 这样的出身,并不比他哥哥还有乔梓晟好多少,不过老套路的故事就是霸总配灰姑娘,这很正常,反正顾炽是一定能解决的! 提醒完这一回之后,即使和文幼琪是朋友,黎暄也暂避一二,又因着到了季末,他赶着去参加茶会,等到他抱着两只猫去完海城回来,就得知文家已经水灵灵地下线了,据说文家那边老二滥赌,原配夫人对儿子千娇百宠,又将大儿子的话奉为圭臬又替二儿子隐瞒事情、变卖首饰替手头紧的儿子还赌债,最后闹得不可开交。 黎暄还给文幼琪分析了这里头的事情,这一家子最聪明的要输那位心狠手辣的大哥,而其他人都不足与谋。 单说那位关系和文幼琪最好,之前却疑似把文幼琪行踪出卖给女配的妹妹,这人从来没把文幼琪当哥哥看,撑死是个熟人,她喜欢上了同学反抗哥哥订下和老男人的联姻,却比之前的文幼琪还不如,文幼琪自己折腾,她是两个人一起折腾,既不能挣脱出大哥的掌控又心有不甘,可怜又可恨,最后因为男友另娶他人,忿忿之下选择了同归于尽。 那位滥赌的纨绔二哥且不提,那位很有手段、保住了地位却又溺爱儿子的文夫人管雅芬,虽然在丈夫出轨的情况下及时止损,但是她既过分对大儿子言听计从又过于溺爱二儿子,在已经知道儿子赌博的情况下非但没有约束反而还只会帮着儿子遮掩,导致这件事传到文家大哥耳朵里时已经无可挽回了! 之后的发展自然也是自然而然,最后文家并不是顾炽针对而出了事,是两个弟弟妹妹硬生生拖死了不择手段但还算有胆识的文家老大,死的死判的判,剩下一个老夫人管雅芬因为儿女的事情气成了个半疯,最后进了疗养院。 回来之后,正巧顾炽找了和文幼琪关系好的人聚一聚,黎暄这边还没弄清楚什么事呢,就收到了邀请,还特意提了文幼琪之前被那边吓到了,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这一回是专给文幼琪压惊。 为此,黎暄还特地带了小橘子和小雪花过去,两只小猫咪都又乖又娇,胆小的小雪花见文幼琪多了也很乐意让文幼琪抱,更安静惹人怜爱的小雪花如今已经成了文幼琪的心头好,他之前说要离开一个月的时候抱着小雪花好久才舍得放手呢。 而这一次聚会果然就提及了之前到底出了什么事:在文家出事前,那位傲慢的原配夫人在商场里遥遥见到文幼琪,就很不体面地极尽各种辱骂之词,还放言要让他在n市混不下去,但她并不知道文幼琪已经和顾炽复合,手里又没了一个身患重病的母亲可以挟制文幼琪,最后被闹得很不好看。 而文家那边出事的时候还曾经打电话过来约文幼琪过去,说是想和他“好好谈一谈”,好在文幼琪心里打定了主意不去见他们,这才逃过了一场血亲自相残杀的悲剧。 管雅芬的刁难只是一时之气,而且文幼琪已经自己立起来,也反驳了回去,解决了的事倒是不放在心上;但是文家最后的结局,却是实实在在死里逃生,要不是留了个心眼,按文幼琪以前的软性子肯定就会过去,那岂不就是九死一生? 文幼琪得知这些事情后也很是害怕,据他说要不是好几个人都劝过他远离文家,顾念着那一点血缘关系他肯定要回去一趟,想想之前得到的消息,他提起来的时候每每后怕,死生一线的惊险哪怕曾经有勇气面对死亡,也还是会本能的害怕。 黎暄就主动把小雪花塞他怀里,嗯,没有什么是撸猫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就多吸一会。 而这次压惊的聚会多是顾炽那些和文幼琪关系不错的朋友,还有顾家的人在,尤其是顾柊一看就是来镇场子的。 黎暄和他们都关系平平,他这会也就是来安慰文幼琪,并没有进行更多社交的想法,但他还是对文家的这一摊事做出了评价。 首先就是看起来最聪明的文家大哥,对于被养废的弟弟毫不在意,巴不得这样就打发了亲弟弟,而对妹妹和母亲的态度则和大多数豪门没有差别。 “不是这样的,幼琪。”黎暄摇了摇头,修长的手指陷在小橘子绵密的毛发里轻轻顺毛挼,“就算是爱玩,道德、三观、性格……种种因素都影响着‘玩’到底在什么程度。” 像是顾炽和他的几个朋友,虽然爱玩爱闹,还有一个姐姐继承家业的纨绔子,但是在玩的基础上,还有一条道德与法律的基准横亘其中,画出了一道无形而又存在的界限。 爱玩而不滥玩,分得清楚什么样的能够玩,只有家里人和自己都清醒的人才能把握住分寸,在违法的边缘试探并不可取,更不能过度放任,溺爱孩子也得明白人无法庇佑他人一辈子,世事无常,做好打算比一味溺爱更理智而合适。 “文xx并不知道文xy在外面都玩些什么,而在这样听之任之下,早晚会滑落欲望的深渊,在纸醉金迷中迎来万劫不复。”而在黎暄看来,真正聪明的做法是分出一部分精力去确保亲人不触碰危险的事物,总比事到临头才发现烂摊子无可挽回要来得好。 而文老二是个什么样的人暂且不提,碰到赌博不及时戒赌或及时止损,反而对他听之任之又弥补过错,管雅芬这样的教育方式,显然是不健康而又有毒的,其中隐患种种,最后便为她带来了最痛苦的结局。 “这世上完美的家庭与教育少之又少,而带有缺憾的家庭各不相同。”但在黎暄看来,有句老话说得好,子女不和,多是父母不慈,这件事从古说到今,黎暄从最开始到现在也见了无数例子,仔细想想,还真是兄弟矛盾必有父母问题! 假如父母一碗水端不平,许多兄弟姐妹间的怨怼就因此而生,这一点上很多父母都没做好,还不如只生一个呢。 [而且文家多少有点儿内心偏执的基因,依我看父母双方都有!四个孩子哪个都有点儿心理上的毛病,文幼琪稍微好点,虽懦弱但最多就是走不出来,其他几个在父母影响下能走到那样的结局是注定的,就像原主那样。]快穿者私下里跟0231吐槽。 顾家跟文幼琪关系最好的是顾柊,这位年轻聪明的研究员看得清醒,只是说话也圆滑得很,劝慰的时候是滴水不漏,大致意思上和黎暄的看法相似,但是没像黎暄那样锋锐到容易被人说小性子,这整场下来,黎暄看他是把控了全局,绵里藏针很是厉害。 难怪顾柊上被两位哥哥信任、下被弟弟们敬爱呢!不过这也和黎暄没什么关系,尽管有着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但很少来往,和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了,无他,三观合适,但做不来朋友。 这次精心准备的聚会最后也顺利地散场,而顾曦和乔梓晟还特地来跟黎暄说话,为的就是之前的研究生还算靠谱,但是之后找研究生介绍的学长学弟就有些良萎不齐。 尽管他们俩夫夫都不是做学术的,但是这事一琢磨就明白了:这教授介绍的人才,跟学生介绍的朋友,那能一样吗? 这一回和黎暄说起来,也确实是这样,黎暄说他自己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不在我眼前的还好,跟着我做项目的研究生,不必要求他们跟我一样一心一意忙眼前的项目,总不能不干实事占着名额吧?那些能入我眼的,都是踏实肯干、有本事的,不然我才不给介绍呢。”至于那些没有推荐的人品行如何,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反正在黎暄这里,是没有那种学生本事不行、遇到危机就能摇来导师的事情,一来他压根没有收过直系的弟子,顶多上过公开课、指点过同行老教授家的崽,二来他自己就是那种给老师长脸的学生,绝不容许自己教出来的学生存在这种只会摇人的毕业生,摇人并非不可取,但是本身的专业素养也要足够硬,人脉再充沛再安逸,工作中这些知识可以不用但不能不会。 所以对于这两位年轻朋友的赞赏,黎暄觉得并没有什么出奇,也没有什么值得赞赏,“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做到了本该有的职责就值得被夸赞为优秀?” 因此理所当然地,他拒绝了顾曦夫夫的请求,毕竟他已经不再当面教授学生,辨别不出哪个学生是他们想要的人才。 这对于在开发新游戏的小夫夫来说倒没什么意外,客套几句,假如成功算是大喜,没有成功也只是和亲戚朋友说几句话而已。 而这一回提及到曾经在大学校园里最纯粹的研究生涯,回想起那时热烈明媚的科研时光,黎暄也再一次联系了曾经的同事们。 这几年间联系断断续续,但是因为始终没有彻底离开这一行,黎暄与许多国外的亲友都断了联系,而国内的教授们也因为几次变更联系方式,而渐渐疏远了。 他的生活重心已经彻底转向了特殊管理局,之前的研究成果就已经耗尽了他在这方面的全部精力。 人活在世上的精力是有限的,这是借口,也是真实。 而寻常的生活里不会每一次长久的失联后都是永远地失去一位或几位亲友,但是在学者们功成名就的年纪,岁月向来是最不饶人的东西,苍苍的白发比父母老迈的速度更快,于是远离人群的学者一松手——曾经的忘年交就已落入黄泉。 但无论如何,也没有巧到黎暄一联系,就这个不在那个病危。 [所以最平凡的生活里,尽管缺少戏剧性,却像江河般温柔流淌。]黎暄神情空灵中透着几分柔软,身后地毯上两只身姿丰腴的小猫咪正自在地伸展着身躯,咕噜噜像两个毛团团一样快乐地玩耍着,而落地窗外万家灯火,城市的夜晚好像星空落到了人间,却带着最温馨的人间烟火。 …… 这一次聚会后,因为公务、研究,黎暄虽然还和文幼琪保持着联系,但是忙的时候甚至把小雪花和小橘子寄养在文幼琪那里,一忙就是一个月几个月不见人影。 只有文幼琪和他一直保持着联系,而顾家那里只有秦家礼节性过来的年礼,既见不到身在国外的秦元茂,也见不到如今在体制内级别不低的黎暄。 关于顾家另外两人的故事,黎暄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一直到几年后,黎晔和顾斐代孕了两个孩子继承家业,文幼琪去国外看望年迈的汪外公时,刚好在f国遇见了出差公干的黎暄,两个人就着这个话题谈论起来。 他们平时联系多是qq,黎暄特地跟他讲过,有些事不能邮件或是qq里讲,群聊不方便,私聊就更不合适了,而那些事情又没重要到必须要打电话,因此有些事黎暄还真不知道。 文幼琪说起来代孕还有些意动,又犹豫这种事在国内到底可不可行,就连顾斐那边都不敢放出风声去,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对外解释,上户口也不敢说是代孕,因为在国内不合法。 黎暄把这里头的各种考量都给他细细讲清楚(详见养娃番外),又给他透了消息:国内有望实现不限制性别的育儿技术,但是这一项技术是以人造子宫替代人体,可能会有一些老派的人不大能接受。 “但是这样的孩子是能确保无论双亲是普通夫妻还是txl,由两个人的基因结合而成,目前受限于技术原因,还不能向大众开放。”黎暄对相关信息有过了解,说得比较简洁明了,略去了许多拗口的专业名词,又郑重其事地给文幼琪讲了这项技术的特殊意义。 对于lgbt群体来说,这项技术能够突破传统的生理限制,又摒弃了生育之苦,但是其中包含的生物科技,则代表着体外繁衍技术的突破,代表着女性可以摆脱生育之苦,原本不能生的人也能如愿。 但在更多层面上,科技发达并不完全是好事,比如一些原本保不住的胎,比如一些生下来就有问题的孩子,所以这项技术恐怕还要配套相应的法律法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不能正式出现在人们面前。 “哥哥那边我一个做弟弟的,也不好干涉哥哥怎么想怎么做,况且——”黎暄话说得委婉,其实说到底,也就是那点亲戚情分不够重要,而黎晔又已约定俗成地去做了代孕,就算他知道代孕这件事在国内早晚要暴雷、被喷,也没有必要跑到黎晔面前说些有的没的。 况且这项技术目前还在保密阶段,有需要的人本身体制内并不多,但总有好男人想着这项技术可以减轻生育的不适,为了家里的老婆还是很值得的! 能接触到的人地位又不低,体外培育又是不分性别的,因此,“幼琪,你和顾二少对这方面有没有兴趣?” 黎暄的意思,是他这边能够合法地参与这个技术,而且并不是作为人体实验的小白鼠,是真正的受益者。 但是这一项技术,既然以黎暄的地位能够接触到,黎暄自己呢? 文幼琪担心地询问黎暄,名额让出来会不会影响他自己使用,黎暄坦言道,“……事实上,我打算等到两只小猫咪不在了之后,再养育亲生的孩子。” 两只小猫咪名义上虽然是情感疗愈猫,但无论在黎暄还是秦元茂看来,都是自家的毛孩子,跟亲生儿女又有什么差别呢?文幼琪也一直很喜欢两个小家伙,软乎乎又可爱懂事,从小被爱的小猫咪还保留着幼态,平日里跟小孩子一样黏人。 小猫咪的寿命只不过十几年,而黎暄自认为精力有限,若要同时抚养孩子必然会有所忽视,而在快穿者心里,爱是无法分割的存在,或许他能把属于自己的父爱母爱分出去,却不会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忍受偏颇,因此就算培育技术能够一次性诞生两个孩子,而且并不限制次数,“我这辈子有一个孩子足矣。” 事实上他和秦元茂都不觉得打拼下来的家业一定要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来继承,但假如一定要有一个孩子,他们会全心全意地爱他,至于未来想要走哪条路,都全看孩子自己的想法,黎暄在特殊管理局的地位并不需要一个孩子来延续。 而文幼琪承了黎暄的情,也知道以黎暄的性子,提出来必定是因为最后小婴儿必然是在生理亦或是社会身份上不会有问题的,之前顾家并不是没有提出来代孕,毕竟现在代孕在国外已然成熟,但是他还是更信任身在政界的黎暄,在政策的判断上还是体制内的干部更可靠。 至于之后的一应手续,黎暄许诺等回到国内之后就会联系文幼琪,会有相应的助理来承办相应事宜。 …… 此后,因为保密要求,文幼琪在回国前都没有再见到黎暄,只知道公事出差的黎暄住在当地安排好的酒店里,除了公务外深居简出,从不轻易面见外人。 数月后,文幼琪在黎暄的牵桥搭线下,夫夫俩自愿参与了某某生物项目的公开前最后一次留档实验,等待漫长的十个月后,将会有一个可爱的小天使来到他们身边。 数年后,当两只毛茸茸的小可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变成了秦家老宅里两座小小的坟包,黎暄和秦元茂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那是一个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的小家伙,笑起来像小天使一样可爱。 而岁月仍在默默流淌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直到年轻人做了父母又老去,一代一代人终归黄土,生前的痕迹也在岁月里慢慢消失。 第39章 养娃番外(上) 连片的苹果树上都开着粉白的小花,道旁栽种的接骨木上一朵朵的花早在开了没多久就被掐下来大半,全都拿去酿了一木桶一木桶的酒,远远望去,绿油油的田野一望无际,各种粗壮的树木肆意生长着,优美宁静的风景漂亮得好像油画一样。 在欧美国家,虽然大城市里灯红酒绿,但是远离人群的乡下永远风景优美,就算f国那样除了巴黎都是乡下的,普罗旺斯等地的美景照样闻名世界,海峡对面的老对头更是赞赏着乡村风光的美丽淳朴,而视首都那等大城市为引人堕落的工业化产物。 而在眼前的这片美景里,只见自然风光里却停着一辆审美相当不错、既符合小孩子眼光又不过分幼稚的可爱学步车,看起来童趣又可爱。 学步车不远处,就是一个穿得漂漂亮亮的小家伙,童装搭配得时尚又因为剪裁设计还有些稚气可爱,很适合这个白白嫩嫩的小家伙,只见她嘟着嘴迈了一步,随即啪叽一下跟个面团子就要倒,被大人一把从腋下抱起来调整姿势的时候,小家伙还使劲伸着手想去摸摸前面开得正盛的花儿呢。 黎暄看着女儿活泼可爱的模样,不禁笑起来,又抱着她凑近了花丛,让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用胖乎乎还有着几个窝窝的小手去抓花瓣玩,又注意着只让孩子抓着花瓣、不接触花粉花蕊,也不把花瓣抓到捻出汁来。 这儿虽然空旷,但显然是不见孩子另一个爹的,也不见秦家那许多下属、佣人,只有穿着亲子装的黎暄父女二人,即使小姑娘现在还是不到一岁的宝宝,但是衣服也相似,样貌也相似,谁能说这不是一比一复刻的一对亲子呢? 玩了一会儿,小姑娘一会儿下来走几步,一会儿又晃晃悠悠差点摔了被抱起来,很快就皱起了圆嘟嘟的小脸蛋,还只会说婴语的小家伙啊呜啊呜,话说到一半又张开粉嫩的小嘴打了个哈欠,可爱得黎暄心里软软,在她红扑扑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 见小家伙已经困了,黎暄也没有让她再去坐最喜欢的学步车,而是一只手稳稳地抱住了分量不轻的小宝贝,一只手拎起轻便的学步车,边晃着小家伙边离开这一片靠近花海的草地,没几步就抱着小女儿回到了庄园的大路上。 ———————— 黎暄和秦元茂虽然有自己的亲生骨肉,但是他们不在意孩子的性别,只要孩子没有检查出来什么问题,他们夫夫俩就只希望唯一的孩子健健康康。 事实上,如果不是特殊管理局内部信奉那一套子女继承父母人脉、自动归属阵营的老一套,原本按照他们俩夫夫的性格,是商量过想要领养一个孩子,并不一定要有亲骨肉才不算断子绝孙。 夏女士那边在监狱里很是磋磨,加上他跟她话不投机,过去只是为了尽孝,再看看现在作为保姆的女看护有没有苛待她,也没什么精力来找他吵吵说要抱孙子。 相比之下,局里只是要求他留后试试看后代是否精神力天赋出众,这要求也不算为难。 快穿者也不是第一回有亲骨肉,更不是第一回养孩子,对这些事驾轻就熟,反而是有一些手续上的问题,让他觉得更加麻烦。 毕竟文书手续永远是最麻烦的内容,他因为所学专业,也很是了解过一些各种部门系统维修改进后各种适应的乱象,还有些人专门就精通办这些事,以此谋生的。 好在他也不必再多找一个助理,自从他调任到n市,顶头部门的人到地方的分部都是做的当地分局局长,甚至还专门配备助理,尽管当地的大部分事务仍是交给行政出身的副局来负责,但是这位出自同派系世家、精神力稍逊却通晓各项事务的助理却能帮助黎暄处理各项公务,乃至办理一些生活中繁琐的手续。 “看看我们小玉湖,在室内已经走得像模像样了,出去玩还是软手软脚的。”隔着视频,黎暄笑着跟助理谈起在庄园内的野趣,把软布鞋底的小鞋子给睡得正香的小姑娘脱下来,再脱掉里头毛茸茸的袜子,露出来一双胖乎乎的小脚丫,黎暄一只手就能把两只小脚脚给抓住,现只是拿轻柔的湿巾给小宝宝擦了擦脚,才换上一双新袜子。 和助理谈着国内的事情,最近下发的政策、局里清闲而日常的报告,黎暄手上还轻手轻脚地给小婴儿换下来之前那一身精致的小衣服,又从几套柔软的动物服中挑出来一件,把睡得正香的秦云湖小姑娘给包进去,这孩子睡得香,哪怕家长还在和人说着话也不恼,偶尔咂吧咂吧小嘴,像是在梦里吃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别看女儿现在睡得香,这孩子可不好带,除了她的两个爸爸,谁来抱她都要哇的一声哭出来,是个很娇气的小东西! 黎暄在她一个月大的时候就发现了她这一点,虽然这个小朋友又亲人又可爱,但是小婴儿的身体脆弱,哪怕是生物科技人工育儿出来的足月宝宝,哭起来小脸红通通地让人心疼,做父母的更是怕孩子哭坏了嗓子,两口子不是把她放在摇篮里晃啊晃,就是抱在怀里、放在身边,不敢假于人手。 而得益于新科技的出现,虽然在国内这一项体外培育技术还存在技术难关而无法减少成本,难以对大众开放,“除了那些没良心的、过于守旧的,还有几个能接触到这项技术的人没有选择新的生育方式?”黎暄虽说眼下连n市都不回,只是准备定期一年检查一次、检测到异动时驻守,但是他还是会去海城的茶会。 大家陆陆续续都到了这个年纪,即使有年轻的后辈加入,他们除了例行的各项研究之外,也多数把话题转到了儿女身上。 谁家的孩子活泼,谁家的孩子太安静,谁家的小朋友会吐泡泡了,谁家的小朋友已经会奶声奶气喊爸爸妈妈,还有小朋友长牙、变重,平日里的各种疫苗各种零碎,在这些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大佬眼里都可爱得要命,一聊就能聊上几个小时。 就算是小朋友的饭饭也能让一群家长讨论半天,奶粉之外喝点什么水什么果汁,蔬果泥磨出来多久就不能给小朋友吃了,小朋友长牙时要用哪些零食、如何清洁小米牙,小朋友们吃饱时小肚肚是什么样子的,更喜欢吃哪些食物…… 这些曾经叱咤风云,现在也是世界顶尖觉醒者的人,做了父母之后聊的也还是一样的话题,任凭他们曾经经历过多少不寻常,又见过多少多少平均每年在全世界也才几十起的大大小小时空伟力,眼前小小的家就是属于他们的全世界。 [……不一样的。] 快穿者只养育过两回自己的亲生孩子,又培养过许多次没有血缘或有着些许血缘的孩童。 在故乡时,他都不曾想过他还能拥有孩子,尽管那时生儿育女是他的天职,没办法,尽管他觉得星际时代的帝制是一种时局之下的退步,但真的是家有皇位要继承啊。 而每一次,无论是安布罗斯还是秦元茂,不管工作生活如何,他的爱人都不会让他独自承担起抚养幼儿的艰辛。 第40章 养娃番外(二) 欧蒂丝庄园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老城堡,自秦云湖有记忆以来,似乎就一直是居住在这里。 欧式的庄园很大很大,在小朋友心里,大得似乎永远也走不出去,而她就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住着特别特别大的城堡,还有独属于自家的一大片土地。 但是庄园里根本没有陪她玩的小朋友! 小姑娘不满地鼓起小脸,小嘴嘟得可以挂油壶,坐在学步车里哒哒哒从庄园的一楼跑到室外宽敞的道路上,跑来跑去,都没有看见一个同龄的小宝宝,更没有可以陪她玩耍的小哥哥小姐姐。 白嫩嫩的小手pia一下拍到了身前的小垫子上,然而特制的小羊皮软垫根本不会让小宝宝拍痛小手,她委屈巴巴地跟身后的爸爸说着“婴语”,啊呜啊呜地表示要板板上的小哥哥小姐姐。 然而养猫十几年对于无障碍沟通娴熟无比轻易能猜透她想法的黎暄只是亲亲她的小脸蛋,郑重其事地跟都还不会走路的小朋友忽悠了一堆为什么庄园里没有第二个小孩的原因。 秦云湖小朋友是个十分好哄又有主见的宝宝,很快就又高高兴兴地喊“妈妈”,被家长抱回楼上睡觉去了,小朋友跑了这么半天,已经累啦! 然而,这一切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哄完小朋友,黎暄搂着睡得香甜的小女儿,一起享受着午后暖洋洋的阳光,手上还玩着手机: [我们小玉湖太聪明,都已经意识到庄园里没有别的小孩很不对劲呢~: :女儿像你 :那现在就给她找好玩伴? 我不同意: 你想想,小孩子之间推推搡搡,就算宝贝不会受伤,她在庄园里完全可以肆意一点,毕竟我们就这一个小棉袄: :庄园也不是其他人的托儿所,我看过了,下面人家里的小孩不适合接过来陪她玩,性格都不大合适 这件事你做主,总归下面的人心思怎么样,我才不管呢!相信你的能力,老公加油:] 黎暄又跟秦元茂发了些琐碎信息,还有秦云湖的各种可爱照片,这才搂着小姑娘在阳光中睡去。 等到他醒来,秦元茂也已经回到家里,一回来就亲了一口小玉湖,又抱着睡醒了的小崽崽晃悠了一会,给她喂奶喂辅食。 而秦云湖小朋友眨巴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被带着在室内玩得欢快,又闹着想要自己到地上去玩,老父亲很快就败给了女儿一声声奶声奶气还很含糊的“爸爸”,把小姑娘抱去了专门的活动室里,在铺了厚毛毯的地方练习走路。 小家伙在这边玩着,家长们腻歪了一会,也说到了正题。 之前他们也认识一些同样是gay的爱侣,其中不乏感情稳定、事业有成的人物。 而这些人里,多数是像顾斐夫夫那样选择了代孕孩子,就算是国内某些舆论风向已经改变,也很少有人能够有门路接触到国家未公开的隐秘。 尽管总有些幸运儿因为七拐八弯的门路,和上天偶然的垂怜,有幸地能够参与、并成为性状稳定后名为实验者的受益者,但很可惜,他们谈论的主角并不是这一类人。 秦元茂平静地讲述了那些代孕得到孩子的人,尤其是并没有发生感情危机的爱侣,他们所提出的让孩子们“多接触接触”,因为大多数参与了生物技术的人都留在了国内,他们选择的对象虽然没有经过挑选,商业伙伴自然还是代孕或者两夫妻自然孕育分娩的孩子。 黎暄于是坐在可以看到活动室的沙发上,就着这个姿势向爱人怀里倒去,他知道秦元茂的意思,假如有什么会威胁到妻儿,这位道上的大佬有护住妻儿的自信。 而所接触的也更多是另一方面的商业伙伴,毕竟那些传统的部分里并不合适一个不社交的夫人参与,更遑论顾炽那边从来不会搭理这种事情,秦元茂同样有着骨子里帝王般的傲气。 “我们小玉湖还没有到适宜社交的年纪呢,”他似抱怨似撒娇地说了一句,又表明了他的态度:在秦云湖三岁之前,他宁愿女儿接触小动物,也不愿意她接触同龄或年纪稍长的孩子,尽管所有人都说没有别的孩子一起玩耍会寂寞、小朋友就该一起玩。 但这世上,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也没有人是离不开某个群体的,黎暄只是靠在秦元茂肩上,看着小朋友高高兴兴地玩着,心里就已经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我们的女儿,并不需要迎合世俗,她也不需要为了被人夸赞而去流连脚步见那些人,小朋友给的爱很好,同龄人的陪伴也很重要,但是——” 不需要她举世瞩目,也不需要她被所有小朋友喜爱,小朋友要做的,就是健健康康地长大,成为一个人格健全、三观正直的人。 父母全身心的爱护、陪伴,难道比不过几个偶然见到的小孩子? 父母忙于工作,那就给小朋友安排好上班时照顾她的人、寻找可以陪伴她的玩伴;假如不希望她只能和别的小朋友玩耍排解寂寞,那么就要在爱她之外,在所有她需要的时候陪伴她照顾她。 父母爱孩子是因为最根本的爱,而有要求的爱是将自己的希望强加给孩子,若是合理的交换也只是磨灭了情感,利用孩子则是彻彻底底地毁掉了这份亲情。 快穿者心里爱着他的每一个孩子,每一个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而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努力成为更好的父母,也让孩子能够成为更好的人,做更好的自己。 而他不愿意秦云湖这么点点大就去社交,秦元茂也是不愿意的。 说到底,哪有带还没记事的孩子进名利场的?心疼自家孩子的人,这么点大的小朋友不在眼前都要担心,就算是抱着去和别的小朋友奶声奶气说几句话打个招呼,都要担心这些笑容可爱的“无齿之徒”会不会下手没轻没重,小手乱挥伤到自己或别的小朋友。 “但我们小玉湖是最乖最聪明的宝宝,对不对呀?”黎暄亲亲小朋友圆嘟嘟的小脸蛋,小姑娘穿着一身可爱的毛绒衣服,看起来就像是玩偶一样软绵绵毛茸茸,坐在秦元茂身上看起来小小一团,大小对比过于明显。 小姑娘自然是不知道妈妈给她拒绝掉了一个可以如愿和小朋友见面的机会,此时正看着佣人拿过来的毛茸茸小鸡仔目不转睛,听到黎暄温柔的声音,奶声奶气地喊着“爸爸”“妈妈”,除了这两个词她现在还只会说“玩”,又点点小脑袋,看着靠近贴贴的黎暄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 黎暄对小姑娘养得还是很细心的,像是那些可爱的小动物,因为小宝宝比较脆弱,只是让人隔着几米远给秦云湖看看,不准小朋友去亲手摸。 家里有抱枕,但是没有那些讨人喜欢的玩偶或是模型,快穿者在这方面的讲究比较不讲道理,因为很多世界都有布偶、洋娃娃不吉利的说法,甚至有些论坛里的帖子还视这些棉花、布料、木头做的死物为巫蛊、人偶的近亲。 而这个世界又存在高精神力者,见识过各种五花八门应用手段的黎暄更是杜绝了此类存在,只允许小朋友接触小动物。 但是秦云湖小朋友还是觉得,妈妈就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 小朋友还没有工作的概念,但是小朋友知道,妈妈每天都陪着她,但是爸爸要出门好久好久! 嗯,还没记事的小朋友自然也不记得,之前黎暄“消失”了一两天,哭得亲爹只能揣着一个奶团子工作。 第41章 养娃番外(打针篇) 秦云湖小朋友出生在种花家,小时候自然也是按照国家规定、一针针打了疫苗。 小朋友不适合坐飞机,做父母的人也心疼,当初小玉湖从培养仓里出来,又在专门的地方双亲陪着看护了一个月、打完了这个时候该打的疫苗,黎暄否了一堆出行方案,连长途汽车和轮船都给否了,最后还是定下了国内直达莫斯科的火车,再在莫斯科转车才到了地方。 到家后黎暄就不准备让孩子跟着折腾,房车再大也是对于小猫咪来说,一路上颠沛流离的只适合自由的灵魂,对于一个脆弱的小生命不该太早让她选择安定或是在路上,应该好好地把她养到足够大,再在健康成长的基础上尊重她的爱好。 他当初在国内就办理好了手续,这几年折腾来折腾去从国内到国外,保密原则下除了单位内的人就算再亲密的人都很难摸准他行踪,特殊管理局内的驻外职位又给撤了,说是原则上以顶头组织交流为基准,黎暄名义上还是守着n市,名义上就是相当于总局派下来坐镇,没有多少事情要忙。 正因如此,带着小女儿处理例行公事、挂着背带让小姑娘睡在怀里自己敲代码这些事情也是娴熟的,更是方便了他时时刻刻地盯着小姑娘的一应事宜,其中的大头就是医药。 当然,小玉湖是个很健康的宝宝,两位家长连吃的水果是如何开花结果、什么时候采摘什么时候运输都要盯得紧紧的,生下来连着凉都没有过,偶尔从一个房间换到另一个房间时打个小喷嚏都要被搂在怀里紧张半天,自然不需要考虑吃药。 但是小姑娘身在国外,哪怕国籍还是种花家,可没法回国去医院打疫苗呀! 为了这件事,就连霍副局那边都来问黎暄,要不先带着孩子回来,总不能耽误孩子打疫苗吧? 黎暄这会儿却犟起来,他家里毕竟和顾家那样的情况不同,一方从政,总归对孩子是有影响,为此早早地做好了计划,为了这个孩子连探监夏女士都改为了视频探视,自然不会因为疫苗而挫折。 而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就要了解国内的疫苗接种情况,黎暄还是更信任种花家在卫生健康方面的信誉,相比起国外的疫苗接种计划看起来也更加全面、可靠。 “还好,我也是接触到了这方面才知道,疫苗除了国家免费接种的疫苗,还有非免疫规划疫苗。都是不差钱的人家,幼琪你们家是有助理专门负责这方面,也不缺少全部都给孩子接种的精力,我们国家又不会害老百姓……”文幼琪知道这件事后,还特地来问过黎暄。 但是我们可爱的女主人公就不高兴啦,哪个小朋友会喜欢打针呢? 第一次打针的时候,刚从培养仓里出来没多久的小玉湖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小一团哭了好一会,哭得黎暄揪心,秦元茂绕着他俩转了好几圈,两个人平日里都是镇定的人,那时候也手忙脚乱,难得有几分笨拙。 第二次打疫苗的时候,一个月大的小朋友比刚出生时长大了不少,哭嚎的劲都更大,原本咿咿呀呀的小奶音都有点哑,黎暄那会好几天没睡好觉。 而现在秦云湖小朋友也打了好几针了,每回都是请社区里的医生或是私人医生上门打疫苗,每回都是一回斗智斗勇。 这天打针前,黎暄就又和小朋友谈话:“小玉湖知不知道为什么要打疫苗呀?” 小姑娘一听到这话,小嘴一瘪,但乖乖坐在小椅子上没有往家长怀里扎,委屈巴巴得小脸都快皱起来了:“痛痛,布、布……妈、妈妈,”小话痨急得当场就断断续续说了好几个之前还不会说的词,满脸都写着抗拒。 “小玉湖不想打疫苗呀?”黎暄把小姑娘抱起来,蹭蹭她软软嫩嫩的小脸,又亲亲她皱起来的眉心,“可是生病了就要打好多好多针呀,一天扎一针,还会很难受,小玉湖痛痛,爸爸和你爹爹也担心小玉湖,所以我们要打针呀~” 小姑娘靠在爸爸身上时圆嘟嘟的小脸蛋摊出一个可爱的弧度,一听这话,就又委屈地要往怀里躲,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瞬间就泛起了水光,还奶声奶气地啊呜啊呜说着小宝宝的话,时而蹦出一个“不”来。 黎暄又用童书的讲解方式,诙谐有趣地给半懂不懂的小家伙讲了会疫苗,看小家伙窝在怀里也不闹只是委屈,心软地亲了又亲,然而却悄无声息地趁着秦云湖小朋友缩在怀里的时候,不知不觉就从舒适的起居室转移到了贴着儿童贴画的专用观察室,等到小姑娘察觉到身周出现了白大褂叔叔和爸爸的时候,就被又换了一种卡通风格的房间吸引了目光。 见小家伙被吸引了目光,黎暄这才给自家老攻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不用再拿生理盐水扎针装样子,就算是为了哄女儿,谁家的男人谁心疼!那实打实扎进肉里的针,可比抽血、输液痛多了。 这边医生已经准备好了,黎暄早上就是给女儿准备的室内小衣服,眼下只需要撩起来漂亮的荷叶边短袖,一旁的护士用镊子擦了擦小朋友胖嘟嘟的小手臂,医生就快准狠一针扎下去。 “哇——”果然,就算反应再快,打完疫苗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随即小脸一皱就哭了出来。 原本小玉湖就是在黎暄怀里打的疫苗,这一哭,照例是两个家长和医生护士都来围着她转,哄了好半天才哄好,又在这儿给她放了一会动画片,直到观察完了30分钟,照例是秦元茂那边和助理一起送医生出去,他送到门口,而助理可不止把人送到庄园门口,还要把人送回诊所才算完。 很多年后,秦云湖才明白小时候哇哇大哭的打疫苗有多奢侈,国内免费的疫苗身在国外全靠妈妈想方设法,医生来家里更是一次都抵私人医生一月工资,当她自己有了孩子才明白当年双亲的疼惜爱护,而她也再不是打针时无忧无虑躺在妈妈怀里的小孩。 第42章 养娃番外(四) 秦云湖小朋友无忧无虑在庄园里长到三岁,这三年里她过着公主般的生活,即使只在庄园里从未离开,但是对于小朋友来说,庄园那城堡一样的主建筑就已经比几十层的摩天大厦更丰富多彩。 这三年里,黎暄也除了茶会当天飞机来回外,没有离开过庄园一步,一来是要照看女儿,二来自然就是他在这边不比国内,本身隐秘的行踪要是个喜欢走动的难免徒增变故,若要诱敌深入,一静不如一动,但若只是为了安危考虑,一动不如一静,再加上他独立的项目里没有发表、上交国家的里头很有几项举足轻重的成果,自然轻易动不得。 当然,他能如此便利,保密到这程度还能这般便宜行事,也是因为特殊管理局那里他的贡献也不小,他根据星际时的经验,结合这个世界的实情很有些独到的见解。 虽然现在还无忧无虑的小玉湖并不知道家里的男妈妈是一位在精神力上从星际到本地都走在最前列的大佬,但是小姑娘依然很高兴:要上幼儿园啦! 虽然按照孩子亲奶奶的意见,常年隐形的秦母表示咱们这样的人家,比起去外面上学倒不如家教,等到小姑娘再大一点就在庄园附近的学校上学,何必再费心思想着外面的学校哪里好? 黎暄和秦元茂都觉得这位没有参与教育的老太太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秦元茂直接告诉媳妇别管老母瞎说:“哼,贵族派头!老婆你别听我妈的,她自己都毕业于贵族学校圣保罗女子中学,当初还鞭策我考上伊顿公学,怎么到了小玉湖这里就不重要了?” 夫夫俩都是名校毕业,学位的含金量更是不掺水分,自然明白教育的重要性。 早在女儿还在襁褓里时,他们就已经规划好了小家伙的童年:在庄园里度过最脆弱的0-3岁,这里有美丽的自然风光与深厚的历史底蕴,更重要的是地方大、小家伙又是这里唯一的继承人,自然能享受到毫无保留的爱,幸福地一点点成长。 身为混血儿的秦元茂也很支持黎暄提出一定要九年制义务教育的观点,而在那之前,自然要进入合适的幼儿园,让小玉湖与同龄人相处,拥有一段圆满的童年时光。 但是之后的高中和大学,无论女儿想要留在国内还是出国上欧美的学校,他们俩都是支持的。 …… 港口的海风咸湿带有腥气,一眼望去那大海碧波无垠,在阳光下好似蓝宝石一样。 “妈妈,好宽的大湖~”小玉湖看到从未见过的景色就兴奋地不得了,高兴地指着大海,哒哒哒地在码头上跑来跑去。 黎暄宠溺地看着她,不疾不徐地保持着一米以内的距离,他们大部分的行李已经办好了托运,现在只带着一个行李箱以及便捷的旅行包,码头人多眼杂,他看紧女儿的同时还展开了十米范围的精神力,时刻注意着周围。 小姑娘不一会就走累了,她奶声奶气地说了好多好多话,停下来就甜甜地跟家长撒娇要喝水,黎暄就从另一只手拎着的背包里拿出准备好的果汁,小玉湖乖乖地说了声“谢谢妈妈”,就慢慢地抱着带吸管的果汁杯喝起来。 运动后不宜快速喝水,家教也是要慢而适当,小玉湖保持着一个慢而匀速的速度喝着小甜水,小脸蛋鼓鼓的,一副严谨认真的可爱模样,黎暄没忍住又拍了两张照片发给秦元茂,今天也有被女儿可爱到呀~ 考虑到秦云湖小朋友现在已经不是小婴儿了,到国内的火车又比较单调,坐飞机的话黎暄自己还好,带着女儿他心里就觉得心慌慌,最后就选择了中途在港岛停泊的一趟游轮。 这一趟游轮速度是比不上飞机高铁的速度快,但是胜在船上舒适,女儿又没有坐过船,如今看到小家伙这副兴奋的模样,黎暄也很是高兴,他自己见多识广,对于这种旅途中的风景善于欣赏,但到底是不如第一次接触的小朋友那种新奇的感受。 上船之前,黎暄还又给秦云湖点了点她身上小包里背着的东西,里头有一个可爱的儿童对讲机,一个装了小姑娘这段时间饰品的绒面首饰盒,定制的小姑娘日常使用的用品一整套,还有些就是小家伙自己放进去的糖果点心了。 尤其是这一整套用品,是秦元茂和黎暄在小姑娘确定性别以后就定制的一整套东西,连盒子都是小叶紫檀的螺钿木盒,边角圆润、纹样秀美,内里则是真丝软垫分隔,中间还有一块银鎏金的隔板,放置着包括一整套梳妆用品、一整套带有刀叉勺筷杯等多样器具的银质刻花餐具,就连梳子都包括了一把银梳子、一把桃木梳子的一整套各种用途的梳子,玲珑精细,足以让小姑娘从孩童时期用到成年。 这一整套价值不菲,但是对于秦云湖来说,也就是爸爸妈妈给她准备的日常使用的小玩意,里面的东西就算用坏了也可以再买新的,更何况在家里还有更多的东西,也就是当初打造的时候胜在便携而已,在庄园里她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 就算是上船前,黎暄才带着女儿去看了一个珠宝展,去过了港口这边的奢侈品店和博物馆,富养出来的小姑娘,见识广泛又家底厚实,就算只有三岁,也不会在意这些讨人喜欢的亮晶晶到底价位几何。 但不在意是一回事,遗失又是另一回事,上船之前,黎暄就反复叮嘱女儿,不可以离开爸爸太远,如果东西丢了要及时说,意外走失要跟穿着工作服的叔叔阿姨求助,牢记在大船上小玉湖和爸爸一起住在某某房间。 好在游轮上的旅途一切顺利,小玉湖乖巧又活泼,一路上玩得都很开心,下船时换了另一身漂亮可爱的公主裙,高高兴兴地背着小背包和妈妈一起踏上了港岛的土地。 父女俩并未在这里盘亘多久,毕竟孩子还小也享受不到多少旅游的乐趣,小姑娘看见美食比珠宝首饰都喜欢,逗得黎暄打趣她,最后也就给她在大酒店里买了些甜甜软软的点心吃,就坐高铁往海城去了。 黎暄在掐算时间上算得上一绝,到达魔都后,刚刚好赶上派系内的茶会。 秦云湖在风景秀丽的欧式庄园内长大,小朋友头一次见到外头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之前在港岛和游轮上就已经很兴奋了,这回到了魔都,更是哪哪都看不够。 晚上跟她父亲打电话,还兴奋地说了一个小时都没歇,亏得黎暄时不时给女儿喂水,不然小朋友都要说得口干啦!哪怕词汇量还不多,多语言环境下小姑娘除了中文外还会说简单的英语、法语,德语和俄语也会一两句,bb说了好多话,最后秦元茂都连连讨饶不让女儿再说,生怕伤到嗓子。 父女俩在海城的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黎暄就抱着小姑娘一块去了茶会。 他们这帮人也都生儿育女,茶会尽管会加入新人,已经成家的人也会带着小豆丁们过来,大人们在一块喝茶谈心,小朋友们自然也会在一块儿玩耍。 [所以派系天然牢不可破,都是一块长大的,除了脑子进水,谁会背叛跑到别人那里去?]黎暄心里叹息,但如果不是他不能拒绝,他也不想干涉女儿的未来,更不想女儿牵扯进政坛的风云诡谲,她可以选择像秦爸爸一样在道上叱咤风云,也可以选择追随着黎爸爸的脚步走上学术的道路或是自己踏入政坛,亦或选择一条与父母完全无关的道路,但他唯独不希望她被影响、被干涉决定要走什么样的道路。 而小家伙第一次和这些长辈们见面,还没开口叫人就缩进了妈妈怀里伪装年糕团子。 惹得叔叔伯伯姨姨们打趣说女孩子就是文静害羞,亲爹噗嗤一笑:“哪里是文静呀,我家这个虽然乖,却是个小话痨,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每天都要叽里咕噜跟人说话,”他搂紧小姑娘,低头亲亲发心,“这是昨天太兴奋了,跟老秦打电话的时候说了一堆话,硬生生把嗓子说哑了。” 黎暄也是哭笑不得,早上起来的时候小玉湖就有些说不出话来,小丫头好面子,即使他检查过并不严重,这下也是不愿意开口了。 不过这也是好事,毕竟刚回国的这一次是必须要把女儿带过来给大家看看的,这里头的门道,最主要就是要过眼一回,之后在聚会就不必把孩子带过来了,毕竟上学比什么都重要,年纪又小不适合长途奔波。 茶会上,黎暄了解到了一些网络上不便告知的事情,又确定了他的职位没有改变,这边敲定了一些事情后,茶会也就结束了。 这期间秦云湖小朋友在外面玩得还好,因为她不开口说话,其他大大小小的小孩虽然见了一个可爱的妹妹很是高兴,但是小孩子多半爱玩,见她不开口说话,一起玩也显得很没劲,自然就没有那么热络。 但都是大院子弟,见多识广,就算不热络,也还是保持着应有的礼仪,就这么相安无事地消磨了时光,他们这边是专门的儿童房,里头仿佛一个儿童乐园一般,旁边可以坐着休息的地方还摆满了小朋友能吃的点心果汁,自然是不需要过多交际也能开开心心。 黎暄这边谈完事散场,各自去领家里孩子的时候就听到有个大孩子气鼓鼓地说逗妹妹说话也不肯说,是不是看不起他? 这小子是派系里某位顶级觉醒者的外孙,据说被父亲那边惯得有点不像样,眼下母亲正在闹离婚、试图将儿子掰回来,眼下他母亲见儿子这般言行举止,当场就是一巴掌上去,严肃认真地批评了孩子的作为,随即这位中级觉醒者还压着儿子道了歉——[儿子心无愧疚,母亲眼有歉意,这个儿子,徐大姐是争取不回来了。]黎暄心里叹气。 不管这些狗血事情,茶会之后,黎暄就带着闺女离开了海城,再次回到了n市。 尽管之前没有落下过一次茶会,但是匆匆来去黎暄并没有注意到一些显而易见的事情。这一次回国后,黎暄就敏锐地发现,尽管在线上时大家打闹似乎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改变,但是毕竟大家都已经成家,或许是家庭的羁绊,或许是年龄的增长,曾经轻松愉快的茶会已经渐渐地和名利场没什么区别,真正地变成了派系内社交的会议。 “小玉湖喜不喜欢海城呀?”他掂了掂怀里的奶团子,嗓子已经恢复过来的小姑娘很喜欢举高高的动作,高兴地在他脸上吧唧一口。 “喜欢吖~” 他看着高铁车窗外远去的风景,蹭蹭女儿柔嫩的小脸蛋:“那以后小玉湖长大了自己过来玩好不好呀?”心里想起曾经房车浪迹四方的自由,却明白他再也不可能像年轻时那样到处乱跑。 小朋友还不清楚里头的根由,奶声奶气应下:“好~” 窗外的景色飞速地后退,他轻轻叹息,又掩去了那点儿意味不明的情绪,温柔地给女儿讲起了故事。 回到n市后,黎暄因为要带着女儿住,早早地就已经安排好了回来后的住房问题,是某高档小区的大平层,附近有合适的小学、初中,距离重点高中较近,十公里范围内还有两所口碑不错的幼儿园。 各种琐碎事宜,都有专门的秘书去做,而家里的清洁打扫,他提前也安排好了人,秦家那边找的钟点工,早在父女俩还在港城时就已经打扫好家里,还有一些空运过来的行李等待他自己回来安置。 到了这个行政级别,有许多事早就无需黎暄亲自动手,但他选择拒绝掉组织上分配的人手,转而以丰沛的报酬给予秦家找来的人,他不习惯有人伺候的生活,也习惯了融入背景中,就像一滴水一样。 “但是我亲自给小玉湖找幼儿园,不是因为我不习惯使唤人哦,”他眨眨眼,和女儿面对面蹭蹭鼻尖,小宝宝的牛奶味沐浴露闻起来像是甜牛奶一样浓郁,“因为爸爸是小玉湖的爸爸,不可以将小玉湖的安危交到别人手里,就算已经找人打探过消息,也要亲自看一看未来我们小玉湖在什么样的地方上学交朋友呀~” 第43章 养娃番外(五) “不可以哦,宝贝。”黎暄温柔地在小姑娘额头上落下一吻,“你不可能拥有一个代孕来的弟弟妹妹,你是我和你父亲唯一的宝贝,独一无二的珍宝。” 随即,黎暄也询问了女儿,到底是谁告诉她,可以靠代孕得到一个弟弟妹妹? 这一切还要从之前说起。 自从回到国内之后,黎暄的工作和之前没有差别,除了他因为家里多了一个小宝贝所以不再加班,下班时间都在陪着三岁的秦云湖小朋友。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的行政工作非常轻松,轻松到他每天只需要处理一些例行的文件,再维护一下研究所和特管局里的全球性、全国性系统就可以了。 名头再大再响,也改变不了使用人数都不多的惨痛事实,研究所里的各位顶级觉醒者加起来也就几百位,特殊管理局内部不仅有华夏所有的觉醒者还有相应的工作人员,总数乍一看很多,实际上对比稍微大一点的单位都显得mini。 以至于给开始记事的小朋友留下了妈妈很闲没有工作的错觉,事实上那是因为黎暄相比起行政工作更多还是在家里啪嗒啪嗒敲代码,小朋友哪里知道在电脑面前工作和娱乐的区别呢? 小姑娘只知道每天都是妈妈来接她,回家之后妈妈一直在呀~ 同样的,因为职业的错觉,小玉湖更加坚定地认为黎暄是“妈妈”,秦夫人第n次纠正女儿喊爸爸失败,因为…… “妈妈就是工作很清闲或没有工作哒!” 小盆友,到底是谁教给你这样的认知? 嗯,幼儿园教的。 在秦云湖就读的这所幼儿园,因为靠近高档小区的原因,除了那些小康家庭,也不乏一些富二代、星二代,小姑娘第一天去幼儿园,放学时高高兴兴等妈妈来接,就看到好多同学都是家里的保姆、司机来接的,n市有钱人也不少,忙着工作、聚会不愿意接孩子的更是大把大把。 而秦云湖小朋友的家长却雷打不动地来接她,不论刮风下雨,都坐着司机开的车来接女儿,秦云湖在家里从来没有见过家长工作,还有个在国外有城堡的富爸爸,所以—— 小姑娘的朋友们也坚决认为,长得好看又清闲不用工作的黎暄就是妈妈!因为妈妈是要靠爸爸养哒~ 一直到上小学,小玉湖才改掉“妈妈没有工作”的错误认知,因为在此之前黎大领导的弹性工作时间纯粹跟着女儿的放假时间走,甚至寒暑假女儿在家的时候直接坐镇城市但线上工作,简直就是当代无组织无纪律的代表人物,然而,特殊管理局就是这样的制度。 “保密原则嘛,我没跟她讲过我到底是做什么的,但她也不是上了小学后就突然变神探了……”说起那段事,黎暄也是哭笑不得,幸亏在文幼琪面前,换个人他简直想彻底遗忘这段记忆,绝不会把孩子的这件事拿出来讲。 秦云湖小姑娘发现妈妈有工作这件事非常简单:n市再度出现时空波动,但相对微弱,有80%的可能性发生时空错位。 平时可以悠闲自在,信号一出,整个n市分部连带下级部分都瞬间绷紧了皮子:老大亲自上阵,谁要敢掉链子,这位顶头部分的大佬就敢整死谁。 黎暄所在的派系向来是平日里看着亲和,实际上作风偏向军队风格的强硬派,即使周边的城市没有牵扯,黎暄一挑眉,整个分局都得紧盯着,他自己也是以身作则,连家都不回,女儿放学了也是让司机送过来在身边吃睡。 也就是这一次,秦云湖小朋友终于明白妈妈不仅不是没有工作,还是个大官! 但是小姑娘被两口子养得很好,即使明白了她黎爸爸职位不低,也没有出去说什么,只是在跟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朋友说话的时候,会额外说一句妈妈在体制内工作。 …… 秦云湖小朋友常年跟黎暄生活在n市,她并没有真正见过家里的爷爷奶奶,秦元茂那边秦父早就过世,秦母这位相当讲究的贵族淑女更是从来没有管过儿子,也没见过孙女一面,只是是不是灌输一堆和王室高度同步的育儿“秘籍”。 但是即使生活在国内,秦元茂还是经常会飞到国内来看老婆孩子,三天两头的视频让秦云湖小朋友根本没有爸爸不和他们一起生活的感觉。 而黎暄回到n市几个月后,就已经联系上了文幼琪,知道了更多这几年发生在国内的八卦。 他没有要跟黎晔往来的意思,反正每年的人情往来,除了见不到面也不差什么了,秦家在国内又没有根基,宝贝女儿小玉湖自然走的都是他的关系,官员的女儿跟商人的儿子哪会从小交好一起长大? 不过文幼琪的一对双胞胎儿子倒是和小姑娘很合得来,即使不在一个幼儿园,因为黎暄和文幼琪经常见面,几个孩子也是玩得很好,三只糯米团子都可可爱爱,小奶音可可爱爱。 “这项技术就是确定了和自然生育没什么差别,才能公开试验呢。但说是试验,实则是为了方便法律法规的制定,又暂时受限于材料和技术,价格降不下来,不然公开了之后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可不就是鸡肋吗?”文幼琪感叹孩子就跟肚子里爬出来的一样,黎暄听得乐了,也便如此说道。 但是文幼琪能够得到消息,n市乃至全国那么多富豪名流,又有几个能得到消息呢? 文幼琪就告诉黎暄,之前顾家只有大哥大嫂代孕了两个孩子,但是国内势头不是很好,代孕这一块眼看着就从民不举官不究到了违法的地步,为此倒是让顾夫人有些发愁,不知道另外三个儿子能否有个儿女承欢膝下。 黎暄拍拍他的手,摇了摇头告诉这位亲密的朋友,恐怕十年内都不会向大众开放,“耐心点儿,至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孩子长大。至于代孕,是决计不可能合法化的,还记得我当初和你说过的话吗?” 两人商量了几句,想到前几天女儿坦诚相告的那些事情,黎暄便把几个孩子们叫过来,给他们讲讲代孕这件事。 三个小朋友大的不到十岁,秦云湖更是只有七岁,都还是连生理知识都不了解的小豆丁,一个个糯米团子看起来又乖又软,让人根本不忍心给他们讲这些事。 但是黎暄相比起文幼琪这个“慈母”,在这方面却很坚持,他一直认为小朋友可以等到初中再学生理知识,对于保护自己这一门课却不能落下,尤其他们出身富贵,小小年纪就拥有许多东西,襁褓中就出国看过世界瞩目的赛事、活动,上小学的年纪就已经比许多小康家庭一辈子去过的地方都多。 他们必须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也要明白人心险恶,知道这件事为什么这样,不能因为爱孩子就只给他们轻松的生活散漫成长,自由和放纵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名词。 黎暄首先问了三个孩子,知不知道代孕是什么? 然而除了秦云湖知道这是一个不好的事物外,文幼琪和顾炽的两个孩子都认为,这是没有孩子的夫妻得到亲生儿女的方式之一,就跟买一件商品一样没什么区别。 这样的言论惹得平日里温柔没有脾气的文幼琪都生气起来,询问儿子到底是谁告诉他们? 还不等孩子们开口,黎暄温温柔一笑,语气却很笃定:“没有谁告诉他们这件事,但是在顾家,所有人言行举止都是这么说,告诉孩子们代孕并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对吧?” 两个孩子不明所以,但还是承认黎暄的话准确无误。 亲生的小奶团窝在怀里跟黎暄坦白的,也大差不差就让黎暄总结出来了这些,毕竟顾家下一代总共也就四个孩子,板上钉钉的继承人都是代孕所生,再加上顾斐和黎晔性格正直却不了解女性的生育之苦、对商业之外的政策了解不深,可不就造成了这样的后果吗? 黎暄不是好人,没有拯救他们的圣母心,他选择尊重他人命运,而教导三个孩子也只是因为他愿意。 黎暄给孩子们讲了大名鼎鼎的欧洲子宫乌克兰的故事,讲那些女性没有尊严,无可奈何地出卖自己的身体,成为妓女或是一个子宫,而她们的母亲、祖母却是苏联的女工人、女兵,雌鹰的后代像是一块块廉价的肉类一样。 “想要一个孩子没有错误,但是科技还不够发达的时代,穷人没有什么办法,而富人买下了鲜活的肉体充作培养皿,这不是什么买卖,而是赤裸裸的剥削,用不足以弥补的金钱来掠夺女性的身体,所以为了更多人的人格尊严,必须要禁止代孕,否则这将是时代的后退、社会风气的腐朽。”严禁代孕和扫黄打非一样,黎暄清楚都是为了抑制资本的恶意。 想要赚钱的人眼里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即使因为暴雷而引爆了社会舆论环境,但是开放并不会让这个产业多么光鲜亮丽,民国时期“自愿”卖身的可怜女子难道还少吗?资本主义只会用更少的钱、更严苛的环境来从代孕的可怜女人那里换取十个月乃至更久的痛苦和一个孩子,他们会让更多的人陷入这样的境地,人性之恶远远超乎人的想象。 黎暄给孩子们科普了女性的生育,又给他们简略分析了一些政治上的事情,他用我党建国后为什么要努力改造青楼女子、代孕的各种弊端与国内外制度的缺陷来讲解,而小朋友们也震惊地发现,似乎不想让女性在代孕中被吸血,最好的办法就是法律明令禁止。 他们这样的人家,孩子哪有一无所知的,经过这一番教导,自然就清楚了这里头的许多事情。 但是…… “妈妈~那小玉湖和明安哥哥、明诚哥哥又是怎么来的呀?”三个孩子都知道,他们不像顾斐的两个儿子实际上一个是顾斐的、一个是黎晔的,他们的长相结合了两位家长的样貌,彼此的两位爸爸又都是没有姐妹的,和那些有爸爸妈妈而不是两个爸爸的孩子差不多。 他们都很清楚,他们就是爸爸们的宝贝呀~所以小玉湖才胆子肥地懂事了依然喊妈妈,双胞胎从小到大更是被顾炽夫夫俩抱着长大的,小家伙们都知道自己是真真切切爸爸们爱情的结晶,而非代孕那样只有其中一方的血脉。 黎暄也没有瞒着孩子们的意思,仔仔细细地给他们讲了新技术,快穿者本身就来自星际,在他看来这项技术并不出奇,小朋友们知道他们是如何出生的,也觉得好酷哦! 但是黎暄叮嘱他们,在官方发布、法律实行前不可以把这件事情说出去,还和他们拉钩钩约定,并许诺如果他们做到了保密的要求,就将手上n市某游乐园的股份分给三个小家伙。 这之后,黎暄偶然听文幼琪说起,俩孩子在顾家也是一点异样都没露,鬼精鬼精的。 黎晔那边是真的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至于顾炽……顾炽在这方面上的了解还不如秦元茂呢!黎暄和文幼琪私下里嘀咕,他们俩的老攻是真的没搞懂孩子到底怎么来的,反正是和爱人的亲生孩子,两位道上大佬挺能装糊涂的,不过这样也好,装聋作哑也是在国家机关面前明哲保身的手段。 秦云湖小朋友倒是对这方面起了兴趣,然而小姑娘对于生物科技是真的没有半点天赋,试图啃下来初中的生物课本都进度感人,黎暄看得在心里跟0231嘀咕:[统啊,你说我们崽崽到底是随了原主还是她爹,我在她这个年纪是初中课程都已经提前预习完了,生物也没有落下过,我闺女怎么就学不会生物呢?] 小家伙倒是在文学上坚持了下来,在计算机上有点天赋,但大概率是被秦先生给中和了,黎暄估计她坚持下去应该能自主编程,但是不适合走科研道路。 家长报的各类兴趣班,小姑娘都学得不错,黎暄经常检查她学习的进度,也会给她调整课时进行一些增减,算得上多才多艺了。 业余时间,秦云湖也很喜欢悬疑解谜,这一点上倒是随了黎暄,父女俩互相安利着各种新出的、经典的推理游戏和网文,黎暄还会包场去玩密室逃脱,或者就亲自设计一个和女儿一起玩,有一年万圣节他们俩还把游乐园整个变成了解谜游戏,和亲朋一起玩够了再向大众开放,得来了老霍等人的一致赞同。 第44章 养娃番外(完) 夏女士是在秦云湖上大学的时候出的狱,黎暄也只在女儿还小的时候视频里给她看过,后来夏女士又说要奶团子长大后学金融,黎暄心一狠就再也没让她见过孙女,老太太嚷嚷着要抱大孙子,黎暄也是直接告诉她不可能,母子俩关系并没有缓解,她也就住在遗留着回忆的郊区别墅里过着见不到儿孙的晚年生活。 黎暄带着女儿在国内考完中考后,夫夫俩就由着小玉湖自己决定想去国外还是留在国内,秦母那边得知后还递消息过来说一定要让孙女到那边上公学,最后消息直接被秦元茂拦下,都没有到黎暄跟前。 秦云湖高二那年,派系内下一代就稳稳当当地接过了杆,他们派系这十几年力压了其余派系一头,因而那位接任海城的还是某位佬的家里人,原本的特殊管理局局长退休颐养天年,在研究所那边也退了下来,霍领导顺利摘掉了那个副字,从海城调到了京城,曾经雷打不动的茶会也终于在变了味好多年后彻底消失,只剩下每年的例会和跑团群内偶然的冒泡。 这一番局内变动,黎暄原职不动,但级别也随着年纪升上去,连带着上头研究所那里熬资历看功劳终于成为了名义上实际上精神力研究的最前沿者,反倒是另一个单位那里因为他年纪大了托辞说他手速跟不上、遇到事儿容易吃亏,已经不再担任白帽,只是还做着研究。 但是家长如何正常升官,影响不到秦云湖正常上学,小姑娘现在甚至能自力更生上下学了,毕竟重点高中离家也就自行车十分钟,她又是从小跟着秦元茂和黎暄练的,一个人对上五六个混混都不是问题,至于学业如何,那对于她来说都不是问题。 最后她还是选择了去亲爹母校,当然不是她黎爸爸的母校cmu,毕竟她在计算机上的天赋对比普通人是够用了,但是在黎暄面前,黎暄表示他得闭着眼睛看,小丫头还为此嘤嘤呜呜了好一通。 此外,她成年后秦先生还给了她一大笔零花钱,具体是什么资产黎暄也懒得管,他只知道他家那口子哄女儿开心的时候,那些珠宝首饰也给了他一份,游艇是买的女儿一辆他们夫夫俩一辆,停靠在国内某港口。 黎暄和他老攻这些年来就没短过小姑娘的零花钱,从小攒到大的珠宝都一大堆,这次以零花钱为名的成年礼物,黎暄也给了小姑娘b市的一套房、若干他自己收藏的珠宝首饰,其中有一套古代的头面重达十几斤,但是比起物质财富来说,更重要的还是夫夫俩毫无保留的人脉关系,那些能让他们唯一的崽崽今后走的更顺畅。 小姑娘本身就被他们养得很优秀,无论物质财富还是精神财富,更多的还是安父母的心。 但是为了避免派系倾轧祸及家人,黎暄早就用稳妥的方式,让女儿觉醒了精神力。 狡猾且颇具官场经验的他,尽管性格更偏向于理想主义者,但对于那些手段伎俩一清二楚,为了避免有心人故意把独生女儿拉上船,故意试探女儿天赋如何,要是没有防护可是会带来精神损伤的! 他这些年钻研,早就研究出了这个世界一直缺少的自然觉醒精神力方法,还有已觉醒精神力的血亲如何测量后代天赋,受限于时间与时间限制,也只能研究到这里。 但是像这类能够觉醒精神力的世界,如果世界意识主动申报,是会派任务者来辅助当地有关部门研究的!现如今的觉醒方法,那都是踏着无数精神损伤乃至重创的觉醒者、普通人才一步步发展到今天,仅仅只是看到档案里的记录,快穿者就不喜欢这个世界意识,主角是好人,但世界意识是个庸碌无能的! 但是他虽有心将研究成果报上去,为了女儿,还是直到女儿上大学三年后才报上去,哪怕他在孩子16岁的时候就悄悄给她觉醒了精神力,但是掌握精神力后只要不放出来,这个世界还没有达到可以检测的科技水平,况且有谁信他研究这件事不需要五六年、七八年,只需要两三年就能成功呢? 也幸亏他留了一手,在他拿出研究成果后,有心人知道他不愿让女儿牵扯进来,稍微好一些的只是把孩子推荐给他期望得到这一份人脉,至于更多的人嘛…… 不出他所料,不到一年,陆陆续续故意将他女儿往有征兆的地方引的人有数十批,至于背后到底都有哪些人下场,算起来就更多了。 因此他对女儿也有几分愧疚,这些算计主要还是因为他贡献出来的精神力觉醒法,人心中的贪婪就是如此,派系内关系好的人大多只是拉关系或是想求娶他的独生女儿,更多人是打着吃绝户的心思来对付他。 他男人那边现在还势大呢!他自己地位不低,许多人就敢来算计他,若是只算计到他自己,他也不想多计较,但是算计到家人身上,老虎不发威,都当他是病猫呢! 后来黎暄就做了个局,故意让女儿假装中计,事后装成受损但是没有觉醒精神力的样子,他自己手里握到了某些人和国外势力往来的证据,在局里为女儿讨要了一个说法,也换来了日后的清静。 至于那些算计秦云湖的人,被他当场揭露出来的人没有得到好下场,剩下那些出手的人,也都得到了报应。 秦母在秦云湖大学毕业那一年就去世了,而夏女士则是在80岁那一年结束了后半生衣食无忧但孤独的生活,这个时候,秦云湖已经继承了家业,正在考虑是要找个对象还是有个孩子,秦元茂也顺利退休,和黎暄一起过上了环游全球的生活。 长大的秦云湖聪慧果敢,有勇有谋,黎暄也不是那种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的人,见女儿已经长成了一个人格健全的成年人,就放开了手让她自由飞翔。 以后的路,就要靠她自己来走了。 第1章 系统空间 [性名:薛屏岫 性别:男(可变) 等级:中阶任务者 容貌值:95(满值100) 武力值:90(普通人50) 教育值:180+10(无上限,正常现代社会大学毕业60) 精神力:160+20(普通人50) 幸运值:80(满值100) 悟道:未开启 技能:插花(中级)、文学(高级)、精神力运用(中级)、古玩品鉴(高级)、物理(高级)、(略) 完成任务数:7 任务失败数:1 惩罚任务数:1 进阶任务:已完成 原世界:已完成 积分: 道具:情深深处·被动(已锁定)、隐身斗篷(使用时限剩余23天4小时32分17秒)、傀儡娃娃(剩余4只)、(略)] 薛屏岫查看自己的信息,就看到果然增长了20的精神力。 “可惜,150以上的精神力,就算得到同样的资源,也只能折半了。” 【叮咚!宿主总计经历世界:10】 【随身空间已开启,宿主可随时查看哦!】 随即,薛屏岫眼前的宿主信息就当场在积分后多出来一栏:[随身空间(静止非洞天):1734.75m3(略)] 后面和技能、道具一样,在后头被省略的部分可以展开查看,点开来后就徐徐铺开一页清单,既可以分类查看也可以总览,最细甚至能够查阅到某个大类下某样物品是什么时候放入、保质期剩余多久,不过这些随身空间相关的底牌0231虽然知道,系统却不能查阅相关的规定、也不能查看空间及里面存放的物品,只能照本宣科地通知了。 薛屏岫之前并没有在论坛里看到此类内容,再想想大多数中级任务者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世界,那么这些随着经历的任务逐渐解锁的事情可能对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自然也就不会在攻略内拥有一席之地! 他之后就在论坛里查找了那种专门的整理帖子,果然就找到了相应的记载。 其中,经历十个世界可解锁随身空间功能,可以查看随身空间总面积及存放物资;而经历十个任务则配发特殊道具——百无禁忌卡,因为原本会自动匹配灵魂相近的世界和任务,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改变,这张卡的作用就是彻底将接取的任务变为随机,这也是避免了快穿者囿于同一类型任务,导致在任务中的失利。 但是在十个任务内就已经升到中阶任务者的快穿者总体数量也不算太少,论坛内更是有一种说法,说是在这之前晋升会更为顺利。 薛屏岫也明白,相比起高阶任务者的悟道,中阶任务者身处于更熟悉的环境,自然完成进阶任务会更顺利。 而他之所以只开启了随身空间信息,而没有配发百无禁忌卡,是因为…… 原生世界根本没有任务。 反正在十个任务内升到中阶任务者,所经历的都是大差不差,除了有些怨气深重的先重生再做任务,基本都是运气好早早抽到了原生世界。 薛屏岫并不在意百无禁忌卡会带来的影响,对于任务者来说,不同的人生和任务本就是常态,不管任务方便还是糟心,不都得去做吗? 相比之下,之前受理的举报内容回馈更让他在意。 在回来后不久,上头的通知就已经下来了,该世界意识通报批评,贪小便宜没有申请人过去稳定时空交错现象虽然没有人举报,但是也一并被管理局处罚,本该支付的报酬被折算成了与商城内500积分等值的奖励物资,多数是一些常见的米面粮油。 “贪图一时的便宜,将一切交给人类自由发展,却不知道一切规则的制定都是有原因的。”薛屏岫叹息一声,精神力天然被限制在150以内的小世界想要发展到能够自主觉醒精神力最少也需要五千年,这中间日渐完善的制度背后是淋漓的鲜血,就算是大世界,难道修真世界的修炼神识是凭空出现的吗? 有可以参考的前人经验不参考,而要用人力来堆积,无非就是觉得人还比不上所要付出的报酬罢了!这一溜平行世界性格各异,他进入的那个最离谱,守财奴还违规扣留次位面,好在最后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宿主宿主,你是不是还在生气那个世界意识强行要你女儿走剧情呀?】 薛屏岫挑眉,捏了捏小光球:“我是那种人吗?不过那个世界意识确实过分,都已经改变了还要人继续走剧情,……”他差点就被坑了,而他的女儿更是不知不觉中差点就被世界意识的一系列“巧合”给送入火坑。 原来顾家的一系列剧情完结后,下一代女主正是他和他家那口子捧在掌心里的独生女儿秦云湖! 他购买道具,花了2000积分才知道了原本秦云湖该经历的故事,黑道秦家的唯一千金在高中里认识了普通家庭的男同学,两人分分合合十几年,男方软饭硬吃的故事。 当时世界意识找上他想要掰回剧情,竟然还有脸说这是甜文! 快穿者可不是优柔寡断的徐姐,不会对“男主”那个根上就已经歪了的人下不去手,在得知这小子原本是如何软磨硬泡对一个身为继承人的黑道千金下手后,果断动了手脚让他困死在了某个小城市,又告诉派系内的徐叔,从此看紧了逃出火坑的女儿不要再对不值得的人母爱泛滥。 但是那些事情随着上个世界的结束,也算落下了帷幕。 “就算我再怀念,我的女儿成长成了一个很好的人,她已经度过了美满的一生,我还要继续向前走。”在脱离了原主的厌世debuff后,薛屏岫已经恢复到了释然的模样,最重要的还是他后半生并无遗憾,牵挂的人也安度晚年、幸福一生,所以才能在离开那具躯体后尽快调整过来。 只是疲惫感依旧如影随形地纠缠着他,经过一个世界,他勉强算是能够习惯这种感受,不再会被干扰,恢复过来却仍然需要时间问题。 精神力损伤能够随着精神力增长快速痊愈,而疲累并非实际存在的损伤,还是需要他尽可能地修养,哪怕他觉得人活一世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活在世上便要度过有意义的一生。 “走吧,0231。”稍作休息后,他就选择进入下一个世界。 第2章 霸总娇妻文(一) 极富科技感的大楼内,远远望去有许多身着白大褂的人正在里头忙碌着,远远望去,穿梭的人群在整个建筑物里十分渺小。 当悠扬的音乐声缓缓响起时,那些穿着工作服的人员不情愿或是迫不及待地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转身经过一道道闸门,潮水般往外涌去,而他们的目的地已经散发着饭菜的香味,各式碗碟中盛上了精美的菜肴,等待着辛苦工作的人们前来食用。 那些坐到桌椅前的白大褂们都已经脱去了那些并不整洁如新的衣服,三三两两聚坐在一起,有些人即使吃饭,还要跟同伴一起商讨着最近的进度,香喷喷的饭菜咽下去,嘴里还吐出一堆堆生僻词汇。 也有人趁着这短暂的一会放松,他们吃着午餐闲谈,各种家长里短,东家的媳妇西家的女婿,超市里的菜价菜市场的优惠,明天的天气今天的工作,说说笑笑着就吃完了这一餐饭。 在靠窗的一张桌子上,此刻正有一对长相不俗的青年坐在那里,讨论了会之前看的学术报刊,其中一个替另一个把菜里的葱姜蒜都拨走,面上露出犹豫的神色,思索了一下才说:“思齐,我打听过了,你姐姐最后还是跟晟跃集团的陌总结婚了。” 快穿者愣了一下,夹了一筷子芹菜堵他的嘴:“你打听这些做什么!反正往后的路还是要她自己走,是好是坏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尽管心里更多是担心爱人,他的思绪还是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 薛屏岫想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这具身体用尽全力都只能抬一抬小手指,尽管能听到外界的声音,却好像被困在囚笼里一样动弹不得。 他并没有慌张,而是在确定了这里是医院之后,就接收了记忆。 这是一篇很经典的霸总文,女主李如芸是标准的小白花,薛屏岫最看不上眼、最恨铁不成钢的那种小娇妻。 男主陌冷寒和女主李如芸原本没有交集,但是某一天,陌冷寒意外撞倒了女主的亲弟弟李思齐,把人撞成了植物人! 李如芸十五岁的时候父母遇难身亡,和弟弟相依为命,工作也堪堪只是能养活两个人,如何承担得起住院的医药费? 好在陌冷寒这个总裁还是很负责的,给了李如芸一笔补偿款,承担了李思齐所有的医药费。 在见到过李如芸后,陌冷寒就常常来看望李思齐,因此也和照顾弟弟的李如芸经常见面,他们的故事由此展开…… 薛屏岫这次穿越的原主,正是那个被撞成植物人的李思齐。 在原剧情中,只说了李思齐十八岁,年初八的时候被男主给撞成了植物人,又在男女主确定关系后去世,因此成了男女主之间最大的阻碍。 似乎十八年的人生,只是为了让他促成主角的相遇,再成为扎在他们心里的一根刺,轻飘飘的,什么意义也没有。 但在李思齐这边看来,并不是这样的。 李思齐刚上小学,那时候父母只是出了趟门,就再也没有回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更没有什么赔偿款,只剩姐弟俩相依为命。 可是后来,他怎么就成了姐姐姐夫之间感情的催化剂、虐恋情深的开端呢? 仿佛从遇到陌冷寒开始,那个和他相依为命的姐姐似乎就像是雪娃娃被太阳晒化了一样,再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李思齐虽然成了植物人,但是他并没有脑死亡,他听得到外界的一切,能够感知到无法动弹的身体,醒过来时他的眼珠能动,但哪怕他在姐姐来照顾的时候竭尽全力抬起手指,他姐姐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也没有告诉医生他动过、有反应。 他听得到病床前姐姐的说话声,能够感受到毛巾擦过皮肤的感觉,插在身体上大大小小的导管,还有病房里微不可察的清风。 他原本只是寒假回家过年,最后却硬生生就这样在黑暗中一点点沉寂,大好年华,未来无限的可能,都止于此。 毫无疑问,李思齐是怨的,记忆里那个会给他唱童谣的姐姐,那个跟他说会苦尽甘来的姐姐,亲手断送了他的希望。 但是他并不想报复那一对男女,他只想,若是重新来过,一定要远离他们! …… [这可真是一个笑话,自以为相依为命,结果唯一的亲人恋爱脑。]快穿者对于原主的经历很是可惜,好好一个985大学的学生,大一回家过个年就结束了短暂的生命。 换做他肯定要喷男主和女主:难道我是你们y的一环吗? 不过这种剧情也是霸总文常见了,或者说给这种文的女主当家人,十有八九都惨得不得了,活像上辈子和女主有仇一样,一个个都是活脱脱的大冤种。 不过男女主在病床前定情的作风,也真是不讲究,原主本身一个植物人就是需要细心看护的,女主本身又是咖啡厅上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一个人,本身照顾弟弟就跟照顾正常人没两样,连褥疮都没想过,就算不因为他俩接吻时导致管子脱落,只要不请个看护来恐怕也就是折磨着没几年好活。 也难怪原主的愿望是再也不见这两人。 但是,现在已经是剧情开始之后了,李思齐已经不幸地成为了植物人。 换做快穿者还稚嫩那会儿,早就抗议了,系统商城内没有能让植物人复苏的药物,这个时间点和默默等死没什么差别,也就是比施荑多了许多痛苦的时光,还无法做出改变。 但是经历了这许多世事变迁,他早已不是那个没有手段又记忆残缺的稚嫩快穿者,施荑的死局,可解;李思齐的死局,亦可破。 [但是0231,原主的记忆里有疑点。] 【宿主宿主,是女主不对劲吗?】 [她只是一个传统的霸总文小白花女主,只是让原主做了大冤种而已。疑点并非这位姐姐,尽管她也傻得实在有点过分,原主也信任太过,对她说的深信不疑。] 第3章 霸总娇妻文(二) 李思齐并没有马上行动,原主毕竟无法动弹,所以记忆就是睡了又醒,尽管丰富但是完全没有时间感知,无法摸清楚原剧情没有说明的女主前来看护的时间。 但是他知道,女主也不是时时刻刻在医院的,这位好姐姐虽然包揽了一切照顾弟弟的事情,但是她并没有辞掉原本的工作,每天统共几小时陪护,甚至连长期卧床要翻身、按摩都不知道,因此就留出来很大的空当。 男主陌霸总根本不会在李如芸不在医院的时候过来,毕竟在他心里李如芸是他一定要得到的女人,至于李思齐?算个屁。 他们这样嘴上看重但除了砸钱什么都没有的对待,也方便了李思齐跑路离开,但是不能贸贸然在女主在的时候好起来,免得看到他们俩,晦气。 所以快穿者就这么过了几日,大致摸清楚了具体时间以及每日女主出没的时间、医生查房的时间,才终于开始动手。 清晨时分,医院里面刚刚热闹起来,李思齐就用精神力感知到陪床的李如芸起身、洗漱,在她出门的时候,他就将原本装在魔药瓶子里的治愈魔药从空间内转移到了这具身体的食道中。 快穿者本人多少有点被害妄想症,疑神疑鬼症状晚期,所以随身空间内,他有一些方便使用的东西并没有放在魔法纳戒内,毕竟随身空间虽然可套娃,但是空间类产物是只能放进去、不能在里面使用的,在随身空间的类别上也是显示的一样物体而不显示里面放进去的东西。 而这治愈魔药,就是他在斯凯拉那个世界时,最开始喝了几十年的特别定制版魔药的普适标准版,当时囤了一批在纳戒里,对于法圣来说没什么大用,对于普通人的身体刚刚好。 魔药的药力摧枯拉朽地驱逐了这具身体里的病痛,李思齐仿佛听见了轻轻的一声,像是窗户纸一样的束缚被彻底破开,锁链散去,一身轻松。 [这药对于斯凯拉来说连一点药力都没有,对于李思齐来说却是无上神药。]快穿者在心里叹息一声,他半生都在受药物所害与了解药物,因此对不同世界间的药物作用更为了解,对于这种事情更是唏嘘。 他等了一会,药物起效后没有多久,医生就过来查房了,李思齐果断先装作费力地抬起一根手指,立马就被那位医生注意到了。 原主李思齐运气不好,醒着的时候多半是李如芸看护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医生有没有来过,但是快穿者知道医院里医生至少会在每天上午进行一次例行查房,还会对危重症病人密切观察,病情不稳定的病人还能收获医生的夜间查房,除了主治医生之外,医院里还会有大佬对疑难杂症、复杂病例进行特殊关照。 李思齐本身是植物人,但是大脑检查正常,身体各反应结合具体情况,医生判断李思齐除了本身车祸的撞伤之外,是脑干和小脑有轻微受损导致,但是鉴于ct给出的结论,判断是有恢复的可能性的。 因此,李思齐这几天所能感知到的查房医生与实际情况相符,而且因为陌总的砸钱讨美人欢心,医生就更加尽职尽责了,只不过他们也犯嘀咕:既然不能一直照看病人,为什么这位李小姐不干脆雇个护工呢?反正是陌总出钱。 这几天他也听到了护士和医生的交谈,来查房的时候那位母爱无处安放的护士长见一次说一次,也让快穿者摸清了他们的想法,决定借着这股东风彻底离开。 而这位黄医生和来查房的徐护士长都是个细心的,病人手指抬起来那么明显,他们是瞎吗? 之后自然就是按了铃喊人来,一堆人又是检查又是治疗的,因为住进来几天后ct上就显示脑部没什么损伤了,要不是大脑本来就是个精细的部件,有些疑心重的人还以为陌冷寒故意下手想要和李如芸多相处相处呢! 当然这些医生护士也不是李如芸那种好糊弄的女人,李思齐表演得天衣无缝,在接受了治疗后总算一点点好起来的表现,再加上他连现在是什么时候都不知道,只跟医生说有意识但是睁不开眼也动不了、抬过手指但没有人发现,更是引来了大家伙的同情。 毕竟植物人只要有人挂念,谁不是见有一点动弹的迹象就加倍努力希望人醒过来呢?偏偏这个李如芸,就只会跟陌总谈恋爱,弟弟有意识都没注意到! 黄医生也很是宽慰了李思齐一番,考虑到人家毕竟是亲姐弟,绞尽脑汁宽慰李思齐,什么“她毕竟是你姐”“可能之前确实没有注意到”之类的说辞让医生抓耳挠腮好半天,毕竟这一回治疗是真的快啊,其他伤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只是辅助着帮助李思齐完全醒过来,跟治“鬼压床”一样简单,更加显出了李如芸这个姐姐的不对。 李思齐明白黄医生的意思,原主也正是还念着这份亲情,才只想从那两人的情爱纠葛里脱身,便笑了笑说道:“黄医生,我知道的。我姐姐毕竟青春年华,我这个做弟弟的也不好耽误她,只是我如今已经好了,陌总也只是撞了我之后承担医药费,您看我可以早点出院吗?”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大学都已经要开学了! 要不是原主出车祸之前正在和室友打电话讨论事情,他都怕李如芸那个性子能在辅导员那里直接给他退学了,那可真是冤枉。 “什么,你还在上大学?”黄医生一拍桌子站起来,急急忙忙地喊道:“快快快,老张快去跟小胡说一声,快调个轮椅来,我们……” 负责他的黄医生显然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秉承着苦谁不能苦孩子、穷什么都不能穷教育的心理,断定出病人是大学在读的小朋友后,火速就安排李思齐坐上了轮椅,以极强的行动力和统筹能力在一个小时内就给他火速办理了出院、安排好了一应事宜,并殷切叮嘱了他记得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去医院复查,那态度相比起之前的谨慎小心,那叫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第4章 霸总娇妻文(三) 得益于主治医生的帮助,还有一路上遇见的善良的人们,李思齐顺利地在李如芸走后不久,仅仅花了三个小时就从躺在床上的植物人,成功地办理了出院手续离开陌冷寒安排的医院。 他还在主治医师黄医生那里留下一封信纸,言辞恳切地留下一封告别信,大致意思就是他学业繁忙,再加上已经成年,就不打扰姐姐姐夫恩爱了,他这边寒假已经结束,要回学校去上学了。 原本留在医院的各种证件、还有出院的各种报告单、病历本,也被他一块抱走带回去了。 这个时代并不是智能机普及的时代,李思齐之前接收记忆和剧情的时候就发现,原主虽然有一个手机,却是那种老式的按键机;接触过电脑,但是只有网吧和学校里的台式电脑,甚至连微信都还没有,因为微信上线还没有几年。 他很快就确定了这是什么年代——正是霸总小说还没有落寞的10-15年。 最不方便的是,这个时代还不存在手机打车的软件,相比起后世来说,如果家里有钱自然不会在意这件事,对于身上没什么钱的的人来说,那差别,可就大了去了。 好在李思齐走出医院大门,就能看到一辆辆有着类似于影视剧里黄包车样式的三轮车,再加上黄医生那边将医保卡里已经扣掉无法返还的一部分金额按照医院的规矩给他退了现金,也是想着他刚出院没有那个力气走回去,不管是打车还是坐车都方便。 “师傅,去纺织城那边的云山路要多少钱?我到云山路那边的幸福佳苑下车。”原主没有坐过这种车,他打量了一下公交车站不在这个门出来,就找了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师傅,踩着离地二三十公分的踏板一用力,就上了车。 司机师傅笑呵呵地冲其他闲在门口的老师傅摆了摆手,转头过来同他说:“到那边8块钱!” 李思齐点了点头,就从裤兜里找出一张十块钱的零钱递过去,接过找零的两个硬币后才坐到车上的座椅上,这种车除了人力变成脚蹬的三轮,和旧时的黄包车非常相似,上头还有一个非常统一的土绿色棚子,在雨天并不能遮蔽太多风雨,是一种比出租车要经济实惠些的出行方式,原主记忆里在医院门口、路口和公交站附近都会有着这种车。 随着前面司机师傅吆喝一声,就踩着车子一路向前走去,李思齐虽然药剂喝下去了,但是毕竟躺了一个月,还是浑身不舒坦,就歪在靠背上歇息着。 这一路颠簸,其实也不是太舒服,他实在没法闭目养神,索性就和0231聊起了原剧情。 [我们看到的原主记忆,看起来很清晰,但是……]哪有相依为命的姐姐连弟弟的学校都不知道的?哪有姐姐只会说些苦尽甘来这样子的话的? 也就是原主傻,才会觉得从前的姐姐是世上最好的姐姐,后来的姐姐有了自己的小家,就不要他了。 做哥哥姐姐的人,就算跟弟弟妹妹再不亲近,朝夕相处之下,不可能连学校都不知道,那是万事不管的人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就算失忆了又跟嘉嘉主动断了往来,都还知道那些年他是如何求学、研究的,李如芸跟弟弟相处这么久,根本就不该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宿主,可是有些人就是不正常呀~】 [所以我说有疑点,具体情况还是要回家里看一下,决定怎么离开。]李思齐觉得,原主有些事情上还是糊里糊涂的,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和0231讨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家门口。 下了车之后,小区门口正在社区花园里唠嗑的阿婆阿奶们,还有忙着下棋没有去钓鱼的阿公们,齐刷刷就对这边坐车来的人行了注目礼,想要看是谁家的败家子居然不走路回来要去花钱坐车。 李思齐面上露出羞赧的样子,看上去脸色还有些发白,乖乖巧巧地跟认识的几位阿婆打了招呼,又主动告诉老人家们:“之前我不是被车撞了吗?姐姐每天都要去陪护我,我这边学业也耽误了,好不容易医生愿意让我提前出院了,也不能让姐姐她太过劳累,我就自己回来收拾东西去学校啦。” 其中一位王阿婆诧异道:“这倒没听你姐姐说过,她早出晚归的,也不在家里睡觉,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李思齐记得这位王阿婆和另一位张奶奶,分别住在他家楼下、对面,是住得最近的邻居,他符合原主人设地说道:“姐姐也是太担心我了嘛,但是现在我都可以出院了,也就不用再耽误姐姐了,姐姐也有自己的工作生活,这段时间照顾我太忙了。” 他又跟这些经常在小区里打发时间的阿婆说了些话,不着痕迹地套出来这段时间李如芸在小区里表现如何,又话里话外强调了自己这次的惊险和耽误的学业,又巩固了在大家心里孺慕姐姐的乖巧形象,这才和老人家们告别回家去。 幸福佳苑小区属于云山街道云山路,距离这片街区最宽广的纺织大道不过隔了两个路口,算是附近比较好的小区,房龄比女主李如芸的年纪还要大几岁。 在李思齐的记忆里,似乎是从父母结婚起,据说就一直住在这里,从李如芸出生到现在,家里最开始只有两口人,现在也只有两口人,房子一开始是租的,现在也是租的。 他并不知道房东是谁,也不知道这里的租金涨没涨过,原主的记忆里只记得幼时爸爸妈妈第一次出门时,就说已经提前签好了租约,一直签到幼子二十岁的时候,即使天底下意外比平安多,也能为儿女留下一片栖身之地。 李思齐走过昏暗的楼道,这个时候大家都在上班上学,只有退休的老人家既能早起精神抖擞买完菜又回来用家务和八卦消磨时间,寂静得仿佛恐怖片或者悬疑剧里的场景,寂寥无声,透着无尽的凄清与老旧。 第5章 霸总娇妻文(四) [……]李思齐心里叹息,他回来收拾东西,所看到的东西却出人意料。 家里有备用钥匙,原主记得在什么地方,所以他进来地很顺利。 之前的私人证件、出院报告单等物,都被他在楼道里就悄悄收进了空间,而家里的东西基本上都收拾得很干净,原主的私人物品都在自己房间里,还有些在大学宿舍没有带回来。 他第一时间是寻找原主的户口本,结果发现原主抽屉里的户口本上竟然只有原主一个人!李如芸,相依为命的姐姐李如芸,根本就跟原主不在一个户口本上。 他第一时间找到了原主的通讯本,用房间里那个并没有受到太多重创的手机给房东打了电话,最后确定房子确实是父母租的,又在客厅里的橱柜上翻找了一遍,发现除了日常的一些物品放在上面,里头的小抽屉里姐弟俩的户口本是一人一个户头,另有两张一模一样没有动用过的银行卡、一张明显使用痕迹的银行卡。 三张银行卡在他记忆里两张分别是父母为他们彼此留下的银行卡,崭新的卡面上分别用标签贴着“姐姐”“弟弟”用以区分,而最后一张—— 那是姐弟俩成年之前的生活费,原剧情中确切提到,金额20万,能够供到姐弟俩大学毕业。 这些年来,李如芸就只动用过这里面的钱,按照姐弟俩平时的生活水平及李如芸的工资来看,估计刚刚好能撑到李思齐大学毕业,但是像之前车祸那样的意外却经受不起,按照原剧情来看,李如芸猜测那两张银行卡同样没什么钱、而李思齐根本不知道有多少钱,在剧情后期,男女主缠缠绵绵你追我逃时,这两张卡也再也没有被提起过。 李思齐并没有在此纠结的打算,也就不打算非要等到李如芸回来把那张共用卡平分后再离开,收起了户口本和属于自己的那张银行卡,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按照原主的记忆一一盘点过这间老房子,在房间外头的东西多半是旧物,家里没有冰箱,厨房里的餐具也仍是旧的那些没有添置,东西很多又很少,只有熟悉的摆设像是时光停滞,仿佛他在阳光里打个盹,父母就会笑呵呵地推开门走进来。 原主这些闪闪发光的旧回忆,和老房子一样都像旧照片,岁月一点点流逝,父母再也没有回来,孩子长大了,孩子要离开,要等的人永远不归来。 李思齐的房间并不大,这算是快穿者住过最小的房间,但却是这套房子的主卧室,曾经父母的房间只将梳妆台搬到姐姐房里,一切布置都还依稀旧模样,曾经李父李母活着的时候,这里不仅睡着夫妻俩和小儿子,还是夫妇俩的书房,后来除了李思齐的课本装进纸箱子里整整齐齐藏在床底下,并没有多大改变。 李思齐就从原主攒的一堆塑料袋里找出几个,到卫生间去打包好了原主的洗漱用品,他和姐姐用的洗发水沐浴露都不一样,用的是那种一小包的洗发水,还有一块硫磺皂,一起打包了放进塑料袋里带走。 他清楚地记得,屋里许多东西都是父母旧物,但是原主也用了许多年,好比那皮箱子藤箱子,原主带着去学校的好东西,心里一思量,便明白了该怎么分。 [家里的东西,都是父母在时置办的,只原主姐姐那里工作后有些私人的小物件,大件不好挪动,索性就不分了留下;小件这些,屋里屋外,便只将原主屋子里用惯的带走,说起来也都是私人物品,便把这个家给分了。]原主虽聪明到拿了奖学金,对于家里的事务却是一问三不知,家务做得,东西半点不晓得,快穿者却是连偌大的帝国都管过,便粗粗一分,是要断交的意思。 0231对此半懂不懂的,就连原主也对这事的严重性没有认知,他只一边收拾着一边与0231细讲:[西方人轻情谊,重在一时的热烈,就好像鞭炮一样,轰隆隆就散掉了;国人却重情义,亲人邻居之间多少留一份情,细水长流长久往来,古人讲的娘亲舅大,就是说往后女主就算生了孩子,对于小陌总来说,十个叔叔姑姑都抵不过一个舅舅姨母。 就算是原主父母,疼惜孩子也讲究孝悌,姐姐要爱惜弟弟,弟弟要敬重姐姐,长大了互相扶持,比起单打独斗,更便宜些,社会也是人情社会呢。 如此你可懂了?原主要的彻底断掉、连面都不见,要是隔得远还有说法,主动不见,那就是兄弟姊妹决裂的架势,非深仇大恨不能如此。]但是依照原剧情来看,原主是该恨姐姐的。 所以这番断亲,不仅他要做出来着急学业、匆忙离去的样子,还要让街坊邻居都知道李如芸一心情爱,这样才能占据道德制高点,后面一拖二拖,在外地上学不回乡的人还少么! 就算是知道没有联系她的李如芸自己,小娇妻满心满眼都是总裁,哪管一个日渐生疏的娘家兄弟。 这边李思齐手上动作也不停,小小一个壁橱样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下面柜子里还塞着些东西,李思齐开了柜门准备将里头的东西藏到空间带走而非放入行李箱,生怕那柜子里捂久了的潮气,一打开柜门却有一股樟脑味散出来。 他连忙开了插销的窗户,将铁的一根小脚脚搭在窗户的搭扣上撑开来,固定住又合上里头的纱窗,这会儿味才好些,没有那么熏人。 也不知道这些旧书里搁了多少樟脑,乍一闻简直香得让人头痛! 李思齐拿了一把塑料扇子把气味扇走,这才看里头上下两格的柜子,当口就有一张纸条,上头一个个斗大的红字血淋淋—— 李思齐看了前面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偏偏后头还不用钢笔用毛笔刷了几个字:“要紧!要紧!” 前面是藏东西的谜底! 第6章 霸总娇妻文(五) 0231在耳边惊讶地大叫,李思齐却很沉稳,前头那一句太短,但是依据谜题来看,东西就在房间里,只是具体在哪里又没有更多提示了。 他的时间并不多,必须在李如芸下班前收拾好东西赶去车站! 他不指望统子帮忙解谜,一边思考着谜题,一边就关了窗拉上窗帘将床下的东西和柜子里的东西全都给收了,又将原主的床单被子全都强行塞进了一个麻袋里,顶上又塞进去了一件羽绒服、三件毛衣和一些散碎衣物,直接将麻袋塞结实了才绑起来。 原主的衣服并不很多,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少过去的衣服都被收拾出来,李如芸又不会改衣服做衣服,那些旧衣服就干脆卖给了楼下的张奶奶,也能贴补家用,将大件和衣服放在一起后就不剩多少衣服,叠整齐放在行李箱里都占不了多少空间。 收完东西之后的衣柜空空荡荡,李思齐干脆整个人钻到衣柜里面去,查看这样老家具是否有暗格。 敲敲打打一番后,就从衣柜顶上抽出一块隔板,上面竟然有一个机关盒!这一样机关盒,和密码锁大差不差了,又有整整十个可以转动的格子,一时之间打不开,李思齐便直接收到了空间里去。 原主这小小的卧室,竟然好像解谜游戏里的密室一样! 李思齐眼下却没有什么解谜的兴致,系统论坛里吐槽最多的就是霸总文,他看文时也不喜欢这种,法制咖的味道和娇妻女主、pua、油腻语录只要是个正常人就喜欢不起来,总共八小时的上班时间,谁还玩游戏一样慢慢玩? 收空衣柜后,李思齐又同样将书桌里的东西都整理出来,这是一张经典的实木大书桌,桌面上干净整洁用玻璃板压着碎花桌布,中间一个大抽屉,打开来是一摞整整齐齐的奖状、证书,他全部拿出来放进行李箱。 另有一瓶没有开封的墨水、两本空白的草稿本和已经撕掉了一大半的一本草稿本、一本日记本和两支木头铅笔、一个小巧的塑料削笔刀,原主刚上小学时爸爸妈妈买了厚厚一叠二十本草稿本,那时候用得节省,一张纸正反面写到没有空隙了才扔掉,他将本子放在桌面上,这瓶墨水就严严实实包起来带走,其余文具则放进桌面上的木头笔盒里。 大抽屉左右两边的小抽屉里各放了一些零碎,他用大抽屉里的钥匙打开了上锁的左抽屉,里面有一个钱夹!里头放着原主带回家的奖学金,花掉之后还剩一些,他就将兜里的钱也一块放进去,原主放得很细心,从到小的面额分别放在一个各层内,原本放证件的地方塞了3枚一元硬币、4枚五角硬币和七枚一角硬币。 除了这个钱夹,左抽屉里还有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钱罐子,里头都是一分两分的旧硬币,李思齐把东西都倒在清空了的床上,底下还有二十个袁大头,一看就知道都是真货,这是父母留下来的老物件,就算总价值并不算很高,原主也很喜欢把玩里头的小硬币,李思齐就将大洋原样放在底下,再把硬币都塞回去拧紧了盖子,放到了皮箱里。 而抽屉底下两个小柜子也是一些零碎,桌面上则摆放着两本大学课本、一瓶开封了的墨水和一个木头的笔盒,还有一个台灯、一个手电筒和一本日历,李思齐将墨水、台灯和日历之外的其他东西都收了起来,又在书桌上摸索了一番,可惜实木的书桌确实没有藏东西。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只差书架还没动过,除了之前直接收走的那些东西,上面还放了满满当当四排书,底下因着书柜旧了,还垫了一层铜版纸,摆着零零散散的漂亮摆件。 李思齐仿佛有目标了一样,只上上下下打量过书架后,就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手上左扭右扭几下之后,床头那看似藏不下什么东西的薄木板竟然出现了一个暗格!他抽出一封信封包裹的东西,就直接收进了空间。 【宿主宿主,不先打开看看是什么吗?】0231好奇问道。 李思齐摇了摇头:[不该拿的不要拿,我既然决定了要这么分,那么就算这里头说在厨房或者哪里有宝贝留下,我也不能拿。李如芸能不能拿到,就看她的缘法了,反正她不是要和陌冷寒恩爱一生、儿孙绕膝吗?有没有对她来说都一样,对我来说也一样。] 他又将书架上的摆件一一取下,和书本一起收起来。 李思齐之前收拾东西的时候就已经清楚,东西到底在哪里,原主父母留下来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但值得在意的就是,这些东西,多年来的摆设布置都没有改变过,李思齐记性好又念旧,更是知道除了锁起来的柜子,再没有什么隐蔽的机关暗格,老式家具暗格常见,父母去后有些东西藏起来就此不知的也不在少数。 快穿者信不过原主的判断,仅作为参考又自己检查了一遍,看到书架上各种小摆件的时候就突然意识到,唯一的那株花卉,是石竹,一种指示植物。 李父是地质学家,李母则是考古学家,在李思齐年幼时,他们在家的时候总会给儿女讲述一些有趣的故事,有一回讲到“书中自有黄金屋”的时候,李教授就兴致勃勃地给儿子讲了能够寻找矿脉的神奇向导——指示植物,在我国已经发现石竹这种植物与金矿的伴生关系,是地质勘探的好助手。 [洛阳花摆件一侧稀疏,一侧繁茂,这种花繁殖能力很差,很少成片,因此茂密的一侧就指示了宝藏所在地。] 而暗格那一侧曾经放的是李父的枕头,不同于李母漂亮的枕头,李父的枕头上绣的是一种青翠的植物,也就是他所提到的另一种指示植物,吸金草——问荆,是古代用来寻找金矿的植物,也是一味传统的中药。 所以李思齐才找到了暗格的准确方位。 第7章 霸总娇妻文(六) 收拾完屋里的东西,屋里瞬间显得空旷起来。 李思齐整理出来了一个皮箱、一个藤箱和一个麻袋还有一个放些便携物品的挎包,另有贴身的皮夹一个,手机就随手放进羽绒服兜里,一半的书被他放进了空间内,包括床底下的旧课本和父母留下来的那一摞东西和信封。 此刻已经是下午两点,忙到现在都没有吃饭,要不是吃过药,这副躺了一个月的身体早就撑不住了。 李思齐坐在床边休息了一下,从空间里掏出来一盒子糕点就一口气吃下去半盒,又一口气喝掉半瓶椰子水,才感觉缓过气来。 原主家住在六楼顶楼,如何把这些东西搬下去也是要费一番力气的,他又吃了些尚还带着热气的卤肉,便准备一鼓作气拎着两个箱子和一个麻袋下楼去了。 他这边扛着这么多东西出门,又把备用钥匙藏进了老地方,结果刚到楼下…… “是思齐呀?”老人家笑呵呵地跟他打招呼,“从学校回来啦?” 他连忙放下东西过去搀扶,“张奶奶,您又记错啦!寒假都已经过完了,我之前出了点事在医院里,现在是收拾收拾去学校呢。您身子不好,怎么自己爬楼梯,在楼下喊一声就能听到,” 张奶奶记性不太好,但是因为老人家住在楼下,他们姐弟俩反而比起对门的阿婆更亲近这位老人家。 李思齐都要彻底离开这里了,就遵循原主的人设,最后一次和张奶奶唠叨。 “上学,上学好呀……”张奶奶拍拍他的肩膀,“奶奶不用你们扶……奶奶八十多岁了还能爬楼呢,快去学校吧,记得好好听课好好写作业,你姐姐上回作业抄错行都被请家长了,思齐要乖乖的……” 和张奶奶寒暄了一会,李思齐把人送进家门后就去小区门口坐了公交去车站,有老人家看到他这样叮嘱他刚生过病不要劳累,他乖巧地跟这些邻居告别,又说麻袋里都是衣服,并不重。 ———————— “好的好的,谢谢老师,我买了今天的车票,明天早上就能到学校了,不知道落下了什么课程……现在还能不能选课……”李思齐在候车大厅外,和辅导员打了半小时电话,才理清楚那边的各种事情。 学费是年初五交的,新生都是去了学校再交,但是大一下学期就是大家统一缴费单交学费了,书费要到学校再缴费,原本到元宵节缴费截止,正月十八返校,原主赶在年初五就跑去办理了缴费手续,单子在自己手上,学校那边是已经知道他交好钱的。 但是在此之前,辅导员每次把电话打到家里的座机,都被毫不犹豫地挂断,就算侥幸被接起,电话那头的女声也只是敷衍地说弟弟在医院里,没空见弟弟的朋友。 为此李思齐道歉了一遍又一遍,苦笑着说他姐姐这个人性格软弱,连他在什么学校都不知道,又因为谈了恋爱,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爱人。 这般解释下来,他说的口干舌燥,还是因为拿到了奖学金,系里还是有几分看重他的。 他这边跟老师打完电话,外面天都已经擦黑,其实正常来说,现在网站已经出现,其实可以在网上买票,但是手机app出现要到13年智能手机更普遍的时候才出现,他没有电脑,手机也是按键机,没有办法在网上购票,因此排队买车票就花了不少时间。 而不同于后来手机的方便快捷,在车站买火车票,如果不是提前购买,最近的票是几小时后得看票是否售罄,可以说是相当的看运气,还好现在已经过了春运和复工返校的高峰期,李思齐才顺利买到了当天晚上出发的车票。 考虑到要办行李托运,在车站之前李思齐将一部分物品放在了空间内,但是到了车站之后,除去床底下的旧课本和父母留下的那一摞东西、信封,其他东西包括一箱半的书籍都实打实没有一点偷工减料,银行卡放在了皮夹内,证件、户口本和各种出院后的回执物品都放在了挎包内。 行李内不得夹带货币等贵重物品及国家禁止、限定运输物品,所以李思齐事先整理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好,其中一箱主要是少量衣物及日用品、书籍,这一箱和麻袋一起办理行李托运,超出50kg的部分是要加倍收费的。 另一箱杂物因为其中有一罐老硬币,所以分开办理了包裹托运,只留下一个挎包随身携带,刚好在限重内。 这些买票、托运花费的精力可想而知,好在李思齐购买的火车票在晚上才发车,打完电话后仍有休息的时间。 …… 李思齐顺利到达车站,准备回学校和姐姐再也不见的时候,李如芸这边也已经下了班,到医院得知了弟弟出院的消息。 “不!寒,我弟弟怎么就这么抛下我离开了,呜呜,我不相信!”李如芸柔弱不能自理,扑到陌冷寒怀里呜呜哭起来。 “芸儿,你真善良!”陌冷寒和她深情对视,仿佛下一秒就要抱住她,“你这么善良美丽温柔,怎么能为你的弟弟伤心呢?王助理,一小时内我要知道李思齐到底去哪了!”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王助理只觉得他们吵闹。 看着老板卿卿我我,王助理面无表情地回答道:“boss,黄医生说李先生早上有了苏醒的迹象,之后在医院的治疗下已经醒来。李先生还要上学,躺了一个月已经耽误了很多课程,现在回学校去了。还有……” 王助理不愧是王助理,早在男女主你追我逃的时候,就已经跟医院了解过了情况,又查看了那张信纸,详细地将目前的情况讲给了霸总听,也让这两位成功地听了进去。 李如芸漂亮的大眼睛里水光盈盈,听到李思齐的动向更加哭得止不住了:“嘤嘤,寒,你听到了吗,我弟弟是支持我们的!思齐说我们是好知己、好恋人,天作之合~呜呜呜,思齐真是太好了,他能理解我们就好……” 陌冷寒见此,大手一挥,就又给医院投资了一千万,让王助理忙到飞起,他们则是离开了医院,准备出去进行一番罗曼蒂克。 王助理摇摇头,见老板这副样子,也没打算去李家所住的小区再打听事情,有意无意地放了李思齐一马。 第8章 霸总娇妻文(七) 李思齐很快发现一件更匪夷所思的事情。 在这个手机已经普及,智能机也快普及的时代,亲爱的女主李如芸女士,她竟然…… 特喵的连相依为命的亲弟弟手机号都不知道。 要知道,现在并不是手机未普及的时代,李家姐弟俩更不是出生在农村乃至一些未脱贫的地方,他们出生的城市并非一线城市,但也是二线城市并非十八线小县城,原剧情中更是提到几年后他们居住的老小区会被拆迁,时代正在飞速地发展着,国家也在昂首挺胸走向更好地未来,2010年这个国家首次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 这个时代的一切都在欣欣向荣,国家的腰杆子越来越直,人民的生活越来越好。 结果就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原主的姐姐竟然连已经成年的弟弟手机号都不知道? [统啊,女主她是不是……脑部有疾啊?]在路上收到老邻居的短信,李思齐都有些诧异,这就是相依为命?纯属硬凑的吧。 这么一来,他对于原主也秉持怀疑态度,光看他能拿到奖学金这一点,或许确实在学术上有点实力,记忆里原主的观点也是可圈可点、很有实力的;但是连唯一的亲人是个什么性子都看不清,就算是一起生活了太久难免内心偏颇,就证明原主不是什么会看人的人,他记忆中那些亲切的室友、老师、同学就得打个问号。 每个人的看法都是主观的,快穿者只信任最接近客观的看法。 他这边火车上就是一整夜过去,夜里坐上的车,第二天上午时分才终于下了火车,火车站有一路公交车可以直达学校,取完托运包裹后等车、坐车,中午十二点才终于到达目的地。 他早就在电话里和辅导员说好,到校后便直奔宿舍。 原主相比起上一世的黎暄天分逊色许多,是经典的小镇做题家,父母的人脉早已随着长辈的去世而逊色许多,最终也只是凭借自己的努力考进了一所985大学的冷门专业。 说冷门,又没有冷门到整个专业只剩一个学生;说热门,偏偏行业饱和,每年的几十个毕业生求职无门。 只有要学的东西多,各种理科文科,既考验天赋又要背下许多东西,所以能在这样的专业里拿到奖学金的原主,不必多言就知道他曾经有多努力。 所以才能得到辅导员的看重,能够拥有补救机会。 …… 李思齐回宿舍时室友都吃饭去了,他就一口气把东西归置好,幸亏他们住的是上床下桌六人寝,这才有地方安置他带来的这些东西。 他宿舍里有人把课表贴在桌上,他那一份虽然人不在,却也放在桌子上的课本上面,打印出来的大课内容清清楚楚,只差了选修课的部分。 他顺道把寝室里都打扫一遍,几个室友放得歪七扭八的盆子也放回去摆好,做完这一切才见到几个室友提着饭愁眉苦脸地回来。 他随口问道:“怎么,张教授的课又上难度了?” “老头子拖堂!”室友们七嘴八舌地喊起来,“今天拖了足足一个小时!”“老头子又拽英文骂我们!” 还有人一把抱住李思齐:“呜呜呜思齐你可算回来了,这段时间兄弟们连个参考答案都没得抄啊——” 李思齐是宿舍里的寝室长,也是班上学习最好的一个,之前即使他经常出去兼职打工,也会把作业留给大家抄,更是上学期唯一一个在张教授的期末考里考到90分的人,因为期中考试的优良成绩和在最严格的张教授面前的好表现,张教授只有看到他才有好脸色,其他人因为不能让张教授感到满意,总是觉得格外难过。 他娴熟地安慰室友,又套出来了今天上课的内容,张教授的课常在上午三四节,只有张教授觉得满意了才会放人离开,但能达到要求的人却少之又少。 正因如此,班上的人对张教授怨声载道,原主却明白张教授很有本事,因此努力学习,又因为有天赋,上学期就吃透了课本拿到优异的成绩。 不仅如此,张教授名校毕业,是这个领域的顶尖大拿,虽然为人严厉,老先生是真正只有在大学里才能见到的大佬,只可惜班上的人苦于张教授的低通过率和严格要求,相比起尊重更多的是避之唯恐不及。 [而且还是老同学呢,]快穿者心里有些高兴,尽管只是不同世界的同一个学校,[也不知道他怎么没有去保密起来,难道是太喜欢教书了?] 不管这些,给室友们大致透露了一下原主的经历,暗戳戳宣扬了一番男女主的事迹,李思齐就去找辅导员了。 辅导员经验老到,之前电话里就和李思齐约好了下午13点-14点的时候去她办公室里,给他留了收拾行李的时间。 这边了解情况、办理各项手续又是一通忙活,李思齐只能庆幸原主不是学习就是去兼职,根本没有进学生会或社团,如此才能空出时间。 他这边忙活了快一周才跟上课程进度,这时候才终于有空隙打理从家里带出来的东西。 之前的现金即使节省着花,一周下来也已经花去不少,他就找出来银行卡,学校附近有atm机,他准备去看看里头到底有多少钱。 那张被留下的卡里有二十万原主是知道的,算是成年之前父母备下的抚养费,但是两个人各自的那张卡里父母到底存进去多少钱原主却是不知道的。 原主记忆里只记得姐姐说那些钱不多,是父母给他们工作后过渡所用,而父母在世时要他们发过誓,决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那张卡的密码;而原剧情里这两张卡并没有出现……不,快穿者忽然记起来,除去那张所剩无几的银行卡,两张卡都变成了女主后期的创业资金。 他并不娴熟地操作着atm机,对于后来来说算得上老旧的显示屏上数字变换,最后显示出一个数字——余额:2 000 000,两百万。 他心里百味杂陈,最终只余一声轻叹:[原主这一生真是个笑话。] 第9章 霸总娇妻文(八) 即使心里不舒服,生活总还是要过下去的。 正常来说,遗产本来就是成年之后可以动用,原主被亲姊哄骗,哪怕兼职也不愿意去拿走自己那张卡,白白浪费许多本来可以学习的时间在生活上。 为此,李思齐决定之后想办法查一查,李如芸到底知不知道银行卡里有多少钱。 他原本只打算查一查自己这张卡里头有多少钱,这下索性直接取了些钱出来,准备去买部新手机,至少得能够绑定银行卡移动支付,投资和保值得慢慢来,他的时间还很充裕。 原主李思齐之前的一些做家教、打工的兼职,因为放假回家又当了一个月的植物人,早就丢得差不多了,他本来就是要找新的兼职,如今手头有钱,倒不必符合人设继续赚生活费。 这年代正是智能手机开始普及的年代,大屏幕手机以势不可挡的趋势取代按键机,原本讨人喜欢的家用座机也开始渐渐退出历史的舞台,逐渐被千家万户淘汰。 这一时期的手机市场份额也不像后世那样已被划分,国内自主研发的花某现在还只是五花八门的牌子里寻常一朵,竞争激烈的市场上有许多后世已成为明日黄花的品牌。 但是上一世从政的经历,还有过去某几个世界爱国的情怀,李思齐最后还是选择了花某手机,尽管他也觉得这款国产品牌哪哪都好,就是摄像头不太行。 反正同个牌子的手机,旧的不好用了就换新出的嘛,又不是水果手机那样新机子都价格高昂引动一时社会现象,日后4g5g更新迭代也快,手机各项性能大幅度发展,哪怕他不喜欢三折叠这种花里胡哨,但确实得承认未来的发展无限。 这之后,当然就是办新卡办套餐一条龙,旧手机被他留了下来,0231还疑惑为什么不扔,他莞尔一笑,才点出旧手机和旧手机号都可以和过去的街坊邻居联络。 随着他悄悄整理物什,过去的疑云也越发明显:李父李母究竟是做的什么,才能在千禧年就给儿女留下百万财产? 曾经封在柜子里的厚厚一摞纸页,全都是手写或印刷的资料,各种深奥的地质学、考古学资料,粗粗一翻不乏各种传闻轶事,被樟脑浸透了的纸张只是翻一翻都能叫手指染上一股香味。 至于信封里的若干张纸页,则是数十张写满了数字和字母的发黄纸页,其中运用到了栅栏密码、凯撒密码等多种加密方式,破译之后还有一道难关,缺少最关键的信息来解密。 寻常人哪里会用到这些来加密?加之李父李母与街坊邻居来往密切,原主记忆里的疑点和快穿者亲眼见到的情况,无一不说明这栋楼里必然藏着大秘密,只有天真的原主一无所知。 [即使不联系,房子是儿女对半分,可不只是李如芸那一份。]原主对于财产不争不抢,全赖父母将遗产分得均匀,又因为早逝而在剧情中没起什么风波,但就是三年后这片老城区因为当地规划的改变要拆迁,偏偏李如芸因为感情不顺已经远走国外,最终不知道便宜了谁。 而要拿到他的那一份拆迁款,最重要的就是得和旧邻维持联系,不然李如芸到时候联系不上,他也联系不上,父母留下来的房子不还得落到原剧情中的下场? 但是他也没打算告知他们换手机号的事情,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跟原主也不甚熟悉,又何必沾惹。 ———————— 春去秋来,一眨眼两年的时光如流水般逝去。 这两年里,李思齐偶尔也联系过去的邻居,但是真如原剧情中那样,李如芸专心恋爱的时候,是想不起弟弟一分一毫的,就算死了也不过是他们两公婆的y而已。 快穿者并不如原主那样温柔,这两年间,他会将作业借给室友参考、给班上的人划重点,但是空余时间哪怕已经不再去做兼职,却不再温柔耐心地浪费自己的时间辅导班上的同学,反而将这些时间都用在图书馆里,也会去跟张教授请教一些超出课本范围的本专业知识,努力地充实着自己。 同时,原本银行卡里足够他衣食无忧一生的钱则被他换成了几套学区房和两块不大不小的储蓄金砖,金价一直在稳定上涨,若要保值当然是以黄金为上。 但是快穿者熟知这个年代房地产的火热,一直到20年左右房地产市场才迎来了衰落,而科技相关的更是从21世纪伊始就稳稳当当一路上涨,从无颓势。 他才不想去上个世界多少掺和过的电子科技里再操心,最好的打算是趁着这几年的火热让投入到房产里头的钱财保值,等到合适的时机就果断出手,存进银行或是换成黄金保值,总比在银行里吃死利息要好。 不过当年从家里收拾走的细软也一直放在宿舍里,李思齐没有去外头租房住,自然无处放置,也过了有心人的眼睛。 至于安全问题?就连寒暑假,李思齐都没有再回家住过,反而申请了假期留校,中间因为张教授的看重,也帮着去打下手,虽然本校没什么像样的项目,落在眼明心亮的人眼里就是他现在已经在为以后打算了。 寒假后的返校也如期而至,宿舍里最大大咧咧的老四一回来就乐滋滋地大嗓门嚷嚷着今年跟父母去了哪里旅游,末了又大咧咧问:“思齐你寒假里又留校给张教授当苦力去了?” 李思齐正翻着一本发黄的书籍,听到这话,笑骂道:“去你的!打下手又不是当苦力,教授那里连个重活都没有,瞧你说成什么样了?” 老四讨着饶,把从家里带过来的一行李箱吃的都分给宿舍里的兄弟,李思齐挑了一包糕点拆开吃,又把书架上一叠纸拿下来递给老三:“张教授说开学一周后补考,上学期的重点你们都背过了?” 挂科的老三老五瞬间脸都皱起来,顿时嚎起来:“过年谁背书啊!义父——救我——” 李思齐早就把课本里的重点打印出来,他自己是整本书都倒背如流,只有老三上学期考完期末考就把资料全部扔掉眼不见为净,为此特地给他打了一份新的。 老四和老三老五打打闹闹争论刚刚还叫义父现在又换新义父,去学校食堂买饭的老大却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放下饭就喊,“思齐,楼下有人找你!” 第10章 霸总娇妻文(九) “是谁找我?”李思齐也有些纳闷,熟人都知道他的电话号码,学校之外他也没多少认识的人,又是谁来找他出去? 老大咕咚咕咚喝了大半保温杯的水,才说他也不知道来者是谁,只是…… 他描述了自己如何如何被人拦下,对方又对他说了什么、长什么样。 李思齐听了这些,便安心下来,却并不着急下去,又点出了老三老五复习的薄弱项,这才把书搁在书桌上,拿了钥匙和钱包、手机出门去。 现在正是开学前学生们返校的时候,李思齐一路走出去都能看见宿舍楼里走廊里楼梯上都是大包小包的男生,学生宿舍距离校门口还算近,即使如此,也走了十来分钟才走到校门口,中间路过好几幢宿舍和教学楼,他心里跟0231开玩笑:[咱们今天这也算是逆行了吧?] 其实现在出校门的也不是没有,只是路上许多人都是往里走,大多数人还没有打扫好一个寒假没住的寝室,往外走自然不太方便了! 要是亲近一点的人,外头的人多等一等又怎么了,出去不方便难道还硬要人出去吗?只是寝室里虽然没有那些不合的事情,关系归根结底也就那样了。 他这边一路逆着人流出去,在门外就看到了一个直愣愣站在路边、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人,这就是老大口中那个找他的人。 李思齐走近一点,就认出来这是谁,开口喊人:“钱阿姨,您怎么来了?”这位钱阿姨,就是老小区那边对门王阿婆的儿媳妇。 钱阿姨惊了一下,才发现人已经走到身边,连忙挂上笑脸,就要来拉李思齐的手:“小李啊,阿姨当然有事找你,你看……” 李思齐没有让她近身,也没让对方看出不悦,热络地招呼这位原主记忆中也不熟的邻居,“这边人来人往地不方便,阿姨您跟我来吧?”就往学校附近的饭馆走。 钱阿姨一边走着,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李思齐说闲话,东家长西家短的,一会又说考上这个学校要多少分,一会又说你家里无父无母的以后怎么过日子,那张嘴是一刻不得闲,跟她之前在校门口盯人完全不一样。 李思齐只是笑着应和她几句,压根就没把她说的事往心里去,这些家长里短参考还好,根本目的还是想要拿到好处,楼房里的邻居有几家真正交好?就算是女主李如芸都不会信任这个对门的阿姨。 走了几步,在小饭馆里坐下,快到午饭的点,李思齐就点了一些价格并不贵的菜,买了瓶玻璃瓶装的可乐撬开盖子,这才示意钱阿姨,这儿可以安心谈事情。 钱阿姨一开口就是一个暴雷,李如芸私奔了! 但她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兴奋地嘀咕着,“你走之后不久,你姐姐不就交了一个有钱的男朋友吗,她bb……”“后来……”“好多穿着黑衣的那什么保镖,呼啦啦跑到小区里来打听,这才让大家知道你姐姐不见了,哎呦……”好在钱阿姨虽然激动,怕李思齐生气,还是放低了音量说着小区里的八卦。 李思齐听了半天,总结出来大概: 自他走后不久,李如芸就正式和陌冷寒确定了关系。 陌冷寒有钱,李如芸吃穿不愁,很快就不再工作,不久后又从老房子搬去和陌冷寒同居,好好的房子就一直扔在那里没有动过,小区里的大妈阿婆经常背后说闲话,讨论她男朋友到底多有钱,偶尔遇见李如芸都是穿金戴银。 一开始没有见李思齐回家,大家都还疑惑,结果李如芸自己都不在意,遇见了问起来,上大学的人她说可能是出去打工了,再一问,这个当姐姐的竟然连弟弟手机号码都不知道,这哪里有个当姐姐的样子?大家众说纷纭,都在猜测李思齐到底为什么不回来,渐渐地也得出了自己的结果,认为要么是李思齐太忙,要么就是这个姐姐做得太过分伤透了弟弟的心。 本来大家知道李如芸不是白领又十指不沾阳春水,就一直对她颇有微词,如今她连亲弟弟也不管,发达了也不管老邻居,见面更是不懂人情世故,在老邻居这里风评就越发一言难尽。 两周前,本该阖家团圆的时候李如芸却突然回了老房子,也不准备在家里过年的样子,留了一天第二天就又离开了不知去向,大家本以为她是回去和男朋友过年了,还阴阳怪气说也不知道她落下了什么竟然要回来一趟,结果没过几天,竟然有黑衣保镖来小区里找她! 他们询问后才知道,原来李如芸和男朋友分分合合,这一次因为男朋友的小青梅吵了一架,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去…… 小区里的人觉得虽然李如芸过去不怎么样,但毕竟是血脉亲人,她失踪这件事还是得和李思齐说一声,但是他们记得李思齐电话的人并不多,反倒是记得李思齐说过他的学校、专业,靠着家里的年轻人查了半天才搞明白李思齐在学校五个校区的中的哪一个,就直接跑过来找人了。 “也是恰好遇上,不然校园这么大,您也不方便找呀。”李思齐又将旧的那个手机号给钱阿姨存进手机,跟她东拉西扯了一些家常话,这才笑眯眯地挡回去对于房子的试探,“阿姨您也知道,房产证上是我和姐姐两个人的名字,就算房产证在她那里,她找不到我没法把房子租出去,我也没有权利单独做主。左右父母留下来的老屋,我当初也收拾走了重要的东西,就放在那里当个念想好了,我学业忙碌,没什么空闲时间回去,劳烦街坊邻居们多照看照看,有事打我电话或是发个短信。” 这顿饭是李思齐结账,饭后李思齐又给钱阿姨塞了一百块,说是请小区里的叔叔伯伯一包烟,这才把钱阿姨送走。 原本出来时人就已经很多,下午时返校的人比上午多,挤也挤不进去。 第11章 霸总娇妻文(十) 李思齐见此,索性就给室友发了短信,转身上了公交去附近的商场。 今天是某家超市的会员日,购物比较实惠,但因为学校里人多,他本来不打算出去的。 到了商场里找到三楼一家照相馆,这家照相馆开在角落里,在门外看过去就觉得布局不好,内里很紧凑。 李思齐熟门熟路进去,看着前台百无聊赖的青年拍了拍大理石的桌面:“拍照的人现在不在,可以预约或远程拍摄吗?” 前台青年一按铃,旁边隐蔽的小门里立马就出来一个猴精猴精的汉子,穿着一身西装长相精明,搓着手引客人进去。 到里头就有另一个人问了几句黑话,李思齐似笑非笑看着他,都答上来之后才能进到最里头的地方。 里头的接待室并不大,一张办公桌上放着一台电脑,对面摆着一张沙发,李思齐没跟他们客气,上来就说:“x城那边的事,你们应该可以查到吧?” 对面有些犹豫,但是碍于李思齐的过往事迹,讨价还价了一波,最后才要死要活地谈下来只查李如芸恋爱时发生的事情,绝不多查陌冷寒发生的事,生怕招惹上哪路神仙。 至于价格最不是问题,他们只收黄金首饰,不要求有证书,但绝不要现金和储蓄金条,李思齐过来之前就已经把一个金镯子塞到了大衣口袋里,拿出来给他们就算完成了交易。 这两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李思齐和这帮“私家侦探”的相识,起因就是李思齐在外购置资产。 当时李思齐为了找门路和把房子租出去,打听了许多关系,这边就是相当可靠的一家,他们家说是私家侦探,实际上有些类似黑社会,专做一些灰色生意,李思齐空间里一些样式不错但不想留着的东西就是通过他们销出去换成了储蓄金条银条,还找他们帮忙把手里头的房子租出去,但找他们调查人还是头一回。 最主要是李思齐和他们关系近,不然也不会把房子交给他们来收租金,彼此之间关系可以开几句玩笑,之前他们惹上一个黑客时还是李思齐出的手,绝不会把查到的消息漏出去。 ———————— 大三最后一个学期,人心惶惶,他们这个专业比较艰难,难读透又不够缺人,本专业的工作不好找,每年都是限定了班里的前十名深造或者必须找相关实习单位的,其他人放开去让他们只要能找到实习单位盖章就行。 但是转行何其容易,象牙塔里有一份对其他行业没多大用的学历,虽然能比高中生多一份机会,却也难免会因为自傲而错过机会,班里几十个人,只有李思齐宿舍两个人、隔壁宿舍一个人,共计三个男生在前十名,其余人都要各奔东西,前路渺茫。 到了这个时候,年级第一的李思齐过去两年的努力才凸显出来,他没有告诉宿舍里任何一个人,张教授唯一的一个助理名额已经被他拿下,大四实习时他就给张教授在实验室打下手、备考研究生。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快穿者早在离开老宅时就想好了以后的路,也坚定不移地按照自己的计划走下去。 李如芸的消息,四月份的时候那边就给李思齐发了暗语短信,李思齐就抽空在课比较少的时候借着去超市购物去了一趟。 小区里那边给的消息大差不差,李如芸和陌冷寒的故事依旧如原剧情一般,各种误会以及抓马狗血事层出不穷,即使缺少了一个死在前期、活在回忆里的炮灰,一切依然会发生。 李如芸离开的时候,她和陌冷寒的误会已经堆积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陌冷寒最后在小青梅面前的举动,更是让李如芸这个恋爱脑不顾一切做出了逃离的决定,她并不傻,提前就已经做好离开的准备,离开那一天借故跟陌冷寒说好几年没回家过年了想去住一天,当天晚上她在老房子住了一天,第二天提着来时的行李箱,却并没有回去…… 李如芸去了哪个国家,陌冷寒的王助理并非查不出来,但大概是良心发现,他并没有找上地头蛇查这种事情,而是告诉老板,这种事情查起来违法,这才让陌冷寒失去了李如芸的踪迹;李思齐找的人自然能够查到李如芸飞往何方,但是李思齐并没有拯救姐姐的慈悲心肠,也不打算出手或是搭理她,只把她当陌生人。 李如芸不太重要,老宅未来的另一半拆迁款却很重要。 为了避免小区邻居或者其他人有什么坏心思,李思齐其中一套出租房产的租金,托老朋友出人看着点那边的老宅,一旦有变就立马告诉他。 [从今往后,大可以后顾无忧了,如果不出现什么意外,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李如芸。] 他得到的消息中有一项,是那边觉得惊讶特地来给他说的,原来李如芸不仅不知道弟弟的电话号码,她一直以来都认为弟弟是高中毕业后去海城打工了,根本没有去上大学,所以在邻居们问她的时候支支吾吾,觉得这件事说不出口。 不仅仅是这件事上有问题,李如芸还一直坚信,父母没有什么能力,除了老房子和那张存了二十万的卡,另外两张卡内都没什么钱,撑死了也就二十万。 李思齐听到这话只觉得匪夷所思,难道她从来没有查过余额吗?也不知道当她离开后得知卡里到底有多少钱,会不会醒悟过来自己的认知哪里出了错。 无论如何,那对在植物人身旁还能卿卿我我的癫公癫婆,从此就跟李思齐没有什么关系了。 0231也好奇李如芸难道不会为了房子回来一趟吗? 但是钱阿姨没有告诉李思齐,李如芸临走前把房子托付给了王阿婆,还写了转让协议赠予,相当于这套房子现在是王阿婆和李思齐共同持有,但并没有给钥匙,得不到李思齐同意的情况下也不能擅自开锁进去。 所以钱阿姨当时话里有话,就是希望李思齐能够请老邻居们看顾一下房子,那样他们至少能够把李如芸房间里的家具都拿出去卖了,李思齐的那部分东西说不定也有些油水好刮,反正房子在那,里面的家具如何如何有的是说辞,结果李思齐竟然没有上当。 【宿主宿主,要是女主没有把房子托付给人呢?】 [那样的话……] 第12章 霸总娇妻文(十一) [那样的话,她也不会回来。]李思齐很笃定,陌冷寒这样的商人,就算没掺合灰色势力或是道上的事,只要他没倒台,在和好前李如芸绝不可能轻易回来,况且…… 李如芸怀孕了,就算得知房子拆迁,她也没办法奔波劳累,把房子留给对门邻居则是剧情力量作祟,她就算不记得亲弟弟的电话号码,哭着说想念弟弟,去警察局一趟难道还没法让警察联系人? 就算霸总文女主脑子有病,想要找到弟弟,方法多的是。 但无论如何,只要李如芸想要出手房子,只要她回到老家,就必定会被陌冷寒盯上,想要避开的方法有很多,陌冷寒找到她的方法也很多,李如芸走得太急,只能把产权赠予对门阿婆,还不能收太多钱,会留下痕迹。 不论如何,房子的事情算是暂告一段落。 …… 最后的校园时光转瞬即逝,实习后,李思齐并没有选择申请继续住在宿舍里,留校实习的学生本可以搬到一楼。 原因无他,宿舍里毕竟是多人寝,这个校区没有研究生宿舍,男寝女寝只有两幢女寝一幢男寝是上床下桌四人间,其余都是六人间,即使陆陆续续地改建,男寝也只有卫生间没有独立浴室,只有女寝那边才配齐了独立卫浴。 宿舍里平平淡淡过了三年多,快穿者从来就不是喜欢集体生活的人,因此半年前有一套学校附近的公寓到期之后就没有再续租,等的就是实习期间临时落脚。 张教授是个很严厉的性子,对学生的专业能力尤为严苛,日常生活中对于能入他眼的学生却很宽厚,早在期中的时候就问过李思齐关于住处的打算,有这样一位老教授帮忙,无论是留校住宿还是出去租房都很方便。 老人只要求一点:不能因为生活上的事耽误工作学习。 李思齐常常在学校图书馆自习,这一点让张教授很喜欢,因此李思齐也承诺绝不会因为有了书房而选择在空余时间回家自习,他自己也舍不得学校图书馆的优渥资源,个人的藏书又有几人能比过一所名牌大学?就算快穿者读过的书浩如烟海也不会选择清静而放弃图书馆。 他过去寒暑假就会去张教授那里打下手,如今上手更加娴熟,张教授这样严肃的人都会夸上一两句,说这所大学这个专业十年内的学生加起来,都找不出一个他这样优秀的人。 这一点李思齐知道,本专业本身就相对冷门,他们学校不收该专业的研究生,但自从20世纪末校内设立这个专业至今,都没有一个学生考上研究生,被特意请来的张教授从千禧年后就再也没有给过院系领导好脸色看,差点儿就被母校给挖了回去。 李思齐在张教授面前向来嘴甜,最重要是他专业知识吃得透、能力过硬所以他就算坐着看书都讨张教授喜欢,自从实习后,原本接触不到的圈内信息,张教授对他也从无藏私。 金秋十月,李思齐便被张教授带着去了一个学术会议。 这一次因为没有上一世的厌世buff,每天专心学习工作的人是很纯粹的,胃口相对也很好,不过到了这种场合,虽然吃得开心不丢人,大佬们大多是慈眉善目的中老年人,但是要抓住机会,也不能一昧地吃。 李思齐跟着张教授见了好几位张教授的师兄师弟,还有本专业别专业相熟的老教授,身为张教授十多年来唯一收下的小助理,李思齐的体验感觉就像到了过年走亲戚的时候,陌生的慈祥面孔和蔼可亲,在长辈面前必不可少表演才艺,就算对答如流,也说得嗓子都快冒烟了。 但是茶歇真的很好吃!一口小蛋糕一口气泡水,补充糖分的上佳之选,李思齐专心吃饭的时候头也不抬,一心暴风吸入。 原主李思齐有一个习惯,他不喜欢一口甜一口咸的吃法,更不喜欢吃东西的时候搭配果汁,他喜欢用清爽的饮料来搭配甜食,不吃有小葱的汤,不吃海鲜与蔬菜一同烹饪的的食物。 巧的是,茶歇上的三明治,其中一种就是鳕鱼生菜三明治,李思齐很喜欢其他其他几种三明治,尤其其中一种鸡蛋三明治的鸡蛋既像是剁碎拌沙拉酱又像是炒出来的黄油炒蛋,吃起来柔嫩香甜,格外有滋味。 暴风吸入了两大盘食物、半杯红茶三杯小甜水后肚子里总算填了个半饱,茶歇毕竟不是正经饭,李思齐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跟张教授他们讨论之前的话题。 正说着话,一位考古学教授就不知怎的凑过来说话,眼神还滴溜溜地转,李思齐很有戒心,只跟张教授他们说话,也不跟他搭话。 但是人家是真有本事,也能旁敲侧击提出一些建议,看着李思齐吃点心的样子又有点怪怪的,即使他掩饰得很好,李思齐还是感觉背后发毛,这人有种透过他看别人的错觉。 张教授性格比较直,直言让对方有话直说,那位考古学教授才问:“张教授的这位学生,母亲是不是姓石?” 李思齐一迟疑,对方更加肯定了心里的想法,连忙道出了这里头的渊源。 原来这位考古学教授正是当年叶母石教授的同事,老友去世十余年,竟然在这种会议上见到故人之子,不由大喜。 老教授还要多问,却被张教授挡了回去,只说时间紧不方便叙旧。 茶歇时光短暂,下半场就轮到了张教授作报告,相比于之前在台下的只言片语,现在才是属于学者们的真正魅力时刻。 张教授虽然不是行业内顶尖,但在一心做学术的学者当中,也有个中上水平,做完报告后全场掌声雷动,也有些能用到这项技术的圈子那里几位教授在下台后围过来询问的,等到了下半场自由交流的时候,更是围成一圈,挤都挤不出去。 张教授和李思齐说得口干舌燥,自然也就没有留意到之前前来搭话的考古学史教授在人群外不甘放弃的样子。 第13章 霸总娇妻文(十二) 散场后本来还有个酒会,有不少人都会去那里交际谈合作,会议是谈学术的,那种酒会才是真正有实惠的。 张教授却压根不管,和师门的几位师兄弟一起抬脚就走,说是要带李思齐去见见他的导师。 原本打算在酒会上再“联络感情”的史教授便扑了个空。 …… “少和姓史的接触,他要是真的想找到故友之子,那时候你才多大?后来也没搬过家,真好意思说!”前往目的地的车上,张教授没好气地叮嘱李思齐。 李思齐也早就看出来了这里头的怪异,乖巧应是又谢过导师,老先生一面就能看破的道理,清楚知道原主和姐姐那些相依为命过往的他怎会不明白?“我和姐姐相依为命长大,至多是邻居搭把手照应,又哪里见过父亲和母亲的同事?想来他们也是没什么情分的。” 另外几位师叔师伯也都说,虽说背后说人长短并不好,他们也不大了解考古学,只听说那位史教授的研究,很有些邪性在身上,年轻人最好离他这样的人远一点。 【宿主宿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原主父母的同事有问题呀?】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就算没有那些东西,你看张教授他们也看得明白,说着惊喜,过去十几年里一面都不碰,就算是个正常人,这时候贴上来也绝不是为什么情分,而是看我已经长大了、有出息了,这时候看到故人之子自然和蔼可亲了。 但我更倾向于,故人之子的身份真的对他更有用处。 不然他旁敲侧击父母有没有在家里留下研究资料,难道是来想要提拔一下老朋友唯一的后人?开什么玩笑!也就是导师他们并不知道那些东西,这人又古里古怪的,才没有察觉到根由罢了。] 史教授攀谈的每一句,所涉及的那些天马行空的内容都和那一摞文件有关,绝不是张教授眼里疯癫的空话。 但很可惜,他会装慈眉善目,李思齐更能装出一无所知的模样,毕竟他确实对内里的许多事情毫不知情。 从师祖那里回去后,李思齐就又跟张教授投入到了紧张的学习工作中,不久后,另一位他之前没有接触过的教授找上门来。 院系领导找上张教授的时候,老教授就发了一通火,名义上自然是因为耽误工作而生气,院系领导被喷了个狗血淋头,却还不敢生气,只好帮忙把那位教授给劝走。 领导一走,原本在实验室里整理东西的李思齐就走出来,扶着张教授先坐下,俏皮地眨眨眼:“老师,您看好了吧,他们不知道我的住址,保准会把我的电话号码给漏出去!” 小老头吹胡子瞪眼,还是觉得有些憋屈,但是工作要紧,歇了一会之后就回去工作了。 张教授原本也考虑过,遇到有人来要不要留李思齐在学校里住宿,课题申请下来后总是比较忙碌的,早上七点就开始工作,晚上9点才离开学校,中间吃饭都跟打仗一样,这样的情况下院系领导总不好再来打扰吧? 但是李思齐觉得,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遇到事情也不能光防守还要出击,他又跟张教授讲了史教授暗戳戳的试探像是在确认什么东西,好不容易才劝说了张教授同意他冒险一试。 院系领导固然不敢惹怒张教授,学校开设这个专业只有张教授一个人能出成果,把张教授气走后,本校该专业将名存实亡;但是凡事都有可钻的空子,也没有正常人会在听闻长辈友人上门时避而不见,总有法子能够让人见到李思齐。 倒不如主动做局,看看对方想做什么。 这天晚上李思齐踏出校门还没有走出一条街,手机就收到了一条短信。 这位据说是他父亲生前友人的地质学安教授,想要约他出去谈谈,聊点儿他父亲生前的事。 [不是,这人也有病?]谁家好人大晚上约一个明天七点上班的人出去啊! 没个十年脑血栓干不出这种事。 李思齐等回到家里,才礼貌客气地回绝了这条消息,告知对方可以短信留言,他休息的时候会回复。 ———————— 李思齐这边有条不紊地工作生活、应对父母留下来的毛茸茸小问题的时候,他这具身体的姐姐李如芸女士,也终于在带球跑了几个月之后,顺利地在国外生下来了霸总文必备的一对萌宝。 李如芸之前生活优渥,陌冷寒这种霸总对于心爱的女人是不会缺少物质的,就算是高冷出尘的白月光,看起来小仙女不理世事,实际上也不过是因为她们根本不需要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而烦恼,真正品质高洁的白月光,也都早就拥有了自己的事业或追求,不会囿于情爱。 李如芸自然不是白月光,陌冷寒也没有一个白月光,但是霸总有明艳的朱砂痣,有娇小柔弱的小助理,还有清纯可爱的邻家小青梅,李如芸这样的小白花女主,经受不起风雨的吹打,对霸总的生活费更加难以抗拒。 最主要的是闹别扭的时候女主总算是稍微带了一点脑子,卡不能带走,但是她有很多包包和珠宝啊! 包包占地方大,又不如珠宝好卖钱,李如芸的行李箱里都是各种奢侈品珠宝,陌冷寒随手在拍卖会上为她拍下的各种项链戒指,常用的不常用的首饰都被她一同带走,其他的就是她用惯了的化妆品护肤品。 原剧情中,帮到女主最多的,就是她一个出了国的高中学长,曾经校园里帅气英俊的校草,出国留学后依旧挂念着年少时惊艳的美丽学妹,再度相逢后自然被女主折服,帮助女主在国外安顿下来。 此时此刻,这位儒雅的男配,遇到了剧情之外的意外。 李如芸刚生产完不久,男配对外宣称他是孩子的父亲,他俩的父母不是已经去世就是远在国内,只有男配一个人奔走忙碌。 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然拦住他:“哥们,你那俩孩子并不是亲生的吧?”